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我以前世的小说逆袭炮灰路》 第1章 记忆觉醒 ★本文架空,请勿对照历史。 ★本文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嘶~” 桑芷萱抚摸着头上的肿包,疼的不住吸气。 剧烈的疼痛促使她眼神瞬间犀利起来,如狼般环伺周遭。 狭窄拥挤的房间,仅仅容下一张1.2米的床,紧挨着两面斑驳的墙壁,其余用破木板夹成一方小小空间。 房间虽小却很整洁,四壁用旧报纸糊的严严实实,足有一人多高。 桑芷萱挪动一下身子,旧床板发出“吱嘎”的夸张声响,摇摇晃晃,几欲散架。 她僵持住身子不敢再动,脑海里一片混乱,两股记忆相融合,令本就疼痛的头颅愈加不堪重负。 桑芷萱不停揉捏着太阳穴,挺过这一阵,意识逐渐明朗。 今年是一九七四年,她十七岁,刚刚完成高中学业。 将将领到毕业证的桑芷萱,才进入家门,就被她妈韩彩霞女士塞了一个炸弹过来。 “你也毕业了,根据政策,这种情况必须下乡才成,为了防止街道办过来催促,我给你报了名,也好给婉清拖延点时间。” 桑芷萱被气笑了:“凭什么?” “咱们家这种情况,你大哥和二哥都已经结婚生子,又有工作,怎么也轮不到他们。 家里就你和宛清在范围内,你不去,莫非是要她去下乡不成?” “合着她赵宛清是公主,我桑芷萱就配当个使唤丫头呗。” 韩彩霞蹙眉不悦,疾言厉色呵斥:“你能不能懂点事,什么公主丫鬟的,你想被革委会抓典型吗? 桑芷萱,你不小了,家里就我们两个外姓人,让宛清下乡,你是想我走在外头,被别人戳脊梁骨是不是?” 往事历历在目,为了成全韩彩霞“新中国第一好后妈”的名声。 她明明是家里最小的,却是做的最多的,每天放了学有做不完的家务,吃穿却样样最差。 桑芷萱不怕过苦日子,但给她委屈受的是亲妈,心里的不平几近爆炸。 她眺目望向客厅里赵家一大家子,赵父端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事不关己。 其余人目露鄙夷正在看戏,看一出母女反目成仇的大戏,并伴有嗤嗤喷笑声。 桑芷萱不由捏紧拳头,双目赤红,再也受不了这般气氛,如往常一样,快步冲至赵家三兄妹面前,提起来就揍。 只不过以前是私底下开揍,这回却是光明正大拳脚相加。 揍得正欢的某人,只感觉后脑勺袭来一阵风,猝不及防之下转头,迎头就是一擀面杖敲了下来。 桑芷萱登时头晕目眩,眼冒金星,在一片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摇摆了几下,瘫软在地不省人事。 临倒下前,她还在想,这样也好,她们的母女情分终究是到头了。 记忆回溯。 桑芷萱勉力支起身子靠坐在墙上,又是一阵天旋地转,这回受了大罪,脑袋里嗡嗡作响。 这本就是一个缺衣少食的年代,人均营养不良,一个个面黄肌瘦的。 “造孽,我不会被打出脑震荡了吧,这下又得浪费多少好东西才能补回来。” 桑芷萱轻声嘀咕,脸上绽放一抹苦涩笑容。 最重要的是,七十年代医药匮乏,要是落下点病根就完蛋了。 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回的伤也算没有白受,因为她觉醒了前世的记忆。 上辈子桑芷萱是古武世家传人,好不容易在武术界混出点名堂,结果老宅那一块突发八级地震。 习武之人,当以大义为重。 桑芷萱无法眼睁睁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的邻居们就此丧命,只好拼尽全力挽救,最后却将自己彻底留在了那片废墟。 “唉,罢了,前程往事不可追。” 桑芷萱收起惆怅,从枕头底下摸出一颗黑漆漆的圆球,其材质为铁。 她单手捏扁,再双手搓圆,轻轻松松,跟玩橡皮泥似的。 “倒也算因祸得福,这一世的身体更加适合习武。” 是的,桑芷萱拥有天生神力,因为不受控制,打小损坏的东西不知凡几。 后来,她爸爸想了个法子,给她寻摸来一个巴掌大的铁球,一旦手痒痒就捏铁球。 桑芷萱想到父亲,不禁眼眶泛红,六年了,他们桑家分崩离析,她整整六年不得而知家人们的信息。 一个前十一年养在蜜罐里的孩子,骤然家破,其父桑修远又刻意交代友人,不让告诉小闺女自己的下落。 桑芷萱能力有限,纵使百般打听,始终不得而知。 她吸吸鼻子,有些想哭,她这两辈子都有一位好父亲,母亲缘却很浅薄。 上一世母亲早亡,印象中对于她的记忆少之又少,唯留下一张泛黄的照片。 这一世,不提也罢。 老韩家骨灰级重男轻女,韩彩霞虽然没有染上这个习性,但她是资深扶弟魔。 韩家七朵金花被韩父韩母PUA成七头为娘家流血流汗的老黄牛,各种捞空婆家补贴娘家,为此无所不用其极,在这机械厂家属院远近闻名。 故而,在她妈心里,排第一的永远是韩家,第二是赵家,反正从来没有她桑芷萱的位置。 “吱呀——”房门被推开。 桑芷萱赶紧躺回床上,这会进来的人除了她妈不做他想。 脚步声来到床前,视线紧紧定在床上不移,良久,传来一声叹息。 “芷萱啊,妈也是没有办法,咱们娘俩在老赵家白吃白住,你不下乡你赵叔叔能同意?” “妈!”桑芷萱低低喊了一句:“我每天只要在家,从来没有歇过手,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 我没有和赵宛清比的意思,因为这不是我的家,我是寄人篱下,多做点总差不了。 但您要说我白吃白住,我想和您算笔账,您一个月工资三十五块,养我们娘俩绰绰有余。 再者,我父亲落难前,给您一匣子小黄鱼当做我的抚养费,这些钱以我这些年的生活状态而言,养一辈子都使得。” 桑芷萱一把坐起身,抬目直视其母,背脊挺得笔直,眼里的坚韧不可摧毁。 韩彩霞被闺女的眼神一烫,快速移开视线,不甚自在扯了扯嘴角:“你舅舅家孩子多, 第2章 原来是穿书啊! 翌日。 等桑芷萱睡醒时,家里静悄悄的,大家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就连同样的闲人赵宛清也出门了。 赵正平是首都机械厂一车间的车间主任,分的房子比较大,足有八十平米。 室内被划分出小四室,还有一间厨房,其中他们赵家人分别各占一间,至于桑芷萱则在紧靠着厨房的位置用木板隔出一个角落,放上一张床。 她晃了晃还有些眩晕的脑袋,汲着脚往厨房里走去。 果不其然,冷锅冷灶,她妈并没有给她留吃的。 原路晃回自己房间,蹲下身拖出床底下的破烂木箱。 别看箱子不起眼,里面除了几件破衣裳,食物塞的满满当当。 桑芷萱拿了块桃酥放进嘴里果腹,又摸出两个鸡蛋去到厨房煮熟。 在等待期间,她望着炉子上的火苗发呆,下乡已不可逆转,但是去哪里下乡还是可以操作一二的。 桑芷萱昨天晕晕沉沉的,只察觉到自己觉醒了前世的记忆。 待今天往深一琢磨,赵正平、韩彩霞、赵宛清这些可不就是上辈子看过的一本小说里的人物。 书名叫做《七零宠婚甜蜜蜜》。 女主角正是赵宛清,在这个混乱的年代,一大家子工人将她养的肤白貌美,红光满面。 她的一生,顺利二字道尽一切。 高中毕业后考入机械厂宣传部,然后和厂长家的小公子结为连理。 两家是世交,又加上离得近,是以,公婆开明,妯娌体谅,老公疼宠。 此后,高考恢复,夫妻俩双双考进京大,以优异的成绩被分配到政府部门工作。 改革开放来临时,两人再一次抓住风口,果断下海,创下亿万身家。 赵宛清这一生,有钱有颜,从未受过挫折,家人呵护,孩子乖巧有出息,一直活到九十九岁。 也就是在这一年里,她想起记忆中那个唯一不买她账的继妹,摇头给了两个字批语:“命苦”。 可不正是命苦! 桑芷萱被塑造成女主的对照组,命运不可谓不曲折。 父亲关押农场,母亲不管不顾,三个哥哥也音信全无,待在赵家夹缝中求生存。 好不容易高中毕业找到一份工作,还来不及一展抱负,就被其母釜底抽薪,私自报名上山下乡活动,被迫去农村当知青。 这一下乡就坏菜,整个村子贫瘠且封建,村长是土皇帝般的存在。 桑芷萱皮相甚美,是那种浓颜系的美女,个子高挑,又力大无穷,浑身充满自信,所以气质很独特,格外吸引人。 刚入村,就被村长家的宝贝疙瘩看中,不止出言调戏,还动手动脚。 就桑芷萱这狗脾气,岂能容他,当下就给他来了一记窝心脚,直接踹出两米远。 这一踹,成功领了个挑粪的工作,以下两年里,她做着最脏最差的活计,工分却领的最少。 期间,有过上报,哪知整个公社蛇鼠一窝,令她的境遇更加艰难。 伙伴漠视,村民指指点点,男人们咸猪般的眼神,女人们走过路过呸一口骂一声狐媚子。 这般环境依然没有逼疯桑芷萱,没有折断她的脊梁骨。 直到村长家的猪头联合知青院给她偷下迷药,玷污了她的身子,企图生米煮成熟饭,以此作要挟。 彻底失去希望的桑芷萱,醒来后不动声色,如同行尸走肉,做出一副认命的态度。 私底下,偷偷采集石菖蒲,将根茎研磨成粉,在双抢来临时,洒进村里四口水井中,一连洒了三天,一天比一天剂量大。 一切准备就绪,趁着月黑风高之际,桑芷萱手持火把,一家家点燃,全村男女老少一个也没有放过。 当然,也包括从各个地方前来插队的知青们。 眼见整座村庄成为一片火海,桑芷萱满意投身其中,此后世上再无佳人。 回忆完整本书内容,桑芷萱手下一个不慎捏碎鸡蛋。 她叹息出声,拔掉较大的碎蛋壳,然后捏成一团,将蛋饼送入嘴里,咀嚼时偶尔还能听到“咯吱”声。 罢了,蛋壳什么的,吃一吃全当补钙。 “哼,我命由我不由天,既然已经知道前路,总能改变这既定的命运。 ” 换了身补丁较少的绿军装,这是她妈淘汰下来的衣服,是以前桑爸爸在部队时省给妻子的军装。 “很好,改命第一步,换个地方插队。” 书中曾有提过一嘴,桑修远所在农场位于东省,那里环境艰苦,三面环山,一面环水,土地皆是山石,开荒极其困难。 有山就代表有猎物,有猎物就饿不死,于桑芷萱而言,这是块宝地啊。 她斜挎上绣有五角星的绿色布包,从床板底下拿出三根金条。 桑修远深知韩彩霞不靠谱,但事发突然,已经没有办法安置小闺女,只好给她一匣子小黄鱼希望看在钱的份上善待女儿几分。 其实,桑修远私底下也留给桑芷萱两匣子金条,就埋在桑家大院里那口枯井中,以备不时之需。 这六年里,因为缺衣少吃,桑芷萱陆续取出半匣子金条置换东西,这次下乡,怕是又得动用半匣子。 韩彩霞估计什么都不会给她准备,毕竟一穷二白,很有可能连插队那点安家费都被韩小宝那个小瘪三给哄走了。 捏起一根细铁丝来到赵父韩母房门前,从容推门进入,拖出床底下的樟木箱子,三两下打开铁锁。 桑芷萱并没有动那些钱票,径直拿起属于她那页户口纸,然后将房间内恢复原状,再抹除自己进入的痕迹。 临出门前,桑芷萱顺手拿起一个麻袋放进布包里,这才施施然朝着知青办走去。 桑父除了留给女儿金条外,还有几位可靠叔伯。 这六年间,桑芷萱瞒着韩彩霞和他们多有联系,走动的相对频繁。 其中一位叔叔,如今正是知青办主任——罗峰年。 知青办距离机械厂家属院不算太远,快步走半个小时后已经看到楼房轮廓。 “你好,同志,我找罗峰年罗主任。” 注意到办事人员因为不耐烦而拉下的嘴脸,不等她说教,桑芷萱又极快补充一句:“他是我叔叔,你 第3章 改换地点,筹集物资 罗峰年是一位退伍军人,昔日和桑父在同一个军营,两人感情极好,哪怕他后来因伤退伍,也不改这份兄弟情。 侄女第一次来工作场所找自己,难免担心出了什么大事,见人到了门口,他迫不及待起身迎了迎。 “芷萱,可是出了什么事?” “没事。” 话虽如此,但在这个如父般的叔叔面前,不免委屈,一时红了眼眶。 喉咙里带出些许哽咽:“罗叔叔,我妈私自给我报名下乡。” “怎么会这样,我不是说了过两天有份工作下来,叫你不要急,韩……你没给你妈说么?” “说了,她怕因此让赵宛清下乡,故意的,好以此在赵叔叔面前表忠心当她的好后妈。” 真的,桑芷萱从来没有想过母亲会如此对她,纵使忽略,不爱,也没有想到自己在她心里这般一文不值。 “毒妇!”罗峰年咬牙切齿,“韩彩霞又生了孩子?” 桑芷萱摇头。 “呵!” 这倒让罗峰年看不懂,膝下就这么一个闺女,这般作贱她作甚,当真不给自己年老留一点点退路? 多想无益,罗峰年收敛怒气,询问桑芷萱:“下乡地点在哪里?” “陕省!” 怎么会是那里,罗峰年眉头紧蹙:“拿你户口给我,我给你换近一点。” 桑芷萱摇头:“我要去东省。” 罗峰年眉心跳了跳,不着痕迹问道:“东省哪个地方?” 桑芷萱抬头直视他,直接说出那个答案:“东方红公社!” 罗峰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揉捏着眉心坐回椅子上:“芷萱呐,你爸爸如今自身难保,你去了也于事无补,老桑最是疼你,他最怕你因为他受到伤害啊。” “我明白的,罗叔叔,我很冷静,反正都是下乡,能离爸爸近一点也是好的。” 说着,将户口摆放在桌上,朝其鞠了一躬:“麻烦您了,罗叔叔。” “唉!”罗峰年看着侄女的背影,幽幽叹道:“老桑啊,芷萱也长成大姑娘了。” 想起好友对这个闺女爱若珍宝的态度,这么些年,不能见证她的成长,想必你也很遗憾吧。 桑芷萱很忙,一旦报名下乡,只有七天的转圜期,昨天已然浪费一天,她得加快步伐才是。 边走边掏出一条灰扑扑的围巾裹在头上,四下张望一圈,熟门熟路闪身进入胡同。 这处黑市里有一个小头目是桑芷萱以前的邻居哥哥,当年小小的她因为饿得狠了,只能挖出两根金条来这里碰碰运气。 不想,刚好撞到他手里,彼时一年未见的两人相遇皆是一惊。 华晨阳当时震惊的烟都掉了,芷萱妹妹是他们那一片出名的小美人,白白胖胖的,活似观音菩萨座下的玉女。 不过一年没见,他那漂亮的小妹妹变成了面黄肌瘦的难民。 华晨阳出奇的愤怒:“芷萱,你不是跟着你妈妈么?怎么会弄成这副模样?” “赵家的哥哥姐姐欺负我,被我揍了一顿,我妈罚我不准吃饭,我饿,晨阳哥哥,我想回家,我想要爸爸和哥哥。 哇~可我找不着他们,我家住进去好多陌生人,他们到底去哪里了,是不是都不要萱宝了。” 华晨阳听的眼眶一热,他和桑家老大桑若瑾是过命的交情,也是看着芷萱一点点长大的。 桑叔叔那会对韩婶子多好呀,这才一年,就虐待他闺女,着实可恶。 “芷萱别怕,跟晨阳哥哥走,哥哥给你找东西吃。” 打那以后,桑芷萱再没有饿过肚子,也再没有受过冻。 华晨阳代替大哥履行了哥哥的指责,为她将一切都考虑周到。 不然,在这京城里,一个半大不小的女孩没有票据,仅凭几根金条又哪里换的来粮食和衣物。 径直来到胡同最里边一所房子,桑芷萱曲起两指重重敲了四下。 大门“吱呀”一声从里打开,一颗黑黝黝的脑袋伸出来警惕的四下打量一圈,见无异状,热情的招呼她进去。 “芷萱,你来了,快点进来。” “晨阳哥!” “怎么滴,小时候还叫晨阳哥哥,长大了反而丢掉一个哥,是不是哥哥有哪里做的不好?” 桑芷萱白了他一眼,她这个哥哥用前世的话来讲就是戏精,还光长年纪,演技十年如一日拉跨。 你能想象出一个一米八大高个的黑粗老爷们做出一副西子捧心状? 就好像一头黑熊精假扮淑女,带给别人的视觉冲击简直排山倒海。 “悠着点阳哥。” “嘤,看来果真是我的错,连晨都被抛弃了……” 桑芷萱忍无可忍,掏出布包里的铁球,咔咔一顿揉捏,嗯,这股郁气散出去好受多了。 华晨阳抖抖眼皮,也停止了作妖,恢复一派正经。 “咳,芷萱呐,是粮食不够吃么?黑市很危险,你莫要总是来。” “阳哥,我快要下乡了,去东省,想来我妈也不会给我准备东西,我想要你帮忙寻摸一些。 若是可以的话,再给我换些钱票吧,我还有四十条小黄鱼,全部换掉。” 华晨阳神色平静“嗯”了声,猛地吸了口烟,再吐出烟圈。 在烟雾缭绕中,那双黑眸里写满情绪,有愤怒、无奈和心疼。 半晌后,他丢掉烟头噗呲一笑,声音略有些沙哑:“去下乡也好,现在城里乱的很,凭我妹妹的本事,入了那方浅滩还不跟玩似的。” 离了赵家,离了韩婶子,他妹妹也能自在些,也就不用见天受这些窝囊气。 “晨阳哥哥说的对,下乡与我而言并非坏事。” “好了,你回去吧,拿到车票后通知我一声,我给你将东西送去火车站。” “好!” 桑芷萱利索转身离开,也不说谢,这份情意她都记在心里,日后缓过来再还。 解决完这两件事情后,桑芷萱稍微放松些许,天色已是不早,她步履沉重往家里走去。 晚上还有一场大戏要唱。 桑芷萱从来不是一个任人宰割之辈,想要马儿跑就得给马吃饱,这知青她能做,却不能轻易答应去做。 赵叔叔每个月工资一百五,想来不会吝啬花点钱买平静才是。 第4章 讨回补偿 晚间,老三样,一个红薯面窝窝头外加一个二合面馒头就着一碟小咸菜。 当然,这是指桑芷萱母女俩,赵家老老小小面前皆放着一碗蒸鸡蛋。 这也不能怪,人家一大家子上班赚钱,反观韩彩霞每个月大部分工资都贡献给韩小宝,还恨不得趴在赵家身上吸两口血。 半路夫妻,又没有孩子牵绊,你能指望人家多慷慨。 趁着人齐,桑芷萱也不多做铺垫,直接开门见山。 她首先向韩彩霞开炮:“妈,我要去下乡总不能什么都不带吧?” 韩彩霞不以为意啃了口馒头:“带你平时得用的那些东西去不就好了。” 赵宛清面色复杂停下手上动作,她作为既得利益者,对着这位继妹总有些愧疚。 她毫不犹豫反驳:“韩姨,乡下很辛苦的,就芷萱那点东西,去了能熬几天。” 韩彩霞停止咀嚼,蠕动两下嘴唇:“反正我没钱准备。” “我还有点……” “咳咳!”赵正平适时咳嗽,打断自家闺女往吸血虫手里塞钱的行为。 桑芷萱也不管他们之间的风云涌动,炮火依然冲着韩彩霞:“妈,一直以来我都知道您不喜欢我,我也不敢奢求太多。 知青下乡有一百块钱安家费,还有一些粮票之类的票据,这是我应得的,您将这些还给我。” 韩彩霞眼神躲闪,下意识否定,声音有些虚高:“你…你听谁说的,没有这回事。” “我罗叔叔是知青办的办公室主任,补贴如何我能不清楚?” “罗峰年?”韩彩霞反问,桑芷萱未答,就这么直勾勾睇着她。 韩彩霞被闺女这双冷漠的眸子看的心肝一颤,支支吾吾答道:“你舅舅说招娣要插队去东省,那边冷,没有棉衣棉被不行,而你去陕省,那边天气热……” 话音随着桑芷萱捏碎圆桌一角戛然而止,也让看戏的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赵叔叔,我罗叔叔本来已经给我找好工作,作为受害者,这里面不管有没有您的挑唆,想来总不会那么光明磊落。” 赵正平放下碗筷,头回正视这位继女,原以为只是莽夫,却不想有勇有谋。 你听听,她这话说的没有明着要钱,却句句都是威胁,重点是还将自己放在受害方。 反正,我知青办有人,官还不小,你要么花钱买平安,要么咱们两败俱伤。 赵宛峰不悦将筷子拍在桌面:“桑芷萱,你怎么和我爸说话,去下乡是你妈报的名,和我们赵家有什么关系,休的胡搅蛮缠。” 赵宛岳也跟着附和:“这么些年,你在我赵家白吃白喝,我们仁至义尽,可不欠你的。” “好了。”赵正平出言打断这两个倭瓜的自说自话。 看看别人家的孩子,再看看自家这些个蠢货,视线直到扫见赵宛清,这才舒服些。 好在还有闺女聪慧,就是太过单纯,所以万万不能让她去那吃人的乡下。 君不见多少好闺女去了因为受不得劳作之苦,嫁给当地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民,那种生活一眼便能望到头。 “芷萱呐,你看这样行不行,缺失的安家费赵叔叔给你补上。” 李菊英顿时就炸了:“爸,这丫头片子姓桑,和我们赵家有什么关系,她妈都不管,您操哪门子闲心。” 事关自家利益,高云云难得和大嫂站在统一战线:“就是啊,爸,那可是一百块钱,反正我不同意。” 桑芷萱懒得理会这两人,只盯着赵正平,等他怎么说。 赵正平能在四十来岁的年纪坐稳车间主任,就证明他心机不浅,是个老狐狸。 这样的人岂会被几句话拿捏。 他铁青着脸,重重一拍桌子:“都吵什么,这是我的钱,我愿意给谁就给谁,你们一个个小辈还想管到老子头上。” 说到底,赵正平也不是那么理直气壮,当年那一匣子小黄鱼,他得了小半,用来送礼后才得以晋升车间主任。 拿了桑家的钱,却没有善待人家闺女。 若是桑芷萱是个蠢蛋便也罢了,可事实上人家不是,估计心里有本明账,那就不得不花点钱平账。 赵正平能在这个混乱的年代风生水起,不乏他是个谨慎,识时务之人。 赵家根基浅薄,桑家昔日却家大业大,秦桧还有三个好朋友,你怎知人家人脉有多广。 桑芷萱能随随便便拉出一个知青办的叔叔,也能有一个市政府高官叔叔。 他起身回了房间,不大一会,桌上放着一百块钱,还有十斤全国粮票,一斤肉票,一斤糖票,一张工业票和两张布票。 “芷萱啊,这些够不够?” 这话一语双关,潜藏意思在问够不够平账。 桑芷萱也不客气,收好钱票:“再来两百块钱和三十斤粮票,此后我与赵家一笔勾销。” 这话同样一语双关,往后恩怨两清,再见便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行!”赵正平不心疼钱票,数出二十张大团结和六张五斤面值的粮票推过去。 他很遗憾没有早些发现这个聪明人,就这么错过了,不然他指定是新中国第一好继父。 桑芷萱拿起钱票有了笑模样,客气道了句谢:“这些年,谢谢赵叔叔给我一个容身之所,我明天找钱婶子絮叨絮叨。” 钱婶子是家属院出名的大喇叭,继女投桃报李,临下乡前为他扬名声岂能不悦。 这年头,名声比命大,有个好名声就等于往上爬的直通梯。 “好好好!”赵正平越看越可惜:“你怎地就不是我赵家人,有你这么一个闺女顶我两个儿子绰绰有余。” 桑芷萱耸耸肩:“婉清姐也很好!” 赵正平笑容满面:“幸好我也有一个好闺女啊!” 桑芷萱拿起钱票施施然回了房间,房门一关,哪管外面如何争吵,如何不甘,如何仇恨。 她将布包压在身下,阖上眼皮,陷入沉睡。 终究还是个伤员,精力有限,今天在外头跑了一整天,早已精疲力尽。 等韩彩霞收拾碗筷去到厨房,在哥哥嫂子们的怒火中烧时,赵宛清问出口:“爸,您就不怕芷萱是扯虎皮拉大旗?” 赵正平 第5章 枯井取宝,罗峰年教女 凌晨两点。 桑芷萱倏然睁开双眼,一双黑眸意识清明,哪里有半分惺忪。 她慢慢挪下床,背起布包,轻手轻脚出了家门。 以前的桑家老宅距离机械厂家属院足有一个小时路程,桑芷萱哈了口气,开始慢跑。 一路跑跑停停,顶上那颗脑袋疼的更加厉害。 强撑着四十分钟来到桑家大院。 桑芷萱熟门熟路寻到一个低矮处,翻身爬了进去,蹑手蹑脚来到枯井,院里一片安静,这个点都睡得正香。 她轻而易举搬开枯井上压着那块重达百斤的大石头。 拿出一支手电往井里照了照,见没有异样,一举跳进去。 枯井有石块遮挡,里面并不潮湿。 井壁上用石头堆砌过,其中有一块大石特别明显。 桑芷萱双手抓住大石往外面拽动,轻轻松松扯出来放到地上。 里面有一片空间,放置着十来口大箱子,桑芷萱爬进去拖出来最外边这口箱子。 里面放置着满满当当的字画,最上面是两个匣子。 桑芷萱打开匣子,拿了五十根金条,又将箱子放回去,大石镶嵌原位。 据说这是她祖父设置的藏宝室,他老人家是一位老红军,也是身怀巨力,好不容易等着革命完成,不等过几天好日子,就因为旧伤复发而魂归西天。 桑祖父只活下来一个孩子,桑修远并未遗传其父巨力。 桑芷萱三个哥哥也同样没有隔代遗传,最后倒是应在她头上。 双手攀爬井壁,三两下窜出枯井,再将大石头搬回井口。 桑芷萱没有手表,不知道具体时间,抬头望了望天,天边已现微弱明光,院子里陆陆续续有起夜声。 她没有多待,躲藏在暗夜里,快速抽身离去。 桑芷萱未回赵家,径直往革委会家属院走去。 沿路还去国营饭店买了七个大肉包。 白慧敏排在水管口接完水,提起桶往家里走去,正走着手下一轻,她转头望去,见是桑芷萱,瞬间笑容满面。 “你个小皮猴,怎地来这么早?” “来您这混个早餐,行不行?” 白慧敏嗔怪拍了下她胳膊:“等会给你做鸡蛋面,多吃几碗,不吃完可不准走。” 桑芷萱故意搞怪:“鸡蛋面诶,我巴不得多吃几碗。” “好好好,面和鸡蛋都给你,让你两个哥哥喝汤。” 白慧敏笑的合不拢嘴。 罗峰年一听自家夫人这笑声,就知道谁来了,也只有芷萱那个开心果能逗得慧敏乐呵。 “你们娘俩合着一块使坏是吧,你们吃面,我们爷仨喝汤。” 白慧敏柳眉一竖,故作凶巴巴:“那成不成?” “成成成,我们家你才是领导,你说了算。” 桑芷萱把水桶放在门口,笑眯眯接话:“罗叔叔您别怕,我分一半给您。” 罗峰年立即喜笑颜开,夸奖道:“看看,还是小闺女贴心。” 罗永平一听笑了:“芷萱可不能偏心啊,大哥就不管嘛。” 桑芷萱朝着林静促狭挤挤眼:“你有我大嫂管,大嫂才舍不得你挨饿。” “那倒是,你大嫂贤良淑德,家里家外一把抓,堪称女性楷模。” 罗永平对于夸自家媳妇这件事情,从来没有懈怠过。 林静面皮薄,被夸的满脸通红,娇嗔着推了把身旁的男人:“胡说什么呀,快点去洗脸漱口。” 桑芷萱嘻嘻傻乐,看的一脸姨母笑。 罗永安抬脚出去洗漱,顺手戳戳她的脸蛋:“傻兮兮的,活像个小傻子。” “你才小傻子,你全……”桑芷萱努力咽回后面几个字,对着他哼了声:“今天的大肉包没有你的份,牛牛可以多吃一个。” 刚刚爬起床的牛牛喜从天降,瞬间清醒,噔噔蹬几下跑过来,抱着桑芷萱的腿仰头上望:“真的吗?姑姑,牛牛今天可以吃两个大肉包?” 门外传来罗永安怪叫:“没有的事,牛牛你可不能贪心,那是二叔的份。” “好吧!有一个也很好,肉包好吃。”说着,吸溜口口水。 “哈哈,看你这小馋样。”桑芷萱被逗得哈哈大笑,轻轻捏了下他的小鼻子:“你快去洗脸,马上就可以吃到咯。” 视线随着饭盒落到饭桌上,牛牛再次吸溜出声,迈着两条小短腿快速朝外冲去:“妈,妈,我要洗脸。” “哈哈哈……”大人们见状又是一阵大笑。 白慧敏是个宠孩子的,说煮鸡蛋面绝对不含糊。 七口人围坐着圆桌,一人面前放着碗面条,上面窝着一个煎鸡蛋,还人手一个大肉包,吃的喷香。 “这才算是生活嘛,要是天天早上能来这么一餐,我保证每天保持热情上班。”罗永安吃的满嘴流油,支吾发出感慨。 “你想的挺美,不说其他,就这国营饭店的肉包,有票都难抢。” 罗永平将视线投向小妹:“芷萱,你起这么早专门去国营饭店抢肉包?” “没有,那不能够。”桑芷萱摇头:“我托晨阳哥帮我筹集下乡物资,刚好路过国营饭店。” “晨阳哥啊,那靠谱!”罗永安咕隆一声。 罗峰年吃完早餐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车票和户口纸,还有十张五斤全国粮票。 “这是我和同事兑换的,你带着去,我们也好放心。” “行,那我就不客气。” 白慧敏笑容加深,甚是开怀:“就该这样,我给你做了件大棉袄,这两天再给你做一床厚棉被,到时候让你两个哥哥直接送去火车站。” “敏姨,棉袄给我,棉被您别做了,晨阳哥会给我寻摸,多了我一个人也带不走。” 白慧敏一想也是,谆谆叮嘱:“那你下了东省记得给我们来信,要是晨阳没寻到,我就给你做好寄过去。” 桑芷萱挽住她的胳膊,娇声娇气撒娇:“敏姨,您就放心吧,我还能和你们客气不成。” 想到东方红公社的地理环境,她又兴奋起来:“同志们,据说东省多山,等我去了后,就凭我这个武力值,那猎物还不是手到擒来。” “哼,你给我收敛些,莫要失了警惕。”罗峰年给她弹了个脑瓜崩,“为什么老话说淹死的都是会水的。 第6章 准备收拾韩家 吃过早饭,桑芷萱和罗家人一起出门,相互告别后慢悠悠往机械厂家属院走去。 下乡地点得到落实,物资也在筹集中,只等晚些时候将金条拿给晨阳哥,顺便告诉他下乡时间便行了。 现在,还有一件事情尚未完成,那就是收拾韩家,把自己那笔钱票拿回来。 韩小宝也是搞笑,说什么拿钱给招娣买棉袄,真要这样,桑芷萱也认了,成全他那腔父女情。 问题是就老韩家重男轻女的品性, 她敢保证,韩招娣上火车时,兜比脸还要干净。 或许是越缺什么,越盼不来什么。 韩母那一辈,韩姥姥连生七朵金花,直生到头染白发,才盼来一个韩小宝。 韩招娣这一代也不遑多让,招娣、盼娣、来娣,韩舅母是个狠人,每年一胎,硬是生到有儿子才罢休。 韩虎娃今年六岁,养得白白胖胖,但韩舅母的身体说实话已经垮了,六月天都需要穿两件衣服,明眼人一看就能知晓是时日无多之像。 桑芷萱回家抓了把水果硬糖,又捡了十来颗奶糖,随意在家属院里晃荡一圈,其后朝着外面走去。 她来到隔壁那条水沟子边上,背靠着一棵大树悠哉悠哉嚼着糖。 不大一会,一群小孩尾随而至。 “大姐,今天有什么活动?” “是啊,大姐,只要你一句吩咐,我们所有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桑芷萱朝天翻了个白眼,一人头上给了一巴掌:“都给我好好说话,还有铁柱,最近跟你爷听戏了吧。” 一群小屁孩,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看给他们厉害得。 桑芷萱掏出一把水果糖,一人分了一颗,分完后还剩下一颗,在众多虎视眈眈的目光下,她淡定拆开包装塞进自己嘴里。 “嗯,组织上有一个重大任务需要你们来完成,我问你们韩小宝最近都在干嘛?” “韩小宝是谁?” “笨,就是韩虎娃的爸爸!” “韩虎娃,那个小孩脾气好差。” “他经常打人,打不赢就告状。” “对啊,我们都不喜欢他,家属院没有小孩愿意和他玩。” “而且他妈妈是个疯子,一看不见韩虎娃就会发疯。” “他爸爸也好坏,抢小朋友的糖吃,我妈说韩家都是一群坏东西,让我见到他们离远一些。” “……” 桑芷萱听着大家七嘴八舌述说,不由咋舌,看来老韩家在机械厂家属院当真名声很差啊。 “嗯,就是他,你们有谁最近见过他,给我详细说说。” “见过……吗?”稀稀拉拉几道声音响起。 听的桑芷萱满头黑线,她这群小弟不咋行啊。 “顺利完成任务的,组织上决定奖励他一颗奶糖。” “是大白兔么?” “大姐讲真的,没有骗我们?” 桑芷萱一挑眉头:“我什么时候骗过人?” 有大白兔吊在前头,众人瞬间气势高涨,一个个热情讨论起来。 “我早上起床尿尿时,看到他出门往院外走去。” “那我起夜也看到了,从家属院另一头走回来,还一直笑着唱歌,吓得我尿裤子,还以为是……” 他本来想说鬼,想起他妈耳提面命不准说这个字,说了就会被革委会抓走批斗,猛然阖上嘴巴。 “对,我昨天晚上也看到了,怪渗人的。” 其实,他也被吓得尿裤子,但他没好意思说出来。 桑芷萱若有所思,想起以前抓到的一个把柄,看来韩小宝胆子很大啊。 给那几个提供信息的小孩一人发了颗大白兔奶糖。 “行了,散吧。” 桑芷萱挥手跟赶鸭子似的,想了想,又吩咐一句:“我们的宗旨是什么?” “头可断血可流,我们不能做叛徒。” “很好,都给我牢记于心啊,谁要是敢做叛徒,哼哼,姐姐我这拳头可不饶人哈。” 说着,一拳头击上树干,直接捶出一个洞,唬的一群小孩目瞪口呆。 “诶诶,你们干嘛呢,都围在水沟子旁边做什么,快点给我回院里去玩。” 人群一哄而散,一个个兴奋跑走了。 钱婶子凑近看,原地就留下一个桑芷萱,“呦,这不是桑丫头么?你待在这儿干嘛?” 桑芷萱脑袋低垂,露了个腼腆笑容:“钱婶子,赵叔叔给我补齐了知青下乡的安家费,我没有什么好报答的,就想着在这水沟子里捞点小鱼。” “在这……捞鱼?”钱婶子望着嗡嗡齐飞的苍蝇群,整个风中凌乱,“这水是污水,可不兴在这捞鱼哈。” 再来,就这点水量,先不说有没有鱼,就是有也不能吃啊。 等等,桑丫头是说补齐安家费,钱婶子八卦的小雷达立时开启。 “知青下乡本来就有一笔安家费,为什么要赵主任补齐?” 桑芷萱脸上的笑容立马变得苦涩,手指不住揪着胸前那根布包带子,抖着嘴欲言又止。 酝酿半天,她声音细若蚊吟:“我下乡是我妈瞒着我去街道办给报的名。” 钱婶子八卦归八卦,但她这人嫉恶如仇,而且就好打抱不平。 一见桑芷萱这副模样,瞬时激动起来:“你妈给你报名下乡,拿走了那笔安家费,是不是又塞给韩小宝那怂蛋。” “钱婶子您别生气,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她哪怕做的再不好,我也不能多说什么。 以后下了乡,天南地北的,我妈再想坑我也难了,挺好的。 倒是赵叔叔,平时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关键时候竟然选择帮我补齐那笔安家费,不然等我去了乡下,还不知熬不熬得住。” “唉……”钱婶子叹口气,什么也说不上来,只觉得一口气憋的慌,她拍拍桑芷萱的肩膀以作安慰。 多好的姑娘啊,可惜当妈的不珍惜,唉,说到底这些家务事,外人掺和不了,也没法掺和。 中午赵家人都在厂里吃饭,赵宛清依然不在家,也许是和她那位青梅竹马在一起吧。 桑芷萱拿出自己的存粮,煮了锅腊肉饭,又拿出两颗鸡蛋和红糖,煮了碗红糖鸡蛋。 这些存货要尽快吃掉,到时候下乡东西太多,带是带不完的。 吃饱喝足后,哈 第7章 生病的郭寡妇 桑芷萱吃完饭,将碗往桌上一搁,起身往房间走去。 韩彩霞见状,赶紧抬步跟上,赵宛清眼神闪了闪,冲着她爸笑笑:“您说韩姨能心想事成吗?” 赵正平眼皮都没抬一下,摇了摇头:“你韩姨啊,看着挺机灵一人,被韩家洗脑太过,以后有她受得。 还有那韩家,自诩聪明,叫我说又愚蠢又贪婪,七个女儿,亲家结好了,互相帮助,是一笔多么庞大的人脉。 偏偏他们要选择最差的办法,你看看,韩家除了女儿来往,可曾见过女婿来此的?” 赵正平边说边将视线投向大儿媳妇:“菊英啊,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李菊英略有些心虚低下头,唯唯诺诺答:“对……对的,爸说什么都对。” 赵正平一点也不满意这个回答,叹口气,又拿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斜睨自家大儿子。 那么多好姑娘他不要,自己选了个蠢婆娘进门,还沾沾自喜。 若说韩彩霞是头号扶弟魔,李菊英就是那个半斤八两。 说到这个,赵宛清也有点怒气:“大嫂,原也不该我说你,可你看看咱们家三个孩子,你那两个和二嫂家的比一比,几乎瘦一半。” “嘿嘿,我们家娃吃的少,胃口没有二弟家娃好。” 心粗的赵宛峰头回感觉不对,再看看自家大娃和二丫吃饭喷香那劲,明显不是胃口不好的样子啊。 高云云嗤笑一声,嘲笑老大夫妻俩稀里糊涂,一个心里只有娘家,一个马大哈随便媳妇乱造,连个娃都养不好。 要她来说,成了家有了小孩,心思就得放在自己这个小家里,娘家和婆家都得后退一席之地。 还是自家男人好,粗中有细,两人过日子有商有量着来。 赵宛岳似是心有所感,抬起脑袋看向高云云,眼里略有问询,同时脸上露出个憨憨的笑容。 高云云将手中的馒头一分为二,递过去一半:“没事,多吃点。” 那厢,韩彩霞赔着笑脸尾随闺女进入房间:“芷萱呐,你舅舅最近生病,想吃点细粮,你能不能匀点粮票给他。” “不能。”拒绝的毫不拖泥带水。 韩彩霞脸色一滞,隐有怒意:“你这孩子,你赵叔叔给你四十斤粮票,你匀点给舅舅又能怎么样?” “我会不开心。” 桑芷萱不耐烦听这些,抓起她妈的胳膊往外面拽,直接将其拖出房间。 她守在门口,双手抱胸警告道:“我房间里只要少一样东西,我就断韩小宝一根肋骨,不信你可以试试看。” 桑芷萱捏起拳头,朝着客厅里的赵家人也扬了扬,威胁意味明显。 赵宛清被气的火冒三丈:“谁拿你东西,我们赵家可没有这样小偷小摸之人,桑芷萱你说话给我注意些。” “你没有不代表某些人没有,你我心知肚明不是吗?” 一句话令赵宛清瞬时偃旗息鼓,鼓着个腮帮子大喘粗气,她狠狠瞪了眼大嫂,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桑芷萱看都不看她妈一眼,将门合上,想想不放心,又从木箱里拿出一把锁头径直锁起来。 这才拍拍手放心走出家门。 此时天色昏沉,天边的火烧云颜色绚丽久久未散,桑芷萱抬头看了许久,那是这个时代所没有的绚烂。 沿着色彩来到胡同尽头,今日的街道相对安静,也少了些紧张和肃穆的气氛。 黑市场所并不固定,因为怕被一锅端,经常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桑芷萱也不在意,抬手敲了敲门,又等了会,没有人回应。 她从布包里拿出一串钥匙,寻出最长的那枚开门进去。 院子里十分空旷,种着几丛青竹,还有一棵高大的白玉兰,颇为雅致。 桑芷萱每回来去匆匆,无心看景,这次也一样,直接用钥匙打开房门,数出四十五根金条放在桌面上,又留下一张纸条,写明下乡时间和地点。 走完这一趟,天幕已是全黑,明月高照,繁星相拥。 “又是一个月圆之夜,可惜我桑家四分五裂,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团聚。” 情绪骤然低落下来。 不开心就要找点开心的事情,韩小宝屡次在她的容忍度内作死,看来以前的震慑力已然不够。 是时候再给他上个紧箍咒。 根据院里小弟们的赘述,这段时间韩小宝经常早出晚归,还总是嘿嘿傻笑,心情很好的样子。 桑芷萱将所有零碎信息总结出一条韩小宝出行的路径,再结合那个把柄,直接往郭寡妇家里走去。 郭寡妇本不姓郭,郭是她丈夫的姓,郭叔是一位退伍军人,被分配到机械厂保卫科。 桑芷萱犹记得,她那会随着她妈嫁入赵家时,郭家夫妇是家属院首屈一指的恩爱夫妻。 男的高大威武,却没有时下大男子主义,做家务、带孩子做的很顺溜,听说他还会给自家媳妇洗脚。 女的五官端正,自带一股江南烟雨气质,非常温柔,说话永远不快不慢,耐性十足。 他们俩有一个儿子,很调皮,却天天穿着干净整洁的衣服。 可以这么说,郭寡妇曾经是家属院所有小孩的梦中情妈。 这样好的家庭随着郭叔抓贼不成反被人报复致死戛然而止。 打那之后,郭婶再没有笑过,整个人大变样,外表看不出来,内里其实有点癫狂。 至于桑芷萱为什么会知道,得益于她跟踪过一段时间韩小宝。 韩小宝看上人家郭寡妇,时常跑去献媚,对方也不拒绝,应该说所有上杆子讨好的男人,她都没有拒绝。 当年的桑芷萱不明所以,明明两人关系那么好,难道死亡就能推翻一切,因而总是在郭寡妇家附近打转,有一回听到她嘀咕: “你不珍惜我,那我也不珍惜自己,我要让别的男人睡你的女人,欺负你的孩子,让你死都不能安生。” 声音并不大,却透着股子疯狂,且一会哭一会笑,直吓得十五岁的桑芷萱狼狈逃走,此后再不敢靠近郭寡妇家。 再后来,郭家的小孩成了家属院第二可怜的孩子,第一是桑芷萱。 这个年代,娱乐活动极其匮乏,等同于无。 第8章 拿回安家费 那少年站立良久,木愣愣来到郭家门口,拿起钥匙开门进入。 桑芷萱恍然大悟,这人应该就是郭叔那个儿子,只这三人的关系倒是让她弄不懂。 她一屁股坐在楼梯上,又等了会,郭家静悄悄的,并没有闹起来。 “稀奇,这样也能和平共处?” 往深里去想,怕是韩小宝无意间发现郭寡妇生病的秘密,故意来钻空子,那小孩因为担心自家母亲,只能捏着鼻子装作看不见。 桑芷萱扬手拍了一巴掌蚊子,郁闷的皱起小脸,从布包里掏出一颗奶糖放进嘴里慢慢吸吮。 根据可靠情报,韩小宝每天很晚才会回家,她忍不住拿出麻袋扯了扯,有些时日没套他麻袋,手都有些生了。 还吃细粮,匀粮票,呸,既然说自己生病那就不能骗人,她这个外甥女最是乐于助人,必须得帮上一把。 桑芷萱撑着脑袋一点一点,活似小鸡啄米。 终于,暗夜中传出一声“吱呀”,一道人影做贼似探出门口,脚步愉悦往楼下走去。 桑芷萱捏紧麻袋,立马跟上,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 直到出了楼梯间,她扯开麻袋往前一罩,拖死狗样一路拖行。 桑芷萱知道韩小宝不敢弄出太大动静,这年头对于作风问题抓的极紧,一旦犯错连累全家。 他们来到一处僻静地,袋口被随意捆了捆,丢在地上。 韩小宝见停止不前,剧烈动作想要挣脱麻袋束缚。 一记重拳捶了下来。 “啊啊,好汉饶命,你是求财还是报仇,还请划下道来。” 桑芷萱提起拳头,砰砰砰砰就是一通老拳,等发泄完心里那股怒气这才罢手。 韩小宝嚎的跟杀猪似的,很快引起家属楼居民警觉。 桑芷萱见状,一根手指抵住喉咙,嗓音瞬间变了,发出一道浑厚的中年男音。 “明天准备好三百块钱,等我来找你,不然你和郭寡妇乱搞男女关系这事……呵呵,就等着革委会上门吧!” 韩小宝明显被吓到,想起平时游街、批斗那些破鞋的下场,声音变得哆哆嗦嗦:“好汉,有事好商量,千万别冲动。 真的,我有七个姐姐,她们都很疼我,三百块钱而已,绝对不是问题,明天给你是吧,我给,我给!” 桑芷萱拳头捏的咯咯作响,这个怂包,就知道窝里横,一出事就是七个姐姐遭殃。 没忍住一拳将人给捶晕,这才取回麻袋,往赵家走去。 这回她控制力道,没将人给打死打残,等拿回钱后有韩小宝好受的。 桑芷萱回去美美睡了一觉,白天没有出门,窝在家里练习吐纳。 在身体渐渐复原的情况下,身手也要逐步捡起来。 前世桑家的古武传承叫做《混元霹雳拳》,诚如其名是一套刚猛霸道的拳法。 而桑芷萱这一世的身体拥有巨力,两相结合,恰到好处。 拳法过于刚劲,很容易受伤,吐纳练气,调和经脉便是重中之重。 未习武,先吐纳。 前世的桑芷萱三岁练习吐纳养气,五岁开始练拳,不管严寒酷暑,从来没有一天停止过。 桑家人丁单薄,桑父中年得女唯有一脉,结果桑芷萱小有所成之时还一命呜呼,于前世而言,混元霹雳拳算是断绝传承。 老宅也毁在天灾之下,若是有缘人有幸获得秘籍,那便是另一段佳话。 晚上,成功在赵家混了顿饭,忽略大嫂二嫂的白眼和欲言又止,桑芷萱几口干完馒头,喝完稀饭,将碗往桌上一放抽身离去。 至于韩彩霞难得没有在家,估计被韩家叫了去,正在想办法凑集那三百块钱。 李菊英筷子甩的砰砰响,骂骂咧咧,一句比一句难听:“拖油瓶,一天天什么也不做,尽会死乞白赖吃白食,她以为她是资本家大小姐么,还要我们这些工人阶级下班回来伺候她……” 赵正平重重放下碗,厉声喝道:“行了,都说长嫂如母,我不指望你对底下的弟弟妹妹有多好,最起码装样都不会。 芷萱吃的是你的东西吗,她吃的是我的,我这个大家长都没有说什么,轮得到你来多嘴多舌。” 骂不骂桑芷萱不重要,重要的是,有这么一个长嫂,赵正平可以预见,等自己这把老骨头一入土,三兄妹之间的情意也就到头了。 唉,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桑芷萱听到外面的争吵,却不在意,她眼下只想养精蓄锐,该拿回的拿回来,该置办的置办妥当,然后去东方红公社和父亲相依为命。 她平躺在床上,闭目一呼一吸默默吐纳。 夜半时分。 桑芷萱蓦然睁开眼睛,起身去堵韩小宝。 她很了解自己这个便宜舅舅,好吃懒做,爱吹牛,胆子只有黄豆大,被父母和姐姐给宠坏了,就会在他们面前作威作福。 在外人面前怂的一批,尽会舔着个脸低声下气讨好。 这样的他,根本不敢耍花样。 果不其然,在星辉映照下,老远,桑芷萱就看到一点猩红,是香烟燃烧时的火光。 她摸出麻袋,轻手轻脚挪了过去,一如往昔将麻袋罩在人头上。 “好汉,好汉别打,我是带着诚意来的,你看,三百块钱,一分没少。” 韩小宝压着嗓子急急喊出声。 桑芷萱故技重施,换了个声音:“嗯,算你识相,拿来吧!” 韩小宝一只手上紧紧攥着个小布袋,不舍的伸出麻袋,往前递着。 桑芷萱抓住钱袋,一扯,没扯动,“嗯?”她明显感觉到了韩小宝的不舍,再用力一扯装进布包。 “你最好没有骗我,若是少一毛,都给我等着去吃牢饭吧!” “没…没有骗你。”韩小宝瑟缩了下,赔着笑脸解释。 桑芷萱抡起拳头快速出手,动作密集,一会儿,韩小宝痛苦的尖叫声穿透黑夜,临近几栋楼里陆续亮灯,传来窸窸窣窣的起床声。 同样以一拳头敲晕他作为结束,桑芷萱麻溜扯掉麻袋,团成一团收进布包,快速撤回家里。 悄无声息打开家门,回到自己那间陋室,躺回床上静静聆听,整个家属院好似油锅被点燃,一下子热 第9章 物资齐全 第二天天还未亮,桑芷萱急匆匆收拾好东西离开赵家。 破木箱子里什么都没剩下,就连床上的棉被和垫背也都装在麻袋里一并带走。 她太了解她妈,此时不走,等会为了钱必定求上自己。 大环境如此,母亲哪怕当的再差,做孩子的也不能忤逆她,否则就是不孝,要被千夫所指。 所以,桑芷萱选择避开,何苦留在这里,落个里外不是人的下场。 罗峰年家里不能去,先不说房间够不够的问题,主要是韩彩霞清楚他在哪里上班,万一找上来碰个正着,岂不徒落话柄? 思来想去,只能去华晨阳那所小院子,首先,他并不在那里住,只是一处归置东西的居所,暂住两天也使得。 当天际的第一缕阳光升起之时,桑芷萱刚好站在院门口迎接,和暖的光线撒下,打在她身上,是过去六年来从未有过的温暖。 院门“嘎吱”一声被推开,华晨阳睡眼惺忪揉着眼睛,不住打着呵欠:“小妹,你怎么这么早?” 桑芷萱扛着东西往里挤去,臃肿的麻袋将人一下撞到院子里,令其脚下不稳起了个踉跄。 华晨阳的瞌睡虫立时一扫而光,清醒的不能再清醒。 “不是,你这大包小包的,都是什么东西,看着那么像搬家呢?” “恭喜你答对了,可惜没有奖励。” 桑芷萱朝他虚虚一笑:“我匿名将韩小宝给打了,还诈来三百块钱,不搬家就只能被我妈吸血,我可不愿意。” 华晨阳目瞪口呆,朝着他妹妹竖起大拇指,转眼一想也不对啊。 “你这是抱着以后再不来往的心态处事啊。”华晨阳忽然有些生气质问:“桑芷萱,你是不是打算再不回来了?” “想太多。”桑芷萱对他翻了个白眼:“你前一句话是对的,后一句是错的。” 三年后高考,我肯定会参加的啊,到时候改换身份,再次杀回京城,只是现在不能告诉你罢了。 华晨阳见闹了个乌龙,赶紧合上院门,拉着她往厢房走去:“走走,我带你去看一下这两天收集到的物资。” 桑芷萱卸掉肩膀上的麻袋,随意丢在院子中,任由对方牵着她走。 厢房里一水的红木家具,一看就是老手艺,雕花精湛,做工精良,只是边边角角略有损伤。 “晨阳哥,你这家具不错。” “不错吧!”华晨阳嘚瑟昂起头,冲她神秘眨眨眼:“都是从废品站扒拉来的。” “扒的好,你可以多扒拉几套,用来传家多棒。” “得了吧,好东西多,架不住想要的人也多,什么时候都不缺聪明人,过犹不及反而不美,容易伤筋动骨。” 华晨阳意有所指说道。 他见桑芷萱若有所悟,心下满意,自然而然岔开话题:“你先看看我筹集的这些物资如何?” 雕花木床上堆的满满当当,有用麻袋装着的,也有零散的诸如搪瓷盆、暖水壶、饭盒等。 “是不是太多了些,我可只有两只手啊。” 桑芷萱怀疑自己到时候拿不拿的了。 “就你那把子力气,到时候装成三个包,背上背一个,一手再拖一个,轻轻松松。” 桑芷萱咂咂嘴,貌似有理:“那行吧!” “哦,对了,我在你这里住几天,你记得和嫂子说一声。” 华晨阳挠挠头,不明所以:“有必要嘛,这里本来就是处空房子,我和你嫂子又不住这儿。” 桑芷萱叹气:“和你说不明白,反正你记得和我嫂子说就是了。” 说完,转身去院子里提她的大麻袋。 “行了,你别杵在这儿,上你的班去吧,别耽误我事。” 华晨阳:……就委屈。 “那你自己小心……”想到妹妹的武力值,算了,还是担心那些不长眼的比较好。 “若是有街道办临时检查……” 话音在桑芷萱拿出一小沓空白证明中半道而止。 华晨阳抽走大半,美其名曰:“反正你要下乡,拿着也没用,不如给我。” 然后甩甩手走出厢房。 桑芷萱也不管他,取下身上的布包放在一旁的茶几上,着手将大床上的东西一一区分打包。 首先,棉被必须带走,去了乡下就得用。 拿出一个大麻袋,底下装棉被,上面放了两套棉袄棉裤,再以麻绳绑紧袋口。 装好后,另外取出一个麻袋,将搪瓷盆放在最底下,牙刷牙膏、毛巾、衣服等生活用品全部填充进去,同样的最后以麻绳收紧袋口。 至于一些零碎的东西,还有吃食全部收进军用背包里。 钱票则放在布包里,到时候贴身背着。 桑芷萱将几个大包暂且堆到角落里,拿出带来的棉被把床铺起来,吃食全部翻出来放到茶几上。 厢房里挺干净的,应该是华晨阳提前打扫过。 桑芷萱拍拍手,环视一圈,很好,肚子突然咕噜噜响了起来。 “忙活一大早,也是饿了。” 她提起热水瓶往厨房走去,“这玩意易碎,怕是带不走。” 好在赵正平补给她的票据里有工业票,只能等到了东省再置办。 生火烧了壶热水,又煮了碗面条下肚,桑芷萱抓了把米丢进锅里,将炉子盖成小火,任其慢慢熬煮,刚好中午可以喝稀饭。 围着院子游走几圈,边走边想,距离下乡还有两天时间,东西也都备的差不多,唯有一样药品特别难弄。 到了乡下,桑芷萱什么都不怕,就是一个生病很麻烦,没有药只能硬撑,大城市里看病都难,更别说乡下地方。 正忧愁去哪里寻摸药品,晚间时分,华晨阳给她带来好消息。 “喏,你嫂子她娘家大哥是医生,帮你在医院换了些出来,再多却是没法了。” 桑芷萱接过一看,有一小瓶安乃近,大约七八片的样子,还有一个小纸包里装着十来颗淡黄色小药片,上面标注着土霉素。 “那你帮我谢谢我嫂子,还有她大哥,等我去了东省,给你们寄当地特产回来。” “得了吧你,到了那地,你给我小心着些,是龙是蛇你都给我先盘着,等摸清楚整个村子的现状再言其他,咱们这些人 第10章 火车进行时 两天转瞬即逝。 一大早,华晨阳开了辆小轿车过来小院,帮着桑芷萱大包小包往上搬。 车子启动,整个京城都在往后倒退,桑芷萱一直望着窗外,这是她生活了十来年的地方啊,可此刻她的心里没有不舍,唯有期待。 华晨阳仍旧在絮叨:“到了地方,记得第一时间来信,要和知青们打好关系,你们是一个整体。” “嗯。” “和村里人能交好尽量交好,但是别委屈自己,咱们反正就一个宗旨,不惹事也不怕事。” “好。” “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记得发电报给我,哥哥必定想方设法帮你搞定。” “我知道了,晨阳哥。” 华晨阳开着车,抽出一只手揉揉她的脑袋,他打小看到大的小妹妹啊,如花似玉的年纪,要去那乡下做老黄牛,杀千刀的韩彩霞,哪有这么当妈的。 “不管是知青院还是村里的男性,你都离他们远点,芷萱啊,你别怕,等过两年,哥哥想办法捞你回来。” 桑芷萱喉咙哽咽答好。 她本不想哭,可一滴滴眼泪完全不受控,争先恐后涌出眼眶,打在手背上,灼的皮肤生疼。 “你哭什么?没出息!” 华晨阳笑骂一句,自己却偷偷将头转向车窗,掩饰住通红的眼眶。 桑芷萱不停抽噎,嘴巴倔强的要死:“我没有哭,我才不喜欢哭。” “呜呜,晨阳哥哥,我想了想大部分钱票留给你……嗝,你以后每个月给我寄东西。” “好,乡下到底物资没有那么充裕,缺什么我给你寄。” 车子到达火车站时,兄妹两人尽皆眼眶红肿,彼此看到这个损样,不由相视而笑。 待车子一停下,前边还等着两个同样一脸难过的罗家兄弟。 “小妹!” 桑芷萱勉强扯起嘴角笑笑:“大哥、二哥,咱们进去吧,火车就快来了。” “好。” 四人扛着大包小包在人群中穿行,沉默着登上火车,罗家兄弟还有华晨阳默默把包裹放好。 该叮嘱的也都叮嘱的差不多,这会相看无言。 桑芷萱坐在位置上,尽量让自己笑的好看些:“哥哥们,下去吧,火车要开了,等我到了给你们写信。” “嗯,路上注意安全!” “咱们该吃吃,该喝喝,大哥每月给你寄钱。” 罗永安边走边往后看:“小妹,你好好的。” “哎,我都记下了,我会好好的,你们别担心我。” 火车“昂”一声慢慢启动,三人沿着月台一直往前追着跑。 桑芷萱伸出脑袋,不断挥手:“哥哥,你们回去吧!” 火车越开越快,京城慢慢变成黑影,直到再不可见。 罗永安一拍脑门:“哎呦,我忘记和芷萱讲,她妈找她快疯了,都跑去知青办攀扯上我爸。” 罗永平语气平静:“我故意没讲,小妹就要开始新篇章,何必说这些腌臜事徒惹她不开心?” 华晨阳赞同点首:“永平说的对,韩彩霞要闹就随便她闹吧,小妹远在东省,就算她闹破天去也和我们无关。” ……………………………………………………… 桑芷萱坐回座位,心情有点怏怏不乐,靠在椅背上暗自神伤。 视线移动间,就见正对面一位个子娇小,脸蛋圆圆的女孩满脸羡慕看着自己。 两人视线相碰,桑芷萱礼貌扯了扯嘴角,以作招呼。 对方很热情,笑容特别甜美,也很自来熟:“你哥哥们可真疼你,不像我是家里老大,我打小做梦就想有个哥哥,结果我妈给生了一大串弟弟妹妹。” 桑芷萱听她说的有趣,也搭起话来:“我是家里最小的,倒是没有你这个体验。” “没有最好,老大可不好当。” “胡说,当小的才受罪呢,我大哥二哥天天想揍我就揍我,我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坐在圆脸女孩旁边的英俊男孩果断反驳,神情很是激动,看来家庭地位确实不乍滴。 “你知道作为家里的老大,每天要做多少事情吗?要帮着照顾好弟弟妹妹,还有做不完的家务,基本上没有自己的时间。 你哥哥为什么揍你,肯定是你不听话啊,你乖乖的,他们吃饱了撑的慌?” “爱玩是人的天性,他们不能抹杀我作为一个人的权利吧。” “那你想没想过,你在前面调皮捣蛋,你哥哥跟在后面不停收拾烂摊子,他们得多累啊。” “说的好像我是个闯祸精一样。” 许达冷哼一声:“反正,我跟你说不清楚。” “我和你才说不清楚呢。” 两双视线齐刷刷望向桑芷萱,异口同声道:“你说呢?” 桑芷萱心下警铃大作,咽了口口水,斟酌着开口:“我觉得吧,我本身是老小,而且我哥哥们又都挺疼我的,所以和二位并不能感同身受。” 两道视线迅速平移,转向桑芷萱旁边的温婉女孩。 那女孩面色苍白,显然并不是很想说话,只淡声回了四个字:“我是独生子!” “独生子也去当知青?” 男孩小声咕叨一句,温婉女孩的脸瞬间拉了下来,变得铁青。 桑芷萱眼见气氛尴尬下来,干脆出声做了个自我介绍:“我叫做桑芷萱,是去东省东方红公社插队的知青。” “我也是去东方红公社,我叫做徐晓。” 圆脸女孩徐晓表情极为丰富,很为找到大部队而开心。 “桑同志,咱俩有缘,以后可得相互照应。” “有缘的可不止你俩,想不到吧,我也是去东方红公社插队,我叫做许达。” 桑芷萱一听两人的名字,再顾不得感伤,骨子里嗑cp那份基因动了,不错眼盯着两人观察。 根据她上辈子十几年看小说经验,一个徐晓,一个许达,这不妥妥情侣名嘛。 再细看外形,一个精致可爱,一个英俊帅气,就配一脸。 性格的话,相识太晚,不甚了解,待继续观察。 见二人一直在斗嘴,颇有一对欢喜冤家的感觉。 桑芷萱忍不住嘟囔道:“你俩也挺有缘,姓同音,名互补。” 吵嚷中的两人脸上同时浮现震惊,异口同声反驳:“桑同 第11章 将计就计,以毒攻毒 京市站是起点,火车上这会空气还不算特别难闻,桑芷萱半倚靠在椅背和车窗之间的三角点,闭目假寐。 对面那对小冤家吵吵嚷嚷,半刻也不得消停,不知生受了云婉婉多少冷眼,不过两人全不当一回事。 有时候你越是难过,越想要一个安静的环境独自舔舐伤口。 然,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很明显,云婉婉的心态还没有从那个高高的架子上下来,依旧保持着以前的习惯。 午饭时间,大家陆续从背包里拿出吃食。 桑芷萱没有吃冷食的习惯,默默拿起军用水壶和饭盒去开水间打开水、热饭,顺便再上个厕所。 “徐同志,能麻烦你帮忙看一下行李吗?等会你走开时,我也帮你看行李。” “没问题,你去吧。” 徐晓一口应下,觉得都是小事,都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互帮互助有利于队伍团结。 桑芷萱路上带的吃食全是包子、馒头,还有五颗水煮蛋。 她都打算好了,先吃鸡蛋和包子,后吃馒头,要不天气热,放不住。 上完厕所,将铝制饭盒放在开水机上面,热水烧开后那个铁皮非常烫,刚好可以温一下吃食。 将水壶灌满,桑芷萱抬起手腕计时,再等个三分钟,吃食只要不完全冷就成。 手表这玩意,在城里时不敢买,生怕被她妈给薅走,如今下乡,手表是必不可缺的物件,不然完全摸不清楚时间。 走回车厢,刚刚站台又上来大批人,拥挤着挪到座位,她的位置上坐了个大妈,徐晓正在强调这里有人,但人家全当听不见。 桑芷萱微笑着喊人:“大妈,这是我的位置。” 对方依旧不理会,我行我素。 桑芷萱往前几步,在她警惕外加恶狠狠的眼神中,笑的更甜。 施施然放下手里的饭盒和水壶,脚下一个踉跄,假意踢到东西摔倒,电光火石之间,一只脚碰到地上的麻袋狠狠一踢。 麻袋滚到车厢中间,挡住人流,一位婶子眼珠子左右转转,脸不红心不跳将手伸向麻袋,提起来就走。 大妈这下急了,一把推开桑芷萱,边往外边走边扯着嗓子嚎:“那是我的麻袋,你这人咋不要脸,抢别人的东西。” “呸,你的东西你喊一声,看它答不答应。” 大妈紧紧扯住麻袋不松手,开始发动群众力量:“大伙可都看见了,我就坐那个位置,麻袋也是从那儿滚过来的,你给我撒手。” 火车上吵吵嚷嚷,看热闹是国人刻在骨子里的基因,大家尽皆顺着视线望过去。 这一看不得了,一位姑娘摔倒在地,半天爬不起身。 桑芷萱催动内力涌上脸颊,顿时惨白惨白,斗大颗冷汗往下滑落。 徐晓和云婉婉哪里还坐的住,两人小心翼翼将人掺扶起,半靠在座位上。 桑芷萱佝偻着腰,手很想撑住腰,刚刚挨着嘶嘶疼叫出声,就连嘴唇都被咬出齿痕,可想而知有多疼。 徐晓是个小辣椒性格,她可不怕不讲理的大妈,当即开炮:“你还好意思叫我们给你作证。 抢人家座位不说,还将人桑同志推到在地,摔成这个样。 你那脸皮到底是有多厚,怕是那万里长城的拐角处都及不上你吧。” 许达跟着重重点头:“虽然你年龄比我们大,我们都应该尊敬,但你也不能这样倚老卖老,不讲道理吧。” 婶子这下更来劲,跳起脚吆喝。 “哎呦呦,大家快来看啊,也不瞧瞧谁不要脸,前脚抢人座位,现在抢我麻袋,敢情你是个惯犯啊。” 大妈气的直哆嗦,伸手就去扯婶子的头发:“我叫你瞎咧咧,还敢抢我王桂花的东西,不给你点厉害,你怕是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婶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尖尖的指甲直往人脸上挠。 两人不分场合,势均力敌,打的难舍难分。 这个站点上车人流量很大,这下全部被堵在半道上,个个扛着大包小包,顿时骂声一片。 有乐于助人者,赶紧寻来乘务员。 场面异常混乱,桑芷萱冷眼旁观,坐山观虎斗。 “干嘛呢,干嘛呢?” 乘务员姗姗来迟。 “哎哎,那两位女同志,别打架,有问题先站到一边,把路给我让出来。” “就是,要打架等我们过去再打,谁有功夫跟你们耗在这里。” “有你们啥事?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嘿,我这个暴脾气,欠揍是不是?” 一位脾气火爆的大娘将肩膀上的两个大麻袋就地一搁,拔开前边挡着的那个人,蒲扇大的手一手扯住一人头发,使劲往边上拽。 大妈和婶子立时调转枪头,就想朝着大娘撒泼。 被大娘阴测测的眼神一烫,两人齐齐顿住,又见人家两个拳头捏的咯吱作响,再不敢出声。 果真是善的怕恶的,恶的怕横的。 “哼,怂包。” 大娘镇压不算还要奉上嘲讽,提起两个大麻袋潇洒离去。 徐晓满眼崇拜:“哇,要是我也有这么大的力气就好了,去到乡下我谁也不用怕,谁敢欺负我直接开揍。” 她挥舞着两个小拳头,充满幻想。 桑芷萱看的好笑,摇头意有所指:“有时候武力不能代表一切,你知道有个成语叫做人言可畏吧。 流言蜚语同样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它的威力比明枪暗箭更加厉害。” 云婉婉若有所思,似是想明白什么。 不等乘务员疏通完人流,那位婶子偷偷汇入人群消失不见,想来是占不到便宜还惹一身骚,觉得半点不划算。 王桂花欺软怕硬,抱着麻袋冲桑芷萱重重一哼:“小丫头骗子,你给我起来,要不是你,老娘岂会和那老娘们打架,看看我这脸被抓的,嘶,赔钱!” 徐晓和许达立时怒目相向,他们从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之人。 就连云婉婉也暗暗唾骂一声:“老而不死是为贼。” 桑芷萱半扶着腰,一脸痛苦样,虚弱喊道:“乘务员同志!” 乘务员刚好站在一旁,并且将王桂花这番赖皮话听个正着。 “这位同志,你没事吧?” 桑芷萱露出 第12章 搅屎棍王桂花 许达三人都不傻,敢这么义无反顾作证,一是王桂花确实过分,这是实事求是的事情。 二是四人同为东方红公社插队知青,未免有唇亡齿寒之感,所以有抱团取暖之意。 王桂花这件事情经不起查证,周围有眼睛的人很多,一时之间不免哑口无言。 其实单凭抢个座事真不大,属于道德问题,关键是众目睽睽之下她将人给推伤了,又有桑芷萱刻意往大了整。 眼看逃避不得,她脸一拉就欲故技重施,拍着大腿嗷嗷一通嚎叫:“我老婆子命苦啊,好不容易培养个当兵的儿子,他为了国家身受重伤。 我这么一把老骨头日夜伺候,好不容易才将人给拉回来,我辛辛苦苦人都瘦了一圈,现在就想坐一会,我有什么错?难道我没花钱买车票吗?” 想利用舆论翻盘是吧,桑芷萱不等人群起议论,义正言辞说道: “是,你儿子为国效力值得我们所有人敬佩,军人保家卫国是最可敬的人。 但是大妈啊,正是如此,你身为英雄的母亲更加不能给他脸上抹黑啊。 我不想说太多,孰是孰非,明眼人一目了然,对咱们就夸,错咱们就认。 我什么也不求,就要一句道歉,这不过分吧。” 乘务员严肃道:“王桂花同志,经过我了解,桑芷萱同志确实被你推倒受伤,这件事情很严重。 如今人家小同志只要求一句道歉,还请你正视这个问题。” 王桂花嚣张跋扈一辈子,从来都是她压倒性斗垮别人,哪里有她给别人道歉一说。 “刚子啊,你娘快被人欺负死了,你还当什么兵,保护什么人民,你先来救救你娘老子我吧。 欺负人啊,大家快来看看,有城里人拉着乘务员一起欺负我这个乡下老婆子,欺负我这个军属啊。” 王桂花往地上一坐,哭喊声音洪亮,邻近几个车厢都能听的一清二楚,都凑过来看热闹。 乘务员气的面红耳赤,这是在败坏她名声啊,不由拔高音量压下哭喊:“王桂花同志,身为军属怎能胡搅蛮缠,你再这样,我只能叫乘警来同你说。” “刚子啊,乘务员还要叫警察来抓娘,他们大家一起往死里欺负娘,你快来啊。” “大妈,你儿子叫什么名字,在哪个部队,我会就此事写信寄过去问问你儿子的领导。 若是我的错,我跪下来给你磕头认错,可要是你错了,我就想要我该得的一句道歉。” 桑芷萱直接放大招,拿军人儿子说事是吧,那我就点对点,面对面,就看你到底在不在乎你儿子的前途。 邻座一位白发老太太看不过去,出言相劝:“妹子啊,你认个错不就完了,你儿子在部队建功立业不容易,你帮不上忙也不能给他拖后腿啊。” 正中靶心,直击要害。 王桂花瞬间收声,憋的满脸通红,支支吾吾,呛声一般又急声音又小憋出三个字:“对不起。” 桑芷萱好脾气摇摇头:“没关系。” 乘务员暗暗呼出一口气,总算是结束了,她背上一层冷汗,真是大喜大悲啊,心境变化起伏惊人。 车厢慢慢归为平静,王桂花挨着邻座的老太太坐下,行李仍然堆在桑芷萱座位前。 桑芷萱歪着身子坐,脚压根没地方落下,她知道那王大妈想故意整治人,但凡她敢踩上去,必定又是一场明火执仗。 闹了一场,四人都饿过头,狼吞虎咽吃起东西来。 桑芷萱拿出四颗鸡蛋,一人面前放了一颗,大肉包同样一人给了一个。 “今天多谢大家仗义执言,这是谢礼,可千万不许说不要,我这里不接受拒绝。” 桑芷萱开着玩笑。 徐晓很爽快,接下好意:“我本来也没打算拒绝。” 她拿出自家做的酱菜:“我妈做酱菜手艺一绝,你们尝尝看?” 许达拿出一盒红烧肉罐头,“啪嗒”一下打开,放在桌面上。 “我就只有这个,大家一起吃。” 云婉婉拘谨的扣了扣手心,她下乡这个决定做的仓促,除了钱票,吃食什么的就一沓干饼子。 “我……” 桑芷萱打断她的推辞:“咱们快点吃,如今天气热,像这肉罐头一打开可不能放。” 许达将肉往她们那边推了推,夹了一筷子酱菜,鲜辣爽口,不禁胃口大开。 他家境挺好,自是不缺肉吃,现在天气炎热,他反倒对酱菜情有独钟。 “你这酱菜味道一绝!” 徐晓得意一仰头:“那是,我妈那手艺能差的了,我姥爷家以厨传家,我妈是第四代,打小切墩、颠勺,都是练过的。” “你妈可真厉害!” 桑芷萱由衷敬佩,她对厨上是没什么天赋的,也就一个饿不死的水平,再多就无能为力了。 “那你有没有学几手?” 说到这个,徐晓不好意思笑笑:“我妈说我对厨没天赋,学不出什么名堂来,也就能打打下手。” “那也比我厉害,我只能保证煮熟。” 云婉婉弱弱插了句嘴:“我连保熟都做不到。” 声音越说越小,头也越来越低。 “啊这……估计你的天赋没有点在厨艺上,也不算稀奇。 桑芷萱说着,肯定的点点头。 邻座一直侧耳倾听的王桂花趁机搞事。 “啧啧,一个女人连饭都不会做,该不会是什么资本家的大小姐吧?” 云婉婉家庭遭变,对此特别敏感,当下就气的眼眶通红,一双猩红的眼睛恶狠狠盯着王桂花。 “做什么?你还想打我,看看,是被我说中心思了吧。” 桑芷萱放下手里的饭盒,十分严肃道:“王桂花同志,主席说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你空口白牙污蔑人家云婉婉同志,我们可以找警察投诉你的。” 邻座那老太太也烦了,看在都是军属的份上,好心让她挨着坐,结果就是根搅屎棍,老想让别人不好过。 怎么地,别人倒霉,她就好过了? “你去那边找找还有没有位置,我这把老骨头坐久了腰疼,哎呦呦,必须靠一靠才行。” 老太太是个厉害的,一手拐撞过去,屁股再一挤将人 第13章 靠山屯大队 火车经过两天一夜跑动,就在桑芷萱腰酸背痛坐不住时,他们该下车了。 下了火车又是汽车,然后转拖拉机,好一番折腾过后,总算来到东方红公社。 桑芷萱斜挎着布包,背上背着军用背包,一手拖着一个大麻袋,一扭一拐艰难往前挪动。 毕竟,她这会应该是个有腰伤的伤员,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哪怕再不严重,也不至于两天就好了。 至于为什么没有人帮她,环顾四周,所有人都背着大包小包闷头往前赶路。 公社门口的空地上,停着好几辆牛车,其中还有一辆拖拉机。 司机坐在驾驶座上,昂着头一脸骄傲承接所有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也不知道那拖拉机是哪个大队的,要是能分到那个队,条件也算不错了。” 许达喘着粗气感慨。 徐晓急声打断他:“别吵,开始念名字了,仔细听。” 一位年约四旬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洗的发白得中山装,拿着个大喇叭对着黑皮笔记本念名字。 四人同时放下手里的包袱,张起耳朵听自己分到哪里。 “靠山屯大队:李红军、云婉婉、桑芷萱……” “前进大队:许达、徐晓……” “桑同志,咱俩被分到一个大队。云婉婉听到熟悉的名字,心里狠狠松了一口气。 “可惜,我没有和你们分到一个大队。”徐晓闷闷不乐,这一路上四人处的不错,又要分开了。 桑芷萱安慰她:“反正都在东方红公社,距离不会太远,有时间我和云同志去看你。” “就是,怕什么,不还有我和你一起了吗。” 徐晓一想也是,可又不想让他太过嘚瑟。 “你一个大男人能和桑同志还有云同志这等香香的女孩子相比么?” “大男人怎么了,招你惹你了?” 听到两人又开始斗嘴,桑芷萱和云婉婉对视一眼,默默提起行李找寻大部队。 很快,听到一辆牛车上的老大爷在喊:“靠山屯,这里!” 不过,很不幸,牛车上还坐着个丰满的中年妇女,正是在火车上和她们起争执的王桂花。 她见着两人,略富态的脸上似笑非笑,好像在说,看吧,喊你们可劲得罪我,这下落我手里了吧。 桑芷萱怔愣一秒,并不在意,和云婉婉两人打配合,把几大袋行李挪上车。 比她们早到的李红军也在帮忙。 “李同志,多谢了。” “不用客气,以后就是同一个战壕里修地球的战友了,认识一下,我叫李红军,来自苏市。” “桑芷萱,京市。” “云婉婉,京市。” 靠山屯地处偏僻,能种植的地并不多,所以这回就分了一男二女三个知青。 牛车慢慢前行,赶车的大叔和王桂花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天。 至于他们三人在路上晃荡好几天,再看着越走越偏僻的道路,心里复杂万钧,实在没有精力说话。 桑芷萱竖起耳朵听两个本地人聊家乡话,不难听懂,一点点收集着靠山屯的信息。 牛车晃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在群山深处得见一大块平整地方,一眼望去大概有七八十户人家,大多都是土胚房,少有一两户盖着青砖瓦房。 牛车在村子中心停下,王桂花冲她们哼了声,提着行李进入一户砖瓦房。 云婉婉眼神暗了暗,死死抓紧布包带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双手互扣着。 牛车又往前走了一小段,路过晒谷场在靠近山边的位置停了下来。 “你们三到了,下车吧!” “诶,多谢大爷。” 桑芷萱道过谢,提着行李推开木质院门。 黄泥巴胚垒成的两排矮房,面对面竖立,尽头是一块自留地,挤挤挨挨种着些蔬菜,再以黄泥巴墙围成小院。 虽然简陋,胜在干净整洁,看起来还不错。 三人将行李堆在屋檐下,站在阴凉处相顾无言。 桑芷萱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十一点四十五分。 “快中午了,应该会有人先回来准备午饭,我们再等等。” 云婉婉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闻言保持这个姿势点了点脑袋。 李红军没话找话:“这小院看起来还不错哈!” “嗯,屋顶茅草盖得挺密实,又扎的很紧,除非是刮台风,不然住进去基本不用担心漏雨问题。” “来人了?” 院门再一次被推开,走进来一男一女。 女的中等个子,面容白皙,一身灰扑扑的衣服上打了四五处补丁,见着他们笑的一脸温和。 男的高大威猛,五官深邃,双手插在裤兜里吊儿郎当往里走,进入小院后抬脚踢上院门。 桑芷萱三人忙上前去打招呼。 “我叫苏海玲,比你们早来好几年,我弟弟和你们差不多大,你们可以叫我玲姐。” “玲姐。” 她是个性情很温柔的人,通身气质随和,看的出来极具包容性。 “秦立明。” 男同志则恰恰相反,富有攻击性的外形和性格,报出姓名后,自顾自跑去柴房抱柴生火。 苏海玲抿嘴笑笑:“立明同志就是这种性格,他人很能干的。” 边说边拿了个竹篮在菜园子里摘下一大把豆角和七八条茄子。 桑芷萱蹲在厨房里帮忙折豆角,顺便打听情况。 “玲姐,你能不能跟我们说说这靠山屯。” 李红军摸着脑袋憨笑:“对啊,我也想知道,这到了陌生地方,什么都不知道,心里挺慌的。” 苏海玲利落将茄子切块,笑容不减:“刚来都这样,习惯也就好了。” 只是那个过程特别难熬,熬住了就熬住了,熬不住也得熬。 “靠山屯因为山多地少,在整个公社算是比较穷的大队,民风…也相对彪悍。” 这句意有所指的提点,成功让三人心里一紧,民风彪悍就代表他们无知无畏,这靠山屯怕是不太好混啊。 “你们也别怕,村民们都不是不讲理的人,只是大家都性情直爽,习惯性动手动口,没那么多磨磨唧唧。” 这大喘气,吓死他们了。 “直爽好啊,有事当面说,就我这脑子,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李红军夸张的拍拍胸口,大呼 第14章 解锁《重生:俏知青的复仇路》 秦立明见李红军憨憨的,不作妖,也愿意和他说上两句。 “现在要打的是用水,百步开外有一条百渡河,河水清澈,距离也近,打些水用来晚上洗澡、洗衣服。” 李红军抬头眺望,山脚下总共就两户人家,一户是知青院,再往里隐隐可见轮廓的地方是牛棚。 而百渡河出门下了小山坡就是,说百步都有些勉强。 “这么近,天气也热,咱们晚上直接来河里泡一泡,衣服和澡不都洗了,一举两得。” “那可不行,这里太过靠近大山,夜间不算安全,就怕有野猪什么的跑下山。” 秦立明没有明说的是,怕出事,知青院以前男知青们都是这么操作,结果有一回一位男知青独自来洗澡,被村里一姑娘看到了,她娘老子不依,非说人家耍流氓,闹着要男知青娶她闺女。 你说冤不冤?黑咕隆咚的能看清什么,再者知青院这么偏僻,谁家好姑娘大晚上往这边跑。 也怪那男知青自己太过高调,每回拿包裹都不知道避着点人,靠山屯穷啊,有那眼红会算计的可不就给盯上了。 那会,秦立明还没有来,个中细节都是听老知青复述的。 男知青叫做黄征,家里头权势颇重,就这,派人前来扯了半个月的皮,赔了笔不小的钱财才顺利平息,黄征也顺势回了城。 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真不是说说而已,他们为了那点子蝇头小利什么都不怕,什么都能做的出来。 那家人发笔横财后洋洋得意,还来不及花完,转年那对夫妻就因为流氓罪被抓,现在还待在农场里改造。 也是经此一役,村民们对知青多了几分顾忌,不再那么肆无忌惮欺压、拿捏,勉强做到了井水不犯河水。 秦立明站在河边拿起水桶放入河里舀水,舀个半满再提起来。 李红军有样学样,拿起另一只水桶扑通丢进河里,见装的差不多再吃力提放到河边。 “秦哥,让我来试试。” 李红军抢过扁担,躬身挑到肩上。 摇摇晃晃走了几步,水桶里的水洒出来三分之一,平时挺直的背脊越缩越紧,基本上都是用脖子在扛扁担。 秦立明也不笑话他,大家都是从这个过程进化的,如今嘲笑笨拙的他就是看不起当年的自己。 厨房里,苏海玲也在普及吃水问题。 “靠山屯临山临水,吃水完全不用愁,村中心有一口古井,据说已有几百年历史,从来没有断过流。 我们知青院距离古井较远,就没吃那口井的水,多在山边上打水,不远,也就二百来步。” 李红军“哗啦”将只剩个底的水倒进水缸,揉捏着肩膀苦笑:“以前在城里总感觉自己力气还算凑合,这一来乡下,连个水都不会挑。” 桑芷萱抿嘴敛住笑意,眼睑下垂,良久后,嘴唇掀了掀:“慢慢来吧,本也没有一蹴而就的事情。” 苏海玲收火,将多余的木柴从灶塘里拿出来埋在底下的木灰里。 “还是小桑同志觉悟高,我们这些知青谁在家时会干农活,都是下乡后熬出来的。” 院门传来“吱呀”一声,陆陆续续的脚步声响起。 “哎呀,掰了大半天的玉米棒子,早上那口稀饭早就消化完了,可饿死我了。” 女孩撒娇一般的语气却生生透出几分尖利,刺耳的同时给人不好惹的感觉。 紧接着,一道斯文温和的男音徐声安慰:“饭香都传出来了,想来海玲已经做好饭菜,我们洗个手就能开饭。” 天气太热,厨房边上有一棵三人高的山楂树,饭桌摆在树下,斑驳光点透过树叶打在桌上,凑合着能遮阴。 桑芷萱帮着摆饭,看见走进来的两男一女,扬起笑脸率先打招呼。 “大家好,我是新来插队的知青,叫做桑芷萱,来自京市。” 温和男音笑着说欢迎:“我算是知青院的负责人,我是何锦,来自贵市,以后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找我。” 何锦人如其声,长得斯斯文文,若不是此刻灰头土脸,你会以为他是什么教授、学者之类的身份。 “呦,京市啊,那可是大城市。” 高大的男子说了句俏皮话,只是那表情略有些猥琐,桑芷萱不幸扫到一眼,立即低头选择视而不见。 尖利女声不屑嗤了声:“大城市来的又如何?还不是一样和我们在这山旮旯里面朝黄土背朝天?” 何锦笑笑,眼里流转一抹尴尬,拉开椅子坐下,边做介绍:“这是毛成宇和胡雪。” 房门“哐当”一声被打开,走出来一位身材高挑,肤白貌美,穿着一身米黄色布拉吉的知青。 “又来新人了,就知青院里这点紧巴巴的粮食,还敢往靠山屯派人?” 兴许是尴尬着就习惯了,何锦非常淡定介绍:“这是谷明月。” 众人坐定,云婉婉和李红军也趁机互相认识。 他们属于分餐制,饭菜都打到自己碗里再吃。 饭前,何锦提了一句:“新知青刚来,队里有笔补贴粮,你们三个下午记得去领,大队部在哪知道吧?” “知道。”李红军赶紧接话:“锦哥放心,我们坐牛车过来时看到了。” “那好,吃饭。” 饭罢。 桑芷萱和云婉婉提起行李随着苏海玲进了房间。 就是那种纯粹的大通铺,用土砖盘起来的炕,好在睡得人不算多,倒也游刃有余。 墙边上竖着三个立柜,还有一口樟木箱子和一个皮箱。 桑芷萱打开麻袋,取出棉被,随后一拍脑门。 也是无语,只想着这边冬天冷,带的棉被又厚又重,这下傻眼了,嘿,没想到吧,人家夏天也热。 苏海玲见状笑出声来。 “你将那垫子铺上去,晚上盖件衣服休息就行了。” “好主意,多谢海玲姐。” 桑芷萱铺好垫被,又将大棉被收回麻袋里装起来,再一看隔壁床位的云婉婉,很好,和自己一样的处境。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叹气。 “身上又脏又痒,咱们去洗一洗。” 苏海玲躺在床上打了个呵欠,忙碌半天,早就累的不行,半撑着眼皮给她们指 第15章 未婚夫宁屺 要说桑芷萱为什么对前世看过的小说都记得特别熟络,那是因为里面有个共同的倒霉蛋,名字都叫做桑芷萱。 《重生:俏知青的复仇之路》顾名思义,是一本大女主小说,主角正是云婉婉。 云家本是传承数十代的御医世家,因为家族一直能人辈出,医术得到很好的传扬,一手云氏金针傲立群雄。 可惜,这样的人家,纵使百般注意,也在这个混乱的年代遭同行陷害,轰然倒塌。 上一世,活在象牙塔的云婉婉一朝家变,父母仓促间为她更换身份,又将家里所有的钱票塞给她,更是因为不放心,动用最后的关系将人塞到他们下放的地方插队。 人总是在经历中成长,可时间不给云婉婉长大的机会。 她背着万贯家财懵懵懂懂来到靠山屯,不懂隐藏,不会拒绝。 何锦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一眼相中了云婉婉的富裕和单纯,靠着那身靠谱地气质和舌灿莲花的功力,将人哄得服服帖帖。 云婉婉多傻呀,自以为得遇良人,将所有相托,家底如是,父母的身份亦然。 何锦哪里有良心这东西,拿走家财后,一封举报信将他们的关系公之于众。 结果,可想而知。 伤心欲绝的云婉婉和父母一起被拖着批斗,睡牛棚,跪在地上大粪浇头…… 失去希望的云父云母放弃生命,就此撒手人寰。 而何锦拿着万贯家财,过的舒舒服服,借此勾搭上大队长家的闺女,获得一个工农兵大学的名额,摇身一变成为前途远大的大学生。 云婉婉恨意滔天,却又无能为力,她想到幼时在书房里看到过的一本杂书,流尽身体内的最后一滴血液以此献祭,换得重头再来的机会。 走到绝境的她信以为真,夜半时分,以血液画个大圈,只身躺在里边,划破手腕、脚踝,哗啦啦往外放血。 乡野杂谈始终是杂谈,都是人为编造,又怎么可能真的达成书写的效果。 云婉婉死的凄惨,却也并非一无所获,她手腕上佩戴的祖传玉镯吸收足量鲜血,能量爆发,竟然真的给了她重新来过的机会。 桑芷萱努力回忆书中内容。 “第一天上工,云婉婉挑着一担玉米摇摇晃晃前往山下,结果力有不逮,不慎摔下山坡,当场昏迷,也就是这个时候,重生的灵魂归来。” 桑芷萱将声音含在嘴里嘀咕:“那也就是明天,云婉婉会重生,然后开启复仇路,一路打脸,走上巅峰!” 舍友大变身,她并不担心受到报复,因为和自己不沾边。 这本书里,靠山屯知青院并没有一个叫做桑芷萱的插队知青。 她作为炮灰是出现在回忆中。 东方红公社武装部长叫做宁屺,是由京市直调而来,宁家和云家乃是世交,对云婉婉一家三口多有照顾。 而宁屺来此,也是因为他的外公外婆苏志添和罗含玉正在涯边农场改造,他想就近照顾。 整本书回忆有二。 一是公社书记家的闺女狂追宁屺时,他严词拒绝,说自己有未婚妻,是亡母所定,名字叫做桑芷萱。 二是多年以后,云婉婉问他为何不成家,那时已经贵为一省之长的大佬笑着摇头。 他说,我有未婚妻,她骄阳似火,年轻时因为威武不能屈,选择一身清白而去。 我的心里眼里都是她,和谁成家都是将就,也便不好再耽误别人。 云婉婉被这番话影响,毅然决然抵挡住各方催婚,自此一心专研医术,在医道上一骑绝尘,为国家做出巨大贡献。 回忆暂停,桑芷萱心有千千结,胸膛不住起伏,关于未婚夫这事,还真的有。 桑家和苏家是近邻,同在军队效力,更是三代相交。 小时候的宁屺多居住在苏家,因为宁父宁母在外地履职,家里老人不舍得孙子,强留在京市。 宁奶奶早亡,宁爷爷忙起来没日没夜,他只能随着外婆生活。 宁屺比桑芷萱大一岁,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感情特别好,双方家长见状,做主定下婚约。 小时候的桑芷萱长相漂亮,又会撒娇,桑家故交普遍讨厌韩彩霞,却全部喜欢她,爱不释手那种。 不夸张的说,桑家但凡有人前来,都忍不住会抱一抱桑家的小闺女,说她是画里走出来的玉娃娃。 后来,宁妈妈英年早逝,百天未过,宁爸爸迎娶新人入墙,何等凉薄。 宁屺也被他强势带离京市,去了地方。 紧接着,桑家、苏家遭难,桑芷萱跟随母亲嫁入赵家,两人各自在新家艰难求存,就此断开联系。 桑芷萱全无睡意,眼里蓄着泪水,眨也不眨的盯着头顶的茅草顶。 “先安定,再找机会去涯边农场一探究竟,最好是能和宁屺接上头,他肯定清楚爸爸他们的近况。” 这一想,一个多小时过去,上工的号角被吹响。 习惯使然,苏海玲和胡雪挣扎爬起身,捶着腰背往外挪动。 至于谷明月坐在炕上,拿着面小镜子照来照去,完全无视上工铃声。 胡雪白了眼她,眼里的嫉妒赤裸裸。 “真是同人不同命,我们累死累活的上工,人家就能时不时请假。” 谷明月哼了声,放下镜子。 “那你只能指望下辈子投个好胎,换对不重男轻女的父母,舍得给你下本。” 胡雪被噎的面皮抽动,耷拉着脚边走边嘀咕:“什么下辈子,投胎的,这些可是封建迷信,小心我去革委会举报你。” 谷明月“呸”了声:“少给我蹬鼻子上脸,快点上你的工去吧。” 桑芷萱顿感惊奇,这胡雪一看就是尖酸刻薄的面相,还能被谷明月这般不客气的话给镇住? 结果,人家还真就被镇住了,屁都没敢放一个,被苏海玲半拽着灰溜溜出了知青院。 谷明月傲娇一挑眉:“你们是不是觉得很神奇?” 桑芷萱和云婉婉不约而同点头。 “告诉你们也无妨,我这是金钱当道,我父母疼我,愿意给我寄钱票不让在这乡下吃苦。 可说到底,这年头不偏心的父母又有几个,知青院里除了我 第16章 桑芷萱:只要我话够密,就没人插得上嘴 桑芷萱被上工铃声吵醒,心里存着事,干脆起床去百渡河洗了个头,又顺便将脏衣服清洗干净。 回到知青院,她扯开包头的毛巾,擦拭着滴水的发丝,云婉婉一脸睡容走出房间。 她看到一切搞定的桑芷萱,尤为不可思议。 “你可真是精力旺盛,我听到铃声倒是也想爬起来,可惜我那眼皮就跟胶水黏住似的,半点睁不开。” 桑芷萱半开玩笑:“我还羡慕你睡的香咧,我觉轻,稍有风吹草动立马清醒,我哥以前总说我拿着好日子不会过。” 提到哥哥,云婉婉眼神不自觉黯淡下来。 她喃喃道:“你那三个哥哥看起来都对你挺好的。” 不像他们家,父母被打倒,自家学过孝经的大哥,第一时间登报和父母划清界限。 暗自神伤的云婉婉,没有注意到面色凝滞的桑芷萱神情。 “不说这个了,你等我梳理好头发,咱们去叫李红军同志,一起前往大队部。” “那行,我也去河里洗把脸。” 李红军同样是个勤快的,等桑芷萱将半干的头发松松扎在脑后,就见他和云婉婉一起从外面走进小院。 “起来了啊,那咱们走着?” “走吧,都来队里了,总要和大队干部们打个招呼,认个脸熟。” 李红军其实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他听到关于知青的有限信息,都是说大队长亲去公社领人,然后安排好一切。 那他们三人是怎么回事?压根没人管,他试探过三位老知青,结果这就是靠山屯的常态,都是这么过来的。 管中窥豹,从这件事上足以看出大队干部们的不好打交道。 顶着大太阳步行两三分钟,黄色入目,大大的晒谷场上堆满稻谷,四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各挥着根长长的竹竿,分坐四方驱赶偷食的麻雀。 三人从边缘穿过晒谷场,一路礼貌和老人家打招呼,对方却对他们爱答不理。 这可不像海玲姐讲的直爽村民啊? 惴惴不安继续往前走,大队部前刚好坐着位银发半白的奶奶,三人脚步不约而同顿了顿,再度上前打招呼。 怎料,人家先他们开口。 “海老婆子给你们脸色看了吧,你们也别怪她,她独子儿媳因为你们这些知青,这会还关在农场里改造呢。” 桑芷萱心下一个咯噔,这话说的,确定不是在给他们下马威,什么叫做因为知青在农场里改造? 他们要有这个能力,还能窝在靠山屯胆战心惊,指定是对方做了过分的事情,被知青举报给送进去了。 桑芷萱快速抓住一条信息,东方红公社举报有回应,这就意味着只要自己有理,根本无需低头。 “奶奶,我们三新来的,您说的这些我们可不知道,但我清楚一点,若那位奶奶的儿子媳妇没有犯错,也就不需要去改造,国家呀,他只抓坏人!” 桑芷萱看着被怼的哑口无言的奶奶,恼羞成怒之下用手指指着她张口就想撒泼。 “你这小姑娘,咋不尊老?” 那您也没爱幼啊。 桑芷萱嘴快,话语密集封锁对方输出。 “奶奶,您这把年纪也是经历过抗战的艰难,如今日子多好过啊,您呀,只要相信国家,跟着党走,以后只会越来越好。” “好啦,好啦,我们还要去大队部报道,今天就先和您唠到这,下回我们备上点毛嗑再陪您唠嗑哈。” 她伸手推了把呆愣愣的云婉婉和李红军,示意快点走,又回头满脸笑意说了句:“唠一天都使得。” 逃命似的赶到大队部,收获两双崇拜的眼神。 “咳,那什么,低调,走,咱们进去。” 两人自发往两边闪,将打头的位置让出来,意思不言而喻。 桑芷萱被气笑了,低声嘟囔:“小胆!” 李红军不好意思笑了下,低头往后挪两步:“能者多劳嘛。” 他忽而义正言辞表示:“以后你就是我们三人小队的绝对老大!” 云婉婉:单纯如她,只会拼命点头认同。 “我当你们老大有什么用,要啥啥没有,就剩两张嘴。” 心里腹诽不已,到底如他俩的愿,一马当先做这个出头椽子。 大队部简陋程度和知青院差不多,共三间屋子,一间是办公室,一间是储藏室,还有一间存放粮食的仓房。 办公室里正中间排成三排,共六张桌子。 最里边对立的两张桌子,各坐着一位中年男子。 左边的皮肤黝黑,板着个脸,额头上皱纹深刻,身材比较壮硕,看起来像个黑面神。 右边的脸上架着副眼镜,笑眯眯,穿着件发白发旧的衬衫,一看就是个笑面虎。 桑芷萱扬起笑脸打招呼:“领导们好,我叫桑芷萱,是新来插队的知青。” 云婉婉和李红军也不傻,一一做了自我介绍。 黑面神仿佛施舍一样,给了他们一个眼神。 “嗯,既然来了靠山屯,就好好上工,不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也不要没事找事,天天吵嚷着举报这个举报那个。 新来的知青每人可以领到三个月粮食补贴,你们来的巧,刚好有新粮,就一半粗粮一半细粮吧。 对了,在靠山屯有事可以找我,我是这个队的大队长张利民,那个是队里的会计,赵会计,你们跟着他去领粮食吧。” “诶,多谢队长叔,也多谢会计叔。” 赵会计屁股未动,迎着三双眼睛,笑呵呵反驳:“大队长,这虽然有新粮入仓,毕竟粮食还没上交呢,分给他们一半细粮是不是太多了些。” 张利民抬起头斜睨他一眼,又很快拿笔在本子上写着什么,静听他说出个好赖来。 “听我媳妇儿说,这两个小姑娘在火车上吃的那叫一个好,城里人嘛,有钱有粮,哪里会缺咱们这口一年到头舍不得吃的细粮?” 桑芷萱算是听出来了,这是王桂花她男人给她寻场子呢,可自己有理,会怕吗? “会计叔您想着城里好,哪哪都好,其实真不这样,物资奇缺,我们为了领那点供应粮,天不亮就得排队,有时候排一天还不见得能领到。” 李红军提起这个,也是满 第17章 难缠赵会计,初闻队里复杂关系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追究下去明显没脸。 赵大奎是个聪明人,自家媳妇什么人他岂会不知,不过再没理也没得让外人欺负的份。 他选择暂时偃旗息鼓,只拿意味深长的眼神睇打头那言辞犀利得女娃娃,是叫桑芷萱是吧,他们来日方长。 靠山屯毕竟是赵大奎的靠山屯,却不是知青院的靠山屯,他会让她清楚什么叫做地头蛇。 “我还是那句话,一半细粮多了些,说出去队里大家也不可能答应。 这么着吧,也不是赵叔欺负你们,细粮减半,多匀点红薯和玉米,数量多些,也不至于饿肚子不是。” 许是最后一句话打动张利民,想到新知青刚来时下地那样,指望他们赚多少工分也不现实。 他一锤定音做下决定:“那就依你们赵叔所言,快些去领粮食吧,我待会还得去地里巡视几圈,那些家伙是懒驴拉磨没人盯着做事磨磨唧唧。” 一路沉默着将粮食抱回知青院,一趟拿不完,又多跑了两趟。 粮食没有问题,这就是赵大奎做人的高明之处,在看得见的事情上,他从不与你们做手脚,要动就打在七寸上。 通过这番交流,桑芷萱深知此人的难缠,怪不得王桂花嚣张跋扈成这样,人家底气足得很。 三人并没有就此事多做讨论,下午去周围稍微转了转,权当了解未来三年生活的地方。 桑芷萱立在小坡上眺望河对岸,那里便是涯边农场,可惜林木太过繁郁,将之遮的严严实实。 云婉婉站在她旁边,许是环境太过怡人,一直愁苦的神色稍微松缓几分:“若是单论环境,靠山屯依山傍水,鸟语花香,是不可多得的地方。” 河边,李红军吃力提起一桶水,微喘着苦笑两声:“可如今重农业,靠山屯山林居多,土地稀少。 听秦哥说,每年全靠大队长领着大家在山里边边角角种些红薯玉米高粱的,才能勉强果腹。” 这样也就意味着他们吃不饱的同时,还得满山遍野去上工,想想就苦不堪言。 等桑芷萱回神时,面对的就是两张苦瓜脸。 她不自觉眉头皱了皱:“船到桥头自然直,总担心那些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做什么? 你们也可以往好处想想,有山有水意味着水草丰满,那山上野菜、野果什么的岂不很多。” “有道理啊。” 李红军是个没太大主意的人,别人一说什么很容易受影响,想法总是跟着起变化。 也不想想东省寒冬漫长,野菜再多又能吃几个月? 倒是云婉婉听入心,她出生中医世家,山中多绿植,也说明草药颇丰,到时候可以多备些,以防万一。 三人合力将两口水缸打满水,这年头粮食是个敏感问题,因而没有准备晚饭,坐在山楂树下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谷明月见状,许是睡累了,也搬着自己的板凳过来凑热闹,听他们说起海婆子,不由撇撇嘴。 “那海婆子是靠山屯出了名的懒婆娘,生的儿子也懒且横,娶得媳妇更甚,恨不得吃喝都赖在床上。” 李红军最喜欢听八卦,小眼神亮晶晶问道:“谷同志,那海婆子的儿子和媳妇为什么会去农场改造?” 云婉婉禁不住也凑近些,轻声询问:“是呀,有个奶奶还说是我们知青院干的好事。” “嘁~”谷明月嗤笑一声:“跟你们说这事那婆子是不是左边脸颊上有巴掌大一块黑斑。” “对对!”三人齐齐点头,一听就知道这里边有故事。 “那婆子因为那块黑斑,被称呼为黑婆婆,可以说和海婆子是两个极端,她相当勤快,可惜命不好。 三子一女,尽皆英年早逝,如今就和一个十六七岁的孙女相依为命。” 想起刚来靠山屯时年幼无知,黑婆婆因为这个缘由从她手里边骗走好些东西,这些黑历史使得她面色铁青。 云婉婉想起自家的糟心事,推己由人,惋惜不已哀叹:“那还真是可怜!” “哼,可怜是一回事,可你们千万别以为她就是什么好人,总之,听我一句劝,尽量离远些吧。” 到底交浅言深,不好说的太过,谷明月很快住嘴。 桑芷萱看出她眼里的晦涩和恼怒,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估计是在黑婆婆手里吃了大亏吧。 “谷同志,谢谢你的提醒,我们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就需要像你这样的指路明灯。” “咳,那倒也不至于。” 谷明月自打来到靠山屯,得到的都是否定,整整一年了,还是第一次听到这般动听的夸赞。 桑同志,实乃实诚人啊。 耳尖一抹薄红晕染,她不甚自在扒拉一下辫子,想要以此遮住,让眼尖的桑芷萱一目窥见。 敛睫轻笑了下,略有一丝兴味上头,这谷明月看似娇滴滴的大小姐,性格出乎意料的有趣,也算好打交道。 “咳,说到哪了?” “海婆子家里吧,出了名的穷困潦倒,一家子懒货不说,还专生闺女,偏又想要个儿子。 这不,连生八朵金花,就是没有儿子,人家也负责任,生多少全部咬牙养着,一个都没有丢掉,也没有饿死。 都说越穷越生,越生越穷,没钱再拼儿子,可不就想到歪点子上去了。” 桑芷萱大胆猜测:“难道他们讹诈知青?” “呃~八九不离十。” 谷明月拍拍胸口,这位桑同志不仅实诚还很聪明啊,这种人,应该就是妈妈说的值得相交之辈吧。 “哦,咱们知青院以前打海市来了位男知青,叫做黄征,家境颇为富裕。 海婆子家硬赖黄征对他闺女耍流氓,闹着不娶就上告。” “这、这,这不是刁民吗?” 李红军张口结舌:“没想到,这年头,男知青在乡下也不安全啊。” 谷明月啧了声,用意味深长的眸光围着他转了圈。 “不管是男知青还是女知青,只有两种情况在乡下最受欢迎。 第一、男帅女靓。 第二、家产丰厚,且为人大方。 至于其他嘛,还是很安全的。” 李红军呆呆点头,哦了声,陷入沉思,那他到底算安 第18章 剧情启动:云婉婉摔下山坡 桑芷萱看张木匠家的东西实在,挑选了一个立式衣柜,一口带锁的木箱子,一个浴桶和一个用来泡脚的木盆。 总共花了二十块钱,其中衣柜十块,木箱子四块,浴桶五块,木盆一块。 云婉婉比她少了个浴桶,因为力气小搬也搬不动,买了也无用。 谷明月十分熟络交代:“张叔,您待会给我们送去知青院哈。” 张木匠在手上吐了口唾沫,咧着嘴数钱,闻言一口应下:“放心,有你张叔在,指定给你们送到位。” 桑芷萱客气一句:“那就劳烦张叔了。” 张木匠乐呵呵摆手:“不麻烦,不麻烦。” 每年新知青下乡是他最高兴的时候,人傻钱多,不像屯子里几个人一分两分吵个半天,那多没意思。 晚间,饭罢,何锦简短开了个欢迎会。 “是这样的,咱们知青院啊,粮食都放在一起吃,两两组队,轮到自己那天,提前半小时回来做饭。” 他拿起搪瓷杯子喝了口水,润过嗓子后声线更加温柔:“当然,也不强求大家一起吃,你们可以自行选择。” 桑芷萱心下一凛,也许是先入为主,她对何锦始终提防,仔细聆听每一句话,就怕一不小心入了套。 “我初来乍到,什么也不懂,还是一起吃为好,至于分组的话,何同志你看怎样分为好?” 李红军和云婉婉也连连表态:“何同志,我们听你的。” 何锦嘴角不自觉翘了翘,黑眸里一抹得意流转,等抬起头时又变为那个温文尔雅之人。 听他的就好啊,他就怕来两个刺头不好管理。 “这样吧,我们老知青已经分好组倒是不好打破,你们三人干脆一组吧,等新知青来了再做调整。” 胡雪一听就不干了,拍着桌子大喊:“凭什么呀?我们都是两人一组,他们就能三人成组?” 何锦墨瞳深处压抑一缕不耐烦,耐着性子反问:“那胡同志认为应该怎么分为好?” “那当然是……” 话到嘴边,上涌的热血忽然降压,默默将那句“多出来那个和我一组”给咽回肚子。 她呵呵娇笑几声,好似一只被扼住脖子的星头啄木鸟,尖利带有颤音,十分刺耳。 “那当然是由锦哥你来分啦,毕竟你才是知青院的负责人嘛。” 何锦包容笑笑,再次老话重提:“你们三人一组,排在最后边,等明天我和明月轮完,后天就是你们。” 桑芷萱自然没有意见,当下表示同意,李红军和云婉婉亦然。 一夜光怪陆离,临近鸡鸣时分才堪堪从稀奇古怪的梦里回归,小小深眠片刻。 还不等睡个舒服,苏海玲柔和的呼唤声响起:“桑同志、云同志,快点醒醒,咱们得上工了。” 桑芷萱一个激灵爬起身,眼皮似有千斤重,艰难撕扯开来,她晃晃混沌一片的脑袋,小坐片刻。 呵欠连天,她抬起胳膊看表,很好,五点四十六分。 哑着嗓音询问:“天色尚未破晓吧,每天都要起这么早?” 快且密的尖细声线刺破知青院宁静:“乡下地方,你以为还是在城里吗?想当大小姐可省省吧,这里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重点是还吃不饱!” “呃~”桑芷萱痛苦闭眼,揉揉发胀的太阳穴,早起不可怕,早起被魔音穿脑比较恐怖。 云婉婉更是被直接惊醒,吓得大喘粗气:“怎么啦?怎么啦?” 谷明月素来不给胡雪留情面,扑哧一声乐了,早起的不痛快都给逗走咯。 “能怎么,该起床了呗!” 胡雪瞥了眼谷明月,傲娇抬起下巴哼出声,砰一声打开大门走出去洗漱。 “嘶~”睡在门边的云婉婉倒抽一口凉气,快速扯开厚棉被将整个身躯卷进去,连根头发丝都不敢外露。 有没有搞错,她还没有换衣服啊,大门就这么敞开,都不关一下的吗? 谷明月立时咬牙切齿骂出声:“她是疯了吧,以前也没见这么离谱啊。” 女孩子名声多重要啊,经不起一点点损害,平时千防万防,这万一要传出去一点风声,那是会连累整个知青院女知青的啊。 苏海玲顾不得叠被子,快步出去关上房门,心中懊恼成海,紧挨着胡雪蹲下,面上依旧一团和气。 她刻意压低声音:“知青院但凡传出一点风声问题,你以为你能讨得了好?” 胡雪似是才想明白问题的严重性,神色凝滞,僵硬转动着脖子瞄向男知青那边。 苏海玲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是何锦,心中不禁发笑,这样的男人,野心勃勃,胡雪以为自己能拿下他? 早上依旧是苞米稀饭,何锦起夜时升火撒了把米在锅里熬煮,起床时刚好可以食用。 指望谷明月是不能了,擎等着饿死吧,当然,何锦特意与其组队自然也不会计较这些小事。 一行人迎着晨光来到大队部,大队长分完区域任务,小队长们正在分发到个人,一时间领工具,记录上工的忙碌热火朝天。 知青院直属大队长管,因为没有一个小队愿意接纳他们,怕出事,张利民干脆自己多盯着点。 他背着手眉头皱的死紧,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行了,你们三一组,小桑小云负责掰苞米,小李负责挑回晒谷场。” “知道了,村长叔。” 去往山上的路上,谷明月挤了过来,探头探脑小声说道:“大队长这人别看长相凶神恶煞,其实最负责任,是大队所有干部里最实在那个。” 桑芷萱了然,上回甫一接触她便看出来了,这人心不歪,只要不涉及生产上的事情,都愿意给个公道。 “这是好事,咱们待在屯里也可以稍微自在些,能松缓口气。” 云婉婉也不由宽松点担心,她父母大概这两天就会下放到靠山屯,有这么一位大队长,最起码不会激进到时时批斗。 很快,苞米地到了,大家就此分开。 李红军挑着一副箩筐气喘吁吁放下,搓搓手钻进地里:“行了,掰呗。” 方到此刻,桑芷萱才觉出下乡的艰难来,胳膊、脸颊还有脖颈这些暴露在外的皮 第19章 重生回来的云婉婉 公社卫生院,一间不大的老旧病房里并排摆着三张病床。 其中两张床上铺着泛黄发黑的垫子,一小团同色棉被规规整整安放在床头。 靠最里边那张病床上,云婉婉双目紧闭,漂亮大气的鹅蛋脸上伤痕累累,额间更是绑着纱布,上面血迹斑斑,看着瘆人。 桑芷萱坐在床边沉默不语,夕阳不甘寂寞,透过铁锈斑驳的窗户打进来不容她忽视,绚丽多姿,的确很美,却依旧无法抚平她心间的纠结和复杂。 等会醒过来的就是饱经沧桑得云婉婉,带着满腔仇恨,怨气滔天,她火力全开报复所有罪有应得之人。 通过这几天的相处,桑芷萱很喜欢这位整日愁眉不展,却单纯处处透着温婉的女子。 灵魂的转换,或许会有人说同样都是云婉婉,没有区别。 但在桑芷萱这里,是有的,她所熟悉的云婉婉终是在这狭小得病床上逝去,除了她无人得知。 扪心自问,悲伤吗?略有!难过吗?稍微!你能够帮助她吗?不能! 甚至于,自己还在等,等什么?等一个光明正大接触宁屺的机会。 抬手倒了杯开水放凉,就闻听一声嘤咛,桑芷萱快速转头去看,云婉婉眼睫轻颤,抬手置于额间,正欲大力揉搓。 她眼疾手快抓住那条胳膊,用担忧到焦急的声音说道:“你额头有伤,不要乱碰,小心日后留疤。” 桑芷萱明显感觉身下人僵住,随即,眼皮赫然掀开,露出那双灰褐色眼瞳,里面是怎样的复杂啊,写有怀疑、怨恨、凄苦……就这么直勾勾盯着她。 “你是谁?”嗓音沙哑幽怨,似是一只阴间冤魂在阴风阵阵中问她是谁。 “你不清楚我是谁?” 表情有一刻慌乱,并未作假,桑芷萱担忧到即刻站起身,扭头就往外边跑去。 “你等着,我这就去找医生。” “等等,你站住!” 云婉婉这五个字喊的着急忙慌,尖锐中夹带着一丝戾气,散入空气中,是那么的刺耳难听,就如同砂纸摩擦玻璃时发出的声音。 她瞳仁黝黑,舔了舔泛白干燥的嘴唇,勉强扯了扯嘴角,颊边肌肉抽搐两下,配合现今这副尊容,既可怜又有些诡异。 “桑同志,谢谢你来医院照顾我。” 桑芷萱在她叫住自己时,脚步已然停下,此刻见她无事,眸中情绪被收纳的极好,仍旧将手中挨着的大门给重重推开。 “不用谢,我去叫医生过来帮你看看。” 这回云婉婉没有再阻止,她探手小心抚摸上额角的纱布,又给自己把了把脉,摔得有些严重,虽不致命,但额头上的伤口过大,以至于失血过多。 留疤她不怕,找些药草慢慢去消除就好,唯一担心物资不够,怎么补血养身体? 上一世,并没有桑芷萱这个人,她初来乍到和李红军甚至知青院关系也不好,靠山屯对知青极其忽略,将人送到卫生院再没有管过。 自己住了一天就急匆匆出院,因为今天是父母下放的日子。 亲眼目睹原本气度斐然,拥有洁癖的他们现今是何等狼狈不堪,伤心绝望之下,更是缠身病榻。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何锦突如其来的关心才会动容她得心,也因此赔上了所有。 云婉婉眸光倏然变得怨毒,似一把泡在忘川河里的屠刀,正欲破水而出,斩尽天下负她之人。 “呵呵~何锦,你等着我!” 痴痴低笑,带着无尽幽怨,回荡在狭小的病房里,令人不觉毛骨悚然。 “吱嘎——” 病房门被打开,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医生和桑芷萱鱼贯而入,两人不经意互视一眼,齐齐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医生拿着听诊器好一番检查,说实话,小地方卫生院医生水平有限,甚至还比不上云婉婉自个专业。 “能醒来就没事了,只是你这失血过多,有条件的话,还是补一补比较好。” “多谢医生。” 云婉婉虚弱躺在病床上道谢,换做上一世,她必定对这个小医生嗤之以鼻,认为此人滥竽充数,不配被称为医生。 目送白大褂离开,桑芷萱半扶着她起身,将那缸放凉的开水喂了些给她喝。 再度躺会病床上,云婉婉眼前一阵发黑,她咬咬牙,放下清高,还是决定求助。 “桑同志,能不能再麻烦你一件事。” 桑芷萱将开水注入搪瓷缸,热水蒸腾出一股雾气,掩下她眼里的了然,倏尔转身,回复成那个爱笑淡然的女孩子。 “说什么麻烦,都是革命同志,有事你说话。” 云婉婉抿嘴笑笑,很是感激:“我们家有一世交哥哥,正在东方红公社履职,原本不想打扰他的,可我现在这个样子不得不求助于他。” 桑芷萱态度平和,及时开解她:“云同志,你可不能这么想,都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 咱们眼下确实有困难,能寻求到帮助千万别害羞,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等你回归健康后,再回报他就是了。” “你说的对,我这位哥哥叫做宁屺,具体做什么却是不知。” 云婉婉嗫嚅两下唇瓣,歉然一笑:“还要麻烦桑同志你帮着打听打听。” “没关系,也就多耽误点功夫的事,我现在去给你带点吃食,吃完饭我再去寻人。” 云婉婉着急,想要拒绝吃东西,让人立时去找,却被桑芷萱温婉不失热情按下,那双凤眼里充满不赞同,令其备受谴责。 “好了,你听话。” 桑芷萱拿着饭盒走出病房,此时打饭的高潮已经过去,稀稀拉拉两个人,但是饭食也打的七七八八,就剩些不受欢迎的。 “同志,给我来一份素面,再来两个包子。” 稀饭给云婉婉,她自己有两个包子够了。 “包子有肉包和菜包,你要哪种?” “还有肉包?”桑芷萱眼眸一亮:“那给我三个肉包。” 帮云婉婉也带一个好了。 “肉包六分钱一个,一两粮票,素面一角钱二两粮票,总共二角八分钱五两粮票。” 付了钱票,提着吃食走回病房。 桑芷萱不说心如金石,经历诸多 第20章 多年后重逢的青梅竹马 回到病房,帮助云婉婉吃完晚餐,她急迫的情绪似乎得到缓解。 “外面天都黑了,桑同志,刚刚怪我太过心急,我那世交家的哥哥也不会跑,还是明天再去找好了。” 桑芷萱看她一眼,发现说这些话时,云婉婉的神情很真诚,说明她的确这样想,于是答应下来。 “好,那我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过去公社寻人。” 云婉婉无疑是很好伺候的病人,因为术业有专攻,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应该怎么做才会对恢复伤势有利。 桑芷萱抓紧时间写了几封信,想着明天拿去邮局寄出去,给罗叔叔他们报个平安。 一夜无话。 天刚麻麻亮,桑芷萱就醒了,心里存着事睡不踏实,她也不起,就这么仰躺着闭目吐纳。 隔壁床上的云婉婉翻来覆去一整晚,估计经历太过离奇,这会反应过来才略有点真实感。 走廊上渐渐传来动静,似是刚刚苏醒般,桑芷萱打了个呵欠,睡眼惺忪,懒洋洋爬起身来。 “早啊,云同志!” 云婉婉疲色难掩,虚虚回了个“早”,又勉力扯起一抹微笑:“叫云同志太过生分,不如喊我婉婉吧。” 到底是经历过毒打的人,人情世故比起之前象牙塔里的“云婉婉”,要娴熟老练的多。 “好啊,婉婉,你也可以叫我芷萱。” “芷萱!” 两个碧玉年华的少女,一温婉一明媚,在这简朴的病房里相视而笑,开启她们友谊的一生。 因着匆匆忙忙赶来得医院,桑芷萱除了带些钱票外,也就拿了两人的饭盒和自己得军用水壶。 没有牙刷,含着一口水反复漱口,吐掉再含一口,直到半饭盒凉白开下去,这才喝了口水。 又去到水房怼在水龙头下边囫囵洗了把脸,一身清爽回到病房里。 “婉婉,早餐你想吃什么?” “还是面条吧,软乎一些,比较好下咽。”不然,咀嚼的多了,牵扯的伤口疼。 “好,你等着,我这就去打来。” “谢谢芷萱。”云婉婉停顿两秒,满怀感激叫住她:“麻烦你帮我先垫一下钱票,等回去知青院我再如数返还。” 桑芷萱摆摆手,不甚在意,推门而出。 云婉婉目送她离开,门房“咚”一声合上,笑意一点点消失在脸上,眼神空洞洞盯着发霉的天花板,动也不动。 许久过后,久到眼眶泛酸,她摸向左手腕,那上面本该有一只祖传的碧玉镯,可如今空空如也。 云婉婉回忆起临死那一刻,玉镯突然爆发一阵明光,好似穿越记忆长廊般,带她领略所有相熟之人的一生。 亲眼目睹何锦吃着自己的人血馒头,勾搭上大队长家的闺女张小花,千般哄骗,令正直一辈子的大队长放弃原则直接给了他一个工农兵大学名额。 在校期间,和同学勾勾搭搭,毕业后,更是轻而易举抛弃怀孕产子的张小花,选择和官二代女友成婚。 可笑的是,这样的人,一生负人无数,做下诸多缺德之事,却干到某市市长的位置上顺利退休,有子有女,儿孙孝顺,无病无灾活到八十三岁。 云婉婉恨啊,恨到牙龈咬碎,五官充血,刚想扑上去掐死何锦的神魂,就被明光带来这里。 难道是那阵光将自己带回现在,在一切苦难未发生前逆改命运?玉镯作为媒介能量耗尽,所以消失不见了。 她圈住手腕无意识摩挲,忽然,意识被拖入一个陌生地方,云婉婉按住疯狂蹦跳的心脏定睛去瞧,脚下是一块药田,种满草药。 “嗬~”她倒吸一口凉气,不由揉揉眼睛,确定所见非虚,见猎心喜,什么也顾不得蹲下身翻看起来。 “叶片椭圆,呈掌状复叶,有叶五片,花为红,一支独放,花序显现伞形,这是人参!” 再往前一簇青色藤蔓野蛮生长,土面被搪瓷盆粗的黑褐色疙瘩顶开。 “这是何首乌,看着形状,怕不是得有好几百年。” 云婉婉喜不自胜,再往边上一看,好家伙,还不止一颗。 继续查看,“磨盘大的灵芝、苁蓉茯苓、雪莲、冬虫夏草……” 看到这里,她大概有些明白,祖传玉镯其实是一块药田,而开启条件就是以云家人大量的鲜血激活,时代更迭弄丢了传承方法,导致中间断代几百年,直到被她误打误撞知道。 至于药田里为什么能够同时种植不同气候、不同环境的草药,云婉婉并不觉得稀奇,毕竟最离奇的重生已经发现在她身上。 “吱呀——” 病房们被推开,桑芷萱将两个饭盒放在床头柜上。 云婉婉赶紧闭眼,意识回到躯体里,她微侧身子,心情明朗了不少,甚至主动开口说笑: “我们也算是难姐难妹,你在火车上被人推倒扭伤腰,而我呢,瞎逞能,挑担子不成滚下山坡。” 桑芷萱顺手将人扶起靠在床头,再把饭盒递到她手里,这才笑眯眯回道: “可不是,估计屯子里对我俩没什么好印象,等回去后可得夹着尾巴做人,别引得他们说嘴。” 虽是用说笑的语气道出,却也的确存了这份心思。 桑芷萱从来不是一个习惯将自己暴露在人前的人,只有你足够低调,藏好底牌,才能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办好许多事情。 更何况这是七十年代,低调做人随大流方是王道! 云婉婉若有所思,再次觉得她内秀,若换了17岁的自己,天真懵懂,未必能听懂这句笑言,但20岁饱经折磨的云婉婉却听懂了。 “的确是这么个理,唉~!!” 重生不代表性情大改,云婉婉还是那个容易伤悲春秋的云婉婉,思及过往、以后,愁的食不下咽。 桑芷萱几口炫完包子,拿手绢一抹嘴,懒得理会这人多愁善感,“咕噜咕噜”灌下几口凉白开,起身打算走人。 “我先走了,饭盒你吃完放在床头,等我回来再洗。” 东方红公社地处偏僻,实在算不得富裕,社民们常年在温饱线上求生存,是以街道两侧房屋看起来很是陈旧,灰扑扑的。 卫生院和公社离得不 第21章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紧挨着公社楼的一所民房。 宁屺让她坐在唯一一把椅子上,启开一瓶黄桃罐头,拿了把汤匙递过去,眼神示意她喝。 “桑桑,你怎么会来东方红公社?” 桑芷萱咽下嘴里的黄桃,抬眸笑笑,轻描淡写说:“来插队下乡啊!” 宁屺那双熠熠生辉的桃花眼眼尾下拉,微微眯起,暗暗聚集起一股小风暴,蓄势待发。 按理来说,桑叔叔虽然出事了,可罗叔叔、华叔叔他们都还好好的,依这几家对桑桑的疼爱,可不会眼睁睁看着她乡下受苦才是。 “别担心我,宁屺哥,你知道的,我永远不会让自己置身危险中。” “你啊你……”宁屺摇头,不甚赞同:“你没有在乡下待过,不知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句话的真正威力。” 他来东方红公社也有一年多了,做这个武装部长见识过的刁民何其多,没有更奇葩只有最离谱。 当然,这些人城里也不少,可大家有份工作为羁绊,通常不会那么直白,相互要顾着点面子。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并不是一句空话。 桑桑是玉石,何必与瓦砾待在一起相互碰撞? 桑芷萱苦涩一笑,“宁屺哥,你也知道我妈的性子,我在城里待着真不如下乡自在。” 她想到来此的目的,笑容渐变,又灿烂明媚起来:“再说了,这里有你,有爸爸,有姥姥姥爷,我觉得特别好。” 桑芷萱自家姥姥姥爷不靠谱,她也不屑理会他们,素来是跟着三个哥哥一起唤白家的姥姥姥爷。 可惜,白姥姥白姥爷身体不太好,好不容易撑到大哥成年,就此放心撒手人寰。 他们只有两个女儿,大女儿早早故去,小女儿正是罗峰年的夫人白慧敏。 后来啊,她又随着宁屺一起唤苏志添和罗含玉为姥姥姥爷。 宁屺听她这么说,眼神不自觉柔和,和往日里一样,亲昵在她松软的发顶揉了揉。 “你被分在哪个大队?” “靠山屯呀!” “那里啊,”宁屺在脑海里翻找一圈有关靠山屯的印象,汇成一个字穷! “穷是穷了点,民风也彪悍,相比起其他几个大队压榨知青,倒也还算过得去,我记得大队长张利民尚算靠谱,你有事记得找他。” 桑芷萱乖巧应好,软乎乎坐在那里吃罐头,还和小时候一样,看的宁屺那颗饱经冷暖的心仿若浸泡在温水中。 他打定主意,尽快找时机去靠山屯转悠一圈,和张利民打声招呼,要他罩着点桑桑。 “就这个小胳膊小腿,下地能做什么,挖地别被锄头带着跑。” 宁屺嘀嘀咕咕,得到桑芷萱一个大力肌肉手警告,悻悻收音闭嘴。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打小就打不赢桑桑,只有被压着打的份,这么些年过去,自己勤加苦练,应该能翻个身吧? 宁屺不太确定,但想到这个可能性,心里那簇火苗却越升越旺,他舔舔嘴唇,试探着开口:“桑桑,咱们多年未见,要不切磋切磋?” “你想挨打以后有的是机会。” 桑芷萱给他一个王之蔑视:“想赢我,你这辈子估计是不可能了,我有幸获得一本武功秘籍,如今已入佳境,等我武功大成……” “整个华国,不,整个世界都将匍匐在你脚下颤抖!” “哼哼!”桑芷萱给这个马屁精一个眼神好评,并且加以鼓励,来来,能吹你就多吹点,姑奶奶爱听。 “咳,说正经的。”宁屺恢复一贯神色,“桑叔叔状态还算不错,姥姥姥爷年纪大了,身体明显不行,这穷乡僻壤也没个好医生。” 农场管理森严,管理者是个激进派,他除了想办法送些药进去,找个医生前往的想法一直不能成行。 看病讲究望闻问切,见不到病人怎么看? 得知父亲状况不错,桑芷萱提着那颗心不自觉往下落了落,暗暗松了口气。 “宁屺哥,你们宁家可有一世交云家?”她不动声色引导。 “有,中医世家,听说最近好像犯错了。”宁屺据实相告。 实则,云父云母会下放到靠山屯,宁洛阳同志是和他打过招呼的,宁屺那会想着姥姥姥爷的身体,头次满口答应老父亲所托。 “云婉婉和我一道下的乡,可惜运气不好,挑担子时从山上滚了下来,这会正在卫生院躺着,我正是受她相托前来寻你。” 这可真是瞌睡了就来枕头,宁屺眼底划过一抹流光,视线不经意撞上桑芷萱那泓春水点缀的星眸,两人同时嘴角上扬,就连弧度都一模一样,活似两个小狐狸正在暗戳戳算计谁。 作为世交,总会知道点外人不得而知的事情,云婉婉在中医一道天赋异禀,一身医术早已比肩其父。 但云家人怕引起同行嫉妒,始终遮掩这件事情,将云婉婉保护的很好。 “即是世交家的小妹妹有难,我也合该去尽尽心意才是。”宁屺说的一本正经。 桑芷萱郑重其事接茬:“正是这个理!”她放下汤匙,拿手绢抹了抹嘴,“那……我们走着?” “嗯,不急,我寻摸点东西,看病嘛,总要提点什么去才行。” 宁屺这临时居所很简朴,就一张床、一方方桌、一把椅子还有一个衣柜。 但见他从床沿站起身,拖过桑芷萱的手腕,走出房间,一个小院子空空荡荡,还有两间房上着锁。 来到其中一间,宁屺打开锁头,两人入内,屋里竖着几个双开门的大立柜,每个都上着锁。 他一一开锁,里面放置的满满当当,吃的用的都有。 “桑桑,你还缺什么,都在这里备齐,没有的我再想办法给你寻来,到时候我送你回靠山屯,不用你自个拿。” “也好。”桑芷萱从不同他客气:“草帽、手套这些我都缺,然后再拿点吃食吧,就那个桃酥和麦乳精。” 仿似不经意般提起:“你和晨阳哥志趣相投,我下乡所需物资都是他给置办的。” “是吗?”宁屺笑容加深,“我这些年因为地址一再变更,和大家都断了联系,晨阳哥如今还好吧,你等会将地址 第22章 桑芷萱:你可是我日后需要讨好的小姑子咧! 宁屺拎着包红糖,拿了罐麦乳精,还有两瓶黄桃罐头。 又给桑芷萱的斜挎布包里塞下去半包大白兔奶糖。 塞的时候很大方,警告的时候很小心:“桑桑,一天只能吃三颗,吃多了牙会疼,记住没有。” 桑芷萱嘴里含着糖,半边腮帮子鼓起,不住吸吮,对他的话敷衍点了点脑袋,转身朝外走去。 在外沉稳、睿智、深沉的宁部长无奈笑笑,大步跟上,宛若多年前金黄色银杏叶纷飞的胡同里,少女和少年前后奔跑着嬉戏。 病房内,云婉婉沉迷在药田里不可自拔,除草、将拥挤的草药分株种植,她可太喜欢这片药田,不用出力,意念操控即可。 “哐当——” 房门被推开,桑芷萱纯净澄澈的嗓音响起:“婉婉,你看谁来了?” 云婉婉一个激灵苏醒意识,双眸睁开时犹带些许惊悸,两弯扇形眼睫浓如鸦羽轻轻颤动着,本就失血过多的苍白面颊虚弱不堪,端的是楚楚可怜。 “啊~吓到你了,抱歉!”桑芷萱有些不好意思摸摸后脑勺。 “没有,是我刚刚太过沉入在想事情,没有察觉到你们进来。” 云婉婉利用双手撑起上半身,倚靠在床头,冲宁屺歉然笑笑:“你好,宁屺哥,不想多年后以这种方式和你见面,实在是……”失礼! “人这辈子哪能一直顺风顺水,总有绊住脚的时候,咬咬牙撑过去了也就什么都不是。” 宁屺的声音非常独特且有磁性,喉结滚动间,带着一种低沉而有力的韵律,好似在娓娓道来述说故事。 恰是这种不疾不徐,很好安抚云婉婉浮躁、不知所措的心绪。 她忽然红了眼眶,泫然欲泣,上辈子受过的苦恨意滔天,得知有从头来过机会时的欣喜、茫然,在这一刻,仿佛有了支柱般痛哭宣泄一场。 桑芷萱知悉全貌,复杂喟叹一声,坐在床沿,伸手,有一下没一下轻抚她的背脊,“哭吧,哭一场也好!” 哭出来就好了,将那些积压心底不能言说的愤怒倾泻出来,此后两个云婉婉合二为一,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开始新的生活。 “对、不、起……我…实在…忍不住!” 云婉婉不想哭,哭有什么用,上辈子已经哭够了,她如今有大好人生,该哭的是那群小人。 “没事,哭完今天,以后都是好日子!” 宁屺很守礼,微侧身子目视窗户,一言不发,给这个世交家的妹妹足够时间和空间。 良久后,云婉婉抽噎着将桑芷萱塞给她的湿毛巾敷在脸上,稍微平复些心情,抹了把脸减少点狼狈。 桑芷萱做好一个称职的陪护,抢过毛巾给她搭在架子上,打算待会客人走了再去清洗。 拿起饭盒递给她:“喏,喝点水,补充一下水份。” “谢…谢谢芷萱!” 桑芷萱摆摆手示意她不用客气,见其喝完水,又径直接过饭盒放在床头柜上。 “宁屺哥,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宁屺转回身子,不甚在意,他脸上漾起一个微笑带些安抚意味,“婉…婉婉?” “是,你叫我婉婉便好!” 宁屺点点头:“安心养伤,别想太多。”他指着桑芷萱道:“桑桑是我未婚妻,有她照顾你别有压力。” 桑芷萱冲她笑笑,又娇嗔对宁屺扬扬拳头:“对啊,随便使唤我吧,千万不要客气,你可是我日后需要讨好的小姑子咧。” 云婉婉被她逗得“噗嗤”乐呵出声,额角绷着疼,赶紧双手扶着额头,想笑不敢笑,可怜兮兮用眼神谴责她。 宁屺亦被这句小姑子逗得眉眼和软,他就说他和桑桑的感情不可能被时间所腐蚀,他们俩是父母之命定下的婚约。 想要拆散他们也得禀明父母,取得同意才行,而他母亲红颜薄命,早已魂归地府,若有人能请来,他愿三叩九拜为其上香供灯。 “伯父伯母那里你别担心,宁洛阳同志挑地点还是用了些心的,婉婉,首先顾好自己的身体才能来谈以后。” 这话当年母亲病逝,父亲续娶时,弱小无依的宁屺对自己说过,莫看今朝,但求以后。 “我明白,谢谢你宁屺哥,还有芷萱。” 云婉婉重活一世,若还不清楚这个道理,不如直接死在上辈子,何苦来泡两次苦海。 她在心里打下腹稿,斟酌着说出自己的想法:“卫生院到底水平有限,我再住一天,明天回靠山屯。” “就是有些草药不好买……”云婉婉看向宁屺,“我需要你帮我购买,还有……”她绕着手指打圈,很是羞窘,“就是吧,我现在身上没带钱票,可能要你先垫付。” 声音越说越小,要不是病房里静能闻针落地,宁屺两人还真不一定听得见她说什么。 “这些都是小事,宁云两家世代交好,又岂会在意这样身外之物,你好好休息,明天等我送你们俩回去。” 宁屺转身出门,对桑芷萱使了个眼神,对方会意,“我去送送他。” “好!”云婉婉笑意盈盈,初时惊讶居多,如今再来看,这对未婚夫妻的确般配。 外貌均不凡,男的端正俊雅,女的明媚温婉。气质脱俗,两人都喜欢用正确的形象去掩盖底下的睿智、精明,将扮猪吃老虎运用到极致。 别问云婉婉如何得知,上辈子她侧面感受过宁屺的雷霆手段,别看人家现今不显山不露水,一旦待发,威力惊人,对待敌人从不留手。 桑芷萱和他气质相似,都说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常年混在一起志同道合的两个人,一个不简单,另一个又怎么会是无知小白。 不过……云婉婉蹙眉,她在记忆长廊中查看宁屺时,他一辈子未婚,只听说有过未婚妻,不幸早亡,故而一生未娶。 “桑芷萱!”她细细咂摸,上辈子插队靠山屯时,这里并没有这么个人,那到底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变化? 难道?桑芷萱也有她这般奇遇! 云婉婉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又兀自摇头否定这个猜测,“若是都能遗憾重来,这个世界岂不乱了套?” 不会,不 第23章 我们生在红旗下,一切知法、讲法、不犯法对不对? 翌日。 宁屺也不知从哪弄来一辆夏利,大包小包载着两人回屯子里。 快到村口时,桑芷萱突然出声:“宁屺哥,就到这里吧,太高调了不好。” 云婉婉听到说话声,这才从假寐中清醒,笑着附和:“是啊,宁屺哥,谢谢你送我们回来。” “那行,我把车停在村口,先送你们回知青院,顺便再和靠山屯的大队长打个招呼。” 桑芷萱抬腕看了下时间,9:46分,这会村里人都在地里忙碌,不会太引起注目,再者大队长那里打声招呼也是好事,遂点头答好。 宁屺将车开到路边,熄火停车,提着两个大包裹跟在两人后边。 穿过晒谷场时,三人刻意忽略那几个老太太八卦兮兮打量的神情,径直回到知青院。 知青院里很安静,这会没有人在家,因为出了云婉婉这个伤员和桑芷萱这个陪护,请假专业户谷明月也没敢顶风作案。 行至房门口,宁屺将包裹分别递给两人,又伸手揉了把桑芷萱的小脑袋:“好了,你们俩好好的,我先走了,我会抽空再来看你们。” 云婉婉抱住包裹,特别感激:“宁屺哥,麻烦你了,这两天忙前忙后的,真是太谢谢你了。” 她不是一个喜欢麻烦别人的人,更何况云家这种境况,亲儿子都不可靠,又能相信谁呢? 所以,上辈子即使走上绝路,她也没有想过找宁屺求救,蠢笨如猪加上固执己见终是害的一家三口惨死牛棚。 宁屺单手插兜,一手置于桑芷萱头顶,对方以手相抗,另一手紧紧搂着大包裹,两人眼神相斗,谁也不服谁。 “婉婉客气了,常听我父亲讲你医术了得,日后少不得有麻烦你的时候。”宁屺抽空回道。 云婉婉听到这句话松了口气,有来有往才好啊,单方面接受别人的好意,却不能还,她始终有种负债感,不踏实。 “我也就这点本事,宁屺哥若有需要,尽管找我。”这是她身为一介医者给出的承诺。 桑芷萱趁两人说话之际以蛮力擒过宁屺的胳膊,带动180度旋转向后,催动内力往前一震,人已在五米开外。 宁屺大为震惊,一时忘了回答,怔怔转身去瞧,却见那罪魁祸首得意抬着下颌,哼哼两声。 “卧槽,原来桑桑说的武功秘籍竟然是真事?完了完了,看来我这辈子注定翻身无望!” 此情此景,萦绕在宁屺脑海里回荡的竟然只有这个早已既定得事实。 “你回吧,别杵在这里。”桑芷萱一时得意忘形,动用武力,反应过来不免懊恼不已。 云婉婉见状,眼神闪了闪,十分识趣抱着包裹往里走去,“你们聊,我头疼的很,进去躺一躺。” 桑芷萱冲着她含笑点头,见人走后,笑容变淡,直至不复。 她干脆一手推着宁屺往外走,出了院门,百渡河里潺潺流淌的水声清晰可闻。 桑芷萱指了指对岸,凑近宁屺小声细语:“你下回去的时候,记得通知我,我得和我爸爸见个面。” 宁屺“嗯”了声,答应的很爽快。 “待在村里要是有人胆敢欺负你,不要留手,打死不论,你可以先将尸体藏好,等我来给你处理。” 他说这番话时脸上带着笑意,语气却极为认真,一时到让人分不清真假。 但桑芷萱知道,这人说的是真得,心里忽然针扎般的疼,小竹马离开六年之久,这些年,他到底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啊! 明明,当年那个小少年朝气蓬勃,神采飞扬,一看就是个被爱意包围的阳光少年阿? 究竟是谁摧毁了我的阳光,硬生生将其拖入黑暗中沉沦,却还要逼他做回那轮照耀四方的旭日。 她知,他在等她的答案! 视线渐渐由不经意瞟一眼变成浓浓期待,再转而越来越冷,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死寂飘荡在空气中,如同一张大网紧紧裹挟着两人。 桑芷萱扯扯嘴角,怎么也露不出笑脸,她大力抓着宁屺的肩膀,包裹砰一声落在脚边,但谁也顾不得去捡。 逼迫他直视自己,直到两人眼里皆只有对方,桑芷萱一字一顿,无比严肃:“我们生在红旗下,一切知法、讲法、不犯法对不对?” 宁屺定定点头。 “很好,那你记得,下次再让我听到这种话,我定然打折你的腿,若有人欺负我,我自会套麻袋揍得他生活不能自理,瞎担心!” 桑芷萱双手上移,捏着人两边脸颊甩了甩,想着他待会还要去大队部,到底给留了两分面子,轻轻放下。 “去吧,小伙子,少给我装阴郁青年,有谁得罪你了,记得同你大姐我说,下回带你套麻袋玩,保证过瘾,一点气都存不住。” “喳,大姐大,那小弟便先撤了?” “嗯!” 宁屺上眼睑弯弯,一双桃花眼如流星坠落眸底,晶亮到不可思议,他大步离去,愉悦始终不曾落下。 桑芷萱等目不能及时,脸上笑容收敛,重重哀叹出声。 分开这些年来,宁屺变了,不知再度重逢时,父亲和哥哥们又会变成哪般模样。 捡起地上的包袱回房。 云婉婉躺在床上闭目养神,闻声睁眼:“宁屺哥走了。” “走了。” 桑芷萱整个将包袱塞进立柜锁好,转头对她道:“明天我肯定得去上工,你一个人在家行不行?” “没事,我是额头受伤,手脚都好好的。” 桑芷萱一想也是,又刻意交代:“那你别干重活,那些等着我下工回来再做。” “好!”这番关心令云婉婉大为受用,坚如寒冰那颗仇怨之心被暖意袭击,竟然有丝丝缝隙。 “饿不饿,我去烧水,给你泡碗麦乳精?” “芷萱,你别忙活,我不饿。” 桑芷萱见她不似作伪,放下心来,“不饿的话,你歇着,我打算去山边上转转。” “山边上啊!”想到牛棚里的父母,云婉婉努力撑起身子,急切说道:“我也和你一起去。” “你确定?”桑芷萱点点额间,“你头上那么大一个窟窿眼,见风怕是不好吧。” 主要她担心这人太过虚 第24章 山中逢引兽少女——赵舒雅 今天天气偏阴,和风徐来,打在胳膊上略微带些凉意,不是那么燥热。 桑芷萱惬意往山里行去,听着小河流淌,闻着草木清香,看着绿荫如瀑。 行至山脚下,牛粪味香飘万里,随后可见一所破破烂烂的牛棚,此时静悄无声,都在地里忙碌着。 倒是相邻的养猪场,猪猡哼哼直叫唤,还传出两个中年女人聊天的声音,由于距离过远,听的不是太真切。 桑芷萱迈过牛棚时,视线不经意撞上一位妇人,眼神很空、很绝望,却又在挣扎着向上,不让自己沉沦。 她不由想起自家老父亲,地位一落千丈,他是不是也经历过这般绝望、痛苦,想要一了百了又放不下牵绊,日日纠结饱受折磨。 桑芷萱那颗心酸涩不已,漫及眼眶,好悬没掉下泪来,她朝着妇人颔首示意,在对方麻木不仁中快步离开。 往上攀爬,正值盛夏,草木丰茂如许,绿意盎然常新。 待见几株刺老芽,叶子已经铺展开来,高处树尖上还留有几丛嫩芽,迎风招摇,很是惹眼。 至少晃到了桑芷萱的眼睛,她眼前一亮:“呦,刺老芽,好东西啊!” 要知道后世卖的可不算便宜,刺老芽是不可多得的山珍,被称为山野菜之王。 她左右看了一圈,没有合适的杆子,不是粗的就是歪七扭八,又见左右无人,干脆一脚踹上树干,内力涌动,几根树枝掉落。 桑芷萱摘下芽苞放进背篓,转身就见一位十五六岁的女孩扎着两根辫子,头发略有些发黄,正目瞪口呆看着自己。 “见鬼,刚才明明没有人,也没有多余的呼吸声,这丫头是从哪里窜出来的?” 桑芷萱出师未捷,颅内慌乱一瞬,很快回过神来,不觉冷脸紧了紧手心。 “别,姐姐,手下留情。” 那女孩以为桑芷萱要杀人灭口,吓得面色唰一下惨白,脚步下意识往后挪动,哆哆嗦嗦口不择言。 “我、我……我发现……你一个秘密,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了。” “哦,说来听听?” 桑芷萱来了点兴趣。 “我……我,我可以吸引来很多动物。”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我需要亲眼目睹才能相信你。” “那你……看着。”女孩似是下了好大的决心般,握拳闭眸,不大一会,山鸡、野兔、狍子……野猪全部蜂拥而至。 “我艹,人才啊!” 这回轮到桑芷萱张口结舌,依她多年看小说的经验,此人绝壁是条人形锦鲤。 “啊~姐姐救命,有野猪啊!” 但见野猪群双目赤红,“吭哧吭哧”扒着土,正要对女孩发起攻击。 好吧,她收回前面那番草率之言,貌似人形锦鲤有些不太靠谱。 桑芷萱冲入兽群,一拳头敲晕那只咆哮不止地野猪,抓起女孩三两下爬上一旁的大树,将人安放在树叉上。 “你在这里等着,我不来接你,你千万别下树,听见没有。” 女孩唯唯诺诺点头,一副被吓怕了的模样。 桑芷萱一跃而下,顺手捞起一把石子放进背篓,飞快爬上相邻的另外一棵大树。 她本就伤势未愈,吐纳也才几天,积蓄出那点内力全拿来护住头颅,如今仅凭蛮力在硬撑。 刚才那一拳头下去真是消耗大半体力,所以,只能待在树上取个巧。 桑芷萱抱紧树叉坐定,从背篓里摸出一颗石子,对准树下虎视眈眈的野兽群。 “砰——”一头野猪左眼被石子刺穿,嗷嗷嚎叫,不住在原地打转发狂。 大树被其撞动,摇晃起来,其他野兽受到影响,开始退散,唯有野猪霸道,率领族群拱树。 桑芷萱沉着冷静,手上石子暗暗蓄力,找准时机又是一弹。 “砰——”还是那头野猪,右眼也跟着被击穿,两行血泪流下,嚎的地动山摇。 如此声势,开始引起村人注意,桑芷萱明显听到有人声在奔走呼喊,她岂能允许自己的成果被别人占有,遂转头冲女孩笑笑: “小妹,你既然能招野兽也定然能够退野兽。人可不能贪心,一人一头野猪,再多咱们也守不住不是。” 那女孩褪下惊恐面庞,甜甜一笑:“姐姐真聪明!” 闭眼心中默念,挥退兽群。 桑芷萱见自己击穿双眼那头野猪要跑,一举跳下树丫,一拳头挥出,宛若力拔山兮,野猪抽搐两下倒地不起。 “知青,桑芷萱!” “赵二有家的大闺女,赵舒雅!” 赵二有?桑芷萱努力回忆俏知青复仇这本书,这二有好像是赵大奎的二儿子吧。 “你爷爷是赵会计?” 赵舒雅点点头,眼神里那抹不屑被她看了个正着,心里不禁一激动,看来里面有故事啊。 “你这头野猪打算怎么办?” 赵舒雅一点也不着急,慢吞吞说道:“桑姐姐肯定有办法!” 看来,自己是被小女孩给盯上了啊,只是怎么可能,她从来没有在靠山泄露过一星半点家世。 暂时压下到嘴边的疑惑,桑芷萱也不欲争辩,“你可清楚哪里能够暂存猎物,要隐蔽,不会被人发现的。” 赵舒雅抱着树干麻溜滑到地上,背起自个的背篓,又拿上桑芷萱的背篓,径直往前走去,“桑姐姐你跟我来。” 桑芷萱冤大头嫌弃瞅瞅地上那两头死猪,嘴里轻啧了声,一手揪着一只猪耳朵,拖拽着往前跟去。 储存地是一处天然山洞,悬在峭壁上,藏在荆棘丛中,一般人怕摔下山崖,都不敢来此。 被赵舒雅捡了个便宜! 山洞不算宽,藏五六头猪不成问题。 桑芷萱脸不红气不喘藏好两头二百来斤的大野猪,拍拍手拿过背篓。 “舒雅,在商言商,你出机会和地方,我出力气,可这野猪想要换成其他东西,恕我直言,运输和市场也很重要。” 桑芷萱很清楚,赵舒雅有本事,可她一个年轻女孩子在这个年代局限性太大了,而东方红公社平台太小,不够她发挥。 显然,赵舒雅也很清楚,于是乎找上桑芷萱。 她很爽快松口:“我们一分为三,以后不管打到多少猎物都是这 第25章 解锁七零:锦鲤少女的团宠一生 一路疾行回到知青院,还在门口,就听见胡雪在咋咋呼呼发牢骚:“不上工的倒是让上工的留饭,闲的她。” 老好人苏海玲有一句没一句规劝:“你少说两句,人家桑同志去山上挖野菜不也是为了咱们好吗?” “野菜、野菜,我都要吃成野菜了,你看看我这脸绿的,谁爱吃那破玩意。” 院门被推开,桑芷萱仿若未闻,笑意盈盈走进来,故作神秘拍拍背篓:“同志们,看看我找到什么?” 谷明月最为活跃,放下碗奔了过去:“什么呀,给我看看。” “哇!”捂嘴惊叫。 谷明月都快激动坏了,她馋啊,公社街上也没个国营饭店,平时家里给寄点肉票都是趁自己轮值煮饭时开个小灶,就这还要分点给何锦。 后面她实在觉得不划算,给何锦吃还不如留在家里给爹妈吃,于是一封信回去让不用再寄肉票。 “是野鸡,桑同志你怎么抓到的,你可真厉害!” 她叽叽喳喳表达喜悦:“你不知道距离我吃肉还是过年分肉那会,咱们知青院老些人,拢共就分到八两肉,一人两口就没了。” “真是野鸡啊!” 胡雪也跑过去看了一眼,激动的直吞口水。 大家再顾不得吃饭,全都涌上去,眼神炙热,口中欣喜,恨不得抓着生鸡啃两口。 苏海玲又喜又急,连声喊嘘:“都小点声,小心被队里人给听见了。” 此言一出,顿时鸦雀无声。 何锦似是才反应过来,大加赞同:“对对对,海玲说的对,可不能喧哗。” “桑同志,我们给你留了饭,你先吃饭吧!” 桑芷萱放下背篓,应了声好,“对了,下午我不用上工,野鸡就交给我收拾。” 说完,风风火火跑去洗手。 毛成宇一把接过背篓抱着,一对招子放光盯着野鸡,不住吞咽唾沫,那眼神比猪八戒看高翠兰也不清白什么。 直惹得秦立明一阵无语,跟这样的人住在一个炕上,可真是丢面啊! 云婉婉见桑芷萱甩着手过来,连忙将那碗提前留好的饭递过去,“听说今天有野猪下山,你没事吧?” 李红军闻言也停止咀嚼,关切望了过去:“是啊,快下工那会,村里有小孩在奔走喊叫。 后来大队长召集人手去看了,说的确有野猪,不知怎么没下山,在半道上折返了。” “是吗?”桑芷萱勉强咽下一口高粱饭,贼剌嗓子,“我就在山脚下转悠,后来又去河边看了看,倒是错过大队长他们。” “没碰到就好。”云婉婉停顿两秒,犹豫劝诫:“你一个人还是别往深山去,太危险了。” “好!”桑芷萱冲他们笑笑。 午饭后,躺在炕上,闭着眼睛复盘今日之事。 这是桑芷萱的习惯,一日三省吾身,时常警醒自己,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首先,宁屺很不对劲,我们分开时性格都已定型,他跟着自家父亲,继母再能磋磨人,宁叔叔也不可能是那个一起坑害自家亲儿子的后爹。 而且听闻宁屺两次提起宁洛阳同志,态度都很放松,又说云父云母来靠山屯下乡也是和他通过气的,父子俩有商有量,看不出来有隔阂啊。 一个小少年,除开家庭原因,还能是因为什么导致性格大变,从一个阳光开朗大男孩变成提起杀人毫不眨眼的阴郁青年?” 桑芷萱百思不解,眼皮微动,那双好看的柳叶细眉不自觉皱起来。 “除非……” “除非他是在演我!” 眼眸倏然睁开,她恨恨一捏拳头,“我怎么给忘了,以前宁屺是个和晨阳哥能分庭抗礼的戏精啊!” 前者堪称精湛,天生的演技派,后者惨不忍睹,演帝看了直摇头没救了那种灾难现场。 “所以,宁屺是在点我,武力适当着用,千万不能搞出人命?” 桑芷萱心情不愉,嘴巴嘟的老高:“什么人啊,我岂是视人命如草芥之辈,有此想法,未免太过看不起我桑芷萱。” 内息涌动,极力平复粗喘的呼吸,相逢时的喜悦被宕到谷底,心底一片拔凉,凉到六月天里浑身发冷。 恨不得顶着满头雪花,直言疾呼:“我冤枉啊!!!我比那窦娥还要冤!” 脑袋晕乎乎的难受,桑芷萱本打算下午去寻宁屺,将那两头大野猪丢给他,并且定下赵舒雅所提份额之事。 现下不免顾忌几分,有些瞻前顾后,裹足不前。 “不行,我初来乍到,不找宁屺根本拜不对码头,凭白耽误功夫。” 桑芷萱猛烈摇头,不住发散思维。 “亦舒说:一个女人要么有很多的爱,要么有很多的钱。 如今爱没了,钱谁会嫌多?总不能为了这份纠结,落得两样都没有吧!” 桑芷萱不断给自己洗脑,完成一次自我攻略。 “好,我决定计划不变,下午还是去公社找宁屺,现在再来分析分析赵舒雅的问题。” 赵舒雅此人在俏知青这本书里并未着墨,唯有其父赵二有提过一笔老实憨厚,被全家当牛做马使唤。 但是,另一本书《七零:锦鲤少女的团宠人生》里,赵舒雅是锦鲤少女赵芙雅的堂姐,两人诚如她和赵宛清是完全对照组。 赵芙雅父亲赵三刚是某军团副团长,其母宁小茹是第一批下乡的女知青。 赵芙雅天生聪慧,自带传奇色彩,据传她出生时旭日漫天,打破连续半月狂风暴雨的记录。 此后更是花见花开,鱼见鱼来,诸如捡钱、遇贵人此类的屡见不鲜,凡事总能否极泰来,似乎所有的坏运气都和她不沾边。 因此,赵芙雅天生贵气的说法传扬开来,赵家深以为然,她顺利荣升至全家人的团宠。 赵大奎膝下三个儿子,老大五子没有女,老二一女三子,老三两子一女。 唯二两个孙女,赵芙雅是宝,赵舒雅则是一根草,一根被全家人百般忽略、欺辱的杂草。 文中的桑芷萱不出所料依然是炮灰! 同样的命运,父亲下放,三个哥哥下落不明,母亲带着她嫁入赵家。 转折点在于,韩舅母产后血崩而死,韩彩霞为了照 第26章 真锦鲤和伪鱼 桑芷萱颅内狂魔乱舞一通,整个人风中凌乱,妈的,当时看这本书见有炮灰和她同名,纯属一乐呵。 现在身临其境,她简直欲哭无泪,看完整本书的桑芷萱当然知道赵芙雅是个什么妖魔鬼怪。 真正的锦鲤少女是赵舒雅,她投身人族历练一世,就是想领略七情六欲,从而心境达到圆满,加大跃龙门的成功性。 赵芙雅是犰狳和伪鱼的后代,天赋便是善于伪装自己迷惑他人,骨子里带着掠夺天性。 她眼馋锦鲤一身气运,于是掠夺一缕气息假作自个也是一尾锦鲤,可假的就是假的,气运造不得假。 赵舒雅投胎转世后,她不知有一条伪鱼紧跟而来,试图掠夺自己的一生,等待归位后一口吞噬掉本体,替代锦鲤鱼跃龙门。 “赵芙雅此人邪门的很,凡是和她接触之人,都会不自觉被掠夺气运,下场一无所有或者是命丧黄泉。” 桑芷萱烦躁撸着头发,将之搂成一个乱鸡窝,“这怎么破?赵芙雅投生前给自己下的指令就是掠夺一切。 离远一些?都住在一个村里,哪里就能真正避开掉。” 她不禁想到真锦鲤赵舒雅。 “这怕是世间最倒霉的锦鲤,惹来一尊劲敌不说,偏自个还稀里糊涂一无所知。” 等等,不对! 书中明明说过,赵舒雅一生都在渴求赵家人给予她爱,期盼一丝存在感,因此甘愿奉献,叫做什么都使得。 可想到山上碰见的赵舒雅,精明如斯,提起赵大奎更是不屑一顾,哪里就像被洗脑的重症患者? “真锦鲤少女觉醒了!!” “所以,她找上我是想拉我一把,亦或是两人联手破敌?” “不,两者都有,赵舒雅感受到了危机,她挑挑拣拣下,整个靠山屯唯有我一人可以勉强脱离控制,成为她的帮手。” 赵舒雅的确做此想,她前一次历练失败,特意保留那段记忆后重头再来,她不能轻易回去,气运有损回归本体后根本敌不过伪鱼,只能任其宰割! 而回溯记忆,整个靠山屯唯有桑芷萱背离赵芙雅时骤然清醒,意志力这么强,倒也可以捞上一捞。 是以,才有了山中试探这一幕。 但是,令赵舒雅不解的是,这一世的靠山屯和上辈子略有不同,就比如知青院这些生面孔,还有减少的一些熟面孔。 她哪里知道,如今的靠山屯是两本书融合下的界面,一些超出标准的不合理被自动订正过。 因而,靠山屯还有一人可以堪破迷惑! 这一分析,直到上工铃声响起,她才昏昏沉沉跟着爬起来。 都说吃人的嘴短,这还没吃呢,胡雪态度特别好,笑意盈盈的看着好生瘆人。 “哎呀,桑同志你下午不用上工,怎么也起这么早,不如多休息会。” “哦呵呵~够了,可不敢多睡,睡习惯了就怕上工时醒不来。” 桑芷萱很是拘谨,这保持真性情就好,何必为了一只野鸡笑脸相迎? 既如此,想要安静,日后不可这样,还是吃独食吧。 “那你可真勤快,换我恨不得在床上躺一天。” 扯开嘴角强笑。 云婉婉瞄一眼桑芷萱收敛的神色,心中不免好笑,不过也莫说她,就胡雪朝令夕改这态度,自己也是敬谢不敏。 解围道:“芷萱你说得对,看来我也得起床才行!” “你别起来,实在躺累了就靠一会,头上的伤势可不是开玩笑的。” 苏海玲下炕叠好被子,也关切叮嘱:“是啊,云同志你还是莫要起来,脑袋受到撞击可不比别的,再精细养养都不为过。” 谷明月仍旧沉浸在称呼上,困倦的神色顿然清醒,眸光亮晶晶望过来。 “芷萱好听,我也要叫你芷萱!” 桑芷萱很喜欢她的率性而为,一口应下:“好啊,随你喜欢!” “芷萱。”谷明月得到回应,欢快喊了声,又转头看向云婉婉,百灵鸟一般的清脆嗓音婉转啼鸣:“婉婉!” 桑芷萱和云婉婉俱都欣然应下,心情还挺畅快。 怎么说呢,谷明月此人,身上有一股这个年代所不具备的松弛感,没有身为知青的压抑、凄苦,以及对不能回城的担忧、绝望。 这样的人,相处起来格外自在,生活已经够苦,谁又愿意继续去听你倾诉负面情绪? 再是不情愿,知青们也只能顶着大太阳,拖拖拉拉赶去上工。 桑芷萱彻底没了睡眠,洗了把脸,扣上草帽,背上水壶,和云婉婉交代一声,转身往公社走去。 她疾步快走,足足五十分钟来到长街上,躲在屋檐下的阴凉处歇歇脚,掏出帕子擦了把脸上的热汗,取下水壶大口灌水,旋即,又倒出点水浸湿帕子擦拭脸上去除灼热,这才觉得惬意些,缓缓吐出口浊息。 “真是累死我了,大热天赶路,呼~” 又是想念手机的一天! 挑着阴凉处行走,再次来到那块坪地,桑芷萱见门岗上有人,连忙扯开嘴角上前打招呼:“同志,请问宁屺宁部长在不在办公室?” 一般人或许老刘懒得理你,但眼前这小姑娘昨个才看到她和宁部长在一块,就那眼神对视,要说没点什么,那他可不相信。 语气不由轻快几分:“在的,二楼左边第一间就是。” “好的,谢谢大叔!” 桑芷萱几个箭步冲上二楼,办公室半开着门,宁屺伏案执笔正在写东西。 “叩叩——” “请进!”头未抬声先至。 “宁部长!” 软糯清甜的嗓音砸了过去。 宁屺笔下微顿,猛然抬头,惊喜中带些不解:“桑……芷萱,你怎么来了?” 门扉全开,桑芷萱这才看清楚,在宁屺对面坐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正侧坐审视着自己。 女子身材略显丰满,鹅蛋脸上肤质偏黄,颊边簇拥着几粒斑点,上身着白底碎花的确良短袖,下身一条长过膝盖的墨绿的确良半裙,梳着一根辫子,尾部以墨绿丝巾为装点。 桑芷萱贯会看清形势,宁屺哥刻意更换称呼,这女人又一副正宫娘娘的姿态端坐,用看狐狸精的眼神打量自己。 第27章 山中猎狩 两人奔命似的快步走,直到坐上汽车,宁屺才长长呼出口浊气,看的桑芷萱好笑不已。 “你至于这样吗?” “你初来乍到不懂,池县有个土霸王张家,张泉玉正是这一代家主张书记的掌珠!” 桑芷萱了然,却还是木木问出口:“县委书记?” “不然咧!”宁屺转头,苦逼着一张脸,桃花眼狭长眯起,怨气丛生,锐利一闪而过。 “张泉玉此人绝非善茬,心思特别细腻,尤其擅长抽丝剥茧,正是有了她的打扰,我连涯边农场都不敢踏足,生怕被她发现端倪。” 宁屺来东方红公社的目的正是就近照顾姥姥姥爷以及桑叔叔,如今却处处受阻,耐心早已告罄,张泉玉若再不收敛,就别怪他掀了张家。 真是水浅王八多,本想井水不犯河水,偏要在他面前逞威风,土霸王张家,很厉害吗? 整治他们也不过多花费些力气罢了,他不欲节外生枝,倒是让某些人以为自己软弱可欺。 宁屺双手握着方向盘,埋首其中,眼里闪烁着晦涩不明的情绪,转瞬很快敛入眼底深藏,抬头望了过去,漾出适意微笑。 “好了,不用管他们,让张家再蹦哒一会。” 桑芷萱深知这个竹马的本事,既不告诉她,也不必多问,心思灵透的转移话题。 “我打了两头野猪,过来问问你该怎么办?” 宁屺虽然对未婚妻的武力有些了解,印象到底停留在11岁那个小小少女身上,不想人家一开口就是王炸,噎的他一时间回神不能,面上写满错愕! 桑芷萱继续放雷,“靠山屯藏龙卧虎,有一奇人可召唤野兽,她提出合作,一分为三,你以为如何?” “我很心动,她提出的条件也能够答应。” 宁屺皱眉思索:“但运输是个大问题,一次两次或许可以,次数太多了毕竟谁也不是傻子。” 桑芷萱笑笑,这是她一开始就考虑过得问题,这会有条不紊说出解决方案:“我也是来了靠山屯才清楚,韩家正是从这个山窝窝里飞出去的。 现在村子里还有一位远方亲戚,是个命比较苦的孤寡老太太,家住在山边上,平日里也不爱和人打交道。” “你是想?”宁屺心中一动,“此举倒是一举两得,只是老太太欢不欢迎你,又好不好相处呢。” 真要为了几头死猪委屈小青梅,他是大大不愿意的,这两者并不能对等,除非再多几头……呸,开玩笑,那也不能! “再难缠的老太太还能比得过韩家姥姥,她那样式的我都能搞定……” 思及书中韩婆子对桑芷萱的满腔慈爱,她也只是泡在苦水里等待亲情救赎的可怜人啊。 宁屺听她这样说,稍微放下心来,对于自家青梅哄人的能力,他还是心里有数的,尤其对老头老太太们。 “那你看着办吧,对了,我现在送你回去,顺便装猪?” 桑芷萱白他一眼,嫌弃摆摆手:“大白天的怎么装?我就是过来通知你一声,你晚上直接去路口等我。” 宁屺失笑,好像个受虐狂一样竟然十分享受这般嫌弃,举手投降,乐在其中。 “好好好,都听你的,那我现在送你回去?” 双手抱臂环胸,圆弧形不算太尖细的下颌微抬,做高傲状,略略往前一点,高贵冷艳吐出两个字:“走着!” 这人多余问这些,既然在张泉玉面前提的是接婉婉看病,再怎么样也要走个过场啊,又不打算即时撕破脸不是吗? 一路上聊了些涯边农场的现状,四个轮子果然比两条腿要快的多,无知无觉中已经到达村口。 毫无留念推开车门,桑芷萱扬了扬拳头做威胁状:“臭宁屺,下次再敢演我,小心我揍的你生活不能自理。” 宁屺反应过来她指的是哪件事,趴在方向盘上笑的格外灿烂,那大门牙露的,白生生晃人眼球,喉咙里好一阵低频抽动,端的让人上头想打人。 “笑笑笑,你笑个屁!” 桑芷萱再度挥了挥砂锅那么大的拳头,转身回村,两头野猪到底少了些,来都来了,得去山上再搞点猎物。 “打野猪的体力是没有了,拿石子弹点野鸡、野兔什么的也不错啊,这年头,谁又会嫌肉多呢。” 她素来是个行动派,想到就去做。 路过古井时先灌了小半壶水下肚,清澈甘甜,在这炎炎皎日之下,犹带丝丝凉意。 “唔~好喝,比山边上那口井水好喝多了!” 迫不及待灌满水壶,知青院也没有回,刻意避让着爬到山上。 树荫下行走,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下斑驳光点,许许微风吹来,打在脸上不见凉意,燥热不减。 纹理分明的手掌托着几颗荔枝大小的石子,百无聊赖上下抛动着。 忽然,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桑芷萱耳朵动了动,修长白皙的指尖夹住一枚石子,听声辨位,携带内力丢了过去。 “砰——扑棱棱!” 丹凤眼绽放明丽笑意,眼角弯弯,绛唇轻启,吐出软软糯糯的甜美声音:“第一滴血!” 步履轻盈迈入林中,耳朵竖起静静聆听,风声灌入,唯有树梢枝头的叶片意思意思拂动几下,闷热依旧! 草丛里“嗖”一下穿过去一只灰色的毛茸茸,一颗石子立即尾随跟上,携着大力射穿其脖颈。 “二连击破!” 桑芷萱没有管野兔,往前几步够着一击毙命的野鸡,正欲拾好起身,扑棱棱的翅膀煽动声从头顶飞过。 机不可失,怎能错过,随手捡起地上的枯枝化身箭矢丢出,一只被大力击晕的红腹野鸡从天而降。 捡起红腹野鸡,顺手扭断它的脖子,旁边那只黑不溜秋也被提着翅膀拎起来,她愉悦说道:“三连决胜!” 正高兴间,树枝上垂下来一截黑黄相交的管状软体生物,略扁平的头部一昂一昂。 “啊啊啊~我的妈呀,吓死我了!” 菜花蛇似乎也被吓到,从树枝上掉落地面,吐着蛇信子延顺地面爬向她。 “叫你还敢吓我,不然拿你凑个四连超凡?虽然说,丑是丑了点!” 桑芷 第28章 男色惑人 这年头谁家偷偷摸摸吃点荤腥敢公诸于众,还拿去河边清洗,单纯的小婉婉。 动作快速打整好鸡肠、鸡胗,又将鸡毛收拾好塞进灶膛烧掉。 时间赶的刚刚好,提前回家做饭的李红军气喘吁吁推开院门,“怎么样,野鸡清理好了没有?” “咦,今天轮到咱们做饭?”桑芷萱讶异:“事先说好,我这厨艺也就到能煮熟的程度。” 云婉婉举手,笑的满脸羞愧,并且小声婉拒:“我……我能烧火,帮你们打下手。” “不用你们,我来!”李红军抹了把汗,抱着捆柴,直接走进厨房。 桑芷萱和云婉婉半信半疑跟进厨房,嗬~看人家熟练拿刀蹭了蹭锅沿,“砰砰砰”三两下将一只鸡砍得块块均匀。 “就冲你这一手,家里叔叔阿姨估计谁是厨子吧!” 没有点家学渊源在身上,应该学不来这么利落的刀工,毕竟普通工人一年到头有几只鸡给你剁。 “我爸是国营饭店的厨师,我打小没事就爱跟他混在厨房里,那会只为混口好吃的。 但耳濡目染久了,或许的确有些这方面的天赋,渐渐也能上手,来下乡前,我在厨房里帮厨。” “那你……”桑芷萱深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话到嘴边给咽了回去,不好戳别人痛处。 倒是李红军半点不在意,自己给讲了出来。 “我妈身体不好早早去了,我爸为了我和妹妹不被后娘欺负,硬是咬着牙没有续娶将我们兄妹俩拉扯大。 这不,我妹妹也到了下乡的年纪,可家里只有这么大本事,安排一个工作已是不易。 我想着,来这乡下地方,再怎么着我一个大男人都要比女孩子适合些,所以就将工作让给她。” 桑芷萱特意观察李红军,他说这番话时,眉宇间不见半点阴霾,仍旧一脸憨笑。 “你是个好哥哥!” 云婉婉感慨万千,多少家庭因为一个下乡名额,争的头破血流,就她自家那个哥哥,唉,不提也罢,烧心! 李红军起锅倒油,小小的一调羹油,然后心疼将油壶放回柜子里。 油温热,野鸡倒进锅里稍微煸炒一会,倒水烹煮,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看就是熟手。 “什么好哥哥不好哥哥的,我也就这么一个妹妹,我妈不在了,总要为她多考虑一下。 再说了,她身体不好,来下乡能不能有命回去都是个问题,我就不同了身体强壮随便造。” 云婉婉听得难受,闷闷不乐走回房间躺着。 桑芷萱望了眼她,心知肚明,但这种家务事外人不好开解,故作不知,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和李红军闲聊。 “你既然有这手厨艺,可不能浪费喽,这样吧,咱们三个一起轮值,以后都由你来煮饭,我挑水砍柴如何?” 李红军打开锅盖用锅铲搅动了一下鸡肉,又放了一把泡好水的蘑菇干进去。 “煮饭我是可以的,但打水你们两个小姑娘成不成?要不,我早起来打?” “不用,这是我们三个人的事情,哪能都让你一个人做了,我还算有点子力气,挑水…一回少挑一些,多走几回也就是了。” “哇~好香,好香!” 谷明月欢快的声音传了进来,她一改颓废像只活泼的兔子飞快蹿进厨房里,围着煮野鸡的铁锅不停扇风吸气。 “唔~李同志,好厨艺啊!”她搞怪抱拳冲李红军拱了拱:“小女子佩服不已。” 李红军嘿嘿傻乐,挠挠后脑勺,谦虚说道:“就凑合吧!” 山楂树下,大家辛苦一天,此刻围坐一起享受晚餐。 胡雪翻着盘子,大声囔囔:“我鸡头呢,我鸡头哪去了。” “那鸡头上全是细碎绒毛,扯也扯不干净,被我给丢了。” “不是,啥家庭啊,你丢鸡头……”胡雪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桑芷萱眼疾手快捞起鸡屁股丢进她碗里,“鸡头没有,鸡屁股给你。” 一旁的李红军满眼哀怨,那是他的最爱啊,为此,他还假公济私特意将鸡屁股剁的大块一点。 “怎么?”桑芷萱感受到他周身怨念,小心翼翼询问:“你也喜欢吃鸡头?” 李红军将视线聚焦胡雪的饭盒,目露渴望舔舔嘴唇,“我喜欢吃鸡屁股。” 开玩笑,到了碗里的肉岂能让出去,胡雪拿起筷子夹住那块鸡屁股,一口塞入嘴里,享受的咀嚼起来。 这一行为彻底打响抢菜之战,一时间下筷如残影,一个个分分钟炼成这项绝世神功。 云婉婉但见筷影纷飞,怔愣之际,满满一盘小鸡炖蘑菇只余一点汤汁在上面。 毛成宇手速飞快,在一众快手中抢下盘子,无比满足将米饭倒进盘子里搅拌,吃的津津有味。 云婉婉傻眼:啊…这……? 桑芷萱从自己碗里夹了两块鸡肉给她,凑过去小声叨叨:“在这里吃饭可不能太斯文,会饿死的。” “确实,我受教了,并且牢记于心。”这个道理可是用鸡肉换来的,保证终身难忘。 梳洗过后,没有夜生活,早早上炕睡觉。 桑芷萱闭目陷入昏睡,月上柳梢头,子规夜啼时,她猛然醒转,蹑手蹑脚出了知青院。 抬起手腕一看,11:35分,夜间凉风习习,她打着呵欠,快步朝着村口走去。 “biubiu~” 车门闻声打开,宁屺呵欠连天,睡眼惺忪嘟囔:“你来了,那咱们走吧!” 他从后车厢里拿出几个大麻袋,还有麻绳和扁担。 两人静悄悄进村,沉默着爬山,晚间的山林窸窸窣窣并不宁静,白日里隐藏起来的野兽开始出来活动。 银月如霜穿不透密林,手电筒微弱的电光紧着脚下那一亩三分地,他们爬的较为艰难。 “你可真行,藏的也忒严实了点。”宁屺也算是服了自己,大晚上不睡觉跑来爬山。 “山中野兽属于集体财产,想吃肉不藏严实点还得了,早就被瓜分干净。” “说的也是,还是桑桑你有远见,唉,没有你我可怎么办。” “凉拌!” 桑芷萱翻了个白眼,看他爬的脸不红气不喘,出言调侃:“看来这些年 第29章 韩婆婆啊是个可怜人 一夜无梦,昏昏沉沉间,苏海玲正在叫她起床。 桑芷萱唔了声,因为睡眠不足使得她脑震荡隐有加剧趋势,赶紧牵引内力涌上头颅,这才舒服些许。 “还真是事赶事,都赶到一块来了。”桑芷萱小声嘀咕,缓慢如树懒爬起身,冲着苏海玲笑笑:“海玲姐,谢谢你喊我起床,不然我今天指定得迟到不可。” 苏海玲摆摆手表示不客气,心里却很是受用,她性格喜欢与人为善,但付出能得到相同的善意回报总是让人欣喜。 她忍俊不禁看着桑芷萱好似个蚕宝宝慢慢挪动,“你这是干嘛?” 