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之夫贤》 第1章 初来乍到 一连三日都是大晴天,司易将袖子挽了,将家中的被子都抱了出去,晒得暖烘烘的。 隔壁家的男人周相公在街上买了菜回来,路过他家院子,往里面看了一眼,见司易正俯身,小心翼翼地将书本摊开,放在竹篾上。阳光甚好,司易白净修长的手熟稔地收拾着院子。 当初自己没许人的时候,自己也是清瘦的玉面郎君一枚,而如今,周相公瞧着自己五大三粗的样子,默默叹了口气。 院门是半开的,周相公轻轻一推,发出点声响。 院子里有淡淡的中药味。 “司相公,这是在晒书呢?” 司易微微一怔,嫁人也有半年了,但听习惯别人叫他易小郎君的他还是不大习惯他新的称呼,他停了下来,笑着打了个招呼,“是啊,书长时间不晒会生虫,得时不时拿出来晒晒才行。” “也是,书多宝贵的东西,被蛀坏了多可惜!”周相公一边夸赞着司易的贤惠勤劳,一边啧啧感叹着读书的好处,“过几日,我也要把我家长芳送去书院,不说像你家娘子那样考个秀才,识几个字不做睁眼瞎也是好的!” 长芳是周相公的小女儿,他有两女一子,大女儿在广聚轩做跑堂的,大儿子这阵子快嫁人了,忙得不可开交,小女儿正是调皮的时候,闹得周相公头疼不已。 屋外两个男人的说话声断断续续地传入里屋。 窗户是半开的,明媚的阳光倾泻而进。屋子并不狭小,里侧的榻上躺着一个皮肤白皙的女子,她紧闭着眼睛,时不时地皱皱眉头,似乎被外面的声音打扰到了睡眠。 屋外的声音依旧响着。 安媛被吵醒,睁开眼,看着眼前陌生的场景,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她就是个普通的打工人。 父母早逝,在孤儿院长大的她只能靠自己打拼过活,毕业后为了早些还清大学时候欠下的的贷款,以及获得男朋友家长的肯定,日夜兼程,几乎是住在办公室里。没想到男朋友最后意志还是不够坚决,在父母的安排下相了亲结了婚。 世间人情苍凉,为了忘却心中的难过,她几乎忽略了身体发出的警告,最后在连续的熬夜加班中,猝死了。 死前痛苦的感觉还历历在目,而现在她却躺在一张温暖的床上,被子散发着暖融融的馨香,眼前是一片清明,哪怕没有眼镜,安媛也能无比清晰地看清阳光下飞舞的尘埃。 她没死?安媛自问。 不对,她已经死了。 但她又活过来了,在这个历史中没有记载的大晋朝,一个刚刚落第的秀才身体里重生了。 头一阵疼,原主的记忆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这是一个原来时空没有的朝代,皇室姓陈。和原来的时空相比,这个时代是以女人为尊,女人主外,男人主内。 原主也叫安媛,家里算得上是耕读传家,她的母亲也是个秀才,小有家资,在多次不中后,把剩下的银子用来买了镇上的一个店铺,不得不说,这是个英明的决定,安母在原主十几岁的时候去世了,留下孤儿寡母三个人,安媛的哥哥早已嫁了人。日子虽不好过,但也不难过,靠着铺子的租金也能把日子过下去。 安媛自小跟着母亲读书,开蒙,也是立志于科举的,在十几岁的时候就考上了秀才,可惜在考举人的时候,身体不适,还没考完就晕倒在号舍里,三月料峭,突然来了寒流,原主被冻伤了,抬回来后一直在家休养。 去年秋天,按照两家的娃娃亲,安媛娶了木匠的小儿子司易做夫郎。 司易比她大两岁,因为父亲去世,两人的婚事被耽搁了三年,司家对于安媛考举人这一事,是有喜有愁,喜的是自家媳妇有本事,是读书人,若是当上举人的亲家母,岂不是泼天的福气,愁的是人家毕竟是读书人,若是真考上了举人,自家儿子虽说相貌上乘,但也是小平民一个,到时候自家儿子受了欺辱,司家人给他撑腰也少了许多底气。 正发愁呢,安媛被虚弱地抬了回来。没有中举。 一番调理下,安媛的病有了起色,司家松了口气,放心地按照婚期把儿子嫁了过来,谁知成婚那几日安媛竟是强撑着身体,连洞房都没有洞成,安父本有些看不上司易这个女婿,但自己女儿病得快死的模样,奔着冲喜,连忙将司易娶进门来。 谁知冲喜那日还好好的,后面越发的不行了,就在昨晚,香消玉殒,身体换了个芯,变成如今的安媛。不得不说,原主的运气着实差了一些。 想到自己死了之后还能重活一次,怎么说也是赚到了,当她看到进来的司易时,这个想法更加浓烈。 “妻主醒了?”司易端来一杯温水,摸着茶杯试了试温度,扶起安媛喂她喝水。 安媛确实渴了,喝得很急,差点呛到。 司易有些怔然,自家娘子是个读书人,虽然嘴上不说,但也是能看出来她常常嫌弃别人粗俗不堪,没想到这次喝水如此急促,有些与往日不同。 大概是渴坏了吧,司易没有往别的地方深想,又倒了一杯水来,里面加了少许蜂蜜,闻上去甜滋滋的,他没有端过来,先放在了桌上。 “先把药喝了罢。”司易在她身后垫了个枕头,从外头端了碗热气腾腾的中药,一勺一勺喂给她喝。 安媛舌头苦得发麻,索性端过司易手里的药碗吹凉,一口气灌了下去。司易又怔了一回,迟疑地接过空碗,把蜂蜜水递了过来。 喝蜂蜜水时,安媛借着喝水的余光,偷偷打量着这副身体的丈夫。司易正给她掖被角,身形有些清瘦,着一袭素袍却掩盖不住过人的身姿,微微垂下长长的羽睫,睫毛下的眸子如墨染就,掖被角的动作无比轻柔,黑发垂落在被面上,说不出的诱人。 安媛有些呆了,喉中蜂蜜水的清甜也抵不住眼前之人给她带来的颜值暴击。 第2章 上街 屋外很暖和,院子晒了不少东西。 司易看了看她的神色,心中微松。 有些读书人是不让别人碰她的书的,若不是怕书坏了,司易平时不会碰她的东西。 邻家的烟囱冒着袅袅炊烟,是正在做午饭。她这是一觉睡到大中午了? 司易给安媛搬来一个小马扎,扶着她坐下,忙不迭地去了灶屋,不一会儿,门口又有了动静。 一个面色有些刻薄的中年男人,手里拎着一挂肉,几包药,一见安媛,面色变得无比柔和,“媛儿,你怎么起来了?外面冷,别冻着了!”又见安媛只披了件外套,又忙不迭地放下手中的东西骂道:“怎么服侍自家妻主的?穿的这么少把我女儿冻坏了!” 安媛咋舌,连忙表示:“爹,这都四月份了,哪里冷了?大太阳晒得我都热得冒汗了!” 安父仔细端详安媛神色,只见她的脸蛋被晒得红扑扑的,额头隐约见汗,又喜滋滋道:“这往生堂的大夫果然妙手回春,我媛儿的脸色比之前好多了!” 司易之前听见安父在骂,叹了口气,后见安媛为他说话,心中有一股异样的感觉。自从嫁进来,安媛一直都在病中,病人体弱,对身边的人也没什么好脸色,不止是对他,对自己公公她亲爹也是这样。 见自家女儿和颜悦色,变回考举人前神采奕奕的模样,安父喜不自禁,见司易迎了出来,脸色也没有变坏,问他:“饭炊上了没?” 司易点了点头,接过安父递来的肉和药,再次进了灶房。 安媛看着司易忙活的身影,心中感慨万千,若是她重生到的是一个男尊的世界,那么现在在灶房里忙活的人便是她。 饭桌上,安父一个劲地将肉夹到安媛碗里,一叠声催促道:“多吃点儿,补补身子!” 安媛看了看旁边默默扒饭的司易,他的碗里没有一丝油腥,而桌上那碗盛肉的碟子几乎被安父夹空了。安媛连忙劝道:“爹,我还病着呢,吃这么多肉不消化!” 安父讪讪,迟疑道:“是吗?” 安媛用一双干净的筷子将碗里的肉夹回空碟,将碟子往司易的方向靠了靠。“你也多吃点。” 安父撇了撇嘴,嘀咕道,“少吃几口哪里就饿着他?” 司易有些诧异,看了一眼安媛,“多谢妻主。” 往生堂的药效确实不错,除了喝完药会嗜睡一些,安媛一日比一日好的脸色并不会骗人,只是原主那个可怜虫,没有熬到这一天便没了。 浑浑噩噩的睡醒时,会看到身侧的司易,冷淡的眉眼,干净的下颌清隽英挺,在原主的记忆中,他似乎永远都是这样平静无波,连睡觉的时候也是循规蹈矩的,安媛如是想着,然后在药物的作用下再次睡过去。 新买的药喝完后,安父却没有买新的药回来,“大夫说这药先喝一个月看看效果,后面再开别的药。邻居周相公儿子过些日子就要嫁人,周相公忙不过来我得去帮帮忙,司易,你待会带着媛儿去往生堂找张大夫看看,记住,得找张大夫看,别的大夫看得不灵!” 安父喋喋不休地叮嘱着,司易放下碗,低低应道:“是。”一副乖巧小郎君的模样,安媛多看了两眼,安父则心中难受了一把,女婿过门到现在一直都和自家女儿没有圆房,这一直是他心中的痛。看了一眼女儿,他默默打算,等女儿好了一些,一定要让他们把事儿办了! 安媛不知安父心中所想,若是知道,只怕饭也吃不下了! 安家住的地方离集市不远,青砖铺就的小路上,司易走在前面,时不时地回头确定安媛是否跟在后面,安媛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仿佛自己变成了一个孩子。今天正好是赶集的日子,虽然安媛已经难得起了个大早,但集市上已经是喧喧嚷嚷,一路上看见不少穿得灰扑扑的庄户人。他们从家里带来活鸡活鸭,自己上山坎的柴,或是用竹篾编的篮子,摆在面前,带着乡音招呼路过的人。 安媛被一个个用草编织的各式各样的小动物吸引了,颇有些稀奇地蹲了下来。那编东西的老汉正哄着旁边的小孙女,见有人停下来看他的货,激动地不得了,“这位娘子,需要买什么吗?我这竹篮六文,扫帚四文……” 安媛指了指他小孙子手里编的蝴蝶,“他手里的东西怎么卖?” “这,这不是卖的,这是我编来哄我大孙女的……”见来人不买其他的东西,老汉有些失望,但见有竟然愿意买自己随手编的小玩意儿,也有些开心。 “哎呀你这个傻老头,你把这个东西卖给这位小娘子,再编一个其他的给你孙女不就行了吗?”旁边卖种子的一位中年男子说道。 那老汉愣了愣,“这个玩意儿真能卖?” 安媛蹲了下来,对老汉旁边的女孩儿温柔说道:“小妹妹,你若是把这个蝴蝶卖给我,你爷爷可以用这个钱买糖给你吃哦。” 那小女孩听到糖,眼睛都亮了,憨憨地舔着嘴唇问他爷爷,“糖?”老汉怜爱地点了点头,小女孩立即站了起来,将手里的蝴蝶递了过来,安媛拿在手里,越看越喜欢,问道:“这做的太好了,多少钱?” 老汉挠了挠头,“我也没卖过这个,您看着给吧!”安媛也一下子犯了难,她可不知道这个时代的物价的,若是给多了或是少了都不好! 司易站在旁边一直没有出声,见安媛蹲在地上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从怀中掏出几文钱递给那老汉。 老汉连忙接了过来,没想到蹲在这半天,居然成了一单,不禁督促大孙女,“快谢谢娘子相公!” 小女孩抱了拳,不熟练地做了个礼,“谢谢娘子,相公长得真好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相公了!”小女孩直直地看了司易一眼又一眼,安媛乐不可支,果然是女尊国,这么小的女娃儿就喜欢看漂亮的男人了。 司易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忙扭头走了。 第3章 催生 往生堂里有不少病人,都是趁着赶集来看病的乡户人家,排在前面的就是一位孕妇。这个世界的女人怀孕完全不像安媛原本世界的那样,这个女尊世界,女人怀个孩子不仅不会变得虚弱,反而变得精力越好,而且这个世界的女人怀孕只需要六个月,那时候胎儿还小,生出来毫不费力,再由男人接过抚养成人。 所以说,有些挺个微微鼓起肚子的女人,前一日还在下地割草,后一日就生了孩子,简单休息几日即可恢复。 前面的孕妇是个大嗓门,她一个人来的,旁边没有人陪同,只听她粗着嗓门问道:“张大夫,我这胎是女儿不?” 张大夫看了她一眼,“你都生了三个女儿了,还想要女儿?” 孕妇大咧咧道:“乡户人家,当然女儿越多越好了!女儿越多,子孙后代越多嘛!” 张大夫收回把脉的手,“平日里多吃一些,这胎健壮有力,是个健硕的女儿!” 那孕妇乐开了花,连忙“哎哎”应声,也没开药,付了钱乐不可支地走了,健步如飞,完全看不出来有身孕的模样。 轮到她后,张大夫上下看了看她的状态,认出她来,“这是安秀才不是?” “我是。”安媛坐了下来,伸出手,司易站在旁边细细说着她如今的症状。 张大夫把脉很仔细,望闻问切一番,脸上露出轻松的神色,“不愧是秀才娘子,吃了我的药也比常人恢复得更快些,如今也大好了,不需要喝药了,那药喝了令人嗜睡,睡多了对身体也是不好的,如今秀才娘子回去后可要多走动走动了,筋骨强健,才不易生病!” 安媛闻言,心中雀跃不已,司易却谨慎一些,“可她如今看上去还是还是虚弱了些。” “大病初愈,自然还是有些虚弱的。”张大夫耐心道。 司易这才放了心,二人离开医馆,路过一家书局,一长衫女子拿着书从里面出来,险些撞到走在里侧的司易。 “晚生无状,请郎君谅解则个。”长衫女子谦逊道,抬头看清司易相貌,眼睛一亮,但看到司易束起的头发,知道对方已婚,心中不免惋惜。 安媛忙上前询问,“没事吧?”“无事。”司易低低道。 长衫女子见到安媛,惊喜道:“安姐!” 安媛一愣,仔细辨认对方的脸,半晌才从原主记忆里回想到这张脸,她是原主读书的同窗,林秀。二人本是一同参加童试,安媛则考中童生,后来又成为秀才。而林秀却是落了榜,依稀记得,在那之后过了两年才中了秀才。自从原主考举人失利卧病在床,二人已有将近一年未见了。 “许久未见,安姐看起来消瘦了些,如今身子可还好?”林秀担心道。 “最近好多了,多谢林妹的关心了。你这是…在买书?” “是啊,最近书局里正在卖方大儒注解的策问,学堂里有不少人拜读,我也来借一本。这位是?”林秀见两人不像是兄妹的模样,心中隐约有了猜测。 “这是我的夫郎,司氏。我们成婚已有半年。”安媛笑了笑。 果然如此,林秀压住内心的失望,故意轻松道:“安姐这可就不仗义了,成婚怎能不请姐妹几个喝喜酒呢?” 安媛苦笑,“实不相瞒,我在乡试中晕倒,伤了身子,抬回来的时候已经不大行了,我爹他……”自家老爹为了冲喜隐瞒实况抬男方进门,虽两家早有婚约,也是不大道德的。 安媛话没说完,林秀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安媛被抬回来的事情,学堂同窗也是知情的,还有人去探望过,林秀因为老母生病没能前去,听学堂其他同窗描述,都说安媛看起来情况还成,不成想在安媛口中,当初竟是病到快要冲喜的地步。林秀暗自瞟了一眼司易,见对方气质如竹,并无埋怨的模样,心中对安媛更是艳羡了几分。得此佳人,此生修福。 林秀还急着回家看书,安媛走了那么久也有些疲惫,简单寒暄后便告了别。 回去的路上,司易比来时更沉默了些,安媛几次想开口,但又不知以什么身份开口。以妻主的身份吗?她不过才与他认识一个多月。以朋友的身份吗?那她应该说些什么呢? 路过那个熟悉的地方,不见那个编竹篮卖的老汉和他的孙女,大概是家去了。 巷子里的风,不急不缓地吹着,小巷里的石板路被夕阳余晖映成了红色,夕阳渐渐落下,小巷的尽头只剩一片昏黄。二人一前一后,司易的影子拖得很长,安媛伸出手,那影子便触手可及。 司易突然回头,安媛的手停在半空,“到家了。”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安父迎了出来,对司易没好气道:“去做饭去!” 见二人手上没拎什么东西,“咦,张大夫没开药?” 司易不发一言,进灶房忙活起了晚饭,安父盯着他的后背半晌,怒气冲冲地怨道:“这是什么女婿!对公公什么态度!” “人家去做饭您还叨叨,张大夫说我如今大好了,不用开药,多走动走动锻炼身体就成。”安媛连忙转移安父注意力。 安父果然高兴坏了,合起双掌不停地嘀咕“祖宗保佑”,转念间又想到了什么,拉住在地上揉腿的安媛,“你跟我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看了一眼灶房里正在忙活的司易,安父不由分说将安媛拉到里屋,“媛儿啊,以前你身子不好,我也不说什么,如今你看,大夫都说你的身子大好了,那圆房一事,是不是该提上日程了!” 安媛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安父连忙轻轻拧了她一把,“我可告诉你啊,安家就你一个女娃儿,你娘又是独生女,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个读书人还不知道这个?” 安媛脑子都要转不过来了,听到“圆房”这种事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下意识就是反对。“爹,你也说了,我是读书人,如今我身子好了,不是更应当趁着年轻考取功名吗?” 见安父还要反驳,安媛立即再搬救兵,“再说了,张大夫说我 第4章 屠家悔婚 离学堂下学还有一段时间,书局里没什么人,掌柜的正在算账,看到有客人进来,立即热情地招呼:“这位娘子要买什么书?单善人的话本出了新的,今日刚到货呢,娘子要不来一本看看?” 看来掌柜的是把自己当成是那些爱看闲书的人了。 原主倒是常来这个书局,只是一年多未来,掌柜的一时半会也没认出来。安媛摇了摇头说:“掌柜的,这里可是有卖方大儒的策问?” 徐掌柜一愣,来这里买那本书的人都是学堂里的学生,她大多都认识,只是眼前的人越看越熟悉,她有些迷惑。她突然认了出来:“哎呀我可是眼拙了,这是安秀才不是!有有有,方大儒的策问只我们一家有货,现在书院里的人几乎人手一份!您要?”徐掌柜熟稔地取出一本蓝皮书,“您瞧瞧,这做工,这印刷!” “就是这个,我买一本,多少钱?”安媛取出钱袋子问道。 “这书有些贵,六百文。不过这书是从京城总局送过来的,有不少钱都花在了路费上。”徐掌柜将这本书递给安媛,安媛翻了翻,只翻开一页浅浅读了一番,里面的解读与分析便能看出方大儒的见解不同寻常,虽说有些肉痛,安媛还是咬咬牙掏出钱,“买了。” 徐掌柜见她没有还价,心里转了一圈,面上笑道:“安秀才是个爽快人,这样,我这还有一本京城新出的诗集,您若借去,只要三十文一日,如何?” 安媛看了看诗集,果然与她现有的诗集不同,听说如今京城有不少擅长诗词歌赋的能人,还是圣上身边的红人,看来当今圣上很是注重诗赋。说不定以后考试中,诗赋占分比重会大一些。这时候的她不过是随便一想,却没想到还真被她猜中了,由于她平日多看了相关诗赋的书,比旁人多了几分优势,最后得以以微弱优势金榜题名。此事按下不提。 但她带的钱不多,连这本诗集的押金都付不了了。 徐掌柜倒是好说话,说等她过些日子再来也还是这个价格借书。 回去路上,看着路边一排排商铺里琳琅满目的商品,捂着轻飘飘的钱袋,安媛不得不压住买买买的欲望。读书可太费钱了!安媛感叹道,她一定要努力考上功名,不消进士前三甲,哪怕考上举人也行啊,从来只听说穷秀才,没听说过穷举人的。 美食的香味一阵阵钻入鼻中,安媛狠狠地咽了口水,等以后有钱了,先给爹买身好衣裳,再给司易买根簪子,他的头上一直都是那根木头做的素簪…… 买好书,安媛信步回到家,还没进家门,就听到隔壁周相公的声音传了出来:“哪有这样娶女婿的!你们屠家金山银山有了,娶女婿的钱倒是不肯出一个子儿!哪有这样的道理!” 安媛本来不想多管闲事,但隔壁似乎乱糟糟地吵了起来,听声音,她爹也在里面。 对方似乎动了手,安媛立即赶了过去,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地上到处都是牲畜的羽毛,一只作为订婚信物的雁鸟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身上的羽毛不知是被拔掉了还是如何,蔫蔫的低垂着脑袋。 周相公满脸涨红,安父一脸愤怒,旁边几个男人也是满身狼狈,为首的男人有些讪讪,旁边的年轻女人看着眼生,而周相公的儿子坐在远处默默垂泪。 见到安媛,安父一下子有了底气,过来抱住安媛的胳膊。 那年轻女人看了安媛一眼,面露不屑,“哪里来的小白脸,劝你不该管的事情不要管,要不然,你那细胳膊细腿的,弄折了我们可有的是钱赔,但要是一不小心手重了些,可就别怪我们了!我说周相公,我看你儿子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你家一出事就有不三不四的女人跑过来,怕不是早就……” “你给我住嘴!”见那女人越说越难听,张口就要抹黑自己儿子,要是自己儿子嫁过去还得了,周相公眼前一黑。 安媛冷笑,安父也没有失了气势,气道:“不三不四?你敢张口就抹黑大晋国的秀才?” 那女人一听,露出几分慌乱,又不愿露怯,便不搭理安父,对周相公依旧没好脸色:“反正你家王晓柳这样的货色我是不肯花一份钱娶的,你爱嫁不嫁吧!” 周相公有了安媛这个秀才撑腰,生出几分气势,怒吼道:“不嫁了!你给我滚!” 年轻女人一行人一听,脸上露出笑容,那面色讪讪的男人临走前还不忘拎起地上垂垂老矣的雁鸟,又把周相公气得够呛。 那屠保兰见那个雁鸟又被她爹拎了回来,嫌弃道:“爹,你拎它回来做甚!家里那么多肉吃不完,哪里用得着吃这个!” “家里的肉是用来卖的,这雁鸟下了锅,煮出来的肉汤滋味也不错!”屠保兰他爹嗫嚅道。 一个瘦脸男人心口不一笑道:“二叔,你可是马上就要当秀才半爹的人了,怎么能喝这种半死不活的畜生做的汤呢?” 屠保兰冷冷地瞟了一眼她爹,她爹立即怂了,讨好道:“要不我还是把这个雁鸟扔了吧!” 那瘦脸男人立即将雁鸟接了过来,“哎呀,给我吧,我家的狗刚生了一窝,现在正是馋肉的时候,到时候小狗送你们家啊,一家一只,保管膘肥体壮,看家的好手!”屠保兰她爹撇了撇嘴,没有拆穿瘦脸男人的打算,虽说还有些心疼那鸟肉,但想到即将娶秀才娘子的弟弟做女婿,心里就美得不行。 “怎么样,打听到了吗?”王秋菊甫一进门,周相公就迎了上去,王秋菊环顾四周,旁边坐着的是方才帮忙的安父安媛,见弟弟不在,她先是喝了口水缓了缓气儿,在周相公的催促中,恨声道:“我先是在屠家附近转了转,遇到个从他家买肉出来的主顾,问了两句,那主顾说屠家有喜事,女儿要娶夫了,每个买肉的主顾还多送了猪下水猪大骨……” “谁说我家晓柳要嫁给他家了,不要脸!”周相公咬牙切齿道。 王秋菊被打断也没有生气,沉沉说 第5章 失眠 周相公临出门前,见王晓柳安静地坐着,没有哭哭啼啼的,便有些放心地出门了,念着他两顿没吃饭,便托了司易去安慰安慰他,别饿坏了身子。 司易有些不解,周相公家里发生的事情他并不知情,周相公走后,安媛跟他讲了事情原委。司易叹了口气,“我去劝劝他吧。” 司易进去的时候,听得里面“噔”的一声,似乎是什么倒在地上的声音,心叫不好,连忙推开门,王晓柳的脖子已经伸进绳子里,脚下的凳子晃晃悠悠地,下一秒就要踢翻了。 还好他来得及时,人被救了下来,不过脖子上留下了一道浅粉色的勒痕。王晓柳哭得几乎断了气,司易便默默坐在身边,无声地安慰他。 王晓柳抽抽噎噎道:“易哥哥,我是不是很不讨人喜欢啊……”司易从容笃定道:“这不是你的错,你很好,不要把别人的错揽到自己身上!” 王晓柳泪眼朦胧,“那她为什么还这么嫌弃我?” 司易看向他的眼睛,王晓柳看着司易的浅色眼眸,只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抚慰着他,渐渐停止了抽泣,司易见他平复了心情,温和道:“你喜欢她?”王晓柳茫然地摇了摇头,见都没见过几次,只不过是觉得丢脸罢了。 “换个角度想,在婚前就充分认识到所嫁之人的真面目,也是一桩幸事。”见王晓柳脸上露出不解,司易继续说道,“若是待婚后才认识到妻主的真面目,那才是真晚了。”王晓柳呆住,陷入了沉思。司易也被勾出心中所思,一时无言。 司易回来的时候,安父的大嗓门在门后响起:“去哪儿了?不是我说你,已经成婚的男人,可没有老是朝外面跑的道理,要是惹出什么不该有的事情来……”“我去看王家弟弟了。”司易道。 安父一愣,又是恼怒:“你居然敢打断你公公的话!我倒要问问亲家公,他倒是怎么教养的你!” 见司易浅色的眸子冷冷地盯着自己,安父猛然想起司易的父亲在三年前就去世了,不禁有些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过份了,遂住口不再说。 “爹,你怎么能……”安媛从屋里出来,听到这番话,脸色也不太好,司易看不出脸上神色,进了屋子。 “我这不是忘了嘛……”安父有些语无伦次,也是后悔不已的模样,安媛叹了口气,其实安父本性不坏,对儿女也很好,但就是对女婿太刻薄了些。“哪家公公不是这样的,公公教训,女婿就得老实听着,哪里还有反驳的道理。”安父心烦意乱道。 “别人是别人,我们是我们。那别的人还考不上秀才呢,那你女儿也该考不上秀才吗?” 安父急了,“这两件事不一样!” “爹,你想啊,你对司易这么严厉,有什么好处吗?”安媛耐着性子引导道。 “有啊,我这样他就不敢骑到咱们头上来!再说了,他一个平民百姓,能嫁给一个秀才,他本身就不配!”安父气哼哼地放下手中的簸箕,扭头回房了。 秀才秀才,光是她重生后,听到最多的就是这两个字,这要是当上举人,他爹指不定得多闹腾呢,不行,为了以后的安稳生活,她必须要搞定安父,毕竟过段时间她就要去乡试了,留两个人在家,指不定闹出什么事情来,司易不知得受多少委屈! 司易静静坐在梳妆台前,那是他爹特地为他打造的嫁妆。看着司易瘦削的背影,安媛心头涌上一丝心疼。“司易,我代我爹对你说声对不起,他说的话太伤人了。” 司易冰冷孤傲的眼睛仿佛没有焦距,深黯的眼底充满了平静,乌黑的头发散在耳边,小小的耳铛发出幽蓝的光芒。安媛看痴了。他这样的容貌,嫁给自己根本没有委屈,相反的,在原来的世界,像这样的帅哥,她是永远没有机会碰到的,安媛暗叹她爹太不识货。 “你爹是个很好的人,很温柔很善良,小的时候,我还总羡慕你有这么温柔体贴的爹爹。”安媛轻轻握住司易的手,他的手心里有些薄茧,握起来很舒服。 司易想起小的时候,安媛梳着总角随着她母亲来家里做客,赖在他爹爹怀里不走的样子,脸色好了些,轻轻道:“嗯。” 司易的声音带着糯,低声说话时有一种特殊的金属沙,安媛即使不是个声控,也听得有些入迷了。 入迷的后果就是当晚她失眠了。 之前病着的时候,在药物作用下,安媛几乎没有什么旖旎的想法,这几日忙着日后的乡试,一直在整理书籍,再加上这段时间的锻炼,身体越来越壮实,这一晚,她才是真真切切地意识到,她旁边躺了个男人。闻着男人特有的气息,安媛只觉得浑身都冒火,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安媛蹬开被子的动作有些大,司易一下子就醒了,黑暗中坐了起来,“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我热。”安媛小声道。 “发热了?”司易探手覆在她脑门上,他手心微凉,伸手的动作带动空气的流动,安媛贪婪地享受着刹那间的凉意,司易在她的脸颊上试了试,惊道:“好烫!”立即就要下床。安媛急忙拽住他,“诶等等,我没事儿!” 女人力气大,司易险些被安媛拽进怀里,司易身体一僵,“妻主?”他不是傻子,嫁进来这么久,他一直没有履行过做丈夫的义务,若是妻主需要,他应当服从,只是,他还是有些忽略不掉内心的不甘,以及对眼前这个女人本能的排斥。 安媛不知司易心中所想,还有些不好意思,“大概是被子太厚了,你去帮我换个薄一点的被子来。” 最近是有点热得不大寻常,这个借口也说得过去,司易按下心中所想,抱来一床薄一点的被子,然后还打了一盆温水过来。洗了脸和其他露在外面的肌肤,果然凉快了许多,安媛松了口气。 第6章 林秀 早在鸡啼的时候,庄户人家就起床下地干活了,小镇里的人就醒得略晚些。 身边的被子轻轻一动,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安媛朦胧睁开眼,见司易已经穿好了衣服。 “我去给你打水来。”见安媛掀开被子要起,他忙道,“今日起得这么早?” 安媛昨晚没怎么睡好,司易是知道的,便劝她再睡会儿。“不了,”安媛揉眼摇摇头,“昔日同窗现在估计都已经坐在学堂里了。” 见安媛执意要起,司易也不拦着,他叠好被子,听见水声,回头发现安媛正在用他方才洗过的水洗脸,脸色微红,急道:“妻主,这…我给你重新打盆水来!” 安媛三两下完事,拍了拍脸上的水珠,无所谓道:“不用,又不脏。自家夫郎的洗脸水,又不是洗脚水!” 司易没想到她居然说出这番略带挑逗轻薄语气的话,有些恼怒,但眼前的人是他的妻主,心里又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那感觉并不讨厌。 出去泼水的时候,安父那屋也正好打开门,“媛儿是不是醒了?我听见她说话声音了,起来了没?” 见司易点头,安父叫他去做饭,推开女儿女婿的房门,果然见安媛收拾停当,坐在桌前点灯看书。 原主读书的习惯保持得不错,留下的笔记井然有序,一看就是下了苦功夫的。安父见自家女儿看书看得入神,没有打扰,掩上门便往灶屋去。司易拿红薯混着糙米煮成一锅稀粥,从粗陶坛里抓了一把酸萝卜切丁,把周相公送来的野菜过水拌了拌,安父看了一眼,没什么说的,便坐在那烧火。 安家日子过得勤俭,钱财要留着安媛买纸买墨,以及日后的赶考。总之,钱得省着用,前段日子安媛抓药喝费了不少银子,饮食上的待遇不免就下降了几分。司易进门之前,安父和安媛过的就是这个日子,但司易进门后,起的最早的不再是安父,而是司易。 安父觉得喝稀粥不顶饿,他们两个男人没什么事情做喝稀粥没什么,但女儿读书费脑子可不能跟着他们只喝稀粥。安父把安媛当眼珠子疼,便烙了两张饼,烙完饼,便看见安媛站在门口往里面看。安父以为她饿了,连忙出去招呼:“媛儿,饿了吧,快来吃个鸡蛋垫垫肚子。” 塞在手里的鸡蛋热烘烘的,安媛的心也暖了起来,她有些感动道:“爹,我不饿,我来是想找你商量个事儿。” “哦,那你说吧。”安父不以为意道。 想了一夜的话,憋在肚子里不知道说哪一个,安媛拉着安父走了几步,站在角落,再三思考,还是说出了昨晚想了半宿的话。 安父听完,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没反应,最后幽幽叹道:“唉,终究还是娶了夫郎了。” 安媛抓住他胳膊,半撒娇道:“爹,你这是胡说什么呢,你看,这是我从特地给你买的簪子!”安媛从怀中拿出银簪子,被安父一把拿了过去。“哎呀,你买这玩意儿做甚!”话是这么说,但安父眼中的欣喜是骗不过人的。 “爹,你不是想抱孙女儿吗,女儿得好好培养和他的感情吧,要是他连这个家里的人都不喜欢,有哪里来的孙女儿给您啊!” 安父听到抱孙女儿有望,喜出望外,“真的?!你愿意生了?” 安媛悠悠道,“那得看爹的表现了,您想啊,他都已经嫁过来了,一家人和和美美的,不比见面就吵强的多吗?您瞧他长得这么好看,他夫家也是不错的人家,若是我们俩真的吵架和离了,可有的是人要他呢!再说了,你女儿以后是要走科举的,这中间不知要多少年,若是咱家有些资产也就罢了,可咱家如今什么情况?必要时候,只怕还得需要岳家的帮助。” 安媛小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安父心下信了一大半,这时不由地后悔平日里对女婿太过苛刻。搞清楚如今状况后,半夜睡不着的又变成安父了。 司易隔日起床的时候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一出门,安父就笑着招呼他,“热水我烧好了,你兑点冷水和媛儿洗洗脸吧。” 做饭的时候,安父又抢过做饭的累活,“你去烧火吧,我最近上火,一靠近火就头晕难受。” 司易愣住,还有这种说法?他眼底尽是诧异,有些迟疑道:“爹你身子不舒服?要不您躺着吧,我来做饭。” 安父是个急性子,说话也不考虑逻辑,也不耐烦答他自己是不是真的不舒服,就嘟囔抱怨:“让你坐着就坐着嘛,哪来那么多话?快,我饿着呢,早点做完早些吃饭!” 司易只好坐下烧火,安父火气大,往日靠着火,安父总会烤出一身汗,今日换成自己做饭倒是没怎么出汗,不由得以此为理由揽过以后做饭的活儿。 吃完饭,安媛想起今日该去书局还书,便倒回来换了一身衣裳。 书局掌柜不在,书局伙计忙着和别人争执,争执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那日遇见的同窗熟人林秀。 读书人很少与人争执,更别说在众人面前因为金钱而争执,林秀面色尴尬,被那伙计拽住袖子,伙计不依不饶,“说好了一日十文,你这书借走十一天,一共一百一十文,还差十文呢!” 林秀忙道,“对不住,我记岔日子了,我下次把差的钱带来。” 伙计哼道:“我们掌柜的心善,连押金都没要你的,你这个读书人还想占我们书店便宜,真是白瞎了你们读的书!”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指指点点的目光让林秀如坐针毡,安媛冷下脸来走到那伙计面前,“我倒要问问你们掌柜的,缺了十文钱难道还有把客人当面羞辱一顿的道理?”林秀不由地向安媛投来感激的目光。 众人反应过来,是啊,读书人最重视名誉,看这个借书的女子也不像是会占小便宜的模样,倒是这个伙计拿个鸡毛当令箭,太势利眼了。 见众人纷纷指责自己,那伙计怒目瞪了安媛一眼,正要回击,掌柜的挤开众人,喝住那伙计,“陈二狗!你就是这么招揽 第7章 我和你一起去 果然是他!安媛心里一个咯噔,与周相公儿子悔婚的屠家,原来娶的就是林秀的弟弟! 林秀转头,安媛脸上的神色就被林秀捕捉到了。 “安姐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怪?”林秀有些奇怪道。 安媛心中百转千回,这事本不该她管,但很明显屠家并不是什么好的去处,嫁错人的下场是无比残酷的,安媛不忍心一个如玉般的年轻小郎君嫁去那魔窟。 她斟酌了用词,脸上再故意露出犹豫的神色,林秀果然在意,再三问道:“安姐,莫非这屠家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安媛眼中闪过诧异,一副被她说中的模样,“这……我认识的一个人家,他家儿子就在议婚,双方已经快交换庚帖定了亲了,谁知换庚帖那天,女方突然悔婚了。” 读书人的想象力是丰富的,再加上安媛的刻意渲染,林秀一下子就明白了屠家并非良善。 “我得回家一趟。”林秀急道。 “事不宜迟,你早些去吧。”安媛连忙点头。 “城门快关了,书院那边,安姐能帮妹子告个假吗?”林秀额头都是细汗,书院规矩严,若是学生无故夜不归宿,会得到很严厉的惩罚,这也是为了防止学生在外面贪玩,被纸迷酒醉乱了一颗向学的心。 安媛送林秀到城门口,没有过多寒暄,林秀过了城门,一路上走得飞快,生怕去晚了没拦下这桩婚事。 已经下学了,安媛没去学院大门等,而是去了黄先生的家,门房倒是一下子就认出了安媛,“先生在里面招待客人呢,您稍等一下,容小人去通禀一下。” 安媛点了点头,谦逊道:“是我来得突然了。”听说黄先生家里有些势力,因此下人也比别家格外重视礼节,门房笑了笑,领着她进去了。 门房带着她来到书房外,里面传来谈话声,夹杂着轻松的说笑声,看来不是在谈正事,安媛松了口气。 门房敲了敲门,里面的声音停了下来,门房进去后没多久便出来了。“我家主人请您进去。” “多谢您带路了。”安媛感谢道。 黄先生旁边坐着一个稍年长的女子,浑身贵气,一副上位者的模样。见安媛进来,没有说话。 黄先生倒是很高兴的样子,向年长女子介绍,“这是我最得意的学生,只是可惜乡试的时候身体不适。” 安媛立即行礼拜见,年长女子含笑对黄先生道:“你啊你,放着琼州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来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教书。你说这是你最得意的学生,那我便来考一考她。” 安媛头皮炸响,打起十二分警惕来。 “中立而不倚,强哉矫义,作何解释?”年长女子问道。 安媛仔细斟酌了一番,将答案在肚中过了几番,才开口说来。 自始至终,黄先生都赞许地看着她,年长女子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安媛捏了一把汗,生怕自己给黄先生丢脸。 “嗯,看来你在养病期间,未曾落下功课,看得出来你是下了苦功夫的,这点很好。”年长女子赞道。 黄先生脸上也露出笑容,年长女子问道:“明年乡试,你可有意参加?” 黄先生也追问:“如今身体如何了?” 安媛微笑道:“晚生已经痊愈,想下场试试。” 年长女子点头道,“既然如此,你现在的水平很有可能考中举人,殿试就不一定了。在这个镇上你学不到什么,不若去琼州?” 黄先生见状也不生气,还满脸喜色,“安媛,这是你的造化了,还不快谢过黄大人。” 安媛连忙拜谢。 屋内的侍人奉茶时候,黄先生突然想起了什么,“安媛,你身边可有书童伺候?” 安媛面露难色,黄先生了然,“既然如此,就将你夫郎带去照顾你的起居,你也少些烦忧。” 黄大人在一侧也点了点头,“也可一并带来。” 人家为自己考虑得这么周全,安媛再拒绝就是不知好歹了,只是不知司易愿不愿意跟着她去那么远的地方。 说了林秀的事情,没有提到屠家与她弟弟的事情,只是说她突然家中有事,托自己来向先生请个假。 黄先生点了点头,表示知晓。 回到家,安媛没有提林秀的事情,只是提了提自己会参加下届乡试。 安父满脸忧色,似乎是想起上次乡试不好的回忆。 “媛儿,不如这次让爹跟你一块去吧。”安父纠结再三道。 安媛摇了摇头,安父急了。“上次爹在家里提心吊胆地等了几个月,你被人抬回来的时候爹的心都不跳了。爹不拦着你去考试,但爹必须跟着你去。” 安媛心里涌起暖流,知道安父这是在担心自己,在原世未受过父母宠爱的她,这一世还好有安父关心自己。 “爹,黄先生的友人在琼州当官,让我考试前去那里住,知道我没有书童,便让司易一同去,去的人人多了不大好。” 安父一愣,“司易能去?那好,那我就不担心了,你夫郎是个细心的,跟着你也能照顾你。” 安媛表面上一直笑着与安父说话,实则一直在注意一旁司易的神情,见听到要带他去琼州,双眸微动。 要参加乡试,那就得定下心来,科举之路并不好走,读书要花大量的银钱,凭她家一个小铺子的租金是完全不够的。外放还好,若是以后她有幸中了一甲二甲留在京中做官,还得在京城里买或租个宅子,又是一笔极大的开销。 其次,读书不仅仅靠的是脑子,还要靠资源。四书五经多有深奥的地方,古人很少有流通的注解的书籍流通在市场上,即使有,也是留给宗族子弟。因此,安媛如果想要中进士,光靠自己的理解是不够的,她必须要找一个靠谱的老师。而这一点,无疑也是一笔开销。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安媛苦笑,若是她娘当初能中举人,她家也不会这么发愁银子的问题。 一个读书人,能靠什么赚钱呢?帮人写信?抄书?写信能赚几个铜板?抄书太花费时间了,安媛如今时间紧缺,离乡试并不 第8章 写话本子 故事分为十二章内容,带上前四章大纲,安媛有些忐忑地去书局找书局掌柜。 书局掌柜远远地就看见安媛,笑容满面道:“安秀才,这是往哪儿去?” 安媛说明了来意,书局掌柜有些诧异,脸色也有点怪怪的。“这……安秀才,不是我不愿意,只是我们书局也试着收过一些人写的话本子卖过,效果不是很好……” 出师未捷,安媛还是决定咬牙试一试,“掌柜的,您先不要一棒子打死,我这边有故事的大纲,您可以先看看。” 看看倒可以,掌柜的笑道:“原来安秀才是有备而来啊,成,那我就先看看!” 安媛拿出怀中折好的纸,掌柜的拿在手里,站在街上看了起来,起先脸色还有些漫不经心,但接着往下看的时候,她脸色渐渐变了。 掌柜的看得入神,不禁一边走一边走进屋里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安媛看掌柜的神色,猜测自己写的画本估计有戏,心中一松。 当最后一张纸看完后,掌柜的手中一空,翻来覆去地找下一章的内容,见找不到,不禁急道:“诶?你不是说故事已经写完了吗?怎么写了一半没了?我这正看得起劲儿呢!” 安媛有些狡黠地笑了笑,“掌柜的,你手里的是故事是前四章,后八章在我这儿呢!” 掌柜的愣住,随后不禁笑了起来:“好你个秀才娘子,我算是见识了!这故事啊,确实有看头!只是细节上还需要再详细一些,那样更有看头。” 安媛也点点头,遗憾道,“谁说不是呢,只是我后年就要参加乡试,平日里可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写这些东西。” “那可不行,这故事写得这么好,你要是不写,大家看不到多可惜啊!”掌柜的急道,“你开个价吧,写这本书要多少银子?” 安媛见掌柜的是真心看好自己写的书,昨晚的疲惫顷刻消散,“掌柜的,您也看出来了,这本书确实有卖头,但我又确实没有时间写,这样吧,我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您看如何?” 掌柜的有些好奇,忙催促,“你说说看是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 “我写的大纲掌柜的你也看到了,故事走向已经明了,人物性格也很明确,只差一些细节上的描写,但方面的内容不需要我来写也是可以的,镇子上有不少读书人就可以做到。” 掌柜的点了点头,实际情况确实如此,脑海里浮现了几个合适的人选,遂满意道:“你说的不错。” “所以我的法子就是,我来提供故事大纲,由掌柜你负责找人来修馔细节和出售话本,一章我只要半两银子,如何?”虽说自己开出的价钱很实惠,但说出来又是有些担心掌柜的不同意,毕竟在这个地方,她这个卖书的模式只怕还没有别人做过。 这种卖书模式掌柜的确实是第一次听说,但她脑子好使,思考了一番便觉得可行。 “好,但我有个条件,我找的人写完后你要再看一看,最好提出一些修改意见,还有,若是以后安秀才这边如果还有好的故事,还请您优先考虑我们书局。” 安媛笑了笑,“那是自然。” 掌柜的松了口气,“半两银子一章实在有些少,我看这话本可不止这个价。这样吧,在我这儿卖书后的收益除去成本,利润我再分你一成,如何?” 不得不说,书局掌柜真是天生的商人,她家开的是分店,总局在京城,若是她这个店卖的好,书传到总局,那边得的钱跟安媛就没什么关系了,但有了这一成利润,安媛肯定更愿意花心思写书。 掌柜的爽快拿出六两银子,安媛没收,从怀中拿出剩下的故事递给她才收下银子,掌柜的看完不禁击掌而叹,“这张云儿真是个有节有义之人啊!”又不禁好奇道,“不知安秀才您是从哪儿得来的好素材,也不是没人写过这样的书,但写出来的效果就差强人意了。” 安媛笑而不语,上辈子她可是个书迷,各种类型的书都看过,而现在这个世界的人看的书种类还很少呢,她写的一些情节应该是前无古人了。 掌柜的速度很快,不过十余日,便将写好的故事送了过来,安媛修改了几处,将改好的故事带了过去,却再次在书局门口遇到了林秀。 本以为是偶遇,没想到林秀说她是专门在这等安媛的。 安媛想起屠家的事,不禁问了婚事后谊,林秀苦笑着摇了摇头,“来不及了,两家已经通知亲朋好友了。” 安媛一愣,“那你弟弟怎么办,那屠家可是五毒俱全,好好的男儿去了那里……”见林秀脸色越来越难看,剩下的没有说出口。 林秀满心愧疚,其实她爹娘早就知道屠家女人是什么货色,但屠家一听说自己是个秀才,便捧了不少银子送了过来求取她弟。林秀爹娘因为要奉女儿读书,家中都快揭不开锅了,又不愿让女儿弃读,便同意了这桩婚事。 林秀回去质问的时候,家中人哭着把事情说开了,屠家送来的银子已经花了七七八八,林秀的书,送老师的礼,一样没少花,现在要悔婚,哪里有银子还给无赖一般的屠家? 安媛也沉默了,这种情况,林秀只怕比她弟弟还要难受,便安慰了几句。 林秀现在只要一闭上眼,就能想起她弟弟面如槁夫的样子,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考取功名,救她弟弟于水火! “对了,如果可以,请安姐代我向被屠家悔婚的那家人道个歉吧,就说我林家对不住他们。”林秀低下头轻声道。 “我会的,不过这不是你的错。”安媛缓慢道。 告别林秀,进门后掌柜的问安媛有没有见到林秀才,“昨日她听到我提到你,便问我你什么时候来。” 安媛点了点头,“刚才在外面见到了。掌柜的,这是我改好的内容。” 掌柜的连忙接过专心看了起来,改动的地方不多,但改完后的效果明显好了不少,她扬眉拍拍手里的纸道:“如此,我便放一半的心了。” 这几日因为话 第9章 吓唬小孩 周相公原本也是义愤填膺的,但听到林秀弟弟明知道屠家货色也不得不嫁过去时,脸上都是同情,还有自家儿子没有嫁过去的庆幸。 王晓柳的气色看起来好些了,自他想不开,周相公就不敢单独留他在家,这几日就没怎么出门。 他此时坐在院子里正做做活,旁边一个四岁左右的小女孩站在旁边看着他做活,还奶声奶气地问:“小舅舅,你缝的是什么?” 安媛立刻感觉到旁边安父的眼睛里冒起了粉红星星,他满怀期待地看了一眼安媛的肚子,又热情似火地叫道:“小玉儿过来,陈爷爷这里有好吃的糖!” “哇!”小女孩的眼睛亮晶晶的,满怀期待地看了周相公一眼,周相公和蔼地点了点头,“梓玉,快谢谢陈爷爷!” “谢谢陈爷爷!”王梓玉的声音脆生生的,一吃糖的时候眼睛也活泛起来,不住地看安媛,好奇地看着这个文质彬彬明显与自家娘亲气质不同的女人。 安父在旁边看了看王晓柳的绣活,不住地夸赞,周相公也与有荣焉。在场大多是男人,他们聊得兴奋,安媛不免有些无聊,转头看站在门口的王梓玉,小小的女孩儿头上扎着毛茸茸的小辫子煞是可爱,吧唧吧唧的地吃糖,她用帕子擦了擦她的嘴角,“这么多糖也别一下子都吃完了哟,糖吃多了不好。”本以为她会皱鼻子,谁知她煞有介事地点头:“嗯,爹说了糖吃多了容易坏牙齿。”没想到这孩子这么乖,安媛也起了逗弄之心,“是啊,虫子最爱躲在牙齿里面吃糖了,若是晚上不刷牙漱口,虫子就会在你睡着的时候爬出来吃糖!” 王梓玉小脸儿一白,糖都吃不香了,愣愣地说:“那我不吃糖了,虫子……最吓人了。” 安媛坏坏一笑,“不吃糖?虫子吃糖吃习惯了,你又不吃了,那它们吃什么呢?”安媛闷着嗓子,开始模仿虫子说话,“哎呀,王梓玉怎么不吃糖了呀?昨日的糖可要多来几份才好!”另一只虫子嘿嘿一笑,“吃不了糖没关系,我听说血也是甜的,咱们咬破牙床,吸干里面的血罢!” 小女孩儿小手一抖,大大的眼睛里冒出了泪花儿,憋着嘴指着安媛身后,委屈道:“爹……” 安媛愣住,回头发现王梓玉他爹郭相公和司易正站在门外。郭相公一脸诧异,司易还正色着,但他不经意的偷看暗示了他此时的心情也并不平静。 安媛讪讪道:“你们回来了?快进来坐!”好像自己是这家的主人似的。 郭相公有点憋笑,又不好意思笑出来,抱起委委屈屈的女儿温声哄了哄,“好了玉儿不怕,大不了咱们少吃点糖糖嘛,”安父和周相公听见声音走了过来,“乖玉儿怎么了,怎么哭了?” 郭相公知道是怎么回事,嘴角扯了扯,没说是安媛干的,“没事儿,被小虫子吓到了。” 安父看见司易,奇道:“这么快就回来了?你们一起回来的?” 郭相公一边哄女儿一边点头,“是啊,我去买菜正好遇见。” 人家马上要做午饭,而且都是男丁也不好多呆,安媛等人临走之前周相公还从角落里抱出一大个菘菜送了过来,热情道,“乡下亲戚送来的,太多了大家分着吃些,咱家要是再吃这菜小玉儿估计又要哭嘴了。” 众人哄笑,王梓玉带着泪花儿不好意思地埋进郭相公的怀里,嘴里还念叨着,“不吃菘菜了!不吃!” 安父笑着接过菜,走在了后面,安媛和司易走在前面,安父的眼睛在两人中间来回梭巡,看两人明显的距离心下恨不得把两人的手捆在一起才好。 晚上吃过饭,安媛洗完脸正准备温习一番书本再睡,门被敲响了,安父正在洗脚走不开,司易离大门近,问了一声“谁啊”就要去开门。大晚上的,安媛有些担心就跟了过去,“是我。”门外一个男人说道,还有女孩儿呜呜的声音,这声音有些熟悉,司易转头看了安媛一眼,打开门。 见夫妻二人都在,也不用避嫌,郭相公便放了心,家里人睡得早,女儿又闹着不肯睡,问了一番才知道还是安媛白天惹下的那一桩事,他没胆子责怪人家,只是有些着急,“安秀才,你今天说的那个牙虫可有什么消除之法?” 安媛老脸一热,看了眼郭相公怀里困极的孩子,心虚道:“用盐水或者浓茶漱口就行,要把嘴巴里面的脏东西漱掉。” “这办法可行吗?” “可行的,我从书上看来的。”安媛耳根有些红,语气还是认真。 “那就好,家里没有茶叶,那我冲点盐水给她漱漱口。”郭相公哄了哄怀里的孩子,“听见了没,秀才娘子说用盐水漱口就行啦,虫子最怕盐水了!” 王梓玉知道家里有盐,立即不害怕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要被虫子吃掉呢。” 郭相公走后,安父在屋里问了一声,“谁啊?” “郭相公过来问点事儿。”司易答道。 刚要提笔写字,司易有些欲语还休的样子,“妻主,盐水和茶水真的能清洗牙齿杀掉牙虫吗?” 安媛手一顿,索性放了下来,“其实酒水漱口也行,只是小孩子不能饮酒,牙虫不过是我杜撰的。”吓唬小孩子而已,没想到吓得有点过了。 见司易若有所思的模样,安媛便继续写字。 半个多时辰后,安媛活动手腕和脖子准备就寝,却闻到一股茶香。司易端了两碗茶过来,安媛了然,冲他莞尔一笑,“多谢夫郎了。”司易微红了脸。 晚上喝茶会睡不着觉,所以就简单漱漱口。第二天安媛才从安父那儿知道,早些时候司易也给他端了一碗。“我都快睡了,他让我漱漱口,我还有点不大情愿,现在听你这么一说,茶水漱口还有好处呐?” 安媛点了点头,跟安父讲了蛀牙的原理,司易在一旁听得十分认真,安父听完点点头,“牙痛确实不好受呐,我小时候蛀牙过,连我爹特地从外面买的点心都哭着吃不下了。你没看那 第10章 探望岳母 安父目瞪口呆地瞪着桌上的银子,“你哪来的钱?” 当知道这是安媛写书挣来的钱后,安父眼底都是愠色,“你不是整日都说要参加科举么,你去写书,如何去学习功课?怎么对得起黄先生?” 安媛见安父动怒,忙道:“我写这个故事没花多少时间,就是写了大纲而已,快的时候只需要两天就能写出来。” 知道不是写全部,只是写大纲,安父心里虽还有些难受,六两银子而已,要是坏了媛儿的科举路,他宁愿不要,没钱他去给人家洗衣服,做衣裳,虽然赚得少,但慢慢攒总会有的。 安媛柔声宽慰他,“等书卖得好,掌柜的还说要再分我一成利润呢!” 危机解除,安父喜滋滋地将银子揣在怀里,“司易,咱们去集市上买茶,就挑那好茶!”安媛满意地点点头,这时,安媛清晰地意识到挣银子养家糊口的概念与责任,看着家人的笑脸,原来是这么幸福。 安父和司易还没有回来,安媛回到里屋,提笔写出下一个故事的大纲,答应了安父不能在这上面多花时间,安媛只写了前面三章的大纲就停了笔,拿起书再次投入到科举上。 原主的书法写的不错,她在前世又是读中文系的,学毛笔字也是必修课之一,用毛笔写字来毫无障碍。直到天色擦黑不得不点油灯时,安媛才回过神来,但安父和司易依旧没有回来的身影,心下正纳罕,几乎要等不及出门的时候,门闩一动,安父推开门,满脸疲色,司易也是一样。 安媛松了口气,刚要询问,安父无力地摆了摆手,“问你夫郎吧!” 给两人端来水,司易缓了口气儿,“买完东西,我和爹一块去了我家,家里一团乱,才知道我娘牙疼得晕过去了。” “一伙人把我娘抬到了医馆,还是张大夫看得病,她看了情况,说要拔牙。” 安父补充道:“大伙儿没听说过拔牙这回事,伙计们都闹哄哄的不相信,后来我说这位大夫医术了得,伙计们才将信将疑让拔牙了。” 司易点了点头,毕竟他也是见识过张大夫的医术的,众人见师母儿子同意拔牙了,才略微放心些。 “如今岳母如何了?”没有麻药,没有消毒设备,也不知道司易他娘受不受得了,安父叹道:“也不知道张大夫用了什么法子,血止住了,如今就是脸肿得厉害,怕是只能喝点稀粥了。” 张大夫还说等时间久了,另外还有四颗牙估计还得拔,拔一颗牙都疼得要命,别说四颗了,他娘差点吓晕厥过去,哪怕现在没有拔牙前那么疼了,也难受得慌,饭也吃不下。 司易满脸忧色,父亲去世得早,都没来及操持他的婚事,母亲是个木匠,家里有点钱,媒人不是没有介绍后爹,但他娘也没有再娶,两个儿子相继嫁人,家里也没个男人操持,都是伙计们帮着收拾的,但那日子毕竟还是远远比不上爹在的时候。 司易知道,娘还念着爹,即使没有和爹生出女儿,感情一直都很好,对他和哥哥也比别人家对儿子好出许多。 两人都没有力气做饭,从外面买了一些熟食回来简单对付了下。 第二天一早,司易挂念着他娘的身体,吃了饭就要走。 安媛叫住他,“我和你一起去吧!对了,我有些事儿要问张大夫,咱们先去医馆吧。” 来得太早,医馆才刚开门,见到司易,张大夫还仔细问了几句他娘的情况。这种时刻把病人病情放在心上的行为,让安媛不禁感叹张大夫真是个好大夫,活该她能得到无数病人的信任。 “张大夫,我记得我曾经在书上见过一种配方,可以放在刷子上刷牙,效果甚好,但我不记得那书在哪儿了,请问您知道吗?” 张大夫眼睛一亮,“是有这么一回事,但那配方十分古老,且里面的东西也不大常见,配出来得要一段时间。” 有就好,安媛和司易内心一震,司易希冀道:“那效果怎么样?” 张大夫笃定道,“你娘用了那个方子配出来的东西,大概只需要涂上一月作用,后面注意清洗牙齿,牙疼的情况应该不会再犯。” “只是……”张大夫话风一转,委婉道,“只怕那药膏要配出来一个月的量也不便宜。”这也是她没有大规模弄这个药膏的原因。 “起码八两,不超过十两。”张大夫如实说道。 十两,不论是拿他的嫁妆还是安家的银子,公公都不会同意的,没有哪个出嫁的男儿会轻易动嫁妆,那是留给子女的。司易眼里的希冀慢慢褪去,最后心一横,娘疼成那个样子,儿子却不管不顾,那便真成泼出去的水了。司易正盘算如何挪用嫁妆,安媛却帮她做了决定。 “好,大夫您先等一会儿,我马上拿钱给你。”安媛没有丝毫犹豫说道,司易不可置信地看向她,安媛朝他安抚地笑了笑,司易繁杂的内心渐渐奇迹般地安定下来。 书局掌柜很爽快地借了十两银子,书已经开始售卖,定价是五百文一本,从掌柜的爽快的程度,安媛猜出应该卖得不错。 “这阵子,看过这本书的人老是问我半沧先生是谁,什么时候才出新书呢!”掌柜的乐呵呵道。 半沧先生是安媛的笔名,“掌柜的你可不要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别把我说出去!” 掌柜的忙摆手,当然不说,要是对家知道了过来挖走安媛,这对她可不是一件好事儿。 张大夫收了银子,“你们过两日过来拿吧,店里有些药没了,我还得去山上采呢。” 司慕晗没有做活,捂着牙在旁边看着伙计做活,过路的熟人跟她搭讪说话她也不多说,直到看见自家小儿子和媳妇。 “你……们,怎么……来了。”后劲还没过,一说话就有些疼,司易忙扶她坐下。“娘,你别说话,我们来看看你。”司慕晗脸上露出笑容,点了点头,以赞赏欣慰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女婿,越看越标致,一看就是当官的料。 熟人路过看安媛脸生,问了两 第11章 美好的日子就要开始 司易他娘沉浸在众人的吹捧中,哪里像是个病人。 “秀才娘子,您是读书人,能不能帮我家大孙女取个名儿?”有个大娘殷勤道,孩子她娘只知道取狗子二蛋什么的,实在辜负她殷殷盼来的可爱大孙女的形象。 “哎呀人家秀才娘子是要当举人当大官的,你家二蛋整天拖个鼻涕,还想让举人娘子给她取名儿?”有人嘲笑道,那大娘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她也不过是想让自家孩子沾沾秀才娘子的会读书的福气罢了。 谁知安媛温和道,“大娘,您若不嫌弃,我这里有几个合适的名字你看行不行?” 那妇人喜出望外,连忙道:“不嫌弃不嫌弃!我家孩子姓周。” “还有我家的!”有人见安媛如此随和,立即围了上来,也想借机和安媛攀上交情。 司易从屋中端出几碗茶,安媛正讲得有些口渴,愣愣地接过茶碗,“多谢。” 司易他娘端着茶盅看着这一幕,心下舒服极了。 临走前,司慕晗硬是将梁上挂着的腊肉摘了下来,“徒儿家里熏制拿来孝敬我的,我也吃不完,你们都带去吧!若是不要,下次也别来了!”司慕晗怒目相对,安媛只好收了下来。 司易慢半步,跟在安媛身后,方才安媛侃侃而谈笑靥如花的模样还在他的脑海里经久不散,她如今的随和,儒雅,以及温柔的风度,都在不经意间触动他的心弦。想起昨晚她故意吓唬小玉儿的那番话,俏皮而灵动,与往日冷淡的她判若两人。不知何时,身边的她已经变了?司易回忆往日,竟有些模糊。 一进家门,桌上摆着一盘满满的豆腐。安媛看着满桌白嫩嫩的豆腐,摸不着头脑,“爹,你这是从哪弄来这么多的豆腐?”她爹不会是被人忽悠买东西了吧! “王晓柳的亲事定了,对方是卖豆腐的,今儿个换庚帖的时候就送来不少豆腐,王家念我们家恩情,送我们一半豆腐,这么多豆腐怎么吃得完呢?”安父也有些发愁这么多豆腐要怎么处理,见安媛和司易回来,一拍脑袋,“对了,我怎么把亲家母给忘啦!” 豆腐软嫩,司易她娘吃起来倒是不费力,怕亲家母寡居一人不会处理,司易和安父紧锣密鼓地先炖了一锅来,叫安媛赶忙送去。安媛紧赶慢赶,到岳家也累得够呛,还好司慕晗还没做饭,见安媛大老远跑过来为的只是端碗豆腐,又心疼道:“我又不是不会做饭,这么着急送过来干啥!” 她嘴上是这么说,但安媛走了大老远分明还是听见她显摆的声音。 有人路过看见木匠坐在门口吃饭,镇里人不流行坐门口吃饭,就问:“木匠吃饭呢?吃的什么啊,豆腐啊,咋没有肉呢?” 木匠就毫不客气地炫耀起来:“还不是我那媳妇儿,一听说我……” 后面的内容没听清楚,但不用听清楚,用脚趾头也能猜出来说的什么。安媛有些好笑,觉得自己岳母也挺可爱的。 到家后,饭也炊得差不多了,见安媛回来,安父才开始摆饭。 “咱们媛儿挣了六两银子回来,爹今天高兴,煮了一锅干饭。”安父将一碗压得瓷实的米饭递给安媛,安媛直呼吃不完,安父还嘱咐,“定要全吃完才行,以前咱家是条件不好,现在条件好了不得好好补补?免得你又晕在考场上。” 司易沉默不言,他是想起了那十两银子。 安父嘱咐完安媛,又看见一个不认真吃饭的,气不打一处来,“怎么,好吃的干饭你们不乐意吃?” 司易一惊,“不,爹,我喜欢吃。” “那你丧着一张脸跟吃毒药似的。”安父略带训斥的口吻道,“都给我多吃点!” 安父对他越是和蔼,司易就越是心虚,他决定弥补,“爹,咱们也跟别人学一学在这院子里养鸡鸭,怎么样?”鸡鸭卖出的银子虽然少,但也是钱,满满攒下来也能弥补那十两银子。 安父皱眉反驳,“那不行,鸡鸭味道大,还到处乱跑乱叫,媛儿要读书呢,吵着她熏着她可怎么办?” 安媛咽下嘴里的饭,摇头否定道,“爹,还是养吧,你不知道,考试的号舍里味道也不好闻,离解手地方近的,那味道简直是,唉吃饭呢不说了。” 即使没有说出那几个字,安父也被恶心坏了,“咦~” 司易也几乎被难受得吃不下了。 众人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总之,”安媛肯定了司易的建议,“让我提前适应也是好事儿。” 其实原主就是因为离茅厕太近,所以才被熏晕了,只是原主觉得太丢脸了所以没有跟众人提及,安媛倒是无所谓,跟安父说了这件事后,安父果然上了心,立即拍腿从集市上买了三十只小鸡,十只小鸭。 日子过得极快,毛绒绒的小鸡小鸭一天一个模样,在“郭郭郭”的唤鸡撵鸭声中,隔壁的王晓柳出嫁了。 安媛喝了点喜酒,酒桌上知道她的倒是没怎么敢灌她,但也和她没什么共同语言。隔壁桌的倒是热闹得很,新娘子和一群五大三粗的女人喝嗨了,笑声震天响。 “那王晓柳的公爹倒是一副细品嫩肉的模样,一点儿也不像当公爹的人,难怪众人都叫他豆腐郎君呢。”安父啧啧称奇,有些好奇道,“看她女儿岁数,他如今也有四十了吧,真不知道是怎么保养的。”一边说还一边摸自己的脸。 司易似想起了什么,“我爹的夫家离新娘子家不远,听我爹说,他家那边一个买豆腐的女人娶了个续弦,那男人比买豆腐的小了十岁,好像说的就是他家。” “啊?那这么说,豆腐郎君是后爹,难怪这么年轻。”安父平时要照顾安媛起居,平日里除了去周相公家坐坐,其他时候极少去别的地方闲逛,所以八卦世界极其匮乏,见司易知道一些他不知道的,立即来了谈兴,连忙追问还有没有别的八卦。 安媛笑着看着难得八卦的两人,心下一片安宁。一只笨头笨脑的小鸡崽走到她脚边啄食掉在地上的米粒儿,又唧唧 第12章 卖鸡蛋 渐渐入夏,鸡崽们经过几个月的生长,有几个小母鸡下了几个蛋,不愧是女尊世界,母鸡长得都比公鸡壮硕许多,下的蛋也挺大,像安媛原先世界的鸭蛋。安父听说鸡下的第一个蛋极养人,因此第二天那个蛋就出现在安媛的碗里。安媛发现,家里的鸡蛋除了会拿出一个给自己吃,别的都被两人收了起来,攒够了就带到集市上去卖。隔壁周相公女儿王秋菊在集市上碰见他们卖鸡蛋,又看过他家院子养的鸡,后来找了过来。 “咱们广聚轩最近来了个大主顾,只要外送,从不在店里吃。只是那家主人挑剔得很,嫌弃我们从外面收来的鸡蛋不干净,我们掌柜的正头疼着呢,就怕这个主顾去了别家。”王秋菊直接说明了来意,“我看你们这里养的鸡很不错,你们若有意愿,我便跟掌柜的说说看,要是能成,这些鸡下的蛋绝对比从集市上卖的价钱高。” 见几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王秋菊低声急道:“也不用你们额外做什么,你们只需要像平时看顾好这些鸡,院子打扫干净些,别让它们生病就行。” 安媛这才放下心来,安父也一口应承下来。 王秋菊松一口气,“还不一定能成,我明日先去找掌柜的说说看。”其实她心里也没底,她一个跑堂的,能跟掌柜的说一句话都不容易,那挑剔主顾的事情还是她在后厨里听来的,也不知道现在掌柜的找到解决的办法没有。天气渐渐炎热,人们不爱出门,来酒楼吃饭的越来越少,酒楼生意不好,店里伙计都害怕被被开掉。 所以眼前这件事,王秋菊办的无比用心,生怕错过就没有机会了。 安媛坐在里屋看书写字,听得外面安父和司易唤鸡的时候,声音都温柔了不少,出去一看,喂的居然是人吃的杂粮,磨得碎碎的,那群鸡咯咯叫着吃得极欢实,犹如过年。 王秋菊一进来就将期待和欣喜的目光投向这群鸡,“掌柜的说他明日会带人来看看,若是带来的人同意,这事就可以了。” 一番话将几人弄的紧张了起来,王秋菊走后,几人又是打扫院子,又是捉鸡看鸡的状态,好在这群平时司易照顾得很好,没什么问题。 第二日,王秋菊带来一个商人模样的中年女子,还有一个灰袍女子。那商人模样的就是广聚轩的掌柜的韦珍,而那灰袍女子四十上下,看鸡的时候,韦珍和王秋菊都陪着笑容,那灰袍女子并不说话,让人猜不出她的心思,她绕了几圈看了看院子的环境,见院里铺着石砖,虽然有些泥土,但打扫的很干净,不由暗暗点头。 三十只小鸡死掉了几只,最后剩下十五只母鸡,四只公鸡。这些母鸡下的蛋正好够主人一家吃的,灰袍女子默默想道,又说让主家捉一只鸡来看看。安父和司易为了避嫌在屋里没有出来,让她捉鸡,安媛有点犯了难,她还从未捉过鸡呢。她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王秋菊连忙说道:“还是我来吧,哪需要秀才娘子亲自动手。”那灰袍女子有些诧异地看了安媛一眼,一只母鸡咯咯大叫着就被捉了过来。 灰袍女子看了看鸡的爪子,又看了看鸡冠子,点了点头,转身离开。韦珍笑容满面地跟了上去,安媛没看清两人的表情,见人家不说话就走了还以为人家对自家不满意。 一行人走后,安父和司易从里屋出来,问安媛怎么样,安媛摇摇头表示不知情,安父有些失望,一般集市上卖东西,人家要就是要,不要就是不要,哪有这样看了一圈不说要不要就直接走的,方才他扒在门口看院里的人,没见人家嫌弃自家的鸡啊! 王秋菊带着每日收鸡蛋的人过来敲门时,安家人都差点把鸡蛋提到集市上去卖了。 那人是个十二岁的女孩儿,岁数小也不需要那么注意和安家男眷避险,手脚也灵快,见到安父,就亲热地叫了一声:“郎君,以后就由小五我负责收鸡蛋。” 安父微红了脸,笑骂道:“你这孩子,我都这么大岁数了叫什么郎君啊,叫我陈相公就行啦!”指着一旁喂鸡的司易,“这是我女婿,叫他司相公就行。” 小五见司易年轻,遂收回笑脸正色道:“是,司相公您叫我小五就行。” 见这女孩儿小小年纪就极有分寸,安媛有些另眼相看,安父也很喜欢小五,给他倒水喝,小五喝完一抹嘴,“谢谢陈相公,那鸡蛋我就拿走了。” 小五拎着鸡蛋飞速走了,手里鸡蛋还是稳稳当当,难怪人家选了这么个小女孩儿来。 王秋菊从怀里拿出碎银,以及一张纸,上面写着如何支付鸡蛋的钱。 “那日来的是主顾的管事,管事的回去说了之后,那主顾就同意了。掌柜的说鸡蛋按数量算钱,一个鸡蛋十文,且不能卖给别家,当然,自家吃还是可以的。掌柜的还说,以后鸭子下蛋了那家人也要,一个十五文,十日结一次钱。”王秋菊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一伙人坐在檐下也热得难受,王秋菊决定长话短说,没去里屋坐。 安父又惊又喜,集市上的鸡蛋一个只能卖三文,这掌柜的不仅包下他家鸡蛋,不仅不要他家送,还出价一个鸡蛋十文钱的价格。安父看向司易的目光柔和了不少,夸赞道:“还好你当初提议要养鸡,要不然咱家也不会有这笔收入。” “陈相公您可得记好每日鸡蛋的数量,到时候方便核对,我先走了。”王秋菊走之前叮嘱道。 安父送了王秋菊几步,回来看着院子里的鸡,顶着大太阳也不嫌热,那慈爱的目光让人仿佛觉得那群鸡才是他孩子。 司易看了看头顶的烈日,脸上露出担忧,在檐下喊了一声,“爹!” “诶,来了!”安父热情道,“怎么了,你怕人家不付钱?” 司易摇了摇头,“爹,你不觉得天气越来越热了吗?” 安父差点笑出声来,“现在六月份,自然是越来越热了,你是不是热傻了?” 第13章 手摇风扇问世 司易秀挺的鼻梁上沁出薄薄的细汗,他拿着蒲扇给自己和公爹扇风,说出了心底的疑惑,“我向来很少出汗,可今年爹你也感觉到了,热得不大寻常。” 安父这个人有点大大咧咧,但他有个很好的优点:听劝,有关他生活的建议和话题他都愿意参与,且很愿意去听别人好的建议。听司易这么一说,他也认真思考了起来。“是有些热得不大寻常,咱们注意一些别中暑了。” “爹,你还没听明白吗,咱们人可以躲到屋里乘凉,那这些鸡鸭呢?要是生病了总不能和我们在一起吧?”安媛明白了司易的意思,司易也点了点头。 “媛儿你说的对,那我们怎么办呢?这些鸡鸭可不能生病啊!”安父着急地原地踱步,却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 “我有个法子,不如我们在院子里搭个简易的棚子,主要是在上面撑着遮挡太阳的东西就行。”安媛想起来原世的遮阳伞,应该能借鉴一下。 “妻主的主意不错,棚子简单一些,我娘应该会打造出来。”司易道。 两个月前,司慕晗吃足了蛀牙的苦头,听说张大夫给她开了涂牙的药膏能让她免于拔牙之苦,刷得一日比一日勤快,如今牙不仅不疼了,还变成一条街上牙最白的人,人家找她做活儿,司慕晗张口一副大白牙,差点晃到来人的眼睛。 司易一进门就看见他娘支着大白牙和顾客交谈,喊了一声,“娘!” “哎,你咋来了,媳妇没来?” “娘,我也来了,您如今身体好多了吧?看起来很精神!”安媛见岳母红光满面的模样,十分高兴。 “哎呀早好了,现在我每日都拿茶水漱口呢!”司慕晗高兴地迎了过来。 两人等着司慕晗和方才的顾客说好事情,才说起来意。 “这好办,我有个徒儿正好出师,这个活儿给他干练练手。方东妹,你过来,有个伙计派给你做,可要给老娘好好做,别丢你师母我的脸!”司慕晗不客气地喝道。 那伙计听完后憨憨笑道,“师母,您就不怕我造的不结实砸到小师弟?” 司慕晗哼了一声,“我怕,但这鬼天气热得要死,老娘可不耐烦去晒太阳!” 说到热,安媛突然想起了什么,“娘,我想起一件事儿,您能不能做一个东西,这个东西能刮出风来。”她其实想说的是风扇,但又怕这个世界有这种东西,她说出来反而惹人注目。 司慕晗有些茫然,“哪有这种东西?媛儿你跟我仔细说说你说的是啥。” “娘你想,一把扇子能扇出风来,那如果是三四个扇子一起扇,那风就很大了,如果我把这几个扇叶安在一个圆盘上,用小齿轮带动大齿轮,是不是几个扇叶就会转起来呢?”安媛说着说着,突然发现店里的伙计都停了下来,一心听她说话。 司慕晗想了一会儿,“我不知道可不可以,但我们可以试一试,这东西没人做出来过。媛儿,你有图纸吗,或者那东西的大概样子也成!” 安媛想了一下,从地上捡起削下来的木条儿沾了一些墨斗里的墨,画了个大概样子。伙计们立即围了过来,看着她画图。 “师母,这个东西应该能做出来。”其中一个伙计满脸激动道,这人是司慕晗最得意的徒儿,做什么事情都是一点就通,听她说可行,司慕晗也充满了信心。 有了风扇的图纸,方东妹几乎是天一亮就来了,做上一个时辰后又急匆匆地走了,若不是她做棚子的时候一点儿没偷工减料,安父简直要怀疑她想糊弄过去了。 最炎热的九月到了,安媛从书局掌柜处领了出书后三个月的分红。书局掌柜算账的时候,算盘极欢快地跳动着,安媛坐在旁边淡淡地品茶。 “咱们当初说好的,刨去成本,利润分您一成,这是四十八两银子,再加上新书二十二章,是十一两银子,除去上次提前借给您的十两银子,一共是四十九两银子!”书局掌柜诚意满满,将算盘和账本一同摆在安媛面前。安媛稍微看了一眼,“掌柜的您有数就行,还得多谢您上次借我那十两银子呢!” “好说好说,谁没有个急用钱的时候呢。”书局掌柜掏出一张五十两银票,递给安媛。 “这……掌柜的,我可没有带钱出来。”安媛迟疑道。 书局掌柜哈哈一笑,“哪能让您找钱呐,这都是给您的。” “掌柜的大气。”安媛笑着接过银票,仔细地塞进上衣口袋里,出去后还不放心地在隐秘处用手按了按。 第一次在身上揣这么多银子,安媛只觉得路都有些不会走了,自己仿佛变成疑邻偷斧的人,看谁都贼眉鼠眼。看来自己道行还不够,没有办法杜绝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安媛暗搓搓想道。 总算是到家了,棚子搭好了,进去之后就是一片阴凉,因此这段时间隔壁的周相公格外喜欢到她家来纳凉聊天。今天倒是奇了,进去没见到一个人。安媛正纳闷,看见里屋里全是人,时不时地发出惊叹声。 “哎哟我的乖乖,这玩意儿风真大啊!” “这手不过轻轻摇了两下,怎么里面的东西就转得这么快,转得我头晕。” “不过这一吹,真凉快啊,感觉屋里屋外都有风了。” 安父正要显摆,就听到女儿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爹。” 屋里的都是男人,安媛不大好意思直喇喇地进去,就在外面喊了一声。 “哎,媛儿你回来啦!”安父回应道。 “哟,这么晚了,我们也回去做中饭了!”见识过会吹风的风扇,这群男人迫不及待地出去吹嘘去了。 “爹,你怎么带这么多人回来啊?”安媛见识过这个世界的男人八卦的力量,实在不想和这么多上了年纪的男人打交道。 司易忙解释道:“这不怪爹,我娘研发出来风扇,送了一架过来,爹这是给这个风扇做宣传呢!” 安媛这才注意到堂屋里摆着的风扇,虽然与现代的有些微的不同,但已经做得很强了。这个风扇是手 第14章 遇到拦路虎 在几个见识过手摇风扇的男人刻意宣传下,手摇风扇一传十,十传百,以极快的速度卖疯了。定价一两也挡不住被热疯的人,但凡去店里见过手摇风扇的人,当时就下单了。光是做风扇的单子,估计做到明年夏天也做不完。司慕晗又是高兴又是发愁,这么多单子哪里做得完!最后还是那个机智的徒儿给她解了忧:最核心的技术由自家持有,其它的零件分配给其他木匠做。 小五来拿鸡蛋的时候,看见屋里摆的那个风扇,吃惊极了。“陈相公,你家也买了手摇风扇啊?” 安父得意极了,“这可不是我买的,是我亲家母送来的。” “那亲家母可真阔绰,听咱们掌柜的说,这手摇风扇又贵又难买,一个得要八两银子呢!咱们广聚轩虽然有钱,也只能买到两个,客人光挑那风能吹到的地方坐,生意也好了不少,掌柜的还说再买两个呢,就是买不着。” 安父一听一架手摇风扇卖到八两银子,差点脱口而出“那我的卖给她吧!”好在他还记得这是亲家母专门送来的,忍了回去。 知道一架手摇风扇八两银子后,这八两银子就一直盘旋在安父脑海里,看谁都像八两银子。 那手摇风扇,得要人不停的用手去摇才能起风,安父得做活,哪能一直摇着?晚上该热还得热着。 司易担心他娘只顾着和伙计做活,天热也不休息,那些伙计脸上都是汗,也不喊叫停喊累。他特地买了消暑的荷叶绿豆,煮了一大锅放凉,谁热了累了就喝一杯。 回到家里,已是傍晚,家家户户升起袅袅炊烟,有人敲着梆子走街串巷地吆喝,司易突然有一种归家的感觉,脚步都加快了。 走过一个拐角,传来一阵浓烈的酒气,以及一群女人的说话声,嬉笑着说着不入流的话。 司易眼底闪过慌乱,脚一顿,却还是和对方迎面碰到。 “哟?老娘今天有艳福了!”其中一个疤面女子见到司易,流里流气道,说着就要上来动手动脚。 “还是咱王姐姐有眼光,这小郎君看起来不比榕园里头的荣谕有劲多了哈哈哈哈……”众人附和道。 司易皱了皱眉,眼里闪过郁色,“让开!” “这么野的,我喜欢……”疤脸女子更加兴奋,带着浓烈的酒臭扑了上来,司易骤然闪开,从脚下捡起一块砖头,狠狠地砸了过去。 疤脸女人躲得并不及时,脸上顿时出现一个血痕,她眼里闪过阴鸷,“好个小郎君,敬酒不吃吃罚酒!”疤脸女子脸上的笑容令人毛骨悚然。 “住手!”安媛厉声叫道,司易一愣,安媛已经快步挡在了他的身前。 疤脸女眼睛眯起,随行的女子也都嚣张地围了上来,“你想死?” “沙月琴,看在你老娘的份上我劝你的人不要伤害这位娘子。”酒楼掌柜说道。 疤脸女子这才注意到安媛并不是一个人。 “这不是韦掌柜吗?哪阵风把你吹过来?别提我那瞎了眼的老娘,今天就是你娘来了也他妈不管用!”疤脸女子呸一声,恶狠狠道。 韦掌柜不愧是生意人,遇到如此羞辱也面不改色,“沙月琴,你之前在酒楼里听说书的讲‘断剑客’,不是还闹着要见这书的作者吗?如今作者本人在你眼前,你还要她的命?” 疤脸女子一愣,放开拧紧安媛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怎么也不相信那个能断金裂石劈开长空的断剑客居然出自眼前弱书生的陛下。 她一脸狐疑,“韦掌柜你没骗我?” “我说,要是她能写出断剑客,我男人就是银狐公子。”一个女人轻蔑笑道。 韦掌柜淡淡一笑,“这位娘子马上就要出新书《红尘客》了,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问她。” 疤脸女子将信将疑,“真的?” 真的。 还有人问,新书男主俊不? 贼俊。 安媛面对对方的打量,坦然道:“信与不信,全在于你。” “你这样,你在新书里写上这么一个人,和我名字一样,也叫沙月琴,我就信你,如何?”疤脸女人吊儿郎当道。 “书还没最终定稿,没问题。”安媛一口应下。 “要是书出来了没听到我沙月琴的名字,我带姐妹们去你家堵你的门!”疤脸女子一声喝,“姐妹们走!” 沙月琴等人走后,司易才发现手心都是汗。 “没事吧?”安媛温声道。 司易摇了摇头,“妻主,我没事。” 韦掌柜见状,“那秀才娘子我先回去了,有事叫小五告诉我就行!” 安媛点了点头,“好,方才的事多谢韦掌柜了。” “害,这算什么,我还担心你怪我把你的作者身份说出来呢,没什么!”韦掌柜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 韦掌柜走后,安媛自然而然接过司易手里拎的东西,问他:“你去看过娘了?” “嗯,娘忙得很。妻主,你不是和书局掌柜一直在做书本生意吗,怎么又和韦掌柜的酒楼扯上关系了?”司易手上突然没了东西,安媛离得他有些近,他突然有几分紧张起来,忙转移话题。 “书局掌柜说第一本写的书在这个小镇卖得差不多了,但还有利用的空间,因为不识字的人还没有看过。把版权卖给说书的人,还能得几分提成。” 安媛耳边的耳珠轻轻晃动,夕阳下眉目如画。 司易个子高一些,转头就看到她洁白的脸颊。 “怎么了?”安媛感受到司易的沉默,转头问他。 “到家了。”司易嘴角微微上翘,带着几分浅淡的笑意,低头看她。 既然答应要改,安媛自然不会食言,安媛索性将一个炮灰的名字改成沙月琴。 窗子敞开着,夜晚微微的凉风穿过纱窗,驱散不少白日间的燥热。晚风轻抚油灯,烛光闪烁。 “妻主,我可以看看你写的书吗?”见安媛搁笔,司易端来一碗茶。如今晚上用茶水漱口已经是她家不成文的规定。 第15章 不寻常的天气 “你识字?”安媛奇道。 司易点了点头,“我爹教的,但我也只能看懂一些平常的字。” 安媛这才发现,原主是真的对司易不上心,在这个女尊男卑的时代,男子识字属于稀有之事,原主居然不知道。 “你是我的夫郎,自然可以看。”安媛瞳若点漆,愈发显得晶亮莹润,好似外面浩然当空的明月。 司易虽然只穿着洁白的中衣,但安媛总觉得被他这么一穿,就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风韵。 安媛甩掉脑海里旖旎的画面,借着洗漱躲了出去,生怕被看到窘迫的模样。 司易读着读着,突然看到这么一段。 “沙月琴怒号一声:尔等何人,居然也敢朝我叫嚣!知道我是谁不! 那沙月琴仗着自己娘是三品大官身边的侍女,向来横行霸道,见红尘客身边站着她喜欢的男人,不由得气打一处来,厮打上来。 红尘客剑未出鞘,那沙月琴就倒在地上气绝身亡。众人皆惊叹。” 司易就不由得笑了起来,仿佛一块不惹尘埃的美玉。 安父上街回来的时候,神色有些凝重。 