《我在狗血文里点了满级闪避》 第1章 起因 炎炎盛夏,万里无云,空气似乎都因为高温而变得粘稠起来。 正值晨间新闻播送时间,电视里的记者正声情并茂地报道: “随着全球的气温不断升高,两极地区目前已多处发现不明遗迹,据有关专家猜测,这些可能并不是人类留下的遗迹…" 刚刚起床的陆迁瞥了眼吵闹的电视,一边往厕所走,一边吐槽: “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外星人那一套。” 两分钟后。 陆迁收回先前那句话。 他觉得要么是这个世界疯了,要么是他疯了。 否则他也不会在上厕所的时候,看到自家马桶里面钻出来个两头身的小人。 小人身穿粉色蓬蓬裙,顶着满头湿哒哒的桃花,见到陆迁后一脸喜色,手舞足蹈扑了过去,【宿主,我可算找到你了!】 陆迁用生平最快的速度飞快捞上裤子,捏起鼻子站远了些,然后冲那小人伸出两根指头,“我不签订契约,没有兴趣拯救世界,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立刻从我家滚出去,要么我现在打电话报警。” 小人连忙停下脚步,【别啊!我是正经系统,不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而且就算你报警也没用,普通人类又看不到我,他们只会当你是在胡说八道】 陆迁拧眉,“那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小人自豪地挺起胸膛,【我可不是东西,我是来拯救你的伟大系统!】 陆迁:“…喂,是110吗?” 小人皱起脸,【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陆迁摆手,“我只跟人讲道理,你又不是人,你再多说一句废话我就把你扔马桶里冲走,让你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小人“切”了一声,旋即表情突然变得严肃。 【其实你现在所处的世界是一本快要崩坏的狗血小说,而你是这本小说里的配角,你未来的下场很惨,但是不用担心,我们狗血配角自救系统就是为了拯救像你这样的角色而存在的】 “狗血小说?配角?你在开玩笑吧?” 听到这番话,陆迁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东西在讹他。 生活了这么久的世界居然是别人笔下可以随意更改的东西,这怎么听都像是个诓人的胡话。 小人脸颊气鼓鼓,【你别不相信,你看完这个就知道了】 话音未落,陆迁眼前突然出现一块浅蓝色的屏幕,屏幕中央是两张笑容灿烂的脸,一个是他的发小齐白昱,另一个是个很漂亮的孩子,但他没见过。 陆迁的注意力全在底下的华丽又花哨的花体字上——《邪魅校霸狠狠宠,学神哪里逃!》 陆迁瞳孔地震,“这…是什么东西?” 小人歪了歪脑袋,【这是小说的名字啊】 陆迁顿了顿,表情变得一言难尽起来,“…我想请问一下这这本书的作者小学毕业了没?” 不等小人回答,屏幕突然化作一道流光,倏地钻进陆迁眉心。 故事开始,年少气傲的校霸苦寻真爱无果,却意外邂逅了清冷矜贵的学神,两人从一开始互相看不顺眼,到后来却慢慢被对方的魅力所吸引,两个孤寂的灵魂就此接纳对方,携手共进。 从校服到婚服,他们在众人的见证下共同谱下青涩懵懂又令人怦然心动的校园恋歌—— 然后没过一年校霸就出轨了。 出轨对象就是陆迁,这个名义上跟自己一起长大的竹马,暗地里爱而不得的舔狗。 校霸是个很容易喜新厌旧的人,婚后他觉得学神太过无趣,而且控制欲太强,让自己感到疲惫。 校霸知道陆迁暗恋自己,所以便毫不犹豫向陆迁发起厮混的邀约。能够得到心上人的垂怜,陆迁自然满心欢喜地答应,结果没过几天校霸就腻了,然后毫不犹豫地把他踢掉去找下一段艳遇。 对于这种人渣行为,校霸很潇洒地把它归结为“寻求刺激”。 学神在发现校霸出轨后便果断与校霸离婚,带着一半的资产远走高飞,留下校霸一人在外面潇洒。 然而校霸在外面享受了一段时间的灯红酒绿的生活后,突然浪子回头知道了学神的好,于是便开启了他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你不爱我我爱你,爱来爱去骗自己的戏码。 这期间,陆迁发现校霸跟学神有重归于好的苗头,便不遗余力地给两人找麻烦,使绊子,到头来却是为二人的感情添砖加瓦。 他像是幽魂一样缠着他们不放,并且在校霸喝醉以后趁虚而入,狠狠膈应了一把学神。 很多人都劝他不要在校霸这一棵树上吊死,但他对校霸的爱像是飞蛾扑火,又像是山洪陨落,无法逃离,却又甘之如饴。 不仅如此,他甚至丧心病狂地背着校霸把自己的身体改造成特殊体质,然后趁校霸喝醉时趁虚而入,一举中标。 当他欢欢喜喜找校霸,以为自己能够被另眼相看时,校霸却不屑一顾地让他滚。 他一直坚信自己能夺得校霸的心,就背负着周围人的指点把那孩子带到了人世间,结果这孩子还没来得及叫他一声“爸爸”,就被被校霸送去处理了。 失去孩子后又被狠狠羞辱,他疯了,当他看到校霸殷勤地跟学神逛街的时候,开着一辆快要报废的车冲出护栏,径直撞上两人。 最后的结局是三个人都因抢救无效,一起嗝屁,而他这个罪魁祸首甚至在死后被来了个灵车漂移,稀碎的尸体掉进了河里,很久都没有被找全。 陡然从漫天的痛苦中抽离情绪的陆迁猛地睁开眼,跪倒在地撕心裂肺咳了起来。 “咳咳咳咳…你给我看的是什么?!” 小人笑容灿烂,【那是你即将要面临的下场哦】 陆迁喘了两口气,缓缓收紧拳头。 怨恨,痛苦,不甘,愤怒,后悔…胸腔内翻涌的各种情绪揉杂纠缠,像是一把尖刀,一下一下捅穿他的心脏,直至搅烂为止。 他花了好半天才恢复过来。 看着重新出现的屏幕里那个大大的“HE”标签,陆迁沉着脸,“如果真按照你说的那样,我们最后不都同归于尽了吗,那这算哪门子的HE?!” 小人嘿嘿 第2章 情敌 一听陆迁要跑路,系统立马就慌了,中气十足大喝一声:【宿主你不能跑啊!】 陆迁斜睨系统一眼,冷冷道:“干嘛?如果我刚刚看到的真得会发生在我身上,我不跑路才是真的脑瘫。” 洞察陆迁的想法,小人皱了皱眉,【虽然你只是个配角,但你在整本书里也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如果你突然违反剧情跑路了,那这本书的崩坏速度就会大大加快,到时候你们一块完蛋咯】 陆迁一怔,旋即被系统的话气得怒极反笑,“照你这意思,为了你口中的这本破书,我就必须去当傻逼舔狗,受那种裹了小脑才会受的委屈咯?” 系统又摇摇头,【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但现在你跟我绑定的话,我们就可以在不触动世界法则的前提下潜移默化一点点改变原定的剧情】 他刻意拉长了腔调,接着说:【这么一来——你刚刚看到的既定事情就会变得不确定】 陆迁挑眉,“你是指…你可以改变这些事,阻止它们的发生?” 系统忽得正了神色,【不,阻止这些事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陆迁半信半疑地指向自己,“我?” 【没错,我既然被叫狗血配角自救系统,就表明我能做的只有辅助你避开剧情点,如果你不想沦落到那样的悲惨结局,就要自己努力自救】 【我把选择权交给你——究竟是想按部就班过完你的人生,然后死在无人问津的黑夜中;还是想压上所有的一切赌一把,从危险的悬崖一跃而过,看到灿烂的春花】 系统低吟着道完这一句,两手一摊,一副“你自己看着办”的模样。 陆迁眉心微蹙,视线从左扫到右,从系统严肃的表情看到屏幕中那个面目全非,支零破碎的自己。 心口那里有些闷,像是被人捶了两拳,一抽一抽得疼。 陆迁闭了闭眼,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再睁眼时,那双琉璃色的眸底暖意全无,唯见寒光乍现。 “我想好了,我跟你绑定。” 听到陆迁的话,系统神色一喜,打了个巴掌再给个甜枣,【宿主你放心,只要你避开所有的剧情点,并且主角依旧存活,就算你自救成功,你的余生就不会被『狗血配角』这个设定所干扰,并且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陆迁捕捉到系统话里的关键,“『狗血配角』这个设定对我会有什么影响?” 【这个嘛…】系统支吾了一下,含含糊糊回了一句,【之后你就会知道了】 陆迁察觉系统的异样,但没有深问下去。 他思忖片刻,话锋一转,“那我要是失败呢?” 系统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凝重,【这里虽然是由一本小说构成的世界,但是你的生活并不是游戏,没有删档重来的选项,换句话说如果你失败了,那你的结局就只能跟原剧情里一样—】 【横死街头,死无全尸】 为了能让陆迁明白自救成功的重要性,系统特意咬重那最后八个字,惨死的画面感一下子就出来了。 一瞬间,陆迁感觉自己像是在参加一场关乎性命的豪赌。 就像面前是深不见底的悬崖,稍微踏错一步,便会万劫不复,粉身碎骨。 然而疯子赌徒陆迁却忽得勾起唇。 视线落到桌上他与齐白昱的合照,少年憨笑着咧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灼热得似乎要把人烫伤。 “死无全尸的结局吗?” 那双原本有些黯淡的眼睛在呢喃出这句话时瞬间如被点着的火星,琉璃色的瞳眸迸发出点漆幽火。 若命运不公,那便由我以血自改未来。 西城的夏季是一年四季中最难熬的时候,偏偏西城七中的学生们还要进行为时一个月的补课。 “叮铃铃——” 奶茶店门上挂着的铃铛发出脆响,柜台前低头玩手机的店员抬头瞥了眼门口,见走进来的是两个身高腿长的帅哥,一下子精神了,“两位想喝点什么?” “一杯草莓啵啵全糖,一杯芋圆葡萄零糖。” 不等陆迁开口,齐白昱就熟练无比地报好饮品,然后扯着陆迁挑了一处角落坐下。 他先是转头谨慎地看了看四周,然后神神秘秘地凑到陆迁耳边说:“迁儿,我把我的女神约出来了!” 陆迁还沉浸在先前看到的那些似是而非的场景里,被齐白昱一个电话不情不愿叫出来,态度有些冷淡,“女神?哪个女神?” “还能是哪个?就我昨天给你看的那个,那张小脸清纯又不做作,哎呦看得我那叫一个小鹿乱撞。”齐白昱说着,做了个捧心的动作。 陆迁努力回想昨天齐白昱硬塞给他的那张照片,然后失败了。 那女的长什么样他压根没在意,反正能被齐白昱看上的,基本上都长的一个样—— 大眼睛,小琼鼻,唇角带酒窝,笑起来就跟朵飘摇的小白花儿似的。 陆迁面无表情“哦”了一声。 “嘿,你这小子…”齐白昱撞了撞他的肩膀,“我拉你过来是为了让你见证我的爱情诞生,你怎么这么冷淡?” 爱情? 陆迁眼神闪烁。 想起剧情里他们那以悲剧收场的人生,陆迁很想出声问问齐白昱,他所追求的爱情到底是什么。 是不停更换的一夜.情对象?是不断践踏他的真心与付出?还是是殡仪馆的一个破骨灰盒? 然而这些冷嘲热讽的话到了嘴边,却转了个弯,“我可不觉得你跟你那个所谓的女神会在一起,要我说你这次还得吹。” “我这不是…”齐白昱到后面声音小了很多,“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站起来吗?” “我看你就摔死在这坑里得了!”陆迁没好气地瞪了齐白昱一眼。 系统默默补刀,【这主角没救了,直接火化吧】 不知陆迁心中所想的齐白昱伸手揽过陆迁肩膀,呲着牙傻笑,“你是我的好兄弟,我可全靠你撑场子了。” “嗯嗯嗯,给你撑场子。”陆迁毫无感情地敷衍。 撑场子?看我等会儿不把桌子腿儿卸了! 傻逼恋爱脑。 没过多久,两人的饮料被送上来了。陆迁咬着吸管喝了 第3章 真爱 陆迁调整了下坐姿,借着盆栽的遮挡,不着痕迹地打量起那位“未来情敌”。 情敌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很白,坐得板正,看上去就像个小乖乖,一点也不像日后冷冷冰冰,能干出把所有跟齐白昱睡过的人通通弄残这种事的高岭之花。 不对,这哪儿是高岭之花,分明就是朵吞人不吐骨头的霸王花。 照情敌的话说,他的东西,就算扔了,也不能随随便便一只阿猫阿狗去碰。 陆迁当时看完,一方面觉得齐白昱够渣,另一方面觉得这情敌脑子也有点问题。 但现在看到这个干干净净的少年,像只刚入世的懵懂猫崽,他忽得又开始不确定自己的的判断了。 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他,少年便转过了脸,恰巧朝陆迁这个方向望过来。 与陆迁对视后,他面上扬起笑,只是那嘴角翘着归翘着,笑意并未到眼底。 被那双黑的过了头的眼盯着,陆迁冷不丁升起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下意识撤回了目光。 马上就要过约定的时间,奶茶店的门口挂着的风铃却再也没有响过。 齐白昱频频低头看表,又张着脖子往四周望,依旧不见有他口中那位“女神”的身影。 陆迁咬着吸管,看到齐白昱难掩失望,仿佛被丢弃的大狗模样,眼底是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陆迁低头看了眼手表,心中郁躁不安,出口的话带上了不耐,“你跟她约的几点?” “…九点。”齐白昱弱弱开口。 陆迁把手腕横亘在齐白昱面前,指着上面的表。 手表上的时间是九点二十。 他伸出两根手指,在齐白昱面前晃了晃。 “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现在你自己跟我走,要么待会儿我把你打晕拖走。” 齐白昱张了张嘴,为难地看着陆迁,“我…” 他想卖可怜,可陆迁根本不吃他这一套,他站起身,冷冷看着齐白昱,唇瓣一张一闭,“我数到三,一…” 齐白昱条件反射般从椅子上弹跳起来,“走走走!” 陆迁冷哼一声,抬腿往外迈。 齐白昱垂下头,小声嘟囔道:“唉,说不定这次她就是我的真爱呢…” 听到齐白昱的喃语,陆迁脚步一顿。 “你每次都用这个理由。” 陆迁失望地看着齐白昱。 “真爱?前几次你也是这么说的。” “上个星期你心血来潮一大早约隔壁班花去天台上吹风,非要我给你把门,结果就我被教导主任逮到,你俩在天台你侬我侬,我在教导处挨训挨批,结果你谈了两天就分了…” “上上个星期你在小巷口想英雄救美,对面人多势众你还非要拉着我一起上,结果美女是被你救了,就我挨了棍子,我这老腰上的淤青现在还没消,你又是谈了两天就分了…” “上上上个星期你跟后街那个小妹妹出去吃饭,结果人家前男友拿着刀过来,你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但干翻他的人还是我,最后你他妈也是谈了没两天就分了…” 眼见陆迁扒他老底越扒越起劲儿,饶是齐白昱脸皮再厚此时也臊的慌,他赶紧用吸管堵住陆迁的嘴,“迁儿你就是我祖宗,这还是在外边,咱少说两句成吗?” 一旁的系统都看不下去了,拳头把桌子捶得震天响,【这不妥妥玩弄感情的渣男吗!】 陆迁嘴里含着饮料,一连翻了三个白眼。 他咽下饮料舒缓冒火的嗓子,“行,我不翻旧账了,就说今天吧。” “七中非要补课,我好不容易熬到周末,本来打算在家里把那个副本给打通关,你倒好,这么热的天非要拉着我过来,结果等了半天,人呢!?” “或许…有事耽搁了?”齐白昱这话说得没有一点底气。 “有事耽搁?”,陆迁冷笑,“齐白昱我就问你一个问题,如果她来了,你这次打算谈多久?一天?两天?还是五个小时?” 齐白昱撇撇嘴,“话不要说得太绝对…” 听到这句话,郁躁夹着火气瞬间上来了,陆迁冷哼一声,“真爱真爱,你他妈就跟你那梦中情人过一辈子去吧。” 这下子,不仅是齐白昱,连系统都被陆迁的怨气给吓到了,【宿主你怎么这么大火气?】 陆迁冷冷看了眼齐白昱,没吭声。 在西城七中,齐白昱不仅是令校领导又爱又恨的刺儿头,还是女生既仰慕又讨厌的对象。 每个女生都幻想过在高中与帅气校霸来一场带有薄荷糖味儿与欢笑心动的恋爱,而齐白昱不管从哪方面看都很符合青春期时悸动的审美标准。 陆迁曾经也是被吸引的一员,但没有剧情里那么夸张,他一早就认清他们之间根本不可能,所以一直保持着安全距离。 齐白昱才升高三,女朋友就已经换了十来任,而且每个都是顶漂亮的那种,人美声甜,盘靓条顺,挑不出一丝毛病。 但他有个怪癖,他跟每任女友交往时间往往不会超过三天,而且每次都是齐白昱主动提的分手。 被分手的妹子们很不服气,质问齐白昱因为什么要分手,结果齐白昱每次都回答同样的一句话—— “对不起,你不是我的真爱。” 对于那些被齐白昱分手的女生来说这句话的威力不亚于“对不起,你是个好人”,可只有齐白昱自我感觉良好,还一直认为自己追求真爱的行为可歌可泣。 陆迁从小学的时候就跟齐白昱混在一起,关于真爱的话题他听了无数遍,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刚开始他还会难过,但后来就只剩下麻木与无所谓。 更别提陆迁现在知道了未来会发生的事,对齐白昱那一点因依赖而生出来的喜欢早就更是消失殆尽。 他现在听到齐白昱再度提起这个所谓的“真爱”,除了感慨自己未来为什么会眼瞎纠缠着这人不放,就是觉得讽刺。 哪有什么真爱,只不过他不是齐白昱想珍惜的那个人罢了。 听到陆迁的控诉,齐白昱明显有些不高兴,“你可以不支持我,但你不能侮辱我大胆追求真爱的行为!” 陆迁都快被气笑了,强压着胸腔里翻 第4章 意外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门口,陆迁正要推门,身后倏地响起一个温润的嗓音—— “请问你们是在等人吗?” 陆迁眼皮子没由来一跳,扭过头,发现说话的是先前那个白衬衫少年。 他还没开口,齐白昱就抢先回答,“是,不过我们等的人没到。” 陆迁不着痕迹皱起眉。 【宿主放心,齐白昱目前对另一位主角没有任何感情起伏】 少年的目光在陆迁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然后才落到齐白昱身上,他上下打量一番齐白昱,迟疑地问:“你们等的人…是不是叫唐馨绘?” “你怎么知道?”齐白昱愣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眼里迸发出一阵喜悦,下意识想要去抓少年的胳膊,却被陆迁拍开了。 陆迁用一种很嫌弃的表情看着齐白昱,“说话就说话,上手干什么?” 齐白昱不好意思地缩回胳膊,“我这不是太激动了嘛…” 他再次看向少年,紧张地咽了口唾沫,“难道说你认识她?” 少年点头,“她是我的表姐,她今天订婚所以没办法过来,就托我给你捎句话。” “订…订婚?!”齐白昱表情怔然,一个糟糕的猜想涌上心头,“她说什么了?” “表姐当时这么跟我说:‘小弟弟多谢你了,我还是头一次过这么有意思的单身夜,不过你这个年纪应该好好学习,别老想着谈恋爱。’” 少年的薄唇张张合合,吐字清晰地复述着他表姐交代给他的话。 齐白昱的脸像是被狠狠揍了一拳,先是僵了一下,然后五官开始扭曲,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委屈。 他身形晃了晃,难以置信地后退两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他转过头,望向陆迁的眼里充斥着浓郁的生无可恋。 “我他妈居然跟一个即将订婚的女人聊暧昧聊到凌晨四点?!” 倚着门框吃了一口大瓜,陆迁原本还因为齐白昱跟少年的互动而烦躁的心情瞬间好上不少。 他看着齐白昱那快扭成麻花的五官,很不厚道地笑出声,“哈哈哈哈齐白昱,没想到你这七中浪子居然也有翻车的一天啊?人家可是要订婚了,那你你岂不是是当了曹贼?” 听闻陆迁的打趣,齐白昱耳根子火烧火燎红了一片,不知是羞得还是恼得。 他的视线在陆迁与唐棠之间来回游移,然后咬牙切齿憋出来一句,“她跟我聊天的时候还没订婚呢!这事儿不准往外传!” 说完他就大步冲了出去,背影中颇有落荒而逃的意味。 “慢点跑,小孟德。” 陆迁笑得眼睛弯弯,嘴角冒出的酒窝格外显眼,回过神时却发现对面的少年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瞳眸漆黑似两个小小的漩涡。 陆迁被这双眼晃得短暂愣怔。 少年长睫微垂,突然问陆迁:“你跟他是西城七中学生吗?” 陆迁点点头,上下打量了少年一番,笑着问:“你今年多大?” “17。”少年乖乖答道。 陆迁有些讶异地重新审视他,“高二?” 少年摇头,“已经升高三了。” “没想到你也上高三了,但你看起来好小。” 陆迁也是高三,但他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小的同届生,一想到班级里那群公鸭嗓痘痘脸,再看看面前这个白白净净温润如玉的少年,简直不是活在一个世界里的人。 用漂亮形容一个男孩子确实不太恰当,但是看着这个即将成为他“情敌”的翩翩少年,陆迁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 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怪不得这人后来会把齐白昱迷得神魂颠倒,念念不忘,这还没长开,就已能从那绮丽的五官里窥得片许日后的风华。 陆迁直白的视线看得少年颊侧浮现两团红晕,漂亮得像昨日漫天招摇的晚霞,他偏了偏头,避开陆迁的目光。 发觉自己的失礼,陆迁敛眸,掩去眼底的嘲弄,朝少年歉意一笑,踩着齐白昱的脚印子出了门。 清脆的风铃声摇曳在耳际,少年站在店里看着两个人打打闹闹远去,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诡异光芒。 明明身处在盛夏的阳光里,他却像个幽魂一般在人间游荡。 还没有开始的恋爱就这么被扼杀在摇篮里,齐白昱瘫倒在陆迁家里的沙发上,毫无形象地哭诉起来。 “我不接受啊!她怎么能这么欺骗我这种单纯的少男!” 他一边嚎一边使劲捶打无辜的抱枕。 手边放着的手机屏幕上停留在两人互道晚安的消息,但是齐白昱知道他们之间再也不会有交集了。 从系统那里得知自己成功避开第一个剧情点的陆迁现在心情不错,端着杯子从哀嚎的齐白昱旁边走过时,抬脚踹了他一下,“蠢货,往旁边挪挪,挡着我路了。” 齐白昱被踹得很不高兴,他从抱枕中抬起头,委屈巴巴地看着陆迁,“我被欺骗感情了你都不安慰我,就知道在一旁说风凉话!” 陆迁把全息头盔放在茶几上开机,抽空瞪了他一眼,“又不是我逼着你跟她聊天,现在跑过来怪我?齐白昱你还是小孩子吗?” 齐白昱舔了舔口腔的软肉,抢过陆迁手边的饮料吸了一大口,脸颊鼓鼓,“我今年八岁!” “这是我的饮料!”陆迁又踹了他一脚,“明明都是十八的人了,我看你的心理年龄也就这么大了。” 齐白昱没有理会陆迁的吐槽,看到投影屏幕上弹出组队申请,他咬着吸管酸溜溜地问:“这就是那个要带你过副本的大佬?” 陆迁用鼻子“嗯”了一声,戴上头盔登入系统后利索地点了同意,进到队伍里,他看到对方身上的装束变成暗影职业标配的黑色夜行衣,就疑惑地问: 【会飞的小猪】:佬,你换职业了? 【T】:最近刚练,放心,带你过副本绰绰有余 陆迁想起旁边还坐着个闷声不吭的齐白昱,突然起了点坏心思,又打下一串字: 【会飞的小猪】:这样啊,不知道你跟榜上的【九亿少女梦】比起来哪个更强? 看到陆迁发的这句话齐白昱 第5章 挑衅 如今陆迁居然把他这个传奇榜一跟一个刚练不久的玩家放在一起比较,齐白昱感觉自己男人的自尊心受到了深深的挑衅。 他收起吊儿郎当的表情,坐直身子,“陆迁同学,我觉得我很有必要向你证明,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有跟我相提并论的资…” 齐白昱的话还没说完,嘴就被陆迁塞过来的苹果条堵住了,“闭嘴。” 齐白昱不满地哼唧一声,把嘴里的苹果嚼吧嚼吧咽下去,刚要开口,就看到陆迁指了指屏幕。 【T】:或许可以试试,毕竟他那么自大 齐白昱:?? 你这小子说谁自大呢!? “挑衅,这是赤裸裸的挑衅!”齐白昱一拍桌子腾得站起身,“把这个人推给我,我这就回去上号,我要叫这小子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实力!” 余光瞥见齐白昱风风火火的背影,陆迁摇头失笑,似乎还嫌不够,他又暗戳戳加了一把火。 【会飞的小猪】:我相信你肯定能pk过那个【九亿少女梦】 【T】:谢谢你的信任,副本要开了,准备进去吧 【会飞的小猪】:okok 看着屏幕上出现的加载页面,一想到齐白昱被挑衅到炸毛的模样,陆迁嘴角的笑怎么都压不下去。 这个副本是最近新出的本,难度系数不低,不少队伍都折了进去,目前还没有人通过,聊天频道里不少重金悬赏能够通过副本的攻略,但直到现在都没有人做出来。 今天陆迁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邀请那个一直跟自己组队的大佬跟他过这个本,没想到平日里神出鬼没的大佬居然一口答应下来,爽快得都叫陆迁有些怀疑大佬是不是被盗号了。 然而事实证明是陆迁多想了,你大佬终究还是你大佬,一进副本红蓝药一磕,拎着一把小破剑就开始大杀四方,他这个充当盾奶的辅助队友倒成了累赘。 等到大佬成功砍倒最终boss,陆迁一个闪现跑到大佬跟前,刚准备给他回血,却发现对方的血条一格都没掉。 无…无伤?! 陆迁惊得字都打不出来了,他一直知道这个大佬厉害,但没想到会厉害到这种地步。 暗影这个职业本来就不是续航性的战斗类型,而且这个副本的怪都是高伤厚血,能够打通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但无伤未免也有点太bug了吧?! 看陆迁愣怔地站在那里,大佬甩了甩手里磨损过度的小破剑, 【队伍】【T】:怎么不去捡装备? 陆迁回过神,连忙操纵人物跑向宝箱掉落点,一边跑一边打字: 【队伍】【会飞的小猪】:我只是被大佬您的操作给惊艳到了 【队伍】【T】:没你说的那么神,我只是卡了点bug 陆迁正用意念打字,看到这句话后一个分神打出一串乱码,他眼皮子跟着跳了几下。 大佬,你确定只是卡了一点bug? 陆迁不想再从大佬那里体验到一点人跟人之间怎么能差那么多的感觉,专注于眼前金灿灿的宝箱。 在等待打开的过程中,他抽空看了眼右下角跳跃的头像,点开一看果然是刚刚怒气冲冲跑回家的齐白昱。 【九亿少女梦】:滴滴! 【九亿少女梦】:快把那崽种的ID发我,小爷我今天要好好教训教训他,让他知道榜一的实力! 陆迁看了眼队伍里正在捡掉落物的大佬,坏心眼地翘起唇,给齐白昱发了一串数字。 与此同时公共聊天频道突然炸开一连串的礼花,把不少正在潜水的人都炸了出来。 【全部】【半吊钱】:我去,这是出了什么事?放了这么多礼花,哪个土豪表白了? 【全部】【鲜虾粥】:土豪看我!颜好腿长声音甜! 【全部】【肥宅快乐水】:变声器滚啊!土豪来看我!我陪笑陪玩业务到位,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全部】【小白兔奶糖】:如果我对象也给我放这么多礼花就好了… 【全部】【阿姨一顿吃八碗】:楼上醒醒,你没有对象 … 关于公共聊天频道突然出现999朵礼花这件事在网友们的起哄中被越闹越大,很多人都猜测是哪位不知名土豪为追求心上人一掷千金,纷纷发出羡慕与祝福的留言。 然而等礼花绽放特效过后,响彻在每一位玩家听觉系统的女声却是震惊了整个《幻界》—— 【恭喜玩家【T】与玩家【会飞的小猪】首次通过副本〖千年羁绊〗,并且获得隐藏物品『心心相印』,成为本游戏第一天眷之侣】 这条播报在所有的服务器里循环了三遍才消失,玩家们因此炸了锅,他们不仅惊讶于这游戏居然还有隐藏物品这一说,更不解那个有着地狱副本称号的〖千年羁绊〗竟会被两个名不见经传的玩家给首次通关。 一时间各大论坛都在讨论这个放到哪里都相当炸裂的消息,而作为当事人的陆迁更是愣在了原地。 他做梦都没想到这游戏居然还有强买强卖绑定情缘这一功能,更何况两个人的游戏角色还都是男性,大佬现在一定很隔应吧? 陆迁看着屏幕里蒙着脸的黑衣刺客,犹豫着要不要跟对方道歉,毕竟如果不是他开出来那个所谓的隐藏道具,他俩也就不会被强行绑定在一起。 然而令陆迁惊讶的还在后面,原本只有游戏音效的耳机里突然传来一阵电流声,紧接着一道清浅的呼吸飘入耳朵。 陆迁愣了两秒,后知后觉发现一直以来都只跟自己打字聊天的大佬居然开麦了! 这个发现让陆迁忍不住激动起来。 他忍不住想大佬的声音会是什么样的,他的操作那么犀利,想必做人做事也很果断,说起话来或许阳刚有力,又或许会很低沉磁性。 “以后请多多关照,我的伴侣。” 听到大佬说话的那一刻,陆迁脑袋空了一瞬。 大佬的声音并不像他想象中那般低沉,虽然因为电流有些失真,可还是温润得让陆迁感觉自己像是被蜜糖浇了一身,绵密缠柔。 陆迁沉醉了两秒,从大佬的声音中回过神,连连做了几个深呼 第6章 难过 电话那边先是一阵咳嗽,而后传来一个虚弱的女声,“迁迁,最近过得怎么样啊?” 听到这个声音,陆迁的表情瞬间柔和下来,“我过得很好,现在刚升高三,前两天刚过完18岁生日,好多同学都来给我庆生呢!” 电话那端顿了顿,声音被电流处理后有些失真,“对不起…妈妈也想见证迁迁成人的时刻,可是妈妈没办法过去…对不起…” 陆迁眼眶干涩,他不停地深呼吸,才把想要涌出来的泪憋回去,“妈妈,你不用道歉,但是你还欠我一份成人礼物。” 声音一喜,继而小心翼翼地问:“那迁迁想要什么礼物?” 陆迁揉捏着衣角,很小声地说了句:“我想要妈妈赶紧好起来。” 话落,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久,那个虚弱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妈妈答应你…一定会好起来的,祝我的迁迁宝贝生日快乐。” 明明知道妈妈隔着电话看不见,但陆迁还是重重地点头,“嗯!” 他顿了顿,又说:“妈妈,你别再为我担心了,爸爸每天都会送我上学,学校里的同学也都很亲切,对了,老师昨天还夸了我呢!” 妈妈似乎很开心,一边夸陆迁懂事,一边说等她出院了就能和陆迁履行那个约定了。 陆迁拨弄着头盔的边缘,眼角藏着压不下去的苦涩,却用欢快的语气对电话那头保证,“妈妈你放心,我会听话的,你就安心养病吧。” 话筒中响起一连串止不住的咳嗽,过了好一阵,陆迁才听到那个虚弱却又坚定的声音,“妈妈是个守信的人,一定会遵守跟迁迁宝贝的约定。” 陆迁突然有点想哭,但他不能哭,因为妈妈最不喜欢看到他哭了,他得笑着。 陆迁顶着那张比哭还要难看的笑脸,用力地点头,“我会一直等着妈妈的。” 话音刚落,电话就被挂断了,陆迁看着灭下去的手机屏幕,突然觉得一切都好没意思。 发觉陆迁情绪不对,系统赶忙出声关心,【宿主,你没事吧?】 陆迁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没事。” 他没有再进游戏去看大佬的回复,而是起身离开屋子,骑着那辆破旧的自行车晃晃悠悠来到海边。 这个季节海边一向刮着大风,鼓动着少年的衣摆,展现出单薄的线条。 空气中浮动着独属于大海的咸腥与潮气,这个嘴上一直说着“没事”的孩子闭着眼睛深吸一口,却感觉自己整个人就像是被海水包裹住,然后被数不清的触手拉进深不可测的海底。 可当陆迁睁眼,他依旧站在原地,缓缓涨潮的海水仅仅没过了他的脚踝。 陆迁在海边待到暮日西斜才回去,不出意料那个被他称作父亲的男人依旧没有回来,放在茶几上的全息头盔因为没电而关了机,陆迁懒得给它充电,任由它放在那里。 而吹太久海风所带来的影响就是他感冒了,第二天早晨他起床时整个人都昏昏沉沉,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司机把他送到学校后问他要不要把生病的事告诉他父亲,却被陆迁给拒绝了,他独自拎着书包下了车,晃晃悠悠往教室走去。 刚进教室门,陆迁就有种自己进了菜市场的错觉。 他来到自己的座位,发现平常叽叽歪歪吵个不停的齐白昱两眼无神地趴在桌子上,连自己来了都不知道。 看到齐白昱的反常行为,陆迁心里突然有点不舒服,他没去管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压着不适耐性子问齐白昱,“小狗今天这是怎么了,没精打采得。” 齐白昱抬眼瞥向陆迁,脑子里蹦出的却是昨天他在pk台上被一个无名小卒揍得抱头鼠窜,榜一的脸都丢完了。 不对,他现在已经不是榜一了。 该死的,他齐白昱纵横《幻界》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听说过【T】这号人啊,该不会是哪个大佬开的小号吧? “齐白昱?” 见齐白昱不回话,陆迁推了推他的胳膊。 齐白昱回过神,对上陆迁询问的眼神,突然想起这人居然不吭不响就跟别人绑定情缘,顿时一股无名火窜上心头。 他烦躁地别过头,“你别烦我。” 陆迁眼神一暗,默默收回手。 系统趴在陆迁旁边,揉揉他的脸颊,【宿主,这人不值得你难过】 陆迁反思了一下刚才的行为,舔舔后槽牙,〔我没难过,我只是觉得奇怪〕 【奇怪什么?】 〔为什么我看到齐白昱就想控制不住地靠近他?〕 系统可疑地停顿了一下,【或许…是因为你身上的舔狗人设?】 陆迁沉下脸,〔这东西不能取消吗?〕 系统看上去有些心虚,【不…不能呢…】 陆迁抿直了唇,没有再说话。 高三补课的课程安排的相对宽裕,第一节是自习课,因为感冒而引起的头晕脑胀让人很不舒服,上到一半时陆迁的眼皮子就撑不住了,索性胳膊一叠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不过当眼前黑下去的时候其余的感官就会格外敏感,耳边此起彼伏的嗡嗡声与笑骂声像是无数只小蜜蜂,围着陆迁来回转悠,时不时蛰他一下。 “哐当…” 半人高的桌子猛地被踹翻在地,巨大的声响震得原本嘈杂的班级瞬间鸦雀无声,全班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最后一排。 离事发地最近的齐白昱诧异地看着突然暴起的陆迁,“好端端得你发什么疯啊?” 陆迁那张漂亮的脸压抑着怒火,他看了齐白昱一眼,双手插兜从教室后门走了出去,没有一个人敢出声拦他。 他走得利索,留下齐白昱在原地一脸莫名其妙。 七中的天台因为多年前有学生在那里跳楼而被校方封了起来,严禁学生上去,但是那把锁已经很老旧了,轻轻一捅就能打开,于是这里便成了陆迁的一个小小避风港。 因为学校里只有高三,又是上课时间,整个校园里都安安静静得,陆迁站在护栏旁,大半个身子几乎都探了出去。 初露的阳光落下来,他手指摩挲着被太阳照得金黄的衣摆,却感受不到半点温度。 系 第7章 新生 下一刻,他的胳膊就被走过来的少年握住了。 少年掌心很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的缘故,他觉得少年掌心的温度似乎一下子就传进了他心里。 “你干嘛?”陆迁抬头,一下子撞进一双毫不掩饰担忧之意的清澈瞳孔。 “这里很危险,你跟我下去吧”,少年看着陆迁微红的两颊,顿了顿,“你看上去好像有点不舒服。” “不用你管。” 陆迁甩开少年的手,心想,连一个陌生人都能看出来他不舒服,就齐白昱那个傻逼看不出来。 突然他的手心一紧。陆迁低头看去,两颗黄澄澄的柠檬糖正躺在他的掌心里。 对上陆迁疑惑的眼神,少年笑着说:“生病的人吃点柠檬糖,心情会好很多。” 少年的手与他白净的脸截然相反,布满了伤疤与老茧,碰到皮肤的时候会掀起一阵痒意,陆迁不自觉蜷缩起手指,柠檬糖的包装纸硌得有些疼。 确认陆迁不会想不开跳楼以后,少年没有强制陆迁跟他一起下去,自顾自转身离开。 趴在陆迁肩头看完两人全程的互动,系统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看来主角也没有资料里显示得那么不近人情啊…】 陆迁看着少年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自嘲地笑了一下,“你自己不都说了现在的一切都是不确定的,那说不定主角的性格也会随时发生变化。” 他拨弄着手心那两颗可爱包装的糖果,犹豫了下,还是拆开一个扔进嘴里。 糖果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甜,味道很淡,但是细细品尝后会在唇齿间感受到那股馥郁的柠檬香气。 陆迁心中的郁躁居然被一颗小小的糖果安抚下来,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磕了磕鞋尖,抬脚走向楼梯口。 陆迁出来时间不长,回去的时候第二节课才刚上课,原本被踹倒在地的桌子已经恢复原位,他坐下后,胳膊被人推了一下。 陆迁没好气地看过去,“干什么?” “给你,生病了还乱跑,真当自己是铁打的啊…”齐白昱一边嘟囔着一边把一盒感冒颗粒推到陆迁手边。 陆迁诧异地看他,“你这是…” “你那脸红得都成苹果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生病了?” 齐白昱说着伸出手,宽大的手掌覆在陆迁额头上,热感一下就传到指尖。 两人的距离瞬间被拉近,近到陆迁甚至能够闻见齐白昱身上的味道,虽说齐白昱喜欢运动,但他身上却没有汗味,而是一股淡淡的果木清香。 陆迁不自觉地向后仰去,偏了偏头,错开与齐白昱的接触。 “这么烫?!我去给你接水,你赶紧把药喝了,实在不舒服我去给你请假。” 齐白昱手忙脚乱地抄起陆迁的杯子,大步朝教室外面冲去。 他前脚刚走,后脚数学老师愤怒的咆哮声就跟着响起,“齐白昱你去哪儿?!给我滚回来!现在还是上课时间!” “噗嗤…” 陆迁看着数学老师在讲台上发飙的模样不厚道地笑了,他拿起手边的感冒颗粒,眉眼却不自觉温和下来,“这蠢货…”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那盒感冒颗粒,陆迁感觉头晕的症状减轻了不少。 由于先前他发的那一通火,这次陆迁在大课间睡觉的的时候没人敢再吵他,安静的教室跟喧闹的走廊仿佛是两个世界。 一觉起来神清气爽,陆迁伸了个懒腰,看到齐白昱正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他撑着胳膊凑过去,“写啥呢?” 齐白昱一激灵,连忙捂住本子,眼神飘忽,“没…没什么…” 陆迁眯起眼,“弄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神神秘秘得?” 齐白昱背过身,整个人都趴在桌子上,他的声音从胳膊下传出来显得有些闷,“这你就别管了。” “你小子…” 陆迁摸了摸下巴,上下打量窝着的齐白昱,忽得伸手抓向他的侧腰。 下一刻,齐白昱像是浑身过了电般弹跳起来,捂着自己的腰控诉般看着陆迁,“你又偷袭我!” “兵不厌诈!”陆迁说着一把抓过齐白昱压在胳膊底下的本子,不顾齐白昱的阻挠翻开,“蒋小雨同学,我从看到你的第一眼起就…” 陆迁嘴角的笑容一僵,目光落到羞愤的齐白昱身上,眸光微暗,“你又看上谁了?” 齐白昱挠挠头,“八班的班花,你不认识。” 陆迁将本子重新扔回齐白昱那里,眼角弯起好看的弧度,但那笑意不达眼底,便带上了嘲讽与疏离。 “我确实不认识,也不打算认识了,谁知道你这次会谈几天…” 齐白昱看着陆迁脸上的笑容,心头突然一跳。 他一直都知道他这个兄弟长得好看,但今天的陆迁好像跟往常不太一样,笑起来惑得人心间忽然泛起痒意,像是一颗小石子砸在齐白昱心底,荡起层层涟漪。 齐白昱回过神,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晕,又给陆迁倒了杯热水。 “多喝点水,好得快。” 陆迁冷哼一声,接过齐白昱递过来的杯子小口小口抿着水,不想再理睬这个狗币恋爱脑。 坐在他前面的楚檬突然转过身,“陆哥陆哥…” 陆迁咽下口中的水,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叫你爹干什么?” 楚檬嗔怪地瞪他,“跟你说正经事呢!你知不知道咱们班要来转学生了?” 听到楚檬的话,陆迁脑子里不知怎么想起天台上少年微翘的眼尾跟柠檬糖清甜的的气息,他垂下眸,拨弄着手里的杯盖,“不知道,没兴趣。” “唉,你别像个小老头一样,多没意思。” 楚檬撞了撞陆迁的肩膀,凑到他跟前小声说:“听说他是唐老爷子失散多年的亲孙子,架子大的很呢。” 陆迁一怔,唐家那个小少爷找回来了? 对上楚檬八卦欲爆棚的脸,陆迁没好气地抽了他一巴掌,抽得楚檬捂着头哎呦哎呦叫个不停。 陆迁扔给他一本书,“好好学习,别在人家背后乱嚼舌根了。” 楚檬瞬间委屈不已,“明明你上次测验成绩还没我好…” “嗯?” 陆迁一个眼神扫过去,楚檬瞬间噤声。 第8章 受伤 “这人有点眼熟啊…”齐白昱支着下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讲台上的少年,余光瞥见朝讲台方向出神的陆迁,用手肘撞了撞他,“有那么好看吗?都看呆了。” 陆迁回过神,椅子底下的脚毫不客气地踢了过去,“胡说什么呢。” 齐白昱侧身躲过,指了指讲台,“那小子不是奶茶店的那个吗?” 陆迁看向正在做自我介绍的少年,“是他,怎么了?” 齐白昱“啧”了一声,“我看见他就想起来我那失败的感情经历,还叫什么唐棠?不光长得像个小姑娘,名字也这么女气。” 听到齐白昱的话,陆迁白了他一眼,“人家爹妈起的名字让你搁这儿说三道四,你好意思吗?” 齐白昱不服气地敲敲他的桌子,“唉唉唉,到底谁是你兄弟,你这么护着这小子?说两句都不行?” “我没…” 陆迁反驳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班主任对唐棠说:“只有最后一排有位置了,你先坐陆迁旁边吧。” 上午的第三节课往往是一天中最难熬的一节,面对来自饥饿与困乏的双重打击,小兔崽子们为了不在班主任课上被点名而各显神通,坚持着不让自己倒下去。 与前面顽强作战的学生相比,最后一排只剩下两人没有被攻陷。 陆迁垂着眼皮看身侧的唐棠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好几次想要开口,却又突然顿住。 唐棠察觉到陆迁的注视,不经意抬起头,恰巧与陆迁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少年琥珀色的眼瞳盛着细碎的光点,疑惑地眨了眨,“怎么了?” 陆迁沉默两秒,旋即像是做出什么重大决定般突然说了一句:“我问你,你…你相信这个世界有系统的存在吗?” 唐棠一愣,“你是指小说里那种帮助主角虐渣打脸的东西吗?” “不是,我这样说吧,你将来会跟渣男…嘶…”陆迁的表情突然变得很痛苦,他偏过头,嗓音有些郁闷,“算了,当我没说。” 唐棠疑惑地看着这个自从坐过来就一直用奇怪眼神看着他,然后说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的男生,“你到底想说什么?” 陆迁摆摆手,“没事,你接着学习吧。” 唐棠见对方没有理睬自己的意思,也就自讨没趣,扭过头继续研究那道复杂的几何题。 陆迁趴在桌子上,一边深呼吸,一边缓解突如其来的头疼,那痛感像是被数十只小虫用锋利的口器来回撕扯,不算很疼,但却相当折磨人。 他缓了好久那阵奇怪的疼痛才渐渐消退,系统撑着下巴在旁边看热闹,头顶的百合随风飘荡。 【宿主,我劝你放弃通过透露关于系统以及未来发生的事避开剧情点的办法】 【除了你,没有人能够知道我们的存在,而未来的事对现在来说更是禁忌,一旦说出就会受到惩罚】 陆迁颤抖着攥紧拳,〔所以…刚刚那是惩罚?〕 系统点点头,【没错哦,这还是最轻等级的】 陆迁闭了闭眼,旋即扬起手给了身旁的齐白昱一巴掌。 睡得正香的齐白昱突然遭受一记物理打击,瞪着半是迷茫半是生气的眼睛刚要开骂,看到陆迁那张阴郁的脸后又莫名其妙泄了火。 他甚至巴巴地凑到陆迁跟前,“兄弟你咋了?” 陆迁并不太想搭理齐白昱,哪怕眼前这个朝气蓬勃的少年还未做出那些脑溢血的行为,也不是那个浪荡薄情不顾昔日情面的总裁。 陆迁忽视齐白昱担忧的目光,扔下一句“我没事”,扭过头不再吭声。 齐白昱一头雾水地看着陆迁留给自己的发旋,不知道自己这好兄弟又抽了什么风。 一节课接近尾声,在班主任不断敲打中同学们终于迎来了下课,众人一窝蜂踏着铃声冲出教室,最后一节课可是他们期待已久的体育课。 体育老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高三这个学业繁重的关头给他们抢出来一节课,所有人一到操场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一样,打球的打球跑步的跑步,尽情在这片绿茵地上撒欢打闹。 换好运动服的齐白昱抱着篮球再度凑到陆迁身旁,拍了拍他的胳膊,“走啊陆迁,打球!” 陆迁烦躁地推开他。 “我现在不想动,你自己去打吧。”他一边说着一边朝树下走,丢给齐白昱一个冷酷无情的背影。 齐白昱闷闷不乐地看着陆迁,不死心地又劝了几句,在得到后者毫不犹豫的拒绝后,一气之下扭头走人。 树下面坐着的几乎全是女生,她们的目光死死黏在篮球场肆意奔跑的身影上,小声讨论着自己的理想型。陆迁没兴趣加入她们的话题,自顾自找了个空地坐下,撑着脑袋发呆。 突然,他的手指被人拽住晃了晃,【宿主…】 陆迁抬了抬眼皮子,望向站在手边的系统,“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马上就是第二个剧情点了,待会儿唐棠会被人撞到摔破膝盖,然后齐白昱就背着他去校医室,这是两个人第一次亲密接触,你可以把他理解为爱情的开始】 陆迁被系统的用词给恶心到了,搓了搓胳膊,“咦…什么狗屁爱情的开始。” 【如果你不阻止的话,那一切就都会按照原本的故事线进行】系统凑近陆迁,表情变得阴沉又冷漠,【你难道想最后横死街头,死无全尸吗?】 听到着小人的话陆迁一激灵,脑子里突然蹦出来自己最后惨死在车里的画面,他被撞的整个身子都扭曲变形,一张脸上没一块好肉。 陆迁猛地站起身,大步朝着篮球场的方向冲去。 齐白昱漂亮地传了一记球,脚尖刚落到地上,不经意转头便瞥见朝自己奔跑而来的陆迁,少年沐浴在炽盛的阳光中,就像是融化的蜜糖,甜丝丝得,勾得人心痒痒。 齐白昱愣征地站在原地,耳旁骤然炸响唐棠的一声惊呼,“小心!” 紧接着他整个人被推出去几米远,一声闷哼从他原来呆着的地方传来,再然后就是众人此起彼伏的吵闹声。 齐白昱回过神,就见唐棠脸色惨白地捂着自己的肩膀,白 第9章 狗二 “我…我…” 面对来自陆迁的眼神质问,齐白昱后知后觉品出来不对味儿的地方,唐棠只是伤了肩膀,但他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赶紧抱住他,而且身体早大脑一步行动,等他回过神时就已经把人抱在怀里了。 齐白昱想跟陆迁解释这种诡异情况,但显然陆迁也没有兴趣听他狡辩,他径直走到唐棠面前,“你还好吗?我带你去校医室吧。” 唐棠看着陆迁眉间的褶,垂下了手,唇浅浅地扬了一下,“我很不好,肩膀疼。” 陆迁不疑有他,“那赶紧走吧,都让让都让让,别挡着路!” 他一边驱散围观的人群,一边拉住唐棠没有受伤的那只胳膊,风风火火朝校医室赶去。 齐白昱远远注视着两人的背影,眸底神色莫名。 旁边的的楚檬撞了撞他肩膀,揶揄一笑,“呦齐哥,这是吃那小白脸的醋了?你放心,陆哥的正宫只有你,其余的妖艳贱货都得往后排。” 齐白昱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去你的,天天说那些有的没的。” 楚檬挠着头,“我这不是看陆哥带那小白脸走了你不愿意吗?你看看那那嘴角都要耷拉到脚底板了…” 他打趣的话还没说完,话锋突然一转,“唉唉唉,齐哥你走啥啊,这还没下课没,不再打会儿?” 齐白昱脚步一顿,一弯腰捡起地上的篮球,转身砸向他,“打个屁,人是因为我才受伤的,我得去看看他。” 校医室里空调开得很足,恼人的暑气被拒之门外,但残存在身上的余热却依旧将陆迁的脸蒸出粉嫩的红,唐棠拇指和食指轻轻捻动着衣角,喉结不停地上下起伏。 陆迁垂眼看他,阳光将他的眸染成近乎透明的琉璃色,通透又漂亮,“我弄疼你了吗?” 唐棠抿着唇摇头,陆迁便又将注意力放到他肩膀的淤青上,唐棠的皮肤很白,所以那块青便格外扎眼,像是一尘不染的画卷突然落了灰,却怎么把都擦不掉。 校医室里药品齐全,陆迁因为经常打架也不少受伤,手法熟稔地给唐棠抹药,但擦到下面时他动作突然一顿。 除了今天因为被篮球撞到而新添的伤痕,唐棠那敞开衣领下的还有一片青紫,具体多大陆迁看不大清,但看上去还挺严重的。 说实话,给唐棠这个未来情敌上药陆迁本来还有些隔应,但看到唐棠乖乖巧巧的样子,以及身上的那些伤痕,那一点隔应便瞬间烟消云散了。 他看着面前坐姿板正,规规矩矩少年,还是无法把他与日后那个冰山毒美人联系在一起。 “你…” 陆迁看着唐棠欲言又止,正打算问他这是什么情况,唐棠却突然用手扣紧衣领,偏过头,“这样就够了。” 陆迁皱眉盯着唐棠,后者却不肯与他对视,眼珠子一直盯着托盘里的绷带,明显是不愿意同他细说的模样,陆迁也不自讨没趣,转过身收拾东西。 唐棠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明明是在夏天,但他身上很冷,微微侧着头看着陆迁的背影,半张脸埋在阳光照不到的阴影里。 倏地,他开口轻声问道:“我给你的柠檬糖你吃了吗?” 陆迁眼前闪过天台上少年轻轻鼓动的衬衫,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划过,他拉平嘴角,没好气道:“没吃,我扔了。” 唐棠眸底那簇细弱的火骤然湮灭,阳光沉沉却照不进他的眼中,“你扔了啊…” 他慢慢垂下头,喃喃道:“我以为你还喜欢柠檬糖…” 这句话被唐棠说得很轻,虚虚得,像是被消了音,陆迁没听清,一边收拾着药瓶一边“啊?”了一声。 然而唐棠却没再开口,校医室里顿时陷入一片诡异的沉默中。 “哒哒哒…”门口一阵脚步声乍响。 陆迁闻声望去,就见齐白昱沉着个脸走进来,看到他后的第一句就是,“唐棠怎么样了?” 陆迁翻了个白眼,“人就在你眼前,你不会自己看?” 齐白昱一噎,试图换个话题,“怎么就你们两个,校医呢?” “刚去开会了。”陆迁说完便不再理他,端着托盘越过他往里走。 他把托盘放回原位,肩头忽得一沉。 系统蹭蹭陆迁的脸,【宿主你太棒了,主角们爱情的开始已经被你破坏,我们距离崩坏的结局又远了一步呢!】 陆迁被他蹭的头皮一紧,捏着他的腰把他甩出去几米远,“说话归说话,能别靠我这么近吗?” 系统刚稳住身形,听到陆迁这么说,脸上的表情瞬间委屈起来,【但是别的系统都跟自己的宿主这么相处的啊】 “我们要做自己,不要学它们。” 说完,陆迁看着系统失落的脸,心底突然有点过意不去,又补充了一句,“其实你现在的样子就很好了,对了,既然你是系统,那你肯定有名字吧?” 陆迁蹩脚的安慰在系统身上立竿见影,他瞬间恢复活力,雀跃地凑到陆迁跟前,【我叫狗二】 “狗…狗二?”陆迁以为自己听错了,眼前这个系统谈不上有多帅,但绝对不丑,怎么会起这么个…清新脱俗的名字? 狗二却没感觉有哪里不对,甚至颇为自豪地挺了挺胸,【这是主神大人给我取得,我可喜欢了】 “…你喜欢就好。”陆迁没办法评判别人的喜好,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等到陆迁折返,准备同齐白昱跟唐棠一块离开时,他却见刚刚还规规矩矩的两人又黏一块儿了。 看着齐白昱横在唐棠腰间的胳膊,以及两人暧昧不清的姿势,陆迁眼里瞬间冒了火。 不过他并没有因为愤怒失去理智冲过去分开两人,而是抱臂站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他们。 “齐白昱你这是有多待见人家,我就不在这一会儿可又抱上了?” 齐白昱憋的脸都红了,他推了推压在他身上的唐棠,手足无措地看着陆迁,一开嗓就带上了哭腔,“陆迁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陆迁跟齐白昱穿一条裤子长大,上了高中就没再见过齐白昱这么慌乱的时候,他强压下心 第10章 生气 陆迁刚把唐棠拉走,齐白昱就像是避瘟神一般跳出去两米远,撇着嘴委屈地看着陆迁,“迁儿…” 陆迁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别叫我。” 他转头看被他牵着的唐棠,放轻了语气,“唐棠你告诉我,你俩刚刚是啥情况?” 唐棠脸色惨白,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对陆迁说什么,却又猛地顿住。 陆迁最见不得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一着急火就上来了,语气也有点冲,“你倒是说啊!” 唐棠轻轻眨了眨眼,望向陆迁的眸底盛着细碎的光点,看上去有些可怜,“我…我怕说完你不信…” 陆迁拍拍他的肩膀,“只要你说我肯定信!” 唐棠深吸一口气,“就在刚刚,我坐得好好儿得,突然感觉有谁在背后使劲儿推了我一下,然后就撞到齐白昱身上,把他撞倒了。” 唐棠一股脑道出前因后果便再次低下头,然后偷偷瞥两眼陆迁,似乎在观察他的脸色。 而齐白昱的反应更大,指着唐棠急不可待地证明自己的清白,“迁儿你也听见了,不是我想抱他,是他自己扑上来的!” 陆迁脑子里有点乱,他的眼神在齐白昱与唐棠之间游移,旋即幽幽叹了口气,“行了我知道了,你该干嘛干嘛去。” “至于你…”他的目光落到唐棠毫无血色的脸上,“你要不先请假回去吧,多补补营养,都快瘦成杆儿了。” 说完,他也不管二人是何反应,抬脚越过他们朝门口走去。 齐白昱愣了一下,连忙追了上去,落后他半步一边走一边说,“到底唐棠是你兄弟还是我是你兄弟啊,我都没见你对我这么关心过。” 他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酸溜。 陆迁回头给了他一拳,“你这兔崽子忘恩负义啊,我以前送出去的关心都送给狗了?” 齐白昱咧嘴一笑,定定看了陆迁两秒,突然张嘴“汪”了一声。 陆迁一愣,表情变得哭笑不得,“你这蠢货…” “蠢货就蠢货”,齐白昱小心翼翼地凑到他跟前,光线落进他眼中,在他漆黑的瞳孔中氤氲开,居然较之平常温柔很多,“不生气了吧?” 看着齐白昱讨好的脸,陆迁轻轻拧起眉。 随着齐白昱的靠近,他感受到自己那颗鲜活的心脏是怎样为齐白昱急剧跳动起来,然后一股热意直冲两颊。 他烦躁地推开齐白昱,闷声闷气地说了句,“烦死了。” 体育老师吹了哨,所有人都要到操场中间集合。 陆迁不出意外还是挨着齐白昱站,但往常站在他另一边的楚檬却今天不知搭错了哪根筋,推搡着正要往边儿上去的唐棠来到两人面前。 他指着陆迁跟齐白昱中间的空档,“你个儿就比陆哥高,你站这儿。” 说着他就把唐棠给硬塞进去了。 三个大帅哥站在一起确实是一道养眼的风景线,但是他们之间的气氛委实诡异,就好像出轨的丈夫带着小三出去逛街,结果被原配抓了个现行。 接收到来自陆迁的死亡凝视,躲在第二排的楚檬缩了缩脖子,暗骂自己这是好心办坏事了。 他原本看陆迁跟齐白昱这对铁哥们因为新来的转学生疑似产生间隙,就特意规划了这个站位,一人一半多公平,堪称当代端水大师。 但他没料到两人的反应与他臆想中的握手言和差之甚远,齐白昱唯恐避之不及,陆迁更是咬牙切齿,他们就差把“你小子今天死定了”这几个字写在自己脸上。 楚檬瞥了眼夹在二人中间的唐棠,在心底跟他道了声歉,又默默往边缘挪了挪,生怕他陆哥跟齐哥一个冲动飞奔过来给他一顿混合双打。 体育老师训完那套老生常谈的话就放他们自行解散,距离放学还有五分钟,不少人都选择回教室收拾东西。 从操场到教学楼统共五分钟的路,换作平时,这五分钟里齐白昱这个碎嘴子能叨叨四分钟,但今天齐白昱落后陆迁半步,出奇地沉默了一路。 直到陆迁收拾好东西,踩着放学的铃声走出校门时,齐白昱依旧保持着那副不言不语的闷葫芦样子。 陆迁懒得管他的反常,他自己都快被这莫名其妙的狗血配角自救系统烦死了。 脑子里乱糟糟得,他既想知道唐棠为什么会扑倒齐白昱,又很想知道系统突然说的那句“你马上就要经历人生中的一次考验”到底是什么意思。 尽管陆迁好奇得要死,但是狗二要求等到他回家之后才会公布答案。 司机还有二十分钟才能过来,陆迁等不及了,从书包里摸出手机,在路边随便扫了辆车打算就这么回去。 车子发出开锁的声音,陆迁长腿一迈跨坐上去,下意识蹬了两下,车子却没有往前走。 陆迁皱起眉,扭头往自己身后看去,不知何时跟过来的齐白昱紧紧攥着他的车后座,小臂上的肌肉因为用力过猛而高高隆起,布满漂亮的青筋。 陆迁下了车子一巴掌拍到他胳膊上,“齐白昱你抽什么风啊,拦我车子干吗?我要回家。” 齐白昱没松手,他看上去有些紧张,不停地吞咽口水,数秒过后他深吸一口气,“这…这周末我约了蒋小雨去游泳,你要不要…” 陡然听齐白昱提到陌生的名字,陆迁愣怔一瞬,旋即回忆起这个蒋小雨好像是齐白昱新看上的妹子。 意识到这一点后,平稳跳动的心脏突然像是遭了重击,毫无规律地跳动起来,难以忽视的酸痛与愤怒从心尖一下子燃到了脸上。 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那件事发生在齐白昱二十五岁生日那天,那时齐白昱跟唐棠吵了架,就跑到酒吧买醉,而他就像只哈巴狗一样跟在齐白昱身后,求着他让他少喝点。 齐白昱喝了很多酒,然后把他认成唐棠,差点就跟他上床,结果半途齐白昱突然酒醒,狠狠扇了他一巴掌,骂他不要脸,骂他恶心。 陆迁衣衫不整的被赶出了酒店,身上没有一分钱,手机也丢了,在大街上被人指指点点,走了三个小时才走回自己的公寓。 然而第二天,齐白 第11章 撸串 齐白昱的话还没说完,陆迁就被一股无名火撺掇着大吼道:“够了!” 骤然拔高以至于有些刺耳的音调让两人俱是一愣。 齐白昱吓得松开了手,望向陆迁那漆黑的眸里满是慌乱,“你…你要不想去就不去…” 陡然对上齐白昱受惊的眼,陆迁翻涌的怒气一滞,缓慢掀动着眼睫。 眼前这个齐白昱还只是有些恋爱脑的少年,并不是日后那个花心又恶劣的齐总,因为齐总的脸上从来不会出现这种受伤又委屈的表情。 他背过身压下乱窜的怒气,但态度依旧很冷淡,“到时候再说吧,我先回去了。” 车子没了齐白昱的阻挡缓缓向前行进,没过多久就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齐白昱站在原地遥遥望着陆迁离开的方向,不知怎的心底突然生出一股怅然。 他总觉得他这个好兄弟像一阵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轻飘飘吹过去了,就算他使劲伸手抓也抓不住一丝一毫,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呆在那里。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齐白昱回过神,发现是楚檬那小子,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抽了上去。 “你居然还有脸来见我?” 楚檬捂着被抽的地方哎呦一声,无语地看着齐白昱,“齐哥你下手也太重了吧,亏我看你一个人失魂落魄站在这儿太可怜了,想来安慰安慰你…” 他说着郁闷地离齐白昱远了些,“呸,狗男人,枉我好心被你当成驴肝肺。” 齐白昱眉心微蹙,“我失魂落魄?很明显吗?” “超级明显啊!”,楚檬夸张地张开嘴,“感觉你像是被老婆踢了一样。” “…再胡扯嘴给你打歪”,齐白昱垂眸,总是上扬的眼尾洇染着落寞,“我只是觉得…陆迁有点不一样了。” 楚檬上前拍拍他的肩,“他今天不是生病了嘛,你也知道病人一般情绪起伏都比较大。” “希望如此吧。” 海滨城市的夏季雨水总是格外多,早上起来雨依旧淅淅沥沥得下,滴滴答答的雨声不绝如缕,让本就不喜欢下雨的陆迁心里更加烦躁。 到学校后,陆迁的屁股刚挨上座位,齐白昱的脑袋便凑了过来,依旧嬉皮笑脸的表情,像是根本没把昨天下午的不愉快放在心上。 陆迁没开口,齐白昱就呲着白牙笑嘻嘻地问:“迁儿,今晚出去撸串吧?” 陆迁瞥了眼窗外勾勾缠缠的细密雨丝,推开齐白昱,“下雨了,不想出门。” 齐白昱有点失落,“可是预报上说下午就没雨了!” 陆迁看也不看齐白昱,“那我也不想去。” 齐白昱委屈巴巴地拽着陆迁的袖子,“迁儿…” 陆迁蹙起眉,刚想让齐白昱别再烦他,却听脑海里狗二急冲冲的嗓音响起,【宿主你就答应他吧!今晚也是个剧情点】 陆迁挑眉,〔又出什么事?〕 【唐棠会被他表哥带进一间酒吧,有人给唐棠下药,中途唐棠逃出来了,会遇上齐白昱,然后两个人…】 陆迁眼皮子一跳,〔你可别跟我说这两个人睡了〕 【宿主你想到哪儿去了!齐白昱把唐棠送去医院了,也就是因为这件事,唐棠对齐白昱的印象改观了不少,也为两人日后在一起埋下种子】 【咱们要把每一个可能都扼杀在摇篮里!】狗二的声音听上去雄邹邹气昂昂,像是去,打仗一样。 闻言,陆迁的视线不着痕迹地落到身侧的端正坐着的唐棠身上。 唐棠正在认真听课,灯光在他的鼻梁和侧脸投下阴影,愈发衬得那张脸白净细腻。 他似乎没察觉陆迁在看他,于是陆迁撑着下巴,肆意地打量这个看上去就不谙世事,单纯好懂的少年。 这种乖小孩为什么会被带进酒吧,然后被下药呢? 陆迁想不明白。 唐棠忽得转过脸,冷不丁与陆迁对视,陆迁撞入那双黑漆漆的眼瞳时,像望进一片深不见底的泥潭,幽幽暗暗,像是藏着什么东西。 但等唐棠开口,声音却是温温和和,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清亮,“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没有,你肩膀的伤怎么样了?”偷看被正主抓包,陆迁尴尬地转移话题。 唐棠手搭在肩膀上,面上掀起一点笑,“没多大事了,谢谢你的关心。” 他的语气很客气,配上那张脸却显得真诚无比,无端让陆迁有些慌乱。 唐棠这种人太正经了,正经到让陆迁这种自诩不思进取,自甘堕落的坏孩子总想做点什么把他们区分开。 他想,自己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像唐棠这类人一样,跟规规矩矩,一板一眼这类词沾边。 陆迁坐直了身子不再看他,而是扬手拍了拍齐白昱的脑袋,“蠢货。” 趴在桌子上无精打采的齐白昱被拍得一懵,旋即眼睛亮起,“你答应跟我出门了?” 陆迁鼻腔“嗯”了一声,伸出一根手指,“仅此一次。” 齐白昱咧开嘴,瞬间笑容灿烂,“到时候我请客!” 齐白昱看得天气预报很准,雨在中午就停了,下午放晴后骄阳肆意烘烤大地,聚起来的那点湿气便瑟缩着在阳光底下蒸发。 七中的后街是闻名西城的美食街,每当夜幕降临,食物的香气与人声的喧闹便渐渐涌满整条街道。 齐白昱带陆迁去的烧烤摊已经开了十几年,价廉味美,在学生与中低消费人群享誉盛名,他们到那儿的时候只能看到攒动的人头。 他们选了角落坐下,在缭绕的肉香与烟火里,齐白昱熟练拿过菜单点起来,一看就没少来这儿吃。但这次他点的全都是陆迁喜欢的东西。 陆迁因为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就被他妈勒令禁止靠近路边摊与垃圾食品,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陆迁长大,哪怕他身体再健康不过,也很少会去碰这些东西。 而齐白昱是为数不多知道陆迁喜好的人,他记得陆迁其实很喜欢吃羊肉串,小毛豆,也记得陆迁廖廖几次吃这些东西时眼睛发亮的模样。 齐白昱没点啤酒,把冰可乐往陆迁手边一推,“稍微等一会儿,马上就烤好了。” 陆迁拉开拉环抿了一 第12章 找茬 陆迁眼皮子都没抬,视线一直落在噼里啪啦泛着气泡的可乐上,“说。” 齐白昱纠结了一下,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般问陆迁:“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事了,你这两天对我有点…” 齐白昱抿着唇思索好半天,才憋出两个字,“冷淡?” 陆迁浅色的眸一颤。 齐白昱平日里却是大大咧咧,但在某些地方却格外敏感。 恰巧此时服务员把小毛豆端了上来,陆迁状似随意地夹起一个,低着头,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有吗?我觉得跟平常差不多啊。” 齐白昱紧盯着陆迁,眉心微蹙,“迁儿,咱俩十几年的情分,你有什么事只管跟我说,别藏着窝着。” 陆迁没回话,而是仰起头望向夜空,幽蓝深紫,几乎看不见什么星星。 未来的他死前的那一眼,看到的好像也是这样的夜空,但是更黑,更压抑。 “齐白昱”,他突然问:“你看咱俩交情这么深,如果有一天我跟你未来老婆一起掉水里,你会救谁?” 齐白昱愣了一下,“怎么突然问这个?” 陆迁轻笑,“只是问问,如果你不想回答可以不说。” “你在为难我啊…”齐白昱的表情有些苦恼,但也就只是纠结了一瞬。 他忽得坐直了身体,注视着陆迁微微抬起的下颌,似乎要将陆迁这个人全部容纳进一双眼里。 “迁儿,你也知道我没爸爸,是我妈把我带大的,我妈一直告诉我人活在这个世上,要随时做好离开的准备,没有人会为我们驻足,我们自始至终身边都是空空荡荡。” 陆迁心底突然有些不舒服,“提这个干什么?” 齐白昱敛眸,“因为我在做选择啊。” 他的顿了顿,忽得扬起唇角,“我其实有些不赞同我妈的这句话,我的前半生一直有你的陪伴,所以我希望我的后半生也有你的身影在。” 仗着别人看不见蹭了一圈饭,抹着油嘴回来的狗二听到后,忍不住发出感慨,【他好会说话】 齐白昱的轮廓融进身后五彩斑斓的光影里,无端显得温柔至极,陆迁的心脏猛烈跳动起来,几乎是狼狈地避开他的视线。 见陆迁偏着头不说话,齐白昱的嘴角又耷拉了下来,他有些不高兴,“我都抛弃我未来老婆选你了,你怎么还不给我好脸色?” 陆迁拿起冰可乐猛地灌了一大口,等凉意压下胸腔里的躁动,才慢慢悠悠回道:“我会游泳。” “…那你还让我选!”齐白昱炸毛。 陆迁看他瞪眼的表情觉得好玩,胸腔的郁闷渐渐散去,嘴角冒出两个小酒窝,“我逗你的。” “砰!” 装着羊肉串的盘子被人大力的摔在桌子上,调料与酱汁溅得到处都是。 陆迁拧起眉,看到来人是谁后嘲讽一笑,“呦,这不是霍老大吗?怎么沦落到给人端盘子的地步了?” 扎着小揪的男人听到陆迁的话,本来就难看的脸色因为火气而隐隐扭曲起来。 “陆迁,你别太嚣张,咱俩的事还没完!” 陆迁撑起下巴,笑眯眯地望着他,“我等着你来报复我。” “你…!”男人攥紧拳头,刚要发作,余光瞥见沉着脸的齐白昱,冷不丁打了个哆嗦,突然哑了声。 男人突然想起那天晚上被堵在小巷里,齐白昱流露出的可怖眼神。 他的牙齿开始发颤,嘴唇不停地哆嗦。 陆迁察觉男人的不对劲,视线在男人与齐白昱之间游移,然后歪了歪脑袋,问:“怎么不说完呢?我怎么了?” 男人的脸像被重重地揍了一拳,变了几变,阴沉又畏惧,又好像是愤怒,五官变得更加扭曲,牙齿都在发颤,“你慢用…” 他把那盘羊肉串推到陆迁面前。 陆迁挑眉,随意捏起一串,“那你这服务态度可不是太好啊…” 男人咬紧后槽牙,从牙缝里憋出几个字,“请您慢用。” 陆迁的容貌很惹眼,偏偏他自己还不自知,他跟男人几番往来时已经有不少人偷偷往他们这桌投来八卦的目光。 坐在一旁的齐白昱突然出声,面无表情吐出一个字,“滚。” 男人如临大赦般松了一口气,沉着脸转身离开了。 齐白昱把手覆在陆迁手上,紧张兮兮地看着他,“迁儿,我还想接着在这摊上撸串,给我留点面子。” 陆迁本来就没打算再继续找茬,看齐白昱唯唯诺诺的模样,嗤笑出声。 他挪了挪屁股,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咬着羊肉串,饶有兴趣地盯着齐白昱。 他问:“我还是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把他收拾的这么听你话。” 齐白昱又恢复刚才嬉皮笑脸的模样,“秘密。” 陆迁白了他一眼,继续去咬他的羊肉串,眼尾不自觉上翘起来。 狗二好奇地戳了戳陆迁,【刚刚那人是谁啊?怎么那么凶?】 陆迁嚼着烤肉,表情漫不经心。 〔你说的霍川啊,他隔壁十三中的混混头子,说是女朋友因为喜欢我把他踢掉了,就来找我麻烦,我顺手教训了他一顿,这小子心眼儿坏,事后偷偷雇人偷袭我,然后被我反打回去了〕 听陆迁说得那么轻描淡写,狗二继续追问:【那打得严重吗?】 陆迁想了下,〔不严重,就断了一条胳膊一条腿,在医院躺了半年而已〕 狗二双目圆瞪,【就这还不严重?!】 陆迁磕了磕可乐罐,〔严重吗?如果严重那小子也不会记吃不记打,好了以后还来找我麻烦〕 狗二扶额,【那他还真是意志顽强…】 陆迁颇为赞同地点头,〔我也觉得,你知道地球上有种生物叫蚊子吗,它们咬人不疼,但是时不时来叮你一口,还会发出很烦人的声音,霍川就是那种存在〕 狗二了然,【最后你俩怎么了结的?】 〔起初霍川还会在我面前晃悠,后来齐白昱插手了,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教训霍川的,反正他后来就没再出现过了〕 陆迁咬着竹签,歪着头看向齐白昱,〔别看齐白昱这小子看上去傻乎乎,其实整人蛮有一手的〕 狗二挺赞同这一点的,【不然你以后也不 第13章 询问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毁掉陆迁吃烧烤的兴致,陆迁嘴上说着不吃,但桌子上的烤串一大半都进了他的肚子。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两人便打算离开。 临走之前,齐白昱扯着陆迁的袖子,清亮的动作尾音后缀了一丝委屈,“你看我都请你吃烧烤了,明天就不许再冷落我了。” 他黝黑的眸盯着陆迁,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柔和又带着莫名的脆弱。 陆迁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划了一下,柔软的触感瞬间遍布四肢百骸。 陆迁突然想起一件往事。 在他妈没生病前,两家人关系还算不错,九岁那年,他们一起去了游乐场。 那天的天气很热,游乐场人很多,的甜味,人身上的汗味,若有若无的汽机油味,在这片区域里彼此交缠,融合。 中途他意外被人流与家人冲散,有个女的扯着他的袖子,非要说她是他的妈妈,想把他往车里拐。 他当时年纪小,只知道哭,说她不是真正的妈妈,可那女人却说孩子跟她吵了架,跟她闹着玩。 围观的人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他。 陆迁当时都以为自己真得要被拐跑了,但是在被拉上车的前一刻,齐白昱带着工作人员找到了他。 陆迁永远忘不掉自己得救时齐白昱的表情,他又哭又笑,好像守护住了自己捧在手心里的珍宝。 在那以后,齐白昱就寸步不离的跟在陆迁身后,陆迁去哪儿都要跟着,生怕他像上次一样丢了。 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就不再跟着自己了? 好像是他能够独自撂倒一个成年人的时候。 人长大以后好像总是会遗忘很多小时候的事,陆迁太纠结于未来对他残忍无情的齐白昱,而下意识忽略了其实他也是那个会把他紧紧护在身后的少年。 陆迁眸光微闪。 也许是过了一分钟,也许是过了几十秒,陆迁在齐白昱紧张的目光中缓缓露出笑容。 他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陆迁决定给齐白昱一个机会,也给他自己一个机会。 他想看看这个陪伴与保护了他十一年的少年,在他有意识的干预下,还会不会走上齐总的老路。 “真的吗?那太好了!”齐白昱看上去相当高兴,恨不得把陆迁抱起来转三圈。 如果不是因为陆迁瞪他,或许他早就这么做了。 “对了”,陆迁喊住正要离开的齐白昱,“你打车回家。” 齐白昱疑惑地看着他,“可这儿离我家很近啊,我走十来分钟就到了。” 陆迁凑过去踢向他的鞋,“让你打车就打车,哪儿那么多废话?我给你付钱。” “…不用了。”虽然不知道陆迁为什么执着于让他打车回家,但齐白昱还是乖乖掏出手机叫了车。 直到亲眼看到齐白昱坐上车离开,陆迁才把心放在肚子里。 他拢了拢外衣,又搓了搓脸,然后问:〔狗二,唐棠在哪家酒吧?〕 【我给你开导航】 那间酒吧离他们吃烧烤的地方很近,从外表看上去不像是个酒吧,更像是个咖啡馆,田园风的装潢,门口摆了一把秋千长椅,上面窝着一只白猫。 陆迁走近时,觉得那白猫眼熟,鬼使神差地上手摸了一下,哪知那白猫像是受惊般弓起身,猛地从长椅上跳了下来。 陆迁吓得缩回手,白猫冲他“喵”了一声,摇摇晃晃地朝一旁的小巷跑去,没一会儿就消失在黑暗里。 狗二笑起来,【这猫是不是喝酒了,跑起来摇摇晃晃得】 “谁知道呢。” 陆迁耸肩,目光落到眼前低矮的门廊,深吸一口气,抬脚走了进去。 酒吧里人很多,头顶的炫彩灯光被调的很暗,暧昧的曲子在四周循环飘荡,陆迁一眼扫过去,发现里面坐着的全是男人,其中不乏衣着暴露,浓妆艳抹的存在。 他们三三两两凑一起,或吵或笑,耳鬓厮磨,陆迁甚至看到有个男的把手放在另一个男的屁股上,下.流地揉.搓。 陆迁也算见过世面,瞬间明白他这是进了gay吧。 陆迁一米八三,身高腿长,宽肩窄臀,脸长得也好看,还带着学生的青涩放到整个基圈也是难得的存在,他一进来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感受到那些明里暗里带着情.欲的打量,陆迁绷紧了身子,几乎同手同脚地从群魔乱舞的舞池里经过,来到吧台前。 调酒的酒保目光灼灼地盯着陆迁,“小弟弟,成年了没就来酒吧。” 陆迁对于这个称呼很嫌弃,他皱起眉,硬邦邦地回了一句,“不要叫我小弟弟,我成年了。” “成年了就好”,酒保往前探了探身子,语气轻挑,“那么小甜心,你想喝点什么?” 陆迁不再纠结他的称呼,紧绷着脸,“不用了谢谢,我是来找人的。” 酒保看上去有些遗憾,恰巧旁边又来了客人,他便不再逗弄陆迁。 陆迁微不可见松了口气。 〔唐棠现在在哪儿?〕他问。 狗二正在捣鼓它的导航,【让我再研究一下…找到了!他在…他在外面?!】 陆迁瞪了一眼旁边给他抛媚眼的男人,憋着火气,〔之后再跟你算账〕 他站起身,像逃避洪水猛兽一般逃离这里。 经过门口的卡座时,陆迁听到有个男人在跟朋友吹牛,“那小子细皮嫩肉的,跟个娘们似的,一直问他哥在哪儿,哈哈哈…他还不知道他哥早就走了…” 陆迁脚步一顿,目光落到抓着酒瓶哈哈大笑的男人身上。 男人似无所觉,灌了一口酒,嘴里还在絮絮叨叨念着,“长得真带劲啊,看得我都有点起火…只可惜便宜王霸那小混蛋了,我要是再年轻个几岁…还…还能轮得到他?!” 短暂观察后,陆迁拧眉,〔你觉得…他说的是谁?〕 狗二哑言,【额…】 陆迁没再理会他,沉下脸,往前又走了几步。 男人周围坐着的人都注意到陆迁的存在,尽管陆迁扫过来的视线很平静,但他们谈笑的声音却越来越小,齐刷刷望向这个不请自来的年轻小子。 陆迁来到男人面前,对方好像是喝大了,正仰 第14章 帮忙 男人撩起眼皮,看到是个毛头小子后,脸上起了火气,“老子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挡着老子光了!” 他说着扬起拿着酒瓶的那只手,似乎想要驱赶陆迁。 然而下一刻,他的手腕被陆迁轻描淡写地攥住,男人瞬间惨叫出声,脸涨红成了猪肝色。 陆迁敛眸,“现在能告诉我了吧?” 男人的酒被疼醒了大半,五官扭曲在一起,畏惧地看着面前这个与周遭格格不入,散发着凌冽寒意的年轻人。 “能能能!” 陆迁松开男人手腕,男人立马像死猪瘫倒在卡座上,捂着手腕大口喘气。 “那小子是唐少领着来的,长得很漂亮,身上还穿着校服,看上去没成年。后来被唐少丢下了,他好像吃了不该吃的东西,然后跌跌撞撞跑出去了。” 陆迁拧眉,“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男人想了一下,“大概十分钟前?” 陆迁骂了一句脏话,调转脚步快速冲了出去。 〔狗二,现在能定位到唐棠的位置吗?〕 狗二知道事情紧急,连忙把路线给陆迁标注出来,【能!他离你不算太远】 等陆迁赶到标注的位置时,见唐棠半瘫在地上,低着头,像是被霜打的茄子,扣的一板一眼的校服衬衫被褪去大半,细腻的肌肤在夜色里闪着难以言喻的光泽。 而在唐棠不远处,一团黑影弓着腰不知在干些什么,紧接着眼前忽得闪过一道白光,唐棠潮红的脸被照得纤毫毕现。 那白光闪了一下就消失了,像是闪光灯之类的东西,随后衣料摩擦窸窸窣窣的声响回荡在狭窄的巷子里。 陆迁加快脚步,三步并作两步飞速冲了过去,绷起的脊背如离弦的箭,从身后死死勒住那团黑影,把他往外拖。 那人似乎没料到会被偷袭,短暂愣怔可以一下便开始剧烈挣扎,陆迁钳制住他的脖颈,按着脑袋把他砸上墙上,“别动,不然我就折断你的胳膊。” 尖嘴猴腮的男人挣扎的动作忽得一顿,似是害怕了,手下的身躯不停地颤抖。 陆迁使劲踹了他一脚,“现在知道害怕了?把你刚刚拍照的手机给我。” “……” 男人呼哧呼哧发出两道气音,但却没有有动作。 陆迁眉间划过一丝不耐,直接照着男人下腹就是这一记重拳。 男人惨叫一声,陆迁松开手,任由他捂着小腹像只虾子一样蜷缩起身体,断断续续地痛吟。 陆迁又踢了一脚,冷冷道:“不给吗?” “给!给!”男人哆嗦着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手机,解了锁,递给陆迁。 陆迁点开相册,立马就被立马露骨低俗的照片给恶心到了,看着照片中一张张迷离青涩的脸庞,看来唐棠并不是这家伙的第一个下手对象。 “人渣。”陆迁吐出一口气,他把手机放进自己口袋,然后直接打了110。 听到陆迁报警,男人突然从地上爬起来,手忙脚乱地往外跑,陆迁勾唇轻笑,“想跑?”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冲出去,按着男人的头狠狠掼在墙上,“砰”“砰”“砰”一连撞了三下,直接把他给撞晕过去。 “这么对你都算是轻的。” 陆迁像拖死狗一样把男人扔到一旁,甩了甩手腕,然后调转脚步走向唐棠。 他打开手电筒看了看唐棠的情况,他的脸是红的,嘴是红的,像是傍晚的晚霞,从额头一直烧到被衬衫遮掩下的地方。 陆迁伸手拍了拍他的脸,“喂,你还好吗?” 唐棠的眼皮子动了动,睁开一条缝,湿漉且迷茫的眼睛便闯入陆迁眼底,他定定看了陆迁两秒,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突然站起身,直直朝陆迁扑了上去。 陆迁被他扑了个正着,刚要推开他,身子却忽得一僵。 他的视线缓慢下移,看到唐棠空荡的衬衫下撑起的那一团,顶着陆迁的大腿根,热度似乎一下子透过薄薄的衣料传了过来。 但凡是个功能正常的男性,都知道唐棠是什么情况。 狭小的巷子一下子就变得安静了起来。没有风,没有月亮,黑漆漆的一片,只有耳边不太均匀的喘息声,与拍打在皮肤上的热气。 “热…难受…” 唐棠像只不安分的小兽一样来回挪动着身躯,燥热的感觉让他下意识寻找能让他降温的东西,随着他的动作,他与陆迁之间的距离越来越暧昧。 陆迁扬起脖子努力向后躲,伸手按住唐棠乱动的爪子,“别乱摸。” 他的呼吸有些不稳。 手腕被束缚住,唐棠的喉咙里发出类似于猫科动物才会发出的呼噜声,两条眉毛紧紧皱在一起,脑袋窝在陆迁怀里不停地蹭来蹭去,看上去很焦躁不安。 陆迁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他舔了下嘴唇,试探性地问:“很不舒服吗?” 唐棠的声音细细软软,尾音还带着颤,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疼…” 狗二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提议,【他都喊疼了,宿主,要不你帮帮他?】 陆迁干咽了一下口水,“你一个系统你懂什么?!那是我能帮的事吗?!” 狗二不服气地反驳,【我可是查过了,网上说男生跟男生之间也存在帮彼此解决需要的事,这又没什么大不了,只用你脱…】 “闭嘴!”陆迁慌乱至极的打断狗二的描述。 “帮帮我…好难受…”唐棠像只可怜兮兮的小猫崽,望着他的眼水雾弥漫,偏偏脸上带着褪不去的红,像是要吸人精气的魅妖。 陆迁感觉这条小巷太狭窄了,不管他怎么退,下一瞬,唐棠就会像游蛇一样贴上来,皮肤挨着皮肤,热意在他们之间传递,然后引起一阵过了电般的战栗。 陆迁一呼一吸全是来自唐棠身上浅淡的柠檬香气,还夹杂着一点甜腻,让陆迁觉得难以呼吸,连大脑都无法灵活地运转。 “难受…难受…” 唐棠的声音像是从地狱伸出传来的吟语,然后化作一把巨大的锁链,把他们紧紧锁在一起。 第15章 纠缠 陆迁认命了。 他一边念叨着为什么警察还不来,一边视死如归地把手伸向唐棠的衣摆。 “下不为例…” 陆迁自己都很少做这种事,更别提帮一个才认识不到几天的同学兼未来情敌。 陆迁微微弯下身,这样方便他动作,窸窸窣窣的衣料声音响过之后,陆迁的手腕开始用力,手臂的肌肉高高隆起,又平缓落下。 奇妙又怪异的感觉漫上陆迁心头。 黑夜,小巷。 热潮涌动,暧昧翻腾。 距离的拉近避免不了他们视线的交融。 陆迁看着唐棠,少年的脸一半藏在阴影里,一半落在月光下,微微舒展的眉与半开半合的唇怎么看都是一种邀请,眉宇间无意间流出来的媚色更是悄无声息地撩动着陆迁的神经。 陆迁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把精力专注于他的手,希望早点完事早点离开。 但下一瞬,他的腰侧忽得一紧,一双胳膊把他圈了起来。 唐棠遵循着本能贴近他,把脸凑到陆迁脖颈,鼻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他的锁骨,呼出的热气惹得陆迁动作一顿。 唐棠的鼻腔里发出不满的哼唧声,“怎么停了?” “别靠的这么近,热。”陆迁一边说着,一边用干净的手扯了扯领口。 “那好吧,你别停…”唐棠似乎有些不高兴,但还是乖乖挪开了脑袋,把下巴搁在了陆迁肩窝。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唐棠搁在陆迁腰间的手消停了会又开始乱动。 少年的手虽不大,但很修长,唐棠五指分开,顺着陆迁脊柱线滑下去,然后像两条游鱼,钻进宽大的短袖,肆意地在脊背上游移。 陆迁满心都是赶紧结束这场荒唐事,他只是僵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手上的动作。 而他的不作为恰巧助长了唐棠的熊心豹子胆,手指划过的部位越来越过分,在他想要下移的时候,头顶传来陆迁暗含警告的哼声。 唐棠立马蜷缩起手指,不敢再试探陆迁的底线。 他继续拨弄陆迁的腰窝,陆迁的背很宽,但是后腰弯起的弧度却美妙极了,他几乎称得上是爱怜地来回把弄着那一小块皮肤,指腹的茧磨得陆迁有点疼,便忍不住躲了一下,手里的动作也毫无章法起来。 陆迁抿紧嘴,再一次希望警察叔叔能赶紧来。 即将到达时,唐棠突然急躁起来,嘴唇贴着陆迁的脖颈,像只刚满月的猫崽舔舐着他的皮肤,搂着他腰的胳膊不断收紧,力道大得让陆迁有种他要把自己拦腰折断的错觉。 陆迁偏过头,躲开了唐棠探过来的亲吻,手上用了点力。 唐棠闷哼一声,那双水光弥漫的眼死死攫着陆迁,似乎有点生气,又有点不解。 陆迁沉着脸,漫不经心地把手上的污浊全都擦到唐棠的衬衫上,“只有情侣才会亲吻,我们只是同学。” 一切的混乱以陆迁这句平静至极的话而结束。 呼啸的警笛冲散了巷子里暧昧的气氛,陆迁抄起脱力往下瘫倒的唐棠的腿弯,把他抱了起来,大步往外走去。 余光瞥见唐棠大开的领口处那一块刺眼的乌青,他若有所思地敛下眸。 这伤是怎么来的? 难道有人打他了? 陆迁把这个疑问告诉狗二,结果狗二也说不知道。 陆迁捏了捏眉心,再次忍不住感慨,【你究竟有什么用啊】 狗二自知没理,默默下线了。 陆迁言简意赅地把这里发生的事告诉了警察,顺便把那个人渣的手机上交,让法律来制裁这个混蛋。 警察叔叔对他见义勇为的行为进行了表扬,还奖励了他一小块盒装蛋糕。 没多久医院的急救车也到了,陆迁没跟着上车,只是站在原地看着救护车载着唐棠呼啸而去。 一阵凉风吹过,陆迁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他搓了搓胳膊,转身准备回家,却发现不远处的木棉树站着一个人。 那人静静看着他,头顶的木棉花经风吹落,明明在追逐夏风,最后却飘飘转转落在他脚边。 陆迁不知道齐白昱来多久了,也不知道他看了多少,在他眼里,齐白昱像是上了发条的机器人,慢慢吞吞地从树下移到自己面前,每一声脚步都显得很沉重。 陆迁不可避免地与齐白昱对上了视线,看着看着,手突然疼了一下。 他低下头,才发现自己刚刚把手里攥着的叉子了扎进肉里,鲜血瞬间染透他的掌心。 在无声的对视里,齐白昱喊了他的名字,但往常齐白昱都只喊他的小名。 “陆迁。” 陆迁把流血的手往后藏了藏,微微抬起下巴,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没有那么弱势,“叫我干什么?” 齐白昱动了动眼珠子,看了眼陆迁身后黑漆漆的小巷,“这边不是你回家的路吧?” 陆迁心中一跳,佯装镇定地扯了扯嘴角,“我在这附近转转,消消食。” 齐白昱目光沉沉,对于陆迁找的借口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他沉默,陆迁也不敢开口,他们就这么在夜风与花雨中对立许久。 最终打破僵局的还是齐白昱。 他的神色分辨不出什么情绪,但是在柔和的月光下似乎带上了温情与无奈,他勾起唇角,上前一步,一边弯下腰去够陆迁藏在背后的手,一边说:“迁儿,你知道的,我这人最讨厌谎言与欺骗了。” 他握着陆迁那只受伤的手,耐心地把用消毒湿巾一根一根擦拭染了血的手指。 陆迁抿着唇,从他这个角度看去,齐白昱就像只温柔漂亮的萨摩耶,但却没系绳子,随时可能一跃而起咬向他的脖颈。 齐白昱把陆迁的手擦干净后,凑到唇边哈了一口气,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手这么凉,快回家吧。晚安陆迁,记住不要骗我哦。” 他说完以后,便踩着一地的落花,慢悠悠地转身离开。 陆迁愣怔地站在原地,眼睛一直望着齐白昱离开的方向,直到齐白昱彻底消失他的视野时,他才堪堪收回目光。 【宿主…】狗二担心地看着陆迁。 陆迁后知后觉动了动眼珠子,觉得脸颊凉凉的,便伸手一摸。 全是泪 第16章 妈妈 陆迁刚到家就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他把书包往桌上一扔,整个人都陷在了椅里,然后对着天花板出神。 狗二见陆迁情绪不对,小心翼翼地凑过去,扯了扯他的袖子,【宿主,你怎么了?】 陆迁觉得有些头晕,阖上了眼,好半天才冒出一句,“我现在很迷茫。” 狗二一听就知道到了灌鸡汤的时间,连忙摆出倾听的姿态,【迷茫什么?】 “我总是不自觉地把未来发生的事怪罪在现在这个齐白昱的头上,可实际上现在他什么都没做错,反而是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欺瞒他,伤害他。” “我跟他的关系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旦第一个开始倒下,那么接下来就会一个跟着一个出问题。” 陆迁把手搭在眼皮上,声音有些无力,“我到底该怎么做呢?” 见陆迁态度有所软化,狗二眼底闪过一丝懊恼,连忙开口,【宿主你可千万别这么想!齐白昱现在还没对你做那些事,但并不表明以后不会】 【而且你身上还套着个舔狗人设的debuff,你的情绪会因为齐白昱的一举一动而变化,你的喜怒哀乐再也不受你的控制,即便这样,你也觉得无所谓吗?】 陆迁听完表情果然难看起来,他摇摇头,“我才不要这样。” 狗二摇头晃脑地凑到陆迁面前,【你能保证你不会对齐白昱心软?】 陆迁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我以前确实喜欢过他,但我现在不喜欢了行吗?” 然而他这话还没说完,一股酸涩难以抑制地从心头涌出来,漫进眼眶,模糊视线。 陆迁抬手摸了摸脸,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而且这眼泪跟决堤的洪水一样越流越多,怎么止都止不住。 仿佛只要有不爱齐白昱这个念头,他就觉得整个世界都背叛了他,人海茫茫却哪里都不是他的归宿。 狗二把抽纸拖到陆迁跟前,看陆迁抽抽搭搭快要哭晕过去的样子,他叹了口气,【都说了这是硬性规定,这就是宿主你违背舔狗人设的惩罚,而且还是最轻的】 陆迁最烦哭哭啼啼的人,偏偏那人现在成了自己。 他一边哭一边骂,一会儿骂齐白昱,一会儿骂系统,一会又骂自己,折腾了一个钟头才把泪水止住。 长这么大还没哭过这么长时间,看着桌子上堆成小山的纸团,陆迁心里乱糟糟得,“照你这么说,那岂不是齐白昱那孙子以后让我端茶倒水讨好卖笑,我他妈都得眼巴巴凑过去?我有那么贱吗?” 狗二缩了缩脖子,【准确来说…是这样的】 陆迁猛地攥紧拳头, 泄愤似的捶向桌子,“操!” 齐白昱活在阳光里,虽然人傻了点但是很好懂,读他表情就和读拼音一样简单,他对待陆迁总是那般无私,却又在很多陆迁注意不到的细微处贴心,喜欢上他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可是陆迁向往自由,他对齐白昱日久生出来的喜欢根本不足以让他留在齐白昱身边因他哭因他笑,不对,那甚至称不上喜欢,只是因为一直黏在一起而下意识产生出来的依赖。 他是陆迁,不是谁的附属品,就算是齐白昱也不行。 西城医院。 天色渐渐暗下,云霞从远方层层铺垫聚起一张厚厚的灰毯,将这座城市笼罩起来。 病房里的人进了出出了进,有医生有护士也有病人家属,热闹得不行,但只有靠窗的那张床始终没人陪护。 床上坐着身穿病号服的女人,因为病痛而两颊塌陷面容憔悴,却依旧能从五官中看出这是个极为漂亮的女人。 女人一直望着窗外,眼神黯淡无光,不知是在发呆还是在看风景。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女人动了动眼珠子,看清楚上面的来电人后,表情肉眼可见得生动起来。 她小心翼翼举起手机,哪怕知道对方看不见,也扯着嘴角硬挤出来一个笑容,语气很轻,“迁迁,怎么想起给妈妈打电话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数秒,突然问:“妈妈,你现在病情怎么样?” 女人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愣了片刻,旋即眼角眉梢都爬上苦涩,她的额间布满细密的汗珠,握着手机的手指也在轻微颤抖。 但她嘴上却说:“妈妈最近恢复得很好,医生还夸妈妈呢。” 妈妈的声音经过电流的处理听上去有些失真,捧着手机的陆迁看着通话页面,不放心地又问了一句,“真得没有不舒服?” 话筒里传来女人轻快而又短促的笑声,他听到妈妈依旧重复着那句话。“真的,因为妈妈是个遵守约定的人啊。” 虽然这句话陆迁已经听了很多遍,但每听一遍他还是会被安慰到,陆迁又跟妈妈简单聊了几句,怕打扰到她休息就挂了电话。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看着黑屏上倒映出来自己那张皱巴巴的脸,陆迁的眼底浮现迷茫,“狗二,我妈妈说她没事啊。” 听完全程的狗二有些头疼,【我只是说你要经历的那道考验是跟你亲人有关,也没说一定是你的妈妈啊,而且也不是现在】 陆迁一噎,难得在狗二这里吃了瘪,“我这不是担心则乱嘛…” 毕竟妈妈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亲人,所以当系统说他要经历的考验跟他的亲人有关,陆迁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妈妈。 虽然妈妈的病目前没有恶化,但这依旧给陆迁敲了个警钟。 自从那个男人下了禁止他踏足西城医院的命令,他跟妈妈就再也没见过了,只能隔一点时间用电话来确认妈妈是否安好。 可有时候这小小一块电子屏幕也会说谎,他一定要找个机会亲眼看看妈妈的情况是否如她所说的那般往好处发展。 晚上连着哭了一小时的后果就是第二天陆迁顶着一对核桃眼去了学校,然后惨遭众人围观。 碍于平常陆迁积威之深,没人敢去陆迁跟前打听缘由,只有楚檬壮着胆子问了一嘴,然后被陆迁一个眼刀子给吓回去了。 不过就是因为陆迁的不作声,才导致八卦的同学私下 第17章 游泳 下午第一节是物理课,物理老师是个五十多岁的秃顶大叔,最大的特点就是讲课催眠效果一流,尤其是在最容易犯困的第一节。 上课还不到十分钟,班里已经趴下去一大片,而物理老师又特会摆烂,于是就出现你们睡你们的,我讲我的场景,师生关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和谐。 陆迁听不懂,但又不想睡觉,这人啊不能闲,一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 陆迁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未来当舔狗,当替身,为爱做三,奔赴死亡的画面。 想着想着,他的目光落到身旁坐得板正的唐棠身上,昨天晚上的事似乎并不能阻止他来上课,但他却是架着有色眼镜过来的。从陆迁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那镜片后藏着的卷翘的睫毛,以及眼尾那显眼的红。 他一边琢磨一个男生为什么睫毛会那么长,一边出神地想唐棠到底对昨晚的事记得多少,才能这么泰然自若地坐在他旁边。 突然唐棠转过了头,镜片在午后的阳光下反射出星星点点的光斑,落进陆迁眼里。 “别看我,看黑板。” 他修长细韧的手指向布满板书的黑板。 偷看被正主抓包,陆迁老脸一红,欲盖弥彰地撇过脸,“谁看你了,自恋狂。” 唐棠看着陆迁留给自己的后脑勺,嘴唇动了动,像是要对陆迁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 陆迁没看到唐棠的欲言又止,他一扭头就对上一双幽怨的眼睛。 陆迁齐白昱这怨妇吓得一哆嗦,下意识扬起手一巴掌拍过了去,“蠢货你要死啊!盯着我干嘛?” 齐白昱揉着发红的额头,嘴角耷拉下去,“嘶…陆迁你下手怎么没轻没重。” 陆迁对自己的力气以及齐白昱的抗揍程度还是有点数的,听到齐白昱控诉的话,陆迁翻了个白眼,“行了别装了,我都没用劲儿,跟挠痒痒差不多。” 齐白昱定定地看了陆迁两秒,突然抓住陆迁的手腕,他的手因为天天打球而磨出一层薄茧,皮肤摩擦间带着一点痒意,对于陆迁来说像是过了电一样。 身体因为齐白昱的贴近而发出了愉悦的信号—— 陆迁?甚至能捕捉到血液与脏器中奔跑旋转的名为幸福的激素。 他不禁产生了一个荒诞的念头,原来这就是当舔狗的感觉吗? 