桑芷萱能说自己使用力气过度,睡眠又没有跟上,所以现在后遗症来了,浑身绵软无力? 她露了个苦逼笑容,胡乱编出个理由:“昨天太兴奋,爬了一天山…”耸耸肩膀故作无奈,“如今就成这个样子了。” 这话一出,引起哄堂大笑,不免都想起自个刚来那会,这也不会那也不会,天天被子都是眼泪浸湿的。 “唉~慢慢来,等习惯了就好!”苏海玲安慰一句,转身出了门。 今日是胡雪和毛成宇轮值,他们昨天晚上临睡前撒了苞米在锅里,又没蓄柴,吃起来半生不熟,简直难以下咽。 谷明月喝了一口,直接吐了出来,半点不给面子将碗洗干净回去泡麦乳精喝。 胡雪气急败坏尖叫:“谷明月,你竟然浪费粮食,我要通报大队长,将你抓起来批斗。” “呸,就你们煮这锅粥狗都不吃,我才要找大队长状告你们不安好心蓄意浪费粮食。” 正咽的艰难得众人:……合着我们连狗都不如? 何锦维持着他的温润假面,内心烦躁不已,继续老调重弹。 “胡雪、毛成宇,大家上工都累,也没像你们这样将苞米稀饭煮成这么食不甘味,你们自己难道觉得好吃?” 毛成宇不甚在意抬头点了点,“呼噜噜”大口大口扒着饭盒里的稀饭。 何锦无语叹气,都忘了这就是头猪,只要是吃的,不管好坏,他都能吃的津津有味。 视线移向胡雪,对方心虚垂头,小口小口喝着稀饭,偶尔还要呕一声。 再次叹气,得了,这就是个懒鬼,连可吃猪食也不能占用她的休息时间。 “要不,你们三人中抽出一人和这两人其中一个调换?” 何锦提出建议,他是真受不了了。 桑芷萱顺着胸口勉力咽下嘴里的稀饭,慢悠悠说道:“何同志,他们两一队只用吃一天的猪食,分开后可就要吃两天的喽。” 何锦:这是赤裸裸的威胁还是威胁? 眸含不悦,偏生新来的三人抱团,谁也不理会他。 桑芷萱勉强自己吃尽碗里的稀饭,回房打开立柜抓了把大白兔奶糖塞进裤兜里。 “今天的早餐味道绝了,你记得别吃,等会起床泡杯麦乳精喝。” 闭目躺在炕上休养生息的云婉婉睁开眼睛,眨眨眼,“我记得今天轮值的是胡雪和毛成宇?” 谷明月喝完麦乳精,将饭盒重重磕在炕上,“哼,就那两人一个懒一个馋,合在一起就是绝配。” 云婉婉被他们说出兴趣来了,略微爬起身追问:“真有那么难吃?” 桑芷萱给她一个眼神自己体会,和谷明月一起出了房门,朝着大队部走去。 大队部喧闹依旧,许是受宁屺影响,张队长今天分给她的任务是插秧。 谷明月这个让他头疼不已的请假专业户,也被塞到一起插秧。 至于其他知青,就没有这么幸运,都抡着锄头去苞米地里挖地。 苞米收获后,杆子拿回去给牛啃,根茎则要挖出来烧掉,整地准备种植冬小麦。 靠山屯水田并不多,在山边上紧挨百渡河有着几块。 桑芷萱跟随插秧小分队沿着河堤往水田走去,中途还回知青院换了双高筒雨靴,最后发现根本没有用。 水田里都是烂泥,一脚下去深陷其中,雨靴拔都拔不出来,只能打赤脚插秧。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百渡河边,山体往里凹陷,村民们沿着河堤蜿蜒开辟出几块水田,层叠向上,形似梯田。 这个大湾也被村民们亲切称作水田湾。 甫一进入水田湾,一座黄泥巴堆砌而成的小院映入眼帘,平房,有三间大屋,盖着青瓦,院里种植着几株果木,枝繁叶茂,交叉拱卫在一起。 谷明月大感惊奇,咋咋呼呼娇呼:“这里怎么还有户人家?” 她下乡也快有一年了,头回得知水田湾有人家,这不应该啊,就自己这个社交能力,为什么会没有听到一言半点的。 大队长家的李婶子闻言叹了口气:“你们没听过也正常,这里啊是韩婆婆的家。” 一群婶子似是找到话题,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韩婆子人能干,就是命苦了点。” “谁说不是呢?八字也太硬了,克完自家男人克儿子,就连孙子也给克……” “嘘,你不要命了,乱说些什么?” 气氛僵住,大家闭紧嘴巴,谁也不敢再多说。 一直充当小透明的桑芷萱突然出声:“各位婶子,其实我姥姥姥爷的老家也在咱们靠山屯,这位韩婆婆叫做什么名字?搞不好是我家亲戚。” 大家瞬间来了兴趣,但任凭她们怎么想,都想不到韩婆子叫啥名字? “韩婆子这些年脾气越发古怪,也不爱出来走动,一时半会还真忘了她叫啥来着。” 李婶子很是机灵,小算盘打的啪啪响,孤寡老人一直是村里的负担,可要是找到城里亲戚,但凡伸伸手,都要轻松不少。 殊不知,正中桑芷萱下怀。 “欸,小桑同志,你说说看你姥爷、姥姥叫啥名?我给你理一理!” “对对,你可别小看你李婶子,她啊,最是擅长顺藤摸瓜。” “去~”李婶嗔怪在她胳膊上拍了一巴掌:“你个老娘们,说的这话到底是骂我还是夸我呢?” “夸你,夸你!哪还能骂你?” “得了,你这夸人的话,我咋听得那么瘆得慌。” 李婶子再次将目光聚焦桑芷萱,等她回答。 “我姥爷叫做韩大根,他父 第30章 拜访姑奶奶 李婶子这一声喊,水田里再度热闹起来。 “韩拴喜和陈喜儿?哦!原来是他们啊,屯里能想起他们的人可不多喽。” 两位年长的婆婆恍然大悟,顾自议论起来。 “这老韩家也不知得罪了哪路天神,本来也算人丁兴旺,陆陆续续几十年间硬是死的不剩下几个。” “谁说不是呢?眼下靠山屯也就剩个韩婆子了,等她一去,屯里就彻底没了韩姓人。” “老大一个家族咧,就这么没了,怪让人唏嘘的。” “那你可说错喽…”那婶子朝着桑芷萱努努嘴:“老韩家的运道都归到韩大根身上去了,你没听人家外孙女说嘛,都混到首都去了,那可是首都!能差的了?” 李婶子和桑芷萱中间隔着一人,她扯起嗓子追问:“小桑同志,你太姥爷是不是叫这名?” “好像就是叫韩拴喜和陈喜儿…”桑芷萱努力回想真假锦鲤这本书,全文确实有提过一嘴韩家的怪异。 因为这本小说本就带些悬疑色彩,貌似老韩家是因为祖坟位置葬的不好。 葬于山顶,八方风吹、泗水不收、山头水向八方流去,这是一个容易绝嗣的穴位。 韩姥爷当过兵,身有正气,影响稍微要小一点,只是他那一脉的子嗣问题同样极为不顺。 李婶子兴奋一拍大腿,“那就对喽,这韩婆婆啊是你姥爷的堂妹,命苦的很,你得喊她姑奶奶……” 她那双狭长的丹凤眼里算计得明明白白,“好在你来了,韩婆婆又有了亲人,小桑呀,等会下工我带你去认认门,都是亲戚走动走动也好。” 桑芷萱乖巧应下:“那就多谢婶子啦!” “不谢,不算啥,我这人啊就是见不得韩婆婆自苦,整日活的跟惩罚自己似地。” 李婶子小算盘有,人也确实是热心人,话说到底还不都是穷给闹得。 持续埋头弯腰插秧大半晌功夫,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腰酸背痛、脖颈僵硬,两条腿如灌铅一般举步维艰。 好不容易熬到下工,桑芷萱呼出一口气,疲惫爬上田头,用田里的水洗净泥巴套上雨靴。 肚子饿的咕咕直叫唤,她和谷明月相互搀扶着,跟两个老太太一样慢慢挪回知青院。 在这期间,两人均沉默无言,累到一点也不想开口。 热情的李婶子不忘使命,正站在韩婆婆家院门口朝她招手:“小桑,快来!” 桑芷萱强打起精神,“诶”了声,侧头对谷明月说道:“明月,麻烦你帮我留饭,我去去就回。” “好…你去吧!”谷明月欲言又止,犹疑半天终是没有说出口。 这年头养活自己已经不容易,芷萱这么聪明,队长家的婶子摆明是想把老太太甩给她养,为何还要去认这门亲? 李婶子又是敲门又是喊的,两人在门口等了大概有五六分钟,院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了。 “哎呀,韩婶,你干嘛呢?半天也不见开门…” 她自来熟牵起桑芷萱入内,也不管韩婆婆对她爱搭不理,自说自话说的兴起。 “韩婶,我今天来呀,是给你道喜的…” 李婶子让出身后的小姑娘:“小桑是大根叔的外孙女,你说巧不巧,下乡插队刚好来了咱们靠山屯。” 桑芷萱笑容甜甜喊了声:“姑奶奶!” “谁?韩大根?!” 这是她们进入院子后韩婆婆第一次说话,古井无波的表情现出一丝惊讶。 她还以为韩大根早就死在外头,那些年打仗多危险啊,再加上他们韩家这运道…… 桑芷萱悄摸打量自家姑奶奶,六十来岁的小老太太,头发许是忧思过甚已经全白,规规整整束在脑后绾成一个发髻。 身上穿着一套黑色土布做的长袖长裤,补丁套补丁,虽旧却很干净。 裸露在外边的皮肤黝黄,遍布道道皱纹,手背青筋暴起,没有留指甲。 院子里也被规整的井井有条,一边划成菜地,种的满满当当,一垄垄区分明显。 另一边是果木园,树底下用竹篱笆围拢,里面养着两只鸡,树梢上挂着红彤彤的柿子,还有金黄的杏子。 桑芷萱心里对姑奶奶的印象更加好,是个极爱干净的小老太太。 两人眼神对上,桑芷萱笑容明媚,甜软说道:“姑奶奶,我太姥爷叫做韩拴喜,太姥姥叫做陈喜儿,姥爷叫做韩大根。 我姥爷当年跟随部队四处打仗,最后去了首都,就在那里安家住了下来。” “真是大根哥啊,没死就好,没死就好……” 韩婆婆老泪纵横,心里的苦水稍微倒出来一些,对于老韩家受到诅咒的沉重负担,因为多了一脉人承担而释缓些许。 李婶子也是看的心酸不已,她抹了把眼泪,“韩婶,你和小桑好好热络热络,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她婶子,谢谢你。”韩婆婆顺手摘了两个柿子还有五六颗杏子塞过去:“这些你拿回去给家里的小孙孙吃。” “那多不好意思啊。” 李婶子说归说,手上可不见半点推脱,脱下头上草帽兜住,怕被外人瞧见,又取下脖子上的毛巾盖的严严实实。 这年头水果多精贵啊,想到等下拿回去孙子那开心的小模样,李婶子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孩子,你姥爷还好吧?” 到底是堂兄妹,韩婆婆忍不住问候上一句,哪怕韩大根离家时,她也不过十岁左右的年纪,几十年没有联系,并没有多深厚的感情。 “姥爷是退休工人,又有七个闺女费心费力供养着,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桑芷萱讲的很是客观。 韩婆婆也没有想太多,只以为大根哥没有儿子,所以被闺女供养。 “还没吃饭吧,今天就在姑奶奶家里吃,我给你下面条。” 韩婆婆转身就欲去地里掐小葱,被桑芷萱一把给拦了下来。 “姑奶奶,您别忙活,我粮食都在知青院,中午已经煮好我的饭,可不能便宜他们吃。” 桑芷萱娇声娇气说些俏皮话。 韩婆婆爱听,冷着脸夸奖她:“是个会过日子的,面条姑奶奶给你留着,想吃了就来家里吃。” “诶,我记 第31章 听人劝吃饱饭 等桑芷萱心情愉快回到知青院,大家都去午休了,唯有病患云婉婉坐在山楂树下等她。 “回来了,快点吃饭吧!” 她下颌点点桌上的饭盒,关心问上一句:“听明月讲,你跑去韩婆婆家里认亲,还好吧?” “奥,还不错…”桑芷萱嗓音轻快,掏出柿子和杏各分了一个给她:“喏,给你吃!” 云婉婉脑中转动,明了:“韩婆婆给你的?” 拾起柿子扒开一点皮吸食里面的果肉,顿时变得眼瞳晶亮:“唔~好甜啊!” “甜吧,下回再给你带。” 桑芷萱小口扒着饭,速度却极快,一会功夫已经下去大半。 “姑奶奶本来叫我多摘些…”她凑近云婉婉,小声嘀咕:“我才不想便宜别人,等会看到了不给又是个事。 就这样,等我们想吃了就去摘两三个,留着自己慢慢吃。” 云婉婉吸吮的动作停住,微微抬脸看向桑芷萱,嘴边尚且粘着柿子汁水,眼神却柔和极了。 她相当喜欢这种被划分为自己人的行为,说明她云婉婉也不是那么差,也会有人真心将其当成朋友对待。 “好啊,我也没有别的,就会些医术,要不我哪天和你一起去给姑奶奶把个脉……?” 云婉婉小心翼翼提出建议,眼尾偷偷瞄向桑芷萱,生怕她觉得自己这样很突兀。 “真的啊,谢谢你婉婉,我求之不得,原本我也想同你讲的,但你现在正在养病,我不好意思提。” 云婉婉很珍惜桑芷萱这个朋友,见她很欣喜自个的建议,也不由开心起来,缓缓呼出那口紧张过度的浊息。 “我没事,看你时间吧!” “要不今晚就去,等会下了工我去山里打只野鸡,也给咱们补一补。” 桑芷萱低声絮叨:“对了,你去牛棚看过叔叔阿姨了没有?” 云婉婉面色凝住,缓缓摇头:“我头上有伤不敢去,怕他们担心。” “糊涂,你拿草帽遮一遮得尽早去看他们,你现在是他们唯一的精神支柱,只有知道你安全,一家人在一起日子苦些也能撑住。” 云婉婉被她说的脸色愈发惨白,想到前世就因为自己浑浑噩噩、生无可恋,父母才会撑不下去,彻底垮了精气神。 “我…我听你的,我…现在…就去!” 说着,她慌忙起身,小腿“砰”一下磕在凳脚上,疼得“嘶嘶”吸气,来不及想太多,本能汲着腿跌跌撞撞往外边走去。 “冷静!”桑芷萱抓住她的胳膊:“现在去午休,你好好想一想接下来该怎么做才是对你们一家三口都好。”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她话已尽,倏然松手,去厨房里舀水洗碗,打着呵欠回房睡觉。 下午还得继续插秧,嗯,是场硬仗! 云婉婉立在原地怔愣许久,直到双腿发软才一屁股瘫坐木凳上,她伏在桌面泫然欲泣,一双眼憋到通红。 前面就是男知青的房间,何锦正躺在炕上,只要她现在去厨房拿起菜刀冲进去砍死他,前世的仇也算报了。 可自己真的甘心吗?好不容易有从头再来的机会,为什么还要再次将人生毁在这种渣宰身上? 自打重生后,每回碰见何锦心里恨到欲生欲死,偏偏要努力装作镇定,不让自己失控。 午夜梦回,云婉婉都在责问自身,你重生的意义是什么?是复仇还是照顾家人? 何锦必须不能放过,可父母无恙才是重中之重,芷萱提醒的对,得尽快和爸妈碰头,想想怎么样低调将物资带给他们。 蹒跚着回房,躺到炕上,大家都睡得正香,云婉婉闭上眼睛思绪纷乱,实在再难静心凝神。 桑芷萱做梦正在啃猪蹄,窸窸窣窣的动静传来,梦境破碎,又得继续下田插秧。 谷明月和她一起形同行尸走肉,在百渡河里洗了把脸,迎着大太阳往水田湾走去。 “你认亲认得怎么样?” “姑奶奶人挺好的,除了不爱和人打交道,时常冷着张脸。” 谷明月想着听到的八卦,韩婆婆命运那样凄惨,冷脸也正常,换了谁笑得出来。 “屯子里有门亲戚也不错,至少村民们对你不敢太过分,也算是件好事。” 谷明月很通透,什么都想的非常透彻,这也是她活的适宜得重要原因。 “我也是这样想的。” 桑芷萱转头,视线和谷明月撞上,两双明眸里有着如出一辙的狡黠,微怔,齐齐笑出声来。 ……………………………………………… 云婉婉听进去桑芷萱的建议,她等大家都上工后,拿出一条毛巾小心包在头上,然后戴上一顶草帽。 竖起镜子,她尝试着咧开嘴角,镜子里的女人一脸苦相,面色惨白似鬼,要笑不笑丑的很。 “啪嗒——” 云婉婉扣住镜面,气馁在脸上拍了拍,“云婉婉啊云婉婉,你怎么就混成这副样子,你看看你有多失败。” 长吁短叹,再是近乡情怯,愧疚难当,也得见爹妈呀。 出了知青院,朝着牛棚进发,明明距离很近,云婉婉却好像走了千年万年,再次见面,她的眉眼已经饱含沧桑。 牛棚很破,四处漏风,一股股浓郁到呛鼻的牛粪味平等攻击每一位路过的人。 云婉婉对这里很熟悉,前世她就是在此绝望而死,靠山屯的牛栏葬送了云家两代医者,也彻底让云氏金针失传。 一个传承数十代的中医世家,乱世无断代,反而和平年代绝了传承。 至于她那个哥哥,不提也罢,悟性和耐性都不够,实在朽木不可雕,根本学不来云氏金针。 “姑娘,你站在这里做什么?没事就回去吧,牛棚不是个好地方。” 云婉婉眨动眼皮,憋回泪水,她记得这位慈眉善目的阿婆,也是京市人,某高校历史系教授,对每一段历史如数家珍,不管是正史亦或野史都能说的头头是道。 这样的人物被门下弟子举报而身陷囹圄,家人纷纷登报脱离关系。 银霜染鬓,每天都得辛勤劳作,可她心胸开阔,背脊直的似乎从来不会被打倒。 哪怕站在高台上被批斗,底下众生耻笑、咒 第32章 姑奶奶面前,我是阳光开朗大女孩 云婉婉和母亲碰面后,又回去拿了趟东西,将整个立柜都给搬空了。 怕被拒绝,她丢下东西就跑,也不等云父,他正在上工,但不同于他们,做的是最辛苦的开荒。 云母在身后低咳,忧心忡忡叮嘱:“没事少来牛棚,不安全,我和你爸一起你还不放心?” 云婉婉停下脚步,低沉嗯了声:“您放心,我不会犯傻的,只有我安全,才能更好的帮助到咱们一家人。” “好好好,我们婉婉是真的长大了。” 云母欣慰不已,孩子再不是那个一脑门医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经此一事,她学会思考其他东西得到成长,这样一想住牛棚好像也没有那么难过。 回到知青院,云婉婉的心神蓦然放松下来,躺在床上昏昏沉沉,一会儿就睡着了。 水田湾,夕阳无限好,天边渲染出一片璀璨红霞。 又是大半日辛勤劳作,汗珠子起码掉了一斤,这一天得到七个公分。 谷明月勉强得了五个公分,为什么说勉强,因为桑芷萱听到计分员在轻声嘟囔: “要不是我爸说对你这个懒知青得采取鼓励方式,就你干这活给你两个公分顶天…” 这个计分员正是俏知青复仇这本书中接替云婉婉成为第二个冤大头的张小花。 桑芷萱错眼打量,张小花皮肤不算细白,但看起来很健康,个子中等,一张娃娃脸略显圆润,梳着两条粗辫子,是现下婚姻市场老婆婆们最喜欢的媳妇人选。 她为人很爽朗,不管是婆婆大妈还是她们这些知青,都能聊的来。 桑芷萱心下叹气,何锦何德何能,辜负这么多优质女性。 也许渣男和渣女自有属性,能够相互避开,何锦命中欺骗的都是好女人,实在可恨。 回神,拍拍前边那只僵尸的肩膀:“明月,记得帮我留饭,我去姑奶奶家里打个招呼。” “哦!”谷明月面无表情偏头,呆呆点了点,又僵硬着转回去,继续像个机器人一样往前挪啊挪。 桑芷萱蹲到河边洗干净手脚,又洗了把脸消去暑气,这才放下袖子和裤管,见没人直接顺着梯田往山上攀爬。 这座山被称作桃山,山中树木繁杂,最多却是桃树。 他们来的时候,桃子大多已经摘完,又有屯子里那群小孩成日翻找,爬行其间,运气好偶遇一两个。 桑芷萱也不讲究,放在袖子上擦了擦,送入嘴里,“唔,好吃,甘甜可口。” 忙活一个下午,又累又渴,这会来个软乎乎的甜桃,效果比王母娘娘那蟠桃还管用。 今天运气实在算不得多好,找了老半天,在竹林里打到两只竹鸡。 天色渐暗,桑芷萱再是不甘心也只能原路折返。 “咚咚咚——” 她敲响韩婆婆的家门,扯着嗓子叫唤:“姑奶奶,我是芷萱,快点给我开门啊,我知道你在里面。” 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院门被快速打开,冷冽声线带着关切道:“天都黑了,你瞎跑什么?” 两只竹鸡被递到她面前,小姑娘笑盈盈站在门外:“姑奶奶,麻烦你帮我炖了,等下我带我知青院的小姐妹过来吃哈。 她出自中医世家,我请她过来给你把脉,对啦,不需要整其他的,就竹鸡炖汤,我们都吃了饭的。” 说完,将竹鸡塞到韩婆婆手里,飞快跑走了。 “这个小丫头片子。” 韩婆婆拿着两只竹鸡,无言看了半晌,这才叹气认命,拿去厨房里烧水褪鸡毛。 然而,她自己不曾注意到,脸上那种无奈却甘之如饴的表情很是生动,尤其眼神里被注入一股活水,开始对生活变得有期待。 桑芷萱哼着小曲回到知青院,月光下,树影拂动,云婉婉坐在同样的位置等她。 “咳咳~这里!”刻意压低的嗓音响起。 “他们都去休息了?”桑芷萱回以小声,两人跟接头似的小心谨慎。 “你坐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回房拿点东西。” 桑芷萱不等她回答,顾自回到房间,就着窗户透进来的银辉摸黑打开立柜,往斜挎布包里塞了瓶麦乳精和一包桃酥。 心里暗想:“以前是没有地方吃独食,看来以后还得准备些面条、面粉、鸡蛋之类的……” 做贼似的蹑手蹑脚走出房间,正欲关门,谷明月坐起身和她说话:“你回来了?” “昂,回来了,你先睡吧,我去洗澡。” “好,那我先睡,今天插秧可累死我了。” 紧接着是一长串呵欠,游魂似的往后一躺倒头就睡。 来到院子里抱起饭盒,招呼云婉婉:“走,婉婉!” 两人也不用打手电筒,合着月色踏行,边走边聊。 “你下午去了吗?怎么样?” “唉……”叹气过后是长久的沉默,“我要多谢你的提醒,他们因为担心我,身心两重受挫,我再不去,我母亲险些出大事。” “知道你平安也就好了,会慢慢调整过来的,这个时代或许黑暗,但不至于一直如此,婉婉,我不相信咱们会一直被困在乡下种田。” 云婉婉大惊,芷萱这番话说的很是超前,她注意观察她的神色,满怀憧憬和希望,但并不像一个先知者。 “你真这样认为?” 刻意放缓声线,轻飘飘地掩在风中,无端令桑芷萱打了个激灵,她仿若听到一只冤魂借助黑暗藏在自己耳边述说冤情。 “嘶~怎么突然冷起来了,婉婉,咱们快点走!” 桑芷萱抓过云婉婉的手腕,疾步朝着水田湾跑去。 往日里无一丝烟火气的水田湾,今夜点燃一盏煤油灯,烟囱里飘着袅袅白烟。 “姑奶奶,我们来了,快点开门啊!” 桑芷萱有意在韩婆婆面前表现出活泼开朗那面,说话做事不会太客气,大大咧咧很需要她帮助。 韩婆婆很快打开院门,微微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又忘记应该怎么笑,结果演变成皮笑肉不笑。 荒山、古宅、要笑不笑的小老太太……集齐恐怖片三要素。 很好,成功想歪的桑芷萱狠狠颤抖了下身子。 “姑…姑奶奶,这是我的小姐妹云婉婉,天才中医少女 第33章 呵,张百忍也姓张,都没有张主任来的张狂吧! 桑芷萱打开手电筒,扫进果园,这方院子围的大,果树种的也多,除了杏树和柿子树外,还有一棵苹果树和一棵李子树,墙角更是围着一丛葡萄藤。 “婉婉,你想吃什么?” “呦,这里还有一串沧海遗珠。”桑芷萱眼尖,手电筒扫到葡萄藤叶相接间藏有一串葡萄。 如同发现新大陆般,她兴奋跳进果园,摘下那串乌黑发亮略显稀疏的葡萄。 桑芷萱迫不及待摘下一颗送入嘴里,品尝自己的战利品。 “甜的很…”她兴奋眯起双眼,将葡萄递给云婉婉:“尝尝,已经熟透了,真的好吃。” 云婉婉受她蛊惑,也摘下一颗吃掉,清甜中略带一丝酸味,汁水在舌尖爆开,味蕾瞬间被激发。 “好吃吧?”桑芷萱一脸献宝样。 “确实不错。”云婉婉实话实说。 “我拿去给姑奶奶也尝一尝。” 几步蹿进厨房,兴冲冲:“姑奶奶你看我找到什么?”将葡萄送过去,“你吃,好甜的!” “我不爱吃这些个甜的、酸的,你…”韩婆婆避开身子,看见跟进来的云婉婉,很自然加了个字:“…们吃!” “还有不喜欢吃水果的?” 桑芷萱嘀嘀咕咕,将葡萄递给云婉婉,手里抓着一颗快速塞入韩婆婆嘴里。 “都到您嘴里了,可别想着掏出来给我吃,全是口水,我不会要的。” “臭丫头!”韩婆婆没好气骂了句,起身掀开锅盖,用铁铲搅动两下,又捞起来一块看看煮好没。 嘴里的葡萄被咬开,果然如小丫头所说甜的很,这甜似乎有些入心。 “竹鸡炖好了,你们吃吧!” “我们仨一起吃啊…”桑芷萱不等她张嘴,快速截胡话题:“您可千万别说不饿哈,我不相信。” “就是啊,姑奶奶一起吃嘛,就芷萱这脾气,您不吃日后想必她也不好再来麻烦您了,” 不得不说,云婉婉一针见血,正中韩婆婆要害。 她好不容易得来一抹生气,哪里舍得不要,沉默着用大碗盛放鸡肉,再拿出三副碗筷。 三人坐到院子里,赏月吃鸡,竹鸡质地鲜嫩,骨细肉厚,味道甚是美味可口。 吃饱喝足,桑芷萱将饭盒里剩下那点残羹倒进果园里给鸡吃,又和云婉婉一起无视韩婆婆反对洗好碗。 这才背起布包,拿出那罐麦乳精和桃酥放在桌上,“姑奶奶,这个是给您吃的,对了,我多的很不用留给我吃。” 韩婆婆再次被噎到,小丫头片子总是预判到她想说什么从而说到前头。 无力摆手,直接拉开院门:“回去吧,明天还得上工。” “哈哈哈哈……那姑奶奶,我们就先回去了。” 桑芷萱哈哈大笑出了院子。 云婉婉礼貌道别,到底谨记医者本分,说出想法:“姑奶奶,今天太晚,明天上午我来给您把脉。” “不用,小丫头瞎折腾,我好好的,用不着把脉。” 韩婆婆严词拒绝。 云婉婉坚持,“我收了芷萱的诊金就得做事,不然就是砸我招牌。” 韩婆婆:……这一个个的好难缠,委屈又感动,委屈我的意见既然不管用,还要问什么?感动有人惦记着自己。 天色太晚,桑芷萱也不穷讲究,直接扑进百渡河里游了一圈,衣服和澡都给洗好了。 云婉婉见状,抛下大家闺秀的端庄守礼,也学着她的样子跳进河中摇曳。 等躺回炕上,表盘上指针转到1 0:15分。 桑芷萱呵欠连天,回想今天之事,姑奶奶的心房其实很脆弱,她想要被需要,得到真诚的关心。 要说自己为什么对姑奶奶这么关注,一来受小说影响,情感先入为主,二来就是接触过后,她确实很值得真心相对。 来到靠山屯后,一切都在有条不紊进行,寄回去的信想必大家还没有收到吧。 “现在就等着去见爸爸了,也不知道宁屺哥什么时候能够安排好。” 宁屺:现在正在爆走边缘,因为去池县送了趟货,又被张泉玉那烦人精给黏上了。 小轿车呲一声停在公社楼下的大坪里,宁屺打开车门用力关上。 坐在副驾驶的张泉玉清晰察觉到扑面而来得薄怒,闭了闭眼睛,嘴角擎着一抹笑意。 她深知宁屺挺烦她的,碍于父亲权势不好撕破脸,但那又何妨? 他是自己看上的男人,管他心里作何想法,到了池县就得乖乖低头臣服。 张泉玉心情甚好打开车门下车,风情万种摇曳着腰肢来到武装部办公室。 她悠哉悠哉往宁屺对面一坐,笑眯眯欣赏美男,眼神赤裸裸半点不带遮掩。 啧,不管怎么看,这个人都完美无缺,无一不长在她的审美点上,简直就是为她张泉玉量身打造。 她对他势在必得! “张主任,你来东方红公社想必有要事待办?不必陪我在此闲聊,我也挺忙的。” 宁屺被她的眼神恶心到不行,风度彻底离家出走,黑眸蓄积一场暴风雨,蓄势待发。 张泉玉笑容妩媚,手指卷着垂落的一丝卷发绕啊绕,抑制不住的笑意从喉咙里宣泄出来。 “宁屺,我不过是欣赏你罢了,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感谢张主任的欣赏,只是宁某已有未婚妻,自当守身如玉,好让她安心。” “呵呵,未婚妻而已,有什么关系,就算是结了婚也能离嘛。” 张泉玉见招拆招,将笑面虎演绎的淋漓尽致。 “可我不想,我未婚妻出生大家,与我宁家门当户对,我们青梅竹马长大,情比金坚。” 宁屺沉声低语,严词铿锵有力。 张泉玉笑容慢慢收敛,倾身靠近宁屺,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一下一下叩着桌面,“哚哚哚……” “宁屺,你给我记住,这池县姓我张泉玉的张!” 这话说的霸气侧漏,配合张泉玉烈焰红唇,周身气场大开,端的是霸道无双。 宁屺往椅背一躺,避开两人距离,手指转动着钢笔,言语戏谑:“呵,张百忍也姓张,都没有张主任来的张狂吧!” “你…放肆!!” 两人不欢而散,宁屺坐在办公室里许久 第34章 知青院的清晨从撕逼开始 新的一天到来,桑芷萱伸了个懒腰起床叠好被子,将头发梳成一根麻花辫,整洁又小清新。 刷牙、洗脸、吃早餐。 今天的早餐是苏海玲煮的碴子粥,不算太好吃,但对比昨天的猪食,简直要强上一万倍。 谷明月特别夸张吧唧了一下嘴,“好喝,这才是正常人应该吃的食物,昨天那是什么?” 胡雪被怼急眼,大力一拍桌子,“那也比你好,你这个娇小姐连火都不会烧,要不是锦哥帮你,你能干点啥?” “人家何锦同志乐意,你管的着吗你?” 谷明月气死人不偿命。 胡雪腾一下站起身,指着谷明月疾言令色:“看看,我说你是资本家的大小姐丝毫没有说错。 你压榨同一个知青院的同志为你当牛做马,并且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谷明月,你这样的行为,和法西斯压迫人民有什么区别?” 这话一出,所有人脸色都变了,胡雪却仿佛受到鼓舞般,又将矛头对准何锦。 “何锦同志,我原本以为你觉悟很高,对你心生仰慕,不想你是个这么容易被糖衣炮弹打倒的人。” 何锦听到这里,哪里还敢让这只疯狗继续攀咬,连忙出声打断。 他同样蓦一下站起身,满脸庄严肃穆:“胡雪同志的批评我接受了,但我身为知青院负责人,帮助刚下乡什么也不懂的新知青,我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新知青?谁…谷明月吗?笑死人了,她都来一年了,她算什么新知青?” 胡雪一生气就爱扯着嗓子喊,偏她声音尖锐,如同小刀划过玻璃刺耳异常,令人心悸! 秦立明将饭盒大力丢到桌面,发出砰一声响,瞬间吸引所有关注。 他冷着张脸,眼里写满烦躁:“能凑在一起吃就继续轮值,不能就散伙。 整天上工累的要死,回来还要听你们逼逼叨叨。 某些人自己的事都做不好,还要眼红别人,尽会胡搅蛮缠,咸吃萝卜淡操心。” 他说完捡起饭盒舀水洗碗,然后径直出了门,看都懒得看一眼知青院这些人。 越是冷漠寡言的人,一旦发起脾气来,越能镇场子。 现场鸦雀无声。 何锦不着痕迹用薄凉的眼神瞄了眼胡雪,心里恨意徒生。 他歉疚对谷明月笑笑:“谷同志,为了避嫌,我怕是不能帮你了,煮饭还是挑水你先选?” “实在不行,你也可以和桑同志还有云同志换换。” 何锦小算盘打的啪啪响,也不怪他背后给胡雪拱火,只是这颗棋子竟然企图噬主,那他可不能答应。 谷明月也不傻,可以说桌上这些人,除了胡雪被何锦这个男色蒙在鼓里,谁看不清楚? 何锦之所以会与谷明月组队,无非是抱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想法,他并非想娶她,只是习惯性未雨绸缪。 万一一辈子回不了城,谷明月无疑是知青院最出众那个,无论长相还是家世,先占着总错不了。 现在想甩开则是多了桑芷萱和云婉婉,三女分庭抗礼,各有千秋,选择性变得多了起来。 反观谷明月,这一年里何锦为她忙前忙后,开始还能时不时吃上餐肉,到现在除了口头感谢,一点进展都没有。 感谢这玩意,他要来何用,也是时候分割开来,无用便弃。 在何锦的世界里没有喜欢与不喜欢,只分对他有用还是没有用。 谷明月深知和谁换都不现实,秦立明看不上她,李红军那组三人关系牢固,自己冒冒然分开他们可不是良策。 至于毛成宇和胡雪那一组,他们倒是盼着她换,可不能够,那两人必须锁死。 “何锦同志,劳烦你再受受累,我和你结队习惯了,换到哪里都不合适。 这样吧,以后你挑水、捡柴,我来煮饭,你觉得怎么样?” 见拆不开三人小队,何锦也不气馁,冲谷明月如水般温和一笑:“挺好的,谷同志以后咱们还是互相关照。” 谷明月咧嘴露出八颗牙齿,“全靠何同志多加关照!” 桑芷萱一大早看了出好戏,乐滋滋出门往大队部走去,懒得再看这两只老狐狸相对假笑互飙演技。 张队长分完任务,点到桑芷萱头上:“你今天继续插秧。” 待看到旁边的谷明月,顿了顿,摇头叹气:“你也去插秧,唉……” “……不是,插秧就插秧,大队长看着我叹什么气啊,搞得我是个罪人一样。” 谷明月嘟嘴不悦,在她看来能下地不请假,自己就很厉害了。 桑芷萱才不信她不懂,朝天翻了个白眼,主抓生产的张队长能喜欢大懒汉才怪,唉声叹气总好过天天挨批吧。 倒是张小花听了个正着,气呼呼瞪了眼谷明月,觉得她懒也就算了,还一点没有自知之明。 烦闷的插秧工作,在婶子、婆婆们互相八卦间少了些郁躁。 “欸,赵大奎家老三媳妇带着孩子探亲回来了吧?” “这么早回来?不能够吧,宁小茹哪回去探亲不是紧着快开学了才回村。” “那也怪不得她,王桂花本就不是个善茬,看给儿子媳妇折腾的。” “谁说不是呢?听说三刚在部队里升职了,早几年就能随军,被王婆子给压着硬是不让去,说舍不得芙雅。” “芙雅,那个福娃啊!” 那婆婆表情古怪,压低声音道:“都说芙雅是福娃,可我瞧着咋更喜欢舒雅呢。” “就是,舒雅多敞亮,人也能干,芙雅懒得要死,这么大了上学连书包都要堂姐背。” “舒雅那丫头生在赵家可惜了,明明一样都是孙女,芙雅是宝,她连草都不如。” “多稀奇,老赵家一直以来都拎不清,老大老二可劲压榨,紧着老三,老三有工作日子过得不知多潇洒,还缺家里这三瓜两枣?” “以后有那两口子后悔的,老三再厉害,离家那么远,还能给他们养老,到头来还不是得靠老大老二。” “谁说不是呢?都说十个手指头不是一样长,但也不能偏心偏成这样,屯子里哪家像他们家。” “……” 桑芷萱越听,眼里的笑意越盛,看来,赵舒雅这段 第35章 别人撒娇乖巧可爱,胡雪撒娇桌子都快被她给跺翻了 中午收工回到知青院,云婉婉拉着她回房说悄悄话,吓了桑芷萱一跳。 “怎么?姑奶奶生病了,很严重…”她见云婉婉表情奇怪,脸色一白:“不会是什么不治之症吧?” 云婉婉叹气:“我一句话都还没说,你在哪里得到的结论。” 桑芷萱汕汕:“那什么,不怕医生说话,就怕医生盯着你啥也不说,这岂不是说明无药可医。” 云婉婉反思自己刚才的行为,貌似…的确很容易让人想歪,她十分真诚地说:“你说得对,以后我会多加注意。” 桑芷萱这才反应过来问她:“对了,我姑奶奶没毛病吧?” “身体还算硬朗,原本郁结于心,有你这么给她闹一闹,心思开阔了不少。 其他的,都是一些妇女生产过后的老毛病,等我伤好些去山上找些药草再给她治。” “哦,那就好,那就好。” 桑芷萱青葱般的小手一下下抚着胸口,呼出一口大大的郁气,可见刚刚吓得不轻。 云婉婉抱歉笑笑,微倾身靠近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宁屺哥来了,我让他在姑奶奶那里等你。” “这会来,该不会是有什么急事吧?” 桑芷萱故作担忧,她当然清楚宁屺是来送钱的,只是不好告诉云婉婉他们私底下的无本生意。 “不行,我得过去看看。” 说着,桑芷萱急匆匆奔出房门,拿起自己那份饭,快步出了知青院。 “她着急忙慌的干什么?” 谷明月看的呆若木鸡,两人上同样的工,她已经瘫着动弹不得,人家还能健步如飞。 “屯子里有亲戚就是好,指定去人家家里吃好的去了吧。” 胡雪好事,眼睛滴溜溜转动,脸上浮现一抹嫉色,尖声说些酸言酸语。 “哼,小气吧啦的,都要去吃好的了,还不忘把知青院的饭盒给带走。” 云婉婉慢悠悠走出房间,刚好听到她的话,嘴角扯起一抹讽笑。 “谁家粮食不精贵,韩婆婆一个孤寡老太太能有什么好吃的,照顾自己尚且是个大问题。 再说了,芷萱是知青院的一份子,她带走的饭盒本就是自己该得的粮食。” “呦,你倒是挺维护她的,也没见人家带你去吃口好的。” 胡雪阴阳怪气刺她,“你还替别人出头,自个一天工都没上,年底工分不够没有粮食,你不会是想吃我们的吧?” “我缺的粮食我自然会补上,你拿多少我拿多少。” 云婉婉气定神闲将军,眸光温婉又带着坚定不移。 胡雪被温柔刀怼的说不出话来,在谷明月没来前,她本来就是知青院工分垫底的存在。 因着大家都不和她计较,这才过了两年安生日子,不想现在有了谷明月比较,倒是显着她,抖起来了。 秦立明突然抬起头紧盯着胡雪那张调色盘的脸嗤笑出声,又菜又爱玩,每回挑事的是她,败下阵来的也是她。 胡雪身子一僵,生怕秦立明那张毒嘴再喷出什么毒言毒语。 不想,人家只看了眼她就快速移开。 秦立明吃饭快,拿起碗起身去洗,眸光移动间,扫到云婉婉小口小口吃饭,动作优雅,一看就出自大户人家,心里笑了下,这个倒是厉害的。 胡雪有气发不出来,见秦立明走了,将饭盒扑通丢在桌上,“气都气饱了,不吃了。” 毛成宇眼前一亮,眼疾手快将她饭盒里的饭倒进自己碗里,“浪费粮食要不得,看在知青一场的份上,我帮你吃掉,不用客气。” 胡雪阻止不及,瞬间红了眼眶,“你干嘛吃我的饭,你吃了我吃什么?” 毛成宇死猪不怕开水烫,赶紧用舌头将饭舔过一遍:“你自己说不吃了,我帮你还帮出错来了?” 胡雪气到直跺脚,转身冲着何锦撒娇:“锦哥,你看他。” 何锦打了个哆嗦,扶好桌面上的饭盒,别人撒娇乖巧可爱,胡雪撒娇桌子都快被她给跺翻了。 他快速起身,和稀泥似的抛出一句话:“你们俩自己解决,我就不参与了。” 说完,转身就跑,哼,胡雪这贱人上回差点害死他,现在还想装的没事人一样,想的倒美。 毛成宇呼噜噜几口拔完,将光洁蹭亮的饭盒反过来往下倒了倒:“没了。” 胡雪无语,气到连翻白眼,“我不管,你得赔给我。” “赔啥?我除了这身肉一无所有,你要你拿走。” 毛成宇无所谓摊开手,反正他没钱也没粮,能找到东西让他赔,算胡雪厉害。 谷明月看戏看的直乐呵,喇嗓子的高粱饭都吃出美味来,她就说嘛,这两人绝配,必须锁死! 桑芷萱不知道她走后,知青院这场因为她引起的连锁反应何等精彩。 她一路疾行,大喘着粗气敲响韩婆婆的家门:“姑奶奶,是我,快点…给我…开门呀!” 宁屺打开院门,桃花眼含笑熠熠生辉:“你急什么?” “我这不是听说你来了,担心你等急了吗?你啥时候来的?” 水田湾这个弯很大,昨天他们插秧插的靠近姑奶奶家这一头,今天则是另一头,又因为背对所以不曾看见宁屺过来。 “我11点多才到。” 宁屺见她跑的满头大汗,抓起她的手腕将人按在凳子上坐好,又掏出手绢细细为其擦拭汗珠。 “看着我干嘛?吃你的饭!” 忙了一个上午,桑芷萱早就饿到不行,端起碗扒了一口大的,两腮鼓鼓,不住咀嚼。 “你…吃了…没有?” “我10点多才吃早餐,根本不饿,不用管我。” 宁屺伸手戳戳她鼓胀的脸颊,得到一个绝世大白眼,心情很好的闷笑出声。 “毛病!” 桑芷萱边吃边嘟囔,看见韩婆婆走出灶房,连忙挥手打招呼:“姑奶奶。” 她吞下嘴里的饭菜,介绍道:“这是宁屺,我爸给我定的未婚夫!” “什么你爸定的,就不能说咱俩青梅竹马长大的未婚夫?” 宁屺心里吐槽,面上丝毫不敢显露,装的斯斯文文,彬彬有礼朝韩婆婆半鞠躬,态度亲切喊了声:“姑奶奶好,我是宁屺。” “嗯…” 第36章 玛德,好想做一回禽兽啊,扑上去先这样再那样 饭罢,姑奶奶去睡午觉,桑芷萱和宁屺洗碗,两人讨论起那批野猪肉来。 “卖的怎么样?有市场吗?” “都是肉,那还用说。” 宁屺攥起一滴水珠调皮点在她鼻尖,然后恶作剧成功哈哈大笑。 桑芷萱真的无语,拳头紧了紧,体内涌起一股暴躁,她好想一把将这个讨厌鬼掀翻在地,然后揍得他屁股开花, “喂,黄牌警告一次!”她捏起拳头扬了扬,威胁意味明显。 宁屺瞬间偃旗息鼓,乖巧的跟个大狗狗一样,耷拉着脑袋做认错状。 “我错了……” 桃花眼忽闪,眼里一片澄澈,看的人眼晕,不顾一切只想原谅他。 “那…那下不为例?” 桑芷萱最喜他那双眼,犹如一个藏宝箱,里面堆积着汹涌情潮,足以令人溺毙其中。 “不好……我还敢!” 宁屺双手扬起水花,朝着桑芷萱十指连弹,弹的她满脸都是水,畅快大笑中身子一转就欲跑路。 说时迟那时快,桑芷萱嘴里冷哼,明眸升腾起一抹火花,快速出手揽住旋转的腰肢,大力拖动将人按倒在院子里的躺椅上。 “呵呵,你跑啊,还不是落我手里边。” 桑芷萱伸出罪恶的双手,开始挠痒痒,宁屺这厮最怕痒,身体扭曲成一团,笑的不能自抑,连连求饶。 “我错了,这回真错了,桑桑女王,还请你大人有大量宽恕你的子民吧,日后你叫我往东我绝不敢向西,你叫我撵狗我绝不敢追鸡!” “呦,这小词还一套一套的。”桑芷萱皮笑肉不笑,旋即无情拒绝:“鉴于你有前科,女王大人拒绝赦免你。” 手指爬上腰侧,轻轻挠过,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哈哈声传出。 宁屺眼尾氤氲出泪水,笑的俊脸通红,可怜巴巴望着自己,好似在渴求她怜惜一般。 桑芷萱不觉停下动作,喉咙咕咚咽下一口口水,玛德,好想做一回禽兽啊,扑上去先这样再那样。 手掌似是不经意在他腹部拍了两下,紧实的触感让她丹凤眼微眯,下意识舔舔嘴唇,做禽兽的冲动更加强烈。 “行吧,这回先饶过你,你这个刁民若是再敢以下犯上,小心下回拿你去填本王的三千宫苑。” 小手上移,在他深邃的俊俏脸庞上轻轻拍了一下,吃尽豆腐。 宁屺眼波如水,突然变得极为羞涩,仰头朝她抛了个媚眼,微哑着嗓子娇羞:“王,奴家的名字便叫做三千啊。” 桑芷萱:……颅内轰隆隆炸响,手指捏着宁屺的脸颊略微用力,心里仅剩下三个字循环刷屏:“小妖精……” “嘤~王,你捏疼人家啦!” 桑芷萱收手,快速退开,捂脸低吼:“宁屺,你做个人吧!”快别做狐狸精了! “好的,女王陛下。” 宁屺躺在摇椅里悠哉哉摇晃,眸里含笑有着自得,声音缱绻缠绵,慵懒入骨。 他的小青梅啊,还是这么不经逗,有色心没色胆,怂怂的,但是可可爱爱。 宁屺浑身轻松瘫在椅子上,徐徐微风拂过,仰望蓝天白云,郁躁的心绪变得无比宁静。 桑芷萱平复好心情,摘下两颗杏子,顺手递给宁屺:“尝尝,也不知道姑奶奶怎么种的,味道不错。” 宁屺咔嚓咬下一口杏肉,酸甜可口,舒适的眯起狭长眼眸。 “确实不错,比起那些特供水果也不差什么。” 他望向果园,还剩下不少,杏和柿子不经存,一旦成熟不摘下就会掉落腐烂。 心思倏然一动,“要不我问问姑奶奶,帮她卖掉这些水果?” “应该可以,反正吃不完,掉了可惜,等会姑奶奶起床问问她。” 桑芷萱吃完手里的杏子,呵欠一个接着一个,一滴泪珠沁出眼眶,挂着眼角欲落不落。 宁屺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布包,里面装着一沓钱票:“全部按照猪肉的价格出给他们,7毛钱一斤,算460斤肉,一共320块钱,这里有200块钱,其他抵了票据。” “好,你拿100块钱给我,剩下的就放你那里,知青院也没有那么安全。” 宁屺对于她的信任很是受用,心情甚是愉悦,数出十张大团结递了过去。 桑芷萱接过,胡乱揣在裤兜里,很自然问道:“对了,你今天来都来了,要不要带一批肉走?” “也好。” 宁屺今天是利用下乡巡查的理由来的,想着回去也有张泉玉那疯女人纠缠,不如直接在乡下待一整天。 桑芷萱又打了个呵欠,“那你在姑奶奶这里休息,我也要回去睡午觉,下午我还得插秧。” “快回吧,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宁屺见她那个样子,看的心疼,“实在不行,我给你在县里寻份工作?” “别,去县里工作,我当初还不如不下乡,来靠山屯就是为了见我爸方便。” 话赶话,到了这里,桑芷萱免不得问上一句:“我什么时候能去涯边农场见我家老父亲。” 宁屺恼怒不已,摇椅也不晃了,坐起上半身眸光暗黑。 “再等等,我最近被张泉玉盯的死紧,正在整理证据打算扳倒张家。” 张家嘛?桑芷萱闭上打了一半呵欠的嘴,回忆俏知青这本书里,宁屺是怎么按倒张家的。 如现在这般,宁屺一来东方红公社就被张泉玉痴缠,搞得顾头不顾脚,险些暴露涯边农场里的姥姥姥爷。 宁屺从权利圈里出来,素来有心计,一直都在搜集张家罪证,但始终缺最致命一击的证据。 偶然一次机会,他发现张泉玉的弟弟和她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于是起了疑心,顺藤摸瓜摸出一个惊世骇俗的大发现。 “我这里倒是有个张泉玉的八卦,你听听看。” 宁屺抬目直视她,眼神一瞟,示意她快说自己洗耳恭听。 “张书记子嗣艰难,一生唯有一女一子,但我听说张泉玉并非张书记亲生,而是从出了五服的张家旁枝抱养的。 咳,重点来了,张泉玉有个小她18岁的弟弟,但凡见过的人都说姐弟俩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宁屺福至心灵:“你是说,张泉玉的弟弟其 第37章 小什么小,婶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老大都出生了 桑芷萱勉强睡了半个钟头,早早起床来到老赵家,烈日炎炎,路上一个人也没有。 好不容易在村中央那棵大槐树底下发现一个蹲着看蚂蚁的小孩。 桑芷萱眼前一亮,轻手轻脚跑到大槐树背后,左右看一圈没人,很好! 抱树,伸出头去:“喂,小孩!” 小孩回头,纯真的眼睛里写满疑惑:“你喊我?” 五六岁大的一个小男孩,浑身脏兮兮的,整个夏天晒下来晒得黑不溜秋。 桑芷萱点头,冲他招招手:“想不想吃糖?” “糖!”小孩欢呼一声,咽了口唾沫,对着桑芷萱连连点头:“甜甜的,我想吃!” “想吃是吧…”桑芷萱从裤兜里摸出一颗水果硬糖,摊开手心给他看,又在小孩伸手要拿到时,快速收回拳头背到身后。 “你帮我一个忙,这颗糖就是你的。” “什么忙?”小孩眼神死死盯住桑芷萱背在身后的那只手。 “你去老赵家帮我喊赵舒雅出来。” “舒雅姐姐!” “对,就是她,你告诉她有人在槐树底下等她。” 小孩又看了眼糖,吸溜着口水往赵家跑去。 桑芷萱的视线紧紧跟随小孩移动,人家并没有跑院门口去敲门,直接跑到后面去了,由于视线受阻看不太真切。 过了一会,小孩啪嗒啪嗒跑回来了,嘴里还吸溜着什么,应该是赵舒雅给他的。 “姐姐,我帮你叫人了,舒雅姐姐等会就来,我的糖快给我。” “喏,给你。”桑芷萱十分爽快摊开手心将糖果露给他。 小孩得到报酬,高高兴兴跑走了。 桑芷萱又等了一小会,赵舒雅从后边绕了过来,古灵精怪的少女半点不懂客气:“来给我送钱啊!” “可不就是送钱,喏,这是你的份子,藏好了。” 桑芷萱将宁屺说的那番话重复给她说了一遍,多少钱多少肉,合作嘛,最重要就是讲诚信,摊开讲比较好。 最后问她:“今晚有没有空,下工后我打算再去弄一批,刚好也让你见见合伙人。” 赵舒雅不多做思考,立马点头应下,又追问她:“你们有没有票据,下回我想分些票。” “有啊,我也不知道你要哪些票据,所以就只拿了钱。” “什么都可以,反正我哪样都缺。”赵舒雅回答的干脆利落。 桑芷萱犹疑三秒,终是好意建议:“你们一大家子住在一起,你弄些吃的也就吃了,大件弄回来平白给别人用。” “姐姐不用担心我,我省得。” “你心里有数就好,我们下工后在韩婆婆家里汇合,知道韩婆婆家在哪吧,水田湾!” “我当然知道韩婆婆家在哪,这几天韩婆婆和你是村里的八卦主角,谁能不清楚?” 桑芷萱被噎了一下,屯子太小就是这点不好,屁大点事,可以传扬好些天。 赵舒雅眼里划过笑意,耳聪目明听到自家院里有人走动,神色一变,连忙挥手赶人。 “姐姐快走,可千万不要暴露你和我认识的事情,反正我也不会认。” 说着,动作相当迅速走人,几步闪身进入后院围墙,不见踪影。 气的桑芷萱嘀嘀咕咕直骂:“小没良心的。” 抬起手腕一看,还差一分钟14:00,该上工了,不怪各家院里都开始传出动静。 桑芷萱飞快离去,跑向古井,等会就算有人看到了,也能说提前过来打水。 古井里的水好喝是事实,知青院譬如苏海玲和秦立明,还有谷明月也时常来此打水喝。 “呦,这不是小桑知青嘛,你起的挺早哈。” “李婶子!”桑芷萱叫的清甜:“你和小花姐也来打水啊,这口古井真是口宝藏井,泉水甘甜清爽,比山边上那口井里的水好喝太多。” 村民们陆陆续续赶去上工,这会都候在古井打水,听她这么一说,都不由七嘴八舌夸奖起自家古井来。 “桑知青有眼光,咱们屯子里这口古井年纪有你十个大。” “十个都不止,小桑知青才十来岁吧,咱们这口井可二百来岁喽!” 桑芷萱笑容甜美,乖巧昂了声:“我今年十七岁。” “十七岁,那也不小了,可以嫁人,要不要婶子给你在屯子里寻摸两个能干壮实的小伙子?” “不用,不用,多谢婶子,我还小,不能嫁人。”桑芷萱被吓的连连摆手。 苍天啊,十七岁在后世还是未成年,是个花骨朵,嫁人很刑啊! “哈哈,小什么小,婶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老大都出生了。” “就是,我那会正怀着我们家皮蛋呢。” “……” 桑芷萱被这群婆婆婶子围攻的方寸大乱,拔腿就跑。 “我…我先上工去了。” 她听着后边的哄堂大笑,只觉得恐怖如斯,一步也不敢停歇,跑的飞快。 张小花本来见桑知青落荒而逃,看的特别可乐,笑的花枝乱颤,很快,笑容消失术转移到她脸上。 “老李,你们家小花也到年纪了吧,有没有哪里说起?” 李婶摇摇头:“还没有呢,她爸总说嫁人就要受苦,有心让她在家里宽松两年。” “大队长是个疼闺女的,但小花今年18了,女孩子的花期可不经浪费,他们男人能懂什么,你可不能随便让他胡来。” “谁说不是呢?” 李婶头疼不已,她也不是不疼闺女,但现下婚姻市场就是这么个情况,上了20岁就不太好挑对象,能找着好的谁愿意捡些破鱼烂虾? 张小花听她们说的兴起,嘟着嘴闷头跑了,这七大姑八大姨的叨叨,谁能顶得住? 上工铃一响,大家又都得拖着疲乏,顶着大太阳劳作。 水田湾还算好,桃山绿荫簌簌,到了下午,日头斜照在河面上,彻底阴凉起来。 秧苗插起来很快,别看他们一天天尽唠嗑去了,战斗力那也是相当惊人的。 “明天还有个半天,就能插完秧苗。” “唉,咱们靠山屯还是田少了些?哪怕一年种两季稻谷,也是吃不饱饭。” “田也少,地也少,都说靠山吃山,野菜咱们倒是不愁,可野菜不好吃啊。” “这年头能 第38章 宁屺:自打重遇未婚妻后,每天都在捂脸的路上 夕阳西斜,桑芷萱没有回知青院,照旧交代一声谷明月:“明月,记得给我留饭,我姑奶奶最近身体有些不适,我过去看一眼才能放心。” “哦…好!” 谷明月是真没有想到,芷萱对这半路认来的亲戚还挺上心,这不,上赶着侍疾去了。 “奇怪,难道是我看走眼了,按理说桑芷萱也不像啥烂好人啊,同类的气场告诉我,这人绝对心硬如铁!” 虽然,她面上表现的很是随和,看起来一点脾气没有。 桑芷萱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来到韩婆婆院门口,抬手敲门:“姑奶奶我来了。” 院门吱嘎一声打开,田埂上的李婶眼睛闪了闪,“看来这小桑和韩婶相处的还算不错。” 开门速度如此之快,要知道她上回来可是喊了四五分钟才开的门。 梨花婶没有心机,大大咧咧的:“小桑知青为人确实不错,相处两天下来我还挺喜欢她的。 可惜,我们家二柱黑黑壮壮跟头熊似的,看起来和小桑那细皮嫩肉的不搭,要不说给我家做儿媳妇多好。” 李婶无言半晌,你儿子就是长得好,人家小桑首都来的,自己也算能干,她犯不着嫁在这山窝窝里,主要是年纪也小,经得起耗。 桑芷萱进入小院,表情立时转变,欢快喊人,跑去翻葡萄藤,企图再次找到一串沧海遗珠。 “欸,宁屺哥,今天有婶子说,隔壁前进大队吃野菜吃死一个知青?” “是有这么回事?将石蒜当成野葱了,拿来炒鸡蛋,好在是吃的独食,只死了一个,要是集体中招后果不堪设想。” 宁屺提到这个也是后怕,他用不确定的眼神瞄向自家小青梅。 “小时候桑叔叔教的野外生存知识你都还记得吧?” “那是肯定,我记性这么好,怎么会忘记。” 桑芷萱拍着胸脯打包票,她没敢说,自打和家人离别后,每晚做的梦都是父亲搂着她讲故事、教授各种知识。 哥哥们背着她满胡同乱窜,零花钱都偷偷攒起来留给她买零食、买裙子…… 怎么能忘?怎么敢忘?! 眼眶酸涩的厉害,桑芷萱感觉眼泪快要滴下来了,刚好院门被敲响,趁着这个机会,她慌忙转身抬起袖子擦拭掉。 “谁啊?” “桑姐姐!” 听见赵舒雅的声音,桑芷萱招呼宁屺出门:“我们走,奇人来了。” 宁屺挑了下眉梢,抬脚跟上,心里则暗暗下定决心,得尽快制造点麻烦绊住张泉玉的手脚,带桑桑去一趟涯边农场。 因为,她的思念看起来那么悲伤! 三人汇合,话不多说朝着桃山进发。 桑芷萱简单介绍:“宁屺!赵舒雅!” 赵舒雅小身板灵活的很,跟个猴子似的,从桃树顶端跳下来,手里拿着几颗散发甜香的小桃子。 “嘿,宁哥!” 捏了一个桃子给他:“见面礼!” “多谢!”宁屺轻笑接过桃子,正想着自己是不是得回点见面礼,就见人家又拿了两个桃子塞给桑芷萱。 “自家姐妹!” 宁屺:…… “哈哈哈哈……舒雅说的不错,好姐妹!” 桑芷萱笑的前俯后仰,很是乐于见宁屺吃瘪。 爬到半山腰,找了几棵大树做依仗,桑芷萱催促二人上树:“就这里,风水不错,青山绿水的!” 她自己裤兜里装满石子,也嗖嗖两下爬上另外一棵大树。 赵舒雅开始大发神威,类比修真界的引兽草,放开气味,附近方圆百里的野兽都奔腾而来。 “来了,事先说好,我只能诱兽、驱赶,没有办法控制他们的哦。” “不用你控制,但驱赶能不能精确到哪一头野兽?”宁屺一针见血问出核心问题。 “我没有试过,我觉得应该不难。” 赵舒雅话没有说的太满,实际野兽在她手里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就是不能上手,一接触到野兽就好像催眠结束一样,立时发狂咬人。 “嗷嗷嗷——” “唧唧唧——” “吱吱吱——” 各种声音交汇成一曲野兽进行曲,距离他们越来越近。 一头麂子抢先进入视野,围着赵舒雅所爬那棵大树直打转。 桑芷萱不慌不忙,夹起石子灌入内力砰一声贯穿它的眉心。 宁屺不由嘶了声,只感觉自己眉心一阵疼痛,好家伙,中午那会胆大如他还敢瞎挑衅,这要给他轻轻一弹,当场就得去见太奶。 这要是日后两人结了婚,他还有什么家庭地位可言? 不过换句话说,就他们家桑桑这文武双全的手段,宁洛阳同志家那位老白莲要是敢作妖,绝对会被玩死的。 哦呵呵,怎么光想想还有些小兴奋呢? 宁屺跑神期间,桑芷萱已经弹完所有石子,地上也躺着不少小型猎物。 “舒雅,留下两头大野猪,其他的让他们打哪来回哪去。” “好!” 赵舒雅再次发力,野兽群一哄而散,“哚哚哚”的跑进林子里。 桑芷萱从身后拔出柴刀,轻盈跃下树杈,轻手轻脚摸到野猪旁边,刀锋一转,砰一声用刀背砍在猪头上。 野猪骤然承受巨力,哼唧两声轰然倒地不起,另一头野猪感觉到不对,拱着鼻子冲了过来。 宁屺瞳孔蓦然放大,喉咙里干涩的厉害,双手死死抓住树干做下跳状,万一桑桑不敌,他也好跳下去援救。 柴刀脱手,砰砰砸在扑过来的野猪背上,野猪瞬间被重力砸趴在地,嗷嗷咆哮着想要挣扎起身,再战三百回合。 然而,桑芷萱不给它机会,捏起粉白小拳头,在宁屺和赵舒雅视角里就是这么轻飘飘一锤,野猪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头颅垂下,生死不知。 “这是死了?”宁屺呆呆询问。 “没死,晕了,挑回家再解决。”桑芷萱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在地上,脸上挥汗如雨。 宁屺抱着树干几步下树,捏着手帕给她擦汗,“你先歇歇,我来打包。” 赵舒雅也下了树,两人一起闷不作声装麻袋。 桑芷萱休息好了,拿出一只肥兔子和一只野鸡递给赵舒雅。 “舒雅,让我来,你拿着这个回去给韩婆婆,叫她做着今晚吃 第39章 舒雅,你想多了,洗碗工这份工作没有人和你争的 回到水田湾,院子里已经摆好桌子,厨房里倾倾哐哐正在演奏交响乐。 桑芷萱放下担子,将手仔仔细细搓揉干净,又洗了把脸,这才一身轻松坐了下来。 连续出了半个月太阳,弦月如钩,繁星满天,映照的院子里一片亮堂,煤油灯都用不着点。 她看向光秃秃的果树,深觉牙疼:“你是怎么说服姑奶奶摘下果子去卖的?” “照实说啊,果子烂了岂不可惜,换点钱也好啊。” 宁屺精打细算,卖东西上瘾,满口钱啊钱的。 桑芷萱打小就认为这人长大了兴许会去做个奸商,实在不曾想到,家学渊源,他做了政客。 “哦,对了,前进大队死的那位知青叫什么名字?” “怎么?那里有你认识的!”宁屺轻笑反问。 “的确有,一起从京市来下乡的,我和婉婉分在靠山屯,许达和徐晓分在前进大队,和他们也算谈得来,关心一下,应该不是他们吧。” “不是,死者是从海市来的一位男知青,家境颇丰,听说经常一个人吃独食,所以知青院其他人都不曾发现石蒜之事。” “那就好!”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还像小时候那样,嬉笑怒骂,仿佛分开这六年丝毫不能阻隔他们的情感。 “开饭啦!”赵舒雅活力满满捧着一大盆爆炒兔肉出来。 “哇,好香好香,先前还不觉得饿,这猛不丁闻到食物香味,才觉得肚子都快饿扁叻!” 桑芷萱肚子咕噜噜一直叫个不停。 宁屺也跑去厨房帮忙端菜,一盆野鸡汤,散发浓郁香味勾动桑芷萱肚子里的馋虫。 姑奶奶上座,三人围着圆桌坐下,话不多说,举起筷子就是干饭。 “哇,好饱啊,要是能天天这么吃,该多好啊!” 赵舒雅目露渴望,这种生活就是连福娃赵芙雅都没有的享受。 想她堂堂锦鲤,不过入世历练,选哪里不好,偏偏脑袋有包选了个最吃苦耐劳的年代。 嘤嘤嘤,吃不饱做不完,还要被伪鱼压制吸取气运,她的命可太苦呐! “天天这么吃,野鸡经得起,油壶也经不起啊。” 宁屺吐掉一根鸡骨头,不甚在意接话:“想吃就吃,油我来解决,下回带起过来。” “宁哥,真朋友!”赵舒雅竖起大拇指夸赞。 宁屺欣然接下这句夸奖,得亏她没有说:“宁哥,真姐妹!” 院子里热热闹闹,韩婆婆感触颇深,这个家有多久没有这么多人声了呢? 十来年了啊,大儿在矿上过世,媳妇身怀六甲一个激动流掉了孩子,此后这个家就仅剩下自己。 一日日独守着这栋老宅,无人说话,无人应声,午夜梦回,她是真怕啊。 怕哪一天永远失去说话的能力,也会在某天悄然离逝,死的无声无息,躯体烂完也无人发现。 四个人战斗力不错,两盆菜吃的精光,汤汁都被赵舒雅给倒去了。 “在老赵家,赵芙雅吃肉,汤汁都轮不到我,现在好了,跟着桑姐姐吃肉能吃到撑肚子。” 赵舒雅说这番话时,奇迹般地没有怨恨,只是单纯觉得烦闷而已。 很显然随着锦鲤记忆觉醒,本能在改变她的心性,一言一行和往日里差别甚大。 “好了,吃饱喝足,你们今天都辛苦了,我来洗碗,谁也别和我争。” “舒雅,你想多了,洗碗工这份工作没有人和你争的。” 桑芷萱实话实说,惹得宁屺喷笑出声:“哎呀呀,你这么说是打算让我下回自觉点主动洗碗?” “呵呵,看来你也不算傻嘛。” 她抬起手腕看表,慵懒起身:“走吧,9点多钟了,再拖下去又得通宵。” 宁屺想着还得开两个小时的车,到了池县又要杀猪、分猪肉什么的一大堆事,得,通宵是通定了。 “走走,我们走河堤,不要进村!” 赵舒雅洗好碗,甩着手过来帮忙,她和韩婆婆一人背了筐果子。 进入七月里,天气开始变得凉快起来,河风徐徐,裸露在外的手臂上被凉意刺激得徒生一粒粒小疙瘩。 赵舒雅背着筐杏子一马当先,河堤时常有人走动,也算平整,他们走的又快又稳。 临到村口时,赵舒雅脚步顿住,朝着草丛里躲了躲,后面三人陆续跟随。 “嘘,你们看,河边有人在抓鱼。” 韩婆婆眼神还挺利索的,眯眼去瞧:“那是二赖子吧!” 赵舒雅仔细打量,相当认真点点头:“好像就是他,那么粗犷的头发全村独一份。” 头发又长又乱,油乎乎盖在脸上,偏这二赖子还总以为自己这样很帅,做出些啼笑皆非的事情。 “被二赖子发现我们可算不得好事。” 纵是桑芷萱没来几天,也听过这位的大名,一个不务正业的二流子,像蚂蝗一样赖上人就甩不掉,十分难缠。 “那现在怎么办?”赵舒雅回头小声问道。 “二赖子根本就抓不上来鱼,他要是能徒手抓鱼,也不至于家徒四壁,四十来岁还娶不上媳妇。” 桑芷萱被她哀怨的语气给逗乐了,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别急,你们先走,我来盯着,他不动倒也罢了……” 声线骤然冷凝,携带一丝淡淡杀气,激的人心头发紧。 赵舒雅反手抓住她的胳膊,抓得死紧,结结巴巴说道:“桑…桑姐姐,杀人…可是要吃枪子的,你别……” “你这个小脑瓜都在想些什么啊!”桑芷萱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我的意思是打晕他!” “打晕啊…”赵舒雅重复一遍,语气怅然若失。 “我怎么听着你很遗憾呢?” 赵舒雅不好意思笑笑:“桑姐姐你不知道,二赖子这个人油腻的很,他喜欢徘徊在我们上学那条路上,还总想摸我们的脸。” 在场三人脸色齐齐变了,不自觉生出一丝怒火来,这个畜牲! 桑芷萱语气变冷,咬牙切齿挤出声音:“他摸你了?” “那倒没有,我拿石子赶他,可我有同学被他给摸了……”赵舒雅越说声音越小,“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桑芷萱又摸摸她的小脑袋,然后轻轻推了一下 第40章 年轻人睡什么睡?等百年后你想起都起不来! 等宁屺到达池县时,已经子夜时分。 整座县城陷入寂静,唯有月光放肆洒满大地,无关是否有人欣赏,纵情展露风华。 巷子深处的一所民居,黑七环胸站在门口,见轿车进来,面无表情打开院门。 隔壁院里传来骂声,黑七听得真切,是咒骂半夜扰民的王八犊子,嗯…不是骂他,不用管。 “其实你可以早点来,我想我们还没有重要到半夜接头。” 黑七脸色很冷,虽然他平时也是这张死人脸,但宁屺就是能够从他一成不变的表情中察觉出烦躁。 “我也不想熬夜,来,你看看我的黑眼圈,都快跟川省那只憨憨熊一个色。” 宁屺越说越哀怨:“我可还没有娶上媳妇呢,我们家小青梅就喜欢我这张脸,要是失去颜色岂不鸡飞蛋打。” “以色事人,终难长久,你想开点,现在婚姻自由,你就是用这张脸将人骗到手,要离也得离。” 黑七用冷漠至极的声音说着戳心窝子的话,宁屺一口老血梗在喉咙,险些憋死自己。 “你、你…你这个毒夫!” 黑七懒得理会,转身就欲回房睡觉,大半夜谁陪他发疯,有病。 “睡什么睡?过来杀猪!” 宁屺连忙叫住他,打开车尾箱,几个熟悉的大麻袋露了出来。 看到肉,黑七可就不困了,精神抖擞扛起麻袋往屋里走,那幸福的小模样就差哼点小曲。 “你真财迷,我来你就烦得要死,对那两头死猪倒是爱的深沉。” 黑七路过他时,重重哼了声,看似什么都没有说,但好像又什么都说了。 宁屺坐在灶房里烧水,黑七蹲在地上查看野猪,目露赞赏:“是个高手,打晕野猪的力道掌控得极好!” “我们家桑小萱干的!”宁屺一抬下巴,得意到不行。 “是个会过日子的,敲晕野猪杀猪时可以放血,肉质也不会受到影响,重点是力道刚好野猪半途不会醒来。” 黑七长篇大论,说到自己的领域时头头是道,且眼里升腾出一簇战意。 “上回那野猪也是她打的吧,这才几天功夫,又进步了,真想和你们家桑小萱切磋切磋。” “那你等着挨打吧,桑桑说她习得绝世武功…”宁屺故作轻蔑从上到下扫视他,“像你这样的,估计一打十不在话下。” “巧了!”黑七拳头捏的咯吱响:“你这样的,我一打十也不成问题。” 宁屺缩紧脖子,默默退回灶台,沉默着添柴加火。 清理完两头死猪,将肉装进筐子里,宁屺抽空往外看了一眼,院子里麻麻亮,银辉不复,天色破晓打下淡淡明光。 “得,又不用睡了。” “年轻人睡什么睡?等百年后你想起都起不来!” 宁屺抽抽嘴角,大哥你这都是什么谬论啊,“可我现在不睡的话,不用等百年,很快就能长眠不起。” 说着,他打了个呵欠,跟报信似的,呵欠接二连三,脑袋也跟着晕晕沉沉起来。 “不行,我受不住了,等会还得开车,我去眯一会。” 走到一半,宁屺突然道:“哦,对了,黑七哥,有空帮我查查张泉玉和张书记还有她那个弟弟三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么刺激?” 果然八卦人人都爱听,铁面硬汉也不例外。 “注意,你的冷面掉了!” 宁屺迎着朝阳回房睡觉,知青院里,桑芷萱一个鲤鱼打挺爬起床,见大家都还在睡,她轻手轻脚出了门。 头上的伤势有内力加持,已经痊愈,所以也是时候将霹雳拳重新拾掇起来。 挑着水桶边走边热身,一路来到河边,桑芷萱对着河面连做好几个深呼吸,将气息调和到松弛状态。 两腿叉开半蹲,起手握拳,每一拳打出去都刚劲有力,快狠准,劲风飒飒,听声霹雳。 连续练习一个小时拳法,太阳彻底露出云层,桑芷萱收招调息,用袖子擦掉头上的汗珠。 这才挑起水桶来到河边打水,满满两桶水挑回知青院,一桶倒入水缸,另一桶倒进锅里。 添了把柴,一身臭汗打算烧水洗澡。 回房间拿衣服,扛木桶,谷明月难得醒这么早,头发凌乱探出被窝,她有些自然卷发质蓬松,看起来活似个金毛狮王。 “芷萱你好早啊!”声音沙哑满是倦怠,坐在床上前后摇晃,桑芷萱担心她再度躺回床上。 “啊~我昨晚出了汗,浑身粘腻腻的不舒服,打算早点起来洗个澡。” “起…床……我要起床!” 跟念经似的念了半天,谷明月将自己成功催眠。 “啧~靠你吃早饭估计得饿死,罢了,我今天心情好,救你一救,不过仅此一次!” 桑芷萱将东西送进浴室,返身回到厨房,锅里的洗澡水全部打到水桶里,舀起一瓢泉水倒了进去,然后打开橱柜,在袋子里抓了五捧玉米碴子下锅。 见柴火不够旺,有转熄的趋势,又添了一根柴。 做完这一切,提起水桶去了浴室洗澡。 等陆续有人起床时,桑芷萱已经忙完一切,坐在桌边悠哉哉喝粥。 “糟了糟了,今天轮到我煮饭啊,我起晚了怎么办?” 谷明月抓着头发跑出房间,待看到喝粥的桑芷萱后,差点激动到哇一声哭出来。 “多谢女侠相救,我还以为今天不得不贡献出我那半桶麦乳精,正心如刀绞,痛不欲生……” 桑芷萱打断她的滔滔不绝,“停,下不为例!” 谷明月搞怪用手擦拭两下眼眶,做弱柳扶风状,“一定一定!小女子再也不敢啦!” 桑芷萱小口汲取着碴子粥,好奇问杵在面前的木头桩子:“还不回去刷牙洗脸,你今天又请假了?” “嘿嘿,我这不是第一天煮饭,怕出错,干脆请假在家好好研究研究咯。” “那行吧,你慢慢研究。” 桑芷萱快速喝完最后一口稀饭,起身洗好碗,回到房间用毛巾掖住脖颈,带好草帽,再拿起水壶。 正打算出门时,看见云婉婉也已经做好准备,脚步微顿,“你今天也要去上工?” “嗯,头上的伤口只能慢慢养,整天闲着也不像话 第41章 今天的目标就是秃顶山! 今天的任务比较辛苦,农作物都收的差不多了,需要漫山遍野开荒种红薯。 众所周知靠山屯三面临山,一面临水,可谓是山清水秀。 从外边进入屯子里那条山脉被称作成云岭,一直往前是桃山,右边是百渡河,左边则是秃顶山。 今天的目标就是秃顶山! 秃顶山为什么被称作秃顶,因为此山阳光特别充足,从早到晚都沐浴在烈日之下。 故而,这座山植被并不是太丰盛,荒地较多,大块的先前拿来种植高粱,最近才刚刚丰收。 今天知青院都分在一起,应该说所有村民都站在山脚下,两人一组,一组占一行,男的锄地,女的种红薯秧子,一直往山上进发。 桑芷萱和李红军互有默契,自发站在一块。 胡雪那里意见比较大,总结起来就是自己懒却不愿意看到搭档也懒。 “锦哥,我和你一组,我才不跟毛成宇一组,半天都挖不出巴掌大一块地来,白长那么大个子。” 何锦有些为难,劝慰道:“云婉婉同志第一天上工,我身为知青院负责人自然该带带她,再说她本来就伤势未愈。” 不等他们掰扯完,毛成宇不干了,泥人还有三分火气,他都没有嫌弃胡雪,轮得到对方嫌弃自己? “海玲同志,咱俩组一队吧。” 苏海玲是个老实人,心又软,见毛成宇现下处境难堪,倒是动了恻隐之心。 只是她心中存有点其他想法,拿眼尾偷偷打量秦立明,见人家并未有反应,眉眼一黯轻声答应下来。 “好啊,毛同志。” 秦立明单手插兜,另一手提着锄头,面上无起伏,气定神闲望着林子。 实际只有他自己清楚,看的其实是那个眉眼温婉之人。 云婉婉和桑芷萱站在一块,两人都是鹅蛋脸,可一个面色红润,一个惨白无血色。 眼见村民们都已经开始挖山,他们知青院连分组都还没有做好。 秦立明心中一阵激荡,借着这个借口,不耐烦是假,趁机邀请是真。 “云同志,咱俩一组吧,行就出发,再拖下去大队长就要过来了。” 云婉婉怔愣两秒,眉眼如水般舒展开来,“好啊,那走吧!” 何锦欲言又止想要阻止:“云……” “锦哥,就剩咱俩了,刚好自动一组!” 胡雪不会看人眼色,兀自乐呵呵的,哪怕何锦愤然离去,她也屁颠屁颠跟在后头,好像捡到宝一样。 云婉婉对那两人的小动作视而不见,秦立明也没有多说什么,一马当先走在前面,路上遇到什么大石块,还会停下来等一等以做提醒。 是个很温柔的人啊! 云婉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眸色沉沉,她想到前世一头栽进何锦的温柔乡里不能自拔。 此非良人,苏海玲有侧面提醒过她,前面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年更是一反常态,直接对自己言明何锦的异样。 可惜,她当时心系何锦,觉得对方哪哪都好,不好的自个也能潜移默化改变他。 秦立明一共找过云婉婉三次,却次次都被其温婉拒绝:“秦同志,你不用再说了,我相信锦哥不会是这样的人,也请你莫要随意诋毁他。” 许是积攒的失望足够,秦立明半年后通过家里的关系,直接回了城。 现在跳出局外来看待这个问题,秦立明是否喜欢云婉婉,大抵是喜欢的吧! 那你要再问云婉婉可否心动,她会坚定的回答你没有,她此刻心如止水。 少年的喜欢炙热纯真,这是一份云婉婉没有办法付诸同样喜欢的感情,这样对少年何其不公平。 唯有等她放下过去,解开心结,那才是一个全新的云婉婉,才能够去被爱和爱别人。 秦立明已经下乡两年,挖地驾轻就熟,他抡起锄头将地面挖松,再用背面敲碎。 他们俩的隔壁就是李红军和桑芷萱,前者只顾挖,后者边敲边种红薯秧子。 “嘶,芷萱看起来好轻松啊!” 她尝试着拿起小锄头敲了敲,手心一阵发疼,懊恼的捏成拳头甩了甩。 时过境迁,云婉婉仍旧是一个细皮嫩肉,种不来庄稼的人。 秦立明无意瞄见这一幕,眼中笑意一闪而过,挖地时注意将泥土敲得更加散碎。 眼缘这个东西妙不可言,知青院来来往往好些个女知青,唯有云婉婉,她一来自己就感觉不一样。 秦立明也说不清到底喜不喜欢云婉婉,只是他的眼睛会时常随着她转动,刻意留意她的一举一动。 百无聊赖的桑芷萱观察到这一幕,眼眸闪了闪,真正算起来,俏知青这本书里秦立明是男配角。 一个中医界的扛把子,一个商业巨子,可惜他爱她,她爱中医,终究是遗憾落幕。 “滋…滋…滋滋!”广播突然响了起来,大队长厚实的声音传出来。 “喂…喂!大家都听好了啊,晚上在大队部开大会!今天晚上在大队部开大会!” 李红军拄着锄头说的津津有味:“听说昨天晚上二赖子在河堤被人给打了,差点小命不保,今晚的大会应该要说这个事。” 桑芷萱笑笑,深藏功与名。 “不止,前进大队吃野菜吃死一个知青,估计这件事也会拿来说嘴,搞不好要我们学习野菜能不能吃。” 云婉婉担忧追问:“前进大队吃死的那个知青不是许达和徐晓吧。” “不是他们!” “那就好!”或许不应该,但云婉婉莫名松了口气。 第42章 我能吃猪食,毕竟不能吃屎 开了一天荒,一个个蔫头耷脑回到知青院,一手血泡子连拿筷子都拿不稳。 等再入口谷明月努力研究出来的生化武器,整个人都不好了。 桑芷萱含了一口在嘴里,怎么都咽不下去,瞳孔大瞪,奇特的味蕾令魂魄直接飘出天灵盖离家出走! “噗噗噗——” “谷明月,你是不是想毒死我们,这东西你自己吃的下去吗。” 胡雪气的脸红脖子粗,尖厉刺耳的声音穿透知青院院墙,散向四面八方。 谷明月心虚不已,她当然吃不下去了,但又不愿意在胡雪面前低头,梗着脖子强辩。 “我…我真尽力了,为了煮好这顿饭,我还特意请了一天假,可天赋不行,我有什么办法?” 真真是理不直气也壮。 “你请假不是常态吗?一句天赋不行就能推脱一切,那我问你我们今天中午吃什么?” 胡雪本来就在何锦那里受了一个上午的忽视,这会又被谷明月给刺激的眼眶都憋红了。 谷明月嗫嚅着嘴看向大家,所有人均面色难看回视,开荒的辛苦让大家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了,也不是很想开口说话。 没有责怪胜似责怪,谷明月觉得自己很委屈,她一个在家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跑来插队给他们做饭吃,做不好怎么啦?凭什么都怪她! 她抽噎两声,捂着脸飞快跑回房间,房门被甩的砰砰作响。 苏海玲叹息一声,拖着疲乏的身体拿起竹筐去菜园子里摘菜。 桑芷萱也起身进入厨房刷锅,云婉婉默默跟随,两人一入内再次被吓了一大跳。 厨房里一片狼藉,柴火散的到处都是,灶台上污渍甩的东一块西一团,水缸里更是空空如也。 “天欸~谷明月到底在搞什么,做餐饭弄的跟凶案现场似的。” 桑芷萱简直震惊一百年,就这么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娇小姐,她家里人是怎么放心她来下乡的? “你们想吃饭的,都给我进来打扫卫生。” 桑芷萱不和他们讲客气,今天又累又饿到憋不住脾气,谁要敢瞎比比,小心她铁拳伺候。 毛成宇嫌弃推开面前的饭盒,挪开椅子,抬脚就欲去厨房帮忙。 倒是看得才起身的秦立明一愣,下意识瞧瞧天边挂着的太阳,嗯,方位正确啊? 毛成宇抽抽嘴角,抛下一句话快速离开:“我能吃猪食,毕竟不能吃屎。” 更何况谷明月做这饭连屎都不如,他今天就想赶快吃上饭,付出点劳动力算什么。 李红军挑水,秦立明拾掇柴火,毛成宇烧火,桑芷萱和云婉婉则刷锅清理灶台。 等苏海玲洗好菜端进来时,灶房已经耳目一新,桑芷萱打开米袋子,用竹节筒量了六桶米放入锅里。 苏海玲略一迟疑:“不管外边那两个。”还有发脾气那个? “他们坐在那里张嘴喝风就行了,吃什么饭?” 桑芷萱面无表情盖上锅盖,扎紧米袋子,摆明拒绝之意。 说句实话,大家搭伙一起过日子,有矛盾很正常,能忍则忍,但你不能太离谱吧。 好比谷明月,下乡一年了,时不时请假,你不学光看也不至于煮出那么离谱的食物,大小姐是丝毫不清楚粮食的金贵。 何锦和胡雪就更离谱,大家都在忙活,你们是比别人高贵在哪,坐着等吃。 要知道今天还是何锦轮值,但凡伸手抱了把柴,都不至于撕破脸。 云婉婉拾起几块脏兮兮的抹布,又在灶膛底下掏了点柴灰,打算拿去河边搓洗干净。 秦立明见状,挑起水桶跟上:“我陪你去,顺便打两桶水回来。” “好,那我们把饭盒也拿去刷了吧!” 想到那黑乎乎一团的鬼东西,云婉婉想不明白,当时自己是怎么允许饭盒里盛放这些食物的。 她嫌弃拿小竹筐把几人的碗都给兜住,双手抱着离身体远远的,毕竟气味也很难闻。 “喂,云婉婉,你搞什么差别待遇,为什么光洗他们的饭盒,我和锦哥的你看不到?” 胡雪没事找事,谁让她比自己受欢迎,李红军护着,现在又勾住一个秦立明,就连锦哥也对她很关注。 云婉婉充耳不闻,实在被吵烦了,转头淡声问她:“你是随我姓云么?” 胡雪被问的一脸懵逼,随后恼羞成怒,气到张牙舞爪,又毫无办法,因为她站不住脚。 实在是应了秦立明那句话,又菜又爱玩! 几人拿饭盒留在灶房里等着,饭香一熟,一人一碗瓜分干净,等何锦察觉到不对进来查看时,他们已经吃完了。 何锦脸色难看,眼神阴郁看向空空如也的铁锅,声音低沉夹杂着怒气:“那是大家的粮食,你们自己吃怕是不太好吧!” 桑芷萱优雅吞下最后一口饭,瞟了眼橱柜:“请便!” “你们这样搞队伍分裂,可是不利于知青院团结呢。” 刻意加粗的嗓音带有威胁之意。 “毛主席说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何队长应该不会坐享其成,想恢复地主老财的作风吧?” 云婉婉清丽婉转的音色散在厨房里,不疾不徐,浅笑浮现脸庞,温温柔柔,完全看不出来攻击性。 是以,这一问不止问倒了何锦,也震惊住除桑芷萱外的其他人。 “怎么?都看着我干嘛,你们不累吗?我可累到直不起腰来。” 云婉婉拿起洗净的马齿苋和饭盒,笑意盈盈走出厨房,回了房间。 桑芷萱懒得理会那群呆瓜,舀水洗好碗也回房了。 “过来,我给你敷点药。” 云婉婉坐在炕沿,正拿着块条状的鹅卵石在碗里捶打草药,见桑芷萱进来忙冲她招手。 “我还算好,倒是你自己那手都是血泡。” 桑芷萱从善如流走过去,摊开手掌任其挑破水泡,敷上草药,再用干净手帕扎紧。 “我帮你敷吧!” 桑芷萱看着她那双手,轻轻嘶了声,拿针一一挑破血泡子,掌心一片血红,将马齿苋汁液放上去,同样扎好帕子。 “芷萱,做农民真的好难啊,一年忙到头为了那口吃的,但依旧填不饱肚子。” 云婉婉握紧手心,眼神发懵 第43章 小棉袄入怀,暖烘烘的 日子按部就班的过,桑芷萱越来越忙碌,气色却越来越好。 二赖子那件事情,到底不了了之,一来确实找不着证据,有些村民眼馋那十个工分谎报军情,被大队长查实后反而罚了十个积分,自此再没有人敢捋虎须。 二来,二赖子不得人心,被打死了也没人上心。 半个月过去,宁屺不请自来,同时带来一个好消息。 “你告诉我那个八卦十有八九是真的,桑小萱继续努力。 我已经让人去找张家当年的保姆,只等人证到,就能捶死他们。” 宁屺啧啧有声:“想不到这小小池县,都玩的这么花啊,我只要一想到自己被张泉玉这种女人觊觎,就浑身不自在。” 他凑近桑芷萱,嬉皮笑脸:“桑小萱,有人惦记你未婚夫,你可得保护好我啊。” “那可不一定。” 桑芷萱咂咂嘴,故意摇摇头:“万一那人砸给我一大包大团结,让我离开你呢?” “你会怎么样?”宁屺期待反问。 “你我青梅竹马之情意,岂会被区区一包大团结污染!” “算你经受住组织考验。” 不等宁屺开心太久,桑芷萱话音一转:“除非两包大团结!” “桑小萱,你是不是眼瞎,我这么大一个帅哥就值两包大团结?” “说的有道理,那我再考虑考虑,最起码三包?” “嗯?” “四…五包?”桑芷萱惊讶连连,“敢情我未婚夫是个金疙瘩,而坐拥万元户的我对此一无所知?” 宁屺皮笑肉不笑捏住她的脸颊,微微用力,皮肤瞬间由白变红。 在拳头距离他0.05毫米的时候,宁屺快速喊出一句话:“明天请假,我带你去涯边农场!” 很好,粉拳改为抓住他的胳膊,欣喜若狂的声音散在空气中:“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岂会欺骗你。” 这一刻的宁屺褪掉玩闹,唯余下真诚,“明天,东方红公社武装部和农场武装部会举行一次比武交流,你随我去,到时候趁机去看桑叔叔。” 桑芷萱虽然兴奋,但该有的警惕还在,蹙眉相问:“你们比武这是正事,我以什么身份跟着去?” 宁屺失笑,缓缓说道:“市晚报记者苏晓秋。” 桑芷萱眼睫轻颤,微微颔首,宁屺是个谨小慎微的性子,没有完全把握的事情他从来不会答应你。 今天他会这样说,那必定是做好万全准备,进可攻退可守。 时间紧迫,桑芷萱连夜进山打了好几只野鸡,一大早又缠着姑奶奶帮她一锅炖好,留下一小碗其他都用饭盒装好,藏进斜挎布包里带走。 涯边农场设在一座岛上,四周用铁网和砖墙围的严严实实,更是拥有一支配备枪支的武装部驻守。 岛上有一座小型铁矿,被下放关押在里面的改造者,一个个麻木抡起镐头挖矿。 “苏记者,看什么呢?都是些犯了错企图侵害国家利益的蛀虫,如今被关在这里进行思想改造。” 桑芷萱甜甜一笑,略微不好意思低下头,“抱歉,苏部长,我才刚刚参加工作,这是我第一次单独进行采访…” 她鼓起勇气抬头直面苏进军,“我为我的不专业向你道歉,但以后,我肯定会是非常厉害的记者。” 苏进军朗笑着鼓鼓掌,“好志向,那苏某便在此祝愿苏记者成为全国最出色的记者。” “谢谢苏部长。” 啪一个九十度鞠躬道谢,再次逗乐苏进军,宁屺僵笑着抽抽嘴角,桑桑总说他爱演,她是乌鸦看不到自身黑吧,看看将这初出茅庐的菜鸟记者演绎的多完美。 来到大操场里,比武正式开始,这边呵呵哈哈斗的热火朝天,那边叮叮呛呛挖的汗流浃背。 一个农场两种生活,一边意气风发,斗志昂扬,另一边暮气沉沉,一潭死水。 桑芷萱举着照相机不断找角度拍下大家的英姿,专业不专业另说,态度绝对诚恳。 比武过半时,她捂了下肚子,不好意思朝左右看看,然后挎着她的照相机悄摸摸从后边退出去。 苏进军扫了眼,不以为意,很快又将心神放在比武上面。 农场修筑的房子是平房,一长排紧挨着河边,总共有两排。 武装部的住房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造成两两相对的视角。 桑芷萱心中谨记宁屺告诉他的具体地址,第二排从右边数过去第六间。 岛上难得有新鲜事发生,所有人都趴在操场边上凑热闹,她麻溜穿进第二排躲起来。 然后快速往前奔跑,快到头时仔细数了数,确定好第六间后推门进入。 今天宁屺来了,姥姥姥爷是知道的,这会故意找空子回了房,他们就住在第七间。 桑修远本来像往常一样,不打算回房的,他很为好友能亲人重逢而高兴,但莫名不想自己去见证这一刻,有时候羡慕的多了很容易演变成嫉妒。 他不想去考验人性,这里是涯边农场,最容易滋生负面情绪的地方。 谁知道挖矿也挖的不专心,总是跑神,想起刚刚进来的那位女记者,万叶丛中一朵花,长的娇俏可爱,看起来跟自家闺女一样大。 想着想着,也就开溜回了房间,不想巨大的惊喜等着他。 桑芷萱一推开门入内,打眼便见到床沿上坐着个黑黑瘦瘦,浑身灰土土脸的中年汉子。 对方诧异看向自己,手里夹着半截烟还来不及点燃,胡子拉碴,沧桑的五官和她记忆中那个一身军装,英明神武的老父亲形象重合到一起。 桑芷萱瘪着嘴巴,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酝酿良久,在她爸爸一声“姑娘”中彻底破防,哇一声就扑了过去。 “爸爸…爸爸呀!” 桑修远喉咙干涩,一行热泪留下,脑海里那个最大的不可能似乎成为现实,他手忙脚乱抓住自家闺女的胳膊不让她靠近自己。 “别,爸爸身上脏。” 桑芷萱哭的更用力了,她不敢哭出声,就抿着个嘴光流泪,“爸爸不要萱宝了,他不让萱宝抱他,呜呜~” 桑修远哭笑不得,眼泪都被冲淡了些,不管什么时候,他总拿这个小闺 第44章 多谢苏记者夸奖,宁某不胜荣幸! 桑芷萱打开盖子,两盒香喷喷的鸡肉映入他们眼中。 “这是我昨晚去山上打的野鸡,一大早请姑奶奶帮我炖好的,爸爸、姥姥姥爷,你们快点吃啊。” 桑修远也不辜负自家闺女好意,从角落里翻出一双筷子,招呼苏老爷子:“去拿筷子过来吃啊,可不好浪费我们萱宝一片好心。” “嗯嗯,我爸说得对!” 苏志添乐呵呵指使自家夫人:“老婆子,快去,我闻着可香了。” 罗含玉白他一眼,也不含糊,径直回房拿了碗筷过来,老两口吃的津津有味。 “好了,你现在告诉我,你哪里来的姑奶奶?” 桑修远趁机追问。 “我也是来了才知道,韩家是从靠山屯飞出去的,现在村子里还有一位堂姑奶奶,是个命苦的孤寡老太太。” 桑芷萱紧挨着她爸坐在床沿,悬着小腿有一下没一下晃动。 “我和她相处了几天还算处的不错,宁屺哥哥也认识,还带了不少粮油面条过来,放在姑奶奶家里方便我们过去蹭饭。” “宁屺也认识啊,那我就放心了。” 桑修远长舒一口气,能被宁屺那孩子认同的人,应该品行还算不错,不至于欺骗自家傻闺女。 “什么呀,老桑同志你少瞧不起人,我不比宁屺哥哥聪明?” “那绝对的,宁屺可比不上我们小桑桑,在姥爷这里就属你最聪慧。” 桑芷萱给苏志添同志竖起一个大拇指,有眼光,那洋洋得意的小模样,瞬时又逗笑三人。 突然,桑芷萱耳朵动了动,一把跳下床,比了个手指在嘴边:“嘘,有人来了!” 几人面面相觑,停止咀嚼声。 “咚咚咚——”房门被敲响。 “桑桑!” 桑芷萱拍拍胸口,按住紧张到乱蹦哒的心脏,转头对三人道:“是宁屺哥哥!” 房门被打开,她做贼似的左右看了一圈,伸手将人大力拖进来:“你怎么也来了?” 宁屺还沉浸在那句宁屺哥哥里,小时候就是这么叫的,可重逢后桑桑始终唤的宁屺哥或者宁屺。 直到被她重重推了一下,这才眼眸含笑,无奈点她:“苏记者,你出来的时间会不会太长了一点?” “啊~我这不是寻不到厕所嘛,所以时间长了点。” “嗯!”宁屺郑重其事点首:“都够你游到靠山屯上个厕所再游回来了。” 桑芷萱无语凝噎,喉咙里仿佛被塞了个鸡蛋,半天说不出来话。 苏志添瞪了自家孙孙一眼:“宁屺,你损不损,小桑桑你快回去!” 桑芷萱看向自家老爸,桑修远同志放下筷子,起身走到门边抱了抱小闺女。 “回去吧,爸爸在这里挺好的,既然你来了,以后你三个哥哥那里由你来联系。” “嗯,你要好好的,姥姥姥爷也要好好的!” 桑芷萱又在瘪嘴,就好像小时候那样,委屈了也不告状,就这么可怜巴巴的看着你。 “好好,我们都好着呢。”桑修远宠溺揉着她的小脑袋,“爸爸就算是为我们萱宝,也必须得好好的。” 闺女还小,他不放心得看着啊,万一有人欺负她怎么办?自己这把老骨头要为萱萱努力撑开一把保护伞啊! 念念不舍出了房间,桑芷萱一路狂奔,耳朵时刻听着周围动静,临到操场,做出一副羞愧难当的表情走了进去。 苏进军朝她招招手,脸上带笑眼里却射出寒芒,看起来骇人的很。 都说农场没有什么油水捞,许多人不愿意来,但他苏进军却不愿意挪窝,这里面自然有些道道。 桑芷萱汲着脚从边上绕过去,低低喊了声:“苏部长!” “苏记者,你这是跑哪里去了,我差点以为你失踪了。” 双手揪着布包带子扣弄:“我…我找不到厕所,所以多寻了点时间。” 她双手捂脸,羞得脸颊通红:“你快别说我,刚才遇到宁部长,他说我怎么不干脆去河对岸的靠山屯上厕所?” “哈哈哈哈……这宁老弟,也太不懂怜香惜玉,哈哈…苏记者你别恼,等会我替你说他。” 桑芷萱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不怪他,都是我自己太过笨拙。” 苏进军见她这副拘谨、青涩甚至是愣头青的表现,提起的心稍微回落。 但这并不能打消他的怀疑,气氛依旧很紧张,苏进军使了个眼神给一旁的下属,下属领会,快速离去。 场上比武的两人见招拆招斗的正酣,底下观战的众人热火朝天,正在大声欢呼。 但那热闹不属于桑芷萱,她身体微微发颤,眼神瑟缩,羽睫跟着眨呀眨,颤音相问:“苏部长,怎…怎么啦?” “没事,苏记者过来坐。” 苏进军漫不经心拍了下身旁的凳子,语气强势,不容置喙! 桑芷萱能如何,人在屋檐下,只能僵着身体落座,勉强坐了半个屁股,悬在凳沿边上。 下属回来的很快,凑巧和宁屺前后脚进的门。 他冲苏进军摇摇头,示意苏记者并未去过不该去的地方,而这一切尽收宁屺眼底,暗芒滋生,一瞬即消。 苏进军心下大松,恢复成豪爽模样,拿起桌上的苹果塞给桑芷萱,好心情大笑:“苏记者,你吃,我家里也有个十来岁的小闺女,就爱吃苹果。” 桑芷萱见危机解除,捧着苹果腼腆笑笑,乖巧道谢:“谢谢苏部长。” 小口小口啃咬着果肉,她后知后觉发现宁屺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此刻正站在她身后。 “呀,宁部长你怎么站在这里啊!吓我一大跳……” 回头一想不对啊,这本来就是人家的位置。 她腾一下站起身,还用袖子拍了拍凳子,讨好冲他笑笑:“你…你坐!” 宁屺还没说话,苏进军被逗的不行,这两人相处怎么跟羊碰到狼似的。 “哈哈,苏记者你别怕他,宁老弟说话是噎人了一点,但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在咱们池县可不多见。” 那可不,人家自己说以他的颜值能抵五大包甚至更多大团结呢。 桑芷萱微侧着身子避开苏进军,直面宁屺,眼尾上挑,戏谑睨着他,一字一顿:“是,宁部长 第45章 苏晓秋记者一日体验卡到此结束 涯边农场一日游,由于苏进军看得紧,之后他们再没有寻到机会陪伴亲人。 最后给两支队伍拍了张大合照,桑芷萱遗憾跟随宁屺离去。 远远的,在人群中和特意溜号跑出来放风的桑修远对望,两双相似的丹凤眼中不舍和难过蓄积。 坐进副驾驶座,桑芷萱往后一靠,忍耐许久的眼泪终是掉了下来,哭的无声无息。 宁屺摸摸她的小脑袋,叹息一声,启动车子离去。 别看涯边农场和靠山屯仅仅一河之隔,距离相差甚远,出口分别是成云岭的两端。 哭着哭着,桑芷萱打起嗝来,一个接着一个,这要她还怎么哭,生无可恋捂脸。 宁屺轻笑着将车停到路边,拿起水壶递给她:“好啦,喝点水看看能不能止住。” 桑芷萱从善如流接过水壶,咕噜咕噜灌下去好几大口水。 “嗝…我没事…嗝!” 喝水无效,她干脆收起水壶,又将脖子上的照相机取下来还给宁屺,苏晓秋记者一日体验卡到此结束。 宁屺接过相机,递给她一张纸条,“这是桑叔叔让我给你的,里面应该记录着大哥他们的地址。” 桑芷萱双手撑开,用近乎虔诚的态度接过纸条,合十置于掌心抵住鼻子,闭眸沉默良久。 宁屺不知怎地,心脏闷疼,桑叔叔他们固执认为桑桑还小,不应该让她过早领略风雨。 可是,这些年来,谁又能真正过的轻松。 桑桑骤然失去父兄消息,担惊害怕受尽煎熬,一边又要在新家虚与委蛇,还不如让她知道父兄近况,起码心理有个安慰。 “桑桑,我不骗你,对于这类下放人员,政策开始松动,桑叔叔和姥姥姥爷他们脱离囹圄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宁屺,我知道的,我们国家不过能一直这样,生病总有痊愈的时候!” 桑芷萱睁开眼睛,眸子里熠熠生辉,她说的很认真,很坚定自信! 今日的她将厚重刘海全部梳起来,扎成一个高高束起的马尾,露出整张白皙娇嫩的鹅蛋脸,又飒又美。 宁屺被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吸引,黑眸里似乎蕴藏着两个黑洞,牢牢吸附住他的心神。 “宁屺哥!”桑芷萱说了半天,结果唯一的观众在跑神,就生气! 她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没有反应,很好,那就不能怪自己了。 两根手指爬上宁屺的手臂,重重一捏。 “嘶~桑桑,你掐我干什么?痛痛痛!!” 宁屺痛的龇牙咧嘴,那点子旖旎心思瞬间一扫而空。 “不过,你好了,不打嗝了。” “对哦,我不打嗝了。”桑芷萱似是才反应起来,心情愉悦问他:“要不要去姑奶奶家里吃饭?” 宁屺认命启动车子,朝着靠山屯进发:“今天不去了,我得去趟市里,对了,要不要带你去松市转一圈?” 桑芷萱很心动,但是看了看外边璀璨的红霞,坚定婉拒了。 “天色已是不早,要去的话又得请一天假,还是算了吧,日后再去。” 宁屺也不劝,送桑芷萱回去后,独自驱车赶往松市。 桑芷萱向来闲不住,趁着天还没有黑透,又跑去大榕树底下蹲点。 “嘿,小孩!”她朝着不远处的小孩招手,等走近一看,缘分啊,“又是你呀!” “姐姐…你又来找舒雅姐姐?” “对啊,老规矩,一颗糖作为报酬!” 桑芷萱摊开手心给他看,这回是一颗大白兔奶糖。 “吸溜…”小孩馋的直咽口水,“你等着!”说完沿着院墙往后院跑去,动作飞快。 没等一会,两人联袂前来。 将报酬塞给小孩,赵舒雅挥手赶人:“铁蛋,拿到糖了就快点回去,老是在外边瞎晃,小心被拍花子给抓走。” 铁蛋应了声:“是,大姑姑!”麻溜往后院溜走了。 桑芷萱:“这是你们家小孩?”她该不会是被小铁蛋给驴了吧? 赵舒雅点点头,轻描淡写说道:“我大堂哥家的。” “他不会暴露我俩的关系吧?” “不会,铁蛋比谁都精,这不有你的糖果吊着,他告状可得不了好。” 桑芷萱满意了,凑过去低声打商量:“我想做点肉干,需要你帮忙喊头野猪下山。” “小意思,不过见面分一半哈!” “你也太黑了,就喊个猪的功夫,你要分去一半肉干?” 赵舒雅双手环胸哼了声:“不服气啊,不服气你自个漫山遍野去找野猪吧,我就不奉陪喽。” 作势,就欲走人。 桑芷萱磨牙,连忙唤住人家:“行行行,分你一半,但你得帮忙。” “那是自然。” 赵舒雅忙不迭答应下来:“我不怕做苦力活,就怕挨饿。” 两人一拍即合正要离去,赵家院门开了,走出来一个肤白貌美的少女,五官绮丽,乌发如瀑披散下来。 少女此时微蹙着眉宇,伸头朝外面四下打量,嘴里嘀咕有词:“奇怪,明明感觉有一股大气运在向我靠近,到哪里去了呢?” 她犹疑几秒,视线定住大槐树,并且轻手轻脚走了过去。 “怎么办?福娃来了!”赵舒雅急得跳脚,潜意识里不想桑芷萱暴露在芙雅身边。 脚步声越来越近,赵芙雅突然绕过大槐树,直直看向对面,“哼哼……我抓到你了!” 然而,事与愿违,这里空空如也,根本就没有人。 第46章 桑姐姐,你要是我亲姐姐该多好啊! 赵芙雅寻不到人,只能愤愤走开,回了老赵家。 树上的两人一动不动,又等了会,赵家院门再次被打开,赵芙雅围着大槐树犹疑不定。 “难道真是我感觉错了?” 伪鱼的掠夺本能会在冥冥中提醒她,但凡方圆百里内出现气运强盛之辈,必定会被盯上。 院门又一次被关上,赵舒雅推了推桑芷萱,用低沉气音说道:“桑姐姐你先去韩婆婆家里等我,我待会就来。” “好!” 桑芷萱痛快下树,直奔古井。 她素来不愿意多管别人的闲事,赵舒雅不提,她乐得如此。 再说,伪鱼实在邪性,对于这种非人类能避则避,人家现在正处于上风,很是没有必要上杆子送气运。 只等锦鲤反压成功,辖制住伪鱼的气运,到那会就是有怨抱怨,有仇报仇的时候啦。 只是桑芷萱想的这样好,赵芙雅却不愿意放过她。 她已经改命成功一次,气运正冉冉升起,在整个靠山屯来说,属于旺盛那类。 故而赵家的院门又开了,赵芙雅一眼看到蹲在古井旁打水的桑芷萱,嘴角擎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意。 她缓步上前,笑容和煦,看起来很是亲切。 桑芷萱只感觉后背一阵发凉,如芒在刺,心里警钟大响狂叫着:“危险,危险!” 本能促使她捏紧水壶,下一秒,脚下疾跑,化作一阵风似的跑走了。 这下赵芙雅傻眼了,什么状况?这是她第一次示好惨遭滑铁卢。 心中涌起一股恐慌,赵芙雅捏捏拳头,双眼犀利紧盯那个胆敢逃跑的人,盈满势在必得! 藏在树冠里目睹一切的赵舒雅,粉唇微扬,讥讽一笑,伪鱼也是天真,假的就是假的,还妄想瞒天过海,就她也配? 上一世是自己不设防,没想到背后有豺狼觊觎,才会那样凄惨,这一世她保持清醒,拼气运又有谁能赢过锦鲤呢? 桑芷萱一路跑到姑奶奶家里才敢停下来,双手撑着膝盖气喘如牛,浑身连敲门的力气都没有了。 韩婆婆“哐当”一声打开院门,眼里满是关心,偏要硬邦邦的拿话刺人。 “下工不回知青院,有鬼追你吗?那你跑水田湾也没用,屯子里都说我这就是处鬼宅!” 桑芷萱一脸惊恐,听话只捡愿意听得听,“姑奶奶,那人比鬼还恐怖,简直邪门到家了,我看到她就得背脊发凉。” 韩婆婆勉强扯了扯唇角,十分平静道:“是老赵家三刚他闺女吧。” “您知道?” 桑芷萱讶异直起身,跟在她后头走进院子。 “那个小姑娘和整个靠山屯的村民都讲的来,唯一除了水田湾,她从来不踏脚。” 桑芷萱听明白一些潜在意思,所有人都是赵芙雅养在鱼塘里待宰的鱼,局内人看不明。 而韩婆婆不同,气运足够差,伪鱼根本看不上,身为旁观者,她咂摸出许多名堂来,但是装作不知道什么也不敢说。 桑芷萱回想真假锦鲤这本小说,韩婆婆的确时常劝慰她,不要和赵芙雅往来,靠太近并非好事。 每回答应的很好,过一晚又恢复原样,两人挨在一起亲亲热热,有求必应! 韩婆婆气啊,可那气不是冲着桑芷萱,她已经在极力挣脱束缚想要自救,可网子扎的太牢,终究成为一尾死鱼。 “我本来还想和你讲讲这个人,既然你自己发现了,记得离她远一点。” “我知道了,谢谢姑奶奶提醒。” “砰砰砰——”院门被敲响。 “应该是舒雅来了,姑奶奶我先出去,麻烦您帮我多烧点水,我要用来杀猪。” 韩婆婆身形僵住,担忧且急迫的声音一股脑被扔出院子。 “那野猪凶得很,你见天去打杀它做什么?好好上点工不成吗?” 桑芷萱抿抿嘴,声线柔和散在风中,眸光含笑回视灶房门口那个倔强到不肯转身的小老太太。 “姑奶奶放心,我打小习武,心里有把握才会这么做的,您在家里等我回来。” 院门啪一声被合上,韩婆婆潸然泪下。 回来? 二十多年前老头子上山打猎时这么和她说的,结果尸骨不全回来的。 十年前老二也是站在这个位置,和她说着一样的话,结果呢?尸骨无存呐!她的儿连尸骨都没有找回来啊! 桑芷萱不知道她走后,自家姑奶奶狠狠大哭了一场,两人往山上爬了二十来步。 “舒雅,我这回不要多,就弄一头野猪,野鸡、野兔什么的各来十几只就好,你想想办法,能不能直接唤来这个地方?” 赵舒雅眨眨眼,消化了一下她话里的意思:“也不是不行,我试试看吧!” 也是艺高人胆大,两人连躲都没有躲,大咧咧站在原地等候。 少顷,山中响起一阵扑棱棱的动静,破开树林,踩的枯枝败叶咯吱作响。 野猪一马当先,咧着嘴涎水嘀嗒嘀嗒直流,呈猛虎下山之姿咆哮而来。 桑芷萱拉开马步,下盘牢牢定住,粉拳紧握,眼都不眨的等着野猪靠近。 距离越来越近,腥臭味扑鼻,野猪俯冲力道很大,桑芷萱拳头夹带内力砸上猪头,再顺势往旁边一躲。 野猪被捶晕后,轰隆隆顺着坡道下滚,很快,只闻听砰一声巨响,触底没声了。 桑芷萱弯腰拾起一把石子,如同天女散花般洒向四面八方。 “扑通……扑通!” 力道不算重的砸地声接二连三响起,赵舒雅听声乐呵,屁颠屁颠跑去捡尸。 “哎呦,这回的野鸡和兔子一个个肥的咧!” 她讨好似的冲着桑芷萱撒娇:“桑姐姐,我们今晚能不能吃顿饱肉再忙活,就算忙活通宵我也使得。” “还通宵?你确定自己晚上不回家你爹娘不会满屯子找你?” 桑芷萱可不信她的鬼话。 “不会的。”赵舒雅拾取猎物的动作停顿一瞬,语气莫名悲怆:“我爹眼里只有他父母,我娘只看得到我弟弟,老赵家……是我的劫!” “谁来这世上不是渡劫?”桑芷萱拍拍她的肩膀:“想开点,我妈心里眼里都只有她弟弟咧,我要生气,这一桩桩一件件我都得气 第47章 工作时间称职务! 说通宵那是真不含糊,韩婆婆年纪大了不经熬,被桑芷萱赶去睡觉。 她和赵舒雅两人一个杀猪,一个杀鸡宰兔,等忙活好时手表上时针指向十点钟。 “舒雅,再坚持一下,天气太热,肉不经放,我们得尽快做成食物。” 张舒雅抬抬酸痛的胳膊,咧嘴用袖子擦了擦汗:“姐姐,你说怎么做,我来给你打下手。” 桑芷萱回忆后世那些肉干教程,在脑海里过了几遍,联想可行性。 “先取肉多的地方切成稍微大块些的肉片腌制,我来切片,你来砍块。” “行!”赵舒雅半点不矫情,举起柴刀咔咔就是一通砍,效果十分喜人,除了手痛,猪肉全然无恙。 “哼,你们也欺负我!” 桑芷萱忍俊不禁,连忙放下菜刀,按住她的手夺过柴刀:“我来,你去切肉片。” 野猪在桑芷萱手里被轻轻松松分割成一块块,猪蹄和猪头她打算拿来做卤味,内脏暂且放在一旁,四条腿全部用来做肉干,排骨也剃成一根根。 赵舒雅也是做惯家务活的人,上手后越来越迅速,不大一会已经切完一条腿。 桑芷萱根本不敢闲着,又将野鸡和野兔全部剁成块状,分别用大盆装起来。 这些她打算多费点油炒干,没那么容易坏。 剁好肉,桑芷萱满厨房翻找调料,“我记得上回宁屺带回来不少五香粉的啊,在哪呢?” “被我锁在柜子里,你要我去拿过来。” 突兀的声音从门口传进来,吓得两人一哆嗦,赵舒雅手里的刀差点滑下来砍到脚。 “啊啊啊~” 韩婆婆一脑门黑线,低声呵斥:“别吵!水田湾虽然偏僻,到底转个弯还有牛棚和知青院。” 桑芷萱连连拍着胸口安抚自己,魂都快被吓飞了,大晚上忙的正欢,突然加道声音进来,这恐怖效果可想而知。 “姑奶奶,您怎么起来了?” “老人家本来觉就少,有什么好奇怪的。” 韩婆婆折回房将香料全部拿出来,似是不经意发问:“你这些打算怎么做?” “四条腿做肉干,辣子鸡、辣子兔,其他的全部留下来我们自己吃。” 桑芷萱发牢骚:“要不是天气太热,实在不适合做腊肉,我也不至于搞这么麻烦。” 韩婆婆不理会她的抱怨,拿出干辣椒开始剪结,“腌制好肉片,你们就回去休息,剩下的我来。” “姑奶奶~” “你们明天还要上工,我这把老骨头又不用,想哪会睡都可以。” “不是,姑奶奶,我想说不用急,明天再弄也使得。” ……韩婆婆差点破功,忍了又忍,才没有伸手打死这个小混蛋。 她恼羞成怒将两人赶出院子:“走走,快点回去睡觉,大晚上的,别待在我这里。” “姑奶奶,我们走就是了,小心手里的剪刀。” 桑芷萱拖起赵舒雅快速奔出院门,一边还在小声叨叨:“肉片一部分腌制成五香的,一部分腌制成辣的哈。” 回应她的是院门“砰”一声合拢! “嘿,这小老太太脾气还挺倔。” 赵舒雅嘻嘻傻笑:“韩婆婆也是心疼我们嘛,她人挺好的,半点不像村里人乱传那样脾气古怪。”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姑奶奶孤零零住在这水田湾,除了李婶子偶尔来看望一下,和村里人几乎都不打交道,谁又能了解她的为人?” 两人就着月色转过大湾,知青院近在咫尺:“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不用!”赵舒雅头摇的似拨浪鼓:“这条路我都走过千八百遍了,闭着眼也能走回家。” “那行,你快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见!” 桑芷萱呵欠连连,摆着手回了知青院。 推门入房,谷明月那个狗鼻子都睡着了还在那使劲深嗅,吧唧着嘴巴喊:“好香好香!” “神人啊!”意味不明说上一句。 桑芷萱累到懒得洗澡,往褥子上一躺,转瞬轻呼声震耳欲聋。 那厢,宁屺终于来到市里安顿好。 他此行除了归还相机外,还要就张书记之事和市里通通气,互通有无。 黑七板板正正躺在招待所的床上,隔壁宁屺翻过来覆过去的转身,显然心绪不宁。 “你实在睡不着,我可以免费提供打晕服务!” 转动声停止,吱嘎的床板总算逃过一劫,一道幽怨至极的声音在黑夜里响起:“我谢谢你哦!” 黑七眼皮下的眼珠子动了动,笑意点点浸染脸庞,欠扁回道:“瞎客气!” 就着某人的磨牙声,他愉快进入梦乡,直至天光大亮。 “快点起床,对了,今天你当我的专职司机。” 宁屺精神抖擞站在床边,有条不紊系着衬衫扣子。 他残忍唤醒陷入沉睡的黑七,见他眼睛都睁不开的模样,愉快吹了声口哨,哼哼,总算报了昨晚嘲笑之仇。 “哦!”这里是呆呆七! 夏利最先来到报社,寻到苏晓婵。 “晓婵姐,这回多谢你的相机!照片都在里面,你到时候看看可还用得上。” 苏晓婵外貌文雅,身材修长,一头披肩长发任其随意垂下,穿着条素色连衣裙,颇有文艺女青年那味。 “跟我客气做什么,你还算帮了我大忙。” 苏晓婵叹气连连,积压许久的郁躁忍不住想同这个熟悉的弟弟说说。 “也怪我心软,我那伯伯当年将我和大哥赶出家门,这会跪在我们面前又是哭又是求的,只为给他女儿找份工作不下乡。 我怕大哥为难,只得硬着头皮将人塞到报社里,哪想这人和她爸一脉相承,干啥都不行。” “恕我直言,报社掌握言论,若用人不当,让那苏晓秋留出什么不好的言辞,你和苏大哥可都得跟着吃瓜落。” 苏晓婵打了个激灵,浑身从头冷到脚,是啊,根据这些天观察,苏晓秋绝对是个不靠谱的人,她不能让人再留在报社里。 宁屺见她陷入沉思,打了个招呼离开。 “晓婵姐,我还得去拜访苏市长,便不同你多说,你记得以苏晓秋的名义发一篇农场比武的文章哈!” 说着,匆匆离去。 留下苏晓婵刚刚回神 第48章 坐在墙头好喝风是吗?那真是对不起,今天没有刮白毛风。 桑芷萱不过请了一天假,回来后竟然有种物是人非之感。 她照常早起去河边打拳,完事,挑水回来烧水洗澡。 正坐在灶膛前放空思维有一下没一下往里添加柴禾,就听到云婉婉冲她打招呼。 “早啊,芷萱!” 她伸手掩住唇瓣,微倚门框,不住打着呵欠,眼角两滴清泪顺势划下。 桑芷萱回过神来,回了个微笑:“早,婉婉!” “我来看火,你快点去洗澡吧,不然等会大家都起床了难免尴尬。” “也好。”桑芷萱边说边起身拿起水桶舀水,又顺便倒下去一瓢泉水。 云婉婉打开橱柜翻找,拿出盛放大米的布袋子:“我看地里特意留的野苋菜挺嫩,不然今天吃野菜粥?” “挺好的,你先下米,等我洗完澡再去摘苋菜。” 两人有商有量做下决定,桑芷萱安心去了浴室洗澡,可等她一身清爽摘着捧苋菜回来时,厨房里被塞得满满当当。 云婉婉依旧在烧火,何锦凑过去献媚,好话说了一箩筐,偏生秦立明强行插在二人中间,做一个不太称职的捧哏,啊一声嗯一声的敷衍着。 “什么情况?”脑中三个问号! 李红军放下搅拌稀饭的铁勺,快步奔了过来从愣神的桑芷萱手里拿走苋菜切碎。 那动作,那速度,桑芷萱在里面看到了满屏的:“救救我!” “桑同志,你来的可太是时候了!不然等会稀饭水熬干了,想放野菜也放不了。” 稀饭熬干了就加水,怎么会放不了野菜? 李红军这厮估计是被尴尬到了胡言乱语的地步,没话找话。 桑芷萱想了想,选择退出厨房,如此修罗场,她无福消受。 她从京市带来的两个饭盒都被打包鸡肉带去涯边农场,没有带回来,今天的稀饭只能用手抓。 抬腕看表,6:43分,还算早! “算了,去姑奶奶家里拿个碗救急。” 七月里的早晨略显微凉,走在河堤上,遥望对岸,桑芷萱由衷展颜一笑。 这颗心再没有以往那么惴惴不安,见了父亲,也就安生了。 院门紧闭,桑芷萱刚想敲门,手指蓦然蜷缩收回,“烟囱里不见烟雾,姑奶奶怕是还在休息。” 想到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太太,晚上被她给吵得睡不好觉,愧疚感油然而生。 自从认了这门亲,没有给姑奶奶带去什么好处不说,倒是打乱了她原本的生活节奏。 院墙高五尺,她站在外边,勉强能看进院子里。 “不吃早饭肯定是不行的,爬吧!” 双手搭在墙头重重跃起,足下用力一蹬墙面,转瞬屁股挪到墙头坐着,正欲跳进院内…… 姑奶奶站在门边,和她玩起大眼瞪小眼的游戏来。 “咳~姑奶奶您在家啊?” “我不在家能去哪?” 桑芷萱笑的一脸心虚:“不是,我是说您没有睡觉吗?” “晚上睡够了,白天自然睡不着。” “啊~” 韩婆婆不想再跟她一问一答,阴恻恻哼了声:“坐在墙头好喝风是吗?那真是对不起,今天没有刮白毛风。” “哦呵呵……” 桑芷萱汕汕跳下墙头:“我饭盒都被宁屺哥带走了,江湖救急,姑奶奶您先借我一个碗吃饭。” 韩婆婆睨她一眼,一语未发朝着厨房走去,后者紧跟其后,灶房里打扫的干干净净,不似昨晚那么脏乱。 呛鼻的辣椒味刺激着桑芷萱的味蕾,令其不自觉鼻翼微动,像只小狗狗一样嗅来嗅去。 “闻着味道,该炒好有一会了,姑奶奶,您不会通宵达旦在这里忙活吧? 您要这样我可不依,熬坏身体怎么办?您自个可不年轻了,身体最是受不得耗损。” 韩婆婆嫌桑芷萱烦人,拿起一个碗塞进她怀里,搭着肩膀直往门口推。 “你再不回去,知青院的刷锅水都没有你得份,别想着在我这里蹭饭,我一个孤老婆子养活自己都成问题。” 院门砰一声合上,里外的两人同时轻声嘀咕。 桑芷萱:“真无情!” 韩婆婆:“真叨叨!” 抱着碗回到知青院,何锦犹如孔雀开屏,全方位对云婉婉施展着魅力。 “婉婉同志,我来知青院老些年头,就属你今天这野菜稀饭做的最地道,最好吃!” 秦立明慌忙中咽下烫嘴的稀饭,嘴里火辣辣痛,面色铁青,斯哈着反驳:“那是李红军的手艺。” 何锦不以为意,露出抹自以为迷人的笑容,继续大夸特夸:“那也是婉婉烧火烧的好,才能将火候掌握的正好合适。” “云同志或者云婉婉同志!” 云婉婉慢条斯理喝下一口稀饭,抬眸首次直视何锦,不容拒绝说道。 上一世,何锦就是使着这般拙劣的手段,让一个刚刚出了象牙塔,正方寸大乱、草木皆兵的小姑娘将他当成良人,单纯的倾诸一切奉上真心。 云婉婉若是单纯的想要报复,这会顺水推舟接话,假情假意原套路还施彼身。 亦或者去山中捡来几副草药,悄无声息间杀人于无形。 可何锦配吗? 他一介烂人哪里配好不容易重获新生的自己为他劳心劳力。 动情伤心,用药伤德,哪样都只会玷污她好不容易求来的生活。 云婉婉纵观何锦全部人生,这个人利益当先,心中没有善唯有恶,恶又恶得不够彻底。 他骄傲自负,只爱自己,很自得将所有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何锦利用女人发家,偏生又看不起女人,打骨子里认为女人都是轻贱的,合该被他利用。 而对他最好的报复就是让其永远待在靠山屯里不得翻身,再看着他们这些人一个个飞黄腾达,在二者之间拉出一条永远也跨越不了的天堑。 让一个重利之人此生郁郁不得志,糊涂过完一生才是对他最大的报复。 死,那么轻而易举,怎么够呢? 桑芷萱本想问问云婉婉现在这是什么情况,奈何一天下来根本找不着机会。 云婉婉身边跟着两大护花使者,她压根插不上话,搞笑的是云婉婉自己也插不进去话。 “婉婉同志,剥玉米粒手疼吧,你放着让我来,等我 第49章 咬人的狗不叫,爱叫的不咬人 王桂花今日也在晒谷场上工,她用那种不屑到看辣鸡的眼神瞟了眼云婉婉,重重哼出声。 “小狐狸精,一天天就知道勾搭男人,才来靠山屯几天,就勾的何知青为她发疯。” “桂花婶,你这说的也太难听了吧,女孩子名声多重要,你怎地乱说一通?” 梨花婶为人豁达,又因为自己没有闺女,对这些千里迢迢跑来乡下吃苦的女知青们天然多了几分疼惜。 “大柱家的,你啊还是太年轻,这何知青在她们没来时,谁见了不得夸一声那什么谦谦君子,你现在再来看。” 王桂花说的头头是道,周围坐的一圈人顺着她这个思路去想,瞬间多了许多恶意揣测。 “你胡……” 梨花婶气的脸红脖子粗,还要据理力争,就被她大嫂一把按下,暗地里冲她摇头。 一个嘴瘸的马大哈怎么斗得过一个阴险狡诈之辈? 梨花也是不记骂,都在桂花婶那里吃过多少回闷亏了,还这么容易上钩。 “王婶子,如今可不比以前,你污蔑人家女同志乱搞男女关系,万一她去公安局告你,说不得你还能去农场陪老海两口子。” 李婶也是个妙人,踩着王桂花显摆自己:“咱们大小也是个干部家属,不指望你觉悟有多高,最起码不能随便嚼舌根啊。” 高度出来了,墙头草似的众人又急着捧李婶臭脚。 “还是大队长夫人有觉悟,我原也说人家闺女大老远跑咱们这疙瘩来,可不能平白受冤枉啊。” “可不是吗,女孩子这好名声大过天,都是正值花期的小姑娘,若是就为几句闲话给害了,桂花婶你罪过可就大了,想想你们家芙雅吧。” “你乱说什么?”王桂花恶狠狠盯住陈梨花:“大柱家的,你再敢掰扯我们家芙雅,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呦,芙雅就金贵,其他人就是杂草,你们家芙雅说都说不得。”梨花婶阴阳怪气怼人。 桑芷萱拿起个剥完的玉米棒子丢到云婉婉脚边,眼神往李婶和梨花婶那边使了使。 云婉婉眼神闪了闪,似懂非懂,她虽然重生了,但不代表她就懂这些弯弯绕绕啊,救命,芷萱到底想说什么,她该怎么办? 秦立明垂眸,将她茫然四顾的眼神看的真切,唇角略微弯了一下,假借拿玉米棒子的机会低头轻声解释。 “你现在该去谢谢李婶还有梨花婶,多谢她们为你讲话,再顺便哭诉一下你有多委屈,懂吗?” 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云婉婉猛点头,无师自通拿袖子搓红眼圈,跌跌撞撞来到李婶面前深深一鞠躬,梨花婶那里也是一样。 然后泫然欲泣对着王桂花做害怕状,啐泣着哭诉:“王大妈,你在火车上就因为抢桑同志座位,推的她摔倒受伤。 之后更是一直刁难我们,也怪我们倒霉,分到你地盘上来,可你万不该造谣我是……是这样的人啊。 以后,你让我怎么活下去,你毁我名声,我也不让你好过,我这就去公社告你,公社不管我去市里,市里不行我上首都!” 云婉婉喊的声嘶力竭,哭的直不起腰来,双手按着膝盖大口喘气。 桑芷萱义愤填膺走上前,半揽着云婉婉,对王桂花怒目相向。 “本就不是我们的错,你却一再刁难,王大妈你欺人太甚,走,婉婉,我陪你上公社。” 两人搀扶着往屯子外边走去,秦立明默默跟随,李红军想了下也跟上去。 “等等,我替我奶奶向你们道歉。” 一位外貌妍丽,声若百灵的少女伸手挡在他们身前。 乌发沉鸦扎成两条大辫子,巴掌大的小脸上五官精致明丽,气质清纯又带着股隐隐不可说的自得,中和了清丽感。 总之,这个人很矛盾。 桑芷萱暗暗警惕,从她悄无声息出现时,就已经将心底的警报拉到最大。 “哥哥姐姐们,我奶奶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年纪大了,哪里还经得起折腾,你们就高抬贵手,宽恕她这一回吧。” 云婉婉捂着心口,双眉似蹙非蹙,端的是弱柳扶风。 “姑娘,换了你是我被人这么污蔑,你能不能随意原谅他?” 赵芙雅板着脸考虑了很久,她为难的点了下脑袋:“姐姐,我或许会生气,但最后终究会轻拿轻放,选择原谅。” “所以,你不是我!” 说完,四人飘然离去。 赵芙雅是个聪明人,其母宁小茹同样不遑多让,她反应很迅速,四人未出村口,已经被她给拦下。 宁小茹温温柔柔,颜色姝丽娴静,但眉宇间又带着硬朗,看起来格外倔强。 “四位还请留步,你们年龄和我们芙雅差不多大,我在这里便斗胆将自己放在姨的位置上。 唉,同是知青,我比你们更懂远走他乡,每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痛苦和绝望。 抛开王桂花是我老婆婆不谈,你们前途不明,归期未定,就这么大咧咧将她得罪死真的明智吗?” 桑芷萱佩服看着这位口若悬河的妇人,可以说,下乡知青中她是混的最好的,总能在逆境中抓住机会,头脑十分清醒。 “那作为前辈来讲,你认为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桑芷萱好整以暇反问。 王桂花嘴巴虽然脏说话难听,但这件事情他们即使闹到公安局去,靠山屯这些村民也不可能帮知青说话的,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反而弄巧成拙,加深村民和知青们的鸿沟,从而让知青院陷入更加寸步难行的地步。 他们心知肚明,眼前的宁小茹自然也知之甚详,可她还是大义凛然的站出来,极力调解。 为的什么?想让王桂花承她情,亦或是给给王桂花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很快,答案揭晓。 宁小茹浅笑嫣然,吐出的话乍听起来还挺公正:“既然是我老婆婆口无遮拦,我会劝她向云同志公开道歉,你们以为如何?” 狠还是宁小茹狠,王桂花嚣张跋扈一辈子,想要其低头认错,那比杀了她还难受。 桑芷萱戏谑一笑:“前辈真能让王大妈真心认错?” 语气依旧温柔:“那便是我的 第50章 老赵家掐起来啦! 宁小茹不愧是伪鱼的母亲,不动声色中智计百出,还任谁都说不出一句不好。 她很贪心,名声和利益都要,就目前而言,宁小茹兼顾的很好。 “这么些年来,因为王桂花辖制,她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除了那个闺女声名在外,很少听到有关于她的事情。” 桑芷萱手下动作顿住,挑眉不解:“这么多年都忍了,怎么这回选择给王桂花一个教训。” 听完侄孙女所说经过后,韩婆婆立马就想明白其中关键。 “和这次探亲提前回来有关。” “您可真是个人才,人在家中坐,还能熟知天下事啊。” 桑芷萱不由竖起大拇哥,给她姑奶奶真诚点了个赞。 韩婆婆瞥她一眼,微用力拍了下那双闲置的手:“说话归说话,你闲着做什么?” 桑芷萱瘪瘪嘴,认命吸气清洗臭晕人的猪大肠。 鼻子里塞着两团纸巾,她瓮声瓮气发问:“那您知道宁小茹这次探亲为什么提前回来?” 韩婆婆意有所指睇视她,眼里划过星星点点的笑意。 “和我有关?”桑芷萱被她姑奶奶这双略显浑浊的眼珠盯的发毛,缩着肩膀惊讶。 王桂花和她的交集主要在火车上,之后在屯子里反而很少碰面,今天是第一回。 因为王桂花这个人不用上工,老头子是会计,家里两儿两媳都是拿满工分,孙子孙女也都能赚工分,小儿媳在村里教书,小儿子更是副团长。 老赵家没有分家,她是当家人,一手掌握钱票,日子过得不知有多潇洒。 “不会吧…”桑芷萱不可置信,心中升起一个不可思议的可能性。 “她不会因为在火车上没有占到便宜,所以找自家三儿子诉苦,而那赵三刚心疼母亲,特地遣宁小茹回来为母出气?” “有什么会不会的,屯子里哪个做老娘的不羡慕王桂花教儿有方,把持着三个大儿,叫往东绝不敢往西。” 韩婆婆粗砾的嗓音里夹带着些许嘲讽,更多的是羡慕,她若能管住儿子,也不至于老无所依。 这边姑祖孙俩议论老赵家说的兴起,殊不知老赵家也正在针尖对麦芒。 王桂花大肆撒泼,骂声震天:“老三家的,你安的什么心,叫我去道歉,我凭什么道歉,那两个狐媚子也配让我王桂花低头,呸,我可去他姥姥的。” “我就知道你们这些知青不安生,得亏我这把老骨头还硬朗,压着不让你去随军,要不你非得将我老赵家的脸给丢光不可。” “我可告诉你,我们家三刚是副团长,有的是黄花大闺女愿意嫁,你要不喜欢待在赵家,趁早滚蛋。” 宁小茹头颅半掩,藏在羽睫下的眼瞳任由恨意一点点晕染开来,木着表情随意王桂花唾骂。 赵芙雅急得不行,眼眶绯红一片,清泪淌珠,既想上前拉住奶奶,又想安抚自家母亲。 “奶奶,您别骂了,我妈不是这个意思,她也是为您好呀,要是云同志他们真告到公安局去,您这么大年纪了该怎么办啊。” 王桂花头铁的很,气焰极其嚣张:“让她们去告好了,我三儿是副团长,我是军属,看谁敢抓我?” “你以三刚为荣,倒是三刚有你这样的母亲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宁小茹突然不想再忍下去,这些年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丈夫是个妈宝男,女儿、儿子没有一个贴心的,全都向着奶奶。 她还不如单身一人留在知青院里上工种地,一个吃饱全家不饿。 “三刚今年四十岁了,他本来早就可以升到团长,都是因为有你这么一位母亲,去部队里今天得罪旅长母亲,明天得罪团长夫人,他见天伏低做小,低头道歉。” “你能这么嚣张,不可一世,那不是你自己多厉害,都是我们这些天天被你骂到狗血淋头的人在外边当孙子赔礼道歉。” “算了,和你说这些做什么,对牛弹琴,我会给三刚去信,让他打报告离婚,这个家我真是待够了。” 宁小茹心灰意冷,转身回房清理自己的东西。 堂屋内,一片寂静,赵芙雅很慌张,她疾步奔出门去拦母亲:“妈,妈,您不要我了,不要弟弟和爸爸了吗?” 宁小茹充耳不闻,走的飞快。 两个儿媳妇对视一眼,慢慢挪出堂屋,生怕成为第二个挨骂的。 “大嫂,你说老三家的真能豁出去离婚,三个孩子啊。” 陈大妞叹了口气,脸色沉重:“你也不是不清楚三弟妹的脾气,她和谁红过脸,越是这种人一旦爆发,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因为王桂花的强势,她们三妯娌之间的关系还算不错,互帮互助也就过来了。 陈小叶一听,也激动起来:“那我们过去劝劝,都这么大岁数了,能不离还是别离的好,离了去哪啊?” 赵大奎看着仅剩下四人的堂屋,两个儿子跟鹌鹑似的杵在那里,自家老婆子板着个脸气的冒烟。 他抓起碗突然往地上一摔,瓷碗落地,“扑通”散成碎渣。 “啊~老头子你干什么?我那碗好好的,你砸它干啥?” 王桂花看着地上摔坏的碗,心疼的直抽抽,嘴皮一掀就要骂街。 赵大奎冷冷盯着她,眼神淬毒:“你怎么没说去部队里得罪了那么多领导家属,还害的三刚不能升职?” “胡…胡说,都是宁小茹那贱蹄子乱说的,我没有做过这些事。” “哼,我和你一起生活了四十来年,老三家的嫁到咱们家也十来年了,我会不清楚你们的脾气秉性?” 赵大奎笑的薄凉,“你给我见好就收,这个家可以没有王桂花,但是不能没有宁小茹,你懂吗?” 他是个官迷,自己这辈子做个大队会计已是顶天,但三儿争气啊,替他老赵家光耀门楣。 原本三刚还能更加争气,可惜,都被这个糟老婆子给毁了。 “你…好你个赵大奎,我王桂花为你生了三个儿子,你这会跑来嫌弃我,还说我比不得宁小茹那贱妇,你……” 王桂花越想越起疑,嘴不过脑就喷了出来:“你该不会看上她想扒灰? 第51章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一句六月寒 老赵家的极限拉扯,最终以宁小茹全面获胜作为终结。 王桂花面子里子都丢了个干净,切切实实被赵大奎教育了一番如何为人。 晒谷场里,王桂花一张猪头脸被宁小茹带到云婉婉面前道歉。 她再没有往日里不可一世的气焰,眼神凶恶想刀人,说是来道歉,看着倒像是来寻仇。 “云同志,对不起!” 一字一顿从牙缝中挤出,王桂花只觉得老脸臊的慌,她大力将宁小茹撞倒在地,气呼呼离去。 “欸,这人怎么这样?” 简单如云婉婉还在为宁小茹打抱不平,她搀扶起手臂因为摔在石子上而蹭出血迹的妇人,用同情极了的眸光看她。 “宁同志,你没事吧?” 宁小茹虚弱摇摇头,扶着胳膊落寞走回老赵家,留下身后一地喧哗。 “唉,这宁知青嫁到老赵家碰到王桂花这样的老婆婆也是命苦,当年屯子里多少好青年看上她,非得选中这么一个。” 海婆婆幸灾乐祸,她儿子也是其中之一,可惜宁小茹这没眼光的婆娘看不上她儿子。 “哼,人家赵老三每月有钱票寄回来,你们家老海在农场里改造,宁知青不选老赵家选你们家吗?” 黑婆婆言辞毫不留情,直刺的海婆子心绞痛,捂着胸口不住颤抖,“你……你,好你个黑婆子…你好得很…” “我当然好得很,还用得着你来说。” “呵,你好个屁,我们家老海再不好,也有条命在,你黑婆子克夫克子,还好意思出来走动。 你就该像那韩婆子一样,天天窝在家里别出世,怎么,也想出来克我们这些村人吗?” “你说什么呢?” 桑芷萱腾一下站起来,手里的玉米棒子杀气腾腾摔在海婆子脚下。 “我姑奶奶好好待在家里招你惹你了,要吵架要打架是你们的事,再敢掰扯我姑奶奶试试看?” 海婆婆受黑婆子的气也罢了,哪里还能受小丫头片子的气,她也蓦一下站起身,双手叉腰就开骂。 “我们海家祖辈居住在靠山屯,还没得让个外面来的小丫头欺负的份。 我就讲怎么啦,今天说破天去韩婆子她就是克夫克子,说不得过几天也能克死你……” 桑芷萱勾唇冷冷一笑,在海婆子挑衅的目光中,视线平移,张利民赫然出现在他们身后,脸拉了下来,一片铁青。 “大队长,你自己也听到了,海婆婆公然说些什么克亲之类的封建残余,其心可诛。 再说我姑奶奶命本就够苦了,郁结于心,封闭自身不同外人交流。 我想着我们也不曾得罪于她,偏这人不饶人,这是想硬生生逼死我姑奶奶啊。” 李婶连忙打圆场:“不至于,都是村里几个人话赶话说到这上头来了,大家都没有坏心的。” “李婶我知你一片好意,可常言道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一句六月寒呐!” 李婶还欲再说些什么,被大队长挥手按下。 张利民直直看向桑芷萱:“那你想怎么样?” “我就想告诉诸位,我姑奶奶不是随意能够被欺辱的,她不是老无所依,她有我给她老人家养老。” 张利民悠悠叹息一声,老婆子的目的倒是达到了,韩婶的确有人负责后半生,只是这女娃对靠山屯怕是也没有多好的印象。 “都听到了,一天天没事少嚼点舌根,下回再让我听到有谁宣传封建迷信,闹到公社去我也管不着。” 海婆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活似个调色盘一样精彩。 第二天,桑芷萱请了假,她要去供销社买点油纸还有玻璃罐子打包肉干和辣子鸡、辣子兔。 姑奶奶依旧消息灵通,早就得知桑芷萱昨天那番放话。 她什么也没说,但眼里的复杂情绪压都压不住。 桑芷萱冲她甜甜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有时候语言太过苍白,不如实际行动来的靠谱。 “姑奶奶,我今天要去公社,顺便切点卤肉去看宁屺哥,您缺什么东西要带的吗?” “不缺!”韩婆婆干巴巴回道。 桑芷萱找了个大搪瓷缸子装肉,切了小半猪头肉,一个蹄花,还有小半幅猪肠。 用旧报纸盖好大缸子,单手抱起,她对韩婆婆打了声招呼:“姑奶奶,那我走咯!” “急什么,我送你去。” 怎么送? 桑芷萱心中迷惘一瞬,脚下不停跟着姑奶奶来到百渡河畔。 韩婆婆熟稔从芦苇荡里拖出一艘小木船,语气里满是怀念:“这还是你姑爷爷在时自己砍木头打的船,如今也有快三十年了。” “我姑爷爷可真能干!”桑芷萱由衷夸奖。 上山能打猎,下水能抓鱼,还手巧会做船,简直全能。 “你呀你,他要是现在还在,见了你也会喜欢的。”小嘴这般甜会哄人,老头子刚好又盼闺女。 “我很遗憾没有多得一位疼我的长辈,姑爷爷若是在,想来我也会很喜欢他。” 韩婆婆舒心发出一声叹息,脸上的愁苦似是消下去些许。 她动作麻溜跳上船:“上船,我送你去公社!” 小木船最多可以容纳2—3人,韩婆婆坐在中间手拿船桨,看起来像个老把式。 桑芷萱先将搪瓷缸子放上木船,然后再小心翼翼爬进去,坐在姑奶奶身后。 船桨入水,缓缓划动水面逆流而上。 今日朝阳正好,不热不冷,再添几缕河风拂动,适意变得恰到好处。 桑芷萱也慢慢由紧绷变得松弛,抱着搪瓷缸子,东张西望两岸风光。 “姑奶奶,家里有渔船岂不也有渔网,得空了可以撒几网鱼来吃吃。” “许多年不用,渔网早就用不了,你想吃鱼可以钓,家里也有钓鱼竿。” “也行。”桑芷萱暗想待会一定要去供销社看看有没有渔网卖,没有就找宁屺去弄。 划了半个小时左右,公社那条长街出现在视野中。 “小丫头,等会你快去快回,我在岸边守船等你。” 桑芷萱也不矫情,一口应下,小木船靠岸,她抱着搪瓷缸子跳上河堤,几步爬上长街。 第52章 时间嘛就像海绵里的水,挤挤总是会有的! 宁屺今天刚巧从池县回来,两人碰了个正着。 “桑小萱,特意找我的?” “给你带了吃的,卤味,大厨做的,可惜香料不够。” 桑芷萱举起怀里的搪瓷缸往他那边递了递,霸道的肉香味直冲鼻子,宁屺立时觉得自己饿了。 “走,回去做饭给你吃。” “别…”桑芷萱赶忙拒绝:“今天吃不成,我来公社有事,想买些油纸打包肉干,寄给我哥他们。 再说,姑奶奶还在河边等我。”她皱了下鼻子冲宁屺哼哼:“你绝对想不到我今天是怎么来的?” “坐船嘛…”宁屺轻描淡写说道。 “你怎么知道?”桑芷萱那双妩媚的丹凤眼因为惊讶瞪的滚远,随即想到刚才那句河边,不由轻拍了一下自己额头。 “我也是傻了,是我自己告诉你的呀。” 宁屺看的好笑,笑骂一句:“呆瓜!”惹来一个正宗白眼。 两人边说边往宁屺那所民居走去,放好卤肉,中间忍不住还啃了口蹄花,结果越啃越上瘾,直接下去大半个。 “看把你给饿的,再忙也要记得吃早饭啊。”桑芷萱略带抱怨说他。 “张家就快尘埃落定,最近会忙上不少,稍后我应该会去池县,必须得盯紧些啊。” 桑芷萱并不意外,宁屺能在东方红公社一待就是两年,已经算是极限。 “也好,这方浅滩终究还是太浅了些,留不住你这个金王八。” “说的很好,但下次别说了,我听着你这夸奖怪别扭的。” 宁屺吐槽不休,想起照片洗出来了,“对了,市晚报的苏晓婵算是我的故交,她很欣赏你拍的照片,问你愿不愿意去报社上班? 跑新闻还是很辛苦的,尤其危险重重,我不是太想你去,但你若坚持,我也没有意见。” 宁屺说了半天,说了个寂寞,立场半点不坚定。 “我还是有些心动的,只是现在不行…”桑芷萱双手撑着下巴,笑的狡黠,“我的羊毛还没有薅够呢。” 山上那么多野兽还等着她清理,河里的鱼也才刚刚建交,还没有建立起深厚的感情。 宁屺一脸我猜到就会这样的小表情,不以为意道:“我帮你拖一拖也使得! 但苏晓婵很难缠,她看上你的拍照技术,在我这里久得不到答案,她会自己摸过来找你。” “哦,随缘就好!” 照旧,先在橱柜里挑挑拣拣一通,桑芷萱拿了些吃食、香料等物,塞得布包鼓鼓。 宁屺翻出几捆布料,一捆青色、一捆黑色、还有一捆水蓝色。 “水蓝色挺好看,拿几尺回去做裙子?” 桑芷萱还挺喜欢水蓝色,颔首接受他的建议:“那就来六尺。” “还有黑色和青色也各来几尺吧,我给我爸和姥姥他们一人做两套衣服。 对了,有棉花的话,也弄些来,是时候做棉衣过冬了。” 宁屺笑看了眼精打细算的女孩,太过了解彼此的不好之处体现出来了,他知道她准备搞事。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我和你一起,农场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好入侵,别冲动。” 阻止不了,就只能加入,疯狂也罢,危险也好,试试再说。 桑芷萱全然没有拒绝,也没有诡辩,照实明说:“我很惜命,就想看看能不能钻空子而已。” 宁屺了然于胸,动作熟练量尺寸划布,除了水蓝色划出六尺,剩下两匹布料一样划出来三十尺。 “既然要做新衣裳,给姑奶奶也做两身吧。” 桑芷萱心下微暖,又不想道谢那般生分,遂转移话题:“也不知道供销社有没有鱼网卖,但愿有吧!” 宁屺接受她就差明示的眼神,伸手比了个OK,“要是没有,我再来想办法。” 这样无奈的神情惹得桑芷萱再憋不住笑意,发出一长串银铃般的笑声。 两人步出小院,锁紧大门,朝着供销社进发。 桑芷萱将布包塞给宁屺,“你在外边等我,我去去就来。” 装着那么多东西呢,不好带进供销社,万一污蔑是她偷得也是有理说不清。 “要不,你先给我送回船上。”桑芷萱往边上快走几步,指着河边给他看:“就在那里,看到没?” 距离不算太远,只要不近视,基本上都能看的清。 宁屺单肩挎着布包,犹如一只大猫慵懒走到桑芷萱身边,桃花眸惺忪往河边睨去,冲着黑点摇了摇手。 “你去买东西吧,身上有钱票没有?我等会自个下去。” 宁屺掏兜,被桑芷萱按下:“我带了,不用给我。” 供销社里东西实在乏善可陈,桑芷萱逛了一圈,最后买了十个饭盒和一大卷油纸,工业票见底。 回到岸边,宁屺那么大只憋屈窝在小木船上,正和韩婆婆聊的火热。 桑芷萱挑动眉梢,问道:“你也和我们回去?” “我得看着你啊,桑小萱,你可不算老实。” 宁屺话里有话,表情特别意味深长。 “武装部这么清闲?”闲的你天天出屁! “时间嘛就像海绵里的水,挤挤总是会有的!” 韩婆婆闭耳不听,独坐船头摇桨,回去很轻松,属于顺流而下,只要时不时划动一下定住方向即可。 回到水田湾,韩婆婆熟练将船藏进芦苇荡里,拿着船桨回家。 “我就放在院子里,要用自己拿。” 桑芷萱点点头,嫣然一笑,声音软糯答好:“我知道了,姑奶奶!” 拿过布包,分出一罐麦乳精和两袋桃酥塞过去,怕她拒绝,又拍了拍鼓胀的布包:“咱俩平分!” 韩婆婆失笑,摇头骂了句:“臭丫头!”到底不忍拒绝这份心意,收下东西。 桑芷萱将饭盒清洗干净,放在院子里控水,又翻动了一下暴晒的猪肉干。 两人回到厨房里,开始准备午餐。 第53章 好家伙,你这是萝卜还是人参? 中午吃面条,宁屺亲手揉面擀的,配合卤肉,三人各自干下去一大碗。 照例,做饭的不管洗碗,桑芷萱自觉打扫战场。 “砰砰砰——” “芷萱,你在家吗?” 桑芷萱收敛警惕,朝躺椅上直起上半身的宁屺使了个眼神:“是婉婉,你去开门!” 宁屺也听出声音来了,轻点了下头,缓慢起身前去开门。 很快,云婉婉提着一个竹筐,上边盖着一块红布,神色略有些匆匆跟着宁屺走进来。 “怎么了?是出事了吗?” 桑芷萱眉心紧皱,腰背不自觉紧绷了起来,问话急促且很是直白。 “也算也不算…”云婉婉喘匀呼吸,掀开红布,一根手臂粗细的白胖子大咧咧躺在竹筐里。 “好家伙,你这是萝卜还是人参?” 云婉婉抿嘴浅笑:“自然是人参!” 桑芷萱丢下手边的碗,视线不离人参,囫囵冲洗两下手心,快步凑到宁屺身边查看。 宁屺一双手小心抱起人参,看的眼里放光:“我不太懂参,但也知道你这棵称得上参王,是绝品!” 云婉婉对于自家空间出品的药材很是自得,虽未表现出来,一旁的两位人精眼光毒辣,哪会不知。 “婉婉,你这棵人参打算拿来卖吗?”宁屺单刀直入。 云婉婉轻点头颅,粲然一笑:“的确是棵参王,是我在山里采药采到的,换了平时说什么我也不得卖。 但今时不同往日,我想委托宁屺哥帮我卖掉,钱票全部用来兑换成米面等吃食。” 心里哀叹,要说她那空间实在鸡肋,除了种植草药,粮食的种子撒进去根本发不了芽。 要不然,可真舍不得卖人参啊,如此品质的参王,卖一棵少一棵。 心痛如刀绞,痛到滴血不止。 “这样吧,这棵人参我要了,但我亦不知具体行情,容我先去问问,反正绝不会让你吃亏就是了。” 宁屺说话敞亮,都是世交,很是没有必要纠结这三瓜两枣的,他只要东西。 云婉婉自是无有不可:“我信得过宁屺哥!” “对啦,芷萱,到时候米面买回来我能不能先放在姑奶奶这里,想必你也清楚,牛棚和知青院都不宜存放这些。” “没问题,这点小事我替姑奶奶答应了。” 宁屺愉快收好人参,仍旧不忘对云婉婉叮嘱一句:“以后再有这类品相的人参,记得还卖给我,有多少我都要。” 云婉婉抽抽嘴角,当参王是白萝卜吗?绝无可能再卖! 宁屺自从得了棵参王,好心情一直持续到日落西山。 “哎呀,有了这家伙,老爷子也能多重保证,日后姥姥姥爷调理身体也很需要。” 他说着咂咂嘴,有些意犹未尽:“要是云家妹妹能够再挖到几棵就完美喽!” 桑芷萱仰面朝天的脸上,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浮现:“谁知道呢?” “靠山屯本就身处山旮旯里,婉婉能挖到第一棵,也有可能挖到第二、三棵!” “说的也是!”宁屺顺着话题接腔,至于真是不是这样想就未可知。 夜幕很快来临,桑芷萱背着布包,抱着缸卤肉出门,宁屺拿着船桨和柴刀紧跟其后。 借着手电筒微弱光线,两人齐心协力拖出小木船。 “你真会划船?”桑芷萱不太相信发问。 “简单,待会看我的,我临时和姑奶奶突击了下划船要领,总结起来也就三要素,坐姿要正、握桨要平、划动要稳!” 小木船驮着两人入水,直直驶向对岸,不料来到河中间自信满满的宁屺惨遭滑铁卢,船身在中心位置不进不退,一直原地打转。 他懊恼回忆刚才的步骤:“我是按照姑奶奶教授的那样在划船啊,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桑芷萱三次坐船都坐在后面,她对比二人划法,灵机一动:“应该和你刚才只划动了一边,失了平衡有关。” “那我再试试看。” 宁屺运动神经还算发达,弄清楚问题所在,很快重新出发。 农场沿着岛屿修筑高耸围墙,宁屺寻了块凸出的大石,将小木船绑了上去。 “砖墙起码有两个我这么高,又加上海水常年打在墙上生了许多青苔,最是滑不溜手。 想要徒手爬上去无疑是痴人说梦! 可你要想着凭借巨力击碎砖墙,那我劝你趁早省省,武装部二十四个小时都有人巡逻,戒备森严! 张进军当涯边农场是自家的搂钱耙子,层层管控,生怕泄露丁点风声。” 桑芷萱竖起食指在他面前晃了晃,笑的得瑟:“不不不,你爬不上去不代表我也爬不上去,看好了。” 宁屺不气反笑,眼尾上挑,兴味正浓,右手抬起做了个请的手势:“拭目以待?” 桑芷萱从布包里拿出一捆绳子,顶端绑着一个四爪钩,正是小燕子翻紫禁城围墙逃出去夜会紫薇那玩意。 “铛铛铛,飞爪百练锁是也!” 宁屺好奇拿过近看,还真挺像那么回事,“这玩意你哪来的?” “我不是有个铁球吗?想要搓成四爪钩也不难,至于绳子姑奶奶家里就有。” 桑芷萱张起耳朵听了听,附近很安静,没有突如其来的呼吸声以及脚步声。 她轻轻往围墙上一抛,四爪钩牢牢攀附住墙头:“趁现在巡逻队没有过来,我们赶紧上去,我先你垫后。” 桑芷萱稍微用了点内力,三两下爬上墙头,然后取下嘴里的手电筒,对着下面晃了两晃。 宁屺双手抓住绳子,爬一下缩两下,搞了半天,除了手心火辣辣疼痛,还在原地保持不动。 桑芷萱:…… “你抓住绳子别放,我拉你上来。”她趴在墙头小声吩咐。 技不如人,宁屺倒也不恼,只能摆烂般握住绳子,任凭巨力小青梅给他开挂。 好不容易坐上墙头,桑芷萱还没有喘,宁屺甩着手喘到不行。 “怎么样?还能下围墙吗?” “没事,下得了。”宁屺故作轻松,实则他的掌心已经沁血,强忍着才没有龇牙咧嘴。 “嘘,趴下!” 桑芷萱突然低低出声,整个人如一只蝙蝠倒挂在墙头上,宁屺不明所以,乖乖跟 第54章 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 两人大气都不敢出,趴在墙头一动不动。 这要被抓住可不得了,也不用夜访涯边农场,马上就能住进去享受挖矿生涯。 巡逻队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漫天扯闲篇、发牢骚。 “你们说就咱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旮旯里头,部长咋叫巡逻的这么勤快?” “毕竟有座铁矿在这里,哪能半点不上心,你以为部长是你这二愣子,一天光想着吃吃喝喝?” “那不能,我还想着婆娘!” 又是一阵嘻嘻哈哈的怼骂,“你以为就你想啊,我也想,一个月才回一趟家,田都快旱死了。” “不是,这玩意,田要发涝你也不能同意不是。” “我可去你的……” 声音越来越远,本该单纯如白纸的桑芷萱,因为觉醒了一份信息大爆炸的记忆,对他们这些话理解力满值。 她颇为不自在翻身坐回墙头,拿起四爪钩调换了一个方向,扯动两下绳子测试是否牢固。 很好! “我先下去,你还是垫后。” 声音几乎贴着耳朵用气音在交流,嘴里呼出的暖气打在宁屺耳垂上,耳蜗瘙痒,引起他内心一阵骚动。 宁屺紧紧扣住手心,才能忍住不去抓耳朵,紧绷着颈椎僵硬点了下头,后知后觉怕对方看不到,又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字。 桑芷萱利索跳到地上,怕被发现,手电筒也不敢开,索性还有些月辉洒下,地面宛若银霜密布,倒也勉强可以月下行动。 宁屺落地打了个趔趄,被桑芷萱眼疾手快一手捞住胳膊,“小心点!” 胳膊顺势反其道而行之,大手得寸进尺捏住少女的皓腕,美其名曰:“天黑路远,我看不清,咱俩牵着也能互相有个照应。” “行吧,行吧,快点走,再不走巡逻队又回来了。” 桑芷萱忽略心里那点悸动,只当这是身处激动状态下的正常反应。 他们跑来窥探涯边农场,前有狼后有虎,本身就够刺激的,心绪不宁也属恒常。 今天选的切入点他们辨别好一会,正是下放人员居住的平房中间位置。 “一回生二回熟,下回咱们还得往左边再挪挪窝。” “有道理!” 桑芷萱一兴奋就容易话多,这会儿压低着嗓音唠叨:“也不知道爸爸和姥爷他们下工没有,在不在房里?” 宁屺和苏进军也算有点交情,也来过这里好几回,还算了解涯边农场运作。 “因为铁矿的缘故,他们分两个班次开采铁矿,所以能不能见到人,这会还真不好说。” 桑芷萱有些萎靡下来,强作精神:“今天见不到也没事,反正我日后想来都很容易。” 她捧了捧斜挎布包,“给他们送份温暖也不错。” 走到尽头,绕了过去,零星有几间点着煤油灯,从门缝里透出丝丝薄弱余晖。 第六间和第七间也泛着光,桑芷萱心中一喜,偏头看向宁屺,对方有感回身撞入视线。 “我们兵分两路,以一刻钟为限,时间到了必须走人。” 宁屺紧了下握住皓腕的手,抢先把时间定下来,生怕她待会又反悔。 桑芷萱手掌微翻轻易挣脱束缚,抬起手腕看表:“现在时间8:35分,8:50分我们在门口集合!” 说完,大踏步推开六号房间的大门。 桑修远才下了工,正坐在床沿轻嗅香烟,想抽又舍不得点火。 房门被推开,他看到自家闺女贸然出现时,惊大于喜,差点没吓出心脏病来。 “我的个姑奶奶欸,你大半夜跑农场来干嘛?不对,大门早就关了……”桑修远眼眸半眯:“你是从围墙外面爬进来的!” “对呀,爸爸你好聪明,我和宁屺哥摇船靠近围墙,再利用飞爪钩爬了进来。” 桑芷萱笑容甜美,对自家老父亲那是半点不隐瞒,犹如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交代的干干净净。 桑修远一口气提着,险些没喘过来,手指恨恨在闺女脑门上戳了一下,又是宠溺又是无奈。 “你呀你,还笑笑笑,你老爸我可是笑不出来。” 打打不得,骂骂不得,说句重话桑修远都不舍得,他本就愧疚小闺女良多,也只能生会闷气自我消化。 桑芷萱被他无计可施的神情给逗乐,捂着嘴呵呵个不停。 “您不必担心我,我正要同您说,我这些年有幸得了一本古武秘籍,内外兼修,这双耳朵只要想可以听到方圆百米远的动静。” 她挨着桑修远坐下,声音虽轻吐字清晰,很有力量。 许是怕父亲不信,桑芷萱皓腕一翻催动内力贴上他的背心。 桑修远劳累一天,酸痛到不似自己的腰背被这股莫名温度拂过,瞬间疲累全消。 “老闺女啊,你这……还真有奇遇啊!” “都说了叫你别担心我,这下知道了吧。” 桑修远开心之余,又在挂念另外的事情:“孩子,怀璧其罪的道理你要懂得,咱们能藏拙就藏住。” 为人父母,总是想尽可能方方面面为自己的孩子考虑到。 都说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 “爸,您放心吧,我不傻的,这事也就您知我知,剩下就宁屺哥那里用开玩笑的口吻提过一嘴,他想来也没有当真。” 桑芷萱说着,拿出布包里的搪瓷缸,“这是卤肉,您放着和姥爷他们一起吃。” 她起身捏了下被褥,硬邦邦的还算厚实,只不过盖被很薄,怎么睡,卷起来睡吗? “您就这一床被子,冬天怎么过?” 桑修远嘴馋,捏着块卤肉大口送进嘴里,不以为意说道:“卷起来也挺暖和的。” 桑芷萱打量这不足十平方的房子,里边也就摆下一张床,床头安放着一个破破烂烂的柜子,柜子里有两套换洗衣物,就算是全部家当。 她拿过上回带来的两个饭盒塞进布包里,取出皮尺:“爸,您站起来,我给您量一下尺寸。” “是要做衣服?别做,农场里来去就这些人,我突然穿一身新的算怎么回事,说不清来路的。” 这也的确是个问题。 “那夏天就先这样,我直接做棉衣,到时候你穿在里面,外面套一层旧衣服也就 第55章 那你放心,我宁屺根正苗红,最是经得起考验! 等小木船行驶到公社时,已经快十点钟。 两人黑灯瞎火跟做贼似的从宁屺那小屋里搬了不老少东西上船。 “这些米面和油暂时先给云婉婉用着,以后用到云家的地方不少,这种中医世家关系不能僵。” 桑芷萱嗔怪睇他:“我就这么不着四六,分不清好坏,还能为这点小事吃醋不成?” “你是我未婚妻,吃醋不也正常…” 宁屺探手在她小巧的琼鼻上刮了刮,水波荡漾的桃花眼里仿佛驻着一条星河,闪烁到人头晕目眩。 桑芷萱双手叉腰,故作凶狠:“那好吧,宁部长,记得守好男德,千万别让人玷污了你一颗红心向桑桑的初心。” “那你放心,我宁屺根正苗红,最是经得起考验!” “嗤——” 你根正苗红个屁,你们家宁洛阳同志就是棵歪脖子树,也就老爷子够得上这句赞美。 宁爷爷夫妻俩的爱情属于绝美BE,弃笔从戎的儒雅军官X千里追夫的纤弱护士。 两人本是门当户对的未婚夫妻,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是打小定的缘分。 按照正常来走,他们应该成年后结婚生子,打理家族生意,延续宁家的后一辈。 可山河动荡,家国有恙,宁侠是个热血青年,在结婚前夕毅然决然弃笔从戎,为拯救家国出一份力。 舒雅一介千金大小姐,肩不能挑手不能扛,但她的心很坚定,有着和宁侠一样的伟大情操。 她追着未婚夫的脚步前进,克服一切困难,顶着硝烟做了名出色的战地护士。 两人于战场上重逢,缘分使然,他们胸口扎着大红花在战友们欢呼祝福中就这样结了婚。 婚后,依旧辗转在各方战场,一个保家卫国,一个救助同胞。 哪怕再是聚少离多,千难万难,在这种条件下,他们的独子出生了,出生地洛阳,遂取名宁洛阳! 当革命胜利时,国人们喜极而泣,宁侠和舒雅亦喜,因为他们这个小小的家终于能够完整。 那一天,主席宣布新中国成立,全国欢腾,舒雅欢笑着倒下,自此长眠不起,佳人永逝。 宁侠人到中年孤雁失伴,不禁悲痛欲绝,鬓染白发,自此一心守着幼儿过活,绝了再娶的心思。 桑芷萱对这类人是很钦佩的,但愿宁屺肖祖父而不肖父。 她若早死,也不指望他苦守一辈子,最起码过个一年,不要百日内续娶,她怕自己死了都不甘心,气到蹦开棺材板将人给一并带走。 桑芷萱嘴里咬着手电筒,手里稳稳拿着船桨,泛舟河上。 夜晚的风凉意冻肤,她急忙放下袖子,将布包往前遮了遮,勉强挡住肚子。 两岸蛙声一片,正在举办一场别开生面的演唱会。 等桑芷萱回到水田湾时,指针已经转到11点。 拴好小木船,抱着一大堆东西回到小院,不等她爬墙,韩婆婆“嘎吱”一声打开院门。 “姑奶奶,这么晚了,您还没有休息?” “屋子里热,我在院子里纳会凉。”韩婆婆轻描淡写说道。 院子里蚊子一抓一大把,到底纳凉还是喂蚊子? 桑芷萱心下感动,也不点破,放下手里的东西,返身回去河边再接再厉。 反正她已经打定主意,将来只要姑奶奶愿意,她走哪都带着她。 韩婆婆找了两个竹筐,跟在后头,到了河边递给她一个。 桑芷萱猛地拍了下额头,也是犯傻:“我都给忘了,还有这玩意可以装。” 竹筐一趟就能装走,仅靠两只手还有得跑。 “别拍了,本来也不怎么聪明,拍的更傻可怎么办?”韩婆婆声线里夹杂着一丝善意的嘲笑。 桑芷萱尴尬摸摸鼻子,这话说的她都不好怎么接,毕竟自己真聪明也不能拿出来炫耀不是。 装好东西,藏好船,拿起船桨回家。 夜色太深,桑芷萱也懒得再整理,将框子往姑奶奶空房间里一锁,打着哈欠回知青院睡觉。 她也不是没有想过搬来同姑奶奶一起住,一来身为知青到底不好脱离大部队,住到水田湾消息太过闭塞。 将粮食转到姑奶奶家里开火,她一去云婉婉势必要跟着,李红军和秦立明也不好甩掉啊,还有谷明月尽会瞎起哄。 何必呢,搅得姑奶奶不得清净。 最后一合计,就这样吧,时不时去姑奶奶家里打打牙祭也挺好的。 知青院局势暂且明朗,不复杂,桑芷萱住着还算舒心,等新知青来了,要是撕逼太多再搬走也不迟。 等她回来时,不出所料,大家早已都陷入睡梦中。 懒得烧水,随意拿毛巾擦洗了下,垫着褥子睡觉,明天还得早起练功。 一日之计在于晨! 这天的清晨,在桑芷萱早功回来见到赵芙雅后好心情戛然而止。 伪鱼实在太过犀利,一个照面就让她缠上了云婉婉。 昨天因为桑芷萱请假得以逃脱,今天直接让她一大早掉入假情假意的温柔乡里苦苦挣扎。 烧水洗澡,赵芙雅倚在灶房门口嘚吧嘚个不停。 “桑姐姐,我听舒雅堂姐就是这么叫你的,我也就这么唤了。 你皮肤好白啊,不像我一晒太阳就容易黑不溜秋,我妈为了我着想,都不让我下地。” 她不好意思笑笑,略显羞涩:“我也想像堂姐那样打猪草赚工分,可惜身体不如她健康,只能天天被关在家里。” 桑芷萱很给面子咧嘴一笑:“不能赚下地工分,在家帮忙做家务也是一样的,都是为家里做贡献嘛。” 这话极其具有安抚意味,声音柔柔,不重不轻。 开玩笑,这是伪鱼啊,能吸取气运那种大杀器,情况不明,她哪里敢撕破脸叫她滚! 赵芙雅典型是个惯犯,脸皮厚的咧,她竟然点头认下,“我也这样觉得,家里每个人都有参与感才会更加和谐啊!” 她白如陶瓷的脸上尽显真诚,眼睑笑弯,任谁看了这都是个特别可爱的小姑娘。 要不是桑芷萱认识赵舒雅,还以为眼前这位十三四岁的少女是多勤快、多善良的人呢。 据说此人上学连书包都是要堂姐背的,刷牙洗脸都要接水送到手里, 第56章 妈妈呀,女人真可怕,未成年少女同样可怕! 桑芷萱秉承着不结交、不撕破脸、不热情的态度对待赵芙雅。 云婉婉就不行了,她是重生者,身上又有草药空间,气运当红,赵芙雅缠她缠的死紧。 等桑芷萱洗好澡,又顺便去河边洗完衣服回来,那两人凑在一起有说有笑。 云婉婉从一开始的推拒到被迫沦陷也不过两天而已。 苏海玲在厨房大喊着:“开饭了!” “终于开饭了,饿死我了,锦哥走,我们快点去吃饭!也不知道今天又是什么稀饭?” 大家上工都累,煮早饭要早起,稀饭是最简单不用操心的那种,谁愿意一大早牺牲睡眠来揉面? 何锦懒懒掀动眼皮,眸底深处的厉色被很好地掩藏起来。 他这段时间的确比较倒霉,接连失利,但不代表自己就要接受胡雪这种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会的女人。 “稀饭、稀饭,我觉得自己都可以改名叫做胡稀饭啦。” 何锦听到她引人发笑的话语,低低嗤笑一声,忍不住去想,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崩塌人设的? 好像……“是从桑芷萱他们到来后,就在不断被她拆穿。” 何锦气的青筋暴起,既然这女人喜欢多管闲事,那自个也来盯一盯她好了。 水田湾……呵呵! “哈哈,胡稀饭同志你好啊。” 谷明月嘻嘻哈哈从房里出来,穿着一件玫红色布拉吉。 胡雪直接冲她翻了个白眼,嫌弃的不得了:“你又不上工?” “唉,最近开荒累死我了,可不得好好休息休息。” 谷明月故意佝偻着腰,做了个累瘫的动作。 胡雪哼了声,懒得理会她,着急奔赴厨房。 这两人也怪有意思,互相掐的厉害,偏生又喜欢凑在一起,一天不怼对方几百个回合那是浑身难受。 胡雪这人气量小却从不记仇,挑事过后你想冷一冷她吧,结果人家完全不当回事,搞得你自个不上不下。 两人加一起心眼子得有八百个,谷明月独占七百九十九,胡雪仅那一个还是恋爱脑,用在何锦那渣男身上。 “咦,这位可爱的小妹妹是赵会计家的吧,怎么一大早就跑来咱们知青院了?” 谷明月将饭盒往圆桌上一放,接收到云婉婉求救的眼神,嗲声嗲气冲赵芙雅发功。 “你看看这……你站着,我们在吃,是不是不太好呢?怪让人难为情的!” 胡雪啊呜吞下一口稀饭,警惕护住饭盒:“我可没有多余的粮食分给别人,我自己都不够吃,” 毛成宇干脆端起碗往嘴里倒,滚烫的稀饭烫的他不住斯哈斯哈吸气。 他将饭盒翻过来往下摆了摆,口齿不清说道:“没了!” 赵芙雅表情僵住,嘴角可疑抽动,这两人想多了吧,她还不至于从别人嘴里夺食。 一个南瓜稀饭而已,很稀罕吗? 云婉婉心里很是烦躁,她并不想和赵芙雅做朋友,虚与委蛇也不愿意,她的人生连放在何锦这个仇人身上都嫌浪费生命。 又怎么会愿意同一位心术不正的小女孩交往过密? 是的,心术不正,赵芙雅甫一接触云婉婉,她本能心中不喜,渐渐的,便也看出点端倪来。 云婉婉常年学医,那真是一门心思都放在提升医术上,天才往往做不到面面俱到,因为他们将全部心神都放在专长上发扬光大。 但这不代表他们傻,恰恰相反,他们只是懒得分神,只要愿意抽心思思考,任何蛛丝马迹都别想逃脱法眼。 “芙雅,你回去吧,我们吃完早餐也得去上工了,和你并不顺道。” 上辈子靠山屯并没有赵芙雅此人,也不知道这辈子从哪里变出来的? 不过没关系,反正无关紧要,不亲近也就好了。 “那好吧…”赵芙雅很失落,故作可怜巴巴,想要得到她们的怜惜。 桑芷萱清凌凌的眸光从容移开,这伪鱼啊还是太嫩了些,不知道缠的越紧越讨人嫌的道理。 不管是做朋友还是做情侣都是如此! “吃好了吗?一起去大队部吧!” 秦立明向云婉婉发来邀请。 云婉婉欣然应下:“好啊!” 她回房拿了两个水壶对桑芷萱晃晃,示意她去打水。 桑芷萱微颔首道谢,期间谁也不曾理会赵芙雅,关系疏远,不冷不淡处之。 小女孩气到面部扭曲,明明之前不是这样的,新知青没来时,知青院对她热情的不得了,只是她那会不屑来罢了。 气运都被她吸了一茬,得好好养养,可这不代表自己能容忍鱼塘里有鱼挣脱束缚。 李红军起身时刚好撞见她阴沉的脸色,脚步微顿,随即被鬼追似的快步逃走了。 妈妈呀,女人真可怕,未成年少女同样可怕! 今天的任务比较艰巨,由于一整个月不曾下雨,秃顶山干的厉害,他们得挑水上山浇红薯秧子。 云婉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一听到挑水,果断花容失色,抚上眉心。 “挑水啊,我实在不行,肩不能挑说的就是我这种人了。” 她用自嘲的语气说出心里那点子后遗症。 “放心,你就算想挑水也轮不到的,并没有多余的水桶分给你。” 桑芷萱一针见血,戳的云婉婉很想不顾形象,翻几个大白眼给她。 秦立明面无表情出手,将人扒拉到自己地盘:“云婉婉,你和我一组啊,我挑水你来浇水。” “好呀!” 桑芷萱见两人相携前去领工具,眨巴了两下羽睫,不愧是未来的商业巨子,一旦看中,出手快狠准。 李红军觉得这个办法可取,学到了,向桑芷萱发起邀请:“组队吗?” “也行,我们俩轮着挑水。” 秦立明那是挑习惯了,李红军不行,说不得还比不上她。 浇水之余,桑芷萱悄悄靠近李婶:“婶子,我想在村里换点干菜寄给家里面尝尝,您那有吗?” “有啊!”李婶一下子变得精神抖擞起来,压低嗓子给她推销:“白菜干、豆角干、蘑菇干、茄子干、黄瓜钱、 干木耳……” 桑芷萱听得异彩涟涟,不住点头:“很好,这些我都要,份量多不多?” 李婶眼睛更亮了,这就是个 第57章 赶场样的忙碌 桑芷萱尽义务通知后,做了个甩手掌柜,直接回了姑奶奶家里。 每日烈阳暴晒,翻看肉干觉得晒得不错,全部搬回厨房上锅蒸。 一边蒸肉干,一边用饭盒打包鸡肉和兔肉,裹挟着辣味的肉香霸道扑鼻,一块块炒干了躺在油水里。 桑芷萱边装边忍不住偷吃,嘴里被塞得鼓鼓囊囊,不住轻呼着:“好吃,辣辣辣!” 她是典型的喜欢吃辣,偏生又吃不了太辣,也就过个嘴瘾。 韩婆婆听到动静过来帮她添柴加火,见她眼泪都辣出来了也是哭笑不得。 “觉得辣就不要吃。” “但是好吃,我就想吃嘛,谁叫您炒的辣子鸡味道这么香,我根本忍不住。” “敢情还是我的错?”韩婆婆都被她给气笑了。 “我的错,我的错,我姑奶奶英明神武,睿智不凡,怎么可能会有错,有错的都是我。” 桑芷萱刻意耍宝逗她,韩婆婆不负她意,笑容忍也忍不了,阴郁的气质都被中和掉不少。 “对了,姑奶奶,知青院有只疯狗最近在盯我,若是他发疯跑来水田湾,您记得给他点颜色瞧瞧,不必看在我的面子上对他客气。” 韩婆婆笑容褪去,兀自叹了口气:“你有什么面子?” “这就过分了吧,我这般貌美如花,还机智可人,在您心里竟然半点份量没有?” “你太大,我的心太小,装不下。” 韩婆婆不敢渴求不属于她的东西啊,现在据为己有,以后消失了又当如何是好? 韩婆婆,其名韩竹音,只因她父亲是个落地书生,又独爱翠竹,喜欢坐在竹林里听风吹过竹叶的清脆音律。 故而,展示文采,给她取了个无病呻吟的名字。 实则,韩竹音身为秀才家的小姐大字不识一个,每日不是绣花就是洗衣服做饭,被一家人指使从来停不住脚。 韩家本来很富裕,都被韩秀才日复一日的赶考给拖垮,等他好不容易考上举人时,朝廷没了。 吐血三升醒来的韩秀才失了精气神,最终那位自诩君子的男人养不起侄儿和自家孩子,也救不活生病的妻子。 家当一天天被卖掉拿来换酒,韩秀才每天醉醺醺除了咒骂天道不公,就是打骂孩子。 家当卖完了,剩下就轮到孩子。 好在他打算卖掉韩竹音的前一个晚上,重病不治而亡,韩竹音就此留得一命,也不知运气算好还是不好。 一辈子泡在苦水里的韩婆婆,早年失母,中年丧夫,晚年失子,命运似乎对她格外不公平。 “装的下得,我变小一点不就行了。” 桑芷萱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韩婆婆仿若听到天籁之音,再不嫌弃聒噪吵人。 她低声喃语:“父亲,这便是我心中的竹音吗?看来您生前还是有些贡献的,至少为我取了个好听的名字。” 肉干蒸好盛到竹筛里撒了点白芝麻放凉,桑芷萱再将饭盒分出来,一样一个,用油纸包好。 她都计算好了,先给三个哥哥还有晨阳哥、罗叔叔和宁爷爷他们寄。 上回去公社买了十个饭盒,又有本身的两个,刚好够用。 