安媛手上沾染了一些墨水,正在清洗,见安父不像平时那样回来热情地关注院里的鸡鸭,不由得上了心,“爹,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媛儿啊,我今天在听说东山那边来了几个从外地来的商人,说是南边有些地方大旱了,一个月没下雨了。”安父见到安媛,仿佛见到了主心骨,“咱们这儿也有二十来天没下雨了,你说会不会……” “爹,天灾如果真的会来,那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也做不了什么,顶多在家里多存点粮食。再说了,这种极端天气,朝廷必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安父想了想,确实是这么回事,连忙揣了些银子去集市上卖粮食。安媛跟着去了,司易本想跟着去,安媛没让,“家里得有个人去,大家都去街上,岂不是都慌了神了?” 司易点了点头说好。 安父为了安抚内心的慌张,买起粮食来颇为大手笔,安媛生怕引起别人注意,只让安父买了一个月的量,若是没有水,有干粮也起不了大用,人不喝水只能活三天,要是买多了反而会引起歹人的注意,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安媛再次感叹了这副身体的孱弱,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锻炼身体,这个世界的女人太弱了可不是好事。 沙月琴正带着一群小妹在路上闲逛,其中一个看到安媛,激动地道:“老大你看,那不是之前抢老大你男人的小白脸吗?咱们过去会会她?” 沙月琴随着小妹的手看去,还真是,安媛正吃力地拖着一袋米,和坐在牛车上的人说话。 沙月琴不满道:“去,什么小白脸,什么抢了我男人,净瞎说,那是半沧先生!还有,那个相公是半沧先生的夫郎,不懂净瞎说!” 安媛已经和牛车上的大娘谈好了价钱,正要上车,就见沙月琴舔着脸笑嘻嘻地走了过来,后面跟着一群吊儿郎当的跟班,她自然不会对这些人有好脸色,“沙月琴,你来干什么?” 沙月琴来时听到安媛和牛车上的人的谈话,知道她要搬东西回去,连忙大包大揽,“这点儿东西,我叫几个姐妹就能搬到先生家里,不需要先生亲自动手。”沙月琴转头叫了几个姐妹,“过来帮先生搬东西!” 安父提着东西出来的时候,就见到一伙来者不善的流氓抢他刚买的粮食,惊慌地跑到安媛旁边,“这这这,光天化日,这是要做什么!你们胆子也太大了!” “这位就是令尊吧?”沙月琴笑嘻嘻道,把安父给整迷惑了,“媛儿,你认识她们?” “算是认识吧,她们看我出来买东西,便说要帮我搬回去,既然她们想搬就让她们搬吧。”安媛无奈道,向牛车主人说了声抱歉,牛车主人本想说几句发牢骚的话,又看沙月琴为首的几个人实在不像是好惹的样子,什么话都没说就走了。 安父一路上都有些惴惴,直到家,沙月琴居然真的只是帮他们送了粮食就走了。 沙月琴的跟班也疑惑道,“老大,你为什么要帮那个什么先生的忙啊?这不像你的风格啊!” “因为,你老大我是她的读者,是她的书迷!”沙月琴懒洋洋道。 “哟,没想到老大还好这一口啊!”几个人嘎嘎地笑了起来,“这鬼天气热得要死,走,老大请客,带你们去榕园潇洒去!” 忙碌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在老百姓怨声载道的抱怨声中,天气越来越热,天上一丝云也没有,大地裂开几道巨大的口子,朝廷的命令终于下来了。 安媛所属的小镇属于受灾区的边缘,镇子里也收纳了几个灾民,安媛去拜访黄先生的时候,黄先生和往日的同窗正在和一个面色枯槁的女人说话。主要是黄先生在问,那女人说。 光是看到那个女人的脸,人们就能笃定这个人为了逃出生天吃了许多常人难以想象的苦。 饿殍在途,白骨盈野,黄先生满脸凝重。 良久,她才意味深长道:“此次旱灾,虽说是天灾,但灾情惨重更多是因为一些贪得无厌的官员。若你们中有人有幸为朝廷做官,定要做个为百姓考虑的人,若你们尸位素餐……”黄先生冷冽地扫过在场的人,“就看你们自己有没有那个实力一直活下去了!” “先生放心,我等若能为朝廷效力,必定会做一个百姓爱戴的父母官!”众人掷地有声道。 黄先生又教导了一番,命几人回去后要写出应对之法来,明日交给他。众人称是。 黄先生让安媛和林秀几个已经取得秀才功名的人留了下来,她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我已经和长姐说过,这次团圆节过完,你们几人便起身去琼州吧!” 虽然早就做好准备,但再次参加乡试的紧迫感还是充斥在众人心头。 第16章 感情升温 黄先生扫过众人脸色,有人紧张,有人兴奋,也有人跃跃欲试。直到看见安媛,她目光镇定,不骄不躁,与众人截然不同。黄先生心中满意,她最看好这个学生,两年前她去应试时,黄先生本有些担心,但还是相信她的本事的。 今年应试,只希望安媛运气好些。 “这次我会和你们同去,若是你们有家人不放心的,可以随同一人。”几个学生一愣,以往去琼州,先生都不去,这次又为何破例呢? 门房正在收拾东西,送礼的东西送了一车,众人忙上去打听。才得知黄老太君在九月十日要过八十大寿。众人面面相觑,陷入了沉思,主家老太君过八十大寿,他们总不能空着手去吧。 众人顾虑重重,忙回家想法子去了。黄家免费供她们几个吃喝住行,她们往日空着手上门就算了,如今再厚脸皮的人也不好意思这样了。安媛也有些头疼要送些什么,她们出身寒门黄家是知道的,不说送些贵重物品,但好歹送出的东西也要有心意吧? 安媛想了几天几夜,司易晚上和她在一处,第一个发现她有心事。 “妻主,你是不是在担心这次的乡试?”司易想来想去,觉得因为这件事的可能性最大。 “不是,黄家老太君要过寿,我不知道要送些什么好。”安媛茫然地看着屋顶的木梁,喃喃道。 司易也想不出好办法来,“妻主若是想不出来,不如去问问了解黄老太君的人,看看老太君喜欢什么。” 安媛眼睛一亮,“对哦!”她没有送礼物的经验,谁知司易随口的一句建议就解决了她的顾虑。 “司易,你真厉害!”安媛激动地坐起来由衷夸道,司易见被子有些被推搡到床榻外面了,弯腰去够,猛不丁地和突然坐起来的安媛撞到了一起。 “咚”的一声闷响,安媛头顶撞到了司易下巴。 “额嗯~”司易一声闷哼,下巴上出现一道红印。 “啊,对不起,你没事吧!”安媛失措道。 “无事的,妻主,你不用担心。”司易深沉的黑色眸子盛满笑意,反而看得安媛脸红了。 “你……你没事就好。”安媛喃喃道,气氛莫名的暧昧起来。 “妻主,你的脸怎么红了?”司易如水的目光看过来,安媛越发地想逃。 “大概是天气太热吧!”安媛故技重施。 “那我去把手摇风扇抱过来,给妻主扇扇。” “不用了,那东西怪沉的,心静自然凉。”出去动静太大,安媛不想惊动安父。 司易顿了顿,眸子里盛满戏谑笑意道:“那妻主方才的心不静吗?” “啊?”安媛半天没回神,干巴巴道:“我没有心不静啊。” 司易意味深长地拖长音调:“是吗?” 安媛恼羞成怒地躺了下来,“我说没有就没有,快睡觉!” 司易看着黑暗中安媛气呼呼的模样,哑然失笑,他的妻主,原来如此有趣,很可爱。 平复了内心,司易有了几分困意,慢慢地睡了过去。安媛听得身边的人呼吸渐渐平稳,不由地回过身来,用目光描摹着他的脸。 她是喜欢他的,她刚刚终于确认了自己的心。那么司易喜欢自己吗,如果他喜欢自己,究竟是喜欢原主还是现在的她呢?安媛很想搞清楚。 第二日,安媛终于想起来去琼州之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有做。 书局孙掌柜正在向客人宣传她新出的书,由于半沧先生在之前积攒了不少人气,第二本书格外好卖,甚至不需要什么力气就能卖到第一本书的数量。 孙掌柜见安媛来了,忙从众人中挤出身来招呼她。 “孙掌柜,是这样的,过完团圆节我就要去琼州准备参加乡试了,若是我此次有幸得以中举,只怕一两年内不轻易能回来了。所以这书的事,估计只能出这两本了。”安媛遗憾道。 孙掌柜早就料到会有今日,但没想到会这么早,心下也十分惋惜,但还是挽留道:“科举考试毕竟是正经事,我孙某人早有心理准备了。琼州与京城等各地都有咱们的书局思书斋,以后安秀才若有难处或者想出书,可以拿着我的信找思书斋的掌柜。” 安媛感动不已,出门在外谁不怕遇到事情?若是独身一人在外,必然困难重重,孙掌柜给自己的这封信在无形中增加了许多勇气。 “那就多谢孙掌柜了!” “安秀才你在哪里落脚跟我说一声,你写的这两本书的收成每隔三个月我会寄给你。”孙掌柜考虑得很周全,安媛再次庆幸当初写话本准备投稿的时候,选的是孙掌柜。 安媛没有忘记去拜访黄先生,黄先生听说安媛要准备礼物给自己祖母,连忙拒绝了,“你们专心备考就行了,这些你们不用考虑!” 怕安媛不听,还故意板起脸教训了一顿。 安媛无法,只好等到琼州再想想办法。 日子过得飞快,热热闹闹的团圆节到了。 安父知道团圆节过完后,女儿和女婿就要启程去琼州,这一去,少则大半年,多则两三载。 安父很不舍,但走科举的人哪有不走这一遭的?他怕自己流露出的不舍会扰乱安媛的心,人前都是满面笑容,进进出出忙得不亦乐乎。 司易心细,感觉到安父内心的不舍时,便劝安媛多陪一陪公爹,“妻主,我们这一走,公爹可就一个人了。” 安媛从书中抬起头,想起安父最近虽然看上去高高兴兴地准备团圆节,但仔细回想一番,安父也会在不经意地时候愣上片刻。 “多谢你提醒我,这几天我多和爹说说话。”安媛心中不禁责备自己对安父的忽略,对司易自然是一片感激。 司易正在整理去琼州的衣物,他专门腾出了一个木箱,将衣服叠好放了进去,然后拿起针线篮继续做着先前没有做完的活。 安媛听到旁边哧哧的穿线声,才发现司易借着油灯的灯光,正在做衣服。 “怎么想起来做衣服了?”安媛有些奇怪道。 第17章 团圆节 “妻主的衣服都是旧衣,平时穿着很好,可这次去琼州,还是带件新衣,见一些大人物的时候可以穿。”司易手中的动作十分熟练,且已经初具雏形,一看就是做了很久了。 见安媛很在乎自己手中缝制的衣服,司易有些担心道,“我的手艺平常,妻主若是嫌弃……” “又在瞎想了,我怎么会嫌弃?”安媛无奈笑着摇摇头,又饶有兴味地指着裙摆上的刺绣,“这是兰花?” “是兰花,梅兰竹菊是花中君子,妻主喜欢?”司易隐含期待地问道。 “喜欢,但是……”安媛话音一转,司易的心也跟着猛地提了起来,“但是……我更喜欢给我做衣服的人。”安媛的话音刚落,司易手明显一顿银针刺入指尖,渗出一点殷红的血珠。 “妻主?”安媛用帕子包住司易受伤的手指,后者惊愕地看着安媛,里面有碎亮的光。 “我们的日子还有很长,我愿意与你走这漫长的一生,路上可能会辛苦一些,你愿意吗?”安媛认真道。 晚风悠悠,树叶发出簌簌的响声,像是来自世界彼岸的温柔的回应。 司易轻轻答道:“我愿意。” 在很久很久以后,司易都能想起这个夜晚,明明几个月前还是形同陌路的夫妻,但偏偏命运在某个时刻发生转变,让他还来得及爱上她。 隔日的团圆节,安父总觉得女儿和司易之间的氛围变了,以往司易在他身边烧饭就是烧饭,现在烧饭也不专心了,眼神老往外面飘。 安媛也是,以往总是坐在屋里读书,现在老是找机会跟他说话,但令安父难以忍受的是,安媛虽然是对着他说话的,但眼睛从来没停留在他身上。 两人的黏糊劲,是安父之前最期待的,但此时他脑子里闪现出危机感。 女儿如今马上就要备考,若是耽于儿女情长,乡试怎么能考中。 这个问题很严峻,安父打定主意要和安媛谈一谈,但今天是团圆节,他就先当不知道,明日再说吧! 这一夜的月色极美,安父提议去西城河边走一走赏月色,这个建议得到了众人一致肯定。 “爹,你不走?”安媛纳闷道,提建议的是他,不去的也是他。 安父故意板着脸道,“我做饭累了一天了,你还要让我走路,你想累死我啊!” 安媛拿他没办法,“好好好,那您老在家好好休息吧!” 安媛和司易关了家门走了一段路后,安媛还在抱怨,司易闷闷低笑道:“妻主,爹这是看出来了。” 安媛一下子领略到司易的意思,“爹看出来了?这么快!” 这么说,今天晚上是安父专门给两人的二人世界? “我以为爹一直都不知道,以前我和爹一直那样对你,那段日子一定很难受吧。”安媛满是歉意,既然接受了原主的生活与环境,那么自然而然要承担原主所作所为产生的后果与责任。 “司易,在这里,我想对以前我和爹的所作所为道歉。”安媛停了下来,俏生生地微抬起头,皓白如雪的脸颊透着似是而非的嫣色,司易只觉得心头都漏跳了一拍。 安媛眼眸看着光下高挑的身影,那双清冷的浅色眼眸,此时那双眼眸倒映着浅淡的月光,好似透亮的琉璃,脸上挂着春风细雨般的浅笑,“妻主,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虽然我不知道妻主遇到了什么事情,但过去的就是过去,我只认现在的你。” 安媛一愣,眼睑微抬,“现在的我?” 司易浅笑着点了点头,安媛只觉得司易应该是看出了什么,假装迷糊道:“现在的我就是过去的我啊!” 撞上他光明正大看着她的眼,黑沉沉的。“妻主,一个人的改变,是无法瞒过日夜伴在身边的人的。” 她无数次出声维护自己的时候,无数次偷偷观察自己担心被发现的时候,以及对自己的夫家人无比亲近的时候,司易就发现了。 安媛只觉得内心无比触动,心腔里满满的都是甜蜜。 前世的她,见多了人心的冷漠,然而内心始终渴望着一个温馨的小家。 男友的背叛与不够坚决的内心,她固然痛恨,却又知道,那样的世道,义务与责任已然是十分稀有的东西,她遇不到,却又不能质问什么。 来到这个世界甫一睁开眼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司易,如同鸡雏睁眼就会对第一眼见到的产生无比的依赖一样,安媛在茫茫然的世界中,对司易产生依恋。 知道原主的所做所为后,她又无比心疼眼前的男人,想方设法地弥补他。 看,她没有等多久,司易便给她准确的答复。 他说:“我只认现在的你,妻主。”司易笃定地说道。 没有说喜欢,也没有说爱,可安媛就感受到无比的安定。 团圆节,有不少出来游玩赏月的人,有的是新婚的夫妇,有的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司易的目光在一个梳着双髻的小女孩儿身上留恋了一会儿,突然想到可能在不久的以后,安媛也会诞下属于两个人的结晶,心中涌起难以言说的期待。 司易突然想起两人虽然睡在一处,但还没有圆房,以前是因为安媛体弱,如今的安媛为了顺利参加应试,每日都会锻炼两盏茶的时间,已经是健康活泼的小娘子了。 安媛放下头发,准备上榻睡觉,却司易着着外衫还没有脱掉。 想起团圆节他早早地就起来忙活,安媛有些奇怪地问道:“忙了一天,你不累吗?” 司易脸上泛起可疑的红色,嗓音有些糯糯的,“我还好,妻主你累了吗?” 安媛打了个哈欠,眼睛变得水蒙蒙的,司易低头看见,喉结一动。 安媛懒洋洋地窝在被子里,朝司易的方向挪了一下,埋在司易睡的那一边的被子里,深深的嗅了一下,享受道:“好好闻啊,是司易你身上的味道诶!” 看到安媛满足的表情,司易一下子就觉得浑身都有些不对劲了,嗓子也有些发干。 第18章 迟来的弥补 安媛向来是有些迟钝的,她困得有些迷糊,司易躺下的时候,安媛将头搁在了他的肩膀上。 司易身体微微一僵。鼻尖传来女人身上特有的馨香,然后是安媛匀称的呼吸声。 安媛是被渴醒的,晚上餐桌上一道比较重口的菜安媛吃了不少,她迷糊地睁开眼,满是睡意地翻过睡在身边的司易,摸索着下床。 司易睡得浅,安媛的动作并没有放得很轻,“妻主?” 安媛迷糊地“嗯”了一声,又说道,“渴。” “我给你去倒水,你坐着。”司易怕安媛摔着,连忙起身去倒水。 借着透过窗牖的月光,安媛乖巧地捧着茶碗,将水喝了个光。 “还要吗?”司易心下一片柔软,轻抚她方才翻身时有些凌乱的头发。 安媛点了点头,将空茶碗递给司易爬了回去,司易接过剩下的那半杯水,喉咙有些干,鬼使神差地,将那半杯水喝了下去。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司易只觉得脸有些热,逃也似的将杯子放了回去。 安媛起初还有些迷梦,但喝完水后反而清醒了几分,司易回来的时候还嘀咕小声抱怨,“你去了好久啊……” 大概是出去的时候身上沾了一些凉意,安媛撒娇着靠了上来,“你的身上凉凉的,好舒服啊。” 司易抱着怀中的软玉温香,手脚慌得不知道在何处放,“妻主?” 安媛软软地拖长音调,“嗯~” 这一个长音,司易听了哪里能受得了,他如今已经是血气方刚的男儿,身体的反应根本无法控制。 “妻主,该睡觉了,这样子我睡不着?”司易低声哄道。 安媛贪心耍蛮道:“我不要!我就要这样!” 司易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妻主,我真的很难受。”安媛稍微挪动了一下立即感受到一丝他身上的男儿情愫。 “嘿嘿,司易,”安媛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呀!” 司易无奈地看着无赖般的安媛,没有一丝办法,带着一丝恳求道:“妻主……” 安媛看着司易高挺的鼻梁,以及因为羞涩如同微醺的脸,终于忍不住亲了上去,只是轻轻的一点接触,柔软的触感便让安媛有些收不住。 “司易,我欠你的,今后都会给你。”安媛唇若点樱,唇齿间还隐约有茶水的香气。 “好。”司易的声音带着糯,有一种特殊的金属沙。 繁花错落,乱红迭影,安媛第一次知道,姿态高洁如玉般的司易,也会有控制不住的魅惑之态。 司易换上紧身靠腰的修身长衫,就感受到身后之人的打量,那目光火辣辣的,让人都忽视不了。 “妻主,该起了。”司易温声道。 安媛还在回味着昨晚的一切,只是司易习惯早起,安媛也不得不早些起来,两人像是偷腥的猫,都不敢看安父,活像两个人都是偷情来的。 安父就装不知道,安媛如释重负地喝了一碗稀粥。 “司易啊,我来喂鸡,你去街上买点肉干什么的,我再去烙点饼,你们路上好带着。”安父不动声色道。 司易未做他想,接了钱问清要买哪些买多少后,便拿起篮子出门了。 安媛在屋里写字,被安父叫了出去。“媛儿你出来一下,你看看这鸭子怎么不吃食啊!” 安媛搁下笔,见鸭子好端端的,吃食吃得正欢,哪里是绝食的模样? “媛儿啊,你现在也大了,爹之前一直催着你生孩子,也没有仔细考虑,是爹的不对。”安父一边喂鸭子,一边说道。 安媛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暗叹跟长辈住一块就是这一点不好。 “现在爹要告诉你,你马上就要去考试,你之前耽搁了一回,心里也不好受,这次若是要再耽搁一回,家里人虽然相信你,但你心里肯定也不好受。这次备考,要全心全意,莫要纠缠儿女情长之事。”安父意味深长道,最后补了一句,“爹也不是不让,就是,得控制一下次数。” 安媛脸上腾起红霞,连几次爹都知道了,这破屋子隔音真是! 安媛泄了气一般,讪讪道:“知道了爹。” 夜里,司易低声哼了一声,慌得安媛连忙堵住,“小声点,别让爹听到。”司易仅仅穿了一件薄薄的寝衣,闻言,柔柔地看着安媛,“好,都听妻主的。” 安媛心肝儿一颤,扶了扶腰,夫郎太美也是一种罪过啊! 团圆节过完的第三天,安媛等人准备赴考的秀才坐上了黄先生去琼州为黄老太君贺寿的马车。 黄先生说每人可带个随行的家人或仆人同去,但只有安媛带了夫郎,其她两个带的是家中下人,只有林秀是独身一人。 除了林秀,别的三个人都是娶了夫郎的,没想到只有安媛带了夫郎来,这倒是不方便让司易和别的人随行了,黄先生的下人索性让司易和安媛单独一车。 马车本可以坐四个人,所有安媛和司易坐进去后还有些宽余。 司易拿出一个青布包裹,拿出水囊,两个人渴了就啃点干粮,饿了就喝点水。 时值九月,这个时空的夏日较长,冬季较短,因此九月份还是很热的,车队在天刚亮的时候就开始出发,到了正午,赶到驿站休整。 宽阔的官道上,偶尔会遇上对面的马车或疾驰的官差,车队遇到河流时,也会下来休整,吃些干粮。 车队里大多是女子,司易除非特殊状况极少出来,因此遇到一条小河的时候,司易并没有下来,安媛拿着空的水囊去接水。 脸上出了一些汗,河水清凉,安媛不由得用帕子沾了些河水擦了擦脸和脖子。 秀丽的溪谷中,只听得潺潺的流水声,这是在原世生活从未有过的体验。 安媛闭着眼享受着山林间的气息,树林突然传出痛苦的闷哼声。 这里离最近的县城还有半日的路程,安媛便下意识的以为这个声音是同行车队里的人发出来的,寻了声音走了过去。 “有人吗?”安媛环顾四周询问道。 地上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妇正躺在一堆乱叶间呻吟,见到安媛,惊喜不已,“年轻人, 第19章 拦路抢人 老妇本是附近县城红石县医馆的大夫,出来在山间采药,自以为老当益壮死不肯带上药童,在山里崴了脚,撞到头晕了过去。 醒来后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后来听到车队停留的声音,终于把安媛吸引过来了。 老妇姓刘,别人都叫她刘大夫。她自己忍着痛扭回脚,但也实在没有力气走动,安媛便背着刘大夫回到车队。 车队的人正准备出发,见安媛背了个老妇回来,都有些纳闷,刘大夫主动说明情况后,车队的人也知道把这么个受伤的老人家留在荒郊野外,实在不地道,见她年纪大也造不成威胁,随身带着的确实是草药,才放心将刘大夫带上。 因刘大夫是安媛带回来的,再加上刘大夫上了年纪,不用那么避讳,刘大夫便和安媛坐一个马车。 司易隐约听到外面的说话声,却不知真实状况,见安媛上了马车,后面又将一个行动不便的老妇抱了上来,颇有些震惊。“妻主,这位是?” “这位相公,我是红石县医馆良方斋的大夫,出来采药出了点状况,多亏你家妻主心善救了我,不然老娘我现在还躺在那鬼地方呢!”刘大夫心有余悸地摇了摇头,这次回去她夫郎定要唠叨她没完。 车队赶在城门快关前到了红石县,刘大夫医馆和客栈方向并不顺路,因此安媛请求车夫额外送一趟,将刘大夫送回了医馆。 刘大夫踉跄着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一个女孩儿惊呼,“师母你终于回来了!” “啥,你师母回来了?”一个高扬的男声从后面响起,紧接着一个有些年纪的男人掀开帘子跑了出来。 一个年轻女子正在给医生看病,见刘大夫回来后,激动地跑了过来:“娘,你去采药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急死我和爹了!” 那上了年纪的男子应该就是刘大夫的夫郎张相公,刘大夫自知理亏,听着张相公的训斥不敢还口。 刘大夫的女儿见她娘被训得不成样子,心下不忍,连忙帮她爹转移注意力。“爹,这几位可是送娘回来的恩人,人家这么好心,我们可不能让人家就这么回去啊!” 刘大夫无奈道:“是啊,你这个悍夫,也不看场合再训我。畅儿,你继续给人看病去,这里不归你管。” 张相公闻言,见安媛和司易无比尴尬地站在一边,连忙道谢,刘大夫从屋里拿出一个药瓶,张相公显然是认识那瓷瓶的,“两位恩公,这是我家娘子研发出来的救心丸,危急时候吃上这一粒,就能将人从死亡边缘拉回来,你们快收下吧!” 安媛本想推脱,刘大夫却不容置喙的倔脾气又犯了上来,“这东西又不是毒物,给你了我还能再配几粒,你用着好还能给我做宣传,赶紧收下!” 安媛无奈地和司易对视一眼,“那多谢了。” 刘大夫一家人目送着马车离开后,车夫带着两人回到了车队所在的客栈。 与此同时,一架极其奢华的马车从客栈门口经过,马车里的人大概是觉得闷了,撩开绣样精致的帘子,打量着窗外的景色。 一个青顶素朴的马车正好停在马车旁边,一个俊俏的娘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立即吸引了马车里锦袍男子的注意。那娘子水样的双眸,樱唇点点,立在那娇俏又不失端庄,不急不徐,不卑不亢。 他立即叫停马车,下人书文小心恭顺地侍候道:“公子,有什么吩咐?” “看见那个穿着鹅黄色外衫的女子了吗?”他指着窗外的安媛,语气里是毫不客气的占有欲,“把她带到府里。” 书文心中一惊,又不敢违背锦袍男子,连忙点头,“是,公子。” 那下人下车后,身边的人纷纷问道,“公子找你何事?” 书文叹口气,指了指正与司易说话的安媛,“公子又有看上的人了!巧山,去,速度快一些。” “啧啧,咱们公子真是敢想敢做,当街就敢截人!”有人笑道。 巧山是一个四肢壮硕的女人,小山一样高的身躯压迫感十足,不少路人都惊惧不已,连忙躲开。她二话不说,直奔背对着她的安媛,一个手刀敲下去后,安媛便软软地伏了下去。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司易怒极,起身去追,被客栈里的小二拦了下来,小二低声急道:“哎哟这位相公,你现在要是赶上去,什么都做不了,你妻主不会有生命安全,但你的命就难说了,赶紧跑吧!” “光天化日当街伤人,还是大晋的秀才,还有没有王法了!”车夫怒道。 那小二却是见怪不怪,“秀才算什么?上一届有个举人,要进京赶考路过这儿,被那郑家小郎君看中,死活抢了来,那举人的忠仆告到县令那儿,县令大人也没能拿那郑家怎么着!” “我说这位相公,方才那位娘子是你妻主?我奉劝你,别大张旗鼓让郑家小郎君知道你的存在,他家有座煤矿,十个县也没有他家有钱!弄死一个没什么声势的人,轻而易举!那举人没反抗过吗,她家人找上门来,隔天就被打个半死扔在大街上!” 车夫敢怒不敢言,眼神示意司易到客栈里再详论。司易知道客栈外面人来人往,不是谈论的地方。 那小二也是为他们考虑,遂谢过为小二,司易直奔坐在角落里喝茶的黄先生,黄先生一路奔波,客栈里有好茶品,一下子驱赶了旅途的劳累。 黄先生只见过司易一面,她身边的下人倒是直接认出来司易了,“主人,这是安秀才的夫郎。” 司易又急又怒,“先生,我家妻主方才在客栈门口被歹人拦路袭击,情况紧急,请先生救救我家妻主!” 黄先生一惊,手中的茶水溢出。“什么?” 车夫言简意赅地跟黄先生身边的仆人讲了在客栈门口的事情,仆人立即如实告诉了黄先生。 黄先生震怒,“光天化日,郑家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第20章 豪奢的郑家 郑逸笑着赏了巧山一锭银子,目光转向躺在车厢里的女人,越看越满意。 安媛醒来的时候,脖颈处传来隐隐刺痛,眼前是完全陌生的景象,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她晕倒了,她慢慢回想起来,晕倒前她记得有个身材高大的女人将她抱了起来,带上一辆华丽的马车,马车里还有个男人,后面就记不得了。 门口传来说话声音,门被打开后,两个样貌清秀下人模样的男子见到安媛醒来,一个撩开帘子,一个半跪着给她穿鞋。 男子给安媛穿鞋动作很是娴熟,“夫人,我是书文,这位是又青。公子说等你醒了就带你去见他。” 安媛意识到不对,呵斥道:“谁是夫人,你们公子又是谁?” 叫又青的男子笑了笑,和书文对视了一眼,并未回答安媛的问题,“夫人,您换上这身衣服吧!” 安媛怒目而视,“我不换!” 书文变了脸色,目露鄙视道,“夫人既然来了我们郑府,书文不得不劝你还是安分一点,别说你是个秀才,就是个公主,咱们公子也是不屑得嫁的,劝你还是识相一点!” 安媛敏感地从书文的话中捉到了几个信息:第一,自己所在的地方是郑府,但还在不在红石县就说不定了;第二,这郑家权势或者财力必定滔天,否则一个下人是不敢说出这么狂的一番话的,连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也敢抓;第三,自己貌似变成书文口中的郑公子的妻主了。 安媛不由得瞠目结舌,这个世界里男人抢妻主,确实是骇人听闻的,而书文和又青两个人却是见怪不怪地模样,仿佛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了。 郑逸的母亲郑缨听说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又抢来一个读书人进府时,不由得好笑道:“逸儿,你怎么偏偏喜欢那些酸里酸气的读书人?” “娘,你不知道他整日里就喜欢看那种大家公子和读书小娘子谈琴说爱的话本,那些说书的为了讨好他写了不知道多少那样的书。”郑裕摇摇扇子,垂涎的目光从郑缨新纳的小侍身上流连。 郑缨没有留意到女儿正在觊觎她的人,语言上对郑逸也是颇多爱护,“逸儿,你要是喜欢就喜欢吧,要是哪个不长眼的女人敢违背你,娘就把她扔到煤矿里干活。”郑缨脸上浮现一缕狠色。 郑逸注意到远处的书文和又青,心花怒放,“娘,哥我先走了,这个女人我得好好跟她玩一玩,不要来打扰我!”郑逸满脸兴奋,见到安媛穿着他喜欢的衣衫类型,眼中浮起满意之色。 “算你听话,你叫什么名字!”郑逸个子与安媛持平,安媛得以平视他。 安媛仔细打量眼前的男人,通过旁边两个小厮的行礼称呼,她确定眼前的男人就是所谓的郑公子了。 她毫不客气地回道:“你光天化日将我抢到这里来,连我的名字都不知晓?”安媛说话向来温声细语,哪怕凶起来也并不会像郑逸常常遇到的女人一样粗俗无礼。 他的目光几乎离不开安媛,几乎迫切地问,“哦,你不愿意做我的夫人?我们郑府有一座煤矿,整个红石县和周围的村镇,烧的都是我们的煤。你可知我家多有钱?” 安媛心里一震,原来是煤老板的儿子,难怪这么横,郑逸笑眯眯地凑近她,一股呛鼻的香味扑面而来。安媛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什么味这么难闻!” 郑逸脸色难看极了,锋利的目光刮向旁边的书文又青,书文又青对郑逸再了解不过,看到他这副表情,脸色一白,连忙求饶。 郑逸青着一张脸,恶声道:“自己去找巧山领罚吧!” 书文腿一软,几乎要栽倒在旁边的花坛里,书文脸上一丝血气都没有,低声说道:“是,公子。”若是再惹得公子生气,下场只会更惨。 发完一通气,郑逸换了脸色,笑容满面对安媛道:“妻主,咱们去烟裁坊做点衣服吧,我最近都没有衣服穿了。” 安媛眉头一皱,想要拨开这个男人攀在她胳膊上的手,但又不知道要是这么做了这个男人会发什么疯。 烟裁坊是个做衣服的地方,坊主见到郑逸,脸上一闪而过的惧色没有逃过安媛的眼睛。 那坊主是个三十五岁上下的男人,笑起来眼角有鱼尾纹,见郑逸带来的女人是以往没有见过的,眼神不经意在安媛身上闪过。 安媛则是仔细打量着坊内的环境,方才在车上,郑逸几乎黏在她身上,她一直没有跳车逃走的机会。现在到了店里,郑逸总得试衣服或者选衣服吧? 现实总是残酷的,坊主拿开一块奢靡至极的金色料子过来的时候,郑逸眼睛都挪不开了,“就这个了!” 坊主笑道:“就知道公子会喜欢,这里面绣着大量金线呢,公子穿上后定好看极了。”郑逸目光有所暗示地瞟过安媛,见她心不在焉没有一丝回应,心里不免有点失望。 但他很快调整了过来,“好,除了这块布,还有方才你给我看的那几个,都给我挑几个最时兴的款式裁剪了。” 安媛心中一松,正要准备机会逃跑,坊主笑着大声说道:“好的郑公子,您的尺寸还是用上回那个?好的,不出三日就送到贵府去!” 安媛心中一惊,惊愕地看着坊主,坊主也是意有所指地笑了笑。他做生意这么多年,人精一般,早就看出郑逸新抢来的女子在等机会逃跑。 要是真让安媛从他店里跑掉,他这个店估计也开不成了。 因此哪怕郑逸松开安媛的胳膊去挑二楼的料子时,守在门口的伙计反而增多了,肆无忌惮地盯着她的动作。 奢华无比的轿子内,随处可见名贵的摆设,鸽子蛋大的宝石随意镶嵌在车壁上,安媛越看心越往下沉。 若是她没有记错,郑家的出行阵仗肯定逾矩了,郑家背后到底有怎样的权势? 第21章 诡异的郑逸 郑逸慵懒地躺在几个绣郎绣成的锦丝靠垫上,狭长的眼睛似笑非笑。 “听烟裁坊坊主说,你中途要跑,被他的人拦回来了?”他漫不经心地抬起一条腿,旁边的侍人立即半跪着给他捶腿。 “你想逃就逃好了,整个红石县到处都是急着要讨好我们家的人,就是红石县县令,也是我们家一手扶持的。”郑逸慢悠悠道,慢条斯理地用叉子插起水淋淋的果子。 安媛闻言,脸上并没有露出他想要看到的绝望,郑逸有些纳闷,又觉得安媛有些与众不同。 他着迷于安媛身上这股冷淡疏离的读书人气质,郑逸也由衷希望安媛能保持得久一点,不然会太早失去对她的兴趣。 “妻主,你在想什么呢?”郑逸靠了过来撒娇道,“妻主,你长得真好看,妻主,今晚我们就洞房花烛好不好?” 安媛心里一阵恶汗,郑逸的脸白的有些可怕,身上还隐约有一股奇异难闻的怪味,而郑逸身上又熏了浓重的香,安媛只觉得熏得想吐。 “郑公子,我此番是要去琼州参加乡试,我劝你还是早点放了我,我不会将此事告知官府。”安媛正色道。 郑逸撇了撇嘴,“我才不放你走,你不想娶我是不是觉得我不好看?” 安媛厌恶至极,“心肠丑陋之人,再怎么打扮,外表再美丽也是丑的。” 郑逸惶然,喃喃自语,“我真的很丑吗?” 安媛见郑逸恍然若失的模样,并不想多待,郑府的人并不让她乱走,无奈之下,安媛只能循着原路返回。 被书文和又青带过来见郑逸的时候,安媛满腔惊怒,没怎么注意路,郑府又大,绕了好一会儿找到一个院子,却不是之前待的那个,安媛又不愿意跟在后面的郑府下人,索性带着瞎转悠。 迎面遇上一个形色颓丧的女子,安媛打眼看了一眼,那女子就如饿狼般盯着自己,好似自己是她的杀父仇人。 郑府下人警戒起来,“孙娘子,你怎么出院子里?来人,快把孙娘子带回去,惊扰夫人,看公子不问你们的罪!” 随即有两个五大三粗的粗使婆子捆住如同疯狗般扑向安媛的孙娘子,强行将孙娘子捆了回去。 安媛回过神来,“孙娘子是谁?” 郑府下人皮笑肉不笑,眼睛里有轻蔑的怜悯,“孙娘子是公子先前的夫人。” 安媛皱了皱眉再问,郑府下人便不回答了,将她带到住所,将院门带上,守在外面。 书文已经回来了,微跛着腿上茶时被安媛看出一丝不对劲,“你的腿怎么了?” 书文痛苦地闭上眼,无力道:“夫人,我求你乖乖听公子的话,不然受罚的就是我们。” 安媛一愣,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与草药味混合在一起,她嗅到一丝不对劲,“又青呢?他不是和你一起去巧山那儿吗?” 书文艰难地开口道,“他还没回来。” 安媛豁然起身,命令道:“带我过去!” 书文慑于安媛的强势,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带着安媛强行闯入了那个令他害怕到灵魂都战栗的地方。 “就,就在这。”书文大口喘气道,眼里都是惊惧,“夫人,我不敢进去。” 安媛听到里面的惨叫声,讽刺道:“你们对自己人都是这么绝情的吗?” 书文脸色一白,就见安媛径自走进那地牢,他愣了几秒后,连忙跟上。 地牢里到处是潮湿的腐烂味,棕红色的沉重铁链,里面突然传来一声急促凄厉的惨叫声,书文急唤道:“又青,你怎么样?” 两人快步奔向惨叫声的来源处,待两人看清眼前景象时,都是一窒。 那是怎样的惨状啊!全身几乎没有一丝遮盖的布料,整个人仿佛浸在血泊里,一道铁链穿过又青腿部的血肉,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整个人因为失血而苍白到透明。 巧山痴迷地观赏着自己的作品,丝毫不在乎闯入地牢的两个人。 “巧山!”书文含着泪,咬牙切齿道,他以为两人既然同时受罚,自己被折断一条腿,又青应该不会有大的劫难,谁知巧山几乎要了又青的命。 安媛冷冷地逼视巧山,毫不畏惧道:“放了他!” 巧山站了起来,俯视着眼前身材娇小的安媛,眼睛里露出鄙视。 “快放了又青,这是夫人的命令!”书文低声喝道。 巧山看了又青一眼,半晌,慢腾腾地解开锁链。 “他失血太多了,你负责找人把他抬回去,我去找大夫。”安媛看了眼又青的情况,就知道如果不找大夫,又青只怕也是活不了了。 “好,你去吧。”书文白着脸小声说道。 看着安媛的背影,书文突然觉得,这个新夫人不会像以前的那个女人那样,成为郑府金钱的奴隶。 安媛走得很急,生怕耽搁工夫,这回她顺顺当当地赶到了郑逸的住所,被门口的小侍拦住,“夫人,公子在沐浴。” 安媛急道:“人命关天,快跟你家公子说,找个大夫过来给又青看看,他就要没命了!” 那侍人是知道又青是因为郑逸迁怒被处罚的,侍人明白巧山的手段,手一抖想象到又青的惨状,“夫人,不如你进去和公子说吧。” “是谁在外面?”郑逸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侍人如蒙大赦,立即将安媛推了进去。“公子,是夫人呢,她想见您!” 郑逸只裹着一件袍子,屋子里氤氲着浓浓的水汽,还有一股熟悉的味道,安媛并没注意到那股味道的不同寻常,脑子冷静了下来。 “我有些不舒服,帮我叫个大夫来。”安媛淡淡道。 郑逸一脸担忧,“妻主哪里不舒服?”又冷声训斥众人,“还不快去把刘大夫叫过来!” 安媛心中定了下来,转身离开,郑逸想叫住她,但奈何自己又没穿衣服,他还想把自己最好的模样留给与安媛的洞房花烛夜,遂作罢。 郑逸抚了抚自己的头发,来到方才沐浴的木盆边,木盆里的水还泛着热气,只是诡异的是,那水竟透着诡异的血红色。 第22章 女皇的命令 客栈内,黄先生面色凝重,看着手里的书信。 司易忍住内心的焦急,林秀等人聚在一处,想着对策。 “若不是安姐去送那刘大夫,回来也不会遇上郑家的人!郑家太嚣张了!” “我听这边的人说,他家公子喜欢读书人,专挑从这里经过赴考的秀才或举子,安妹也是可怜!”有人同情道。 一个叫邵孜玉的人目光闪烁,她并不赞同几个同窗的看法,经过这几天的了解,她早就知道郑家的富贵非与伦比,她家中虽有些资财,但与郑家想比也是小巫见大巫。 看几个同窗对郑家都是同仇敌忾,邵孜玉没有将内心的真实想法说出来。 黄先生看罢书信,眉头紧锁,“司相公,安媛在郑家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她是个聪明人,善于观察,此刻她定会想方设法与我们联系。” 司易微微颔首,“先生说的是,只是郑家作恶多端,我心中难免担忧。” 黄先生想起安媛,脸上也浮现担忧与愠怒,“郑家的本事滔天,我向长姐反应此事时,偌大的琼州几乎没有人知情,郑家后面的关系网错综复杂,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受了贿赂,长姐已经将此事报给京城,咱们需得等上几日。” 林秀站在司易后面,见他清俊的面容不似平日里那般从容,心中有所触动。 正在众人焦急地等着黄大人的消息时,良方斋的刘大夫气喘吁吁地赶到客栈,先是见到司易,连忙将一封书信递到他手中。 “司郎君,前日郑家让我过去看病,我居然在见到了安秀才,安秀才在避人的地方递给我一封信让我千万要转交给你。” 司易连忙接过书信,拆开看了起来。信里面安媛简单描述了进入郑府后的遭遇,以及郑家豪奢对郑家所作所为的描述。 见到郑家居然敢动用私刑,司易心中一紧。 黄先生看完书信,不禁更加焦急长姐那边的进度。运寿辰贺礼的马车已经先行送到了黄家,客栈里只留下几个安媛的同窗和黄先生的几个仆人。 话说黄大人收到黄先生送来的书信后,也是一番震怒,怒斥了几个负责管辖的官员,又派出几个人去调查郑家现状,又查出不少命案。郑家光是贿赂县令的银子,就有十一万两之多。 斥责的同时,黄大人也在思考此事的对策,这件事十分复杂,且郑家谎报的银子不知有多少,她若干涉,只怕上面的人会怀疑她从其中谋利。 黄大人亲自点了手下的人,将黄先生送来的书信和调查的现状一并送到了京城。 那人走的官道,一路没怎么敢休息,眼睛熬得通红,将书信交给京城负责官员。 京城里正好没什么大事情,京城官员还以为这是一封普通的折子,结果一看到郑家开的是煤矿,给整乐了,忙不迭地将折子放在第一个。 靖川帝正和财政大臣闹别扭,新纳的昭君是数一数二的美艳,但就是花销太大,把他的私库掏了一半,最近女皇生了五皇女,五皇女极似自己那昭君,女皇是个颜控,见状喜爱极了,昭君借此撒娇说想要带着孩子到更华丽的宫殿里去住。 靖川帝没有太女,又极喜欢五皇女,一激动就给答应了,事后都没能反悔。 自己私库那点银子哪里够造一个更华丽的宫殿呢?靖川帝想和财政大臣通融一声,支走点国库的银子,可财政大臣吹胡子瞪眼睛,就差指着她的鼻子说她是个昏君了,居然只想着搜刮民脂民膏满足自己。 靖川帝百无聊赖地翻开黄大人递上来的折子,看到“琼州”二字心里还咯噔了一下,嘀咕一声别又是旱灾吧! 结果越看越高兴,大掌一拍,兴奋道,“去叫大理寺张彧来!” 张彧听说女皇传唤,不敢耽搁,连夜赶到宫中,听说自己只是调查并围剿一个县里的挖煤的商人,不禁有些瞠目结舌,“陛下,就……这事儿吗?”证据证人都有了,别说让自己去,随便一个人去,只要带着皇命不就行了吗? 靖川帝脸上浮出委屈之色,“张彧啊,你哥哥那么爱花钱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郑家围剿出来的钱你可要都带来啊,不然新的宫殿盖不出来你哥哥又该不高兴了!” 张彧沉默不语,暗暗嫌弃哥哥也太折腾了,堂堂一国之君都被他整得没钱了。 张彧无法,这要是真派别的人去,女皇肯定不放心,只能让她这个昭君亲妹妹来。 为女皇办事,那肯定是追求效率,没多久,张彧就坐上了南下的船。 对此事毫不知情的郑府,到处挂上喜庆的红幡,贴上喜气的“喜”字,郑逸满面红光,试穿着过几日要穿上的嫁衣。 见下人在门口缩头缩脑地不敢进来,他不禁怒道:“怎么,妻主不愿意?” 郑逸满腔怒气地奔向安媛的院子,下人踹开门后,却不见安媛。 郑逸忍着怒气,来到里间,见到书文和又青好端端地在里面侍候,不禁瞪了二人一眼。 “妻主,过几日我们就拜堂成亲了,你怎么不过来试一试衣服呀?”郑逸看见安媛正静心捧着一卷书,目露痴迷,他曾无数次想象过,一个极具书卷气的温柔女人坐在桌前捧着书,那微微沾染着墨味的手指会划过光滑的书页,也会划过他身上任一处的肌肤。 他不禁缓和了语气,“妻主?” 安媛淡淡道:“衣服合不合身有什么重要?反正你不是已经穿过一次了么,再穿一次以前的又有何妨?” 郑逸不怒反笑,痴痴笑道:“妻主,你是不是吃醋了?” 安媛简直难以理解郑逸的脑回路,索性不理他,他简直就是个疯子。 自从那次从煤井里回来,这个疯子就十分不正常,安媛出言维护别人时,哪怕他再生气,也不会说出反对的话来。连书文和又青都觉得奇怪不已。 前几日,知道安媛还妄想着离开郑府的时候,出于震慑的目的,郑逸带着安媛去了一趟煤井。 第23章 塌山 离红石县有半日路程的程家坡,是一个十分偏僻的地方。 山脚下,几个面色枯槁皮包骨头的女人背着背篓,有气无力地拖着身后的煤矿。若是有人走得慢些,便会有沾染着血腥味的鞭子毫不留情地招呼到她们的背上。 郑逸不知是看到了什么令他不高兴的,叫来那个挥鞭子的女人,指了队伍中两个走在最后面的人,毫不犹豫道:“就这两个吧,最近皮肤状态不好,得多泡一泡。” 挥鞭子的女人眼里闪过惧色,点头哈腰道:“是,公子!” 安媛皱了皱眉,“你要她们做什么?” 郑逸面色不明,如同一只黑暗中的鬼魅,“实现她们最后的价值。” 安媛观察郑逸的神情,总觉得像他这么变态的人定不会做出什么好事来,“不管你要做什么,放了她们!” 郑逸似笑非笑,“好啊,让我放了她们也行。” 安媛一愣,正奇怪这么轻而易举地就被答应了,郑逸笑得幅度很大,“不过,你是以什么身份来和我说话呢?如果是妻主的身份,那我自然听你的!” 安媛冷冷地看着郑逸,郑逸笑得如地魔般,“妻主?” 安媛冷笑一声,在郑逸的惊呼中掀开帘子跳了下去,她大步走向那即将行刑的挥鞭女人,“停下!” 挥鞭女人愣住,看向后面跟着过来的郑逸,脸上做出问询之意。 郑逸正要说话,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远处传来惊呼“塌山了!” 地下被撕开一片黑黝黝的口子,下一秒,一大片尘土泥沙带着浓厚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 “滴答,滴答……”安媛的眼皮上传来一片湿凉,在一片寂静的黑暗中睁开眼。 安媛活动了一下四肢,幸好都是能动的。 地面塌陷的时候,一块大石头在她的上方横住,正好挡住了其他的落石。 安媛静了一会儿,仔细感受着流水的声音,窸窸窣窣地爬了过去。 安媛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肚子很饿,口鼻里都是尘土,找到滴水的地方后,她也不管干不干净,用衣袖沾湿,擦抹着嘴唇上的灰尘。 下面一片黑寂,安媛恢复了一会体力,叫了几声,试图得到回应。 四下静悄悄的,安媛很想找到一起来的书文,也不知道那几个矿工怎么样了。 安媛觉得外面应该是晚上,因为她能感觉到有风会从一些角落渗透过来,也能在某个角度看到外面的点点星光。她担心自己乱挖,便等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撑不住地睡了过去。 斑驳刺眼的阳光从断开的石缝中泻下,一阵微弱的声音从某处穿出,断断续续,似乎下一秒就要消失。 安媛睁开了眼睛,腹中的饥饿翻江倒海而来。 石头下面依旧昏暗一片,只有一处漏出一丝阳光,带来一些光明。 下意识的,安媛艰难地挪到阳光所在的地方,“有人吗!”她喊了一声,四下一片寂静,安媛心一沉。如果没有人从外面救援,凭她单独一个人的力量完全推不开上面的大石。 一阵咳嗽从某个角落断断续续传出。 还有幸存的人? 安媛内心一喜,在这个暗无天际的地下,一个人面对这一切的话很容易陷入绝望的境地。 那人还伴随着痛苦的呻吟,安媛猜测这个人应该受伤了,寻着声音,安媛惊喜地发现那声音离自己并不远。 挖开松动的石块,安媛在黑暗中一边挖一边感受上面大石块的动静,生怕下一秒那颗石头因为没有支撑力塌了下来。 徒手挖出一个可以经过的洞口后,安媛眼前出现一丝亮光,虽然还是黑黑的,但可见度高了一些,一个人弓着身子痛苦地挣扎着,似乎被什么东西压住了。 腿上传来剧痛,郑逸怔怔地看着挖洞爬过来的安逸,极尽苍白的脸上都是狼狈,他却恍然未知,眼里的世界只剩下安媛一个人。 原来是他,安媛心中无奈地叹口气。 不知道自家煤井塌下来砸到自己的感觉如何呢?安媛暗暗腹诽道。如果她没有遇见郑逸也罢,遇见了便不能不管,等到郑家人来了,若是发现郑逸死了,跟着来煤井的人一个也跑不了。 出于自己的安全考虑,安媛借着光打量了郑逸被压到的伤腿,触手一片湿粘,裤子上有明显的暗红色。 安媛微微蹙眉,“你流血了?” 郑逸点了点头,痴痴地看着她。 安媛观察了周围的情况,确保挖开石头并不会造成大的影响时,才动手开挖。 郑逸清楚地看到,安媛断裂的指甲中渗出暗红色的血迹,安媛却皱着眉头恍若未知,将他把伤腿挪了出来。 实际上安媛已经疼得想骂娘,但又担心郑逸腿被压断了会气得打断全府的腿,她毫不客气地将郑逸的伤腿搬出放下。 郑逸半撒娇地委屈道:“妻主,我好疼。” 安媛没管他,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 借着亮光看清伤势后,安媛又觉得不能真的放着这条腿不管。自从刘大夫帮她寄出那封信后,她就知道郑家在绑了她后,也蹦哒不了多久。 但只要她在郑府待一日,就一日是别人的阶下囚。 安媛简单地包扎了一下,郑逸出血的情况好了一些,但脸色差了不少,不用借着光,也能看到他煞白的脸色。 “你娘什么时候才能发现我们被埋到矿井里了。” “快了,我娘应该已经到了,很快就会把我们救出去。”郑逸似乎想到了什么,幽幽地笑了一声,显得格外诡异。 “妻主,你知道如果你没有来救我的话,会怎么样吗?”郑逸埋头曲颈,不知在看向何处,语气里尽是疯狂,“我会让巧山放干你的血,然后与我的身体融为一体,呵呵……” 安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什么意思?” 郑逸目露迷乱,“但是,真好,你还是来了,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安媛摇了摇头,他就是个疯子。 直到被救出去前,郑逸一直在问诡异而血腥的问题。 当郑逸说到“你的血是什么样子的呢?”这句话时,顶上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逸 第24章 答应成婚 郑家的人还算赶得及时,至少郑逸的腿是保住了。 “郑公子的骨头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有些坏死的肉需要清除,否则会彻底烂掉发臭。”依旧是良方斋的刘大夫看的病,她看了伤情,对郑缨如是说道。 郑逸闻言脸色一变,“庸医!娘,快杀了她!” 刘大夫脸上浮现怒气,但忍住了。 郑缨满面心疼,握住儿子的手哄道:“逸儿,听刘大夫的,她是这红石县最好的大夫了,杀了她找谁来给你看腿?放心,她要是治不好逸儿的腿,娘让整个良方斋的人都给你入血药!” 安媛已经不止一次听到“血药”这两个字,联想到郑逸每次见到血时的兴奋,安媛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刘大夫要给郑逸挑掉腿上的烂肉,不能有其他人在场,安媛回到住所,叫来书文,“什么是血药?” 书文眼睛闪过恐惧,双眼发空,“夫人,我没听说过什么血药?” 安媛冷笑一声,“枉我平时在你们公子面前这么护着你,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什么事都瞒着我?” 书文似乎陷入什么恐怖的幻想中,双手止不住的颤抖,“夫人,这……” 安媛沉声说道,“既然不想说就算了。” 郑逸的惨叫声终于停止,他身边侍候的人被折磨得不成样子,纷纷来求安媛去看看他。 “他腿痛我去看有什么用?”安媛奇怪道,那些下人一脸讨好,“夫人,满府的人谁不知道主子最喜欢你?” 安媛略一沉思,一群人满脸讨好。 “让我去看你们主子也行,去把刘大夫请过来,我问问你家公子的状况。” 这群人忙不迭地点头,“是,全听夫人的!” 刘大夫谨慎地环顾四周,从袖子中拿出一封信,“你上次那封信司郎君和你的先生都看过了,这几张是她们最近写的回信,她们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或者会不会来郑府。我一概将这些信都带了来。” “好,谢谢你刘大夫。”安媛连忙接过书信,飞速看完后,再递给刘大夫。“这郑府里没有我相信的人,这信在我这里不安全,烧了他们会闻到味道,你还是带回去吧。” 刘大夫点了点头,“可有书信或者口信需要我带给司相公他们吗?” 安媛面上露出笑容,“不用了,郑家蹦跶不了多久了。” 刘大夫不知内情,有些疑惑,收了书信急匆匆地出去了。 郑逸的房间内有一股浓浓的中药味,郑逸虚弱地躺在珍贵的锦丝被中,见到安媛,目光肆意地在她身上流连。“你是不是希望我死在那里?” 安媛点了点头,“是。”郑逸一愣,有一瞬间的惊愕,追问道:“那你为什么还救我?” “不救你,我也得死。”安媛淡淡道。 郑逸笑了一声,“那你还是救了我,你不舍得我死。” 安媛听他笃定的口气,并不想多说,“你叫我来就是想要问我这个?” 郑逸不说话,用那双诡异的眼睛看着安媛,突然翻身,将坐在床侧的安媛压至身下。 “咚”的一声,大概是撞到了什么,郑逸死死咬住殷红的嘴唇,喉咙溢出难以抑制的呻吟。 “你干什么?”安媛反应过来的时候,郑逸的脸凑得极近,呼吸喷洒到脸上,一冷一热。 晚风涌入屋内,绯红色的床帘柔柔地飘起,拂过榻上的两人。 透过绯红色的隐隐绰绰,郑逸只觉得身下的安媛秾艳到了极致,他难忍地用唇舌轻舔唇舌,呼吸也热了起来。 “妻主,你好美。”郑逸痴痴道,低低在她耳边发出喟叹,安媛再也受不了,猛地推开郑逸,“别叫我妻主,我根本不是你的妻主,从始至终,我都没有同意过!” “你不是我的妻主?那谁是?住在客栈的那个?叫司易的男人?”郑逸忍着痛,阴森森问道。 安媛面色一变,“你要怎么样?” 郑逸见到安媛脸上的焦急,冷冷一笑,“原来你也会着急?自始至终,你总是对我淡淡的,我以为你本就是这样的人,原来,你早就有喜欢的人了。既然你已经成婚,当初为什么不告诉我?” 安媛眯了眯眼,“因为有人告诉我,你杀了上一个妻主的原配。” 郑逸一愣,“是谁?”又反应了过来,“是啊,你说的没错,如果我早就知道司易的存在,他早就死了。但是我刚刚得到这个消息,还没来得及下命令。” “你很想让他活着吗?”郑逸似乎忘记了腿上的疼痛,半躺着,故意撩开一半的衣服,引诱道。 “你若是愿意娶我,我便放过他。”郑逸微咬着嘴唇,“我的腿很疼,心里很不舒服,说不定我真的会杀个人缓解痛苦。” 安媛长舒一口气,“好,我答应你。” 郑逸面露喜色,“好,三日后我们便成婚,我去和娘说。” “今晚,你不留下吗?”郑逸的衣衫悄然滑下,落下一大片春光,露出莹白的玉腿。 安媛冷漠回头,“不用了,我对受伤的人没兴趣。” 张彧坐了几日的船,吐的难受不已,一想到这是郑家惹的祸,到了琼州也未做过多休息,直接奔往红石县,将红石县县令请去喝茶。 那县令不知张彧为何事而来,但见张彧来势汹汹,心中不免惴惴。 张彧也不怎么跟她说话,面对县令的谄媚也不多说一言,那县令更加惴惴不安。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眼前之人是天子近臣,当今女皇最宠爱君侍的妹妹,只能小心陪着。 “大人千里迢迢从京城而来,不若先给大人接风洗尘?下官这就可以去准备。”喝了三盅茶后,红石县县令憋了满肚子的水,膀胱也憋得难受至极。 “也快了,何县令莫急。”张彧看了看天色,继续看着手里的书漫不经心道。 听到外面有箱子碰撞的声音,张彧抬起头,“来了。” 五大箱金银珠宝伴着一个蓝皮的本子送到了张彧的眼前,张彧接过账本,扫了一眼红石县县令,“何县令,这些都是从你家搜出来的,我记得县令的月俸是45两,何县令在红石县 第25章 查抄郑家 何县令抬起汗涔涔的脸,尿意吓得无影无踪,“这,大人,下官确实有个经商的亲戚……” 张彧冷笑了一声,“何县令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来人。” “是,大人。”一个侍从递来几张诉状,还有几张已经处理的案宗,摞在一起,拍到何县令面前。 何县令哆哆嗦嗦地拿起,下一秒,腿一软,从椅子上滑倒在地上。“大人,饶命啊!” 那一桩桩一件件,分明是自己为郑家瞒下的人命案。 何县令自知官保不住,只怕姓名也堪忧,不由得脑子一片空白。 张彧不耐烦与她周旋,直截了当道:“你若现在就招,家里未满六岁的小儿尚有活路。” 何县令想起三岁孩子稚嫩的小脸,心中浮起一丝希望,将自己瞒下的案子全都贡了出来。 张彧等人赶到郑府的时候,郑府一片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郑逸穿着红色嫁衣,满面幸福地等着未来的妻主挑开喜帕,牵着他的手共度余生。 一伙官兵却带着武器闯入了府邸,郑逸一把扯下喜帕,惊慌地看着郑缨和郑裕被强行用铁链锁住。 郑府到处都是尖叫的声音,不知谁打翻了火盆,远处烧红了半边天。 安媛站在门边,淡淡地看着远处的红光。一袭喜庆的婚衣整齐地摆在床上,丝毫没有动过的痕迹。 还好,她赌对了。 尖叫声渐渐平歇,安媛被带到张彧面前,安媛行了个礼,“小民见过大人。”并没有跪下。 见状,一个小兵径直问道:“你是何人,见到大理寺少卿居然不跪?” 张彧不满地看了小兵一眼,安媛缓声从容道:“小民安媛,于天鉴十二年取得秀才功名。” 那小兵腹诽道,你一个小小秀才嚣张什么,还不是被郑家捉来当上门媳妇。 张彧倒是有些高看安媛一眼,来时她就听说了,安媛在郑府的数日,不曾为郑家的财力屈服过。 “你受苦了,郑家抄出不少银子,陛下命我抚恤你们这些受害者,与你一百两银子,你可以走了。”张彧示意侍从端上银子,安媛跪谢皇恩浩荡。 有银子不拿是傻瓜,这是皇帝同意给的银子,是干净的! 安媛表面装得从容淡定,捧走银子后站到了一旁。 一个被熏得满面漆黑的女人蹒跚地扑了进来,张彧皱眉呵斥道:“作为孝廉,是希望你等孝顺父母,办事廉政,可你在郑家不过一年,便将礼义廉耻通通忘却,你可还记得你家中老娘还苦苦等你考中归家?!” 安媛挑眉看向那个满面漆黑,疯疯癫癫的女人,看来她就是郑逸先前抢来的人了。 张彧呵斥了一番,将那女人扔到了大街上,并派人将她送回家乡。 安媛与郑府的事情无关,张彧简单问了几句,便说她可以回去了。 踏出郑府大门的那一刻,安媛没有一丝留恋。 不远处的树下,是一抹无比熟悉的身影。一袭素袍,身形清瘦,朝安媛望过来时,安媛心头一跳。 司易的声音带着一种特殊的糯与宠溺,“回来了,妻主。” 安媛只觉得世界都安静了下来,鼻头有些酸酸的,“嗯。” 司易抬眸,看向她的头发,安媛注意到他的视线,突然想起头上还插着几根郑府的簪子,她干脆利索地拔下簪钗,头发带出几丝凌乱,转身将钗子扔回了乱糟糟的郑府。 郑府守门的兵卫吃了一惊,愣愣地看着安媛。 司易眼底盛满了笑意,暖融融的,他轻轻抚顺安媛的头发,一如当初在家的模样。 外面熙熙攘攘,穿过人声鼎沸充满烟火气的街市,安媛才终于感受到自己是真真切切地从郑家出来了。 黄先生高兴极了,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安媛,见她安然无恙,点了点头。 安媛心中感激,连忙跪了下来,“多谢先生救我。” 黄先生笑了笑,“你受苦了,我也没想到这件事会惊动陛下,还以为要好一会儿才能解决。” 安媛也目露疑惑,这也是她没有想清楚的地方,几个人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小小煤矿商人为何会惊动京城的女皇,还不远万里派来了心腹解决。 听说郑家即将满门抄斩,红石县客栈里挤满了前来凑热闹的人。 所幸的是安媛几人是有地方住的,负责送礼的车队已经先行去了琼州,剩下几人都想看完郑家处决结果再出发。 黄先生点头同意了,说反正离黄老太君寿辰日子还早,赶得及过去,遂多留了两日。 安媛却巴不得早些启程,越早离开红石县越好。 夜渐渐深了,客栈内外慢慢安静了下来。 安媛嗅着司易身上的味道,心里一片安宁,“司易,为什么你从来不问郑家的事?” 安媛歪头问他的时候,本就松松掩住身体的衣服荡开了些,露出白皙透着粉的肌肤,让人联想到方才的事,司易喉结一动,低低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那儿,不想引起你不好的回忆。” 安媛眼睛黯了黯,“你说的没错。在那里的每个日夜,我都痛恨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好自己和身边的人。司易,这次我定要中举。” 大理寺张大人为什么能瞬息间能拿下红石县县令和郑家,靠的不就是官职与皇恩吗? 司易见她想得入神,偶尔眉间有散不去的阴郁之色,心中浮现担忧。“妻主?” 安媛回过神来,“怎么了?” “那郑家公子长得如何,好看吗?”司易眨眨眼问道。 “你问这个干嘛?”安媛一想起郑逸靠那些因为劳累死去的挖煤工人,身上的血被做成血药,郑逸拿来永葆青春,就觉得从内心感到战栗与厌恶。 这件事她是从又青身上逼问出来的,大概张彧也审问出来了,不知道会不会公布出来。 司易见她想得入神,还以为她在念念不忘,低声恼怒道:“妻主?” 以前在家中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安媛主动,后来因为都在赶路,两个人都隐忍着,结果这一天一发不可收拾。吃醋的男人果然不容小觑。 第26章 启程 第二天,安媛穿了个稍微高领的衣服,遮住了脖子的痕迹。 司易穿戴停当,一副贤惠稳重的模样,丝毫看不出来昨晚的狂热。安媛躲在屋中,不肯出来,“妻主别怕,昨晚没有弄出声音来,我保证。” 安媛恼怒地瞪了司易一眼,雾蒙蒙的双眼带着些许嗔怒之色,着实迷人。 司易只恨现在是白天,若是到了晚上,便可褪去这一身贤惠夫郎的外皮,为所欲为。 安媛见司易的神色变得有些不对劲,连忙装模作样看起书来。 本以为郑家的事情很快就能解决,那些受害者都咬牙等着看郑家处决,谁知张彧却找到安媛,告诉她郑逸想要见她。 安媛摇了摇头,看着张彧黑黑的眸子,带些询问道:“可以不去吗?” 张彧微点了点头,“可以,但郑家还有十万多两银子没有对上,郑逸说他知道在哪,但前提是要见你一面。” “他不说我们也能找得到,但就是会费些功夫。” 安媛略一沉思,“那好,我去。不过得有人陪着我去。” 张彧道:“我陪着你去。” 张彧并没有给郑逸优待,住的地牢阴暗潮湿,有股陈年的霉味。 安媛甫一进去,就被呛到咳嗽了几声。地上假寐的人一惊,睁开眼睛爬了起来。 “你……你来了。”郑逸声音沙哑得可怕,似乎多日未进水,干涩无比。 安媛几乎没敢认出来眼前的郑逸,以往的郑逸穿金戴银,锦衣华服放在花丛中几乎得以乱真,连一缕发丝都要打理到极致的人,浑身都是泥垢,似是在泥里滚了一番。 他的手指鲜血淋漓,安媛瞥见,郑逸手指一颤。 “张大人说,你临死前想见我,你找我有什么事?”安媛不再看郑逸身上的伤痕,语气淡淡。 “临死前?呵,确实,我已经是将死之人了。可我直到临死,才知道你的名字。”郑逸喃喃不甘道。 “以你当初的权势,想知道我的名字不是轻而易举?”安媛不解道。 “那有什么用,我想让你亲口告诉我。”郑逸抓住牢狱木杆,死死地盯住安媛,仿佛地狱中的恶鬼望向人间。 安媛不再言语,素色衣裙微微摆动,郑逸痴痴地看着,突然眼睛凝滞在空中,盯住安媛的颈处。 一抹暧昧的粉色若隐若现,郑逸不是傻子,他早已不再是一无所知,他只觉得心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攥住,痛苦得喘不过气来。 “你不想知道那笔银子在哪吗?”郑逸见安媛要走,急急喘道。 安媛顿了一下,见暗处的张彧眼神一凛,暗叫不好,连忙道:“我若对银子有兴趣,无须你来逼我,我也会主动与你成亲。” 暗处的张彧眉头一挑,露出几分兴味,安媛便毫不犹豫地直直走了过来,经过张彧的时候,安媛顿了一下,张彧向她点头示意。 安媛松了一口气,放心地走了。 地牢的味道实在让人感觉不舒服,安媛靠在司易身上狠狠地吸了几口气才恢复过来,司易见安媛一脸菜色,端来一碗素面。 安媛本有些没有胃口,但那面没有一丝荤腥,只卧了一个饱满的荷包蛋,滴了几滴香油,一颗绿油油的青菜,不由得食指大动。 客栈的人自然不会做这么素的一碗面,司易特地央了客栈掌柜,亲自下厨做了一碗家常素面。 出了安阳镇后,安媛其实一直都吃不太惯外面的吃食,尤其是在马车上颠簸的时候一直都是啃肉干就干馍,渴了就喝水。 到了郑府也始终盘算着如何逃出去,更没有注意到口腹之欲。 面汤也被喝个精光,安媛洗完脸,沾到枕头就沉沉睡去。 到了后半夜睡得并不踏实,郑逸的脸总是出现,不甘的,痛苦的,已经痴狂的…… 第二日,有个小二上来敲门,说有人要见安媛,是两个男人,不肯说名字。 小二的神色有些古怪,说那两个男人看起来颓丧不已,腿也不利索。 司易也有些疑惑,“妻主,我方才上来时看见了那两个人,并不认识。” 安媛下来看见两人时,才明白为什么这两个人有些鬼鬼祟祟了。 “书文,还有又青?是你们啊,你们的腿怎么了?” 书文行了一礼,刚要叫“夫人”,又愣在原地不知道要怎么称呼,“张大人审问我们后,说我们没有大错,但跟着郑逸也做了些坏事,所以打了我们各人二十大板。” 书文长舒一口气,“虽然腿还是很疼,但我和又青都很庆幸能从郑府里逃出来。” 书文和又青对视一眼,“听说,郑逸在昨晚不知怎么回事,没被看住,撞墙自尽了。” 安媛陡然想起昨晚的梦来。 “夫,嗯……安娘子,我和又青来,是实在没有出处了,小时候家乡发了洪水,我们在逃灾路上被卖到郑府里,爹娘倒是得了五斤小米,只剩我和又青在那非人的地方……” “我们并不想回去,安娘子,听说您身边没有侍候的人,我们两兄弟才来找您,想……”书文低着头道。 “我身边暂时不需要侍候的人,更何况,我的夫郎伴在身边,随时都在照顾我。”安媛遗憾拒绝,书文张了张嘴,终究还是颓丧地低下了头。 安媛心中微软,两个男人,刚从牢狱之灾中逃出来,没有家回,没有亲人照顾,身上一点钱都没有,能去哪儿呢? 安媛从怀中掏出张彧当初给她的一百两,“这是张大人在郑府给我的,你们的钱应该随着郑府的钱一起抄了,这一百两就当是郑府欠你们的。” 书文脸涨得通红,“娘子,这不好吧。若是让您夫郎知道了……” “妻主让你们收下你们就收下吧。”司易走了过来,“妻主身边确实不需要人侍候。” 书文愣住,看向安媛,后者笑着道:“这是我的夫郎司氏。” 书文结结巴巴道,“多谢司相公,多谢安娘子。”接过那一百两银子,两人行了个礼,一瘸一拐地消失在街道人群中。 安媛转头回房间路上,正好遇上出来吃早饭回来的黄先生,黄先生满面红光, 第27章 新住所 张彧在府中梳洗了一番便去见驾。 御前内侍怜南说,知道张彧回京,靖川帝特地在水榭亭设了接风宴,怜南笑盈盈地在前面引路。 水榭亭是一座建在湖中的亭台楼阁,榭台上建有回廊,四周环水,可以从精致玲珑的窗户看到水波荡漾。 这也是自己哥哥的手笔,张彧暗道。 她不得不庆幸靖川帝虽然宠自己的哥哥,但没有宠得没边,若不然,张家只怕以后会成为百姓怒火的首当其冲。 隔了几步路,亭里传来笑声,张彧仔细听了听,其中一道声音是自己哥哥的,另一个声音不知是谁。 怜南让张彧稍等片刻,容他去向女皇禀报一声。 “她终于来了,让臣侍好等。” 靖川帝闻言,挥手示意怜南让张彧进来,转头笑呵呵道:“你妹妹奔波这一路,你这个当哥哥的不仅不心疼,怎么还抱怨起来了?” 张彧行了一礼,目光瞥过亭中的三人,中间坐着靖川帝,哥哥昭君在一侧懒洋洋地托腮吃着盘子里的蜜瓜。 另一个人是一位年纪约莫二十上下的男子,正偏着头欣赏外面的景色,张彧并不认识。 “郑家的事情朕已经知道了,你处理得很好。”靖川帝命宫人端来一把圆凳,让张彧坐了下来。 昭君挑了挑好看的眉头,“三十多万两白银,郑家好大胆子,听说他家男子出行都是八抬大轿,竟如此豪奢。” “听说陛下为昭君卿主建造的这座水榭亭就不止十万两银子,论起豪奢,郑家与昭君卿主相比,是拍马也不及的。”那原本在看亭外景色的男子回过头来淡淡道,张彧看清他的面容后吃了一惊。 与昭君华丽宫装相比,那男子身穿的青袍却丝毫不显素淡,俊美的面容流露出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却并让人觉得冰冷,只下意识地想要让人靠近。 靖川帝低低笑了一声,“明霁,全京城也只有你一个敢说这样的真话了。”又见张彧有些不解,解释道:“这是护国夫人的幼子。” 张彧心道难怪,护国夫人如今虽没有实权,但也很得先皇与当今圣上的敬重,护国夫人的大女儿如今宫中教导诸位皇女,二女儿在掌管御林军,张彧突然想起这两位如今也近四十的年纪,护国夫人更是看上去将近七旬,居然还有个这么年轻貌美的儿子。 她怎么依稀想起,护国夫人确实有个养在外面的儿子,直到最近正夫去世才接到了家中。 昭君见妹妹满面迷茫之色,不由得嫌她笨,“都说你办案的时候记性好极了,我看不尽然,你小的时候还见过明霁,在元山山顶,你都忘了?”昭君啧啧摇头,谢明霁自小长得漂亮,令人印象深刻,自家蠢妹妹居然忘得一干二净。 见张彧和女皇说起了官场上的事情,昭君不免觉得无趣,拉起谢明霁道:“她们女人商量他们的,咱们出去转转。” 从红石县出发,一路上相安无事,远远的看见琼州些许斑驳的高大城墙,安媛长舒了一口气。 一路上,两人都尽量不下马车,在车厢里都憋坏了,司易也露出了笑容,看着青黑色的城墙,脸上不由得露出几分思念。 安媛几人终于见到了黄先生所说的本家,黄府确实气派,小镇上一些小富的地主家完全不能比,门口两个森严无比的石狮子就将林秀几人给镇住了。 马车从侧门进去,黄先生先与一个管事模样的女人说了几句话,管事的走了过来,对安媛几人和煦道:“几位娘子路途幸苦了,我姓周,几位娘子跟我来,府中为几位娘子安排的地方在南边,请跟我来。” 几人等人道了谢,邵孜玉和曲自怡连忙叫上自己带来的侍女,安媛跟在后面看见一群人都是女子,微皱了皱眉,思索了一番,先叫住了帮拿行李的人。 黄先生准备过会儿带几个人去见黄府里侄女的西席,还没有走。 “确实,原本以为另外几人也会带着夫郎来,如今你们夫妻二人住在府里却是不方便了。你先将行李放在府里,我叫周管事带你去找租凭房屋的牙子。你人生地不熟,容易被宰。” 安媛还没考虑到这一层面,原本心里并没有底,周管事倒是轻车熟路,找到一个姓钱的牙子。“钱老三,找个僻静的院子,但也最好离黄府近些,主要是周边不要有乌烟瘴气乌七八糟的人,这位娘子来琼州可是读书来的。” 钱老三想了想,“有倒是有,就是太小了,怕举人娘子嫌弃。” 安媛一窘,想要解释,周管事向她摆摆手,“没事,就两个人,顶多再请个下人,一进的小院子尽够了。” 钱老三带几人走了三个地方,前两个周管事都没有看上,看到最后一个才暗暗点头。 这个院子不仅干净,周围邻居也不错,院子里栽了一棵树,几人站在树荫下。 谁知钱老三却有些犹豫了,“这,周老兄,要不是你前面两个都没看中我也没想带着你们来,这个院子别人住还好,要是给举人娘子住只怕不好。” 周管事疑惑道:“怎么说?” 钱老三叹了口气,“这个院子原来主人和我认识,她家也有个女儿考科举,连秀才都考了好几次都没考中,最后家里的钱财被耗空,所以才搬走把这个宅子租出来,举家也搬到更小的院子去住了。” 周管事已然动怒,将钱老三骂了一顿,“你这个糊涂虫,不想做生意了吗?你这不是咒安娘子考不中吗!” 安媛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在院子里走了一圈,见院子里那棵树枝繁叶茂,树叶中间结了星星米米般的花苞,不由得心生欢喜。 听到钱老三对周管事说的话,浑不在意道:“没关系的周管事,我不信这些,若我没本事,住在状元住过的屋子里也考不中,就这个吧。” 房子虽然租出去了,但钱老三还是不好意思收介绍费,只象征性地收了点。安媛要付钱,被周管家严辞拒绝了,“二嬟夫早就吩咐我要好生招待二姥嬟带来的诸位娘子,娘 第28章 寿宴 安媛拗不过周管事,最后无奈道:“周管事,不如咱们各退一步,各出一半如何?若我单独一人住在黄府出钱租赁的独立院子,几位同窗怕是会……”周管事一想,果然也是这个道理,于是同意。 周管事全程都为自己考虑,很明显是将黄先生夫郎的命令放在心上认真去办的,难怪黄先生在镇上从不在别的男子身上停留,原来家中有这般贤夫。 安媛羡慕不已,她将期待的目光投向收拾箱笼的司易,若是以后自己考中授官,司易也定会像黄先生的夫郎一样贤惠,从不会让她有后顾之忧,她不禁柔柔开口道:“司易,以后若是我能像黄大人那般有本事,我定会好好待你,我们肯定会很幸福。” 司易一愣,不知想到了什么,不过那也只是一瞬,温和道:“好,我信你。” 安媛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了?你好像有什么心事。” 司易拨了拨灯芯,烛光闪了闪,暖黄色的烛光下,司易的眉眼带着和煦的暖,“真的没事,应该是累了。” 安媛本有些旖旎的心思,眼睛闪了闪,只好歇了心思,“好吧。” 明日黄老太君过寿,得早点去,既然晚上什么事都做不了,安媛狠狠地在司易的脸上偷了几个香才有些恋恋不舍地睡下。 第二日一大早,安媛早早地起了。 司易捧来那身做好的衣服,袖口处还有一些简单的刺绣,安媛喜滋滋地穿上,“真好看。” 司易心中一暖,“好了,吃完早饭就早些去吧。” 安媛点了点头,实际上,她到黄府的时候,黄老太君她老人家估计还没起来,她早起是为了早些去见昨天下午没见到面的李先生。 李先生头发有些花白,但精神极好,眼睛很亮,见到安媛穿着簇新,却也显得简朴,周身并无浮躁之气,不由得暗暗点头。 黄先生见状,也有些得意,李先生曾中过进士,做了几年的官,很是受不了官场上的歪风邪气,辞官回家做起了教书先生。李先生教书将近三十载,最喜欢一心向学的寒门学子,捏了几道题考察一番,微微颔首。 李先生看着安媛,不禁想起昨日见到的另外三个人。 林秀虽有些聪慧之气,但行为举止较为瑟缩,失了大气;邵孜玉和曲自怡读书匠气太重,这几人或许运道好些能中举,但运气若不好,那就难说了。 李先生在心中默默将几个人对比了一番,面上并不露,教授的过程也并不会有失偏颇。 见过李先生,黄先生见时辰将近中午,宴席也摆开了,便带着安媛去了前厅。 地上铺着猩红的毡子,脚站上去软软的,似要陷进去。前厅里热闹极了,安媛一跟着黄先生进去的时候,便感觉到偌大的厅里,几道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到了自己身上,安媛目不斜视,跟着黄先生向黄老太君行了礼。 原本是想着早日来到琼州也好准备寿礼,红石县一遭,计划全被打乱了,安媛只好喜气洋洋地吟了一首祝寿的诗。 安媛注意到,有人目光露出鄙夷,在她空空的手里梭巡了一圈。 但黄老太君格外高兴地说了好几声“好”,黄先生含笑将她领到一边,向她简单介绍了一下站在黄老太君身边的人。 介绍女子,安媛就和煦地说上一两句,介绍到男子,安媛就面色坦荡,微垂着眼睑问声好,反正以这些公子的身份,以后定不会与她产生瓜葛,大面上过得去就行。 倒也没什么不妥,介绍到谢明霁的时候,黄先生顿了一下,没有介绍身份,安媛有些不知所措地向谢明霁点了点头,抬头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失神,对方长身玉立,一身黑色锦袍,容貌俊美,神色有些淡淡的。 黄先生脸上有轻微的尴尬与懊恼,一个面色和蔼的中年男子打圆场道,“明霁是祖父谢家的亲戚,比你年纪大些,叫一声哥哥即可。” 安媛点了点头,轻声道:“见过谢哥哥。” 谢明霁微微点头,并未回应。 黄先生很快反应过来,介绍起自己的侄女,也就是即将在黄府一起念书,李先生正经的学生,黄意清。鹅蛋脸,笑容明媚爽朗,很热情地招呼她道:“安妹,二姨来信督促我读书时常常提起你,如今总算见到本人了!” 男女不在一处设宴,安媛跟着黄先生等人去了前头,黄老太君岁数大了,虽然今日是她的寿辰,但她在见过不少客人后,吃了长寿面,听了会戏被送了回去。 女客在前面闹哄哄的,林秀酒量浅,没灌几杯就酒醉醺醺地扶着额头呻吟,邵孜玉魂不守舍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曲自怡酒量不错,颇有闲情地和安媛对饮。 黄先生等人喝得红光满面,里面的二嬟夫听到声音,忙叫来黄先生身边的贴身侍女嘱咐多看顾着些。“都知道二姥嬟今天高兴,我也不说不让她喝酒这样的话,只一样,喝多了之后别让人死灌。” 一旁的三嬟夫闻言笑了一声,“二姥嬟难得见到这么多熟人,像今天这般喝酒能有几次呢?二嬟夫管得也太多了。” 二嬟夫冷冷地看了一眼三嬟夫,没管他,挥了挥手让那侍女回去千万小心伺候着。 三嬟夫被忽视了有些恼怒,想起自家婆婆并不喜欢这个二女儿,就忍不住想要挑刺,谁让公爹总是不喜欢自己,自己过的不如意他偏偏也不要让别人好过。 见二嬟夫不理他,他恼怒地调转了火力,在一群年轻男子中看见一张格外引人注目的脸,不禁嘴角挑起笑容道:“祖父,听说谢公子原本在元山上住着,后来才被接到京城去,我有些好奇,谢公子究竟是哪家公子,怎么又到了咱们这儿来?” 黄老嬟夫淡淡地扫了三嬟夫一眼,他比黄老太君小了二十岁,精神还好些,虽然是续弦,但在黄家几十年也有些威严,“明霁是我侄儿,我那幼弟嫁给了护国夫人,明霁是护国夫人家的公子,现在知道了吗?” 三嬟夫没想到自己嘴巴一欠问到了护国夫人家的公 第29章 松竹馆 黄先生在黄老太君过完寿辰后没多久就回去了。 安媛也开始了每日天蒙蒙亮就去黄府读书的日子。日子也渐渐变得凉了一些,安媛每日出门时,便可嗅到院中桂花蒙着点点露水清甜的香气。归家时虽是傍晚,但家家户户都冒起炊烟,安媛看着司易忙活的身影,只觉得无比幸福。 这日下午,李先生家中有些事,几人早早下了课,黄意清便提起要请众人吃饭的事情,邵孜玉早就想出去玩了,奈何人生地不熟,见林秀和曲自怡都没有这方面的意思,也不好意思提起。见黄意清提议去外面吃饭,第一个附和起来,“好啊黄姐,咱们去哪里吃饭呢?” 黄意清面含笑容,看向其她三人征求意见,“诸位妹妹可否赏个脸?” 林秀几人住在黄家,自然不会拂了黄意清的面子,纷纷点头,安媛估计司易已经准备在做饭,突然不回去只怕不大好,黄意清心细,看出安媛的担忧,连忙道:“妹夫那边我自会派个小厮过去说说,安妹不用担心。” 安媛见她考虑周到,也点了头。 几人的气氛更加活跃了几分,邵孜玉已经跟着走了一段距离,才后知后觉问道:“不知黄姐要带我们去哪儿?” 黄意清脸上露出几分暧昧神色,“自然是个放松的好去处。” 邵孜玉和曲自怡家中有些资产,服务业也没少光顾,一看她的神色,就明白过来,隐隐有些兴奋之色。 只安媛和林秀傻乎乎的没搞清状况,黄意清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避讳的地方,派人和黄府说了声今晚不回来,就带着众人走了。 安媛这才反应过来,心中一凛。 