不过他也就晃神了一瞬,下一刻便试图从齐白昱那里抽回自己的手腕,“你又犯什么病啊?” “陆迁”,齐白昱突然正经地喊了陆迁,陆迁挣扎的动作不由自主停下来,浅淡的瞳眸望向他,似乎在询问怎么了。 齐白昱没由来感到了紧张,他不禁吞咽起口水,然后在陆迁的注视下憋出一句,“我帅还是唐棠帅?” 陆迁:??? 陆迁:…… 这是主角不能揍,揍死了他就跟要这个世界一块儿完蛋。 陆迁不停地深呼吸,后槽牙来回摩擦,脸颊跟着细微鼓动着,“你怎么会问这种没有长脑子的问题?” 齐白昱瞥了眼一旁认真听讲的唐棠,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发觉的酸溜,“那为什么你老是看他不看我?” 齐白昱的回答让陆迁瞬间头疼不已,他皱着眉来回打量着齐白昱,“你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这些东西了?” 齐白昱似乎被激起了奇怪的胜负欲,固执地盯着陆迁,“你就说是我帅唐棠帅?!” 陆迁看到齐白昱这副执拗的模样,知道这货如果听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恐怕会烦他一下午。 想着赶紧息事宁人,陆迁正欲开口敷衍,身后却有人突然出声抢了他的回答机会—— “我看你俩长得都挺帅的。” 陆迁跟齐白昱俱是一僵,不约而同扭过头,物理老师那张笑眯眯的脸出现在二人视线里。 对了,这个物理老师还有个毛病,你睡觉可以,但是在课上聊闲天就不行。 于是两人荣幸地被物理老师请出教室,去走廊里好好讨论关于谁帅这个话题。 不过由于陆迁态度极其敷衍,在齐白昱的据理力争之下,以陆迁最好看作为这个话题的最终讨论结果。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陆迁答应了齐白昱的邀约,虽然知道自己去是当电灯泡外加僚机,但是系统都已经发话,陆迁就算是不愿意也得愿意。 人一旦有了盼头,时间过得就出奇得快,一转眼就到了周末。 齐白昱约的地点是西城着名的阳光沙滩,出发当天陆迁特意看了眼黄历,很好,诸事不宜。 从市中心到沙滩坐公交需要半个多小时,等坐上车,陆迁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难看起来。 明明原来说好只有三个人,结果现在车上却浩浩荡荡坐了一堆人,究竟是轻装出游还是班级团建啊? 陆迁看向齐白昱,对方挨着一个娇小的漂亮女孩坐下,殷勤地拿包递水,再次感慨人跟狗的脑回路并不相通。 说实话,陆迁对于今天这场看似游泳实则为齐白昱的求爱之旅不抱有任何期待,按照某种不可言说的定律,齐白昱这次多半也要与他的真爱擦肩而过。 他压下心底泛起来的酸楚与烦躁,视线从在场的所有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到坐在边缘的少年身上。 他今天穿了件纯黑的衬衫,扣子一丝不苟的地扣到了最上面,露出的些许皮肤跟衬衫一比,愈发衬得他白得腻人。 有时候陆迁真觉得唐棠像个小姑娘,看上去娇娇气气挨不了他三拳,又像个只会埋头学习的模范生,蹲个马桶都会坐得温脊背板儿正。 不过这种想法在更衣室里看到唐棠露出来的漂亮腹肌与流畅人鱼线时哗啦啦摔了个稀碎。 陆迁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人以后,夸张地张大了嘴巴。 之前俩人有亲密接触的时候,满脑子除了“这人长得这么娇气为什么东西这么大”就是“赶紧结束吧让我去死”,完全没注意唐棠的身材。 没想到这小子看上去瘦瘦弱弱,一脱衣服居然这么有料。 察觉到陆迁的诧异,唐棠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平常有锻炼。” 陆迁上前一步捏了捏他的肌肉,发 第18章 急救 等陆迁洗好出来,映入眼帘的是充满活力与阳光的沙滩,时值周末,不少人都选择来这里放松,一眼望去全是比基尼美女。 就算陆迁不喜欢女生,眼前这副场景也格外赏心悦目。 他一边往浅水区走一边寻找同伴,却一下子看到了鹤立鸡群的唐棠。 穿着泳裤的唐棠脱下了那层乖乖生的外皮,站在一群年长的人中间也没显得弱势,他像一柄优雅美丽,却又锋利凌冽的剑,连带着端正的五官都生出几分攻击性,瞬间引起附近女生一阵小声惊呼。 离他不远的齐白昱又被激起了莫名其妙的胜负欲,挑剔地打量了两眼,摇摇头,“啧,也就那样吧。” 挽着他胳膊的蒋小雨笑得眉眼弯弯,嘴角带着小酒窝,俏皮地说:“我觉得还是齐哥你的身材更好。” 齐白昱被夸得身心舒坦,拉着蒋小雨冲向进海里。 与疯狂玩水的大部队不同,独身一人的陆迁捧着个椰子躺在伞下,一边观察两边的情况,一边慢悠悠地吹着海风享受岁月静好。 狗二今天头上顶的是桂花,隔老远都能闻到那浓郁的香味,他变戏法似的摸出一副太阳镜戴上,十分熟练地在陆迁身边躺下。 陆迁偏过头,“离我远点,你熏到我了。” 狗二爱怜地抚摸着头顶的花瓣,撇撇嘴,【不解风情的男人,难道你不觉得它很好看吗?】 陆迁离得又远了些,“在你头上就不觉得好看了。” 狗二:【……】 看来人跟系统的审美是并不相通的。 狗二不再试图说服陆迁赏花,反而话锋一转,【宿主,你这算消极怠工了】 陆迁用鼻腔哼了一声,挖了一大勺冰冰凉凉的椰冻,一边嚼一边口齿不清地回道:“他俩这不是还活得好好儿的吗?” 狗二凑过去蹭了一口,吧唧吧唧吃完之后,突然神秘兮兮地说:【这种事谁也说不准哦…】 陆迁咀嚼的动作一顿,心底忽得冒出一阵不安,刚要开口问狗二这是什么意思,接二连三的尖叫声就从海边传了过来。 陆迁恶狠狠蹬了狗二一眼,“你就是个乌鸦嘴!” 骂完,他将吃了一半的椰冻往桌子上一扔,拔腿冲向发生慌乱的那处海滩。 还没等陆迁靠近,就听到有个喊落水了快救人的声音在头顶飘荡。他心头一紧,一边加快脚下速度,一边用手拨开围观的人群。 当看到人群中间躺在沙滩上一动不动的齐白昱,陆迁心里的那股不安变成了现实。 咚咚…咚咚…咚咚… 心脏开始以不正常的频率快速跳动起来,难以言喻的恐慌从心尖泛开,蔓延到四肢百骸。 那个永远都吵个不停的人突然安静下来时,陆迁的第一反应是害怕。 他看着齐白昱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脸色惨白得像是到了临界点的冰,下一瞬就要融化在这炙热的阳光里。 “齐白昱!” 陆迁惊叫一声,眨眼间冲到了齐白昱身侧,蒋小雨正低着头不停地抽泣,陆迁冷冷看了她一眼,那种犹如看死人的眼神把这个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的女孩儿吓坏了,哆哆嗦嗦往旁边挪。 陆迁没有心思再管蒋小雨,唐棠正在给齐白昱做心肺复苏,动作很生疏,有造成二次伤害的风险。 然而出了这么大的事,居然见不到任何一个救生员的身影,而且围观的人也丝毫没有伸出援手的打算,任由唐棠这个门外汉动手,这一切未免也太反常了。 陆迁正准备让唐棠过去自己来,脑海里突然响起狗二的声音,【宿主赶紧上啊,要不等会唐棠就要给齐白昱做人工呼吸了,这可是主角们的初吻,不能让他们得逞!】 闻言,陆迁眼神微暗,好一个不能让他们得逞,人命关天的事又是因为所谓的剧情安排才出现这种状况,写小说的人真的不怕唐棠救不活齐白昱? 他压下心头的火气,“我受过一点急救培训,我来吧。” 他一面说着一面推开唐棠,上手就是一套堪称教科书级别的溺水急救流程,看得旁边人一愣一愣的。 但等到人工呼吸这一步时,陆迁却突然犹豫了。 尤其是在这旁边还有个唐棠看着的情况下,他总有一种当了趁虚而入的小三既视感。 不过还是救人要紧的念头占了上风。 陆迁俯下身,唇瓣相贴的瞬间,海水的咸涩与冰冷而粘腻的触感一下子冲进脑海。 许多不合时宜的想法如同烟花一样炸裂开来,洋洋洒洒充斥在他的胸膛里,让陆迁感觉有些窒息。 他不停地深呼吸,逼迫自己腾空大脑不被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干扰,只留下肌肉记忆不停重复那几个动作。 就当是在亲条落水狗了。 他这样对自己催眠。 齐白昱运气很好,他在黄金时间受到专业的救援,成功从鬼门关逃了出来。 原本只有微弱起伏的胸膛在某一刻剧烈颤抖起来,紧接着鼻腔跟口部伴随着由远及近的鸣笛声不停泄出海水。 陆迁停下动作,默默地看着齐白昱被医生七手八脚抬上担架,原本他以为这样事情就算结束了,但狗二却说这还不够。 于是他只好跟着坐进救护车里,一路呼啸着驰向医院。 情绪大起大落的后遗症很大,陆迁现在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呆滞的状态,面对医生的问话他也是问一句答一句,像个没有灵魂的牵线木偶。 心跳得频率依旧很快,狂乱地没有章法,似乎又有些疼,他浑身都在颤抖,脑子里也混混沌沌,跟喝醉了似的。 这种糟糕的状态一直维持到救护车进入市中心才稍微好转起来。 陆迁抬手按了按胸口,拧着眉的样子仿佛快要点燃的炮仗,下一秒就会将周遭炸的一点不剩。 熟悉陆迁秉性的人看到他这样都会下意识离他远远的,不敢过去招惹。 可惜旁边坐着的唐棠是个例外。 他跟陆迁本来离得就近,看到陆迁反常的模样,他撑着手臂慢吞吞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胳膊挨着胳膊,腿挨着腿,这个小小的空间让他们严丝合缝地贴在了一起。 第19章 对峙 齐白昱没过多久就醒了,医院把他转到普通病房,顺便通知了他的家属。 楚檬跟唐棠先回去了,病房里只剩下陆迁跟齐白昱,陆迁沉着脸给齐白昱削苹果,刀刀到肉,齐白昱甚至能听到刀刃摩擦果肉发出的咔嚓脆响。 死里逃生的齐白昱感觉陆迁不是在削苹果,而是在削他。 陆迁现在看齐白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见他做贼心虚地瞥向自己,他冷哼一声,“看什么看?没见过削苹果?!” 齐白昱被凶得缩了缩脖子,默默往被子里钻。 哪知下一刻被角被一只手攥住,快要蒙住头的被子被粗暴地往下拉,齐白昱刚要控诉,一颗被削的坑坑洼洼,惨不忍睹的苹果出现在自己视野里。 齐白昱顺着苹果往上望去,陆迁那漠然又微微泛红的脸颊映入眼帘。 “吃啊,看我干嘛?!”陆迁狠狠瞪了齐白昱一眼,把这颗战损版苹果胡乱往齐白昱手里一塞,跑到一旁的沙发上背过身不去看他。 齐白昱看看手里的苹果,又看看背对着自己的陆迁,咧开嘴傻笑起来。 这一幕被推门而入的齐母看到以后,她快步走到病床前,摸摸齐白昱的脸,“儿子,你不会被淹傻了吧?告诉妈妈这是几?” 齐白昱收起傻笑,无奈地看着齐母竖起来的那两根手指,“妈,我没傻!” 齐母收回手,嗔怪道:“妈妈这不是担心你,如果不是医院给我打电话,我可不知道我这了不起的儿子差点就被淹死了。” “妈…” 齐母这一番话把齐白昱说得无地可容。 他自诩游泳技术一流,却没想到会在捞唐棠的时候栽了跟头。 记忆只停留在自己马上要到岸边的时候,脚腕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猛地拽着他往海里去,他拼命把唐棠往岸边送,然后自己脱力慢慢坠落下去。 为什么唐棠离他那么远,他也能发现唐棠溺水?为什么他看到唐棠溺水,第一时间不是想着找救生员而是自己冲过去? 一个又一个问题从齐白昱的心底冒出来,这些问题当时情况紧急他也没顾得多想,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救唐棠。 现在脱离危险了,他才觉得不对劲。 齐母不知道自己儿子那小脑瓜在想些什么,一边数落他一边把手里拎着的保温桶打开,淡淡的鲜汤香瞬间充斥在整间病房。 原本窝在沙发上装死的陆迁听到病床那边的动静转过身,看到来人是齐白昱的妈妈,有些拘谨地站起身,“阿姨好…” “小迁也在啊,正好阿姨带了汤,要不要喝点?”齐母一边说着,一边作势要给陆迁盛汤。 陆迁连连摆手,“不了不了,家里已经准备好饭了。” 齐母的表情看上去有些遗憾,“真的不喝吗?很好喝的。” 陆迁勉强地笑着,“不用了谢谢,既然这里有您在,那我就先走了。” 就在陆迁·踏出病房的前一刻,齐母突然叫住了他,“小迁等等!” 陆迁向前迈步的动作一顿,转过头疑惑地看着齐母,“阿姨,还有什么事吗?” 齐母虽然已经到了中年,但依旧是个大美人,她脸上的笑容温婉动人,柔声对陆迁说:“记得代我向你妈妈问好。” 听到齐母提起自己的母亲,陆迁轻轻皱起眉,他定定看了齐母数秒,而后倏然勾唇,“我会的。” 话落,他头也不回地离开病房,在转身的那一刻,脸上的笑容散的干干净净。 目睹陆迁整个变脸过程的狗二目瞪狗呆,【宿主,你怎么还有两副面孔】 陆迁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扯了扯嘴角,“我不喜欢那个女人。” 齐白昱一家是在陆迁七岁那年的冬天搬过来的,他莫名其妙生了场大病,身体越来越差,他的家人一度以为他熬不到第二个春天。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小齐白昱被他妈妈牵着走进他的生命里。 小时候的齐白昱不像现在这样虎二吧唧还恋爱脑,他很乖,也很可靠,像个小大人似的。 或许是陆迁小时候太容易生病,齐白昱对待他就像对待易碎的玻璃娃娃,走到哪儿都要拉着,还不许别人碰。 陆迁很喜欢这样的特殊对待,但对于他的母亲,陆迁却怎么都喜欢不起来。 齐白昱是单亲家庭,听他说他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死了,齐母是江南人,本来是株柔弱的菟丝花,却一个人撑起了整个家,性情也很温和,对谁都是笑眯眯的,很讨别人喜欢。 但陆迁的妈妈是个例外。 可每次齐母到家里做客的时候,陆迁的妈妈都会很不高兴,虽然她已经在极力掩饰,但陆迁还是察觉到妈妈对齐母的抵触。 尤其是那天晚上他无意间听到父母争吵,从来都是温声细语说话的妈妈破天荒对父亲大打出手,歇斯底里地骂,骂他为什么不顾这个家,骂他天天被齐母勾得魂都不见了。 虽然不知道妈妈说的是不是真的,但那晚过后没过多长时间妈妈就莫名其妙病倒了,刚开始只是没有力气卧床不起,后来恶化到需要靠医院那些冰冷的仪器来维持身体最基本的机能。 一个健康的人怎么可能会毫无征兆地病倒? 陆迁固执地认为她妈妈的病跟齐母脱不了干系,随着年岁与阅历的增长,在他眼里,齐母那和蔼可亲的笑容变成了虚伪的面具,只要打碎它就能窥见那丑陋的内里。 不过这些想法他都没对外人讲过,尤其是齐白昱这个妈宝男。 陆迁没有跟狗二解释那么多,他给司机打完电话,没过多久车子就过来把他接回了家。 暮色将至,天渐渐暗下,陆迁推开门往里走了两步,客厅里的光线有些黯淡,愈发衬得桌子上那台显示屏的光线刺眼又醒目。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听到脚步声后转过头,锐利的视线扫过陆迁全身,眉心渐渐聚起褶皱。 “听说你跟小齐出去游泳,结果害得他差点溺水而亡?” 男人开口时,那双与陆迁极为相似的眼眸像是亟待爆发的火山,沉沉地望着他,似乎只 第20章 考试 “他人还没死,你这么着急干嘛?”陆迁满不在乎地说完,刚要抬脚离开,忽然又停下了步子,回头看向沉着脸的男人,“难道他是你儿子啊?这么担心他。” 向来喜怒易显于形的男人听陆迁这么说瞬间就来了火气,恼怒的声音将桌子都震得一颤, “陆迁!你母亲难道就是这样教你对你父亲这么说话的?我跟你苏瑶阿姨一点关系都没有!” 陆迁冷笑,“你每次都只会把错误推到我妈身上,照你这么说,那你俩可真是清清白白啊。” 他刻意咬重“清清白白”这四个字,然后皮笑肉不笑地冲男人扯了扯嘴角,迈着步子朝楼梯口走去。 没走几步,背后又传来男人略带威胁的声音,“过两天就是分班考试了,要是你再考倒数第一,就别回来见我!” 陆迁脚步一顿,扭过头对着男人咧嘴笑,“那您可真是难为我了,毕竟我这智商可是遗传了您呢。” 男人被陆迁气得脸色铁青,但又拿他没办法。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陆迁一边说着我不在乎,一边臭着脸把所有的辅导资料都放到书桌上摊开,苦大仇深地举起了笔。 狗二看着他因为一道很简单的几何题而抓耳挠腮,忍不住说:【宿主,不会就是不会,别难为自己了】 陆迁把自己鬼画符般的草稿纸揉作一团扔进垃圾桶,抽空瞪了狗二一眼,“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次分班考试很重要,我要是再考倒数第一,就要被罚写一万字的检讨了。” 狗二听完咂咂嘴,【哇,这么惨?】 半个小时过后,认命的学渣陆迁颓废地瘫在那一堆看不懂的题上,幽幽叹了口气,不再试图挣扎,躺平摆烂。 他两眼放空地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喃喃道:“学习这杯酒,谁喝谁就觉得苦啊。” 尽管心里再不情愿,但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 为了干扰所谓的剧情安排,陆迁每天坚持拉着齐白昱适应上课睡觉下课打球的健康作息,就是为了不让对方好好学习。 他就不信这样玩下去,齐白昱还能像剧情里那般跟唐棠携手考上名牌大学。 抱着这种混一天算一天的心态,他们在高中生们的吵吵闹闹中迎来了对于准高三生们举足轻重的分班考试。 考试当天,保姆特意给陆迁准备了一份“满分早餐”,陆迁一边吃着水煮蛋一边想,这一百分里他能考一半就不赖了。 等试卷分发下来,他都没有细看,拿起答题卡就往上涂,反正这一张卷子里头百分之七八十都是他不会的,有时候蒙出来的答案比他自己认认真真写的来的正确率高。 三长两短选二b,参差不齐选四d,遇事不决就选c,陆迁不到两分钟就把选择题涂完了。 而他处理大题的方法就更简单,文科抄材料理科抄条件,外语书面表达摘抄阅读,直接轻松拿下。 因为解题手法比较特殊,他是整个考场里第一个交卷的,提前交卷以后陆迁晃晃悠悠走出考场,一边等齐白昱一边观察其他人的表情。 看了半天,陆迁总结出一个结论,这次期中考试的难度不小,不少人都是哭丧着脸出来的。 而在一堆苦瓜脸当中,最后踏出考场的唐棠就成了格外扎眼的存在,不仅因为他长的好看,也因为他那随意又平静的表情。 陆迁突有些羡慕唐棠了,或许将来的某一天他突然开窍成为别人嘴里的“好学生”,就能够理解唐棠考完试的心境了,但现在的他不行。 不过看唐棠的脸色有点糟糕啊,陆迁以前经常生病,所以对生病的人的脸色很熟悉,唐棠是不是不舒服啊? 陆迁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问问,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他侧过头,齐白昱抱着球朝他挤眉弄眼地笑,“走走走,好不容易考完试,找个场子打球走!” 看到是齐白昱后,陆迁就把关心唐棠这件事抛之脑后了,见他居然有心思打球,陆迁狐疑地打量他几眼,突然问:“难道你考得很好?” 齐白昱一脸的无所谓,“一般般吧…” “那就是不好咯?” 陆迁瞬间心情大好地抢过篮球,“走!哥几个今天要把隔壁那群小兔崽子按在地上摩擦!” 齐白昱哭笑不得地看着朝篮球场飞奔而去的陆迁,“唉迁儿你跑慢点,等等我!” 残阳西沉,它的余晖透过枝叶隙缝倾泄而下,落在树下瘫坐着的少年脸上,印出一片又一片斑驳的光影。 耳朵突然被什么东西冰了一下,闭着眼的陆迁下意识侧过了头,耳畔传来齐白昱带着柠檬汽水味道的声音,“该回家了,起来吧。” 陆迁撩起眼皮,目光顺着齐白昱递过来的柠檬汽水望向他还沾着汗的脸,闷声道:“好累,不想动。” 齐白昱失笑,把汽水塞进陆迁手里。说:“你只是个后卫,又不是前锋,谁让你那么卖力地跑了?” “我这叫爱岗敬业。”陆迁一边说着一边拧开瓶盖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 齐白昱蹲下身,视线与陆迁持平,黑曜石般的眼眸含笑看着他,“迁儿,你要真走不动了,跟齐哥撒个娇,说不定齐哥就背你回去了?” “蠢货去死。”陆迁面无表情地推了他一把,自顾自站起身,拍拍裤子抬脚就走。 “你这小子…” 齐白昱稳住身形,迈着长腿没几步就追上陆迁,并排与他走在一起,又开始絮絮叨叨说起最近在网上新吃的瓜。 正当他谈到自己挺喜欢的一个当红明星疑似被包养的新闻时,陆迁突然调转脚步,拐进了旁边的一条小路。 齐白昱一愣,“你去哪儿啊?回家的路是这条!” 陆迁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说:“你先回去吧,我有点事。” 齐白昱犹豫了下,提脚三两步追上陆迁,边走边问:“有啥事啊,需要我帮忙吗?” 陆迁一顿,冲齐白昱挑了挑眉。 让你跟着去还得了? 齐白昱被陆迁盯得后背发毛,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咋…咋了迁儿?” 陆迁把手搭在他的肩 第21章 挽救 临近黄昏,绵延不绝的火烧云从远方铺展开来,整个天空都被映照成了橘红,欲颓的余晖将巷子里的人影拉得老长。 三五个身强体壮的男人围成一个圆,将单薄的少年围在中间,为首的染了一头黄毛,左眼处横斜一条可怖的疤痕,一直贯穿到耳朵那里。 黄毛单手捏着少年的衣领,迫使他抬头看向自己,与此同时另一只空着的手握拳狠狠捶向少年的肚子。 “咚…” 少年疼得五官都扭在一起,不自觉地蜷缩起身子,还没等他缓过劲儿,下一刻他的头就被掼到墙上。 耳朵因为剧烈的撞击而产生一连串的嗡鸣,少年的视线在摇晃,每呼吸一口空气,就觉得挨打那里一阵阵钝痛。 黄毛欣赏着少年痛苦的表情,伸出带着泥垢的手指摩擦着少年白嫩的脸颊,“这是你不长眼招惹别人的下场,什么尊贵的小少爷,明明就只是个山里出来的野孩子。” 听到黄毛的话,少年低垂的眼里闪过一丝冷光。 一旁的小弟污浊的视线在少年扬起的漂亮颈子来回流连,就在黄毛打算继续动手的时候,他突然开口:“老大,那位只是吩咐我们好好教训他一下,又没说该怎么教训。” 黄毛扬起的手在快要碰到少年脸颊的那一瞬忽得停下,转过头,眸光锐利地攫住那小弟,“你什么意思?” 小弟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这小子长得那么漂亮,我们不如…” 他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把目光落在了少年微微鼓起的衣摆,其余的人都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纷纷流露出兴味的表情。 黄毛盯着少年轻轻皱起的眉头,沉默半晌,然后点头。 “别太过分。” 听到黄毛的话,少年猛地意识到自己接下来要面临什么事,拼命挣扎起来,黄毛差点没按住他。 黄毛用眼神示意旁边的人,立马就有两个人走上去齐齐用手按住少年,尽管少年用尽全力,也敌不过三个成年男人的压制。 小弟不知给少年喂了什么东西,片刻后,他们松开了少年,少年却没有再挣扎。 他蜷缩着身子跪倒在地上,像只可怜的流浪猫,无助地挣扎弹动。 少年酡红的脸漂亮得像是四月里的桃花,无意间露出来的肌肤也白腻得不像话。 从未见过这副景色的几人下意识吞咽起口水,不知是谁破口骂了一句,“靠,这小白脸有点东西。” 这句话像是点燃的引信,瞬间在周围炸开火星。 一群人急冲冲地围了上去。 “不…不要!走开啊!” 少年靠着仅存的理智抗拒与逃避,推搡着那些朝他伸过来的魔爪,他无神地抬头望着拥挤的天空,眼底却涌动着浓郁到化不开的阴鸷与痛苦。 随着黄毛的动作,少年的瞳孔变成了一条线,脸上流露出类似于流浪猫一样凶恶的眼神,弓起的脊背像一条鞭。 一时间,那几个混混被少年身上突如其来爆发出来的气势给唬住了。 少年正欲动作,突然—— “咔擦咔擦…” 相机快门的声音在这偏僻的小巷中突兀地响起。 已经整装待发,正准备下一步攻略城池的黄毛停下动作,猛地朝声源处看去,“谁?!” 斜靠着墙的陆迁晃了晃抓在手里的手机,朝着他们这边吹了声口哨,“大叔,你这是在犯罪。” 黄毛沉着脸,视线在陆迁身上的校服转了一圈,骤然咧嘴一笑,“小弟弟,这里不是你能管的事,把手机给我,我兴许还能放你一马。” “想要这个啊?”陆迁歪了歪头,眼神无辜,“那你去吧跟警察叔叔要吧,我已经报警了。” “你!”黄毛气急,转头冲他那几个小弟吼道:“还不赶紧把那手机抢过来!” 看着凶神恶煞朝自己扑过来的二五仔们,陆迁依旧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呦,急了急了。” 下一瞬,他变戏法似的摸出一根钢管,狠狠砸向离他最近的男人腿上。 男人疼得哀嚎一声,一下子跪倒在地,陆迁乘胜追击,稳准狠地抡向他的头,直接给人抡晕过去。 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居然这么容易放倒了,看着陆迁陡然狠厉起来的眼神,剩下的人往上冲的动作倏地一顿,居然开始犹豫了。 “你们那么多人,怕他个毛头小子搞什么?!” 见那群小弟迟疑,黄毛破口大骂,拎着随手捡的砖头就冲陆迁扑去,他的动作很快,目标直奔陆迁的头。 哪知陆迁一个闪身就躲过他的攻击,旋即一个肘击撞向黄毛的手腕,黄毛只觉攥着砖头的手一麻,控制不住地松开了。 “哐当”一声,砖头落地,连带着响起的是黄毛杀猪般的惨叫。 其余的小弟看到自家老大被人放倒,红着眼冲了上去,毫无章法地乱踢乱打,却都被陆迁轻描淡写地躲过去了。 陆迁受过正经的格斗训练,从小到大打架就跟喝水一样稀疏平常,这群中看不中用的杂碎没几下就被他一个一个打得跪地求饶。 陆迁甩了甩有些发麻的虎口,视线落到不远处捂着肚子躺在地上抽搐的狼狈模样,神经质地笑了一下。 那笑容叫黄毛看到以后,竟无端感觉脊背发毛。 “别…别过来…” 见陆迁拎着那根已经弯曲变形的钢管朝自己走过来,黄毛撑着手臂艰难地往后面挪,表情惊恐。 陆迁一边笑一边走,钢管摩擦地面发出滋啦滋啦的鸣叫,压下胸口因为暴力而兴奋起来的情绪,他走到黄毛面前,抬脚狠狠跺向他腹下三寸。 黄毛惨叫声瞬间尖锐起来,疼得他捂着那里像条虫子不停蠕动,满头是汗,仿佛即将被宰杀的猪,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陆迁又补了一脚,冷冷道:“打的就是你这种人渣败类。” 骂完,他环视四周,视线在地上歪七八扭躺着的混混们转了一圈,最后落到角落里不停地发抖的少年身上。 陆迁扔下钢管,抬腿走到少年跟前。 他看到少年破烂衣服下不停颤抖的身体,以及上面肉眼可见的淤青时,呼吸跟着一紧。 他咬牙 第22章 家人 脸色潮红的唐棠喘着气,一边做出防御的姿态,一边试图辨认来者何人。 偏偏浑身又黏又热,脑子快成一团热浆糊,要把他整个人烧化。 陆迁看他这戒备又紧绷的模样,抿着唇想了想,然后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摆弄一阵后,温声细语地开口:“来,张嘴。” 意识模糊的唐棠闻言下意识张开嘴,一颗硬硬的东西就这么滑了进去,回过神时他想要吐出去。 可下一瞬,浅淡的柠檬果香如同豌豆茎一般爬满他的口腔。 见唐棠呆呆愣愣的表情,陆迁笑着说:“这是你之前给我的糖,我撒谎了,它没被扔掉,就是在我兜里揣了好几天,也不知道变味儿了没。” “陆…陆迁…” 唐棠张了张嘴,陆迁的名字在他充斥着柠檬味的唇齿间来回碾磨,像是要把它像这颗糖一样咬碎了咽肚里。 唐棠仰着头凝视着陆迁。 完全暗下去的角落里,他眼底倏地升腾起一簇极明亮的光,似熊熊烈焰要将周遭的一切都通通吞噬。 陆迁被他直勾勾的视线盯得有些发慌,不自在地别过头,转移话题地问:“你能自己走吗?” 唐棠咽下最后一丝甜味,下意识探出舌头舔了舔发青的手背,然后朝陆迁伸出胳膊,“不能,我肚子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迁好像从唐棠的语气里听出一丝委屈。 陆迁皱眉,“肚子疼?是不是他们打你了?” 唐棠点点头,将陆迁套在他身上的短袖往上撩起,一大片青紫暴露在陆迁眼前。 “这群混蛋!” 陆迁沉着脸拉下短袖,又摸摸他的头,强忍着火气温声道:“再忍忍,我送你去医院。”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唐棠动作轻柔地打横抱起,往外走的同时还不忘又往地上那几人身上补了几脚,然后拦了辆出租直奔医院。 狗二趴在陆迁腿边,一言难尽地看着蜷缩成一团窝在陆迁怀里的唐棠。 他啧啧两声,【唐棠可真是女主体质啊,前不久刚被下药,现在又中招了】 陆迁颇为赞同地点头。 狗二晃了晃脑袋,【我决定给他起个外号,就叫“春药哥”怎么样?】 陆迁:…… 起的很好,下次不要再起了。 到了医院,几轮检查下来,报告上显示唐棠除了有轻微的胃出血跟脑震荡,还吞服了不明药物。 药物的成分需要做进一步检测,所以医生建议唐棠留院观察。 不过在听到通知家属时唐棠就开始沉默,还一直攥着陆迁的衣角不松,陆迁想去上个厕所都不行。 最后陆迁实在憋不住了,好说歹说又保证了一大堆,唐棠这才松开手放他离开。 等陆迁解决完生理问题回到病房时,却发现病房里多了一男一女。 女的正坐在床边跟唐棠说话,鹅蛋脸小琼鼻,标准的江南女子长相。 男的背对着门,听到开门声后转过头,与陆迁对上视线,那双张扬微翘的眼睛微微一弯。 明明是给人带来亲近又温暖的笑容,但陆迁却不由得皱起眉。 对方察觉陆迁的不悦,便礼貌地收起了笑容,上前一步对陆迁伸出手,嗓音清越,“你是救了小棠的陆迁吧?你好,我是他的表哥唐瑜简。” 陆迁伸手回握,“你好。” 两只手一触即分,床边的女人也看向陆迁,“你好,我是小棠的表姐唐馨绘。” 陆迁一怔,总觉得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他看了眼坐在病床上低着头沉默的唐棠,又看看坐在他身边的唐馨绘,而后恍然大悟。 原来她就是前几天那个因为订婚而甩了齐白昱的女神啊,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碰见,还真是巧合。 警察在这两人来之前就已经来做过调查了,今天欺负唐棠的混混经常在那一片晃荡,但也就是收收保护费,吓唬吓唬人,没干过群殴与xq他人的行为,所以不排除是受人指使的可能。 陆迁言简意赅地将此事告诉二人,明里暗里提醒他们继续调查此事,哪知这两人态度并不积极,甚至有息事宁人的意思。 陆迁当即火气就上来了,唐棠是他们的弟弟,他受到这样的对待,他们非但不追究,还想着该怎么把这件事翻篇,究竟是不是唐棠的家人? 不过陆迁气归气,还是知道分寸的,他没有当场出声质问,而是郑重地对两人说:“希望二位能好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毕竟这关乎唐棠的切身安全。” 说完,他又喊了唐棠的名字,原本垂首的唐棠循声抬头,却见陆迁那琉璃一般眸将自己收入其中后,绽开一朵又一朵春花。 他听到陆迁声音铿锵有力地对自己保证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出现第二次。 唐棠原本有些暗淡的眼睛迸发出微弱的光亮,紧接着他垂下眼,密长的睫在脸上落下一片影,“那你可不能食言,不然……” 他嗓音轻飘飘得,后面的话陆迁没有听清,也就没放在心上。 有这两个人在,陆迁似乎就成多余的存在,于是陆迁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他走后,病房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唐瑜简指尖划过床尾的栏杆,表情虽未变,但声音却冷了许多,“唐棠,你忘了第一天来唐家时父亲对你的警告吗?” 唐棠身子一颤,摇摇头,“没有忘。” 唐瑜简眯起眼,上挑的眼尾带了几分攻击性,"那你今天这一出又是什么意思,装可怜博同情吗?" 唐棠眼睛直勾勾盯着唐郁简,嗫喏着说:“不是这样的,他们是突然冒出来的,我…” 唐瑜简被他黑漆漆的眼注视着,不自在地别开了脸。 “够了。” 唐棠的解释被唐馨绘给打断了。 她拧眉看着这个初来乍到的表弟,语气有些不耐烦。 “身为唐家的人,你的一言一行都关乎着唐家的名誉,爷爷这两天病情很严重,这个节骨眼上不要再惹事了。” 唐棠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是在唐馨绘与唐瑜简的注视下又低下头,闷闷地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陆迁坐在车里,车窗被降下来大半, 第23章 球赛 “轰隆隆…” 头顶的积云时不时闪过连串的明亮闪电,紧接着一声轰响,铺天盖地一场滂沱大雨便落了下来。 齐白昱的视线从被雨线拍打的窗户移到陆迁身旁的空座位上,疑惑地问:“那小子请假了?” “可能是身体不舒服吧。”陆迁一边低头翻找课本,一边漫不经心地回道。 齐白昱咂咂嘴,“周末有场联谊赛,孙家琪那小子前两天拐了脚没法儿上,我看唐棠打球技术不错,还想让他打个替补,哎…” 听到齐白昱这话,陆迁突然抬起头,眉头皱的很紧,“看你这表情好像唐棠不能来你很遗憾?” 齐白昱刚要说“对啊”的舌头在看到陆迁拧巴着的脸后突然打了个结,有些心虚地回道:“哪有的事儿,他不来就不来呗,我有啥遗憾的!” 陆迁冷冷看了他一眼,“你最好是。” 齐白昱跟旁边围观的狗二不约而同打了个冷战,齐白昱默默转过头装作看书,狗二则是离陆迁稍微远了些,小声说道:【宿主,你的表情好凶】 陆迁不着痕迹地白了他一眼,〔不是你要求我当舔狗吗?怎么还不允许舔狗有情绪了?〕 狗二哑然,他看看唯唯诺诺的齐白昱,又看看拽的跟大爷一样的陆迁,最后干巴巴一笑。 行吧,你是宿主,你高兴就行。 后天的联谊赛的对手是隔壁的十三中,上场的总共有四支队伍,恰逢周末,又刚考完试,同学们观看比赛的兴致极为高昂,不大的篮球场竟然座无虚席,到处都弥漫着青春的喧闹气息。 炙热阳光洒满球场,比赛在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与接连不断的蝉鸣中激烈地进行,陆迁的队伍被安排到了最后,等到他们上场时,“旋风王子”的呼喊瞬间爆满全场。 每一次听到这个队名时陆迁都要吐槽一下齐白昱的审美,他不止一次想让齐白昱换掉队名,但沐浴在阳光下意气风发的他太过耀眼,那一丁点的不满也就被吹过来的风咻得一下吹散了。 这里的女生里一半都是为了齐白昱而来,足矣见他的人气之高。 他带着球在场上肆意奔跑,时快时慢,持球运球,脚尖轻轻一点,整个人便高高跃起。随着一个漂亮的三分球入框,他脸上陡然露出的笑容热烈得叫人挪不开眼。 陆迁停下奔跑的脚步,站在原地喘着气,远远地看着被人群围起来喝彩的齐白昱,心里突然升腾起一股落寞感。 汗水迷了眼,有些疼,他索性撩起衣摆胡乱擦了两把,无意间露出一截劲瘦的细腰。 他没看突然变得热情很多的观众席,深吸一口气,再次加入争夺。 他虽然打架很强,但是打球的技术实在一般,敌队的11号甩开了他直逼自家篮下,陆迁手忙脚乱去拦截,对方矮下身子躲过陆迁,却不急着投篮,甚至还有心思冲他咧嘴一笑。 陆迁感觉自己被挑衅了。 他沉下脸,调整角度猛地扑过去,11号身影一晃,贴着陆迁的身子躲过,轻轻一抛就进球了。 11号笑着冲陆迁吹了声口哨,然后跑远了。 他前脚刚走,楚檬后脚便赶了过来,看到陆迁表情不好,以为他是因为刚刚没有守住篮板而郁闷,便凑过去拍拍陆迁的肩膀,安慰道:“陆哥没事,咱们暂时还是领先的,有齐哥在输不了!。” 陆迁看向不远处的正在擦汗的齐白昱,眯起眼,“希望那小子能给力点吧。” 哨响落下,球被扔向空中,早已准备好的齐白昱纵身一跃,奋力一击,球不偏不倚正好落到在陆迁的手里。 身旁的楚檬立即欢呼,“接得好!” 陆迁额角微抽,巡视四周一番便快速运起球,等他跑过中场线时,身侧突然传来淡淡的皂荚香,陆迁一转头,便见先前那个在他面前投篮的11号出现在自己面前。 陆迁忍不住皱眉,“怎么又是你?” 11号呲了呲牙,“我可是你的对手唉。” 陆迁调转脚步往侧边跑,试图甩掉11号,哪知11号紧追不舍,在他的阻拦下,陆迁始终无法靠近敌队的篮筐。 两队人马渐渐向他们靠近,如果再不找机会突破,球很可能会被这个11号抢走。 陆迁一边闪躲一边观察四周,突然他注意到齐白昱那里有个空档,于是瞅准时机起跳将球投了出去,11号反应过来跳起扑防,却还是迟了一步,球成功传到齐白昱的手里。 两人撞了个满怀,一米八几的身子压得陆迁直翻白眼,离他们最近的楚檬快步跑过去将陆迁从11号的身下解救出来。 陆迁借着楚檬的手从地上站起来,脚踝那里蓦地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陆哥?”楚檬见陆迁姿势不对,立马看向他的脚腕,就见那里已经肿起一小块。 他赶紧找裁判终止比赛,然后陆迁就被队员们架着走向了观众席。 齐白昱一边往陆迁手里塞水一边蹲下身给他脱鞋,陆迁连忙按住他的肩,“你干嘛?” 齐白昱头也不抬地继续扒陆迁的鞋子,嘴上絮絮叨叨:“我得看看你伤的重不重,严重的话要去医院,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楚阿姨交代?” 楚阿姨是陆迁的妈妈。 看齐白昱紧张兮兮的模样,陆迁失笑,“看你这咋咋呼呼的模样,我只是崴到脚,又不是要断腿,说什么不吉利的话。” 齐白昱端起陆迁受伤的那只脚仔细看了两遍,除了有些肿没别的大事,这才笑嘻嘻地对陆迁说:“瞧我这嘴,该打。” 陆迁用没受伤的那只脚轻轻踹了他一下,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问:“如果我下场了,咱们这边少人,该怎么打?” 本来他们这边就少人,还是齐白昱东拼西凑了个替补顶上孙家琪的位置,再多的人可就没有了。 谁知齐白昱丝毫不慌,手指了指不远处,“这不,替补来了?” 陆迁顺势望去,鲜红的球衣穿在少年身上显得格外惹人注目,白嫩的脸薄铺着一层暖光,神采奕奕不似那天颓靡绝望的模 第24章 庆祝 球场上肆意奔跑的少年像一团火,热烈的红色球衣随风鼓动,灼烧着每一位观众的视觉神经。 少年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引起一连串的尖叫,看到观众席上被迷的七荤八素的女生们,一名队员忍不住吐槽,“这小子是来打球的,还是来出名的?” 另一个队员看着那道灵活穿梭的身影,叹了口气,“两者都有吧,他打球真不错,以前怎么没见过?” 有人忍不住感慨,“好像是二班新转过来的,长得帅还打球好,一个齐白昱就已经够我们受得了,这下又来个唐棠,真是不给我们这群人一点机会。” “谁说不是呢…” 闪避,起跳,扣篮,完美得分。 这位名不见经传的“旋风王子”队的替补队员用过人的球技拉开两支队伍的分差,赢得满场欢呼喝彩。 与士气大振的“旋风王子”队不同,敌队的心情格外低沉。 11号躲过唐棠又一次进攻,被狠狠撞过的脊背还在隐隐作痛,他不虞地停下脚步,“喂,你这算犯规了吧!” “犯规了吗?”唐棠垂下眼睫,两颊边落下毛茸茸的阴影,瞧上去分外无辜,“我不是故意的,而且裁判也没吹哨啊…” 11号一噎, “你…!” “唐棠,把球传给我!” 随着一道张扬的声音响起,身后突然刮起一阵风,他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被撞得一个趔蹶,摇摇晃晃朝旁边倒去。 稳稳接住球的齐白昱站在11号刚刚站着的地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同学,打球的时候要多注意四周啊,万一摔倒砸到人怎么办?” 11号稳住身形,扬起脑袋看着面前的唐棠跟齐白昱,咬紧后槽牙怒道:“你…你们…欺人太甚!” 唐棠闻言歪头看他,笑着问:“这也算欺负人吗?你又没受伤。” “别跟他废话,马上到时间了。”齐白昱轻飘飘看了11号一眼,转身运球直冲敌队的篮板。 “马上来。”唐棠扭过头,见11号正要起身,忽地上前一步凑到他面前,轻声道:“下次让我撞到你,可不仅仅是摔倒这么简单了。” 11号瞳孔一震,看着眼前这个笑容乖巧的少年,明明身处艳阳天,他却无端感到一阵恶寒。 这场没有悬念的比赛在愈发高涨的欢呼声中落幕,“旋风王子”队以34比17的战绩完胜十三中。 比赛结束后,队员们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十三中的球队跟他们一直不对盘,这次能以超出一倍的分数胜出简直太过瘾了。 尤其是楚檬,得意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了,对着齐白昱跟唐棠这两员大将反手就是一套彩虹马屁,吹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 最后还是一旁的陆迁听不下去让他闭嘴,这才停止这小兔崽子的丢人行为。 等大家换好衣服,齐白昱突然提议大家一块去聚餐庆祝,此话一出顿时一呼百应。 陆迁本想拒绝,可看着齐白昱望向自己的那双眼睛湿漉漉的,像极了跟自己以前养的那条小狗,叫陆迁说不出的拒绝的话。 齐白昱用脑袋蹭蹭陆迁的胳膊,好声好气地央求,“迁儿~你也去吧,我们这场缺了你不行。” 陆迁耳根微红,手却一把推开他的脑袋,“起开,一身汗臭味,离我远点。” “迁儿~” “行行行,我去还不行吗?”陆迁被缠得没办法了,只能应下,他指了指自己还肿着的脚腕,“但我这样子…” 陆迁的话还没说完,齐白昱背过身便往他面前一蹲,“来,哥背着你去。” “你小子…” “如果你不想让他背的话,我来背你?”一边沉默的唐棠突然出声。 陆迁一惊,拥有女主体质的唐棠现在在他眼里跟玻璃娃娃没什么两样,要是让唐棠背他,他还真怕这细胳膊细腿被自己压折了。 他连忙摆手,“别别别,我太重了,怕压到你,还是让齐白昱来。” 齐白昱跟着附和道:“没错没错,赶紧上来吧迁儿。” 陆迁妥协般地往齐白昱身上一趴,齐白昱轻轻松松就把他背了起来,甚至还颠了几下,皱着眉说:“重什么重,你最近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这么轻。” 陆迁扬手给了他一巴掌,“走你的,你当你是我妈啊,管那么多干嘛?” 齐白昱颇为不服气,一边走一边碎碎念,“嘿你这小子,你齐哥关心你一下还有错了?” 陆迁撇撇嘴,“切…” 两人笑闹着走远了,站在原地的唐棠安静地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微红的眼尾渐渐爬上一丝阴郁。 楚檬从他旁边经过,顺手拍了下他的肩,“唐棠,站着干嘛呀?该走啦。” 唐棠敛起眼底翻涌的情绪,嘴角笑容温润,“这就来。” 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饭店,要了个包间,等菜差不多上齐后,楚檬神神秘秘地提着一箱东西进来,众人看清他手里拿着的东西后,情绪瞬间高涨起来。 楚檬笑嘻嘻地拆开箱子,露出里面一排排淡绿色的酒瓶,“这种时候怎么能少得了酒呢?” 唐棠环顾四周后,迟疑地看向楚檬,“我还没到能喝酒的年龄…”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坐着的人笑着打断了,“我们这里除了你都满18啦,不过你还真是个乖孩子啊哈哈哈,只喝一点点,没事的。” “周大嘴说的在理”,楚檬一边分发一边说:“别急别急,人人有份!” 等发到陆迁那里,陆迁伸手刚要去接,一条胳膊突然插过来抢走了那瓶本属于他的酒,陆迁皱眉看向那只胳膊的主人,“蠢货你干嘛?” 话落,他的手里被塞了一瓶芋圆葡萄,上面带着水珠,冰得他手指蜷缩了一下。 齐白昱把酒瓶往自己那里一放,黑眸含笑地看着陆迁,“在路上下单的,零糖,你受伤了就别喝酒,喝这个。” 这时楚檬突然插到两人中间,酸溜溜地说:“是啊,我可是看着齐哥下单的,我让他给我点一杯最便宜的柠檬水他都不愿意,太偏心了!” 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划过,酥酥痒痒 第25章 回家 少年人自律性不强,即便嘴上说着只喝一点点,但地上的空酒瓶却是一瓶堆着一瓶放,到最后还能保持清醒的人都就只剩下陆迁跟唐棠了。 楚檬那小子从刚才就开始抱着陆迁的腿一边哭一边着喊爹,声泪俱下地控诉他老妈的诸多行径,生怕陆迁不知道他妈天天揍他。 陆迁嫌弃地把他踢开,结果他掉个头就又抱上另一个人的腿,一个喊爸爸一个喊儿子,倒是相处得其乐融融。 看到这一幕的陆迁憋着笑用手机给他录了一小段,打算当作他的黑历史,等他清醒的时候放出来让他见证自己的丢人时刻。 刚点击保存,肩头忽得一沉,陆迁侧过脸,发现是齐白昱靠了过来。 他其实很少见齐白昱喝酒,更别提喝醉这种事,齐白昱也不知道今天抽什么风,一瓶跟着一瓶灌,生怕自己喝不醉。 不过喝醉以后的齐白昱很乖,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或是大吵大闹或是喋喋不休,而是安安分分靠着他的肩膀。 平日里这个碎嘴子到了现在出乎意料得安静,陆迁突然还有些不习惯。 “迁儿…” 齐白嘴里含糊不清地昱喊着陆迁的名字,轻轻蹭着他的脖子,毛茸茸的头发蹭的陆迁有些痒,便不自觉往后躲了躲,齐白昱的头就滑到陆迁的胸口。 扑通…扑通… 陆迁一下一下有力且快起来的心跳跃入耳畔,齐白昱抬起头,视线有些涣散,“迁儿…你…你是不是…也…也喝多了,心…跳得…这么快…” 陆迁抿紧唇,他其实很不喜欢这具会因为齐白昱的靠近和触碰而心跳加速兴奋起来的身体,但这也是他无法抗拒的事实。 所以他只好在嘴上占点便宜,“你听错了蠢货,那是你自己的心跳。” 齐白昱傻愣愣地看向自己的心口,然后上手摸了摸,“我…我自己的?” 摸完,他嘿嘿傻笑起来,“对…对哦,跳得…好快。” 陆迁扶额,他真是服了这醉鬼! 眼见齐白昱还要往自己身上倒,连带着酒精混合着各种食物的味道扑面而来,陆迁下意识就往旁边躲。 然而在齐白昱快要靠过来的那一瞬间,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横插进二人中间,挡住了齐白昱的脸。 陆迁一怔,抬头看去,头顶暖色的灯光落进凝视着自己的那双眼,内勾外翘,像极了看爱人时的脉脉含情。 陆迁晃了神,连唐棠说得什么都没听清,他迷茫地眨眨眼,“啊”了一声,旋即就见唐棠嘴角绽放出笑意,轻飘飘,像是羽毛在他心尖挠了一下,痒痒得。 蓦地,唐棠凑到他跟前,鼻尖贴着他的鼻尖,呼出的热气带着丝丝酒味在身遭蔓延开来。 “难不成你喝芋圆葡萄也能喝醉?” 陡然拉近的距离叫陆迁愣怔一瞬,视线扫过桌上空了的饮料瓶,他不自在地别过脸,嗓音沉闷,“我没醉。” “没醉就好”,唐棠直起身环顾四周,笑着说:“他们这样恐怕不能自己回家了,给他们家人打电话来接吧。” 闻言陆迁诧异地挑眉,“你确定?” “确定,不然你觉得他们能够自己回去。” 陆迁看了眼地上歪七八扭躺着的人,说不出反驳的话,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唐棠笑得有点不怀好意。 作为全场唯二清醒的人,陆迁认命地拖动着伤腿给那些醉鬼的家人一个一个打去电话,然后在一片“回去再跟你算账”的咬牙切齿中目送他们离开。 等人走得七七八八,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情了。包厢里就剩陆迁,唐棠还有齐白昱三个人。 齐白昱家的电话打了三四遍都打不通,最后一遍响铃依旧没人接,唐棠出声阻止陆迁继续拨下去,“不用打了,说不定他家里人有事。” 陆迁头疼地看着乖巧坐在椅子上,歪着头睡得今夕不知何夕的齐白昱,“那这小子怎么办?” 唐棠沉默片刻,突然问:“你把他家地址给我,我送他回去。” “啊?” “你还受着伤,只能我送了。”唐棠说着耸了耸肩,似乎有些无奈。 他说的有道理,陆迁也没理由拒绝,拿出一直搁在口袋里的手机,“那我把地址发给你。” 还没等他点开地图,脑海里传来系统撕心裂肺的怒吼,【宿主快住手!!!】 陆迁被狗二突如其来的吼声吼得一激灵,手机差点拿不稳摔出去。 唐棠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陆迁拿稳手机,笑得勉强,“没…没事。” 〔你突然鬼叫什么?!〕 狗二缩了缩脖子,声音弱下去很多,【宿主你不能让唐棠送齐白昱回家,夜黑风高,孤男寡男,这不正是促进双方感情的好机会吗?】 陆迁挑眉,〔所以?〕 【所以我们要阻止他们加深感情啊!笨蛋宿主!一旦他们两个在一起了,你就要强行插在他们两个中间当三了!】 陆迁脸一沉,〔你干脆别叫狗血配角自救系统,叫辣手拆cp系统吧〕 不过说归说,他还是默默收起了手机,装作苦恼的模样对唐棠说:“要不我们一起去吧,我有东西落在齐白昱家了,顺便拿回去。” 唐棠定定地看着陆迁,黑漆漆的眼睛看得陆迁突然紧张起来,视线飘忽起来,“怎…怎么了?” 唐棠的目光落到陆迁的左脚,“你的脚…” “你说这个啊,不打紧不打紧,是齐白昱那小子紧张过度,我这么硬朗的身体走两步路完全没问题!”怕唐棠不相信,陆迁还特意站起来走了几步,每走一步,崴到的地方都会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陆迁面上若无其事,垂在身侧的手却死死攥起,青筋毕露。 ﹝狗二,总有一天我会拆了你〕 躲在暗处的狗二没出息地抖了抖,屏起声音开始装死。 见陆迁态度坚决,唐棠没再拒绝,打电话叫了辆车,一手扶着醉鬼齐白昱,一手扶着伤员陆迁,跌跌撞撞上了车。 系好安全带,陆迁余光瞥见唐棠因用力过度而憋红的脸颊,心里突然有些过意不去。 如果不是因为他非要跟着去 第26章 上药 面对来自唐棠的询问,陆迁一时语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叫他。 理智似乎还停留在饭桌上酒杯碰撞的时刻,他没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唐棠。 唐棠似乎被他直勾勾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率先转过了脸,然后在陆迁愣神的时候蓦地问了一句:“陆迁,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的事吗?” “我小时候?”,陆迁疑惑地看着唐棠,不明白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一五一十回答:“我七岁那年生了场大病,病好了以后对七岁之前的事都没有印象了。” 唐棠一怔,似乎没料到陆迁会这么回答,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失落,像是被人抛弃了一般,“没有印象…了吗?” 陆迁觉得唐棠有些不对劲,可还没等他开口,唐棠便自顾自念叨:“不记得了也好,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看着视野中愈来愈近的独栋别墅,陆迁脸上没什么表情,“到了。” 司机师傅停好车后,唐棠费力地将醉成一滩烂泥的齐白昱搬下车,回头望向还没解开安全带的陆迁,“不下来吗?” 肩头的狗二也在不停地小声催促,【宿主,剧情点!】 陆迁不情不愿地挪动屁股,磨磨蹭蹭下了车。 他的脚腕还在隐隐作痛,心里还充斥着莫名的抵触,从出租车到别墅大门的这段路显得格外漫长。 不过唐棠除了下车时的询问就没再多说半句催促的话,耐心地等着陆迁一瘸一拐地走到大门前。 他不是没向对方提出帮助,但是下了车的陆迁好像觉醒了奇怪的胜负欲,不仅不让他扶,还警告他带着齐白昱离自己远点。 唐棠拗不过陆迁,只好不远不近地跟在陆迁身后,静静地守着他。 陆迁艰难地移动到大门前,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指按下门铃,“叮咚——” 门铃响了好几遍,扬声器里才姗姗来迟响起一个轻柔的声音,带着点哑,像是刚睡醒,“谁啊?” 陆迁脸上飞快划过一丝不耐,嘴上却乖巧地应道:“齐阿姨是我,陆迁。” 声音突然变得很惊喜,颇为热情地回道:“是你啊小迁,好久没来阿姨家了吧?快进来。” 与此同时,别墅大门在三人面前缓缓打开。 陆迁扭头看了唐棠一眼,“进去吧。” 齐白昱家的别墅装潢偏田园风,自带的院子里种着很多花,此时正值花季,它们拥挤在一起热烈地开放着,浓郁的香味熏得人脑袋发昏。 陆迁小时候来齐白昱家里作客的时候问过他妈妈,为什么齐白昱家里会有这么漂亮的院子,当时他妈妈脸上的笑容一下都消失了。 “这些可都是你齐阿姨自己靠努力的来的啊。” 当时他妈妈是这么回答的,没有表情的脸甚至有些冷漠。 从那以后陆迁再也没有问过这样的问题。 上一次拜访这里还是前年过年,妈妈的病情没有恶化的时候,那个人带着大包小包的礼品,领着他到了这里。 那晚齐母做了一大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但是陆迁一筷子没动。 今夜再见到齐母,她似乎又跟上次在医院时不一样了,保养的很好,皮肤光滑细腻得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在冷色灯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珍贵象牙的色泽。 看到喝醉了的齐白昱齐母显得有些苦恼,一边絮叨着“这孩子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一边她热情地招呼陆迁跟唐棠坐下。 陆迁看着齐母忙里忙外的模样,又是做醒酒汤又是切水果,很想问一句,既然这么担心齐白昱,那为什么不接他打过去的那好几遍电话? 不过这话他始终没有问出口。 齐母把水果拼盘放在二人面前,有些无奈地看向陆迁,“小迁,你这位小同学帮阿姨把白昱带回房间吧?” 陆迁点点头,刚要起身,就被一旁的唐棠按住了胳膊。 唐棠笑着说:“阿姨,陆迁今天打球的时候崴到脚了,还是让我带齐白昱回房间吧?” “受伤了吗?”齐母惊讶地看向陆迁的脚腕,“肿得这么厉害,赶紧抹点药吧,正好阿姨刚买了治跌打损伤的药。” “阿姨我不…” 陆迁拒绝的话还没说完,齐母便转身去了杂物间,无奈他只能把剩下的话咽进肚里。 眼见唐棠搀扶着齐白昱往楼上走去,狗二再次向陆迁发出警告,【宿主!不能让他们独处!】 陆迁头疼地捏捏眉心,﹝我他妈的也想啊,可是我这腿没办法上楼梯〕 狗二也有些为难,【但剧情点…】 ﹝行了行了,你别搁这儿唐僧念经了,不就是不能让他们独处吗?这有什么难得?〕 “唐棠!”陆迁突然出声叫住唐棠。 唐棠疑惑地转过头,“怎么了?” 陆迁扬起唇,笑得有些不怀好意,“我之前不是救过你一次吗?现在就是你报答我的时候了。” 触及陆迁眸底藏着的勾人笑意,唐棠扶着齐白昱的手猛然攥紧,面上依旧一派纯良,“你要我报答什么?” “很简单”,陆迁晃了晃自己肿的老高的脚腕,歪着脑袋看他,“给我上药,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唐棠一怔,旋即失笑地摇头,“不过分,我还以为你会提别的什么。” “别的就不指望你”,陆迁摆摆手,“那我就当你答应了啊,赶紧把他扔了,然后过来给我上药。” 唐棠听话地带着齐白昱上了楼,在打开房门的那一瞬间,他瞥向楼下陆迁转过去的侧脸,黑眸闪烁着细碎的光点,似皎洁繁星点点坠入。 “既然抓住了机会,就得好好利用啊…” 齐母在唐棠上楼以后端着解酒汤和医药箱过来了,她把东西放在陆迁面前,轻声细语地说:“小迁你也喝酒了吧?喝点阿姨做的解酒汤,明天上学就不会那么难受。” 陆迁垂眸看着那碗飘着豆芽的鲜汤,被饮料与食物塞满的胃里没有一点这碗汤的位置,他抿着唇轻笑,对齐母摇摇头,“不用了谢谢,我没喝酒。” “你没喝酒?”齐母有些讶异,“我还以为你会跟你父亲 第27章 笔记 本来有个齐母在那里絮絮叨叨陆迁就已经够烦得了,狗二还在他耳边鬼哭狼嚎得吆喝,陆迁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想立马起身走人的想法也愈加剧烈。 就在他打算起身的那一刻,唐棠终于下楼了。 陆迁几乎像是看到救星一般望向唐棠,“唐…” 他的声音在看到唐棠阴沉的脸色时 突然卡到了嗓子里,狐疑地看着后者。 他到底在齐白昱房间里干了什么,怎么出来一脸别人欠他钱的表情啊? 唐棠走到陆迁面前,带着歉意说:“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齐白昱刚刚摔了一跤,我费了点劲才把他扶起来。” 陆迁看看唐棠那细胳膊细腿,了然地点头,“他壮的跟牛似的,就光长肌肉了。” 唐棠被他这番话逗笑了,神色也不似先前那般阴沉,他手脚麻利地给陆迁上好药后,两人便打算向齐母告辞。 临走之际,陆迁突然想起自己过来的借口,顺嘴问了一句,“对了阿姨,我上次借给齐白昱的球衣还在吗?” 听到陆迁的询问,齐母的眼神突然变得古怪起来,但等陆迁再看过去时,她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温和。 她苦恼地皱起眉头,“球衣?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时洗衣机坏了,那件球衣就被洗烂了,我跟白昱说过让他还你一件新的,他难道没还你吗?” “可能是他忘了吧。” 本来这就只是个借口,那件球衣对陆迁来说其实无关紧要。 听到衣服坏了拿不回来,陆迁也只是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没事,一件球衣而已,坏了就丢掉吧。” 齐母眼眸含笑地看着两人,“那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离开齐家,唐棠执拗地陪着陆迁回去,等亲眼看着陆迁进门他才放下心来。 他的脸上还挂着同陆迁互道“明天见”时的笑容,但在上车的那一刻消散得干干净净。 回想起无意中在齐白昱房间里看到的东西,唐棠黑黝黝的瞳眸里弥漫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周末因为庆祝而喝得酩酊大醉的代价就是周一上课时二班的迟到记录上多了好几个人的名字。 偏偏今天又赶上分班考试的成绩分析,以及高三的分班结果公布,整个班级的上空一直萦绕着一股低气压。 二班是七中高二年级里中等偏下的班级,汇集了不少学渣,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 现在学生难教育,有硬性规定不能上手打骂学生,但他们的班主任却是剑走偏锋,不按照常理出牌。 只要你不听话,她就会想出各种法子来治你,保证你服服帖帖,因此在学生中积威颇深。 而她的重点关注对象包括又是刺头又是学渣的陆迁,两人的梁子从陆迁刚踏入七中的第一天就结下了。 比起高一时的针尖对麦芒,高二后班主任对付陆迁开始使用批评打击为辅,怀柔兼鞭策为主,试图曲线救国。 只可惜陆迁是个榆木脑袋,面对班主任对他的痛心疾首不仅油盐不进,反而变本加厉—— 他的这次分班考试中语文史无前例地考了个位数。 简单分析完其余人的成绩之后,班主任看向压在最底下那张有些泛皱的试卷,以及那个让她在整个语文组颜面扫地的分数,再说话时都有些咬牙切齿,“陆迁,下课带着你的试卷来我办公室一趟!” 陆迁面无表情地领回自己的试卷,看着上面的“5”陷入了沉思。 语文是他的母语,写得再差也不至于得个5分吧? 批改这份试卷的老师肯定多少带了点私人恩怨在里面,没错,一定是这样。 他默默地给自己催眠。 坐在旁边的齐白昱无意中瞥见陆迁的分数,突然有点想笑,但鉴于一旦笑了会被暴打一顿,他还是忍了下来,并且故作沉稳地拍拍陆迁的肩膀,宽慰他道: “你别太紧张,考好考坏那都是过去式了,别看老班平常老师骂你,她其实还挺喜欢你的,这次分班肯定还会把你分到她的班上。” 说着,齐白昱悄悄瞥了眼老班的脸色,“她正在气头上,待会儿她让你做什么你就乖乖照着做,别对着干啊。” 陆迁冷哼一声,视线落到齐白昱的卷子上,瞥见上面的分数后更不爽了,二话不说一脚踹了上去,“蠢货,你背着我偷偷学习了?居然考那么高!” 齐白昱连连躲闪,苦笑着摇头,“哪有!我这段时间天天跟你黏在一起,根本没时间偷学好吧!” 陆迁哑言。 为什么这么正常的一句话从齐白昱嘴里说出来这么奇怪? 不过其实仔细想想,齐白昱这些天除去睡觉吃饭的时间,一直都跟他形影不离地混迹在球场跟网吧,确实没时间学习。 齐白昱总不可能背着他晚上回去点个小夜灯通宵卷吧? 如果真是那样,他图啥? 图能在他面前显摆? 陆迁的视线装似不经意地掠过齐白昱的成绩单,在看到那上面一连串都在优秀线以上的分数后,又转回自己那个垂死挣扎的5分上。 他突然觉得人生无望。 得出齐白昱就算不学习考的都比他好的时候,陆迁蓦地发现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能那么大,他糟心地别过脸,不再看齐白昱那边。 然而就是这一转头,让他不小心看到了唐棠的成绩单。 陆迁:…… 妈的这世界不让学渣活了对吧?! 陆迁看着唐棠那一个个差一两分就满分的数字,没由来产生一种“你呆在二班真是屈才了”的感慨。 唐棠似有所感般偏过头,微长的碎发遮住一点眼,但没遮住里面流露出来点点笑意,“你后悔了吗?” 陆迁被他这没头没脑的的话弄得一怔,“后悔什么?” 唐棠挑眉,乖巧的模样就变得有些痞气,意有所指地说:“后悔用了那个让我报答恩情的机会,你明明可以用它来让我帮你补习。” 陆迁胡乱将那张5分的卷子塞进桌洞,嘴硬道:“补什么补!我不需要!” 唐棠有些遗憾,又有些好笑,故作苦恼地耸肩,“那好吧,看来我只能把那些笔记扔掉了。” 陆迁不为 第28章 分班 “噗嗤…” 唐棠直起身子,没忍住笑了出声。 陆迁气急败坏地瞪了他一眼,“笑什么笑?!” 野生学渣想好好学习了,有什么好笑的?! 见陆迁炸毛了,唐棠支着下巴眉眼弯弯地看着他,“不笑了,想要努力是好事,不过那些东西都在我家里,今天放学你跟我回去一趟吧?” 陆迁皱眉,“你为什么不能明天早上给我带过来?” 唐棠摊手,眼神无辜地看着陆迁,“东西太多了,拿不住。” “…好吧。” 唐棠的理由太充分,而且拿人手短,陆迁也只好应下来。 哪知他俩前脚刚约定好,后脚齐白昱就推了推陆迁的胳膊,“嘿迁儿,今天放学去网吧吧,帮派之战七点半开战,咱们一块儿大杀四方!” 闻言,陆迁愣在原地,犹豫地看着齐白昱与唐棠。 他现在面临着人生中的一大抉择,做得好,皆大欢喜,做不好,两头不是人。 看着眼含期待的齐白昱与笑意盈盈的唐棠,陆迁好像看到一只在撒娇的大狗与伸出爪子示软的白猫。 一边是学习,一边是游戏,好像自古就是难以拎清的问题。 在两人无声的注视下,陆迁犹豫了下,“我…” 叮铃铃—— 比陆迁的回答先到来的是下课铃声。 班主任没有拖堂,收拾好教案后,她清了清嗓子,“分班结果下午贴到墙上,大家到时候自己去看自己的班级。” 说完,她的目光落到最后一排,“陆迁!” “知道了。”陆迁像棵蔫儿吧的小白菜,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他看着在还等着他回复的两人,头疼得捏了捏眉心。 他用商量的语气道:“要不等我回来再说?” 齐白昱跟唐棠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自发给陆迁让开道,并表示他们会耐心地等陆迁的决定。 陆迁不情不愿地捏着那张5分试卷走出教室,拖着受伤的脚慢吞吞往班主任的办公室挪去,明明是很短的一段路,但在他看来每一步都显得格外漫长。 班主任的办公室是好几个老师共用的,陆迁也不是第一次被叫到这里,漂亮的孩子总是让人讨厌不起来,哪怕陆迁是个刺头,这些老师也很喜欢陆迁。 看到陆迁进来,手头卷子分析完了的老师便打趣他,“呦陆迁,又被你温姐姐叫来喝茶啊?” 陆迁苦笑着点头,不等班主任吭声,自己便站到了老位置等着挨训。 然而他等了一会儿,往常的批评并没有如约而至,反倒是等来了班主任一声长长的叹息。 刚刚还在班里咬牙切齿的班主任此时却显得格外平静,平静得陆迁心底没由来有些慌,他口舌发干,试探性地问:“老师?” “陆迁”,班主任凝视着陆迁,语调平稳,“你知道你这次在年级排名多少吗?” 陆迁心里一咯噔,班主任以前也问过他类似的问题,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毫无波澜,就像一摊死水。 即便心里纳闷,他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倒…倒数?” 班主任拿出一叠a4纸放在陆迁面前,上面“年级排名”四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你自己翻吧。” 陆迁心底的不安愈发强烈,捏住纸的手都在微微颤抖,这份表格总共有十几页,他在最后一页的最后一个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与此同时,班主任无奈又冷酷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咱二班虽然不是什么好班,但也没有那么差,有些事你也是知道的。” 她顿了顿,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我们学校一直实行的是淘汰制,如果不是我一直压着,你早就滑到其他班级了,因为我一直相信你是个可塑之才,只要努力学习一定会成为黑马…” 陆迁心间一颤,下意识上前一步,“老师…” 班主任的音调突然拔高,“但是我想错了!” 她伸手指着陆迁手里皱巴巴的试卷,“我教你了那么长时间,结果这么重要的分班考试里你给我考5分?!你对得起你的付出吗?!” “我…”陆迁张了张嘴,他想要反驳,但却发现脑子里空空荡荡,什么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什么你?!我自以为能够雕好你这根朽木,但现在我认清现实了,我不是那块料,你也不是。” 因为愤怒和失望,班主任的胸膛剧烈起伏,看上去温和的五官也有些扭曲。 她看着失神的陆迁,闭了闭眼,狠下心来一字一句道:“你太让我失望了陆迁,我这班太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下午你就去6班吧。” 听到班主任的话,狗二比陆迁还激动,高声呼喊道:【夭寿啦!宿主你不能转班啊!你要是转班了,齐白昱跟唐棠就会日久生情的!】 陆迁瞳孔一震,下意识抓住班主任的手,哆嗦着说:“老师我不想走,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求求你了!我想留下!” 班主任眼里浮现出一丝动容,但还是摇摇头,“陆迁,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了,是你自己不珍惜。” 陆迁急得嘴唇都要冒泡了,双手不停地颤抖,“老师!我发誓下次考试一定及格,老师求求你了,就这一次!好吗老师?!” 班主任为难地看着陆迁,“可是…” 就在这时,门口蓦地传来一个清越的嗓音,“报告!” 正在拉扯不清的两人皆是一顿,不约而同望向门口,突然出现的少年背对着阳光,身上薄铺一层金色,泛出蜂蜜般的漂亮色泽。 看到是唐棠,这个横空出世,以甩掉第二名将近五十分的差距稳坐第一宝座的黑马,班主任的态度瞬间转了个弯,“是唐棠啊,进来吧,找老师有什么事?” 陆迁默默低下头,不想让唐棠看到自己难堪的模样。 唐棠走到二人跟前,眸中笑意深深,“是这样的老师,我刚刚路过无意中听到你们在讨论陆迁同学的归属问题,不过我觉得这很好解决。” 说着,他看向垂着头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陆迁,“您不妨再给陆迁一次机会,我刚刚答应要给陆迁同学补习,相信有我的帮助,陆迁同 第29章 检讨 陆迁不自觉攥紧手指,紧张兮兮地盯着班主任那开开合合的唇瓣,像是刑犯被下判决书时的漫长等待。 “噗嗤…” 班主任被他这副模样逗笑了,“你小子现在知道紧张了?” 班主任的笑声叫陆迁紧绷的神经忽得一松,紧接着得寸进尺地询问:“那…您这是同意了?” 班主任看了眼站在他旁边的唐棠,无奈道:“人家学霸都亲自出马了,我再不答应岂不是说不过去?” “好耶!” 陆迁眼睛一亮,激动得一把抱住手边的唐棠,唐棠被他猛男撒娇扑得一个趔趄,连连后退几步这才稳住身形。 班主任好气又好笑地看着抱作一团的两人,“陆迁你别高兴得太早,下次考试你要还是不及格,就得给我滚出去。” 陆迁松开唐棠,捣蒜般点头,“知道了知道了!谢谢你老师!” 说完,他又转头看向唐棠,嘴角冒出两个酒窝,琉璃色的眸底像盛满了蜜糖,甜丝丝得,“也谢谢你,唐棠!” 唐棠笑着问他,“有那么开心吗?” 陆迁晃晃脑袋,目光越过他落到不远处的虚空,喃喃道:“你不明白这件事对我来说多重要,我不能去别的班,因为班里有很重要的人在。” 唐棠的笑容一凝,缓慢地眨着眼睛,轻声问:“那个人…是齐白昱吗?” 陆迁挑眉,背过身慢悠悠地朝班级的方向走去,他的声音被偷偷溜过来的风吹得四散,听上去有些不真切。 “是,但不完全是。” 唐棠垂在身侧的手指慢慢收紧,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陆迁的背影片刻,眸底暗光闪烁。 须臾,他抬脚跟上陆迁。 还没走出去几步,身后突然传来班主任的声音,“等等!” 唐棠转过头,班主任踩着高跟鞋噔噔噔追了上来,脸上挂着一丝笑,但怎么看都有些不怀好意。 唐棠一顿,“老师,还有什么事吗?” 班主任伸手拨了拨额前的碎发,“不能就这么放过那小子,我教语文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遇见考5分的,真给我长脸了。” 唐棠看着面前这个看上去温温柔柔的女人居然渐渐露出狞笑,没由来打了个寒战。 “你替我转句话,就说他这次要交的检讨翻倍,十万字,两个月内写不完就给我滚蛋。” 唐棠依言应下,“我会一字不落地转告给陆迁同学的。” 班主任点头,然后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陆迁那小子就交给你了。” “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少年微微弯起眼,沐浴在阳光里的侧脸的像是化了的蜜糖,郑重的嗓音一字一顿,像是对班主任保证,也像是对他自己保证。 陆迁回到教室的时候,齐白昱正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摆弄着他的钢笔,见陆迁回来,他眼中一亮,直起身冲陆迁说:“这是我送你的钢笔吧?没想到你居然留到了现在!” 陆迁一怔,目光落到齐白昱手里的那根通身漆黑的钢笔上,它是齐白昱送给自己的第一个生日礼物,也是他们成为好朋友的第一天的纪念品。 不过平常它都呆在书桌最靠里的笔架上,怎么现在会出现在齐白昱手里? 陆迁一瘸一拐走到齐白昱跟前,伸手从他那里抢过钢笔,“你从哪儿翻出来的?” 齐白昱指了指陆迁桌子上敞开的笔袋,表情无辜,“它就在那儿放着啊,我看着眼熟就拿出来瞅了两眼…” 他看着陆迁皱起来的眉头,诧异地问:“我就真得只是看看,你该不会生气了吧?” 陆迁瞥了他一眼,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没有,只不过我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把它拿出来了。”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齐白昱撑着胳膊凑到他跟前,眼睛亮亮地望着他,“所以说你想好今天放学跟谁走了吗?” 陆迁眉尾轻翘,状似苦恼地说:“非得是今天吗?” 齐白昱撇撇嘴,有些不高兴,“你给我装傻?你明明知道这次帮派之战对于我来说有多重要。” 齐白昱这个人总是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产生奇怪的胜负欲与自尊心。 那次他在游戏里单挑输给【T】之后,就发下了狠话,自己一定会在帮派之战中战胜对方,如果齐白昱输了,那他就自动换职业,并且再也不会换回来。 对于齐白昱这个视暗影这个职业为骄傲的人来说,他这次的赌约就跟他的身家性命差不多了,这也从侧面反映出他对今晚的帮派之战的重视程度。 陆迁也是知道这件事的,所以才会犹豫到底是去网吧还是去唐棠家。但在经过办公室一日游后,他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陆迁支着下巴,眉宇间充斥着浓浓的笑意, “其实吧…” “你想跟我去网吧?好兄弟,我就知道你会站在我这边的。”齐白昱满眼期待地看着陆迁。 然而下一刻,陆迁便迎面朝他毫不犹豫地泼了一盆冷水,哗啦啦从头浇到脚—— “我要去唐棠家。” 齐白昱眨了眨眼,难以置信中又带了点委屈地看着陆迁,“你说什么?!” 陆迁坏心眼地扬起脑袋,“我说我今天下午要跟唐棠回家,不能陪你去网吧。” “为什么?!”齐白昱的控诉震耳欲聋,看陆迁的眼神活像抛弃糟糠妻投入小三怀抱的渣男,“你明明说过要陪我征战四方的,难道这么快就要食言了?” 听到齐白昱提起自己刚玩《幻界》时跟他许下的中二誓言,陆迁就感到一阵头疼,余光瞥见不疾不徐走过来的唐棠,他像是见到救星般朝对方招手,“唐棠,快过来!” 唐棠不明觉厉地走到自己座位上,垂眸看向陆迁,“怎么了?” 陆迁一把扯住唐棠的胳膊,理直气壮地说:“班主任让我跟着唐棠好好学习,所以我真的不能跟你一块去了。” 齐白昱表情受伤地看着紧挨在一起的两人,眼里充斥着不解,“之前拉着我打球泡吧玩游戏的人是你,现在嚷嚷着好好学习的人也是你,你这个善变的男人,说好的一辈子不离不弃呢?!” 陆迁:…… 第31章 过往 陆迁的视线落到手心里镌刻着独特花纹的钢笔,冰凉的触感在这炎热的夏天里显得格格不入,他攥紧了钢笔,看着少年的眼神里带着不加掩饰的疑惑。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好奇。” 唐棠如此回道。 但他的表情一点都不像好奇的模样。 都说眼睛是人传递感情的最佳平台,唐棠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内勾外翘,漆黑的瞳仁里倒映着出一梭光—— 但陆迁读不懂他的情绪。 他不知道这个少年究竟是想问的是这根钢笔本身,还是想问这根钢笔背后的含义,所以他只能模棱两可地回答: “它从我的书包里跑出来的,你觉得它是不是我的?” 唐棠抿着唇没有回话,只盯着这根笔看。 他就看了很久,久到陆迁觉得应该离开了,他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钢笔很好看。” 陆迁握着钢笔,除了“谢谢夸奖”以外再也找不到别的话来说,他们就这么结束了交流。 收拾好所有的东西,陆迁扭动车把正准备离开,座椅突然被人拽了一下。 他转过头,一张含着笑的脸庞跃入视野,“想去海边转转吗?” 陆迁望了眼从远方开始铺陈暗色的天幕,又看了眼唐棠脸上的红印与扬起的嘴角,犹豫了下,转过身,把书包默默地挪到了前面。 “走吧,别太晚就行。” “嗯。” 唐棠小小地应了一声,跨坐上来,陆迁虽然经常打架,但腰却意外得很细,唐棠那两条胳膊轻而易举便能把它圈起来。 感受到身后贴上来的热意,陆迁身子一僵,连带着腰板都不自觉挺直了。 他小心地调整着呼吸,体内泛起一波又一波热浪,通往海边的这段路似乎变得难熬起来。 带着咸腥味的海风吹得校服衣摆上下起伏,也吹得人心上下乱跳。 扑通扑通扑通… 频率似乎快了几分,不知道是因为傍晚盘旋着的暑气,还是因为身后少年清浅的带着柠檬糖甜味的呼吸。 一直到了目的地,两人都没有任何交流。 唐棠下车时,细长柔软的发扫过陆迁的脖颈,痒痒得。 陆迁不自觉缩了缩脖子,刚要开口,却看到唐棠一言不发地朝着大海走去。 太阳剩了一半堪堪挂在海平面上,成群结队的海鸟盘旋在水面之上,荡漾起橘红色的波纹,无边无际。 唐棠赤着脚站在浅滩,海水冲刷着他的小腿,掀起一阵冷意,他眺望着远方渐渐没入海水的红日,又像是透过它怀念着什么。 他的背影在这幅苍茫的油画中看上去有种说不清的孤独,像是被简笔勾勒且忘记上色的素描小人。 “唐棠。”陆迁站在他不远处,喊了他的名字。 他看着唐棠,唐棠也循声看向他。两人视线相撞,不知是不是海边起了雾的原因,他总觉得唐棠像是哭了一样,眼睛湿漉漉的。 “我曾经也送过一个人钢笔,那是我送出去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礼物。”唐棠突然出声说道。 陆迁摆出倾听的姿态,“看来那个人对你来说很重要咯?” “嗯,他很重要。”唐棠顿了顿,声音低下去许多,“他是我喜欢的人。” 猝不及防吃了个瓜的陆迁瞳孔一震,唐棠有喜欢的人了?! 〔狗二,不出来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吗?〕 狗二紧张地咽口水,【这…这…这其实也能理解,『有喜欢的人』也是相当热门的一个标签,很多人都喜欢看受被甩了以后遇见真爱,打脸渣男的情节】 陆迁恍然大悟,居然还有这种设定。 他看着唐棠怅然的表情,没忍住好奇问了一句,“那他现在在哪儿啊?” 唐棠看着陆迁,又像是通过他在看别人,说出来的话被海风吹得不甚清晰。 “他离开了,我也找不到他。” 陆迁反应过来自己好像问了不该问的,尴尬地挠挠头,“抱歉。” “你不用道歉。” 唐棠拎着鞋缓步朝礁石那里走去,他找了个相对平整的地方盘腿坐下,然后拍拍身旁的空地,“再陪我一会儿吧。” 从陆迁这个角度看去,唐棠的笑容看上去既脆弱又牵强,这样的他叫陆迁压根说不出拒绝的话,所以他只能认命地坐了过去。 涨潮了,浪花拍打着礁石,溅起来的水珠洇湿裤脚,唐棠的眼睛看着那些不停绽开的白色花朵,轻声道:“其实我是唐家捡回来的孩子。” 闻言陆迁微怔,诧异地看向唐棠,但是唐棠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回答,自顾自继续说: “我六岁的时候他们把我弄丢了,我在那个人贩子窝里待到十岁逃了出来,然后就在那个边缘小镇上四处流浪。” “我睡过垃圾堆,吃过别人不要的剩饭,也跟别的流浪汉抢过地盘,但一个十岁的孩子又能抢的过谁呢?” “每次到冬天的时候,我就感觉自己活不下去了,但又每次能侥幸看到第一支春花盛开。” 唐棠说这些的时候脸上依旧带着笑容,他把这些话碾碎了扔进风里,又像是在说一段无关紧要的琐事。 “直到后来,我遇见了一对夫妇。” “他们收留了我,有温暖的衣服,松软的面包,让我睡在床上,还送我上学。” 说着,他自嘲地垂下眼,“在你看来很普通又很理所当然的东西,对于那时候的我就是天大的恩赐。” “我…”没有经历过唐棠所说的过往,陆迁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唐棠似有所感,摇了摇头,“你不用安慰我,我讲这些不是为了博取你的同情。” “那对夫妇起初对我很好,但人总是会变得,尤其是在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 “他们不再关心我,认为我是累赘,不止一次地想要抛弃我,直到他们孩子住院让我去陪护,意外地遇见了我的爷爷。” 他仰起脑袋,合上眼,任凭干涩的海风吹拂,“我还记得我说我要离开的时候那对夫妇的表情,他们好像很难过,又好像很开心。” “回到唐家后,我觉得这次我总不可能会被丢下,可是我 第32章 烟花 陆迁的话音落下,这一刻,在他们的世界里没有星辰大海,没有山川河流,没有潮涨潮落,没有晚风荡漾。 看着面前信誓旦旦向他保证的少年,唐棠缓慢地眨动眼睛,他近在咫尺的睫毛轻轻颤动,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良久,他才开口,“谢谢你,我记住了。” 他对陆迁说,又像是对自己说。 陆迁变戏法似的从书包里摸出几根仙女棒,伸到唐棠眼前晃了晃,“想看烟花吗?” 唐棠失笑,“你怎么还有这个?” 陆迁握着仙女棒的手一僵,“这个…” 他总不能说是之前用来帮齐白昱泡妞剩下来的吧? “你就别管我怎么有的了,给你你就拿着。”陆迁一边说着,一边把仙女棒往唐棠手里塞。 然而等塞完之后,陆迁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他没火。 陆迁尴尬又抱歉地看向唐棠,“其实我没…” 他的话还没说完,“啪嗒”一声,细小的火苗骤然亮起,在他眼前晃了晃,紧接着他跟唐棠手里仙女棒一同被点燃。 炸开的火星如瀑布飞溅,映得周遭一片暖橘,唐棠那张像是水墨勾出来的美人面在火光下好看得不像话,像是饱满诱人?的果肉,透出糜烂的馨香,诱人?去品尝。 “很漂亮。” “什么漂亮?” 唐棠浅色的瞳眸微闪,他的脸庞在暖光的映照下显得温和至极,又带着莫名的脆弱。 “烟花,还有你…都很漂亮。” 陆迁呢喃着闭上眼,烟花的火光落在眼皮上,遮住的视野内却依旧泛着星星点点的光斑,还有被光线映射的泛着赤红的黑。 “漂亮可不是用来形容男生的词。” 耳边落下唐棠带着打趣的嗓音。 蓦地,柔软的触感落在陆迁的颊侧,轻柔地像是浪花跳了一下。 陆迁猛地睁开眼,唐棠那双噙着笑意的凤眼微弯。 他们两个离得很近,天已经完全暗了下去,仙女棒也燃烧得只剩下一点火星,海风将他们裹挟起来,四周安静得仿佛置身在世界尽头。 就在这一片沉寂当中,唐棠轻轻地说:“陆迁,你是我不幸的人生中遇到的最大的幸运。” 陆迁听见这句话,愣了愣,心跳猛然加速,扑通扑通剧烈到要跳出胸腔,他慌乱地往后退去,不敢看唐棠的脸,说出来的话也结结巴巴。 “你…你瞎说什么呢…对了,这么晚了…我…我该走了!” 陆迁胡乱抓起书包,跌跌撞撞朝车子的方向跑去。 直到呼呼的晚风灌进衣服,吹在脸上,陆迁混沌的大脑才稍稍清醒,他看着路两旁不断倒退的街景,幽幽叹了口气。 狗二顶着白菊花出现在车筐里,不解地望着他,【你叹什么气?】 陆迁不自觉地别过脸,小声嘟囔:“我感觉事情的走向有点不对劲。” 听他这么一说,狗二来了兴致,【我们不是一直在阻止剧情点吗?其实刚刚唐棠倾诉的对象应该是齐白昱,现在换成了你,你应该高兴才对】 回想起在烟火燃尽时唐棠的触碰,陆迁仍感到一阵不正常的悸动,不管他做多少个深呼吸,都没能让胸腔的颤栗消停下来,手摸上去依旧有着快速的震动。 陆迁纠结地皱起眉,“可是他…” 狗二跃到陆迁面前,伸手按了按他的眉心,【哎呀没有什么可是,只要唐棠不跟齐白昱在一起,那么你就能够避开死亡的结局】 陆迁沉默许久,“…好吧。” 狗二像是想起什么,【对了,你就这么把唐棠丢在那里不管?这里离他家还有一段距离唉】 陆迁瞳孔一震,“我当时太慌了所以就…可是我都已经快到家了。” 狗二一拍脑门,【嘶,真有你的!】 陆迁心虚地看了眼海边的方向,“唐棠不是主角吗?他一定能想办法回去的。” 第二天,唐棠请假了。 听老师说好像是因为风吹多了半夜发高烧,火急火燎地住进了医院。 看着空着的座位,陆迁难得产生了点负罪感,所以今天上课认认真真记笔记,一节都没睡。 相比之下旁边的齐白昱就显得格外无所事事,他撑着胳膊一会儿看看窗外,一会儿看看陆迁,就是不看黑板。 感觉齐白昱第三十次望向他的时候,陆迁忍不住抬脚踢了下他的小腿,怒道:“你要是不学习就给我睡觉,别打扰我努力!” 齐白昱趴在桌子上,侧着脸看陆迁,“你十万字检讨写完没?” 陆迁白了他一眼,“没,如果你能帮我写点的话那就更好了。” 齐白昱笑着闭上眼,“不不不,这可是班主任亲自交给你的任务,我可不敢插手。” “你小子!”陆迁说着又踢了他一脚。 齐白昱没再吭声,呼吸渐渐平稳起来。 发现旁边没了动静,陆迁扭头看了过去,齐白昱果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上午的阳光不算毒辣,只留了一缕落在他的发上,将那一片染成灿金。 安静下来的齐白昱总会让陆迁回忆起两人的小时候,那时的齐白昱又乖又听话,不会吵着闹着找真爱,也不会天天拉着他到处撩妹。 他时常露出懒洋洋的样子,拱着脑袋窝在他身边,像只喜欢晒着太阳小憩的狗狗。 “真是魔怔了…”陆迁自嘲地收回视线。 所有人都在向前走,只有他一个人眷恋旧日,停在过去不肯抬脚。 课后,陆迁揉了揉发酸的眼,拿起水杯准备去接水,手腕突然被人抓住。 陆迁起身的动作一顿,顺势望去,齐白昱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站起来,“我去给你接水,这个给你,趁着课间滴两滴歇歇眼睛。” 陆迁看着齐白昱递过来的眼药水,挑了挑眉:“你居然还有这东西?” 齐白昱笑嘻嘻地拿过陆迁的杯子,“这是你齐哥专门给你买的,你一个学渣天天不学习,一下子长时间看书眼睛肯定会不舒服,我昨天跑了好几个药店,他们说这款效果最好。” 陆迁心头微颤,嘴硬道:“你说谁是学渣?!” “你不是吗?语文只考5分的大神?” “你… 第33章 补偿 陆迁抬起的手瞬间调转方向,一巴掌抽到楚檬的脑门上,“臭小子胡说八道什么呢!” 楚檬哎呦一声,捂着被打疼的脑袋愤愤不平道:“明明就是!昨天齐哥为了给你买眼药水自己一个人先跑了,把我们几个扔在网吧里不管不顾。” 陆迁一怔,“真的?昨天不是帮派之战吗,他没参加?” “千真万确!”,楚檬的同桌周亮幽怨地说:“参加了,但没有完全参加。昨天齐哥上线等那个【T】等了半天,结果人家压根就没来,然后系统判定是齐哥赢了。” 楚檬声泪俱下地控诉,“对啊对啊,谁知道齐哥赢了以后直接下机了,留下我们几个菜狗应对对面帮派那群不是人的高玩,他们比我们整整多出来30级啊!” 楚檬说着抓住陆迁的胳膊,委屈到不行,“30级!你知道越30级pk有多痛苦吗?!我感觉我的头盔都要炸了!” 陆迁好笑地拍拍楚檬的狗头,“不哭不哭,儿子乖。” 楚檬拍开陆迁的手,突然正经起来,“陆哥,这次说什么你都要补偿我。” 陆迁摆摆手,“是齐白昱丢下你们的,你找齐白昱。” 楚檬态度极其坚决,“不行!齐哥是为了你才跑的,所以补偿你们俩都有份!” “我就不。”陆迁双手抱臂,一脸“如果我不同意你能拿我怎么办”的表情,好整以暇地看着楚檬。 “陆哥,你…你不能这样!”楚檬语塞,打又打不过,说又说不过,他还真拿陆迁没办法。 他郁闷地瞪着陆迁,余光瞥见从后门慢慢悠悠晃进来的齐白昱,眼睛一亮,像是看到救星一般扑了过去,“齐哥!!!” 齐白昱冷不丁被他扑了个正着,差点把手里的杯子摔出去,还好杯盖拧紧了,不然水都撒出来了。 他腾出一只手推开楚檬凑上来的脸,没好气地问:“咋咋呼呼的干嘛呢?” “齐哥~” 楚檬拉长了腔调,将齐白昱昨天下午的罪行添油加醋又复述了一遍,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这好人是让你当了,但是你有想过还在网吧被人吊打的我们吗?!今天你要是不同意,我就使劲烦你!!” 齐白昱眉心乱跳,下意识瞥了眼陆迁的脸色,见后者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他握紧拳头在楚檬面前晃了晃,假模假样地威胁道:“你敢烦我揍你啊。” 楚檬闭着眼搂紧胳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不听不听,只要你答应我,我保证不烦你!” 齐白昱既好气又好笑,“你小子…” 陆迁被楚檬英勇就义的模样逗乐了,哈哈笑了两声,“答应他吧,不然我觉得他真的会烦死你。” 齐白昱往外推的动作一顿,眯起眼,“要我答应可以,我想先知道你们想要什么补偿?” 楚檬松开齐白昱,突然扭捏起来,“就…就是…” 一旁的周亮看不下去,一拍大腿,“哎呀,就是他在表白墙上看上了一个高一刚入校的小学妹,想让你帮他约一下去游乐场。” 陆迁挑眉,揶揄地看着楚檬,“哦~小学妹啊…人家才刚上高一,你这禽兽。” 楚檬耳根子一红,梗着脖子嚷嚷:“我就是喜欢年纪小的怎么了!” 陆迁笑着打趣他,“三年起步,最高死刑哦。” 楚檬颇为不服,“我是那种没有底线的人吗?!再说了齐哥不也跟刚入学的小学妹谈过,难不成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好了迁儿,你就别打趣他了”,齐白昱笑着打圆场,拍拍楚檬肩膀,“你小子出息了啊,要不要哥给你支几招?” 楚檬嚷嚷的声音突然小了下去,脸上还挂着可疑的红晕,偷偷凑近齐白昱,“要。” 齐白昱冲他摆摆手,“边儿去,回去再给你传授,退下吧。” “喳!”楚檬咧嘴一笑,屁颠屁颠滚回自己的座位。 正巧上课铃响了,陆迁坐下后,齐白昱殷勤地给他递水,“给,蜂蜜水。” 陆迁接过抿了一口,不冷不热刚刚好。 他斜睨齐白昱一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齐白昱嗔怪地看着他,“其实我也想让你帮我一件事。” “说。” 齐白昱眼神期待,“既然楚檬都让咱们去游乐场了,那你陪我去玩密室逃脱吧!” 陆迁果断摇头,“不行。” 他可没忘记上次陪齐白昱去玩,结果那厮吓懵了,几拳把工作人员捶进医院,不仅没有得到宣传的沉浸式体验,还倒贴了医药费。 “迁儿…”齐白昱揪着陆迁衣角小幅度的摆动,眼神都耷拉下来,看上去颇为委屈。 陆迁眼皮一跳,“打住打住!” “迁儿…我的好迁儿…” 齐白昱放软了嗓音,一句话拐三个调,听得陆迁太阳穴一突一突得跳。 这个狡猾的男人,他明明知道自己没办法拒绝他这个样子,还每次都对他使这招,屡试不爽。 陆迁手搭在齐白昱脸上,把他的脸往远处推了推,齐白昱顺势蹭了蹭他的掌心,柔软的发丝擦过指节,痒痒得。 齐白昱虽然面上委屈,心里却偷着乐,他抬眼偷偷看陆迁,就看到后者微微泛红的面颊。 陆迁不自觉蜷缩起手指,猛地抽回手,妥协般说道:“知道了知道了,我陪你去行了吧。” 身后冷不丁响起一个幽幽的嗓音,“你俩打算去哪儿呢?我也想去。” 陆迁跟齐白昱不约而同僵在原地,机械般转过头,就见物理老师笑眯眯的看着他们两个,手上还拿着卷起来的物理书。 此时两个人的脑子里都在想:怎么忘了这节课是灭绝师公的课! 陆迁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地开口,“老…老师…” 物理老师语气亲切,“是我撵你们两个出去呢,还是你们两个自己出去呢?” 齐白昱跟陆迁不敢吱声,亦步亦趋地到教室外面罚站。 看着教室外明媚的阳光,陆迁一脸生无可恋,转头愤愤不平地踢了齐白昱一脚,“蠢货都怪你,害我没办法好好听课!” 齐白昱一个闪身躲过 第34章 游戏 去游乐场的前一天晚上下了雨,早上起来的时候空气清新得不像话,街道两旁的树木被冲刷得苍翠欲滴。 陆迁骑着自行车慢悠悠地朝着约定的地方驶去,这座海滨城市被压在一片雾气里,在车轮压过的痕迹中,车水马龙的热闹声渐渐弥漫开来。 陆迁过去的时候,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他隔老远就看见靠在售票口的齐白昱,身高腿长,轻便的休闲服穿在他身上居然穿出了大牌的感觉。 他身旁还站着了个穿着蓬蓬裙的小女生,娃娃脸,圆杏眼,瞧上去很讨喜,但齐白昱却对她不假辞色,甚至还流露出了一丝不耐烦。 其实齐白昱在不熟悉的人面前一直都是这副爱搭不理的模样,奈何脸跟身材长得太好,即便是敷衍与怠慢也可以变成他被爱慕的原因。 陆迁曾经无意间闯进一个关于七中男神评定的帖子,发现齐白昱的票数不仅排在第一,还遥遥领先第二名几百票。 底下的评论全在嚷嚷齐白昱是酷哥,陆迁对此只有冷笑。 你们这群无知的人类,恐怕还不知道你们口口声声中喊的大酷哥,其实是个碎嘴子与傻狗的结合体。 抱着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迷之感觉,陆迁停好车子,一边向楚檬打招呼一边朝齐白昱走去。 齐白昱听到陆迁的声音后眼睛刷得一亮,向那女生语速飞快地道过歉后便推开对方,大步走向陆迁。 “你可算来了,你要是再不来,我就去你家找你了。” 陆迁双手插兜,姿态闲适地迈着小步子,“别催了,皇上不急太监急。” 齐白昱的脸上写满了迫不急待,从口袋里摸出两张票,把其中一张塞进他手里,兴冲冲地说:“我已经买好票了,咱们快进去吧!” 他二人走出去没几步,一个略带沙哑的嗓音响起,“等等我,我也想去,能带我一起吗?” 陆迁一怔,下意识回过头,便见姗姗来迟的唐棠挥动着手里的通票,脸颊还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齐白昱皱着眉看向不远处跟小学妹聊得正欢的楚檬,“你怎么也叫他过来了?” 听到齐白昱的问话,楚檬似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我跟文文保证过今天来的都是帅哥,唐棠长得帅,所以我也叫他来了。” 齐白昱:…… 一时不知道是该夸他还是该骂他。 唐棠的感冒没好全,后面几天来学校都带着口罩,说话有气无力,声音也哑的厉害。 海边的那一夜似乎变成了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看着这个少年,陆迁的心总忍不住软一下。 现在陆迁看他那病恹恹的样子,良心就在隐隐作痛,更不会拒绝唐棠的请求。 他撞撞齐白昱的肩膀,“两个人玩也是玩,三个人玩也是玩,人家还生着病呢,就带上他吧。” “你不懂!”齐白昱瞪了陆迁一眼,有些不高兴地对唐棠说:“…哎算了,你也来吧,但是不被吓破胆了。” 齐白昱的话叫陆迁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明明最胆小的那个人是他,还要嘴硬威胁别人。 “笑屁!”齐白昱估摸着陆迁是想到了那次的黑历史才会笑,气急败坏地撞了他一下,自己闷着头往检票口走。 陆迁哭笑不得地看着他的背影,转而对唐棠招招手,“咱们也过去吧。” 唐棠乖巧地点头跟在陆迁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去检票。 然而就在陆迁等着检票的时候,脊背突然一寒,一股被窥伺的古怪感觉攀爬上心头,冷冷的,像是毒蛇的信子扫过后脊的那一片皮肤。 陆迁猛地回头,环顾四周一圈却没发现任何异常,可是那股被人盯上了的感觉始终无法消除。 听到工作人员催促的声音,陆迁只好放弃寻找,抬腿走进通道。 经过一个漆黑且狭窄的走廊,眼前陡然豁然开朗起来,空荡荡的房间中央站着七个人,齐白昱在最右边,陆迁走到他身边刚站定,就听到他的小声抱怨: “慢死了你。” 陆迁轻轻踢了下他的脚后跟,“就你腿长。” 齐白昱小幅度地抬了抬下巴,厚着脸皮说:“我腿确实长。” 陆迁刚想还嘴,房间中央的空地突然出现了一个带着狐狸面具,身穿燕尾服的男人,与此同时,一阵诡异的音乐从四面八方传来。 陆迁噤声,眯起眼打量着那个男人片刻,发现他居然是立体投影。 “欢迎大家参加惊声夺魂,本次活动首次与游戏《幻界》联动,向大家推出现实与虚拟结合恐怖之旅。” 