一个一盒辣子鸡和辣子兔,再加上一大包猪肉干,这份礼很是拿的出手。 姑祖孙俩打包好肉干,全部装到竹筐里。 桑芷萱喝了口水,迫不及待背起竹筐,拿上船桨就欲出门。 “姑奶奶,我走了。” “要不要我一起去?” “不用,您在家歇着吧,有我一个挨晒就行了。” 戴好草帽,背上水壶,拖船入水。 她大力划动,生怕赶不上下午上工,甚至驱动那点少到可怜的内力。 拿手表计时,堪堪二十分钟,看到熟悉的公社街景。 桑芷萱呼出一口气,甩甩手在岸边寻了块树立的石头绑上绳子,背起竹筐往邮局走去。 邮局这会很空闲,上工的这会都在休息,不上工的也不会选择太阳正盛时出门。 “同志,我要寄东西。” 桑芷萱拿了六张寄单填写,打包寄走,顺便在里面各放上一封信,唉,又是一笔开支。 “对了,同志,有没有靠山屯桑芷萱的信?” “等等!” “有,有两个包裹!” 桑芷萱知道,肯定是晨阳哥和白姨给她寄来的。 领走包裹装进竹筐,原路返回船上,又是一阵大力划动,顺流节省差不多一半时间。 来不及看包裹,一样锁进姑奶奶家的空房子里。 趁着还有些时间,她得赶快回去躺一会。 原来还打算今晚去农场送温暖,不行了,她严重缺觉,还是今晚补眠,明晚再去吧。 勉强睡了二十分钟,云婉婉坐在床边喊她:“芷萱,起床,我们快要迟到了。” “唔,真累,半点不想上工。” 胡雪似是逮到说头,劈头盖脸就是一通牢骚下来。 “谁喜欢上工啊,那还不是被饿肚子给逼的,你还好请了两天假轻松,我一年到头那是半天都不敢请。” 她眼光瞟向出门的苏海玲,努努嘴:“那里还有个二傻子,比我还累,自己都吃不饱了,还要紧着城里赚钱票的接济。” “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你亲情断了,她不愿意断的。” 谷明月张口喷她,也是忍不住讨论道:“这清官难断家务事,可我见了海玲姐这样,也实在心酸。 你说父母既然做不到一碗水端平,为什么要生下这么多孩子呢?” “谁知道?想生就生了吧!” 桑芷萱并不在意这个问题,就像谷明月说的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操心太多讨人厌。 “你们不用上工吗?还有心思闲聊?” 已经走到门边的桑芷萱无奈提醒,这人啊,一旦八卦起来,颇有点不管不顾。 “对对对,快点走,千万别迟到了,为这扣工分可不划算。” 胡雪跑的飞快,连洗脸也顾不得,眼角还挂着两坨眼屎,欻一下夺门而出。 桑芷萱和云婉婉也加快步子赶路,边走边拿手帕沾湿清洗脸颊。 很快,房间里就剩下一个谷明月,嘟着嘴惬意躺回炕上打了两个滚。 “嗯,不用上工可真是舒服啊。” 女知青们着急忙慌,男知青 第58章 韩小宝东窗事发(有修改!) 挑水上山的半道上,胡雪下意识寻找,不见熟悉的身影,脸色巨变拍着大腿喊人。 “秦立明、李红军,你们出来时锦哥醒了没有?他没来上工,不会还在昏迷中吧?”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摇头:“我没注意。” “我也没注意。” “你们啊…”胡雪急得不行,“现在怎么办?” 毛成宇不乐意为何锦耽误赚工分,顺口回道:“你回去看看呗!” “我…你们那是男宿舍,我一个女的跑进去算怎么回事? 毛成宇,你回去看看,万一锦哥还没醒,你就去大队部找大队长,请牛车送去卫生院。 刚好你力气大,也能抱得动锦哥!” 面对何锦,胡雪为数不多那点心眼子迅速上线,安排的妥妥当当。 可惜,滚刀肉似的毛成宇根本不上套,谁也不能耽误他赚工分。 “今天挑了一天水,我手脚都是软的,怕是没有力气抱个大男人搬上搬下,你还是请别人吧。” 说完,挑着水健步如飞往山上爬去,三两下消失在大家视野中。 胡雪气到又在厉声嚎叫:“啊啊~毛成宇,你怎么这么冷血,都是一个知青院的同志,你忍心看着锦哥一睡不起?” “你别喊了,我去看看。”李红军憨厚到底不落忍,放下水桶,摇了下头径直下山。 桑芷萱看了半天,并没有发表意见,顾自挑起那担水,缓慢而坚定的爬向半山腰。 她算是看出来了,胡雪这喜欢也打着折扣,就是口头说说,半点实质性的好处都不可能割让给何锦。 怪不得何锦对此不假辞色,于精致利己者而言,得不到好处就不值得付出心思利用,胡雪于他是废棋。 云婉婉医者仁心发作,紧皱着眉头,小脸很是严肃。 秦立明正是心头火热之时,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低声安慰: “没事,我和李红军去河堤搬他回来时,除了昏迷不醒这点,何锦身上并没有伤口。” 云婉婉叹息:“没有伤口不代表伤势不严重,也许是伤及内腑或者是头颅。” “你别担心,我们请了张村医过来看病,他也说没什么大问题,等何锦自己醒了就好。” “但愿吧!” 忧心忡忡的云婉婉突然想到自己已经不是医生,云家也不再是云氏金针,瞎担心这些做甚,也是好笑。 晚上回到知青院,果不其然李红军和何锦都没在,应该是去了公社卫生院。 桑芷萱不禁犯起嘀咕:“就平地摔了一跤而已,怎么会这么严重?” 不过,想想便也罢了。 她端着碗往水田湾走去,顺便叫上云婉婉。 “米面粮油回来了一些,晚点我和你一起送过去。” 桑芷萱刻意避开提起牛棚两个字,反正两人心知肚明。 “别,我自己去就行了,牛棚不是什么好地方,能不去就别去吧。” “行,有需要随时喊我。” 桑芷萱不喜欢为难别人,哪怕你是一片好意也不成。 超过预期的好,不在对方接受范围内,就是一种负担。 韩婆婆炖了排骨汤,还剩下一点卤肉,三人吃了个肚圆。 除了留给赵舒雅的肉干,上一批猎物也算是吃的差不多了。 吃饱喝足,该干啥干啥。 云婉婉分出来一把面条、一小瓶1升装的花生油,还有一包五斤的大米。 “姑奶奶,我想在您这里借个竹筐,明天过来还。” 韩婆婆淡淡“嗯”了声,下颌点点放置灶房里的竹筐:“自己拿吧。” “谢谢。” 云婉婉拿了竹筐放好东西,想了想又拿过一包奶糖和一封桃酥也放进去。 她父母以前是不爱吃这些甜食的,今时不同往日,有的吃就不错了。 背起竹筐,一眼看到布料,云婉婉恍然:“我就说还差些什么,我竟然没给我爸妈准备冬天的大棉衣。” “现在还早,我已经和宁屺哥说过,多寻摸些棉花,到时候慢慢做也来得及。” 桑芷萱忙着拆包裹,也不去看都寄了些什么,着急忙慌拿出信一目十行看起来。 白姨娟秀的字体跃然纸上,字里行间都是关心和担忧。 白慧敏在桑芷萱十七岁的人生里,一直担当的角色类似于母亲,她一个外人比韩彩霞还要来的更加靠谱。 桑芷萱吸吸鼻子,来靠山屯很好,见到了父亲和宁屺,可她也同样想罗叔和白姨他们。 第二封是华晨阳写的,简单粗暴,还将韩彩霞和赵家的近况都给她写的一五一十。 韩小宝和郭寡妇的事情没有桑芷萱插手,还是东窗事发了。 郭寡妇精神有疾整个家属院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韩小宝罪过大了,乱搞男女关系也罢了,他这纯属强奸妇女。 又是游街又是批斗,最后发配蒙省某农场改造十年。 韩家上下哭成一团,韩姥爷韩姥姥只会窝里横,责令七个女儿回去找女婿想办法。 做韩家女婿那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因为有孩子在,也都一大把年纪了,这才强忍着没有离婚。 管不住伏地魔的媳妇接济娘家,他们打落牙齿活血吞,只能以不再登门表达不爽。 这些年过的苦不堪言,这下祸头子被抓了,就差放两串鞭炮庆祝,哪里还会去救。 不说他们没有这个本事,有本事直接按死韩小宝,让他再不能作妖。 老赵家。 韩彩霞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伏在地上抓着赵正平的腿苦苦哀求。 “老赵啊,我可就这么一个弟弟,你救救他啊。 我们小宝还小,在农场里关押十年回来可就一把年纪了。 这怎么行,他是我们韩家唯一的男丁,不能出事啊。” “我帮不了他,我只是区区一机械厂的车间主任而已。”赵正平努力想要挣脱腿上的力道。 “改造十年总好过吃枪子,有条命在不比什么都强。” 赵正平也是唏嘘不已:“那街上每天因为作风问题游街的多了去,小宝也是胆大,竟然敢顶风作案。” “哇,小宝啊,我的小宝啊,你可怎么办才好啊,七姐帮不了你呀,是七姐没用。” 韩彩霞哭天抢地,哭声震耳欲聋,直接传出 第59章 我本不是恶人,可你们不能将我逼到绝路! 云婉婉这一天都过得浑浑噩噩,晚上放下碗筷时,她甚至想不起来今天上工都做了些什么。 桑芷萱倒是一如往常,神色平淡,万事不上心。 厚重刘海封印了她的颜值,也封印住那双淡漠至极的眼瞳。 其实说到底,桑芷萱与何锦是同类人,他们都是一样的精致利己主义者。 不同之处在于,桑芷萱是个有温度的利己者,懂得源远流长。 而何锦目光短浅,用完就丢,从来不计较后果。 云婉婉一身医术,在这穷乡僻壤结交好了就等于多一道保命符。 因为有用,有价值,桑芷萱才会这般费心费力为她排忧解难。 换了其他人试试,她根本都不会多看一眼。 桑芷萱吃完饭,提着红糖拿好钱,想了下,又在兜里放了一把奶糖,这才起身去了大队长家里。 昨天李婶没来拿红糖,估计是被她那番话给吓住了。 “砰砰砰——” “谁啊!”一位年轻妇人打开院门,好奇看向门外。 “是嫂子吧,我是知青院的桑芷萱,过来找李婶子的。” “哦,是你呀,快点进来,我娘正在等你咧。” 嫂子很热情,这可是财神爷,这年头谁家没有干菜,还能卖上两块钱。 啧啧,不愧是城里来的,手指缝里漏点出来,都够他们欣喜的。 “多谢!” 桑芷萱跟着嫂子来到屋里,炕上堆着十几个小竹筐,里面分门别类,每一个筐里装的干菜都不一样。 “小桑来了,你看看这行不行?” “行,怎么不行。” 桑芷萱将红糖和钱塞给李婶,“婶子,这些竹筐等我明天再还给你成不?” “不用还,送给你了,都是我们家老头子得空自己砍竹子编的,不值当什么。” 李婶拿着钱乐不可支,哪里在乎这几个竹筐,十分大气。 “我也不好白要您的,这些糖给侄儿们甜甜嘴。” 说着掏出口袋里那把奶糖给她,大概有十来粒的样子。 “这……”李婶很想说不要,可看着孙子孙女们馋到流口水的模样,实在说不出口。 “小桑,那我就接下了,以后有啥事不懂得,随时找我。” “那行,多谢李婶,我就先回去了。” “这么多你拿不拿得了,要不我让我们家老大给你送去知青院?” 桑芷萱连忙拒绝:“不用,我拿的下,来了这乡下力气变大不少,抱得动。” 她将所有竹筐叠在一起,再借了条麻绳绑起来扎紧,背在背上全部带回水田湾。 晚上还有正事,她并没有多加停留,回到知青院,洗澡睡觉。 炕上,云婉婉不住翻身,跟条蛆似的完全停不下来。 她慢慢挨近桑芷萱,小小声呼唤:“芷萱,你睡了没有,咱们什么时候出去逮人?” 桑芷萱闭嘴不言,懒得理会,呼吸平缓有节奏,默默练习吐纳。 得不到回答,那条蛆又滚走了,继续不知疲倦折腾着。 九点钟,整个靠山屯万籁俱静,虫鸣蛙叫声声入耳,风声依旧不知疲倦吹啊吹。 桑芷萱骤然睁开眼睛,眼神清亮不见半点惺忪。 她推了推邻床等到睡着的云婉婉:“起来,婉婉醒醒,我们得去干正事。” “唔~对对对,走,我们快点去抓人。” 云婉婉啪一下睡意全消,转而浑身都是战意,她好不容易得来的人生岂容许别人毁掉,既然如此也就只好扫清拦路虎。 我本不是恶人,可你们不能将我逼到绝路! 她紧紧裤兜里的药瓶,里面是她利用山中草药配置的一种迷幻药,刚好今天试试效果。 两人戴着草帽,用丝巾捂着脸,轻手轻脚出了知青院。 桑芷萱不欲在人前暴露她的一身巨力,随手捡了块大石头握在手心。 深一脚浅一脚走向牛棚,身后一道兴奋的粗喘声跟的很近。 “来了!” 二赖子本来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想在屯子里四下转转,看能不能寻摸到点好东西。 不想昨晚逛牛棚时,发现一条大鱼,虽然被那人逃脱,但好在他机灵,发现了最后的藏身点。 哈哈,二赖子当时就乐了,竟然是知青院,想到里面一个个细皮嫩肉的女知青,他不禁一阵悸动,舔了舔嘴唇,浑浊的眼珠子里射出两道淫邪之光。 看那身形,估计是女知青,要是被他给逮到,有把柄在手,势必要弄回家做媳妇,不然就举报让她一起住牛棚。 所以,今晚一入夜,他就跑来知青院蹲点。 身上被蚊子叮咬的到处都是包,偏他又不敢拍打发出动静,正忍不下去打算打道回府时,院门开了。 二赖子激动跟上,跟着跟着他突然一头栽倒在地,眼皮翻了两下不省人事。 桑芷萱打开手电筒,举着大石头凑近细看,这一看,呦,还是老熟人啊。 “是二赖子!” “是他?”云婉婉双眉微蹙,眸子里划过一抹讨厌。 上辈子她被押上高台批斗时,这个二赖子就是最积极那位,总是想趁乱占点便宜。 还总跑到牛棚附近来,用那对恶心的招子色咪咪看她。 “反正也不是个好人,得给他点教训才成。”云婉婉打定主意,紧握着手里的药瓶。 “听你的,我就是个打下手的。”桑芷萱想看看她的手段。 云婉婉不愧是出色的医者,等她克服掉心中那点创伤后遗症后,现在极其冷静。 “山脚下有一片蓖麻子,芷萱你帮我一起将人给拖过去,因为饥饿误食蓖麻子想来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才是。” 桑芷萱手电筒朝着地上打了两下,这一刻眼神亮到惊人,“很好!” 二赖子面黄肌瘦,架不住他骨架粗壮,两人抬得气喘吁吁这才拖到山脚下。 云婉婉一屁股坐到地上,喘匀呼吸后,从裤兜里拿出一把镊子。 “给我来点光。” 手电筒应声照了过去,云婉婉拿镊子夹了七八颗蓖麻子,用手绢包起来拿大石头一通捶。 然后将汁水滴给二赖子喝,完事还夹起一颗蓖麻子塞入他嘴里。 做完这一切,云婉婉用袖子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捡起石头、镊子和手绢打算待 第60章 看热闹嘛,那是既怕出事,又怕没有出事。 次日,一大清早,知青院外吵吵嚷嚷。 “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大早上的,谁家发丧吗?” 胡雪揉着鸡窝头,满脸都是怨气,“这一天天的上工本来就累,现在连睡个觉都睡不好。” “按理说不应该啊,咱们知青院离屯子那么远,牛棚又一向安静,谁会来这里喧哗。” 谷明月摇晃着身子,歪歪扭扭坐起上半身,哈欠那是一个接着一个。 桑芷萱抬起手腕,眼皮勉强掀开一条缝,东升的旭阳透过窗户洒进来,麻麻亮,挤了老大一会眼睛终于看清表盘。 上头的指针指向4,分针指向2和3的中间。 “天老爷,才4点多一点,外边不会出事了吧?” 话才说出口,顿觉自己傻了,可不就是出事了,这事还是昨个晚上她和云婉婉牺牲睡眠时间搞出来的。 苏海玲平躺着听了会动静,越发肯定是出事了,她顿时清醒过来,一骨碌爬起床。 “肯定是出事了,我们得赶紧起来去看看情况,唉,但愿不要是知青院出事。” 她动作麻溜的很,连头发都来不及梳,上手扒拉两下绑上皮筋跑出门。 院子里传来响动,应该是秦立明和毛成宇也起床了。 气氛莫名紧张,大家被带动的谁也没说继续睡回笼觉,一个个爬起床往外面冲。 看热闹嘛,那是既怕出事,又怕没有出事。 桑芷萱和云婉婉一对眼,得,觉算是睡不成了,跟着大部队走呗。 才走到牛棚,屯子里几个青壮年正抬着二赖子往这边走来,大队长高声大喊:“明叔,明叔来了没有,快点赶牛车去卫生院。” “怎么回事?” 谷明月好奇心重,往前凑了一段,只一眼,她快速后退,捂着胸口不住干呕。 “咋地,怀了?”胡雪嘴贱,就爱刺激她。 “怀你妈个头,是二赖子呕的浑身都是,那股气味简直了……呕,不行,我一想就恶心!” 谷明月的惨状成功劝退一众想靠近看热闹的人。 张村医姗姗来迟,背着个饱经风霜的小医箱,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让一让,大家让一让。” 可惜声音太轻,没有人听见,挤了半天硬是挤不进去。 还是凑热闹的村民察觉到他得存在,扯着粗犷的大白嗓喊道:“快快,大家让开,村医来了,快让他进去给二赖子看看。” 人群这才分出一条缝,勉强让村医挤了过去,至于其他人那是想屁吃,谁不想得到独家八卦? 张村医抹着汗问道:“叔,什么情况?” 大队长语重心长叹了口气:“你来了就看看吧,二赖子倒在蓖麻子树下,估计是中毒了。” “我的个乖乖,蓖麻子有剧毒啊,咱们屯子里三岁小娃娃都清楚,二赖子是真不怕死啊。” 张村医只觉得有一股凉气贯穿脊椎骨,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二赖子干啥想不开自杀啊?” 他边叨叨边戴起手套掰开二赖子的嘴巴检查,好家伙,里面还有一颗完整的蓖麻子。 得,破案了,真是找死吃下这玩意。 “快快,赶紧送卫生院,再耽误下去别完犊子了。” 一阵兵荒马乱后,明老爷子驾车,大队长又点了两个青壮和他自己一起赶往卫生院。 牛车哒哒跑远,梨花婶喊住村医:“张远,二赖子还有救没有?” 张远叹息着摇头:“挺严重的,一身烧的通红人事不省,还呕吐不止,唉,听天由命吧!” 顿时唏嘘声一片。 “散了,散了!”没热闹可凑了! “你还别说,二赖子是挺混,可好生生一条命要就这么没了,我这心里还挺不得劲。” “谁说不是呢,可这也怪不得别人,谁叫二赖子不好好上工,你看没粮饿的狠了连蓖麻子也往嘴里抓。” “……” 知青们闷不做声,听着村民闲聊,随大流回了知青院。 一行人呆呆坐在山楂树下,酝酿一会,桑芷萱见还没人出声,不由干咳一声:“谷明月,今天轮到你做饭了吧。” “啊…哦,我这……”谷明月很是心虚,眼神躲闪,“我做那饭也没人吃啊。” 声音越说越小,显然她也自知没理。 “不好吃不是理由,大家都是来下乡的,凭什么我们做好饭给你吃?你也不是来靠山屯当大小姐的啊?” 在怼谷明月这条道路上,胡雪永远冲在第一线。 这次,就连老好人苏海玲都有些不悦:“我们做饭其实也不好吃,只要不是太离谱,没有人会说你。 但你也来知青院一年了,既然不会也不学,这个就是态度问题了。” 谷明月低下头颅,思考一小会,抬眸看向苏海玲:“海玲姐,那我请你教我学习做饭吧,放心,不白教。” “我…没有这个意思。” 苏海玲连连摆手,生怕别人误会她说一大通就为赚取这点好处费。 她虽然穷,可他们苏家自有家风传承,不属于自己的绝对不能要。 “没说你有这个意思,走,就从今天开始。” 谷明月雷厉风行,抓过苏海玲的胳膊就往灶房里走。 看看,这就是人类的劣根性,能占便宜的时候绝对不会主动承担责任。 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你就会发现,她这哪是不会啊,人家只是不想。 等她们掰扯清楚了,两位男同志才敢说话。 毛成宇无声比了个大拇指,这群娘子军今天能辖制住谷明月,也算是厉害。 都说同类自有气场,打谷明月来知青院的第一天,毛成宇就在她身上探测到了相同属性。 只一个要面子一个不要,一个愿意花钱另一个死抠。 那会有何锦一头扎进谷明月这个深坑,指哪打哪,毛成宇那叫一个羡慕嫉妒啊。 只恨自个不是女人,学不来同等招数,不然…… 秦立明实在受不了这个爱意淫的同炕人,你听听,这嘿嘿怪笑的声音,哪里像个好人。 他不着痕迹往云婉婉那边挪了挪,见她气色不好,关切问询:“是昨晚没有休息好?” “的确没有睡好,早上起的也太早了些,今天上工还不知道要怎么度过?” “ 第61章 不然和山里那群未开化的有什么区别? 桑芷萱一语中的,上工时,大家都在打哈欠,又加上大队长还没有回来,效率出奇的低。 折腾一个上午,等回到知青院时,不该回来的倒是回来了。 何锦捂着脑袋,直冲桑芷萱冷笑,眼里的算计就差溢出眼眶。 “桑同志,我们来算算医药费吧?还有我误工该有的赔偿以及营养费。” “呵!你是穷疯了吧?!”桑芷萱直接开怼。 “你自己非要跟在我后面,摔倒了反过来问我要医药费? 我背上是长手推你了,还是头发里藏着暗器,一巴掌将你呼倒在地?” 两根手指轻点脸颊,桑芷萱满心满眼都是嘲讽:“这玩意你没有吗?还是要有的,不然和山里那群未开化的有什么区别?” 何锦气的面色铁青,努力深呼吸稳住不发泄出来,要到钱才是最重要的。 “我不和你争辩,我是在你面前摔倒的,你也有责任,这医药费你必须出一半。” 何锦是一步错步步错,温润如玉的形象离他越来越远,看看这副要钱的嘴脸,好像她就是个冤大头一样。 “没钱,有钱也不会给,我又不是专门来靠山屯给你送钱的,想啥好事呢。” 上辈子你倒是有个专属提款机,提的人家家破人亡。 可我桑芷萱又不是云婉婉那个憨批,再说了论美色,就何锦这模样可比不得自家小竹马一根腿毛。 “你……” “你什么你,这事我说到哪里都占理,再说了你摔倒还是我叫人给扛回来的。 怎么,你一句谢谢没有,保住狗命后,第一件事情是选择恩将仇报?” 何锦气到脸红脖子粗,被喷的眼珠子都红了,更可气的是所有人都凑在一旁兴致勃勃观战,让他骑虎难下。 “都是响应号召而来的知青,应该互帮互助,我眼下有难,桑同志你既然有这个能力,又何必斤斤计较呢?” 桑芷萱被这番不要脸的言论给噎到说不出话来,翻了个白眼,狠狠“呸”了口。 呸完转头就走,她爸不让她跟脑残多待。 何锦捏着拳头,转而面向云婉婉,笑眸里似乎藏着万千柔情。 “婉婉同志,你觉悟最高,最是经得起组织考验……” 云婉婉面无表情扭身:“我去看看芷萱!” 她一刻也不想多待,只恨不得自戳双目,上辈子就是为了这么个玩意,搞到那般凄惨? 云婉婉悔啊,自己得多瞎才能在一片虚情假意中发掘出糖味,从而乖乖奉献上所有。 她多想穿越时空回到上辈子,几巴掌拍死那个犯蠢的云婉婉。 何锦二度受挫,脸色更加阴沉,目光再移,还不等他漾出招牌微笑,谷明月似是恍然大悟,蹦跳着往厨房跑去。 边跑边夸张喊到:“完了,完了,我又忘记做饭,这下大家又得饿肚子。” 何锦深呼吸,眼前就剩下两个冤大头,苏海玲肯定不用想,穷的叮当响,自动掠过,下一位胡雪? 谷明月从灶房门口探出脑袋,招财猫似的招手喊人:“海玲姐,快来,我需要你!” “欸,来了来了。” 苏海玲发誓,她从来没有这么喜欢做饭过。 “咳,谷明月手那么残,我和你一起教她,这回指定得行。” 胡雪顺杆爬,屁股还在苏海玲前面离开凳子,两人僵硬着躯体,两条腿飞快奔走。 灶房内,三人同时呼出一口气,一时间都有些无语。 “你说说这……何锦同志以前也不是这样的人啊,难道鬼……呜呜!” 谷明月口无遮拦,才说出第一个字就察觉不对,下意识捂住嘴巴,尴尬笑笑。 苏海玲假装没有听到,指使谷明月拿面摘菜:“做饭吧!” “哎,我那谦谦君子的锦哥一去不复返啊。” 胡雪靠在墙上,双手环胸,很是惆怅。 “对呀,你不是喜欢何锦吗?那你这会不应该进来啊,花点钱票这人不就到手了。” 谷明月一介单身狗,倒是在这里给胡雪做起狗头军师来。 “那不能够,为男人花钱倒霉一辈子,我都是纯粹欣赏,不上升到钱票这种高度。” 开玩笑,钱可比男人靠谱多了,为自己花钱可以,为他们还是省省吧。 中午吃饭,又是修罗场,每个人扒饭的速度飞快,几口扒完立时闪人。 直到下午上工,李红军才道明原因。 “其实昨天刚到医院不久何锦就醒了,但他一直不肯付医药费,一说就头疼。 这是打定主意让我交,那怎么可能,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更何况刚去时我还垫付了一块钱。” 李红军深觉得好心没有好报,也是个教训,自己以后怕是再不敢多管闲事。 唉,只是可惜他那一块钱,怕是拿不回来了。 “我这会能上工,还得多亏今天大队长去了,帮忙结清医药费。 下次,再有这种好事,你们千万记得别沾边,纯属吃力不讨好。” 作为始作俑者,胡雪呵呵傻乐,看天看地就是愧于看李红军,她也委屈啊,哪里就能想到心目中的男神是个多面派。 “何锦,他也下乡这么多年,怎么会这么穷,几块钱都拿不出来?” 云婉婉蹙眉发出灵魂提问。 “也不稀奇,他虽然天天上工,又不是什么勤快人,家里头更是半点指望不上。 但这人吧,一年到头雪花膏不停,为了那张脸也是煞费苦心,钱基本上都用在这上面。” 毛成宇讲的那叫一个痛心疾首,你说说都是粗糙大老爷们,偏他一个人进步,这男知青们一对比,可不就显着他了。 哼,心机婊! 第62章 你个瘪犊子,我韩竹音的孙女也敢欺负,看我打不死你。 何锦到了这个时候,也懒得再装相,说要盯死桑芷萱就半点不含糊。 因为他潜意识里认为,这个人问题很大,虽然他还没有抓住把柄。 可话说回来,一旦自己抓到把柄,桑芷萱这条肥羊,还不任他宰割? 于是乎,前者一抬腿,后者立马跟上。 “不是,你有病啊,你老跟着我做什么?” 桑芷萱烦不胜烦,打死不至于,打残又会很麻烦。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就爱来河边瞎转悠,你管我?” 何锦悠然自得,反正随你怎么说,他就是要寸步不离的跟着。 “跟屁虫!跟远点,我可不想和你传出什么作风问题。” 桑芷萱随便他,说完兀自进入姑奶奶家里,何锦也不走,守在门外比看门狗还敬业。 “烦死了,今晚又不能去看爸爸,这何锦就非得讹上我是吧,哼哼,是时候使出我的看家本领……” 桑芷萱拽了拽手里的麻袋,笑容邪肆,玛德,如今什么人都敢来她这里碰瓷,真是搞笑。 韩婆婆走过来,啪一下打在她背上:“你一个女孩子,这是什么表情,难看死了。” “哦!”桑芷萱乖乖收起鬼畜笑脸,变成冷若冰霜。 “外面那个小伙子是来找你的?”韩婆婆满脸不赞同:“你可是有婚约的人,再说他也比不上小宁,要找也是往好里找,没听过越找越差的。” “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您侄孙女还不至于在垃圾桶里捡男人,我宁屺哥哥多好,我可舍不得将他便宜别人。” 韩婆婆蓦然严肃起来:“年纪轻轻的小伙子竟然不走正道。” 也不知道她脑补了些什么,愈加愤怒挽起袖子,顺手拎起院子里的竹扫把。 怒气冲冲打开院门,照着何锦就是几扫把下去:“你个瘪犊子,我韩竹音的孙女也敢欺负,看我打不死你。 报上名来,我现在就去找大队长,要他抓你去公社,判你个作风有问题,送去农场好好改造。” 韩婆婆做惯农活,哪怕现在不喜出门,院子里也是种的满满当当,很是有把子力气。 竹枝打在何锦身上,痛的他哇哇乱叫,再是护住脸,也难免有疏漏,抽出几道血红印子。 “你这个疯婆子,我和你拼了。” 何锦感受到脸上的疼痛,怒气上涌,哪里还顾得了这许多,闷头冲过去就想将韩婆婆给推倒。 说时迟那时快,桑芷萱眼神锋利,见四下无物,脱下鞋子贯穿内力砸了过去。 “砰——”何锦应声倒地。 韩婆婆气不打一处来,抬起扫把暴打死狗,狠狠给人抽了一顿。 “哼,萱萱,我们走,去大队长家里告状去。”韩婆婆气喘如牛丢下扫把,扯着桑芷萱关好院门就走。 “唉,鞋鞋,姑奶奶您慢点,我鞋子落下了。” 大队长家里,他也是头疼,最近多事之秋,屯子里就没个安生。 “唉,何知青在哪?还在水田湾?” 韩婆婆嗯了声,理直气壮道:“被我给揍了一顿,现在应该还躺在我家门口没醒。” 张利民:……嘶,头疼! “何知青刚刚出院,韩婶您惹他干啥,万一讹上你咋办?” “谁要他欺负我们家萱萱,刚刚出院怎么了,哦,他快死了就能尾随我萱萱,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韩婆婆梗着脖子反驳,那叫一个振振有词! 李婶也是个见多识广的,鸡毛蒜皮的事情见多了,稍加一想就能明白何锦的狼子野心。 “这何知青以前倒是看不出来心性这么恶毒,他这么一跟,屯子里必定谣言四起。 要么小桑花钱摆平他,要么传到最后小桑受不住,彻底将谣言坐实成真,反正哪样他都不亏。” 李婶也是有闺女的人,将心比心,嫌恶立即挂在脸上,“这种人哪里能做知青院的负责人?” 张利民烦躁闷了口烟,回味着慢慢吐出烟圈:“这人既然心术不正,以后重点关照就是。” “只是韩婶,这回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将人抓去公社也没什么用,定不了罪的。” “唉,我也清楚,不会为难大队长的,只是女孩子的名声金贵,我们萱萱又是有未婚夫的人,万万出不得错啊。” 李婶咋听未婚夫,眼神都亮了,这个消息很新,屯子里从来没有传过,看来是她第一手得到。 “呦,小桑都有未婚夫了,那你怎么还来下乡?这两地分隔的……”婚约岂不作废? 桑芷萱故作害羞,半垂着脑袋,将所有表情都掩在暗影里。 “我来下乡也是因为我未婚夫调来东方红公社,想着就近培养感情。” 张利民抽烟的动作顿住,眼神闪了闪,“你未婚夫不会就是宁部长吧?” 桑芷萱抬眸笑了笑,又羞涩的立马低头,轻轻点了点:“是…是啊!” “小宁是个好同志,我一见他就觉得和我萱萱般配,至于这何知青……” 韩婆婆重重哼了声,充分表达自己的不喜,无声胜有声,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一痴心妄想演绎的淋漓尽致。 “韩婶您是经年的老人,您看了都说好,那肯定是真的好。”李婶言辞凿凿,但同时也愁啊。 “小桑啊你都有着落了,你小花姐姐比你还大两岁,那是半点不着急。” “李婶您别急,小花姐只是暂时没有碰到合适的罢了,她既能干也生的好看,还愁没有对象?” 韩婆婆表示赞同:“小花多好啊,爽朗大方,为人也大气,换了旧日里,她这种是宗妇的最佳人选。” 李婶听得心花怒放,花她韩婆婆可是秀才之女,那说了还有假,她闺女就是优秀。 但优秀归优秀,这闺女可不经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啊,正是要趁着花期选个最好的。 心中更加坚定要立马择婿的强烈,再不能放任闺女想一出是一出。 可惜张小花仍旧沉浸在何锦塌房的震撼里,丝毫没有接收到她妈坚定择婿的眼神。 以至于之后给她打了个措手不及,好在结果喜人,无形中让张小花脱离炮灰命运,幸福一生。 第63章 是萱萱!是我妹妹寄来的! 因着姑奶奶大发雌威,狠狠给何锦来了这么一下,又是揍又是告的。 桑芷萱决定暂缓麻袋计划,万一不经揍,给揍死了也是个麻烦,多损阴德。 次日清早,大队长来了趟知青院,召集大家开个小会。 首先点名何锦:“何知青,你来靠山屯也有五年了,一直做的很好,怎么最近变得心浮气躁?” “大队长对不起,我是有错,可桑同志和她姑奶奶这么揍我难道就没错?” 何锦态度表现的很端正,没有暴怒,没有歇斯底里,一心示弱,刻意穿了件短袖将手臂上的伤痕露在外边。 张利民面色很平静,他淡淡反问:“那你为什么会挨揍,她们又为什么不揍别人?” “我……”何锦狼狈移开视线,不敢直视大队长犀利的眼神,低声嘟囔:“谁知道她们发什么神经?” “何知青,这件事情可大可小,看在过去五年你辛苦上工的份上,我厚着老脸请韩婆婆和桑知青莫要计较,只单单在这里批评你,而不是召集村民在大队部开大会批斗。” 大队长是个实诚人,做事不喜欢做绝,处处给人留有余地。 但,前提是这人得领情。 何锦面对多双异样眼神,又气又恼,脖颈处青筋暴起,呼哧呼哧大喘着粗气。 “大队长,我没有,都住在一个院里,我只是想同桑知青多加亲近罢了。” 桑芷萱冷冷哼笑:“可别,敬谢不敏!”从声音到身体写满抗拒。 “桑同志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何锦故作委屈。 “恶心!”桑芷萱懒得理会他装相,嫌弃啐了一口。 张利民头又疼了起来,赶紧摆手打断二人争执:“何知青,小桑知青能干,你有爱慕之心很正常,可用不对方法就是害人害己。” 谷明月眼尖,见大队长说话久了口渴,连忙去厨房里打了碗水递给他。 “队长叔,您喝水。” “好,谢谢!” 张利民咕咚咕咚喝完一碗水,又转头问桑芷萱:“桑知青,你是当事人,你想怎么办?” “我要求不高,他别黏着我就成,我一个小姑娘整天背后跟着个大男人,叔,您说这村民都要怎么看我,那闲言碎语能少的了。” 张利民点点头,视线转向何锦:“这个要求并不过分,你怎么说?” 何锦能如何,只得别别扭扭认错:“我以后再不会纠缠桑知青。” “很好,那这事就算过去了。”大队长长吁一口气:“何知青,鉴于你这段时间的表现实在欠佳,队长这个位置怕是不能服众。” “你们自己推选,看谁能够胜任这个位置。” 桑芷萱三个新来的都没有说话,资历太浅,怎么着也轮不到他们。 谷明月看不上,她就是来混日子的,家里人已经在活动,也许今年也许明年就能回城。 苏海玲想但魄力不够,没敢开口,胡雪则是深知自己不能服众,干脆闭口不提。 剩下秦立明主动退出:“毛成宇来吧,我没兴趣。” 毛成宇挺挺胸脯,那也不是不行,“既然大家看得起我,那我也就当仁不让了哈。” 谷明月促狭,故意娇声唤道:“毛队长!” 毛成宇打了个激灵,刻意夸张抖了抖身子:“嘶~我咋那么瘆得慌。” 这话惹来谷明月一个娇嗔眼波,被媚眼一抛,毛成宇反而抖的愈加厉害,逗的所有人哈哈大笑。 何锦却是笑不出来,丧着张脸,阴郁到不行,恶狠狠瞪向罪魁祸首。 桑芷萱压根不把他当一回事,这人纯粹就是只纸老虎,也就能用那张保养得宜的脸骗骗涉世未深地小女生。 云婉婉在笑声中,状似好奇轻声追问张利民:“大队长,不慎吃下蓖麻子那人情况如何了?” “对啊,二赖子怎么样,我可听村里人说,那蓖麻子毒的很……” 面对多双灼灼眼神,张大奎也不欲隐瞒,本来就打算因这事开大会重点强调,先给这群小年轻通通气起点提防之心。 “这二赖子命倒是救回来了,只是身体虚弱到不成样子,躺在家里动都动不得。” 他烦啊,二赖子没有亲人,动不了要人照顾不说还得动用队里的粮食,还不如死了痛快,平白惹人烦。 “你们以后都记得离蓖麻子远一点,这可是真正要人命的东西。” 毛成宇连连点头:“那是肯定的,大队长放心,大家都惜命的很,可不敢靠近蓖麻子。” 云婉婉眼神微动,这个下场倒是和她预料的一样。 吃早餐上工。 日复一日的劳作让桑芷萱渐渐习惯这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赵舒雅和赵芙雅两姐妹开学,住在高中宿舍,知青院又恢复平静。 这段时间宁屺一直没有来,应该是在忙活池县张家之事,知道他忙,桑芷萱也没有去找他。 有空,她就会去山上转一圈,不拘打到点什么,都会让姑奶奶下厨,然后一分为二,晚上翻墙涉水端过去犒劳自家老父亲和姥姥姥爷。 日子过的平静且充实,远比待在老赵家要来的自在,她很享受这种感觉。 湘省,桑家村。 一辆自行车清脆的铃声响起,紧接着邮递员在喊:“谁是桑若瑜,有你的包裹!” 正在水田里清理杂草的桑若瑜错愕直起腰,二十出头的年纪,皮肤偏黑,五官很出挑,眉清目秀,和桑芷萱有着如出一辙的丹凤眼。 一旁的大爷见他发愣,从水田里掬起一捧水毫不留情泼了过去:“瑜娃子,你个呆木头,邮递员在喊你没有听到吗?” 桑若瑜被泼了个正着,连忙呸呸吐口水,神情哀怨不已:“大爷,我谢谢你啊。” 心里泛起嘀咕,到底谁会给他寄包裹啊,这个月大哥寄了信回来,还给了十块钱和一些票据。 二哥神龙见首不见尾,一年到头也寄不了一封信,难道是二哥被放出来了? 怀着各种猜测,桑若瑜来到岸边:“邮递员同志,我是桑若瑜,谢谢你啦!” 邮递员将包裹塞给他,“不用客气,为人民服务!” 桑若瑜也无心上工了,和大队长打了声招呼:“ 第64章 未婚夫毕竟不是丈夫,你给我悠着些。 桑若瑜欣喜若狂,同一时间,华晨阳和罗丰年也收到了包裹。 白慧敏自是心疼不已:“我们桑桑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跑去山里打猎,也太危险了。” 罗永安正在偷吃辣子兔,闻言喷笑,辣椒不小心呛进气管,咳的满脸通红。 “臭小子,偷吃都不会,你笑什么笑?”白慧敏一巴掌拍在小儿子胳膊上,嫌弃到不行。 “咳咳,我笑您那话呗,我妹妹是女生不假,山里也确实危险,可您要说她娇滴滴,我可不得喷笑。” 罗永平拆油纸的手微顿,眼神凉凉扫过自家嘴欠的弟弟:“看来萱萱揍你还是不够,得往死里打才行。” 他拿起一块肉干递给林静:“快吃,是五香味的,不辣!” “对,小静不爱吃辣,这些五香味的给你和牛牛,剩下的我们一起吃。” 白慧敏不是什么恶婆婆,相反很护犊子,她翻出油纸上写着五香味的两包推到儿媳妇面前,彻底落实这话。 “妈,用不着,大家一起吃就好了,小妹寄了这么多,我和牛牛一下也吃不完的。” “那就放着慢慢吃,肉干经放,不怕坏。”白慧敏一槌定音。 林静掐掐自家男人的手,罗永平从炫肉的沉浸中回神:“啊对,我妈说的都对!” 然后拿着两包肉干送回房里,也是让林静既感动又无奈。 白慧敏从厨房里拿来两个菜碗,并五双筷子,将辣子鸡和辣子兔一样分出来一半,辣肉干也给了一包。 “老大,你明天去你老丈人家里接牛牛,记得带这些肉给他们尝尝鲜。” “欸,好咧!”罗永平痛快应下,也不以为意。 他们两家处的好,一直如此,哪家得点好吃的,那必定要分点给另一家也尝尝。 那厢,华晨阳和于倩倩也在狂炫辣子鸡,辣到嘴巴发麻,根本停不下来。 “小妹手艺见涨啊,以前做那饭我吃过一回,反正再没吃第二回。” “谁不是越做越好,小妹也不例外。”于倩倩白他一眼:“你记得多寻摸些好东西寄过去给她,穷乡僻壤的,啥不缺?” “你没看信上写着了嘛,小妹不让我寄,她遇到宁屺了,那小子打小就精,差不了她的。” “宁屺?就上回给你写信说合作那位?” “嗯啦,那是小妹的童养夫,有他在用不着我们瞎操心。” 于倩倩寻思,都新中国了还有童养夫一说,不懂但很震撼,她眨巴着眼睛想听自家男人继续说下去。 华晨阳嘿嘿一笑,闭嘴不言,主打就是一个吊人胃口。 两根手指掐上他腰间软肉,使劲拧,阴恻恻的声音炸响耳边:“你说还是不说?” 华晨阳泥鳅一样挣脱桎梏,抄起桌上的辣子兔和两包肉干,飞也似的往门口蹿。 “媳妇,这肉我带点去给大哥尝尝,晚上就不回来了,我得和他喝两口。” 于倩倩笑骂一声德行,默默拿了块肉干咀嚼。 结婚都多少年了,两人一闹或者碰到他不想说的,拔腿就往她娘家跑。 “真不知道这是他娘家还是我娘家?” 水田湾,宁屺一身风尘仆仆赶来,边上还跟着位黑衣黑裤的冷面小哥。 彼时,桑芷萱正和韩婆婆坐在院子里吃红烧竹鼠肉,吃的满头大汗。 “你怎么来了,都搞定了?” 桑芷萱肉眼可见开心起来,连忙错开身子:“快点进来,这位小哥怎么称呼?” “黑七!”头颅轻点,回答的言简意赅,但那双眸子灿若星辰,里面蕴含着想要一战的强烈意愿。 桑芷萱微微愣神,不是很明白只能装作视而不见,她扬起笑脸回应:“你好,黑七哥,我是桑芷萱!” 不等黑七请战,桑芷萱关好院门跟上宁屺嘘寒问暖:“你们这么晚来,吃饭没有?” “没吃,我们急着来弄一批肉,下了班就赶过来了。” “那吃挂面吧,这个快。” 韩婆婆自动起身去往灶房,桑芷萱忍住和竹马叙话的冲动,跟过去帮忙烧火。 好在宁屺也粘人粘的紧,跟着寸步不离,两人有说有笑挤在一起烧火。 “张家解决了?” “差不多吧,张书记倒台,一家三口都被控制住了,只是让张泉玉逃走了。” 宁屺眼里闪过不甘,不抓住张泉玉,他心头这口恶气朝谁发? “张泉玉此人,我光听你这么形容都能感觉出来,是个极其厉害的人,不抓到她,恐日后横生波折。” “黑七哥亲自监控张家,本来一直都好好的,结果张泉玉就是这么突兀消失了。 后来去张宅一检查,张泉玉的床底下挖有一条地道。 有意思的是天天住在一起,张书记两口子还有那个小孩谁都不清楚这件事情。” “这么谨慎?”桑芷萱福至心灵,心中陡生一个想法。 “你说,会不会张泉玉不是张泉玉,而是敌特?” 宁屺突然笑了,掏出手帕为她擦掉额角的汗水,脑袋靠在桑芷萱肩膀上,轻声咬着耳朵。 “我和黑七哥也是这么分析的,已经上报苏市长,如今整个松市布下天罗地网正在秘密逮捕张泉玉。” 宁屺眼神锐利,他不管张泉玉是真特务还是假特务,一律当成敌特处理,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得上一句恶贯满盈。 “面条煮好了,小宁端过去吃吧!” “好,谢谢姑奶奶。” 趁着这个空当,韩婆婆瞪了眼桑芷萱,低沉着嗓音说她:“未婚夫毕竟不是丈夫,你给我悠着些。” 桑芷萱尴尬摸摸鼻子,嗯了声,每个年代对待感情的态度不同,风气如此,姑奶奶也是为她好,得领情。 第65章 年纪大了,该糊涂就得糊涂,只要别真糊涂! 宁屺和黑七就着剩下的竹鼠肉呼噜呼噜吃下去一大碗面条。 桑芷萱脸上带出些愁容:“夜间林子里的野兽没有那么好抓的。”更何况舒雅没有在家。 宁屺放下碗筷,满不在乎说:“不拘是什么肉,鱼也行,我们带了渔网来。” “有渔网啊!”桑芷萱压力稍减:“那等会我们兵分两路,我去山里转转,你们俩撒网捕鱼。” “别,我和你一起去山上,让黑七哥一个人捕鱼就行了。” “呃~”黑七终于舍得将头从碗里抬起来,黑眸无辜眨了两下:“我不会捕鱼。” “你不会捕鱼?你不是告诉我你什么都会的嘛?” 宁屺抓狂,造孽啊,好好一个冷面男没事瞎吹什么牛,看看,这下怎么收场,他都答应别人了。 “捕鱼很难吗?等会去河里撒两网不就会了。” 黑七不以为意,继续埋头喝汤。 “我……”宁屺好想骂人,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的学习能力,喂,你只是个莽夫而已啊。 正纠结间,韩婆婆不动声色开口:“我年轻那会在这条河里打过鱼,等下我和黑小哥一起去。” 宁屺暗暗呼出一口气,面上适当浮现愧疚:“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只是宁屺惭愧,又要劳动您老人家。” “不值当什么,我这把年纪能被你们需要也挺好的。” 韩婆婆心眼明亮,自家这个侄孙女还有每次带回来的人都不简单,他们说话做事也从不避讳自己。 她想的很好,只听不说,能帮就帮把手,给啥吃的就吃,给啥用的就用。 年纪大了,该糊涂就得糊涂,只要别真糊涂! 两队人马双管齐下,就此分开。 桑芷萱和宁屺打着手电筒上山,黑夜无疑最能刺激人的感官,又加上天气渐凉,两人踩在枯枝败叶上,咯吱咯吱声伴随徐徐凉风,无端让人心里发紧。 直到爬上山顶,宁屺手里也才提了一只误打误撞碰到的野鸡。 “呼~夜间本就不好打猎,又没有舒雅加持,有只野鸡都算是运气好。” “的确,是我想当然了。” 宁屺也没指着山里能打到猎物,主要是半个月没见,他就想和自家未婚妻单独相处相处。 桑芷萱看不清他的神色,听这话还以为他在失落为难,绞尽脑汁想着办法。 “欸,这样吧,我们直接去竹林寻摸竹鸡,搞不好还能抓到出来觅食的竹鼠。” “是个好办法,走着。” 桑芷萱在前面带路,正走着,不远处传来一阵阵“嗷呜”声。 脚步停住,神色前所未有的警惕:“你听,是狼嚎?” 宁屺浑身绷紧,抬手将野鸡放在树杈上卡住,“距离太近,跑是来不及了,我们先上树避一避。” 两人就近寻了棵大树,宁屺推着桑芷萱先上去,却被她阻止:“你先上,我再捡点石子。” “一起捡,捡完你赶紧上树。” 宁屺很坚决,桑桑厉害归厉害,但这不代表她不需要人保护。 “行吧行吧,都听你的。” 桑芷萱故作无奈,实则心里甚是欢喜。 直到四个裤兜装满石子,桑芷萱麻溜爬上树,宁屺也不遑多让,两人关掉手电筒,静静坐在树杈上不敢动作。 月色如许,狼群穿梭山林捕猎,一个个吊着舌头,两只眼珠子发出两簇幽幽绿光。 一刻钟过去,狼群没走,半个小时过去,狼群依旧没走,一个小时过去…… 宁屺忍不住挪动一下僵硬的身子,树枝晃动,狼群十分警惕,闻声凑了过来,仰头围着大树发出凶狠嚎叫。 “嗷呜!嗷呜……!!” “糟糕,我们被发现了。”宁屺羞愧难当:“都怪我乱动。” “不怪你,你不动我也忍不住要动了,放心,我们在树上,狼不会爬树拿我们没有办法。” 此时刚刚入夜,狼群不会轻易离去,而距离天亮还早的很。 “不行,我们久不回去,姑奶奶他们肯定会上山找人,要是和狼群撞个正着就麻烦了。” 桑芷萱想到这里,再难保持淡定,狼群必须杀掉,且一只都不可放过,不能留下后患。 “我来照明,你来弹石子?”宁屺从裤兜里掏出几颗石子上下抛动着。 “可以!” 她能听声辨位,但不能暴露太多特异能力。 石子攥在手心,右手食指和中指的指缝间夹着一颗圆润鹅卵石。 电光打下,直射狼眼,好似两盏绿油油的灯笼,幽幽泛着森冷寒光。 “砰——”一只青灰色杂毛狼应声倒地,桑芷萱听得清楚,就是它嗷呜一声发起冲锋的。 狼群开始暴动,一个个嚎的愈加凶恶,发出嗜血冲击,直直撞上大树,并且用它们锋利的獠牙啃咬树干。 “继续!”桑芷萱冷静发声,无视大树摇晃不止,只暗暗用双腿勾紧树干。 “好!”电光不停移动,石子随着光源落下,指哪打哪。 “砰砰砰——” 狼嚎越来越少,也吼的愈发残暴,就好似一场最后的狂欢,它们誓要和树上的两人不死不休。 足足半个小时,微凉的夜晚里,树上的两人硬是热到满头大汗。 裤兜里石子越来越少,他们又等了一刻钟,手电筒来回巡视树底下,生怕有漏网之鱼。 桑芷萱精疲力尽瘫软靠在树干上,闭目静听,呼呼风声刮过树叶引起沙沙作响。 狼嚎声不管虚弱与否,倒是真没听到。 “咯吱…咯吱!” 树叶被踩响,低声呼喊传出:“宁屺!桑小萱!” “是黑七哥!”宁屺松了口气,也压低声音回道:“你先别过来,我们遇到狼群,怕有装死的。” 踩树叶的咯吱声顿住,很快树枝摇晃,黑七就近抓住一棵大树,三两下爬了上去。 “你们碰到狼群了?早知道我就和你换一下,你说说就你那弱鸡样,上山打什么猎?” 黑七絮絮叨叨,话里话外无不透露出兴奋和遗憾。 宁屺心累,已经习惯了,懒得理会他。 桑芷萱听得一愣一愣,她算是听出来了,“黑七哥好像很想打猎的样子。” “别理他,他就是一天不动武手痒痒,过了这么久没 第66章 要不然,你现在去抢回来?! 地上一片狼藉,歪七扭八躺倒的狼尸,石子穿透狼身迸溅的血液。 宁屺将手里的麻袋塞到黑七怀里:“哦,你来的正好,将这些死狼搬回家。” 黑七通身写满拒绝,倔强反问:“那你们呢?” “你这么早上山,肯定是没打到什么鱼,肉不够我只能和桑桑去竹林里再找找。” “打猎我比你在行,你留下来收狼尸,我和桑小萱去竹林里打猎。” “那不行,你习武之人力气大,搬运猎物这种活就适合你,你也说了我弱鸡,哪里搬得动?” 宁屺直接将军,拉着桑芷萱的手腕得意离去,留下一个雪花飘飘的黑七。 “黑七哥会不会生气?”桑芷萱对这人不熟,照例问一下。 “不会!”宁屺说的斩钉截铁:“他就是个莽夫,不爱动脑子,但武力值惊人,除了嘴毒些没什么太大的毛病。” 说着,宁屺笑出声来:“他特别想和你打一架!” “怪不得他看我的眼神那么奇怪,我还寻思着我们这是头回见面啊,怎么一副总想干掉我的样子。” 桑芷萱恍然大悟,误会解除也就没说黑七要敢再瞪她,她打算寻个机会给他套次麻袋。 “噗嗤……”宁屺喷笑,“他没恶意的,就是个武痴,见到高手就想切磋一番。” 竹林不远,在水田湾背面的半山腰处,两人下山很快到达目的地。 竹林清幽,叶片随风沙沙作响,手电筒往上一照,好家伙,树枝间挤着好些个脑袋。 鸟类大多喜欢群居,随意走动了下,就发现好几样不同品种,由于离得太远,并不能具体分辨品种。 电光朝下,宁屺蹲地上开始捡石子:“等会老规矩,我照明你弹石子?” “嗯,那不然呢?”你想做主力也力气不够啊。 “你同意,我就多给你捡点石子呗!”宁屺嬉皮笑脸,显然对两人的武力值知之甚详。 “来来,桑桑公主,这些都是臣选过最好、最适合你用的石子,是比贡品还要好的存在。” 宁屺将手电筒放在地上,双手捧着石子呈给桑芷萱看:“用过的都说好,谁用谁满意!” 桑芷萱故作骄矜拎起一颗石子,那傲慢的小眼神朝下轻轻一暼,无声胜有声,述说着满满的嫌弃。 手指拂动,朝上抛出,树上随即掉下一物。 宁屺连忙拿起手电筒照了过去,地上躺着一只被洞穿腹部的麻雀,翅膀半扬着微微抽搐。 “糟糕,力道太大了,我再试试看收敛点力气。” 桑芷萱那点内力屠狼时已经耗尽,这会单凭蛮力,不是很好掌控。 一次次试验,一点点进步,半个小时后,她已经可以做到仅仅击晕猎物。 宁屺随地扯了把草藤,弯腰狂捡猎物,将脚都一一绑起来。 “早知道就不该将麻袋给黑七哥,让他一只只拖回去就行,绑腿也太耽误时间。” 安静的黑夜里,他小小声的嘟囔如此明显,让桑芷萱想要装作听不见都不行。 “要不然,你现在去抢回来?”她发誓,她绝对是良心建议! 宁屺显然有些心动,随即猛烈摇头:“我走了,竹林就剩你一个人在这里,大晚上的多不安全。” 桑芷萱:你是说树上的鸟不安全,而是竹林里的青竹不安全? 又过了十来分钟,桑芷萱感觉差不多了,意犹未尽收手,帮忙收拾残局。 两人一个捡,一个绑,倒也相得益彰。 “有这么多够了吧?可不能太贪心,要竭泽而渔啊!” 桑芷萱坐在地上痛心疾首,得到一个脑瓜崩回应,宁某人叉腰笑的猖狂。 “后天苏大哥办席,给了我二百让弄肉,你现在看看,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我都给他整的明明白白,这席面够有派头了吧!” 乍听好像没什么问题,但再往深里这么一琢磨:“狼肉好像不好吃吧?” “这年头只要是肉,甭管好不好吃,总有人吃的,他不要刚好给黑七哥拿去卖。” 还能赚两笔钱,何乐而不为! “你到时候请假啊,我带你去松市吃席,顺便去市里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想买的。” “吃席啊!”她爱吃席! “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你来接我,我还没有去过松市,刚好也领略一下这座城池的风情。” 两人胳膊上挂满草藤,有说有笑翻山越岭,回到水田湾。 院子里很安静,没有人声,来到灶房,一个木桶里大大小小有着二十来尾鱼。 “还是弄到不少鱼啊!”桑芷萱惊讶,还以为才两三条手指粗细的。 “对了,姑奶奶和黑七哥哪里去了,刚才我们下来也没见到他人。” “不会是往远处捕鱼去了吧?”宁屺猜测,两人眼神对上,不约而同往河边跑去。 一翻芦苇荡,果不其然,小木船不在。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熟悉的声音响起,黑七哥走在河堤上,老方向才从村口又来。 宁屺又抓狂了:“你让姑奶奶一个人去捕鱼?她老人家今年六十有三了!” 黑七冷面炸开,转而变成委屈:“她嫌弃我笨手笨脚,不愿意带我玩。” 不等桑芷萱反驳,宁屺立马怼了回去:“不可能,姑奶奶口嫌体直,毒舌倒是和你有的一拼,但绝对不可能赶你下船。” “是你做了什么,让她不得不赶你下船吧?”桑芷萱目光如炬。 哗哗的河水划动,黑七眼尖,看到河面上有东西飘过来,想到是老太太回来了,也不敢隐瞒。 他摸着鼻子不好意思说:“我一上船总忍不住动来动去,姑奶奶生怕我将船给弄翻。” “我这小木船太小,你那么大个子动啊动的,可不是得翻船。” 韩婆婆划到岸边,三人连忙过去帮忙,扯的扯绳子,拿的拿渔网,还有扶老太太下船的。 “您可悠着点,天这么黑,河里多危险啊。”桑芷萱后怕不已。 “我心里有数着呢,没事!” 藏好小船回到院里,开始清点所得。 狼尸共有十五只,已经被黑七搬回车里。 鱼的话,加上刚刚这一网,得有个三十来条,大的少小的多, 第67章 看,闺女就是管的多。 桑芷萱想着许久没有吃鱼,留了三条两斤多重的草鱼。 第二天,她提前请好明天的假,由于这段时间不算太忙,大队长答应的很是爽快。 抱着饭盒来到水田湾,院门紧闭,灶房里传出一股呛鼻的辣椒味以及酸菜味。 “唔,是我熟悉的酸菜鱼味道,姑奶奶还说不给我做,哼哼,刀子嘴豆腐心吧。” 桑芷萱陶醉吸着鼻子,不禁垂涎三尺,她将饭盒往墙头子放,迫不及待翻墙而入。 大力推开灶房门,桑芷萱洋洋得意走了进去,“哈,姑奶奶,您这做的啥鱼呀,我咋闻到一股酸菜味?” “嗯,那证明你的鼻子挺好使,里面确实有酸菜!” “哼,某些人啊,总是说一套做一套,我就知道她才不忍心拒绝我咧!” “我就不能自己也爱吃?年纪轻轻别总是想东想西,没好处的。” 韩婆婆见招拆招,主打一个口不对心,反正随你怎么说,打死不认。 照旧分出一半鱼,姑祖孙俩一通狂炫,酸菜和鱼汤都吃了个干净。 吃饱喝足,身体往后一靠,桑芷萱忍不住打了个嗝,连忙伸手捂住嘴,嘿嘿笑的尴尬。 “酸菜鱼可真好吃啊!” 姑奶奶的厨艺不是盖的,再加上她很懂得变通,并不会说节省惯了做饭不敢放油盐。 桑芷萱让她随意放,她就能松开手放调料,往好吃去整。 饭后,躺在摇椅上练习吐纳,直到八点,她悠悠起身,去灶房里端搪瓷缸。 韩婆婆视线随着她移动,十分自然说道:“橱柜里有馒头,今天才做的,也一并带去吧。” 桑芷萱欻一下回身,眼睛亮到吓人,韩婆婆被她这般注视,不太自在晃动两下手里的蒲扇。 “我也不管你想干嘛,自己心里有数就成。” “欸,姑奶奶放心,我有数的,特别有数!” 桑芷萱一时间快乐的不得了,哼着后世欢快的曲调,穿梭在灶房里忙碌。 一缸酸菜鱼,还有八个二合面馒头,全部拿干净的竹篓装起来背在背上。 出了小院,桑芷萱来到河边,首先竖起耳朵听听附近有没有多余的呼吸声。 也是这一出出的被搞怕了,好在方圆百米除了她和姑奶奶两道一轻一重的呼吸再无其他。 熟络将船划到围墙边上,绑好绳子,四爪钩再次上线,飞檐走壁不在话下。 桑芷萱好似回家一样,轻松来到六号房门,“咦,你们怎么知道我今晚会来?” 却原来,苏志添和罗含玉都在这里,三人正凑在一起讨论什么。 “桑桑来了!” “姥姥,你们在干嘛呀?” 罗含玉叹了声气,推推身旁老伴的胳膊:“问你姥爷吧,他和你爸神神叨叨,非说农场这几日有外人进入。” 桑芷萱心中一动,暂且压住,取下竹篓,将吃食摆上桌。 “先别发愁,今天有酸菜鱼,吃完再来讨论。” “豁,你钓到鱼了。”桑修远拿过筷子夹起一片薄薄的鱼肉入口,“是这个味,酸菜我是吃够了,酸菜鱼倒是念的紧。” 苏志添也跟着感慨:“有鱼有馒头,可惜没有酒,不然就圆满了。” “哼哼,酒你们俩就别想了,多吃点好吃的吧,看农场走一遭,我爸和姥爷能不能把酒给戒掉。” 桑修远冲老爷子努努嘴:“看看,闺女就是管的多。” 苏志添白他一眼:“我能不比你明白这个道理?” “也是,我就一朵金花,您老可是有两朵。” 罗含玉听了只是苦笑,两朵金花,大的命薄,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小的主意太正,将近四十的人了,也不肯成家。 和桑家的桑若怀一样,只清楚人在大西北,一去就了无音信。 现在他们两口子下了农场,更是联系不上,罢了,全当捐给国家了。 “姥姥,您吃啊,待会都被我爸和姥爷吃完了,汤都不给您剩一滴。” 一个馒头塞入她手心,罗含玉收起惆怅,调笑着说:“看看,闺女多贴心啊,你们不喜欢被管着,我可喜欢我们桑桑管着我。” “要不说我姥姥好呢。”桑芷萱明目张胆帮腔。 “你姥姥好,我和你姥爷就不好了。” “也好,但是你们没有我姥姥乖,所以……”桑芷萱耸耸肩膀,别有深意。 “哈哈,姥爷也乖,我就喜欢让我们桑桑管着,也就你爸不听话。” 桑修远被众叛亲离也不恼,好整以暇将炮火对准苏志添:“您可是老同志,怎么能被这点子糖衣炮弹给打垮呢?” “这可不是一点点,比一点点多多了。” 得,老同志不仅意志力不够坚定,耍赖也是一把好手。 桑芷萱听得乐呵呵,突然插话问道:“你们刚才说的生人是怎么回事?” 说完又将张泉玉的信息娓娓道来,“宁屺哥至今还没有抓到她,那人十有八九是个敌特份子。” “我就说宁屺得去当兵,偏他爸不乐意,非要让他从政,你看看,现在弱的,连个敌特都抓不住。” “呃,这个也怪不到我宁屺哥头上吧?”声音在三双灼灼眼神中越说越轻。 “桑桑你不用替他狡辩,让敌特逃走就是他的错,唉,好在还有补救的机会。” 苏志添说完看了眼自家老婆子,罗含玉秒懂,回房拿了张旧报纸和一只铅笔。 就着煤油灯微薄的光亮,她唰唰唰开始作画,轮廓越来越清晰,一张略显丰腴的面庞跃然纸上。 桑芷萱只见过张泉玉一面,但她那天老大地老二她老三的气质太过独特,以至于一见难忘。 “就是她,她叫做张泉玉,颊边那几粒斑点都一模一样!” 第68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罗含玉出自书香门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其中画一道更是登峰造极。 旧报纸泛黄,背景是密密麻麻的小字,当张泉玉的画像呈现出来时,那种蔑视众生的神韵如见真人。 桑芷萱看着画像,摇头感慨:“这人可真自信啊,都到了逃亡的地步还这么骄傲,既不做伪装也不改气势。” 她都开始怀疑这么张扬真的是敌特吗?但她不敢点破,宁屺哥将其打成敌特,自有自己的用意。 桑修远嗤笑一声:“你知道这人现在住在哪里?” 桑芷萱一听这话就知话里有话,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抬眸问她爸:“住在哪里?” 她家老父亲别有深意指指大门方向,那里是农场武装部的住所,“这几日苏进军有娇客!” 瞳孔有一瞬放大,桑芷萱心思急转,立马想明白其中关键:“这两人有勾搭,同谋私吞农场铁矿资源?” 铁矿卖给别人,池县没有得力之人根本运不出去,张泉玉贪得无厌,会同流合污并不奇怪。 但现在张家倒了,依照苏进军的性子不可能再将其奉为座上宾,想必也是被辖制住了。 桑修远见闺女想明白,接着指点:“涯边农场关押的犯人大多都是我和你姥爷这种……嗯,以前有一点身份之人,现在管控越来越松,谁家还没有点底牌呢?” 苏志添笑了声,点评:“这苏部长啊是个识时务的,就是太贪了些。” “识什么时务,就是棵墙头草!”罗含玉嗤之以鼻,她一身文人风骨,最是看不起趋炎附势之辈。 桑芷萱听得头大,思维不停发散,懵懵懂懂发问:“所以,他是故意高调,想要将张泉玉在这里的信息透出来,好让你们引发联想,从而有所作为?” “可是,这对他又有什么好处,谁都不傻,张泉玉为什么哪都不去就来涯边农场,摆明两人狼狈为奸。” “不过两害取其轻罢了!” 桑修远啃了口馒头,慢慢咀嚼,眼里的赞赏一闪即逝:“苏进军很果断,可惜了,要是身处乱世指不定是一方枭雄。” 苏志添摇头不赞同:“真有枭雄的气魄,在张泉玉找上来的第一天就该悄无声息杀了她填河,也就不会有现在的骑虎难下。” 说到底还是贪,他想吞下张泉玉身后的人脉,结果发现这女人不是他能掌控的,就想卸磨杀驴。 桑修远举双手投降,“老同志就是老同志,眼光毒辣,难怪有句话叫做人老成精!” 苏志添用筷子头敲了下桌面,笑骂道:“少在这里暗戳戳影射我,你小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放什么屁!” 罗含玉嗔怪拍了下他的胳膊:“欸,吃着呢,能不能文明点。” “好好,我的错,我闭嘴。” 桑芷萱听着他们插科打诨,脑子里已经搅和成一团浆糊,弱弱相问:“那我到底要不要告诉宁屺哥啊?” “当然要,宁屺有心主政池县,这功劳来的恰到好处啊!” 桑修远催促自家闺女:“你还待在这里干嘛,现在就去告诉宁屺,早点做好部署。” “到时候拔出萝卜带出泥,这池县也算是坐稳喽!” 苏志添舒心不已,他和修远本来还在着急怎么无声无息将信息带给宁屺,这不小桑桑就来了。 可真正是万事俱备,东风到位! 桑芷萱好似一个传信的跑腿小妹,无情被亲爹赶了出来,独自划着小船,飘荡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 “啧,这些老狐狸,给我分析一大通,到最后还不是叫我去跑腿。” 化悲愤为力量,船桨有力在河里划动,小木船似一尾游鱼飞速往前窜动。 小院里,宁屺刚刚从池县回来,为了明天一大早去靠山屯接桑芷萱吃席。 他现在多住在池县,正式调令已经下发,宁屺走马上任,就任池县县委书记一职。 洗了澡,正打算今晚早点睡个好觉,这段时间他忙的一天就睡三四个小时,两个黑眼圈厚重到像戴了副眼镜。 “咚咚咚——” 宁屺哈欠连天,无奈从床上爬起来,没好气道:“谁啊?这大半夜的又有什么大事?” “宁屺哥,开门!”桑芷萱压着嗓子凑在门边上回话。 “是桑桑,你怎么来了?” 院门洞开,宁屺赶紧将人迎进来:“怎么这会来?莫不是姥爷他们出了什么事?” 桑桑不是恋爱脑,不可能大半夜划船来寻他述说情感。 “呸呸呸,你快别瞎猜,不过跟姥爷他们确实有点关系。” 桑芷萱一身都被汗给打湿了,这会严重缺水,喉咙里干涸到犹如一片荒漠,她不停用手作扇扇着风。 “有没有水?快给我来点水喝!” 宁屺耐着着急打了杯水来,桑芷萱抱过杯子,顺手从裤兜里掏出一张旧报纸塞给他,这才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唔,总算得救啦!” 她拿出手帕细细擦汗,那厢宁屺已经打开报纸,待看到姥姥画的那幅画像。 眸光倏然一利,转瞬莞尔一笑,这叫什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张泉玉倒是会藏,藏到农场里混淆视听,等风口过了,又能继续兴风作浪。” “不不不,你想错了,姥爷和我爸说,她是苏进军的座上宾。” 这句话一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宁屺凝眉思索,一瞬间发散出多道思维。 “姥爷和桑叔叔他们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你看看我这副被催魂的模样就知道两人的意思,功劳到了手边岂能放过。” 宁屺颔首,伸手摸摸她的发顶以做安抚,结果摸到一手汗湿,只能悻悻收回。 “桑桑,你先回去,我得去趟池县安排工作!” 这事宜早不宜迟,刚好可以做为他上任烧的第一把火,他啊,最喜欢这种顺藤摸瓜,能够一箭双雕之事。 宁屺顾不得她,说完驱车出了小院,直奔池县而去。 桑芷萱身为工具人被撵来撵去,只能仰天长叹,无奈回到知青院,缩在被窝里大睡一场。 夜色无边,不如好眠! 第69章 何锦这贱人就该活的艰难死又不敢死。 次日,宁屺早早来了靠山屯接人,走在河堤上刚好与练拳的桑芷萱碰个正着。 桑芷萱感觉到他的到来,并未收功,继续按照自己的节奏打完全套。 一刻钟过去,这才调息收功,扬起笑脸打招呼:“你来了。” “嗯!”宁屺靠近,黑眸中繁花盛开,他毫不吝啬夸赞:“我发现你练拳时,整个人气场大变,从容强大,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谢谢赞美!”桑芷萱当仁不让接下夸奖,心里极其受用。 “我虽然不习武,但看的多了,还是有些许眼力见的。 你这套拳法充满力量和速度,看似刚猛有力,实则刚中带柔,很是灵活多变,一看就有些来头。” 宁屺适时点评,看得出来他很是欣赏,“你有没有想过将这套拳法发扬光大?” 桑芷萱之前没有想过,能过好日子已是不易,现在物质和内心都被填满,便也有了时间考虑其他。 “我这套拳法对根骨还是有些要求的,等我碰到合适的定然会收徒,不急,一切慢慢来。” “说的也是!”宁屺点到即止,顺势结束话题。 “出了一身汗快点回去换衣服吧,我在村口等你还是在姑奶奶家里等你?” “村口吧,太早了,我怕姑奶奶还没起来。” 桑芷萱见他哦了声,有些落寞垂首盯着河面,不由心软,开口唤住他:“要不,你去知青院等等我?我很快就好!” “行,就这么说定了。”宁屺愉快转身,大踏步走在她前头。 见她不动,还挥手召唤她:“走啊,愣着干什么?” “哦,就来!” 桑芷萱倒水入锅,坐在灶膛前烧火,给宁屺也搬了条凳子,两人并排而坐,说些有的没的。 云婉婉起了个大早,一摸隔壁床上被窝都是凉的,“得,我还以为今天我才是最早那个,又让芷萱抢了先。” 打整好自己,云婉婉端起牙刷杯去打水,如往常那样,还没踏进灶房首先扬起微笑问早安。 “芷萱,你好早……”微笑看到某人僵持在脸上,她眨眨眼:“宁屺哥,你怎么来了,还这么早?” “早上好!”宁屺客气回应:“过来接桑桑去吃席!” “哦!”云婉婉懵懵退去,正刷着牙,何锦走出房门,看到她一下就黏了上来。 “婉婉,你好早啊。” 云婉婉呸掉嘴里的牙膏沫,烦躁压下心口的无名火,冷冽纠正:“请叫我云同志,跟你不熟。” “怎么会不熟,咱俩住在一个院里都有两个月了,称呼一句婉婉很正常。” 云婉婉对这块狗皮膏药烦不胜烦,隐隐后悔没有第一时间毒死他。 还诛身不如诛心,下毒有违医者仁心,屁,她现在统统推翻,何锦这贱人就该活的艰难死又不敢死。 云婉婉想着等会请个假,去桃山转一转,配点不致死的毒药,下半辈子苟延残喘才是何锦最好的归宿! 其实,俏知青复仇这本书,原本的轨迹是云婉婉重生后躺在病床上,身边无一人照应,于是彻底黑化。 回村后,当天晚上何锦就死了,死的不明不白,之后大队长一家陆续以各种理由惨死。 二赖子、赵会计、王桂花……还有前世批斗云家三口最狠的那些人无一幸免。 一句话云婉婉杀疯了! 那一个月里,靠山屯阴风飒飒,哭声就没有停过,整个屯子都被蒙上一层黑纱,再烈的阳光也照不进来。 现在桑芷萱乱入后,云婉婉得到温暖,黑化值暂且停滞不前,后又事事顺心,心中那点杀心一直没有被挑起。 何锦被撕开真面目后,心性一下子变得急躁起来,他左右逢源就想将队长的位置拿回来。 云婉婉本就厌恶他,一再纠缠不休更显心浮气躁,杀心也就有复苏的趋势。 渐渐演变出今日这番心态,只能说某些人也算是不作死就不会死吧! 云婉婉星眸半阖,眸光危险瞄向缠着谷明月的何锦,轻轻哼了声,转身回房。 桑芷萱打好水,将宁屺安置在山楂树下坐着等她,谷明月多精啊,闻着味就跑了过来,后边还跟着个跟屁虫。 她夸张撞撞桑芷萱的胳膊:“欸,这是谁啊,新知青不可能只来一位吧?” “宁屺,我未婚夫!” “这两位是我知青院的知青,谷明月、何锦!” 宁屺笑笑,率先打招呼:“你们好!” 谷明月目光一下子变得挑剔起来,上下打量一圈,外形是俊朗的和芷萱蛮搭,眼神也算清正,不躲不避,礼貌有加。 她笑着回了声:“你好!宁同志!”觉得印象分还算不错,得继续观察。 桑芷萱无奈,屈指敲敲她的额头:“今天轮到你们做饭了吧,友情提示已经六点半咯。” 谷明月大叫一声,匆匆跑走了。 “何同志不去帮忙?”声音平淡无波,何锦听不出差别,宁屺却稍稍敛眉,眸子里涌动出锋利。 何锦嗤笑一声,翻着白眼走了,这女人还看不上他,结果选未婚夫还不是个看脸的。 “他有病,你别理他,等我一会就好。”桑芷萱回房拿衣服和浴桶,好好洗了个澡。 等洗澡、洗衣服都搞定出来时,知青院的同志们都围在宁屺身边。 “欸,你们这是在干嘛?” 李红军憨憨讲话直接:“桑同志,宁屺同志懂得好多啊,我佩服的紧。” “就是,宁屺同志这么优秀,你怎么不早点介绍他给我们认识,我真是相见恨晚啊!” 毛成宇说的振振有词,听得桑芷萱直犯嘀咕,整的都不像她认识的同一个人。 再看看其他人,谷明月很冷静依然在暗戳戳观察,胡雪嫉妒羡慕有之,苏海玲则是黯然。 视线移回宁屺身上,笑容如沐春风,言辞凿凿,言必有物。 得,这货又在散发魅力! “啊,好饭不怕晚嘛,你们现在认识也不迟。” 桑芷萱敷衍回答。 “不过,我们现在还要赶去松市吃席,怕赶不及,便不与你们多聊,下次,下次哈!” 第70章 我也只能怪自家的花太香,总不能怪外面的苍蝇随处叮吧。 桑芷萱今天穿着一件圆领橙色波点布拉吉,头发简单绑成两条蓬松的辫子。 手里提着一个小巧的棕色皮包,脚上蹬着一双同色皮鞋,这两样都是白慧敏给她寄来的。 上了车,宁屺拿出一个珍珠发卡给她别在鬓边,完了,满目欣赏,连连点头。 “好看吗?”桑芷萱素手抚上发卡,眼睑上弯,唇畔笑意盎然,声线打心底透着一股愉悦。 “把吗字去掉,好看!”宁屺回答的直截了当,得到佳人一个“你很上道”的娇嗔眸光。 他满意撩了下额前的碎发,从后座拿来一袋江米条塞给桑芷萱:“先垫吧两口,咱们去池县吃好吃的!” 平时这个点已经在吃早饭,习惯使然,桑芷萱还真有些饿。 打开油纸包,拿起一根江米条放进嘴里,又甜又香,咀嚼速度不自觉加快,眼睛幸福的眯起,塞下第二根、第三根。 “好吃吗?”开车的宁屺幽怨相问。 “好吃啊!”桑芷萱勉强分给他一个眼神,又继续沉浸在江米条给的快乐里。 “我也觉得好吃!” “所以……” “我也想吃!” “德行,你早说不就行了,还给我委婉着来。” 桑芷萱朝他丢了个多此一举的眼风,拿了根江米条塞进他嘴里。 两人你一根我一根,不觉吃下一整包江米条,路过池县,宁屺摸摸肚子:“还去吃早饭吗?” “不去了吧,肚子好撑啊!” 两人面面相觑,回神轿车继续前进,忽而听到窗外有人在呼唤同伴:“快点,今天国营饭店有牛肉面!” “吸溜……牛肉面欸!” 要知道,牛是重要的生产工具,哪个村有一头牛那都是当做宝贝照看的。 “不如,咱们再去吃点?”宁屺狠狠心动,也就想着行动。 “吃点也好。”桑芷萱星眸亮晶晶的,瞬间达成共识。 熄火停车,两人手里各拿一个饭盒,自觉排在队伍末尾。 牛肉难得,碰到了,好多家庭也愿意买一份打打牙祭,故而排队购买的人特别多。 足足排了二十多分钟,终于轮到他们。 满满一饭盒牛肉面,冒着热腾腾的香气,面条Q弹有嚼劲,切成薄块的牛肉入口即化,香醇浓郁。 “唔,好吃!” 两眼相触,尽皆散发着吃货的喜悦,瞳孔里除了彼此就剩下一碗牛肉面。 两人同时加快吃速,一时间谁也顾不得说话,只余下吃面条的吸溜声。 吃饱喝足,回到车里,他们几乎瘫着不敢坐正,肚子实在撑得慌。 “这席啥时候开?我不确定还吃得下哈。”桑芷萱小手掩着嘴,小小打了个饱嗝。 “怕什么,现在才九点多,中午开席,还有好几个小时,等会就饿了。” 轿车缓缓启动,等他们到达松市时,已经快十一点钟了。 婚宴摆在市政府食堂,他们来的不早不晚,新娘和一些亲友已经在等候,至于新郎还在上班。 宁屺熟络打着招呼:“茗汝姐、晓婵姐!” 章茗汝淡淡颔首以作回应,看得出来性情很高冷,大喜之日也是一脸冷若冰霜。 她身材高挑,身着一袭红裙惊艳绝伦,乌发尽绾簪着朵大红色塑料假花。 那朵花若是簪在别人头上定然有些搞笑,可章茗汝不一样,硬生生凭借颜值和气质呈现出端庄大气。 苏晓婵恰恰相反,身着一袭橘色格子布拉吉,梳着一根鱼骨辫,头上束着同色发带。 她性格开朗,十分健谈:“宁屺来了,这位是…?” “桑芷萱,我未婚妻!”宁屺介绍的干脆利落,嘴角上扬心情很好。 “晓婵姐好!” 桑芷萱落落大方打招呼,笑容明媚,极其具有感染力。 她真诚祝福新娘子:“茗汝姐,新婚快乐,祝你和姐夫白头到老,永结同心!” 章茗汝盯着她的面相看了很久,眼睫颤动,脆声回了句:“谢谢!” 一旁的圆桌边上坐了位小巧玲珑的女孩,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喧宾夺主穿了件大红色布拉吉,红着脸凑了过来。 “姐,这位是谁啊?” 她眼神直勾勾盯着宁屺,眸中闪烁着惊艳和想要。 苏晓婵多清楚她的尿性啊,没好气介绍:“宁屺和他的未婚妻桑芷萱。” “这是我堂妹苏晓秋!” 她刻意加重未婚妻三个字,就是想兵不血刃击退苏晓秋。 宁屺虽然表现的很亲和,到底是宁书记的儿子,妥妥的红三代,这种家庭出来的人精怎么可能没有脾气。 苏晓秋得罪他,自己死没有关系,拖累自家大哥可就得不偿失。 苏晓秋是个颜控,还是个胆大妄为的颜控,她听话只听进去宁屺二字,后半部分不想听的自动摒除掉。 “宁屺哥哥,你好,我是晓秋,是市晚报的一名记者,最近发行的那篇涯边农场大比武就是我写的。” 苏晓秋笑靥如花,声音甜度腻人,是传说中的夹子音没错了。 桑芷萱眼眸危险眯起,淡然扫过苏晓秋,两指掐上宁屺的胳膊,使劲一拧。 “嘶~”宁屺倒抽一口冷气,极力稳住表情不变,高冷冲苏晓秋点点头,带着桑芷萱往空桌走去。 边走还在小声解释:“我都不认识她,桑桑你怎么能怪到我头上,还生我的气?” “哼,谁让你招蜂引蝶,我不怪你怪谁?” 桑芷萱理直气壮:“我也只能怪自家的花太香,总不能怪外面的苍蝇随处叮吧。” 宁屺似是被这句话安抚住,两人落座有说有笑,唯有苏晓秋被气了个半死,怒气腾腾想要冲过去教训人,却被苏晓婵一个眼神按下。 “今天是我哥大喜的日子,来往之人非富即贵,苏晓秋,你要是敢给我砸场子,信不信我扒了你的皮。” 苏家小叔赶紧过来打圆场:“晓婵,你妹妹还小,不懂事,你别见怪哈,回头我说说她。” 父女俩小声争执着往边上而去,苏晓婵愤愤嘟囔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那轮明月连我都不敢觊觎,你倒是胆子大的出奇!” 第71章 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归根结底是你们的。 很快来的人越来越多,新郎也姗姗来迟,婚礼正式开始。 一位50多岁的老者上台,他两鬓灰白,穿着一套洗到发白的中山装,双眼炯炯有神。 刚上去就得到无数掌声,就好像开大会,他要致发言词一样。 齐书明双手下压,爽朗大笑:“今天啊,我应咱们苏市长的邀请来做这个证婚人。 大家呀要将热情用到那对新人身上,可不能让我喧宾夺主。” 此话一出,掌声更加热烈,还伴随阵阵欢呼。 桑芷萱小声叨叨:“这可不就是喧宾夺主么?怪不得说你们玩政治的心都脏,在人家婚礼上也想踩上一头。” 宁屺含笑鼓掌,耳朵不经意飘进一句“心都脏”,指尖捻动两下,还是忍不住扯了扯她的辫子,眼神暗含警告,示意她好好说话,说点他爱听的话。 “哼,看吧,能做还不让说,老霸道了!” 辫子又被用力扯了下,桑芷萱鼓着腮帮子闭嘴,还不服气地冲宁屺龇了龇牙。 婚礼到了高潮时候,新郎新娘对着主席像三鞠躬,每人拿着一本红宝书,大声念着语录。 “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年轻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 掌声雷动,接下来本该向父母鞠躬,可新郎父母早逝,新娘是个孤儿。 苏叔叔倒是跃跃欲试,苏东林素来视他无物,还能勉强自己和另一半在他面前低头? 他和小妹挣命时,唯一的亲叔叔视而不见,如今冲破黑云得以俯瞰人间,又何须其来沾光! 之所以还不痛不痒的联系着,也不过是看在幼时这人不曾同他们兄妹俩争夺赔偿费的份上,再加上也不能让人说苏市长亲情淡漠,得志便猖狂不认亲叔叔。 苏东林笑意盈盈发表感谢词:“首先,我得感谢齐书记赏脸为我和内子主婚。同时也感谢各位百忙之中前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大家吃好喝好!” “好!”整个食堂欢声一片。 菜一道道被端上桌,有鱼有肉,煎炸烹煮,菜品令人眼前一亮。 众人不自觉大快朵颐起来,尽皆吃的津津有味! 桑芷萱也在狂吃,受气氛影响,下筷犹如神助,尤其一道炸鹌鹑深受她喜爱。 宴席结束,两人也不急着走,坐在原位等了等。 等送完所有宾客,苏东林挽起袖子大发感慨:“结个婚可真累人啊!好在只用结一次婚!” 宁屺调侃他:“你倒是想,那也要你敢啊。” “这话说的,我的确不敢,同样我也不想,我一颗红心向着我们家章茗汝同志。” 苏东林得意暼了眼宁屺,小样,还想给他挖坑,就他还嫩的很。 章茗汝目睹所有,清凌凌的杏眸里闪过无奈,自家男人幼稚又霸道怎么搞? 她本来在山上住着好好的,二十岁生日一过,师父拿出一块玉佩并一封信,二话不说将她赶下山。 “小汝儿,我在山下给你定了一门亲事,你去松市找他,哦,名字叫做苏东林!” 章茗汝很想违抗师命,可下一秒,她住的那个山头塌了,师父也不见踪影。 都说姜还是老的辣,狠还是她师父狠,一言不合就毁家。 章茗汝能如何,家都没有了,只能下山,不知不觉来到松市。 许是缘分天定,两人误打误撞结识,又无意间让苏东林捡到那封信,天时地利人和,这让见色起意的他哪里会放过。 宁屺开玩笑归开玩笑,见到熟识的大哥好不容易成婚,也只有为他高兴的份。 他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递给苏东林,“这是老头子给你和嫂子的新婚礼物。 他口述我代挑,好在是我挑选的,不然你们就只能锁在橱柜里当摆饰。” “你啊你,书记品味复古,哪有你说的那么糟糕。”苏东林尽量为大老板挽尊。 好吧,你管金碧辉煌叫做复古,那我也是服气的,宁屺耸耸肩,“你开心就好!” 苏晓秋听着两人交谈,眼睫闪了闪,轻声问苏晓婵:“姐,宁屺哥哥什么来头啊?” 苏晓婵双手环胸,似笑非笑斜睨着她,语气淡淡:“是你,甚至咱们整个苏家都高攀不上的来头。” 苏晓秋羽睫颤动的更加厉害,小脸兴奋的通红,她野心勃勃,认为唯有这样的强者才配得上自己。 哪里听得进去堂姐似明似暗的警告以及劝阻。 相互告辞,宁屺带着桑芷萱走去停车坪,礼物和祝福昨天已经给了,席也吃了,现在是陪同小青梅游览城市的时间。 苏晓秋在苏晓婵的千防万防中突破防线,追了上来,娇软唤着:“宁屺哥哥!” “呵,宁屺哥哥呦。”桑芷萱阴阳怪气说道。 “我冤枉,我也是第一次见她好不好,这都是什么人啊,没脸没皮的,都不熟乱叫一通。” 宁屺火冒三丈,冷着脸开喷:“你谁啊?宁屺哥哥也是你叫的,咯咯咯咯,你是只老母鸡吗?没事一边待着下蛋去吧!” 他拽着桑芷萱的皓腕转身就走,边走还在叨叨:“不知所谓!” 苏晓婵追上来,胸膛不住起伏,强压着怒火吐出一段话:“你知道之前纠缠他的县委书记家闺女现在下场如何?” 自问自答,冷冽声线一字一顿:“前段时间池县张书记倒台听说了吧!” 苏晓秋打了个寒噤,僵着脖颈点点脑袋,她当然知道,张家家破人亡,张泉玉被打成敌特份子,现在还在逃亡。 等等,不对。 “可是,那张泉玉本身就是个荡妇,她怎么能和我比呢?我年轻貌美,冰清玉洁的,还满腔爱意。” 苏晓婵似是才发现她的厚脸皮,眼神挑剔在她身上扫视:“看到他未婚妻了吗?人家那身段、颜色,我就问问你有哪样比得上?” 苏晓秋如同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哪怕再欺骗自己,也不能说她比桑芷萱来的漂亮。 “没事少给苏家丢点脸,没能力挣脸也就罢了,最起码还是要有道德约束感。” 没有婚约在身,还能说少年慕艾,追一追也无伤大 第72章 这是什么品种的冤大头啊,比她还惨。 松市相对繁华,在山旮旯里窝了一两个月的桑芷萱兴趣大起,决定今天大出血一次。 刚好秋天的衣服,她一件也没有带来,除了几套大棉袄,什么都缺。 衬衫买,毛衣买,灯芯绒裤子买,毛呢外套买、厚皮鞋买……总之就是买买买! “等等,婉婉也缺,要不然给她一起买回去吧,还有爸爸,姥姥姥爷和姑奶奶。” 宁屺抱着一大堆东西,累的直翻白眼:“小祖宗,我们先送回车上再来买行不行?” 桑芷萱不耐烦冲他摆摆手:“那你快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她继续在每个柜台流连着,基于她买的多,大家都相当热情。 “欸,同志,那个棉鞋都有多大的?” “这款棉鞋卖的好,码数齐全,你要多大的?” 桑芷萱暗暗估摸,她爸脚长,姥爷大差不离,姑奶奶那双脚也不短,就姥姥稍微秀气些。 “22.5、23、24、25、26各来一双。” “好咧!棉鞋2块9一双,一共14块5毛钱,还有五张鞋票!” 桑芷萱打开皮包拿钱,找票据时发现只有三张鞋票,刚好宁屺回来,连忙招手问他:“你那里还有没鞋票,差两张。” 宁屺从裤兜里掏出一沓票据,数出两张鞋票递了过去。 “怎么就五双,没有我的?” “这种棉鞋厚重适合我们穿,你等下买其他的。” 坐办公室的人可不得买点体面好看的,和他们下地需要实用性强的不同。 直到手里的钱票用的七七八八,桑芷萱这才满意而归,其中大头都是她和宁屺。 给云婉婉配了一套秋装和一套秋冬装,四位长辈不偏不倚,一人一双棉鞋,一套薄棉衣,两套秋衣以及内衣内裤和袜子。 厚棉衣还是等棉花寻来自己做,可以做的厚实点,穿在身上也能更加暖和。 空手而去,大包小包满载而归,行车路上,桑芷萱情绪一直比较亢奋。 路过池县到公社这段路时,路中间停着辆拖拉机,将整条路挡的严严实实。 宁屺也不敢下车,万一是打劫的咋办,远远的开了窗户伸出头问候。 “你们这是什么情况?” 埋首机头的一位青年抬起头看了过来,脸上脏兮兮的染着油污,她见宁屺开着车顿时双眼放光。 “同志,你会不会修车,我这拖拉机怎么也打不着火,还刚好坏在路中间,你说说这……多耽误事。” 宁屺眼睛看向车斗,里面男女老少坐着七八个人,估摸着是偷拿村里的拖拉机出来载客,结果坏在半道上,没看那小伙都快急哭了。 “啊……行,我帮你看一看。” 换作平时,他懒得理会,谁叫这车这么会坏,硬是给坏在路中间,挡住他们的去路。 “我陪你一起去。”桑芷萱不放心他一个人下去,万一是碰瓷的,有她在也无妨。 “好!”宁屺熄火顺势握住桑芷萱的小手,几秒后,若无其事放开。 他镇定自若打开车门,桑芷萱窃笑一声,恢复面无表情也跟着下车。 刚刚某人从耳后根到脖子全部都红了,啧啧,好纯情,真可爱,她喜欢! 宁屺挽起袖子接过小伙递给他的扳手开始检查,桑芷萱则找了个绝佳位置防着他们。 不想,打车斗里冒出颗脑袋,兴奋冲她呼唤,“桑芷萱,你在这里插队?” 说着,还一把跳下车斗,凑了过来。 回首,哦,是个她不讨厌,但是也不想再看到的人。 桑芷萱眸光闪了闪,漫不经心嗯声回应:“我记得你不用下乡吧,来这里走亲戚?” 赵宛清被问的身子一垮,整个喜怒哀乐和生气都被即时抽走一般。 “我本来考上了棉纺厂的宣传干事!” “那不是很好?” “是啊,很好。”赵宛清怏怏不乐,眼神里积蓄着灼灼怒火。 “谁能想到李菊英胆大包天,竟然带着她娘家弟弟偷偷将我的工作给顶替了?” “啊!”桑芷萱这下忍不住转头看过去,这是什么品种的冤大头啊,比她还惨。 桑芷萱是自己真不想留在城里,她妈太毒了,怕被道德绑架累死在韩家这艘破船上。 这个年代,你还别说你没有道德,口耳相传,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搞不好革委会也要来找你谈谈心。 “赵叔叔怎么说?” 赵宛清叹气:“还能怎么说,事情已成定局,一下又没有合适的工作,除了来下乡插队,也没有别的去处。” 她最恨的是自家大哥,事后全当没事人一样,还说反正都是弟弟妹妹,谁上班都一样。 “我爸给家里分家了,大哥二哥都分出去,说是以后再不管他们……”钱票都留着寄给我。 桑芷萱听出她的潜在意思,点了下头:“嗯,倒是像赵叔叔能干出来的事情。” 赵正平此人,心性凉薄,意志力也坚定,不太容易被别人打动,就爱聪明人,特别讨厌蠢蛋。 之前还能看在自家儿子的份上忍一忍,现在出了这档子事,估计恨不得和赵宛峰还有赵宛岳两家人老死不相往来。 老话常说隔辈亲,在他那里同样不存在,不聪明屁都不是。 “你被分在哪个大队?” “前进大队!” 桑芷萱略有些意外:“巧了,我在那个大队有两个熟人,一路从京市坐火车下来的,叫做徐晓和许达。” “突突突……” 拖拉机传出响动,一阵黑烟冒了出来,桑芷萱连忙避开。 见赵宛清被呛的不住咳嗽,还好心拉了一把:“不对吧,你怎么这会来下乡?” “生病错过时间,现在才好也不能一直拖,干脆就来了。” “嗯,我在靠山屯大队,有时间可以来找我,车子修好了,你快上车!” 桑芷萱客气一句,转头又交代她:“我在这里的消息,麻烦你别透露出去。” “你放心,我不会的。” 换作以前,赵宛清无法理解为什么要瞒着,经历过李菊英这一遭,她已经深切感受到伏弟魔的威力,实在可怕! 第73章 她球呢?她大铁球哪里去了? 再次上路,宁屺问她:“刚刚那谁啊?” “我妈再嫁那户人家的闺女!” 宁屺啧了声:“就是他们家逼你下乡的?” “别用逼这个字眼,我跟我妈相处十来年能不清楚她的脾气?真要不想来下乡,你信不信我还在学校就能找好工作?” “所以,你是故意的!” 桑芷萱深呼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我也不过是对我妈不再抱有期待,顺势而为罢了!” 说到底,她也是个冷情之人,对感情吝啬的很,你真心对我,我才能以同样的真心回馈。 不然,就算是亲妈,我也懒得理会你,惹不起就躲! 宁屺忽然就笑了,笑的前俯后仰那种:“那你岂不是将桑叔都给涮在里头?” “呵呵!”桑芷萱假笑两声:“怎么?就允许他们处处限制我,还打着为我好的想法行事?” 她爸因为心疼她被亲妈逼迫如斯,心里的愧疚和疼惜几乎酝酿成海,最近是说啥就是啥,乖的不像话。 “高,真有你的!”宁屺笑的癫狂,大拇哥竖的老高。 “喂,在开车呢,注意安全好嘛!” 桑芷萱无语至极,又不是叛逆少年,听到她坑爹妈有必要那么可乐吗? “唉,我爸要是也像桑叔这样疼孩子就好了。” 这个局其实很粗浅,也就桑修远心疼自家孩子,这会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那没办法,只能怪你后妈不给力,她要给宁叔生一串闺女,你也会稍微值钱一点。” 桑芷萱看的很透彻:“都说物以稀为贵,你看我三个哥哥在桑家也不是很值钱,只能说我命好,会投胎,投成桑修远唯一的掌上明珠!” “嗯,说的有道理!”宁屺喉咙里不受控震荡出一阵愉悦笑声,后背往前微躬,颤抖止都止不住。 “喂,大路上歪一歪没啥,马上要跑小道进入靠山屯,你给我认真一点开车,我年纪轻轻,还不想早死!” 宁屺就跟吃了某口香糖似的,根本停不下来,笑的愈加放肆。 好在,他心里有数,停车靠在路边,趴在方向盘上放声大笑。 桑芷萱:“你吃了笑豆是吧?” 宁屺:“哈哈哈……” 桑芷萱:“来,收一收,天色不早了,你送我回去还得返回池县,东省可没有大熊猫,希望不会出现第一只,名字叫做宁屺!” 宁屺:“哈哈哈哈……” 桑芷萱:“……不是,你疯了啊!” 宁屺:“哈哈哈哈哈……” 桑芷萱只能选择摆烂,朝后一靠,偏头看向窗外冷静冷静,不然,总有捏死司机的冲动。 她球呢?她大铁球哪里去了? 好不容易等宁屺笑够了,桑芷萱面无表情转过头,这一看眼眸倏然被烫,心脏狂跳不止。 那张俊俏玉面笑的红晕生花,桃花眼中水意氤氲,羽睫轻眨时脉脉情意勾缠,轻易就能搅动她的心绪,好个勾魂摄魄的男妖精。 桑芷萱在这一刻,充分认识到她那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彻底土崩瓦解,如此勾人,岂能不上钩? 到底,唐僧坐怀不乱的心境没有几个凡人可以达到,多数都是被色所迷甘愿成为猪悟能。 纤纤玉指爬上脸颊,两颗头颅越靠越近,呼吸交缠在一起,暧昧丛生。 宁屺笑意加深,眼波更加柔情似水,薄唇微张犹显色气,倾身就欲化被动为主动。 那只手用力按住脸颊推到方向盘上,桑芷萱心头火起,骂骂咧咧:“快点给我开车,天都黑了,你喜欢留熊猫眼,我可不喜欢。” 宁屺也不恼,就着这个姿势,意味深长冲她眨眨眼,就看他的桑桑能忍到几时。 “好好,开车,桑桑公主请坐好,宁司机这就出发。” 这回再没出幺蛾子,一路顺风回到靠山屯。 将东西全部搬回姑奶奶家里,那所小院特意留了间房子给她支配。 桑芷萱看着他那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忍不住赶人,“回去吧,别仗着年轻瞎熬夜,到老有你受的。” “你现在讲话怎么那么老气横秋,姥姥姥爷可是还叫某人小桑桑啊。” “我怕死,注重养生行了吧!” 桑芷萱推他出院子,然后砰一声合上院门,要多无情有多无情。 “姑奶奶,我今天去松市给你买了衣裳。” “我衣裳多着,有钱存一存没坏处,别一天到晚瞎花钱。” “有钱不花,那岂不是没有赚钱的动力?” “一天天尽讲些歪理,那你赚一分花一块,哪来那么多钱花?” 门外的宁屺听着姑祖孙两人拌嘴,笑了笑,扬长而去。 …………………………………………… 大西北,某研究所。 几经辗转,桑芷萱的包裹总算幸运到了地方。 “桑老师,有你的包裹。” “哦,谢谢!” 清冷声线散入空气中,紧接着一位身材修长,穿着简单衬衫长裤的青年接过包裹。 桑若怀气质清冷,骨骼和皮相都很俊秀,五官立体,再加上那双桑家祖传丹凤眼,瞳眸里八风不动,冷冽气势扑面。 “是谁寄来的?” 林先贤抽空好奇一句,别人不知道,他是最清楚的,自己这个得意门生家里遭难,正是如此,当年他才会排除万难将人带到研究所来。 “不知道。” 桑若怀诚实摇头,瞄了眼那个被他随意丢在一旁的包裹,放下手里的活计,走过去打开。 七八个油纸包映入眼帘,中间还夹着一封信。 桑若怀捡起那封信,顺势坐下,慢慢查看。 【二哥,展信佳! 一别六年,不知道你可还记得当年替你们用零花钱的萱萱。 不记得也没有关系,你多攒点钱,等下回见面,我再给你花掉保证印象深刻。 你肯定猜不到我现在在哪里? 哈哈,我如今在涯边农场对面的靠山屯插队。 爸爸很好,吃得饱穿的暖,我也很好,桑修远同志因为心怀愧疚,最近对我言听计从。 ……】 桑若怀边看边笑,他的小妹妹啊,一如往常,还是这么可爱活泼。 “谁啊,看给你开心的。”林先贤更加好奇了,难的见他这个弟子笑一笑。 “是我妹妹寄来的! 第74章 这…这是我们知青院风评被害啊! 桑芷萱每回请假回来,总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不过短短一天时间,等晚上她回到知青院时,乍然听说何锦又进了医院。 “啊,怎么一回事?” 胡雪脸上的表情很微妙,她用极其不可思议的语气叙述:“上茅房时掉到茅坑里摔到了脑子。” “啊~” 桑芷萱朱唇大张,半天合不拢。 她隐晦地瞄了眼云婉婉,绷着张脸,唇角微扯,但眼里偶有痛快闪现。 所以,罪魁祸首是这位小姑奶奶?! “那他……可真够衰的!” 桑芷萱为何锦默哀三秒,你说说你好好活着不好吗,非得去招惹婉婉,这下给人激黑化了,后果还不是得自己扛着。 谷明月啧啧有声:“一言难尽啊!” 何锦也算是因为掉进屎坑而彻底扬名靠山屯,想着想着,本来幸灾乐祸的她突然一拍床板。 “不对啊,这事传出去后,岂不就成了靠山屯有个知青掉进茅坑,这…这是我们知青院风评被害啊!” 气氛停滞,下一秒犹如油锅炸开,“哗”一下引起巨大反响。 “怎么办?怎么办?我不想被掉茅坑啊。” 谷明月双手抱头,疯狂摇晃,拒绝之心足够强烈。 “要不,我们和村民们说一下,记得讲八卦时带上名字,要特别强调是知青何锦!” “噗嗤——” 桑芷萱被胡雪这个建议给逗笑,神他妈带上名字,还要给何锦申请个专利怎么着。 “平常心,反正每天都有新八卦,你们看现在还有谁记得前进大队吃野菜吃死的知青?” 谷明月手指刷一下指了过来:“你不就记得!” 桑芷萱:你要这么说的话,那我没办法安慰你们,摆烂吧! 往炕上一躺,被褥盖过头顶:“睡觉吧!” 云婉婉又在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愁啊,脑子总是不够用,做事顾头不顾尾。 她只要一碰到任何中医相关,再厚的书都能背的下来,再复杂的病例都能抽丝剥茧。 智商点分布不均匀,全部被点在中医上头,别的什么也没有分到一星半点。 得,本来是想坑一把何锦那个贱人,到头来还要搭上知青院的清誉。 桑芷萱被吵得睡不着,翻过身手隔着被子轻轻拍击两下,“睡吧,管他们怎么传,反正我们天天在屯子里上工,也没机会社死。” 没看海玲姐睡得踏踏实实,上工已经够累了,哪里还有精力担心这些子虚乌有的小事。 转眼,天光大亮。 今天的任务比较有味道,是给红薯秧子施肥。 桑芷萱实在遭不住这味,主动申请去割猪草。 大队长很爽快答应了,她不想去想这里面宁屺的面子有几分。 毕竟张家倒台,宁屺接任,这件事说大不大,但放在小小的池县又足够天塌地陷。 云婉婉见状,也机灵的靠了过来:“大队长,我也想去割猪草。” 张利民见她一阵风吹就要倒的样子,平时下地也赚不到几个工分,挥挥手,痛快答应了。 谷明月赶忙举起手,还不待她开口,大队长一句话压下:“总共两头猪,割那么多猪草你吃吗?给我去拔草!” 宛若一道晴天霹雳炸响在谷明月头顶,瞬间觉得没爱了,整个人怏怏不乐。 背好竹篓,拿好镰刀,两人选择去桃山割猪草。 “我昨天在松市买衣服时给你也配了两套,放在姑奶奶家里,有空记得去拿。” “真的啊,谢谢芷萱,我下乡匆忙,秋冬衣服是一件没有。” 云婉婉心里暖融融一片,感动的不要不要。 “你还是请个假,不拘是去池县或者是公社,提前把秋冬衣服备好,你没有发现天气越来越冷了吗?” 桑芷萱指指牛棚:“再说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你受得住老人可不一定受的住。 云婉婉想到自家父母穿的比她还要单薄,三个人从里到外都要准备。 “你说得对,一入秋说冷就冷,等下我就去请假,明天上池县看看。” 山脚下猪草都打的差不多,她们一路闲聊着往山腹位置爬去。 桑芷萱眼尖,很快寻到一小块马齿苋,她蹲下来细细收割。 “砰——” 突然传来一声枪响。 桑芷萱握着镰刀的手骤然一紧,警惕抬头四处张望,云婉婉第一时间跑了过来,颤抖着紧紧挨在她身边。 “砰——砰!”又是两声枪响。 这回桑芷萱听得真切,声音是从对面农场传过来的。 难道宁屺哥决定今天动手?可为什么会开枪?是谁开的枪?爸爸和姥爷他们又是否安全? 她一脑门的问题,心里半点静不下来,干脆浑浑噩噩继续割猪草。 云婉婉小心翼翼用指尖戳戳她的手臂,吞咽口口水,小声嘀咕:“对面有枪声欸!” “嗯?怎么?” “你不怕吗?” “怕啊!” “怕你还有心思割猪草?”声调陡然拔高,充满不可置信。 镰刀停顿一秒又恢复动作,桑芷萱没甚心思理她,胡言乱语搪塞她一通: “枪声很远,大队长却很近,你想过自己打不到猪草而让猪挨饿的下场吗?” 在大队长心里,整个靠山屯第一重要的怕是牛棚里那头大水牛,第二就是猪栏里这两头肥猪。 要是肥猪因为自己被饿瘦了,那大队长肯定会骂她个狗血淋头,说不得还要拿她的粮食喂猪。 “不不不,大队长可怕多了,我这就找猪草。” 由此可见,大队长积威甚重! 桑芷萱心不在焉东边割一茬西边割一茬,竖起耳朵聆听动静,心思全然飘到河对岸。 涯边农场,里面乱成一团。 张泉玉人虽然狂傲了些,但她又不傻,很快察觉出苏进军的用意。 她这种人容许自己抛弃别人,却绝不允许有人胆敢背叛自己。 苏进军这么做,张泉玉岂能容许,于是她愤然开了第一枪,直接将欺上瞒下的苏进军爆了头。 农场一片哗然,黑七和埋伏在外面的公安战士们听到枪声哪里还待的住。 黑七艺高人胆大,当即溜进农场行动。 不想,张泉玉实在疯批,杀完一个还不够,对于敢阻拦她逃走的武装部 第75章 好了,你逗她干吗?闲得慌啊! 桑芷萱心乱如麻,好不容易捱完一天。 只等一入黑,迫不及待划着小船往对岸而去。 四爪钩甩上墙头,桑芷萱三两下爬了上去,调整好钩子的方向,还没等她往下跳。 底下一束电光打在她脸上,直刺的眼前发白,条件反射合上眼皮,脑袋懵懂一瞬。 “呦,桑小萱,你搁在墙头看月色呢?” 电光移走,桑芷萱眨眨眼,一滴眼泪溢出眼眶,掉了下来。 她忍不住用手揉揉眼睛,嘟囔着:“黑七哥,你也在啊?” “我在很正常,你在这里似乎不太对吧?” “哈哈,那什么,我晚上睡不着散步……对,散步哈!” 奇怪,明明刚才没有听到呼吸声的,黑七到底什么时候来的,又或许他也出自古武世家? “好了,你逗她干吗?闲得慌啊!” 熟悉的声音粗喘着夹带些许愠怒,很快,笑嗓里糅满温柔,温声细语对她说:“桑桑,下来!” “宁屺哥哥!” “嗯,下来,我在底下等你!” 听到宁屺的声音,桑芷萱止住想要跳回河里的冲动,将脚收了回来,握着绳子跳到地面。 “你们这么快就掌控住农场啦?” 黑七不屑咧嘴“嘁”了声:“就那群酒囊饭袋,能顶什么用,我一刀一个不在话下。” “说得对,你这么能干,可不能闲着埋没人才,审讯室那里你去盯着点。” 黑七脚步踟蹰,见宁屺不像开玩笑,还想再弱弱挣扎一下:“桑小萱刚来,我陪她说说话呗!” “她有我不就够了,要你陪着说什么话,快走吧,你!” 黑七一步三回头不舍走了,他不就想和桑小萱打好关系,方便日后时不时切磋两手。 桑芷萱心里有些微妙:“黑七哥,嗯……看上去性格和外貌似乎不太对等啊?” “嗯啦,你认识久了就会发现他的嘴更加对不上号。” “呃!”桑芷萱挠挠头,选择闭嘴,毕竟不了解不予置评。 宁屺虽然暂时接管涯边农场,桑修远三人的日子也并没有做太大改变。 照常下矿洞挖矿,两方接触也是小心为上,周围都是一圈昔日大佬,你明目张胆是看不起他们吗? 偷摸着来到桑修远屋里,桑芷萱见三人安然无恙,提着的那颗心这才落定。 “我那会正在对面山上割猪草,听见枪声都给我吓坏喽,好在你们都没事。” “我们好好待在矿洞里,能有什么事,瞎担心,那么多人聚在一起呢。” 桑修远说着走过来,在女儿头顶呼了三下:“摸摸毛吓不着,看你这小胆。” 桑芷萱不乐意,扯着小嗓子回怼:“那我小胆随谁啊?” “随你妈!反正不可能随我,老子上战场打仗,小胆还不得完蛋。” “合着好的就能随您,不好的都随韩彩霞女士呗。” 桑修远屈起手指在闺女脑门上敲了两下,大言不惭接下这话:“你要这么说也不是不行。” 桑芷萱比不得她爸脸皮厚,跺着脚告状:“姥姥姥爷你们看我爸,老霸道了!” “哈哈……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姥爷也很为难啊,桑桑你加油!” 苏志添打着哈哈,罗含玉更绝,在她看过去时表示:“姥姥精神上与你同在!” 得,意思是他们只能看戏,不会出力呗! “行了,看过我就得走了,不跟你们玩喽,明天带好吃的来看你们哈。” 桑芷萱说不过就撤退,暂时保全实力,宁屺默默跟上。 沉默着来到围墙跟下,桑芷萱掏出绳子甩上去勾住:“行了,你也回吧,我得回对岸将衣服清理出来,明晚拿过来给他们穿。” “好,明天带好吃的记得给我带一份,这两天走不掉,都会待在农场。” 原以为苏进军贪墨不多,这个人实在猖狂,这下账本且有得整理。 “嗯,等着!”桑芷萱坐在墙头,微抬下颌傲娇的厉害! 回到小木船上,心情愉快,干脆划回家拿来渔网,做一回渔家女。 撒网入水,再扯回来时,渔网里静悄悄的,就一条两指宽的小鱼垂死挣扎。 桑芷萱也不嫌弃,抓过来丢进小桶,往前划一段继续撒网,反正她有的是力气。 直到获取一餐菜,这才打道回府,就这么会儿一个半小时已经过去,渔家女可不好做。 回到小院,凑近电光看表,八点多钟,“还早,把大家的衣服都整理出来。” 寻来两个大竹筐和两个小竹筐,这些都是姑奶奶见她喜欢,没事自己砍竹子编的。 首先,将姥姥和姥爷的衣物叠好放在大竹筐里,爸爸的放在最上面,等明晚再送过去。 姑奶奶和云婉婉的分别放在小竹筐里,自己的则将厚重的暂且存在大竹筐,一些薄一点的毛衣拿出来等会带去知青院。 “这些天风打在身上都冷,怕是要变天了!” “明天就得下雨。”路过的韩婆婆顺便回了句嘴。 “不会吧?” “怎么不会,你去院子里看看,今晚的月亮连地面都照不清,雾蒙蒙一片。” 桑芷萱恍然:“也是,我今晚全程开着手电筒,以前不会这样。” 她提起小竹筐塞过去:“这是给你的,先穿着,厚棉衣咱们到时候自己做。” 说着又背起大竹筐:“要变天了,我得先去送衣服,要不明天冻坏了可咋整。” 桑芷萱走的潇洒,留下韩婆婆抱着那个竹筐老泪纵横,又哭又笑。 “老头子,肯定是你担心我,这才保佑我遇到萱萱,你记挂我我也不含糊,你等着,明天一大早我杀鸡偷偷去你坟前祭拜。” 百渡河上再次漂浮着一叶扁舟,不快不慢划到对岸。 桑修远正打算睡觉,门一下又被推开了,他闺女背着个大竹筐走了进来。 “你怎么又来了,你当农场是你家啊?” “我爸在哪?我的家就在哪儿!虽然这个家不太欢迎我……” “对,的确不欢迎你,快走,你都知道今天乱的很,万一被别人抓住了怎么办?我可不来救你!” 桑芷萱兀自将竹筐放下,拿出她爹的衣服、鞋袜收进木柜。 “剩下的给姥姥姥爷 第76章 我就见不得你这闺女明明有把子力气,见天的想偷懒。 第二天,天空阴沉沉的,害得他们知青院所有人都睡过头。 拳是来不及打了,煮早饭也赶不上,桑芷萱烧了点热水,将上次带回来的热水瓶灌满。 并着饭盒一起拎回房里,泡了杯麦乳精,坐在炕沿上边吹边喝。 云婉婉不用上工,半点不着急,缩在被窝里舒服的又睡了过去。 胡雪嗷嗷叫唤饿,眼巴巴瞅着桑芷萱,责怪她:“你居心叵测,本来不吃早饭也没什么,被你这香味一激,我饿的都快走不动道。” 谷明月幸灾乐祸,嘿嘿贱笑:“芷萱,等会分我点热水呀,我也泡一杯麦乳精。” “没问题,小事一桩!” “哼!”胡雪瞪了眼两人,从橱柜里拿出几根江米条塞进口袋,噔噔噔跑走了。 没什么存在感的苏海玲,一言不发,悄无声息出了房间。 窗外滴滴答答,桑芷萱戴着斗笠,披着蓑衣,穿着雨靴,可谓是全副武装。 走在旁边的谷明月,身上是一模一样的造型,她不停发着感慨:“下雨天可真不想出门啊,还是婉婉有先见之明,躺在被窝里多舒服。” 桑芷萱嘴巴像鸭子那样撅了下,耸耸肩膀:“婉婉她可能开心不起来,原本请假是打算去县里置办秋冬衣裳的。” “啊~那她真会选时间!”谷明月对此无话可说。 来到大队部,大队长早已在等,村民们陆续行来。 “好了,今天呢,大家的任务就是清理河道,将淤泥挖出来铺到地里肥地,稍后拿来种植冬小麦。” “嘶,今天这活不轻松啊,不是挖就是挑。” 姗姗来迟的李红军摸了下自己的肩膀,“算了,我今天也去挖淤泥。” 实在是挑不动,他觉得下乡后,最受罪的就是肩膀,挑水、挑担子、挑粪…… “挖也很累好不好,挖淤泥越挖越吃力。” 谷明月想请假,张利民驳回不批,“我就见不得你这闺女明明有把子力气,见天的想偷懒。” 不得不说,大队长火眼金睛,批评也是一针见血。 众人朝着百渡河进发,都带着斗笠,扛着工具,队伍颇为壮观。 “唉,何锦就好了,躺在医院里不用上工。”谷明月发出羡慕喟语。 “好在哪?”毛成宇给她分析:“你看啊,他不上工没有工分,看病都是在大队借的钱,这个要还吧。” “那照你这么一说,年底一结算,搞不好何锦一年全白干啊。” 毛成宇呵呵两声,眼神微妙:“你才反应过来。” 闷不做声的苏海玲突然发声:“队长,像何锦这种情况,明年怎么办?总不能吃我们的粮食吧?” 胡雪连忙反对:“那可不行,我那点粮食也就刚好够吃,再没有多余的分给别人。” “我也是头疼啊,待会问问大队长看要怎么办?” 他们知青院赚工分本来就是中不溜,养自己都快养不活,哪里还能多养个人。 河道选了村口那一截,那里范围最宽,最好下脚。 到了地方,大家拿着锄头、铁锹忙的不亦乐乎。 挖着挖着,有人挖到宝。 “嘿,有鱼啊!我挖到鱼了!” “在哪在哪?” “真有鱼,还不小。” 大伙一窝蜂跑去凑热闹,裹在团黑泥里三指宽一条鱼,灰扑扑的,被抓住后还甩了下尾巴。 “有鱼,看我也来挖一条。” 大队长老神在在,拿了几个桶往边上一杵:“行,都多挖点,到时候再来分。” 热情瞬间被点燃,为了吃口鱼,他们抡起锄头加油猛干,仿佛不知疲倦。 桑芷萱一铁锹下去,往上撬起,淤泥里动了动,她眼尖根本不可能看错,犹疑着拿脚踢踩上去,硬梆梆的。 心里泛起嘀咕,看形状有点像甲鱼,趁人不注意倒回洞口,顺便带上点内力用铁锹敲晕。 换个方向继续撬泥,一个上午过去,她的战利品有两条鱼,一条四指宽一条两指宽。 鱼,桑芷萱想吃随时可以打,遂没有藏,她就想要那条甲鱼给长辈们补补身子。 好几年的农场生活一直吃不饱活还干的重,身体严重营养不良,甲鱼汤温热滋补,就很合适。 中午下工后回到知青院,哪怕全身武装,仍旧一身都湿透了。 “唉,下雨天真是烦人。”谷明月念念叨叨从储物柜里拿出一小袋红糖,晃荡着出了门。 不一会,就听到她在喊:“海玲姐,我这有红糖,你煮饭时顺便扯点生姜熬点汤吧,生病都得完蛋。” 桑芷萱听得心头一动,也开锁打开立柜,翻了下零食不少,红糖没有翻到。 “对哦,我红糖换给李婶去了,等晚上去姑奶奶家里看下还有没有。” 吃饭、午休,掐着点睡了一个小时。 桑芷萱起身,窗外雨势渐小,变成淅淅沥沥。 穿戴好雨具,沿着河堤来到上午藏甲鱼的地方。 挽起袖子往洞口一掏,那条甲鱼还在昏厥,没来得及逃跑,也不枉她上工那会时不时敲一敲。 拎着甲鱼来到姑奶奶家里,冲她献宝:“看,我上午挖到的,晚上咱们炖汤喝,大补!” “行,我来炖,你那鱼打算怎么吃,还是酸菜鱼?” “您看着办吧,我对您的厨艺十万分放心。” 于是,理所当然得到她姑奶奶一个白眼,外加挥手赶人。 桑芷萱哈哈一笑,往外走去:“得咧,我上工去!” 第77章 都是铁公鸡有什么好比的,比谁抠门? 下午雨势转大,噼里啪啦,仿佛要将这两个月来不曾下的雨全部给补上。 挖鱼的热情褪去,大雨中,所有人蔫头耷脑干着活,属实气势低迷。 “咔嚓——”黑沉沉的天空平添炸雷,闪电拖着曜白的尾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破长空。 大雨倾盆,越下越猛,整个屯子被笼罩在雨幕之中,百渡河河水暴涨。 张利民扯起嗓子大吼:“危险,大家快上河堤!” 雨幕阻隔声音,唯距离最近有人听到了,拔腿往上疯跑。 许是领头羊效应,一人跑带动所有人都跟着跑。 桑芷萱拖着铁锹,也在玩命往河堤上跑,她算是跑在前面的其中一个。 早在大雨降临时,她就察觉到不对,于是默默转移到紧挨着河堤干活。 大队长一说收功逃跑,她看到有人上冲,转头就跟着跑。 没拿铁锹那只手搭着河堤,正欲一鼓作气翻上去,小小听到几句惊呼。 她条件反射将铁锹插入地面,电光火石间一个庞大身影迎面滚了下来。 桑芷萱大惊,一手紧握铁锹,单手灌注内力,捞住那东西。 入手温热,是个人! “谁他妈不要命了,这会还在开玩笑。” 桑芷萱又气又怒,她要是没有拦住,底下大几十号人包括她自己都得被撞进湍流汹涌的河水里。 有没有命回来都是个事。 带着怒气将人扔上岸,桑芷萱这才爬上河堤,坐在地上直喘粗气。 刚刚那一幕惊险至极,大多数村民都看到了,这会也不急着走,全部围拢过来议论纷纷。 张利民气喘吁吁爬上河堤,一张脸拉的老长,从里到外冒着黑气。 他踱步来到浑身湿透抱成一团,瑟瑟发抖的罪魁祸首面前。 桑芷萱顺着大队长的视线,这才有空去看受害者,这一看不得了,竟然是赵舒雅! “舒雅,你别怕,你和伯伯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最先爬上河堤的那两个人显然看到了,又是愤怒又是同情,语气急促喊出口:“是赵芙雅,她伸手将舒雅推下去的。” “我也看到了,赵芙雅一脸凶恶,正在欺负舒雅,看到我们还不收手,狠狠将人给推了一把,舒雅站不稳就滚下去了。” “哗——”这话好像一颗石子投入大海。 “这芙雅是欺负舒雅没够啊,今天差点就没命了啊,这可是杀人犯!” “唉,你说这些没用,人家老赵家自己不当一回事,我们这些外人不好说的。” “怎么没用。”桑芷萱腾一下站起身,铁青着脸:“今天我要是抓不住她,我身后那么多人都得掉进河里被冲走,大几十号人的命,赵家必须给个说法。” “你们不管是你们的事,大队长,我丑话说在前头,我这条命可重要的紧,我要追究到底!” 伪鱼丧心病狂,还不抓住机会打掉她的气运,此时不待,更待何时? 张利民听她说话心里就是一紧,这位可是个祖宗,真要追究到底,赵三刚那点份量都不够人家炼油的。 宁书记能不动声色从一介公社武装部部长突然调任县委书记,这家里没点权势能成行? 而身为宁屺未婚妻的桑知青,家世不匹配,怕是连宁家的门往哪开都不清楚。 张利民叹息两声,不苟言笑的脸上全然肃穆,他做出保证:“你放心,这件事情太过恶劣,我会查清楚,给大家一个公道!” 桑芷萱这才满意,也不介意奉上两句好话:“有大队长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您是位好领导,一心一意带领大伙不饿肚子,做事公道宁屺都听过,我就相信您!” 张利民听到宁屺听过,瞳孔猛然扩大,嘴巴激动抖了两下,心里更加坚定这件事情得追究到人,再不能端水。 “你放心!你们放心!” 他打心里同情赵大奎,官迷一辈子,结果一条通天路摆在面前,作死到一家老少轮番欺负贵人。 看看,没有这个命,再挣扎也是徒劳,他老张啊,运道来喽! “好了,今天雨势太大,也干不成啥,都先下工吧!” 人群渐渐散去,桑芷萱和知青们走在一起,耳朵里不时飘进讨论声,都是有关于赵家两姐妹的。 “这回看王桂花还怎么偏心,一个杀人犯也能说成福娃?” “就是,屯子里不喜欢闺女的大把,但磋磨孙女的倒是少见,黑婆子那么重男轻女,对孙女也护的紧。” 黑婆婆就剩下那一根独苗了,不护能怎么着,但事实如何并不妨碍他们讨论八卦时避重就轻。 知青院众人也在讨论赵芙雅。 毛成宇满脸惊恐加纠结:“这赵芙雅以前老爱来知青院,我那会还觉得可爱,给她塞了一块大白兔奶糖。” “她吃到你的奶糖?”胡雪怪叫:“那可真是不容易。” “喂,说的好像你比我大方似的!” 都是铁公鸡有什么好比的,比谁更加抠门? “我虽然不大方,但那赵芙雅也从我手里拿走不少江米条。”胡雪大力拍着额头:“奇怪,我为什么愿意给她呢?” 苏海玲幽幽出声:“我给过她好几回烤红薯!” “我也给过……”还不少,有奶糖有桃酥,还有半罐子麦乳精。 秦立明汕汕,垂头,双眸里满是疑惑:“我那会觉得她像我妹妹,可其实我妹今年才八岁。” 谷明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双手紧紧环抱住自己:“这个人邪门的很!” 怕他们多想,她赶紧加了一句:“每回接触过后,我都觉得赵芙雅是个两面派,很不喜欢她。 但她一来,我总是心软,不自觉喜悦,甘愿送这个送那个的。” 气氛很是凝重,胡雪拍拍她的肩膀:“我理解你,赵芙雅就是邪门! 不过奇怪的是,你们三个来下乡后,我被骗的东西越来越少。” 毛成宇恍然若失:“好像的确是这样,你们还有驱邪的作用?” 桑芷萱警告睇他一眼:“小心祸从口出,既然都心里有数,以后尽量离远一点。” 毛成宇一把捂住嘴,忙不迭点头。 第78章 韩婆婆,我能做您的孙女吗? 桑芷萱没有回知青院,直接去了水田湾。 洗个热水澡换好衣服,和姑奶奶两人窝在灶房里准备晚饭。 她满心感慨叙述刚才这桩糟心事,纯粹分享,不带丝毫个人观点。 韩婆婆听闻后叹息连连:“舒雅是个好孩子,命也苦碰上这样的家人。 这要是我孙女,我做梦都能笑醒,偏生那王桂花看不到,不稀罕。” 唉,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您孙女嘛?桑芷萱眼里闪过若有所思,舒雅肯定是愿意的,赵家虽说难缠了些,也不是不能谈。 重点是锦鲤历练人世,投身赵家有没有讲究,冒冒然给她换个家,万一破坏她历练怎么办? 至于韩家的祖坟问题,过继后只要不姓韩就成了。 姑爷爷当年是入赘的,两个表叔都跟着姓韩,所以才会反噬的这般厉害。 “舒雅要是来了,您多疼疼她也就是了。” “欸,说的也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呐!” 院门外,被大雨淋到浑身哆嗦的赵舒雅听见这番话,痛哭流涕。 重活一次,还是这么苦,亲情遥不可及,既然如此,只能给自己换个家感受。 她咚咚咚敲响院门,里面闲聊的姑祖孙俩突然停住话头。 “外边是不是有人来了?” “好像是,下这么大雨,谁会来水田湾?” 桑芷萱想到一个可能性,拿过斗笠戴在头上快步前去开门。 果不其然,向来古灵精怪的少女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小脸冻到发白,哆哆嗦嗦喊着:“桑姐姐!” “你作死啊,快点给我进来!” 桑芷萱扯过少女入内,高声喊话:“姑奶奶,您快烧点热水,舒雅都淋成落汤鸡啦!” 拖到屋里,丢给她一床薄褥子,“把衣服脱了,先裹着这个,我去给你打洗澡水。” 桑芷萱疾步出门,回头见她呆呆傻傻没有动作,忍不住催促一句:“快脱啊,愣着干什么?” “哦!”赵舒雅被冷到脑子打结,反应慢到离谱。 韩婆婆拎着木盆过来,焦急询问:“怎么样?舒雅还好吧?” 桑芷萱打开门,没好气指着屋里裹紧褥子发抖的少女:“您看这样像好吗?冻感冒了有她好受的!” “桑姐姐,韩婆婆……”赵舒雅抖着唇唤人,看起来乖的不得了。 “好孩子,以后不管发生多大的事,可千万不能作贱自己的身体啊。” 这是桑芷萱认识姑奶奶后,第一次听她这么温声软语说话。 “您看住她,我去提洗澡水。” 摇头叹了声,桑芷萱跑去厨房打来满满一桶热水,倒进木盆里。 “舒雅洗澡,我水弄的热和多泡泡,等会我再给你送衣服来。”桑芷萱一一做下安排:“姑奶奶您去给她熬点姜汤。” “对对,是得喝点姜汤,去去风寒。”韩婆婆匆匆而去。 桑芷萱合上房门,回了自己那间房,翻着大竹筐找了身没穿过的新衣服。 来到门口,轻轻叩了叩:“舒雅,衣服我寻来了,是给你放到外边还是拿进来?” “桑姐姐,你等一下。” 门从里被打开,露出一颗裹紧褥子的小脑袋,“桑姐姐,给我吧!” “喏,是我的衣服,你穿的话可能会有点大,将就着穿。” 桑芷萱1米68,赵舒雅比她矮上半个头,1米55顶天。 灶房里,韩婆婆架着两口锅,一口蒸馒头,一口熬姜汤。 见桑芷萱来了,忙招呼她烧火,“你说这都叫什么事啊?” “哪家没有点糟心事,情况一直就是这么个情况,舒雅她年纪还小,父母也不作为,我们这些外人跟着急也没用的。” 回顾自身,桑芷萱何尝不是在困境中长大的,只不过她有甜打底,赵舒雅是一直苦。 “好好读书,好好长大,寻到机会高飞或者逃离,自此摆脱困境!” 她只有这个建议,同时也是这么身体力行,改变不了时选择保护好自己,机会来临时狠狠抓住。 韩婆婆黯然神伤,暗暗自苦,不大一会叹息声不下二十声。 桑芷萱懒得劝慰她,姑奶奶是一个容易共情之人,大多数时候都在自苦,根本劝不过来。 姜汤出锅,分做两碗,韩婆婆小心捧着一碗端给桑芷萱,另一碗放在馒头锅的锅盖上温着。 “快喝,我加了红糖,味道一点也不辣。” 姜汤就没有不辣的,加再多红糖都一样。 但桑芷萱没有和她抬杠,接过碗小口啐饮着,辣中带点微甜,其实这个味道还挺好喝的。 鱼和甲鱼,韩婆婆下午也都清理出来了,这会只要开炒就是。 她一边刷着锅,一边和桑芷萱商量:“老母鸡和甲鱼一起炖汤,等会再做个红烧鱼?” “行啊,您是老师傅,我也就有张嘴,等着吃就成。” 她也不问不年不节杀鸡做甚,有的吃就吃! 起锅烧油,韩婆婆先将鸡肉和甲鱼入锅翻炒几遍,然后再加水开炖。 香气弥漫时,赵舒雅擦着头发来到灶房,桑芷萱招手唤人,挪动凳子往边上让了让。 “来,坐在这里,把头发烤烤干。” 韩婆婆端来姜汤塞到她手里,慈祥催促着:“快喝!” “桑姐姐,韩婆婆,谢谢你们。”赵舒雅抱着碗,圆润的杏眼里眼珠黑白分明,此刻被感动全部填满。 “嗯!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桑芷萱问的直白,并没有因为她现在沮丧而遮遮掩掩。 赵舒雅吸吸鼻子,眼睫颤动好似一只雨蝶翩翩起舞,脆弱且充满美感。 “我…我想脱离那个家,整个赵家老老少少拢共二十几口人,没有一个人在乎我。 干再多的活都吃不饱,之所以能够上学也是要帮赵芙雅背书包,照顾她。” 两人一个15岁,一个13岁,今年都上初二,同在一个班级一个宿舍,就为方便照顾赵芙雅。 桑芷萱拿过赵舒雅脖子上的毛巾,轻柔帮她擦拭头发,声线柔软说道:“要脱离赵家没有那么容易的。” “我知道。”赵舒雅点点头颅,“我有办法!” 她直起身子看向忙碌的韩婆婆:“韩婆婆,我能做您的孙女吗?” 第79章 我是谁?我啊,是从地府前来索命的冤魂! 赵舒雅单纯只是想问出这句话,问完她没有解释,更没有逗留,借了个斗笠深鞠一躬掉头就走。 搞得桑芷萱和韩婆婆两人一头雾水,完全摸不清楚她的意思。 “舒雅这是……?” 桑芷萱摊手:“别问我,我搞不懂小女孩的心思。” 韩婆婆无语:“你也才比她大两岁而已。” 桑芷萱无话可说,眼神左右游移两下,拍了拍手,随即站起身掸掸衣摆,强势且僵硬转移话题。 “啊,姑奶奶,您这霸王别姬应该炖好了吧?” 韩婆婆从善如流揭开锅盖,一阵更加浓郁的香气迎面扑鼻,她用铲子捞起一块鸡肉递给桑芷萱。 “喏,你试试,看熟了没有?” “好呀好呀,我最喜欢试菜啦!” 桑芷萱捏起那块鸡肉,烫的左手换右手,嘶嘶吸着气往嘴里塞,还不忘竖起大拇指点赞:“好吃,真好吃!” “嗯,看来是熟的差不多了。”韩婆婆眼里蕴含笑意,用一个搪瓷缸装下大半,菜碗装了小半。 继续刷锅做红烧鱼,姑祖孙俩在灶房里摆好桌子,美美饱餐一顿。 “姑奶奶,面粉都吃的差不多了吧?过两天让宁屺哥送点过来!” 桑芷萱自问自答,吃饱喝足,自觉捡碗刷锅,打扫灶房卫生。 外面雨势已经停下,但百渡河里依旧波涛汹涌,水色是浓重的泥巴水,很是浑浊。 韩婆婆凑在她身后眺望百渡河,哗啦啦的浪涛不断拍打两岸,可谓是声势浩大。 “你确定今天要横渡百渡河,很危险的!” 眉头越皱越紧,韩婆婆满是皱纹的脸上绷成一张铁面,唯有浑浊的眸子里担忧一目可现。 桑芷萱揽过她的肩膀,往屋里带:“您放心,我这人啊最是惜命,肯定不能干那等没谱的事,我就去试一下,不行立马打道回府。” “那你小心,说好了就试试,不行咱们就回。” “放心,放心!” 桑芷萱背起竹筐,斜挎着布包,一手持船桨,一手打手电筒。 小木船一入水不等她上船,就要随波逐流,浪花溅起打在脸上,寒凉持续许久。 “别说还真有点冷……险也是真的险!” 桑芷萱收起小船,对岸仰叹:“这就不能怪我啦,天不予尔等分享这份美食,只能留给我和姑奶奶享用。” 假惺惺抹了把眼泪,打道回府睡大觉。 赵家。 王桂花对这个突然跑出去又跑回来的大孙女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你不是挺能跑吗?你还回来干啥?衣服也换了,你去哪个野男人家里做些下贱事? 我告诉你,赵舒雅,你要敢给我赵家摸黑,我饶不了你,我非得把你卖到大山里给那些老光棍做媳妇,一辈子出不来山。” 越骂越难听,一屋子人死死低着头,谁也不敢说话。 赵芙雅昂着头洋洋得意,她冲低眉顺眼的赵舒雅不屑撇撇嘴。 让这贱人去上学就是照顾自己的,结果倒好,成绩敢排在她前头,表现敢比她好,老师和同学原本对她的那份喜爱也要夺走。 怎么?你这么能干,奶奶治不了你是吧! 看看,奶奶这么疼她,只要一说赵舒雅坏话,指定会为自己出头。 心里不住加油鼓气:“骂,奶奶狠狠骂她,不然难消我心头之恨!” 宁小茹冷眼旁观,将她闺女的表现尽收眼底,眉心不自觉蹙起,这事是芙雅唆使的? 一通百通,以前如罩云雾,看赵芙雅哪哪都好的心态被击得粉碎。 直到这一刻,她的心如坠冰窟,冷入骨髓,好似一道晴天霹雳从天而降劈在她头顶,懵到天旋地转。 宁小茹哆嗦着手大力拍击桌面,声音尖锐发着颤:“赵芙雅,你给我跪下!” 王桂花正骂的起劲,口吐芬芳,被这一下起音吓得够呛,不住拍着胸脯念叨:“阿弥陀佛……” “老三家的,你发什么疯?没事吓唬孩子干啥,我告诉你,福娃今天可受大委屈了,你别再给我瞎咧咧。” 王桂花慈祥看着赵芙雅,招招手:“福娃,你来,奶奶带你去喝麦乳精,咱们呀不理他们。” “好呀好呀,福娃最喜欢奶奶,这个家里就奶奶对我最好啦。” 赵芙雅笑盈盈冲入王桂花怀抱,还故意对着宁小茹做了个鬼脸,妈妈那么凶,她才不喜欢。 “赵芙雅,我说跪下!”一字一句从牙缝中挤出。 “哇,奶奶,我妈疯了,她让我跪下,我凭什么给她一个外姓人跪下?我就不!” “不哭,福娃不哭。”王桂花条件反射哄人,心里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宁小茹过于激动,呼吸急促造成缺氧,眼皮外翻,双手按着胸膛瘫软在凳子上,竟是出气少进气多。 “哎呀,不好,老三媳妇喘不上气。” 赵大奎得见这一幕脸色大变,急急吩咐:“老大媳妇,老二媳妇,快送你们弟妹回房平躺着。” 两个中年妇人似是被吓住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一边一个架着胳膊往房里送。 整个赵家乱成一锅粥,赵舒雅趁乱抬起头,眼神如利剑直直刺向赵芙雅。 对方吓得一哆嗦,尖叫一声回搂着王桂花的脖子,不住高声喊叫:“奶奶,赵舒雅瞪我,凶的不得了,她中邪了,变成另外一个人。” “中邪?”王桂花抬眸,不错眼打量这个从没上过心的孙女,那双眼如狼,冷漠、嗜血、凶残成性。 两双眼对上,她甚至有种下一秒就被咬断脖子的错觉,身体止不住打起冷颤。 不对,这人不是舒雅,舒雅唯唯诺诺,最是乖巧听话,哪里会有这样的眼神。 “对,你不是舒雅,快说你是谁,来我们赵家做什么?” 赵舒雅磨了磨牙,笑的癫狂:“我是谁?我啊,是从地府前来索命的冤魂!” 满屋子人被吓的瑟瑟发抖,嘴里不停念着:“王母娘娘、观音菩萨,玉皇大帝……” 赵舒雅一步步上前:“漫天神佛也救不得你们,判官大人说了,冤有头债有主!” 第80章 很简单啊!我要脱离赵家! 赵家人这一夜被赵舒雅吓的够呛,第二天天光刚亮,大队长又上门了。 “你说是谁?”赵大奎鼓着两只眼睛,错愕到好似要夺眶而出。 脑袋懵圈半晌,他不敢置信再问一遍:“昨个下暴雨时,芙雅推舒雅入河?” “唉……”张利民看着这个相处半辈子的老伙计瞬间颓然下来,心里也不好受。 两个小姑娘也算他看着长大的,哪曾想一时想差要搞这么一出。 “村民们都瞧的真切,哪里有假?” 赵大奎黝黑粗糙的大掌捂住脸庞,眼里悔恨交加,这份悔恨不断渗入心脏,如万蚁噬心痛到无法呼吸。 “是我的错,老婆子偏心小孙女忽视大孙女,我总以为没多大事,哪里知道纵出个天大的胆子,福娃她一言不合就敢杀人!”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大奎啊,先将她们叫出来再说。” 张利民不想听他的忏悔,就算要说也不是说给他听。 “昨个芙雅推人,刚好撞上河水暴涨,大家都在挣命呢,她倒好这一推若非桑知青接住,屯子里最起码有十几家得挂白。” 张利民每多说一句,赵大奎的腰就弯下去一分,手心已经抠到鲜血淋漓,后背生出一层密密麻麻的细汗。 他一屁股跌倒地上,身体软成一塌糊涂,后怕啊,昨天这人真要推成了,他们赵家在靠山屯再无立足之地。 “我…我备礼,备厚礼,这就去感谢…桑知青!” “不急!桑知青觉得生命受到危害,坚决追究到底,当务之急是问清楚这件事情。” 赵大奎眼眸一利,黑浊的瞳孔里有着幽深,追究?拿什么追究?再强的强龙到了他们这方地盘,也得盘着! “我劝你别作死。” 张利民心底嗤笑,这些人啊,一辈子待在靠山屯,就以为天地只有这么大,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 看在一个屯子的份上,他含糊不清讲了一句:“桑知青来头不小。”却又不点明,这里面存着几分心思,可见一斑。 赵大奎不以为意,他经历半辈子,下乡知青来头再大,大队干部一句话,还不是得乖乖照做。 那厢,宁小茹醒来,心绪已然平复,躺在床上不住推敲女儿的奇怪之处。 赵舒雅无声无息进门,目光欣赏着干净整洁的房间,状似不经意般轻声细语说道:“婶婶怕是不知,芙雅昨天犯下大祸,大队长这会正在厅里和爷爷交涉呢。” 宁小茹眉心似蹙非蹙,双臂支撑坐起上半身,修长细腻的手指拢了拢长发。 她忽而一笑,视线睇向半大少女,淡淡发声:“舒雅长大了,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了。” 赵舒雅不以为意露齿而笑,自来熟拿过柜子里的奶糖放进嘴里,坐到炕沿晃荡着脚丫。 “我与婶婶相比还差的远咧,这个家我就佩服婶婶,您呀是我学习的榜样。” “婶婶觉得很欣慰,同时能成为你学习的榜样,我也很自豪。” 宁小茹不动声色,相当稳得住。 “婶婶,我和你说说桑知青的背景吧,听说她爷爷是老红军,父亲和哥哥也都在军队效力,也不知道我三叔顶不顶得住。” 赵舒雅没有心思和狡狐多扯,直接进入主题:“这样说你或许感触不深,那我再告诉你一条最新消息吧。 池县新上任的县委书记是桑知青门当户对的未婚夫!” 宁小茹心思急转,赵舒雅不可能和她说些有的没的,所以肯定是芙雅得罪死桑知青,大队长来问罪,估计也是清楚对方的背景…… 脑海里骤起风暴,面上依然维持一派淡然,不疾不徐问:“舒雅说这么多,想要得到什么?” “很简单啊!我要脱离赵家!” 赵舒雅卷着辫子玩,说到脱离赵家时,眼眸里亮晶晶的,看得出来有多迫不及待。 就好像当年她逃离宁家时,那副得以重生的欣喜若狂。 “舒雅,婶婶毕竟长你这么多岁,也给你提个醒,就算脱离赵家,你只要在靠山屯一天,你奶奶都不会放过你的。” “所以我要过继!过继出去就是别人家的孙女,自然和王桂花同志无关。” “过继?”宁小茹扶了下脸颊,颅中闪过靠山屯所有村民的信息,过滤出一个最适合的人选,“是韩婆婆!” “怪不得,你这般自信!” 桑知青和韩婆婆有亲,目前看起来也算亲近,舒雅只要过继韩家,不看僧面看佛面,对方看在母家的份上,还不得松松手。 但这件事急的不只有她,拖一拖又何妨。 “你芙雅妹妹这些年被惯的太厉害,这回我不欲为她开脱,也该吃点苦头才好。” “那行吧!婶婶再见!” 赵舒雅跳下炕,也不纠缠,走的潇洒。 时间会教她做人,等下回婶婶自会找上自己,不急!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芬芳美丽满枝芽,又香又白人人夸……” 赵舒雅唱着歌往厅里走去,她得再去添把火,临到时,将头发扒乱些,低眉顺眼丧着脸哭唧唧。 王桂花和赵芙雅已经在了,看她这副样子,火气不自觉上涌,开口就骂:“大家都来了,你比我们金贵些,要所有人都等你。” 身子蜷伏成一团,抖啊抖,声音细若蚊蝇,将一个受气包的形象刻画的十分到位。 赵大奎怜惜这个孙女昨天遭大难,险些丧命,故而维护两分:“好了,人来就好,你骂她干啥?” “你个老头子知道什么,这死丫头昨天装神弄鬼吓唬我们,那叫一个嚣张,今天又装成这个死样子……” 王桂花想到昨晚被这个小畜生吓得尿都出来了,气就不打一处来,提起鞋子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抽。 “我叫你装鬼吓我,你个小贱人……” 赵芙雅在一旁拍着手:“奶奶打的好,舒雅最坏,打死她,打死她!” 张利民火冒三丈,大吼一声:“干嘛呢?都给我住手。” 赵舒雅趴在地上呜呜咽咽抽泣:“张爷爷,我不想死,我想活着去看看祖国大好河山,呜呜,我不想死。” 第81章 打小全家人将我捧在手心,生怕我有一点点不开心。 张利民许是被赵舒雅那番话给打动,当真动了恻隐之心。 “大奎啊,外面的事要顾家里也不能当个甩手掌柜,舒雅我先带走,你…唉,这可是你亲孙女!” 赵大奎臊的老脸通红,一对拳头捏紧松开,复而再捏紧。 “欸,老哥呐…”他苦笑着摇头,“舒雅你先帮我照顾两天,我会尽快解决这些事接她回家。” 赵大奎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后拿出五张皱巴巴的粮票,一张两斤,四张一斤,然后塞给张利民。 王桂花张口开骂:“凭什么给他粮票,死丫头要走就走,粮票不准带。” 边说边扑上来就要抢回粮票,被丢尽脸面,忍无可忍的赵大奎一巴掌甩了过去。 “别闹了,是嫌舒雅还没有被你打死吗?老婆子,你打小被家里欺压,怎么这会却看不到孙女的处境呢?” 王桂花怔愣两秒,很快恢复面目狰狞,扬起手直冲赵大奎打来,不,那些年是噩梦,已经离她远去,不能想,不愿再想起。 张利民在两口子干仗时走了,从走进赵家开始,也不知道叹了多少气,摇了多少头。 赵舒雅垂头丧气跟在后面,踏出赵家时,嘴角悄悄上翘,眉梢眼角皆是欢愉。 赵家这一仗干的热火朝天,瞬间荣登靠山屯八卦榜榜首。 张利民是个促狭的,出去时没给人家关门,赵家居于屯子中心,结果可想而知,围观的村民不知凡几。 传到知青院也不过半日功夫,山楂树下,大家一边吃饭一边讨论。 “芷萱你猜,赵会计什么时候会来知青院?” 谷明月贼兮兮眨巴着大眼睛,想看好戏的心思不要太明显。 桑芷萱吞下一口粗面馒头,拿起水壶顺了顺,这才抽空瞟她一眼,好整以暇说道:“晚上下工就会过来!而且不会空手,但也不会提太多。” 毛成宇只关心赵会计会提什么礼品,他能不能分到一口,怎么想也就怎么问:“那你会接礼品吗?” “不会。”桑芷萱及时打破他的幻想。 她所求甚大,不会被几件礼品给腐蚀掉初心。 “好吧。”毛成宇瞬间没了兴趣,收起嬉皮笑脸起身走人。 胡雪吐槽:“这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心思都放在明面上总好过暗地里使坏。” 秦立明一直以来嫌弃归嫌弃,但何锦和毛成宇两人,他和后者交往更甚。 “这样的性子,你和他交朋友不用担心被对方从背后捅刀子。” “确实!”云婉婉目光流连男知青宿舍,想着出院回来的何锦,眸色渐暗:“最起码毛同志当队长后,知青院气氛和谐不少。” 事实如此,这话没人能反驳。 苏海玲突然出声:“赵会计比大队长难缠很多,晚上怕是不会来。” 话题又被带回最初。 桑芷萱面带微笑,说的斩钉截铁:“他一定会来,不信的话,拭目以待!” 众人受这份自信冲击,一时回不过神来,等回神时,当事人已经躺在炕上呼呼大睡。 下午上工,所有人嘴里的八卦都围绕着赵家展开,也让这些半途加入的知青们大饱耳福。 从两老说到三个儿子,然后儿媳以及各自的娘家,再到孙子孙女,就连八个月大的重孙都分得几句。 “欸,听说他们家那小犊子刚生下来不会哭,还是接生婆给提起一通揍才开了嗓。” “我咋听说不哭,是笑,当场就给接生婆笑迷糊了,差点没脱手摔到小孩。” “……”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反正也就听个乐呵。 晚上,桑芷萱特意没有去水田湾,待在知青院等人。 黄昏时分,淋着小雨,赵大奎姗姗来迟,身后还跟着宁小茹和赵芙雅。 赵会计见门就笑,好似村民们一样打着招呼:“还没吃呢?”手上那个竹篮自然放在圆桌上。 毛成宇身为队长,起身相迎说些客套话:“会计叔,您怎么来了?稀客,稀客!” 李红军和秦立明一起搬过来三把凳子:“会计叔,你们请坐。” “就不坐了,今天呐,是来给桑知青道歉的,芙雅啊,你过来。” 赵芙雅低着头,不住拿脚踢地面,闻言动也不动。 宁小茹凑在她耳边低声威胁:“还想过好日子你就给我道歉,不然你就别上学了,天天回来给我上工!” 说完,在她背后重重一推,将人给推了个趔趄,差点跪倒在地。 赵芙雅气到想发疯,但她妈言出必行,说让她回来上工就绝对不会掺假。 “对不起!” 这个态度谁见了不说敷衍,人家摆明了不服气,是被逼着过来认错的。 桑芷萱不理会熊孩子,眉梢轻挑,直接看向熊家长,看他们作何反应。 “桑知青,芙雅还小,犯下大错是我们做家长的教导无方,我在这里给你赔礼道歉,希望你不要和她计较。” 宁小茹说着弯腰鞠躬,十分豁的出去。 “别……”桑芷萱从凳子上蹿起来,连忙避开不受此礼。 “宁前辈,快别这样,从知青院论起来,你是前辈,从村民这边论你是嫂子,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向我行礼。” 宁小茹见此计不成,也不歪缠,站正诚挚道歉:“桑知青,你还年轻,不知道孩子有多难养。 你想在她成长路上修剪掉所有败枝,让她成为一个正直有涵养、有学识的人。 往往事不从愿,孩子有自己的思想,你越要让她往东走,她偏要往西行。” 说着说着,宁小茹疲惫揉揉眉心:“对不起,一时说多了。” 桑芷萱好脾气笑笑:“前辈坐下歇歇。” “谢谢!”她也是真的累了,从昨天起,额心的皱纹一直紧皱着就没有松开过。 “我明白你们来的意思。” 桑芷萱不想再和他们试探来试探去,眼看晚饭就要做好了,饿都饿死了,干饭比较重要。 “这么说吧,我是我们家八代以来唯一的女丁,我上头三个哥哥,最小的也比我大六岁。 打小全家人将我捧在手心,生怕我有一点点不开心。 我之所以会来下乡,也是想跟随我未婚夫的脚步,前来体验一下 第82章 明天我成婚,你们都来吃喜酒啊。 吃完饭,桑芷萱没有理会知青院某些人的欲言又止,顾自上床睡觉。 这两天雨下的大,顶着暴雨下地,实在有些吃不消。 闭目回想这两天的事情,桩桩件件,都指向赵舒雅。 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这种日子过了十来年,突然爆发说不想过了,还要给姑奶奶当孙女。 是一时兴起,还是真这样想? 桑芷萱一时间弄不清楚赵舒雅的想法,两人从来没有通过气。 对于给姑奶奶做孙女,她自然举双手赞同,可要是胆敢借着旗号搞其他,呵呵! 想来想去想到头痛,罢了,既然赵舒雅想自行解决,她还是耐心等一个结果吧。 一夜无梦。 第二天,雨停了,桑芷萱呼吸两口雨后地湿润空气,照旧挑着水桶往河边跑。 赵舒雅实在能耐,摸清楚她的生活规律,这会早早等在河堤上。 “桑姐姐,你来了!” 笑容甜美无缺,既不是昔日山中谈合作的古灵精怪,亦不是昨日丧到家的小可怜。 “嗯。”桑芷萱淡淡暼她一眼,放下水桶,热过身后开始打拳。 赵舒雅表情不变,站在原地不动不言,就这么静静看着她打拳。 半个小时后,桑芷萱调息收功,挑起水桶往山脚下走,也不问少女寻她做甚。 河里全是黄泥巴水,打水也只能多走几步去井里打。 “桑姐姐!” “有事?”桑芷萱回头,表情平静。 “我没有坏心的,你和韩婆婆是第一个给予我温暖的人,我不想错过你们。” “嗯!”语气开始回温:“你想怎么做我不管,我能帮你的只有不接受赵芙雅道歉。” “够了!”赵舒雅急急接话:“剩下的我三婶自会帮我解决。” 桑芷萱一下就听明白她的打算,脸上浮现出笑意,聪明孩子谁会不喜欢呢。 “舒雅,我等着你叫我姐姐那天。” 赵舒雅使劲点头,姐姐你不知,我在心里早已重复喊过无数声姐姐,无数声奶奶。 桑芷萱打整好自己,过来吃早餐时,何锦也在,脸色白到吓人,短短几天,身形消瘦成几乎一阵风就能吹走。 毛成宇本想和他谈一下粮食问题,见人家这副模样,终是用词委婉不少。 “你身体差成这样,有没有想过办理病退回城?” 何锦咳嗽两声,淡淡反问:“回去又能去哪里?那个家也并不见得欢迎我,何苦回去讨人嫌。” 胡雪快人快语不过脑子:“但你留在这里,赚不到工分你吃什么?我们也都是小趴菜,养不起你的。” 何锦脸色巨变,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响起。 毛成宇不赞同瞟了眼胡雪,本来就病歪歪的,万一给人家气死了,看她拿什么赔? “你再好好想想吧,回城了不管怎么说都要比在乡下好上不少。” 话不投机,只能不欢而散。 事实证明,大家都白为何锦担心了,他早早为自己想好出路。 没过两天,何锦告诉他们:“我要结婚了,你们将粮食结算一下,明天我就得搬走。” “结婚?哪家的?”毛成宇好奇不已,女知青估计是不用想了,大概率是屯子里的原住民。 “黑婆婆家的小叶!”何锦微笑:“明天我成婚,你们都来吃喜酒啊。” “小叶呀,我认得她,很能干,天天拿满工分!” 谷明月交友广阔,举起个大拇指,这人眼光倒是毒辣,小叶家里没个男人,她和她奶奶又都是肯干的,结婚后日子差不了。 “小叶是个好姑娘,恭喜你。” 有人夸,何锦自然高兴,笑着回了声:“谢谢!” 毛成宇见能解决一个麻烦,心下松快不少,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真诚道喜:“恭喜恭喜,明天我们一定去吃喜酒。” 桑芷萱嘴角扯了扯,并没有随大流贺喜,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也不过是小叶苦难的开始。 就是不知道婉婉会不会出手,自己还是提醒一下小叶吧,那么好一个人栽倒在何锦身上也着实可惜。 “回城无望,结婚也挺好的,年纪一年比一年大,还不知道能撑多久?” 苏海玲黯然失色,她今年二十八了,年复一年的蹉跎真正摧心伤肝。 说到这个,胡雪也难免低落下来,她同样不年轻了,今年二十有五。 秦立明一直盯着云婉婉不错眼,眸光含情,弄到发呆正在纠结要不要告诉小叶,何锦非良人的云婉婉错愕回眸。 这一回头,直接撞进那双星眸之中,爱意包裹,险些难以自拔。 云婉婉选择低头,避开视线,她此刻不诚,配不上这份喜欢,但又舍不得拒绝,只能无声推拒。 说到底,她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中一个自私的人罢了。 秦立明察觉到她的躲避,眼光微黯,他从来没有说过,父母垂垂老矣,唯一的姐姐也嫁人生子,今年或许是他待在靠山屯的最后一个年头。 若是缘分使然,无法打动佳人真心,除了遗憾,秦立明也不得不走。 再等等,等我走之前一定正式问一次,如此,方能死心去过没有云婉婉的日子。 饭罢,各自散去。 晚上躺在炕上闭眼吐纳,云婉婉又在翻来覆去,接近十点左右,她突然坐起身,小小声嘀咕:“不行,我必须提醒小叶才行。” 她打着手电筒小心翼翼往外走,过了一会,桑芷萱出于担心,不远不近跟在她身后。 黑婆婆家离屯子中心有点距离,靠近大队部。 云婉婉手里有一封左手写的信,她从地上捡起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裹着信砸在人家门上。 “砰——”一声巨响。 屋里传出声音:“谁啊?”紧接着煤油灯点起,大门打开,一个高挑如竹竿的身影举着灯往外看。 “奇怪,也没人啊。” 她往下看时,一块石头映入眼帘:“谁啊,大半夜不睡觉,砸人门玩,缺不缺德呀。” 小叶踢了脚石头,底下出现一封信,她好奇捡起,前后看了看,随手丢掉。 “奇奇怪怪的,谁的信怎么送到这里来了,我又不识字……” 第83章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何锦婚礼,知青院全员出动,不管关系如何,在外人眼里他们就是一个整体。 而他们也需要营造出一种知青们很团结的假象。 毛成宇最实在,从牙缝里挤出一斤细粮送礼。 也算是开了先河,众人纷纷受到启发,一致决定跟风。 苏海玲咬牙拿出两斤红薯,胡雪从之,剩下几人都不是很待见何锦,不做他想,一人两斤红薯跟上。 所有人乐的这样,粮食虽也金贵,到底他们还能触碰到,买其他东西,工业票可不容易到手。 由于何锦身体不是太好,他又算嫁进黑婆婆家,遂省了接新娘这一步。 等桑芷萱他们下工,匆匆回到知青院提上贺礼赶去吃席时,远远的就听到一对新人在念语录。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进入院里,就见两人冲黑婆婆鞠躬。 他们就这么看着,那个面上有瑕的刚强老太太,笑中带泪,哭的老泪纵横。 这一刻,谷明月忽然就原谅黑婆婆先前对她的哄骗,那点东西就当扶贫了吧。 李婶连忙安慰黑婆婆:“您呀,如今也算任务完成了,以后擎等着孙女和孙子孝顺就行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苦…对,苦尽甘来!” 黑婆婆连连点头:“她婶子说的在理!”脸上因为苦累而生出的皱纹都带着几分欢愉。 院子里摆着四张桌子,知青院就占了大半桌。 席面上菜,素菜居多,少油少盐,主菜是黑婆婆含泪舍下的一只老母鸡,剁成小小块,每张桌子分摊下来,数量算不得多。 但大家如获至宝,眼疾手快抢到碗里,放在嘴里慢慢咀嚼,就连骨头渣子都不愿意吐掉,实在嚼不动才罢休。 桑芷萱一筷子夹到两块,再抬手,碗里已经成空。 她左右看了看,好家伙,以前抢不到菜,只能靠她接济的云婉婉,碗里竟然比她还多一块鸡肉。 桑芷萱不由挑挑眉,进步还挺大。 云婉婉感受到有人盯着她的碗,下意识用手护了护,敏锐抬起头发现是桑芷萱,不好意思将手拿开。 她用筷子夹起一块鸡肉,往边上递过去,桑芷萱察觉到她的意图,抱碗避开,同时摇摇头。 自己不缺肉吃,很是没有必要。 席散,知青院一行人将手里的贺礼拿给何锦。 何锦有一瞬间的僵硬,倒是小叶十分开心,她非常喜欢这份朴实无华的礼物。 在她看来,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什么比粮食能给人带来最大的安全感。 回程路上,越来越沉默寡言的苏海玲突然问道:“你们说我要不要也找个本地人结婚算了?” 问话很突兀,所有人都被问的刻意放缓呼吸,绞尽脑汁去想怎么回答比较好。 桑芷萱直接问她:“你现在嫁到乡下,若是以后有回城的机会,你还会回去吗?会带着家小一块回去吗?” 苏海玲是一个很好的人,她虽然不善言辞,却以一颗温柔的心去照拂知青院每一个彷徨的灵魂。 桑芷萱不想她一时想差,去碰个头破血流,再来,三年后就会恢复高考。 “要是你想不清楚这两个问题,我建议你再等等,头脑发热结婚,万一以后再因为两地分居而分开,没有孩子还好。” 有了孩子,依照她的性子,抛不开丢不下,牵牵扯扯,庸人自扰,何必呢? 苏海玲勉强扯扯嘴角,脸上全然都是苦笑,她用粗糙的手指揉揉眉心,“你说的对,我再好好考虑考虑。” 毛成宇劝慰她:“你急什么,我比你还大上两岁,不成家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再说了,政策多变,谁知道过两年我们能不能回城?再等一等吧!” “是啊,你现在还要帮着养家,等你真结婚了,哪个婆家有这么大度,能让你扶贫娘家?就算自己赚的也不行。” 胡雪一针见血,话不好听,事实如此。 也算是暂时打消苏海玲的一时脑热。 为什么说暂时,因为几天后,同样是在山楂树下,夕阳西下,众人围桌吃饭时,苏海玲和毛成宇宣布他们俩要组建家庭。 这个消息也算是打的大家措手不及,完全没人从这个方向想过啊。 毛成宇素来吊儿郎当的,只为一口吃喝,苏海玲是头老黄牛,拼命干活寄回去养活弟妹。 “你们真的想好了?” 秦立明放下筷子,直视二人的眼睛,定定问出口。 两人相视一笑,眉眼间均带些羞赧,仔细品,还能品出些甜蜜来。 “我们想好了,彼此年纪都不算小,刚好我们也算熟悉,还都是临市人,以后就算回城也不怕距离太远。” “一个人坚持太久也会累,成家后做什么都有人分摊,想想也挺好的。” 行吧,又成一对。 李红军问他们:“结婚后你们打算住哪里?” 总不能还像现在这样分开住吧,那成婚做什么? 毛成宇真要下定决心,还是很有担当的:“我这些年也存了些钱,想着和大队长说说,挨着知青院建一间小房子。 也不建多好,和这个一样土胚房就行,我可以下工后自己打土胚,慢慢干。” “我去割草做茅草顶!”苏海玲打定主意,明天去问问李婶,哪种草比较结实,最适合做屋顶。 其实稻草也行,但靠山屯水田少,那点稻草还不够村民们分,她是想都不敢想。 毛成宇冲她笑笑:“到时候花点钱垒个灶台,再置办点家伙什,也就勉强算一个家了。” 见两人考虑妥当,他们似乎除了恭喜,也就能帮着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那我得空过去帮忙。”秦立明抛下这么一句话,拿碗离开桌子。 李红军跟着点头:“算我一个!” “还有我们!” 桑芷萱几个女生也不遑多让,总不能事事都让男同志抢先吧,她们也不差好吧。 毛成宇乐呵呵,眼眸半眯,一群免费劳动力在向他冲来,岂有拒绝之意,乐颠颠答好。 苏海玲也大受感动,但想到快见底的柴房,提醒道:“天气转凉,我们得多准备点柴,不然冬天可扛不过去。” 桑芷萱提议:“择日 第84章 小事看人品,大事看格局 知青院自此陷入疯狂砍柴当中,每天晚上饭后就在山脚下砍一捆柴回来。 也不深入桃山,天一黑就回家。 毛成宇说的那件事情,大队长很爽快同意了,反正这些知青回城后,房子也搬不走都属于靠山屯的财产。 所以,他们下工后分做三队,毛成宇垒泥胚,胡雪和苏海玲去割茅草,其他人打柴。 知青院顶上的茅草也需要换一换,秋冬季多雨水,不换容易漏雨。 如此高强度的工作量,连轴转,桑芷萱忙到连踏足水田湾的时间都没有。 以至于赵大奎连跑几趟知青院,都没有见到正主,耐性逐渐告罄,弃而不再理会。 等桑芷萱回过神来时,就听到村民们在讨论。 “今早,老赵家又在磋磨舒雅,我隔着一扇墙听得真切,说是不让她再上学,丢了几大盆衣服让她洗,洗不完不准吃饭。” “不会吧,舒雅全年级第一,这样好的成绩不上学?芙雅那个中不溜去了没有?” “去了!还是赵会计骑着自行车送去的。” “这可真是,我虽然不太喜欢闺女,可要有个能考第一名的给我长脸,我也愿意供她读书,捧着差的欺压好的,反倒让我看不明白。” “嗐,还不是以前福娃那说头嘛,所以老赵家才会一直捧着芙雅。” “你们信?反正我不信,真要是福娃,老赵家这些年还不是苦哈哈在地里种地,赵老大、赵老二两口子过的还不如我们家轻松。” 梨花婶一脸不屑,“这福娃到头来也就福了赵芙雅一个女娃娃!” 不得不说,梨花婶一语勘破本质。 桑芷萱暗暗放在心里,晚上就驾驶小木船去了涯边农场。 宁屺回了池县,不放心,暂时将黑七留守在此。 黑七上回看到桑芷萱利落爬墙,不服输的他最近都在苦练爬墙技能。 刚刚爬上墙头,一个四爪钩迎面飞来,“当啷”挂在他身前的墙边上。 桑芷萱边爬边东张西望查看情况,不期然,眸光和黑七撞个正着。 “哎妈呀,黑七哥好兴致啊,大半夜不睡觉搁这爬墙玩?” “哼哼,是啊,要不怎么会抓到一个飞檐走壁的女飞贼!” “别瞎说,我这只不过是身为邻居前来串串门,没你说的那么严重。” 桑芷萱三两下爬上去,悠哉哉将四爪钩调换方向。 “行,串门。” 黑七蹲在墙头点点头,脚下突然横扫,同时一拳头捶了过去。 桑芷萱脚步急转,连连往后倒退,双手自然张开掌握平衡,好似一只苍鹰稳健有力。 见拳头攻击过来,一个后空翻躲开,退离好几步,依然稳稳立在墙头,竟是只守不攻。 “有话好好说,何必一言不合就动粗呢,再怎么说,我也是个娇娇弱弱的小女子。” 桑芷萱伸手拂了下因为剧烈动作散落在脸颊上的发丝,于黑夜中眼神骤变,危险,如同看到猎物般兴奋。 黑七抽抽嘴角,终是忍不住回了句:“谁家柔弱小女子捶野猪跟捶小鸡似的。” 话音未落,身形疾闪冲了过去,窄小的墙头对他而言如履平地,硬生生跑出一阵疾风。 脚上灌力,狠狠一蹬,另一只脚回旋一百八十度,携着万钧之势砸向桑芷萱的肩膀。 少女不再避让,轻轻笑了下,双手成拳同样灌以内力,迎面还击。 两厢对上,内力震荡,瞬间弹飞二人,围墙受大力袭击,“轰隆隆”坍塌,溅起一地灰尘。 桑芷萱脚下用力定住身形,看着满地狼藉,鸡贼跳下围墙,临了还在说着:“黑七哥,明天叫宁屺哥来大队接我,记得高调一点,但最好不要太夸张。” 说完,哈哈大笑,划着小木船快速离去,四爪钩都没拿。 “叫你不分场合比武是吧,这下傻眼了吧,看你怎么收场?” 桑芷萱念念叨叨,单纯比比拳脚便也罢了,这人还要加上内力,好像谁没有似的。 黑七站在半残的墙头,半张着嘴久久不能合拢,完犊子了,这下不会叫他自己出钱修补吧? 很快,有巡逻队听到动静赶了过来。 黑七快速捡起四爪钩丢到岛边的石头上边,身形往下一跃,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 来人气喘吁吁:“什么情况?有人攻打农场?” “黑部长,你也在啊,这是……?” 黑七咳嗽一声,清清喉咙:“我也刚刚赶来,和你们前后脚,暂时没有发现歹人,你们再好好搜查一番,切莫让他们有机可乘。” “是,部长!” 两队巡逻队打着手电筒一寸寸搜索,一个小时后,依然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这就尴尬了,这么大一面墙倒了,总得有个理由吧! 黑七适时抛出一个观点:“有没有可能是围墙年久失修?” 众人忙不迭点头,“对对对,部长英明,这围墙也得有个六七年了,日日受海风侵蚀,会塌也理所当然。” “谁说不是呢,还是部长聪明,你要不往这上头说,我们哪里想得到,指不得还苦哈哈在这里寻敌人。” “行了,意外也是没有办法,你们打报告我来批,尽快递条子批点钱过来将围墙修好。 在此之前,你们辛苦点,分出几个人日夜守住这个缺口,外敌是一回事,也要防着里面有人混水摸鱼逃走。” “是,部长!” 黑七蒙混过关,捂捂口袋,好险,他的钱票算是保住了。 农场的部员也都是人才,黑七刚刚回到办公室,条子已经写好递了过来。 他紧紧手心,想到桑小萱的吩咐,头大接过报告签名,揣进口袋,任命推出他的二八大杠,前头绑上手电筒,蹬着两条大长腿往池县进发。 黑七不知,等他出了农场,武装部的部员们议论开了。 “黑部长可真尽职,连夜奔赴池县讨要经费,比以前甩手掌柜的苏部长好太多。” “就是,也体恤我们,还会自己找补原因,换作苏部长,这面墙怕是又得让我们这些人掏工资贴补。” “小事看人品,大事看格局,以后兄弟们都好好跟着黑部长干。” “说得对!” “……” 第85章 宁书记,欢迎你来靠山屯视察工作! 晨起,太阳慢慢从地平线冉冉上升,橘红色,带着些许耀眼。 桑芷萱打完一套拳,神清气爽,眼睛眯成一条缝直视那轮明日。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今天是个好日子,打开了家门咱迎春风……” 哼着歌回到知青院,照旧老三样,洗澡、吃早餐、上工。 大队长见天气转好,不死心,还记挂着河道里的淤泥。 “不是,大队长,那河水涨的老高了,河道都被淹回去一半,还怎么挖?” “怎么不能挖?”张利民振振有词,根本不把这点困难当一回事。 “不还有一半了吗?你还能不够挖?” 一语成功震退所有人,大家扛着工具悻悻来到河边,麻木挖着淤泥。 云婉婉凑到她耳边小声嘀咕:“咱们上回挖到不少鱼,还说下工后分,鱼呢?” “好问题,我也想知道,要不你去问问大队长?”桑芷萱冲她眨眨眼,笑容促狭。 云婉婉缩缩脖子,做出一副害怕状:“别吧,我胆小,万一大队长骂我怎么办?” “哼,那可真不好说。” 桑芷萱拿着铁锹一铲子下去,撬上一大铲淤泥,她用手肘撞撞一旁呆站着不动的某人。 “喂,大队长来了,你确定还不干活?” 云婉婉条件反射瞟向大队长,果然,对方一脸凶相盯着自己,脚步轻移,正朝着这个方向走来。 吓的她一哆嗦,手里那把锄头狠狠挖了下去,手臂被一股大力震动,酸痛到不可思议。 “嘶~这滋味真是够够的。”她揉捏着胳膊上的薄薄肌肉,清澈地眼眶里瞬时盈满泪水。 桑芷萱无语,忍不住低头翻了个白眼,人家大队长只是长相凶恶了点,至于怕成这样? 论起人品来,他可比赵大奎那个笑面虎好上太多。 同一时间,一辆轿车缓缓驶进靠山屯,见着河堤上忙碌的众人,将车子给停了下来。 宁屺昨晚接到黑七的传信,讲的不明不白,他有点担心,遂今天来了个大早。 他下了车,往河堤上走去。 有人见到这一幕,连忙喊张利民:“大队长,你看,路上来了辆车,还是四轮的。” 张利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一个穿着衬衣长裤的高大身形缓缓靠近岸堤。 这样出色的人,在他印象中只出现过一回,视线猛然看向桑芷萱,正是这位的未婚夫宁屺! “小桑知青,上面是来找你的吧?” “嗯?”桑芷萱沉迷挖泥不可自拔,乍然有人喊,懵懵停住动作抬眸不解。 直到张利民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她这才反应过来,欣喜望向河堤,见到想见的人,一把丢掉铁锹,迅速爬了上去。 “宁屺哥,你来了!” “嗯。”宁屺掏出手帕给她擦脸,倾身靠近,动作温柔细致,生怕擦疼她的脸。 “你们挖河道干嘛?清理淤泥,怕涨水?” “这是其一,淤泥还可以肥地,你不知道吧。” 宁屺认错:“我确实对农事一知半解,这是不对的,谢谢你提醒我,不如你教我怎么做?” 桑芷萱可不敢,她自己都是个生瓜蛋子,哪里教的了别人。 “明年这个时候,或许我还能说出点道道来,现在还差的远,你真要了解的话,可以问我们大队长,他是个抓生产狂魔!” 桑芷萱语气夸张,胳膊顺时钟转了个圆:“这靠山屯周围,只要你目之所及的地方,都被他见缝插针种植着农作物。” “不含蓄的说,靠山屯要是没有张利民,还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 张利民犹豫半天,终于战胜内心的纠结,决定爬上来和宁书记打个招呼。 人家领导来你屯子里,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你身为靠山屯的大队长,是不是都得吱个声? 哪里想到,一上来就听见小桑同志在夸他,还夸的好直白,反正听得他眼泪都快下来了。 “宁书记,欢迎你来靠山屯视察工作!我是这个大队的大队长张利民,有事你尽管吩咐。” 宁屺本不欲逗留,但想到刚刚桑桑的建议,脚步怎么也移不动。 遂从善如流认下视察之事:“听桑桑说张队长对农事特别熟练,可否劳烦你带我转一转,多了解了解土地里这点事。” 张利民哪会拒绝,简直求之不得,桑知青选择来他们靠山屯可真会挑。 他卸下严肃,憨憨笑着摸摸脑袋:“这是我的荣幸!” 转头,和颜悦色对桑芷萱发起邀请:“小桑知青也一起吧!” 桑芷萱先是看看笑容浅淡的宁屺,见他不着痕迹微点下颌,这才心里有数回望张利民,满口答应下来。 “谢谢大队长的邀请,那我也跟着咱们宁书记长长见识。” 张利民在前面带路,沿着河堤率先来到水田湾,郁郁葱葱的稻苗伫立梯田,带来无限希望。 “这稻谷啊,咱们一年种两季,早稻和晚稻,三四月份播种,六七月份收割,然后接着种第二茬,十月份能够成熟,现在这个就属于晚稻!” 宁屺认真听着讲解,时不时点点头:“据我所知,池县稻田并不多?” “是很少,原本靠山屯也是没有水田的,这里以前都是被河水侵蚀过的河道,我见河水褪去后留下大片肥沃的地方很可惜。 