马车在一个装潢清风高雅的地方停了下来,上面横着匾额写着“松竹馆”,看上去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安媛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自己多想了。 就连邵孜玉这个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无数次将疑惑的目光投向黄意清。 黄意清故作神秘,一个蒙着面纱的年轻男子迎了上来,黄意清对他淡淡道:“要个雅座。” 那年轻男子点了点头,轻笑着将几人带到一个临水的房间,窗门半开,清晰地看见外侧的风景,湖上灯光点点,湖中造了个极大的台子,台子上布置着软软的垂帷,随着湖面的风软软浮动。 安媛所在房间位置极好,仿佛那台子就正对着他们似的。空气中隐隐浮动着清冽的冷香,邵孜玉深深地吸了口气,陶醉道:“好香啊!” 黄意清见几人的反应都不错,心下满意,没多久,几个穿着轻薄纱衣的男子款步来到台子中间。 虽然几个男子都蒙着面纱看不见容貌,但在此番美景的渲染下,都显得格外吸引人。 不知从何处突然传来清亮的乐声,几个男子随着乐声开始起舞。 安媛上一辈子见多了女子跳舞,男子跳舞极少,但这几个舞台上的男子跳舞却没有失去男人特有的英气,透着特殊的美。 安媛不知道有没有别的房间的客人一起看这表演,若是有,肯定也醉了。 一曲舞罢,邵孜玉还有些意犹未尽,感叹不已。 黄意清笑着问道:“邵妹还没有看够?” 林秀也回味无比,“再看一百遍也是不够的。” 黄意清摇了摇扇子,悠闲道:“别急,还有一曲,待会你们可要仔细看看喜欢哪个。” 一席话说得几个人都兴奋起来,安媛刚想说些什么,被邵孜玉拉了一下,“快别说话,表演快开始了。” 安媛只好闭嘴看着下一个表演,上一曲的几个男子都摘开面纱,看着众客人的方向行了个礼,看清男子的容貌,林秀和邵孜玉都看得痴了,曲自怡还好,但她紧握住扇柄,显然也已经动心了。 那几个摘掉面纱的男子退了下去,几个穿着红色纱衣的男子上来,随着乐声,跳起了一首风格完全不同的舞蹈。 如果说方才的舞蹈如同茶水一般透着清香,现在的舞蹈就如同那烈酒,浓烈而摄人心魄。 邵孜玉看得无比认真,当曲子结束,黄意清问众人可有喜欢的,她第一个指了出来。 曲自怡思索了一番,选了个跳第二首曲子的。 林秀犹豫了一番,选了个第一首曲子的。 只剩下安媛没选,众人将目光都聚在了她身上。 黄意清拍了拍安媛的肩膀,“安妹,咱们女儿家,一女多夫是常事,想必妹夫知道了不会介意的。” 邵孜玉笑道:“只怕安妹挑花了眼不知道选哪个,不如黄姐帮安妹选一个吧。” 黄意清不禁笑了起来,“也好,那便让幕行上来吧。” 先前引路的男子点了点头,下去后没多久,外面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门被推了开来,一时间屋内都是穿着轻纱的年轻男子。 邵孜玉眼睛都亮了,林秀的脸红了个头,几个男子纷纷坐在点名的人旁。 一个头上挽着花髻,脸上挂着浅笑的男子坐到了安媛的身旁,他眼角微挑,带着几丝春情,柔声问道:“不知娘子如何称呼?” 安媛低低地咳了一声,默默地移开了些距离,“我姓安。” “安娘子好,娘子叫我幕行便可。”幕行柔柔道,轻轻抬腕倒了一杯茶水,他腕间的幽香与清冽的茶香混在一处,竟并不显得突兀,反而很和谐很好闻。安媛无意识地放松了些,接过茶水微微一抿。 黄意清早就熟稔地将肩膀绕在身边男子的身上,亲密地说着话,大概是觉得喝茶寡淡,叫人抬了几坛子酒来。 “明日正好旬休,姐妹们,咱们今晚不醉不归啊!” 邵孜玉和曲自怡是爱酒之人,闻言纷纷附和,几人喝起兴了不光喝酒,还要作诗,后来黄意清身边的男子指什么,众人就要以此题材做一首诗。 安媛不由得庆幸自己平时并没有忽略诗赋,几人中她喝得最少,林秀喝得最多。 后面几人醉得开始说起胡话,酒也不对了。安媛有些无奈,捡起几枚果子驱散口中的酒意,黄意清没了喝酒的兴致,口中直呼困了,安媛刚想下去叫黄意清身边 第30章 司易生气 幕行本想扶着安媛上去,安媛却退开一步道:“不好意思幕行公子,我的夫郎还在家中等我,麻烦您明日和她们说一声,我先行回去了。” 幕行却妖娆一笑,“娘子这样特立独行,只怕不太好吧。” 安媛一愣,“为何这么说?” “黄娘子今日请客,你的几个同窗都留了下来,只有娘子一个人回去了,您猜黄娘子会怎么想。” “我夫郎他……” “黄娘子方才不是也说了,她已经派了下人去跟您的夫郎说过了今晚在外面喝酒,娘子今晚大可以晚些回去。娘子方才喝了好几杯酒,那果酒虽然喝起来淡淡的,但后劲不小,夜色已深,娘子孤身回去,若是醉倒在街上可就是幕行的罪过了。我已经让人熬煮了解酒汤,娘子喝完再走吧。” 安媛站起,果然天旋地转有些头晕,外面已经刮起了风,若是醉倒在街头不说冻死也要大病一场,不免犹豫了几分。 幕行连忙喊人将她扶到了自己房内,“娘子先等一会儿,我去看看解酒汤好了没有。” 安媛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声音带了些困倦的软糯,幕行愣了愣,他的眼睛生得很俏很艳,见安媛老实地并没有像别的客人乱动乱摸,在安媛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 眼前的女子虽不像黄意清那样明艳,但也灵秀可爱,这是以往客人都没有的气质。 幕行站起身,将屋内熏香点燃,安媛本有些困倦,闻着那熏香,更是沉沉地睡了过去。 期间幕行似乎喊了她几句,叫她起来喝解酒汤,安媛不满地嘟囔着翻了个身,“不喝,我好困……” 睡到后半夜,安媛嫌热,翻来覆去地折腾。 安媛朦胧感觉有人解开她的衣服,便觉得凉快了几分。呢喃着喊了句:“司易……嗯……” 幕行解衣服的手顿了顿,柔柔地望着身下的人,她是将自己当成她的夫郎了吗? 幕行怔怔地托着下巴,一股难以言说的情愫涌上心头。 安媛慌慌张张地冲出房间,正好遇上出来解手的邵孜玉,邵孜玉两颊尽是春色,见到安媛,心情舒畅地调侃道:“安妹昨晚过得如何?” 安媛停住了脚,回过神来认真思考起来,她昨晚并没醉,只是后来酒劲上涌再加上困意来袭,就睡了过去,事实上并没有发生什么。 心中长舒一口气,安媛打发了邵孜玉,“还行,我先回去了。你记得跟黄姐说一声。” 邵孜玉点点头,“知道了。”便打着哈欠回了房。 虽然知道自己没有做亏心事,但当司易开门的时候,安媛不免又觉得有几分心虚:自己毕竟是在一个不是自己夫郎的陌生男人床上睡了一晚! 司易披散着青丝,显然是刚醒,见安媛发丝上沾上一些露珠,不禁心疼道:“既然喝了酒,在黄府多歇会就是了,这么早赶回来也不怕冻着。” 安媛一愣,猜想昨晚的侍人应该说的是自己在黄府里喝酒休息了,不由得心中一松,“喝了酒难受,老是睡不踏实,黄府的床太软了,我睡着难受。” 司易拿来热水投过的帕子,在安媛脸上敷了一会儿,安媛只觉得脸上的毛孔都舒服到张开了,不由道:“还是家里舒服。” 吃了早饭,困意再次上涌,睡了会回笼觉,直到天中才睡醒。醒来的时候,司易端来一些桂花糕,“昨日就做好了的,可惜妻主没有尝到。午饭待会儿就做好了,你若饿了就吃点桂花糕颠颠。” 安媛老老实实说道:“好。” 刚睡醒其实并不怎么饿,但安媛心虚,想讨好司易,整盘桂花糕吃了大半,把司易给惊到了。“怎么吃了这么多?” “你做的太好吃了,一不小心就吃多了。”安媛痴痴道。 司易无奈地用帕子拭去她嘴角的糕屑,“好吃我下次再给你做,再好吃的东西都要适量吃,吃多了积食可不好。” 安媛乖乖说道:“好,都听你的。” 司易有些诧异地低头看她,轻笑道:“怎么这么乖?”在她唇角上轻轻落了一吻。 怕司易看出什么端倪,安媛连忙坐到桌前看起书来,心也慢慢地静了下去。 第二日到黄府,邵孜玉几人都是春风满面,连林秀都有些与往日不同。 但是李先生到的时候,各人纷纷收拾了心思,认真听了起来。 日子过得很快,这个世界的秋季极短,夏天结束后没多久就会迅速入冬,琼州地处靠北,下雪日也来得比南边的安阳镇来得早些。 几乎没怎么看见司易做衣服,家中就多了好几件冬衣,安媛正纳闷,司易却说这是他哥哥送来的。 安媛这才想起来,司易还有个哥哥,“你哥哥在琼州?可我记得他不是嫁到隔壁镇上了,怎么会在琼州呢?” “哥哥和离后,三年前嫁给了琼州的一个商人。” “原来是这样,那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我也好与你一起去看看你哥哥。” 司易手顿了顿,“我也是和哥哥这么说的,只是哥哥不肯。” 哥哥虽然是正夫,嫂子对他还算不错,但也纳了不少侍君,再加上公爹很不喜欢哥哥,说话语气里多有讽刺,哥哥便嘱咐自己不要带安媛过去,免得妻主因为哥哥嫁了商人而看轻了自己。 嫂子家中开的是一家成衣店,虽说规模不大,但在偌大爹琼州也算有了一些立足之地。眼前这些棉衣是哥哥免费送给自己的,司易不要,硬要付钱,谁知后来哥哥公爹撞见了,又说了好些酸话刺人。 司易本不是爱倾诉抱怨的人,只是他见哥哥神色黯淡,不禁心疼地辩驳了几句,哥哥的公爹就挑起眉毛指桑骂槐,气得司易浑身发抖。 安媛思索了一会,不禁问道:“我记得你哥哥是个很好的人,为什么你哥哥的公爹不喜欢你哥哥呢?是因为你哥哥曾经和离过吗?” 司易摇了摇头,“商人并不会太注意这些,嫂子原本是要娶另一个合作商人的儿子,若是成了,嫂子家里的生意会更好,可嫂子经过安阳镇的时候见到了哥哥,便擅自 第31章 再次写书 明白了司易哥哥不得公爹喜欢的原因,安媛心中有了计较。 司易神色还是有些郁郁的,忙说道:“你哥哥这件事我还真可能有办法解决,你先别着急。” 安媛拿出给琼州思书斋润色大纲后的最终稿子,针对某些地方改了起来。 来到琼州后,安媛陆续收到了家中的信,其中有一封就是思书斋孙掌柜的,信中孙掌柜告知了两本书后来的收益,一共一百一十两三钱,钱放在信里怕不稳妥,所以可以凭借此书信到琼州的思书斋去取银子。 安媛收到信的当日就去了思书斋,拿出那封信后,思书斋吴掌柜确认了上面的印章并非伪造后,爽快地拿出了银子。 “不知半沧先生如今还有没有写书的打算,您当初写的那两本书在琼州卖得极好,常常有人来问我为何半沧先生没有新书了,都急得很呢!”吴掌柜笑道。 见安媛面色有些犹豫,吴掌柜连忙添了一把火,“价钱咱们可以商量,还是您写大纲,我找人来润色,您负责修改,只是我这边一章给您五两,出书后给您两成收益,如何?” 安媛假意思考了一番,便答应了下来。 自从那日周管家带她去租房,她便认识到有房的重要性,哪怕现在住的地方多温馨多舒服,那也毕竟是别人名下的宅子。 要想自己买个宅子,那必定是要准备更多的钱。 其实孙掌柜没有来信之前,安媛就写了几篇稿子,准备修改一下拿过来给这边的思书斋掌柜的看一看。谁知吴掌柜主动提起了这茬,给出的条件也算诚意,便答应了下来。 安媛拿着改过的最终稿子,找到了吴掌柜。 吴掌柜见稿子有改过的痕迹,连忙看了起来,看完后,她不禁疑惑道:“这……先生改的地方都是写主人公穿着的地方,这么改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为何要这么改呢?” “掌柜的你说能改就行,至于为什么要这么改,等日后我再和掌柜的说说,至于现在还是保密。”安媛神神秘秘笑道。 吴掌柜见安媛不愿细说,也不再追问。 和吴掌柜说了半晌,出来的时候天色近晚,安媛紧了紧外袍,疾步走路回家。 在一个路口,遇到了行色匆匆的邵孜玉,本想打声招呼,邵孜玉却没看见她,径直朝一个巷口走去。 那个巷子是有名的声色犬马之地,集结了各色各样的青楼,那日黄意清带几人去的松竹馆也在那个方向。 再过几月就是会试,邵孜玉若是一意流连男色,若是落榜,黄先生脸上也无光。 明日若见了,还是提醒两句吧,安媛暗想。 邵孜玉到了松竹馆,门口蒙着面纱的男子迎了上来,见到邵孜玉,轻轻笑道:“客人是要先看节目,还是直接喝酒?” “喝酒,叫雁安来。”邵孜玉轻车熟路道,显然自黄意清带她来之后来过好几次。 雁安正在上妆,得知自己不必上场表演后,换了一身见客的衣服,敲了敲门。 雁安对待邵孜玉这样的女人有不少经验,三两下,邵孜玉便气喘吁吁地伏在枕上求饶,“雁安,不行了,我真是怕了你了。” 雁安扯过身上的薄被,露出无比诱人的身形,妩媚笑道:“呵,我不信,若是真怕了我,怎么还三番两次来找我?” “心肝儿,我哪会怕你,我疼你还来不及呢!”邵孜玉急急道。 雁安收敛了神色,面上露出忧愁,“你若真疼我,就帮我一件事。” “什么事?你只管说,只要我能做到我肯定答应!” “那日黄娘子一起带的人里,是不是有一个姓安的?”雁安微微支起身子,手指轻轻撩拨,邵孜玉呼吸急促了几分,闻言不由得也带了醋意,“是有,你看上她了?” 雁安眼神一凛,邵孜玉只看得喜欢,后者推搡了一把,小声哼道:“还不是我那个弟弟,见了那劳什子安娘子,也不接客了,像是要打定主意做清倌似的。“ 邵孜玉一愣,”竟然有如此痴情的绝色男子,安娘子也太好福气了!只是我还有些不明白,你究竟要我做什么呢?” 雁安无奈道:“若不是兄弟这么多年情分我也懒得管他,若是真做清倌也就罢了,但他这一片心意全然放在只放在见过一面的女人身上,用情太过,这样可不行。那安娘子若有意娶他,我那弟弟有不少资财,也愿意做小。你要做的只不过就是把她带过来,咱们当面问清楚。” 邵孜玉犹豫了几分:“这事情不大容易,安妹对她夫郎甚好,那日过来也是咱们强拉着她来的。” 雁安手向下探去,邵孜玉小腹涌起一阵热意,雁安在她颈边呼出温热的气,蛊惑道:“把她带过来,好不好?” 邵孜玉只觉得声音也不受自己的控制,随着雁安的动作飘散在屋内。 翌日,邵孜玉姗姗来迟,李先生不知状况,见邵孜玉近日求学并无以往那么认真,不由得摇了摇头,厉声训斥了几句。 邵孜玉面红耳赤地低着头,李先生叹了口气,让她坐到位置上。 安媛见李先生训斥邵孜玉,邵孜玉也并无虚心受教的模样,不免歇了提醒的心思:只怕你一番好意,人家还会嫌你多管闲事呢。 安媛没去找邵孜玉,邵孜玉倒是满脸神秘暧昧地找上门来,见安媛收拾东西一如往日要回家,邵孜玉连忙叫道:“安妹,等我一下!” 安媛慢慢回头疑惑道:“有什么事情吗?” “安妹,今晚你有什么安排吗?” 安媛有些奇怪道:“没有啊,邵姐为什么这么问?” 邵孜玉嘿嘿一笑,“没有就好,今晚姐姐做东,带你去松竹馆乐呵乐呵!” “啊?”安媛连连推拒。 “安妹就别装模作样了,赶紧走吧!” “不去不去,我家夫郎还在家中等着我呢……哎哎!” 安媛几乎是被邵孜玉架到马车强行带到松竹馆的,面带轻纱的男子见到邵孜玉身旁的安媛,明显一滞,声音也不自觉地带了一些颤:“两位客人是先看节目,还是先喝酒?” 第32章 拒绝慕行 秋雨冰凉,地面还是潮湿的,不时还能看见一个亮晶晶的水洼,映着一方弯弯的月亮。 一片犹泛着绿意的叶子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叶面闪着雨珠,一掉下来便紧紧地粘在湿漉漉的青砖铺就的路上。 慕行只觉得这条路总也看不到尽头,心头怅然,痴痴地看着安媛头顶的微微晃动的发钗。 半晌的寂静,他哑着声音开口道:“好久不见。” 安媛点了点头,“还没谢过你上回给我熬的解酒汤。” 慕行苦涩一笑,“可惜你并没有喝,便急急回去了。”连告别也没有,徒留他的怅然若失。 安媛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只尴尬地用眼睛去数脚下的石砖,目光延伸到远处。 “你知不知道,其实是我托人让邵娘子把你带来的,我有话想对你说。”慕行抬起手,轻轻靠近安媛的脸。 安媛倏然抬头,他的手停在原地,目光贪婪地看着眼前令他魂牵梦绕的脸。无数个夜晚,他暗自唾弃自己,就这么廉价地把自己的心交了出去。 安媛的目光纯粹,没有一丝杂质,慕行突然在这双温柔的眼睛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心头一颤,万般情愫涌上心头。 “你是不是想对我说,那一夜就喜欢我了,想嫁给我,甚至不愿意给我做小。对不对?” 那双眼睛似乎倒映出他内心的龌龊心思,他有几分慌张,却还是直直地看了回去,坚定道:“是。那么,娘子的回复是什么?” “我的回复是不可能。”安媛正色道,“哪怕你愿意给我做小侍,我也不会娶你。” 慕行心中泛起不甘,急急道:“为什么?!” 安媛转过身,抬头看向黑沉夜空中深邃皎洁的月亮,“为了我的夫郎,我不会娶你,我不会用你的身份去侮辱我的夫郎,他哪怕与我和离也不会愿意与青楼之人共侍一妻。为了我自己,我不会娶你,读书人一生清白,任何事情都会影响到我未来的仕途。我对你并无心意,你可以怨恨我,但我却是不会冒风险娶你。” 慕行愣在原地,指尖不自觉地用力,掌心传来剧痛,他找回几分理智,“娘子何必把话说得这么绝,你若不喜欢我碰过别的女人,我以后定会做个贤郎,一心只系于你身。” “即使你如今是民间的男儿家,我也不会娶你。我明年即将应试,我不会把心思放在儿女情长上,我爹还等着我考成归家。” 一直在暗中观察的邵孜玉心头一凛,不由得对安媛有几分刮目相看,旁边的雁安却暗骂安媛装模作样,辜负慕行一片痴心。邵孜玉有些不满,见雁安说得难听,连忙捂住他的嘴,两人纠缠了一会儿,再去看树下,树下早已没有两人的踪影。 安媛从松竹楼回去后,邵孜玉总觉得有些提不上兴致来,雁安自知刚刚得罪了她,使出浑身解数,邵孜玉渐渐又迷离在酒色之中。 到了规定日子,书局吴掌柜如期拿出了做好的书,保险起见,安媛最后仔细检查了一下。 “掌柜的,这样应该就可以了,辛苦你了。” “我哪里辛苦,安娘子为了这本书也花了不少心思才是辛苦了。对了,之前有个人读了安娘子你之前写的书,根据书里的内容画了一幅画,托孙掌柜转交给你,这几天那幅画才到我这,娘子今日来正好拿回去。” 安媛第一次收到读者的送的礼物,还有些小激动,小心翼翼地将画展开。 几乎是第一眼,安媛心中就沸腾了,吴掌柜也激动不已,画中的女子仗剑回眸的样子,与她心中想象的样子不谋而合。她不禁夸赞了起来,”看到这幅画,我好像就要掉到画里面似的,恨不得和她一起闯荡江湖。“说完,吴掌柜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安媛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想法来,”吴掌柜,你说咱们也画一幅这样的画穿插在重要情节之处如何?” 吴掌柜一愣,随即认真思考起来。 “这提议不错,加上插画,让人读起来更有代入感。”吴掌柜连连点头,不一会儿又泛起难来,“只是咱们请谁去画呢?画这幅画的人应该能胜任的,只是这人离我们太远,沟通也麻烦。” “不过,加入画的话,预算也多了一些,毕竟请画师画画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兴奋的劲过去后,吴掌柜冷静了下来。 她不舍地看了看画,可惜了,要是加上画,读者反应肯定更好。 “吴掌柜不必担忧,我负责找画师。”安媛卷起手中的画,小心地塞进了袖子。 华灯初上,马车碾过青砖路发出清脆的声响,安媛哈了口气,在空中形成一团依稀的白雾。 天气越来越冷,人们也不大爱出来活动,大街上的人都早早回家了。 安媛每次不得不从温暖的被窝爬出来的时候,赚钱买宅子买马车的愿望就会多了一分。 司易煮了鲜汤滚烫的肉汤,包了几个薄皮馄饨,上面撒了几星虾米,葱花。鸡蛋煎成一片薄薄的鸡蛋饼,切成鸡蛋丝,在冒着热气的馄饨里这么一拌,香的几乎要让人流泪。 安媛吹了口气,碗中的热气氤氲扑腾着,安媛喝了一大口汤,发出满足的喟叹。 “司易,你做的馄饨真是没话说,好吃极了!” 司易笑着在她的碗中添了几个馄饨,“慢点吃,别着急,灶台上还有一些呢。” 安媛哈了口冷气,缓解舌头的热烫。 这个世界里并没有馄饨这种食物,顶多会在馒头里塞上一些红糖或者豆沙什么的,包子,饺子,馄饨都没有出现过。 安媛可以忍受一段时间不吃饺子,但忍不住不吃馄饨。她不大会下厨,更不会生火,做个馄饨皮,面也不会擀,不是面干了,就是皮破了。最后差点儿把灶屋弄得着火。 最后由安媛描述,司易一步步去试,才做出安媛的梦中馄饨。司易虽然纳闷这馄饨的名字怪异,但见妻主吃得极香,每次还是多包了几个。 吃习惯后,司易也渐渐爱上了吃馄饨,但比起馄饨,他更爱吃安媛口中称作饺子的 第33章 拜访赵家 司易的哥哥叫司承,他比司易大六岁,当年嫁人的时候,安媛还没有考中秀才,且在司承印象中,安媛还只是个梳着丫髻的小女娃。 安媛更是连司承的样貌都给忘了,见到司承的第一面,就明白了为什么赵元春不惜冒着与合作伙伴关系破裂的风险死活要娶司承为夫。 司承的眼神温柔如水,唇角始终挂着笑意,行为举止落落大方,很有当家主夫的风范。 寒暄一番后,司承一一介绍了自己与赵元春所养的孩子。女孩名叫赵晗潞,男孩名叫赵渐霜。 赵晗潞年纪大一些,只是有些害羞,赵渐霜年纪还很小十分开朗,一见到司易就围了上来甜甜的喊叔父,小不点一个,要不是司承还在旁边看着,估计要爬到司易膝盖上来。 司易爱怜地揉了揉赵渐霜的小脸,赵渐霜嘻嘻笑着,就感觉到旁边的叔母正在温柔地看着自己,不禁小脸一红。 “好了渐霜,咱们和叔父一道小花园顽去,叔母和你娘有事情商量。”司承招了招手,赵渐霜却将小脸往司易怀中一埋,“小叔父抱我去嘛!” 司承故意沉下脸,却并不凶,无奈道:“你都六岁了,小叔父抱不动你。” 司易低低笑了笑,“谁说我抱不动他?”便轻而易举地将胖乎乎的赵渐霜抱了起来,赵渐霜乐得咯咯直笑。 赵元春见自家儿子闹腾,颇为无奈地和司承对视了一眼,对安媛略带歉意道:“稚子顽皮,娘子见笑了。” 安媛热切道:“不用这么生疏,叫我安媛就行。” 赵元春没想到安媛这么亲和,微微吃了一惊,但商人善谈的天性还是占了上风,她笑道:“若你不介意,我教你媛妹如何?”安媛笑着点头。 自古以来,读书人便瞧不上她们这些做商人的,当赵元春知道自己的妯娌是个读书人时,便做好了两人不和的准备,没想到今天安媛来不仅没有给冷脸,而且还主动要求去她家店里看看。 赵元春虽然诧异,但两个人干喝茶也是大眼瞪小眼,还是带着去了。 赵元春开的是成衣店,上下两楼,二楼是各种料子,一楼是已经做好的衣服。安媛注意观察了一下,在店里的这段时间,来的客人并不多。 赵元春见安媛神色,就知道自家情况被人家看出来了,坦然一笑。“虽然人不多,但挣来的钱也能糊口。”话是这么说,但她家的老顾客也在慢慢减少,隐隐有入不敷出的症状。 成衣铺后面就是伙计休息的地方,赵元春简单介绍后便想带着安媛出去,安媛却一眼瞥见了桌子上的图纸,不由得被吸引了过去。 这些图纸画的都是衣服的样式,细节画工都不错,安媛不由得暗暗点头。 赵元春见她看起了图纸,也并不担心图纸流出:图纸上的衣服样式是如今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根本没有什么新意。 她不由得在心中叹气,她虽然画工不错,但根本没有创意,只能把现如今有的样式细节上再改改,但改后的样子和不改并没有什么区别。 “媛妹,这没什么好看的,咱们还是出去吧。”赵元春见她看自己画的图纸看得入迷,不禁有些摸不着头脑。 “春姐,这些图纸都是你画的吗?”安媛眼睛发亮,索性将几张图纸拿在手里翻来倒去的看。 “是我画的,唉,都是烂大街的样式,没什么新意。”赵元春愁容满面。 “春姐,衣服设计得有心意谈何容易,不如试试设计一些人们想要的衣服。” 赵元春赞同地点了点头,最后又摇了摇头,“我也知道这些,可是我的消息没有其他几家灵通,京城流行的样式流行到琼州的时候,她们早早就得了消息备好了货,而等我这边的衣服做好后,琼州的人又能有几个来买的呢?”赵元春说着说着,不由得倒起了苦水。 安媛从怀中拿出几张纸,“春姐你先看看这些再说。” 赵元春不知道安媛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接过几张纸认真地看了起来。看完后,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些衣服不过是随处可见,会有人想买吗?” “当然会有人买,而且肯定会有很多人买。”安媛笃定道。 赵元春不大相信,但又不想拂了安媛面子,“既然媛妹喜欢,我让人做上几件送给媛妹。” 安媛知道赵元春这是不信,也不着急,缓缓道:“春姐平时可会看书。” 赵元春迟疑地摇了摇头,“不怎么看。” “那我建议春姐可以看看半沧先生写的书。”安媛来的时候特地从吴掌柜那边拿了两本,正好拿给赵元春看一看。 送走司易和安媛后,司承晚间散了发,见一向只会画图纸或者皱眉头算账地妻主居然在看书,不禁失笑调侃了两句。 赵元春正看得入迷,见司承要吹灯,连忙阻止:“哎,先别吹灯,我还没看完呢。” 这两本书实在吸引人,她小时候也读过书,只是她根本无意于科举之路,读书的时候也不大认真学,学完该认识的字后,便在课堂上看杂书混日子。她看过各种杂书,但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精彩的,要说别的书也有好看的吧,但大多数剧情都是落于俗套的,几乎看个开头就知道结尾,但安媛给她的这两本书,从开头一直到结尾,内容并不长,但她偏偏看入了迷。 两本书看完,夜已经很深了,怕打扰到司承睡觉,赵元春特地跑到书房将这两本书看完。 晚上睡觉的时候,主人公闯荡江湖的身影又出现在她的脑海中,似乎连主人公的衣裙也在随着风猎猎作响。 “衣裙?”赵元春正要睡着,突然想起今天安媛给她看的那几张纸,似乎就是描写一个人的穿着的。 赵元春一个激灵,困意消失了一大半,从榻上弹起,和衣跑到书房,激动地找到了白天的那几张纸。 这次看服饰描写的感觉就和白天完全不同了,几乎一瞬间,赵元春就将这衣服的样子想象出来,只是这一次,服装有了主人,还有了背景。 赵元春一时间难 第34章 慕行偶遇司易 司易阖上门正准备出门,便见邻家段相公胳膊上挎着篮子,也是一副出门的模样。 段相公为人热忱,一见到司易就亲亲热热地招呼了一声,“我正要去找你呢,我去街上买些针线,你呢?” “妻主平日吃的茶快没了,我去再买些。” “那我们正好顺路,快走吧。”段相公难得有出来的机会,一路都是兴兴头头的。 “司易我真羡慕你啊,公爹不在身边看着,一个人当家做主,你妻主又那么疼你,不像我。”段相公一路聊了起来,话题从这个跳到那个,司易有的时候都没能接住话茬。 “就是这个铺子,司易你不一起买点线吗?” 司易看了看天色,他们出来得很早,虽然家中并不缺,但也颇为配合地跟段相公一起看了看新进的绣线和花样。 段相公正挑得起劲,听到外头有人唏嘘的声音,忙追问:“怎么了怎么了,我好像听到马车的声音了。” 外头的男子进来唏嘘道:“活了这么久,我还没见过那么好看的马车嘞。” 段相公最喜欢凑热闹,连忙扔了花样冲到外面去。 杂货铺所在的街道并不宽敞,当两辆马车迎面驶过的时候就很堵。 路面当中,一辆装饰华丽稍显轻浮的马车和一辆普通青帷马车来了个照面,挡在路中央。 “这是谁家的马车,这么好看?”段相公转头问身边的人,都虽饶有兴致,但也表示没有见过。 一个正在付钱的男子不屑道,“这是松竹馆的马车,估计是哪家纨绔女包了几个松竹馆的小倌玩,大白天的也不知道避讳避讳。 “咦,你一个小郎君,怎么会知道松竹馆的事?”有人奇怪地打量了这个男子,见他并没有束冠,显然未成年嫁人,怎么会知道这种事情? 那男子目露怨恨,死死地盯着那华丽的马车,“松竹馆的贱人害惨了我家郎君,我怎么不知道?” 围观众人见有瓜可吃,连忙追问,那男子只不肯说,付完钱就走了。 “公子先等等,我去和对面的说一下。”马车内,一个样貌清秀,十五岁上下的男孩见慕行面上有些疲倦的样子,便掀开帘子出去和对面交涉了起来。 慕行确实着急回去,为了应付余掌柜,他费了不少心思,余掌柜为人好色,还有些隐秘的爱好,出来的两日,弄得他心力交瘁。 他轻轻靠在车厢上,心中再次浮现那人的容貌,心头微微钝痛。马车外传来嘈杂的人声,不知怎么地,他突然听到一阵清晰的说话声。 “司易,我买好了,你要去哪里买茶?”一个男声问道。 慕行通身一震。 掀开帘子一角,杂货铺门口站着两个年轻男子。 “妻主这几日读书辛苦,我想去品泉楼买好点的茶,却不知道哪些茶好,打算先看看。” 那日邵娘子说的话,犹然在耳,无数个思念到极致的深夜,慕行总会带着一种怨恨与嫉妒,想象司易的模样。慕行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说话的那人,那修长舒朗的男子便是……她的夫郎了? 马车突然动了起来,“公子,咱们终于可以走了。”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丁紫松了口气,“那人真是笨,堵在路中央明明谁都走不了……” 赵元春喜滋滋地捧起画的最好的那幅画,越看越觉得满意。 而桌子上摆着七八张相似的画,这是她淘汰下来的废稿。 “妻主,你的眼睛都熬红了,还是休息一会儿吧。”司承捧来一碗熬了几个时辰的甜羹,赵元春一边吃甜羹,一边满意地看着自己的画作。 “我还不困。”赵元春脑子里已经在构想下一张图纸。如果她猜得没错,昨日媛妹来找她,应该就是想要告诉她半沧先生下一本书里面主人公的服装。 至于媛妹为什么会认识半沧先生,赵元春想不大明白。 司承见赵元春画图纸画到疯魔,拿她没办法,看了看图纸。图上的女子洒脱恣意,红色衣裙翩翩。 赵元春喝完甜羹,洗净双手才去摸图纸。她突然想起,虽然自己很喜欢那几本半沧先生写的书,但她还不知道那些书卖得如何,书的销量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着她投入的成本。 赵元春想起家中日益惨淡的生意,竟然是一刻也等不得了,穿上衣服急急地找了一家书局。 方氏正在喝甜羹吃点心,司承面上带着笑容,小心侍候着,“爹,今天中午想吃些什么,我让完相公去做。” “吃什么吃,铺子都快要当出去了,我还是少吃些给家中省点粮食吧!”方氏阴阳怪气道。 赵渐霜喝得急烫到了嘴,方氏又是好一顿骂。 赵渐霜双眼一红,大大的眼睛顿时蓄满泪水,见到司承,软软地委屈道:“爹……” 司承心中知道,若不是妻主娶了自己,赵家定不会像现在这样不景气,自己受点白眼倒没什么,赵渐霜年纪小,又是个男孩…… 公爹重女轻男也不是一时半会了,司承发起了呆,若是赵家的铺子真的开不下去了,渐霜可要怎么办呢。 吴掌柜正在算账,伙计熟练地招呼客人,突地她听到有人问:“半沧先生的书在你们这边卖得怎么样?” 吴掌柜不由得抬头看了那人一眼,伙计看了眼掌柜的,颇为自豪:“这位娘子可是找对地方了,半沧先生的书可只在咱们的思书斋售卖,您要是去别的书局那可是买不着的!至于这销量嘛,您大可以在这看看,十个有六个是来买这书的!” 伙计的话刚说完,一个女子进来嚷嚷道:“我说掌柜的,半沧先生的新书什么时候出来啊,我家公子可等着看呢!” 赵元春吃了一惊,“这书男子也看?” 伙计招待完客人,忙得额头上出了汗,又是包书又是回答别人问题,“怎么不看,就属那些小郎君最爱看!” 赵元春想起那几张纸里面也是有描写男子穿着的。 不行,她得赶紧回去,再把男子的那幅图画出来。 伙计抬头的时候,哪里还有赵元春的身影,不免嘀咕了一声。 第35章 发现红线 赵元春满心都是图纸,冲进家门时,正是吃午饭的时间。 甜羹早就在肚里消化完了,司承看见她,勉强地笑了笑。“回来了?” 司承兴致并不高,有些恹恹的。 “爹又说什么了?”赵元春很快反应过来。 “爹没说什么,不过我很担心家里的铺子。” “原来是这事啊,这件事你不用担心了,媛妹昨天来找我就是帮我这个忙的。” 司承笑了笑,“她一个读书人,哪能帮到咱们?” 赵元春跟他说了书的事情后,司承还有些迟疑,“可是现在快要过年了,我看你的图纸上的衣服也只能等到春天才能穿吧?” 赵元春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我正要和媛妹仔细商量这事呢。” “妻主你不是说昨天就商量了,还没商量好?” 赵元春想起昨天自己对媛妹的不相信,不由得后悔,“我昨天不相信媛妹说的,昨晚看了书才相信的。” 司承感叹不已,“也不怪妻主,咱们又怎会想到书和咱们的铺子能扯上关系呢。” “谁说不是,我今天去了书局里看了情况,书卖得是真好,但我心里还是有些没底呢,不知道该投多少才好。” 且不说赵元春正要去找安媛洽谈事宜,临近年关,李先生在快要下学的时候宣布了一件事。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乡试越来越近,虽说我清楚你们现在的水平,但不到最后关头谁也说不准。这几日,你们要严于律己。” “五日后,我会模拟一场考试,考试时间为一天。” 一番话罢,几个人都静了下来,黄意清带头认真道:“是,先生。” “妻主,冷吗?” 安媛摇了摇头,“一点儿都不冷。” 司易过来摸了摸她的手,果然热乎乎的,还出了点汗,便将炭炉朝自己靠了靠,伸出冻得有些发僵的手指,在火上烤着。 “今年夏天比往年热,冬天也比以往更冷些,邻居有些老人说,看天色只怕快下雪了。”司易拨了拨炭炉里面的炭,确认不会溅出火星后,放下了钳子。 “哥哥说,这几日的棉衣比以前卖得更好些。” 安媛用毛笔舔了舔墨,继续方才没写完的内容。 司易看得有些心疼,但还是保持安静没有打扰她。 赵元春知道安媛忙着读书,也没来打扰她,安媛便引荐了吴掌柜,让这两人洽谈了事情。 她不太懂商业上的一些事,还是让两个商人面对面交谈比较好。 李先生出的试题发到手中时,安媛定了定心,从容地拿起笔写了起来。 考试考完,李先生放了一日的假,让几个精神紧绷的人放松放松。 黄意清便提议去元山看梅花。 安媛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去上回的松竹馆就好。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元山梅花远近闻名,红艳艳的梅花从山脚下开到山上的寺庙,一路上行人如织。 但大多数还是带着自家夫郎出来的。 邵孜玉看见了,就挤眉弄眼道:“安妹不把夫郎带出来?” 黄意清笑着呵斥:“竟胡说,咱们都是女子。” 到了山上,看着山下的美到极致的景色,连林秀都忍不住作了一首诗,几人一边游赏一边吟诗作赋,好不自在。 山顶是一座寺庙,由于观赏梅花的游人较多,寺庙里到处都是人。 空气里弥漫着檀香的味道,闻了让人心都静了下来。 黄意清似乎想起什么,“安妹,我听说这里求子嗣很灵,不如你去求一求?” “安妹现在只想着乡试的事情,于子嗣之事倒是不怎么上心。听说你是家中独女?” 安媛点了点头,“爹娘只有我一个女儿,但还有个哥哥,很早就嫁人了。” “子嗣的事情,我并不几,还是随缘吧。” 黄意清闻言摇了摇头,“非也。安妹,先生说你乡试希望很大,日后你要参加殿试,若是没考中也就罢了,但以你的资质极大可能是取中的,到那个时候,无论是留在京城还是外放,都是十分忙碌的。我是过来人,这件事情宜早不宜晚。” 邵孜玉和曲自怡都点了点头,她们都已经有了孩子,黄意清甚至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 安媛却不考虑这个,故意转移了话题。 她很不喜欢别人谈论自己的子嗣问题,和上辈子无数现代女性一样,自己不想生,也不愿意听别人劝自己生。 “走了这许久,都有些饿了,前面好像有卖吃食的,去买些来垫垫肚子吧。”安媛闻到小摊子传来的香气,肚子也饿得难受。 林秀奇怪地回想了一会儿,她们刚刚在梅林里不是才刚吃过梅花糕? 山上风有些大,中午有太阳,晒着暖融融的,再加上几人爬山,都手热脚热。喝完热汤,趁着天色还没黑连忙下了山。 安媛只觉得刚喝过摊子上的热汤,到家的时候手脚还是热乎乎的,“好热,炭炉是不是火太旺了?” “屋子里面没人,我一直在灶上烤火,没有点炭炉,妻主你觉着热的话,我给你投个帕子擦擦脸。”司易在水中放了几朵玫瑰花瓣,帕子上也带着香味,安媛只觉得舒服多了。 “这么冷的天,哪来的花瓣?” “哥哥给我的,有个生意上的伙伴想做这方面的生意,送他不少,哥哥又觉得太多了用不完,送了好些给我。” 安媛闻着手上的味道,“真好闻啊,我从外头回来的时候,路过一家正在杀鱼,那腥味熏得我够呛。既然花瓣多的是,那我就洗个玫瑰花瓣澡。” “天气还冷着呢,还是等天气热一些再洗吧。”司易劝道。 “哪里冷了,我只觉得热得慌,我去打水来洗。” 玫瑰花铺满水面,安媛躺进去的时候,舒服地喟叹一声,懒洋洋地靠在木桶上。 司易在水中沾湿帕子,抬起她的手臂,一点一点地擦了起来。 半晌,司易突然疑惑道:“妻主,这是什么?” 安媛低头看去,肚子上赫然一道殷红的细线,从肚脐向下,足有大拇指那么长。 她也是一脸懵,“我不知道啊,这是什么时候出现 第36章 新生命 “已经四个月了,”大夫收回搭脉的手,“再过两个月就要生了。” 安媛和司易面面相觑,“可是妻主她连一点征兆都没有啊。”这么突然,而且还是四个月的身孕。 “征兆还是有的,例如说体热,容易饿,力气也会比平时大一些。”大夫见怪不怪,见小夫妻还是被雷得不轻的样子,安慰道:“这有什么,你们发现得已经算早了,有的妇人等到要生了才知道,掉进茅厕的孩子不知道有多少。” 安媛不禁为那些掉进茅厕的孩子默哀,大概是因为这个世界的女子偶尔才来月经,所以她们判断自己怀孕的方式很少。 “脉搏健壮有力,看样子极大可能是个女儿。”大夫颇有经验,“你是孩子的爹?” 司易只觉得大夫问得奇怪,一头雾水答道:“当然是。” 大夫见多识广,问这一句纯粹是因为以前有遇到过妇人来看脉,结果孩子的爹却一脸懵,后来知道孩子不是自己的种,也只能咬着牙抚养。 这就是女权社会。 安媛和司易马上就明白了大夫为什么要那么问。 “当女子怀孕时,女子小腹会出现一道红线,孩子月份越大,就越明显同时,孩子的爹同样的位置也会出现红线。” 安媛茅塞顿开,自打她了解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她就很疑惑为什么这个世界的男人很清楚哪个是自己的孩子,原来是红线的功劳。 “等两个月后快生的时候,让你夫郎多吃些补药,毕竟带孩子也是很辛苦的。”大夫开了几个方子,却不是给安媛开的。 两个人直到回到住处,还有些云里雾里,安媛摸着并未突出的肚子,怎么也想不到还有两个月她就要生个孩子出来。 “这么说,这个孩子是在来琼州的路上有的?”安媛回溯了一番,想起来应该是在红石县客栈里面有的。 晚间就寝时,司易解开衣服,果然在小腹上发现一道红线。 看着司易半裸的小腹,安媛脸腾地红了起来。明明前两天两人还在榻上肆意胡闹,全然还不知道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 司易也想到那晚的事情,两人本就年轻,一旦开荤就一发不可收拾。 司易有些后怕道:“早知道我就轻一些了,以后可不能这样胡闹了。” 还好今天大夫说脉搏有力,还是个健壮的女孩儿。 安媛眨了眨眼,“可是我听大夫说,这种事情不会妨碍到孩子。” 两个月太久了,她可等不了。 司易义正严辞,坐怀不乱,只轻轻地抚着她的肚子出了神。 他们就要有个孩子了。 “恭喜安妹了,算算日子这孩子应该出生在二月份,到时候孩子的满月了,岂不就是双喜临门?” 乡试在三月份,黄意清这人颇会说话,事情还没发生,好听的话就在前头等着你。 曲自怡有些惊讶,没想到前日几个人还劝她早些生个孩子,结果今天人家就说已经有了四个月身孕了。 她不由得感叹,“安妹真是神速,那庙太灵了些。” 曲自怡难得开玩笑,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李先生咳嗽了一声,命人将手中的试卷发了下去。 安媛见试卷上自己写的不好的地方都被李先生指了出来,有些不解,不由得认真听了起来,生怕漏掉一丝内容。 几个人都不回家过年,李先生家就在琼州城内,所以离过年还有三天的时候,学堂才放了假。 这是安媛在这个地方过的第一个年,说起来,这年过得十分丰富。 她不仅多了两个家人,还孕育了一个新生命。 看着还有些空荡荡的家,安媛颇有些期待地摸了摸肚子。 “司易,我想咱爹了。” “那我们写封信给爹吧,再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爹,爹肯定很高兴。” “爹肯定乐坏了,他一直想抱孙女的。”安媛脑海里不禁浮现陈氏当初抱着新出壳的小鸡崽,春风满面的模样。 没有孕吐,也没有抽筋腿肿,安媛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忍不住去问了问已经生育过的几个同窗,结果她们孕期也是一样的轻松。 安媛摸着微微鼓起的肚子,不禁怀疑大夫的判断,“司易,大夫不是说我这几天就要生了吗,怎么我的肚子还是这么小,看上去顶多像吃撑了。” 而且这个世界还没有产婆,对于生孩子她们都说就跟拉肚子一样,没一会就生了,哪里用得着产婆。 安媛深表怀疑,但这个世界确实没几个因为生孩子去世的妇人。至少安媛身边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人。 甚至连宫缩也没有,大夫把脉告诉安媛明日不要乱跑,看脉象应该就是明天了。 安媛和司易高度紧张地等了一上午,终于在肚子一阵轻微绞痛后,生出一个浑身通红的婴儿。 果然是个女孩儿。 安媛面色复杂,好小。 只有巴掌那么大。 安媛回想了一下,刚刚生孩子的感觉顶多能比得上辈子某次的痛经,而且只痛了一小会。 司易满脸紧张地接过孩子,孩子很小,发出尖细的哭声,司易有些笨拙地开始喂奶。 安媛石化,忍不住别开头不去看这震惊她三观的场面。 孩子出生后的一个月是最难带的时候,这个世界的孩子出生率很高,但也有很多没有那么健康的孩子会在第一个月夭折。 司易几乎一睁眼就是查看孩子的状态,二月料峭,生怕孩子伸出小手冻到自己。 傍晚安媛下学,司易才肯放心地把孩子放在安媛手上睡一会。 离乡试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安媛虽然很想帮司易带孩子,但先生给她布置的任务比别人更多。安媛隐隐猜测,李先生应该是考虑到以后的殿试,多布置了一些。 大概是在母胎里只长了个形,这个世界的婴孩在出生后的一个月变化极大,安媛总觉得出门的时候孩子还是这么小,晚上回来的时候又觉得孩子大了一圈。 司易照顾孩子也慢慢熟练了起来。 他放落所有乌发,在末端系上纱带,小肉团睡醒了打个哈欠,手指绕在了司易垂在胸前的发丝上,还不肯放手 第37章 中举 陈氏推开门,才发现院子里落了一层白花花的霜。他哈了口热气搓了搓手,难怪昨天夜里那么冷。 他取出扫帚,开始扫院子。 “唰唰唰”偌大的院子里,扫地的声音显得单调而枯燥。 门外时不时有几个调皮的稚童,嬉笑着跑过,用自己还没花完的压岁钱去买街上的糖人。 陈氏听到孩子的嬉笑声,空荡荡的心里仿佛被注入一丝甘泉,慢慢地活了过来。 周相公推开门,见陈氏傻傻地站在院中,不由得笑道:“这么冷的天站在外面做什么,白白冻坏了自己。” 陈氏回过神来,“你来了,唉,我也不知道最近怎么回事,没卖那几个鸡鸭的时候,晚上还会嫌它们吵,现在它们被卖了,我又觉得吵吵闹闹地也挺好。” “别站在这说话了,去我家坐坐吧,烤烤火暖和暖和。”周相公知道,陈氏一个人在家一般不生炉子,冷了顶多穿厚些。 “安媛去琼州也有一段时间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对了,你说那考举人的考试什么时候考来着?”周相公问道。 “三月份考试,叫什么乡试。” “哦哦,叫乡试啊,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出成绩。唉,咱们这个小镇,好几年没有出过举人了,要是你家安媛考上了,那可是头一份啊!你的日子可比我们有盼头多了!” 陈相公最喜欢别人夸自己的女儿,再加上一个人在家也无聊的很,周相公又是熟人,一不小心就打开话匣子。 两人聊得火热带劲,陈氏突然听到外面似乎有人喊的声音。 “这是安娘子安媛家吗?家里有人吗?”大概是没有听到回应,那声音猛然拔高了好几度。 陈氏连忙跑了出去,“在的!” 一个报喜的官差连忙迎了上来,“请问你是安举人的?” “我是她爹!”陈氏连忙应答,一旁的周相公反应了过来,“啥,举人!安媛考上举人了?” 官差也是满脸喜色,“是啊,咱们安阳镇今年可是出了两个举人呐!你女儿就是其中一个!” 陈氏的脸差点笑烂,嘴都合不上了,还是周相公在旁边扯了一下他的袖子,陈氏才如梦初醒,拿了银子谢了报喜的官差。 那官差本有意和陈氏多打交道,但知道陈氏寡居后,说了两句喜庆的话就忙说还要去下一家报喜。 陈氏送走官差,脚下走路也是轻飘飘的。 也该陈氏得意,平民百姓家里能出个秀才就是烧高香了,更别说出了举人。 隔日陈氏就打听到,另一个中举人的也是自己女儿的同窗,曲自怡。曲家是个地主,家里有些资财,家中出了个举人,还没等女儿回来,就已经办了三日的流水席。 陈氏自然是没有办法高调的,他收到了女儿的信,当读信的人告诉他自己女儿已经有了身孕,陈氏差点喜疯。 “你说啥,我女儿怀孕了?!” 陈氏连忙算了一下时间。 这封信是刚过完年写的,带信的人等天没有那么冷了,才动身跟着商队路过安阳镇。 现在将近四月了,只怕他孙女已经过完满月了! 周相公还以为陈氏急着想看孙女,劝道:“现在孩子还小,上不了路,等你家安媛回来了,大胖孙女保准你看个够!” “嗨呀,周哥哥,我家媛儿说,她要是能考上举人,一时半会还不会回来。” “为啥不回来啊,不是已经考完试了吗?”周相公一头雾水。 大晋朝自开国以后,前朝很多的制度都被拉去改革,其中科举考试就改了考试时间和考试内容。 周相公对科举考试也是完全不了解,其实陈氏知道一些,但他说不清楚什么是什么。 “不行,我得去琼州,孩子还小,她们哪能带路上去?我得去帮她们带孩子。”陈氏喃喃道。 陈氏也搞不清楚安媛所谓的会试和殿试什么时候考,他内心也有些惴惴,但当他坐上摇晃简陋的马车,他内心不再摇晃。 他一想象自己的孙女在不久的将来在颠簸的马车上随着女儿女婿去京城,他就心疼不已。 周相公在他临走之前还劝他:“你写封信去,让你家司易留在琼州照顾孩子不就成了嘛,干嘛非要自己去。” 陈氏却道:“那我更不放心了,媛儿怎么能没有人照顾?” 此时的安媛,正逗弄着刚吃完奶的孩子。 “你看她小脸红红的,像个樱桃。”安媛轻轻将孩子哄睡,放进窝篓里。 这个窝篓极大,铺满柔软的被子,孩子放进去很有安全感,不哭也不闹。 隔壁段相公过来聊天的时候,见司易把孩子放在床上,说到了孩子睡得窝篓,见司易一脸懵,段相公索性去家里把自家的拿了过来。 “这怎么好意思用你家的,我去买一个就是了。”司易见窝篓着实有用,动了去买一个的心思。 “我家暂时还用不着,先借给你家用着,何必再去费钱买一个。再说了,我公爹巴不得沾沾你家的喜气呢,你妻主考上了举人,等你们走了,这座宅子也有的是人花大价钱去买,更别说一个小小的窝篓了。”段相公说了大实话,“你家妻主这么会读书,我看呀,你家小樱桃也是个会读书的样子,你以后可有福气了!” 段相公羡慕极了,他和妻主还没有孩子,这个窝篓是小侄儿小时候用过的,等小樱桃用过了,这个窝篓就是他孩子的,这个喜气他沾定了! 司易哭笑不得,“你怎么也开始叫她小樱桃了?” “这个小名多好啊,又好吃,看着又喜庆。你妻主实在会取名字,念瑶,多好听啊,比我侄儿的名字好听多了!” 安媛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司易从她身上闻到一丝酒气。 ”去喝酒了?“司易端来一碗热茶问道。 安媛捧着茶,慈爱地看着睡熟的孩子,半晌没想起来喝。 “黄家大小姐本想在酒楼宴请我和曲自怡,我怕太招摇,林秀和邵孜玉也不好受。”安媛浅浅啜了口茶水,“黄家大小姐却执意要请,只好简单喝了两杯。” 黄意清这次考的名次极好,是 第38章 陈氏来了 陈氏出门的时候,怕时间赶不上,只来得及去亲家母那里告知。 司慕晗如今店里几乎专门做手摇风扇的生意了,门口还挂上“司式手摇风扇”的牌子。 大冬天自然是没有人需要这个手摇风扇的,司慕晗手上做的也是夏天没有做完的单子。 陈氏还没有找到去琼州的车队,司慕晗说道:“正好我这有几个手摇风扇要运到琼州去,我和拿货的人说一声,应该能和车队的人一起去。” 陈氏觉着稀奇,“你这生意都做到琼州去了?” 一旁伙计得意道:“那可不是,虽然有几家已经模仿出来咱们的手摇风扇,但还有一些人知道咱们是创始人,只认定咱们做的手摇风扇,别说是琼州了,师傅做的手摇风扇都快传到京城那边了!” 陈氏也没想到,手摇风扇还能有这么大的影响,自己女儿还没到京城,这个她想出来的手摇风扇倒是卖到京城了。 临走之前,司慕晗从里面拿了一个包裹,递给陈氏,拜托陈氏送给司易。 陈氏没打开包裹看,司慕晗也没说里面是什么,陈氏摸了摸感觉里面是软的,猜测是衣服之类的东西,在车上颠簸得难受时还拿出来垫了垫屁股。 陈氏在路上颠簸了一个月,终于到了琼州。 他连县城都没去过,见到繁华的琼州,也不敢乱跑,车队的人知道他是举人娘子的爹,一路上对他都很客气,一个同样姓陈的年轻女人还好心地帮他打听了信上的地址,把陈氏送到了司易和安媛在琼州的落脚之处。 段相公如往常一样正要过来找司易说话,便看见他家门口站着一个和自家公爹差不多岁数的男人,便奇怪地问了句:“你是谁啊?来找人的吗?” 陈氏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正有些犯怵,便听到身后有个人向他搭话,不禁回头。 两人面对面都是一愣。 段相公明显更吃惊一些,他此时此刻就有些笃定,眼前的中年男人,一定认识安媛。 陈氏年轻的时候,有一双极漂亮的眼睛,而这双眼睛遗传到了安媛身上,小樱桃同样也遗传了她娘的这个优点。 虽然眼前的男人上了年纪,但那双眼睛和小樱桃极其相似。 段相公有些迟疑道:“你是安娘子的爹吗?” 陈氏一愣,“你怎么知道?” 段相公知道自己没猜错,乐呵呵道:“我怎么知道?他家刚出生的女孩儿眼睛长得和你很像。” 陈氏心头一片火热,女孩儿?太好了,居然真的是大孙女! 门突然被打开,司易听到说话声还以为是段相公来了,谁成想打开门后,居然看到了陈氏。 司易惊愕道:“爹?” 陈氏见到司易,心下放松一大半,匆匆忙忙将门口的行李一个一个往里拿。 段相公帮忙拿了行李后,猜到司易待会有得忙,便说下次再来,司易向他道了谢。 司易从桌子上倒了一杯水,递给陈氏,陈氏路上没怎么敢喝水,正口渴着,急急地喝了好几杯。 喝完水,陈氏喘着粗气满怀期待地问道:“孩子呢?” 司易:“孩子在里屋。” 陈氏立即一阵风似的卷到里屋。 屋子里头静静的,偌大的窝篓里,一个小小的脑袋露在包裹的被子外面,红红的,粉嫩娇憨。一个小樱桃咂了咂嘴,正好睁开眼,和眼前的陈氏对上。 陈氏差点喜极而泣,惊喜地回头看司易。 司易轻轻地走了过来,“爹,你抱抱她吧。” 陈氏小心地接过孩子,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很快找到了当初抱孩子的感觉。 小樱桃不知道抱着她的就是爷爷,如今她年纪太小还不会认人,任凭陈氏抱在怀里。 “爹,来之前怎么没写封信来,我和妻主好去接您。”司易掖了掖小樱桃的衣角,轻轻说道。 “还不是收到了你们的信,报喜的官差告诉我媛儿中了举人,然后又收到了你们的信。” “我一算,可不就是二月生孩子吗,又想不起来媛儿什么时候还要考什么会试,这不是怕你们把孩子带到京城去路上受罪。”陈氏忧心忡忡道,满是宠溺地看着怀中的小家伙。 “会试在九月份,到时候孩子自然不能跟着上路,我跟妻主已经商量过了,我负责留在琼州,妻主独自去京城赴考。” 陈氏心想果然被自己猜中了,“那可不行,媛儿一个人去京城,我可放心不下!” “爹,其实我也放心不下妻主,还好您来了……” 小樱桃在陈氏怀中,偶尔动一动小腿,陈氏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小手,“孩子什么时候出生的?” “二月十八的巳时。” 司易听到外面有声音,站了起来,“应该是妻主回来了,我去开门。” 开门后,的确是安媛,她笑盈盈地说道:“从路上买了点吃的,你带孩子也辛苦了。” 司易接过油纸包着的东西,还是热乎乎的,心中熨贴。安媛径直走了进去,如今她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就是洗手抱孩子。 见旁边的桌子上大大小小的包裹,她不禁奇怪地问了一句。 ”我刚想跟你说呢,你就没影了,爹自打接到我们的信,就出发来琼州了,今天下午刚到。” 安媛连忙丢掉手里的帕子,果然,陈氏正抱着一个花包被,站在门边。 陈氏一看见她就高兴坏了,“媛儿,回来了……” 安媛有些责怪道:“爹,你过来也不说一声。” 陈氏:“哎呀,来都来了,快,我早就饿了,咱们还是早点吃饭吧!” 陈氏路上带的吃的还没有吃完,连忙从包袱里拿了出来。司易刚喂完孩子,刚坐上餐桌,见陈氏拿了一个包裹过来,“司易啊,你娘托我把这个带给你。” 司易接过包裹,陈氏拿着路上的干粮就着粥喝了起来,“你看看里头是啥,我路上没打开过,也不知道有没有把里面东西弄坏。” 安媛连忙夹了一块路上买的烧鸡,“爹,多吃点肉补补身子,看上去比在家的时候瘦了一些。” 陈氏点头,“可不是,这一路上可有的罪受,哪能让你一个人 第39章 买仆人 只见包裹里,用一个小小的包裹裹着一叠银票,大概是怕银票湿了坏了,还特地用油布包裹起来,再用布层层裹住。 司易怔在原地,反应过来后,数了数银子。 一共有三百六十两,基本上都是五十两或者十两的银票,就这么躺在这个其貌不扬的包裹里。 陈氏也被惊得没反应过来,”这……亲家母也没说这个里面装的是钱啊。”亲家母把包裹给他的时候,那表情淡定得就像是里面装了自家腌的咸菜一样,谁能想到居然装的是钱,还是一大笔钱。 他不由得有些后怕,他这次出来,除了自己带的八两银子,居然还带了三百六十两在身边,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若是被人抢走了这个包裹,事后只怕悔也晚了。 陈氏突然想起来,这个包裹还被他垫在下面当坐垫来着。 他不由得心虚起来,摸了摸自己的屁股,还好当时就坐了一会就放在旁边了。 “亲家母也真是的,里面装了这么多钱也不和我说一声。”他小声说道,但并不是抱怨。 安媛无比了解自己的爹,“爹,你要真知道里面装的是钱,只怕你没走多远就被人看出来了。” 陈氏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他现在心里还有些后怕呢,还好包裹没丢。 包裹里还有两封信,分别是给安媛和司易的。 安媛拿起信,司易一眼认出来这是他娘的笔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是娘写的。” 司慕晗在信中写到,这次手摇风扇的事情多亏了安媛的想法,她才能带着几个伙计挣一大笔钱,如今几人难得衣食无忧。司慕晗说自己并不需要这么大一笔钱,留了一些给自己养老。知道寄过来的钱就相当于。 因为信中提到了银子,所以司慕晗并没有找人代笔。 司慕晗叮嘱安媛,这笔钱或许不多,但也希望能帮安媛在外面置所宅子。 陈氏不由得感叹道:“亲家母看上去乐乐呵呵的,没想到闷不声地做了件大事。” 安媛家里大多是银子,很少收到银票,司易拿了个木匣子,将钱都装在了里面,又交给陈氏保管。 陈氏摆摆手,“你们收着吧,这么多钱我收着心里可不踏实。” 当夜,陈氏宿在另一个屋子里,由于稀罕小樱桃,陈氏强烈要求,把小樱桃抱到他那个屋去睡。 是夜,月明千里,华光如水,穿堂入户,映在素白帐幔上,照彻满室清晖。 安媛还有些不适应小樱桃不在身边的感觉,身边的司易低低唤道:“妻主?” 转头看去,司易躺在外侧,脸庞半掩在黑暗之中,嘴角噙着笑,呼吸如树叶的微叹,轻轻拂过她额前的碎发。 她突然从司易的目光里读懂了什么,白皙的脸庞无端娇媚了三分。 房间里渐渐传出细微的声音。 司易干净完美的侧颜沾染上勾魂的魅,细白瓷瓶上点点梅花绽开。 小樱桃偶尔嚅动一下嫣红的小嘴,睡得正熟。 陈氏来了之后,司易带孩子的压力陡然减轻。但安媛总觉得,两人去了京城以后,得找个人帮忙才成。例如洗尿布,做饭的时候,陈氏一个人可不方便一边带孩子一边做事。 安媛找到当初带她找房子的周管事,告诉她自己想买个下人。 周管事一口答应了下来,问道:“娘子想买什么养的?是要跟在身边做事的,还是要帮家里干活的?” “能帮家里干点活的,手脚要勤快,为人本分就行。” 周管事点了点头,说这事包在她身上,不出三天给她办好。 果然,周管事过两天带了三个人过来,这三个男人都是四十岁上下,比陈氏年纪小上一些。 陈氏抱着孩子出来,正好看见下面站着三个人,讨好地看着自己,不由得犯怵。“媛儿啊,你这又是闹哪出啊?” “什么?我带过两个孩子,哪里就需要有人帮忙了。我一个人照样行,你快别花这冤枉钱,叫几个人快回去!”陈氏满脸排斥。 安媛小声劝道:“爹,琼州这么大,虽说黄府对我们颇多照顾,但你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的,照顾孩子当然忙不过来。咱们就留下一个,到时候让他买菜做饭,给孩子洗尿布,爹岂不是轻松?” “那……好吧,我一个人出去确实放心不下,主要这琼州也没个亲戚,你爹我也分身乏术。是得选个好的。”陈氏思索了一番,仔细打量了下面的三个人,又道:“媛儿啊,我怎么看不出来哪个好呢,还是你来选吧!” 安媛从周管家那边现学了一些挑人的办法,再加上这三个人都是周管家按照一定的要求挑选过,所以细节上都不差。 这时,一个年纪稍显大些的男子跪了下来,“求娘子选我吧。”闻言,旁边两个竞争者都面露不屑,向他投来鄙夷之色。 安媛连忙侧身躲过,她看不得别人向她下跪,“你先起来说话,你有什么难处?” 那男子面上露出凄哀之色,“我姓方,名蓝,妻主好赌,把我休了卖给人贩子还债,妻主还想把儿子卖给那些好色的有钱人,唬得我连忙把孩子藏了起来。娘子是个正派的读书人,我相信娘子肯定不会像那些酒色之人一样把下人当成猪狗打骂,所以才求求娘子买下我。若是娘子买下我,我会带着和儿子的卖身契一起侍奉您一家人。” 安媛细细打量了男人的神色,见他模样坦荡,信誓旦旦不像是说谎,心下信了几分,严肃道:“你可要想清楚了,在我家做事,可不像在那些大家族里面一样吃香的喝辣的。” 方蓝肯定点头,“大户里虽然吃穿不愁,但性命如同草芥一般。” 陈氏也十分高兴,买一个人,还免费送了一个,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就是不知道方蓝的儿子吃的多不多,要是吃的多就得扣他爹爹钱了。 周管家见安媛选了方蓝,不由得叹了一声,说他也是个可怜人。 方蓝签了卖身契,就说自己去把儿子带过来给安媛和陈氏磕头。 安媛倒是不担心方蓝就此会跑,毕竟签过 第40章 京城,拜帖 男孩十岁上下,自从方蓝被休后就跟着方蓝姓,叫方明安,奇怪的是和一旁满脸苦色的方蓝并不像。 男孩年纪尚小,却能隐隐看出此子长大后非凡的美貌。 “孩子,快给娘子磕个头。”方蓝抹了抹泪,轻轻说道。 男孩白皙的脸蛋上不知在哪里蹭到了一些脏污,闻言乖巧地跪了下来。 陈氏一看到方明安,便心生喜欢,见他跪下,连忙叫他起来。 小院不大,突然多了两个人还有些住不下。只好把原本放柴火的小屋子拾掇出来,放了几块板子,铺了被子将就睡一下。 “这几天先委屈你们睡在这里了,条件虽然简陋些,但好在最近天气回暖,夜里已经没有那么冷了。”安媛略带歉意道。 方蓝诚惶诚恐道:“娘子说的哪里话,这已经很好了。”说到最后,竟然有些哽咽了。 方蓝负责洗衣裳和做饭,方明安就负责做一些简单的活计,扫扫地,或者烧些水。 陈氏无比感慨道:“难怪人人都羡慕地主婆,有人侍候的日子就是好!” 司易也慢慢习惯了家里有陌生人在,日子渐渐来到了五月。 离会试还有四个月的时候,几个人坐上马车,向京城出发。 “若是走水路,速度会快很多,尤其是往南,从京城到琼州,水路只需要走上十五日。走陆路就慢许多了。”黄意清坐马车有些闷了,就会牵匹马,坐在上面跑到前面叫上安媛一起溜溜。 安媛本来不会骑马,但在去京城路上的两个月里,利用零碎的时间,也学会了骑马。 这天骑马的时间有些久了,安媛大腿里侧有些被磨破了皮。 司易从随行的一个稍懂医术的人那里弄了些药膏,涂在受伤的部位,过了两日才好些。 也正是因为路上学骑马,到京城的时候,安媛被晒黑了一些,但好在原来也白,在家捂了几日又恢复了。 黄意清就夸张许多,她一路上冒着大太阳,皮肤被晒成了小麦色。 京城城门盘查极其严格,安媛从马车上下来,掏出路引,给几个兵差看了看。 知道眼前的人是进京赶考的举人后,检查的兵差态度和缓了一些,还好心地介绍了哪里能找到客栈或酒楼。 黄意清笑着谢过,带着安媛和曲自怡去了自家的宅子。 黄大人在进京述职的时候,觉得京城的客栈太乱了,遂自己掏钱买了个二进的宅子。 即使宅子所在的地方已经很偏了,但还是花费了不少的钱。黄意清安排安媛和司易单独住在西边,自己和曲自怡住在一处。 路途极其劳累,到了京城后,几个人都倒头就睡,一觉睡到大天亮。 修养了几天后,黄意清拿着三张帖子,告诉安媛和曲自怡,过两天要去护国夫人府里拜访。 曲自怡已经明白了怎么回事,直接拿着自己的帖子。 安媛还有些傻乎乎的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要去护国夫人那里?” “会试和乡试做保的机制不同,乡试只要有几个同行的秀才就可以担保,但会试不同,得找个京城的有些名望的官员做保。”曲自怡解释道。 黄意清点了点头,“我家与护国夫人家有些交情,护国夫人很大可能为我们三人做保。” 曲自怡满脸喜色,其实在来京城之前,她就为这个做保的问题担心过,担心自己没有路子,连考试的资格也没有。 安媛道:“原来黄家和护国夫人家竟然还有些交情。”不由得面露敬佩。 黄意清微微扭过头,脸上有几分尴尬。 若不是她娘在京城树敌较多,她也不会跑去护国夫人那里求做保。毕竟他家和护国夫人家的关系有些未宣之于众的尴尬。 黄意清想起临走前黄老嬟夫的嘱咐。黄意清的母亲是黄老太君和原配所出,黄意清并不是黄老嬟夫的亲孙女,黄老嬟夫对黄意清态度还有些淡淡的,但并不刁难。 临走前,黄老嬟夫交代黄意清,若在京城找不到做保的人,可以去找护国夫人。 看着祖父的衰老面容,黄意清一下子就想起府里下人对祖父夫家的讨论。 黄意清祖父夫家姓贺,她祖父在家中行二,有个容貌脱俗的幼弟。但祖父的幼弟贺任桀骜不驯,并不接受家中对他婚配的安排,赌气跑到山里,被土匪捉住。 这时恰逢护国夫人剿匪,一个月后,护国夫人将贺任送了回来。 护国夫人比何任大将近二十岁,谁也没想到两人早已生了情愫。后来贺任不知什么原因一直留在家中并未嫁人,而护国夫人过几年就会来琼州待一段时间。 有人说护国夫人与贺任生下了两子,一个是谢明霁,还有一个男孩在护国夫人接他们父子的路上失踪了,一直没有找到。 黄意清以前一直怀疑这件事情的真实性,下人说的有鼻子有眼,黄意清听说的时候差点信了。但究竟是不是真的,黄意清一个晚辈,哪里敢拿这种事去问家中长辈。 所以当祖父跟黄意清说,他幼弟是护国夫人的侧夫时,黄意清就想起了那个传言,且一下子就信了。 黄意清想起祖母寿宴上见到的谢明霁,起初还有些纳闷怎么以前从未见过,后来知道护国夫人的事情后,一切倒是有了解释。只是黄意清还是有些想不明白,若是祖父过寿辰也就罢了,他来还情有可原,可为什么和谢明霁毫无血缘关系的祖母过寿,他却来了呢? 翌日几人一起去投了拜帖,临走时,与一座小轿擦肩而过。 轿内,谢明霁看完手中的信,如墨玉般的瞳仁闪过失望。“公子,有小公子的消息了吗?”一旁的侍人问道。 谢明霁轻轻摇了摇头,侍人面上露出担忧,“唉,小公子才九岁,在外面肯定吃了很多的苦。” 谢明霁微微垂下眼帘,“有方侍人的消息了吗?” “听说他嫁了人,听说小公子失踪的时候,方侍人就在身边。只希望两人现在在一处,这样小公子还有人照应着。”侍人安慰谢明霁道。 第41章 偶遇张彧 在前世,安媛也去过一些朝代都城遗址,所以第一次看到大晋朝京城的风貌时,面上显得淡定了一些。 黄意清年幼时曾随着母亲来过京城,只有曲自怡算是第一次来到类似京城的繁华之地。 大晋朝并没有宵禁,甚至在东城专门划分了一个区域,作为闹市,白天夜晚都有不同繁华的街景。 出了朱雀门,一直到百花桥,护城河从桥下流过,御街从中穿过。街道灯火通明如同白昼,正值初夏,无论是京城本地的人还是外来的商客,都凑到了一处。 小贩们精神高昂的叫卖声和游人的说笑声交织在一处,临水的小楼里传来男子清亮或婉转的歌声,萦绕在路过女子的心头。 一个年轻小贩,带着自家夫郎,摆了摊位,售卖各色瓜果。还有的瓜果被切开,属于水果的馥郁香味传出很远,不由得引来几个馋嘴的娃娃。 安媛指了几样果子让小贩包了起来,付了钱后,却见司易看着几个三四岁的孩童出了神。 安媛心中一软,牵着他的手,柔声道:“想小樱桃了?” 司易点了点头,女儿是他的心头肉,临走前,纵有万般不舍,也只能暂且舍下女儿,前往京城。 两三个月大的小娃,迷迷糊糊地看着自己,还不知道自己的娘和爹即将离开自己去遥远的地方,嘴角还挂着透明的口水。 司易一想到念瑶,思念的情绪疯狂蔓延在心头,他只觉得自己恨不得要飞到女儿身边。 安媛笑意盈盈地牵着他的手,司易的内心平复了下来。 “是啊,临走的时候她还那么小,我心里放心不下。” “别担心,家里有人帮忙,临走前黄府还特地嘱咐我们,让爹遇到什么什么事情就去找她们。”安媛柔声安慰道。 司易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念瑶吃得怎么样,我如今不在她身边。” “放心吧,爹在我们临走前不是已经帮忙找好了奶爹,家里什么都不缺。你现在该关心的,应该是你的妻主。”安媛眨了眨眼。 ”最近你有些心神不定的,我最近也有些烦恼呢。”安媛露出几分愁容,司易果然转移了注意力,“妻主遇到什么事了吗?” “我们的拜帖已经送到了护国夫人府上,只是护国夫人至今都没有回应。黄姐正发愁,最近已经考虑要去别的大人府里投拜帖了。” 司易没想到安媛最近看起来不动声色,实际上却藏着这么大的事情,不由得面露愧疚,忧心忡忡道:“只希望护国夫人快些回应。”若是没有人做保,几个人连会试的资格也没有的。 司易紧紧握拳,暗暗责怪自己最近对妻主关心得太少。 安媛并不怪司易,因为这个世界的男人若是有了自己的孩子,会非常关注孩子的情况,再加上小樱桃远在千里之外,两人不由得格外思念。 一个面相和善的中年男子蹲坐在一个角落,面前摆放着几个手工制作的虎头鞋,还有个用各种鲜艳的碎步做成的球,有孩童两个拳头那么大,拿在孩子手里却是正合适。 安媛眼睛一亮,对司易说道:“你看这些玩具,看起来真不错,买几个给樱桃吧。” 司易笑着蹲在一旁,“她还小呢,哪里能玩得动这些。” “但她迟早会长大的。” “那等她长大了再买也不迟,妻主。” “看到了就买了,何必又等到后来呢,这位相公,请问你的这些东西怎么卖啊?” 那中年男子有些拘谨,见司易和安媛已经蹲着翻看自己的货物了,也并没有出声招揽,安媛询问后才小声说道:“一个二十文。都是一样的价钱。” 中年男子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幸亏安媛耳力不错。 一顶帽子,一双鞋子,还有一个用布做成的小球,一共六十文,安媛付了钱,那中年男子还说了一句“谢谢”。 买完东西,逛了一会儿,腹中解饿,正好看见一个素面摊子,两人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要了两碗素面,又听了伙计的建议加了两份浇头,味道果然不错。 “店家,来碗细面,加半只鸡!”一个声音从身后的桌子响起,安媛只觉得这声音怎么听怎么眼熟,不由得回头看去。 张彧来到熟悉的摊子,又饿得厉害,额外点了半只鸡。 “张大人?”安媛颇有些惊讶地叫道。 张彧一愣,办案办得太晚,又不想惊动府中下人,便换了便服来夜市吃饭,没想到居然能遇到认识自己的人,只是眼前明显认识自己的人,自己却想不起来是谁。 见张彧没认出自己来有些尴尬的模,安媛连忙说道:“我姓安,当初在红石县,大人将我从郑府里救出来,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大人。” 张彧这才想起来,要不是眼前的女子被郑府的人抓了,陛下还没有银子去建宫殿呢。 “是你啊,我想起来了。这次来京城是准备会试?”张彧简单寒暄了几句,安媛见面端上来后,便说自己已经吃好了便不打扰大人用饭。 张彧点了点头,待安媛带着司易走远后,才狼吞虎咽地吃起面来。 酒足饭饱,张彧不由得想起安媛和她身边的夫郎,一副恩爱的模样,丝毫不受红石县遭遇的影响,心中不由得有几分钦佩之情。 没想到见识过郑家的富贵后,这个安媛居然真的一步一步稳打稳扎地过日子了,连举人都考上了,可见此人内心的坚定不移。 看来陛下当初说的没错,本以为陛下只是好色,没想到在看人上还真有点眼光,就是看男人的眼光不大行,不然以她哥那个德行也不至于独宠后宫。张彧默默叹了口气,又想到别的烦心事,刚吃饱饭的她愁得想点一壶酒。 正当安媛几人准备另找门路时,护国夫人的请帖姗姗来迟,说是她家池子里的荷花比往年开得早些,邀请几个人去看赏荷采莲。 几人心中舒了口气,一阵收拾后,在约定日子一齐拜访护国夫人。到了之后才发现,护国夫人不止邀请了她们几人,还邀请了好几个一样是进京赶考的举子 第42章 做小 安媛等人到了护国夫人府上时,发现来的女子清一色的都是年轻女子。 护国夫人征战沙场,听说已经有七十左右的年纪,看上去却很有精神。 黄意清见到传说中的护国夫人时,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这位护国夫人前半生可是传奇,帮先皇和现任女皇解决了不少心腹大患。又想起自家传闻的小道消息——这位护国夫人在六十岁的时候还生了一子。 她不免心生羡慕,等到她六十岁的时候,不知道腿脚还利不利索呢。 一群人先是在前厅坐了坐,护国夫人说话的时候,安媛注意到花厅后头,几个男子的身影闪过,似乎在仔细打量厅内的女人。 安媛心中了然,老桥段了,借着请众人荷塘采莲的由头,不过是为家中某个适婚的男子找个妻主。 安媛第一个将自己排除在外,内心轻松了几分,她早已有夫郎,肯定不在人家心中的名单里。 影壁后,谢明霁穿了身烟蓝色的广袖直裾深衣,长发用白玉簪绾在脑后,浅淡的靛青纱衣仙气袅袅,看上去竟不像是将门出生的男子。 “公子,夫人说,让您在这几位娘子中选一位。”小侍恭敬道。 见谢明霁半晌不说话,那小侍不由得着急了唤一了声,”公子?” 谢明霁眼中带着不经意觉察的冰冷,那小侍被他周身的气势吓到,讷讷地不敢说话。 真是怪了,明明看上去谪仙一般的人物,眼神的杀伤力却不亚于府里的大姥嬟,小侍不由暗想。 谢明霁瞥了一眼厅内的几个女子,里面的人或站或坐,忽然,他发现一抹熟悉的身影,那抹身影似乎是发现有人在看自己,有些不解地环顾四周。 谢明霁险些对上那清澈温和的眸子,一如那日在元山梅林中看到的那样清亮。 他连忙撇开视线,一缕难言的情愫,在他的眸底迅速划过。 “这里面的女子有些是成了家的,敢问夫人让我选一位,也是包括这些成家的女子吗?”谢明霁冷冷道。 那小侍一怔,诺诺道:“这……大概是这样的吧……” 护国夫人也是第一次和一群满腹经纶的读书人共处一室,行为举止不大自在,好在她是长辈,这种不自在倒也轻微。 她说了几句大白话,下面就有一群“之乎者也”的话回应她,害得护国夫人都忘了自己刚刚说的是什么了。她估摸着后面的谢明霁和侧夫已经相看完了,连忙招呼二女儿将人带到池子边的醉花斋。 “安妹,在发什么呆呢?”黄意清和众人走出一段距离,才发现本来跟在身边的安媛不见踪影,连忙过来叫她。 安媛有些迷糊道:“刚刚感觉和什么人视线对上了,一会儿对方又不见了,好生奇怪。” 黄意清乐呵呵道,大概是年轻的小侍在偷看吧,便拉着安媛离开。 护国夫人有些疲惫的靠在身后的软椅上,“明霁,若你真的看中了其中有家室的女子,对咱们谢家也不是什么难事。我想这些女子都是更愿意娶你做正夫的,至于她们原来的夫郎,我们会有妥善解决的办法。” 贺侧夫在一旁有些焦急道:“还有那么多才俊,明霁你再看看,爹不催你。” 护国夫人冷哼一声,“不催他?我告诉你,最多给你三日,你从这些女子里选一个。” 谢明霁冷笑抬头,“爹,你看见了吗,当初外祖父是不是也是这样逼你的?” 贺侧夫暗暗垂泪,“明霁,你外祖父也是为了我好,我不怪他。儿啊,好在你娘没有让爹等太久,把爹接了过来。” 谢明霁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护国夫人见状,心里涌起强烈的无力感。 她的一生,虽谈不上传奇,但也是受众人钦佩的。 在年轻时她受一位将军赏识,那位将军将自己独子嫁给自己,后来带她在军中历练成长,教她一身本事。 她虽不喜将军的儿子,但也颇多敬重,与他一起抚养了两个女儿。 在乱世中,自己因为护驾有功被封为护国夫人,只是那位将军在带兵突围中牺牲了。 护国夫人无力地闭上眼睛,其实那次突围本该是自己带兵的。 自那以后,她对自己正夫更加敬重,连服侍自己的侍君都通通散了,只围着正夫过日子。 谁知那日去路过琼州元山,遇上一个山的土匪。那时候的元山还没有现在那么秀丽,那土匪盘了其中一个小山头,强抢了贺任,被她正好碰上。 护国夫人也没想到,英雄救美的滥俗情节会在自己身上发生。 大晋朝的男子大多温柔坚毅,但护国夫人第一次见到男子身上也会有支离破碎般的柔弱。 他那样柔弱,却又那样古怪,和家人赌气,居然能跑到山里。 被自己救了之后,哭得像受惊的兔子,当时的自己看着惶惑无助的贺任,一朵梅花之下半点泪痣,心突然被什么蜇了一下,钝钝的酥麻。 她不敢带贺任回去,但每年都会在外游玩一段时间,“偶尔”也会从琼州经过,她和贺任在元山幽会,先后生下两个男孩。 但还是被正夫发现了,他爱重自己,用情至深,接受不了真实情况后,病情迅速恶化。 那是第二个孩子出生后,听到正夫的死讯,她急急赶往京城,却连他的葬礼都未赶到。其实是能赶到的,小儿子刚出生,贺任恋着她,出发前耽搁了一些时间。 她还记得到家时,她惊慌地问:”你爹究竟是怎么死的?“ 大女儿看见风尘仆仆的她,眼睛里带着前所未有的阴郁与疯狂,眼底满是讥诮,“娘不知道吗?爹是被你和贺贱人杀死的!” 二女儿谢孟蕊只知道清风吟月,其他一概不懂,对贺氏不大亲近,但还算和蔼。 大女儿谢孟蔓有多恨自己,护国夫人心里清楚。调查的人告诉自己,小儿子失踪是大女儿的手笔。 长子如今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谢孟蔓还没能动手,那要是等她死了呢?她还有几日可活呢? 护国夫人狠了狠心,“既然你愿意放着正经夫郎不做,执意要做小,那就 第43章 醉花斋 醉花斋是颇爱风月爹谢孟蕊特地找人造出来的亭子。此时亭子大开,安媛坐的地方临近窗子,扶窗俯瞰,碧玉托盘似的大荷叶上,滚动着晶莹的水珠,一朵将开欲开还闭的荷花娇艳婀娜,犹如一枝饱蘸墨彩的画笔点在花头,让人眼前一亮。 黄意清坐在一侧,两人一同看见那荷花,相视一笑,被护国夫人隐瞒真相邀上门来的不满顿时消失殆尽。 谢孟蕊是个好事者,看着远近翡翠伞似的荷叶挨挨挤挤,碧翠欲滴,心中早已有了吟诗的想法,不免提了出来。 “诸位,此情此景,咱们不若作些词句来?” “谢二姥嬟提议不错,咱们以荷为题,不限诗词,不限字数,如何?” 一行人纷纷附和,她们都是为了谢家子而来,正愁没有展现自己的机会,听到提议,纷纷附和。 黄意清明白众人心思,轮到自己时,象征性地说了两句,并不出彩。 安媛则是直接改用了前世的一句诗,“人面荷花相映红,荷花依旧笑东风。” 谢孟蕊眼前一亮,“虽然简短,但自由灵动,不错,不错。” 安媛笑着起身,作了个揖,随后落座。 后面几人作的诗更加出彩,甚至有人当场作了一首长篇文章,看那人意气风发,顺口而就的样子,那篇文章大概率是提前准备好的。 谢孟蕊听得入神,时而吟哦,待文章誊抄好后,更是将那篇文章率先抢了过来又欣赏了一遍。 一旁黯然失色的几个女子心口不一道:“祁姐心思果然玲珑剔透,妙啊!” 连侍人都被这个姓祁的吸引,羞红脸颊,奉上的莲花羹也没放稳,直直地倒向身边的安媛。 “呀,娘子小心!”侍人惊呼。 安媛连忙跳到一边,还好,羹未弄到衣服上,只撒到了手上。 侍人满脸愧疚,怯怯地看了一旁的谢二姥嬟,谢二姥嬟脸色果然不大好看。 “没事,这羹并不烫。”安媛抬头安慰道,就是有些粘手,很不舒服。 “娘子跟我来洗洗手罢。”那侍人心惊胆战道,生怕得罪客人被主家责罚。 护国夫人府邸极大,那黄衣侍人带着她走了好一会儿才到地方。 侍人接来一盆水,先是用帕子细细地擦去指甲间的异物,再拿了个不知什么香味的胰子在她手上擦着。 安媛有些不自然,想要自己洗,那侍人便立即露出诚惶诚恐的模样。 侍人帮她洗完手,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了。 侍人问她是不是要回醉花斋,她说是,那侍人就要带着她回去。 “翠柳!”