狐狸面具男手一挥,每个人面前多了一张卡牌,“请玩家们根据角色卡上的角色进行扮演,然后想尽一切办法从这里逃脱。” 男人的话突然一顿,面具上的花纹渐渐扭动起来,形成一个诡异的笑容,“当然,如果没有在规定时间里逃出去的话,就要接受一些小惩罚哦~” 他的声音听上去让人背后毛毛的,但还是有胆大的玩家出声询问;“那游戏规则是什么?” 男人伸手对着虚空一点,“游戏规则很简单,那就是没有任何规则。” 此言一出,原本还有些不安的人瞬间松了口气,比起被那些奇葩却又不得不遵守的游戏规则束缚,没有规则就好上许多。 “那么现在请大家查看自己的角色卡吧。” 话落,玩家们纷纷点开漂浮在自己面前的角色卡,因为是第一次在现实里接触到虚拟立体投影,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新奇的表情。 狐狸面具男也没闲着,趁玩家们查看角色信息时,他的视线从玩家身上一个一个打量过去,在看到陆迁时忽地一顿。 他几步走到陆迁面前,反复打量,黏腻的目光叫陆迁忍不住皱起眉,“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男人脸上的面具花纹似乎又变了,扭曲得更剧烈,仿佛缠在一起的线团,诡异又渗人。 “你很特别。”男人回答了一句不相干的话。 陆迁被他说得一头雾水,刚想开口细问,男人却迈着步子离开了。 于是他只好把注意重新放回自己眼前的角色卡 第35章 少爷 目光所及一片黑暗,能听到的声音也只有自己的呼吸与心跳,人在黑暗又安静的环境里心里的不安会放大数十倍,陆迁感觉自己的手心都在冒汗。 他不自觉咽了口唾沫,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发现的紧张,“狗二?” 话落,他的肩头一沉,山茶花的香味一股脑钻入鼻腔,【宿主我在】 陆迁从没有像这一刻觉得狗二的花香好闻,他伸出两根手指摸索着按住狗二的脑袋,轻轻揉了揉,“陪我走会儿。” 狗二一愣,像是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拉长了腔调,【哦~宿主不会害怕了…】 他的调笑突然一顿,变得结结巴巴,【宿…宿主,你有什么想不开的,要…要穿的这么…这么…淫…荡?】 “踏马的闭嘴。” 陆迁本来就烦,听到狗二这么形容更烦了,不过原本还有点害怕的情绪这下全都被打散了。 他狠狠弹了下狗二的脑门,抬脚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 没走多远,黑暗便如潮水般退去,不过比先前两眼一抹黑的情况好不了多少。 他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一间古式的屋子,家具与摆设都是木制的,看上去有些年头,到处都挂着蜘蛛网。 现在明明是白天,而且四周有窗户,这里却诡异地没有一丝阳光,整个屋内的照明全靠从雕花木门里透过来的诡异红光。 陆迁绕着房间走了一圈,试试看能不能找些线索,但十几分钟下来,除了一头蜘蛛网与灰尘,他一点收获都没有。 狗二见陆迁灰头土脸的模样差点笑出声,但还是在关键时刻憋住了,他伸手指着那扇开了一条缝的木门,【要不出去看看?】 在这里呆着确实也不是办法,陆迁犹豫了下,慢慢靠近那扇门。 走到跟前,他俯下身,透过那条门缝往外看,视线可见是空荡荡的院落,没有一个人影。 他松了口气,抬手推开木门,破败的门板发出吱嘎吱嘎的噪音,听得陆迁心底发慌。 万幸的是,直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奇怪的人或者东西蹦出来。 陆迁这般想着,抬脚迈过门槛,然而就在他走出房间的一刹那,周身的景物快速变化,从破旧到崭新,从荒凉到热闹—— 他面前是人潮涌动的大院,耳边此起彼伏传来小厮吆喝的声音,端着吃食的丫鬟婆子脚步匆匆路过,烤鸭与饺饼的香味萦绕在半空,热闹又生动。 他仿佛经历了时间倒流,一下子回到千百年前,这座宅院还繁华无比的时候。 陆迁正愣征,身后乍响一个尖尖细细的女声,“珏姐儿,你在这儿干站着做甚?!少爷马上就要回府了!” 话音未落,他的胳膊被人一把扯住,不等陆迁拒绝便拉着他去了隔壁的房间。 甫一进门,各种熏香的味道争先恐后往陆迁鼻子里钻,熏得他头晕眼花,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扶着门板稳住身形,捏着鼻子深吸两口气,这才看清拉着自己的人是何方神圣。 他的目光掠过对方布满褶皱的脸与斑白的头发,迟疑地开口:“你是npc?” 那老婆子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珏姐儿莫不是睡魔怔了,连老奴都不识得了?” 说完,她转过身冲房间里正在忙活的小丫鬟们吆喝:“丫头们,珏姐儿可是迎春楼的头牌,少爷宝贝着呢,你们可要伺候仔细,要是出半点差池,你们这身皮可就不保咯!” 迎春楼?!头牌?!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未等陆迁震惊完,那群丫鬟呼啦啦涌上来,七手八脚地把他按在椅子上,涂口脂的涂口脂,梳头发的梳头发,甚至还动手扒起陆迁的衣服。 陆迁从一开始的男女授受不亲到后面惊恐的你别过来,磨破了嘴皮子也没让那群人停手。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保住了那条清凉修女服。 老婆子满意地打量着镜中那张芙蓉美人面,连连称赞陆迁生得好,丝毫没有觉得他身上的修女服与他脸上的妆容有什么不搭。 不得不说丫鬟们的手艺确实好,如果说先前的陆迁只是漂亮,那么现在的他就像只摄人心魄的山野妖精,眼波流转间有种雌雄莫辨的美。 狗二趴在梳妆台上,看着陆迁的眼睛充满了小星星,【宿主,你真好看…】 陆迁不可置否,“只能说我妈给我生的好。” 他现在已经琢磨出不对味了,面前的这些人只有他顺着他们的话说下去时才会有反应,如果他说了不相干的,那这些人就跟听不见一样,依旧我行我素。 或许顺着他们的安排,能够找到离开这里的线索。 做好决断之后,陆迁便不再反抗,任由那些丫鬟婆子簇拥着他来到一个陌生的房间,然后把他按在了叠放鸳鸯红被的大床上。 老婆子抓着陆迁的手,脸上的皱纹因为笑容全堆在了一起,“珏姐儿,你这次可要努努力,牢牢抓住少爷的心,别叫那个小狐狸精再把少爷抢了去。” 老婆子的手冻得像冰块,陆迁强忍着想甩开她的冲动,点了点头。 “那老奴就先退下了。”老婆子说完,又领着那一群人呼啦啦离开,走之前还不忘把帮他关好门。 见到老婆子走了,陆迁挺直的脊背微弯,一边捶着发酸的脖子,一边打量着四周。 这房间很大,梨木桌案上摆放着两根红烛,明明没有一丝风,烛火却不停的来回摆动,像是妖女在暗夜无声起舞。引诱无知的人堕落。 那老婆子一直念叨着“少爷”“少爷”,想必他是关键人物,说不定能从他身上得到线索,他姑且先在这里等等。 然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那扇紧闭的房门始终不见有人推开,空气中浮动着的那股隐隐约约的馨香熏得陆迁心里烦躁不已,坐立难安。 在第五十次询问狗二多久以后,陆迁终于等不下去,正欲起身离开,门却突然被人从外面大力撞开,门板撞击发出“腾”得一声闷响,在这偌大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红烛突然灭了,屋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陆迁心头一紧,默默往床里缩 第36章 嫌疑 黑影裹挟着难以言喻的腥臭越靠越近,他沉闷的脚步一下一下踩在地面上,又好像踩在陆迁的心头。 扑面而来的酒气叫陆迁呼吸不自觉放慢,在这种紧要关头,他居然还有闲心思想,等会动起手,他是先打脸还是先打肚子。 对方在床边站定,没有再发出声响。 陆迁眯起眼,努力分辨来者何人,他估摸着对方应该在打量自己,准备来个先发制人。 他胡乱擦擦手心的汗,然后攥紧拳头,猛地扑了过去,可是在拳头即将接近那个人的脑袋时他却突然卸了力,一下子扑到那人身上。 那人下意识伸出胳膊接住了他,陆迁整个人便陷进他的怀抱之中。 鼻子并没闻到意料之中的冲天酒气,反倒是一股浅淡的古龙香萦绕在四周。 陆迁来不及反思这其中的异常,偷袭不成反倒投怀送抱,他尴尬得头皮都要炸了,拼命挣扎起来。 头顶落下一声叹气,很轻很轻。 腰被人环住,紧接着身体腾空,陆迁整个人被打横抱起,轻柔地放在了床上。 “珏姐儿这是等不及了,特意来投怀送抱的吗?” 那人说着竟俯下身,按住了陆迁的肩膀,然后慢条斯理地去解陆迁衣裳的扣子,谁知入手一片温凉细腻,扣子倒是摸了个空。 陆迁人都傻了,虽然他是男的,但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被一个油头肥耳的少爷乱摸! 他不停地推搡着对方,扯着嗓子骂道:“你踏马离老子远点,别拿你的脏手碰老子!” 身上作乱的手一顿,头顶那人再次开口,声音却变成慵懒又张扬的少年音,“陆迁?” 陆迁挣扎的动作跟着一滞,迟疑地开口:“齐白昱?” 就在这时,屋内突然亮了起来,叠在一起的陆迁与齐白昱面面相觑,然后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惊恐。 他们像触了电一般分开。 陆迁撑着胳膊坐起身,抿唇看向不远处的齐白昱,一身白衣宛若惊鸿,眉眼间萦绕着矜贵,与自己想象中那副肥头大耳简直是天壤之别。 但是不管他有多帅气,依旧改变不了他刚刚轻薄了自己的好兄弟的事实。 齐白昱看上去比陆迁还尴尬,一米八几的大高个恨不得缩成一团,他站在那里一直盯着地板,不敢看陆迁,也不敢吱声。 陆迁对这样的齐白昱生不起来气,他揉着乱跳的太阳穴刚要询问这到底是什么情况,门口再次传来动静—— “齐白昱,你弄到线索了没有?” 唐棠走进房间时,看到的就是陆迁衣不遮体地锁在床上,而齐白昱则是一脸做错事了的表情站在不远处。 唐棠眼神一暗,快步走到齐白昱跟前,腮帮被咬得死紧,连带着说出来的话都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这就是你跟我说的找线索?!找线索你把陆迁成这样?!” 齐白昱像做错了事的大狗,低垂着头不吭声,而他的沉默无疑加剧了唐棠的火气,“亏我好心去救你,我救你就是为了让你干这种事?!” 他声音不复先前的温润,一句连着一句数落齐白昱,脸上青筋暴起,看上去颇为骇人,连带着把一旁的陆迁都给吓到了。 他没想到唐棠平日里看上去安安静静,乖的跟只小白兔一样,发起火来这么可怕。 眼看齐白昱委屈得几乎要钻进地缝里了,陆迁回过神赶紧出面制止,“唐棠你别说他了,我没事!” 唐棠胸膛快速起伏,转头看向陆迁时火药味已经没那么重了,他看着陆迁身上的薄薄的那层衣料,口舌发干,“那这衣服…” 陆迁有些难为情地挠挠头,“我的角色是修女,这是角色自带的衣服…” 闻言,唐棠脸色稍霁,终于放过齐白昱,但对他依旧没有什么好脸色。 唐棠脱了自己的外裳,披到陆迁身上,艳红的纱衣覆上白皙的皮肤,留出来的部分却更惹人遐想。 唐棠手指不自觉蜷缩起来,别过脸,语速飞快地回了一句:“快穿上!” 陆迁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拢了拢那薄纱,目光在唐棠跟齐白昱二人身上游移,忽得问道: “你们俩现在是什么情况?” 唐棠把过长的头发别到耳后,美眸潋滟,无奈地看着陆迁,“就像你看到的那样,他是这家的大少爷,我是他刚过门的小妾。” 陆迁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咳咳咳…你说什么?小妾?” 唐棠大大方方扯着裙子在陆迁面前转了一圈,“对啊,小妾,这裙子还蛮适合我的。” 虽然唐棠穿这身确实好看,但他总觉得唐棠似乎觉醒了什么不得了的属性。 狗二吃瓜似乎吃上瘾了,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在旁边煽风点火,【宿主你放心,你女装比他好看】 陆迁:…… 陆迁无声咆哮。 拜托请不要在这一方面进行没有意义的攀比!! 陆迁按下想要揍人的欲望,表情严肃起来,他简短地复述了一遍他迄今为止遇到的人和事,然后三人开始交换信息。 一通头脑风暴下来,陆迁就目前的所知晓的信息有了一些看法与猜测,没想到说出来后与唐棠他们不谋而合。 三人现在所处的应该是仿古架空的游戏副本,游戏场景是丞相府,主要出场人物有丞相夫妇,大少爷穆玉宁(齐白昱),二少爷穆玉韵,以及大少爷的妾室紫苑(唐棠),轻珏(陆迁)。 游戏时间为中元节,在民间也俗称鬼节。 游戏开场,二少爷三月前遇刺,痛失爱子的丞相夫妇听信旁门左道,欲在中元节这天招魂,行逆天回魂之术。 大少爷闻风千里迢迢从扬州赶回来,为的就是阻止他爹娘做傻事,可是等他到了丞相府后,才发现丞相夫妇失去踪影,只留下一串沾着血的佛珠。 那佛珠被管家收拾好放在丞相夫妇的屋子里,结果没过半天那佛珠也失窃了。 陆迁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人,“所以我们通关的线索很有可能跟那串失窃的佛珠有关。” 齐白昱点头,“只要找到佛珠,说不定就能顺藤摸瓜找到丞相夫妇,毕竟 第37章 技能 如果真照唐棠所说,那偷盗佛珠的犯人很大几率就是他。 陆迁仔细回忆先前的经历,眉头微皱,“但我之前已经把轻珏的房间找了一遍,没看到所谓的佛珠啊。” 唐棠反问陆迁:“说不定是你找漏了呢?而且你自己也说了,你最开始醒的房间很破旧,出了屋子才到了现在这个时空。” 齐白昱站起身,拂袖轻拍衣服上的尘土,“比起在这里瞎琢磨,我们还是去轻珏的房间里走一趟吧。” 三人达成一致,直奔轻珏的房间。 走到一半,唐棠突然停下脚步,一手扯住一个,掉过头步履匆匆往最近的房间飞奔而去。 陆迁被他扯的一愣,下意识跟着唐棠的步子走,还没来得及等他发问,唐棠飞速推开门将二人一股脑塞进去,然后轻手轻脚地合上门,独自走远了。 陆迁还有些愣怔,迷茫地看向屋内,然而那一众丫鬟小厮像是没看到他二人一般,该聊天的聊天,该做活得做活。 “他这是…唔…”陆迁询问的话还没说完,嘴巴就被齐白昱捂上了。 齐白昱表情凝重,竖起手指发出一段简短的气音,“嘘…” 陆迁点点头,示意齐白昱自己会安静,伸手推了他一把,让他松开自己。 然而齐白昱却没动静。 在他眼里,陆迁的轮廓在不甚清晰的火光里被柔化许多,红色纱衣盖在他的肩头,隐约可见下面嫩生生的皮肤。 齐白昱喉头不自觉滚动,满脑子都是方才黑暗里无意间触碰到的滑腻。他与陆迁一同长大,平日里的触碰也没少,可没有哪一次像这次让他感到如此心痒难耐。 黑暗总是能够勾起且放大人类的肮脏的欲望,诱惑人一步一步走向堕落。 他魔怔般缓缓靠近陆迁,眼底闪烁着一梭光,很亮,很贪婪。 陆迁心中一悸,齐白昱的眼神让他控制不住回忆起未来的齐白昱,那个齐白昱笑着说要弄死他时也是这个表情。 他的心脏一下子像是坠入了冰窟,冻得他浑身发寒。 可是身体却因为齐白昱的靠近而违心地愉悦起来,难以言喻的高兴如山洪滚落般冲刷着他的胸腔,浑身的细胞都因为齐白昱的靠近而发出欢愉的信号。 陆迁大感不妙,下意识张嘴一咬—— 指腹传来一阵刺痛,齐白昱猛然回过神,尴尬地抽回手。 他揉着泛青的指节,用口型冲陆迁说:“你属狗的啊,咬人真疼。” 陆迁同样用口型回复,“你快把我捂死了,蠢货!!” 齐白昱通过陆迁冒火的眼睛知道他有多生气,心虚地转过了头。 他们窝在门口等了有几分钟,门上出现一道人影,投在梨木雕花的门板上被无限拉长,宛若鬼魅突破桎梏张牙舞爪,马上就要欺身而上索人性命。 陆迁心跳加速,紧张地望着那团人影,默默调整为防御的姿态。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一长两短。 齐白昱紧绷的表情一松,腾得站起身,一边揉着发酸的腿,一边推开了门。 下一瞬,衣衫褴褛,长发凌乱的唐棠出现在二人面前。 齐白昱闻到空气里的血腥味,皱着眉来回审视,“你受伤了?” 唐棠面如金纸,嘴唇却是不正常的红,像是饮足了血的魅妖,又像是暗夜里怒放的玫瑰。 他摇摇头,“一点小伤不碍事,刚刚那两只有点棘手,我费了点劲儿才甩掉他们,赶紧离开这里。” 齐白昱没有多话,拉着陆迁的手就往外走,他人高腿长,步子迈得又快又急,陆迁不得不小跑着才能跟上他。 他看看默不作声的唐棠,又看看闷头赶路的齐白昱,忽得开口:“你们俩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 唐棠侧过头,轻飘飘的一瞥,却叫陆迁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陆迁默默闭上了嘴。 三人一路疾走,中途碰见了一伙轿夫,轿夫们拦下他们,为首的那人不耐烦地问,到底什么时候把二少爷从墓地里抬回来? 本来中元节抬死人就已经很忌讳了,这户人家还一拖再拖,现在还没到亥时,若推到亥时,可就犯了大忌。 齐白昱上前一步,再开口时又变成那个油腻男的声音,不仅如此,他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流里流气里又带着股猥琐,看得陆迁一愣一愣的。 这二少爷是万万不能被抬回丞相府的,毕竟今天是鬼节,要是抬回来了指不定会发生什么怪事。 齐白昱找了个借口有惊无险地把那群轿夫糊弄过去,朝两人使眼色,示意他们加快速度,赶在变故产生之前到达轻珏的房间。 “就是这里了。” 陆迁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推开门,带头走了进去。 屋内的摆设与他醒来时看到的别无二致,只不过没有了那些蜘蛛网与灰尘,不远处的角落里还摆放着一尊小小的铜制香炉,袅袅青烟从顶上冒出,在半空中勾勒出各种形状。 陆迁的目光从那些家具移到唐棠跟齐白昱身上,食指不轻不重地敲击着桌面,“现在可以给我解释一下,你们俩到底瞒着我什么了吗?” 唐棠与齐白昱对视一眼,似乎在决定谁先说,最后还是齐白昱先妥协,“你刚刚看到的是我的被动技能【千人千面】,使用后能够百分百模仿目标人物。” 被齐白昱这么一提醒,陆迁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有两个听起来瘆人吧啦的角色技能。 他转眼看向唐棠,“那你呢?” 唐棠整理墨发的手指一顿,眼睫轻颤,“陆迁,你知道吗?这里其实不只有我们。” 陆迁拧眉,“我知道啊,除了咱们三个,不还有六个玩家吗?” “陆迁,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唐棠撑着胳膊凑近陆迁,直勾勾盯着他,漆黑的瞳孔像是两个小小的漩涡,似乎要将他的灵魂给吸进去。 “这里不只有玩家,还有…‘鬼’。” 陆迁一惊,“鬼?!” “对,他们能分辨出玩家,然后进行屠杀,我进来的时候恰巧撞见一个玩家被‘鬼’拦腰斩断,血溅得满地都是,头颅…” “打住打住!”陆迁听着唐 第38章 将死 一通解释下来,唐棠与齐白昱先前的反常行为都有了依据,陆迁没想到这个技能居然这么神奇,有机会的话他也想试试自己的技能。 交流完毕该干正事了,唐棠巡视四周,语气里带着一丝迫不及待,“赶紧分头找佛珠吧。” 陆迁从房间的最里面找起,耐着性子一块一块翻找,除了一些女儿家的贴身衣物跟饰品外,一无所获。 他站起身揉了揉发酸的腰,转头望向还在翻腾的两人,“有什么发现没?” 得到的回答不尽人意。 陆迁走到桌边坐下,目光扫过整个屋子,看不出任何异常。 他开始怀疑是不是判断错目标了。 蓦地,他注意到屋子的角落里挂着的一幅画,陆迁凑近那幅画眯起眼审视,看清画上的人被惊艳了一下。 他长这么大见过的好看的人不少,但从未见过如此风姿卓越的人。 画上描绘的应该是元宵节的街景,道路两旁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而画师所中意的人站在糖人摊子前,手里拎着一吊钱,微微回眸,眼中笑意清浅,颀长清隽的身影在在阑珊的光影之中扣人心弦。 “裴…涧?” 陆迁盯着底下的落款,喃喃出声。 肩膀冷不丁被拍了一下,陆迁一惊,偏过头,恰巧撞入唐棠望过来的眸,眼珠子黑漆漆得,一眼看不到底。 唐棠直勾勾盯着陆迁,倏地开口问道:“他是不是很好看。” 陆迁被他问得一愣,瞥了眼墙上的画,“他…谁?” “这画里的人。”唐棠的视线落到画上,微微眯起的眼带着一丝怀念。 陆迁直觉现在的唐棠很不对劲,他不动声色地远离对方,嘴上却附和:“确实好看。” 唐棠着魔般伸出手,不轻不重地摩挲着画中人的脸,呢喃道:“那时,我只能偷偷望着他,我每天都在想,要是能让裴公子看我一眼,我把命给他都行。” 唐棠怎么会认识这画里的人? 发觉事情不对劲的陆迁头皮一阵发麻,下意识往齐白昱的方向靠去,唐棠猛然扭过头,凤眼流露出一丝恶意,眨眼间闪到了陆迁面前,刷得将他推倒在地。 “嘭”,陆迁的背撞在桌腿上,疼得他两眼发昏。 烛火不知何时又灭了,屋内又陷入能溺死人的黑暗。 陆迁挣扎着向后挪动,嘴里高声叫喊着:“齐白昱!!” 然而得到的是一片死寂。 恍惚间,陆迁对上了一双眼,眸底闪烁着嗜血的凶光,陆迁心脏狠狠一颤,哆嗦着说,“你不是唐棠。” 黑暗之中,两人离得很近,陆迁几乎能感受到对方呼出来的热气,打在他的脖颈,引起一连串的战栗。 一声轻笑过后,脖颈被人捏住,陆迁听到对方调笑着开口,“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呢?” 这一刻,死亡的阴影彻底笼罩在陆迁头顶,感觉脖颈不断收紧的力度,陆迁恐惧地不停颤抖,使劲推搡,却发现他的抵抗对于钳制住他的人来说如同蜉蝣撼树。 突然耳朵那里传来一阵濡湿,被舔舐的感觉直达天灵盖,陆迁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唐棠?” 陆迁憋红了脸,一面喘着粗气,一面硬着头皮回答:“唐棠…唐棠他那么乖,他不会这么对我的!” 陆迁的回答让上方的人一顿,手上的力度也松了下来。 眼睛已经能适应黑暗,两人离得近,陆迁隐约看到“唐棠”的脸布满了无数细小的裂纹,看上去像即将剥落的老旧墙皮,散发着堕落的气息。 他看向陆迁的眼神嗜血阴冷,殷红的嘴角却高高扬起,“你真的以为你所认识的唐棠就是真正的唐棠了吗?” 陆迁被他突如其来的话说得一懵,甚至连害怕都忘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唐棠俯下身,摩挲着陆迁侧脸,低声呼唤着陆迁的名字,他的脸倒映在陆迁眼里,逐渐拉长,扭曲,像是从戏本里面爬出来的,索人性命的猫妖。 “有时候你所看到的只是他的表面,我杀了他,成为他内心最深处的欲望,看到这个,你还觉得他是乖乖生吗?” 唐棠诡异的表情让陆迁蓦地把他与未来的唐棠联系在了一起。 那时他刚跟齐白昱睡完,衣服还没来得及穿好,就被唐棠给捉奸在床。 那个唐棠掐着他的下巴,冷冰冰地看着他。 那个唐棠对他说,他会让一点点让自己失去一切。 陆迁震惊又畏惧,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唐棠”说的话该不该相信,也不明白玩个密室逃脱为什么能扯这么远。 然而“唐棠”却不给陆迁思索的机会,掐着他脖子的手再度用力,似乎要将他的脖子掐断。 大脑不停传来缺氧的警告,陆迁因为颈间力道的不断收紧而涨红了脸,他拼命思索着挣脱的对策,恍惚间他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个技能没用。 心神一动,试图杀了他的人忽得没了动静,旋即黑暗里响起“噗通”一声闷响。 喉头灌进新鲜空气,陆迁捂着脖子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他撩起衣摆胡乱擦了两下,跌跌撞撞往外跑,他记得【血盆大口】有时间限制,他只有一分钟的时间逃离这里。 陆迁慌不择路地向前跑,结果没跑几步突然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猛地顿住脚步,撞得他额头一阵剧痛。 他两眼一抹黑,也不知道撞到啥了,伸手往前摸去,却摸到了一堵类似于墙的东西,触感又硬又冷,冰的他一哆嗦。 “什么鬼东西?”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衣料摩擦所发出的声响,陆迁心中一惊,停下摸索的动作。 他醒了! “陆迁…” “陆迁…” “陆迁…” 身后那人轻轻地喊着陆迁的名字,喊一声,笑一声。 他似乎知道陆迁逃不出去,不紧不慢地迈着步子,像玩弄老鼠的猫,一点点向陆迁靠近。 陆迁胸腔剧烈起伏,强忍着恐惧伸手来回在墙面上摸索。 快想想!快想想有什么办法过去! 对了!【来去无踪】! 发动技能后,陆迁整 第39章 惩罚 相比起陆迁的唯恐避之不及,齐白昱倒像是个没事人一样,抬脚走到“唐棠”跟前,笑着问:“刚刚迁儿说你是‘鬼’假扮的,你又吓他了?” 陆迁都快被他气冒烟了,“蠢货我都说他是‘鬼’了,你是傻逼吗?快滚回来!” 齐白昱不满地回头,“不准说我傻!” 陆迁要疯了,无力咆哮道:“你他妈…” 陆迁话还没说完,“唐棠”倏地一头扎进齐白昱怀里,小幅度地颤抖起来,“我…我没有!陆迁才是那个‘鬼’!就在刚刚他被掉包了,我感觉到他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害怕得往齐白昱怀里钻,陆迁甚至听到了他轻轻的啜泣声。 陆迁打死都没想到这只‘鬼’不仅会伪装成唐棠,还反咬他一口,他气得颅内嗡嗡,深吸一口气,“齐白昱,他是‘鬼’!你信我还是信他?!” 齐白昱被“唐棠”抱住以后整个人都僵住了,耳根泛起一抹可疑的红晕。 听到陆迁的话,他看看怒气冲冲的陆迁,又看看怀里泫然欲泣的“唐棠”,表情出现了动摇。 见状,“唐棠”斜睨了气急败坏的陆迁一眼,探过身,凑到齐白昱低声耳语几句,齐白昱表情忽得一变,两眼再看向陆迁时,黑瞳在夜里似点点幽火。 他松开抱着唐棠的胳膊,冷笑着抬脚向陆迁走来,“好兄弟,我当然是相信你…” 陆迁松了口气,看来齐白昱还没有那么蠢。 “噗呲…” 陆迁瞳孔骤然瞪大,难以置信地看着冷着脸的齐白昱,腹部插进去的匕首被人握着来回搅动,似乎要将他的内脏搅碎,鲜血瞬间从伤口喷溅出来,染红了那一片衣服。 陆迁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死死睁着眼睛,不解地看着齐白昱。 齐白昱松开手,轻轻碰了碰他的鼻尖,将没有说完的那半句话说了出来,“相信你会死啊。” 陆迁想要开口说话,但张开嘴却只能吐出一大口鲜血,难以言喻的疼痛从伤口处传来,精神似乎都跟着恍惚了。 陆迁靠着墙软软瘫倒在地,看着齐白昱冷冰冰的表情,脑子里蹦出来的却是未来的他们最后同归于尽的场景。 火星溅得到处都是,喧闹,警笛,尖叫,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 他们三个人倒在血泊里,没有一个人是完好无损地死去。 陆迁恍恍惚惚地伸手摸了一下伤口,摸到了一手粘腻。 热的,湿的。 原来他不是出车祸死的啊。 他不是在玩密室逃脱吗?为什么会被自己的好兄弟背刺一刀,还流了那么多血? 脑海里冒出一个又一个问题,身体却因为失血过多而产生眩晕的感觉,陆迁艰难地呼吸着,努力想要看清那两人的表情,可视线越来越模糊,只能看到两团模糊的人影。 陆迁不禁胡思乱想起来,好疼,他是不是要死了? 脸似乎被人摸了一下,轻飘飘得,像细羽划过。 都说人死之前最后消失的是听觉,失去意识时,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 “别磨蹭,快把他的肚子剖开,把佛珠取出来。” 【通关时间到!】 【玩家陆迁通关失败】 【请接受惩罚!】 一连串的平板呆滞的机械音从四面八方钻入耳朵,将陆迁的意识从一片黑暗中拉了出来。 陆迁猛地睁开眼,入目是一间空荡的休息室,打开的窗子注入鲜活又温暖的阳光,心中的恐惧因为光亮而瑟缩着蒸发,他如同溺水的人大口呼吸着空气。 刚刚经历的一切都太真实了,腹部残存的痛感仿佛在告诉陆迁,这里曾经被他信任的人狠狠捅过一刀。 可当他伸手摸去时,却发现那里平整光滑,没有任何被匕首捅穿的痕迹。 陆迁不信邪地撩开衣服,来回扒拉那里,依旧没有发现任何受伤的地方。 就在陆迁打算把裤子往下再扒的时候,身侧突然传来一声咳嗽,神经敏感的陆迁捏紧裤腰,刷的扭头看去,“谁?!” 四周空无一人,身前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个对讲机,刚刚那声咳嗽就是它发出来的。 沉默数秒,对讲机再次传来声音,“8号玩家您好,由于您没有及时通关,现在请您接受惩罚。” 陆迁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下一瞬,不远处紧闭着的金属门被打开,带着兔子面具的女人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在陆迁面前站定。 陆迁定睛一看,托盘里放着一枚胸针,数不清的银质藤蔓密密麻麻缠绕在一起,将一颗指甲盖大小的黑曜石拱起,那阳光下闪烁着神秘的色泽。 “这就是您的惩罚,请您戴上它吧。” 陆迁收回端详的目光,狐疑地看向对讲机,“我的惩罚这么简单?没有什么隐藏任务吗?” 对讲机里泄出一丝轻笑,“我们是良心主办方,不搞那一套花里胡哨的。” 陆迁犹豫了下,还是捏起那枚胸针别到衣服上,中途因为手滑不小心扎到了皮肤,陆迁也没放在心上。 他把胸针摆正,问:“然后呢?” “您的惩罚已经结束了,请您从这边离开。”话落,另一侧的门缓缓打开,露出一条漆黑的通道。 陆迁不疑有他,他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迫不及待抬脚走了进去。 这条通道似乎跟来时一样冗长,陆迁七拐八拐走了将近五分钟,才看到冒着光亮的出口。 他加快脚步朝那里飞奔而去,一瞬间,独属于夏日里的热浪扑面而来,刺眼的阳光争先恐后涌入视野,烫的陆迁皮肤泛疼。 可就是这种感觉,陆迁觉得自己还活着,感觉自己劫后余生。 身侧楚檬的大嗓门由远及近,“陆哥!你可算出来了!” 陆迁偏头眯着眼看过去,见楚檬一边擦汗一边朝自己扑过来,真心实意地笑了一声。 楚檬脚步一顿,改跑为走,夸张地搓了搓胳膊,“陆哥你笑得好恶心啊。” 陆迁敛起笑,一脚踢了过去,“你小子!” 楚檬闪躲不及被他踢了个正着,立马嚷嚷着要陆迁赔他医药费,陆迁笑骂着准备再给他 第40章 胸针 陆迁正沉思,楚檬却突然指着他衣服上别的胸针惊呼出声,“陆哥,这胸针你从哪里弄来的?!” 陆迁垂眼,不甚在意地回答:“这是主办方送我的。” 楚檬抓狂地看着陆迁,“送你的?!你知不知道它在网上被炒的有多火?!” 陆迁眼皮震跳,就见楚檬伸出一根手指,哆嗦着开口,“一千万。” 陆迁怀疑自己听错了,诧异地看向那枚胸针,“什…什么?!一千万?!” “千真万确,我老妈前两天还一直念叨它呢。” 陆迁抱有一丝侥幸地说:“说不定它是个高仿的呢?” 楚檬叹了口气,“他确实是真的,你难道还不信我吗?” 陆迁迟疑。 楚檬家里世代经营珠宝这一行业,他从小耳濡目染,眼光自然不会差到哪里,但也不排除他有看走眼的可能性。 如果这枚胸针是假的还好,要是真的… 那他衣服上别的就不是胸针,而是一千万了。 保险起见,陆迁还是把胸针取下来,打算还给主办方,可是他找了一圈,一个工作人员都没找到,电话也打不通,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没找着人吗?”楚檬见陆迁无奈又烦躁的模样,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陆迁没吭声,炎热的天气不停灼烧着人的身体与神经,汗水顺着脖颈没入衣领,洇出一片湿印。 提腿挪到树荫下,他闭着眼喘气,在心里默默复盘今天所发生的一切。 蓦地,脖子被什么东西冰了一下,陆迁被冻的一哆嗦,猛然缩起脖子,他撩起眼皮看清是谁后,又重新阖上眼,语气里听不出多少情绪,“走开。” “别赶我走啊!”齐白昱漆黑的眸子看着陆迁,眼神微亮,“你看你脸都晒红成样子了,这个给你降降温。” 陆迁现在脑子里一会是游戏里齐白昱冷着脸一刀把他捅死,一会是他歇斯底里地开车冲向那两人,两者不停交替,闪烁,让陆迁有些分不清他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 他没伸手去接饮料,也不理齐白昱。 被冷落了的齐白昱莫名委屈,他缩着腿往陆迁旁边一窝,扯了扯他的衣摆,“迁儿?你咋的啦?” 陆迁依旧没理他,伸手拍开齐白昱,甚至还往旁边挪了一点。 齐白昱瘪嘴,“迁儿…” “别叫我,烦。”陆迁瞪了他一眼,脸上的不耐都要溢出来了。 齐白昱不知陆迁心中所想,在他眼里陆迁的气生得莫名其妙,他不明所以地凑过去,“迁儿,你跟我说说你烦什么啊?” 陆迁腾得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齐白昱,表情是肉眼可见的嫌弃,“烦你这个蠢货。” 齐白昱也来气了,红着眼看陆迁,“你又骂我是蠢货,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么不高兴?!” “你自己干了什么事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难道非要我讲出来才行?!” 陆迁看着齐白昱委屈的模样越看越气,可是他忘了自己身上还套着个卑微舔狗的debuff,齐白昱的一举一动都能左右他的情绪。 现在齐白昱既生气又委屈,所以陆迁的脾气没发出来,泪珠子先出来了。 齐白昱火气一滞,他多长时间没见陆迁哭过了,陆迁这一哭叫他瞬间慌了神,手忙脚乱地去口袋里掏纸,“迁儿…陆迁,你…你别哭…” 陆迁也发现自己的失态,胡乱地抹着泪,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骂着,“我…我也不想哭…你踏马…蠢货…捅我刀子…” 齐白昱敏锐地捕捉到陆迁话里的关键,眉心微拧,“捅你刀子?我怎么会干出那种事?!” 陆迁恶狠狠地瞪着齐白昱,“胡…胡说!你踏马不仅捅了…还…还转了几下…妈的…疼…疼死我了!” 陆迁哭得直打嗝,一旁的楚檬都看不下去了,上前拍拍齐白昱的肩,“齐哥,你还是先过去吧。” 齐白看着还在抹眼泪的陆迁,踟躇片刻,调转脚步去一边了。 等他走后,陆迁不停往外冒的眼泪总算止住了,楚檬见状试探性地问了一句,“陆哥,你还好吗?” 陆迁点头,尴尬地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打死他都没有想到这个舔狗人设威力这么大,他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哭得稀里哗啦,这辈子的脸都要丢光了。 楚檬欲言又止,刚要开口活跃一下气氛,身旁倏地划过一阵风,旋即就见一个短发妹子飞快跑到陆迁跟前,拉着他的手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楚檬反应过来以后,摸着下巴揶揄地打量着那短发妹子。 他陆哥魅力就是大,哪怕哭成狗也能吸引到妹子的注意力,瞧瞧短裙下那两条又直又白的大长腿,谁看不喜欢? 等等,这妹子怎么有点眼熟…? 楚檬越看那妹子越疑惑,最后顶着一脸见了鬼的表情走到二人面前,冲那短发妹子发问:“唐棠,你穿超短裙干嘛啊?!” 被点名的唐棠抬眼,明媚的光打在那张昳丽的脸上,嘴角的笑又软又无奈,“这是我没有通关的惩罚,我要是不穿,他们就不放我离开。” 楚檬耳根一红,明明知道对方是男生,还是控制不住的瞥向那两条光溜溜的长腿。 他挠挠头,生硬地转移话题,“所以你也没通关咯?” “嗯,我在引开那两个npc的时候被偷袭了。” 都说玩家在被淘汰前会看到自己记忆里最深刻的场景,夜空下少年弯起的眼就像星子一样熠熠夺目,他们交叠在一起,那漂亮又诡谲的花纹像是密不透风的藤蔓,勾勾缠缠在他眼前晃荡。 唐棠喉头无意识滚动,目光落到陆迁身上,“所以你们最后找到佛珠了没?” 陆迁没有注意到唐棠的异样,他不太想让别人知道自己被反水队友一刀捅死的丢脸事迹,随口胡诌道:“没有,我在路上也被偷袭了。” “这样啊…不知道最后是谁通关了呢。”唐棠的表情看上去有些遗憾。 陆迁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没搭腔。 他心情很糟糕,也没有跟唐棠交流游玩心得的想法,趁着齐白昱还没过来,随便找 第41章 冷战 唐棠沉着脸凝视陆迁离开的方向,眼底浮浮沉沉,忽得听身后一声惊叫,“你怎么又穿裙子!还穿的超短裙?!” 唐棠脸上飞快划过一丝不耐,扭头看向不远处呆住的齐白昱,皱着眉说:“这是我的惩罚任务,你是怎么照顾陆迁的,他在半路被人偷袭你都不知道吗?” 唐棠骨架偏小,虽然个子不低,但穿起裙子总带着一股难掩的风情,尤其是这会儿生气,微微上扬的眼角像把小钩子,勾的人心痒难耐。 齐白昱眼神飘忽,不敢看唐棠的眼睛,他像是想到什么,两颊突然浮起一抹红晕,小声嘟囔:“我哪知道陆迁被偷袭了,要不是你告诉我他是‘鬼’,我还不知道他已经被淘汰了。” 唐棠捕捉齐白昱话里的关键,一个箭步冲到齐白昱面前,扯着他的领子质问:“是我告诉你他是‘鬼’的?” “对…对啊…”两人的距离陡然拉近,齐白昱身子一僵,眼珠子乱飞,“你…你别离我那么近!” 唐棠扶额,说出来的话火药味十足,“怪不得陆迁要骂你蠢货,我在引开那两个‘鬼’的时候就已经被淘汰了!” 齐白昱一惊,“你那时候就被淘汰了?!那我岂不是…” 齐白昱脸色大变,慌不择路地询问:“陆迁在哪儿?!” 楚檬指了指游乐园大门的方向,“陆哥说他有事先走了。” “唐棠…”齐白昱胡乱抓了两把头发,失神地看着人来人往的大门口,“我好像做错了一件事…” 陆迁跟齐白昱单方面冷战了。 两人虽然平日里还黏在一起,但有些地方却发生了变化。 齐白昱跟陆迁说话,陆迁只会惜字如金地回“嗯”“啊”“哦”。 齐白昱拉陆迁打球,陆迁不仅会选对面的队伍,还会疯狂针对齐白昱, 齐白昱给陆迁接水打饭,结果到头来那些水跟饭都进了楚檬的肚子里。 诸如此类的鸡毛蒜皮的小事,数不胜数。 高中生们的圈子本来就不大,一点风吹草动都能传得很远,于是两人冷战这事一天不到整个年级都知道了。 每每看见高冷酷哥齐白昱跟在陆迁屁股后面点头哈腰,众人都感觉一阵不真实,严重怀疑齐白昱被人调包了。 这个又蠢又粘人的傻狗是谁?!快把他们邪魅狂狷的齐校霸还回来! 齐白昱无数次解释自己是鬼迷心窍才捅了那一刀,而且他最后也没有通关,而是卡在了逃离丞相府的最后一步。 不过跟着扮作唐棠的那只“鬼”一路走下去,他大致弄明白了这个副本。 那佛珠根本就不在轻珏的房间,轻珏也只是拿钱办事,偷走佛珠后便把它送了出去,他顺藤摸瓜一路调查下来才发现丞相夫妇并没有失踪,而是被人打昏了送到别处。 更离谱的是二少爷也没有死,这一切都是他跟旁人联手设下的一个局,目的就是为了引大少爷入局,然后一举除掉他与他背后的势力。 可不管齐白昱再怎么道歉,陆迁依旧不为所动。 陆迁也不是没给过齐白昱机会,曾经说过,只要齐白昱告诉他那只“鬼”当时跟他说了什么,他就原谅齐白昱。 但是一谈到这个,齐白昱就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三棒子打不出来一个屁。 精神上的冷暴力比实际上的拳打脚踢更叫人压抑,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肯让步半分。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了两个多星期,就在齐白昱以为自己要跟陆迁渐渐疏远的时候,事情终于出现转机。 起因是跟陆迁关系不错的一个小弟不知道怎么得罪了对家十三中的那群刺头,刺头咽不下那口气,但碍于那小弟是陆迁罩着的人,就只能等着。 后来那群刺头不知从哪儿得知的陆迁跟齐白昱不合忙着内斗的消息,隔天就壮着胆子叫人把那小弟堵在巷子口,说是要找回场子,让小弟吃点苦头。 恰巧那小弟正跟陆迁通着电话,听到电话里突然杂乱起来的声音,以及小弟挨打所发出的惨叫,陆迁二话不说抄着家伙就赶过去了。 十三中过来的人只听过陆迁的名头,没见过陆迁本人,见陆迁单枪匹马过来,纷纷流露出轻蔑的表情。 然而直到他们一个个被陆迁被撂倒以后,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大抵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陆迁虽然很强,但下手留有余地,十三中那群人就完全不一样了,不要命地往上冲,再加上陆迁那天状态不是很好,没一会儿就落了下风。 陆迁本来想着速战速决,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到这种地步,那群人见陆迁露出疲色,都像是打了鸡血,嘶吼着朝陆迁扑去。 不知道是谁掏出一把折叠刀,刀刃泛着森然冷光,直冲陆迁腰腹。 折叠刀裹挟着风凌空而来,陆迁本能地想要躲开,胳膊却被人钳制住,叫他动弹不得。 眼见刃尖离自己越来越近,浑身上下却一点力气都不剩,陆迁放弃了挣扎,甚至还有心思想:这下总算有理由去医院看望妈妈了。 “噗呲…” 利刃没入皮肤所发出的声响在这不大的巷子里显得格外突兀。 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他愣着神睁开眼,一团高大的阴影遮蔽视线,陆迁缓慢地眨了眨眼,抬头望去,替他挨了一刀的齐白昱五官轻微得颤,但还是扯着嘴角冲他笑,“还好赶上了。” 陆迁愣征,鼻头没由来一阵发酸。 不知是汗水迷了眼,还是眼睛里起了雾,他竟渐渐看不清挡在他面前的大男孩儿的眉眼,只知道对方站在那里,一下一下轻抚着他的发顶。 “别害怕,迁儿…我在…” 一头脑热捅到人了,那群刺头见到血后,翻涌高涨的情绪突然冷静下来,后知后觉好像做得太过火了。 齐白昱把匕首从他胳膊上拔下来,丢到那群刺头面前,墨色的瞳闪烁凶光,眸底充斥着细碎的冰渣,“我已经报警了。” 话落,那群刺头互相对视几眼,脚底生风,一股脑跑开了,没有一个想多留的。 齐白昱轻轻哼了一声, 第42章 私心 齐白昱没接话,忽得伸出手,轻轻碰上了陆迁的面颊,紧接着用拇指缓缓来回摩挲着陆迁的眼皮。 “陆迁”,他突然叫了陆迁的名字,声音低沉下来,脸上没有一点笑容。 他的手停在了陆迁头顶,一字一顿地郑重保证:“我以后不会再让你哭了。” 此时斜阳西沉,落日的余晖哽咽着四散奔离,齐白昱背对着残阳,面容模糊到陆迁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从手臂滴到地上的血却折射出点点微光。 在这光线交错里,陆迁愣是生出一种齐白昱很爱他的错觉,于是乎他的心脏急剧跳动起来,他甚至能听到自己浑身的血液欢悦奔腾的声音。 陆迁瞳孔不停收缩,口舌发干,结结巴巴连话都说不完整,“你…你说什么胡话。” “我认真的。” 齐白昱不笑的时候,看上去很有威严,也很容易让人产生被凶兽盯上的感觉。 但是这头凶兽现在自己拔了所有的尖牙利齿,躺在陆迁面前,把自己最柔软的地方露了出来。 陆迁心跳忽得漏了一拍,不自在地偏过头,“谁要你保护啊…” 齐白昱一眨不眨地盯着陆迁,眼睛很亮,盛着细碎的光点,笑意深深,“你看我替你挨了一刀,是不是游乐场的事可以一笔勾销了?” 陆迁动了动耳朵,依旧沉默。 齐白昱见状,决定再加把劲,突然捂着胳膊闷哼起来,“嘶…真疼…” 陆迁一下子紧张起来,连忙看向他的伤口,“我都说了让你去医院!” 齐白昱突然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颊边,轻轻地蹭了两下,瘪着嘴嗫喏,“迁迁原谅我就不疼啦。” 陆迁这下彻底没辙了。 他妥协般看着齐白昱,“好吧,我原谅你了。” “太好了!…嘶疼疼疼!”齐白昱高兴地从地上弹跳起来,下一瞬就因为扯到伤口而疼得嗷嗷叫。 陆迁见状,嗤笑一声,“蠢货,活该。” 齐白昱按住伤口,咂咂嘴,“我想喝可乐。” 陆迁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闻言白了他一眼,“我上哪儿给你弄可乐?” 这时,他们身后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我这里有…” 两人回头,就见那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小弟从书包里掏出一听可乐,笑得如风中飘零的菊花。 陆迁与齐白昱对视一眼,然后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送齐白昱去医院后,陆迁解释了好多遍,齐白昱是见义勇为才受的伤,不是黑社会乱斗。 只因齐白昱在处理伤口的时候,不仅面不改色,还有闲心思喝可乐,看呆了科室里一众实习医生。 陆迁朝他拼命使眼色,大哥,要缝针了,刚才还叫的那么厉害,现在你好歹给个反应啊! 齐白昱完全get不到陆迁的用心良苦,不仅不明白,他甚至还朝陆迁比了个大拇指。 真男人,不怕疼! 陆迁:…… 陆迁心累地扭头就走。 消毒水的刺鼻气味在走廊里愈发浓郁,陆迁的目光从步履匆匆的护士身上掠过。抬出去的脚却怎么都落不下去。 狗二趴在他头顶,拨弄着他翘起来的两缕发,不解地问:【宿主,你想去的话就去呗,怕什么啊】 陆迁的目光越过走廊望着某个方向,“可是…我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她了。” 其实今天他陪齐白昱来这家医院有一点自己的私心。 他妈妈也在这个医院。 前两天他无意间听到他父亲说要给妈妈换一个护工,但一直都雇不到人,他心底突然萌生出一个想法。 狗二作为一个诞生没多久的系统,并不能理解陆迁为什么会犹豫,但他明白一件事,【宿主别怕,她是你妈妈,不管你们多长时间没见了,都改变不了这一点】 “…说的也是。”陆迁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起来,他从口袋里摸出口罩跟眼镜戴上,又胡乱拨了两把头发,深吸一口气,抬脚向那个病房走去。 陆迁妈妈的病房在四楼VIP区域,整个楼道里都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个人影。 陆迁走到病房门前,犹豫了下,伸手敲响房门。 “笃笃笃…” 敲门声落下,陆迁紧张地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手心不停地冒汗,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过了一会儿,门内传来一个虚弱的女声,“请进。” 陆迁心脏狂跳起来,他不停地深呼吸,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下一瞬,刺鼻的药味扑面而来,陆迁的目光从各种复杂的冰冷仪器移到几乎要陷进病床上的人身上,眼眶一阵干涩。 开着的电视机里还在放送游乐场六名游客意外昏迷的后续追踪报道,新闻记者的声音在这间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格格不入。 “小沈?”陆迁一直不说话,病床上的人便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 陆迁回过神,艰涩地开口应了一声,慢慢走到床边。 这个昔日明艳的不可方物的女人如今病气缠身,眼神暗淡,两颊狠狠塌陷,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小鬼,一个不慎就会重新被拉回去。 女人似乎没有察觉到异常,再度开口:“饭买回来了吗?” 陆迁强忍着哽咽摇头,“没,我忘记你要吃什么了。” 女人轻轻叹了口气,“不是说你买你爱吃的糖醋排骨不就行了吗?我儿子也很爱吃那个,他小时候啊,总是缠着我给他做…” 女人每说一点,都要停下来歇一歇,但当她提到陆迁时,混浊的眼睛就像是落了光,很亮很亮。 陆迁拼命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哭声,无声地痛哭。 他的妈妈总是告诉他自己在医院过得很好,每天都会有鲜花,礼物,阳光,欢笑。 可是他看到的是什么? 是胳膊上数不清的,密密麻麻的针眼?是形销骨立,布满暗沉的容颜?是滴滴答答,似乎随时可能会变成一条直线的心电图? 妈妈,你这个大骗子。 陆妈转动着眼珠,干枯的手轻轻覆在陆迁的膝盖上,“小沈,你跟我儿子真像啊…他以前跟我说,他也会长得高高大大…他前段时间刚过完十八岁生日…真想看看他现在什么样子啊…” 陆迁颤 第43章 传闻 陆迁回到三楼外科室时,齐白昱正规规矩矩坐在椅子上,像等着家长来接的幼儿园小朋友。 他的语气带着埋怨,“你去哪里了?害我等这么久!” 闻言,陆迁整理好表情,笑着打趣他:“呦,这次怎么乖乖等我回来了?” 齐白昱性子急,坐不住,若是换作平常,他早就自己走了,或者跟旁边的护士小姐姐聊天。 齐白昱没回答,目光掠过陆迁凌乱的发上,最后缓缓定格在他带着薄晕的眼角。 “哭了?”齐白昱突然问。 “没哭”,陆迁嘴硬,“我眼睛不舒服,揉得。” “真的吗?” 齐白昱用狐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陆迁,看得陆迁浑身不自在,转过头干笑着转移话题,“天色都这么晚了,咱们赶紧回家吧。” 齐白昱起身走到陆迁面前,拇指不轻不重地摩挲着陆迁眼尾的红,嗓音低沉,“陆迁,我希望你记住我说过的话,我没跟你开玩笑。” “我也没跟你开玩笑。”陆迁打哈哈地躲过齐白昱的手,自顾自转身往门口走,“都这么晚了…” 齐白昱盯着陆迁的背影,狭长黑眸中情绪晦暗不明。 迈出医院以后,陆迁感觉空气都清新不少,他掏出手机叫车,余光却瞥见拐角处一个熟悉的背影。 为了避免看错,他摁灭手机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又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才确定他没认错人。 齐母背对着陆迁,一边往外走一边打电话。 “对…她不愿意见我…我也没有办法…程序不能修复…” 陆迁不远不近地看着齐母走到街道一边,表情若有所思。 齐白昱的妈妈这么晚了来这里干什么? 她生病了来看医生? 但看她红润的脸色又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陆迁百思不得其解,这时,一辆车子缓缓停到齐母面前,她坐着车驶进了夜色。 陆迁心底隐隐有些不安,盯着齐母离开的方向思绪翻涌。 肩膀忽得被人拍了下,齐白昱慵懒的嗓音落在他耳边,“想谁呢,这么出神?” 陆迁扭头看了他一眼,“想你妈呢。” 齐白昱皱起眉,“迁儿,你可得改改你这随时随地冒脏话的臭毛病啊。” “我又没说错。”陆迁不服气地小声嘟囔。 关于十三中聚众打人的这件事情在两个学校里闹得沸沸扬扬,最终由两校校方出面解决。 当时那几个刺头被十三中的教导主任压着脑袋过来道歉,脸上的表情别提有多精彩了。 不过陆迁他们也受了处分,原因是他们遇见校园霸凌没有采取正确的方式,而是以暴制暴,这种见义勇为是不被提倡的。 经此一事,校霸陆迁又一次在两个学校里出了次名,关于他的故事在学生们流传甚广。 刚开始传出去的几个版本还算正常,然而到了后面越传越邪乎,最后竟然成了陆迁为爱一力降十会,一脚踹飞九个彪形大汉。 从楚檬口中听说这个版本时,陆迁的表情已经可以用麻木来形容了。 楚檬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拍桌子,“哈哈哈哈…陆哥你不知道,现在外边都在传你有个神秘小娇妻,回眸一笑百媚生,迷得你魂儿都飞了,上刀山下火海都甘之如饴。” 陆迁抬腿踢了他一脚,揪着他的耳朵说:“我看你挺像我那个小娇妻啊,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跟着你陆哥上刀山下火海啊?” 楚檬吃痛,扯着嗓子大声求饶,“别别别,这个小娇妻再怎么也轮不到我当,更何况你不还有齐哥嘛。” 听楚檬无意中提的这一嘴,陆迁扭头看向正趴在桌子上打呼噜的齐白昱,表情若有所思。 很难想象齐白昱这种蠢兮兮的傻狗娇羞起来的样子,估计挺辣眼睛的吧。 睡梦中的齐白昱似有所感,猛地打了个寒颤。 跳过神秘小娇妻这个话题后,楚檬又给陆迁讲起隔壁班的八卦,唾沫星子乱飞。 正讲到最激动人心的部分,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幽幽的嗓音,“陆迁,给你划的题目你都写完了吗?” 凑热闹的陆迁下意识挺直了脊背,机械般转过头,就见唐棠背着光站在教室后门口,直勾勾地盯着他。 被他这么盯着,陆迁突然有点紧张,搜肠刮肚一圈想不到合适的话,只干巴巴说了一句:“你…你回来了啊?” 自从唐棠被告知要去参加市里面组织的物理竞赛,两人的互动便少了许多,往往都是唐棠给陆迁划好重点让他自己学,只有极个别情况下才会开金口给他讲解。 三天前唐棠去参加竞赛,临走之际给陆迁划了一大堆题目,再三叮嘱陆迁要认真把这些做完。 但他一走,陆迁就把这事儿给抛之脑后,泡吧打球压马路,被他压在桌洞最底下的那本练习册是一下没动。 唐棠缓步走到陆迁面前,触及陆迁遮遮掩掩的表情,眉心微蹙,“看你的样子是没做咯?” 陆迁心虚地别过脸,“做…做了点…” 一声叹息落在他头顶,很轻。 “把练习册拿出来吧,我看着你做。”唐棠说着,在陆迁身旁坐下。 正式开学以后,班里的座位进行了一次大调,班主任告诉唐棠他可以自己选座位,但他还是选了最后一排。 班主任想让他往前坐,但唐棠说最后一排坐着比较舒服,也不会耽误他的学习。 见唐棠态度坚决,班主任只能随他去了,于是唐棠又跟陆迁成了同桌。 知道自己理亏的陆迁没敢做多余的小动作,老老实实把练习册掏出来,放在桌面上摊开。 看到上面大片的空白,唐棠眉心皱作一团,侧头看向陆迁,“陆迁,你已经高三了,你知道马上就该期中考试了吗?” 陆迁心虚地移开眼睛,“知…知道啊。” 唐棠紧盯着陆迁,表情隐隐透着失望,“那你也知道如果你期中考试没及格会面临什么下场吧?” “…知道。” 陆迁低下头,声音小了很多。 他非常清楚如果这次考试没及格就会被转到别的班级,可每次他要认真学习的时候,那些知识它就是不进脑子啊! 唐棠 第44章 生日 见齐白昱表情不佳,陆迁放下胳膊,噙着笑明知故问:“你咋了?喉咙不舒服?” 齐白昱:…… 齐白昱:“我十八岁生日的时候你咋没送我超——大的生日礼物?” 说着,齐白昱还照着陆迁刚刚的动作像模像样地比划了一下。 “呦,这是吃醋了。”看热闹的楚檬朝陆迁挤眉弄眼。 “边儿去”,陆迁托着腮冷哼,“我上次送出去的球鞋穿狗脚上了,那可是我排了三个小时队才抢到的限量版。” 齐白昱一僵,闭上嘴不说话了。 见两人气氛诡异,唐棠扯住陆迁的衣袖,小声说道:“其实你不用送也可以…” 他话还没说完,陆迁刷得一拍桌子,“送!肯定送!就这么决定了!” 闻言,齐白昱扬着脑袋愤愤不平地瞪了唐棠一眼,旋即就见后者不紧不慢地回了一个无辜的微笑。 齐白昱:…… 齐白昱:焯! 陆迁是个执行力很强的人,向来决定好的事当即就会去办。 自从答应要送唐棠超大礼物后,接下来一连几天他都是神出鬼没得,被人问起在做什么,也只会含糊地打发过去。 人一旦有了期待的事,时间就像指缝间的沙砾似的溜得飞快,一晃眼就到了唐棠的生日当天。 马上要入秋了,白日里刚下过一场雨,夜里便显得清冷起来,不过唐家的别墅却是灯火通明,欢笑扑面而来,闪灯绚烂夺目,喧闹渐渐冒了上来。 穿戴整齐的陆迁站在别墅大门前,仰着脸打量着这栋阔气又宏伟的建筑,这是他第二次来这里。 第一次来的时候,他看着少年顶着巴掌印从大门走出来,脸上的笑容勉强又无奈。 而这一次,少年要在这里迎来他的成人礼,而他要成为这一重要时刻的见证者。 陆迁磕了磕鞋尖,正要抬脚往里走,就见一道人影步履匆匆从别墅赶出来。 陆迁看到来人,锐利的眉眼温和起来,“等很久了吗?” 身为今天宴会主角的唐棠穿了一件象牙白的西服,碎发拢在脑后,露出漂亮的五官,胸前还别了一支白玫瑰,看上去像个不谙世事的贵族小王子。 听到陆迁的问话,他笑着摇头,“也没有很久,我估摸着你应该快到了,就出来看看。” 陆迁没有戳穿他的话,跟着他一同进了别墅。 宴会场上觥筹交错,西装革履,衣诀款款的各色人们三两聚在一起谈笑风生,陆迁视线飘过一圈,发现被邀请的并不只有班上的同学,也有一些没有见过的生面孔,看上去出入社会已久。 察觉陆迁的目光,唐棠小声回答:“这些人都是我二叔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陆迁了然,富贵人家的孩子总是逃不过这些东西,哪怕是生日宴也可以被好好利用起来。 唐棠领着陆迁到了宴会厅的最西边,那里已经围着坐了一圈人,打眼望去全是眼熟的。 班长吕瑶看到两人后,兴奋地招手,“陆迁你可算来了!” 陆迁挨着沙发边坐下,闻言半开玩笑地回了一句,“原来你们都在等我,我面子可真大。” “我陆哥是谁啊!就问七中里谁见不得恭恭敬敬喊一声哥?” “就是就是,陆哥可是我的男神!” “陆哥威武…” 众人七嘴八舌打趣着。 陆迁笑眯眯地扫视四周,目光定格在身旁闷不作声喝饮料的齐白昱身上。 他啧了一声,伸出胳膊撞了下齐白昱的肩膀,“人家今天过生日,你摆着张臭脸给谁看呢?” 齐白昱抬眼与陆迁对视几秒,眸中情绪不明,不等陆迁深究,他又重新低下头,继续折磨那根已经残缺不堪的吸管。 见说不动他,陆迁也懒得再劝,放任他一个人在那里闷闷不乐。 在一片祝福声中,唐棠吹灭了蛋糕上的蜡烛,熄灭以后袅袅升起的白烟告诉在场的每一位,这世上又多了一名可靠的成年人。 打打闹闹分完蛋糕,就到了期待已久的送礼物环节,其他人送的东西五花八门,吃喝穿用一个不落。 不过令陆迁惊讶的是齐白昱居然也送了礼物给唐棠,他送的是一款拼接跑车,看上去相当酷炫。 要知道这厮前几天还在陆迁耳边念叨着“我绝对不会给他送礼物”,现在看他让唐棠拆开时别别扭扭的模样,陆迁突然觉得他嘴硬心软得有点可爱。 礼物拆了一圈,最终轮到了陆迁。 发现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时,陆迁摊开手,一脸无辜地说那礼物只能给唐棠一个人看,而且必须是在特别的地方。 楚檬当即跳起来推了陆迁一把,嘴里嚷嚷:“陆哥你也太不够意思了,送个礼物还藏着掖着。” 陆迁拍开他的爪子,冲唐棠努了努嘴,“到底是你过生日还是他们过生日啊?” 唐棠失笑,略带歉意地看向其余人,“不好意思,看来只能我看哦。” 见从陆迁嘴里撬不出有用的消息,众人嘴里喊着“没意思”地移开视线,不再惦记陆迁的礼物。 吕瑶出来打圆场,“既然吃过蛋糕了,那咱们就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她巡视四周,笑意渐深,“既然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要玩就得玩点大的,不过要是玩不起的就不要报名了哦。” 她这一番话出来,原本还在犹豫的人瞬间被激发出了好胜心,参与得一个比一个积极。 “那么…游戏开始!” 真心话大冒险这个游戏老套但不过时,但陆迁在这个游戏里的运气一向不好,他眼珠子死死盯着桌上不停旋转的酒瓶,生怕第一个中标的倒霉蛋是自己。 酒瓶的转速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瓶口缓缓对准了陆迁…另一侧的唐棠。 神经紧绷的陆迁猛然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不是他! “看来第一位幸运玩家诞生了呢。” 酒瓶停下后,众人哄笑声骤大。 吕瑶在此起彼伏的叫好声中站起身,递给唐棠一堆牌,“抽吧,唐大帅哥。” 唐棠抬了抬眉毛,表情有些苦恼,但还是老老实实地从拿一堆牌中抽出来一张,正面朝上摊在众 第45章 试探 要穿裙子的是唐棠,而他隔一个人要深情对视的对象,是齐白昱。 这对荒诞且出人意料的组合可是陆迁完全没有料想到的存在。 狗二已经开始在他脑子里大呼小叫了,声称如果他不去阻止这两个人,万一他们看对眼了该怎么办?! 陆迁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他掠过唐棠跟齐白昱一同僵下去的表情,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这是谁想出来的大冒险?” 吕瑶摇摇头,“这是厂家自带的,我们可没改牌面。” 唐棠没吭声,齐白昱却先拉下脸,扯着嗓子嚷嚷:“黑心厂家!为什么他大冒险还要带上我?!” 看他反应激烈,楚檬小心翼翼地凑过去,“齐哥,班长一开始就说过了玩点大的,咱要服从游戏规则不是?更何况唐棠还没说啥呢。” 齐白昱偏过头,见唐棠表情虽然为难,但没有拒绝的意思,忍不住皱起眉,“你要穿裙子了啊,你就难道没点反应吗?!” 唐棠微微抬眼,嘴角带了点无奈的笑,“玩游戏总要遵守规则的。” 吕瑶一拍大腿,哈哈笑道:“我就喜欢唐棠你这听话的性格!” 见吕瑶兴奋得两眼放光,唐棠迟疑地向后靠去,“可是我没有裙子,怎么穿?”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裙子已经准备好了。” 唐棠一怔,后知后觉自己好像被坑了,“你们这是早有预谋!” 还不等他反应,吕瑶跟其余几个女生就将他簇拥起来,嘻嘻闹闹地朝二楼走,众人的哄笑声愈发热烈。 齐白昱重新瘫回座位,就差把“生无可恋”四个字刻在脸上,陆迁自以为大度地凑了过去,抬手揉乱他的发,“别郁闷了,对视而已,又不是让你俩亲嘴。” 他这话说得轻巧,也没有揶揄的意思,但齐白昱就是放进心里了。 于是他突然坐直了身体,黑黝黝的眼攫住陆迁,冷不丁开口:“如果牌面规定的不是对视,而是亲吻呢?” 齐白昱思维跳跃太快,陆迁一下子没跟上,愣怔地眨着眼,“什…什么?” “我说,如果我跟唐棠亲吻,你会怎么办?” 齐白昱说着凑近了陆迁,他们所处的角落灯光偏暗,光线浇进齐白昱那双流转的眼里,渐渐冒出了一点陆迁看不懂的情绪。 陆迁心脏狠狠一颤,扑通扑通加速跳了起来,可跳着跳着又有点疼。 被齐白昱这么看着,陆迁总会产生他被齐白昱放在心尖宠爱的错觉,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陆迁很清楚,齐白昱不可能爱他。 他一直都知道的。 他不自觉往后仰去,拉开与齐白昱之间的距离,然后摆出无所谓的表情,开玩笑似的说:“我能怎么办?难道要我给你俩鼓掌助兴吗?” 齐白昱重新坐了回去,嘴角勾着笑,分不清是生气还是高兴,顺手抄起桌上的酒开始猛灌,手臂的肌肉线条随着他的动作一起一伏,像连绵隆起的山脉。 陆迁看不明白他,“你又抽什么风?” 齐白昱吞咽的动作一滞,眼神轻飘飘扫过二楼,声音含在酒里,模模糊糊得听不真切,“就当我是抽风吧。” 两人接下来没了交流,陆迁窝在沙发上,表情沉沉,齐白昱一口接着一口灌酒,仿佛急着把自己灌醉。 在等唐棠下来的间隙,众人又开了几局,抽到的有真心话也有大冒险,但都是不痛不痒的程度,唯一算得上过分的就是跳脱衣舞。 抽到这张牌的是江源,他是个体育生,对自己身材颇为自信,但听到补充要求后震惊地无以复加。 所谓脱衣舞,脱衣不是重点,舞才是,衣服脱一件就够了,但是舞起来的姿势要妖娆,表情要魅惑,情绪要到位。 这可把江源这一米九的黑皮壮汉给为难坏了。 江源嘴上不停念叨着“我不行”,结果被众人推搡着站好后,表情陡然一变,两手贴着脸颊比了个耶,舞动手臂灵活地扭了起来,小眼神热辣到不行。 楚檬惊得酒瓶子都握不住了,胳膊肘捅了捅身旁的周亮,“江源这小子深藏不露啊,怎么这么sao?!” 周亮默默捂上被刺激到的眼睛,“你别看他平常老实巴交的,私底下天天捧着手机追女团呢…” 江源这一舞瞬间点燃全场,众人欢呼着,大笑着,蜜色酒液洒得到处都是,在黯淡灯光下泛着奇异的色泽。 就在这时,二楼那里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全场像是按下了暂停键,他们起哄的笑僵在脸上,然后在那人缓慢平稳的步伐中悉数化作震诧与惊艳。 唐棠拎着裙摆一步步下了楼梯,垂落至肩的墨发随着他的动作来回摆动,眉眼恰似恰如早春的白梅,偏偏眼尾藏着一抹红,平白无故为这清冷添上几分动人的艳丽。 周围人像是开启了0.5倍速,只有唐棠一人在正常频道,拎着裙角步入无声的哑剧。 女装这种事对他来说已经是一回生二回熟,但其余人的反应却叫他有些无所适从。见他们不说话,只是愣愣地看着自己, 唐棠食指挠了挠脸颊,有些尴尬,“这样…很奇怪吗?” 江源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飞快拾起地上的外套,一张黑脸憋的通红,“不奇怪不奇怪,一点都不奇怪!” 抱着酒瓶的楚檬打了个嗝,微瞪着双眼喃喃道:“我早就知道唐棠扮女生好看,没想到…这么好看,要不是他是男的,而且我也有女朋友了,我就…我就追他了!” 听到他嘟囔的陆迁懒洋洋地靠回沙发,抬手敲敲他脑袋,“那也得看人家能不能看上你。” 吕瑶拍了几下掌,示意大家回神,然后歪过身子朝齐白昱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唐棠上吧!用你的魅力迷死齐白昱!” 她对自己的装扮技术,以及唐棠那张脸,还是相当自信的。 吕瑶的一句话像是点燃的引信,瞬间引爆全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情绪,他们扯着嗓子呼喊,手臂不停挥舞,催促着两人赶紧完成任务。 唐棠配合地歪头看向齐白昱,“你能行吗?” 看似询问,实则挑 第46章 逃离 “记住是十秒哦,少一秒都不行。”吕瑶在一旁提醒。 唐棠轻轻笑,“来了哦。” “谁怕谁!”齐白昱不甘示弱。 “十…九…” 倒数声起。 假发顺着唐棠的耳朵落在齐白昱颊侧,如同他的目光一样,勾的人痒痒得。 齐白昱双目圆瞪,试图用这种方式来使自己不在这场博弈中败下阵来,可是位置的差距使处于下方的他从一开始气势就莫名矮了半截。 而他自以为凶狠的眼神却因为喝多了酒的缘故染上一层雾,水光潋滟,倒像是唐棠欺负了他。 “五…四…” 倒数仍在继续。 齐白昱的脸越来越红,不知道是因为酒精,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唐棠却像是发现什么好玩的东西,微微偏过头,在倒数到还剩三个数的时候,薄唇开开合合,用口型无声对齐白昱说了一句话。 齐白昱表情蓦地一变,放在身侧的手猛然攥紧,一把推开了他。 “还没到时间呢,怎么了齐白昱,这就撑不住了?”吕瑶笑吟吟地打趣他。 “谁说没到时间?!” 齐白昱却是眼神发狠,他的话音落下,没一个人敢反驳。 唐棠勾着唇,视线扫过在齐白昱的身下,“游戏而已,别当真。” “谁当真了?你也就那样吧。”齐白昱眼睛黏在唐棠脸上,嘴上却依旧不饶人。 眼见两人视线交缠,粘腻得几乎都要拉出丝来,在场所有人呼声更加高涨。 他们的注意力都在齐白昱与唐棠身上,无人发现坐在边缘的陆迁僵硬地低下了头。 他好像看到了齐白昱与唐棠携手步入幸福的婚姻殿堂,而他就像阴沟里的臭老鼠一样躲在暗处,默默地望着这对壁人。 空气似乎都变得粘腻,发臭,让他感到无法呼吸。 他像个游魂一般两眼出神地环顾四周,然后在周围此起彼伏的打趣嘘声默默起身离席。 陆迁的脚步又快又乱,狼狈得称得上是落荒而逃,穿过熙熙攘攘的会客厅,越过纷纷扰扰的喧嚣,左躲右闪,甚至不小心撞到了人。 被撞到的那人似乎皱着眉说了什么,但是陆迁什么都听不清,只会机械地来回重复“对不起”。 陆迁脑子里只有赶紧逃离这里。 他就这么一路躲,一路道歉,直到逃到没有人的露天阳台才堪堪停下。 他按着不停起伏的胸口大口喘气,妥帖的头发也被他抓得乱糟糟,身上的西服乱了套,两只手也在不停颤抖。 他寻了个不容易发现的角落,然后靠着墙缓缓滑坐在地。 “咳咳咳…真没出息…” 一阵狂咳过后,陆迁眯着眼自嘲一笑,蓦地攥紧拳头,狠狠往地上捶去。 随着“砰”得一声闷响,手上传来剧烈疼痛暂时缓解了胸膛中翻滚的强烈怒意。 狗二略带心疼地看着陆迁发红的手,【宿主,你好端端地这是做什么?!】 陆迁合上眼皮,指节发红发肿,却咧着嘴笑了。 “系统,我难受。” “我好像又看到我死掉时的场面了,我看到我的头到处滚,还被人一脚踢飞了。” “我感觉我心胸狭窄,见不得齐白昱那蠢货跟唐棠对视。” “刚刚我满脑子想得都是要不把他们两个一块杀了,然后我再自杀。” “我难过的快要死掉了,不对,还不如死掉呢。” 他一句一句前文不搭后语,但狗二却能听出他到底想表达的是什么。 狗二默默收拾好自己被吓出来的乱码,幽幽叹了口气,【宿主!现在可是法治社会!不要动不动就死啊死得】 陆迁扯着嘴角,“开玩笑的。” 可笑着笑着,眼角控制不住泛起湿意。 “但我真的很痛苦…” 胸腔那里像是被刀子破开,使劲塞了一团棉花,又疼又堵,他想掏出来,那些棉絮却越缠越紧,直到窒息。 狗二挨着他的胳膊坐下,轻轻叹了口气,【宿主,这都是因为你的舔狗人设,只要你摆脱了它,就不会难受了】 陆迁撩起眼皮,垂眸看他,“真的吗?” 狗二顶着金鱼草,一脸认真,【真的】 “那我…” 【嘘…有人来了!】 陆迁闭上嘴,下意识往黑暗里藏了藏,等藏完以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又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什么要躲? 可等他想要出去的时候,一阵粘腻的喘息与调笑钻进耳朵,他往外起身的动作一顿,又默默地缩了回去。 不多时,视野里撞入两道交缠在一起的人影,脸颊酡红的女人一边喘着气一边推搡着身上的人:“讨厌,不要在这里啦…” 男人揉捏着那一片细腻,慢条斯理地解着扣子,“你放心,这里不会有人来的。” “万一…” “没有万一,宝贝,让哥哥好好疼疼你。” 女人还在犹豫,但很快在男人的攻势下迷失自我,呼吸越来越急促。 无心听墙角的陆迁尴尬地无地自容,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生怕发出动静惊扰到还在沉醉的两人。 那厢男人将女人按在墙上,不轻不重地引导女人沉浸,女人宛如一条水蛇缠上男人的身体,发软的嗓音带着欲求不满,“哥哥,快点嘛~” “好,哥哥这就满足你…” 要看这两个人马上就要在自己面前上演r18的动作大戏,陆迁绝望地看向会场,拜托不管是谁都好,快来个人救救他! 许是上天听到陆迁的祷告,推拉门突然被人从另一头拉开,刺耳的声响惹得纠缠的两人一惊,慌慌张张分开。 温润的嗓音不紧不慢响起:“表姐,你跟我小叔在这里干什么?你的未婚夫刚刚给你打电话。” 女人佯装镇定,“我们在这透透气,冷炀给我打电话了?” 声音不疑有他,“嗯,好像挺急的,打了好几个了。” “是吗?那我去看看。” 紊乱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阳台再次恢复寂静。 陆迁以为人都走完了,垂着头无声松了口气,拱着身子刚要起身,唐棠顶着张惑人的脸冷不丁出现在陆迁面前。 “抓到你了。” 他缓缓勾起唇角,上扬的眉眼一闪而过丝疯劲儿,不像陆迁 第47章 礼物 陆迁背对着唐棠,墨色的身影几乎要融化在这暗夜里,让唐棠没由来一阵心慌。 他向前走了一步,“大家玩的正高兴,怎么突然出来了?” “出来透气。”陆迁没回头,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磕在栏杆上,发出一连串有节奏的声响。 唐棠擦着陆迁肩膀站定,支着下巴看他,“你不高兴吗?” 陆迁偏过头,笑意坠在嘴角,“你看我像不高兴的样子吗?” 唐棠诚实地点头,“像。” 陆迁叹了口气,像是无奈,又像是妥协。 他挪了挪步子,斜倚着栏杆,“我们换个话题吧…跟我说说你喜欢的人吧。” 唐棠微微愣怔,不知道陆迁为什么会提起这件事,陆迁也不催他,安安静静等他回复。 过了许久,就在陆迁以为唐棠不会展开这个话题时,唐棠绞着手指轻声开了口:“那个人…说是喜欢,其实算是崇拜。” 陆迁挑眉,“为什么这么说?” 唐棠往后仰去,身子一半藏在阴影里,一半落在月光下,望着黑漆漆的夜空,思绪一下子飘到多年前。 “其实…我连他的样子都记不大清了,只知道他是个漂亮的孩子。” “我跟他一起被拐进了山里,跟我们一起的还有四个。他是我们这群孩子里最稳重的,也很护着我们,每天都在想法设法帮我们逃出去。” “可就是因为他太漂亮了,结果被人贩子的老大看上了,那晚他被带走的时候,我第一次见他哭。”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逃出去的,只知道第二天那群人发现不对劲闯进屋里的时候,地上只有一滩血,那老大的尸体已经凉了。” “而他,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很平静,轻描淡写的语气就跟说今天吃什么一样,可是只有当事人知道那简短的几句话代表的到底是什么。 一个孱弱的六岁的孩子,面对一个身强体壮的成年男人,他最后下场能有多好呢? 比起剩下那彼此都心知肚明的几种可能,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个结果倒更能安慰人。 厚重的乌云飘过来,将本就不亮堂的月光荫蔽起来,气氛随着唐棠的话音落下陷入了凝滞。 陆迁想过很多安慰的话,但他发现所有的语言听起来都太苍白了,他能做的只有沉默。 唐棠转过脸,看着陆迁,目光带了点探究。 “陆迁…你真的不记得你七岁之前的事了?” 唐棠直勾勾盯着陆迁,一边问一边观察他的表情。 陆迁不明所以地回视,“这句话你不是问过我一次了吗?我真的不记得了。” 唐棠的表情好像有点失望。 “不说这个了。” 唐棠重新扬起笑脸,望向陆迁的眼底带着细碎的光点,“现在只有我们两个,我可以看看你要送给我的礼物吗?” 陆迁忽视唐棠刚刚那个奇怪的问题,也跟着笑。 但怎么笑他都觉得是在嘲笑他人的不幸,他索性转过身,背对着唐棠,“期待我送你的礼物吗?” 背后飘来唐棠隐隐带着雀跃的嗓音,“期待。” 陆迁从兜里摸出按钮,用力按下。 “砰!” “砰!” “砰!” 夜色清浅,天幕暗沉,唯那一抹骤然炸开的亮光红得刺眼,它在升到最高处时蓦地绽放,似红雨陨落,瑰丽燃烧殆尽后,剩下的星子洋洋洒洒纷飞,缓缓坠落在黑暗的怀抱里。 就这样,一串又一串烟花争先恐后在唐棠眼里炸开,熙熙攘攘,喧喧闹闹,挤走夜里的清冷。 两人在这绚烂的烟火表演中不约而同选择了沉默,无声地欣赏银河坠落人间这一盛景。 “好看吗?” 视线再度暗下,陆迁依旧是背着身,小心翼翼地出声询问对方。 唐棠的声音小小的,“好看。” 陆迁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 “烟花从来都不止刹那,它在盛放前积攒了很久,炸开的那一瞬也并不是它的终点,它将会永远留在我们的眼里,心里。” “就像你的人生,不会因为寂寞而瞬间落下,会越来越灿烂。” “十八岁生日快乐,唐棠。” 送出这句祝福的时候,陆迁转过了身,恰巧撞入唐棠看向自己的那双眼。 刚刚粲然盛放的烟花似乎都跑到了他眼里,亮得的不可思议,亮得心头发烫。 嘴里突然像是塞了一块糖,卡在喉咙里,甜丝丝地流着蜜液,又有点堵得慌。 陆迁皱起眉,不解地看着唐棠,“不喜欢这个礼物吗,为什么要哭?” “不,哭是因为喜欢,因为高兴。” 唐棠抬手抹去眼角的泪,紧紧地盯着陆迁,眨也不眨眼。 仿佛只要他眨眼了,眼前的人就会像刚刚的烟花一样消失在自己面前。 他还记得那个无风无云的夜晚,小小的少年捧着他的手认真地告诉他,他会带他从这个地狱里逃出去,然后带他去看西城最棒的烟花秀。 现在他们都长大了,少年忘了山坳里的清流,不再喜欢吃柠檬糖,却没忘他喜欢烟花,然后在他成人的时候送给了他一场盛大的烟花秀。 辗转多年的寻找终于开了花,结了果。 唐棠越想越动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上前一步,抓住了陆迁的手,“陆迁…” 陆迁被唐棠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到了。 他脑子里冷不丁蹦出一段剧情,就在他跟齐白昱睡了的第二天,他被一伙人抓进了地下室,打了他一天一夜,浑身骨折三十多处。 等他像是只死狗一样被拖出来时,他听到那个打他的人打电话说,已经帮唐少教训那个不长眼的家伙。 唐少,唐棠。 陆迁像是被烫到一般甩开了唐棠,等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连连后退数步,表情难看。 唐棠不知道陆迁怎么会突然反应这么大,但他后退的反应确实让唐棠有些受挫。 唐棠的手僵在空中虚虚地握了一下,然后慢慢收回,小声说:“抱歉,我吓到你了。” “没…没事。” 陆迁压抑下想要逃离的冲动,深吸一口气,把那些画面挥出脑海,有些尴尬地看着唐棠。 他不明白只是看个烟花 第48章 反常 余光瞥向沙发上七扭八歪瘫着的齐白昱,见他都醉成狗了,还抱着酒瓶作势往嘴里灌,陆迁探过身直接把他酒瓶抢了。 手里一空,齐白昱立马睁开眼,语气凶恶,“谁?!谁拿走我的酒了?!” 陆迁把脸凑到齐白昱眼前,“你爹。” 齐白昱火气一滞,发狠的眼神蓦地软了下去,瘪起嘴,“迁儿…你跑去哪儿了…” “还认得人,看来没喝死”,陆迁把酒瓶扔到桌子上,看了一圈,“你们就这么放着让他喝?” 楚檬苦大仇深地看着往陆迁身上贴的齐白昱,“我们也劝了,可是齐哥不听,他从你走了以后就开始喝,谁都拦不住。” “拦不住就拿着酒瓶往这儿砸,砸坏了算我的。” 陆迁按住试图往他大腿上蹭的脑袋,指了指桌上的酒瓶,又指了指齐白昱的脑门,表情认真。 楚檬连忙摆手,“算了算了,我们可不敢。” 这里能说出这种话的估计也只有陆迁了,毕竟只有他能打得过齐白昱,如果换做其他人,说不定在瓶子砸上去的那一刻,就被齐白昱拽着胳膊撂倒了。 “对了陆哥,你在外边看到没,刚刚有一场超大的烟火秀,超绝啊!也不知道是谁给对象准备的。”楚檬托着下巴望向窗外,脸上满是羡慕。 在场唯二知道的人彼此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笑了出来。 陆迁含了一口酒,慢慢咽下,嗓音轻飘飘得,“说不定不是对象呢?” “谁知道呢?”唐棠笑着附和了一句。 有陆迁在旁边镇着,齐白昱就老实了,不再喝酒也不再嚷嚷着出去找人,只窝在陆迁身边,时不时地用脑袋蹭他。 他们又玩了几个小游戏,一直闹腾到凌晨才散场。 至此,虽有些小波折,但唐棠的十八岁生日最终还是圆满划下了句号。 高三二班。 放学的铃声已经打过好几遍,但整个班没有一个人有离开的意思,反而都乖乖坐在椅子上,几十双眼睛齐刷刷不停地向门口张望,似乎在等什么人。 坐在最后一排的陆迁手里抱着杯子,低着头有一口没一口地抿着水,眼神却一直往门口飘。 “紧张了?”唐棠问他。 陆迁的嘴对着水杯口,冒出来的声音闷闷得,两只手轻微地颤,嘴上却非要硬撑着:“不紧张。” 唐棠没有戳穿他,而是煞有介事地点头,“也是,毕竟你这段时间突击恶刷了那么多套题,及个格应该不成问题。” 陆迁抬起头看向唐棠,见后者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了,还是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你难道就不好奇你考了多少吗?” 唐棠拎起书包,听陆迁问起,便随意地回了一句:“我知道我考了多少。” 陆迁瞬间瞪大眼,“你为什么能知道?!” 唐棠耸肩,“做错几道选择题就可以了,总分很好算的。” 前排的楚檬闻言转过身,揶揄地看着陆迁,“人家可是会控分的学神,陆哥你又在自取其辱了。” 陆迁:…… 焯!他就不该嘴贱多问这一句! 陆迁烦躁地冲唐棠摆手,“走走走!赶紧走!看见你我就窝心!” 唐棠笑意清浅,“那明天见了。” 说完,他越过一众忐忑不安的人,在羡慕又崇拜的目光中潇洒离去。 “唉,真是人比人得死,我为什么没有唐棠的好脑子呢?”楚檬看着唐棠的背影,情不自禁感慨。 陆迁毫不留情地打破他的幻想,“醒醒,别做梦了,你要是有他的脑子,那你待在二班可真是屈才了。” “陆哥你可真不给我面子”,楚檬撇撇嘴,“就算没有唐棠的脑子,给我齐哥的脑子也行啊。” 齐白昱虽说也被归类到班里刺头的那一类,但其实他的成绩并不差,一直排在班级前十左右,而且这还是他没认真学的情况下考出来的成绩。 相比之下同为校霸的陆迁就惨得多了,常年在倒数的宝座上拼命挣扎,有哪一门考及格就已经算是烧高香了。 不过这次的考试结果对陆迁来说举足轻重,能否摆脱倒数的恶咒直接关乎他是否能继续留在这个班里。 又等了五分钟,捏着成绩单与期中考试的试卷的班主任终于出现了,她在众人翘首以盼中踩着高跟鞋走进来,嘴上说着:“开会耽误了点时间。” 见学生们心急如焚,她也没拖沓,开门见山念起成绩与位次,一时间整个班里有人欢喜有人愁。 陆迁从班主任一开始进来就紧绷着神经,手哆嗦得杯子都拿不稳了,他竖着耳朵,生怕把自己的名字给听漏了。 可直到班主任念完最后一个人的成绩与位次,他都没有听到自己的成绩。 陆迁心里一咯噔。 难道班主任统计成绩时把他漏了? 还是说他又没及格,班主任已经把他踢到别的班去了? 陆迁抿着唇,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上去领取自己的试卷,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起来。 等发完所有试卷,班主任清了清嗓子,原本还闹哄哄的班级渐渐安静下来,旋即便见她从文件夹里拿出一份试卷,举到他们面前。 “另外,我向陆迁同学提出特别表扬,最近他的进步大家有目共睹,而且他在这次考试里更是取得了突飞猛进的进步,位列班级第十八,请大家向他多多向他学习。” 听到班主任的夸赞时,陆迁还没反应过来,他迷茫地看着讲台上那份被聚举起的试卷,旋即爆发出的热烈掌声钻进他耳朵里,敲击他的大脑。 旁边的楚檬推了他一把,“还愣着干什么,上去领你的卷子啊陆哥。” 陆迁回过神,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上讲台,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他都记不大清,只知道写着自己名字的那份卷子上,“80 ”的数字红得格外醒目。 重新坐回座位时,陆迁还有种在做梦的感觉,他捧着卷子看了又看,再三确认自己没有看花眼后,咧着嘴傻笑起来。 齐白昱收好自己的卷子,余光瞥见陆迁那副傻样,抬了抬眉毛,“不就是及了次格嘛,有那么高兴吗?” 第49章 建议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这厮最近就跟吃错了药了一样,不仅终止了一切撩妹活动,还时不时望着唐棠的脸发呆,被陆迁撞见过好几次。 不仅如此,他跟唐棠说话时眼神也是躲躲闪闪,小脸通红,一副少男怀春的模样,这叫陆迁打心底升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陆迁是真怕他对唐棠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明里暗里旁敲侧击过齐白昱好几次,问他是不是看上人家唐棠了。 然后齐白昱都会用一种“你疯了还是我疯了”的表情看着他。 “我喜欢女的。” 这是齐白昱一直用来应付陆迁的理由。 即便这样,陆迁依旧不放心,他多次且反复向狗二确认,齐白昱到底是不是喜欢上唐棠了,可从狗二那里得到的答案都是【没有】。 狗二甚至信誓旦旦向陆迁保证,齐白昱对唐棠一点意思都没有,而他们也正行稳致远地奔跑在远离剧情点的康庄大道上。 尽管狗二都这么说了,陆迁这心却怎么都放不进肚里。 接着又过了几天,陆迁明显感觉齐白昱对自己的态度冷淡了许多,就跟刚刚那样,问什么答什么,只会“嗯”“啊”“哦”。 就好像齐白昱在跟自己冷战。 刷刷—— 眼前黑影一闪而过,庞大如山的怪物瞬间被拦腰斩断,紫色的血四处飞溅,落到地上以后生出星星点点的小花。 怪物噗通倒地,泛白的眼眸死死瞪大,里面充斥着不甘与疑惑。 黑衣刺客从树上一跃而下,脚尖轻点地面,几个闪身便来到倒下的怪物面前,一边轻点掉落物,一边看向还在一旁愣神的络腮胡大汉。 【T】:你最近很不在状态啊,是出什么事了吗? 看到大佬发来关心的话语,陆迁哂笑一声,连忙回道: 【会飞的小猪】:抱歉抱歉,我走神了 自从陆迁开始发奋学习,登游戏的时间就大幅度减少了,他跟大佬的联系也没有以前频繁。 陆迁刚开始还在担心大佬会嫌弃跟他绑定情缘,但随后大佬就打消了他的顾虑,大佬表示对这些并不在意。 没有人提及,两人的情缘关系就这么挂着。 有需要了,陆迁就会上号喊大佬带他过任务,没需要了,陆迁就把他晾在一块。 每每被大佬带的时候,陆迁都会产生一种他把大佬当成工具人的负罪感,但是被躺赢的感觉实在太爽了,什么都不用干,只管跟在大佬屁股后面捡装备就行。 不过最近因为齐白昱跟唐棠之间的破事,连带着他跟打游戏都有些心不在焉,现在被大佬提起,陆迁羞愧得想要当场下机。 然而他怠慢的态度并没有让大佬生气,他似乎对于这个带了两年的小菜鸡格外宽容,耐着性子又问了一句: 【T】:如果有什么烦心事可以跟我说,我们两个在现实里又不认识,你说出来也没有负担 陆迁转念一想,大佬说得确实有道理,这点破事他每天憋在心里每天要想好几百遍,说出去的话自己说不定真能好受点。 【会飞的小猪】:其实…我最近确实遇上了点破事 【会飞的小猪】:我有一个从小长大的好朋友,他最近对我们班的转学生态度有点奇怪… 陆迁把齐白昱最近的反常行为添油加醋地向大佬描述了一遍。 大佬沉思良久,回了一句话: 【T】:你的那个好朋友应该是喜欢那个转学生吧? 看到大佬的回复,陆迁反应异常激烈,像是终于找到了理解自己的人。 【会飞的小猪】:我就说他喜欢人家!!那蠢货还死活不承认!! 过了一会儿。 【T】:你的好朋友有喜欢的人了,你不应该祝福他吗? 【T】:难道你不喜欢那个转学生? 陆迁一怔,下意识回道: 【会飞的小猪】:没…我挺喜欢那个转学生的 【会飞的小猪】:我觉得他们俩不能在一起 笑话,齐白昱要是跟唐棠在一起的话,那他不就要嗝屁了吗?! 他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这次,对面过了好久才回复。 【T】: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喜欢你的好朋友,又喜欢那个转学生,所以你不想你同时喜欢的两个人在一起? 陆迁被大佬这个放到哪里都非常炸裂回答惊到了,直接吓出了一段乱码。 他手忙脚乱地清除掉乱码,一边感慨大佬的脑回路跟普通人就是不一样,一边哭笑不得地回了一句: 【会飞的小猪】:佬,饭能乱吃,话不能乱讲,我的喜欢有那么廉价吗?怎么可能同时喜欢两个人呢? 黑衣刺客再次陷入沉默。 陆迁摇摇头,自己真是魔怔了,居然会向一个陌生人问这种奇葩问题。 他看了眼时间,马上该睡觉了。 陆迁刚想告诉对方自己要下线了,就看到大佬慢慢悠悠又给他发了一串话: 【T】:同时喜欢两个人也不是不可能哦 【T】:如果你不是因为这个原因烦心,那就是你害怕他们两个在一起后会抛下你 【T】:其实这个问题非常好解决,既然你不想你的好朋友跟转学生在一起,你又喜欢转学生,那你大可也跟转学生表白, 【T】:这样你的好朋友就会因为你的原因而好好考虑他跟转学生之间的关系,说不定就能茅塞顿开不再喜欢转学生呢? 陆迁:?!!!! 他难道就没有考虑过万一转学生同意了他的表白怎么办?!而且说不定还会上演两男争一女,呸,两男争一男的场面?! 一晚上能被同一个人震惊到乱码四飞两次,陆迁觉得从某种程度来看,这个大佬还是有点本事的。 虽然大佬的建议看上去相当离谱,但陆迁居然从离谱中品出了一丝合理。不过再怎么说对方给建议的初衷还是好的,所以陆迁还是礼貌地回了一句: 【会飞的小猪】:…谢谢大佬的建议 【T】:不客气 对方沉默片刻,突然又发了一句: 【T】:其实…我爷爷昨天去世了 看到这句话时陆迁微微愣征,旋即反应过来大佬这是要开始说他的烦心事了,立 第50章 陆逢 陆迁摘下头盔胡乱揉了两把头发,踢拉着拖鞋刚准备上床睡觉,房门突然被敲响。 陆迁脸一沉,眼里划过不耐,那人敲完门后又扯着嗓子喊了一声:“陆迁!出来!” 陆迁泄愤似的捶了枕头一拳,不情不愿地应道:“来了。” 陆迁刚打开门,浑身上下就被一道挑剔的视线扫了一通。 长相凌厉的男人站在门口,眉心皱成一团,“你怎么穿得这么随便,像什么样子?!” 许久没有回过家的人回来对他的儿子说的第一句话就这么不近人情,陆迁都快气笑了。 他现在是在自己家,而且马上要睡觉,当然会穿的舒服一些,谁到晚上睡觉还西装革履,打领带涂发胶? 但他现在没有能力跟这个男人抗衡,只能在嘴上占点便宜,压着火气问了一句:“大晚上你不睡觉我还睡觉,怎么,你有事吗?” 男人冷着脸,像完成一件任务般对陆迁说:“后天唐家跟冷家联姻,你也老大不小了,我带你去见见世面。” 虽然他用的是平静的陈述语气,但陆迁明白对方根本没有给他留拒绝的余地。即便他不同意,这个男人也会用一百种让他同意的法子来对付他。 陆迁很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也看清这个被他称之为“父亲”的人的本质。 自私,冷血,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陆迁垂下头,身侧的手攥得死紧,嘴上却妥协地说:“我知道了。” 男人“啧”了一声,临走之际还不忘敲打陆迁,“到时候司机会来接你,好好收拾一下自己,你是我陆逢的儿子,要记好自己的身份,别丢人现眼。” 说完这句话,男人便毫不留恋地离开,仿佛在他的眼里,陆迁的想法只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陆迁一直看着男人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楼梯口,他松开手,指甲掐出来的印子深深嵌入掌心,周遭泛着血丝。 “陆逢…” 陆迁低声呢喃着这个名字,腮帮被他咬得死紧,似乎要将这个名字连同它的主人一同嚼碎了,咽肚里。 他那浅色的眸被一点点攀爬上来的黑暗浸透,紧接着嘴角缓缓上扬,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 围观陆迁变脸全程的狗二害怕地缩了缩脖子,头上的桔梗花都跟着耷拉下来,【宿主,现在是法治社会,杀人是犯法的,要蹲局子!】 陆迁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你在说什么胡话啊,谁说我要杀人了?” 【可我看你的表情像是把他埋哪儿都想好了】 “他也配让我埋?” 一想到在医院饱受折磨的母亲,陆迁的脸上就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恶意与烦躁,“陆逢那个老东西,迟早有天我会让他生不如死!” 【你还说你不想弄死他】 陆迁轻飘飘瞥了狗二一眼,狗二一秒正经,义正言辞地说:【打击黑恶势力,人人有责!】 说完,他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对了,后天的婚礼也是个剧情点】 陆迁神色一凝,每次只要狗二提到剧情点,接下来就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他眉心微蹙,“那俩人又要闹什么幺蛾子了?” 狗二感受到陆迁那快要化作实质的怨气,小心翼翼地开口:【在宴会上唐家会有人给唐棠下药,安排他跟人…】 陆迁闻言,眼皮子疯狂跳起来,“他怎么又中药了,他们的药是批发的吗?都没人管管吗?“ 狗二煞有介事地点头,【唐棠”春药哥“的外号可不是白叫的】 陆迁拧眉,“这次是唐家安排的下药,如果真让他们得手了,那岂不是之后他们就可以把唐棠打发出去,自己瓜分唐老爷子三分之二的财产?” 【按理论来说…是这样的】 陆迁猛地一拳砸在门板上,门被他捶得哐当乱响,“这不就是变相的卖女求荣吗?!这群畜牲,唐棠明明才刚成年不久!” 他听说过卖女求荣的故事,还真没想到有一天这种恶心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边。 狗二看陆迁发火看得心惊肉跳,【宿主别捶了,捶坏了咋办!?】 陆迁没好气地翻白眼,“坏了那陆逢那老东西修。” 狗二凑到陆迁面前,狗腿地给他顺气,【宿主你也不用太生气,他们最后也没得逞,原剧情里唐棠走错了房间】 “这还差不多。”陆迁一口气还没松完,狗二的下一句话就差点又让他背过气去。 【但齐白昱后脚也跟着进去了】 陆迁身子一僵,瞳孔震缩,“齐白昱也进去了?!他俩不会…” 狗二认真点头,【这次就是宿主你以为的那样】 上次在酒吧唐棠中药齐白昱就把他送医院了,那为什么这次会全垒打?! 陆迁瞬间抓狂地看着狗二,“这么快就全垒打会不会太刺激了点?!!” 【可这就都是剧情安排好的】狗二无奈摊手。 陆迁:…… 真是要疯了。 “剧情剧情剧情…我去你妈的剧情!” 陆迁一边骂,一边往屋里走。 虽然他跟着兄弟们也看过一两部带颜色的小电影,也帮唐棠解决过生理问题,但那也仅限于手上。 眼见陆迁慌了神,狗二心中警铃大作,连忙冲过去给他打强心剂,【宿主你别忘了这只是原剧情的走向,如今有你的插手,谁也不知道最后会发生什么】 【只要你看紧唐棠不让他中药,安安稳稳直到宴会结束,一切麻烦不就迎刃而解了?】 听狗二噼里啪啦一通解释,陆迁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反而发出一连串的冷笑。 回想起前几次剧情点的突发状况,陆迁对狗二的怀疑几乎要化作实质。 “要事情真像你说的那么简单就好了。” 这世上最不能信的就是系统这张嘴。 两天后,鼎盛酒店。 陆迁望着豪华酒店门口排成一条长龙的豪车,心底的那点不情愿悉数化作了紧张。 如果今天他没有成功阻止剧情点,那么齐白昱跟唐棠将会一辈子纠缠不休,而他就会变成他们狗血爱情里面的可怜炮灰。 他一定要阻止这两人全垒打!不成功,便成仁! “愣着干什么?进去。”站在他身侧 第51章 婚礼 唐家非常重视跟冷家的这场联姻,把西城商圈有头有脸的人全请了过来,整个婚礼现场都是顶级配备,四处一派珠光宝气,看得陆迁眼花缭乱。 陆逢进来后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脸上的阴郁一扫而空,温和儒雅,谦逊有礼,像极了欧洲中世纪涵养极高的贵族。 