于是召集村民们一起,垒石块墙将河水挡在外边,再把田整出来种植稻谷,每年也能增产不少粮食。” 张利民说到熟悉的领域,嘴里叭叭个没完,也没了初时那份拘谨。 这厢翻山越岭查看农作物,那头赵大奎也很快得了消息,咧着嘴角跑来,有这好处可不能让姓张的独占。 结果,冤家路窄,一来就碰到桑知青这个晦气玩意。 桑芷萱冲他笑的意味深长,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阴阳怪气唤道:“赵会计来了,您总算得空了?” 第86章 你是一个很负责任的领路人,靠山屯有你是福气! 宁屺瞬间冷了脸,眼神疏离,不怒自威,裹挟浓重压迫感直直压向赵大奎。 赵大奎压力山大,长挂脸上的笑容僵硬,面皮抖动,一脑门汗不敢抬手去擦。 宁屺注目几秒,偏头去看小青梅,神色瞬变柔和,深眸里漾满担忧和关心。 “怎么回事?” 桑桑从来不是个无的放矢之人,心胸开阔,一般的小事她压根懒得理会,除非这人实在过分到难以忍受。 想着,眸子危险眯起,再度聚焦赵大奎身上,无遮掩地上下打量。 赵大奎浑身僵住,刚刚擦掉的汗水即时爬上脸颊、额头……背脊! “呵!”桑芷萱欣赏够赵大奎的狼狈样,轻声一笑,风轻云淡陈述事实。 “前几天不是下大雨嘛,河水暴涨,大家都在往河堤上疯跑奔命,赵会计家孙女还有心思玩勾心斗角。 直接将堂姐往河里推,恰好我是个倒霉鬼,正正被那人砸个正着。 你说说,要不是我还有把子力气,这会指不定躺在河底被鱼群分尸呢。” 宁屺不禁感到后怕,伸手想要拥佳人入怀,指尖碰触到香肩传来一阵暖意,这才反应过来作风问题,转而,胳膊垂落克制的攥着她的袖口。 声音半哑,浓郁关切扑面:“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伤着了?怎么没有和我说呢?” 宁屺每问一句,赵大奎的心就要紧上一紧,汗如雨下,怎么擦也擦不完,八月里的天,硬是热到口干舌燥。 张利民垂头缩在一旁看好戏,这大奎啥都没搞清楚,就急吼吼往上冲,这下踢到铁板了吧。 桑芷萱趁人不注意,反手挠挠宁屺的手臂,示意自己无事。 “就是吓到了,宁屺哥,你都不知道,当时的情况到底有多凶险,要是我没有接住人,在我底下还有大几十号村民。” 宁屺后怕不已,攥着袖口的手力道又加重两分,他冷声轻哼:“真要出事,靠山屯的领导班子也算是做到头了,搞不好我也得跟着吃瓜落。” 重点是,眼前之人他好不容易失而复得,再不能失去小青梅。 “要不,你随我去池县住吧,屯子里离得远,我也照顾不到你。” 找份工作挂靠关系还是很简单的! 桑芷萱有些游移不定,以前是为了就近照顾爸爸和姥爷他们,现在农场里有黑七哥,他自是不会亏待自己人。 “容我再考虑考虑!” 宁屺点到即止,不再痴缠这个话题。 他直视张利民,脸上浮现一贯淡笑,言辞真诚恳切:“今天多谢张队长带我感受靠山屯,说实话感触颇深。 你是一个很负责任的领路人,靠山屯有你是福气!” 张利民做这么多从来没做他想,绞尽脑汁只盼着多种些粮食出来,好让屯子里少饿死几个人。 可这会,当得到领导夸奖时,那种喜悦和感动无以复加,就好像一直以来的坚持得到肯定,他说你没有做错,你做的很好! “谢谢宁书记对我的肯定,我也会继续带领靠山屯多种粮食,争取人人都能吃饱,人人都能穿暖。” “是啊,人人吃饱,人人穿暖,民众们所求也不过是这些,还需要我们去多多努力。” 赵大奎闻听宁书记,脑袋“当啷”被一记大锤敲中,后边的话他是一句也听不到了。 等回过神来时,宁书记和桑知青都已经离开,张利民也背起手正打算下山。 “等等,老张头,宁书记究竟是什么来头?” 张利民淡淡瞟他一眼:“你不是心里有数了吗?不用怀疑,就是他!” “怎么会?那他和桑知青又是什么关系?”赵大奎犹在挣扎,企图得到一个不是预料中的答案。 张利民偏不让他如愿,直截了当戳破他的期盼。 “未婚夫妻啊!” “轰隆隆!!”天降惊雷! 赵大奎受不得打击,连连后退,一口老血几欲喷出。 张利民见他这样,也不急着走了,阴阳怪气安慰:“大奎,宁书记是个讲道理的,不会凭白无故为难人的。” “再者说,你们家老三能干,多多少少也得顾点面子情不是。” 赵大奎欲哭无泪,再难维持笑面虎的状态。 不不,他一点也不想宁书记看老三的面子,家里本就支应不上,难道还要拖老三的后腿不成? “唉,芙雅……算是养废了,我对不起老三两口子。” 王桂花跟着魔似的深信赵芙雅就是福娃,打小抱在膝下养着,掌控欲极强,就连人家母女多亲近一下,都要借机骂宁小茹个狗血淋头。 张利民撇撇嘴不予置评,这些不都是他自己纵出来的吗?如今自食恶果也怪不得别人。 再说,他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东西,总喜欢躲在王桂花身后当个好人,一切还不都是他唆使的。 “行了,桑知青请了两天假,你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给人家一个说法吧?” 张利民扬长而去,想要看好戏的心思也淡了,没甚意思。 老赵家,一大家子都有心眼,比旧时候皇帝老子的后宫还要勾心斗角。 宁小茹一知半解桑芷萱和宁屺得身份,但她丝毫没有和赵大奎提上一嘴。 为了什么? 也不过是想着拖一拖,要么赵舒雅等不得放放好处,要么赵大奎顶不住,她好趁机提出带着儿女去随军。 反正哪样她都占便宜,何乐而不为,至于不顾及女儿的情绪,那就见仁见智。 宁小茹或许对儿女有情,但不多,没有享受过感情的人,又怎么会散发感情,他们压根也没有人教过啊。 桑芷萱带着宁屺来到知青院,让他坐在山楂树下等着,还贴心给泡了杯茶。 烧水洗尽身上的泥土,这才换好衣裳,胡乱擦拭着头发走出来:“一身轻松!” 宁屺摇头,起身接过她手里的毛巾,轻柔为其擦拭湿发。 “你啊,就你这个粗鲁劲,头发哪里经得起造,可别三十岁不到,哦呵,变成个秃顶了。” “去你的。”桑芷萱轻拍了下他的胳膊,媚眼流转:“你才变成秃瓢。” 宁屺也不反驳,就是笑,低沉惑人,直笑的桑芷萱这个经不起美色诱惑 第87章 听着就挺憋屈,但为了生活,似乎又不得不妥协。 池县,桑芷萱不算陌生,但她对这座城市的了解很片面,印象分被张泉玉凭借一己之力拉低。 想到这个猛人,她忍不住多嘴问上一句:“宁屺哥,张泉玉被抓住后如何了?” “她动手杀人了,还能如何,下场无非就是那么一条路。” “那个小孩呢?” 张书记的下场大抵也能想到,就是几岁大的小孩骤然家变,母亲原来不是母亲,姐姐原来不是姐姐是母亲,这样的冲击不可谓不大。 原生家庭犯下的错误,不管你多么无辜,身为他们孽缘下的产物,本质上就带着原罪。 想必这一生,他无论走到哪里,心里都会有阴影相伴。 宁屺想到这些,眼眸沉了沉,缓缓开口道来:“张书记的原配夫人选择继续扶养他长大,也尽可能的将那段荒唐隐瞒不说。” “这是养出感情来了,舍不下?” “也不全然如此,张书记虽然失势,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总还有些家底,村里也还有老宅。 张夫人没有孩子,时间长了,未必守得住这些,据我所知张书记的兄弟、侄儿可不算少。” “行吧,也算各取所需。” 桑芷萱对此无话可说,听着就挺憋屈,但为了生活,似乎又不得不妥协。 县政府办公楼比起公社来也不强上什么,唯独宁屺的办公室变了。 变成独立间,不再多人共用一间,还有变大了,摆设相对增多。 墙上增加一幅字画,画着寥寥几笔淡莲,极具风韵,留白写着周敦颐的爱莲说。 桑芷萱背手观摩那幅画,许久后蹦跳着拉开宁屺对面的椅子,坐姿犹显潇洒不羁。 “那幅画是宁爷爷的作品吧?” “你眼光独到,一眼看破出处,的确是他最近的作品,对了,爷爷也给你寄了东西,你是不是没有去邮局领。” 宁屺正在泡茶,还顺便从柜子里拿出两块桃酥,用油纸垫着放在她面前:“先垫吧两口,等下带你去吃好吃的。” 桑芷萱含笑点点下颌,边吃边说:“之前天气骤降,我懒得出门,后来转晴了,我们又忙着砍柴,刚巧屯子里最近也一直没人去公社。 邮递员倒是给我说了包裹这回事,我这不是实在抽不出空来嘛。” “没事,明天送你回去时,我们顺便去邮局领包裹。” “好啊。”桑芷萱心情愉悦,说什么都好。 两人正说的起劲,大门被用力推开,一道身影气呼呼走进来,砰一声关上门就炸开锅。 “为什么不批给我经费?咦,桑小萱你也在啊!” 宁屺似笑非笑,手指有节奏打在桌面上:“你告诉我一堵围墙不足十年的寿命是因为年久失修?” “那…或许是以前的苏部长中饱私囊,扣掉不少经费,而导致的豆腐渣工程呢?反正他也有前科不是吗?” 黑七据理力争,企图说服宁屺,他不想自掏腰包,会死人的,那个人就是他自己,心痛而死! 宁屺眼神鄙视,一副你在口出什么狂言的模样。 “修建围墙时,苏部长并没有调过来,他怎么贪?隔空取物?” 黑七心里下起血泪,紧紧捂住口袋不松开,眼神警惕望向宁屺,就是这个人意图将自己和钱包分开。 “没有一个正当理由,你还是自掏腰包比较好,池县财政本就紧张,哪里来的钱给你修围墙。” “那你真要这么说的话,桑小萱也有责任,她也得出钱才行!” 黑七不服气,架是两个人打的,凭什么他一个人承担后果。 桑芷萱咽下最后一口桃酥,端起茶杯润润嗓子,满脸无辜:“与我无关!” 她摊开手,耸耸肩膀:“我根本不想打,黑七哥搞偷袭,这也就罢了,是他自个不讲武德使用内力。” 宁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眼里射出一道寒芒直击黑七:“所以,这根本就是你的锅,你还想来我这里骗钱补墙?” 一个笔记本应声砸出,被黑七哥一手接住。 他摸了下鼻子,小心翼翼靠近桌子,隔着老远,伸长手臂将手里的笔记本放置桌面,然后拔腿就跑。 心好慌啊,好不容易撒个谎还被人看穿,这下是钱也要出面子也丢光了,得不偿失啊! 桑芷萱盯着那扇摇晃的门,摆动间还能透过缝隙窥见外人脸上的震惊。 她“噗嗤”乐呵不休,趴在桌上笑的小脸晕红。 宁屺无奈,揉揉她散发着馨香的发顶,香气清幽却也霸道,不住萦绕进他的鼻翼。 宁屺忍不住凑近,更凑近,如同个痴汉般吸着鼻子深嗅,香气入心,眼神都变得迷离几分。 许久,他才回神松开手中缠绕的发丝,再度揉揉其发顶:“黑七哥有这么好笑?” “好笑啊,就是感觉他反差挺大的,那么大个子,身手也不算差,结果怕你怕的要死。” 宁屺深呼吸一口气:“他哪里是怕我,他是怕再待下去,我还得让他破财。” 桑芷萱听他这么说,笑的更加大声,好家伙,反差感更大了。 “宁叔叔到底打哪里给你寻来这么逗比的助手?” “宁洛阳同志哪里找得到这种助手,黑七哥是我自己救回来的。” 宁屺打小就不喜欢对桑芷萱隐瞒,只要她想知道的,而他又恰巧知道的,在不违反原则的情况下都能告知。 “也算是一个交易,我助黑七哥报仇雪恨,他应诺保护我十五年,今年已经是第四个年头。” “这何尝不是你们之间的缘分!”桑芷萱还挺羡慕他有此机缘。 “那倒是。” 宁屺娓娓道来:“黑七哥以前混道上的,最是看中义气,人也守诺,除了缺心眼些,我和他相处起来还算愉快。” 桑芷萱啧了声,这就有点口不对心了吧,明明牙花子都快乐出来了。 第88章 大哥,你怎么才来看我啊。 在池县混吃混喝两天,桑芷萱大包小包坐在车里,被宁屺送回家。 他再次老调重弹:“真的,你可以考虑一下,来池县找份工作,天天下地也挺辛苦的。” “做什么不辛苦,种地不用费脑,纯粹费力,做其他的可既要费脑又要费力。” 宁屺听完就笑,打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磁性的声音:“好吧,我承认你说的有些道理。” 车子行至邮局门口,他停车拿手肘撞撞桑芷萱,略带着撒娇相问:“那你到底来不来?” “也不是不行,容我考虑几日。”桑芷萱冲他抬抬下巴,一副你别催的小模样。 “行,桑桑公主慢慢考虑,现在,我们下车去取包裹!” “走着。” 不来不知道,一来吓一跳,拢共一、二、三……五个包裹。 “这么多?” 邮递员给她一个眼神自己体会:“先前同你说有包裹,你没空来取,这段时间陆陆续续又寄过来好几个。” 这种一看就是在家里受宠,条件也不错的家庭,君不见许多知青下乡好些个年头,家里什么都没有寄过。 桑芷萱手里抱两个大的,宁屺怀里堆着一大两小,慢悠悠晃出邮局。 边走还边道谢:“同志,谢谢你!” 堆到后车座,桑芷萱这下忍不住了,一个个翻着地址查看。 “嗯,京市三个应该是宁爷爷、罗叔叔还有晨阳哥寄来的,湘省是三哥,大西北是二哥,那我大哥的呢?” 桑芷萱诧异:“不应该啊,我记得我大哥最疼我了,难道他给我娶了个嫂子,嫂子不喜欢我?” 宁屺敲她脑袋:“胡说八道什么?你这样说若瑾哥,他要是知道了得多伤心!” 桑芷萱嘟了下红唇,小声碎碎念:“那你说大哥为什么信都不给我来一封?” “若瑾哥驻守边境,这些年,越国本就不安分,有时候起冲突也是难免的,他可能还没来得及给你回信,也或许信就在路上?” 想到打仗,桑芷萱更加担心了,她抓着宁屺的手腕焦急问道:“你说我大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打仗哪有不危险的,不都是将脑袋掖在裤腰带上听天由命? 但宁屺不能这么跟未婚妻说啊,只能侧面安慰着:“不会,你忘了若瑾哥打小就体力好、身手好,就连爷爷也说他机灵的不得了。” 说多了都是泪,桑家三个哥哥都是妹控,打小总看不惯他和桑桑凑在一块玩。 尤其在桑桑五岁和他定亲后,那更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宁屺打小在三个哥哥身上吃的闷亏不知凡几,大哥机敏,二哥腹黑,三哥狡猾,总之没有一个是善茬。 偏爷爷还乐的不行,说他要是能从三人手中历练出来,那以后行走社会算是不用担心被骗和内心脆弱。 宁屺:……他上哪里说理去,难道他还要叩谢三人对自己的栽培? 要不是有桑桑这根胡萝卜在前面吊着,他保证翻脸,直接躺平不玩了。 回到知青院,大家还没有下工,桑芷萱沉迷拆包裹不可自拔,对于宁屺的离开毫无留恋,敷衍挥挥手。 惹得宁屺心生愠怒,在她头上狠狠敲了一记,笑骂:“小没良心的!” 桑芷萱吐吐舌头,连连赶人:“走吧走吧,注意安全!” 看着堆在炕上的五个包裹,她捏着下巴,决定从最大的开始拆。 一打开,炕上瞬间堆满食物,有麦乳精和牛奶粉,午餐肉、红烧肉、灯影牛肉、香菇肉酱罐头,还有上面写着英文的好时巧克力。 更别提大白兔奶糖和水果糖,还有饼干、兰花根之类的国产零食。 “哇,宁爷爷懂我!” 桑芷萱已经拆了信,边看边瞄一眼她满床的零食,心里不知有多快乐。 “真好,宁爷爷依然是那个儒雅、风趣,充满智慧的老爷子。” 桑芷萱捂捂脸,其实她和宁屺刚开始关系一般,转折点就在宁爷爷现身后。 那会的她惊为天人,觉得这简直就是梦中情爷,后来总想着爷爷这么有魅力,那等孙子长大了肯定也不会差,所以才会一头扎入宁屺这个坑里。 留下一条巧克力揣进兜里,其他的全部扫进立柜里锁好,接着拆包裹。 白姨又给她寄来一套秋装,一件长袖的灯芯绒长裙,颜色是橙红色,还有一件白色毛呢外套。 桑芷萱拿起裙子往身上比了比,长度过脚踝,穿起来应该刚刚好。 “白姨这是立志要将我打造成小淑女吗?那也不是不行,人家本来就挺文静的!” 说着说着,自己给自己说yue了,赶紧叠起长裙和外套,收进木箱子里面。 晨阳哥寄的东西依旧杂乱,吃食和药品都有,这回还寄了围巾和手套,经典的灰白格子以及皮质兔毛手套。 “估计是嫂子给我选的,晨阳哥的品味不是大红就是大紫,他眼里是看不到黑白灰的。” 华晨阳是个喜欢色彩的汉子,平时穿着要不是有于倩倩压着,估计会跟东北大碎花杠上。 一个黑粗老爷们,身着一袭大碎花,呈现给人的视觉效果无疑也很喜人。 还剩下两个哥哥的没有拆,桑芷萱一时间不免胆怯几分。 多年没有联系,也不知道哥哥们是否也同她思念他们一样记挂着自己。 二哥信写得很长,足有十几页,他一改往日里的清冷,絮叨着对妹妹的想念和关心。 桑芷萱眼眶泛红,瘪起嘴巴好想大哭一场,她抽噎着看向包裹里那团报纸,拿手碰了碰, “臭二哥到底给我寄了什么啊?报纸是让我多学点知识?” 怀着满腔不解,她慢慢打开报纸,里面放着一沓钱票。 “嘶,可真够简单粗暴的,二哥也不怕被人中途掉包?” 还剩下一个包裹,一拆开就闻到一阵肉香味。 “哇,三哥给我寄了爱吃的风干鸡、风干鱼!” 正对着肉流口水,院门外传来喊声:“小桑知青,你在家吗?” “我在,大队长你找我……” 飞奔着打开院门,声音在看到一个身穿军装的青年男人时戛然而止。 来人身高腿长,身姿挺拔健壮, 第89章 你只要开心过好每一天就行了,剩下的有我们三个哥哥在呢 桑芷萱叽叽喳喳像只欢快的小鸟围着她大哥转悠,连同行的大队长都给忘了。 妹妹忘记,哥哥可不能忘。 桑若瑾笑眯眯按住她的脑袋,对张利民道谢:“多谢大队长给我带路,家妹年纪小,处事不周到,还请你莫怪!” 桑芷萱忙不迭道歉:“对不起啊大队长,我就是高兴过头了,我大哥驻守边境,我们已经有六年不曾见面,一时难免忽略了您。” 张利民介意吗?他非但不介意,反而肃然起敬! “原来是英雄,要是没有你们驻守边境,哪来我们的安生日子,你们辛苦了!” 他哪里会怪,敬意已经在心底泛滥。 桑若瑾啪敬了个军礼:“不辛苦,大家都是为了祖国崛起而努力,分工不同罢了。” 张利民也不是那等没有眼色之人,人家兄妹俩久未见面,肯定有许多话要说,于是寒暄两句后很快离开。 桑芷萱提着桑若瑾的包裹两人进院子,她将人按在山楂树下坐着,先不忙活叙话。 “大哥,你先等等我,我拿点东西带你去姑奶奶家里住。” “咱们家在东省哪来的姑奶奶?老桑家不是出自湘省,莫非祖上有一脉落户靠山屯?” 桑芷萱拿着大布包,将先前拆到的麦乳精、奶粉、罐头等吃食一股脑全部扫进去,塞得布包鼓鼓囊囊,再也装不下才罢手。 她蹦跳着出了房门,为大哥解惑:“是韩家的姑奶奶,和我那偏心姥爷差不多属于断亲状态,大半辈子也没联系过。 姑奶奶命比较苦,青年失伴,中年丧子,如今是个孤寡老太太,脾气看着有点硬,其实人特别好。” “对你好就行,桑家给她养老也使得。” 桑若瑾十分自然接过妹妹手里的布包,又提起自己的大包,对呆愣的小丫头挑眉:“走啊,前边带路!” “哦!”桑芷萱感动的不要不要,素未蒙面,但大哥就能凭着她一句话承诺给一个陌生老太太养老。 喉咙里有些堵塞,她瓮声瓮气道:“大哥,我没想让你们给姑奶奶养老,她对我好,我以后去哪都带着她就行。” 桑若瑾将布包挂在肩膀上,腾出一只手罩在前头那个偷偷哭鼻子的小家伙脑袋上,轻轻揉了揉。 “傻丫头,都一样的,你只要开心过好每一天就行了,剩下的有我们三个哥哥在呢。” “哇!” 桑芷萱回身投入大哥怀抱,哭的委屈巴巴,“你们都不见了,我怎么找都找不着,咱们家也变成别人的了,我好想你们,我好害怕。” 桑若瑾丢掉布包,紧紧抱住妹妹,“不怕,不怕,大哥这不是回来了,以后又能继续保护我们萱萱。” 桑芷萱哭的天昏地暗,好在身处水田湾的河堤上,唯有河水和青山得见这一幕。 桑若瑾胸前的衣襟已经被泪水打湿成片,心里酸涩不已,一下下拍着妹妹的背脊,为她顺气。 当年若非不得已,他们哪里放心让韩姨将人带走,实在是千方计算后,那样才是对妹妹最好的一条路啊。 “萱萱不哭,大哥在这里,爸爸也离得不远,我们永远也不会不见,只要咱们小公主有需要,随时都能现身。” 桑芷萱退离大哥的怀抱,哭的眼眶红肿,她不好意思别开脸,别别扭扭揪着手指:“我…我不是哭包,就是太久没见你,一时激动而已。” “好好,我们萱萱才不是哭包。”桑若瑾拿出手帕给她擦脸,岁月催人,小丫头也长成大姑娘了。 院门半开,韩婆婆见桑芷萱一脸大哭过的狼狈模样,不觉拧眉:“怎么回事,有人欺负你?” 她返身提起竹扫把,怒气冲冲撞开院门,一手捏过桑芷萱的手腕:“走,姑奶奶去给你出气!” 随着院门大开,桑若瑾出现在她视野中,韩婆婆下意识将桑芷萱往身后藏,脸色铁青质问:“你是谁?就是你欺负我们萱萱!” “不是的,姑奶奶!” 桑芷萱连忙从她身后转出来,插到两人中间,“这是我大哥,他特地来靠山屯看我的。” 桑若瑾礼貌问好:“姑奶奶,我是萱萱的大哥桑若瑾。” “是啊,姑奶奶。” 桑芷萱挽着她的胳膊将人往院里带:“我和大哥没地方住,在您这里暂住两天,您可不准赶我们走。” 韩婆婆懵圈点点头,又摇摇头,思维一时间有些反应不及。 直到桑芷萱打开房门,开始铺床,她这才回自己房间抱出来两床垫被。 “喏,用这个垫,虽然睡得有些僵了,胜在都是洗干净晒过太阳。” 桑若瑾赶紧接过:“多谢姑奶奶!” “不用,不用,那个若瑾是吧,刚才是我错怪你了。” “姑奶奶也是关心萱萱心切,若瑾高兴还来不及。” 他说的是真话,陌生的环境,有位长者对妹妹这般好,他也能放心不少。 “大哥快来,铺好床我带你去山里转一圈,今晚也好加两个菜。” 桑芷萱见那两人客气来客气去,怪别扭的,连忙出声打断。 桑若瑾来靠山屯,被许多村民撞见了,于是桑芷萱再次荣登八卦榜榜首,成为各位婶婶婆婆的嘴边谈资。 前脚有开着四轮轿车的清贵男人来找,后脚又来了个身穿军装的英挺男人,这家底得有多厚啊! 靠山屯未成婚的男壮年们,一时不免心头火热,万一桑知青看上他们了呢,那岂不是一步登天,美人和家底都有了? 一个个想着下地是,要凑近点桑知青,好展示他们的能干。 可惜,还不等大家付诸行动,张利民率先打破他们的幻想。 他也是从年轻那会走过来的,还能不懂这些臭小子的心思? “你们啊,就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先前开车来那位领导是桑知青的未婚夫,都给我好好上工不准分心,不然扣你们工分。” 顿时,唉声叹气成片,大队长老霸道了,光想想都不让他们想,逗得知青院众人哈哈大笑。 “宁屺同志非常优秀,咱们啊还差的远,就别想桑同志这颗明珠。” 毛成宇半开着玩笑,他和谷明月是知青院的对 第90章 麻了!他的震惊排山倒海 桑家兄妹俩有说有笑走出小院,就见河堤上一个飞跑的影子直奔他们而来。 赵舒雅跑的气喘如牛,一下刹不住车,直直撞向围墙,她害怕的闭上双眼。 等了等,嗯,怎么还不疼? “喂,你这也没有撞到,装什么死?” 桑芷萱见被她用胳膊圈住的瘦弱少女仍旧阖着眼皮,打死不睁开,一下被气笑了。 胳膊肘用力晃了晃,砰一声直接扔到地面。 赵舒雅咕噜噜转动一圈眼珠,倏然掀开眼皮,小手揉着太阳穴装傻:“咦,我这是在哪?我怎么感觉见到我太奶了呢?” 桑芷萱双手环胸,从上往下俯瞰,嘴角轻扯,似笑非笑:“你看我像不像你太奶?” 赵舒雅虚虚捏着小拳头在自己脑袋上敲了敲:“呀,这位明媚可人,气质不凡的小仙女原来是我桑姐姐啊!” “哼哼,你今天倒是挺欢快,怎么,问题解决啦?” 桑芷萱轻哼,算是接下这句彩虹屁,原谅她的冒冒失失。 赵舒雅一骨碌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首先恭敬对桑若瑾鞠了一躬:“桑大哥好!” 桑若瑾轻点头颅,求解的余光斜睨自家妹妹,这是怎么个情况,他初来乍到搞不清楚状况啊。 不等桑芷萱回答,她开始介绍自己:“我叫做赵舒雅,未来会是你们的小表妹!” “你可真有自信!”桑芷萱忍不住笑出声来,调侃中带些肯定。 “大哥,舒雅打算将自己过继给姑奶奶当孙女。” 桑若瑾不清楚个中细节,但不妨碍他熟悉自家妹妹是个什么德行。 对于不熟之人,若非无利可图,绝对不会过分热心,除非过继之事,已是板上钉钉。 桑若瑾心中百转千回,笑容加深些许,很给面子唤了声:“舒雅妹妹!” 赵舒雅得到肯定回应,心中大定,巴掌大的俏脸上笑颜如花,格外璀璨,双颊挂着一对梨涡,浅浅藏着甜美。 她兴奋且响亮地回道:“欸,桑大哥!” “行了。”桑芷萱见她这样未免心软,“既然来了随我们去山里打猎,今晚好好搓一顿。” “好呀,好呀,桑姐姐你喜欢什么猎物?要不还是野猪吧,猪肉干好吃!特别是五香味的!” 赵舒雅心情极好,欢喜冲进林子,一路高歌往上攀爬,仿佛不知疲倦。 “野猪也行,刚好大哥来了,他不用上工,让他慢慢收拾。” 被点到名的桑若瑾失笑,妹妹都这么说了,晚上就是不睡觉也得将野猪给打整出来啊。 当然,前提是得有头野猪,万一寻不到野猪,也不知道拿别的猎物抵消行不行? 他此刻还不知道这两个妹妹加在一起的威力有多大,堪称野兽克星! 赵舒雅欢呼雀跃,兀自选了块平整地方:“桑姐姐,我觉得这里就不错。” “那就这里,舒雅上树,野猪先来一头,其他的等会再说。” 桑芷萱挥手赶人,让她尽快。 “大哥,你做好准备,等下咱俩配合,争取一击拿下野猪。” 桑若瑾眉梢微动,虽有怀疑,到底不好挫妹妹锐气,还是半信半疑照做。 然后,他就见证了有生以来最不可思议的一幕。 舒雅跟拜神似的朝天祈盼,紧接着山林振动,树叶哗动,一头两三百斤的野猪吭哧吭哧朝着他们奔来。 桑若瑾瞳孔瞪大,眼睁睁看着他身躯单薄的妹妹捏起粉拳,就这么轻轻一锤,野猪轰然倒地,再也起不来。 麻了!他的震惊排山倒海!! 妹妹虽然有把子力气,但他不记得有这么厉害啊,锤野猪跟玩似的。 “大哥,你干嘛呢?” 桑芷萱摊开手掌在他眼前晃动,“哎呀,都是常规操作,莫激动!” 我为什么激动,你们两个小混蛋会不知道? 妹妹实在太过调皮,让桑若瑾半天功夫不到就忍不住破功,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打妹妹一顿? 他屈起手指敲上桑芷萱光洁的额头,语重心长警告两人:“唤兽这项能力实在太过逆天,不要再让别人知道,舒雅,记得谨慎使用!” “还有萱萱,你的功夫也适当遮一遮,可以显露身手,但要懂得藏好底牌。” “我记下了大哥。” 桑芷萱如何不懂,她一直以来也是这么做的。 当所有人都很弱小时,你拥有绝对武力便是错,他们会本能忌惮你、害怕你…乃至想要除掉你这个异类。 赵舒雅点头如捣蒜,笑容不落,周身散发的气韵里充斥着欢愉和满足。 她没有直接道谢,只居高临下问桑若瑾:“桑大哥你还想吃什么,看我给你叫来。” 桑若瑾也不推辞,他心里还存着犹疑,或许是侥幸也不一定。 “天气转凉,吃个羊肉锅子也不错。” “野羊是吧,没问题,看我给你求来。” 一分钟后,一头羊咩咩叫着从山里冲下来。 桑若瑾心沉了沉,一次两次,都说事不过三,只要还叫来一次,唤兽这项能力算是彻底坐实。 于是,他主动出击:“舒雅,大哥最近挺馋酱牛肉的,可不可以弄头牛来。” “当然可以了,大哥你等着。” 很快,一头野黄牛哞哞叫唤着从山的另一侧飞速蹿来,双目赤红,凶残至极。 那四溅的枝叶和灰尘无一不在标示着它的不好惹。 嗯,结果他妹妹出手了,这回用了两招,抬脚将野黄牛踹飞,再上前一拳头捶晕。 桑若瑾:……沉默震耳欲聋! “行了,先将这些弄回家再说,多了也吃不完。” 三人各扛一头,赵舒雅分到一头羊,桑若瑾是一头野猪,他力气不如妹妹大,野黄牛顺理成章到了桑芷萱手里。 回到小院,大家一致决定今晚吃羊,涮羊肉、烤羊肉都安排上。 “舒雅去烧水,等会拿来褪毛用,大哥你负责杀,趁着新鲜,将三头都解决掉,我给你打下手。 至于姑奶奶你等会处理食材,煮饭还有做菜!” 大家都没有意见,一个个兴奋忙碌着。 第91章 自从来到靠山屯,震惊一次又一次。 等打整好三头猎物时,已经月上枝头。 韩婆婆也是个做饭小能手,光听着他们介绍,硬是搞出来一羊两吃。 羊骨熬汤,炖了两三个小时,将骨油都给熬出来了,汤汁清亮鲜美,没有一丝膻味。 桑芷萱刀工还算不错,她片的肉,拿一条羊后腿片成薄薄的肉片。 三人围着灶台,边烫边吃,旁边还有一大碗姑奶奶炒的姜丝羊肉,辣辣的,特别提味。 吃饱喝足,桑芷萱赶人:“舒雅,你先回去吧,到底没有尘埃落定,收着点。” 赵舒雅扶着肚子萌萌点着小脑袋,“婶婶在宁屺哥来时就动心了,今天又有大哥这一遭,她早晚会妥协的。” 她慢悠悠站起身,慢吞吞说道:“不过姐姐你说的对,越是关键时候越是得稳住,我先回去了。” “去吧,明天记得过来吃饭!” 桑芷萱目送她离开,砰地关上院门,来到厨房接替桑若瑾洗碗的工作。 “大哥,你去换套衣服,待会我们渡河去农场看爸爸。” “有船?” “有,以前姑爷爷拿来打鱼的一艘小木船。” 桑若瑾:……自从来到靠山屯,震惊一次又一次。 或许下次萱萱告诉自己她就是下凡来玩的小仙女,他也能心平气和接受这个答案吧! 快速换了套崭新的军装,桑若瑾一身笔挺规整衣领,掸掸毫无褶皱的衣摆。 他是父亲职业生涯的延续,是桑家从军第三代以来的传承接棒人。 是以,桑若瑾比任何人都清楚父亲最想看到他一身军装出现在其面前,和老同志敬上一个军礼。 房门打开,桑芷萱刚好背着一个大背篓走出灶房,取过竖立门边的船桨,招呼她哥:“走呀!” “嗯,我来拿。” 桑若瑾接过船桨,腾出手来的桑芷萱从布包里掏出一个手电筒打开。 光亮照在地上,形成一道淡黄色光弧,或远或近,两人沉默无声来到河边。 桑芷萱拖出小船入水,一人坐一头保持平衡,船桨轻轻划动,水波荡漾,水珠不住滴回河面,发出一阵阵有规律的音调。 老地方围墙塌陷,肯定有人把守,桑芷萱也狡猾,往挨近大门口这边的围墙划去。 “大哥,等会我先上去,以落绳为信号。” 桑芷萱不等他拒绝,指尖灌注内力在墙面上抠出点阶梯来,脚下重重一蹬,轻盈跃上墙面,一边扣一边爬。 然而在桑若瑾眼里,就是他妹妹如同一只壁虎,趴在墙面行动自如。 “我们也才分开六年,不是六十年,怎么总感觉自己和萱萱变得格格不入呢?” 想不通,也不好问,要不等会问问老头子? 坐在墙头,桑芷萱难得大口喘息,等喘匀了,从布包里掏出一截绳子垂落下去。 桑若瑾接到信号,暂时压下胡思乱想,快速往上攀爬。 兄妹俩并坐墙头,农场里黑色打底,右前方散发着点点微弱光亮,桑芷萱指着相反方向。 “那里才是我们的目的地!” 绳子提起丢进墙内:“大哥你先下去,等会记得接住我。” “好。”桑若瑾也不与她争,三两下落至地面,敞开怀抱,轻轻扯了扯绳子。 桑芷萱囫囵收好绳子,返身挂在墙头,一点点往下溜,桑大哥配合默契,一手提着竹筐将人捞回怀里,惯性之大,直接当肉垫垫在身下摔了个后仰。 桑若瑾也是个人才,即使摔倒了,手里的竹筐也依然提的很稳,将食物的地位放在两人之上。 寂静的夜色下,一点点动静都会被放大,更遑论刚刚这一摔。 “什么人?”噼里啪啦的脚步跑动声响起。 “快走!” 桑芷萱抓过她大哥的手,忍住摔疼的屁股,也不敢打手电筒,全凭记忆中的印象摸索着进发。 有耳朵这个作弊器,东拐西拐,他们一直和追查的巡逻队交臂失措。 拐着拐着,还真让他们拐到下放人员宿舍。 来到第六间,桑芷萱放开她大哥的手,整整衣袍:“我们到了,走,进去。” 轻轻推开房门,桑修远十分警惕,半支起身体,声线严厉呵斥:“是谁?” 农场里的房子不能锁,这也就导致了,半夜偷溜进来偷拿东西的也不是没有。 “亲爹,是我!” 桑芷萱双手做成个小喇叭放在嘴边,小小声回应。 “叱——”一根火柴被划燃,点亮床头的那盏煤油灯。 “闺女,你怎么这会过……?” 桑修远抬眸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顿时愣住,火焰顺着火柴棍一直燃烧,直到烧尽,烧到他的指甲盖。 这股钻心疼痛蓦然打破怔愣,桑修远眼眶一酸,一连说了三个好。 “爸,我回来了!” 桑若瑾敬了个军礼,桑修远快速下床,局促扯扯身上脏乱的衣服,严肃回敬一个军礼。 一老一小,两两对望,好似在完成一场沉默的交接仪式,你是我的未来,我是你的过去。 桑芷萱缩在一边默不作声,旁观这既感动又憋屈的一幕,眼角泪珠沁出,顺着肌肤下滑。 足足过了好几分钟,她忍不住取下竹篓,拿出里面的食物摆在桌上。 桑修远闻到香味,瞬间没了和儿子大眼瞪小眼的兴趣,收起肃穆,一屁股赖坐在床边,兴奋搓搓手。 “闺女,咱们今天吃什么?” “羊肉汤,怎么样?” 桑芷萱揭开搪瓷缸的盖子,热乎乎的羊肉汤在微光映射下更显诱人。 桑修远吞了口口水,叠声让她去喊人:“快去隔壁喊你姥姥姥爷过来吃,我可是忍不住要动筷喽。” 第92章 萱萱是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虎? 第二天,桑芷萱照常上工,桑若瑾和韩婆婆在家里处理猪、牛肉。 老样子,四条腿都做成肉干,剩下的先吃几顿新鲜的,然后全部做成卤味。 原本桑芷萱想着要不要请李红军来卤,到时候给他分两斤肉作为报酬。 被姑奶奶一口拒绝掉:“我来卤,上回我都看清楚步骤,只要你配齐香料就行了。” 她神色渐变,语重心长劝慰:“这回不同,肉太多了,请他来不见得安全。” 桑芷萱也清楚不能考验人心,可她实在不善厨艺,大哥更甚,总不能浪费食材吧。 既然姑奶奶接下重任,那就再好不过,也算解了燃眉之急。 中午下工后,桑芷萱谁也没等,直奔小院,急吼吼挎着布包,背着竹筐,划船前去公社买调料。 她哥在后面迈着大长腿追,硬是追到河边,因为拖船被耽搁这一会才追到人。 “桑小萱,你脚底下是踩着两个风火轮吗?” “大哥,你追我干啥?你也想去公社吗?” 桑芷萱说话的功夫,小木船被她轻而易举从芦苇荡里拖了出来,砰一声砸落水面。 桑若瑾面无表情抹掉溅在脸上的水珠,暗暗思忖:萱萱是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虎? 是幼时打遍军区家属院无敌手,还是上山能掏马蜂窝,下水敢徒手抓水蛇拧成麻花,或者直接在学校文艺汇演时表演胸口碎大石。 桩桩件件,令人发指! 三兄弟每回都要抓阄,硬着头皮去捞淘气包,那种感觉既尴尬又自豪。 尴尬被万众瞩目以至于社死,自豪这件事除了他们妹妹,别的小孩做不了。 罢了,原来是与生俱来的虎劲,本性难移,这辈子怕是也改不了,头疼着疼着也就脑容量变大了,装的下更多包容。 “大哥,上船呐,我午休时间有限,可不能跟你在这浪费掉。” 桑若瑾捏捏眉心,抬脚跨上小船,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行至半途,无意间扫到一辆熟悉的轿车疾驰而去,看方向是涯边农场。 “奇怪,宁屺哥这么急匆匆赶去农场做什么?” 桑芷萱眉心跳了跳,心中不安,总隐隐感觉有事发生。 桑若瑾心下一个咯噔,担心是不是他爸还有苏爷爷他们出了什么事。 他面上保持镇定,催促自家妹妹:“不是赶时间吗?先去公社买东西,等晚上咱们再跑一趟农场,现在急也没用。” 桑芷萱压下急躁,眉梢依然固执的打着结,手中的船桨用力划动,借此发泄掉几分郁躁。 “你要相信宁屺的能力,他虽然比我和你二哥、三哥差着点,但还不至于解决不了一些突发状况。” 桑芷萱“噗嗤”乐出声,幽怨瞄向正襟危坐的自家大哥,“倒也不用踩一捧一,给自家人脸上狂贴金吧?” 桑若瑾用不赞同眼神回敬:“你觉得宁屺比我们强?” “那怎么可能。”桑芷萱瞬时警铃大作,极尽端水:“你们四个都很优秀啊,体现在不同领域,也无法具体做对比呀。” 桑若瑾可不满意这个答案,凉飕飕睇她一眼,阴阳怪气说:“桑小萱,你可还没有入宁家门,切记胳膊肘莫往外拐。” 桑芷萱哭笑不得,她冤枉好不好,她明明就是公正对待。 得,这个天,算是聊不下去了,自家这三个哥哥一碰到宁屺就发癫,真真是感天动地的兄妹情。 供销社内的东西依旧乏善可陈,桑芷萱是个使用饭盒大户,一口气给人全部包圆了。 营业员还以为自己幻听了,再次重复一遍:“同志,这里一共有十二个饭盒,你确定都要吗?” “都要!”桑芷萱坚定点首,掏出一大把票据区分出工业票。 买完饭盒,她来到卖香料的柜台,再度包圆。 香料卖的并不好,老百姓们能不饿肚子就已经很好了,哪里还敢去奢求味道好不好。 营业员难得碰到个冤大头,手脚麻溜一个个用油纸打包。 桑芷萱定睛看去,得有七八样,常见的如桂皮、八角、香叶、花椒这些她认识的,还有几样见过但不熟,也不知道人家叫啥名。 “还有你那个油纸,也给我来两沓。” 隔壁柜台的营业员立即拿来两沓油纸,很热心推荐:“草纸要不要也来点。” 桑芷萱觉得很有道理,“那也来两沓,对了,还有那个……” 她冲营业员挤挤眼睛,手里的三张月经票直接怼过去晃了晃。 营业员秒懂,八卦看了眼身后跟着的桑若瑾,偷偷将三条月经带夹在草纸里递过去。 两人跟地下接头似的交换完票据,彼此都松了一口气。 “再给我来十斤白芝麻!” “十斤没有,供销社拢共就三斤。” “三斤也行,都给我吧!” 空背篓而来,回去时装满了背在桑若瑾背上。 “大哥,你还有要买的吗?” “不需要,衣服和牙刷、毛巾这些生活用品我都随身带着。” 桑芷萱一想也是,遂两人打道回府。 也就丝毫不清楚供销社那群营业员一个个都在猜测她是干嘛的。 有说食堂采购,有说国营饭店的厨子……总之众说纷纭,但统一的结论就是她是个怪人。 回到小院,将香料全部交给姑奶奶,任由她自己发挥。 中午就算是过去了,睡也睡不成,干脆帮着两人切肉片,姑奶奶腾出手前去腌渍肉片。 忙活了会,回去继续上工。 她趁计分员不注意,凑到云婉婉身畔:“等会下工有没有空?” “有,怎么啦?” “请你吃饭,顺便给我大哥把把脉调理下身体,他常年混迹部队,身体没有暗伤是不可能的。” 云婉婉痛快答应:“没有问题,那下工后咱们一起走。” 桑芷萱得到答案,满意退回自己那三分地,有一下没一下挥舞着锄头。 下工后,云婉婉和秦立明说明情况,开开心心跟着桑芷萱走了。 留下秦立明苦逼立在原地,浑身嗖嗖冒着冷气,喂,他们不是说好今晚一起去打柴的吗? 现在整个知青院轮值被打乱,苏海玲和毛成宇两口子凑成一组,秦立明和云 第93章 闺女,你姥姥这回怕是难以撑过去了。 云婉婉这一把脉不得了,直接倒吸一口凉气。 “桑大哥,你肺部旧伤未愈,又多方劳动,现在隐隐有加重趋势,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桑芷萱立时被吓的够呛,大力箍住云婉婉的手,言辞恳切,脸上全是后怕。 “婉婉啊,用什么药再难我都去找来,你可得好好给我大哥治治,他三十岁都还没有,正是风华正茂的好时候,连个媳妇都还没娶的呀!” “喂,桑小萱,我还在这里呢。”桑若瑾没好气唤她。 “闭嘴,伤势未愈,你能耐了哈,搞千里奔袭,你说说你对得起我和…吗?” 桑芷萱一时口快,险些说漏嘴,幸好她机灵及时刹住车。 云婉婉果然没有起疑心,拿过一旁的纸笔写药方,边写边说:“其他的草药我都有,只一味沙地参凑不齐,你去想想办法,如果实在找不到也没事,顶多恢复效果慢一点。” “行,我尽量去找。” 桑芷萱查看完药方,抬眸就见云婉婉好像个嗅觉敏锐的狗狗正吸着鼻子闻灶房飘过来的香味。 她不禁莞尔一笑,随其愿,娇声招呼:“饿了吧,走,吃饭去!” 姑奶奶晚上炖的牛蹄筋,从下午就开始起炖,炖的软乎乎,入口即化,老年人也不怕嚼不烂。 云婉婉自从下乡后,饮食那是直转急下,有幸几次吃肉都和桑芷萱搭边,这会下筷如残影,一心埋头猛吃。 吃着吃着,眼泪说来就来:“唉,这种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云家以三百千启蒙,待大些要求熟读孔孟,她对于其中一句话特别喜爱。 君子持身,自养浩然正气,虽百邪,难辟也! 现在想来,人没有身处困境,自然可以轻而易举说出这句冠冕堂皇的话。 事到临头,她恨意滔天,哪里想去做什么君子,恨不得一把毒药撒下去将那群小人通通肠穿肚烂而死。 云家何辜? 他们兢兢业业看病救人,不搞事,不歧视病人,结果在一片浑浊中,清流反而成了罪过。 桑芷萱无从安慰,拿起公筷默默给她碗里夹了一块蹄筋,真要说起来,他们桑家也是这场混乱下被牺牲的产物。 云婉婉吃饱喝足后,赶着回知青院捡草药,桑芷萱见状,切了斤卤猪头肉给她当做报酬。 “不多,晚点拿去给叔叔阿姨加个菜。” “谢谢,草药你明天过来拿。” 云婉婉没有拒绝,也不舍得拒绝,紧紧抓着油纸包,冲进黑夜里。 桑若瑾此刻方才叹息一声:“云家我是知道的,医德很好,只要上他们医馆求医的病人,不管贫富与否,都会接收。” 桑芷萱黯然失色,望着夜色喃喃自语:“桑修远同志同样是个好人,工作热忱,为国为民,可是有什么用呢。 这个时代生病了,坏人当道,它容不下好人,好人挺着脊梁骨立在那里就是错。” 桑若瑾被她戾气深重的话语给惊到,心中不安,连忙摇头道:“不,不是的!” 他试图纠正她的观点:“黑暗不会太久,光明总会重现,萱萱,你太过悲观了。” “或许吧!” 桑芷萱不欲与他争辩,摊摊手返身回灶房打包,今天带什么呢,蹄筋一份,猪头肉一份,再来一小篓馒头。 “大哥,我过去送饭,你待在家里帮姑奶奶烧火做卤味。” 桑若瑾嗫嚅两下嘴唇,咽下说教,呐呐而言:“注意安全!” “安啦!抓到谁都不会抓到我的。”桑芷萱信心满满回答,几步踏出院子。 她完全不清楚,身后的大哥闷了一肚子火没地方发。 桑若瑾气啊,妹妹以前虽说调皮些,性格阳光开朗,不拘小节,跟着韩姨养几年,竟然养的移了性情,越发郁气。 “可恶,拿了金条不好好对我妹妹,呵,真当桑家的金条这么好拿?” 他低垂着头颅,唇角冷冷一勾,眼神锐利想刀人。 沉浸两秒,将真实的心情藏进眸底,稳稳往灶膛里添加了根柴火,恢复成那个沉稳踏实的大哥。 涯边农场。 宁屺守在罗含玉床边焦灼不安,素来潋滟有光的桃花眼里,此刻无神黯然,流露出溢于言表的担心和悲伤。 他不敢离开,生怕姥姥像母亲那样一撒开手就永远消失了,只能紧紧攥住她老迈粗糙的手掌,丝毫不肯松开。 桑芷萱热情洋溢推开父亲的房门,却见他坐在灯下,双手插在头发里愁眉苦脸,声声叹息。 “爸,你怎么了?” “闺女,你姥姥这回怕是难以撑过去了。” 笑容顿失,桑芷萱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结结巴巴反问:“不,不可能啊,明明昨天晚上还坐在这儿吃羊肉汤来着。” “唉,你姥姥运道差,今天在矿洞里被飞溅的大石块撞到脑袋,当场就晕了过去,喊医生来看都说叫准备后事。” “我不信,我过去看她。” 桑芷萱大力推开门,疾步跑到隔壁,苏志添靠在墙边唉声叹气,宁屺缩在床头被哀伤笼罩。 她瑟缩了下,手指蜷缩成拳,慢慢来到宁屺身边。 罗含玉就这么静静躺在床上,头上缠绕着一圈绷带,半白的头发垂落在颈肩,衬得她面色愈显虚弱,无一丝血色。 那双会慈祥看着她的眼眸,此刻紧紧合拢,桑芷萱揪紧胸前的衣襟,她好怕啊,万一姥姥再也醒不来该怎么办啊? “医生怎么说?” 宁屺满身皆是脆弱,气若游丝的声音在颤抖:“他说听天由命。” “庸医!” 桑芷萱气恼低吼,将竹筐甩在桌上,“我不信他,我这就去请婉婉,再不济还有她父母,姥姥才舍不得离开我们。”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却一下子给室内的两人注入一股活力。 宁屺打眸子里射出一道光芒,名曰希望。 他跌跌撞撞站起身:“姥爷,桑桑说得对,云先生曾是国手,我去求他出手……姥姥有救了!” 说完,奔出房间,他要去围墙跟下等着桑桑,去接住那个希望。 苏志添看着摇晃关上的房门,现下室内无人,再也忍不住热泪盈眶。 他期期艾艾念叨:“ 第94章 我姥姥…还有没有救? 云婉婉都已经睡下了,正躺在被窝里想心事。 突然,房门被大力推开,桑芷萱携带冷风大步走了进来,呼吸在静谧的空间里粗喘的厉害。 她扑倒在床上,凑近云婉婉耳边,急促的气息打在肌肤上,令其不自觉往后扬起头颅。 桑芷萱现在很慌乱,很焦急,根本顾不得这许多,她边喘边轻声说道: “婉婉,拿上你的药随我走一趟,我有个垂垂危已的病人现在需要你!” 一听病人,还很严重,医者仁心的云婉婉哪里还待的住,一骨碌爬起来,飞快打开立柜取出一个挎包:“走!” 两人迎着秋风前进,健步如飞,很快来到水田湾。 桑芷萱一个健步冲上小木船,立在船头伸手招了招:“来,我扶你。” 云婉婉眼眸微闪,大概明白了些什么,但她没有拒绝,一副任君随意她自跟随的淡定样。 船桨摇的又快又稳,哗啦啦的水流抽动声经过扩散,唱响在两岸。 宁屺张起耳朵认真听着动静,黑七陪在他左右,倚靠墙面略阖着眼皮。 忽然,他耳朵动了动,表情一变,换了个姿势:“她们来了,我上墙头接一接。” 不等宁屺回答,黑七重重蹬地,犹如一只白鹤亮翅高飞,中途借助墙面又是一蹬,翻身立于墙头。 闲庭信步,黑七悠闲在墙头踱步,根据水声的移动方位同步漫行。 很快,一点电光入眼。 黑七暗暗松了口气,低声唤人:“桑小萱?” “是我!黑七哥,我现在推医生上来,你配合接一下。” 熟悉的声音让他心落为安,四爪钩手动卡住墙头,自然将绳子垂落墙外。 “来,医生拽着点绳子别掉下去,桑小萱你推我拉,咱们争取一鼓作气。” “好。” 两人挤在岛外的石块上,桑芷萱拿过绳子绑在云婉婉腰上,小声安慰她:“你别怕,我会在底下接住,绝对不会让你摔倒的。” “我当然相信你。”云婉婉浅然一笑,双手抓住绳子,闭目喊道:“来吧!” 桑芷萱直接将人扛起来,举重一样举过头顶,百把斤跟玩似的,轻轻松松。 黑七趴在墙头,双腿勾住悬壁来了个倒挂金钩,粗壮结实的胳膊提起两截玉臂,仿佛提起一只小鸡仔,一提一抛,等云婉婉睁开眼睛,她已经坐在墙头。 “绳子解开,给底下的桑小萱。” “哦哦……”还在愣神的云婉婉慌不迭去解绳子,越解越紧,忙活半天全是无用功。 黑七忍不住啧了声,张口就想开喷,但想到这位的重要性,憋吐血又给憋了回去。 桑芷萱没有借助绳子,自己爬了上来:“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快快,十万火急!” 磕磕跘跘总算触地,有宁屺镇守,巡逻队没有起疑,也算是误打误撞为他们提供方便。 “婉婉,谢谢你赶来。” 宁屺鞠躬行礼,诚意十足。 “不用不用,这是我的职责!” 云婉婉连连摆手否决,深知这里是农场,一直紧绷着心态也不敢过度寒暄。 回到房间,她不用人吩咐快步靠近床头,昏暗的油灯映衬下病人气色极差。 云婉婉当下沉了脸,情况不容乐观啊,来不及想太多,她抓过病人的手腕细细把脉,脸色越来越难看。 “病人现在很危险,她的颅内仍在出血,我只能以银针暂且止血。” “你来,我们都听你的。”宁屺捏着手,当机立断。 其实他心里反而松了口气,前几任医生来了只会摇头,至少婉婉准确给出答案,还说能够止血。 云婉婉拿出布包里的一卷银针,摊开,捏出一根细长如牛毛的银针快狠准扎进头顶穴位。 一根接着一根,很快,罗含玉脑袋上扎满银针,蹲在角落里的三人大气都不敢出,也不敢问。 许久过后,云婉婉终于停手,身体脱力往下瘫软。 “欸……”桑芷萱赶紧冲上去扶住人,半搂在自己怀抱里,关切询问:“没事吧?” “没事,就是累的慌,麻烦你扶我坐下,银针要一个小时后才能拔针。” 宁屺也冲了过来,半是焦急半是纠结,他蠕动嘴唇,发着抖问:“我姥姥…还有没有救?” “止血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要清除头颅内的积血,否则积血压迫神经,容易五官失常。” 云婉婉歉然笑笑:“抱歉,我学艺不精,暂时还做不到这个程度?” 三人立时变得垂头丧气,宁屺很快振作,之前是他被吓住,关心则乱,没有想起云家一门。 “云叔叔和阿姨能不能做得的?” “他们自然可以,但是……”云婉婉欲言又止,父母身陷囹圄,有心无力啊。 “我来想办法。”他转身往外走去:“姥爷你先照顾姥姥,我回县里下调令。” 苏志添伸长手臂,连忙唤住外孙:“宁屺啊……”后半截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张着嘴哑口无声。 没有救另说,有得救他不能放弃老婆子啊,至于外孙,无奈只能选择相信他,就算自己自私一回。 宁屺转身不再等待,淡淡抛下一句:“姥爷,你信我!” 看着愧疚难当的苏志添,背脊瞬间弯下来几分,还要强撑着若无其事。 桑芷萱难免心疼,招着手让他坐到床尾,“姥爷,宁屺哥长大了,再不是以前那个需要你们保护的小孩子,他如今可以保护你们了,你要相信他啊!” “好好,姥爷知道!姥爷相信他!” 苏志添眼含热泪,愧疚和欣慰交加,更多的则是害怕和恐慌。 第95章 老天爷为何就不能对好人宽容些,对恶人多些惩罚? 一个小时后拔了针,云婉婉从布包里拿出一些草药,分别告诉他们应该怎么煎药。 桑芷萱捡起用油纸包好的草药,全部塞进自己的布包里:“我熬好药再送过来,这里也没个地方熬。” 她又将竹筐腾出来,“姥爷,你喊我爸过来吃饭,我先送婉婉回去。” “好,好,今天多谢你了,婉婉同志!” “不用客气,能够帮到你们就好。” 云婉婉身为医者,自有一颗仁心,不管病人是谁,在保障自身安全的情况下还是要救上一救的。 再者,她心里也有些小心思,上辈子垂弥之际,她偶然听到农场里陆续有人平反。 此时结个善缘,等他们平反了也能想到云家,适当搭把手。 按理说,云家救人无数,高位者自是也有,可云婉婉却不敢相信他们,如果那些人有良心的话,上辈子也不至于让云家金针断绝。 云婉婉落落大方,不论你何等身份,她在向苏志添展示这份医者仁心,也是在释放一个信号,农场里有病人都可以找她。 这个举动无疑是雪中送炭,苏志添人老成精又岂会不明白,云家的小丫头心眼明亮,将心思敞开来,他非但不生气反而很欣赏。 “婉婉同志,以后怕是少不得麻烦你,不过你放心,大家都会自备酬金,不会让你做白工。” 云婉婉眼波璀璨,猛一摇头:“我不怕麻烦,悬浮济世唯我所愿,我乐意!” 桑芷萱本来还在伤怀,被她这副迫不及待的表现给逗笑,抬手揽上她的肩膀往外带。 “走吧,云大医生,我先送你回去。” 黑七正倚靠在外边等他们,见两人出来,一马当先开路:“跟紧我!” 回到两人上岛的位置,黑七甩动手里的四爪钩,当啷上墙,他牵住绳子用力扯了扯,很结实,确实勾住了。 这才演绎凌波微步,身姿轻盈跃上墙头,将底下的两人平安送回墙外。 划船回到水田湾,小木船吊在岸边,云婉婉跟着桑芷萱来到小院,掏出几个包好的纸包。 “这些是桑大哥的药,上面写着剂量和吃法,你自己煎药时去看。” “好,多谢。”桑芷萱收好药包,盈盈一笑:“忙活大半夜,要不要加个餐?” 云婉婉捂住打了一半的呵欠,眨眨眼,好像也不是不行,“吃什么?” “卤肉面?” “可以,相当好!” 两人一拍即合,轻手轻脚来到厨房,云婉婉烧火,桑芷萱煮面切肉。 她还在厨房里找到一个小陶罐,洗干净用来熬药。 两人抱着碗,坐在灶膛前边吃边看火候,听着陶罐里不住咕嘟咕嘟沸腾。 刚刚开吃,桑若瑾揉着通红的眼睛来了,“这么晚才回来,哦,云同志也在啊。” “嗯,桑大哥!” “大哥你还没睡,要吃吗?” 桑若瑾摇头:“不吃了。”这丫头也是心大,她人没回来,自己怎么敢睡? 桑芷萱闷口面条,狼吞虎咽咽下后,闷闷和他说出实情:“我今天去到农场才发现,姥姥性命垂危,紧急之下,我又接了婉婉过去看病……” “什么?罗奶奶病危,怎么回事?现在情况如何?救回来没有?” 桑若瑾面色大变,到底什么病啊,昨晚还好好的,能吃能喝,精神抖擞。 “被石子击中脑袋,一直昏迷不醒,直到婉婉过去才止住血,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谁也不好说。” 提到这个,云婉婉也觉得凶险,还真真是不好说。 “那块石子应该不大,但速度极快,当场将人给撞晕过去,外边看上去就一个小小的窟窿眼,其实头颅里一直没止住血。” “那…我过去看一下罗奶奶。”桑若瑾扯扯衣摆,拿过船桨就想出门。 被桑芷萱暂且叫住:“大哥,等会再去,我现在在熬药,熬好药带过去给姥姥服用,你去帮我找个小漏斗来,方便喂药。” “行,我去找。” “酒漏斗成不成?”披着外衣的韩婆婆从门外走进来,显然也是被动静给吵醒的。 “成!”大是大了点,将就着用,一时间也没有更好的替代。 韩婆婆点了下头,转身去找酒漏斗,她很快折返,舀水洗净,递给桑芷萱。 “姑奶奶,要不要来点夜宵?” “不吃了,年纪大了吃多睡不着。”韩婆婆拢拢外衣,回房睡觉,“你们也别撑太晚。” “放心。”桑若瑾送到灶房门口,目送姑奶奶入房才回到灶膛前,“我来看火,你们吃完都早点去休息,明天还要上工,我又不用。” “对,婉婉我送你回去。” 云婉婉喝完最后一口面汤,摇头拒绝,“总共就几分钟的路程,我可以自己回去,不用你送,一来一回浪费时间。” “那可不行,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二赖子那种人不多,但整个靠山屯又不止一个二赖子,这万一要出点事,她后悔都来不及。 秋风薄凉,桑芷萱取出两件外套,一件分给云婉婉,一件自己披在身上。 沉默着回到知青院,推开院门,桑芷萱看着她入内:“快回去睡觉,我今晚不回来睡,还有得忙活。” 云婉婉脱下外套还给她,轻声安慰:“你别太担心……” 桑芷萱露了个苦笑,胡乱点点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这要换了韩家姥姥,她恨不得拍手称快。 老天爷为何就不能对好人宽容些,对恶人多些惩罚? 总是可着劲折腾这些好人,果然是人善被人欺,不止人,天也欺! 不怪古有俗语: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想必也是绝望之下,无奈的呐喊,终成绝唱。 回到小院,药已经熬好,兄妹俩怀揣着满腔担忧,再次划回涯边农场。 喂药是个老大难的问题,哪怕有漏斗在,撬开罗含玉的牙关一点点往里灌,依然进的少漏的多。 “能够吃下去一点也是好的。” 桑芷萱安慰着自己,也是在安慰着大家。 “有没有热水,我给姥姥擦洗一下脖颈。” 刚才喂药溢出来的全部撒在脖颈里,黏黏腻腻,哪里能舒服,姥姥是最喜干净 第96章 你身为有原则且自律的军人,应该不会害怕吃药吧? 第二天,天刚麻麻亮,桑芷萱早早起床,爬山去到竹林提回来两只竹鸡。 打整好竹鸡,蹲在灶膛前两边烧火,一口锅炖鸡米粥,另一边架上陶罐熬药。 她昨晚本就半夜才上床,今天又起的早,这会精神涣散,一脸的憔悴。 桑若瑾也早早起床,围着河堤跑了一圈回来,打开院门就闻到一股复杂的味道。 竹鸡的淡淡清香散在空气里并不明显,被草药熬煮的霸道味道所覆盖,但又不绝对,两股味道交织在一块,简直绝了! 桑若瑾揉揉鼻子,踏进院子,返身关上院门。 “萱萱,你起这么早,怎么不多睡会。” “大哥,你不也起的挺早。” “我是习惯使然,在部队里每天早上都要出操,到点就醒,想睡个懒觉都难。” “所以说,你们当军人的都自律。” 桑芷萱拿了个碗,将熬好的药倒出来,又将药渣倒掉,洗净陶罐,放上铁锅烧热水。 “大哥,你先把药给喝了,等会再去洗漱,过半个小时就能喝鸡米粥。” 桑若瑾满脸写着拒绝,却被桑芷萱激将:“大哥,有一个好身体才能保家卫国,你身为有原则且自律的军人,应该不会害怕吃药吧?” “我…当然不害怕,不就是中药吗?小事!” 桑芷萱忍笑,朝着那碗黑漆漆的中药努努嘴:“那你倒是喝呀。” “我…我那不是见药还烫嘛,总要放放凉吧!”桑若瑾嘴硬,抖着手端起那碗药凑到嘴边,捏着鼻子闷了一口。 那股苦味直冲天灵盖,桑若瑾面部扭曲,吐着舌头翻白眼。 桑芷萱无语子,她大哥打小就是个吃药困难户,那是一点点苦味都沾不得,到嘴里就想吐。 哪曾想当了兵变成大人,看着人模狗样,依然吃药如吃黄连。 “那你放放凉,等会一口灌下去,不吃也不成啊,你才二十来岁总不能给身体留下隐患吧。” 桑若瑾比谁都重视这份职业,也听劝,放下碗舀水漱漱口,耷拉着脑袋暗自打气。 桑芷萱提开锅盖,将手放进锅里试试水温,不冷不热,温度适宜。 “行了,水已经烧热,你先打水去洗澡,刚好回来药也温了。” 桑若瑾暗暗松了口气,能拖一时是一时吧,忙不迭答应,提着个水桶过来舀水,积极的不得了。 韩婆婆起床见煮了鸡米粥,拿起小碗和长筷夹了点咸黄瓜出来配稀饭喝。 桑芷萱一看,眼睛都亮了:“这个好,开胃,我先前怎么没发现您腌了咸菜啊。 您是不知道,咱们知青院那个厨医差的千奇百怪,各有各的难吃,也就为了不饿肚子,每餐忍着味道往嘴里灌。” 韩婆婆白她一眼:“我这里给你留了房间,你自己不来住,怪谁呢?” 说起这个,桑芷萱就嘿嘿傻笑:“我那不想着,都是知青,就我一人跟亲戚住,怕他们凑在一起说我坏话不是。” “呵!”韩婆婆给她个“你猜我信不信”的眼神自己体会。 这丫头尽会装傻哄人,好在还算有几分聪慧,不来住估计是另有想法,她总不好强求。 桑若瑾洗了个战斗澡,夹带一身水汽行来,铁青着脸好似别人欠他千八百万。 韩婆婆睇向桑芷萱,以眼神相问:“这是干啥?一大早起来就发癫?” 桑芷萱闷笑,指尖点点灶台上那碗散发着浓郁药味的汤汁。 韩婆婆瞬间秒懂,目不斜视等着桑若瑾上前来人药合一。 “早喝晚喝都得喝,你磨磨蹭蹭还能赖掉不成,别逼我强制灌药?” 桑芷萱双手抱拳捏的咯吱响,不耐烦这种情绪几乎破体而出,全部转化成威胁。 桑若瑾微梗,捏着鼻子,以一种视死如归的心态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yue……” “你可千万别吐,吐了还得熬药再喝一次。” 两只大掌自动封印嘴巴,捂的结结实实,那双凤眼里闪烁着晶莹,看起来竟有些楚楚可怜? 桑芷萱暗自唾弃自己疯了,她大哥1米8几将近1米9的个子,横看竖看都是个粗糙大老爷们,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表情? 还是姑奶奶看不下去,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大白兔递了过去。 桑若瑾以最快的速度剥开糖纸塞进嘴里,甜意入口,怨气渐消,这才感觉活了过来。 大哥除了吃药,其他各个方面都是很靠谱的好大哥。 现在吃不了早餐,水缸里水不多了,他挑着水桶去田边的那口水井挑水。 桑芷萱和姑奶奶也不管他,两人打了稀饭就咸黄瓜吃。 竹鸡一整只出锅,一人扯了个鸡腿啃,剩下大半留给大哥。 “嗯,不错,你这懒人煮法倒是误打误撞煮出味道来了。” “哈哈,看来我在做饭上面还是有些天分的嘛。”桑芷萱美滋滋喝着自己煮的稀饭,笑的特别满足。 “对,有天分,可以跟我学一学。” “好啊,学就学,毕竟艺多不压身,姑奶奶做的饭好吃,我哪天能达到您三分境界就心满意足了。” 韩婆婆被她拍的心情舒畅,嗔怪说道:“没出息,要学就学到最好,学个三分算怎么回事。” “我那是对自己有自知之明,天赋点和心思都没有放在这上头,能学出三分已经顶天了。” 桑若瑾将水缸挑满,刚好半个小时过去,直奔灶房而来,他早就闻到鸡米粥的香味,已经快馋出口水来了。 先啃了口竹鸡,味道很清淡,却足够嫩,“唔,好吃,萱萱你现在厨艺比大哥要厉害。” “哈哈,是吧,比起二哥来如何?” 桑若怀是四兄妹中,做饭最好吃那个,既有智商又有动手能力,堪称全才。 桑芷萱时常在想,上天到底给她二哥关上了哪扇窗,同样是桑家人,咋还带区别对待的。 桑若瑾面不改色答:“那肯定是我妹妹做饭好吃。”弟弟他有两个并不稀罕。 桑芷萱虚荣心得到满足,嘻嘻笑着去上工:“大哥,你这人就是实在,我喜欢!” “对了,你等会记得送药和早餐过去对面,黑七哥会在围墙上等你。” “放心!去吧去吧! 第97章 (小修,为了引出剧情,末尾加了两百字,看时记得刷新) 宁屺很给力,刚上班就有文件下到靠山屯大队部,说要秘密带走云家夫妻前去给领导看病。 并且,宁书记亲自开车来接,足以说明这两人的重要性。 直到这会,张利民才知道,原来他们靠山屯的牛棚里住着两位国手。 他一个老农民不管其他的,只清楚这人活着,一个是有饭吃,另一个就是看得起病。 屯子里的赤脚大夫是啥水平,乡里乡亲的哪个不明白,但平时也得供着啊,会一点总比一点都不会要来的好吧。 想到云家夫妻以前都是给大领导看病的,张利民就心头一片火热,决定要暗中照顾着点两人。 无论什么时候,结交医者都出不了大错,没病时放着,要一旦有病,这可就是救命的活菩萨! 云父云母昨晚就得到闺女告知,还一起探讨了下病情,这会见到大队长也不惊慌。 更何况后面跟着那位青年才俊是他们见过的世交家小辈。 宁屺吩咐张利民:“这件事情不能公诸于众,需要保密,还请张队长收紧口风。” 张利民浑身一震,严肃颔首:“明白,我肯定管好嘴巴,谁也不说。” 轿车伴着烟尘离去,直到车尾彻底消失不见,张利民才喟叹出声:“唉,这都是什么世道,活菩萨也好,老师也好,以前多受人尊敬,现在过得比我们这些老农还要差。” 轿车内,宁屺唤了声:“叔叔阿姨!” “刚才有外人在,不好相认,还请两位原谅我的失礼。” “不怪你,情非所愿,怎能怨怪?” 或许是圣人之言看得多了,云川柏是个十分知礼且豁达的性子。 哦,还是个医痴! “宁屺啊,你给我说说病人现在的情况。” 两句话不到就要往病人身上拐。 都说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原南星摸摸口袋里的金针,很是赞同丈夫询问病人的举动。 “昨天婉婉妹妹给我姥姥看过,说是头颅内仍旧在出血,她扎针止血,之后只能让您二位出马。” 宁屺抿抿嘴唇,因为着急上火,唇瓣发白,用力抿才抿出抹殷红来。 “我昨晚着急回县里打报告,现在却是不知我姥姥情况几何?” 做医生的有个习惯,素来讲话留有余地,不肯放太满,云川柏自然也有这个习惯。 可这会看着落寞的小伙子,他忍不住拍拍宁屺的肩膀安慰:“婉婉虽然还没有出师,在医术上还是拥有一定的天赋。 她既然说止住血,那就不会有假,等我和你阿姨过去,再细细调理,想必你姥姥很快就能康复。” 原南星跟着帮腔:“就是,你得对你姥姥还有我们两个医生有信心才是。” 宁屺很感动,音色疲倦中满带坚定:“我当然相信您们,您二维位是当之无愧的国手。 我姥姥也是位性情坚韧不拔的巾帼,她最是疼我,我还未成家,她哪里舍得离我而去?” 人类的悲欢无法相通,桑芷萱这边忧心忡忡,赵舒雅那边却是捷报频传。 宁小茹终于等不下去,无知狂妄的闺女,偏执强护的老婆婆,在这个家多待一天都是对她智商的不尊重。 她深知王桂花的不稳定性,遂打算逐个击破先搞定赵大奎,再来忽悠王桂花,从而达到最佳目的。 赵大奎这会已经是惊弓之鸟,张利民狐假虎威,三不五时拿话刺激他,很是影响心态。 所以,当宁小茹将模棱两可的猜测说出来时:“爹,以前咱们家一直好好的,自从舒雅开始不正常,一切都乱了套。” 老年人,基本上没有不信邪的,一点开,哪哪都往邪祟上头想。 “你是说…舒雅中邪了?” “我…我就这么一说,也有可能是我多疑。”宁小茹苦笑,微抿着唇,一副背地里说这些很难为情的模样。 “不…我觉得你说的有些道理,舒雅这些天完全像变了个人一样。” 他意有所指:“百渡河水位不浅,哪年不淹死几个人?” 怕不是芙雅推人的那天,导致水鬼附身,舒雅成了它找到的替死鬼。 宁小茹张张嘴巴,有片刻恍惚,怎么滴,她明明是想造成舒雅和芙雅八字不合,不能同住在一个屋檐下。 结果,思绪一旦开闸,奔腾着自己奔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结果来,她还不能说不对,只能微笑接受。 “爹,您说家里发生这么大事,我们要不要喊三刚回来探亲?我也是听说阳气重的人能压得过邪祟。” 赵大奎有一瞬心动,但很快否决,“小茹啊,三刚在部队挣的艰难,咱们既然给不了帮助就不能再拖他后腿。” “我也不想,可舒雅该怎么?” “你别管了,就当作不知道,我来想解决方法。” 赵大奎的办法是什么?住在深山里的瞎眼老姑子,据说身上带着柳仙,江湖人称花姑! 这位花姑极其会观风向,一见势头不对,躲到深山里再没出世,村人已经有十来年不曾见过她。 赵大奎为人执拗,硬是拼着一口气,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将人给带进了家门。 花姑往院里这么一站,立即就变了脸色:“不得了,原本你们家有福娃镇宅,是个五福俱全的运道,现在嘛……” 老赵家一大家子当即齐齐吓的哆嗦,那可不行,到手的福气怎么能让其流出赵家。 福娃当年就是花姑批的命,故而一家人特别相信她,一个个忙不迭求救。 “花姑,还请你给我们指条明路!” 第98章 下回再敢耍你花姑玩,我就让你见识一下柳仙的厉害,哼! 花姑咧嘴一笑,搓了搓手指,哪里有世外高人的风范,明明就是个贪财的小老太太。 赵大奎稍有犹豫,倒是平时抠抠搜搜的王桂花径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大团结递了过去。 花姑摆摆手不接:“我就要粮食,有烟和酒更好,完事后,大奎给我送到山里去。” 要粮食好说,到时候送几斤红薯不就解决了,赵大奎心下松了口气。 不等他这口气舒完,花姑狮子大开口,好悬给他吓的够呛。 “我要十斤细粮,换成酒就五斤,或者烟五包。” “花姑,靠山屯粮食紧张,你也不是不清楚,我们家哪里拿的出来十斤细粮?” 花姑冷冷一笑,“大奎啊,你不老实,靠山屯粮食紧张和你老赵家有什么关系?” 说着,她转身朝院外走去,边走边说:“看来你们家没有诚意,那这回便罢了。 大奎啊,下回再敢耍你花姑玩,我就让你见识一下柳仙的厉害,哼!” 月色下,一身黑衣的小老太太健步如飞,只刚刚那一回头,唯一的眼球不见眼瞳但见眼白,甚是骇人。 王桂花狠狠打了个寒噤,想到花姑的邪性,又担心自家运道,咬咬牙叫住她。 “花姑,十斤细粮我给了,但你一定要保证帮我们家解决这个麻烦。” “老婆子!你……” 王桂花不答反问:“除了花姑,你还能找到其他人解决这桩事吗?” 当然不能,而且他们彼此心里都明白,要是第二次找上花姑,可就不是这个价格了,必定翻一倍有余。 赵大奎耷拉着脑袋,“唉”了一声,默默缩头不再说话。 花姑很满意,连连点头:“大奎媳妇,还是你大方,那花姑我就来为你们指点迷津。” 她手指指向赵芙雅居住的方向:“我一进院子就发现了,福气是从这个方位发散。” 然后手腕一转指向赵舒雅居住的地方:“而这个位置有一股黑气升腾,刚好压制住福气扩散。” 王桂花脸色铁青,怼着二儿两口子怒骂:“我就知道,是这个死丫头克着我们福娃。 看看你们养的好闺女,早知道会有今天,当年那个讨债鬼刚出生,我就该把她丢到河里淹死。” 赵二有夫妻俩缩着脖子不敢回话,心里却将罪魁祸首恨得要死,无不赞同淹死赵舒雅这个祸害。 王桂花急不可耐追问:“花姑,我要是将二房分出去,能不能消除这股黑气?” 花姑直勾勾盯着赵大奎嘴里叼着的烟不错开,嘿嘿笑了两声,摆明不见兔子不撒鹰。 赵大奎无奈,心疼地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递过去,“花姑,你老抽烟。” “嗯。”花姑叼上烟,含糊不清道:“火呢?” “咔呲——”一根火柴划燃,盈盈火光点燃香烟。 花姑醉眼迷蒙大吸一口,缓缓吐出烟圈:“分出去也没用,你们连着根呢。” “那可怎么办才好?” 王桂花不喜归不喜,但让她杀掉自己的亲孙女,她还没有这个魄力和胆量。 倒是宁小茹心中微动,提了个建议:“如果,芙雅离开靠山屯,去军营随军呢?” 赵大奎恍然大悟,大力一拍掌:“对啊,将两人分开离得远远的,再来军营里自有浩然正气,百邪不近!” 花姑颔首:“也是个主意,但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只能治一时治不了长久。” 王桂花忙不迭询问:“花姑,你就别卖关子,快点告诉我们,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嘿嘿,很简单,从根上除名不是你赵家的娃不就行了。” “你是说……过继?” 王桂花越想眼睛越亮,喃喃自语:“对,过继出去就是别人家的种,和我老赵家无关……”要害也是害别人。 赵大奎却没有这么轻松,闷闷抽着烟:“说的轻松,这年头谁家都不好过,哪有人肯养孩子,还是个女孩子。” 赵二有媳妇呐呐开口:“舒雅也有十五了,可以嫁人,嫁出去还能收笔彩礼。” 这么大的闺女,过继出去算怎么回事,那这么些年岂不是白养了? “不行,老二家的,不懂别随便多嘴。” 赵大奎第一时间拒绝这个提议,现在谁家闺女不是养到十七八九才谈婚论嫁,只有那等不讲究的才十五岁就嫁人。 那些人家在屯子里都快被说成臭狗屎了,说是卖闺女,哪里还有什么好名声。 他堂堂村干部,脸面何等重要,“我老赵家丢不起这个人,这话别再说了。” 宁小茹想到赵舒雅隐藏下的心计,再加上话里话外透露出来的意思,她都不欲往死里得罪这个人。 真要人家豁出去报复,他们可是穿鞋的,哪里杠得过光脚的。 “爹娘,三刚在部队想要升迁,除了自身过硬,名声也很重要。 我恍惚记得舒雅是冬日生人,准确来说才十四岁,还是个小孩子啊。 我来靠山屯也有一二十年了,这方圆几个大队,也就听过那等不讲究的家族卖过几回闺女。 我们老赵家虽说算不得多宽裕,到底也是仁义之家,这等阴损事还是别做为好。” 一席话说的有理有据,再和老二家那个蠢货一对比,高下立见,老二媳妇还是舒雅亲娘,丝毫不为自家闺女着想。 “好,还是老三家的宽厚知礼,老大家的、老二家的你们也跟你弟妹好好学学。 凡事多想想,眼界放宽点,不要只注重眼前这一点点蝇头小利。” 赵大奎还有心思训儿媳妇,王桂花却是半刻也忍不住,急急出声打断他的滔滔不绝。 “老头子,那些晚点再说,现在先来解决舒雅过继之事。” “别担心,我已经想好她的去处。” 赵大奎不悦老伴打断他讲道理,烦闷的想要再抽一根烟,看到一旁虎视眈眈的花姑,忍了又忍。 “是谁?哪一家?” “水田湾韩婆子家里!” 花姑一脸在意料中的了然:“他们家啊,本身就邪,你这孙女也邪,凑到一起,搞不好还有意外收获。” 事情解决,她不欲多待,起身融入夜色中:“大奎,我的报酬别忘了!” 行动间,老 第99章 我很好养活,家里家外都能忙活,您只要给我一个家就好! 老赵家一旦做下决定,动作相当迅速。 第二天,当天边的第一缕暖阳升起时,老两口直接拖着大队长杀上水田湾,身后还跟着一个哀莫大于心死的赵舒雅。 “不是,赵大奎,你靠不靠谱,舒雅这么大一孙女,你说不要就不要?” 张利民被他拖着走,小跑着赶路,跑的气喘吁吁。 “就算你不想养了,凭什么塞给韩婆婆养啊,她自己养自己都是个问题。 我跟你说,你可是大队干部,要起到以身作则的担当,可不能犯下这些低级错误。” 赵大奎听他叨叨一路,早就不耐烦了,冷笑着诡辩:“我这怎么不算以身作则? 韩婶没有后代,刚好我们家子孙兴旺,分给她一个快成年的孙女养老送终,这还不够伟大?” 张利民被这么不要脸的话给噎得够呛,打心底泛起一阵恶心,强忍着劝慰。 “你就没有想过舒雅,你看不到她不愿意?” 赵大奎脚步微滞,被身后心硬如铁的王桂花狠狠一推,低声警告:“老头子,事到临头你可别心软,想想咱们那一大家子,还有部队里的老三。” 他猛然收起为数不多那点亲情,心性瞬间重归坚硬,边走边摇头:“舒雅懂事,想必也会理解我们艰难做下的这个决定。” 张利民见讲不通,回头直面赵舒雅,语气柔和问道:“舒雅,你自己来说,你想不想被过继出去?” “张爷爷,谢谢你,但是…算了吧…”赵舒雅略抬起头,呐呐说完这句话,脸上遍布泪水继续低垂头颅。 张利民感同身受,一时间心疼的不得了,这孩子,被家人撵出门竟然连哭都不敢发出声音。 他忽然哑然失色,不知道该对她劝些什么。 院门被“砰砰砰”拍响,急促且不间断。 桑芷萱从睡梦中被惊醒,烦躁翻了个身想继续睡会,拍门声压根不停歇。 她捂住耳朵,心头火起,抓过枕头甩向门口,大声质问:“谁啊?” 手腕抬起,桑芷萱勉力睁开眼睛,眼皮似乎很有自己的想法压根不配合,她上手揉了揉,这才看清表盘。 5:45 敲门声还在继续,一道沙哑的中老年男性声音,和一道尖锐的女性声音交换着喊门。 桑芷萱这回听出来了,是赵大奎和他的极品夫人王桂花女士。 一骨碌坐起身,捡过头绳胡乱扒了两下头发扎成一个低马尾。 披着毛呢外衣,汲着棉布鞋,桑芷萱怒气冲冲往门外走去,中途还捡起枕头拍了两下灰尘丢回床上。 房门打开,院子里一堆人,王桂花正激动对着姑奶奶大吼大叫,她哥将人护在身后,一脸严肃争辩。 “吵什么吵?” 桑芷萱气了个半死,欺人太甚,哪有人大清早找上门欺负人的。 “是,大队干部确实很辛苦令人尊敬,但这也不是你们天不亮骂上门的理由吧?” “谁骂人?谁骂人?我和韩婶说话,有你这小丫头啥事?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王桂花骂骂咧咧,新仇旧恨交织,她对这丫头片子没有半分好感。 “你寻上门,扰人清梦,还敢这么嚣张,快让我看看你到底仗着谁的势,如此跋扈无礼。” 桑若瑾神情也变了,威严冷面,浑身散发着骇人气势。 他是上过战场的军人,见过血,板起脸来威势赫赫,道貌凛然。 王桂花被骇住,刚才还嗷嗷乱叫,这会仿佛被人卡住脖子似的,就连呼吸声都不敢放太急。 “有什么话好好说,一上来就扯起嗓子喊叫,我们听得头疼,还听不出你到底在嚎什么?” 桑若瑾说完,将气势收回,但挡在两人身前的身躯半分不曾挪动。 场面静滞,赵舒雅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苍白的面颊上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好似被晨光点亮。 “韩婆婆,我想做您的孙女…” 韩婆婆无不动容,弯下腰伸手扶人:“孩子啊……” 赵舒雅不起,死死抓住她的胳膊:“您听我说,我已经十五岁了,放假回家可以自己上工,只要给我一口饭吃,让我上完高中就成了。” 她极力推销,或许是想起上辈子的自己,悲从中来,泪水怎么也擦不净。 “真的,我很好养活,成绩好,也能干,家里家外都能忙活,您只要给我一个家就好!” 韩婆婆不禁想起自己的命运,母亲早故,幼时差点被父亲卖掉,犹如无根浮萍飘荡,就想有个能够不再漂泊的家。 潸然泪下,命运仿佛在这一刻重叠。 韩婆婆用力拖起赵舒雅,半搂着她表态:“好,你既然不嫌弃我是个孤老婆子,那我就给你一个家。” 桑芷萱看向偷偷抹泪的大队长,眼神快速移开,唤了声:“大队长。” 张利民抬眸,刚好碰到移过来的视线,做出洗耳恭听的态度。 “我姑奶奶人到晚年,能得这么一个乖巧的孙女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但是,我们有言在先,过继归过继,该写的书面证明也不能少。 首先,我不想揣度人心,为了避免以后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舒雅和赵家签下断亲书会不会更能让人安心呢?” “这……”赵大奎不愿意,“乡亲们见证也就行了,有必要签下断亲书?” 舒雅是他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脉亲人,他只打算暂时将人过继出去避开风头。 现在不行,等芙雅那头福气稳了,他还是要将大孙女接回去的啊。 桑若瑾和桑芷萱都是人精,看这两口子心虚的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敢情是当她姑奶奶是个中转站呢。 “呵!两位还是带着你们孙女归家去吧,这算盘珠子打的蹦我一脸,打量谁比你们傻?” 桑芷萱说话毫不留情,这是明讽加暗讽齐出,可见是真的被恶心到了。 “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牙尖嘴利的,当心嫁不出去。”王桂花胡搅蛮缠,不占理就逮着桑芷萱撒泼。 桑若瑾懒得理会这两人,径直看向张利民,眸光淡淡中含有威压:“大队长以为该如何是好?” 第100章 原本,家人对她的期待也不过是开心健康的长大。 张利民实在厌烦这两口子,耐着性子警告:“大奎呐,人家桑知青话虽不好听,担忧却在情理之中。” 他捶捶酸痛的小腿,一屁股坐到屋檐下的石梯上,打着哈欠不爽:“我也上了年纪,以后不是十万火急的事,都可以等上班再说嘛。” 你们老赵家发疯,就要揪着我也一起疯?什么玩意! “两位…”桑芷萱刚想赶人,被韩婆婆压住手背,示意她来说,遂闭口往灶房行去。 “大奎呐,你也算我老婆子看着长大的,知道你打小就机灵会算计。” 韩婆婆拍拍自己的胸膛,语气愤慨:“可你睁眼瞧瞧我这把老骨头,一无所有,你还要来算计我。” 赵大奎羞愧难当,满面赤红,垂着头当鹌鹑,一句话都不敢回。 声音瞬起,慷慨激昂:“你赵大奎身为大队干部,只想着欺压我这个老太婆,你配不上这个职位。” 韩婆婆气到火冒三丈,整个身体都在前后摇晃。 桑若瑾扶住她的胳膊,低声安慰:“姑奶奶,何必同这种人生气,气大伤身,不划算!” 抬眸,直接下逐客令:“两位,还请回吧,过继之事作罢,也希望你们不要再来纠缠我姑奶奶。” 王桂花几拳头锤上赵大奎:“你这个糟老头子到底在想啥,他不同意我同意签断亲书。” “你同意没用,得赵舒雅的父母还有赵会计一起签我才放心。” 桑芷萱抽空从灶房里伸出个脑袋,怼了一句继续回去烧火熬药。 “好,四个人就四个人,你们先写断亲书,我立马将签名落实到位。” 桑若瑾趁热打铁,当即拟出三份断亲书,被王桂花一把抢过去,歪歪扭扭写下斗大三个字。 随后往边上一拂:“老头子,你快点签!” “唉!舒雅啊!”赵大奎捏着笔犹犹豫豫,听的赵舒雅眼角眉梢皆是鄙夷,好在她垂头掩住所有情绪。 她觉得有句谚语讲的特别好:“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 赵大奎正是这样的人,既要又要,两头都想占着,偏生哪头都不得好。 哗哗签下大名,王桂花一把抢到手里攥着,将赵舒雅往韩婆婆那边一推:“韩婶,现在这是你孙女了。” 说完,拿着三张纸扬长而去。 赵大奎一步三回头,唉声叹气跟在后边走了。 张利民拍拍屁股站起来,淡笑着对赵舒雅道:“孩子,以后要好好孝顺你奶奶,她呀,心善!” “欸,我肯定会的,张叔叔,谢谢您!” 赵舒雅扬起小脸,那对梨涡在暖阳照射下,被希望填满,甜美到不可思议。 张利民感慨:或许舒雅自己不曾发现,面对赵家人时,她永远低眉顺眼,耷拉着脑袋,而现在她头比谁都昂的高。 “韩婶,要改名换姓你就来找我,我给你办。” “欸,谢谢她叔,留下来吃个早食吧?” 韩婆婆真心邀请,倒是张利民摆摆手走了,谁家也不富裕,吃什么吃? 桑芷萱再次探出头颅:“舒雅,你先跟我睡,等大哥归队,你再睡他那间房成不成?” “好呀,姐姐!” 桑若瑾很直接,掏出两张大团结还有几张布票、工业票、鞋票塞给老太太。 “您今天没事,带舒雅去公社转转,先买点常用的,学校那边也得去打声招呼,多学点知识只有好处。” “欸,吃了饭就带她去!” 灶房里,四人围着圆桌,桌面上一人面前摆了碗苞米稀饭,中间热了盘卤肉包子,还有一碟小咸菜。 “早上先随便吃点,晚上咱们再吃大餐,庆祝舒雅重获新生。” 桑芷萱端起稀饭碗和赵舒雅的碗轻轻碰了碰:“快吃,吃了赶紧去上学,等我和你宁屺哥得空了,带你去市里玩。” “嗯。”赵舒雅乖巧应答,那笑从尘埃落定起就没有落下过脸颊。 吃完早餐,各自忙碌。 桑若瑾照例划着小船过去送吃送喝,黑七立在墙头静静等待,听到水面传出动静,这才眉眼舒展。 “来了!” “嗯,罗奶奶情况怎么样?”每日照常一问。 将竹篮绑上绳子,黑七扯动着往上,将两样都收起。 “云医生那手金针术果真名不虚传,罗奶奶气色看起来好了不少,虽说还没有醒过来,想必也是她太累了想多睡一会。” 黑七提起这个,眼里浮现淡淡笑意,可见是真的在恢复中。 “那就好,有两位国手压阵,罗奶奶定能否极泰来。”这样大家也都能松口气。 相互告别,约定好中午一点钟在同样的地点送饭。 桑若瑾回了小院,半点不敢歇息,背起柴刀往山里砍柴。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靠山屯的冬天能给人冻掉耳朵,多备点柴堆在家里烧炕,他也能更加放心。 桑若瑾这次休假总共有一个月时间,再除去路上来回,也就能待个十来天。 也幸亏来了这一趟,让他对妹妹的生活能力有个基本了解,靠山屯的民风也算得上纯朴,似乎萱萱将这些处理的都很好。 “唉,这一次见面过后,下回指不定又是几年后才能碰头。” 桑家人各奔东西,原本等时局安定下来,他身为长子大哥,就该肩负起重聚弟妹的责任。 可实在是分身乏术,敌国得寸进尺,他们基本上一个月有大半个月在战场上蹦哒。 万幸,当年那个调皮捣蛋的小丫头已经成长到不可思议的地步,默默照顾父亲,在兄弟姐妹间架构起亲情桥梁。 原本,家人对她的期待也不过是开心健康的长大。 时光有情亦无情,催的每个人面目全非,有好的,自然也有坏的。 第101章 大哥,你年纪不小了,在部队里有合适的姑娘记得抓抓紧 赵舒雅正式更名为张舒雅,没错,姑爷爷姓张,且和张利民未出五服。 姑爷爷是大队长嫡嫡亲的堂叔,这也是他们家那么照顾好韩婆婆的原因。 自家堂叔是上门女婿,张利民本以为小丫头会跟着姓韩,不曾想改姓张。 他当时就激动了,抖动两下嘴唇问道:“韩婶,您真没搞错?” “唉,老大老二倒是跟着我姓韩,得个什么好下场,还是让舒雅跟你叔姓吧,有老头子护着,也好一帆风顺。” 莫说有萱萱特意叮嘱那句话,就算没有,她人到晚年,对孩子们姓什么真没那么多计较,孩子想姓啥都成。 舒雅改姓也是她自己吵着要改,要不韩婆婆还真不介意继续叫赵舒雅。 许是受姓氏刺激,张利民不到一天就把名字给改好了,还让李婶在屯子里大肆宣扬过继之事。 现在方圆几个大队谁不知道水田湾绝户韩家得了个大孙女,名字叫做张舒雅! 罗含玉于第五天苏醒,云父云母再次证明云氏金针的厉害,国手之名当之无愧。 抽调正式结束,后续调养交由云婉婉负责,两位被宁屺恭敬送回靠山屯,还顺便和张利民打了会机锋。 其实,他就算不交代,张利民心有沟壑,也不是个傻的,自会暗地里护持一二。 云父云母因为这一次看病,见识了农场里那群戎马半生的英雄们,即使处境艰难也无人沮丧。 那份坚毅和坚不可摧的心性,无不令他们受益匪浅,也算是被同化的去除了不少郁躁,心胸更显宽阔。 相聚的时光总是美好而短暂,飞速间,桑若瑾的假期也结束了。 桑芷萱和韩婆婆沿着河堤送他出村,宁屺会来接人,到时候直接送到松市火车站。 “这可真是,我来时只背一个包,等回去竟然有三个大包。” 桑若瑾背上背着一个,一边肩膀上再挎着一个,这要不是负重习惯了,还真不一定背的动。 他妹妹给准备了猪肉干、牛肉干,一样得快十斤,还有用油炸过再炒的糟辣鱼,辣子鸡等。 姑奶奶也给做了两双布鞋,还有放在路上吃的鸡蛋、饺子、馒头。 “其实,我在部队里有吃有喝,没有必要带这么多吃食走,还是留给你们吃为好。” “别啰嗦,你来这么久看我们像缺吃喝的样子?” 桑芷萱故作不耐烦反驳他,后又细细叮嘱:“经放的就久放点,留着慢慢吃,不经放的你分点给战友一起吃。” “臭丫头!”桑若瑾艰难伸手去揉她的脑袋,桑芷萱察觉到,刻意往前送了送。 这番动作,令桑若瑾不觉柔了心肠,顶上的动作都放缓几分。 “大哥都知道,此去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你要好好的。” 他转身对着韩婆婆鞠躬:“您老也保重!” “欸,保重,都保重,若瑾呐,去到部队要注意安全……” 韩婆婆嗫嚅着嘴皮,想说战场上子弹不长眼,一定得多加小心,又怕这话不吉利,给压了回去。 好在桑若瑾懂她,微笑冲两人敬礼,然后头也不回钻进车里,催促着宁屺快开车。 再待下去,他怕自己掉眼泪,一个大老爷们,画面终究不好看。 宁屺多年沉浸在大哥的淫威之下,自是不敢多说,只挥手和两人告别:“桑桑,姑奶奶,我们先走了!” 车子启动,桑芷萱满心不舍追着往前跑动,并且不断挥舞着手道别。 桑若瑾趴在窗户上回应,高声疾呼:“萱萱,你们快回去!” 桑芷萱充耳不闻,喊出她老父亲的心声:“大哥,你年纪不小了,在部队里有合适的姑娘记得抓抓紧,千万别谦让。” “咳咳……” 桑若瑾赶紧缩回脑袋,顺手抹了把冷汗,不住吩咐:“速走!速走!” 桑芷萱看到大哥的反应,又是好笑又是心酸。 她懂他,大局未定,他哪里敢结婚,万一死在战场上也是祸害人家姑娘。 大哥他,不想给别人带来麻烦。 换了别人,桑芷萱定然要称一声“仁义”,可这人换成自家大哥,她心疼的厉害。 韩婆婆上前,来到她身后,轻声唤道:“好了萱萱,咱们回去吧。” “哦!走吧!” 回到小院,柴房里堆的拥挤,水缸里也有满满一缸水,鸡窝里被收拾的干干净净,菜地里该收的该种的都规整妥帖。 桑芷萱感觉大哥走了,但小院哪哪都有他的痕迹,想念不由来的更加猛烈。 她舀水洗了个冷水脸,状态稍微显得精神些许,拍拍脸,扯起嗓子对着灶房喊了声:“姑奶奶,我先去上工了。” “快去,小心迟到大队长扣你公分。”韩婆婆将吓唬孩子那套套用在她身上。 “大队长才不会咧!” 只要自己不太过分,大队长那里指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张利民这个热灶,先前宁屺去烧了,桑若瑾临走时,也提着东西去他家里坐了坐。 更别说,因为舒雅,两家人的关系又重新建立起来,论起辈分来,她也得跟着叫声张叔。 踏上路程,边走边嘀咕:“家里的肉干不多了,大头带给大哥,小头分给爸爸和舒雅,自己就得几块。” 猪肉干味道一绝,牛肉干更甚,有事没事啃上几块,味道美滋滋。 “等等,今天又到舒雅放假回家的日子,不如晚上再去弄两头来?” 麻烦是麻烦了点,好在现在气温不高,经得住放,可以慢慢来。 想到这里,桑芷萱心情由阴转晴,欢快推开知青院院门:“同志们,上工去!” “呦,桑同志,你可是稀客啊!”毛成宇端着个碗调侃她。 “咋地,我还没搬呢,都成客人啦?那不能,我还是知青院的主人哈!” 谷明月笑嘻嘻怼她:“屯子里都传遍了,你姑奶奶过继一个孙女,你身为姐姐还不得搬过去照顾几天?” “我就说咱们明月同志蕙质兰心,心眼明亮着咧,看的就是明白。” 桑芷萱朝她竖起一个大拇指,得到一个大大的白眼回馈,外加一句:“你少来。” 她笑笑,眼神瞟向苏海玲:“几天没来 第102章 这就是克制和选择!(有改,记得刷新) 转眼,凛冬已至,随着第一场雪花撒落,很快,屋外已是冰天雪地,触目所及唯见白色。 桑芷萱彻底搬离知青院,和姑奶奶还有舒雅窝在水田湾自成空间。 由于天气太冷,她们弃用灶房,弄了个炉子,三个人住一屋,真正猫起冬来。 桑芷萱窝在炕上纳鞋底,闲着也是闲着,她爹特费鞋,干脆多做几双棉鞋给他。 韩婆婆眯着眼睛看她纳的整整齐齐得鞋底,大加赞扬:“你这把子力气是个纳鞋底的好手,我一天至多半只鞋底,你轻轻松松一个小时就弄好了。” 听出姑奶奶潜在的羡慕,桑芷萱也是哭笑不得,她从来没有想过,天生巨力的终点是纳鞋底啊? “我做的快,您歇息会悠着些眼睛,剩下那些鞋底都交给我就行了。” “那哪成?多伤眼睛!” 韩婆婆揉揉眼眶:“年纪大了,不服老不行,眼花的厉害。” “所以,我叫您停手歇会。”桑芷萱转移话题:“我闻到香味了,咱们放在炉子上的红薯快好了吧。” 赵舒雅写完作业,正往后仰躺着发呆,听到红薯二字,一骨碌爬起来,皱着鼻子使劲闻。 “香!还是那种又糯又甜的香!” 她待不住,下炕穿鞋,噔噔噔跑去翻看红薯,过了会,捏着三个小红薯用衣摆兜着,飞快冲上炕。 “唔,烫的很。” 韩婆婆帮忙拿起那三个红薯放在炕桌上,顺便戳戳她的额头:“你呀你,小贪吃鬼!” 赵舒雅可不服气,鼓着腮帮子辩驳:“我这算什么呀,您看我姐那才是真的贪吃,还挑吃。” 她掰着手指头点数:“动物内脏不吃,皮不吃,太辣了不吃,不辣也不吃……” 韩婆婆听得直笑,桑芷萱也放下鞋底,脸上带着笑容,屈起手指在她头顶敲了敲:“喂,小丫头,我有那么多不吃吗?” “有!”赵舒雅重重点首,斩钉截铁表示:“你比我说的这个还要夸张,根据我观察,其实鸡蛋你也不爱吃。” “那很正常,人类的喜欢和不喜欢没有道理可言。 你看我虽然不喜欢吃鸡蛋,但我知道它有营养,每天都会坚持吃是不是。 这就是克制和选择! 成年人的世界不能任性,遇事不要去谈喜不喜欢,多想想对自己有没有利。” 赵舒雅若有所思,随后说出不解:“可是这样的话,凡事皆重利,岂不失了美好的情感。” “有底气才能去谈论情感,你一无所有,却指望救世主降临,救你于水火中,凭什么呢?” 桑芷萱见她仍旧嘟起嘴,淡淡问道:“怎么,你不认同?” “半信半疑吧。”赵舒雅支着头坦白相告:“主要是你和宁屺哥感情明明就很好,我不想相信这是假的。” “我和宁屺哥当然有感情。” “看吧,你的论点被你自个给推倒了。”赵舒雅激动的捶了捶桌面,一个红薯被蹦的掉下炕桌。 “我们之间的感情起源于青梅竹马,日久相伴,还有一点就是家世相当。 虽说我桑家如今大不如前,到底有些底蕴,哥哥们也还算争气,又加上宁屺哥确实看重感情。” 桑芷萱眨眨眼:“你猜我为什么每次只给宁爷爷寄东西,从来不给宁叔叔寄呢?” “为什么?” “宁爷爷侠气重,倘若我桑家彻底落败,他哪怕再不愿意,也不会多说一句反对我嫁进宁家的话。 宁叔叔则不然,他是一个很成熟的政客,信奉有利可图,我在他眼里暂且打上问号,不主动采取手段,也不予理会。” 赵舒雅似懂非懂,搭在炕桌上的手无意识摸到一个红薯,一下下把皮给扒拉下来。 正要送进嘴里,桑芷萱倾身一口咬住,纤纤玉手自然夺过,含糊不清说了声:“谢谢!” “不…不谢?”赵舒雅呆若木鸡回道。 韩婆婆旁观一切,直摇头嗔骂:“傻丫头!” 赵舒雅反应过来也不恼,又拿起一个红薯扒好皮塞给她奶奶,然后才是自己的。 边扒皮边催促桑芷萱:“姐,你快说,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要那么对待宁屺哥的父亲,你不想表现好一点,让他接受你吗?” “说什么,我都已经告诉你了啊。” 赵舒雅抓耳挠腮,脑袋里一团浆糊,越急切越想不明白。 韩婆婆看不过去,出言指点:“你姐姐啊傲气,人家看不上她,她也懒得理会对方呗。” “啊~~” 桑芷萱看她这副呆头鹅的模样,促狭心起,拿刚刚握过烤红薯的指尖点点其鼻头,在白嫩嫩的脸蛋上留下一抹显目的黑色。 “这个呀只是其一。” “那其二是……?” “天机不可泄露!” 桑芷萱能说她宁叔是个贱骨头,越上杆子讨好他,他越是看不上,可你要忽视他,他又想来找点存在感? “啊~姐,你好坏,故意说话说一半。”赵舒雅嗷嗷怪叫,眼神要多幽怨有多幽怨。 “行了,不同你闹,咱们中午吃点什么?” 说到吃,某人快速被转开关注,一个劲出着主意。 “昨天凿冰洞,摸到几尾大鱼,不然今天吃个鱼锅子?” “我看行,今天就吃鱼锅子。”韩婆婆一锤定音,跑去做准备。 桑芷萱捏着下巴透过窗户看向外边,鹅毛大雪一直没有停过,地面堆积的雪花又怼到窗口,有些遮挡光线。 她干脆下了炕,穿好大棉袄和高筒雨鞋,围巾、帽子、手套全部戴好,全副武装后拿过门边的铁锹,慢悠悠晃出门去。 桑芷萱快速关好门,生怕冷空气飘进房间,来个温度骤降。 从门口进发,一锹锹将雪铲走,直到屋前檐下的雪都被推走,屋里姑奶奶在喊:“吃饭喽!” 拍拍积雪,闪身进门,桑芷萱又立在门口跺脚,再次跺掉身上的残雪后,这才一一换下身的装备。 “这雪也忒大了点,这边扫完那边又堆成一座山,怎么也扫不干净。” “那可不,难办着呢,要不大队长能让你们天天窝在家里不去上工?” “哈哈,奶奶,瞧您说的,我叔抓生产是抓的紧了点,那也不至于落个周扒皮形象啊?” 韩婆婆打趣:“这可不是我传出来的,你去屯子里打听打听,哪个不叫他张扒皮!” 桑芷萱听着两人对话,突然出声:“每年的冬狩定在什么时候?” 韩婆婆掐起指头算了算:“也快了,每年差不多都在十一月份,怎么,你也想去?” 桑芷萱猛摇头:“我去也不和他们去。舒雅,每天猫在家里也无聊,不如明天咱们去山脚下叫两只猎物过来活动活动身手?” “好啊!” …… 冬日里,是做腊肉的最好时节! 水田湾闭塞,姐妹俩无所顾忌,艰难出了院子,往边上行个十来米。 两人对了个眼神:“那就这里?” “就这里!” 行吧,赵舒雅发力,雪地难行比平时多等了会。 就见山上堆砌的积雪崩塌,哗一下滚落,有两团巨大的雪球呈现闪电之势,眨眼间已近眼前。 “砰砰——”两声响,桑芷萱被溅落的冰凉兜头浇了一身。 “呸呸呸——张舒雅,看看你干的好事。” 桑芷萱拍掉积雪,往前几步,对着院子方向,一脚踹向野猪,直接起飞砸在院里。 第二头猪也如法炮制,“嗖”一声落在小伙伴身侧,成为一对难兄难弟。 “啧啧,我姐这力气绝了!踢野猪跟玩似的。” 桑芷萱垂眉低笑,阴恻恻说道:“你信不信,我踢你也能跟玩一样。” 赵舒雅立时闭嘴,唯唯诺诺举白旗认怂:“嘿嘿,姐姐,我的好姐姐,小妹走路走习惯了,对于这种高难度空中飞行怕是无福消受呐。” 边说,一溜烟跑走了,结果“啪叽”一下摔倒在雪地里,给人家跌出一个大坑来。 桑芷萱用围巾捂着嘴哈哈大笑,走过大坑时,还特意用脚踢起雪花盖在她背上。 “不想起飞也不用躲起来当缩头乌龟啊,舒雅同志,这我可就要批评你了。” “救救……救!” 张舒雅困难从雪地里伸出一条胳膊,慌乱的划啊划。 桑芷萱轻“啧”一声,弯腰俯身抓住乌龟的棉衣,拎小鸡仔似的提起来走进院子。 从里面栓好院门,放下这个怨种妹妹,指使她去灶房烧水:“多烧点水,等会我杀完猪还要洗个澡。” “哦,那我也洗个澡。” 赵芙雅嘀嘀咕咕,去灶房里拿出两个水桶打满雪,再提回去倒进锅里加热,便是上等的洗澡水。 桑芷萱没有理会她,拿出大盆接猪血,一个人拽起野猪轻松抹脖子。 她之前熏了一批腊肉,赶在积雪没有这么厚之前寄出去,就当是提前送年礼。 品种之丰富,有猪有牛,有鱼有野鸡,还有兔子和斑鸠,河里的鱼、野鸭当然也逃不过姐妹俩的魔爪。 更甚之,她们还在芦苇荡里找到不少鸭蛋,全部被做成咸蛋。 桑芷萱又通过李婶,跟乡亲们换了不少干菜和咸菜。 主要是宁爷爷上了年纪,口味重,她上回寄过去的咸黄瓜,人家吃了说特别好。 行呗,都说特别好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都安排上。 到最后,每人给整了一个大包裹,硬是用小木船拖了两回才寄出去。 所以,在这个物质缺乏的年代,桑芷萱的年礼全部都是吃食,算是一份格外厚重的礼物。 “都快一个月了,白姨他们应该都拿到包裹了吧?” 拿到了也能过个肥年,痛痛快快吃上一顿肉。 城里就算有钱有票,想吃肉也不一定能买得到。 正胡思乱想,灶房里传来呼唤:“姐,水烧好了。” “嗯,我就来。” 桑芷萱肩上垫着蓑衣,一把将肥猪扛上肩膀,脚下生风推门进入灶房。 一边的空地上放置着一个大木桶,随手投猪,吩咐张舒雅:“倒热水!” “哦!” 桑芷萱则出门去端那盆猪血! 不大一会,韩婆婆也裹成一个球出来帮忙。 “这么多肉全部拿来做腊肉?要不要灌点香肠?” “要要要,香肠好吃,再留一个腿吃新鲜的,反正天寒地冻,也放不坏。”张舒雅提出建议。 “可以啊,都安排上。”桑芷萱没有异议,她看到灶上的猪血,灵机一动:“湘省有一种糯米血肠,味道也很好吃,尤其拿来炒鸭子,简直绝了!” “那就做,刚好家里有糯米,做法和香肠是一样的吧?” “啊对~大差不离!” 桑芷萱刨完猪毛,肩膀上继续垫上蓑衣,又将洗干净的猪拎到外边去开肠破肚。 韩婆婆拿起大盆跟出去打下手,过会端了两盆回来。 “舒雅,我手脏,你给我兑点温水洗肠。” “欸,来啦!” 张舒雅已经彻底化身为一个烧水、舀水小妹。 寒冬凛月,三人忙的热火朝天,中午随便对付一口,下午继续忙活。 直到半夜,才打整好两头死猪。 桑芷萱捶着酸痛的肩膀,吁出一口气:“还是有些托大,太累了,下回一次只能搞一头。” 冬天穿的厚实,完全伸展不开,又不能放在家里宰,太臭了,故而棉衣也脱不开身。 “的确是,睡吧,明天还有得忙活。” 第103章 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半大闺女也一样,饭量巨大! 早早歇下,早早起床。 次日,三人各有忙活,桑芷萱力气大一把菜刀在手,化身绞肉机疯狂剁肉。 张舒雅负责灌肠,拿了根筷子灌一点戳一截,也是相当考验耐心。 至于韩婆婆,琐碎事太多,既要给腊肉撒盐、抹香料,还要勾兑糯米和猪血,外加熬猪油。 重点是,要将所有内脏清理出来,她们中午打算吃个杀猪饭。 韩婆婆将切好的板油放进锅里小火慢熬,时不时搅拌一下。 她侧身望了眼窗外,白雪皑皑,不太确定询问桑芷萱:“中午吃杀猪饭,你给不给对面送啊?” “送嘛,姑奶奶劳烦您给多做些饭菜。” 因为天天大雪纷飞,桑芷萱有些时日没去看望亲爹,好不容易这会停住,就想过去承欢膝下。 韩婆婆得到答案也不深究,征询两人的意见:“那,中午咱们吃杀猪菜配饺子?” “行啊!我再多剁点肉沫。” 顿时,“当当啷啷”的砧板上响动频率更大,菜刀有节奏演绎一曲肉沫进行曲。 张舒雅抽空举手:“奶奶,能不能申请饺子里加点酸菜?” 韩婆婆爽快答应:“那有什么问题?在加点油渣好不好?” “好呀好呀,那要包两种,一种猪肉馅,一种酸菜油炸馅!” 张舒雅小小欢呼:“咱们今天中午有口福喽!” “这孩子,搞得像哪天亏过你嘴似的。”韩婆婆嗔怪说道。 “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半大闺女也一样,饭量巨大!” 韩婆婆听到就笑:“可不是咋地,你姐这话没毛病。” “那我还不是想着多吃点,将来长的比我姐还高吗?” 张舒雅站起身比划了一下,她这两个月吃得好窜了不少个,头发也不再稀疏枯黄,整体形象蹭蹭蹭上涨,已经有了女神的雏形。 她丢下灌了一半的肠,几步跑过来,“姐,你站直点,我和你比比个。” 桑芷萱从善如流直起腰背,还贴心往外让了让,“我可告诉你,我这段时间又长个了,你不可能超过我的。” 韩婆婆公平公正:“舒雅还矮着这么一点点。”她比了个指甲盖大小,“到你姐耳朵边上了。” “看吧,我还得多吃才行,你们可不能再嫌弃我吃得多。”张舒雅气呼呼强调。 “不嫌弃,谁会嫌弃咱们舒雅,那是奶奶和你姐开玩笑咧!” 张舒雅小小“哼”了声,笑容重新挂上脸颊,跑回去继续灌肠。 这会,桑芷萱也已剁好肉泥,用大碗盛起来放在一旁备用。 她做完一样,蹲到张舒雅身畔,拿起猪大肠开始灌糯米血肠。 糯米浸泡了一个晚上,有些浑浊,稍微用点力气一捻就碎。 灌之前先用绳子扎紧一头,灌满后,再用绳子扎紧另一头。 很快,桑芷萱身侧的大盆里面就堆了好几根糯米血肠。 刚巧,韩婆婆熬好猪油,她端了盆清水过来洗净肠衣,“看着有些多,分两锅煮?” “铁锅有点小,一锅指定是煮不下。” “那现在就煮,煮好一锅刚好腾出炉子做饭,剩下的等吃完饭再来煮。” 韩婆婆手脚麻溜把猪油倒进油罐里,不用洗锅,直接倒水放肠开煮。 桑芷萱查看手表,十一点整,她们五点多就起来忙碌,到现在还没有做完。 想着,手下加快动作,争取中饭前解决完这一堆。 张舒雅打完最后一个结,首先伸了个懒腰,嘀嘀咕咕发牢骚:“总算是忙完了,佝的我腰都酸了。” 桑芷萱逗她:“是不是觉得香肠也没有那么好吃了呢?” “那不能,这不是普通的香肠,里面满满都是我辛勤劳作下挥洒的汗水,比任何香肠都要好吃!” 嘿,说到吃脑子比任何时候都要转的快,也行,至少饿不着自己。 收拾残局,洗菜、切菜,赵舒雅负责洗,桑芷萱负责切。 “姐,我是真搞不懂你,你又不吃内脏,执着杀猪菜干啥?” “不喜欢不代表我不能吃,再说你和姑奶奶不是喜欢嘛。” 她家亲爹也喜欢,她姥姥姥爷也好这一口。 那能怎么着,喜欢就做呗,也不能她不喜欢,就将内脏都给发配边疆吧。 “姐,你真好!” “这样就算好?你也太没追求了些。” “这样就很好了,做人不能太贪心。” 你一条鱼入世历练一番,倒是感悟出真理来了。 韩婆婆夹出一根糯米血肠,用刀切开看了看颜色,“应该是熟了。” 她切下来两块,在两个孙女嘴里各塞了一块,“来,尝尝味,怎么样?” “好吃!” “特别好吃!” 得到两个坚定的大拇指认证! “那就好,你们先去洗手包饺子,我把肠捞起来就开始做菜,马上就能开饭。” 韩婆婆安排的有条不紊,炉子上只能放一口锅,不像灶房可以同步进行。 饺子馅都已经拌好,包起来快得很,桑芷萱和张舒雅都是手脚麻溜的人。 等韩婆婆烧开汤汁,开始放食材时,桌上已经堆了百来颗饺子。 香气在不大的房间里来回飘荡,不断勾引她们体内的馋虫探头。 “唔,好香好香,忍不住掉口水了,奶奶好没好呀。” “好了,小馋鬼,快点摆桌拿碗筷,准备下饺子开吃。” 韩婆婆煮的多,一分为二,自己吃的用大碗盛出来,剩下的拿了个有盖的小桶盖好。 “饺子想先吃什么馅的?” 姐妹俩不约而同脱口:“酸菜油炸馅!” 肉他们不缺,大冬天就好吃一口酸菜。 “你们俩意见倒是统一,也用不着我犯愁先煮哪样。” 张舒雅打趣她奶奶:“那可不,老给您省事了。” 两个馅各煮了一盘饺子,又切了一盘糯米血肠,加上一盆汤,相当之丰富。 三人坐在炕上,边吃边忆苦思甜,韩婆婆和张舒雅最有发言权。 “以前啊,过年都不见得有这么丰盛,老头子打猎还算好,三不五时能搞点荤腥。” “我还在赵家时,哥哥弟弟和福娃都吃饺子,我只能闻着味啃杂粮馒头。 其实条件不好,大家都没得吃也就那样,可人啊最是经不得比较。 我那会总想着,我到底差在哪里呢,比能干,他们加在一起也比不过我。 但他们就是有父母疼爱,有爷爷奶奶宠爱,谁也不爱我。” 一双大掌抚上她的脑袋,抬头是奶奶慈祥的眼神。 张舒雅吸吸鼻子,破涕为笑:“现在就好了,奶奶和姐姐都疼我,我吃肉吃到腻味,饺子想吃多少有多少。” 想想,这是蜜罐里的日子,她一定得藏严实点,要不然福娃又来和她抢怎么办? 第104章 萱萱,快来,和叔叔伯伯们打声招呼。 吃饱喝足,桑芷萱全副武装,裹成一头熊。 依旧是一个背篓,最底下放桶,不大不小刚好卡住,边角塞了几个煮好的咸蛋。 上面用油纸包了三根糯米血肠,两个搪瓷缸放满饺子。 提起来得有十来斤重! 桑芷萱寻了两截麻绳绑在鞋子上,这才背好竹篓,外面罩上蓑衣,拿了把铁锹,深呼吸一口气踏出房门。 “呜,好冷,好冷,桑修远同志你有我这种雪地送温暖的闺女,可真正是好福气!” 边走边铲雪,桑芷萱干苦力的同时也不忘口嗨赞美自己和调侃老桑同志。 寒风凛冽,刺骨刮髓,冰天雪地,冻肉伤肤。 妥妥的老天爷对你单方面发起物理攻击,而你除了被动防御外,对此毫无还手之力。 一路铲到河边,桑芷萱气喘吁吁,有些燥热,不由松了松脖子上围着的围巾。 百渡河被冻的瓷实,冰层厚重,虽然但是,桑芷萱还是怕死的探出一只脚在上边跺了跺,确定不会破冰才小心翼翼踏上去。 冰上行走比铲雪难多了,她如履薄冰,来到围墙跟下时,整个背脊都是汗水。 这是高度紧张被吓出来的! 四爪钩出马,“砰”一声原路掉了下来,头回出现滑铁卢。 原来,墙头伫立着根根分明的冰柱,顶端锋利呈针状,牢牢保卫着涯边农场。 “怪不得我无往不利的四爪钩也会失灵,原来凛冬在这里新添了一重天然守卫!” 她将内力灌注在四爪钩上,再次往上抛,“咔咔”打掉几根冰柱,这回,钩子有地方下脚,稳当挂上墙头。 雪天不止路滑,墙面也滑不溜秋,桑芷萱只能折腾自己积蓄的这点内力,这才能轻松跳到墙内。 大家都在猫冬,巡逻队也不例外,桑芷萱大摇大摆走在雪地里,铁锹舞的飞起。 好不容易进到她爸屋里,铁锹一丢,蓑衣一解,将竹篓放在桌上,一屁股就坐到炉子边上大喘气。 “老桑同志,为了来看您,我真是跋山涉水,一把铁锹都快挥断了。” 桑修远拿过自己的杯子给闺女倒了杯热水塞到手心捧着,满心心疼,“萱萱呐,你怎么这会来?外面天寒地冻的,冻着了可怎么办?” 看看,那小脸给冻的,鼻头和耳朵都是通红一片,本来就白,看起来红的惊心怵目。 “我闲不住,昨天杀了两头野猪,今天做了点吃食寻思过来看看您。” 桑修远嘴角直抽抽,听听,这是什么话,闲得慌大冬天就去折腾野猪,也不怕冻生病。 说实话,他一碰到这个闺女就脑壳疼,打小就调皮。 你说这要是皮小子,揍两顿也能解气,偏偏这是个闺女,那是打打不得,骂不舍得,说…说也说不听。 孩子太有想法,你说教一句话,她后边等着好几句反驳你,都不带重样的。 叹气,重重叹气,除了叹气还是叹气! “闺女啊,爸不缺你这口吃的,你下回可千万别顶着大风雪过来给我送东西,爸就想你安安全全,健健康康的。” “欸,我知道我爸心疼我,您也要对我多点信心才是,我什么时候干过没有把握的事情。” 桑芷萱歇过劲来,脱掉手套,把背篓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 又从柜子里拿出一口小锅架上炉子,舀了一瓢水倒进去。 “您看着点,水开了用来下饺子,我去叫姥姥姥爷过来吃。” “快去!” 桑芷萱出了房门,冷空气无孔不入,她刚刚没有脱装备,乍然从温室里出来被冷的一哆嗦。 抬手敲了下门,等了两秒一把推开入内。 苏志添和罗含玉正围着炉子说话,猛一见桑芷萱,被吓了一大跳。 “哎呦,你这个小桑桑,真是个虎丫头,外边都冷成啥样了,你也蒙着个头往这里跑?” “虎妞,快点过来烤火,暖暖手脚。” 桑芷萱嘿嘿一笑坐过去,从桌上抓了把瓜子,慢慢磕着。 “就坐一下,你们俩穿上袄子,过去吃饺子,还有杀猪菜。” 苏志添一听这两样,立时乐了:“桑桑明白姥爷,这饺子和杀猪菜啊,都是姥爷的心头好。” 他抓过衣架上的大棉袄丢给罗含玉:“老婆子快穿,别让桑修远那老小子都给吃光喽。” 自己也快速套上棉袄,他不等这不紧不慢的祖孙俩,拉开门就跑了。 “鹅鹅鹅……姥姥您看我姥爷,跑的好快!” 罗含玉也是好笑,这老头子素来在小辈面前不摆架子,农场走一遭,更加不拘小节。 “你刚好给你姥爷送到心坎上来了,不过不巧,你爸刚好也好这两口,你说他急不急。” “那是得急。”桑芷萱见姥姥穿好棉袄,丢下瓜子起身。 “我还带了您爱吃的糯米血肠,对啦,上回捡到的野鸭蛋不是都被我腌制成咸蛋了么,现在可以吃了,我也带着几个,等会您尝尝看味道如何?” “那敢情好,我听着都饿了。” 农场是吃大锅饭,每天准点准时开餐,这会儿其实他们是吃过饭了的。 但,难得见到油水,再来肚子也就勉强混个五分饱,来再多都能吃得下。 等回到隔壁时,桑芷萱有些懵圈眨巴两下眼睛,没有其他,屋里被塞得满满当当。 所以,她现在是该跑呢,还是该跑。 罗含玉在后边轻轻推她,一脸了然,“快点进去啊!” 桑修远对着闺女招招手:“萱萱,快来,和叔叔伯伯们打声招呼。” 以前他们是不敢这么明目张胆聚在一块的,除了武装部长换成自己人外,也就一个原由。 政策在变,身边有一些老伙计已经平反回了原岗位,那一个个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桑芷萱玲珑心思,瞬间想清楚关键,扬着笑脸,落落大方走上前去问好。 “芷萱见过诸位叔叔伯伯!大家好!” “好好,你也好,老桑呐,你这闺女长的真俊,我有个小儿长的也算能入眼,不如咱俩结个儿女亲家?” “好你个贾胡子,下手还挺快。”控诉的语气接着一转:“实不相瞒,老桑啊,我那大孙子也不错。” “人在部队归国家管,虽然比不得他爷爷,但比他老子强太多了,二十五岁的正营。” 桑修远暗自腹诽:二十五岁才正营算什么出息,我们家老大二十七岁的正团,我说什么了吗? 心里翻江倒海,面上保持微笑岿然不动:“你们啊,都来迟了,我们家萱萱打小就和苏叔他外孙定了亲!” 第105章 你啊,以后少脑补点!(有改,记得刷 桑芷萱该大方时,那是绝对不含糊。 炉子上那口小锅正在煮饺子,她把小桶提出来,先放到一边,又把糯米血肠和咸蛋给切了。 “也怪我不知道您们今天聚会,不然指定得多带点吃食过来。 饺子有限,一人先分点,但是杀猪菜绝对管够! 等下回,我做好准备,一定要请诸位叔伯吃顿好的,管吃管够!” “好,你这娃敞亮,我喜欢!” “老桑啊,其他我都不羡慕你,就冲你这闺女够让我嫉妒八百回了。” 谁也不傻,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将,住的这么近,哪个屋子里吃点好的味道不飘出去。 以前桑修远这老小子和他们过一样的日子,整天苦哈哈挖矿。 现在呢,闺女特地为了他来下乡,挨着就近照顾,整天不是大鱼就是大肉,哪个不眼红。 荤腥倒也罢了,馋归馋,没有也无所谓,但这份骨肉亲情要强上他们太多。 这里面不少都是出事后,子女登报解除父子关系,没良心的后代多了,有良心的少得可怜。 “我倒是不羡慕他,我就羡慕宁侠这老小子,眼光毒辣,定下这么一个有情有义的孙媳妇。 当然,老苏你们两口子也偷着乐吧!” 看人家小姑娘一口一个姥姥姥爷给叫的,清甜! 这老两口子女福没享到,倒是将外孙和外孙媳妇的福给享尽了。 苏志添暗暗得意,吃了口猪肉馅饺子,皮薄馅足,吃得满嘴流油。 “早乐着咧!萱萱哪哪都好,就是不给我们家做孙媳妇,那也是要做孙女的。” “老头子这话说到我心坎里去了,我呀,就喜欢我们萱萱。” 桑芷萱笑靥如花,说着俏皮话:“我今天算是把一整年的夸奖都给听完了,这心里被塞得满满的,都快溢出来了。” 罗含玉含笑看着她,小姑娘长大了,越来越得体。 桑芷萱边说话边用铲子给大家分饺子,一人碗里来几颗,分得很是均匀。 然后继续下酸菜馅的饺子。 一时间,大家忙着享受到嘴边的美味,也就没人再说话。 开水滚了三回,桑芷萱捞到大家碗里,又忙将最后那点饺子下到锅里。 饺子捞完,煮饺子的面汤,大家也不舍得倒掉,分到碗里抱着慢慢喝。 杀猪菜入锅,满满一小桶,里面全是干货。 热气上涌,桑芷萱脱掉棉袄,将铲子放在锅里,让他们自己要吃的自己打,她只负责吃完了加。 众人边吃边聊,也不敢聊什么敏感话题,就扯些闲篇。 桑芷萱安静坐在一旁聆听,也不多嘴,就细细品悟他们的话语里面有没有深意。 酒足饭饱,大部队散去。 桑修远收拾残局,将闺女按在那里烤火,不让她来帮忙。 “有我帮你不就快一些吗?非得犟脾气自己慢慢来。” “不用你,你坐着就好,拢共就洗一口锅,打扫一下炉子和扫地。” 桑修远红光满面,洗锅时还在哼歌,看上去心情很好。 “您看上去格外高兴,是有什么好消息吗?” 桑芷萱不经意问道。 “我闺女给我长脸,我能不高兴?”桑修远兴冲冲回答:“你看看那群人的嘴脸,眼珠子都羡慕红了。” “亲爹啊!”桑芷萱怪叫一声,语调跟唱戏似的:“您可别使劲拉仇恨,这样是不道德滴。” 万一,这里面有偏执又爱记仇的,我这个小胳膊小腿都不够人家垫吧两口。 “哼哼,我就算不说,事实摆在眼前,他们除了羡慕也就只剩下嫉妒。” 语罢,又叹气:“也都是可怜人!” “何出此言呐?” 桑修远收拾完卫生,坐在他闺女边上,轻声解释: “都是老狐狸,谁会没有点底牌,形势渐变大家也不是没有感觉。 诚如我们家也一样。 但是,你知道吗?农场的大门,几乎没有外人踏足过,邮递员一年到头也来不了两次。 我们这些人好似被国家和亲人给遗弃了样……”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一时间,桑芷萱无言可对,气氛就此沉默下来。 良久,桑修远浅笑着开口:“以前形势严峻,这群人就算发现我这里有猫腻,也不敢上门。” “如今嘛……”说到这里,他略微停顿一下:“今天察觉到你到来,迫不及待想过来凑个热闹。” 桑芷萱脸色骤变:“他们是怎么发现我的?明明我耳力惊人……”能够规避来人。 说着说着,她自己停了下来,的确,每次也不算太隐蔽,都是在防巡逻队,可没有防他们。 “是我大意了,但您怎么没有提醒我呢?” “我还要怎么提醒?每次都叫你不要再来,很危险!” 桑芷萱脸热不已,嗫嚅着说:“我还以为您故意这样说,想要我多来看您几回。” 桑修远脸上的表情…嗯,总之很复杂,他摇摇头在闺女脑袋上拍了拍,又不敢太用力,万一拍的更完蛋怎么办? 从小到大,脑回路总是很清奇,想别人所不想,故而,也总是做些别人所不做之事,主打一个特立独行。 “你啊,以后少脑补点!” 第106章 芷萱,十万火急,你母亲病危! 猫冬的日子枯燥无味,桑芷萱半卧在炕上,百无聊赖拿着张舒雅的课本看书。 因为这是屋子里,唯一能寻出来的精神粮食。 “我真傻,光想着屯粮食、屯零食、屯柴火,丝毫没有想过还能屯点杂志和报纸啥的。” 桑芷萱往后仰躺,双手枕在脑后,书本就这样罩在脸上,闻着淡淡油墨味发呆。 张舒雅也无聊的很,见状,挤过去推推她:“姐,咱们来翻花绳呀!” “并不想,你去和姑奶奶翻吧!” 昨天翻了一天花绳,手都快抽筋了,还翻? 张舒雅望向自家奶奶,对方满脸有着显而易见的拒绝,见她看过去,还扬了扬手里纳鞋底的针。 一根很粗很粗的针! 好吧,张舒雅悻悻转移目标,她承认她害怕这个威胁。 “姐,来嘛,翻花绳多好玩呀,你这会睡觉,晚上睡不着岂不完蛋。” “我不睡觉,就发会呆。” “那多无聊,还不如翻花绳有趣,既要动脑又要动手,就当……” 张舒雅灵机一动,说道:“就当锻炼锻炼脑子,你以前可说了,这玩意不用就会生锈,容易变成蠢蛋!” “我确实说过这句话,所以我这会正在冥想,扩散思维,张舒雅同学,你能不能别打扰我做锻炼。” 张舒雅这下傻眼了,还能这么锻炼吗?不管,她姐耍赖,她可不认,继续痴缠。 “姐姐,我最最智慧过人,貌比天仙的姐姐,你就陪我玩一会嘛。” 也不是一定要翻花绳,主要就是想冲姐姐撒撒娇,看她最后答应时那种无奈又带着宠溺的表情。 可惜,这回桑芷萱郎心似铁,不管她如何撒娇卖萌,硬是强撑着没答应。 “砰砰砰——” 桑芷萱掀掉书本,冲她比了个“嘘”的手势,侧耳倾听:“你听,是不是有人在敲咱们家的门?” 张舒雅竖起耳朵听了会,点点头:“好像是,我过去看看是谁?” 她动作很快,穿好大棉袄和棉裤就蹿了出去,惹得韩婆婆摇头失笑:“还是被关在家里关烦了。” “正常,我都烦了,她年纪还小,又是个活泼性子,哪里待的住。” 很快,张舒雅带着两男两女往屋里来了,边走边喊:“姐,是来找你的。” 桑芷萱和韩婆婆对视一眼,忙将炕上的东西收一收,又着手泡茶。 五人回到屋里,张舒雅嗷一声甩掉鞋子就往炕上扑去,嘴角不住念叨着:“好冷好冷!” 桑芷萱塞给她一杯热茶,又招呼那四人上炕:“来来,都快点上炕暖和暖和,喝杯热茶!” 围巾和帽子一解,这才算看清模样是谁。 秦立明和云婉婉好理解,赵宛清和她的小竹马徐景辉来干啥? 端茶的手微顿,很快旁若无事分别递给他们,打趣道:“你们两位可是稀客,大雪天的,怎么想着来找我玩?” 几人脱了鞋上炕,各自抱着杯清茶慢饮,桑芷萱又在柜子里抓了点零嘴过来当茶点。 赵宛清缓过劲来,双手紧紧握着茶杯取暖,神情带些忧伤:“芷萱,十万火急,你母亲病危!” 桑芷萱第一反应竟然是愤怒,声线里压抑着危险责问:“你将我的下落告诉了他们?” 赵宛清被她这副意料外的神情弄到怔住,转瞬失望透顶,一股无名火从心口升起。 “你母亲生命垂危,你反而在责怪我透露你的下乡地点?桑芷萱,我对你太失望了,你怎么这么冷血无情?” 桑芷萱眼眸半眯,再次强势质问:“你到底说没说?” 赵宛清重重哼了声,选择把头偏到一边,拒绝交流。 要看对面就要爆发,徐景辉忙不迭回答:“没有,宛清既然答应你就不会言而无信,她不是这样的人。” 自家青梅是个单纯性子,徐景辉可不是,韩家有鬼,这回的信息里面明显都是套路。 他早就劝过宛清这事不简单,叫她不要管,小心两头不讨好,偏这人执拗,总说不听。 赵宛清瞪了眼徐景辉,眉眼紧蹙,凶巴巴对准桑芷萱说教:“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你莫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桑芷萱不答反讽:“看来伏地魔酿下的苦果你是还没有吃够。” “这…这两者怎么能够相提并论?” “怎么不能?”桑芷萱轻笑,笑声里全然都是冷意。 “对你来说,这个继母操心费力,很是值得尊敬。 但她是怎么对我的,身处一个屋檐下,我不信你当真一无所知。 赵宛清,不曾体会过我的苦难,就不要瞎大方,慷他人之慨!” “我…没有,我只是不想你以后后悔。” 桑芷萱目光露骨,上下打量赵宛清,吓得她娇躯乱颤,一直往徐景辉身后钻。 “赵叔叔总认为你聪慧,以前我不予置评,现在,我对这个结论抱有最大程度上的怀疑。” “那也比你连亲娘都不要来的好。” 桑芷萱拳头硬了,指节捏的“卡崩”响,这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吓的赵宛清够呛,立时认怂。 “对不起!”原本到这里也就算了,偏她不服气要多嘴,“那我…也没算说错嘛,你现在不就是打着不要韩姨的算盘。” 徐景辉头疼,这人拉都拉不住,该说不该说的一个劲往外倒,只能说过往挨得每一顿打都是有原因的。 “你少说点,事实并非如此。” 两双锐利的眸子顿时全部定在他身上,洗耳恭听下文。 “韩家大概是攀上某位,或许能够捞出韩小宝,现在想要算计你回京。” 徐景辉顿了顿,说出自己的猜测:“根据现有信息推论,我估计是革委会那位,他家独子不是脑袋不太正常嘛。 韩家以你母亲为饵,四处撒网,想要骗你回去,可能打着卖给傻子换韩小宝回来。” “哼!我那便宜姥爷倒是不拿自己当外人,韩彩霞也是个蠢货,一辈子活的仿佛是个笑话。” 桑芷萱话里话外,不见半分尊敬,打她出京市那天起,对于母家的亲情就在心里判了死刑。 “随便他们折腾吧,我反正不可能回去,搞到最后看他们怎么收场。” 丹凤眼里散发着骇人锋芒,定定逼视赵宛清,话语寒凉不带情感:“你若是敢透露我的具体地址,我想你应该不会想要领教我的手段。” “不会不会。”赵宛清头摇似拨浪鼓,再次后怕自己脑子发热来得罪这个大魔王。 “那最好!” 第107章 晨阳哥:韩家搞事,搅黄!(后面有加章 刷 赵宛清和徐景辉两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叙完话就坐着爬犁走了。 桑芷萱并没有留客,彼此也都清楚自己在对方那里是不受欢迎的存在。 倒是云婉婉和秦立明被张舒雅留了下来,这会正叽叽喳喳聊着天。 桑芷萱关上院门,整个院里都是张舒雅的开怀大笑声,她凝眉进屋,笑声骤停。 炕上的几人均面带担忧,小心且无措的拿眼尾时不时瞄她一眼。 “行了,我没事,这些都是小儿科,我姓桑,就算谈婚论嫁也归老桑家负责,有老韩家啥事。”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捞不到自己,她那个缺德带冒烟的姥爷估计会拿招娣填坑。 而依照韩家的洗脑程度,招娣应该会欣然接受,心里还会大义凛然在想,这是为家里奉献,一切都很值得! 日复一日思想上的洗脑当真好难掰回正常思维,这也是桑芷萱从来没有不自量力想要拯救韩彩霞的原因。 韩彩霞甘愿为韩家奉献,她享受给予物质那一刻被家人需要的感觉,那是过去几十年从来没有得到过的被重视。 张舒雅拍着胸口大喘气:“姐,那样的家人不要也罢,你就跟我一样爽快点,一刀切割,反正咱们仨现在已经自成一家。” 她点点自己,再抬起两条胳膊分别指向桑芷萱和韩婆婆。 “知道了!”桑芷萱坐在她旁边,将人往里挤了挤。 云婉婉轻声问她:“没事吧?” “没事!”见她不相信,拧着眉笑笑:“我真没事,这才哪到哪。” 秦立明有意调节气氛,抛出一个大热话题:“听说冬狩快来了,大队长已经在统计参与名额。” “真的啊?”张舒雅积极响应,“那到时候又可以热闹一阵子。” 她连连追问:“秦哥,你知不知道具体是哪天?” 秦立明点头,眼里有着浅淡笑意:“是后天!” 张舒雅笑容甜美,开始呼朋引伴:“那秦哥、婉婉姐,到时候咱们一起去凑个热闹啊,天天窝在家里真无聊。” “当然好啦。” 云婉婉很喜欢她,两人挨着坐正在咬耳朵说悄悄话,不时伴有嗤嗤娇笑声。 韩婆婆见不早了,收起手里的活计打算去做饭,“今天中午咱们吃酸菜炖排骨行不?” “行,我来给你打下手。” 桑芷萱跟着下炕,洗了手开始剁排骨。 她们三人在这个家分工比较明确,稍微有技术含量一点的事归韩婆婆,力气活属于桑芷萱,至于张舒雅就是个杂工,哪里有需要就往哪里搬。 剁好排骨,切好酸菜,剩下的事情就不归她管,只用等着吃饭就成。 吃饱喝足,送走云婉婉和秦立明,桑芷萱问韩婆婆:“姑奶奶,咱们家有没有他们刚刚用的那种爬犁?” “有啊,这玩意怎么可能没有,冬日里出行必备。” 这话直接听得桑芷萱致郁,瞬间变得期期艾艾:“那上回您怎么不告诉我呢?” 韩婆婆“哦豁”一声,不好意思抿了下嘴:“我给忘记了。” 她迅速下炕,裹紧棉袄就往外边跑,不大一会,找出来两副爬犁。 “看看,就是这玩意,萱萱你要用吗?” “要!”桑芷萱盯着爬犁咬牙切齿。 上回她铲雪铲到怀疑人生,之后几天再没有上过岛,实在是身心皆累。 穿棉衣、戴围巾、帽子、手套,裹成一头熊后勉强挎上布包。 “我得去趟邮局,可能会稍微晚点回来,你们有什么要买的吗?我顺便带回来。” “姐,姐,带我,我也要去!” 张舒雅上窜下跳,蹦下炕就去穿大棉袄。 边穿装备还边在撒娇:“姐姐,你就带我去嘛,我这么乖,这么听话,你忍心拒绝我嘛?” 桑芷萱穿棉靴的动作不停,淡定说道:“给你五分钟,弄好了就一起去,过时不候。” “我两分钟就能搞定。” 接下来,张舒雅充分展示了什么叫做速度! 所有动作都快成残影,仿佛化身拥有三头六臂的哪吒一样。 在桑芷萱提起爬犁,正打算开门时,小跟班到位,气喘如牛同步提起爬犁。 “姐…我穿好了!” “嗯,那就走吧!” 桑芷萱推开屋门,同韩婆婆交代一声:“姑奶奶,我们走了。” “欸,小心点,家里调料不多了,你记得带点回来。” “奶奶,我们知道啦。” 有爬犁实在方便,速度和划船差不了太多。 没有飘雪的冰面上,一路碰到不少玩爬犁的,其中还有一个用狗拉着爬犁跑,又快又省事。 “看来养狗还是很有用啊。” 这条狗打开了桑芷萱的新世界,狗是人类的好朋友,放在家里能看家镇宅,出门还能拉车,妥帖! “姐,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奶奶不会让你养狗的,太过高调,容易遭人嫉妒。” 人都吃不饱,你家却有多余的粮食养狗,这不妥妥拉仇恨么? 桑芷萱暗地里叹气,死鸭子嘴硬否定:“我没想养,就这么随便一说而已。” 你猜我信不信?反正张舒雅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爱信不信! 桑芷萱滑得飞快,将张舒雅远远甩在身后,到了公社,提着爬犁先去邮局。 她来邮局就跟回家似的,熟络将爬犁往边上空地一怼,“陈同志,我要发个电报!” “桑同志来了,喏,给你。”她递过来一张单子。 桑芷萱接过单子填上华晨阳的地址和姓名,电报内容想了想,写上七个字:“韩家搞事,搅黄!” 发给华晨阳是她深思熟虑过后的选择。 罗叔和两个哥哥太过正派,不如晨阳哥这边灵活。 华晨阳既吃着公家饭,黑市那一摊也玩的转,朋友众多,各种各样都有,因此,鬼主意也挺多。 电报都发完了,张舒雅才追上来,累的一脑门汗。 “不是…姐,你跑啥?” “是你动作太慢,将爬犁放下,带你去买东西。” 桑芷萱随意唬弄两句,她不想让张舒雅看到她发的什么内容。 “陈同志,我爬犁先在你这里放一会,转会供销社很快就来拿走。” “没问题,随便放。” 供销社的营业员们和桑芷萱也很熟悉,她来的次数不算多,但一来就是疯狂扫货。 整个东方红公社也就出了这么一例,哪能让人印象不深刻。 “呦,桑同志来了,今个要添点什么?” “香料都给我吧,还有麦乳精来三罐,桃酥、奶糖来四包,江米条和兰花根各来三包……” “桑同志,供销社新来了海带和带鱼还有干虾米,你要不要?” “要!” 桑芷萱和张舒雅异口同声说要。 靠山屯是不缺鱼,但缺这些海产品啊,难得碰到,可不得多买一点。 “劳烦你,一样给我来两斤。” 接着又给张舒雅买了一对粉红色的发卡,和五六根发绳,这玩意没有不行,得备着点。 直到两个大布包再也塞不下,这才意犹未尽离开供销社。 上邮局取过爬犁,原路返回水田湾。 有了这么好的出行工具,桑芷萱决定只要不下雪,平时可以多出去走动走动。 “奶奶,晚上咱们煮海带汤喝。”一推开院门,张舒雅就扯起嗓子喊人。 桑芷萱拿出包裹海带的油纸包递给她,“喏,想吃海带,自己去灶房里找个大盆泡起来,待会清洗干净。” 回房分好东西,她是一式三份,自己留一份三人吃,给姥姥和亲爹各带一份。 “姑奶奶,麻烦你今晚多煮点饭。” 韩婆婆正在往柜子里收香料,闻言“欸”了声,“你们出去那会我发了点面,晚上咱包包子吧!” “行,那等会我来剁肉。”桑芷萱对于吃什么没有异议,好吃就成。 “排骨都给炖了,我听到有海带?” “海带、带鱼、干虾米…” “那就排骨炖海带,包子做猪肉白菜馅的。” 韩婆婆刚刚说完,张舒雅抱起一盆海带进来,露着梨涡撒娇:“奶奶,我还想吃炸带鱼。” “那么多东西,你吃的完吗你?”韩婆婆接过盆,拿到炉子前兑了点热水:“来,小馋猫,好好洗海带。” “那我的炸带鱼还有没有?” 桑芷萱拿出两条带鱼,放在柜子顶上:“有,想吃就炸,前提是得自己清洗。” “那没有问题,反正家里洗洗刷刷的事情基本上都被我给包圆了。” 也就不多那两条带鱼。 排骨砍完放到炉子上小火慢炖,韩婆婆从地窖回来,不止抱了颗白菜,还有一根大萝卜。 洗净推给她:“切了丢到锅里随排骨一起炖汤。” 桑芷萱停下剁馅的动作,咔咔几下将萝卜切成块状,抄起丢进锅里。 将大白菜混合野猪肉一起剁碎,装盆加调料,开始搅拌。 睡得四仰八叉的懒汉被拖起来,“快点,包包子!” 不求唯美,但求速度,两人半个小时内包完所有包子,安心躺回炕上做条咸鱼。 “还是这里舒服呀。” “哼哼!”桑芷萱斜睨她一眼:“那你还跟着我跑什么?” “那你是我姐,不跟着你跟谁。” “说人话!” “嘿嘿!” 晚间,夜色阑珊。 小院里又是丰富的一餐! 桑芷萱扯扯绷紧的裤子,大惊失色:“完蛋,我怎么胖了这么多?” “那还用说,冬日里活动少,奶奶做饭又好吃,不胖才奇怪咧!” 张舒雅吃完就躺回炕上,惬意的轻抚着肚子,有一下没一下。 她可不怕胖,这年头胖是福气,她就要白白胖胖的,走出去让屯子里的人都夸奖奶奶会养孩子。 “你说的对,我得动起来。” 每天早上练拳的时间再加半个小时,累积到一个小时。 现在,得去送餐消消食。 有了爬犁,不用铲雪,直接冲向对岸。 先将那些零嘴给她爹塞进柜子里,“我给放好了,您饿了记得吃。” “闺女呐!”桑修远感动归感动,也有那么点不自在,“你咋不做两张饼挂在你爸我脖子上。” “说什么呢?”桑芷萱小白眼一翻,“我现在是对您这份热乎劲还没过,再等两月试试,我都不稀的理您。” 下颌一扬,抱着竹筐转身就出了门。 留下桑修远摇头失笑:“这闺女,越来越傲娇。” 他望着锅里重新被烧开的排骨海带萝卜汤,香气扑鼻,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起身拿过碗筷,一口包子一口躺,大快朵颐起来。 隔壁。 “姥姥姥爷,这些零嘴你们先吃着,吃完了我再送来,千万别省。” “好好,不省,咱桑桑有钱着呢,姥爷才不给她省钱。” “就该这样,吃好喝好比啥都好。” 看看,要不说老同志呢,比起桑修远同志觉悟高多了。 罗含玉拿了三副碗筷出来,邀请桑芷萱:“桑桑,再来点?” “不了不了。”她头摇的厉害,“我最近都长胖了,裤子穿起来好紧,可不敢再多吃。” “紧了重新买裤子就是,挨饿可犯不着。” 罗含玉生怕她不吃饭减肥,以前大院里不少小姑娘就干这些傻事,连忙将筷子塞她手里。 桑芷萱盛情难却,坐下来一起吃了点,本来出来消食,结果肚子更撑了。 “你宁屺哥这段时间也不知道在干啥?都有一个月没见了。” 罗含玉吃着吃着,突发感慨。 桑芷萱一合计还真是,宁屺哥得有一个多月没来了,“那黑七哥呢?在不在农场?” “黑七也好长时间没见人影。” 苏志添不着痕迹安慰她:“冰天雪地的,你让孩子怎么来?还不都跟咱们一样窝在家里猫冬。” “是,天寒地冻的,其实我也不是很愿意出门,窝在家里热和和多舒服啊。” 罗含玉似乎被两人说服,但眉宇间的担心仍旧未曾放下。 桑芷萱看在眼里,不经意说道:“我明天去池县看宁屺哥,刚好最近做了糯米血肠和香肠,给他也捎点去尝尝。” 第108章 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 天光微亮,桑芷萱拿出大竹筐开始装东西,猪腿分出一半,香肠和糯米血肠一样来个五根。 咸鸭蛋也装点,想了想,转头喊张舒雅起床:“老妹,给我叫点竹鸡下山。” “啊~姐你是魔鬼吗?大早上的,竹鸡不用睡觉,我不用睡觉吗?” “起来,等我走了你再补觉。” “不起。”张舒雅卷好被子,将自己卷成一个蚕蛹,裹在中间不露头。 “不起是吧!”桑芷萱眼神眯了眯,暴力扯开被子,将冰凉的手放到她脖颈处。 “哈哈,姐,冷冷冷,快点把被子还给我。” “那你起不起?” “起起起,我起还不行吗?” 张舒雅被压制的明明白白,反抗无能,只好暂且臣服在恶势力之下,委屈巴巴活像个受气包。 出了院门,被冷风一吹瞌睡虫全部跑走,醒的不能再醒。 张舒雅搓着手放在嘴边哈气:“要多少只竹鸡啊?” “来个十几只嘛,好久没吃小鸡炖蘑菇,一次性吃个过瘾。” 桑芷萱说着,抬手抓起地上的积雪搓雪团,一连搓了快二十个。 没有石子,雪团代替一下。 很快,一群竹鸡飞下山,迷迷瞪瞪落在雪地里。 雪团夹带内力疾射而出,竹鸡应声倒地,覆盖薄薄冰雪。 “姐,来都来了,再整点野兔呗,熏成腊兔也挺好吃的。” “你喊,我来打。”桑芷萱回答的干脆利落,手下不停又在搓雪球。 杀鸡宰兔,打整完又想着不如煮好,拿生的过去宁屺哥也不会做,不同于香肠蒸一下就能吃。 等忙活完,划着爬犁上路时,半天功夫已经过去了。 严词拒绝张舒雅的胡搅蛮缠,和韩婆婆报备一声:“姑奶奶,如果天色太晚,我今天可能就不回来了。” “欸,小心着点。” 挥手告别,忽视某人的鬼哭狼嚎。 先沿着百渡河划到公社,然后转个方向,继续走河道。 披星戴月赶到池县,三点多那会开始下起小雪,之后越下越大,空中飘落成片柳絮。 要不是桑芷萱习惯性出门外披蓑衣,又有点内力傍身,这会估计已经变成一尊冰雕。 心里骂骂咧咧划到县政府宿舍楼,一口气跑上三楼,宁屺的房间里昏暗一片。 她抬手敲门,没有反应,倒是给隔壁敲开了,倚门一位四十来岁风韵犹存的妇女,穿着身标志性的大碎花袄子。 “你找谁呀?” “同志你好,我来找宁屺,请问他哪里去了?” 对方上下打量一圈桑芷萱,试探着询问:“你是宁书记的什么人?” “哦,我是他未婚妻,专门过来看他的。” “未婚妻呐…宁书记许是回家了吧,我也不太清楚。” 那妇女“砰”一声关上房门,屋里还传出一道中年男子的声音在问:“是谁啊?” “哦,敲错门的。” 桑芷萱眸光微暗,将这人记在心里,来日再报,不急! 返身下了一层楼,她敲响二楼第一间房门,宁屺有交代过,若是来了县里寻不到他人,就来这里找。 “谁啊!” 门从里被打开,一位穿着简朴的小老太太,满脸和蔼抄着一口本地话问她:“闺女,你找谁啊?” “奶奶,您好,我是宁屺的未婚妻,他没有在家,您清楚他去哪里了吗?” “哦,原来是宁书记的未婚妻,快点进来。” 这屋里住着的正是宁屺麾下联络员,老人家则是他的奶奶。 老人很热情,邀请她坐下,还给泡了碗糖水。 桑芷萱好意难却,端着碗小小喝了一口,这才略有些焦急询问:“奶奶,您知道宁屺去哪里了吗?” “宁书记啊!”她叹了口气:“现在在医院呢?” “怎么回事?算了,哪家医院,是不是池县卫生院?” “啊对对……好像就是这家医院!” 桑芷萱端起碗一口饮尽碗里糖水,起身告辞:“奶奶那我就先走了,改日再来看您。” “欸,闺女啊,大晚上不安全,你等我孙子回来送你去。” “不用了奶奶,谢谢您。” 大步奔下楼,坐上爬犁,继续往池县卫生院进发。 “还好我知道地方,不来今天准得露宿街头。” 又累又饿,这会还心急如焚,担心的不得了,滑行间不自觉就用上了内力。 宁书记这块牌子在池县还算好用,一踏入卫生院,就问到具体病房,没有跟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转。 双人间病房里,宁屺靠坐着床头,此刻正就着煤油灯在看书,火光浅浅,映照的他眉目如画。 桑芷萱大力推开房门,风尘仆仆入内,随后关心则乱的担忧劈头盖脸砸了过去。 “你怎么样啊?严不严重?怎么一个月没见到人,都弄的进医院了呢?” “桑桑,你怎么来了?还这会来?冷到了吧,快过来烤火暖和暖和。” 两人你说你的,我说我的,话里话外都是对对方的关心,却没有一句对的上话。 “别,宁屺你坐好,小心那条腿。”黑七算是怕他,都急破音了。 桑芷萱解开蓑衣,放下背篓,坐到炉子边上,这才看清宁屺有条腿打着石膏。 拿帽子的手僵住,话音一紧:“你这腿怎么搞的?” “没多大事。”宁屺避重就轻:“骨头没断,就是脚崴了,看起来比较夸张。” “伤筋动骨一百天,且有的熬。” 桑芷萱听到没断,心下稍微松了口气,把帽子和手套还有围巾全放在炉子边上烤。 “有没有锅?我给你带了小鸡炖蘑菇,热一下吃点?” 宁屺还没有说话,黑七先动了,从床底下拖出一个麻袋,里面锅碗瓢盆样样齐全。 “嗬,准备的挺足啊!” “那还用说。”随即一脸痛苦:“桑小萱你是不知道这食堂的大师傅做菜,简直绝了,全是水煮!” “那比公社还不如啊?” “岂止是不如,差的不止一星半点。” 黑七动作麻溜架好锅,自己拿过背篓一样样翻找,每拿一样嘴角就上翘一分。 “救命菜啊,要是有罐子咸菜那就更好了。” 桑芷萱拿了三副碗筷出来,闻言挑挑眉:“我千里迢迢来看你们,总不能带咸菜来,那像话?” “怎么不像话。” 宁屺不爽桑小萱和别人说话,落下他,急忙出声:“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 第109章 黑七:我要给我妹妹攒嫁妆! 三人边吃边聊,这才知道宁屺怎么进的医院。 “连续下了将近一个月的暴雪,有好几个大队因为房屋年久失修被积雪压垮,出现人员伤亡。 我去下乡巡视时,不慎碰到所现场坍塌的房子,躲避之余崴了脚。” 桑芷萱拍拍胸口,呼出一口郁气:“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再问:“那那些伤员呢?” 逝者已矣,没什么好问的,若是伤员得不到妥善安置,她来靠山屯后仅凭打猎也赚到不少钱票,倒是可以支援一二。 宁屺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心里柔软似水,蔓延至眼波里的两泓清泉,氤氲荡涤。 “你放心,目前有政府出面,该入院治疗的治疗,物资也已发放到个人。 雪天不好修建房子,也都在大队干部的帮助下,暂且安住在老乡家里。” “那就好,要实在有困难,我放在你那里的钱票,可以选择性帮我散散财。” 黑七立马心动,觍着脸表示:“桑小萱,其实我生活很困难的,你能不能散点财给我?” “嘿,你这人…”宁屺抓过床边的书就想砸过去,紧了紧手心不舍得,只好悻悻放下。 “你别信他,这人穷的就只剩下钱票。” 宁屺愤愤喷黑七:“你说说你一天天就知道攒钱,媲美貔貅,只进不出,我问你,你攒那么多钱干嘛呀?” 这话宁屺在不同心情下问过八百回,从来得不到答案,这回也一样,他不期望这人会回答。 却不料,黑七说了。 “我要给我妹妹攒嫁妆!” “你哪来的妹妹?我认识你时,你不是孑然一身吗?” 黑七就如同一个装满神秘的宝盒,引得宁屺千方百计想要去剖析宝盒的秘密,偏偏宝盒本身无懈可击,将神秘维持的滴水不漏。 现在好不容易宝盒吐口,宁屺连小鸡炖蘑菇都失去吸引力,一心只想探寻这份神秘。 “我有一个妹妹,比我小九岁,也就桑小萱这么大。” 闻言桑芷萱恍然大悟,难怪黑七哥老拿宠溺的眼神看她,虽然很隐晦,但是频率不低。 所以,宁屺老是暗戳戳吃醋,想要隔开两人相处。 “跟我一样大,那是十七岁,这么早就要嫁人了吗?” 按照后世来说,十七岁是未成年,还可以任性,可以撒娇的年纪。 黑七摇摇头,显得有些迷茫:“我也不知道她嫁没嫁人?” 宁屺和他相处好几个年头,对他还是很了解,心中大概有个猜测:“你们俩走散了!” “嗯,小时候家乡发大水,整个村子都被冲走了。 我们家还算幸运,四口人及时躲进木桶里,得了丝喘息之机。 可惜,好景不长,一路上都是灾民,穷途末路下,所有的恶都被放了出来。 有一户人家人多势众,要抢我们家的木桶。 那个时候,木桶就等于我们一家四口的命,我爹娘拼死反抗,被他们拿起木棍使劲砸啊。” 黑七木然的眼神里浮现愤怒和怨怼,语气也愈加高亢:“他们砸死了我爹娘!” “是李家四兄弟?” 宁屺心如明镜,瞬间联系上一切。 “你说得对,正是那四个畜牲。” 黑七胸膛起伏不定,握筷子的手青筋暴起,“咔嚓”一声筷子被折断成两半。 “我爹头破血流,还不忘死死拽住那群畜牲不放手,就这样,我和妹妹得以逃脱。 一路上,我们经历好多次生死凶险,没有父母保护的孩子似乎成为所有人都能掐一把的软柿子,好在都撑下来。” 黑七陷入久远的回忆中:“我很清楚记得,木桶撞上山石,直接将我们俩给甩飞入水。 当时,我急着去捞妹妹,无暇顾及木桶,等我好不容易捞回阿云,木桶被别人给抢走了。 洪水汹涌,以我们的单薄之躯根本抵挡不住浪潮侵袭,我和妹妹也就在那会被冲散。 我根本不清楚阿云还有没有活着,但我答应过爹娘,长大后要好好赚钱给妹妹准备嫁妆,我没有食言。” 过往很凄惨,宁屺和桑芷萱一时间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黑七。 无法感同身受的安慰都很苍白无力,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许久过后。 宁屺轻声相问:“你妹妹叫什么名字,有什么特征,我和桑小萱记一下,也能帮你一起找。” “我妹妹叫做许如云,我叫做许如风,因为我爹娘希望我们兄妹俩能像风云一样潇洒自如。” 黑七努力翻找回忆,记忆深处的妹妹依然梳着两个小辫,甜甜喊着大哥。 “阿云脸蛋圆圆的像个红苹果,眼睛特别漂亮,好像两颗珍珠一样闪亮。 耳朵和嘴巴都是小小的,她很喜欢笑,笑起来脸颊上的肉就会抖动……对了,她还是个左撇子。” 听了半天,也就听出一个特点,是个左撇子! 桑芷萱组织好措词,小心相问:“除此外,还有没有其他比较明显的特征。 比如,胎记之类的。 又或者像我这样打小力大如牛,拥有类似这种与生俱来的天赋特征!” “阿云从小就手巧,翻花绳在我们村里同龄孩子中就没有输过。” 黑七说起这个,挺胸抬头,很是骄傲! “这个算吗?” “也算,都是突破口!” 桑芷萱将所有信息记在心里,暗地里决定回去后无事就在脑海里翻找下前世的那些小说,这般身世按理来说有本书才对。 可惜,看过的书太多,不碰到具体男女主角,触发不了记忆。 “好了,我们都会留意阿云的下落,黑七哥,你拿钥匙给桑桑,天色不早,先让她回去休息。” 桑芷萱接过钥匙,也不反对,除了回宁屺那里休息,留院照顾他是不现实的。 “对啦,宁屺哥,住你隔壁那家人是谁?” 她可忘不掉那老娘们的嘴脸,先探探信息再说。 “是陈县长一家人在住,老两口外加一个皮小子,怎么?他们家皮猴子惹到你了?” “没碰到皮猴子,碰到陈县长的夫人,嗯…她比较有个性,很喜欢给人甩脸子。” 黑七盖棺认同:“那老娘们势利的很,确实不好打交道。” 宁屺若有所思,陈夫人平时对他挺热情,敢情这份热情分人来。 不过,见得多了也不奇怪,他和陈县长本也不是什么多亲近的关系。 “你不用在意她,该怼就怼,也不是多重要的人物,还不值得你委曲求全。” 第110章 姐姐教你个乖,在绝对实力面前,你逞再多口舌之能也没用 回到家属院,已经十点过半,匆匆升起炉子,烧水洗脸、洗脚,临睡前已经快十二点。 第二天的清晨,是在玻璃窗“哐啷”一声被砸碎中醒来。 桑芷萱穿好衣服,看了下炉子,还没有熄灭,捣掉煤灰重新添加点煤块。 她慢悠悠打开门,走廊上一堆碎玻璃渣,有个十二三岁的男孩避开玻璃渣正在玩足球。 昨晚那个妇女从洗手间出来,边走还边在喊:“臭小子,玩球去一边玩,小心踩到玻璃渣扎到脚。” 等她走近看到倚着门框双手抱胸的桑芷萱,眼神躲闪,扯着嘴角笑了下。 “小姑娘,你们家玻璃碎了,全部堆在走廊上,这人来人往,你看是不是要扫掉比较好?” “扫是要扫的,但我只想知道我们家窗户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碎掉。” “那…那我哪里清楚?你们家的窗户问你自己啊!” 陈夫人在说这番话时,陡然拔高的音量无不在诉说她得声色厉荏。 “哦,是嘛。” 桑芷萱往前几步,脚尖踩上一块玻璃,轻轻一碾,随后挪开,地面留下一撮粉尘。 她伸出手指对准小孩勾了勾,声线慵懒散漫:“小孩,过来!” “你……”被震惊到失语的妇人终于寻回声音,哆哆嗦嗦求饶:“你…你别伤害我的孩子,我们赔钱,我们双倍赔、三倍赔都行。” “那赔吧,我不喜欢占人便宜,同时也不喜欢被别人占便宜,你听懂没有。” “听懂了…听懂了!” “妈,你们在干嘛?” 小孩踢着球跑过来,看她妈一脸苍白,关心问道:“妈,你生病了,那上医院看看去啊。” “陈述,你砸坏人家的玻璃,快点给姐姐道歉!” 陈夫人不住向儿子使着眼色,让他乖一点,快快道歉,千万别犯轴。 这娘们可不是个善茬,等下一个不好,那脚踩上他们娘俩,骨头渣子都不剩,直接变成骨灰。 想到这般下场,她颤抖的愈加厉害。 陈述不明所以,摸摸后脑勺,一脸疑惑:“妈,你眼睛抽筋了?” 桑芷萱“噗呲”一声乐了,“小孩,我家玻璃是不是你砸碎的?” “是!”陈述二话不说点头认下。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跟我说?” “我不认识你做什么要告诉你,这是我宁哥的房子,等他回来我自会负荆请罪!” 桑芷萱被他说的怔愣住,回头一想,人家说的有几分道理。 “行,算你过关。”眼神瞟到一地碎渣,闪了闪:“这些渣子你不清扫,是想留给苦主回来看?” 陈述诚实摇头:“玻璃又不是我家的,帮忙扫是情分,不帮忙扫是本分,我没有这个义务必须清扫楼道。” 好生清奇的脑回路。 “倒是有几分诡辩之能。” 桑芷萱双颊含笑却不及眼底,点点头一脚踩上足球,随后重重一踢,足球直接镶嵌进他们家木门里。 “陈述是吧,姐姐教你个乖,在绝对实力面前,你逞再多口舌之能也没用。” 说完转身回房,房门当着这对呆若木鸡的母子面重重合上。 换作以前,她会选择低调解决,今天实在是睡眠不足,低气压想刀人,脾气压都压不住。 算是这对母子倒霉,撞她枪口上吧! 脱掉棉衣窝进被窝里继续睡大觉,瞌睡虫却没有想象中那般回来,翻过来覆过去怎么也睡不着回笼觉。 心里那把怒火烧的更旺,睡不饱头昏脑胀,看哪都不顺眼。 狠狠踢一脚床板,任命起床,炉子上放着的水壶已经发出开水沸腾的响动。 桑芷萱灌满开水瓶,兑温水洗脸,刷牙就只能漱口意思下。 打整好个人卫生,这才有时间四处寻宝。 宁屺这处居所不大,但也不小,大概五十个平方左右,住他一人绰绰有余。 房间里摆设不多,走的简朴粗糙风,除开一张床一个炉子一张桌子一个衣柜,就剩角落里那张超大书柜。 衣柜没什么好看的,她还不至于这么变态,款步来到书柜前,书籍堆满架子。 有机械类,经济类…各种杂志,每一期的报纸,主要是中央和松市、东省这三个地方。 随手拿了本故事会,桑芷萱挎上背包,将书塞进去,提起爬犁往门外走。 她特意看了下,玻璃渣已经被扫掉,走廊上格外安静,陈家的房门关的严严实实。 看吧,这个世界就是欺软怕硬,只要你稍微强势点,人家立马变成缩头乌龟。 这会没有下雪,大街上还挺热闹,国营饭店更甚,许多人在排队吃早食。 桑芷萱摸摸大唱空城计的肚子,无声续上队伍尾巴。 轮到她,叫上两个烧饼和一份豆腐花。 烧饼脆香薄脆,吃起来不错,除了豆腐花是咸的让她有些许抗拒。 主要是他们一家人都随桑修远的湘省口味,吃豆腐花必须放甜。 吃饱喝足,从布包里拿出两个饭盒,一个装酱牛肉,另一个装烧饼和包子。 来到卫生院,两人已经起床,正磨磨蹭蹭不想去食堂受苦,看到桑芷萱抱着饭盒进来,一个个眼睛亮的能比肩太阳。 “桑小萱,你就是及时雨啊,来来,我看看,你都买了什么早餐?” 黑七狗腿接过饭盒,一派欣喜,仿佛昨晚那个失意者与他无关,身上不见半点残存失落。 “不错不错,还有酱牛肉,这个可不好买到,纯粹看缘分。” 桑芷萱打趣:“我今天与酱牛肉缘分颇深,看来待会注定我要多吃两块。” “吃,可劲吃,中午有酱牛肉和小鸡炖蘑菇,我早上这顿还没吃已经在盼中午那顿。” 这话逗的桑芷萱“格格”娇笑,就连宁屺也笑骂他:“吃货!” “民以食为天嘛,好吃是正常需求,不丢人。” 第111章 宁屺安不安全,有她闺女安全重要吗? 住院无聊,桑芷萱坐在炉子边上烤着火,有一搭没一搭和宁屺聊天。 至于黑七,有桑小萱在,他也能抽身去忙其他事情。 “天气实在太冷,我本来不打算出门,还是姥姥提起,说你一个月没去看她,怕你出事。” 说到这里,宁屺就叹气:“我忙啊,暴雪一来,忙到脚不沾地,还好农场和靠山屯都没出什么大问题。” “对了,你昨天怎么来的?” 桑芷萱不以为意道:“划爬犁呀!” 宁屺证实心中所想,心疼坏了,“天寒地冻,距离又那么远,你全靠一双手划爬犁来,多辛苦。 下次别这样,我得空会坐爬犁去看你们,黑七哥找了两条狗拉车。” “真的啊,他在哪里找到的,我也想要!” 桑芷萱兴奋不已,但想到姑奶奶不会同意,整个人变得蔫了吧唧。 宁屺看的好笑,含情目泛滥笑意,波光盈盈睇视她:“怎么?一会开心一会难过?想要狗狗等黑七哥回来你问问他!” “没事,我就想想,不要狗狗,住在村里养狗不太方便。” 村里地方宽养狗怎么会不方便?是怕其他人多嘴吧! 宁屺了然,自然揭过这个话题,说起陈述此人。 “你觉得他怎么样?” “仅有一面之缘,很难评价。”桑芷萱诚实回答。 “你对他第一印象不好?” 宁屺有些诧异,那孩子活泼好动,又会扮乖卖萌,还是比较讨喜。 “一般吧!”桑芷萱将今天早上的冲突如实赘述,“我对他了解不多,但就冲这个表现,好感度不高也正常。” 宁屺哑然失笑,也不在意,说出自己先前的想法:“陈述痴迷武术,我原本还想找机会让你见见,看有没有造化。 既然不喜欢就算了,以后我再帮你留意着,总有适合你的徒弟。” “多谢!收徒我真不急,一切随缘!” 他们这一行,收徒就相当于默认父子关系,责任重大,她还没有准备好。 再来,对于徒弟的人选,桑芷萱理想中是孤儿,没有亲缘牵挂,师徒关系才能更加融洽。 当然,这些都不绝对,万一有碰到根骨绝佳者,任何条件都能被打破。 宁屺明白,看来陈述是第一个回合就被淘汰出局,这孩子关键时刻掉链子,也是没谁。 “陈述你也可以推给黑七哥啊,他应该会喜欢这个孩子,两人性格挺搭。” “黑七哥是很喜欢陈述,可他认为陈夫人是个大麻烦,而且陈述是独子,就算拜师又不能跟着他跑,拜了何用?” 宁屺面无表情说出黑七的原话:“他说陈述就好比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哈哈哈……很中肯的评价!” 临近中午,黑七惦记着卤牛肉和小鸡炖蘑菇,早早往医院赶。 他抱着三个饭盒推门进来,好奇询问:“说什么,在外面就听到桑小萱的笑声,” “说陈述!” “哦,那个小孩啊,桑小萱应该也比较纠结吧?” 黑七放下饭盒,蹲到床底下拖麻袋拿锅,又拎出小桶,打算将剩下的小鸡炖蘑菇一餐吃掉。 “我不纠结,我还没有做好准备收徒,除非天资逆天之辈,但这种机缘可遇不可求。” “确实!想碰到一个你这种根骨的,无异于难上青天!” “我根骨好?我师父天天骂我榆木脑袋!” 上辈子,她爹骂她跟骂孙子似的,说她要不是桑家子,早被扫地出门,谁愿意教这种榆木疙瘩。 黑七想到自家师父,忍不住缩缩脖子:“呃,我师父也天天骂我愚不可及。 当年他从洪水中捞起我,原话是,我看你小子无家可归的份上,勉强收你为徒,就你这根骨,啧!” 两人对视,眼神里饱含辛酸泪,凄凄惨惨戚戚! 同一个世界,同一种师父! “黑七哥,以后咱们做了师父,可不能一味打压式教育。” “说得对,我们要多点鼓励,采取鼓励式教学!” 两个生瓜蛋子自说自话,这会划算的很好,真等做起师父来,一个比一个嘴毒。 长大后,我们也就活成了你! 吃完饭,桑芷萱开始清空背篓,“那生肉你们记得煮来吃,天气虽然冷,放久了到底味道不对劲。” “等晚上就吃掉!” “得空就来靠山屯,想吃什么,我让姑奶奶给你们做,打包过来也能吃上两天。” “好,忙完这一阵就能轻松点,到时候去看你们。” “你那腿好好养着,别劳累,等拆了石膏,请云叔叔帮忙开两副中药调理一下。” “我记下了,你别担心。” 宁屺笑眯眯听着她唠叨,句句都有回应,“再陪我待会,晚点黑七哥送你回去。” 桑芷萱犹豫不决:“你这里离不得人,还是我自己回去好了。” “让黑七哥送你。”宁屺难得在她面前强势一回:“爬犁顺着河道走,比轿车速度还要快,你听话。” “那行,刚好我也不想自己划回去,累都累死啦!” 桑芷萱小小抱怨一句。 “看你下回还虎不虎,我光想想都吓的不行。” 宁屺拿手指使劲点点她,“你说说要是半道上正好暴风雪来临,你怎么办,躲都没地躲去。” 他顿了顿,轻声如蚊蝇:“姥姥姥爷有时候说的话,你别太当真,一切以自己为主。” 这话不算隐晦,就差明点。 桑芷萱抿嘴,淡淡“嗯”了声。 是人都有偏心,很正常,风雪天里,罗含玉首先担心的是自家外孙,对桑芷萱的疼爱可见一斑。 但要换了桑修远,这种天气,他打死也不能让自家闺女跑那么远去看宁屺安全与否。 宁屺安不安全,有她闺女安全重要吗? 氛围安静下来,须臾后,两人默契略过这个不甚愉快的话题。 正好,黑七赶着爬犁回来,桑芷萱顺势告辞。 “宁屺哥,我先回去啦,你好好休养。” “去吧!” “今天屯子里举办冬狩,这会回去指不定还能凑个热闹。” 不得不说,一语成谶,靠山屯热闹了一整晚! 第112章 (附加一章 记得刷 还别说,两条威风凛凛的本地土狗拉着爬犁跑的飞快。 桑芷萱用围巾将整张脸裹起来,独留一对眼珠子露在外边。 风驰电掣,冰冷的寒风夹带雪花扑在身上,穿着再厚,也能领略到刺骨寒冷。 “唔,除了冷一些,这个速度好刺激啊,爽!” 风声拉长她的声音,隐隐约约,让黑七听得不是太真切。 “什么?还要再快一点?可以!” 鞭子抽响冰面,狗狗感受到压力,跑的愈加速度。 一阵狂风掠过,桑芷萱使劲压住帽子,生怕被吹走,要不然等下指定被吹成疯婆子。 回到水田湾,她觉得自己已经快变成冰坨子,赶紧活动活动手脚,这才感觉活过来。 “黑七哥,要不要进去烤烤火,暖和一下身子再走。” “不了,着急回去,宁屺一个人我不放心,瘸着条腿做什么都不方便。” 狗狗调转方向,黑七跟赶马车一样“驾”了声,不等鞭子的破空声抽响,它们猛一下蹿出去。 “逆子!”黑七骂骂咧咧,挥着手大声道别:“桑小萱,我就先走了!” “欸,路上注意安全!” 桑芷萱一直行注目礼,直到不见踪影,这才提起背篓上肩,坐着爬犁划回院子。 院门大开,透着一室清冷,天边微黯,屋子里也没点灯,灰蒙蒙不显人气。 “姑奶奶,我回来啦!” 往日这个时候大都会有一道略显沙哑的声音回一句:“回来了!” 今天却反常的很,没有回音,就连张舒雅那个小麻雀也安静无声。 回屋的步伐加快两分,屋里静悄悄的,温暖依旧,说明炉子仍在烧着。 “奇怪,都去哪里啦?” “舒雅爱凑热闹,姑奶奶可不喜欢,她怎么也不在家,还不锁门,也不怕有人摸上门偷东西?” 她点燃煤油灯,放下背篓,饿得慌,也不想做饭,干脆泡了碗麦乳精灌下去。 吃饱出门,才转出水田湾,就看到知青院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这是……?” “让让…让让!前边的快点让开!” 桑芷萱条件反射往边上一躲,两个大小伙子抬着一个胳膊被咬伤的伤员疾步冲进院子,血嘀嗒嘀嗒流了一路。 张舒雅担忧望向门口,她眼尖,刚好看到踟蹰不前的桑芷萱,连忙招手喊人:“姐,你快进来!” 桑芷萱挥手回应下,走进院子问:“怎么回事?” “欸,狩猎队运气不好,进山遇到狼群,咬伤好几个,重点是秦大哥和李大哥下落不明,到现在还没有找回来。” “秦立明和李红军也去了?知青院还有谁加入狩猎队?” 苏海玲叹气连连:“三个男同志都去了,毛成宇没有掉队,已经随着大部队赶回来。” 她既有后怕,又有庆幸。 “那他人呢?” “去找大队长谈话,看能不能抽调人手进山找秦立明和李红军?” 谷明月面色难看,紧紧攥着袖摆,绷直的背脊弯下来,咬着牙愤怒还不敢大声说出来。 “他们不会答应找人的,刚才就一直在推诿,那么多伤员都顾不过来,哪里会在乎我们知青的死活?” 果不其然,毛成宇满心沮丧走回他们身边。 “大队长说自顾不暇,怕是抽调不出人手找人。” “那怎么办?不管秦立明和李红军?让他们在山里冻死,被狼吃掉!” 胡雪尖锐的嗓音划破夜空。 “不是不管…”张利民匆匆赶来,身后跟着云婉婉的父母。 他客气将两位医生送进男知青宿舍,这里暂时被征用放置伤员。 转而,朝着扎堆的知青走过来,面上满是倦怠,“你们也看到这个伤亡情况,多是中年人受伤,年轻人对山里不熟,怎么去救?” 张利民遥手指向桃山,声色俱厉:“狼群都候在那个位置还没有散去,牺牲一个和牺牲多个,你来算这笔账该怎么选择?” 凑巧的是,话音刚落,一声声狼嚎传递进大家耳朵里,仿佛震慑一般。 气氛就此僵住,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众知青内心都在天人交战,放弃不甘愿,继续找不现实。 “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胡雪垂头丧气,眼眶已经憋出一片红晕,几滴晶莹在里头打转,始终不曾落下。 桑芷萱不动声色看了眼张舒雅,对方轻点下颌,意思是可以支使走那群狼。 两根手指轻点,示意她现在就行动。 张舒雅也明白,拖的越久越危险,默默背转身子,双手做祈祷状。 狼嚎声渐远,慢慢听不太真切。 毛成宇兴奋大喊:“大队长,狼群撤走了,你听,它们在往深山移动。” 