一道严厉的声音传来,一个面色古板的中年男子见到黄衣侍人,立即低声急道,“你这个死小子,找你半天,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主子叫你呐!” 古板男子见到安媛,一脸诧异,黄衣侍人小声道:“我刚才上莲花羹的时候,不小心撒到了这位娘子的手上,带她来洗手的,现在正要带她回去。” 古板男子面露难色,“主子面前一刻都离不得人,你先去主子那儿吧,我带这位娘子去。” 黄衣侍人匆匆离开了。 “谢二姥嬟已经不在醉花斋了,正带着众人去紫竹林呢,我带您过去吧。” 安媛便随着他,往紫竹林去。 谁知紫竹林却没什么人,古板男子一脸尴尬,“这……我来之前还在这儿的。” 安媛安抚他道:“没事,你去找找吧,我在这里等你就是了。” 古板男子连忙称是,急急地走了。 过不了多会儿,远处传来急急地脚步声,安媛还以为那古板男子回来了,来人却是一个年轻的男子。 那男子似乎并没有看见自己,突然停了下来,沉声道:“祁娘子有什么事?这后面就是男眷后院,不必再跟了。” 紧接着便是讨好的女声,安媛没怎么听清楚那女子说的是什么,便听得男子恼怒的声音。 又是一阵脚步声,安媛猜测应该是男子离开了,那个姓祁的女子还留在原地。 “呵,不过是小星养的贱种,等进了我祁家的门,有你好看的。”那女子突然气急败坏道,脚步声也朝安媛所在的方向传来。 这回离得近,安媛一下子就听出这声音是方才醉花斋的祁举人,她做文章时最卖力,可见她是想要得到谢家子的青睐的。 刚刚她讨好的对象应该就是谢家子了,得不到佳人青睐的祁举人张口就开始抹黑,这是安媛没想到的。 祁娘子猛不丁地在拐角处看见安媛,她愣了愣,虚与委蛇道:“这位娘子好生面熟,可是刚刚一同在醉花斋的?” 安媛面色淡淡,“小侍打翻了荷花羹,我来洗洗手。” 那祁娘子满脸喜色,“哦?正好我也要去净手,却不知道地方在哪。” 安媛指了个方向,祁娘子还客气了两句,安媛突然道:“这后面就是男眷的住所,祁娘子小心些,别走错了。若是惊扰哪位贵人,护国夫人定不会放过那个宵小。” 祁娘子面色突然复杂了几分,强笑着走了。 护国夫人给她们做保,对她们有恩,刺祁娘子一下,也算给谢家子解解气了。 安媛心满意足,先前心满意足的古板男子正好匆匆赶了回来。 “二姥嬟正在前厅设宴,招呼各位娘子用午膳,娘子快些去吧。” 前厅里,黄意清和曲自怡久久不见安媛身影,正有些着急,见安媛终于好端端的回来,略带责备道:“安妹怎么去了这么久?刚刚在紫竹林,护国夫人发了好一通脾气。” “谢府下人洗个手太费事,又是香胰子又是擦香露。护国夫人怎么了?” “不知道,好像与谢家子有关。” “算了不管了,先用饭吧,反正和咱们没关系。” 苏叶侍立在谢明霁一旁,一边伺候他用饭,一边与他说起心来的几个侍人这段时间的表现。 贺侧君进来后,一屋子的侍人都被赶了出去。 “苏叶,你也出去吧。”贺侧君面色淡淡。 “你直接说吧,苏叶不用出去。”谢明霁眸光微冷道。 见儿子脸色,贺侧君就知道,他还在怪自己没有找 第44章 会试,放榜 “明霁,我们肯定会找到你弟弟的,爹心里也放不下他。”贺侧君轻声道。 谢明霁盯着贺侧君两秒,似笑非笑道:“爹心里放不下的不是弟弟,而是那正夫的位子罢?” 贺侧君心思猛然被拆穿,红着脸勉强道:“胡说,咱们先不说你弟弟的事。我问你,你是执意要嫁给那个姓安的举子了?爹听你二姐说,那个祁娘子也不错,你再考虑一下?” 谢明霁和一旁的苏叶闻言突然变了脸色。 贺侧君疑惑问道;“怎么了?” 苏叶愤愤道:“贺侧君快别提那个表里不一的狗东西了!” 听罢,贺侧君“腾”地一下站起来,气得说你不出话来。 满府里谁不知道,贺侧君一直想当正室,侧夫那两个字是他心中的痛,如今被一个连一官半职没有家世的女子嘲笑是“小星”,他咬紧牙关,不让自己说出太失控的话。 “既然你不想嫁,那就不嫁了。不过,那个安娘子若是考上了进士还好,若是她没考上进士,又得等三年。你如今哪里等得了?”贺侧君忧心忡忡。 夏天的雨来得急,豆大的雨点哗哗地砸在地上,似有瓢泼之势。好在不一会儿雨就小了。 安媛仍旧觉得闷得慌,索性放下书,在廊檐下看水缸里的小鱼。莲叶只有巴掌大,油亮亮的,绿得很浓。 “娘子今天可有什么想吃的?”厨房派来的侍人撑着把半旧的油纸伞问道。 “已经快中午了?”安媛还没发现呢,抬起头看了一眼天色。 天依旧低沉,空中飘着透明的银丝。 “吃碗热汤面吧,帮我多放些醋和胡椒。”这样的天气,总觉得要出一身汗才能好受些,不然总是打不起精神来。 北方人大多重口,端来的热汤面冒着热气,光是闻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司易见送菜的侍人身上被雨水淋湿了些,拿了一个干爽的帕子递给他。 “谢谢司相公,我先走了。”那侍人提着盒子,司易送了几步。 雨比刚才更紧了,侍人把衣袍拎了起来,专挑没有多少积水的地方走。 “这一下雨,做什么事都不方便。”安媛叹道。 “要是明日还下雨,可就麻烦了。得多带几件衣服,衣服打湿了,还能换着穿。”司易连忙打开准备好的包裹,又塞了两件衣服进去。 “一件就够了,哪里需要两件?”安媛笑道,“考试总共就三天。” “天气冷了,还能加衣,晚上还可以当被子盖。” 九月的天气还热得有些浮躁,安媛既讨厌下雨,也庆幸下雨。雨天号舍里也会比平时凉爽些,但也可能打湿考卷。 雨水打湿写字墨迹,会影响考卷的第一观感。 第二天,天还是阴沉沉的,贡院前排满了全国各地的举子,有新一届的,也有上一届没有考中的。 队伍排得很长,曲自怡本来很有信心,一看到长长的队伍里到处都是气度不凡的举子,心中突然一个咯噔,脑中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还没有开考,她就觉得自己应该是考不中了。曲自怡丧气极了。 进贡院之前的检查比乡试时候更加严格,安媛排在前面,先进了贡院。 第一天考的是这个朝代里最经典的书,也被称为“四书五经”,这一天雨停了。 第二天考的是策问,有一道题和方大儒出的极其类似,安媛心中一喜,当初自己写的内容还在脑中,连忙写了起来。 此时,两个号军跨着大步从前面匆匆经过,不久,一个哀求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就是号军的呵斥声。 安媛没有抬头,依旧写自己的,眼角的余光中,两个号军拖着一个人急速经过,号舍里静悄悄的。 那个作弊的考生犹如一颗小石子投入湖中,虽有波澜,但也只有一瞬。 第三天是诗赋,也是安媛比较擅长的领域。 三场试考完,安媛已经是面如土色,出了贡院,和黄意清和曲自怡在约定的地方汇合,三人都是一脸憔悴,连话都说不出来。 黄府下人早已准备好了马车,将三天都没怎么休息进食的三人抬了上去。 到了黄府,三人也不问对方考得怎样,直奔自己的院子。 司易早已准备好了热水,安媛连忙奔向茅厕,又彻彻底底地将身上的汗臭味洗了个干净。 也没有额外想吃的东西,安媛喝了几口白粥,吃了个鸡蛋,便躺在床上睡了一天一夜。 过了好几天,几人纷纷缓了过来。 曲自怡过来问她感觉考的如何,安媛说心里还真有些没底。 曲自怡与她同病相怜,苦笑道:“还是再准备三年罢。” 两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问黄意清考得如何,对方上榜是必然的,就看名次了。 尽管心中有数,但谁也不会在出榜前就收拾回家,万一大家都考坏菜了,自己走了狗屎运上榜了呢? 两人还是耐心等到放榜的时间,那一日,三人都无比紧张。 黄意清派了个机灵的下人,早早地就等在那放榜的地方。 两个官差拿着榜,在墙上大刀阔斧地刷上浆糊,将手里的榜文贴了上去。众人蜂拥而上,将现场围得水泄不通,密密麻麻的人群围成了一个大圈子,只见四周人头攒动,不管是主子下人都挤在了一起,个个都卯足劲想挤到前面来。 “我中了!我中了!”有人激动道。 “怎么回事,没有我的名字。”有人不可置信地喃喃道。 黄府下人突然叫了起来,“中了!中了!” 那下人喜气洋洋地叫着,立即挤了出来,“大小姐,中了!您是第十名!” 众人纷纷投来不同的目光,有羡慕,有嫉妒。 就连心中本有猜测的安媛也惊喜不已,这个名次相当不错,连忙向她道喜。 “黄大人远在琼州,知道了肯定高兴!” “会试第十名,大小姐真厉害!” 黄意清笑容明媚,吩咐下人,“再去看看有没有两位娘子的名字。” 这时的人群里有不少去报信的,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多,留出了一块空地,几人连忙往里面挤了挤,睁大眼睛看着红色榜文上黑色的墨字 第45章 秋水书院 第一遍,没有。 第二遍,没有。 直到第三遍,安媛和曲自怡没有找到自己的名字,才敢确认自己确实没有考中。 她们落榜了。 黄意清安慰道:“你们都还年轻,三年后一定能考中。” 曲自怡心中明白,自己连举人都是垫底考进的,第一次就考上贡士本就是不大可能的事情。 家中还有资财,也供得起她再读,她收拾了心情,准备再考一次。 安媛心中确实失落,李先生之前就说她乡试必中,会试就不一定。 她明知如此,但还是抱着万一能中的侥幸心理。 现实终究是现实,科举考试向来残酷,在四千多名举子里选出三百名来,一次就能考中的又能有几个。 黄意清说的没错,她确实还年轻。 黄意清还要在京城待一段时间,殿试在十月份才举行,安媛和曲自怡索性多等了几日,也幸亏安媛多等了几日。 黄府负责采买的下人经过贡院,才发现贡院不知何时张贴了新的榜文,周围站着几个读书人正在看榜文。 自家大小姐就是这一届考中的,她不免好奇,便上前看了看,却在榜文上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安媛。 朝廷颁布政策,每一届榜外二百名的寒门举子可以被京城的秋水书院收纳,书院提供吃食住宿,直到再考。 以前是没有这个政策的,但这一届突然出了这个政策,众人虽觉得奇怪,但几个寒门举子看到后纷纷去秋水书院报名。 曲自怡一听没有自己名字,脸色就变了,心里就跟吃了黄连一样苦。 当初安媛和她一样没考中,她心里没觉得多难受,现在知道安媛是榜外的二百名,自己却不是,她心里比没考中的时候更难受了。 秋水书院外面人来人往,不少是看到消息的举子,安媛跟着排队轮到登记处。 安媛连忙拿出保书和通行证,那学员拿了一张纸,找到安媛的名字后,又抬头看了看安媛的相貌,和通行证上面的没有差别后,拿出另一张纸,让她填写资料。 填完资料,突然边上一个夸张的声音响起,“咦,你这不对啊。这通行证上面写着你七尺七寸,我看你有八尺了,难不成是顶替的吧?” 那个学员神色桀骜,双手交叉朝年轻举子嘲讽道。 那举子十八岁左右的模样,十分年轻,穿着淡蓝色的长袍,袍袖处绣着青竹,身形修长,脸颊上的红晕表达了她的紧张。 “我确实长高了些,但并不是顶替的。”她轻轻道。 那生员顿时不悦道:“你这通行证上面分明写的是半年前,半年就能长高三寸,你当我傻子啊,快走快走!” 那举子正要解释,那生员却不管她,挥手让她走。 周围的目光纷纷投了过来,“对啊,哪有长得这么快的,半年顶多长一寸多吧,我看这人多半是个骗子。” 那举子脸红过耳,语无伦次道:“我真不是顶替的……” 安媛皱起眉,她扬高声音道:“我觉得这位娘子并不是顶替的。” 那生员不满道:“你怎么证明?” “若这位娘子是假冒的,那又如何能进入贡院考试呢?难道说贡院的官差也认为她是顶替的吗?” 那生员一愣,正要反驳,一道清灵的声音响起:“书院门口不可喧哗,报了名就赶紧回去。” 那人不满地扫了一眼,那生员立即缩了头,完全没有刚才趾高气扬的模样。 安媛转眸看去,一个相貌秀雅气质清然的女子起身而来,眉目尽是肃然。 “王金元,你已经不止一次刁难前来报名的举子了,下次若有再犯,你也不用再来了。”沈千忆冷冷道。 王金元姗姗地笑了笑,虽然心中还是看不起面前这些穷举子,但还是收敛了不少。 见热闹没了,看热闹的几人也纷纷散了。 “多谢这位姊台解围,在下安媛,字寻文,不知姊台如何称呼?” “在下沈千忆,字云初,家母正是秋水书院院长。方才那个生员言出无状,我在这里说一声抱歉。”沈千忆行为举止落落大方,向那位被刁难的举子道歉,一下子取得了安媛的好感。 “在下洛轻音,字长榆。”那位举子温声道。 虽然秋水学院会收纳她们这些落榜的举子,但也要再次看看她们的实力,于三日后要参加学院举办的考试,若考试通过,才是真正获得了入学资格,沈千忆则是很大方地借了她和洛轻音几本考过的阅题。 三日后。 “诸位考生,我是秋水学院院长沈岸芳,由我负责监督此次考试,现在考试开始!” 没想到院长会亲自来监考,几位举子都暗暗吃了一惊。 众举子纷纷打开试题。 写卷期间,沈岸芳背着手在中间不停地巡视,走到安媛身边时,稍微站了一会儿,安媛心中不由得有几分紧张。 好在沈岸芳看了一会儿便走了。 “请所有学女放下笔,可以离开了,下午会张榜告示,请诸位学女自行去看。” 考试结束后,安媛在附近找了个茶馆坐了坐,谁知坐下来后竟然看到了对面酒楼里的曲自怡,她并没有看到自己,正在闷闷地喝酒。 安媛知道曲自怡心中不好受,但自己一向不大会安慰人,又怕安慰了人家更难受,只好装看不见。 下午放榜,几个学女围在榜单处,安媛也挤了进去,榜单上没几个名字,毕竟真正寒门的举子并不多。 安媛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处在第五个。 “听说这次考试也是按照名次排的,不知道我会排第几个。”有人讨论道。 “啊,我居然排第六!” 看来自己排名第五了,安媛不由得看向第一个名字,发现居然是洛轻音。 洛轻音站在人群外面,脸色淡淡地看着榜单,和安媛对视后,她主动走了过来,“寻文姐,太好了,我看到你的名字了。” 安媛笑着回答:“是啊,我也看到你的名字了,你年纪比我小,学识在我之上,看来我是痴长了几岁。” 洛轻音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第46章 斋舍生活 “你还是叫我安姐或者媛姐吧。”安媛的字是黄先生取的,但别人大多还是叫她的姓,她也习惯别人这么叫了。 “那我叫你媛姐吧!”洛轻音颇有些俏皮说道,竟不似几日前羞涩胆小的模样。 通过考试后,就是秋水书院正式学生。秋水书院要求学女统一住在学院内,且穿统一服装。 司易单独一人不方便住在黄府,只能再租一个宅子。 “书院十日才放假归家一日,平时只能你一个人在家。” 黑暗中,安媛吻了吻司易的下巴,颇有些回味。 “既然要在京城待到下一场会试,起码也要三年,让爹来京城吧,我想小樱桃了。” 司易的呼吸热热地在她脸上,声音低沉而餍足,“好。” “我真舍不得你。”安媛紧紧搂住司易劲瘦的腰身,轻轻呢喃,轻轻地蹭动着。 司易的眸子如同深深的湖水,被他看一眼,就像被春风抚摸。 安媛不由得心神荡漾。 司易额头微微泛汗,在她耳边低语,“再来一次?” 紊乱的呼吸,热烫的气息,在湿润的夜晚弥漫…… 秋水书院共收有二十四名落榜举子,二百名里只有二十四个是寒门,可见在古代,穷苦人家读书的机会还是太少了。 书院的住所称为斋舍,两人一个房间,可以自行找室友,也可以等着分配。 “媛姐,我想和你住在一处,可以吗?”洛轻音胳膊上挎着个小包袱,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好啊。”安媛欣然同意。 比起陌生人,洛轻音算是熟识的,相处起来也舒服一些。 两人登记完,领了学院统一服装,跟着斋管来到一排排房间前。 “安媛,洛轻音。这个是你们的舍斋,酉时两刻记得到公厨用晚膳,晚了没饭吃。”斋馆飞快说完,领着后面的人走了。 两架木床,一个面盆架,两台书桌。 摆设很简单,但光照非常好,很适合学习。 房间大概是很久没有住人,有不少积灰,安媛还没有反应过来,洛轻音就开始收拾起卫生。 不知她从哪里找到一块布,将木床上的灰擦干净,又打来一盆水,沾了水又擦了一遍。 “媛姐,你睡这个床吧。”洛轻音指着她收拾好的木床,又开始收拾另一张床。 安媛就像个傻子,手也不知道哪儿放,木呆呆地看着洛轻音做这些事情。 她不由得有些羞愧,自己被司易惯坏了,变得懒手懒脚的,这些小事本该自己做的,居然还劳烦别人。 安媛默默道,现在住在外面,一切都要自己来。 收拾好东西,正好到了晚饭时间。 “你先去吃吧媛姐,趁着学院没关门,我得去外面买个东西。”洛轻音急急地说道。 公厨的吃食都是免费的,晚饭都是稀粥馒头之类,若想要吃些好的,得自出钱去书院外面吃。 在秋水书院里面读书的大多还是京城本地的,家里都不缺钱,自然也看不上公厨那点仨瓜俩枣,只愿意到外面吃。 因此公厨里除了那几个刚进来的寒门举子,就是秋水书院破格录取的一些穷困家女子。 吃完饭,安媛便回了斋舍,那些在外面吃饭回来的富家女也正好回来了,眼神都不经意从安媛等几个没穿院服的人身上略过,目光怪异,好像是把她们这些人当成了异类。 既然是寒门,穿的衣服自然不会好到哪去。 安媛还好,虽然穿的衣服并不华贵,但也是司易亲手做出来的,算得上素朴雅致,与院服很相似。 她前面有点一个袍角略有破损的女子,面对那些异样的目光,她依旧坦然自若。 无论是哪个地方,都会有嫌贫爱富,这些富家女也不例外。 斋舍都长得一样,安媛怕自己找不到地方,临走之前特地记了周围的特征:门口有一颗两人合抱粗的银杏。 洛轻音已经回来了,不仅如此,她那张床上还支起了青色素帐。 “已经十月份了,天就要转凉,你怎么还支帐子?”安媛纳闷道。 “我怕蚊虫,被咬了浑身发痒,在家几乎一整年都要支帐子。” 洛轻音撩起帐子走了出来。安媛递给她一个馒头,“诺,给你留的,这么快回来,肯定没在外面吃东西吧?” 她弯了弯眼睛,“是啊,我生怕书院关门,一路都是跑的,哪敢买东西吃。” “谢谢媛姐!”洛轻音就着热水吃了馒头,一时间倒也无话,屋里点了灯,两人看了会书,念着明日第一日上学,都早早上床歇息。 看着黑暗中空荡荡的屋梁,安媛却睡不着了,总觉得身边缺了些什么。 以往这个时候,司易会和她一起说说话,会讲小樱桃,说她现在会不会想爹娘。大概是不想的,她还那么小,连爹娘是什么都不知道。 司易怀里总是很舒服,带着他身上特有的气息,以及清淡的皂角香味。 思念的情绪在心头越盘越紧,安媛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半睡半醒间,是洛轻音叫醒自己的。 外面天光大亮,安媛连忙翻坐起来。 “媛姐,我先出去泼水,顺便帮你打水来。” 洛轻音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床的,已经穿戴好最后在门口等她。 安媛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当初在学校住宿的生活。 从没觉得十天这么长,几乎是先生一宣布下学,安媛就迫不及待地回到斋舍收拾东西。 洛轻音不紧不慢地坐在旁边,看着安媛猴急的模样,意味深长地念了一首诗。 “看到媛姐,我才知道什么叫归心似箭啊!”她故意歪着眼睛狡黠道。 “等你娶了夫郎了,我看你还好不好意思笑我!”安媛气哼哼道。 洛轻音一愣,又摇头晃脑可惜道:”我也有夫郎,只是我那夫郎在老家呢,想见也没得见。” 忙起来的日子总是快的,在秋水书院,所有人都奔着一个目标。 两个月后,安媛迎来了秋水书院第二次举办的考试。 和入学考试不同,秋水书院所有的学女都参加了这次考试。 与此同时,陈氏后面跟着方蓝和方明安,带着大包小包下了码头。 第47章 戏精小樱桃 “真是怪了,天气这么冷,那水居然不上冻。”陈氏对司易纳罕道。 司易本来要接过旁边的包袱,却低头看见陈氏怀里胖墩墩的女孩儿。 那女孩儿十个月大,还不会走,眼珠子乌溜溜的,很像安媛。 小樱桃嘴里流着口水,正饶有兴致地看着码头上人来人往的马车,正看得起劲,就被从陈氏的怀里腾空抱了起来。 她扬起小脸,愣愣地看着身后抱着自己的男人。 司易低头贴了贴她的小脸,温声道:“小樱桃,认识我吗?我是你爹。” 小樱桃只觉得脸被司易的碎发挠得有些发痒,皱着包子脸“啊哒哒吧哒”含糊不清地叫着,不时流着口水摇晃肉胳膊,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司易握了握小樱桃的小手。陈氏问他,“媛儿呢,书院没有放假?” “学院今日考试,妻主还没有回来。”几人说着,将带来的行李放上租赁来的马车上。 “噢,考试啊,那是不应该请假,也不知道媛儿考得怎么样,听你们信里说,媛儿是落榜考生里面的前二百名吧?” “爹您说的没错。”小樱桃抓了司易垂在前面的头发就要往嘴里放,司易连忙将自己满是口水的头发拿了出来,也并不嫌弃,耐心地哄着怀中的小樱桃。 “那媛儿岂不是差点就考上了?那也真是可惜,考上了就好了,也不用再等这三年了。”陈氏可惜道。 “说是这么说,但我看妻主的样子也是蛮庆幸在清水书院多读几年的,说是在里面能学到更多,到时候出来的名次也更好些。” 陈氏来了兴趣,“怎么,这名次不同影响很大吗?” 司易点了点头,肯定道:“影响很大,这关系妻主以后在京城做官还是在地方上做官。” 陈氏是希望安媛在地方上做官的,他活到现在,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里正。 在他的认知里,一品二品对他来说太远且不真实,县令是他知道的最大的官,也是离他们的生活最近的官。 要是安媛能当个县令,陈氏就心满意足了,早早去世的妻主在地下若有知,也肯定欣慰。 但陈氏想是这么想,但嘴上没有这么说,他嘴上只说:“光是考上举人,咱们安阳镇就热闹得不行,我已经知足了!你私下也别给媛儿压力,知道吗?” 司易点头称是,马车晃晃悠悠,司易看了一下,发现还得一会儿才到家。 对面的方蓝神色恹恹的,大概是因为晕船精神不好。反观方明安,看着马车外头眼里都是新奇,时不时地以询问惊讶的目光看向方蓝,但并不出声。 司易心中暗暗点头,同时心中也有几分奇怪,他观这对父子,行为举止并不大像自己平时在镇上见过的那样,很是守礼。 看来方蓝本来家中应该是有些条件的,不由得暗叹赌博害人。 方明安注意到家中主君正微笑着看着自己,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长长的睫毛温顺地附在眸子上,眉眼清隽。 书院依着会试制度,一连考了三天。 冬天天短,安媛到家的时候,天已经擦黑,将近年关,年味也越来越浓。 安媛不知道陈氏已经来了,还在心里盘算船队何时能到,想起今年可以依旧团聚,心里暖融融的。 “开门,我回来了。”安媛敲了敲门,怕里面的人听不到,还特意抬高声音,把门口的方明安和小樱桃吓了一跳。 方明安是看着小樱桃睡觉的,小樱桃睡醒后,不耐烦在黑漆漆的屋子里面待着,久了就要装哭,他只好带着小樱桃出来在院子里走走。 刚走到门口,小樱桃被挂着的红灯笼给吸引了,睁着圆圆的眼睛,新奇地看着那红艳艳的灯笼。 安媛就是在这个时候敲门的。 小樱桃在方明安的怀里明显一惊,扭过小脑袋去看门。方明安没听出来外面的声音是谁,有点不敢开门,犹豫地看向屋内。 陈氏坐在里面门槛上听到声音,走了出来。 “是媛儿吗?” 安媛迟疑了一下,“爹?” 门被打开,果然是陈氏,旁边站着十岁的清秀少年,怀里还抱着一个穿着红棉袄的小墩墩。 安媛每次回来都会带上一些京城特有的小吃,一是在书院里吃得太素,憋了十天也需要解解馋。二是司易平时一个人在家,做饭一个人吃,都是随便应付,平时他也不大出去。 是以每隔十日,他们都会吃点平时吃不到的菜。 小樱桃被安媛抱着坐在桌子边,此时菜还没有端上来,空荡荡的桌子上只有安媛带回来的吃食。 小樱桃看到桌子上的纸包,还散发着热气,就张开小手去够。 油纸被她扒开,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她还想伸手去抓,安媛向后一退,小手就够不着了。 小樱桃“啊啊”叫了两下,见够不着,又开始吃手指头。 那手指头上面沾了点油纸上面的味道,她吃得津津有味,嘴巴都高兴地翘了起来。 陈氏刚好端菜出来看见,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小脸蛋,“瞧我们小樱桃乐的,看见娘高兴坏了吧!” 安媛颠了颠怀中的小樱桃,小樱桃喜眉笑眼地乐了起来。 “她也不认生,在船上,起先我们晕得跟什么似的,就她咯咯笑,看着船外的水、树,怎么也看不够!陌生人谁抱她都不哭不闹,带着她四处溜一溜她还对你笑。”陈氏稀罕道。 “她一路上都不哭吗?”安媛觉得稀奇,抱着胖闺女换了个姿势。 “也哭,你要是不带她四处走走,给她看光秃秃的屋子,就会哭。”陈氏感叹道,“要是哪天被拐子抱走了,只怕还会在拐子怀里乐呢。” 话音刚落,小樱桃就“嗯啊”地干嚎起来,陈氏很熟悉这个叫声,笑着道:“你看,她觉得无聊了,不愿意在你怀里坐了!” 方蓝走了过来,“娘子,我来抱吧,您先吃饭吧。” 安媛还没动,怀里的小樱桃已经张开双臂倒向方蓝那个方向了,安媛只好把孩子递了过去,“辛苦你了。” 方蓝带着小樱桃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小樱桃果 第48章 洛轻音,谢明霁 书院的所有先生熬了几个大夜,终于赶在腊月二十二这天,把前五百的名次都排了出来。 一时间,所有人都凑在那写着名次的红榜前。 安媛在若干个小字中,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二百四十一名,丙字班,安媛。 还好还好,这个名次在自己的预期内。 下一秒,她开始找洛轻音的名字。 一百五十八名,丙字班,洛轻音。 比自己高了将近一百名,在一众甲字班的人名旁,洛轻音的“丙字班”简直鹤立鸡群。 安媛暗暗吃惊,看来洛轻音这两个月进步极大,自己只能算原地踏步了。 洛轻音正在和先生说话,不知先生说了什么,洛轻音看起来犹豫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先生面有不解,又说了两句。 “先生找你说了什么?”安媛一边收拾床铺一边问她。 今日放假,下次再来就是二月启学,隔了太久,有些东西就容易发霉,所以都带回家去。 “先生问我回不回家,我说不回。”洛轻音见她收拾得毫无头绪,东西四处都是,不由分说道,“你坐着吧媛姐,我帮你收拾。” 洛轻音三下五除二地收拾好,显得旁边的安媛像个废物。 安媛不由得感叹道:“轻音,若你是男子,肯定有不少女人想把你娶回家,你真的太能干了!” 洛轻音愣了愣,低头洗脸,冰凉的水碰触到她滚热的脸颊,她装作随意道:“可惜了,我不是。” 她用帕子擦脸的功夫朝安媛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她正检查自己的东西有没有收好,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现,不由得松了口气。 “你若是在书院里待得无聊了,可以去无尘巷找我,就在南边第七家。” “好,到时候一定去!” 书院假期不关门,安媛的东西是分了几天搬的。 最后一次是来拿一本书,那本书借给洛轻音看了,安媛在家想起看却没找到书,才想起来在洛轻音那。 这天正好是腊月二十八,天有些阴,但并不影响众人过年的热情。 偌大的书院里静悄悄的,一路没有看到什么人,到了舍斋,进去的时候没有敲门。 洛轻音只穿着中衣,听到门开声音,吓懵了一样愣愣地看着安媛。 安媛本来想说书的事情,看见桌子上的两个白馒头,不由得皱眉:“你中午就吃这个?” “是啊,太冷了,昨天的馒头没吃完,今天热热还能吃。” “昨天也吃的馒头?”安媛惊了,“走,去我家。” “明知你一个人在京城,过年还任你啃馒头,那我也太不是人了!” 安媛催促着洛轻音穿衣服,又熄灭了炭火,见洛轻音拖拖沓沓的,佯怒道:“快走,不然我生气了啊。” 陈氏一边抱着小樱桃在门口遛弯,一边等着安媛回来,“娘怎么还不回来呀?”他问小樱桃,小樱桃就傻笑地看着他,露出两个小米牙。 “哎呀,你娘回来了!”陈氏颠着手里的小樱桃,“你娘回来咯!” 本来这天看上去像是要下雪,陈氏就没想让安媛出去,谁知安媛不仅执拗着硬要出门,还带回来一人。 “爹,这位是我同窗,姓洛。” “快进来快进来,早就听媛儿说过你,怎么也不来家坐坐?”陈氏热情地将洛轻音迎了进去。 陈氏向她介绍每个人,洛轻音有些羞涩地向每个见过的人行了个礼,方明安红了脸,连忙躲到一边。 桌子上满满当当地都是菜,每个人都对自己很温和,尤其是陈氏,态度非常热情,这不免让洛轻音想起在老家等他的爹,鼻子一酸,险些说话都有颤音了。 司易怀里抱着小樱桃,小樱桃嘴里已经能蹦出简单的音节了,小手扑腾,直勾勾地盯着桌子上的菜,“啊噢”地叫。 这顿饭,洛轻音吃得很饱,送她出去的时候,外面已经落了雪,陈氏便要留她过宿。 “让我女婿和我睡一块,你和媛儿睡一处就好了,反正你们在书院里不是就住在一起的吗?”陈氏说着就要再抱一床被出来,洛轻音慌得不行,“陈叔,不用了,这边离书院也不远。” 收到洛轻音求救的目光,安媛摸了摸鼻子,劝道:“爹,轻音她认床,你就算强留她下来,她估计今晚都睡不着了。” “是吗?那好吧,那轻音你路上小心点,媛儿你带把伞送送轻音。” 安媛应了声,从家里拿了一把伞。 能看到书院大门的时候,洛轻音看了看天色,“媛姐,就送到这里吧,待会雪下大了不好回去。” “就这几步,走快点没什么区别。”安媛坚持道。 送到舍斋,洛轻音站在那棵银杏树下,目送着安媛离开。 走到半途,雪停了,安媛收了伞。 路面上有了一些积雪,但由于是街道,这些积雪都有些脏,到处都是凌乱的的车辙。 “他妈的叫你还钱,你装不懂是吧?”为首女子趾高气扬道。 安媛转了个弯,就遇到了眼前的嚣张一幕。 几个手里拿着家伙事的凶悍女子围着一个女人,那女人狼狈地坐在地上,中药撒了一地。 那几个凶悍女子看见路过的安媛,眼神凶狠地似乎要吃了她。 安媛本来不想管,但她走过的时候,从几个围着的人缝隙里,看到了地上那女子的脸。 那人同样是丙字班的,叫杨秋儿,就坐在安媛后面。 安媛还向杨秋儿借过毛笔,对方很爽快地借给自己了。 安媛的内心揪成了一片,管吧,她又得罪不起这几个凶神恶煞,不管吧,显得自己也太薄情。 坐在地上的杨秋儿看到安媛,狼狈的脸上闪过惊喜,紧接着想到什么似的她闭着口苦笑了一下,摇摇头示意安媛快走。 安媛更不好意思了,她停下好声好气道:“这几位娘子,这大过年的,打人可不太好吧。” “豁,还来个多管闲事的!”为首的女子瞪了安媛一眼,“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就是因为要过年了,姐妹就等着这笔钱呢!” 地上的女子闻言并不反驳,安媛心里一沉,若是杨秋儿真的欠人家钱没还,那 第49章 请你娶我 除夕。 桌子上铺着一叠叠红纸,散发着油墨的香味。 司易转身端个点心的功夫,小樱桃就抓皱红纸,“刷啦”一声撕下了一块。 “念瑶,我们来喝蜜水了。” 小樱桃抬起头,小脸红扑扑的。 “怎么脸这么红?”司易吃了一惊,连忙蹲下来摸摸她的小脸,并不烫,心中一松。 方明安蹲下来,他眼尖,一眼看见小樱桃手里的红纸,“呀,小主子手里拿的什么?” 司易掰开小樱桃的小手,里面躺着一张红纸残渣,小手也被染的通红。 司易这才发现,小樱桃的位置换了。他走之前小樱桃还坐在小凳子上,回来时小樱桃却扶着长条板凳站在那。 他惊喜道:“念瑶,你是不是会走路了?你再走两步给爹看看。” 小樱桃迷糊地看着他,象征性地扭一扭胖屁股,一步都没有迈。 “明安,你抱着小樱桃吧,她现在会走路了更得看着她。” “是,主君。” 窗下的油灯被添上新油,守岁的灯火要彻夜通明。 华灯初上,京城上空的烟花砰然响起,小樱桃看着红红绿绿的各式烟火,乐开了花,陈氏忙喊道:“快堵上她的耳朵,把耳朵震伤了可不好!” 方蓝早有准备,捏了两小团棉花塞进小樱桃的小耳朵里,小樱桃摇一摇脑袋似乎想甩开耳朵里的异物。 这时一个烟火突然散开,分明是兔子模样,她睁大眼睛又被吸引了,完全忘记棉花的事情。 方明安给她正了正因为仰头而有些歪的帽子,摸了摸她的脑门和小手,看了一会儿烟花就进了屋。 小樱桃看见她娘从里屋出来,她现在也会认识一些比较亲近的人了,知道那是她娘,“嗯嗯”指着安媛要抱。 “娘的小樱桃,变成胖苹果咯~”安媛抱着有些坠手的胖丫感叹道,刚出生还小小的一团,现在都快会走路了。 陈氏一乐,“苹果?这名字不错,等小樱桃妹妹出生了就叫这个名儿吧!” 方明安在旁边凑趣,“要是第三个还是妹妹,该叫什么名字呢?” 陈氏想了想,”叫荔枝,都是红色的,喜庆!” 安媛哭笑不得,起先小樱桃都是随便起的名字,现在后面的孩子也要跟着叫水果的名字了。 除夕几个大人需要守岁,小樱桃和方明安还小,自然不用守岁。 按着这个世界过年的习俗,天蒙蒙亮的时候吃了喜饼,喝了名叫“顺遂”的汤,几人忙去睡了。 新年刚开始的几天,无论是谁都不会去找事情做。安媛没有看书,到初五的时候,她才打开书箱。 正月十五看花灯,小樱桃更是激动得不得了,哪里热闹就喜欢往哪里看。 安媛买了个兔子花灯回来挂在床头,小樱桃现在慢慢会走路了,就像个小鸭子似的啪嗒啪嗒地走到花灯旁边盯着看。 “爹还说小樱桃看上去就聪明,是会读书的料,可我看她这样子不像是会坐的住的,说不定以后是个踏遍河山的行者呢。” “还真有这种可能。”安媛点点头。 司易手里正做着白天没有做完的针线,是一双鞋子,一看就是给小樱桃做的。 安媛就有些酸,“就没有给我做的吗?”她翻了翻那小山似的衣服,都是给小樱桃的。 司易缓缓握住她的手,有些心虚道:“妻主想要什么样的衣服,我这就给你做。” 安媛轻笑一声,“我逗你玩的,小樱桃长得快,我也不缺衣服,元春姐就送来不少呢。” 自从上次帮赵元春在自己写的小说里加了插图,赵元春的成衣铺简直卖爆了,不光是店里的存货被买空,还有不少世家男子点名定做。 要不是自己忙不开来不及去选铺子,赵元春赚的钱能够再买两个铺子了。 司易后来去过赵家两回,赵元春她爹别说是给司承司易脸色看了,看见司易的时候脸都笑烂了。 司易回来还忍不住给安媛学了一段赵元春她爹的样子,司易向来温润的模样,和赵元春她爹谄媚的模样完全不搭,司易说了两句就学不下去了,两人笑成了一团。 自从小樱桃来了京城,司易慢慢开始觉得,自己有些无法分配照顾妻主和女儿的时间,妻主日后就官只会更忙,自己若是连妻主的日常都照顾不到的话,就不是个合格的夫郎了。 司易之前都生活在小镇上,周围的女子都是娶一个夫郎。 但安媛的身份和那些人不大一样,司易隐隐猜出,自己妻主应该是要做官的,至于官会多大,他不清楚。 当官的女子很少是只有一个夫郎的,司易知道,光是他们镇上的地主,就娶了十二个夫郎。 妻主也会有别的夫郎。司易理所当然想到了这一点。 到那个时候,自己会吃醋吗?司易设身处地想了一下。 应该会有点吃醋的,但如果那个男子也和自己一样,一心一意想着妻主,心地善良,那自己会接受他。司易默默想道。 “对了,明天有些事情,大概会晚些回来。”安媛轻咬着嘴唇,瞅了一眼司易。 “好,我知道了。” “你不问我去做什么吗?”安媛低头小声道。 司易倒没有太多惊讶,轻喟一声,“妻主,你想说的都在脸上了。” 安媛一愣,“啥?”写在脸上了。 “是哪家的公子?” “是谢家……” “谢家?”司易有些疑惑,他在京城时日还短,不知道周围哪家姓谢。 “是护国夫人家的小公子,谢明霁。”安媛有些脸热,还是老实回答。 “妻主若是喜欢他,我可以让他做正夫……”司易温和道,安媛却急急地打断他未说完的话。“不会的,你永远是我唯一的正夫,而且只会是正夫。” 那晚,谢明霁抛出三百两银子,用鞭子吓退了那群还想要继续找茬的人的,那一瞬间,安媛就已经欠了他的人情。 谢明霁似乎并不在意那三百两,杨秋儿向他道谢并表示必定还那笔银子的时候,他的表情也是淡淡的。 只有独自面对安媛的时候,才露出几分不经意的慌乱,“我想找你 第50章 我可以做小 “那次你去谢府,应该是知道我是侧室所出。但事实上,在我进京之前,我一直都是个外室子。我爹想让我嫁给张彧做侧夫,我不愿意。”谢明霁一脸孤傲。 “我也已经有夫郎。”安媛提醒道。 “我可以做小,同样是侧夫,至少我要有自己选择妻主的权利。”谢明霁笃定道。 “可是……你为什么想选我?”安媛有些茫然。 她记得她第一次见到谢明霁,是在琼州的黄府,当时两人也只有简单的一个照面,谢明霁对自己也比较冷淡。当初一同去谢府的举子们,多得是没有娶夫郎的,若要选一个人当妻主,有的是比她更适合的。 “这个你不必知道。”谢明霁对于原因闭口不谈。 谢孟蔓步步逼紧,护国夫人的身子一日比一日不好,他不得不为自己找条后路。 安媛以为这是两人第二次正式见面,但实际上,他早已在暗中见到她很多次。 第一次是在元山梅林,她随行的伙伴突发奇想想要摘朵梅花,她柔声劝阻道:“冰雪林中着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梅花开在这冰雪林中方才美丽,若要摘回家去,未免失了颜色。” 谢明霁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这么一件小事,他夜里梦回时,总会想起她说那句话的样子。 他的眸子冷冷清清,不带丝毫情绪对安媛道:“正月十六,到岚河桥边等我。” 大晋朝的花灯节一直延续三天,从中月十五到正月十七,整条夜市都是彻夜欢闹。 岚河桥周围都是凑热闹的游人,远远的,安媛一眼就看到了谢明霁。 他一言不发地看着热闹的人群,弧线锋锐的轮廓晕染着淡淡的疏离与冷漠,安媛不禁想起那天他用鞭子的场景。 看到安媛如期而至,他的薄唇微微翘起,浮起难以觉察的笑意。 他向来生的一副好皮囊,光是这么站着,就惹得几个经过的女子频频回头。 “让开,快让开!马失控了!” 随着人群惊恐的呼声和尖叫声,一辆歪斜的马车冲了过来。 谢明霁和安媛都站在那马车冲向的地方,马蹄声急促,人群互相推搡着,从哪个方向都挤不出去。 有小孩子惊声哭了起来,谢明霁看了眼安媛,见她虽然焦急,但并未被众人挤到,遂脚点地飞身跃起,腾至马上拿起缰绳。 倒也奇怪,那马起初还蹄子乱舞,渐渐地安稳了下来。 谢明霁将缰绳往那个吓到差点瘫痪的车夫一丢,冷冷道:“管好你的马。” 那车夫被他的态度吓到,小声道:“这么凶。” 谢明霁恍若未闻,翻身下马。 众人见马儿被一个男子制服,有人小声训斥身边的妻主:“你看你,刚才怕得跟什么似的,还不如一个男人。” “我才没怕,那个男的凶的跟夜叉似的,马都被吓瘫了。” 安媛听得真切,直接怒了起来,毫不客气回怼: “喂,就你,刚刚一群人就你叫的最欢吧?这孩子是你家的吧,遇到危险连孩子都不要了,硬生生往外挤,是你亲生的吗?作为一个女人,可以不如男人胆子大,但不能六亲不认吧?” 那女人脸色铁青,孩子被吓得都哭不出来了,怯生生喊道:“姨娘。” 安媛心里一个咯噔,坏了,还真不是亲生的。 “被你猜对了,这孩子是我妹妹的,我妹妹跟个贱人生的小倌跑了,他爹改嫁,把他踢给我,我早就不想管了。” 那女人面色不虞,一脸嫌弃,旁边的男人皱着细长的眉,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我早就说不要管他,他爹娘都不要他了,我们还管他做什么?妻主,快走吧,前面的戏台快开场了,迟了就没位置了。” 说完,两个人挤出人群,竟是真的不管那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小男孩了。 “唉,这孩子也是可怜。” 人群里有人心疼这孩子,塞了个橘子,摸了摸他的头,最后还是叹着气走了。 小男孩手里握着橘子,双颊全是泪,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石砖地,并没有追上刚才那对夫妻。 安媛轻轻道:“除了刚刚那两个,你还有别的亲戚吗?” 小男孩目光缓缓上移,怯怯地看着安媛,摇了摇头。 男孩细骨嶙峋,明显没有被好好对待,再观刚刚那对夫妻的态度,安媛也没办法说出让男孩去找那对夫妻的话。 谢明霁站在那,脸上看不出喜怒。 “你若是信任我,可以去我家,我家里也有个和你差不多大的男孩。”安媛温和道。 男孩细细的手指不安地捻着衣角,咬着嘴唇不敢说话。 ”你饿不饿?” 男孩终于有了反应,轻轻地点头。 “走,我们去吃点东西。”安媛用目光询问谢明霁,后者点点头。 都是点头,这个世界的男孩子都这么内敛吗? 安媛点了两碟热腾腾的点心,又点了三碗热乎乎的面片汤。 男孩起初还是小口抿,渐渐地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慢点吃,小心不消化。”安媛把他的碗轻轻往下压了压提醒道。 谢明霁慢条斯理地用汤勺舀汤喝,目光一直没有离开男孩过。 男孩终于吃完,抹了抹嘴,眼神又飘到安媛那个没有动过的汤上。 安媛了然,笑着把碗推了过去:“我的给你喝吧。” 小男孩别别扭扭地喝了一口,小声说道:“谢谢娘子。” 直到第二碗喝完,男孩对两个人态度也热切了一些。 “我叫长盛,我爹没有不要我,他是被奶奶强行嫁出去的。”他哽咽着说出自己的经历,眼泪滴下来,他用手背在眼睛上狠狠揉了揉。 “你是你娘亲生的吗?”谢明霁突然问道。 小男孩虽然有些不解,但他刚才是亲眼看着谢明霁是如何驯服那匹失控的马儿的,他心里对谢明霁是又敬又怕。 长盛老老实实说道:“我奶奶说,我娘走了就不回来了,要不是我是我娘留下的血脉,她连我都想卖掉。” 谢明霁脸上闪过失望之色,小男孩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拘谨地把手放在桌下。 “怎么了?”安媛柔声问道。 谢明霁回过 第51章 小樱桃的艳福 长盛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马车的内饰,丝毫不敢乱动。 谢明霁正闭目养神,长盛没有胆子打扰他,缩手缩脚地坐在那。 他还是第一次坐马车嘞,听人说,一匹马起码得三十两银子,贵得咂舌。 谢明霁引着长盛,谢府下人毕恭毕敬,景色就如同年画上画的似的,长盛的眼睛就没够用过。 外面冷风瑟瑟,侍人撩开帘子,进了内室,屋子里面暖和极了,还烧着炭。 “公子回来了。”侍人笑着迎了上来,帮谢明霁脱了外袍。 “公子,这位是?”侍人看见立在一旁的长盛,见他有些拘谨的样子,年纪又还小。 “他叫长盛,带他换身暖和点的衣服。” “是,公子。” 长盛被带了出去,谢明霁拿起案上没有看完的书,屋子里的人都不敢出声。 门帘突然被扬起,外面的寒风灌了进来。 谢孟蔓挥退一脸惊愕的侍人,“都出去。” “大姥嬟?”侍人瑟缩着对上谢孟蔓慑人的目光,连忙退开。 “你来干什么?”谢明霁眉眼冷厉。 “去见谁了?”谢孟蔓眸子里毫无笑意。 谢明霁浅淡提了嘴角,挑衅地看着谢孟蔓的眼睛道:“去见我未来的妻主。” 谢孟蔓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谢明霁,眼神越来越暗,最后低笑一声,“呵,你休想。” 她的视线缓缓下移至谢明霁的唇,突然抬起手摁在那令她魂牵梦绕的唇上。 谢明霁面色一凛,将谢孟蔓往后狠狠一推,低喝道:“滚。” 谢孟蔓嘴角上扬,反不生气,搓了搓手指,目光滑腻恶心。 一进院子,身边的侍女便跟上了禀告:“大姥嬟,他求饶了。” 谢孟蔓眼中闪过得色,悠然坐了下来,“带他过来。” 伴随着铁链的声音,男子闷哼着推搡在地上。 “求大姥嬟,我愿意侍奉您……别打我了……放过我妻主……” 谢孟蔓幽幽道:“过来,知道该怎么做吧?” 男子抬起头,那张脸居然与谢明霁有六七分相似,他微微喘息,“知道……” 谢孟蔓解开两个口子,惬意地闭上眼睛往后一躺,男子认命般地缓缓站起,铁链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给他解开。” 男子抑制着内心的恶心与恐惧,缓缓低下了头,取悦着眼前的女子。 安媛渐渐发现,小樱桃会认人后,对不同抱她的人会有不同的反应。 首先她最喜欢的就是司易,然后就是方明安,她娘倒是排到后面了。 总之,小樱桃最喜欢的就是长得好看的男人。 “食色性也,古人诚不欺我。她这么小,就知道谁长得好看了。”安媛哭笑不得。 “呜呜呜啊……”小樱桃又嚎又哭,把安媛搞得不知所措。 “妻主,麻烦你带着她出去转转了,家里灰尘大,呛着她不好。” 今天在大晋人眼里是“去晦气日”,家中的男人们会将家里的各个地方都打扫干净。 家里四个男人全副武装,安媛毛手毛脚地,抱着小樱桃在院子里走走,小樱桃看见她爹,张手要抱,结果司易对她笑了笑,转身去搬东西。 小樱桃装哭太明显,安媛只好带着她出去转移注意力。 推开门没走两步,小樱桃睁大眼,平静得好像刚刚装哭的人不是她,指着一个地方“哦哦”两声,安媛就跟着她手指的地方走两步。 小樱桃肩膀搭在安媛的身上,聚精会神地看着巷子里的任何一块砖头。 安媛索性带着她一路走,一路看,渐渐自己也来了兴致,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已经溜达到繁华的街市上。 街市上人来人往,小樱桃一会扭着脑袋看看这个,一会儿又被叽叽喳喳的小孩子勾引了注意力,低头去看。 “安娘子,好巧啊你也在这儿。” 安媛抱着小樱桃转头的功夫,就看着谢明霁身边的侍人苏叶笑盈盈地走了过来。 一时间,大人小孩都愣愣地看着他,小樱桃眼睛一亮,“哦哦”地指着苏叶,竟是要人家抱。 苏叶觉得稀奇,好不容易忍下捏捏小樱桃脸蛋的冲动,“我家公子就在那边楼上用饭,看见娘子过来,叫我来叫您,娘子可方便吗?” 安媛正走得有些腿酸,正求之不得,“方便,带我过去吧。” 苏叶在前面带路,到地方回头的时候,才发现小樱桃正睁着黑葡萄一般的眼睛好奇地看他。 安媛无奈道:“她都看你一路了。” 苏叶忍住笑意,敲了敲门,门被打开,两人走进去,谢明霁站在窗边,正看着下面的人群。 “这是……你女儿?”谢明霁一眼就看出安媛怀里的孩子和她很像,“很像你。” “对,她叫念瑶。” 这时,小樱桃突然“哒哒哒”地叫了起来,激动地就要从安媛怀里站起,扑向谢明霁。 谢明霁有些不知所措道:“她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应该不是。”安媛按住小樱桃蠢蠢欲动的小手。 苏叶噗嗤地笑了起来,“公子,方才我在下面,姐儿看见我眼睛都亮了,还伸手要我抱呢。” 谢明霁有些惊讶地看着安媛,安媛颇有些脑痛,“唉,没办法,她一看见好看的男子就要人家抱,真是个花心坏丫头。” 谢明霁眼里浮现笑意,眉眼多了几分柔软缱绻,嗓音撩心入骨,“这点倒是很像你。” 安媛有些脸红,小声狡辩:“我哪有。” 谢明霁嘴角上扬,意味深长地看着安媛。 “好吧,她这点确实是有点像我。”安媛眉眼弯弯,明媚的笑意迅速在脸庞上荡漾开来。 谢明霁心中怦然一动,那笑容仿佛落在他心上,痒痒的,柔柔的。 “啊啊哦哦哦……”小樱桃被两人忽视,不甘心地叫了起来。 谢明霁眉心微动,“我可以抱抱她吗?” 小樱桃温顺乖巧的伏在他的怀里,感受到孩子温软的小身体,谢明霁清俊的面容淡淡焕出玉般温泽。 谢明霁摸了摸小樱桃头上的软帽,“真乖。” 安媛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唇角笑意分明。 小樱桃渐渐在谢明霁怀里适应了后,时不时地抬起头盯 第52章 谢明霁造访 “真是奇怪,自打你那日带小樱桃出去,回来后这几天怎么老是恹恹的,带她转悠也不乐呵了。”陈氏奇怪道。 司易端来一碗小樱桃最爱的蛋羹,上面撒了香喷喷的肉沫,喂了几口,小樱桃发起呆,竟然也不想吃了。 “念瑶究竟怎么了?” 安媛也摸不着头脑,“我也不知道啊。” “确实是从那天回来不对劲的,晚上对着兔子花灯也不嘀咕了,明安抱她也没什么反应了。”司易回想了之后笃定道。 “妻主,你们路上遇着什么了,念瑶该不会是冲撞着什么了吧。”司易疑惑地摸着小樱桃的脸颊。 小樱桃迷糊地看了一眼司易,司易连忙再喂她一点蛋羹,小樱桃却扭过头,只留个鼓起来的侧脸。 “我带她从这边的巷子,走到那边的闹市,遇到了谢公子和他的侍人,和他们坐在一道聊了聊。”安媛怎么想都觉得两人没有遇到什么不同寻常的事。 “小樱桃要往窗外扑,谢公子身手好反应快,把她带了回来,不过她当时并没有吓到,笑得和什么似的。” 司易似乎有所察觉般,“妻主,那谢家公子长得如何?” 安媛反应了过来,“长得……额……你不会吃醋吧。” 看见生怕自己吃醋的呆傻妻主,司易眉眼柔软了几分,垂眸盯着她,“妻主,谢公子是个很好的人,咱们请谢公子来家里吃顿饭吧。” 谢府内。 “公子,你快看,这是安娘子送你的信,她刚刚托门房送过来的。”苏叶收到信的第一时间,就把它送到了谢明霁手上。 “见过侧君。”一旁的长盛看见进来的贺侧君,连忙行礼。 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他现在行礼颇有模样,谢明霁便把他带在身边。 贺侧君神色淡淡的,“谁给你写的信?” 谢明霁收起手中的书信,“爹,你怎么来了?” 贺侧君脸上闪过不虞,刚要说些什么,又忍住了。“你娘已经托了媒人,马上就去找安家说项了。” 谢明霁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贺侧君面露不甘,以他儿子的姿色,并不输女皇身边最得宠的昭君多少。 可儿子不嫁女皇也就算了,连他最看中的张彧都不愿意嫁。 偏偏要嫁给一个举人当什么侧夫。 “她有什么好?”贺侧君不禁质疑道。 谢明霁想到安媛,唇角漾出好看的弧度。 “她一切都好。” 陈氏也没想到,堂堂护国夫人的儿子,嫡出庶出他这个概念,但人家这个身份居然愿意屈尊嫁给自己女儿当侧夫。 “媛儿啊,你在说一遍,那护国夫人是几品?”陈氏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就在那道邀请谢明霁来安家的书信送出去时,一个浑身喜气的媒人踏进了安家的门。 “哎哟哟,你女儿真是前世修福,人长得俊俏不说,护国夫人家的小公子都非你女儿不嫁!”媒人甩着绣帕,啧啧称奇。 陈氏莫名其妙道:“你找错地方了吧,我女儿已经有夫郎了。” 媒人笑盈盈道:“没找错,就是你家,你女儿可是叫安媛?” 陈氏点了点头,“我女儿确实叫这个名字,但你说的护国夫人的小公子是怎么回事?” “咿呀呀,老哥哥,你是高兴傻了吧,护国夫人托我说媒,想将她家小公子,说给你女儿安娘子。” 陈氏还是听不懂,“嫁给我女儿?做侧夫?做小?” 媒人笑着点了点头,其实不怪陈氏不信,就是自己刚听说这件事的时候,他都觉得对方在耍他。 当苍老威严的护国夫人出现在他面前时,他腿险些都站不起来了。 想到那货真价实的几锭银子,媒人心里给自己鼓了鼓气,这门亲事,他一定要说成! “这不是男方有这个态度,所以托我问一问你们这边有没有什么想法。”媒人笑盈盈道,“你们也商量一下,过几日我再来。” 陈氏如梦初醒,看见安媛从外头回来,就扯住她的袖子问了个遍。 “这么说这件事是真的?” 安媛点了点头,“人家都托人找上门来了,应该是真的。且我之前去谢家拜访过,谢家的确在为谢家子招媳。” 陈氏一脸狐疑,“我听那媒人说那谢家子长得极俊,连皇女都嫁得,怎么就选中咱家了?” “莫不是有个暗疾吧?难道是个瘸子?” 安媛想到谢明霁,浮现的是他清冷的身姿,而陈氏脑海里的谢明霁却是个拄着拐棍连生活都不能自理的…… “爹,司易说过后日要请他来咱家吃饭呢,到时候你看看他是不是缺胳膊少腿不就行了。” “啥,司易已经知道这事了?”陈氏面色奇怪。 “嗯,他早就知道了。” “没看出来,他居然还是个贤夫,看来当初给你娶这个夫郎是娶对了。”陈氏欣慰地点点头。 “公子,前面就是安娘子的家了。”苏叶放下帘子说道。 谢明霁无意识地摩挲着袍角的刺绣,苏叶看见,不由得诧异。 作为谢明霁来谢府时最早侍候他的侍人,苏叶算是满府里侍候谢明霁最长的了。 谢明霁很少让人看出来他的喜怒,他一直保持着冷漠孤傲,只有见到大姥嬟的时候,会显露异于寻常的愤怒与厌恶。 但苏叶还是在几个不经意间的瞬间,知道谢明霁在紧张的时候,手指会无意识地摩挲身边的东西。 苏叶有些想不明白,明明安娘子也见过好几面了,安娘子也明显看出对公子的好感了,为何公子去安娘子家这么紧张呢? “公子,到了。”苏叶轻手轻脚下了马车,转身去扶谢明霁——虽然他知道谢明霁都不会扶着他,每次都只会从马车上轻轻跳下来。 可这次,苏叶立在原地半晌,谢明霁还没有下来。 “公子?” 谢明霁撩开帘子,他身姿挺拔,穿着鸦青色的袍子,下车时的风流韵致浑然天成,看呆了隔壁正要出门的段相公。 段相公呆在原地,傻乎乎地看着眼前的绝色男子,只觉得这狭窄的巷子都变得不堪入目,连他所知道最美丽的东西都丝毫比不上眼前 第53章 朱红墨痕 “苏叶,我知道错了,你帮我求求公子,别把我卖掉。”男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饶,一旁苏叶摇摇头。 “公子一旦决定的事情,你我又能做出什么改变呢,以后千万注意你这张嘴,别给自己再惹祸了。” 男子被人牙子带走,苏叶脸色沉了下来,对着旁边几个鹌鹑一样大气不敢出的男子冷声道:“你们都看到了,说错话的下场。” 几个侍人连忙表示:“知道了。”生怕下一个被卖出的是自己。 秋水书院内,几个放假归家的学女纷纷在启学前赶了回来。 大晋朝女皇封五皇女为太女,大赦天下,开设恩科,原本等到两年后才举行的会试,提前到明年。 秋水书院的院长和先生高度紧张起来,原本十日一次的旬假变成了十五日一次。 “媛姐,你可要抓紧时间了,之前落下的进度要是不补回来,明年的会试是有点难度的。” 洛轻音随便抽了两题考察了安媛的情况,不出意外,安媛回答得的都不如人意。 安媛明白,洛轻音直接指出她问题所在,是为了她好。 这几天忙着去谢府提亲,又是纳采又是请期,谢明霁说过自己只是侧夫,大可不必样样做到,但暗地里,安源事事都做到了。 婚期定在十月十八,是个很好的日子。 按照大晋朝习俗,一般确定婚期的男女婚前双方最好不要见面。 启学后,安媛便一门心思扑在了学业上。 但事情总不如人意。 “媛姐,你这样可不行。” 洛轻音一脸认真,嘴上不饶人,一针见血。“你看这个题,言从而行之,则言不可饰也……指的是话说出口就行动,不能说空话……但媛姐你写的东西体现的思路是完全乱的,这个地方应该这么改……” 时值三月,虽然没有那么冷,但犹有冷意,读书之人久坐怕冷,屋里的炭火照旧是点着的。 女子体热,安媛脖子里沁出一些热汗,她有些难受地解开一个扣子,继续听洛轻音讲。 洛轻音讲着讲着,注意力不知怎么就被转移了。 安媛虚心地低垂着头,一边听自己说一边修改写的内容。 她的头发低垂在巴掌大小的脸边,五官柔和,肩颈线条宛若天鹅,白皙圆润,只是那肌肤上不知何时染上一点朱墨,那明艳的红和肌肤的白形成刺激性的视觉反差,又娇又艳。 洛轻音喉咙一动,忘了下面要说什么。 “轻音,你看我这样改可以吗?” 看着安源清澈莹润的眼睛,洛轻音轻咬舌尖,将脑子里的想法摁了下去。 她接过那张纸,脑子里也乱乱的,几乎看不进去,“嗯,现在改就很不错。”洛轻音囫囵地应付过去,脑子里什么都看不进去。 晚上睡觉的时候,洛轻音偷偷掀开帘子,看着不远处熟睡的安媛。 半晌,才放下了帘子。 洛轻音看着素淡的帘子,上面带着轻微的皂角香,这是安媛从家中带来送给她的。 脑子里突然浮现白天看到的那点朱红,洛轻音脸颊突然热了起来。 那点墨痕还在那个地方吗?还是被媛姐洗掉了呢? 洛轻音突然很想知道。 突如其来的想法像杂草一样疯狂蔓延开来,她的呼吸微微急促了起来。 洛轻音做了个梦,梦里很乱,醒来时他只记得那点朱红的墨痕。 她试着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明日便是自己二十岁的生辰,虽然和姐姐只差一个时辰,但爹总是把他的生辰和姐姐的生辰分开过……想起爹,她的心满满平静了下来。 明亮的光透过窗纸投射进帘子里,洛轻音像往常一样,早早地睁开眼。 他坐了起来,却感到身下一丝不对劲,脸上陡然腾起红云。 安媛打了个哈欠,昨晚为了改文章,一直到半夜才睡,早晨醒来就明显感觉没有睡够,但读书人哪有睡懒觉的机会,她连忙爬了起来。 等穿上衣服,她才发现洛轻音不在。 以往都是洛轻音帮她打水,安媛形成了习惯,自己去找打水的地方时还差点走错地方。 回来的时候,和洛轻音撞见了。 她手上拿着湿衣服,看见安媛,神色有一瞬间的慌张。 “这么早就洗衣服去了,你也真是勤快。”安媛虽然有些纳闷,但连忙把手里的水提了进去,“这份是给你打的,你洗漱过没有?” “还没。”洛轻音晾好衣服,将水倒入面盆。 安媛拿起一面小铜镜,这是谢明霁送给她的,只有巴掌那么大,安媛借着铜镜整理自己的发丝,头发挽上去的时候,她看见了脖子上干涸的墨痕,有些隐蔽,但还是被她看见了。 “咦,这是什么时候弄上去的?”安媛嘀咕了一声,用手指搓了搓,皮肤被搓得有些发红,但并没有搓下来。 “轻音,水先别倒,我用一下。” 怕水沾湿衣裳,安媛多解了两个扣子,帕子汲了水,一点一点地擦拭着。 但那位置太靠后,安媛手中帕子怎么擦,那点朱红依旧顽固地在那个位置不动。 “轻音,快,你帮我擦一擦,我看不见。” 安媛偏过头,露出一截粉嫩的脖颈,洛轻音握着帕子,梦中的画面全都浮现了出来。 他突然想起这水刚刚被自己用过,现在那水则附在帕子上,与安媛的肌肤亲密地接触。 他指尖发烫,几乎是屏住呼吸,擦拭着那点痕迹。 “好了。”他哑着嗓子说道。 “轻音,早晨忘了和你说,虽然现在有点晚,但还算赶得上:祝你生辰快乐。”安媛笑盈盈地从身后拿出一根书签。 “是我自己做的,手艺粗糙,希望你不要嫌弃。” 洛轻音愣愣的接过书签,书签是薄薄的竹片制作而成,上面绘制着白鹤祥云,尾端则坠上穗子,又美观又实用。 “媛姐,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辰?” “来秋水书院登记的时候,我就在你旁边啊。”安媛理所当然道,她小心地打量了洛轻音神色,“你不喜欢这个吗?” 洛轻音轻轻摩挲着书签,轻声道:“喜欢的。” 不,他说错了,应该是非 第54章 两个男人都吃醋了 时光流逝,几乎每隔半月归家,小樱桃就肉眼可见地长大了一些。 到了七月,小樱桃走得已经十分利索,天生好动的她,变成了无尘巷邻居家的常客,几乎每次出去,肚子前的兜里就装满了各种吃的。 安媛离家还有几十步远的时候,在一户人家门口看见了方明安,不免奇怪道:“明安,你怎么在这里。” 方明安看见自家主母归家,有些雀跃道:“娘子,主君叫我跟着姐儿的。” 安媛拔步进去,果然看见院子里,自家女儿蹲在小马扎上,人家在烤红薯,还分了念瑶一个。 念瑶吃得满脸都是,一看见安媛,挥着脏兮兮的小手扑了过来,“娘!” 安媛撑住她的胳膊,将她高高举了起来,小樱桃乐得咯咯直叫。 “娘的小乖乖,已经会说得这么清楚啦!” 向那户人家道谢后,安媛抱着小樱桃回了家。 方明安跟在后面,小樱桃趴在安媛肩膀上,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方明安无奈道:“娘子,当心您的衣服被蹭脏了,要不我来抱吧。” “不碍事。”安媛颠了颠怀里的小樱桃。 刚一进门,就听到一串清脆的狗叫声,小樱桃立即扭头去看,眼睛发亮。 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狗,站在一块干净的毯子上,毛茸茸的可爱极了。 安媛奇道:“哪来的小狗?” 陈氏听见小狗叫,便猜测是不是女儿回来了,一看果然是。 小樱桃看见小狗,立即扭动身体要下来。 安媛放她下来,司易端来一碗水,看见她肩膀上的红薯泥,又扭头看到小樱桃的嘴,“念瑶,你吃了什么蹭在你娘身上了?” 方明安说道:“在张叔家吃的烤红薯,给了姐儿一块。” “妻主,换一件衣服吧。” “吃完饭再说吧,我有些饿了。” 陈氏端了一碗饭,放在小狗面前,那小狗倒是胃口好,吃得很欢。 “上回明霁来了,在家里坐了坐,还带着念瑶出去转了转,谁知小樱桃在街上看见有人卖小狗,硬是要买。”司易无奈地摇摇头,伸手擦了擦小樱桃油乎乎的小嘴。 陈氏也补充道:“明霁心细,没敢买那些脏兮兮的畜生回来,专门去卖宠物的地方挑了一只听话的。” 安媛听得他们左一句“明霁”右一句“明霁”的,晚上实在抑制不住好奇心问道:“他经常来吗?” 司易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明霁吗?他确实经常来。” “我怎么一次都没有看见他。”自从婚期定了,两人几乎有四个月没见,她总觉得自己快忘了谢明霁长什么样子了。 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工具人,定了婚期咋就对自己爱搭不理了呢?安媛百思不得其解。 “妻主?”司易双目骤然一深,嘴角噙着分明的笑意,竟比往日还要深沉些许,安媛看得陡然脸热,她居然向自己夫郎询问另一个男人,更要命的是,那个男人会成为自己的夫郎之一。 “对不起,司易,我不该……” “不该什么?”司易难得地霸道起来,修长的手指绕到她身后,在光滑的脊背上从上而下。 酥酥麻麻的痒意从背后传来,安媛只觉得腰身也酥软无力。 司易的声音低哑撩人,将她绞尽脑汁的解释吞入腹中。 现在的司易早已不似当初的青涩,已为人夫的他对安媛的身体了如指掌。 指尖下传来肌肤滚烫的颤栗,他尽情地留下暧昧的痕迹。 素了十五天的他,等回来的妻主嘴里居然问的是别的男人。 得好好惩罚她。 而他的妻主,就像秋雨中被尽情催打的小花,举手投足间却有动人心魄的美丽。 一连两晚,安媛被司易牢牢地按住欺负了个遍,把大晋朝女人的面子也丢了个遍。 隔天早晨,司易温柔地给她穿上衣裳,眼角都是餍足。 安媛默默捏拳,不行,她得好好锻炼身体,重振雌风! 贪欢的代价就是夫子的课差点迟到。 洛轻音坐在她侧后方,抬头正好看见安媛鬼头鬼脑地坐了下来。 她回家一日,气色好得不像话,连头发丝都带着妩媚,眼角都是满足。 洛轻音想到了什么,眼中一黯。 夫子在上面明明讲的很重要的内容,但他一个字也听不进去,脑子里全是安媛和别的男人亲热的画面。 她的夫郎,是不是也是吻着他梦寐以求的地方呢? 控制不住地,洛轻音总幻想着那一副副画面。 “轻音,夫子最后布置的什么功课啊,我没听清楚。”安媛凑过来问他。 洛轻音面色冷淡,声音也不似往日有活力,“我不知道,你去问别人吧。” 说完,他没有看安媛的反应,转身走得飞快。 刚到舍斋,洛轻音就后悔了,自己在生什么气呢?人家和自己的夫郎亲热,再正常不过,自己不过是外人,有什么立场生气呢? 他暗暗责骂自己的沉不住气与痴心妄想。 等了半日,安媛也没有回来,他暗暗焦急,手里的书不过摆设,实际上一点也看不进去。 度秒如年,洛轻音第一次觉得古人的说法并不夸张,原来时间也可以过得这么漫长。 远远传来安媛的说话声,洛轻音慌乱拿起书,装作不动声色地看书。 “轻音,你是不是没吃饭?我刚刚在公厨都没找到你。”安媛似乎忘记刚才发生的事,手里拎了一碗热腾腾的面片汤。 洛轻音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连饭都忘了吃。 “听说最近书院门口有人支了个摊子卖吃食,一些吃腻斋舍的人都跑去买了一份。你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洛轻音用筷子轻轻搅动面片汤,小声道:“媛姐,对不起,刚刚对你态度那么差。” “没事,我都没放在心上。感觉你最近状态一直不是很好,晚上也总是翻来覆去的,是不是想家了?” 洛轻音一愣,“你……听到了?” “有两次被热醒了,听到你翻身的声音了。也难怪你睡不着,你估计也一年没有回家了吧?”安媛安慰道。 “再忍一段时间,以你的水平,明年必定考中,到时候你 第55章 舅舅舅妈 洛轻音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安媛说的夫郎应该就是他姐夫。 他微微点头,心头却是苦笑。 “快喝汤吧,凉了就不好喝了。” 汤汁刚入口,洛轻音的神色有片刻的怔忪,很快再次隐去。 “味道怎么样?”安媛好奇道。 “挺好吃的。” “那就好,我看好多人都排队买呢。我也尝一尝味道。”安媛自然而然接过洛轻音手里的筷子,洛轻音反应过来,突然紧握住她的手。 他双颊绯红,“媛姐,这个筷子我用过了。” “没关系我用另一头,要是你介意的话那就算了。” 安媛收回手,看到洛轻音耳垂都红了,“轻音,你真的好容易害羞哦。” “媛姐……”洛轻音嗓音低沉,居然有几分撒娇的糯糯。 “好啦,不逗你了,这个碗筷明天还得还回去,你吃完别收起来。” 安媛出去打水,洛轻音望着眼前的汤碗陷入沉默。 打水回来的时候,洛轻音已经吃好了,第二天要还碗的时候,洛轻音却道:“我去还吧。” “你知道去哪家还吗?” “问问就知道了,她家应该还有一样的碗,不难认。” 出了书院门口,果然有摆着摊子卖吃食的,不过不止一家。 洛轻音没有丝毫犹豫地,奔向了最右侧那家。 看着摊主熟悉的面容,洛轻音只觉得胸中被什么赫然填满,笑容不由得展开。 “舅舅。” 洛英抬起头,眉眼都是惊喜,他环顾四周,轻声道:“轻延,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洛轻延弯弯眼,拿出和摊位上一模一样的碗放在桌子上,“同住的好友知道我没吃饭,帮我从外面带了一碗,我一尝就尝出来了。” 洛英心下都是欣慰,“你和轻音小时候,就喜欢喝我做的面片汤,后来我到京城落了脚,和家里联系也少了一些,没想到你还能尝出来。” 洛轻延轻轻“嗯”了声,“舅舅做的面片汤还和以前一样好喝。” “就数你嘴甜,小时候你多爱说话啊,跟百灵鸟似的,相比之下,你姐姐从小最爱读书,恨不得埋进书里,一句话也不肯说。”洛英絮絮叨叨的,说话不时夹杂着乡音,洛轻延微微咬着嘴唇,努力不靠自己哭出来。 一旁的舅妈见自己夫郎越扯越远,连忙问出最关键的信息,“轻延,你来京城了,怎么不告诉你舅舅,要不是前些日子收到来信,我们还不知道家里居然出了那样的事,怕暴露,又不敢大张旗鼓找你,只好把摊子摆到这里来。” “爹娘叫我来找舅舅舅妈的,但这件事事关重大,要是暴露出来,知情的人都要受连累……我便自作主张,一个人瞒了下来。” “唉,你这个孩子。”洛英心疼极了。 洛轻延的舅妈心细,见有些学女已经断断续续回去了,怕洛轻延回去晚了被训,舀出两碗汤,利索地打包。 “家里来的信说,你姐姐的腿脚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怕你担心让我们告诉你。还有,明年那个什么会试,你姐姐知道要提前考,怎么说都要自己亲自来考。” 洛轻延一愣,“姐姐什么时候来京城?” “信里说是在过年后。” 负责关院门的中年女子叫了一声“要关门了!” 洛轻延舅妈连忙把手里打包好的汤递给他,“快回去吧,这一碗你带回去给同住的人吃,这两天官府的人看得没那么紧,我们就在院门口摆摊,有事就过来找我们。” 洛轻音的背影渐渐和学院里的学女重合到一块,两人面上不由露出浓浓的担忧。 洛轻延回来的时候正遇到要出门的安媛,“我刚要出去找你,怎么还个碗还了那么久,没有找到那个摊主吗——咦,你怎么又打包了两碗回来?” “还碗的时候,和摊主聊了两句,结果发现居然是同乡,就坐下多聊了会。”洛轻音笑着说道,“我买了一碗,摊主还好心多送了我一碗。” “异地他乡,遇到一个老乡确实让人高兴。”安媛不疑有他,尝了面片汤后,直呼好吃。 天气热了,吃完的碗筷得洗干净,不然放了一天就会有味道,君女应当好洁,安媛主动包揽了洗碗的活计。 躺在床上,洛轻延想起舅舅舅妈慈爱的面容,心中酸涩不已。 自从姐姐考中举人后,家中的日子一天天地好了起来,谁知就在临出发前一晚,姐姐在田里摔了一跤,把腿脚摔断了。 这件事发生得太突然,当家里人惊慌失措地把姐姐抬到医馆时,大夫却说腿断了再接简单,只是恢复不了以前的样子,走路会有点跛。 这话仿佛晴天霹雳,劈在几个满脸惊慌的人上。 姐姐要考科举,科举哪能容许跛脚的人呢? 姐姐举人的功名此时就像个虚无缥缈的梦,转眼即逝。 大夫同情他家情况,说让去淮州碰碰运气,那边有经验更丰富的大夫。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每任举子都必须要参加来年的乡试,若是因看病请假,当地官员要亲自来查看。 一旦发现姐姐摔断了腿,以后可能成为跛脚,那官员怎么可能会容许姐姐再参加以后的考试呢? 只怕连举人功名都要被驳回。 一家人惶惶然仿佛坠入地狱。 这时,洛轻延站了出来。 “我去替姐姐考。” 一家人先是觉得天方夜谭,但细细考虑,此时居然能行。 两人是龙凤胎,虽然身高不同,但当洛轻延穿上女装时,这点不同又很轻微。 洛轻延自小就会模仿各类鸟儿的声音,模仿女子声音也不在话下。 洛轻延小时候有一次偷溜进书院找他姐姐顽,正好先生在讲书中故事,他听得入了迷,自那以后他便经常偷溜进去。 耳濡目染之下,他把姐姐的书都看了个遍,甚至背得滚瓜烂熟。 洛轻音考察他一番后,也点了头。 此事可行。 儿子没有考中也没关系,女儿日后腿好了还能再考。 出发前,洛轻音对洛轻延全方面进行了指导,如何答题,如何格式…… 贡院果然相信了洛轻延长高的说法,让他过了 第56章 等自己的谢明霁 洛轻延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了秋水书院的门前。 朝廷并不强求寒门举子一定要去秋水书院报到,进入秋水书院不过是朝廷的人扶持寒门举子的政策。 可洛轻延还是主动去报名了。 他扪心自问,自己为什么还是来报名了呢? 因为他不甘心,他想知道外面的天地是如何的,秋水书院的先生又是如何讲课的…… 他太贪心了,他知道。 他贪心到居然爱上了自己的同窗,贪心到居然会嫉妒她的夫郎以及她即将迎娶的侧夫,贪心到在无数个夜晚,会想象自己在她身边,揽着她纤细的腰肢…… 转头看向床外,隔着素色帘子,他在脑海里勾勒出安媛的模样。他轻摁自己的胸口,感受到胸腔下那颗跳动的心。 剩下的时光,他会好好珍惜。 自从吃过一次门口摊子的面片汤,安媛时不时地会买回来一碗,后来她又觉得带回来太麻烦,索性坐在人家的摊子旁吃完。 “你们读书人就是守信用,每次在别处摆摊,带回来的碗都会少上四五个,但自从在这书院门口摆摊后,一个碗都没少过。” 和摊主熟悉了之后,洛轻延的舅舅也会和安媛聊上两句。 安媛纯真直率,很快博得了洛英的好感,他心中微微放心,这样的女子,即使发现了洛轻延是男儿身,也不会趁火打劫。 十五日的旬假终于到了,放假前,先生宣布了一件事情。 “九月十日书院会举行考试,这次考试至关重要,书院会取前一百名的学女,拨到青山南边的书院进行最后的闭关训练。” 京城青山南边的书院非常有名,那边聚集了京城三大书院的佼佼者,朝廷不少有名的官员都是从这个山脚下的书院出来的。 离九月十日只剩下一个半月,安媛心中紧了紧。 自从洛轻音带着自己,安媛的名次稳步提升到一百名左右,考进前一百,难度不大,但也有一定挑战性。 安媛不由得回头和洛轻音对视,洛轻音对她点了点头:“媛姐,这次你一定要考中。” 安媛清楚,若是连前一百名都拿不到,明年的会试考中机会更是渺茫。 难得的旬假,却少了比往日的欢乐。 洛轻音见安媛忧心忡忡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得安慰道:“媛姐,咱们还有时间。” 安媛提起精神,“你说的对,咱们还有时间,我现在得比平时更努力才行。” “听说方大儒又出了新书,趁着旬假,咱们去买一本来。”洛轻音建议道。 院门口已经集结了不少来接学女旬假归家的马车,在众多马车中,有一匹马品色极好。 有爱马的女子被这匹马吸引注意力,不由得啧啧惋惜,“这马品相真是不错,它本该在战场上与将女一同杀敌,主人却把它用在马车上,真是暴殄天物。” 安媛和洛轻音刚从这辆马车路过,苏叶突然从马车里面撩开帘子探出头来,“娘子!” “苏叶?你怎么在这,这么说,你主子也……”安媛惊愕道。 苏叶恭敬回答:“主子他在车上,我们特地在这里等……”话没说完,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了苏叶的话,“让她上来。” 即使五个月没有见面,安媛还是一下子听出这清冷独特的声音就是谢明霁的。 她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啊轻音,那书我会记得买的,咱们可以一起看一本。” “没事媛姐,那我就先回去了。”洛轻延走了几步,回头的时候安媛已经爬上了马车。 他不由得站住,回头看着那辆马车缓缓离开。 马车内的声音分明是个男子,那便是她即将娶进门的侧夫吧? 洛轻延忍住内心蔓延的情愫,手心传来一丝痛意,他伸出手,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已经被掐出一道道血痕。 安媛爬上车,谢明霁一袭紫袍坐在里头,眉眼疏朗,眸子里折着光,修长的手指捻着手中的扇柄,端的是矜贵风流。 安媛内心的一丝恼火也没出息地消散殆尽。 “你去哪儿?”谢明霁微微扬起好看的下颚,气定神闲地说道。 “去书斋,你呢?” “书斋。”谢明霁目光下敛,长睫毛微微扫下来,安媛才发现,谢明霁左眼尾有一颗极浅淡的泪痣。 苏叶偷偷抬眼,见安媛瞧着自家公子眼睛都直了,心里放下心来。 本来以为主子淡漠的态度会引起安娘子的不满,但现在看来,说不定安娘子就喜欢这套呢! 马车稳稳当当地停在书斋门口。 “思书斋?”感情谢明霁还带着自己来到自己老主顾这儿来了。 安阳镇思书斋的孙掌柜说自家的书斋总店在京城,以后不管去哪里,省城里都有分店,以后都稿费都会寄到安媛所在地方的书斋来。 安媛已经和京城书斋的掌柜混了个熟脸,她第一次来的时候,伙计特地找来掌柜的。 那薛掌柜是个书迷,自从收到分店来的书稿,就对这个叫半沧先生的人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所以安媛来拿稿费的时候,薛掌柜激动极了,连稿费都多送了二百两。 简而言之,这多送的二百两是薛掌柜白送的打赏费。 有钱不要是傻子,她立即热情夸赞了薛掌柜一通。 薛掌柜一看见安媛,就高兴地迎了上来,“先生今天来……”安媛拼命向她使眼色,薛掌柜才发现安媛今天不是一个人来的。 “娘子需要什么书?方大儒新出的策问可只有咱家独有,要不要来一本?”薛掌柜立即反应了过来。 安媛不动声色道:“来一本吧。” “好嘞,一共五百文。这位郎君要什么书?”薛掌柜热情道。 谢明霁淡淡道:“半沧先生出新书了吗?” 薛掌柜遗憾道:“这……大家都盼着半沧先生有新书呢,不如郎君把贵府地址留给我,等先生有了书,书斋第一个通知您!” 薛掌柜转身去拿东西,还对着安媛挑了挑眉毛:你看吧,书迷都催到你面前了。 回去的马车上,安媛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出声:“你也看半沧先生的书?” 第57章 口是心非的谢明霁 谢明霁微微侧头,半晌才说道:“苏叶爱看。” 眼前的女子面如美玉,眼睛莹润,仿佛一眼看穿了自家的小心思,嘴角还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谢明霁有些恼怒地撇开眼,看向别处,耳垂泛着异于寻常的粉红。 嘲笑谢明霁的报应很快就来了。 “娘子……对不住,您还是自己走回去吧,还好这边离娘子住的地方不远……”苏叶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他也没想到公子这么怪,安娘子不过笑了笑,公子就硬要把安娘子半路赶下车。 安媛好脾气道:“没事,我走两步就行。” 她看上去并不像生气的样子,苏叶松了口气。 “她走了?”谢明霁突然问道,神情淡然,丝毫没有方才恼羞成怒的样子。 “走了。”苏叶如实回答,接着向车夫挥了挥手,马车晃了晃,继续向前走。 苏叶在心中叹了口气。自打定了婚期,公子便不好再去见安娘子,但有时公子还是会去见见她家里人。 难道公子真的是想见安娘子家人吗? 苏叶不觉得。 每次安娘子的爹和司相公谈论到安娘子的事情时,公子总是全心全意听着。 颇像安娘子的小樱桃每次经过,公子都会被吸引,眸子里有难以察觉的失神。 知道今天安娘子放旬假,公子在家中就有些坐立不安。 谢明霁最后说道:“苏叶,让人套马车。” 车夫一个劲问苏叶,“公子要去哪?” 苏叶也问谢明霁:“公子,咱们去哪?” 谢明霁就那么默默地看着自己,苏叶从他眼中看到一闪而过的犹豫。 “去秋水书院。”苏叶转头对外面说。 谢明霁没有反驳。 到了书院门口,谢明霁却突然道:“回去。” “公子,你看书院里面已经有人出来了,应该马上就能看见安娘子了,再等等吧。”苏叶劝了劝。 谢明霁没有说话,苏叶摸清他的心思,焦急地寻找安娘子的身影,生怕下一刻谢明霁就要回去。 他们来得很及时,安娘子没多久就出来了。 安娘子一上来,看着公子的眼睛都亮了,还笑盈盈地和公子说话。 只有自己察觉出来,自打安娘子一上来,公子眼角眉梢都透着淡淡的喜意。 