他带着陆迁在那些商圈老总们面前混个脸熟,听到那些老总们一句接着一句“虎父无犬子”的虚伪夸赞,陆迁那快要变成面具的笑脸一点点出现裂缝。 就在他快忍不住掉头走人时,一道温柔细腻的声音插了进来,“陆逢,你也在啊。” 闻声,陆迁反射性地皱起眉,齐母今天穿了一条水蓝色的拖地裙,裁剪得当的款式将她火辣的身材凸现的淋漓尽致,明明已过中年,皮肤却依旧光滑的像十几岁的女儿家。 陆父的眼睛快黏到齐母的身上,脸上却依旧是那副绅士做派,笑得儒雅,“苏瑶,你今晚真漂亮。” 齐母掩唇轻笑,眼波流转皆风情。 陆迁只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他的目光落到跟在齐母身后的齐白昱身上。 这个平日里带着傻气的阳光大男孩今天把额前的碎发全部梳了上去,露出的眉眼带着张扬与几分疏离,看上去倒真有几分凌厉的成年人的样子。 “齐…” 陆迁刚要跟齐白昱打招呼,突然想起来齐白昱最近在跟他闹别扭,已经张开的嘴又默默合上,堵住了所有的声音。 那群人寒暄起来,谈股份,谈经营,注意力不再聚集在陆迁身上。 陆迁巴不得他们不注意自己,独自走向角落的沙发,一屁股坐了下来。 人声喧闹,齐白昱漫无目的的视线落到角落里。 他其实从刚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陆迁了,即便陆迁站在人堆里,他也总能第一时间注意到对方。 陆迁今天刻意打扮了,看上去比平常更帅,也更叫人挪不开眼。 见陆迁从欲言又止到默默离开,齐白昱妥协似的叹了口气,侧身跟齐母耳语了几句,随即迈着大步子朝角落走去。 “陆迁。” 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陆迁循声抬头,看到刚刚还跟在齐母身后的齐白昱正俯视着他,语气还带着些许冷淡。 陆迁微微抬起下巴,“有事吗?” “……” 齐白昱似乎在叹气。 他背对着光,陆迁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知道他在看着自己。 两人沉默地对视,过了不知多久,最后还是齐白昱打破有些僵化的气氛,他挨着陆迁坐下,脸上挂着陆迁熟悉的,有些吊儿郎当的笑容,“你也觉得这宴会无聊吧?但是我妈非要带我去,我拒绝不了她。” 这句话才终于有些像齐白昱说的话了,陆迁紧绷的神经一松,瞪了他一眼,“妈宝男。” 齐白昱翘着二郎腿往外挪了些,单手撑起下巴,“你说啥就是啥吧,今天晚上你可不能对我动手动脚了,我这身打扮可是废了一下午的功夫倒腾出来的,要是被你踢脏了,我可不饶你。” 陆迁饶有兴致凑近齐白昱,扬起唇,“我要是踢脏了你能拿我怎么办?按着我的头打我一顿?” 齐白昱哂笑着摆手,“别,我可打不过你。” 他可没忘以前不知天高地厚向陆迁下过挑战书,结果隔天就被陆迁按着脑袋干趴下,起都起不来的悲惨教训。 再往后,在两人于七中开疆扩土的过程中,齐白昱就非常明确地摆好自己的定位—— 干架的部分让陆迁来,他就负责轻松一点的工作,类似于打打下手,写写检讨之类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都过了多长时间,陆迁那十万字检讨到底写完了没? 齐白昱想起那堪比触犯天条的检讨字数,转头刚准备问问陆迁写的怎么样,就听人群那里传来一阵躁动。 “请大家安静一下!”宴会的主持人说完这句话后,朗声念起了婚礼的开场词。 会场渐渐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环形拱门那里,身着洁白婚纱的唐馨绘在主持人声情并茂的演讲中捧着一束花缓步而至。 作为这场盛大婚礼的女主角,她的装扮格外用心,婚纱是请顶级设计师手工制作的,身上的各种配饰随便拿一个出去都能被哄抬出天价。 而这一切都是冷家给她的。 冷家的大公子爱惨了这个女人。 陆迁的视线短暂在唐馨绘身上停留了几秒,而后毫不留恋地快速掠过,他巡视四周一圈,蓦地发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二叔?! 为了确认自己没认错人,他还特意细看了两眼。 没错,这个拧巴着脸,怒气冲冲的黑皮帅哥,是他那神出鬼没的二叔没错了。 不过他不是一直在国外吗?怎么会在这儿? 陆迁想了想,还是打算过去打个招呼,可还没等他起身,他二叔就转身离开了。 陆迁只能收回目光,继续去找唐棠。 找了半天,他终于在贵宾席找到唐棠的身影。 唐棠今天似乎不大高兴,唇抿得死紧,拘谨地坐在一群西装革履,言笑晏晏的唐家人中间。 陆迁见过他笑得灿烂的模样,也知道他即将会遭遇怎样的对待,如今见他如此,心脏突然疼了一下,很轻,却不容易忽视。 陆迁深吸两口气,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再次把视线挪到今天的主角身上。 唐馨绘的出现赢得了热烈的掌声,她美眸含笑地向前走,而红毯的那头,作为婚礼上另外一位主人公的新郎冷炀更是满眼幸福,期待地看着一步一步向自己靠近的爱人。 四周不时响起夸赞新人是“金童玉女,天作之合”声音,陆迁探着头看了一会儿,便索然无味地收回目光。 他觉得这个素有西城第一名媛的唐馨绘其实也就那样,在他眼里论起样貌,她甚至长得没有唐棠好看。 十八岁生日那晚穿着广袖流苏的唐棠,才是真正该被世人称赞的明珠。 不过比起那次在医院的相遇,今天的唐馨绘似乎憔悴不少,浓郁的眼妆都遮盖不住她无意中流露出来的疲惫。 看了一 第52章 闹剧 婚礼很快进行到交换对戒,新郎亲吻新娘的环节。 唐馨绘摩挲无名指指根冰凉的戒指,眼睫轻阖,作出期待地姿态,等待她丈夫满含爱意的亲吻。 一秒…两秒…三秒… 没有动静。 唐馨绘疑惑地睁眼,跃入视野的却是丈夫那张血色全无的脸。 他好似遭受了什么巨大打击,双唇不停颤抖,伸手指着她身后的大屏幕,声音轻飘飘,“小绘…这些…都是真的吗?” 唐馨绘心脏一颤,猛然回头望去,却见原本用来播放他们温馨日常的大屏幕此刻却塞满了她的各种床照与聊天截图,内容黄暴且露骨至极。 看到那些东西后,唐馨绘大脑空白了一瞬,紧接着手脚一片冰冷,握着捧花的手都在颤抖。 她不停地深呼吸,努使自己平静下来,哑着嗓子反驳:“那上面的不是我!有人用ai把她们都换成了我的脸,想要毁掉我们的婚礼啊!” 她垂下眼帘,眼睫轻颤,脆弱得似乎下一秒就会融化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中。 唐馨绘惯会利用她的容貌来为自己博得好处,哪怕是现在这种混乱的局面也不例外。 果不其然,在她三言两语的狡辩下,冷炀眼底的怀疑顿时消减大半。 他伸手将小妻子拥入怀里,一下一下抚摸着爱人的脊背,声音沉稳可靠,“放心,我会查清楚这件事的。” 唐馨绘闭着眼靠在他怀里,脸上满是全身心的信赖,“我相信你。” 被美人,尤其是自己追了好多年的大美人依靠的感觉,叫冷炀不禁有些飘飘然。 他正要出面维持这场突如其来的爆料而引发出的混乱局面,一道介于少年与成年之间的声线忽得从屏幕后方传来—— “哥,别再执迷不悟了,那女人根本不适合你。” 冷炀下意识皱眉,目光沉沉地望向从后台出现的少年。 看到少年手里连接大屏幕的平板时,冷炀瞳孔一震,这个平日里就叛逆的弟弟居然打算破坏他期待已久的婚礼?! 他压抑着火气冷声质问:“冷逾,这些事是你做的?!快把一切都恢复原状,这里不是你胡闹的地方。” 少年与他这个被恋爱冲昏了头脑的哥哥,缓缓歪头,剔透的眸里满是不解。 “你难道没看见那女人干了什么事吗?她不仅滥…交,还勾引…。” 少年话音未落,大屏幕上出现几张聊天截图,聊天内容的x暗示意味颇强,就差把“嗨,跟我上床吧”几个字打出来了。 眼没瞎,智商没问题的人,都能看出来唐馨绘想跟那个小弟弟约p。 眼见这场婚礼朝着意料不到的方向发展,角落里看戏的陆迁闷头咽下一口大瓜,一边啧啧称奇,一边扭头看向那位被勾引的正主。 齐白昱表情从唐馨绘那些艳照爆出来时就开始变来变去,等看到自己与她聊天记录被投到屏幕上公开处刑时,他的表情简直比吃了狗屎还要难看。 偏偏陆迁还看热闹不嫌事大,好笑地凑到齐白昱跟前,问:“哦~你俩的聊天内容居然这么劲爆?” “那小子胡说八道,我明明成年了!” 齐白昱狠狠剜了陆迁一眼,双目死死盯着站在舞台上表情冷漠的少年,“他谁啊,怎么净出来搞事?!” 陆迁看了少年一眼,在脑海里翻了一圈后对上号,“好像是隔壁班的班长冷逾,还跟咱们一块儿打过球。” 齐白昱赌气般扭过头,“真晦气。” 那厢,尽管唐馨绘再三解释是ai换脸,但随着冷逾放出跟她厮混过的人拍的视频,场面一度陷入了失控。 证据一点点抛出,唐馨绘描绘着精致妆容的脸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仿佛从地狱爬出来的艳鬼,歇斯底里地冲冷炀怒吼:“都是他!是他诬陷我的!” 冷炀的情绪同样很激动,不过却是对着唐馨绘。 他大声质问唐馨绘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他,不仅诱哄…,还涉嫌人口买卖—— 这已经不是道德层面的事,而是牵扯到法律层面了。 唐家人精心准备的万众瞩目的婚礼结果变成了一场闹剧,这反转属实是让人没有想到。 冷逾为了不让这场婚礼顺利举行,甚至还提前报了警。 当警笛响起的那一刻,所有的喧嚣像是按下了暂停键。 原本应该在结婚的大好日子里开怀大笑唐家人看着冲进来的警察们,脸上的表情麻木又绝望。 尤其是唐馨绘,这个矜贵又优雅的女人几乎控制不住地跪在地上崩溃大哭,她一边哭一边道歉,说自己也不是自愿的,一切都是唐二爷指使的。 西城第一名媛的称号在此刻变成了天大的笑话与讽刺。 见衣冠楚楚的唐家人一个接着一个被警察带走,陆迁在感慨世事无常的同时,突然升起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他扭头看了眼还在郁闷的齐白昱,心想:剧情都崩成这样了,要还能再掰回来就有鬼了。 然而事实告诉陆迁,他高兴得还是太早了。 就在陆迁看完热闹,打算跟着陆逢离开时,狗二突然在他脑海里炸开一连串的刺耳响铃—— 【警报警报!唐棠已经中药!请宿主快速赶往现场!阻止剧情发生!】 陆迁往外迈的脚步一顿,脸刷得沉了下去,〔唐家人不都进局子了,怎么唐棠还能被人下药?!〕 狗二依旧重复着那句话,声音越来越尖锐,似乎要穿破陆迁的脑膜,搅碎他的大脑。 陆迁忍无可忍,〔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就过去,别再鬼叫了!〕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拔腿就往贵宾席那边走,没成想胳膊突然被齐白昱拽住,“陆迁你去哪儿?” 陆迁飞快扭头看了他一眼,咧嘴露出一口细牙。 “上厕所。” 去救你老婆。 齐白昱张了张嘴,还没出声,陆迁就像是知道他说什么似的,“我不喜欢跟别人一起上厕所。” 一句话就无情地把齐白昱的话堵了回去。 齐白昱仍旧不死心,“可是…” 他还没说完,陆迁就把他的手甩掉,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齐白昱眨了眨眼,然后缓缓收 第53章 找寻 既然系统无法定位唐棠位置,陆迁只能用笨办法,一间一间找。 这间没有。 那间也没有。 … 找到整层楼只剩下一个房间的时候,陆迁已不抱有太大希望了。 握上门把手的那一刻,陆迁已经做好了无功而返,然后收到唐棠跟陌生人xxoo消息的准备。 深吸一口气,陆迁拧动门把手。 没拧动。 陆迁:??? 他又试了几次,门锁被他拧的咯吱作响却纹丝不动,像是被人从里面反锁起来。 陆迁心中一喜,中了药唐棠很有可能就在这里面! 情况紧急,陆迁也来不及去找钥匙,他脱下碍事的西装外套,拎着从走廊上撬下来的消防斧站在紧闭的房门前,一斧头劈了上去。 “砰!” 斧头直接整个没入门板。 房内没有开灯,漆黑一片,蹲在墙角的唐棠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猛地一颤,回想起自己喝完那杯酒后他哥对他说过的话,他害怕地把自己蜷缩成一团。 唐棠身上的衣服将松未松,因为热意而解开的领口大开,露出沾着汗珠的精致锁骨,又似乎在引诱他人再往下探寻,窥伺被衬衫包裹起来的美妙风情。 而他本人对此毫无所觉,听到门口一声盖过一声的巨大动静,唐棠被吓得眼眶发红,泪腺被撕扯着发了大水,啪嗒啪嗒顺着脸颊落下,在锁骨窝里汇成一小摊水泽。 “哐当!” 有重物坠地,旋即响起一阵紊乱的脚步声。 皮鞋磕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的啪嗒声响像死刑犯被执行枪决前滴答滴答的时钟声。 逃! 这是他越来越混沌的大脑里的唯一想法。 唐棠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衣服,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起身往卫生间跑去。 然而他低估了这药的药性,还没跑出去几步就两腿一软摔倒在地,头重重磕在桌角上,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模糊了他的视线。 “唔…” 唐棠疼得闷哼出声,但因为剧烈的疼痛,他发昏的脑袋也清醒了几分。 他闹出的动静吸引了那个破门而入的人的注意,唐棠听到脚步声愈来愈近,伸手胡乱摸向桌子,随手抓住一个花瓶,狠狠朝那道突然出现的人影掷去。 “啪嗒。” “砰!” 开灯声与玻璃砸碎的声音同时响起,一瞬间黑暗哽咽着蒸发,整个房间被冷色的灯光照得亮如白昼。 两个满头鲜血的人面面相觑。 “陆迁?” “唐棠!” 两人同时开口,又诡异地沉默下去。 随后赶来的狗二看到这一场面,震惊地大呼小叫起来,【宿主你是来救场的,不是来跟主角互殴的,怎么打的满脸血啊?!】 陆迁按着还在不断冒血的伤口,呲牙咧嘴地倒吸冷气,〔我没动手!明明是他先砸的我!〕 狗二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比起这个,你要不先去看看唐棠的情况?】 陆迁抿着唇大步走到唐棠面前,蹲下身上下打量对方,“没事吧?” 唐棠没吭声,两眼紧紧盯着陆迁,喉结不停地滚动。 他酡红的眼角还挂着泪,看上去像是被欺负狠了一般。 陆迁伸手碰了碰唐棠的额头,被烫的一激灵,猛地缩回手,“我去这么烫?没被烧傻吧?” 他伸出两根手指放在唐棠眼前,“告诉我这是几?” 体内叫嚣着的热意叫唐棠不自觉去寻找能让他降温的东西,他死死咬下唇,突然抓住了陆迁的手,把脸凑上去。 好凉,好舒服。 唐棠愉悦地眯起了眼。 不知是因为失血,还是因为药物,胸腔内一阵一阵泛起热浪,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然后迅速生根发芽,缠缠绕绕将唐棠裹挟起来。 他只需一抬眼,就能望进陆迁那双毫不掩饰担忧之情的眼眸,漂亮得如那晚海边绚烂的烟花,又像山谷里波光粼粼的泉。 他目光迷离地与陆迁对视,嘴角噙着一丝很浅的笑。 “陆迁。” 他低声唤着陆迁的名字,声音哑哑得,像是含了蜜。 陆迁看出了唐棠的不对劲,他抽回自己的手,顺势拉住他的胳膊,“能自己站起来吗?我送你去医院,快!” 陌生又渴望的情绪渐渐蚕食神经,可是唐棠却生不出半分抵抗的心思,他顺从身体里不停叫嚣的欲望,两条胳膊轻轻圈住陆迁的脖颈,靠在他的肩头。 “不能。”他嘟着嘴回道。 陆迁不自在地别过头,双手发力把他从地上捞了起来。 唐棠就像是没骨头一般,软软地靠着他,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 陆迁喘了口粗气,紧紧皱眉。 究竟是唐棠胖了,还是他陆迁不行了? 没想到这人看上去瘦瘦高高,居然这么沉,刚刚差点没拉动他。 “站好!”眼见唐棠还要往下倒,陆迁冷着脸吼道。 唐棠一秒乖巧,安安静静靠在他怀里。 额头还在不停冒血,陆迁找不到止血的东西,只能先用手按着,然后另一只手架着唐棠,跌跌撞撞往外走。 “唐棠你坚持住,我这就带你出去找人!你可千万别睡!” 陆迁生怕唐棠就这么昏过去,嘴里不停碎碎念。 唐棠没有回话,他低垂着头,露出一截泛红的纤细脖颈,薄薄的肌肤下淡青色血管高高暴起,奔腾的血液似乎下一刻就会突破皮肤。 要赶快带他去医院才行。 这般想着,陆迁正要将唐棠打横抱起,原本安安静静的人却猛然挣脱他的手,然后倏地扑了上来。 陆迁一个不稳被他扑了个正着,噔噔噔后退几步,然后直直倒了下去,好巧不巧压在了那些玻璃渣上,疼得陆迁瞬间哀嚎出声。 “嘶…疼!” “疼?”趴在他身上的唐棠轻轻问道。 “这不废话,你躺下来试试啊?!” 陆迁疼得直冒冷汗,刚想推开唐棠起身,肩膀就被按住了。 唐棠垂下眼睫,遮去那贪婪的目光,从陆迁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那发红的鼻尖与殷红的唇。 然后陆迁听到唐棠用很小很细的声音对他说:“陆迁,我难受,帮帮我。” 背上传来一阵又一阵刺痛,陆迁疼得浑身发颤,他撑 第54章 吃掉 跟一个中了药的人没什么好说的,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想着,陆迁抬手一把按住唐棠,准备将他掀翻在地,然后按着他的头把他送进医院。 可还没等他付诸行动,就见刚刚还眼尾含泪,柔若无骨的唐棠将自己反制。 陆迁:?!!! 说好的中了药之后身娇体软易推倒呢?!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唐棠翘着唇,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陆迁,满意地欣赏他慌乱的表情。 “陆迁,帮帮我。” 唐棠居高临下地凝视着陆迁,嘴里不停念叨这句话,冷光打在他的泛红皮肤上,带着颓靡又诱人的意味。 定制的皮带紧紧束缚着陆迁的手腕,磨出一道又一道红痕。 越是挣扎,背上与额头的伤口痛感越强烈,血越流越多,他的视线都有点模糊了。 陆迁终是妥协,哑着嗓子连连求饶,“我帮你!我帮你!你快让我换个地方躺啊!我背底下全是玻璃渣!” 唐棠轻轻勾唇,他头上的伤口同样也在渗血,殷红的血珠顺着脸颊蜿蜒而下,衬得他如同摄人魂魄的山野精怪。 “好啊,让你换个地方。” 他大发慈悲地起来,但没走,反而蹲在陆迁身侧啧了一声,坏心眼儿地笑起来。 瞥见唐棠那得逞的笑意,陆迁又羞又恼地翻过身,赶紧把自己饱受折磨的后背从那堆碎玻璃渣上挪开。 妈的疼死他了。 陆迁不敢有太大动作,他侧着身躺在地上,放软了声音试图跟唐棠好好商量,让唐棠解开他的手,可是唐棠的下一个动作却惊得他说不出话来。 唐棠跪伏在陆迁面前,鼻尖挨得极近,陆迁似乎能感受到他呼出来的热气。 “唐棠你给老子停下!你踏马好好看看老子是谁?!” “再动一下老子把你手剁了!” “你听见没有!?” 唐棠直起身,有些苦恼地看着陆迁。 “我知道你是谁。” “你是陆迁。” “我听见了,但我不想停下。” 他说着,在自己的裤子口袋里摸了摸,然后掏出一颗柠檬糖,拆开包装扔进了嘴里。 下一瞬,陆迁的口腔里也弥漫起柠檬糖的甜腻,这是他第二次尝到这个味道,但是比天台上那颗甜出太多。 而且这颗柠檬糖似乎还会吃人,强势地似乎要将陆迁的所有吞食入腹。 陆迁憋的脸都红了,唐棠见状便松开了他。 “咳咳咳咳咳…” 陆迁立刻大口喘气,像是刚刚得救的溺水之人,仰着头拼命呼吸着空气。 另一边,唐棠一刻不停地除掉那些碍事的东西,两眼直勾勾盯着陆迁高高扬起的脖颈。 那上面落着他烙下的印记,是乱的,红的。 勾魂摄魄,旖旎无比。 这个温润如玉,乖巧得像只兔子似的人,咧着嘴露出了獠牙,慢条斯理地咬住猎物的后颈,眼睛微微眯着,里面的情绪浓郁到化不开。 他越看,身子越热,脸上还带着泪痕,眼神却是几乎是迫不及待,贪婪无比。 陆迁蜷缩着身体,浅浅呼吸。 头上在流血,背上在流血,那里也在流血。 他要失血过多死掉了。 短暂清醒过来的唐棠看到血时也是一愣,呆滞了几秒后,泪刷得流了下来,“陆迁,对不起…对不起…” 他不停地向陆迁道歉。 可体内的药性彻底被激发,唐棠又渐渐觉得脑子晕乎乎起来。 陆迁不知道这个中了药,受了伤,还身娇体软的小乖乖哪儿来这么大力气,他试图唤醒唐棠的理智,可他的叫骂声一点用都没有。 额头被花瓶砸出来的伤口被二次撕裂了,血渐渐漫过眼睛,陆迁的视野内一片艳红。 陆迁听到唐棠的哭声越来越大,还试图用轻柔的安慰来缓解他的疼痛,可那一点作用都没有。 陆迁很想告诉他,快把他送医院,他要失血过多要死了,可是张嘴发出来的却是一连串的气音。 是夜,四周无灯,唯有浅淡的月光倾斜进来,勉强照亮房间内的一角。 高大的人影推门而入,房内静悄悄得,那人轻手轻脚走到床边,目光一寸一寸扫过病床上的人。 他静静站在那里,落在地上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带着孤零零的意味。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轻叹落下,人影刚要移动,床上躺着的人却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都躲我多长时间了?还跑?” 人影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苍白的面容一半藏在阴影里,一半含在月光中,眼底带着未褪去的乌青,“你什么时候醒的?” 陆迁面无表情地坐起身,“在你进来的时候我就醒了,蠢货,你声音真的很大。” 齐白昱低下头,声音低低得,“抱歉,吵到你睡觉了。” 陆迁扯了扯嘴角,“觉得抱歉就正大光明来看我啊,半夜三更偷偷跑过来算什么?还有谁给你的钥匙?” “王妈。” 陆迁冷哼一声,“看来我得告诉王妈,不要随随便便把钥匙给那些阿猫阿狗。” 齐白昱拧眉,“陆迁!” 陆迁笑了一下,“怎么,生气了?” 齐白昱胸口剧烈起伏起来,但看着陆迁包着纱布的头,火气又渐渐消了下去。 他颓废地蹲下身,像个迷茫的孩子一般抱着腿,闷声闷气道:“对不起,那天是我说话太重了,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时间回到数天前。 唐家婚宴当天。 由唐棠中药而引发的那场混乱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失血过多昏迷的两人没过多久就被来打扫房间的唐家下人发现,然后紧急送往了医院。 据清理现场的下人回忆,如果不是那些可疑的液体,那流得到处都是的血,真像个凶杀现场。 随后赶到医院的陆逢与没被带到局子的唐家人看着病房里脸色苍白的两个孩子,都感觉自己丢不起这个人,于是联手封锁住了消息,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鉴于在唐棠体内检测出非法药物的成分,且陆迁的伤情更为严重,责任都归咎到了唐棠身上。 唐家人心里有鬼,自然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只好捏着鼻子认下 第55章 负责 等齐白昱知道这件事时,已经过了一天,他火急火燎赶到医院,陆迁刚从病房出来,准备去办理出院手续。 由于某些不可告人的原因,齐白昱无法接受跟自己的一块长大的好兄弟居然跟一个男的睡了,而且那个男的还是自己的同班同学。 在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本就容易冲动鲁莽,说话做事不计后果,齐白昱也不例外,他一路上都在压抑火气,然后在看到陆迁的那一刻轰然爆发。 人在极端愤怒的时候所说的话都不过脑子,在齐白昱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那些伤人的话已经一句跟着一句冒了出来: “陆迁,你他妈究竟干了什么啊?!” “你怎么跟唐棠干那种事?!他才成年没多久啊!你还是人吗?” “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不检点?!你还要不要脸!” “……” 陆迁本来就因为陆逢的训斥与唐棠的不作声而心烦意乱,齐白昱这一连串的话更无疑是火上浇油。 他一个箭步冲到齐白昱面前,一把抓住他的领子,两人瞬间挨得极近。 “我不检点?我不要脸?” “你没了解清楚情况就过来跟我发火,我倒想问问他妈的长脑子了没?!” 他指向隔壁的病房,腮帮被他咬得死紧,“你怎么不问问唐棠,那么大一个花瓶要是砸他头上,他疼不疼?!满背都是玻璃渣嵌到肉里面,他疼不疼?!” 说完,似乎又觉得不够,陆迁又把自己红肿的手腕伸到齐白昱面前。 “他除了哭,就是把皮带扣紧不让我跑。” “我他妈怎么跑?流了那么多血还没死,我可真是走了狗屎运了啊!” 他从来没用过现在这样尖锐和歇斯底里的声音跟齐白昱说过话,哪怕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可那笑怎么看都带着讽刺与冷漠。 齐白昱被陆迁劈头盖脸一顿怼完,翻腾的火气一滞,瞪着眼睛呆呆愣愣地看着陆迁。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听说这件事后,就先入为主认为处于上位的一定是陆迁,直到刚刚,他还依旧觉得是陆迁的错,唐棠是无辜的。 所以他看到陆迁的第一反应就是责怪陆迁,对陆迁发火。 可明明受伤更重的是陆迁,最该被安慰的也是陆迁。 糊涂的大脑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都干了什么,齐白昱慌乱无措地看着陆迁毫无血色的脸,张了张嘴,“陆迁,我…” “啪嗒…” 齐白昱的话没说完,隔壁病房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穿着宽大病号服的唐棠站在门口,怯生生地望着正在对峙的两人。他额头也包着一大块纱布,脸色不比陆迁好到哪儿去。 唐棠的视线在陆迁抓着齐白昱衣领的手上掠过,开口时声音沙哑又难过:“你们别吵了,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没听我哥的话喝下那杯酒,就不会发生那种事情…” 陆迁还没开口,齐白昱就先忿然地跳出来替唐棠打抱不平,“这不是你的错!要怪就要怪给你下药的人!” “呵…你倒是挺关心他。”陆迁看齐白昱那副义膺愤慨的模样就觉得刺眼。 在这里跟这条傻狗争辩孰对孰错是一件没有意义且无趣至极的事情,他扯着嘴角嗤笑一声,松开齐白昱的衣领,转身就要离开。 “陆迁…”齐白昱懊恼地看着陆迁,总觉得一碰上跟唐棠有关的事,自己就好像变得不像自己了。 “等等!” 陆迁脚步一顿,扭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唐棠,“你还有事吗?” 唐棠已经把那天自己干的荒唐事想起来个七七八八,他苍白的脸浮现一抹薄红,“那个…我…虽然是因为中药了,但是…但是我觉得我应该对你负责…” 陆迁挑眉,视线从左飘到右,从齐白昱愣怔的表情看到唐棠飘红的脸颊,突然觉得既荒诞又有趣。 未来的情敌居然说要对他负责。 他歪了歪头,“你想对我负责?” “嗯!”唐棠重重点头。 陆迁轻轻拧眉,看着他的眼睛问:“你确定吗?我们其实可以把这件事一笔带过的。” 这件事千错万错,其实都归咎于下药的那个人,这个一板一眼乖巧听话的孩子才刚刚成年就被家族的人惦记与谋害,如果那天推开门的不是他而是其他人,说不定这孩子一生都会被毁了。 现在陆迁看着唐棠,心里虽然膈应,但他知道唐棠其实跟他一样都是财阀与资本的受害者。 比起歇斯底里地质问与讨要说法,他其实更想把这件事当作垃圾一样埋掉,或者找出那个下药的人,让他也尝尝被逼迫就范却又无可奈何的感觉。 不过唐棠似乎并不想就这么揭过去,他向前迈了一步,语气几乎算得上是激动与愤怒,“为什么要一笔带过?!对你来说我到底算什么?!” 陆迁被他突如其来的情绪吓得微怔,不自觉后退了一步,但退完又觉得自己显得弱势,犹豫了下,“唐棠,你别这样,我们…只是同学。” “只是同学吗?”又听到这句熟悉的话,唐棠失神地看着陆迁,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他的轮廓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莫名脆弱,无助地呢喃:“那海边的烟花算什么,生日的祝福又算什么…” “唐棠,陆迁他都已经说了你们只是同学,你就别再缠着他了。”齐白昱蛮横地插进二人中间,然后微微侧过身子挡在陆迁面前。 从唐棠说出要对陆迁负责的话时,他就不可控地产生一种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抢了的感觉。他不敢去深挖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但心底有个声音不停地告诉他,他必须要阻止这两人在一起。 唐棠眉心微拧,“这是我跟陆迁之间的事,请问你是以什么身份来涉足?” 很平常的一句询问,但被唐棠温温和和问出来以后,却有点咄咄逼人。 齐白昱哑了火,“我是…我是陆迁的朋友。” 他觉得这句话有些太过苍白,又小声补充了一句,“从小一起长大的。” 听到此话,唐棠微抬下巴,冲齐白昱轻轻勾起唇,“即便是朋友, 第56章 交往 “陆迁。” 唐棠懒得跟齐白昱作无谓的纠缠,他探过身子,歪着头与齐白昱身后的陆迁对视。 “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这不是补偿或是赎罪什么的,是因为喜欢。” 陆迁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但很快就被荒谬所取代,“你…喜欢我?” 唐棠不着痕迹地挤开齐白昱,紧紧地盯着陆迁,“对,想对你负责其实只是个噱头,喜欢你才是我真正的理由。” 不等陆迁回答,正在装可怜的齐白昱猛地发出声音,“陆迁你不能答应他!”他的反应比陆迁还要大,一边说一边慌乱抓住陆迁的手, “你闭嘴”,陆迁冷冷剜他一眼,转头看向面前认真表白的唐棠,他有些莫名其妙,“唐棠,你不是说有喜欢的人了吗?怎么又说喜欢我?” 唐棠绞着自己的手指,好像刚刚的告白用光了他所有的勇气,连语调都变得小心翼翼,“我找不到他,人不可能总停留在过去,所以我决定向前看。” 陆迁闻言,诧异的同时又觉得有点别扭,“这么说来,你是把我当作忘记他的存在?” 唐棠拼命摇头,微咬着下唇,眼底有水光弥漫,“绝对没有,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他垂下头,似是羞赧,又像胆怯,但还是认认真真回答陆迁,“我喜欢你眉梢间藏不住慵懒笑意,喜欢你打到欺负我的混混时的勇敢跟温柔,喜欢你在海边与生日送我的璀璨烟火,喜欢你许诺给我的的光芒万丈的未来。” “你说没人会一直流浪,所以我想找到属于我的避风港,所以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停下跌跌撞撞的步伐,依靠一下下吗?” 陆迁微微愣怔,眸中出现些许动容。 他从未想过唐棠会认真说喜欢他的这个可能。 【宿主,我觉得你可以答应唐棠,这样他就不会跟齐白昱在一起了】 脑海里突然蹦出狗二欢快的嗓音。 陆迁拧眉,〔…可是,我觉得我不太能负担得起唐棠的喜欢〕 他承认他曾经对烟花下粲然而笑的少年有过一两秒的心动,但要是真让他跟唐棠在一起了,他又觉得别扭。 狗二突然正经起来,轻快的嗓音里带着一丝蛊惑。 【宿主,如果你跟唐棠在一起了,那他跟齐白昱之间就不会像原剧情那样发展,你也可以省去不少麻烦,不是吗?】 【等你们高中毕业,各奔东西,如果你还是没有爱上唐棠,你再跟他分手不就行了?宿主,你要记住,如果这两个人在一起了,你就逃不开那悲惨的命运,选择权在你手上,两者孰轻孰重,你可要掂量好了】 陆迁原本就混沌的脑子更加不够用了。 他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 他对唐棠的感情还只停留在朋友阶段,如果昧着良心答应了,那就是对唐棠的不负责。 可他又想活着,他不愿看着自己沦落到横尸街头的下场。 袖子被人扯了一下,陆迁侧头看去,齐白昱正拧巴着脸,黯淡的眸子里带着幽怨与难过。 陆迁拧起眉,看到齐白昱的模样,他的心像是被短刀剜了一块,不受控制地疼起来,疼得他想要满地打滚。 这该死的舔狗人设。 见陆迁沉默,唐棠又忐忑不安地唤了他一声,“陆迁…” 左边是表情阴沉的齐白昱,右边是可怜兮兮的唐棠,被夹在中间的陆迁左右为难。 他的大脑疯狂思索着对策,而后突然想起那晚大佬给他的建议—— 既然你害怕你的好朋友跟转学生在一起然后抛弃你,你大可也向转学生表白。 害怕被抛弃吗? 不对。 应该说他怕死。 陆迁深吸一口气,缓慢而坚定地将自己的袖子从齐白昱手里拽了出来。 他走到唐棠面前,拉起他的手,故作淡然地说:“我刚好也喜欢你,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在一起吧。” 与此同时,他在心里默默叹气。 唐棠,对不起。 原谅我这个骗子吧。 “陆迁!”齐白昱的声音突然尖锐起来,猛然攥紧陆迁的衣领,近乎失控地晃动着他的肩膀,嘴里放声大吼:“你为什么要答应他?!” 陆迁刻意挺直腰板,让自己看上去坦坦荡荡,而不是因为突如其来的慌乱与酸涩而像个卑微舔狗一样去解释,去求原谅。 他拼命扬起唇角,想让自己看上去是真心实意地高兴,“为什么答应他?因为我喜欢他啊。” 说着,他还把跟唐棠交握的手举在两人面前晃了晃。 唐棠一把握住齐白昱的手腕,“齐白昱,松手。” 齐白昱像是完全没听到他的话,发狠的眼神似乎要将陆迁撕碎,他们就这么无声地僵持着,然后齐白昱在陆迁越来越淡然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滔天的怒火过后便是无穷无尽的难过,难以接受的委屈与失落感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吞没,齐白昱失魂落魄地垂下头,声音哽咽不清,“陆迁,你喜欢他…你怎么能喜欢他呢…” “松手!”唐棠提高了音量。 齐白昱僵了一下,红着眼偏头看向唐棠。 唐棠依旧是那副温温和和的笑脸,细白修长的手指搭在他手腕上,力道大得似要把他的腕骨捏碎。 恍惚间齐白昱觉得自己就像个小丑,在两个毫不在乎的观众面前表演着滑稽的戏剧,但他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要作何反应,总归不是像一条被抛弃的哈巴狗,赖在陆迁身边不走。 是他自己说的,他跟陆迁只是朋友。 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住,一抽一抽得疼起来,齐白昱颤抖着松开陆迁的衣领,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脸色煞白。 陆迁全程静静地看他,身子与唐棠挨得极近,他们十指交握。 “陆迁,你的爱可真廉价。” 齐白昱嗤笑着说完这句话,目光从那交缠的手移到陆迁毫无波澜的脸上,他试图露出笑容保持风度,但怎么尝试都翘不动嘴角。 所以他只能低下头,以此掩饰自己的狼狈,“或许我该走了,祝…祝你们…” 祝你们幸福。 这短短五个字像是被火烫过一般,怎么 第57章 谈谈 时间拉回现在。 “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 陆迁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目光扫过齐白昱颓丧的脸,冷冷道:“所以你就一声不吭转了班?齐白昱,你长能耐了啊。” 他为了不被踢出二班废寝忘食的学习,但齐白昱这厮说转班就转班,要不是听楚檬提起,他还以为齐白昱是请假了所以才没来。 齐白昱张了张嘴,“我…” “如果你是来跟我聊天,那就坐下,如果你只是来看我,那你现在已经看过了,你可以走了。” 陆迁收回目光,转而看向自己的手指,那十根指头被他抠得没一处好肉,有的快长好了,有的才刚结痂。 “你蹲着的样子看上去像个流浪汉。”他淡淡说道。 齐白昱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从地上站起身,默不作声地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 他耷拉着眼睛,默不作声盯着自己的脚尖,陆迁不开口,他也不出声,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对坐着。 今夜月色格外迷人,兴许是白日里的那场雪,到了晚上,室内室外都格外亮堂。 齐白昱静静瞧着坐在他对面的陆迁,陆迁的侧脸落在一片柔光里,看上去莫名显得深情,叫他一瞬间有种想把所有的心思都宣泄出来的冲动。 但那也只有一瞬。 他对陆迁依旧什么都不敢说,唯一能给出的反应只有沉默。 算起来,他们已经快两个月没有好好像这样面对面坐着说话了。 他费尽心思避开了一切与陆迁碰见的可能性,像是幼稚的小学生,一声不吭转到四班,拉黑了陆迁的微信,拒绝了陆迁的见面,就连打饭也是让别人代劳—— 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害怕看到陆迁跟唐棠恩爱的场面,害怕自己会失去理智,害怕最后会伤害陆迁。 齐母一直告诉他,他是怪物,怪物就应该用怪物的思维来说话做事。 但齐白昱不想这样。 他不想陆迁看到他的狗狗变成怪物,然后朝他露出血盆大口与尖牙利齿。 如果不是听说陆迁打球撞到脑袋,他放心不下想看看陆迁的情况,或许这样的情况会一直持续下去。 他们会渐渐疏远,由无所不谈变成点头之交,一个向左,一个向右,渐行渐远,然后各自奔往不同的天地。 多年后,他们的手机里也许还会保存着彼此的联系方式,但从来不会点开,就算见面,除了“好久不见”“最近过得怎么样”,便只剩下客套又淡然的疏离。 这或许是他们之间最平淡,也是最好的结局。 不知过了多久,陆迁动了动脖子,落下一声轻叹。 这场无声的对峙最终还是以他的妥协而告终,陆迁深吸一口气,“说吧,你想跟我聊什么?聊学习?聊游戏?还是跟我聊你新谈的女朋友?” “我没有谈。”齐白昱冷不丁开口。 陆迁微怔,“没有什么?” 齐白昱直直望着陆迁,“我没有谈女朋友,以后也不准备谈了。” 听到这句话,陆迁的第一反应是齐白昱在骗他。 比起相信一个在一星期里换了四任女友的人,突然说他以后都不谈女朋友了,还不如信母猪会上树。 陆迁移开视线,自顾自说:“别开玩笑了,你什么人我还不了解吗?” 话音未落,齐白昱突然站起身,几步迈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陆迁,“陆迁,你真的了解我吗?” 被他这么盯着,陆迁突然升起了点心虚,“我…我当然了解啊…” 齐白昱紧追不舍,“那你说说,我是什么人?” 陆迁不明白齐白昱为什么执着于这件事,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 “…你骄傲自大,老是吹牛皮,但很讲义气,喜欢打球,喜欢香菜,喜欢雨后的天气,不喜欢吃糖,喜欢看烟花…” 两人在一起玩了十几年,陆迁自诩对于齐白昱这个人还是很了解的,他一句跟着一句,到最后说得口干舌燥。 眼前伸过来一只手,玻璃杯里水光荡漾,“给。” 陆迁干咽了口唾沫,后知后觉自己说得太过投入,居然没发现齐白昱出去一趟又回来了。 他接过水杯抿了一口,是蜂蜜水,不热不冷,是他喜欢的刚刚好的温度与甜度。 齐白昱的表情似乎有些诧异,似乎没料到陆迁会说这么多,但很快苦涩取代了诧异,盘旋在他的眉宇间。 “我喜欢吹牛皮,是因为喜欢看你戳破我牛皮开心的模样。” “喜欢吃香菜,是因为你喜欢香菜。” “喜欢雨后的天气,是因为只要一下雨你就不开心。” “喜欢烟花,是因为喜欢看见烟花炸开的瞬间,你的眼里有光的样子。” “陆迁,其实我很喜欢吃糖,尤其是柠檬糖。” 齐白昱猛地攥紧拳头,眼中光芒大盛,似有凶兽咆哮着要冲出牢笼,“陆迁,你不明白,我…” “我不明白什么?”陆迁眼睛眼睛都没眨一下,语气平静地回视。 “我…”对上陆迁毫无波动的眼,齐白昱突然噤了声。 汹涌的情感像是遇上了坚不可摧的大坝,一下子被堵在那里,无法倾泻。 齐白昱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 他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陆迁好像对他说的这些东西并不在乎—— 对于一个不在乎的人来说,一头脑热地继续宣泄下去,只会给自己造成尴尬与无地自容的情况。 齐白昱蓦地丧失了所有的表达欲,他兴致缺缺地望着陆迁,沉默了会儿,扯着嘴皮笑肉不笑,“我很感谢我的前半生能跟你一起度过,但也许我的后半生…算了。” “你…”陆迁看着齐白昱,欲言又止。 “不早了”,齐白昱打断陆迁的话,他偏过头,眼神落到窗外那一片银辉,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模模糊糊又很轻很轻,“明天还要上课,我不打扰你了。” 话落,他迈着步子轻轻离开,就跟他来时一样。 陆迁看着齐白昱离开的背影,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 陆迁说谎了,是狗二告诉他齐白昱来了,他才知道对方的到来。 如今齐白昱又走了,没发出一丁点声音, 第58章 橘子 陆迁没有料到齐白昱今晚会突然造访,也没不明白齐白昱怎么会突然变得反常。 齐白昱一向张扬,大吵大闹,非得弄出点动静来证明他的存在,可今晚的他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上蹿下跳,他只是默默地看着他,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 陆迁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叮铃…” 放在床头的手机突然响了。 陆迁看着不断闪烁的屏幕,没有伸手去接,任由它在那里震动。 电话坚持不懈打了好久,从一点打到两点。 陆迁窝在被子里,连眼皮子都没抬。 屏幕熄灭前,界面上显示出微信的最新消息: 【唐棠】:陆迁,齐白昱跟你说什么了? 【唐棠】:他怎么突然要我好好照顾你? 【唐棠】:陆迁,看到给我回个消息吧,我很担心你 陆迁翻了个身,把头蒙在被子里。 “多事…”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了高三的上学期末。 西城七中的校方为响应市领导“学在课内外”“实践与知识并重”等诸多倡导,组织开展了一场冬令营,地点选在临省的h市。 不同于海滨城市的西城,h市素有“山之城”的美名,许是近海又迎风的缘故,这座城的山一年四季都瑰丽无比,春夏山花烂漫,秋冬枫红楠黛,美不胜收。 冬令营以班级为单位,总共分为三个批次,一到八班被分到了第一批。 大巴车上人头攒动,经过一段因为滑坡还没来得及抢修的路时,整个车身都在摇晃。 原本还因为出行而雀跃吵闹的学生们被漫长的旅途与晃来晃去的大巴折磨得精神萎靡,渐渐消了声,车上只余空调呼呼吹出来的暖风与司机时不时按响的鸣笛。 陆迁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子,黑色鸭舌遮住了半张脸,偏着头,透过那半开的窗子沉默地注视车外不停倒退的景色。 车子似乎刚迈过一个坑,车身瞬间大幅度晃动起来。一时间,哀嚎声,呕吐声,嚷嚷声,此起彼伏,如同没有曲谱的交响乐,在这小小的车厢里奏起。 蓦地,左边肩膀一沉,柠檬香钻进鼻子里。 “陆迁…” 含含糊糊的嗓音飘了过来,带着一点刚睡醒的沙哑。 陆迁慢慢悠悠转过头,唐棠靠在他肩上,正歪着头看他,浅淡的阳光从另一侧浇泻而下,洋洋洒洒落在他的头发和脸颊上。 “睡醒了?”陆迁问。 “嗯。” 唐棠调转了个角度,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陆迁,抬起胳膊有一下没有一下地揉着自己的脖子,“睡得好难受。” “所以我才不让你睡的。”陆迁矮了矮身子,叫他靠的更舒服一点,然后又偏过头,继续看风景。 “陆迁。”唐棠扬起下巴又喊了他一声。 陆迁没回头,抬手搭在唐棠额头上,“怎么了?” 唐棠轻轻蹭他手心,“我有点难受,不过就只有一点点。”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其实也没那么严重,我可以再忍一忍…” 陆迁没动,鸭舌帽挡着他的脸,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他似乎叹了口气,撑着胳膊坐直身子,先是把车窗开得更大,然后拍了拍前座的楚檬。 楚檬摘下耳机扭过头,嘴里还嚼着鱿鱼干,含含糊糊地问:“陆哥咋了?” “我放你包里的橘子呢?” 楚檬看了眼靠着陆迁的唐棠,一边拉书包拉链一边碎碎念,“怪不得你不让我吃,原来是给唐棠准备的啊。” 陆迁隔着座位不轻不重抽了他一下,“哪儿那么多废话,赶紧拿出来。” “知道了知道了,小气鬼。”楚檬撇撇嘴,递给陆迁两个拳头大小的橘子,黄澄澄得,圆润无比。 陆迁把橘子递到唐棠面前,“给,吃完以后皮别扔,包在纸里,难受的时候闻一下。” 唐棠微向后仰,两只手举在陆迁面前,指尖圆润,泛着薄薄的粉色。 “我没指甲。” “…好吧,我给你剥。” 陆迁掏出纸巾,在腿上铺平,任劳任怨地给剥起橘子。 唐棠依旧靠在他肩头,嘴角微微翘起,眼底泛着融化了的蜜糖色泽。 扒完一整个,陆迁秉承着好事做到底的原则,又把橘子掰成一瓣儿一瓣儿,送到唐棠嘴边,“张嘴。” 唐棠弯着眼睛照单全收。 喂橘子的间隙,陆迁的目光落到唐棠低头露出的纤细脖颈,薄薄的一层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铺陈,脆弱得仿佛一碰就断。 跟唐棠相处久了,陆迁越来越发现这人温润外壳下那颗柔软的心,像是猫猫的粉色肉垫,让人控制不住想揉一揉,捏一捏。 但是他至今仍想不明白,这样一个小猫崽一样娇气的人那天是怎么将他死死钳制,让他被困在欢愉中无法脱身。 陆迁盯得时间有点久了,唐棠舔了下口腔侧壁的软肉,抬眼对上他的视线,“怎么了?我脖子上有东西吗?” 陆迁回神,慢悠悠收回目光,“没有东西,对了,把籽儿吐这儿。” 他说着把手伸了过去。 唐棠挑眉,缓缓探过身,唇凑近了陆迁的手,微热的鼻息打在他掌心。 酥痒与湿热一闪而过,陆迁猛然蜷缩起手指,诧异地看向唐棠。唐棠刚抬起头,嘴还微微张着,露出一点猩红。 他轻轻眨眨眼,“怎么了?” 陆迁攥紧掌心里的橘子籽,张了张嘴,他想问唐棠刚刚是不是舔他了,但对上唐棠一眼能望到底的澄澈眼瞳,他又觉得刚刚那一瞬是他的错觉。 那句话最终还是没能问出口,陆迁默默偏过头,“没事,还要吃吗?” 唐棠嘴角笑意渐深,“不用了。” 前排的楚檬突然转过身,“陆哥,他不吃我吃。” 陆迁把包着橘子皮的纸团塞进手里,把剩下的橘子递给楚檬,“给。” 楚檬偷偷瞥了眼唐棠,捏着嗓子说:“人家也要陆哥喂~” 陆迁的表情肉眼可见变得嫌弃起来,张开嘴一口将所有的橘子含进去,冲楚檬摆摆手,“没了。” 楚檬:“……” 楚檬坐直了身子,视线在靠的极近的两人身上游移,一会儿皱眉,一会 第59章 同房 大巴车晃晃悠悠了将近九个小时,终于到达了此次冬令营的目的地,出发时艳阳高照,到那里时残阳西斜。 他们在山脚的小镇上稍作休整,明天一早再正式开始训练。 这座小镇与现代化的钢铁森林格格不入,钟灵雅秀,青砖黛瓦,白墙石路,到处都能感受到岁月的厚重感。 学校在这里承包了一间大山庄,房间很多,但也没有大方到单人单间的地步。分房间时还是以班为单位,两人一间。 陆迁的房间在305,跟他分到一起的是班上一个存在感挺低的男生,两人也就是点头之交的关系。 陆迁临时内急上了个厕所,解决完生理问题后,他一面往房间走,一面做好跟对方约法三章,互不干扰的准备,结果打开房间时却发现里面的人却并不是那个男生。 唐棠正弯着腰打开行李箱,身体弓成漂亮的柔韧弧度,听到开门声后偏了偏头,“怎么现在才回来?” 陆迁后仰身子看了眼门牌号,确认自己没走错房间后,皱着眉看向唐棠,“你怎么在这里?” 唐棠面色不改,动作麻利地将自己的洗漱用品从行李箱里拿出来,“魏骆来找我换房间了,他想跟楚盛哲住一块儿。” 魏骆是跟陆迁分在一块的男生,而楚盛哲本应该跟唐棠住一间房。这两人平日里关系不错,比起跟一个不熟悉的人住一块,会选择换房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是陆迁还是觉得有点奇怪。 不过唐棠却没给他多想的机会,他已经把自己的东西放好了,抿抿嘴,几步走到陆迁跟前,“别在门口傻站着了,你要当门神吗?赶紧回屋。” 陆迁噎了一下,虽然知道唐棠没别的意思,但总觉得这话放在他们身上怪怪的。 就好像他是彻夜不归的花心丈夫,唐棠是独守空房的可怜小媳妇。 陆迁拉着行李箱进了房间,蹲下身刚要打开行李箱,忽得听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衣料摩擦的声响。 陆迁扭过头,唐棠正在脱上衣,从他这个角度看去,大片的白腻与流畅的肌肉线条大肆宣扬着年轻的气息,勾得人想要进一步往下窥探。 自从交往过后,他们像普通的情侣一样牵手与拥抱,有时候也会接吻,但是再进一步亲密接触的就再也没有了,那个混乱的夜晚是两人彼此心照不宣的秘密。 兴许是有过深入交流,男生的腹肌他也看过不少,有时候还会上手摸上两把,可轮到唐棠这里,他感受到的只有面红耳赤与口干舌燥。 陆迁耳根腾得红了,触电般转过身,“你突然脱衣服干嘛?!” 唐棠解裤带的动作一顿,表情无辜地看着陆迁,“我要洗澡啊,不脱衣服怎么洗?” 他愣了一下,眼神突然变得暧昧起来,轻手轻脚地走向陆迁。 好不容易将脸上的热度降下,陆迁刚要伸手打开行李箱,头顶蓦地落下一片阴影,在陆迁意识到要发生什么事的时候,独属于唐棠身上的气息将他整个人笼罩了起来。 “害羞了?”一双手穿过他的胳膊,慢条斯理地圈了起来,唐棠带着点调笑的声音落在耳边,夹杂着他呼出的热气,痒痒得。 陆迁忍不住缩起脖子,偏过头,余光瞥见唐棠松松垮垮卡在胯间的裤子,恰到好处露出那两条纹理分明的人鱼线,于是那点刚消下去的热意又升腾起来。 他不自在地去推唐棠的胳膊,“脱衣服就脱衣服,跑过来搂我干什么?” 唐棠没有动,扣着陆迁腰的手指慢慢收紧,他一声接着一声喊着陆迁的名字,密密麻麻的吻落在他的后颈,耳根。 热意越来越浓,一下就穿透了皮肤,狠狠冲击心脏。 陆迁的呼吸急促起来,脑子里却突然蹦出他临死前的场面,他似乎看到唐棠那张被车撞得血肉模糊的脸在咧着嘴冲他笑—— “陆迁,你为什么要活得那么开心呢?你该下地狱来陪我们呀~” 陆迁瞳孔微震,猛地失控推开唐棠,剧烈地喘息起来。 唐棠没站稳,一下子被掼到地上,脊背撞到行李箱的一角,发出哐当闷响。 一时间两人都愣住了。 陆迁深吸一口气,摇了摇脑袋,一边把那些可怕的画面甩出脑海,一边反复告诉自己车祸没有发生,他们都还没死。 他惊慌失措地看着唐棠皱起来的眉,赶紧跑过去想拉他起来,但伸过去的手却被唐棠一巴掌打开了。 “不用了,我先去洗澡了。” 唐棠站起身,眼底的欲望渐渐褪去,嗓音依旧是温温和和得,但越过陆迁时却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朝浴室走去。 他背对着陆迁很快消失在视野中,陆迁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但唐棠腰间那一块泛红发青的皮肤却格外刺眼。 陆迁蜷缩了下手指,僵硬且缓慢地收了回去。 他垂眸定定地看了手指刚结好的痂数秒,突然神经质地笑了一下,又使劲把它抠掉。 “对不起…对不起…” 最近这类濒死的幻觉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了,很多时候陆迁都分不清他现在所处的到底是平静的现在,还是惨淡的未来。 好累。 他无声地呢喃着,垂下手,略带惆怅地看往浴室的方向。 那里升腾起来的水汽似乎越过隔间的门飘了过来,将他整个人包裹住,于是他的身体跟他的心便一起逐渐变得模糊而又透明。 而那从指尖缓慢渗出的血,仿佛是被用来试图证明他还在鲜活地活着。 夜里下了场雨,翌日清晨的空气便又冷又清新,青石板上起了霜,薄薄得一层,像曼妙舞姬不小心遗落的轻纱。 陆迁站在屋檐下,满眼都是世间万物雨后明亮的颜色,他深吸一口泛着凉意的空气,散漫地伸了个懒腰。 昨晚唐棠出来以后跟他说了一句“晚安”就直接睡觉了,他就睡在与自己隔了一条过道的床上,陆迁甚至能听到他清浅而又平稳的呼吸。 陆迁原本以为自己跟唐棠一个房间会失眠,甚至考虑过要不要去楚檬那里对付一晚,可事实上他不仅没有睡不好, 第60章 训练 集合的地点定在山庄外的一片空地,离空地不远就是往山上去的路,从空地往山上看,山路弯弯曲曲,像是盘虬游走的龙蛇。 老天爷似乎在跟他们作对,来时便细雨绵绵,今天虽然放了晴,但依旧阴沉沉得,浑厚的云一眼看不到头,似乎要下一场瓢泼大雨,将这世间万物都浇一个遍。 陆迁跟唐棠到的时候,空地上黑压压站了不少人,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讨论着什么。 空地的最右边站着六个成年男人,不同于稚嫩青涩的高中生们,这群成年人身上布满了沧桑与坚毅,清一色穿着飞行夹克衫,带着墨镜,沉默得像是年久掉色的雕塑,无声注视着他们眼前的人。 陆迁打眼望了一圈,抬脚向楚檬那里走去,那小子正捧着手机不知给谁发着消息,脸上的怨念几乎要化作实质。 陆迁走到他跟前拍了下他肩膀,“楚檬,干什么呢?” 楚檬冷不丁被这一下给吓到了,一个跳脚蹦出去几步远,他拧巴着脸扭过头刚要开骂,可看清是陆迁后,凶狠恶煞的表情瞬间乖巧。 “原来是陆哥啊,我刚刚跟文文聊天呢,她没办法跟我一起来,正跟我抱怨呢。” 说完,他又捧着手机做出苦恼的样子,“她还跟我说等回去让我好好补偿她,唉,女朋友太粘人也是一种甜蜜的烦恼啊,像你们这种没有对象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此话一出,周围没对象都的通通向楚檬投去控诉与嫉妒的眼神,甚至有几个直接上手制裁他,以免这厮再继续散发恋爱的腐臭味。 比起周遭一众单身狗的义勇愤膺,看似单身,实则已有家室的陆迁倒是平静许多。 被提起对象黏人这一点,他就不自觉想起昨晚唐棠的暧昧举动,心情突然有点微妙。 陆迁转头看向唐棠,却发现唐棠也在看他,眼神专注无比。 周遭人声喧闹,衬得他们之间越发安静。 唐棠似乎有话想对他说,但陆迁被他看得心头发慌,下意识错开了视线,唐棠那刚张开的嘴又慢慢合上。 正巧这时哨声响起,浑厚而又具有穿透力的男声从人群最右边传来—— “安静!” 原本还在叽叽喳喳兴奋的高中生们瞬间噤声,齐刷刷往那个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 出声是站在那六个人最中间的男人,塌鼻梁,长脸宽腮,左眼下还有一条一指宽的刀疤,是放到哪里都很能唬人的长相。 他锐利的目光巡视面前朝气蓬勃的高中生们一圈后,简单强调了下纪律,然后就宣布开始今天的训练。 在场一共有一百五十人,自由结合分成三十个小组,由一个教官负责五个小组。而且每个小组都要推选出一位小组长,一旦组员的行为不符合要求,组长就要跟组员一起受罚。 陆迁这一组的全都是班上的老熟人,唐棠,楚檬,江源,还有周亮,然后陆迁就毫无悬念地成为他们小组的组长。 上午的训练还算正常,就只是踢踢正步喊喊口号,也没有什么运动量大的项目,这叫原本因为担心高强度体能训练而忐忑不安的学生们稍稍放下心来。 但等到下午的时候,整个训练的方向就会不受控制地朝着诡异又不可思议的角度发展下去,而毫无所觉的陆迁还不知道接下来将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 吃过午饭,所有该去房间休息的人都被集中叫到了大厅,整齐地排成了六队。 “陆哥,他们这是想干嘛?” 一头雾水的楚檬看着那一堆一堆往大厅里搬的防弹背心跟黑金色的枪/支模型,伸手戳了戳身侧陆迁的胳膊。 “这不很明显吗?”陆迁瞥了眼正在给学生们分发装备的教官们,“他们想让我们玩真人CS。” 楚檬眼睛一亮,“真的吗?!文文一直嚷嚷着让我带她去玩这个,我先试试感觉如何,如果好玩的话改天我就带她去。” 排在他后面的江源闻言,酸溜溜得开口,“就你这小身板还是放弃吧,到时候怕是还没来得及保护女朋友,你就先被淘汰了。” 最听不得别人说他小的楚檬一下子急眼了,“江黑子你别瞎说,你那是没见过小爷我在战场上的雄姿!待会儿我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我倒觉得黑子说得在理,你还是比较适合敌后工作。”左边的周亮颇为赞同地点头。 “你们…你们这是没对象嫉妒我,小爷才不跟你们一般见识!” 刚好叫到楚檬的名字,楚檬停下嘴炮输出,叉着腰怒视一干看热闹的人,像只好胜的小斗鸡,一扭一摆去领自己的装备了。 陆迁也跟着他们笑,楚檬走后,他垂在身侧的手突然被人握住。 陆迁一愣,还没来得及甩开那只手,排在他身后的唐棠便贴了过来,热意透过薄薄的衣料在二人之间传递。 他听到唐棠用很小的声音问他:“我没玩过这个,你…你能保护我吗?我不会拖你后腿,也能帮上忙…” 唐棠的眼睛内勾外翘,像是被水沁过的黑葡萄,尤其是他带着央求却又不好意思地看着陆迁,更叫陆迁说不出拒绝的话。 于是陆迁鬼使神差地回握住唐棠的手,两只手倏然严丝合隙交握在一起。 唐棠心底蓦地升起了些喜悦,刚要再加把劲,就听到陆迁低低地应了一声,“那你要跟紧我。” 陆迁垂着头,耳根子飘着大片大片的红晕,而他本人却不自知,仿佛刚接受一个艰苦且光荣的任务。 唐棠愉悦地眯起眼,轻轻勾勾陆迁的小指,凑到他耳边咬着细细的腔调,“好哥哥,我一定不乱跑。” 陆迁脸“腾”一下全红了,猛地偏过头,余光却瞥见唐棠笑得像只逗弄他人得逞的猫。 心跳蓦然漏了一拍,他不自在地揉了揉耳朵,小声嘟囔道:“说话就说话,突然离那么近干什么…” 唐棠眉眼弯弯,伸手点了一下他的额头,“我呀,是怕你听不清。” “我耳朵好使着呢。”陆迁不服气地反驳。 唐棠笑眯眯地看着他,抿唇不语。 一 第61章 变故 训练项目的内容很简单,这十支队伍各自为营,要在日落之前取得藏在山林里属于自己队伍的特殊信物,然后返回空地点燃信号弹,才会被评定为训练合格。 在这期间,他们要攀爬高山翻越溪流,要面对各种各样的突发情况,要用手上数量有限的模拟子弹来淘汰随时跳出来攻击他们的敌方队员。 即便如此,也不能消减这群高中生们的热情与期待。他们正处于躁动又热血的年纪,这个项目对他们来说简直刺激又新奇。 好不容易等教官强调完各种安全注意事项,这一百多号人浩浩荡荡且急不可耐地冲进了山里。 扑簌簌,远处一阵阵飞鸟被蓦然惊起,紧接着争先恐后赶离这个是非之地。 待最后一支队伍成功进山,六名教官背着手站成一排,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肃杀与冷漠。 他们遥遥望着逐渐泛起生机与喧闹的山林,似乎看到了不久即将到来的风暴。 站在最中间的刀疤男看了两眼便收回目光,他摩挲着手腕的纹身,朝着手里的对讲机冷冷开口:“捕捉陷阱都设下了吗?” 片刻后,对讲机里传来一个沙哑且阴森的嗓音,“已经设好了,我们的人也埋伏到位,只要他踏入那片区域,就一定逃不掉。” “很好”,刀疤男微眯起眼,浑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嗜血又可怖,“这次回收计划上面人很重视,可千万不能出一点差池。” 他顿了顿,扯着嘴角缓缓露出一个血腥的笑容。 “一定要成功回收实验体,不择一切手段,不计一切代价。” 山路崎岖且多碎石,又因为昨天的雨而变得湿滑无比,刚入山时一路高歌猛进的高中生们不得不因此放慢了行进速度,从上空俯视下去,他们就像一串串缓慢移动的蚂蚁。 明明处于冬日,山里的树依旧枝茂叶繁,呼啸的风一刻不停地从山谷吹出来,呜咽个不止,头顶时不时传来无人机掠过时的嗡鸣。 鼻腔里充斥着泥土与林木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耳边是队友们打打闹闹的欢笑,形单影只的唐棠坐在石头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身侧探出的草茎。 他拨弄两下,就抬头朝前面看看,然后叹一口气,又低下头。 十几分钟前,陆迁说要去前面探路,让他们在原地等着。 为了不叫陆迁担心,唐棠无数次起身想要抬腿追上,却又无数次克制地坐下,就是怕如果自己乱跑,等下陆迁回来的时候没办法立刻看到他。 他的手指轻轻划过对讲机的边缘,轻咬着下唇,犹豫着要不要按下。 要不,就只问一次…? 算了,免得陆迁觉得他黏人。 才不是担心他。 唐棠收回想要按下去的手,眼睛却控制不住朝陆迁离开的方向瞟。 楚檬瞧唐棠坐立难安的模样,便笑着拍拍他的肩,“唐棠你就别瞎操心了,陆哥可厉害了,出不了事。” 就在前不久他们刚遇上一支散队,大概有五六个人那样子,见到他们就凶神恶煞冲了过来。 可还没等他们出手,就听“砰砰砰”一连串的枪响,那几人还没冲到他们的射击范围,就被陆迁利索干脆得淘汰,速度快得都还没让他们看清是怎么开枪就结束了。 也正是陆迁露的这一手,让楚檬对他产生了谜之信任,坚定地认为这世上就没他陆哥撂不倒的人。 楚檬的安慰并没有给唐棠带来多少安慰作用,唐棠依旧沉默地坐在那里,重复之前的动作。 又过了一会儿,陆迁离开的方向依旧没有他的身影,对讲机里也安安静静。 唐棠皱起眉,不安与焦虑的情绪悄然滋生,恍若肆意横行的豌豆茎,密不透风地将他裹挟起来。 他告诉自己,再等等。 如果再过十分钟陆迁再不回来,他就去找陆迁。 “砰!” “轰!” 比陆迁先到来的一连两声巨响骤然在耳朵边炸开,间隔不算很长,振聋发聩的音浪蓦地惊起一片飞鸟。 原本还在满嘴跑火车的队员们被这巨响惊得模型枪都端不稳,慌乱地看向刚刚声音传来的地方,“发生什么事了?” 分辨出巨响从哪里传来后唐棠呼吸一滞,连忙按下对讲机,语速极快,“陆迁,你那里出什么事了?!” “……”回应他的是一连串电流的刺啦声。 楚檬揉了揉还在嗡咛的耳朵,刚缓过来劲儿,眼前闪过一道人影,速度极快地朝传来巨响的那个方向掠去。 楚檬回过头,石头上已经空了,他心里一咯噔,慌忙扯着嗓子大喊:“唐棠,你去哪儿啊?!” “我去前面看看情况。” 唐棠的速度极快,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只能听到模模糊糊他说的这一句话,被风吹的四散。 数分钟前。 陆迁翻过一片碎石堆,喘了两口气,阴云将这片天地笼罩起来,黯淡的光线让人控制不住地产生压抑与烦闷的情绪。 他停下脚步,眯着眼打量前面的路况,而那把模型枪则是被他当作登山杖撑在了地上。 待看清前面的地形后,他拧起的眉流露出了些许苦恼,“奇怪,没走错啊…” 脚下弯弯曲曲的山路到了前面像是被拦腰斩断似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陡峭的斜坡与随时会滚落的泥石,它们横亘在陆迁面前,叫嚣着拦住所有去路。 陆迁走到边上目测了一下高度,大概有五十米,整个斜坡的倾斜度虽然不是很大,但上面布满了碎石与长荆棘,如果不小心摔下去的话,保守估计不死也要残废。 陆迁头疼地捏了捏眉心,抬起一条腿踏在脚边的石头上,然后从野战服的口袋里掏出地图,搁在腿上摊开。 这张地图是教官发给他们的,一式两份,简易绘制了山里的地形与寻找特殊信物的线路,陆迁他们入山时选的是其中一条耗时最短的,但目前看来这条路好像走不通。 对于他们来说,原路返回再重新选择路线的方案肯定不现实,于是陆迁把目光放在距离他们现位置最近的路线。 如果他们脚程够快,十 第62章 倒霉 四周安静了不过数秒,接着就响起一连串杂乱的脚步声。 视野的左下方出现一团摇晃的黑影,看上去大摇大摆,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被发现,他所造成的声响隔得很远都能听见。 即便是模型枪,也像模像样配备了倍镜,陆迁没有跟那人打招呼的心思,架好枪以后,直接透过倍镜锁定他的心口。 “砰~” 他用口型模仿枪声,同时手指慢条斯理地扣下扳机。 “砰!” 刺耳的枪声乍响。 那人应声倒地。 彩色流弹倏地在他的防弹背心上炸开,红得橙的紫的蓝的,把整个背心都染成了奇形怪状的颜色。 陆迁揉了揉发麻的肩头,为什么他的模型枪后坐力这么大? 他记得前不久用唐棠的枪解决掉那几个杂兵挺轻松的,怎么换到自己这把居然把人撂倒了? 他从树丛里站起身,在就这么掉头离开和过去看看那个被他击中的倒霉蛋之间稍微纠结了一下,然后抬脚朝他开枪的方向走去。 陆迁过去的时候,那个中弹的倒霉蛋正捂着胸口从地上爬起来,盘着腿低头看向自己的七彩背心。 这背心毕竟是出自自己的手笔,陆迁就顺嘴关心了他一下。 “我也没想到这玩具枪威力这么大,你没事吧?” 等那人抬起头时,陆迁看清那个倒霉蛋是谁后,对视的两人齐齐愣在原地。 自从那晚一别,他们就像约定好了一般再也没见过面,彼此一直活在同学的话语里。 记忆中生动而鲜活的阳光少年似乎已经离他越来越远,现在坐在自己面前的是不苟言笑而又沉默寡言的孤独者。 陆迁拎着模型枪的手微微发颤。 他跟未来的齐白昱越来越像了。 仿佛下一刻就会捏着他的脖子,把冰冷的刀插进他的咽喉。 陆迁开始感到不安与畏惧。 他看着面前的人,明明是质问的语气,可是因为舔狗人设的原因,带上了着一丝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欢喜,“齐白昱,怎么是你?!” “我跟队伍走散了。”齐白昱简短地回答,他胳膊撑在地上站起身,走到了陆迁面前。 从齐白昱身上飘过来的渐渐浓郁的果木清香将他包裹起来,让陆迁忍不住晃了神,恍惚间,他居然觉得齐白昱长高了不少,哪怕穿着令人发笑得七彩背心,也显得他长腿窄臀,盘靓条顺。 在他忍不住出神的瞬间,齐白昱嘴唇张张合合,语速飞快地对他说:“快走。” 陆迁没听清,迷茫地看着他,“什么?” 齐白昱却不再吭声,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在陆迁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忽得一把抓住他的手,拔腿就往旁边跑去。 齐白昱的步子迈的很大,速度很快,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仿佛身后追赶的是超越人类的存在,如果落后一点,会被吞噬得渣都不剩。 也就在这时,距离他们不到五米的山坡突然发出一声巨响,漫天的碎石与尘土刷得飞扬四溅,哗啦啦落了一地。 旋即炸开猛烈的气浪裹挟着震裂的余波呼啸着朝狂奔的二人扑去。 陆迁耳朵嗡咛,视野也被尘土挡的模糊不清,脚下的大地似乎都跟着在晃动。他被那余波与气浪震得脚底不稳,踉跄着要朝地上摔去。 关键时刻一条胳膊兀得横拦在他腰上,将他往外一带,这才避免他出现脸着地的惨状。 陆迁顺势借力稳住身形,感受到指下绷紧膨胀的肌肉线条,他一边不合时宜地羡慕了下齐白昱与他那脑子不成比例的好身材,一边重新恢复奔跑的频率。 他调整呼吸后,偷偷看向拉着他跑的齐白昱,却诧异地发现后者脸色惨白到令人发指,是那种换套衣服就能直接去扮鬼演恐怖片的程度。 可是即便这样,齐白昱狂奔的速度依然没有慢下来的意思,紧皱的眉仿佛在急切地宣告想要逃离什么东西。 即便陆迁体能好,可在这样高速率的奔跑下他也有点吃不消,陆迁大口大口呼着气,越跑,越觉得不对劲。 像他这样的正常人如果突然剧烈运动,会在短时间内出现心跳加快,面色潮红,呼吸急促之类的症状,可是这些齐白昱通通没有。 他除了脸色越来越苍白,手指越来越冰冷以外,连粗气都没有喘,只知道机械且麻木的迈动步子。 齐白昱诡异而糟糕的状态让陆迁越来越不安,与此同时,他的心脏因为超负荷的工作量而剧烈地跳动着,肺部也火辣辣得疼。 他猛地停下脚步,一把甩开齐白昱的手,一边大喘气一边质问他:“齐白昱,你…你到底…在跑什么?!” 只知埋头往前冲的齐白昱握了握空荡荡的手指,终于肯缓缓停下步子,他脸上出现了一瞬的迷茫,但很快就被慌乱所取代。 他回到陆迁跟前,像只狂躁不安的大狗,焦急地试图博得主人的注意,“陆迁,快跑啊!” 他一面说着,一面重新去够陆迁的手,谁知被陆迁冷着脸躲开。 不仅如此,他还往后退了一步,两人的距离瞬间被拉来,他盯着齐白昱泛白的脸,皱着眉问:“你都不告诉我你到底要干什么,我为什么要跟着你跑?” “我…我…”齐白昱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见他这个样子,陆迁的最后一丝耐心被耗尽,抿着唇转身要走,忽得听齐白昱飞说了一句:“有人要抓我!” 陆迁一怔,转头看向齐白昱,他正低垂着头,双手紧紧握拳垂在身侧,整个身体绷成了一条危险的弧。 “有人要抓你?”陆迁一字一顿重复了一遍齐白昱刚刚的话,眼神里带着荒谬与好笑,“齐白昱,你这个借口找得也太烂了吧,谁会去抓你?难不成要割你腰子吗?” 齐白昱头低得更狠了,连带着声音都有些失落的意味,“我就知道你不相信,所以我才不愿意说…” “我还有我自己的队员要照顾,没时间再陪你胡闹了。”陆迁说着就要往回走。 齐白昱焦急地想要出声挽留,下一瞬眼神忽得一变,猛然扑向陆迁,“他们来了 第63章 非人 听到坡顶的动静,陆迁心中一惊,下意识矮下身子。 没过多久,坡顶探出了颗被黑色头巾包裹起来的脑袋,陆迁与齐白昱所处的地方刚好是视野盲区,他随意扫视了坡底两眼,见没有人影便又收了回去。 “到那边去看看吧,那小子的程序已经被破坏了,跑不了太远…” 沙哑阴戾的嗓音越来越小,直至消失,周遭安静得只剩呜呜的山风,与陆迁疯狂跳动的心脏。 他僵在原地一动不动许久,直到觉得没有危险了,才缓缓转动着发麻的脖子,小幅度地动起来。 陆迁打开背包拿出止血的伤药跟绷带,小心翼翼地给齐白昱处理起伤口,刚刚那一摔齐白昱应当是受到猛烈冲击,大脑开启了自我防御机制,现在任由陆迁动作也不见有醒来的迹象。 熟练地给齐白昱包扎好伤口,陆迁又往坡上看了两眼,确认他们现在已经安全了以后,这才松了口气。 他的目光落到闭着眼安安静静的齐白昱脸上,冷漠的表情里渐渐升起一丝无奈。 即便他跟齐白昱疏远了这么长时间,但再看到这个人时,生气之余陆迁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 这么多年的交情不可能说断就断,他还是割舍不下跟齐白昱之间的关系。 他见过不堪,幸福,心虚,快乐…各种各样的齐白昱。 却唯独很少见他这副脆弱的模样。 这人虽然平日里看起来皮糙肉厚耐抗耐揍,但换作真受伤了的时候,又脆弱得像个玻璃娃娃,让人心疼到总想忍不住抱一抱,揉一揉。 “你究竟又招惹了什么麻烦啊…”陆迁半是无奈,半是苦恼地看着他。 凭借过人的视力,哪怕是短暂的一瞥,他也看清楚了刚刚坡上出现的那个人—— 吊角眼,鹰钩鼻,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的压迫感。他的额头上印着一个奇怪的纹身,像是蛇堆,又像是缠绕在一起的花茎。 陆迁跟着他二叔在也算是见过世面,碰到过不少穷凶极恶的人,他以为自己已经不会产生害怕的情绪了,但是刚刚那个人给他的感觉却是头皮发麻的恐惧。 齐白昱睁开眼时,视线被一张沁着汗的地图所遮挡,地图上有一道长长的斜影,像是手指在上面划来划去。 他动了动脖子,后脑勺传来一阵刺痛,疼得他倒吸冷气。 “醒了?” 眼前的地图被人挪开,取而代之的是一截流畅又漂亮的下颌线,他突然觉得口干舌燥起来,下意识舔了舔干裂的唇。 “既然醒了就赶紧起来,我的腿都要麻了。” 旋即他的脑门就被人重重弹了一下。 齐白昱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正躺在陆迁怀里,苍白的脸渐渐浮现两团红,皱眉捂着被弹的地方慢吞吞坐了起来。 他仰头看了眼头顶的天色,“我昏了多久?” “没多久,大概十五分钟?” 陆迁站起身,垂眸看向齐白昱,陡然锐利起来的眼神带了点审视与居高临下的意味,“现在可以告诉我那些人是谁了吧?为什么要追杀你?” “你见到他们了?” 齐白昱皱了下眉,因为这个动作牵扯到了伤口,他疼得五官都扭在了一起,犹豫了下,开口说:“我…他们是来找我还钱的。” 说完,他自己先沉默了,他都觉得自己找的借口别扭且不靠谱。 “还钱?”陆迁紧盯着齐白昱,俯下身,揪住他的衣领把他往自己面前提,“齐白昱,你最好老实告诉我你究竟犯了什么事,否则我现在就走。” 齐白昱盯着陆迁的眼睛,过了很久,他轻轻开口:“陆迁,其实我不是人类。” 在听到齐白昱的答案前,陆迁设想过很多种可能。 或许那群人是齐白昱的仇家,也或许是教官找来给他们制造难度的演员,又或许他们是打算向齐白昱下手的某个拐卖器官的邪恶组织… 可他唯独没有料到齐白昱所说的这种结果。 猝不及防听到这种超出人类认知的话,陆迁的大脑倏地空白了一瞬,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可当对上齐白昱认真严肃的表情时,他又鬼使神差地质疑了下自己十多年来的认知,但随即反应过来后,一股巨大的荒谬感与被戏弄的怒火铺天盖地席卷神经。 如果换作其他人在这儿,他早就一拳捶过去了,都什么年代了,还跟他搞非人类这一出?! 但他面前站的是齐白昱,而且刚刚齐白昱还因为护着他而受了伤。 陆迁胸膛剧烈起伏几下,猛地松开齐白昱的衣领。 他舔了舔后槽牙,一边深呼吸一边放软态度,“齐白昱别再胡说八道了,趁我还没生气之前,好好跟我说清楚。” “…你还是不肯信我。” “对不起,骗了你这么多年,是我的错。” 齐白昱两眼发沉地凝视着陆迁,喃喃自语过后用一种嘲讽又落寞的表情沉默下来,他什么也没再说,摇摇晃晃站直身子,然后往右边走去。 “你还受着伤呢,去哪儿?!”尽管心里不信齐白昱的措辞,但陆迁还是放心不下他一个人乱跑,便扯着嗓子吼他。 齐白昱听到他的质问,步履晃荡了一下,却依旧执拗地往前走,发白的唇被他抿得死紧。 陆迁也来脾气了,站在原地冷眼看着他渐行渐远,嘴里骂道:“蠢货蠢货蠢货…” 【宿主…】潜水已久的狗二突然小声开口。 陆迁正在气头上,说话很冲,〔这么长时间不出现,现在叫你爹干什么?〕 狗二被陆迁这凶巴巴的模样唬得有点想下线,但一想到他要说的事,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齐白昱现在的生命指数很不稳定,宿主你得看好他,说不定他一会儿就嗝屁了】 陆迁汹涌的怒火忽得一滞,〔你说什么?!〕 狗二低着头对手指,【就是…齐白昱快死了,而且他真的不是人】 陆迁:?? 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他疯了? 〔这不是个小清新的校园文吗?为什么会有非人类这种设定?!而且你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告诉我?!〕陆迁双手握拳,指节被他捏的咯吱 第64章 证明 一个又一个猜测蹦出脑海,陆迁在不安之余,忽得发现他眷恋的只是那个记忆中会在他难过时陪他一起哭,在他开心时陪他一起笑,在他生气时陪他一起发火的少年。 一旦回到冷冰冰的现实里,陆迁发觉齐白昱变了,会难过,会失望。 齐白昱变得越来越像记忆里那个视人命如草芥,薄情冷漠的齐总。 陆迁开始恐惧,恐惧他会走上那条没有回头的老路,跟齐白昱纠缠到最后落下个横死街头,尸身不全的下场。 他不愿意接受齐白昱不是人类这件事,企图欺骗自己他们其实还停留在过去。 这些东西,一串代码能明白什么呢? 人类本就是复杂又善变的生物。 陆迁遥遥望向形单影只而又一摇一晃走在前面的齐白昱,就像是在看一只披着他多年好友的皮囊的怪物,眼底没有多少情绪。 狗二察觉出陆迁的不对劲,但来不及安慰他,因为属于齐白昱的生命值在安全与飘红之间疯狂反复横跳,急得他数据库都要炸了。 他推了推陆迁的肩膀,【比起在这里纠结齐白昱到底是不是人,宿主你还是先跟上他吧,他现在的情况很不乐观】 陆迁没理狗二,他现在心里想的是马上掉头走人,但腿却不自觉迈开来。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后,自己离齐白昱近得已经快撞到他的背了。 可也正是这份极近的距离,让他切切实实感受到齐白昱身上散发的那种即将步入坟墓的腐朽。 “齐白昱!”陆迁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伸手按向齐白昱的肩膀。 齐白昱抿起唇,扭过来的脸带着困惑又脆弱的表情。 陆迁认命般向他妥协,“你看上去就像快死了一样,能告诉我你究竟怎么了吗?” 齐白昱犹豫了下,似乎在纠结要不要告诉,陆迁耐心地等了他一会儿,听到他慢慢地说道:“我…我的程序被人为破坏了,必须要赶紧下山修复。” 陆迁不再死磕他话里的“程序”“修复”之类的词语,“你要下山?走吧,我陪你。” 就这样,两人默契地没有再提及超出人类以外的话题,沉默着向前走。 他们往下又走了一段路。 陆迁仰头望去,头顶的云层在缓慢地积蓄着闷雷,时不时有闪电划过,似乎要在这一片天地酝酿一场激烈的暴雨。 吸入肺里的空气变得冷且潮湿,鞋子踩在山路上的闷响听上去格外让人烦躁。 “看上去要下雨了…”陆迁放平视线,望向走在前面的齐白昱。他开口喊了一声对方的名字,齐白昱没应答,只是放缓了步子。 “你都不看一眼地图吗?”陆迁问。 齐白昱脚步可疑地一顿。 陆迁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问:“你不会压根就没照着地图走吧?!” “……”齐白昱没搭腔,脸转到一边,不知道在看什么。 陆迁快被他气笑了。 陆迁搓搓脸,又深呼吸一番,然后耐着性子跟他说:“如果你要下山的话,直接用信号枪求救不就行了?” 齐白昱摇摇头,“信号枪不行,太显眼了,到时候不光是搜救队,那群人也会注意到我。” 陆迁转念一想,齐白昱说的确实有道理,信号枪动静太大,他们很难预料来的人是敌是友。 “那你怎么不用对讲机跟教官求救呢?” 齐白昱摊开手,拍了拍空荡荡的腰间,表情有些无奈,“我也想啊,可是我的对讲机从一开始就丢了。” 陆迁扶额,“你怎么这么缺心眼…” 他伸手摸向胸前的口袋,打算用自己的对讲机求救,结果摸了个空。 陆迁:…… 缺心眼竟是我自己。 陆迁状似不经意地看向远处,“看这个架势恐怕马上会下雨,教官说过山上有物资补给点,咱们先到那里去吧。” 齐白昱也抬头看了眼天,犹豫着点点头,算是同意陆迁的建议。 陆迁打开地图,物资补给点的位置在地图上有标注,他们运气不错,离其中一个很近,如果走得快十五分钟就到了。 这次换成陆迁在前面带路,齐白昱在后面跟着。 但是陆迁还是高兴地太早了,他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前面会有一截斜坡,而那物资补给点就设在斜坡坡底。 斜坡坡度很大,高度也不低,能安全到达坡底的可能性很小。 “究竟是哪个傻逼想出来的补给点设置?”陆迁一边骂,一边转过身,打算换一条路走。 齐白昱伸出胳膊想要去抓陆迁,陆迁看着那伸过来的手,青白的皮肤,隐隐浮动的血管,眉头轻皱,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躲了过去。 齐白昱不解且失落地看他。 陆迁拧巴着脸,没有说话。 齐白昱僵了一下,慢吞吞收回手,越过他走到斜坡边缘,“掉头干嘛,直接从这里下去不就好了?” 陆迁傻眼,“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这一看就不能下去!” 齐白昱抿抿嘴,他站在风里,声音被吹得四散,“总要给我一次证明的机会吧?” 陆迁一下子没跟上他的思维跳跃,迷茫了两秒,“你什么意思?” “证明我不是人类。” 齐白昱说完这句话,便沉沉地盯着陆迁,眼神看起来鲁莽到不顾一切,像是急切地需要表现自己,证明自己。 但他的身影看上去很孤独,呼啸而过的风鼓动着他的衣角,柔软的黑发被吹起又落下。 这样的齐白昱却让陆迁感觉到说不出的慌乱与恐惧。 他眉心紧蹙,“从这里一跃而下就能证明自己不是人类了吗?齐白昱,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要再说这种不负责且天真的话了。” 齐白昱没再回腔,而是突然探出胳膊紧紧环抱住陆迁,陆迁来不及惊叫就被他蛮横地拉了过去。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严丝合缝地紧贴在一起,仿佛一对亲密无间的恋人。 齐白昱将下巴抵在陆迁肩头,宛如与爱人耳鬓厮磨般对他轻声说:“相信我。” 紧接着他猛地向后一仰,拥着怀里的陆迁不顾一切地朝坡底坠去。 陆迁的惊呼卡在了嗓子 第65章 妥协 陆迁猛地推开齐白昱。 他脸上的表情变了几变,深吸一口气,然后低下头装作整理衣服,试图掩饰面上流露出的恐慌。 片刻后,他沉声说:“算了,不管你是不是人…以后都不要再做这种危险的事了。” 齐白昱眼睛一亮,惨白的脸终于有了些许血色。 他试图把沉重的气氛活跃起来,便故作苦恼开口:“这也是有冷却时间的,不然我刚刚也不会被摔得那么惨。” 陆迁诧异抬头看他,“你在那之前用过一次了?” 齐白昱佯装轻松地“嗯”了一声,转过身,一边朝放置物资的地方走,一边说:“他们第一次发现我的时候,朝我扔了个稀奇古怪的东西,那东西直接把一棵树射穿了,当时我旁边就是山崖,所以我就直接跳下去了。” 如此危险的情景被他说的轻描淡写,陆迁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他犹豫了下,抬脚跟了上去。 补给点的物资很丰富,压缩饼干,食用水,应急药品,绷带…他们甚至还放了折叠帐篷在这里,解了陆迁他们的燃眉之急。 陆迁刚支好帐篷,外面便响起淅淅沥沥的声音,从天而降的雨线连绵不绝地拍打着头顶的防水布,密密麻麻谱起没有乐谱的曲。 陆迁撑着下巴,脑子里突然蹦出他去探路前,唐棠半是担忧半是无奈地叮嘱他一定要小心的画面。 他短暂地出神了片刻,轻轻叹气。 不知道唐棠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咳咳咳咳…”身后突然传来一连串的闷咳。 陆迁回过神,视线从摇摇欲坠的帐篷移到齐白昱那在阴暗光线下惨白的脸上,“你…还好吗?” 齐白昱蜷缩起身子,一米八几的大个子缩成一团莫名显得可怜,他的头窝在两臂中间,尾音闷闷得,带着颤,“不…不太好…” 陆迁看到他浑身在不停地发抖,于是便伸出手想要摸摸他的体温,可齐白昱就像是头顶长了眼睛一般,往后挪了挪,没让他碰到。 “我没事,不用担心。”齐白昱小声说。 陆迁探过去的手在空中僵了一下,沉默地盯着齐白昱那小小的发旋。 他已经很久没这样好好看过齐白昱了。 齐白昱在他印象里要么是嬉皮笑脸,要么是上蹿下跳,从未像今天这般脆弱,恐慌,不安,悲伤。 仿佛他像是被整个世界都抛弃了一样。 看着看着,陆迁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害怕自己死无全尸的人,逼着他人做出改变的人,好像一直都是他自己。 他看了齐白昱一会儿,突然开口:“其实我不是不相信你,是因为我很害怕,从知道你转班的那天就开始了。” 齐白昱动了动,却没接话。 陆迁自顾自接着说:“齐白昱我们认识了十一年,你知道我其实一点都不勇敢,反而是个可怜的胆小鬼,喜欢待在舒适圈里,厌恶一切未知。” “小时候你会牵着我的手,认真地告诉我‘不用怕,有我在’,那时候我觉得你的背后就是这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可自从我们慢慢长大,你就不再牵我了,你的世界里也不再有‘保护陆迁’这种事,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打架厉害让你觉得我变勇敢了,所以才让你松开我的手,但说实话,我很难过。” “你谈恋爱,你转班,你说你不是人类,你越来越变得不像我记忆中的样子,也越来越陌生了。我甚至有那么一个瞬间以为眼前的齐白昱只是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怪物,不知在什么时候就会冲上来把我咬碎。” “或许你会觉得我在开玩笑,可我总觉得你再这样下去,我们会渐行渐远,然后你在我脖子上架起一把刀,等你觉得玩够了,就会狠狠砍下来。” “齐白昱,我真得很害怕,害怕未知,害怕黑暗,害怕死亡,也害怕…失去你这个挚友。” 最后一个字从陆迁嘴里蹦出来后,他看着齐白昱不断抖动的肩膀,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深吸一口气凑了过去。 他张开的胳膊不长不短,刚刚好能把齐白昱圈在怀里。 齐白昱似乎被陆迁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了,短暂的愣怔过后,他反应激烈地试图挣脱陆迁的怀抱,嗓音发颤地吼了出来:“你不是害怕吗?离我远点!” 可是因为他发颤的声音,让齐白昱这声吼听起来软绵绵得,像是撒娇,又像是抱怨。 下一瞬,他听到了陆迁在耳边咬着尾调轻声细语地说: “即便再害怕,可我还是认命了,齐白昱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你都还是我的乖狗狗。” 齐白昱拼命挣扎的动作一顿,缓缓抬头,发现陆迁那向来散漫的眼睛正专注而又认真地看着他,琉璃色的瞳里弥漫着妥协与触动。 齐白昱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眼巴巴地看着陆迁,“迁儿…” 陆迁笑了一下,头顶昏暗的灯光映在他的眼里,摇摇曳曳得闪烁,“你可算肯好好叫我了。” 齐白昱吸了吸鼻子,头埋在陆迁怀里也跟着傻笑起来。 陆迁指尖滑入齐白昱乱糟糟的发间,像是给狗狗顺毛般不轻不重地安抚着他,“蠢狗…” 帐篷外风雨飘摇,帐篷内岁月静好。 在这里,没有时间的概念,没有谁对谁错,只有他们两个,他们沉默地依偎在一起,仿佛置身于世界的尽头。 齐白昱在发烧,烧得很厉害,已经开始神志不清地说胡话了。 他窝在陆迁腿上,两眼紧闭,嘴唇发颤,一会儿喊陆迁,一会儿又喊他妈,一会儿哭,一会又笑。 陆迁见他的情况越来越糟糕,就向系统求助,那知狗二两手一摊,【我们只提供原剧情的查询与预测,其他功能暂时都未开通】 陆迁咬牙,一连骂了三声废物。 雨声越来越大,盖过世间的所有尘嚣,在这极致的喧哗里,齐白昱微弱的呼吸声格外叫人揪心。 然而这不还不是最糟糕的情况。 陆迁小心翼翼地把齐白昱的头从自己腿上移开。 他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着那道突然出现在帐篷上的影子,弓起腰摆出 第66章 诧异 陆迁飞速收起匕首,眼底带着自己都没发现的松懈与喜色,他手忙脚乱从唐棠身上下来,抄起他的腿弯把他抱进帐篷。 他小心翼翼把唐棠放到齐白昱身旁,然后转身去找干净的布。 他把布沾了点水打湿,重新回到唐棠身边,血珠混合着雨水从唐棠那漂亮的脸上蜿蜒而过,像是中世纪的名贵油画被脏水与污浊毫不留情地破坏。 见他这副模样,陆迁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无名火,他气唐棠不好好照顾自己,可在生气之余,却又有种说不出的隐蔽愉悦。 很奇怪,好像看见这个人,原本不安漂浮的心突然就静下来了。 陆迁没有深究这份突如其来的安心从何而起,他正要责怪唐棠为什么要一个人跑出来,但他发觉手下的身体正轻微发着颤,嗔怪的话到了嘴边却成了担忧。 “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鬼样子?” “我…我来找你…我好担心你…”唐棠哆嗦着回答。 他身上都湿透了,衣服上,鞋上,头发上都是泥印子,狼狈得像只可怜兮兮的小猫崽。 “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到底是谁该关心谁啊?!”陆迁一边碎碎念,一边捧着唐棠的脸,用湿布仔仔细细把他的脸擦干净。 唐棠抿着唇,眼角眉梢都弥漫着庆幸与愉悦的笑意。 擦完脸,陆迁盯着唐棠额角的伤口,眉心微拧,“怎么又磕到头了…” 上次在唐家婚宴上,唐棠磕的左边,这次又换成了右边,这下好了,两边一边一个疤,对称了。 这可是学神啊,老是磕到脑袋,万一磕傻了怎么办? 似乎是因为陆迁脸上的表情太过无奈,唐棠长睫轻颤,超小声地问了一句:“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陆迁眼神复杂,“没有,别动,我给你额头的伤上药。” 轻手轻脚处理完额头的伤口,他又问唐棠:“还有哪里受伤了吗?” 唐棠摇头,“下雨了路太滑,我不小心撞到石头上才受的伤,其他地方没有事。” 陆迁弹了下他的脑门,笑骂道:“你这个笨蛋,走路应该小心点啊。” 唐棠捂着被弹的地方,不高兴地看着陆迁,正要反驳。 “唔…” 身侧突然传来一个细微的声音。 唐棠顿住话头,扭头看去,发现帐篷里除了他跟陆迁,居然还有一个人。 他背对着自己,再加上光线昏暗,唐棠看不清那人是谁,唐棠扯了扯陆迁的衣角,“陆迁,他是…” 对上唐棠干净的眼睛,陆迁突然升起了点类似于当着对象的面出轨他人的内疚感,紧张地话都说不利索,“他…他是…” 唐棠缓缓皱起眉。 气氛莫名陷入了僵持。 不知是不是齐白昱故意的,下一瞬,他转过了身,惨白与潮红交加的脸毫不遮掩地撞入二人视野。 下一瞬,空气似乎跟着凝滞了几分,尴尬与沉默在二人之间无声地涌动。 陆迁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心底满是心虚,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心虚。 “唐棠,你听我解释…” 唐棠的眼睫疯狂颤动起来,看上去像是要哭的样子,但眼里没有一滴泪。他开口时的声音又细又轻,听起来无端有些冷漠,“听你解释什么?” 陆迁蜷缩起手指,“我…” 唐棠盯着他的眼睛,刚刚还在上翘的嘴角拉成一条直线,是介于愤怒与失望之间的表情。 “陆迁,你丢下我们一整个队伍不管,是为了他吗?” 陆迁干咽了一下,张了张嘴,想要为自己反驳两句,却发现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虽然起因并不是为了齐白昱,但他最后却还跟着齐白昱一起走了,就像唐棠说的那样,丢下他的队友,他的恋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唐棠睫毛的颤动突然就停了,凑近了陆迁,鼻尖挨着他的鼻尖,两人的呼吸瞬间交缠在了一起。 他在如此暧昧的距离里,嗓音沉沉地问了陆迁一句,“陆迁,你喜欢他,对吧?” 陆迁瞳孔一震,下意识摇头,“我一点都不喜欢他!” 话落,突如其来的酸涩席卷陆迁的脑神经,一下击垮他的泪腺。 唐棠看到陆迁湿润的眼角,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 陆迁慌乱起来,下意识想去抓唐棠的手,可开口时嗓音里却带着遮盖不住的哽咽,“我真的不喜欢…” “够了!”唐棠像是看穿了他所有的心思厉声打断他,直起身,甚至又往后挪了一点,让陆迁的手扑了个空。 这个平常会像奶猫一样弯起眼睛,露出温和笑意的年轻人静静地看着他,黑眸里雾蒙蒙得,“陆迁啊,你可真是个混蛋。” “怪不得你会抵触我的靠近,怪不得你会把自己关起来发疯发狂,怪不得你从来不给我任何保证。” 他伸出脏兮兮的手,指向躺在地上毫无所觉的齐白昱,“原来…都是因为你喜欢他。” “我…”陆迁张了张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舔狗人设的事陆迁无法跟唐棠解释,他能做的只有一遍遍地否定。 可是唐棠却像是认定一般,声音变得又急又尖锐,“陆迁,你明明说过喜欢我的啊,可实际上你喜欢的是齐白昱,那为什么在医院的时候不说出来呢?” “如果没有感情,为什么要强迫跟我在一起呢?” “难道看我为你掏心掏肺,你很有成就感吗?” 唐棠一句跟着一句质问,盯着陆迁的眼神也逐渐黯淡下去,陆迁手足无措地看着他,胸口似乎被一根针刺了一下,闷闷得疼。 可是唐棠的问题,他一个都回答不上来。 帐篷里一片安静。 也许是过了几分钟,也许是过了几秒,唐棠的脸就像是老式电影的放映机,一帧一帧地冷了下去。 他慢慢掀起眼睛,嘴唇张张合合,带着点讽刺与落寞地说:“陆迁,齐白昱说的没错,你的爱真的很廉价。” 听到这句似曾相识的话,陆迁心中莫名空了一块。 他沉默地与唐棠对视,不知过了多久,他动了动眼珠子,偏开视线,低声地回了一句:“对不起…” 其实两个 第67章 难逃 掀开门帘后,陆迁抬起的脚忽得一顿。 感受到腰间传来的热度,他转过头,唐棠整个人正贴着他的背,语气急切,“外面现在很危险,你要去哪儿?!” 陆迁幽幽一叹,缓慢而坚定地身前将唐棠蜷缩扣在一起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嗓音参杂着雨声,模模糊糊得,“如果让那群人找到我们,那我们的处境会更危险。” 唐棠搂了个空,咬着唇,眼眶红红地看着陆迁,“其实不是‘我们’有危险,而只是他吧!!” 他指向一旁还在昏迷的齐白昱。 陆迁呆愣了一瞬,垂下眼,艰涩地开口:“但是…” 唐棠步步紧逼,“但是你为了他,要自己引开那些人吗?” “唐棠,不是你想的那样”,陆迁突然感觉很无力,他拧起眉,“我这么做是为了我们三个,那伙人很危险,如果让他们找到这里的话,到时不光是齐白昱,就连你也会被牵连进来的!” 唐棠张了张嘴,不等他再开口,陆迁便飞快转过身,一头扎进了大雨之中。 门帘不断被冲进来的风吹起又落下,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唐棠看着陆迁渐行渐远的颀长身影,想要伸手拉住他,但是没拉动。 他的手好像抓住了一阵风,风对他笑了一下,又道了声歉,然后在他积蓄的泪水里,悄然刮走了。 那道身影就这么消弭在雨幕里,没有再给他一丝一毫挽留的机会。 唐棠愣征地站在原地,虚虚握了一下僵在半空中的手指——他什么都没留下,什么都没拦住。 “陆迁…陆迁…陆迁…” 唐棠呢喃着重复这个名字,像是念叨着刻在骨血里的魔咒。 他慢慢地走到齐白昱身侧,蹲下来。 齐白昱两眼紧闭,眉心的褶皱很深,表情看上去像是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唐棠把下巴搁在膝盖上,伸出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齐白昱被冷汗打湿的碎发。 