众人渴求的目光齐刷刷看向他,张利民微哽,重重叹气一声:“我还没有那么冷血,只要有可能,我都不会放弃他们不管。” 院子里围着许多人,男女老少都有,张利民点兵点将,点了十来个人出列。 毛成宇深知知青院不出人不像话,就他一个男同志在,也不可能让女同志去,只能义无反顾顶上。 “你们的任务就是找人,找秦知青和李知青,但你们得记住,一切以自身安全为主,别人没找到,给自己搭进去。” “是,大队长放心。” 张利民拍拍自家堂弟的肩膀,最后一下拍的极重:“你经验最足,你来带队,万事小心。” “放心!”他接受到大哥的暗示,心里明悟,找一圈不见人就撤。 救援队伍离去,苏海玲站在门口目送,看了很久很久才哀叹着回神。 临时救助站里传出声声哀嚎,每痛呼一声,外面等候的家人就要心痛一分。 张舒雅紧紧挨着姐姐,目光都变得有些呆滞,喊一声抖一下,好似在感同身受。 桑芷萱察觉到了,想着转移注意力试试,没话找话问她:“姑奶奶呢?我一回来院门都没关。” “奶奶在里面帮忙,她熟知很多草药药性,被拉壮丁过来帮忙,村医也在。” “怕吗?”桑芷萱挽着她的手。 “有点害怕!”张舒雅诚实相告。 “不要怕,偷偷告诉你,里面那两位医生是国手,平时都是给达官贵人看病的,有他们在,都能救上一救。” 锦鲤天性善良,投身为人,骨子里依旧不改这份心性。 诸如赵家,前世今生都亏欠她良多,然其心中所想,亦不过是离他们远远的,升不起报复心思。 这一个夜晚十分难熬,大家或沉默或哭泣守在院子里,谁也不曾离开。 大队长来回踱着步,黝黑的脸上,浓眉就没有舒展过,叹气声一声接着一声。 一个小时过去,屋子里没有人出来。 两个小时过去,救援队也没有回来。 桑芷萱敏锐发现,自她入院子后,云婉婉就一直低着头,气压低迷,一言不发。 她带着关切轻声问道:“没事吧?” 螓首微摇,压抑沙哑的声线缓缓道出:“秦立明一开始不想去的,因为我无意间说想吃肉,他才决定参加狩猎队。” 云婉婉悔恨交加,双手死死扣住桑芷萱的胳膊:“芷萱,他要是真的回不来怎么办? 他是独子,他父母还在等他回去扶养。” “别担心,救援队会将他们救回来的。” 桑芷萱附在她耳边小声安慰:“你得振作起来,保持足够理智,万一他们回来时身上有伤,叔叔阿姨忙碌半晚上肯定会精力不济,这个时候就需要你出马。” 云婉婉蓦然抬起头,空寂担忧的瞳仁里重燃希冀:“你说得对,我回去整理一下医药挎包,要随时做好准备!” 看着她离开,桑芷萱百感交集,俏知青这本书也算是崩的稀碎。 原文里,从始至终,云婉婉都没有给过秦立明回应,他这会已经返城接替母亲工作,也就没有这一劫数。 现在照这个发展来看,两人互结连理那天指日可待! 怔忡间,屋门被打开,韩婆婆铁青着脸走出来,人群里低泣瞬间变成号啕大哭,嗷嗷的。 “哭什么哭?都给我安静点,别打扰云医生他们救人。” 张利民扯着嗓子发飙,场面立时被镇住,大哭变为抑制下的抽噎,带着传染性此起彼伏。 “韩婶,里面情况如何?” 韩婆婆咳嗽一声:“赵大奎家来两人,你孙子已经没事,小心点挪回家休养。” “我儿子没事了,孩子他娘你听到没有,没事了……” 赵一成浑身颤抖,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 他妻子更甚,整个人都快软成一摊泥,站都站不直,嘴里只会念叨着:“好……好!” 夫妻俩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跑过去,得到韩婆婆一句训斥:“慌什么,不许哭,里面正在救治其他伤员,你们俩跟着我进去,悄悄将人抱出来。” “不哭,我们都听您的。” 两人抹掉眼泪,跟着韩婆婆入内,双腿仍旧止不住打颤。 张利民见状,点了两个小伙子:“你们过去帮帮忙,就你们一成叔这状态腿都在晃,怎么抱得动人?” “一成叔也是吓的。”小伙就事论事,得到张利民一个瞪眼,急急跑走了,“大队长我们这就去。” 另一个小伙幸灾乐祸:“叫你多嘴吧。” “哼,不怪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张利民狠狠吐槽,想起赵一成的表现,一大把年纪的人,还担不起事。 谁不怕,他难道不怕,他抖腿没有。 随着一个个伤员被接走,哄闹的院子寂静下来,救援队依然没有回来。 张利民心焦如焚,嘴角直接急出两颗大痘痘,一碰就痛。 这可是十来个人呐,冰雪覆盖的夜间山林危险重重,有一点点闪失他都难以承担。 桑芷萱耳尖,听到百米外有踏雪下山的动静,她兴奋喊道:“来了,救援队回来了!” “真的!” 张利民一马当先奔出院子查看,冻僵的双腿一个踉跄差点摔个大马趴,被李婶眼疾手快半捞住。 “小心点老头子,这地都被冻瓷实了,摔一跤可不得了,骨头都能给你摔裂喽。” “知道知道,别拦着我!” 张利民着急来到院外,望着曲径通幽的山道,一阵冷风刮过,空空荡荡,人影何在? “桑知青,人在哪里?” “是啊,人呢?你别是耍着我们逗闷子吧,那良心可是大大的坏,我们这心担惊受怕,都快熬干了。” 跟出来的村民们不满控诉。 “你们说什么呀,我姐姐才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 张舒雅不乐意,清脆的嗓音里满是不悦。 “无不无聊,她不都做了吗?还怕让人说?这也要骗,晦气玩意!” “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一个刑克六亲的天煞孤星,一个克自家的霉运头子,再来一个满嘴谎话的谎话精,你们家绝配。” “你们……”张舒雅气的脸红脖子粗。 “嘘,安静!” 桑芷萱揉着自家妹子的脑袋,温暖即刻安抚住她的委屈和狂躁。 声音淡淡有力:“来了!” 一束手电筒电光射出,紧接着第二束,第三束。 “来了来了,他们真的回来了。”张利民往前奔走:“快,大家迎一迎。” 张舒雅得意昂起头颅“哼”了声:“你们听不到不代表我姐姐听不到,还敢质疑她,这下打脸了吧。” 声音很轻,似是说给自己听,但又不服气刻意加大那么一丢丢,带着股倔强想要嘲讽那些俗人。 所有人老脸一热,假装没有听见,东张西望去除尴尬。 倒是桑芷萱嘴角上扬,怎么压也压不住,不愧是自家妹子,一心护姐,可爱的紧。 救援队不负众望,顺利救回秦立明和李红军。 张利民边跑边吼:“你们快让开,秦知青和李知青已经被动昏过去,赶紧拿被子给他们捂一捂。” 桑芷萱牵起张舒雅就往院里跑,两人轻手轻脚进了男宿舍,云医生两口子还在医治最后一个病人。 炕上火热,就是一片狼藉。 “舒雅,咱们简单打扫一下,将棉被铺好。” “我知道了,姐姐。” 韩婆婆也一起帮忙,三人将炕头清理出来,这里最暖和,也是距离伤员最远的地方。 桑芷萱踏出房间,巡逻队刚好进院,她连忙招呼:“被窝给他们铺好了,快点送进去取暖。” 第113章 他们桑家七叶一枝花,萱萱就是国宝中的国宝(刷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桑芷萱陪在知青院里一起煎熬。 韩婆婆和张舒雅被她半途劝走,老的老小的小,没有一个经得起熬夜。 临近一点钟,天空飘落鹅毛大雪,院子站不住人,村民们陆陆续续离开。 仅留下大队长和赵会计进入屋里等候,云医生正在给秦立明和李红军两人退烧。 毛成宇眼下乌青,守在旁边打打下手,适当递递东西,倒倒水。 桑芷萱等女知青窝在女生宿舍里和衣躺着,眼眶极力睁大不让自己一秒入睡。 熬啊熬! 其中最受煎熬的是云婉婉,既要担心父母年龄大吃不消,又要害怕秦立明高烧不退,冻坏身体。 熬到三点,两位大队干部熬不住,撤走了。 云母被云父叫回去休息,他一个人留在这里守着,都是男同志,炕上也能眯一眯。 桑芷萱迷迷瞪瞪睡过去,等醒来,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她挣扎着掀开眼皮,阖上,再睁开,然后猛然坐起身,啊啊怪叫:“糟糕,我怎么睡着啦?” 响动引起连锁反应,一屋子人全部被惊醒。 云婉婉扯开被子,汲上棉鞋,大棉衣披上身,急匆匆跑出门。 桑芷萱三人一对眼,克服掉赖床的懒劲,一个个速度飞快穿衣上身,追寻云婉婉的脚步来到男知青宿舍。 “怎么样?退烧没有!” 云医生长舒一口气:“还有点低烧,接下来你们多注意些!” 他捶捶酸痛的腰背,小心将金针包收进棉衣内侧藏好,留下一些药草细心吩咐毛成宇应该怎么煎药。 “先给他们熬一天三餐的药,三碗水熬成一碗水,我晚上会再过来查看情况,到时候具体再行调整……” 云医生眼神转动间,不经意瞟到自家傻闺女对那个又高又瘦的小伙子流露出异样。 心不由一梗,打鼻子里嗤了声,脸色拉下来,掉头就往外走。 毛成宇手里拿着药包,正在努力记住医嘱,抬头欲问:“云医生,两人的药包都是一样的,可不可以放在一起煎药?” “咦,云医生呢?” 旁观所有的桑芷萱抿嘴笑笑,细长手指朝门外指指:“早走了。” “啊,我还没有问完呀,这下该怎么办?” 凉拌呗! 人家老父亲心塞塞,哪里还有心情跟你东扯西扯。 “我也回了,队长你多受点累!” 桑芷萱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手朝后挥动,脚步不停,很快走出院子,往家里赶。 韩婆婆觉少,这会已经煮好肉粥,上头还蒸着红薯和肉包。 “回来了,快点洗漱吃早食。” “嗯,好。”桑芷萱没精打采,边走边打哈欠。 “对啦,姑奶奶,竹筐里有米面和花生油,您看到没有?” “怎么没看到,宁屺给你带回来的,这孩子老实在了。” “这算啥,我们不也给他带去那么多好吃的,真算起来,谁也没吃亏。” 桑芷萱装好水去外边刷牙,含糊不清说道。 她不想姑奶奶有吃人嘴短的想法,从而心里产生不好意思的情绪。 韩婆婆心如明镜,眼眶眨动几下,唇畔生出一抹微笑,她拿过碗打满稀饭上边放点白糖,再配一把勺子。 桑芷萱洗漱好,坐到炉子边上,就得到这么一个至尊享受,稀饭放到手边,姑奶奶嗓音柔和问她:“要吃包子还是红薯?” “包子和红薯各来一个!” 锅盖揭开,两样都被递到手边,拒绝都不行。 桑芷萱也搞不清楚她姑奶奶发的什么疯,心肝颤颤,咧嘴尴尬一笑,一个劲往嘴里塞。 好不容易吃完这顿饭,桑芷萱脱下棉衣往被窝里一躺,“姑奶奶,我睡个回笼觉!” “睡吧,睡吧!昨晚熬大夜看给人熬的,小脸都没血色了。” 桑芷萱在絮叨声中,意识彻底沉沦,睡了个天翻地覆。 …… 桑家村。 今天难得清闲,桑若瑜分出两块腊肉、两条腊鱼还有一只腊兔,和五六个咸鸭蛋,拿报纸一包,屁颠颠跑去大爷家里头吃饭。 这位大爷是桑爷爷同胞兄长家的老大,是桑修远的亲堂兄,也是桑若瑜名副其实的亲大爷。 桑爷爷那一辈就两兄弟,结果兄弟俩又一人传下来一根独苗,倒是桑芷萱这一辈,子嗣丰盈。 大爷家四个儿子,他们家也是三子一女,绵延出八位子孙。 “老七,你发财了,哪来这么多腊味?” 老大桑若宇是个粗犷性子,脾气又急躁,见那小王八蛋悠哉悠哉说:“你猜?” 脾气瞬间上头,蒲扇大的手掌盖过去,“啪”一下…嗯,没有打着。 “嘿嘿,大哥,你打不着!”桑若瑜瞎挑衅,躲在老二桑若宙身后左右移动。 被其一把揪住塞给老大,“喏,大哥,使劲揍。” “哇,老二,你不讲武德!”桑若瑜哇哇大叫,被桑若宇提小鸡似的提着按在腿上揍屁股。 “老大,大哥,我亲爱的大哥,我再不敢了,侄儿们都在看着呢,给我留点面子。” 桑若宙凉凉一笑:“你有什么面子?你的面子早就在下水抓鱼露屁股蛋子那会掉光了。” “二哥,揭人不揭短,你这样算什么英雄好汉?” 桑修明磕磕烟杆,一脸严肃说道:“好了,老七你还不快快交代腊味的由来?” 他们桑家家风清正,不求子孙多大出息,但一定不能作奸犯科,不然划谱除族,赶出家门。 大家长发话,桑若瑜得以重获自由,足见他身为一家之主的权威性。 “是萱萱寄来的,她说给大爷分大半。” 提到他们桑家的明珠,桑修明脸上罕见露出笑容:“还是闺女贴心,看看,我们萱萱大老远也知道惦记我,再看看你们这群怂货。” 三兄弟不由悻悻低头,这要怎么比,他们桑家七叶一枝花,萱萱就是国宝中的国宝,哪怕送块石头,这些长辈也能夸出朵花来。 “怎么?你们还不服气?” 桑修明老脸一冷,再次老调重弹:“咱们家祖上有巨力遗传,你看看你们,七个大老爷们争不过萱萱,这一代偏遗传到她身上去。” “我们哪有不服气,不过世道混乱,萱萱有巨力才是好事,没人能欺负她。” 桑若瑜义正言辞说道。 “这倒是说了句实话!”桑修明颔首赞同。 想起萱萱哪哪都好,就是得了那么一个妈,人生变得曲折起来。 心里就恨桑修远是个睁眼瞎,挑来挑去给侄女挑这么个妈,那对招子长出来有什么用? 狠狠抽两口烟,他交代下去:“老大,中午你拿条腊肉煮来吃,也让孩子们知道姑姑的心意。” “好咧!”回应声震耳欲聋,桑修明掏掏耳洞,手里的东西就欲脱手砸人。 桑若瑜鬼哭狼嚎大喊:“大爷,手下留情,那可是您最宝贝的烟杆,砸不得。 再说我大哥哪配用那玩意砸,来,您看这张板凳就不错。” 他贱兮兮抽过屁股底下的小板凳放在桑修明脚边,然后拔腿就往外跑。 身后是恶龙咆哮,桑若瑜却跑出了一室欢腾。 晚间,在县城里当工人的桑若荒一家人也回来了。 分做两桌,大人一桌,小孩一桌。 桑修明吃到一半开始叹气:“你们几兄弟我都不担心,老大接我班,老二在公社教书,老三和老四都在部队里,老五当工人,老六归国家管,老七也在身边。 就我们萱萱,一个人跑去北边插队,她爸那个没用的,照顾不到不说,怕是还要萱萱照顾他。” 说起来就生气,要不是桑修远在北边,萱萱就算要插队也会回桑家村,来了这里,还不是他说了算。 哪像现在,天南地北,空担心。 “爹啊,你要实在担心,过段时间学校放假,我过去看看小妹。” 桑若宙提议道。 “哦,那会都年边上去了,哪里抽的出来时间。” 既然这么说,大家有志一同将目光聚焦桑若瑜,谁要全家就数他最闲。 正吃的津津有味得桑若瑜顿觉不好,放下筷子弱弱点着自己:“我去?” “好,你去!” “啊~”桑若瑜认真给众位科普:“不是我不想去,东省如今能冷死熊,我去干嘛,也不方便啊。” “我们萱萱打小就受不得冷,待在那里哪受的住,遭罪!遭大罪!” 桑若瑜只感觉头皮发麻,好说歹说才暂时打消他大爷的念头。 “您别担心,等明年春暖花开,我指定会去看小妹。 再说,四哥去看过萱萱,那封信您也瞧了,说是她在那里如鱼得水,就差没翻天。” 桑修明得意洋洋:“那也是我们萱萱自己有能力,走到哪都吃得开,像她大爷我。” 那您老可真能往自个脸上贴金! 同一时间,几兄弟脑海里不约而同想起这句话,但他们谁也不敢说。 ……………………………………………… 转眼,到了过年这天。 都说小孩爱过年,他们扎堆聚在一起欢呼,以至于屯子里年味氛围浓厚。 这种欢快也传来水田湾! 韩家小院里忙的不亦乐乎,姐妹俩穿上袄子爬上爬下,贴春联、贴福字、挂灯笼。 窗台上,大红色的窗花喜气洋洋,有鱼跃龙门、财源滚滚、吉祥如意等。 这些都是自个剪好的窗花,寓意深重。 韩婆婆忙到脚不沾地,煎炸烹煮,那是绞尽脑汁要搭配出一桌子菜。 她们为了过年准备的食材很多,前两天才从山里进了批货,有鸡有兔。 山禽有了,水里自然也不会放过,有鱼有虾。 还有陆续添置的腊味,和一些外地来的干菜,诸如海带干、紫菜这种。 总之,三个人卯着劲要将小家的第一个年过好! 姐妹俩被大家长支使做这做那,忙的团团转。 “萱萱,年夜饭要不要给对面准备一桌?”韩婆婆考虑周全。 “不用,等会我拿点食材过去,让他们自己弄。” “那你现在就送过去,免得他们不清楚,忙活不过来。” 桑芷萱一想也是,换个大背篓开始装,桑修远同志爱吃涮羊肉,这回给准备了一只野羊。 羊排来一扇,都是剁好的,她爹那里有一个砂锅,刚好可以拿来炖汤。 四条腿的羊肉切片,全部拿小桶装好,羊杂也都清洗干净装在一起。 煮羊肉要用到的葱姜蒜等调料备齐,打火锅所需的辣椒、芝麻、盐油等物也都拿油纸包好。 想了想,又备上一盒切好的萝卜块,以及半颗大白菜,外加一盒她手工捣的鱼丸。 万事俱备,这才背在背上,好整以暇出发。 “姑奶奶,我去去就来。” 涯边农场,今天也难得有些许过年气氛,桑修远他们相互打招呼时,一个个面上多出几丝笑容。 桑芷萱杵在墙外许久,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进去,因为附近来来回回的气息太多道。 “过年就这么兴奋?都不怕冷,冰天雪地的瞎在外面跑什么?” 她紧紧棉袄,双手缩在袖子里,整个人蜷缩起来,还找不到机会,就只能挑中午大家都去吃饭那会过来。 又等了会,渐渐安静,她不愿继续浪费时间,掷出四爪钩飞快上墙。 好家伙,墙那头,她亲爹、姥爷、还有上回一起吃饭的叔叔伯伯都等在那里守株待兔。 “呵呵,哥几个散步呢?” 桑修远似笑非笑:“你跟谁称兄道弟?” “我没……我说你们几兄弟在这里散步。”桑芷萱紧急辩解,开玩笑,她能承认自己嘴快。 “还不快点下来,墙头多冻!” “哦,这就来。” 桑芷萱抛下四爪钩,单手勾住绳子,飘逸落地。 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就这一手玩的漂亮,让这群兵油子眼前一亮。 “呦,老桑,你这闺女也是个练家子。” “可惜啊,怎么没进部队?是棵好苗子!” 桑修远极力压下眸中的得意,故作不以为意:“我们家有个老大在部队就够了,小闺女嘛,打小娇生惯养,我可舍不得。” “好了,回去再聊,冷的我鼻涕都快出来了。”苏志添带头往回走。 其他叔伯起哄:“老桑,愿赌服输,今天这年夜饭见者有份吧?” 桑修远没好气斜睨他:“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过?” 我还能不清楚自家闺女,今天过年她肯定得给亲爹送饭,和你们打赌也是给个光明正大蹭饭的理由。 当然,大家都心知肚明,就连桑芷萱也一清二楚。 她刻意晃晃背篓,压低声音说道:“各位叔伯,等会一起过年啊,我备了一整只羊,涮羊肉管够!” “好好好,侄女大气,不像你爹扣扣搜搜,半点不大方。” “是是,我小气…”桑修远被气笑了,阴阳怪气说:“那等会我吃肉,你们喝汤就行了。” “看看,还说不小气?” 一路欢聊着回到屋里,桑芷萱开始腾空背篓,每拿一样,他们两眼多冒一点绿光。 “爹、姥爷,各位叔伯,你们自己准备年夜饭,晚点我再来给你们送饺子,除夕快乐!” “大侄女除夕快乐!” “快乐!快乐!” 桑修远关心他闺女:“回去注意安全,太晚就别来送饺子!” “欸,我知道。”关心收下,来不来她说了算。 这顿年夜饭,韩婆婆费尽功夫,杀了只家养一年的老母鸡,用来小鸡炖蘑菇。 酱大骨、锅包肉、排骨炖豆角、腊肉腊肠合蒸、红烧鱼。 拢共凑了六个菜,又称六六大顺! 三人围坐炉子边上,皆是一脸喜气。 韩婆婆解开围裙,招呼姐妹俩:“快吃,今天过年,都多吃点!” “好耶!我早就饿的流口水,一看这菜就好吃,奶奶,您这手艺可得教给我和姐姐,万不能失传。” “好好,都是家常口味,你要学奶奶都教给你,至于你姐还是算了,我教不会。” 被点到名的桑芷萱满脸无辜,没有天赋她能怎么办,也不是不学,是实在学不会啊! 同样一份青椒炒肉,相同的步骤,同等的调料和食材,姑奶奶炒出来口味鲜辣。 她呢?是咸辣!肉片又老又柴,还带一点焦黑。 又说熟能生巧,熟是熟了,巧不尽然,只能说勉强能入口吧。 “对对,舒雅好好学,咱们姐俩总要有一个学会,总不好叫姑奶奶做一辈子饭,日后姐姐就全靠你了。” “姐,你放心,有我在!”张舒雅拍着胸脯表示没问题。 三人有说有笑吃完年夜饭,然后收拾碗筷,开始揉面、拌馅,准备包饺子。 饺子馅和上次一样,准备两个馅,一个猪肉白菜馅,一个酸菜油渣馅。 韩婆婆擀皮,姐妹俩负责包,烛火摇曳,柔和了三人巧笑嫣然的眉眼。 于对方而言,这个除夕夜有所不同,是韩婆婆的新生,是张舒雅的新起点,也是桑芷萱摆脱桎梏的新开始! 她们很珍惜崭新的开始,在这个家里,谁也不舍得生气伤害彼此,互有包容和忍让。 十一点的指针摆正,桑芷萱从门外端进来两筛冻硬的饺子,全部倒进小桶里储存起来。 “姑奶奶,我过去对面送饺子,等会你和舒雅到点记得吃饺子!” “啊~姐,你不陪我们跨年吗?” “对面都是长辈,不好总是失陪,我明年陪你出去串门好不好?” “那好吧!”张舒雅撅着嘴,不甚开心。 唉,一个人实在分身乏术,只能陪姑奶奶过年,再陪亲爹跨年,忙呐! 来到农场,大家正聊的热火朝天,巡逻队也要过年,偶尔过来巡视一圈也就放任不管纪律。 桑芷萱推开屋门,笑盈盈发出邀请,“大家一起跨年啊!” “来来,快来,大侄女,就等你了!” “闺女,来!”桑修远眉眼温柔,往日铁血凛冽的气势被很好藏在笑脸之下。 众人挪出一小块位置给她,紧挨着亲爹。 桑芷萱卸下背篓,装羊肉的小桶空了,砂锅里只剩下一点汤汁,羊排和羊肉都被吃尽。 倒是真能吃。 她容色不改,拿出那一桶饺子。 “两个口味,其中还有大概十颗饺子塞着硬币,现在吃还是待会吃?” “现在吃吧,刚好吃在兴头上,提前跨年,你早点回去陪你姑奶奶。” 桑修远深知这群老货有多能吃,羊肉虽然多,没吃主食哪里能吃饱,也就的个半饱。 请客嘛,不让客人吃尽兴,哪里能算请客? “那行。” 桑芷萱掀开桶盖,她爹舀水直接倒进砂锅里,就着剩下的羊肉汤汁一起。 “不洗锅,等下会不会吃出一股膻味?” “瞎讲究,有的吃就好。” 桑芷萱不甚苟同,放下桶开始洗锅,“有条件还是可以讲究一下的。” 桑修远听了,只能悻悻望天,因为边上那圈损友都在冲他挤眉弄眼,干嘛,一个个五大三粗,那能看,辣眼睛。 水烧开,下饺子,开水三滚,捞起来放到小铁锅里自己夹。 桑芷萱继续煮饺子,她爹怕她挨饿,可劲往她碗里夹。 “您自个吃,我肚子好饱,来几个过过嘴瘾就行,真吃不下。” “真吃不下?” “嗯啦,我还能骗您不成。” 桑修远又将饺子夹回去,只给她留下两颗。 才入口,吃出一个硬币来。 “好兆头!来年心想事成!”苏志添说着吉祥话。 心想事成?他现在唯一能想的就是走出牢笼,来年能不能期待一下? 桑修远低垂头颅,取出那枚硬币放在桌上,等藏好眼底的情绪,抬眸打趣。 “我算是开个好头,你们都多吃点,还有好些硬币没吃出来,这可都是福币!” “那还用你说,我们不说话那是在较劲看谁先吃出硬币,哪想到让你小子抢了先。” 话音未落,他旁边埋头猛吃的叔叔哈哈大笑拿出以内硬币,“我也得了枚福币!” “好!来年你必定万事大吉!” 今晚的姥爷化身赐福天官,毫不吝啬吉祥话。 “来年身体健康!” “来年一帆风顺!” “来年好运长旺!” 直到桑芷萱,苏志添笑容诚挚赐福:“祝我们桑桑,来年平安喜乐,灾邪尽褪,万事如意!” “多谢姥爷,也祝大家新年快乐,展翅高飞!” “好!好!好!” 第114章 满打满算,算上大哥家的侄儿,也才五代,哪里来的八代? 随着积雪逐渐消融,时间一晃来到五月份,也到了冬小麦收割的日子。 猫冬太久没有工分,整天吃老本,自上工以来大家都很积极,内心盈满丰收的喜悦。 苏海玲挺着个大肚子,弯腰正在割麦子,行动间,颇为吃力。 桑芷萱靠过去,从口袋里掏出两颗李子塞给她,“别那么拼,该偷懒就偷懒,你怀着孩子呢,大队长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听到这个,胡雪就生气,“这人死脑筋,你还不清楚,偷懒都不会,活该你受累。” “劳模呗,人家想争当三八红旗手咧!” 谷明月阴阳怪气,直接逗笑桑芷萱。 “好啦,知道的你们是关心海玲姐,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家有仇,一个个的都不会好好说话是吧?” 苏海玲也笑,直起腰轻轻捶背,呼出一口气:“我还能不知道大家关心我吗? 该怎么说,干习惯了,仿佛天生就不会偷懒,也不敢停下来,一停就没有安全感。” 这种感受外人无法领会,也很难认同。 各自家庭不同,成长环境不同,每种性格的养成都很复杂,也非一蹴而就的事情。 在桑芷萱看来,苏海玲的爹妈极其不合格,你说你孩子既然都养不起,生那么多干嘛,多不负责任。 当然,她自己爹妈也不靠谱,爹身不由己先不论,娘是从头到尾就没明白过对孩子究竟有什么责任。 就他们知青院而言,有爱的家庭当属谷明月,李红军和秦立明也不差,孩子都相当有担当。 “海玲姐,你得学会歇歇,姐夫挺靠得住,长期劳作又不是大黄牛,你受得了,那孩子也累啊。” “小桑,你们是得帮我好好说说她,那肚子可是六个月了,哪里经得起高强度劳作,我说她总不听。” 毛成宇刚好挑着箩筐回来,他眉眼里皆是担忧,自从苏海玲怀孕后,那眉心打的结就没有解开过。 “海玲姐,你也听见了,姐夫这么担心你,你好歹也领领情。” 说实话,桑芷萱对毛成宇大改观,以前总觉得这人吊儿郎当不靠谱,现在再来看,他比谁都稳妥。 这样的人在外圆滑,对内是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不大男子主义不家暴,凡事有商有量。 苏海玲知道大家都担心她,心里歉疚,她只是想多做点,分到的粮食也就能多一点,到时候匀出来一些给弟弟妹妹寄回去。 云婉婉冷冷说道:“当妈的不心疼孩子,使劲折腾他,劳累过度等生下来体质不行,我看你对得起谁?” 说完,拿起镰刀往前开割,丝毫不管自己抛出来什么炸弹。 他们身为医者,最讨厌不遵医嘱的病人,还有女知青们都和苏海玲话讲尽了,冥顽不灵,要不是心疼未出世的小孩子,谁耐烦整天对她说教。 苏海玲脸色大变,呆呆立在原地。 毛成宇一声轻叹有些难过:“你照顾娘家我自不会多说什么,可海玲,我们已经有自己的家了,你能不能也对我们的孩子稍微负点责? 不奢望你对弟弟妹妹的全部关注,最起码拿出一半来。” 哪怕结婚前想的再多再好,到了这会,毛成宇依旧压不住脾气。 说实话,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对苏海玲的家人从来没有过好感,但没想到这么厉害,一味只知索取,从来不想付出。 他们家也穷,听说大哥结婚,弟弟妹妹想办法糊火柴盒省出来钱买了对枕巾寄过来。 苏家呢,信里没有欢喜,没有恭贺,只有嗷嗷喊饿。 说实话,看到信那一刻,他心都凉了半截,原来不是阖家齐心协力共渡难关,而是冤大头? 罢了,苦海已入,如何回头,咬着牙过吧,折腾到无法折腾时,一辈子也就过完了。 毛成宇发完牢骚,抢过她手里的镰刀,弯腰收割麦穗。 独留下苏海玲心乱如麻,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 桑若瑜是和新知青们一起进的村,他能言善道,很快同赶车的明爷爷聊的火热。 “叔,我妹妹在咱们屯子不调皮吧?她打小就皮的不得了,谁见她都怕!” “叫啥叔!”他咧开嘴笑的开怀,嘴里还掉了两颗牙齿,“你妹妹他们都叫我一声明爷爷。” 桑若瑜从善如流唤道:“明爷爷!” 他故作遗憾摇头:“其实依您这身板,这状态,叫声叔再合适不过,但我不能跟我妹妹叫差辈啊,只能叫您一声明爷爷。” “哈哈,你小子会说话,我这体格子不是我吹,年轻那会在山里打过熊,现在不行了,只能赶赶牛车。” “我们都是革命一块砖,哪里有需要就往哪里搬,这赶牛车也不是谁都能赶得来,像我,你现在叫我赶我也赶不了。” “那是,赶牛车也需要技巧,小伙子你干什么工作的?去年有位军人来看桑知青,说是她大哥!” “我是个工人,我大哥当兵,去年的确来看过我妹妹。” “你们家挺疼闺女!” 这点可不容易做到,就冲他们屯子也就王桂花着魔疼福娃,还有大队长家对闺女还算不错。 “那是,我们家这一辈加上堂兄弟八个,就她一枝花还是最小的,哪能不疼爱。” 明爷爷也八卦:“我恍惚记得桑知青说你们桑家八代内她是唯一的女娃娃,你们家阳盛阴衰啊!” 八代?桑若瑜暗暗好笑,他们祖爷爷是逃荒去的桑家村,连姓什么都不知道,后来娶妻桑家女,这才安家落户,干脆也让孩子们都姓桑。 满打满算,算上大哥家的侄儿,也才五代,哪里来的八代? 但他不能拆台呐,很干脆应下:“对,我们家儿子多了不稀罕,闺女千盼万盼才盼到,比较招人疼。” 他们来的巧,大家刚好下工,远远的,桑若瑜一眼瞄到人群中白到发光的妹妹。 他挥手大喊:“萱萱,萱萱……” 桑芷萱正和云婉婉在聊秦立明,他养好伤后,在年后办理回城,回去接班照顾父母。 在走前,低调和云婉婉告别,并且倾诉心意。 云婉婉没有即刻回答,因为她也在纠结,遂两人演变成笔友,每月一封信聊天聊地。 “芷萱,是不是有人叫你?” “是吗?” 桑芷萱一回头,就见自家三哥跟个二哈似的冲她猛挥手。 云婉婉只感觉一阵风过,身畔已经没人,刚才还叙话的同伴远在牛车边上大笑。 第115章 甜言蜜语桑若瑜 桑芷萱兴奋带着她哥往家里走,手里还提着他的行李。 “三哥,你咋来了?” 桑若瑜关注点都在他妹妹拎着的那袋行李上,再摊开手心看看中间那道红痕。 乖乖,萱萱如今力气更加惊人,他提到怀疑人生的布包,她拎起来轻轻松松。 “哦,大爷不放心你,老催着我们过来看看情况,然后你哥我最闲,顺利获得这个艰巨任务!” “我大爷身体还好吧?” 说到大爷,桑芷萱笑开花,这位长辈给她的爱不比桑修远同志少,家家老老小小,唯有她得到过大爷的独家爱护。 “好着呢,整天在村里训人,那说词都不带重样的,桑家村男女老少就没有不怕他的存在。” “那挺好,我大爷一如往昔威风!” 桑修明同志为人正直,当那个大队长十年如一日,兢兢业业,大家都很服他。 再加上桑家村没有杂姓,大爷这个大队长当的比靠山屯有凝聚力太多,几乎可以称得上一呼百应! 回到小院,韩婆婆正在灶房准备午餐,桑芷萱带他过去和屋主打声招呼。 “姑奶奶,这是我三哥…”她越说越开心,“我都不知道他要来看我?” “姑奶奶好,我是桑若瑜!” 韩婆婆第一眼望去,是个身高体长的小伙子,长的也挺端正,依然是祖传丹凤眼,眼神灵动活泛却很澄澈不见轻浮。 “哦,哦,若瑜啊,好孩子,来了就跟自己家一样,先让萱萱带你安顿好,马上就能开饭。” 桑若瑜从容应下,乖乖跟着妹妹走。 “三哥,你先睡我房间,我搬去舒雅那里和她一起住。” 桑芷萱放下布包,“你先整理一下行李,我去给你烧水,一路风尘仆仆,洗个澡吃了饭再好好睡个觉休息休息。” 桑若瑜只来得及抬起手,妹妹已经似一颗流星飞快划走了! “还是这么急性子,风风火火,八匹马都拖不住她。” 灶房里,韩婆婆拿出浑身解数准备了三碗面。 手工揉面、切面,排骨炖汤,五花肉炒咸菜疙瘩做浇头,再卧上一个金黄色的煎鸡蛋。 “来来,若瑜快来吃,都说上车饺子下车面,你试试看我做这面条合不合你口味?” 韩婆婆招手让一身清爽正在擦拭湿发的桑若瑜过去。 “那指定好吃!” 桑芷萱习惯性怼道:“你都没吃,你又知道了?” 哼,小样!这能难倒他。 桑若瑜状似吸着鼻子闻了闻:“色香味俱全,味道还能差的了?萱萱你呀,就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桑芷萱还想再怼,被韩婆婆两头按下,“快吃,不吃等会面条糊成一坨就不好吃了。” 两人龇牙咧嘴相互威胁一番,纷纷埋头狂吃,那架势出奇的相似。 韩婆婆摇头失笑,还是两个小孩子,斗闲气。 下午,桑芷萱去上工时,桑若瑜还没有起床,没管他,交代姑奶奶一声就走人。 等下工回来时,半日功夫,桑若瑜已经和韩婆婆熟络无比,一口一个姑奶奶叫着,甜的呦,话里活似掺了蜂蜜。 “姑奶奶,您这房子选的地方不错,远离村子安静,用水用柴紧挨着也方便,最主要风景如画住着就舒心……” “我回来啦!” 韩婆婆一惊:“哎呀,萱萱回来了,我还没煮饭呢,只记得和你说话去了,把正事都给忘掉。” 桑若瑜:…… “姑奶奶,我来给您打下手。” 晚上,韩婆婆拿出看家本领整了一桌子菜,“来来,若瑜啊,这个锅包肉好吃,你尝尝看。” 她拿起公筷,热情给对方夹菜,被冷落的桑芷萱只能端起碗狠狠扒饭。 “哎呀,姑奶奶您这手艺真不是吹的,好吃!先前给我寄的那些腊味也都是您做的吧,我大爷一吃就说是老手艺,我妹指定做不出来。” “好吃来年做了再给你寄!” “那敢情好,我是真羡慕我妹妹,天天都能吃到这么可口的饭菜,不像我煮熟吃不死就行。” 想起来,都恨不得掬一把辛酸泪,他做饭那点手艺比萱萱还不如。 偏他大爷还不准他老是去蹭饭,说是要锻炼他的独立生存能力。 桑若瑜心思急转:“要不我也来靠山屯插队吧,这样就能天天吃到美味的饭菜。” “你在桑家村作威作福还不够潇洒?”桑芷萱瞪着眼珠子喷他。 “你以为我是你?”桑若瑜痛心疾首:“你觉得大爷还有哥哥们,哪个会放纵我作威作福,我天天伏低做小还差不多。” “咳,有这么惨吗?”桑芷萱半信半疑。 “那你以为呢?我大爷除了你给过谁好脸色,还有哥哥们哪个不是坑货?” 桑若瑜满心愤慨,碗里的大肉都不香了。 “咳咳,悠着点,免得回去后日子更加不好过。” “你还要高密?”音量拔高,带着满满的不可置信。 桑芷萱白他一眼:“你觉得以哥哥们的段位,还需要我高密,分分钟给你扒出来。” 桑若瑜放到外面也挺机灵的,或许是血脉压制,身为老七,一到哥哥们面前就犯蠢。 韩婆婆见场面僵持住,久未发声的她从角落里拿出一个背篓:“萱萱吃完了就过去送饭吧!” 相处这么久,她不问心里却也清楚,农场里定然是有他们极为重要的至亲。 先是若瑾,再到若瑜,打着看妹妹的旗号,想必心里也是有着两重意思。 韩竹音虽然家世不显,但她母亲是没落贵族,待字闺中时也是受过几日嬷嬷教养的。 韩母红颜薄命,没来得及教导女儿太多,可言传身教,该有的心性和算计一样不少。 不然,韩母一死,凭借韩父的薄凉早就被卖到烟花柳巷换酒喝,哪会管她死活。 韩竹音这辈子也就差在运道上,被缺德祖宗坑成这副惨样,任你智计百出也斗不过抓不住讲不明的风水气场吧。 桑芷萱拎着背篓,朝二哈招招手:“走吧,带你去朝见父皇!” 桑若瑜屁股一挪,快速跟上,小声逗趣:“敢情现在的形势是长公主挟天子以令皇兄?” “那三皇兄可曾害怕?” 桑芷萱微侧过身子,眸光含笑,仔细看瞳孔里哪见笑意,皆是冷然! “呵!”桑若瑜不骇反笑,刻意拉进两人距离:“本王与皇妹互为结盟,该怕的是两位皇兄才是。” 桑芷萱破功,哈哈大笑:“你完了,我要写信告诉大哥、二哥你的狼子野心,让他们可劲收拾你。” “萱萱,你不讲武德!” 桑若瑜嗷嗷大叫,两人一跑一追来到河边,有志一同噤声跃上小木船。 父子相见,又是一番互诉衷肠,桑芷萱静静听着父兄叙话,心里那股怪异感愈加强烈。 往日里她爹虽也稀罕子女到来,可情绪波动不会起伏这么大,不对,绝对是还有其他事发生。 “亲爹,您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们?” 桑修远笑而不语,手指蘸水在桌面上写下一个“归”字。 归? 桑芷萱和桑若瑜两人极快抽出视线对上,相同的眼型里闪烁着同等兴奋的精光,忽而齐齐对焦自家老父亲。 “当真?”异口同声。 “不敢绝对保证,八九分吧!” “好好好,爸你也快……”熬出头了。 不容易,真的不容易,七年!人生有多少个七年浪费! 桑修远轻点下颌,食指竖在嘴边,阻止儿女说出接下来的话,一切未定,自当谨言慎行。 他招手让两个孩子靠近,三颗头颅相触碰,“接下来,你们别再来农场,成不成就是这个月的事。” 桑芷萱满口答应:“好!” “嗯,再有,若瑜你别回桑家村,先和你妹妹一起待在靠山屯,下个月直接回京市。” 到时候,一堆杂物要忙,家里这一摊子事无暇顾及,小儿子是最合适的人选。 桑若瑜心里激动万分,压抑不住低声说好,已经破音。 “至于萱萱?” 桑芷萱轻轻撞撞她爹的脑袋,跟小时候一样,顽皮十足。 “您别担心我,总不好一下都回城,我打算在这边待两年。” 桑修远并没有第一时间说不行,而是淡声反问自家闺女:“说说你的理由。” “首先韩家上窜下跳我嫌烦,我要让他们跌落泥里再爬不起来才能回去。” 这样,她既解决了麻烦,也能不惹一身骚。 桑修远沉默片刻,选择默认,继续追问:“然后呢?” “我想松快两年,待在皇城根下每日都得约束天性,老实说我不喜欢那种日子。” 待在这里想打猎打猎,想打架打架,哪怕她和黑七哥将桃山打穿,只要不造成人员伤亡,问题都不大。 回城后,她敢吗?束手束脚非她所愿。 “唉,行吧,萱萱你打小就有主见,爸爸不想让你不开心。” 桑修远似乎被这个理由说服,收口不再提起。 然后,猛然问上一句:“还是窝在靠山屯里当知青?” “不,您不在我留下来做甚?”桑芷萱笑笑,提起第一回来农场的事。 “我当时以实习记者身份拍下几张照片,后来被苏晓婵记者赏识,她邀请我去市晚报上班,我觉得挺有挑战性。” “小妹,你喜欢做记者?” “不确定,所以想尝试一下。” 桑芷萱诚实摇头,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做什么,未来要朝哪个方向努力。 她的人生前十一年万事不用操心,后六年一心只想逃离那个家,志向真的没有认真考虑过。 “那就去试试!” 桑修远持鼓励态度。 反正只要闺女不被大尾巴狼骗去池县,待在松市也挺好的。 “嗯,爸爸,我都听您的。” 接下来的日子,桑若瑜被妹妹支使的团团转,上山打猎,下水网鱼,夜半还要划着小木船送货去池县。 大半个月下去,他的肤色越来越黑,荷包却越来越鼓。 “怎么样,妹妹对你好吧,现成的钱给你赚。” 鉴于桑芷萱和张舒雅一个上工,一个上学都没有时间,两人各分出一半给桑若瑜,让他处理杂事。 现在,张舒雅晚上也不在学校住宿,直接拿钱在黑七哥那里买了辆自行车,每天放学回家。 累是累了点,能赚钱谁会嫌弃,他们累的开心。 桑若瑜咧嘴笑,露出口白花花的牙齿,“这钱确实好赚,我说爹叫我留下干啥,原来是变相补贴我消瘦的小金库。” 他从来不是啥老实人,在桑家村也是黑市的常客,可惜山里的东西不好弄,口袋里不算缺钱也不富裕。 靠山屯不一样,萱萱和舒雅两大杀器往山里一杵,百兽落袋! “说吧,今晚咱们去干点什么?” “气温回暖,我看野鸭时常出没芦苇荡,想必里面的鸭蛋不老少,就这么放过是不是不大好。” 桑芷萱戳在门口,望着微风下摇曳的芦苇絮,笑的一脸贼兮兮。 张舒雅脸上有着如出一辙的笑容,她连连附和:“想想美味的咸鸭蛋,放过的确不大好,那咱们就做一回捡鸭蛋的小姑娘。” 两人相视,不断飘出“桀桀”怪笑。 桑若瑜大力一拍脑门,低声呢喃:“我的个老天爷,有这么两个彪悍妹妹,可真是我的福气!” “那是,你福气还不小。” 跟屁虫张舒雅两手展开成一个大圆:“这么这么多!” 桑若瑜:…… 是在下输了! “哈哈,三哥你和她们争什么。”宁屺凑近大说经验之谈:“甭管争输争赢,咱们都讨不到好。” 桑若瑜虚心请教:“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是好?” “很简单,打不过就加入!”宁屺轻描淡写说道。 桑若瑜却觉得这一刻的他在发光,是那种头顶欻欻往外冒的智慧光环。 第116章 你是自由的,整片天空任你起飞 桑修远推算的不错,月底,一辆红旗牌轿车低调将他接走。 而这只是一个开始,农场里陆陆续续有人平反。 原本“叮叮哐哐”声不断的矿洞里,愈发寂寥,仅剩小部分人也个个人心浮动。 随着苏志添和罗含玉两人被接走,黑七正式调离涯边农场,就任池县公安局副局长。 他还算义气,走之前给桑芷萱留了个信,只是略微有些高调。 怎么滴? 他直接在上回被内力击垮重建的墙外留言,拢共五个字“黑爷高升了”,字体箩筐大一个,还用的玫红色粉笔。 时常夜晚泛舟河上打渔的桑芷萱三兄妹,刚好撞个正着。 “啊这,黑爷够拽呀!” 张舒雅直言直语:“三哥,以黑七哥的身手,他有拽的资格。” “意思我没有呗。”桑若瑜下意识接茬。 张舒雅眉心微蹙,嘴唇蠕动半晌,憋出一句话:“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咔嚓——”是桑若瑜心碎的声音,心碎成八百块,粘都粘不起那种。 桑芷萱深觉好笑,但是不爱听,遂出言打断:“好啦,三哥,你也是时候离开靠山屯。” “嗯,我明天就走。”他恢复一本正经,夜色中,电光恍惚,面庞上深邃的五官何等清冷。 韩婆婆是真喜欢桑老三,听闻他要走,连夜包饺子烙饼,又炒了一罐子肉沫和一罐子辣子鸡给他火车上吃。 送到村口,还在喋喋不休叮嘱:“若瑜啊,路上注意安全,有空再来姑奶奶这里玩。” “欸,您老回去吧,多保重身体,我有空再来看您。” “好好!” 桑芷萱被他俩依依惜别的模样搞得离别之情尽消,半点不想伤感。 “好啦好啦,三哥你快点走,不然待会赶不上车,记得来信!” 挥手送别桑若瑜,她开玩笑调侃姑奶奶:“您是不是偏心了些,我大哥去年来可不见您这般态度。” 韩婆婆听后一改镇定,很是慌乱,磕磕跘跘解释:“若瑾是大哥,性情稳重,不用过多叮嘱。 若瑜不一样,这娃跳脱,就得时常给他念念紧箍咒,不然指定不上心。” “您老慧眼如炬啊,这才相处多久,他们俩的性格都被您给摸透喽。” 韩婆婆这才听出侄孙女逗她乐子,轻轻在对方胳膊上拍了一记,嗔怪白其一眼。 “无不无聊你。” “不无聊,我姐做的对,谁叫三哥一来,奶奶您偏心都偏到胳肢窝里去了。” “我有吗?” “你有!”姐俩异口同声讨伐。 韩婆婆反省自己这些天的所作所为,好像是有一些,她飞快想出一个理由:“来者是客,我肯定要先照顾客人是吧。” 张舒雅:貌似有被安慰到。 桑芷萱: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老爹平反,桑芷萱留在靠山屯已经失去意义,也是时候离开。 在此之前,她得同姑奶奶好好谈谈。 等张舒雅睡着后,桑芷萱起床披了件薄毛衣外套,推门来到韩婆婆屋前。 抬手还没叩响门扉,屋子里点燃煤油灯,低哑的声音从门缝间飘出:“门没栓,你自己进来吧。” 桑芷萱脚步踟蹰两秒,定定心,鼓起勇气推门而入。 脑袋一直低垂着没敢抬,怯生生唤道:“姑奶奶!” 等了又等,安静如初,韩婆婆耐不住先开口:“孩子,你是不是也要走了。” 桑芷萱不想骗人,她轻轻“嗯”了声,“对不起!”依旧没有辩解和告别。 “天高任鸟飞! 这是我母亲在世时最喜欢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但她自己没有做到,我也没有做到。 萱萱呐,可我希望你能做到。 你是自由的,整片天空任你起飞,你不需要对我说对不起,你也没有对不起我。 反而是我要对你说谢谢! 孩子,想做什么就去做,飞累了记得还有姑奶奶在。” “姑奶奶!” 桑芷萱再也忍不住,匐在她膝下撒娇,泪珠沾湿羽睫,心口闷闷胀胀。 “萱萱呐,没有你姑奶奶这会的日子该多难熬啊,有了你,给我带来舒雅,水田湾韩宅再不是鬼屋。 我知道你善良,觉得半途就这么走了,对我不起。 孩子,以后可不能拥有太多良善之心,外头吃人的饿狼太多,你就得狠下心来。” “嗯,我都听您的。”桑芷萱乖乖应着。 “好了,去吧!早些休息!” “我再陪陪您?”桑芷萱娇娇说道。 “不用,去吧!”韩婆婆狠心拒绝。 桑芷萱一步三回头出了房间,她立在门口掷地有声:“姑奶奶,我永远是那句话,以后有我给您养老!” “欸!”声音哽咽,说不出太多话来,拼命压抑着不痛哭流涕。 翌日,桑芷萱谁也没说,偷偷和大队长请了五天假,然后在大家上工之际离开靠山屯。 池县。 宁屺诧异抬眸:“我以为你不喜欢做记者,和你说过两次没见回应,晓婵姐那里我便自作主张给推掉了。” “也无所谓喜不喜欢,先前为照顾我老爹,再好的工作我都不感兴趣。 现在我爹走了,再留在靠山屯又觉得没趣。” 桑芷萱趴在桌上,鼓着腮帮子有一下没一下吹气吹动刘海,孩子气的很。 “我这人受不得拘束,我甄别良久,相比起来,天南地北跑动的记者反而相对自由些。” 宁屺失笑:“所以,这是不得已下的选择?” 桑芷萱半趴起身往前倾,朝他脸上吹了口气,吹的对方半阖眼睑,“那我是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嘛。” 宁屺叹气,摸摸她的狗头:“那就先做记者吧,我明天带你去找小蝉姐好不好。” 时代具有局促性,很多工作有想法但暂时不能做,可人是变通的,活人总不会被尿给憋死。 “我都行,反正请了五天假。” 说到五天,她特意伸出一个巴掌在宁屺面前晃动。 骨节分明的手指,纤长有力,不是一味皮包骨,带点肉肉怪可爱的! 宁屺以拳抵唇轻咳:“那你坐着等我会,我今天会比较忙,可能没有时间陪你。” “不用,你先忙,我不用你陪。” 桑芷萱探手勾了勾:“钥匙给我,我先将行李放到你宿舍,这里是办公场所,我一直窝着影响不好。” 第117章 有三哥在,他比我可损多喽,让他去折腾 拎着行李一口气爬上三楼,桑芷萱脸不红气不喘,碰到陈夫人还好心情打个招呼。 结果,吓的对方一哆嗦,扯起嘴角勉强笑笑,背脊靠墙鬼鬼祟祟跑到自家屋前,“哐当”一声大力合上门。 “嘿,这是将我当成恶霸来防?” 桑芷萱耸耸肩膀也不在意,掏出钥匙开门进去。 随手将背包放在椅子上,又取下斜挎的五角星布包,从里面拿出一个水杯倒了杯温水一饮而尽。 她这次出门带的行李不多,就两套换洗衣裳,然后就是生活用品,诸如水杯、牙刷毛巾之类。 带最多就是钱票,托靠山屯的福,她如今也是身价五千块钱的人了。 既然今天不动身,桑芷萱也待不住,找出一个皮包,放些钱票和纸巾还有两个饭盒,再拿起钥匙出门逛街去。 当然,主要也是逛国营饭店,其他的她兴趣不大。 都说来得早不如来的巧,才来就看到国营饭店张贴的今日限供。 “今天有酱大骨,锅包肉?” 桑芷萱不由加快脚步,边走边掏饭盒,在她前边排着五个人,很好,怎么都轮得到自己一份。 家养猪要比野猪肉好吃太多,野猪不管你怎么烹饪,始终都会有一点膻味。 眼看就要轮到自己,桑芷萱正满心期待拿高饭盒,一只手突然搭上她的肩膀。 “嘿,桑同志!” 猛然回头,顿时惊喜交加:“是你们俩啊,徐同志,许同志,你们今天也请假来池县?” “同志,你要点啥?别磨磨唧唧的,后边还等着很多人排队。”营业员大声呵斥。 “欸,等我一会。” 麻溜将饭盒放上柜台,“麻烦同志给我来一份酱大骨,一份锅包肉!” 她打完轮到徐晓和许达,这两人也各点一份招牌菜,外加两份米饭。 寻了张空桌子坐下,三人这才有空叙话。 桑芷萱眼珠子转的飞快,语带调笑:“你俩这是…有情况?” 谁家一般同志关系,筷子会随意在对方碗里夹来夹去? “啊…”徐晓一张脸羞得绯红,不自在捻起碎发挽到耳后,“我们都觉得彼此挺合适……” “合适啥啊,谈对象啊?” 桑芷萱促狭冲她眨眨眼,更加惹得徐晓那张脸灿若晚霞。 倒是许达爽朗一笑,干脆利落以玩笑应变:“桑同志上回还说我俩互补来着,真要算起来,你也算我们半个媒人。” “那敢情好,等你俩成婚那天,记得请我去观礼。” “一定!”许达是个细心的,夹起肉多的大骨放入徐晓碗里,自己专门啃那些瘦不拉几的骨头。 桑芷萱在桌子边竖起一个大拇指,徐晓一眼瞄到,眸子里迸发出发自内心的笑意。 “对了,桑同志,我们前进大队有位知青说是你姐姐,她晚了好几个月才来,名字叫做赵宛清。” “我认识她,但她不是我姐姐。”这人倒是脸大,随地乱认亲戚。 “我就说嘛,你们长得一点都不像,而且还一个姓赵一个姓桑,哪里像是姐妹。” 桑芷萱掀起点嘴角,冲她笑的无奈,顺势问起赵宛清在靠山屯的表现。 徐晓吐槽:“赵宛清这人吧,有些自以为是的单纯,要不是她未婚夫一直给她善后,现在指不定骨头渣子都被啃完了。” “这就是问题所在,你以为赵宛清为什么性格养成这样式,从小被保护的太好,颇有点不知人间疾苦。” 赵宛清太顺了,人生最大的挫折估计就是这次意外的下乡。 桑芷萱点到即止,没有继续往下说。 徐晓也适时转换话题:“对了,赵同志昨天请假回家,说是家里继母身体有恙,赶回去奔丧。” 桑芷萱面色不改,问她:“徐景辉和她一起回的?” “没有啊,马上就是农忙,京市转一趟没有十来天可玩不转,大队长怎么会同意好好一个青壮在节骨眼上请长假。” 听到徐景辉不去,桑芷萱眼眸闪了闪,赵宛清估计抵不住攻势,会吐露自己的地址。 既然如此,只能先下手为强,死道友不死贫道。 辞别两人,桑芷萱去邮局拍电报,收件对象依然是华晨阳。 “三哥将计就计,赵换桑!” 她不确定桑家大院还回来没有,只能发给华晨阳,而且上回就是拜托给他,心里有数,刚好一并转交给自家三哥。 回到县政府办公楼,眼神对上外头的联络员,指尖直指办公室,示意里头有没有人。 对方含笑摇首,做了个请的手势。 桑芷萱这才推门入内,宁屺待在办公室里忙个不停,办公桌前堆满文件,连午饭都来不及吃。 “叩叩——”她敲了两下桌面。 “人是铁饭是钢,吃完再忙,我在国营饭店打了酱大骨和锅包肉。” 宁屺忙里抬头,徐徐呼出口浊气,轻笑:“也行,我叫徐松去食堂打两份饭过来。” 桑芷萱移步旁边的小圆桌,顺手从架子上拿了份报纸,事有凑巧,刚好是往期的松市晚报。 她饶有兴味一目十行浏览完整张报纸,再返回来慢慢细看。 头版头条是一篇有关于蒋.介.石死亡的新闻,笔锋犀利批判蒋的生平,全文不带一个脏字将人批评成臭狗屎。 再一看记者署名是苏晓婵,哦,那没事,她是出了名的言词老辣,不骂人大家还不爱看。 徐松很快送来两份饭,桑芷萱见状收起报纸,脆生生同他道谢。 二人坐定,边吃,她慢慢说出今天碰到徐晓,以及一系列缘由和猜测。 宁屺不禁冷了脸,将骨头重重丢在桌面上,“这韩家就好比水蛭,都是吸人骨血,偏还要披着张皮,平白无故恶心人。” “好了,别气,我已经发电报给三哥,他会给我报仇的。” “依我看你还不如自己回去一趟,请假之事我来同小蝉姐说,就得好好治治他们。” 宁屺义愤填膺说道,显然对韩家,他是打心底厌恶,装都懒得装一下。 桑芷萱认真想过之后,还是摇头:“有三哥在,他比我可损多喽,让他去折腾。” “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方能将一个人的意志彻底摧垮。” 宁屺犹不满意,桑桑就该回去给韩家人套麻袋,一个个锤个半死,也就没心思想东想西。 桑芷萱无奈停筷,拿过公筷给宁屺夹了块有肉的大骨头。 “吃吧,你不是最喜欢啃骨头?” 见人家还是神情愤然,软言蜜语哄道:“你想想那老两口都是都大年纪的人,我一上手给人揍没了,白担一份罪孽。 再说,韩家人再不好,我是嫡亲晚辈,不好直接出手落人话柄,让三哥出马最合适不过。” 这世上但凡做过的事情就会留下痕迹,只要有心就能查到。 孝道传承几千年,世人才不管你是不是受欺压的一方,只要胆敢殴打老人,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唾弃死你。 宁屺深呼吸,逐渐恢复理智,“我给三哥介绍两个人。” “别,你别插手,爱惜羽毛从任何时候开始。” 宁屺笑容加大,俯身,含情目对上一双含羞带怯的眸子,波光藏有一泓春水,氤氲出丝丝缕缕柔情蜜意,企图勾缠住对方永浴爱河。 声线低哑磁性,紧紧勾住桑芷萱的心弦,随意在其心尖起舞。 “关心我呀,桑桑别担心,宁屺哥哥心里有数。” “那…那好吧!” 桑芷萱移开视线,低垂着头颅,眼睫抖动,激动到身心皆颤。 她可真行,打小给自己找的这个未婚夫,如今长大了无一处不在审美点上,再没有人比宁屺更合她心意。 吃完饭收拾残局,桑芷萱拎起皮包走人,“晚上再来找你吃饭!” “去吧,带钱没有,我身上装的不多…”宁屺掏出皮夹递给她,“不够你自己回家去拿,放在衣柜里。” 桑芷萱不接他的皮夹,笑眯眯拍拍包包:“我带了不少,现在用不上这些,等用完再找你拿。” “好!多买点。” 宁屺很受用未婚妻不拿自个当外人的态度,心情甚好和她挥手告别。 桑芷萱也不知道去哪,但又不想回家待着,一个人在大街上瞎逛。 池县不大,能逛的也就比公社多两条街而已。 路遇黑七带着公安局的同志执行任务,她还暗中帮助对方一把。 “桑小萱!” “黑七哥,你们这是干啥?” 黑七一本正经说道:“我们得到消息,这条街上设有黑市,过来打击投机倒把份子。” 抓捕投机倒把?那你这不是贼喊捉贼嘛! 桑芷萱险些笑出声来,勉强维持面色不改:“哦,那你先忙,等回头再聊。” “我不忙,一起去公安局坐坐?” 他都快闲出屁来了,局长老怕他夺权,提前让他养老,每天上班除了吃饭、看报,然后就是等着下班。 今天要不是怕他们真找到黑市,坏自己事,他都懒得跟着一起来。 就这,还让老局长好一通紧张。 桑芷萱正好无聊,有人陪聊自是再好不过,遂款步跟上他的步伐。 同来的几个警察目光闪烁,一个个八卦着这位女同志到底是副局长的什么人。 “那还用说,肯定是许局长夫人!” “我看不像,我身为一个过来人,这两人相处没有那种生活在一起的氛围,应该是刚刚接触的小情侣。” 黑七面无表情转身,冷声开怼:“那不好意思,让你们都猜错了,我俩既不是情侣也不是夫妻。” 他恶意咧开嘴角,露出一个邪恶的微笑,开始放炸弹:“桑同志是宁书记的未婚妻!” “轰隆隆!”这枚炸弹成功炸的几人呆若木鸡。 “呃,桑同志对不起,怪我们嘴欠,胡乱猜测。” “是是是,对不起啊,桑同志!” “不知者不怪!”桑芷萱浅笑,接着话音一转:“女孩子的名声矜贵,万万不能有失,日后几位还需克制住八卦本能才是。” “你说得对,我们一定会好好反省自身。” 桑芷萱笑而不语,微微颔首示意。 公安局距离县政府不远,两个闲人,坐在办公室里,一人抱一杯茶,就着茶点有一搭没一搭闲聊。 人来人往忙碌的众人,丝毫没有打搅他们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心情。 “你这养老日子过得不错!有工资拿,有一定的社会地位,还不用干活。” “谁说不是,我乐的清闲。” 黑七还真没说谎,前二十几年没有一日过的轻松,但其实他也想偷懒,想停下来歇歇脚。 桑芷萱挺懂他的苦逼,习武之人无视四季变化,反正不管下雨还是下雪,哪怕下刀,该练的功都不能停止。 “晚上一起吃饭吗?不过我要去找宁屺!” 桑芷萱看表,时间已是不早,站起身拂拂裙子上的糕点碎屑,打算走人。 黑七想了想,点头答应:“也好。” 宁屺肯定不放心桑小萱在外边住,大概率是让出宿舍,晚上去他那里住,既如此,自己还是自投罗网好了。 “那你拿两个饭盒,我们刚好去国营饭店打两个菜。” 提前下班,黑七在一众羡慕目光中,礼貌和局长打声招呼:“局长,我事情都办完了,刚好有点私事,就先走喽。” 局长能如何,平时还能冠冕堂皇说影响不好,卡一下人,现在人家都告诉你要去见宁屺,怎么拦。 该死的关系户! 他只能强笑着点头答应,还不敢有怒气,苦逼啊。 国营饭店晚上供应红烧肉,数量有限,每人限购一份,先到先得。 两人眼神对上,一人分个饭盒,拔腿就往门里冲,从旁人的视角只看到两阵风过。 “哈哈,这国营饭店的大师傅,最拿手的好菜就是红烧肉,味道堪称一绝。” 黑七乐颠颠举起饭盒,“今天咱们有口福了!” “看起来是还不错,色香味俱全,但味道真有你说的这么夸张?” “相信我,保证你吃过还想再吃。”黑七轻声解释:“这大师傅颇有点来头。” “原来如此。” 第118章 欢迎你加入市晚报! 苏晓婵对于桑芷萱的到来拍手欢迎。 她半开着玩笑:“宁屺终于做通你的思想工作?我本来还打算效仿刘备三顾茅庐,结果他压根不告诉我拍照的人是谁。” “宁屺哥的确和我说过几次,但我那会刚刚领略到种地的乐趣,就不是很想挪窝。” 这话甭管苏晓婵信不信,她都很真诚的当做相信来对待。 “干一行爱一行,容易对某件事情沉迷,说明你拥有一颗赤之之心。” 苏晓婵伸出右手:“欢迎你加入市晚报!” 桑芷萱回握住她的手,言笑晏晏:“谢谢小婵姐!” “我们报社有宿舍楼,我先带你去安顿好,然后再来谈论工作上的事情。” “好!” 桑芷萱偏头对宁屺说道:“宁屺哥,要不你先回去吧,我自己随小婵姐去熟悉工作场所就行啦。” “不急,先去你宿舍里看看缺什么?等会我们一起去补齐,免得你自己还要多跑几趟。” 苏晓婵好整以暇听着这对未婚夫妻商量,也不催促,站在一边笑意愈深。 桑芷萱上前几步,对她歉然而笑:“小婵姐,劳烦你等我们。” 苏晓婵不置可否耸耸肩:“无碍,我今天不忙,一天时间都可以给予你们。” 宁屺哂笑,领了这份情:“那就先谢过小婵姐!” 三人有说有笑走出报社大门,刚好撞上采访回来的苏晓秋,她眼瞳发亮,仓皇整理一下衣摆,立时缠上来。 “姐,你要出任务吗?” 借着这个空档,苏晓秋挠发过耳,微抬起下颌,含羞带怯看向宁屺,嗲声问候:“宁屺哥哥好!” 宁屺仿佛踩到臭狗屎一样黑了脸,冷气不要钱似的一股脑袭向乱搞乱叫的女人。 “你是谁?我想我有必要去问问革委会企图乱搞男女关系之人,被抓到后会有什么样的惩罚?” 宁屺哥哥也是她该叫的?晦气! “我…我没有,我就是心存仰慕,想要和宁……”屺哥哥多多亲近。 苏晓秋眼含热泪,泪珠积满眼眶,亮晶晶沾湿睫毛不住轻颤着,看起来好不可怜。 她想说的话被宁屺怒瞪,另一半卡在喉咙里,发出一声小兽般的呜咽,泪珠顺势滑落,哭的悄无声息。 “我没有,我就是想和你…们打声招呼罢了,没有乱搞男女关系。” 好一朵小白莲,桑芷萱不禁叹为观止。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看戏归看戏,可这戏看到自己人头上,万不能让这贱人毁掉名声。 她歉疚抓过苏晓秋的双手,掏出手帕轻轻为其擦拭眼泪,语气温柔安慰:“莫哭,女生掉金豆豆可就不漂亮咯。” 桑芷萱狠狠瞪一眼宁屺,缓缓解释:“我替宁屺哥向你道歉,他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呜,我不怪宁屺哥哥,都是我的错……” 当然是你的错,还在喊,脸皮厚如城墙,才见过两面又不熟,谁家好人会瞎喊哥哥? 桑芷萱语重心长劝慰:“你也知道如今男女关系抓得紧,宁屺哥又生的一张俊脸,总是有些异想天开的故意贴上来。 先前他同事的妹妹,便是一见宁屺哥就哥哥、哥哥的喊的亲昵,推脱都不行。 结果呢,人家倒打一耙,非说宁屺哥和她有情,要他负责,不然就去革委会告发。” 桑芷萱拍拍她的肩膀,力气之大,直接拍的人身子一歪,整个人摇摇欲坠。 “咦,你……” 面对苏晓秋的怒火,桑芷萱害怕地后退两步,摊开自己的手掌,眨巴着写满无辜的双眼看来看去,然后悄悄背到身后。 声线怯懦,音量却不小,保证围观群众都能够听见,她不安发问:“宁屺哥,这位女同志是……?” “桑桑,我都不认识她,上来就乱叫,你是知道我的,我…唉!” 桑芷萱不悦,嘟嘴念念叨叨:“以后你出门还是拿围巾遮住脸再出来吧,每回都这样,烦不烦人呀。” 说完,怒气冲冲挤出人群,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宁屺能如何,苦笑着追上去,边追边喊:“桑桑,等等我!” 看热闹的主人公就剩下一个女的,大家意兴阑珊的同时,讨论的厉害。 “欸,你们看明白没有?” “那还能不明白,这哥们生了张好脸,老招桃花债,这不又被人缠上,未婚妻生气呗。” “啧啧,不就比我帅那么一点点,怎地就没女同志缠上我呢?” “那啥,哥们,人得有自知之明是吧?要不你去问问掉眼泪那位女同志,看看人家愿不愿意收你?” 自信哥深觉有道理,昂着下巴靠近苏晓秋,语气霸道开口:“喂,他不要你我要你,女人你叫什么名字?” 苏晓秋眼瞅着一个猪头也敢来占她便宜,气不打一处来,四下张望一圈,从楼里拿来一把扫把。 提着扫把就对自信哥一通揍,揍得人抱头鼠窜。 “你个泼妇,怪不得人家看不上你,你就是算想搞破鞋都没人要,还敢瞧不上我。” “去死,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副猪样,就连乞丐婆子看到你都想吐,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呸!” 苏晓婵混在人群中,拿手侧挡着脸,看的津津有味。 一连看了两场热闹,眼见人群即将散去,她这才匆匆离开。 拐角处,苏晓婵汇合那对无良未婚夫妻,笑盈盈道歉:“哎呀,等久了吧,抱歉,刚才太过沉迷凑热闹。 你们是不知道,你俩走后,又上演一出男追女,女不肯,打打骂骂的精彩戏码。” 桑芷萱汗颜,弱弱发问:“小婵姐,那不是你妹妹吗?你怎么好像半点不生气哈?” “又不是我亲妹。” 苏晓婵对于能重挫苏晓秋的勇士都充满好感,大手搭上桑芷萱的肩膀,带着她往前直走。 “我们家和苏晓秋家里不是太和谐,总之挺烦人的。 以后你就会知道,现在不说她。 走,我带你去宿舍,我住在二楼,隔壁还有一间空着,你要不要和我挨着住?” “那当然要啊,我们俩能有个照应再好不过。” 桑芷萱满心期待。 第119章 可以啊,结婚也行,两边家长你去搞定! 宿舍是筒子楼,面积没有宁屺那间大,估摸着也就二十几平。 屋子朝向正街,开了一扇窗,没有窗帘,今天是阴天,寡淡的光线照进室内,盈满每一个角落。 “啧,行吧,空空荡荡,啥也没有,老鼠来了都得丢两块破布以表同情。” 宁屺闻言喷笑,肩膀抖动的频率跟得了帕金森似的。 “不是,你还想有什么啊?就算有你也不敢用,到头来我们还得多项丢掉的工作。” 桑芷萱稍加一考虑,深觉有理,但还是觉得前任住户挺神的:“我就想有张床,可以减少多少麻烦呀。” “没必要,看哥哥给你好好设计一番,床会有,衣柜会有,该有的都会有。” 宁屺沿着室内走动一圈,是个长方形的户型,门窗正好对立。 他心里大致有个改造想法,遂丈量着说给桑芷萱听:“床放在最里边,到时候拉个帘子遮挡。 床头放个小柜子摆东西,床脚放衣柜。 刚好给你分成两个区域,这边当成卧室,另一边摆上书架和长桌,用来看书、吃饭。” “挺好,就按照这样来。” 有人动脑,桑芷萱乐的摆烂,乖乖听从安排就好。 她今天穿了件米黄色毛衣,两条及肩的辫子松松垮垮耷在肩头,像只刚破壳的小萌鸡,又乖又嫩。 宁屺看她这么听话,电灯泡这会也不在,心痒难耐,右手探出将人拥入怀抱。 下巴搁在人香肩上,闻着熟悉的淡淡馨香,他满足发出一声喟叹,最近因为忙碌而产生的头昏脑胀都很好得到疏解。 男色自动上门,桑芷萱可不知道何为客气,转身将自己镶入宽敞温暖的怀抱,两条细长胳膊紧紧箍住宁屺的腰身。 胸腔振动,发出一阵欢愉笑声,宁屺整个人似乎都在散发着彩虹泡泡。 桑芷萱埋首胸膛,一会贴贴左脸,一会贴贴右脸,争取雨露均沾,忙的不亦乐乎。 小手更是蠢蠢欲动,悄悄探进衣摆里,去摸摸腹肌,一块、两块。 可惜才摸到两块,就被宁屺攥着手拎出来,反手扣到身后。 他没好气拿头撞撞这个小色女,这会使劲撩拨自己干啥,那后果她能承担的起? “桑桑,说实话咱俩这婚约定有十三年,是不是也该结婚了。” “可以啊,结婚也行,两边家长你去搞定!” 她反正无所谓,结婚不是必须,但碰到合适的人,一起构建家庭也很引人入胜。 “你答应了!” 宁屺似是不敢置信,双手抓住她的肩膀将人扯离怀抱,低头仔细打量她的神色。 “我答应啦!” “我没想过你会这么轻易答应。”宁屺恍若还置于梦中,整个人恍恍惚惚飘在云端下不来。 “不奇怪,我这人啊比较务实,咱俩青梅竹马打小一起长大,什么样的人彼此都有数。 虽然中间有几年失去联系,但这一年来,足够我确认你对我的态度。 如果我老爹没有平反,或许我不会答应,毕竟宁洛阳同志那么势利眼,他要给我难堪,我也不能揍你亲爹。” 桑芷萱反手搭上他的肩膀,黑白分明的眼球里只余下澄澈:“此刻你提结婚,可以说是天时地利人和,我没有理由不答应。 宁屺,是你太好,我根本不想放过你,将你让给别人。” 她将自己对于这段关系的心路历程全部剖析给对方听,感情需要维持净土,容不得半点沙砾。 宁屺:感动加激动! “你千万别放过我。” 他重新拥佳人入怀,紧紧箍住这个愿意给他一个家的小女人。 胸膛起伏不定,加重的呼吸声,一股股热气打在桑芷萱额心,拂动她的刘海,瘙的心痒痒。 宁屺喉结滚动,再出口嗓音低哑暗沉的厉害:“桑桑你放心,我爸还有桑叔叔都交给我搞定,不用你操心。” “嗯,我相信你。” 宁屺眉眼柔和,充斥笑意,他克制在桑芷萱眉心印下一吻,很快松开手,不敢再抱下去。 “走吧,先去买东西给你布置宿舍!” 转身出门,宁屺很自然牵起属于他的小手。 桑芷萱听之任之,活似个被美色所迷的昏君,始终含笑任他施为。 路过苏晓婵宿舍时,她脚步略停,犹疑发问:“要不要和小婵姐打声招呼?” “不用,我听见了。” 门从里被打开,苏晓婵穿着双棉拖鞋站在门内。 “你们打算现在去置办东西?需要我帮忙吗?” 宁屺连忙拒绝:“暂时不用,我对松市还算熟悉,等以后工作上的事情,再麻烦你带带桑桑。” 苏晓婵挑挑眉梢,倒是难得看到宁屺为哪个人考虑这般周全,可见青梅竹马的威力。 她心里暗暗谨记,往后找对象要牢记远离有青梅的男人,不然中途走散,又要面临亲哥一再催婚,多惨呐! “既然不用我帮忙,我等会回我哥家,明天早上我来找你一起去上班。” “嗯,多谢小婵姐!” “不用客气。” 手贱捏了把少女白里透红的脸蛋,被宁屺毫不留情拍掉,顺便得到一个警告的眼神。 苏晓婵无所谓收回手,心里在滴血,痛痛痛,暗暗咒骂宁屺小气,不就捏一下,桑桑都没说啥。 桑芷萱假作看不到她被拍红的手背,礼貌告别:“那小婵姐,我们就先走了。” 来到车上坐定,宁屺还在碎碎念:“桑桑,要不然咱们还是留在池县吧,我怎么感觉苏晓婵不靠谱呢? 都不熟,随便捏别人脸!”他突然变得极为惊恐,“你说,她不会喜欢女人吧?” “啊~不会吧?”这下轮到桑芷萱惊掉下巴。 “不是,你脑洞会不会开的太大,捏一下脸就是喜欢女人?” 宁屺理直气壮摆出理由:“正常人谁会二十好几不结婚?” 七十年代不同于后世,普遍结婚早,结婚年龄男为二十岁,女为十八岁,农村不读书的女孩子十六七岁就在找婆家。 类似这种职业女性,不结婚的也有,大多是决定将终身献给事业,但很少很少。 桑芷萱晃晃脑袋,回给宁屺一个鄙视眼神:“小婵姐应该是以事业为先,结婚并不是必需品,我要不是有你,我也不结婚,一个人多潇洒自在。” “喂,桑小萱,你这个想法要不得哈,有我给你当苦力不好吗,这就是结婚的魅力,凡事都有人与你一起承担。” “所以我才说有你嘛,因为你会尊重我、理解我,但你不可否认大多数家庭都是缺乏这种品质的。” 桑芷萱有一说一,宁屺也无从辩驳。 轿车启动,平稳开向中心街,那条街上有供销社,也有友谊商店。 行至半途,桑芷萱突发奇想问道:“依照你这个脑洞,苏市长三十好几才结婚,你怎么不怀疑他喜欢男人呢?” 良久,宁屺幽幽回答:“你怎么知道我没怀疑过呢?” 第120章 那你真要这样说,我爹其实也不错,瑕不掩瑜。 两人直奔供销社,先买床、衣柜、床头柜、书架和长桌等大件。 由于东西太多带不回,在营业员暗戳戳的推荐下,请了两辆人力三轮车运送。 匆匆买了窗帘和隔床帘,扫把、拖把、抹布等家用东西,就着急忙慌往家里赶。 接下来,桑芷萱留在宿舍边等家具边打扫卫生,宁屺则开车回中心街继续购置小件。 前任屋主搬离的时间不算长,宿舍里除了积些灰尘,能够发挥的地方不多。 墙面已经泛黄,胜在还算干净,桑芷萱并不打算重新粉刷。 临近中午,家具才送到,两位师父累的满头大汗,帮着送上二楼, 这一趟就是五毛钱。 两个小时的路程,汗珠子掉地摔八瓣,也就赚个辛苦钱。 中午是宁屺打包回来的两碗卤肉面。 “先凑合着吃两口,等忙完,咱们晚上去吃大餐。” “上哪里吃大餐?国营饭店今天上新啥新菜品?” 不怪桑芷萱做此想,国营饭店的大师傅们手艺是有,但局限于食材,每周就那几样打转,吃来吃去都差不多。 宁屺故作神秘笑笑,卖起关子来:“等晚上你就知道了!” 桑芷萱瘪瘪嘴,忽而眼珠活泛转转:“我总感觉你在给我画大饼。” “不,你错了,我这是望梅止渴。” 桑芷萱:行吧,你赢了! 集合两人之力,将家具一一归位,窗帘和床帘也都打好钉子挂起来,床贴近的那面墙糊上报纸,力图干净整洁。 二十几平的空间被分出一室一厅的感觉,一边是生活区,一边是卧室。 “你再看看还缺什么,牙刷、牙膏、毛巾、水杯……等生活用品我都给你买了,衣服之类的你看哪天方便回屯子里拿。” “我先上两天班看看,可以的话,就请一个下午的假回去搬东西,顺便把关系迁过来。” 宁屺没有异议,“你素来做事有计划,我不插手,你要回去的话,直接上池县找我就行。” 桑芷萱冲他比了个“好”的手势,“放心,不会让你歇着的。” 这一忙直接忙到下午四点多钟。 “洗洗干净,我们早点出发。” 宁屺看过手表后,出门右转去公共卫生间洗手。 桑芷萱一身灰尘,想了想躲在帘子里边换上一条灯芯绒长裙,临出门前怕晚上冷,又拿上一件毛呢外套。 锁门下楼,车子依旧驶向中心街,那地方在街道旁边的巷子里。 桑芷萱跟着宁屺七转八拐,最后来到一所朱门紧闭的院子,屈指敲了三长一短,顺利对上暗号才被请进门。 门内一位清瘦小伙子正候着他们,笑容很干净,大约二十出头的样子。 “两位第一次来?” “啊是,听苏市长说你们这里的菜不错。”宁屺同样微笑回应。 小伙一听是苏市长介绍的,笑容愈加真诚几分,殷勤引导两人入内。 “贵客盈门,这边请!” 院里种着果树,两边还开出十边菜地,一眼看去和普通人家的院子没啥不同。 再往里走,厢房被改造成一个个小包间,门上贴着梅兰竹菊等四四方方的门框小画。 小伙带着他们来到一间厢房,桑芷萱注意到门上的画是一树落雪寒梅。 厢房内主打一个素静整洁,除了一套桌椅,并不敢有太多装饰物。 免得有什么突发状况,被抓到把柄,说也说不清楚。 “大概二十分钟后开餐,两位还请稍等片刻。” 宁屺礼貌点头致谢。 桑芷萱看着厢房门阖上,出言相问:“不需要点餐?” “不需要,给什么吃什么。” 宁屺见她有兴趣,挑着知道的说:“苏哥有提过一嘴,这家姓陈,祖上出过御厨,也算是家学渊源。 由于家里孩子实在太多,养不起,陈师傅这才铤而走险,暗地里开了这家私厨。” “听起来是位极负责任的老父亲!” 桑芷萱如是感慨。 宁屺脸上的微笑凝滞两秒,转而笑的更加灿烂:“桑小萱,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我们俩的爹虽说不算太称职,最起码合格了。” 桑芷萱昂起下巴,自信满满:“比爹我就没有输过。” 比老母亲…不能说,一说就是从没有赢过。 “那你真要这样说,我爹其实也不错,瑕不掩瑜。” 宁屺摸着下颌说道:“做丈夫或许他差着点意思,做爹他不专制,会理解孩子的想法,善于因材施教,是位哥们型的老父亲。” 说着说着,二人视线对上,不约而同格格大笑。 门扉被叩响,笑声倏然停摆,很快,菜上来了。 今天吃鱼,一鱼三吃,剁椒鱼头、酸菜鱼、椒盐鱼骨。 桑芷萱迫不及待夹了一筷子剁椒鱼头,这道菜是她爸的心头好,以前他们家餐桌上差不多每个星期都有这道菜。 那会,吃到想吐,如今,却是好些年头没有吃过喽。 一入口,手下动作变得急迫起来,两人大快朵颐,谁也顾不得说话。 苏家。 饭后,一家三口叙着话。 苏晓婵突然说:“今天,宁屺带他未婚妻找上我,以前好说歹说都不愿意来报社上班,这回不知怎地就同意来。” “宁屺的未婚妻是姓桑吧!”苏东林问道。 “对,桑芷萱!” 苏东林了然笑笑:“近日涯边农场平反人员中,有一位叫做桑修远。” 苏晓婵恍然大悟,贝齿咬住下唇,轻轻磨了磨:“这小丫头,她跟我说以前喜欢种地,最近整明白了,就想来报社学习学习。” “你呀你,他们这群人出身权利圈子,说话真真假假早就养成习惯,偏你要去较真。” 苏东林失笑,出言指点妹妹:“好打交道的话,你和她交好没有坏处,要是太难伺候就离远些吧,咱们家也不求着人家办事。” “嗯,目前看起来还算不错,就是…苏晓秋惦记上宁屺,今天才被桑芷萱明里暗里刺了一通。” 苏晓婵眉头紧锁:“万一惹火这两人,苏晓秋倒霉会不会连累咱们?” “不会。”章茗汝说的坚定。 “嫂子,你咋知道?你貌似就见过桑芷萱一眼吧?宁屺的话…两面?” “我就是知道!” 苏晓婵无话可说,她硬生生在自家嫂子大御姐的浓颜下,看出了呆萌。 旁边的苏东林掩唇干咳,适时错开这个话题:“小秋那里能做就做,不想做的话,你给她制造点麻烦不动声色丢掉这份工作。” 这话说的霸气,成功将苏晓婵的关注点带跑偏。 苏东林眼尾扫向自家夫人,就见人家长长舒了口气,好似在高兴又逃过一劫。 他微低头,眼里笑意渐浓,遮都遮不住。 第121章 新人先看报纸,熟悉一下我们报社的每一篇成果。 晚春渐暖,除了早晚还带些凉意,午间愈发暖和起来。 桑芷萱今天的穿着,怕不方便,选择的是长裤加长袖,外罩一件薄款毛衣外套。 提上皮包,出门敲响隔壁房门。 苏晓婵穿着长款睡衣过来开门,长发凌乱,一脸倦意。 “小婵姐,你还在睡呀,对不起打扰你休息,我现在去买早餐,你想吃点什么?” “不用,你等我五分钟,我带你去一家巨好吃的早餐店。” 苏晓婵“哐当”一声关上门,哒哒哒哒汲着拖鞋跑动,屋内顿时一片兵荒马乱。 桑芷萱拨弄一下被门风吹乱的发丝,淡定开门回自己家等着。 老爹平反后,桑芷萱最大的反应就是将盖脸齐刘海从中间分开,分到两边尽量夹起来。 不愧是记者,尤其注重时间观念,分针刚好转完五分钟,苏晓婵准时出现在她家门口。 “走,桑桑!” 风风火火的苏晓婵往前走了几步,才意识到太过自来熟,猛然回头问道:“我可以叫你桑桑吧?” “当然,我朋友们大都喜欢叫我桑桑。” “那就好!” 苏晓婵走路很快,看起来是习惯了,好在不管她步子迈的多快,桑芷萱始终缀在其身侧半步。 巨好吃的早餐店藏在巷子深处,是一位寡妇带着一双年幼儿女补贴家用之作。 “这里只供应早餐,每天早晨基本上都不重样,你看看你要吃什么?” 桑芷萱定睛去瞧,有茶叶蛋和包子,还有蒸饺、稀饭。 “我没带饭盒,来一个茶叶蛋还有一份蒸饺吧。” 苏晓婵同样没带饭盒,只能对着绿豆稀饭望洋兴叹,买了一个茶叶蛋和两个包子。 两人拿油纸包着边走边吃,行到报社门口略等了会,吃完才进去。 市晚报地方算不得大,一栋楼两层,全部挤在一起,办公人员不多。 苏晓婵边走边说:“咱俩不是一个部门,你拍照拍的好,我带你去找摄影部。” 摄影部在一楼,部长叫做罗军,是一位四十来岁,鬓发染上银霜的儒雅中年人。 “罗部长,我给你送人来了。” “呦,苏记者,贵客啊,不过我摄影部是缺人,但也不是啥人都收呐。” 罗军笑不达眼底,意有所指明显到不行。 苏晓婵自觉理亏,将苏晓秋那个祸害塞给他是自己的错,可她也没想到这个便宜妹妹这么蠢笨。 你说说你业务能力差,那就使劲练,她偏不,就要做部门里的一坨臭狗屎,整天搞事。 手段还浅显易懂,是能够让人一眼看穿的蠢。 “不合适你就剔除,摄影部还不是你说了算。” 苏晓婵给出态度,接着话音一转,脑袋凑过去掩唇低声说:“还记得上回涯边农场那份报道吧,拍照人就是这位同志,你说她能不能入摄影部,不行我就让她回去。” “此话当真?”罗军惜才,可苏晓婵过于狡诈,让他不得不防。 “真金不怕火炼,人就在这里,你试试不就得了。” “你说得对。” 罗军搓搓手,压下期待,面色不改对着桑芷萱招招手:“来,小桑是吧,你可不可以给我随便拍张照片看看。” 桑芷萱接过照相机,是一台海鸥牌双反相机,和上回去农场时用的一样,她淡声相问:“您有什么要求吗?” 罗军想了想,果断提出要求:“给我拍的精神点。” “好,我尽量。” 桑芷萱取下猪皮套,拿掉目镜保护套,寻了个最佳角度,将光圈调整到11,按下快门。 拍完后,习惯性过片,想起来这是在测试,忙将照相机装进猪皮套,递还给罗军。 “罗部长,我拍好了。” “好,小桑同志,欢迎你加入市晚报摄影部。” 罗军一手接住相机,一手伸出呈握手之姿。 桑芷萱赶紧回握住,浅笑嫣然道谢:“谢谢罗部长,以后还请您多多关照。” 罗军点点头,拿起相机走向办公桌,留空间给两人道别。 苏晓婵拍拍她的肩膀,以资鼓励:“好好干,我就在楼上,有事直接上去找我。” “嗯,小婵姐再见。” 浅浅呼出一口气,桑芷萱坚定步伐,来到罗军办公室门口,门未关,她仍旧屈指敲了敲。 “部长,我第一天上班,不知道需要做些什么呢?” 罗军态度平淡点点身后的一沓沓报纸,“新人先看报纸,熟悉一下我们报社的每一篇成果。” 桑芷萱望着比她还高的旧报纸,而且是几摞,顿觉头疼,眼睛都能给你看瞎掉。 但官大一级压死人,还想混下去就只能妥协。 再者,罗军也并非瞎说,想要上好这个班,了解自家报纸是无可厚非的一件事情。 她认命抱走那堆报纸,在外边大办公室里寻了个空位坐下,一板一眼看起报纸来。 接近八点,同事陆续前来。 摄影部加上部长共有六名员工,其中除了苏晓秋,就只有桑芷萱两名女员工。 罗部长召集大家简单开个会,主要是介绍新同事。 “戴眼镜的是刘建国,大高个是高新竹,头发挡住眼睛的叫做游由,女同志是苏晓秋。” 他唤出桑芷萱出列:“这位新来的女同志名字叫做桑芷萱,以后就是我们摄影部的一份子,大家欢迎。” 稀稀拉拉的掌声令桑芷萱更加牙疼,她笑容不减,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就这几个同事,还个个表情不同,有欢迎的,自然也有不屑的。 高新竹猛拍手,游由态度敷衍,刘建国皮笑肉不笑,至于苏晓秋泫然欲泣,跟死了妈似的。 第122章 什么时候位子坐满,什么时候发车。 上班第一天,桑芷萱看了一个晌午报纸,看的头晕眼花。 中午,被热情的大高个同事高新竹带去饭堂吃饭。 菜色……嗯,一言难尽。 一盆水煮白菜,里面偶夹着几片薄薄的肉片,一盆干辣椒炒咸菜头,还有一个蛋花汤,只见汤不见蛋花。 高新竹莽了一大碗米饭,小声对桑芷萱吐槽:“别看咱们食堂菜难吃,米饭味道还不错,尤其面条,手工擀面,更是一绝。” 桑芷萱同样小声回道:“那我可得多吃点米饭!” 她深觉听人劝吃饱饭,也学他的样子多打一些米饭,然后适量打了点白菜和咸菜拿来下饭。 高新竹见一片好心被领会,心情舒畅,带她坐到一个开阔的视野里,叙述每一位同事的部门和职位。 “右前方那位正襟危坐的女士是编辑部的副总编杜梅。” “斜对面皱着眉一粒一粒挑饭吃的小伙子是新闻部的记者陈建州。” “……” 桑芷萱记忆还算不错,经过他这么一介绍,心里大致有个印象。 对高新竹的感激之情也达到顶点,这是什么宝藏同事?必须请他吃顿好的! “高哥,今天多谢你,要不我还得花费大力气去了解同事们姓甚名谁。” “不用谢,你也说了都是同事,大家相互帮助也是应该的。” 高新竹是老员工,基本上部里每一次进新人都是他领着熟悉报社,这也算摄影部约定俗成的事情。 下午,继续看报纸,看久了桑芷萱揉揉眼睛,嘴里嘟囔着:“看来得找点决明子回来泡水喝才行,要不迟早有一天眼睛得瞎掉。” 坐她旁边的游由扒拉一下遮住眼睛得长发,从柜子里翻出一包枸杞,“啪”丢在桌面上。 “决明子没有,枸杞要不要?” 桑芷萱也不矫情,从容抓了把枸杞放进搪瓷杯里:“谢啦,等我找来决明子,也分给你,我想两样一起泡估计效果更佳。” 高新竹乐呵呵翻出自己的护目法宝,“我这里有野菊花,给你们加一加效果。” “行,明目效果超级加倍!”桑芷萱又抓来两朵野菊花,注入开水,红黄交错,徐徐铺陈开来。 刘建国出任务不在部里,钉子户苏晓秋见桑芷萱和他们打成一片,急了,嗲嗲撒娇:“新竹哥,游由哥哥,人家眼睛也好疼呀,也想要枸杞和野菊花泡水喝。” 高新竹尴尬挠挠头,出于同事情谊,推了推菊花包,“那你自己拿吧。” 游由是个直性子,理都不带理的,反而快手抓起枸杞包,腾一下丢进柜子里锁好。 他本就恃才傲物,只追寻强者,今天勉强理会桑芷萱,也是因为早上拍的照片出来了,游由看过后觉得是个可造之材。 苏晓秋一个靠走后门进来报社混日子的,在他眼里屁都不是,根本不值得他屈尊降贵。 办公室内一阵尴尬弥漫,谁也没有说话,苏晓秋这回不用假哭,真正被气哭了。 桑芷萱眼睛钉在报纸上,心理活动极其丰富,全部都是吐槽苏晓秋,想要做白莲花,心理素质还这么差,能做得好吗? 差评!!! 第二天上班,继续看报纸,等到下午桑芷萱受不了啦,找罗军请一个下午假。 “部长,我的户口关系还在靠山屯大队,我想现在回去迁过来。” 罗军看过照片后,对她的态度转变不少,很痛快批假。 “时间够不够,这样,明天再给你一个上午,事情办好再回来上班。” 那肯定好啊,桑芷萱猛点头,激动鞠了一躬,大声道谢:“谢谢部长,您可真是个大好人!” 得到一张好人卡的罗军,笑的莫可奈何,小年轻就是毛毛躁躁,只能挥手赶人。 桑芷萱开心回到座位上,拎起皮包,和两人道别:“我先下班了,明天给你们带好吃的。” 游由正在看摄影资料,抽空挥挥手以示告别。 高新竹好像一个大哥哥样,憨憨笑着让她:“路上小心!” 桑芷萱没有回宿舍,直奔汽车站,根据了解,从松市到池县的最后一班车发车时间是两点钟。 边走边注意小巷子,往常这种地方窝着人力三轮车,单靠脚走,要走一个小时才能到车站。 运气还算好,走过一条街就发现一辆人力三轮车。 桑芷萱赶紧招手先揽车,生怕等会又让别人给揽走了,想想后世高峰期出租车之争,主打一个防不胜防。 “师傅,汽车站!” “五毛钱!” 换平时,桑芷萱指定不坐,拉那么大一车家具才五毛钱,可她今天赶时间,只能揪着心疼坐上车。 路上踩了快四十多分钟,看到车站屋顶那一刻,桑芷萱将钱塞进师傅手里,跳下车拔腿就跑。 紧赶慢赶,终于在最后十分钟坐进大巴车里,还来不及庆幸,结果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两点半都还没有发车。 桑芷萱:……那她刚才跑的一身汗白跑了是吧? “同志,咱们这车不是两点钟发车吗?” 售票员瞟她一眼,不耐烦喊道:“什么时候位子坐满,什么时候发车。” 一副你爱坐坐,不爱坐滚的态度。 怪不得农村有句顺口溜:听诊器方向盘,金不换的营业员。 这个年代有车开是比较拽! 还得是老同志社会经验丰富,罗部长肯定是想到这一茬,才会多给她半天假。 接近三点,大巴车才摇摇晃晃上路,一路走走停停,路况也算不得好,罕见的桑芷萱晕车了。 她将窗户打开一条小缝,吹着冷风,这才觉得好过些许。 结果,前后两个座位的乘客都在“yue yue”,成功让她也跟着干呕。 手绢死死捂住口鼻,脑袋里努力放空,强撑到下车那一刻,她再也忍不住,守着垃圾桶狂吐不止。 飘着走到县政府大楼,徐松见着吓了一跳,想扶又不敢扶,赶紧通知自家书记下来接人。 宁屺差不多是飞下来的,气喘吁吁扶着她往楼上走,“你这是干嘛了呀?精气神差成这样!” “呜~宁屺哥,我再也不想坐大巴车,抛的我难受,本来不晕车也被他们带的晕来晕去,痛苦!” 宁屺:……也不知道该哭该笑,反正心疼的同时觉得挺可乐的。 第123章 下次,我不能再这么被动,我得化被动为主动! 在宁屺办公室里缓了会,等缓过来就想着回屯子。 宁屺一时间有些为难:“我这会实在没空送你,要不喊黑七哥送你回去?” “你要是不急着用车的话,我自己开回去住一晚,等明天再来找你。 黑七哥如今有自己的事业要忙,总麻烦他也不好。” 黑七待在公安局养老,那是他自己这会愿意,过了劲就得夺权。 那本来就是一头历经风雨的狼王,而不是一只家养吃肉啃骨头的狗。 宁屺不做他想,也不问她会不会开车,径直掏出钥匙递给桑芷萱,“你要不要带点米面什么的回去?” “带点也行,我大概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回村。” 宁屺拿过纸笔,欻欻写下一个地址,“你去这里找一个叫做猴子的人,然后将这张纸给他,要什么自己和他说。” 桑芷萱拿过纸记住地址,再叠好收进皮包里,施施然告辞:“那我就先走喽。” “急什么?” 宁屺起身走过来抱住她,“许久没见,你就不想我?总惦记着走,小没良心的。” 桑芷萱娇笑着镶进他怀里,声音闷在胸膛软软糯糯:“我好冤枉呀,明明就是你比较忙嘛!” “我忙,你可以多陪陪我啊,要不然我又要忙活工作,心里还得使劲想你,多惨。” 宁屺长手长脚试图将佳人整个包住,黏黏糊糊互蹭着脸颊,撒起娇来比桑芷萱厉害。 “你要多疼疼我呀,我昨天晚上加班到半夜,今天又得早起处理这些琐事,头疼…好烦啊,有时候真不想干了。” 桑芷萱撤退半步想看看他,又被按住后脑勺摁进胸膛里,“再抱抱,抱着你我觉得头都没那么疼啦。” “你乖,我给你按按,舒经活络,按过后就不疼了。” 宁屺“嗯”了声,像只黏人的大狗子,黏着她慢慢挪动,挪到木椅边坐定,再抱住佳人坐到自己腿上。 桑芷萱最是怕痒,尤其腰身两侧,一碰就会发笑。 这会被一条胳膊揽住腰肢,不禁笑的软下身子,眼泪浸湿长睫,扭来扭去企图躲避致痒源。 “你别动,等会摔倒可怪不得我。” 宁屺被她扭的浑身燥热,胳膊不由愈加用力几分,紧紧箍住掌下的腰肢。 桑芷萱嘤咛一声,彻底破防,软成一滩泥倒在宁屺身上,弱弱喊:“痒,别!” “什么?”宁屺口干舌燥,脑子仿佛都快被烧干了迷迷糊糊,本能拱着头颅凑近仔细听。 羽睫无助眨动两下,小小的,翁声翁气复述:“痒,宁屺哥哥我怕痒……” 这会总算听清了,胳膊松开少许,怀里的娇躯根本挂不住,直直往下坠落,无法,只能又捞回原位。 一来一回,两人同样煎熬,热气萦绕满氛围,勾勾缠缠,暧昧丛生。 直到,有人叩门。 两人倏然一惊,不约而同起身分开,一个整理衣服重新坐下佯装无事发生,另一个走开背对他们,可劲以手扇风降低面部温度。 “叩叩——”又是两声叩门。 宁屺清了清喉咙,喊了声:“进!”嗓音哑的厉害,好似嗓子里住着个怪兽。 “宁书记,还请你评评理……” 怒气冲冲的话音在看到桑芷萱时戛然而止,“抱歉,我不知道你这里有娇客?” 桑芷萱勉强平复好心境,冲对方笑着点点头,“你们谈,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快步走,抓过桌上的皮包假作若无其事优雅走出办公室,然后门一关,做了个深呼吸,似一阵风奔出县政府办公楼。 打开车门,入座、关门一气呵成,桑芷萱捏起粉拳捶了两下额角,懊恼不已。 “天天天啦!该死的怕痒体质,以后再见宁屺哥得多丢人啊。” 埋首方向盘几秒,她赫然抬头:“不对呀,那是我未来夫君,我丢什么人,两口子熟悉对方的小缺点很正常啊。” “不对,不对,还是尴尬,刚刚我们好亲密,前所未有的亲昵,这这这种感觉……真是太棒啦!” 越回味,桑芷萱眼眸越亮,仿若漫天星辰坠落她眼,亮到夺目。 “下次,我不能再这么被动,我得化被动为主动,杀宁屺哥一个措手不及。” 少女不住点首,“就这么办,现在,回家!” 车子启动,从一开始的歪歪扭扭跑的越来越平稳,绕路、问路,总算寻到地方。 所谓大隐隐于市,地址位于一条密集巷子的中段部位。 院里有人放哨,见到熟悉的车子赶紧打开院门,那人很警惕,门开到一半发现开车的人不对,想要再次关上。 桑芷萱开门下车,赶紧叫停:“等等,我找猴子,我这里有张纸条麻烦你带给他看一下。” 从皮包里拿出折叠的纸条递过去,人始终保持在门外,不踏进敏感距离。 院门半阖,很快,有脚步声从屋子里出来,奔跑着来到门口,指挥打开院门。 “是桑同志吧,你快进来。” “多谢!” 桑芷萱将车子开进小院,停好下车,也不乱打量,直接说出来意。 “猴子,你好,劳烦你帮我准备十斤面粉,二十斤米,还有一桶油,再来两罐麦乳精。” 猴子认真听着,微笑问她:“桑同志,就这些,还要别的吗?” “不用了,就这些。” “可能稍微要点时间准备,桑同志你要不要进来坐一会,喝杯茶水。” 桑芷萱有一刻心动,但想到这里的神秘性,摇头拒绝掉:“还是不了,这是你们的工作场所,我一个外人不好深入。” 猴子笑容稍显真诚,返回屋内,搬了两趟,才将东西搬进尾箱放好。 “桑同志,可以了。” 桑芷萱和他握手道谢,这才驱车离开,回归靠山屯。 车子只能开到大队部,再远就过不去,不想太过高调,干脆将车子停在村口。 这会已经日落西山,桑芷萱抱起米面,沐浴在绮丽晚霞中,沿着河堤慢慢走回家。 小院炊烟袅袅,显然韩婆婆正在做饭。 此情此景,桑芷萱好似一个流浪已久的旅人,急于回到能带给她温暖和安全感的家中。 “姑奶奶,舒雅,我回来啦!” “姐,奶奶,是我姐回家啦,姐…姐!” 张舒雅飞快跑去开门,见到姐姐,尖叫一声扑过去抱住胳膊不松开。 连珠炮似的问候让人插不进去话,“姐姐…姐,你怎么今天回来,你找到工作没有?是什么工作啊?好不好做?有没有人欺负你?” 第124章 你这孩子,对你好点咋还不乐意呢? 都说远香近臭,桑芷萱两天没回来,瞬间成为韩婆婆的心头宝。 晚上煮的荠菜饺子,菜碗装的满满一碗,被姑奶奶打好放到她手心,右手再塞进一双筷子,吃现成的就行。 张舒雅活似只殷勤的小蝴蝶,飞来飞去:“姐,你要不要蘸醋,要不要蘸辣酱?” 桑芷萱如同老佛爷一样坐的安稳,边吃边吩咐:“那就来点辣椒吧!” “好咧!” 张舒雅在小碗里舀了一勺辣酱,飞快送过来。 “姐,你要不要喝水?” 桑芷萱一口饺子噎在喉咙里,还不等她回答,姑奶奶端着杯水置于桌面,再一看可不就是她的水杯。 拿起水杯“咕咚咕咚”灌水冲下去饺子,桑芷萱拂拂胸口:“你们要不要这么夸张,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韩婆婆一巴掌拍在她背上:“你这孩子,对你好点咋还不乐意呢?” “就是就是,那还不是我们许久不见,我和奶奶想你嘛,就想和你多亲近亲近。” 张舒雅撅着嘴控诉。 “好好,我的错。” 桑芷萱举白旗投降,这一老一小她哪个也得罪不起,都是祖宗。 她小口且不失速度的吃掉整碗饺子,在姑奶奶跃跃欲试再装一碗的冲动下,慌忙喊出:“舒雅,我开车回来的,和我去村口拿东西。” “欸,好咧!” 张舒雅下意识应道,等回过神来,兴奋追问:“姐,你还会开车啊?你可真厉害!” “开车不难,等你成年,我也教你开车。” “当真?不能骗人!” 桑芷萱朝天翻个白眼,胳膊勾上她的肩膀,将所有重量压上去,阴恻恻发问:“姐姐我是言而无信之人?” “不是,不是,那当然不会…”小动物的本能促使张舒雅连连摇头,认怂快的一批。 “我姐姐最是信守承诺,她诚实守信、一诺千金、言必有据、言而有信……” “停停停…”桑芷萱收起享受的小表情,紧急叫停:“张舒雅,你搁这讲成语呢?” “姐姐,那你就是说,我这成语量还行不?” 专家说过,对于孩子要多多给予鼓励,不能总是批评。 桑芷萱临开喷之前,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她艰难咽下批评,斟酌着夸奖:“不错,继续努力!” 来到村口,车子静静停在那里,打开尾箱,张舒雅拿油,自己抱两罐麦乳精。 回程路上,不用打手电筒,月光惹眼,今天是满月,撒落一地银霜,尤其河面更衬得波光盈盈。 “舒雅,等下陪我去山里转一圈。” “好呀,等会多来点,反正姐你开车回来的,我们刚好可以大赚一笔。” 桑芷萱不置可否,拢拢衣袖,想起自己现在穿的裙子,“我得先回家换身衣服。” 张舒雅整整衬衫领子,从善如流:“那我也换一身吧!” 回家换了身下地穿的补丁衣服,两人直奔半山腰。 “舒雅,速战速决,我晚点还的去大队长家里走一遭。” “哦,那就来两头野猪好了,行不行,姐姐?” “可以。”桑芷萱想起答应同事带好吃的,又交代一句:“再来几只兔子。” “没问题。” 张舒雅发力,多次的试验使得她琢磨出一套对付野兽的方法,如今可以短暂控制猎物。 桑芷萱做好准备,看着她表演。 两头野猪外加七八只兔子奔涌而来,然后被控制着直接撞向山壁。 兔子不受力,当场血溅三尺,野猪左右摇晃几下,“砰”一声晕倒在地。 桑芷萱上前一拳头敲死一头,冲张舒雅拱拱手:“厉害啊,小朋友。” “那是,这么些年,我总不能一点进步都没有吧。” 张舒雅说着对她神秘笑笑,凑近耳边低语:“我还在山里发现……” “发现什么?” 张舒雅想说发现开智生灵,却被一股奇怪力量阻止,怎么也说不出来。 “发现一株野山参!” 她胸口闷闷的,搞不清楚为什么,只能拿野山参来唬弄她姐姐。 “哦,那你运气不错。”桑芷萱来靠山屯这么久,头回听到有人发现野山参,当然,也可能别人发现了,但是藏着掖着不敢说出来。 “你是想卖掉还是留着压箱底?卖掉就找宁屺哥帮你出,自己留着就找婉婉帮你炮制。” “我现在不缺钱,还是留着以防万一好了,毕竟奶奶也实在不算年轻……” 张舒雅考虑周全,也着实是将韩婆婆放进心里当家人看待,赵大奎一家有眼无珠,日后且有他们后悔的时候。 这棵野山参也是那会得知,是由花姑供奉的那位柳仙告诉她的,说是交个朋友。 也就是桑芷萱不清楚这一茬,不然指定会夸柳仙是条明白蛇,和锦鲤交朋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收拾猎物回到家里,兔子丢给两人处理,桑芷萱则扛着两头猪送到车里。 洗澡换好衣服,找出半袋奶糖,半斤红糖,还有一罐麦乳精,拿背篓一裹,直接朝着大队长家里走去。 李婶见着她尤为惊喜,只以为又来买干菜:“你这回要点啥呀,要多少?” “啊,不是…”桑芷萱哭笑不得,连忙摆手说明来意:“婶子,我这回不换干菜,我有事找大队长。” “哦,老头子,小桑知青找你。” 李婶遗憾咂吧两下嘴,咋这回就不稀罕干菜呢? 张利民吧嗒吧嗒抽着卷烟来到院子,每一口都吸的很珍惜,根本舍不得吐出烟圈。 “大队长,我在松市找了份工作,想麻烦你帮我转换户口,这是我的单位证明。” 桑芷萱恭敬递出自己的证明,倒是对面的张利民错愕一秒被烟呛得直咳嗽。 “咳咳咳…市晚报,好单位啊,恭喜你桑知青!明天早上你来大队部拿证明。” “多谢张叔。”桑芷萱一直对这位大队长很有好感,不迂腐,懂变通,知实务。 她拿出背篓里的东西塞给李婶:“这些给您和我婶子吃。”说完,拔腿就跑,生怕人家还给她。 李婶抱着一堆东西,哭笑不得:“这孩子,咋这么实诚。” 张利民笑笑,还蛮欣慰:“拿着吧,小桑不缺这些,也是真心给你的。” 第125章 请注意你的用词,舒雅是我老张家的! 清晨的开幕在张舒雅依依惜别中拉开。 “姐,不会等我放学回来,你又不在家了吧?” 桑芷萱不想骗人,颔首点颌,道出实情:“我只有一个上午的假,下午还得赶回松市上班。” 张舒雅娇俏小脸上立时阴云密布,如果用天气预报来形容的话,先前是多云,这会已由多云转大雨。 她把着自行车头,要哭不哭,走一步三回头,娇小玲珑的身躯沐在晨光里,硬生生演绎出不舍、难过、想哭……等多种情绪。 韩婆婆没好气赶人:“还不快点走,上学要是迟到了,老师罚站,你回来哭鼻子别想我安慰你。” “我才不会哭鼻子。”老师们犹如一群惊弓之鸟,教学囫囵吞枣,压根不敢体罚学生,生怕被哪个神经病举报,搞的家破人亡。 张舒雅犟嘴,依旧走的慢慢吞吞,那视线刺人的厉害,无时不刻扎在桑芷萱身上。 桑芷萱又不是死人,自然感觉得到,她倚在院墙上,掩唇慵懒打了个哈欠,不疾不徐说道:“我在松市住的是单人宿舍,你要是放假了,可以带着姑奶奶去看我。” “一言为定!” “小鬼头,上你的学去吧,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 张舒雅得到准确答案,踩着自行车往前遛了一段,轻松上车,欢快唱着歌骑远。 桑芷萱被气笑了,敢情一大早演上这么一段是有目的的,她嘟囔句:“烦人精!” “是有点烦人…”韩婆婆顺着话意接茬,转折骤起:“不过自从家里有她后,热闹多了。” 看看这护犊子的劲,其实做姑奶奶的小辈是很幸运的一件事情,她哪怕一无所有,也会倾尽所能护你周全。 将华国妇女身上柔弱但又坚韧强大到不可思议这种矛盾感展现的淋漓尽致。 桑芷萱长臂展开,揽住她瘦弱的肩头,脑袋顺势枕上去,无意识磨蹭两下。 “您开心就好,我和舒雅最想要您平安喜乐每一天。” 韩婆婆粗糙如老树皮的手掌,反手拍拍肩膀上那只犹如白瓷的细腻小手,语气悠然喟叹:“你们平安喜乐,我也就能同样平安喜乐!” 桑芷萱无话可说,只拿小脑袋又蹭蹭她的肩膀,闻着姑奶奶身上那股洗衣粉味道昏昏欲睡。 “要睡回房去睡,早上凉快,别冻生病了。”韩婆婆一巴掌拍在她手上,瞬间给人拍醒。 “不睡了,我来砍兔子,您待会帮我拿干辣椒炒出来,我答应过同事,让他们品尝您的好手艺。” 韩婆婆听她这么说,瞬间上头,挽起袖子去柴房抱柴:“那你砍兔子时记得切小块点,那样比较容易入味。” 桑芷萱忍笑应下,来到灶房从碗柜里拿出一大盆兔子,再系好围裙,持刀开砍。 韩婆婆抱柴入内,从墙上摘下一串干辣椒,舀水随意冲洗掉灰尘,拿起剪刀剪成辣椒结。 等桑芷萱砍完八只兔子,时间已经不算早,她摘掉围裙,和姑奶奶交代一声开始往外走。 “姑奶奶,我先去大队部。” 这一行,也不止找大队长,还有云婉婉。 知青院正围在一起吃早餐,苏海玲肚子已经很大,他们俩结婚后虽然住在新家,但铁锅不好买,仍旧在知青院一起搭伙。 谷明月坐的位置正对着门,一见她进来,瞬时扬起笑脸:“呦,芷萱你回来了。” “嗯,昨晚回来的。” “不是说你请了好几天假么?”胡雪那双小眼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今天还得走。” “哦?”她还想再问,但估计人家不会给她答案,只能怏怏闭嘴,继续喝粥。 “婉婉,有空吗?找你有点事!” “有空。”云婉婉端起碗,仰头一口喝尽稀饭,舀水洗净饭盒,甩着手跟上桑芷萱往院外走。 来到水田湾范围,桑芷萱张起耳朵听过周围动静,很安全,这才轻声说明来意。 “你那里有没有补脑的药材,宁屺哥最近用脑过度,天天喊头昏脑胀。” 云婉婉很为难,药材她当然有,也愿意拿出来,但问题是药材的出处经不起追究啊。 桑芷萱是清楚她有一个药材空间的,也明白其中的为难,故而善解人意说:“你要是在山里采有药材,就先匀给我,没有就算了。” 云婉婉听她这么说,长舒一口气,“那我回去找一找,有就待会送过来。” “多谢,如果有保护眼睛的,麻烦也给我带点。” “行,我翻翻再说,药材有些杂,我不太确定。” 云婉婉边说边往回走。 桑芷萱见她这样反应,心里有谱,估计是答应了,也暗暗宽心,想到兔子,扬声喊道:“等会记得拿两个饭盒过来。” 拿饭盒意味着有好吃的,云婉婉咽了口口水,脚步更加急促,她得先去请假,尽快配出药材,赶往水田湾大口吃肉。 略在原地站了会,估摸着大部队已经下地,桑芷萱抬腿往大队部走去。 大队长正在等她,赵会计也在。 “来了!”张利民那张黑皲的脸上依然看不出来表情。 桑芷萱热情和两人打招呼,毕竟礼多人不怪嘛。 “这是大队开的证明,你拿着这个就能将户口挪移过去。” “谢谢大队长!”桑芷萱双手接过证明,这张小小的纸承载多少知青回城梦。 赵大奎眼神闪动,好奇询问:“咋?桑知青要回城了?” “对,回城,过去一年多谢大队干部们照拂。” “没有没有,是桑知青自己能干。”赵大奎试探着问道:“韩婆婆还在靠山屯,桑知青也算我们自己人,以后常来常往?” 桑芷萱似笑非笑,沉默无语,挥手和两人告别,“大队长,赵会计,我下午还得赶回去上班,就先告辞了。” 走动间,听到后边的对话。 赵大奎:“上班?桑知青没有回京市?” 张利民:“没有,在松市!” 赵大奎:“那就好,我们家舒雅也能有个照应。” 张利民:“请注意你的用词,舒雅是我老张家的!” 赵大奎:“……”无言以对! 第126章 那是当然,比如桑桑你亲我一下,就是更好! 云婉婉带来的药材不少,许是怕他们发现端倪,全部都是炮制好、切成块,拿油纸分门别类打包好的。 “上边都写着药材名字,以及具体功效,有些可以泡水喝,有些拿来当食材炖汤,你用的时候记得查看。” “放心,是药三分毒,我也不敢乱吃,肯定会看清楚才会使用。” 桑芷萱翻捡着桌上一堆草药包,状似不经意发问:“这么老多草药,我该怎么感谢你?” “嗯?”云婉婉考虑一瞬,直接说出要求:“还是吃食问题,钱票我都有,但住在知青院不方便开小灶。 如果姑奶奶有空的话,我想偶尔来她这里吃一顿,家里吃啥我吃啥,也不挑,就是得给我父母带一点。” 这个要求似乎在情理之中,又颇有些意外,因为云婉婉不是一个喜欢麻烦别人的人。 只是这个“偶尔”不太好界定啊! 桑芷萱没有回答,径直看向姑奶奶,这事她做不得主。 韩婆婆没有意见,她对云婉婉这女娃娃印象还挺好的,再说也不是经常来。 “成,你想啥时候来吃,提前知会我一声就就行,也就多双筷子的事。” 目的达成,云婉婉高高兴兴抱着两饭盒兔肉离开。 桑芷萱分出些天麻、何首乌和人参片另外拿油纸包好,并且细心交代韩婆婆: “姑奶奶,这些药材您收好,叫舒雅时不时带点竹鸡啥的回来,取出四五片丢进去炖汤。 但记得,每次只放一种药材,也没放多喽,适量着补。” 护眼的药材,云婉婉给她拿了包决明子和野菊花。 这两种也各分出一小半,重新用油纸包好,“这些你拿给舒雅泡水喝,她上学用眼厉害,适当保护一下。” 韩婆婆拿着两个油纸包,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脑海里不断回想侄孙女刚才的话,试图全部记住。 桑芷萱摇摇头,轻吁一口气,认命拿笔在油纸包写上用法用量,年纪大了记忆力下降是生理反应,避无可避。 接着又将护眼药材再分出一小半,打算留给宁屺使用。 这才拿过小背篓,一共放进去十盒兔肉,上面放置药材。 至于她的行李,昨天都打包好放进车里,这会只用提着小背篓过去就行。 “姑奶奶,那我就先走了,您有空记得来松市看我。” “欸,你路上小心……” 韩婆婆眼眶通红,闷在院子里不敢送行,她怕自己哭出来,孩子出行掉眼泪多不吉利。 桑芷萱略等了等,没见人出来,心里清楚她难过,又加了句:“我有空就会回家,您保重身体!” “嗯……”闷闷哑哑的声音传出,听得桑芷萱心里难受,但是她没有回头,径直往前走。 靠山屯注定不可能困住自己,留下来一分钟和两分钟意义都一样。 开往公社这条路,桑芷萱头回感觉百般惆怅,叹气声声声相连。 路过邮局时,想起年前寄给大西北的信至今没有收到回信,就想着过去碰碰运气。 没想到,一走进去就被邮递员叫住:“桑同志,有你的电报和包裹,你来了我今天就不用往靠山屯跑一趟。” “这么凑巧,那我今天可给你省事啦。” 打趣着,签字领走一封电报和一个包裹。 桑芷萱上车,先将车子开到偏僻处,这才开始查看电报。 发报人是桑若瑜,内容很有他的个人特色,仅仅两个字“搞定”。 搞定就意味着赵宛清麻烦临身,她背后的赵正平也不得不出手,有此一招,想必和韩彩霞女士的半路婚姻也走到尽头。 韩家那对老不死又该如何应对?六个姨估计也得扯进来,徐景辉会不会求徐家帮忙? 事情变得有趣起来,搞的她都想回京市,旁观这几方各显神通。 桑芷萱啧啧有声,仰靠在座位上闭目平息心里的躁动。 良久后,开始拆包裹,包裹是她二哥迟迟未到的心意,里面有大西北特产,一大包干红枣和干枸杞。 徐徐展开信纸,又是十多页,信里多在倾诉他的满腔关心之情,以及对于大哥能抽空去靠山屯的羡慕和嫉妒。 “哼,你要是知道三哥年后也来看过我,指不定晚上都会羡慕的睡不着觉。” 桑芷萱皱皱鼻子,嘟囔道。 随即想起地址变更,还须尽快写信告诉大家,以后寄信往报社寄。 继续启程来到县政府大楼,腾出竹篓,分了四盒兔肉,草药包,还有一半红枣和枸杞。 这才提着竹篓,悠悠然上楼往宁屺办公室走去。 桑芷萱轻轻叩门,得到一个沉稳的“进”,微笑推门而入。 “宁书记,还忙着呢?” 埋头看文件的宁屺听到熟悉地声音,蓦然抬起头惊喜唤道:“桑桑,你来了。” “嗯,来给你送温暖。” 桑芷萱抬高胳膊,晃晃手里的竹篓,先将红枣、枸杞、决明子和野菊花拿出来放到桌面。 “你不是说头疼吗?这些拿来泡水喝,可以混搭一起泡。” “这么多?” “还有更多,天麻、何首乌这些你记得拿去炖汤喝,不拘是排骨或者鸡、鸽子之类的。” 桑芷萱将所有东西拿出来,瞬时堆满桌面,她指向饭盒:“里面是干辣椒爆炒兔肉,你拿来下饭吃。” 宁屺做了个深呼吸,抬手附上她搭在桌面的玉白柔荑,克制住想要拥抱佳人的冲动。 不抱还好,一抱为难的只会是自己,还是得早点结婚才行啊,也不知道他爹想清楚没有,要不今晚再打个电话过去问问? “桑桑,有你真好!” 桑芷萱挑眉,多好糊弄的娃呀:“这就算好啦?我还能更好!” 宁屺从容点头,不急不缓说:“那是当然,比如桑桑你亲我一下,就是更好!” 第127章 宁屺:在我眼里你就是无价之宝! 桑芷萱通常对于亲近之人的合理要求很难拒绝掉。 在她看来,宁屺喊她亲他,这个要求就相当合理。 于是虎丫头一把将人按倒椅背上,俯身就亲了个痛快。 虽然桑芷萱两世为人,但两辈子活的年纪都不大,男朋友这种生物也就宁屺一个漏网之鱼。 亲是亲了,怎么亲全靠感觉,至于效果嘛…… 宁屺仰着头生无可恋,脖子疼,再用手轻触嘴唇,嘶~更疼! 桑桑这哪里是亲他,宁屺刚才甚至有种错觉,自己会被她给一口口吃掉。 “咳,桑桑,下回还是换我来亲你吧?!” “你会?”桑芷萱射出一道死亡芒线,自个都不会,宁屺从哪里学会的? “我……学习能力比你强!”宁屺如芒在背,慌乱中找出一个最合理的解释。 桑芷萱狐疑审视着他,尤其在那双潋滟的含情目上停留许久,不轻不重吐口:“你最好是!” “天地良心,我这辈子也就你一个未婚妻,别的女人那是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说着说着,宁屺忽然委屈起来:“长成这样是爹妈生的,又非我愿,别人不相信也就罢了,你我总角之交,还能不清楚我的为人。” 桑芷萱暗叫不好,给人惹生气了,这下有得哄。 她走到宁屺身后,双手灌注内力,轻轻为其按摩头部、脖颈、双肩。 温言软语道歉:“刚才是我的错,可我一想到我都不懂这些,而你却懂,顿时就觉得心里好难过,宁屺哥哥不是我一个人的了。” “宁屺哥哥从始至终就是你一个人的!” 这下轮到宁屺着急,他返身隔着椅背拥她入怀,气息急迫呼出,带着灼热和坦诚:“宁屺哥哥永远都是桑桑独有!” 桑芷萱埋首宽肩的红唇上翘,心里美滋滋,微嘟嘴隔着薄薄的外衣印下一吻。 两条藕臂绕上宁屺脖颈,拉近两人距离,凤眼熠熠生辉,笑成弯眸。 “那事先说好,宁屺哥哥以后不能随意否定我的心意,公平起见我心亦然!” “我觉得你说得对,怀疑本就是把双刃剑,刺伤对方的同时也是在伤害自己。” 宁屺信誓旦旦:“我觉得咱俩都是聪明人,不应该做出此等伤人伤己的事情。” “很高兴我们达成共识!” 桑芷萱犹在庆幸,今天逃过一劫,胡搅蛮缠一番竟然模糊掉最初自己的多疑。 殊不知,宁屺默默将这笔账记在心里,且等着以后再报。 两人一直在办公室里待到十点钟,一个看书,一个处理公务,一派岁月静好。 见时间差不多,才相携着一起下楼。 坐上车子,桑芷萱说:“尾箱里还有两头野猪,是不是要先找个地方卸下来?” 宁屺抬腕看表,时间还来得及,启车驶入道路:“直接送去猴子那里吧!” 猴子自是高兴坏了,有肉就等于大团结,他们提着脑袋别在裤腰带里是为了啥,不就是为了赚钱? “老大,你这手资源可有几日没见了,我还以为路给断掉喽,心痛好久。” “别贫!”宁屺面无表情拿掉尾箱底部垫着的报纸,重新铺上干净的。 “说真的老大,两头猪有些少啊,现在谁家不馋肉,两头猪不到一天就能卖完。” “以后只会越来越少,你得习惯,想办法多找几条渠道吧。” “啊~不要呀,对方是不是嫌钱少,咱们让点利,给他再加点钱也行。” “聒噪!”宁屺嫌弃推开猴子嗷嗷怪叫的脸,侧身,和颜悦色招呼小青梅上车。 两厢对比,主打一个重色轻友! “其实也不尽然。”桑芷萱悠悠开口。 “什么?”宁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说舒雅那里,你有空的话,也可以去,但最好别再让其他人知道。” 宁屺立时了然,舒雅的能力太过逆天,严重违背人类进化本能,而异类的出现带给大家得除了恐惧便是嫉妒。 “明白,你放心!”短短五个字却让桑芷萱安心落定。 回到松市,已经快一点钟,两人随意买了点包子回宿舍就兔肉吃。 “我马上就得回去,最近很忙,可能会有段时间不能来看你。” 宁屺吃完手里的包子,就最近的行程简单做个汇报。 “结婚那事,我已经和宁洛阳同志说过了,老爷子那里也通过气,他老人家一连说三个好!” 桑芷萱挠挠头,后知后觉发现,答应结婚这事,自己是不是应该和桑修远同志知会一声? 千辛万苦养大的闺女,结果要结婚的消息还是从男方家里人上门提亲才得知,光想想,她都替亲爹揪心。 “那个……”桑芷萱弱弱发声:“宁叔还没有上门吧?” 宁屺以为未婚妻生气他爹拖时间不尊重人,一颗心慌的提到嗓子眼,连连摆手解释:“宁洛阳同志不是故意的,实在是最近走不开……” “真的啊,那可真是太好啦!” “啊?什么?”宁屺讶异,心里就是一紧,“你不会是……想反悔吧?” “没有没有,那不能够,我桑芷萱一诺千金,从不做这种毁诺之事。” 宁屺虚假笑笑,语气无比真诚赞美:“你我两小无猜,都说三岁看到老,诚实守信这种品质你从小就有,我自然不会多加质疑。” 这说的真是自己? 任是桑芷萱脸皮再厚,在这一刻她罕见羞窘起来,满脸羞红,手足无措。 “那…那也没有你说的这么好,也就…一般般吧。” “不不,桑桑在我眼里类比天仙,容颜卓绝,气质出尘,那颗心犹如水晶般澄澈干净,是世间不可多得的珍宝!” “我…真有这么好?”桑芷萱由衷对自己产生怀疑。 “在我眼里你就是无价之宝!” 桑芷萱捧脸,双眸愉快眯成星星眼,期待看向宁屺,好似在说,小伙子,会说你就多说点! 宁屺哂笑,有被未婚妻的小模样可爱到,抬手摸摸她的脑袋,头发蓬松带着淡淡洗发膏的香味。 “留着下回再讲。”面对桑芷萱骤然不开心的情绪,他屈指敲敲桌面,指了指腕间的手表,“你上班时间貌似到了。” 桑芷萱视线猛然转移到表盘上,这一看,不得了,还差十分钟两点。 她精神一振,抓过皮包和钥匙拔腿就跑,边跑边喊:“宁屺哥,你走的时候记得给我锁门。” 第128章 这句话前辈你确实有发言的权利! 桑芷萱一口气跑到摄影部,才发现除了一个包,其余东西一样也没带。 她入座趴在桌面喘匀呼吸,抬头环顾四周,除了苏晓秋在对她翻白眼,另外三个男同志都没在,应该是出任务去了。 罗军坐在办公室里,微微后仰身子,好整以暇喝茶看报,一派悠闲自在。 桑芷萱扒拉几下跑乱的发辫,从皮包里拿出大队证明,缓步走向罗部办公室。 “叩叩——” 罗军从报纸上移开视线,看向门口,点了下头,示意她进去。 “部长,这是大队给我开的迁户证明。”桑芷萱恭敬将那张纸递过去。 罗军接过,垂眸瞄一眼,“嗯”了声,“行,给我就可以,到时候我拿去行政部办理,现在……” 在桑芷萱期待的目光中,他指向身后仍旧堆成山的报纸,“继续看,最好速度给我加快点!” “是!”回答声有气无力,罗军亲眼见证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是怎么一瞬间黯淡无光。 女娃娃耷拉着脑袋抱住一捆报纸行尸走肉般往外走,精气神倏然蒸发掉。 罗军摇头失笑,这大概就是老员工的另类福利,每每可以欣赏新员工不同角度的崩溃? 诺大的办公室内,一时间静寂无声,除了翻动报纸的细微摩擦声。 下午四点,罗军悠哉悠哉离开座位往外走去,听脚步声,是在往楼上走。 桑芷萱微舒口气,放下报纸,上手来了套眼保健操。 邻桌的苏晓秋轻声嗤笑,啐口:“丑人多作怪!” 桑芷萱头也不回,继续手下动作不停,拉满嘲讽回嘴:“你是在说你自己!” 毕竟,有眼睛的人都能一眼看出她们俩谁丑谁美。 “你……”苏晓秋恨恨将小镜子扣到桌面,“你别得意,这报社可不是那么好混的。” “这句话前辈你确实有发言的权利!来摄影部上了大半年的班,还没有出去做过任务吧?” 苏晓秋快要气死了,这是在讽刺自己业务能力不行?妈蛋,拼美貌拼不过,拼阴阳怪气也拼不过。 接近六点钟,苏晓婵身姿摇曳走进摄影部,还在门口就招手喊人:“桑桑,走,下班了!” 桑芷萱快手将看过一半的报纸折起来放好,提包开溜。 苏晓秋撅着嘴不服气,瓮声撒娇:“姐,你可是我亲姐,怎么不叫我一起下班呢?” “啧,首先咱们是堂姐妹,其次,你住在自己家里,而我和桑桑同住宿舍顺路。” 苏晓婵见招拆招,脸上虽然淡笑着,但眼底不耐烦的情绪赤裸裸,毫不遮掩。 罗军是个精明人,管中窥豹,立即觉察出两个苏姓人貌合神离的亲情。 怪不得上回会对自己说些意有所指的话,看来是想借他的手赶走苏晓秋。 罗军的确对苏晓秋不感冒,可苏晓婵将摄影部当成什么,苏市长的后花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别人吃这套,他罗军……不见兔子不撒鹰,没有实质性的好处,休想让他打配合。 “姐姐,那咱们一起出报社。”苏晓秋拿好背包,微笑着跟上她们的步伐。 苏晓婵好奇,这人进化了,以前一戳就装可怜哭唧唧,现在变得能沉住气。 “随便你,这路也不是我家的。” “呵呵,姐姐,不知道大哥什么时候有空,我想和我爸妈上门拜访。” 苏晓婵眼神瞬间变得危险至极,苏晓秋不管怎么作,她都能容下她,唯独涉及大哥不可原谅。 苏东林是她们哥哥这件事情,就是从苏晓秋的嘴巴里扩散出去得,故而苏晓婵才会下定决心想要弄走她。 “大哥在老家,晓秋你和叔叔婶婶想要上门的话,随时都可以请假回去。 不过,我昨个才收到大哥来信,乡下地方粮食困难,你们最好带着自己的口粮再去。 毕竟,纵是亲人相逢,也不好给对方带去难堪是吧?” 苏晓婵亲口破谣言,不管大家信不信,反正她这里亲哥不是苏市长,就是个乡下种地的! 一套连环拳下来,刚好在路口分道扬镳,两人眼神对上,尽皆意味深长。 桑芷萱身处旋涡边缘,她以极其强悍的神经无惧狂风骤浪侵袭,乐滋滋听着姐妹俩交锋。 见人家分开,还意犹未尽咂吧两下嘴。 “走,小婵姐,咱们回食堂打一份饭拿回宿舍吃,我从家里带了干辣椒爆炒兔肉。” 苏晓婵郁闷的心情听到美食当道,即刻被驱散,挽上桑芷萱的胳膊,霸气将人往回带。 “走走,那还等什么?” 晚餐吃的面食,正是被高新竹百般推崇的手工擀面。 桑芷萱相信他的口味,打了满满一饭盒,因为排在她前面的苏晓婵女士比她打的还要多。 宿舍长桌上,大半盒兔肉摆上桌,桑芷萱招呼道:“吃,多吃点,吃完还有。” 苏晓婵就不是个讲客气的人,有肉吃,主人家还热情要求放开吃,那还等什么,吃就完事! 两人都不是食量浅薄的,吃饱喝足时,面条皆空,干椒兔肉也只余下零星辣椒结。 “唔,过瘾,说句老实话,上一回吃肉还是前两个月去我哥家里蹭饭蹭到一餐红烧肉。” 桑芷萱能说什么,从竹篓里掏出一盒兔肉大气塞给她,“喏,我拢共带来六盒,还有四盒得留着明天中午请摄影部同事吃,只能匀出一盒给你。” “真给我?”苏晓婵剔牙的动作顿住,敢情这是个大方的主啊。 “真给你!” 苏晓婵一喜,欢声道谢,这盒兔肉等下带去给哥哥嫂子尝尝,这年头,市长家里也缺肉吃呐。 再想想,有些嫉妒摄影部是怎么回事,早知道就该将人留在他们新闻部。 烧水洗净疲乏,桑芷萱穿着长袖睡衣,伏案执笔写家书。 松市有电,宿舍顶上装有一颗灯泡,颜色昏黄,不甚明亮,还时不时闪一下。 边写边打呵欠,好不容易写完最后一笔,将钢笔盖上笔帽随手一搁,信纸也来不及收,桑芷萱翻身上床呼呼大睡。 朱唇半掀,粉面犹带笑意,也不知佳人做了个什么样的美梦。 第129章 被拘束失去的养分回归,再度于脸上开出灿烂的花。 和同事们的关系在请吃兔肉后彻底打开局面,起码表面上都很热情。 桑芷萱连续待在办公室里看报纸半个月,日日头昏眼花也就罢了,还要和苏晓秋大眼瞪小眼,心里的苦闷日积月累,脑内那根神经越绷越紧。 就在她以为那根神经即将绷断之前,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今天迎来春天。 罗军开完会后,开始分布任务:“高新竹跟陈建州下县城,刘建国跟……” 桑芷萱神游天外,反正这项活动跟她又没有关系,听不听都一样,知道同事们过的比自己精彩心里愈加焦灼。 “游由和苏晓婵记者随苏市长去省城开会,并且跟踪报道。” 桑芷萱实名羡慕,真好,省城她还没有去过咧!想去! 许是心诚则灵,马上就听到部长那张讨厌的嘴里说出世间最优美的语言:“桑芷萱也去!跟着多学习学习。” “是,部长,我保证好好学习,也会听小婵记者还有游哥的话!” 桑芷萱挺胸抬头,明眸善睐,被拘束失去的养分回归,再度于脸上开出灿烂的花。 市晚报没有那么多车,平时跑新闻也是能蹭就蹭,蹭不了就搭车,反正主打自个想办法。 苏市长当然有这个排面,只是他的车一个司机,一个秘书,占去三个位置,最多还能带两个人。 苏晓婵是人家妹妹,虽然她亲自下场辟谣,但甭管是不是,保险起见,你都只能当人家是。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桑芷萱和游由必须有一人坐大巴车前去。 桑芷萱是后辈,还不至于连这点觉悟都没有,她提包主动追问游由:“游哥,出任务要注意点什么?咱们是在省政厅汇合吗?什么时间开会?我现在就去坐车赶得及吗?” “停!”一份文件迎头贴在她脸上,“具体自己看,还有你和苏晓婵去坐苏市长的车,我坐车自己去。” 桑芷萱捏紧资料,一脸感动,还要虚伪客套两句:“要不还是我坐车去吧,你是前辈,哪好叫你独自搭车。”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不喜欢和领导共处一室,就愿意和陌生人打交道,现在明白了吗?” “哦,明白!”桑芷萱呆愣愣一点头,不再多言,安心看起文件来。 囫囵看完一遍,游由领了照相机过来,连同一些胶卷,还有备用照相机一起装在个布包里放到她桌面上。 “这些你随车带过去,一定要保管好,丢了或者磕坏,可是要自己赔钱的。” 游由千叮咛万嘱咐,头回见他讲这么多话。 “我保证,人在相机在!” 刚巧苏晓婵路过一楼,忙被桑芷萱叫住:“小婵姐,你等等我,今天我也和你们一起去。” 她单手拎起布包追上去,那狂放的动作看的游由直皱眉,暗暗想着照相机要是磕坏了,算谁的? 全部要桑芷萱赔,是不是不太道德,到底自个吃了她的兔肉,要不,两人均摊? 可想到微薄的工资,还有昂贵并且不好买到的照相机,心情一片复杂,糟心! 苏晓婵带着小妹妹往宿舍走,言语调侃:“你们罗部长舍得将你派出去?上个星期我点名要你跟我一起出任务,他还严词拒绝来着。” “罗部兴许是想磨磨我的性子吧,我的确是有些浮躁在身上。” “你倒是挺明白他的良苦用心。”苏晓婵有意指点:“罗部对外精明,对内还是比较护犊子,你好好在摄影部干,只要别搞事,他都能护住你。” 桑芷萱当然不会搞事,不出意外的话,她还得在松市待上两年,有个这么给力的领导不乖乖躲在其羽翼下遮风挡雨,想什么呢? 苏晓婵不露痕迹打量她的神色,发现脸上除了恰到好处的微笑,表情一直没有变过。 心里叹气,和这种人打交道是真累,你永远辨不清她什么时候是真开心,什么时候是真生气。 罢了!平常心对待! 苏晓婵继续灌注职场小妙招:“这回去省里开会,时间是三天,你带两套得体的衣服。 还有,平时最好是在办公室准备一个小包裹,装上一套当季换洗衣服,还有洗漱用品。 因为我们有时候碰到急新闻,喊走就得走,可不会留时间给你回宿舍拿行李。” 桑芷萱深觉有理,冲对方拱拱手,表示感谢。 “这些事,虽说都是小事,可你要不提醒我,我指定得吃次亏才能明白过来,大恩不言谢,有事你招呼!” “客气了不是,都是朋友,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碰一鼻子灰吧。” 苏晓婵半真半假说道。 能动动嘴的事情,她不会吝啬这点口水,说了还能趁机拉近两人好感。 回屋轻轻将布袋放在桌上,从衣柜里翻出一个双肩背包,打包一套裤装,一套长裙,还有备有牙刷、牙粉、毛巾。 再寻出一个斜挎的皮包背在身上,拿出一叠钱票塞进去,饭盒、勺子、水杯、手绢、草纸,通通往里塞。 怕草纸不够,桑芷萱又在背包里塞了一叠。 背上背一个,挎一个,手里再提一个,桑芷萱颇有点回娘家的感觉,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身上还背着个胖娃娃…… 恶寒,抖抖身体,就听到外边在喊:“桑桑,好了没有,我们该走喽。” “欸,来啦!” 市晚报距离市政府距离不远不近,走路过去得半个小时。 苏晓婵熟络带来到巷子里寻摸一辆人力车,掏了两毛钱,轻松送到目的地。 看看,还得是地头蛇,不像她初来乍到,一找三不知。 到了市政府,桑芷萱什么都不用操心,只要跟着苏晓婵走,注意别掉队就行。 人家熟门熟路,在停车场里找到车,拉开车门坐进去,和司机天南地北寒暄起来。 “快来,这是桑芷萱,是我们报社新来的摄影师,这位是高师傅。” 桑芷萱乖巧打招呼:“高师傅好,以后多多关照。” “小桑同志,言重了,以后互相照顾。” 略等了会,苏市长大步行来,一身深色中山装,留着平头,脚上踩着皮鞋,身姿笔挺,雄姿英发。 在他身后跟着一位长裤衬衣的高大男子,手里提着两个包,脸上架着一副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 车门打开后,年轻男人坐在副驾驶,儒雅男人则坐在苏晓婵另一边。 没有多想,就听到她唤道:“苏市长,高秘书!” 桑芷萱抱着照相机,紧跟其后也唤了声:“苏市长,陈秘书!” 第130章 人若对了,一眼可顶万年,人若不对,到死也是无言! 松市到省城这一路最少得开七八个小时,现在时间九点整,也就是说到达省城已近黄昏。 车里很安静,大家都在闭目养神,路况时好时坏,一抛一摇欲生欲死,以至于无人有聊天的兴趣。 桑芷萱晃啊晃的,意识逐渐模糊,只怀里的照相机抱得死紧,不敢有丝毫松懈。 她多怕出现点状况,等到了省城一汇合,游哥会忍不住刀人。 “吱——”车子紧急刹车,所有人被惯性带的往前直撞。 “怎么回事?高师傅!” “市长,前面过不去,有人刻意在路中间放着圆木挡道。” 陈秘书思忖两秒,打开车门:“市长,我下车看一下情况。” “小心点。”苏东林淡声叮嘱。 “是,市长。” 桑芷萱透过窗户打量四周情况,这个路段很偏僻,是从山脚下穿插而过,树荫密布,任是再大的太阳也只能穿透斑驳光影于路面上。 可能也正因为这些原因,导致有村民铤而走险,想要拦车打劫捞上一笔。 不大一会,陈秘书走回来,“市长,并没有发现埋伏之人,我和高师傅试试看能不能挪开圆木?” “嗯,去吧!” 高师傅也是个魁梧的粗犷大汉,年纪四十岁左右,正当年,力气有的是。 那圆木是一棵松树,甚是粗壮,成年男人的体型一手都抱不住,他们两个只能双手圈起来慢慢往路边挪移。 “咦,看不出来陈秘书高高瘦瘦的,力气还挺大。” 桑芷萱勾着前座靠背,下巴顺势搭上去,透过车前窗玻璃看的津津有味。 “陈秘书是退伍军人好不好,身体素质过硬,肯定有力气啊。”苏晓婵笑着为她解惑。 “难怪,你看他走路也好坐下也好,腰背挺得笔直,应该才退伍没有几年。” 桑芷萱八卦心起,偷偷询问苏晓婵:“陈秘书结婚了吗?” “你干嘛?问别的男人宁屺不会生气吗?”苏晓婵打趣她。 “问问有什么打紧,我一片冰心在宁屺,小婵姐你快点说,到底结没结婚?” “应该没有吧?我也不太清楚。” 苏东林突然插话:“陈秘书没有结婚,连个对象都没有找着。” 桑芷萱兴奋一拍手:“苏市长,这就是你不对了,你看看多么精神一个小伙子,介绍给小婵姐多棒。 这叫啥,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苏东林被她夸张的语气给逗笑,积极认错:“这倒真怪我一叶障目,一时间竟没想起来他们两个合适。” 还别说,他仔细一琢磨,真挺合适。 首先年纪,陈秘书比小婵大上一岁,家庭方面也都很简单,自己这边没有父母,陈秘书只有一个寡母,现在跟着他定居松市。 老太太自己也见过,虽然青年守寡,但性格真不难处,相反还很开明。 “要不,小婵你想一想?”苏东林真心建议。 苏晓婵被他们两说的无语,心里到底留下一点痕迹,她目光无意识落在男人因为抬树绷紧的胳膊上,长袖高挽,肌肉紧实。 心湖荡漾,目光不觉流连忘返,寸寸挪移,从宽肩到窄腰再到躬身翘起的屁股…… 苏晓婵双颊渐渐酡红,猛然垂眸看着车底,再不敢注视其间。 桑芷萱眼睛多利,旁观这一切,嘿嘿偷笑两声,八卦撞撞身旁害羞的铁娘子。 “小婵姐,怎么样?是个极品吧?”这话说的极其私密,贴着耳朵轻声道出。 苏晓婵娇嗔睨她一眼:“少在这里乱拉郎配,婚姻大事哪能这么草率决定。” “啧,看不出你还是个小古板呀!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人若对了,一眼可顶万年,人若不对,到死也是无言!” 感情这档子事,哪来那么多讲究,对了就是对了。 “歪理,我可跟你说……” 一个包裹飞快被塞进苏晓婵怀里,立马打断她到嘴边的话。 “情况不对,我下去看看,小婵姐你帮我拿好照相机,我可是答应游哥,人在照相机在的。” “哦…哦!” 桑芷萱下车,刚好看见一把锄头正敲响高师傅后脑勺。 她立时脸色大变,随地抓起一块大石头扔向歹徒的手腕。 “啊……”车里的苏晓婵吓的大叫,苏市长也打开车门奔下车来。 锄头“哐当”一下掉落,刚好砸在高师傅背上,他一个趔趄抱不稳圆木,胳膊脱力,松树砸在脚上。 “啊啊——”高师傅两重受伤,痛的哇哇大叫,撕心裂肺。 桑芷萱冲过去,一脚踢飞歹徒,后边跟着四五个年轻人,有拿锄头的,有拿柴刀的,狞笑着一窝蜂袭击她。 脚尖踢起锄头柄,往上一抬,桑芷萱右手抓住,抡起锄头旋转一圈将这帮乌合之众抡飞,然后跟打地鼠一样,用钝的那一端一锄一个。 事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苏东林气喘吁吁奔过来时,地上已经躺倒一片。 “没…没事吧?” “有事的不可能是我。” 桑芷萱大言不惭,蹙眉看向高师傅,“这可不好搞,看起来受伤挺严重。” 她抱起圆木,对另一头始终咬牙撑着不敢放手的陈秘书说:“咱俩慢慢往边上挪一点,先将高师傅的脚解救出来。” 陈秘书憋的脸红脖子粗,只知道凭借意志力硬撑着,这会有人分担,力道骤减,麻木跟随口令挪动。 “我喊一二三,我们一起放手丢出去。” 桑芷萱喊:“一二三,丢!” “砰——”圆木被丢到路边。 苏东林和苏晓婵齐心协力将高师傅抱进副驾驶,“高师傅得尽快就医才行。” “是,问题是现在谁来开车?” 陈秘书声音很轻:“我来吧,我以前在部队是运输兵。” “你怎么开?你手脱力,这会抖得跟羊癫疯似的。”苏晓婵愠怒瞪他。 桑芷萱哭笑不得,只能自己接手:“我来吧,但我不认识路。” “没关系,我来指路,这附近我都熟。” 第131章 比起安慰人,我更擅长揍人! 苏晓婵在市晚报一待三年,上山下乡哪里没有闯过,可谓是个松市通。 再来说前往省城这条路上,三年间没有二十回,也有十七八回。 加上陈秘书这个松市本地人时不时打补丁。 桑芷萱顺利将车子开到最近一所县卫生院。 苏市长一马当先打开副驾驶车门,半抱起高师傅,陈秘书手不再那么抖,揽住下半截,两人配合着疾步如飞往医院里跑。 高师傅整个人已经晕厥,脸上布满细细密密的冷汗,就连昏迷不醒也戴上一张痛苦面具。 苏晓婵跟着跑,双手微伸,想帮忙又不知道从何帮起,满是彷徨无措。 桑芷萱看到有医生跑出来,双方顺利汇合,这才放心将车子开走,找个安全地方停靠。 匆匆奔到医院,县卫生院有简陋的手术室,此时大门紧闭,苏晓婵三人跟三朵蘑菇一样杵在门口,个个容色肃穆。 桑芷萱心里一紧,怎么都是这个表情,这一砸该不会需要截肢吧?真要截肢的话,县医院能做好手术吗?术后感染怎么办? 脑海里浮想联翩,脚步加快跑过去,急急追问:“怎么样?高师傅情况如何?” 苏东林摇摇头:“现在还不清楚,医生正在里面给他检查。” 陈秘书面无表情补充:“大概率是骨折了,只看骨折的程度严不严重?” 桑芷萱颇为认同:“是,那截木头真挺重的,一两百斤砸到脚背上,情况真的很难说。” 但当时,锄头尖就在脑门上,是保命还是保脚? 桑芷萱从来没有想过,那些狂徒怎么敢,简直丧心病狂。 “那群拦路者现在想想,哪里都是疑点,一般这种情况不是奔着钱去吗?可我看那架势是冲着高师傅命去的。” 苏晓婵连连附和,声音因为惊惧略有些尖锐:“对,我看的真切,那把锄头就是冲着高师傅脑门去的,若是桑桑慢上一些,高师傅……” 苏东林见妹妹受惊,连忙为她拍背:“好了好了,别怕,有哥哥在!” 苏晓婵不是怕,当记者这么些年,也见过不少场面,但直面杀人现场,哪怕未遂,受到的冲击也是无比巨大。 不止她,就算杀兽如麻的桑芷萱,在那一刻也有点头皮发麻。 陈秘书目光不着痕迹扫过半靠在市长身上忧心忡忡的女人,推了推眼睛,不疾不徐说道:“市长,我有个战友刚好被分在澄县公安局,我去找他问问情况?” “去吧,但是一点钟以前得赶回来,小桑同志,钥匙先给陈彬用用。”苏东林沉声吩咐,心里积压着一团怒火待发泄。 桑芷萱从善如流掏出钥匙递过去,“陈秘书,我将车子停在卫生院后边那条巷子里,你出门左转再往右直走就会看到。” “好,多谢。” 没等多久,手术室的门被推开,一位头发半白的中年男人走出来。 桑芷萱忙上前询问:“医生,高师傅那脚怎么样啊?” “他那脚是被重物给砸的吧?” “是是,路上倒了棵大树,他搬树时不慎砸到脚。” “嗯,砸骨折了,好在没有粉碎性骨折,打个石膏暂且休养一段时间。” 这话桑芷萱就不好接了,她默默退后几步。 苏晓婵听到不算太严重,情绪得到缓解,退离自家大哥的怀抱,来到桑芷萱身边。 “唉,这都叫什么事呀,无妄之灾?” “情况未明,不好评价!”桑芷萱觉得,能让一群人豁出命去杀人,这其中必定有一桩被刻意隐藏的血泪史。 “好可惜,当时没有拍下来,忙里忙慌就这么离开了。” “谁说没有,只是我拍的时候手在颤抖,不一定拍的好。” 她是个记者,要是这点敏锐度都没有,还跑什么新闻? 桑芷萱心潮澎湃,激动拍拍苏晓婵的肩膀,“可以啊,小婵姐,我还以为你当时吓懵了。” 苏晓婵苦笑:“我是不是表现的挺差劲,你比我还小,却勇敢的上前制服歹徒,而我……” “不能这么比的啊,姐姐……”桑芷萱紧急打断她的自怨自艾,“我在部队大院长大,因为打小是个皮猴子,被我爹逮着往死里练,不是我吹,就这样的乌合之众,我一打十不在话下。” 桑芷萱冲她挑挑眉,意思不言而喻,就你那小胳膊小腿的,哪里凑的起这个热闹。 苏晓婵抑郁了,满脸冷漠:“听完你的安慰,我感觉更加难过呢。” “啊……”桑芷萱挠挠头,“那可能是因为我不太会安慰人吧。” 话音未落,她又接着说:“比起安慰人,我更擅长揍人!” 苏晓婵下意识远离她,拢拢领口:“好了,我们还是来分析分析这次的意外……” 说着,她兴奋起来:“想不到出来一趟,还有意外之喜,这件事情挖出来估计是一桩大新闻,得爆!” 安排高师傅后续的苏东林,隔着老远就听到自家妹妹得意洋洋的笑声,根据他对妹妹的了解,用头发丝想都清楚她在兴奋些什么。 摇头无奈,这个傻瓜蛋也不想想这种事能不能上报。 苏东林找上医生,递过去一张大团结还有两张五斤粮票:“同志,麻烦你一件事,我还要赶去省城开会,可能等不了我同事醒来。 劳烦你等他醒后,将这些钱票给他,还有告诉他安心养病,我们回程时会来医院接他回家。” 医生是个和善性子,点头答应,并且开玩笑说:“你就不怕我昧下你的钱票?” 苏东林面露浅笑,说的异常坚定:“你不会,这三瓜两枣张医生应该也看不上。” 观其气度、涵养、通身气质都不像这个小县城能够培养出来的人物,估计是哪家下来避难的。 张医生笑而不语,收起桌上的钱票,朝外做了个请的手势。 苏东林从容不迫退场,温声道谢:“那就有劳张医生多多费心。” 此刻已经中午,三人又去医院食堂吃了餐饭,边吃边等陈秘书。 陈彬很守时,掐着点赶回来。 他神情看不出来太多变化,直到离开澄县,行驶上大路,才轻声对副驾驶的苏东林说:“市长,这件事情应该和咱们市政府某位领导有关。” 说完,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苏市长也没有问,好似没有听到一样。 假寐中的桑芷萱耳力过人,将这句话听得真切,她保持呼吸频率如常,真当自己睡了过去。 第132章 游哥,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和领导一起坐车。 路上,桑芷萱和陈彬换着开车,争取入夜前赶到省城。 为此,苏晓婵对开车萌发极大的兴趣,认为这是一项必备技能,你可以不开,但一定得会。 “等我回松市后,也要学会开车!” 桑芷萱举双手赞同:‘“可以啊,其实学开车不难,我……”可以教你。 话到嘴边,她非常机灵的拐了个弯,换成:“陈秘书出身运输兵,开车那是手到擒来,如此高手,小婵姐你还不趁机拜师?” 苏晓婵意动,心底的羞赧使得她秉承矜持不敢随意要求,可那股即将冲破胸腔的冲动起势太过汹涌,冲击的她暂时挣脱道德束缚,红着脸小小声问询:“可以吗?” 陈彬薄唇微掀,习惯性推了推镜框,清冷的声线染上温度,徐徐说:“好!” 桑芷萱一心二用,利用后视镜偷偷往后看,啧,她就说这两人有点猫腻,一个娇羞,一个宠溺,有情况绝对不是一天两天。 视线撤离时,偶然撞上隔壁悄摸摸观察的苏市长,二人心照不宣,假作无事收回。 紧赶慢赶,入城时已经天色全黑,今晚看不见月亮,大地一片墨黑,这种情况下对于桑芷萱一个不熟悉路况的人来说,无疑太难。 再次调换司机,桑芷萱坐回后排,掩着唇哈欠连天。 苏晓婵问她:“有这么累吗?” “嗯,开车时不觉得,但我只要一坐车,车体微微摇晃比摇篮还好使,不出十分钟我就想睡觉。” “好吧,那你以后指定和失眠无关。” 桑芷萱微笑以对:“我只恨自己睡眠时间不够。” 苏晓婵又要自闭了:“羡慕你!”她看起来很干练,其实心思敏感,晚上特别容易失眠,头发更是大把大把掉。 桑芷萱冲她扯了个不屑的冷笑,淡声开讽:“庸人自恼!” “嘿,桑芷萱同志,你要知道像你这种不会失眠的才是异类。” “那还不是你们想的多?所以才会睡不着!” 苏东林忍不住加入辩论:“小桑同志,这人活着怎么能不多想呢?” “说的也是!”桑芷萱先予以肯定,接着话音一转,“想归想,但思想上你们也得尊重劳逸结合这句话呀!” 苏晓婵诚实摇头,“我做不到,陈秘你呢?” 陈彬眸子闪了下,如实道来:“我会强迫自己入眠。” “是个狠人!”桑芷萱评价道。 苏晓婵立即将炮口对准她:“来,桑桑同志,那你给我们打个样。” “很简单,我就不会积压郁闷的事,要么当场报了,要么寻个时机套顿麻袋,郁气立消。” “呃,套麻袋…你是认真的吗?”苏晓婵不太确定反问一遍。 苏东林也笑着强调:“小桑同志,你这个思想有点危险啊。” “哦呵呵,我的意思是在臆想中套敌人麻袋,打完了心里也就舒坦了,也就求个心理安慰。” 桑芷萱一时嘴快,秃噜出几句不能对外人言的隐秘,连忙找话补救。 她在心里狂拍自己,自从她爹平反后,心性越来越飘,这可不行,得沉淀下来,低调,低调才是王道! 苏晓婵也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有意,居然认真回答:“我今晚也试试你的办法,临睡前在脑海里揍一顿讨厌之人。” 车子七拐八拐,拐到招待所。 四人提着行李下了车,陈秘和苏晓婵前去办理入住,桑芷萱默默跟上,也适时掏出单位证明。 他们一共开了四间房,两位男士自觉住在两边,将中间的房间让给她们两位女士。 桑芷萱乐呵呵道谢:“多谢领导们体恤!” 苏东林显然对桑芷萱是有所了解的,这会非上班时间,也有心情开玩笑:“我呀,就怕你们家宁屺找上门来。” “宁屺哥可敬重你了,找上门也是想着多亲近一下你这位大哥,市长你别嫌弃他啊。” 桑芷萱真真假假开始胡扯一通。 “那可不敢,我要真有这个想法,宁屺估计得拆了我那地方。” 这说的是个土匪吧! 桑芷萱暗自吐槽,还想着怎么回答既不伤领导脸面,又不至于坠了她宁屺哥得威风。 对面房门从里被打开,游由一身清爽走到走廊,沉着和领导打招呼:“市长,陈秘,你们来了。” 他又对苏晓婵和桑芷萱点点头,以作问候。 “是游由同志啊!安全抵达就好,好了,大家都早点休息吧,明天精神抖擞参加会议,拿出咱们松市的韧劲来!” 游由也算是老熟人,苏东林来松市任职后,基本上每一次重大活动,跟随的拍照记者都是游由。 陈彬帮着苏市打开房间门,等人进去后,礼貌说:“市长,那你早点休息!” 阖门关上,陈彬冲大家点点头,径直帮着苏晓婵提行李开门。 桑芷萱边看热闹,边拿出装有照相机的布袋递给游由,笑眯眯表功:“游哥,照相机没磕没碰,原样返还。” “好!”游由接过布袋,打开细细检查了一遍,见确实无虞,这才好奇打听:“你们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到?” “唉,一言难尽,路遇亡命徒,高师傅险些丧命,这会还待在澄县卫生院养伤。” “怎么回事?”游由收紧布袋,没心思再看照相机,关切抬目对上桑芷萱那双清凌凌的明眸。 桑芷萱摊手,猛摇头:“现在什么也不清楚,当时急着送高师傅找医院,哪里管得了这么多。” “高师傅还好吧?”能在报社混的开得人,不可能全然不懂政治,他深知此事不是他能深究的,顺理成章换掉话题。 “也是不幸中的万幸,脚给砸骨折了,打着石膏在住院。” “嗯!”游由无心再谈,点到即止打算结束话题,“那早点休息吧!” “好,游哥晚安!” 桑芷萱临进门之前,轻声说了句悄悄话:“游哥,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和领导一起坐车。” 她那表情一言难尽,一副我懂你的样子。 游由:“……”你到底懂什么呀? 一夜无梦。 桑芷萱神清气爽起床,头回来这种场所工作,怕不方便,她换了身裤装。 绑好两条工整的麻花辫,去公用卫生间刷牙、洗脸,再装捡好要随身携带的东西。 桑芷萱打算去楼底下转悠一圈,看看早餐怎么解决。 还没等成行,隔壁房门打开,苏晓婵睡眼惺忪拿着牙刷和漱口杯出来。 她一脸哀怨盯着桑芷萱,眼球里泛有血丝,黑眼圈老大两坨缀在眼睛下边。 “怎么啦?你这状态是昨晚一夜没睡?认床?还是有老鼠?” 苏晓婵疲惫揉揉额角,语气幽怨:“我采纳了你的入睡办法,结果越打越兴奋,打了一整晚的小人,等清醒时发现天亮了!” “我完蛋了,我今天怎么办?今天开会是全天啊!” “咳,别激动,小婵姐你冷静!”桑芷萱试图让她镇定下来。 “你先去洗漱,等会咱们一起去吃早餐,我这里有瓶风油精给你用,抹上去保证提神醒脑,刺激到不行。” “那……先来点,我现在就困的走不动道。”苏晓婵也不在这个节骨眼上讲客气,能圆满撑过今天再说。 桑芷萱在皮包里好一阵翻找,找出一个绿色的小瓶子,“喏,给你!” 这些小玩意都是华晨阳寄给她的,这回一股脑全部带到松市来了。 招待所配有三餐,时间还早,两人悠哉打了份稀饭,回到苏晓婵房间就着苞米边吃边聊。 七点半的时候,苏晓婵收拾好自己,“走吧,我们去楼下等着集合。” 桑芷萱忙着拿草纸擦净饭盒上的水渍,长腿不自觉跟着往前迈。 游由已经等在楼下,手里还捏着个包子在啃。 桑芷萱热情和他打招呼:“游哥,早啊!” “早,两位女士!” “苏市和陈秘还没起?”苏晓婵随口问了句。 “起了,二十分钟之前就看到陈秘下楼拿早餐,应该就快下来。” 说曹操曹操到,话音未落,就看到两人一前一后从楼梯口下来。 苏东林扬起微笑招呼三人:“早上好,都吃早餐了吧?” “谢谢市长关心,我们都吃过了。”算起来,游由资历最老,他妥帖回着话。 苏东林淡淡颔首:“那就出发!” 陈秘坐上驾驶位,车子缓缓驶出,今天这里汇聚各市市长或者副市长,平时宽敞的省政门口,这会车水马龙,拥挤的不得了。 眼看开会的时间就要到了,桑芷萱提议道:“苏市,陈秘,要不我来开吧,你们先进场。” 苏东林已经抬腕看了好几次手表,心里本来就有这个想法,还不等他说出口,小同志体贴入微,自己提出来。 “小桑同志,那就有劳你了,看来明天还得早点来才行。” “苏市,那还真不一定,指不定大伙现在都这样想呢?” “得,小同志一言指出本质!” 桑芷萱打开车门换好位置,陈彬敲了两下车窗,“桑同志,进门后直走,然后右拐,大楼后面有个很大的停车场……” 苏晓婵也挤过来交代,指着前面的大楼说道:“桑桑,等下你停好车从这栋楼上去,以前都是在六楼开会,今年不清楚,应该有贴指路牌,你自己看着点。” “放心,小婵姐,鼻子底下就是嘴,我肯定不能给自己弄丢,你先和陈秘他们上去,别在这里杵着,车来车往的不安全。” 没看陈彬一直护在身后,那双招子就算隔着镜框,她也感受到了冷飕飕的凉意。 怎么着,打量她没有护花使者咋地? 关上车窗,不再理会这对没有无宾感的男女,不,应该说别别扭扭男女! 驱车如蜗牛般挪动着,还要小心避让行人,因为大家都弃车在往楼上奔跑。 好不容易将车子停好,一下车就见司机们三五成群,都在寒暄。 “呦,头回见着女司机,你是哪个市的?” “呵呵,各位大哥好啊,我来自松市,叫做桑芷萱!” “松市?我记得松市去年来的是老马吧?” “对,马师傅这回其实也来了,半道上有棵树被雷给劈断了,刚好倒在路中间,他搬树时不小心将脚给砸骨折,这会还在医院里休养呢。” “这可真是……不凑巧。” 桑芷萱故作惋惜:“谁说不是呢?” “其实,别说你们松市,我们红市一路过来也不太平。” “怎么个情况?说说?” 桑芷萱张起耳朵聆听全场,也不急着走,现成的八卦不听白不听,反正楼上有游哥在,不耽误事。 司机和门卫绝对是一个单位对八卦门清的岗位,领导们一点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但同时他们也是人精,轻易不会说出来,可这会是偷听,总有大嘴巴不是。 “穷山恶水出刁民,我们从红市这一路过来,连续遇到两拨打劫的,还好随行记者是刚刚从部队退役的军人。” “我们路上也碰到了桩趣事,玉米地里有狗男女偷情,那白花花的肉体,啧啧,要不是市长在车上,我指定得停车冲他们吹个口哨。” “哈哈,你哪里是想吹个口哨那么简单,我还能不知道你这老小子是啥德行……” 桑芷萱不着痕迹离远些,继续旁听其他的八卦。 半个小时后,她心满意足离开停车场,精彩,当真精彩! 这半个小时的八卦量比她过去一个月听的还多,而且质量也高。 原来某市领导和随行记者是两口子,但他们感情不好,从不对外公布两人的夫妻关系,狗血的是另一位记者是领导的情人,而秘书则和领导夫人眉来眼去。 还有某市领导是个哭包,高兴也哭,难过也哭,他怕被别人发现这个特质,故而装的十分高冷! 第133章 解锁:七零天定缘分,误嫁市长老公! 桑芷萱一口气爬到六楼,老远就看到显目的红色在招摇。 “看来还是六楼没跑!” 带着话筒独有的嘹亮中年男音霸道扩散在整层楼徘徊。 都不用桑芷萱多找,很快寻到地方,她悄悄打开后门弯腰摸了进去,来到游由身边。 游由抽空瞄她一眼,也不问怎么现在才来,兀自将那台备用照相机递过去。 什么意思? 桑芷萱怔忡接过照相机,瞪着双无解的大眼等待游由答疑解惑,可惜人家再也懒得看她。 或许是叫她也拍照吧,来都来了,千万别闲着? 桑芷萱如是想,选好角度,也举着照相机开始大拍特拍。 一个上午下来,她脑瓜子嗡嗡响,看来听力太好也不全然都是好事。 中午时分,苏晓婵收起笔记来后面寻她,“走,散会了,咱们吃饭去。” “在哪吃?” “还能在哪吃,食堂呗!” 苏晓婵挽上桑芷萱的胳膊,轻声科普一些她不知道的事:“省政食堂的大师傅手艺一级棒,远不是咱们报社能比的,保证你吃了还想再吃。” “当真?”桑芷萱被声音和人潮拥挤弄到怏怏不乐的坏情绪瞬间一扫而空,转变成满满期待感。 “真!真!比真金白银还要真!”苏晓婵附在她耳朵边上细细说。 食堂在一楼,距离停车场比较近,他们随着人流走了有五六分钟才到达。 目之所及很大,大概能容纳一两百人的样子,一下子涌入多人,造成人头攒动的现象。 一共开了三个窗口,桑芷萱视力不错,一眼便看清哪个窗口吃什么。 “你们要吃点啥,一窗口是面食,二窗口是米饭,三窗口则是稀饭之类的小食。” 苏晓婵既想吃面条,又想吃米饭,一时间选择困难症犯了,颇为纠结。 “你们吃什么?” “我吃米饭!”游由干脆利落选择,脚下朝着二窗口挪去。 “桑桑你呢?” “我也吃米饭!我看到窗口摆着一盆红烧肉炖土豆!” 虽然土豆多,红烧肉就沾点肉味,但好歹有点肉味不是。 许是大家都这样想,因此今天吃米饭的人特别多,队伍排的老长。 快轮到他们时,苏市和陈秘姗姗来迟。 苏晓婵忙对着陈彬招手:“陈秘,这里!” 陈彬看到她,先是含笑点头,再低头和市长说了些什么,然后拿着两个饭盒过来。 苏晓婵将自己的饭盒递给桑芷萱,伸手招了招:“饭盒给我,我来打,免得又要排队排老久。” 陈彬笑笑,将饭盒放到她手心,“那麻烦你了。” 前来参会的各市工作人员吃饭免费,每餐一人发一张餐券,当然仅限开会期间,过期作废。 票又分为五两和八两,女同志发五两,男同志发八两。 轮到苏晓婵时,陈彬递出他和市长的两张八两票。 饭盒装了个半满,再加上一勺土豆,一勺白菜。 苏晓婵没急着走,拿出她和桑芷萱的两张五两票递过去。 等四人都打好饭,往餐桌上寻人,就发现苏东林正和一群人在谈笑风生。 他们径直走到旁边的空桌坐下,桑芷萱耳朵里飘进罗市、松市这几个敏感词汇。 她忍不住侧耳倾听,就听到苏东林正在和一位清冷男人互称苏市长。 罗市的苏市长?那位爱哭鬼?! 桑芷萱心思一动,小声询问苏晓婵:“小婵姐,罗市那位苏市长全名叫什么?” “他呀!”苏晓婵低下头颅用气音发声:“说起来和我哥挺有缘的,也叫苏东霖! 不过最后一个字音同字不同,我哥是树林的林,他是甘霖的霖!” “轰隆!!” 桑芷萱颅内狂风暴雨,刮风闪电! 天啦噜! 苏东林、章茗汝、苏东霖……这些名字凑在一起,解锁一本尘封记忆中的新书——《七零天定缘分,误嫁市长老公》。 章茗汝本为孤女,是师父把她从洪水中救起,又见其是阴女和道有缘,遂带上山正式收作徒弟。 章茗汝被救时,一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被玄灵道长硬生生给拖了回来。 可这样做的弊端很大,令她从阴女变成鬼女,浑身鬼气萦绕,犹如地狱厉鬼。 玄灵道长为压制章茗汝体内的鬼气,责令其二十岁以前留在山中好好修行不得下山。 山中有祖师爷守护,孤魂野鬼不敢造次,也无同道将她当成厉鬼超度地府,更无恶道想要收服她为己用。 但这一切仅限二十岁以前,之后再想不到办法,玄隐山也护不住她。 玄灵道长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一个下乘办法,那就是给徒弟找一个八字全阳的丈夫相辅相成。 十几年来,玄灵道长每年下山半年寻摸,结果不尽人意,只找到一个八字偏阳的苏东霖。 无奈之下,也只能先定着以防万一。 章茗汝二十岁那年,玄灵道长因为大战饿鬼身受重伤,不能亲护徒儿下山。 不得已拿出镇观之宝——龙形佩护持左右,暂时遮蔽鬼气。 章茗汝下山后磕磕碰碰,也算顺利来到东省,又无意间落脚松市,和苏东林结识。 苏东林一个大龄单身汉,好不容易碰着个哪哪都喜欢的女孩子,哪里会让她从手里溜走。 于是坑蒙拐骗,老男人用尽手段,终于将涉世未深的小白兔拐成自家夫人。 至于信上的苏东林,是霖还是林有什么关系,等东窗事发他们说不得孩子都老大了。 两年后,玄灵道长养好伤出山找徒弟,才发现一切都搞错了,关键是错有错招,他十几年没有找到的全阳八字,徒弟自个找着了。 木已成舟,纵是再不满意这黑心肝的老男人欺骗自家乖乖徒儿,又能怎么办,也只有捏着鼻子认下。 好在苏东林黑心是对外人,对他那傻徒弟还算掏心掏肺,玄灵道长完成一桩心事,心满意足游历而去。 苏东霖那头,只好去信一封阐明情况,再掏老底赔礼一颗定魂珠。 事情到这里并没有结束,一年后苏东霖调任松市市委书记,压苏东林一头,见着章茗汝,故事就此展开。 第134章 炮灰桑芷萱和宁屺的悲壮爱情 下午的会议,桑芷萱一直在跑神,脑海里总忍不住去回想误嫁这本书里的内容。 好不容易撑到散会,吃完饭,她和苏晓婵直奔招待所,拒绝掉苏市长他们邀请去省城转转的提议。 就这,让苏东林大感意外,桑芷萱先不说,自家妹妹哪回来省城不是大买特买,今天这是怎么了? “难道小婵身上没钱了?” 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低低反问一句,打算明天好好问问妹妹,没钱怎么也不找他要? “女同志不去就算了,我们自己去吧!” “哦……哦!”陈彬怔怔启动车子。 苏东林全然不知,刚刚那句反问被某人听进心里去了这会正在盘算自家家底。 回程路上,苏晓婵哈欠连天问桑芷萱:“我是着急回去补眠,你第一次来省城,怎么也不去逛逛?” “要去也是和你去,跟一群男人出去逛街有什么意思。” “说的也是!”苏晓婵突然暧昧一笑:“要是宁屺在的话,你的选择估计不同吧。” “那是当然!”桑芷萱毫不避讳:“有宁屺哥在,我什么都不用操心,只要负责买买买就行了。” “停停停,快别炫耀啦,我已经羡慕的不要不要。” 苏晓婵扶着脑袋,一副快要晕倒的样子。 “嘁~说的跟你没有似的,你和陈秘眉来眼去,还以为我们看不到?” “等等,你们?除了你还有谁?”苏晓婵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你哥啊!” “我哥……他也知道?”音量陡然拔高,似是不可置信。 “拜托,你和陈秘那种无人插的进去的浓情氛围感,谁会发现不了。 再来,你哥一个三十来岁的市长,智商情商皆出挑,你觉得他会是个睁眼瞎?” 苏晓婵悻悻一笑:“我那不是想着他三十来岁才结婚,肯定是在感情方面比较迟钝,发现不了也正常吧!” “有句话叫做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看不清自己的感情不代表他看不懂别人的感情。” 走廊上,桑芷萱轻推呆愣愣跟着她走的苏晓婵回自己房间,“苏女士请止步,到地方了回去好好休息。” 苏晓婵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哭唧唧:“我哪里还睡得着,我哥知道了,下一步离催婚也不远咯!” “你不想结婚吗?” 苏晓婵猛摇头。 桑芷萱蹙眉:“那可难办,先不说你哥会不会同意,就是陈秘也不会同意啊,他娘更加不会答应吧?” 苏晓婵纠结万分,“我也不是说不结婚,就我俩刚刚有点苗头就结婚是不是太草率了些。” “那倒也是,了解清楚再言谈婚论嫁比较好,那你和苏市深谈一番就是,他也不是什么专制人听不进去意见。” “嗯,也只有这样了。” 桑芷萱叩门发出响声,引回其视线,委婉相劝:“我觉得你还是好好睡一觉,等脑子清醒后再想这些比较好。” 说完,径直往前走,回到自己房间。 和衣躺在盖被上,桑芷萱颅内整理起误嫁这本书里的所有配角来。 “桑芷萱…桑芷萱……” “等等,找到了!” 文中的桑芷萱和现在身份一样,是苏东林任省长秘书时,老板家长子的未婚妻。 两人青梅竹马长大,中途家变失联,后来在松市相遇。 不同在于,桑修远并没有等到平反,他惨死涯边农场,姥爷也一样,唯独剩下一个姥姥,痴呆后半生。 宁洛阳利益为先,自家大儿子要脸有脸,要能力有能力,大把好姑娘排着队想要嫁给他,如何会认桑芷萱这种破落户做儿媳妇。 一开始,还只是视而不见,等宁屺上了二十五岁,还和他拧着顶牛,宁洛阳不悦,兀自联系几家势大的为儿子定下婚约。 宁屺本就是个倔驴,哪里肯认,继母刘晶趁机挑拨离间,牵动他爹怒气勃发,使下昏招赶儿子出家门。 宁洛阳过后后悔了,刘晶再接再厉进献谗言,认为都是桑芷萱的错,遂再使下作手段,对桑家三兄弟出手。 虽然中途被宁爷爷发现叫停,但为时已晚,桑若瑾已经在战场上发生意外,断掉一条腿,就此离开军队。 桑若怀被污蔑偷窃,在恩师力保下灰心丧气离开一待数十年的大西北,从此一蹶不振。 桑若瑜既要照顾两个哥哥,又要忙着赚钱养家,偏偏刘晶私底下使尽手段打压桑家。 闹到这种地步,桑芷萱终于得知,当年风华绝代的三个哥哥竟然被心上人的父母磋磨至此,意气风发早已不复。 两人再是相爱,宁屺再是无辜,他姓宁就是原罪,是宁桑两家再难跨越仇恨的鸿沟。 在这一刻,两人失去相爱的资格,或许时光荏苒在数年后终将相遇,但至少现在的他们无法释怀。 桑芷萱知,宁屺也知! 相爱的两人没有一句道别,泪眼婆娑下分道扬镳,各自决绝的没有回头,没有挽留。 宁屺跳出宁家,就此调任宁洛阳覆盖不了的省份,一待就是十几年。 而桑芷萱协同三个哥哥悄悄离开京市,在小地方安家,重新来过。 宁屺三十八岁,桑芷萱三十六岁那年,他们终于重逢,看着彼此都不再年轻的容颜,双目相视,一笑泯恩仇。 可以说,众多炮灰“桑芷萱”里面,这本书里的结局是她本人最为欣赏的。 桑芷萱双手捂脸,在床上打了个滚,嗷嗷低嚎:“唔,烦死了,宁洛阳,刘晶,这下还让我怎么正视你们? 我总不能为了这些没有发生过的事情,连宁屺哥都给否定掉吧。” 可要是两人结婚,不管怎么说宁洛阳都是宁屺的父亲,是她公爹,不尊重他就是自己不讲礼数,没有家教。 至于刘晶,表面客气些,暗地里但凡她敢伸手,就可以抓住把柄狠狠回击。 “啊啊~烦死了烦死了,宁屺哥你家人要是只有爷爷就好了,干嘛要有宁洛阳和刘晶这两个讨厌鬼?” 第135章 山雀也妄想替代凤凰? 都说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 桑芷萱昨晚骂了一整晚宁洛阳和刘晶,结果一大早就收到苏东林市长一句不太委婉的提醒。 “小桑同志,我昨晚有去拜访书记,刚好说到你也来了省城,书记让我问问你有没有空?” 我有没有空,你还能不清楚? 桑芷萱很想怼天怼地怼空气,但是她不能,所以只有苦逼的勾唇微笑。 “多谢苏市传话,我明白宁叔叔的意思!” 佯装开心拍了一天照片,中午还抽空去逛了趟黑市,买到一篮野生桑葚。 晚上,桑芷萱早早回到招待所,洗澡换身连衣裙,背着皮包,提着那篮桑葚下楼。 陈彬正在楼下等,见到她晃晃车钥匙:“走吧,市长让我送你过去。” 有车坐,求之不得。 桑芷萱笑眯眯道谢:“那就有劳陈秘送我,也感谢苏市关心!” 家属院距离招待所不远不近,刚好在省政府办公楼的另一边,开车大概花费四十分钟左右到达。 在门口略等了会,核实身份的值岗人员敬礼道:“同志,宁夫人说并不认识你,还请你马上离开!” 桑芷萱不气反笑,好整以暇说:“同志,我是宁书记长子的未婚妻,她一个继夫人哪里会知道我是谁,这样吧,你再给她拨一个电话,我自己来说。” 值岗战士见她坐的是市政府专车,半信半疑,权衡过后选择帮忙拨这个电话。 电话拨通,桑芷萱听到那头接电话的是一道年轻的娇软女音,浅笑开口:“我找刘晶!” 