安娘子同他说话,公子也有回复,不像对自己,总是冷冰冰的。苏叶在心底叹口气。 “苏叶爱看。”当公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苏叶恨不得钻到马车底下去,他连字都不认识,别说看书了。 在府里,一有时间就捧着半沧先生写的书看的,明明是公子! 安娘子就笑了笑,苏叶知道她肯定看出来了,公子这个谎撒得太假了,一戳就破。 安娘子被赶下马车后,公子一言未发,一直望着帘子。 苏叶就跟着他一起看,他无比渴望安娘子会从外面撩开帘子,笑盈盈地对公子说:“你要去哪儿?” 可帘子安安静静地跟着马车微微晃动,丝毫没有被扬起的样子。 马车慢慢停了下来,车夫在外面说道:“公子,到府里了。” 苏叶心中闪过失望,下马车的时候还瞪了车夫一眼,谁让他驾车这么快的!就不能等等安娘子吗? 车夫一脸无辜,他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啊! 京城里有一所偏僻的巷子,在这里,鱼龙混杂,住在这里的大多是外来的贫困户。 洛轻延舅舅一家都住在这里。 “你这孩子,也太粗心了,写个字还能把手给写破。”洛英心疼地用麻布裹住洛轻延的双手,回头见他又把书捧起来了,不由得佯怒:“手都破了还要看书,今晚就不要看了,休息一晚。” 说完,洛英不由分说地抽走他手里的书。 洛轻延无法,只能到处走走,看着院子里的小侄女跟隔壁的小男孩一起顽。 小侄女不过五岁,说话一派天真:“阿南,你长得真好看,长大了我娶你当夫郎吧!” 那叫阿南的小男孩把手里的果子爽快地分给她一个,“我答应了!” 两人叽叽咕咕笑个不停,洛轻延心里觉得好笑,自家侄女分明是眼馋男孩手里的果子,夸人家好看也就罢了,还张口就说要娶人家。 晚上,洛轻延和小侄女睡在一块,小侄女摊手摊脚的,小小的人倒是占据了大半边的床,洛轻延耐心地把小侄女的手从身上拿下放好,结果小侄女翻了个身,又滚到他旁边挨着他了。 洛轻延没有了睡意,睁开眼睛想着白天马车里那个清冷的男声。 那便是谢府的小公子吧,声音那么好听,应该是个很俊的男子。 安媛白天见到苏叶时的惊喜,被洛轻延清清楚楚看在眼里。 熟悉的酸涩感再次涌上心头,洛轻延轻轻翻了个身,将无数情绪默默咽下。 这天旬假,方蓝已经做好了早饭,陈氏坐在桌子边,就等安媛司易两人过来开饭。 安媛脸微微一红,埋怨似的朝司易瞪了一眼。 司易昨晚还是没有克制住,要不是他,今天哪能起那么晚。 “快点吃饭吧,待会去看看新宅子。”陈氏见两人姗姗来迟,也不责怪,连忙催促她们吃饭。 “宅子又不会跑,迟点去又没什么。”安媛夹了一筷子小菜,就着馒头吃了。 早在与谢家定下婚期的时候,护国夫人就特地见了一次安媛,给了她两千两银子。 “明霁自小在我们眼前娇生惯养,不可能跟着你过苦日子。这银子你拿去,买个大点的宅子。”护国夫人说话时气势逼人,听得旁边侍候的人都冒了冷汗。 安媛从怀中掏出一叠有些发皱的银票,和那崭新的两千两白银放在了一处。 护国夫人眉毛一挑,旁边的侍人都没想到安媛一个寒门举子,居然能拿出这么多的钱,十分诧异。 “正好,我这里有八百两,正想换个大一点的地方给家里人住,却苦于没有门路。这次见夫人,也是想拜托夫人身边的人帮忙寻摸一个大点的宅子。这不,夫人与我刚好想到一块去了。”安媛从容道。 第58章 书院送饭 护国夫人脸上浮现笑意,不由得高看了安媛两分。她一直认为读书人酸腐,太假。 她原本想着,如果安媛装模作样不要这银子,她就把安媛揍一顿。 没想到她未来儿媳不仅没有推拒自己的银子,还加了一笔不菲的银子。 不错。 护国夫人第一次对自己未来儿媳满意了起来。 新宅子离无尘巷起码有半个时辰的路程,是个比较宽敞的三进宅子,地段也不错。 安媛打眼一看就知道这个宅子绝对不止两千八百两——地段太好了。 这样的宅子,一般有价无市,如果不是走了关系,凭安媛自己拿两千八百两肯定买不到这样的宅子。 宅子正门候着一位年纪五十岁左右的女管事,见安媛一家到了,无比尊敬地迎了上来。 “见过姥嬟,嬟夫,老嬟夫,小的是夫人派来的管家,小的姓常。” 常管家一开口就是一大串称呼,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安媛客气道:“劳烦常管家了,听说宅子选好了,我们一家过来看看。” “不麻烦不麻烦,这都是小的本份,请姥嬟跟我来。”常管家引着众人进了正门,里面站着两排下人,安安静静地垂首侍立。 “这些人是你们公子的陪嫁?”安媛问道。 “不是,陪嫁的人还没有过来。”常管家一一指出每个人的来处,“姥嬟若是不喜欢她们的名字,可以给她们取名,这也是她们的荣幸。” “我听她们自己的名字都不错,就不用改了,不过他的名字要改一改。”安媛指向一个名叫“忆冬”的侍人,“他的名字冲撞了你们的嬟夫,就改成念冬吧。” 常管家有些变了脸色,这些人的名字是她负责取的,忆冬的名字为的就是试探姥嬟的态度,没想到…… 那名叫念冬的侍人立即诚惶诚恐地跪了下来,“念冬谢姥嬟赐名。” 安媛貌似无意地看了一眼常管家,常管家背后被汗浸湿,立即低头道:“姥嬟,小的带您在府上看看吧?” 过程中,司易和陈氏都没怎么说话。 常管家经过刚刚一遭,不敢再试探,行为举止更加小心。 陈氏一回来就激动地不行,“媛儿,那宅子是真的大,还有专门的厨房,凉亭,池塘,居然还有小花园!花了不少银子吧,亲家母真是大手笔。” “爹,护国夫人可算不得你的亲家母。”安媛纠正道,这个大晋朝,只有正夫的父母才能算是正经亲戚。 所以哪怕安媛会重视自己的侧夫谢明霁,也会给司易这个正夫够格的尊重。 今天常管家的试探,她看似轻轻揭过,但若是常管家再犯,她也不会容许别人看轻自己的正夫。 常管事不过是个管家,她自己肯定不会想着试探自己,背后肯定有主使。 谢明霁虽然有些小脾气,但他为人高傲,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护国夫人也不像是这样的人,她虽然在男色上有些糊涂的地方,但其他的事情上也算是光明磊落。 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贺侧君。 安媛明天就要去书院,是没有办法跟着家人一起搬到新的住所去的。 安排好搬家事宜,安媛觉得格外疲倦,早早地躺了下来,司易转过身来,轻轻抱住她,“妻主?” 安媛闻着司易怀中的味道,昏昏欲睡,迷迷糊糊道:“怎么了……今晚不行……” 司易听出她话语间的倦意,轻轻笑了笑,抚摸她的后背,“没事,睡吧。” 不论是丙字班还是甲字班,安媛感觉回去之后,学习的气氛完全都不一样了。 尤其是丙字班,每个人都卯足了劲,每日下学都会围住先生问疑,先生一连好几日都是天黑了才回家。 晚上,洛轻音则会考察安媛当日所学,灯油也比往日多废了不少。 旬假归家,司易看出她脸上的疲惫,安媛眼下都是浓重的黑眼圈,晚上难得没有闹她。 可人一旦吃饱睡好,就会想一些别的东西。 第二天晚上,安媛忍不住了,率先向脱了外袍的司易扑了过去。 司易灼灼地注视着身下的女人,声音低沉沙哑,“这次是你主动招惹我的。” 一夜的春光,安媛反而容光焕发,回到书院,和众多一脸枯槁的学女大相径庭。 知道学女们学习辛苦,公厨里的菜色也难得变得丰富了一些,书院门口的吃食摊子由于管理渐渐规范,也不大来了。 “丙字班是不是有个叫安媛的?”负责看守大门的老妇在后面喊了一声,安媛连忙应声,“在这呢,我就是!” “外头有人找!” 安媛刚想问是谁找她,看门老妇就急着回去了,她只好放下手中的书,“轻音,你先去问先生吧,我等会回来。” 门口倒是没有几个人,她刚出门,就听到一个温润的嗓音,“妻主。” 司易嘴角微微上翘,带着温暖的笑意,在不远处向自己招了招手。 他手里拎着个食盒,里面传来饭菜的香味。 “特地过来一趟就是给我送吃的吗?不用这么麻烦,书院里有公厨的。” “我知道,”司易眉宇间尽是温润,“你前天回来,脸色很差,爹放心不下你,就让方叔做了些补身体的饭食。” 安媛心中一片柔软,“这么远,也不必你亲自送来,那么多下人,随便指一个过来就是了。” “妻主,我想见你。”低沉沙哑的声线辗转在唇红齿白之间,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安媛不由得妥协,“那好吧,我每天这个时候都在这里等你。要是天气不好就别过来送了,让下人过来就行。” 她很想抱一抱司易,只是大庭广众之下,时不时还有路过的学女,她实在不好意思做这个动作,只敢在接过食盒的时候,握住了司易的手。 司易的手指瘦削而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短圆干净,因为提食盒用了力,便露出浅浅的筋骨来。 当安媛握住他的手时,他立即作出回应,反握住她的手,指腹在她的手心轻轻滑动。 安媛抬头看他,他低头盯着两人紧握的双手,眼里盛满眷恋,满满 第59章 中毒事件 “轻音,以后咱们可以不用去吃公厨的饭了,我夫郎从家里带来吃食,我一个人吃不完,和你一起吃吧。”安媛兴冲冲地拎回吃食,好在轻音为了等她一起去公厨也没有吃饭。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媛姐家里了,要不还是只做媛姐一个人的份吧,我吃斋舍的就好了。”洛轻音犹豫道。 “没事,我跟家里人说过了,让他们只送到我九月考试前。” “那就好。” 随着考试时间越来越接近,有一些学女居然因为太过紧张,居然生了病。 考试前夕,生病的人居然越来越多,安媛不知道甲字班乙字班如何,只她身边就有不少请了病假的,但考试那天她们还是拖着病体强行过来考试。 写完试卷,安媛连连检查了好几遍才交上去。 突然听到后面“咚”的一声,似乎是有人晕倒了。 晕倒的学女脸色苍白,嘴唇也没有血色,手里拿着答好的卷子,可见这三天都是强撑过来的。 监考的先生连忙走过来,让几个已经交卷的学女带着这个晕倒的学女去医馆找大夫。 安媛就是其中一个,几人手忙脚乱地将晕倒的人抬上马车。 到了医馆,几人嘈杂的声音把大夫引了过来。“大夫呢?快来看看人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就晕倒了。” 大夫脚步带风,迅速搭脉,沉吟不语,翻了翻眼皮,用手撑开嘴闻了闻味道,最后她笃定道:“人没事,就是吃错东西有些中毒迹象。” 正好和晕倒的学女熟悉的同住之人也在,她不由得疑惑道:“这也就怪了,水香和我住在一处,她一直都在公厨吃饭啊,怎么会吃错东西中毒呢?” 那大夫想了想,“那你平时也在公厨吃饭吗?” 那学女挠挠头,“那倒也不是,我吃不惯公厨的饭菜,除了早饭都是在外面吃的。” 大夫走进那学女,见她面色红润,丝毫没有中毒的迹象,但也给她把了把脉,“你确实没有中毒,也就是说你们日常喝的水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有人猜测道:“那有可能是因为她没注意,吃了放久了馊馒头吧。” “可是馊馒头威力哪有这么大,顶多让人拉两天,可是你看水香看上去一点血色都没有。” 安媛感到一丝不对劲,她发现最近有不少像水香一样生病的,一个两个还算偶然,但最近临近考试生病的也太多了,难道个个都会考试紧张到生病吗? “嗯……”地上的水香发出一阵虚弱的呻吟。 “水香醒了!” “我先开点解毒的药,回去喝两贴就好了。”大夫写了个方子,抓好药,递给了还有些神智不大清明的水香,“一共八十文。” 水香面露难色,“这……”她同住好友直接道:“我来付吧。” 付了钱,众人正准备出去,又有一个人“哎哟”了一声,急急问大夫:“大夫,你这儿有茅房吗?我肚子疼。” “珊瑚,你今天都拉了几回了,又拉?” 大夫指了个方向,珊瑚面色痛苦,捂着肚子急匆匆去了。 众人等了一会儿,珊瑚回来的时候,脚步都有些虚浮了。 有人关心道:“珊瑚,你是不是身体也不舒服,正好在医馆,让大夫也给你看看吧。” 珊瑚心想也是,这几天拉了好几回,严重的时候连喷嚏都不敢打,今天考试都是硬撑的,索性也让大夫看了看。 大夫先给她把了脉,没多久,大夫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张嘴。” 珊瑚看大夫神色,心里有些惴惴,但还是依言张了嘴。 “大夫我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啊?”珊瑚声音里有一丝颤抖,生怕大夫嘴里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不是什么绝症,就是普通拉肚子。”大夫神色有些古怪,众人也松了口气,“大夫你刚刚那表情看上去可不像是小病的样子,我们都以为珊瑚要不行了。” 珊瑚拍了拍胸脯,“吓死我了。” “但是,”大夫突然沉吟道,“你这个症状跟刚刚叫水香的症状很像,都是吃了同样的东西身体不适的。” “啊?不会吧,她们俩能吃什么一样的东西?除非是公厨的饭出问题了,要不然……”那学女话没说完,几人面面相觑。 “你们几个吃过公厨的,都有症状吗?例如头晕,恶心,还有拉肚子。”大夫看了看几个突然不说话的人,不由得问道。 “我差不多每天吃一次,昨晚倒是拉肚子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了公厨的饭。” “我这几天都是家人送饭过来,一顿都没吃过,没有不舒服。” “……” 大夫给在场的人都把了脉,最后得出结果,但凡吃过公厨饭菜的,都带有一些毒素,有的多有得少。 而那些一顿没吃的和只吃早饭的,则是一点毒素都没有。 这下问题可就大了,根据大夫所说,这毒素并不是什么毒药导致,而是某种食物含有毒素,所以导致吃过的人纷纷出现中毒的现象。 事情的后续安媛没有参加,而那些吃过公厨的人都纷纷找到院长那儿去,要求查处个水落石出。 由于考试,学院这天破格放假,安媛便从医馆出去便径直回了宅子。 绕过前厅,安媛从外院池塘绕过正准备去内院,远远地就看见小樱桃蹲在池塘边,手里握着一柄绿油油的荷叶。 “娘!”小樱桃看见安媛,兴奋地奔了过来,一旁的小狗也跟着飞奔过来,两只白色的小耳朵一跳一跳的。 “娘,你今天怎么回来了?爹说,你三天后才能回来。”小樱桃软软地靠在安媛肩上,高兴极了。 “娘,我好想你,我偷偷问爹了,爹也说想你。”小樱桃突然附在安媛耳边悄悄说道,安媛乐不可支,亲了亲她的小脸蛋。 “这段时间娘忙着考试,没能多照看你们,念瑶生不生娘的气?”安媛用鼻尖蹭了蹭小樱桃的额头,又挠她痒痒,小樱桃乐得在她怀里左摇右摆。 “念瑶没生气,不知道爹生气没有,娘去问问?” 第60章 闹事的学女 “问我什么?”司易从门后走了出来,尾音微扬,勾着明显的笑意,声线干净温柔,像一根羽毛轻轻在安媛心上挠。 老远他就听到了小樱桃的笑声,便见到自家妻主抱着女儿笑盈盈地走过来,小樱桃手里举着圆盖的荷叶,像是在给她娘打伞似的,画面温馨极了。 “妻主,怎么今天回来了?” “今天学院考试结束,特例放了一天假。”安媛笑着把小樱桃放了下来。 小樱桃将手里的荷叶递给司易身边的方明安,朗声说道:“爹,你有没有生娘的气?” “生你娘的气做什么?”司易奇怪道。 小樱桃想不起来之前她娘说的内容,皱着小眉头想了半天。 “媛儿,既然今天是特例放假,那三天后还放假吗?”饭桌上,陈氏夹了块香喷喷的烧肉,放在安媛碗里。 “还是正常放的,到时候让人来接我,走过来有些远。”安媛咬了口烧肉,味道很香,从烹饪手法看应该是方蓝的手艺。 小樱桃肉吃得满嘴生香,方蓝端菜上来的时候,她娇声道:“方爷爷,你做的肉好好吃啊!” 方蓝满面慈爱地看着小樱桃,司易却夹走小樱桃碗里多余的几块肉,“好吃也得少吃点,吃多了不消化!” 小樱桃撅着小油嘴哼唧了几声,司易颇带威压的眼神扫了过来,她立即乖巧不少。 看到方蓝,安媛倒是突然想起白天的事,“说起来,幸亏这几日一直做饭送过来,公厨不知哪个地方出了问题,不少学女吃了公厨的饭,都中了毒,连考试都是硬撑的。” “啥?公厨里头还有人下毒?”陈氏惊道。 “不是下毒,大夫说应该是食材出了问题。” “是不是哪个买菜的负责人买了不新鲜的菜?”司易猜测道。 “目前还不清楚。”安媛摇了摇头,学女们已经闹了上去,估计这几天就能查出来。 “偏偏是这个时候公厨出现问题……”安媛喃喃道,要是到时候查出来真是公厨的问题,那些因为身体不适没考好的学女会不会闹着再考一次呢? 现在想什么都没有用,只能等结果出来。 安媛本以为这事情得查一段时间,没想到自己隔日去书院就从洛轻音嘴里知道了结果。 果然是公厨出了问题。 “是有人蓄意在食材上做了手脚吗?”安媛猜测道。 “不是,那样的话查出来没有这么容易,就是采办的人见集市上卖一个叫圆谷子的菜,价格便宜,就买了不少。” “那个采办的人在家里就吃过这菜,每次吃都没有什么事,也不知道这菜其实吃多了有毒。” 洛轻音叹了口气,本来公厨就是免费的,人家采办的想买便宜的菜也无可厚非,这菜吃多了有毒,也只有极少人知道。 “这菜很容易熟,若是简单翻炒两下,这毒素倒也轻微,容易被人吸收,但在锅中热得时间越长,毒素越多,公厨又是大锅菜……” 如此,倒是一切都明了。 就看看出来的成绩如何,要是那些中毒的学女没有考好,只怕会不甘心。 三天后的旬假结束后,牵动整个学院学女的心的成绩终于出来了。 榜单是在一日傍晚张贴的,没有一丝预兆。 有学女经过张贴榜单的地方经过,突然发现上面的纸张比往日鲜艳不少,明显是刚贴上去的。 “成绩出来了!”有人惊呼。 “什么,出来了?什么时候,我怎么都不知道?” 众学女反应过来,榜单前立即挤满了人。洛轻音被众人挤到榜单前面,他快速浏览榜单,没有第一时间去找自己的名字。 当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时,他心头一松。 “轻音,我看到你的名次了!三十一名,天呐,你好厉害!”安媛激动地叫了起来。 “我也看到你的了,七十二名,也很厉害。”洛轻音穿过众人,来到她面前轻轻道,“媛姐,我们可以一起去青山书院了。” 两人不由得相视一笑。 “不对,我们吃了公厨有毒的饭菜,当然考得没有平时好!这名次一点都不公平!”人群中,有人叫嚷了起来。 “对,不公平!” “应该再考一次!” 这声音一呼百应,而在场进入前一百名的学女纷纷沉默。 “是谁说不公平的?”一道严厉至极的声音传来,刚才态度最激进的学女顿时沉默。 沈岸芳目光如电,在那些叫嚷的学女身上扫过,那些学女不由得愤愤道:“院长,公厨太不负责,居然给我们吃有毒的饭菜,我们吃了后又是吐又是拉,当然考得没有平时好——就让我们再考一次吧。” “公厨确实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我在此承诺,每个因为吃了公厨生病的人,医药费全都由我来出。除此之外,每人再给半两银子。”沈岸芳正颜厉色。 那些学女纷纷露出喜色,以为再考有得商量,谁知沈岸芳话音一转,扬声说道:“但是——考试是不会再考的!” “我女儿一日三餐都在公厨,从没有在外面吃过。”沈岸芳背着手沉声道,“论病情,她比你们这些吃过几顿的更严重!” “好像确实是这样,考完试的时候沈千忆脸色也差得不行,这几天也一直告假,不知道她考得怎么样。”甲字班的学女纷纷点头,离榜单近的,撇了一眼榜单,忍不住惊道:“沈千忆居然考了第一名!” “真的假的?” “不可能吧,她毕竟是院长的……”有人猜测道,声音虽然很小,但还是清清楚楚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这绝对不可能,沈千忆完全有这个资质,成绩不可能做假!”甲字班的学女异口同声道。 而乙字班和丙字班的学女中有几个不相信的,纷纷撇嘴。 “你们若不信,在榜单后面,有几张前一百名的卷子,可以去看看。”几个批卷的夫子也聚了过来,对几个闹事最凶又不肯好好学的学女面露批判。 那些学女脸上的臊得慌,又被众人挤到榜单后面,一面墙被试卷满满当当。 “哟,这不是水香的嘛,她平时只能考 第61章 纳侧夫 那些闹事的学女脸上露出不可置信,这面墙上贴的试卷,都是和她们一样吃了公厨的人,甚至有些人中毒情况比她们更严重! 她们的成绩可能比平时低个七八名,但也有人反而比平时考得更好! “对于真正学识渊博的学女,艰难的处境并不能影响她们的发挥,而那些能力不足的人,才喜欢从别的身上找原因。这次只是普通的考试,等日后你们参加了会试,面对更严苛的环境,你们所谓的公平只能靠自己的能力去极力补足!”沈岸芳沉声道。 “院长,你说的对……”那些学女羞惭道,其实她们很了解本身的水平,考进两百名就算发挥不错了,闹着要再考一次也不过是为了碰运气。 如果真的再考一次,对于原本将将考进一百名的学女,未尝不是一种不公平呢? “不过,出了这样的事情,书院也会想法弥补。三个月后,书院会再次考试,前二十名可以进入青山书院。”沈岸芳临走前放下这番话,那些差点考进前一百的学女不由踌躇满志,重燃了希望。 在大晋朝,女子娶侧夫没有规定的仪式,婚礼全看女方态度。 贺侧君则是卯足了劲,准备了不少银两,势必要将儿子的婚事办得隆重,最后都被谢明霁驳回,把贺侧君气得够呛,谢明霁嫁人当天都没有出席。 安媛一家在京城中并无亲戚,谢明霁又不允许谢家亲戚过来喝酒,最后只好一切从简。 席面上,护国夫人喝得酩酊大醉,安媛废了不少力气,和众人将她抬上了马车,护国夫人临走前,突然从车厢里倾身探出,醉醺醺道:“安媛啊,我就把明霁托付给你了。他……脾气不好,但心肠不坏。”护国夫人苦笑了一下,仿佛在一瞬间老了十岁。 安媛郑重点头。 府里到处点了喜庆的红灯笼,下人们穿梭着收拾着席间的碗碟,秋风乍起,红色垂幔鼓起,到处都是桂花的冷香。 天气一日日地转冷了,身边的侍人连忙端上一碗热乎乎的解酒汤,安媛记得,这侍人是谢明霁的陪嫁。 喝下解酒汤,她问道:“侧夫呢?” “贺侧夫在侧院的青玉阁。”侍人垂首道。 青玉阁虽然在侧院,但也是个独立的大院子,不比主院小多少。当初这个宅邸分布图送到护国夫人手上时,护国夫人让谢明霁挑选,谢明霁避开了主院,选了青玉阁。 护国夫人欣慰之余,又心疼自己儿子,连忙派人过来扩建。 谢明霁早散了白日的发髻,乌黑的头发轻轻扣在白玉发冠中,宝蓝色婚服映衬得肌肤莹洁如玉。 见安媛进来,他微微侧头。 “怎么回来得这么晚?”他都等得困了。 “明儿心急了?”安媛歪着头故意逗他,谢明霁果然恼怒,“你叫我什么?” 红烛高照,饶是点了不少的蜡烛,谢明霁俊秀的面容半遮半掩,高挺的鼻梁下,绝美的唇形愈发摄人心魄。 不知道为什么,谢明霁越是生气,她就越是喜欢逗他。 “姥嬟,水烧好了。”侍人站在门外轻声说道。 洗澡的地方就在隔壁,和里屋是打通的。 谢明霁任侍人卸下发冠,换上了就寝的衣衫,隔壁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谢明霁想到了什么,脸色微红。 担心下人看见自己的样子,他连忙躲过身,冷声淡淡道:“都下去吧!” 安媛松松地拢着衣服,长发微微沾湿,如玉脸颊上带着点点水滴。看着床上某人躲在里处明显鼓起来的包,她不由觉得好笑。 “别这样闷着,不难受吗?”她用了些力气将被子拽了下来,谢明霁背过身去,从后面只能看到他粉红的耳朵。 “你盖那床被子。”他强自镇定道,指向床外凳子。 果然,那里摆着另一床被子。 “哪有新婚夫妻是盖两床被子的?”安媛趁他不察,掀开被子拱了进去。 带着水汽的淡淡花香味从身后传来,紧接着是女人明显的曲线,安媛从后面抱住他的腰,开始四处作祟。 “嗯额……”他难耐地闷哼,安媛觉察出什么,贴到他耳后问:“你怕痒痒?” “是这里,还是这里?” “别…!”谢明霁惊呼,呼吸急促了几分,不由自主地回手反击。 当谢明霁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居然躺在她的身下,差一点自己就能亲了上去。 安媛的视线不由得往下飘,谢明霁慌忙掩住乍泄的春光,心乱如麻,放在他腰间的手突然用了些力,倾斜而下的发丝则是挡住了接下来交缠的春光。 “妻主,疼……”他压抑住喉间的轻吟,喉结滚了滚,随即,沉闷的嗓音在唇舌间被咽下。 谢明霁琉璃般的眸子染上深浓的情愫,嗓音轻哑又好听。 抽身离开时,他却将自己按得更紧,“别走……”细碎黑发散落额前,漆瞳倒影着点点烛光,模样似命令,又似明目张胆的勾引,左眼角的泪痣看起来潋滟动人。 夜风送来桂花香气,飘散在屋内,渐渐掩盖住屋内浓郁的味道…… 秋风凉意沁人,但安媛觉得自己的心更凉。 “什么你,我是你妻主。”安媛咬牙切齿道,她特地请了三天的假,就是为了能和谢明霁多待几天,结果第二天她兴冲冲地过来之后,谢明霁冷冰冰地说:“今晚你睡隔壁。” “昨晚你弄痛我了。”他轻描淡写道。 “昨晚叫喜欢我的不是你?”安媛挑挑眉头戏谑道,凶狠地吻住了他,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谢明霁有一瞬间的惊愕。 安媛从后面扑过来,从他宽大的袍袖里伸了进去,轻轻几下撩拨,身下之人神态便秾艳到了极致,斥责的话还没有打好腹稿,就变成了暧昧的喘息。 当安媛终于放开他的唇,随着她的脑袋下移,也露出了谢明霁酡红的脸,发丝在挣扎间变得凌乱,乌黑浓密的一团散在枕上,让这一幕越发浓艳。 青山书院离京城有些距离,安媛请了三日的假,第三日下午就得出发去青山书院。 秋阳明亮而温融,谢明霁站在司易身 第62章 青山书院门口偶遇 一路上摇摇晃晃,行了半日。 安媛拨开帘子往外望去,周围是一大片的农田山林,已经脱离了京城地界。 细雨顺着空隙飘进车里,掀起一阵冷意,她连忙放下帘子。 按照秋水书院惯例,这次考试前一百名者,都需要去青山下的书院进行集中学习。 除了秋水书院,青山书院还聚集了恒盛书院和百川书院的佼佼者。 香梅取了个软枕,垫在安媛身后,“娘子今日起得早,不如在车上休息会儿吧?” 青山书院坐落在青山脚下,从安府过去要一日多,外面天色渐暗,估计要等明日天明才能到。 她应了声好,放松后背靠在软枕上,撑着头闭上眼睛。香梅拿了一件披风,盖在安媛身上,然后往外面去了,和书童吩咐了几句,马车上顿时安静了下来。 安媛在颠簸中渐渐陷入半睡半醒的状态,在马车上度过了单调的一日一夜,翌日早晨,安媛一行人到了青山脚下。 从马车上跳下来,安媛放眼望去,便看见隐在一片山雾中的青山书院。 院门挂着一块朴素的牌匾,字迹遒劲,左右两边还书写了书院来历和年份等等。 安媛吩咐香梅下车,众人行至院门口。 门口种着两排菊花,正是开花时节,金黄色的菊花携香,傲然挺立。 右边不远处的树下有几个人聚在一块说着什么,安媛没怎么在意,便走了过去,书院门口正好有人出来,喊了她一声。 “媛姐!”洛轻音清透的声音传来。 先前在树下说话的几个年轻男子这才注意到安媛走过来了,便一下子安静下来,几道视线齐齐聚在她们的身上。 洛轻音个子高挑,几个男子的视线从她身上轻轻飘过,她却恍若不知。 “媛姐,你终于回来了。”洛轻音自然而然接过她手里的包袱,胳膊却不经意间轻微碰触到什么,洛轻音心头一颤,假装无意,轻盈地离开了。 “马上就要上课了,洛轻音,你们几个怎么还不进去?”一道慵懒地女声响了起来,两人不由得回头。 那女子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穿了一件淡粉色菊纹上裳,月白百褶如意裙,皮肤白皙,行为举止却是有些懒散。 “见过世女。”洛轻音连忙行礼,安媛照葫芦画瓢也行了个礼。 “在书院里就不用讲究这些俗礼了!”世女颇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本来以为我来得已经够晚了,没想到还有两个人陪着我。” 树下有个紫衣男子笑了一声,“世女殿下,还有我们陪着你呢。” 世女回头,稀奇地“哟”了一声,“你怎么在这?” “王君让我送东西给你,我在这里等你半天了。”紫衣男子从树下走出,头上的羊脂玉发簪在阳光下散发着温和的光芒,巧妙地烘托出一位艳丽贵公子的形象。 “哦……好的。”世女听到紫衣男子手里拿的是她爹给她的东西,难得露出几分老实,“那便多谢你了。” 紫衣男子走到世女旁边,以旁人无法听到的声音低低说道:“王君已经知道那个男人的存在了。”说罢,紫衣男子悠然欣赏了一下世女脸上难看的表情,轻盈道:“我回男院去了。” 世女低头不语,紫衣男子回到了男人堆的中央。那几人皆是高挑俊朗的风流少年,几人聚到一处不知说了句什么,然后发出一阵笑声,纷纷看向垂头丧气的世女。紫衣男子微微一笑,透着邪魅的气息,抬眸间又有一股冷韵。 好半天,等几人走了,世女才僵硬地转身,和安媛几人进了书院大门。 王夫子正在讲课,还好几人迟到地不晚,王夫子倒也没有为难她们。 下学后回到斋舍,青梅等人已经收拾好东西,安媛找了斋长,把假销了。 青山书院的斋舍和秋水书院的有所不同,京城寸土寸金,只好两人一间屋,但是在青山书院,却是两人一个院子,一人一间房。中间的小院是两人共用的,外面放了一张长桌,用来读书。 洛轻音还是和安媛住在一处,从斋长那儿回来的时候,安媛朝旁边的屋子看了一眼,发现轻音并不在,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屋内依旧简洁,一张卧榻,两架小桌,墙上挂着前人留下的字画,角落里放着柜子架子等等,上面并没有积灰,看来是香梅带着人打扫过。 香梅抱着一个罐子进来,头上微微沁出汗来,“娘子,我刚刚收拾东西,发现了一罐蜜饯,不知道哪儿来的。” 安媛接过蜜饯,脸上带了笑容,“肯定是念瑶放的,她平日最喜欢这家的蜜饯了。”塞了一个蜜饯在口中,满颊生香,脑海里浮现出小樱桃古灵精怪的模样。 “原来是这样,姐儿怎么会想起在娘子的箱里放蜜饯呢?”香梅百思不得其解。 小樱桃正在看缸里的小鱼儿,司易抱着她防止她一头栽进水缸里头去。 小樱桃用她那胖胖指头指着鲜红的小鱼儿,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她娘,“爹,娘会喜欢我放的蜜饯吗?” “蜜饯?你放在哪儿了?”司易疑惑道,小樱桃吐了吐舌头笑了笑,“娘要去那么远的地方,还要好久才能回来,肯定会想家的,娘好可怜。” “我把蜜饯放在娘的箱子里,娘要是想家了,吃了蜜饯心里就不会难受了。”小樱桃的指尖滑动水面,形成一道道水纹。 司易欣慰道:“我们念瑶真孝顺,娘要是知道那罐蜜饯是念瑶放的,肯定喜欢得不得了。” 小樱桃被夸得高兴极了,当她看着香梅给娘收拾箱笼的时候,她心里知道,娘又要走了,心里就难过得不行,她觉得娘在外面肯定也会想她想得难过。 方明安见她闷闷不乐,便建议道:“只要姐儿关心娘子,娘子觉得姐儿孝顺,娘子肯定就会高兴的。” “那怎样才叫关心娘呢?” 方明安苦思冥想,他知道的关心人的法子无非就是照顾那人、给那人做衣裳,可小樱桃是个小娃娃,这两者都做不了。 “那就……送娘子喜欢的东西吧?” 第63章 野外的梨树 小樱桃苦了脸,她更不知道娘喜欢什么。 她只知道娘喜欢爹,还喜欢明爹爹,可是她又不能把爹和明爹爹给娘送到她读书的地方。 方明安见她苦恼,有意逗她开心,拿了一块蜜饯过来,小樱桃甜滋滋地吃着蜜饯,很快就吃完了,她央求道:“明安哥哥,再给我一个吧。” 方明安捂住罐子连忙摇头,“主君只让姐儿每天吃一个呢,吃多了会坏牙的。” 小樱桃颇有些回味地舔着嘴唇上蜜饯留下的甜味,虎视眈眈地盯着罐子里剩下的蜜饯。 谢明霁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 “念瑶,过来。” 小樱桃乐不可支地跑了过去,扑到谢明霁怀中清脆叫道:“明爹爹!” 谢明霁摸她的脸蛋上有些黏糊糊的,叫人投了湿帕子给她擦了擦嘴,小樱桃乖巧地站在原地,仰起脸看着谢明霁笑。 “明爹爹,你说我喜欢的东西娘会喜欢吗?” 谢明霁不知道小樱桃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但看着小樱桃期待的目光,他不禁点了点头。 “哇,那太好了,那就把这罐蜜饯送给娘吃吧!” 方明安一愣,“这不大好吧?这罐蜜饯已经开过了,要是不小心撒出来可怎么办?” 谢明霁转头吩咐道:“苏叶,去买一罐新的蜜饯过来。” 苏叶应声称是,临走时犹豫了一下,终究是什么都没说。等买了新的蜜饯回来的时候,小樱桃已经被方明安抱去午睡了。 “公子,咱们不做些什么送给姥嬟吗?”苏叶迟疑道。 连小樱桃一个小孩子都知道关心人,公子更应该作出点表示吧?虽说公子和姥嬟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但姥嬟一去就得两个月,等过年时候才能回来,“哪怕是一方帕子,留个念想也是好的,姥嬟看到了东西,自然而然就会想到公子。” 谢明霁撇过头嫌弃道“麻烦,不要。” 远处的安媛抱着刚睡醒的小樱桃在四处转悠,他低下头浅啜茶水,注意到自己不知何时弯起的唇角,他稍愣,收敛了几分, 苏叶已经不止一次见到自家公子口是心非的样子,不由得默默惋惜。 他心思缜密,比别的人向来考虑得更多一些,现在姥嬟和公子正是燕尔时候,公子不觉得什么,若公子不抓住机会和姥嬟之间剩下一女半男,日后要是来了新人,公子会不会像现在这么淡定呢? 苏叶不由得庆幸自家公子是低嫁,到时候哪怕是看在护国夫人的面子上,姥嬟也会对公子比常人好些。 这一晚,谢明霁独寝,不知怎么,他辗转一番,没有一丝睡意。 他睁开眼睛,视线落在旁边的绣枕上,前两晚,安媛就是睡着这个枕头的,上面还留有她的气息。 明明昨晚还跟流氓似的对他动手动脚,她嬉笑着说自己肯定会想她想得睡不着,自己当时怎么做来着,哦,他想骂安媛白日做梦,后来又被她用实际行动堵住了嘴。 自己才没有想她!谢明霁不甘心地翻过身去,不去看那个绣枕,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天明时,他醒来喝水,侍人笑着接过他喝过的茶盅退下了。 谢明霁觉得奇怪,却发现那绣枕不知何时居然躺在自己怀里…… 安媛在马车上颠簸了许久,都没有睡踏实过,在斋舍里睡觉的第一夜难得的好眠。 “媛姐,该你下子了,怎么又走神了?”洛轻音轻声催促道,语气里是他自己也未察觉的宠溺。 安媛这才回过神来,瞥了一眼棋盘。 “许是睡得太多,现在头有些晕。”她解释道,“对了,之前忘了问你,我回去几天,你怎么还认识了梁世女?” 梁世女的母亲是梁王,也是大晋国为数不多的异姓王之一,梁世女为人纨绔,梁王废了不少功夫送她进了青山书院,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和洛轻音玩到一块去的。 “梁世女虽然喜好玩乐,但本性不坏。上次旬休,她宴请了几个秋水书院的同窗,去附近的镇上喝酒。如此一来就认识了。” 洛轻音垂眸说道,见安媛情绪有些提不上来,下子也毫无章法,轻轻笑道:“媛姐,咱们不下棋了,去外面转转吧,听说书院附近景色很不错。” 安媛棋艺本就不精,饶是洛轻音有意让她不少次,棋局依旧惨淡,闻言,她兴奋道:“好啊!” 棋子落在玉石质地的桌上,哗啦啦一片响声。 这棋盘是借的梁世女的,洛轻音拿去还了。 书院离京城太远,一日旬假压根不够来回,因此学院里的人大多只在附近转转或者待在书院里苦读。 但大多数的人还是去了附近的镇子。 男院今日也旬休,两人怕遇见出来游玩的男子,特地挑了人迹较少的地方,洛轻音走在安媛前面。 清风拂面,阳光明媚,令人倍感舒适。 草根间传出阵阵虫鸣,高低起伏,洛轻音突然停了下来,指着一个方向,“媛姐,你看,那边有棵梨树。” 安媛仔细地辨别了一番,果然看到一棵被野草围住的树上垂着碧绿的梨子,那些梨已经成熟,甚至有些梨子已经熟透,掉在了地上,被鸟虫吃了。 “这梨树应该是野生的。”洛轻音环顾四周笃定道。他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熟练地捣下几个梨,用袖子擦了擦,递给安媛。 果子散发着特殊的果香,安媛一口咬下去,发出清脆的声音,“好甜啊!”她失声惊叹道。 “那我再摘几个,带回去一起吃。”洛轻音换了个方向,继续戳着位置靠下面的梨。安媛则是捧起衣裙,仰头接住那些掉下来的梨。 葳蕤的枝叶间,似乎有什么黑乎乎的东西来回晃动,安媛眯起眼,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洛轻音突然丢掉手中的树枝,惊慌道:“媛姐快跑,是马蜂!” 一团黑点以极快的速度向两人袭来,逃跑时,安媛怀中的梨子散落一地。 待耳边没有马蜂嚣张的蜂鸣声时,安媛气喘吁吁地两人早已跑散,她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四下一片陌生。 她走了几步,想找到一个高点的地方找到书院的方向,绕过一道白练般的瀑布,水潭边隐约有人说话的声音。 她心中一喜,正要上去问路,一道身影从后面闪出,将她拉了过来。 “别说话。”男子声音婉转低沉,格外好听,安媛险些撞到那人身上,鼻尖传来淡雅好闻的兰花香。 第64章 偷听 秦执拉住意欲去水潭边的安媛,却不经意对上水亮如星般的双眼,对身下之人也多了几分耐心,“别过去,别说话。” 他眼角微微挑起,无尽妖娆。安媛从未见过男子居然也有这般潋滟魅惑的,不由得心乱跳了两拍,老实地站在原地。 秦执红唇微启,眉眼含笑,称赞道:“真乖。” 随即,他眸色漆黑地看着不远处。 水潭边上,一对男女紧紧地抱在一起,正旁若无人地热烈激吻。 过了一会儿,那男子抬起脸,端的是唇红齿白,谁人不夸赞一声绝色少年?他微微嘟起红唇,撒娇道:“我是你的夫,你可不能去找那种不三不四的男人回来,我是不许的。” “当然,我心中只有你一个人。”那女子道。 安媛听得不大分明,只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不由得想听得更仔细些。秦执却无奈地将怀中探头探脑的人按了回去,“别看。” “要是现在就变成两年后就好了,那样我就是你名正言顺的正夫了。”那少年充满希冀道。 “嗯,要不我跟娘说一声,把咱们的婚期提前?”那女子建议道。 “还是不要了,要是我爹知道我偷偷从男院跑出来找你,肯定会打死我。”少年似乎有些害怕,女子则是颇为心疼地将他抱入怀中。 两人又说了会话,少年最后不舍道:“秦执还等着我呢,我先回去了。” 一阵脚步声传来,秦执放开了安媛,临走前嘱咐道:“等他们走了你再出去。” 秦执出去后,少年看见他,颇有些羞涩地笑了笑,“秦执,让你等久了,咱们走吧。” 安媛蹲在原地,看见两人的身影慢慢走远,才小心翼翼地挪了出去,谁知水潭那边的女子居然没走。 刚刚没来得及问路,安媛想起秦执临走前再三的嘱咐,想问路又有些犹豫,不由得暗骂自己衰,出来撞见小情侣亲密约会也就算了,好不容易遇到个能问路的人,还没来得及问,人家就走了。 眼见着太阳就要下山,安媛终于还是鼓足勇气上前,离那人还有几步的时候,那女人的身影越看越熟悉。 这不是梁世女吗?安媛脚步顿在原地。 世女没有看见安媛,在原地稍微停留了一番便走了,估计也是要回书院,安媛连忙跟在她后面。 跟着梁世女走到大道上后,安媛松了口气,大道没有岔路,沿着一直走就能通向山脚的书院,饶是不跟着梁世女,她也可以走回去了,她便不紧不慢地跟在远处。 没多久,大道上出现一辆马车,梁世女面上露出喜悦,爬上了马车,朝着与书院相反的山下驶去。 路过安媛的时候,安媛听到马车里有男子的轻笑声。 到了书院,洛轻音焦急地等在门口,看起来安全无恙。见到安媛回来,洛轻音连忙上来查看她的情况,“媛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呢?”安媛摇摇头。“就是只剩下两个梨子了,咱们一人分一个吧。” 洛轻音眼神柔情似水,接过梨子轻咬一口,“确实很甜。” 往男院走,能看到山下连绵的荒田。 “秦执,你手里拿的什么?”少年突然疑惑道,“看你拿了一路了。” 秦执一愣,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右手确实拿着一个圆圆的东西。 居然是一枚圆润透绿的梨,拿得太久,被秦执的掌心煨得有些暖。 “你哪来的梨?”少年奇怪道。 秦执这才想起,这梨好像是刚刚水潭边遇见的女子怀里的。 不知她从哪里摘来那么多的梨,惊慌失措地,怀里还掉出来一个,秦执怕惊动梁世女和秦修,下意识地就用手接住了。 “从地上捡的。”秦执淡淡道。 “我怎么没有看见这附近有梨树……”秦修喃喃道。 秦执本想丢掉那梨,抬手时忽地想起来方才那双水亮如星般的眸子,不由得收回了手。那女子似乎有些眼熟,秦执取了刀子来,削掉果皮,切成了小块装在盘中。 是了,他想起来了,那日在书院门口等梁世女的时候,那女子也在。 青山书院种了很多的竹子,安媛看书看到深夜,抬头看看窗外,外面冷夜沉沉,竹林萧索,随着风的轻抚发出沙沙声响,仿佛蚕食的声音。 不远处,有只栖鸟长鸣一声,离开枝头,呼啦啦振翅而去。 洛轻音从鸟儿的声音中听到了什么讯息,不由得披着衣服来到安媛的房门前敲了敲,”媛姐,你睡了吗?” “还没呢,有什么事吗?直接进来吧。” “没什么事,就是明天可能会变冷了,媛姐你晚上记得盖个厚实点的被子,别冻着了。” “好,我知道了。”安媛阖窗,从带来的柜子里取出一床厚点的被子来,换了之前薄的被子。 第二天果然降温了,甚至因为降温得太突然,不少学女来上课的时候都带着明显的鼻音。 “轻音,还好你提醒我,不过你怎么知道今天会变冷啊?”上课的时候打喷嚏的学女太多,几乎是一回来,安媛就喝了一杯热姜茶,驱赶了寒意。 一只色彩鲜艳的鸟儿停在枝头,叽叽啾啾地叫着,洛轻音眼光追随着那鸟儿,神神秘秘道:“媛姐,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其实我能听懂鸟儿说的话。“ 安媛虽然很想相信,但她真没有听说过有这类人,她看着明显不是在开玩笑的洛轻音迟疑道:“那你跟我说说,这只树上的鸟儿在说些什么?” 洛轻音抬头仔细聆听那鸟儿的叫声,然后认真回答道:“它在叫它的妻主回家。” “啊?你确定吗?”安媛傻了眼,“它一只鸟儿,还有妻主呢?” 洛轻音轻轻笑道:“是啊。媛姐不信?” “额……要是它妻主真的回来了,我就相信!”安媛乐呵呵道。 洛轻音似乎看到了什么,指着天空中飞来的灰色鸟儿道,“媛姐你看,它妻主来了。” 那只灰色的鸟儿准确地落脚在那只色彩鲜艳的鸟儿旁,两只鸟亲密地互相梳理着对方的羽毛,唧唧啾啾地叫着,饶是安媛听不懂,但她也能感觉出来两只鸟儿之间非同一般的感情。 第65章 雪月阁 “还真让你说对了,轻音。”安媛挠挠头,洛轻音神秘一笑,并不多做解释。 之前待在京城,很少遇到这些鸟儿,洛轻延差点忘记,以前的他,在无聊的时候常常会来到山林,听着各种鸟儿鸣叫的声音。听着鸟儿的鸣叫声,他感觉自己也仿佛融到它们的生活里。 来到青山书院后,这里到处都是栖息的鸟儿,而那种熟悉的感觉也回来了。 这次降温延续了三四日,学院里的人病倒了几十个,院长担心所有的人中招,特例那些生病的人直到病好前待在斋舍里不用上课。 同窗的梁世女是最高兴的,她当天就装起病来,没想到装病的第二日,梁世女就咳嗽得上气不接下气——这回是真病了。 她满脸怨气地和众人躺在斋舍里躺了十余天,终于痊愈了,休养几日后,到了旬休,她终于忍不住了,大手一挥,“走,带你们去喝酒!我请客!” “躺了这十几日,都要发霉了!”梁世女中气十足地吼道,其实她早就好了,不过身边侍候的人硬是摁着她多休息了几日。 这次喊众人喝酒,众人还劝着她别去。 “世女身子刚好,怎能喝冷酒,多伤身啊。”世女身边的晓云苦口婆心道。 梁世女怏怏不乐地瞪了晓云一眼,“那我请她们吃饭,不喝酒,行了吧?” 晓云点点头,“那还是可以的,我跟世女一块去。” “洛轻音,安媛,你们两个干嘛回去啊,旬假在学院多无聊,走,出去玩去!”梁世女兴兴头头地走过来,搭上两人的肩膀。 由于学院刚小测完,学女们大多都说说笑笑,住得近的要么回家,要么往附近镇子上喝酒,而安媛和洛轻音却和众人方向相反,梁世女一眼就看到两人,把两人拉了回去。 “每次你们俩都不参与大家的活动,读书虽然重要,但也要适当放松放松嘛!”梁世女嬉皮笑脸道。 安媛犹豫地看向洛轻音那边,似乎在征询他的意见,洛轻音对上她的视线,顿了一下,轻轻说道:“媛姐,你去我就去。” 安媛:“那就去吧,梁世女说的对,咱们不能一直不出去。” 梁世女脸上露出笑容,“好了,那就是都答应了,你们几个,跟着我走!” 几个女子欢欢喜喜地上了马车,出了书院的门。 梁世女是对这一带最熟悉的人,刚刚出去玩的提议也是她提出的,当众人问起要去哪里的时候,她神秘一笑。 “雪月阁。” 光是听名字倒不是什么知名的酒楼,梁世女领着几人七拐八弯,来到一条小巷前。 小巷内乌漆漆的,仅有两盏昏黄的灯笼在夜风中轻晃。 梁世女走在最前面,到了灯笼之下,是一扇破旧的木门,上面一个名字牌匾也没有。 梁世女身边的侍女狐疑道:“殿下,哪有酒楼开在这么隐蔽的地方,连个招牌都没有?” 梁世女眸光一闪,“晓云啊,我突然想起我有个重要的东西落在马车上了,你去拿过来。” 晓云一愣,“殿下落下什么了?” “银子啊!吃饭怎么能没有银子呢,快去拿吧。”梁世女向别的侍女挤了挤眼,那些侍女会意,将晓云挤了出去,“晓云姐姐,咱们去拿银子。” 梁世女笑眯眯道:“银子等我们吃完后拿过来也不迟,你们也去吃点东西。” 那些侍女不由得喜道:“多谢殿下。”晓云不知实情,满头雾水地离开了。 梁世女伸手在门上两长一短地敲了几下,接着,就听得门“吱嘎”一声开了。接着,一双玉手伸了出来,众人一见,原来是一个盛装华服的男子。 “原来是梁小姐,快请进。”男子声音清朗,他一手提着灯笼,一手熟络地挽着梁世女。 安媛不禁问道:“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周芷旭闻言回头暧昧轻笑:“好地方,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洛轻音意识到什么,“你来过?” 周芷旭点了点头,“当然,这镇子附近能玩的地方梁世女带我玩了个遍。” 见洛轻音脸上露出犹豫的神情,周芷旭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放心,又不会把你卖了。” 男子站在前面,领着众人在狭窄的地下通道走了一段时间,众人都没有说话,只能听到回荡的脚步声。 终于,前面出现一道小门,男子推开小门,门后传来暖黄色灯光,景色也一下豁然开朗。 小门后面居然是一间极宽敞雅致的庭院,中庭月色清幽,花木芬芳之气扑面而来。 廊下有两个面容清秀的少年跪在门口,对着旁边的玉炉轻扇,众人在外面吹了好一会的冷风,自进来后从四肢百骸都散发着惬意。 “客人们来了。”领路的男人朝门童吩咐一声。 两个少年见人来了,马上起身,将包厢门一扇扇推开。然后恭敬地跪下,低头问好:“娘子们好。” 少年姿色清秀,低头时露出白皙的脖颈,洛轻音看了微微皱眉。 门打开了,里面布局雅致,雕窗画栋,灯火比外面更亮一些,地上铺着柔软的毛毯,淡淡的熏香味道从里面飘出来。 引路的男人回头朝众人笑道:“各位娘子请进吧。” 这地方远比安媛想象的要大,男人引着几个人,继续往深处走。 每走一段路,就会看见道旁跪着一位年轻的男子,他们统一穿着浅蓝色锦袍,恭顺地跪在地上,若是有女子在他们身上留连,他们便会抬起头对着女子微笑。 安媛不小心盯着一个男子久了,那男子觉察到后,看了过来,见到看自己的是安媛,眼睛闪过惊艳。 他随即起身,眼中都是雀跃,热情道:“娘子,可需要笙郎服侍?” 他走了过来,拉住安媛的手,柔若无骨,带着脂粉的香气,看向安媛的时候眉角都是情致。 安媛被他吓了一跳,说话都结巴了起来,“不……不用了。”她说着,往后退了一步,挣脱男人的手,躲到洛轻音后面。 第66章 洛轻音的怒意 洛轻音自一进来后便表情冷淡,笙郎见到洛轻音的目光,不由得退缩,有些遗憾道:“那好吧,祝娘子今晚玩得开心。” 笙郎继续跪了回去,低垂下头。 安媛松了口气,抱住洛轻音胳膊的手并没有松开,反而抱得更紧了。 洛轻音心底一片温软,低头看向安媛,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抚道:“媛姐,没事。” 被洛轻音牵住手,安媛的情绪也恢复了一些。 众人最后被带进一间宽大的包厢,里面的装潢说不上十分华丽,却十分清爽,摆了十几张小桌子,四面点着灯,众人正好坐下。 领头的男子拍了拍手,便有一行少年鱼贯而入,每个人的手上都端着木色盘子,盘子上放着一壶清酒,一些特色佳肴。 少年们捧着木盘,来到每个人的桌子旁,正好每人身边站着一个。 “娘子,请用。” 少年脸上带着稚气,看上去年纪较小,安媛估摸着也就比方明安大上三四岁。 少年大概是不常出来见客,双手有些颤抖,捧着一杯清酒送到安媛面前,没敢抬头看安媛。 安媛没有接过那酒,转头看向身边的周芷旭,疑惑地看着她。 周芷旭却不管她,径自和她自己面前的少年说话,“你多大了?” 少年羞涩道:“回娘子,奴十七岁了。” 周芷旭饶有兴趣道:“哦?你看上去倒是小一些。” 那少年不由得咬唇低头,欲拒还迎地抬眼看了周芷旭一眼。 周芷旭十分吃这套,抬起了他的下巴,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安媛不由得纠结不已,回过头来,却见眼前少年还举着刚刚端起的酒杯,那手在空中颤颤巍巍摇摇欲坠。 “娘子……”那少年苦苦哀求道。 安媛没有折磨人的爱好,接过了酒杯,一饮而尽。 少年松了口气,给她夹菜,然后坐到了她旁边,随时准备听她的吩咐。 梁世女举起酒杯,笑道:“既然出来玩,大家都不要拘束,若是哪个不合心意,或者不想要人服侍的,说出来便是。咱们也不做那些强迫的事情。” 以周芷旭为主的一众学女纷纷吹捧,“世女真是妙人……” “世女真是太客气了!” 她们纷纷将身边的少年抱到怀里,开始狎昵,安媛心里有些闷闷的,这么每次应邀出来喝酒就会遇上这种事儿呢。 她不由得将目光转向另一边的洛轻音,见他对着面前的少年满脸冷淡。 “我这里不需要你侍候,下去吧。”那男孩闻言,眼底闪过失望,也不纠缠,默默地退到一边。 洛轻音望了过来,见安媛身边坐着一个男孩,眸光微暗。 见洛轻音不要人侍候,周芷旭嬉笑道:“洛妹还真不要人侍候啊?” “没想到洛妹还是个柳下惠啊。”有人附和笑道。 “啧啧啧,洛妹还是太年轻,不知道男人的妙处,你听姐姐将,对待男人,就应该……” 洛轻音皱起眉头,突然打断道:“我不过是闻不惯他们身上的味道。” “哪有什么味道啊?”周芷旭在埋进少年的怀里狠狠吸了一口,看样子是明显喝高了。 “呵,洛妹就是清高。” 平心而论,这些少年姿色都是上佳,举止也看得出来是受过一番教养,很是优雅。在座的学女自然看不上那些庸脂俗粉,但面前这些少年却是很对她们胃口。 见洛轻音一个人被孤立,安媛连忙也叫眼前的少年下去,那少年诺诺地应了,和方才的男孩站到了一处。 洛轻音也不与人争论,只一杯杯地喝闷酒,安媛连忙过去摁住她的手,“轻音,别喝多了。” 洛轻音面色微醺,抬眼望过来,目光亮的吓人。 他霍然捉住了她的手腕,面色冷得可怕。 安媛可以闻到他身上清酒的甘冽味道,还有他略显急促的呼吸。 安媛喝了一杯酒,反应也比往日迟钝了一些,她迟疑道:“轻音?” 周围人都在说说笑笑,忘我地狎昵怀中的少年,没有人关注她们这个角落。 甚至还有的人将少年抱到软垫上,做出更加出格的举动。 洛轻音忍者怒意,压低嗓子问她:“媛姐,你走吗?” 安媛很快反应了过来,她点了点头。 洛轻音双目骤然一深,嘴角扬起笑意,竟不同往日的明朗,多了些许的深沉。 洛轻音说话的语调也带上丝丝缕缕的温柔,“好,那我们待会就走。” 当梁世女抱着怀中的少年准备往楼上去的时候,安媛和洛轻音纷纷过来告辞,梁世女也不强留,众人不满两人离席,梁世女还说了她们几句。 “没事,你们走吧,就坐来时的马车回去,明天让晓云过来接我们就行。”梁世女舌头都有点喝大了。 “多谢世女。”安媛连忙道。 来时带她们进来的男人又带着她们出去了,她们刚出门,就见到站在门口等得焦急不已的晓云。 “安娘子,洛娘子,你们出来了?世女殿下呢?”见到两人,晓云面色一喜,连忙看向两人后面,却是一个人影都没有。 “额,世女在里面吃饭呢,现在估计要去睡觉了。”安媛和洛轻音对视了一眼。 晓云闻出两人身上的酒气,不由得颓丧道:“世女殿下喝酒了?” 安媛迟疑地点了点头。 晓云不由得骂了后面几个垂头丧气的人,“一个个只知道帮着世女殿下胡来!世女殿下要是身子有什么不适,王君非得打断你们的腿!” 晓云骂世女身边侍候的人骂得极凶,安媛虽然知道晓云没有在骂自己,但也总感觉晓云好像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两人也没好意思提坐马车回去的事,连忙远离了那个小门。 “媛姐,现在怎么办,我们没有马车回去了。”洛轻音看看天色,白天固然可以走回去,可现在是晚上,荒郊野岭的,走回去也不安全。 “就在这小镇住一晚吧,这个小镇连那么大规模的青楼都有,更别说客栈了。” 二人走了一会,果然找到一个门口挂着灯笼的客栈,进去后,一个伙计坐在柜台后面撑着头昏昏欲睡。 “伙计,请问你们这还有房吗,我们要两间。”洛轻音主动问道。 那伙计回过神来,连忙歉声道:“哎呀不好意思啊两位,只剩下一间房了,要不您两位凑合一下住一间?” 第67章 同睡 洛轻延顿时有几分犹豫,安媛却一口应下,“可以,轻音,你和我睡一间吧。对了,可以帮我们多拿一床被子吗?” 那伙计一口应下:“当然可以,两位客官随我来,小心台阶!” 伙计捧着灯烛,走到上面放轻了脚步,应该是怕打扰到其她住客。 打开门后,那伙计从外面抱来一床被子,“两位客官,我再去打点热水来,请问客官要洗澡么?” 安媛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折腾别人,婉拒道:“谢谢你了,打两盆我们洗洗脸就成了,不用这么麻烦。” 伙计笑了笑,“这有什么麻烦的。” 洛轻延往里走了两步,眼睛不由得看向唯一的床榻,心乱跳了两拍,今晚,他就要和媛姐睡在一张床了吗? 洛轻延微咬嘴唇,目光转向安媛,安媛却犹然未知,坐在那边惬意地喝茶。 “水送来了!”伙计敲敲门,安媛连忙走过去开门。 “轻音,你先洗吧,你刚刚喝了不少酒,身上难受吗?”安媛将水倒进面盆里,走过来问洛轻音。 “好……”洛轻延迟疑道,用热水洗了洗手和脸。 “媛姐,我洗好了……”洛轻延回头,猛不丁撞见已经脱下外衫的安媛。 安媛站在烛光边,皮肤白皙,她低垂着头解着前面的扣子,露出修长的脖颈,带着撩人的粉色。 “都是酒味我睡不着。”安媛见洛轻延愣愣地看着自己,不由解释道。 洛轻延忍住去看的欲望,忍着羞意回头,“好。” 他疾步离开,生怕下一秒就要露馅。 洛轻延发呆似的看着床榻,撩水洗脸的声音像魔咒一样一点一点侵蚀他的意识。 “轻音,帮我擦擦后面,我够不着。”安媛扬声道。 见没有回应,安媛有些奇怪地嘀咕了一句,“轻音,你睡了吗?” 见安媛要走过来确认,洛轻延惊慌失措道:“没呢,怎么了,媛姐。” “帮我擦擦背。” “额,好……” 洛轻延走了过来,安媛背对着他,长发被发簪束起,但还有几根发丝被水沾湿,软软地贴在安媛裸露在外面的后背上。 接过温热的帕子,洛轻延轻轻地擦拭眼前较小的身影,安媛只穿着肚兜,嫩绿色的带子在后背盈盈一系,不堪一握的腰身,美艳得不可方物。 以他的个子,只要稍微移动一下,换个角度,就能看到他不该看到的。他浑身都燥热了几分,不知是被热气熏的,还是因为眼前艳丽的画面…… “好了。”洛轻延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沙哑得可怕。 客栈的床不大,两个人需要挨着睡,很容易就会碰到对方,看着榻上的两床被子,洛轻延问道:“媛姐,你睡里面还是外面?” “里面吧,我喜欢挨着墙睡。”安媛轻手轻脚爬了进去,洛轻延整理了被子,也躺了下来。 “轻音,你不脱衣服睡的吗?我怎么感觉,你好像经常穿高领的衣服呀?”安媛打了个哈欠,软绵绵地说着,也没有等洛轻延回答的打算,翻了个身,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呼吸很快平稳了下来。 洛轻延还没想好怎么说,就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这时,他才慢慢脱去外面的外衫。 外面渐渐起了风,风声透过窗户缝隙挤入,像是呜咽,远处似乎有门被狂风卷起,重重地合上,弹扣的声音似乎惊到身边的安媛,她不安地动了动,眉头轻蹙。 半睡半醒间,洛轻延感觉自己的被子被掀开,然后是一阵柔软的重量压着他。 “媛姐?”他低声问道。 “嗯?”安媛迷迷糊糊地在上面问他,“要喝水。” 洛轻延微微起身,发现安媛一条腿横在他身上,另一条腿正要迈出去,却怎么也找不到下去的方向。“我去帮你倒,好不好?”他轻声哄道。 “好……”安媛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显得软糯极了。 还没来得及起身,安媛再次困得失去意识,整个人都压在了洛轻延身上。 洛轻延急得坐起身来,将安媛抱住,“媛姐?”意识到安媛只是睡着了后,洛轻延微微放心,手中触感滑腻温润,他才发觉安媛的衣服散了大半,他正掐着安媛纤细的腰峰。 手心滚烫,他却舍不得放开。 柔软,这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女人的身体。 自从到青山书院后,他便不再和安媛睡在同一个房间,身体的异样也慢慢消失,然而现在,那种熟悉的感觉带着酒劲再次上涌,朝着一个方向汇聚。 尤其是隔着意料他都能感受到安媛身体的柔软。她身上的淡香萦绕在鼻尖,洛轻延眸色发沉,喉结滚了滚。 “冷……”安媛嘟囔着,似乎有醒来的迹象,洛轻延担心她发觉自己羞人的异样,连忙用被子将她裹住。 “喝水吗?”洛轻延轻轻问道,安媛睁开双眼,迷蒙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洛轻延摸了摸她的头,声音好听极了,“好,我去给你倒。” 喝完水,安媛清醒了一些,“轻音,我做了个梦,真的是好可怕的梦啊。” “哦?是什么梦。” “我梦到一条蛇,缠在我的腰上,要咬我,吓死我了!”安媛心有余悸,洛轻延面色古怪,没有出声。 安媛还自顾自地讲着,讲到后面口渴,又喝了一碗茶。 再次睡下后,一夜无话。 退了房,两人准备徒步回到书院,经过一家酒肆,恰好见到有人抓着一个姑娘打骂,嘴里尽是肮脏恶言。 安媛见不惯这样欺凌弱小的事情,拉着洛轻音上去质问那人,“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谈,何必打人?” 老板竖起眉毛狠狠瞪了安媛一眼,“她欠了我三坛酒,你要么帮她还钱,要么给我滚!” “不就是三坛酒,我帮她还了就是!” “哟,来了个大款?”那人轻蔑地笑着,“我可告诉你,她的卖身契在我这,你就算帮她还了这三坛酒,我还是照样打她!” “那我就把她的人赎下来!”安媛毫不犹豫地从怀中拿出五十两银子,冷声对那人道:“够了吧?” 第68章 此女竟是男扮女装 那老板拿着银子露出喜色,将那低垂着头的姑娘送到两人身边,把银子揣进怀里,便要回去。 “等等,卖身契。”那姑娘突然抬头看向那人。 那人眼中闪过戾气,从怀中拿出一张身契扔到姑娘的身上。 姑娘捡起落在地上的身契,身上的银铃轻晃,略微拘谨地打量着安媛与洛轻音。 尽管已经是冬天,她却穿着轻薄的衣衫,丝毫没有御寒的能力,身上裸露在外面的地方尽是被人鞭打的痕迹。 “多谢两位娘子。”她轻轻说道。 这声音不同女子的清亮,安媛这才发觉这姑娘居然是清秀男儿假扮的。 “你居然是男子。”安媛纠结道,“方才我竟没认出来。” 洛轻音的面色淡淡,她其实从一开始就认出来了,此女是男扮女装。 “是,云舒是男子,娘子买下奴侍,奴侍以后就是娘子的人了。”云舒低垂着头,朝安媛的方向走了一步。 洛轻音面色陡然一冷,将安媛拽到身后,声音如寒冰一般,“不用了,她买下你不是想要你做什么,你现在是自由身。” 云舒抬起头看向洛轻音,面色平静,似乎想看出些什么。 他最后看向安媛,“娘子需要云舒侍候吗?” “额……不需要,不需要。那个卖身契你自己处理吧,以后你就自由了,想去哪就去哪。” 云舒面上露出几分苦楚,“我一个男儿身,没有安身立命的资本,能去哪儿呢?” 洛轻音冷声道:“这就与我们无关了。媛姐,我们走。” 洛轻音拽着她手腕的力气极大,安媛一路急奔,走出好几步开外后,洛轻音才渐渐放开她的手。 云舒站在原地,脸上看不出喜怒,静静地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 洛轻音置气般地,一路疾走到了书院的斋舍。 梁世女没过多久也回来了,嘻嘻哈哈地,晓云怒气冲冲地跟在后面。 小测没过多久,书院开始放假,洛轻音一如既往地待在书院里。 香梅收拾好东西,过来问她还有没有其他的吩咐。 安媛临走前不放心洛轻音一个人待在书院里,想让她跟着自己一块走,洛轻音还是执意要待在书院。 见安媛有些失落,洛轻音心一软,“媛姐,过年后我再去找你,你先回去吧。” 安媛只好作罢,和香梅一块拿着东西来到书院门口。安府的马车已经等在门口,香梅拿着东西到后面去了,安媛撩开帘子进去的时候,却发现马车里面坐着一个人。 谢明霁歪在墙角,慵懒却又敛不住一身的凛冽,马车里暖融融的,他身上的外袍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 看见安媛进来,轻轻地睨她一眼,眸光潋滟,实在荡得人心停摆。 “傻愣愣地站在那干什么,还不快进来。”谢明霁语气清淡地说道。 “我的夫郎太好看了,我都看呆了。”安媛笑呵呵地凑了过来,挨着他坐下。 谢明霁凤目冷艳凌厉,“别动手动脚的……”话没说完,就被安媛抱住头狠狠地亲了两下。 谢明霁白皙的脸上立即出现两道清晰的印子,他又羞又怒,用袖子擦拭脸上的口脂,“真是不正经,亏我娘还说你是个正派的读书人……真是胡说八道!” 安媛有些奇怪道:“你娘怎么知道我正不正派?” 谢明霁下颚微微扬起,眼神清淡无波,“梁世女身体刚好就出去找小倌的事情,在京城里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了。” “梁世女身边侍候的人向梁王君告状,正好让与梁世女定亲的秦家小公子听到了,秦家小公子闹得京城都要翻了天了。”谢明霁冷哼了一声,似乎很是看不惯梁世女的做法。 安媛看得喜欢,在他脸上又亲了一口,将他整个人搂到了怀里,谢明霁又羞又恼,“我还没说完呢!” 安媛在他柔软的嘴唇上啄了一口,“继续说,我听着呢。” “我娘听说梁世女的事情是在青山书院时候发生的,知道你在青山书院,特地打听了,知道那次你也跟着梁世女去了。娘说你只了喝酒,晚上没有留下来。” 安媛点头道:“说的没错,那个地方我待不惯,和轻音一块在镇上的客栈将就了一晚。” “怎么样,你妻主做的不错吧?”她得意至极,微微侧脸,“你不奖励你妻主一下?” 谢明霁被她搂动弹不得,清隽的眉目染上别样的潮红,嘴唇如同上了脂粉般清艳,“哼,你要是敢和那种男人待在一起,我就……” “你就怎样?” “我就……与你和离!”谢明霁咬牙说道。 安媛一怔,她收敛了笑着的表情,认真道:“我不会的。” 马车内的氛围有一瞬间的冷凝,谢明霁看着安媛发间微微摇晃的钗子,上面的珠子随着安媛的动作微微摇晃,谢明霁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口,却说不出。其实他早就可以来看安媛的,安媛虽然不能回京城看他们,但他们却可以去书院看安媛。 司易需要照顾小樱桃还有陈氏,还要打理安府的事宜,只有他一个人闲着,司易也曾提示过自己,让自己书院里看望妻主,可是自己总堵着一口气,总感觉自己先去看她,好像就输了似的。 谢明霁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为了那一口气,就丢安媛一个人待在书院里。 护国夫人跟他讲梁世女的事情时,天知道他心里有多害怕安媛也找了那些男子。 “姥嬟,公子,回去还要一段时间,要不先在镇上休息一会吧?”苏叶的声音从外面响起,谢明霁以为他要进来,慌乱地从安媛的怀里挣脱出来。 “先在镇上休息一段时间吧。”安媛吩咐了一声,苏叶没有进来,应了一声到后面去了。 “去镇上做什么?” “今日读书有些累了。”安媛闭上眼睛说瞎话。 谢明霁信以为真,直到晚上,他才反应过来这个女人嘴里说的都是鬼话。 “你不是说你累了?”谢明霁想要摁住女人的手,清俊无比的面容涨的绯红,发丝铺满床头,薄唇染了层绯色,着急的时候,躁动又惹眼。 柔软的被褥深深陷下,安媛褪去往日疏疏和和的样子,目光直白又坦荡:“和夫郎做这种事,哪有嫌累的?” 第69章 回家,去黄府 “娘!”见到门口的马车,小樱桃立即松开牵着她的方明安跑了过来,方明安唬了一跳,生怕那高大的两匹马踢到小樱桃身上。 “别跑,站在马旁边多危险啊!”安媛连忙跳了下来。 小小的人儿站在马车旁,桃子一般的小脸仰了起来,安媛忍着抱她的冲动,严厉教育她不能乱跑。 “好嘛,娘,我知道了……”小樱桃糯糯地撒娇道。 谢明霁跳下马车,径直走了进去,司易从里面迎了出来,笑着看着安媛:“妻主,颠簸了一路累坏了吧?” 安媛抱起小樱桃,笑着说道:“累倒没有,主要是在马车上无聊,没什么事情可以做。” 司易抿唇轻笑,“是吗,不是有明霁陪着妻主?我可是交代过他,让他好生照顾妻主的,难道他路上没有做到?” 安媛面色一窘,想到马车上的事情,她连忙打岔,“书院最近小测了,这次我的名次不错,一百三十三名。” 安媛抱着激动不已的小樱桃,一群人簇拥着走进府里。 “媛儿回来啦!”陈氏的嗓门响了起来,安媛连忙放下小樱桃走到陈氏面前,“爹,我回来了。” 陈氏高兴极了,只是气色没有之前那么足,安媛不由得担心道:“爹,现在身子好些了吗?”前些日子家中来信,说是陈氏得了风寒,貌似挺严重的样子。 安媛看了书信就要往京城跑,被来人劝阻,说是陈氏一切都好,就是上年纪了,一点小病而已。 后来陈氏病好了,连忙寄了信过去,生怕安媛担心。 “身子早就好了,你该心疼你的夫郎,司易整夜都在我那屋里侍候着,睡都睡不好。明霁也是个好孩子,从护国夫人那边要来一个医术极好的大夫!”陈氏夸赞着两个女婿,一脸高兴。 这一茬倒是没有听家里的信提到,安媛又是愧疚又是感动。 过年的时候,小樱桃是所有人里最快活的。过年后的她虚岁三岁,正是精力充沛的时候,原本就不是个安静的性子,过年的时候大家也不拘着她,她更是恨不得上树掏鸟蛋,下河钓鱼。 可惜冬天没有鸟蛋,河也结冰了,小樱桃不由得伤心道:“要是过年在春天就好了!” 陈氏觉得这话孩子气,掌不住笑了。 这个世界医术相对落后,自从小樱桃出生,全家的男眷都将目光放在她身上,现在眼见着小樱桃能跑能跳了,众人不由得又将注意力放在安媛来年的考试上。 过完年后,安媛去黄府递了一张拜帖。 黄意清上一届和安媛一同参加乡试,以会试第十的好名次进入殿试。 听说女皇陛下原本是想点她为探花,但听说身边的人觉得黄意清有些黑不好看,黄意清硬是从一甲变成了二甲。 黄意清有苦说不出,要是知道能中探花,来京城的路上也不会骑着马在外头暴晒了,她原本是多好看的白脸蛋啊。 黄大人听说自个女儿得了二甲第四名,倒是十分欢喜,总觉得一甲的成绩难免让人骄傲,二甲第四刚刚好,不出风头,但照样显出女儿本事。 安媛递出拜帖没多久,很快便有了回应,隔日安媛便携着夫郎和女儿小樱桃拜访了黄府。 黄意清亲自在门口迎接,她如今在翰林院十分清闲自在,家里又没有长辈,只有自己的夫郎和几个侍君,快活得不行。 黄意清的正夫常氏瑞凤眼,个子不高,为人有些腼腆,和黄意清的明媚爽朗倒是有些相反,不过当他看见小樱桃时,笑的时候眼尾压出的弧度很好看。 简单说了几句话,常氏就欢喜地抱住小樱桃,和她亲切地说话。 黄意清看着自家夫郎抱着小樱桃走远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 安媛知道黄意清心中所想,在黄家待过一段时间,她知道,黄意清虽然有女儿,但是和正夫却只有儿子,所以常氏在黄家一直有些郁郁寡欢。 黄家在京城人缘不大好,黄意清也不大乐意走动,只一个护国夫人那儿,还是要去的。 “谢大姥嬟的大儿子已经十六岁,谢大嬟夫趁着年后这段时间要给他寻摸个亲事,还请我在几个年轻女子里头帮她物色几个品行好的。“黄意清颇为苦恼地挠挠头,“我哪有认识的品行好的,顶多安妹你算一个,可护国夫人的小儿子不是已经被你拿下了嘛?” 说着说着,黄意清八卦起来,“当初知道护国夫人小儿子选中了你,我可是惊了好一会儿呢,怎么,你和他之前是不是认识?” 安媛固然知道内幕,但这东西也不方便拿出来说,她只好装不知道摇摇头,“不过明霁不是护国夫人的小儿子,这个你不是知道么?” 侍人正好端上点心,黄意清被分了神,也就被岔开了话题,“不是说那个小的男孩失踪了,生死不知?” “说是如此,但谢家人还在找那男孩的下落,一直都没有放弃。” “我看不容易找到,尤其是那男孩,虽然我没见过,但以护国夫人和贺侧君的容貌,那男孩的姿色也肯定不俗,要是被人藏起来了,或者被人卖到什么地方去了……”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侍人,带着个两岁的男孩,哦现在应该也有十来岁了,他们两个男人能怎么过活呢?”黄意清嘀咕道,安媛顺着她的话想一想,也深感无力。 “不过,那老侍人若是有点脑子,应该知道去找护国夫人吧,要是还活着,怎么不会想方设法递消息出来呢?” “听明霁说,护国夫人在他们面前从来不说自己的身份,他也是被接到护国夫人府才知道的。” 如此,便掐断了从那老侍人找到谢家的路子了。 安府的西边是一片小竹林,小厨房就在竹林的旁边,方蓝看了看天色,围上围裙,准备做饭。 正好谢侧夫身边的苏叶过来,正在忙活的方蓝连忙走了过来,“苏侍人,侧君晚上想吃点什么?” 苏叶客气道:“劳烦方伯了,天气冷,公子想吃点甜食,想吃霜雪梨花糖藕,方伯会做这道菜么?” “会的,苏侍人先回去吧,待会做好了让人送过去。” 苏叶微笑着点了点头。 第70章 糖藕 从黄府回来后,天色已经黑了。 “在黄府玩得太野了,也没睡中觉,估计困得很了,街上那么吵,她还是睡着了。”司易怀里的小樱桃睡得极香,方明安轻手轻脚地接过,小樱桃小手握着拳头,到他怀里依然睡得很熟。 “让她睡一会儿,半个时辰后再叫醒吃个晚饭,早早睡了半夜又要醒,也闹得你们不安生。”司易吩咐道。 方明安“嗯”了一声,转身将小樱桃抱进侧边的抱厦里。 方明安虽然是下人的身份,但他早早就跟在陈氏身边,小樱桃又跟他亲,安府上下渐渐也当他半个主子,所以一些琐碎的杂事是不必要他亲自去做的。 例如小樱桃睡觉的时候,方明安就让小樱桃身边一个年纪较大做事也稳重的老侍人看顾着,自己先去了后厨那边。 方蓝看见方明安,环顾四周见没有其他人,便小声叫道:“明安,快来尝尝糖藕。” 方明安走了过来,果然见盘子里有新盛出来的糯藕,上面撒着诱人的汤汁。 “怎么会想起来做糖藕?”方明安好奇道。 “侧君身边的苏侍人问我会不会做,请我帮忙做一份,说侧君想吃。” 方蓝夹了两块微微放凉的糖藕,递给方明安,“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好吃。”方明安过年后已经十四虚岁,在众人面前显得稳重,但本质上还是个孩子,尝到好吃的糖藕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 “说起来,你哥哥也喜欢吃我做的糖藕,我在小厨房做了放在桌子上,不知怎么回事就被端到了主子那儿,你哥哥吃了夸好吃,还赏了我二两银子呢。”方蓝回忆道。 方明安听得入神,问道:“我叫明安,那哥哥叫什么名字呢?” 方蓝将剩下的糖藕分成两份,一份留着给侧君,另一份准备端到前面去,他闻言思考了一会,“这个我不大清楚,主子让我贴身照顾你,我便很少到大公子前面去,哪怕是大公子赏我银子的时候,也是别人传达给我,并没有见着大公子。” 方明安有一些失望,最后追问道:“那哥哥长得如何?和我像吗?” 方蓝仔细回想了一下,最后苦笑摇头,“不记得大公子模样了,毕竟是十来年前的事情了。我想,应该和明安像的吧。” 端着属于侧君的那碟糖藕,方蓝找了一个腿脚利索的侍女送到了后院。 糖藕要泡,还要煮透,煮好的时候,谢明霁刚吃完晚饭,见到一碟子下午点名要吃的糖藕,他淡淡道:“放在桌子上吧。” 苏叶见他不大想吃的样子,不由得劝道:“公子,您不尝尝这藕?” 谢明霁刚想摇头说不吃,便见安媛面带笑容地走了进来,他不由得说道:“放在这吧,我待会吃。” “在吃什么?”安媛问道,看见桌子上摆着一碟糖藕,“咦?晚上就吃这么一碟吗?” 苏叶连忙解释:“回姥嬟,公子已经吃过了,这个是下午公子想吃的糖藕,刚刚做好送过来。” “哦,既然是特意点的,怎么不吃?” “公子刚刚吃得有些饱,正准备消食了没那么饱了再吃呢。” “那挺好的,正好我还没有吃,现在正饿着呢,我帮你家公子吃一些。” 苏叶连忙取了一双干净的筷子拿了过来,安媛夹了一块糖藕,“确实好吃,就是有点甜了。”安媛放下筷子,擦了擦嘴。 谢明霁神色一动,其实他爱吃甜的,本来不想吃这藕,但安媛这么一说他反而想吃了。 谢明霁让苏叶去拿新的筷子来,刚提起筷子,又觉得不好,自己明明说等等会再吃,结果别人吃了之后,自己又想吃了,好像巴巴地凑上去一样,筷子又放了下来。 安媛看得奇怪,“怎么不吃了?” “等会再吃。” 见安媛准备在这里留下过夜,苏叶忙去安排,脸上也带了一丝喜色。 方明安和方蓝说了会话,不敢多待,便转到前面来,老侍人依然坐在小樱桃的旁边,看见方明安,对他笑了笑,小声说道:“姐儿还没醒呢。” 方明安点了点头,“您去吃饭吧,我来看着姐儿。” 老侍人出去吃饭了,方明安坐在旁边等了会儿,算了算时间差不多有半个时辰了,又将小樱桃叫醒,“念瑶,该起来了。” 小樱桃悠悠转醒,她没有起床气,有些依赖地抱住方明安的手臂又懒了一会儿,最后挪动小屁屁坐了起来,干脆果断道:“我饿了。” “主君在前头正摆饭呢,还有一道糖藕,可好吃了。”方明安俯身给她穿上鞋子,要抱她起来,小樱桃急着要吃糖藕,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催促道:“咱们快走!” 方明安道目光停驻在眼前的小樱桃上,清俊的唇角噙着温和的笑容,“好,明安走快些。” 是夜,屋内染着淡淡的熏香,门窗关着,视线不大好,床幔低垂下来,从柔软的床榻落到地面上。 谢明霁满眼水雾地朝安媛望去,眼角的泪痣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情。“你又弄疼我了。” “对不起,我没想到你……那么敏感。”安媛脸颊上染上绯色的红晕,声音微糯,“那我叫水了。” 铃声响起,不多久,侍人从外面推门进来,端来一个木桶,盛满了温热的水。 侍人点了几根蜡烛,屋内视线比之前好了一些,做完这一切,侍人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洗完澡收拾停当准备睡觉的时候,安媛发现先前那叠糖藕被苏叶放在炉子旁边温着。 “正好,当夜间点心了。”她笑道。 吃完糖藕,安媛回到榻上,见谢明霁阂上眼睛已经准备睡觉,她顿起玩心,“明儿?” 谢明霁睁开眸子,微微发愠,安媛突然袭身,香甜的气息顿时充斥口腔,直到离开后,那甜丝丝的的气息还在唇舌之间回荡。 “好吃吗?”安媛不仅没不好意思,反而冲着他眨了眨眼睛,眼睛弯得像月牙儿一样,眼眸里灵动的光彩如水银泻地般流出。 第71章 画册 安媛走后,谢明霁坐在梳妆台前梳头,侍人鱼贯而入,进来换掉榻上的被罩。 本来夜间就该换的,但每次谢明霁羞于见人,索性换到第二天再换。 苏叶见昨晚自己温着的那碟糖藕空了,给谢明霁梳头的时候顺口问道:“公子,这糖藕味道如何?” 谢明霁却满脸通红,瞪了他一眼。 “收拾东西,回谢府一趟。”谢明霁突然道。 “公子,这是……为什么?”苏叶摸不着头脑,谢明霁横了他一眼,“再问你就留在这,别跟我回去。” 贺侧君急急地赶到院子,这个院子原本是谢明霁未出嫁的时候住的,自从谢明霁出嫁后,这院子一直空着,也没进人来住。 谢大嬟夫本想让长子谢雱若住进这个院子,但谢雱若嫌谢明霁古怪,脾性冷傲,不愿意住。 谢明霁端坐在窗边的榻上,贺侧君走了过来,没急着问,先是细细打量了他的模样。 见儿子面色红润,眼角含春,明显小两口生活十分和谐,不像是吵架了,可……为何儿子不打声招呼就回来了呢。 谢明霁面色平淡,看了贺侧君一眼,眼神微微闪动,最后有些委屈道:“爹……” “这是怎么了?”饶是之前和儿子有几次闹得不愉快,但贺侧君一看儿子委屈了,心就软了下来,“你妻主是不是欺负你了?” 谢明霁不说,贺侧君就去看苏叶,苏叶一脸懵地向他摇了摇头,表示不知情。 