他的眼睛依旧是温温和和的,眼尾还带着要哭不哭的红,细白的手指顺着齐白昱的脸缓缓滑到脖颈,然后… 人畜无害的小猫崽慢条斯理地露出了它的獠牙—— “是不是…把你杀了,陆迁就会喜欢上我了?” 昏迷中的齐白昱似乎察觉到了危险,不自觉挪了挪上身。 他的七彩防弹背心早就被陆迁给脱了下来,上半身就剩个卫衣,此时他的卫衣因为这个动作而被蹭上来一个角,露出一片平坦的小腹。 唐棠不虞地皱起眉,余光瞥见他小腹上的花纹时,正要收紧的手指猛地一顿,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他松开齐白昱的脖子,转而慌乱地去扒齐白昱的裤子,直到那花纹整个映入自己眼帘才堪堪停下。 那个花纹很奇怪,像是蛇,又像是花茎,勾勾缠缠交融在一起,透着一种诡谲而又颓靡的美。 “怎么会…怎么会…” 唐棠双目死死攫住烙在齐白昱小腹上那个花纹,眼底猩红一片,牙齿也被他咬的咯吱作响。 他像影子一样躲在了黑暗中,用流浪猫般危险又疯狂的眼神上下打量着齐白昱,然后又开始觉得自己开始呼吸不上来。 他下意识想要去拿水来缓解自己急促的呼吸,但是在拧瓶盖的时候发现自己手一直在抖。 瓶盖拧开了,水被他哆嗦的手洒得满地都是。 唐棠看也不看那一片被洇湿的地面,狼狈地瘫坐下来,他看看齐白昱,又看看帐篷在外,脸上的表情却是似哭非哭,似笑非笑。 他像是被奇怪的东西附了身,只知道机械地重复着一句话—— “唐棠…对不起,我好像找错了人…” 雨势小了许多,最起码打在皮肤上没那么疼了。 陆迁在雨中快速移动,雨丝冲刷着他的身体,视线受限,他只能调动浑身上下所有的感官,去捕捉一切有关那群人的可疑的痕迹。 他已经把四周都排查了一遍,暂时还没有发现那群人的身影。 即便这样,他还是不能放下心,又问系统:〔狗二,你确定周围没人吗?〕 狗二一边摸着头上的满天星,一边信誓旦旦地保证,【没有,我还信不过吗?】 陆迁:〔……〕 陆迁决定还是相信系统一次。 就在他因此松了口气,打算打道回府的的时候,忽觉背后一寒,下意识往旁边滚去。 一眨眼的功夫,他原来站着的地方多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坑,坑边冒起的烟被雨水打得四散。 “嘻嘻嘻…” 头顶传来一连串细细的笑声。 陆迁眯着眼望去,不远处的高地上窝着一个人,看上去瘦瘦小小,干巴得像只猴儿。 哪知下一刻,那人竟忽得消失在原地,陆迁连忙查看四周,却见他正以一种恐怖的速度飞快朝自己奔过来。 冰冷的雨水与湿滑的地面似乎并不影响他的动作,他在空中灵巧跃起,几个呼吸的功夫便闪到陆迁眼前,扬起的手闪烁着森冷的光! 陆迁下意识举起短刀格挡,可他余光却发现那人另一只手里也攥着刀,恐怕是要趁他躲挡刀的空档来偷袭他。 于是他在这危急关头蓦地侧过身子,没有躲那一刀,锋利的刀刃顺势狠狠插进他的肩头。与此同时,那人手里的另一把刀直奔陆迁面门,冰冷的刀光晃着人眼,凌冽杀气四处蔓延。 陆迁闷哼一声,电光火石之间迅速出手,右臂挥出挡住那人的刀刃,然后趁那人惊讶的空档一个转身,一脚重重踹向那人的左腿。 可就在他的脚击中那人的一瞬间,陆迁难以置信地瞪大眼。 他感觉自己踢的不是人类,而是一块石头或是一块铁砖,总归不是肌肉与骨头之类的东西。 也就是这时,他看清了来人的长相,此人不仅人看上去像猴儿,长得也像猴儿,尖嘴猴腮,颧骨顶的高高得,上面还纹着前不久他刚见过的诡异纹身。 瘦猴儿看着陆迁惊讶的表情,扯着嘴笑了起来,然后猛地一翻身,照着陆迁的肚子狠狠踢了过去。 这一脚力道奇大,陆迁当下被踢了出去,砸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他顺着树干跌坐在地,喉头一 第68章 少年 陆迁被这个面具男说得一头雾水,但他并没有着急开口,只是用警惕且疑惑的眼神看着对方。 “差点忘了”,面具男自顾自地弯下腰,凑近陆迁,“或许这样你会想起来我是谁。”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缓缓向靠近陆迁的那个面具上的花纹突然涌动起来,散开,旋转,游移,最后缓缓形成一个熟悉的图案—— “是你?!”陆迁诧异地盯着面具男,“你是那天在游乐场里的密室工作人员!” 面具男打了个响指,声音带了点诡谲的笑意,“答对了,但是没有奖励。” 他直起身子,扭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瘦猴儿,“索塔西。” 瘦猴儿嗖的一下窜到面具男面前,像一头野兽一样盯着陆迁,“老大,有什么吩咐?” 震惊过后,陆迁狠狠拧起眉,“你们是一伙儿的?!” “这都不重要”,面具男捏起陆迁的下巴,满意地左右查看,“虽然是来回收实验体的,但没想到居然能在这儿遇到你,看来今天幸运女神是眷顾我的。” 陆迁冷着脸想要躲开面具男冰凉的手指,但面具男却率先松开了手,“索塔西,让我们的客人先安静一下。” “是!”被称作“索塔西”的瘦猴儿走到陆迁面前,一脚踹向陆迁受伤的那边肩膀,将他踹倒在地,然后踩在他的脖颈上,让他动弹不得。 面具男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注射器,拆开包装后,对准陆迁的胳膊扎了下去,陆迁挣脱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紫色的不明液体一点点注入自己的体内。 注射完毕之后,瘦猴儿移开了脚,但是陆迁却不挣扎了。 周围的一切在陆迁眼里似乎都按下了暂停键,嘈杂的声音消失了,世界变得好安静,静到陆迁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与心跳。 他艰难地转动眼珠子,看到面具男朝他伸出手,离他越来越近,可是他动也动不了,躲也躲不开,只能眼睁睁望着那只手盖在他的眼睛上—— “睡吧,睡醒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啪嗒…” 打火机发出的声音在黑暗的空间里盘旋回荡。 陆迁睁开眼时,一点火光跃入视野,在静谧又黑暗的环境中恍若一只冷漠的眼,平静地注视着陆迁。 “啪嗒…” 火灭了,视野再次陷入黑暗。 陆迁愣怔地朝着方才火光的方向出神几秒,然后抬了抬胳膊,发现除了有点无力,没有受伤的感觉。 于是他用胳膊撑起上半身,身后应该是墙壁一类的东西,他费了点劲才让自己靠着它坐好。 仅仅是这一个简单的动作,陆迁做完以后却是满头大汗,靠着墙壁细细地喘气。 突然,他的左边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嗓音,“你也是被回收回来的实验体吗?” 陆迁呼吸一滞,下意识看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谁?!” “别紧张。”那人又跟着说了一句。 旋即打火机的声音又响起来,那一点火先是飘摇了一下,然后突然分成两股,四股,八股,围成一圈转了好几下,轰得融成一大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瞬间驱散这一片的黑暗。 陆迁还没来得及惊讶,暖橘色的火光下,一张精致的青涩脸庞赫然映入眼帘,雾蓝色的眼冷冷淡淡,尾部却微微翘起,含了一点捉弄的笑意在。 “看呆了吗?”少年凑近了陆迁,微微歪头,“一点小把戏而已,这就把你唬住了?” 陆迁没有否认,他的目光从少年漂亮的脸上移到那团跳动的火焰上,“你是怎么做到的?” “很简单啊”,少年打了个响指,火焰便自动升到半空,越烧越大,最后直接铺满整个房顶。 陆迁真正看清楚他现在呆的是什么地方,四周都是银白色的金属,封闭得连一扇窗子,一扇门都没有,且狭窄矮小至极。 少年站起身,空荡荡的白衬衫随着他的动作来回起伏,裸露在外的皮肤呈现不正常的青白,上面布满了暗红色的纹络。 他的手高举过脑袋,轻而易举地触碰到了房顶,然后在陆迁惊诧的目光中把手放进了还在燃烧的火焰里。 “别害怕,这只是你的幻觉。他们改变了我的基因排序,让我拥有能够扭曲附近磁场的能力,当人处在被扭曲的磁场中时,由于磁场不合,就会产生幻觉。” 说着,他取下一团火焰放在手心,举到陆迁眼前,“瞧,它多可爱,你可以摸摸看,没有危险。” 眼前的手白得几乎反光,手指漂亮修长,见陆迁不动,还往上翘了翘。 “不试试看吗?”少年又问了一遍。 陆迁犹豫了下,把手放了上去,果真跟少年说得那般,不仅没有危险,还特别舒服,凉凉得,还有点痒。 见陆迁一脸惊奇,少年笑着把那一团火传到陆迁手上,然后盘着腿坐下来。 他垂下眸,“我好久都没有看到像你一样的活人了…” 陆迁一愣,“你被关在这里多久了?” 少年仰起头,眼里倒映着房顶的火光,语气淡然:“一年?两年?也许更久,我也不记得了,我们这一批失败品是最早被机构抓捕的对象,很多人在被抓捕的时候就死了,我还算是运气好的。” 他偏过脸,看向陆迁,“你呢?你是哪一批次的?” “我…”陆迁回答不上来少年的问题,他甚至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都还没有搞清楚,稀里糊涂就被人抓过来了。 少年侧了侧身子,鼻子凑近陆迁,似乎在嗅着什么,随着他的动作,一股果木的清香飘了过来,味道莫名有点熟悉。 陆迁表情一僵,下意识往旁边看去,旋即就见少年眼睛亮亮地对他说:“你的身上没有阻隔剂的味道,想必你的完成度一定很高,说不定是接近人类的存在了!” 陆迁看着少年兴奋的表情,转了转眼珠,不知该作何反应。 “唉…”少年突然叹了口气,重新坐直了身体,手伸进短裤的口袋摸了摸,拿出了一盒烟。 他叼起一根,用先前的打火机点火,那摇曳的火光映进漂亮的眼里,在陆迁愣征的目光中 第69章 未知 少年指尖夹着烟,烟灰窸窸窣窣落下。 “我曾经见过一个跟你一样高完成度的实验体——用不贴切的话说,她其实已经是人类了,而她算是我的妈妈。 她在机构里诞下了我,然后偷偷离开了,机构的人为了她出动了一大半人,但最后无功而返。 等我到了足够被投放的年纪时,那群人把我随便放在了一户人家,于是我就有了新的“父母”。 我以为我能就这么安稳得过一辈子,但随后我就发现我想错了——我的父亲是个赌徒,我的母亲是个妓.女,他们无时无刻不在吵架,父亲每天都在赌,赌输了就骂,骂完就想着自杀…” 少年掐灭了烟,扯着嘴冷笑,“如果他就那么死了倒还好,可是他没那个胆子。 他把发生在他身上所有的不幸都归结到了我跟母亲身上,明明是他自己戒不了赌输掉了一切,却怪母亲朝三暮四,怪我是个累赘,他无时无刻不在抱怨我们毁了他的生活。 我曾经因为受不了而偷偷离开家,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想要寻找我真正的妈妈,可当我真正找到她的时候,我还来不及抱抱她,就被她害怕地赶了出来。 我不明白她在害怕什么,可等我看到那个从房间里走出来的孩子时,我明白了。 原来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她爱的家人,她觉得我的到来是来把她拖回那个地狱,毁了她的幸福。 可我就只是想抱一下她而已,抱一下这个给了我生命的的女人,哪怕就一下。 那个孩子长得很像她,看上去有六七岁吧,一看就是在父母的溺爱中长大的,我很嫉妒,所以偷偷把他的磁场给扭曲了—— 我可真是个傻子,他只是个孩子罢了,他有什么错呢? 我不知道那孩子最后怎么样了,或许死了吧,毕竟人本身的磁场一旦改变,能存活下去的几率很小。” 少年垂下头。 “我又重新回到属于我的那个家,听我的赌徒父亲骂骂咧咧,看我的荡.妇母亲每天带不同的男人进家门,然后…他们在那一年的冬天一起死掉了。” 陆迁呼吸一滞,心头浮现出一个可怕的猜想,但他还是硬着头皮问:“他们…是自杀的吗?” 少年嗤笑一声,按下鬓角翘起来的碎发,慢条斯理地说:“怎么可能,即便他们每天都在抱怨生活,但也没有结束一切的勇气。” “所以,我帮了他们一把,要扭曲两个成年人的磁场并不容易——你也知道,人在濒死前爆发出的潜力很大,我自己的磁场都差点被波及。” “不过最后他们还是死得很轻松啦,没有一点痛苦。 少年的语气莫名有些自豪,他的话停顿在“没有一点痛苦”这里,表情没有一点后悔或者是害怕,把杀了人的行为描写的就跟喝水一样稀疏平常。 陆迁看着少年,突然升起了点心底发毛的感觉,不自觉离他远了些。 少年似有所觉地转过头,“害怕?” 陆迁抿着唇,没搭腔。 少年忽得就笑了,像和煦的春风掠过,温温柔柔得,可他下一句说出来的话却又含着肃杀的危险。 “我又没做错什么,我只是除掉了两只没有用的虫子,他们的死亡对于庞大的人类群体来说微不足道,你可以把它理解为自然界的物质循环之类的—— 但是为了实现这一点,我弄丢了我的核心程序,不过还没等我去找,就被机构给回收回来了。” 陆迁看着少年坦然又平静的态度,这一刻,他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他跟少年是完完全全不同的物种。 人类的生命在少年眼里或许轻贱得不值一提。 他默默垂下头,决定在他们相处时死死捂紧自己的身份,然后试图找点别的话题来转移少年的注意力。 他想了想,问:“那你的…真正的妈妈是谁?” 少年扔掉烟,伸了个懒腰,语气变得无所谓,“她之前的代号是01,出去后改了名字,我还是打听了好久才找到的她…好像叫楚蔓喻。” 陆迁瞳孔猛缩,一把抓住少年的胳膊,呼吸急促,“你说她叫什么?!” 少年被陆迁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了,“楚…楚蔓喻啊,藤蔓的蔓,比喻的喻。” “楚蔓喻…楚蔓喻…” 陆迁魔怔般重复这个名字,他攥着少年的胳膊的手不自觉加重了力度,少年皱着眉晃了晃胳膊,“松开!” 陆迁两眼失神地松开手,恍恍惚惚地垂下了头。 楚蔓喻…是他妈妈的名字。 气氛随着陆迁的古怪举动而陷入沉默,陆迁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少年看着陆迁,眼神有些疑惑跟奇怪。 “轰隆隆!” 打破这沉寂气氛的一声怪响,类似于机器齿轮转动时发出的闷响,陆迁跟少年都循声望去,却见方才还密不透风的房间缓缓出现了一扇门。 少年忽得站起身,眯起眼看着那扇门,“已经轮到我了吗…” 他偏过身,把打火机跟烟一同扔进陆迁怀里,陆迁不明所以地看他,却见少年扬着唇笑得洒脱,“算是留给你的纪念品吧,虽然我们才见面不久,但我觉得我们两个很合得来。” 陆迁迟疑地看了下房间尽头的那扇门,又望向少年,“你…要去哪儿?” “去属于我的地方,类似于回收站一样的区域?他们也许会砍下我的四肢,剖开我的身体,取出我的大脑,然后全部搅碎…哦哦哦你的眼神真讨厌,别同情我,我早就知道我会有这一天。” 少年弯起来的蓝眼睛颜色似乎更浅了一点,透着不谙世事的剔透干净,几乎要融化在房顶熠熠的火光中。 “从我扭曲了那孩子的磁场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不会有好下场…或许我应该试着去喜欢他的,毕竟他算是我的弟弟。” 少年呢喃着说出这句话后,偏过头,在炙热的火焰下,笑眯眯地冲陆迁摆手。 “再见,可爱的陌生人。” 没过多久,一群穿着白色防护服,头戴面罩的人涌进房间,七手八脚地把少年带走了。 陆迁愣征的站在原地,眼底 第70章 崩溃 狗二以为自己说完这番话,陆迁会生气,但没想到他听完后脸上居然没什么表情。 然后他就听到陆迁用一种类似于自暴自弃的语气说:〔放弃就放弃吧,反正从一开始你就没帮到我什么忙〕 狗二缩了缩脖子,连忙补充道:【不过宿主你放心,我跟主系统申请了延长工期,会陪着你的】 陆迁冷笑,〔你会陪我多久?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一年?〕 狗二沉默了。 “呵…” 陆迁嗤笑一声,视线落到手里的打火机上。 他最后的下场会是什么?是跟少年一样被丢进回收站?还是更糟的结果? 十分钟后,有四个人进来了。 他们用一种特殊的材料将陆迁绑了起来,然后押着他离开房间,房间外同样铺满了银白色的冷色金属,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影。 他们穿过了一条长长的走廊,停在一扇金属门前,为首的那人将脖子上挂的磁卡在门旁的感应器上刷了一下,又认证过指纹跟虹膜,金属门便在众人面前缓缓打开。 他们解开束缚住陆迁的东西,然后推了他一把,“进去。” 陆迁被推的一个踉跄,还没站稳身体,身后的金属门就“轰隆隆”得合上了,关得严丝合缝,没给陆迁一点逃离的可乘之机。 陆迁衡量了下他的身体与金属门的坚硬程度,放弃用身体来破门而出的想法。 他转过身,打量自己所处的地方,这里跟他先前呆的房间构造很像,但是要大上好几倍不止,银质地面泛着冷光,时不时从四处传来机器运作的滴滴声。 不远处是类似于工作台的摆设,陆迁走过去,视线扫过那一堆花花绿绿的按钮,落到放在边缘上的一叠a4纸上。 陆迁看了看四周,然后伸手拿起那叠纸翻看起来。 【季洵美,男,代号:86,三批次,实验记录:9月27日,进行电击,最高抵抗程度六级,10月28日,进行情感测试,缺失喜欢情绪,5月23号,进行心理评估,偏执程度:高……】 【安琪,女,代号93,五批次,实验记录:8月13日,进行火烧,最高忍耐程度四级,12月31日,进行心理评估,嗜杀程度:低……】 【……】 陆迁一页一页翻过去,发现上面记载的都是各种各样残忍的实验记录,有些文字描述甚至让陆迁感觉到了反胃与恶寒。 他强忍着胃里的不适看下去,结果在最后一页看到了出乎意料的名字—— 【齐白昱,男,代号250,一百零八批次,实验记录:无,负责人:苏瑶】 陆迁呆愣地看着左上角那张笑容灿烂的小孩子照片,指尖一点点缓缓收紧。 狗二蹲在他肩头,【这下宿主总该相信齐白昱不是人了吧?】 陆迁回过神,干巴巴的扯了下嘴角,“我可从来没说过我不相信。” 他说着把属于齐白昱的这一页纸撕下来,折叠好放进口袋里。 【接下来怎么办?】 陆迁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桌面,“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 他站直身体,指着左边说:“你去那,我去另一边,先弄清楚这是哪里吧。” 【好!】狗二雄邹邹气昂昂地朝陆迁指的那个方向冲去。 陆迁手指按在微微鼓起的口袋上,幽幽叹了口气。 他抬脚刚要往另一边去,忽得左腿一麻,整个人控制不住往地上扑去。 陆迁又惊又怕地稳住身形,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黑色的皮鞋,鞋头被刷得锃光油亮,他顺着往上看去,一张笑眯眯的漂亮脸蛋映入视野—— “不要乱跑哦,小迁。” 陆迁捂着发麻的左腿,警惕又震惊地盯着面前这个笑容温和的女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问完,他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你跟那群人是一伙儿的?!齐白昱知道吗!!” 女人轻轻皱眉,食指轻点陆迁的唇,“嘘,声音不要这么大,会被他们发现的。” 下一秒,陆迁惊恐地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了。 女人直起身,有些苦恼地看着陆迁,“听他们讨论01生的那个人类小孩时我就猜到是你了,还好我留了个心眼,不然真让他们把你得手了。” 陆迁心中一紧,疯狂眨动眼睛,似乎在质问女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女人不甚在意地笑着,伸出左手隔空冲陆迁还在苦苦撑着的右腿点了一下,陆迁的身形瞬间晃荡起来,然后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恍惚间,陆迁好像听到了电流窜过的声响,好像有什么人在说话,但是这里只有他,还有这个笑吟吟望着他的女人。 女人俯下身,拨开两鬓的碎发,把整张漂亮又温柔的脸露出来,弯弯的桃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然后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表情瞧着陆迁。 “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她停顿了一下,“正式自我介绍一下吧,我算是你母亲跟白昱的负责人,苏瑶,你可以叫我齐阿姨,也可以叫我苏瑶姐姐。” 陆迁眨了眨眼,里面充斥着疑惑与迷茫。 苏瑶伸出手轻点陆迁的唇,笑着说:“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问题,但是还没有到谜底揭晓的时候哦。” 苏瑶一边说着,一边将陆迁抱起来,放在了离他最近的金属台上。 刺眼的灯光打在陆迁脸上,晃得睁不开眼睛,陆迁想要逃离,可是他不知道这女人对他的身体动了什么手脚,他全身正在慢慢失去知觉,连抬起一根手指都觉得很费力。 苏瑶带好手套,慢条斯理地划过这具陈列在自己面前的躯体,青涩,健康,薄薄的皮肤下蕴藏着无限生机。 “真棒啊…毫无人造的痕迹…简直就是艺术品…” 苏瑶一边抚.摸,一边露出痴迷的表情,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 陆迁还保留着听觉,听到苏瑶的呢喃,过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叫嚣着恶心与反感,胃部开始一阵一阵抽痛,牙齿也跟着打颤。 苏瑶的手停在陆迁的小腹,食指打着圈,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含着狂热与兴.奋,“有一 第71章 隐瞒 “迁迁…” “迁迁…” 陆迁是在一声声轻柔的呼唤中恢复意识的,但是那呼唤像是隔了层雾,模模糊糊得,听不太清。 他动了动眼皮子,浑身上下就像从悬崖上摔下去,磕碎了所有骨头,又被救上来,一片片把碎骨拼好,是那种介于死一遍又生一遍的感觉。 脸颊被细腻的手指拂过,睁开眼,看到的是雾蒙蒙的天幕。 “迁迁,醒醒。” 这一声他终于听清了。 陆迁顺势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过去,挂着温和笑意的女人坐在他身边,缓慢又认真的给他梳理着鬓边的碎发。 见他醒了,女人眼睛微亮,“迁迁,你可算醒了,你感觉怎么样?” 陆迁呆呆愣愣地看着女人关切的脸,怀疑是自己看花眼了,用手揉了揉眼,又定睛一看,然后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起来。 “妈妈…你怎么在这里?” 女人没有急着回答陆迁的问题,而是扶着他慢慢坐起来,然后握住他的手上下打量一番,杏眼水光弥漫,“迁迁真得长大了呀,妈妈都快不认得你了。” 陆迁听到这句话,眼眶瞬间就酸涩了,他已经不知多久没见过妈妈这副健康的样子了,就像是回光返照一样。 他记忆里的妈妈一直虚弱且死气沉沉,仿佛下一秒就会撒手人寰,全靠着医院的仪器吊着最后一口气。 他颤抖着手把女人拥进怀里,像小时候那样把头靠在她肩窝,哽咽着哭了起来。 女人抬起胳膊一轻轻拍着陆迁的背,温声细语地安慰,等陆迁情绪发泄得差不多之后,她笑着轻声说:“迁迁,妈妈是来履行跟你的约定的。” 陆迁红着眼,听到她的话时愣了一下,“妈妈…你这是什么意思?” “妈妈不是答应过迁迁要带你看会发光的树吗。” 她把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含着笑的脸有些透明,似乎要与头顶清浅的阳光融为一体。 陆迁心底升起一股莫大的恐慌,他下意识去抓女人的手,没想到却扑了个空,他的手直接穿过了女人的身体。 “妈妈?!”他惊恐且慌乱地看着女人,女人却依旧在笑,脸越来越白,越来越透明—— 她身影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棵发着光的树苗,然后在陆迁崩溃的目光中抽条,伸长,生芽,光芒也越来耀眼。 从树上分出的枝杈向周边无限延伸,很快就把陆迁整个人包裹起来,它们像流动的光,肆意扭曲,色彩斑斓,如水如墨,轻飘悠扬,交织成一幅瑰丽的盛景。 如果换作他人看到这一幕肯定会大肆赞叹一番,可被那些树杈包裹陆迁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他恍恍惚惚得看着那些流动的漂亮光晕,手克制不住地发颤,仿佛站在深渊上往下凝视,然后从深渊底部伸出无数触手,撕扯着要把他往下拽。 瞬间袭来的恐惧让他感到难以喘息,脑子也变得昏昏沉沉,他颤抖着轻轻碰了上去,温温凉凉的,就跟妈妈的手一样。 “妈妈,世界上真的存在会发光的树吗?” “真的,只要你相信,它就存在。” “那你能带我去看看吗?” “现在还不行哦,等你长大了,我就带你去看。” “那…那我们拉勾!约定好等我长大就带我去!” “好啊,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妈妈,你可千万不能骗人,否则就要变小狗喽!” “妈妈从来不骗人啦!” 陆迁像是遭受什么巨大的打击一般跪坐在地,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眼神也变得不太清晰,嘶哑的喉咙不停传来气音,仿若失去母亲保护的幼兽在引颈受濒死时发出的最后悲鸣。 嘴唇无意识地张张合合,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从他的口型中,依稀能分辨出他喊的是“妈妈”两个字。 等救援队找到陆迁的时候,他整个人倒在泥潭里,几乎感受不到他的呼吸,如果不是胸膛细微的起伏,他们都以为他死了。 他们把他送到最近的医院,等这个可怜的孩子醒来以后,就开始胡言乱语,说他被抓进了一个专门研究非人类的机构,被强制做了改造,还说他的妈妈死了,然后变成了一棵会发光的树。 可是医生们给他做了全身检查,除了一些皮外伤,他简直不能再健康,而这个孩子口中的变成树的妈妈早在一个星期前就已经去世了。 医生们觉得这个孩子是因为在山里与同伴走散,再加上经历了突如其来的暴雨,害怕过度才导致短暂精神失常,于是他们便通知了这个孩子的家人。 陆氏集团主攻生物科技,但是最近实验室那里出了问题,好像是重要资料被盗了,整个实验团队乱成一锅粥。 陆逢忙里忙外一直到手头工作结束,才不情不愿地在校方跟医院的催促下来到h市医院。 他进病房时紧紧皱着眉,好像那里面躺着的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一个跟他毫无干系的累赘。 看到病床上出神的陆迁后陆逢刚想质问他为什么要给他添麻烦,但又想起来进病房前医生叮嘱他陆迁现在精神方面有点不稳定,不能刺激他,所以只好压抑着火气,冷冷地问了一句:“死了没?” 陆迁听到动静,空洞的双眼从窗外移到了不远处的陆逢身上,麻木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他缓缓皱起眉,然后扯动嘴角,皮笑肉不笑,“原来你还记得有我这个儿子啊?” 陆逢眯起眼,神色在陆迁提到“儿子”时闪过一丝古怪,他的目光把陆迁从头到尾扫了一遍,然后淡淡地开口:“这不是能正常说话吗?那群只会吓唬人的庸医。” 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然后对陆迁流露出不耐烦的脸色,“我下午三点还有个会,收拾收拾东西跟我去办出院。” 陆迁还没回话,他旁边的狗二就张牙舞爪地挥起拳头,【这人渣!!宿主你别拦着我,我要好好教训他!】 过了一会儿,狗二偷偷瞥向不为所动的陆迁,【宿主,你怎么不拦我?】 陆迁脸上没什么表情,〔不是你说的别拦 第72章 疑点 陆逢话音落下,陆迁愣怔了一下,紧接着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倚着栏杆开始狂笑。 陆逢皱着眉,被他笑得不明所以,“你笑什么?!” “哈哈哈哈…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些事,‘各自逍遥,不如生死两相依’,连畜牲都知道与伴侣长相厮守,怎么你陆逢就不能呢?难道你陆逢连畜生都不如吗?!” 陆逢终于大怒,“陆迁!你再多说一句我罚你禁足!” “我偏要说!”陆迁冷笑连连,眼神陡然变得凌厉起来,双目紧紧攫住陆逢,里面寒光乍现,“陆逢,你确定要跟苏瑶结婚?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她可是害死我妈的凶手!” 陆逢猛地拔高声音,三步作两步冲到陆迁面前,紧跟着高高扬起手臂—— “啪!” 清脆的耳光声在空荡的客厅里格外刺耳。 陆逢这一巴掌打的格外用力,陆迁的上半身整个被打偏到一旁,他用舌头舔了下口腔内壁的软肉,阴冷的目光紧锁陆逢那张扭曲的脸。 眼看陆逢抬手要来第二掌,陆迁反手攥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到陆逢当场变了脸色,他偏头吐了口唾沫,冷声道:“除了我妈,还没人能打我脸。” 陆逢气得脸都绿了,腕骨快要被捏碎的痛感让他直翻白眼,胸膛剧烈起伏,明明痛极了,气狠了,却偏要硬撑着,这副模样看上去有些滑稽。 见状,陆迁便松开手,陆逢捂着手腕表情变了几遍,看陆迁的眼神居然开始畏惧。 “我早就知道的…早就知道的…你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他魔怔似的呢喃,然后突然变了脸,厉声训斥,“陆迁你给我听着,你别忘了你现在拥有的一切是谁给你的,因为我陆逢还认你是我儿子,你才有吃有穿有住,所以不要再做惹怒我的事!” 他深吸两口气,“不准在我面前污蔑你苏瑶阿姨,你妈是病死的,她没有一点关系!” “没一点关系?”陆迁嗤笑,定定地着愤怒的陆逢数秒。 在某个瞬间,他突然有种想一股脑把在机构里看到的一切都倾泻出来的冲动,但旋即就把这种冲动压下去了。 他并没有被愤怒冲毁理智,因为陆迁知道就算他说了,估计陆逢只会把当作是神经病。 这样的事,陆迁已经遭遇过一次了。 医院里的所有医生都说陆迁是精神失常,哪怕他拿着打火机跟a4纸这两个所谓的证据,也只会被他们当作一个茶余饭后的笑话。 自从听到有个小护士无心提了那一嘴,“他要在这样下去说不定要被送进精神病院”,陆迁就决定要把那天的事死死埋在心底,不再跟外人提起了。 陆迁深吸一口气,“好,就当她是病死的吧,可是你想过没有,我妈才死了多久,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跟你那好情人结婚了?你觉得你对得起我妈吗?!” 陆逢抿直了唇,铁青着一张脸不说话。 陆迁步步紧逼,“如果不是西城医院给我打电话,我甚至连我妈死了的消息都不知道!我妈死的时候你在哪儿呢?!” 陆逢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旋即冷哼一声,“总之我跟瑶瑶已经领过证了,不管怎么样,她都会是你的妈妈。” 说完,他转过身大步离开,急匆匆的背影里面没有一丝一毫对这个家的留恋,仿佛他只是在这里短暂做客的陌生人。 陆迁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客厅愣怔数秒,忽得蹲下身,捂着胃脸色发白。 他到现在还不知道那天的经历到底是真是假,变成树然后消失的妈妈,能制造幻觉的少年,并不是人类的齐白昱,还有跟个疯子无二的齐白昱的妈妈… 他试图催眠自己那些只是他臆想出来的东西,可是口袋里的打火机与贴着齐白昱照片的a4纸又在告诉他不要再自欺欺人。 从那以后,他似乎就落下一害怕就会胃疼的毛病。 就好比现在,他的胃像是搅进了锋利的刀片,不停的来回翻滚,一刀一刀割着壁腔,直到把整个胃袋都割破,酸液全部流出来为止。 他不敢深想妈妈死亡后的真相,但总归跟那个神秘的机构脱不了干系。 陆迁蜷缩着身子,直到胃部的疼痛稍稍缓解,才拖起沉重的脚步回到自己房间。 这里的一切都跟出发那天一样,它永远不知道它的主人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经历了什么。 狗二看着陆迁惨白的脸色,便自告奋勇地说:【宿主,我去给你倒杯水吧】 陆迁没拒绝,狗二便屁颠屁颠的端着水杯下楼了。 陆迁撑着胳膊吐出一口气,摸向衣服口袋,把打火机跟a4纸放进了最里面那个抽屉,等他打算合上时,余光瞥见里面的一点银色。 陆迁停下往里合的动作,又重新拉开抽屉,那一点银色便整个暴露在他眼前—— 是一枚形状诡异却漂亮的胸针。 陆迁看着那枚胸针看了好半天,总算想起来这胸针的来处,它是他那次在玩完密室逃脱以后得到的惩罚物品,据说价值1000万。 当时他想把它还回去的,却因为找不到工作人员而不了了之,然后就被他扔进抽屉里吃灰了。 忽得,陆迁像是想到了什么,拿起从少年那里得来的打火机翻了个面,露出上面的花纹,然后把它跟胸针放在一起。 陆迁缓缓拧起眉,这两者的花纹一模一样 他出神了几秒钟,然后找来纸和笔,凭借为数不多的画画天赋,将那图案画了下来,准备调查一下这是到底什么东西。 狗二回来的时候,陆迁刚好画完最后一笔。 狗二殷勤地的把水杯递到陆迁面前,【宿主,喝水!】 陆迁甩了甩发酸的手腕,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狗二瞥见平摊在陆迁面前的纸,忍不住好奇问道:【宿主,你没事在纸上画屎干嘛?】 陆迁:…… 陆迁这一口水没咽下去,全喷到纸上了。本就抽象的图案浸了水,瞬间晕染得不成样子。 陆迁冷着脸去抽纸擦水,而狗二则是一脸迷茫地看着他,弱弱的开口问了一句:【我说错什么 第73章 回忆 陆迁瞥了眼亮起来的屏幕,看到来电人的名字时,犹豫了下,还是点了接通。 “喂?” 电话那头很安静,静到陆迁几乎能听到唐棠呼吸的声音。 他脑海里突然蹦出来那天他离开前,唐棠要哭不哭的脸跟泛红的眼尾。 他觉得自己这次可能真得把唐棠气得狠了,所以才导致从他住院到现在,唐棠一个电话,一条信息都没给他打来过问。 在那之前,他们还没有这么长时间没有联系。 第一声问候没有回应,陆迁心里一紧,下一句开口就带了点小心翼翼,“唐棠?” 几个呼吸过后,唐棠终于开口了。 他说:“陆迁你应该回来了吧?我们见一面吧,我在你家门口。” 陆迁看了眼窗外的天色,诧异地问:“现在?” 唐棠的回答不冷不淡,“嗯,就几句话,说完我就走。” 唐棠说完就结束了通话,听到听筒里传来嘟嘟的挂断忙音,陆迁捏着手机幽幽叹了口气。 本来他是打算泡个澡放松一下的,唐棠突如其来的到访让他只好打消这个念头。 外面还在下雨,他不敢让唐棠多等,趿着拖鞋拿着伞冲下楼,飞快地跑到了门口。 打开门,暗沉的黄昏夹杂着冰冷的水汽扑面而来。 即便西城靠海,冬日的傍晚依旧很冷,陆迁出来得急只穿了件单衣,刚踏出门就一连打了好几个哆嗦。 他站在原地张望四周,透过蒙蒙雾气发现唐棠的身影。 别墅区的路旁栽培了丝木棉,那是一种在冬天也会热烈盛开绚烂鲜花的树种,而唐棠就站在其中一棵树下,仰着头望向繁华堆叠的枝头。 他身上还穿着七中的校服,看样子是一放学就过来了,他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但裤脚跟鞋边落满被雨打落的木棉花。 唐棠在望花,殊不知自己在他人眼里也是风景。 不远处的陆迁望着树下那个人恬淡清丽的眉眼,感觉心跳有隐隐加快的趋势。 可能是太长时间没见,也有可能是经历了很多事,陆迁再看到这个如木棉花般徐徐盛开,不争不抢,乖顺安静的年轻人时,心底竟徒生几分欢喜。 迈向他的脚步不自觉快上许多,“唐棠!” 听见哒哒哒的脚步声与暗含高兴的嗓音,唐棠收回目光,自然而然地看向朝这边小跑过来的陆迁,轻声说了句:“陆迁,好久不见。” 同陆迁打招呼的时候,唐棠因为寒冷而发白的脸没有多少表情,像是被抽去所有的情感,语气不似从前那般温和,带着些许疏离与客套。 陆迁只当他是还在同自己置气,便放软了语调,摆出歉意的姿态,“好久不见,你是不是瘦了…” 两人干巴巴地说完这句就没了下文,唐棠没回答陆迁的寒暄,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们四目相对,唐棠背着光,望过来黑漆漆的凤眸让陆迁莫名紧张了起来。 他不自觉偏过头,躲开唐棠的视线,尴尬地挠了挠脸,“你不是说要跟我说几句话吗?怎么这会儿又不吭声了?” 唐棠闻言,突然缓步走向陆迁,他的脸落在黄昏的光线里很柔和,但是嘴角却没有一点笑容。 眼看唐棠离自己越来越近,陆迁心底的紧张却不减反增,甚至生出一种拔腿就跑的冲动,但他还是强压下来了。 直到两把撑开的伞撞到一处,溅起的冰冷雨点落在指尖,他才终于停了下来,然后用一种很陌生的眼神看着陆迁。 陆迁被他看得心头发慌,总觉得有什么事超出他的掌控范围。 他正要开口说点什么来缓和气氛,忽得听唐棠说了一句:“我想了很久,我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是到此为止吧。” 听到唐棠的这句话,陆迁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他迷茫地冲唐棠眨了眨眼睛,“你…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我们分手吧,我觉得这样对我们都好。” 唐棠摩挲着手心里的柠檬糖包装纸,红唇张张合合,他生怕陆迁听不清,还特意一个字一个字地强调。 陆迁干咽了一下,目光死死攫住唐棠,试图在他脸上找出一丝开玩笑的痕迹,但被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注视时,陆迁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唐棠这次是认真的。 意识到这一点后,头顶飘落的木棉花和细密的雨丝像是消失了一样,世界安静得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 突如其来的心悸与慌乱如凶猛的山洪铺天盖地席卷了所有神经,再开口时,陆迁觉得他都已经快听不清自己的声音了,“你…是认真的吗?” “认真的,这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 唐棠说完,把攥着的手摊开举到陆迁面前,手心的柠檬糖被一下一下打湿,他的声音依旧是温温和和的,但陆迁再也从里面听不到对他的示软与爱意。 “陆迁,就像你根本不喜欢我一样,你其实也根本不喜欢吃柠檬糖,不喜欢看烟火,对吧?” 闻言,陆迁张了张嘴,下意识想要否认。可是反驳的话就像是黏糊糊的口香糖,死死卡在他的喉咙边上,叫他怎么都说不出口。 所以他只能看着唐棠的脸沉默。 见陆迁如此,唐棠脸色愈发苍白,表情也越来越冷,像佛龛上供奉的白玉观音像,无情无爱,冷漠地俯瞰世人。 这是陆迁从未见过的模样。 明明是初冬,但刺骨的寒冷与死寂像是藤蔓一般穿透皮肤,直直袭击陆迁的心脏,让他感到有些难以喘息。 但陆迁还是强忍着心底莫名翻涌起来的酸痛,轻轻点头,“如果这是你想要的,那好,分手吧。” 他想作出微笑的表情来掩盖自己突如其来的难过,但他试了几次都失败了,索性像唐棠一样,摆出一张没有表情的脸。 但下一刻,唐棠似乎笑了一下,不知是在笑他自己,还是在笑陆迁。 他拆开柠檬糖的包装,把糖扔进嘴里,咯吱咯吱的声响掺杂在雨里,显得格外怪异。 恍惚间,盯着唐棠陆迁突然想到了一件小事,那是在他跟唐棠刚交往不久发生的。 犹记得那天刚下早读,陆迁 第74章 孤单 陆迁记得当时唐棠的表情很高兴,一边像是得到奖励的孩童,小心翼翼地含住那颗糖,一边弯着眼睛问陆迁,他现在还喜欢吃柠檬糖吗? 陆迁看他跟个小仓鼠一样腮帮子一鼓一鼓,眼睛发亮地看着他,就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对。 唐棠当时听到他的回答是什么表情呢? 陆迁记不大清了,他只记得唐棠似乎笑了,笑得好像那天的艳阳一样夺目又灿烂。 但是陆迁说谎了,他其实一点都不喜欢吃糖,那颗柠檬糖也是齐白昱给他的,被他随手塞进了兜里。 陆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件事,但看着唐棠面无表情的脸,陆迁的心却突然一疼。 唐棠吃完糖,然后朝陆迁很浅很浅地笑了一下。 “那我们就把以前的事都一笔带过吧,再见。” 这句话在唐棠充满甜味的唇齿间滚动一番,然后连同那张淡黄色的包装纸被他一起随意地丢在陆迁面前。 他的语气那样平静,像是在描述一件与他无关紧要的琐事。 话的内容听上去很熟悉,好像是在医院时他对唐棠说过的话,只不过现在说话的角色进行了对调。 当时在医院时,陆迁满心都是急着把他与唐棠之间的事翻篇,可轮到唐棠对陆迁重复这句话时,陆迁又觉得自己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 “希望没有我的未来,你能幸福。” 唐棠说完这句话,便转身撑着伞朝更深的黑暗走去。 那张淡黄色的糖纸被风吹,被雨打,飘飘荡荡,飘到陆迁脚下。 陆迁没敢抬头看唐棠离开的背影,便垂着眼瞧那张被唐棠抛弃的包装纸,包装纸沾了雨水,又脏又皱,莫名像现在的他一样。 水汽弥漫在陆迁四周,似乎要将一切还未察觉出来的悸动压下,陆迁撑着伞,如同一座年岁已久的雕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陆迁终于有了动作,失去温度的手指一点点蜷缩起来。 他缓慢地眨动着眼睛,先是合上伞,然后弯下腰把那张包装纸捡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口袋里,而那个口袋恰巧处于最靠近心口的位置。 他就像个提线木偶般挪动着几乎失去知觉的双腿,一步一步朝门口走去。 头顶的月亮露出半个脸,撒下些许清辉,纷纷攘攘落在潮湿的地面上,把陆迁的影子拖的很长。 陆迁脚步渐渐缓下,看着地上被拖拽的长长影子,脑子里又浮现一件往事。 那晚的月色比现在要明亮一点,据说当晚有百年难得一遇的“超级月亮”。就因为这个理由,他在本该上床睡觉的时候被唐棠兴冲冲的电话喊了出来。 陆迁本来还有点不情愿,但看到沐浴在月光下满眼期待的唐棠,那一丁点不情愿便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他们在没有路灯的小路上慢悠悠地走,全凭月光照亮前方,唐棠的手被他揣在兜里,然后被唐棠狡猾地滑入指间,便成了十指相扣。 他身量要比唐棠高一些,所以从他们脚下的影子来看,就好像唐棠被他深情地拥在怀里。 当时唐棠歪着头看那交缠在一起的影子,开玩笑地说如果他们能像这两道影子一样该多好,永远都不分开。 陆迁当时还笑他傻气。 唐棠还说,比起太阳来,他其实更喜欢月亮,他觉得月亮与夜晚很温柔,可以经得起大大方方地直视,也可以毫无怨言地接纳他的一切,不论他是好运还是不幸。 那晚到底走了多远陆迁已经不记得了,但他们在满地银辉里拥抱,接吻,听唐棠畅想他们美好的未来的场景却在陆迁的脑海里格外清晰,甚至一遍遍像定格动画一样回放起来。 陆迁抬起头,望向那轮只露出半个且模模糊糊的月亮。 他想,是不是唐棠眼中的月亮跟他眼中的月亮长得不一样? 回到家里以后,陆迁失去了做任何事情的欲望,浑浑噩噩地冲了个澡,然后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地盯着天花板。 陆迁失眠了。 他反复地闭眼又睁眼,重复这两个枯燥且简易的动作,却迟迟迎不来睡意。 他的脑子里全是唐棠的身影,有哭的,有笑的,有生气的,有难过的。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两人分手后控制不住地想起他们相处时的点点滴滴,而且每想一遍,就好像有一把刀,不轻不重地往心口上插。 就这么硬生生熬到后半夜,好不容易有了点困意,等陆迁把眼睛彻底合上时,却又罕见地做了梦。 他梦到大雨倾盆的悬崖边上,唐棠跪在那里号啕大哭,一边哭一边质问陆迁为什么不爱他,然后纵身跃下悬崖。 陆迁下意识扑了过去,手抓了个空,他只能听到悬崖边呼啸的风声,跟断断续续的泣音。 他望着深不见底的悬崖,那种濒临坠毁的感觉又来了,仿佛那底下藏着什么东西,狞笑着,嘶吼着,急不可耐地催促他赶快跳下去。 再睁眼,已天光大亮。 陆迁躺在床上,在翘课与上学中短暂地纠结了一下,掀开被子,拖着沉重的身体去洗漱。 下楼时,王妈刚把早餐摆到桌子上,听到身后的动静便转过身,“小陆起床了呀,快来…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生病了吗?” 她眼含担忧地看着陆迁。 陆迁搓了把脸,声音有些有气无力,慢吞吞挪到餐桌旁,“可能是感冒了吧…” 王妈絮絮叨叨,“要不阿姨带你去医院看看吧,生病了就要去看医生。” 陆迁是王妈从小看到大的孩子,疼爱他似乎成了一种下意识的本能,很多时候她都替这个孩子感到惋惜,明明家境富裕,却摊上了那样不负责任的父亲。 陆迁咬着嘴里的吐司,含糊不清地拒绝,“没多大事,我吃点感冒药就好了。” 王妈叹了口气,起身去给他找感冒颗粒,然后冲好了放到他手边。 等陆迁喝药的时候,王妈又突然说:“对了,昨晚小齐来了。” “噗…咳咳咳咳咳…” 陆迁一口药没有咽下去,全吐出来了。 “你这孩子…慢点喝,别呛 第75章 开导 陆迁在打铃的前一瞬踏进后门,趁讲台上的班主任没注意,偷摸着回到自己座位上。 他本来还担心跟前男友坐一块儿会感到尴尬,但他没想到旁边直接没人了。 坐在前面的楚檬听到动静扭过头,看到陆迁的脸表情一喜,压着嗓子惊呼:“陆哥你可算回来了!担心死我了!” 陆迁撞了下他的肩膀,“你爹还年轻,死不掉。” 他瞥了眼旁边空了的座位,嘴角的笑意淡去,“…唐棠去哪儿了?” 楚檬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不知道吗?他前天就转去四班了,老班儿已经念叨这事儿念叨两天了…” 四班…那是现在齐白昱所在的班级。 脑海里狗二又开始大呼小叫,【夭寿了!他俩怎么又凑一块了?!】 陆迁神色微暗,〔主系统不是已经打算放弃这个世界了吗?你着急什么?〕 狗二一僵,【可是…我担心宿主你…】 〔狗二,我现在已经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了…〕 〔我曾无数遍许愿我的妈妈能够恢复健康,但是她却死在我的面前〕 〔我曾期盼过我那混账父亲能够多看我一眼,但是他要跟害死我妈的人结婚了〕 〔我曾为了活下去欺骗了一个人的感情,但是最后主系统告诉我他要放弃我,我还是逃不过死掉的结局…〕 〔你曾经说过我将面对人生中的考验,难道这就是对我的考验吗?但这不公平,这世上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挑中的人是我?〕 〔狗二,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办啊…〕 陆迁一句跟着一句问,似乎想通过系统来找寻问题的答案,但狗二所给出的回应只有刺啦刺啦的电流声。 离他一步之遥的窗外嘈杂纷乱,鸟语与人声此起彼伏,不绝如缕。 身处喧嚣之中的陆迁却安静得像是个没有灵魂的木偶,无知无觉地环视着这个热闹且鲜活的世界。 兴许是陆迁沉默的时间太久,楚檬略显不安地看着他,“陆哥?” 陆迁垂下眼,遮去眸底的暗光,硬邦邦地回了一句,“他没跟我说…” 楚檬来回打量陆迁,张了张嘴,似乎想对他说什么,却又讪讪闭上了嘴。 班上的座位都是两两成对,齐白昱先走,唐棠后走,现在陆迁的两边都空了下来,形影单只的他跟熙熙攘攘挨着坐的其他人显得异常格格不入。 不知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还是因为心里不舒服,书本上的字在陆迁眼里逐渐开始扭曲,拉长,变成一只只恐怖的触手,叫嚣着要把他撕碎。 陆迁索性合上书,胳膊叠在一起,趴在桌子开始睡觉。 讲台上刚分析完一篇文章的班主任瞥见最后面故态复萌的陆迁,起了些火气,但一想到发生在他身上的事,那一丁点火气又悉数化作无奈。 哪怕陆迁前些天还在医院里胡言乱语,班主任也不想看着这个孩子就这么堕落,所以她决定下课以后跟陆迁好好谈谈。 于是在铃声响的第二遍时,陆迁被叫到了班主任的办公室。 陆迁本以为班主任是因为他上课睡觉才把他叫过来算账,可班主任开口的第一句居然是在关心他的精神状态,然后旁敲侧击地说如果觉得压力大可以找她倾诉。 陆迁云里雾里好半天,才从班主任灌的鸡汤里琢磨出不对味儿,班主任这是在给他做心理疏导啊。 意识到这一点后,陆迁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地再三向班主任保证,自己的心理很健康,绝对不会出现极端的念头。 随后班主任又陆陆续续灌了一些鸡汤给陆迁,让陆迁再三保证不会耽误学习后,这才肯放陆迁离开。 回班的路上,陆迁抬眼望了眼天,已经开始阴了。所有的沉郁烦闷都被压在这朦胧的湿气里,然后被即将到来的淅淅沥沥一场雨冲刷干净。 他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往前走了没几步,忽地见楚檬脸上挂着一种极为惊恐的表情,迈着大步朝自己飞奔而来。 “陆哥!——” 整个走廊都萦绕着楚檬的怪嚎。 陆迁眼皮子动了动,下意识调转脚步往相反的方向走,有点不太想搭理这个显眼包。 哪知楚檬动作比他更快,几个眨眼就冲到陆迁身后,几乎都要拉出残影。 肩膀一沉,背后是楚檬呼哧呼哧的粗喘,陆迁磨了磨后槽牙,深吸一口气,扭头看他,“你小子最好有事…” 面前的楚檬涨红了一张脸,眼珠子快凸出眼眶,大张着嘴喘气,十指死死攥着陆迁的胳膊,身体不停颤抖,“陆哥…你…你要…要…救我啊!” 陆迁从未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心中一紧,“出什么事了?” 楚檬紧张兮兮地探探脑袋,然后扯着陆迁的胳膊把他往厕所拉,一边拉一边哆嗦着跟陆迁说: “陆哥,怎么跟你解释这件事,就…特别…诡异,你待会儿可不要被吓到。我以为是我的神经错乱…所有人都说我疯了,可是我真看到他了,长相奇形怪状,还还想拉我手,还好我跑得快…” 陆迁看楚檬一路神神叨叨,忍不住伸手弹了下他的脑门,哭笑不得地说:“你再说下去,我也要觉得你是精神出问题了。” “陆哥!”楚檬的表情突然变得很严肃,“这件事真的很严重,我没跟你开玩笑!!” 陆迁拧眉,“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砰!” 楚檬把陆迁拉进厕所以后,用力的关上厕所门,然后靠着门板毫无形象地喘气。 陆迁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这一连串动作,刚要开口询问,就见撑着腿的楚檬突然像是被蛰了一下似的弹跳起来,一个箭步冲到陆迁身后,嘴里还在颤抖着吼道:“他来了!他来了!” 陆迁轻飘飘看了他一眼,“没出息,看把你吓得。” 旋即他的目光落到那扇紧闭的厕所门,突然有些好奇楚檬口中的“他”到底是谁,居然能把胆大的楚檬给吓成这个鬼样。 一秒…两秒…三秒… 一分钟过去了,紧合的门没有一点动静。 第76章 娇娇 陆迁撤回紧盯的视线,挑眉看向楚檬,“你给我看的就这个?” 楚檬背在陆迁身后,小心翼翼露出一双眼,“或许…他走了?” 陆迁一时间不知该生气还是无奈,伸手推搡着楚檬的脑袋,“起来,厕所臭死了,我要出去。” 楚檬可怜兮兮地望着陆迁,“陆哥,你不能走啊…” 陆迁面无表情地甩了甩胳膊,“松手。” “陆哥…” 两人拉扯间,不远处的厕所门发生变化,平整的门板突然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泛起阵阵涟漪,紧接着从外面伸进来一条腿,又白又直,薄薄的皮肤下隐隐可见淡青色的血管。 陆迁诧异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腿,而楚檬更是惊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看!我就说我没…我没骗你!” 小脚在地上试探性地点了点,确定没有危险后稳稳踩在了地上,紧接着是另一条腿,身子,最后是头。 这个穿着短袖短裤的漂亮少年当场给陆迁和楚檬上演了一场大变活人,但他本人似乎并没有觉得这种事有什么惊世骇俗,仰着小脸,表情一派天真无邪,“哥哥,我终于找到你了!” 楚檬瞬间像只炸了毛的猫,战战兢兢地缩起脑袋,把整个人都缩在陆迁身后,“谁是你哥哥!不要乱叫!” 少年不满地瘪起嘴,小跑着往陆迁身后跑,尾音奶奶得,含着点委屈,“哥哥,难道你不认识我了吗?” “陆哥救我!”楚檬猛地抱住陆迁的腰,绝望地大吼一声。 陆迁身子一僵,嫌弃地推搡着楚檬胳膊,“你这憨货,快松开,你勒疼我了!” 骂完楚檬,陆迁张开胳膊按住少年的胳膊,“不管你是谁,请你不要再靠近了。” 陆迁的本意是拦住少年的脚步,哪知下一刻他只觉手下传来滑滑腻腻的触感,少年好似一尾游鱼,灵巧地从他手下挣脱。 与此同时,一股若有若无的甜腻香味随着少年不断拉近距离飘过来,钻进鼻腔。 眼看少年的手指要碰上楚檬,陆迁拧起眉,冷着脸命令道:“站住!” 少年终于收住前进的脚步,狭长的狐狸眼从陆迁身上一扫而过,委屈地皱起眉,“你是谁,为什么要拦着我?” 陆迁不着痕迹往后退了一步,抱着手臂审视少年,“我是楚檬的朋友,倒是你,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我才要好好问问你,你接近楚檬到底有什么目的?!” 蹲在陆迁身后的楚檬愤愤不平地附和,“就是就是!” 少年鼓了鼓脸颊,有些苦恼地皱起眉,“我…我…” 少年“我”了好几遍,愣是说不出个所以然。 陆迁耐心告罄,他不想在这发臭的厕所里跟一个来历不明的小鬼浪费时间,刚要出声驱赶少年,耳边却倏地传来一阵电流声。 不等陆迁反应,平板呆滞的机械音冷不丁响起—— 【叮!男主好感度下降5点,目前好感度-5】 【叮!反派好感度下降10点,目前好感度-10】 机械音像广播一样播报完以后,不等陆迁的震惊完,耳朵里紧接着又响起另一道软糯且奶气的嗓音。 〔为什么男主跟反派的好感度会下降到负数?!而且你给的剧本不是说男主跟反派关系很差吗?为什么现在他们会抱在一起?!〕 机械音似乎有些无奈,【都说了给你的只是大纲,具体故事走向还要看实际情况】 奶气嗓音停顿了一下,〔唔…好吧,我再试试〕 下一瞬,刚刚还在支支吾吾的少年突然低下了头,把脆弱且白皙的脖颈毫无保留地展露在二人面前,示意自己对他们造不成任何威胁。 从他嘴里飘出来的声音变得细细软软,让人听上去就忍不住想要信服,“对不起,吓到你们了,这件事我可以解释的,其实我是人造人,刚刚从机构里逃出来,就是为了找我的哥哥。” 然而陆迁跟楚檬却齐齐打了个哆嗦。 楚檬搓了搓胳膊,皱眉,“你会好好说话吗?!” 少年委屈巴巴地看着楚檬。 捕捉到少年话里的关键,陆迁敲了敲脑海里的系统,〔狗二,现在是什么情况?〕 狗二似乎在打哈欠,说出来的话含糊不清,【哈啊…这不是很显而易见的事吗?这人是个任务者,刚刚在那儿叫唤的声音是他的系统在给他播报好感度】 陆迁一时有些接受无能,〔任务者?好感度?都是跟什么啊?〕 狗二耐心给陆迁解释,【所谓的任务者呢,你可以把他理解为是为了完成某个任务在各个世界穿梭的人,而好感度是用来检测原住民对任务者的喜欢程度】 说完,狗二自己先笑了,【哈哈哈,刚上来好感度就已经到负数了,看来你俩都挺不喜欢这个任务者的】 陆迁恍然,自己对这个娇娇气气的任务者确实不太感冒。 但他心底还是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如果生活是一本狗血小说,那这本小说包含的要素也太过复杂,故事的走向也越来越诡异。 先有主角齐白昱不做人,后有任务者少年大变活人,还有这所谓的主角与反派…… 狗二似觉陆迁心中所想,讪讪地开口:【会出现这件事不奇怪,按理说一本书里只能存在一个系统,但由于主系统把这本书划出管辖范围,所以这个世界就成了三无世界,什么系统都有可能同时出现啦】 【虽然以你的视角来看你是狗血配角,但如果是这个任务者的视角来看,你可能就是反派了】 陆迁觉得事情更玄幻了。 〔我看上去像反派吗?〕 狗二看看陆迁阴沉沉的脸,思考了一秒,铿锵有力地回答:【绝对不像!】 陆迁头疼地捏了捏眉心,想到少年刚刚说的话,他又不解地问:〔那为什么我能听到他跟他系统的对话?〕 狗二挠头,【因为我等级比他高,所以你能听到他们的对话,而他们听不到咱们的】 说着,狗二顿了顿,【宿主,这个任务者的身份估计跟齐白昱一样是实验体,说不定就是从那个机构里跑出来的,你可以套套他的话】 第77章 巧合 陆迁斜倚着墙,好整以暇地瞧着少年,语气淡淡,“既然如此,你就证明给我看看吧。” 少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然后默默对他的系统说:【这个反派真讨厌】 陆迁:…… 他记得好像是这人先说的自己可以证明,怎么到这儿就变成他惹人讨厌了? “陆哥,要不咱走吧…”身后的楚檬探出半个脑袋,望着少年委屈巴巴梨花带雨的小脸,一阵恶寒地抖了抖胳膊。 【叮!男主好感度下降5点,目前好感度-10】 少年的表情微不可见得狰狞了一下。 陆迁按下楚檬的脑袋,扯着嘴角冲少年笑,可那笑怎么看都有点瘆人的感觉,“他不是说要证明自己吗?我得给他这个机会啊。” 少年死死抿着淡粉色的唇,见陆迁表情不虞,不敢有异议,一边跟他的系统断断续续吐槽,一边默默背过身往后退。 结果因为地板太滑而摔倒在地,少年鼻腔里瞬间冒出一声小小的闷哼。 陆迁:…… 〔他为什么摔倒了会发出怪里怪气的声音?〕 狗二用“这你就不懂了吧”的语气笑嘻嘻地回道:【宿主你太孤陋寡闻啦!这一款是当下爆火的娇娇美人,身娇体软,瘪瘪嘴,掉几滴泪,就有无数大佬奉上黑卡跑车豪华大别墅,此世非卿不娶呢!】 陆迁一个恶寒,搓了搓胳膊,〔你的语气好恶心〕 狗二嘿嘿笑了两声,【我是土狗,我就喜欢这种娇气包被欺负得可怜兮兮还不能反抗的样子,嘻嘻嘻嘻】 陆迁:〔变.态滚啊!〕 陆迁一边跟狗二打嘴炮,一边暗自观察少年的一举一动。 只见少年慢吞吞地换了个双腿分开的姿势,跪伏在地上,宽松的短裤随着他的动作绷起,然后被少年白嫩的手指勾住,缓缓下拉… 陆迁诧异地打住少年的动作,“停停停!让你证明没让你脱裤子啊?!” 少年扭过脸看陆迁,眼眶红红,“是你让我证明的啊…” 旋即他把裤子又往下拉了一点,露出来的白皙皮肤上赫然纹着一个花纹—— 跟之前陆迁见过的那些一样,像缠绕在一起的蛇,诡谲至极。 陆迁眼神发沉地盯着那处花纹,或许是盯得久了,莫名的羞耻让少年整个人透着淡淡的粉色,小声小气地问:“好…好了没?” 陆迁还没出声,楚檬就先跳出来骂骂咧咧,“够了够了!快把裤子穿上!多大的人了,不害臊吗?!” 陆迁与少年耳朵边响起来的一连串机械音—— 【叮!男主好感度下降5点,目前好感度-15】 【叮!男主好感度下降5点,目前好感度-20】 【叮!男主好感度下降5点,目前好感度-25】 少年:…… 陆迁:…… 看得出来楚檬很抵触娇娇了。 陆迁头疼地捏了捏眉心,然后冲跪着的少年不冷不淡地说:“起来吧。” 少年小幅度地点头,撑着胳膊从地上站起来,或许是因为跪的时间太长,又或许是那所谓的“身娇体软”的属性,他在起身的时候两腿一软,摇摇晃晃朝离他最近的人扑去。 陆迁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被结结实实砸了一通,那股甜腻的馨香争先恐后钻进鼻腔,熏得陆迁脑子有点晕乎。 “嘶…”发觉自己干了什么蠢事的少年一阵倒吸冷气,有些畏惧地看向陆迁。 陆迁眼皮子一阵乱跳,刚要伸推开少年,一旁关着的门却突然被人推开,微冷的空气伴随着一张疲惫的俊脸进入了厕所。 门打开的一瞬间空气似乎都凝滞了,不大的厕所里面,四张表情迥异的脸面面相觑。 陆迁愣怔一秒,像是被火烫到一般推开少年,尴尬地看着走进来的齐白昱,“你…你怎么来了?” 齐白昱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淡漠的视线从左扫到右,在陆迁跟少年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忽得冷冷一笑。 他转过身,“看来是我打扰到你们了,你们继续,我去四楼的厕所。” 陆迁心中一慌,下意识追了上去,“等等!” 齐白昱顿住脚步,眼睛转过来,不躲不闪与陆迁对视,然后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打量着陆迁。 片刻后,他问道:“有事吗?” 陆迁干咽了一下,他其实有很多很多话想问齐白昱,想问他关于实验体的事,想问他知不知道他母亲的真面目,想问他是怎么得救的,还想问他…昨晚上究竟看到了多少? 可真正对上齐白昱这张冷漠的脸时,陆迁却发现自己突然哑了声,什么都问不出口。 见陆迁沉默,于是齐白昱便替陆迁开了口,他的胸膛起伏了一下,沉声问:“我不知道你想对我说什么,但我有一件事想问你,你跟唐棠分手是不是为了刚刚那小子?” 听齐白昱这么说,陆迁的第一反应是齐白昱果然听到自己跟唐棠的对话了。 从他嘴里蹦出来“新欢”二字简直不要太荒谬,陆迁深深拧眉,连忙反驳,“我跟那小子一点关系都没有,是他自己扑过来的!” 他顿了顿,表情有一瞬的失落,“而且我跟唐棠分手…明明是他先提出来的。” 齐白昱看着陆迁眉头紧锁的模样,似乎笑了一下,又好像没笑,还不等陆迁看清,他就垂下头,声音很轻,带着点失望。 “陆迁,你一直在说我变了,害怕失去我,但你呢,你难道就没变吗?” “我给你打了无数个电话,发了无数条短信,你一个都没回。” “你说你认命了,说我会永远是你的乖狗狗,可是你给我看的是什么?你给我看到的无数条已读不回,给我看到的是你跟唐棠分手的第二天就找到了新欢。” “陆迁,在你眼里,我究竟算什么?你真的把我当成那种挥之即来,喝之即去的哈巴狗?” “齐白昱!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陆迁颅内嗡嗡,胸腔那里控制不住地泛疼,他那段时间一直沉浸在苏瑶害死他妈妈的悲伤中,一时难以接受,所以一直没有搭理齐白昱。 可他从未把齐白昱当作他口中 第79章 判定 听楚檬这般义愤填膺提起那些往事,众人纷纷露出尴尬的表情。 曾经的不良少年陆迁在他们的视野中渐渐淡去,现在活在他们面前的只是个跟他们没多大区别的普通学生陆迁—— 人类这种生物总是习惯性崇拜那些出挑且特别的一类,然后下意识漠视与排斥与自己接近的没多大差别的同类。 当陆迁不再是凶名远扬触不可及的校霸,而是成为和他们一样籍籍无名的普通学生,这层身份的转换很容易就导致他们选择性遗忘陆迁以前做过的事,而是专注于放大最直观看到的缺点。 见围观的学生里没有一个站出来维护陆迁,楚檬忍不住嗤笑出声。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群人就是墙头草,风往哪儿吹,他们就往哪儿倒。 他愤愤地捶打着面前拦着他的胳膊,“你们这群白眼狼!就活该被欺负!” “楚檬,回去。” 不远处的齐白昱发了声,一个眼神扫过来,原本还在不停闹腾的楚檬像是被按下了定格键,高高扬起的胳膊停在了半空中。 他欲言又止地看着齐白昱,“齐哥…” 齐白昱黑漆漆的眼里无风无浪,“陆迁需要冷静,你不要去添乱。” 齐白昱对楚檬的震慑还是很大的,他不甘心地住了嘴,但眼神还是不停地往陆迁那边瞟。 又过了十来分钟,陆迁像是没力气了,嘴里喘着气,四肢瘫在地上,眼珠子却是直直往某个方向瞧。 看到并排而立的两人,陆迁微微愣怔。 他看到了什么? 他刚分手的前男友跟他昔日的发小居然肩并着肩站在一起,挨得极近,他们俩一个温润一个冷峻,正低着头不知在说些什么,那场景看上去竟是说不出的登对。 渐渐回笼的理智伴随着剧烈的头痛侵袭着陆迁的身体与灵魂,还夹杂着一丝难以遏制的悲哀,陆迁垂下眼睑,自嘲地勾起唇。 他竟不知道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亲密了… 自己千方百计就是为了阻止他们,可到最后他们为什么还是在一起了?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不可控因素吗? 陆迁忽然有股自己被耍了的荒谬感,他觉得先前所做的一切全都白费了—— 他爱的人没有挽留住,他像个小丑一样在那两人之间表演,他自责过,内疚过,后悔过,痛苦过… 但他到最后换来的是什么? 那两个人说:“陆迁,他疯了。” 为什么不相信他的话呢? 哪怕就只有一点点怀疑也好啊…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狗血配角的命运吗?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剧情安排吗? 越想,陆迁觉得自己越悲哀,忍不住伏在地上哈哈大笑起来。 周围人被陆迁突如其来的笑声吓了一跳,纷纷流露出忌惮又避讳的表情。 没过多久,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带着一堆人呼啦啦涌了过来。 简单描述了下陆迁的情况,说他情绪特别激动,不仅看到了不存在的东西,还说有人要害他。 医生若有所思地望过来,“他情况有些不对劲啊…先带回去观察一段时间吧。” 然后指挥身后的人把陆迁往担架上绑。 即将要被带走的陆迁呆呆愣愣地望着不远处。 在他眼中的世界,似乎在那一瞬间,呜呜的风声消失了,嘈杂的喧闹消失了,那里剩下了紧紧贴在一起的唐棠跟齐白昱。 他看着唐棠抿着唇对他失望叹气。 他看着齐白昱按着他的肩膀一字一顿咬重“弟弟保重”四个字。 他看着他们齐步越过他,漫不经心地离开,直到彻底消失在他的视野,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陆迁缓慢地眨了眨眼,突然有种一切都尘埃落定的空荡感。 胸口那里像是被人用刀子捅穿了一块,正呼呼往里灌着风,喧闹着卷走浑身所有的温度,而陆迁就那样躺在从灵魂流出的血泊中,感受着自己的体温随着所有的感情一点点消失。 世间万物在陆迁眼里像是按下了慢放键,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无所谓了。 陆迁停下挣扎的动作,乖顺地被医生们绑在担架上,关进了车里。 车子缓缓启动,学校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离陆迁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至化作一个小黑点,然后彻底看不见。 同行的医生见陆迁一直探着脑袋往那里看,很久才眨一下眼,便轻声问道:“你在看什么呢?” 陆迁身体轻微颤抖,不知是悲伤,还是愤怒。 在听到医生的问话后,他缓缓地动动眼珠子,然后扯着脸皮子,露出一个干巴又别扭的笑。 医生看着他沾着血丝的嘴一张一合,慢吞吞吐出一句话—— “我在看两个该死的混账。” 陆迁被送进精神病院了。 那是一间所有墙壁上都画满银色藤蔓的精神病院,四周荒凉得没有一栋建筑,看上去很压抑,像是从这个世界分离出来的特殊之地。 陆迁看着头顶那“耶莱拉精神病院”几个快要掉漆的大字,没由来升起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陆迁觉得自己没疯,只是情绪起伏稍稍大了一点,他把这个归结为青春期以及舔狗人设的影响,这并不能作为判定他是精神病的依据。 但是治疗他的医生却固执地说他得了被害妄想症,而且当时整个科室的人看陆迁的眼神都在像看精神病人一样。 被关进这间墙壁上画满银色藤蔓的且压抑至极的精神病院时,陆迁从头到尾都是安安静静得,到了病房里,他甚至还有心思打开电视看新闻。 新闻上在播报一些《幻界》玩家莫名奇妙失去意识,而在那嘈杂的电视音下,陆迁仿若一个珍贵又漂亮的瓷娃娃。 狗二很担心陆迁的精神状态,明明他在学校的时候情绪那么激动,怎么到了这里又平静下来,一会儿疯一会儿正常得。 蠢这个系统纠结了好久,还是忍不住好奇问了出来。 陆迁当时的表情很淡然,他甚至连眉毛都没有抬一下。 他问:“我今年十九岁,我的同龄人在在打电动看小说,我呢?我在精神病院里吃药打针,你觉得我该维持一个什么样的 第80章 问题 就这样被捆了几天,陆迁被迫完全适应了精神病院的生活,有那么几个瞬间,他恍恍惚惚觉得自己呆的不是精神病院,而是监狱。 每天都要被强迫吃下一大堆不明药物,而且如果反抗会被注射药剂,注射过后他一天都是昏昏沉沉得,还会听到一些奇奇怪怪但很熟悉的低鸣。 陆迁之后刻意去有意识地记忆与分辨那些声音,在脑海里复盘了好几次,总算想起来这声音在哪儿听过—— 简直和那次他被苏瑶改造时,从苏瑶身上传来的那种声音一模一样。 陆迁不明白这些怪声跟苏瑶有什么联系,但值得一提的是他那个“好父亲”自始至终都没来探望过他,就好像把他遗忘了一样。 不过陆迁并不在意陆逢的漠视,他觉得呆在这里其实也并不全是坏处。 有一说一,这里可比外边安全多了,没有糟心的前男友跟发小,没有怪异的面具男,也没有莫名其妙害死她妈妈的凶手。 于是陆迁开始尝试在精神病院结交新朋友,但那过程并不顺利。 这间病院里的病人都很奇怪,不仅把浑身都用绷带裹得严严实实,不露出一丝皮肤,而且每次看到他时,他们都会用一种既崇拜又害怕的古怪目光看着陆迁,然后神神叨叨地说着什么“容器”,像逃避洪水猛兽一样躲开陆迁。 不管是这里的环境,还是人,都给陆迁一种说不上来的诡异感觉。但即使这样,也打击不到陆迁的交友的信心,他乐此不疲凑上去跟每一个病人“交流病情”。 就这么坚持了一段时间,还真让他交到一个。 新朋友是个熟面孔,冷家的大少爷冷炀,跟他一样都被诊断为被害妄想症,但冷炀并没有像其他病人一样裹绷带,只是一直在胡言乱语。 当时陆迁第一次见冷炀的时候,他一直在跟别人说他老婆是个dang妇,千人骑万人驾,还拐卖人口,要把他拐到缅北噶腰子。 陆迁觉得这人也挺可怜的,于是就天天往他那里跑,一来二去,两个人就熟起来了。 后来,冷炀的病情似乎稳定不少,大多时候陆迁看到他都是正常的状态,他甚至还跟陆迁一块儿讨论经济学。 比起疯狂社交的陆迁,无所事事的狗二最近迷上了追楚檬的真人剧,仗着自己等级高天天窥视小娇娇跟楚檬的互动,甚至还拉上陆迁一起追。 据狗二的不完全调查,小娇娇拿到的剧本大概是开朗大男孩X娇气小美人的设定,他的任务就是攻略楚檬的心,而陆迁扮演的角色是阻止两人相爱,并且疯狂迷恋楚檬的反派竹马。 陆迁:…… 合着他到了哪个剧本里都摆脱不了舔狗这个设定呗。 他想想楚檬那张沙雕气息快要溢出来的脸,再想想自己追着楚檬大喊“我爱你”的场景,然后决定自己去注射镇定剂。 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打人。 陆迁正郁闷呢,狗二却在他脑子里发出一阵鹅笑,【哈哈哈…宿主你不知道楚檬现在对小娇娇的好感度已经到-250了,这还攻略个锤子,直接删档吧哈哈哈】 陆迁震惊。 都已经负得这么厉害了,小娇娇居然还没放弃追楚檬,陆迁居然有点开始佩服小娇娇的毅力了。 日子被磕cp上了头的狗二的捶床狂笑声与精神病人们的胡言乱语中一天天消磨掉,最近的天气一连阴了一个多星期,终于放晴了。 惨淡的阳光并未给这料峭春寒天带来多少温度,但人总是本能得追逐太阳,追逐阳光,所以陆迁把窗户都打开,以便阳光都可以晒进来。 他躺在对着窗户的那张床上,惬意地阖上了眼,时针指向下午两点,他刚吃过药,是时候该午睡了。 没多久,陆迁平稳绵长的呼吸遍布整个房间。 “啪嗒。” 蓦地,病房的门被推开,来人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俯视陷在被子沉睡的陆迁。 陆迁似乎瘦了,被拘束衣捆起来的手腕细了一圈。 睡着的他不像醒着那般嚣张恣意,卷翘的睫毛垂落在眼窝,投下一小片毛茸茸的阴影,安静又乖巧。 他这副模样很容易激起他人心底的掌控欲,总想要为所欲为得对他做点什么。 那人沉默地伸出手,一点点靠近陆迁的脸颊,狭长挑起的眸里闪烁着暗沉的光。 就在指尖即将碰到的皮肤那一刻,安分躺着的陆迁嘴角突然勾起一个诡异的微笑,他睁开眼,正对上那人诧异的表情。 浅色的眸微微弯起。 “抓到你了。” 陆迁动作很快,在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挣脱拘束衣,一把抓住那人的手,紧接着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跃起,用拧起来的拘束衣在那人脖子上绕了两圈,反手将其按在床上。 他饶有兴趣地盯着身下长发凌乱,呼吸急促的女人,舔了舔口腔的软肉,眼底闪烁着凶光,“请问我该怎么称呼你呢,是齐阿姨,还是苏瑶姐姐,或者是…我的继母?” 苏瑶仅慌乱了一瞬便恢复平静,她勾起唇,笑得美艳动人,阳光落进她那双漂亮的眼眸,一闪一闪,像吐着蛇信子的美人蛇。 “我还以为你吃了药会睡死过去,看来是我疏忽了。” 陆迁毫不在意地笑了一下,“不装得像一点,怎么引来大鱼呢?你说对吧。” 今天在护士把药送过来时,狗二突然跟他说那药里加了东西,千万别吃。 当时陆迁就猜到会有麻烦送上门,便将计就计,在护士走后他把药都吐了出来,然后靠着巧劲挣脱拘束衣,装作药效发作的模样演了下去。 没想到还真让他等到一个大惊喜。 “既然你没睡着,那或许我们可以聊聊。” 苏瑶说着顿了一下,然后指了指陆迁缠在她脖子上的拘束衣,说话有些喘,“如果可以你能稍微松一下这个东西吗?把我勒死的话你想知道的事可就只能永远是秘密了。” 她被勒得脸色潮红,却还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冲陆迁眨了眨眼。 陆迁静静地盯着苏瑶看了数秒,然后缓缓松了力度。 第81章 带走 苏瑶的脸贴着床面,食指在陆迁的掌心画着圈,“小迁,我劝你不要让我背对着你,会有不好的事发生哦。” 苏瑶的嗓音明明如往常一样温柔,可陆迁却没由来升起一股寒意,他微不可见地颤了一下,旋即发狠一般咬紧牙关,不信邪道:“那我倒要看看会发生什么事。” 苏瑶似是无奈,又似是嘲笑,“那我先给你问我一个问题的时间吧。” 陆迁拧起眉。 他现在有一肚子疑问,挑挑拣拣后,选了个他目前最想知道的问了出来,“我妈是不是你害死的?!” 苏瑶笑了一下,“你不知道吗?害死你妈的凶手其实是你哦。” 陆迁如遭雷击,手都不自觉卸了劲儿,他胸膛剧烈起伏了两下,梗着脖子否认,“怎…怎么可能?!” 苏瑶并没有急着回答陆迁,而是突然问了一句,“先不提这个,你见过你哥哥了吧?” 陆迁抿紧了唇,双手突然颤抖起来。 苏瑶自顾自笑道:“看样子是见过了,他在被回收前跟我聊了会儿天,说碰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朋友,感觉很亲切。” “他估计已经告诉你那个故事了吧?” 苏瑶顿了顿,“其实你哥哥被机构回收以后,每天都在向不同的人讲他的故事,别看他看上去满不在乎得,但其实他一直都在后悔,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害死了那个无辜的孩子。” 陆迁的呼吸开始急促。 “你猜你哥哥被回收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别说了…别说了…” 十指的关节被陆迁攥得咯咯作响,难以言喻的恐慌与不安将他裹挟起来,让他不自觉收紧了手下的力度。 苏瑶被掐的涨红了脸,不顾陆迁的反对继续说下去。 “他说他终于可以向那孩子赎罪了。” “但其实——”苏瑶拉长了声音,“那孩子根本就没死,在外人眼里,他只是生了场大病。” 手心冒出细密的汗水,难以遏制的颤抖从局部蔓延至全身,陆迁猛地拔高音调,“这跟我妈的死有什么关系?!” “这都是因为你啊,小迁。” 苏瑶笑眯眯地说。 “因为你哥扭曲了你的磁场,你妈才会去求我救你,所以我拿走了你哥的核心程序来救你的命,但是…” 说着,苏瑶的语气变得很苦恼,“你哥的核心程序跟你的身体压根无法融合,所以你妈又来求我了。” “我告诉你妈,只要她用自己的核心程序一点点同化你哥的核心程序,就能稳定你的生命数值,但这样做无疑是很冒险的一件事。” “要知道对于实验体来说,没了核心程序,就跟人类没了心脏一样,注定活不长久。” “我本以为她会放弃,但这个傻姑娘居然真的照做了,还成功了。” “她这哪是救你啊,她明明是一命换一命,那天她把你从机构里救出去的时候,我就知道她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了。” 苏瑶的话突然一顿,嘴角上扬的弧度变得诡异而又瘆人,“小迁你真幸运啊,你的妈妈跟你的哥哥现在都在你的身体里呢…哈哈哈哈…” 苏瑶的话一字一句,像是巨大的铁锤,猛地砸向陆迁的身体与灵魂,让他感到气血上涌心跳加速。 好像就是从苏瑶带着齐白昱搬过来的那天起,妈妈的身体开始出问题,没过多久就病倒了。 她的话里似乎包含了一个很恐怖的信息量,让陆迁不敢去深想。 陆迁那张脸涨的通红,目眦欲裂地冲苏瑶怒吼:“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怎么会是我害死妈妈的…!” 他扬手就要锁死苏瑶的咽喉,苏瑶的身体却以一个诡异的弧度对折起来,从陆迁身下脱身。 她的双手也不知何时溜出陆迁的禁锢,顺势握住陆迁手腕轻轻一扭。 咔哒。 陆迁的腕关节被卸下来了。 陆迁的痛呼被他卡在咽喉里还没来得及吐出,苏瑶便欺身而上,扣着他的脖子将他按倒在地。 一时间,形势逆转。 “小迁,我都跟你说过了,不要让我背对着你,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呢。” 苏瑶一边说着一边慢慢收紧手指,纤细如玉看上去轻飘飘得,却叫陆迁感到窒息,白眼直翻。 “别再自欺欺人了,你妈妈会死,都是因为你。” 苏瑶笑嘻嘻地对他说。 陆迁的胃部似乎又开始绞痛,大脑因为缺氧,意识开始模糊。 恍惚间,陆迁好像看到了齐白昱的身影,他就站在苏瑶身后,冷漠地望着自己。 陆迁希望那只是他的错觉。 可下一瞬,苏瑶突然松开他,陆迁蜷缩在地上,发出冗长且剧烈的干喘声,试图缓解肺部火辣辣的疼痛。 球鞋踩着咳嗽有节奏地在地板上踢踏,最后停在陆迁眼前,陆迁透过迷蒙的视线短暂观察了它数秒,认出了这双鞋。 他曾经为了它翻越大半个城市,在烈日下排了三个多小时的队,就是为了赶在十八岁生日前把这双限量版球鞋送给那个人。 陆迁阖上眼,缓慢地深呼吸,压下心底因为人设而带来的难以控制的酸涩与欢喜。 原来不是他的错觉啊。 球鞋的主人在陆迁眼前停下,居高临下地垂眸,无机质的目光把陆迁从上扫到下,脸上的表情冷冷淡淡。 陆迁喘匀了气,从地上爬起来,回望过去。 多日不见,齐白昱似乎变了很多,眼神是他以前从未见过的呆滞与懒散,脸晒黑了,头发长了,个子长高了,也越来越陌生了。 陆迁觉得眼前的齐白昱很不正常,但他却不会再问这个陌生的齐白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 从他冷眼看着自己被精神病院的车带走的那天起,陆迁就已经认清了现实。 如果先前陆迁心底一直存着或许齐白昱会改变,或许他们不会走上那条同归于尽的老路的侥幸想法,那么被关进精神病院以后的陆迁决定亲手把那些可怜又悲哀的侥幸打碎。 他接受齐白昱与他背道而驰的结果,也做好与齐白昱分道扬镳的准备,不再眷恋那个会抱着他撒娇的孩子,不再挽留那个说不会再让他 第82章 动摇 苏瑶嗤笑一声,走到陆迁面前缓缓蹲下身,那修长的指尖捏着一枚硬币,阳光下泛着银质光泽。 她把硬币到半空,又稳稳接住,把朝上的那一面举到陆迁跟前,“我们来玩个小游戏吧,小迁。” “如果是字,我就把你打晕了带走,如果是花,我就放过你,好吗?” 陆迁拧眉,“…我为什么要跟你玩这种游戏?” 苏瑶却是自顾自地点点头,“你同意就好,公平起见,就让白昱来抛吧。” 她把硬币抛给齐白昱,旋即齐白昱把硬币放在拇指指尖,用力向上一弹,硬币瞬间弹到半空,不停翻转。 陆迁双目死死盯着那枚硬币。 拜托,千万不要是字!! 硬币落在地上,发出“叮”得一声脆响,陆迁觉得他的心脏也跟着硬币一起翻腾,额头渗出冷汗,眼皮跟嘴唇都在不自觉地颤抖。 几秒钟的旋转过后,硬币停了下来。 陆迁失神地瘫坐在地。 是字。 苏瑶见状,捂着嘴笑起来,“看来今天不是你的幸运日。” 陆迁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开口,颈侧倏地袭来一阵疾风,直接将他打晕在地。 白日里刚下过一场雨,到了夜里便冷起来,窗户被人从里面推开,墨绿色的窗帘被灌进来的风吹得不停鼓动,切割着浇进房间里的月光。 潮湿的空气与泥土树木的苦涩钻进鼻腔后,陆迁抬了抬眼皮子,努力眨动眼睛,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起来。 他这是又被带到哪里了? 他试着抬动四肢,却发现手腕跟脚腕都被镣铐束缚起来,陆迁开始奋力挣扎,可他的每一次挣扎,除了带来细密的疼痛,就只会让它们在皮肉里陷得更深。 “有人吗?!” 半晌,放弃挣扎的陆迁扯着喉咙喊了一嗓子,但是旋即就感到肺里火辣辣的得疼,他拉出长长的干喘,额头也开始冒冷汗。 突然间,鼻间的空气里除了林木的苦涩,又多了一股奇异的味道,像是檀香木,但却又比檀香清甜一些。 陆迁用鼻子嗅着气味的来源,眼珠子来回在这个陌生对方的地方扫动。 下一瞬,陆迁呼吸急促起来,心脏猛烈跳动,他再次拼命挣扎,甚至不顾冒火的嗓子嘶吼。 “你对我做了什么?!快放开我!!苏瑶!齐白昱!不管是谁!快给我滚出来!” 就在此刻,耳边传来一声响动,不远处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陆迁努力抬起下巴,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眼珠子向门口瞟去。 是苏瑶。 她穿着白大褂,腋下夹着文件夹,踩着细高跟不疾不徐地走到了床边。 她的目光陆迁发红的脸颊滑过,短暂停留一瞬,又慢悠悠得收回视线。 陆迁冲她拧眉,“你这个疯女人,你对我做了什么?!” 苏瑶勾唇浅笑,“一点的小玩意儿罢了,” 她这话说的没头没尾,可陆迁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 陆迁恍惚了一下,紧接着全身的血轰得涌向大脑,他瞳孔紧缩,牙关都在发颤。 苏瑶的手指覆在陆迁发烫的小腹上,不轻不重地摩挲着,陆迁本身的肤色偏向于小麦色,此时而透着淡淡的粉。 她敛下眸,嗓音依旧是温温柔柔,表情却像是陷入回忆,隐隐扭曲的五官带着一股子疯狂。 “蔓喻是我最得意的作品,我比世界上的所有人都要爱她,可她就是不愿意接受我给她的一切,甚至还背叛我偷偷离开了机构。” “我那么爱她,但她宁愿死也要跟陆逢那个一无是处的人类在一起,我不明白那个老东西有什么好的。” “我决定报复她。” “人类是单纯又愚蠢的生物,他们总是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并且坚信那就是真相,尤其是陆逢那种自我意识过剩的类型。” “我只不过用了一些小手段就得到了陆逢的心,他宁愿相信那些虚假的录像,也不愿意相信蔓喻,他一直认为蔓喻给他戴绿帽子,认为你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说到这儿,苏瑶脸上的嘲讽几乎要化作实质。 “那么拙劣的谎言,陆逢居然真的信了,蔓喻跟他几年的感情就这么容易被破坏。哈哈哈…真可笑啊,她居然为了这种人渣三番两次拒绝我,我至今还想是不通。” 陆迁闻言,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呼啸而来,他全身一个毛孔在叫嚣着愤怒,双目猩红地望着苏瑶,“是你!是你破坏了我的家庭!” “别这么说嘛…”苏瑶收敛起落寞的表情,笑吟吟地抬起了手。 下一瞬,陆迁的脖子被她狠狠攥住,他就像是被只掐住脖子任人宰割的小鸡仔,发不出声音。 “说起这个,你才算是破坏你们家庭的的最大凶手吧?” 苏瑶歪了歪头,“如果不是因为你快死了,你妈妈也不会救你而一天天虚弱下去,如果不是因为你整天不学无术,你的爸爸也不会那么坚定地相信你不是他的儿子。” 陆迁全身翻腾汹涌的血倏地凉了下去,由内而外冻住了他的身体与灵魂。 他眼神呆滞地看着苏瑶一张一合的红唇,牙关都在发着颤。 是因为他吗? 是他亲手造成今天的一切吗? 苏瑶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她顿了顿,不紧不慢地往陆迁心口上插刀子,继续否定陆迁的一切认知。 “是你害死了你妈妈,是你打散了你的家,是你把自己推下了万劫不复的悬崖。” 陆迁眼睫不停颤动,茫然又无措地转动着眼珠子,“我…我…” 苏瑶的手伸向陆迁的小腹。 “你妈妈的确是死了,不过没关系。” “你的身体里有你妈妈的核心程序,白昱的身体里有我的核心程序。 哈哈哈哈…我很期待看到我跟蔓喻的结晶诞生。” 陆迁疯狂抖动的身体一僵。 他的脑子里突然蹦出来剧情里,那个还没有来得及喊他“爸爸”,就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小生命。 为什么?!为什么?! 他明明不是已经在避开剧情了吗?!怎么还可能迎来那个孩子?! “疯了!你疯了!你怎么能这么对我!绝对 第83章 迷惑 肿胀的青筋从额头一直延伸到修长的脖颈,陆迁呼吸急促,目眦欲裂地冲苏瑶吼道:“你胡说!你胡说!齐白昱他根本就不爱我!他怎么可能会同意?!” 比起陆迁的斩钉截铁,苏瑶的神色却变得怪异至极。 “小迁,白昱他怎么会不爱你呢?” “他就是为了你而存在的,就像我爱你妈妈那样,这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爱你。” 话音未落,陆迁汹涌的怒气一滞。 他的心底不可控制地产生隐蔽的欢喜,随后被咬着舌头硬生生压了下去。 陆迁深吸一口气,冷漠又麻木地盯着苏瑶,“你这鬼话还是留给你自己听吧。” 苏瑶爱怜地抚摸着陆迁的发,摇摇头,“唉,白昱那孩子没心眼,就是太实在了,什么事都窝在心里,不往外讲。” “他刚诞生的那一天我就把他从机构里带出来了,他还没有来得及被机构载入情感处理系统—— 这就意味着一旦他产生类似于‘爱’的情感,他的程序就会因为没有相关处理系统而开始崩溃,最后变成只知道杀戮的怪物。” “但是当我带着他找到你妈妈,在你们身边定居下来后,突然有一天,他拉着我的袖子和我说,他爱你。” “我警告他不要靠近你,不要喜欢你,我想让他好好活下去。” “但是他的房间里贴满了你的照片,日记里记满了跟你有关的事,我还看到他有时会偷偷拿着你的球衣…”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才会让白昱会哭着来找我,他想转班,想清除他的所有情感,让他变成不会哭不会笑,不会愤怒不会痛苦的存在。” “我从来没见过白昱流露出那样卑微又可怜的样子,所以我答应他了,清除程序一旦启动,他的情感就会随着时间一点点消失。” 苏瑶俯低脖颈,细腻的掌心摩挲着陆迁的脸颊,眸光一闪一闪,“小迁,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待白昱的,但我能确定的就是白昱没有对不起你什么—— 而且他真的很爱你。” 苏瑶淡淡道。 齐白昱爱陆迁。 这个念头像是一记重拳,猛地捶向陆迁的身体与灵魂。 他惊愕到说不出话,两眼发直地盯着苏瑶的脸,他感到呼吸困难,血气上涌,心跳加速。 陆迁不肯相信齐白昱会答应这种荒唐到极点的事,但他很想知道齐白昱到底是怎么想的。 陆迁想开口询问,苏瑶却不再与他多谈,她满含笑意地向陆迁告别,并祝福他有个美好的夜晚,然后在陆迁崩溃的目光中施施然离开了。 苏瑶没有关门。 陆迁两眼死死盯着那扇黑漆漆的门,像是看到一头蛰伏起来的凶猛怪物大张开的巨嘴,等着将一切都吞噬掉。 他突然感觉自己很可悲。 都已经沦落到这种境地了,他还是难以遏制地对齐白昱的靠近而感到悸动。 难道就没办法摆脱这个舔狗人设了吗? 陆迁使劲啃咬着舌尖,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在越发浓郁的血腥味中,窗户突然关了起来。 房间里顿时陷入一片几乎要把人溺死的黑暗。 就在这一片死寂中,一阵稳健的脚步声飘进了耳朵里。 “陆迁。” 黑暗中,有人叫了他的名字。 低低哑哑,是陆迁熟悉的嗓音。 一团高大的黑影堵在了床边,随着他的靠近,陆迁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果木清香。 陆迁像是受惊的兽弹起身体,“齐白昱,我警告你,你别过来!” 黑影动了。 他俯下身,沉默地与陆迁对视,于是陆迁不可避免地望进了那双眼。 陆迁一直觉得齐白昱的眼睛很漂亮,像他以前养的那只萨摩耶,黑亮亮得,在他专注去看一个人的时候目光会显得格外深情。 可是今晚的齐白昱却像是多日未曾进食的饿狼,眼底闪烁着骇人的幽光,他静静地盯着陆迁,渐渐冒出一些陆迁看不懂的情绪。 陆迁控制不住地发抖,声音像是从牙关里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打着颤,发虚的尾调夹杂着显而易见的恐慌与不安。 “齐白昱你清醒一点!我们之间就真得要走到头了啊!对了!你不是爱我吗?!如果你还爱我,就赶紧滚啊!!” 齐白昱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陆迁。 此时的陆迁就像一头被剥了皮,向猎人袒露所有的猎物,高高扬起脖颈,似乎等待着对方的鞭挞与屠杀。 齐白昱似乎叹了口气。 然后他把额头抵着陆迁的额头,在这个暧昧的距离里,陆迁抬起眼,看到了齐白昱那黑漆漆的眼底似乎闪烁着泪光。 但是下一瞬,陆迁就被否定了自己这个可笑的想法。 有些东西碎掉了,可能是他那仅剩无几可怜的自尊心,也可能是他对齐白昱的最后一丝幻想。 艹他妈的! 下一瞬,胸腔里那种被压抑束缚的复杂情感似乎消失了,剩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愤怒。 陆迁用尽浑身的力气攥住那只手,肿胀的眼里滔天恨意如滚滚山洪轰然坠落,泛着浓郁血腥味的嘴张张合合—— “哈哈哈…咳咳…齐白昱,我一定…一定会…扒了你的皮…!” 与此同时,静静躺在陆迁房间里那书桌最里层的打火机突然散发起一阵诡异的淡蓝色的光芒。 但是唯一知道这个打火机存在的陆迁失去了知觉。 这阵光无人可知,转瞬即逝。 暮日西斜。 陆迁整个人就那么仰面躺在床上,脖子缠着厚厚的绷带,连转动头部这个简单的动作他都做得相当困难。 苏瑶站在离他五六步远的实验台旁,背对着陆迁,正翻阅着手里的资料,听到身后的动静,她转过身,“醒了,感觉怎么样?” “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样?” 一开口,陆迁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像个烂掉了的鼓风机。 他愣怔半秒,然后扯着布满细碎裂痕的嘴笑起来了起来,神色古怪地歪了歪头,“要不…你自己去试试看?” “别开玩笑了,小迁。”苏瑶不以为意地看着陆迁。 陆迁冷漠与苏瑶对视,下一瞬,禁锢着他的锁链 第84章 回归 只见陆迁扭动着身子,一种诡异的方式转晃手腕,伴随着咔哒两声脆响,陆迁的手脱离镣铐,无力地垂在两侧。 苏瑶似乎没料到陆迁会以手腕脱臼的代价挣脱束缚,脸上流露出诧异。 可还没等她靠近陆迁,陆迁就先像一头愤怒到极点的幼豹,猛地扑向苏瑶。 苏瑶没有设防被他扑了个正着,两人摔倒在地,陆迁的腿死死夹着苏瑶的胳膊,张嘴咬在了苏瑶颈侧。 鲜血瞬间如柱喷出,苏瑶疼得闷哼出声。 唇上刚愈合的伤口裂开,陆迁咧着嘴,他的血混合着苏瑶的血一滴滴落在手边。 “原来你的血也是红色的啊…苏瑶,你疼吗?”他恶狠狠地瞪着苏瑶。 苏瑶跟着一笑,双手轻而易举挣脱陆迁的束缚,按着他的手腕一松一紧,把他脱臼的手腕重新接了回去。 她捂着伤口也跟着笑,“疼。” “原来你还知道疼啊…”陆迁的胃又开始抽痛起来,他垂下眸,嘲讽地开口,“可是齐白昱咬得我更疼,疼得我恨不得就那么死了。” “小迁”,苏瑶轻柔地抚摸着陆迁的小腹,“别怪白昱。” 陆迁恶寒地打开苏瑶的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不怪他?怎么可能?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的。” 他晃动着刚接好的手腕,漂亮的五官渐渐扭曲,晃动的眼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恨意。 “苏瑶,你最好不要给我可乘之机,总有一天我会先杀了你,然后再阉了他。” 听到陆迁的话,苏瑶勾唇一笑,“小朋友,你的戾气可真重。” 她慢条斯理地撑着胳膊坐起来,冲陆迁勾了勾手指,“在不清楚对方实力的前提下,可千万不要随意说这种话哦。” 陆迁本能地感受到威胁,刚要往后退去,腰侧忽得一痛。 他低下头,看着不知什么时候扎在自己身体里的针筒,缓慢地眨了眨眼。 苏瑶坐起身,伸出手指轻轻刮了一下陆迁的鼻尖,从窗户缝里挤进来的阳光照进她那弯起的眼睛,里面藏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小迁,接下来的日子里,你可要乖乖地听话哦。” 4月1号,愚人节,距离6月这个足以改变许多人命运的月份只剩下两个月。 “被关进精神病院”数天的陆迁终于可以离开那个封闭又压抑的实验室。 他踩着清晨的雨雾站在街头,沉默地望向这座渐渐热闹起来的海滨城市。 片刻后,他的面前停下一辆车,车窗缓缓摇下来,露出苏瑶那张青白的脸,“上车,去学校。” 陆迁被迫选择离开七中。 他请班主任能帮他保密这件事,因为他不希望最后一段时间以大家的唏嘘落幕。 陆迁与苏瑶并排漫步而行,然后在即将走出大门的那一刻,苏瑶突然问:“走之前不去看看白昱吗?你们已经很久没见了。” 说来奇怪,自从那个夜晚过后,再从旁人嘴里听到齐白昱这个名字时,陆迁的心里居然没有多少波动。 