很快,就听到女音在喊:“姨妈,有人找你?” “是谁啊?” “我没有问。” 脚步声越来越近,话筒易主,妩媚嗓音接起:“我是刘晶,你哪位?” “你好,我是桑芷萱,你别急着挂电话,我就说一句话。” 桑芷萱轻嗤一声,用极其蔑视的口吻吐出:“山雀也妄想替代凤凰?” “你……你什么身份和我这样说话?” “宁夫人,一事不烦二主,劳烦你转告宁书记,让他可劲纵着你作,我桑家就缺宁屺这种好大儿,宁屺不是非宁家不可,还有苏家踮着脚盼望他承继。 也就有些人眼皮子浅,惦记这一亩三分地,就算宁屺不要都让出去,也要看看某些人有没有那德行,接不接的住?” 桑芷萱说完,啪嗒一声挂断电话,甜笑着道谢:“同志,给你添麻烦了,谢谢你!” 开门上车,一气呵成,桑芷萱脸即刻垮了下来,以手作扇不停扇着风。 “气死我了,真正气死我了!该死的宁洛阳,竟然喊我上门羞辱我!还有刘晶,这对狗男女,不行,我要套麻袋。” 她在内心不住吐槽、咒骂、尖叫……脸上,面无表情! “我桑芷萱什么时候受过这等窝囊气,打电话,现在就去邮局给宁屺哥打电话,都是因为他,我才会上门找羞辱,必须告状。” “陈秘,麻烦你路过邮局的时候放我下来。” 陈彬“嗯”了声,依旧不闻不问,只纯粹将自己当成一个司机稳稳开着车。 现在快六点钟,邮局还有十分钟下班,她直接拨通池县县委书记的电话。 电话那头响第三声时被接起,徐松的声音传来:“你好……” 桑芷萱不等他说完,及时打断,“徐松,宁书记下班没有?”多说一秒都是要算钱的。 “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桑芷萱,如果宁屺还没有下班的话,麻烦你叫他接一下电话。” “好的,桑同志,请稍等。” 宁屺来的很快,微喘着问:“桑桑,出什么事了?” 听到熟悉的关心,桑芷萱立时委屈的直掉眼泪,抽噎着喊了句:“宁屺哥哥!” “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帮你报仇好不好?” 宁屺在电话那端急得跳脚,恨不得顺着电话线爬过去,了解清楚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我最近和小婵姐随同苏市来省城开会,今天早上他说起宁叔叔问我什么时候有空? 所以我晚上就提着果篮上门拜访,刘晶直接告诉值守人员,他们家不认识我。 呜呜~宁屺哥哥,宁叔叔不喜欢我就直说,何苦将我叫去家属院门口羞辱? 我桑芷萱再不值钱,也没贱到这个地步,结婚的事情先缓缓吧,我觉得我们都需要考虑清楚。 毕竟结婚不是两个人的事情,而是两个家庭的事,宁屺哥哥,宁叔叔这么讨厌我,我们哪怕强行凑在一起也不会真正得到幸福。” “桑桑!对不起,都是因为我让你受委屈。” 宁屺又气又急又心疼,手心都被抠破了,他低低祈求:“你不要说放弃之类的话,所有的问题我都会解决,你只要相信我就好,可以吗?” “宁屺哥哥,我对你的信任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 这是事实不带半点虚假,可宁家的拧巴状况也是事实,相当难搞! “要不咱俩不结婚,当一辈子未婚夫妻也行。” 宁屺红着眼眶发笑:“可是桑桑,我不甘心啊,你这么好,我太想和你组成一个家庭。 这个家不需要太大,有你有我,未来或许还有孩子,我们和和睦睦,不争不吵,一直相伴到老!” 十三岁的宁屺失去母亲,同时也成了没有家的孩子,他太渴望重新拥有一个温暖、温馨的家! “宁屺哥哥!我对你的心你应当明白!” “我明白,桑桑,你现在回招待所,好好休息,我发誓,等明天一切都会变好!” “那你答应我不能开夜车来省城,很危险。” 桑芷萱那会在气头上,不管不顾,现在冷静下来,才后怕。 她就怕宁屺也冲动之下顾不得许多,连夜杀来省城,他们白天来尚且不安全,更何况晚上。 “真的,我告诉你我们来时在澄县遇到突发状况,开车的高师傅这会还躺在医院里养伤,你不要来听到没有。” “听到了,桑桑,为了你我不会冲动的,你快回去休息,天黑不要在外面逗留,很危险。” “嗯,那再见!” 电话挂断,宁屺瞬时收起笑脸,转变成杀气腾腾。 他拨通宁洛阳办公室里的电话,耐着性子等待秘书转接。 第136章 弟弟而已,您还年轻,只要您愿意,我可以有无数个弟弟! 宁洛阳接起电话,和煦中带着威严的声音响起:“喂,宁屺。” “爸,您还没有下班?” “嗯,今天怎么有空打电话过来,桑桑好像来了省城,也不知道来家里坐坐。” “她今天晚上去了,您夫人说不认识,人家连大院门都没能进去。” 宁屺面色铁青,不等宁洛阳说话,突然哂笑一声,用一种漫不经心到极致的语气说道: “爸,我对刘阿姨客气那是看在您的面子上,可她要是不懂做人,刘家和宁圭总有她在乎的人吧?” 宁洛阳轻轻将手里的钢笔放置桌面,黑眸望向窗外的万家灯火,语气毫无变化:“宁圭是你弟弟!” “弟弟而已,您还年轻,只要您愿意,我可以有无数个弟弟!” “臭小子!”宁洛阳被大儿子给气笑了,笑骂:“少编排你老子,等我忙完这段时间,就去京市找桑修远提亲,你和桑桑努努力,争取早日让我抱孙子。” “呵,还孙子,您孙子他妈说得再考虑考虑,结婚是两个家庭的事,她不想嫁过来成天受气……” 宁洛阳捏捏眉心,忍不住打断儿子的滔滔不绝:“你说的这是受气包,桑桑那小丫头也算我看着长大的,她身上有哪点符合这项特质?” 宁屺被噎住,桑桑最是受不得委屈,要么当场就报仇雪恨,要么晚上恨的睡不着觉,千方百计给人套麻袋揍一顿解恨。 想到这里,他委婉提醒:“桑桑睚眦必报,她最近的报仇方式就是套人麻袋,您今晚要听着动静,别太惊慌。” 宁洛阳揉捏眉心的手僵住,似是听到笑话般轻笑着提醒:“宁屺,那是省委家属院!” “我就这么一说,您也就这么一听吧!” 宁屺才不管他信不信,兀自抛下一句:“明天我会回省城,到时候再说。” 说完,啪嗒一下挂断电话。 宁洛阳放下话筒,头疼靠向椅背,嘀咕道:“这都是什么事?” 说实话,当年岳父和妻子给宁屺定下桑家为婚,他和老爷子都是很满意的。 不提桑家在军队的影响力,就冲他们家子嗣丰茂,以后也能和宁屺互相有个照应。 不同于宁家的四代单传,桑家这一辈三个儿子个个都是人中龙凤,桑芷萱更是生的玉雪可爱,身负天生神力。 这份桑家每一代独有的传承若是遗传到他宁家子嗣身上,那可是能够在族谱上记一笔的大事。 哪怕中间几年桑修远遭逢陷害,身陷囹圄,宁洛阳也没有想过解除婚约。 但同时,他也不会给予支持,所以刘晶从中作梗,断掉宁屺和桑桑的联系,他也只当做不知道。 宁屺想要成长,就得靠自己挣出来,他需要一定程度上的刺激,而这个坏人不能自己来做。 宁洛阳始终坚信养孩子就得放手让他们经历风雨,不能圈在身边当只羊圈里的小绵羊。 他宁洛阳的孩子就得当一头噬骨喝血的狼,一头威风凛凛的狼王! “宁屺,且让我看看你这次会如何反击?” 宁洛阳含笑呢喃,眼里闪过期待,目的达到,也无心再待在办公室里,他合好笔盖,起身取过外套打算回家。 刘晶心思大了,得好好敲打敲打,一些小动作无伤大雅,过界就得砍手。 招待所内,桑芷萱躺在床上左翻右翻,精神振奋的完全没有睡意。 她一骨碌坐起身,双手重重一拍床板:“不行,宁屺哥说明天都会变好,那是明天的事情,可我现在就心气不顺怎么办?” 桑芷萱无心再睡,换上长衣长裤,担心夜里风凉,又披了件长及脚踝的毛呢外套,背包敞开,塞进些小东西,尤其是她的四爪钩,必备神器不容遗漏。 “睡不着怎么办?出门逛一圈呗!” 桑芷萱不走寻常路,打开窗户挂上四爪钩,利索翻下三楼,然后收钩两手揣在兜里走人。 连做几个深呼吸,开始夜跑,边跑边在庆幸:“还好今天坐在车上将路线给记牢,要不然这会想出气都找不到地方,多愁人?” 越跑越得劲,大概一个小时二十分钟,终于看见省委家属院亮起的灯火。 桑芷萱不清楚里面的布局,也不知道宁家的具体方位,自然不会冒冒失失闯进去。 她在路边找到一棵高耸宽阔的枫树,利索爬上树干,抱着树杈坐定,仔细竖起耳朵分辨里面的声音。 数以百道声音同时传入她耳朵里,颅内被乍然入侵,仿佛有一个孙大圣手持金箍棒正孜孜不倦搅动着脑髓,搅的人七荤八素、头晕眼花。 过了数百秒,内力一一抚平这些微创伤,桑芷萱才感觉活过来一样。 这是能力进化的表现,以前只能听到方圆百米的声音,随着霹雳拳的步步提升,可听度和可视度都达到一个新高度,直接变成两百米。 她甄别着有关于宁家的信息,一时间汇入很多条。 有两口子夜话宁书记的,想着怎么讨领导欢心。 当然有上赶子讨好的人,也有讨厌宁家,烦他烦的要死的人。 桑芷萱细心听了听,两口子躺在被窝里骂人,男的骂宁洛阳,女的骂刘晶,各骂各的,骂的还挺和谐。 “对,骂的好,那两口子都不是啥好人,蛇鼠一窝,得亏我苏阿姨基因好,才能生出这么好的宁屺哥哥来。” 过了把嘴瘾,自动切换掉这条无用信息,继续甄别。 一连过滤掉几十条对话,终于的到一个有效信息,是关于宁家方位的。 桑芷萱纵身下树,四爪钩轻巧挂上墙头,如同一只灵巧的大猫脚下无声跃上墙。 翻墙她是老把式,唯一要注意的是,城里通电,怕墙上装有电网。 听声辩位警惕着来到一所院落,桑芷萱不敢打手电筒,所幸今晚月光半藏半露,地上洒有淡淡光芒,勉强不用做个睁眼瞎。 蹲在墙根下听墙角,院里很安静,许是都睡了,只有一间房哗哗放水,应该是有人在洗澡。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水停,那人汲脚走出浴室。 然后,她听到一个中年男子语气低沉在质问:“今天桑桑过来看我,你和岗亭说不认识?” 傍晚趾高气扬的妩媚女音焉哒哒狡辩:“那我……本来也不认识她啊!” “呵!我今天早上出门时有没有和你提过这回事?” “那我每天又要照顾宁圭,又要忙活婉婷的婚姻大事,一时间就给忙忘记了嘛。” 女人似是成功说服自己,声音越说越理直气壮,仔细听又带点委屈:“那个叫桑芷萱的好嚣张,她骂我是山雀。 还说他们桑家就喜欢宁屺这种好大儿,苏家也踮着脚等他过去承继……” 宁洛阳浅笑着截断她的告状:“她说的也没错,宁屺若改姓苏,扛鼎苏家,我那岳父估计大牙都得乐掉。” 刘晶忍了忍,终是忍不住喷他一脸:“姓苏的是你岳父,那我爸是你什么?” 宁洛阳笑的别有深意:“你说呢?” “好了,言归正传,早点将你外甥女送走,宁屺要结婚了,家里留这么一个大闺女不方便。” “不行,我还想留婉婷多陪陪我。” “随你!” 看在夫妻的份上,他提醒一次已经很够意思,等宁屺和桑桑出手,这两姨甥绝对讨不了好。 第137章 这宁屺到底找了个怎样的媳妇啊? 夜风徐凉,吹的身子发冷,桑芷萱拢紧外衣,又从包包里拿出一条轻薄的丝巾围上脖颈,隔绝风寒入侵。 随着院墙里最后一盏灯熄灭,宁家陷入一片寂静当中。 桑芷萱合拢双掌左右互搓,手心手背一一搓过,然后凑近嘴巴哈了口气,等稍微回暖些,右手拎起四爪钩往上一抛。 “叮——”钩子挂定。 麻溜翻墙进入院子,至于大门紧锁,在她这里都不是事,没有一根细铁丝不能解决的问题。 桑芷萱先去厨房里逛了逛,出门在外,装备太少,套人麻袋的前提也得有个麻袋不是。 可惜,事与愿违,这个家干净的不像话,别说麻袋,连个实用一点的大袋子都找不着。 “搞什么,刘晶真不会勤俭持家,麻袋这么好用的东西她都弃而不用,败家娘们!” 兜兜转转在小三层的别墅里转悠大半个小时,终于在一楼楼梯口那间不起眼的小房间里发现一个装衣服的麻袋。 房间窄小,仅有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正肆意打着鼾。 “这是保姆房?” 桑芷萱无言以对,说实话这所房子很大,一楼的房间都是空置状态,偏偏刘晶要人家住在楼梯间。 观其种种,这人不好打交道的形象算是立住了。 “不过没关系,刚好我也挺不好打交道的,日子吵吵闹闹才有意思不是吗?” 抬手抓住麻袋,倒出所有衣服,最后放上一块钱。 “阿姨,我出一块钱买你这个麻袋,1、2、3……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吭……吭……”回应她的是排山倒海的呼噜声。 “好,谢谢!” 迈着轻盈的步伐爬上二楼,来到靠左边第一间,桑芷萱推门进去,如入无人之境。 她这人向来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你说她们俩都是女人,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刘晶也是脑子不好,你说说你,你想要宁家,关键人物在于宁洛阳、宁屺、宁圭这三个男人。 你倒是去征服宁洛阳,赶走宁屺,调教宁圭啊,冲她发什么神经? 合着,欺负她一个还未过门的外来媳妇,能够显摆你在宁家的威风呗! 桑芷萱胸腔涌动一股怒气,正打算揪起刘晶,套上麻袋扛到一楼揍顿狠的解气。 脑海里忽然回想起父亲的殷殷叮嘱:“你有这身本事的确很厉害,但正因为这样,越要学会藏拙,随时随地收好自己的小尾巴。 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人类繁衍大几千年靠的是智慧,总有能压制你的方法,到时候你又该何去何从?” “呼~算了,欺负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也没什么意思……” 桑芷萱探出两根手指灌注内力点上刘晶喉咙,“小惩大诫,既然多嘴多舌,便罚你失语三日好了。” 做完这些,桑芷萱来到窗边轻轻推给窗棂,“宁叔叔,很抱歉半夜上门,失礼了,明日我与宁屺再正式登门拜访,告辞!” 四爪钩出手,勾上最近的一棵大树,桑芷萱跳窗一跃,身轻如燕飞身而去。 宁洛阳赶忙起身趴到窗口,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幕,隐月之下,少女身姿蹁跹消失在月色中。 “这宁屺到底找了个怎样的媳妇啊?” 宁洛阳并不自负,他的儿子他了解,不可能无缘无故提到桑桑最近的爱好是套人麻袋。 遂他一直在等,躺在床上闭目放缓呼吸却没有睡着,他的心里很复杂,既想人来又不想人来。 能轻而易举摸到家里,足以说明这个未来儿媳妇的能力,但这也同时让他感到恐慌,觉得生命安全没有保障。 宁洛阳再睡不着,他倚在窗台边,点燃根烟夹在手里,思绪沉入无限思考中。 对于他的惆怅,宁屺不知,因为他这会正揪着黑七和他一起为爱夜闯省城。 桑芷萱更加不知,她悠哉悠哉又来了场夜跑,跑出一身汗,爬窗回到招待所,洗澡上床一夜好眠。 翌日。 桑芷萱精神抖擞解决完个人卫生,敲门拉起苏晓婵陪她一起去省委食堂吃早餐。 “走嘛,有好吃的早餐我们为什么要留在招待所里吃难吃的?” 苏晓婵昏昏欲睡,身体不住摇晃,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在打。 “桑芷萱同志,这下我是真的相信你睡眠质量好,就冲你这没心没肺的态度,不好都奇怪了。” 亏她昨天听陈秘提起一嘴,还替人家担心的不得了,一个晚上有半晚上睡不着觉。 结果咧,自己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对方白里透红,肤白貌美,一看就是半点没受影响。 “哈哈,杞人忧天吧!我能被这点招数给吓到?开玩笑!” 桑芷萱吹着牛皮,对于昨晚气到睡不着觉,然后跑到人家墙根下吹冷风吹成狗样她是半句不提。 “小婵姐,快点起床,咱们一起去吃早餐,我下午估计得请假,中午就不能陪你咯。” 苏晓婵也不傻,结合陈秘所讲昨天某人的表现,须臾间想明白关键。 “怎么,宁屺要来?” “怕是已经到了。” 宁屺从来就不是什么听话的乖乖牌少年,他是一棵能够给人遮风挡雨的大树。 “那你?” 桑芷萱神秘笑笑:“不急,等他联系我,上杆子不是买卖,这句话运用到感情上也适合。” 说到感情问题,苏晓婵这个新手小白只能眨巴着眼睛,一脸迷茫,呆呆“哦”了声。 “我现在要换衣服,你等我几分钟。” 第138章 我正式就你那句对不起做出回应,宁屺没关系! 果然不出桑芷萱所料,中午散会后,他们从楼上下来,就见宁屺长身玉立站在楼底下等候。 “宁屺哥!” 桑芷萱不停挥手,娇俏声音拉过他的视线注目。 宁屺气质瞬变,一秒由冷漠染上笑意,迈着两条笔直的大长腿往楼梯口走来。 “桑桑!” 他自然接过桑芷萱提着的皮包,对着游由点点头,熟练和苏晓婵打招呼:“小婵姐!” “你来了。” 桑芷萱欢快往前蹿两步,来到宁屺身边,由于这会是人流高峰期,他们不得不一直被动往前挪动。 眼看两拨人距离越冲越远,桑芷萱连忙朝后摆摆手道别:“游哥我下午请假就不来喽,小婵姐再见!” 她轻轻扯了下宁屺的衣角,“我们快点走,还是别和他们挤了,我怕被踩脚。” 宁屺反手捏住她的袖摆,拽的人换了个方向:“走这边,车在停车场里。” “哦!” 接下来的路程,两人没有再说话,一前一后闷头走路。 直到坐上车,宁屺转身抱住桑芷萱,下颌搭在她的香肩上,闷闷说:“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呀!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桑芷萱回抱住他,小手轻轻在其背上拍打,满是安抚意味。 “你是因为我才会去宁家,才会受此欺负,又怎么会不是我的错呢?” “好,就算是你的错,那我原谅你了,我正式就你那句对不起做出回应,宁屺没关系!” 宁屺痴痴低笑,炙热的呼吸打在桑芷萱肩头和脖颈,烫的她红晕生花,渐渐染上耳垂。 “好啦,我们先离开这里,总感觉……怪怪的。” “嗯?怪怪的?你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宁屺抬起头撞撞她的额头,很快抽身退回原位,“再等一等,我们中午和宁洛阳同志一起去吃个饭。” “在外面吃?” “嗯,等晚上再去家里拜访,顺便我还有些东西要搬走……” 宁屺假作不经意问她:“我们结婚后家安在松市可以吗?” 桑芷萱斟酌几秒,点点头又摇摇头:“其实不用重新再择一处房子,就咱们现在的宿舍都挺好,主要离上班地方近。 反正也能住,没有什么不方便,真要重新找房子也不一定有这么合适的地方。” “行,那就听你的。”宁屺见她对结婚并不反感,心里大松了口气。 没等一会,宁洛阳姗姗来迟。 宁屺一眼瞄到他,放下车窗叫人:“爸,快上车。” 桑芷萱戳了下脸颊,露出一个甜美微笑,笑意盈盈问候:“宁叔叔,中午好!” “桑桑啊,中午好!”宁洛阳表情中带出点愧疚,开始解释昨晚的误会。 “昨天那事,叔叔对你有愧呐,我已经批评过你刘阿姨,她也是稀里糊涂过日子,弄忘记这回事。” 桑芷萱礼貌笑笑:“年纪大了记忆力自然会下降,这是不可挡的趋势,我不怪刘阿姨。”反正我已经报了仇! “再说,我宁屺哥哥毕竟只是您的孩子,和她没有关系,刘阿姨不上心也正常。” 宁洛阳被这话噎的失了笑容,但你能说她有错吗?没错!刘晶确实对宁屺不上心,甚至还隐隐怀有敌意。 “好了桑桑,这会也没有外人在,不要说这些扫兴话。” 宁屺见气氛有些僵持,连忙开口缓解。 “啊对对~宁叔叔抱歉,您看我这人不会说话,打小就是个直肠子,也不带拐弯的。” 宁洛阳能如何,浅笑着接茬:“都是一家人,牙齿还会磕碰到嘴巴,说开了就好。” 他识趣的没有再提刘晶,反问起两人对未来的打算。 “我这几年肯定是不会离开池县,我和桑桑有商量过,暂时就先这样,池县、松市两地跑。” 宁洛阳显然不太满意这个回答,再问:“等有孩子呢?” “我对于做什么工作并没有执念,万一有孩子的话,肯定是一家人住在一起比较好,随着宁屺哥工作单位挪动吧。” 桑芷萱很诚恳说出这样一番话。 宁洛阳这回满意了,他不是反对儿媳妇参加工作,主要是心疼孙儿。 若是他们两口子两地分居,孩子不管是单独跟着爸爸或者单独跟着妈妈,感情上有一半缺失,身心都难以健全。 “你们有想过这些很好,我给不了你们太多帮助,路得自己一步步走,我最多在别人欺负你们时做那个后盾。” 宁屺和桑芷萱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说道:“这就够了啊!” “不拘是宁屺哥亦或是我,我们俩从来没有想过做啃老族,貌似一直以来也都靠的是自己吧。” “没错,桑桑说的这些也正是我想说的。”宁屺加以肯定。 车子拐进郊区,夹道高耸的松叶树木郁郁葱葱,很快,桑芷萱闻到一股水汽弥漫,再近一点,开始听到水拍打岸边的击打声。 “我们在往河边走?” “没有河,山里有一座水库,很大,里面的鱼味道很鲜,我吃着觉得还不错,想带你过来尝尝口味。”宁屺温声说道。 “好呀,我们俩口味其实差不太多,你都觉得好吃,我应该也会喜欢。” 车子停在水库入口,这座水库形似一条蜿蜒的长河,三人下车,宁屺带着他们往里走。 附近住户很少,一目便可看尽。 宁屺指着凹谷位置的泥胚茅草屋:“就在那里,我上回误打误撞跑进来,那会刚好饿了,就敲门想在他家搭伙,那餐吃的是鲜鱼锅,我觉得味道简直一绝!” 桑芷萱和宁洛阳脑海里同时蹦出一个想法,这孩子/宁屺哥不会是饿得很了,所以才品出一绝来! 第139章 买!不会做饭是一回事,但厨具这些东西不能没有。 事实证明,宁屺当真没有夸大其词,鲜鱼锅的味道的确一绝! “怎么样?我没有骗你们吧!” 屋门洞开,不远处就是水库风光,今天风和日丽,金色光芒打在水面,泛起波光盈盈。 清风徐来,拂在身上和阳光蹂杂在一起恰到好处,令人不觉心旷神怡。 “味道确实不错,胜在一个鲜字,这地方你算是找着了。” 宁洛阳吃的还算满意,主要是环境和天气给力,再加上陪他吃饭的是大儿和未来大儿媳妇。 桑芷萱没有发表意见是因为嘴里被塞满食物,但她连比两个大拇哥,充分肯定鲜鱼锅的美味。 宁屺笑的开怀,拿起公筷将鱼腹位置的鱼腩分别夹给两人。 “我也没有想到老徐两口子还挺懂得变通,竟然想到偷摸将家里开成小食店。 这两口子因为没有孩子,年轻那会跟头老黄牛似的费心吧啦养大侄子侄女,到老没有用了反被赶出家门。 没有办法,只得在别人看不上的水库边安家,靠着开荒种点粮食勉强果腹度日。” “这就是方法总比困难多,离了无情无义的侄儿一家,老徐两口子反倒能过的更加清净。” 桑芷萱娓娓道来,她觉得感情投资本来就不靠谱,人的孽根性你压根无法想象底线。 没有孩子也没什么大不了,后世多的是夫妻丁克,趁年轻多攒钱,老了哪个侄子都得看在钱的份上恭恭敬敬。 宁洛阳却是不看好:“老徐清净不了,等他们日子过起来,侄子侄女又会黏上来,一方习惯性压榨,另一方习惯性付出。” 不得不说,一针见血! 宁屺给他爸一个佩服的眼神:“怪不得老话常说姜还是老的辣,您算是一语中的,这老两口不长记性,自己舍不得吃穿,听说粮食和钱都省给侄子用。” 老徐两口子因为没有孩子自觉矮人一头,打心底想要跟着侄子养老,那就得发挥价值,这样的心态被侄子狠狠拿捏,有用就客客气气,没用就甩脸子,周而复始,全看老两口何时醒悟。 一顿饭吃了个把小时,三人谈笑风生,气氛说不出的和谐。 走时,宁屺在桌子上放了五块钱,和隔壁园子里忙碌的老徐两口子打了声招呼。 开车送宁洛阳回省委,宁屺不忘提醒一句:“爸,你今晚记得别加班,早点回家,我会和桑桑一起上门拜访。” 宁洛阳直面前方,刚好和后视镜里宁屺那双了然的眼神对上,心底不惊反喜,看来儿子看穿他在这件事情上的不作为?! 黑眸里漾起显而易见的开心,淡淡“嗯”了声,“你们尽管来!” 桑芷萱甜甜道别:“宁叔叔再见!” 宁洛阳儒雅的面容中挂出慈祥微笑,声音舒朗说:“好,晚上见!你们去玩吧,注意安全!” 说着,探身塞给宁屺一沓东西才下车。 车子启动,避开视线的三人同时卸下脸上表情,回归原始面孔。 宁屺故作轻松问询:“好了,桑桑公主,接下来是咱们俩的自由时间,说吧,你想去哪玩?” “去逛街!” 桑芷萱腾一下转身直面他,一双凤眼熠熠生辉,神情里满是期待:“我第一次来省城,都还没有机会好好去转一转,宁屺哥哥,你就陪我去嘛。” “好不好?” “刚好我们也可以买点拜访礼物,面子总是要做一下的吧!” “好好……去,就去逛街!”宁屺晃晃手里那沓老爹塞的爱心:“看看这是啥?” “这是外汇券?耶!是刚刚宁叔叔给的?” “对!老头子还是很上道的。” 桑芷萱喜不自胜,叽叽喳喳盘算着待会要买什么东西。 “宁屺哥,来都来了,我们看下有没有夏装,有的话,就置办起来。” “还有,以后结婚了不能总吃食堂,该有的家伙什也得准备一套,不…两套。” 桑芷萱突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以后是你做饭还是我做饭,就咱俩这手艺半斤八两,毒不死也不好吃,怎么办?” 宁屺弱弱发声:“吃食堂也挺好,偶尔再出去吃一顿打打牙祭?” “也只能这样……”她那厨艺学也学不出名堂来,只能摆烂,“那厨具还买不买?” 宁屺磨磨牙龈,斩钉截铁说:“买!不会做饭是一回事,但厨具这些东西不能没有。” 桑芷萱静默几秒,点了点头:“有道理,再不会做饭,煮面条这些简单的还是能够胜任。 大不了有空就回靠山屯住两天,让姑奶奶给准备点干菜之类的,至于以后……以后再说呗!” 说话间已到目的地,停好车,两人直奔友谊商店。 五月的天气仍旧春寒料峭,夏装还没有上新,全部都是二四八月穿的毛衣和长裤、外套等。 “这些我们不缺,那就先不买衣服,再看看,你家里人要买点什么礼物?” 宁家总共五口人,宁屺除了对他爷爷和父亲上心外,刘晶那是礼貌有余亲近不足,宁圭这个弟弟也被亲妈教的和他不亲。 “爷爷在京市,等我们回去京市再买,我爸的话,不抽烟不喝酒,就喜欢泡点茶喝,看着给他带点茶叶怎么样?” “可以啊,那宁圭和刘晶呢?面子情总是要做一做的。” “等会看着随便买点就行了。”宁屺不愿意在他们身上浪费工夫,若是可以大家当最熟悉的陌生人就好。 有那一沓外汇券打底,他们买起东西来相当大方,咖啡,买!红酒,买!梅林牌午餐肉,买! “桑桑,你要不要买电视机?” 桑芷萱摇头:“别了吧,等我回松市买个收音机。” 现在的电视机又收不到几个频道,看来看去也就那些节目,还不如买个收音机,平时听听新闻。 宁屺默默留下来几张外汇券,记着买收音机这回事。 打着买礼物的旗号逛街,最后手里提着的大包小包全是他们两个人的,再看看所剩不多的外汇券。 桑芷萱的沉默震耳欲聋! “咳,没事,给刘阿姨挑个最便宜的礼物,然后再去书店给宁圭挑本书,反正学生的天职就是读书。” 桑芷萱蠕动两下嘴唇,假笑着夸奖他:“你讲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第140章 宁叔叔,许久不曾见您,您什么时候又给宁屺添了位妹妹? 逛街是一件极其消耗体力的事情,因为只要兜里有钱,你会越逛越兴奋,然后买下一堆有用没用的东西。 等桑芷萱觉醒这个念头时,时针已经转到下午五点钟。 她小小喝了口手里的汽水压惊,小声埋怨宁屺:“你怎么不提醒我呀,看看现在都几点了,我还想回招待所提上那篮桑葚呢。” 宁屺:……说真的,他好冤枉啊!有没有可能他提醒过不止一次,起码得有一、二、三……五次? 但他不能说,只得苦逼认下。 “我看你逛的那么开心,又加上我最近很忙,好不容易这会有空就想着多陪陪你。 现在还早,赶过去时间刚刚好,那篮桑葚就别带了,咱们不是买了礼物嘛。 桑葚就留给我们自己吃,我记得你打小就爱吃水果,任何水果都爱!” “那都听你的!”桑芷萱一口喝完汽水,退掉瓶子,朝前一挥手,活像一位即将奔赴战场的将军,“我们走!” 事有凑巧,岗亭值守的小哥正是昨晚见证桑芷萱被刘晶撅回去的那位。 许是昨晚的经历太过印象深刻,对方还记得她,当下不由轻咦一声,面上露出几分纠结,好心提醒:“同志,书记夫人已经说过不认识你,你再来几次也是进不去的。” 桑芷萱礼貌道谢:“多谢你的提醒,不过我未婚夫回来了,无碍的。” 宁屺冲他点点头,客气说:“同志,我是宁屺,找……” 还不等他说完,另一位值守人员“啪”敬了个礼,即刻放行。 车子缓缓行驶入小区,桑芷萱耳边还清晰直播两位值守战士的对话。 “你才来不清楚,宁屺就是宁洛阳书记家的大公子,下回记着点,该放行就放行。” “哦,原来那位女同志没骗人啊。” “怎么个情况?” 等两人窸窸窣窣八卦完昨天的事件,意犹未尽发出感慨:“没娘的孩子苦啊,就连省委书记家的孩子也不例外。” “废话,就算是以前皇帝家,没娘的皇子皇孙还不是一样苦。” 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听不太真切,桑芷萱收回关注没有再听。 昨晚夜黑风高,也欣赏不了家属院的景色,这会注目去看,一栋栋的独立小院落林立。 院子造型都差不多,关键还看院里怎么打整。 宁家的院子里种着几棵海棠,呈现盛放之姿,可谓是海棠红艳满枝头,芬芳四溢浸清秋。 桑芷萱捡起一朵海棠花放在鼻翼下轻嗅,浅淡的雅致芳芬入鼻,是很好闻的味道,既不会浓烈到头晕,也不会自傲到无香。 “这几棵海棠种的不错!” “你喜欢海棠?那以后咱们也整一个院子,全部种上海棠!” 宁屺正在脑海里回想自己名下有没有合适的庭院,一个和桑芷萱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从屋里走出来,趾高气昂训斥她。 “谁叫你乱摘花?你是谁啊,为什么来我们家破坏海棠,你知不知道这里到底是谁的家?你就敢乱摘! 小姨….小姨,有人来咱们家搞破坏,你快点叫人把他们给赶出去啊!” 女孩连珠炮似的尖锐喊声瞬间引来屋内几人,保姆阿姨提着锅铲骂骂咧咧冲了出来。 “你喊什么喊,这里可不是你们乡下地方,得安静懂不……” 骂到一半,她一拍大腿,惊喜连连:“哎呦,是宁屺回来了……”视线转到桑芷萱身上,她往前快走几步,细细打量女孩的眉眼,片刻后恍然:“是小桑桑吧?” “哈哈,凤姑姑,就是我啊,您怎么也在这里?您来了谁照顾宁爷爷呀?” “四叔说自己住干休所,且用不着我,让我回乡里去轻松几年,可我也闲不住啊,干脆来东省照顾宁圭。” 凤姨拉过桑芷萱,兴冲冲往屋里走,边走还边埋怨宁洛阳:“阳哥你咋不说宁屺他们俩今天回来,我也好多买点菜。 宁屺就喜欢我做的炸丸子,还有桑桑,以前可爱吃我做的红烧肉,你看看这些我都没有准备。” 宁屺憋笑,难得看他爸被训得哑口无言,一脸无奈的模样。 宁洛阳瞪了眼倒霉儿子,连忙打断自家唠叨起来没完的远方堂妹,“好了好了,阿凤,先让宁屺和桑桑进屋,还有,你那灶上炖着什么东西吧?” “哎呦喂,我的乌鸡天麻汤,快别给我烧干咯。”凤姑匆匆跑进灶房。 桑芷萱见到熟悉的人,心情甚笃,言笑晏晏打趣:“凤姑真是一点没变,还是这么风风火火。” “她啊,这辈子怕是改不了喽!”宁洛阳摇头。 都说桑芷萱这人睚眦必报,她下一秒漫不经心将目光移向渣渣哇哇的少女,眉目轻佻相问:“宁叔叔,许久不曾见您,您什么时候又给宁屺添了位妹妹?” 宁屺轻笑一声,凑趣般跟着发问:“我也想知道,我们宁家这一辈倒是能干,终结四代单传不说,还添了位女娇娥,爸,您这功劳得在族谱上记一笔啊。” “臭小子,就知道拿你爸打趣,我这辈打破单传,你和桑桑努努力,争取给我宁家来个女娇娥。” 三人有说有笑进屋,无视轻蔑的态度刺激得谢婉婷眼眶通红,抽噎着喊了声:“小姨!” 刘晶胸膛起伏个不停,偏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气到脸红脖子粗,只得恨恨踹一脚海棠,转身回屋,哪里还有心思理会这个便宜外甥女。 倒是小小的宁圭叹气过后提点自家表姐:“收收眼泪回吧,今天是大哥带大嫂第一次上门,你要是哭丧着脸扫兴,我爸指定会送你回去的。” 这话一出,谢婉婷眼泪啪嗒啪嗒掉落下来,肩膀一抽一抽,根本停不住。 宁圭也不过六岁大的孩子,再成熟也有限,见表姐不买账,背着手不悦回屋里去了。 边走还边像个老夫子一样摇头叹气,一派杞人忧天。 他是真替表姐担心啊,寄人篱下还摆着大小姐的架子,半点气都受不得,难道这些年她随大姨和姨夫住在牛棚还能比现在舒坦? 第141章 我要是有个亲兄弟能被族里给匆匆嫁掉吃绝户? 一家人开开心心吃了顿饭,除了一直板着脸的刘晶还有哭唧唧没人理的谢婉婷。 饭后,桑芷萱拉着宁屺往外走,从车里抱来一堆礼物分发。 宁洛阳的茶叶,刘晶的丝巾,宁圭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以及桑芷萱临时挑拣出来分给凤姑的黑色小皮鞋,和谢婉婷的水晶发卡。 宁圭看看大家的礼物,再看看自己的,再次摇头叹息。 桑芷萱心虚一秒,立时将锅甩到宁屺头上:“宁圭,你哥说你喜欢看书,这本书还是他亲自挑的呢。” “真的吗?”宁圭黑黝黝的葡萄眼里亮如明月,不可置信望向宁屺,带着满满的期待和渴望。 世人皆慕强,宁圭觉得自家哥哥哪哪都好,滤镜八百米厚,总是忍不住想要亲近对方,偏偏他妈老打岔,使得哥哥和他距离越来越远。 唉,大人总是喜欢为难小孩,两头都是他的亲人,为什么一定要选择一个立场,他不能母亲和哥哥都喜欢吗? 见宁屺冷漠如常,始终不曾回应他,宁圭那双充满光的眸子逐渐暗淡,低垂着头颅很是失落。 桑芷萱用手肘撞撞身旁的男人,这人口不对心,明明就很关心宁圭。 “你不是还给宁圭准备了礼物吗?快点拿出来啊!” 宁屺挑眉,笑的玩味:“你确定?” “啊~”为什么这样说,礼物有什么不对吗? 桑芷萱呆呆一点头,一本厚厚的新华字典被放到宁圭身前。 宁屺从进门后,第一次开口对这个年龄相差甚大的弟弟说话:“那书好好看,不会的就查字典,等看完了我再给你买。” “哈~”宁圭愣愣抱住两本书,心里在下雨还不断循环安慰自己,哥哥的爱好深沉! 宁洛阳笑看着三人互动,都说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宁屺和桑桑都是好孩子,担得起这句责任。 宁圭也是好样的,是非对错心里明白着,不会一味听从他妈谗言,不愧是他儿子。 “你哥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喜欢看书,抱着本字典边查边看。” “原来我哥喜欢看书吗?所以他才会这么厉害,那我也要从今天起好好看书,我要跟哥哥一样厉害!” “哈哈哈,好好,你多看点书,以后肯定也会有这么厉害的。” 宁洛阳半点不带犹豫的忽悠自家傻儿子。 宁圭却笑眯眼,乐滋滋以为自己发现了他哥如斯聪明的原因,可着劲要学上一学。 宁屺嘴角抽抽,似乎有被傻弟弟给逗到,跟拍小狗一样在他头顶拍了拍。 此举得到一对更加闪耀的狗狗眼注视,那种敬慕和想要亲近的希冀,纵使心硬如铁的宁屺也忍不住微动容。 大手再次附上宁圭的脑袋,重重揉了揉,没有言语却胜过千言万语。 凤姑看着兄弟俩的举动,心里宽慰到不行,“这就对了,两兄弟合该亲亲密密,你帮我我帮你,谁也不理谁那不叫兄弟是陌生人。” 凤姑顶着刘晶杀人的眼光,继续叨叨,半点不带发怵的:“你们看看我阳哥,但凡有个亲兄弟相互照应,这会也不能这么累。” “这话倒也不假。”宁洛阳亲自认证,一个人肩负着宁家兴衰真的很累,他也想某些时候有个人能够一起商量。 “你们听听,你爸亲口说的,那还有假,再好比我,我要是有个亲兄弟能被族里给匆匆嫁掉吃绝户?” 一席话叨的宁家大小三个男人尽皆头大,纷纷想着又来了,这段经历他们没有听百遍也听过七八十遍。 宁凤是宁家出五服的族人,她那一支素来从商,传到她时变成孤苗,当时的族长利欲熏心,起了吃绝户的心思。 遂,给宁凤选了个病秧子夫婿,匆匆将其嫁掉,族人们反应过来时,木已成舟。 这些人也绝,没有一个人想要给宁凤做主,反而大家排排坐,一起瓜分人家家财。 宁凤那一支和宁洛阳这一支因为子嗣单薄的缘故,向来互为脊背,感情很是深厚。 当时兵荒马乱,等宁侠接到报丧信已经好几年过去,他腾出时间回了趟族里祭拜,结果发现侄女都快被折腾没了。 病秧子很好,可他身体实在太差,勉强撑了一年还是去地府报到。 他是独子,那对父母完全疯魔,将所有责任全部推到宁凤身上,日日折磨她。 等宁侠救出她时,整个人就吊着一口气,那口气是因为她不甘心,她还要报仇雪恨! 之后,宁侠替宁凤拿回家财,带她回家,也彻底和蒲县宁氏切割关系,迁出两支另立族谱。 索性宁凤对婚姻产生恐惧,绝了嫁人的心思,宁家又都忙的脚不沾地,她干脆留在宁家给自己定位成保姆。 再后来,有了宁屺,又照顾宁屺长大,小小的宁屺治愈她走出伤痛,于是宁凤更加不想离开宁家。 宁凤唠叨完往事,情感收放自如,她收起小皮鞋,转为一个劲夸奖桑芷萱:“还是小桑桑贴心,我上回买了一条老漂亮的裙子,可惜和布鞋不搭噶。 这不瞌睡了就来枕头,看看你给我买这皮鞋不就搭上了,等明天我要穿上我的裙子去小区里好好转转,叫那洛老头总说我穿的磕碜。” 宁屺昏昏沉沉中猛然听到新词,欻一下移目自家老爹,挤挤眼睛问:“洛老头是谁?” 宁洛阳眼角抽搐两下,轻声科普:“隔壁省长他爹,碎嘴程度和你姑有的一拼,两人天天打擂台。” “呃,我姑还挺欢乐?” “那是相当!” 刘晶破罐子破摔,吃完饭礼物也没拿,大力踏着楼梯回房里去了。 宁圭小小的人,尴尬替母亲道歉:“桑姐姐,我妈没有坏心思,她……总之对不起!” 桑芷萱见不得小破孩失落,小孩就该有个小孩样,上手揉乱他的头发。 “小孩的任务就是每天吃好喝好,好好上学好好长大,想太多容易长不高。” 宁圭惊悚抬头,眼眸顺着桑芷萱摇晃的手指移动,嘴里念念有词:“不要啊,我要长高,我要长的比我爸我哥都高!” 第142章 恭喜你小婵姐,多年等待终是值得,等到一个合适的另一半 桑芷萱在宁家待到八点钟,告辞时,宁洛阳拿出来一个紫檀木雕花首饰盒。 “这是宁屺妈妈还在世时给你准备的,是苏家传承已久的一件老物,也是你苏阿姨生前最喜欢的首饰。 她说若是桑桑有幸成为她的儿媳妇,这便是上门礼,倘若不成也没有关系,送予你做添妆礼!” 宁洛阳提起苏雨柔,卸下一贯假面,深邃的黑眸里是让人一眼看透的柔情,就好像这是一份独属于她的温柔。 眷念抚摸着木盒,良久,他才恋恋不舍递给桑芷萱,声音暗哑叮嘱:“你要好好保管!” 桑芷萱双手接过木盒,小心翼翼抱在怀里,抬眸坚定看向宁洛阳,满目真挚表态:“请您放心!” “好,回吧,路上注意安全!” 宁洛阳不再看那个盒子,移目眺望墨黑的夜空,但这一刻他身上的落寞和不舍如此明晃晃。 桑芷萱心想,或许宁叔叔对苏阿姨也是有情的吧,只是他的世界太过驳杂,只能留一块小小的地方盛放两人的感情。 回招待所这一路,不论是宁屺还是桑芷萱,两人都很沉默,他们都在默默想念苏雨柔。 苏雨柔这个人太好,好到离世八年之久,但凡和她有交集之人无不在怀念她。 车子缓缓停在招待所门口,宁屺低哑着嗓音说:“桑桑,到地方了,你回去早点休息。 我就不送你上去了,还得回家属院和老头子谈谈工作上的事情。” “嗯,你……”桑芷萱想要安慰,却发现无从安慰,只好冲他露了个笑脸,“明天我们一起回松市!” 宁屺探手,胡乱薅了把她的头发,轻轻将人往外推动:“回吧,明天等我来接你。” 亲眼看着未婚妻背影消失在楼梯转弯口,宁屺垮下表情,从外衣内袋里掏出一个烟盒,叼上一根烟颤颤巍巍划燃火柴点上。 母亲离世始终是他心底的痛,不管过了多久,每每记起来总是这般刻骨铭心。 “妈,我就要和桑桑结婚了,你若是还在该多好,那我一定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男人,永远也不用操心婆婆媳妇的矛盾。” 一根烟燃完,宁屺收拾好心情,启车回家。 他可以随时思念母亲,但不允许自己太过沉溺,因为这是他和母亲做下的约定。 桑芷萱解决一桩心事,一夜无梦睡得香甜。 宁家却不同,书房里的灯亮了半个晚上,宁家父子就工作内容开始展开,谈天论地,越聊越来劲。 宁洛阳由一开始的正襟危坐到愈来愈往后靠,最后干脆整个人斜斜倚靠着椅背,一脸惬意和舒畅。 “后天,我会入京!但你岳父这关怕是不太好过。” 宁洛阳想起打电话过去提这件事情时,桑修远压抑的火气,就差顺着电话线燃过来烧死他,可见怨念之深。 宁屺勉强扯扯嘴角,大拇指和食指无意识摩挲两下,有些想点根烟,但苦于他爸不喜,只得压制住想要抽烟的渴望。 “倒也正常,盼了好几辈子才盼到的闺女,都还没有稀罕够,换您您能舍得?” “我舍不得!”宁洛阳如实摇首,“但姑娘嘛,总得嫁人生子,老话不是说留来留去留成仇。” “那如果我和桑桑给你生个孙女呢?”宁屺故意逗他爹。 宁洛阳立马变脸,态度坚决到斩钉截铁:“我孙女一辈子不嫁,爷爷养的起她!” “看看您多双标?您要用这心态去提亲,估计我桑叔叔都能给您打出门来。” 宁洛阳反省几秒,不耐烦挥手赶人,“我知道了,到时候我会记得别笑太开心,你回去休息。” 宁屺也不痴缠,起身来到门边,打算回房睡觉。 “欸,记得你今天的话。” “什么话?”宁屺睡意上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眶里生理性溢出一滴眼泪。 “啧,刚刚才说的,给我生孙女这事!” “哦哦,那您慢慢等着呗,孙女总会有的!” 宁屺随意糊弄他爹两句,快步挥手走人,边走边叨叨:“这生男生女我也没办法保证啊,合着孙子他还能不喜欢,怕是恨不得乐掉大牙。” 三天两夜的会议,还剩下最后一个白天。 一大早,桑芷萱和苏晓婵打了早餐在宿舍边吃边叙话:“咱们是今天晚上回去吧?” “对,明天放一天假。” “那让游哥跟你们一车回去,我坐我宁屺哥的车子。” 苏晓婵若有所思打量她,突然侧身靠近询问:“心情这么好,看来事情得到圆满解决!” “算是吧,暂时就这样。”桑芷萱回答的模棱两可。 她就算不出手,宁屺哥也不可能就这么简单放过刘晶,免得助长其眼里无人的气焰,一而再再而三。 昨晚上门拜访,桑芷萱表示过自己的立场,对宁圭心怀善念,宁屺也默认了,大概率倒霉的会是刘家。 这事宁叔叔心照不宣,她知宁屺知,也就刘晶可劲摆架子,以为他们皆是纸老虎,有宁夫人这个身份充当平安符,可以一世尽享太平。 呵!尽想美事! 宁圭小小年纪倒是聪明,知道为母求情,可又有什么用?他既不能管束住母亲,也不能承担苦果。 “不说我,你和陈秘情况如何?”桑芷萱不想同外人讨论这些,顺势将话题砸到苏晓婵身上。 “就这样呀!”苏晓婵眼神闪躲,双颊不经意染上两朵红霞,一看就是陷入深潭的恋爱人。 “我看人还是看的比较准,陈秘书这类人看似清冷,可你一旦入了他的心,他会十分深情。 话又说回来,和有责任感的人在一起,就相当于一份保障,因为他哪怕不爱你,也会顾及重重,不会轻易伤害你。” 苏晓婵正色,头回觉出桑芷萱的厉害来,“我哥也是这么和我说的。” 他说陈彬重感情,负责任,为人也正直,看起来冷冷清清,表面上谁也不交心,也不过是外冷内热罢了。 这种人,嫁得! 桑芷萱就笑,拿起水壶和她的水壶撞撞,好似干杯相庆:“恭喜你小婵姐,多年等待终是值得,等到一个合适的另一半。” 第143章 合着我前半生给宁屺卖命,后半生给你卖命呗 下午散会较之平时早一些,一行人本着不吃白不吃的心态,结伴去食堂干完最后一餐饭。 来到停车场,桑芷萱从车里拿出自己的行李,挥手同大家道别,“路上小心呦,咱们松市见!” 大家的行李今早出门时就已经整理好放在车上,顺便退房,现在只用开车往回赶。 苏晓婵左右环顾一圈,没有发现熟悉得车子,不由担心问道:“宁屺还没有来?要不要我陪你一起等?” “多谢小婵姐,不过不用了,这里是省委地盘,不会有危险的。” 再说,就算有坏人出没,也得掂量掂量谁更倒霉。 “那好吧,我们先走喽!” 这边刚刚送别,后脚宁屺就开车过来了。 车子停稳,他从副驾驶开门下来,帮忙放行李。 “咦,你今天没开车,难道黑七哥也来啦?”桑芷萱讶异过后,说出猜测。 玻璃窗下摇,露出黑七英俊但没有表情的脸庞:“桑小萱,上车!” “嘶~黑七哥,麻烦你不要顶着一张冷面却用暖男的声音和我说话,反差感真的大到离谱。” 黑七眼神充满无辜,眨动两下,嗓音委屈巴巴解释:“不是我不想,我天生面部僵硬,表情匮乏,恕我做不到声容一致。” “啊~”这下轮到桑芷萱傻眼,“啊这…对不起啊黑七哥,我都不知道你有这样的……呃,不足!” 她绞尽脑汁才挤出不足这个词,想着没有那么直白能伤人。 放好行李的宁屺嗤笑一声,径直打开后车座,将小青梅推进去,自己也顺势坐进来。 “你少听他瞎扯,表情匮乏的确是有一点,但那是他想营造凶恶的外观,跟面瘫可没有半分钱关系。” 黑七打着哈哈笑了笑,“我这不是想着凶一点没人敢惹,能省多少事啊。” “那你也改改声音啊,一张口就破功了。” 桑芷萱听着两人争辩,朝天翻了个白眼,低低吐口:“无聊!” “就是,无聊!走吧你!” 宁屺附和小青梅的话,大手也不老实,攥上对方的小手,先是包在掌心揉捏,再十指交叉相握,感受着何为柔若无骨。 桑芷萱任宁屺把玩自己的手,兀自和他说起这些天听到的八卦。 “妈呀,可憋死我了,你不知道这些天我听到多少带劲的八卦,偏又无人能倾诉,憋的我那叫一个难受。” “能有多少?那你说来听听!” 宁屺心不在焉接话,还想着这些玩政治的主打一个嘴严,能抖出什么带劲的消息来。 结果越听越上头,坐姿从歪歪扭扭变成肃然危坐,这里面的信息量好大啊。 宁屺瞬间想到,去年他能扳倒张家,起因就是桑桑的一则八卦。 “你这些消息,保真?” “不保真,但具有一定可行性,消息来源于各市领导司机,肯定不会是空穴来风。” 宁屺记住一些重要的,打定主意等回去就和他爸通通气,当做闲话讲上一讲,至于有没有用,那就见仁见智。 黑七听的津津有味,他建议桑芷萱:“就冲你对消息的敏锐性,当个摄影是不是有些屈才,你应该去当记者才是。” “其实我可以两样兼任,但想着报社也不能多给我开一份工资,何苦来哉,能躲闲就躲闲吧。” “说的有道理。”黑七给予充分认同,只因他目前也是一条小咸鱼。 “等以后我和宁屺的盟约到期,就去游历大好河山,然后收两个弟子,等着他们给我养老。” “有远见!”桑芷萱赞叹连连,“我和你想法大同小异,但我想的是收几个得力弟子,开间武馆让他们来管理,我每天喝喝茶晒晒太阳,做个镇馆之宝。” “妙啊!你比我想的更加长远。”黑七脑袋一转,“要不我也加入你的武馆,来当个镇馆之宝?” “欢迎之至!咱们有空还可以切磋切磋,日子多有盼头!” 两人越说越兴奋,甚至已经在开始畅想收什么样的徒弟。 宁屺幽幽打破他们的幻想:“你们以为徒弟是大白菜,排着队任你们想收什么样的就收什么样的?” “呵呵,那不就想一想吗,想想又不犯法?” “想想是不犯法,可是桑桑,在你的计划里,我被放在哪个位置?” 宁屺不开心,必须耍小脾气说出来,“哼,你们都去开武馆,你难道不用陪我嘛?还是说你要丢下我一个人?” “陪你,怎么会不陪你。”桑芷萱最擅长甩锅,一口锅立即被扣到黑七头上,“武馆开好让黑七哥来管理,我刚好有时间陪你,你去哪我去哪,咱俩形影不离。” “喂,桑小萱,合着我前半生给宁屺卖命,后半生给你卖命呗,一辈子都陷你们两口子这个圈里出不来?” “那怎么能一样,武馆你也占分,再说有需要我是可以随时飞回来帮忙的。” “那还差不多,算你说了句人话!” 桑芷萱懒得理会他,越理越来劲,转而说起澄县那件事:“澄县绝对有古怪,苏市长真的是好定力,愣是让我一介八卦人士没有摸到半点消息。” 宁屺浅笑,不以为意:“苏东林若没有两把刷子,我爸如何会这般器重他。” “说的也是,三十来岁的市长可不是谁都能当的,够厉害。” 提到苏东林,桑芷萱不免想起其夫人章茗汝,这位女士道士出身,书里有提过她抓鬼、风水堪舆等都懂。 看来以后还得找点机会套套近乎,等熟悉起来请人帮忙解决韩家祖坟问题。 她就怕韩家人都被反噬光后,会祸害到他们这些外嫁女绵延的子嗣身上,真正说起来她也逃脱不掉因果关系。 “桑桑,我努努力也不是不行,毕竟我才二十岁,已经做到县委书记了是吧。” 宁屺听不得她说别的男人厉害,一听就容易上头。 桑芷萱抿嘴忍笑,顺着意思夸奖他:“当然,在我心里谁也没有宁屺哥哥厉害,我感觉未来最年轻市长这项记录必定会被你刷新!” 第144章 偌大五个字,却让她看到了杀气腾腾 回到松市,桑芷萱什么也顾不得,倒床大睡一场。 这一觉睡到日晒三竿才起床,骨头都给睡酥了,整个人有种精力耗光过后的空虚感。 桑芷萱懒洋洋打开门,汲着拖鞋打算去卫生间洗漱,就听到隔壁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苏晓婵和她同等状态,一副睡不醒的模样,倚靠在门框上有气无力:“早啊!” “早,等会一起吃早餐?” 慢吞吞点了两下脑袋,苏晓婵缓缓答好,“我本来打算今天睡一天的,结果习惯性早起,一到点就睡不着,勉强拖到现在,还越睡越累!” 桑芷萱深有同感,早起早睡已经形成生物钟,想睡个懒觉都是奢侈,再来她每天就能睡八九个小时,超过了压根睡不着。 “劳累命就是这样,放天假给咱们都不会享受!” 等两人慢悠悠打整好自己,一身清爽走下楼梯时,刚好碰到抱着包裹回来的游由。 “游哥早呀!”桑芷萱热情问好。 “嗯哼!”游由空出一只手来点点腕上的手表:“现在可不早了,你们自个看看都几点,再晚一些刚好赶上午饭。” 桑芷萱下意识看表,“嗬”了声:“都十一点多了,我还以为才九点多点。” 苏晓婵对着她无辜眨眼:“那咱俩还吃什么早餐,等会直接去食堂吃午餐呗!” “有道理,还能省餐饭钱。” 两人立即转身,干脆利落打道回府。 “等会。”游由叫住她们,“邮局好像有你的电报,挺急的,你赶紧过去看看。” 桑芷萱见他视线对准自己,手指头不禁反过来指着,犹疑问道:“我…电报?” “对,就你!” “那我得去看看,小婵姐中午等我一块吃饭。”桑芷萱三两步蹦下楼梯,远远的还传来一声感谢:“游哥,谢谢你通知……” 惹来游由一句发自内心的感叹:“年轻人,真有活力!” 邮局和报社在一条街上,距离宿舍也就五百米开外,桑芷萱一路奔跑着过去。 发电报是按字收费,贵到离谱,一般没有特殊情况,很少有人这样做,大多都是写信。 桑芷萱这一路浮想许多种不好的状况发生,从大哥受伤到三哥布局遭识破挨打,不夸张的说,她整个头皮都在发麻。 未知才最可怕! 满头大汗趴到柜台上,桑芷萱气喘吁吁发问:“同……同志,电…报,桑…芷萱…” “桑同志,先别着急,你的确是有一封电报,前天发过来的,我们邮递员有送去报社,可惜那会你出差去了。” 签字、领电报、道谢一气呵成! 桑芷萱定睛去瞧内容,偌大五个字,却让她看到了杀气腾腾。 “速回,桑修远!” “完犊子,看给老桑气的,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桑芷萱原地转着圈,嘴里嘀嘀咕咕个不停,少顷,她停下来,“同志,我要打电话,麻烦你帮我拨这个号码……” 电话接通,旷工两天,正在处理积压文件的苦逼崽才“喂”了声,就被对面连珠炮似的密集话语给嘣的瞳孔地震。 “啊~啊,桑叔叔为什么反应这么大,我记得他…以前挺喜欢我的呐。” 桑芷萱默了一瞬,幽幽叹道:“这天底下大概就没有哪位岳父喜欢女婿的吧?” 宁屺无言以对,沉默两秒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我等下就去请假,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会动身!” “抱歉,桑桑……” 宁屺透过敞开的大门看向自己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心里万分愧疚:“我现在实在是走不开,恐怕不能陪你一起回去。” “没关系的,我能理解你的为难,职责所在,就算桑修远同志也说不出什么不对来。” 听着电话那头长久的空寂,桑芷萱笑着安慰他:“再说,你对我还不放心,就凭我的武力值也没几人能欺负得了不是。” “婚姻大事,本也应该我们一起承担的,桑家的门,合该我俩一起登门拜访才对。” 宁屺愧疚的点就在这里,是他先提的结婚,到头来却不能陪桑桑一起面对岳父质疑。 “宁屺,我们来日方长,何必拘泥于眼前这桩小小的为难过不去?” 桑芷萱一直不错眼盯着表盘,眼看秒针即将走完一圈,她飞快交代一句:“好了,不与你说了,等我回京再和你联系。” 随后,“啪”一声挂断电话,含泪付出一笔昂贵的电话费。 垂头丧气回到宿舍,苏晓婵见她游魂一样从门口飘过,忙挥着手喊人:“欸,你还好吧?” “可能不是太好。” “方便说来听听吗?” “你想听?” “可以吗?” 不想听是废话,苏晓婵冲她抬抬下巴,示意可以开始倒苦水。 桑芷萱不答反问:“你觉得,我现在去请长假的话,罗部长会不会同意?” “罗部虽然很好说话,但倘若你没有正当理由请假,他也会毫不留情拒绝掉。” 桑芷萱捏紧手里的电报,好悬没有丢掉,这个拿来作为证据,再加上一个凄美爱情故事,就不信罗部心硬如铁不答应。 想到就去做,她快速开门回家,找来纸笔趴在长桌上写了封声情并茂的请假条。 匆匆吃罢饭,回到摄影部守株待罗军。 罗军也很懵,他没有想到一回来就被人给堵在办公室里,新来的小同志可怜兮兮将一张电报怼在他脸上。 “罗部,江湖救急啊!” “等等,怎么个情况?你说清楚先。” “我要请假!” “你不才刚刚上班,你请什么玩意,你就请假?” 罗军坐正,没好气接过纸条细看,桑芷萱狗腿的出声解释:“桑修远是我老爹!”并且奉上那张请假条。 半晌过后。 罗军咳嗽一声,甩甩请假条放下,拿过搪瓷缸喝了口水:“你年纪也到了,结婚那不是好事嘛。” “是呀,但我老爹不这么想,我是我们老桑家八辈里唯一的闺女,在他老人家眼里那就是稀世珍宝!” 罗军无语,拿手指头隔空戳她:“我要是你爹,我这会也得心塞。” “愿闻其详。”桑芷萱不明所以。 “你不能表现的恨嫁,这个时候你得和你爹一条心,就该让男方多吃点苦头。” 第145章 赵宛清这辈子的顺风顺水脚下垫着多少人啊。 罗军说到点上,那叫一个能唠,抓着桑芷萱传授御爹心经,不知不觉一个下午过去了。 “总之,你听我的,别和你爹犟,父女俩一条心对付你未婚夫,让他吃点苦头,欸,这事就算成了一半。” 桑芷萱以手掩嘴,不住打着呵欠,心里在想有完没完,唠叨半天又绕回最初那句话,小脑袋却很实诚轻点附和着,丝毫不敢露出半分嫌弃。 “好了……” 听到这两个散会必用字眼,桑芷萱精神一震,瞬间瞌睡虫跑的一干二净,做侧耳倾听状。 “我给你批二十天假,再多没有,你看行不行?” “行…”不行也得行啊! 桑芷萱重重点首。 拿了单位开的证明,冲回宿舍随意打包几件衣服,打算直奔车站看看有没有去省城的车。 去巷口坐人力车时顺便发了封电报,内容拢共就一个字,“回”! 这是发给她三哥看的,不要忘记到时候来车站接人。 松市没有火车站,只有省城一个大站,所以,桑芷萱现在又得连夜返回省城,就是这么苦逼。 “我的个亲爹啊,您那电报早不发晚不发,可真是会掐时机,让您亲闺女我多跑十几个小时的路程,造孽啊!” 所幸,因为车站的尿性,原本应该三点半发的车子四点半还没有坐满,刚好给了桑芷萱一个机会。 一路颠簸到省城,已是半夜三更,桑芷萱艺高人胆大,问过司机火车站具体路线,小跑着进发。 两个小时的夜跑,再加上这两天路途的辛苦,使得桑芷萱来到火车站后,一屁股窝在候车室里歇了半天才缓过来。 就着水壶里不算太冷的水灌了半壶下去,她掏出手帕擦掉脸上的汗珠,又散开发辫用手指扒拉齐整重新绑紧。 勉强收拾好自己不至于太狼狈,桑芷萱这才有心思观察周围环境,刚才只来得及确认有没有危险,都顾不得细细打量。 这一看,不得了,角落里抱着背包睡得眉头紧锁那男的,貌似是熟人,眨眨眼再仔细看一眼,还真是徐景辉那厮。 桑芷萱心思急转,很快想明白他现在回去做什么,不由撇撇嘴嘲讽:“赵宛清这辈子的顺风顺水脚下垫着多少人啊。” 话虽如此,可那股打心底升起的羡慕止都止不住,能有人一直保护着,这个人此生又该多么幸福! 她没有主动和徐景辉打招呼的心思,现在离天亮还有两三个小时,裹紧外衣,打算小小眯一下。 桑芷萱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潜意识里一直提着心,半睡半醒间,就察觉到一道视线钉在自己身上。 她瞬间清醒,双眸如狼眼一样射出两道锋芒回了过去。 见是熟人,桑芷萱即刻转换眼神,锋利压回眼底,笑眸浅浅,微点下颌就当打过招呼。 徐景辉被那一刻的眼神所慑,呼吸一窒,等微笑一出,双重窒息,直到对方移开视线,他再憋不住气,这才大口大口呼吸起来。 手掌拂着胸口拍惊,他似是才认识这个人一样,过往六七年来固有的印象现在想来竟然没有一处相同。 徐景辉甚至不敢确定眼前之人到底是不是桑芷萱? 他试探着唤了声:“桑…芷萱?” “嗯,你也回京市?” “是…”徐景辉卸下一口气,脑海里犹在怀疑刚才是他看花眼,不管怎么看就一个柔弱的小姑娘啊,怎么会有杀气射出呢? “你是为韩阿姨回去吗?” 桑芷萱看清他的欲言又止,好笑反问一句:“为什么这么说?” “你我认识多年,也勉强算得上朋友。”徐景辉润润干涩的嘴皮,眼睑下弯,仿佛为了接下来说别人坏话而不好意思。 “还是上回那个说法,韩家似乎有种穷途末路的疯狂,他们已经设计宛清和那家人扯上关系,现在进退两难,你这个节骨眼上回去讨不了好的。” 桑芷萱轻笑,发自内心那种,“你这人啊,见第一面我就发现你身上有种君子遗风的磊落,就好像一根青竹般从里到外都坚韧不拔。” 所以,哪怕她那会和赵家三兄妹私底下斗的厉害,也从来没有迁怒过他。 徐景辉自嘲苦笑:“很傻是不是?”这种时局又如何容得下君子呢?到头来这一身傲骨有何用? 桑芷萱轻轻摇头,晨曦微光从窗棂打进来,背对而坐的她掩在晨光下半明半灭,神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徐景辉,你都不知道你这种品质有多让人羡慕,我们做不来君子,却欣赏君子,要继续保持啊!” 她将头仰靠在椅背上,沐浴阳光,微刺眼闭目感受,由衷建议:“我要是你,现在就别回去,只会让徐家也牵扯进来,于事无补的。” 而今,革委会势大,谁都在避讳他们的锋芒,徐家要是敢迎难而上,无疑是鸡蛋碰石头。 徐景辉心如明镜,又岂会不懂,他眼底一片澄澈,微笑着缓缓摇头:“我既然仰慕宛清,总不好在她最难的时候视而不见,无论结果如何,我总是要陪在她身侧才行呐。” 徐家可以不出面,徐景辉却不行。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桑芷萱不再劝阻,起身抛下一句祝福:“那祝你好运!” 天亮了,她得去洗漱一番,吃个早餐再买点吃食放在车上吃。 “要不是我有宁屺哥,搞不好都得羡慕嫉妒恨赵宛清交上这样的男朋友。” 在心里吐槽两句,桑芷萱出了候车室,被清晨的冷风一吹,冻的直缩脖子,哈着气暖和冻到生疼的指尖,脚下不停走动。 找到就近的招待所,花了点钱换到一袋子馒头,又打了一饭盒稀饭,再将水壶灌满热水,这才原路返回。 吃饱喝足,等售票员上班后,买到一张九点多钟的返程票,马上就能回到阔别一年之久的京市,心情还有些小激动。 ……… 许是越不想见什么人,你就总是能和他撞上。 桑芷萱好不容易从拥挤人群中挤上车,结果找到座位时发现邻坐是徐景辉。 她扯了下嘴角,卧了个大槽,好悬没当场翻白眼,举起大背包用力放上行李架,认命一屁股坐了下来,语气淡淡:“这么巧!” 徐景辉表情惊喜,好听的清润声线徐徐说道:“我刚才买票时还想着寻你一起,位置挨着也能有个照应,不想你跑的太快我没找到,这下也算心想事成。” “嗯,互相照顾,我一个晚上没睡,现在想补会眠,你……” 徐景辉善解人意接话,声音刻意放缓,小到只够两人听着:“你先睡,我来看着,等你睡醒了再换我。” “好。” 话虽如此,但桑芷萱仍然不敢睡得太死,始终保持一份警惕在。 昏昏沉沉睡了两个小时,刚好到中午,在餐车上随意买了份饭食,好吃不好吃都给塞进胃里。 火车一路“狂次狂次”跑动着,不同于上回下乡时的满怀憧憬以及对自由的无比向往,这次回京除了忐忑更多是茫然若失。 明明她的亲人已经归位,桑芷萱却有种无从归去之感。 徐景辉一路欲言又止,他很聪明,似乎猜到些什么,想要在桑芷萱这里得到求证,但对方一直精神怏怏,摆明不想理人。 出于风度,他做不到强人所难,只能纠结来纠结去纠结自己。 火车临靠站前,桑芷萱突然转头对上他的眼睛:“徐景辉,我这人一向睚眦必报,你是清楚的,但报过也就过了,但愿以后我们不会再碰上。” “昂——”话落,火车进站。 桑芷萱拿过行李,一一背上身,看也没看怔忡住的徐景辉一眼,汇入人潮下了火车。 提醒她已经给了,愿不愿意听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桑芷萱其实不是一个好斗之人,大多时候,她更加愿意缩在家里做一个岁月静好的悠闲人。 桑若瑜候在火车站外边伸长脖子着急四顾,他了解自家妹妹,是个言出必行的急性子。 电报发回来那一刻就等于告诉自己,她在行动,你算着时间过来接我。 故而,今天一大早,桑若瑜就抢了他爸的警卫员和车,老老实实守在这里没挪脚,就连早餐也是啃的干粮。 又一波到站人员陆续出来,他瞪大眼睛在人群里扫来扫去,生怕错过了。 桑芷萱比她哥视力好太多,刚出站就看到一根瘦不拉几的竹竿子跟嗷嗷待哺的小鸟似的拉长脖子找鸟妈妈。 “怎么搞的,分开才多久,三哥就瘦到脱相,难道城里的饭比乡里的饭难吃?” 桑芷萱轻蹙着眉梢,抬起手挥动,偏那睁眼瞎几度扫过她面前,愣是没有停留,还在那着急上火。 “我也是服了,犹记得以前别人夸我三个哥哥都是聪明、机灵、脑子活这类美言,难道是我当时太小记忆不全,亦或是亲戚朋友说的场面话?” 带着这种疑惑,桑芷萱挤到她哥面前,上下左右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打量他。 “你干啥?”桑若瑜被他妹看的心里发毛,抢过她背上的大背包,一手抓过她的胳膊带着往前走。 “出站也不知道挥下手,害我一通好找,还以为咱俩错过了,急得不行。” 桑芷萱放松让三哥牵着走,笑容适宜松弛:“我好冤枉啊,我手都快挥断咯,你还是看不到,倒也是,怪我这个妹妹生的如此不起眼,又哪里会被你一眼瞧着。” “嘿,你给我打住,别阴阳怪气的,你说说那到站了就跟水库放水似的,哗一下全部挤出来,那人头多的呀,我看半天眼里一片黑。” “这样呀?”桑芷萱略弯了下唇:“三哥,视力不行就想办法买副眼镜,不丢人。” “谁视力不行?谁啊?桑小萱我劝你给我好好说话哈,要不然……” “要不然,你还能揍我不成?”桑芷萱挑衅般冲回头对她炸毛的三哥挑挑眉。 “那我可不敢,你这话说的亏不亏心,从小到大家里谁揍过你?” 桑若瑜拿她无法,错,应该说他们家从上到下就没有能够拿捏得住这个小祖宗的人。 “哼,谅你也不敢。”桑芷萱推推自家发愣的三哥,“走啊,车停在哪里?我这一路上坐了六七天车,早累到不行,现在就想回家躺着。” 桑若瑜到底心疼妹妹占了上风,也停止拌嘴,带着她坐上车子。 “对了,这是陈哥,现在跟着咱爸,今天被我给借出来接你。” “陈哥好,我是桑修远的小女儿桑芷萱。” “对,陈哥,这是我小妹,你叫她桑桑就好。”桑若瑜揽着自家妹妹的肩膀,十分得意给对方介绍。 “你好,桑桑!” 车子启动,桑若瑜揽着妹妹靠近一点,迫不及待问:“从松市到京市,满打满算五天足矣,多出来那两天是干啥的?” 说起这个就来气,桑芷萱忍不住眼神哀怨:“老桑同志发电报时我刚好在省城出差。” “噗嗤——” “很好笑吗?”桑芷萱那双妩媚的凤眼里更显幽怨,果然快乐都需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你最近运气不太行啊!”桑若瑜顾左右而言他。 “我也这样觉得。”桑芷萱手指不住摩挲着,这是和人形锦鲤离得太远,沾不到舒雅的好运气? 失策啊,她这趟京市之行应该不会砸坑里吧?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说说你吧,怎么搞的,回来才多久变成这个鬼样子。” “唉,说起这个我就痛心疾首。” 桑若瑜松开揽着妹妹的手,环抱住自己,无语望天:“我一个在京市出生,京市长大的人,就离开几年,再回来竟然水土不服,气的我呀……” 也是离了个大谱! 桑芷萱竟然无言以对,兄妹俩四目相视,不约而同叹息出声。 “你那会去靠山屯也没见水土不服哈?” “就是说呀,所以我才更气你知道吧,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呢?就好像我自己山猪吃不了细糠。” 只能待在偏远乡镇,一入城就水土不服。 桑芷萱低头捂嘴忍笑:“倒也不必如此比喻自己!” 第146章 宁屺哥,我尽力了,剩下的你自己顶吧! 他们回的是桑家宅院,这处承载桑芷萱童年记忆的院子,早已失去往日里的雅致和大气,变得破烂陈旧。 随意堆砌的墙砖拆掉堆在角落里,被烟火熏染黑的墙壁也才翻新一半,原来的十步一景颓败萧条,只留下梧桐依旧坚挺。 “我们家还回来没几天,最近我都在忙着还原,小妹,院里的秋千你还要吗?” “要,仍旧搭在我最喜欢的桂花树下。”桂花糕是她的最爱,故而爱屋及乌喜欢上桂花树。 桑芷萱抬眸对上自家三哥笑意盈盈的眼睛,两人虽然都笑着,彼此眼眶里却闪烁着晶莹。 “走,我将你的院子打整出来了,你过去看看可还有哪里需要改的。” 桑若瑜眨掉溢出来的眼泪,揽住妹妹往里间走去。 “厢房里都拾掇的差不多了,一些细节等你们自己住进来时再补充就行,这段时间再把院子里整一整,咱们家很快就能复原。” “还差大哥和二哥没有回来。”桑芷萱记挂着天南地北的两个哥哥。 “大哥和二哥的事业不在京市,想回来也非易事,以后怕是越来越难聚在一块。” 桑若瑜提起这个也是怅然,小时候总想着长大,真大了又怀念幼时,这人啊,永远也得不到满足。 “好了,不说他们,你长途跋涉,先洗漱一番,好好休息会,等晚饭我喊你起来吃,对了,爸今晚应该也会回来。” 他一副你先想好该怎么交代的模样,怎么看怎么透着股幸灾乐祸。 回应他的是桑芷萱“砰”一声关上房门,好悬没砸到桑若瑜的鼻梁骨。 “臭丫头,越来越调皮,嘶,头痛!”大哥二哥不在,他一个人招架不住啊。 桑芷萱早就想好对策,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倒不如实话实说。 所以,她十分悠哉去厨房里烧了一锅水泡澡,然后往床榻上一躺,睡得香甜无比。 夜色朦胧,暮光照进窗棂,透过蚊帐洒在床上,星星点点,温柔唤醒沉睡中的萱萱公主。 “砰砰砰——” 桑若瑜叩响房门:“萱萱,该起床咯,三哥买了你爱吃的烤鸭,你再不起,我可就吃光了。” 还是小时候哄孩子的语气,但桑芷萱极为受用,偷笑着在柔软的被子上打了几个滚,一股好闻的太阳暴晒气味入鼻。 “三哥,你给我留一点,我也要吃烤鸭。” 门外是桑若瑜洋洋得意的调笑:“哼哼,我就知道这一招对你管用,打小就是个吃货,再跑不了。” 两人结伴来到饭厅,就听到院里传来动静,车子的大灯照到门上,很快熄灭。 桑芷萱转身往门口行了几步:“是爸回来了,我去接一下他。” 才出了饭厅,桑修远和陈哥一前一后往这边走过来,脚步踏在梧桐落叶上,“咯吱咯吱”发响。 “爸,你回来啦!” “萱萱呐!” “欸,饭做好了,你们回来的刚好,碰巧赶上饭点。” 桑芷萱娇俏告状:“三哥买了烤鸭,他说不给我吃,要自己一个人全部吃光。” “喂,桑小萱,你这个告状精,信不信我连点鸭架子都不留给你?” 桑若瑜哇哇叫着威胁她,这个臭妹妹是不能要了,比皮球还要皮。 “爸,你听到了吧,三哥多坏,他连烤鸭骨头都不留给我,欺负人,爸你揍他。” 桑修远配合的扬起声音假装生气:“老三,你搞什么玩意,你欺负妹妹,今天罚你不准吃烤鸭,全给萱萱一个人吃。” “哈哈,三哥你听到没有。”桑芷萱挽着她爸的手,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直接把桑若瑜给气笑了。 按着她坐到烤鸭面前,“来来,你吃,吃不完今晚别想睡觉。” “爸~” 桑修远被她拖长的尾音叫的肝疼,声色厉荏喊了声:“桑若瑜!” “爸,您这一碗水得端平呐,助纣为虐可要不得,这岂不是助长桑小萱作妖的势头?” 桑修远打马虎眼,拉着警卫员坐下,“来来,开饭,小陈你多吃点。” 说着,上手给儿女一人卷了几片烤鸭塞到他们嘴里,“都吃,别吵吵。” 感受到嘴里的美味,斗嘴声瞬间停了下来,一时间只听闻碗筷交击和咀嚼声,四人皆忙着大快朵颐。 饭后,父子三人坐在灯下聊天,桑修远沉着脸问桑芷萱:“你怎么想的?你才十八岁,不急着嫁人,就算留到三十岁,爸也养的起。” 桑芷萱一听就笑,眼眸弯弯,眼神明亮的比超头顶那颗20瓦的电灯泡。 “原本嫁不嫁人我兴趣不大,但爸你想想宁屺那张脸,他冲我散发魅力,我压根抵挡不住呀。” 桑修远重重一拍桌子,怒火中烧:“我就说嘛,我们萱萱还是个孩子,每天就知道吃吃喝喝,哪里会想到结婚那挡子事去。 萱萱,你别怕,是不是宁屺那臭小子哄着你结婚的,等宁洛阳来咱们家提亲,看我不大棍子赶他出去。” “啊~不不不,哄骗算不上,就宁屺哥问我能不能结婚,我说可以……” “看看,这怎么不是哄骗,萱萱呐,你年纪太小经历少,不懂这男人的恶劣心思,反正你别管,这事爸来解决。” 桑修远说着站起身,衣摆带风怒气冲冲走了。 “欸,不是…爸,不是这么回事啊…等等,你先别走,听我给你解释……” 桑芷萱伸着尔康手,连连呼唤他爸,结果人家越走越快,半点没带回头。 “哼哼,傻眼了吧,我告诉你姜还是老的辣,老桑同志不为难一下宁屺那小子,能轻易交托他的掌上明珠,歇着吧你,少掺和进来。” 桑若瑜边说边拍了下她的肩膀,哼着小曲汇入夜色中走人。 桑芷萱挫败往桌上一磕,两眼无神眨呀眨,下巴尖抵着桌面喃喃自语:“宁屺哥,我尽力了,剩下的你自己顶吧!” 毕竟,桑家一枝花可不是这么好娶进门的。 第147章 想要和她谈判,你最好真诚一些,拿的出筹码。 桑芷萱回家的日子无比惬意,每天睡到日晒三竿才起,然后走亲访友,吃吃喝喝。 华晨阳抽空来了趟桑家,将之前桑芷萱存在他那里那笔钱还回来。 “喏,你在东省混的如鱼得水,这份保障也用不上,拿回去吧。” 桑芷萱也不推卸,笑眯眯接过来揣到兜里:“多谢华阳哥替我保管。” “瞎客气…”华晨阳见着整个卸下压抑的妹子,心里甚是欢喜,忍不住上手薅了把发顶。 “现在开心了?” “嗯,不瞒你,我有种失而复得的欣喜。” 晨阳哥不是外人,他们兄妹之间的感情足以让她畅所欲言。 “开心就好,哥就喜欢你每天开开心心的。”紧接着他抽了口烟,话音一转:“韩家你是怎么打算的?” “他们家现在什么情况?我回来这些天还没来得及去了解,怕扫兴。” 烟圈袅袅升腾,华晨阳眼神瞄上桑若瑜:“老三,你来说,后续都是你接手的。” 桑若瑜对华晨阳很尊重,这些年要不是有他照顾自家妹妹,日子还不知道多难过。 此刻见两人聊完天,大哥有找,忙不迭出声:“韩家…韩老头很疯狂,为了救出独子,他是什么都敢干,谁都顾不得,就连亲孙子也拦不住他。” 桑若瑜不着痕迹观察萱萱的表情,没有变化,又继续接着说:“七个女儿已经成功搅散五家,就剩六女儿和韩阿姨还硬撑着。” “赵正平竟然还没有和我妈离婚?”桑芷萱可不认为他对韩彩霞有多么深厚的情感,“是想在女儿没有脱离虎口之前,拿捏住我妈这个卒子吧。” “没错!”桑若瑜为妹妹的敏锐感到骄傲:“我研究过赵正平此人,是个人物,非常善用手里的牌。” 华晨阳不以为意嗤笑:“也不过是个眼高手低的,要说心计有,眼光还是差的远。 他若是真聪明,就该将小妹当成亲闺女一视同仁。 难道他不清楚咱们这种家庭就算出事,那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随便抠出来点人脉都够他往上爬一阵。” 桑若瑜笑笑,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争辩:“当时小妹叫我将计就计拖赵宛清下水,我想着反正赵家也不是什么好人,遂做的绝了点。” 桑芷萱来了兴趣,连忙催促装神秘的桑老三:“三哥,快点说来听听。” “这一家子吧有个癖好,而这个癖好又刚好被我从不同渠道给知道了。” “什么癖好?”桑芷萱和华晨阳二重奏,一看就同是八卦中人。 桑若瑜嘿嘿一笑,拿腔拿调说道:“刘家人做着缺德事,偏偏信命信到骨子里,我找了个假道士给他们家算命,说赵宛清的八字旺他儿子。” “你小子够坏!”华晨阳拿食指隔空点点他,“难怪老刘家这么轻而易举答应换人,还半点事没闹出来。” “其实我本不想做这么绝的,可惜那赵宛清不识趣。” 桑若瑜眼睑半阖,狭长的凤眼里缀着寒芒:“小妹的去处成谜,只要她不回来,任凭韩家随便闹,和我们也没有关系。 偏那赵宛清火急火燎赶回来奔丧,还将小妹的具体地址给透露出来,你说可气不可气。 既然她这么不顾别人死活,那就让她自己尝尝这番苦果好了。” ……… 倒霉催的赵家一片愁云惨雾,赵正平这些天头发都快愁白了。 可惜,他放在机械厂大小也算个人物,可是面对革委会这个庞然大物,那是半点招都没有。 徐景辉怜惜看着失去精气神的赵宛清,整个人由一颗水嫩嫩的水蜜桃被抽干水分变成桃干。 叹息之余,拿起手帕轻柔为其拭去眼泪,到底是他们错了,保护太过,以至于宛清半点风雨也经受不住。 赵正平病急乱投医,用力抓着徐景辉的胳膊,眼球瞪大充满血丝,好像逼问一样扯着嗓子低吼: “景辉,你有没有办法?徐家能不能想办法阻止?只要逃过刘家这一劫,我立马将闺女嫁给你。” “爸!” “刘叔叔!” 赵宛清又羞又恼,恨恨一跺脚:“您不要太荒谬?” “那你说我怎么办?眼睁睁看着你嫁给傻子?我原以为聪明,人家亲闺女都不信的局骗到你这个傻瓜上钩。” 赵正平气的快要吐血,双手插进头发里摇晃着脑袋,娘矬矬一窝,果不其然,生的三个没有一个智商在线的。 “叔叔,这事或许另有转机,但这转机不在你我两家,小小的机械厂对抗不了革委会这个庞然大物。” 徐景辉纠结好几天,终是道义和爱情的拉扯下,选择了爱情,“我回程的路上,邻座坐的是桑芷萱!” 赵正平思维飞速运转,“她不会无缘无故回城,再说不来赵家看她妈的话,大概率是……” 他想到一个结果,瞳孔不觉放大,既惊又喜说出推断:“她爹平反了!” 赵宛清跟着喜极而泣:“爸,那我上门去求她,求他们家帮我钳制一下刘家,我这就去。” “等等……”赵正平叫住慌乱的闺女,眼神带毒从角落里扯出鼻青脸肿的韩彩霞,语气阴恻恻吓唬道: “刚才我们说什么你都听到了,宛清会陷入这种局面全是你的错,现在轮到你将功赎罪的机会来了。” 韩彩霞缩着身子,不住颤抖,她头发凌乱,形容狼狈,哪里还有先前的姝丽颜色。 “我…我去找芷萱,我去求她喊她爸救人。” 救是救人,但救的是自己,只要赵宛清嫁给刘家傻子,她弟弟就能回来,为什么要阻止? 徐景辉觉得不妥想要阻拦,却被赵正平挡下,冷言冷语赶他走。 “景辉啊,没事你先回去吧,你爹妈也惦记的狠,回去多陪陪他们。” 徐景辉抿着嘴,走之前终是忍不住劝一句:“赵叔叔,你不了解桑芷萱,想要和她谈判,你最好真诚一些,拿的出筹码。” 赵宛清撅嘴不悦:“这话说的好像你很了解桑芷萱似的?” “认识六七年,平时相处多多少少能够觉出点她的性格来。” 赵正平这些天本就被搞的神志混乱,这会热血上头,什么也听不进去,急言令色呵斥韩彩霞出门,自己也紧紧跟在身后。 第148章 除了桑家人,这辈子有谁当你是人看过? 韩彩霞对桑家大院的位置记得很牢靠,尽管过往七年她一次也没有踏足过这块地界。 她就这么顶着众人议论纷纷的眼神亦步亦趋挪动着,心脏麻木到没有知觉,三十多年的人生一幕幕浮现在脑海。 不得不承认,桑家生活的那些年是韩彩霞这辈子最轻松自在的日子。 可惜,这种生活也被毁了,她再度回到泥潭里,身上被韩家这层枷锁捆的死紧,丝毫挣脱不得。 想着想着,韩彩霞抱着脑袋用力摇晃:“不对…韩家不是泥潭,父母需要我,弟弟还等着我去救,还有虎娃那么瘦小,等这个月发了工资给他买罐麦乳精补补……” 她就这么嘀嘀咕咕边走边说,形似疯婆子,路上行人纷纷退开,生怕惹到疯子被盯上。 桑芷萱和哥哥们聊天打趣心情甚是愉悦,完全不知道她的疯妈妈即将到达战场。 华晨阳看着时间已是不早,提出告辞:“我晚上还有事,得先走了。” “晨阳哥,你不留下来吃饭?”桑芷萱不舍留客。 “不了,改天吧,对了老三,你整院子缺什么材料可以直接来找我。” “行,晨阳哥,我不会同你客气的,日后肯定会多多打扰你。” 华晨阳一拳头捶在他胸口,笑骂:“尽管来,哥和你们什么交情,你小子小时候光屁股到处瞎跑我看的少了?” “诶诶~打住哥,往事莫提,快给你弟弟留点脸,来,我送你出去。” 桑若瑜连忙出声打断他晨阳哥的揭短,有些事情只能尘封在记忆里,不必拿出来怀念,多冒昧啊! 桑芷萱默默跟上送行队伍,丝毫不敢发声,谁叫她黑历史一大堆,但凡认识她的人哪个都能倒出点苦水来。 桑若瑜从里拉开院门,一个人影跟着倒进院子,吓的他一哆嗦蹦哒的两米高,“哎妈呀,吓死人了。” 他连连拍着胸口大喘气,火冒三丈冲上前找麻烦:“不是你谁啊,你靠在我们家大门上干什么?” 韩彩霞龇牙咧嘴摸着膝盖爬起来,伸手拂开脸上的乱发,可怜巴巴望着躲在华晨阳身后的闺女,“芷萱,是妈啊!” 桑芷萱蹙眉瞧着她这副惨样,走出华晨阳的保护区,往前几步,眼神冰冷质问:“谁打的?” 韩彩霞心里得意,闺女到底是在意她的,以前只要自己一诉苦,芷萱就得心疼她。 遂,韩彩霞眼泪婆娑讲述赵正平如何如何对她,又是又是骂,“他根本不把我当人看。” 桑芷萱双手环抱,不为所动,嘴角讥讽上翘:“除了桑家人,这辈子有谁当你是人看过?” 韩彩霞怔忡住,一时语塞,嘴唇抖动半天,张了又张,憋出一席话即是骗自己也是骗闺女:“你姥姥姥爷家老的老小的小,离不开我的。” “哇,那你可真伟大!”桑芷萱鼓掌,边拍边漫不经心往门口行去,很快在门边揪着一个偷听的人丢进院里,院门“砰”一声合拢。 “靠,还有人偷听……”桑若瑜的大惊小怪在看清是谁后闭嘴不言。 华晨阳显然也认出来人,烦躁拿出烟盒叼了根烟在嘴里,想了想又将烟盒往旁边递去。 桑若瑜也不客气,拿了根烟点燃,兄弟俩杵在那里腾云驾雾,不动亦不言,纯粹给妹妹壮胆。 赵正平还没有从地上爬起来,一双棕色的小皮鞋出现在眼前,他顺着皮鞋往上看,继女似笑非笑俯视着他。 蓦地,桑芷萱俯身捏住赵正平的脖颈,直接整个人拽起拖着走,用力往旁边的梧桐树上撞去。 “砰——”白皙玉手松开,赵正平失去支撑往下砸落,他五官鲜血淋漓,挺在地上半天没有反应。 “啊~”韩彩霞尖叫,恐惧望着自家闺女,连连往后退,退到院门口瑟瑟发抖。 “你…你不是我闺女,你到底是谁?我闺女就是个娇娇女,听话懂事,她根本不会打人。” “嘁~你从来都没有关心过我,又哪里会知道我到底是什么样的性格? 我告诉你,我本来就这么凶残、霸道,我愿意在你面前维持温和这面,是因为我敬重你是我母亲。 现在我不在乎了,假面自是没有必要再装,以后,你少来找我,等你走不动道了,我自然会尽我的义务给你养老。” 桑芷萱说的毫不留情,韩彩霞内心却只有一个念头——逃跑。 她打开院门,跌跌撞撞跑走了,一次也没有回头。 赵正平恨恨瞪着她逃跑的背影,喉咙里发出一阵“嗬嗬嗬”的愤怒低吼声。 一只脚踩着他的头用力碾了碾,冷冷清脆的声线散入空气中。 “我一直以为赵叔叔是个聪明人,但好像你也不过如此。 不想跟我妈过了就离婚,再让我发现你揍她,哪只手打的我粉碎哪只手。” 脚倏然被挪开:“今天给你点教训,我哪怕再不在乎韩彩霞,那也是我妈,别人不能随便欺负她,你懂吗?” 赵正平屈辱点点头,他呸出一口污血,拿袖子抹了把嘴角,极力压抑怒火冷声道:“韩家害我宛清如斯,难道我还不能反抗?” “当然可以,韩家和我有什么关系,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我只要韩彩霞无事便好。” “行……”赵正平勉力爬起来,忍着疼一步步朝着门口走去,路过桑芷萱时,他憋不住说:“韩彩霞也是个蠢蛋,捡着芝麻丢了西瓜。” 其实,这话何尝不是在说他自己,凤凰一朝落难陷进鸡窝,偏偏这份明给的香火情他都抓不住。 悔啊!抓心挠肝的后悔排山倒海,不断侵袭他的心尖。 桑芷萱没有回答,就这么看着他走出桑家大院,回头交代她三哥:“麻烦你偶尔帮我盯一下,只要韩彩霞没有生命危险就不必通知我。” 桑若瑜猛一口吸完,丢掉烟蒂,微颔首,招呼华晨阳:“晨阳哥,你不是还要去忙么?走吧!” 华晨阳似是才回过神来,“哦哦”两声,连忙吐掉快要烧到嘴巴的烟屁股,“对对,我还有一大摊子事要忙。” 兄弟俩走动间,华晨阳挤眉弄眼询问:“桑桑啥时候这么狠厉?” 桑若瑜翻了个白眼,眉心都快打结成拆不开那种:“我能说我根本不知道吗?” 华晨阳憋屈,一巴掌拍在弟弟背上,在心里腹诽:“这也不知,那也不知,要你何用?” 殊不知这话也是在责问自己,后面几年他和小妹相处比较多,为什么都察觉不出性格变化? 第149章 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你个老三也敢挑战老大老二的地位 华晨阳告辞后,桑若瑜关上院门,走近妹妹,倾身平视她的眼睛,紧紧锁住,令其躲避不得。 那双眼眼神幽幽,浩瀚如星空,然情绪平和,丝毫不见刚刚揍人时一闪而过的暴虐。 桑若瑜深呼吸一口气,不由更加担心,情绪收放如此之快,到底是无所谓伤人,还是在慢慢积压负面心绪? “萱萱,你……” 桑芷萱一只手捂住他的俊脸往后摁开,截胡话头:“三哥,我没事,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别瞎担心。” “好好,你心里有数我就放心了,只是…韩姨那里以后就这么晾着?” “嗯,那肯定不可能,她身上有韩家那股牛皮糖的粘糊劲,等离了婚反应过来肯定会缠上我。 这也是我一开始不想和赵正平扯烂的原因,留在赵家拖住她的腿,也就顾不到我,可惜,这步棋现在走不了。” 那到底是她的亲生母亲,哪里容得了别人随意揍。 桑芷萱烦躁的揉捏着眉心:“总之,你和爸以后别理她,我大概率这几年不会回京,先让她在韩家过几年好日子再说。” 桑若瑜自是唯妹妹是从,既然她说不用理那就别理,气氛沉静下来,他抵唇干咳一声试探道:“想不想去小姨家里混餐饭吃?” 桑芷萱上下打量自己的穿着,嗯,正是那件白慧敏寄给她的灯芯绒长裙,还不错,人模人样的。 “那就去吧,咱们搞个突然袭击。” 兄妹俩狼狈为奸,瞬间达成共识,桑若瑜推出一辆自行车,院门一关,拍着后车座邀请:“公主大人请上车。” 桑芷萱十分配合,优雅落座,三根手指轻轻搭在哥哥的肩膀上:“小瑜子,出发!” 桑若瑜没好气白她:“我可谢谢你哈。”长腿迈上脚踏板,用力一蹬,自行车缓缓前进。 车子经过苏家大院,短短一瞥,比他们家院子还要破败,而且也没人打理,空荡荡的不见人气。 桑芷萱忍不住动动手指戳一戳瘦弱到只剩下肋骨的背部:“隔壁什么情况?” “我还以为你不会问?” 手指立时化为巴掌拍了上去,“啪”一声重响,车子歪七扭八蛇形走位。 “喂喂,桑小萱,你是真不在乎自身安危啊,我可还不想死,我的潇洒人生才刚刚开始。” “哼,亲情提示,我下一巴掌只会拍的更重哦。”桑芷萱龇龇牙发出威胁。 “好了好了,算我怕你成不成?”桑若瑜举白旗投降,“苏爷爷和罗奶奶年纪大了,一旦放松下来身体就垮了,这会都在医院里躺着呢。” “那你也不早说?” 桑芷萱也是服了这个老六,远的不说她和宁屺得关系,就论近的,相交几十年的邻居也该上医院探望探望呀。 “我还寻思你不想知道呢。”桑若瑜话里话外藏着试探的小心思。 其实也不怪他如此想,主要是桑芷萱以前和两老走的很近,属于一回家就得过去转转的程度,这次反常的厉害,桑若瑜可不就多心了。 “行了,咱们明天再去看小姨,现在直接上国营饭店买点好吃的去医院看看姥姥姥爷。” 桑芷萱低低叹息,选择不告诉哥哥自己闹别扭的小心思,她是打心底将两老当成亲姥姥姥爷相待,结果上回整那一出,心直接凉了半截。 就好像满腔付出和回报得不到正比,那颗热乎乎的心被浇上一大盆冷水,热情瞬间被浇熄。 老黄牛桑若瑜任劳任怨踩着自行车调换方向,“还好我出门习惯带着饭盒,不然去国营饭店看你用什么打包?” “是是是,我三哥是当代诸葛亮,神机妙算,足智多谋,料事如神!” “那可不,这也就是我生错了年代,要是身处三国,高低得和诸葛亮比比才智。” “呕~”桑芷萱嘲笑他:“还没喝呀,咋就醉成这样?” 牛皮都快吹上天喽,小心绳子断了收不回来被摔个狗吃屎。 桑若瑜厚脸皮继续吹:“小瞧你三哥不是,咱们家大哥勇二哥痴,真论起聪明来还是得靠我,小丫头你不懂得欣赏啊。” “这话你敢当着大哥二哥的面说吗?” “那有什么不敢,事实如此,纵是大哥二哥也无从辩驳。” 桑芷萱哼哼唧唧两声:“我要告状!” “欸,国营饭店到了,萱萱你那个看车哈,我去看看今天都有什么好吃的。” 桑若瑜装傻充愣,快速从把手上取下布袋,随便丢开车子,大跨步奔进店里。 桑芷萱就知道她哥不靠谱,两条大长腿早已落地站定,在车子倒下的那一刻单手扶住。 “哼,瞎得瑟,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你一个老三也敢挑战老大老二的地位。” 她说这话时,丝毫没想起自己在这个家排行老四,貌似也是只猴子。 他们来的早,还没有到工厂的下班高峰期,不需要怎么排队,故而桑若瑜回来的很快。 “今天是土豆炖鸡,红烧小排,我还打了两斤饺子,到时候陪苏爷爷他们一起在医院吃。” 桑芷萱肚子应景发出“咕咕咕”声响,“快走快走,你不说还不觉得,你一说买了啥,我这肚子饿的不行。” “蹬了半天车我也饿,喏,饭盒给你抱着,接下来我要加速前进。” 桑芷萱接过饭盒,侧身坐上后车座,皮皮接茬:“三哥,麻烦你将马力加到最大。” 无人说话,回应她的是风速越来越大,吹的她发丝乱飞,打在脸上刚好遮住眼睛。 第150章 实不相瞒,她套麻袋就是在苏海因这里学到的。 走在医院的回廊上,桑若瑜轻声交代妹妹:“两老年纪都已是不轻,这回身体垮下来除了常年劳作外,更大的诱因是因叔再回不来,你等下别乱说话。” 桑芷萱倏然瞪大双眼不可置信,脚步不觉停下来,猛然转身错愕看向三哥求证。 “因叔……没了?”语气惊愕到极致,似是很难相信。 “嗯,听说是苏爷爷他们被下放的第二年就已经死在战场上。” 桑若瑜娓娓道来,嗓音低沉带着许多悲伤。 “怎么会这样?那么好的一个人!”桑芷萱不想承认,心脏闷痛,眼眶一瞬酸涩无比。 “是啊,那么好的人,偏偏不长命。”桑若瑜哑着声音附和妹妹。 苏海因是苏志添和罗含玉的老来子,上头两个姐姐,大姐正是宁屺得妈妈,已故的苏雨柔,二姐苏雨薇待在大西北已经十来年,一直没有联系也不知是死是活。 可想而知,当这个消息传进两老耳里时,他们该如何崩溃。 而且,苏海因牺牲时,还不到三十岁,没有结婚没有孩子,死在最该灿烂的年纪。 桑芷萱胡乱抹掉颊边的泪水,哽咽着说:“我印象里,犹记得因叔架着梯子带领我和宁屺哥翻墙出去报仇,街角那群二流子总围着我们想抢钱……” 实不相瞒,她套麻袋就是在苏海因这里学到的。 “唉,你快别哭了,擦擦眼泪,不然等会苏爷爷他们见着又该不痛快。” 桑若瑜也难过,可活着的人才最重要,因叔死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多照顾两老。 “对,我不能掉眼泪,因叔最讨厌有人哭哭啼啼,他说过哪怕有一天他死了,那也希望缅怀他的人都能够是笑着的。” “是,因叔最爱笑,所以咱们也要笑着让他安心离去对不对?”桑若瑜轻声低哄。 桑芷萱拼命点着脑袋擦干眼泪,又去洗了把脸,拍着脸走出卫生间问她哥:“怎么样,看起来不像哭过了吧?” 眼圈红肿,眼神悲伤,怎么不像哭过呢? 尤其他妹妹皮肤白,眼角下那一圈泛红根本一目了然好不好,但桑若瑜不敢拆台,一手提着布兜,另一手揽住妹妹往前。 “走吧,等下随便找个理由盖过去,时间不早了,别饿着苏爷爷他们。” 老两口住的双人病房,他们敲门进去时,病房内一片沉寂,此刻暮光微暗,也没有开灯,两人各自躺在床上完全不见交流。 桑芷萱前进的脚步缩了缩,扬起笑脸娇俏着唤人:“姥姥姥爷,我来看你们咯!” “唔,是桑桑呀,你回来了。”罗含玉双手撑着床板,半抬起身体看向门口。 桑芷萱放下心里的小别扭,快走几步扶着她坐起来半倚靠着床头,糯叽叽撒娇:“还不是我爸非得喊我回来。” 苏志添掀开半阖的眼皮,强笑着打趣:“你爸他盼了半辈子的闺女,还没有稀罕够咧,宁屺那个臭小子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想连盆端走,你爸能同意?” “宁屺这事做的,不说你爸,姥姥听了都生气。” 桑若瑜“啪嗒”开灯,将布兜提到两张病床中间那个床头柜上放好,帮着苏志添也坐起身。 “可不是,我爸收到信那天都快被气疯喽,转身就去邮局发了封电报把某人给揪回来挨训。” 他边说边摆出饭盒,又从柜子里拿出两老的碗筷:“来,都先吃饭,总不好饿着肚子叙话。” “对对,今天三哥打了两个肉菜呢,我一路闻着味过来,馋的口水都流出来啦。” 桑芷萱说着俏皮话,半点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怎么说怎么错。 她殷勤端饭给两老,一个劲推销土豆炖鸡有多好吃,红烧小排有多入味,饺子有多香,逗着两老多吃些食物。 “你们要多吃点饭,快点养好病,要不然等宁屺哥一回来,发现姥姥姥爷都瘦了,怪我咋办?” “宁屺要是敢怪我们桑桑,看姥姥不教训他。”罗含玉乐呵呵接话。 “就是,姥爷也帮着教训他。”苏志添不甘示弱。 “那敢情好,看宁屺哥以后还敢轻易得罪我不,我要将他背后的靠山全部搬到我身后来。” 桑芷萱昂着头,一副得意傲娇的小模样。 “姥爷不用搬,一直都立在咱桑桑背后。” 苏志添有开心果逗趣,心情好了,一顿吃下去半斤饺子,快是先前一天半的食量。 还可以再吃点,最后怕积食,只得在罗含玉的嗔怪中停筷休战。 “对了,宁屺昨天有打来电话,说是这两天会和他爸一起入京。” “宁屺哥也要来?我没听他说啊?”桑芷萱吃饱喝足,自觉帮着三哥收拾残局。 “你是不是回来后没给他回电话,那个担心啊,直接打到医院里来了。” 桑芷萱一拍脑门,干脆认错:“确实给忙忘记了,一回来就被我妈那边给牵扯着,唉……烦死了!” 她神情诚挚,半真半假搭着说。 提到韩彩霞,大家都是熟人,彼此皆清楚那是个什么样的性格,也的确麻烦。 “这事吧,重不得轻不得,桑桑你得把握好态度。”苏志添到底不好说的太明白,只能云里雾里提醒一番。 “我心里有数姥爷,您们别替我挂心。” 有数就好,四人默契转移话题,又陪着聊了会天,一直到晚上八点多哄着老人睡下才离开医院。 医院门口,兄妹俩相视哀叹,在夜色中踩着自行车回家。 第151章 闻着衣服上那股洗衣粉味道,她觉得那是独属于妈妈的馨香 家是避风港,那两扇朱红大门为桑芷萱阻挡风雨,尽数拦截在外。 她白日里忙着和三哥一起重新设计院子,晚上两人挑着亲戚朋友祸害,挨家蹭饭吃。 又是一天悄悄溜走,兄妹两人伸伸懒腰停止搬砖,从井里打水出来洗净灰尘。 “让我看看,今天哪个倒霉鬼雀屏中选,被咱俩选中去蹭饭。” 桑芷萱一手捏着下巴,另一手伸着食指点来点去,好像虚空中有一面光幕任她随意选择似的。 桑若瑜一手水甩到她脸上,似笑非笑脱掉套在外边的破烂衣服,随手搭在树干上,明天还得继续穿。 “那个倒霉鬼除了咱小姨还能是谁?” 桑修远同志平反后,桑家人愈加低调行事,大门一关,除了那几家亲近的,其他俱都不相交。 桑芷萱素来是她三哥说东,她要唱反调说西的人,这会习惯性抬杠:“这话说的,我们也能去晨阳哥家里混饭吃,想必嫂子不会赶我们出来的。” “赶是不会赶,但晨阳哥一天天忙到脚不沾地,嫂子还要照顾两个大侄子,你也好意思让她给咱们做饭吃?” “我……不好意思!”一席话竟然说的自己无地自容,好吧,这局算他赢。 自行车穿街走巷,一路晃到革委会家属院,刚到门口撞上才下班的罗永安,两只脚挎着自行车踩在地上,看着他们要笑不笑。 “不是,永安哥,你这是什么表情,我看着咋那么瘆得慌?” 桑芷萱连点几下小脑袋,表示三哥说得对。 “哼,你们两个还知道过来,我可听说某些人见天在外边混饭吃,怎么?我罗家缺粮?还是我妈你们姨的手艺不香?” “那不能够哈,不能够,我小姨那手艺还用的着夸,吃过的都说好!” “就是,我可想我白姨的手艺,刚回来那天就想着过来,这不是一桩桩事给绊住脚了么。” “行,先回家,留着你们的解释说给我妈听。”罗永安一马当先踩着自行车走了。 桑家兄妹无言耸耸肩,默默跟上,半点不敢作妖。 白慧敏一见两人,喜形于色,立马放下手边的活计,摘掉围裙将桑芷萱抱入怀里。 “我们萱萱回来了。” “白姨。”桑芷萱回抱住白慧敏,小脑袋跟猫咪似的蹭了蹭,轻嗅着鼻子闻衣服上那股洗衣粉味道,她觉得那是独属于妈妈的馨香。 “白姨……白姨,我可想您啦,您想不想我?” “那还能不想?”白慧敏满目慈祥轻抚着她的头发:“我是既怕你在乡下吃苦,又怕你被人欺负,孩子不在自个身边总担心受怕。” “小姨,那我呢?明明我们是两个人一起进来的,你咋就光看到那个小丫头?” 罗永安抬手搭上他的肩膀,用力晃了晃:“这不还有我陪你了嘛,我一样是个隐形人。” 白慧敏放开怀里的姑娘,笑着给两个大小伙子一人一巴掌,“出息,还和妹妹争宠,谁让你们这一辈男娃多,女娃就这一个,大家可不都得宠着?” 桑若瑜一把捞过才放学回家的牛牛,装哭:“呜呜,牛牛,你奶奶嫌咱们都是男娃娃,不如女娃娃值钱。” 牛牛大惊失色,扯着小奶音抗议:“奶奶,我们老师说了,现在男女平等,您可不能重女轻男?这样是不对的!” “就是,这样是不对的呢。”桑若瑜故意捏着嗓子学话,不住拿眼神去瞟白慧敏,不得不说他是懂阴阳怪气的。 白慧敏哭笑不得,手扶着腰一阵阵发笑。 罗永平停好车上楼,就听到自家欢声笑语,而邻居们一个个伸长脖子在走廊里来回走动,就想听到点什么有的没的。 他墨瞳闪了闪,隐下阴翳,一派淡定和大家打着招呼,然后关好门隔绝外人窥视。 “桑桑和老三来了啊,罗永安你不知道关门吗?” “啊~”正在偷笑的罗永安贸然被大哥点名,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哦,我忘记了。” 此番回答得到一个大大的冷眼,罗永平强调过很多次,这是革委会家属院,魑魅魍魉多如牛毛,想要安稳度日,就得谨慎再谨慎。 偏他这个白痴弟弟总记不住,也是伤脑筋,等桑桑他们走了,定然要给他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才行。 陆陆续续,罗峰年也回来了,又是好一番热闹,白慧敏使出浑身解数整治一桌子菜,就连牛牛也高呼家里过年了! 其他人不知道,罗峰年是听桑修远提过的,小丫头要结婚,被好友给提溜着喊回来,人都快气疯了,结果人家没心没肺的。 罗峰年得亏自己没有闺女,想想都替老友呕的慌,放在手心娇养长大的明珠,这会被臭小子觊觎,想要伸手采撷,心痛难耐啊,哪里舍得? 唉,还有桑桑,还是个小家伙,她真做好承担家庭责任的准备了吗? “宁屺什么时候上门?”他问的直白,倒是直接震住除桑家兄妹外的大伙。 “就这几天,到时候请您和我白姨过去掌掌眼。” 桑芷萱笑靥如花,回应的落落大方,但那双眼却有自己的想法,瞳孔好似浸泡在一泓春水里,荡漾着羞赧和柔情。 不等罗峰年答应,罗永安放下筷子,怪叫起来:“等等,宁屺上门?小妹你要结婚了?” “啊~有这个想法!”桑芷萱顶着红霞点妆的面孔,小弧度点着头颅,娇羞无比。 “不要啊,你还这么小结什么婚?你这样让我和瑾哥、怀哥还有老三情何以堪?” 白慧敏轻嗤开骂:“你也知道自己年纪不小了,看看,如今妹妹都要成家了,你还整天记挂着玩。” 这头喷完,又将矛头对准桑若瑜:“还有老三你也是,你大哥身处边境守卫国家我就不说了,二哥在大西北我管不着,但你在我眼皮子底下。 打明儿开始,我给你和永安安排相亲,你们俩要是敢作妖,哼哼,我就上玲姑家里给谁提亲。” 桑若瑜和罗永安面色大变,连连说不敢,并且保证绝对不作妖。 “玲姑很好,我很尊重她,可我只当她是姐姐,我们年纪相差甚远,是没有未来的。” “对对,小姨,你冷静点,玲姑不管年纪还是体型都有我两个大,那就是我敬重的长辈呀!” 玲姑是谁?那是和刘家大傻子齐名的虎姑婆,将近四十岁还没有结婚的老姑娘,一脸横肉,一米八几的身高起码得有百八十斤重。 她是家里独生女,爹妈能干,自个也厉害,在屠宰场杀猪,油水不缺,人挺好,就是姻缘实在艰难,就好像月老忘记给她牵红线似的。 罗峰年放下碗筷,哼了声:“说的好像玲姑看得上你们一样,手无缚鸡之力,人家轻轻一推就得倒下。” 第152章 三哥,咱们家的东西总不好一直都躺在别人家宝库里吧? 晚间才提起玲姑,罗永安送兄妹俩下楼时就在院里见到真人。 那两个没出息的缩在一块瑟瑟发抖,桑芷萱暗暗唾弃他们,不得不上前打招呼:“玲姑,才下班啊?” “哦,是小桑桑过来看你姨啊,天可不早了,快点回去吧!” 玲姑扯起一抹笑容,却因为长相凶恶,显得凶神恶煞,吓的身后那才被敲打过的两兄弟更加哆嗦。 玲姑听到明显的抽气声,默默收起笑脸,预备伸出的手掌也收回紧紧攥住,转身欲回家。 “玲姑,给你。” 桑芷萱从口袋里掏出几粒奶糖塞到玲姑手里,“喏,是你最爱吃的大白兔哦。” 玲姑长相蛮横,但有一颗柔软的心,经常给小孩子们分糖吃,小时候大伙都很喜欢跟在她屁股后边跑。 可大家从小孩长成大人,也学会了拿有色眼镜看人,再记不起玲姑的好,反而肆意嘲笑别人的不堪。 “玲姑,我先回家了,再见。” 桑芷萱礼貌告别,走近那两只小鹌鹑,唾骂:“没出息。”转而拎起桑若瑜的胳膊,朝着自家自行车方向走去。 玲姑握紧双手,她的左手有五颗奶糖,右手手心也有一颗,是糖又不仅仅是糖,一抹难得的温暖慢慢汇入心脏,让那颗冰冷回温,再度有节奏跳动起来。 她喃喃自语:“看,我就说付出终有回报,爸妈还不信,说我枉做好人?” 自行车车轮悠悠转动,桑芷萱微笑挥手道别,清纯明媚,月色下美的不可方物。 玲姑突然叫住她:“桑桑,等下从前门走,千万别走后门。”说完,人家也不打算给他们解惑,径直融入夜色中走了。 桑若瑜愣中回神,警惕看向家属院土着:“永安哥,玲姑说的是什么意思?” 革委会家属院坐北朝南,为了方便两头各开一道门,因为后门离自家近,桑芷萱他们平时多走的这道门。 罗永安脸黑了下来,压着嗓子道:“最近院里传出点流言蜚语,是关于刘家的,玲姑和他们家挨着,想必知道的比较多,或许流言不只是流言?” 桑若瑜何许人也,立马听明白个中深意,低声咒骂:“缺德冒大烟的玩意,现世报都来了还不想着收敛?” 刘家坏事做尽,现在已然遭到报应,人到晚年就这一个傻孩子,明显是绝嗣的惩罚。 问题也就出现在这里,刘主任两口子不甘心,可劲逮着好女孩给傻儿子糟蹋,就想生个孙子传宗接代。 而玲姑不让从后门走,只因那里离刘家近,也许某一个晚上发生过不好的事情,刚巧被她给亲眼目睹到。 这事经不起联想和推敲,桑若瑜调转车头,恨不得插着翅膀立刻带妹妹飞回自个家里。 “桑桑,快点上车,咱们马上就走。” “对对,你们俩赶紧走人,以后少来这里。” 罗永安比弟弟妹妹还着急,刘主任他夫人前段时间身体不好,听说快不行了,现在疯的厉害。 先前听到流言还只当瞎传,现在有玲姑佐证,那就应该是实锤无疑。 亲眼看着弟妹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罗永安一阵风似的蹿进家里:“大哥,你带我大嫂去牛牛姥姥家住一阵吧!” 正磨刀霍霍打算教训弟弟的罗永平借机发挥,逮着人就是一通训斥,那话密的呀,让抓耳挠腮的罗永安完全插不进去话。 罗峰年和白慧敏坐在一旁观战,一人捧着杯茶悠哉悠哉喝着,反正大哥教训弟弟天经地义。 牛牛上窜下跳,暗戳戳给爸爸加油。 倒是林静见差不多了,连忙给小叔子求情,温柔按住自家丈夫的宽肩,声音柔和劝慰:“永安不是无的放矢的性格,你先听听他的理由再生气呀。” 罗永平抓过媳妇的小手,很给面子冲弟弟冷声道:“来,你说!” 罗永安感激对大嫂拱拱手,神色激动将刚才碰见玲姑,然后她说的话还有自己所思所想一起讲出来。 婆媳俩花容失色,白慧敏这……这半天,“玲姑从不说谎,这事必定不能有假,刘主任两口子怎么就能坏到这个地步?” “老刘这人本来就持身不正,惯会投机倒把,这些年又让他身居高位,彻底养大了胆子。” 罗峰年唉声叹气,目光转向大儿大媳:“陷入疯狂的人没有理智,为了安全起见,你们去亲家家里住一段时间也好。” “嗯,不用,那老妖婆一下两下死不了的,我老丈人家住房也紧张……” 罗永平安抚性捏捏媳妇的手:“别怕,每天等我去接你下班,我要是有事去不了,会派永安去,你不要乱跑出不了事的。” 林静牵强笑笑,自我安慰:“都是自己吓自己,刘家眼光高,我一个已婚生育过的妇女,他们哪里看得上。” “说的也是,不过我想去接你,你不想吗?” 林静涨红脸,害羞左右看看,弱弱点了下头,发出蚊子般的细小声音:“想!”然后抱过儿子飞快跑回房间。 罗永平一脸笑意目送妻子回房,搭着弟弟的肩膀,轻声对他吩咐:“你朋友多,小心点留意刘家,不要太过刻意,默不作声多收集些证据,等以后……” 刘家不可能永远昌盛,一旦出现颓势,必定会引起反噬,到时候也不好一点准备没有不是。 罗永安轻点下颌,兄弟俩对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 而另一边,桑家兄妹也在讨论这件事情。 “三哥,这个消息咱们不着痕迹漏给赵家知道。” 桑若瑜秒懂:“你是想……?” 桑芷萱勾唇一笑,眸子不自觉弯起:“你听过蚁多咬死象吗?这是赵正平最擅长做的事情!” “萱萱,不是我看不起他,这两家实力悬殊太大了。” “所以,我们要闷不作声给他提供证据啊,赵正平的能量是不大,所有受害者家属累积起来呢?” 桑芷萱清冽冷感的声音缓缓散开,在这冷寂的夜里,被凉风一吹,无端让桑若瑜打了个激灵。 “三哥,我永远也忘不掉姓刘的带着那帮子乌合之众闯进咱家四处打砸搜刮的场景。” 桑家反应不及,被抢走不少明面上的家财,幸亏还有爷爷生前设下的宝库,留下最后一份家私。 然桑修远平反后,除了这栋宅院,什么都没有还回来。 想起那批家财,桑芷萱眼睛眯了眯,“三哥,咱们家的东西总不好一直都躺在别人家宝库里吧?” 直行车倏然被踩住刹车,蹭着地面发出刺耳声音,短短几秒,桑若瑜回归如常,若无其事蹬着脚踏板继续前进。 “萱萱你说得对,容我几日理理头绪。” 第153章 桑老弟,今宁家宁屺携礼拜访,求娶桑家芷萱,还望你割爱 接下来的两天,拾掇庭院变成桑芷萱一个人的任务,桑若瑜整天早出晚归。 兄妹俩互有默契,这事谁也没知会,偷偷私底下进行,就连桑修远也不知道自家两个小崽子悄摸摸要搞大事。 当天晚上,桑修远回家了,就在大家下饭桌之前,他幽幽发问:“明天,你们都有空吧?” 兄妹俩悄悄对视一眼,又很快分开,还以为东窗事发,那颗心七上八下乱跳。 桑若瑜暗戳戳伸头试探:“爸,明天我上午约了同学,下午小姨给我安排在国营饭店相亲……” “相亲?还是下午?那没事,上午的约先推掉,明天留在家里待客。” 桑修远又阴沉着脸将视线移向闺女,越看手越痒,恨不得现在就将那个臭小子抓过来揍一顿,语气不由冷硬几分:“还有你也是!” “哦…哦!” 桑芷萱眨巴着眼睛后知后觉,有客上门,还让她爹这么暴躁的,最近也就一件事,未来姑爷上门。 她立时缩着脖子装鹌鹑,低头垂眸拒绝点爆火药桶,点火的工作还是交给宁屺勇士来做为好。 没心没肺的桑芷萱一夜好眠,睡得红光满面,精神饱满。 宁屺一大早就携父上门,带着大包小包,充分秉持人多礼不怪的原则。 媒人则请的华晨阳父亲,兜兜转转都是熟人。 宁洛阳朗笑着上前和桑修远握手,装作看不到他的冷脸,热情寒暄起来。 “桑老兄,多年不见,你雄姿英发,英雄不减当年啊!” “过奖,我老了,身体早比不得年轻那会,倒是宁老弟气势如虹,风采依旧!” 宁洛阳摆了下手:“欸,我年纪也不算轻了,如今就靠若瑾、宁屺、晨阳他们这一辈顶起来,我们这辈啊也能早点退休,过些轻松日子。” “说的是啊!”桑修远打着哈哈,话题根本不往宁屺身上偏,“宁老弟,华老兄,来者是客,还请随我入厅堂就坐。” 桑芷萱恭恭敬敬给三位长辈上了茶,退到一边大气也不敢出,更别提和宁屺互动,那是看都不敢看一眼的。 桑修远轻咳一声,找理由挥退自家闺女:“萱萱呐,家里菜不够,你去供销社买点回来。” “哦,好的。”桑芷萱乖乖起身,礼貌告别两位长辈。 宁屺想跟上去,被宁洛阳以眼神制止,瞬间安静如鸡,坐回原位。 父子俩的小九九全部被桑修远看在眼里,暗地里嗤之以鼻,转头和华父叙起话来,眼不见心不烦。 “华老兄身体还算硬朗?” “唉,勉强撑着过吧,咱们这些人到晚年有哪个身体没点毛病的,都那样。” 都是在战场上拼杀过的老将,受伤那是家常便饭,能保住命已是万幸,他们的躯体就宛如一件破衣服,缝缝补补,等哪天补丁被磨破,生命也就走到尽头。 “好了,不说这些,说点正事,宁屺和桑桑订婚时见证人是我,一晃十几年过去,孩子们也都长大了。 我这人做事喜欢有始有终,见证人是我,这媒人自是当仁不让。” 他正色,含笑说出桑修远最不喜欢听的扎心话:“桑老弟,今宁家宁屺携礼拜访,求娶桑家芷萱,还望你割爱!” 宁屺也会来事,连忙站起身表忠心:“桑叔叔,我也算您看着长大的,什么人品想必您也清楚,我负不了桑桑,我以毕生起誓。” 宁洛阳助力帮腔:“桑老兄,桑桑嫁进我们宁家,你就放心吧,我铁定将她当成亲闺女对待。” 要说桑修远对宁屺有什么意见,那不能,挺好一个小伙子,能力出众,一表人才,才貌双绝! 但这个小伙子想要抢走他闺女,观感又会有所不同,心情复杂的厉害,不断左右拉扯。 桑修远深深叹了口气:“你们容我考虑考虑,萱萱是我的掌上明珠,这些年缺席她的成长,我心中有愧,故而总想让她再松快两年。” “这种感觉我懂,总认为孩子还小,是一只需要呵护在羽翼下的雏鸟,不知不觉间他们就长成雄鹰,欲振翅高飞,飞离父母的视线。” 华父有感而发,他两儿一女,谁也没有跟他们老两口同住,平时想孙子外孙了,还得三催四请才能回来。 “桑老弟啊,宁屺是个好孩子,桑桑也是,两人青梅竹马相交,感情没的说,现在彼此都有这个意愿更进一步,这也算是皆大欢喜嘛。” 欢喜是欢喜,但欢的是他宁家,我桑家可不见喜。 桑修远暗自腹诽,面上不显,含笑倾听,时不时还点头附和一下。 他十分真诚对宁洛阳道:“宁屺这孩子我是相当喜欢的,尤其近两年我和他相处比你还多,他什么品行我一清二楚。 我现在不是为难孩子,就单纯舍不得闺女,宁老弟,讲真的,你容我缓两日。” 宁洛阳本也没打算一次就成功,他们家求娶,总要容许女方矜持一二回。 因此,他特别善解人意表示:“我都懂,要是我有桑桑这么一个闺女,我也舍不得将她嫁人,疼都来不及。” 说着,他挥退宁屺,话音跟着一转:“只是他们俩如今都待在松市,又都是小年轻,我虽然对宁屺的人品还算相信……” 宁洛阳刻意顿了顿,低声吐口:“到底怕啊!” 这番话直接戳心,桑修远犹如吞下去一只蟑螂吐吐不出,想起又犯恶心过不去。 都是从年轻人过来的,再是克制之人,某些时候干柴烈火,由不得他不多想。 第154章 有没有兴趣干一票大的? 自那日过后,宁屺就跟长在桑家一样,每天和桑芷萱一起恢复庭院。 桑修远因为不放心,每晚抽出空回家,这也刚好给宁屺大献殷勤的机会。 吃饭夹菜,饭后泡茶,洗脚水也给端,就差蹲下来帮忙洗脚,伺候的比他亲儿子还贴心。 桑修远头疼推开卷起袖子想帮忙洗脚的宁屺,这活真要让他干,距离宁洛阳发疯也不远了。 都没这么伺候过他亲爹吧? “宁屺啊,咱正常点,叔不需要你鞍前马后伺候,我还不算老眼昏花,勉强还能自己来。” “叔,咱爷俩一直处的不错,这才多久没见,我咋感觉您和我生分了呢?” 宁屺惯会演,这会抠着手怏怏不乐,吞吞吐吐问出:“叔,您是不是不喜欢我,我哪里做的不好,您直说,我铁定能改。” “你小子……”桑修远头疼不已,他这哪里是做的不好,是做的太好。 就是太缠人了些,让桑修远有些吃不消。 他抽烟,人家说:“叔,对肝不好,还是别抽吧!” 他喝酒,人家说:“叔,对胃不好,还是别喝吧!” 他翘个二郎腿,人家也说:“叔,对关节不好,还是别翘吧!” 桑修远:“?” 管儿子都不是这个管法,总之痛并快乐着。 “宁屺啊,去吧,找萱萱还有老三玩去,别守着我这个老头子。” 宁屺义正言辞拒绝:“那不行,我在京市就能待一个星期,必须得好好孝敬您,桑桑不急,等回松市,我多的是时间陪她。” 这话一出,桑修远被噎的两眼发直,他咋感觉这小崽子手握尚方宝剑,正在暗戳戳威胁他呢? 不等他回话,宁屺殷勤拿来毛巾欲给他擦脚。 桑修远抢过毛巾,胡乱在脚上擦了两下,飞快穿起鞋子,自己端水去倒。 不到八点,趁宁屺不注意,桑修远赶紧回房“咔哒”拴好门,坐在床沿“啪嗒啪嗒”抽起烟来。 抽着抽着,他笑骂:“臭小子,还会给你叔玩赖。” 这也就是桑修远潜意识里稀罕宁屺这小子,换个真看不上眼的,他能玩死对方。 宁屺含笑看着紧闭的房门,屋里没有开灯,但静寂的夜里能模糊听到抽烟的吧嗒声。 他双手插兜决定今晚就这样,还是别激怒老同志,不然不好收场,脚步跟着后转,走向前厅。 桑若瑜正在嗑瓜子,见人前来,打趣着开口:“爹伺候好了?” 宁屺眉峰微动,笑意不减反增,淡定回道:“老同志自个躲回屋里不跟我玩喽!” 桑芷萱一听就乐,俏脸笑的绯红:“我爸是怕了你的粘糊劲,到底谁给你出的主意,对他用这招?” “这还用教,我对桑叔一片真心,也不过是想着真心换真心罢了。” 宁屺挨着小青梅坐下来,抓过一把瓜子剥壳,瓜子肉一颗颗放在小碟里,装满就默默推到她面前。 桑若瑜被迫吃了一嘴狗粮,觉得噎得慌,瓜子是磕不下去了,拍拍手发出邀请:“有没有兴趣干一票大的?” 这也是兄妹俩在宁屺未出来前一致做下的决定,有能力的自家人,分一杯羹也使得,宝库太大仅凭他们也吃不完。 “怎么?你们想打家劫舍?” 宁屺玩笑般凑趣,结果等了半天没有听到回答,抬头就见两双亮晶晶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你们来真的?” 两颗头颅齐齐点了点。 宁屺眸色渐深,拍掉手里的瓜子壳:“详细说来听听?” 三颗脑袋凑近,桑若瑜仔细说出这些天从各个渠道打听来的消息。 “姓刘的情人众多,到处播种就想下个崽,结果除了家里那个傻儿子,基本上颗粒无收。” 这话糙的很,宁屺先瞧了眼桑桑,人家听的一脸兴味,心中郁闷,蹙眉用指节叩叩桌面:“说重点!” “重点就是姓刘的深谙狡兔三窟的道理,设了多处宝库,每位情人那里都存着把钥匙,却不告诉她们地点在什么地方。” “然后咧?”就这点消息,谈何干票大的? “别急,我最近得到一处宝库的地址,还确定钥匙在他哪个情人手里,现在就要想办法拿到钥匙。” “用不着这么麻烦,甭管什么锁我都能开,你们只要做好后勤工作,确保搬空宝库就成。” “你……能开?” 面对两双疑惑的眼神,桑芷萱自信点首:“没错,就算开不了我也能捏碎那把锁头。” 宁屺听到捏碎放下心来,点头加上一重保障:“的确,桑桑天生巨力,铁球都能捏圆搓扁,锁头而已,不在话下。” 桑若瑜抓抓头,恍然:“怪我没想到这个上头,那就改变策略,钥匙用不着找,只是锁头被捏碎的话,就必须在一夜之间搬空宝库,不然会打草惊蛇。” 刘主任怕暴露藏宝地,通常不会巡视的太勤快,但还不至于周边看宅子的人都不放,心还不至于那么大。 宁屺发问:“藏宝地在什么位置?” “就在革委会家属院,和刘家中间仅隔着两户人家。”桑若瑜忍不住说起八卦来:“前些年革委会的方副主任不是告病退下来吗?” “啊~难道他夫人也和刘主任有一腿?”桑芷萱滴溜溜转动着眼珠,给激动坏了。 “可不,那婆娘毒的很,和姓刘的勾搭上后,直接将方副主任给毒瘫在床。 可惜,刘主任不是个善茬,目的达成后借题发挥将这件事给扬出来,方夫人直接吃了枪子。 接着他又做好人,没有收回宅子,继续让方副主任住在那里。 只是方副主任心灰意冷,回了乡下和老母亲做伴,那房子就此空下来。” 宁屺接着补充:“刘主任则趁机将方宅拿来存放搜刮而来的宝物?” “对头!” 桑芷萱惊喜一拍桌子,瓜子壳被拍的乱飞,洒落一地,她也顾不得:“搞不好这是刘主任最大的宝库,咱们桑家的东西兴许也在里面。” 桑若瑜鼓鼓掌:“我也是这么想的。” 桑芷萱按桌而起:“行,那还等什么,你们先按兵不动,容我今晚去探测一番,明天再议。” 第155章 哈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桑芷萱是个行动派,当即背上挎包踩着自行车出门了。 临行前,她潇洒对着小伙伴挥挥手:“你们不用等我,我也不知道几时才能回来。” 桑若瑜想说给她留门,转而想到自家妹妹爬涯边农场那面爬围墙时的利索劲,堪比轻功草上飞,默默将话吞回肚子里。 宁屺同样推着自行车走出院子,“我陪你走一段,刚好也到了回家的时间。” 桑芷萱听闻,略在门口等了等,月色下,两辆自行车并行,她问:“你去看过宁爷爷没有?” “刚回来那天晚上就去了,爷爷很欣喜,他原本想跟我一起来桑家提亲的,被我爸给按回去,说他出面未免有倚老卖老的嫌疑,爷爷很不高兴,觉得他儿子嫌弃他。” “哈哈,宁爷爷好可爱,像个老顽童一样,不愧是我的梦中情爷!” “是哦,马上这个可爱的爷爷就会变成你的爷爷了,开不开心?” 桑芷萱没有回答,眼神灵动睇过去,车子也跟着一歪,又极快稳住:“你就这么肯定老桑会答应你的求亲?” “当然!”宁屺很自信,“我自认为为人还算正直,在同辈的年轻人里面综合排名也算靠前,桑叔叔有什么理由不选择我?” “嗯?”桑芷萱思考一瞬,轻点头颅:“的确,你很优秀,老桑似乎没有不选你的理由,但他能拖你啊,拖个三四年再结婚如何?” “那也无妨,只要你是我的,我愿意等你!” 这小嘴甜的咧! 桑芷萱听君一席话,凤眼弯成月牙,眼里的笑意就没下去过。 路口分道扬镳,一个得往西,一个得往北。 长街空巷,宁屺索性停下车,就着桑芷萱骑车的姿势拥人入怀,亲昵在她额心印下一吻。 “小心一点!” “嗯,你要相信我呀!” 下一个吻落在明亮的眼睛上,声音缱绻低磁:“自是信你,不然我这会就应该做个合格的跟屁虫,紧紧缀在你身后。” 桑芷萱松开车把,追寻本心抱紧竹马的劲腰,将自己整个贴过去镶进他怀里。 眷恋的深嗅着淡淡茶香味,几个呼吸后,桑芷萱勉强自己快速脱离,踩着自行车一溜烟跑远了。 宁屺抚摸秀发的手还僵持在半空,那股好闻的花香味越飘越远,他失笑收回手,宠溺嘟囔:“小混蛋!” ………… 革委会家属院的布局桑芷萱简直不要太熟悉,轻而易举摸到后门靠近方副主任宅院的围墙外边。 将车子停在隐蔽处,桑芷萱动作熟练从包里拿出四爪钩。 动作迅速上墙,她坐在墙头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听取里面的动静。 刘家很热闹,那个傻子一直在不停吵闹,好像是不肯吃饭,刘夫人好脾气哄着儿子,边哄边暴躁的骂着保姆阿姨。 傻子看热闹不嫌事大,一个劲拍手叫好,不住叫着:“骂、骂、骂……” 桑芷萱掏掏耳朵,里面嗡嗡作响,说实话有些烦躁,但仍旧好耐心听着。 又过了会,傻子吃着饭睡着了,弄回房间睡下后,刘夫人疲惫不堪质问刘主任: “之前大师说的那个姑娘家里还没有松口吗?我时间不多了,临死前没有见到孙子,我死都不会瞑目。” “你以为我不急?那姑娘的父亲咬死不答应,这里可是天子脚下,权利中心,我若是手段强硬将那姑娘弄过来,人家鱼死网破怎么办?” “那还要等多久,大师都说了此女五福俱全,最是旺家,是不可多得的金凤凰。 金凤凰方配得上我儿,以前那些女的定然是福薄,不配为我刘家绵延子嗣,呸,一堆赔钱货!” 刘夫人狠狠呸了几口,面色扭曲的厉害,看起来煞是狰狞,恐怖如龙婆。 刘主任不小心窥见一眼,心脏猛缩,赶紧挪开眼神,半阖着顺应她的意思往下说。 开玩笑,他夫人现在情绪极度不稳定,基本上属于一点就炸的状态,搞不好疯魔起来会砍人的。 “倘若我们的调查没有出错,那赵宛清从小到大顺风顺水,倒也当得起五福俱全这个命格。” “所以老头子咱们不能再等,本来打算明媒正娶给足她面子,既然赵宛清不识趣,那就只能采取特殊手段了。” 刘主任的眼睛倏然睁开,破音低吼:“你不要乱来,要是被别人逮到把柄,咱们一家人都得死。” “哼,已经……” 没等桑芷萱听到“晚了”两个字,好多道呼吸声正奔着这边涌过来,她索性跳进院墙,收起四爪钩朝着方副主任宅子进发。 独门独户,不是筒子楼,住的比罗家奢侈太多。 桑芷萱轻手轻脚跳进院子,也不敢打手电筒,借着月光从包里拿出一根细铁丝,对准门芯鼓捣起来。 与此同时,院墙外,两帮街溜子对上,一个个对骂的脏不可耐,偏偏动口不动嘴,吵半天也不见干架。 挨着围墙这几家被吵得不行,一个个骂骂咧咧爬起来,怨气深重指派人过去解决。 就在这种纷扰中,桑芷萱顺利进入室内,没有听到呼吸声,她放心反手合上门,摸索着前进。 一楼很空荡,她顺着楼梯爬上二楼,依旧空空荡荡,“奇怪,东西都藏到哪里去了?难道是有什么密室?” 桑芷萱再度返回一楼,仔细摸索,忙活大半个晚上,就在她心灰意冷之时,终于在楼梯间的位置发现一道暗门。 藏的很隐蔽,阶梯背面的阴影处有一小块凸起,是一个挂钩。 桑芷萱实在没招,打算用手电筒蒙上围巾透出点朦胧光亮继续翻找一遍。 不慎从包里拿手电筒时,滚落地面,就是这么凑巧,刚好滚到楼梯背面那旮瘩。 桑芷萱摸索时,察觉出不对,提起挂钩试了试,竟然直接扯开一块墙砖,露出一个大洞,原来底下还有一个地下室。 “哈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第156章 徐景珍得救啊,当年她饿到不行时,吃过人家的馒头。 手电筒光亮照进地下室,沿边堆砌着台阶,旋转向下。 桑芷萱拾级而下,大约二十来阶台阶,地下室不算小,半个篮球场那么大,堆着数口大箱子。 打开其中一口箱子,箱盖上面的灰尘扑腾到空气中,呛得桑芷萱不停咳嗽。 她背过身去挥手驱散鼻子边的灰尘,咳的眼泪都下来了。 “我的个妈呀,这么厚的灰尘是有多久没被人光顾过,不应该啊,真要放的好东西,刘主任还能忍住不来看看?” 莫不是她哥搞错了,这不是姓刘的宝库,而是原主人方副主任的宝库? 桑芷萱想到这里,迫不及待转身看向箱子,电光下,一水的金灿灿晃得她眼花缭乱。 “哦豁,金条!” 她激动的呼吸急促两分,伸手在箱子里上下拨弄,没错,的确是一整箱金条! “哈哈,三哥好样的,没搞错,再看看其他箱子。” 桑芷萱兴奋不已,抬手又掀开一口箱子,灰尘无孔不入,再次呛得她眼泪婆娑。 上头的脑子立马冷却些许,冲动不复,用围巾捂住口鼻,一口口箱子被打开。 “金条、字画、瓷器、首饰……” 桑芷萱不算太有眼力见,但金银玉器总不能看错,这一口口箱子直接暴击她的心脏。 “妈妈呀,发财了,革委会主任这个位置可真能敛财啊,看看这身家丰厚的,还只是其中一处宝库呢,要是都找出来……” 嘿嘿,桑芷萱眼睛都笑眯了,高兴过后,她全部将盖子合拢,原路返回一楼。 将砖墙归位,桑芷萱边撤边以掌风吹起灰尘驱散来过的痕迹。 原样关上门,杵在小院里听取周边动静,墙外吵闹更甚,两方街溜子暂且化敌为友,联手对抗革委会家属院的门卫。 刘家,也是一片喧闹,傻子被吵醒正在发脾气哭闹,刘夫人好言好语哄人,“好了好了,快别哭,等会有个姐姐陪你一起玩好不好呀?” “好、好,要姐姐跟我一起玩!” 刘夫人安抚好儿子,不耐烦冲着刘主任怒号:“老头子你快点打电话给公安局,一群小混混跑来我们革委会撒野,不抓起来留着过年吗?” “你懂什么?这事他就不对劲!你也说了这是革委会家属院,你平时见哪个小混混敢来这里高声吵闹?” 刘夫人后知后觉察觉出不对来,后背一凉,脸色极为难看:“你是说……我今晚的行动被人给发现了,这会明着是小混混吵架,实则欲盖欲彰是在监视我刘家?” “唉,你也先不要自己吓自己,容我再想想。” 刘主任头疼的厉害,革委会很风光是不假,其实地位虚的厉害,随着越来越多曾经被他们迫害的下放人员陆续平反,日子愈发捉襟见肘。 “那你快点想,我怕那姑娘就要被抓回来了,等会刚好撞上可怎么办?” 这会想撤回命令也做不到,愁人! “我都说了这事不能急,你看看你,偏要给我找事,还嫌我不够烦是吧。” 刘主任被催的也来了脾气,不耐烦吼回去,刘夫人双眼圆瞪正要发飙,门外传来敲门声,还有支支吾吾的挣扎响动。 “呼~你先去开门将人带进来。” 事到临头,刘主任反而冷静下来,避之不及,干脆让儿子成事,总要顾一头。 “唔~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抓我?你们是不是要钱?我爸是机械厂厂长,只要送我回去,他肯定会给你们钱的!” “机械厂厂长?你不是赵宛清?” “不是不是,我是徐景珍!不是赵宛清!”女孩拼命摇头,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落,惊恐万状。 刘夫人怒骂出声:“你们这帮蠢货,抓错人都不知道。” “这……夫人,一共两个姑娘,我问谁是赵宛清,那个女的一直指着她,她又不说话默认了……” 徐景珍似是不敢置信,眼睛瞪的老大,愤怒让她暂时忘记恐惧,冲上前抓着人衣襟质问:“你说她说我才是赵宛清?” “对…对啊!” “那个贱人!” 刘夫人深表同意,但错有错着,反正都是青春靓丽的小姑娘,不影响伺候她儿子。 “行吧,既然你和我儿有缘分,那就你吧,刘妈带她过去见少爷!” 轻飘飘一句话,就定下徐景珍的命运,不管她怎么挣扎,被刘妈抓小鸡似的抓在手里捆紧双手丢进房里。 刘主任闷闷抽着烟,火星一闪一闪:“机械厂徐厂长的闺女命也不错,这样看论起品行来倒是比赵宛清强上不少。” “哼,那赵宛清还敢看不起我儿子,既然好日子不会过,那就卖到山沟沟里去好了。” 刘夫人阴阳怪气说道,气喘的厉害,虚弱跌坐到沙发上,脸色苍白失了大半精气神。 “随便你!”都快死的人了,只要不过分,都由着她吧! 偷听的桑芷萱心情沉重,她是真想不到蜜罐子里长大的赵宛清遇事如此不堪。 人性到底是性本善?还是性本恶?! 徐景珍是谁?徐景辉的胞妹! 原文中,赵宛清能在徐家那么快立足,一是徐景辉真的爱,二也就是徐景珍这个小姑子处处周旋。 徐景珍或许娇纵,但真的不蛮横,相反是个极为讲道理,侠气颇重的小姑娘。 徐家三兄妹的教养是刻入骨子里的,从未松懈。 过去这些年,桑芷萱和赵家兄妹斗的斗鸡眼一样,按理说徐家同赵家关系更亲近,但徐景辉兄妹就是能够做到帮理不帮亲。 这也是桑芷萱对他们有好感的原因。 “有此一遭,赵宛清和徐景辉也算是完了。” 男女主Be,这本书走向算是彻底歪到天边去了。 桑芷萱叹口气,任劳任怨潜到刘家院墙外,徐景珍得救啊,当年她饿到不行时,吃过人家的馒头。 傻子住在二楼,有一个小阳台,四爪钩直接挂上阳台的岩壁,犹如壁虎上墙,悄无声息爬进阳台。 桑芷萱刚刚用铁丝撬开阳台通往卧室的门,就听到瓷器碎裂外加“扑通”重物砸地的声响。 徐景珍抱着半个花瓶吓的瑟瑟发抖,一地瓷器碎片四散,地上躺着个胖男人,脑袋往外淌着血。 桑芷萱暗说砸得好,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因为楼下听到动静,已经有人往楼上来了。 “喂,你还愣着干嘛?跟我走!” “桑…桑芷萱!” “嗯,你走不走,不走我可就走啦!” 徐景珍连忙丢掉手里的花瓶口,佯装镇定,“走!” 她勉强撑住发软的身体,手脚颤抖的厉害,一路抖到阳台上,被桑芷萱捞过小蛮腰顺着绳子落到地面。 刚刚收起四爪钩,就听到楼上传来凄厉的哭喊声:“我的儿啊……” “快走!” 第157章 爸妈,大哥、嫂子,你们快起来,出大事了! 电光火石之间,桑芷萱霎时想出一条逃跑路径。 墙外仍旧在吵吵闹闹,翻墙排除掉,但后门门卫正在墙外吵架,没人看门。 桑芷萱抄起徐景珍背到背上,飞跑着奔向后门,自行车也不能去取,得等人群散去才行。 直到跑出家属院,仍然听得到刘夫人愤怒的咒骂和歇斯底里的嘶喊。 “你去哪里?” 徐景珍双手紧紧勾着桑芷萱的肩膀,好像这样就能减少些恐惧,听到问话强打起精神: “我不能回机械厂,你能不能送我去郊区徐家村,原本我应该是在那里的。” “你的意思是?” 都是聪明人,徐景珍也不瞒着,“我爸怕我们家太扎眼,让我插队插在京郊,我徐家老家就在那里。” 刘家太过敏感,这事只能打死不认,装傻充愣。 “我一个下乡知青,压根没有离开过村子,又哪里能来城里伤人?刘夫人纵是权势滔天,也不能平白甩锅给旁人吧,我刘家到底不是平头百姓,也是有几个得力亲戚的。” “哈哈,很好,我答应了!” 桑芷萱欣赏聪明人,就冲这人经历打击能这么快回过神来,值得她走上一趟。 才跑出路口,两辆并驾的自行车正等在那里。 桑若瑜一见妹妹,立时驱车迎上前来,原本嘴里“你总算是回来了”在看到背上的姑娘时,转换成“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桑芷萱惊诧:“你们怎么来了,不是说不用来接我吗?我在白姨家里吃完晚饭,自己会回去的!” 宁屺简洁明了:“担心你!” “好吧。”桑芷萱放下背上的人,“这是徐景珍,她着急回乡下,想要我送送她。” “这么晚回乡下?那我们和你一起去吧,不安全!”宁屺不太想桑桑掺和这事,但又不得不尊重,干脆自己跟着才能放心。 徐景珍缓过来少许,气若游丝笑笑:“一事不烦二主,我还想写一封家书,及时送给我父亲。” 桑芷萱从包里掏出纸笔塞给她:“喏,你写吧,快着点,刘夫人肯定会叫公安,被逮到就不好了。” “谢谢,我明白。” 桑芷萱一身的汗这会停下来被冷风一吹,凉飕飕的直打哆嗦。 她见徐景珍并不介意对外言今晚之事,遂小声对哥哥和竹马简单解释几句,惹得两人眉梢直接打上死结。 桑若瑜低低咒骂:“这疯婆子越发豁出去,这事必须马上和徐家通气,免得人家被打个措手不及。” “嗯,我认识徐家人,这信由我去送更加省事,但徐景珍我就送不了。” 桑若瑜想也不想说道:“我去送,你把手电筒给我。”总不好叫未来妹夫去送,那像什么样子。 宁屺从善如流接话:“嗯,那我陪桑桑去送信。” 三人做好分配,两辆自行车立马分道扬镳,至于苦主徐景珍闭口不言,一心听从他们安排。 “宁屺哥,我的自行车还在革委会家属院,必须取回来,我怕他们搜出来凭借这个查到我头上。” “现在去取,那群街溜子是三哥暗地里请的,说好一个小时就撤走,这会应该已经走了,咱们到时候动作快些。” 桑芷萱眼眸亮到惊人,上辈子单打独斗惯了,再苦再累都得自己撑着,做梦也想不到这辈子会有合拍的兄弟负责后勤。 长街果然恢复寂静,院墙内却很热闹,万家灯火被点亮,熙熙攘攘,数以千计的讨论声密密实实传递着。 桑芷萱不敢去仔细听,怕耳朵被震聋,从墙缝里扯出自行车骑着就跑,宁屺紧跟在身侧,等两人踩到机械厂家属院,腿都快踩僵了。 “宁屺哥,你在外面等我会,我翻墙直接进入徐家,这事得秘密进行。” “行,你去吧,小心行事!” 宁屺不清楚桑桑为什么要帮助徐景珍,但他相信这人从不做无用功。 因为相信,无需多问,说什么就去做好了。 四爪钩出列,桑芷萱爬墙前看了下手表,已经九点五十六分,叹了声气:“希望我十一点能准时躺在床上休息。” 她真的不能熬夜,也不想熬夜,既伤身体又容易衰老。 “可以的,送完信就走,别说太多!” 桑芷萱食指在他胸前戳了戳,装无辜:“说什么呢?我一个在阿姨家里做客,回家时刚好撞见熟人遇难,因为不忍,仗着自个还算有点子力气行侠仗义的柔弱小姑娘,你说我能懂什么?” 宁屺失笑攥住她作乱的手指,另一手捞过绳子扯了扯,很牢靠,放心塞进桑芷萱手里,“不懂女士,快去快回!” 徐父作为一厂之长,住的房子自然也不会太差,桑芷萱有幸来过一回,对徐家的布局还算清楚。 四爪钩敲上徐景辉的窗户,“咚”一声立马将因为苦恼赵宛清之事睡不着的他吸引过来。 “嘶嘶,开门!” 徐景辉一听声音如此熟悉,稍加分析得出是桑芷萱的,二话不说奔下楼开门:“你这么晚来我家有事?” “有事,天大的事,我说完就得走!” 桑芷萱没有进门,直接掏出信递给他:“马上回屋看信,你妹妹写给你的,十万火急,不看后悔!” 说完,冲向围墙,几下翻出徐家,那动作要多利落有多利落。 徐景辉拿着那封信回到屋里,心里的疑惑翻江倒海,依旧面不改色坐在台灯下仔细查看。 结果,越看越心惊,一颗心又是害怕又是难过,步履蹒跚跑去敲父母和哥嫂的房门。 “爸妈,大哥、嫂子,你们快起来,出大事了!” 第158章 罪魁祸首在干嘛呢?缩在屋里不断进行自我安慰,顺便甩锅 徐家瞬起地震,几人凑在台灯下轮流查看那封信,心里的怒火翻江倒海。 十二三度的天气,单薄的睡衣也无法驱散从内到外井喷得火气,烧的一个个面红耳赤。 徐母“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扶着桌沿的手因为用力过度,手背青筋暴起。 良好的教养让她骂不出脏话,反倒语气沉重询问徐景辉:“你妹妹素来不会撒谎,这封信也的确是她的笔迹,这事你怎么看?” 徐景辉眼里有着茫然和痛苦,他喃喃低语:“妈,我和景珍同她相交十来年,竟然从未看清她是何等人品。” 因为害怕,就能堂而皇之让好朋友代替自己受过? 恕他不能苟同! 徐母深深叹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和你爸见过的牛鬼蛇神不知凡几,同样看不破赵宛清脸上蒙着的画皮啊!” 徐家大哥两口子互相对视一眼,出言打破对话:“妈,景辉,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怎么将妹妹摘出来。” 徐大嫂焦急附和:“对呀,妹妹信上说打破了傻子的头,那刘夫人护犊子护的跟疯狗似的,能不上门找茬。 再说谁家大闺女和刘傻子扯到一起能有个好名声? 得赶紧想办法平息这件事情,至于那赵宛清以后有的是机会教训她。” 当前最怕的就是刘夫人破罐子破摔,坐实小妹和她儿子有关系,这要一宣扬,哪怕日后澄清没这回事,也是跳到黄河里洗都洗不清。 传扬八卦的人可不管你真不真,只要有个谈资就成,内容越不堪越能够吸引人。 真要这样,到时候小妹又该何去何从,他们徐家又当如何在京市立足? 徐父从看完信后就一直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走,那双睿智的眼眸不见慌乱,犹如一根定海神针般稳当。 “景辉,这封信也是桑芷萱送来的?”他首先要确定女儿的安危! “是的,爸!” 徐父缓缓松了口气:“桑家的女娃娃有点东西,性格不孬,再加上你妹妹也不傻,我倒是能暂时放心。” “这样,就按景珍信里所说,咱们装傻充愣,全当不知道有这么回事。 明天一大早,老二你陪你妈回徐家村守着景珍,我怕刘家使坏。 老大和老大媳妇多留意一下刘家动静,我呢,现在打电话和几位叔伯说一下这个情况。 其他,没什么事都去睡吧,接下来还有场硬仗要打。” “欸!”听到定海神针发话,大家都有了主心骨,一个个撤退回屋睡觉。 ………… 罪魁祸首这会在干嘛呢?缩在屋里不断进行自我安慰,顺便甩锅! “我不是故意的……景珍我不想害你。” “我太害怕了,才会瞎指,谁知道刘家以为你才是我,不怪我,都怪刘家欺人太甚。” “对,不怪我,不是我的错,谁让你们徐家不救我出苦海,明明你们有这个能力的,哈哈,我倒要看看你们现在救不救自家亲闺女!” 赵宛清又哭又笑,活似个疯婆子,直接将起夜的韩彩霞吓到够呛。 她快步跑回房间,拍醒熟睡的赵正平:“老赵,你闺女疯了,大半夜不睡觉,蹲在屋里哭哭笑笑的。” 赵正平困的要死,硬生生被她从睡梦中拍醒,脾气欻一下就上来了,一脚将人踢到床底下。 “你才疯了,韩彩霞你少给我作点妖,别以为有桑芷萱撑腰,我不敢拿你怎么样,不想过就离婚给我滚蛋。” 韩彩霞吃软怕硬,敢怒不敢言,唯唯诺诺爬起来,“我不离婚。” 她才不傻,回了韩家能有什么好日子过,看看她那几个姐姐,当牛做马不说,吃不饱穿不暖的,又被爹娘卖一次,空着手出门子,何必呢? 赵正平暗暗松口气,其实他也不想离婚,韩彩霞再不好,只要自己把着钱回家也有口热饭吃。 再说桑家眼看起来了,桑芷萱总不能不管她亲妈,韩彩霞在他手里,就有份香火情。 室内安静下来,似哭似笑的声音就显得尤为明显。 赵正平犹疑看向缩在角落里装鹌鹑的韩彩霞,不确定发问:“真是宛清在哭?” “我都说了是她,你还不信?”韩彩霞抬起头,满脸委屈巴巴。 “咳,你过来睡吧,我过去看看宛清!” 赵正平推门进去时,自家闺女裹在被子里疯疯癫癫,嘴巴嘀嘀咕咕说些什么,声音时而尖锐时而低沉。 他起初很是心疼自家闺女,还以为因为刘家的逼迫,压力山大,造成她陷入如斯状态,心里恨的不行。 听着听着,赵正平觉出不对来,忽然大声质问赵宛清:“你和景珍一起碰到刘夫人派去抓你的人,你还指鹿为马,将景珍给害进刘家?” 被子里的人猛然顿住,不再胡言乱语,改成瑟瑟发抖。 “赵宛清,你说话。” 赵正平扯着被子一把掀开,怒目圆瞪,跟看怪物一样瞪着自家闺女。 赵宛清恶从胆边生,歇斯底里大吼:“谁叫徐家不救我,那我自救,设计徐刘两家对上有什么错?” 一席话,将她卑劣的小心思抖得干干净净。 赵正平脸色骤变,一手捂住胸口,另一手指着女儿颤抖不止。 “你…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在赵正平心里,闺女一直是个品行端正之人,纵是有点小脾气也无伤大雅,依然善良正直。 他仰着脸闭目深呼吸,直到情绪不再那么激动,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失望看向装死的女儿。 “这事想必你也没有通知徐家吧?”赵正平虽然用的是问句,却敢肯定。 果然,赵宛清低着的头颅愣愣点了点。 “你今天要是被刘家抓走,有徐景珍回来搬救兵,徐家不得不出手,此事可平。 而今……哼!” 赵宛清突然激动扑向床边,死死拽住父亲的双臂:“爸爸,你救救我,你教教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她终究是害怕了。 “你现在知道惧怕?唉,晚了,我们试着补救一下吧!” 赵正平一瞬间苍老许多,肩膀都耷拉下来,“你穿好鞋,我们过去徐家负荆请罪,但你一定要记住,你是因为太害怕了,才会拖到现在过去报信。” 赵宛清连连点首:“我明白,我很害怕,我对不起景珍!” 第159章 不是,我现在是桑娇娇! 赵徐两家又是怎样的拉扯,桑芷萱一概不知,她送完信后,携同宁屺一起回到桑家。 将自行车随意丢在院里,她打着呵欠边走边说:“都半夜了,要不你今晚就别回去,睡三哥房间得了。” 宁屺不假思考,回道:“行!” “嗯嗯,那晚安宁屺哥!” “晚安,桑桑!” 今天爬上爬下,桑芷萱是真累到不行,从热水瓶里兑了点温水勉强梳洗一番,沾床倒头就睡。 第二天睡到快中午才醒,还是被饿醒的,肚子一直在打鼓,响声嘹亮。 桑芷萱穿了条颜色鲜亮的裙子,因为怕冷,又在外边罩着件薄毛衣开衫,看起来清纯靓丽。 摸着肚子寻到厨房,灶上放有一个砂锅,里面装有温热的稀饭,绽开的白米粒丛中偶有几粒鲜红的枸杞,看起来煞是惹人喜爱。 桑芷萱瞧着哈喇子都快下来了,被吸引的肚子愈发饥饿,忍不住又上手揉了揉。 “等着,我这就来填饱你。” 一连干掉三碗稀饭,这才舔着嘴唇依依不舍放下碗筷,“马上又要吃午饭,还是留着点肚子吧!” 吃饱喝足,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一个人也没有找到,“奇怪,宁屺哥不在,难道是回去了?那三哥呢,还没有回来吗?” 正说着,院门从外被拉开,宁屺推着自行车进来,车把上还挂着一个菜篮,里面装的满满一篮菜。 “宁屺哥,你去买菜了?怎么不等我呀?” “等你?”宁屺眼尾上挑,含情目里浮现笑意:“某人睡得比小猪还熟,压根喊不醒,我怕继续等下去小猪醒来要挨饿。” 桑芷萱不好意思扯扯辫子,殷勤上前取下菜篮,“让我来拿!” 宁屺也不和她争抢,悠然停好自行车,合上院门,跟在桑芷萱身后往厨房走去。 “我三哥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过?” “没有。”宁屺摇摇头,目光深邃几分带着点别有深意,“估计刘家去闹了,三哥出于道义,不好叫人家姑娘独自面对。” 桑芷萱脚步停顿,向后转身,惊愕到凤眼瞪大:“那岂不是英雄救美!” 天啦噜,她三哥这种绝世大直男,从来只有嫌弃女孩子麻烦的份,还能有一天做出英雄救美这种举动? 宁屺默了又默,不太确定猜测:“或许他们经过一路的磨合,王八绿豆看对眼了?充分激发三哥的一腔英雄气概?” 两人瞪着不可置信的大眼睛对视几秒,眼酸,又同时闭目眨巴起来。 桑芷萱转过身继续走路,嘴里念念叨叨:“真是越说越离谱,那还是我三哥?倒是像我大哥会做的事情!” 没错,一身正气的桑若瑾同志其实女人缘超级旺盛,总是无意间招惹一身桃花,偏他本人避之唯恐不及,像足了西行取经的那块移动唐僧肉! “桑桑,少编排大哥,你中午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你做呀?”桑芷萱漫不经心翻动两下菜篮,有黄瓜、荠菜,一根春笋和一小把空心菜,篮底还有块一斤左右的五花肉。 “你今天运气不错,竟然买到五花肉,那就竹笋炒肉怎么样?再来个空心菜和拌黄瓜!” 宁屺想着这三道菜难度不大,应该没多大问题,遂答应的很是爽快。 “可以,那你坐到旁边陪我?” “必须陪你!” 万一中途有啥不对劲,也来得及补救一二,这两个臭皮匠,总能凑出一顿饭来吧? “稀饭还有老多,足够咱们两个人吃,要不中午就不做主食,先解决掉如何?” 宁屺没有意见,点头应下,慢条斯理准备着食材,一举一动仪态万方,像是一场无言的生活电影。 桑芷萱微躬着腰身,手肘撑在膝盖上托住下巴,视线粘在竹马身上跟随他移动着,欣赏的津津有味。 身高腿长,比例完美,简单的衬衫长裤穿出矜贵气质,从后边看去胳膊撑开,更加凸显宽肩窄腰。 桑芷萱嘿嘿痴笑两声,有颜值有身材,这男人谁见了不迷糊,她抵不住诱惑答应结婚也很正常嘛。 “你傻笑个什么劲?” 宁屺猝不及防之下转身,小傻子笑的一脸花痴,他无奈摇头,指节分明的手指微弹,刚刚因为洗菜遗留的水珠尽数弹到她脸上。 “呀,宁屺哥,你干嘛呀?” 娇娇俏俏的撒娇声直接震住才回来的桑若瑜,他虎躯一震,一天一夜没有休息的疲累都被震走,整个吓的扶住门框。 “这是我妹?” 桑芷萱黑脸,恶声恶气回答:“不是,我现在是桑娇娇!” “我就说嘛,吓我一跳,还以为是自己又累又饿引发的幻觉?” “你到底在说什么东西?乱七八糟的,我还没有说你呢,怎么送个人到郊外,一去就是十来个小时?你被狐狸精给扣住了吗?” 桑芷萱逮着一个点嘚吧嘚吧,颇有一副得理不饶人的霸道架势。 说归说,她来到灶台边开始腾锅倒水,“宁屺哥,咱们晚点再做菜吃饭。” “没问题。”宁屺看出她的口是心非,停下切菜的动作帮着烧热水。 桑若瑜懒洋洋踏进厨房,一屁股坐到桑芷萱先前坐过的凳子上,无气无力往椅背上一摊,演示何为一摊烂泥。 “你们是不知道刘夫人有多速度,我前脚刚将徐景珍送到徐家村,后脚公安局就开着车上门了。 好在他们也只是例行公事,问完话就走了,我想着那应该没事,就告辞往回走。 结果你们猜怎么着?走不到一半,迎面就撞上两个人骑着自行车往徐家村走。” “你怎么知道他们去徐家村?” 桑若瑜睁开眼睛白她一眼:“那还用知道?那条路的尽头只有徐家村,你说说不是去找徐景珍的,还能找谁?” “嗯嗯,然后咧?”桑芷萱十分捧场。 “然后就是一通兵荒马乱,我一直守到天亮后,徐景珍她妈妈过去接班才敢撒手回家。” 桑芷萱试了下水温,微热刚好,拿起水瓢舀进水桶:“好了三哥,你先去洗澡,等会吃过饭好好休息,等睡一觉起来我们再言其他。” 第160章 大哥二哥欸,你们不在,这个臭妹妹我算是守不住了 桑若瑜这一觉直接睡到晚饭时间。 晚饭吃的荠菜饺子,是桑芷萱和宁屺小半个下午的杰作,虽然馅调的一般,但三个人都吃的津津有味。 他们桑家一向信奉要么自己动手做饭,要么就安生吃饭别瞎逼逼。 许是怕了宁屺的管束又或者本身就忙,桑修远晚上并没有回家。 家里就三个人在,这也刚好给他们提供一个畅所欲言的空间。 桑芷萱率先开口,讲出自己在方宅的所见所闻,一字不落,尽数叙述。 “所以,这处宝库是确定咯?大概有多少口箱子?每口箱子多大?重量几何?” 桑若瑜欣喜之余,也不忘精确数据,这样才有利于他安排下一步操作。 “就正常的樟木箱子,一共二十三口,大小的话和咱们家以前放字画的箱子差不多。 重量不确定,因为都是分开装的,金条瓷器类的肯定要重一点,字画相对会稍微轻一些。” “跟我们家箱子一样大,那就是一米的,行,我心里大致有数,还有你确定能开锁是吧?” 桑若瑜反复确定,想要得到一个确切答案。 桑芷萱也没有不耐烦,半趴在桌上轻轻“嗯”了声,好奇看向自家三哥:“你打算怎么悄无声息弄出来那些东西?” “办法总比困难多,咱们三个臭皮匠,还能凑不出一个方法来?” 桑芷萱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呛他:“我看你这么胸有成竹,还以为你心里早就有谋算,合着还要咱们一起浪费脑细胞思考?” “都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我一个人功力不够,哪里能行?” 宁屺见这对兄妹又斗上嘴,不由头痛,屈指在桌面叩了叩:“徐家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据我了解徐景珍在徐家也算受宠。” “更不提刘夫人三番两次派人前往徐家村,简直肆无忌惮,完全不给徐家脸,徐家哪怕为了自家脸面也不会轻易放过刘主任两口子!” 桑若瑜想到那个因为害怕坐在后车座不断颤抖的女孩,思维却又足够冷静,坚强到和她羸弱的形象完全不搭嘎。 “更何况,徐景珍很优秀,徐家也不可能任由刘夫人毁掉自家一个出众后辈!” 桑芷萱眼眸倏然一亮,不着痕迹和宁屺对了个眼神,两人眼底有着同样荒诞成真的感觉。 谁能懂,上午两人还在打趣三哥和徐景珍能擦出火花,这会就听到当事人有疑似意思。 激动啊! 桑芷萱压抑住过度活跃的情绪,状似不经意讨论:“我对徐景珍感观挺好的,很有教养,很有思想的一个小姑娘。” 宁屺配合接话:“那和你一样啊,我们桑桑在叔伯圈子里可是最佳儿媳妇人选,得亏我当年下手快才能定下。” “那可不,你就偷着乐吧!”桑芷萱一脸傲娇,转而又满是感慨:“也不知道徐景珍以后花落谁家,欸,你们说介绍给我大哥如何?绝对的好长嫂人选!” “我觉得可行!” 桑若瑜被两人说的一愣一愣,极力忽略心里的不悦,出声将话头掰回正轨:“唉唉,你们越说越偏,我们现在应该讨论的是怎么无声无息搬空方宅宝库!” “啊~对对,说宽了,话题转回来,我们接着讨论!” 宁屺云淡风轻表示:“我说的就是徐刘两家斗起来,咱们趁这个空档成事!” 桑若瑜怼他:“废话,那我还能不知道,问题是你们俩假期有限,能不能等到他们斗起来。 还有我比较着急,既然得知宝库在哪里?总害怕迟则生变!” 他撇撇嘴,不屑嗤笑一声:“刘主任可不像能一直坐稳那个位置的人。” “你说的有道理,这样吧,三哥你先关注着刘家动静,顺便找好车子,做好准备。 要实在不行,我独身进入方宅搬箱子,你和宁屺哥负责在墙外接应。” “得不得行?”桑若瑜正色,若是可以,这件事情最好烂在三人嘴里,谁也不知道才最安全。 桑芷萱扬扬拳头做威胁状:“你是在怀疑谁?我不行?你要不要试试我拳头的威力?” “不敢不敢,女王大人饶命!”桑若瑜第一时间认输求饶,这种“妹妹的关怀”他一点也不想领受。 宁屺拿眼尾鄙视扫过他,说又说不赢,打也打不过,还总是爱挑衅,每回都以认输结局,有意思吗? 桑若瑜给他一个你不懂得眼神,这是他和妹妹增进感情的一种方式,哼,外人又怎么会理解? 不想再看某些人瞎得瑟,宁屺撑桌而起,直截了当揽下交通工具的任务。 “车子我来找!” “那你最好快一点,我最近又得到一处藏宝地,是在城郊,打算明晚先突袭那里。” “明晚是吧?我到时候过来接你们,白天我要去看爷爷,恐怕来不了。” 宁屺一本正经和桑芷萱交代行程,语气温柔似水,全然不复对桑若瑜说话时的消极怠工。 “嗯,替我和宁爷爷问好!”桑芷萱自觉站起身,“宁屺哥,我送你出去。” 桑若瑜看着妹妹旁若无人和臭小子走了,觉得牙疼,泄气往桌上一趴,哼哼唧唧开嚎:“大哥二哥欸,你们不在,这个臭妹妹我算是守不住了,忒好美色!” 宁屺稍微给个笑脸,桑小萱就没出息屁颠屁颠跟在后边跑,古人那都是烽火戏诸侯,换了他们家倒好,妹妹才是那个为美色昏头的人。 第161章 帅哥嘛,纵使有小小气质上的差别,但不妨碍殊途同归。 送完宁屺回来,桑芷萱倚靠在门框上看向洗碗的三哥,认认真真询问:“你那城郊宝库需不需要我过去踩点?” “不需要,那地方吧……”桑若瑜转过身,露出个一言难尽的表情:“是处山顶破庙!” “而且,还有些不可抗的鬼怪传言,以至于山脚下的村民们谈虎色变,从来没有人敢踏足。” 桑芷萱拿过抹布,开始帮着擦桌子,闻言眉梢微挑:“刘主任老奸巨猾倒是会选藏宝地,敢情这里才是他最后的退路。” 大拇指转而竖起,“三哥你不错啊,这么隐蔽的消息都被你给查出来。” “那是,只要有心,所有行事皆有迹可查,不存在查不到这个问题,有也是时间问题。” 一个大拇指太孤单,桑芷萱又给她哥加了一个,乐的桑若瑜牙花子都龇出来,半天才合拢嘴角。 洗好碗,打扫干净厨房卫生,桑若瑜摘掉围裙,仿似不经意说道:“行吧,那你早点休息,我白天睡太饱这会没觉,出去散散步。” 桑芷萱知道他要出去打探消息,也不点破,大家都有自己的做事风格和渠道,没有必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说困就困,捂嘴打了个呵欠,她眼泪汪汪摆摆手:“那你去吧,自己关院门哈,别想我半夜起来给你开门。” 边说边摇摇晃晃朝着房间走去,就跟只呆头鹅一样一样的。 桑若瑜也是无力吐槽,八点不到,能有多累,他扣好上衣,干脆眼不见心不烦,走去院里推自行车,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而已。 ………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进窗棂,桑芷萱从睡梦中清醒,先去院里打了套拳,直到一身臭汗才罢休。 收功用袖子囫囵擦了把汗,环视一圈院子,经过这些天的努力已经恢复些许过往景致,不再那么萧条。 “现阶段也只能规整整齐些,其他花样是不用想了,至于以后,那都是嫂子们的任务,和我关系不大喽!” 话是这么说,桑芷萱难免失落,原本这是她的家啊,随着长大这个家又不单单是她的家。 “怪不得都说不想长大,长大可真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你爹我比你更不想你长大!”背后有一道雄厚声音不爽接话,视线一转过去就见到桑修远故作凶恶的脸。 “爸,您昨晚回来的吗?我咋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这正常吗?她一个习武之人竟然没有察觉到家里多出来的气息,还是说因为在家里,又加上是亲人,让她不自觉松懈警惕? “我刚刚才回来,你当然感觉不到。” 桑修远见闺女衣服都被汗湿了,不禁“啧”了声,连忙催促她:“早上风凉,快点去洗个澡,别吹感冒了有你好受的。” “哦…”桑芷萱被冷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拔腿就跑。 “爹呀,等会咱们一起出去吃早餐哈!” “行,等你,你赶紧拾掇好自己。” 桑修远大马金刀往石头上一坐,四下看了看,嗯,宁屺没在,这才放心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干瘪瘪的刚好还剩一根。 迫不及待叼进嘴里吞云吐雾,一夜未睡的疲惫才缓减几分。 “他娘的,这烟就是不经抽!”他嘀嘀咕咕嘟囔,这才上半个月就已经抽完整个月的份量,下半个月要去哪里混烟抽比较好,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桑芷萱回来的很快,不到半个小时烧水、洗澡、刷牙洗脸一气呵成。 她欢快奔向院子,嗓音清脆干净:“亲爹,我好了,咱们走吧。” 自然挽上桑修远的胳膊,桑芷萱态度亲昵撒娇:“爸,今天您请客?” “请,随便吃。”桑修远一拍胸口,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粮票,“你老子不差钱。” “请客?我也要去!爹您可不能偏心呀。”桑若瑜拂开窗户,一脸指控大喊大叫。 “老子不偏心,给你十个数,赶不上可怪不得我,一、二……” “啊啊~我好了,我这就来!” 好个鬼哭狼嚎,桑芷萱听力本就敏感,不禁捂住耳朵“嘶”了声:“我三哥这把嗓子,不去文工团有些可惜啊。” “可惜啥?就他那熊样,文工团能看上他就奇怪了。” 这话纯属埋汰人,她三哥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看起来高高瘦瘦,其实袖子一挽胳膊上全是肌肉,那张脸虽然不是国字脸,但棱角分明,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帅气的。 或许长的再好看,在亲爹眼里也都是熊样吧,桑芷萱不禁怀疑起自己在老桑眼里是个什么形象? 桑若瑜屁颠屁颠跑过来,双手插在发间一下下拨弄发型,衬衣扣子扣的乱七八糟,一排就扣了中间两颗。 桑修远蒲扇大的巴掌迎头拍上儿子的后脑勺,破口大骂:“衣服给我穿好,你他娘的这是什么形象,妹妹还在这里,你能不能注意点。” “谁叫您不多给我点时间,就十个数够干嘛,能胡乱换个衣服就不错了。” “咦,这样说来,三哥你岂不是没刷牙洗脸?”桑芷萱满脸嫌弃,以手作扇不停在鼻子边煽动着。 “好呀,桑小萱,你还敢嫌弃我?看我不熏死你!” 桑若瑜故意靠近妹妹,胳膊一勾挂上她的脖子,两人挨得很近,呼吸打过来时,桑芷萱连忙闭紧口鼻,然后拽住她哥衣襟将人推离老远。 “天啦,桑老三,你咋这么不讲究,你这样以后能找到媳妇吗?我看够呛!” “你知道个屁,就咱们爹这种大老粗都能找着媳妇,我凭什么找不着?” “嘿…嘿…桑若瑜你给我说清楚,啥叫我这种大老粗?老子能文能武,还有你一个小娃子懂什么,我不知道多受欢迎!” 桑修远脱了鞋子,抓起就对准桑若瑜一通抽,两人一个跑一个追,好不热闹。 偏桑芷萱还要拱火:“就是,我就喜欢咱爹这种气宇轩昂,充满男子气概的,忒看不上你这根风一吹就倒的竹竿。” “听听,你个小兔崽子,你妹妹比你有眼光多了。” 桑若瑜听的连连冷笑:“呵呵,您听她乱说,您扪心自问宁屺和您是一个类型吗?” 桑小萱也就会溜须拍马,他实名鄙视她! “宁屺和咱爸一样英俊帅气,怎么就不是一个类型,帅哥嘛,纵使有小小气质上的差别,但不妨碍殊途同归。” 桑芷萱舌灿莲花,吹捧的桑修远心里直冒彩虹泡泡。 他跑累了,喘着气停下来,“走,闺女,爸请你吃早餐去,让桑若瑜一个人在院里闭门思过。” “走着爸!” 桑芷萱好似个常胜将军,背着手昂头挺胸跟在老父亲身后越过炸毛的桑若瑜,还孩子气哼了声。 第162章 咳,桑家偶有听闻,具体不知,更遑论交集? 桑家这边父女三人打打闹闹吃了顿热闹纷呈的早餐,然后,又各自分开,各自忙碌。 桑修远先去补觉,桑芷萱继续搬砖整顿庭院,至于桑若瑜吃完就撤,神神秘秘的。 这头岁月静好,父慈子孝,赵正平那头却是愁云惨雾,阴云密布。 他独坐客厅一整晚,茶几上的烟灰缸里装满烟头和烟灰,门窗未开,飘荡在空气中无处散去的烟尘积成一股呛鼻的味道。 韩彩霞一走出房间门就面临毒气攻击,须臾间呛得她上气不接下气,慌忙打开窗户。 “不是,老桑你干嘛呀?家里煤气漏了?那快点开门窗散出去啊!等会中毒怎么办?” 赵正平嗓音沙哑的厉害,低沉到面对面韩彩霞也没有听清他说什么的地步。 “咳咳咳……”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响起,韩彩霞忙倒了杯温水给他喝下,又帮着拍背,这才好过些许。 赵正平缓过来,第一时间摸口袋掏钱票:“去,你多烙几张饼,再煮点鸡蛋……记得多做些。” “做那么多干嘛?想吃现做就是了!”话虽如此,拿钱的手速可半点不慢,眼睛那一瞬都放光了。 赵正平拿眼横她,凶光浮现:“让你去就去,啰嗦什么?” 韩彩霞脖子一缩,就跟个见到猫的老鼠似的,拔腿就跑,边跑还要边哼唧:“就知道凶我!” 听到大门打开再合上的声音,确定韩彩霞已经出门,赵正平起身洗了把脸,也顾不得女大避父的规矩,直接推门进入闺女房间。 “宛清!赵宛清!” “唔,爸,我好困,昨晚我失眠半夜才睡着,您再让我睡一会。” “睡个屁!你赶紧给我起床。” 赵正平火不打一处来,自己一把老骨头为了这个孽障一夜未睡,她倒好,睡得活像头死猪。 “爸,您干嘛呀?”赵宛清睡眼惺忪揉着眼眶,待看到他爸流浪汉的形象,胡子拉碴,眼球里血丝密布,瞬间被吓清醒。 “爸?您咋啦?怎么弄成这模样?” “你先别管我,我想了一夜,你得马上回东省!” “什么?我不,爸您不是说这回给我寻摸份工作,就让我留在京市吗?” 赵宛清焦急起来,乡下多苦啊,风吹日晒,做不完的农活,她原本多白嫩的皮肤,现在这手就跟老树皮似的。 “哼,你还想留在京市,你以为徐家是吃素的,等他们反应过来,焉知你的报复会是什么?” “可我不是道歉加报信了吗?为什么还要对付我?爸您多想了,有徐景辉在,徐家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赵宛清打了个呵欠,又缩回被子里裹紧,眼睛半眯昏昏欲睡,一副不甚在意的态度。 赵正平失望摇头:“你自己好好想想以前去徐家他们对你是什么态度,这次又是个什么态度,我怀疑徐家早就得知你干下的蠢事,只是隐忍不发而已。” 赵宛清听进去这番话,脑海里闪现多幅画面,有前晚的,也有以前的。 仔细对比过后,果然大为不同,以前热情有加,前晚却是皮笑肉不笑,处处透着假。 想到徐母拿捏敌人的手段,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一骨碌爬起来,抓过自己的背包,疯狂往里塞衣服。 “爸,你说的对,我马上就去火车站买最近一趟车次,只有回到前进大队,天高皇帝远的,徐家才不能拿我如何?” 赵正平闭闭眼,这个闺女算是完全废了,自私到可怕,她永远只想到别人不能再拿捏她,却想不到父兄皆在机械厂,都窝在徐家的手底下干活。 罢了,儿女都是债,再偏心闺女最后一次。 桑芷萱对于赵宛清的落荒而逃不甚清楚,也不关心,徐家却是及时收到信息。 对此,徐母只是冷冷一笑,也不做阻拦:“既然喜欢乡下,那就在乡下待一辈子好了。” 转而,她又对徐父说道:“老徐,赵正平舍儿保女,可见对闺女一腔慈父之情,你总是要成全他才对。” 徐父不气反笑,淡定颔首,短短两个字道尽一切:“放心!” 徐景辉嘴角动了动,最终合上不语,眼眸里盛满痛苦,默默紧闭舔舐悲伤。 徐大哥见状叹了口气,安慰拍拍他的肩膀,痛苦吧,十几年的感情哪能那么快割舍,但时间是治愈伤口的良药,时过境迁再来回想也不过如此。 徐景珍很想说算了,放过赵宛清也放过自己,可脑海里不断闪现傻子扑向她那一幕,当时的她多么无助和绝望,那种痛苦哪怕得救依然无法忘却。 所以,怎么放过?她非圣母,没有那份悯怀天下的心胸。 仇得报,刘家人不能放过,赵宛清也要付出代价,但恩情也不能忘记,必须回报。 “爸妈,桑芷萱救我于危难,这份情我得报答,还有桑若瑜,他也助我良多!” “景珍呐,你别急,桑家兄妹的恩情,妈和你爸都记着呢,咱们家会报的。” 徐母想到她和二儿赶去徐家村时,刘家的爪牙何其嚣张,要不是村里人拦着,桑若瑜那小伙子护着,景珍指不定还要受到二次伤害。 “想不到韩彩霞那样软趴趴的性格也能有这样的闺女?可惜啊!”可惜身在福中不知福,不知道珍惜这份母女情。 徐父不以为意:“有什么好可惜的,这养孩子和种庄稼一样一样的,你付出多少才能收获多少,韩女士半点不舍,又怎么能够奢望大丰收?” 徐母无从辩驳,索性闭嘴不言,内心活动却极其丰富,由桑芷萱想到桑若瑜。 小伙子一表人才,有教养有礼貌,也不知道成家没有,可惜他们徐家和桑家没有太多交集。 昨个要不是着急解决那些杂碎,她高低得发挥工会主席的所长将人问个底朝天。 “欸,老徐,你和桑家可有交集?” “哈?”徐父思维还陷在上一个问题,他夫人已经中间三级跳,跳到天边去了。 结婚几十年,他就没有一次跟上过夫人的所思所想。 “咳,桑家偶有听闻,具体不知,更遑论交集?” 第163章 哇,宁屺你可以啊,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必杀技! 桑家兄妹对于徐夫人暗戳戳想要结交自家的心思一无所知,这会正全副武装憋着兴奋劲同宁屺会和。 “你这车做好伪装没有?”桑若瑜窝在副驾驶一点也不安分,东摸摸西碰碰,全然一个好奇宝宝。 宁屺眉峰都没有动一下,似乎早就习以为常,浅笑着开口:“三哥放心!” “嗯,那就好,姓刘的不可能不在村子里安放眼线,咱们小心为上。” “三哥你就别瞎操心,宁屺哥打小就心细如发,这些东西他不可能考虑不到,你还不如趁着这个空档多睡一会。” 宁屺开的是大货车,副驾驶很宽敞,桑芷萱坐在中间嫌弃她三哥动来动去烦人,就想委婉点阻止。 “说的是哦…”桑若瑜配合点点头,转瞬立马变脸,将人按倒靠在椅背上:“桑小萱睡你的觉去,少管我们。” 半夜出动,桑芷萱觉本就不够,这会整个人随着车子一癫一晃,上眼皮和下眼皮自动粘合上,也懒得理会他的叫嚣。 车子一路晃到城郊,不敢距离村子太近,只好远远停在山脚下。 三人下车就着月色往山顶爬,每个人身上都扛着工具,又加上山里久无行人经过,蓬草变得十分茂盛,愈发举步维艰。 “我的妈呀,三哥你真确定这山顶有宝藏?路也忒难走了些!” 桑芷萱在第N次被刺藤刮出血印子后,再也受不了发出疑问。 桑若瑜喘的厉害,体力严重跟不上,说四个字最起码喘了五六声:“那…还…有…假?” 行,你最好是,要是最后没有宝藏,哼哼,纵是亲哥也拦不住她开揍。 “我想问你,路这么难走,就算有宝藏,你想好咱们怎么运回去吗?” “没…有…等…到…了…再…说!” “到你个头,小心我一拳头敲晕你,你个不靠谱的货!” 桑芷萱佯装发怒,给出对应情绪,惹得桑若瑜哈哈发笑,肩膀上的负重差点抖落甩掉。 宁屺一直闭嘴保持节奏的呼吸被打乱,无奈破功,不得不出言打断这两个幼稚鬼相争。 “好了…你们两个是小孩子吗?都给我闭嘴少折腾点,留着体力爬山。” 山坡上再次归于寂静,唯有风声相和。 整整一个多小时,他们才爬到山顶,也顾不得破庙脏污,直接将肩上的东西一扔,然后躺上去大喘气。 “娘欸,真累!”桑若瑜觉得浑身哪哪都酸痛,还不得不挣扎爬起来,掏出手电筒打算探索破庙。 “等等,你手电筒蒙个围巾再开!”桑芷萱解下脖子上的围巾丢过去。 破庙位置刁钻,刚好正对着村子,房屋结构又实在破烂,光线一打准得露馅。 “啊对,是得注意。”桑若瑜拾起围巾扯了扯,够长,干脆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分成三截,然后一人分了一段。 “萱萱,你这围巾哥先征用,回头再补给你。” “用呗,没多大事,到时候记得给我赔条更好看的就行。” 宁屺似有察觉,手电筒打开,光线移到桑芷萱身上打晃:“想逛街了,也是,难得回京市一趟,明天约你去逛街好不好?” 桑芷萱也打开手电筒照过去,两人对晃,糯叽叽撒娇:“好呀好呀,我这趟回来的匆忙,都没有带几件衣服,每天早上起来都发愁穿什么。” 宁屺格外上道,用一种甘之如饴的语气适时将锅接到自己头上:“都怪我,前两天闲着也不知道带你上街,衣服不够穿可不行,尤其天气渐暖,桑桑也是时候多备几条小裙子。” 桑若瑜终于受不了他们旁若无人亲昵,从地上随意捡了块朽木砸过去,朽木实在年代久远,风化的厉害,半道上就散开了。 “喂,别忘了你们来这儿的目的,快点给我过来找宝藏,少耽搁工夫,一会天都亮了!” 桑芷萱嘴巴撅的老高,就差挂个油壶上去,不情不愿怼道:“三哥,你说带我们来寻宝,那是真寻呀?就不能消息再具化些!” “已经具化到地点破庙,再具化,宝藏就具化到别人家里去了,桑小萱,你想啥好事呢?” “总是要想一想的,连想都不敢想,那岂不是懦夫?” 斗嘴归斗嘴,两人的行动也从没有停止过。 破庙不算大,简简单单的三间破屋,墙面坍塌,瓦片掉落,整一个断壁残垣,就剩下大致的主体支撑着。 正殿供奉的三清神像已经被推倒砸坏,香火气早已闻不到一丝一缕,神圣的庙宇变作蜘蛛们集结的场地,四处耀武扬威挂着蛛网。 宁屺挥开蜘蛛网,仔细搜寻着神龛,他先围着神龛转悠一圈,电光偶然上移,不慎和元始天尊怒瞪的双目对个正着。 宁屺心脏快速跳动几下,冲击实在过大,他赶紧挪开视线,手电筒下移,匆忙往前几步。 再不信神佛的人,见到此情此景,心里总有些发毛,毕竟不信不等于要招惹,对于未知的事物他始终保持一份敬而远之。 连做好几个深呼吸,宁屺情绪逐渐恢复平稳,他轻轻哼着国歌驱散最后的不安,继续沉入心思探索。 看着看着,看出不对劲来,神龛被神像砸落一角,露出个小洞,由于在背面,不仔细发现不到。 宁屺探手摸上那个小洞,轻轻抠了抠,哦豁,小洞变成大洞,然后整片坍塌,神像随之“砰砰”砸地,还顺势往下滚了两滚。 “出什么事……了?”桑家兄妹第一时间赶到宁屺身边,烟尘之下是偌大一个坑洞。 “哇,宁屺你可以啊,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必杀技!” 桑若瑜兴奋拍着他的肩膀,宁屺被这股大力拍的身子一歪,嘴角直抽抽,痛苦出言求饶:“三哥,求放过,我虽然拥有钢铁般的意志,到底还是血肉之躯。” 能寻到入口实属巧合,非他之功,再说,是不是宝库还不一定,高兴什么的为时尚早。 桑芷萱一手一个提起往两边丢开,自己挤到入口位置探头查看,跃跃欲试:“说那么多做甚,直接下去看看!” 第164章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这事不告诉三哥,属于咱俩的一级机密 桑芷萱扯掉围巾,将手电筒咬在嘴里,两手搭着边就跳进深坑。 “桑桑!” “萱萱!” 脚下不平,桑芷萱一个踉跄靠着岩壁才站稳,分别甩甩发麻的双脚,取下手电筒呸掉一口唾沫,这才扬声回道:“我没事,你们先别下来,等我通知。” 电光围绕坑底照了一圈,地方不大,略有点深,底下堆着口径大小不一的木箱子,距离坑口也就不到一米的距离。 要桑芷萱来说,这藏宝地纯粹就是个地窖,应该还是临时挖出来的,因为岩壁实在太过坑坑洼洼。 “好了,你们下来吧,没多高,跳就完事,我在底下接着。” 话音刚落,宁屺从天而降,人家脚底板一麻,直接来了个跪地降落,好巧不巧给桑芷萱扑个正着。 直接头磕到她肚子上,由于没有准备,两个人齐齐摔倒在地,发出轰隆一声巨响。 “你们没事吧?”莹莹橙光打下,桑若瑜那张焦急的脸若隐若现,尾音都带着明显颤抖。 “嘶,没事!” 桑芷萱揉揉撞到发懵的脑袋,单手揽住宁屺的劲腰,用力一掀,将人搂到身旁的位置。 宁屺很社死,刚刚这一搂更是超级加倍,此时羞窘的不想说话,恨不得捂脸钻进箱子里藏起来。 桑芷萱在心底偷笑,上手撸撸他的狗头,宁屺干脆破罐子破摔,跟个小媳妇似的追过去埋首其香肩,哼哼唧唧:“我没脸见人了!” “没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这事不告诉三哥,属于咱俩的一级机密。” 脖颈处忽然被印上一个湿漉漉的吻,气息灼热扑在皮肤上,更加令这个吻暧昧几分。 宁屺清冷的声线,此刻低沉含笑,紧紧贴着肌肤说出:“这是给你的奖励!” 桑芷萱忍不住吞了口口水,指尖不住扣着裤管,脖颈阵阵发麻发烫,情绪由小变大,逐渐形成名曰悸动的情潮。 “谢……谢谢吗?” “嗯哼!”男人笑的乐不可支,一头压下,压住她半边身子,笑的浑身发抖,“那……不用客气?” 桑若瑜见底下久没有动静,急的绕着坑洞又转了两圈,然后屏气对着洞里喊道:“萱萱,宁屺,你们没事吧?” 桑芷萱一个激灵从迷糊中清醒过来,一把推开惑人的狐狸精,匆忙站起身掩饰性拍拍身上的灰尘。 “咳,没事,是我刚才没有做好准备,三哥你跳吧,这会保准能接住你。” “没事怎么也不吱一声,害我一个人在上边瞎担心。” 宁屺懒洋洋坐起来,突然响亮的“吱”了声。 桑若瑜:“卧槽!” 桑芷萱没好气拿脚踢踢宁得寸进尺屺:“你给我一边去!” 宁屺抓抓鼻子,自觉挪到旁边的箱子,呛鼻的灰尘也无法糊住他躁动愉悦的心。 这回有所防备,桑若瑜的跳落十分顺利,刚准备往下倒就被桑芷萱一手撑住。 缓了缓,他悠扬的声音欢快唱响:“呦呵,不错不错,刘主任深谙敛财之道啊!” “他再会敛财有啥用,还不是得便宜咱们这群渔翁。” 宁屺弯腰打开一口箱子,金灿灿带着些许氧化的金条晃的他眼睛都花了,眼泪瞬间说来就来。 桑若瑜立即表情夸张表达:“高兴很正常,但喜极而泣还不至于吧?” 宁屺再一次控制不住表情管理,眼珠子往上一翻,借力打力:“到手里的才能称之为自己的,这些最多只能算半路财,所以三哥有闲还不如说说你的下一步计划。” 面对两双似笑非笑的眼神,桑若瑜也不虚,讲的有理有据:“这座山有些特殊,山虽然不算高,但呈包围式圈住山脚下的村子,另一面却是一条笔直的斜坡,且寸草不生,只能下不能上。” “所以,你打算让箱子滑下去?” 桑芷萱微蹙眉,犹疑不定:“这山一看就是很多年不曾有人走动过,你确定那滑坡还能用?” “我不确定。”桑若瑜诚实道出:“所以我才带了一堆工具啊,不通就弄通。” 宁屺提出自己的疑问:“就算弄通滑道,箱子滑下去总会有声音,万一被村子里的人发现呢?” “那你们放心,这座山最特别之处就在于住在村子里的人听不到外边的嘈杂,格外宁静致远,以前我和大哥还因为好奇特地去感受过。” 桑芷萱印象中好像的确有这回事,那会两人都不大,一夜未归家里都找疯了,最后他们自己回来了,被老爹好一通揍,藤条都抽断掉。 “哦,就是二哥感谢你俩无私奉献,替大家解决家法那回?” 家里皮小子多,桑修远那是既喜也忧呐,韩彩霞一心顾着娘家,连亲生闺女都不管,更遑论这些继子。 因此,桑修远百忙之中还得顾儿女,他的教育理念就是以揍服人,扎了根藤辫作为家法,哪个调皮抽哪个。 小时候兄妹四个哪个没挨过抽,桑修远宠闺女归宠,可桑芷萱调皮远胜三个大小子,她也是挨过打的,当然主要是吓唬为主。 哥哥们被抽的嗷嗷叫,小小的桑芷萱哪能不怕,往往藤辫一扬,两包眼泪先下来,抱着她爹的大腿哇哇大哭,桑修远能如何,只好轻拿轻放。 “咳,桑小萱,看破不说破,咱俩还是相亲相爱的好兄妹。” 桑芷萱撇撇嘴角:“说的我就你一个哥似的,这玩意我有三个!!” “嘿,哥哥多就不值钱是吧?” “你问我,难道你没有听过物以稀为贵!” “停,我们来分配工作,谁去清理滑道?谁来搬运箱子?”宁屺熟门熟路转移话题。 “我都可以。”桑芷萱艺高人胆大,索性将选择抛给那两人。 宁屺接着表示:“我也都行。” “好,那由我来分配,我带了简易滑索,宁屺你来捆箱子,萱萱你力气大,负责拉上去,我对这座山也算熟悉,清理滑道这事就交由我来。” 桑芷萱无不担心:“我和宁屺都可以,三哥你这黑灯瞎火的,清理滑道可不安全啊,为了点身外之物豁出命去也不划算啊!” “的确是,我们三个先一起搬箱子,到时候全部丢进滑道,咱们也顺着一起下去,哪里不通再来清理。” 桑若瑜相当听劝,闻言不假辞色答应:“那我负责将箱子搬到滑道口!” 第165章 勇敢的小伙子,我们到站喽! 卖弄力气活这事,桑芷萱得心应手,桑若瑜才从地里把裤腿洗干净,也算游刃有余。 只一个宁屺整天坐办公室,运动量有限,哪怕分给他其中最简单的活计,也忙活够呛。 看着间隔时间越来越长才能钓上来一个箱子,桑芷萱当机立断派她哥出马。 “宁屺体力估计就到这了,三哥你先别忙活搬箱子,赶紧下去坑底帮忙。” 桑若瑜就插腰叹气:“妹啊,你到底看上那小子什么,体力差成这样,够你一拳吗?也就脸能看,还有点小聪明!” “那不就得了,既有才貌双绝,哪还能要求人家文武双全,这种对象打着灯笼都难找,再说我还不淑女咧,宁屺不也没嫌弃。” 滑轮传来动静,桑芷萱徐徐发力,轻而易举将箱子扯上来。 桑若瑜见状,又是眼红妹妹的一天,“咱们老桑家的祖宗当真偏心,都是桑家血脉,你说说这么好用的天生神力,可着你一个人给,均分点给我和两位哥哥也好啊。” 说归说,他配合走到滑轮边上,帮着妹妹卸下箱子,然后拿手电筒朝坑底打了三下,扯住滑索直接往下蹦哒。 幸好桑芷萱手脚麻溜,眼疾手快拉住另一根索道,一点点往下放。 “真虎!看有下回我还管你不,就让你摔掉满嘴牙。” 宁屺得到助力,动作加快,破庙里的箱子也越堆越多,晨曦在忙碌中悄悄露头,万物复苏,虫鸣鸟吟尽皆歌唱。 随着最后一趟拉上来,桑若瑜到位,三人坐在箱子上小憩片刻,看着十来口箱子,心里满足的不得了。 刘主任将这里当成最后的底牌,别的一律没存放,全部都是金条金砖等硬通货。 所以,沉的要死,好悬没给那两个大男人累断腰。 看着看着,桑芷萱突然蹲下来细细打量对面三口箱子中间那口大箱子,箱盖边缘雕刻着一片小小的树叶。 “三哥,你快来看,这是不是咱家的箱子?” “哪呢?”桑若瑜顾不得休息,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蹲到妹妹边上观察。 “嘿,还真是我们家的箱子,爷爷以前置办东西都喜欢弄一片桑叶作为标记,爸也学到了这个习惯。” 他轻轻摩挲着那片桑叶,心里百感交集,颇有种物归原主的畅快淋漓。 桑芷萱高兴之余也没有忘记宁屺,轻声为其解释由来:“老桑家祖上是弃儿出身,本没有姓,一路颠沛流离,后来祖先流浪到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不想走了,就此定居下来。 那里遍布桑树,他见此决定以桑为姓,渐渐繁衍出桑家村,后来族里又拿桑叶作为族徽,族人们也就习惯性使用起来。” “挺好的,我宁家也有族徽,是一艘船。” “一艘船有什么寓意?一帆风顺亦或是学海无涯?”桑芷萱好奇问道。 宁屺摇头,眼里难掩笑意,“寓意并没有那么高深莫测,只不过宁家祖上靠打渔为生,而船是吃饭的家伙什,最为重要罢了。” “呃~这样一听,咱们宁桑两家也算门当户对,一个农一个渔,你和桑小萱以后吵架,绝对不会拿门第出来说事。” 桑芷萱不爱听了,手肘一抬就将人给撞倒在地:“三哥你这话我咋那么不爱听呢,我和宁屺哥感情好得很,才不会吵架。” “对对,我们家讲究以德服人,我和桑桑都是文明人,都很讲道理,哪里吵得起来?” 桑若瑜冷笑,爬起来坐到箱子上,双手抱胸俯瞰蹲着的妹妹,“以德服人?以武服人还差不多!” 桑小萱那个暴脾气,什么时候讲过道理,至多装相的时候装一装。 桑芷萱捏起拳头,警告扬了扬,意思很明显,你再说我就要以武服人啦。 桑若瑜哼了声,懒得理会她,干脆拖起一口箱子费劲吧啦往外面拽。 桑芷萱轻啧,看看这两个弱鸡,眼尾一挑无声胜有声:“得了,你们俩一起抬,我来拖。” 桑若瑜:…… 宁屺:…… 有被冒犯到,被嫌弃的明明白白! 工具包打头,箱子全部丢进滑道后,桑芷萱看了下手表,五点三十五分。 朝阳染红天边,霞光万丈,映照进山林,一片欣欣向荣。 桑芷萱心情灿烂,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随即豪情万丈表示:“我先来打个样,你们慢点再跟,小心咱们撞到一块去。” 桑若瑜犹豫不决:“要不还是我来开道,毕竟这里边就我对滑道最熟悉。” “省省吧你,说我来就我来。” 桑芷萱趁两人不注意,一屁股坐上滑道,速度失控,欻一下身影不复。 “桑桑!” “小妹!” 两人飞快来到滑道边查看,只见黑色的发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飘离他们的视线。 “这么…快?” “呵呵,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哈!” 桑若瑜两股战战,尴尬笑两声,不觉往后退了退,“要不,你先?” 这条坡极其陡峭,差不多呈七十度垂直往下,月辉映照时看的朦朦胧胧,尚且不觉得如何,现在旭日东升,雾气散开大半,直面陡坡如此残酷。 宁屺也怕啊,但媳妇在前面跑,不得不下,他“咕咚”咽了口口水,憋着一口气做深呼吸,“死就死吧,我去了。” “保重!”桑若瑜由衷钦佩。 宁屺小心翼翼坐上去,身体不住下滑,他慌忙抱住头后仰贴紧坡面,极快的下坠速度促使他心脏狂跳,这大概是一辈子做过最刺激的事情。 等再睁开眼时,桑桑甜美的笑容映入眼帘,“勇敢的小伙子,我们到站喽!” “桑…桑桑,我还活着吧?” 桑芷萱本想偷个香,猪嘴巴刚刚拱起,耳朵动了动,风声极速,她似是明白过来,一把扣住宁屺拖离滑道。 下一秒,一个高大身影迅速占领刚才宁屺躺着的位置。 第166章 桑芷萱心想不管哪里的大队长,都喜欢拿扣工分来威胁村民 滑坡已经到头,但距离可以通行的马路大概还有五十来米远。 这一段距离得重新想办法挪移。 而且,箱子下冲的速度实在太快,这会都歪七扭八倒在刺藤蓬里,更要紧的是,还有几口箱子箱盖被摔开了,金砖掉落一地。 “嘶,头疼!” 桑芷萱松开宁屺,抱头满脸痛苦,随即忙推着他向下走:“宁屺哥你快点将车开过来,我和三哥收拾残局。” “哦,行,我这就去。”宁屺呆呆应诺,只那双眼呆滞无神,明显惊魂未定。 不过比起桑若瑜要好太多,那货板正躺着不动,魂魄仍旧处于离体状态,喊半天也不见反应。 桑芷萱不耐烦啧了声,一脚踢在他小腿上:“你还要发多久的呆,快着点,天已经亮了,你想被人给抓个正着吗?” “哦哦,我醒了,老妹,好吓人啊!” 桑若瑜好悬没哇一声哭出来,开机重启后一把熊抱住妹妹,以高亢快速的话语倾诉着害怕和刺激。 桑芷萱敷衍在他背上轻拍两下以示安慰,“好了好了,别怕,你已经脚踏实地,用不着害怕哈。” 说完,她毫不留情撕开黏糊糊的牛皮糖,“快点去给我捡工具砍掉刺藤蓬,金砖还在等着你抢救。” 桑若瑜垮着脸嘟囔:“绝情!”却不敢不去,那都是他辛辛苦苦运出来的金砖,一块也不能丢。 兄妹俩配合默契,一个拿着柴刀狂砍刺藤,另一个则手速飞快拾取金砖。 宁屺回来的也很快,货车停在路边,他仰头上看,这五十来米的距离也不好克服啊,笔直呈一条直线,箱子直接推下来就等着满地黄金吧。 想着,他又将车往后退了两三米远,车厢紧贴着从山里下来的小路。 这种情况除了以苦力搬箱子,他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宁屺任劳任怨爬回山腰,双手叉腰气喘吁吁说明情况。 桑若瑜拾取金子的手一顿,恨不得猛掐人中,“也就是说,咱们还得将箱子扛下去?” “怕什么?”桑芷萱反手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三哥你拿绳子给我绑两口箱子,我去寻根扁担过来,等会看我化身挑夫。” 宁屺深觉有理,忙喊了一嗓子:“桑桑,扁担多找一根,等下我和三哥也抬着箱子下山。” 他相当有自知之明,凭借他们两个见底的力气,想挑的动两箱黄金无疑是痴人说梦,合着挑一口箱子还可以咬咬牙。 桑芷萱钻进旁边的林子里,简单选了两根直溜的树干,粗暴一刀砍下,两头再稍微削削扁担就成了。 她运起内力涌动四肢百骸,疲惫减退几分,抬手丢给那两人一根扁担,呼出一口浊气,挑起两口箱子就走。 此刻天光大亮,山腹位置已有人声传出,不加紧,到时候容易人财两失。 三人闷头又忙活一个多小时,又累又饿,总算将所有箱子送进车厢。 宁屺那么讲究一人,这会直接倒在路边大喘气,真是浑身哪哪都不舒服,尽数器官都在报警。 “三哥,这种家庭活动真是累并快乐着!” 桑若瑜瘫躺在他边上,闻言转头就问:“那下回你还参不参加?” “参加啊!怎么不来,多有意思!” 桑芷萱口渴的厉害,也不想同他们废话,言简意赅冲车子点点下颌:“你们等着,我去砍两担柴回来。” 宁屺一秒想明白砍柴的目的,挣扎着爬起来:“我和你一起去,人多力量大。” 桑芷萱直接将人按回去,“歇会,我一个人去就行,咱们车子那么值钱不得有人看着?” 这两人不比她,体力早就被榨干了,能撑到现在全凭意志力过人。 砍柴也会上瘾,尤其特别解压,桑芷萱看不上细枝枯叶,专挑大棵的枯树下手。 一刀又一刀,等回过神来时,地上堆的老高老宽。 “行吧,既然砍了,我都给捎回去,今晚吃柴火饭!” 桑芷萱可不舍得自己的劳动成果,全部捆起来变成一座小山,嘿咻嘿咻拖着走。 这老大的力气惊得村子里上工那群人目瞪口呆,一个个下巴都要惊掉了。 “我滴个乖乖,这女娃娃力气好大啊!” “是啊,这要是咱们村的人,每天满工分都不够她拿的。” “那可不…”大队长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哼:“你们要有她这个本事,我一天给你们算二十个公分也使得。 问题是你们有吗?没有还不快给我干活,我看看谁在偷懒,小心我扣他公分。” 围观群众立时一哄而散,或拿或扛着工具跑向地里。 桑芷萱目睹这个小插曲,心想这不管哪里的大队长,都喜欢拿扣工分来威胁村民。 她礼貌和大队长点点头,继续拖着柴山往大路上走去。 躺尸的两人也被柴山吓到,飞快蹿起来帮忙,又是拖又是拽,这才成功装上车。 宁屺扶着车厢,一脸虚弱样,“唉,我们回去吧,实不相瞒我这会饥渴难耐,疲惫不堪,就想回家大吃大喝,然后瘫着睡个好觉。” 桑若瑜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慢慢挪上去,气喘如牛:“同…样!” 桑芷萱拍拍身上的灰尘,顺手将宁屺也给推上副驾驶,“我来开车!” “辛苦了!” 宁屺背对着桑若瑜,偷偷回头瞄了眼,见他在闭目休息,赶紧低头在桑芷萱干燥的粉唇上亲吻。 一触即离,十分浅淡的一个吻,偏两人眼眸含情,还带拉丝,情意无限! 桑芷萱抽出十指紧扣的手,心疼在宁屺脸上轻轻摸了一下:“今天都累坏了,先睡一会,到家了我喊你们。” “好!”车门合上。 桑芷萱一路开到桑家大院,门前上着锁,可见她爸昨晚又没有回来。 将睡成死猪,打鼾打出连环炮的两兄弟喊醒,“你们俩赶紧下去给我压着门,这车比较大,怕撞到。” “哦哦……”云里雾里,半天回不了神的两人一个口令一个动作,懵懵懂懂行动。 待车一入院子,三人关紧院门,那个劲彻底卸下来,顿时半步都不想挪动。 桑芷萱强打起精神来:“走,去厨房煮面条吃,吃完烧水洗澡,好好睡上一觉。” 第167章 三哥,你出场的时机到了! 这一觉睡到星河璀璨才清醒! 若非肚子实在饿得厉害,晚上又还要忙着善后那批黄金,桑芷萱恨不得睡上两天两夜不起。 劳累过度的后遗症一点也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尽数爆发,身体酸软成烂柿子,浑身骨骼也在发出警报,僵硬程度堪比初级僵尸。 所以,这会的桑芷萱行动间跟火柴人一样一样的,只是倍率慢上数百拍而已。 好不容易挪到厨房里,十倍低倍率做出一碗面条,筷子迫不及待夹起一根送入嘴里,还不等咬断,一阵鬼哭狼嚎飙进耳朵里。 “哎呦…我的腿…我的腰…我的背……不行了,不行了,又酸又痛,站站不得,坐坐不得,焦心啊!” 宁屺无奈捂住受罪的耳朵,忍不住毒舌:“三哥你再喊下去,周围的邻居还以为咱们家在关门打狗,说不得还要上门分杯羹,凑块狗肉吃。” “宁屺你损不损?我就不信你全身不酸痛?” “我痛啊,但身为一个成年人怎么能因为一点不舒服就大喊大叫?形象难道一文不值?” 桑若瑜跟看西洋景似的上下左右打量他,拖着半残废的身体三百六十度全方位观察。 “你不对劲,脾气都没压住,看来也是累的狠了,算球,我不和你计较。” 桑若瑜用一种小碎步挪动却又速度极快的步伐冲进灶房,抢过他妹手里的大碗呼噜呼噜大口扒面条,连嚼都来不及嚼两下,直接狼吞虎咽。 他吃完狂放的拿袖子一抹嘴角,“饿死我了…小妹,还有吗?” “煮就有!” 锅里的水在翻滚,桑芷萱也不和他计较,自发上前下面条。 宁屺见状,拿过早就备好的大碗舀汤,碗里放有盐、味精、酱油等调料,加汤冲开,放入面条,外加一个煎鸡蛋,简易面条也就煮好了。 桑若瑜看他们俩忙碌,自己也不闲着,嘴里嘚吧嘚吧讲起分配情况来:“等下我找个秤,按斤两三人平分?” “平分就不用了吧,前期消息是三哥的,出力最多归桑桑,我拿个一成就行了。” “都是一家人,计较这些干嘛?就三人平分!”桑若瑜做事敞亮,自家人面前抠抠搜搜不是他的风格。 桑芷萱边捞面条边说出建议:“就这么定了,但上秤实在没有必要,我懒得动,干脆将箱子分成三份,然后我们抓阄,抓到一的先选。” “也是个方法!”桑若瑜没有意见,索性一槌定音:“那就等吃饱再来分赃!” 至于宁屺的意见,不重要,他没有意见。 分赃的过程万分和谐,以红白蓝三色粉笔标记,大大小小的箱子分好,最终一人得三口大箱子,两口小箱子。 还剩下一大一小口箱子暂时按兵不动,等后续赃物到位再分,宁屺想要推脱说不要都不行。 和谐分产,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如何处置这批黄金。 桑家有宝库自然无需着急,桑芷萱启动车子开到内院枯井边上,车厢对准枯井,然后掀开罩顶的大石头,宝库得见天日。 “三哥,你出场的时机到了!” “看我的。”桑若瑜上车拖过他的工具包,再次组装起简易滑轮。 滑轮装好,桑芷萱正打算挪开最上边那口标红的箱子,标红是宁屺得。 哪知被宁屺一手按住,在她疑惑的视线转过来时轻轻摇头:“我的也先放在这里!” 桑芷萱秒懂:“你是担心……?” 宁屺敛眉浅笑:“人性复杂,不得不防,为了一家人的和谐着想,不必要的麻烦还是避免掉为好。” 宁家到底非他一个人的宁家,掌权人是他爸,而他爸有两个儿子。 桑芷萱眼眸里闪过心疼,故意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说:“反正枯井够大,随便塞。” 她钓好箱子,手动下放,见人还愣在原地,不由娇嗔喊道:“你倒是过来给我帮忙呀!” “欸,就来!”宁屺笑容澄澈,既不是面对父亲时那种收敛的笑,亦不是对待外人那种谨慎的笑,这笑发自内心! 直到所有箱子藏好,三人才算彻底松口气。 桑若瑜一屁股坐到井口的大石头上,先左右活动两圈脖子,颈椎发出“咯吱咯吱”声,双手也不闲着,一下下捶打着大腿解乏。 “这活计太过累人,没有十天半个月我怕是难以恢复元气!” “那么久?我和宁屺哥可等不了。” 见说到这里,宁屺也不再犹豫,说出自己的想法:“家属院先缓缓,人来人往实在太过容易暴露,这年头没有谁是笨人。” 他说完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冷嘲热讽,反而桑若瑜冲他举起手掌,想要击掌表达喜悦。 “英雄所见略同,我也觉得不能操之过急,本来刘家正和徐家斗的正酣,咱们家何必去拉仇恨,这不便宜徐家吗?” 桑芷萱无有不可,突然发出感慨:“要是黑七哥在,就凭我们两个的身手,一夜搬空方家也不难。” “那你一个人分两个晚上去搬就是了。” 桑芷萱皮笑肉不笑冲桑若瑜笑笑:“你可真是我亲哥,拿我当生产队的驴子使唤是吧!” “可不敢,可不敢!”桑若瑜干笑,抓抓鼻子避开妹妹的视线。 防火员宁屺再次上线,话题转移的越来越丝滑:“我不在池县,黑七哥不好不留。” “我懂,我就随便说说而已。” 桑芷萱干咳一声,难掩兴奋:“我决定明晚去白姨家里吃饭,你们有没有要去的?” “你是想去就近凑热闹吧?” “那你去不去?” 识时务者为俊杰,桑若瑜那是相当能屈能伸,看热闹比较重要,立即低头:“当然去!” “宁屺哥,你去不去?” 宁屺摇头拒绝:“我就不去了,两天没回家,天一亮我先还车,然后回家看看。 还有姥姥姥爷那里这两天要出院,我得请人打扫庭院,再接他们回家。” “扫院子小事啊,你拿钥匙给我,我保准喊人给你扫的明明白白。” 一把钥匙立刻被塞到桑若瑜手里,“行,那就麻烦三哥!” 桑若瑜眨眨眼,语塞住,他怎么感觉这人原本就在他这句话呢? 第168章 有情人之间总有种奇妙的气场,这种气场圈地自萌 距离桑芷萱假期时长还有两天,桑修远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已经连续好几天不见人影。 隔壁的苏家终于迎回主人,老两口关紧院门,一心不问世事,默默舔舐伤口,紧着过自己的小日子。 宁屺就是个操心的命,哪头都不放心,每天连轴转,看完自家老爷子看姥姥姥爷,还要抽空来桑家打个卡,关心未婚妻,刷岳父的好感。 连续两天扑空,他都不禁生出一种未来老丈人在躲他的错觉。 “我桑叔应该不至于吧?” “什么?”桑芷萱回过神来,托腮的手拿开,端起石桌上的茶杯轻抿一口。 整洁的庭院里,梧桐树下,两人沐浴在不算灼热的阳光里对坐,浑身暖融融的,大有小睡的念想。 反射弧拖长一秒极快折返,桑芷萱懒洋洋趴到石桌上,凤眼迷离解释:“那不能够,老同志丁是丁卯是卯,没有反对就已经说明他对这事的态度。 要是真不想同意,估计你连桑家的门都进不来,更遑论躲着你,没看宁叔叔相当淡然,再没有痴缠过老桑。” 宁屺得到安慰,这段时间悬浮不定的心突然就落了地,脸上难免带出些许。 桑芷萱伸出一只手越过桌面去抓他放置桌沿的大手,五指撑开插进其指缝,十指紧扣。 “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老桑对你满意的不要不要,哪里舍得你这个毛脚女婿。 拿出一往无前的气势来,就整个皇城根下我宁屺最厉害的那种!” 宁屺被她给逗笑,反客为主包裹住那只绵柔顺滑的小手,还轻佻的放在嘴边亲了亲。 许是卸下担忧,状态不自觉放松,宁屺一屁股挪过来,挨着桑芷萱坐下,也将脸贴到石桌上,两张脸离得极近,呼吸灼灼刺人。 “你干嘛呀?” 钢铁直女也架不住这种美色贴脸啊,换谁谁不迷糊,反正桑芷萱这会云里雾里,整张脸通红到滴血,语气也娇软的厉害。 “总是忍不住想要离你近一点!”宁屺小绿茶上线,桃花眼里的光暗淡下来:“你不喜欢吗?那我离远一些好了!” “别…我没有不喜欢,你喜欢就好…”说到这里,又忍不住加上一句,“不用改!” 话音落,两人都忍不住笑起来,有情人之间总有种奇妙的气场,这种气场圈地自萌,别人无法参与。 宁屺越靠越近,就在唇齿相依之际,院门被敲响,桑芷萱被吓的一哆嗦,失手将未婚夫推翻在地。 “宁…宁屺哥,你没事吧?抱歉,我忘了收力,你…你先起来。” 桑芷萱一个公主抱将人抱起放到石凳上坐下,敲门声一直在响,她步履蹒跚跑去开门。 桑若瑜抱怨声起:“怎么这么久才来开门?我手都快断了!” “给我!”桑芷萱抢过他手里的大包小包,还特意上下抬了抬胳膊,“能有多重,轻轻松松!” 那鄙视的小眼神,就差明说“你这个小弱鸡”,看的桑若瑜手痒痒,真想打死这个臭妹妹。 “看来今天的烤鸭你是不想吃了?” “三哥~我亲爱的兄长,累了吧,来,赶紧坐着歇息片刻,肩膀酸不酸,要不要妹妹给你捏捏肩?” 桑芷萱变脸速度堪比川剧,殷勤推着桑若瑜坐到石凳上,手里的东西往桌上一搁,摩拳擦掌,就准备给他松松筋骨。 “停,坐下,开吃!” “好的呢,哥哥!” 桑芷萱也只有这会最听话,挨着宁屺一屁股落座,两眼巴巴的不知道多乖。 桑若瑜早上喝稀饭出去的,在外面转了大半天,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油纸包一打开,就忍不住卷了块烤鸭塞进嘴里。 “你们都吃啊,今天可饿死我了!” 桌上摆的满满当当,两只烤鸭,还有两大盒饺子,外加三瓶北冰洋汽水。 宁屺自觉起身,“我去厨房拿筷子!”说完脚步极慢,一拐一拐的走动着。 “唔,宁屺怎么了?走路不太对劲?” 桑芷萱捏了片鸭肉进嘴,眼神心虚躲闪开来,支支吾吾:“有吗?你看错了吧?” 然后,顾左右而言他,“三哥,快点给我讲讲刘家最新状况。” “刘家啊,吃完再说,免得消化不良。”桑若瑜不想在吃饭的时候寻不痛快。 刘家的热闹是半点不好看,太过沉重,去罗家吃饭那一晚,他和妹妹就配合玲姑救下两个同大院的女孩。 十六七岁的小女孩,都是父母重男轻女,上赶子巴结刘家主动送过来给傻子配种的。 刘夫人形容枯槁,真的命不久矣,也是绝对疯狂。 为了臆想中的孙子,完全不顾及她这般作妖,死后丈夫和孩子会得到怎样的反噬,更加不会心疼那些落入魔爪的女孩子。 对于她来说,买一个女孩给点钱,随手舍掉点地位,就跟买一件大衣一样简单。 刘主任也被她洗脑,配合打的不错,桑若瑜可以预见,这两口子死前要是不带走傻子,以后那傻子也活不成。 宁屺蜗牛爬爬回来,三人放开了吃,将食物通通炫完。 桑若瑜这才打了个饱嗝,舒服的眯起眼睛,“这会要来张躺椅晒晒太阳就舒坦了。” 桑芷萱猛点头:“麻烦你一定要安排起来!” “小事,等你下次回家,这院里必定桂花飘香,秋千摇曳,躺椅也肯定有属于它的位置。” 宁屺静静听他们提到院子装扮,心头一动,向桑芷萱发出邀请:“桑桑,后天咱们就要回松市,要不要明天去买点特产带走?” “你不提醒我,我险些给忘了,是得买点特产,那你明天过来接我。” “好,九点可以吗?”宁屺微笑,眼底积蓄着跃跃欲试,刚好明天再带桑桑去看一下婚房,确定大致装修,找人先装起来,他感觉结婚近在咫尺。 “那就约九点!” 桑芷萱终是没有错过刘家的近况,哪怕纠结着,也要听完。 “徐景珍家里开始发力,手里收集不少刘主任的罪证,并且通过不同渠道告发。” 宁屺暗自欣赏徐家作风:“很好,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按死对方。” “那也是刘夫人欺人太甚,她见抓不到徐景珍,竟然直接找了一帮子三姑六婆宣扬人家和她儿子不清不白。” 桑若瑜迟疑几秒,将一则有关于赵家的消息说出来:“赵宛清返回东省时遭到刘夫人阻扰,并且用强,赵正平拼死相护,这会还躺在医院里没有醒过来……” 桑芷萱震惊一瞬,随后缓缓摇头,情绪收敛的干干净净,“赵家已经和我没有关系,是死是活都不相干,三哥你也不用在背后做什么,就这样吧!” “好好好……”一连三个好,道尽桑若瑜的宽心,他很清楚,妹妹是真的摒弃掉那段艰难的过往,选择向阳而生。 “赵宛清到底逃走没有?” 对于妹妹转变如此之快的嘴脸,桑若瑜默了默,“逃走了!” “她运气向来不错!”可惜这份运气总是建立在别人的不幸上。 桑若瑜想最爱她的竹马割断情谊,最疼的父亲她的父亲也安危难料,接下来赵宛清又该如何走下去? 宁屺忽然握住她的手,笑容绚烂:“你运气也很好,至少是我的幸运女神!” 所以,别失落,不管如何都有自己陪伴她。 “啊~那谢谢?”但我想知道,你是从哪看出我在羡慕赵宛清?一点也不好嘛,她的幸运费人! ……… 回来一趟总得带点特产,这年头既缺钱也缺粮,不带不像样,带多了没条件。 遂桑芷萱和宁屺一合计,亲近的就带烤鸭,比如苏晓婵兄妹,一人得一只吧,不算亲近但又不得不送的,诸如游由等同事就给带一份酥糖。 重点是这些东西还不好买,两人只能向桑若瑜发起求助,他狐朋狗友最多,是个回城不到半年快速拉起圈子的狠人。 没了负担,宁屺痛痛快快带着未婚妻直奔院子。 这处院子距离桑家和苏家就隔了一条街,是一处二进四合院。 “这是我妈留给我的小院,这些年保存的还算完好,桑桑你觉得拿来做婚房可以吗?” 说话间,两人进入内院,桑芷萱一眼望去,两棵白玉兰开的灿烂,由于没人打理,落花堆满院子。 “可以啊,当然可以。”她兴奋牵过宁屺的手游走在院子里指点江山,“这两棵玉兰养的不错,继续保留,到时候树下再摆一套石桌,咱们坐在树下赏花多美!” “你喜欢桂花,后院还空着,到时候种满桂花树!” 桑芷萱欣然同意,连连点着小脑袋,“再来一架秋千。” “好!”宁屺无有不应,神色温柔到极致,动容揉揉她的发顶,取下那朵掉落发间的玉兰,拈在鼻尖轻嗅。 桑芷萱对于构筑自己的家,那是相当感兴趣,又拉着宁屺来到挨近后院的角落,“这里种一丛葡萄怎么样?” “嗯,两边角落各种一丛,任其爬到院门上,形成一道葡萄门也挺实用。” “不错,你这个想法相当有建树性,那后院的桂花就种一棵吧,我觉得山楂、石榴也挺好。” 宁屺想了想,“种前院吧,后院空块地出来,用来开菜地。” “开地我会,种菜这玩意还需要学,要不然以后请姑奶奶手把手指导?” “先学着,爷爷现在就是每天种种菜,养养花,咱俩要是不会,以后养老生活干点啥好?” 桑芷萱认真一琢磨,憋出一个:“钓鱼!” 宁屺闷笑,整个胸膛都在颤动:“挺好,但钓鱼是个耐力活,你确定自己坐的住吗?” 桑芷萱哀怨叹了口气,不服气捏着拳头晃了晃:“你不要总是拿老眼光看人呀,我早就今非昔比。” 宁屺当然知道,能日复一日习武之人又怎么会缺乏耐性,总是忍不住逗她罢了。 “今非昔比?我倒是没看出来,容色倾城还是小时候那幅花容月貌呀!” 桑芷萱默默收回铁拳放到背后,这人尚算有救,虽说感知有限,到底视力还不错。 宁屺犹不知逃过一劫,结实有力的胳膊搭上香肩,带动她往外边走。 “现在还有时间,我们再去逛逛友谊商店和供销社,给姑奶奶还有舒雅带点东西回去。” 那一老一小都是实诚人,你对她们好一分,对方恨不得还十分的主,宁屺很喜欢和她们打交道。 “好呀好呀,天气热起来,给舒雅买两身裙子穿,小姑娘正是爱美的时候,千万不能穿的破破烂烂。 再给姑奶奶带双凉鞋,还有,等会我们去趟新华书店,食谱和学习资料想必她们也很需要。” “你自个的也别忘了,雪花膏、发圈、衣裙、凉鞋……” 话音不断,渐渐飘离小院,宁屺在出院门前自动挪开胳膊,恢复成一本正经的模样。 在外面瞎逛一整天,尾箱都堆满了,才追着晚霞回家。 “呦,你们俩还知道回来,可真能逛,那脚底板都秃噜皮了吧?” 桑若瑜阴阳怪气输出,一边挤眉弄眼瞟向身旁的某人。 大忙人桑修远今日回来个大早,结果小棉袄被臭小子给带走,气的他吹胡子瞪眼,现今大马金刀坐在石凳上守株待兔。 桑芷萱秒懂,脸上立时绽开甜笑,凑到桑修远身边嘘寒问暖:“爸,您总算回家了,我还以为要等下次回来才能见着您。” “唉,爸忙呐!”桑修远何尝不想整天陪着闺女,但工作总得有人干啊。 “再忙也得顾好身体,毛主席都说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您最是崇拜他老人家,可得乖乖照做才是。” “欸欸,爸爸都记着。” “行,那您记得早睡早起,三餐按时吃饭,千万不能敷衍了事。” 真忙起来哪里管得了这许多,桑修远乐呵呵装傻,单点着头打哈哈,忙不迭使个眼神给儿子,要他帮忙解围。 桑若瑜假装看不到,默默移开视线。 老同志人老成精,脱围方法岂止一种,立刻顾左右而言他,“啊,萱萱,这些特产都是打算带回东省的吧,赶紧搬回车上,别明天给漏掉喽!” 第169章 两个老狐狸的对决堪称修罗场,自己一个小喽喽还是离远些 分别是一场难舍难分的情绪拉扯,既悲伤接下来的念念无回响,又期盼着下一回再见。 桑芷萱紧紧挽住自家老爹的胳膊不放,糯叽叽撒着娇:“爸爸,我不在家您记得保重身体,尤其不能忘记吃饭,不能熬夜。 我已经和小陈哥打过招呼了,要他盯紧些,要是您不听话,看我下回回来还理您不。” 桑修远哭笑不得,慈爱薅着自家闺女的脑袋,想想又很生气,在她额角弹了一记。 “还管起你老子来了,那我让你回来工作,你咋不听?” 桑芷萱支支吾吾搪塞:“我那不是工作刚刚起步嘛,就这样半途而废怎么好。” “京市一样有报社,你喜欢当记者,爸爸去给你想想办法调过来。” “不用…”桑芷萱下意识大声拒绝,随后在她爸老神在在的眼神中败下阵来,仍旧不死心顽强抵抗,“那多麻烦,您等我做出点成绩,到时候说不得大报社主动招揽我呢,那样多有面。” 额头再次承受一记二指禅,桑修远没好气说她:“好赖话都让给说了。” 桑芷萱“哎呀”一声捂住额头,一个劲喊疼,声音娇气的不像样。 在父亲面前,她也不过是一个需要被护在羽翼下的小崽崽。 “真有那么痛?”桑修远打心里不信,却还是上手帮闺女揉揉额头。 “咚咚咚——” 桑若瑜精神大震:“应该是宁屺来接妹妹了,我去开门。” 说着一溜烟跑远了,他实在懒得欣赏这对父女腻歪,老同志意志力比钢铁还硬,小同志就是属钢铁的。 偏偏小的要学粘人精叽叽歪歪,老的一味纵容,真是伤眼伤神。 汽车缓缓开进来,宁洛阳一身笔挺的中山装被桑若瑜言笑晏晏领进门。 宁洛阳这回京市行,因为有亲儿子在身旁效劳,他谁也没带。 当然,儿女都是债,宁屺使唤起他爹来也毫不手软,这不敲门的活就派给他了。 “亲家,我和宁屺来接桑桑回松市。” 回个屁,听听你在说什么,不清楚的还以为我闺女嫁到你们宁家了。 他就知道宁洛阳这个老狐狸不好打交道,看看,一句简单的问候都要占点口头便宜。 果然,政客花花肠子就是多,这宁家两父子不像好人呐。 桑修远内心活动极其丰富,面上丝毫不露,热情相迎:“亲家,一路辛苦,以后孩子们待在东省我也照顾不到,还要麻烦你多多关照啊!” 宁屺停稳车下来,就听到他爸和桑叔叔正在互称亲家,理智顿时离家出走,怔愣当场。 宁洛阳笑容得体亲切,不夸张的说面见大领导都没有今天笑的这么真诚过。 “哪里哪里,都是自家孩子,关照谈不上,照拂而已,但是现在的年轻人都很有想法,我也不愿意扼杀他们的志气,能拼能闯是好事,我只要看着别让不长眼的欺负他们便是。” “极好!”桑修远高声叫好,一巴掌拍在他肩上,“冲你这句话,就能看出你是一位开明的父亲,咱俩也算志同道合,可惜今日你们要远行,不然非得喝个痛快才成。” 宁洛阳肩膀生疼,蓦地一歪,他忍痛咽下骂人的冲动,嘴角直抽抽,唉,生儿子就是不硬气,可是这桑老狗凭啥不为难宁屺,专门挑他找不痛快? 同时,他也在庆幸今天出行,真是一点也不想和这群兵油子喝酒,尤其还是喝个痛快,他可痛快不了。 “下次,咱们两家以后多的是机会一起喝酒,来日方长嘛!” 宁洛阳连声叫宁屺,借机出口气:“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还不快点帮桑桑拿行李?” “哦…哦…”宁屺似是才回过神来,慌忙来到桑芷萱身边,搬运地上堆放的行李。 桑若瑜见状,也提着一个大背包走向车子。 两个老狐狸的对决堪称修罗场,自己一个小喽喽还是离远些比较好,容易引火上身。 汽车缓缓启动,桑芷萱趴在车窗上,不停和父兄挥手,眼帘被泪珠沾湿,哭的委屈巴巴。 桑修远追上前几步,同样挥舞着手,刚强一辈子的男人受伤流血没哭,这会眼眶控制不住红了。 “萱萱呐,你好好的!” 直到再看不见车影,桑若瑜小声说道:“爸,您没事吧?要不回去躺一躺?” “不用,等下小陈还得来接我,唉,老了,眼窝子愈发浅。” 这话,桑若瑜可没法接,只得装作没有听到。 谁知,下一句话直接点到他头上,一出手就是绝杀:“老三啊,你这成天晃着也不像话啊,要么找份工作,要么你结婚为我桑家开枝散叶。” 桑若瑜愣生生被这不轻不重的语气激得头皮发麻,他想也不想的诡辩:“爸,我倒是想结婚,前段时间小姨也给我安排过几次相亲,可那不是没遇着合适的人选吗?” “哦,都不合适是吧?” “是呀,开口就是我家要多少多少彩礼,要娶人家姑娘给彩礼理所当然,但也不能狮子大开口啊。 长的还没我好看,动辄三四百,那是嫁闺女?那是卖闺女吧! 咱家碰到韩姨这样一心顾娘家的,已经让我妹妹受尽委屈,我不想将来让我孩子重蹈覆辙。” 桑修远眼神略有波动,想起韩彩霞也是暗恼,当年若非他被美色所迷,哪里会让闺女从未感受过母爱。 但话说回来,没有韩彩霞,他也不一定有闺女,这是一个死循环。 “没关系,我这里有个好姑娘,人家看上你了,家里也不重男轻女,托了两三道关系递话给我。” 看上他了,乍听有些惊悚,桑若瑜忍不住去回想回城后有没有印象深刻的姑娘,结果一无所获。 “谁这么有眼光?” 有眼光是吧,桑修远眼神锁定自家不靠谱的三儿,徐徐吐出:“徐景珍听过没有?” “噗——”桑若瑜破功,眸中写满不可置信。 “妈耶,怎么会是她?” “对方家长说是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愿意以身相许!” 桑若瑜突然激动起来:“不是,徐景珍是萱萱救的,她要报恩,报给我妹妹就是,找我干嘛?” 不会是徐家害怕徐景珍名声有损,急着拿他当救命稻草吧? 第170章 老同志身经百战,哪能被小小问题所难倒。 不得不提徐家的算盘太过浅显,被桑若瑜猜个正着。 也是徐母病急乱投医,急着脱手闺女,一时间又找不到靠谱的人家,正愁眉不展之际,忽然就想起桑若瑜。 家世在徐家之上,家风也算清正,几个孩子各自有出息,顶上没有婆婆压制,更遑论小伙本身就优秀。 这种对象哪怕景珍没有碰着这桩事,也是个打着灯笼都难找到的好女婿。 于是,徐母再难克制蠢蠢欲动的心思,找上七大姑八大姨,七拐八拐还真被她将话递到桑修远面前。 桑修远大智若愚,你说他能不清楚徐家的小心思吗? 他头两天按兵不动,在方方面面调查过徐家和徐景珍后,发现这真是一好姑娘,做他儿媳妇求之不得。 故而才有今天这番说法! 桑若瑜还想苟延残喘一下:“爸,那徐家如今正和刘家斗的不可开交,咱们家插进去吃力不讨好叭?” 桑修远发出一声嗤笑:“刘家最多还能坚持个几日,你以为被姓刘的坑害那群人不会从中作梗?” 该说不说,他也在其中掺了一脚,刘家不跌到泥里,怎能消他的心头之恨?! “好了,没有问题了吧?”桑修远抬腕看表,约定好的时间快到,小陈也该来了。 “徐景珍那头你先处处看,我已经答应徐家,成不成的,你给我把握好度。” “哦!”桑若瑜好似霜打的茄子,整个人蔫吧唧唧的,眼巴巴看着搞独裁的老父亲翩然离去。 “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多好,结婚就等于负债,要养妻儿家小,想想都累!” 他虽然没有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啊,身边这群成家的大男人,手里抠不出一块钱来,个顶个的穷。 “徐景珍啊徐景珍,你咋还恩将仇报咧,活该我多余送你。” ……… 路途中的桑芷萱伤心陷入沉睡,丝毫不曾想到她三哥如今的窘境。 宁屺体贴入微,在路边停靠一会,拿了件自己的外套小心罩在她身上。 后座的宁洛阳对此沉默不语,怕尴尬,索性闭目假寐。 “爸,你和我桑叔怎么回事?你们商量了什么没有通知我们?” 比如,有关于他和桑桑的婚礼相关事宜? 宁洛阳睁眼,也不欲逗弄儿子,据实相告:“你桑叔答应你的求娶,我们商量过后定在来年正月举办婚礼。” “他真同意了?”宁屺心尖涌动着一股巨大欣喜,这一刻他想要尖叫,想要呐喊。 然而事实却是,他用一种极度不自信的语气喃喃自语:“桑叔就这么简单答应了?” 宁洛阳好看的眉毛微皱,心情不慎愉快反问:“你为什么认为他会不答应?我儿子一表人才,足够优秀,谁见了不夸一声好,桑修远同样也不例外。” 宁屺重新启车,幽幽抛话:“说的也是,那就谢谢您的夸奖!” 以前夸的半点不见走心,纯粹敷衍了事,今个为了争一口气,倒是听到如此情真意切的夸赞,难得! “少贫!”宁洛阳失笑,忽而正色问道:“你打算在池县待多久?对于婚后的安排有没有计划?你和桑桑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池县我可能暂时不会离开,好不容易理顺其中的弯弯绕绕,半途而废有些可惜。 婚后,工作安排暂时就先这样,反正松市和池县不算远,来往也方便。 孩子?您是不是问早了些,我如今可还没有和孩子他妈领证结婚呢?” 宁屺好脾气一个个问题解答,说完,一个驴蹄子撅过去:“再说了,就算有孩子,您这当爷爷的见天忙个不停,也没空陪他不是。” “你首先得有,有了我总能抽出空来陪孙子玩,你现在有都没有,我除了忙工作还能忙什么?” 老同志身经百战,哪能被小小问题所难倒。 宁屺无语凝噎,干脆闭嘴,专注开车上路。 中午,桑芷萱带有包子和茶叶蛋,就着水壶里带有一丝余温的水凑合一顿。 路上除了上厕所,车子基本不停,宁屺和桑芷萱换着来开,谁累了就换下休息会儿。 连续三四天的行驶,宁洛阳看着两个孩子疲惫不堪的面容,心疼归心疼,偏生心有余而力不足。 要说他宁洛阳也不算笨,唯独这开车怎么学都学不会,脑子总和手不在一条线上,不是往沟里怼就是往山壁撞。 “宁屺,桑桑,辛苦你们了,这回不巧,刚好碰上司机家里有事,不得不在京市停留几天。” “宁叔叔您言重了,我不辛苦,大部分时间都是宁屺哥在开。” “我也还好,开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就是坐的累。” 他说的是真话,除了屁股和腰椎坐久了酸痛,其他都还好,也许是还年轻,经得起造。 “就快到了,再坚持坚持!” 宁洛阳望了下窗外,已经开上大路,车子明显平稳不少,这是省城的门面路。 “对,就快到省城,你们俩也别急着走,都给我回家好好休息一晚再回松市。” 桑芷萱现在精神状态不佳,并不是很想面对挑衅和不喜,但长辈有所要求,不答应似乎也不好,她纠结着干脆不语,将选择权交给宁屺。 宁屺想也不想拒绝:“还是不了,爸等下我送你回去后,直接回松市,我离开这么久,想早点回池县主持工作。” “怎么?你还要学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宁洛阳故意板着脸不悦。 宁屺诚实以对:“我讨厌麻烦!” 他通常麻烦只有两个选项,要么摁死,要么避之唯恐不及。 刘晶不能摁死,属于后者这个范畴,相见不如不见,心烦! 宁洛阳老脸一僵,说实话家庭不太和谐,这是难免的,毕竟两个儿子是异母所生,资源有限,相争很正常,一母同胞都有的争。 可现在老二才上小学,刘晶天天作妖,争来争去做什么?简直不知所谓! “这事我说了算,到底我才是一家之主!” 第171章 我没有听错吧,刘家也配称为宁屺的外家?刘阿姨您真敢说 宁屺到底不好忤逆自家老父亲,只能顺毛捋,一口答应下来。 桑芷萱可有可无,并不发表意见,嫌烦不代表怕,宁屺束手束脚那是他有亲情束缚,但这层束缚绑不住自己。 刘晶接到宁洛阳有多欣喜,看见宁屺就有多恼恨,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说不给脸就不给脸。 “宁屺,刘家再怎么说也是你外家,你心思怎地这么狠毒,害的他们全部丢掉工作?” 要不是她大哥打来电话,她还被蒙在鼓里,这个小崽子真狠啊,怪不得会说咬人的狗不叫。 桑芷萱当场就笑了,她倚着车门笑的花枝乱颤,“我没有听错吧,刘家也配称为宁屺的外家?刘阿姨您可真敢说。” “按照伦理,宁屺就得称呼我一声妈,我刘家怎么就不能称作他的外家?” 怎么?她刘家很差吗?小蹄子,还敢看不起她刘家! 桑芷萱轻嗤一声,关上车门,轻飘飘说道:“那您去问问我姥姥姥爷可答应?” 本来大家睁只眼闭只眼过日子,相安无事便好了,有些人偏要作妖,这下开心了。 宁屺看都不看一眼刘晶,忽视个彻底,也不管桑桑的猫逗老鼠。 他直接打开尾箱,搬出几样东西放在地上,回头一看特意跑过来搬东西的凤姑,这会光明正大杵在那里看好戏,不由无奈喊道:“凤姑!” “欸,来了来了,你小子越大越不可爱。” 呵呵,好笑,他一个大男人要什么可爱,英俊帅气不就完了。 凤姑抱着一堆东西,步伐和蚂蚁有的一拼,还边走边回头,耳朵恨不得贴到刘晶身上。 桑芷萱状态松弛,怼完人屁颠屁颠跑去帮着搬东西,宁屺拿了两只烤鸭给她,合上尾箱往屋里走。 刘晶气到目眦欲裂,终于从懵圈中回神,恨恨唾骂出口:“牙尖嘴利,你可还没入我宁家门?” 此话一出,不等桑芷萱回答,宁屺直接将东西丢到地上,拽着她的胳膊塞进副驾驶。 路过刘晶之时,他淡漠瞟了眼谢婉婷,再目光微微上仰,往二楼靠窗的房间瞧了瞧。 “既然刘家的教训不能制约你,那么如你所愿,他们总能让你痛!” 说完,头也不回坐上车,驱车离开。 宁洛阳等了会没见儿子媳妇进来,又听见汽车启动的声音,眉心不自觉蹙起,奔出家门查看,结果就见车屁股远离小院。 “怎么回事?” 凤姑快人快语:“能怎么回事?某些人逞婆婆威风,威胁人家桑桑不能进宁家门呗!” 刘晶直到这时才觉出害怕,缩着脖子装鹌鹑,宁洛阳这个男人清俊儒雅,令她着迷半辈子,但同时她也害怕他,对方打个喷嚏都让她胆战心惊。 视线带着逼视,冷漠至极的声音缓缓吐出:“是这样吗?” 心脏猛然紧缩,刘晶忍不住咬上红唇,轻声辩解加告状:“我大哥打来电话,说是宁屺搞鬼,让他们全部下岗,我气不过就质问一句……” “你质问宁屺,又和桑桑有什么关系?” “我说刘家是宁屺的外家,那小丫头说不是,她姥姥姥爷不能答应,我一气之下就说她还没进我们宁家门。” “桑桑哪点有说错,实事求是不是吗?还有宁家我才是一家之主,什么时候轮得到你做主?” 宁洛阳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那双好看的眼眸里冰如寒潭,他忽然轻笑一声:“以后看住谢婉婷和宁圭吧!” 多说无用,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刘晶这么蠢笨,还好宁圭没有遗传这份蠢气。 “你…你什么意思?”刘晶慌乱不已,连忙追上去想要问个明白:“你等等,宁洛阳,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谢婉婷也不笨,本能爆发,大力拽住刘晶的胳膊:“小姨,姨夫这话我听着怎么不对劲,我怕!” 刘晶使劲甩手,急不可耐呵斥她:“你先松开我,让我去找你小姨夫问明白。” “小姨,宁屺哥哥该不会想要伤害我吧?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哪知道,你给我松开!”刘晶又是甩又是推的,自己都快折腾没劲了,胳膊还被她侄女牢牢箍在怀里。 “宁屺哥哥怎么能够对我这样,他不喜欢婉婷了吗?” “他什么时候喜欢过你?” “不对,小姨我刚来你家时,宁屺哥哥明明很喜欢我的,一定是你老是对付他,让他对我有意见。” 刘晶惊愕停止动作,跟看外星人一样看着她侄女,“你疯了吧?” 就算谢婉婷是亲侄女,她也没有起过将两人凑对的想法,中间隔着万水千山,哪里合适? “婉婷,你要清楚自己的身份,你父母还住在牛棚里改造,宁屺呢?他爸是省委书记!你觉得你们俩配吗?” 可真敢想,她年轻那会都不敢这么想。 宁洛阳越走越快,先打电话让人来接他,然后直接上三楼换了身衣服。 下到一楼时,和凤姑交代一声:“我今天不回来吃饭!” “哦,等会外头那俩又发疯怎么办?”凤姑努努嘴,低声问道。 宁洛阳扫她一眼,边走边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才来到门口,谢婉婷高声喊话:“我没疯,宁屺哥哥就是喜欢我!我要嫁给宁屺哥哥!” 宁洛阳脸色铁青,头回发脾气:“刘晶,限你今天之内给我送她回去!” 两姨侄傻的傻,疯的疯,凑不出来一个正常人。 “知道了,知道了!”刘晶头疼的捂着脑袋,大声喊:“凤姐,凤姐,你快来帮忙!” “还有宁洛阳你先别走,给我站住,你把话讲明白再走。” 宁洛阳能理她?拉开车门坐进后车座飘然离去。 刘晶急得跳脚,偏生被侄女拴的死紧,挣脱不得,迭声呼喊着凤姑。 凤姑也是个妙人,等车子走了,这才慢吞吞出来,“呦,嫂子,你们俩干嘛呢?” “快,帮我抓住她,快点拉开!” 凤姑常年掌厨,力气还是有一点的,她钳制住癫狂的谢婉婷,解救出刘晶。 “凤姐,你先帮我抓着,我拿点东西,你陪我送婉婷去医院看病。” 第172章 或许,我母亲去世那会,我父亲的心神也跟着去了。 宁屺很生气,他气的不是刘晶嚣张跋扈,而是他爸的态度。 这么多年,但凡他管束一下刘晶,一个后妈又哪里敢张牙舞爪对他的儿子,说到底也是不在乎。 老话常说有了后妈就有后爹,后不后爹另说,宁屺感觉宁洛阳同志对这些所谓家人其实都很淡漠。 明明在儿时的回忆里,爸爸这个名词一点也不抽象,他会陪着自己跑步,也会教他下棋,他们一家三口闹在一起,笑在一块。 那时候的他,可真幸福啊! 到底是什么时候父亲变得如此抽象,不谈天不说笑,任何事情一板一眼,他们父子之间的相处好似上下级汇报。 仿佛幼年期那个可以和他处成朋友的父亲只是一个泡泡,而今泡沫破散,美梦就此清醒。 桑芷萱咬着指甲,时不时瞄一眼沉着脸开车的宁屺,小眼神灵泛到飞起,又是纠结又是心疼,就是摸不准要不要出声。 “好了,别咬指甲,多大的人了,一想心事就可着指甲咬。” 桑芷萱连忙抽出手指,小心翼翼问道:“宁屺哥哥,你别不开心,其实大家一年到头难得见到一次,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你说得对!”宁屺抽空薅了把她的辫子,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或许,我母亲去世那会,我父亲的心神也跟着去了。 我虽然不清楚他后面为什么会有这些操作,但我能够感受到,现如今的宁洛阳不快乐!” “唉——”桑芷萱重重吁出一口气,父母爱情什么的,叫他们这些小辈如何评说。 “宁屺哥哥,父母有父母的选择,我们或许无法懂他们,能做的也是做好自己,在他们需要时陪伴在侧。” “我明白了,谢谢桑桑的开解,下个县城请你吃顿好吃的!” “那敢情好。”桑芷萱眼睛都亮了,“这些天开车倒是不累,主要是吃不好挺闹心,天天啃干粮啃的我闻到饼子就犯恶心。” 说着,还吐舌做干呕状,表情十分浮夸。 “有这么夸张吗?谈饼色变!”宁屺噗嗤笑出声来,愁绪瞬间被冲散,眉眼舒展,看起来顺眼多了。 ……… 回到松市,宁屺也没有急着回县里,先去桑芷萱的宿舍洗净一身灰尘,换身干净的衣服打算晚上拜访苏东林。 那一车的京市特产,桑芷萱只拿了三只烤鸭,七盒酥糖,其他都交由宁屺分配。 她打算给罗军和苏晓婵一人一只烤鸭外加一份酥糖,同事就一人给一份酥糖,那只烤鸭则留着明天中午大家一起吃。 “你自己不留只烤鸭吃?” “用不着,回城这段时间吃的够够得,暂且有些腻!” 桑芷萱掌心向上竖起,明亮的瞳孔里写满拒绝,“我单独清出来那两包东西,你有空记得送回靠山屯给姑奶奶。” “行,我记得呢,我要是没空,也会请黑七哥帮忙送的。”宁屺做出保证。 “你办事我放心!”桑芷萱拍上他的宽肩,张嘴打了个呵欠。 “这人一旦松懈下来,就容易犯困,我不行了,呵欠一个接着一个。” 宁屺抬腕看时间,已是不早,四点五十三分,“你去休息,我再坐一会,就得启程去给苏哥送特产。” “那我…不陪你啦?” “不用你陪,去睡吧!”宁屺放下手里的搪瓷杯,起身推着桑芷萱往室内走。 拉开帘子,将人按坐在床上,态度自然拿掉她脚上的拖鞋,大被一裹,睡觉! 桑芷萱任其施为,侧躺着仰望他,明眸忽闪,看的特别专注。 “怎么?又不想睡了?”宁屺拉过一张小凳子坐到床边,轻柔为其拂开散落颈间的发丝,嗓音透着几分慵懒散漫。 “突然有点睡不着,或许是想听某人讲一个故事?!” 桑芷萱娇软拖长尾音,可爱的不得了,直接促使宁屺一秒变色狼,低头吻上那两片诱人的红唇。 辗转反侧,进进出出,宁屺彻底脱下温和的一面,直接发起进攻。 桑芷萱遭遇突然袭击,瞳眸瞪大,瞌睡一秒击飞,然而随着宁屺越亲越热情,她整个人被拉入情潮中不可自拔,理智,什么是理智? 两条玉臂本能勾上身前男人的脖颈,微微用力,两人紧紧相贴,更是天雷勾动地火。 亲了许久,直到桑芷萱嘴都被亲麻了,才一举将人掀翻在床。 她脸蛋通红,一把扯开被子,坐起来端过床头柜上的搪瓷杯一饮而尽。 宁屺口干舌燥躺在床上大喘气,潋滟的桃花眼里裹满餍足,更加显得含情脉脉。 又躺了会,他强迫自己从那张床上爬起来,站在床前掸掸褶皱的衬衫,倾身在桑芷萱额头上落下一吻。 “好了,我得走了,要不然待会和你报社的同事撞上就不好。”平白引来别人猜忌,传出一些不好的言语。 “嗯,那你路上小心。”声音沙哑的不像话,润嗓过后也无用,和宁屺那嗓子有的一拼,一听就能听出来他们俩刚才在干坏事。 桑芷萱干脆将自己整个人裹进被子里,眼不见心不烦。 宁屺笑眯眯隔着被子轻拍她,“快睡,故事下回补上。” 桑芷萱暴躁一掀被子,波光盈盈的水眸愠怒瞪向他:“走走走,快点走!” 还睡个屁,她现在心跳频率像得了心脏病,打骨子里透着亢奋,某些人再不走,她怕待会凶性大发,将人给推倒就地正法。 宁屺窥见她眼底的欲火,不由舔舔干燥的唇瓣,黑眸暗沉几分,手指用力抠住手心传来阵阵刺痛,他克制闭目。 再睁眼,欲望被深埋,他不甘心薅乱佳人的头发,然后快速撤走,边跑边喊:“我真走喽!” 桑芷萱顶着一个鸡窝头,娇声怒吼:“快点滚蛋!” “哈哈哈哈——”一串笑声飘扬,随着房门砰一声合上,室内渐渐归于宁静。 “幼稚鬼!”桑芷萱低声吐槽,顿了几息,情绪高涨,捏着拳头在空气中挥动,“看我下次见面不还回去!” 嗯,到底谁幼稚,半斤八两,就很难评! 第173章 怎么?我们宁屺是捡破烂的啊,啥破烂货色都敢挨上来。 晚间,刚刚出差回来的苏晓婵,拖着一身疲累爬楼,还在楼梯口,就看见隔壁门缝里有微光透出来。 “咦,这是回来啦?赶紧过去看看!” 她兴奋一秒,桑桑请假走的急,但根据可靠信息,听说是回城商谈结婚事宜。 更有消息称省委那位这些天也不在,请假回老家给儿子提亲去了。 苏晓婵是熟知这些人之间关系的,稍加一联想,止不住想要舞到正主面前确认一下。 “叩叩——” 桑芷萱一打开门就见苏晓婵双眼放光盯着自己,她搭在门边上的手僵了一下,很想立刻关门当做没有看见。 “欸,你回来了,怎么样?结婚没有?” 桑芷萱扯起嘴角假笑,转身回屋,虚虚吐出两个字:“没有……” “不会吧,听说宁书记都出动了,你们这婚还结不成?”苏晓婵震惊不已,桑桑他爹可以啊,说不嫁女谁去都不好使。 “你饿不饿?”桑芷萱答非所问。 “饿!”不问还不觉得,一旦被点破,肚子立时响如擂鼓,一声接着一声。 桑芷萱从桌上拿起她那份礼品塞入其怀里,然后推着她往外面走:“好了,拿回去吃吧!” 门当着她的面砰一下关住,苏晓婵抬起手刚想发出抗议,门又打开了,桑芷萱笑意盈盈说:“啊…对啦,不用省给你哥吃,他那边宁屺哥送了。” 门再一次合上,这回没有再开,门内的桑芷萱双手环胸,轻哼两声:“真八卦!” 她其实很郁闷,特别郁闷,年后结婚这事压根没人通知,还是她在车上假寐时偷听到的。 “到底谁是新娘?我要不配合,看你们怎么结婚,真过分,就没有听到过结婚不通知新娘的。” “离谱!真特么离谱!” 桑芷萱嘀嘀咕咕在屋里转着圈,气到冒烟,端起水杯大口大口灌水,喝完继续转圈念叨。 ……… 刘晶这一天过的焦灼万分,事事不顺心,丈夫置之不理,侄女疯疯癫癫,抓去医院检查,也检查不出什么名堂来。 最后,还是凤姑出马,带她们去一个隐藏极深的老中医那里诊断,据说是得了癔症。 “我的个天老爷,她住牛棚都没有得癔症,来我们家好吃好喝伺候着反而得了癔症,这上哪里说理去?” 凤姑边择豆角边说风凉话,“要我说你当初就不该接她过来,现在出了问题你怎么跟她爹妈交代?” “我这不是见她到了适婚年龄,留在牛棚里能找到什么好对象,就想着接过来帮忙张罗一二,哪里能想到会出这档子事。” 刘晶一个头两个大,敢情做好事还做错了,她委屈巴巴看向儿子,下意识想要获得援助。 宁圭趴在桌子看书,正是他哥送的那本,手边上还有本新华字典,边翻字典边看,速度极慢。 闻言,目光下意识扫了眼谢婉婷,捆绑着双手坐在沙发上,傻傻发笑,嘴角嗫嚅着无声开合,也不知她在说些什么。 “妈,医生怎么说,能不能治好?” 凤姑快人快语抢话:“医生说是被刺激的,兴许哪天自己就想明白了,也有可能一辈子都好不了。” 凤姑人老成精哪能不明白,那医生是不愿意和刘晶她们姨侄俩打交道,怕引来麻烦,干脆说治不了。 能帮忙把个脉,还是看在她同为蒲县人面子上,要不然都不能开门。 “人成这样了,你爸又叫我给送回去,这怎么送?” 宁圭小大人似的蹙眉:“我爸早就叫您送表姐回去,大哥要结婚了,再住在一起的确不方便。” 刘晶语气幽怨:“你就知道听你爸说的,那宁屺一年到头也不住在家里,碍着你表姐什么事。” “您们谁对我就听谁的,这件事摆明我爸说的有理,我很难认同您。” 凤姑得意到不行,看看,不愧是她宁家的种,大的小的都聪明。 “嫂子,阳哥的话你还是照做比较好,他那脾气真要发起火来可吓人的很。” 看戏归看戏,该提醒还是得提醒,好好一个家可别给折腾散咯,宁圭还小,不能缺少父母。 “照做?我现在怎么照做?人都成那样了,我要负责任的呀!” 凤姑深深叹息,恨铁不成钢:“你可以给她在外面租个屋子住啊,等好了不拘是嫁人或者送回父母身边都使得。” 叫她说,嫁人也难,都来家里住一年多,介绍的对象没有五十也有二十来个,高不成低不就,谢婉婷一个都没配上。 刘晶眼前一亮:“有道理!” 谢婉婷听到嫁人就发疯,扯起嗓子喊:“嫁人,我要嫁给宁屺哥哥,小姨宁屺哥哥来接我了,我要嫁人啦……” 凤姑手里的豆角盆被吓的砸落在地,她缓过神来,随手拿起茶几上的抹布塞进谢婉婷嘴里,阻止她大吼大叫。 “欸,凤姐你干嘛?你堵她嘴干啥?” “闭嘴!”凤姑怒气冲冲凶她:“我就说呢,好好一个人怎么说疯就疯,敢情你们姨侄打着这个主意,算盘珠子都蹦到我脸上来了。” 她插腰就是一通密集输出:“怎么?我们宁屺是捡破烂的啊,啥破烂货色都敢挨上来。” 凤姑胸膛不住起伏,碎碎念以以手扇着风:“气死我了,还敢掰扯我们宁屺!” “不行,我得打电话过去骂宁洛阳,他这父亲怎么当的,真要被这小娘们赖上,宁屺和桑桑可怎么办?” 这年头,名声大过天啊!没事外头那些人也能给你传出事来。 凤姑雷厉风行,一个电话拨到宁洛阳办公室,一待接通,张口就喷:“宁洛阳同志,我就问你宁屺到底是不是你亲儿子?” “有事等我回来再说!”宁洛阳不见生气,声音依旧沉稳有度。 “十万火急,等不了,你知不知道谢婉婷和刘晶装疯卖傻,谋划着想要嫁给宁屺,这让外人闻着风还得了。” 刘晶急了,她委屈啊,连忙扑上来抢话筒,“凤姐,你咋乱说,我压根没有这个想法。” 宁洛阳快刀斩乱麻抛下一句话:“我真有事,小凤先控制住局面,其他等我回来再说。” 第174章 脑子有病当然是病,要不然怎么会有精神病院呢? 桑芷萱如此上道,罗军很是欣慰,烤鸭和酥糖的价值不算低,人家送的轻轻松松,再次佐证她的家世大有来头。 罗军这人吧,哪里都好,就是打骨子里有点爱计算利益,孰轻孰重,在他心里都标着价格。 心思急转,做下决定,桑芷萱本就是他的部下,该护着,以后还要再用心对待两分。 他笑容愈深,跟唠家常似的态度亲和相问:“怎么样?家庭矛盾都解决了吧?” “我爸同意了,定在正月举办婚礼…”桑芷萱羞赧中带着些许不好意思:“所以,罗部您看,我到时候可能还得请假?” 从六七年开始,新政策出台,春节期间不放假,想回去过年外加结婚,就必须请假。 “嘶……”罗军牙疼,觉得这只烤鸭貌似也没有那么好收。 “过年前后报社会很忙,你看过旧报纸,想必也能窥见一二,不是我不允许你请,实在是咱们摄影部的确人员不足。” “对了,你确定具体婚期没有?” 桑芷萱诚实摇头,“那倒没有,目前双方家长就是这么一个大概约定!” “那好,时间还早,变数太多,请假到时候再讲,好吧?” “那好叭,罗部,我先出去上班!” “去吧!” 桑芷萱起身走了两步,突然回头道:“啊,对啦,我还带了只烤鸭,咱们今天中午聚餐吃,您可一定得来呦。” 罗军一听就笑,手指虚点两下:“有肉吃,还是来自首都的特产,我哪里会不来?” 桑芷萱合掌轻拍一下,大拇指往外边晃晃:“行,您来就好,这次真走了!” 部员们陆续来到报社,待见到桑芷萱以及自个桌面上的酥糖,一个个叙话道谢。 “不用客气,中午大家打了饭记得回办公室吃烤鸭!” 刘建国呦了声:“这烤鸭可是好东西,桑同志破费了。” “没有没有,主要是我请假这么久,辛苦大家了,小小烤鸭聊表我的心意。” 高新竹查看酥糖的目光半抬,笑的和气:“桑同志有心了!” 苏晓秋拿起那包酥糖用力扔在桌面上,不屑嗤道:“人家京市来的,家里富裕着呢,还差这点小钱,真要有心,就该给咱们一人送只烤鸭。” 游由当即嗤回去:“你脸皮倒是比我们报社那一堆堆的旧报纸还厚,同事这么久,也不见你慷慨解囊过一回,蹭别人的顺手到不行。” “你……”苏晓秋双脚往后一蹬,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她腾一下站起来,居高临下逼视游由。 “游同志,我不过是拿你点枸杞,都是同事,至于这么斤斤计较。 再说大家都拿了,你凭什么只针对我,你们就是想搞个人小团体,搞分裂!” 游由也不怵她,刘海往边上一拨,眼神轻蔑一瞟,又极快收回,好像多看一眼都会伤眼一样。 “少给我上纲上线,咱们摄影部里的氛围不知道有多和谐,也就多你这一颗老鼠屎。” “你才老鼠屎,你怎么还侮辱人?”苏晓秋见吵不过,直接祭出杀手锏,眼泪说来就来,呜呜咽咽哭泣起来。 “嘁,还有脸哭,我就不懂,同为苏家人,为什么苏晓婵同志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而你……” 游由用露骨的视线上下打量着她,嫌弃不言而喻,这种未出口的鄙视比直接开骂还要来的有杀伤力。 “呜呜,你们都欺负我?我也想和大家处好关系,也想做好所有工作,我已经这么努力了,你们为什么还要瞧不起我?” 围观的大伙你望望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们刚刚是在讨论这个问题?”桑芷萱弱弱发出疑问,这货怎么连主题都抓不住? 游由眉眼紧锁,烦躁闭嘴,他是嘴毒,不代表他没有教养,短短两句话逼哭一个女孩子,已经够让自己窝火。 刘建国身为老大哥,即使心烦,这会也不得不出声:“小苏同志,大家都是革命同志,一颗红心向着党,合该互帮互助。 能在报社这么重要的岗位工作,我们身上的压力都不小,你有上进心是好事,有什么不会的可以说出来大伙一起讨论,哭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高新竹连忙打辅助:“刘哥是咱们报社的老同志,经验最为丰富,你有不懂的也可以向他请教。” 刘建国被点到头上,微笑以对,其实心里烦躁的快挠玻璃。 平时身边接触的都是铁娘子类型,乍然冒出来个哭包,一天哭哭哭,妈的,哭丧呢? 高新竹仍在继续:“当然,我虽比不上刘哥,但比你早来几年,一些基础问题也能解答。 还有游由,他的摄影天赋很强,你们又都是年轻人,许多话题应该会很容易产生共鸣才对。” 顺利甩锅! 游由承继这一优良传统,直接点到桑芷萱头上:“小桑的摄影天赋比我厉害,她的角度抓拍简直无敌,你们都是女孩子,想必更能聊到一块。” 桑芷萱:“……啊,那盒酥糖你看不上是吧,那就还给我吧。” 她快手从对面桌上捞回酥糖,塞进自己抽屉里,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等他们反应过来,酥糖已经进仓。 “不是,什么玩意,送人的东西咋还能要回去?”苏晓秋跳脚,那京市来的东西能差的了,她还想带回家显摆显摆呢。 还是不可能还的,桑芷萱惯会装傻充愣,“说吧,你有哪里不明白,先说好我比你还要后入报社,懂得也不多哦。” “算你还有自知之明,我来一年多都不懂,你才来几天能懂,某些人就会往脸上贴金。” 桑芷萱都快被她蠢得没脾气了,敷衍点头:“对对,你说的都对。” “欸,游哥,脑子有病是病吗?” “脑子有病当然是病,要不然怎么会有精神病院呢?” 很好,发挥一如既往稳定!不愧是毒舌由! 第175章 听着两个虚伪怪在这里惺惺作态,快给她听吐了。 摄影部的每天一闹一哭,在大家和稀泥中顺利落下帷幕。 看似和平解决,但只有除苏晓秋外的几人心里清楚,脑门上的郁气刻度表又往上飙升一个数值。 罗军冷眼旁观一切,气氛低迷时,他带着任务出现了。 “今天刘建国去市委,游由下县城,高新竹你带着桑芷萱下乡!” 说完,他隐晦对高新竹说:“记得保护好女同志。” 高新竹一脸肃穆点点头,稳重回:“放心,我会的。” 其实也不怪他们无的放矢,有些村子愚昧无知,胆子比天还大,什么事他们都干的出来。 依旧是忽视苏晓秋的一天,往常任务下发后就散会,有任务的做准备,没有任务就看报学习。 苏晓秋许是一大早被同事们哄出胆子,听到没有自己的任务,立时就爆发了。 “凭什么又没有我的出勤任务?罗部你偏心,我都来一年多了,不比某些人有经验?” 某些人也不生气,好整以暇看着她整活,能留在办公室里喝茶看报纸,谁愿意去乡下趟泥巴。 这几天天不好,时不时来场小雨,可想而知那路得有多难走,她还没去脚已经蜷缩起来不想动。 罗军看似民主拍拍手里那几份任务资料,好言好语:“你也想出外勤是吧,那就和高新竹他们一块去。” “不过,我话先说清楚,你去给他们当助理哈,别上手拍照,浪费胶卷。” 苏晓秋脸拉了下来,泫然欲泣的表情熟练挂上去,张嘴就要哭诉。 怎料,罗军比她还会变脸,面无表情的脸上尽显威严,“好了,拿完资料都去做准备,别给我磨磨唧唧的出去丢人。” 说完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罗军心里对于苏晓秋的价格一降再降,再这样下去,哪怕苏家不舍利,他为了保持部门团结,也得将这颗老鼠屎给撅出去。 记者会和时,高新竹才发现是苏晓婵,他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追问:“不是刘记者和我们一起下乡吗?” 刘记者人高马大,还是位退伍军人,有他震慑着,队伍里有两位女同志也不是那么显眼。 现在他一位男同志带三位美貌女同志下乡采访,震慑力不够啊。 完蛋,今天他得打起十万分的精神才行。 “刘哥临时有事,请假赶去处理。”苏晓婵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道:“别瞎担心,今天咱们要去的金桥大队是先进大队,那个思想觉悟都差的了?” 高新竹扯了下嘴角强笑,要不是我看到你眼里的担忧和警惕,就信了这番说辞。 四人先是坐大巴车下到池县,然后换拖拉机到达公社,再由公社领导陪同着去到金桥大队。 金桥大队给桑芷萱的直观感受不如靠山屯。 他的地理位置要远远优越于靠山屯,举目望去皆是可种植的土地。 不如的点在于精神面貌,靠山屯的村民们虽然疲于劳作,但那股向上的精气神很足。 金桥大队则不然,一个个面黄肌瘦,死气沉沉,看人的眼神里都带着凶光,令人不寒而栗。 桑芷萱立时就将警惕心提到最高级别,真正做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时刻注意着周遭的一举一动。 大队长是个五十多岁的精瘦汉子,一口黄牙,头发乱七八糟耷拉在脑袋上泛出油光。 见到他们前来,异常热情等在村口迎接,尤其对待公社领导,笑的那叫一个谄媚。 “领导,一路辛苦了,欢迎你们来到咱金桥大队。” 公社领导显然和大队长很熟悉,两人一个故作亲民,一个有意讨好,聊的热火朝天。 苏晓婵默默靠近桑芷萱,用气声低低说道:“桑桑,我咋感觉瘆得慌,心跳动的厉害。” “别怕,等会你离我近点,要去哪里都要告诉我,千万别落单。” 桑芷萱用力握握她的手,给予她一点温暖和鼓励。 高新竹正在拍照,苏晓秋应该也是感觉到了压抑,紧紧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 寒暄完毕,轮到苏晓婵这个记者出马,她很有职业精神,即刻摒除不安,微笑敷面,全身心采访起大队长来。 桑芷萱拍照之余,始终没有放下过警戒。 绕着村子转了一圈,大队长口若悬河极力想要展示一个民风淳朴,精神面貌上佳的积极大队形象给他们看。 “领导,这边就是咱大队的麦田,托公社诸位领导的福,今年麦子大丰收。” 麦田里金灿灿的麦子迎风招展,村民们干的汗流浃背,热火朝天。 然而怪异的是,这些人丝毫没有丰收的喜悦,一个个眼神不经意划过时里面流露出刻骨恨意。 旁边还有个肥头大耳的矮胖子正在吆五喝六,“都给我好好干,谁敢偷懒,扣他公分!” 一句呼喝,瞬间镇压住所有凶恶,村民们更加卖力气干活。 公社领导对这一切仿若未闻,亲民架子不减。 “好呀,老百姓能吃饱饭就是对我们这些做父母官的最大肯定。” “多亏领导们教导有方,咱金桥大队越过越红火,已经连续五年没有被饿死的村民。” “好好好,你这个大队长功不可没,等我回公社就上报书记为你请功。” “多谢领导肯定!”大队长眼睛都要笑眯了,浑浊的眼珠子不时扫过她们三位女同志。 桑芷萱只怪自己听力太好,听着两个虚伪怪在这里惺惺作态,快给她听吐了。 还有大队长和那个矮冬瓜,色咪咪的眼神尤其讨厌,讨厌到让人想要扣掉他们的眼珠子。 看完麦田,又参观大队部,和靠山屯一样,晒谷场、仓库都紧挨着大队部。 此刻金黄铺满整个晒谷场,大家看的心潮澎湃,这可都是粮食啊,就连桑芷萱都忍不住多抓拍几张照片。 一个上午又是坐车又是参观,时间过得很快,大队长十分上道,趁机提出: “领导,你看,大家难得来一回咱金桥大队,又刚好碰上麦子丰收,不如一起感受下丰收的喜悦,留下来吃顿新粮?” “这……远来是客,记者朋友们怎么说?” 高新竹油滑又将话题甩回去:“都说客随主便,我们都听你这个东道主的。” 话音刚落,就听到外边有人在喊吃饭。 大队长眼睛顿时就亮了:“是我家那口子,领导你看,饭都做了,怎么着也得吃两口。” “唉,这……盛情难却啊!” 第176章 倒霉催的苏晓秋 大队长家的伙食很丰盛,叫桑芷萱这个花钱如流水的人来看都算得上丰盛。 吃的手擀面,白花花的面条全部都是用面粉揉成,没有添加一丁点杂面。 自家养的老母鸡红烧成块拿来做卤,还有一碗腊肉焖豆角,咸黄瓜,刺老芽炒鸡蛋。 苏晓秋忍不住嘟囔:“乖乖,现在农家待客都是这个标准?比我家吃的还好!” 苏晓婵额角蹦出一道黑线,咬着牙龈挤出一句话:“闭嘴,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苏晓秋和堂姐争习惯了,伶牙俐齿正要发起反击,被桑芷萱狠狠箍住胳膊肘,“发作之前想想你在哪?” 说完,丢下胳膊,跟随大部队进入一座砖瓦房。 大队长热情洋溢招待大家上桌吃饭:“这鸡是自家养的,味道嘎嘎香,来来,各位领导都多吃点。” “你啊,就是太过客气!”领导虚指着他,说话态度亲昵。 高新竹也打着哈哈:“多谢大队长招待,这一桌菜实在是破费了!” “哪里哪里,咱们乡下人穷归穷,绝对好客,有客上门,那是恨不得掏空家底也要置办一桌好席招待的。” “要不说咱乡亲们实在。” 桌上除了桑芷萱三个女记者,并没有其他女人,就连操持一桌子菜的女主人也蹲在厨房里对付一口。 矮冬瓜坐在大队长下首,他是大队长的独子,吃饭也不老实,贼兮兮的眼神一直流连在三人身上,好似要选出个中意的妃子似的。 苏晓婵不悦微侧身,假装和桑芷萱讨论什么,背对那道恶心视线。 桑芷萱更简单,眸中挂上一抹杀气,对方敢看过来,她就直勾勾盯过去,以眼神逼退。 只是苦了苏晓秋,好死不死刚好和矮冬瓜挨着坐,那人胆子大的很,总是借着夹菜的时候趁机触碰她,令人苦不堪言。 大家本就饿了,又碰到一桌子好菜好饭,一个个再顾不得客气,纷纷大快朵颐起来。 桑芷萱稍微等了等,见大家吃下去都没事,才放心入口。 吃饱喝足,今天的乡下之行就算大功告成,走在前往村口的乡间小路上,桑芷萱不由松懈几分心神。 众人爬进拖拉机车斗,高新竹懒洋洋点人,点着点着他手指僵住突然喊道:“苏晓秋呢?她跑哪里去了,她还没有上车!” 桑芷萱心下一紧,回头看向送行人群,村长家那个矮冬瓜儿子不知何时已经离开队伍。 苏晓婵紧张舔舔红唇,语气还算镇定向一起来的公社领导抱歉笑笑:“几位领导,我同事掉队了,还麻烦你们略等一等。” 高新竹也连忙拜托好整以暇的大队长,“大队长,能请你帮忙在村子里找一下吗?” “哎呀,不用急,兴许是去上厕所也不一定,再等等就回来了。” 大队长不以为意推脱着,一口黄牙散发着臭气喷在挨得很近的高新竹脸上,臭的他直接屏住呼吸。 “我同事对金桥大队不熟悉,就怕她找不到来村口的路,还是麻烦大队长帮我们找一找。” 高新竹好言好语恳求着。 “高记者啊,不是我不帮你们,你看看哪里有人。 现在正值饭点,大家吃完饭还要再躺会,你是城里人不知道,咱们乡下人收麦子累啊,这会不歇歇下午根本没力气干活。 唉,我是实在不忍心折腾他们,要不这样,我喊上我们家那口子帮你找一找?” 高新竹能如何,只得一遍遍道谢,再说下去就成逼迫贫下中农,这顶帽子他一点也不想戴。 桑芷萱深知等不得,等大队长一走,立时发声:“我们自己去找,高哥你我兵分两路,小婵姐和我一组。” 三人都知道这事拖不得,提心吊胆半天,临回城出这么大一个纰漏。 高新竹和苏晓婵稳稳心,异口同声说:“走!” 三人跳下车斗,直奔村子,对于公社领导的呼喊头也不回,仿若未闻。 直到身影再不复见,司机一脸纠结对领导说:“这些人到底是从市里下来的,咱们半点忙都不帮是不是不太好?” “怕什么?小记者罢了,再说我们不是一直留在村口等着他们吗?” 桑芷萱抓着苏晓婵的手腕,直往大队长家里赶,“高哥,你去大队部找,注意安全!” “等等,我们换一下,哪能让你们两个女孩子往狼窝里蹿。” 高新竹说着,直接超过她们奔向大队长家里。 桑芷萱来不及感动,拽着苏晓婵一路疾驰。 苏晓婵险些跑掉半条命,实在跑不动了,后边基本上被对方拖着跑。 ……… 苏晓秋很懵,她不过是上个厕所,等出来时大队长家里已经空了。 “人呢?他们不会丢下我一个人,自己回去了吧?” “我天!这帮子毒妇,竟然想要将我困在山里,等我出去看不骂她们一个狗血淋头。” 她碎碎念着,摸索往来时停车的地方走去。 可惜事与愿违,苏晓秋是个大路痴,金桥大队的地形稍显复杂,于是成功将自己给绕晕,绕半天也到不了村口。 还好死不死被大起觊觎心的矮冬瓜逮个正着。 矮冬瓜就跟过年一样,兴奋搓着双手,冲过来扛起苏晓秋就跑,“哈哈,老子就说村里姑娘配不上我,看看,老天爷这不就送个细皮嫩肉的城里姑娘给我。” “你干嘛?你放开我,救命啊,非礼,有人非礼啊,你个土豆子快点放开我,我要去公安局告你耍流氓……” 苏晓秋喊的声嘶力竭,路过几户人家,有乡亲被喊开门,一看是矮冬瓜办事,吓的立马紧闭大门。 “看到没有,落到我金桥大队,你是逃不出去的,乖乖从了我,以后让你跟着爷吃香喝辣。” “吃你妈个头!”苏晓秋一口咬住土豆子的肩膀,死死地,牙都快崩碎了也不松口。 “啊啊啊啊……臭婊子给我松嘴!” 第177章 不得不说坐井观天久了,就以为整个天下唯我独尊。 凄厉的哀嚎声传遍整个村子,等桑芷萱二人赶到时,就见苏晓秋满脸血,被矮冬瓜摁在地上左右开弓。 她并没有第一时间上前镶助,而是拿起相机将这一幕幕拍下来。 提着锄头、镰刀不断靠近的村民们,桑芷萱没有漏拍,大呼小叫愤怒发号施令的大队长夫妇,她同样没有漏拍。 眼看村民们越围越近,那种虎视眈眈,凶神恶煞的神情使得苏晓婵情绪高度紧张,整个内腹突发痉挛,疼的揪成一团。 她张着嘴大口喘息,费力扯上桑芷萱后背的衬衫,“桑桑…危险,我们…得…赶紧走!” “走!” 桑芷萱收好相机,依然紧拽住苏晓婵的手腕,大步走向被施暴的苏晓秋。 她一脚踹翻矮冬瓜,抓起动弹不得的苏晓秋,飞一般往村口跑。 明明是一个瘦弱的女孩子,还提着两个拖油瓶,偏偏一群壮汉都追不到她。 一个中年妇女抱住矮冬瓜,哭的声嘶力竭:“儿子,你伤到哪了,怎么一身的血?” “天杀的歹人,什么市里来的领导,好吃好喝供着还不够,还要打我儿子,这就是土匪啊!” 矮冬瓜烦躁推开哭泣不止的妇人,大声对他爹叫嚣:“爹,不能让这群人出咱们金桥大队,快点把她们抓起来。” “对,老头子,快点把她们抓起来,敢打伤我儿子,抓回来全部沉到池塘里喂鱼。” 妇人一脸狰狞,眼神阴毒到能滴出水来。 “吵什么?”大队长拿着烟枪吧嗒吧嗒吸了口,“来了我金桥大队还能跑掉不成。” 他边抽边往村口走,看起来走的慢吞吞,实则速度奇快。 妇人扶住矮冬瓜,心疼万分:“儿子,娘先扶你回家休息,再喊怪老头来看看,那头有你爹操心,误不了事。” 矮冬瓜肩膀火辣辣疼,失血过多令他精神不济,只能答应下来。 ……… 桑芷萱一路飞奔到村口,抬手将两人丢进车斗,然后长臂一搭,好似一尾游鱼轻盈上车。 村民们追的很紧,马上就要到达,苏晓婵连忙喊着开车,嗓子都喊破音了。 司机紧张咽口唾沫,小眼神瞟向旁边的领导,得到一个轻微的摇头,他心神不宁,不得不装耳聋。 眼看村民们近在咫尺,司机毫不作为,桑芷萱眼神一暗,干脆翻到车头,一手一个,将司机和领导提起甩进车斗,拿过摇把手柄摇响拖拉机,千钧一发之际,拖拉机冒着黑烟开走了。 苏晓婵整个唇瓣被咬烂,手里为苏晓秋擦拭血迹的帕子已经浸透,她又怕又不得不提醒桑芷萱,“桑桑,高哥还在村子里。” “我知道,但现在管不了那么多,我们得先逃出去,才能搬救兵过来解救高哥。” “还有小秋也得尽快去医院,她血流不止,我怕……”来不及! 苏晓婵根根分明的睫毛不住颤动,眸子里积蓄的那汪晶莹沾湿长睫,好像泪珠挂满草丛。 “怎么会有如此张狂的大队,素质低等,金桥大队也配称为先进大队?” 苏晓婵充斥着恨意和尖锐的眼神直直刺向公社领导,人家倚着车斗而坐,闭目充当菩萨,半点不接话。 此刻的他尚且只以为这些记者来头不大,管不到他们头上,不得不说坐井观天久了,就以为自己是土皇帝,整个天下唯我独尊。 拖拉机直接开到池县卫生院,没有管车管人,桑芷萱一个猛子冲进医院喊道:“医生,医生,救命啊!” 直到苏晓秋被医生推去手术室,桑芷萱才觉得力竭,腿一软坐在长椅上,精疲力尽! 苏晓婵比她还惨,瘫软在地上半天起不来身,还是桑芷萱半抱住扶到长椅上。 “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我当记者这么多年,下乡也不是一两回,刁钻的见过,这样嚣张跋扈的实属第一回碰到。” “不稀奇,活得久了什么样的人都能碰见。” 桑芷萱觉得歇够了,揽住苏晓婵站起来,“这事性质很恶劣,我们得第一时间通知报社。” “你说的对,我们还有高哥并未脱险!” 两人搀扶着去院长办公室说明情况,借了个电话。 桑芷萱先打,第一个电话打给罗军,第二个电话通知宁屺,免得他被蒙在鼓里。 宁屺那叫一个生气,护在手心的未婚妻在自己辖区被一帮子刁民欺负,面子里子都在呼呼喊疼。 “桑桑,你们先安心在医院待着,我这就叫黑七哥过来帮忙,抱歉,我现在可能走不开,不能陪在你身边。” “我明白,你不要自责,等我晚点来找你。” 这事势必会闹大,宁屺等会想必就会有接不完的电话,且焦头烂额着吧! 桑芷萱打完,苏晓婵也稍微平缓住情绪,她接过电话打给新闻部部长,想了想,又给她哥苏东林打了个。 电话一接通,听到熟悉的声音她就开始掉眼泪:“大哥……呜呜!” “怎么了?出什么事?小婵你现在在哪里?” 苏东林沉稳的声音里满是焦急,他和妹妹相依为命,对她的性格最为了解,从来不爱哭,一哭定然是受到天大委屈。 “大哥…我们今天…呜,报社四个人下乡采访,他们欺负人,小秋被打的……呜呜…浑身都是血,还有高哥被村民抓了,还没有…救…救出来…” “你有没有事?” “呜呜,我…我没有,桑桑保护我。” “好好,你没事就好,你和小桑待在一块不要乱跑,这事大哥知道了,我会联系宁屺解决,好不好?” 池县是宁屺的地盘,又加上妹妹身边有桑芷萱,苏东林对于这两个人的能力还是相信的,至少妹妹安危无虞。 苏东林从政这么多年,过手的案例太多,更奇葩更猖狂的都有,但那些浮于纸张带给他的直观感受有限。 这一回实实在在发生在他妹妹身上,带来的愤怒压都压不住。 苏东林没有多等,立刻交代陈秘书:“小陈,马上拨电话给宁屺!” 第178章 对了,我决定今晚和黑七哥去金桥大队转一转。 黑七来的很快,等桑芷萱两人打完电话,回到手术室门口坐定,就见一身黑衣的冷面酷哥携带冷风大步流星走来。 他径直行来,杵到桑芷萱身前,人高马大,凭借一己之力遮住两个人的身影。 “怎么样?没事吧?” 桑芷萱缓缓摇头:“我没事,主要是我急着脱身,还有一位同事被落在金桥大队。” 黑七点点头,直截了当:“说说当时的情况。” 长达十几分钟的叙述,没有一丝添油加醋,主打实事求是。 黑七摸摸裤兜,很想掏根烟塞进嘴里,又顾忌着这里是医院,一时间颇有点烦闷,手也无处安放,不是摸裤兜就是插裤兜。 “金桥大队所属溧阳公社,这个公社风气不正我略有耳闻,宁书记也在搜集具体情况,想要动上一动,哪里知道你们撞个正着。” 桑芷萱盯着手术室的门思索,闻言凤眼一眯:“那不是刚好,给你们一个导火索,提前动一动。” 苏晓婵同仇敌忾:“就是,这种渣宰不处理,留着过年嘛,我看那些村民个个压抑到即将被压垮,指不定是平时被欺压惨了。” “仔细想想也并非不可能,想想当年的放卫星事件。”桑芷萱意有所指。 黑七不确定反问:“不会吧?真有这种愚昧玩意?”为了那点口头上的表扬,紧着村子里的人饿? “蠢人哪会没有,无甚稀奇。” 黑七若有所思,又似是下了决定,发出邀请:“说的有道理,晚上出去转转?” 桑芷萱瞳眸灵动右移半圈,抵唇干咳一声:“转转也挺好!” 黑七寸步不离守在卫生院,一直未曾离开,忙前忙后照顾两位大小姐。 两个小时后,苏晓秋被推出手术室,医生疲惫交代:“病人脸上的伤太过严重,我们不得已缝了针,痊愈后估计会留疤。 她的头部遭遇连续重击,目前又并未醒来,大脑的构造太过神奇,不排除多种可能性。” 还有这位女同志挺狠,活生生咬下别人一块肉。 只是她这口牙齿因为用力过猛,造成整口松动,这两三个星期暂时不要吃硬物,先养一养。” 医生说完就走,脚步生怕和他们沾上关系。 你想想,一位女同志被打的那么惨,送来医院嘴里还死咬着一块肉,可想而知这社会关系有多复杂,离远些比较不会牵连无妄之灾。 苏晓婵忧心忡忡,眸光里尤其复杂:“又是毁容又是脑袋遭遇重创,苏晓秋醒来还不得发疯?” 她虽然讨厌堂妹一家没脸没皮,跟一群水蛭似的黏着大哥吸血,可真没想过让她变成这样。 “毁容都是小事,现在重要的是人能醒来。” 要桑芷萱来看,命是第一重要,容貌这东西有是锦上添花,失去也不影响她好好活着。 “小婵姐,你留在医院里照顾苏晓秋,我去给你买点生活必需品,你记得千万不要出卫生院的大门。” “好,我哪都不去,你也快去快回。”苏晓婵始终惶惶不安,有桑桑在身边心安不少。 她眼下的状态类似惊弓之鸟,很容易炸毛,潜意识里把桑芷萱当成避风港,一个心灵依托。 桑芷萱开门出去,黑七紧跟其后,高大的身躯活似个保镖一样寸步不离。 “不是,我走了,你得留下啊。” “那我去买,你告诉我要买什么就行,你别出去,危险!” 桑芷萱深吸一口气,就笑:“池县是你们的地盘吧,能有什么危险?” 黑七不为所动:“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桑芷萱被气笑了,抬起拳头挥了挥,“你是觉得我能被人抓走?”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如果碰到我都难以招架的对手,带上你也不过添加一个搭头而已。” 黑七不禁皱了下眉,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意思是自己打不过她,只配做个添头? 他义正言辞强调:“我比你厉害!如果你有不服,欢迎来战!”黝黑的眸子里裹满期待,就盼望对方说一声不服。 “一边去,车钥匙给我,我直接杀去供销社买,很快回来。” 黑七不甘不愿掏出车钥匙,塞到她手里,立马转头不理人,恢复冷面唬人模样,冷飕飕冒着寒气。 桑芷萱早就摸清楚这人的性格,也不以为意,接过车钥匙就走人,气的黑七更加郁闷,暗戳戳想着等会找宁屺告个状。 就是不知道宁屺得家庭地位够不够高?说话管不管用? ……… 医院里有人守着,桑芷萱就跟撒出去的野马一样,不知归途。 她首先直奔供销社,买了两套洗漱用品,两套换洗的衣服,还有一些草纸、脸盆、毛巾等物品。 想着今天运动量大,得好好犒劳自己,又拿着饭盒去国营饭店转了一圈。 来都来了,总不能忘记宁屺哥吧,是不是也得给他带一份? 好,启车又往县政府赶。 宁屺果然如桑芷萱所料,接电话接到手软,说话说的嘴巴都干燥起皮了。 桑芷萱到来时,就见到他整个身体后仰,后脑勺枕在椅背上,正双目无神发着呆。 桑芷萱走近,他也没有发现。 随手将饭盒放在桌面上,发出不重不轻一声响动,宁屺立时被惊回过神来。 眼前身影浮动,不待发火,明媚如花的笑脸映入眼帘,他精神大振,一下从椅子上弹起身,快步来到桑芷萱面前,伸手紧紧搂住她。 “你怎么来了?我还想着晚上去医院找你!” 桑芷萱回抱住他,温声解释:“有黑七哥在医院看顾我很放心,刚好出来买些东西,顺便过来慰劳慰劳你这个大冤种。” “大冤种?我可不就是个顶锅的怨种!张玉泉父女害人不浅,我上任一年光是填他们留下的窟窿眼都够够的。” 说到这里,宁屺重重叹息:“不曾想还埋有这种地雷,溧阳公社真是好样的,坑蒙拐骗都犯了个干净。” “既是毒瘤,肉疼也得挖,连根拔起,你以后的工作也能更好开展。” “道理我都懂。”宁屺将整颗头埋在桑芷萱肩膀上蹭啊蹭,“心里就是不爽快。” “那怎么办?去某某农场逮到张书记揍一顿消气?” “也不是不行,真惹急我,我跟你讲,连夜买票杀过去。” 桑芷萱闷笑不已,得到更大力度的蹭蹭,她连忙推开某人的狗头,敬谢不敏,“痒,你别!” “对了,我决定今晚和黑七哥去金桥大队转一转。” 第179章 都说死道友不死贫道,你是大哥你多担着点。 月黑风高杀人夜。 这话也适用桑芷萱和黑七现在的状态,黑夜给他们最好的遮掩,二人肆意穿梭在金桥大队如入无人之境。 桑芷萱低声絮语:“黑七哥,我们先去大队长家里看看情况,我知道路,你跟着我走。” “好!”简洁明了的回答。 此时夜深人静,村子里除了蛙声虫鸣,并无其他响动,静谧到能够清晰听闻彼此呼出的呼吸。 大队长家院墙不算很高,两三米的样子,两人一个助跑轻松翻入。 院子很大,桑芷萱仔细去听呼吸声,有粗有轻加在一起共有八道。 其中两道粗重又很短促的呼吸挨的很近,应该是大队长两口子。 另外凑堆的两道呼吸稍显粗重,其中一道喘的特别厉害,时不时还伴有无意识的痛呼。 桑芷萱判定这两道呼吸应该是矮冬瓜和他媳妇。 还有三道呼吸声很轻,聚集在一个密闭空间内,估计是这家的小孩。 唯有一道落单的呼吸声,闷闷的,明明离得很近,又感觉很远。 桑芷萱心思一动,疑惑归疑惑,但第一时间想到高新竹。 她不动声色回头扯扯黑七的衣角,拍拍胸口指指东屋,然后又点点他,往另一边比比。 黑七无声点头,头也不回往西屋行去。 桑芷萱见人给忽悠走了,这才缓口气,实在是上辈子带来的后遗症。 古武圈子其实很残酷,强者为尊,没有太多秩序可言,看上别人家传承,抢来就是,以后练成使用这招时,还美其名曰集合各家所长。 而且,有些古武势力特别不要脸,小的打不过就出老的,人少打不过就干群架。 桑家祖上风光过,到她时单打独斗,早就没落的不成样子。 所以,桑芷萱踏进这个圈子,首先学会的是习惯性隐藏,要做个不出挑也不能太弱的中不溜。 中庸使她保命! 遇到黑七时,若非有宁屺无形从中作保,桑芷萱压根避之不及,哪里会想和对方接触的意思。 这也是她时常推脱,不愿意比武的原因,不想让黑七试探出自己的深浅。 甩甩脑袋,桑芷萱收起回忆,上辈子很苦,这辈子她想过的轻松点。 东屋门没有关紧,门上挂着半拉帘子,桑芷萱轻手轻脚进入,粗重的呼吸近在咫尺,那道疑似高新竹的呼吸却越来越远。 “奇怪!”她无声嘟囔道。 来都来了,东屋怎么着也得巡查一遍。 黑灯瞎火的,桑芷萱避开呼吸声,一点点摸索着检查。 遇锁开锁,见钱拿钱,苏晓秋伤成那样,指望矮冬瓜赔钱治疗都是假的,还不如做回土匪自己拿补偿。 搜刮完,又将东西原样归位,悄无声息退出东屋。 旁边的偏房、猪圈、鸡窝,桑芷萱全部都找了一遍,就连水井也没有放过。 “到底藏到哪里去了呢?”她眉梢打结,双手叉腰,呆愣对着屋子思考。 月色渐浓,墙上挂着的辣椒串闯入眼中。 “辣椒——辣白菜——地窖——” “对,就是地窖,闷在地下,时远时近,我怎么才想到。” “什么才想到?” 黑七无声无息靠近,颇有些抓脑:“西屋我里里外外都搜查过,灶房、柴房哪个都没有落下,结果一无所获。” “我这边也一样,但我想到还有个地方咱俩忽略了。” “是……?”灵光一闪。 “地窖!”两人异口同声说道。 “我知道地窖在哪,你跟我来。” 大队长家的地窖挖的并不隐秘,就在后院紧挨着菜地。 别问桑芷萱怎么知道,问就是中午吃饭那会,她趁着上厕所的功夫,去后院参观了一下。 到任何陌生地方,第一时间摸清楚环境也是桑芷萱从上辈子带来的习惯。 地窖上方搭了个草棚子,黑七一马当先,凭借他有力的胳膊一把掀开地窖上压着的厚重木板。 “你在上边等我,我下去看看情况。” 桑芷萱也不和他争,径直从布包里拿出手电筒递过去:“好,小心!” 地窖内架有木梯子,黑七动作敏捷,三两下落到地窖底部。 桑芷萱重新拿出一个手电筒,做好接应准备,因为她清晰听到了那道若隐若现疑似高新竹的呼吸声。 果不其然。 底下的光线打在地窖边沿晃了两下,突然熄灭,桑芷萱立马将手电筒朝下,推开启动按钮。 黑七得到回应,放兜里揣好手电筒,认命拎起地上那个形容狼狈的大高个挂到背上,一步步沿着木梯爬上去。 “又要报废一件衣裳,也不知道能不能报账?”黑七边爬边如是想着。 桑芷萱等的焦急,好不容易等到两人上来,连忙关掉电光退开位置,“怎么样?” 黑七跳出地窖,脸不红气不喘回答:“情况不容乐观,他们应该是对他动过手,伤势看着挺严重,得马上送医。” 正说话间,背上昏迷不醒的人有了反应,支支吾吾发出呓语,听不太真切。 桑芷萱赶紧将耳朵凑过去,只隐隐听出一个“苏”字,她心里动容,低声安慰:“高哥,苏晓秋安全了,你别出声,我们现在救你出去。” 说完,轻轻推了下黑七的肩膀,催促道:“赶快走!” 桑芷萱先是打开院门让黑七两人先走,自己则合上院门,翻墙出去。 比起来时的速度,两人出村的速度乘以贰,都怕临门一脚出点什么岔子。 千防万防,别想到临出村口,还是出了岔子。 他们被一只狗给盯上了。 “汪汪汪——”凶恶嘹亮的叫声顿时打破村子的平静。 “我……,谁家粮食给多的,还养的起狗?” 桑芷萱想骂街,拼命忍回。 “说那么多干啥,跑啊!”黑七拔腿就跑,背着个人还健步如飞。 “我这不正在跑了吗?” 开玩笑,身后那只狗穷追不舍,谁敢停下来,万一被咬,这个年代还不清楚有没有狂犬疫苗。 随着狗叫不停,村子里开始传出动静。 桑芷萱再次提速,超过黑七,都说死道友不死贫道,你是大哥你多担着点。 “黑七哥,我先去开车。” 第180章 别的地方不好说,池县你可以放心! 大队长两口子被狗吠吵醒,不悦骂街:“死狗,大半夜叫个屁,明天就去宰了它吃肉。” “你还别说,怪老头那条狗养的精神,肉乎乎,一身皮毛油光水滑。” “自己都吃不饱,还要养条狗,怪人一个,懒得说他,睡觉!” 大队长困的要死,随口骂两句,翻身背对媳妇,一秒进入梦乡,呼呼打鼾。 只可怜他夫人睁眼瞅着窗外半宿。 那条狗尽职尽守,凶悍无比,始终咬在黑七身后不退,哪怕将人驱逐出村子,它依然咆哮着追击。 黑七不气反而起了欣赏之心,毫不吝啬夸赞:“好狗!” 桑芷萱忙中不乱,拉开驾驶室的门坐进去,沉稳发动车子,“好狗是好狗,就是追的我差点没跑断气。” 车子快速掉头,退到黑七身边,“上车!” 黑七唰一下拉开后车座,连人带背蹿上去,眼看那口利齿近在眼前,啪一下合上车门,将所有恶意阻隔在外。 喘了两声,放下背上的伤员,还客气的给人家系上安全带。 “我就是看它咬的紧才说是条好狗,要是追不上我夸它干啥。” 桑芷萱熟练打着方向盘,下意识望向后视镜,隐约中,那条狗还在追着车跑。 “我寻思咱俩也没拿它东西啊,至于这么穷追不舍?” 黑七听她这么说,忙不迭打开车窗,将头伸出去观察狗。 车速越来越快,不知几时,狗的身影消失了。 黑七稀罕的不行,撤回车子里还在回味,“这狗,狗主人养的真是好,可惜我居所不定,要不然我也想养一条。” “想养还是可以养的,你反正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养的起,至于居所不定,你是想单飞不跟我宁屺哥混啦?你要去哪?” 黑七被她一句单飞给整懵圈,在心里仔细斟酌这两个字,品味出几分意思。 “我说的居所不定,是指大多数时候不在家,要出门办事,桑小萱你想的是什么?” “我想的当然也是这个,不然咧?” “……你最好是!” 成功将高新竹送进手术室,巧合的是,主治医生正是昨天给苏晓秋看病那个。 对方那双震惊到敬而远之的眼神,给桑芷萱都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也不好解释,索性脸皮厚故作视而不见。 又是半宿等待,手术室里突然鬼哭狼嚎,跟杀猪似的一阵哀嚎,吓的桑芷萱和黑七面面相觑。 “这么严重?” “好像是挺严重,我找到他时,一身皱巴巴,到处都是血,说实话,我有一瞬间不知道怎么下手带他出来。” 说到这个,黑七才反应过来,直接脱掉脏污的外套丢在空置地长椅上。 桑芷萱冷冷瞟一眼外套,深知这人破洁癖又犯了。 说来也是稀奇,黑七这洁癖就像段誉的六脉神剑时灵时不灵。 收拾猎物这种脏活他干的了,衣服、鞋子脏一点点宁可冷死也不穿。 桑芷萱暗暗撇嘴,瞎矫情,冷死他算了。 高新竹可以说是既不幸又幸运。 不幸的是他平白受这番无妄之灾,幸运呢,则是这身伤看起来吓人,其实都是皮外伤,也就左胳膊严重点,被打折了,需要正骨好好养着。 听到这里,桑芷萱表示,先前那阵哭爹喊娘就好理解了。 正骨嘛,这玩意谁正谁知道,反正就没有不痛的。 高新竹眼泪汪汪走出手术室,被黑七一路搀扶着来到病房。 病房里有三张床位,苏晓秋占着中间,左边睡着苏晓婵,右边空着的床位刚好给高新竹。 高新竹路过苏晓秋时,无意瞥见她露在被子外的脸,顿时惊吓到语无伦次,同时深深的恐惧蹿上心尖,四肢发麻。 “小苏同志这是?” 桑芷萱摇摇头叹气:“具体情况不好说呀。” 苏晓婵睡的轻,纵使他们说话声音再小,也被惊醒了。 “你们回来了……”搓揉眼睛的手腕放下,就见到高新竹吊着个胳膊出现在她面前。 苏晓婵一蹦三尺高,激动奔到高新竹身旁嘘寒问暖:“高哥,你没事吧?你回来就好,把你一个人留在金桥大队,我这颗心始终悬着,害怕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唉,幸好小桑和这位黑七哥来得及时,不然我怕是回来不了。” 高新竹心有余悸回想今天这一天的糟心日子,真正是倒霉透顶。 当时逃跑他本也在列,可惜体力不济,被那群眼带凶光的村民给按倒在地,只能眼睁睁看着拖拉机离去。 矮冬瓜抓不到罪魁祸首,如意算盘打不响,只能拿高新竹出气,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揍。 还好,矮冬瓜有个肩膀被苏晓秋咬下来一块肉,以至于行动不便,打的不算太重。 庆幸这人是个古怪性子,不准别人碰他的出气筒,只想着暂时将人关在地窖饿上几天,等自己的伤好了再来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这么一看,我倒是比苏晓秋同志幸运多了。” 高新竹无不感慨,转瞬又想起今个的兵荒马乱,就想问个明白:“今天这到底是哪一出?我平白无故就挨了顿打!” 谁知此话一出,病房里的几人同时摇头。 苏晓婵闷闷说:“要想知道真相,只有等苏晓秋醒来才行。” “但我清楚她的脾气,也就会窝里横,在外头其实怂的很,应该不敢去主动招惹别人。” 桑芷萱盖棺定论:“这个倒是!”这货每次张牙舞爪,她都当笑话看的。 “好了,高哥你好好休息叭,别想太多,到了池县你已经安全,等着这里的地方官调查给咱们答案就是了。” 黑七趁机来了几句场面话:“高新竹同志,你放心,我们池县公安局在得知这起恶劣事件后,第一时间出警,稍后,势必会给各位一个答复。” 高新竹听的一愣一愣,还不等他回答,黑七又道:“时间不早了,各位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们。” 等人走了,高新竹才压低声音质疑:“金桥大队可是隶属池县管理,他们真的会给咱们真相?” 苏晓婵看了眼桑芷萱,微笑敷面,重重点首:“别的地方不好说,池县你可以放心!” 第181章 看不出来黑七哥那种大老粗还能吸引这么漂亮的姑娘喜欢。 次日,苏晓秋仍旧没有醒来,他们等到了报社来人。 正是编辑部的副总编——杜梅女士,以及昨天临时有事来不了的陈建州记者。 杜梅气场大开,飕飕往外冒着冷气,往病房里一坐,狭长的眸子轻飘飘扫过他们,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说说吧,怎么回事?” 高新竹还算有担当,想起三人中,他最为年长,吞咽口唾沫,从他的角度开始讲述。 紧接着是苏晓婵叙述,补充上自己的角度。 杜梅一直没有说话,以眼神示意桑芷萱接着说,只病房里越来越冷,气氛也越来越压抑。 桑芷萱清清嗓子,打破沉寂:“前边两位前辈都说了,我没有什么好补充的。 那我就说说昨晚营救高哥的事情吧!” 见众人眼神都聚焦在自己身上,她不慌不忙陈述:“因着我会些花拳绣腿,白日里又去过金桥大队,所以,我协同池县公安局副局长黑七同志展开救援。” 从如何进入大队长家里,在地窖发现高新竹,再到逃离时被狗追击,除了她拿钱这事,一五一十都说了。 杜梅似笑非笑瞟一眼桑芷萱:“你也是个傻大胆,公安局出个副局长,你就敢跟着别人直入狼窝?” “啊~黑七哥是熟人,他不会坑我!”桑芷萱挠挠后脑勺,决定解释上一句。 杜梅不是小年轻,对人性早已失望,见小姑娘说的斩钉截铁,也来了兴趣问她:“理由呢?” “池县县委书记是我即将成婚的未婚夫!” 黑七要是敢害自己,看宁屺哥不整死他。 高新竹瞪大双眼:“怪不得你们说池县很安全,让我放心!” 敢情都是自己人呐。 苏晓婵拍拍胸口,促狭笑笑:“其他的不好说,但桑芷萱他们家宁书记的品性没得话说,高哥你就放一百个心。” 杜梅眼神闪了闪,想到苏晓婵她哥苏东林市长,再联想风闻入耳的宁书记背景不小。 那么身为宁书记未婚妻的桑芷萱,想必也是大有来头。 想不到,他们区区松市市晚报,里面竟然卧虎藏龙?! “既然,宁书记是你未婚夫,那么小桑陪我走一趟县政府如何?” 桑芷萱自然没有异议,点头应下:“杜编,咱们现在就去吗?” “如果你没有其他事的话。” “没有没有,我现在就能走!” 杜梅眼眸深处划过一抹笑意,转瞬即逝,她优雅起身:“那就走吧!” “小陈,你安排一下,将伤患转去市医院,当然,首先得问清楚苏晓秋同志这种情况能不能挪动。” 自从进门后一直没有开口的陈建州满口答应,黑壮汉子耷拉着脑袋很是丧气,听到吩咐才散开点。 有点像失落的大狗狗。桑芷萱如是想道。 杜梅顺着她视线看过去,眼神定在陈建州身上两秒,轻轻叹气,径直走出病房。 桑芷萱虽不明所以,连忙抬脚跟上去。 直到走出医院,上了一辆破破烂烂的车子,杜梅边启车边说:“陈建州是个实诚性子,自打听到你们出事,就一直愧疚难当。 认为昨天要不是因为他请假,有他在,至少也能起到点震慑作用,说不得你们下场不会这么惨。” 桑芷萱略显惊讶,原来市晚报还有这么纯朴的同事吗? “很傻是不是?”杜梅明明是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在叙说,但深处那抹赞赏却被她给听出来了。 “要你来说,昨天换了陈建州去结果会有不同吗?” 桑芷萱据实相告:“我想不会!” 想了想,她又补上一句:“如果苏晓秋不去,结果应该会有所不同。” “不喜欢苏晓秋?”杜梅说的直接。 这么直接?她们貌似不熟,没有到可以谈心的地步叭? 桑芷萱心里吐槽不止,面上一派镇定瞎扯:“没有没有,大家都是好同志,没有喜不喜欢一说。” “那喜欢?” 这是非得寻根问底,问出个名堂来?她寻思她和杜梅也不熟呀,两人应该没有结仇吧? “没到那个关系!到底相处时间太少,也许我们以后会处成好朋友也说不定。” 这个回答够真诚了叭! 杜梅清冷一笑,她同样有一双凤眼,比起桑芷萱那双略显圆润的瑞凤眼更加倾向标准丹凤眼。 这个微小的区别使得两人气质天差地别,杜梅清冷孤傲,似一株傲雪寒梅,桑芷萱明媚皎洁,似一朵白玫瑰。 杜梅假作不经意问道:“你和黑七关系很好?” 这个酸溜溜的语气,莫非? 桑芷萱心里那簇八卦火苗腾一下升的老高,看不出来黑七哥那种大老粗还能吸引这么漂亮的姑娘喜欢。 “一般般熟,主要他和我宁屺哥关系好,大家又都志趣相投,也就相处的还算不错。” 桑芷萱眸子里闪烁着狡黠,故意用云淡风轻的语气反问:“杜编,你也认识黑七哥呀。” 杜梅正想着黑七,没有过滤她的八卦心,顺话往下接:“认识,但不算熟悉,真要说起来,黑七是我的救命恩人!” “哦,原来如此!” “但是他救下我后,我还没有来得及说声谢谢,他就抽身离去,后来我经过多方打听,才知道他是谁?” 桑芷萱瞬间脑补出一场大戏,江湖浪子救下一位大家闺秀,不为名不求利,事后潇洒离去,却不知人家姑娘芳心暗许,自此遗落一颗心在他身上。 遂闻弦歌而知雅意:“杜编你想和黑七哥道谢是吧,这个简单,他等会要来医院,到时候你见到他当面说声谢谢就是。” 车子正好开到县政府,两人顺势结束话题,一路爬楼梯来到三楼。 “徐同志,这位是市晚报的杜梅副主编,她想就金桥大队之事找宁书记聊一聊。” 徐松心里有数,连忙请两人先坐会,“桑同志,杜同志,容我先去请示一下宁书记。” 杜梅淡淡颔首,冷艳的面容上没有一丝表情。 等了不到一分钟,徐松请两人进去。 杜梅从容起身,轻轻掸掸衣摆,挺直的背脊仿佛在告诉所有人,她宁折不弯。 第182章 甭管人品好坏,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桑芷萱听着杜梅和宁屺你一言我一语互相拉扯,整个人昏昏欲睡,可她不敢睡,只能百无聊赖喝着茶。 “宁书记,今天叨扰了,关于金桥大队无故击伤我市晚报人员之事,还望你早点查清楚,给我们一个公道。” 杜梅拉开椅子起身,清凌凌的音质干净冷然,言辞间多有客气却又不失强势。 宁屺跟着起身,不及眼底的笑容浅挂脸上,恰到好处打着官腔:“此事尚在调查,已经由我们池县公安局副局长黑七全面接手,杜编还请放心。” “好,宁书记,那就先告辞了。” 杜梅看了眼桑芷萱,径直往外走,意思很明显,让她跟上。 宁屺眼眸转暗,冷冷瞥向那道背影,手也没有闲着,一把拉住桑芷萱的皓腕,笑意浮现:“昨晚行动还顺利吗?” “我不信黑七哥没有给你汇报?” “可我想听你说。” 桑芷萱仰头凑近,呼吸打在他耳边,引起一片战栗:“晚点来和你说,现在我得走了。” 见对方不悦,气呼呼不愿意松手,桑芷萱低声絮语:“杜梅看上黑七哥,观其架势,是有更进一步的打算,我得去凑凑热闹。” “此话当真?” “真!真!比珍珠还真!” 宁屺欻一下松开手,并且叠声催促她:“那你快点去!” 这下换桑芷萱不痛快了,撅着嘴双手抱胸:“怎么地?黑七哥比我重要是不是?” “那不能够,我不是看着老光棍可怜嘛,好不容易有个眼瞎的看上他,那还不得抓点紧。” 宁屺好言好语哄着,美男计使的如火纯青,又是亲亲又是抱抱,哄的桑芷萱飘飘欲仙,让叫做啥就做啥。 “行,算你说的有理,那我走了!” 桑芷萱前走几步,忽然退回,隔着长桌踮起脚尖一口亲在宁屺的下巴上,然后转身就跑。 宁屺摸着下巴痴痴傻乐,对着那个逃窜速度堪比小白兔的人影无奈摇头,“有贼心没贼胆,说的就是你这样的。” 桑芷萱脸蛋红红蹿进副驾驶,抿嘴对等候的杜梅笑笑,“杜编,我来啦!” 杜梅直面一个娇羞小美人,心里略梗,再次反思父母的催婚,小年轻都有对象,她是否真的…也该…找个对象结婚? 盘算一圈,脑子里浮现的始终是当年那道义无反顾从歹人手里救下自己的身影。 眸光含水眨动一下,敛睫收好,再次抬眸,杜梅恢复一贯清冷,“回医院!” 赶回医院,大家囫囵吃了顿晚饭,黑七一整天没来,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杜梅尽管心里有些焦灼,面上却不显,几人待在病房里不尴不尬处着。 陈建州趁机报备:“杜编,我今天问过苏晓秋同志的主治医生,他是赞成转院的,说县里卫生院设备跟不上,早点转走比较好。” “好,那你尽快安排他们转院,钱不够,我这里还有点,先垫着。” 杜梅爽快从口袋里掏出六七张大团结,这些钱还是她来池县时,总编特批的费用。 一直等到晚上七点钟,黑七仍旧不见人影,杜梅不由看了眼桑芷萱,怀疑小姑娘驴她。 桑芷萱心里有设想,大概是金桥大队有突发状况,要不然黑七哥不可能不来卫生院转一圈。 她没有将这个想法说出来,只打着哈哈:“黑七哥许是碰到其他事来不了,他昨天确实有说今个要过来。” 苏晓婵听出几分问罪的意思来,连忙帮着好姐妹打圆场:“黑局昨天离开前的确是这么说的,但今天也着实没来。” 杜梅只得放下郁闷,也不好再留下去,影响病人休息,遂起身走人。 “你们晚上怎么睡?要不要跟我去招待所?” 苏晓婵指指苏晓秋,率先拒绝:“我得守着她,万一半夜醒来,没人看护也不行。” 桑芷萱在颅内快速换算一下招待所到县政府,以及卫生院到招待所的距离,孰远孰近? 最后得出招待所更近,果断响应:“我去!” “好,那你呢?”杜梅问陈建州。 陈建州直接看向高新竹,得到对方疯狂摇头,“陈哥,我就是胳膊肘有点问题,其他都没事,真用不着陪床,我谢谢你了。” 陈建州得到拒绝,抿抿嘴,低头对杜梅道:“杜编,我也和你们去招待所。” “那走吧!” 杜梅依旧酷飒的走在前头,寒意更盛,桑芷萱当做看不见,提上小行李包紧紧缀在她身后,陈建州老实巴交跟在距离两人半米远的位置。 杜副总编耍最冷的酷,开最烂的车,启动时比拖拉机还要动静大的发动机拉轰无比。 桑芷萱也不知该夸这车坚挺呢,还是该赞美杜女士承受能力强,开这种破车也能面不改色心不烦。 一路轰鸣到招待所,桑芷萱掏掏耳朵下车,再不经意扫过那两人,皆都在第一时间掏耳朵。 拿单位证明开房,三人一人一间,陈建州掏的钱。 桑芷萱回房拿衣服去公用洗浴间洗澡,洗的香喷喷才出来。 然后背上她的小包,踏上寻夫征程! 一路上,很不对劲,街道显得有些忙碌,首先车子增加了,跑动的速度可谓是争分夺秒。 来到县政府时,这种感觉愈加强烈。 整座县政府灯火通明,走廊上人影上上下下走动,一个个健步如飞,忙到飞起。 桑芷萱瞠目结舌,重重一拍大腿:“乖乖,绝对是池县出大事了!” 她一个健步冲上三楼,宁屺并不在办公室,空荡荡的,徐松也不见人影。 宁屺这会在干嘛?正在加班开会! 脑袋都快急出花来。 为什么? 因为黑七给他扔过来一个爆炸性消息! 金桥大队还不等县里问责,又出事了,这回是天大的大事! 整个大队被药翻大半村民,一个个口吐白沫,昏厥过去,公社卫生院根本塞不下,公社领导拖到傍晚见实在瞒不过去才上报县里。 宁屺从接到上报起,就一直在开会,让各个部门都运作起来,解决眼前的困难。 这个时候,甭管人品好坏,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第183章 我的新郎抽不出空结婚,他也很倒霉,现在正忙的心力交瘁 桑芷萱等待许久,才等到宁屺拖着疲乏的身体回来,那个精神状态就像被女鬼吸光精气似的。 “桑桑,你今晚别等我了,金桥大队出大事,被人给寻仇,一把药下去差点一锅端,现在正在紧急抢救,我是忙的焦头烂额。” “我靠,这起码得是血海深仇啊,金桥大队是真敢呀!” “谁说不是呢,我是打着上厕所的名义出来的,就怕你傻乎乎一直等我,好了,我现在得回去继续开会。” “哦哦,那你去吧,我待会就回招待所。” 宁屺一个熊抱抱住她,下颌搭在发顶轻轻磨蹭,“给我抱一下,心累!” 桑芷萱回抱住他,抬手在其背上轻拍:“辛苦了!实在不行,你忘记云叔叔和阿姨?” “我知道下放人员中卧虎藏龙,但这种调动很容易给有心人士留下把柄,先看着吧,实在不得已,也只能走这一步。” “我只是提上一嘴,具体你自己心里有数,我不乱发表意见,还有金桥大队投毒者会不会也是这种身份呢?”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两声轻叩,徐松洪亮的嗓音难掩兴奋在说:“书记,黑局打来电话,投毒人抓到了!” “抓到了?”宁屺改抱为抓住桑芷萱的胳膊,两人面面相视,均浮起一抹惊诧,人家那是根本没想过逃吧? “你快去!”人命关天! “好,你路上注意安全!” 宁屺大步走出办公室,会和徐松两人边走边说,一问一答尽数飘进桑芷萱的耳朵。 “怎么被抓到的?” “罪犯是金桥大队的村医,他根本没逃,黑局找到他家时,对方直接认罪。” “有说为什么要毒杀整个大队?” “大队长一家子杀了他的狗,还当着他的面吃肉!” “为了一条狗要毒死所有村民?其他人也吃过狗肉?” “那倒没有,据罪犯交代,反正整个村子就没有好人,死了一了百了。” 对话到这里戛然而止,呼吸声多了起来,两人应该是进入会议室。 桑芷萱没有再偷听,拉门离去,但心情却很沉重。 ……… 陈建州速度很快,次日早早安排大家回松市,桑芷萱尚且抽不出时间和宁屺道别,对于投毒案的后续更是无从问询。 苏晓秋入住松市医院,经过一系列检查,得出的结论和池县卫生院给的结论大体一致。 总之一句话,看她自己什么时候能醒。 苏晓秋是独生女,父母哭的声声泣血,然而悲痛过后,面临的是现实问题。 住院就得花钱,这个钱谁来出? 施暴者?报社?亦或是他们自己? 苏晓秋是在上班期间出任务被村民施暴受的伤,责任大头当归属施暴者,当然报社同样也有责任。 问题是,金桥大队情况未明,最后哪怕查清楚,你又能指望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农拿出多少钱来。 更何况,罪魁祸首现今安危不明,能不能躲过这一劫都不好说。 完全指望报社也不现实,目前医药费全部垫付已经很够意思,再想榨出油来也难。 苏家父母完全慌了神,哭完就开始出幺蛾子,一有空档就跑去报社撒泼骂街。 尤其对当日一起下乡,却没有受伤的桑芷萱和苏晓婵两人指着鼻子骂。 苏晓婵更惨,和他们家沾着血亲,更是被骂的狗血淋头。 你说这种时候,你能和他们讲道理吗?人家压根听不进去,就是想找个出气筒而已。 反骂回去,就等于火上浇油,只会让战况升级,愈发显得你人里外不是人。 忍不了又不能顶着挨骂,桑芷萱干脆请假不去上班,惹不起我总躲得起吧! 罗军不得已只能批假,本来就少个高新竹,现在又得损失一员大将。 “唉~请假避开也好,也是无妄之灾,人家是苦主,现在不好硬碰硬,虽然说你也是苦主,到底你好好的苏晓秋还醒不过来,这事你就没办法讲理。” “我哪能不清楚,真要计较,苏晓秋自己的问题,我救她还要挨骂,委屈大发,可我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是这么个理,做人做事对得起自己良心就好,公道自在人心,大家都知道你们受委屈了。” 罗军想拍拍她的肩膀以资鼓励,想起这是位女同志,只得手腕紧急转弯在桌上拍了两下。 “我这回给你批……”罗军忽然起了小心思,问她:“如果我给你批一个月假,你能不能现在回去结婚,春节期间不要再请假了?” 桑芷萱诚实摇头:“不能。” “为啥?父母不同意?” “我的新郎现在抽不出空来结婚,他也很倒霉,现在正忙的心力交瘁!” 罗军听她说的哀怨不已,不由来了兴趣,好奇追问:“你那另一半做的什么工作?” “池县县委书记啊!” 罗军直接哽住,默默憋出三个字:“辛苦了!” “不幸苦,命比较苦!” 罗军:“………” “那我只能给你批半个月假。” 他正欲拿回假单,被一只白皙的手闪电般中途截走。 “别啊罗部,批都批了,何苦浪费一张假单。”桑芷萱握紧假单扬了扬,笑的狡黠,“等我回来继续给你捎带烤鸭哈!” 说完,一溜烟跑走了。 罗军半抬着手,转换成点着她的背影笑骂:“鬼精鬼精的小丫头片子。” 桑芷萱走出摄影部,先去楼上开了单位证明,刚好碰到苏晓婵也在开证明。 “你也休假了?” “也?你休多久?” “一个月!” “真好,我只有二十天!” 桑芷萱安慰她:“说明你比我重要,报社需要你!” 苏晓婵并没有被安慰到,幽幽说:“那我要说谢谢吗?” “说呗,咱们讲礼貌!” 两人扯着闲篇下楼,先是藏在柱子根打量门口有没有动静,“很好,那对鬼见愁夫妇没有来。” “速走,速走!” 桑芷萱一手拖着苏晓婵,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出报社,一阵风似的跑向宿舍楼。 两人靠在楼梯口喘的上气不接下气,许久过后,桑芷萱问她:“我打算回乡下待两天,接上我姑奶奶和表妹,然后回京市,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第184章 只这一句话,桑芷萱立马察觉她姑奶奶的心态放平好多。 苏晓婵最终被桑芷萱说动,跟着她一起回去靠山屯。 主要得益于这句话:“你待在松市就会受到苏晓秋父母道德绑架,去你哥那里说不得还要连累他,还不如和我一起远走高飞,让他们想骂也寻不到人。” 苏晓婵一想也是,那对叔叔婶婶最是会胡搅蛮缠,她留在松市他们还不知道要搞出什么动静来,避开才是最好。 可她除了松市也没有地方去,老家早就陌生不已,这辈子除非必须回去,要不然她并不想踏足。 好像除了桑桑的邀请,也别无选择。 于是,两人包袱款款,当天就杀到靠山屯去了。 走在河堤上,桑芷萱心情大好,也有心思给苏晓婵介绍:“这条河叫做百渡河,河水特别清澈,村民都用河水来洗澡、洗衣服。” “对了,村里还有一口传承几百年的古井,井水味道一绝,明天带你去见识见识。” “沿着这条河堤一直往前走,有一个大湾,姑奶奶的家就在那里。” “我姑奶奶看着凶相,其实最是和蔼可亲,还有我表妹舒雅,特别机灵,现在放暑假,刚好也在家。” 许是靠山屯景色太过怡人,听着桑芷萱的叽叽喳喳,苏晓婵紧绷的身心莫名松懈,仿佛被注入一股活水得以喘息之机。 “住在这里的人真幸福!” 桑芷萱话音戛然而止,转身,一脸正色强调:“那你就错了,这里的人很苦。” 她胳膊伸直指向群山,从身前缓缓划过一个半圆,“你注意看,周边不是山就是水,田地稀少,种不出来多少庄稼。 所以,他们不得不翻山越岭开荒种地,巴掌宽的土地,只为混个温饱。” 苏晓婵瞪大双眼,似是才想到这个方面。 “很不可思议是不是,虽然这里很贫穷,但村民们还算纯朴,比起金桥大队来要强上十倍不止。” 气氛安静下来,两人没有再说话,一心闷头走路。 回到水田湾,隔着老远,就见到一个小姑娘正蹲在河边打水。 桑芷萱扬声喊道:“舒雅!” 张舒雅猛然回头,脸上笑容绽开喊姐,手上一松,拔腿就想冲过去。 桑芷萱急得跳脚,连连大吼:“桶,桶,木桶飘走了。” “哎呀,我的桶。” 眼看桶距离岸边越飘越远,张舒雅一个猛子扎进水里,狗刨式往下游追去。 桑芷萱东西一丢,赶紧跑过去帮忙,累的苏晓婵在身后拼命捡,胳膊上、怀里都塞满了,追的上气不接下气。 “等……等等我!” “等不了,小婵姐你慢点来,我先走一步。” 桑芷萱眼观六路,跑动间抓过岸边的一根竹竿,一路追击,快狠准挑起桶梁,用力往岸边靠。 木桶顺利落地,桑芷萱抹掉汗水,双手叉腰,没好气对着河里吩咐:“还不快给我上岸!” “哦,姐我来啦。” 一身湿漉漉的小姑娘许久不曾见到姐姐,这会化身粘人精,姐长姐短的,比山里那群小麻雀还要吵。 “姐,你咋回来啦,我还说过两天坐车去松市找你咧,给你送果子吃,杏都快熟透了。” “你上回给我带的布拉吉和鞋子,我穿去学校了,我同学们都很喜欢,我说是我姐给我在京市买的,他们都可劲羡慕我。” “还有,你给我买的书我也在看,半点没带偷懒。” “行,算你乖。”桑芷萱口头表扬她。 “我这回有一个月假期,带你和姑奶奶上京市去玩好不好?” “真的吗?真的吗?”张舒雅激动的一蹦三尺高。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哇,我要去告诉奶奶这个好消息!” 张舒雅蹿的飞快,一溜烟往家里跑去,水也忘了打,桑芷萱无法,只能认命打水挑水。 路上会和一脸哀怨之色的苏晓婵,忍不住破功一笑,“别恼,立马给你叫帮手过来。” 话音未落,院门大开,韩婆子迎接出来。 “姑奶奶快来,赶紧帮忙搬东西。” “哎呦,怎么又买这么多东西回来,快快,闺女,都给我拿,累坏了吧?” 只这一句话,桑芷萱立马察觉她姑奶奶的心态放平好多,不再自我束缚,画地为牢。 如此,也算是和自己成功和解,从此能够轻松启航。 等桑芷萱将两桶水倒进水缸里,院子里的三人已经聊开了。 “小婵姐,原来你是记者啊,那你是不是去过好多地方?我还没有出过咱们公社,不过我姐说要带我和奶奶去京市,京市欸,我做梦都想去,小婵姐你去过没有?” 苏晓婵被她夸张的语气逗得笑靥如花,摇了下头说:“我也没有去过,这回咱们可以一起去京市看看。” “好啊,好啊,我要去看升旗,然后拍照片带回来给我同学看,他们一定会很羡慕我。” 韩婆子没好气点她额头:“你想去京市,就是为了和你同学炫耀?” “当然是我想去长长见识,其次才是对他们炫耀!” 韩婆子好气又好笑:“说来说去,你就是跟炫耀杠上了。” 张舒雅抱着她奶奶不依:“那我难得出趟门嘛,他们也会跟我显摆自己去过县里,去过市里呀!” 桑芷萱走出来,一个脑瓜崩敲在她头上,“你给我好好读书,以后有出息了想去哪里去不了。” “你姐说得对,奶奶赞同她。” “哦,我都记得的。” 韩婆子见她懂事,也不欲唠叨个没完,自然转移话题:“晚上吃豆角焖面行不?” “行啊,怎么不行,好久没吃您做的豆角焖面,怪想这口的。” 韩婆子乐呵呵去摘豆角,孙女爱吃,晚上可得做好吃点。 张舒雅是个小皮猴,素来坐不住,从墙上拿下一个竹筐背着,“姐,小婵姐,咱们去桃山摘桃去。” 苏晓婵兴致勃勃跟上,“山里桃子多吗?都有什么桃啊?” “有黄桃也有毛桃,现在树上的果子不多,因为第一批已经摘走了,剩下都是隐藏极深的小果,谁摘到归谁。” 桑芷萱拿手肘撞撞她,及时浇上一盆冷水:“欸,我跟你说,这就是运气问题,别抱太大希望。” 第185章 拜托,吃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 桃林几经翻找,除了树干就是树叶,想找到桃子确实全靠运气。 但她们一行自带人形锦鲤,挂在树尖尖或藏在叶片下的香甜桃子,一个个被逮出来,无情揪掉放置框底。 苏晓婵直呼解压:“唔,痛快!” 她得意用手心托起一颗又大又红的桃子拂过桑芷萱的眼前:“哎呀呀,给某些人看看,我这运气算不算好?” “瞎得瑟!”桑芷萱翻身上树,从树梢上揪下来一颗金黄,上边还有一圈细小绒毛的黄桃,借着树枝垂到她面前,“我这颗比起你那颗如何?” 苏晓婵眸光随着树枝移动,喉咙滚动咽了口口水,倔强程度堪比死鸭子那张嘴:“也…也就那样,哪里比得了我这颗桃,红彤彤、水灵灵!” “扑棱棱——”一阵翅膀拍动声穿过就近的林子。 桑芷萱顾不得斗嘴,侧耳倾听,慢慢滑下桃树,随手把桃塞给苏晓婵,比了个“嘘”的手势,蹲在地上抠出一把带土的石块。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快速穿行,石块满天撒花,仿似天罗地网,封锁住飞禽的生路,直接一击命中。 桑芷萱捡起地上的野鸡,返身回到刚才的地方,苏晓婵惊到瞠目结舌,红唇微张半天合不拢。 “你…我…我靠,桑桑你还有这招,帅呀!” “帅吧?小婵姐我告诉你,这都不算啥,我姐还能徒手揍野猪,一拳致命那种。” 张舒雅化身姐姐的夸夸牌小助手,一个劲吹彩虹屁,吹的苏晓婵惊诧连连,时不时看过去的目光从不可置信到闪烁着崇拜光辉。 桑芷萱抽抽嘴角,简直不忍直闻,虽说夸的都是事实,但张舒雅一副传销头子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她从树杈上取过竹筐,里面已经摘有小半筐:“先摘这些个,太多吃不完会放坏。” 苏晓婵闻言赶紧靠过来扯着竹筐看:“不多呀,我还打算多摘点,到时候路过松市,给我哥哥嫂子送些去。” “我们在乡里住两天搞点肉,桃等走那天再摘,也给你哥哥嫂子吃点新鲜的。” “你这么一说,我就半点问题都没有了。”苏晓婵一听搞点肉,那是整个人都精神了。 “德行!”桑芷萱白她一眼,提溜着两个小兵往家里赶。 临到家门口,张舒雅快速冲进院里,“姐我去烧水。” “说到吃就属她最积极。”桑芷萱低低嘟囔。 “拜托,吃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这年头为了口吃打生打死的还在少数?” “说的也是,那我现在去杀鸡,你去抱柴,咱们齐心协力给晚上的焖面加点解噎的野鸡汤?” 苏晓婵吧唧一下嘴唇,吃肉还有什么好说的,抱柴干活! 晚上四人围坐在小院里,边赏月边享受晚餐,饭后还有香甜可口的桃子解腻。 “这样的日子可真舒坦啊!”苏晓婵由衷感慨。 “舒坦叭,先休息会,等下我和舒雅去山里打猎,你和姑奶奶在家里烧锅热水做好准备工作。” “不用我和你们一起去?” 张舒雅连连摆手:“可别,小婵姐你对山里地形不熟悉,天又黑跟不上趟,我和姐姐去就行。” 桑芷萱熟络从屋子里拿来麻袋和麻绳,腰间还别着把柴刀,随口接话:“就你这小胳膊小腿,爬到山顶都费劲。” “我……”苏晓婵很想高声反驳,但捏捏自个酸软的小腿肚,默默把话吞回。 韩婆子乐呵呵打圆场:“小婵呐,咱俩干好后勤工作也很重要。” “这个是事实,好了,舒雅,我们出发!”桑芷萱振臂一呼,大步迈出院子。 “好耶!”张舒雅牌跟屁虫立时蹦蹦跳跳跟上去。 行至半山腰,桑芷萱望月而言:“我们今晚的目标是一头野猪一头野牛。” “姐你又想做肉干?” “对,都做成肉干,要不六月的天,气温这么高,根本没办法带到京市。” 张舒雅眨巴两下眼睛:“我们过年期间不是熏好多腊味嘛,你带那些不就行了。” “我都带走你和姑奶奶不用吃?” “我们想吃随时有新鲜带喘气的送到手边,怕啥。” 桑芷萱微哽,强硬转移话题:“你还愣着干什么,喊它们下山,早点弄完早点回家。” “哦!”张舒雅可怜巴巴撅着小嘴,她姐老霸道,每回碰到不爱听的就让她快点干活。 两拳结束战斗,桑芷萱一手一只猎物前腿,下山之路游刃有余。 看的张舒雅一个劲吞咽口水,默默攥紧粉拳:“姐,你力气是不是又变大了?” “有吗?”桑芷萱偏头想了下,“好像是大了点,这不是更好嘛!” “呵呵,反正我宁屺哥不怕就行。”她当然是姐姐越厉害越好。 “你宁屺哥不会害怕只会羡慕。”羡慕自己为什么没有这股大力,其实不止他,自家三个哥哥也羡慕的不要不要,老怪祖宗偏心重女轻男。 其实祖宗多冤枉呐,他们老桑家数代没有女丁,还不是将天生巨力遗传下来,自己不行能怪谁。 热水滚过又滚,苏晓婵再次往锅里添上两瓢水,跑到院门口翘首以盼。 山道上传来重物拖地行走的声音,她紧张的抱紧自个,试探着喊话:“桑…桑?” “小婵姐,快开门,是我们回来啦。” 张舒雅轻灵悦耳的嗓音从林子里飘进她耳朵里,苏晓婵立时舒缓口气,连忙打开院门。 “你们回来的还挺快,是不是没有收……”获那个字眼还没有吐出,地上那一猪一牛映入眼帘,立即震惊到瞳孔地震。 声线不自觉拔高:“这都是你们上山的收获?” “嘘,收声,水田湾虽然偏僻,但还不至于远离人群。”桑芷萱压低声音警告。 苏晓婵快速捂嘴,两颗亮晶晶的眼珠子眨呀眨,频率过于高速,看的桑芷萱很怕她眼睛抽筋。 “走,回家再说。” 院门合上,四人忙到飞起,桑芷萱依旧充当主力杀猪宰牛,韩婆子经验丰富打打下手。 张舒雅负责砍肉切块,至于苏晓婵要求不高,做好她的烧火工和烧水工。 一整天连轴转,直到半夜三更将所有肉块都腌制好,院子也清扫干净,四人才一身疲乏洗澡睡觉。 第186章 工作嘛,天天重复哪样不无聊。 翌日一大清早,桑芷萱打着哈欠走出院子,来到她河边的秘密基地,起手打了套拳。 晨曦中,云婉婉挑着水桶往河边走来,远远地,脚踏地摩擦声汇入她耳中。 桑芷萱收功望过去,挥手扬了扬:“婉婉,这里。” “咦,芷萱,你回来啦!” 云婉婉抓紧两只水桶,难掩兴奋快步走,“怎么样?记者还好做吗?” “说实话挺无聊一工作。”桑芷萱抓抓头发有一说一,因为清楚云婉婉的为人,也不怕她听完暗藏嫉妒心。 “工作嘛,天天重复哪样不无聊。”云婉婉说到自己,“我打小背书、认药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若非我父母压着,其实我早就坚持不下去。” “你也会无聊?我听宁屺哥讲,你是中医圈子里出名的小神医,原本我还想着你很热爱中医才是。” 云婉婉苦笑着摇头:“孩子就没有几个不贪玩,你能想象我打学话起学的都是药材名?” 什么小神医?什么天才?你身处那样的家庭,每日耳濡目染,稍微聪明点的孩子,哪个不能培养成神医? “都是苦熬熬过来的,说句不怕让你笑话的话,云家出事时,我心里竟然升起一个荒谬至极的念头,以后都不用再学中医,终于可以让脑子好好休息会。” 呃?这话让人既难接,又莫名有些心疼那个年幼的孩子。 桑芷萱轻拍她的肩膀,“人生每个阶段都会产生不同想法,我想你现在想法又该有所不同。” “的确!”云婉婉简短回复两个字,不愿再多谈这个问题。 桑芷萱识趣问别的:“你呢?最近和叔叔阿姨都还好叭? “得过且过着,我爸妈原本因为大队长暗中照顾,又加上给屯子里一些人看病,精神头愈发向阳。 哪曾想,张村医心生妒忌,说我爸妈抢他生意,跑去公社革委会举报。” 桑芷萱心蓦然一紧,急忙追问:“那叔叔阿姨?我没有听宁屺哥讲过这事啊!” “没事,还好靠山屯的村民们有些良心,一个个否认有看病这回事。 大队长更是将村医喷个狗血淋头,说他兴风作浪,当着革委会面骂的他抬不起头来。” “革委会一向不见兔子不撒鹰,哪可能就这么轻易退回去。” 云婉婉讽笑道:“当然不可能空手退走,张村医舍下一根五十多年份的野山参,才让那群饿狼离开靠山屯。” 桑芷萱甩甩手腕:“这还差不多,只是叔叔阿姨……” “打那之后,我爸妈又缩回到刚来靠山屯时的状态,犹如惊弓之鸟,再难窥见风雨。” 云婉婉痛惜中夹杂着滔天恨意,说话间呼吸都粗重几分。 “和村民们保持一定距离并不是坏事,本来就属于两个群体,婉婉,我父亲平反了,按照这个政策,叔叔阿姨平反也是迟早的事,你劝劝他们再耐心等等。” 桑芷萱见她状况不对,连忙爆出自家的例子说与她听,也算是个激励。 “当真?”云婉婉激动到自言自语:“是了,若是桑叔叔没有平反,你又哪里肯离开靠山屯!” 她动作麻溜提上两桶水,挑起就跑,“芷萱我先不和你说,我得尽快将这个消息告诉我爸妈。” “欸,你中午记得来我家,我给你带有东西。”桑芷萱忙在背后叫她。 “知道啦!” 回到家,韩婆子正在厨房里忙活早餐,那两货还没有起床。 “好香呀,姑奶奶您做啥好吃的?” “炖点大骨头,再弄点手擀面下面条吃,这早餐行不行?” “行呀,好吃的咧!”桑芷萱冲她比个大拇指,调皮眨巴两下眼睛。 “一身臭汗,我烧有水快点去洗澡,等下过来给我揉面。” 侄孙女一身蛮力,是揉面的好手,韩婆子可不想放过这个劳壮力。 “得咧,我马上就来揉面,还有姑奶奶,骨头汤里给我加点酸菜,我爱吃。” 桑芷萱稀里哗啦洗个战斗澡,换身透气的长衣长裤,汲着拖鞋来到灶房。 揉面其实是一件很解压的事情,类似于解压球,搓来揉去,可以尽情释放负面情绪。 桑芷萱将苏晓秋父母赋予的那股郁气全部发泄出来,心情通透不少,扯起嗓子喊:“姑奶奶,你看我这面揉好没有?” “早就好了,再揉下去都快醒成一滩水。” “呃,那您咋不提醒我呀。” 韩婆子轻哼一声:“就你揉面那架势好跟人拼命一样一样得,我叫你干啥?” “行了,你别在那杵着,赶紧去烧火,我来切面、捞面吃。” “哦!” 一碗骨头汤手擀面,鲜美有嚼劲,酸菜开胃,大骨肉乎乎,一咬肉就脱骨,吃的桑芷萱身心俱飘飘然。 吃饱喝足,把昨晚腌制好的肉干一块块移放到竹筛里晾起来风干,还不能晒太阳。 排骨和大骨头都砍出来,内脏也都收拾干净。 韩婆子则忙着收拾那两颗头,拿火钳放到灶膛里烧红,再一点点烧掉猪头上的毛发。 等所有工作都干完了,手表时针接近十点钟,张舒雅和苏晓婵才姗姗来迟。 “呕,这是啥味啊?咱家粪坑炸了?”苏晓婵捂着鼻子一脸嫌恶。 “呦,两位大小姐起床了,太阳都拍屁股喽,锅里有大骨汤,还有手擀面,自己去下着吃。” 桑芷萱鼻子里塞着两团草纸,正在翻洗猪大肠,整个院子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 张舒雅显然早就习以为常,面色如常迈过臭烘烘的大肠盆前往灶房,一边还为苏晓婵讲解:“小婵姐,我跟你说,我奶做的溜肥肠味道一绝,谁吃谁迷糊。” “真有那么好吃?”这臭劲看起来可不像啥好吃玩意。 “那还有假,我奶这厨艺吃过的都说好。” 苏晓婵仍旧捏着鼻子,讲话瓮声瓮气:“姑奶奶的厨艺我半点不质疑,我质疑的是猪大肠。” “那你就瞧好吧!”张舒雅回答的斩钉截铁。 第187章 得,咱们是香味相投的朋友好吧! 云婉婉午时下工后拎着饭盒上门,那是相当不见外。 “姑奶奶,我又来蹭饭咯,今个吃啥好吃的呀?” “溜肥肠和卤味,保准你爱吃!” 韩婆子很喜欢云婉婉,小姑娘知书达礼,孝顺善良,和她孙女还有侄孙女一样好。 “看您说的,只要是肉,就没有我不爱吃的。” 苏晓婵鼓掌赞同:“英雄所见略同啊!” “好好,那你们等会多吃点。”韩婆子在菜地里摘下几个辣椒,舀水洗净,急吼吼往灶房里赶。 剩下两人相视一笑,互相自我介绍。 “苏晓婵,我是桑桑的同事兼朋友!” “云婉婉,和芷萱一起来靠山屯插队的知青。”她略停一停,抿嘴说道,“也是她的朋友。” 桑芷萱正好端着一盆卤味从灶房出来,见两人已经聊上,开口调笑:“呦,都认识了,你们俩身为我臭味相投的朋友……” 不等她说完,立时引来苏晓婵反驳:“谁臭味相投?你别乱造谣,我香的不得了!” 云婉婉点头附和:“芷萱你臭的话,等我得空去山里给你摘点花晒干做个香囊熏一熏?” “得,咱们是香味相投的朋友好吧!”桑芷萱举白旗投降,她一张嘴可斗不赢那两位大小姐。 “姐,婉婉姐,小婵姐,吃饭喽!” 张舒雅探头喊人,喊完又返身回去打饭。 这一声喊打破三人友好交流,一个个急不可耐往灶房里追。 今天吃的白米饭,里面掺杂着少许高粱米,不到喇嗓子的程度。 一大盆卤味,里面切有半个猪头外加一只卤猪蹄,还有一盘溜大肠。 五人围坐,随着韩婆子一声“开吃”,顿时就只余下一片咀嚼声和碗筷相交的撞击音。 吃饱喝足,桑芷萱回房拿出一个布包递给云婉婉,“喏,我在松市买的,都是你现在能用着的生活用品。” 云婉婉抱紧布包,真诚道谢:“谢谢你芷萱!” “客气,我还不是见公社买东西不方便,一个供销社竟然要啥没啥,也是无语。” “现在好多喽,以前连火柴、草纸这些都缺。”韩婆子说话间,动作自然塞给云婉婉一个密闭的饭盒。 “行了,婉婉下午还得上工,快点回去睡会觉,不然到时候可干不动活。” “嗯,快回吧,我起太早,也得回房补会觉。”桑芷萱挥挥手告别,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打的眼泪都下来了。 苏晓婵和张舒雅才起床,这会压根没觉,两人俱都精力旺盛,闲不住,最后一合计,跑去水田里摸田螺。 韩婆子躺在摇椅里偷得浮生半日闲,也懒得理会两人,只淡声提醒:“日头毒,你俩记得带草帽,千万别晒伤。” 顶着大太阳摸田螺,等晚上有她们好受。 “知道啦,奶奶!” 张舒雅一手提桶,另一只手上拿着两个草帽,都是自家用麦秸编织而成,好看又实用。 小院就此沉寂下来,烈日被树荫遮蔽,只余斑驳光影,微风不燥,一切都恰到好处。 ……… 桑芷萱醒来时,精力二人组蹲在院里清洗战利品,面前摆着两三个盆,一个个咧嘴笑的活像个小傻子! 姑奶奶正在视察菜地,浑浊的眼球利落依旧,一根杂草也不容放过。 “呦,收获颇丰,放到清水里养一个晚上吐吐沙,明天烧来吃!” 桑芷萱再移目去看另外两个盆,一个装着泥鳅和黄鳝,另一个则装着些小螃蟹,爬来爬去。 “合着你们摸完田螺又去河边翻螃蟹?” 张舒雅朝苏晓婵努努嘴:“我小婵姐杀疯了,田螺和泥鳅堆个半桶,她说不够,得全部堆满。” 语气里夹带的小幽怨被桑芷萱忽视个彻底,这鬼丫头要不是自个也想去,她能有无数种办法拒绝。 “啊喂!张舒雅小朋友,明明翻螃蟹你比我还起劲好不好?” “我那不是主随客便,主打一个陪伴,即是陪伴总不能蔫头耷脑吧,肯定得全身心投入其中。” 苏晓婵对桑芷萱使个眼神,意思是:“你妹妹这么能说会道?” “那你以为呢?”同样回以眼神! “舒雅,毕业后有没有想法?” 苏晓婵起了爱才之心,能把死的说成活的,还这么灵活运用,这样的人才就适合干她这一行啊。 “啊~”张舒雅怔忡住,长睫眨动,她们不是在说翻螃蟹的问题吗,为什么突然跳跃到毕业后的就业问题? 苏晓婵进行诱导:“想不想和你姐还有我一起做同事?” “你是说我也能进报社工作?” 声线拉长,越拔越高。 韩婆子听个正着,哪里还顾得上她那三分菜地,大步跑过来听现场版。 “对呀,我觉得你挺适合做记者,不过我们这一行经常性需要出差,很辛苦!” “我不怕吃苦!”张舒雅想也不想反驳回去。 也不算骗人,她这辈子前十四年几乎泡在苦水里,有这段经历打底,往后的日子再不能让她觉得苦。 苏晓婵微笑,眸底暗藏胜利喜悦:“那你是答应了,很好,努力上学,等毕业后直接上松市找我。” 张舒雅看看姐姐,又看看奶奶,想要得到她们一个建议。 桑芷萱耸耸肩:“我都随你,只要你喜欢就好!” 但舒雅不一定去的了市晚报,再有一年高考恢复,她作为应届生刚好赶上好时候。 “我呀,和你姐一样,你堂堂正正做人,甭管做啥工作我都欢喜。” 韩婆子感性想,她就想孩子们每天都健健康康,开开心心,其他真不重要。 “嗯。” 张舒雅郑重告诉苏晓婵:“小婵姐,谢谢你的邀请,我现在还没有方向,容我明年再告诉你答案。” “行,希望明年能听到你肯定得回答。”苏晓婵一语双关,也不多做纠缠。 夜晚来临,吃罢饭,她们决定泛舟百渡河打渔。 打渔,又是一个新鲜名词,乐的苏晓婵不亦乐乎,一整天都保持高度兴奋状态。 小木船勉强可以坐下三人,桑芷萱掌舵划船,张舒雅下网,至于苏晓婵抱桶凑热闹。 分工也算相当到位! 第188章 福地一词不够准确,应该说是你的酒池肉林! 桑芷萱一共在靠山屯待三天,收获猪肉干七十来斤,牛肉干一百三十来斤,香辣豆豉鱼十六盒。 “桃山和百渡河就是我的福地啊!” 张舒雅摇头:“福地一词不够准确,应该说是你的酒池肉林!” “敢情我比肩纣王,妈呀,那我的酒池在哪里?” “不要较真嘛,姐你注重后边那个肉林就行。” 桑芷萱伸出一根玉白食指戳在她额角,然后左右晃动两下,“不行,是你先跟我抠字眼。” “那你真要这样说,你的酒池在那。”张舒雅下颌朝外点点。 “百渡河呀?” 苏晓婵眼睛一亮:“你还别说,舒雅比喻的挺形象!” 形象啥呀就形象,纯属瞎扯淡,偏有些人拥护的不要不要。 “你们把这些东西分成八份,我去大队部给姑奶奶和舒雅开证明,明天一早我们出发。” 韩婆子迟疑不定:“我就不去了,等你和宁屺结婚时我再去,这回你带舒雅和小婵去京市好好转转。” “您不喜欢我,还是不喜欢京市?”桑芷萱直白反问。 韩婆子一听就笑了,无奈表示:“我喜欢你,也喜欢京市,我都喜欢。” “那不就得了,您老分肉干去吧,我上大队部转转。” 张舒雅对她奶奶挤眉弄眼,又朝着姐姐的背影努努嘴,压低声音说:“奶,挨怼了吧,我姐决定的事情哪回咱俩撼动过,您咋就不信邪。” “死丫头,我是邪还是你姐是邪?”韩婆子虎着脸,一巴掌拍上她的后背。 越发跳脱,也不知道和谁学的这个性子。 这会天色尚早,大家都还没有下工,张利民去地里转悠一圈回来,正坐在大队部里抱着水杯狂灌水。 “叔,忙着呢?” “呦,是小桑同志,今个哪阵风把你给吹回来了。” “看您说的,这靠山屯就相当于我第二个故乡,我还能不回来看看。” 桑芷萱手从裤兜里伸出来,往桌上抛去一物,“孝敬您的!” 张利民定睛一看,顿时眼神火热,人家丢给他一包大前门,“好东西啊,真给我?” “那还有假,真给您,我特地在宁屺那里帮您拿的。” “那就……谢谢!”张利民捡起那包烟,快速藏进口袋里,生怕等会被哪个不要脸的发现,想要分一杯羹。 烟可不易得,光有钱也买不到,还得有票才成。 “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直说就行,来找我干啥?” 桑芷萱嘿嘿一笑,也不尴尬,“叔英明!” “我叭,最近有一个月假,刚好舒雅也在放暑假,我寻思带她俩去京市玩一圈,找您给她们开个证明。” 张利民那张黑黝黝的铁面立时迸发笑容:“这是好事啊,你姑奶奶这辈子命苦,临老好运来了,好好好!” 他二话不说,当场给两人各开一张一个月的证明。 “你这老的老小的小,又都没出过远门,坐火车你可要多注意着点。”张利民唠唠叨叨叮嘱。 “叔您就放心,我还有一个同事一起去,到京市有我三哥来接,出不了岔子。” 桑芷萱目的达到,告辞离开,“叔,那我就先走了,还得打包行李。” 桑芷萱刚刚离开,后脚赵大奎汗津津冲进大队部,老样抱着搪瓷杯咕咚咕咚直灌水。 “这天热的,走一脚一头汗,刚刚那是桑芷萱,她来靠山屯干嘛?” 张利民有心想气气他,故意不紧不慢道:“能干嘛,给韩婶和张舒雅开证明呗。” 说到那个张字,特意加重语气。 “开证明?”赵大奎忽略心底那点子不悦。 “对,她要带张舒雅和韩婶上京市玩,可不得来开证明。” “上京市!”音量陡然拔高,直接给张利民吓的一哆嗦。 “你干啥,人吓人吓死人,你有话说话,你喊个啥?” 看不气死你个偏心眼! 张利民也是个人才,逮谁都说一遍,不到半个晚上,整个靠山屯都听说了。 那叫一个沸腾! “敢情韩婆子是先苦后甜,咱们屯子上京市她是第一个,就连最为出息的三刚都没有去过吧。” “岂止咱屯子,公社书记都没有去过京市。” “那县委书记去过没有?” “我哪知道,可能也没有去过?” 不同于别家半是羡慕半是嫉妒的态度,赵家那是半点不得消停。 赵芙雅哭哭啼啼,撒泼打滚,“福娃也要去京市,凭啥赵舒雅可以去,福娃也要去。” 赵大奎眉心打着深深的结,烟枪巴巴抽,烟雾缭绕,直接一晚上干掉一个月的烟丝。 王桂花罕见没有哄孙女,任她在地上哭闹,眼神里带着浓厚疲倦。 “你爷奶没有上过京市,你爹妈也没有去过,你要去就自个去,别在这里撒泼喊冤。” 说完,转身回房躺着去,这个孩子带的真累啊。 她悔呀! 王桂花以前听信福娃命格,将赵芙雅霸在身边不让宁小茹插手,认为对方会抢她福气。 年前,宁小茹提出带孩子们随军,王桂花依旧不同意,几番周折,最终答应她去随军的条件就是将福娃留在家里。 哪曾想宁小茹毫不犹豫答应了,并且走的迫不及待,没有一点点留恋。 “唉,造孽啊,这个女人心太狠,自己闺女都能不要。” ……… 天刚麻麻亮,韩婆子就在灶房里忙活开了,揉面擀皮调馅。 等桑芷萱天光大亮起床时,田螺姑娘韩竹音已经包好一大筛饺子。 “我天,您老可真是,大半夜不睡觉起床包饺子,你咋不叫我一起帮忙。” “上车饺子下车面,咱们吃个吉利,反正我年纪大觉少,睡也睡不着,你们年轻人拉倒,睡着就不想起。” “那我去叫那两货起床,咱们吃完早点出发。” 桑芷萱喊人简单粗暴,湿毛巾敷脸,分分钟从睡梦中清醒。 “快起,姑奶奶饺子都给煮好了,擎等着你们吃都不积极。” “饺子?给我奶奶厉害大发了,我上学那会都没有起这么早过!” 苏晓婵更绝望:“我的天,外边都还是黑的呀!” 桑芷萱一句话绝杀:“那你们吃不吃?” “吃!” 两人摇摇晃晃起床,刷牙洗脸都是闭眼操作,严重缺觉。 第189章 难道,狗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曾想她们早,云婉婉也挺早。 桑芷萱开门看到人时,还特意瞄一眼天边那半轮红日,“你起这么早干嘛?小心今天下地犯困!” 云婉婉也不进门,将抱在怀里的布包直接塞过去,“怕姑奶奶她们头回坐火车晕车,我给配了几个药囊。” 她手撤离时,反手拍拍布包,俯身压低声音:“我先前在山里挖到一颗人参,放在知青院也不安全,你拿回去给桑伯父补补身体。” 这两样东西,说实话,桑芷萱都很难拒绝。 紧紧抱着布包,桑芷萱诚挚感谢:“多谢你,婉婉,你直接送到我心坎里,我现在是真的需要。” “不客气,能帮到你就好!” “那可给我帮大忙了,快进来,姑奶奶包有饺子,刚好吃一碗再走。” 云婉婉也不客气,笑眯眯踏进门内:“真的呀,那我可就不客气喽,姑奶奶包的饺子好吃!” 韩婆子听到,立刻从灶房探出半幅身子,手里还捏有一张饺子皮:“吃,婉婉放开吃,不够我再下面条,早饭可得吃饱。” 张舒雅端着碗饺子跑出来,吃的满嘴流油,含含糊糊打招呼:“婉婉姐,快来吃饺子,我奶奶包的酸菜油渣馅,喷香!” “欸,就来。” 几人吃饱喝足,锁好门,提着大包小包赶去牛棚乘坐牛车。 许是那包大前门的威力,大队长特别够意思,特意让牛车送她们去公社。 明爷爷爱牛如命,最是宝贝这头牛,早早就起床伺候着,见她们过来不冷不热,只闷声套车。 套好车,他冷冷吐声:“上车!” 几人面面相觑,脚步一时竟有些踟蹰,兴高采烈出趟远门,才跨出第一步就碰到人甩脸子,好心情瞬间大打折扣。 桑芷萱估计明爷爷是嫌弃她们折腾他的牛,但你这会用得上人家,管他给不给好脸你都得坐车不是。 遂一马当先跳上车,“来,先把行李给我。” “姐,给你。” 张舒雅先把自己的大布包递上去,又帮着她奶奶爬上牛车,最后才是自己上车。 一个个坐好后,明爷爷赶着牛车慢悠悠出发。 韩婆子客气一句:“他叔,今个麻烦你了。” “我不麻烦,就是累牛。” 韩婆子被这回答噎得慌,直接闭嘴,再不想说话。 牛车行驶速度实在慢,晃到公社已经八点来钟,桑芷萱让她们先在原地等,“我去邮局寄掉两个包裹,你们看着路边有没有上县城的拖拉机。” “行,你去吧,我来看车。”苏晓婵在牛车上睡一路,这会精神抖擞。 邮局都是老熟人,操作也熟练的很,填单据付钱,一气呵成。 那厢,苏晓婵也凭借她的三寸不烂之舌,顺利拦到一辆拖拉机。 池县停一停,宁屺那里送送温暖,顺便听个后续,再蹭个车。 宁屺一手肉干,一手水杯,一连嚼掉三块巴掌大的牛肉干,才觉得胃里有些东西。 “饿死我了,昨晚没回宿舍,直接宿在办公室,半夜就饿得慌,偏偏你给我整的那些吃食又都吃光了。” “可怜巴巴地!” 桑芷萱眼神里充满母性光辉,抬手薅薅他的脑袋,又打开一包猪肉干推倒他面前,“来,多吃点,看给孩子饿得。” “啊喂,你够了哈,小姑娘家家怎地一副老母亲既视感。” 宁屺没好气屈指在她额头上敲了两下。 桑芷萱吐吐舌头,哪里好说是一时兴起,想要占他便宜。 “对啦,金桥大队目前是什么情况?” 回应他的是一声悠长叹息,宁屺放下手里的猪肉干,拍掉指尖的残渣,说到金桥大队,再没心思吃东西。 “死了两个,其他人都救回来,死掉那两个是大队长和他儿子,也是杀狗吃肉的元凶。” 