苏叶一直都跟在谢明霁身边,他若是不了解,那就是小两口私下的事情了,贺侧君心道。 “苏叶,你先下去吧。”苏叶出去后,贺侧君在谢明霁旁边坐了下来,温声道: “明霁,好孩子,你肯定是受委屈了,跟爹说说,要是你妻主真的欺负你了,我让你娘去教训她。” 谢明霁的脸颊陡然变红,正如那初夏的晚霞,让人移不开眼。 这种事情,让他怎么说的出口? 庭院外面的那株腊梅开了花,幽静地芬芳着,沁人心扉。 鹅黄色的花朵错落有致地点缀在枝头,清风拂过,连同明媚的光线一起微微摇曳,在旧墙上投射下斑驳跳跃的树影。 那株腊梅是护国夫人特地买来移栽的,当时护国夫人亲自去人家的院子里查看,觉着满意,请了不少人小心地移栽过来。 谢明霁刚来到谢府的时候,谢府的人对他都不大友好,苏叶跟着管事第一次进这个院子的时候,谢明霁就站在那颗腊梅树下,眸光清澈,长长的睫毛温顺地附在他的眸子上。 苏叶从没看过这么好看的眼睛,那双眼睛透露着一种倔强的个性。 谢明霁面对谢家人的时候高傲,倔强,但只有苏叶知道,在无人的时候,谢明霁的内心是一片柔软。 贺侧云忙着在谢府巩固地位,好一段时间都把谢明霁丢给下人,苏叶心疼这个如玉般的少年,渐渐获得了他的信任,自此成为他唯一的贴身侍人。 贺侧君好一会才压制住内心的惊愕,他没想到儿子委屈地跑回来竟然是因为这个。 他有些尴尬,但作为父亲,他不得不去教自己的儿子,忍着羞意,他委婉劝道:“明霁,这个事情怎么说呢……倒也不全是你妻主的错,做这种事情疼的话,可能是因为你太紧张了,你放松一些,多看看那些画儿……才能知道怎么和妻主相处。” 贺侧君声音越说越小,说到后面谢明霁几乎都听不见了,他疑惑道:“什么画?” 贺侧君表情一滞,当初因为办婚事和儿子吵架,自己气得不轻,然后好像自己确实忘记把那个画册拿给谢明霁了。 贺侧君脸通红,“都怪爹,没给你拿……”贺侧君羞得几乎说不出来,看着儿子澄澈的眼睛,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落荒而逃。 苏叶回来的时候,手上拎了一个包袱,“公子,侧君让我把这个拿给您。” 谢明霁这时还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让苏叶放在桌子上。 “真是稀客啊!舅舅,你怎么回来了?”谢雱若幸灾乐祸地走了进来,挑衅地看着谢明霁,“难道是被那个穷举人赶回来了?” 谢雱若轻捂嘴角,笑得假仁假义。 谢明霁眼睛微眯,冷的气息一下子从身上散发出来,眸色极暗,“你来干什么?” “舅舅你生什么气啊,好久没见舅舅了,知道你回来了,我过来看看。” 谢雱若悠哉悠哉地坐了下来,打量着周围的装潢,“啧啧,也就是你喜欢这样的摆设,真搞不清楚我爹为什么想让我住到这边来,土得要死,也难怪,舅舅这样的眼光,难怪会看上寒门小户的女子。” 谢明霁眼中闪过幽光,“说完了吗?” 谢雱若看清谢明霁不知何时出现的鞭子,浑身微不可察地抖了抖,又装作不动声色地模样,坐在桌边把玩着那个包袱的系带。 “舅舅怎么生气了?哎呀,我不过是来看看你罢了,顺便再聊会天。你不知道吧,爹已经帮我物色好了未来的妻主,就是彗阳长皇子的二女儿,啧啧,周家也是这京城里数一数二的权势了。” 谢明霁眼里闪过讽刺,“那就恭喜你得贵媳了。”不过是个流连风月场所的蠢货,也值当这样显摆。 见谢明霁不搭理自己,谢雱若不免觉得无趣,又不敢招惹他手里的鞭子,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酸话,就被谢大嬟夫叫走了。 “公子,姥嬟来了。”苏叶急匆匆地从外面进来,紧接着,安媛进来了。 谢明霁突然觉得有些心虚,收起手中的鞭子,低头讷讷道:“妻主,你怎么来了?” “是不是想家了?也怪我,这些日子没有多陪陪你回来。”安媛柔声道,“刚才我去拜见护国夫人,还见到了谢二姥嬟。她们看见我都挺高兴的,要不咱们在谢府里多住几天吧?” “不要,哪有出嫁的男子一直待在夫家的。”谢明霁摇头说道,“苏叶,咱们回去。” 苏叶以为晚上要住在谢府,本来已经要去安排晚饭了,迎面遇到安媛的时候,苏叶突然觉得,这晚饭应该不会在谢府吃了。 谢明霁一声令下,苏叶一把拎起桌子上的包袱,“公子,东西都收拾好了,咱们走吧。” 安媛见那个包袱鼓鼓囊囊地似乎装着书,不由得好奇地问了两句是什么,谢明霁神色清朗,并不在意地说道:“不知道,回去再看吧。” 第72章 摘花 “你这孩子,明明让你早点过来,怎么现在才来?”将做好的菜端上桌子,解开围裙,抱起有些昏昏欲睡的婴孩,轻声哄着。 “书院放假晚。舅舅,孩子我来抱吧,灶上不是还烧着汤?” 洛轻延轻手轻脚地抱过孩子,调整了姿势,洛英去灶上看了火,盖上盖子再焖一会儿,便回来了。 “轻延,要不是你姐姐的腿出事,恐怕你现在已经成亲有了孩子了。”洛英怅惘道,“你现在虚岁二十一了吧?” “是。若是我成亲了反而不好,哪能帮到姐姐的忙?”洛轻延淡淡道。 “说的也是,好在你姐姐过完年就要动身,估计五月间就能到京城,到时候你们有什么打算?” “我还是继续在书院念书吧,我在书院里虽然刻意和别人远离,但也有个别熟识的同窗,姐姐不认识,反而容易暴露。” 洛英刚想点头,门口传来说话声,她出去一看,原来是自家妻主带着闺女张荷花回来了,孙女乐呵呵地跑了进来,看见洛轻延高兴极了。 “小姨,明天带我做放风筝吧!” “囡囡乖,后天行不行,明天小姨有事。”洛轻延摸了摸小侄女的头,小侄女知道洛轻延要在她家待一段时间,于是也不着急。 他的舅妈和表姐还是知道洛轻延真实身份的,但小侄女一个孩童,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要是知道了洛轻延的真实身份,说出去就麻烦了。 “姥嬟,这里有给您的信。” 安媛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常管事毕恭毕敬地呈上书信,安静地候在一旁。 自从上次侍人名字的试探,常管事就知道安媛不是软茬,便不再试探。 后来等谢明霁进府,谢明霁更是连见都都没有见她,常管事就开始老老实实地当差。 安媛拆开信,看见熟悉的字体,脸上露出喜色,“她人呢?” “回姥嬟,人已经走了。” 安媛点了点头,“下次她来的时候,直接进来就行。” “是,姥嬟。” 洛轻延隔日来的时候,门房叫来常管事,常管事认出他来,连忙将他请了进去,“洛娘子请进,姥嬟正在书房练字,请跟我来。” 经过小花园的时候,洛轻延听到孩童清脆的笑声,微微侧过身去寻找那声音来源。 只见一个三岁模样的小女孩站在一排腊梅树下,指着树上的腊梅说着什么,旁边十三四岁的清秀少年看着树上摇了摇头,那小女孩一脸失望,向四周找寻着什么,看到常管事身后的洛轻延,小女孩眼睛一亮,直直地跑了过来。 常管事“哎哟哟”地担心道:“姐儿,别跑得这么急,小心些。” 念瑶眼睛亮闪闪地,“我知道了,常姨姨早上,这位漂亮叔叔也早上好。” 方明安低声纠正她道:“错啦,不是叔叔,是姨姨。” 常管事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哎哟我都一大把岁数了还叫我姨姨,叫我常婶吧。” 念瑶好奇地打量着洛轻延,眼睛里有一丝迷惑,“姨姨长得好高呀,我还以为是……” 洛轻延同时也打量着眼前标致的小女孩,“你叫念瑶,大家都叫你小樱桃对不对?” 念瑶有些羞涩道:“你怎么知道,你见过我?” 洛轻延蹲了下来,耐心道:“上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只有那么点大呢。” 念瑶扭扭捏捏道:“我不记得了……” 一旁的方明安无奈地扶额,念瑶每次见到好看的人,原本皮猴一般的性子便会顿时安静下来,像个小淑女。 “洛姨姨,我想摘朵腊梅给两个爹爹,可是我和明安都够不着,你帮我摘两个好不好?” “好,你想摘哪个,姨姨抱着你摘好不好?”洛轻延放轻声音,念瑶在他怀中乖得不行。 一共折了三支,念瑶把另两支递给方明安,手里那一支则是递给了刚刚抱她的洛轻延,“姨姨,这支给你,另外两支我拿去给两个爹爹。” “好你个念瑶,两个爹爹都有,连抱你的姨姨也有,怎么就没想到你娘呢?” 安媛在书房左等右等没见洛轻音过来,过来才发现她被小樱桃给绊住了。 念瑶一点都没觉得不好意思,煞有介事道:“我本来想给爹摘的,爹照顾我太辛苦了,可是腊梅树是明爹爹让人种下的,所以明爹爹也摘一枝。姨姨抱着我受累,按理也该有。娘也要,那腊梅要被摘秃啦。” 安媛彻底傻眼,“不过就多折一支,哪里就会薅秃了?” “那既然娘有,明安也得有。”小樱桃煞有介事道。 “这又是怎么说?” 小樱桃仰着小脸,骄傲得不行,“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洛轻延突然笑了起来,“媛姐,强词夺理这点可是像你。” 安媛不服气道:“这我可不承认啊,哪里就像我了?” “读书人的事,怎么能算偷呢?”洛轻延忍着笑意,眸子明亮如水,悠悠说道。 安媛彻底没话说了,那是一次书院测验,洛轻延给她出了一道题,安媛有个地方忘记怎么写,要翻书看,洛轻音便严厉道:“不准偷看。” 安媛就没皮没脸地笑着说:“不是偷看,是借鉴,读书人的事,怎么能算偷呢?” 当初洛轻音无奈的样子和现在的安媛如出一辙。 那支腊梅还是送给洛轻音了,小樱桃捧着剩下两支香喷喷的腊梅花乐呵呵地走了。 “爹,腊梅,给你。”小樱桃颠颠地跑了进来,手里捧着一株腊梅,司易定睛一看,可不就是院子里今年刚栽下去的那株腊梅吗。 “你怎么把你明爹爹最喜欢的花给摘了?” “明爹爹也有。这个是给爹的。”小樱桃喜滋滋道,司易看了眼方明安,方明安笑着把洛轻音抱着念瑶摘腊梅的事情给说了。 “你这个小糊涂蛋,男女都能认错。”司易点了点念瑶的额头无奈道。 念瑶吐了吐舌头,“嘿嘿,谁让姨姨长得这么漂亮。” 方明安则是毫不犹豫揭了念瑶的短,“在洛娘子的怀里可乖了,一点都不闹腾。” 司易来了兴致,饶有兴致地问小樱桃:“是吗?” “那爹想问问你,你觉得谁最好看?” 第73章 翻窗 “嘿嘿,不告诉爹。”小樱桃嬉笑着,溜了出去。 启学后,学院的众多学女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 但哪里有压力,哪里就有反抗,众学女虽不敢让夫子少布置功课,但她们果断选择了另一种方式缓解压力。 安媛问完夫子题目,天已经黑透,临走前,夫子叫住她,“这几篇文章我修改过了,也有你的,你回去正好拿给她们吧。” 最近夫子大刀阔斧地帮各位学女改文章,费了不少心力,安媛称是,连忙歉疚道:“都怪学生愚钝。” 前面几个敲了敲门,没多久就开门了,最后只剩下周芷旭。周芷旭住的斋舍离她的很近,安媛打算送完她的便回去了。 扣了门,里面半天不出声,安媛又敲了两下。 “谁啊?”周芷旭不满地叫道。 “是我。”安媛提高声音道,“夫子让我把修改后的文章拿给你。” “哦,知道了……”里面的周芷旭不满地嘟囔着。 只听得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门被撩开一道小缝儿,周芷旭狐疑地露出半个脑袋来。 见安媛果然只为送一张纸而来,不由得抱怨,“放门口桌上就行了,何必来敲门。” 安媛有些生气,“夫子为了改我们的文章,成天起早贪黑,费了这么多心力,你就是这么敷衍的?” 周芷旭瞪了她一眼,敞开门,一把夺过那张纸,“砰”地一声把门关上。 安媛这才注意到,周芷旭的衣服都是乱的,屋子里似乎还有其他人。 但她还没有看清楚,门就被周芷旭毫不犹豫地关上了。 月光一片清辉,院中树影摇曳,朦朦胧胧,似梦似幻。 半睡半醒间,安媛觉得有些闷,喝了点茶,开了窗。 “娘子。”月光下,少年脸上的梨涡更深,身上的银铃轻晃。 安媛还以为自己在做梦,要不然女院里怎么会有男人? 云舒见到安媛脸上的茫然与疑惑,浅笑着走了过来,“娘子可还记得云舒?” 安媛这才反应过来,就算是做梦,她也只应该梦到司易和谢明霁才对。 而眼前的少年,明明是几个月前她赎身的那个男扮女装的少年。 “你怎么会在这?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快回去吧。”安媛皱着眉头道。 云舒双手撑在窗台上,靠得更近了些,俯身对她轻声说,“为了见娘子一面,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能过来的。” 她抬头对上他的黑眸,犹疑道:“你过来做什么?” 云舒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几个起落,声线清透缓和,语气十分自然:“娘子赎了云舒,我便是娘子的人,自从那次见到娘子,云舒晚上便总是睡不着,所以过来看看。” 夜风微冷,安媛鬓边碎发被吹起,她才注意到自己仅穿了一件寝衣。 少年身上特制的熏香扑面而来,两人的距离有些太近了,几乎鼻息相贴,安媛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 云舒眼中流露出轻微的遗憾。 “娘子一个人吗,屋里有没有其他的男子?”他突然说道。 安媛觉得有些奇怪,“我屋里只有我一个人。” 紧接着,她的手腕就被他握住了,整个人被拖进少年的怀中。 银铃轻晃,在这寂静的夜间无比明显,他轻声地笑,对上她惊慌的眼:“娘子,你把门打开,我们进去说会儿话。” “娘子不愿意开门吗?那我就只有翻窗户进来了。”少年眸光微凝,舔了舔嘴唇道。 他身高腿长,窗户低矮,抬腿作势翻了进来。 安媛觉得这件事无比荒谬。 三更半夜的,云舒一个人是怎么绕过看守的人,直接翻到女院的呢? 还有,他是怎么知道自己住的地方的? 她皱了皱眉,朝外面望去,结果廊下竟站着好几个高瘦的男子,侧身在阴影里,见安媛目光朝他们望去,纷纷对安媛笑了笑,端的是风情万种。 安媛顿时汗涔涔,这里是女院,这么多男子夜间却在这里出现,只有一个可能——夜莺。 花街男子,打扮成男院的公子模样,在夜晚的时候则会偷偷混进女院,与女学生们风流快活。 安媛之前遇到过一两个翻墙而入的,但那毕竟是少数,从未像今天这么大规模。 明明是备考时期,没想到来书院里的夜莺比往日更嚣张了些,居然直接翻她的窗! 听说在这些夜莺里,还不乏男院里真正的公子少爷们。有的耐不住寂寞,就跟着夜莺的路子进来私会情人。 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廊下的那群男子立即警戒了起来,走了过来对里面的云舒打了个手势。 云舒果断地摇了摇头。 那些高瘦的男子立即就走了。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守门的说话声,安媛脑子里一片空白。 白皙的双手从身后抬起,将窗户紧紧地关上。 原来是云舒。 “你不和他们一起走?”安媛有些傻眼了,云舒笑了笑,“我和娘子在一处。” 看守的人脚步声陡然在窗外停了下来,安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连忙将手指放在唇边,示意云舒噤声。 要是被学院抓到她和夜莺私会在一处,那她就完了。 就算她解释,人家也会狐疑,到时候一个罪名安下来,摘都摘不掉,最后估计连会试都参加不了。 安媛凝神听着外面的脚步声,守门人在四处走了走,最后应该是没找到什么,走了。 在安媛满脸紧张的时候,云舒则是打量着四周的环境,不由得露出几分欣喜,“娘子果然是一个人。” 安媛无奈至极,“先别说这个,你刚刚差点害死我你知道吗?” 云舒满脸平静,“娘子别怕,我穿的是女子的衣服,若是有人发现了,尽管说我是娘子的书童,难道会有人怀疑?” 安媛这才注意到,云舒今天依旧穿的是女装。 “好了,现在你也见过我了,赶紧回去吧。” “他们已经回去了,我不认识回去的路。”云舒有些抑制不住地勾了勾笑,“今晚我只能和娘子住在一处。” 云舒的嗓音撩心入骨,雌雄莫辨的侧脸是说不清的诱惑。 第74章 情诗 “媛姐,你起了吗?”洛轻音的声音从外面响起,半天没有得到回应,又稍微用了点力气敲了敲。 安媛被声音惊醒过来。 她睁开眼,而身边的云舒正笑着看自己,眼里尽是情意。 他故意松开领口,安媛垂下眼眸,正好看到引人遐思的风景。 “娘子醒了?”云舒眼尾上扬,媚色横生。 安媛被他害得很晚才睡,现在看见他,睡意全部消散了。 “媛姐?”门外的洛轻音半天没有听到安媛的回应,声音明显焦急了起来,“你能听到我声音吗,我进来了?” 安媛唬了一跳,“轻音,我刚醒,怎么了?” 洛轻音松了口气,“媛姐,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情,今天是旬假,咱们不是约好了一起看书?” 安媛顿时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要是以前她肯定去了,但今天,看着床上的云舒,她叹了口气,压着嗓子道:“轻音,我昨晚开窗睡觉有些着凉了,今天不能陪你一块了,对不起啊……” “着凉了?那媛姐你好好休息吧,我让香梅过来照顾你。” “不……不用了,让她记得帮我打饭来就行,风寒毕竟会传染的。”安媛连忙假装虚弱道。 “那……好吧,那我就在隔壁待着,媛姐你有事就叫我。”洛轻音不放心地交代道。 云舒悠哉悠哉地站起穿衣,安媛则还是穿着昨晚的睡觉时的衣服。 “我好高兴你能在这里陪我。”云舒穿好衣服,眼睛亮亮地望着她,“娘子,我们要做什么呢?” 安媛毫不客气道:“睡觉!” 云舒脸上顿时腾起红云,“好。” 安媛翻了个白眼,抢过被子,“是我要睡觉!” 云舒愣愣地看着她翻身,背着自己很快睡着了。 昨天晚上。 “娘子睡里面吧,云舒睡在外面方便服侍娘子。” 云舒褪下外袍,里面是轻薄的纱衣,尤其是袖袍那里极其宽松,似乎要引人伸手进去似的。 抽掉头上仅有的黑木簪,乌黑的秀发凌乱地散下来,落在肩头,安媛看得脸热,连忙撇开头道:“我本来也是要睡里面的。” 这一天过得糟心至极。 直到安媛确认云舒跟着那群夜莺离开,她才放下心来。 从这以后,安媛每次开窗户都有点提心吊胆的,生怕外面站着人。 就当她渐渐忘记这件事情的时候,她夜间听到窗户那儿一声轻轻的响声,隔日起来,她想起来什么,打开窗户,见到窗子外头居然放着一个香囊。 安媛一愣,这香囊上面并没有积灰,明显是刚放下没多久。 上面沾染着朝露,应该是昨晚放下的。 香囊上面绣着几朵祥云,右下角则是一个小字“媛”。 结果不言而喻,这香囊一定是云舒送来的,想起夜间听到的那些声响,安媛猜测应该就是那个时候放下的。 窗户并没有从里面闩上,云舒从外面是可以打开的,可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放下一个香包。 不过她并没有向云舒透露自己的名字,他又是如何知道自己的名字的呢。 她看了看手里的香囊,越看越觉得那个“媛”字眼熟,字迹与自己竟无二致。 安媛连忙翻开自己的书,扉页无一例外都是自己写的名字。 他居然识字,难道说他不是简单的花街男子么? 安媛怎么也想不通,至于那个香囊,她也没有戴上,直接去上课了。 课上先生要求每人以书院一处景色写一首七言诗,题目出来后,许多人开始打量周围的花草树木,青瓦白墙,凝目沉思起来。 对于写诗,安媛一向擅长,倒是没急着东张西望,她闭上眼睛回忆了一下最近留给自己深刻印象的景物。 脑子里最先跳出来的,是半夜起来,看到月下一片清晖,树影婆娑的景象,紧接着,她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云舒身上清脆的银铃,翻进她的屋内,然后痴情地看着自己说:“云舒想念娘子。” 一想到这个场景,安媛顿时被吓了一跳,什么文采意向通通没了,将注意力转移到其他的事情上。 还有什么呢? 脑子里什么都想不出来,一柱香即将燃尽,她只好提笔硬着头皮写了一篇。 夫子拿到诗篇,点了点头,说了句尚可,但安媛还是感觉夫子有些失望,毕竟刚拿到她的诗篇时夫子是有所期待的。 写完诗,夫子取出几首较好的诗句点评了一番。 其中就有洛轻音的,“爱惜芳心莫轻吐,且叫桃李闹春风……” “这诗写的是海棠?咱们书院哪里有海棠?” 安媛怔了怔,海棠确实有一棵,就栽在她们院子里,极靠她的窗子,有的时候,她打开窗子,从开得烂漫的海棠花中,偶尔会和从外面回来的洛轻音对视。 可这首诗明显是表达的男女思慕之情,安媛犹豫了一会儿后就觉得自己是疯了,大家都是女子,说不定洛轻延只是想借海棠花思念家中的夫郎呢? 洛轻延不自觉地捏紧桌上的白纸,无比紧张,自己也没想到会把那句诗叫了上去,还会被夫子读了出来,诗句饱含的种种情愫,要是被她看出来了…… 下学后。 “轻音,你如今写的诗大有进步哦,夫子可是狠狠夸了你一顿呢。” 洛轻音微微低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回来的时候,安媛再次看到了书桌上的香囊。 香囊意味着什么她无比清楚,今天的课上她终于明白云舒对她的心思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她应该做的是拒绝。 洛轻延回到屋中,将今日所写的诗句默到了宣纸上,放在一边等着晾干。 他打开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安媛送给他的所有东西,还有由红线系住的一根发丝。 这跟发丝是自己在不经意间得到的,他却如获至宝,小心地收在一处,连同今天写的诗。 一墙之隔,安媛取了几张信笺,准备写几封家书,陈氏,司易,还有谢明霁,每人写一封。 写到谢明霁的时候,安媛正准备落笔,就想起放在书箱里的那几本画册。 她记得,那画册应该是谢明霁的,不知怎么回事,到她这里来了。 第75章 惊世骇俗的画册 天气越来越暖,苏叶换了一床薄一些的被子,放在床上,谢明霁则是坐在窗边看着书。 谢明霁不喜欢很多人待在屋里伺候,屋里很是安静。 苏叶总觉得谢明霁的日子太安静了些,主君司氏身边好歹有大姐儿,白日还要理事,相比之下,谢明霁只会在房里看书。 要是公子也有个孩子傍身就好了。苏叶心想。 谢明霁看着手里的书,貌似认真的模样,实际上书上的字一点都没有往脑子里去。 苏叶出去之后,他放下手里的书,从床边的暗箱里拿出一本画册。 没错,正是他爹因为不好意思没能当面交给他的画册。 谢明霁第一次看这画册的时候,本来旁边还有人呢,画册封面不过是几朵艳丽的春花,打开后就是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 他“啪”地合上画面,脸涨得通红,苏叶则是一脸疑惑地望着他。 妻主回了书院,自己难免也有难眠的时候,谢明霁将画册放在枕头下面,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拿出来过个眼瘾。 可是,他为什么总感觉画册好像少了一本?谢明霁狐疑地数了数画册的数量,其中有一本他觉得尺度最大的,他每次只翻开看了两页就会心跳加速,面红耳赤。 他现在最想看那本,但偏偏就是这本找不到了。 他将画册塞回枕头底下,仔细回想了一下。 侍候的人绝对不敢拿他的东西,这点他敢保证。那么那本画册去哪儿了呢? 安媛回到书院后,先没有急着将所有的书拿出来,只是拿了两本常用的。 后来有人找她借书,她才把书箱里的书全都翻了出来。 一本封面有些奇怪的画册出现在她眼前,与其它刻板的蓝皮书面格格不入。 安媛心下觉得奇怪,拿出来略翻了翻。 饶是已经娶了两个夫郎的她,还是被里面的内容惊到了。 每一幅小画都制作精美,色彩雅致,下面还有小字详注,过分的是还画出了情节,代入感极强。 譬如才子佳人,狐仙美男,月下相会,缠绵悱恻,情到深处,一定要成就一段风流好事。 书页的边缘已经泛黄,似乎被人来来去去地翻过。 安媛忍不住又翻了几页,后面的内容更是惊世骇俗。 她都不敢想象这种画面,安媛脸颊绯红,赶紧胡乱地合上。 这册子是哪里来的呢? 她的书箱只有香梅收拾,但这画册明显制作精良,需要不少银子,再说了,香梅她也不识字啊,这画册里面还被人用笔批注了两个字。 那场景是在露天的园子里,男女互相抱着,四周被围了起来,但也能看到外面攒动的人影。 “甚好。”两个笔锋潦草下笔有力的小字在旁边写道。 这是谁的字? 司易?不,他那样温润谦和,虽然会写字,但没有特地练过,不会是他。 安媛瞬间就把这个想法否定了。 安媛想了一会儿,对着昏暗的烛光,盯着那字看了半晌,忽然想到了什么。 她翻身下床在一旁的柜子里窸窸窣窣地找了一阵,找到一叠信纸来。 这些都是她收到的家信。 司易和陈氏的信占了一大半,谢明霁的少之又少。 她将画册上的字和家信上的字放到一起比对,一笔一画,如出一辙。 安媛顿时僵住了,她突然想起,她曾经无意中撞见过谢明霁看书,本以为看的是什么话本子,但谢明霁看到她后,慌乱地将书收了起来。 这画是谢明霁的? 想起谢明霁那张矜贵清冷的脸,安媛只觉得三观被震得稀碎。 想想都觉得不可能。 明明每次他都是冷着一张脸,她去找他的时候,他总是矜持又拒人于千里之外,“不要,你会弄疼我。” 害得她每次都要来一回霸王硬上弓,时间久了,自己的脸皮都厚了。 安媛心中发烫,卷起被子往床铺里面一滚,脑中一片空白。 胡乱地睡下后,梦里都是乌七八糟的东西,起来的时候脸还是红的。 恰好,香梅送来了家中的来信。 提笔回信的时候,她愣怔着,不知道给谢明霁的书信如何下笔。 她还是决定装不知道,但不可避免地,谢明霁的书信是所有回信里面,写的最少的。 这件事实在是难以启齿,以至于去吃饭的路上还有点神思不宁。 洛轻音就站在海棠树下等她,看见她脸色有些红红的,关心道:“媛姐,昨晚没睡好吗?” “是有一点没睡好,毕竟马上又要测验了嘛。”她不自然地笑了笑。 “不要太紧张,按平常的水平发挥就好了,我相信你。” “好,咱们快进去吧。”安媛不想多谈,指着上方的驰园道,“去晚了就没位置了。” 放眼一看,学女们几乎都到了,倒是有个别座位剩下,但是大多都是单个的座位。 只有靠着北窗下那张破旧小桌还剩下两个位置。 洛轻音走了过去,用抹布将两边的长凳和桌子都擦了一遍,然后才坐下。 几个童子端来盘子,放在破旧的桌子上。早餐很简单,所有学女都是一样的,一碗白粥,两个鸡蛋,还有两个肉馅的包子。 洛轻音剥了两个鸡蛋,和安媛的两个没剥的鸡蛋换了过来。 动作流畅熟练,似乎早就形成了习惯。 安媛静静地看着她,轻轻地“嗯”了声,“谢谢轻音。” “没想到秋水书院的人不仅读书不行,吃饭都不行啊。要是没个仆人,连鸡蛋都吃不上了,啧啧啧。”一个嚣张的女声从旁边传来,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安媛一愣,知道这是说自己,向那人看去。 “芦娟娟,既然来了青山书院,大家就都是青山书院的学女。再说了,你以为你们百川书院的人个个都是好的吗?能确保这次考试都考进前一百?” 说话的人是安媛以前在秋水书院的同窗文妙,她性格颇傲,最受不了别人轻视自己,秋水书院中毒考试没能考进前一百名,在后面的考试中了前二十名,进了青山书院。 没想到自己刚来没多久,便遇到了百川书院的人挑衅。 第76章 还是完璧 按照往年青山书院的录取人数,在书院前一百名的,稳定发挥必定进入一甲二甲。 所以每次考试,学生都十分重视考试名次,连安媛自己进入青山书院的三次考试,只有一次进入了前一百名。 恒盛书院的人默默地坐在一旁,静静地观战。 “百川书院进入前一百名的有四十名,你们秋水书院只有二十五名,一甲三人不是百川书院就是恒盛书院的。你们秋水书院的人但凡有人能考进前三,我就收回我之前说的话,向你们道歉。” “要是没人考进前三,不好意思,你们秋水书院就是不行。”芦娟娟嗤笑道,慢悠悠地夹起小菜,浑然不把旁人放在眼中的模样。 安媛怒极,洛轻音轻轻按住她的手,向她摇了摇头。 场面冷了下来。 芦娟娟本以为对方会恼怒,结果没人理她,不禁觉得无趣极了。 虽然芦娟娟嘴臭,但秋水学院的学女也被激发了斗志。夫子不知实情,看见众人学习热情高涨,十分欣慰。 安媛更是憋足一股劲儿,势必把自己薄弱的地方巩固再巩固。 “安媛,你最近进步挺大,很不错,一看就是下了不少苦功夫吧。”夫子欣慰道。 “不过看你眼下一片乌青,学习要劳逸结合,不能累坏身子,现在回去吧。” 夫子东西落了过来拿,没想到空荡荡的教室里居然还有人在苦学。 “是,夫子。” 安媛收拾了东西,跟夫子告别后回到了斋舍。 一进去她就觉得有些不大对劲,房间里有被动过的痕迹。 是香梅干的吗?可是她并没有让香梅过来收拾东西啊。 点了油灯,才发现榻上躺着个人,把她吓了个半死。 “娘子终于回来了,害得云舒好等。”云舒慵懒地靠在后面,眉眼微翘。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安媛说话都结巴了,一看门还敞着,几乎是飞了过去把门死死合上。 “娘子好心急啊。”云舒浅浅一笑,开始脱外衫。 “你干什么?我喊人了啊!不对,你赶紧走!” 云舒浅浅笑道:“娘子,云舒实在太想念你了,不然也不会冒着被抓的风险来找你。现在围墙外面可是有人守着呢,云舒出不去呢。” “不然,娘子要是不愿意,云舒还是回去吧,大不了被人抓起来打一顿,反正云舒已经被人打骂习惯了。” 云舒苦笑道,安媛这才注意到他露在外面的手臂上有一道新的疤痕。 “谁打你了?” 云舒凤眸中盛满笑意,仿佛盛满细碎的光,他充满希冀道:“娘子是在关心云舒?” “额……不是,你什么时候走?” “娘子莫急,云舒这就走。” “别,现在别走,唉,只要你不会被人发现,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吧。”安媛无奈道,“你把女装穿上。” “好。”云舒眼底荡开星星点点的光芒,“都听娘子的。” 安媛依旧躺在里面,云舒倒是老老实实的,不像上次一样动手动脚,安媛似乎想起了什么,“你是不是动我的东西了?” 黑暗中,云舒轻轻“嗯”了一声,“我给娘子的香囊,娘子居然没有戴。”语气里全是落寞。 “额……那香囊一看就是好东西,我怕戴在外面被人偷,所以才没戴。” “娘子说谎。”云舒静静地看着安媛,半晌说了这么一句。 安媛干笑了一下,颇为紧张地问道:“你没把我的东西翻乱吧,有些书很重要,你别弄坏了。” “什么书?” “嗯……就是笔记啊,上课要用的书什么的。”安媛耐着性子列举道。 “我没有碰那些书。”云舒慢慢说道。 闻言,安媛彻底放了心,听到云舒后面没说完的话,心又提了上来。 “但是……画册倒是看见一本。” “什么?!” 安媛脸涨红,心慌意乱道:“你干嘛乱翻我的东西!” “呵呵,我没见到那本画册,娘子心虚什么?”云舒语气懒散,“难道说娘子真的有画册?让我猜猜,里面画的什么?该不会是男女唔……唔……” 安媛一着急,捂住了他的嘴,手心传来柔软的触感,然后云舒轻轻舔了一下。 安媛触电般收回手,像小鹿一般惊惶。 “娘子,你好可爱。我确实没有看到画册,但每个女子身边不都是有一本那种画册?这是正常的,娘子不必害羞。”云舒低低笑了声,伸手碰了碰她发烫的脸颊。 云舒手指微凉,很是舒服,但安媛脸却更红了。 “娘子为什么不愿意和云舒在一起呢?云舒属意娘子……”云舒静谧地倾诉,嗓音低沉。 “若是娘子愿意,可以尽情要了云舒,云舒还是完璧,若是娘子不想负责,也是可以的。云舒……只不过想把自己的第一次交给喜欢的人,如此,便死而无憾了……”云舒黯然说道,声音微微颤抖。 安媛心慌意乱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样的容貌,大可以找个务实的好人家嫁了。何必如此卑微?在我身边,你只能做小,甚至连侧夫都不是。” 云舒斩钉截铁道:“我不介意。她们不会娶我的,一个被卖进花街的男子,即使是完璧,也不会有人要的。” “那你……既然是完璧,没有挣钱的途径,这些日子你是怎么过来的?”安媛踌躇道。 “娘子……真的想知道吗?”云舒似乎想到了什么,眼底都是恐惧和厌恶,最后不由得苦笑。 “罢了,既然娘子不愿,云舒不会强求,以后云舒不会再来打扰娘子的生活。” 他的脸上都是平静,说的虽然都是云舒所求,但她内心居然毫无喜悦,见云舒起身要走,突然出声挽留道:“这么晚了,等明天再走吧。” “好。”云舒笑了笑,“多谢娘子。” 安媛其实说完话就有点后悔,暗骂自己太心软。 “你……为什么会被人卖到那种地方?” 安媛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心中有些疑惑,正好问了出来。 云舒偏过头看着自己,并没有说话。 “额……要是不想说就算了。” “不,我只是在想要怎么说。”云舒突然开口道。 第77章 会试中榜 “我五岁那年,我娘要去京城参加会试,家中贫寒,连上路几本的路费都凑不齐。族人凑了五十两银子,加上家里的全部家当,我娘去京城赴考。” “可是一连三年,收不到我娘的来信,更收不到我娘考中的消息,我爹天天以泪洗面。后来,家里的老人都去世了,我爹带着我没有办法过活,便准备带着我去京城找娘。” 云舒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安媛吹了火折子,点亮了旁边的油灯。 “你们哪来的路费呢?” “我爹遇到一个商人,知道她要去京城,我爹就祈求那个商人将爹和我带上。一个男人,没有钱财傍身,他有什么资格能让别人心甘情愿地带上他呢?后来,我爹和那个商人生下一个女孩儿。” “那你还有个妹妹,你的妹妹现在如何了?”安媛问道。 “死了。”云舒语气酸涩,看向安媛,“商人的正夫知道了她的存在,让身边的人掐死的。” “那后来找到你娘了吗?” “找到了。她刚到京城,去参加诗会,和那家的有妇之夫暗通款曲,被告进大牢,没多久就疯了。我爹带着我在京城里辗转,却没有落脚之处,最后靠出卖自己的身体为生。没多久,他就被同是做这一行的人间接染上了脏病,死得很痛苦。”云舒轻轻地闭上眼,语气是莫大的讽刺与悲哀。 安媛讷讷道:“那你为什么一定要留在我的身边呢?哎,不要谈一见钟情那一说。” 云舒定定地看着她,“因为娘子的眼睛,很干净很纯粹。我想,如果留在娘子身边,哪怕一辈子都是伺候人的命,我也甘之如饴。” 安媛张了张口,她何德何能,面对云舒的表白,她第一次有些慌神了。 要说她对司易是日久生情,对谢明霁是见色起意,但她第一次对云舒,也是第一次对一个男人产生怜惜的感情。 安媛醒来的时候,床榻外侧却是空空荡荡,窗子也被虚虚掩上。 居然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之前送给自己的香囊,也不见踪迹,似乎是被云舒带走了。 安媛轻轻叹口气,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会试依旧在九月举行,安媛进入考场,提起笔来,下笔心境全然不似当年,三天考试结束后,青山书院的学女都会回到书院,把考试的卷子默给先生看,一般先生看完心里就会有数。 但回书院并不是强求,那些想知道自己是否会考中的学女就肯定会回去,从先生那边获得大概的估名。 安媛觉得自己大概是能考中的,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名字,一甲是不会妄想了,二甲是她最想得到的,三甲……她也尽力了。 洛轻音没有回来,她在临考前就收拾了所有的行装,在京城租了个屋子住了下来。安媛本有意邀请她一同去书院,手下的人却怎么也找不到洛轻音所住的地方,只好作罢。 安媛将一早默写好的试卷大概内容拿去给夫子看了一下,夫子看着卷子沉思了半晌,告诉她会试必定是能中了,接下来的一个月一定不要松懈,争取殿试名次再往上面提一些。 安媛忍不住问夫子自己是否有可能考上二甲,夫子含蓄道:“你的名次在书院里能稳定考到前一百五十名,也就是说你的名次在京城里排名还是不错的,中会试是绰绰有余,但殿试取的是全国的佼佼者,你若发挥得好些,可以取中二甲的末名,若是发挥寻常……这段时间我出些殿试可能会出的一些题目,你每天做些文章来,拿来给我看看。” 夫子说得委婉而中肯,古代科举考试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一些考到五六十岁连童生都没考中的大有人在,在安阳镇眼里,自己和林秀虽然是天纵奇才的读书人,自己现在马上要参加殿试,而林秀,并没有听到她中举人的消息。 大晋国的读书人那么多,不会读书的早就坚持不下去了,更别说那些能坚持到殿试的人。 若是明年再考,自己的优势反而会大一些,安媛默念。 过了些时日,书院的人就收到了京城来的消息,夫子过来亲自敲了安媛的门,和颜悦色道:“安媛,你取中了一百二十名,如此看来,你进入二甲的可能性极大!” “真的?”安媛激动地接过誊抄榜文的纸,手也不禁有几分颤抖。 “这两日收拾东西,准备去京城参加殿试。”夫子拍了拍她的肩膀欣慰道。 安媛拿着那张纸,心情怎么也没有办法平复。家里人肯定也得到消息了,现在估计就等着她回去了,寒窗苦读,终于能见到胜利的曙光了。 安媛推开窗子,感受着外面和煦的晚风,晚霞灿烂明媚,她突然很想与人分享这份喜悦。 若是洛轻音在就好了,安媛有些惋惜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以及那张光秃秃的书桌,她们经常会坐在那张桌子上,说说笑笑,一同勉励。 安媛突然有些伤感,总觉得这样的时光会随着考试的结束不会再有似的。她有些觉得自己自作多情,既然自己能考上,那么洛轻音考上的可能性只会更大!名次只会比她更好,以后有的是见面的机会,它居然在这瞎伤感。 她摇摇头,想把脑子里奇怪的想法忘掉。 远处传来其她学女兴奋的叫喊声,看样子应该是得知中榜的消息了,而且还是好消息。 安媛突然很想喝酒,关上门,遇上其她几位同窗,也是兴奋之色,“安媛,你也去喝酒啊?” “看来你也中了,不错不错,大家都中了!” “今天咱们就喝个不醉不归,哈哈哈!” 安媛难得想喝个尽兴,闻言放松地笑了起来,一群人途径男院的时候,遇到了不少同是要下山的学子。 那些学女立即收回龇起来的大牙,开始故作高深,轻轻摇动手里的扇子,做倜傥之色。 安媛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同窗的反应,觉得莫名地有些羞耻。 不知看到了什么人,这些学女隐隐骚动起来。 “那不是秦家两位公子?果然都是绝色,梁世女真是好福气,两兄弟都被她收了。” 第78章 救人 秦执一袭黑衣,与一位年纪较轻的男子站在一处,正在说些什么,安媛只能看见他好看的侧脸。 众学女装腔作势地经过,心中对梁世女艳羡不已,这秦家子堪称绝色,娶了嫡系二公子不说,连大公子都一并娶了,怎么不让人羡慕? 安媛想起当日迷路时,与秦执之间莫名其妙的见面,当时还不知道他的名字,没想到再次见面他已经许了人。 众学女到了镇上,见湖面上花灯点点,到处是点着灯的花船,众人纷纷提议去坐船。 渔婆撑了船过来,“娘子们可要坐船?” 她们笑道:“渔婆,这要看你船上酒如何了,要是不好我们可不付船钱。” “哎哟,瞧娘子说的,咱家的酒啊,是用这山上的泉水酿的,香得嘞!” 渔婆取来几个瓷杯,上面有好看的纹路,众人觉得颇有趣味,喝得起兴了,有人当场吟起诗来,赢来不少喝彩。 湖面上传来不知从哪个花船来的歌声,男子的声音清亮好听,时而低低倾诉着内心的爱慕。 湖水悠悠,酒意有几分上涌,水面上的风吹散夏日的热燥,也有些吹醒了安媛的酒。 一艘花船悠悠地从对面行驶而来,船头坐着一位青衣男子,正微微低首抚琴,琴声流泻,很是好听。 花船渐渐靠近,安媛靠在船边,想将那悦耳的琴声听得更清楚些。 一个身材臃肿的女子站在青衣男子身旁,靠近了几分,在他身上深深嗅了一口气,“来了这地儿,还装什么清倌,吃饭都成问题了,不如让我摸几下,老娘我有的是银子。” “蔡娘子,云舒真的是卖艺不卖身,若是娘子觉得云舒的弹得琴好,云舒可以为娘子弹几首。”云舒低低哀求道。 安媛浑身一震,站起身来看向花船。 “你那破琴有什么好听的?老娘来这里不是听这些酸曲儿的,老娘要的是男人!”蔡娘子不耐烦地将手里的扇子砸向琴面,“铮——”的一声,琴弦应声而断。 云舒站了起来,正要说些什么,却见到对面小船里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安媛。 云舒面如死灰,任凭蔡娘子拉住他的袖子上下其手。 “云舒……?”安媛语气酸涩。 云舒背过身去,将蔡娘子推搡到一边,蔡娘子肥硕的身子一倾,“你敢推我,来人,给我捉住这不知好歹的倡夫,我今晚非得好好收拾他!” 云舒的身影被众人埋没,安媛着急地找到渔婆,“渔婆,快带我到那艘花船边,我要救人!” 渔婆却以为安媛看上了那些花船上的男子,还劝她,“那边都是被贵人定了的男子,不干不净的,娘子去不得啊!” “胡说,他才不是不干不净的人!你快带我去啊!”安媛着急道。 渔婆只好换了个方向,往花船划去。 眼见着花船越来越近,云舒从人群里挣脱出来,那袭青衣毫不犹豫地跳入黑黢黢的湖水中。 随即是一阵男子的尖叫声,“有人……有人跳河了!” “快去救人啊!” “他惹恼了蔡娘子,自寻死路,我倒要看看谁敢救他!” 花船渐行渐远,渔婆听到那些人的谈话,死活不肯过去救人。“哎呀娘子,你自行去救吧,我可不敢!那蔡娘子可不是好惹的。” 安媛只好跳入水中,还好原身和前世都是会水的,她找了几下感觉,连忙奔着那个方向划水。 云舒并无求生意识,在水面沉沉浮浮,安媛连忙从后面抱住他的腰身,“云舒!云舒!” 渔婆已经走了,安媛恼怒不已,环顾四周,见这里离岸不远,脚下踩水,奔向岸边。 上了岸,云舒脸色苍白,没有一丝反应。安媛心中一急,想不到别的,连忙捏开男人的嘴,往里吹气。 云舒嘴唇很软,安媛却不敢有一丝旖旎的心思,生怕救不过来。 云舒再次醒来的时候,自己并不是在冰凉的湖水里,而是躺在温暖的被子里。 身边也不是满脸嫉妒的皮肉男子,也不是老鸨的各色冷眼。 “娘子……没有必要救我的。”云舒惨笑道。 “云舒,你愿意当我的侧夫吗?”安媛突然打断他,认真道。 云舒一愣,眼里满是苦涩,他微微偏头,锁骨瘦得很突出,“娘子若是因为同情云舒娶云舒的话……” “你只说对了一半,我同情你,我还看过了你的身子,额,没错就是昨晚。” 云舒笑了笑,“娘子看到没事的,只是云舒现在很瘦,难看得很。” “不,你一点都不难看。”云舒脸色发红,硬气道:“我就问你这一次啊,你要是不愿意,我就强娶了啊!” 云舒眨眨眼睛,有些分不清是玩笑还是现实,他很想一口答应,但他还是害怕,他用力咬住嘴唇,口中传来铁锈的腥气。 “嘶,怎么咬出血了了,快松开。”安媛急得过来触碰他的嘴唇,用帕子擦拭他的嘴唇。 云舒怔怔地看着挂在安媛身上的香囊,“这香囊……怎么在你身上?” “昨晚给你换湿衣服的时候在你身上发现的,既然已经送给我,哪有收回去的道理?”安媛俏皮地眨眨眼睛,眼中尽是温和。 云舒呼吸有些急促,他早已期盼这样的温暖很久了,为何这一日来临的时候会胆怯呢? 自打安媛为他赎身的时候,他就一眼相中了她。他那时当然没有所谓的爱上安媛,只是觉得安媛看上去很纯真,一副很容易相信他人的样子。 他是多么需要有人救他出水火啊!可是就有这么一个人,与他非亲非故,什么都不图他的,毫不犹豫地给他赎了身。 他开始对安媛产生好奇,借一些花街男子的关系打听到安媛的身份,知道她已经娶妻后,他第一次骂自己痴心妄想,人家有的是绝色夫郎,怎么会看上自己呢? 他跑到书院路去见她,她像个受惊的兔子跳了起来,晚上明明睡在一处,却连自己碰到她一下她都会脸红。 云舒开始明白,安媛并不讨厌自己。 第79章 他也是个可怜人 当她的侧夫,多么好啊,原本他只想待在她身边,默默看着她幸福的侍人…… 护国夫人自从得知儿媳妇安媛会试中榜,就高兴得不得了,连已经出嫁的谢雱若都叫了回来,谢明霁和司易坐在一处,陈氏坐在护国夫人下首。 谢雱若看着几乎把安媛吹嘘得快要上天的陈氏,翻了个白眼,刚想说几句算话,被一旁的谢大嬟夫用眼神制止。 谢明霁端起酒杯,掩饰住唇角的笑意,司易看见他笑,有几分诧异,“什么事情居然会让你这么高兴?” 苏叶笑眯眯地蹲在司易耳边说了原因。 谢雱若自从嫁给那彗阳长皇子的二女儿,除了洞房花烛夜见到了自家妻主,其余时间都在独守空房。问就是彗阳长皇子的二女儿忙着在花街里面临幸各色相好的。 司易知道谢雱若向来和谢明霁不对付,不由得好笑地摇头,还跟孩子一样。 “明知未来妻主是那副德行,还硬要嫁过去,就是个妥妥的蠢货。”谢明霁扬起薄唇毫不客气地骂道,司易难得见到他骂人的模样,倒是有几分稀罕。 “若是我们的妻主在外面临幸了花街男子,你又当如何?”司易问他。 “那我会与她和离,太恶心了。”谢明霁狠狠道。 司易诧异道:“你居然是这么想的。放心吧,妻主肯定不会去招惹花街的男子,除非……” “除非什么?”谢明霁追问道。 司易摇了摇头,不肯再说。 除非,那个花街男子颇有手段,惹了妻主怜惜,尤其是那些惹罪官宦人家的男子,身子清白,不愿服侍那些酒囊饭袋,而自己的妻主,最容易引起那些男子的注意…… 司易与自家妻主自小认识,再加上成婚四五载,他心里明白,妻主其实很容易心软。 谢明霁虽然在席上不发一言,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心情很好,苏叶连忙抓住时机劝道:“公子,等娘子殿试结束后,无论如何都肯定是要长期在家里了,到时候公子可千万要对娘子温柔些,别把娘子推走了……” “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那样了。”谢明霁难得没有变了脸色反驳,反而脸骤然升起一抹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苏叶虽然比谢明霁年纪大,但并不懂男女之事,见自家公子这副模样还有些茫然,怎么感觉自家公子突然开窍了呢……以前自己一提到姥嬟,公子脸就臭。 司易知道安媛乡试中了肯定要回来参加殿试,心里估算着安媛收到消息的时间,若是看到安府的马车,就让门口的人第一时间递消息回来,全家好一齐迎接。 一连几日,司易正等得有些心焦,便听得外面有人激动地喊:“姥嬟回来了!” 司易连忙起身,一旁的小樱桃满脸喜色,“娘回来啦!” 安媛还是第一次回家受到如此高规格的待遇,还有些懵,“怎么都出来了?” 连谢明霁也来了。 安媛先看了看陈氏的脸色,见陈氏脸色红润,心中感动,握住司易的手,低声道:“司易,你辛苦了。” 司易宠溺地看着她,“就辛苦这几日了。” 安媛接着看向谢明霁,见他侧脸并不看自己,苏叶连忙在他后面轻轻推了一下,小声唤道:“公子?” 谢明霁有些慌乱地看了安媛一眼,耳朵倏地红了。 安媛一脸懵,这是什么情况? 云舒是跟着香梅从侧门进来的,香梅知道他如今的身份,对他也是客客气气的,什么事都抢着做。 云舒见到安府内的布局,心中微微吃惊,见安媛很是低调的样子,家中也并不是豪门望族,没想到还有个三进的宅子。 云舒曾经进过一些豪华士绅家中表演琴艺,那些士绅家中布局,甚至没有眼前的安府来得好。 “云公子,姥嬟安排您住在这边的云水阁。”香梅毕恭毕敬道,安排好住处后,香梅又介绍了几个伺候的下人,对着下人嘱咐了几句才忧心忡忡地走了。 那些下人都是安媛安排人从外面买来的奴仆,云舒起初还不怎么理解,过了些日子,依稀明白了什么。 安媛还是经常到云水阁去,只是并不留宿,不是在书房待着,就是陪着陈氏和小樱桃。 司易和谢明霁身边的人都铆足了劲,准备在安媛来的时候大展身手,谁知姥嬟居然哪个主子那都不去,摸不着头脑想不明白。 陈氏翻了个白眼,“都是一群傻子,你们姥嬟马上要殿试了,谁还念叨着这事啊!” 陈氏教育了下人一番,那些下人才幡然醒悟,那些怀疑姥嬟是不是在外面养了人的下人们倒是讪讪的。 陈氏喝退众人,脸上却闪过一丝忧色。 安媛来到主院,进去的时候,司易正在和身边侍候的人吩咐着什么。 见到安媛,那下人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安媛顾左而言他,“在说些什么?” “安排殿试的事情,确定有没有东西遗漏了。”司易站到安媛身后,替她捏了捏肩膀,安媛看了一天的书,正有些疲惫,舒服地眯上了眼睛。 “你最近看上去睡得不大好,有些心神不宁的,是不是担心殿试的事情?” 安媛一愣,“我最近看上去是心神不宁的吗?” “妻主,你照照镜子。”司易笑着拿过来一面铜镜,安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果然一脸忧色,她轻叹,无比愧疚道:“司易,我带回来一个人……” “我知道。”司易温和道。 安媛一愣,讷讷道:“是个男人。” “我天天看着账本,云水阁那边突然多了不少支出,我又不能装看不见。”司易有些无辜道。 “那你……怎么没有什么反应?”安媛抱怨道,“你是不是不在乎我了?” “哼,我当然有反应了,我恨不得把你从书房里揪出来质问,为什么要带那样的人回来。” “你……知道他的身份?不生我的气?” 司易轻叹,“他也是个可怜人,若他自己甘愿落入污泥中,还要纠缠你,那我肯定生气,但我听他身边侍候的人说,他依旧是完璧……所以我知道,妻主你一定不是因为脑子一时发昏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才把人带回来的。” 安媛在书院里想了好几日,不知道该怎么和家里两个夫郎说这件事,谁知司易已经接受了。 她狠狠地亲了司易一口,撒娇道:“司易,你真好!我好爱你!” “真是个娇娇,这么点事情就吓得心神不宁的,让我说你什么好。”司易的指节蹭过她微红的鼻尖,无比宠溺。 第80章 怎么这么晚? 安媛难得露出娇态,司易心中微动,将安媛揽入怀中,“不要再担心了,殿试就在眼前,妻主不应该为这些琐碎的事情烦恼。” 安媛微微抬头看见他清晰的下颌,在他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我只是有点担心明霁,他大概是不会接受这件事了……” 司易安慰地轻抚她的后背,低低道:“明霁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他……也是因为在乎妻主,只要好好和他说,过段时间就好了。” 司易的脸靠得很近,声音微哑,带了几分勾人的意味,“在多一个男人分宠之前,妻主,今晚你是我的……” 安媛本有些忐忑的内心被司易突如其来的撩拨打乱了节奏,面上再也不能假装淡定,心跳也快了起来。 紧闭的窗扉,缠绵的声音如叮咛般传了出来,颇有眼色的侍人早就退了出去,将小樱桃带到别处睡了。 两人没敢太过放纵,安媛隔日醒来的时候,司易还熟睡着,她低头看了一下,轻轻地撩开被子,慢慢爬了出去,半路却被抱了回去。 “你醒了……不再多睡会?昨晚……也挺累的。”安媛红着脸讷讷道。 司易靠着她,嗓音撩人,“天天这么累也挺好的。” “哪能天天……”安媛脸爆红。 不得不说,女尊国女人身体就是好,每次隔天早上她都感觉神清气爽,意气风发,反而是男人则要休息一下,不过安媛在家时间短,目前还是感受自家男人挺行的。 昨晚折腾得太晚,直接睡了过去,隔日早上叫了热水,梳洗完,两人一同去陈氏那边请安。 陈氏那边已经开饭了,小樱桃坐在高高的凳子上,双脚垂在半空中,精精神神地扒着碗里的饭,微微鼓起的小肉脸上还粘着一颗饭粒,见到姗姗来迟的父母,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爹娘,你们是不是等到太阳晒屁股才起来,怎么这么晚?” 周围的侍人闻言,恨不得将头埋进胸口里。 安媛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司易走了过去,拿下她脸上的饭粒,问她:“听明安说你昨晚吃完蜜饯没有漱口就睡觉了,是不是?” 小樱桃讨好地嘿嘿笑了一声,司易轻轻戳了她的小脑袋,嘱咐她吃完甜食一定要漱口,不然就不给她吃那些甜的东西了。 陈氏看大孙女垂头蔫蔫地样子,陈氏心疼,连忙对两人道:“快坐下来吃饭吧。” 谢明霁早饭期间是不大往前面来的,陈氏和司易都不讲大家族那些规矩,在哪吃饭都觉得没什么,只不过他们几人以往就是坐在一处吃饭的,所以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现在。 吃完饭,司易要带着小樱桃消食,安媛在书房里待了一会儿,看着天色,叫了身边的香梅过来,“午饭去明侧夫那边吃。” 香梅应了声是,又等了一会,问她:“姥嬟,那云公子那边?” 安媛没有说话,凝神想了想,最后说道:“让人去味食园买几道菜送过去,他身边侍候的人如何?” “回姥嬟,都是小的精心挑选的,那些人的身契都在云公子那儿,都不敢放肆。” 安媛点了点头,“你做的很好,去吧。” 香梅轻手轻脚地出去了,走时将门带上,安媛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手里的书也有些看不进去,撑着脑袋发呆。 明林殿并不算大,而且地处偏僻,但靖川帝偏偏选中了这个地方议事,张彧跟着宫人走过一段长廊,每隔几步就站着一名侍卫,目不斜视。 踏入殿门,圆形格栅窗前有张深棕色的案台,旁边摆着一块太湖石香炉,一股细细的烟气从中盘旋升起。 比起自家老哥的奢侈,靖川帝原本生活还算是很简朴的,张彧暗想,朝着案台跪下行礼。 “起来吧。”靖川帝语气还算精神,但张彧一眼就看出来靖川帝刚刚发过怒气,放眼四周,果然不见了一些瓷类摆设。 “知道安梁的事情吗?”靖川帝看不出什么表情,直接问道。 张彧一顿,“知道。” 就在三个月前,安梁那边闹了蝗灾,百姓饿死上万,这件事情传到京城,引起朝廷注意,迅速拨了赈灾的银子,以及一万斤粮食,除此之外,靖川帝指了安梁附近的几个未受灾的地方,运了粮食过去。 本来一切都是按部就班的,但在运输银子的时候却出了问题,粮食和银子一并被一个山头的土匪抢了过去,除此之外,朝廷在剿匪的过程中,还发现这批土匪和一些运输的官员有所勾结,银子和粮食反倒成为了朝廷送上门来的。 靖川帝一向抠门,只有她打别人银子充实国库的份,碰了她的银子,就相当于触碰了靖川帝的逆鳞。 “安梁的县令正在押送京城的路上,难逃一死,天灾之前,她的不作为和贪婪祸害了多少百姓。张彧,你说这满大晋朝,难道就没有一个不贪银子的人吗?” 张彧细细一想,“我倒是认识一个,就是当初陛下派我去红石县围剿郑家的时候,那家抢了个进琼州赶考的读书人,后来陛下还夸了她不为金钱所惑。” 靖川帝有些迷茫,想了好一会,“郑家我知道,是煤主是吧?那个读书人不怎么记得了,你跟我再说说。” 张彧将在郑家的事情重新说了一遍,“后来微臣在京城中也偶遇她一次,身边带着夫郎,看样子应该是考上举人赴京赶考。” “哦……我想起来了,上一届殿试没有听说过有哪个姓安的,不知她这次有没有考中。” 靖川帝来了兴致,叫来身边侍候的人,“把那个会试名单的折子找出来,看有没有一个姓安的。” 宫人翻了翻折子,名字有三百多个,找起来并不容易,靖川帝又和张彧说了会话。 “陛下,这里果然有个姓安的举人,名媛,琼州安阳人。” 张彧点了点头,“应该就是她,没想到她年纪轻轻中了举人不说,还成了贡士。” 第81章 殿试 张彧对安媛倒是有些赞赏,那读折子的宫人向来得靖川帝信任,见靖川帝不再生气,也跟着聊了几句,“恕小得多嘴,小的还从未见过张大人这么夸人呢。” 靖川帝笑了笑,“这确实,她总是看那些京城的纨绔女不顺眼,得罪了不少人。” 宫人笑眯眯附和道:“奴侍看这位安娘子排名也不算高,张大人和咱们上一届的状元,可是好一阵闹呢。” 这是一件老事了,张彧想起上一任状元还是嫌弃,娶了自己的弟弟不说,还惹得弟弟天天回来哭着告状。 张彧曾在外面游历过,知道平常百姓读出个名头来不容易,“民间认为,能认字就已经算是文化人,她们资源匮乏,更没有钱财供学女上学。” “供学女上学,不过是为了子孙后代以及家族的日子更好些,然而安娘子见了郑家富裕依然坚持读书本心,考取功名,实乃罕事。” 靖川帝点点头,“你说的不错,倒要看看她这次考得如何了。” 若是一甲是绝对不可能是派到地方当县令的,太浪费人才了,一百多名,安排个二甲正好。 安府院墙外头栽了几棵桂花树,虽离后院较远,但吹来的清风中,夹杂着微微的桂花香,这是一年四季里安媛觉得最舒服的季节。 谢明霁眸似深潭,薄唇微微翘起,透着若隐若现的讥诮之意。 “妻主是缺侍候的人了吗?苏叶,你过来,以后你就负责侍候妻主。”谢明霁往后仰了仰,声音带着明显的疏离。 苏叶心惊胆战,一句话都不敢说,连忙躲了出去。 “明霁……对不起,你别这样。”安媛语气里夹着一丝无奈。 “我别哪样?”谢明霁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一字一句,“他是个倡夫。” 安媛脸色冷了冷,“他不是,他卖艺不卖身,你知道的。” “有什么不同,他身边都是那样的人,少不得也学会了那些狐媚女人的手段。”谢明霁直直逼视,肃杀而冷冽。 “你说话别这么难听,他遭遇悲惨,自然不是你这样的贵族公子能想象的。” “如果我是他,我不会苟且求生,我会寻死,他呢,哼,即使没有失贞,也是一点朱唇万人尝!” 安媛豁然站了起来,涨红了脸,“你也太刻薄了!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的目光是那样不可置信,谢明霁心中一紧,眼睁睁地看着她怒气冲冲地走了。 谢明霁藏在广袖下的拳头,拽得死紧,目光转向桌子上早已放凉的茶,端了过来泄愤似的狠狠灌了一口,冰凉的水顺着喉咙呛入气管,谢明霁扶着桌子咳了起来。 安媛愤怒地冲了出来,凭着一腔怒气发疯似的乱走。 “娘子?”清润的嗓音响起,安媛循声望去,着一袭苍青色缎衫的云舒站在树下,额前几缕碎发随风逸动,墨色柔发在日影下泛着微微的暖意。 “云舒,你怎么在这里?”安媛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走到了云舒所在的云水阁来了。 云舒轻轻笑了笑,“原来娘子不是专门来看云舒的,不过没关系,既然来了,进来坐坐吧。”云舒慢慢走了过来,牵住安媛的手。 “这段时间我也没闲着,想着娘子爱喝茶,便苦练了好几天泡茶的手艺。”云舒专注地煮茶,给人一种很微妙的温柔。 “你是不是在怪我没有过来看你,没有给你名分?”安媛接过茶水,默默地看着茶碗里面微微漾起的波纹。 “我不怪娘子没有给我名份,我住在这样好的院子里,还有好几个人侍候,应该感恩娘子,又怎么会怪娘子?我知道,娘子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 安媛温润地笑了笑,“你真是体贴。”随即,她又想起谢明霁毫无顾忌的争吵,心中黯了黯,升起几分怒气,更是笃定了不会去道歉的决心。 云舒动作优雅从容,泡了另一种口味的茶,“娘子觉得云舒泡得茶如何?” “醇而爽口,回味带甜,我喜欢这种的。”安媛舒服地叹气,“你不仅会弹琴,还会泡茶,而且都做得不错,这是谁教你的?” 安媛问完就有些后悔,除了他爹就是老鸨之类的人,哪个答案都会引起他想起伤心的事情,自己真是嘴欠多问这一句。 云舒却从容道:“一位姓余的爹爹同情我的遭遇,将他会的东西都教给了我,后来我照顾他晚年病了,直到最后一直都是我照顾他。” “娘子若是想喝茶了,派人来跟云舒说一声就行,云舒很愿意的。”云舒不动声色地牵过安媛的手,十指相扣。 安媛低头看着两人的手,心中本来有的一丝犹豫也果断消散,微微用力回握。 殿试只有一天考试的时间,按照排名,宫人引着贡士进入大殿。 远远的,安媛看见一个多月没有见面的洛轻音,她站在前面,离前面很近,可见排名很好。 殿试出的题比会试难度加深不少,且题目涉及的领域范围很广,这个时候,寒门学女和世家学女的区别就会明显地显现出来,因此殿试结束后,名次波动极大。 渐近傍晚,大殿前面准备点蜡烛,靖川帝就是这个时候进入大殿的。 众学女都低着头奋笔疾书,没人看到那抹明黄色的身影,靖川帝先是在坐在前面的人身旁转了转,然后直直地往后面来。 听到脚步声,有人抬起头,随即又诚惶诚恐地低下,见女皇不是奔着自己来的,又是庆幸又是失望,觉得自己少了一次圣前表现的机会。 安媛正在苦战最后一题,她坐在后面,即使点了蜡烛,天黑了也是不大看见的,所以她得比前面的人快一些,若是她稍微分神一些,就可以从眼角的余光看到,一双明黄色鞋子站在她旁边许久。 等到安媛快写完的时候,靖川帝又默不作声地走了。 安媛写完,耐心地等了会儿,让墨迹变干,活动了一下酸乏的手腕和脖子,等墨迹干了,便和后面一同起身的人把卷子交了上去。 第82章 加把劲再要一个 殿试的卷子交上来后,八名阅卷大官开始阅卷,紧锣密鼓地进行一天后,将排名前十的卷子呈到靖川帝面前。 靖川帝亲自点了状元,其余的没管,拿了后面的名单大略看了看,她是从一百名开外开始看的,两个字的名字好找,靖川帝在二甲一百五十六名的位置找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谢府和安府的下人天没亮就在放榜的附近等着了。 饶是如此,也没能占到一个好位置。 贵人的马车挤满了街道,到处都是等着看榜的人。 街道鼓声雷动,放榜的官差大刀阔斧地贴上皇榜,一旁站着一个官差唱名,先是唱颂了当今圣上,然后才步入主题。 “大晋朝一甲第一,状元,京城人士沈千忆。 一甲第二,榜眼,东迩人士顾璟然。 一甲第三,探花,灵竹人士洛轻音。” 唱了排名前三的人名后,官差开始按顺序报二甲的名次。 “一百五十六,安媛。” 常管事激动地叫了起来,“啊!中了!姥嬟中了!” 她挤出人堆,行色匆匆地赶往家中,虽说也有一些报喜的官差会将信息传入家中,但人们对于事关自己的重大之事总是忍不住再去亲自确认一回。 常管事来晚一步,官差喜滋滋地揣着银子赶往下一家,常管事依旧拿到了喜钱,喜眉喜眼的。 小樱桃不知道众人高兴什么,也跟着傻乐呵,“爹,你们怎么这么高兴啊?” 司易摸了摸她的脑袋,“念瑶,你娘考中了,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小樱桃爬上他的膝盖,“娘是第几名?” “一百五十六名。” “这个名次很好吗?”小樱桃皱着小小的眉头,“那我以后要是考了第一名,你们高不高兴?” 司易诧异地和陈氏对视了一眼,陈氏喜不自禁,“哎哟大孙女,你要是能考上第一名,爷爷可要高兴坏了!到时候你可比你娘还厉害呢!” 方明安笑着附和道:“咱们的姐儿将来要考中状元呢!” 司易心里也高兴,但念瑶成绩还小,起码等到六岁才能启蒙,如今连字都没认几个呢。 “爹,在妻主被安排前,应该有段时间能闲着,不如让妻主教教念瑶识字吧。”司易提议道。 “好是好,不过她这么小,能吃得消吗?”陈氏有些担心道。 “只学认字,不学其他的,妻主也就只有这段时间空闲着了,也是让念瑶多跟她娘相处相处,毕竟是女孩子,妻主能教她不一样的,咱们毕竟是男儿家。” 陈氏赞同点点头,“你说得很对,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不是说如果进不了那什么叫翰林的地方,起码得等三个月才能等到空缺嘛。趁这段时间,你跟明霁再加把劲,赶紧再要一个,咱们小樱桃一个人孤零零的,怪孤独的。” 司易红了脸,“爹,念瑶还在呢。” 陈氏笑道:“她又听不懂。” 司易低头看了看懵懂的小樱桃,见她果然满脸茫然,这才放了心。 一甲前三名有两名是以前秋水书院的,沈千忆是秋水书院院长沈岸芳的女儿,沈岸芳当初愿意收留她们这些贫寒举子,且免费提供吃住,所以安媛得知消息后立即过去贺喜。 沈千忆容光焕发,周围围了一遭贺喜的学女,秋水书院的学女神情骄傲,仿佛考中状元的是自己。 “恭喜沈姐了!”安媛真心实意道,沈千忆微笑着点头,沈岸芳走了过来,“安媛,我记得你也考中了,是吗?” “是的,不过名次没有那么好,一百五十六名。” 沈岸芳欣慰道:“你们考得都不错,还有当初和你一起的洛轻音,没想到啊,她的进步更大。” 安媛被她提醒,问道:“轻音她来了吗?我没有见到她。” 沈千忆道:“她来得早些,已经走了,怎么,你不知道她住在哪?我记得你们之前还是住在一处的。” 安媛遗憾地摇摇头,“我没有找到她说的那个地方,本来想着来这里能遇到,看来错过了。” “没事,到时候前三甲会游街,到时候自然能见到。” 说是这么说,传胪大典结束后,朝廷亲自组织仪仗队,护送金榜题名的学女,围观群众差点没把安媛挤到河里。 今年的科举虽然只和上一届隔了两年,但京城百姓的热情却是空前高涨,原因无他,只是因为这一届的前三甲都是年轻的女子,年纪最大的是榜眼,二十九岁,最小的也就是最俊俏的探花,不过二十一岁。 更让京城百姓激动的是,状元还没有娶亲,而据说那个俊俏的探花则是在去年刚死了夫郎,也就是说现在也是独身女一个。 我滴乖乖,以往都是看着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游街,如今也能看年轻漂亮的学女们游街了! 众百姓直呼稀奇,没见过,这真是没见过,三位俏娘子穿着大红的礼服,神采飞扬,看得楼上的一众公子红了脸,手帕像雪花一样往下丢。 安媛哭笑不得地看着走远的洛轻音,无奈地摇摇头,自己只能另找机会和她说话了,说不定洛轻音到时候见自己一直没有找她,能主动找自己。 远处晚霞满天,给染上秋意的木林填上一丝暖意,安媛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决定再和谢明霁谈一谈。 见到自己,苏叶有些慌乱,也有几分惊喜,“姥嬟!”他微微激动道,“公子他……已经歇下了。” 这么早就歇下了,安媛看了看里面,显得不太相信。 大概是谢明霁还不想见自己吧,罢罢罢,安媛金榜题名的喜悦也被冲淡了几分,淡淡道:“知道了,照顾好侧夫。”抬腿便准备离开。 “姥嬟!”苏叶突然叫住安媛,期期艾艾道:“姥嬟不去看看公子吗?” “你不是说……”安媛犹豫道,“算了,去看看吧。” 苏叶激动地点了点头,将几个站在外面的侍人连忙引了出去。 窗幔上绣着金丝银线的灼灼海棠,风起稍动,送来一阵阵熏香暖气,屋子里静悄悄的,桌子上传来浓烈的酒气。一个身影静静地躺在里面的床榻上。 第83章 醉酒的谢明霁有些不同寻常 如墨的长发凌乱地洒在床上,谢明霁拧着极好看的眉闭着眼睛,微微歪着脑袋,左眼的泪痣因为醉酒而更加妖艳。 安媛心漏跳了一拍,在床边慢慢地坐了下来。 被子微微下陷,谢明霁身体被微微带动,动作更是歪斜了几分,大概是感觉有些热,他有些难耐地拧开身前的扣子,微微睁开了眼。 他本就生得好看,双眼迷离,平日里清冷的双眸染上了星星点点的光芒,冷白的肤色染上酡红,比那冬日的红梅还要娇艳几分。 谢明霁翕动着,似乎要说些什么,安媛以为他又要骂自己,连忙起身要走,谢明霁扯住她的衣角,语气沙哑,有些哀求道:“妻主……” 安媛的心狠狠软了一下,顿在原地,缓缓回身。 “明霁……”安媛有些不知所措。 谢明霁手中用力,安媛一声惊呼,被谢明霁拉入怀中,感受到谢明霁喷洒在额前的温热气息,带着浓浓的酒气,她软了心肠,柔声道:“明霁……你还生我的气吗?” 谢明霁紧紧地抱住她,喃喃道:“妻主,你怎么……又到我的梦里来了?” 安媛一愣,身侧的腰带被解开,修长温热的手按在她的腰侧,开始往下。 “明霁?”她试探着叫他,但谢明霁目光专注地解她的衣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是喝了多少酒,安媛直起身子想要看清桌子上有多少酒坛,却被谢明霁毫不客气地搂了回去,语气也是恶狠狠的,“妻主,你要去找那个小倡夫吗?” “你喝醉了,我去给你拿解酒汤……”安媛愣愣道。 “我没醉!”谢明霁凶巴巴地反驳。 “好好好,你没醉……哎,轻点儿!” 谢明霁饮了酒,动作也比以往放肆了几分,丝毫不顾忌幅度太大会受伤,四下渐渐黑暗,没有人进来点灯,安媛在黑暗中喘息着,眼前是含情迷离的眸子,盈盈水光,一点泪痣,眼尾飞红。 胸前微微刺痛,谢明霁抬起水雾般的眸子,指着那处,霸道地说道:“这样,他不许。” “谁?”安媛轻咬嘴唇,下意识问道。 “那个倡夫。” “他不是……”安媛声音微不可闻地反驳,谢明霁俯身又是一下。 “不许!” “好……好吧……”安媛犹豫道。 “也不许他碰你!”酒意上涌,谢明霁身形有几分不稳,重重地跌在她身侧,呼吸沉重而急促。 这阵呼吸带着浓到极致的情意,额前的发丝被谢明霁的呼吸带起,拂在脸上,轻微地发痒。 安媛试探性地问他,“那让云舒做我的什么呢?” 谢明霁茫然地看过来,将她抱了起来,用行动堵住了接下来的废话。 日上三竿,谢明霁渐渐清醒过来,看着不着寸缕的自己,感到一丝迷茫和困惑。 他轻摇着脑袋,试图驱散酒后的迷糊感。 不对,除了那种迷糊感,身体还有说不上来的感觉,谢明霁看着凌乱的床榻,闻着熏香里混合的复杂味道,仔细回想着昨晚的一切。 苏叶在外面轻轻敲了门,“公子,你醒了吗?” 谢明霁深呼了一口气,感觉有几分清醒后,说道:“进来吧。” 声音刚出口,就被自己吓了一跳,怎么嗓子这么哑了? 苏叶进来后脸也是红红的,先是端了一碗温水过来,谢明霁润了润嗓子,声音还是有些哑,“苏叶,我大概是有点受凉了,嗓子有点难受。” 苏叶的脸顿时红透,看着满脸坦然的谢明霁,呼之欲出的话在心里转了几个圈,还是没能说出来。 算了,他家公子怕羞,还是别说了吧。 哪能是受凉啊,昨晚姥嬟来了后,公子的声音整个院子里都能听见。这种事情要是被公子知道了,公子估计要气得杀人。 苏叶还是个不懂人事的小伙子,饶是如此,听到自家清冷如斯的公子发出那样的声音,整个人又是燥又是羞,然后连忙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自己守在院外蹲了半宿。 谢明霁歪着脑袋想不起昨晚的事情,见苏叶去抱被子换被子,还有些奇怪。 苏叶低着头道:“公子,昨晚姥嬟来过,额……您可能不记得了。” 谢明霁愠怒:“我不是说谁都许进来,就她不能进来吗,你们都当耳旁风?” 苏叶刚要解释,外面传来敲门声,苏叶如蒙大赦,先把被子抱了出去。 月白虽然不如苏叶得谢明霁的重视,但也是为数不多能进谢明霁的屋子的人。 月白走了过来,喜盈盈道:“公子,姥嬟果然疼您,今早从这儿走后,就说要收那个云水阁的那个做义弟,还说要给他许配个人家呢!” 谢明霁一愣,“今早,她从我这走?她留下来过夜了?” 月白也是一愣,怎么自家公子的重点不在这上面啊,他茫然地点了点头,“是啊。” 谢明霁心乱如麻,“那倡夫怎么肯?” 月白尴尬笑了笑,“果然被公子猜对了,那人说并不想做什么义弟,只想在姥嬟身边看着姥嬟,服侍姥嬟,说是侧夫的位置并不敢肖想。” 谢明霁冷冷哼了声,但脸色果然没有之前那么难看,虽然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但毕竟安媛的决定是从自己这儿发生改变的,那就是好事。 至于昨晚,发生了什么,想不出来就算了。 苏叶回来听到两人正在说的事情,好奇道:“那姥嬟同意云公子说的事情了吗?” 月白遗憾地点了点头,咬牙切齿地表示自己非常讨厌那个男人。 苏叶则是有些不理解,他是亲眼见到自家公子和姥嬟是多么恩爱的,虽然比不上姥嬟和正君,但自家公子好歹也是正经大家公子,怎么偏偏姥嬟遇到那个云公子就屡屡心软呢。 听了苏叶的疑惑,谢明霁的唇掀起一丝冷笑,“我们都是正经的男子,又哪能知道窑子里出来的手段,知道才是不正常!” “把下面的人都给我盯紧些,要是让我知道谁与那边的人有来往。”谢明霁顿了顿,目光冷如冰霜,“我会把他交回谢府,我这里待不下他,我爹那自然有他待的地方。” 苏叶和月白浑身一个寒噤,想起贺侧君的手段,声音发颤,连忙道:“是!奴侍绝对不敢!” 第84章 只想端茶送水 不觉间,夜已深,夜雨悄无声息地下了起来。 “姥嬟,云公子将身边的人都遣散了。”香梅站在一侧恭敬地说道。 安媛搁下笔,“我知道了。”她抬眼望向窗外,时不时有雨滴打在纱窗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一场秋雨一场寒,她抬起头看了看天,橘红色的灯笼照亮香梅脚下的路,也照亮了无数条落下的雨线。香梅接过身边人递来的油纸伞,油纸伞撑开,随着伞边往上移,一个清瘦的身影渐渐出现。 “云公子,你怎么来了?”香梅惊诧道。 “娘子在吗?”云舒道,他微微垂着头,看不出什么情绪。 “这……小的不能说。”香梅犹豫道。 身后传来门动的声音,香梅转头去看,原来是安媛出来了,见到云舒,她先是一愣,接着有些愧疚道:“进来说话吧,外面冷。” 香梅这才注意到云公子只穿了很薄的衣服。 门再次阖上,香梅这回等了许久,连主院的主君和侧院的侧君都纷纷派了人过来问今晚姥嬟歇在何处。 香梅看了看没有声音的里面,说:“姥嬟还在看书,可能宿在书房。” 主君派来的人客气地点了点头就走了,明侧夫身边的月白则是颇不理解道:“怎么姥嬟考完试了还待在书房呐?” 香梅一句话都不肯说,月白见问不出什么,有点不甘心地离开了。 就在月白离开后的半柱香,云公子推门出来了,见香梅还在门口等着,笑着说她辛苦了。 香梅摸不着头脑,总感觉云公子进去的这段时间好像发生了什么,明明进去之前云公子还是满脸忧色,一副被抛弃的模样,出来之后又容光焕发了,像是换了个人。 姥嬟在里面唤她,香梅匆忙地说了句“不敢当”就进去了。 安媛脸上似有几分无奈,“以后云舒就负责在书房给我侍候茶水,别的事不需要他做。” 主子的事情容不得下人过问,饶是香梅心里有不少好奇的地方,但还没有娶夫郎的她最终还是闭了嘴。 “方才外面是不是有人说话的声音?”安媛问道。 “是,主君和侧夫都派人来问了,问姥嬟今晚歇在哪。” 安媛沉吟了一番,“去主院。” 香梅有些雀跃,那几分喜色很快被她压住,她老老实实道:“是。” 进了主院,香梅跟在安媛后面,目光开始追寻一个身影,当看到蹦蹦跳跳的小樱桃时,香梅连忙看向她身后,待香梅看到小樱桃身后面容清秀的方明安时,她眼睛一亮。 真好看啊,香梅总觉得,除了明侧夫,这满府里没有比他方明安更好看的人了。 不,方明安不过才十四岁,长开了说不定比明侧夫还要好看。香梅暗搓搓想道。 方明安注意到似乎有人在看自己,疑惑地朝香梅看了过来,香梅连忙低下头。 安媛走了过去,把自家女儿抱起,狠狠地亲了一口。 司易一直忙到了天黑,正在吃饭。小樱桃早就吃过了饭,安媛没有事先通知要过来,所以厨房的饭还没来。 母女齐齐看着司易吃饭,小樱桃看着方蓝端上来的羹汤,热气扑散而出,她叫嚷道:“爹,你吃的什么?好香啊!” 便眼巴巴地看着方蓝舀出的羹汤。 方蓝看了眼司易,司易面色发红,“你不是吃过了吗?” 这个可不是小孩吃的羹汤,这是陈氏特地安排给府里两个男人的羹汤,俗称“十全大补汤”! 小樱桃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羹汤被端走,一点都不给她剩,委屈地瘪瘪嘴,“爹,这么多,都不给我分一点儿……爹真小气……” “怎么跟你爹说话呢,你还小呢,马上就要睡觉了,吃这么多不消化。”安媛严肃道。 “可是爹马上也要睡觉了,吃这么多消化吗?”小樱桃疑惑道。 “你爹晚上还有的忙呢!”安媛故意看了司易一眼,将小樱桃抱了起来,塞到了方明安的怀中,“带她去爹那儿。” 方明安行了一礼,恭敬地将小樱桃抱了下去,方蓝也跟着出去了。 安媛刚刚那句话说得隐晦,屋子里只有司易听懂了,他手里握着勺子,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安媛还腆着脸过来,装作一本正经问道:“夫君喝的什么?” 司易恼怒地看了安媛一眼,那眸光却不厉害,软软一瞪,端的是各种风情。 难得看见司易这幅模样,安媛也不再没脸没皮,怕给人惹恼了。 雨一直下到半夜,地面积了一层水,外面冷得厉害,两人闹完也没有去拉铃折腾下人,早早地就吩咐下面的人去休息,连守夜的人都不需要有。 司易十分卖力,完全掌握主动权,安媛后半局才杀了回去,最后以微弱的优势险胜。 安媛扶着腰,感叹道:“这补汤没白喝。” 回味了半晌,她又补充了一句,“再多喝点,我挺喜欢。” 司易在她耳畔喷洒着热气,带着点笑意和威胁,“妻主是嫌我之前不行?” 安媛痒得缩进被子,又被司易扯了回来,嗓音带着致命的诱惑,“嗯?是不是?” “没有没有,挺行的!非常行!”安媛连忙求饶。 司易今年二十有七,年纪轻轻的,就被自家妻主暗喻不行,怎会甘休,屋内再次传出声响。 远远地听到打更人的声音,声音悠扬,在寂静深冷的雨夜里传得很远……而安府的一处屋内,却是温暖如春。 下了大半夜的雨,第二天天还是阴的,早膳就想喝点热乎乎的汤,昨晚太累,肚子太空,桌子上的早饭都被一扫而空。 “娘子,圣上要在明日举办琼林宴,所有进士都可参加。”香梅满是喜色地来到书房。 “好,我知道了。”香梅下去安排明天的事宜,云舒端着茶从外面进来。 “恭喜娘子,娘子今日可要好好准备了,毕竟明天要面圣,少不得还要作诗什么的。”云舒端过茶水,安媛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这我倒是不担心,琼林宴有好几次都没有举办了,这次举办很有可能是因为陛下有别的心思。” “陛下的心思?” “毕竟咱们前三甲可是有两人都没有夫郎的。”