回答苏瑶的问话,他冷淡得甚至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看他干什么?还是说你想看我怎么报复他?” 苏瑶似是无奈地看着他,“别闹脾气了,小迁。” 陆迁顿住脚步,偏过头笑吟吟地望向苏瑶,“我没开玩笑,而且…你什么时候去死?” 苏瑶状似苦恼皱起眉,“哎呀呀,小孩子不要张口闭口就是‘死’,多不吉利。” 她说着,手伸到陆迁的小腹轻轻揉了揉。 “拿开你的脏手”,陆迁拍开苏瑶的手,“接下来去哪儿?” “让我想想啊…咱们回家吧。” 陆迁挑眉,“回哪个家?” 苏瑶眨了眨眼,明明已是中年,但外表看上去依旧像是花季少女,弯起的眉眼带着缱绻的恶意,“当然是回我们家啊,我的乖、孩、子。” 陆迁揣在兜里的手慢慢收紧,脸上依旧是无所谓的样子,“我的妈妈永远只有一个。” 苏瑶撇撇嘴,“再过段时间,你想叫我妈妈都叫不成了呢。” 闻言,陆迁重新恢复笑脸,薄薄的眼皮弯起凉薄的弧度,“所以你到底什么时候死呢?” 苏瑶嫌弃地摆摆手,“真是死板的臭小孩。” 苏瑶说她快死了。 当时陆迁因为接受不了现实正崩溃地闹绝食,苏瑶端着营养餐笑盈盈地对他说了这句话。 当时她的语气很轻快,好像在说一件与她毫不相干的事情,细腻的肌肤看不出一丝一毫将死之人的腐朽与颓然。 陆迁觉得她在装可怜博取同情,毕竟她就是用这种楚楚可怜的手段把陆逢迷得神魂颠倒。 直到她对陆迁露出了那个奇怪的纹身。 陆迁盯着那个纹身愣了好久。 苏瑶说,她其实也是人类跟实验体生出来的孩子,但她跟陆迁不一样,她需要靠着核心程序才能活下去。 苏瑶还说,她把自己的核心程序全都给了齐白昱。 事情是这样的,当初在她找楚蔓喻时把齐白昱弄丢过一次,等找到齐白昱时,她发现齐白昱的核心程序没有了。 她问齐白昱程序丢哪儿了,齐白昱却说他把程序给了一个小姑娘。 他还说他很喜欢那个小姑娘,但小姑娘快死了,所以他就把他的核心给小姑娘了。 苏瑶不忍心看齐白昱就那么死了,所以她把自己的核心程序分成两半,一半给了齐白昱,一半给了她自己。 而就在前不久,因为她爱的人死了,她觉得活在这世上没什么意思,就把剩下的一半核心程序全都给了齐白昱,然后慢慢地等待属于她的死亡到来。 陆迁听完苏瑶讲的故事,用怜悯又讽刺的眼神看着苏瑶。 苏瑶说:“你的眼神可真让人讨厌。” 哪怕自己没几天好活,她也只是在笑。 陆迁问过苏瑶,她为什么会舍得把类似于心脏的核心程序给齐白昱。 苏瑶当时是这样回答的:“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不舍得,相反,我认为这样可以去陪蔓喻了。” 听上去很深情,很感人。 但是陆迁不相信。 他觉得苏瑶是在跟他开玩笑。 毕竟她之前还说齐白 第85章 邀请 陆迁很讨厌苏瑶这个模样,看上去什么都不在乎,随时可以离开,随时可以抛弃,好像在她眼里什么都不重要。 他反问苏瑶,“你呢,你自己感情那么失败,像个可怜虫一样去看望我妈却被拒之门外,只能等我妈死后才敢小心翼翼地说爱她。你凭什么来干涉我们之间的事?” “…我。”陆迁说得苏瑶哑口无言。 谈话不欢而散,但是隔天苏瑶却出现了短暂休克,十分钟后她又撑着胳膊像个没事人一样坐了起来。 这种事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发生了七八次,苏瑶每次休克的时间越来越长,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陆迁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 苏瑶快死了这个事实在板上钉了钉。 不过陆迁心底对这个将死之人却没有多少怜悯。 他抚摸着自己一天天臃肿的小腹,甚至心理扭曲地想过,只要苏瑶死了,他就可以取出肚子里的这个怪物,重新当个普通人,然后离这里远远得,过平静的生活。 可直到陆迁离开那个奇怪的实验室,苏瑶都像只生命力坚毅的小强一样,在他眼前活蹦乱跳,乐此不彼地找方法膈应他。 离开七中以后,苏瑶带着陆迁回到了陆迁先前住的别墅,这座空置了许久的房子终于迎回它的主人。 苏瑶在之前就把别墅里所有的佣人都辞退了,连工作多年的王妈都没留下,美其名曰人少清净,让陆迁好好“养胎”。 陆迁放下他那点少得可怜的行李,转动眼珠子,目光扫过空空荡荡,熟悉又陌生的别墅,心底突然生出一股子悲凉。 他收回视线,看向正在忙里忙外搬东西的苏瑶,“陆逢呢?” 室内光线暗淡,苏瑶的脸落在阴影里,显得诡谲又森然。 她正在收拾婴儿用品,听陆迁问起,扯着嘴角漫不经心地笑道:“可能现在正躺在缅北的某个垃圾堆吧?你放心,等孩子出生,陆家跟齐家的财产都是你跟宝宝的。” 陆迁瞳孔一震,“你…” “我跟他结婚的当晚就把他扔过去了,那老男人的身子不值钱,谁让他年轻的时候管不住下半身。”苏瑶的表情看上去毫不在意,像是在说一堆与她无关紧要的垃圾。 陆迁双目紧盯苏瑶,呼吸不自觉乱了几分,“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要跟他结婚?!” 苏瑶收拾的动作一顿。 她放下手里的婴儿衣,走到陆迁面前,白皙修长的手指轻挑地摩挲着陆迁的眼尾。 她望向陆迁的眼神很怪,就像是…… 在看她心慕已久的爱人。 “你的眼睛跟你妈妈长得真像啊…如果说我是为了你才跟你爸结的婚,你信吗?” 她贴着陆迁的耳朵,一字一顿地轻声念道。 她的声音甜美得就像是某宝客服,但陆迁却起了一身的冷汗。 他抿紧唇,后撤一步躲开苏瑶的手,“疯女人。” 手摸了个空,苏瑶满不在意地收回。 “哦对”,她像是想起什么,望向陆迁,“白昱最近跟唐家的小孩儿走得很近,你可别吃醋哦。唐家最近乱的很,听说因为牵扯到非法交易军火又被上面查了,那孩子也挺可怜得,生在这么个糟心的家里。” 说完,她拍拍陆迁的肩头,“不过我相信白昱他心里只有你。” 猝不及防听到苏瑶这句话,陆迁愣怔了一瞬,但很快就恢复面无表情的模样。 他语气淡淡,“我吃什么醋,我又不喜欢齐白昱,就算他俩在一起了我也不会生气,而且你说的那个可怜孩子还是把我踢了的前男友。” 苏瑶幸灾乐祸的表情一怔。 “这样看我干什么?你在同情我吗?”陆迁歪着头看苏瑶。 对于前男友变成嫂子这种事,陆迁表示其实他已经能淡然接受了。 如果可以,他甚至还想给那一对混账玩意儿定一百箱大地红,搁在他们家门口放一整天。 祝他们一辈子互相折磨。 好半晌,表情复杂的苏瑶才硬邦邦地回了一句,“你们现在的小年轻,挺会玩儿。” 陆迁扯了扯嘴角,没搭腔。 等苏瑶放好所有的东西已经到晚上,因为别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所以苏瑶打算亲自给陆迁做饭,但随后就被一个电话急急忙忙叫出去了。 苏瑶离开前,叮嘱陆迁要吃健康的食物,不能熬夜,必须在她回来前睡觉。 陆迁嘴上答应,但她走后立马翻了个白眼,然后利索用手机点了一大堆炸鸡汉堡等垃圾食品。 在他被苏瑶关起来“养胎”的那段时间里,除了清汤寡水,他能接触的唯一一点油腥大概就是一周一次的红烧鱼。 嘴都快给他淡出个鸟。 外卖小哥效率很快,十几分钟后,陆迁心满意足地吃上了热腾腾的垃圾食品。 出去流浪多日的狗二顶着湿漉漉的栀子花出现在陆迁面前时,陆迁的第一反应就是护住自己的炸鸡。 想起跟狗二的初遇,陆迁嫌弃地捏起鼻子,“你又是从谁家的马桶里钻出来的?” 狗二耷拉着脸,语气显得很疲惫,【别提了,我站反了cp,现在快难受死了】 陆迁挑眉,“你该不会还在追楚檬跟娇娇那一对吧?” 【没错!!但我万万没想到娇娇居然是上!面!的!】 陆迁从狗二的每一个字里都听出了撕心裂肺与生无可恋。 陆迁以一种过来人的身份同情地看着他,“这种事,习惯就好。” 他当初被唐棠压的时候也没料到唐棠会是上面的,那玩意儿大得都能下地刨坑了。 【我不接受啊!说好的娇气美人被欺负得哭唧唧,柔弱地喊‘不要,停下’,我他妈看到的只有单手公主抱的怪力正太,还跟个流氓一样笑着说‘不要停下’!!】 狗二的表情完全可以用痛苦面具来形容,浑身的每一串代码都在叫嚣着怀疑统生。 陆迁的沉默震耳欲聋。 这个真的很难评价。 很难想象当时那个眼尾红红的娇气小美人是怎么把一米八二的楚檬压在身下为所欲为的场面——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反差萌吧。 陆迁看了看消沉的狗二,又看了 第86章 梦境 熟练地戴上头盔登入系统,陆迁还没来得及去处理邮箱里的一大堆邮件,就被眼前猝不及防炸开的礼花给吓到了。 七彩光芒散去后,他的面前蹦出一张类似于邀请函的东西—— 【恭喜玩家『会飞的小猪』回归,您幸运地被抽中作为新服的测试玩家,请于本月28日下午两点到《幻界》本部参加首测】 陆迁扫过邀请函上的内容,愚人节新的整人套路? 他兴致缺缺地打算把它当成垃圾邮件删除,但还没等他点击右上角的叉号,脑海中蓦地传来狗二一惊一乍的叫喊—— 【宿主快停下!】 陆迁手指一顿,眉心蹙起,“又怎么了?” 狗二犹豫了下,然后弱弱开口:【那其实也是个剧情点】 陆迁表情没什么变化,冷冷淡淡“哦”了一声,“关我什么事,我不是已经躲不开那已经被注定的结局了吗?” 狗二不赞同地看着他,【宿主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虽然主系统放弃了这本小说,但并不代表你就一定非死不可啊!】 陆迁所在的地方起了雾,他的角色隐在朦胧氤氲的白雾里,裸露出来的皮肤没有丝毫血色,唯独那半翘起的唇,是他整个人身上唯一鲜活的颜色。 “狗二,你说只要我避开剧情点,就能活下去,但是我真正避开了吗?” “不管我做了多少,齐白昱跟唐棠还是走到了一起,我妈还是死在了我的面前,我还是有齐白昱的…。” “你说,我究竟是在按照原来的剧本走,还是在按一个新的剧本走呢?” 【这…】狗二一时语塞。 陆迁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 它哑然半晌,不死心继续劝,【但不也发生了原剧情没有的事嘛!】 陆迁冷笑,“你是指唐棠把我甩了,还是指我有个死掉了的哥哥,亦或者是指不是人类的齐白昱的疯子妈妈把我改造成怪物?” 狗二:【……】 听起来怎么没一件好事? 狗二讪讪地挠了挠脸,决定不再往陆迁的伤口上撒盐了,他选择默默下线。 没有狗二在那里叽叽喳喳,陆迁把日常任务做完后,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他本来想约【T】一起打副本解解压,但发出去的消息就跟石沉大海一样。 迟迟等不到对方回复的陆迁领完东西后,兴致缺缺地下了机。 一个小时前苏瑶发来几条消息,陆迁随意扫了两眼,大概意思就是她今晚不回来,却要求陆迁必须按时睡觉。 她总是说熬夜会伤到宝宝,并且乐此不疲地用这个理由来搪塞与管束陆迁的各种活动。 看完消息的陆迁翻了个白眼,把手机扔到了离自己最远的地方。 当初被关在实验室的时候,苏瑶以如果逃出去报警就会被抓起来解剖为由,威胁陆迁,洗脑陆迁,然后每天给他注射肌肉松弛剂,不允许他与外界通信。 在这种高强度的精神控制下,陆迁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看那几本晦涩难懂的名着,苏瑶还美其名曰“益于胎儿发育的胎教活动”。 操他妈的胎教。 陆迁一手捞过他的小鲨鱼抱枕,一手拿着遥控器,挑了几部今年高评分的恐怖电影,打算熬个通宵—— 叛逆的想法很好,但是陆迁高估了自己的精力与国产恐怖电影的质量,看到第二部的时候, 他就因为无聊的剧情而睡着了。 可能是睡前听了狗二说剧情点的那番话,陆迁的梦里居然出现了齐白昱与唐棠携手并立的场面。 上空不断飘落花瓣与彩带,他们十指交握,无名指的银戒熠熠生辉,空气里似乎弥漫着淡粉色的甜腻恋爱气息。 而他却是衣不遮体地躺在这两个人面前,小腹那里高高隆起,表情痛苦到了极点。 他甚至能隔着那一层薄薄的肚皮看到那个小怪物印下的一个又一个小手印,于是他一遍一遍向那两个人求救,卑微得乞求他们能救救自己。 唐棠跟齐白昱手牵着手走到他面前,非但没有缓解他的疼痛,反而笑眯眯地用锋利的刀割开了他的肚子。 他们把那头面目丑陋的怪物抱在怀里,轻声唱着摇篮曲,跨过陆迁的身体越走越远。 陆迁双目圆瞪地躺在滚烫的血泊里,看着自己一点点失去了生命。 他不甘地想要去追赶那两人,但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所以他只能翻过身,撑着胳膊往前爬。 破开的皮肉在大理石地面上拉出长长血痕,他朝着那没有尽头的小路就那么一直爬,一直爬… “哈啊…哈啊…咳咳咳咳…” 从噩梦中惊醒的陆迁猛然坐起身,拼命地咳嗽起来。 好不容易平复激荡的心绪,陆迁擦去额头冷汗,眼神迷茫地环顾四周,看到熟悉又陌生的家具时,他才慢慢缓过神。 原来他已经离开那个噩梦一样的实验室,回到自己的家了。 不对。 他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家了。 毕竟有爸爸妈妈的地方,才能被称之为家吧。 不远处亮了一夜的电视的屏幕依旧在闪烁,嗓音甜美的主持人正在播报晨间新闻。 陆迁愣怔了半晌,小腹那里突然被踢了一下。 他垂下眸,手指覆上自己并没有隆起多少的小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那薄薄的皮肤,感受着手指下面蓬勃的生命。 陆迁想起了那个梦,一边摸一边咧开嘴笑。 “小怪物,我把你杀了的话,苏瑶会不会疯掉啊?” 这个疯狂的想法让陆迁感到愉快,但他暂时还不想冒着生命危险把它付诸实践。 腹中的怪物似乎感觉到了危险,再次恢复安静。 陆迁敛去笑容,起身伸了个懒腰,慢吞吞转动着脖子来缓解因为睡沙发而产生的胀痛。不经意间看到电视屏幕出现的那张脸后,他诧异地挑了挑眉。 陆迁眯起眼,“陆氏集团正式易主,苏瑶女士一跃成为其最大股东…这女人又搞什么鬼?” 今天早上的光线非常充足,屏幕里的苏瑶正在接受记者的采访,那张娇俏的面容落在阳光里显得格外夺目。 陆迁透过她微微弯起的眼睛,看到了那里面按捺不住的兴 第87章 不幸 28日上午,苏瑶罕见得要带陆迁出门。 她最近不知遇到了什么好事,整日里春风满面,就算陆迁拿她快死了这件事没事呛她两句,她也只是笑眯眯地望着陆迁不说话。 苏瑶这样实在太反常了,所以当她提出带陆迁出去逛的决定时,陆迁表现出了极力的不配合。 他双手抱臂坐在沙发上,锐利的视线紧锁苏瑶,似乎想从她那张的笑容假面分辨出她的真实意图。 “我不去”,他眉心紧皱,顿了顿,“苏瑶,你到底想耍什么花招?” “不去?”苏瑶上前一步,撑着胳膊漫不经心地俯视他,“小迁,你有拒绝的权力吗?” 陆迁表情未变,夹在腋下的手指却在微微发颤,他故作淡然地别开脸,把颤抖的手塞进了上衣口袋。 苏瑶站直身体,自顾自向门口走去,“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咯?不用换衣服了,走吧。” 陆迁在原地定定站了片刻,抬脚跟了上去。 四月底的西城已经有点闷热的感觉了,前些日子里断断续续下着雨,今日难得是个大晴天,不少在家里窝着的人都选择在今天出门。 苏瑶带着陆迁去了一间靠海的餐厅,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一抬头就能看到一望无际的碧海,千万高飞的海鸟肆意在海面上翱翔。 陆迁出神地望着窗外,凝视着那些鸟飞起又落下,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在看什么?”点完单的苏瑶好奇地问道。 “看海,看鸟。” 陆迁依旧维持着凝视窗外的姿势,过了一会儿,他很轻很轻地问了一句,“是不是只要那孩子诞生,你就放过我?” 苏瑶闻言一愣,眼尾的笑意渐浓,“那是当然,到时候你能如你所愿远离这里的一切,不管是人,还是事。” 陆迁转过脸,清浅的瞳孔紧紧盯着苏瑶的脸,“你说的是真的?” 苏瑶点头,“我向你保证。” 餐厅的上菜速度很快,没过多久他们的面前便摆满了招牌菜品。 用餐时苏瑶颇为照顾陆迁,不仅给陆迁切这个递那个,对陆迁提出的要求更是百依百顺,简直好过了头。 越来越觉得不对劲陆迁一边拨弄着盘子里的西兰花,一边若有所思地盯着苏瑶。 察觉他的欲言又止,苏瑶笑眯眯的地回望过去,顺手撩起垂落在胸前散落的碎发别在耳后,“怎么一直盯着我,是不是觉得我很漂亮,要爱上我了?” 陆迁眼皮子跳了一下,“我…” 苏瑶摇着头打断他,“如果真是的话,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我的爱永远只属于蔓喻。” 陆迁:“……” 陆迁放下刀叉,双手交叠撑着下巴,“你非要这样恶心我吗?” 苏瑶并不恼,只是摇摇头,“你可真不可爱。” 陆迁皱起眉,“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到底有什么事想让我做?” 话落,苏瑶脸上的笑意淡下去很多。 在翻涌的浪潮与如洗的碧空的背景下,苏瑶再开口时的声音听上去有种瘆人又诡异的低哑。 “今天下午陆氏集团跟《幻界》会有一个联动的测试服首测活动,我需要你出席这个活动,并且帮我拿到一个东西。” 陆迁微怔,苏瑶嘴里的这个活动听上去有点耳熟啊… 【就是上次愚人节的时候官方发给你的那个邀请邮件,你当时还打算把它当成垃圾邮件给删了】狗二在他脑海中提醒道。 陆迁脸色一沉。 他想起来了,那个活动也是个剧情点。 苏瑶身子往前探了探,目光深沉地望着陆迁,刻意拉长了腔调,“小迁,你不会拒绝我的,对吧?” 陆迁抿直唇,撑着下巴的手缓缓收紧。 之前他费心费力赶着去找剧情点,到最后依旧不见成效,现在他想摆烂接受命运了,剧情点又开始追着他跑了。 这难道又是所谓的“不可抗因素”? 陆迁垂眸敛去眼底的嘲讽,懒懒散散地靠在椅子上。 过了片刻,他说:“我可以答应你,但你总要给我点好处吧?毕竟就算是想使唤一条狗,也得先给它肉骨头。” 苏瑶很快回答,“可以啊,只要你参与测试并且拿到我想要的东西,那之后我让白昱来陪你几天,这样总行了吧?” 她说这句话时,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讲“你看我多善解人意”。 自从那混乱的一晚过后,陆迁已经很久没见过齐白昱了。 陆迁挑眉。 他往前探过身,饶有兴趣地看着苏瑶, “我不知道我到底做了什么,才让你觉得我还对齐白昱念念不忘,但是我觉得有句话挺应景。” “齐白昱曾经说过他从你这里学到了一点——人生在世,每个人都是孤独的,没人有会一直为我们驻足,谁都是空空荡荡来,空空荡荡走,所以我们随时要做好离开的准备。” “就像是毕业会离开学校,成家会离开父母,死了会离开人世,我也会离开齐白昱。” “别再把我当成那个只会跟齐白昱屁股后面喊着不想吃糖的小孩儿了,我不是没了齐白昱就活不下去。” 陆迁眯起眼,淡色的瞳眸像被点燃的引信,即将点爆能摧毁一切的炸药。 “所以我想礼貌地警告你,虽然我现在任你宰割,但请你不要在我面前再提齐白昱这个名字—— 我说过,就像我会杀了你一样,我会扒了他的皮,然后完完整整放在你的坟前。” 苏瑶被陆迁眉眼中流露出来的戾气震得停顿了一下,旋即哑然失笑,“小迁,你就那么恨白昱吗?他不是默默地陪了你十一年挚友吗?他还为了你清除了自己的感情。” “你这是在帮他说话吗?”陆迁反问。 “清除感情那是他自己的选择,另外…陪伴了我十一年的挚友?别开玩笑了,挚友会和我的前男友一起说我是疯子吗?挚友会不顾朋友的乞求然后用力掰开朋友的腿吗?” 苏瑶不赞同地看着陆迁,“你别这么说,我也是他的妈妈,妈妈总是希望儿子能得到幸福的。” “幸福?”捕捉到苏瑶话里这两个字眼,陆迁嘲讽地扯起嘴角。 他 第88章 活动 空气霎那间凝滞下来。 陆迁盯着那双天生含着笑意的眼眸,心底冒出一脚踏空楼梯的感觉,有点慌乱与后怕。 但他不想在苏瑶面前露出惧色,便微微抬起下巴,做出一个很轻蔑的表情。 他歪了歪头,反问苏瑶:“法律规定杀人才才犯法,但…你是人吗?” 问完,他又突然想起了那个暗室中衔着烟微笑的少年,便自顾自垂下眸笑了起来。 “我除掉你只不过像是除掉一只虫子一样,你可以理解为…大自然的物质循环之类的那种?” 苏瑶沉默下来。 片刻后,她又恢复到平常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你总说我是疯子,我看你也不遑多让,所以…你到底想要什么?” 这就代表苏瑶松口了。 陆迁心底莫名一松,挑了个舒服的姿势往后靠去,指骨关节轻轻摩挲着翘起的唇,慢条斯理地回道:“我要一部新手机。” 苏瑶将信将疑地看他,“只有这个吗?” 她本以为陆迁会提一些刁钻的要求。 陆迁耸肩,“没错,只有这个。” 苏瑶狐疑地盯着陆迁,视线在他脸上来回游移,像是在确认他是否在撒谎。 陆迁微抬下巴,坦坦荡荡任由她打量。 半晌,苏瑶似是妥协地往后一靠,“好吧,我答应你。” “合作愉快,你想要我拿什么东西?” 苏瑶从包包里拿出一张纸,展开推到陆迁面前,食指在上面敲了敲,“就是这个东西。” 陆迁看到那张纸上的内容时,瞳孔忽得一缩。 纸上的内容很简单,只印着一枚银质胸针,胸针的样式很特别,是那种看一眼就不会忘记的款式—— 数不清的藤蔓密密麻麻纠缠在一起,中间被高高拱起黑曜石就像一只冷漠的眼睛,无波无澜地注视着陆迁。 陆迁深吸一口气,故作淡然地抬眼看向苏瑶,“你要这个胸针干什么?” “秘密,你只要帮我拿到它就行了。”苏瑶说完就起身去结账了。 陆迁坐在原地,表情若有所思。 下午一点半,苏瑶驱车带着陆迁来到《幻界》总部。 由于《幻界》极高的含金量,总部自然而然选在了西城最寸土寸金的地方,此次的首测活动场面十分壮大,四海八方的人慕名而来,偌大的停车场居然找不到一个停车位。 无奈之下苏瑶只好把车停在路边。 降下车窗,她看着慢慢悠悠往总部走的陆迁,笑着问了一句:“你确定不需要我陪着吗?” 陆迁背对着苏瑶摆了摆手。 苏瑶像是想起来什么,“等等,你好像没有邀请资格,我给你一个内测账号。” 陆迁脚步未停,身影并入熙熙攘攘的人流,飘过来的声音被周遭的喧嚣吞没,不甚清晰。 “谁说我没有?” 总部的门口排着一条长长的队伍,队伍的最前面矗立着两个机器人,一个负责身份辨识,一个负责安全检测。 即便外边人潮涌动,但真正能进入《幻界》本部的人寥寥无几,大多数人都卡在了身份辨识这一关。 看来《幻界》给出的测试名额很少。 队伍的行进速度很快,没过多久就排到陆迁。 他站到机器人面前,这个圆头圆脑的大家伙对着他一顿扫描,然后发出一连串的“滴”声—— “身份验证成功,【会飞的小猪】,请移步安检区域。” 陆迁挑眉,抬脚挪到另一个机器人面前,那个机器人伸出手臂对准陆迁,从它摊开的手掌中射出一道蓝光,然后从陆迁的头顶往下扫。 刚开始还没什么问题,但是在扫到陆迁小腹处时,原本安安静静的安检机器人突然发出刺耳的警鸣。 “警戒!警戒!检测到不明生物!” 陆迁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下一瞬,身份识别机器人与安检机器人齐齐有了动作,它们圆润的身子扭曲,翻转,几个呼吸间,十几把黑洞洞的枪对准了陆迁。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骚乱,原本还在排队的人惊叫着四散逃开了,陆迁周身很快形成了一个真空地带。 陆迁左望望,右望望,发现这两个大家伙警戒的目标的确是自己后,淡定地举起手,“你们这是干什么?” 机器人对陆迁打起了十二分的戒备,似乎只要有人一声令下,它们就毫不犹豫地摧毁这个危险因素。 面对死亡威胁的陆迁表情淡然,他环顾四周,然后不紧不慢地说:“别那么紧张,让我先见见你们的负责人,怎么样?” 门口的骚动很快引来了负责人,西装革履的男人匆匆忙忙赶过来,手里还捏着电话,等他毕恭毕敬挂断电话后,视线落到陆迁身上。 这个人并没有急着解除机器人的警戒状态,而是站在那里用审视又好奇的目光凝视陆迁数秒。 片刻后,他撤回紧锁陆迁的视线,略带歉意地冲陆迁鞠了一躬,“这位先生不好意思,我们的机器人出了点故障,给您造成不便,请您谅解。” 他一边说着,一边解除机器人的警戒状态,那些危险的武器被收了回去,它们再次恢复成憨态可掬的可爱模样。 陆迁放下胳膊,上下打量负责人,在他左胸前银质藤蔓缠绕起来的胸牌上停顿了两秒后,才慢悠悠地说:“以后记得定期检查你们的机器人。” 负责人连连称是,伸出手,“您这边请。” 陆迁抬腿进了旋转门。 《幻界》总部里的人并没有像陆迁想象中那么多,进门就是大厅,约摸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由于没放置多少东西,便显得空空荡荡起来。 四周的墙壁也并不像其他游戏公司那样贴角色海报,而是贴各种各样的星云与星球的图片,其中还夹杂着一些诡异又熟悉的符号。 陆迁盯着那些符号仔细回忆,却始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它们。 很快引导员就找到了陆迁,然后领着他走到了一处旋转楼梯,陆迁上了两阶,扭头看向引导员,“你不来吗?” 引导员站在原地身形未动,微扬下巴笑眯眯地望着陆迁,“我只负责送您到这里,您顺着楼梯到二楼就到测 第89章 离卿 一进门,陆迁就被里面的布置震惊到了。 屋子里没有灯,但他看到了无数晶体管一排排整齐摆列在脚下,璀璨的电流从中穿梭而过,伸展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一望无际的光影交织让陆迁有种置身于宇宙当中的错觉。 就在陆迁沉浸在这瑰丽的盛景中时,他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陆迁下意识抓住那只胳膊,刚用了一点力,身后的人就咋咋呼呼地叫喊起来,“陆哥疼疼疼疼!” 熟悉的嗓音让正欲过肩摔的陆迁动作一顿。 他松开手,扭头望向身后正捂着手腕龇牙咧嘴的人,“…楚檬,你怎么会在这儿?” 楚檬甩了甩发麻的手腕,委屈巴巴地看着陆迁,“我当然是来参与测试活动的啊!倒是陆哥你,一声不吭消失这么多天,还偷偷摸摸办了退学,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看着面前这个一无所知却难掩关切之意的楚檬,陆迁脑子里突然蹦出他被拉去精神病院那天,所有人都冷眼旁观,只有这个傻子执拗地维护他。 他紧绷的的表情松了些许,眉尾含着楚檬熟悉的,漫不经心的笑意,“学累了,就想到处走走。” “真的?”楚檬狐疑地盯着陆迁。 陆迁上前一步,伸手弹了下楚檬的脑门,压着他的肩膀轻轻笑,“陆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感受到额头熟悉的力道与痛感,楚檬条件反射般捂着被弹的地方干嚎,可嚎着嚎着就真掉了泪。 他把头靠在陆迁肩头,攥着陆迁的衣角压抑着哭腔小声说:“陆哥…我真怕…我真怕你会不回来…我打小就跟着你…你这一声不吭说走就走,我不能没有你啊…” 小时候的楚檬很内向,他很害怕跟别的孩子交流,整日里低着头,这也就导致没有一个人想靠近他。 他就默默坐在角落里,看着别人高高兴兴在一块玩,却始终说不出那一句“能和我一起玩吗?” 小孩子的恶意总是不加遮拦,日积月累的孤僻让小楚檬在班里举步维艰,明明他会说话,但所有人都喊他小哑巴。 但是陆迁不一样。 陆迁就像大哥哥一样,会打跑欺负他的坏孩子,会接纳他的所有不完美,会教他如何变得开朗活泼交朋友,会让他本来黯淡的童年变得五彩斑斓又充满欢乐。 楚檬觉得陆迁转来的那天,是他值得纪念一辈子的幸运日。 所以当他无意中得知陆迁一声不吭退学且消失以后,感觉天都要塌了一样。 他发了疯一般去问齐白昱,去问唐棠,他以为这两个曾经与陆迁“亲密无间”的人会知道陆迁去哪儿了。 可是他得到的回答却都是—— 陆迁他不会回来了。 陆迁怎么可能不会回来!! 西城是生他养他的地方!这里有他们的美好回忆,也有他楚檬在,陆迁怎么可能不回来! 楚檬一直不愿意接受这个回答,也一直固执地在这里等着陆迁。 就像陆迁相信他可以走出黑暗一样,他也相信陆迁有一天会回来跟他解释所有的事。 陆迁抬手安抚地揉着楚檬的发,艰涩地开口,“别哭了,大男人哭哭啼啼像…” 他的话还没说完,搭在楚檬头上的手就被一股巨力拍开,楚檬的惊呼卡在嗓子里,就被突然窜出来的小美人扯到了自己怀里。 比起初次见面的柔弱无害,眼前的这个小娇娇看向陆迁的眼神让陆迁联想起在草原上锁定猎物的孤狼,体型虽小,却有能撕碎庞大猎物的利爪与獠牙。 小娇娇一出现,陆迁的脑子里就传来狗二崩溃的声音,【救命,不要让我看到这个怪力正太啊啊啊啊啊!】 只见小娇娇按着楚檬的肩膀,锐利的目光攫住陆迁,冷声道:“离他远点。” 陆迁挑眉,饶有兴趣地与小娇娇对视,突然升起了点恶趣味,“这么护着楚檬?如果我非要靠近他,你会怎么样?” 小娇娇没回话,秀气的眉皱得更紧,绷起的小腿后撤,身体微微弓起—— 这是攻击与防御的姿势。 陆迁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许,看来小娇娇是认真的。 他舔了舔发痒的后槽牙。 好久没跟人打架了呢… 两人间的气氛逐渐剑拔弩张起来,被圈外怀里的楚檬猛地掐了一把小娇娇的腰,“离卿!你敢跟我陆哥动一个手试试!?” 离卿被掐的一激灵,松开箍着楚檬的胳膊,捂着腰可怜兮兮地望向楚檬,“檬檬,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 美人含泪惹人心动,楚檬却不吃他这一套,咬牙切齿地瞪他,“你别跟我装可怜,我记得我警告过你别再跟踪我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离卿抿着唇,有些心虚地低下头,“我…我担心你嘛…” 楚檬剜了他一眼,转而有些无奈地看向陆迁,“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 陆迁兴味的视线在离卿与楚檬身上来回游移,想到之前cp头子狗二的转播,他揶揄一笑,“这是…你对象?” 悄咪咪支起耳朵偷听的离卿闻言,递给陆迁一个“算你小子识相”的眼神。 没注意离卿小动作的楚檬伸手挠了挠脸,脸颊飞起一抹红晕,但是没否认陆迁的话。 陆迁了然,看了离卿一眼。 看来楚檬这单纯的家伙已经被这小子得手了。 陆迁双手插兜,“楚檬,你先去一边,我有点话想跟他单独谈谈。” 楚檬闻言,迟疑地看看陆迁,又看看离卿,然后乖乖抬脚走向一边的沙发。转身前他还不忘用口型警告离卿不要对陆迁动手。 楚檬一走,离卿便收敛起乖顺可怜的模样,冷漠的视线落到陆迁脸上,明明依旧是软糯的嗓音,却夹杂着不可忽视的危险,“想和我谈什么?” 陆迁挑挑眉毛,一开口就让离卿的表情变得忌惮起来,“我知道你是攻略者。” 话音未落,陆迁耳边传来陡然拔高的机械音,【宿主大大!你的身份怎么暴露了?!】 旋即离卿目光宛如凶兽,倏地上前拽住陆迁衣领,他压低了嗓音恶狠狠质问陆迁:“你究竟是谁?!” 呦,小东西还有两副 第90章 竞技 离卿舔了舔犬齿,缓缓收起眉宇间的戾气,又恢复成先前那副娇弱无害的小美人,与刚才那个张牙舞爪的他判若两人。 他朝楚檬在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中带着细细软软的宠溺,然后表情严肃地对陆迁说: “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我既然干了这一行,就会遵守这一行的职业道德—— 我会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都要爱他,也会不离不弃陪着他直到他去世。” 听着离卿的保证,陆迁缓慢地眨了眨眼,旋即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的笑容逐渐变得凉薄。 离卿不解地拧眉,“我很认真的在向你保证,你笑什么?!” 陆迁阖上眼,侧脸的轮廓在暗淡的光线里显得影影卓卓,似乎下一刻就会消失。 他轻声说:“我没笑你,我在笑我自己。” 离卿表情复杂。 这样的陆迁无端让他联想到了在悬崖边上行走的人,仿佛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他就会奋不顾身地跳下去。 他欲言又止地看着陆迁,“你…没事吧?” 陆迁收敛笑意,摸着下巴耸肩,“我好着呢,能有什么事。” “…虽然不知道该不该说”,离卿犹豫了下,“但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很不对劲。” 陆迁来了点兴致,“哪里不对劲?” “额…就好比一个玻璃杯里倒了半杯水,半杯油,不管怎么摇晃,这两种液体都不会混合。”离卿伸手,一边说一边比划。 陆迁双手抱臂,抬了抬眉毛,“你的意思是指我是油水混合物?” 离卿眼皮子跳了一下,“我只是用它打个比方…很不对劲,你明明是人类,但我却在你身上感觉到了跟我一样的存在。” 闻言,陆迁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小腹。 他拧起眉,过了会儿才说:“或许是因为我是实验体跟人类生下来的孩子。” 他本以为离卿听到这个会惊讶,但离卿脸上却并没有多少讶异之色,只是用一种见怪不怪的表情摇摇头,然后语速飞快地说: “从我见你的第一面起我就知道你是实验体跟人类的孩子了,但那都不是重点,那个机构里有很多人类跟实验体结合诞生的孩子,你跟他们不一样,你很特殊,好像就是…就是…” 离卿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陆迁呼吸略重,他看着陷入沉思的离卿,脑子里却突然蹦出来自己被苏瑶改造那天听到的话。 记忆力很好的陆迁目光落到自己的小腹上,浑身的血液都在翻涌奔腾,心跳控制不住地加速,跳着跳着,又有些疼。 “我难道…像母体?” 听到陆迁的话,离卿一激灵,“没错没错!就是母体!” 下一瞬,他的表情一凝,“你怎么知道母体的?!” 陆迁脸色深沉,垂在身侧的手蓦地收紧,十指深深陷进掌心,“这你就不用管了…我只想知道,‘母体’究竟有什么特殊的?” “这…”离卿绷起脸,表情有些为难,他定定看了陆迁数秒,然后伸手从靠近心口的那个口袋里摸了摸。 片刻后,他攥着的手递到陆迁面前,“我一时跟你解释不清楚,你拿着这个,找个没人的地方把它插进你身体里,到时候你就全明白了。” 看清离卿摊开手掌里的东西,陆迁眉心一跳。 怎么又是胸针? 见陆迁沉默,离卿不耐烦地把胸针塞进他手里,“给你你就拿着,磨磨唧唧得。” 然后陆迁就听到离卿跟他的系统你一言我一语地吐槽起来。 离卿:〔这个反派事儿怎么这么多,我一定不能让檬檬再靠近这种人〕 离卿系统:【赞同!这反派心眼坏着呢,就等着拆散你跟男主】 离卿:〔哼,我已经是檬檬的人了,谁都抢不走檬檬!〕 陆迁:…… 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我听得到? 陆迁努力忽视耳边叽叽喳喳的噪音,他把玩着手里这枚造型奇特的胸针,问离卿:“这是什么东西?” 离卿停下吐槽,解释道:“这是我的核心程序,换个更贴切的词来说,它是我的记忆储存器。” 记忆储存器? 实验体的核心程序还能这么理解吗? 陆迁眼底划过一丝若有所思。 他想起来那枚放在他书桌最里面那个抽屉里的胸针,将信将疑看着离卿,“把这个给我了那你怎么办?你们实验体没了核心程序不是活不久吗?” “理论上是这样没错,但我又不是纯正的实验体”,离卿毫不在意地摊手,“我很惜命,一个任务者总有各种办法让自己活下去。” 陆迁摩挲着胸针上的纹络,张了张嘴,离卿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摆摆手打断他的话,“不用谢我,我只是看在檬檬的面子上才帮你。” 话落,离卿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陆迁,你一定要活下去,如果你死了,檬檬会很伤心的。” 陆迁讶异地看着离卿。 没想到会刚刚还在吐槽他事多的人嘴里居然还会蹦出这种类似于担心的话。 陆迁把胸针放进衣服内袋,望向坐在不远处的楚檬,眼底的笑带了点真心实意。 “放心,我也很惜命。” 活动的主办方没给陆迁他们太多寒暄的时间,没多久,头顶的广播响了一遍又一遍,所有测试玩家都被集合到了一起。 座位是根据自己的的游戏ID来分配,陆迁没觉得这样什么,但这个想法仅仅维持到他认出坐在自己前面的人。 看到那两张熟悉的面孔时,陆迁浑身的血液都冷了下来,揣在兜里的手不停抖动,牙齿都在打颤。 他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狗二,这世界可真小〕 蹲在陆迁脑海里的狗二沉默了一下,小声说:【毕竟这是剧情点,你迟早要面对的】 那两个人似乎没注意到陆迁的存在,他们肩并着肩坐在一块儿,低着头好像在交流什么。 陆迁深吸两口气,恢复面无表情的模样,他垂眸看向自己的脚尖,像是妥协似的鼓了鼓腮帮子,〔所以这个剧情点发生了什么?〕 【提前说好我只有原剧情哦,本来的剧情点里,等所有人登 第91章 教训 陆迁盯着那枚被主办方举起来的藤蔓胸针,眼神幽深至极。 苏瑶想要的到底是胸针,还是记忆储存器? 为什么这枚胸针跟他之前得到的那枚一模一样? 一个又一个疑问从心底冒出,陆迁晃动着手腕,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慢悠悠开口: 〔是不是只要我打赢了唐棠跟齐白昱,赢得比赛,就算避开这段剧情点了?〕 狗二捣蒜般点头,【没错!只要宿主赢了比赛,就算避开剧情点了!】 陆迁轻轻翘起唇。 〔那可就太好了〕 此次《幻界》测试服的登录器不再使用全息头盔,而是用了更为精简便捷的腕表绑定—— 登入游戏系统后,闭上眼,你就能沉浸在梦幻多彩的游戏世界,睁开眼,你面前依旧是车水马龙的现实世界,真正做到了虚拟与现实无缝衔接。 陆迁深深望了眼身前毫无所觉的两人,阖上眼皮进入游戏。 一瞬间的漆黑过后,脚下的大地开始晃动,周身的空间慢慢压缩,齿轮转动的声音夹杂着呜呜的风声席卷而来。 几个呼吸间,他面前的场景由壮丽的电流房间变成了巨大的竞技赛场,四周座无虚席,不知是真人还是NPC的喧闹声浪一阵又一阵汹涌而来,刺激着脆弱的鼓膜。 骤然从安静的地方转换到声色犬马的场合,仿佛从平静的湖泊坠入翻滚的岩浆,陆迁有些头晕目眩。 还没等他缓过来劲儿,主持人就大声喊着准备入场。 陆迁揉了揉太阳穴,目光快速扫过他随机匹配的队友。 这支随机匹配的野队里带上他总共有五个人,两个刺客型,一个盾奶型,两个范围AOE型。 陆迁大致估算了一下承伤与输出,这支队伍阵容方面不好不坏,但看队友个个桀骜不驯的模样,也走不太远。 不过陆迁也没打算在团队赛里胜出,他的主战场可是后半场的个人赛。 事实正如陆迁所料,这支军心涣散的野队在第一轮就被淘汰掉了,他们只能在满场的嘘声中遗憾退场,然后呆在观众席上观看其他队伍角逐冠军。 陆迁不在意团队赛的输赢,后面的比赛也没兴趣看,就在那里坐着闭目养神。 但不知比到哪一场,场上的欢呼声突然激烈了好几倍,观众们仿佛一点即燃的炮弹,轰得一下炸的火星四溅,硝烟滚滚。 陆迁被突如其来的激荡震得撩起眼皮,诧异地朝赛场望去。 场上的赛况出乎意料得激烈,双方僵持不下,但明显看出蓝方不满足于现在的局面,楚楚欲动,伺机突破。 突然,蓝方的两个刺客型玩家有了动作,一个闪到敌方右翼不停骗技能,一个迅速寻找机会突破防线,紧接着好几个重击自下而上砸到敌方的主要输出身上,直接KO对方。 一套行云流水的配合淘汰,全程不过十秒钟。 “靠!这配合打得也太帅了吧!这两个人是谁啊,这么容易就解决了凌霄天的队伍!” 陆迁身旁的男人兴奋地大吼。 凌霄天是《幻界》第一大帮派,里面高手云集,在玩家中算是难以企及的存在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有个女玩家接过那男人的话,“那两个人在都在暗影大神榜上,一个是曾经的榜一,一个是现在的榜一,两个都是我的男神,嘿嘿嘿。” 女玩家说着,脸上流露出仰慕的神情。 无意间听到那两人谈话的陆迁呆呆愣愣坐在原地,周遭鼎沸的人声似乎将空气熏染得粘稠又浑浊,不然他怎么会觉得喘不上来气呢?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赛场上并肩而立的两个黑衣刺客,无法言说的情绪汩汩滚过胸壑,震惊,愤怒,惆怅… 过了好半晌,陆迁忽得扯着嘴笑了起来,但那笑更多的是嘲讽,还有点悲凉,有点颓丧。 裁判一声哨响,团队赛落下帷幕,获胜者的队伍以两个刺客加三个挂件辅助这种奇怪阵容成为了本次团队赛中的最大黑马,令许多人都唏嘘不已。 接下来轮到个人赛。 主持人站在赛场中央,神色激动地举着话筒,“紧张的团队赛已经落幕,但激情永不停止,各位玩家们,拿起你们的武器,收紧你们的呼吸,更加精彩的个人赛——现在——开始!!” 一瞬间,座位上的玩家们通通被传送到了赛场上。 短暂的眩晕过后,陆迁刚稳住身形就听到对面传来一阵狂笑,“哈哈哈哈哈…我运气真好,刚上来就碰到个弱鸡盾奶。” 陆迁眯起眼,打量着站在他面前的大块头剑士,沉默了一下,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缓缓开口:“弱鸡?你在说我啊?” “除了你还能说谁?”剑士看着陆迁身上那花花绿绿的丝带,眼底的轻蔑都要溢出来了,“碰上我算你倒霉。” 陆迁的职业是桃花仙,《幻界》中有个鸡肋职业排行榜,这个职业位列榜首,桃花仙的盾脆的跟纸一样,奶量还低得离谱,就只是长得好看了点,移速快一点,妥妥就是一个废物花瓶。 剑士把剑扔到一边,弓起身,满是青筋的手举在身前,漫不经心地冲陆迁说:“我就不用剑了,我怕你说我欺负你。” 话落,他整个人倏地飞奔而出,攥紧的拳头直冲陆迁面门,带着势如雷钧的力量。 陆迁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剑士的拳头离自己越来越近。 剑士看着不躲不闪的陆迁,以为对方是被他的气势吓傻了才会愣着不动,心底的轻蔑愈发浓郁。 在拳头即将碰到陆迁的脸时,剑士甚至连胜利的姿势都已经想好了,然而下一刻,陆迁的身影却消失在了原地。 剑士扑了个空,脸上满是惊讶。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左下角的视线倏地出现一团花花绿绿的衣角,旋即几记重拳直冲剑士胸膛连砸而来,速度快到几乎飘出残影。 剑士被生生捶出去好几米远,明显愣了一下,他没想到面前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桃花仙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爆发出这么恐怖的力量。 他扶着地,剧烈喘了两口气,盯着不远 第92章 决赛 迅速结束比赛的陆迁是第一个回到观众席的玩家。 他坐在最后一排的座位上,环顾整个赛场,然后默默把视角切到了齐白昱的那一场。 在点开前,陆迁还在期待那个在游戏里不可一世的齐白昱是怎么输给那个嘲讽怪的,但是点开之后,他却愣住了。 刚刚还在赛场上意气风发的暗影被长相粗俗的克拉瑞人像是捏小鸡仔一样提到半空中,然后一个过肩摔狠狠砸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陆迁的脑海里传来一个陌生的机械音—— 【叮!『静止不动卡』使用成功,持续时间:一分钟】 下一瞬,原本还挣扎着起身的的暗影像是被定住一般,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克拉瑞人这个职业擅长近战,那双铁拳更是比他的脑袋还要大,铁拳被高高举起,然后轰得砸在暗影身上。 “哈哈哈哈哈…你这个废物东西,之前不还在我面前叫唤得那么起劲吗?!还威胁着说会杀了我?!就你这个鸡肋的样子,你能杀得了谁?!” 克拉瑞人一边嬉笑着,一边狠狠砸着他的对手的脑袋,带着一股要把他脑袋砸开花的狠劲儿。 眼看这个暗影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狂暴克拉瑞人依旧不肯停手,用力之重到一旁的裁判都看不下去,赶紧吹哨宣布停止比赛。 听到终止哨的克拉瑞人好好扬起的手臂停顿了一下,便又重重砸落下去,手上一边砸,嘴里一边骂: “艹,老子今天就是要打死你,艹他妈的,一想到你把老子整得那么惨老子就来气,站起来啊!拿出你打老子的气势啊!你一直护的那个姓陆的小子呢!快让他出来啊!老子要带着你俩一块打!” 此次《幻界》开发出来的腕表直通人的大脑神经,各种感官一比一还原,就连那种濒死的感觉也是。 这个克拉瑞人这种不要命的打法,赤裸裸得就是要打死对方。 裁判愤怒吹哨,下一瞬,赛场四周的黑暗中涌出无数银色藤蔓,将克拉瑞人紧紧裹挟起来,吊在了半空。 裁判一脸严肃地冲他说:“这位玩家,如果你再不服从规则,就判你出局。” 克拉瑞人不屑地朝地上半死不活的暗影啐了一口痰,脸上的表情却是格外畅快,嘴角都快咧到耳根。 “还九亿少女梦,我看就是白天爱做梦,你这个中看不中用的废物东西。” 克拉瑞人一边笑一边吼骂道。 陆迁看到这里就切了比赛的直播。 他原本以为齐白昱最起码会输的体面一点,而不会是像这样…不堪入目? 那已经不算得比赛了,感觉更像是单方面的虐打。 陆迁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看到齐白昱被打得这么惨,他感觉不到痛快,却也不会难过。 他出神地坐在原地片刻,然后兴致缺缺起身离开了赛场,打算到新服的其他地方转转。 他沿着走廊慢步片刻,一个高大的克拉瑞人玩家迎面而来,过道不算宽,于是陆迁侧过身子,给对方让路。 那玩家斜睨了陆迁一眼,也没说声谢谢,鼻孔朝天一副“世上只有老子最叼”嚣张的模样,就那么大摇大摆地从陆迁身边经过。 陆迁认出这是刚刚那个完虐了齐白昱的克拉瑞人。 他摸了摸鼻子,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决定不去招惹这个没有礼貌的家伙。 可他还没走出去几步远,脑子里又蹦出刚才那个机械音。 【叮!签到任务——“击败暗影大神榜前榜一『九亿少女梦』”现已完成,奖励五颗洗髓丹,一张『大力无穷卡』,请宿主再接再厉继续完成签到任务!】 紧接着一个沙哑的声音跟在机械音后一连串大笑。 〔哈哈哈哈…那是当然!我早就看那姓齐的不顺眼了,有了个这诸天无敌签到系统,我不仅会在游戏里虐杀他,还会在现实里好好给他点颜色看看!〕 陆迁脚步一顿,转身望向那个不可一世的克拉瑞人。 等等,这个声音… 霍川? 他拧起眉,努力屏蔽脑海里那肆无忌惮的大笑,敲了敲狗二,【在?出来解释一下?】 过了一会儿,狗二才小心翼翼地回道:【这个嘛…我之前也解释过了,这世界是个三无世界,所以同时有好几个系统存在也不是不可能…】 陆迁冷笑,〔先有狗血配角自救系统,后有芳心纵火犯系统,现在又来个诸天无敌签到系统…你们这些系统可真有意思,全都挤一块了〕 狗二默默缩了缩脖子,不敢吱声。 〔不过你们挑人的眼光可真不咋地啊〕 陆迁想了一下不良少年霍川那三天揭瓦四天找打的鬼德行,摇摇头,〔如果他在这个世界上真得无敌了,那么这个世界就可以直接毁灭了〕 狗二干笑了两声,下意识回道:【宿主你放心,反正系统到最后还是要回收…】 说到一半,它像是想起什么,猛地顿住话头。 陆迁挑眉,〔回收什么?〕 狗二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心虚,【没什么没什么…宿主你听错了吧哈哈哈哈…】 陆迁总觉得狗二有什么在瞒着他,可当他再次询问时,狗二却半天没回应。 陆迁磨了磨后槽牙,表情渐冷。 万众瞩目的个人赛很快就进行到了半决赛圈。 赛场上仅剩的四名玩家职业分别是桃花仙(盾奶),克拉瑞人(近战),暗影(刺客),以及斐斑(射手)。 陆迁作为本次个人赛的最大冷门黑马,一而再再而三刷新观众们对桃花仙这个鸡肋职业的认知,他现在一上场,就会获得全场最高涨的欢呼声。 半决赛依旧是随机匹配对手,不知是不是因为那所谓的“不可抗因素”,陆迁匹配到了斐斑玩家。 陆迁不知道嘲讽怪霍川在得到了“诸天无敌签到系统”是否会获得胜利,但他这一场赢得算是格外艰难。 斐斑的移速只比桃花仙差一点,但物理攻击的伤害却是桃花仙的好几倍,而且这个斐斑似乎在比赛之前做过功课,一连串的攻击下来,险些让陆迁招架不住。 不过到底还是陆迁更 第93章 反击 决赛场上,灯光绚烂,气氛高涨。 尖叫,欢呼,嘶吼。 人们攥着拳,舞着臂,扯着嗓,翘首以盼两位脱颖而出来角逐冠军的玩家。 俊俏灵动的桃花仙背着手走到赛场上。步履间带着漫不经心的慵懒与疏离。 他在场中站定,目光虚虚地打量面前沉默伫立的黑衣刺客,表情讽刺。 获得了诸天无敌签到系统又怎样,再屌的龙傲天设定也干不过校园文男主的主角光环啊。 站在他对面的黑衣刺客扔掉了他的面巾,赤裸着双足,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显然经过了一场恶战。 《幻界》中的人物外貌是根据自己本身的脸来进行调整的,很多人都会下意识遮去自己面貌上的缺点,眼前这个黑衣刺客面巾下的脸却跟现实中一模一样—— 哪怕浑身狼狈,也依旧好看得令人心悸。 鼎沸的欢呼与叫喊在两人头顶盘旋,比赛开始的哨声响起,但场中的两人都没有动。 他们站在原地,四目相对。 陆迁发觉面前这个年轻人在看到他时的一瞬间脸上流露出惊愕与躲闪,但很快就被另一种复杂的情感漫过。 陆迁不明白他在纠结什么,见他一直盯着自己沉默,索性就替他开了口,“怎么,看到是我你很惊讶?我其实也很惊讶,没想到那个陪伴了我好几年的【T】居然是你。” 他顿了顿,“我现在该怎么称呼你?唐棠?大佬?前男友?还是…嫂子?” “嫂子”这两个字眼像是细针,狠狠刺到了唐棠神经。 “陆迁!” 发出又急又短的声音以后,唐棠深深拧眉。 他猛烈地喘了口气,然后用一种很陌生的眼神看着陆迁,“我跟齐白昱之间的事很复杂,我会跟你解释的,但是…你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陆迁挑了挑眉,“解释?那有什么好解释的?我祝福你们还来不及呢。” “至于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陆迁朝他勾起唇,清浅的酒窝挂在两颊,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这可不都是拜你们所赐?” 旧情人见面,气氛有股说不出的诡异,观赛席上不明所以且兴致高涨的观众们却是坐不住了。 别人比赛就像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二话不说一顿狂捶,怎么这两人碰到一块,什么都不干,和和气气叙旧?! 他们不能容忍。 他们开始咒骂。 他们抗议,怒吼,用惊天动地的呼声冲场上的两人发泄着他们的不满的怒火。 裁判在旁边吹哨警告。 陆迁扫过情绪激动的人群,耸了耸肩,“看来咱们之间一定要打一场了,不然可不好收场。” 话落,陆迁脸上的笑意蓦地消失,他弓起身,如鬼魅般袭向唐棠。 唐棠表情复杂地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陆迁。 头顶的白炽灯热烈撒下清光,流淌过桃花仙分明的轮廓,那些缠在桃花仙身上的丝带仿佛成了冰冷的锁链,将唐棠困在原地,不得动弹。 朝着他呼啸而来的,是一头伤痕累累的野狼,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大张着獠牙要将他咬断撕碎。 唐棠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再抬头时候,脸上一片冷凝与严肃。 他迅速侧过身子噔噔后退两步,以极快的反应躲过陆迁猛烈一击,陆迁的表情很诧异,似乎在问唐棠为什么会知道他的攻击方位。 一击不得中,陆迁又补了一脚,唐棠一边抬腿格挡,一边冷冷道:“陆迁,你犯了一个很致命的错误。” 陆迁脸色有些难看,拧着眉,“你还有心思跟我聊天?看来还是我下手轻了。” 话落,又是一记凶狠肘击。 唐棠这下没躲,让陆迁结结实实砸了上去,发出一声闷哼。 看到陆迁流露出疑惑的眼神,唐棠抬了抬眉毛,“这可不是让你,我在调整状态。” 下一瞬,他整个人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扭转,一脚狠狠踹向陆迁的胸膛。 他的攻势又猛又急,陆迁下意识抬起胳膊格挡,没想到唐棠却半路变了方向,转而踢到陆迁的小腿。 陆迁避之不及,身形矮了几分,唐棠又跟着补了一脚,用力蹬向他的腰胯,陆迁整个人被踢出去好几米远。 陆迁重重砸在地上,脑袋磕到地,顿时脑中一阵嗡咛。 还没等他缓过来劲儿,原本离他几步远的唐棠忽得出现在他面前,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只见他手腕一扬,阵阵刺痛感伴随着猩红的颜色出现在陆迁的世界里。 逼真的鲜血从伤口处地方喷涌而出,溅到了唐棠与陆迁的脸上。 他们两个此时的距离挨得极近,刚刚划伤陆迁的匕首正贴着陆迁的咽喉,慢慢由上滑到下。 “陆迁,我说过,你犯了个大错误——” 匕首抵在要害处,再往前进一点,就能割断他的命脉。 “和一个刺客比拼速度与近战,这是一个很愚蠢的决定。” 冰冷的触感似毒蛇的蛇信舔舐着皮肤,让陆迁汗毛倒立,也让他大脑清醒。 望近那双曾经带着温和笑意,现在毫无波澜的黑眸,陆迁意识到了一件事。 唐棠与他之前所有的对手截然不同,暗影大神榜的榜一也不是空有其名,他厉害,危险,轻而易举就能将自己制服。 或许在原剧情里,唐棠能够成为个人赛的冠军并不全是主角光环的力量。 唐棠沉寂的眼神一瞬不瞬地紧盯陆迁,张了张嘴,“陆迁,很抱歉,我有必须要赢的理由。” “必须要赢?” 闻言,陆迁大睁着双眼凝视着唐棠那张沾了血的美人面,扯着脸皮子冷笑。 唐棠眉心微蹙,看着这样的陆迁,心底突然冒出些许不好的念头。 下一瞬,只见陆迁偏了偏头,然后猛地向前弓起腰腹——匕首的刀刃瞬间刺破陆迁皮肤,滚烫的热血从切口处喷呲四溅。 明明被捅的是陆迁,可是唐棠却像是中刀的那一个,沾血的眼睫疯狂掀动,猛地松了手。 刀身晃了两下,一下子滑出唐棠手心,失去支撑往下掉。 陆迁一手捂着伤口,一手眼疾手快抓起半空的匕首, 第94章 胜出 望着唐棠发红的眉眼,陆迁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拧眉变成了淡然。 他撩起垂落在肩头的长发,把它们全部拢到脑后,然后压低额头凑近了唐棠。 “你确实擅长近战,但你的攻击跟你本人一样,锐利有余,狠心不足——” “太秀秀气气,太优柔寡断。” “既然把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就该利索地——砍!下!去!啊!” 最后四个字,陆迁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紧咬的牙关里蹦出来。 场上的气氛一时陷入了胶着。 观众们不知这二人之间的恩怨,在他们眼里,此刻,这个暗影大神榜上的榜首,战无不胜的高玩,居然被一个鸡肋盾奶给压制,甚至反杀了。 观众们都看傻眼了,乃至于整个场上都莫名其妙安静了下来。 在这一片诡异的寂静中,陆迁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一举动会带来多大的影响,他只是在笑,紧跟着用孤狼一般的眼神盯着唐棠。 “我一直想问你几个问题。” “为什么你会和齐白昱在一起?” “为什么你不肯相信我的话?” “为什么你一定要赢?” 陆迁每问一句,那锋利的匕首就没入唐棠胸膛里一点。 “……” 而面对陆迁的疑问,唐棠能给出的反应只有张张合合的唇与一连串不成调子的气音。 或许陆迁对于问题的答案并不是很在意,他只是想要找到一个宣泄愤怒与不甘的发泄口,而唐棠就是那个正好撞到他伤口上的倒霉蛋。 随着陆迁最后一个字音落下,他攥着匕首的手倏地使了点劲儿—— 一瞬间,整个匕首全部没入唐棠的胸膛,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他的脸越来越白,眼睛却越来越红,呼吸越来越轻! 然后彻底没了动静。 “哔——!” 裁判刺耳的哨声倏地穿越赛场,直直击向陆迁的鼓膜。 场上一阵短暂的沉默,一秒…两秒… 寂静的赛场骤然爆发轰天盖地的喝彩之声,像是泄闸的洪水,呼啸着冲向赛场上的陆迁。 陆迁维持着握着匕首的姿势,后知后觉转动着眼珠子,他剧烈地鼓动着胸膛,视线不停在唐棠跟自己攥着匕首的手之间来回游移。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真得以为自己杀了唐棠,那种感觉太真实了,真实到让他有些害怕。 但随后翻涌上来的银色藤蔓让陆迁意识到,他只是在进行游戏比赛。 他这是…赢了吗? 他…战胜了剧情的力量? 陆迁转动着头颅,茫然地看着四周。 观众们在对他喝彩,在冲他欢呼,在朝他赞叹。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鸡肋软辅,居然能够反杀暗影大神榜上赫赫有名的【T】,这要是发布在《幻界》论坛上,绝对能一石激起千层浪! 可是比赛的获胜者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样欣喜若狂。 他反倒是像是上了发条的生锈机器,在裁判的指挥下一点一点挪动着身体。 直到唐棠被送下场,主持人宣布胜利者花落谁家之时,陆迁仍旧维持着那副呆滞的状态。 周遭此起彼伏的欢呼与喝彩似乎离他很远很远,他的世界安静得只剩下自己的呼吸与心跳。 主持人将桂冠与奖品捧到陆迁面前,声情并茂地对他送上恭贺之语,还很诚恳地邀请他到最新研究室里参观。 被鲜花与掌声围起来的陆迁脸上没有多少喜色,那金光闪闪的桂冠他更是看都不看一眼。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天鹅绒托盘里那枚熠熠生辉的藤蔓胸针。 过了片刻,陆迁面无表情的脸忽得露出一个笑。 他对殷切的主持人淡然道:“研究室就算了,我现在不想踏入任何一个实验机构。” 他接过托盘,将胸针放在眼前,细细打量—— 不管起始如何,过程如何,结果如何。 就像是这次比赛一样。 赢到最后的人只会是他。 精彩的个人赛就此落幕,陆迁正准备离开,却被虎视眈眈的楚檬给拦住了。 面对楚檬的不断追问,陆迁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他自己已经深陷局中无法脱身了,但不想把楚檬这个干净又阳光的孩子拉进这个肮脏的泥潭。 他拍着楚檬的肩,笑着说:“我知道你担心我,想帮我,可只要你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过好每一天,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楚檬红着眼,“陆哥,我…” 陆迁看着他的眼睛,笑容一如往日般灿烂,“放心,我可是你陆哥,我能解决好的,可以相信我一次吗?” 楚檬定定与陆迁对视片刻,嘴唇翕动,像是想说什么,但又什么都没说。 半晌,他像是下定决心般叹了口气,眸光炽盛地盯着陆迁,“陆哥我相信你,但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好好得,什么时候觉得累了就来我家,我会一直在那里等你。” 陆迁弹了下他的脑门,“说什么丧气话,我肯定会活得比谁都好!” 话落,他视线落到紧跟在楚檬身边的离卿身上。 陆迁收敛起嘴角的笑,眼神陡然锐利起来,“别忘了你向我承诺过的东西,一定要照顾好楚檬。” 离卿郑重地点了好几下头,“不用你说,我会对檬檬好一辈子的。” 陆迁冷冷看他,“希望如此。” “那就下次再见吧”,陆迁收敛眉心戾气,双手插兜,轻轻撞了下楚檬的胳膊,语气轻快地说:“到时候陆哥请你吃你最爱的臭豆腐,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楚檬瘪起嘴,眼巴巴看着陆迁,“陆哥,你老是说我傻,那你一定不要别骗我这个傻子啊。” “不会。” 陆迁的声音铿锵有力,浅淡灯光下孑然而立的他仿佛死亡沙原上突然盛放的火红玫瑰。 话落,他越过楚檬,朝着大门方向匆匆离开。 楚檬愣怔地望着陆迁渐行渐远的身影,直到他彻底消失在自己视线中,才闷闷不乐地收回目光。 他吸了吸鼻子,看向贴在他胳膊上的离卿,嗓子有点哑:“离卿,你觉得陆哥他行吗?” 离卿撇撇嘴,不满地说:“他不都向你保证能处理好他那堆破事了吗?哎呀檬檬!你 第95章 巧遇 谢绝记者的采访,陆迁从另一侧的员工通道离开《幻界》本部。 他一边走,一边给苏瑶打电话。 “喂,东西我已经拿到了,直接送我去手机店吧,我想自己挑手机。” 电话那头的苏瑶答应得很爽快,还提出带陆迁四处逛逛的提议,但被陆迁拒绝了。 准备挂断电话前,陆迁听到苏瑶那边陡然炸开的嘈杂人声,以及那一连串震耳欲聋的巨响,下意识微拧眉心,“你那边什么情况?” 苏瑶语速飞快,声音带着点喘,但是语气依旧如平常那般漫不经心,“我能有什么事?就是被人追尾了,我尽量在二十分钟内赶过来,你在公司门口不要乱跑哦,乖乖等我过来。” 她说完这句就结束了通话。 陆迁看着黑掉了的手机屏幕,眼底情绪莫名,他把手机跟胸针一起放进衣服口袋,然后放慢脚下的步子。 陆迁边走,边思忖着唐棠在输给他时的异样表现。 当冲动的情绪渐渐冷下,在对决赛进行复盘时,唐棠的举动给他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可能观众们看不出来,但直面对上唐棠,这个带了自己好几年的大佬,陆迁却是知道他的实力有多强—— 他那一击,唐棠明明可以轻轻而易举躲过去的。 但是唐棠没有。 仿佛就像是故意输给他的一样。 员工通道很长,冷冷清清,一路走来没见有一个人经过。 即将到达拐角时,陆迁收回发散的思绪,迟疑地顿住脚步。 因为他在不远处看到了个意料之外的存在。 刚刚被霍川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齐白昱正背靠着墙,嘴里衔的烟似乎刚点上不久,他似乎在等人,又像是在发呆。 从烟头缭绕腾跃的白雾逐渐模糊了那张平静又漠然的脸。带着火星的烟灰窸窸窣窣落在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可他就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似的,低着头,一直盯着自己的脚尖,连眉毛都没有抬一下。 多日未见,陆迁惊觉齐白昱与他记忆中的模样大相径庭。 如果不是那张一模一样的脸,他很难相信这个看上去对世间万物都满不在乎的年轻人,会是曾经那个眉宇飞扬奔跑在阳光下的少年。 陆迁觉得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他应该扭头就走,或者冲过去给齐白昱两拳。 但不管陆迁在这两个选择中选择了哪一个,还没等他付诸行动,随后出现的匆匆身影叫他生生止住抬起的脚。 是唐棠。 陆迁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在短短一瞬间,他放弃了那两个选择,然后默不作声地退回原地,静静注视着不远处那两人。 唐棠是从另一条通道过来的,手里还拎着塑料袋,他停到齐白昱面前,从袋子里取出一瓶水递给齐白昱。 “喝点水”,他顿了顿,视线在齐白昱的发旋上短暂停留了一瞬,眸底神色不明,“现在缓过来了吗?” “霍川的身上有股我讨厌的气息,我大概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了。” 齐白昱答非所问地回道。 唐棠没有纠结他话里的内容,把水又往齐白昱那边递了递,示意他拿上。 但齐白昱没接,甚至连眼皮子抬也不抬,轻描淡写又问了一句,“你的决赛怎么样了?” 唐棠收回手,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输了,抱歉,没有把那个胸针拿回来。” 齐白昱用鼻腔发出短促的一声“嗯”,看样子像是对比赛的结果并不在意。 唐棠有些奇怪,“没有胸针的话,你没关系吗?” 齐白昱耸了耸肩,“没有就没有了,毕竟你已经输了,总不能再把胸针从别人手里抢过来。” 闻言,唐棠犹豫了下,“其实…我在决赛里遇到陆迁了。” “陆迁”这两个字像是开启了齐白昱身体里的某种开关。 他猛地抬起脸,迅速呼了两口气,灰败的脸终于有了两分生动的颜色,“陆迁?你确定没认错?!” 唐棠神色如常,顿了一下才说:“我也是才知道我带了两年半的那个人是他…没想到他居然会参加这场比赛。” 齐白昱神色几番变换,疑惑,诧异,还有…短暂闪跃的一丝欢喜。 但那升起的所有的情绪很快就被某种力量给压了下去。 齐白昱的表情很快恢复正常,抬眸看着唐棠的眼睛,将信将疑地问:“所以…你真得输给了陆迁?” 唐棠不躲不闪,“没错,我真得输给他了。” 齐白昱陡然锐利的视线扫过唐棠脸上的每一处,试图找出一丝说谎的痕迹。 片刻后,他收回目光,嘟囔着说了一句“真虚伪。” 唐棠当做没听见,拧开瓶盖抿了一口水,然后才说:“陆迁既然还能好好地玩游戏,或许情况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他在赛场上问了我几个问题,我认真思考了一下,也许该好好跟他道个歉。” 他说着又补了一句,“你跟我。” 他刻意咬重了这三个字。 话音未落,齐白昱似乎被刺激到了。 他把嘴里吸了一半的烟掐了随手扔进垃圾桶,猛地上前抓住唐棠的衣领,恶狠狠瞪他,“我又没做错什么,我为什么要道歉?!你对我们一无所知,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那些道貌岸然的空话?” “疯子,松手。” 唐棠平静地与其对视。 齐白昱咬紧牙,眼眸似染了血,“我妈不可能骗我的,她说过,只有这样我们两个才都能活下来!” 唐棠笑了一下,“我确实不懂你们这群实验体,也不懂你口口声声所说的‘螳螂程序’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他双手抱臂,斜倚着墙壁,目光在齐白昱惨淡的眉眼与殷红的唇之间流连。 “你说过的话我记得,但我有眼睛,有耳朵,我也相信我所看到的,我所听到的。” 他伸手轻点着齐白昱的心口,“陆迁似乎过得要比咱们两个想象得要更好,但…他看上去好像并不开心,即便这样,你也要坚持下去吗?” 齐白昱汹涌的怒气一滞,表情空白起来,缓慢掀动着眼睫,似乎想说什么,但又什么都没说。 “看你的模样…是要坚持下去咯? 第96章 求助 被两人议论的正主就站在不远处,意外地看了一出“好戏”。 因为距离原因,那两个人的对话陆迁并没有听清多少,只能隐隐捕捉几个“道歉”“程序”“坚持”等字眼。 但从两人的表情来看,这并不是一次愉快的谈话。 其实得知在两人如剧情里所说的那般走到一起的时候,陆迁有几个瞬间想起过曾经出现在他脑海里的,那两人相处的简单场景。 齐白昱会冲唐棠耳鬓厮磨地撒娇,吵架了,受伤了,难过了,会耷拉着眼冲对方说:“原谅我就不疼啦!” 唐棠会对齐白昱温温软软地笑,靠着他的肩说想吃清甜的柠檬糖跟橘子,想看精彩的烟火秀。 但通过刚刚两人的一番互动,那些出现在他记忆里的这些场景好像都不成立。 陆迁心底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远远看着蜷缩起来的齐白昱,陆迁的目光从看到“继兄”与“前男友的现男友”的愤懑,渐渐变成了一种无法言说的失望。 如果齐白昱还像几月前那样健康,冷漠,不近人情,他或许会冲上去跟齐白昱好好打一架——至少要揍到让自己出够气的程度。 但现在的齐白昱就像个用透明胶带粘起来的碎瓶子,里面盛满了水,不知会在哪一刻就会噼里哗啦碎一地,然后把周围都弄得湿答答。 陆迁没有打破烂瓶子的爱好,于是他放弃了第一个选择,磕了磕鞋跟,悄无声息地折返回去。 不远处的齐白昱似有所感般抬起头。 可他看到的只有空空荡荡的通道,漆黑又没有尽头,似乎像是怪物大张的巨嘴,要吞噬每一个踏足此处的生命。 陆迁沿着原路返回到大厅时,那里还围着一群记者。他们像是在嗅到了香味的苍蝇,不停地向《幻界》主办方噼里啪啦询问各种问题,但其中大多数还是关于此次的测试时所使用的精神对接腕表的性能与推广力度。 《幻界》在游戏市场上巨头身份决定了这款腕表的上市,将会引起一场巨大的风波,甚至很有可能再掀起一次虚拟世界的革命。 不过面对这些刁钻的问题,《幻界》主办方的回答都是模棱两可,总结下来就是一句话—— 他们等到合适的时机会将新装备投放到市场上,但那个时机不会是现在。 陆迁在角落里一直等到那群记者散得差不多了,才从本部里出来。 许是在光线暗淡的地方待久了,突然暴露在阳光之下,陆迁的眼前短暂性出现无数色彩斑斓的光晕。 下一瞬,震耳轰隆的声响从左边传来,他下意识往声源处看去。 陆迁眯起眼,看着那辆绕过绿化带,呼啸朝自己驶来的火红色摩托车,从减速上一跃而起,然后稳稳地落下,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停在了陆迁面前。 陆迁面无表情地拍了拍衣服上被溅到的灰尘。 骑车上的女人单腿点地摘下头盔,露出那张带笑的脸,“看来你有好好听我话,没有乱跑。” 陆迁的视线从那辆惹眼的摩托车上掠过,停在苏瑶那被擦伤的半边脸,抬了抬眉毛,“怎么换了身行头?” 苏瑶撩起鬓角的碎发,将其全部拢于头顶。 她微侧低着头,从陆迁的角度看去,这个看上去应该去插花泡茶的温婉女人,此时因左颊带着血痕的伤,竟无端显得危险又侵略感十足。 她漫不经心地活动着手腕,“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想换个风格咯。” 陆迁收回打量的目光,没有再追问下去。 他接过苏瑶抛过来的头盔,长腿一迈坐到摩托车后座。 “坐稳了!” 苏瑶话音未落,猛地拧动油门,车子后轮与地面轰隆摩擦,然后载着两人驶入暖调的浅橘夕阳里。 陆迁让苏瑶把自己送到了市中心最大的电子商场,商场总共有四层,专卖手机的在第二层。 苏瑶像是吃死了陆迁不会有什么小动作,带着他上到二楼后就调转脚步往休息区走,一边走一边朝陆迁打手势,“你看中哪款就买哪款,结账刷我的卡就行。” 背对着苏瑶的陆迁微微挑眉。 有些人或是掌握了一定的力量,或是一时占据优势地位,就会下意识觉得凌驾于他人之上,认为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然后堂而皇之地懈怠。 而这类傲慢的人永远不会知道,被他们压迫,剥夺,控制的下层,为了挣脱束缚,会用尽什么招数。 陆迁勾起唇角,加快脚步与滔滔不绝介绍产品的美女导购并排而行,走到拐角处时,他突然伸出胳膊拦住了导购。 “这位先生,请问你有什么问题?”美女导购挂着甜美笑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陆迁。 陆迁从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一张纯黑色的金属卡片,递到导购面前。 导购脸上笑容一凝,诧异地看向陆迁,“您是…” 陆迁冲她点了点头。 导购朝旁边挪了一步,手指在随身携带的腕表上按了几下,原本平整的墙壁发出齿轮转动的咔哒声,然后向内陷去,露出一扇一人多高的门。 导购朝陆迁躬了躬身,语气恭敬,“你这边请。” 陆迁瞥了一眼休息区的方向,然后抬脚迈向那扇门。 门内光线黯淡,且连接着一条冗长且曲折的通道,陆迁走了五六分钟才走到头。 他停下步子,目光从尽头那黑漆漆的防爆门扫到那块掉了漆的匾额,上书“国安三处”。 “藏得有够深的啊…” 陆迁一边嘟囔,一边推开沉重的大门。 里面空间很大,他一眼就看到正中央那正在轰鸣运作的三台机器,它们通体幽绿,造型古怪,时不时传来令人牙酸的闷响,像是从中世纪神话中走出来的可怖怪兽。 “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踏足这个地方。” 一道含笑的嗓音将陆迁发散的思绪扯回现实。 陆迁顺势转头,看到了他阔别已久的新朋友。 冷炀穿着洗得发白的夹克衫与工装裤,半长的头发拢到脑后扎了个揪,下巴遍布淡青色的胡茬,看上去有些憔悴。 陆迁双手插兜,有些嫌弃地 第97章 身份 发现冷炀另一层身份的那天晚上,悬在空中的月儿出奇得亮。 陆迁的病房离冷炀的病房不远,也就是几步路的事,今晚上值班医生似乎有事不在,整个楼道里空空荡荡,沉寂得让人窒息。 声控灯好像坏了,陆迁摸着黑一边往厕所走,一边心里想着事。 在经过冷炀的病房时,就像任何经过带有房间的走廊的人会下意识往窗户望一样,他透过门上的小窗户往里看了一眼。 可就是这一眼,彻底颠覆了他对冷炀的印象。 这个白日里只会坐在花坛边看看书,晒晒太阳,偶尔也会冒出几句奇奇怪怪的话的年轻人,此刻站在那大开的窗口,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他身上的精神病服被灌进来的冷风吹得衣摆鼓动,仿若暗夜里无冢游荡的孤魂野鬼。 冷炀的的膝盖压在另一个精神病人的身上,他一边用手撕扯着那病人的脸,一边自言自语地念叨着什么。 陆迁不知道冷炀是怎么把那个倒霉蛋弄进自己房间的,但很明显能看出对方并不是自愿。 那病人头上戴着一个古怪的金属仪器,在冷炀的桎梏下死命挣扎,大张着的嘴开开合合,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那些泛黄的绷带随着冷炀粗暴的动作稀稀拉拉脱落下来,露出下面肿胀且布满诡异花纹的脸。 那圆瞪着的双眼,扭曲的五官搭配着诡谲的暗红纹络,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直勾勾对着陆迁的方向。 陆迁没料到事情会发生成这样,他冷不丁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 门口的动静惊动了冷炀。 冷炀一个手刀把病人劈晕,大步朝着门口走来。 有那么一瞬间,陆迁嗅到了空气中翻腾的杀气和硝烟。 脊背莫名发起寒,陆迁收回目光,慌不择路地跑开。 不知道是地板太滑,还是因为太惊讶,陆迁还没跑出去几步,整个人就被一股大力按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卡在他脖子上的力度大的几乎要将他的脊椎捏碎,陆迁忍不住痛呼出声。 下一瞬,钳制着陆迁后颈的力道蓦地消失了。 与此同时响起来的,是冷炀清冽的嗓音。 “怎么是你?” 陆迁扭过头,正对上冷炀看过来的眼神。 盘旋在冷炀眉宇间的凶煞戾气倏尔退回皮肤之下,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他又恢复往日那和蔼温润的模样。 陆迁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到病房的,他就像吓傻了一样,甚至来不及对这诡异的一切发问,就稀里糊涂被冷炀送回了房间。 就在那之后,还不等陆迁去查,冷炀就跑到他跟前自爆了身份。 冷炀表面上是冷家的大少爷,背地里却是军情三处实验科的科长,为数不多的爱好就是研究一切超自然现象。 什么被绿的苦情男,什么精神错乱的可怜蛋,这些都是他为了进这所名为“耶莱拉”的精神病院所放的烟雾弹。 其实冷炀一早就知道唐馨绘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所以才会答应唐家联姻的请求答应得那么爽快。 他在婚礼举办前就黑了唐馨绘的所有电子设备,将那些不堪入目的影像资料提前准备好,等到婚礼进行时曝光给所有人, 这样一来,他不仅不用真正娶了唐馨绘,还能顺理成章成为人们口中的“神经病”。 至于冷炀为什么要布这么大一个局,然后费尽心思进入这间精神病院… 归根结底是他在调查一桩惨案。 一般来说说如果发生命案应该交由警察处理,但这件案子不同。 案发时间在十一年前,案发地在一座很偏僻的山里,据说那里曾是一个贩卖人口的窝点。 当时的死亡人数将近一百人,而所有死者都属于同一种死因—— 他们是被什么东西从中间活活撕开的。 这绝对不是人类能够做到的程度。 于是当年这件案子一出,就立马交到了军情三处的手里。 他们孜孜不倦追查了这么多年,随着调查的深入,这件百人命案背后的东西越来越令人匪夷所思—— 他们的身边或许存在着非人类的生物! 而且最近有不少市民无缘无故失去意识,变成了植物人。 三处的调查人员认为两者有什么关系, 而他们最新查到的线索,一个指向这间精神病院,一个指向…… 陆氏集团。 起初陆迁并不相信冷炀的话,毕竟陆氏集团可是他那渣爹一步一个脚印创办起来的,他那渣爹再怎么爱钱,也不可能去违背人伦干什么特殊实验。 直到冷炀给陆迁看了一组照片。 照片里是一个实验室,有几个身穿白大褂的人正围着实验台,而那台上正放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东西,似乎还在蠕动。 而那实验室的模样,与陆迁在他父亲批准建立的文件里实验室长得一模一样。 随后为了让陆迁更相信自己,冷炀甚至还特意带陆迁去看了他最新的“研究成果”。 是那晚被冷炀抓起来的精神病人。 病人已经死了,整个人呈一种诡异的弯曲姿态,被冷炀塞在了床下面。 冷炀指着病人布满暗红纹络的脸,叽叽喳喳跟陆迁说: “你别看它长得像人类,但其实它们都是怪物。 我已经观察很久了,他们不需要进食,害怕阳光,极度嗜甜,似乎是靠糖分来维持所有的生理机能…” 再然后,冷炀又带着陆迁去处理掉了那具“尸体”。 他们是在半夜出发,绕过了巡逻的值班医生,最后到了病院的最角落。 那里荒无人烟,满地都是医疗垃圾,夜色惨淡,冷炀把“尸体”随意扔在地上,然后放了一把火。 陆迁就站在他身后,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团逐渐烧起来的火。 燃烧着的“尸体”不仅没有发出耀眼的火光,反而越烧越暗,像是黑夜在蒸发,而且并没有发出烧焦的味道,反而带着浓郁的果木清香。 明明这里除了他们两个,没有其他的人,可是陆迁却清晰地听到脑海里传来一阵又一阵,绝望的呼喊与悲鸣。 陆迁也是头一次发现,原来燃烧的东西能够发出这样 第98章 请求 冷炀拨开额前碎发,支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陆迁,“你来这里是想通了吗?” 陆迁表情淡淡地摇头,“我还是那句话,我对加入你们没有任何兴趣。” 冷炀“嘁”了一声,从旁边的纸箱里拿出一瓶酒,一边开瓶盖一边絮叨:“你怎么跟你二叔一个死德行,加入我们能够为国家做贡献,好多人想来都来不了呢!” 陆迁眯起眼,“我就知道你目的不纯,你嘴上说着要我加入,实际上还是想要拉拢我二叔入伙吧?” 冷炀开瓶子的的动作一顿,紧接着又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打哈哈道:“你小子可别胡说。” “行了,我找你来不是叙旧的我时间有限,长话短说”,陆迁正了正神色,“陆氏集团易主的事你知道的吧?” 冷炀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知道,新任ceo是个叫苏瑶的女人,她自己名下也有一个生物集团,规模不算很大。” 陆迁凉津津地看着冷炀,“去好好查查她。” 冷炀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兴味地眯起眼,“你该不会因为没有继承陆氏集团而对她怀恨在心吧?” “你看我像是那种人吗?” 冷炀摇摇头,声音诚恳,“我觉得你现在像是无欲无求的菩萨,我在你眼里看不到欲望。” 陆迁抬了抬眉毛,“是吗?” 他顿了一下,自嘲地勾起唇,“可能是经历的多了,就看开了。” “你才多大啊,有二十没,装的这么老成,小屁孩。”冷炀笑着撞了下他的胳膊。 陆迁恍惚地看着冷炀。 是啊,他还没二十,还是别人口中的“小屁孩”,还没读过大学,还没轰轰烈烈谈过一场恋爱。 陆迁自嘲一笑,没有接冷炀的话,拿出兜里那枚在比赛上赢得的胸针递给冷炀,转移话题道:“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冷炀带着笑的脸在看到胸针的一瞬间凝滞住了。 那两条粗眉毛像是拧在一起的毛毛虫,看上去有些滑稽,但他的语气不似往常轻松,甚至带了些迫不及待,“你从哪儿弄到这个东西的?!” “这你就别管了,你能帮我查一下它吗?” 冷炀一连说了三声“当然”,脸上的表情兴奋过了头,有些发红。 陆迁想到了还在休息区的苏瑶,话锋一转,“但这东西不能给你。” 冷炀看上去毫不在乎,“没事没事,我拿去扫描一下就可以了。” 陆迁这才把胸针给他。 看着冷炀兴致冲冲的身影,陆迁单手撑着下巴,嘴角轻轻翘起,“你知道怎么联系我二叔吧?” 冷炀操纵机器的动作微不可见一滞。 他背对着陆迁,所以陆迁看不清楚他是什么表情,只能听到他漫不经心的嗓音,“陆随那个人神出鬼没,我怎么可能知道如何联系他?” “真的吗?”陆迁刻意拉长了腔调,“是谁拿着我二叔的照片时不时看两眼,还在午睡时喊他的名字?” 冷炀表情一凝。 陆迁换了个姿势,扬了扬眉毛,继续说:“啊…对了,我上次在你跟唐馨绘的婚礼上好像见到了他,他看上去很生气的样子——” “别说了!”冷炀猛地打断陆迁。 他胸膛剧烈起伏几下,天生发红的眼尾斜睨向陆迁,“说吧,你想要干什么?” 陆迁两颊酒窝渐深,笑得一脸得逞,“很简单,你只需要帮我几个小忙…” 商场的休息区里,苏瑶以手撑脸,长睫低垂。 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她撩起眼皮,语气有些嗔怪,“怎么买个手机这么久?” 陆迁处变不惊,“就允许你们女人买衣服挑挑选选,不允许我买手机仔细斟酌吗?我对手机性能很挑的。” 苏瑶妥协般站起身,“买好了就走吧。” 回到别墅后,陆迁把比赛赢得的那枚胸针给了苏瑶。 苏瑶拿到那枚胸针后,像是被什么古怪的东西附了身,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兴奋。 她没跟陆迁多说一句话,就像一阵风,迫不及待地刮向二楼。 听到房间上锁的声音,陆迁收回视线,不紧不慢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坐回书桌前,拉开最里层的抽屉。 陆迁是个很念旧的人,这个抽屉承载着他的很多回忆。 有妈妈亲手给他织的第一条条小围巾,有幼儿园第一次得到的小红花,有第一次换的乳牙。 也有来自他“哥哥”的打火机。 还有齐白昱送给他的第一件礼物。 更有唐棠跟他分手时扔掉的最后一颗柠檬糖纸。 陆迁的视线短暂在那些东西上面停留了一瞬,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伸手去拿那枚在密室逃脱获得的胸针。 仔细一看,他在《幻界》内测时获得的胸针跟这枚长得一模一样,只不过眼前这枚颜色更深。 那顶端的黑曜石像是深不见底的漩涡,盯得时间长了,似乎灵魂都会被它吸进去。 他想了想,把从离卿那里得来的胸针跟这枚胸针放在一起。 就在那一瞬间,它们同时发出一阵的蓝光,并不刺眼,反而如水般温和,那光就像粲然的烟花在眼前轰得炸开,而后又蓦地消失不见。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陆迁还是被被惊到了。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那两枚胸针,脑子里闪过很多想法,但最后定格在离卿的那句话上。 “只要把它扎进你的皮肤里,你就会明白所有的事。” 半晌,陆迁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心般,拿起属于离卿的那枚胸针,将锋利的针头扎进了手背里。 陆迁忽得觉得四周天旋地转起来。 他所处的房间逐渐坍塌,扭曲,呜呜的风声从四面八方吹来,还夹杂着数不清的熟悉低鸣。 他想逃离,但身体像是被厚厚的胶水黏在原地,他迷茫地四下看去,发现所处的地方变得坑坑洼洼起来,到处都是黑洞,似乎一脚踏错就会万劫不复。 就在这一片破碎中,无数银色藤蔓腾空而起,呼啸着冲他奔来。 陆迁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藤蔓把他缠绕起来,团成一个球,然后扭曲着送向其中一个黑洞。 “25 第99章 男孩 那人见陆迁不说话,疑惑地皱起眉。 【难道语言系统失灵了?】 他直起身,朝离他最近的那个人打了个手势。 片刻后,那个人也跟着走到笼子前。 他们相对而立,保持沉默。 从他们变换的表情来看,陆迁猜测他们是在交流,但陆迁不知道他们都说了什么。 那两个人聊完便离开了,不多时,陆迁连人带笼子被搬上了小推车,车轮骨碌碌向前滚动着,不知要把他送往哪里。 陆迁挺了没一会儿就困了,眼皮很重,但浑身酸痛无比,一闭眼就会被疼醒,所以这一路他就是处在那种半睡半醒的状态。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耳边的晃动停止了,他被人掐着胳膊拎起来,然后“咚”得甩了出去。 他似乎被关进了什么地方,皮肤接触到的空气很冷,很潮湿,立马就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但陆迁也只是翻了个身,搓了搓被撞疼的胳膊,然后把腿蜷缩起来抱在怀里。 他太困了,还来不及仔细看看这个新地方,就合上了眼。 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 陆迁被舔醒的。 眼皮子湿哒哒得,很不舒服,但趴伏在他身上的“东西”似乎并不觉得这种行为有什么不妥,甚至乐此不疲地从眼皮舔到了下巴,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陆迁忍无可忍,维持着闭眼的状态,撑起胳膊想要把压在他身上的“东西”推开—— 没推动。 陆迁猛地睁开眼,刚要脱出口的骂声卡在了喉咙里。 压在他身上的是个看上去不足五岁的小家伙,眼尾微微下垂,瞳仁漆黑,干净得一眼就能望到底。 每个人活在这个世上,每天都要遇到很多人,经历很多事。 随着时间的流逝,记忆中的人或事会渐渐褪色,但是有那么一两个瞬间会刻在记忆的最深处,即便会变得模糊,但是等到再一次想起的时候,还是会格外清晰。 所以当陆迁看到这张脸时,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是小时候的齐白昱。 小男孩看到陆迁睁开眼时表情变得很兴奋,他从陆迁身上跳了下来,嘴巴张张合合,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你…醒…啦?” 他像是很久都没有说过话一样,声音干涩又嘶哑。 陆迁呆呆愣愣地看着他,下意识问了一句,“…齐白昱?” 小男孩歪了歪头,“那…是…谁?” 陆迁盯着小齐白昱的脸恍惚了一下。 其实仔细看看,这个孩子跟小时候的齐白昱长得也不是很像,但他总给陆迁一种他是齐白昱的错觉。 也是他魔怔了,这里应该是离卿的记忆,怎么可能有齐白昱的存在。 过了一会儿,他回过神,问小男孩,“你不是齐白昱吗?” 小男孩小幅度地摇摇头,他伸出细细瘦瘦的胳膊指了指陆迁,又指了指自己,“你…168,我…250。” 陆迁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想说的是什么,试探性地问:“你是指,你叫250?” 小男孩高兴地点点头。 他像是看到新奇的东西一样,四肢并用爬到陆迁面前,把鼻子凑近陆迁,左闻闻右闻闻,一边闻一边晃脑袋。 陆迁被他弄得有些不自在,向后一仰,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小男孩皱巴着脸,眼神里流露出不满,似乎不理解陆迁为什么要躲开他的靠近。 陆迁尽量使自己忽视这个与齐白昱有几分像的委屈的脸,往旁边挪了一点,开始打量他现在所处的地方。 这里很空,目之所及皆是银色金属,从天花板到墙壁,再到脚下踩着的地面—— 他只是从一个笼子被换到了另一个笼子。 看着平整到没有一个螺丝与拼接痕迹的金属墙壁,陆迁莫名升起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或许是陆迁皱眉皱得时间太长,刚刚还在委屈的小男孩这会儿已经收敛起了所有不满,蹲在距离陆迁不远不近的地方,抿着唇,一言不发地望着他。 陆迁本来是不想搭理他的,他现在只想找办法离开这里。 但是他的身体瘦得皮包骨,连推动一个小孩子的力气都没有。除了身上这身印有168编号的衣服,他也没有任何工具来帮助自己离开这里。 于是陆迁只好靠着墙壁发呆。 小男孩的视线很有存在感,陆迁想忽视也难。 半晌,他转过头,见小男孩依旧直勾勾盯着自己,便开口问了一句,“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小男孩摇摇头。 陆迁有些失望,但他也不指望能从这个小男孩身上打听到什么来,于是换了个问题,“那你刚刚为什么要舔我?” 小男孩似乎因为陆迁终于愿意搭理他而感到兴奋,他不再是四肢着地,而是把手高举过头顶,然后在原地转了一圈。 这样的他让陆迁莫名联想起那种得到了表扬的小狗,然后卖力又笨拙地向主人表达它的愉悦。 转完圈,陆迁听到小男孩用轻快的语气说:“香…糖…想吃…” 陆迁有些惊讶,“你居然还知道糖?” 小男孩用力地点点头,他的衣服跟陆迁身上穿的衣服不太一样,并不是连体的,还有口袋。 陆迁就看着他的手从口袋里来回摸,然后掏出来两颗简易包装的黄色糖果,递到自己面前。 陆迁愣怔地看着静静躺在小男孩手心的两颗糖,犹豫了下,“你要给我吃吗?” 小男孩脸上挂着笑,把手又往前伸了些些,“糖…好吃…” 陆迁迟疑地接过其中一颗,然后在小男孩发亮的眼神中拆开了包装,将糖果塞进了嘴里。 糖很甜,甜得有些发齁,劣质香精的味道充斥在口腔里,一阵一阵冲击他的大脑。 这是陆迁吃过的最难吃的糖,但是小男孩却像是对待珍宝一样,捡起陆迁扔在地上的包装纸,一边舔一边将剩下的那一颗重新放回去。 舔完,他鼓了鼓脸颊,冲陆迁说:“不够…我再…给你…” 陆迁艰难地把糖液混合着口水咽进肚,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不用了,你吃吧。” 小男孩有些失望,但很快他就又打起了精神。 他 第100章 替代 陆迁醒来时,小男孩已经不在了,而他原本待着的地方放着一颗糖。 陆迁出神地盯着那颗糖半晌。 对于这颗劣质糖果,陆迁不想吃,也不想扔,于是他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他把自己左脚的鞋子脱了下来,把这颗糖扔了进去,放在了这座牢笼的最角落。 在那之后不久,有人进入了这间牢笼。 陆迁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进来的,但回过神后,他就被七八个人抬着来到了实验台。 无影灯的光打在他脸上,刺得他睁不开眼。但他的四肢都被禁锢,甚至连转动脑袋这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了,犹如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这样的环境尤其让人不安,更别提那四周围满的白大褂,看着他们手里拿着的工具,陆迁心底打起鼓来。 他的脑海里再次蹦出声音。 【你能听到我们说话吗?】 陆迁慌忙点点头,大张着嘴语速飞快,身体不停发抖,生怕这群人对他做出什么,“我能!我能!” 为首的白大褂抬手的动作一顿,扭头看向身旁的人,【他这是在害怕?】 被询问的人点点头,【我认为是的,看来这次的情绪移植实验很成功】 得到满意的答案,为首的白大褂看上去非常高兴。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可以进行“制造人类”的下一阶段—— 让他产生“爱”的情绪】 周围的人一呼百应。 陆迁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突然变得那么激动。 他们的行为在陆迁眼里像是消了音,除了一开始的询问,他就再也听不到任何说话的声音。 但从这些人的表情来看,他们似乎在为什么庆祝。 这种诡异的沉默让陆迁越来越不安。 他的脑海里不合时宜地蹦出曾经看过的那些实验体的资料,然后开始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 或许他会被锋利的刀子肢解,他的四肢被不同的人拿在手里端详,又或许会被插上各种管子,然后往身体里注入花花绿绿的液体—— 总归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些可怕的想法仿佛成了悬在他头顶的一把剑,不知何时就会狠狠砸落下来,砍断他的头颅。 它们在陆迁的脑子里一直盘旋游荡,维持到他被搬下实验台,装进笼子里。 直到陆迁被机器人抬出去时,他的大脑还是维持在一个宕机的状态。 但没有经历那些发生在其他实验体身上的事,却又让陆迁默默松了一口气。 车轮滚动的方向不再是空无一物的金属房屋,而是这偌大实验室的另一端。 那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容器,容器里装着数不清的“人”,男的,女的,老的,小的,美的,丑的。 有的没有胳膊,有的没有腿,他们通通被泡在浅绿色的液体里,像是一条叠着一条的沙丁鱼,时不时翻动一下身体。 从看到那些容器起,陆迁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上面,表情里带着说不出的震惊和迷茫。 圆头圆脑的机器人把陆迁送到一个白大褂旁边就停下了,白大褂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然后挥挥手,机器人便一溜烟跑开了。 这里瞬间只剩下了陆迁跟白大褂。 白大褂忙完手头的工作,俯下身,抬脚踢了踢笼子,【喂,会说话吗?】 傲慢又清冷的声音在陆迁脑海中响起。 陆迁慢吞吞抬起头。 对上白大褂那双冷冰冰的蓝色眼瞳,陆迁莫名想到了那个在漫天火光里一边抽烟,一边说自己杀了人的少年。 他的眼睛很缓慢地眨动着,张了张嘴,“我…是人类吗?” 白大褂似乎没料到陆迁会问这个问题,他似乎觉得很不可思议,手握成拳放在嘴边低声笑了一会儿,这才漫不经心回答: 【你处理信息的程序是出问题了吗?你还没有喜怒哀乐的情绪,怎么可能是人类那种复杂的生物】 白大褂轻蔑又随意的语气让陆迁皱起眉。 “真的吗?” 陆迁歪了歪头,他看看自己有些畸形的四肢,又看看被泡在容器里的“沙丁鱼”们,接着问:“那我跟他们一样吗?” 白大褂双手抱臂,以一个闲聊的姿势面对陆迁。 【也不太一样,那些都是没有自我意识的残次品,而你从“母体”里诞生的,一出世就有精神与意识,这一点你已经远远超过许多实验体了】 陆迁浑身一震,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小腹。 那里一点动静都没有,甚至向内凹陷。 他又忘了自己并不在现实里。 白大褂并没有把陆迁的愣怔与异常放在心上。 或许是好不容易遇到个倾诉的对象,又或许是他觉得陆迁不会到处乱说,他的嘴不停张张合合,开始向外吐露肚子里的苦水,一句跟着一句抱怨: 【如果再多几个像你一样的存在就好了,这样我们的研究就会顺利很多】 【我真是不明白他们是怎么看得,01那么完美的实验体,就那么给她跑了,要知道整个基地可就只有那一个“母体”】 【不过也要怪那个疯女人,明明是她先提出要植入“螳螂程序”的,却又看不住人。现在人跑了,还非要搞什么替代品!那种垃圾,残次品,渣滓,怎么可能撑得起整个实验!】 【要我说,还不如直接把所有的人类都抓起来,研究一个杀一个,然后再复制出一模一样,但是更听话,更方便奴役的存在,这样比偷偷摸摸进行更省时又省力】 白大褂抱怨一句,就要大力踢一下笼子,仿佛在发泄心中的不满,笼子被他踢的来回乱动,哐当作响。 然而白大褂不知道的是,他这随口所说的几句话,会给陆迁带来多大的冲击。 研究,奴役。 这两个词单拎出来看都很平平无奇,但一旦组合在一起,就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联系起先前的所有遭遇,陆迁的心中油然而生出一个恐怖的想法,这个大胆的猜测让他手脚冰凉,心脏狂跳。 抱怨归抱怨,白大褂发泄完不满以后,还是任劳任怨地继续他的工作。 他给陆迁采完血,做完常规的检查后,便喊来机器人把陆迁又送回了那个潮 第101章 归属 直到困意再次袭来,陆迁都没有再跟那个小男孩说过一句话。 似乎是因为陆迁的态度跟来之前不一样了,所以小男孩没有像上次一样慢慢窝到他腿边,而是一直与他维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然后用一种无辜又懵懂的眼神去看他。 陆迁居然从他的动作里看出一丝小心翼翼。 心里开始乱糟糟—— 他无法对这个“替代品”视而不见,可心里又抗拒着对方的靠近。 两厢纠结下,他索性转过身背对着小男孩,选择眼不见心不烦。 等他醒来,小男孩又不见了,不过陆迁大概也能猜出他被抓去干了什么。 陆迁的视线落在放在手边的那颗糖半晌,表情陷入一种僵化了的麻木。 他扯了扯嘴角,然后像是扔垃圾一样把那颗糖扔进角落里的鞋子里。 白大褂今天也照例给陆迁采了血,做了检查,絮絮叨叨没完没了地重复着“把所有人类都抓起来”的话。 他似乎并不觉得陆迁会对他的抱怨作出什么反应,也不认为陆迁能从这里逃出去。 而事实上陆迁也真得逃不掉。 从牢笼到实验室的路陆迁观察过很多次,二十四小时无间断巡逻的机器人,全天候工作的红外摄像头,以及能把一个成年人瞬间蒸发掉的特殊激光枪,组成了这座钢铁监狱最牢固的防线。 明明知道自己只是处于离卿的记忆,但这里的一切都让陆迁感到不安与恐惧。 这些沉重的负面情绪一方面来自那些白大褂打量他的眼神。 他们看陆迁,就像是屠宰户打量着即将被宰杀的猪牛,然后在心里默默计算着陆迁能够带来多少价值。 而另一方面是来自每天都在不停变化的小男孩。 每次他看到小男孩的时候,小男孩的模样都会发生变化,有时候是鼻子不一样,有时候眼睛不一样,但不管怎么变,都绕不开一个点—— 他跟自己已经死掉的妈妈越来越像。 随着容貌的改变,小男孩带回来的糖果越来越多,质量也越来越好,但是他眼底的光却越来越暗,陆迁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小男孩露出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干净笑容。 但不管小男孩再怎么变,他对待陆迁的态度始终如一,每天都会小心翼翼地在陆迁不远处睡下,然后第二天把一半的糖果放在陆迁手边—— 尽管那些糖果陆迁看也没看一眼,最后通通被当作垃圾扔到角落。 陆迁本以为这看不到尽头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但在他那只鞋子被七彩斑斓的糖果塞满的那一天,小男孩突然问了陆迁一个问题: “我到底是谁啊?”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小男孩睁着那双黑过头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陆迁,稚嫩的脸上满是迷茫。 猝不及防听到这个问题,陆迁愣怔一瞬。 “为什么会好奇问这个?” 他不解地看着小男孩,一个五岁多的小孩子怎么会产生这么有哲理的问题。 小男孩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今天的实验结束得好像比要早,从他身体里流出来的液体是暖橘色的,就像“妈妈”口中曾说过的夕阳一样,在他身下慢慢晕开。 但是“妈妈”似乎并不高兴。 她跟那群奇怪的白大褂大吵了一架,然后就抱着他一直哭,一边哭一边喊“蔓喻”。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妈妈”,就下意识轻轻抱了她一下。 但在他的手碰到“妈妈”身体的一瞬间,“妈妈”就反应激烈地把他推开了。 他挨了一个很重的耳光,摔到了地上,但是不疼,或者说,他压根感受不到疼痛。 左边的耳朵几乎都听不见声音,只有不间断的嗡鸣与此起彼伏的尖叫。 他的“妈妈”一边撕扯头发一边冲他大吼大叫:“你不是蔓喻…为什么呢?我明明都已经那么努力了,你为什么不是蔓喻!你这个怪物!” 看着“妈妈”喃喃自语的模样,小男孩忽然觉得胸口很堵。 他突然想起了与陆迁的初遇。 当时陆迁叫他“齐白昱”。 白大褂们喊他“250号实验体”。 “妈妈”称他“楚蔓喻”。 那…他究竟是谁呢? 他的手脚开始发凉,他的心跳开始加速,他的脑子里蹦出陆迁曾向他描绘过的世界—— 海浪翻涌,鱼鹰高飞,云舒云卷,车水马龙。 他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些呢?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又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他思考了一路。 当看到捧着装满糖果的陆迁,侧脸隐在黑暗中,只露出一截尖尖的下巴,偶尔望向他的眼神充斥着厌恶又触动的矛盾情绪。 难以言喻的情绪积攒到了阈值,他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我到底该是谁呢?” 陆迁的表情僵了一下。 “我的诞生有什么意义?” “什么是‘母体’,什么是怪物,什么是爱,什么是未来?” 没有得到答案,小男孩的语速越来越快,语气越来越焦急,他在“妈妈”的质问与陆迁的沉默中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窒息,仿佛被什么可怕的东西击中。 那漂亮的五官紧紧皱在一起,像是衰败的花,悠悠荡荡落下枝头。 “你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吗?” 最后一句话落下时,小男孩的脸上满是水渍。 被关在这里这么久,这还是陆迁第一次看到小男孩哭。 这种哭毫无声息,似乎下一秒就会在沉默中消失。 但是陆迁却在小男孩那双氤氲着雾气的眼睛里看到了心碎与绝望。 陆迁缓慢地掀动着眼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问得太深奥了,古往今来无数的哲学家都在对这个问题深思与研究,但都没有得到尽人意的答案。 所以他只好把那个盛满糖果的鞋子还给小男孩,然后说:“你拿着它到外边走一走,感到迷茫的时候,就吃一颗,等你吃掉最后一颗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你是所有问题的答案了。” 小男孩愣怔半晌,然后郑重地接过了那只鞋子,“你不要骗我。” “不骗你。” 陆迁一边说着,一边心里突然有些想笑。 第102章 合作 白大褂们像退潮时的白色浪花哗啦啦离开了这里,临走时他们带走了所有与那见不得人的研究有关的东西,而这座被毁去大半的实验室就这么被遗弃了。 随后的几天里,这片地方仿佛被按下了某种奇怪的开关,周围疯长起一圈又一圈说不上名字的杂草,风一吹就泛起阵阵波浪。 而经历了这一番巨变的陆迁依旧被关在笼子。 他已经饿了三天,因为长时间没有摄入养分,他觉得眼前的东西不停晃来晃去,意识也有些模糊。 在坚持不住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心里还在庆幸地想,终于可以脱离这段莫名其妙的记忆了。 但下一瞬,他的头顶响起一道傲慢的嗓音,“呦,原来还没死。” 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过后,陆迁的下巴被人捏住,一股粘腻粘稠的液体滑进他的口腔,咽喉,胃袋。 不多时,那种濒死的感觉奇迹般消失了,陆迁失望地睁开眼,看到不是西城的安稳的阳光,而是荒草丛生的遗迹,以及那张该死的熟悉面庞。 又是这个喜欢抱怨的家伙。 白大褂挑了挑眉,蓝眸里流露出一丝兴奋,“你看上去好像很讨厌看到我…我的研究方向果然没错,你越来越像个正常的人类了!” 听到他的话,陆迁翻了个白眼。 他本来就是人类。 不知陆迁心中所想的白大褂像是有了大发现一般搓了搓手,嘴里碎碎念道:“你每次都能给我带来惊喜,不枉我背着他们偷偷回来一趟,接下来要从哪里开始研究呢…” 话音未落,一个女人从荒草堆里冲出来,猛地扑向了白大褂。 他们在草地里翻滚,扭打,蓬头垢面的女人手脚并用压制着白大褂,一边撕扯,一边张嘴发出类似于野兽的低吼。 陆迁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了,但看到白大褂那狼狈的样子,脸上的惊愕又悉数化作幸灾乐祸。 就在陆迁看好戏看的正起劲时,躲闪不及的白大褂猛地大喊出声:“住…住手!!苏瑶你疯了?!” “苏瑶”这个名字猛地刺到了陆迁,他脸上的笑容一滞,诧异地望向那个压着白大褂,疯疯癫癫的女人,表情逐渐变得复杂起来。 在他的记忆里,苏瑶要么是高贵端庄,要么是优雅温和,偶尔也会流露出些许狡诈深沉。 但他从未设想过,她会有这么狼狈不堪的时候。 浩瀚的月光下,披头散发的苏瑶像是刚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她的指甲里满是白大褂的血,在白大褂开口的那一刻,森冷的目光紧紧攫住他。 她用破锣般的沙哑嗓音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白大褂因为脸上的抓痕而疼得呲牙咧嘴,听到苏瑶的问话,他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来没有任何恶意。 “别紧张,我来这里是为了跟你合作的,为了证明我的诚意,我决定先给你透露一点线索,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楚蔓喻的下落。” 苏瑶的身体猛然晃动一下,本就苍白的脸这下彻底毫无血色。 半晌,她像是失去灵魂的木偶,机械地转动着眼珠子,“我凭什么相信你?” 白大褂维持着稳操胜券的表情,嘴角几乎快要咧到耳根,“你想摆脱‘螳螂程序’对吧?不惜为此当了叛徒,脱离组织。” 苏瑶攥着白大褂衣领的手猛地缩紧,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白大慢条斯理地继续说:“我没有正式成为实验人员之前,曾经杀了而躲避追捕,在人类社会游荡过一段时间,无意中发现了楚蔓喻。” 他一边说,一边暗自观察着苏瑶的表情,“她离开了你以后似乎过得很幸福,她有一个爱她的丈夫,还生了一个她爱的儿子,那孩子看上去很像她—— 至少比你制造出来的250号实验体更像她。” 话落,苏瑶原本近乎呆滞的脸上渐渐扭曲,她的眼睛瞪的几乎要爆出眼眶,嘴唇疯狂翕动,脸颊也跟着抽搐,“她怎么敢…她怎么敢…!” 白大褂见状,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继续煽风点火。 “你看,楚蔓喻破坏了‘螳螂程序’能够过得这么幸福,而你却在这里像个见不得光的可怜虫一样躲躲藏藏,为了那多余的感情失魂落魄…你,甘心就这样吗?”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苏瑶怒不可遏地撕扯头发,嘶哑吼叫,牙齿被她咬得吱嘎作响,此时的她就像个精神失常的疯子。 白大褂趁机从她的桎梏中抽出身,然后装模作样地拍拍她的肩,安抚性地说:“别激动,我会帮你的,我扭曲了那孩子的磁场,接下来你只需要按照我说的去做…” 陆迁对事情发展的方向越来越迷惑了。 他离那两人太远,听不清他们都谈了些什么,只看到苏瑶一会发疯一会儿安静的模样,跟间歇性神经失常一样。 但是到了最后,他们像是达成了某种协议一样,不仅没有了先前的剑拔弩张,居然相安无事地并肩朝他走来。 看着那越来越近的两张脸,陆迁心底突然升起了点不安。 他们在距离笼子不远处的地方停了下来,白大褂叉着腰环视一圈,意气风发地说:“那我们就先在这里建立临时据点吧,毕竟那群‘人’从不留恋过往,也绝对不会猜到我们会藏在这座刚刚被他们遗弃的地方。” 苏瑶沉默地点头,算是同意。 随后在他们两个人的努力下,那些被丢掉的“沙丁鱼”们被一条一条从容器里捞起,摊开在空地上。 他们鼓动着青白夹杂着暗红的皮肤,像是一大滩搁浅的鱼群。 陆迁看着眼前的场景,脊背泛起密密麻麻的寒意。 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 搬完所有后,白大褂一边活动着胳膊,一边叹气,“真累…唉,这么多实验体确实不好藏。” 下一瞬,他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猛地转头朝苏瑶挥挥手,“不如我们在这里建个精神病院怎么样,这样他们也不会被别人怀疑。” 苏瑶眼神闪烁,但是并未拒绝。 白大褂哈哈大笑了两下,“我可真是个天才。” 笑完, 第103章 收网 暖橘色的灯光自上而下浇灌在陆迁微阖的眼皮上,在他的眼窝下面带出一小片毛茸茸的阴影。 他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缓慢地睁开眼,视线里充斥着大片大片的七彩光斑。 他仰着头,大睁着眼珠瞪着米白色的天花板,浅色的瞳仁充斥着化不开的迷茫与懵懂。 维持着这个姿势十几秒后,陆迁才像是反应过来似的,机械地转动着脖子与脑颅。 目光从天花板转到了桌子上放置的胸针上,瞧着那诡异繁复的花纹,陆迁的脑子里突然蹦出被绑到实验台上时,白大褂望着他的那双上挑的蓝眼睛。 明明是笑着的,却像是无风无浪下静得透寒的海面。 陆迁打了个哆嗦,一时竟不知自己现在究竟是身处悲惨的现实,还是陷在同样绝望的他人记忆当中。 系统,实验体,精神病院,研究,人类,怪物。 他好像被人踹进一个巨大的泥潭,岸边围着一圈人,他努力伸手去向那些人求助,可他们所做的是用棍子狠狠敲打他的头,然后让他在里面越陷越深。 陆迁出神地盯着那两个胸针数秒,然后揉着发胀的太阳穴。 他喊:“狗二,你在吗?” 他等了一会儿,却诧异地发现脑海里一片沉寂,不仅没有狗二叽叽喳喳的声音,就连往常那股在他喊出声就会立马钻进鼻子里的乱七八糟的花香也没有了。 陆迁心慌慌,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超出他的掌控范围,朝着难以预料的方向发展。 “狗二?!系统!你在吗?!” 他不死心地又喊了两声。 依旧是无人应答。 陆迁的眼神开始慌乱,嘴唇也控制不住地颤动,他试图装作平时与狗二斗嘴的模样,一边站起身一边说:“狗二,别跟我玩捉迷藏了,这样一点都不好玩。” “别玩了,快出来吧!” “狗二?!狗二!” 陆迁的表情越来越黯淡,越来越麻木。 “你说过要陪我的,你难道是在骗我吗?!” “有本事你就一辈子都别出现,别让我抓到你,要不然…要不然我就…我就…” 到后面,陆迁的声音越来越小,剩下半句话被从窗户缝里溜进来的风吹得干干净净。 我就剩下自己能依靠了啊。 陆迁颓丧地扶着桌子滑坐下去,无力地抓了抓头发,心底突然涌起难以言喻的烦躁与愁闷。 呆坐在原地愣怔片刻,陆迁倏地从椅子上弹起身。 “应该在这里…应该在这里…” 陆迁嘴里一边念叨,一边开始四处翻找。 他从房间的东边跑到西边,视线从左扫到右,从衣柜寻到书桌,最后翻箱倒柜找出来了一包烟。 尼古丁能够缓解情绪与压力,这是陆迁从别的小混混身上学到的。 尽管先前他从未尝试过,但他现在很需要这种东西来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甚至来不及去回想这包烟到底是谁的,哆哆嗦嗦拆开包装,从中间抽出来一根。 冷汗涔涔的嘴咬紧烟尾,他翻动的眼珠子在四周来回巡视,然后伸手一把捞过烟盒边上的翻盖打火机。 不知是因为手太抖,还是因为打火机放置的时间太长,陆迁摩擦着滑轮,连续滚动了五六次才点出火。 陆迁衔着烟,盯着出火器前端跃出那一点幽蓝色火光,深吸一口气,脸往前探了一点。 就在烟头与火苗接触的一瞬间,硌在掌心打火机突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热度,直接烧穿了陆迁的皮肤,烙下深且焦黑的花纹印记。 房间里倏地迸发出一股难闻的烧焦气味。 一个身穿燕尾服的人躺在沙发上悠闲翻动报纸,不知看到了哪里,他的动作一顿,然后缓缓坐起身。 “看来时候到了。” 随着沙哑的嗓音响起,挡脸的报纸缓缓下移,露出其后那张带有诡异花纹的面具。 暗色的灯光自上而下倾泻在面具上,随着佩戴者的动作,面具上的纹络像是有生命一般不停扭曲,翻滚,纠缠。 男人合上了报纸,一边整理衬衫上的藤蔓袖扣,一边扭过头: “索塔西,我们该去收网了。” 闻言,不远处瘦瘦高高的男人扔掉被啃得残缺不全的大腿,抹了把嘴,露出带着血丝的牙齿,咧开嘴笑到了耳根。 “好的,医生。” 陆迁冷不丁被烫到后,手下一个不稳,把打火机摔了出去。 嘴里衔着带有火星子的烟随着他的这句话,蓦地掉在了腿上,本来就处于爆发边缘的陆迁被烫又是一激灵。 “操!” 他爆了句粗口,猛地站起身,一脚踹翻了旁边的椅子。 椅子咣咣当当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巨大的动静冲进耳朵以后,陆迁翻涌的怒气忽得一滞,他抬起的脚还维持着悬空的姿势,表情空白了一瞬。 他拧眉看着那把被自己踹翻的椅子。 他只是想要借助尼古丁来平复情绪,但现在看来似乎适得其反,他不仅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甚至还有一种想要把所有东西都毁灭了的冲动。 陆迁攥着发疼的掌心,站在原地沉默。 或许他应该出去吹吹冷风,清醒一下头脑。 这般想着,他绕开倒在地上的椅子,大步走出房间。 外面夜色深沉,别墅区的人工河静静地流淌着,然后汇到最中央的大湖里,搅碎一池子的粼粼波光。 陆迁沿着湖边的小路一直往前走,表情却是越来越难看。 愈是静谧的环境,却愈是叫他感到不安,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要打破规则与禁锢,撕毁骨骼与皮肤,然后从他的身体里钻出来。 陆迁心烦意乱,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最后改走为跑,耳边是呜呜的风声,周身是湖边潮湿的空气。 他从西门跑到了东门,几乎穿越了整个别墅区。 然而就在陆迁即将到达那一片木棉树林时,他的脚步猛地一顿。 他难以置信地盯着那个站在木棉树下的身影,一度以为那是自己剧烈运动心跳加速而产生的幻觉。 他用力揉了揉眼睛,又往那边看了好几眼,确认他并没有认错人。 躁动的空气安静下来。 那种 第104章 释然 “陆迁。” 惨淡的月光下,齐白昱突然开口喊了陆迁的名字,黑眸沉沉望着陆迁。 陆迁抬起的脚倏地僵在了半空中。 夜风将齐白昱的声音送进陆迁的耳朵,随后的那一刹那,好似万千烟火在陆迁的眼里炸开来了。 他愣怔地伸手摸向自己的心口,只觉得那里鼓动如雷,冰凉的身体也开始微微发热。 陆迁按着心口,拧着眉。 他不明白啊。 面前的这个人qj了他,还让他被迫孕育了另一条生命,为什么这个人能如此心安理得地装作一个受害者的模样,然后点大摇大摆出现在他面前。 他应该好好教训这个人一顿的,用拳头与脚,用讽刺与谩骂,随便哪个东西都好,只要能对这个人的身体与精神造成疼痛就好。 可为什么在听到这个人的声音以后,他的第一感觉既不是憎恨也不是厌恶,而是难以遏制的欢喜与兴奋。 陆迁死活想不明白,且心里开始惴惴不安。 然而那抬起的脚随后却控制不住地落下,他整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驱使一样,迫不及待地奔向齐白昱。 在一下又一下有力的心跳声里,陆迁走到了齐白昱跟前。 他们目光对接,却都不说话,只是沉默地望着彼此。 头顶的月光被树叶切割得零零碎碎,但依旧有些许洒落下来,把他们脚下的影子拉长,然后不合时宜地暧昧交缠在一起。 直到带着潮气的风吹过脸颊,掀起一阵冰凉时,陆迁开了口。 他注视着齐白昱那升起一点光的黑眸,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齐白昱似乎笑了一下,又似乎没笑。 他在陆迁看清楚的那一瞬就低下了头,只盯着地上颓败的木棉花看。 陆迁听到他用很平淡的语气说:“想来就来了。” 陆迁觉得齐白昱用这句话来搪塞他,他应该生气的。 他应该扬起下巴,露出轻蔑的表情,然后趾高气昂地冲齐白昱说:“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但是事实却与之相反。 当陆迁再次开口时,从他嘴里冒出来的话变成了,“你来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齐白昱倏地抬起头。 陆迁在他蓦然瞪大的眼里,看到了惊讶与不解,微微耷拉的眼尾洇着红晕,神情不再似先前的淡然。 陆迁向他耸了耸肩,“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奇怪,我应该骂你才对。” 齐白昱没有回话,算是默认。 陆迁背过身,仰面望向头顶的月亮。 他的呼吸依旧在加速,他的身体依旧在发热,可他的心一片冰凉,他的语气稀疏平淡。 “我也觉得我该恨你,该生你的气,但是我的情绪好像并不受我的控制,面对你的时候,我的心里充斥的只有高兴与愉悦。” 齐白昱因为陆迁的话愣怔数秒,黯淡的眼睛里渐渐起了一点亮光。 可下一瞬,陆迁飞挑的眼尾一勾,话锋突转,“即便我的感性认知是高兴的,积极的,但是看到你,我的理性告诉我,齐白昱,你真的很恶心。” 齐白昱脸上的表情一僵,难以置信地看着陆迁,“你…说什么?” 陆迁依旧在笑,嘴角扬起的弧度格外甜蜜。 “我说,齐白昱,你让我恶心。” “我们认识了十一年,十一年,就算养条狗也该养出来感情了。” “可是在我失去我妈妈的时候,你不在;在我情绪失控的时候,你跟我的前男友一起说我是疯子;在我中了药无法反抗的时候,你掰开了我的腿。” “你觉得这是一个十一年的挚友能干出来的事吗?” 齐白昱眼睛飞快眨动着,他在陆迁犀利的目光里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什么都没说。 陆迁嘲讽地垂下眼,“你看,你只会用逃避来解决问题。” “现在不仅是你,我连我自己都觉得恶心,我不知道看见你,我为什么会控制不住高兴,但那些都不重要了。” “因为我已经没有精力去恨你,去生你的气了—— 恨跟愤怒都是很特别情绪,它们就像爱一样费心费时费力,就像你不值得我爱一样,现在的我不恨你,也不气你。” 齐白昱呼吸一沉,他的脸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五官开始扭曲,眯起来的眼宛如即将要被暴风雨席卷的深海。 然而陆迁就像毫无所觉一般,依旧自顾自说道:“我想通了,爱也好恨也好,或许就像那晚你说的那样,我会认真地从这段难以分割的关系中走出来,然后我们就一个向左,一个向右,渐行渐远,最后变成陌生人,再也不…” 他的话未说完,齐白昱猛地打断了他,“陆迁!” 齐白昱的语调急促起来。 “你不能!你不能这么对我…我的程序…你不该…总之我们不可能会变成陌生人的!” 他的语速飞快,像是即将被行刑的死囚犯为自己做的最后辩解,试图发动审判长一丝一毫。 但是他失败了。 陆迁甚至连眉毛都没有抬一下,“我为什么不能?” “你不能这么对我…” 他像是魔怔一般来回重复着这句话,突然伸出手死死箍住陆迁的腰,陆迁避闪不及被他按了个正着,不受控制被拖拽着往前仰去。 齐白昱扣着陆迁的胯骨往上一提,强行且极速拉近两人间的距离,陆迁被迫踩在他的脚背上,被腰间的力度勒得呲牙咧嘴。 他第一反应是大骂:“齐白昱,你疯了?!快松开我!” 齐白昱嘴唇抿得死紧,他的口腔里萦绕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四肢也在不停地抽搐与颤抖,体内所有的器官好像都在被一只无形大手往外拉扯。 可是他不甘心,他的胸腔里充斥着难以言喻的强烈感情,那是对陆迁的质问—— 为什么你不能爱我!我可是要把命都给你了! 齐白昱想大吼出声,可是他不能张嘴。 因为一张嘴,从他身体里涌出来的肮脏的血就会喷出来,把陆迁的脸弄花。 所以他只能用那种犬类濒死时孤注一掷的眼神死死瞪着陆迁,试图来软化陆迁的态度。 “砰!” 第105章 幻觉 陆迁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弄懵了。 他呆呆愣愣地看着呕血不止的齐白昱,手臂还维持着一个出拳的姿势。 从齐白昱嘴里,鼻子里,眼睛里,耳朵里,所有能流出鲜血的地方都在流血,那刺目的颜色像是一条鞭,狠狠抽到了陆迁的灵魂上,将他的理智跟呼吸一下子抽散。 他就像是被那些血黏在了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齐白昱,想靠近又不敢靠近。 对了!120!打120! 脑海中陡然冒出这个想法,陆迁手忙脚乱地去掏手机,然后拼命压制着心底的慌乱给医院打了急救电话。 得知医院马上就会过来后,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想着自己还能做点什么。 于是他迈动步子,扯着嗓子,一边跑一边喊: “有没有人啊!快救命!有人吐血了!” 然而别墅区四周像是被一堵看不见的隔音墙隔离开来,任凭陆迁怎样叫喊,都没有一个人出来查看情况。 陆迁喊得嗓子都快哑了,依旧没看到一个人影。 他重新蹲回齐白昱身边,迷茫地看着齐白昱扭曲而又痛苦的脸。 陆迁不知道自己这一拳威力怎么会这么大,但他也不敢在不了解情况下贸然挪动齐白昱,避免对齐白昱造成二次伤害。 从这个角度看去,齐白昱比陆迁印象中消瘦了太多,仿佛是被谁用一点一点抽去所有营养,然后成为了一具用皮包裹起来的骨头架子。 眼看齐白昱眼皮子渐渐耷拉下来,陆迁呼吸一紧,心底突然冒出来一个荒诞的念头。 齐白昱是不是快死了。 这个念头一出,其余乱七八糟的思绪紧跟着纷沓而至。 在月光与血色交缠的幻影中,陆迁突然想起他七岁大病那年,他向他妈妈问过的一个问题。 对于人类来说,死亡代表着什么? 当时他的妈妈是怎么回答的他呢? 妈妈说,死亡就代表着结束,代表着虚无。 一个人一旦死去,那么他所拥有的一切,包括他的家人与朋友,他的喜怒哀乐,他的梦想与未来,都会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即便是死后入了地狱或是天堂,那里也是一片空空荡荡,没有任何属于他的东西在。 而当时的小陆迁每天都要面临死亡的威胁。 尽管那时他没太听懂这些话,但是因为妈妈凝重的表情,他全部都记在了心里。 哪怕日后身体再健康不过,陆迁也依旧认为死亡是一件很危险,很严肃的事情。 这种事仿佛天塌地陷,海扑山倒,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而现在齐白昱也要面临这种事了。 有了这个认知,哪怕刚刚口口声声喊着要扒了齐白昱的皮,现在的陆迁能感受到的只有恐慌与不安。 他慌不择路地冲齐白昱大喊起来:“喂,齐白昱!你坚持住啊!你要死就死远点,别死到我面前!” 下一瞬,齐白昱似乎听到了陆迁的喊叫,撩起眼皮恹恹地睨了陆迁一眼,脸颊挂着的血泪似地狱里盛开的红莲花。 他张了张嘴,磕磕绊绊冒出一句不连贯的话,“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儿…好的吗?” 陆迁皱着眉看他,吸了吸鼻子,“我巴不得你赶紧死。” “这…样啊…” 齐白昱阖上眼,往旁边歪了歪头,像是很疲惫的样子。 在等待救护车来的每一分每一秒过得都无比漫长,陆迁抱着腿蹲在齐白昱旁边,表情沉沉。 就在他以为齐白昱要坚持不到救护车来的时候,那道红蓝变换的灯冲破黑暗,行至他面前。 陆迁猛地站起身,眼前晕了一下,低着头揉着发胀的太阳穴。 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的医生从车上走下来,目光在陆迁与地上躺着的齐白昱之间游移,然后问:“他是病人吗?” 这只是很平常的一句问话,可听到这个声音的陆迁却蓦地打了个激灵,他抬起头,诧异又震惊地看向那个背过身,正在指挥其余人把齐白昱搬上担架的医生。 从陆迁这个角度看去,他只能看到这个医生高大的背影,宽肩窄臀。 随后医生转过了身,因为带着口罩,陆迁看不到他到底长的什么样,但与医生对上视线的一瞬间,他控制不住地哆嗦起来。 医生眯起眼—— 他有一双漂亮的蓝眼睛,微微弯起的弧度看上去很和善,很平易近人。 但与这双眼对视的陆迁却感到了遍体生寒。 医生朝前走了一步,黑色的皮靴踩在那些粉色的花瓣上,他微微往前探过上身,作出一副很有礼貌的模样,然后慢条斯理地对陆迁说: “今晚可真是一个不错的天气,你说对吗?可爱的陌生人。” 头顶的云遮住了月,四下便彻底黑起来。 在潮湿的风中,陆迁难以遏制地颤抖起来,他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眼神变化的一瞬间,拔腿就往旁边跑去。 医生就像是看待宰的羔羊一样,静静地看着慌不择路跑开的陆迁,然后从白大褂最上面的口袋里摸了摸,摸出一个打火机来。 他的指腹不轻不重摩挲着打火机身上的纹络,旋即抬起胳膊,将打火机对准陆迁逃跑的方向,“咔嚓”一声点起火。 下一瞬,陆迁的面前出现一堵一人高的火墙,熊熊燃烧着挡住了他的去路。 人类对于火焰的畏惧使得陆迁下意识刹住脚,迟疑着不敢往前进。 也就是这一瞬间的犹豫,让他错失了逃离的机会。 医生手插口袋,闲庭信步地走到了陆迁面前。 他比陆迁要高很多,于是他微微弓下腰,与陆迁达到一个平视的高度,修长白皙的手握住了陆迁的脖颈。 他的指腹精准用力,陆迁顿时觉得浑身发麻,控制不住地瘫倒在地。 在陡然变换的视线里,他看到医生另一只空闲的手从火墙中取下一缕火,放在手心里来回把玩。 他听到医生用带着笑意与嘲弄的声音对他说:“你又被同样的小把戏给骗了,你瞧它多可爱,你可以摸摸看,没有一点危险。” “……” 陆迁咬了咬牙,大睁着一点点涣散的眼珠,愤怒又绝望地看着那个随意而 第106章 前因 尽管陆迁不信神,但由于好奇,他也曾邀请同院中还算“正常”的病友冷炀参观他病房里的菩萨像,然后问冷炀: 为什么精神病院会有菩萨像呢? 当时冷炀说,可能是医院用来给病人祈福求安的吧。 曾经有那么一个瞬间,陆迁是相信冷炀的这句话。 他抽出几秒的时间虔诚地向菩萨拜了一拜。 他说:“菩萨在上,佑我余生安乐,无悲无痛。” 也许是因为他信仰不纯,他的愿望没被菩萨听到,而且在第二天就遭到了报应。 就是在这悲天悯人的菩萨面前,他被苏瑶用一枚硬币决定了去处,然后一头扎进无法脱身的泥潭。 现如今他又回到了这尊菩萨跟前。 这一次,菩萨又要默不作声地见证他的那些苦难? 陆迁一边自嘲地想着,一边试图晃动手脚。 蓦地,他的手脚僵在了空中。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一丝不挂的身体,旋即对目前自己的状况感到头晕目眩,口舌干燥。 他的嘴被封着,他的手脚被横向捆着,他被扒光了所有的遮羞布,像只毫无尊严的大闸蟹,被禁锢在病床之上。 那该死的拘束衣,仿佛是怕他逃跑,顺着他的肌肉轮廓捆了一圈又一圈。 还不等陆迁因耻辱的姿势恼怒完,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伴随着哒哒的脚步声一起进入房间的,还有一个推放病人用的担架床。 嗅到空气中陡然出现浓厚药气与呛鼻的血味,陆迁停下挣扎的动作,呆滞的视线从慢悠悠走进来的男人身上,游移到静静躺着的齐白昱那里。 他两颊凹陷,皮肤苍白,发丝凌乱,整个人身上最重的颜色怕是只有脸侧血泪划过的痕迹。 察觉陆迁的目光,男人将齐白昱推到陆迁身旁,掐着陆迁的下巴把他的脸转过来面对自己,然后用一种侵略感十足的眼神打量着陆迁。 陆迁被他看得有些难堪,但那无法挣脱的拘束衣却让他不得不赤条条地向面前的男人坦露一切。 男人的手从陆迁的胸膛滑到了陆迁的小腹,轻轻弹了一下,旋即露出满意的神色,“看来你有好好养育宝宝,它在你的肚子里很健康。” 听到这句话,陆迁的瞳孔猛然收缩,他目眦欲裂地瞪着男人,身体激烈抖动,像是被铁链拴起来的野兽,再怎么凶狠,也摆脱不了禁锢。 他这剧烈的反应似乎在男人的意料之内,男人没有收回手,反而用指腹在陆迁的皮肤上一圈圈打着转,翘着嘴角,语气轻快。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有一肚子疑问,但要把一切解释清楚太麻烦了,所以我只打算告诉你一部分。” 他静静地望着陆迁的眼睛,可那瞳仁似乎变成了两个小小的旋涡,与那双眼睛对视以后,陆迁控制不住地头晕目眩,颅内嗡嗡,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攻击他的大脑。 “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其实并不只有你们人类这一个种族? 我们这个伟大种族——伊斯,才是地球的原住民,我们超越了时间与空间,很久之前就到地球上定居。 我们崇尚科学,建造城邦,安居乐业,甚至还慷慨无私地帮助你们人类发展科技。 但是你们这群后来者是怎么对我们的? 你们简直就是强盗。 你们猜忌,暴力,贪婪,永远不知道满足。 不仅用各种残忍的方式驱逐,屠杀,消灭我们,还像毒瘤一样着破坏地球—— 就好比上个世纪,你们人类中那个自诩文明的岛国,居然毫无顾忌地往大海里排放核污水,这难道不是在自寻死路吗?” “我们可不愿意看着地球毁在你们手里,所以我们想要制造新的人类种族,一个无害的,和平的种族,不会反抗,不会侵略,不会破坏。” “但这个计划并不容易实施,因为人是很复杂的生物,哪怕我们用材料制造出跟人类一模一样的‘实验体’来,他们也不会思考与判断。” “在随后的半个多世纪里,我们花费了很大的精力才搞清楚,原来那些实验体跟人类最大的区别就是,它们没有感情。” “于是我们研发出来了一种程序,嗯…或者说用你们人类的话说叫…系统? 它们被分为很多种类,然后根据不同的需求去植入不同的寄生者,通过发布一些似是而非的指令来获取寄生者不同的情感,最后传输给中央来进行处理,分配给不同的实验体。 一开始的研究进行的很顺利,但是越到后面,这种程序的弊端就越明显—— 人类的野心与欲望比宇宙中的黑洞还要可怕,他们在系统的帮助下想要的东西越来越难达成,已经远远超出我们目前的能力范围,所以我们只能遗憾地终止这项研究。 但这并不能阻碍‘人类制造计划’的实施,过了一段时间,我们又转变了研究方向,在系统程序的基础上进行了改良与拓展—— 你知道在残酷的自然界里,螳螂是怎么繁殖的吗? 母螳螂在与公螳螂交配以后,会吃掉她的配偶,那如果把这个对象换作人类呢? 只要植入了这种程序,两人就会难以自拔地爱上对方。 然后在程序的催化下,‘母螳螂’的每一个情绪会被放大无数倍,易躁易怒,多愁善感;‘公螳螂’会越来越冷漠,越来越多疑。 然后在‘母螳螂’诞下孩子的那一天,‘公螳螂’会变成‘母螳螂’的养分,被‘母螳螂’一口一口吃掉。” “哈哈哈哈…‘如果你爱我,就请把我吃掉’,这个听上去是不是很有意思?” 听到男人的话,陆迁又惊又怒,呼吸发紧,眼神发滞。 回想起从遇到系统的第一天起,他与齐白昱的种种变化,脑子里忽得蹦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这群人在搞鬼?! 如果没有这个该死的程序,那他跟齐白昱也就不会经历这些糟糕的事情。 他们会像以前一样,在夏日的艳阳里奔跑,打球。 累了,就到奶茶店点饮料。他喝不加糖的芋圆葡萄,齐白昱喝甜到窒息的 第107章 后果 陆迁的激烈反应似乎取悦到了男人,他伏低头颅,一边按压着陆迁的小腹,一边表情迷恋地在陆迁的脖颈间轻嗅,紧接着男人神经质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你可能还不知道吧?‘螳螂程序’它本身就是带有遗传性的,01跟苏瑶就是上一任‘螳螂程序’的植入者,所以你的身上就有这个程序,但又和最初的设定不太一样,像是经过变异一样。 哎,其实你的出生完全就是个意外,按照我们本来的计划,01跟苏瑶她们是机构里最优秀的一批实验体,她们会作为载体,通过程序的催化结合,然后诞下我们期待的人类种族。 但是01偏偏不按照我们安排好的计划走,她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居然破坏掉了监视系统,从机构里逃了出来,连带着把苏瑶也弄得疯疯癫癫,一直想要造出跟你妈妈一样的实验体来。” 男人的眼神落到了一边躺着的齐白昱身上,眼底划过一丝讥讽。 “残次品就是残次品,就算安装了仿制的你妈妈的核心程序,还经过那么多次改造,到现在依旧是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当做养分被你吸收掉也算是他唯一有用的价值吧。” 男人微微侧过头,饶有兴趣地笑起来。 “哦对了,说起来你妈妈也是个傻子,明明是那么完美的实验体,却心甘情愿被肮脏的人类玷污,我真不懂她是怎么想的。 在我找到她时候,原本是打算把她回收掉的,但谁知道命运让我遇到了你,所以我改变了我的想法。” 他的脸颊渐渐酡红,眯起眼盯着陆迁,目光既贪婪又狂热。 “陆迁,你知道你自己有多特别吗?明明是人类的身体,却拥有实验体的一切机能,简直就是天生的‘母体’——或许你还不知道‘母体’是什么,我这么跟你解释吧。” 他抬起胳膊比划,“对于我们来说,‘母体’就像是加工厂,而我们就是车间的操作人员,只要我们将想要的数据输入‘母体’,然后‘母体’就能源源不断地产生我们想要的,性能良好的优质产品。” 听到男人的形容陆迁被刺激地猛地弓起身体。 加工厂?!产品?! 说的这么好听,但这其实跟生育工具有什么区别?! 他的喉咙里发出类似于野兽一样的呜咽与怒吼,爆动的青筋从额头一直蔓延到脖颈,紧致的拘束衣在他身上勒出触目惊心的痕迹,可他就像感受不到一样,死命挣扎着。 男人不满地皱起眉,抱起手臂,“能被当作‘母体’是你的荣幸才对,这么抵触干什么?一旦我的研究成功,你就是整个地球上的大恩人。” 陆迁发狠地瞪着男人。 男人摇晃头,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唉,你可真不识好歹,亏我还在你身上下了那么多功夫,甚至不惜为此背叛了机构,布了这么多年的局。” 男人一直觉得研究人性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因为只要控制了那个人的心理,就相当于掌控了那个人的一切。 为了把陆迁改造成符合自己心意的“母体”,男人花费了很多心思,还在陆迁身边蹲守观察了许多年,总结发现陆迁是个重感情且恋旧的人。 所以在陆迁的身体到达了成熟的年龄后,他给陆迁植入了系统,从陆迁跟齐白昱的关系下手,给他灌输那些被编造好的似是而非的谎言,潜移默化地改变他的认知,剥夺他辨别是非的能力。 先前他借苏瑶之慢慢摧毁01,离间陆迁的家庭,然后在01消散后,他又让苏瑶混淆是非,让周围所有的人都疏远他。 在他的一步步引导下,陆迁的心理防线一点点被击溃,然后走上他计划好的路途—— 彻底把从人类社会里分离出来,成为独属于他的“母体”。 而在那过程中,他扮演过很多人,命运坎坷的实验体少年,救死扶伤的医生… 干这些事虽然费时费力,但只要能达成他的最终目的就足够了。 男人停下感慨,揉了揉陆迁的发,笑着说:“我离开一下去拿东西,你在这里要乖乖的哦。” 说完,他俯下身在陆迁的小腹轻飘飘落下一吻,旋即一边哼着歌,一边脚步轻快离开了病房。 男人走后,病房里一下子就安静了。 陆迁无神地盯着头顶老旧掉皮的天花板,剧烈起伏的胸膛渐渐平静下来。 他的嘴里满是血味,腹部也抽搐着疼,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身体里蠕动,似乎在将他的五脏六腑往外挤。 陆迁心里很清楚,如果自己不做点什么,他今天很有可能会死在这里。 拘束衣因为他剧烈地挣扎已经陷进了皮肉里,死死限制着他的动作,所以他把希望寄托于旁边的齐白昱身上。 谢天谢地,那个男人把齐白昱放在了他只要探探头就能够到的位置。 陆迁强忍着身上的疼痛,努力伸长脖子往齐白昱那边凑,勉勉强强能够到他的脸。 他一边撞着齐白昱,一边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试图靠这种方式来唤醒昏迷的齐白昱。 然而齐白昱就像是死了一样,任凭陆迁怎么折腾都不见有苏醒的迹象。 由于长时间没有进食喝水,陆迁挣扎了一会儿就没劲儿了。 他感到口舌干燥,浑身脱力,眼前一阵发黑。 就在陆迁晃神时,一只冰凉的手掌抚上脸颊,冻得他一哆嗦。 陆迁以为是那个男人去而复返,一边扭着脸往旁边逃去,一边眯起眼警惕地看像来人。 可当看清楚来人是谁后,陆迁转动的眼珠一滞。 他的呼吸又急又粗,难堪地拧动手脚,想要遮住自己那赤条条的身体。 可是他忘了自己手脚都被捆了起来,他的挣扎也只不过是在空中晃荡了一下。 陆迁急的眼尾发红。 他都已经这么狼狈了,为什么还要这个人出现在自己面前?! 细腻柔软的指腹从陆迁的侧脸移到他的眼睛那里,一下子剥夺陆迁的视线。 随着视野暗下,鼻间那股清甜的柠檬香越发具有存在感,陆迁听到那人咬着尾音逐 第108章 博弈 嘴上的胶带被人撕开,陆迁大口大口呼吸空气的同时重重叹息,然后自暴自弃地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唐棠没有挪开手,过了几秒钟,他听到唐棠冷淡的声音响起:“我来救齐白昱,他不能死。” 听到唐棠的话,陆迁没什么反应。 或者说,他已经接受了唐棠“移情别恋”自己发小兼继兄的这件事实,讽刺地笑了一声。 他撇撇嘴,阴阳怪气地说:“这么担心齐白昱?他可是马上就断气了,你跑过来捂我眼睛干什么?” 唐棠的手指动了一下,但是没有接话。 或许是因为系统不在了,又或许是因为知道自己也快死了,从开头那一句起,陆迁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把这段时间憋在心里的气通通都发泄了出来。 “唐棠,你现在过来装什么大尾巴狼呢? 还说过来救齐白昱,齐白昱在我家门口吐血的时候你怎么不来? 你跟齐白昱都说我的爱廉价,你他妈也不撒泡尿好好照照自己,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的爱难道就很珍贵吗? 跟我分手第二天就转到了齐白昱班上,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跟他在一起吗? 如果你真正喜欢的人是齐白昱,那我也认了,但我怎么觉得你一点都不爱他呢? 他迷茫的时候你不在,他吐血的时候你不在,他快死了,你才跑出来道貌岸然地说要救他?” 说到这儿,陆迁稍微停顿了一下,嘴角的笑又嘲讽又怜悯。 “我以前真是脑子里进水了才会觉得你可怜,觉得你需要照顾,觉得对不起你,觉得愧疚,现在想想那时候的我可真是个傻逼,错把老狐狸当成猫崽子。” “口口声声说我是疯子,那你就正常了?” 他微微侧了侧头,呲着牙把语调放得很轻快,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刺耳无比—— “唐棠,一直这么装,你累不累啊?” 捂着陆迁眼睛的手突然撤了下来。 在获得光明的那一瞬间,陆迁的脖子被一股大力攥紧了。 因为手脚都被绑了起来,陆迁躲不开,但他也不想躲,任由唐棠这般遏制着他的咽喉。 即便脸色难看,他也依旧嘴硬:“怎么?被我戳中了心事,恼羞成怒,打算杀我灭口?” 唐棠俯下身,脸上的神情是罕见愤怒与烦躁,他死死拧着眉,声音像是从牙关里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陆迁,你以为我想这样吗?!” “是,我是在装模作样,我本性狡诈虚伪可憎,但我这么做都是有原因的。” “你以为扮演一个人有多容易?我不得不去接触那些我厌恶的人,哪怕他们算计我,派混混堵我,冷暴力我,一而再再而三地给我下药,但我依旧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然后嬉皮笑脸地面对他们。” 唐棠掐着陆迁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黑沉沉的眼底渐渐冒出一点陆迁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狠狠磨着后槽牙,漂亮的五官也开始扭曲。 片刻后,他猛地松开陆迁,一拳捶在旁边的金属护栏上。 “陆迁,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看着唐棠那忽得变成竖瞳的眼睛,以及被捶变形了的金属护栏,陆迁忽得感觉脊背有些发寒。 可他不愿在唐棠面前露怯,干咽了一下,梗着脖子冲唐棠怒吼:“我不知道的话,你就不会自己告诉我?!你他妈是没长嘴吗?!” 随着陆迁这一声吼,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几分。 没有合上的窗户一阵一阵灌进来冷风,肆虐着吹拂着一切,唐棠的怒气像是被吹走了一样,再一次恢复到冷漠平静的模样。 他的眼神从陆迁身上落到了不远处的菩萨像,沉默了一瞬,然后慢悠悠地开口: “陆迁,你太天真了,有些事情哪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 他顿了顿,“这是我的戒,也是我的劫,不可言破,但一定要渡。” 陆迁不明所以地拧起眉,“你在说什么鬼话?” 唐棠转回头,“听不懂就算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齐白昱的方向走。 在他行走间,陆迁看到了他侧腰那块被洇透的布料,一滴一滴往下滴着血。 陆迁下意识脱口而出,“你受伤了?” 唐棠正在给齐白昱解担架的束缚带,闻言头也不抬,嗓音淡淡,“一点小伤,那个男人挺难缠的,我费了点劲才把他放倒。” 唐棠话音还未落下,病房的门突然从外面被人大力踹开。 那么大一扇实木门就这么结结实实被踢飞了出去,砸在地上发出一阵闷响。 房间里的两人被这动静吸引了注意,当看到出现在门口处的人时,不管是唐棠还是陆迁,脸上的血色都一下子褪的干干净净。 轰隆隆—— 一道响雷掠过,震得房间的的地板都在微微颤抖。 失去半边脸的男人一手拎着不知从哪个仪器上卸下来的金属管子,一手按着快要掉出来的眼珠子,一步一步往陆迁他们的方向走。 一边走,一边从嘴里冒出牙齿碰撞的吱嘎声。 陆迁罕见地听到唐棠嘴里冒出来一句脏话。 “操,他怎么也不是人?!” 齐白昱身上捆着的束缚带已经被解开了。 唐棠的目光迅速掠过大开的窗户,然后落在了被五花大绑的陆迁身上。 惊魂不定的陆迁冷不丁对上唐棠的视线,大脑短暂地空白了一瞬。 他居然从唐棠的眼里看到了纠结与焦灼。 陆迁眉心紧蹙。 他在纠结什么? 眼看男人离他们越来越近,唐棠神色几经变化,旋即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般,去抓齐白昱的手改为捧住了陆迁的脸,然后微微俯过身—— 陆迁的唇被碰了一下,很轻,像是被一片羽毛拂过。 唐棠抵着陆迁的额头,呼吸平缓,如释重负。 “兜兜转转一大圈,结果我还是要破戒,看来这劫我是注定是渡不过去。” 陆迁猛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唐棠。 唐棠的表情有些悲伤,泛红的指尖轻拂陆迁的眼睫,嗓音闷闷得,“我以后再也不骗人了,骗人的代价太大了。” 陆迁又惊又 第109章 认命 看到唐棠反击的动作,男人讶异地抬了抬剩下的那半边眉毛,勾唇轻笑,“反应不错,不过还差点火候。” 话音未落,他弓起身,猛地朝唐棠扑去,唐棠避闪不及,被男人一把掐住了脖子。 男人狞笑着抬起胳膊,像是拎小鸡一样把唐棠举了起来,感受着手下那跳动的脉搏与奔流的血液,喉头滚动,“如果把你杀了做成实验体,一定很不错。”唐棠一怔,蓦地奋力挣扎,但是他的反抗对于男人来说像是蜉蝣撼树,丝毫没有什么作用。 他就像是拎着一个不听话的小猫崽,举在半空中晃了晃,然后高高抬起了手里的金属管。 唐棠咬紧牙关,四肢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他忽得停下了动作,双目死死睁着,充斥着化不开的不甘心。 噗呲! 一米多长的金属管从唐棠的胸口直挺挺插了进去,动作狠厉干脆,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他甚至还来不及发出悲鸣,就这么死去了。 殷红的血浇洒了男人一身,顺着腿往下流。 不远处的陆迁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刚刚一拳捶坏金属护栏的人居然这么轻易就死了,陆迁现在还有些难以置信。 在猛烈颤动的心跳中,他蓦地想起了唐棠十八岁生日那晚的烟花秀,他跑遍整个西城凑齐了不同种类,它们在夜空中噼里啪啦喜气洋洋地发出剧烈的声响,然后就像从未绽放过一样,凄冷的陷入黑暗。 而眼前的唐棠,这个在他生命里留下一道深刻印记的少年,就像那晚的烟花一样,死在了最灿烂的十八岁。 他看着男人像是扔垃圾一样把唐棠的尸体扔到一边,然后朝自己缓步走来。 陆迁的心跳忽得漏了一拍。 心底的恍惚与恐惧忽得消失了,他平静地阖上眼。 要轮到他了吗? 在看到唐棠被男人轻易解决掉的那一刻,陆迁抱着必死无疑的心态闭上了眼。 他听到沉重的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浓郁的血腥味与令人作呕的恶臭一下子钻进了鼻腔。 胳膊那里刺痛了一下,随后有什么冰凉的液体一点点注入了他的身体,随后他的意识开始模糊。 他觉得自己这短短十九年的人生已经够痛苦的了,如果要死的话,那他希望自己能够死的体面一些。 但是等陆迁睁开眼时,看到的却是一堆复杂的精密仪器,最顶端的指示灯闪烁着七彩斑斓的光。 那些光晕映在他眼底,让他突然升起一股似曾相识的恍惚感。 “醒了?” 身侧传来一道冰冷的嗓音,陆迁转过头,看到收拾干净的男人穿着白大褂站在操作台旁,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看着男人正对着自己的那半边完好无损的侧脸,陆迁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会觉得这个男人,以及这个地方那么熟悉了。 这不正是他在离卿记忆里看到过的那个实验室嘛?! 而这个诡异的暴力狂,大概率就是负责给他抽血检查的碎嘴子。 一想起当初在离卿记忆里听到的抱怨,陆迁似乎能理解这个男人为什么对人类有那么大的恶意了。 男人从一开始就对人类毫无好感,后来他的至亲也都直接或间接死在人类手里。 在实验室里,他每天在做检查前,都要重复一遍『我与人类不共戴天』这句言论,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逼着自己记住仇恨。 没一会儿,男人做好了准备工作,然后拎着一个沉笨的黑色仪器朝陆迁走过来,那仪器上面插满了管子。 男人停在床边,来回转动着剩下的那只眼,静静盯着陆迁。 陆迁被他看得脊背发凉,蜷缩起来的手心冒出细密的汗珠,喉头也有些发干。 下一瞬,他的小腹传来难以忍受的痛楚,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开他的皮肤,使劲往里刺去。 陆迁心中悸颤,忍着陌生的酸痛感颤巍巍向下看去,那些手指粗细管子被男人一根一根插进陆迁的小腹,哪怕陆迁发出一声接着一声的惨叫,也没有停下动作。密密麻麻的管子插进陆迁的身体,而管子的那一头,连接着不远处的齐白昱。 齐白昱比他更惨,浑身上下都被插满了各种东西,长的短的圆的扁的,像只刺猬一样,看上去触目惊心。 十分钟后,男人终于插完了所有管子,他下意识抬起手想要去擦个汗,结果却摸了个空。 男人后知后觉想起来他的脑袋前不久被那个小猫崽子削掉了半个。 于是只好悻悻地放下手,转而轻柔地抚摸陆迁的小腹。 望着陆迁那痛苦且绝望的脸,男人拨开陆迁额头的碎发,像是对待娃娃一样,一边整理,一边擦去他额头的汗珠。 等做完这一切以后,他这才露出满意的微笑。 “其实我原本的打算是让小家伙呆足月份再让他出来,可是计划有变,这都要怪你那个没有礼貌的朋友。” 说着,他皱起眉,“这具身体撑不了多久了…虽然早产儿很脆弱,但我相信你能诞下强大的生命,我就勉为其难用了吧。” 伊斯这个种族之所以能够超越时间与空间,就在于他们能够使用精神交流,并且在死亡将至前能够把自己的精神体转移到任何一个具有生命的物质里面。 换句话说,他们不老不死,可以永远活下去。 陆迁并不知道这一点,但他本能地因男人的这句话里的内容而感到不安。 小腹的痛楚越来越强烈,连带着胃也开始抽搐着疼,但是男人却像是没有看到陆迁痛苦的表情,将陆迁的头抱在怀里,让他依靠着自己的臂弯里。 他任凭陆迁用崩溃与绝望的目光看着自己,一边用手在旁边的桌子上打着拍着,一边嘴里轻轻哼起一段不知名的曲谣。 他看上去心情很是不错。 但是陆迁却觉得这是一场难以忍受的煎熬。 在这诡异的声调中,他感觉他的五脏六腑似乎在被什么东西扭曲,拉扯,向左向右,向四面八方。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了婴儿的哭声。 轻轻细细,带着一点稚嫩的奶音。 陆迁颅内嗡嗡,目眦欲 第110章 利用 男人动作一顿,拧起眉望向门口处。 被捂着眼的陆迁短暂愣怔,旋即像是看到希望一般,扯着嗓子大吼:“救命啊!我在这里!救命!” 男人不满地“嘶”了一声,一拳捶到陆迁脸上,他的力道很大,陆迁被打的偏过头,顿时哑了声,他只觉眼冒金星,耳内嗡咛。 “真麻烦。”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抬脚朝门口走。 在握到门把手的那一刻,他举起了手中的短刀,那模样看上去是打算一开门就给来人致命一击。 咔哒… 门缓缓打开。 男人的眼神变得阴鸷,微微弓起的背与紧绷的小腿,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危险至极。 几个呼吸间,男人高高扬起了手,脸上的表情恶毒无比,同时短刀如闪电般刺了出去! 下一瞬,房间内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抢响。 “砰!” 短刀咣当一声掉落在地,男人猛地退后两步,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向自己心口处的血洞,那里正滋滋地往外冒着烟。 “枪法退步了,居然一下没射中要害。” 随着一个漫不经心的嗓音响起,又是“砰砰砰”一连串的抢响,刚刚还嚣张的男人这会儿圆瞪着双眼,剩下的那只眼瞳孔渐渐失了焦,表情分外扭曲。 他的眼神死死黏在那位不速之客手里拎着的那把抢,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濒死前的尖叫,“不…不可能…不…!” 直到倒下的那一刻,他的神色依旧还带着疑惑。 走进来的是一个身高腿长的黑皮帅哥,穿着黑色风衣,衣角被雨打湿,还沾着新鲜的木棉花花瓣。 他收好抢,叼着烟,大步走向床边。 手腕上挂着的佛珠随着他的动作来回摇晃,它们粒粒圆润,深邃得像是饮足了血。 看到陆随那高大的身影的那一瞬间,陆迁先是一阵惊愕,而后先前所积攒起来的一切情绪,恐慌,不安,委屈,痛苦,此时此刻一股脑爆发出来。 他吸了吸鼻子,压抑着哭腔喊了一声,“二叔,你终于来了…” “你都去求冷炀了,我不来怎么行?你就会用他拿捏我。” 陆随一边说着一边打量四周,小声嘀咕了一句,“怎么是这种鬼地方?” 陆随是个很可靠的男人,也是陆迁在这个世界上仅剩的,唯一能依靠的亲人。 他撇起嘴,“二叔,我好想你。” 陆随搓了搓胳膊,十分破坏气氛地说了一句,“说话就说话,这么肉麻干什么?” 陆迁快要溢出来的感伤一下子被堵了回去。 他二叔还是一如既往地是气氛杀手,没眼力见大王。 陆随忽视陆迁一言难尽的表情,解开束缚着陆迁手脚的带子后,高大的身体微微前倾,立马将陆迁的视线挡去了大半。 “行了,你二叔是个直肠子,懒得跟你废话。” 他陡然锐利起来的视线紧盯着陆迁,一滴血慢悠悠从他微卷的发尾滴到陆迁脸上,徒增几分危险气息。 “我听话的好侄子”,他刻意咬重“听话”跟“好”这几个字,然后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陆迁那被插满管子,高高隆起的小腹。 “快告诉二叔,你的肚子是怎么回事,而外边那些奇形怪状的精神病人是什么情况?地上那个躺着的男人又是什么情况?” 面对来自陆随的不停追问,陆迁张了张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就在这时,又一道脚步声从门口传来。 叔侄俩的注意瞬间被吸引过去,他们齐齐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陆随的手指按到了腰间的抢上面,微微弓起身。 不多时,一位身穿燕尾服, 带着面具的男人款款而入,在距离他们十来步的地方站定,然后摘下头上的高帽,礼貌地鞠了一躬。 “晚上好,两位先生。” 陆迁心神一震,眼睛死死黏在那张不停变换的面具上面,这个人… 这个人不是游乐场的工作人员吗?!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有什么目的吗?!他是好是坏?! 短短一瞬间,陆迁的脑子里蹦出各种问题。 兴许是被坑怕了,他这次再没有冒然开口,只是警惕盯着面具男。 气氛突然陷入诡异。 在这一片死寂中,蓦地响起陆随惊讶的声音,“是你?” 陆迁一怔,扭头看陆随,“二叔你认识他?” 陆随耸了耸肩,“不认识,冷炀只说他在你身体里安装了定位,让我按照定位去救你,但我压根就找不到那个定位的具体方位究竟在哪里。” “我打电话问冷炀,但冷炀似乎又接了个案子,好像是一个姓苏的女人莫名其妙死了,他一直在忙,压根给我提供不了任何有用信息。” “后来我就碰见他了,我能找到这里全靠这个人指路。” 说到这儿,陆随的表情有些唏嘘,“这地儿可真偏,瞅着就跟废弃的实验室一样,” 陆迁心跳加快了几分,惶恐不安地瞪着面具男,“你究竟是什么人?!” 面具男的手放在胸口,带着笑意地说:“别紧张,我并不是你们的敌人,相反,我是来帮助你们的。” 陆迁狐疑地拧起眉,“我凭什么相信你?” 面具男:“如果我想杀了你们,那从我进门的那一刻起,你们两个就是一具尸体了。” 话落,陆迁的表情变得很难看,而陆随更是拔出了腰间的抢。 面具男哈哈笑了两声,“开个玩笑而已,你们可真没有幽默细胞。” 陆随把抢口对准面具男,嗓音冷淡,“再不好好说话,我就一抢崩了你。” “好了”,面具男双手背到身后,声音严肃许多,“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的代号是W,出于某些原因,我们正在抓捕他跟他的同伙。” W说着,用鞋尖踢了踢一旁已经开始僵硬的白大褂男人的尸体。 “他们这帮人实在太狡猾了,几次三番从我们手底下溜过去,后来我们发现到他一直对你很关注,于是就稍稍利用了你一下—— 我们在他给你的打火机里安装了自动定位程序,一旦你接触打火机,它就会自动植入你的身体,多亏了他,我们才能找到这里。” 说到 第111章 结篇一 察觉陆迁的异样,陆随的手放在陆迁的额头,拍了两下,又恢复先前漫不经心的模样,“大侄子,别抖了。” 陆迁缓慢地眨着眼,呆滞地看着陆随。 陆随叹了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他扭头看向W,“既然你说你是他的死对头,那你知道他对我大侄子的身体做了什么吗?” 于是W将事情的缘由言简意赅饿地告诉陆随,不过其中隐去了许多东西。 陆随听了个大概,沉着脸望向陆迁的小腹,磨了磨后槽牙,“不行,这野种绝对不能留!它要是生下来,我大侄子不得难受一辈子?!” W此时已经走到陆迁身侧,一边上手操作那台黑色的仪器,一边说:“别担心,这个孩子不会生下来的,它从一开始就是个死胎。” 闻言,陆迁麻木的表情忽得有了变化,黯淡的眼睛微亮,“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我之前给了你一枚胸针,它能抑制并瓦解‘螳螂程序’,虽然这个过程会很缓慢,但从这个孩子被孕育的第一天起,程序就已经自发性地在破坏这孩子的各种机能组织了。” 随着最后一个字音落下,W也停下了最后一个动作,陆迁小腹插的那些管子像是失去了依仗一般,窸窸窣窣从他体内脱离,然后带出来一堆猩红的,带有恶臭味的粘液,里面甚至还夹杂着几片软骨碎块。 陆随嫌弃地捏起鼻子,往远处站了站。 没过多久,陆迁的小腹像是被放了气的气球一样迅速瘪了下去。 陆迁仰脸凝视着天花板。 他看不清液体横流的场面,只是觉得小腹的疼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畅快。 仿佛心底积攒的的抑郁与沉闷,都跟着这个不该降生的怪物一起流走了。 “好了”,W拍拍手,笑着对陆迁说:“你现在已经没事了。” 陆迁撑着胳膊坐起身,下意识向小腹摸去,曾经高高隆起的地方现在一片平坦,但有不少插管子留下来的伤口。 手指头无意间碰到了那些伤口,疼得陆迁呲牙咧嘴,但他脸上却是在笑。 他觉得这是这段沉重的日子里,唯一能让他感到开心的事情。 他终于摆脱这个怪物了。 陆迁活动着发酸的身体,突然想起来他在《幻界》本部赢得比赛得到的奖品,“说起来那个胸针,为什么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 W笑了起来,“那只是我们放出来的鱼饵罢了,它是个仿制品,不仅不会摧毁‘螳螂程序’,还会加速植入体的死亡。” 陆迁一怔,他好像知苏瑶是怎么死的了。 “哦对了,你要去看看你的…朋友吗?他似乎快不行了。”W在一边提醒道。 陆迁脸上的笑容一滞,转动着眼珠子,望向不远处躺着的齐白昱身上。 W在旁边的机器上按了几下,旋即就听到刚刚还在昏迷的齐白昱发出一声高过一声的粗喘与干咳。 “如果你想跟他最后再说两句话,那就要赶紧了,他能听到的。” 陆迁抿着唇,拖动沉重的脚步朝齐白昱走去。 他停在齐白昱面前,齐白昱刚好睁开了眼,两人沉默地对视一瞬。 最后是陆迁率先移开视线,他瞟了一眼窗外,暴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但天色依旧是阴沉沉得,像是一个沉闷的巨碗,倒扣在这方天地。 陆迁觉得肯定是因为天气原因,他才会胸口这么闷。 突然,他的衣角被人轻轻扯了一下。 陆迁顺着拽着他衣角的手往上看,望进了齐白昱那双耷拉着的眸,他干瘪得不成样子的嘴一张一合,断断续续吐出一句话。 “迁迁…我…我好疼…” 陆迁没有再甩开他,只是沉默地看着齐白昱。 没有得到陆迁的回应,齐白昱看上去有些失落,但旋即他便打起精神,用尽浑身的力气挤出一个笑。 “但…只要…迁迁…原谅…原谅我,我就…不…不疼啦!” 这个笑很丑,很难看。 一点也不像帅气的的齐白昱会露出来的笑容。 他的身体干瘪瘦弱,像一朵枯萎的木棉花,失去往日的神采飞扬,看上去可怜巴巴。 陆迁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变一下。 齐白昱似乎有些不甘心,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陆迁的衣角,可怎么都无法把陆迁再往自己这边拽近一点。 他像是只濒死的鹤,努力伸长了脖子,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一样的呜咽与嘶鸣。 “迁迁…我…我——!” 他的声音突然消失了,大睁的眼睛逐渐变得迷茫,难过,最后黯淡,涣散。 拽着他衣角的的手陡然滑落。 “……” 陆迁麻木的神色终于有了些许变化。 窗外的风似有所感,从缝隙中挤了进来,吹遍这个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它把陆随带进来的木棉花瓣吹起,又落下,飘飘悠悠送到齐白昱不再起伏的胸膛上。 陆迁沉默地望着齐白昱,望着那瓣渐渐颓靡的木棉花瓣。 他突然想起来木棉花的花语—— 珍惜你身边的人,珍惜你眼前的幸福。 思绪一下子飘回多年前。 那时的他们正值少年,青春,张扬,天不怕地不怕,总想轰轰烈烈干出什么大事来。 他们曾约定过,要一起在《幻界》征战四方。 他们曾约定过,要一起打球打到他们老了,跑不动,跳不动为止。 他们曾约定过,要看每一年的第一天的海边日出。 但现在齐白昱好像要失约了。 陆迁垂下眸,伸手覆在齐白昱圆瞪的双眼,轻轻往下滑。 他说: “再见。” 以及: “对不起。” 所有的事情告一段落。 W将白大褂男人的尸体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拧成一团,然后放进了他随身携带的箱子里。 他冲叔侄俩挥挥手,“既然这里已经没事了,那我就先走了。” 可是还没等他的脚踏出这间房间的门,一把黑洞洞的抢顶在了他的脑门,扣着扳机的手指修长白皙,指尖微微泛着红。 “进去。” 青年身着冷黑色制服,天生上挑的飞红眼尾微微眯起,环视四周一圈,踩着黑皮 第112章 结篇完 青年抬起手,所有人的抢瞬间对准了这对叔侄。 陆随脚步一顿,瞬间冷下脸,“冷组长,你这是要干什么?” 冷逾薄唇轻抿,迈步行至陆随面前。 他朝旁边的人抬了抬下巴,“手铐给我。” 旁边人闻言立马将手铐递了过去。 冷逾面无表情,矮了矮身子,一拳猛地捶到陆随腹部,金属手铐随着他的动作叮咣作响。 “陆随,你这人记吃不记打。” 砰! “目空一切” 砰!砰! “狂妄自大。” 砰!砰!砰! 最后一拳落下,陆随虽然没有倒地,但是看上去摇摇晃晃,没了之前的随意从容。 他的卷发耷拉在眼边,微遮的眼底闪过一丝凶光。 触及他的眼神,冷逾勾唇冷笑,“狗崽子。” 他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手帕,仔细地擦拭每一个指关节。 等擦干净之后,他把手帕随意地摔在陆随身上。 冷逾上前一步,上身向前微探,直勾勾盯着陆随的眼睛。 “这几拳是我替我哥送给你的见面礼,你给我记住了,别再喊我哥的名字,也别出现在我哥面前,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陆随不躲不闪,甚至有心思屈指磕了磕烟灰,漫不经心地摇了摇头,“冷组长的手段倒还是一如既往得狠辣呢。” 感慨完,他忽得又微抬下巴,眼底流露出一丝偏执,“但是没办法啊,你不是一直都知道我就是一块狗皮膏药,撕不烂,揭不起,等我手头上的事处理完了,不管你哥去哪儿,我就黏到哪儿,一直到这辈子结束。” 冷逾神色阴厉,怒极反笑,“看来你这个虚伪的癞皮狗,很想去军情三处做客啊。” 陆随摊手,表情随意,“却之不恭。” 隔岸观火的陆迁有那么一秒似乎嗅到了空气里蔓延开的硝烟味。 他看看冷着脸的冷逾,又看看一脸无所谓的陆随,干咽了一下,悄悄往陆随那里挪了一步。 “二叔…” 他小声唤着陆随。 陆随安抚性地拍拍陆迁的胳膊,“大侄子,别担心,这小子不敢对你二叔怎么滴。” 他的话音刚落,冷逾就开口:“把他们带走,我亲、自、审、问!” 他刻意咬重后面那四个字。 陆迁冷不丁打了个哆嗦,他瞥了眼那些随时可能要了他们命的高能加强炮,隐隐有些担忧地望向陆随。 他犹豫了下,说:“二叔,要不你跟他服个软?” “服软干嘛?你怕他啊?” 陆随用鼻子“哼”了一声,倒是一点都不在乎,看上去稳如老狗。 军情三处。 审讯室。 冷逾打开了强光灯,对准了审讯桌对面的男人,看到陆随不仅拒绝配合,还拽的跟个二五八万,微微拧起眉,“屡教不改。” “冷组长,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以前你哥追我的时候你没拦住,我俩在一起的时候你又没反对成功,到现在更不可能,我这次绝对不会离开你哥的,我爱他。” 冷逾眯起眼,锐利冰冷般的视线一点点刮过陆随的五官,喉咙里发出一声冷哼,“爱?你这种人渣也配说爱?” 他双手撑着桌子,压迫感极强地盯着陆随,“如果你真得爱他,那为什么在他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会躺在别的女人床上?然后莫名其妙玩消失?一玩就是五六年?” 陆随脸上笑容一凝,偏过头,喉结滚动,“冷逾,当年那件事是有原因的,我会给冷炀一个交代,但不是现在。” 他顿了顿,“不过你要知道,有时候并不是两个人相爱就一定会在一起,你现在还小,还不明白…” 他叹了口气,又重新恢复笑脸,“呀,不早了,不如这样吧,你把我跟我大侄子放走,我请你吃饭?” “你还有心思吃饭?” 冷逾面无表情说完,站起身,上挑的凤眸没有一丝温度。 他伸出微微泛红的指尖,按下旁边的按钮。 下一瞬,外面的监控电脑全部黑了屏。 他一步一步朝陆随走去。 “第一,我这辈子都不会相信爱情。” “第二,我不跟狗共桌同食。” “第三,我会接受故意伤人的处分。” 噼里啪啦——! 隔壁审讯室,陆迁被突如其来的巨响吓了一跳,诧异地扭头看去,“旁边发生什么事了?” 坐在他对面的审讯人员见怪不怪地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冷组长又要背处分了。” 陆迁迷茫地眨了眨眼,“啊?” 审讯人员轻咳一声,“不明白就算了,他一直都那样。” 陆迁转回身,表情复杂。 在得知冷炀真实身份时,陆迁也知道了那个在他隔壁班上读书的冷逾居然是特殊部门——军情三处行动组的组长。 别人十八岁都在打游戏看小说,而冷逾这直接跟开了外挂一样,成了高官。 这合理吗?! 这不合理! 简直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 审讯人员屈指敲了敲桌子,将陆迁从发散的思维里唤出来,然后正襟危色道:“别再关注那些了。” “关于这次非人类事件的具体情况我们已经大致了解了,后续我们会推进抓捕工作,努力清除一切对人类有威胁的存在,保证你们民众的安全。” 他说完一通官方套话后,微微停顿一下。 “至于对你的处理,经过上级的讨论,我们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把一支笔推到陆迁面前。 “这支笔具有消除记忆的功能,参数我已经设置好了,只要把它的顶端对准你的眼睛,等到一道光闪过,你就会忘记关于这件事的所有东西。” 陆迁愣怔了一下,“忘记…所有吗?” “没错,而且永远都不会再想起来。” 似乎怕陆迁有负担,审讯人员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们不会强制清洗你的记忆,我们尊重你的意愿,记住还是遗忘,选择权给你。” 审讯人员说完就直接起身离开了审讯室,这偌大的房间只剩下了陆迁一人。 空气似乎都跟着审讯人员的离开而安静了几分。 灯光打在那支记忆消除笔上,反射出来的光很刺眼,但是映照出 第113章 齐白昱遗忘(一) 岁月知道我嗜甜,便施舍给了我一颗糖,那颗糖的名字,叫“遗忘”。 生命的诞生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为了爱?为了希望?还是为了延续血脉? 我以前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 我在机构里诞生以后,认为活在这个世界上很简单,我只需要做三件事—— 注射药物,更换身体部件,以及向“妈妈”微笑。 “妈妈”说我只有吃糖才能活下去,但是只有对“妈妈”微笑,“妈妈”才会给我糖。 笑完,“妈妈”有时候高兴,有时候难过,有时候愤怒。 阴晴不定的“妈妈”让我不敢靠近,可“妈妈”发完脾气以后,却又温柔地会抱着我问: “为什么还是不像啊…我明明已经给你仿制了她的核心程序,为什么你还是不像她…” 她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我。 我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会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但看她这个胡言乱语的模样,我觉得自己的胸口闷闷得。 那时候的我不知道那种感觉是什么。 直到后来,我才明白那叫—— 可悲。 实验室的白大褂们都喊我“怪物”,“残次品”,“野种”,我不明白这些词是什么意思,但看到他们笑嘻嘻的样子,我以为他们是在夸我。 所以每次当那群人喊出这些词的时候,我就会高兴得手舞足蹈,发出愉快的声音。 然后那群人的笑声更大了。 先前我一直都认为这是对的,但这个想法仅仅维持到我遇见那个小男孩的时候。 明明我是第一次见到对方,可我就像是认识对方很久一般熟稔,而且小男孩身上有一股甜甜的香味,比我吃过的所有的糖还要甜。 小男孩不会像“妈妈”一样吼我打我,也不会像白大褂们喊我“怪物”“杂种”。 小男孩会安安静静凝视着我,收下我送出去的糖果,然后嗓音温柔地喊我“齐白昱”。 齐白昱又是谁呢? 我不知道。 我觉得这个世界上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多到让我有些害怕。 可是我觉得只要呆在小男孩身边,心底的恐惧与害怕就会慢慢消失。 我以为日子依旧会这么平平淡淡,安安稳稳地过下去,可我就只开心了一天,小男孩也开始喊我怪物了。 与之前那群白大褂不一样,小男孩的反应很激烈。 看到小男孩狰狞又愤怒的表情,我开始意识到,“怪物”这个词也许不是夸我的褒义词。 我有些难过,但我觉得还能坚持住。 我会好好表现,努力获得更多更多糖果,然后都给小男孩,努力让小男孩再喊我“齐白昱”。 但是活着真得好累呀,累得我每次在实验仓里都在想,要是就这么睡过去,不再醒来就好了。 但是我又不能睡,我要是醒不过来,就没有人给小男孩糖果了。 而没有糖果的话,小男孩就会死掉的。 记得在很早之前,我问过“妈妈”,什么是死亡。 “妈妈”说,死亡就是跟谁都没办法见面了,每个死去的人都是孤独寂寞的,谁也不认识谁。 我还是没听懂“妈妈”的话,但我一直认为“妈妈”说的话都很有道理,所以她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下来了。 死亡就是孤独,死亡就是再也不见。 我不想看到小男孩孤独,想一直见到小男孩,所以不管再累,我都要坚持下去。 可是即便我获得的糖果越来越多,小男孩却离我越来越远了,明明就在我面前,可是他不跟我说话,甚至不愿意分给我一个眼神。 “妈妈”的脾气也越来越暴躁,每天都会发火,狠狠掐我的脖子,骂我是“怪物”,骂我“不争气”。 我突然觉得没有希望的日子里,自己好像快坚持不下去了。 那一天,“妈妈”把我刚换的左耳打穿了,血流了一脖子, 我好疼…好疼… 我的“妈妈”一边撕扯头发,一边冲我大吼大叫:“你不是蔓喻…为什么呢?我明明都已经那么努力了,你为什么不是楚蔓喻!” 听着“妈妈”的嘶吼,我的心突然颤动起来。 我开始思考一个很久很久之前,有个白大褂提出的问题。 生命的诞生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为了爱?为了希望?还是为了延续血脉? 可是我没有感受到爱,没有感受到希望,也没有延续任何人的血脉。 我躺在地上捂着左耳,用尽浑身一丝力气向“妈妈”伸出手。 我希望她能像小时候一样抱抱我。 这个给我糖果,给我温暖,给我认知,给我喜怒哀乐,我所珍惜的,我简单世界里重要的一部分的女人,只要抱一下我,我就不累了。 可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再看我一眼。 我被那群人送了回去,像只死狗,被他们扔在了角落。 我再次感到好累好累,是那种怎么休息都无法治愈的疲惫。 看到小男孩那张冰冷的脸,我忍不住问: “我是谁啊?” 250号。 楚蔓喻。 怪物。 杂种。 残次品。 齐白昱。 我到底是谁啊?! 我问了一大堆困扰我的问题,可是小男孩没有给我答案,只是给了我一只装满糖果的鞋子。 小男孩这么对我说:“你拿着它到外边走一走,感到迷茫的时候,就吃一颗,等你吃掉最后一颗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你是所有问题的答案了。” 我觉得小男孩是不会骗我的,所以我下定决心。 我要出去。 我要从这座牢笼里冲出去! 我把这个命名为“寻找生命意义之旅”,并且说干就干,当天晚上就出逃。 可当我踏出房间的第一步,我的旅途就结束了。 因为我看到“妈妈”那双闪烁着冷光的眼睛,就像暗夜里无处安身的幽魂。 我叹了口气,一边为无法逃离这里而感到遗憾,一边觉得自己可能会面临一场毒打。 我甚至已经蜷缩好身体,然后把右耳捂了起来,阖上眼,等待疼痛的来临。 我的左耳已经失聪,我不希望我的右耳也听不见声音。 一片黑暗中,我的手上多了一丝温度。 我诧异地抬起头,看到了“ 第114章 齐白昱遗忘(二) 我听到“妈妈”喃喃自语地说: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错的人是我。” “是我留不住蔓喻,然后像个疯子一样制造她的替代品。” “妈妈”一边说着,一边蹲下身,表情很痛苦。 “你跟蔓喻越来越像,可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我看着你,就好像看着过去狼狈的自己。” “你的出生是个错误,你不仅对我们的实验毫无价值,还经常连累我遭人诟病。说实话,我现在很后悔把你制造出来。” “可现在蔓喻不会回来,而我也要死了,现在的我很累,所以我不会再约束你了。” “你走吧,走的越远越好,最好永远都不要回来。” 听到“我也要死了”这几个字,我恍然大悟。 原来我刚才的荒谬想法是真的。 “妈妈”很快就要面临死亡,面临她口中的“跟所有人都没有办法再见面”的死亡。 我想安慰“妈妈”,可又不知从何安慰起,毕竟我也从来没经历过死亡,但我明白孤独的感觉,那种滋味真得很不好受。 “妈妈”见我不动,她开始哭。 她哭得声音很小,但是哭得又那样惨。 看到“妈妈”一颗接着一颗落下来的眼泪,明明没有挨打,我却感觉胸口很痛。 为什么这么痛呢? 这世界上又多了一件我不明白的事。 我决定去抱抱“妈妈”,因为在我想哭的时候,只要“妈妈”抱一下我,我的眼泪就奇迹般停下了。 可是还没等我靠近“妈妈”,“妈妈”突然扬起了手。 她的脸上还挂着泪,嘴上却恶狠狠地吼道:“我让你快走啊!不然我就打你了!” 刻在骨子里的恐惧驱使着我跌跌撞撞朝一旁的树林跑去,我甚至还没跟“妈妈”说一声“再见”。 身后传来一声巨响,整个大地似乎都跟着颤抖起来,惊起一阵飞鸟。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记得“妈妈”的话,我不想挨打,所以我只能一直跑,一直跑。 跑掉了鞋子,摔破了手臂。 跌倒了就爬起来,流血了就擦一擦。 直到穿过那片树林,来到大海旁边时,我才终于停下脚步。 天,亮了。 我站在悬崖边上,视线落到了下面的大海。 我不知道什么是涨潮,但我看到感觉海水渐渐涌了上来的样子很震撼。 浪花像是白鲸群一样来回翻滚,奔腾,跳跃,然后一下又一下有力地冲击着悬崖下的礁石。 看着那些被礁石撞散的水花,我没由来想到了实验室里那些被泡在容器里的骨头和肉。 如果我没逃出来,是不是也会落到那个下场呢? 我扭过头,远远地朝我跑来的方向望去。 我只能看到高大的树,看到渐变的天,看到高飞的鸟。 我看不到关了我六年的机构,看不到“妈妈”,也看不到小男孩。 我闭起了眼睛,把怀里那个小包死死揣进怀里。 那里面装着很多糖,它们现在是我赖以生存的能源,以后会是我寻找生命意义的答案。 我相信小男孩不会骗我的。 我沿着海岸走了两天,终于看到了房屋的影子。 那是我只在影像资料里看到过的建筑,尽管是破烂的茅草顶,却屹立于呼啸的海风中久久不倒,这让我不得不佩服人类在各种环境中扎根生存的顽强。 在敲门的前一刻,我特意整理了下我的衣服。 我曾偷看过一个白大褂的书,书名很有意思,叫《做人》。 这本书第一章就说,要想装得像人,就必须装出有礼貌的模样,因为人类都喜欢有礼貌的同类。 于是在那扇门被打开后,我尝试着冲那个人类微笑,并且询问他可不可以收留我一晚。 那个人问我是不是自己一个人,我说是。 然后他就把我领回了屋,还给我热乎乎的水跟食物。 我捧着杯子,看着他笑容满面的样子,心里突然暖烘烘得。 原来人类并没有像白大褂们说得那样险恶可怕。 我这样想着,又喝了一口水。 唔…味道好奇怪。 他刚刚往水里面放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呀?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不在那个破烂的茅草顶屋子了。 我那时还没意识到自己被卖了,只是好奇地打量四周。 这里黑漆漆得,还很闷,没有一点风,让我想起来了机构的房间。 我有点不安,总想做点什么,可是我的手脚都被绑了起来,我很久没吃糖了,有点没力气。 对了。 糖?! 我的糖呢?! 我猛地发现我胸前挂着的袋子不见了。 我很焦躁,害怕。 那里装着的不仅仅是我的能源,更是我寻找问题的答案,如果我弄丢了,我可能一辈子都搞不清楚我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我努力撕咬绳索,在地上扭来扭去,可是那些绳子像是活的一样,我越挣扎,它缠的越紧,几乎陷进我的皮肉,疼得我呲牙咧嘴。 我放弃挣扎,头搭在地上,无声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我的头顶响起窸窸窣窣的锁链声,随着光明的侵入,五个小豆丁被推推搡搡扔了进来。 他们看上去跟我差不多大,每个人都灰头土脸得,有两个还在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似乎快晕过去了。 我本来就因为弄丢了布袋而心烦意乱,他们一进来,我更烦躁了,觉得刚被“妈妈”换过的耳朵都在隐隐作痛。 所以我挪了挪屁股,坐到了最里面,想要图个清净。 可是没一会儿,那堆小豆丁中有个“没眼色”的,放着大部队不待,非要往我这边凑。 “没眼色”一瘸一拐地跑到我身边,然后拉着我的衣服,用很软很软的声音喊我小哥哥。 我有点不高兴,用力把我的衣角从“没眼色”手里拽出来,鼓了鼓嘴,“你别理我!” “没眼色”眨巴眨巴眼,歪着脑袋问:“为什么?” “我的布袋子丢了,我很不高兴,你别来烦我!” “哦…” “没眼色”小心翼翼地看着我,但在发现我一直低着头不理他时,又默默回到了那群小哭包当中。 我偷偷瞥了“没眼色”一下,重新转 第115章 齐白昱遗忘(三) 我跟剩下那群小豆丁就这么在花海旁边的小木屋里住下了。 其实抛开那些凶巴巴的大人,这里还是很漂亮的,有苍翠的青山,有清澈的溪流,有馥郁的鲜花,还有好吃的糖果—— 我以为我弄丢了布袋,就再也吃不到糖了,可随后我就发现,这群人每天晚上都会给他们发糖果。 我脱下了一只鞋子,很珍惜地所有的糖都放进那只鞋子里。 我认为等我把这只鞋子用糖装满,再通通吃掉的那一天,我就能找到问题的答案。 我最近很苦恼一件事。 我被“没眼色”缠上了。 “没眼色”虽然穿着小裙子,梳着小辫子,长得也白白净净,可却是个男孩子。 我问他为什么要这么打扮,他说因为妈妈喜欢。 妈妈说,只有打扮成女孩子,她才会爱他,可是他不喜欢这样,偷偷把那些小裙子剪碎了。 妈妈当时非常非常生气,第二天,他就被扔到了这个可怕的地方。 所以现在他一直保持着这个样子,希望能够离开这里,重新回到妈妈身边。 我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小豆丁,“没眼色”就只黏着我一个人,每天都跟在我身后,我去哪儿他去哪儿,像条小尾巴一样,还一直奶声奶气喊我哥哥。 不仅如此,他还每天都给我糖,是柠檬味的,有时候是一颗,有时候是两颗。 我不理他,他也不生气,就默默跟在我身后。 每次我回头的时候,我都能看到他咧着嘴冲我笑,露出细细白白的牙齿。 我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一直跟着我,他说: “因为你就像我的哥哥一样,跟着你让我觉得安心。” 当时听到这句话,我心脏狠狠一跳。 我没由来想到了那个小男孩。 小男孩对我来说,也像哥哥一样,待在他身边,仿佛我所有的不安都通通飞走了。 我渐渐不再排斥“没眼色”的靠近。 才不是因为他给我柠檬糖! 我只是觉得他眼巴巴的样子挺可爱的。 在没有活干的时候,我带着“没眼色”去了很多地方。 我们在月光下的小溪抓鱼,在山顶的日出里对着大地与群山唱歌,在满眼秋色时漫山遍野爬树摘果子,在万物银装素裹时堆雪人打雪仗。 我曾望着满天繁星下,雀跃地拉着“没眼色”的手,对他说,“小屁孩,总有一天,我会带你去看最棒的烟火秀。” 当时夸下海口的我并不知道烟火秀是什么东西,我也只是在小男孩对外面世界的形容里廖廖听过几句。 “没眼色”攥着我的手,用力点了点头,“好!” 我活了快七年,第一次觉得世界居然可以这么精彩。 糖果堆满一只又一只鞋子,我完全将我灰色的过去抛之于脑后。 不知在哪一天,我突然发现我居然想不起小男孩的模样了。 我感到很惶恐,不安,我不想让他就这么悄无声息淡出我的世界。 我急躁地走来走去,破坏东西,甚至破天荒地跟大黑脸顶了嘴,借此想要做点什么来唤醒我的回忆。 大黑脸狠狠扇了我一巴掌,然后把我扔进禁闭室,不给我食物跟水,也不许让别人探望我。 我庆幸“妈妈”给我换了个好耳朵,这次没有流血,也没有失聪。 在那漆黑的禁闭室里,我蜷缩在角落里,逼着自己一遍遍回忆当初。 我不想就这么忘记。 我不知道我被关了几天,在这里我没有一点时间流逝的概念,除了身体上的饥饿与疲惫,我的精神也逐渐走向衰退。 恍惚间,我忽得想。 我是不是也要死了。 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 孤独,寂寞。 就在我快睁不开眼时,我的耳朵里传来一声猫叫。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努力扬起脑袋,朝声音望去。 我记得“没眼色”偷偷收养了一只白猫,名字是我起的,叫小白。 “没眼色”似乎有些不太喜欢,但在我的据理力争之下,最后这个名字还是被落实贯彻下来。 虽然觉得很难以置信,但我还是想确认一下,出现在我耳边的声音是不是它发出来的。 下一瞬,我的手指被什么东西舔了一下,痒痒得,有点疼。 “喵~” 看到那渐行渐近的白色一小团,我心一松。 小白走到我面前,身上还绑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然后用脑袋轻轻蹭着我的手。 闻到从布袋子里传来的甜味,我突然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猛地坐起身,我甚至来不及解开绳子,直接撕碎了布,抓起里面的糖就往嘴里塞。 我一边塞,一边哭。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 也许是因为我可以不用面临死亡吧。 我脸上还挂着泪珠子,摸了摸小白的脑袋,“谢谢你,小白。” 小白似乎有些嫌弃,躲开了我的触碰,踩着步子慢悠悠离开了。 之后的的几天里,我靠着这些糖艰难地活着。 在我吃到最后一颗的时候,我被放出来了。 “没眼色”第一时间扑向了我,死死抱着我,很小声地哭起来。 他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哥哥,还好你没死…我以为你会像我的爸爸妈妈一样不要我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没眼色”哭。 我捏着最后一颗糖的糖纸,胸口那里跳的有些快,又有些疼。 在“没眼色”断断续续的哭声里,在我不停起伏的心跳中。我好像明白了我要找的问题的答案。 我是谁呢? 我就是我。 即便我是怪物,是残次品,是楚蔓喻的替身,是齐白昱。 那些都不重要。 我是我,是独立存在的个体,有思想,有感情,可以放声大笑,可以自由自在。 我正在被人需要着,被人牵挂着。 我用力回抱了“没眼色”,第一次认认真真叫了他的名字,“唐棠,谢谢你。” “没眼色”停下哭声,眨巴着眼睛,“谢…谢我什么…嗝!” 他打了个哭嗝,本就冻得开裂得脸倏地更红了。 我哈哈大笑起来,揉了揉他的发,“没事,从今天起,哥哥会保护你的。” 我咬重“哥哥”这两个字。 我完全接 第116章 齐白昱遗忘(四) 那天晚上,那群人突然表现得很高兴,嘴里一边嚷嚷着“终于把这批货交易出去了”,一边举办了宴会。 空气中弥漫着食物与酒味,大黑脸跌跌撞撞走到我面前,指着我说,“把这小子洗干净,送我房里。” 我不知道那群人的笑声为什么变得那么大,目光变得那么恶心,但我本能地觉得害怕,觉得反胃。 我难以控制地大哭起来,天真地以为这样他们就不会带走我了。 但是我想错了。 他们拉扯着我的四肢,把我按在冷水里洗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扔在大黑脸面前。 他们的打趣声渐行渐远,这里就剩下我跟大黑脸两个人。 “宝贝,叔叔来疼你了…别害怕,叔叔会让你满意的…” 他一边含含糊糊嘟哝着,一边迫不及待地压在我身上。 带着酒气的呼吸一阵又一阵打在我皮肤上,粘腻的触感让我寒毛倒立。 即便被关在禁闭室里,即将死亡的时候,我也没有这么难受。 我的胃开始倒腾,脑子开始发晕,我的五脏六腑都像是被什么东西扭动着。 我的意识开始模糊,我的眼前一片猩红。 恍惚间,我听到了无数人的尖叫,嘶吼,求饶。 等我恢复清醒时,我站在平日里工作的花田中。 已经是冬天了,本来已经过了花期,可是我的四周都是红色。 地上横七竖八倒着一堆又一堆被撕成两半的血肉,我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很脏。 我动了动腿,发现腿边躺着一个完好无损的人。 我蹲下身,把他翻过身,当看到那“没眼色”紧闭的眼睛时,我被吓到了。 我以为他又在玩我们常玩的那个叫“捉迷藏”的游戏,以前都是我找他,这次换到他找我。 只不过…他闭着眼睛为什么不数数啊? 如果不数数的话,他就不能找我了。 我一遍一遍喊着“没眼色”的名字,想让他醒过来。 我说:“每次都是我赢,这次换你赢好不好啊?我就在你面前,你睁开眼就能看见我了。” 但直到我把嗓子都喊哑了,“没眼色”都没有醒来,那双内勾外翘,黑葡萄似的眼睛,永远都不会再睁开。 我刹那间明白了一件事。 “没眼色”死了。 凶手是我。 我跌坐在一片血肉中,大口大口喘气,我看到“没眼色”手里攥着的那幅画,视线莫名就模糊了。 “没眼色”其实很不会画画,但他一直要说送给我一幅画。 他说,画里有爸爸妈妈哥哥,有他,有小白,还有我。 他说,这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家人。 每当我问起那幅画他画好了没,他都在说,再等等,再等等。 直到今天,他终于画完了。 但其实画里的内容跟简单,只有六团黑漆漆的线条,被红色的血浸透了大半。 底下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字—— 『我想要一个完整的家』 我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一样,剧烈地疼痛起来。 我跪伏在他的身边,如同发疯的野兽一样嘶吼,发泄,哀鸣。 我一遍遍问自己。 你都做了什么!? 你把这世界上唯一在乎你,牵挂你,信任你的人,亲手送到死亡的手里,让他独自面临孤独! 我想要挽回我的错误,于是我把我的胸针扣了下来,安在“没眼色”身体里。 “妈妈”曾经说过,核心程序是每个实验体的心脏,只要有核心程序,就是受了再大的伤,也能活下来。 我做错了事,就要受罚。 该死的人是我,而不是“没眼色”。 我希望这样能够救他。 失去了核心程序,我时而清醒,时而昏睡,我一直守着“没眼色”,希望能看到他醒来。 令是我没想到的是,“妈妈”居然来找我了。 我喜极而泣,“妈妈”在我眼里是无所不能的。 我跪着哀求“妈妈”救救“没眼色”,无论让我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妈妈”温柔地摸着我的头,对我说:“好啊。” 