安媛浅啜茶水,想起丧夫的洛轻音,心里有点闷闷的。 第85章 琼林宴(一) 琼林宴设置在傍晚,毕竟早晨靖川帝要早朝,下午还有其他要处理的事情,傍晚才是真正宴会的时间。 安媛先是坐着马车来到宫门外,下车没多久,一个侍人过来恭敬地问了安媛的名字,看了帖子,就叫安媛跟着。 香梅道:“姥嬟,小的就在外面候着吧。” 安媛刚想点头,那侍人笑了笑,“还早着呢,你先回去吧,晚点再过来接。” 见侍人这么说,安媛只好让香梅先回去。 那侍人看起来有些瘦弱,谁知走路极快,安媛差点没能跟上,全神贯注地盯着侍人的后背,就怕在偌大的皇宫里跟丢了。 侍人不经意间回头看见安媛窘状,有些好笑,“都怪我,让大人劳累了。” 安媛有点不好意思,“这怎么能怪你,我姓安,直接称呼我就行,别叫我大人。”如今自己还没有授官,当不起大人这一称呼。 那侍人年龄挺小,见安媛虽然被人称呼为“姥嬟”,但相处起来一点架子也没有,对安媛产生几分好感,走路也放慢了几分,还道:“安娘子叫我白铃就好。” 两人熟络了几分,白铃好奇道:“安娘子可认识新晋状元和探花?” 见安媛点头,白铃有几分激动,“那……这两位娘子都是怎样的人?” 安媛好奇地看了白铃一眼,见他面色坦荡,年龄也小,看上去并不是为自己打听的,安媛心里的猜测便做实了几分。 宫里的贵人估计就要在这两个人里面选一个了,不过是哪个男子选的,安媛就不清楚了。 安媛觉得沈千忆和洛轻音都是挺好的,但是这件事关系重大,她不敢打包票,只说了比较中肯的两个评价。 “安娘子是探花的同窗?”白铃睁大了眼睛,连忙追问。 “是的……” “那她平日里……有没有,嗯,就是沾花惹草什么的。”白铃试探道。 “这个肯定没有。”安媛肯定道,那次在雪月阁,洛轻音一脸正气的样子,一看就不是假的,再说洛轻音就住在自己隔壁,有没有沾花惹草,安媛是再清楚不过了。 “那么新晋状元为人如何?” “这……我和新晋状元交集不多。”安媛捡两个和沈千忆之间的事情说了,不带任何偏颇。 安媛自己觉得没说什么有用的东西出来,但白铃却是非常满意,待安媛更加亲厚,还嘱咐了她不少宫内的注意事项。 安媛连忙谢过白铃,两人从一处转过,迎面走来别的侍人,身后也跟着和安媛一样身份的人,安媛和白铃便不再说话。 设宴的地点并不在水边,而是在一处宫殿。 宫殿四面出廊,金砖铺地,尽显皇家威严。 殿前内设了地屏宝座,下面摆了不少席地而坐的位置,白铃将安媛交给另一个面相严肃的大龄宫人就匆匆走了,安媛被引到一个座位上,此时殿内坐了大半的人,靖川帝还没有来。 安媛环顾四周,旁边的座位上坐的都是不熟的人,她想找到洛轻音,但没有找到。 等人快到齐的时候,洛轻音才姗姗来迟,和她一同来的还有沈千忆。 安媛并没有坐在过道上,所以即使自己拼命使眼色,洛轻音也没有看见自己,她坐在座位上就静静地目视前方,或者和身边的沈千忆说话。 被洛轻音忽略的安媛有一点郁闷,面前的茶碗还是空的,即使有茶水,安媛也不敢喝,毕竟要是喝多了茶水会想要出恭,在圣上面前最忌讳这样的事。 靖川帝来了,随着随行之人的唱喝声,殿内的人纷纷离席跪倒了一片,无人敢发出声音。 靖川帝坐了上首,离沈千忆她们很近。 “都平身吧。”靖川帝语气很随和,众人连忙谢恩起身。 气氛有一点冷,即使垂着眼,还是有不少人目睹了圣上的容颜。 靖川帝三十几岁的模样,颇具威严,看着一屋子的未来栋梁,露出满意之色。 一大半的人这辈子可能只见到靖川帝一次,然而在见到女皇后,在场所有人都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成为陛下的心腹,留在京城。 “你们都是我们大晋国的栋梁,经受了朝廷的第一次考验,两个月后,你们中有一部分即将迎来第二次考验——授官,朕爱惜人才,不希望你们当中有人明明寒窗苦读几十载,因为贪污、受贿,将此时的一腔热血葬送!”靖川帝声音发沉,众人连忙低垂着头恭敬受教。 殿内的气氛更冷了。 靖川帝一旁的宫人意识到不对,连忙附耳在靖川帝旁,说了些什么,靖川帝无奈地看了眼后面的屏风,无声地说了句什么,回过头来换上一脸笑容救场。 宫人步伐整齐划一,走到殿中为每人斟酒,安媛对宫人笑了笑,宫人长期呆在宫中,除了靖川帝极少见到女子,见安媛不似其她女子一本正经,对人温柔,耳朵都红了。 殿外再次传来脚步声,紧接着,一群舞子走了进来,个个样貌清秀,等乐声响起,众舞子整齐地跳起舞来。 不得不说,宫里的舞子水准就是比宫外好上许多。 个个进士看得目不转睛,有个别不重视男色的则是默默地喝酒或者发呆。 靖川帝站在上首,每个人的反应一览无余,下面的人或赞赏,或痴迷,或是装模作样。 这些舞子都是精挑细选,靖川帝阅历多,看着下面的人,进士脸上即使装得再平淡,靖川帝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靖川帝的目光不禁落在眼前,发现还好她看中的两个人选表现更是符合她的意,不由得高兴地多喝了一杯。 安媛则是目光赞赏地看着舞子,在她眼里,这些舞子的长相都不如自家夫郎,舞姿倒是很有观赏性,但要她做出痴迷样就不大可能了。 舞子们跳完,脸颊微微发红,对着靖川帝暗送秋波,一旁的女子更是不得了,眼都直了还不知道,靖川帝身边的人生怕有人喝多了发生丑事,连忙将舞子们带下去。 靖川帝心情不怎么好,她心里甚至埋怨怎么这次选的人都是一副好色样,一看就禁不起诱惑,她的子民交给这些人管理怎么放心?不行,她得再重新考虑考虑这些人的去处,靖川帝闷闷不乐地又喝了一杯酒。 但她的考验还没有结束,她清了清嗓子,“最近花木局培养出几株颜色稀奇的菊花,咱们今日就以此为题作诗,作的最优者,朕就将其中一盆送给她。” 第86章 琼林宴(二) 靖川帝的后面有一道竹帘,从外面看不到里面,从里面看外面,却是一览无余。 “澄儿,这些女子你可有中意的?”太后面容慈爱,看着自己娇滴滴的幼子。 应澄皇子十六岁上下,还有些少年的稚气,他嘟了嘟嘴,“儿臣看着都差不多。” 帐后的几个男人都掌不住笑了,凤后指着状元,嘴里尽是夸赞:“本君觉得沈娘子就不错,陛下总说其母为人刚毅正直,教出来的女儿肯定也不错。” 应澄皇子不以为意道:“本皇子又不是选她当官。这个沈娘子家里可有通房之类的吗?” 这话是对着负责探听消息的宫人说的,那人连忙道:“听说家里有两个从小就贴身侍候的,不曾有侧夫。” 应澄皇子撇了撇嘴,凤后见自己的建议被驳回,也不恼,小舅子明显还是看中容貌更甚的探花,只是自己羞于提出,凤后便将手里的扇柄指向洛轻音,“探花此人不错,只是可惜的是,去年夫郎去世,背上克夫的名头,也有不少世家男子望而却步。” 应澄皇子急道:“谁舌头痒了乱嚼,死了一任夫郎就叫克夫,偏偏扯好欺负的就说克夫……” 凤后听完,笑吟吟地看着太后,两人相视而笑。 殿中,赏菊诗会正办得如火如荼,然而今天琼林宴的真正目的早已达成。 探花洛轻音为驸马的消息传出来的时候,安媛已经坐着朝廷安排的马车,前往安梁的路上。 安梁处在偏北的地方,即使开了春,天还是比较冷的,然而再冷,朝廷有令,众人就得上路。 安媛即将赴任的是安梁县令,上一任县令由于贪污被撤职送往京城砍头,安梁去年刚遭遇一场蝗灾,不少灾民饿死,虽然朝廷有所救助,但还是杯水车薪。 这样的地方不算好去处,但也不差。因为太好的地方因为没有什么需要发展的地方,所以很难做出政绩来。 安梁由于资源匮乏,经历了三次民间乱动,安媛便安排家里人在京城先待上半年,等局势有所稳定,她再写信安排家里人过来,司易顾及陈氏和念瑶,便答应了。 只有谢明霁想要跟着一起去,后来贺侧君派人过来说身子不适,没能去成。 安媛只带着贴身侍候的香梅和其她两个粗使婆子跟着,其余什么人都没带。 谢府。 “爹,你居然装病。”谢明霁脸色略微发阴,来人报给自己贺侧君缠绵卧榻,谢明霁不疑有他,立即赶往谢府,可来了谢府三日,才见到他那“病得不轻”的爹。。 眼前的贺侧君皮肤白里透红,明明是四十多岁的人,若是任不认识的人看见了,说他三十岁都信。 ——可见,称病是个谎言。 贺侧君讪讪笑了笑,“要不是你执意要去安梁,爹也不会这么做啊,那安梁那么乱,你要是去了,爹怎么放心得下啊!”说完,还假模假样地拭泪。 谢明霁慢慢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似笑非笑,“很好,你最好祈祷你下次的借口是真的,不然……” 谢明霁离开的时候是满脸焦急,回来的时候又是满脸的怒气。 司易正忙着哄思念娘亲的小樱桃,安慰挂心女儿的陈氏,下人来报谢明霁面色不愉地回来了。 妻主刚出去,自己得照顾好家里人,本着这个心思,司易将谢明霁叫了过来。 谢明霁神色怏怏,司易知道这是因为谢明霁心里因为没能和安媛一起去安梁感到难受,便宽慰了几句。 “明霁知道了。”谢明霁微微低头道,在司易面前,谢明霁从来不耍自己的小脾气,而是打内心里当哥哥一样尊敬。 “我们的妻主在外面当差,咱们在家里闷闷不乐,要是惹她挂念可就不好了,好在只要半年,咱们就可以过去了。”司易说着说着,自己也开始心不在焉起来,怔怔地望向窗外,“不知妻主现在到哪里了……” 谢明霁喝了口茶,茶水微微发涩,在口中经久不散。 “对了,那个姓云的在哪呢?”谢明霁突然问道。 “哪个姓云的……哦,你说他呀,妻主只带了三个人侍候,没带男人过去。”司易放下手中的茶碗,见谢明霁不放心,索性让人把云舒叫来。 方蓝去了半天,回来时候一脸茫然,“没有找见云公子。” 司易讶然道:“满府里都找过了?” “都找过了,主君。” 司易有些着急道:“广天化日,难道被贼人进来掠走不成?” 谢明霁哼了一声,“我看不见得,满府的男人只掠走他一个,哥哥莫不是忘了,人家长着两条腿呢!” 司易慢慢平静下来,猜测道:“你是说……他跟着妻主走了?” “说不定还是妻主主动带他走的!”谢明霁面色发冷,该死,早知道自己就应该跟出去的! 朝廷护送的马车渐渐驶离京城,安媛要合眼休息一会儿,香梅在她身后垫了个软垫,就听得外面一阵惊呼,马车渐渐停了下来。 单婆子气喘吁吁地爬上马车,在外面说道:“姥嬟,后面有个大箱子掉了下来。” 香梅呵斥道:“箱子掉了再装上去就是,做什么大呼小叫的。” 单婆子语气有些匪夷所思,“姥嬟,箱子里……装的是一个人!” 啥?装了一个人? 一瞬间,安媛不知道是该觉得恐怖还是莫名其妙,她直直地瞪向负责收拾箱子的香梅,“怎么回事?箱子里面怎么会有人?” 香梅战战兢兢地撩开帘子,“是活人……还是死人?” “是个男人。”单婆子很快回答,又补充了一句,“活的,长得还挺好看的。” “他醒了!”蹲在地上的郝婆子一声惊呼,香梅和安媛面面相觑。 香梅抢先一步蹦了下去,惊呼:“云公子?”然后看向安媛。 “云舒,你……我不是让你留在安府,你怎么出来了?”安媛走到了云舒面前。 香梅的目光转向跌开来的箱子,箱子里还放着一些衣服,和云舒一起跌了出来。好在不是下雨天,衣服拿起来抖一抖灰还能穿,香梅想道。 第87章 又怀孕了? 安媛看着云舒,数不清自己叹了多少气。 “我不是让你留在府里吗?” 云舒的额头上有些淤青,应该是在箱子里磕到了,发簪也不知掉到了哪里去,墨色的长发有些凌乱地垂下,云舒微微低着头,声音很小:“娘子说的,云舒没有答应。” 安媛瞠目结舌,张了张嘴,又败下阵来,“好吧,我服了你了,安梁现在很乱,不适合你一个男人待,你还是回去吧。” “香梅,你过来,让人再送云舒回去。” 香梅看了看不发一眼的云舒,为难道:“娘子,咱们已经离开京城了,再说了,朝廷的队伍只负责护送姥嬟您到安梁,不负责别的人……” 官路宽敞平坦,但偶尔也会碾过一个小石子,车身微微一震,云舒身体随着车身震动微微摇晃,他偷偷看了安媛一眼。 “好吧……你就留在我身边,不要乱跑。”安媛话刚说完,云舒的眼睛就亮了。 “我会好好照顾娘子……”云舒低低地笑了一笑。 天色渐晚,车队慢慢停了下来,在一家客栈驻脚休息。 朝廷的人自然不需要安媛去安排,只是自己的人安排上倒是有了分歧。 安媛原本打算让香梅和自己睡在一处,两个婆子一个地方休息,但现在多了个云舒,倒是不好安排了。 云舒是个男子,和其她人当然不能睡在一处,可让他一个人睡吧,安媛又不放心他一个人。 算了,还是让云舒和她一起吧,反正又不是没有一起过。 云舒似乎早就料到了如此,知道安排也并不惊讶,不过在刚进房间的时候,云舒对她莞尔一笑,“娘子果然还是在乎云舒的。” 云舒将桌子上的茶碗用热水重新涮洗了一遍,又将桌子和窗边擦干净。 安媛躺在里面,才意识到盖在身上的被子触感柔软,根本不像是客栈能有的东西。 “这床被子……被你换过了?”安媛好奇地问道。 “是,香梅收拾的时候,我嘱咐过她,让她把娘子平时盖的被子给带上,毕竟北边冷,少不得路上会冻着。”云舒如实回答道。 安媛幸福地拥着被窝,闻着上面熟悉的味道,“云舒,你考虑得真周全!” 等到第二日云舒下厨将早饭端上来的时候,安媛更是觉得幸亏云舒留下来了。 安媛口味和许多人都不大相同,所以很难吃到合胃口的东西,吃倒也能吃,但是顶多应付一下肚子,从来没有吃得舒坦过,没想到云舒摸清了自己的口味,早餐虽然是简单的面片汤,但很合自己的口味。 比起因为赶路而一脸菜色的香梅,安媛居然脸色比出发时还要好些。 到了安梁的时候,安媛胃口增加了不少,还肉眼可见地胖了一点,然而安梁事务杂多,很快那点胖出来的肉又瘦回去了。 这时已经是三月,路途花了不少时间,安媛到了安梁休整一番才写了信,准备第二天寄出去。 云舒为她准备了一大桶热水,水汽氤氲,安媛才想起来自己虽然在沿途了客栈简单冲洗过,但并没有彻彻底底清洗过。 热水上面浮着厚厚的花瓣,还撒了一些香露,安媛光是进屋就觉得要睡着了。 安媛泡了一会儿,觉得后背有些痒,便叫道:“香梅!” 半晌没有反应,云舒在外面低低道:“娘子有什么吩咐?” “香梅呢?” “香梅今晚不在府里,出去办事了。”云舒道。 安媛这才想起来香梅的确不在,“那算了,我自己来吧!”安媛声音回荡在浴桶内,声音有点闷闷的。 云舒没有听清楚,以为安媛在叫自己,便推了门。 屋内并没有屏风,只有一个木桶,安媛则是扶着浴桶的边缘,整个雪白的香肩露在水面上,浓艳至极。 听到开门的声音,安媛茫茫然地回头,“云舒?” 安媛脸上迷糊的表情彻底击中了云舒的理智,云舒声音有些发哑,“娘子叫我?” 他一遍问着,一边抬起脚往里走,安媛往下面躲了躲,发现自己的身体被花瓣遮盖,根本看不见。 “额,我后背有点痒,你帮我擦擦。” 安媛没敢回头,将手中的布递给身后的云舒。 云舒眸色漆黑,他本就清瘦,看着眼前的场景,他明显的喉结滚了滚。 他轻轻地擦拭着安媛的后背,安媛甚至能透过湿透的布感觉到云舒手指的动作,被他轻轻擦过的地方被带走水气,有些冷,也有些痒。 云舒尽量克制着自己的目光不往下面挪,水面上的后背擦完,云舒等了等,见安媛没有说什么,他的手深入热水,顺着光滑的脊背往下。 拇指不经意间擦过安媛腰边的软肉,安媛躲了一下,水面晃动,上下波动,原本藏在水下的地方,露出一截雪白,即使安媛往下面躲得很快,但云舒还是看到了。 安媛的眼底氤氲着一层潮意,“好了云舒,剩下的我自己来吧。” “是,娘子。” 云舒走后,安媛也没了梳洗的兴致,匆匆裹了凳子上放好的浴巾,然后一点一点地擦着。 腹下的红线骤然出现在眼前,颜色明显。 她,又怀孕了? 这个颜色她还记得,大概是在四个月的样子,一般红线三个月才显现雏形,颜色还很浅,四个月能看见,五个月就比较深了,安媛记得颜色红得发黑的时候,就是快生的时候。 四个多月,孩子父亲人选有两个,究竟是司易的,还是谢明霁的呢? 如果是司易的那好办,司易一定会让身边的人照顾好自己,然后再派几个奶爹过来,但要是谢明霁的,那就难办了,以谢明霁的风格,他绝对会亲自来到安梁照顾孩子,但此时的安梁尚不算安全,谢明霁独身上路,没有绝对的保障,安媛根本不放心。 安媛坐在案前,怀着微微复杂的心思写了一封信加在了司易的信里。 信写好后,安媛怔怔地摸着肚子,这个女尊世界就是好啊,做母亲就跟拿了个体验卡一样,和原来的世界完全不一样。 她又要有一位孩子了,安媛心想。 第88章 招奶爹 信寄到京城快则一个半月,慢则两个月,安媛将身孕的消息单独放在写给司易的信里,让他不要声张,尤其是别让谢明霁知道,一定要先瞒着。 即使瞒着估计也瞒不了多久,毕竟谢明霁要是注意到自己的红线,再多人想瞒他也瞒不住。 安媛摸着肚子,本来以为自己是吃胖了,没想到是怀了小家伙。 香梅捂着头,进来低低道:“姥嬟,小的回来了。” 安媛一惊,见她额头上有血迹,嘴角还有些发青,“谁打你了?” “唉,也怪小的倒霉,非要打那条路走,结果遇到地痞流氓打架,小的被波及了,被挨了几拳。”香梅面色发苦,连忙把外面的情况汇报了一下。 安媛见她疼得厉害,让单婆子请来了大夫,帮香梅包扎完,安媛顺便请大夫给自己把了脉。 安媛喜脉明显,大夫搭了会脉便笃定道:“已经五个月了,一个月后红线会变黑变浓,到时候得时刻注意。” 产子不麻烦,麻烦的是如何照顾新生儿,安媛身边没有照顾孩子的奶爹,少不得要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再找一个。 香梅听说安媛有孕,高兴得一蹦三尺高,头上的伤口都忘了捂。 通过十几日的搜寻,香梅在安梁寻到了三个奶爹,这些男子都是三十岁上下,为人老实做事认真,排成一字站在面前。 三个人,当然不是都要,可……要哪个呢? 其中一个奶爹家中贫寒,生怕没了差事,诚恳道:“姥嬟不如看看,不妨事的。” 其他两位奶爹也纷纷点头,眼看着就要解衣服,安媛脸爆红,连忙抬手制止,“等一下!” 三位奶爹这才住了手。 香梅傻乎乎地站在原地,眼睛虚空地瞪着天空,安媛低低急唤:“香梅,快让云舒过来。” 香梅如梦初醒,对哦,她们府里还好有个男人,逃也似的走了。 安媛也待不下去,让三个人等在原地,待会有个男子会来检查。 “云公子,这个……就是即将出生的姐儿……怎么说呢,就是……”香梅结结巴巴地,对着云舒半天说不到正题上。 还得安媛亲自出马。 香梅唯唯诺诺地下去了。 “云舒,三位奶爹等在外面呢,你去帮忙看看吧……”安媛一想起那三个男子要撩起衣服的样子,脸还是涨红了。 “娘子,可是云舒不知道该选什么样的。”云舒不解道。 “那……我就更不知道了。”安媛茫然道。 “好吧,那云舒就去试一试。”云舒坦然自若地走了,安媛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不知道云舒用的什么法子,最后留下了一个奶爹,其他两位则是送了回去。 那位奶爹姓唐,妻主姓张。唐氏回家收拾了东西,来到府里和云舒住在一处,小主子还没出生,府里没什么他的事情,唐氏便主动帮云舒做点东西。 安媛则是投身于安梁的治安管理。 由于粮食匮乏,县里到处都是疏于管理的乞丐,这些乞丐形成了大大小小的帮派,遇到路人,能抢的就抢,抢不到的就装可怜求施舍。 总之,安梁有三个急需解决的地方:一是治安差,二是粮食稀缺,三是老百姓生活潦倒。 粮食稀缺导致老百姓饿肚子,老百姓当然不会任由自己饿死,她们投身于地主家、商户家,签下卖身契,或者欠款,签了卖身契的被日夜打骂,欠款的年年偿还不起,年年添新账。除此之外,安梁县大量人口流失,劳动力流向外县。 比起百姓的困苦,那些商户则是朱门酒肉臭,养活了不少乞丐。 安媛想了个办法,宴请了几个安梁县最富的,将自己苦苦想到的原来世界的产物亮了出来。 那些富户大开眼界,“这……这是何物,居然这么香?” “咦,这难道是酒香,什么酒能这么浓?” 懂酒的钱商户深深嗅了一口气,“就是酒香,我闻过不少酒,第一次遇到这么纯粹的。”钱商户目露急切,“安大人,不知这酒是怎么酿出来的?” 安媛笑盈盈道,“诸位先尝尝这酒。” 香梅端着酒壶,依次在每人面前倒了一杯,酒在酒壶里就能散发出浓烈香醇的味道,一倒出来更是不得了,众商人见手里的杯子洁白无瑕,倒出来的酒居然如水一般清冽,若不是自己能闻到味道,众人都要怀疑手里的酒是不是水了。 钱商户闭着眼睛,将酒杯放在鼻子下面深深嗅了嗅,然后抬手尝了一口。 就是这一口,就将钱商户惊得说不出话来,她眼睛亮得出奇,整个人因为兴奋而微微出汗,她激动地看着酒杯,然后全都饮了下去。 其余的商人也纷纷饮了下去,酒一下肚,她们就被手中的酒给征服了。 “这真是好酒啊!” “不知是怎么酿造的,怎么会一点杂质都没有呢?”有人好奇道。 喝不够,真是太好喝了,怎么能喝的够呢?她们纷纷要求再来一海碗的酒。 安媛笑道:“没了,每人只有一杯。” 众人惊道:“这么好的酒怎么不多酿点儿?太可惜了!” 钱商户却是看出了什么,恭恭敬敬道:“大人,这酒是钱某这辈子喝到最好喝的酒,不知大人那儿还有多少,有多少我钱某买多少。” 其他几个商户也纷纷嗅到了商机,见最懂酒的钱商户这副模样,再加上自己亲口尝过那酒的味道,都急了,“大人,我也要买!” “你一个卖丝绸的凑什么热闹?”赵商户见李商户也要争,不可置信道。 “我就不能买给家里人喝喝?”李商户反驳道。 “诸位别急,酒嘛,现在确实没有,如果诸位喜欢这酒,还得需要各位的帮忙。”安媛语气悠闲,却是狠狠拿捏了众人的心理。 “大人需要我帮什么忙?” “大人尽管说!” “诸位都尝过了,这酒味道确实好,但是这酒酿起来却比平常的酒复杂,我需要建造一个酿酒厂,专门负责酿造这酒。” 第89章 知道孩子爹是谁了 “酿酒厂?那得多大规模?” “大人的意思是,让我们出钱造这个酿酒厂?” 安媛摇了摇头,“酿酒厂的钱不需要你们出,但是我的酒会优先卖给投资酿酒厂的人。” 钱商户想了想,试探问道:“不知这酿酒的成本高不高?” 安媛直直看回去,“成本自然会比普通酿酒的方法高一些,但既然我想和诸位合作,我作为安梁的父母官,自然不会坑你们。” 诸位商户面面相觑,最终钱商户咬咬牙,“我出五千两建酿酒厂。” “那我就三千两!” “两千两!” 卖丝绸的李商人其实无所谓出不出钱,但看在安媛的面子上,象征性给了五百两。 最后筹到了一万三千五百两,建酒厂是绰绰有余了。 众人走后,钱商人留了下来,又拿了三千两出来,“大人,这是我买酒的钱。” 安媛惊讶道:“你不先问问酒的定价?” 钱商人无所谓道:“我相信大人,我觉得大人是个好官。” “何以见得?” 钱商人深吸一口气,她在安梁县生活了几十年,从来没有哪位当官的人如此考虑安梁县的现状与未来,而眼前的年轻女子却做到了,无论她的计划是否成功,钱商人都想帮一帮忙。 钱商人笑了笑,“既然要建厂,那就需要人来盖……百姓要是有了安居乐业的本钱,自然还是愿意回到自己扎根的地方,不是吗?” “你说的没错。”安媛赞赏地点了点头。 酒厂选址在离县城最近的六角村,一般农村人除了农忙时候要忙着下地,其余时间也会揽个帮人造屋的活计。 安媛在当地请人的工钱的基础上,加了十文钱一天,且包午饭。 酒厂的招工计划自然有下属帮她安排,她身边的袁同知和蔡主簿也不是吃干饭的,如果样样都要安媛来的话,那她十条小命也得累死。 三月中旬的某一天,晚上临睡前,安媛再次看了一下腹下的红线,红线只有指甲盖那么长,已经红得发黑了。 小家伙也没有折腾她娘,隔日早上安媛准备吃饭时,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那种有点像痛经但是又不大像的感觉又来了。 香梅在外面敲了敲门,“姥嬟起了吗?” “香梅吗?进来吧,不,还是先把奶爹叫过来吧。” 香梅很快反应过来,“生了?” “嗯。”安媛用干净的帕子将小石榴过了起来,小小的,红红的,像个红皮猴子。 安媛面色纠结,大概是这段时间累着了,小石榴比她姐姐还小些。 奶爹一溜烟地跟了过来,香梅跑去让人烧了热水,还把上回把脉的大夫带了回来。 “小小姐身子很健康,就是个头小了些,能消化的话多喂几次。”大夫将手指从小石榴细细的手腕上拿了下来,安媛满脸怀疑,这么小的孩子居然也能把出来脉。 “我再帮大人把个脉吧。”大夫走过来坐下,安媛老老实实地伸出手。 大夫凝神感受了一下,面色轻松道:“大人身体无碍,就是最近太操劳了些,最好这两日休息休息,或者减少办公时间。” “休息时间可能暂时不会有,大夫你还是开点补身体的药吧。” 大夫有些无奈,“药哪有胡乱吃的,能休息还是尽量休息吧。” 香梅不禁劝道:“姥嬟还是多休息吧,那么多事,哪能一天都能做完,还是慢慢来吧。” 大夫知道安媛是为了安梁才如此操劳,大夫是安梁本地人,自从安媛来了之后,安梁的日子也有了变好的兆头,她可不能让这位好官累倒在公务上,要不然安梁就损失大了。 大夫对着香梅嘱咐了几句,临走之前还留下了几幅安神的方子,这方子对身体并无伤害,但喝了会让人嗜睡。 香梅满脸喜色,转头拿着方子又发起愁来,云舒见状问了几句,“这药炖出来,我要以什么理由让姥嬟喝下呢?” “我有法子,把这药方给我吧。”云舒信心满满道。 香梅犹豫了一下,知道云舒并不会害姥嬟,还是递了过去。 与其自己苦口婆心,还不如让云公子用用美男计。 安媛生完孩子第二天,身体一点妨碍都没有,意气风发地回到工作岗位上。 酒厂招工的计划已经开始执行,如今已经开春,正是播种的季节,安媛连忙找了几个经验丰富,每年亩产最高的老农,委任她们去每个村落里宣传让粮食高产的方法。 那些老农见自己的方法被一辈子也难得遇见的县令大人肯定,个个都激动得不行,丝毫不藏拙,将自己最拿手的技术拿了出来。 除此之外,安媛了解到安梁还有些荒地无人开垦,便从县里拨了些银子,雇人把那些荒地开垦了撒上种子。 只是这时候,人手又不够用了。 安媛只好提前将目光转移到本地的地主身上。 小石榴正在睡觉,她很好眠,一旦睡着了,打雷都吵不醒。 此时的小石榴没有出生时那么红了,从孩子渐渐长开的眉眼,安媛看出了谢明霁的几分模样。 她不确定地又看了看,确定自己没有看花眼,确实长得像谢明霁。 掐指一算,信应该已经寄到了京城,爹要是知道了自己又生了个女儿,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司易看完书信,有些遗憾地低眸看着自己的小腹,自从有了念瑶,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确认自己是否有红线。 即使昨晚确定过没有,司易还是看了看。 光滑紧实的小腹上的确什么都没有。 那孩子就是谢明霁的了。 司易还记得书信里特地嘱咐自己不要告知谢明霁,司易犹豫了一下,去了陈氏那儿。 念瑶正开蒙,安媛临走前给她请了个识字先生,念瑶每次上完课,都会跑到陈氏那儿,磕磕巴巴地读学过的字。 陈氏此时正满目和蔼地看着小樱桃,好像在听世界上最动听的曲子。 “爹,有件事要跟您说。”司易走了过来低声道。 正在读字的念瑶扭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扭头回去继续读书。 “什么事啊?”陈氏慢悠悠道。 “妻主有了,孩子应该是明霁的。”司易以念瑶听不到的声音说道。 “什么?”陈氏的瞌睡一下子被惊没了,还险些把手里的茶碗打了。 第90章 通房? “爹,咱们真的不跟明霁说孩子的事情吗?” 司易知道当爹的心思,他转头看了看满脸稚气的小樱桃,心里满是慈爱,换而言之,如果妻主现在怀的孩子是自己的,那么自己暂时却不能跟着去安梁,心里肯定煎熬至极。 他只是稍微调换了角色,就能想象出谢明霁的心情。 更何况这是谢明霁第一个孩子。 陈氏看着来信里面的日期算了算时间,有些好笑道:“估计不用我们瞒着明霁这孩子也发现不了。” 司易起初没搞明白陈氏的意思,见陈氏指着来信里面的时间,不由得算了算,信中,妻主说孩子将近五个月,信送到他们手上已经过去两个月…… 孩子已经出生了! 可……青玉阁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是没有发现吗? 司易和陈氏面面相觑,陈氏叹道:“明霁这孩子,怎么糊里糊涂的……” “难道亲家公就没有告诉你们这些吗?”陈氏纳罕道。 司易微微失神,他爹去的早,他娘自然不会跟他说这些。 明霁的话,大概贺侧君只忙着护国夫人后宅之事,疏忽了这方面的教育,再加上谢明霁为人清冷,贺侧君就是对着他,也说不出来这种闺阁之类的话。 时间回溯到谢明霁发现红线的那一晚,谢明霁看着小腹陡然出现的细线若有所思,那线红得发黑,他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绝症。 隔日着急忙慌地起来准备叫大夫,发现那红线又消失了。 真是怪了,难道自己看花眼了不成?谢明霁心里直嘀咕。 红线所处的位置毕竟私密,他总归还是不愿意让那些年过半百头发花白的老婆子给他诊治,于是红线的事情谢明霁连苏叶都没说。 青玉阁里有两个岁数较大的翁翁,他们腿脚虽然不灵快,但生活经验丰富,苏叶平日里待在谢明霁身边,闲暇时也会向这些翁翁请教一些生活上的疑惑。 张翁翁的女婿前日里来府里来探望,顺便告知张翁翁家里得了个大胖女儿,张翁翁喜得跟什么似的,逢人就说。 苏叶在旁边帮他们穿针,闻言有些好奇,“张翁翁,女子可以有多个夫郎,妻主若是怀孕,这个男子是如何得知孩子是不是自己的呢?” 张翁翁和钱翁翁对视了一眼,“扑哧”笑出了声,“小郎君还什么都不懂呢。” “是啊,这个可得懂,要是你家公子也不懂,那孩子是谁的大家岂不是抓瞎?”钱翁翁也笑道。 晚间苏叶侍候谢明霁梳妆的时候,看着谢明霁在镜子中好看的侧脸,突然道:“公子,我新做了一件衣裳,公子试试看吧?” 换衣服的时候,苏叶快速地瞥了一眼,谢明霁腰细,却不显得瘦削,因为长期练习鞭子的原因,还能看到一些腹肌的轮廓。 苏叶遗憾地收回眼,心底更加期待时间早些流逝,好让自家公子早点见到姥嬟,生他个十个八个孩儿,日日围着自家叫苏翁翁才好! 这一边,陈氏还在抱怨朝廷将安媛派往安梁那样的破地方。 “我看比她考得还差的也去了不错的地方,怎么偏偏就是咱们媛儿去了安梁呢?” “爹,妻主说安梁这地方挺不错的,受灾前粮食产量极高,也就这两年受了灾显得不好。妻主这三年要是做得好,肯定要升官的。”司易安慰陈氏道。 “升官?升官是这么好升的?我记得咱们县的县令足足待了十二年才走,我看咱们媛儿也得多待几年吧。” 陈氏不以为然道,他不觉得安梁是个好去处,只想让朝廷安排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给他们全家养老,或者是在京城当官也行。 陈氏招了招手,小樱桃读完书乐颠颠地跑了过来,陈氏细心地叉起一块水果给她吃了,小樱桃拿过叉子,“我自己来!” 陈氏就随她去,吃完水果,陈氏又让方明安带着小樱桃四处溜达溜达,女孩子调皮一些,显得有朝气,老是读书会把人读傻了,像她娘,明知安梁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还偏要去。 小樱桃牵着方明安的手,没走几步就撒开手往前溜,还好方明安这两年长个子,腿也变长了,小樱桃手短脚短,根本甩不掉后面的方明安。 “明安这孩子,这两年长得越发好看了,不知道以后会便宜哪家姑娘。”陈氏说着说着来了句,“不如让明安以后跟着小樱桃吧?我看有些大户人家,不是都会有个什么通房吗?” 司易被吓了一跳,“爹,这是不是太早了?” 方明安十五岁,小樱桃更是只有五岁,现在考虑通房不通房的问题……不是他不喜欢方明安那孩子,只是孩子实在太小。 “这也得看明安那孩子的意愿,明安是看着念瑶长大的,说不定打心底里就是当个孩子看的,再说了,也得看明安心里有没有喜欢的人呐……”司易低低说道。 陈氏只不过一时来的兴头,那股劲儿很快过去了,他又把注意力放在了安媛身上,想到了之前被邀请到家来的女儿同窗——洛轻音。 “轻音是这次的探花,好家伙,连女皇陛下的弟弟都娶着了,真是好福气!”陈氏感叹道。 “是啊,当初她来家里的时候,念瑶还只有那么丁点儿大,一转眼都娶上皇子了。” “婚期是什么时候?”陈氏转头问道。 “好像……是在来年开春的时候。”具体时间司易也忘了,来年他们应该已经在安梁了,没办法参加洛轻音的婚礼。 暮色降临,天空被一层淡淡的紫色蒙盖。 沈千忆从肩上拂落掉下的花瓣,跟着洛府侍人往里走。 自从洛轻音和女皇陛下的弟弟应澄皇子定下婚约,女皇陛下赏赐了洛家一座宅子,沈千忆如今和洛轻音一同在翰林院共事,因为公务的缘故,来洛府拜访了几回。 前面出现一条岔路,侍人走了过去,沈千忆走到岔路的时候,花丛攒动,转角突然蹦出来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儿,“小舅舅!我找到你了!” 见到沈千忆,女孩儿脸上有些诧异,尴尬地眨了眨眼。 “映萱,快过来。” 不远处男子的声音清远动听,轻轻挠着沈千忆的心,她忘记避嫌,下意识地看去。 第91章 斗地主 那边的路经常会有客人走过,自从姐姐和皇子订婚,宫里就时常来人,洛轻延担心小侄女过去没轻没重的冲撞了什么人,连忙唤了一声。 侍人见到张映萱,弯腰道:“姐儿,这位是新晋状元沈大人。” 映萱聪明,她记得家里人念叨过,小姨姨和新晋状元同样是单身,但偏偏是小姨姨被女皇陛下挑中了,家里人说起这个都很骄傲。 映萱好奇地看着眼前的状元,听到洛轻延喊她,便回了一声,“小舅舅,你过来一下。” 洛轻延不明状况,走了过来,见到路口站着几个人,其中一个还是他的熟人,他心中一惊,但很快又镇定了下来。 他从容缓缓,问一旁的侍人道:“这位娘子是?” 侍人连忙再次介绍了一下沈千忆的身份,洛轻延行了个男子的礼,“原来是沈大人。” 沈千忆嘴角微微上翘,带着几分浅淡的笑意,“公子一定是轻音的同胞弟弟吧?” 洛轻延笑了笑,未做反驳,“正是。” 话说到这里,侍人就准备带着沈千忆继续走,但谁知沈千忆居然还有继续攀谈的样子。 春末的风夹带着夏日来临的躁意,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沈千忆静静地躺在凉阁里,通房楼氏寻了过来,温声道:“娘子在这儿呢,让雪儿好找,老嬟夫正找您呢。” 沈千忆轻轻地“嗯”了声,翻身坐起,“知道了。” 楼氏跟在一侧,笑着道:“估计老嬟夫这次叫您还是因为您的婚事,娘子心里也有个准备。” 沈千忆不说话,楼氏心里一个咯噔,以前说到沈千忆的婚事,沈千忆就会满脸不耐烦,没有主君坐镇,楼氏和廖氏也乐得如此,刚刚自己说的那番话不过是日常的试探,没想到沈千忆居然不像平常一样做出烦恼之色。 难道说,娘子心中有人了?楼氏心中一紧,嘴角的笑容也越发勉强起来。 马车在安梁县衙外面停驻,袁同知急急忙忙地往里面走,见安媛好端端坐在那,长舒了口气,她前几日奉了安媛的命令,去地主家要人,谁知那些地主狮子大开口,那些灾年里靠着一袋小米就能换来的仆人,居然跟她要价每人十两银子。 袁同知气不过,和地主们争论了几句,那些地主今日就闹上门来,把县衙闹得不安生,听说后来好像还动了手。 袁同知自知事情没办好,说话也没有什么底气,她低声赔罪道:“大人,都怪小的办事不力。” 安媛搁下笔摇了摇头,“这不怪你。那些地主在安梁盘踞时间久,我又年轻,少不得要来个下马威。” “大人说的对,这件事咱们可不能轻轻放过,不然以后只会更嚣张。”袁同知咬牙切齿道。 “这件事我已经知道怎么办了,明天你好好休息休息,后日邀请那些地主去同丰酒楼就是了,注意,态度要好些。”安媛嘱咐道。 袁同知想起那些地主的嘴脸就觉得恶心,尤其是鲁袭,居然把她晾在那一下午,最后还是管家嬉皮笑脸地把她送了出来。 但既然县令大人吩咐让她态度好,那她态度一定会做到更好。 饶是袁同知做足了准备,后日去邀请那些地主的时候,还是遭了不少白眼。 袁同知一直忍到去同丰酒楼的那一天,她忍住怒气,站在了安媛的后面。 鲁袭皮笑肉不笑,她的祖母是举人,虽然早已去世,但在这安梁好歹有些地位,她进了屋子直奔主位坐了下来,其余的人则是坐在了下首。 这些地主原本是没有那么猖狂的,前几年灾荒,赚足了国难钱,后来朝廷赈灾的粮食还是不少从她们手里借的。 这些地主以为安媛有求于她们,态度很是嚣张。 鲁袭看着安媛道:“袁同知说大人请我们几人吃饭,我们自认为和大人还没有那么熟,就原谅鲁某开门见山了,不知大人找我们几个何事?” 安媛淡淡一笑,坐在了唯一空着的位子上,朝着身后的人挥了挥手,香梅手里捧着几个匣子,在每个人面前摆了一个,到鲁袭的时候,匣子则是变成了两个。 “大人这是何意?” 安媛抬了抬手,示意众人打开匣子。 鲁袭面带不屑地打开匣子,里面是一叠纸,字迹应该是同一个人写的,但里面描述的口吻却是来自不同的人。 越往下看,鲁袭越是心惊,其余几人面色也肉眼可见的慌了起来。 这些纸上记录的东西,一桩桩一件件,分明是一个月内自己的所作所为,甚至私密到昨夜新纳的侍君戴的什么款式的簪子都知道。 鲁袭背后一凉,眼前年纪轻轻的安媛仿佛变成了深藏不露的笑面虎。 鲁袭恼怒地将手中的纸拍到桌子上,猛地站了起来,“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在监视我们吗?” “鲁姥嬟息怒,不过是记录一下各位姥嬟的行踪,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鲁姥嬟最近新纳的侍君可得藏好了,要是让正夫知道了,那侍君可要惨了。”安媛慢悠悠道,接着看向了穆双,穆姥嬟瞳孔一震,情不自禁站了起来,焦急道:“大人……我这就放了她……” 安媛笑了笑,“希望穆姥嬟说到做到。”并没有提到穆姥嬟喜欢女人,前几日抢了一个年仅十四的少女之事。 袁同知站在后头目瞪口呆,看着安媛不废一兵一卒,就收拾得每个人服服帖帖,好奇追问道:“大人,那匣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 安媛高深莫测道:“不过是这一个月来她们的所作所为罢了。” 袁同知有些转不过弯来,“就这些……也值得她们慌称那样?” 安媛笑着摇头,“这些事情可大可小,你想啊,如果你做了一件不想被人发现的事情,结果还是被人发现了,你会怎么想?” 第92章 晕倒的男子 袁同知果断道:“那要看我做的是什么样的事情了,我做事光明磊落,没有哪件事见不得人。” “那是你,还好那些地主做的事情并不大,若是事情大了,就和余笠一样的下场。” 袁同知这才反应过来,今天安媛请来酒楼的人少了一个。 “余笠她……”袁同知暗暗感觉不对劲,连忙追问道。 “已经被抓起来了。她为人暴虐,草菅人命,已经杀死了两个无辜的百姓。”安媛目露愤恨摇了摇头。 鲁袭等人也是隔了几日才得知余笠被抓的消息,本来还有些舍不得放走那些下人,听说了这件事之后,齐刷刷放人,生怕自己放得晚了被连累。 那些下人茫茫然地被主家放了出来,知道主家是因为县令才放了自己,纷纷跪倒在县衙前,袁同知和蔡主簿连忙安排了这些人开荒的事宜,如此,安梁县的三大问题就解决了两个。 袁同知满面红光,正准备向安媛汇报情况,只见一个身段妖娆的男子扑倒在自己面前,梅花簪子斜斜地倒在腮边,男子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道:“我要见安县令……” 袁同知被突如其来的男子弄得搞不清状况,惊慌失措地往后面一退,男子原本是要扑到袁同知的腿上的,袁同知这么一退,男子直直地摔向地面。 男子身子一顿,微微调转方向歪了下去,倒在地面上时,他微微睁开眼睛看着袁同知凌乱的步伐,满意地闭上了眼睛。 “一个男子?”安媛惊讶道,“怎么会晕倒在衙门前?” 袁同知急急忙忙道:“不知道啊,大人,这名男子莫不是有什么冤情要告?” 安媛低头想了想,“有可能,把他抬进来吧。” 袁同知束手无策道:“大人,他是个男子,这……男女授受不亲啊。” 安媛无奈道:“那也不能让他就这么躺在地上吧……外面人来人往的。” 袁同知和安媛走到外面一看,果然,县衙外面已经站了一圈围观的人,袁同知看着地上不省人事的男子,为难道:“大人,这怎么办?” 安媛头疼地看着地上的男子,男子年纪不大,眼尾微微扬起,隐隐有魅惑之像,大概是周围的人声音太大,他微微皱起眉头,悠悠转醒。 袁同知激动地往前一步低头确认了一下,回头道:“大人,他醒了。” “你是何人?怎么晕倒在县衙前,是不是有什么冤屈,放心,咱们安县令在这儿,你有什么委屈就跟大人说,大人肯定给你个公道。” 男子声音娇娇弱弱的,“我叫初棠。”说完,直直地朝安媛的方向看了过来,待看清安媛的容颜后,先是一愣,满腔的怨气也化为乌有,一个隐秘的心思慢慢升腾。 与其侍候那个老不死的,还不如和这个年轻漂亮的县令在一起! 初棠皱着眉头,倒吸了一口冷气,揉着自己的手,袁同知眼尖,看到他手上的淤青,连忙问道:“有人对你用私刑了?” 初棠连忙装出害怕的样子,将手上的淤青藏了起来,勉强笑道:“初棠没事的。” 安媛走了过来,“先进去吧,你若是害怕,我让府里的人陪着你。” 初棠犹豫地点了点头,也不用人扶,主动站了起来,跟着安媛往里走。 初棠不经意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见到内院里男子并不多,心中暗喜。 云舒正在和奶爹一起带小石榴,见安媛进来,后面领着一个穿得花枝招展的男子。 初棠的眼睛在唐奶爹身上转了转,然后停留在一旁长身玉立的男子身上,几乎是一瞬间,初棠心中燃起敌意。 安媛对云舒道:“这位是初棠公子,他刚刚晕倒在县衙前面,身上似乎有伤,你先帮他看看。” 云舒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初棠公子,请跟我来。”云舒表情淡淡的,初棠一时间竟有点摸不准他的脾气。 安排好初棠的事情,安媛便回了屋,前面一个月几乎都在安排监督几个地主的事情,如今事情有个着落,她心里一放松,倦意随之而来,明日正好休沐,安媛难得睡到天亮了才起来。 香梅端来了早饭,安媛这一觉睡足了时辰,肚子早就饿得不行,将端上来的早饭一扫而空。 “小石榴醒了吗?要是醒了就抱过来。”安媛吩咐道。 香梅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听得婴孩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然后云舒抱着孩子进来了。 小石榴瞪着黑黑的眼珠,左眼眼尾居然也有一小点的泪痣,云舒笑道:“这下娘子不说我也知道姐儿的爹是谁了。” 小石榴吐了吐红色的小舌头,打了个哈欠,安媛奇道:“大清早的,她怎么还困了?” “孩子就是这样的,她们睡觉的时间不像我们这些大人,前面几个月基本上睡了两个时辰就会醒,还要喝奶。这会醒来也有大半个时辰了,马上又该睡了。”云舒面容温和,微微侧着头看着怀里的小石榴,安媛看着他瘦削的下巴,才惊觉他似乎又瘦了。 “云舒,你怎么看上去又瘦了?”安媛问道。 云舒一愣,颇为在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云舒是不是变丑了?” “没有没有,你瘦了还是那么好看。”安媛急急说道,人家辛辛苦苦帮自己带孩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怎么能说人家不好看呢? “唐奶爹呢?”安媛问道。 “昨晚姐儿许久不肯睡,现在正补眠呢,娘子找他?” “哦……那没事了,我还以为一个人带孩子就行了,早知道一个人带不过来,当初就应该多留一个奶爹下来的。”安媛可惜道。 云舒摇了摇头,没说什么,怀里的小石榴不安地哼哼起来,细声细语地呜呜哭着。 “怎么又哭了?”安媛无辜道,自己声音也不大,怎么孩子就容易哭呢。 “姐儿出生时就有些瘦弱,所以很爱睡觉,快睡着的时候最不喜欢周围有声音,娘子且等等,等她睡着了就好了。”云舒轻轻地哄着怀里的孩子,颇有些已为人父的感觉。 第93章 初棠公子 小石榴渐渐握着拳头睡着了,安媛担心云舒抱着孩子会累,让云舒把孩子放在了自己睡的床上。 “没想到你年纪不大,但带孩子还挺有经验的。”安媛夸了一句,云舒给小石榴理了理身旁的被子,小石榴睡熟了之后雷打不动,小手攥得紧紧的,还把云舒的头发丝给扯在手心里。 云舒一动,发丝被撩起,安媛连忙护住他即将被扯掉的头发,“等一下。” 安媛轻轻拨开小石榴的小手,将一缕发丝取了出来,回头时猝不及防云舒低了头,发簪一甩,再次勾缠到云舒的发丝。 “哼嗯……”云舒低低地闷哼,眸子里泛起淡淡地水雾。 安媛慌乱地要去拔头上的簪子,又怕拔簪子会扯痛云舒,两下犹豫,云舒耐心道:“娘子,我来吧。” 云舒为了看得更清楚,离自己更近了些,安媛清晰地感受到他怀中的温度,以及若有若无的香味。 “娘子,好了。”云舒提醒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安媛缓回神,才发现自己刚才居然一直傻傻地保持着刚刚的状态。 “云舒,你身上熏的什么香,很好闻。”安媛红着脸道。 云舒目光深深,“云舒并没有熏香。” 安媛期期艾艾道:“可我记得,你以前总爱戴香囊的。” “娘子记得没错,以前确实会戴着香囊,现在要带着姐儿,就不敢随身戴着了。”云舒笑意温和,令安媛心中升起别样的感觉。 “你对小石榴这么好,是因为我吗?” 云舒微微诧异,似乎惊讶于安媛说的这番话,“娘子说对了一半,另一半原因是因为云舒很喜欢孩子。” 安媛怔怔地看着云舒,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云舒看出她内心所想,开口拒绝道:“娘子答应云舒的,绝不会让云舒离开。” “好吧……”安媛妥协道,“如果哪一天你改变主意,随时都可以跟我说。我会给你一笔丰厚的嫁妆……” “娘子,”云舒突然打断安媛,眼睛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云舒不会离开娘子,永远不会。若是哪一天娘子厌倦云舒,云舒会自请离去……” 安媛沉默片刻,觉得心里慌慌的。 云舒眼里都是温柔,“娘子若是现在觉得困扰,云舒会离开。不过至少还是等到谢侧夫来安梁,云舒还想再照顾姐儿一段时间。” “我没有赶你的意思……罢了,你还是留在这儿吧,我还是需要你的,小石榴也是需要你的。”安媛低声道。 “云舒遵命。” 到了傍晚,云舒才想起来自己抱着小石榴过来,还有一件事情要说,“娘子,昨天来的那个男子,他不肯说自己遇到了什么。” 云舒其实能从初棠的只言片语和行为举止里能看出初棠是个怎样的人,但他此时毕竟没有立场去阻止一个男人靠近安媛。 安媛点了点头,“等明天我问问他。” 第二天上衙,安媛让人把初棠带了过来,当着众人问他的遭遇,初棠泪凝于睫,一副我有委屈但是说不出口的感觉。 安媛头疼地让所有人都下去,略带压迫性地问道:“你若是有委屈,昨晚就应该和云舒说出,你对云舒不放心,那我便在公堂之上问你,你为何还是不肯说?” 初棠委顿于地,面色凄哀,“大人,这种事情,让草民怎么说的出口?” 香梅在外面探了探头,安媛望见,头疼地对地上的初棠道:“这几日就先待在这里吧,你既然和家人失去联系,本官会尽力帮你找一找。” 安媛走到外面,香梅急忙说道:“姥嬟,鲁袭来了。” “我正要找她呢。”安媛望了一眼里面哭哭啼啼的男子,扶了扶官帽。 鲁袭脑门上都是汗,“大人,初棠是不是在这?” 安媛面色发冷,“没错,他确实在这里。” 鲁袭大大地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那就好。” “既然鲁姥嬟来了,就把初棠接回去吧。” “别别别!”鲁袭连忙摇手,连连往外面退,“这小子害死我了,家里悍夫发现,好悬一顿收拾……” 安媛脸色变了变,“那他身上的伤?” “大人明鉴,这可不是我干的啊!是他自己弄的,不信你问他,肯定支支吾吾不肯说!”鲁袭气呼呼地证明自己的清白,安媛将信将疑,“那会不会是鲁嬟夫弄的?” 鲁袭连忙否定,“更不会是他,虽然他好妒,但也不至于动手!大人尽管去查,真不会是我们干的,尤其是我,我连他的身子都没沾……” 安媛连忙咳嗽了一声,鲁袭迅速闭嘴告退。 初棠在里面依稀听到外面的声音,直到鲁袭走了才肯出来,“大人只要不把初棠送到那公老虎身边,初棠愿意在大人身边做牛做马服侍大人。” 香梅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眼角的余光瞥见云舒抱着小石榴在内院门口经过,连忙叫了一声,“云公子来了!” 安媛只好问云舒,“最近府里可有什么地方缺人?我答应初棠公子要去寻他的家人,这段时间就麻烦你们照顾他了。” 初棠眼里闪过喜色,安媛却小声对云舒嘱咐了什么。 云舒将怀里的小石榴放回唐奶爹手里,面色淡淡地看着初棠,“跟我走吧。” 初棠回头看了安媛一眼,见安媛只注意身边的小石榴,有些不甘地回头。 “娘子身边不需要人,厨房那儿倒是缺人手。”云舒对着身后的人说道。 初棠心思却不在自己即将做的活计上,问云舒:“你叫云什么?” “云舒。” “哦,哪个舒?”初棠问道。 “左边是舍右边是予。” 初棠好笑地摇了摇头,“我不识字的。” 云舒顿了顿,“那你也不必知道我的名字具体是怎么写。” 初棠被噎住,翻了个白眼,“你是安县令的侍君?刚刚那个女孩是你和安县令生的?” “不是,我只是娘子身边的端茶侍人。” 初棠幸灾乐祸,怪声怪气道:“我就说嘛,你看上去也不像个侍君的样儿,长得这么瘦……” 第94章 小石榴发烧 云舒突然停了下来,初棠刚要说出的话还没能说出来,云舒面无表情地指着柴火,“单婆子生病了,她的活你来做,你先把柴劈了。” 初棠目瞪口呆,尖叫出声:“你居然让我劈柴?” “府里没有别的地方需要人,你要是做不了,可以不做。”云舒冷冰冰抛出一句话,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初棠气极反笑,“同样是男人,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的小心思,呵……” 见云舒面色更冷,初棠咬咬牙,生怕犹豫就会被赶走,“我劈!不就是劈柴嘛!” 斧子又钝又重,初棠好不容易劈开一个小树桩,虎口就被磨破了,他愤恨地咬唇,落寞地摸着自己擦破的地方。 县衙里的晚饭也比不上鲁府,说不上寒酸吧,但也跟普通老百姓吃得没什么不一样,初棠以为自己被特殊对待了,气呼呼地摔下碗筷。 桌子上摆着一道炒山药,山药入口爽脆,回口有淡淡的醋香,还有一道蛋花鳕鱼羹,鳕鱼味鲜,云舒惊诧道:“今日的饭菜怎么和平时不一样?郝婆子您是不是送错地方了?” 郝婆子笑呵呵道:“府里统共没几个人要送饭,老婆子怎么会记错呢,云公子,这可是姥嬟特地吩咐我给你做的!” “哎呀,姥嬟对你可真好,这鳕鱼可是花了钱也买不到的,送过来的就这么一条,一半做了汤,姥嬟喝了,剩下的半条就给了云公子您!”郝婆子不惜语言奉承,就是为的尽力在云舒面前卖个好。 郝婆子自从看到云舒从马车的箱子里跌出来,就觉得云舒不简单,从姥嬟的态度来看,郝婆子又觉得自己的猜测肯定是对的。 云舒从箱子里抓了些铜钱,“郝大娘您拿去吃酒!” 郝大娘笑得不见眼,“那就多谢公子了!” 郝大娘喜滋滋地数着手里的铜钱,虽然不多,但也是额外的收入,郝大娘哼着曲儿,险些撞见气呼呼的初棠。 初棠向来对这种年纪大的女人没有好感,郝大娘反应过来的时候也只能看见初棠风风火火的背影。 “云舒!你给我出来!”初棠叉着腰,在屋外叫道。 叫嚷了好几声,初棠一声比一声高,云舒走了出来,声线冷硬,“什么事?” 初棠很不客气地闯了进去,看见桌上的几道菜,冷笑道:“好啊,肯定是你搞的鬼,让我喝那些泔水,你在这吃香的喝辣的!” 云舒眉峰一蹙,“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初棠拖着尾音,慢悠悠道,“我听到了,安县令刚才去灵竹镇了,后面几日都不在家。” 云舒垂眼看他,“你什么意思?” “呵,没什么意思,就是和你说一声。”,初棠拿起筷子,略带嫌弃地挑了挑眼前的饭菜,即将碰到鳕鱼羹时,云舒眼神一凛,抓住了初棠的手腕。 他的声音低沉,氤氲着怒气,“滚。”初棠讪讪地收回手,“不就是一碗汤嘛!” 云舒看了看被云舒拨乱的那道小菜,目光停留在鳕鱼羹上,他缓缓坐下,将鳕鱼羹慢慢盛到碗里,然后喝下。 直到自己喝的肚子发撑,云舒才停了下来。 半夜腹痛难忍,云舒摸了摸肚子,才发现晚上吃的太多,有些积食。 他穿上衣服,服下有助消食的药丸,在院子里走了走。 安媛那边的院子里漆黑一片,云舒晚上一直没有听到后面的动静,估计她去了灵竹还没有回来。 云舒转了一圈回来,路过唐奶爹的屋子,见屋门没关,虚虚地掩着,便推门进去,唐奶爹睡得正熟,窗子半敞着,晚风吹进屋内,直直地吹向躺在榻边的小石榴。 云舒心一突,连忙摸了摸小石榴露在襁褓外面的脑门。 触手一片温烫,云舒立即将睡得极熟的唐奶爹叫了起来。 唐奶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哈欠,“怎么了?” “姐儿发烧了!”云舒也不多废话,连忙将窗子关上,唐奶爹从床上惊起爬了过来,摸了摸小石榴的脑门,吓得往后一坐:“真的……这下怎么办?都怪我忘了关窗!” 唐奶爹求饶似的看着云舒,“云舒,我实在太困了,哄着姐儿睡觉自己也迷迷糊糊的……” 云舒打断唐奶爹,“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娘子不在县衙,抓紧叫人去请大夫!” 唐奶爹听到安媛不在,心慢慢稳了下来,抓过帕子擦了擦满脸的眼泪鼻涕,“我,我这就去!” 云舒仔细检查了小石榴的症状,不敢乱动,轻轻地喊了喊,小石榴却没有丝毫反应,不知是发烧失去了意识还是睡得太熟。 云舒又是气唐奶爹粗心大意,又是心疼小石榴不过五个月大的奶娃娃,还要遭这份罪。 小石榴大概是感觉到不舒服,难受得哼了哼,云舒却惊喜万分,轻声哄着怀中的小石榴。 过了小半个时辰郝婆子急急地领着大夫往里走,唐奶爹急得满脸是汗,大夫看了看小石榴的模样,摸了摸脑门和肚子,最后摸了摸脉。 唐奶爹等得着急,催问道:“大夫,姐儿没事吧?她怎么样了?” 见大夫没有说话,唐奶爹又想催问,被云舒用眼神制止。 大夫身边才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大夫松了口气,“还好现在是九月份,天气还算暖和,姐儿是风邪入体引起的发热,姐儿发烧多久了?” “晚上还好好的,就是夜里发现吹风发热的。”云舒冷静回想了一番,倒是惹得大夫多看了一眼,按理来说最熟悉孩子的应该是在场的唐奶爹,没想到居然是云舒…… “那就对得上了,孩子不能吃药,只能让奶爹喝药,后面喝奶的时候慢慢就退烧了。” 唐奶爹松了口气,郝婆子送走大夫后就去煎药了,唐奶爹看着云舒轻声哄着小石榴,支支吾吾道:“云公子,这件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能不能别告诉姥嬟?” 云舒看了唐奶爹一样,沉默了几秒,才道:“唐奶爹,我知道你家里也不容易,若是这次姐儿能好起来,我不会和娘子主动说这件事。但若是娘子主动问起来,我不会帮你隐瞒。” 第95章 洛轻延回乡 “姥嬟,事情已经处理好了。”香梅端了盆热水,将帕子投湿拧了拧,递给安媛。 安媛将散发热气的帕子盖在脸上,整夜未睡的倦意消散几分。 香梅忍不住劝道:“姥嬟,咱们还是先回去吧,您眼下青黑了一块,等主君和老嬟夫回来了,又要训小的没有照顾好您。” 安媛忍不住笑了笑,“你究竟是因为关心你家姥嬟劝我回去,还是因为害怕被主君训斥才劝我回去?” 香梅憨憨地笑了笑,“都有都有!” 安媛将帕子重新投湿,又盖在脸上用热气蒸了蒸,良久道:“走吧,回去。” 香梅如蒙大赦,连忙叫来马车,上去又是铺被子又是垫枕头,又拿出一包点心,“姥嬟,您先吃点垫垫肚子。” 安媛接过点心,奇道:“这荒郊野岭的,你哪里来的点心?” 香梅嘿嘿一笑,“云舒公子嘱咐我带上的,自从您上次在外面吃坏肚子,云公子就让我随身带着点心,有的时候是外面买的,不过这回的点心是云公子亲自做的。” “这几天云公子听说姥嬟可能来灵竹镇这边来,每天都做着点心呢!” 安媛吃了一口点心,味道虽说不上极品美味,但吃了并不发腻,也不过分的甜,很符合她的胃口。 她吃了一块,又让香梅一同吃,香梅摇了摇头,“姥嬟您是今天头一次吃,云公子做失败的点心都下了我的肚了!姥嬟您别担心我,我在一个农户家吃过饭了。” 安媛吃着点心,随口问道:“付钱了没有?” “付过了付过了,那家人说我钱给的多,硬是从家门口的梨树上打了两颗梨给我,嘿,这梨长得倒不大,倒是挺甜的,姥嬟您也吃一个。”香梅擦了擦手里的梨,递给安媛,安媛接过梨子,梨子果然清脆爽甜,没两口就吃完了。 安媛吃完手中的梨,怔怔地看着梨核,她想起在青山书院的时候,洛轻音和她在外面闲逛,遇到一颗野生的梨树,打下来的梨和手中的梨一样甜。 香梅替她撩开马车的帘子,将梨核扔了出去,安媛靠在车厢上假寐。 京城,洛府。 洛轻音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弟弟,“你真要回去?” 洛轻延则是毫不犹豫地点头,“安府的人已经出发一月,此时我回去能和她们错开,也不会遇到。” 洛轻音劝道:“好歹等我大婚了再回去吧,你还没见过你未来姐夫。” 洛轻延摇了摇头,“我不放心一个人在家的祖父,爹娘不也不放心么,爹娘要在京城主持姐姐婚事脱不开身,不如让我一个人去吧。” 祖父年迈体弱,经不住长途颠簸,洛家人只好雇了一个帮工在家里照顾,来到了京城,可到了京城没多久,那帮工就来信说祖父生性节俭,根本不要别人照顾他,洛家人走了没多久就把帮工给辞了。 洛家人没办法,洛轻音见父母担忧远在家乡的祖父,主动请缨回家照顾老人。 “其实……你是为了躲沈千忆吧?” 一个月前,沈千忆来府里找洛轻音,洛轻音起初对这位和弟弟认识,自己却不认识的状元有些排斥,但后来见沈千忆对自己并不亲近,自己的各种行为举止也并没有遭遇怀疑,便渐渐放开心扉和沈千忆真正交心起来。 姐姐洛轻音外向,弟弟洛轻延内向,沈千忆虽然有些惊讶于洛轻音的改变,只认为是先前接触太少的缘故。 但自从一个月前,沈千忆见到了男装的弟弟,便有些变了,和自己交谈的时候,话题最后总会有意无意地到洛轻延头上。 洛轻音不是傻子,已经娶过一任夫郎的她也懂得男女之情,她一瞬间就确定沈千忆对自己的弟弟感兴趣,甚至想娶自己弟弟为夫郎。 洛轻音一开始是兴奋,紧接着就是觉得不可能,依自己弟弟的性子,若是真动心,不可能三番两次地推拒。 沈千忆也通过自己送弟弟一些东西,弟弟都退了回去,洛轻音觉得真是太遗憾,她觉得沈千忆人还挺不错的。 洛轻延上了回乡的马车,衣裾随着决然的动作飘扬,洛轻音依稀想起自己当初拄着伤腿,躲在门窗后面,看着洛轻延为了自己而奔向不可知的远方。 当时的自己下定决心,以后自己有了出息,若是自己的弟弟因为自己不能嫁人,她定会让自己的儿女毕恭毕敬奉养弟弟的晚年。 洛父嘱咐再嘱咐,这次洛轻音回去,除了带了吃的,还带了两个仆人随身侍候,要不是担心马车太招摇惹人注目,洛家人真是恨不得将整个洛府都搬回去。 安媛回来的时候,就觉得府里不太对劲,香梅也感觉出来什么,郝婆子急急地将手中的药壶端了出来,香梅叫了一声,“郝婆子,你这是在煎药?府里谁生病了?” 郝婆子见到安媛,释然道:“姥嬟,您总算回来了,昨晚院里真是兵荒马乱的,姐儿半夜里发起热来,云公子忙让我去请大夫!我跑了好几里路,才把大夫请了回来……” 安媛心里猛地揪起,立即追问道:“小石榴生病了?” 郝婆子点了点头,“大夫说要是发现晚了得更严重,还可能把脑子给伤着。”安媛看了眼药罐的残渣,浓浓的药味侵袭着鼻腔,她连忙奔向后院。 屋内也弥漫着药味,安媛心如刀割,小石榴应该是醒着,婴孩的声音带点难受的哭腔,有个人在帘子后面抱着她轻声地哄着。 “云舒?”安媛轻轻地问道。 云舒抬头看向帘子后面,“娘子回来了?” “是我。”安媛静静道,绕过帘子,看到了帘子后面的一幕。 小石榴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虚弱,反而是云舒,比整夜未睡的自己都要憔悴。 唐奶爹喝完药,估计药效时间进来喂奶,猝不及防看见房里站着安媛,整个人都萎靡了下来,“见过大人。” 安媛点了点头,云舒见唐奶爹在外面战战兢兢的模样,站起身将小石榴放到他的怀里,转头对安媛道:“娘子,我们先出去吧,姐儿要吃奶了。” 第96章 京城家眷 确定小石榴并无大碍后,安媛高高悬起的心才放了下来。 见云舒行色憔悴,安媛忍不住问道:“昨晚都是你在照顾孩子?唐奶爹没有发现小石榴不舒服?” 云舒顿了顿,“昨晚唐奶爹喝了药,后半夜我们轮流照顾姐儿。”谈及孩子生病原因,云舒没有直接说出原因,“唐奶爹他……大概是带着姐儿累了,还好发现的及时。” 云舒微微偏头,打了个哈欠,安媛忙道:“你快去歇息吧。” 云舒并不推辞,应该是真的累了,他点了点头,“云舒先告退了。” “姥嬟,”香梅满脸不忿地走了过来,“我刚才去打听过了,就是唐奶爹太马虎,窗子开了半宿,把姐儿吹病了,要不是云公子不放心半夜过来看了看,姐儿只怕……” 这话倒是和云舒的有些出入,但安媛也不会怀疑香梅和云舒撒谎,云舒并不会包庇唐奶爹,只不过和唐奶爹相处一段时间,同情后者处境,所以并不会主动告状。 唐奶爹喂完奶,犹有余悸地看着外面。 香梅过来敲了敲门,唐奶爹轻轻放下孩子,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怎么了?” 香梅目光不善,“我来看着孩子,姥嬟找你。” 唐奶爹身形一顿,试探地问道:“姥嬟找我什么事?” 香梅不耐烦道:“你过去不就知道了。”香梅推开门,进去坐在床沿边。 “姥嬟……” 安媛回头,语气淡淡的,“姐儿现在还小,离不得人照顾,唐奶爹要多当心些。” 唐奶爹心中猛然一坠,诺诺道:“我……草民明白了。” “这几日京城的主君和老嬟夫就回来了,到时候你的去留由他们决定。” 唐奶爹低着头应声道:“是,姥嬟。” 安媛嘱咐了一通,回到书房,怔怔地看着窗外,半年没有见到爹和他们了,不知道他们现在到哪儿了…… 一道宽敞的官道上,一个婆子蹲在车轮旁,周围围了一圈的人,婆子抬起头惊喜道:“修好了修好了!” 常管事点了点头,转头时踢开一个明显的石子,抱怨道:“这破路……” 真不知道安梁以前的人是怎么忍的,常管事从京城一路奔往安梁,心里的吐槽就没有断过。 常管事先是来到司易的马车旁,“主君,车修好了,等会就能走了!” 司易扬起帘子:“大家都辛苦了,马上就要到安梁了,到时候大家都有赏。” 常管事面露微笑,点头称是,往后面走去。 司易看了看天色,天色将晚,他心里虽然着急见到妻主,但天黑不能赶路,一行人只好在外面再将就一晚。 念瑶等得有些无聊,几次三番想要下车走一走,方明安只敢抱着她在马车周围转了转,没一会就抱了回来。 小樱桃不肯待在车厢里,方明安便拿出上一个客栈里买的当地特产,剥开一个大石榴,递给小樱桃让她慢慢剥着吃,小樱桃这才安份了下来。 一个干净的碟子里盛满了晶莹饱满的石榴粒,小樱桃催促道:“爹,剥给你的,你吃。” 司易欣慰道:“咱们念瑶真孝顺。” 小樱桃嘿嘿一笑,继续剥石榴,细嫩的手指染上一些红色的汁液,司易看着石榴入了神。 妻主的第二个孩子应该就是叫小石榴吧? 若是谢明霁回去发现自己突然多了个孩子,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马车慢慢挪动了起来,后面传来嘈杂声,常管事骑着马急急地赶了过来,“回主君,谢侧夫不见了。” 马车里的人都是一惊,念瑶大声问道:“明爹爹去哪了?” 常管事这才惊觉自己表达错了意,“回主君,谢侧夫在两个时辰之前就骑马一个人走了。” “一个人走了?苏叶还在这里?” “回主君,苏叶还在,他说谢侧夫走之前一句话都没说,直接抢了马就走。” 司易想了想,“好了,我知道了,不必惊慌,明侧夫应该已经回安梁了。常管家,你去前面说一声,路上不休息了,夜里继续赶路。” 常管事点了点头,想起里面的司易看不见,立即说道:“是,主君。” 念瑶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眼睛一亮,“啊!我知道明爹爹去哪了!” 方明安笑了笑,小声道:“明安也知道。” 这个地方离安梁这么近,明侧夫还能去哪? 没想到明侧夫看着冷冷清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竟然这么心急。 抢了马后,谢明霁顺着官路毫无顾忌地向前疾驰着,远远地看见安梁的城门,谢明霁慢慢停了下来。 谢明霁不知道县衙在哪,向一家商铺问了方向,临走前扔下一锭银子,把那活计乐坏了。 县衙外面有护卫军看守,见谢明霁直直地奔向县衙,把他拦住:“这位公子,县令大人已经下衙了,有事明天再来吧。” 那护卫年纪不大,抬眼就被谢明霁满满惊艳到了,小地方难得见到如此绝色的男子,那护卫难得语气也放轻了。 谢明霁也没有难为那护卫,“我是你们县令京城来的家眷。” 两个护卫对视了一眼,她们确实听说姥嬟的家眷会从京城回来,可眼前的男子只有一个人,虽然长得好看,但身边并没有证明自己的身份的东西,但要是不让这位男子进去,后面若是证明了这位男子就是大人的家眷,岂不是得罪人? 那个年轻护卫纠结不已,最后取了个折中的法子:“公子,要不我们先带您进去等一等,容我们和姥嬟汇报一下。” 谢明霁点了点头,将马儿的缰绳递给另一名护卫,跟着年轻护卫走了进去。 安媛没有另外买宅子,就住在县衙内院,县衙并不大,仆人也不像京城那么多。 护卫引着谢明霁来到一处石凳,“公子,你先在这里等一等,我去叫人禀告姥嬟。” 那护卫临走之前看见谢明霁腰间的鞭子,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将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安置在府里,再加上姥嬟事情繁忙,若是那个男子并不是京城来的,岂不是瞎耽误姥嬟时间? 年轻护卫突然想起府里还有一个人,他是男子,也是跟着姥嬟从京城过来的,要是见到谢明霁,肯定能认出来。 第97章 明侧夫的孩子 “明……明侧夫?”云舒惊讶地看着眼前清冷的男子,语气全是诧异,“您来了,这么说主君也来了?” 谢明霁不回答他,只是转头问那个困惑挠头的护卫,“现在我可以见县令大人了吧?” 那个护卫有点尴尬地看了看云舒,云舒微微点头,介绍道:“这位是大人身边的明侧夫。” 那护卫连忙行礼,“见过明侧夫。”心中对安媛的好奇和钦佩更是多了几分,这位年轻的大人不仅将安梁老大难的问题迅速解决了,身边居然还有如此绝色的夫郎,不仅如此,这么绝色的男人居然仅仅是个侧夫! 护卫本以为云舒就是他最好看的人了,本来还疑惑大人为什么不收了云舒,现在见了谢明霁之后什么都明白了。 护卫老老实实地带着谢明霁去见安媛,云舒却劝阻了,“明侧夫,娘子才从灵竹回来,一夜没睡,现在正在休息,明侧夫一路辛苦,不如先歇会,喝点茶吃点点心?” 谢明霁心中焦急,虽然急着相见安媛,但眼下已经到府里,什么时候都能见到,心思也慢慢没有那么急切了,他看向云舒,悠悠道:“那就劳烦云公子了。” 那护卫嗅出男人之间的硝烟,连忙溜了。 云舒沏好茶,谢明霁正坐在外面吃点心,估计是饿坏了,盘子里的点心空了一半。 谢明霁吹散热气,抿了口茶,品了品,有些嫌弃地放下:“这茶味道不好。” 云舒颇不在意地笑了笑,“安梁人吃饭都难以果腹,当然没有好的茶叶,这些茶叶是从京城里带来的,已经是县衙里最好的茶叶了。” 谢明霁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京城带来的茶叶,到现在还没有吃完?” “娘子如今夜间睡眠不好,不敢喝茶,怕睡不着,因此茶叶消耗慢一些。”云舒十分自然道。 谢明霁冷笑:“我的妻主夜间睡得好不好,你倒是一清二楚了?” 云舒垂了眼,依旧恭敬道:“娘子晚间睡不好,满府都是知道的。” 云舒身形消瘦,语气温顺,谢明霁心里却被窝火得不行,他现在稍加想象,就能想象到自己的妻主拥着眼前男子,夜间亲密的样子。 而眼前人的身份却是自己最痛恨且不能容忍的,谢明霁不轻不重地搁下手里的茶盅,碰在石桌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他出口讽刺道:“是吗?不过,我现在应该是叫你云侧夫吧?云公子?” “明侧夫误会了,云舒并没有……” “云舒,原来你在这儿啊!”唐奶爹抱着小石榴笑盈盈地走了过来,打断了云舒方才说的话,“我该去喝药了,孩子你抱一下。”唐奶爹将怀里的孩子递给云舒,谢明霁则是站了起来,直接问道:“谁的孩子?” 唐奶爹一愣,他被谢明霁的气场所慑,支支吾吾问道:“这位是?该不会是从京城来的吧?” 云舒接过孩子,“没事,你先去喝药吧,这里有我。” 唐奶爹临走之前看了一眼谢明霁,走得飞快。 小石榴还没有睡醒,云舒看了看她的脸色,见没有发红,身上也不热,心中彻底放下了心。 “你们在这里大半年,连孩子都有了是吗?”谢明霁声音发冷,右手紧紧抓住身侧的鞭子,忍住将眼前的石桌震碎的欲望。 云舒则是抱着孩子走到他身边,谢明霁一眼看见他怀里的孩子,肉肉的胳膊,白皙的小脸,根本不像是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孩,反倒是像出生大半年的了。 “她叫小石榴,已经七个月了。”云舒温声道。 谢明霁目露疑惑,“七个月了?那岂不是……”七个月前,妻主明明刚到安梁一个月,怎么都不可能和云舒生个孩子。 云舒猜出他要说的内容,将孩子轻轻靠近谢明霁的怀中,轻声道:“她出生后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爹呢。” 谢明霁大脑彻底宕机,脑子里一片空白,半晌才结结巴巴道:“她是……我的?我的孩子?” 云舒点了点头,“就是您的,难道您没有发现自己身上的红线?” 谢明霁脑子里有什么闪过,想起七个多月前遥远的记忆,自己当时身上似乎是有红线的,不过眼前的云舒又怎么会知道呢? 云舒看着谢明霁一脸茫然的样子,不由得笑了笑,“侧夫可能不知道,若是妻主有了孩子,孩子的父亲身上会一同出现红线,大概侧夫没有注意到吧。” 谢明霁愣愣地抱过孩子,他的姿势无比僵硬生疏,连睡熟的小石榴都明显感觉到不舒服,难受得哼了哼,,慢慢睁开了眼睛。 谢明霁则是看到孩子左眼的眼尾,和自己如出一辙的泪痣,心里陡然被什么塞满。 这是他的孩子!他和妻主的孩子! “怎么没有人和我说?”谢明霁咬着下唇道,自己的孩子都七个月了,都没有见到过,甚至连奶都没有喂过,说到喂奶,谢明霁突然想起前段时间胸口发涨,似乎是有什么要冒出来,只是随着时间流逝,那种症状又消失了。 谢明霁心中一慌,难道自己没有奶了? 小石榴吸吮着指头,“啊啊哦哦”地不知道在说着什么,云舒在一旁喜道,“姐儿的精神果然好多了!” 小石榴吸着手指有些难耐地扭动身子,云舒猜测道:“姐儿应该是饿了,等唐奶爹过来喂一下奶。” “唐奶爹?就是刚刚那个?”谢明霁下意识问道,想起唐奶的瑟缩的模样又有几分抗拒。 小石榴没有喝到奶,咿咿唔唔地哭了起来,谢明霁一慌,“唐奶爹人呢?” “来了来了!”唐奶爹小跑过来,解开衣服背着两人在一边喂了起来。 香梅急急忙忙走了过来,见唐奶爹在喂奶,在不远处停了下来,“明侧夫,姥嬟请您过去呢!” 天色渐暗,香梅在前面引路,手里挑着灯笼,将脚下的石板路照亮,香梅听说谢明霁来了,还以为京城众人都到了,没想到只有谢明霁一个人过来,心下有些失落。 香梅引着谢明霁到一处院落,“就是这儿,您进去吧。” 第98章 你不是喜欢这样? 谢明霁狐疑地看着里面黑漆漆的屋子,转头想问些什么,结果发现香梅已经走远了。 借着一缕淡淡的月光,他凭着感觉往里面走,黑暗中,一双手揽住自己的腰身,谢明霁微微低头,对上一双撩人心怀的眼睛。 谢明霁心微微一颤,暧昧的黑暗中,安媛摩挲着他眼角的泪痣,“明霁,我好想你……” 安媛的声音带着一丝刚睡醒的疲倦,谢明霁原本复杂的心思全部化为满腔的思念,他深情地低吟:“妻主……” 这一声妻主叫得,带着一种缠绵缱绻的情愫,安媛咽了口唾沫,忍不住亲了上去,一闻到谢明霁身上熟悉的味道,她就觉得自己失控了,谢明霁吻她的时候带着不容拒绝地狠,不得不分开的时候,谢明霁才发现自己被压在了下面。 阔别半年多,他的身体突然唤醒当初亲密的记忆,谢明霁身子一软,甚至主动在黑暗中去寻她的唇去吻。 安媛在他胸前笑了笑,震动时异样的柔软让他渐渐身子发酥,安媛在他耳边吹了口气,声音又轻又媚,“既然是你主动送上门来的,那我就不客气了……” 谢明霁完全化为被动,半边身子支起,靠在窗纱旁,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五官的感知更加敏感,他明明还能听到外头不远处香梅和别人说话的声音,可妻主的动作越发放肆,他只觉得轻抚随之带来的刺激被无上限地放到最大。 他死死压住喉咙间的声音,清泠泠如琉璃般的眼睛在几息间漾开潋滟波光,眼尾的泪痣如同春水初融,撩人风情。 “明霁,你的样子好美……”安媛在他耳边赞道。 谢明霁又羞又急,微微偏脸不再看她,安媛知道他这样并不是动怒,动作越发大胆起来。 “别……妻主,外面还有人……”谢明霁觉察到她的动作,不由得往后退了退。 “放心,香梅不会进来的。”安媛不由分说,将他又抱了回来,“过来,我的心肝……” 谢明霁轻轻“呸”了声,语气里带着几分醋意,“谁是你的心肝?反正我不是,你叫错人了。” 安媛见他又开始乱吃醋,惩罚性地向手下软嫩的地方一拍,“又瞎说,你就是我的心肝宝贝。” 谢明霁脑中某根弦摇摇欲坠,只拼命忍着羞意,眼角绯红。 安媛被眼前的谢明霁所迷惑,突破最后的防关时,谢明霁听到外面的声音渐渐靠近,身体渐渐紧绷起来,安媛却浑然未觉,继续动作着。 “有……有人来了!”谢明霁手忙脚乱地敛上衣服,却被安媛按住手向脑后一扣。 “姥嬟,外面好像又有人来了,可能是主君他们到了,小的去看看?”香梅的脚步声在外面停了下来,谢明霁僵在原地,呼吸陡然重了几分。 “嗯,去看看吧。”安媛声音很稳,手指在谢明霁的手心里不停地画圈,谢明霁的掌心里沁出薄薄的汗,他的手心其实很敏感,但只有极少数的人才知道,安媛也是无意中发现的。 这样紧急的时候,香梅就在一墙之隔的外面,两人又是这样亲密的动作,安媛却不紧不慢地在他的手心里画圈……谢明霁浑身一震,这个场景是无比的熟悉,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谢明霁后背发酥,情不自禁地动了动。 安媛喉咙间闷哼一声,在寂静的氛围里显得格外突出。 谢明霁无比害怕墙外的香梅发现端倪,想要捂住安媛的嘴,却发现安媛力气极大,将自己的双手死死扣在头顶,无法动弹。 “你不是很喜欢这样?有人在的时候很刺激,对吧?”安媛故意说得很慢,却偏偏每个字都吐字极清晰,像是要故意要看谢明霁的反应。 谢明霁头皮炸响,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声音不再平静,“你看到了……那本画册……” “我看到了。你很喜欢,不是吗?你现在的反应很诚实。” “妻主,你……在哪儿看到的?”谢明霁结结巴巴道。 “这你就不要管了,快,他们快回来了,咱们速战速决……” 越是靠近门口,香梅脚步越发轻快,门口停了几辆马车,运下来的箱子上面贴着“安”之类的字条,香梅心情陡然松快了起来。 常管事正在指挥众人搬东西,香梅过去打了个招呼,常管事急急问道:“明侧夫来过吗?” 香梅点头,常管事才放了心,众人担心谢明霁,马车更是卯足了劲往前跑,跑到了城墙外才发现原来一行人离安梁也没有多少距离。 一个少年带着一个四五岁的女娃儿下来,香梅一眼认出那就是她最想见的男子——方明安。 她原本龇在外面的牙也收了回来,扭扭捏捏地走了过去,对着那女娃儿行了个礼:“大小姐!” 念瑶激动地扑了过来,“香梅姐姐!” 香梅第一次听到念瑶叫自己姐姐的时候,还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自己明明比人家大十几岁,还被叫姐姐,后来听到念瑶叫方明安是哥哥时,香梅觉得还是被姐姐好,不然自己的辈份就比方明安大了。 香梅克制住脸红的欲望,“方公子好。” 方明安行了个礼,念瑶已经东看西看要溜了,方明安连忙牵住她的手,“念瑶,我们去找主君和主母好不好?” 香梅连忙招呼,“对啊,念瑶,你还有个妹妹呢,你知道吗?走,香梅姐姐带你们去看。” 方明安和念瑶愣在原地,疑惑道:“妹妹?” 香梅不知详情,疑惑道:“难道你们都不知道?” “香梅,”司易从旁边的车厢走了过来,“先把这些人和带来的东西安排一下,时间已经很晚了。” 香梅连忙称是,招呼县衙的护卫一起过来搬东西。 晚风吹过,也吹不散谢明霁脸上的一片火热,尽管他努力掩饰,也难掩红晕的痕迹,他有些气恼,“我不去了。” “那我去,你别在府里乱跑,外面都是女人。”安媛吩咐完,急急地往外走。 门外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映入眼帘,月光照着他头上的脂玉发赞,衬得面容越发清疏柔和,似乎注意到这边的目光,司易的眉眼抬起,看了过来。 第99章 我是不是来晚了? “我的夫郎终于来了。”安媛自然而然地牵起司易的手,全然不顾众人都在。 “爹还在后面呢。”司易捏了捏她的手心,轻笑道。 “嗯,爹应该累了,先进去好好休息,明天再向爹请安。” 安媛回头吩咐道,并没有松开抓住司易的手。 司易就静静地跟在她身旁,两人一路穿过长长的走廊,司易问她:“妻主要带我去哪?” “我们的院子,这里有些小,要委屈你们挤一挤了。”安媛有些歉然,司易却是浑不在意,“妻主难道忘了当初在安阳镇的日子吗,那段时间尽管没有现在那么宽裕,但我和妻主在一处,我依旧觉得幸福。” “现在的条件只会比当时更好,只要和妻主在一处,什么样的地方我都不在乎。”司易怅然道。 司易环顾四周,“明霁呢?” “应该是看小石榴去了。” “小石榴?妻主信里虽然没有说,但我猜应该是叫这个名字。大名取了吗?” “还没有,等明霁来了,孩子名字就让他亲自取吧,也算是对他的补偿。” 司易点了点头,“都听妻主的。” 司易的屋子和谢明霁的只隔了一道墙。 温热的触感先是落在鼻尖,司易顿了一顿,将头又低下去一点,随即落在她的唇上,安媛抬起头,司易则是捧着她的脸,缓慢而温柔地,细细地吻着她。 安媛的手渐渐穿过他的身后,紧紧攀住他身后的衣襟,司易胡乱地拔下她头上的发钗,往身后的桌子上放去。 发钗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司易微微抽开身,安媛却捉住他的衣裳,低声急道:“别管它。”唇齿再次相依,安媛被紧紧搂住,身体微微向后坠,她往后一靠,司易则是毫不犹豫地压了上来,“我是不是来晚了,嗯?” 安媛低低笑道:“确实来晚一步。” 司易侧首吻了吻她的耳廓,将她搂得更紧了一些,下巴抵在安媛的肩窝处,带了点挑衅的语气,“呵,那就比比谁的时间更久。” 稍歇之后,司易微微俯身,将安媛抱了个满怀,安媛以为要去榻上,谁知司易将她往后面一放,自己便坐在了桌子上。 “司易……?”安媛呼吸陡然乱了几分,没想到刚才在谢明霁那里还处于主导的她,在司易面前完全调换了角色。 “妻主不喜欢这样?”司易微扬着语调,声音糯糯的带着诱人的磁性。 “当然……喜欢。” 桌子上放着一套空茶具,茶碗轻轻震动,饶是两人动作再轻,茶盖和茶碗碰撞还是发出清碎的响声。 最后腰实在酸得厉害,还是回到了正确的场地。 晚风透过窗子,带来些许凉意,司易将被子搭在两人身上,安媛主动靠了过去。司易的身上还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安媛不由得担心道:“不累吗?” 司易连呼吸都带着几分潮湿与勾人,他目光灼灼地揽住她的腰肢,声音沙哑,“妻主,我不累。” 月色朦胧,隔壁的谢明霁似乎听到身边婴孩的呢喃声,他睁开眼,起身借着烛光看了看身边的小石榴,见小石榴并没有醒,松了口气。 衣襟微微散开,谢明霁才意识到有些冷,他拢了拢衣裳,支着手看着睡得正熟的小石榴入了神。 经过自己的一番努力,谢明霁发现自己还是可以喂孩子的,虽然量不多,但他的内心得到了无比的满足。 只是一晚,他就无法想象自己的孩子没有在自己身边的感觉,自己的身心都被这个小家伙牵动。 谢明霁知道,自己欠了云舒一个很大的人情。 无论如何,云舒总归是帮自己把孩子平安带大了,在大晋朝,新生儿夭折率有多高,谢明霁是知道的,再加上小石榴天生比常人虚弱一些,出生时必定得时时注意,不然一场小病就会带走这个脆弱的生命。 唐奶爹虽然为人老实,但照顾孩子上还是粗心,若不是有人在旁边有所扶持,不会把小石榴平平安安养这么红润健康。 “妻主想纳他为侧夫?”司易将安媛鬓边的簪子慢慢扶正,安媛以手揉眉,似乎想要抑制住清晨的倦意。 “是,我亏欠他良多,他又只想留在我身边,我……”安媛下意识地低头摩挲腰侧的腰佩,心里有些烦乱,又有些担心司易生气。 “妻主是不是舍不得他?”司易却道。 “大概是吧。”安媛身子一僵,“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我总是给了他希望,然后再次给他绝望……“ 云舒和唐奶爹住的地方极近,司易过去的时候,并没有见到唐奶爹,他转头对引路的人说了些什么,引路的下人转身走了。 司易站在门口轻敲门,开口道:“云公子,你起了吗?” 云舒在里面应了一声,没过多久,门被打开,云舒大概是刚醒没多久,穿着件素衣,长发披肩。 司易闻到一股很好闻的香味,似乎是梅花和清莲混合在一起的清冽香气,他问道:“你会制香?” 云舒给司易倒了茶,手指蹁跹,姿态优美,虽然身子瘦弱,却并不影响他的姿态,云舒恭敬道:“学过一些,之前因为姐儿许久没有熏香了,现在倒是可以了。” 云舒深邃的眸子里尽是释然,似乎并没有因为自己多舛的命运而充满怨恨。 司易提起这次的来意,云舒只低着头,看着茶碗袅袅升起的雾气,司易以为他不乐意,“你若是不信,可以亲自问爹,我已经向他老人家说过这件事,爹已经点了头了。” 云舒红了眼睛,“不是云舒不信,是云舒痴心妄想,总觉得娘子内心是不愿意纳我的。” 司易摇了摇头,“你真是傻,难道妻主的心意你居然没有看出来么?她早已经习惯了你的存在,她不舍得你离开,想留你在身边。” 云舒怔然,司易喟叹一声,“我让妻主和你亲自说吧。” 司易推门出去,和外面的人说了什么,紧接着,安媛站在门口轻轻道:“云舒……” 云舒浑身轻轻一震,“娘子……” 安媛走了过来,将一个红布包着的东西塞入他的手中,红布中,是一只晶莹剔透的白玉镯子。 “云舒,对不起,之前是我食言了……”安媛内疚道。 云舒的声音都在颤,“娘子可知送男子白玉镯子意味着什么吗?” 第100章 洛老翁 “我知道。”安媛回答。 在大晋朝,只有侧夫才会收到白玉镯,这是一种表示,也是对男子的一种认可,这个镯子代表着男子的品行节操就如同白玉一般无瑕,是一种至高的荣誉。 云舒低低道:“我以为娘子会纳我为侍君。” 云舒手心沁出薄薄的热汗,他明白白玉镯子的寓意,也彻底明白了安媛对自己的感情不再是简单的怜惜。 “十一月初八是个好日子,到时候我娶你过门。”安媛柔声道。 云舒点了点头,“好。” 天气终于放晴,洛老翁来到屋外,颤巍巍地看着地上发烂的几个梨,心疼道:“哎哟哟,真是太糟蹋东西了!” 洛轻延走了出来,见洛老翁不老老实实地躺在屋里,却跑到外面吹风,无奈道:“阿爷,您的病才刚好,怎么又出来了。” “区区风寒而已,怎么捱不过?”洛老翁中气十足道,话音刚落,就迎着风咳嗽了几声。 洛轻延连忙顺了顺他的后背,吩咐身边的一个少年道:“秋叶,去拿个披风过来。” 少年应声而去,过了会儿拿了个灰色披风过来,洛老翁还要扭过身子不穿,被洛轻延硬披了上去,洛老翁见躲不过,摸着披风嘴里嘟囔着:“这么好的料子,怎么随随便便就做了披风……” 秋叶听见了,想笑又不敢笑,最后还是憋了回去。 洛老翁百无聊赖地坐在一个背风的地方晒太阳,又嘱咐秋叶把剩下的梨子打下来,”掉在地上也是浪费,你拿去跟邻家分了吧。” 洛轻延取了一个梨子,慢慢地削皮,洛老翁突然凑到他面前,“我的好孙儿,你在京城这么几年,怎么就没带个金媳回来?” 洛轻延的动作顿了顿,“阿爷,你想说什么?” “家里三两回就来信,问你是谁写的又不说。”洛老翁撇了撇嘴,又喜滋滋道,“镇子上有个举人姥嬟想要给你说亲呢!” 洛轻延一阵反胃,“阿爷,那举人都多大年纪了,还想说亲?” “不是给她自己说的,给她侄女说的!”洛老翁急急辩解道,“聘礼足足有一千两银子,阿爷都不要,都给你,好不好?” “也不是阿爷想催你走,正常男儿十六岁想看人家,十七岁就嫁人了,可……你现在虚岁也有二十三了吧?”洛老翁叹了口气,“阿爷不催你也行,但你能不能告诉阿爷,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洛老翁絮絮叨叨的,洛轻延突然站了起来,洛老翁还以为洛轻延不高兴,连声求饶,“好好好……阿爷不说了。” 洛轻延回头看了一眼,洛老翁这才发现门口有人来了。 “老翁,我又来了,还记得我吗?”香梅笑眯眯地在门口打了个招呼,洛老翁眼神不好,眯着眼看不清楚,香梅又扬起声音叫了一声,洛老翁才发觉香梅就是之前在他家买梨的人。 “哪里忘得了?”洛老翁笑呵呵的,秋叶见来人大概是熟人,连忙去开了门。 “这穷乡僻壤的,也只有你这个愣头拿着真金白银去买梨了。”洛老翁兴致盎然地讲起上次香梅来买梨的窘事,香梅脸一红,“你这个坏老翁,不说了,我家大人上次觉着你家的梨甚好,想再买几个,还有吗?” 香梅抬起头,见梨树上空空如也,露出几分遗憾,洛老翁拍了拍头,可惜道:“真是不敢巧,家里的梨都送了邻居!” 香梅见洛老翁悔恨莫及,安慰了几句,准备走的时候,洛老翁愣是将盘子里洛轻延刚削的梨给端了过来,“来来来,也不收你钱,县令大人每天下来探查爷辛苦,吃个梨润润嗓子。” 香梅摆摆手,端过盘子连忙在洛老爹怀里塞了几文钱。 洛老翁腿脚不好,愣是没追上香梅。 安媛坐在马车上,见香梅连盘子带梨子都端了上来,那梨子削得一点儿皮都不剩,不由得调侃了几句,“香梅啊,我倒是不知道你在外面居然还这么讲究。” 香梅不明所以,将盘子递了过来,安媛却无奈地举起被墨汁弄脏的手,香梅猛地醒悟过来,结结巴巴道,“那姥嬟您下去洗个手先?” 安媛方才话讲得太多,确实口渴难耐,也没有拒绝。 “怎么不能洗?”洛老翁看见安媛激动坏了,说话都不利索了。 百姓难得见到个官,洛老翁的反应已经算好的了,安媛还见过举家跑到她面前磕头请她家去吃饭的,骇得她能不见百姓就尽量不见。 秋叶端来洛老翁平时洗脸的面盆,被洛老翁从后面用拐棍杵了一下,“拿这个脏盆来做什么,去,把那个镶红宝石的那个拿过来!” 香梅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想到秋叶虽然拿盆速度慢了点,最后还真的拿了一个镶红宝石的盆出来。 “这……老翁你家怎么连红宝石都有……还镶在洗脸的盆上?该不会是假的吧?”香梅不可置信道。 洛老翁洋洋得意道:“嘿嘿,你这小姑娘真没见识,没见过真的就说是假的……这盆可是宫里的贵人送的!” 香梅越听越迷糊,“什么跟什么?怎么还和宫里的贵人扯上关系了?” “你不知道吧,这东西啊,是那个叫什么皇子和我家洛……”洛老翁越说越得意,秋叶在旁边疯狂使眼色,洛老翁好悬没刹住车,讷讷地住了口。 香梅还在好奇追问,“什么皇子?洛什么?” 洛老翁尴尬地笑了笑,“没什么,你瞅我这个故事编得怎么样?像真的吧。” 香梅有些嗤之以鼻,她还真的差点当真了,所以说话都带了点愤怒,“太假了!一点都不信。” 安媛在旁边见那红宝石虽然不大,但色泽逼真,本来心里对这镶金带银的面盆还有点犯嘀咕,后来知道是假的后,才放心地涤洗手上的墨迹。 秋叶端着面盆去洒水,洛老翁还扯过那面盆左看右看,“没把我这盆弄脏吧?” 秋叶摇头道:“没有,大人手上不过是沾了点墨水,并不脏呢。” 洛轻延怔怔地看着走远的两个女子,听见秋叶所说的话,不由得想起两人当初相处的日子。 当初媛姐也是这样,总是不经意间会被墨水弄脏衣袖。 第101章 三夫进门 转眼间,小石榴也有八个月,小樱桃除了学字,最大的乐趣就是看着小石榴到处爬。 小石榴已经会扶着墙站起来,云舒担心她站不稳坐下来碰到头,做了个软枕,系了个带子绑在小石榴的脑后。 小石榴不喜欢戴任何帽子,几次三番要扯下来,谢明霁捉住小石榴挣扎的小手,等小石榴忘记头上戴了东西再将手松开,小石榴果然不去挠头上的带子。 念瑶亲眼目睹这一切,惊奇道:“妹妹记性真差,这么快就忘记了。” 小石榴这里爬爬那里爬爬,最后爬累了,靠在云舒的旁边,扒拉云舒手腕上的镯子,谢明霁坐在一旁,并没有靠近小石榴,他已经辞掉唐奶爹,最近决定给小石榴断奶,但小石榴一闻见他身上的味道就要撒娇撒痴,缠得他没有办法,索性就坐在旁边看着,并不近身。 小石榴扒拉那个镯子的时候,谢明霁也看见了,云舒低着头摸了摸小石榴的脑袋,将那镯子取了下来放在小石榴的手里玩。 谢明霁忙站了起来,“快别给她玩,小心被她弄坏了。” 云舒柔声道:“没事,我看着呢。” 小石榴支着两个小米牙笑得极欢,将镯子紧紧搂在怀里,低头靠上去磨牙。 一张纸被递到云舒面前,云舒不知何意,谢明霁淡淡道:“后日就是你的好日子,没别的送你,这个铺子我不耐烦打理,送给你吧。” 云舒诧异地接过那张纸,不知所措道:“这……这礼太贵重了。” “让你收下你就收下吧。”司易不知何时站在门外,他进来摸了摸念瑶的脑袋,转头道:“马上都是一家人了。” 云舒连忙站了起来,“是,主君。” 司易身后领出一个男子,“月阳,以后你就在云侧夫身边侍候。” “县衙这边地方小,侍人多了住不下,等妻主寻了大点的院子,再多分派些人过去侍候你。” 云舒忙道:“云舒不用太多的人侍候,一个人就够了,多谢主君。” 十一月初八,这一日,安媛难得早一些下衙,内院自从司易等人回来,变得比往日更有生气,院子里到处都挂了红灯笼,处处洋溢着喜意。 “云侧夫那儿已经备好了,姥嬟您什么时候过去?”香梅问道。 “先去主院那儿用饭。”安媛将身上的披风紧了紧,香梅连忙应声。 主院就是司易住着的屋子,由于内院不大,司易住的屋子和谢明霁云舒住的屋子就是连着的,搞得安媛晚上都不敢太放肆。 在主屋用完饭,安媛走了几步,迈进了另一个屋子。 云舒穿着深紫色的喜袍,坐在榻边,屋子里染着好闻的熏香。 “娘子来了,可用过饭了?”云舒低垂着头,声音也小小的。 安媛突然道,“云舒,当初爬窗的你去哪儿了?” 当初的云舒胆子之大,居然敢躲过戒备森严的看门人,堂而皇之地爬她的窗子。 “当初的你,可不像现在这么胆小。”安媛故意道。 云舒微微挑眉,“我还当娘子早就忘了呢。” 云舒垂睫,“可尽管面对那样的情况,娘子还是留下了我,可见娘子太过心善。”云舒轻喟一声。 安媛在他耳边低语轻笑,“幸亏我太心善了,要不然也不会得了个这么美貌的郎君。” 安媛猛地靠近,在他身前深深吸了一口气,“好香啊……时间不早了,咱们早点安置吧。” “娘子……” “乖,应该叫妻主了。” “妻主,我……我有点疼。”云舒的面上被摇曳的烛光笼上一层氤氲暧昧的暖光,安媛稍微一用劲,云舒就是迷糊地嘤咛一声。 安媛怜惜地握住他的手,诱哄道:“乖……你放轻松些……” 云舒照着她的话慢慢放松,安媛塞了个枕头放在他的身下,吻住他细长颈处的突起,云舒忍不住慌张地喉间一动。 一串银铃发出细碎的声音,响了半夜,让安媛猛地想起当初翻窗的少年,银铃也是如今夜一般,在腰间发出清脆的声音,就这么对着自己嫣然一笑。 云舒脑中空白了一片,安媛停了下来,对他道:“云舒,这次换你来。” “我来……?”云舒迟疑道,脑中一片空白。 “妻主,我不会……” 银铃声再次响起,且明显比方才的声音更加急促了些。 一缕晨光渐渐移入窗扉,透过帘子照了进来。 云舒睁开眼睛,怔怔地看着自己光洁的手臂,上面的守贞砂不知何时已经消散,屋内散发着点点残香,混合着某种味道带着特殊的余韵。 “娘子……”觉察到身边的动静,云舒唤了一声。 腰间就被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并不疼,但云舒还是不可抑制地闷哼了一声。 安媛脸颊绯红,带着事后特有的媚色,云舒从这一丝笑容中突然嗅到了一种意味不明的讯号。 “看来昨晚给你的教训还不够——你要叫我什么?” “妻主……” 腰间的手熟稔地挑逗,霎时羞涩从胸口蔓延至脖颈,一直到耳朵和脸颊,安媛在他耳边叹道:“怎么这么敏感,一碰就……” 逼仄的柴房内,初棠愤愤地劈开一根比较粗的柴,喘着粗气将劈开的柴扔到一旁,赌气地坐了下来。 外面的人进来看了一眼,语气十分不善,“快点,那边等着烧水。” 初棠从鼻子里重重地“嗯”了一声,等那人走后,将手里的斧子远远一丢,摸着满是茧子的手呜呜地哭了一遭。 哭完了,初棠就看着自己的手发呆。 明明两人当初一样是下人,现在呢?人家是吃香喝辣的侧夫,自己还只是个劈柴烧水的! 初棠顿时开始怀念起鲁袭对他的好来,虽然鲁袭惧夫,但好歹对他也大方。 初棠不由得后悔自己当初太过任性,跑到鲁袭正夫面前叫嚣。 可自己长得多好啊,没自己好看的兄弟们都当上了侧夫,自己又怎么甘愿只做个没名没份的侍君呢? 可现在,自己不仅连没名没份的侍君都没做上,还要为整个府的人砍柴烧水! 第102章 大哥不会出事了吧? 大雪纷纷扬扬下了几天,把整个安梁县都被染成一片雪白。 这一年,安梁的粮食产量创历史最高,不仅蝗灾没有再出现,荒地得到开发后,产量更是占了不少的份额。 “大人,酒厂盖得已经差不多了,年后就可以投入使用。” “大人,今年粮食大丰收,百姓也不用担心粮食卖不出去被压粮价,多余的粮食全都按照原价收了回来酿酒。” 袁同知和蔡主簿兴奋极了,两人都没想到安梁县短短时间内变化居然如此之大。 安媛则是有些惋惜,可惜自己知道的东西太少,不然能给安梁县带来的收益更多,百姓也能少吃点苦。 屋外,护卫拦住了一位男子。 那男子穿着和深冬不符的单薄衣裳,唇色冻得发青,脸色苍白。 男子看上去是柔弱无害的样子,护卫没有直接拔剑,而是冷冷道:“这位公子还是回到内院去吧,外院许男子出入。” 初棠则是有些黯然地低了头,身影单薄,在茫茫雪地里显得十分无助。 “这位娘子,奴叫初棠,奴在内院里负责砍柴烧水。安大人曾经答应过奴帮奴找家人,可……眼下就要过年了,奴只是想问问大人,奴还有没有机会和家人重聚……”初棠低头揩了揩眼泪,无声饮泣。 护卫头皮发麻,对视一眼,见初棠失魂落魄地回头,不由心软道:“算了算了,我不赶你走,你就站在这边廊下等着吧,等大人出来了你再问问。” 初棠如获珍宝,惊喜道:“多谢两位娘子!” 初棠按照护卫的指示,站在廊下,廊下虽然没有积雪,但却有连绵不断的穿堂风,吹动初棠单薄的衣裳,初棠咬了咬牙,忍着浑身的冷意,只觉得在这廊下度日如年。 “吱呀”,门被推开,出来的是袁同知和蔡主簿,初棠只好继续等。 安媛拢住身上的披风,呼出的热气在空中形成一团热气,室内放着炭火,温暖如春,而外面却是冰天雪地,她站在门口略等了等,稍微适应了才走了出来。 护卫走上前来行了个礼,和安媛说了些什么,安媛才注意到不远的廊下站着一位身形瘦削的男子。 初棠见状,慢慢地走了过来,点点雪花飘至他的发梢,他慢慢挪到安媛面前,行了个礼。 安媛身上传来暖融融的熏香,初棠只觉得鼻子暖得有些发痒,他忍住内心的情绪,款款道:“奴见过大人。” 安媛听见他的自称,微微蹙眉,“你并不是府里的下人,不用自称为奴。” 初棠娇声应道:“是,大人。” “你的事刚刚护卫和本官说了,本官这几日也正要找你,你的家人不在安梁县内,至于具体在哪个地方,本官也无能为力,对不住,让你等了这么久,落你的埋怨也是应该的。” 初棠低低急道:“大人快别这么说,初棠一直都感念大人恩德,又怎么会埋怨大人。” “那你日后有什么打算?” 初棠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声音也虚弱了几分,“初棠……任凭大人安排。” 安媛却注意到他格外单薄的衣服,出声询问道:“怎么穿得这么少?我记得府里不是有发冬衣?” “这……不是主君刻薄下人,而是初棠的衣裳在烧水的时候被冷水打湿,没有换穿的,只能穿春日的衣裳。”初棠道。 “香梅,去找些厚实的衣服过来。”安媛转头吩咐道,香梅应声而去,很快拿了一套厚实的衣裳过来。 安媛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安排初棠,自己的人虽然没有打听到初棠的家人去向,却打听明白初棠在鲁家的情况。 初棠并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但安媛也不能出声赶人,她假装看不见初棠期盼的眼神,安排他一个比较轻松的活计——还是烧水,不过这回专门只给安媛一个人烧茶了,之前这个活是云舒干的,后来云舒成了侧夫,这个活计就落在了香梅的头上。 香梅有时候会忙不过来,安媛想了想,事后特地嘱咐香梅,让初棠烧火泡茶可以,但千万别让他端进屋来。 初棠打的什么主意,香梅也知道,得到安媛授意后,有意想让初棠知难而退。香梅屡屡碰壁,找不到接近安媛的机会。 时间一晃来到来年开春,安媛安排好春耕事宜,回到内院,见司易正纠结地凝神想着什么。 “莫不是念瑶又调皮了,我的夫郎看上去好像不开心。”安媛坐到他的旁边,摩挲着他的手腕,难得闲暇时间和夫郎你侬我侬,她心里渐渐起了别样的心思。 司易轻笑着摁住她想要作乱的小手,“不是因为念瑶,是娘子之前的同窗洛娘子的事情。” 安媛一愣,知道他说的是洛轻音,问道:“轻音怎么了?” “我后来打听了洛娘子和皇子的婚期,想着洛娘子和妻主在书院里也有些情谊,人家成亲好歹也要送点礼才成,我现在就是纠结,担心我们送的礼物不好。” 安媛懊恼道:“糟了,我怎么把这件事忘了,婚期是什么时候,现在送还来得及吗?” 司易安慰她道:“妻主不必担心,这些事我都帮你急着呢,礼已经送出去了,估计这段时间就该到了。” 安媛想起两人当初在书院时候亲厚的时光,竟有一丝一去不复返的落寞,她居然连自己好友的婚期都给忘了。 说起来,安媛几乎每个月都会给洛轻音送上一封信,可那些信基本上两个月才会有一封回信,且回信极短,丝毫不像两人当初的无话不谈。 陈氏的院子在最西边,陈氏年纪大了最喜欢热闹,所以没事的时候府里两个孩子都喜欢往陈氏那儿跑。 安媛一迈进屋子,一大一小的两团身影就飞了过来,不过那小的跑起来的动作还有些蹒跚。 “娘!” 安媛摸了两个孩子的头,“娘有事和阿爷说,让明安带着你们去外面玩吧。” “爹,难得您特地叫我过来,究竟是什么事情啊?” 陈氏脸色沉重,“媛儿啊,我已经很久没有收到你大哥来的信了,你大哥那边不会出事了吧?” 第103章 肯定是诅咒信 原主有个哥哥,名叫安昶,但安媛对这位兄长的印象并不深。 安昶比安媛大了九岁,再加上嫁人嫁得早,安媛对他的回忆都是模糊的。 安昶嫁到了安阳隔壁的镇子,两个镇子离得远,除了逢年过节会有点来往,等众人到了京城,又到了安梁,写信成为双方唯一的联系。 安媛也曾陆续收到了安昶寄过来的信,这些信大多是都是写给陈氏的。陈氏写给安昶的回信都是代笔,所以安媛被陈氏这么一问,才惊觉上一次收到信居然是半年前。 “大概是有什么事情绊住脚,或者是不知道咱们在安梁的住址吧。”安媛担心陈氏瞎想,连忙安慰道。 陈氏忧心忡忡,“不对,这几个月你忙一些,我都是让念瑶帮忙写的信,信上有咱们的地址,你哥不可能不知道咱们在哪。” “那我写封信,问问镇上的同窗,让人帮我们打听打听。” 陈氏点了点头,“现在就写。” 安阳镇学堂下学的时候,林秀被黄先生留了下来,“这里有你的一封信,是安媛寄过来的。” 林秀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自从两届都没有考中举人后,她愈发沉默寡言。 等待林秀回信的时候,县衙则是收到了另一封信没有署名的信。 信上的字迹十分凌乱,似乎是用左手写的,香梅收到这封信的时候,也是狐疑不决,不知道要不要拿给安媛看。 初棠端着茶想要溜进去,香梅心情正有些不好,语气很冲地把初棠叫住,“姥嬟不在,谁都不能进去!” 初棠讪讪道:“姥嬟也快回来了,我这不是看你神思不宁,还以为你累了,心想着就不劳烦您亲自端茶进去了,这点小活儿我就帮你干了。” 香梅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难为你费心了。” “不费心不费心,不过什么事让香梅姑娘这么烦神啊?跟姥嬟有关系吗?” 香梅将那封信往桌子上一放,“也算是和姥嬟有关吧。”初棠一听,来了精神。 “刚才县衙门口来了个男子,既不报官也不申冤,将一封信朝门口的护卫一扔就走了。” 初棠听得云里雾里,“信?什么信?” 香梅拍了拍桌子上的信,“就是这个,没有属名,只写着安县令亲启,字跟狗爬一样。” 初棠惊恐地指着那信,“这信该不会是被下咒了吧?” “下咒?别瞎说,整个安梁县谁敢对咱们姥嬟下咒啊,活得不耐烦了。”说是这么说,香梅看着那信心里直发怵。 两人嘀咕了半晌,还是把信原封不动地扔了出去。秋叶站在不远处,撑着油纸伞小心地探出头,看着县衙这边的动静,洛轻延则是焦急地问道:“媛……县令出来了吗?” 秋叶急急道:“出来了出来了……不对,好像不是那个县令,是一男一女,啊,那封信又被扔出来了,公子,怎么办?” 洛轻延焦急不已,信里写着十分重要的内容,事关安梁县百姓生命安全,一个闹不好,连安媛都要被上面视为办事不力的庸官。 洛轻延抬头,阴沉沉的天空并没有变晴的症状,再结合这几日他对家中附近鸟儿的观察,洛轻延得出判断,这场雨势必会越下越大。 安梁前年才遭遇蝗灾,好不容易熬了过来,现在又要遇到涝灾…… 上一个安梁的县令就是因为蝗灾处理不当,最后被带到京城被处决当众砍头,洛轻延得知安梁会有涝灾时,心神一凛,若是媛姐不知道这件事,或是上面的人迁怒媛姐头上,想要她的性命来填百姓的怨气,该怎么办? 洛轻延越想越慌,身边的人没有相信自己说的话的,以他自己的现在的情况,自己说的话完全不会得到众人的信任,但若是安媛相信他说的涝灾,那么安梁的危机就会迎刃而解。 洛轻延不能暴露在安媛面前,又怕右手写字被安媛看出自己那熟悉的笔迹,只能用了左手去写。 秋叶撑着伞,将那被淋得湿漉漉的纸拿了回来,“公子,现在怎么办?” “我这里还有信,你继续送。”洛轻延笃定道。 找不到香梅,初棠被护卫叫住,“这信又来了……还是一样的字迹,跟狗爬的一样。” 初棠一想到这信可能被下咒了,后背就渗得慌,嫌弃道:“扔了扔了!” 护卫挠挠头,“要是那人再来送信怎么办?” 初棠插着腰嚣张道:我倒要看看,是谁想要咒我们姥嬟。” 初棠撑着伞,耀武扬威地站在县衙前面,来回睃巡着街上可疑的人物,将手里的信毫不犹豫地扔了出去。 秋叶气急败坏地跑了出来,“你凭什么把信丢掉?这信里写着很重要的东西!你们赶紧拿给县令大人看。” “呵,瞧你们鬼鬼祟祟的,你们要是真有什么事情,怎么不亲自到大人面前去说?连去都不敢去,我看这信里肯定有猫腻,定是被你们下了什么恶毒的咒了!”初棠笃定道。 “你胡说!”秋叶眉毛倒竖,眼间要冲上去推搡初棠,洛轻延轻声呵斥道:“秋叶,不得无礼!” 初棠向来人看去,见来人身形颀长挺拔,生得极好看,气质儒秀,他不由得皱眉道:“你又是谁?” 洛轻延将雨伞置于冒雨和初棠对峙的秋叶上方,语气淡淡的,“我只不过是一介平民,实在是有要事要告诉大人,还请将这封信送给县令。” 洛轻延将怀中完好无损的信拿了出来,初棠半信半疑,见洛轻延容貌不俗,对着这张脸,初棠实在是说不出让他亲自去交这封信这样的话。 双方正僵持中,香梅在门口喊了一声,“大人回来了。” 一辆马车缓缓地行驶到门口,初棠手里被猛地塞进什么东西,去看那人时,只能看见洛轻延的背影。 安媛面色有些沉重,有几个经验丰富的老农纷纷向自己反映,最近下的雨有些多,过多的雨水势必会对农作物有很大的负面影响。 正想得入神,便听到马车外面几个男子的争论声,县衙前怎么会有人在争吵呢?安媛有些疑惑,当洛轻延的声音响起时,安媛浑身一僵。 第104章 雨夜 安媛急急地向外看去,下面只站着初棠一个人,而另一个说话的男子却不知所踪。 “初棠,刚才你在跟谁说话?”安媛按下心中疑惑,初棠摇了摇头,“是个不认识的男子。” “男子……”安媛心中的疑惑增添了几分,若是男子,声音怎么会和她的声音这么像?安媛继续问道,“他人呢?” “不知道呢,真是个怪人,写了一封奇奇怪怪的信,非要给您看。” 雨丝飘入马车内,且雨有愈来愈大之势。 安媛心中被另一件事情占去,顾不得其他,随口道:“信拿来吧。” 初棠扭捏道:“大人,这信来得蹊跷,还是别碰它吧。” “无碍。”安媛下了马车,颇不在意道,初棠连忙迎了上来,嘴里小声惊呼:“大人小心淋雨。” 安媛将信塞入怀中,两人步入县衙内,香梅又急急迎了上来,“姥嬟,袁同知来了,有要事禀告。” 安媛点了点头,快步走向书房,初棠撑着伞跟不上,差了两步急急地在后面追着,被香梅拦了下来。 袁同知眉头紧皱,行礼也十分仓促,“大人,这雨……情况实在不容乐观。” “这次出去也有不少人向我反映了这件事。袁增,你从派些人,在河堤附近日夜巡视,时刻观察是否有决堤的前兆,还有……”安媛每说一项,袁同知便连声应是。 处理完一桩事,还有别的事,香梅在袁同知走后,轻轻走了进来,“姥嬟,明侧夫身边的苏叶来了。” 安媛揉了揉眉心,虚弱道:“让他进来。” 苏叶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香梅姑娘,我就不进去打扰姥嬟了,这是我们公子亲自下厨做的点心,姥嬟若是来不及用饭可以垫垫肚子。” 苏叶撑着伞,一路挑着那没有积水的地方走着,安梁县地势较低,一连十几日下雨,有些地方涝得厉害。 “苏侍人回来了。” 谢明霁两边的袖子高高挽起,手里正捏着一个面团,苏叶看清谢明霁和云舒的模样,掌不住笑了出来,谢明霁疑惑地看了过来,苏叶连忙收声。 云舒茫然地问道:“苏叶,你笑什么?” “二位侧夫不妨看看对方。” 闻言,谢明霁和云舒茫然地互相看了看,立即慌乱地去擦脸,手臂上带的面粉又擦到脸上,脸上的粉是越擦越多。 洗完脸,谢明霁的脸微微发红,“咳,点心送过去了吗?” “送到了,我递给香梅姑娘的,没敢进去打扰姥嬟。”苏叶正要把水端走,谢明霁却道:“就泼门口吧,不差这一点水。” 苏叶摇了摇头,“我还是多走几步吧。”将水泼到了几步远外水缸旁边的石砖地上。 谢明霁喝了口热茶,云舒放下茶,看了看天色,满面担忧,“这几天妻主怕是不好受。” 谢明霁接口道:“是啊,都已经半个月没踏进后院了。” 云舒红了脸,“我不是想说这个,明霁你真是……” “啪”的一声,安媛紧紧攥着手里的信纸,手中的笔滚落在地上,在地上留下明显的墨团。 “香梅!香梅!” 香梅冲了进来,“姥嬟,什么事?” “快叫袁同知过来,不,快把县衙所有的护卫都叫过来!”安媛冲进雨帘,香梅连伞都没能撑开,索性将伞扔回廊下冒雨跟上。 深夜,听着外面淅沥沥的雨声,司易辗转反侧,索性披着衣服站在廊下。 连串的雨珠儿从廊檐砖瓦滴落,府里一片寂静。 “主君,您怎么站在外面?”守夜的侍人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无事,你继续睡去吧。” 侍人掩口打了个哈欠,慢慢地走了过来,“主君是在担心主母吧?” 司易宛若一座静默的雕塑,静静地看向黑暗中的某处地方。 侍人没有了睡意,索性陪着司易站在一旁,听说下午姥嬟看了一封什么信,看完就带着所有的护卫冲了出去,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姥嬟走得匆忙,跟着姥嬟的香梅只匆匆传达了简单的去向就走了,到现在前头没有一丝动静。 司易怕家里人跟着担心,没有告诉别人,只有贴身的侍人知道姥嬟其实一直在外面都没有回来。 侍人看着面无表情的司易,只觉得心里慌得厉害,轻轻道:“主君,不如咱们到内院前门那儿等吧,要是主母回来了,咱们也能第一个知道。” 司易终于动了动,转头看向侍人点了点头。 侍人急急忙忙地去取伞,内院前有个亭子,他本来想劝主君站在亭子里等,亭子好歹能挡挡雨。 门被打开后,司易却执意要站在内院门前,从这个角度,能更好地看到外院的情况。 “你先回去吧,这里不用你跟着。”司易接过伞,对侍人道。 司易态度坚决,侍人只好先回去。 一直等到天色隐隐发亮,司易才从氤氲模糊的雨幕里看到外院亮起来的灯火。 外院传来说话的声音,安媛浑身都被淋湿透,而身旁的一众护卫都疲惫不堪,身上满是泥浆,喘着粗气,冻得浑身发抖。 来不及交代什么,安媛就催那些护卫赶紧回去休息,“大家都辛苦了,凡是今天跟出去的,我会让蔡主簿记上,每人赏二两银子。” 那些护卫喜不自禁,一身疲惫都散去不少,“多谢大人!” 淋湿的衣服黏在身上,难受极了,接过香梅递来的热帕子,将脸和脖子都擦了擦。 “姥嬟,您身上衣服湿了,回去换一套吧。”香梅道。 路过内院前门的时候,香梅疑惑道:“这门怎么开了?别是什么偷儿趁咱们出去,偷摸进去了吧?” 安媛跟着望去,果不其然,前门大开着,“应该不是偷儿。” 两人不放心地过来查看,香梅则是一眼就看到站在檐下的司易。 “是……是主君。” 司易额前的碎发带着湿意,眼中满是担忧,在浑身湿透的安媛身上停留了许久,最后松了口气道:“妻主,你终于回来了。” 安媛急道:“怎么一直站在这里,等了一夜吗?” 她连忙走上前去摸了摸司易的手,触手一片湿凉。 第105章 雨停 当全身浸泡在热水里,安媛发出舒服的喟叹。 “妻主,那信上究竟写了什么?”司易站在后面,将安媛的湿发拢到一块,用热水慢慢润湿,手指插入发中慢慢地按摩着。 “那信字迹虽然缭乱,但写的内容却十分重要。写信的人将可能决堤的地方都点了出来,还精确到了具体的时间——其中一道决堤的地方就在今晚。”安媛长舒了口气。 司易顿了顿,“这是谁送来的信,他写的都是真的?” 安媛点了点头,疲倦地闭上眼睛,“我收到信不敢耽搁,即使知道可能会跑空——至少今晚的已经被证实是真的了,幸好我们去的及时,将百姓疏散看,又及时堵住那缺口。” 司易用干净柔软的毛巾为她一点一点擦拭湿发,安媛困到极致,趴在他的膝盖上说着话。 说着说着,安媛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司易柔声道:“妻主,等头发干了再睡。” 安媛在他怀中拱了拱,猫似的抵进他的怀里,闻着他怀中的气息,声音有些闷闷的,“司易,好困~” 司易心中一软,轻轻顺着她的背,柔声哄道,“再忍忍,头发干了再睡。” 安媛拖长了声调,懒懒道:“嗯……” 头发快干的时候,安媛已经困得东倒西歪,司易为她掖好被子,正要走,被安媛勾住袍角,“别走。” 安媛裹住被子往里面挪了挪,留出一块空的,“一起睡。” “这……好吧。”司易躺了下来,安媛很快靠了上来,安媛累极,心神一松,困意如洪水而来,耳畔司易的声音也渐渐模糊,很快进入了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司易轻轻推了推自己,“妻主,香梅说有急事。” 安媛猛地睁眼,外面已经快天黑,雨声越发急促,紧紧地敲在了人的心弦上,安媛边穿衣服边推开门,“今日情况如何?怎么不早点叫我。” 香梅苦着脸,“姥嬟,您才睡了没几个时辰,再说了,今天没有出现什么不好的情况,我看那信上估计就是猜的,平时那些地方就容易被水淹,下了大雨更是一猜一个准。” 安媛看了香梅一眼,香梅讪讪地闭嘴,“我知道了姥嬟,下次我早点叫您。” 安媛叹了口气,将昨日的信再次拿了出来,信上写着,在今日或者明日,小鹿山东边可能会塌山。 叫来小鹿山当地的里正,那里正听说有塌山的可能,也是一脸懵,然后就是不相信。“大人,不是草民不信您,只是小鹿山从来没有塌过,村民不肯轻易搬走。” 袁同知也在一旁劝道,“大人,还是让人去勘查一下吧,若是直接让村民搬出来,一则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慌乱,二则咱们上哪儿安置这么多人呢?” 安媛闻言,心里也有几分犹豫,但当她想起昨晚那差点决堤的河口来势汹汹的河水时,慢慢坚定主意,她还是决定相信那封信上所写的内容。 “方里正,我命令你带着村民避到酒厂,过程所需的路费和口粮本官会补贴。”安媛沉声道。 里正和袁同知面面相觑,最终还是低着头咬牙答应了。 方里正风风火火地走了,安媛想了想,又将昨日的护卫叫来,指了几个地方让护卫重点巡逻,且靠近这些地方的百姓都必须要搬到更加安全的地方。 这些地方除了有信上写的,还有安媛自己根据县志上历史决堤过的地方加上去的。 一整天都是忧心忡忡的,安媛和衣睡在书房里,隔日早晨,迷迷糊糊的,梦里似乎听到一声巨响,整个人都被惊醒,心跳得极快。 香梅敲了敲门,声音里都是惊恐,“姥嬟,小鹿山塌山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可有伤亡?”安媛坐了起来。 香梅在门外道:“塌得很厉害,山下的路都被堵死了。应该没有伤亡,小鹿山下面的村民都迁到附近的村镇或者酒厂。” 安媛用手顺了顺头发,看着外面依旧飘着细雨的天空,心里慌得厉害。 那封信早已被自己看过几十遍,字迹虽然潦草,但简单几句,就将十分重要的信息全都讲了出来,可见写信之人是有很深的功底。在安梁,居然还有这样的高人,若是这位高人能出来辅佐自己,或是每次都能帮自己预告一下安梁即将遇到的祸事就好了…… “你去把初棠叫来。”安媛揉了揉眉心,香梅端了早饭过来,初棠则是笑盈盈地跟在后面。 初棠柔声细语道:“姥嬟,需要初棠做什么吗?” 安媛扬了扬手里的信,“那日给你这封信的人,长什么样子,还有,后来他走的时候,你可有看清楚他去哪儿?” 初棠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但依旧耐心道:“那个人长得……额,就是一个普通的男子,初棠没看见他往哪里去。” 初棠有心想要多说几句在安媛身前刷存在感,安媛则是满脸疲惫地挥手让他下去。 “去叫那日在门口的护卫过来。” 香梅去了没多久就回来了,“姥嬟,所有的护卫都被调出去巡查河道了。” 一声闷雷响起,雨水变得更急了,噼里啪啦地打在屋檐树叶上,吵得洛老翁心烦不已。 “这雨下起来真是没完没了了!”洛老翁挥起拐杖指着天怒骂道。 秋叶连忙过去扶住洛老翁,担心他闪了腰。 洛老翁骂了一通下来,解了心中的郁闷,秋叶关上窗子,外面的雨声变小了些。 自从半月前开始下雨,洛轻延就时刻注意着外面的天气。 洛老翁很久以前就发现自己的孙儿喜欢盯着鸟儿看。 洛老翁来到洛轻延的房内,见他忧心忡忡地听着檐下燕子的唧唧啾啾声,有些奇怪道:“大孙子,你可别告诉我,这鸟儿在说这雨还要下个十天八天吧!” 洛轻延失笑,“没有呢,阿爷,雨就快停了。” 洛老翁不信地撇撇嘴,“刚才还打雷了!” 洛老爷这一晚又是听着雨声睡着的,第二日,他是被照入房间的太阳光刺醒的。 洛老翁怔怔地看着明净透蓝的天空,以及被晒得干爽的地面,激动得直吹胡子,还真被自家大孙儿给猜对了嘿! 第106章 小梁王侧夫失踪 林秀依着信中地址,辗转打听到了具体位置。 一个老翁正在院中洒扫,林秀站在门口,温声询问道:“这位老翁,您可知樊家在何处?我看我这信中写着似乎就在附近,可我怎么也找不到。” 老翁停下手中动作,上下打量了林秀一通,见她不像是坏人,微微放下心中警戒。 “樊家早就搬走啦!这两年生意越做越大,早就搬到琼州住大宅子去了!” “琼州?”林秀微微皱眉,想起安媛心中所托,又硬着头皮继续打听,“那请问樊湘的夫郎您知道吗?” 老翁茫然地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林秀有些失望,颇为有礼地向老翁道了谢。 “爹,你在和谁说话呢?”一个年轻的男子走了出来,手里挎着个篮子。 林秀脸微红,说明了来意,那年轻男子认真地想了想,“樊家这几年发迹,也不乐意和邻里来往了,半年前我回夫家,从琼州回来的亲戚跟我们说樊家似乎病死了人。” 林秀急忙问道:“死了人?男人还是女人?” “是个女人,我当时好奇还问了一下那女人可有孩子,亲戚说有个男孩,但是樊家认为,那女人的安氏克妻,生的男孩克母,硬是要把他沉塘……”男子越说越气愤,老翁也忍不住插嘴怒斥樊家刻薄残忍起来。 林秀听到安氏这两个字的时候,心里暗叫不好,男子别的也记不清了,林秀连忙回去修书一封请人送到安梁。 此时的安媛还未收到书信,她端坐在县衙上头,见到了一位来头不小的熟人。 老梁王死后没多久,梁世女继承爵位,成为在京城完婚后才去往北边的封地。 小梁王此行将所有的侍君夫郎都给带上了,一行人在经过小鹿山附近的时候,小梁王君见外面风景秀丽,硬是要拉着身边的人下车一同欣赏景色。 可车队再次出发的时候,小梁王君急急地跑到小梁王面前,颤声说自己的哥哥,也就是一同嫁给小梁王的侧夫失踪了。 失踪的可是小梁王同母异父的亲哥哥,小梁王最宠爱的侧夫,下人们知道虽然这位侧夫还尚未得到小梁王宠幸,但目前也是颇得小梁王喜爱的,车队几乎一半的人都跑到小鹿山附近,开始寻找这位侧夫的踪迹。 小梁王十分恼怒,直接叫来当地里正,驱马跑到不远的安梁县内,闯进了县衙。 小梁王起初还没有认出来上首的安媛。 “原来是小梁王,上次本官见您的时候,您还是为人仗义待人热情的梁世女。老梁王去世,可惜本官没能亲自去吊唁。”安媛语气和缓,小梁王才发现安梁县的县令居然是有过几面之缘的熟人。 见对方是熟人,小梁王也收敛了几分怒意,急急道:“秦侧夫已经失踪半日,小鹿山地处偏僻,地势陡峭,少不得还有野狼豺豹,本王身边带的人不多,搜寻了半日也不见人踪影,本王也是着急。” 安媛知道事情情况,立即道:“您别急,我这就派人搜山。” 见安梁十分大方地将身边所有的护卫都派去搜山,小梁王脸色才和缓了些,驱马再次回了小鹿山。 袁同知是第一次见到小梁王这样的大人物,腿都有些发软,小梁王走后,袁同知见安媛没有跟上去的意思,连忙道:“大人,您不一起去找人?” 安媛有些摸不着头脑,袁同知劝道:“大人,您还是一块跟着去吧,您看小梁王急的样子,要是小梁王找不到人,拿护卫们撒气怎么办,您得跟着一块去啊。” 安媛一想确实是这个理,连忙叫人牵马跟在了小梁王的后面。 小梁王的马脚力很好,甩了安媛好几里路,等安媛到小鹿山的时候,小梁王已经开始组织人搜山了。 小梁王身边的男眷见小梁王带了不少女人过来,都躲进了马车,安媛却想找到最后见到秦侧夫的小梁王君问问情况。 小梁王君为人谨慎,并没有出马车,安媛就在车厢外面向里面的人询问。 “下官是安梁县的县令,王君不必担心,本官一定会让人找到您的哥哥。” 小梁王君带着些哭音道:“多谢县令大人了,我当时不过是想要追那野兔,我哥哥担心,拦住我后自己驾马去了,后来就怎么也找不到他了。” 安媛捕捉到一个信息,“秦侧夫消失前是骑马的吗?” 小梁王君在里面点了点头,忽然意识到外面的安媛是看不见的,连忙应声,“是的。” 小鹿山自从三个月前塌山,便极少有人往这边来,小鹿山范围极大,西边还有大鹿山,绵延盘踞了几十里。秦侧夫若是骑马消失的,寻找的范围也太大了。 只期望秦侧夫能找到出来的路,能和外面的人会合。 这一找就找到了天擦黑,安媛渐渐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 小梁王还没有出来,天黑了就不安全了,安媛吩咐身边的一个护卫,上去叫众人下来。 小梁王君大概是在车厢里憋的很了,下来站在马车旁,满脸担忧地望着山上,他对着身边的一个侍人说了些什么,那侍人走了过来。 安媛下山的时候,见侍人走了过来,她本以为会问秦侧夫的情况,结果那侍人却问起了小梁王。 “安县令,梁王还没有回来吗?” 安媛道:“本官已经派人去叫梁王了,天马上就黑了,山上不安全,你们也最好带着车队离山下远一些。” 侍人点了点头,回去低声和梁王君说了些什么,梁王君抬眼看向安媛,年轻稚嫩的脸上露出莫测的表情。 “既然安县令都这么说了,咱们就离山下远一点吧。”梁王君脸色如古井无波,丝毫没有了方才的担忧。 小梁王回来的时候,山下已经没有了车队的踪影,只有安媛和几个护卫留在原地,梁世女疲惫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路过安媛旁边的时候,不冷不淡地说了一句,“安县令回来得倒是早。” 第107章 搜山 弯月如钩,静静地挂在树梢枝头,繁星点点,夜幕低垂。 “姥嬟,咱们不回去吗?”香梅小声道,小心地回头看了看梁王的帐篷。 安媛没有说话,梁王的帐篷动了动,梁王君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安县令怎么还在这里?”梁王君微笑道,“妻主已经为您准备好了帐篷,让人带您过去吧。” 安媛动了动,侍人在前面引路,周围静悄悄的,走到一顶小巧的帐篷前,侍人道:“就是这儿了,大人今晚在这将就一下吧。” 安媛点了点头,侍人走远后,香梅进去看了看,里面只简单地铺了褥子,还有一张毯子,别的连个水壶都没有,香梅又累又渴,气得不行,“她们这是什么态度,就把咱们往这里一丢?” “香梅,你要是觉得累可以先回去。” 安媛疲倦地躺在褥子上,香梅急急道:“姥嬟,我不累,我是担心您,这毯子又不干净,怎么能睡啊!” 安媛摇了摇头,“不用担心我。” 香梅憋屈地鼓了鼓嘴,最后泄了气,“姥嬟,我去看看有没有热水。” 安媛靠在毯子上面休息了一会,浑身的酸痛得到缓解后,她走到帐篷外面,看到席地而睡的几十名护卫,资源有限,她们并没有帐篷,只能睡在铺好的干草堆上面。好在初夏晚上不冷不热,睡在外面并不会让人生病。 护卫们在偌大的小鹿山搜寻了一整日,躺下来几乎立刻就睡着了,脸上手上都是脏污,有些人睡得都微微打起了鼾。 安媛轻轻叹了口气,梁王不允许她们回去,甚至在今晚放了话,不惜把小鹿山铲平,也要找出秦侧夫。 萤火虫像一颗颗绿色的小星星在夜空中流动,一只白色的鸟儿被惊动,从河滩中猛地腾起,掠过黑色的夜幕,飞向了远方。 窗外,那只白色的鸟儿静静地栖息在枝头,闭上了眼睛,洛轻延被惊醒,看着窗外心乱如麻,根据鸟儿透露的信息,他不自觉地开始去想,深更半夜,为什么小鹿山下会突然出现一大批人,这些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东方的天空开始发白,像一张渐渐展开的纸,安媛醒了过来,一刻钟后,香梅也悠悠转醒。 帘子突然被从外面扬起,梁王浑身戾气地站在外面,冷冷道:“安县令倒是睡了个好觉。” 远处传来呵斥护卫们起身的声音,香梅半阴沉着脸,呼吸也急促了几分。 安媛不着痕迹地站在香梅的前面,遮住了梁王的视线,梁王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香梅这才忍不住嘀咕道:“咱们又没做错什么,又不是咱们把人弄丢的。” 静谧的小鹿山再次变得嘈杂,山上渐渐出现了火光,那是护卫们点亮的火把。 安媛驱马再一次走向梁王君所说的,秦侧夫失踪的方向,来到一处空旷的地方。 山脚下不远处,依旧驻扎着梁王的车队,她远远地看到,秦王君从帐篷走了出来,然后再次回到帐篷里面去了。 中午的时候,护卫们一连两顿未进食,安媛终于忍不住,派两个护卫负责向周围的村庄收集吃食,中午的时候众人则是围着火,将收集的食材一股脑地丢进借来的铁锅中。 锅中渐渐传来食材的香气,众人期待地看着铁锅。小梁王风尘仆仆地回来就是看到的这一幕。 小梁王的目光一一从这些护卫身上经过,最后进了小梁王君的帐篷。 护卫们则是有些不安地看向安媛,安媛则是安抚她们道:“没事,吃完再去寻人。” 闻言,那些护卫们才安心地低头喝汤。 安媛吃完饭,护卫们则是自发地进山搜寻去了,小梁王还没有出来,突然,帐篷内突然传出男人的叫喊声,一个侍人脸上通红,见到安媛,则是慌乱地捂住脸,羞愤地跑开。 没过多久,小梁王阴沉着脸从帐篷里出来,径直奔向一匹马,嘴里喝道“驾!” 小梁王离开的方向却是与小鹿山截然相反的方向,安媛想到了什么,小梁王的帐篷里,小梁王高声哀求般泣声喊道:“殿下!” 梁王君跌跌绊绊地跑出来,却对上安媛尴尬的脸,小梁王君看着小梁王离开的背影,目露忿恨,只是那忿恨并不是对小梁王的。 大鹿山一处角落,秦执面色苍白,小腿上鲜血淋漓,他将身上的衣裳撕开,将膝盖的伤口紧紧包住。 和梁王君走失后,先是他的马匹一个踩空跌进了山崖,若不是秦执反应迅速,狠狠抓住了悬崖边的植株,他肯定会随着马一块掉下去。 大鹿山远没有看上去那么无害,秦执第一次深刻意识到这一点。 他不了解这座山,但他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来到这座山深处。 自己那好弟弟,明明知道自己不会和他争最爱的妻主,他却偏偏不信,秦执眯起挑起狭长的凤眼,眼中闪烁着危险的流光。 小梁王愚蠢,估计还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失踪了吧,只怕现在已经带着自己的好弟弟离开了,秦执环顾四周,本能的求能意识让他下意识地去寻找水源。 他艰难地拖着伤腿,找到了一个曾经被人使用过的山洞,在这里,他发现了一个被落叶掩埋了一半的陶罐。 “大人,梁王君不是说秦侧夫是在小鹿山失踪的吗?为什么要去大鹿山?”护卫们不解地问道。 虽然不解,但这些护卫们则是百分百服从安媛的命令,她们调转方向,来到了大鹿山,可大鹿山比小鹿山还要大,护卫们很快被分为好几个小分队,划分不同区域搜寻。 即使如此,还是有很大一部分地方没有办法搜到,护卫们为难道。 安媛沉声道:“尽全力搜寻就行,找到的人会有五十两赏银,梁王那儿还会有更多的赏赐。” 安媛抬眼望向上方,这么大的山,要是想知道秦侧夫究竟在哪个地方,只能去问知情的人,安媛心想。 其中一个护卫正在搜寻,她眯起眼睛,发现几十米开外的山下站着个男子,她激动地跑了过去,当她靠近这位样貌不俗的男子时,她停了下来,担心冒犯了眼前的男子。她恭声问道:“请问公子是秦侧夫吗?” 第108章 小梁王的威胁 洛轻延摇了摇头,那护卫脸上闪过失望。 山上传来此起彼伏的吆喝声,洛轻延疑惑地问护卫:“这位娘子,你们是在找什么人吗?” 那护卫点了点头,“是啊,梁王的一个侧夫失踪了,可能就在这座山里,我们正在找呢。我先回去了,要是找不到人,赏银得不到就得不到,就怕咱们县令大人要被梁王刁难。” 洛轻延急急问道:“梁王刁难?” 护卫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愤愤开口,“是啊,梁王可不是什么良善的角色,根本不把咱们大人放在眼里,不止一次找咱们大人的茬了。” 护卫忙不迭地回去了,洛轻延看着满山的人,陡然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个令他魂牵梦绕的身影。 他本该就这样转身离去的。 洛轻延像是被扎根在原地,痴痴地看着安媛的身影。 媛姐…… 洛轻延心中一痛,他多想和她和以前一样…… 他心里清楚,两人的缘分早在秋水书院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注定了。 既然他不能靠近,那就让自己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吧。 大鹿山里植树茂密,蚊虫众多,闷热得不行,护卫还能忍一忍,安媛的手上和腿上都被各种不知名的虫子咬了许多的红包。 香梅心疼极了,“姥嬟,您去山脚下等着吧,这儿我们找就行。” 安媛却道:“我去另一边再找找。” 香梅看了看天色,拦住了安媛,“姥嬟,已经傍晚了,再找就天黑了。” “不好了,大人,有人受伤了!”一名护卫浑身都是草屑,惊恐地跑了过来。 不久,一名受伤的护卫被两名护卫抬了出来。 果不其然,这位受伤的护卫腿上被一个巨大的捕兽夹,夹子狠狠地嵌进肉里,腿上到处是触目惊心的血迹。 香梅倒吸口冷气,“这个是什么夹子,怎么会在这里?” “应该是猎户放在这里打猎设的陷阱,不知道怎么回事,踩进去就中招了。” 安媛面色沉重,“你们几个,骑上快马,以最快的速度将受伤的人送回去!香梅,快把所有人都叫回来。” 护卫们陆续被叫了回来,见到草地上点点血迹,纷纷胆寒。 “今天就搜到这里,明天继续搜山,搜山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山里可能有陷阱。”安媛引着众护卫下山,小梁王则守在山脚,见众人回来,神色莫名。 “安县令这就回来了?”小梁王眼睛一眯,眼里尽是威胁,“还有你们,找不到我的侧夫,本王一个都不会放过。” 护卫们捏紧了拳头,纷纷低头等着安媛的指示。 “梁王,不是我等故意懈怠,刚才我身边一个护卫被猎人所设陷阱弄伤,山里估计还有其他陷阱,晚上视线不好,若是受伤了……” “若是有人受伤,本王自然会赔她或家人一笔钱。”小梁王毫不在乎地打断,语气专断,“死了每人三百两,都给本王回去找!” 护卫们心中一寒,尤其是见过受伤护卫惨状的人,她那条伤腿,肯定要废了的,说不定路上流血多了直接人就没了。 三百两固然多,能赡养一家人大半辈子,但在场的人家里也不是什么贫寒之户,要是日子能过下去,谁又会为了这三百两冒着生命危险去死呢? 可小梁王虎视眈眈,谁也不敢说一声不。 香梅低声道:“姥嬟,我们都听您的。”护卫们纷纷附和,“大人,我们都听您的。” 小梁王见众人忽略自己,反而去听一位七品县令的话,冷笑了一声,“安媛,当初咱们也是有几分情份的,本王不希望这情份因为你的失误消失。” 安媛慢慢走上前来,不卑不亢道:“梁王言重了,本官向来尊重保卫边疆的老梁王,与小梁王之间的情份……”安媛停顿了一下,“是本官高攀了。” 安媛转头,对着护卫低声道,“本官绝不会强求你们留下来,但只要今晚能留下上山搜查的,若有不测,我以这顶官帽为担保,日后一定会尽自己之力照拂你们的家人。” 护卫们面面相觑,最后不约而同地纷纷回头上山。 小梁王在后面不冷不淡道:“带上火把继续搜,尤其是之前没有找过的地方。” 大鹿山的另一边,秦执费力地将陶罐清洗干净,用身上的火折子点燃火,水烧开后,秦执等了一会儿,热水微微变凉时,秦执狼狈地将水喝下。 陶罐里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带着一股土腥味。 林子里光线渐渐暗了下来,树林上下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 秦执知道此时的自己应该是安全的,如果有猛兽靠近,这些鸟儿不会这么肆无忌惮地叫。 解决了饮水问题,秦执开始思考如何离开这座深山。 在悬崖边这么一摔,秦执彻底迷失了方向,再加上自己骑着马在山上也跑了不少时间,离出口只远不近。 夜色袭来,秦执靠在火边,火光摇晃着,印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 一只黑色的乌鸦似乎嗅到了腐朽的气息,从洛轻延面前迅速飞过。 洛轻延将眼前的杂草斩断,根据鸟儿透露的信息连忙跟上。 绕到大鹿山的背后,一群乌鸦围着一匹死去已久的马儿,饕餮啄食。 马儿身边的血半干涸,通过马鞍上的装饰,洛轻延分辨出来这是一匹男子的坐骑。 这匹马很明显是从高处摔死的,洛轻延抬头,艰难地在夜色中分辨着高处的悬崖位置。 洛轻延对大鹿山的环境是比较熟悉的,小的时候,父亲经常会带着自己上山摘一些草药,或者是找一些能吃的山货。但以他的判断,悬崖所在的地方,却是洛轻延之前没有去过的。 究竟要不要上去呢?洛轻延知道自己可以间接传达消息让媛姐身边的人去找人,但时间过去了这么久,耽搁一分钟,那个迷失在山里的人就多一分危险。 洛轻延边思考着,一边顺着山底,找着上山的路,他挑了一条没有那么陡的路,缓缓地走了上去。 洛轻延的速度不算很快,他知道山里很危险,不仅要时刻注意地势,还要注意暗处的危险动物。更要命的是,山里还有一些年久的陷阱,这些陷阱依旧能造成巨大的威胁。 远处冒出袅袅黑烟,隐隐还有忽闪的火光,洛轻延一顿,继而就是狂喜。 第109章 找到秦执 洛轻延很清楚,媛姐在大鹿山的另一边,所以烧火的人绝对不是媛姐的人。 人……找到了? 洛轻延和秦执对视的时候,秦执愣在原地,继而惊喜地扶着山洞石壁站了起来。 洛轻延一眼就看见秦执膝盖上包裹的布,从容道:“你叫什么名字?” “秦执。”秦执虽然有些疑惑洛轻延上来就问自己的名字,但对方也是男子,他坦然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很好,有人在找你,和我走吧。”洛轻延走了过来,“你的腿,能走吗?” “可以走,只是会走慢些,毕竟我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 洛轻延看向地上烧着水的陶罐,里面除了水什么都没有,洛轻延解下身上的包裹,从里面拿出一块干馍,递给秦执。 秦执也不和他客气,虽然咽得艰难,但好歹如烈火烧灼的胃部不再那么难受了。 吃了半块,秦执歇了口气,将剩下的塞入怀中,直接道:“走吧。” 洛轻延扶着秦执,按照来时的路下山,上山容易下山难,秦执虽然吃力,但硬生生忍住了,洛轻延注意到这一点后,连忙放慢了动作。 快下山的时候,秦执忍不住问道:“你是什么人?” 经过自己的观察,洛轻延绝对不是梁王或者梁王君身边的人,毕竟若是梁王府的人,那么洛轻延应该是认识自己的,但洛轻延很明显不认识自己。 深更半夜,只为了上山找没见过面的人,秦执没有得到回复,便不再问。 他暗中捏紧身侧的火折子,这是他唯一能用来防身的东西。 山脚下传来女人说话的声音,那声音无比熟悉,洛轻延停滞在原地,对身侧的人道:“从这里下去,你的人正在找你。” 顿了顿,洛轻延补充道:“然后跟着梁王早点走。” “是梁王在找我?”秦执微微惊道。 洛轻延选了另一条小路,秦执看着山下的火把,犹豫了几下,一深一浅地下了山。 安媛则是来到一个没有搜寻过的角落,上山没多久,迎面遇到了一瘸一拐的秦执。 秦执在路上习惯了黑暗,安媛的火把发出极亮的光芒,他扬手遮住眼前的光亮。 草丛中的虫儿被来人惊动,虫鸣声渐渐停了下来。 安媛周身绽放着耀眼的火光,目中蕴着慑人心魄的光芒。 “秦执?”安媛笑了笑,松了口气,释然道:“终于找到你了。” 秦执愣愣地看着对方,安媛反应了过来,连忙恭敬道:“您就是秦侧夫吧?本官是安梁县令,前几日小梁王告知本官侧夫在这附近失踪,我们找了几日……” “还好找到您了。” 秦执微微放心,心道果然和刚才男子所说,“嗯,多亏你们的人找到了我,我才能下山,多谢县令。” “这……您确定是我们的人吗?这一边我们还没有来过。”安媛犹豫道。 “不是你们的人吗?” 安媛摇了摇头,“那就怪了,按理来说我的护卫找到您后,会第一时间报给我。” “护卫?不是护卫,是一名男子。”秦执纠正道。 “男子?难道这个时候还有人上山?”安媛不解道。 秦执正要回答,安媛这边的动静引起了护卫的注意,“大人,人找到了?” 安媛扬声道:“人已经找到了!快告诉梁王!” 远处的护卫传来小声欢呼,安媛眉眼弯弯,“这几日为了找您我们费了很多的功夫。” “只是……梁王君说您是在小鹿山失踪的,可是我却在另一边的大鹿山发现您,这是怎么回事?”安媛在前面走着,回头发现秦执皱着眉还蹲在原地。 马蹄声渐行渐近,梁王“吁”了一声,滚鞍下马,上上下下地看了秦执,最后急急道:“快叫大夫来!” 梁王君听到动静,不可置信地站了起来,随即扬手狠狠地刮向身边的侍人。 那侍人一连两晚都被安排在梁王身边侍寝,身子正虚,梁王君掌掴的这两下直接将他推到了地上。 “让你安排好,你就是这么安排的?”梁王君冷冷道,脸上是不符合年纪的阴毒。 侍人连声求饶,“王君息怒……饶命啊!” 梁王君额角青筋直跳,外面传来喧哗的人声,他低声喝道:“你的命本君保不住了!要活要剐,等那个小贱人回来处置吧。” 侍人绝望地委顿于地,他明白这是梁王君准备要把他供出去,然后摘掉自己的罪名。 “王君,王君不要啊,侧夫的位子我不要了,求王君救我!” 梁王君冷哼一声,将侍人踹倒在地,变换了脸上的表情,焦急而担忧地迎了出去。 “哥哥回来了?他在哪儿,受伤没有?” 秦执虚弱地靠在马上,梁王则是忧心忡忡地跟在后面,梁王君立即道:“怎么你受伤了?妻主,哥哥这么虚弱,您应该抱着他,怎么还让哥哥一个人坐在马上?还不快来人,把秦侧夫扶下来。” 梁王隐忍不发,一众男侍人连忙上前将秦执扶下马,梁王君扑了上去,哭得梨花带雨。 秦执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弟弟,不必再装了。” 梁王君只装听不懂,抹着泪走到安媛面前,“多谢安县令帮我找到我哥哥,上若,快拿银子来。” 安媛本想推拒,但想起就是因为眼前的人争风吃醋将亲哥哥推到深山老林里谋害,所以众人才苦巴巴地在山里找了好几天。 她果断地接过银子,“多谢梁王君。” 梁王君颇不在意地点了点头,附近的赤脚大夫也赶了过来,赤脚大夫虽然医术不高,但起码的止血和伤口处理还是会的。 安媛和梁王告辞后,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叫来所有的护卫,将梁王和梁王君给的银子一股脑地都发了下去。 “大家都辛苦了,明日回去休息吧,不必来上衙。”安媛特地嘱咐道。 待众人都散去后,帐篷里只剩下两个人。秦执似笑非笑地看着梁王君,语气发凉,“王君装得还真像那么回事。” 梁王君站了起来,抹掉脸上的泪水,淡淡道:“也算你命大,只是擦破了腿……这次我算是栽了个跟头。你若还不消气,上若就任你处置吧。” 第110章 寻找恩人 身上的衣服全都脏了,秦执换下衣服,从怀中掉下了什么东西。 低头望去,是一块吃了一半的干馍。 秦执这才想起救自己出去的那个男子,自己临了居然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看着眼前的银子,安媛陷入了沉思。 “我们秦侧夫感念那位救了自己的公子,特地让我送过来的。”秦侧夫身边的侍人恭敬地说道。 安媛低头思索了一番,“不知那位救了秦侧夫的公子叫什么名字?” 侍人摇了摇头,“侧夫也不知道,只是嘱咐我一定要想方设法报答那位公子。” 安媛陷入两难,对着同样疑惑的护卫问道:“你们在大鹿山搜山的时候可见到过别的男子?” 护卫纷纷摇头,其中一名脸上有擦伤的护卫想到了什么,“大人,我遇到一个男子,他当时还问我为什么大鹿山有这么多人。” 秦侧夫侍人激动道:“那男子是不是背着一个苍蓝色的包袱?” 护卫回想了一番,最后道:“是背着一个包袱,但我没注意什么颜色的。” 别的护卫催促道:“阿虹你再仔细想想?” 阿虹护卫涨红了脸,“我真想不起来他的包袱是什么颜色的……别的我只记得那个人看上去挺瘦的,长得挺好看,声音也好听,我当时还以为是梁王身边的秦侧夫来着。” 秦侧夫的侍人笃定道:“那应该就是他了,侧夫也说这位男子容貌出色,一眼就让人忘不了。” 侍人转过头来,郑重道:“劳烦大人千万要找到那位公子,这银子不足以表达侧夫的感激,可惜梁王明日就要前往齐地,不能当日道谢了。” “侧夫还嘱咐我,要是找到那位公子,还请大人修书一封告知他。” 安媛点了点头,“请秦侧夫放心,此人帮我们找到秦侧夫,对我们也有恩情,本官一定会找到他的。” 侍人放心地点了点头。 安媛送梁王走后,立即着人在县衙门口张贴了一则告示,寻找那日找到秦侧夫的人,只是告示张贴了十几日,也没有消息。 随着酒厂里与众不同的酒卖出,安梁县渐渐吸引了不少买酒的商人,只是安梁县道路颠簸,商人过来受了不少罪。安媛立即将酒厂所得利益花费在修筑道路上。 一时间,整个安梁县几乎找不到闲人,都被招去修路了。 然而在一些酒楼面前,还是躺着几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丐。 “念昕,今天夫子给姐姐放假,姐姐带你出去玩。”念瑶扎着双平髻,快活地跑了进来。 念昕正坐在凳子上喝蜜水,谢明霁擦了擦念昕的嘴角,“要不要跟姐姐出去玩?” “要!”念昕干脆回答道,迫不及待地从凳子上面爬了下来。 苏叶从外面进来,看见一大一小兴冲冲地往外面去,稀奇道:“姐儿要去哪儿,今天不上课吗?” 念瑶摇了摇头,“夫子身子不适,今日给我放假了。” 念昕急急地地摇了摇念瑶的手,“姐姐,去哪玩。” 念瑶侧着脑袋想了想,“你不是最喜欢陈记的绿豆糕吗?走,我们出去吃绿豆糕去!” “你们要出去?主君答应了才能出去,念瑶,你爹同意吗?”谢明霁站起身来提醒道。 “走,咱们去问问!” 司易正在嘱咐午膳事宜,见女儿牵着念昕的手走了过来,念昕软软地趴在他的膝头,司易不由得柔声道:“怎么了。” “爹,我们想出去吃陈记绿豆糕。”念瑶巴巴地给司易使眼色,念昕则是糯糯道:“吃绿豆糕。” 司易失笑,“那让人去买点回来就是,又不是大不了的事情。” 两个女孩齐齐摇头,“不要买回来,出去吃!” “出去吃!” “这……”司易迟疑道,陈记绿豆糕离县衙并不远,偶尔让她们出去一次也不是不行,但女孩儿还是太小了些,得派人跟着。 “派两个护卫跟着你们,傍晚前要回来。” 眼下还没吃午饭,司易却说傍晚回来,相当于默认两人在外面吃饭了,念瑶雀跃地叫上方明安,几人带上护卫,坐上了马车。 念昕已经快三岁,这次还是她第一次出来,趴在窗边目不转睛地看向外面,嘴里不住地冒出新奇的问题。 “姐姐,那个是什么?”念昕指着外面的一个小孩问道。 念瑶看了过去,无奈道:“一串糖葫芦而已,还值得你这么激动!” 念昕好奇地扬起头,“好吃吗?” 念瑶小手一扬,“等会到了陈记,保准你挑花了眼,别说绿豆糕,就是桃花糕,梅花糕,知道的不知道的都有!保准你小肚子吃得溜圆!” 念昕听得心生向往,恨不得让马车生出翅膀,立即到陈记大门口。 “到陈记了。”外面的护卫恭敬道,接着将念瑶和念昕抱下了马车。 陈记的点心果然和念瑶说的一致,念昕人小看不见桌子上点心的样式,就由护卫抱着,喜欢的就手指一指,伙计立即麻溜地包上。 指了六七样后,念瑶忙道:“够了够了,太多了吃不下,浪费粮食会被娘说的。” 念昕软软道:“我不浪费啊,爹也要吃呢,还有司爹爹,云爹爹,嗯……还有娘,苏叶,方蓝翁翁……” 念瑶听得眼冒金星,连忙打断,“我只带了半两银子,可买不了这么多,等会还要吃别的呢!” “那……半两银子能买多少?姐姐你给我买吧,我不挑了。” 念瑶松口气,最终每样点心挑了一点,浅尝辄止,剩下的则是带回马车留着回去再吃。 马车继续行驶着,没过多久停在一家酒楼前,这个酒楼的掌柜的还认识念瑶。 钱掌柜惊奇道:“哟,这不是安县令的千金?快请进快请进,没想到您来了,真是蓬荜生辉啊!” 念瑶第一次在别人身上听到这么多奉承自己的话,感觉哪哪都不对劲。 念昕对钱掌柜不感兴趣,晃着脑袋环顾四周。酒楼大厅里都是一些喝酒的,念瑶则是更想看窗边风景,几人来到二楼。 秋叶放下筷子,摸了摸滚圆的肚子,“公子,我吃饱了。” 洛轻延扫了一眼桌面,虽然只点了四道菜,但两人饿得狠了,四道菜都被吃得差不多。家中洛老翁习惯节俭,不愿意吃大鱼大肉,就是可怜了洛轻延和秋叶,偶尔只能跑到县里的酒楼满足缺少油水的肚肠。 第111章 书签丢失 秋叶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心中的疑虑说了出来,“公子,县衙前的告示明显是找您的,为什么您不去告诉她们呢?” “还有上次的信,咱们明明帮了那个县令那么大的忙,为什么您却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洛轻延语气平淡,握住手中的东西,“这些你不该问。” 秋叶忐忑道:“是奴多嘴了。” “在我面前不必自称奴,还有,不该问的别问。”洛轻延看向窗外,站了起来,拂了拂衣袖,准备出去,秋叶低着头跟在后头,洛轻延突然停了下来,秋叶直直地撞了上去。 “对不起,公子,我没注意。”秋叶连忙退了一步,洛轻延转过身来,眼底全是慌乱,低声命令道:“快坐回去!” 念瑶环顾了四周,看见窗子那儿已经坐了人,不免有些失望,正当她准备挑个离窗边的人远一点的位置时,念昕径直走了过去,坐在了洛轻延旁边的桌子上。 “姐姐快来!” 念瑶和方明安跟了过去,伙计过来报完菜单,念瑶算了算价钱,将剩下的银子都给花了。 众人刚吃过点心,还不算饿,念昕觉得无聊,楼下热闹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刚才在马车上还没有看够,念昕好奇地离开桌子,来到窗边,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护卫本想跟过去,见窗边坐着两位男子,只好站在原地时刻观望着,方明安不放心地走了过去,“姐儿可别爬窗子。” 念昕张开双臂,“明安哥哥,你抱着我。” 随着方明安和念昕的走近,秋叶意识到洛轻延明显的紧张,张了张口,接收到洛轻延警告的目光后又将话吞了回去。 洛轻延低低道:“我先走,你在后面势必要挡住我,别让这些人看见我。” 秋叶连忙点头,“我明白了。” 洛轻延站了起来,迅速转身,秋叶小心地穿过桌椅跟了上去,即使自己跟得很紧,但洛轻延个子高,愣是有半个头都露了出来。 方明安忙着和念昕说话,虽然觉得旁边两桌的男子行为有些奇怪,但怀里的念昕很快吸引了自己的注意力。 伙计过来收拾碗筷,突然“咦”了一声,“客人把东西落下了。” 方明安道:“那两位男子才走,应该能追上。” 伙计急忙追了出去,不一会儿遗憾地回来了,“没有找到他们,这东西看上去倒是不像值钱的样子,说不定客人是故意丢下的。” 伙计举起东西问道:“你们可知道这东西是什么?” 方明安和护卫都聚过来看了看,“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念瑶拿过那东西看了看,东西由薄薄的竹片制作而成,上面绘制着白鹤祥云,尾端则坠上穗子。 “这是书签,用来夹在书里的,这东西做起来工艺简单,但也能看出来用心之处,不像是故意丢下来的。我觉得那人估计还要回来再找,不如就放在你们酒楼里吧。” 伙计则是摇了摇头,“这东西看上去不起眼,指不定放在哪里就被我忘了,就算我收在柜台,肯定转手就被她们扔了。” 念瑶挺喜欢那书签,摩挲着书签的边缘,可惜道:“那你把东西给我,我给保管着,若是那人回来要,你就让他到县衙里找我。” 伙计知道念瑶身份,点了点头。 洛轻延一路走得急,秋叶跟得气喘吁吁,直到看不见酒楼,洛轻延才停了下来,他往怀中摸了摸,心中一空。 糟了,媛姐送给他的书签呢? 洛轻延走后,念瑶她们将位置挪到窗边,念昕吃得心满意足。 到了饭点,酒楼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念瑶几人出去的时候才发现酒楼前面多了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 念昕指着乞丐,嫌弃道:“脏脏,还不梳头!” 几个乞丐懒洋洋地看了过来,目露挑衅,方明安连忙握住念昕指着的小手摁了下来。 两个护卫目露凶光,摁着腰间佩剑挡在前面,乞丐瑟缩着收回目光。 伙计见门口的乞丐惊吓到客人,端了残羹剩饭出来喝道:“拿完东西赶紧走!别杵在门口挡生意!” 乞丐一拥而上,疯了般争抢着食物,念瑶几人闪到一旁。 念瑶轻轻皱眉,问旁边的钱掌柜道:“县衙不是一直在招人修路,无论男女都可以去,怎么这里还有这么多乞丐?” 钱掌柜对那些乞丐则是满脸不屑,“这些乞丐都是懒种,不愿意用双手挣钱,她们怎么就不在灾荒里饿死呢?” 乞丐们吃饱饭,一哄而散,躺在太阳底下打了个饱嗝,眯着眼消食。 念瑶走到乞丐旁边,小小的身影遮住了乞丐脸上的太阳,乞丐不满地睁开眼:“哪个不长眼的挡老娘的太阳?” “原来是个小屁孩,呵,你想干嘛?”乞丐本来想推倒念瑶,见到念瑶身后虎视眈眈的护卫,只好讪讪地嘬了嘬牙花儿。 “你们为什么不去修路?有钱拿,还管饭。”念瑶脆生生道。 乞丐不耐烦道:“谁要去修路,累死人了,老娘躺在这什么事都不用做就有人送饭过来,嘿,有鱼有肉,还比那些苦巴巴挣钱的人吃得好。” 乞丐回味了一下方才饭食的味道,颇为回味。 “钱?有谁听说过乞丐还有挣钱的?”乞丐哈哈大笑,方明安皱着眉头将念瑶带走,“姐儿,别靠这些懒人太近,她们不讲卫生,身上指不定带着什么病呢。” 念瑶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天已经黑了,星月高悬。 安媛下了衙,走进内院,内院刚被额外开拓了一处,三个夫郎也不用紧巴巴地住在一处,每人也能有个小的院子。 由于没有事先通知这边晚上会来,所以院子里并没有迎接自己的下人。 谢明霁的屋子里没有点灯,屋子里熏着好闻的百合香。 屋子里很安静,安媛看了看屋内的滴漏,才意识到已经太晚了,怕扰到谢明霁的睡眠,她抬脚正准备出去。 屋内的雕花木床依稀传来声响,紧接着自己的后衣领被揪住,谢明霁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畔,清冷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想去哪儿?” 第112章 谢明霁吃醋,安媛两处碰壁 谢明霁身上带着好闻的甜香,只是穿着中衣,就很有说不出的风韵。 昏暗的视线中,谢明霁喉结滚动,将视线停留在安媛身上。 “嘿嘿,你还没睡啊。”安媛注意到谢明霁的目光,微微往后退了退,谢明霁眼角挑起,凑近了几分,“妻主躲什么?” 谢明霁视线低垂,勾唇道:“妻主怕什么?” 安媛急了,“我才没有怕,我只是感觉你怎么好像怪怪的,还有点凶……” 谢明霁手轻轻摩挲着安媛柔嫩细腻的脸颊,眼底一片晦暗,“我凶吗?倒是你,我的妻主,这么晚了,悄悄地来到我的房间里,只是为了看我有没有睡着?” 真是不得了,男人孩子有了果然就不一样了,行为举止哪里有以前的青涩,安媛心中感叹道。 “当然不是为了这个,你要是睡了我就走了,要是你还没睡,嘿嘿……” 谢明霁停下动作,笑意渐浓,眸色幽深,“要是我没睡呢?” 安媛突然一本正经道:“没睡就做点没睡时能做的事情,例如看书,写字……哎哟,你干什么!” 谢明霁眼里似乎酝酿着什么,突然掐住安媛纤细柔软的腰肢,将她抵入怀中,安媛被腾空抱起,最后躺在了铺着锦缎的被褥中。 腰侧的手臂收紧,谢明霁的声音低沉,“妻主,记住这是你说谎的教训!” 事后,安媛挡住再一次进攻的谢明霁,“明霁,你今天怎么个事儿?难道不知道克制为何物?” 谢明霁意犹未尽地用指腹勾勒着安媛娇嫩的唇,眼睛微眯,嘴角勾起一抹邪肆的笑,“妻主半月不进我的屋子,你让我克制?” “半个月?我半个月没来了?”安媛愣了愣,谢明霁恼怒道:“你居然忘了!这半个月,你去了正君那儿三次,云舒那儿两次!” 谢明霁眼眸眯起,似乎酝酿着一场风暴,咬牙切齿道:“可唯独我这儿,一次都没有来。” “额……对不起,我下次肯定早点见你。“安媛心底一片愧疚,急急道。 “什么时候?” “后天吧,明天我答应了去云舒那儿……”安媛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在谢明霁充满威胁的目光中住了嘴。 她急急改口,“明天,就明天!明天我还来,骗人是小狗!” 窗外,一缕阳光洒进房间,照亮了屋内的一切,角落里残香早已燃尽,屋子里除了百合花的甜香,还夹杂着其它的味道。 安媛睁开眼,发现自己正枕在谢明霁光洁的胳膊上,她缓缓坐起,惊动了睡在外侧的谢明霁。 谢明霁声线带着满足,“妻主,你要去哪儿?” “该去上衙了。” “好。”谢明霁松开绕在她腰间的手,眉眼间都是高高在上的气息,“希望你记得你昨晚的承诺。” 安媛想起昨晚的情况要再来个一回,腰心陡然一酸,她艰涩道:“好,我说到做到。” 只是不知道云舒那边怎么交代…… 下了衙,安媛满怀心思地踏入了云舒的院子,云舒早就准备好了饭菜,笑盈盈道:“妻主饿了吗,快来吃饭吧。” 云舒身边的侍人白芍给安媛盛了一碗汤,抿唇笑道:“姥嬟,这些都是云侧夫特地下厨为您做的饭菜,云侧夫从下午就开始忙活了,一直忙活到现在。” “什么,这么多的菜都是你一个人做的?” 云舒宠溺地笑了笑,“白芍说的太夸张了,摘菜什么的都是别人帮忙,云舒只是负责炒菜而已。” 安媛心疼道:“那也很多菜了,可别累着自己。” 云舒温柔地夹了菜放在安媛碗里,“云舒不累,妻主您尝尝这菜做得怎么样……” “侧夫做菜可费神了,上一次还弄伤了自己的手。”白芍从外面回来,随口说了一句。 “什么时候受伤的?伤好了吗?” 云舒轻轻摇了摇头,“妻主您别听白芍瞎说,他总是喜欢小题大做。” 安媛执意要看伤口,云舒则掀开衣袖,露出一道浅浅的伤疤,握住安媛的手笑道:“早就不疼了,妻主别担心。” 吃完饭,白芍端了茶进来,云舒低头看了看茶碗,最后摇头道:“白芍,把茶叶换掉,换成茉莉花茶,茉莉花茶味道清香淡雅,妻主最近睡前喜欢喝这个。” “不用了!”安媛制止住出去换茶的白芍,期期艾艾地开口道:“我还有事。” 云舒一怔,眼神慢慢黯淡下来,“妻主今晚不留下来吗?” “谢侧夫家中来信,有事情和我商量,今晚就算了……”安媛几乎不敢抬头看云舒受伤失落的表情。 云舒低着头,声线依旧柔柔的,“妻主不必顾虑云舒,谢侧夫肯定是有要紧的事情和妻主商量。” 安媛慌乱地点头,“是这样的,他也挺着急的,我得去看看怎么回事。” 安媛几乎是落荒而逃。 谢明霁好整以暇地坐在院子里喝茶,“妻主怎么这么狼狈?我还以为你要留在云侧夫那儿呢。” 安媛带着点赌气地坐在一旁,“都是因为你,现在云舒估计生我的气了!” 谢明霁不轻不重地放下茶碗,“那妻主回去哄他吧,不用管我。” 安媛反应了过来,感觉到谢明霁语气中的冷意,试探道:“你生气了?” “没有。妻主多虑了,我怎么会生妻主的气呢?”谢明霁站了起来,气质疏离。 安媛在原地愣了半晌,才想起追上去,可房门紧闭,明显是生气了。 “明霁,我错了,你开门好不好。”安媛低声道。 饶是把口舌说干,屋内就是没有声响,安媛只好回头,回到了云舒的院子,白芍面带歉意地出来,小声说道:“云侧夫喝了安神汤,已经歇下了。” 安媛诧异道:“他晚上睡的不好吗?为什么要喝安神汤?” 白芍轻轻叹口气,“奴侍也刚来到侧夫身边,只知道姥嬟您不在的时候,侧夫就可能会喝安神汤,大概是您不在就睡得不大好吧。” 安媛站在原地,慢慢走到屋内静静地看着云舒熟睡的睡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