然后她牵着我的手,坐上了一辆印有“拉莱耶精神病院”字样的救护车。 我叫齐白昱,我的妈妈叫苏瑶,我今年七岁,在单亲家庭里长大,昨天刚刚搬了新家。 我对七岁之前的事没有印象,妈妈说,我因为从家偷跑出去,然后被人贩子抓走了。 被救回来后,我生了一场大病,把所有的事情都忘记了。 我努力试图回忆,可是除了一个模模糊糊的,穿着裙子的人影,剩下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冥冥之中似乎有个声音一直在告诉我,去找那个人,拿回我的东西。 那个人是谁? 我被拿走了什么东西? 越想,我的脑袋越疼。 于是我决定把这件事放一放。 值得一提的是,我认识了一个新朋友。 他叫陆迁,很好听的名字。 我看见他的第一眼,就好像看到了一只在天上高飞的鸟,让我的心脏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我喜欢看他笑,圆圆的眼睛一弯,就像是盛满了天上最好看的星星,鼻子小小的,脸颊两个小酒窝很深,很漂亮。 虽然有些不大礼貌,但我还是觉得陆迁很像一朵小白花,让我想要靠近他,保护他。 于是我把我最珍贵的钢笔当作礼物送给了他。 那根钢笔我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但看见它,我就控制不住地开心,我想把这份开心分享给陆迁。 我很快就跟他熟悉了。 听楚阿姨说,陆迁也生了一场大病,体质很差。 所以我义不容辞地担起重任,充当保护者的角色,把他护在我身后,狠狠击退每一个想要伤害他的人或物。 可是上了初中,一切似乎都变了。 陆迁不再需要我的保护,也不再跟在我身后了。 初二暑假过后,我甚至目睹他轻松地放倒一堆凶神恶煞的混混,把他们按在地上摩擦。 在震惊的同时,我又有些莫名的失落,总觉得强大的陆迁离我越来越远。 不知道从何时起,他开始回避我望向他的视线,拒绝我亲昵的拥抱,不愿意再跟我睡一张床。 我问他为什么,他红着脸,支支吾吾地说,朋 第117章 齐白昱遗忘(五) 被停课的那段时间,我跟陆迁没办法像以前那样天天黏在一起,我的梦境也开始发生变化。 我不再梦到那个穿裙子的人,也不会整晚整晚都因胸口疼而睡不好。 现在我的梦里全是陆迁。 生气的,开心的,郁闷的,各种各样的陆迁。 我第一次感觉,原来做梦并不是一件痛苦的事。 我像是魔怔了一样,在日记里写满了他的事,房间里贴满了他的照片,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一遍一遍用炙热的目光勾勒他的身影。 可我害怕被陆迁发现那些肮脏的心思,然后远离我,所以我在寻找“真爱”的时候都会拉着陆迁,以此来掩盖自己。 我以为我们会像约定好的那样,从八岁到十八岁,从十八岁到八十八岁,然后在海边看日落,静静过完我们平淡又安稳的一生。 但那终究只是我以为。 十八岁的那个热得过了头的夏天来临后,我的人生彻底被颠覆了。 我们班来了一个转学生,名字叫唐棠,就坐在陆迁旁边。 我非常讨厌他,具体原因有两个。 第一,他一出现,几乎剥夺了陆迁的所有注意力。好像只有他在的地方,陆迁就看不到我了。 我讨厌被冷落的感觉,也讨厌陆迁如此关注除我之外的其他人。 即使我明明知道这是不对的,但也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第二,我感觉他很虚伪。 在我眼里,他的每一个笑容都像是精心算计好的一样,甚至精确到嘴角上扬多少度。 他的出现与靠近都带着目的性,偏偏摆出一副无辜的模样,让我感到强烈的违和。 但这都不算什么。 最令我讨厌的,其实是即便我知道这个人虚伪,装模作样,我却依然有种想要靠近他的冲动。 每一次跟他接触,我的心脏都会怦怦直跳,像是遇到失而复得的珍宝,让我难以遏制地开心。 我甚有像是被什么诡异的东西控制了一样,在操场上抱着他,在校医室里扑倒他,甚至看到他溺水,我第一时间冲过去救他。 这种不受控制想要靠近唐棠的感觉让我感到不安,而陆迁也像是变成一个人似的,越来越冷漠的态度让我感到害怕。 我的生活好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泥潭,我深深陷在里面,怎么都逃不出来。 我决定主动出击。 我借补偿楚檬的名义,去了游乐场,然后拉着陆迁试玩了密室逃脱的新项目。 其实我很怕这些恐怖的东西,但我可以用这个当借口来黏着陆迁。 我满心欢喜地去了,但我没想到受邀的人当中也有唐棠。 他又一次从我这里抢去陆迁的注意力。 我恨得牙痒痒,想要一拳打烂唐棠这张装无辜装可怜的虚伪的脸,可是碍于陆迁,我又不好当场发作。 我一直琢磨着,如果真在游戏里碰到唐棠,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他,可这个目标立下来没超过十分钟,就被我自己打破了。 因为我看到了穿着裙子的唐棠。 我不明白这个破游戏为什么会让他知道大男人穿上裙子,可我当时的感觉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了一样,三魂七魄都飞出去了,心脏剧烈跳动似要突破胸腔。 我没由来想到了我梦里的那个人。 我狼狈到不敢正视唐棠的脸,火速逃离了现场,后来我遇到了陆迁,他居然也穿着裙子,还是超短裙。 可爱,想… 咳咳。 我看了看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衣服,心想,还好主办方对我有点良心。 不过后来出了点小问题,陆迁突然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疯狂地说唐棠是“鬼”。 唐棠却对我说:“鬼挖掘出来你心底最深处的欲望,佛珠就在他手里,刚刚我看到他是从一件带着白色斑点的球衣里钻出来的。” 听到唐棠的话,我的大脑震了一震。 我甚至来不及思考他这话的真假性,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不可以!不可以让我肮脏的想法暴露出来。 于是我拿刀捅了那只“鬼”。 我看着他难以置信的眼神,心里没有一点轻松的感觉,反而更加慌乱了。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是真的陆迁,而唐棠才是鬼假扮的。 我是个傻逼。 作为陆迁的好兄弟,我却轻易地因为那些不可告人的想法而迫不及待否定了陆迁的解释,甚至一刀捅了他。 陆迁生气了。 他在跟我冷战。 我知道是我的错,所以我很认真地尽我所能去补偿他,哪怕他不接受,我也不会放弃。 我很珍惜这段关系,即便现在它已经出现了裂缝,我也会拿着胶带一圈一圈缠起来,把它变成一颗漂亮的水晶。 后来我的努力还是起作用了,陆迁终于肯原谅我了。 虽然受了伤很疼,但只要陆迁原谅我,我就不疼啦! 其实我觉得我有点卑鄙,我知道陆迁是个恋旧的人,所以我才敢臭不要脸地黏在他身边求他原谅。 不要脸就不要脸吧。 能跟陆迁待在一起,怎么样我都能接受。 接下来发生的事,有些超出我的承受范围了。 唐棠十八岁的生日我其实很不想参加,但我知道陆迁一定会去,如果没有我看着的话,这个小白脸还不知道会对陆迁做什么呢! 抱着这种想法,我来到生日宴上,可我没想到唐棠又一次穿上了裙子,还要跟我对视十秒。 他们开始倒数了。 我的头皮一阵发麻。 我的意识开始模糊。 我的眼前就只剩下那双内勾外翘的黑眸。 我的心脏越跳越快,浑身的血液凶猛地冲向大脑。 我听到唐棠恶劣的声音在我耳朵边响起。 “按照惯例的话,我是不是要喊你一声…小哥哥?” 小哥哥,你看我的裙子好看不好看? 小哥哥,我们去抓鱼吧! 小哥哥,这些柠檬糖都给你! 小哥哥…小哥哥… 我想要一个完整的家。 轰! 我的大脑飞速闪过几个片段,紧跟着宕机了一瞬。 我近乎失控地推开了唐棠。 胸口那里像是戳了一把刀子,来回搅动,将我的心脏捅得鲜血淋漓。 我突然产生了一个荒谬的想法—— 第118章 齐白昱遗忘(六) 看着我一屋子贴满的陆迁的照片,我又开始胸口痛了。 那种并不是夜晚把我从睡梦中弄醒的疼,密密麻麻得,像是爬满了无数的蚂蚁,然后用锋利的口器一口一口撕下血跟肉。 我听到陆迁说:“我正好喜欢唐棠。” 所以在为爱当三与黯然离场之间,我选择了后者。 我狼狈地去求班主任,让她给我办转班。 我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我一闭眼,脑子里想的都是陆迁跟唐棠在一起幸福快乐的脸。 在跟陆迁谈过以后,发现陆迁已经不在乎我了,我决定让妈妈清除我的所有感情。 不然我实在太痛苦了。 妈妈问我想清楚了没有,一旦开始清除感情,就永远找不回当初心动的感觉。 我犹豫了下,最后还是选择放弃。 尽管我很难受,但“永远”这两个字太可怕了。 记不起看着落日里奔跑的少年时悸动,那是我从未设想过的场面。 我打定主意,就站在离陆迁远远的地方,看着他就好了。 我们整个学校都参加了学校心血来潮举办的冬令营。 在野外cs开始之前,我以为这只是单纯的训练,可随后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堆纹着奇怪纹身的人,然后疯了一般地追杀我。 我的核心程序被他们炸毁了,我呼气多进气少,从咽喉里发出垂死般的粗喘,像个过街老鼠一样到处窜逃。 我当时就在想,妈的,如果我要能活下来的话,一定要狠狠抱着陆迁亲。 我这么想着,然后就碰见了陆迁。 啊,我要疯了。 我终于把藏在心底这么多年的秘密说出来了。 我告诉陆迁我不是人。 他果然不相信。 所以我就证明给他看了。 随后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他除了有些慌乱跟受惊,没有什么抵触的情绪。 虽然不合时宜,但我还是松了一口气。 核心程序被破坏了,好难受,头疼,想死。 要是陆迁能抱抱我就好了。 陆迁抱我了!!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冷落,他终于愿意靠近我了! 他还给我了解释,还说不管我变成什么模样,我都是他的乖狗狗。 虽然我现在很难受,但是我心里好高兴。 太好了,陆迁没有讨厌我。 等我在实验室里醒来的时候,我的身体已经被修复好了。 妈妈说,她把自己的核心程序给我了一半,只要我不乱折腾,就能平安地度过余生。 我很庆幸我有一个这么爱我的妈妈,或许这个世界上就只有她无条件地爱我,所以我全心全意地相信她。 可接下来我无意中听到妈妈打电话的内容,我有些不淡定了。 妈妈说:“螳螂程序已经给白昱安装好了,等‘母体’准备就绪,就可以开始实验了。” 螳螂程序是什么?“母体”是什么?实验又是什么? 我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可出于对妈妈的信任,我还是没去深究那些东西。 唐棠这小子最近老是在我面前晃悠,还老爱问我记不记得七岁之前的事。 我他妈都快被他烦死了。 我发泄完情绪,结果唐棠比我还生气。 他一边冲我挥拳,一边骂,“你他妈的以为我想啊!如果不是因为唐棠想要一个完整的家,我用得着受这种罪?!” 他揪起我的领子,恶狠狠地看着我:“一个两个都玩失忆,我问你,你究竟记不记得十一年前的坳子山惨案,那群du贩跟孩子都死了,为什么就你活下来了?!” 看着唐棠陡然变化的眼睛,我的脑袋隐隐作痛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唐棠冷笑。 随即他摸了摸我的头,我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段记忆。 我看到成堆成堆叠放的骨与肉中间,一个银发猫耳少年抱着一个人,慢吞吞地朝山里走去。 猫耳少年走过果树,走过小溪,最后停在了光秃秃的山顶上。 他用双手挖了三天三夜,才挖出来一个坑,小心翼翼地把那个人放了进去。 泥土混合着雪渐渐漫过了那个人的脸颊。 我能看到的最后画面,是一张被血沁透的简笔画。 画上歪歪扭扭写着—— 『我想要一个完整的家』 看完记忆后的我胸口有点闷,我问唐棠:“那是谁?” 唐棠笑着对我说:“他是你弟弟呀。” 弟弟? 我什么时候当哥哥了? 无论我怎么努力回忆,依旧想不起来任何东西。 我看到唐棠嘲讽地看着我,“看来你什么都忘了,你倒是轻松,忘了就一了百了。” 我很愤怒地反驳他,遗忘的感觉一点都不好。 无论是遗忘,还是被遗忘,都是一件很可悲的事。 我最近情绪有点不稳定,总是会莫名其妙发火,还很容易陷入自暴自弃的状态里。 妈妈告诉我,这只是因为程序的排异反应,等过段时间就好了。 我对此深信不疑。 在适应新程序的期间,我很想陆迁,我想抱抱他,想亲亲他。 可妈妈今天突然过来跟我说,陆迁被一群坏蛋抓走了。 那群坏蛋对陆迁的身体动了手脚,陆迁会变得像个疯子一样情绪失控,说一些胡话,然后无差别攻击人。 起初我是不相信的,我连衣服都没换,冒着雨冲到陆迁家,结果却目睹了他跟唐棠的分手现场。 我看到陆迁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那里,很想过去抱一抱他,可随后我看到他捡起唐棠扔掉的那张糖纸,放在了心口的位置。 我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去。 妈妈要跟陆迁的爸爸结婚了,我要当陆迁的哥哥了。 自从看完那段记忆,我总是会梦到有个满脸是血人一直追在他身后,一边撕心裂肺地喊我“哥哥”,一边骂我是个怪物。 拜这个梦所赐,我觉得我现在听到“哥哥”这两个字就烦。 现在我要当陆迁的哥哥。 更烦了。 我看到陆迁在跟唐棠分手后的第二天。就在厕所里抱着一个漂亮的男的,我的心里一抽一抽地疼。 他怎么这么快就找到新欢了? 妈妈说的果然没错,陆迁的精神出问 第119章 齐白昱遗忘(完) (昨天看过更新的宝子把前一章再看一遍吧,我又加了一点新内容,抱一丝抱一丝,齐白昱的感情线很复杂的,所以写他的部分会多一些) 我去了一家很小的诊所,据他们实验体所说,诊所里的医生非常靠谱。 我一到,就看到一个瘦猴似的男人坐在门口冲我笑。 他一上来就问:“我叫索塔西,你叫什么呢?” 我有点不想回答,但出于礼貌我还是告诉了他我的名字。 被唤作索塔西的男人咧开嘴一笑,自顾自嘟哝了一句,“自己送上门来。” 进去以后,我看到一个戴面具的医生,面具的花纹有点熟悉。 不过我也没多想,毕竟给实验体看病的医生,特别一点也没关系。 我把我的症状复述给了医生,医生沉思了一会儿,突然问我知不知道“螳螂程序”。 我愣怔了一会儿,点点头,说有一半的程序在我的身体里,是我妈妈给我的。 医生起身离开了,好像在跟谁打电话。 “对…不用再追苏瑶,把人撤回来吧…她儿子在我这儿…我会看着办的…” 距离太远,我听得不是很清楚,但是医生打完电话回来时,整个人都变得很严肃。 他告诉我关于“螳螂程序”的事情,我听了之后,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 我起伏的情绪,我消瘦的身体,我对陆迁疯狂的想念,都是因为妈妈给我的这一半程序? 那我之前做的究竟又算什么? 我向妈妈求证这件事,妈妈没有否认,她只是摸着我的头,一遍又一遍地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呢? 是因为骗了我,还是因为我要即将被陆迁吃掉? 我陷入了深深的绝望当中。 我为我一眼能看得到头的未来而感到悲哀。 我开始频繁地忘记事,大到认识的人,小到刚刚吃了什么。 到后面,我甚至连我自己长什么样子都忘记了。 有一天,妈妈突然说有一枚胸针可以破坏螳螂程序,就在《幻界》总部举办的活动中,她让我拿到那枚胸针。 可是我失败了。 霍川是我以前最看不起的一类人,睚眦必报,死缠烂打,不知好歹。 他一直骚扰陆迁,于是我把他关在一间狭小的房间,打了他一天,把他所有的关节一遍一遍扭错位,再复原,直到他不再找陆迁的麻烦为止。 可是那一天,我被这个我曾看不起的小混混按在地上像是死狗一样捶打,毫无还手之力。 我听到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噼里啪啦的电流声。 我的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两个字。 系统。 唐棠说他在决赛场上碰到陆迁了。 自从那次目送陆迁被精神病院的车带走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可仅仅只是听到他的名字,我呼吸急促,头脑发晕,心跳加速,脑子里全是一个念头—— “去找陆迁。” 我悲哀地想,我好像进入了螳螂程序的最后一个阶段,发疯的迷恋“母体”。 那是不是下一步,我就会被陆迁吃掉了。 我去了陆迁家的别墅。 我就只看一眼。 看一眼我就走。 可当我到那里的时候,陆迁并不在他的房间,那里像是被风暴洗劫过了一样,所有东西都扭曲了。 我的心底隐隐有些不安,掉头去找妈妈,结果却意外撞破了妈妈的死亡现场。 她是在我打开门时死去的。 她胸口那里插着一枚胸针,听到开门声后,她扭过头,看到是我来了,眼睛微微弯起,笑得格外温柔。 然后下一瞬,她整个人在原地,像烟花一样炸开了。 血与肉向四周喷溅,昏暗的房间瞬间蒙上一层层的血雾。 她的血喷到我的头上,我的衣服上,她仅存的头颅骨碌碌滚到了我的脚边,眼睛还保持着弯起的模样。 在满屋猩红里,我垂下眼,与她对视。 透过她涣散的眼珠,我仿佛看到了我死去时的场面。 我恍恍惚惚地报了警,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走出了这栋别墅。 外面的木棉花在月光下熙熙攘攘吵吵闹闹地绽放着,仿佛世间一切苦难都与它们无关。 离开前,我意外看到了陆迁。 陆迁说我恶心,说不会爱我,不会恨我,不会生我的气。 他不在乎我了。 可他凭什么啊! 我忘记了很多事,我的同学,老师,甚至我自己。 但我还记得心脏为他跳动的感觉,我记得我爱他,我甚至最后要被他吃掉。 他却说他要跟我当陌生人。 在我渐渐遗忘这个世界的时候,我也正在被这个世界遗忘。 可我不想被忘记。 这对我不公平。 我不甘心。 陆迁打了我。 我是不是快死了。 血止不住。 疼停不下。 我的意识昏昏沉沉,像是被泡在水里。 我好像看到海边的落日了。 漫天铺开的红色看得我心潮澎湃,我好像要化作一只鱼,挣脱所有束缚,一跃入海,在层层漫漫的红色海水里自由自在地游。 我睁开眼时,海边的落日消失了,我看到了陆迁。 我拽住他衣角。 我真得好疼啊。 但是迁迁原谅我,我就不疼了。 虽然我也不记得我做错了什么。 跟大家解释一个设定: 伊斯这个伟大种族超越了时间跟空间,换句话说,它们具有时空穿梭的本领,所以作为它们研究出来的实验体,有些也是具有时空穿梭能力的。 而离卿(檬檬cp)的核心程序就是如此。 陆迁以为他是进入了离卿的记忆,但其实是他穿回了过去,但随之他的身体参数也要改变为过去的年龄,所以他到哪里呈现出来的是小孩子的年龄与身体 第120章 唐棠无归 我一直走,一直走,当我在旅途的终点回头望,才发现自己自始至终都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人们都说猫有九条命,这是真的。 因为我已经用了七条了。 这七世,我活得很辛苦。 我睡过下水道,吃过垃圾,偷过东西。 我一直希望能找个安身之地,可我总是遗憾地死在流浪的途中。 被棍子打死,被下药的老鼠毒死,被车碾死… 在用掉第七条命的时候,我看着那些挖我眼睛,扒我皮,用火烧我,用刀捅我的人类,我恨恨地想,为什么这个世界对猫有这么大的恶意。 我只是想要一个小小的窝,不用淋雨,不用挨冻,安安稳稳地活下去而已,为什么这么难? 然后在我第八次复生时,我遇到了唐棠。 他救下饿得奄奄一息的我,给我水,给我食物,还让我睡在没有棍子,没有死老鼠,没有刀与火,充满柠檬香的屋子里。 他还给我起了名字,虽然那名字是另一个讨厌鬼想出来的,我一点都不喜欢。 唐棠第一次让我觉得这世间是温暖的,是值得期待的。 他是我的避风港,我想永远跟在他身边,永远当他的猫。 在我们猫妖中间,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要想功德圆满,就必须满足一个有缘人的愿望。 我认为唐棠是我的有缘人,我要努力修炼,然后满足他的愿望。 当我满心欢喜想给他看看我变出来的人形,结果看到的却是满地的尸体。 在我流浪了这么长时间,以为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安身之处时,它又猝不及防地离开了我。 为什么老天爷总是带走那些善良的人,然后留下一群恶棍在人间作恶。 我听到了唐棠的执念。 唐棠说,他想要一个完整的家,想要跟他的小哥哥在一起。 如果这是唐棠的遗愿,那我一定会努力完成他的。 我把唐棠葬在了他最喜欢的地方,变成了他的样子,然后拿着那枚胸针去找那个讨厌鬼。 我又流浪了好几年,经历了不少人情冷暖,我觉得做人比做猫更累,至少我当猫的时候,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 我回到了唐家。 那里的每个人都像是戴了面具,不仅心眼多,还精于算计,表面上春风和煦,背地里污浊不堪。 他们绞尽脑汁想要从我这里得到爷爷留下的财产,无所不用其极。 但他们都被我伪装出来的温顺外表给骗了,那些是属于唐棠的东西,我不仅不会让他们得逞,哪怕我死,我也会狠狠从他们身上撕下来一块肉。 永远不要尝试去招惹一只流浪猫。 我顺着胸针上的气息,找到了一个躺在医院女人,当时她在打电话,我听到她轻声细语地喊电话那头的人“迁迁。” 迁迁? 那个讨厌鬼从来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 但我想,他应该就是挂念的小哥哥。 我找人查了他的资料。 要想让他爱上我是件费时费力的事,但我最不缺的就是耐心,温水煮青蛙这种事我很擅长。 我注册了从未玩过的游戏,带他练级,听他发牢骚。 我转去了他所在的班级,帮他补习,陪他看烟火。 我觉得他像一只鸟。 有一颗勇敢无畏向往天空的心,潇洒如风,昂扬蓬勃。 也像我心爱的月亮。 当他真心愿意对一个人好的时候,眼神里都含着勾勾绕绕的春水。 越是接触,我越是被这只鸟吸引,我想把他关在我的笼子里,可更想看他翱翔苍空的模样。 虽然我的目的不纯粹,但我由衷地庆幸我会在失去唐棠以后,又遇见了他。 他是我不幸的人生里,遇到的最大幸运。 因为一次意外,我意外跟陆迁睡了。 虽然这超出了我的预料范围,但我决定决定做一只负责的猫。 当我从陆迁嘴里听到那句“我刚好也喜欢你”时,我难以抑制地狂喜起来。 即便这种喜欢是偷来的,是算计来的,我也甘之如饴。 我摘下了我的月亮。 人不能总是停留在过去,猫也是。 哪怕是为了报恩,我也要认认真真喜欢这个人。 我好像又找到了我的安身之地。 原来陆迁一直不喜欢我啊。 我真是个傻瓜,这么明显的事都没察觉出来。 可真是难为陆迁了,要委屈自己跟一个不喜欢的人在一起那么久。 我为什么要认真呢? 好难过… 我找错人了,原来齐白昱才是当年那个讨厌鬼。 真是命运弄猫啊。 我想了很久,决定跟陆迁分手。 在我还没有酿出更大的错误前,我要斩断这段不应该发展出来的感情。 反正陆迁也不爱我,想必他巴不得赶紧甩掉我。 离开的时候,我不敢回头。 我怕一回头,就心软了。 人类的感情好复杂啊。 唐棠,我好像无法完成你的遗愿了。 我没办法再喜欢齐白昱。 齐白昱说陆迁被坏人抓过去改造了,还精神失常。 本来我是不相信的,但那天我看到陆迁情绪崩溃,胡言乱语的时候,我没办法当做看不见。 齐白昱还说只要把他送进“拉莱耶精神病院”,就能治好他。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相信齐白昱不会害陆迁的。 齐白昱一直都喜欢陆迁,我很早之前就注意到了,也只有陆迁这个迟钝的笨蛋没有发现。 在这件事上,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只能眼睁睁看着精神病院的车把他带走。 陆迁临走前看我的那一眼,好像让我看到了我心爱月亮的坠毁。 它的碎片从西飞到东,星星点点,从此我的夜空就变得黑漆漆。 为了报恩,我不得不跟齐白昱在一起。 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煎熬,唯一支持我继续下去的,是我对唐棠的承诺。 不过齐白昱的身体状态看上去很不好,像是行将就木,即将迈入黄土的人。 我反复向他确认十一年前发生的事,可他的回答却一直都是他忘了。 唐棠为他做了那么多,甚至到死都惦念着他,可他倒是轻松,一句“忘了”就想把他 if线OE向(一) 登机前,陆迁在输入框里删删改改,最后敲定给对方发送一条简短的信息。 【Q】:我要回国了 发送成功,关机。 头顶的广播里正在催促乘客们登机,陆迁把手机放进包里,牵着一旁小女孩的手,拉着行李箱要往登机口走。 哪知他刚抬起腿,小女孩不乐意地瘪起嘴,雾蓝色的眸眨呀眨,“爸爸,我走不动啦,要爸爸亲亲才有力气!” 陆迁迈出去的步子一顿,愣怔地看着小女孩,“你从哪儿学的这些东西?” 小女孩哼哼了两声,看上去还很自豪,“是二叔公教我的!” 陆迁脸一黑,磨了磨牙,小声嘟哝道:“怎么净教些不好的?!” 见陆迁没有动作,小女孩晃了晃他的手,“爸爸亲亲!” “好好好,我亲就是了。”陆迁做投降状,凑到小女孩的脸边吧唧亲了一口。 小女孩满意地眯起眼,拽着陆迁的手一蹦一蹦,“忆忆满血复活啦!我们快冲!” 陆迁直起身,宠溺地看着小女孩朝气蓬勃的身影,也跟着喊道:“冲呀!” 突然接收到来自大洋彼岸的陌生短信,刚睡醒的楚檬脑子都是懵圈的。 他捧着手机,盯着那个漆黑头像迷茫了一会儿,身体忽得一震。 【楚楚】:?!陆哥?! 【楚楚】:你是陆哥吗?! 【楚楚】:你要回国了?现在上飞机了吗? 【楚楚】:陆哥陆哥陆哥陆哥陆哥!!! 一连串的信息轰炸后,楚檬等了半天也不见对面回复,估摸着他是上飞机了,悻悻地放下了手机。 腰上突然搭上来一只手,离卿黏黏糊糊凑了过来,眼睛还没睁开,就要吻他。 楚檬嫌弃地推开他,“起开,热死了。” 离卿撩起眼皮,微哑的嗓音里带着一丝幽怨。 “你跟谁聊天呢?” 楚檬捂着后腰呲牙咧嘴得下床,一边往外走一边骂:“你管我跟谁聊天啊,不知节制的狗东西,明明知道我今天还要上班…嘶…” 离卿心脏一颤。 是哪个野男人?! 他一个箭步冲下床,拦住楚檬的去路,皱着眉,可怜兮兮地看着楚檬。 “檬檬,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楚檬面无表情地敷衍,“对对对,我不爱你了,能不能不要挡路,我得洗漱。” 离卿垂下眼睫,双唇轻轻颤抖,抱着胳膊蹲下身,失魂落魄地说:“你居然不爱我了…” 楚檬绕过离卿,慢吞吞地往浴室走,没过五分钟,厨房那边传来离卿轻快甜腻的嗓音,“檬檬,吐司想抹什么酱啊?” 楚檬盯着镜子里因为睡眠不足而憔悴的自己,翻了个白眼。 呵,男人。 西城位于海边,五月下旬就早早进入雨季,回国的日子正值阴天,整个世界都是灰蒙蒙一片。 陆迁下了飞机,一边给手机开机,一边揉捏着因为长途飞行而不适的太阳穴。 小女孩第一次来西城,看都什么好奇,这摸摸,那瞧瞧,陆迁恨不得多长两只眼睛,生怕她一个不留神就跑丢了。 手机刚开机,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陆迁看到来电人的名字,挑了挑眉,按下接通键。 楚檬的大嗓门呼得一下就传了过来“我就猜陆哥你这会儿下飞机了,怎么样,我掐得时间准吧。” 小女孩两眼发光地盯着不远处一处网红打卡墙,两条小腿扑腾腾,似乎下一刻就要飞奔过去,“爸爸我想看那个!” “忆忆别动,爸爸在打电话”,陆迁一边按住试图“逃跑”的小女孩,一边毫无感情地敷衍,“真准真准。” 楚檬惊讶出声,“刚刚是忆忆的声音吧?我已经迫不及待跟她见面了。” 陆迁拧起眉,“我警告你,到时候不要对忆忆露出奇怪的表情。” 楚檬“嘁”了一声,停顿片刻,状似不经意地问:“那陆哥你这次回来准备待多久?” 陆迁听出楚檬故作轻松下的紧张,微微愣了下神。 七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曾经穿着校服天天打架的不良少年换上了西装革履,每天为了生存奔波,偶尔在夜深人静时,会想起读书时的闲散与无忧。 忆忆挣扎的动作让陆迁回过神,他笑了一声,“m国的环境不适合忆忆长大,我打算带着她在这里定居。” 楚檬微不可见松了口气,旋即哈哈一笑,“定居了好啊!国外那教育环境太乱了,还是咱西城好!那…我去机场接你?” “不用,今天不是周末,你要上班的吧,我叫了车,等我到地方了再给你打电话。” “那行吧,陆哥,你可别忘了你还欠我一顿臭豆腐!”电话的那头楚檬又恢复成笑嘻嘻的语气。 陆迁失笑,“你小子惦记了多少年啊。” 楚檬斗志昂扬,“我说过可是要吃穷你的!” if线OE向(二) 陆忆是陆迁跟着他二叔干雇佣兵的第二年捡到的,当时他第一次独立带人出去接委托,委托内容是要从极端恐怖分子手下解救一群很重要的人质。 陆随老是把“陆迁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料”这句话挂在嘴边,明知道这次的委托极其危险,在陆迁提出退回委托时却拒绝了。 “陆迁,干我们这一行就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时时刻刻都有丧命的危险,你得有这个思想觉悟啊。” 陆迁被陆随吃得死死得,无奈还是硬着头皮上了。 他们这次行动一共有十六个人,每个人的装备都是最精尖的。看似万无一失,结果不知是谁提前走漏了风声,那群疯子把所有的人质都集中在一层楼,然后引爆了炸药。 爆炸声一声高过一声,砖块瓦砾到处乱飞,在队友们用各种语言大声辱骂与尖叫中,他们几乎全军覆没。 只有陆迁福大命大侥幸逃过一劫,惊魂未定地躲在了废墟里。 “操/他妈的天生吃这碗饭。” 陆迁一边生气,一边发愁该怎么离开这里。 可就在那时,他突然了听到婴儿的声音。 他起身,往里走了走,然后看到了只有五六个月大的陆忆。 她被满是血污的被单包裹着,旁边躺着一个断了气的女人,女人手边用英文写着,“请救救我的孩子。” 明明处于随时都可能丧命的处境,但陆忆像是察觉不到危险一样,躺在满是血污的被子里,冲他咯咯笑。 陆迁犹豫了下,还是把她抱了起来。 接触到这个软软的,脆弱的小生命时,他心底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小腹。 那里一片平坦。 他盯着陆忆澄澈的眼睛愣神了好久。 陆忆好像天生不怕生,舞动的小手攥住了陆迁的小指,灰扑扑的小脸笑容灿烂。 陆迁的心里好像有一块地方软了一下。 他回握住陆忆,轻声说:“那我就是你的爸爸咯?” 陆忆小朋友五岁的时候,曾经问过陆迁,为什么自己的中文名叫“忆忆”。 陆迁当时跟她开玩笑,“因为要救你,导致我没能完成那个价值一亿的任务,所以你就叫陆忆。” “但是汉字里一‘亿’的‘亿’跟我的名字不一样唉!”陆忆小朋友穷追不舍,求知欲颇强。 陆迁被逼无奈,只好老实交代,“因为爸爸有不想忘记的事啊。” 陆迁叫的车很快就到了。 他把行李搬上车,冲司机打了声招呼,“去日华公寓。” 上车后,陆忆的热情依旧没有消退,扒着车窗,小腿晃呀晃,每看到一个新栋在国外没见过的建筑,都会发出惊叹的声音。 “爸爸,这里好神奇呀!跟m国那里完全不一样呢!” 的确,自己的国家在这几年里飞速发展,许多地方已经远超国外。 陆迁揉揉她的头发,“那忆忆喜不喜欢这里?这里可是爸爸的家乡。” 陆忆表现出非常惊喜的样子,用力点点头,“喜欢!那以后这里也会是忆忆的家乡了?” “没错哦。” “那太好了!” 陆忆高兴得想蹦起来,陆迁眼疾手快按住她,然后歉意地对司机师傅说:“不好意思,我家小孩有点好动。” 司机师傅很热情,笑呵呵地说:“没事没事,你闺女可真可爱。” 陆迁这心里被夸的特别舒坦,“谢谢夸奖,我也觉得我们家忆忆很可爱。” 光说还不够,宠女狂魔陆迁不会拒绝任何一个可以炫耀他女儿的机会,还打算打开相册让大叔看看陆忆的生活照。 可他刚解锁手机,一通电话倏地打了进来, 看到来电人是谁后,陆迁脸上的笑一凝。 自从到了国外,除了楚檬,他几乎跟所有人都断了联系,这其中也包括他曾经的好“病友”冷炀。 陆迁眉心微蹙,犹豫了下,接通电话,“喂,冷炀哥,你有事吗?” 电话那头冷炀的声音听上去很兴奋,“不好意思,我有个发现需要当面告诉你,我拜托小逾查了你的位置,发现你居然在国内,所以我就迫不及待给你打电话了。” 陆迁眼皮一跳,总觉得有什么坏事在等着他。 他握着手机的手指猛地往回收,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发现的紧张,“什么发现?” 冷炀顿了顿,“我当时不是把那个姓齐的小子转移到我的实验室了嘛,然后我发现他虽然精神死亡了,但身体的各项机能依旧在工作着…唔,你可以把他的状态理解为植物人吧。” 陆迁短暂愣了下神,无数思绪像是洪水滚滚袭来,将他从头到尾淹没。 耳边传来陆忆吃痛的呼声,他猛地清醒,连忙松开陆忆的手,心疼地揉着被他捏红的手腕,“忆忆,抱歉。” “爸爸,我不疼”,陆忆很懂事,她察觉到陆迁的不对劲,扑进他怀里,仰着小脸担忧地看着他,“你怎么了呀?是不舒服吗?” 陆迁心里一软,笑着摸摸她的头,“爸爸没事。” 另一只手拿着的手机响起冷炀疑惑的声音,“陆迁?你在听吗?陆迁?” 陆迁沉着脸,“我在听,你告诉我这些究竟想表达什么?” 冷炀听出陆迁的不虞,讪笑两声,“别那么凶嘛,我这都是为了人类科学的进步,你不知道,他的身体构造有多奇特…” “够了!”陆迁冷声打断他,“再说不到重点,我就挂了。” “别别别,马上就说到了,还记得你给我扫描过的那枚胸针吗?我发现它的程序编码跟那小子的身体特别契合,说不定能用到他身上,所以我花了七年终于把那枚胸针完全复刻出来了。 现在我正往实验室那边赶,估计十分钟就能手术,我有预感,我这次能让姓齐的醒过来!” 陆迁瞳孔一震,眉间的褶更深了些,“你说的是真的?” “那肯定的啊,小陆,你放心,哥这次绝对会把齐白昱弄醒!” “可是…” “好了好了,绿灯了,不聊了,咱们实验室见!”不等陆迁说完,冷炀就匆匆挂断电话。 陆迁盯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眼神晦暗不 if线HE向(一) 『注:此线是由陆迁被精神病院带走那一段衍生 如果陆迁的二叔在陆迁被关进精神病院前出现,并且带他远离这个地方,在那之后,他们三人的故事又会怎么样呢?』 “陆迁,快说你爱我,你也不想我们两个人一起来,对吧?” “谢谢你的忠告,我的爱的确很廉价,它可以给所有人,但是只有你们两个不行。” 登机前,陆迁在输入框里删删改改,最后敲定给对方发送两条简短的信息。 【Q】:我要回国了 【Q】:这是我的新号码 发送成功,关机。 头顶的广播里正在催促乘客们登机,陆迁把手机放进包里,拉着行李箱往登机口走。 飞机起飞后,他透过玻璃垂眸最后看了一眼他生活了七年的地方,然后戴上眼罩,准备迎接长途飞行。 突然接收到来自大洋彼岸的陌生短信,刚睡醒的楚檬脑子都是懵得。 躺在他身旁的离卿揉了揉他的发,含糊不清地问:“怎么了?” 楚檬拍开离卿的手,捧着手机,盯着那个漆黑头像迷茫了一会儿,身体忽得一震。 【楚楚】:?!陆哥?! 【楚楚】:你是陆哥吗?! 【楚楚】:你要回国了?现在上飞机了吗? 【楚楚】:陆哥陆哥陆哥陆哥陆哥!!! 一连串的信息轰炸后,楚檬等了半天也不见对面回复,估摸着他是上飞机了。 他退出聊天界面,转而点开一个群,名叫【七中浪子】。 群里的最新消息还停留在昨天晚上那条班长说要开同学会的事,他咽了咽唾沫,颤抖着手在群里艾特了全体,然后发消息: 【楚楚】:那什么…有件事要告诉大家 【楚楚】:就是刚刚陆哥给我发消息,说他要回来了 此话一出立刻炸出不少还在潜水的人,群里的消息瞬间被刷到99+,其中最多的是关于陆迁怎么会突然回国的猜测。 有猜他在国外混不下去的,有猜他思念故土的,还有猜他想回国发展的…一时间众说纷纭。 突然,屏幕中不断弹出的消息停止了,众人立马明白是怎么回事—— 管理员打开了全员禁言。 随后只见在那一堆废话底下一个白色的猫猫头像顶着管理员的头衔,不紧不慢地发出一句: 【T】:知道他回来就行,不要再讨论这些有的没的 短暂的沉默后,全体禁言被关闭,众人恢复了活跃,但他们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陆迁。 手机那头的楚檬撇撇嘴,心想: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还对陆哥耿耿于怀啊? 然而下一刻,私聊消息跳出来,楚檬看到白色猫猫头旁边的红点愣了一下,心中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T】:他一定给你他的电话了吧? 【T】:发给我 回国的日子正值阴天,整个世界都是灰蒙蒙一片。 陆迁下了飞机,一边给手机开机,一边揉捏着因为长途飞行而不适的太阳穴。 手机刚开机,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陆迁走进洗手间,接通电话后,楚檬的大嗓门随着哗啦啦的流水声从话筒里传来。 “我就猜陆哥你这会儿下飞机了,怎么样,我掐得时间准吧。” 陆迁用冷水洗了把脸,缓解长途飞行的不适,听到楚檬的话,他一边用湿手把乱翘的头发压下去,一边毫无感情地敷衍,“真准真准。” 楚檬“嘁”了一声,停顿片刻,状似不经意地问:“陆哥你这次回来准备待多久?,” 陆迁听出楚檬故作轻松下的紧张,整理头发的动作一顿,盯着镜中的男人短暂出了下神。 七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曾经穿着校服天天打架的不良少年换上了西装革履,每天为了生存奔波,偶尔在夜深人静时,会想起读书时的闲散与无忧。 楚檬催促的声音让陆迁回过神,扯了扯嘴角,“m国的环境哪有国内好啊,这次回来我就不走了。” 楚檬微不可见松了口气,旋即哈哈一笑,“不走了好啊!你当年连高考都没考就一声不吭出了国,齐哥还郁闷…” 楚檬的话突然一卡,而后没声了。 if线HE向(二) 陆迁知道楚檬的沉默是为了什么,那天齐白昱跟唐棠的态度把他心底的最后那一丝侥幸给打碎了,三人不欢而散的场面委实不好看。 陆迁关上水龙头,对着镜子漫不经心一笑,“当年我们都年轻气盛,说话做事不过脑子,现在大家已经是成年人,哪里还会再抓着那一点旧账不放呢?” 电话的那头楚檬又恢复成笑嘻嘻的语气,试图转移话题,“那你回来得可真是时候,下午三点有个同学聚会,大家好长时间都没聚了,你来不来?” 陆迁讶异地挑了下眉,没想到自己回来的时机这么巧,只不过同学会… 脑海中闪过两张熟悉的脸,陆迁下意识沉默,楚檬似乎猜出他的顾忌,拍着胸脯保证道:“陆哥你放心,不会碰上他俩的,人家现在可是大忙人,谁都请不动呢。” 楚檬的宽慰让陆迁起伏的情绪平静些许,他犹豫了下,最终还是点头,“那就去见见吧。” 挂断电话,楚檬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然后点开微信,看着聊天界面上的白色猫猫头,一边吐槽一边打字: 【楚楚】:已经说服陆哥去参加同学会了 楚檬发完消息,捧着手机等了一会儿,对面才回复: 【T】:嗯 楚檬盯着猫猫头像冷淡的回复,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输入又删除,【对方正在输入中】一直显示了五分钟,他才把憋在心里的那句话问出来: 【楚楚】:棠哥,你能不能答应我,这次别把陆哥欺负太狠了?万一他又跑了… 对方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直白得问出来,楚檬这次等了快二十分钟,才等来简短的回复—— 【T】:看他表现 【T】:这次他跑不掉的 离开洗手间,陆迁拉着行李来到接机的地方,一边观察着周遭一切,一边等楚檬过来。 他逃跑似的抛下这座承载着他回忆的城市七年,如今回来后,猛地发现它变了不少。 年少轻狂时,他也曾幻想着有朝一日带领它走向繁荣,但随着年岁的长大,对自己能力有所认知,他的幻想跟着从社会上摸爬滚打出来的铜臭气悄无声息破灭掉。 就在陆迁感慨之际,肩膀被人一撞,电话里还不显,近距离一听,楚檬嗓门大得像喇叭,“陆哥我想死你了,来抱抱!” 已经多久没听过这声陆哥了? 陆迁记不大清了。 当年的他急于撇干净过去的一切,下意识否定全部,其中也包括楚檬。 他们已经七年没有联系了。 陆迁一扭头,就看到楚檬那张笑嘻嘻的脸,鼻子没由来一酸,却还是强撑着淡然,“你小子别这么肉麻,大男人要什么抱抱?” 不过说归说,陆迁还是伸手给楚檬了个格外的拥抱。 楚檬从小学的时候就跟在他屁股后面“陆哥”“陆哥”叫,对他掏心掏肺,当他被所有人误会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站在他身边。 陆迁当年出国没跟他说,电话也没留一个,这联系说断就断,陆迁其实对他还是有点愧疚的。 两人分开后,楚檬自发接过陆迁的行李,一边走一边问:“回来就好,你是直接回家还是去酒店?” “家”这个字眼刺得陆迁脚步微顿,他的表情淡了些,“去酒店吧,我已经订好房间了。” “好。” if线HE向(三) 走出机场,道路两旁的木棉花刚过花期,开裂的果实漏出白絮,恰有风起,漫漫纷纷似下了一场雪。 看到停在车位上的保时捷时,陆迁挑了下眉,“呦,实现梦想了?连豪车都开上了。” 楚檬骄傲地扬起胸膛,一边把陆迁的行李放上车一边说:“那可不,我可是咱们班里第三个买上豪车的。” 虽然首付是他老爹帮他付的,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第一跟第二呢?”陆迁问。 “是齐哥跟唐棠。”楚檬想也没想就说出来了,等说完才反应过来,尴尬地看向陆迁,“陆哥…” 从楚檬嘴里听到这两个人时陆迁脸上倒没有多少表情,像是听到两个毫不相关的陌生人,“看来这两个人混得不错,他们现在还在一起吗?” 楚檬仔细观察陆迁的脸色,发现陆迁真得没有生气以后,一五一十回答,“是啊。” “这样啊,那他们还挺幸福。”陆迁垂眸敛去眸底的嘲弄,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楚檬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冲陆迁笑得狗腿,“瞧我这破嘴,不提他们了,陆哥你订的哪间酒店?” “WM酒店。”陆迁一边点开新闻浏览,一边回道。 楚檬发动车子,闻言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好巧,同学会定的酒店也是那里,WM酒店听说很难定,班长还真是财大气粗。” “给你三天时间,利索点给我滚回来,酒店已经给你订好了。”想起那个被他称作父亲的男人命令自己回国的强硬语气,陆迁扯了扯嘴角,没有吭声。 手指下是今日的头条新闻,【QT公司成功拿下西城东边的地皮开发旅游项目,预计建成后将带领西城走向发展新高度】 新闻下面带有一张QT公司总裁的配图,身着银灰色西装的英俊男人面对着镜头,笑容温润,浑身满是成功人士的气息。 看着照片里没变多少的人,陆迁突然有些烦躁,直接划掉那条新闻,没想到下一条也是跟那两个人相关,气得他直接摁灭手机,扭头看向窗外。 下午两点半,越是临近同学会,天就沉得越重,头顶聚了一层厚重的乌云,看得人格外压抑,像是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陆迁站在落地窗前,沉默地盯着对面大楼的巨幅广告牌,上面的男人眉眼凌厉,有种洒脱不羁的狂野美感。 身后响起开门声,陆迁转过身,楚檬提着纸袋走进来,“给你的衣服,出校门这么久了,总要打扮一下再去见老同学们呀。” “还是你想的周到。”陆迁接过纸袋,利索地换好衣服。 楚檬的品味跟他很像,衣服套上去还真挺人模人样,陆迁看着镜子,突然问了句,“对面那栋楼是新盖的吗?以前没见过。” 楚檬犹豫了一下,点头,“前几年盖的,现在是QT公司的总部。” “知道了。”意料之中的回答。 陆迁压下眼底的疲惫,别过脸对楚檬说:“走吧,咱先过去。” if线HE向(四) WM酒店是最近几年刚成立的连锁酒店,酒店设施与配置都是一流,每一处装修无不透露着精致与奢侈。 陆迁跟楚檬一前一后来到聚餐的地方,发现跟他们一样提前过来的人还不少,三三两两围在一起寒暄。 见陆迁来了,那几人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对陆迁身后的楚檬比了个大拇指,“楚檬你可以啊,居然把陆迁都请来了。” 楚檬嘿嘿一笑,“那是,只要我开口,陆哥肯定给我面子。” 陆迁笑着撞他了一下,“你小子…” 在场的人都已经是成年人,他们就像普通的老同学一样寒暄,打趣,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多年前陆迁曾经发过疯的事。 他们的班主任踩着三点的点儿来得。 班主任虽然名字叫温柔,可性格一点都不温柔,她来的时候,原本还在打打闹闹的人瞬间乖巧得跟小鸡仔一样,足矣见她积威之深。 班主任进来扫视一圈,视线最后定格在陆迁身上,这个班里曾经数一数二的刺头如今看起来成熟稳重不少,不由得露出欣慰的笑容,“回来了?” 陆迁咧嘴一笑,“嗯,回来啦!” 国外流浪的七年让他磨平了棱角,变得成熟又稳重,没了上学时天天闯祸的吊儿郎当以后,看上去挺像个精英人士。 班主任走过去拍拍他的肩,上下打量他一番,千言万语化作一句,“挺好。” 陆迁腼腆地一笑,面对昔日天天把他拎到办公室训话的班主任,他现在只感到一阵亲切。 酒店人员陆续开始上菜,陆迁莫名松了口气,看来那两个人今天是不会来了。 楚檬偷偷观察陆迁的表情,见他放下戒备,便给陆迁倒了一杯酒,吧啦吧啦开始讲起他这些年的不容易。 刚开始陆迁还能听两句,但是到后面,他的注意力全被隔壁两人的谈话给吸引。 “你说齐白昱跟唐棠会不会来啊?” “人俩一个总裁一个大明星,那才是正儿八经的成功人士,忙得很,怎么可能过来。” “唉,亏我还答应小侄女儿跟齐白昱要签名呢。” “你就想想吧,人家跟咱们都不是一路人。” “……” 陆迁一边听一边喝酒,觉得胸口闷闷得。 也不知道是因为今天的天气,还是因为那两个人。 “陆哥啊!” 这时,楚檬突然抓住陆迁的手,抽抽鼻子,“你不知道高考那天我…” 楚檬的话还没说完,坐在门口的同学忽得发出惊喜的声音,“呀,这不是齐白昱跟唐棠吗?两个大名人居然也来了!欢迎欢迎?” 陆迁拿着酒杯的手突然一抖,险些将里面的酒给洒出来。 他的座位是背对着门口,所以看不清门口的情形,但他却能轻易分辨出那两个人的声音。 “班长费心费力组织的同学聚会,我再忙也得过来啊。”清冷温润,这个是唐棠的。 “我这两天没通告,刚好闲下来了。”散漫慵懒,这个是齐白昱的。 背对着他们的陆迁垂下去的手不自觉攥紧,他以为过了这么长时间已经把他们忘了,可血淋淋的现实却毫不客气地剖开他的心脏—— 他不仅记得,而且还记忆犹新, 身旁的楚檬也没了声,装作很惊讶的模样连忙看向陆迁,“班长不是告诉我他俩不会过来,这又是怎么回事?” 陆迁抿着唇,没吭声。 if线HE向(五) 同学会因为齐白昱跟唐棠的到来瞬间比刚刚热闹了好几倍,有祝贺唐棠拿下西城东边地皮的,有跟齐白昱要签名的,恭维之声不绝于耳。 成年人的世界比读书时候要复杂不少,陆迁深吸好几口气,脸上再度露出的笑容变成了保护自己的虚伪面具。 他缓缓转过身,这两人今日来穿的衣服一黑一白,一收一放,站在水晶灯下看上去仿佛天生一对。 陆迁呼吸紊乱,心脏似乎都在滴血。 看到这两个人,他似乎又想起当年那个精神崩溃,只会无力发疯的自己。 他花了七年的时间才舔砥好的伤口,再一次被他们亲手撕开。 对上齐白昱看过来的视线,陆迁颤抖的手指一僵,但他不愿露怯,便装出淡然的模样,“好久不见啊,齐白昱,唐棠。” 听到陆迁的问候,齐白昱嘴角上扬,眯起眼打量陆迁,“是啊,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唐棠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平和,但看陆迁的眼神却很意味深长。 三人干巴巴地说完这句话以后便没了下文。 陆迁曲起食指敲了敲桌面,看着面前并肩站着的两人,心里思索接下来的对策。 这场猝不及防的见面是陆迁始料未及的,在他的计划里,回国以后他会过段时间,以一个高傲而又淡然的姿态与两人重新见面,而不是在长途飞行后疲惫不堪的今天。 不过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只知道打架翻墙闹事,面对突发状况时只会大吼大叫用暴力解决问题的不良少年,他学会了用客套而又疏离外壳让自己免受伤害。 面对来自齐白昱与唐棠的视线时,他坦坦荡荡与他们对视,像是在看两个熟悉的陌生人。 众人察觉三人之间的微妙,连忙转移话题,三言两语过后,僵持的气氛逐渐回暖。 齐白昱跟唐棠落了座,并且跟陆迁有一段距离,这让陆迁心里头的膈应瞬间少了很多。 他毕竟是来给老同学捧场的,不想闹得大家都不愉快。 重新坐下后,楚檬收回偷瞄的视线,轻轻撞了下陆迁的胳膊,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问:“陆哥,你没事吧?” 陆迁抿了一口酒,酒的厚味很香,但他却一阵舌根发苦。 然而从他嘴里吐出的话却一如往常般若无其事,“那能有什么事?过去那么多年,我早就不在乎了。” “可…”可你这也不像是不在乎的样子啊。 楚檬顿了顿,看到陆迁皱起的眉头,还是把这句话给憋回去,干脆举起杯子,试图活跃气氛,“来陆哥,咱们不醉不归!” 陆迁挑眉,“就你?不醉不归?我怕我还没怎么喝,你就趴下抱着我大腿喊我爹了。” 一听陆迁这话,楚檬就想起当年他们在为了庆祝赢了十三中球赛出去庆祝喝酒,大家到头来都喝醉了,结果陆迁就录了他一个人喝大了的黑历史。 当时清醒后看着屏幕里那个见谁都要扑上去喊一声爹的自己,楚檬恨不得就地去世。 “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你怎么还记得这档子事儿?”楚檬白了陆迁一眼,晃了晃手里的酒瓶子,“我现在人送外号‘酒桌小霸王’,可是千杯不醉!” if线HE向(六) “噗嗤,还酒桌小霸王…” 陆迁被楚檬这番话逗笑了,笑出来后感觉原本有些低沉的心情也好上不少。 他举起酒杯,跟楚檬碰了碰,“那我就先喝为敬。” 说罢,他仰头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 “我就喜欢陆哥你这爽快的性子!”楚檬给自己倒满后,也是咕咚咕咚一口闷。 陆迁既好笑又无奈地看着楚檬,不经意地一转眼,恰巧与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对上视线。 陆迁嘴角笑容一凝,他不知道唐棠看这边多久了,但对方的表情却很耐人寻味,看得陆迁不自觉皱起眉。 当年他就一直猜不透唐棠的心思,七年的沉淀过后,他依旧看不透这个人。 不过现在他没心思猜唐棠心里是怎么想的,短短一瞬对视他就错开了视线,像是没看到这个人一般,转头跟身旁的同学低声交谈起来。 唐棠意外平静地收回了目光。 “他看上去变了很多。”他冷不丁地对身旁只顾埋头喝闷酒的齐白昱说道。 齐白昱从酒杯中抬起头,瞥了不远处同楚檬说笑的陆迁一眼,而后自嘲一笑,“是啊,变了很多,没了以前的张牙舞爪,像个小老头似的。” 说完,他自己倒先笑了起来。 唐棠皱了皱眉,却没再开口说什么。 酒过三巡,大家一个两个都喝高了,有跟耍酒疯的,有说胡话的,还有情不自禁抱在一块儿痛哭流涕的… 总之称得上是群魔乱舞。 刚刚大放厥词要喝趴陆迁的酒桌小霸王楚檬抱着空了的酒瓶在那里叽里咕噜说着外星语言,还差点摔地上,还是陆迁伸手拉了他一把,才让他免遭其难。 不过陆迁也没好到哪儿去,他好久没喝过这么多了,虽说没喝醉,但这会儿酒劲儿上来头就开始疼了。 他一边摁住闹腾的楚檬,一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拧开水龙头,哗啦啦,冰凉的水顺着流出来,陆迁用冷水拍了拍脸,却发现镜子中的人脸颊依旧红得要命。 他天生脸皮薄,哪怕只喝一点脸都能红得跟喝了几箱老白干一样,他很不喜欢这一点,因为他现在看上去很像被人狠狠虐待过一样。 陆迁看着镜子中眼神迷离的男人,心底生出一丝懊恼,这下真得喝醉了。 水迷了眼,有些疼,陆迁摸索着去摸抽纸,却摸了个空。 “哒哒哒…”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进耳边。 陆迁一惊,胡乱抹了把脸,刚一转身,湿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浓郁的酒精味。 陆迁皱起眉,眼睛努力睁开一条缝,隐约看到堵在自己面前的是穿着黑色西服的人。 他没有多想,皱着眉说:“麻烦让一让,我想出去。” 然而那人却像是没听到一般,依旧纹丝不动地堵在陆迁面前。 陆迁有些烦躁,揉着眼睛刚要绕道,却不小心与那人撞了个满怀。 “你…!” 陆迁一声惊呼还没出口,嘴就被捂住了。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挣扎,可那人却先一步攥住他的手腕,一步将他逼回洗手台。 “一声不吭离开这么久,见到老同学,不说点什么?” 带着点调笑的声音落在耳朵边,一呼一吸间的热气喷洒在耳后的皮肤上,痒痒的。 if线HE向(七) 陆迁眼睛正疼着,冷不丁听到熟悉的声音,火气瞬间就上来了。 他愤怒地发出一连串声音。 “唔唔唔!”齐白昱! 齐白昱松开捂着陆迁嘴的手,把脸凑近些,仔细瞧着这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他似乎变了不少,但眉眼间还能看出当年那个少年的影子。 感受到齐白昱不加掩饰的视线,陆迁不适地别开脸。 他整个人被果木清香混杂着酒精的辛辣气息所笼罩,这让他感到不安和慌乱。 他想挣脱齐白昱的怀抱,可齐白昱哪能如他的愿。 眼皮突然传来一阵濡湿,温软的触感让陆迁原本就混沌的大脑瞬间宕机,愣愣地看着挡在他面前男人。 许久未见陆迁这般又乖又可爱的模样,齐白昱心头发烫得似乎要烧穿胸口的那块皮肤。 如果齐白昱身后有尾巴,那它一定正以高频率的速度甩动着。 陆迁回过神,原本还泛着红的脸颊霎那间失了血色,忍不住爆出今天的第一句粗口,“齐白昱我去你大爷,你他妈舔我眼睛干什么?” 齐白昱甩动的尾巴耷拉下来,声音听上去还有些委屈,“我这不是看你眼睛进水太难受了吗?怎么,不喜欢?” “谁他妈告诉你眼睛进水了要舔?我看你他妈是脑子进水了,他妈的快放开我!” 陆迁被气狠了,好长时间不说脏话的他一口气破了三次例,一边问候齐白昱的家人,一边侧身试图离开。 可被骂的齐白昱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比起刚重逢时客套疏离左右逢源的成年男人,这个张牙舞爪小炮仗才是他认识的陆迁。 陆迁被齐白昱这一声笑给彻底笑炸毛了,平日里灵光的脑子被酒精与说不清道不明的怒气驱使,什么话都往外说,把齐白昱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儿,可当事人却一直嬉皮笑脸,丝毫不受陆迁嘴炮的影响。 直到后面陆迁骂累了停下来喘气的空档,他才慢悠悠地开口,“说完了吗?说完的话就该我了。” 陆迁薄唇紧抿,一个眼神都懒得分与齐白昱。 然而齐白昱的下一个动作,却让陆迁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啾~” 皮肤触碰所发出的声响在不算大的洗手间格外突兀。 陆迁心脏先是一滞,而后“咚咚”“咚咚”“咚咚”,猛烈跳动起来,似乎要破出胸腔,跃到齐白昱面前。 突如其来的接触打破了先前口口声声“我不在乎”。 大脑空白了一瞬,紧接着荒谬的怒火席卷所有神智。 “齐白昱你有病吧?!” 陆迁的语气比先前更冲,如果齐白昱没桎梏着他的手,他大概率会一拳揍到齐白昱脸上。 齐白昱皱起眉,有些不高兴,“亲你一口怎么就有病了,这么金贵,亲都不让亲?” “亲你大爷,你不是说我是疯子吗?!你一个有老婆的人为什么要过来招惹我?!”陆迁怒吼着,已经没那么疼的眼睛却开始泛起红。 他逼着自己忘记那段失败又狼狈的感情,但齐白昱却不要脸地再次揭开他的伤疤,一刀一刀血淋淋往那里捅。 “你…你别哭…” 齐白昱没料到陆迁反应会那么大,再也霸道不起来了,“我…我当年那是蠢,说话不过脑子,我已经改了,再说了,我哪儿来得老婆?” “我没哭!你说你改了,但狗能改的了吃*吗?!” 陆迁一边骂,一边梗着脖子扭过头,不去看齐白昱那张糟心的脸。 “咔哒…” 门上锁的声音让洗手台僵持的两人不约而同一顿。 陆迁转过脸,越过齐白昱看向门口,看到那道颀长清隽的身影时不由得愣了下神。 “来之前跟你叮嘱过多少次记得锁门,怎么就是记不住呢?” 唐棠一边往里走,一边将西服外套脱下来搭在胳膊上。 第6章 看未来 等两人都收拾妥当,已经到了后半夜。 冷逾刚躺下,季洵美就黏黏糊糊贴了上来,像是树袋熊一样把手脚都挂在冷逾身上,头往他肩窝一埋,发出满足的喟叹。 “睡没睡相。” 冷逾刚要把季洵美从自己身上“撕下来”,却瞥见季洵美眼底淡淡的乌青,往外推的手鬼使神差转为搂住他的肩。 “老公?”季洵美似有所觉,撩开一只眼迷茫地看他。 冷逾顺势把他往怀里揽了些,低声道:“睡吧。” 就在他也闭上眼之后没多久,窗台上突然出现一个深粉色的身影。 他把脸使劲贴在玻璃上,额头顶着黑漆漆的伤口,瞪大的眼直勾勾盯着床上毫无所觉的两人,然后露出一个瘆人至极的笑容。 一道蓝光从他的身体分离出来,然后顺着窗户缝挤进去,悄无声息地钻进冷逾的眉心。 冷逾很少做梦,即便做梦也都只是做一些很简单的梦。 但是今晚的梦似乎有些不一样。 他的面前出现一块浅蓝色的屏幕,屏幕里是一堆围在一起的男人,他们的样貌长得各有特色,非常出挑。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男人脸上的表情都如出一辙的痴迷,他们匍匐在中间的那个人脚边,望过去的眼神充斥着近乎狂热的迷恋。 而被那些男人簇拥起来的人面容精致,肌肤莹白,天生绯红的凤眼微微上挑,眸底含一汪春水。 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这张脸跟他家小美长得一模一样,就连眼尾的小痣也一比一复刻了出来。 冷逾短暂愣怔了两秒,目光从季洵美的脸落到底下的华丽且繁琐的花体字上—— 《八个大佬夜夜宠,绝色美人被亲哭》 冷逾:“??” 你再说一遍是几个? 不等冷逾震惊完,下一瞬,屏幕里静止的画面开始播放,冷逾眼前的场景也随之不断扭曲,变换。 故事开始,身娇体软的小美人在巴勒莫的平安夜里捡到身受重伤的异国长官,小美人心存善意,便将他带回家悉心照料。 哪知这长官发现了他藏着的秘密,竟然色心大起,恩将仇报,不顾小美人的反抗强行霸占了他。 事后,长官又开始威胁小美人,如果不跟着他,就把小美人这具不男不女的畸形身体公之于众。 小美人不得不跟着长官离开家乡,成了长官的脔.宠。 随着时间的推移,长官的怪癖也慢慢暴露在小美人面前——这长官是个深藏不露的变.态,喜欢用各种道具不说,还不让小美人说话,甚至连发出声音不都行。 两人纠缠了一年,小美人跟变.态长官结了婚。 而就在结婚当晚,变.态长官掐着小美人的下巴低声说:“别以为你当了冷夫人就可以为所欲为,你要记住,你只不过是他的替身!” 小美人本以为要在长官身下受辱一辈子,然而就在两年后,变.态长官的白月光居然回国了,还带着一个女儿。 变.态长官一听这消息立马就坐不住了,抛下刚刚受过凌.虐的小美人,急急忙忙去找白月光。 对小美人冷眼相待的变.态长官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不仅奔前走后给白月光安排房子,还托关系给他的女儿送进了西城最好的小学。 在变.态长官舔白月光的那段时间,小美人独守空房不说,打雷天害怕得瑟瑟发抖,想让变.态长官回来陪自己一小会儿,可是打了无数次电话,得到的却只有“此用户暂时无法接通”的回复。 而后随着变.态长官跟白月光待的时间越长,小美人就越受冷落,不管他再努力,也无法再获得长官的一点注意。 小美人一气之下跑到酒吧买醉,却无意中睡了西城商圈最有名的大佬,第二天小美人慌慌张张逃跑,却让大佬深深记住那晚令他食髓知味的感觉。 于是乎两人便开始“三秒钟,我要那个男人的全部信息”,“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五百万,跟他离婚,到我身边来”,“天凉了,让军情三处倒闭吧…”等一系列他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的戏码。 而在小美人跟商圈大佬极限拉扯的过程中,小美人又招惹了清冷偏执的娱乐圈影帝,温柔腹黑的游泳冠军,阳光开朗的白衬衫学长,隐忍疯批的科研人员… 到后面居然连妖精跟鬼怪都出来了。 而跟白月光甜甜蜜蜜的变.态长官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戴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顶绿帽,甚至还以为小美人会乖乖呆在家里等着自己宠幸。 到后面,那八个人为了替小美人出气,便向变.态长官所在的单位施压,撤了他的职位,将他从云端打入泥里。 曾经风光无两的处长变成了人人喊打的存在,变.态长官忍下地位变化而带来的落差,想到白月光那里寻求安慰。 哪知白月光得知他已经不是处长以后,突然翻脸,不仅拒绝收留变.态长官,还拉黑了他的一切联系方式。 流浪街头以后,变.态长官幡然悔悟,发现最值得他爱的是小美人,可当他想要重新追回小美人时,却发现自己已经变成备胎n号,连碰一下小美人的脚趾都是奢望。 变.态长官不甘心自己就这么被开除“攻”籍,便找机会把小美人绑到了暗室,日日夜夜占有,试图靠这种方式重新唤回小美人的爱意。 但小美人心如死灰,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 再加上纸包不住火,小美人那八个老攻权力通天,很快就找到了暗室。 眼看事情败露,小美人又恨他入骨,变.态长官心智扭曲,决心报复。 他把暗室里的气体全都换成了瓦斯,然后在那八个人解救小美人时,引爆了那些瓦斯,十个人一起葬身火海。 非常完美的“十全十美”“无人生还”的he结局。 冷逾,军情三处的活阎王,西城上层有头有脸的人物,被形容成变.态跟出轨男不说,还被戴绿帽了。 这一戴就是八顶。 从旋转扭曲的火海中抽回神,冷逾的表情微微还维持着临死前所爆发出来的狞笑与痛苦 第7章 打电话 冷逾平复心跳以后,一把捏住小人的脖子,声音像是从紧咬的牙关里一字一字蹦出来,“这些都是你搞的鬼?” 小人的脸涨的通红,嘴角笑意却未曾减下半分,【不不不,我只是给你看了你的未来罢了】 “我的未来?”冷逾泼了墨似的眸毫无温度,直勾勾盯着小人,“胡说八道,那些根本就不是我会干出来的事。” 小人的脸开始泛青,呼吸困难,【你敢…保证…那些都是…假的?!你对你哥哥难道没有…】 “闭嘴!” 冷逾像是被戳破心事一样,猛地将小人摔在地上,鞋尖摆着他的脸,垂下的眸像多日未曾进食的疯狼,“你要是敢对我哥不利,或者给我哥透露一丁点不该说的,我都会不择手段地把你从这个世上抹去。” 小人打了个寒战,默默转移话题,【不提你哥了…那季洵美是双这件事总不可能是假的吧】 冷逾拧起眉,沉默半晌后,问:“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小人使劲挣扎,【你先把你的脚从我身上移开可以吗?我很难受】 冷逾抬起脚,掐着小人的肩膀提到自己面前,“说吧。” 小人撇撇嘴,【你们这些无聊的人类,怎么张口就是利益啊,目的啊,难道在你们眼里,所有的帮助都是带有功利性的吗?!】 冷逾微抬下巴,明明嘴角在向上扬,却像是在嘲讽谁一样,“我一向信奉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要得到什么就必须失去什么。” 面对油盐不进的冷逾,小人装模作样拉长腔调叹了口气,【切,我无偿给你打白工,结果你还不领情】 冷逾锋利的视线上下打量小人,“我并不觉得你的目的单纯,我身上有你想要的东西吗?还是说如果让我按照你的安排走,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冷逾一句接着一句问,语气愈发凌厉,配上他那张不怒自威的脸,听得小人眼神一阵发虚。 小人别开脸,含糊不清地说:【总之我已经绑定你了,选择权在你,听不听我的话是你的事,但最后的结果要你自己承担】 他像是想起来什么,【对了,明天应该就是‘白月光回国’的剧情点了,相信我,你会按照剧情一样去找你的‘白月光’,给他安排住处,给他女儿找学校的】 【祝你好运】 说完这句话,小人便像落荒而逃一般倏地消失了。 冷逾站在原地,眼底情绪晦涩不明,举在半空中空了的手指渐渐收紧。 晨曦微露,海风从半开的窗子口钻进来,带来粘腻的水汽与咸腥。 忙了一夜的冷炀端起桌子边的咖啡抿了一口,神色虽然疲惫,但眸子里充斥着化不开的兴奋。 他一边拨弄着掌心的藤蔓胸针,一边捞起旁边的手机。 电话铃声响了两遍才被接通,传出来的声音不似往常清冽,反而沉闷沙哑,像是抽了一夜的烟,喝了一夜的酒。 冷炀看了眼屏幕,确定自己没有打错电话,愣了一下才问:“小逾,你没事吧?” 冷逾嗓音淡淡,“没事,倒是哥你这么早打电话过来做什么?” “我终于把陆迁以前之前给我扫描过的那枚胸针复刻出来了!我想第一个跟你分享这个好消息!”冷炀的语气难掩激动,像个小孩儿似的。 听筒里传来冷逾的轻笑,“那哥真是太厉害了。” “哈哈,这绝对是我们人类科技的一大进步!”冷炀激动完,想起他要说的正事,又补了一句,“你能查查陆迁现在在哪儿吗?我有点事想跟他说。” 冷逾一怔,“现在吗?” 冷炀翘起唇,语气轻快,“对。” “…那好吧。” 片刻后,冷炀的手机上收到一条消息: 【面瘫小鱼】:陆迁现在在从m国飞往西城机场的飞机上。 冷炀神色一喜,连忙打字回复冷逾—— 【阳】:他回国的话那可真是太好了,你能给陆迁还有他女儿安排住处吗?我有一项实验想让他配合一下 冷炀的这条消息发出以后就像石沉大海,他等了半个小时都没等来冷逾的回复。 为了收尾工作连轴转了三四天,冷炀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他打了个哈欠,慢吞吞从椅子里爬出来,关了手机补觉去。 睡醒以后,冷炀发现几个小时前冷逾给他发了条语音。 语音的内容虽然表明冷逾同意给陆迁安排住处,可他的语气却不似冷炀习惯的温和平缓,反倒是像疾风戾雨呼啸而下,莫名让冷炀脊背掠起寒意。 尤其是当冷逾说“好的”那两个字时,简直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冷炀没把冷逾的异常放在心上,只当他是太累了。 他起身给自己冲了杯咖啡提神,一边喝一边又给陆随打电话。 陆随听上去像是刚睡醒,电话接通好一会儿,那头才慢吞吞问了一句:“冷炀?” 冷炀咽下喉咙里苦涩的液体,开门见山道:“你侄子今天回国,你知道吗?” 陆随的第一关注点有点不对,“你又在喝咖啡?我不都告诉过你不要再喝了,摄入太多咖啡因对你身体不好。” 冷炀拧起眉,嘴里虽然说着“不用你管”,手却是老老实实放下了咖啡杯。 过了片刻,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以及一惊一乍的惊呼响起,反射弧极长的陆随终于抓住冷炀刚刚话里的重点,“啥?!我大侄子要回国了?!我咋不知道?!” 冷炀视线落到冷逾给他发来的定位,嗤笑一声,“看来你这个叔叔当的不太称职啊…小逾那边有空余的房子,地段很不错,离西城最好的小学也很近,我跟小逾说好了,你让陆迁过来住吧。” 陆随一滞,狐疑地问:“冷逾有这么好心,他不是一直看我不顺眼?” “是我拜托小逾的”,冷炀斜倚着桌子,眼底极快掠过一丝暗光,“我有事想请陆迁帮忙,作为交换,我让小逾给他提供住的地方。” 陆随在电话那头思考了好一会儿,“那也行,毕竟是熟人。” 冷炀勾唇,“房子的地址就在日华公寓A栋…” 第8章 不留恋 窗外的天积起一层乌漆漆的云,从东边一直延伸到西边,似乎在昭示着一场暴风雨的到来。 刚洗完澡的季洵美趴在床上,身上的水珠没擦干净,将床单洇得湿漉漉。 而他那双同样湿漉漉的眼追随着冷逾的身影来回转动,见冷逾一直不搭理自己,出声时语气隐隐有些不满,“这么早就要走了吗?” “嗯。” 冷逾用鼻腔回了一个简短的音节,背对着他整理制服,风纪扣一丝不苟扣到最上面。 军情三处的制服设计师似乎格外钟爱冷处长的身材,从季洵美这个角度看去,裁剪得体的制服衬得冷逾蜂腰臀翘,体型修长,成熟,饱满。 季洵美看得一阵眼热,在冷逾即将转身之际,不等他躲避或者拒绝,一下子扑到了冷逾身上。 他从背后虚虚圈住冷逾的脖子,毛茸茸的脑袋探过去,用力地在冷逾的左脸那里亲了一下。 瞥见冷逾微拧起来的眉,季洵美在他开口之前便自动松开,双手背后乖乖站好。 对上冷逾转过来的视线,泛红小痣缀在弯起的眼尾,季洵美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狐狸,“早安吻,祝你工作顺利。” 若是换作平时,被季洵美“偷袭”成功以后,冷逾都会屈起手指轻敲他的额头,然后一板一眼地说:“不要再这样子了。” 可是今天冷逾却一反常态,他不仅什么都没说,还用一种探究的视线静静望着季洵美。 季洵美被他看得有几分不自在,默默向后退了一步,眨了眨眼,“怎么这么看着我?是我脸上有东西吗?” 冷逾想起了他在梦里看到的画面。 在“追妻火葬场”的那段时间,他像个花脸小丑一样,仅仅因为季洵美的一个笑,就能升入天堂,一个冷眼,就能堕入地狱。 为了夺回那九分之一宠爱,他被折断傲骨,低下头颅,心甘情愿被驯服,被鞭挞,被羞辱。 哪怕自尊与脸面一次又一次被碾碎,他也要把它们从地上捡起来,用透明胶带一圈一圈缠好。 他就像只哈巴狗,坚持不懈去讨好季洵美,然后用拔去獠牙的嘴跟他那八个情敌撕咬拼杀。 虽然不知道这些场景会不会真正发生在他身上,但他的的确确已经先把那些苦与痛都尝了一遍。 冷逾收回视线,淡淡回了一句:“没有,你很漂亮。” 第一次从冷逾嘴里听到这种话,季洵美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雀跃起来,“真的吗?你终于肯夸我了!” 他的笑容比桌上摆放的玛格丽特花还要灿烂,不由自主捧住冷逾的手,“那你今晚回来吗?我我刚学了一道菜,我想做给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冷逾便把手收了回来,拿过一旁的帽子夹在腋下,“今晚你不用等我了。” 啪嗒。 季洵美在原地愣怔数秒,再追出去的时候,公寓门已经被人关上,被遮挡的冷逾的背影看上去毫不留恋。 等着吃早饭的糯糯见铲屎官一动不动站在玄关那里,好奇地凑了过去,冲他喵喵叫了两声。 季洵美缓慢蹲下身,轻轻抚摸着糯糯的头,长发挡去他的脸,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冷逾下楼后,从车库里推出他的爱骑,一辆通体漆黑,线型流畅的重机车。 他单手拎着头盔,抬腿上跨,引擎被启动时发出兽类吠吼的鸣叫。 “白月光回国?” “真有意思。” 冷逾放下遮目镜,猛拧车把,似一道利箭猝然冲了出去。 港口的风渐渐大了起来,拍打着船身拼命嘶吼。 作为三处的处长,冷逾每天的日程都排的很满,而今天要解决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港口那里扣下一批来自R国的生物材料。 这批货没有经过批准就私自入境,极有可能被用来进行非法研究实验。 冷逾手底下的人通宵达旦一连查了好几个月,终于查到这批货的牵线人以及具体装卸地点。 等冷逾带着人过去时,装卸货区只有三辆改装过的货车,而调查结果显示这批货本来应该有四辆车的量。 他们的行动恐怕走漏了风声,有一部分已经被转移了。 爱罗德愤愤地捶了下车座,“这个狡猾的军火贩子。” 眼看剩下三辆马上就要装卸完毕,冷逾扫了爱罗德一眼,“你去申请逮捕令,其余人跟我走。” 在冷逾的指挥下,一部分人封锁所有港口,严查所有可疑车辆,另一部分人跟着他过去逮捕那群走.私犯。 行动开展的很顺利,他们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就控制了那群人,只不过逮捕犯人头子发生了一些小插曲。 犯人头子大抵是以为自己只要逃跑就有一线生路,竟直接往海里跳,不顾一切地往远处游去。 不过他的行为在三处的人眼里跟濒死的蚂蚱没什么区别,弹跳两下而已,激不起什么水花。 就在众人纠结着是要下去抓还是直接开抢打的时候,冷逾说了一句,“要活的。” 于是乎在场的所有男丁被迫脱衣,跟下饺子一样噗通噗通往海里跳。 犯人头子像死狗一样被七八个人抬上来,被扔在冷逾脚边,他一边大口大口喘着气,一边用拗口的语言冲他们大骂。 冷逾鞋尖踩在他的腿,嗓音平静,“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腿绑起来,扔海里。” 此话一出,犯人头子立马安静下来,他翻了个身,往前爬了两步,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自下而上地仰视冷逾。 半晌,他突然问了一句:“冷处长是不是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爱的人啊?” 触及犯人头子嘴里“爱”这个字眼,冷逾眼神一滞。 他抬手捏了捏眉心,答非所问:“像你这种罪犯也会谈情说爱?” 犯人头子的目光掠过冷逾无名指的印迹,像是发现什么惊奇的事,五官全挤在一块,哈哈大笑起来,“看来是有了?哈哈哈…原来号称‘冷阎王’的冷处长也会爱人啊,我还以为你是石头做的呢。” 笑完,他冷下脸,眼神阴鸷地盯着冷逾,“那冷处长以后可要小心了,我这人可是非常记仇的。” 冷逾 第9章 做手术 冷逾的动作叫犯人头子嚣张的表情一滞,他瞳孔骤缩,身子抖了两下,佯装镇定道:“你还没定我罪,你不能杀我!” “放心,我不杀你。” 冷逾摘下手套,用手套拍了拍犯人头子的脸,“我觉得我需要澄清一些事——第一,我一直都不相信爱情这种东西,第二,我也不害怕任何报复。” 冷逾直起身,从怀里掏出通讯器,扔到犯人头子面前,“现在就告诉戚青,该小心的人是他。” “我心眼很小,睚眦必报,让他进审讯室前洗干净自己那身皮,同时也千万不要抱有任何完完整整从那里走出来的侥幸想法。” 港口所有的走.私犯一个不落被押回了三处。 爱罗德向上申请的逮捕令两天以后会下来,届时,所有跟这桩走.私案牵扯不清的人员一个都逃不掉,包括西城有名的军火贩子戚青。 冷逾在收队后并没有急着处理其他事务,而是骑车去了一所保密性最好的医院。 他挂了精神科的号,主治医生名叫裴霁安,算是冷逾的老熟人。 冷逾曾经在他那里接受长达五年的心理疏导,随着治疗的推进,他发现两人出乎意料得兴趣相投,所以跟裴霁安的关系也越来越亲近。 冷处长自以为他们已经称得上是挚友了,在他小得可怜的交友圈里,他还特意把裴霁安排在了很靠前的位置。 然而这份在冷逾看来非常“坚固”的友情仅仅维持到两年前,它随着冷逾递出去的那一份没有回应的结婚请帖轰然倒塌。 他们的聊天框里除了一笔大额转账,以及一句『祝小逾余生安乐』,就再也没了下文。 冷逾一直想找裴霁安好好聊聊,想问他为什么一声不吭就单方面结束他们之间的联系,可三处的事情太多了,他每天都在忙。 忙来忙去,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真忙还是假忙。 或许他的心底依旧放不下某些架子,还是希望裴霁安能够主动来找他解释。 这一等,就是两年。 冷逾拎着挂号牌进了诊断室,许久不见的裴霁安正低着头看病历单,浅淡的阳光从窗边挤进来落在他眼角,晕染出一小片绯色。 冷逾深吸一口气,摘下头盔坐到他面前,“裴哥。” 裴霁安身子一震,猛地抬起头,“小…冷逾,怎么是你?” 冷逾面色如常,“我来看医生。” 裴霁安定定看了他两眼,“你的病又复发了?” “那倒也不是。” 冷逾组织了一下语言,试图将他在梦中看到过的画面描述给裴霁安。 可话到了嘴边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怎么都吐不出来。 就在这时,冷逾的脑子里又响起那个令人讨厌的声音,【你放弃吧,除了你没人能知道我的存在,你也不能向外人透露任何关于我的信息】 冷逾的脸倏地难看起来。 察觉冷逾神情的的变化,裴霁安镜片后的桃花眸微微眯起,探究地打量他,“冷逾,你没事吧?” 冷逾没理会脑海里叽叽喳喳的吵闹声,他一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我想拜托你做一个诊断。” 裴霁安愣了一下,“什么诊断?” “被害妄想症以及精神分裂症的诊断。”冷逾一字一顿回道。 裴霁安扶了扶眼镜,并没有急着答应,反倒是问了一句:“难道说你哥的诊断证明不管用了,让你再过来重开一张?” 冷逾敛眸,“这次不是为了我哥,是我自己的问题。” 裴霁安抿着唇,审视冷逾。 片刻后,他妥协地叹了口气,“好吧。” 两个小时后。 面无表情的冷处长捏着印有“精神正常”几个大字的诊断证明书,大步流星往电梯走去。 裴霁安再三保证,这个诊断结果非常可靠,冷逾除了有点睡眠不足以外,心理健康得不得了。 裴霁安追上冷逾,与他并排走进电梯。 他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盯着电梯不停下降的数字,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但冷逾一直皱着眉,看上去没有任何想要跟别人聊天的欲望。 电梯到一楼后,门刚开,冷逾便迈着大步走了出去。 裴霁安缀在他身后,见他浑身低气压,心情糟糕的模样,犹豫了下,还是出声叫住他,“冷逾,如果遇上了什么困难,记得联系我。” 冷逾刚跨骑上车,听见裴霁安的话,他扣头盔的动作一顿。 他转头望向裴霁安,眉头紧锁,眼神带着一种无法言明的失望,“联系你?我从你的黑名单里出来了吗?” 裴霁安语气一滞,“冷逾,我…” 他像是有什么话要对冷逾说,可引擎的轰鸣声却打断了他的声音。 “行了,有什么事我会联系你的。” 冷逾扶正头盔,拧动油门,单方面结束这场对话。 几个呼吸间,他连人带车轰然消失在裴霁安的视线里。 漆黑色的重机车呼啸着奔驰在路上,头盔隔绝了外面嘶鸣的风,却阻断不掉脑海里那些絮絮叨叨的啰嗦。 【我究竟要说几次你才能明白,你没有精神分裂,也没有被害妄想症,我是真实存在的!不是你的臆想!】 【你是狗血配角!你马上就要直面你的悲惨人生了!你老婆就要跟别的男人跑了!你给点反应好不好啊啊啊啊!】 狗二的抓狂声在冷逾脑子里此起彼伏,吵得冷逾太阳穴突突泛疼,默默扭紧车把。 看着表盘里不断飘红的码数,狗二停下絮叨,高声尖叫起来,【你开这么快赶着去投胎吗?!!】 冷逾猛地捏下刹车,轮胎几乎与地面擦出火星,刺耳的摩擦声敲击着脆弱的鼓膜。 “闭嘴,吵。” 惊魂未定的狗二来了气,梗着脖子回吼:【我就不闭,你能把我怎样?】 见狗二唱反调,冷逾表情未变,摸出口袋里的手机,随意按下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好几遍终于被接起,爱罗德疲惫又生无可恋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处长,我正在制定后天逮捕戚青的计划,您老人家有何贵干?” 冷逾慢条斯理地敲击着车把,“戚青那边先放一放,给我预 第10章 死对头 挂断电话以后,冷逾冲怀疑统生的狗二平静开口,“你看,我有一百种方法摆脱你。” 黔驴技穷的狗二沧桑叹气,【就算你把你整个脑子都切下来,也找不出来我的,唉…怎么会有你这么难搞的宿主?!想当初我可是三言两语就把陆…】 狗二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 冷逾捕捉到他话里的关键,“陆…?” 【什么陆?你听错了吧,我什么都没说呀…】 狗二干笑两声,打哈哈转移话题。 【你不是一直不相信我说的话吗?那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你马上就要出车祸了】 “出车祸?”冷逾重新发动机车,语气未变,“你这是在吓唬我吗?” 狗二的声音隐隐带着幸灾乐祸,【是不是真的,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狗二这般信誓旦旦,然而饱受新思想教育的冷处长却是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故弄玄虚。” 下了高速,他就规规矩矩骑车,遵守交通规则,怎么可能出车祸。 抱着这种想法,在回日华公寓的路上,遵纪守法的冷处长就被一辆失控的出租车给撞飞了。 他连人带车一起被撞向一旁的绿化带,大脑因为剧烈的撞击不断嗡咛,浑身的每一处骨骼都在叫嚣着疼痛。 但他没有立即昏迷过去,反而还保留着一部分意识。 在渐渐模糊的视线里,冷逾看到了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拉着一个小女孩朝他越走越近。 在昏过去的前一瞬,冷逾短暂空白的大脑闪过两个想法。 一是,车祸这事说的真他妈准。 二是,幸好他戴头盔了。 军情三处缴获一大批违法生物材料,受到了上级的大力表扬,整个三处沸腾起来。 就在部员们准备用上级发的奖金来开庆功会时,市中心医院那边却突然传来消息,他们铁打的冷处长居然因为车祸进了重症监护室。 听到这个消息的爱罗德更是整个人都傻掉了。 作为三处的二把手,他连脑科医生发来的预约询问都没顾得上恢复,立马通知下去火速封锁冷逾出车祸的消息。 尽管三处做好了保密工作,但最后不知怎么还是传到了被三处重点关注对象,冷处长的死对头——戚青耳朵里。 当时戚青正在跟人谈生意,听到线人传来的消息后,高兴地直拍桌子,就差把“喜大普奔”几个字写在脸上。 谈完生意后,戚青一刻不停地坐着凌晨三点的飞机回了国。 天亮以后,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的军火贩子捧着一大束白菊花,手提着大塑料袋,大摇大摆来到市中心医院。 冷逾的病房前不仅守着三处的人,打了120急救的陆迁也当作陪护跟着过来了。 戚青到的时候,爱罗德正在咨询脑科医生车祸影不影响切除脑瘤,没注意他来了。 倒是一旁的陆忆眼尖,拉着陆迁的袖子雀跃道:“爸爸你看,有漂亮哥哥!” 戚青停在父女俩面前,扬起嘴角,“谢谢夸奖,你女儿嘴真甜。” 他从怀里的白菊花束里挑挑拣拣出来一朵最大最漂亮的,递到陆忆面前,“这是漂亮哥哥送给你的见面礼。” 陆忆没有接,而是望向陆迁,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 “不用了谢谢,忆忆她对花粉过敏。” 陆迁一边说着,一边把陆忆护在怀里,目露警惕。 他在他二叔手底下混迹时间不短,见过各种各样的危险人物,面前这个人绝对不会如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无害亲和。 “真的吗?那太可惜了,没有花的世界会无趣很多。” 戚青表情遗憾地把花重新插回去,朝病房门走去。 下一瞬,四五把抢对准戚青。 三处的人如出一辙露出不虞神情。 戚青大抵也是知道自己在三处这里“惹狗嫌”,举起他拎着的花跟塑料袋,笑得一脸纯良,“别紧张,我只是想来探望一下冷处长,毕竟我们那么多年的深厚交情,他出车祸,我理应过来看看。” 听到这句厚脸皮的话,三处的人齐齐翻了个白眼。 可不就是深厚的多年交情——不共戴天的那种。 在戚青成为合法军火商之前,经常能在三处的审讯室见到戚青身影。 这一对冤家从冷逾在三处任职那天就开始纠缠了。 冷逾刚加入特别行动组的第一次行动,就是拆除戚青那个团队残留下来的IED(简易爆炸装置)。 队里的老人有心历练冷逾,就让他自己尝试拆除。 当时条件有限,再加上那个装置被动了手脚,冷逾拆除到一半,装置突然启动,整个房间都被炸成了废墟。 在场只有冷逾一个人侥幸活了下来。 这就是他们恩怨的开端,随后积怨像是滚雪球一样越积越深,越积越大。 冷逾卯着一股劲儿,一步步从特组队员爬到三处的处长这个位置,其中戚青贡献了不少功劳。 托冷逾的福,戚青每年都要损失好几个亿的订单。 而就在冷逾进行三处的处长交接仪式中,仪式进行到一半,突然收到群众的求救电话,说是遇上抢银行了。 本来这事不归三处管,但坏就坏在戚青也在劫匪控制的人质中。 戚青这人阴晴不定,手段很辣,而那几个倒霉蛋刚好撞到戚青心情不好的那天。 于是他们不仅钱没抢到手,反倒被戚青用最新式的炸弹给炸懵了。 新上任的处长带着人过去的时候,戚青坐在那几个昏迷的劫犯身上漫不经心地抽烟,而剩余的人则是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过来救场的人一时竟分不清谁是人质,谁是劫匪。 而新处长的胸花还没来得及摘,上去就是一脚,猝不及防将戚青踹翻在地。 而这一脚不仅踹断戚青两根肋骨,还把他们之间的“雪球”给踹下山。 恶意如同雪崩,肆意在他们之间疯长。 戚青将他们的新仇旧恨放到了明面上,公开跟冷处长作对,作为冷处长事业上最大的垫脚石,戚青致力于给三处各种找茬,在法律的边缘疯狂试探。 他炸过冷处长的房子,卖过三处的机密情报,在局部热战时给M国提供过武器 第11章 对峙中 【注:追到最新的宝子再从『是结局亦是起始』的下一章看起吧,第二卷的内容我又修改了一遍】 爱罗德刚打完电话,一扭头,就看到三处的瘟神,戚青正嚣张地堵在病房门前,叽叽喳喳不知在说些什么。 他的同事们齐刷刷朝他这边望过来,满脸的生无可恋。 爱罗德在心里默叹一句造孽,快步走到戚青面前,锐利的视线扫过戚青笑吟吟的脸,“你来这儿干什么?” “我这还不够明显吗?”戚青晃了晃手里的花束,“我来探病啊。” 爱罗德看着在戚青怀里随风飘摇的白菊花,气的脑仁一阵阵发疼,“我们处长还没死!” “这不提前备好嘛,万一冷处长一口气喘不上来嗝屁了,我出席他的葬礼时也省得再去订。” 戚青说完,把一直拎着的塑料袋儿塞进爱罗德怀里。 爱罗德手忙脚乱地接住,打开一看,顿时两眼一黑。 戚青玩味地看着他,“这是给你们处长订的大地红,三千响的,跟上次一样,祝贺他车祸大吉。” 爱罗德:“……” 他就知道上次半夜在他们处长病房门口放鞭炮的是这瘪孙。 就是因为这挂鞭炮,害他整整三年没有好好休过假,一直被处长压榨。 不过冷处长也是真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刚得了脑瘤,又出了车祸,还有个糟心的死对头冷嘲热讽。 爱罗德当着戚青的面将那挂鞭炮扔进垃圾桶,强压着怒火说: “以后再给我们处长送礼不要送鞭炮,这里也不欢迎你,如果你是真心替我们处长着想,那就少干两件缺德事,让我们处长养伤期间不会因为你捅出来的篓子而劳心费神。” 军火贩子笑得肆意,把白菊花往爱罗德脸上怼,“随你怎么说好了,今天我不是来跟你们打架的,是来探望病人的。” 爱罗德高大的身躯堵在病房门口,拧起眉。“我觉得冷处长并不需要你的探望。” “你确定?”戚青眯起眼,左耳的鸽血耳钉一闪一闪,像是阴冷的蛇瞳,直勾勾盯着它的猎物。 爱罗德不甘示弱地回瞪。 两人谁也不肯让步,僵持不下,一时间诡异的气氛在四周弥漫开。 陆忆扯了扯陆迁的衣袖,凑到他耳边小声说:“爸爸,要不咱们先走吧?” 陆迁揉揉她的发,示意她稍安勿躁,“忆忆,再待一会儿好不好?爸爸在等人。” “那…好吧。” 陆忆听话的趴在陆迁腿上,不再提要走,百无聊赖地揪着陆迁的扣子玩。 就在两伙人火花撞闪电,就要打起来的那一刻,电梯提示音响起,打破当场胶着的局面。 众人闻声扭头望去,电梯里一前一后下来两个年轻男人,前面那个裹着白大褂,下巴冒着一层青色胡茬,走路生风,另一个留着披肩长发,面容秾俪,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见到来人,陆迁牵着陆忆起身迎了过去,“冷炀哥,你可算来了。” 冷炀捏了捏眉心,“一路闯红灯过来的。” 陆迁了然,视线自冷炀扫到他身后那人身上,眼神惊艳,“这位是…” “我弟媳。” 冷炀言简意赅回了一句,越过陆迁匆匆走到病房门前。 季洵美不着痕迹地打量陆迁数秒,嘴角带笑,“你好。” 陆迁礼貌回应,陆忆像只小鹿一样,松开陆迁的手,蹦蹦跳跳走到季洵美面前,眨巴眨巴眼,“大哥哥,你比刚刚那个哥哥还漂亮!我喜欢你!” 季洵美受宠若惊,“谢谢你的喜欢。” 陆迁把陆忆拉回自己身边,略带歉意地看向季洵,“不好意思,我女儿也不知道遗传谁,见到长得漂亮的就走不动路。” 季洵美笑着摇头,“没事,她很可爱,有这么一个女儿,你一定很幸福。” 陆迁翘起唇,握着陆忆的小手认真点头,“嗯,我很幸福。” 另一边,冷炀走到病房门前,看了眼满不在乎的戚青,扭头冲三处的人说:“把抢都放下。” 三处的人目光在冷炀与戚青之间来回游移,数秒后刷刷放下抢,但眼神一直紧跟着戚青的一举一动,手指一直搭在扳机上。 戚青见状不由得嗤笑一声,“冷科长的话可真管用,不愧是兄弟俩。” 冷炀笑眯眯与之对视,“戚青,你听好了,我弟现在生死不明,你要是敢闹什么幺蛾子,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别以为你被招安了我就拿你没办法。” 戚青敷衍地抬起手做出投降的姿势,“科长都发话了,我哪儿敢啊。” 说完,他隔着冷炀看向那个一言不发的小美人,上下打量一番,又吸了吸鼻子,眼底流露出一丝兴味。 他冲季洵美轻挑地吹了声口哨,“想必你就是冷处长藏了两年的小宝贝了吧,虽然见过照片,但真人比照片还正点啊。” 冷炀微微侧身遮去戚青侵.略性十足的视线,拧着眉,“我劝你不要对我弟媳有什么非分之想。” 戚青笑意更甚,“怎么会呢?我可是很有礼貌的一个人。” 冷炀嗤笑一声,一把拽过那一大束白菊花,推开病房门,朝戚青微抬下巴,“不是要探望病人吗?进来啊。” 一旁的爱罗德面露犹豫,“科长…” 冷炀脸上笑容意味深长,“我相信‘礼貌地’戚先生不会对重伤患者怎么样的,对吗?” 他刻意咬重了“礼貌”二字。 “那是自然。” 戚青像是听不出冷炀的阴阳怪气,理了理西装,款步行至季洵美面前。 身高腿长的军火贩子做出彬彬有礼的姿态,温声道:“初次见面,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是戚青,一个被你的魅力深深折服的男人。” 季洵美:“……” 季洵美眼底飞快掠过一丝嫌弃,旋即默不作声地往冷炀的方向挪了两步。 被美人冷落,戚青的表情有些遗憾。 耳旁传来冷炀催促的声音,他略一耸肩,消完毒后,迈着大步走进病房。 重症监护室里,各种叫不上名字的医疗仪器围在病床旁,“生死不明”的冷处长身上插着各种管子,裸露在外的皮肤像是融 if线BE向(一) 我是一只猫妖。 一只一直在流浪的猫妖。 猫妖有九条命,这是真的。 因为我已经用了八条。 上一世,我为了救一个不爱我的人惨死于刀下,因为那该死的誓言,直到死,我也没能对我爱的人说出那三个字。 而这是我的最后一条命了。 我在复生的时候就在想,这一世,我一定不要轻易再爱上别人,爱一个人真得好累好累。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我的第九世居然还在与那两个人纠缠。 我回到了十七岁的唐棠身体里,转入了西城七中,成为了那个一直朝我笑的少年的同桌。 在听到少年喊我的名字时,我的心又非常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我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这一次,一定不会再喜欢他了。 我把齐白昱约到天台上,主动坦白自己的身份,坳子山里会喊他“哥哥”的少年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只顶替他的猫妖。 因为我答应要帮少年实现遗愿,我向齐白昱提出交往的请求。 我原本以为齐白昱会表现出惊讶和拒绝,毕竟这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可是他居然同意了。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齐白昱也重生了。 当时他是这么对我说:“对于唐棠的死,我感到很抱歉,我愿意配合你完成他的遗愿,但是我还要报复陆迁。” 他的表情充斥着痛苦,“上一世的我把我能给的都给了陆迁,我的感情,我的身体,我的一切——我把什么都忘记了,可就是没有忘记爱他,可他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我。” “我们相识十一年,我不知道在他眼里我究竟算什么……” 他自顾自说了一大堆,然后用一种很羡慕的目光看向我。 他似乎没有看出来我也重生了,哽咽着说:“小白,我很羡慕你,或许你不知道那些事,但你曾经也拥有过。” 我觉得齐白昱的这句话,很可笑。 我从来就没有拥有过。 陆迁的目光,从一开始就是追随着他啊。 陆迁说的没错,齐白昱就是个蠢货,哪怕重生了,也没看出来陆迁曾喜欢过他。 我想了一个晚上,然后对齐白昱说:“我们合作吧,我不会阻止你报复陆迁,必要的时候,我甚至会帮助你。” 齐白昱当时听到这句话很惊讶,“陆迁没有招惹你吧?” 我摇摇头。 这一世没有招惹又怎么样? 好猫不得好死。 我选择当一只坏猫。 于是我跟齐白昱假装交往,我故意受伤,故意落水,让齐白昱一次次救我,当着陆迁的面秀恩爱。 虽然陆迁跟上一世有所不同,但他还是如我所料的那般,像是受到什么刺激一样,对我表现出极大的敌意。 在那以后,他对我的注意甚至远超齐白昱。 他曾经违背喜欢齐白昱的心来欺骗我,和我交往,现在换我违背喜欢他的心来欺骗他,跟齐白昱交往。 明明我们都在伤害彼此,可我的心里居然有种扭曲的快意。 上一世我费尽心思都没得到你的爱,这一世却轻而易举剥夺你的视线。 我甚至阴暗地想,就让陆迁这么痛下去吧。 就这么一直注视着我就好了。 而齐白昱似乎也沉浸在这场复仇游戏里。 似乎看着陆迁一点点堕落,他才觉得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