桑芷萱稍加一想就明白了,双手托腮猜测:“村医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放过他们,其他村民仍旧留有余地,救得下是命,救不下也是命!” “可是,为什么呢?村医杀人总有理由不是,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恨!” 又是一声长叹。 宁屺摩挲着手指低喃:“那位村医下放前大有来头,在中医界的地位和云家差不多,他唯有一女,插队在金桥大队……” 中间停顿几息,宁屺幽幽:“金桥大队风气很差,和靠山屯有天壤之别,准确来说,是整个溧阳公社乌烟瘴气,蛇鼠一窝。” “所以,为女报仇?之前为什么不报,要在杀狗后选择报仇?” 难道,狗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女知青是去公社后消失不见得,村医虽然有所怀疑,但不确定,下放的身份又太过敏感不好去查这件事情。 于是他适当展露医术,一步步获取大队长的信任,成功当上村医,有查到些蛛丝马迹,一忍再忍。 直到寄托情感的狗被杀,还当着他的面挑衅吃狗肉,村医整个信念崩溃,选择动手报仇。” “好家伙,不作不死啊!” 桑芷萱想到冷漠至极的村民们,又问:“金桥大队的村民又是怎么回事?” “哼!大队长父子俩自作聪明,学当年放卫星事件,以此在公社里献媚。 粮食都上交,村民们就得挨饿,又碍于大队长淫威,不敢不从,长此以往,也就变得漠然如行尸走肉。” 桑芷萱还想再问,宁屺起身打断:“好了,我让徐松开车送你们去松市,好好带姑奶奶她们游览京市。” 宁屺拿起车钥匙,越过长桌大手揽住她肩膀,往门外带。 “走吧,我随你一起下楼见见姑奶奶。” 苏晓婵三人都等在县政府一楼,她们怕一窝蜂都跑宁屺办公室影响不好,毕竟又不是菜市场。 韩婆婆一见宁屺,心疼的不得了,“哎呦,看看这小脸憔悴的,宁屺呀,咱忙工作归忙工作,也得照顾好自个身体才成。” “欸,我都记着,实在是最近忙,以后肯定不会,姑奶奶您放心。” 宁屺耐心和韩婆婆叙话,面上始终含笑不落:“姑奶奶,我这回没空陪您一起去,您去到京市一定要看看天安门,再领略一番长城的巍峨……” 三个没去过京市的大大小小,听他讲述所有风光,听的如痴如醉,满是向往。 “好啦好啦,咱们要出发喽,天色已是不早,争取下午坐上去省城的车。” 等会上松市,还要给苏东林送肉干,尽管出发早,可是走走停停真的费时。 第190章 你这回跟着桑桑能够碰到你的正缘,这是好事,去吧! 宁屺目送车子离去,返身回到办公室给他爸打了个电话。 “喂,宁屺。” 电话里宁洛阳的声音明显带些惊喜,自从上回不欢而散后,这还是父子俩第一次联系。 “嗯,爸!明天桑桑经过省城,应该会去省政府给您送肉干,您让人稍微注意下,别让她被某些眼高于顶的人给欺负。” “好,桑桑要来省城?我会吩咐秘书注意着。” 宁洛阳听自家老爹提过几次,说是桑桑给他寄的肉干好吃,没想到这回也有自己的份,想想还挺开心。 “宁屺,金桥大队事件你打算怎么办?” 宁屺头痛捏捏眉心,往后微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你真想好了?” “嗯,我无愧于心!” 父子俩话不投机半句多,虽然没有起腔争吵,但草草结束话题,颇有些不言而喻。 ……… 桑芷萱这里也出现问题,起先坐牛车和拖拉机还好,现在换坐轿车,韩婆婆一上车就晕的天昏地暗,那个吐呀! 哪怕有晕车药囊加持,车窗也开着些许,有微风拂面,依然晕的不可开交。 车厢内一股酸臭味弥散,桑芷萱赶忙将车窗全部打开,还好有后世经验,她用几层油纸相叠折出几个垃圾袋,不至于吐的满车都是脏污。 “奶,您还好吧?您这晕车晕的过于离谱!” 就这种状态,当真能坐车去京市?张舒雅表示担心和怀疑。 桑芷萱也担心啊,去不去京市不重要,可别给老太太吐出毛病来。 她打开云婉婉给予的布包,又从里面拿出两个药囊,放到韩婆婆鼻尖闻味。 也许是一个药囊威力不够,三个一起你还别说,韩婆婆当真止住呕吐。 “嘿,婉婉姐绝了,她做这药囊当真管用。” 张舒雅唧唧叨叨,一惊一乍欢快的很,“奶你舒服些没有,我刚才真担心你去不了,那样我也不能去,就见识不到宁屺哥嘴里那些京市风光。” 桑芷萱气到瞪她:“你倒是坦诚!” “那可不,这也算我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 苏晓婵听了直乐,刚巧徐松在路边停靠,大家下车透透气,她一把揽住张舒雅,亲昵捏捏她白里透红的小脸蛋,“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咯。” “那巧的很,我也越来越喜欢小婵姐姐。”标准的八颗牙齿笑脸,澄澈的眼眸里真诚一目了然。 苏晓婵微怔,随后笑的前俯后仰,她擦掉从眼眶里溢出的泪水后,扬唇断续说道:“桑桑,你这妹妹有趣的紧,比我妹妹可爱多了。” “那可不,也不看看是谁的妹妹!”桑芷萱正在照顾韩婆婆,抽空回给她一个得意眼神。 苏晓婵:“……”想打人! 再次上路,韩婆婆身上挂满药囊,车窗一直开着,她靠在椅背上一觉睡到松市。 苏晓婵半路下车,打了个人力车直奔嫂子家。 章茗汝十分居家,除非必要,她一般从不出门。 但这并不代表你想找她来家就能找到,苏晓秋父母天天上门来闹,就没有一次成功过。 每回,章茗汝都会摆一个困阵,困住撒泼的夫妻俩,任凭他们发挥,又不至于让外人看笑话。 苏晓婵进门,急匆匆放下东西交代一句:“嫂子,我和桑桑上京市玩,你告诉我哥一声别瞎担心。” 说完,转身就想跑,被章茗汝给叫住,盯着她的面相查看半晌:“你这回跟着桑桑能够碰到你的正缘,这是好事,去吧!” 听她这样说,苏晓婵反而不着急走,略显羞涩表示:“嫂子,你说什么呢,我和陈彬互有默契,虽然没有说开,我…我也不是那等见异思迁的女人,怎么会……” 怎么会再去邂逅一桩缘分? 章茗汝冷若冰霜的脸上难得浮现一丝犹疑,缓了两秒,她摇摇头据实相告:“陈彬那头怕是不行,他前天结婚了。 他本想找你说清楚,因为你不在松市,结婚这事又比较着急,遂陈彬找上你哥请罪,请他代为转述。” “等等,什么意思?”苏晓婵连忙掏掏耳朵,怀疑自个听错了。 “陈彬幼时有一桩娃娃亲,据说是双方父亲互为战友,后来陈彬父亲英年早逝,女方父亲则步步高升,双方就此失去联系。 长达十几年的失联,陈彬和他母亲都把这桩亲事给遗忘掉,并没有放在心上。 然而,就在不久前,女方母亲找过来,要求陈家履行这桩婚事,陈彬不允,他母亲以死相逼他答应。” 章茗汝始终将视线投注在苏晓婵脸上,见她光顾着气愤,失落和难过倒是没有,心里也就有数,到底用情不深。 “他母亲……”苏晓婵难以置信:“我在大哥办公室碰到过陈伯母两回,看起来很讲理的样子,真是人不可貌相呐。” 章茗汝有跟随苏东林去参加过那场婚礼,她热衷于看每个人面相,因此也知道很多别人不清楚的事情。 她意有所指叹了句:“陈母看起来明事理,实则目光短浅,她这个决定只会坑害自己儿子而已。” “嫂子,你的意思是新娘有问题?那我要不要告诉陈彬?到底相识一场,我对他观感不差,不想让这样的人被坑害。” 章茗汝很冷静,不慌不忙吃掉一根肉干后才道:“你说也没用,两人都结婚了,错误已经铸成。” 苏晓婵泄气往沙发上一躺,郁闷不已:“嫂子,你和我哥说说,不是我不想结婚,你看我成功过一回没有。” 二十岁起,他哥就忙着给她张罗对象,不是这样就是那样的问题,就好像她苏晓婵命里没有姻缘线似的。 “你放心,这回指定是正缘,小婵…不要泄气!” 章茗汝木着张脸为其加油打气,完事后直接赶人:“你不是赶时间吗?” “啊对对对,桑桑她们还在汽车站等我,我真要走了,嫂子再见,我会给你带特产回来。” 第191章 给一个就得给两个,那第三个第四个人来问你给是不给? 有了宁屺的特意提醒,桑芷萱这趟给宁洛阳送肉干顺风顺水。 她也不是没有想过送去家属院岗亭值班室,但那不是小心眼,就怕刘晶吃到一点。 话又说回来,宁屺也是真了解桑芷萱,精准猜中她的小心思。 宁洛阳对于未来儿媳妇的到来深表欢迎,热切的不得了,又是亲自泡茶又是忙拿吃食。 “桑桑你尝尝,据说这些都是你们小姑娘比较爱吃的零嘴。” 桑芷萱毫不拘谨,拿过一根江米条塞进嘴里,笑容甜甜道谢:“好吃,宁叔您也吃。” “欸欸,爱吃你多吃些。” 宁洛阳特意又将装零嘴的碟子往她那边推了推。 桑芷萱见状,又是感激一笑,将手里的江米条全部塞进嘴里,打开桌上那个大布包,露出里面包裹好的油纸包。 “宁叔,这里边有牛肉干和猪肉干,您要是饿了可以解解饿,还有一个香辣鱼,可以拿来下饭。 这些都是我自己做的,干净卫生,您先吃着,要是好吃,下回我再给您做。” 宁洛阳接过包袱,满心欢喜,当下就打开一包牛肉干,拿过一块嚼起来。 “嗯,味道不错,香辣不腻,嚼劲适当,不会太干恰到好处,好吃!” “您喜欢就好。” 桑芷萱刻意拿手挡住嘴巴作悄悄话状,“猎物都是我去山里打的,现在天气太热带不来卤味,等天冷些我给您卤上一锅,拿来给您下酒。” “好好好,那我可就当真了,专门等着你的卤味下酒喝。” “放心,宁叔我肯定不会让您等太久。” “哈哈哈哈哈……”宁洛阳乐不可支,不怪桑修远那老小子宝贝的不行,闺女确实比儿子要贴心不少。 两人说些家长里短,倒也相谈甚欢,略坐了半个小时,桑芷萱告辞离去。 宁洛阳知道她要赶路,也不多留,只吩咐秘书送她去火车站,还给准备一大袋吃食路上吃。 ……… 韩婆婆十分奇特,人家坐汽车晕来晕去,坐火车那叫一个生龙活虎。 倒是改换成张舒雅晕的奄奄一息,脑袋耷拉靠在桌上,原本红润的小脸蛋这会泛白。 苏晓婵坐车经验丰富,揉揉她的小脑袋提出建议:“也许是因为你倒是坐的原因,咱俩交换一下座位,你顺着火车开动的方向坐,可能就没有那么难受。” “也是个办法,那就换换看。” 桑芷萱起身扶着张舒雅出来,改换成苏晓婵坐在她里边。 她们有幸买到四个一组的位置,刚好四人坐在一起。 原本桑芷萱和苏晓婵两人坐外面,让那一老一小坐里面,现在一换,桑芷萱就得再多操点心,对面就是个老弱病残组合。 韩婆婆站起来,想要个孙女换换位置,“舒雅,你坐里面来,好休息。” “不用,奶奶您坐好,小心别摔倒,我坐在这里挺好,感觉没有那么晕了。” 桑芷萱听她这么说,心下稍松,也是她想当然,带着一大帮子人远行可真不是个轻松活计。 “不晕再睡会儿,恢复点精力。”让那张小嘴也消停一会。 操心完晕车的,又要操心几人伙食问题,抬手看表,“快中午了,你们饿不饿?” 苏晓婵摸摸肚子,早饭吃的太早,不说不觉得,一说还真有点饿。 “那就吃吧,中午吃什么?” “你自个看看,就手边那一袋,宁叔给我准备有老多吃食,我也没细翻。” “哦,那我看看。” 苏晓婵翻开布包,问韩婆婆:“姑奶奶您吃包子还是鸡蛋,还是两样都吃吧!” 她自问自答,拿出两个饭盒摆好,东西准备的很细心,里面还用手帕包着四双筷子。 “可真够贴心,不愧是大秘!” 这一句声音很低,低到只有桑芷萱一人听清。 “我看看还有什么?” 小零嘴不少,江米条和桃酥、巧克力、黄桃罐头,水果也备有两样,葡萄和李子,还都是洗干净分装好的。 “舒雅,吃不吃葡萄?” “吃!” 晕沉中一听到葡萄,想起那股酸酸甜甜的味道,张舒雅瞬间来劲,觉得脑袋也不晕了。 一串成熟的水晶葡萄清香扑鼻,看上去就很有食欲,一颗颗仿佛在召唤大家:“快来吃我,快来吃我呀”! 桑芷萱一拿出来,明显感觉行注目礼的人多了几个,还有吞咽口水的咕咚声。 隔壁座位两个小孩一直双眼放光盯着她们,一个小男孩四五岁左右,另一个女孩八九岁的样子。 张舒雅面皮薄,被小孩盯得不好意思,手里那粒葡萄一拐就想拿给他们,立时被韩婆婆按下,表情异常严肃瞪着她。 “你干什么?” “奶奶,我……”张舒雅低头呐呐不言。 看到这两个小孩就好像看到当年紧盯赵芙雅食物的自己,心里不自觉升起一股想要弥补的渴望。 “给一个就得给两个,那第三个、第四个人来问你给是不给?你又有多少东西给?” 韩婆婆不是冷血,是她足够了解人性,饭都吃不饱的时代,有人免费给吃,换谁不想占点便宜? 火车上人来人往,不好说的太直白,遂暂且按下不表,但韩婆婆打定主意要好好给孙女上堂课。 苏晓婵和桑芷萱对视一眼,默默加快进食速度。 坐硬座就是不方便,早知道宁叔说给她们换卧铺就该答应下来。 京市火车站,桑若瑜很有经验拿根小棍举在手里,上边还绑着一条随风飘扬的红丝带。 人家想的很简单,自己造型这么吸睛,萱萱出来,指定第一时间看到他。 果不其然,桑芷萱第一眼就在广场上瞧见自家三哥这个显眼包,她忍不住捂捂脸,“都小心着点,跟我走!” 桑若瑜接到的电报和上回一样,只有两个字,他原本还想着见到妹妹指定得嘴贱一句:“欸,你怎么又回来了?” 结果,一下接到四个人,倒是给他整懵圈,很快,他扯起笑脸:“哎呦,姑奶奶,舒雅,还有这位……” “苏晓婵!我同事,比你大一点。” “小婵姐,欢迎来到京市。” “走走,先上车回家,桑小萱这个不靠谱的,她是半点不说带你们一起回来的呀,还好我今天没骑自行车来接人。” 第192章 人生哪有那么多早知道,要不然也不会有后悔、惋惜这等词 一行人回到家里,舟车劳顿,洗去一身疲乏后,什么都不想做,就想躺倒大梦一场。 桑若瑜拖过自家妹妹闲话:“你给我说说,不是才回松市,你怎么又回来了,不嫌折腾?” 桑芷萱光棍般耸耸肩:“我刚好有一个月假,不回家待在松市做什么?” “怎么回事?”桑若瑜顿然坐直身体,一脸正色。 桑芷萱续上一口决明子菊花茶,将金桥大队前后之事娓娓道来,语气平和到像是在述说别人的事情。 倒是桑若瑜气的不轻,狠狠一拳头捶在石桌上,“岂有此理,小小一个大队长如此狂妄自大,到底谁给他的权力。” 骂着骂着,桑若瑜又开始喷宁屺:“他这个县委书记当的好看嘛,底下整个公社乌烟瘴气,也丝毫察觉不到。” “三哥,宁屺哥已经够倒霉了,你就口下留情,放他一马吧!” 桑芷萱想想都替宁屺憋屈,上任一年,光忙着补前任书记留下的窟窿眼,这头还没补完,那头又被点炮,真正是焦头烂额。 他还算负责,硬挺着没有挪窝,要是拍拍屁股走人,后头接任那个也够喝一壶的。 桑若瑜抢过妹妹的菊花茶咕咚咕咚灌下去,心头那股无名火气才算消减些许。 “那要是苏晓秋一直不醒,你还能一直躲着她父母,这都算什么事,我妹妹多委屈啊。” “那不能,一个月既是我的底线也是报社的底线,哪还能任由他们闹腾,现在不是看在人家醒不来的份上适当退避嘛。” “行,你心里有数就成。”桑若瑜眼珠子一转,往四周望了望,见确实无人,凑到她耳边低语:“既然你这时候回来,也算天意,我们趁早将那批箱子搬回来。” 桑芷萱明眸忽闪,裹挟着了然:“刘家……出结果了?” “快了!” 兄妹俩齐齐对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 次日天还未亮,桑芷萱一个个将人给拖起床,随便拿冷水洗把脸,就直接塞进车里。 司机由桑若瑜同志担任,没有人和他开抢。 桑芷萱脖子上挂着相机,清清嗓子交代行程:“咱们先去天安门拍照,那会刚好天亮,转完就去吃早餐,然后继续……” 张舒雅精神一振,举起手发言:“那我们待会儿能看到升旗吗?” “你想什么呢,不能,过节才会升旗,现在不年不节的看不到。” “哦。”张舒雅放下手,颇有点扫兴。 他们到达天安门广场时,天光大亮,渺渺金茫洒在城楼上,似金光普照。 广场上颇为喧闹,已经有男女老少扎堆活动。 张舒雅直面天安门的壮观,小嘴张的老大,半天合不拢。 “姐,姐,快点给我拍照,我要和主席合影!” 她蹦跳着往前飞跑,活跃的像一只小白兔。 苏晓婵有样学样,也追着她大跑,抛开一切包袱,笑声飞扬。 韩婆婆眉目含笑,直勾勾盯着国旗不眨眼,眼里偶有热泪滚动。 “你叔当年一心就想当兵,可我怕呀,韩家就剩那一根独苗,我拘着不让他去。 谁曾想…… 早知道拘着也会失去,我还不如放手让他去完成心中所愿,至少我二娃哪怕离去也是得偿所愿。” 桑芷萱打喉咙里发出一声叹息,人生哪有那么多早知道,要不然也不会有后悔、惋惜这等词。 “姑奶奶,您站到国旗底下,我给您拍一张照片。” “对对,姑奶奶,萱萱专业干这个,让她给您拍几张照片留作纪念。” 桑若瑜在一旁帮腔,他最怕老年人说回忆,其中百分之九十都是伤痛,生活已经够苦,并不是很想泡在苦水里。 “奶奶,您快来啊,咱们一起拍合照!”张舒雅清亮的嗓音传递着兴奋和激动。 桑芷萱趁机抓拍这个镜头,笑靥如花的小婵姐也不错,拍一张,嗯,慈眉善目的姑奶奶…… 桑家兄妹俩对于这块地界已经失去好奇心,心如止水,一个注意着周遭安全,另一个化身拍照机器,咔咔拍个没完。 等那三人玩开心了,桑若瑜领着大伙去旁边的街道吃早餐。 北地面食居多,早餐更是以焦圈、油条、包子馒头等为主,再有豆腐脑、豆浆、豆汁等好下咽的早餐。 桑芷萱早已饥肠辘辘,选了个焦圈和一根油条,外加一碗豆汁。 张舒雅喜欢吃新鲜,见她姐点那三样,都是自个没吃过的,遂也想跟着点。 “可别点,这玩意你不一定喝的下,等会我给你尝一小口,你要真喜欢,明天我们再来喝。” “也行,那我就来一根油条和一碗豆腐脑。” 五人落座,张舒雅迫不及待抱着她姐的碗小小喝了一口,然后整个面部表情骤变,连连干呕。 “哈哈,我就说你喝不了叭,幸亏没点哈,不然就给浪费咯。” 苏晓婵跃跃欲试:“真有那么难喝,让我来试一下。” 桑芷萱眼皮都没抬一下,将碗塞到她手里,“随便喝,想喝多少喝多少。” 苏晓婵试探着抿掉一小口,一股酸腐味直冲天灵盖,这个味道简直绝了。 “呕…呕……” 干呕半天,她再次受虐般喝下一口,这回保持的时间稍微长一些,味蕾给了个缓冲期。 “唔,我发现这个豆汁也并不是那么难喝,酸酸的,而且带有一股清香。” 说完,再次闷下去一口,干呕着也就习惯了。 桑芷萱和桑若瑜同时竖起大拇指:“你强!”是个狠人! 苏晓婵得意一笑,好心询问韩婆婆:“姑奶奶您要不要尝一口?” “别,你喝就行,我闻着那味就受不了,怕是无福消受。” 韩婆子护着自己的豆腐脑碗,万般警惕。 吃完早餐,他们继续踏上旅程,先去颐和园逛上一圈,下午再去什刹海,反正主打一个走马观花,哪个景点都不要错过。 第193章 在这个家他打不过大哥,玩不过二哥,还说不过小妹。 众人在外疯玩一整天,直到月上柳梢头才打道回府。 汽车驶入院里,刚刚停稳,苏晓婵倏地蹿下车,一阵疾风似的跑走了。 桑芷萱眉梢一挑,打趣道:“嗬,就这速度和爆发力,是短跑的好苗子呀!” 桑若瑜瞄她一眼,失笑摇头:“就损吧,你,不过长跑也行!” 话音未落,从后院传来两声短促惊叫,一男一女,声音都很高亢洪亮。 “怎么啦?怎么啦?” 睡梦中的张舒雅直接被吓醒,手舞足蹈,整个人云里雾里眼瞳瞪的老大。 韩婆婆连忙搂住她,轻轻拍拂:“没事没事,摸摸毛吓不着,奶奶在呢。” 桑芷萱交代一声:“你们俩先待在车里,我过去看看情况。” “小心点!”韩婆婆忧心忡忡叮嘱。 “欸,您放心。” 话是如此说,实则桑芷萱双眼喷火,哪个小毛贼偷东西偷到他们桑家来了,真是不知道马王爷长几只眼。 她怒火高涨,气呼呼拔腿就往后院冲。 桑若瑜紧跟其后,穿过院门时,还默默弯腰在墙角拾起一块砖头。 ……… 苏晓婵一路憋尿憋到膀胱都快炸了,好不容易捱到家,正打算冲进厕所一泻千里,谁知道从里面蹿出来个大男人。 两者相遇,又在这么尴尬的地方,条件反射下两人同时被吓的倒退两步,无意识惊吓叫出声来。 喊叫过后,就剩下相互警惕和堤防,空气瞬间布满火药味,将整个氛围拉成一条紧绷的弦。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好笑,我才要问你是谁才对?” 等桑芷萱和桑若瑜赶到时,见到的就是剑拔弩张这一幕。 “不是,大哥,小婵姐,你俩站在茅厕门口做什么?不嫌弃味道冲吗?” “大哥?” “小婵姐?” “啊!”桑芷萱似乎明白点什么,机灵地为两人介绍起来:“这位英俊的男士是我大哥桑若瑾,他是一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 这位集优雅和美貌于一身的女士则是我的同事兼好朋友,她呢是一位出色的记者。” 见闹了个乌龙,桑若瑾好风度伸手和苏晓婵握了下手。 “小婵同志,咱俩也算不打不相识,怪我大惊小怪,既是萱萱的朋友,那也就是我的朋友。” 苏晓婵臊的脸蛋通红,她佯装镇定回握住桑若瑾的手,轻轻一碰,立时放开,“桑大哥,我也有错,怪我没有问清楚。” “不怪你,我回来的突然,你也不认识我,见到家里有陌生人确实容易吓一跳。” 见苏晓婵还要再说什么,桑芷萱捏着鼻子不愿意:“好啦好啦,我们回前院再聊行不行,我实在不想守在茅厕门口闲聊。” “就是,我可没有特殊癖好哈!”桑若瑜一手捂嘴,一手盖鼻,说出来的话瓮声瓮气。 “对,先回前院。”桑若瑾蹙眉,连声附和,天气本来就热,这味熏的,他一个大男人都受不住。 苏晓婵小声嘀咕:“你……你们先走,我马上就来。”说着,一溜烟钻进厕所。 桑芷萱许久不见桑若瑾,难免缠得紧,挨着他问东问西:“大哥你怎么回来了?都没听你说呀,要不是我刚好在家,咱俩这回就要错过了。” 桑若瑾抬手摸摸妹妹的脑袋,“我来的急,有任务,过两天就得回去!” “哦!”桑芷萱眨眨眼,忽然一本正经问:“大哥,你刚刚是不是没洗手就摸我头?” 桑若瑾抬起那只手僵在半空,整个人石化住,再回想刚才在厕所门口和一位女士握过手,表情说不出的古怪。 桑若瑜毫无兄弟情地哈哈大笑,笑的前俯后仰,眼泪都给笑出来了。 “很好笑是吧?”阴恻恻的声音炸响在其耳边。 桑若瑜只感觉后背生凉,脚跟一转,如一只惊弓之鸟扑棱着翅膀就欲逃。 要不说大哥就是大哥,对弟弟妹妹拥有绝对血脉压制,桑若瑾干咳一声,喊道:“站住!” 桑若瑜立时乖乖站定,满脸乖巧微笑,“大哥,怎么啦?” 心里泪流满面,在这个家他打不过大哥,玩不过二哥,还说不过小妹,为毛他是食物链的最底端呢? 伤心,难过! 桑若瑾好整以暇挽衣袖,皮笑肉不笑质问:“好笑吗?” 桑若瑜装傻:“什么好不好笑,大哥你在说什么呢。” 小眼神偷偷瞄向小妹,可怜巴巴,期望她看在亲兄妹的份上救一救。 桑芷萱看到求救信号没有?当然看到了!那救是不救? 她突然一拍大腿,紧张兮兮大喊:“哎呀,姑奶奶和舒雅还在车里等我呢,我得快点去告诉她们就是场乌龙,免得那两人担心我们。” “姑奶奶也来了?” “对啊,我刚好有假,带她们过来玩玩,大哥我先不和你说,先走一步。” 桑若瑜拿不可置信的目光追随那个没良心的妹妹而去,心里哭唧唧,真是一点兄妹情都没有? “大哥,大哥,咱有事好商量……君子动口不动手……宰相肚里能撑船……” “爹啊,亲爹,您快回来,您儿子要被人给揍死了!” ……… 晚上,姑奶奶下厨做了顿面条,本意是做给桑若瑾吃,但大家一个个无心睡眠,都窝在厨房里凑热闹,干脆一人来一碗。 小麻雀吃也塞不住嘴,一个劲和桑若瑾述说他们今天去哪玩,有多好玩,心里有多开心之类的。 “舒雅,快点喝口汤吧,你嘴巴不干?” 桑芷萱耳朵里嗡嗡作响,以前她也没发现舒雅这么能说呀,这一天天的,嘴巴就不带停。 苏晓婵轻咳,点评:“是有点能说,关键也没看她怎么喝水,佩服哈!” 张舒雅双手捧脸,满是哀怨:“两位姐姐,我真的话很多吗?” “咳,适当!” “呃,略微!” 视线转到桑若瑾身上,他拿筷子的手顿了顿,扯起微笑作死指指外面的电线杆子。 “舒雅,你和站上面那排麻雀有异曲同工之妙。” 苏晓婵:“噗——” 桑芷萱:“哈——” 桑若瑾放下碗,一巴掌拍到弟弟后脑勺,这狗东西打小就欠,从没说过一句好听话。 “舒雅,我觉得你能够用语言将今天的所见所闻表述出来,是一件很厉害的事情,像大哥就做不到。” 第194章 苏晓秋同志,我们的同志品德都很高尚,他们没有对不起你 旅行的第二天,待遇急转而下,专职司机被桑若瑾给揪走,就剩桑芷萱一拖三,坐着公交车去爬长城。 长城多巍峨,似一条巨龙蜿蜒盘旋于群山峻岭,英姿勃发,庄严壮观。 桑芷萱敢说,没有人不会被这条巨龙所折服,至少韩婆婆三人就叹服的久久不能回神。 “真壮观!我们真的能爬上去?”张舒雅发出疑问。 “我三岁时,第一次被父亲抱着爬长城,五岁时第二次来,已经可以独立爬到高处。” 桑芷萱直面她的疑惑:“所以,为什么不能爬上去?” 张舒雅连忙摆手:“我当然可以,我担心的是奶奶!” 她见天爬山下河,上下学还得蹬着自行车骑行十几里路,这点运动量还不在话下。 韩婆婆甩开膀子踏上阶梯:“哼哼,你们年轻人还真不一定就能爬得过我,不信走着瞧。” “嘿,奶奶我不信,咱俩比比看谁先爬到最高处。” “来,比就比。” 一老一小直接杠上,脚步爬得飞快,桑芷萱笑笑,对苏晓婵发出邀请:“我们也走着?” “走着。”下颌一扬,端的是豪情万丈。 然而,一个小时后,苏晓婵席地而坐,喘着粗气认输:“唉妈,我不行了,缓一缓。” 桑芷萱脸不红气不喘,微倾身姿眺望连绵崇岭,“你这体力不行啊,按道理说你天天在外边跑,运动量也算得上大呀。” “原则上讲的确是这样,实际上我既爬不过六十来岁的姑奶奶,也爬不过十来岁的舒雅和你。” 苏晓婵敲打着双腿,一脸沮丧,明亮的眸子里写满生无可恋。 桑芷萱拂掉耷拉在脸上的碎发,收回视线看向她,笑言:“爬不过我很正常,我是习武之人。” 接着,反转来了,“但是你比不过姑奶奶和舒雅,就值得好好思考一下。” 桑芷萱说完就跑,动作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苏晓婵整个怔愣住,呐呐而言:“敢情,你不是安慰我,而是在嘲讽我?” 反应过来,她奋起直追:“好你个桑小萱,亏我还以为你人美心善,结果你插刀插的最直接,看我抓到你不给你好看。” “略略略,你来呀!” 一个跑一个追,效率直接抬高。 ……… 松市。 苏晓秋终于醒过来。 这回她父母不发疯,轮到苏晓秋发疯。 哪个姑娘不爱俏,无缘无故挨顿打不说,脸上还被缝补十来针,留下一条蜈蚣辫大小的伤疤。 最让人呕心的是,同去四人,就她一人受到永生难磨灭的创伤。 得知她醒来,杜梅协同罗军一起赶赴医院看望,见她意志消沉的模样,谁看谁难受。 “杜编,罗部,打伤我那人被抓起来没有?” 苏晓秋自从得知自己毁容后,第一次这么平静说话。 杜梅不加掩饰,直截了当说道:“死了!” “死了好!”苏晓秋眼里那股疯狂尽数倾泻,毫不伪装自己心里的恨意。 倒是她父母焦躁的很:“啊,怎么就死了,他死了谁来赔我们晓秋医药费、营养费。” “还有破相的补偿费……” 苏晓秋对父母的叫嚣充耳不闻,目光紧盯杜梅,一字一句发问:“那人是怎么死的?” “多行不义必自毙,父子俩都被毒死在家中,抢救不过来,直接死在卫生院。” 罗军叹息一声,兀自安抚起苏家父母:“池县公安局有搜查过大队长的屋子,一共得到三千二百六十五元。 这些钱大多都是压榨村民得来的钱,所以大部分要用到大队里,支付给苏晓秋同志的补偿是五百元整。” 他从兜里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递给苏晓秋,半路被她爹一把抢过丢在地上。 “我们晓秋一辈子都被毁掉,就得到五百元赔偿,我不服气。” “对,合该那三千多块都赔给我们才是。”苏母愤怒嘶吼,眼中赤裸裸的贪婪却让人心惊。 罗军不是当事人,传达完那边的赔偿事宜选择闭口不言,他和杜梅互换一个眼神,同时起身告辞。 “晓秋同志,好好修养,市晚报还等着你来添砖加瓦!” 杜梅公事公办完成任务,就欲走出病房,却被苏晓秋给叫住:“杜编,我还想再问问当天的事情,为什么就我受伤,我堂姐和桑芷萱半点事没有。” “苏晓秋同志!”杜梅音量加大,转身严肃逼视她:“我们已经反复核实过三人的说辞,每一条都对的上。” 既然谈论到这个问题,杜梅索性不急着走,一屁股坐下来,她打算掰扯掰扯。 “根据三人的说法,直到坐上车,他们才发现你不见,苏晓婵同志好言请大队长代为找一找,遭到拒绝。 后来还是桑芷萱同志拍板,由他们自己回去找,找到你时,你已经身受重伤,但当时三人被全村村民围堵。 不得已,桑芷萱同志只能舍弃高新竹同志,先送你回医院救治,那一路的拖拉机也是她开到池县卫生院。” 杜梅平平无奇的音调忽然有了起伏,“苏晓秋同志,我想说我们的同志品德都很高尚,他们没有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 苏晓秋神情阴翳,半垂着头一言不发,放在被子下的双手紧捏成拳。 所以,她破相就是活该是吗? 苏母不爱听这个,她姑娘脸都被毁了,那两姑娘屁事没有,这对比着谁能受的了。 “不是,领导,那照你这么一说,合着他们三还是我们家晓秋的救命恩人呗!” 苏父帮腔:“就是,既然都是革命同志,怎地我姑娘不在队伍中,为啥那三人一个都没有发现?” 杜梅神情不变,见招拆招:“说到这个,苏晓秋同志我问你,当时大家一心急着走,你为什么会不说一声突然搞失踪。” 第195章 成年人的感情没有许多千千结,合适与心动相加就等于适婚 苏晓秋心里也难过后悔啊,她本来很警惕,一直紧跟高新竹。 饭后,就在大家准备走时,肚子突然疼的难受,苏晓秋犹豫过想请堂姐和自己一起去,偏在看到她和桑芷萱粘糊,心里那个委屈劲上来,就有些不管不顾。 苏晓婵是她的堂姐,凭什么和别人走那么近,不管她呢,所以这一切都是苏晓婵的错! 苏晓秋似是给心中的痛苦找到一个宣泄口,不断洗脑安抚自身,对苏晓婵的怨念也愈加强烈。 远在京市的苏晓婵丝毫不清楚她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这会正瘫在躺椅上起不来。 “你们今天不出去玩?”桑若瑜讶异,难得有一天起床看到她们在家里,这些天每天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天不亮就走人。 桑芷萱朝躺椅上的某人努努嘴:“那位女士体力告罄,宣布今天不出门。” 桑若瑜勾上她的香肩:“既然这样,你今天和我出去转转。” “啊这……”桑芷萱有些犹豫,放着客人在家,她这个主人却跑了不好吧。 苏晓婵似是清楚她的顾虑,连忙扬扬手,出声表示:“你们去吧,家里有我!” “那行,厨房里有菜,姑奶奶你们自个弄着吃,若要出门别忘记带钥匙。” 桑芷萱一样样交代,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放在石桌上。 “我们在家饿不到,用不着瞎担心。”韩婆婆故意敲敲肩膀,“今个也不想出门,我这把老胳膊老腿得好好歇歇。” 张舒雅这个小机灵鬼立刻搀扶住韩婆婆:“奶奶,那我送您回房再歇会吧。” 桑若瑜眼含笑意睇视自家妹妹:“那就跟我走吧!” “走走走,一个劲喊走,你倒是和我说说去哪呀?” “先上车,等到地方你就知道。”桑若瑜拉开车门,直接将人塞进副驾驶。 车子启动,一拐二拐,桑芷萱看着熟悉的路线,心里起疑,眯着眼睛斜睨她哥,“不对劲,你来机械厂家属院做什么?” “咳!”桑若瑜喉结滚动,心虚咽下一口口水,带点讨好笑容:“老爹发疯一样让我相亲,说是想抱孙子,他忙的家都不回,我就算生个孙子给他也抱不了啊。” 桑芷萱双手环胸,不轻不重哼道:“说重点!” “重点就是我和徐景珍达成协定,现在我们俩是情侣关系!” 桑芷萱俯身去看她哥:“真情侣还是假情侣?” 桑若瑜略微思索,迟疑着回答:“半真半假?”只是真多假少,应该不算欺骗妹妹叭? “哦!”那就是有点真情在,徐景珍还是有望成为她三嫂,“不是,那你们情侣约会,叫上我干嘛?” 桑芷萱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脑门:“我寻思我也不是光头啊,为嘛叫我来做电灯泡?” “什么光头什么电灯泡?乱七八糟,那不是我约景珍出来逛公园,怕她家不放心,喊你来中和一下气氛,刚好你和徐家都认识。” 合着我是你和未来岳家拉扯的一个桥梁?还是你俩感情升华的工具人! 桑芷萱面无表情猜想,但为了自家三嫂,这个工具人和桥梁也不是不能做。 推门下车,下颌往徐家一撇:“走啊,你去敲门,还愣着干啥?” “哦哦!我这就去。”不愧是我桑若瑜的妹妹,果然通情达理。 徐家,桑若瑜坐如针毡,面对好几双赤裸裸的审视眼神,他整个背脊僵硬挺直,时不时强笑一下。 桑芷萱喝着茶水,游刃有余同徐母还有徐景珍叙话,状态和她哥截然不同,十分松弛。 “景珍姐,今个天气不错,咱们待会先去逛街,然后上公园划船,让我三哥给咱俩当司机。” 徐母乐呵呵接话:“逛街不错,天气热起来,你们小姑娘也该买两身新衣服来穿。” “还是伯母懂我们,女孩子嘛,衣柜里始终缺那么一两件新衣服。 徐伯母,您也跟我们一块去呗,反正有我哥拎东西,咱们可以尽情逛、尽兴买。” “我就不去了,你们几个小年轻自个去吧。”徐母摆手推辞,视线转移到桑若瑜身上,话题终于也转过去,“又是接送,又是拎东西,合着你们可劲折腾若瑜一人。” “那不怕,他长那么大个子,还不得多干点活,是吧,三哥!” “对对,你们只要负责吃喝玩乐,剩下的活计全部交给我,谁让我就长着一双会干活的手呢。” 徐景珍被逗的噗呲一笑,掩着嘴呵呵直乐,一对圆溜溜的杏眼里笑意横生,盈盈透亮。 徐母满心欣慰,自家闺女自从经历刘家那一遭,还是头回真心笑一次。 倒是徐家父子三人纷纷磨着嘴皮子,低低吐出两个字:“轻浮!” 顺利接到人出门,坐进车里,桑若瑜夸张做了个深呼吸,瞬间引笑桑芷萱和徐景珍。 “我爸妈还有哥哥们有那么恐怖吗?” “他们盯得我后背发凉,害我差点以为自己今天走不出徐家。” 桑芷萱往后一靠,丢给他两个字:“浮夸!” “还真不是,这种心情你们女孩子不懂,你以为宁屺去我们家就轻松,还不是得夹着尾巴做人。” “可他挺喜欢待着我们家的呀!”桑芷萱反驳。 “只要徐伯伯和徐伯母同意,我也挺愿意待在徐家啊!” “看吧,我就说你狼子野心,早就盯上景珍姐。”桑芷萱好似抓到把柄一样,趴过座位空隙,伸长脑袋冲桑若瑜大声嚷嚷。 徐景珍本来兴冲冲听着兄妹俩斗嘴,不曾想给自己闹个大红脸,羞涩到双眸含春。 桑家兄妹瞥见这一幕,视线于后视镜相交,一个满意,一个自得,深藏功与名。 桑若瑜是桑家四兄妹中行动力最强那个,心中一旦有计划,立刻就会执行。 桑修远逼婚是真,提到徐景珍合适也是真,桑若瑜权衡过后,又加之有限的几次相处,两人确实挺投契,不知不觉中就动了心。 成年人的感情没有那么多千千结,合适与心动相加就等于适婚。 不同于桑若瑜的雷厉风行,徐景珍是温吞和腼腆的性子,她需要有人在身后推一推。 徐家显然不可能来推动,思来想去,刚巧桑芷萱回城,还有谁比她来的机敏,这个僚机于是乎花落她身。 第196章 都说无巧不成书,事情往往就是这么凑巧。 桑芷萱挽着徐景珍一路买买买,吃穿用哪样都没落下,桑若瑜舍命陪君子,抱着大包小包,愣是没敢吱声问“够了吧”三个字。 买尽兴,这才想起此行打的旗号——逛公园。 桑若瑜认命开着车往公园进发,泛舟湖心时,望着湖面那层波光粼粼,他这才长舒一口气:“总算活过来!” “怎么?你就累了,我觉得自己还能逛上一整天!” 桑若瑜苦笑着冲自家妹妹拱拱手:“两位女侠,饶命!” 徐景珍抿嘴一笑,打开一包糕点推到他面前:“辛苦了,吃点绿豆糕。” “给我买了绿豆糕呀!”桑若瑜语气荡漾,心情好到飞起。 看看,萱萱这么一推波助澜也不是全无效果,小姑娘可不就从龟壳里露出头来,都知道给他买最爱吃的糕点。 他朝对面丢个眼神,示意桑芷萱再接再厉,得到对方一个大大的白眼。 桑若瑜连忙启开两瓶汽水,分别递给两人:“赶紧解解渴,今个天热!” 说着,又拿出一把小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给徐景珍扇着风。 徐景珍小心看一眼对面女孩的脸色,又偷偷瞧一眼给她扇风的男人,害羞着小声道:“你给萱萱扇嘛。” 桑若瑜心机地将胳膊搭在徐景珍身后架子上,这样身体自然微倾,两人距离愈发靠近。 “我就给你扇,萱萱有人帮她扇风,用不着我。” “我…我也……” “什么?你就喜欢我帮你扇风呀,那我再表现好点,给你扇凉快些。” 徐景珍娇嗔睨他一眼,刚好撞入那双含笑的凤眸里,脸颊不自觉又爬上两朵红云。 桑若瑜喉结滚动,手里的扇子不禁扇动的更加欢快。 对呀对呀,我也是有人帮着扇风的,我宁屺哥可比某些人体贴得多。 桑芷萱心里吐槽不休,身体老实侧坐,假装去看湖水里的小鱼,又看看蓝天,反正就是不看对面谈情说爱那对男女。 这个下午那叫一个难过,她就坐在对面,但必须装聋作哑,眼睛还不能瞟到,就怕她三嫂尴尬。 好不容易捱到返程,桑若瑜那个没良心的将她丢到半路,两人开着车跑路。 “好好好,过河拆桥是吧,看我逮到人不揍死他。” 骂骂咧咧回到家,一身已经湿透,翻墙入院,撞见梧桐树下桑若瑾和苏晓婵正相谈甚欢。 桑芷萱第一反应缩头,跳回去,三嫂得要,大嫂也不能失啊。 “奇怪,这也不是春天,一个个春心荡漾,莫非老桑同志给他们发布新任务?” 想不通,桑芷萱边想边走,换个方向继续翻墙,直接翻进内院。 桑若瑾察觉到妹妹的动静,心里直呼懂事,决定等会要给点奖励以资鼓励。 苏晓婵对于这一切毫不知情,仍旧在绞尽脑汁想话题:“桑大哥你一直待在边境线上驻守,不觉得很苦吗?” “不苦,总得有人去做,更何况我还未婚,没有太多顾虑。” “你的意思是如果已婚,想法就会不同?” “当然,结了婚就有一份责任在,我得担起身为人夫,甚至人父的担当,甚少不能只考虑自身,得将我们这个小家全部纳入范围。” 听到“我们这个小家”六个字,苏晓婵心脏猛然一跳,她慌忙抓过水杯抿下一口茶水,企图遮掩住这份突如其来的悸动。 殊不知,她的一举一动尽皆汇入桑若瑾眼里,擎笑的嘴角弧度再次加深。 他若只是一介单纯的莽夫,也许早在父亲深陷涯边农场那些年就已经陨落战场,也就不会成就如今的桑团长。 “你们明天打算去哪里玩?” 苏晓婵见话题被转移掉,拢拢耳边的发丝,轻轻晃下脑袋:“现在还不知道,先前说去香山看红叶,桑桑言明红叶最早也要九月份才能看。” “对,那会儿的叶片转红,才是真正的层林尽染,美轮美奂!” 苏晓婵无不惋惜:“可惜现在才六月,我是看不到这般风景。” “红叶就在香山,年年有,今年看不着我们来年再看也是一样。” “你……”苏晓婵想说这话讲的挺暧昧,话到嘴边,又不好意思说出来,怕是自己多心。 “其实六月去香山消暑也是个好去处。” “那我们再考虑考虑?” “………” 回到房间,洗去一身燥热的桑芷萱躺在床上舒舒服服,脑子也开始回温。 突然,她一把坐起身:“不对啊,小婵姐不是和陈秘书都快谈婚论嫁,我靠,我大哥真会挑,挑到个有主的,” 桑芷萱烦躁在房内走来走去:“小婵姐道德感极强估计不会有什么想法,但我大哥那样,绝对是有点想法在身上,我要怎么在不打击人的前提下消除他这个想法?” 她用力推开房门,大步冲向外院,“想再多都不如先分开他们,万一我大哥认死理,就爱吊在这棵歪脖子树上岂不完蛋。” 张舒雅正开窗趴在窗台前醒神,见她姐神色匆匆,不由挥手大喊:“姐,你回来啦,不是,你急匆匆干啥去?” 桑芷萱走动速度极快,手朝后挥了下,回答一个字:“欸!” “不是,欸啥?难道出事了?不行,我得跟过去看看!” 被动静吵醒的韩婆婆见她们步履匆忙,脸都来不及洗,穿好鞋就追追上去。 畅聊的两人见证三人时速追击,一时间也怔忡住,直到桑芷萱将桑若瑾拉到门边,使劲摇晃他的双肩:“大哥呀,回头是岸,我小婵姐有未婚夫,你还是换个人喜欢比较好。” 都说无巧不成书,事情往往就是这么凑巧,刚巧赶上桑修远回家,人家在门口听个正着。 打雷般嗓门疯狂输出:“好你个兔崽子,咱们桑家门风清正,从来没有欺男霸女的先例,你要是敢乱来,老子先一枪崩了你。” 第197章 来,给小婵同志汇报一下你的个人条件。 桑修远这一声吼,直接将所有人都给震懵圈。 “不是,爸,谁欺男霸女啊,我们家还有这样厉害的人物?” 桑芷萱掏掏耳朵,漫不经心想着,自己不可能,老三最近和徐景珍打得火热,两家人也算过了明路,更加不可能。 老大的话,看这架势盯上苏晓婵,也不像,那就只剩下桑老二,不会吧,她二哥清冷腹黑一人,能干出欺男霸女的事来? “还有谁?桑若瑾这个兔崽子!你们刚才的话我听着真真切切,你别想替你大哥隐瞒。” 桑若瑾冷冷一笑,目光压迫十足睇着自家好妹妹:“来,桑小萱,舞台给你,你给我说清楚,我是怎么个欺男霸女?今天你要说不明白,哼哼!” “和我有什么关系?”桑芷萱整个炸毛掉,搞什么名堂,最后压力都归到她身上是吧! “和你怎么没有关系,不是你拉着我说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然后被某些人听去墙角,造成这一系列后续。” “我…我就说你不能喜欢小婵姐……” 苏晓婵听到这里,心脏怦怦狂跳,为什么不能喜欢她,难道桑家看不上她的家世?也是,自己一介孤儿,没爹没娘哪能让人喜欢。 “她是有未婚夫的呀,我那不是怕你受伤嘛。” 桑若瑾眸光黯然两分,朝着梧桐树下看过去,再次出言确认:“小婵同志真有未婚夫?” “真的!” “假的!” 两道清脆的女音同时响起,话音落,她们齐齐转身看向对方。 桑芷萱蹙眉疑惑:“小婵姐,陈秘书不是……” “不是。” 苏晓婵面对多双求知眼神,勇敢的没有低头,挺直背脊阐述真相,“陈秘书早就结婚了!” “原本我们想着彼此都不年轻,也都没有不良嗜好,凑合一块也使得。 谁知道,陈秘书有个娃娃亲对象,中间几十年没有联系,如今找上门来要求他履行婚约。” 桑芷萱听的拳头都硬了,气呼呼抱不平:“不是,这都什么时候的事,你咋没和我说,要换我这会儿在松市非得给他两拳,什么人呀。” “没有没有,我们只是有那么个想法,并没有过互相承诺,所以陈秘书也不欠我什么。 而且,当时我不是跟你去乡下嘛,事发从急,他和我哥有过交代,据说是他母亲以死相逼,不得不娶。” 众人无言,这事说狗血也是有点狗血。 倒是桑修远乐呵呵将桑若瑾推过去:“小婵呐,俗话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看看我这大儿子也没有不良嗜好,长的还算板正,你俩相处相处。” 苏晓婵羞窘的满面通红,那颗脑袋怎么都无法保持挺直,就差在地上找个地洞钻进去。 偏桑修远一巴掌拍上自家大儿的背:“来,给小婵同志汇报一下你的个人条件。” 老爹给力,儿也不能怂啊,桑若瑾当下敬个礼:“小婵同志,我叫桑若瑾,今年二十八岁,就任某某军区某边防团团长。 我不抽烟喝点小酒,无不良嗜好,家中老父尚在,还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桑修远起哄过后,招呼大家往内院走,将空间留下来给大儿发挥。 苏晓婵只要没有外人围着她凑热闹,胆气回来不少,勉强直视桑若瑾的下巴,抿嘴回道: “桑若瑾同志,我叫苏晓婵,今年二十五岁,现在是东省松市市晚报的一名记者,无不良嗜好,家中双亲早已故去,唯有一位长兄,现已成家立业。” 桑若瑾双目含笑看向害羞的俏佳人:“小婵同志,你想要结婚,我也想要快点结婚,实不相瞒我对你很有好感,我想和你再进一步,务必请你好好考虑一下我!” 苏晓婵微微一颔首,轻声吐出三个字:“我会的。”含羞带怯跑走了。 等人走后,桑修远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大力拍着儿子的肩膀夸奖:“不错,目标明确,下手快狠准,颇有乃父之风。” 桑若瑾满心无奈接受这份夸赞,有这么个爹也是心累,明明上一秒还在喊打喊骂,这会就颇有乃父之风? 不,他没有! 桑若瑾面无表情回应三个字:“那谢谢?” 桑芷萱“噗嗤”笑出声来,坐在墙头摇摇晃晃,看的她爹直瞪眼:“萱萱呐,你爬那么高干嘛,多危险啊,快点下来。” “欸,爸!我这就下来。” 桑芷萱说着,单手扶住围墙轻盈下跃,好似一只灵巧的蝴蝶,翩翩起舞。 她玩的兴起,把亲爹吓到够呛,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直到闺女平安落地,这才重重呼出一口气。 “你个小兔崽子,一天天尽会吓唬你爹!” “我哪有,我爹浑身是胆,哪能被轻易吓住?”桑芷萱亲昵挽上她爹的胳膊,语带娇俏秋后算账:“某些人呀,可忙,可忙了,我都回来好些天才见到人影。” 忙碌的某些人一个头两个大,瞄向大儿,期望他转移一下闺女注意力,谁知道人家乐呵呵一笑,干脆侧身背对。 桑修远:“………”咋地,他这个爹是越当越没有威信是吧。 “唉,忙到不着家可还行?我明个要去问问陈哥,看看某些人有没有按时吃饭,有没有熬夜?” 桑芷萱持续阴阳怪气:“年纪也不算轻了,也不看看自己那个身体状况受不受得住。 我这有妈算没妈,爹也不好好保养,到时候我嫁到宁家,就让宁屺欺负死算了,反正也没人心疼我。” 这话亏不亏心,宁屺能欺负得了你?就差唯命是从,再来,你一拳头过去,哪个能欺负你? 桑修远心理活动极其丰富,但他不敢说啊,因为自己理亏,只能被闺女抓到把柄一通数落。 恰在这时,院门被敲响,桑若瑾收起暗爽,不疾不徐往门口走:“应该是老三回来了。” “我去开门,有段时间没见老三,怪想他。”桑修远疾步如风跑走,观其架势,大有落跑而逃之姿。 桑若瑾悄摸摸竖起一个大拇指,都说一物降一物,自家老爹固执霸道,哪里听得进去别人话,家里也就萱萱能制住他。 桑若瑜驱车进院,错愕万分:“不是,你们怎么知道我带好吃的回来,夹道欢迎啊这是?” 第198章 走吧,全搬到咱家宝库里,我桑家也挺能捡漏。 晚上这顿饭,桑修远身为一家之主,首次出席,热烈欢迎三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对于韩婆婆和张舒雅,他定义为亲戚:“咱们两家连着亲,萱萱下乡那会也多劳烦婶子照顾,以后可要常来常往才是啊!” “我能照顾到萱萱的有限,反倒是她,打她去靠山屯后,先是给我解开心结,又为我带来一个听话的孙女,简直就是我韩竹音的福星!” “就是。”张舒雅一个劲点头:“姐姐最好!” 苏晓婵哄笑着戳她额头:“你就是你姐的跟屁虫。” “那我也做小婵姐的跟屁虫好不好?”少女可可爱爱打着直球,感情特别纯粹直白。 “别啊,舒雅明天做三哥的跟屁虫,三哥带你出去玩。” 桑若瑜忙打定主意,今天用上萱萱,明天再用舒雅,这两妹妹一个比一个机灵,绝对能好好熏陶一下徐景珍那只小乌龟。 “去哪玩?” 桑芷萱免不得拆台,白眼都快翻上天:“去哪玩?给你三哥的追夫人之路添砖加瓦呗! 舒雅我可告诉你,这僚机半点不好做,我今天难受一整天,所以得提前讲好报酬,咱们可不能吃亏。” 张舒雅眼珠子滴溜溜转动,圆滚滚的杏眼微瞪,活像一只狡黠的小狐狸。 “三哥,虽然三嫂很重要,但我听我姐的,我姐不能骗我,所以我们先来谈谈报酬吧!” 众人哄堂大笑,听着两人逗趣。 桑若瑜也缺德,故意慢吞吞吊人胃口:“一套京市的高中模拟试卷?” 张舒雅被噎住,她倒也没有这么喜爱学习,遂诚实摇摇头。 桑若瑜刻意曲解她的意思,故作惊讶:“嫌一套不够吗?那就两套!” 张舒雅直接苦脸。 “两套不够,那就三套,舒雅,三哥把话放这里,这点能力我还是有的,试卷加到你满意为止。” 张舒雅:“………哼!” 韩婆婆笑的眼泪都下来了,撑着桌面为孙女做主:“好,奶奶给你拍板,报酬就是一个发卡。” “那不成,报酬太轻,叔做主,再给加一条布拉吉。”桑修远坑儿子坑出花,乐的看到桑老三牙疼。 一直保持沉默的桑若瑾突然出声:“裙子有了,凉鞋是不是也得配一双。” 桑芷萱拍案叫绝:“好好好,三哥你听,这些都是群众的呼声,群众的意愿你得听呐!” 桑若瑜欲哭无泪,抬手做作抹一把眼角:“咱家啥时候也能重男轻女一回,几十年如一日,千金归千金,我永远只是个小子。” 桑若瑾冷笑:“那你等着吧!”自己都没有享受到的待遇,你一个老三还想拥有。 桑若瑜:“………”敢情想都不能想,想也有罪? ………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桑家三兄妹齐齐出动,他们既不杀人也不放火,就是天热了,刘家的宝库也该动动。 战术是这样的:放风组一人——桑若瑜,开车兼任放风撤退。 搬运组两人——桑若瑾和桑芷萱,爬墙开锁,搬运箱子。 “总之,我们就属于蚂蚁搬家,隐藏好行动慢慢搬,一天搬不完就分两天搬,一切安全为上。” 桑若瑜将车停靠在革委会家属院的围墙外,熄掉车灯隐在黑暗里,小声叮嘱自家大哥和小妹。 “明白,你把好风,若有不对见机行事!” 桑若瑾抛下这句话,赶忙拉开车门跟上急吼吼丢钩爬墙的小妹。 桑芷萱三两下跃上墙头,然后将绳子丢给大哥,等他也爬上来后,细声细气说道:“大哥,等会你跟着我行动,那地方我去过一次熟悉地形。” “好,小心着点。” 接下来,两人再没出一点声,全凭手势交流,一个进一个跟,默契如常。 当然,桑芷萱行动的同时也没有忘记窥探一二刘家境况。 刘家风雨飘摇,除了还摸不清楚形势的几家小喽啰上杆子当狗腿子外,所有人尽皆退避三舍离得老远,生怕对方大厦倾倒时带累他们。 于是乎,刘夫人疯的更加厉害,彻底演变成末日狂欢。 桑芷萱不过听了一点,赶紧捂住耳朵甩甩脑袋,摒弃掉刚刚听到的污言秽语。 怪不得前两天给白姨送肉干时,她要百般叮嘱自己,不让再来,说是院里乌烟瘴气,怕玷污她纯洁的气质。 一个多月没来,方宅再度积满厚重的灰尘,兄妹俩拿手捂住口鼻,小心翼翼钻进地下室。 桑若瑾也不是那等没见识的,这会看着堆积如山的箱子,凤眼忍不住微微眯起。 “刘家……倒是挺能敛财!” 桑芷萱不予置评,抱起一口箱子上下掂了掂,“走吧,全搬到咱家宝库里,我桑家也挺能捡漏。” “说的是。”桑若瑾点首同意,抄起一口箱子架上肩膀往木梯爬。 他打头,桑芷萱断后,谨慎到每一个细节,出去后院门必定锁好,等回来再重新打开。 两兄妹一连搬运四趟,直到汽车里再塞不下,这才打道回府。 “大概还有五个晚上,我们就能彻底搬空方宅。”桑芷萱犹不尽兴,“三哥你记得多寻几个宝库,这种捡漏的宝藏上哪去找,咱们还不趁机多捞一点?” “你以为我不想,我一直都有留意,这种事不能让外人知晓,为了不走漏半点风声,我也是周旋到艰难。” “桑若瑜同志,你辛苦了!我代表组织予以最诚挚的问候!”桑芷萱吊儿郎当鼓着掌。 “奖励你待会把车上的箱子全部搬进宝库!” 桑若瑾含笑开嗓:“我没有意见,同意!” “啊喂,我有意见好吗,你俩就损吧,可着劲欺负弱小无助的我。” “谁弱小无助?” “是啊,到底谁弱小无助?” 老大和老小一唱一和,怼的桑老三几乎自闭,只能悻悻闭嘴。 第199章 合着到头来,不管是从文还是从武,我都是咱家最底端那位 桑若瑾这次回城的真正目的其实是被推荐上军校进修,故而,这人忙活一晚上后神隐,剩下两个小的天天晚上累死累活。 桑若瑜搬箱子搬累了就开骂:“好个桑老大,竟然学会坐享其成,天坑啊天坑!” 这人事先谁也没说,等拍拍屁股走人那天才告诉他们,他要归校,就问你生不生气? 桑芷萱同情拍拍三哥的肩膀:“哥呀,生会气就得了,老大心思比海还深,咱俩斗不过得。” 桑若瑜听完她的安慰,那颗饱受伤害的心愈加漏风,“妹啊,你说爹妈生老大老二时,那脑子都给的十足,凭啥到我俩就缺点,这也不公平啊。” “我觉得对我还算公平,毕竟脑瓜子缺点,那力气上不也给足了。” 这句话犹如一支利箭直插桑若瑜心口,千疮百孔心瞬间碎成百八十瓣,片片湮灭成粉尘。 “合着到头来,不管是从文还是从武,我都是这个家最底端那位?!” 桑若瑜抬头望天,两行热泪滑落,人生,如此之艰难。 桑芷萱运起大石块堵上井口,拍拍手掌站直:“三哥,我只能说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你得认清楚自己斤两。” 丹凤眼里的哀怨在月光下几乎化作实质,难得让没心没肺地桑芷萱都生出点愧疚之心来。 胳膊一揽,哥俩好搭肩,她好言安慰:“咱哥俩有一说一,也不带玩那虚的,你虽然在桑家见底,但你在外头绝对排前呀。” 桑若瑜抖掉肩上那条胳膊,冷面咧嘴一勾:“哦,要不你还是别安慰我了吧,越听越难过呢。” “嘿嘿……”难道被你看出我不是诚心安慰? ……… 方宅被搬空后,也到了四人返回松市的时间,主要苏晓婵只有二十天假,再拖不得。 “要不,我先回去,你带着姑奶奶还有舒雅再玩几天?” “别,一起来的一起回,哪能让你一个人回去。” 桑芷萱直接拒绝掉提议,开玩笑,这位十有八九是她大嫂,那还不得捧着点。 “就是呀,小婵姐,我们四个一起来的,可不能让你一人孤孤单单坐车回去。” “这京市也玩的差不多,我院里那菜也不知道杂草多高了,也是时候回家除草。” 苏晓婵感动啊,看看这种双向奔赴的感情才配她付出嘛,单向输出屁也不是。 桑若瑜也不多劝,闻言点点头:“决定明天回去是吧,那我待会去给你们买火车票。” “谢谢三哥!”桑芷萱临走之际,突然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三哥,等大哥回来,你和他说一声,我在来京市之前有给他寄肉干,想必这会已经到地方。” 心痛,十来斤肉干外加年前做的腊肉腊肠腊鱼,寄回来是不能了,只能进入别人的嘴巴。 桑若瑜显然也想到这一茬,眼神那叫一个幽怨,“妹呀,我这心咋那么难受呢?” “哥呀,我也一样!” 可再难过,也得给别人吃掉,总好过烂掉吧! ……… 返程路一帆风顺,回到松市的桑芷萱,本想着假期还长,回靠山屯再住一段时间,不料被罗军给逮回去上班。 刚进门就碰到左边脸颊被贯穿一条伤疤的苏晓秋,这人竟然一改常态没有作妖。 甚至见到她时,还微笑着问声早上好! 桑芷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下意识后退两步,望向窗外,嗯,今天的太阳还是从东边升起啊。 莫非苏晓秋吃一堑长一智,从这次的挫折中得到升华? 想到偌大条伤疤,桑芷萱替别人唏嘘的毛病犯了,这个成长的代价未免太大,往后余生怎么释怀。 也是个可怜人,以后还是让着两分叭。 桑芷萱心一软,笑眯眯抬手跟个招财猫似的问好:“早上好,晓秋同志!” 今天她来的晚,到办公室时,大伙都已经到了。 拍拍手吸引大家注意,“这回给你们带的是稻香村糕点,但每盒都不一样,有咸口有甜口,我随意派发,有不喜欢的自个调换哈。” 桑芷萱一人桌上放一盒糕点,然后提起一个大袋子往罗军办公室走去。 “罗部,忙着呢?” “呦,一大早就做散财童子!” “错,我这叫做送温暖!”桑芷萱将袋子放到他跟前,特意提醒一句,“稻香村的糕点不经放,得赶快吃哦。” “那你是想多了,我三个儿子,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些拎回去一个晚上就能造光你信不信?” “我信。”桑芷萱重重点头,“因为我们家兄妹四个,小时候吃烤鸭,都是哥哥们一人给我包两个,等吃完再抬头,盘子里已经一扫而光。” “唉,儿女都是债啊!”罗军感慨不已,还带贴脸嘲讽:“行了,和你们这些小年轻说不明白,出去看报纸吧。” 咋地?过河拆桥是叭,哼,我还不想和你一个老头子聊人生咧。 桑芷萱转身回到座位上,就见四人一派和谐正在分糕点。 “你们这想法挺好,一人分两块,这样四种糕点口味都能吃到。” “可不是,这个办法还是晓秋同志提议的。” 高新竹心中又愧疚又高兴,愧疚于自己一个大男人没有保护好同行女同志,高兴于苏晓秋能够想明白,现在摄影部氛围和谐不少。 “提的好。”桑芷萱对着苏晓秋微笑,“你们吃着哪种好吃一点,我下回再给你们带。” “破费了,稻香村的糕点略有耳闻,难买的很,咱们尝个味过过瘾就好。” 游由善解人意说道。 “难买是有一些,但也还算好,我可以多去两天,主要是天气太热,不经放,我怕带回来都坏了,只能来的前一天才敢买。” 刘建国拿起糕点叹了声:“所以这份礼物才弥足珍贵,小桑谢谢!” “对啊,谢谢小桑。” 桑芷萱笑容满面抓抓辫子:“不用客气,等你们有空去京市玩,可以找我,吃喝玩乐我全包。” “那敢情好,小桑大气。” 几人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就在一片祥和中,罗军走来:“咳,金桥大队需要追个后续,你们谁去?” 第200章 敢情,今天桑桑的作用是这个?罗部拿她来凑人情? 金桥大队这事,他们报社一共报道过两次,事发后一次,处理后一次。 这回则是第三次,要去报道一下金桥大队恢复后的欣欣向荣,这本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刘建国身为老大哥,见气氛有些僵持,义不容辞挺身:“那就我去吧,新闻部出哪个记者,干脆就像上回一样,让我和陈建州搭档去好了。” 反正他们两个身高体壮的大男人也不怕遭暗算。 罗军翻看一下单子:“陈建州这回去不了,去的是苏晓婵记者!” 一听到苏晓婵,苏晓秋眼里迸发一抹痛恨,不过转瞬即逝,被很好隐藏进眼底。 “罗部,我也想去。” 罗军以为自己听错了,眼神猛然扫过去:“你说啥?” 苏晓秋怯生生的语气再度响起:“罗部,我说我也想去金桥大队!” “不,你不想!” 罗军有些不悦,他本来就不喜欢苏晓秋,一无所成也就罢了,还不好好学习。 原本还想拿乔在苏市长那里赚点好处费,结果好处没得到不说还给砸手里,你说气不气人,估计自己退休,这人还窝在摄影部混日子。 那你混日子就别吱声啊,这是混日子也不会混,硬是要晃眼是吧,烦人精! “行了,那就刘建国和桑芷萱一起去,解散。” 说完,头也不回走人,生怕苏晓秋和他痴缠。 桑芷萱食指点着自个鼻子,“又有我啊?”她这几天舟车劳顿,并不是很想出门啊喂。 刘建国正在准备出行物资,闻言接话:“你未婚夫是宁书记这事,咱市晚报人尽皆知,罗部估计是想着有你这个熟人方便行事呗。” “我们要去乡里,至多往公社走一走,和县里也不搭嘎啊,带我去能方便到哪?” 桑芷萱小小声吐槽,实在搞不懂罗部这个脑回路,罢了,往好处想,不用看那些通篇小字的报纸,也可以让眼睛放松放松。 三人汇合,边往门外走,边在讨论怎么坐车,不想门口停着一辆破破烂烂的汽车。 杜梅穿着件条纹布拉吉,半长的头发扎成一条大辫子垂在脑后,见着他们往车后点点下颌:“上车!” 三人鱼贯而入,后车座里,刘建国一脸懵逼用眼神询问苏晓婵:“什么情况?杜编下凡了?” 苏晓婵倒是明白一点,但她也不好说呀,遂佯装懵圈微摇头,“别问我,我也不懂。” 桑芷萱扣上安全带,甜甜道谢:“谢谢杜编。”她明知故问,“你今天也有事去池县?” “嗯,找黑局了解点事。”杜梅清凌凌的丹凤眼睇着桑芷萱,眼神清澈明朗,好似在说:“你懂到时候应该怎么配合吧?” 直到桑芷萱一个劲点头,杜梅这才移开视线,启车出发。 黑七哥能耐啊,小迷妹为得到他青睐,看看,费尽心机,这还不感动? 杜梅倒也够意思,将三人送到溧阳公社,然后扣下桑芷萱,一路回返池县。 被丢下的两人,你望望我,我瞧瞧你。 “敢情,今天桑桑的作用是这个?罗部拿她来凑人情?” 刘建国勉强憋出一句话:“老奸巨猾啊!” ……… 池县公安局门口,车子停稳,清冷自持的杜梅鼓着腮帮子狂做深呼吸。 “有这么紧张?”桑芷萱眉梢微挑,实在看不出来黑七哥有这么大的魅力,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嗯,走吧。”杜梅下车,仍在做深呼吸,“你打头。” 桑芷萱无言以对,熟门熟路往里走,见着熟悉的还扬声打招呼问好。 “黑局在不在?” 黑局当然在,黑局经过努力,成功由养老状态转化成忙成狗状态,忙的那叫一个脚不沾地。 “呦,黑局忙着呢?” “桑小萱,你咋来啦?宁屺不是说你回京吃大户去了吗?” 黑七喜笑颜开,一窝蜂将桌上的乱七八糟尽数扫进抽屉里,腾出桌面用来招待客人。 “这年头大户也不好吃呀,回去连做好几天苦力活,胳膊都快搬东西搬脱臼,这不干脆回松市,好歹只用废废脑子。” “费脑子的活同样不好干,一天天想的脑袋疼。”黑七瞄到桑芷萱身后的女子,好奇问:“这位是?” “我叫杜梅,是市晚报的一名编辑。”杜梅向前几步,笑靥如花介绍自己。 “哦,杜编辑你好,来者是客,请坐。” 桑芷萱暗戳戳解释:“杜编可不是普通的编辑,她呀是我们市晚报副主编,专业素质很强的。” “原来是杜主编,失敬!失敬!” 杜梅明显有两分慌乱,无措拢拢发丝,着急忙慌道:“你叫我杜梅就行,不用喊杜主编。” 黑七被她这番动静弄的迷糊,不由将目光瞟向桑芷萱,想问问她这是怎么个情况。 不料,杜梅比他还着急,“三年前一个夏天的深夜,你在省城火车站救下一位被地痞包围的女子,那个人就是我。 当时你救我于危难,并且送我至最近的招待所安置,可惜那会儿我被吓的够呛,没来得及同你说声谢谢。 这些年我一直耿耿于怀,并且多方打听你的下落,直到最近我才知道你也在松市……” 杜梅激动的眼眶通红,她站起身朝黑七深深一鞠躬:“谢谢你,黑局,那个夜晚若是没有你出手,我的人生也许就定格在那天,真的谢谢你!” 黑七也连忙起身,伸手虚扶一把:“别别,你这道谢我接受了,以后都是朋友,不用行这么大礼,咱们呀就平常相处,好吧。” “对对,杜编你快起来,谢谢领会就行了,大家都是同辈,又都是有志青年,见到这种不平事该出手就得出手,换你你也会同样这般选择。” 杜梅直起腰,用力眨掉眼泪:“那我请你们吃饭,就中午,这总不能拒绝吧。” 桑芷萱偷瞄一眼黑七,福至心灵:“有人请吃饭那是好事,但杜编我丑话说在前头,到池县的地界上,我们家宁书记可不能落下。” “请,我一并请,只要宁书记肯赏脸。” 两个女人一唱一和,瞬时就把事情给定下,压根没让黑七开口。 第201章 那你还怼我怼的这么理直气壮?真是神奇! 三人走出公安局,决定兵分两路,桑芷萱很有眼色,立即举手表示:“我去县政府喊我宁屺哥。” 黑七拘束抢活:“要不还是我去吧。” “啧,不是,我和宁屺哥培养感情呢,让你去接算怎么回事?” “你们还需要培养感情,就差天天粘糊在一块。”黑七碎碎念,似是受到极大震惊。 桑芷萱直接嘲讽开大:“你一个单身狗懂什么?钥匙拿过来,我先走啦!” “不是……”黑七被夺走钥匙也就罢了,重点是,“这人怎么还带人身攻击的。” 杜梅甜美一笑,犹如冰山雪莲绽放:“兴许是她有对象,而你没有?” 黑七被噎的难受,不可置信反问:“难道你也有对象?” 杜梅摇头否认:“我没有呀。” 那你还怼我怼的这么理直气壮?真是神奇! 杜梅开着她的破车,副驾驶坐着梦寐以求的救命恩人,那颗心高高飘浮,好像氢气球一样难以落地。 一贯清冷被满面微笑所打破,两种气质得到自洽揉杂,冰山向阳而融化,自成一湖冰水,荡涤着无限愉悦。 全程沉默着来到国营饭店,踏步进入,另外一对气氛全然不同,有说有笑,氛围温馨甜蜜。 “你们来啦?快点过来!” 桑芷萱眼利,说笑间瞄到门口一同入内那两人。 “今天国营饭店有酱大骨,还有锅包肉和地三鲜,看起来都不错的样子。” 宁屺见她边说边咽口水,笑的胸膛振动,“你早上没吃早餐?” 桑芷萱羞窘难当,捏起粉拳在他肩头轻轻捶了一拳,“吃过一碗绿豆稀饭,就是饿得快。” “那可不能饿着咱们桑桑,我和黑七哥这就去买餐。” 宁屺和黑七起身走向窗口,杜梅连忙跟上:“说好今天我请客的?我来买餐!” “杜编远来是客,到我池县地界,哪能让你请客,这顿我来。”宁屺婉言拒绝。 “不不不,宁书记你别我争,我请这顿饭意义深远,是为了答谢我救命恩人,必须要请!” 杜梅言之凿凿表决心,丝毫不退让。 桑芷萱眼看两人争辩吸引众多目光,当机立断做裁判:“行,今天杜编请,下回再有我们请回来,现在让他们两个大男人跟过去拿餐。” 一言解决纷争,过后菜上桌,四人凑成一桌,桑芷萱和宁屺不露行迹对了个眼神,言语间多有让二人多了解对方的意味。 “咦,咱们也算熟悉了,杜编,我还不知道你老家哪里呢?” “襄市的。” “这么巧,黑七哥老家也在那旮瘩。” 杜梅双眼亮晶晶望向黑七:“真的吗?” 黑七不自在躲闪目光,清咳一声:“老家的确是襄市,不过小时候总发洪水,我没住几年就离开了,后来也一直没有回去过。” “那还真正是缘分使然,我也只在襄市住过三年,因为我爸工作的原因,三岁以后就跟着他天南地北瞎转悠,我今年二十六岁也是再没有回去过。” 宁屺冷不丁来一句:“都说无巧不成书,黑七哥年纪也和你相当,都是二十六岁。” “真的呀!我是十一月份的老虎,恩人你呢?” “别叫我恩人,叫我黑七就行,我是二月份的老虎。” 杜梅抿唇微笑,颊边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特别甜妹,“那我也叫你黑七哥吧?” 黑七颔首微点,屁股默默往边上挪移,不知怎么地,和杜梅挨得太近不利于他清静,心脏总跳动的格外厉害,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远着些比较好。 吃完饭,桑芷萱用胳膊肘撞撞宁屺,站起身扬声告辞:“杜编,我晚点再自己回松市,就不劳烦你了,再见哈。” “好,再见。” 黑七下意识想要跟上两人,猝不及防之下被宁屺给按回座位上,“黑七哥,杜编远道而来,你带她熟悉熟悉咱池县。” 说完,一溜烟跑远了。 两人坐进车里,面面相视,不约而同大笑起来。 “哎妈呀,这红娘可真不好当。” “谁说不是呢,绞尽脑汁想话题让两人互动起来,还不能冷场,比我上一天班都费劲。” 桑芷萱回忆黑七的一言一行,皱着眉说:“我看黑七哥那样也不像动心的模样,估计今天这红娘咱俩白做了。” “哼,那可真不一定,就看杜梅的火力够不够猛。” 黑七本来就是个闷骚性子,有事没事都喜欢闷在心里,但今天这顿饭,他那双眼睛够灵泛,传递的想法也挺有意思。 “好了,不说他们。”宁屺启动车子往宿舍开去,“说说你回城可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 “有趣?”桑芷萱捏着下巴思考,突然灵光一闪,“啊,大哥看上小婵姐,说不得再过不久,我就会有大嫂。 还有,我三哥和徐景珍搅和到一块,三嫂也快了。” 宁屺骤然停车,转头不可置信询问:“这么迅速?” “嗯啦!”桑芷萱可爱一点脑袋。 “啊啊~不是,凭什么呀,咱俩想结个婚就千难万难,他们凭什么这么容易,我心里不爽快!” 桑芷萱伸出罪恶之手捧着他的脸颊捏了捏,得到一个“你干啥”的眼神。 “嘿嘿,谁让那两个都是年纪不小的老光棍,不气,不气哈,咱俩也快结婚了不是嘛。” 朱唇趁机覆上去亲一口,转瞬就想退离,被某个不甘示弱的男人按住后脑勺,亲她个气短胸闷。 啧啧水声弥散在整个车厢,桑芷萱抵拳挣脱亲吻,软绵绵在宽敞的肩膀捶上一拳,糯叽叽质问:“你干嘛呀?我…我都快喘不上气来。” “喘不上气?来,让宁屺哥哥给你做个人工呼吸!” “去你的!”粉拳再次捶上原位,稍稍加一点力气,将人捶开,“越来越油腔滑调。” 宁屺委屈啊,忽闪着桃花眼魅惑天成,“我冤枉,明明就是你先亲我的,我只是礼尚往来,就要被你说成油腔滑调。” 桑芷萱这个老色批哪里经得起这般诱惑,顿时抛弃原则,环抱住她的男狐狸。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宁屺哥哥做什么都是对的。” 第202章 只要有你一起,做什么我都觉得很好。 回宿舍的路上,碰到陈述在楼下打球,见到他俩,眼睛放光跑过来。 “宁哥,姐姐!” “陈述打球啊,今天日头毒,打一会就回屋小心中暑。” “欸,我现在就回家。”陈述在宁屺面前乖的不得了,屁颠屁颠跟在两人身后,还时不时偷瞄一眼桑芷萱。 习武之人本就感官敏锐,尤其后背这么紧要的地方,她被盯得心里烦躁,忽然转身定住,面无表情逼视陈述,半晌后才说:“你走前面。” “哦!” 陈述耷拉着肩膀,活似一只大鹌鹑,蔫巴巴爬着楼梯。 回房,宁屺倒杯放凉的开水给小青梅喝,“喝点水,去床上眯一会,天气太热人也没精神。” 桑芷萱着实渴了,一口气喝下去大半杯水,才觉得舒坦些。 “吃饱就想睡,那我去眯一会。”昏昏沉沉躺倒床上,半阖的眸子努力睁开,“那你怎么办?你不睡下午能有精神上班?” “那我也来眯一会?”宁屺说着,脚步朝床榻移动,不错眼盯她反应。 桑芷萱掩唇打了个呵欠,身体往里挪移空出来半边床,抬手在上面拍了拍,“那你来吧!” 宁屺眸光微暗,几步上床,小心将沉睡的佳人往怀里带,低头在她额间轻轻一吻,随即散开薄毯盖住两人肚子陷入睡眠。 睡了大概有半来个小时,走廊上一直有脚步声走来走去,走走停停,老是停在他们家窗口观望。 桑芷萱焦躁掀开被子冲下床,宁屺拦都拦不住,她“啪”一下打开房门,揪住那个捣蛋鬼的衣领使劲往地上一摔。 “哎呦…我的屁股,我的腰,好痛啊!姐姐饶命!” 宁屺揉着眼睛出门,看到躺在地上呼痛的陈述,打一半的呵欠被憋回肚子里,问道:“陈述,你小子搞什么名堂?” “宁哥!”陈述痛到龇牙咧嘴,眼泪汪汪向宁屺求救。 桑芷萱双手环胸,冷冰冰睨视陈述,彻底打破他的幻想:“今天谁求情都不好使,说,你鬼鬼祟祟趴我们家窗户上干嘛?” “姐…姐姐,我…我想拜你为师!” “这不是你行为不端的理由!” 陈述也委屈啊,可怜巴巴解释:“我总碰不到你,好不容易等你到来,就忍不住想要倾吐拜师心愿,又怕你拒绝,所以才会犹犹豫豫……” 桑芷萱眼神瞬时挑剔起来,围着他打量一圈,还上手捏捏筋骨,“你爹妈能同意你习武吃这苦头?” “我会说服他们。” “那行,等你说服你父母再说,现在,不要再来打扰我,再有下一次我会直接将你从楼上扔下去,听明白没有。” “哦,听明白了。” 砰一声合上房门,再无睡意,桑芷萱烦闷大口灌水。 宁屺倚在门框上,试探性询问:“你不是无心收陈述为徒吗?为什么会改变想法,难道他筋骨很好,有天才之姿?” “噗——”桑芷萱狂喷一口水,咳嗽两声,抬手抹掉唇边的水渍,“你在说什么胡话,哪来那么多天才,陈述资质还算过得去,收不收都行,但作为开山大弟子,还差得多。” “那你……” “他妈就不是个善茬,压根不可能会同意。” 桑芷萱不欲多谈这些,把话一撇:“反正也睡不着,咱俩干脆去办公室好了。” 宁屺磨磨唧唧挪到跟前,一把熊抱住未婚妻,脑袋搭在人香肩上眯瞪,在家多自由,去办公室什么的并不是很感兴趣。 “不想去!” “啊~上班上烦了啊?” “嗯。”短短一个语气词,被男狐狸拖长尾音,娇到人心痒痒,就好似一根羽毛落在你心尖,那叫一个千折百绕。 “天天用脑过度,心累神也累!” “那等你闲下来,咱们回乡下空空脑子,打打猎,网网鱼,拾柴挖菜过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好不好?” “只要有你一起,做什么我都觉得很好。” 这小嘴甜的咧,桑芷萱松开环腰的胳膊,两条玉臂缠上宁屺线条流畅的天鹅颈,缓缓拉近两人距离,双唇相抵,她轻笑:“我尝尝你是不是偷吃我的大白兔奶糖?” 宁屺毫不客气咬住她的下唇瓣研磨,还伸出舌头细细描绘唇形,半晌后,温润嗓音染上欲念,气息不稳用低磁音相问:“如何?我偷没偷吃?” “嗯,没…没尝出来,你得让我再深入检查一遍。” 宁屺低低闷笑:“如你所愿!”炙热气息覆盖住两人,或进或出,或深或浅,一室暧昧,浴火熊熊。 ……… 县政府,会议室。 百无聊赖的桑芷萱坐在一边小口喝茶,苏晓婵十分专业正在采访宁屺,刘建国举着照相机咔咔一通拍。 直到时针指向4,分针指向5,端坐的两人齐齐站起来微笑握手。 桑芷萱忙放下水杯,迎上前去:“你们忙完了?” 苏晓婵拍拍随身大布包:“搞定!” “你是和我们一起回去,还是晚点再回去?” 桑芷萱想也不想说话:“我和你们一起坐车回去,晚上又要送,跑来跑去瞎折腾。” 说完,瞄一眼宁屺,露出个甜甜笑容讨好他。 宁屺回以虚假微笑,眼里神情莫名,大有一种你给我等着的意味。 “恕我直言,发往松市的最后一班车是三点,这会儿已经没有车回去。” “对对,看我这脑子。”苏晓婵使劲一拍脑门,“杜编回去没有?没回去我们也好搭个顺风车!” “靠杜编怕是不行,咱也联系不上她呀。” 刘建国经验丰富,不在怕的,还有心思安慰慌张的两位女同志,“没事,等会去路口拦一下,看有没有上松市的拖拉机,没有就在池县住一宿,问题不大。” 宁屺好整以暇等三位讨论完,后才施施然开口:“晚上我请诸位吃个便饭,到时候再送你们回松市。” “宁书记客气了!”刘建国假意客套两句。 “欸,应该的,论公我们都是革命同志,论私,你们是我未婚妻朋友,可不得好好招呼着。” 苏晓婵一拍大腿:“你要这样说,这顿饭我们必须吃!” 桑芷萱凑趣:“吃,咱专吃肉,让他好好破点财。” 宁屺白她:“你可真是我名副其实的贤内助啊。” 第203章 大哥,你知道,我大部分时候都不是太讲理。 日子按部就班而过,桑芷萱兢兢业业上班,下班后多和苏晓婵混在一块,两人逛逛街、走走亲,吃吃喝喝倒也惬意。 放假有空就回池县陪陪宁屺,再上靠山屯看看姑奶奶和舒雅。 如此,转眼夏天过去,整个松市变成一片白色世界,桑芷萱也裹成一头圆滚滚的熊,每天深一脚浅一脚出门。 就在东省冰天雪地之际,她突然接到两个不可思议的亲人。 “不是,爸,你和大哥咋来了?还选择这个时候过来?” 就这么一小会,桑芷萱鼻头冻的红通通,哈出的每一口气瞬间化作一股白烟,不等两人作答,一手一个快速扯进摄影部。 “来,你俩先进来暖和一下,我和罗部说一声,带你们回宿舍!” 罗军早就听到动静,忙走出办公室,大声同意:“小桑,家里人过来了,这个天冻到不行,赶紧带他们回去泡个热水脚驱驱寒。” “欸,谢谢罗部,这是我爸和大哥!” 桑修远上前两步热情握手,总算能在闺女的连珠炮中说出第一句话:“罗同志好,我听桑芷萱信里总提起你,说你是位好领导,特别照顾保护他们。 我离得远,难免担心闺女,觉得她夸大其词,就是不想让我忧心。” 他特意环顾一圈办公室,和罗军交握的手用力晃晃:“都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我这真到了市晚报,才知道她所言非虚。 看看,领导照顾有加,同事们也都一团和气,桑芷萱在这种环境里工作,说实话我是放一百个心啊。” 罗军咧嘴笑,一个劲推辞:“桑同志客气了,大家都是同事,咱们摄影部相当于一个大家庭,互帮互助很正常,这些都是大家应该做的。” “是是是,这也多亏罗同志领导有方啊,大家才能齐头并进,和谐共事嘛,我都懂。” 桑修远松开手招呼大儿:“若瑾,拿些特产给大家分分,让大伙也尝尝不同口味。” 桑若瑾早有准备,他对妹妹的工作环境知之甚详,每个人都给准备了一份烧鸡。 其中罗军那份,不止烧鸡还有糕点,以及两瓶部队特供酒。 罗军那叫一个心花怒放,当即表示:“小桑呐,下午部里也不忙,你父兄远道而来,你先去安顿好他们,不急着过来。” “欸,多谢罗部!” 桑家父子俩的大气,让他们直接成为摄影部一个下午的谈资。 “这小桑平时就算大方,没想到他爸和大哥更加大方,出手就是不凡。” 刘建国抬头瞟一眼说话的高新竹,语气带些神秘说道:“气场更是不凡,桑家父子身份应该都不简单。” 这不是废话,看看人家那待人接物,能简单的了? 游由难得点评一句:“一家人都挺低调。” “那确实。” 桑家父子虽然穿着军装,身上却丝毫不曾佩戴泄露军衔的东西,桑芷萱平时也客客气气,从来没有主动和哪个人交恶过,每天都是一脸微笑,下乡走县再没喊过苦。 “难得啊。”高新竹感叹着收尾。 倒是始终低着头的苏晓秋神色莫名,一言不发,手指紧紧抠着烧鸡盒子,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 桑芷萱带着父兄来到宿舍,先把炉子捣通加点煤炭让屋里变热火,然后好一通忙活。 先是拿洗脸的盆兑水给两人洗脸洗手,索幸她常年备有新毛巾,方便的很。 接着又拿洗脚的盆倒上大半盆热水给两人泡一泡脚,驱掉寒气。 炉子上也不闲着,趁这会煮点红糖姜茶。 “闺女,你也歇会,打一进屋就忙个不停。” 桑芷萱拿来三个搪瓷杯,每个杯子倒一半,分别递出两杯给他们。 这才解掉大棉袄,围着炉子坐下,慢慢喝着姜茶问:“说说吧,冰天雪地来松市干嘛呀,总不可能是来看我吧?” 桑修远几口喝完姜茶,吧唧一下嘴巴,“这玩意甜丝丝的,不好喝,闺女,再给我泡点茶。” 桑芷萱也不急着追求一个答案,接过她爸的水杯听话去泡茶。 桑若瑾忙笑眯眯递出杯子:“麻烦萱萱给大哥也来一杯,去去嘴里的姜味。” 桑老大最讨厌生姜,年少轻狂时曾扬言要干掉所有种植生姜的人。 现在经过部队锻炼,都能面不改色喝掉一大杯姜茶,桑芷萱不禁想起上回自己对他的评价,心思深如海,其实不够准确,还得再加一点笑面虎。 等喝到茶水,祛除掉嘴里大半姜味,桑若瑾才不疾不徐告知他们的来意。 “我和你小婵姐商量过后,决定趁冬雪季不忙,把婚给结掉,我和爸来松市,一来是看看你,二来嘛就顺便上苏家提亲。” 桑芷萱听的直翻白眼:“不是,你俩都要结婚了,咋也没人告诉我一声,亏我还天天和小婵姐待在一块。 你们俩是签了保密协议,这事不能往外说?那工作做的还挺到位,哼哼,确实是在谈一种很新的恋爱方式!” 桑修远乐呵呵看着闺女埋汰大儿,那是半句嘴不插,甚至还有点幸灾乐祸,谁让桑若瑾这狗崽子越来越难收拾。 桑若瑾不紧不慢拆招:“我反正都要来松市,也就没有必要浪费钱发张电报。” “问题是我也不知道你俩啥时候谈的对象啊?” “萱萱,这就是你不对了,你大嫂还是你带到我身边的,你怎么能不知道呢?你是不是太不关心大哥?” 桑芷萱听着他一本正经胡说八道,都给气笑了。 “大哥,你知道,我大部分时候都不是太讲理,毕竟拳头活动的快感,嘴巴怎么能给予?” 桑若瑾笑容愈发灿烂,放下茶杯,“啊爸,洗脚水不够热,就洗到这里吧,你起来,我去倒水。” “哼!” 桑修远指着地上其中一个大麻袋:“老闺女,爸给你带来好多好吃的,烧鸡、烤鸭都有,你自个去翻翻。” “好呀,好呀,还是我爸对我最好。” “喂,桑小萱,那个大麻袋是你哥我从京市扛过来的。” “你不扛难道还想让爸扛,你扛那是理所当然。” 桑芷萱理不直气也壮,狡辩的十分顺口,由此可见,桑家人的胡搅蛮缠也算是一脉相承,哪个都融会贯通。 第204章 你要不要听你在说什么?真要论起重色轻友,谁能比得过你 市晚报不大,很快苏晓婵也得到消息赶回宿舍。 桑若瑾十分自然牵她入内,还帮着摘掉围巾、护耳、手套等物,拉着她和自己坐在一块。 “你来的正好,我们正在商量中午吃什么?我爸想吃腊肉炖笋干,萱萱想吃烧鸡,你想吃什么?” “对,小婵想吃点啥,自个去找,叔叔这次来,给你和萱萱带了好多吃食,够你们俩吃好些天。” 苏晓婵心中微暖,甜甜道谢:“谢谢叔叔!” 桑若瑾凑到她耳边小声控诉:“明明都是我买的,也是我带来的,他偏生将功劳都按在身上。” 苏晓婵耳根红透,又觉得见到桑若瑾这一面很有趣,一对杏仁眼晶亮到泛光。 她拿手挡住嘴巴,同样小小声回道:“现在我知道是你的功劳啦,我们就让叔叔得瑟一会吧。” 桑若瑾眸光含笑,一本正经点点头:“行,我都听你的,就不和老桑计较。” 他牵着她的手站起来,“走,带你去找吃食,萱萱刚刚在那里扒拉半天。” 这话碰巧被洗菜归来的桑芷萱听个正着,她柳眉稍挑,戏谑扯扯嘴角:“你们又在说我什么坏话?” “说你好吃!会吃!”桑若瑾没好气怼道。 “那你说的倒也不算错,我的确好吃也会吃,以后我嫂子跟着我保准让她吃香喝辣。” 桑芷萱得意洋洋说着,压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停!”桑若瑾紧急喊停,眉心微蹙,“我听着怎么那么不对味,我媳妇为什么要跟着你吃香喝辣,她不是应该跟着我吗?” “你那么忙,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面,我就不同了,天天和我嫂子抬头不见低头见。” “哼!”桑若瑾哼笑两声:“那不好意思,我和小婵早就商量好了,等结婚后她就去随军。” 桑芷萱脸上的得意凝固,很快,她另辟蹊径佐证:“随军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你现在不是在军校进修吗?我嫂子能随哪里去?” 桑若瑾见招拆招:“那就更加不用你操心,小婵会借调回京市,我们新婚夫妻哪能天南地北待着,那样不利于感情融洽。” 桑芷萱彻底哑火,憋半天,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对苏晓婵摇头控诉:“啧,重色轻友啊!” 苏晓婵:“………”咋那么心虚呢。 桑若瑾: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真要论起重色轻友,谁能比得过你。 桑修远:还是老大棋高一着啊,这个家还有谁能制住他,又是想念老二的一天。 中午到底中和桑爸和桑芷萱所想,炖一锅腊猪蹄笋干,再热一只烧鸡,主食就吃米饭。 四人围着炉子吃个热火朝天,屋里暖烘烘,窗外飘着鹅毛大雪,一片银装素裹。 “爸,晚上你和大哥睡我屋,我去隔壁和小婵姐挤一挤,家里啥都有,就别去挤招待所,这个天可别冻感冒喽。” 苏晓婵忙不迭应声:“对对,桑桑晚上和我睡,都挨在一块也方便。” “也行,这地界一到冬天冷死个人,我是怕咯。” 桑修远一声长叹,似乎想起往年还在涯边农场的日子,一年年苦熬。 那个天寒地冻啊,既没有厚棉衣和棉被,烤火的煤炭也有限,现在回想起都不知道那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桑芷萱不欲让他沉浸过去,既已熬出头何苦再去伤神,遂转移话题:“爸,你打算和大哥什么时候过去拜访苏大哥。” 桑修远嘟哝一声:“那得先看亲家大哥什么时候有空。” 桑若瑾移目苏晓婵,温声询问:“小婵,你认为何时上门比较好?” 苏晓婵放下筷子,偏头想了下:“我大哥最近都在家,等我今晚回去说一声,明天再去吧。” “好,都听你的。” 正吃着,门被叩响,桑芷萱犹疑着起身,“这个点谁会来?” 桑修远望向门口,教育闺女:“甭管是谁?你先去开门!” “哦!” 苏晓婵眸光闪了下,大概率猜到是谁来,十有八九是苏晓秋。 这个人破相后,性格愈发捉摸不透,她对谁都热情相迎,就单纯和自己过不去,一心唱反调。 而且,为了让她不开心,苏晓秋特意搬来宿舍住,时常在眼前打晃,动不动就大开嘲讽之语。 弄到苏晓婵既恼火又无语,她自认为没有哪里对不起苏晓秋,碰到这样的冤家,也是上辈子不积福。 果不其然,门一打开,苏晓秋一身风雪冲桑芷萱笑的温柔,手里还提着半边鲜鱼:“桑同志,谢谢你父兄送的烧鸡,这是我爸刚送来的草鱼,拿给你加个菜。” “不用,不用,叔叔拿给你补身体的鱼,怎么能给我呢?”桑芷萱不缺鱼吃,忙不迭拒绝。 “拿着,就当是我的回礼,不然那烧鸡我也拿着烧手。” 苏晓秋不由分说将鱼塞到她手里,转身就要走。 桑芷萱哪能让她就这么走,一把扯住胳膊,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还是上门回礼之人? “你吃没吃呀?” 得到一个意想中的摇头,桑芷萱心里叹气,将人扯回自己家,“那就在我家凑合一口,不过大家已经动过筷子,你别嫌弃。” “我嫌弃啥,我如今这样也只有别人嫌弃我的份。”苏晓秋语气自嘲,带着无限落寞。 她说的轻,桑芷萱只当自个没有听到,毕竟关系一般,忌讳交浅言深。 苏晓秋礼貌和桑爸爸桑大哥打招呼,至于苏晓婵全当做没有看到,瞟都没有瞟一眼。 桑若瑾眸光微暗,大手在桌子底下捏捏媳妇的小手,得到对方一个“你干嘛”的眼神。 眼神旁移,苏晓婵收到暗示,微微摇头,示意以后再同他说,现在只做不知。 “晓秋同志,多吃点,天冷就得吃饱身体才能有足够的热量抵御严寒。” 桑修远热情招待着苏晓秋,他多利的眼睛,一下就看出来这个屋里没有一个人想招呼对方,那可不就得他这个老父亲出马。 第205章 萱萱,对待敌人我们不能等着她犯错,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苏晓秋也不想干嘛,她就是忍不住在有苏晓婵的场所恶心恶心她,这种想法如附骨之疽驱都驱不散。 明明,从小到大苏晓婵哪哪都不如自己,为什么对方越过越好,而她呢,甚至看不到未来。 吃过饭,苏晓秋道别离开,见苏晓婵稳坐如山,不由讥笑开口:“堂姐未免也太不识趣,人家一家人坐在一起,你横插在中间做什么?” “那就不劳堂妹费心,你还是管好自己吧!” 苏晓婵也忍烦了,忍忍忍,她也不是忍者神龟,忍得脑血栓都快爆发。 苏晓秋似是很讶异,不相信苏晓婵敢这么呛复自己,转而讥讽连连:“我就知道你也不过是个伪君子,先前还装模作样包容我。 看看,也不过半年不到,忍不了了吧,苏晓婵,我告诉你,忍不了你也得忍着,这都是你欠我的。” 桑芷萱无语至极,闻言站起身直面苏晓秋的狂暴:“不是,我也算当事人,晓秋同志,你这个逻辑讲不通吧,小婵姐怎么就欠你呢?” 苏晓婵气极反笑,拂着胸口反问:“是啊,我也想听听,我怎么就欠你该你?” 苏晓秋怒吼:“金桥大队之行,若非你只顾自身不顾我,我又怎么会受伤?” “你是个成年人,你的安全为什么要怪到我头上来?再说当时我自顾不暇,谁有空去注意你,我们俩关系很好吗?” 苏晓婵被气的肝疼,也半点不隐藏她对苏晓秋一家的厌恶。 “我和大哥幼年失父失母,唯一的亲人就是你父亲这个亲叔叔,你们一家又是怎么对我和哥哥? 照顾是本分,不照顾也没人怪你们,错就错在,不照顾我们兄妹倒也罢了,还趁机抢走我们家的房子和钱财。 我告诉你苏晓秋,我看到你们一家人就想吐,我和大哥不欲追究,你们还抖擞起来,真正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苏晓秋“啊啊”尖叫,“苏晓婵,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那会你就是不想救我,刻意将我丢在金桥大队想让我死。” 她愤怒扑上去,抬手一扬就想抽苏晓婵耳光,被桑芷萱一手挡住,两两分开。 “安静!这是干嘛呀?这里是我家,怪我脾气太好是吧,你们再敢叫嚣,别怪我不客气。” 桑芷萱单手捏扁炉子一角,复而又将其捏回原样,成功震慑住所有人,场面有片刻凝滞。 苏晓秋懵逼半晌,才找回声音,依旧不依不饶指着苏晓婵发飙,只是声音温柔不少。 “桑同志,你都听到了,苏晓婵她恨我,她就是想害我。” “我听到个嘚儿,我听到,金桥大队我和你们一起去的,孰是孰非我要你教我。 苏晓秋你要对结果不服气,你就上行政部去吵,要么上金桥大队去闹。 别一天天逮到个人就发疯,你看看咱摄影部原先都不爱搭理你,现在则是见到你恨不得退避三舍。 你啥样,你心里没数啊,二十岁的人了,能不能成熟点,你就说说,谁应该对你的人生负责?” 苏晓秋丝毫不为所动,反而连带恨上桑芷萱:“你们两个都是一伙,我说不过你们两张嘴,但我告诉你们千万别打盹,我会时刻盯着你俩。” 她砰一声大力合上门而去,留给桑芷萱四人一室烦躁。 “闺女,这姑娘想法有点极端,又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怕是个祸患啊。” 桑修远嘴里叼着根烟,却没有点燃,深邃的眸子此刻拉下来有些冷。 “我知道爸,我会多加留意,您别操心……”桑芷萱扯起嘴角假笑,“也算是无妄之灾!” 苏晓婵满脸歉意:“都怪我,要不是我,苏晓秋也不会盯上桑桑。” “怪你干啥?那会救也救了,同去三人都对她有救命之恩,你见苏晓秋道过谢没有,说到底还是人品不行。” 桑若瑾一言不发握住苏晓婵的玉手,脸上的一贯微笑透着冷然,“不是要回大哥家吗?去收拾收拾,我送你过去。”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了,冰天雪地,何苦折腾你。” 桑若瑾不容拒绝,淡声说道:“听话!以后出行也记得找萱萱一起。” 苏晓婵纵是再榆木疙瘩也听出不对,“你的意思是怀疑苏晓秋会对我做什么?”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小心无大错嘛,注意着点总错不了。” “好吧,我听你的。” 苏晓婵听话回房收拾东西,桑若瑾整张脸垮下来,拿出一根烟开始吞云吐雾。 烟雾缭绕中,他说:“萱萱,对待敌人我们不能等着她犯错再出手,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桑芷萱焉能不明白,只是有时候容易心软罢了,良久,她才轻轻吐出一个字:“嗯!” ……… 翌日,桑芷萱请好假,陪同父兄一起上苏家做客。 苏家她是第一次来,苏市长两口子倒是有过几面之缘。 苏东林言笑晏晏,热情招待桑家三口人,章茗汝不苟言笑,到底清澈的眸子里泛有喜意,大家心里有底,也没人非得挑刺。 说实话,苏东林对妹妹的另一半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对妹妹好。 原以为,找上陈彬也不错,到底他压得住,对方想要事业,不管真心与否都必须对小婵好。 苏东林想过很多,唯独没想到最后能和妹妹走到一起的这个人,自己完全弹压不住。 心里既喜亦忧,高门嫁女固然欣喜,妹婿人中龙凤更值得喜上加喜,更遑论桑家和宁家是铁亲,有此一着,他仕途上也算妥了。 忧的是,妹婿家条件太好,他怕呀,怕桑家欺负自家妹妹,这些天,苏东林天天想的睡不好觉,白头发滋滋往外冒。 章茗汝却没有他那么复杂的心思,纯粹以面相看人,桑家这三人面相都算不得恶人,至少对家人不恶,都很顾家护短。 如此,她也就放心了。 “小婵心思敏感,看似开朗实则没有安全感,但她和你在一起后,每每讲起都很开心满足,我想你是那个能够给她提供安全感的人。” 桑若瑾直接起身敬礼,一脸肃穆,恍若宣誓:“我以我最崇敬的职业生涯表态,不管未来如何,我绝不负小婵!” 第206章 桑芷萱:看到了吧,哥哥的正确用法,你学着点。 两家好一番试探过后,各自都得到满意答案。 其实主要也是苏东林两口子试探桑若瑾,一个奸滑一个真诚,两重暴击。 桑修远不显山不露水稳坐钓鱼台,悠哉悠哉看着亲家刁难自家大儿,想成家都得过这一关。 没看宁屺从小被他看着长大,该为难时也绝对不手软。 桑芷萱那就更自在了,反正也没她什么事,她今天的任务就是吃吃喝喝,适当时候烘托一下气氛,简称气氛组。 一方伏低做小,真诚以待,另一方角度刁钻,双剑合璧,两方你来我往,相互拉扯。 苏东林满意留饭,乐滋滋跑去厨房下厨,小两口一个主厨一个帮厨,留下苏晓婵招待桑家三人。 饭罢,苏东林放下碗筷对桑修远道歉:“桑叔,让苏晓秋闹到您面前实在抱歉,这些年我一直懒得理会那一家子……” 说到这里,苏东林也是头痛无奈:“小婵也是个嘴紧的,直到昨天我才知道苏晓秋时常欺负她,您说说这……也怪我对她关心不够。” 苏晓婵连连摇头:“不是这样,大哥你整天忙的脚不沾地,苏晓秋最多嘴上占点便宜,跟过家家似的,我不想拿这点小事打扰你。” 苏东林音量陡然拔高:“小事,你的事怎么会是小事呢?苏晓婵,咱俩打小相依为命,我看你看的比命还重。” 苏晓婵呐呐无言,心虚垂头,不敢看她大哥失望的眼神。 正是因为大哥疼她,可她也心疼大哥啊,他们家没有背景,全靠大哥自己拼搏走到如今的地位,那每一步都走的战战兢兢,她哪里舍得拿那点微末小事去麻烦他! “小婵姐这就是你的不对,有哥哥也不会用。”桑芷萱不得已调节气氛,“你我都是做人妹妹的,你看看我指使哥哥多快乐!” 说着,她拍上桑若瑾的宽肩:“大哥,帮我剥点瓜子仁。” 桑若瑾凉凉扫她一眼,得到一个粉拳威胁,认命抓过瓜子开剥。 桑芷萱得意昂头,拿手肘撞撞苏晓婵:“看到了吧,哥哥的正确用法,你学着点。” “哦,对了,我使唤我大哥,你应该不会心疼吧?” 苏晓婵羞涩在她胳膊上拍了一下:“你说什么呢?我才不会心疼,你随意使唤!” 桑若瑾这下不淡定了,喂喂连喊两声:“我还在这里,你们说话太大声吵到我耳朵了。” “哈哈,就吵你,反正你就是个纸老虎,我们才不怕你,对吧,小婵姐。” 苏晓婵笑意妍妍应声:“嗯!” 桑若瑾被两人打趣,除了无奈还是无奈,憋屈的一人奉上一把瓜子仁,“吃吧,堵堵嘴!” 苏东林被这么一打岔,心里那点子气一下被泄个干净,也跟着笑哈哈,心里却在发狠,要给他叔叔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 从苏家回来后,桑家父子没有多留,赶回京市准备成婚事宜。 两个大龄青年的婚姻没有太多纠缠,郎有情妾有意,双方家庭考核过后一致同意,婚期快速定在一个月以后。 眼下崇尚简朴,苏家没有实在亲戚,苏东林对于婚宴摆在哪里并无要求,遂由桑家定在京市,他们家亲朋好友还是挺多。 于是,新娘和小姑子又要齐齐请假,苏晓婵那头倒是没有问题,单位总不好拦着人家成亲吧。 就是桑芷萱这里,罗军头疼不已,“你这……又请假,你不知道咱们摄影部忙着呢?” “知道啊,所以我这不是提前一个月请假嘛。” “有啥用,你就是提前半年,我们部门又不会多来两个熟练工,你就忍心看你刘哥、高哥、游哥一天天忙成狗样?” 桑芷萱连连摆手:“罗部,这话可是你说的,与我无关哈!” 罗军气的呀,抄起桌上的报纸就想砸她,还好理智尚存,想起这是个金疙瘩砸不得。 桑芷萱见给人逗急眼,连忙正色说出打算:“我大哥结婚不去肯定不行,这样,刨除路上的七天,你就给我十天假好吧,我指定在这个范围内赶回来当牛做马。” “行,容我考虑考虑,现在立刻给我出去当牛做马。” “得嘞!”桑芷萱调皮敬个礼,溜回自个工位,刘建国等她一现身,就笑着打趣:“又去罗部那里磨假期?” 桑芷萱冲他竖个大拇哥,“不愧是老新闻人,信息就是敏锐。” 做新闻的,甭管哪个部门,消息都灵通的很,甚至有时候比当事人还要多了解几个版本。 “小桑你行啊,上个班还会给家里谋福利,都把同事谋成大嫂了啊。” 桑芷萱哈哈直乐:“游哥,我这是顾家好吧,我就跟你说,我上上次回家给一姑娘帮点小忙,结果我上次回去时,你猜怎么着?” 游由顺着话接:“怎么着?那姑娘也成你嫂子了?” 桑芷萱一个劲狂点头:“快成我三嫂了!” 游由吹了下耷拉在脑门上的头发,凑近桑芷萱讨好:“小桑,你看我也不差,要不咱俩结拜个干兄妹,你也给我整个媳妇呗!” 众人顿时喷笑,就连过来发布任务的罗军都忍俊不禁:“好你个游由,这算盘珠子都打到我脸上来了。” “呵呵,游哥别介,等我真碰着合适的人选,一定给你留着哈!” “行,那就这么说好了。”游由雄起,“看看,有时候还是得豁出脸去是不是?!” 罗军抹一把笑僵的脸,切换成正经脸:“好了,今天你们都得下乡,今年雪下的比往年都大,好些大队受灾严重……” 他略停一停,着重点名沉默不言的苏晓秋,“晓秋同志也要去,你们这回都是单独行动,雪天路滑,须得多加注意人身安全。” 桑芷萱就感慨:“去年这会我还在靠山屯,这个时候窝在炕上猫冬就行了,今年可猫不成冬咯。” “猫冬那你就想着吧,咱们且有的忙活。”罗军还有后半句忍着没说,想想,也许梦里有。 第207章 陈哥你就想着宰相肚里能撑船,咱大肚量不跟他们计较哈。 要叫桑芷萱来说,冬日里出行除了冷点,其实更加方便。 市晚报唯有一辆车子,正是杜梅所开那辆破破烂烂,即将奔赴废品站的汽车。 雪天则不然,行政部有一位训狗高手,他豢养有一批土狗,以极低的价格租借给报社使用。 今天和桑芷萱搭档的记者是陈建州,两人也算熟悉,招呼过后彼此裹着厚厚的袄子,缩成一个球坐在爬犁上沐浴风雪。 同行的还有苏晓婵和游由,四人同去东方红公社,只不过桑芷萱这队上前进大队,他们去更远一些的大队。 驾驶爬犁的大哥给他俩往村口一丢,两条健壮的成年大狗呼啸着踏雪而去。 大哥粗犷的嗓音夹在风雪中飘来一句话:“晚点我再来接你们哈!” 桑芷萱和陈建州相顾无言,默默拍掉扑腾在身上的雪花,往屯子里走去,“走吧!” “嗯。”桑芷萱小心翼翼跟上,视线不停在打量这个大队的环境。 前进大队和靠山屯大队以桃山为邻,共拥一河之水,山这头群山环绕,那头却是平坦原地。 按条件来讲,前进大队虽说比不上金桥大队那般地宽肥沃,但比起靠山屯来,真是要好上一半不止。 偏偏,这个凛冬,靠山屯没有半点伤亡,前进大队被压垮三座房子,由于是半夜坍塌,有一户的老人小孩没能逃出来,造成两死三伤。 桑芷萱顶着风雪前进,没走多久就觉得脚底冰凉,冷如骨髓,顾自运转内力驱寒,心里直骂娘,又是想窝在炕上猫冬的一天。 村人基本上都缩在家里,唯有大队部比较吵闹,暂时借给压垮房子那三家人居住。 陈建州找到大队长说明来意,对方一脸不耐烦推诿:“我这儿正忙着呢,哪里有空给你们带路,这样吧,我指一个方向,你们自个去找好吧?” 他随手往右边一指,又急着投入到训斥村民的行列中去。 陈建州尝试着再次沟通,大队长直接大发雷霆:“吵什么?我管你们打哪里来的,你要是能拿钱给村民们重建房子,别说带路,叫我吃路都使得。” 那愠怒的瞳仁里写满哪凉快你往哪里去,少在我这旮瘩找存在感。 陈建州接二连三被下脸,胸腔里积蓄的怒火已经顶到嗓子眼,还差一下就会爆发,气得个脸红脖子粗。 桑芷萱忙拖住他,将人拉出大队部,“别急陈哥,大队长兴许是屯子里因为雪灾造成伤亡,余下村民也无法安置着急上火,咱们大人有大量就让他三分。” “这样,你跟我走,前进大队有我熟悉的知青,走,咱们去请他们帮忙。” 陈建州得个台阶,都是老江湖人,顺坡就下,嘀咕着骂两句:“他上火也不能拿我们撒气啊,你说说冰天雪地的,我俩吃饱撑得慌跑人家屯子里来受气。” 嘴里骂骂咧咧,脚下却很务实,跟着桑芷萱移动,生气归生气,任务还是要完成的嘛。 “是是,陈哥你就想着一句话宰相肚里能撑船,咱大肚量不跟他们计较。” 桑芷萱不走心敷衍两句,眼观六路不断眺望四周,想寻出通往知青院的道路。 一连在雪地里行走十几分钟,陈建州也不好意思多问,闷头跟着走,心里暗暗犯嘀咕,这屯子咋那么大,知青院距离大队部真够远的。 还算运气好,桑芷萱远远看见一个雪人朝他们这边走来,赶忙迎上前去。 “欸,大哥,请问知青院咋走?” “你们去知青院?走错喽,刚好走个反方向。” “哈?”桑芷萱如遭雷击,要不要这么背时? 陈建州追上来,连呼好家伙:“我还以为你来过前进大队,知道路怎么走?” “我以为我知道!”桑芷萱幽幽说道,挎着肩膀调转方向继续走。 陈建州摇摇头,大步赶到前面带路,鉴于桑芷萱的不靠谱,他单方面决定剥夺她的带路权。 知青院的偏僻程度和靠山屯有得一拼,见山即是院。 桑芷萱突然大力一拍脑门,低声念叨:“哎呀,我咋将这个给忘记了,先前紧着山找,可不就能找着。” 许达和徐晓于夏天成婚,两人同苏海玲夫妻一样,花点钱在知青院旁边建了一间土胚屋。 两人怡然自乐,见到桑芷萱前来开心到不行,“这天寒地冻的,你咋来了?” 徐晓忙拉着她进屋,往炕上按,“快,赶紧暖暖身子,难为你这个天出门。” 许达也好客,忙不迭泡两杯热茶过来招待他们。 桑芷萱也不客气,抱着茶杯坐在炕上,还招呼陈建州:“陈哥,上来暖暖脚,别客气,这两位和我是老乡,男主人叫做许达,女主人叫做徐晓。” “欸,对,不要客气,都是朋友!” 许达顺势上炕,又摸出两把瓜子塞给两人,“桑同志,你俩不会是下来查看雪灾情况的政府人员吧?” “那不能,我俩是市晚报的记者,过来收集素材,原本找的大队长,他忙着安顿灾民,我可不就想到你俩。” 许达和徐晓对视一眼,得到媳妇一个点头,遂爽快答应:“那行,我等会带你们去压塌的地方看看。” 桑芷萱完全不担心两人会拒绝,掏出自家口粮,六两白面四两玉米面放在桌上。 “中午顺便在你们家搭个伙哈。” 陈建州也机灵,赶快掏出他那份口粮,八两白面七两玉米面,“那啥,打扰了,我也搭个伙。” 徐晓爽快收起口粮,笑眯眯开玩笑:“那我事先说好,伙食一般哦。” “你们吃什么,我们跟着吃就是了。”桑芷萱话是这么说,从布包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装着一斤腊肉,“喏,加个餐!” “行,吃个大户没毛病!” 徐晓照样收起腊肉,这会眼睛都笑眯咯,她和许达也就能混个饱饭,想吃点好的除了许家接济,基本上是没有别的路子。 这姐们都混回城里去了,动动手就是老大一块腊肉,他们夫妻俩跟着吃口肉不亏心。 桑芷萱再摸摸布包,里面不是工具就是吃食,也没个合适的新婚礼物。 “我这也不知道你俩结婚,礼物先欠着,下回捎给你们。” 第208章 前进大队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少想一些也就能够幸福一些。 许达两口子都是热心人,带着他们先去看压垮的房屋,等桑芷萱拍完照片,然后又领着上大队部采访。 有他俩从中调节,气氛不至于那么火药味十足,大队长脸色稍霁,也开口讲了几句场面话。 倒是陈建州的采访不太顺利,三户幸存者哭天喊地,七嘴八舌诉苦,整个大队部吵吵嚷嚷,都听不见自个发出的声音。 有亡者那户人家甚至扯着陈建州的胳膊,要带他过去直面自家的悲惨。 “呜呜,我娘一把年纪,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前些天还在说想吃白面饺子,怪我无能,到死都没能让她老人家吃上一口。” 形容狼狈的女人也跟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我的宝儿啊,你咋就走了,你留娘一个人在这世上可怎么活呀。” 角落里的地上铺着草席,上面垫着一床发黄邦硬的棉絮,上头躺着三个冻到嘴唇发紫的小姑娘,哆哆瑟瑟挤在一起盖着床薄棉被。 大的能有十五六岁,中间那个和老大相差不大,大概也有十三四岁,一脸倔强。 最小那个孩子才丁点大,三四岁的模样,听见妈妈哭闹,也一个劲哭着喊妈,要妈妈。 她妈听到声音,也不哄娃,转过头恨恨咒骂:“为什么死的不是你要是我的宝儿,肯定是你这个赔钱货抢走我宝儿的活路。” “对,我要打死你,只有打死你我的宝儿才能活过来。” 中年妇女已经入了迷障,面目狰狞扑向角落,最小那个孩子被吓的大哭,抽的上气不接下气,好似要晕厥过去。 老大紧紧抱着小妹承受母亲拍打,小小的身躯痛到哆嗦也不敢求饶。 唯有老二梗着脖子对骂:“我们才不是赔钱货,臭宝儿才是,他天天啥也不干还吃的最好,看看这下遭报应啥都不用再吃了。” 中年男子听到闺女这么说,眼睛一横,也跟着加入战场,蒲扇大的巴掌一下就甩在小姑娘脸上,直接将那小脸蛋给打肿了。 事情看似一系列,实则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大家从惊愕中清醒,连忙上前阻止。 陈建州和许达顾着拦住中年男子,徐晓则死死拉着妇女,大队长暴跳如雷的喝骂声不绝于耳。 桑芷萱见状,连忙躲远一些拍下几张照片,她怕纠缠起来不小心弄坏相机,弄坏可都要自己赔钱。 另外两家人分在其他角落暂住,都到了这个境地,这些人仍旧顾着看热闹,也没说来个人劝劝架,更有甚者出言挑拨是非,生怕别人家的孩子打不死。 等大队长好不容易平息恩怨,陈建州一脑门汗退到门口,“我的天,算我错怪大队长,他这个工作是不好做啊。” 同行退回的许达两口子闻言点首,真诚点评:“大队长其实还算公正……” 话语略停一停,几人一起往家赶,行至半途,徐晓接着说:“前进大队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少想一些也就能够幸福一些。” 桑芷萱不以为然:“其实哪里都一样,因为人的心本来就是偏的,全看大队干部私心轻重程度。” “这话也对!” 沉默良久,徐晓突然说道:“刚才闹事那一家尤其重男轻女,听说前头连生九个姑娘才生的一个儿子,结果这回儿子给压死了,且还有的闹。” “唉~”桑芷萱叹息一声并不接话,能说什么?老韩家重男轻女的嘴脸她打小都看腻歪了。 许达憨憨挠头:“我们家可稀罕女娃娃,小时候我妈老说我咋就不是个女娃娃。” “这样的家庭到底是少数。”徐晓扯扯嘴角,随即又想着自己该开心才对,婆婆喜欢女娃娃,她才能没有生子之忧,只是她实在高兴不起来。 这个话题很敏感,四人一时间谁也没有搭话,回到桃山脚下,头顶树梢拂动,忽然扬起一枝积雪撒落。 桑芷萱眼疾手快,手里的布包向上出手,砰一声砸在树干上。 “哗啦——”厚重的积雪砸在四人头上。 瞬间,另外三人纷纷对桑芷萱怒目相向。 “桑同志,请问你在做什……” 不等徐晓咬牙切齿的话语说完,一只羽色华丽的野鸡伴随布包从天而降,在雪地里砸出个深坑。 “呃!”剩下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好憋屈的闷回肚子里。 桑芷萱兀自捡起布包斜挎,野鸡则递给徐晓:“喏,中午加个餐。” 许达“嗷呜”一声蹿过来,兴奋围着她转悠:“桑同志,你这手好厉害啊,能不能教教我?” “不能,我也就瞎猫撞上死耗子,刚巧碰上这么一回,你指望我教你什么?” “哦!”许达情绪立即低落下来,整个人怏怏不乐,“我还以为你是不出世的高手,想要跟随你学个一招半式。” 徐晓笑着解释:“这人打小有个武林高手的梦想。” 陈建州一听就乐,拍着大腿表示:“巧了不是,这个梦想我也有过。” 他左右张望一圈,刻意压低声音道:“我小时候有幸看过几本孙悟空的连环画,可惜不全,给我迷的呀,恨不得自个就是那孙大圣,代替他追随师傅上西天去取经。” 许达眼睛大亮,将手从袖笼里伸出来握手,“英雄所见略同啊,不瞒你说,我还削过大圣爷的金箍棒,那玩意老帅了!” “是吧,我寻思我以前也有两根呢。” 有着大圣做桥梁,两个大龄男童的关系快速拉近,聊的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徐晓无语望天,干脆拉着桑芷萱给她打下手帮忙。 不大一会,蹲在地上拔毛的桑芷萱抗议:“不对啊,我寻思我不是坐等吃饭的客人么?” 你可真是不客气,还让我干起活来了。 徐晓见招拆招:“咱俩谁跟谁,用分这么清楚?” “你这话倒是让我没法子接。” 我是该分呢?还是不该分? 第209章 也是山猪吃不了细糠,活该她抛弃明月,与那污浊同流合污 站在前进大队的地界上,有个人避无可避谈到,那就是赵宛清。 徐晓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言谈间提到她,语气虽平,其中不乏唏嘘和幸灾乐祸。 “赵宛清嫁人了你知道吧?” “啊嫁给谁?我怎么会知道?我不知道啊!” “还能嫁谁?嫁给我们大队最会务农的汉子!” 徐晓无不感慨,赵宛清是她见过一手好牌打到最烂的人,以前徐景辉对她可谓是关怀备至,体贴入微,就这她还作的要死。 现在倒好,嫁个大老粗,那人一把子力气,听说好喝酒,喝醉会打人,发起疯来爹娘都揍的主! 唉,也是山猪吃不了细糠,活该她抛弃明月,去与那污浊同流合污。 桑芷萱颅内一排雷电轰炸,半天才找回自己声音,惊愕到瞳孔大瞪:“不会吧?” 说完,她细细一咂摸,其实也挺有可能性,赵宛清心眼多心思却浅,永远只看得到眼前这三分地,这些年下来被家人和徐景辉宠的挨不住风雨,一点点毛毛细雨就能让人溃不成军。 京市那头几乎都让她得罪完了,唯一会无条件宠着她的父亲也因为火车站护崽,这会儿还躺在医院里一睡不醒,经济来源可谓是全部断掉。 又加上娇生惯养,吃不得苦头,会走上这条路不奇怪。 “其实赵宛清在前进大队还挺吃香,有好些个小伙看上她,真要嫁咱也得选个好的吧,比如大队长家老二就不错,踏实肯干,人也上进。” 桑芷萱听懂她话里话外的意犹未尽,无不在指向赵宛清所嫁非人。 “那是她自己的选择,我们也干涉不了。” 再说,嫁都嫁了,这会还有什么好劝的? 吃过饭,桑芷萱两人也不挪窝,打算就在许达家等爬犁来接,总不好去村口吹冷风不是。 闲聊嘛,总归是家长里短,其中婚姻大事更是首当其冲。 徐晓就问:“欸,就上回我和徐达在池县碰着你那未婚夫,你啥时候给他转正?” “我们也快了,婚期约定在年后,会在京市举办,对了,你俩若是回去过年,可以来凑个热闹。” “呦,那可赶巧,我们还真有这个打算,你给写个地址,到时候要回去了,指定得来贺喜一番。” 许达忙不迭拿来纸笔递过去,他这人好交朋友,尤其良师益友,几次相处下来,觉得桑芷萱为人大气,性格也爽朗,值得结交。 碰巧,桑芷萱也觉得这两口子能处,很爽快写下桑家大院和市晚报的地址。 “前边那个是我家,后面这个是我现在工作的地点,有空去找我玩哈。” 许达一边点头,一边接过纸笔,定睛一瞧,不由“呦”了声。 徐晓好奇抢过纸张查看,神色复杂,怪不得这姐们出手大方,敢情是个大小姐来着。 桑家大院那一片居住者非富即贵,革委会猖獗,富贵人家都早想方设法抄家下放,也就剩下那撮位高权重的依旧坚挺如故。 “小陈,小桑,走啦!”门外传来豪放的喊声。 陈建州一喜:“是牛大哥来接咱们!” “今天还挺早!”桑芷萱挪步下炕,嘴里吐槽不迭。 不靠谱的牛哥,上回让他们一直在屯子里等到天黑,起因是路遇有人凿冰网鱼,他过去帮把手。 就离谱! 虽然事后牛哥给他们平分收获,将鱼一分为三,但这丝毫不影响桑芷萱给人家划分为恐怖分子。 裹好大棉袄,套好棉鞋,桑芷萱同徐晓两人道别:“走了朋友,等明年开春咱们再见吧!” 许达乐不可支,趴在炕上笑的直掉眼泪:“哈哈哈哈……那可真是开春后才能再见,猫冬呢。” 桑芷萱黑线,拿眼神点点徐晓:“你们家那口子笑点这么低?” 徐晓无奈点头:“素来如此,就跟个小孩似的。” 好吧,人家以前有家人宠,现在有老婆宠,的确有当小孩的资本。 坐上爬犁,上头那两个冰雪人蔫了吧唧,破例让不想吃风喝雪的桑芷萱开口问上一句:“你俩咋回事?在屯子里挨打了?” 苏晓婵无比哀怨,眼神里的怨气足够养活好几个邪剑仙,“比挨揍更加令人难过!” “破财?”桑芷萱推己度人,首先想到这个。 谁知两人直接同频,得到一个疯狂点赞。 桑芷萱和陈建州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开口:“不会吧?” “金桥大队这事才过去多久,又有大队犯同样的错?公然抢劫?!” 桑芷萱唉声叹气:“我宁屺哥也算倒霉到家,啥狗事都让他给碰到了。” 苏晓婵更加幽怨:“你就会心疼你们家宁屺哥,也不心疼心疼我这个好姐妹。” “我还不够心疼你?我大哥都塞给你使唤了!” 一语惊起千层浪,逗得几人齐齐喷笑。 牛大哥哈哈两声,扯着嗓子吼出真相:“啥抢劫啊?那两人被起哄捐钱,又是拜又是哭又是闹,小年轻嘛,可不就顶不住,破财消灾哈,别沮丧,下回长点心。” “道德绑架啊,那你俩捐钱捐的不冤枉!” 这年头道德标准高,哪怕本身不高,你装也得装个高,全大队人一起起哄,你今个不捐也得捐。 “损失多少啊?” 苏晓婵直接扯出口袋里衬,欲哭无泪:“空了,来前我带有十来块钱还有两斤粮票。” 游由从自闭状态复苏两秒,扯起嘴角气若游丝吐出一句话:“这个月的工资还来不及存。” 陈建州同情拍拍他的肩膀,又暗暗捂紧自个口袋,好险,他身上也带有五块钱和五斤粮票,重点是还有一张香烟票,这玩意要是被捐出去,他这个月可怎么过? “呃!不是,牛哥那你咋还笑的出来?” “小丫头不懂吧?像我们这种顾家的好男人,发过工资第一时间上交夫人,那兜里就不能放钱。” 我没有钱,他们还能起哄到我? 游由倏地看向桑芷萱:“小桑,咱俩结拜呀,你也给我带个夫人回来,我要上交工资!” 第210章 欲哭无泪,他好惨一男的,甭管小家大家都是食物链最底端 时间一晃而过,提前五天,桑芷萱陪同苏家一家人北上入京。 待嫁地点选在一墙之隔的姥爷家,巧合的是两家人都姓苏,也算成全这桩缘分。 苏志添喜悦异常:“咱们五百年前也是一家,老婆子备一份嫁妆,也算我苏家嫁孙女。” 罗含玉自是没有二话,她书香门第出身,前些年家虽然被抄了,到底底蕴十足,谁没有藏点压箱底的东西。 当下就拿出一个檀木盒子,里面装有一对清朝流传下来的和田玉籽料手镯。 都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小婵丫头嫁的是若瑾那大小子,两家也算亲上加亲,这对手镯她掏的心甘情愿。 “这对镯子是我母亲传给我的,有些年头,白玉适合你们年轻人佩戴,小婵呐,以后和若瑾和和美美,长长久久。” “谢谢姥姥的祝福,只是这对手镯太过贵重,您还是收回去吧?” “长者赐不可辞,拿着。”罗含玉温婉中带着不可推却,态度很是坚定。 苏晓婵不由看向自家大哥,得到对方点头,她抿抿嘴,双手接过盒子,“谢谢姥姥姥爷!”心里打定主意,接下这份礼物,日后就得多加照顾两位老人。 “欸,好孩子。” 婚礼从简,但胜在桑家亲朋故交太多,场面依旧很热闹。 桑家村的大伯一家子也来了,是以桑芷萱一进屋,瞬间被哥哥们包围。 “妹妹回来了?” “妹妹累不累,来,包裹给大哥拿着。”桑若宇屁颠屁颠抢过包袱,顺手将妹妹按到凳子上坐着。 桑若宙又是倒茶又是递吃食:“萱萱饿了吧?快吃,二哥特地给你拿的。” 桑若荒不甘示弱,抓来一把葡萄干塞到桑芷萱手心,“来,妹妹吃,甜甜嘴。” 四兄弟来了三个,唯有桑若洪驰援唐山来不了,上个月底唐山爆发7.8级大地震,举国震惊。 京市离得不远不近,街头巷尾到处打着地震棚,他们家门口也打着。 原本桑修远想叫大哥自家别来了,怕不安全,桑修明没同意,硬是带着一家老小赶来帮忙。 桑芷萱也不扫兴,甜甜叫着几人:“大哥,二哥,五哥,你们咋还在我前头到,我今个在车上还寻思着你们明天才能来,到时候上火车站去接你们。” 桑若宙不慌不忙回道:“冬日村里也不忙,老三好不容易成家,还不得早点过来帮忙。” 桑若宇半点不给桑若瑾留面子,“老三这也算铁树开花,老五家小崽子都能打酱油了,总算等到他结婚的好消息。 这也就现在不兴放鞭炮,要不,我们高低得去二爷爷坟头放一串鞭炮报喜。” 这话碰巧被走来的桑修远哥俩听个正着。 桑修明磕着烟枪笑骂:“老大你就损吧你。” 桑芷萱听见她大爷的声音,猛地从椅子上蹿起来,娇声呼唤:“大爷。” “哎呦,是萱萱回来了,怪不得这群臭小子全都跑出来。” 桑芷萱欢笑着跑过去揽住桑修明的胳膊,怕她爹吃醋,干脆一手揽一个,三人串到一块。 “大爷,我好想您……和哥哥们啊!”桑芷萱终是在哥哥们虎视眈眈的眼神中改换说法。 “大爷也想你啊,生怕你在乡下吃不饱饭,还受人欺负,都怪你爹不争气,也不知道给你送回去,在桑家村有大爷在,哪能让咱萱萱遭罪。” 桑修远被骂也不敢回嘴,乐呵呵听着,自家老大哥还是很有威严,让他过过嘴瘾。 桑芷萱捏着粉拳挥了挥,故作凶恶:“大爷您放心,就我这力气,哪里有人敢欺负我,看我不揍的他满地找牙。” “傻孩子,世上阴险狡诈之辈太多,就你这小胳膊小腿打的赢几个?” 桑若瑜露出头凑趣:“大爷,您可别小看她,就我这样的她能揍垮一打。” “你这样的,谁不能揍一打?”桑若宇拿白眼睨他,话里话外皆是藐视。 “我……”桑若瑜在大哥的拳头威胁下闭紧嘴巴,简直欲哭无泪,他好惨一男的,甭管小家大家都是食物链最底端那位。 桑芷萱偷笑,小脸藏在她大爷身后笑的窸窸窣窣。 ……… 婚礼在家里举办,华晨阳帮着淘换食材,桑若瑜准备其他七七八八的东西。 一切就绪,本来日子定在明天,苏家大哥突然传话过来,婚期延后一天,理由没有理由。 就很突然,搞得大家一头雾水。 桑家众人齐聚,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着,谁也讨论不出个名堂来。 大娘想的比较多,斟酌着说:“该不会是女方反悔吧?” “那不能,小婵那姑娘性情纯粹,干不出这种事。”桑修远言之凿凿。 桑若宇猜测:“那姑娘的大哥反悔?” 一杆烟枪敲上他的脑门:“老大啊,脖子上这玩意该用还是得用,放着也不会多值钱。 人亲家大哥贵为一市之长,犯得着成亲前一天反悔?你以为他是你这种说话不过脑子的?” 桑若宇抱着脑袋反问:“那爹你说为什么?” “我……”我要知道,我不去当市长了,哪还能大材小用当个大队长? “你们别急,我问到话了!” 众人闻声抬头,从墙头翻下来一位妙龄少女,身手之利落,一看就是属猴子。 “我的个老天爷,萱萱你可悠着点,老高的墙头看的我心惊肉跳!”大娘捂着胸口担忧不已。 “大娘没事,我都翻习惯了。” 桑芷萱端起桌上的茶杯大口灌水,随即一抹嘴解释:“决定是苏家大嫂所做,我虽然不清楚原因何为,但还是照做比较好。” “理由呢?”桑若瑾反问,萱萱从来不是无的放矢之人,敢这样说,必定是有所依据。 桑芷萱环顾四周,院子里坐的都是自家人,她压低声音说的隐晦:“苏家大嫂出自玄灵山!” 桑修远瞳孔一震,别人不知,他还能不知,玄灵山有一道家门派——玄灵门,每任掌门行走世间都称自己为玄灵道长。 玄灵道长的神通,他是亲身感受过的,神乎其神,若是能和高人扯上关系,桑修远不禁心头火热。 奇志怪谈你信不信都使得,关键是真碰到神神鬼鬼时,你要有庙可拜! 第211章 他不就想结个婚,大震小震齐上阵,怎么就那么难呢? 鉴于婚礼延期一天,桑若瑜想着更完善一点,于是几兄妹除了准新郎官外,开车杀向郊外。 “妹啊,等会你千万别客气,逮啥抓啥哈,只要是肉,就没有嫌多的份。”桑若瑜贱兮兮叮嘱。 “那我还能不知道,只是哥呀,天寒地冻的,猎物并不好找,你也别抱太大希望。” 桑芷萱竖起耳朵听了听,林子里窸窸窣窣颇为奇怪,她来不及多想就被哥哥们拉着打柴给岔开心思。 桑若宇卸下身前的枯枝团吧团吧堆到一起:“怕什么?没有猎物我们就装一车柴禾回去嘛。” “老大说的对,事在人为,反正也不靠这点待客,有则锦上添花,没有也不伤大雅。” 桑若瑜跟着弯腰捡柴,闻言忙改口:“老大老二,我就是这个意思,咱们兄弟心连心哈,想法都一致。” 桑若荒没忍住,“噗呲”一声喷笑,小七长的再俊在他心里也难改搞笑本质,总是做些逗乐子的事情。 “老五,你笑个……”屁! 最后一个字终是在桑若荒扬起的柴刀上偃旗息鼓。 “我好汉不吃眼前亏,放你一马,来日再战。”桑若瑜强行挽尊,飞快往山上攀爬。 林子里忽起变化,哗啦啦响起一片动静,百兽奔逃,齐齐冲向山脚。 桑芷萱紧急叫停,想到某种可能性,脚步一转大喊道:“有余震,快点下山。” 兄妹五人都不傻,拔腿就跑,跑不赢往下滑也顾不得,只能护着脑袋不撞伤。 百兽为活命,速度奇快,一时间人兽拥挤在一起,桑芷萱被一群野羊挤的无处落脚,她发狠跃上羊背,紧紧抓住两只羊角任其上下颠簸。 四兄弟有样学样,不得已也挂到羊背上,使出吃奶的劲双脚夹住羊腹,跟着羊群往山下俯冲。 大地在震荡,生灵开始失去重心,左偏右偏,给逃生之路再度增添难度。 山崩地裂,土地一寸寸裂开,野羊脚下一歪,栽倒入坑,桑芷萱反应敏捷,脚跟借助羊背一蹬,姿势顺滑跃上另一头野羊背上。 尚且来不及舒展一口气,桑若瑜条件反射啊叫出声,桑若宇惊骇大喊:“小七!” 桑芷萱一转头,她哥就剩下半边身子挂在裂缝上,瞳孔瞬起地震,下一秒四爪钩迅速出手,勾住后脖颈的衣领用力往上一甩,精准甩到另一头野羊背上。 “呼,好险,谢谢萱萱。” “不谢,哥哥你们都小心些,有困难记得喊我。” 桑若宙气喘吁吁开口:“我们没事,萱萱你自己当心,就快到大路上,再坚持坚持。” “等等,你们感觉一下,好像没有那么震了。”桑若瑜忽然高声说道。 桑芷萱脸上浮现点点笑意:“的确好了很多,兽群也慢下来,这一波应该算震完,就是不知道还会不会再起余震?” “甭管震不震,我们先下山,吓人的很,今天这山说什么都别上了。” 桑若宇大嗓门震天动地,身下的野羊还以为地震再起,倏地又跑动起来。 “唉,唉,都不地震了,你跑什么?你给我停下来!” 越喊越跑,眼看人就要被震下羊背,桑芷萱无奈勾住他的脖领甩向空旷的地面。 顺便自己也勾住一旁的树干,一个跃跳跳到桑若宇的身旁,其后像打地鼠一样,帮助剩下三个兄弟回归地面。 桑若瑜心大,刚刚脱险,眼睛直勾勾盯着大功臣野羊,好悬没流口水。 “这来都来了,不带点什么回去貌似对不起汽油吧。” 桑若荒怼他:“那你这么对待大功臣又对得起它们吗?” “言之有理!”桑若瑜不愧是秀儿,偷换概念相当有一手,“所以我们可以抓它们的同伴,也好给大功臣减少点配偶抢夺者,对不对?” “对对,说的相当有道理,大哥赞同你这个决定,那你去抓吧!” “嗯,我抓?萱萱~” “哥哥们呀,你们消停点,我紧张到一背的冷汗,吃还有命重要?” 桑芷萱哪有空抓羊,她小心翼翼观察着周围,带领哥哥们尽量避开塌陷地界前往空旷大路,又生怕一个不小心被落石和大树砸到。 好不容易捱到汽车边上,兄妹五人齐齐大喘气,这下走也不敢走,留下来也怕山塌地陷,顿时陷入两难境地。 怎么办? 关键时刻还是二哥一槌定音:“略等一等,没有余震我们就开车回城。” 没有人问有余震怎么办?能怎么办,各自逃命呗! 这一等一直等到午时,世界不再摇晃,逐渐趋于平稳。 城内状况不算太好,一路行来偶有哭声飘荡,也可见明显塌方。 兄妹几人心情都很沉重,车内一片安静,谁也没有心思开口说话,在死亡和灾难面前人类是如此的渺小。 等回到家,桑芷萱瞬间明了章茗汝往后拖延婚期的用意,同时她背生寒凉,惊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只因为,桑家外院那棵三个成年人才能环抱住的梧桐树轰然倒塌,连带砸碎石桌和院墙,院里一片狼藉。 “啊这……?”桑若瑜目光如许,亮到惊人,“大嫂的大嫂,四舍五入也就是我的大嫂,此等高人,容我过去拜访一番。” 没等他走两步,后脖颈被一只大手擒住,拖回原地。 桑若瑾凤眼一眯,不怒自威:“你上哪?给我安分点,还不过去打扫庭院,等着我请你?” 桑老三是个典型人来疯,人越多越发疯,又喜欢新鲜,让他过去苏家还得了,万一得罪大哥大嫂,明天这婚结是不结? 桑若瑾幽幽叹气,低喃道:“但愿明天是个好日子啊!” 他不就想结个婚,大震小震齐上阵,怎么就那么难呢? 第212章 我喜欢斤斤计较,你亲我我不能让你白亲,我得亲回来才成 桑若瑾是桑修远长子,这又是桑家重归后的第一场喜宴,纵使有余震风波,办起来也颇为热闹。 因为怕地震再起,桑家也不敢让大伙进屋,喜宴就摆在院子里。 一切从简再从简,桑若瑾踩着一辆车头绑大红花的自行车从隔壁院子接新娘回来,然后罗峰年这个主婚人上场。 “欢迎大家前来参加桑若瑾和苏晓婵的婚礼!” 都是一个模式,首先对着主席像鞠躬,再是新郎新娘手拿红宝书读语录,其后答谢亲朋好友。 桑若瑾和苏晓婵均是一身崭新军装,两人风姿面貌皆不俗,一出场就获得满堂彩。 举办婚宴,不止一对新人累,他们的家人更累,尤其娶进门这方累上加累。 桑芷萱和哥哥们吭哧吭哧打扫着庭院,该拆的拆,该洗的洗,忙的晕头转向,一直忙到深更半夜才摆弄清楚。 她倒头就睡,什么也顾不得,明天还要早起赶火车回去,幸亏这回买到卧铺,要不然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 次日,天一亮,桑芷萱会合苏东林夫妇,由桑若瑾夫妇开车送到火车站。 她往左边看吃一嘴狗粮,往前看同样遭受秀恩爱暴击,索性眼不见为净,头一歪靠向车窗睡觉。 火车站是见证离别最多的地方,有依依惜别、难舍难分,亦有两两诀别,扬长而去。 苏晓婵紧紧抓着大哥大嫂的胳膊不放,从今天起,她就要和两人分开,此后再不能躲在他们的羽翼下遮风挡雨。 “小婵呐,以后和若瑾好好过日子,有空就回家看看。” 苏东林温柔摸摸妹妹的发顶,心里既酸又涩,长兄如父不是说说而已,这些年含辛茹苦将妹妹抚养长大,她不嫁人担心老无所依,嫁人后又担心所托非人,整一个心焦了得。 “大哥,我舍不得你们。” 桑若瑾揽过她的肩膀,语气轻柔到不可思议:“等咱们空下来就回松市看望大哥大嫂好不好。” “好了,火车快要出发,我们得上车,你记得今年老实在京市待着,莫要乱跑。” 章茗汝拍拍苏晓婵紧握她胳膊的手背,清冷如故,话意却暖。 苏晓婵胡乱点头记下并不太上心,倒是身侧的桑若瑾记进心底深处。 月台上人越来越少,苏家兄妹依旧黏黏糊糊,桑芷萱不得不出面做个坏人。 “好了好了,真得走了,火车马上就要出发,再晚一点咱们就只能打道回府。” “走吧!”章茗汝淡淡扬声,一马当先爬上阶梯进入车厢,期间连头都没有回过。 她情感淡漠,且只注重实际,在其心里该为小婵做的都已经做过,无所谓纠结分别与否。 回到松市,又是好一阵忙碌,等好不容易清闲下来,才发现对面那道时不时发疯的身影又没来。 “咦,苏同志今天还没回来上班?”桑芷萱忍不住发问。 游由漫不经心瞥一眼苏晓秋的位置,悠悠接话:“据说请长假回乡有事。” “哦!真羡慕她!” 桑芷萱发自内心羡慕嫉妒,算算时间她已经有三个来月不曾同宁屺碰面,两个人都忙到天翻地覆,明明相隔也不算太远。 游由一听她说话就来气,小白眼使得呀,都快翻成斗鸡眼:“你请的假还少?你睁眼看看我和刘哥、高哥这三个一年到头没有休息过的人再说话吧!” “嘿嘿,游哥淡定……”桑芷萱脸上堆笑,“那什么能者多劳嘛,你们三个可是摄影部的顶梁柱,罗部多器重你们呀!” “我也器重你,你看你年后那假是不是能不请?”罗军悠哉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桑芷萱条件反射急呼不行,“都说宁拆一座庙,不破一桩婚呐,我年后请假那是要解决婚姻大事,罗部你可不能关键时刻给我掉链子呀。” “看给你急得,先给我好好上班,年后的事情到时候再说。” “得咧,罗部我今天去哪?但听你差遣!”桑芷萱刻意装乖。 “你哪也不用去,给我留在部里看报纸。”罗军做了个单手按压的动作,示意她消停点,然后对着刘建国招招手,“你和陈建州走一趟市政府……” 桑芷萱本来也不想出去,外边天寒地冻,脸都被冷风给吹裂开,耳廓上长着一圈冻疮,又痒又疼,烦人的要死。 “不让我出去,我还巴不得咧!” 都说偷得浮生半日闲,桑芷萱泡上一杯菊花枸杞红枣茶,坐在温暖的室内,一边看报一边喝茶,享受这份难得的闲适时光。 不等到中午,心心念念的某人过来找她。 桑芷萱喜不自胜,忙帮助宁屺拍掉身上的雪花,拉他入内,“你怎么来啦?县里不忙?” “忙啊,这两天稍微好点,寻思着过来看看你。” 宁屺和游由几人也算混熟了,彼此打过招呼,桑芷萱上罗军办公室说一声,迫不及待拉人往家里走。 “我好不容易还完欠债,今天清闲下来,还打算明天去池县看你,没想到你今个先来了。” 宁屺跟着进门,右脚往后一踢合拢房门,胳膊一拽将佳人搂个满怀。 “想不想我?” “想你!”此刻的桑芷萱十分坦诚,依恋地依偎在这个怀抱里,任凭爱慕丛生,肆意蔓延。 “我也想你,想的吃不好睡不香,每天早上一睁眼想的就是你,晚上一闭眼想的还是你。” 略带些沙哑的低度男音立体环绕在她耳边,绵绵情意诉说相思,桑芷萱这颗心置身温泉潭中,是南北两极所有冰川加在一块也冻不醒那种。 双手嫌弃扒拉开某人的大衣,将小脸紧紧贴在温热的胸膛上,听着扑通扑通跳动的心声,这才满足喟叹。 宁屺被她一系列操作可爱到,胸膛振动闷笑,低头在其耳垂上留下一个湿漉漉的吻。 “呀,你偷袭?” “是啊,怎样?” “我这人就爱斤斤计较,你亲我,我不能让你白亲,我得亲回来才成。” 桑芷萱振振有词,一脸正经,胳膊轻抬圈住修长的脖颈,脚尖踮起,朱唇对准那两片薄唇就亲了上去。 桑小萱同学无疑是一位好学生,经过宁屺老师的谆谆教导,再不复双唇相贴不知所措的场景。 粉唇吸吮住一片唇瓣,慢慢往里深入,两条舌头灵活纠缠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宁屺耐心十足,拥紧佳人,胸膛相贴,任其予夺予取,他自当全身心奉上。 第213章 或许这就是修道之人身上叠加的Buff,一看到她就深觉安心 桑芷萱和未婚夫亲热一阵,两人浓情蜜意围着炉子闲话。 “前两天黑七哥下了趟靠山屯,姑奶奶给你捎来不少吃食,我这回都带了过来,喏,老大一包。” “都有什么呀?我来看看!” 桑芷萱蹲下身翻看麻袋,好家伙,什么咸菜、干菜,腊鱼、腊鸡之类的都有,重点是还有一只杀好的大鹅。 “大鹅打哪里来的呀?我寻思她也没有养鹅啊,不就养有两只鸡吗?” “许是舒雅招来的吧?”宁屺不假思索说道。 就她妹妹那个能力,真相没准还真是这样,只是山里有野鹅?百渡河倒是有野鸭! “那这鹅怎么吃?我也不会煮,可别糟蹋这等好东西。” 宁屺想了几秒,脸上突然爬上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我记得苏哥做饭很好吃,尤其是整治大鹅特别有一手,要不,咱俩提上大鹅去他家搭个伙?” “能好使不?” “好使,专门送肉给他吃还能不好使,你赶紧穿棉衣,咱们马上出门!” 桑芷萱稍加犹豫,秉着礼多人不怪的原则,除了大鹅又装些干菜,另外拿一只腊鸡和一条腊鱼,用油纸全部包起来。 她也不心疼东西,就当是替自家大哥尽尽心,反正也没便宜外人。 火急火燎跑去苏家蹭饭,事实证明苏东林手艺确实很好,一只七八斤重的大鹅,铁锅开炖,里头放了干茶树菇和粉条,边上还贴着一圈玉米饼子,被四人吃的精光。 “妙啊,苏大哥,就你这手艺我嫂子还能吃不胖,不得不说也是个奇迹。” 桑芷萱吃个肚圆,心情好到爆炸,也有心思大夸特夸大厨手艺好。 下了班的苏东林很好打交道,笑眯眯看着自己夫人,暗戳戳秀恩爱,“你嫂子天生吃不胖,吃那么多也不知道都吃到哪里去了。” 观其表情,一副很为媳妇吃不胖而苦恼,后者不动声色斜睨他一眼,刚才较劲的男人顿时偃旗息鼓。 这等驯夫功力闻所未闻,就连后世着名的5A级景点劳资蜀道山都比不上,桑芷萱不禁看的眸光大亮,心向往之。 章茗汝眼中含笑,清凌凌的嗓音响彻在耳边:“想学?” “想!”回答的格外响亮。 宁屺苦脸,扒拉着自家未婚妻的胳膊可怜兮兮:“桑小萱,你还不够威武霸气?我都被你吃的死死得,你叫我往东我绝对不敢往西,你叫我撵狗我绝对不敢追鸡!” 桑芷萱安抚性拍拍他的手背:“你别拦着我进步啊,我这不是想着与时俱进嘛,多学点总错不了。” “与时俱进还能这样用?” 苏东林趁机损人:“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就不对,媳妇说什么就是什么,首先你这觉悟就不行。” 宁屺反唇相讥:“苏哥,听你意思你很懂?” “一般一般,我和你嫂子成婚不算久,我呢,正在一点点努力进步。” 苏东林说着,目光移向章茗汝,狗腿询问:“对吧,媳妇!” 章茗汝淡淡颔首:“你做的很好,我也正努力进步,争取在这条路上我俩谁也别掉队。” “好,都不掉队。”苏东林铁汉柔情,眼神柔和到不可思议,碍着外人在场,附在媳妇手背上的手仅两秒便克制挪开。 紧接着,他开始赶人,“你俩吃好喝好该回去了吧?总不能吃完上顿还等着下顿?” 这话直白得很,换作脸皮薄的这会指定掩面奔逃,但他眼前这两人一个比一个脸皮厚,此种程度的嘲讽压根起不到作用。 “急什么?桑桑不是还带来腊鱼腊鸡,晚上尝尝苏哥你做腊味的手艺再走也不迟。” “嘿,敢情我家被你俩当成饭店了是吧?” “饭店怎么啦?手艺一般我们还看不上,是吧桑桑?” 桑芷萱一边捂嘴偷笑,还不忘点头附和:“那是,哪怕国营饭店,我们也是每天看过菜色才决定吃不吃,大师傅到底也不能做到每道菜都拿手。” 苏东林被两人的厚颜给逗乐,没好气回怼:“我可谢谢你俩看得起我。” 宁屺秉持气死人不偿命的态度,继续口出狂言:“先别谢,吃过晚饭后我们才能初步确定你的手艺,这会说谢谢有些早。” 这话一出,苏东林气的呀,顺手拿起架子上的鸡毛掸子将两人赶出家门:“走走,赶紧走,我们家不留恶客。” 大门外的未婚夫妻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耸耸肩哈哈大笑。 “下回咱俩说话得悠着些,你看看你说话太直,将人苏哥给惹急眼,晚饭彻底没着落了吧。” 宁屺听着这话就发笑:“他借题发挥呢,我就算不惹他,这人也得想着法赶我俩出来。” “为啥?”桑芷萱不明所以,看上去挺好客一人呀。 “老房子着火一发不可收拾。”宁屺牵过小青梅的手慢悠悠晃回家,口里分析出一套结论,“嫌我们在他家待着碍到人跟媳妇相处。” “你还别说,嫂子看上去是一朵高岭之花不好接触,其实我挺愿意和她待在一块,觉得她身上自带一种平和感,能够让人不觉间放下心里的包袱,舒缓负面情绪。” 桑芷萱心想,或许这就是修道之人身上叠加的Buff,一看到她就深觉安心。 在路上行走半个小时才回到宿舍,胃里空下去一块,桑芷萱这人最不愿意委屈嘴巴,东翻翻西翻翻,装出一盘子干果和小零嘴,围着炉子坐下来又开吃。 吃着吃着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连忙跑去内室拿出一个信封,里面装着钱票撑得鼓鼓囊囊。 “喏,这是上回我和黑七哥夜访金桥大队,然后在大队长柜子里拿到的,当时我想着偷偷给苏晓秋交住院费,结果那家人老气我,我又回趟京市,就把这事给忘记了。” 宁屺恍然大悟,倏地拍一下桌面:“怪不得黑七在大队长房间一分钱都没找到,我们还寻思他藏的深,原来是被你给捷足先登。” “昂,我那会不是生气嘛,又害怕他们家到时候不肯给补偿,所以就剑走偏锋……” 桑芷萱小脑袋越说越低,这会儿说出来自己都有些不可置信。 宁屺安抚摸摸她的后脑勺,语气温柔相问:“那你现在拿出来是打算怎么办?” 小脑袋蓦然抬起,凤眼里亮若星辰:“交给你呀,雪天多灾,若是哪里实在有需要,就支援一下吧!” 第214章 只一眼,张舒雅和章茗汝对上气场,眼里皆是防备和探究。 苏东林这顿铁锅炖大鹅彻底打开桑芷萱通往美食的大门,她在这个冬日里发展出一个新爱好,有事没事喜欢出去转转,寻点新鲜食材搭伙。 也因此和章茗汝混熟,成为继苏晓婵之后另一个逛街搭子。 两人爱好一致,都好吃且会吃,时常相约一起去捣鼓食材。 可惜一个身带鬼气不招生灵待见,另一个运道奇差,两厢碰撞堪称鬼见愁,几乎是所到之处百兽退避的地步。 再一次空手而归,章茗汝那双澄澈的杏眸里难免染上失落,桑芷萱见状忍不住安慰她。 “没事嫂子,我妹妹放假了,等过两天我接她来松市,她不像咱俩天生有兽缘,上回我们吃的大鹅还有腊鸡腊鱼都是她抓到的。” “天生兽缘者,要么乃前世善人,要么心思纯净拥有亲和力,不管哪一种你妹妹应该都是个很好的人。” “她的确很好,只是前十几年也是吃尽苦头,到如今才否极泰来。” 既然说到这个份上,桑芷萱也不介意聊聊张舒雅苦难的前半生,至于锦鲤入世这事就没有必要讲出来。 章茗汝认真听完,诚恳给出回应:“她能够碰见你得遇新生,这也是你俩之间的缘分,好好对她,善有善报从来不是一句空话,老天爷长有眼睛。” “嫂子你说得对,我本也不是个顶善良的人,能拉她一把纯属缘分使然,投缘了怎么都好。” 指望老天爷有眼,她从上辈子等到这辈子,得到个啥? 等等……貌似也有点道理哈,这辈子运气差归差,但她有金手指啊。 ……… 桑芷萱丝毫不清楚,她开玩笑说要去接的人儿,会在两天后给她一个大惊吓。 张舒雅打从去过一回京市,小小的靠山屯再束缚不住她的脚步,学校一放假那颗心就痒痒。 她胆子也大,于是,背着大包小包独自跑来松市投奔姐姐。 好悬给桑芷萱吓个够呛。 “我的天,你咋来了?怎么来的?姑奶奶知不知道?” “奶奶知道啊,她还给我收拾不少酸菜带过来,说你爱吃。” 张舒雅身前挂着布包,身后背着个大竹篓,兴冲冲挤开她姐冲进屋里。 “姐,你别担心我哈,我这么大个人还能不知道轻重,屯子里刚好今天赶集,我搭顺风车到的公社,我运气挺好,刚好又碰到别村进县里的车,反正就是一路顺道市里。” 桑芷萱闻言,这才收起担忧,差点忘记小丫头锦鲤之身,自带好运。 “那行吧,算你过关,既然来了就先住下,但我先跟你说好,我要上班可不能天天陪你。” “我用不着你陪我,你好好上班,记得回家吃饭就成,姐不是我跟你吹,就我这手艺我奶说有她七成功力,都可以出师嘞!” 桑芷萱对“不是我跟你吹”几个字过敏,一听到就眉心直跳,但这并不妨碍她欣喜若狂。 “好好好,那家里换你掌勺。”桑芷萱爽快从口袋里掏出一些钱票,当仁不让让出厨师之位。 “你拿着,买菜要用,今个天不早,明天我带你去认认供销社的路。” “那行。”张舒雅也不瞎客气,落落大方接过钱揣兜里,“我瞅瞅,今晚吃点啥。” 她兀自翻动着竹篓,一件件东西拿出来摆到地上。 “有今早刚杀的老母鸡和干蘑菇,要不就吃小鸡炖蘑菇?” “可以啊,这老母鸡是姑奶奶养的那只?不是都养出感情来了吗?她怎么舍得杀掉?” 桑芷萱打眼一瞟,肥肥的一只乌骨鸡,她下乡那年这只鸡就是姑奶奶的心头宝,捉虫扫窝,就差没一起住炕上。 “你不知道吗?老话说鸡不养三年,奶奶自个下不去嘴,干脆杀掉让我带过来咱俩一起吃。” 这话新鲜,桑芷萱还真是头回听到,她也没执着去追根究底,世间万物总有定义,你信就信,不信也没所谓。 张舒雅的手艺的确有所长见,七成有些过于吹嘘,达到姑奶奶的五成水平没话讲。 家有饭搭子,桑芷萱停止一切蹭饭行为,每天报社和宿舍两点一线,日子过得要多舒适有多舒适。 倒是章茗汝那头失了饭搭子,不习惯,直接找上门来。 都是搞玄学的,只一眼,张舒雅和章茗汝对上气场,眼里皆是防备和探究。 “欸,嫂子你来了,快快坐下,今个有舒雅主厨的酸菜炖大骨,一大早去抢买的骨头,老香了。” 两人互有默契对个眼神,决定瞒下中间人,等明天私底下再来个试探。 遂章茗汝放心顺着桑芷萱的力道落座,看着炉子上“咕咚咕咚”翻滚的酸菜汤,再闻到那股鲜香味,毫不客气抄手捞起一块骨头。 “香吧!”桑芷萱悠哉悠哉喝着汤,一脸得意夸赞,“我们家舒雅厨艺越来越好,嫂子你要一个人吃饭无聊就来我们家搭伙。” “行,那我明天还来。”章茗汝点点头,放下筷子掏钱,“我的份子钱。” 桑芷萱笑眯眯对妹妹使眼色:“舒雅收好,你负责买菜,想吃啥买啥,反正我们都不挑食。” “还想吃啥买啥,姐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应该是能买到啥吃啥吧?” 张舒雅化身吐槽机器:“我现在觉得城里一点也不好,真的,每天买点菜就跟打仗似的,还要啥没啥。” “呃,淡定!” “我淡定不了,你知道吗?我今天早上为了买个菜从六点排队排到十点,结果就买到两根骨头还有一块瘦不拉几的肉,就这要不是我身手敏捷,还不一定抢的到。” “这么难抢?”桑芷萱抹了把额头上不存在的虚汗,小声建议:“要不明早我陪你去买菜?” “可别,你天天上班累的慌,能多睡一会就多睡会吧。”张舒雅也心疼姐姐啊,只是下一秒,她笑着提议,“所以,我们今晚摸黑去河里摸鱼!” 第215章 桑若怀:絮絮叨叨十几页信纸,大半皆为批判宁屺狼子野心 三个女人的半夜摸鱼计划被苏东林一手折断,就此折戟沉沙,掩埋在簌簌冰雪下。 张舒雅撇嘴,暗暗唾弃章茗汝没用,浑身鬼气的活死人竟然被区区人类管的死紧? 桑芷萱等楼梯间再不复那两口子的动静,合上门对张舒雅交代:“我们也别去了,今晚风雪下的有点大不安全。” 说着,抬起胳膊摸摸她的发顶,就像哄小孩似的:“别不开心,等明天早上我陪你去买菜,咱俩多抢一点,这下你就不用担心没菜吃啦。” 张舒雅粉唇微嘟,挫败的一头栽倒床上,闭目“嗷嗷呜呜”,就跟个小狗崽一样。 桑芷萱只当她小孩脾气发作,失声笑笑也不再理会。 一夜无梦,该上班的上班,该算账的算账。 张舒雅积蓄一整晚的怨气,待见到章茗汝尽数朝着她倾泻而去。 “你个活死人不待在阴曹地府,来人间做甚?” “我阳寿未尽,如何能归入地府?倒是你,一身气运虚浮,你究竟是什么来路?” 章茗汝心中警惕,柳眉倒竖发出警告:“我不管你是何等魑魅魍魉,我告诉你,有我玄灵山镇守人间,尔等休想为祸苍生!” 张舒雅憋了又憋,终是没忍住破口大骂:“你有病吧!” “连我真身都看不透,就你这点微末道行也想拯救天下苍生?洗洗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张舒雅语气极尽嘲讽,似是想将两辈子积攒的怨气全部发泄出来。 “你们这方天道也是个睁眼瞎,界面都破烂成筛子,祂还一无所觉。” 若天道警醒些,她也不至于被伪鱼坑害到气运虚浮,有家归不得的地步。 章茗汝始终一言不发听着张舒雅发泄情绪,企图从中听出更多的信息,直到谈起天道,她才发声:“二战致使人间变作炼狱,天道同样有损,人受伤尚且需要恢复期,祂亦然!” 张舒雅不屑哼了声:“说到底,还不是祂无能。” 章茗汝沉默下来,她道行尚浅,这么复杂的问题不适合她来回答。 良久,她直截了当发问:“你入世所为何事?可会伤害人类?何时离开?” 这些问题没有涉及隐私,张舒雅倒是不介意答上一答,她吊儿郎当斜倚门框,眼神空茫似乎陷入回忆里,不过一瞬,极快醒神。 “人间无灵气,我等生灵入世还能干嘛?无非就是历练心境! 既是历练缘何伤害人类,至于离开?有所得便离开,时限未可知!” 章茗汝一字一句斟酌着话里的意思,心中有数后,再度发问:“我还有最后一问,你可会伤害桑芷萱?” “那怎么可能。”张舒雅急得跳脚,火冒三丈驳斥:“姐姐是我的贵人,我哪里会伤害她,你不懂不要乱说,我真发起火来可不管你是谁,照打不误……” 章茗汝也不管她气不气,反正目的达到,淡定转身:“既然你入世只为历练,想来是位道行颇深的前辈,你比我更懂因果,也用不着我来约束于你,打扰了,今天只当我没有来过。” “你想走?”张舒雅几步堵上门口,“走什么走,和我去排队买菜!” “你做什么?放手,别拉我!” 张舒雅使劲攥着章茗汝的胳膊不松开,对她的抵抗充耳不闻,另一手捞着竹篓,飞快往楼下奔去。 好不容易抓到一个壮丁,岂能轻易放过,她舍不得使唤自家姐姐,刚好活死人顶上,反正也硬挺的很,折腾不坏。 等桑芷萱中午抱着一个包裹回家,就见到如此和谐一幕,她愣了愣,试探着问道:“嫂子,看不出来你还挺喜欢舒雅做饭的手艺?” 章茗汝是个慢热性子,压根不可能在她没有在家的情况下,跑过来单独和张舒雅相处,所以这里面必定是有什么她不清楚的事情。 “嗯,老苏这两天很忙,没有时间陪我吃饭。” 章茗汝目光灼灼睇向桑芷萱,清澈如水,意思很明显,“你不是昨天才说过无聊就来找你们吃饭吗?那我现在来了,没有问题吧”。 桑芷萱一噎,目光转向张舒雅,得,那个人更光棍,干脆避开视线,锅铲舞到飞起,摆明就是“别问,我不想告诉你”。 行吧,行吧!她也不是非得知道,糊涂点更快乐嘛,她懂! 吃完饭,快乐拆包裹,稍加打开,一股浓郁红枣香味扑鼻,桑芷萱立马知道是谁寄过来的。 “二哥可有些日子没寄东西过来啦!” 还是去年年前收到一个包裹,之后再无音信,准确来说,两人断联有大半年之久。 桑芷萱快速翻找出一封信,随手丢开包裹,席地而坐,迫不及待看起信来。 信里写,她寄过去的肉干都收到了,很好吃,同事们经常开抢,大多时候为一块肉干辩论半天,最后还是手快者得。 絮絮叨叨写满十几页纸张,小半是在诉说思妹之苦,大半皆为批判宁屺狼子野心。 信里从阐述早婚的危害,到这些年对于宁屺此人的分析和展望,最后还试图用世俗伦理来阻止一把妹妹早婚。 一句哥哥们都未婚,妹妹怎好先成婚,看的桑芷萱满头黑线,“二哥啊二哥,叫你缩在那犄角旮旯,大哥和三哥早就有对象,也就你自己还做着单身贵族。” 喃喃自语吐槽完,将信纸叠好重新塞进信封,桑芷萱当宝贝一样收入木匣子里放好,这才有心思来分干果。 “嫂子,这红枣、枸杞还有核桃都是顶好的东西,你带点回家吃吧!” “可以,核桃刚好给老苏补补脑。”枸杞和红枣貌似也能补补。 桑芷萱利索叠放几张油纸,“那就一分为四,给宁屺留一份,咱们三各一份。” 均分下来,落到手上不算太多,但也绝对不少,够吃一阵子。 第216章 我啊,我们以前是未婚夫妻,等过完年,就是新婚夫妻。 苏晓秋就此消失在市晚报,从开始的三五天一请,再到陆陆续续请长假。 反正,桑芷萱都请假回城过年顺便结个婚,这位同志还没有正式回归岗位。 大家都不傻,稍加一琢磨,都能磨出点味来,必定是有人刻意为之,淡化掉苏晓秋的存在,然后就再没有然后。 桑芷萱有刻意查探过,苏家三口是一起消失的,在单位的请假理由均一模一样,回乡有事! 想来是苏东林干的,苏晓婵于他而言是逆鳞,而苏家三口人委实有点过份。 事后,她有试探过章茗汝,得到对方一个准确点头,“老苏说家里爷爷奶奶年纪都大了,父母在不远游,叔叔婶婶还是回乡照顾比较好。” 苏爷爷苏奶奶偏疼幼子,几十年如一日死命扒着长子吸血供养幼子一家,更是在长子长媳抢救工厂财产牺牲后,毫不留情赶走未成年的孙子孙女,霸占长子留下的工作和家底。 都说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苏爷爷苏奶奶得意过后,就剩下无尽悔意,因为幼子获得一切后翻脸,将老两口赶回老家,一分钱也没有留给他们。 这么些年来苏东林不是不恨,先前碍着妹妹心软,他得留个好哥哥形象,过后海阔天空,又觉得不过如此。 因果报应,或许让他们留在乡下不得翻身,彼此狗咬狗,才是对他们最好的报复。 这事就此打住,桑芷萱心照不宣解脱一个包袱,也暗暗松口气。 ……… 桑芷萱这次回城,阵容强大,宁家四口外加凤姑,苏家两口子,再有姑奶奶和舒雅,声势浩大,直接塞满三个车厢。 好不容易安顿好长辈们,桑芷萱和宁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长呼一口气。 “走吧,咱俩找座位去。” 宁屺提起两个大包裹,留下一个小的给桑芷萱,迈开两条大长腿往前走去。 车厢内早就有人,一男一女,女人坐在下铺哭的梨花带雨,男人紧挨着她细细安慰,那眼里的心疼和爱慕一目了然。 桑芷萱心里稍微好奇两秒,微笑开口:“不好意思,麻烦你们让让,这个位置是我们的。” 女人素质很好,赶紧站起来,抽抽噎噎说:“不好意思,我们这就让开。” 倒是男人想逞威风,一脸不耐回嘴:“坐一下怎么了?你这人好没同情心,没有看到别人正在伤心难过?” “所以呢?”桑芷萱不气反笑,“那你带她去火车头哭一哭,叫驾驶员让开位置给她坐好不好?” 怀里的小包裹“砰”一声丢到床上,桑芷萱不怒自威:“起开!” 男人吓的一哆嗦,蓦地起身闪到边上,屁都不敢放一个,也是个欺软怕硬的货色。 宁屺冷冷瞧了眼两人,眸光微闪,倒是两个熟人,只是他并没有相认的意思,转头温和哄着未婚妻:“桑桑,你睡那张床,这张床给我。” 两人买的都是下铺,更加方便,不用爬床。 “谢谢宁屺哥!”桑芷萱欣然接受未婚夫的一片好意。 “宁屺?你是宁屺!” 女人停止哭泣,抬起眸子惊喜看向宁屺,泪水盈眶,黑白分明的瞳仁清亮若明月,美的如一幅江南烟雨图。 “你还记得扬州城里的何忧君吗?” 桑芷萱立时酸了,她还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呢,这女人谁啊?干嘛用看情郎的眼神看她未婚夫! 凶巴巴的目光紧盯宁屺,只要他敢说出一个自己不爱听的字眼,这婚也是不用结了。 宁屺如芒在背,心里的警戒提到最高级,他轻描淡写回道:“何同志你好!” 何忧君表情僵住,泪潮更加汹涌,扑簌簌往下滚落,既失落又羞窘。 与她同行的男人怒气冲冲对着宁屺发飙:“宁屺,都是旧识,态度用不着这么冷漠吧?知道你们家厉害,我们也不会上杆子巴结你,用不着防贼一样防着我们。” 他越说,何忧君表情越不自然,头颅都快低到胸膛去了。 她轻扯男人的衣角:“子洲,你别说了,不要伤了彼此和气。” “忧君,你别怕,我早就对他不爽,整天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我们杜家差他宁家哪里,今天我非得好好说说他。” 何忧君心里懊恼,你杜家是不怕,问题是我何家自身难保啊,你看不出我要讨好宁屺吗? 宁屺对此充耳不闻,只当两只狗吠,兀自将包裹一个个收好。 宁屺懒得理会,桑芷萱不行,她双手环抱,目光毫不避讳打量着两人,轻啧了声:“喂,我宁屺哥吃你家大米了,你还好好说说他,好大的威风啊!” 坐姿转换成依偎爬栏,她逗狗一样点点下颌:“来,你说来听听,我看看你能说出什么名堂来?” 杜子洲指着桑芷萱破口大骂:“你有毛病啊,我和你很熟吗?” “就是啊,我们和你很熟吗?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宁屺哥,给你脸了是吧?” 桑芷萱说变脸就变脸,一脸凶相,浑身匪气似是下一秒就要跳起来揍得他们生活不能自理。 何忧君战战兢兢躲到僵硬的杜子洲身后,小动作挺多,只拿可怜兮兮的小眼神一下一下瞄向宁屺。 宁屺权当自己是个半聋半哑,看不到听不到,径直照顾起小青梅。 “桑桑,早上起的太早,你饿了没有,要不要吃点东西?” “那我们热饺子吃吧,多热一点,想必姑奶奶还有叔叔都饿了。” “好,你坐着,我去热。” 宁屺任劳任怨翻出五大盒饺子,又拿了十颗水煮蛋和水壶,全部用提兜兜好,起身往外边走。 桑芷萱瞥一眼那两只小鹌鹑,假作漫不经心发问:“你们和我宁屺哥是什么关系?” 何忧君收起害怕和眼泪,言笑晏晏作答:“苏、何、杜三家均出自扬州城,比邻而居,我们三人算是总角之交。” 总角之交个屁,宁屺哥打小天天和她混在一块,每年回扬州城的天数不超过十天,怎么交? 桑芷萱对她的话嗤之以鼻,只是也不点明罢了。 何忧君见她不答,愈发来劲,一步步试探:“这位同志,你和宁屺又是什么关系?” “我啊,我们以前是未婚夫妻,等过完年,就是新婚夫妻。” 桑芷萱一记绝杀,直接让何忧君面部血色尽褪,整个人摇摇欲坠。 第217章 那我真替我未来的闺女谢谢你,她姑姑人还怪好的。 四天三夜的路途,有何忧君和杜子洲在,路上那是半点不寂寞。 一个死命想要搭上宁屺,另一个吃醋就会对宁屺扯着嗓子开吼。 宁屺完全懒得理会这两人,压根当他们不存在,一心照顾未婚妻。 至于桑芷萱,她看戏咧,看的不尽兴,还要出言刺激一下杜猴子,让场面更加不可言喻。 宁屺这两个总角之交,怎么说呢,性格基本上一眼看尽。 何忧君看的出来很有教养,是第一次做这种上赶子讨好别人的活计,羞窘挂在脸上就没有落下过。 对宁屺有点爱慕之心,但得知他快结婚后被压制的很好,一心好言好语捧着他说话估计是有所求。 杜子洲就是个典型二代,家里有钱有地位,宠的厉害,又不用他扛家,性格单纯,脾气易暴,一戳就炸。 喜欢何忧君的心思大大咧咧,根本藏都不藏,可惜是桩她他爱她,而她爱他的悲剧。 临下车前,何忧君笑意盈盈目睇宁屺相问:“我想去拜访苏爷爷苏奶奶,不知道什么时候上门合适?” “如若单纯拜访,不管何时前去都合适,倘若为别的事情上门,我劝你最好别去。” 宁屺说话直白,利眼灼灼逼视何忧君:“我舅舅前些年没了,老两口一直难以释怀,我不想他们被俗事所打扰。” 何忧君沉默良久,憋到眼眶通红才缓缓吐出一个“好”字。 这回杜子洲没有发飙,只是默默收拾行李,他也并非全然不懂人情世故。 想要做好一个吃喝玩乐的标准二代,你得清楚知道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什么时候可以发脾气,什么时候不能,该开口要懂开口,该闭嘴时也能闭好嘴巴。 火车到站停靠,宁屺到底看在昔日故人的份上,开口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 “你当知道,大势所趋,谁也救不得他们,要是能救,依照杜子洲对你的心思,杜家焉能袖手旁观?” 话闭,提起行李,簇拥着桑芷萱汇入人流,下车归家。 望着那两道契合的背影,杜子洲难掩羡慕,他心底微叹,转身对沉浸悲伤中的何忧君轻声道:“忧君,我们下车吧!” “子洲,我的家人是不是真的救不了?” “忧君,我尽力了。”我杜家也仁至义尽! 何忧君听懂他的话外音,悲痛一笑:“子洲,我们就此分别吧!” 你本是自由自在的鹰,却被我拖进纷扰中,你不忍我伏低做小,我又哪里舍得你陪我一起低三下四。 话音落,何忧君夺过自己的背包,似一尾游鱼游进人群中消失不见。 “忧君~” 杜子洲焦急寻找,却遍寻不着佳人,只能循环往复徘徊在火车站出站口来来回回。 ……… 1977年的春节,桑家人再度团圆,这个年过得热闹非凡。 大家长桑修远举杯,感慨万千:“好,咱们家除了老二没归队,今年算得上齐整。 还有,小婵加入我们这个大家庭,以后就是一家人,你们要互相爱护和关照,不能窝里斗,要拧成一股绳一致对外。” “爸,大过年的你说点吉利话,我们四兄妹怎么可能会窝里斗,都团结的很,你永远也不用担心这种情况发生哈。” 桑若瑜龇起个嘴反驳,半点不想听他爹胡咧咧。 桑修远气的骂了句:“臭小子!”又想着过年,强忍下蠢蠢欲动的巴掌。 “欢迎韩婶和舒雅还有亲家大哥大嫂跟咱们一起过年!” “好!欢迎!”大家捧场的齐齐鼓掌,张舒雅笑的小脸晕红,开心极了。 “希望大家新的一年越过越红火!读书的学业有成,工作的步步高升,韩婶,咱俩呢就身体健康!” 韩婆婆举杯说好,“希望大家伙都身体健康!” “好好,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桑修远提起筷子一挥手:“那就开吃。” “开吃开吃,下午那会路过厨房我都恨不得趴墙上,香的咧!” 桑若瑜夸张不已,一筷子夹起块红烧肉塞进嘴里,吃的满嘴流油,“好吃,就是这个味!” “姑奶奶这厨艺吃过的都说好,现在舒雅也在学厨,已经有大半功力,那也是相当可以的。” 桑芷萱极尽推销,就怕韩婆婆和张舒雅不自在。 “真的呀?”苏晓婵跃跃欲试,“姑奶奶我也想跟您学两手,其实我对下厨也挺感兴趣。” 桑若瑾听到“感兴趣”三个字,嘴角直抽抽,冷汗都快下来了。 他媳妇可不兴对厨艺感兴趣啊,那相当要命。 韩婆婆人老成精,眼见桑家两兄弟齐齐对她摆手,哪能不清楚其中的猫腻,遂委婉拒绝。 “学厨也需要天赋,舒雅天赋还行,萱萱就差着点意思,同样的手法和食材,她做出来的东西就是味不对。” “对对,我大哥也是这么说我的,他做菜也很好吃!经常抢着做饭!” 桑若瑾悄悄吐槽:他大舅子要是不抢着做饭,早被你那厨艺给毒死了吧。 苏晓婵的厨艺没其他特点,就是一个颜色,甭管青色白色还是红色,下锅后主打一个黑色。 苏东林乐呵呵夹起块猪脚丢进妹妹碗里:“小婵呐,来多吃点。” 把嘴堵上,也就没功夫滋生妄念。 桑芷萱眼观六路,见大家伙这个反应,当下打起岔子:“大嫂,我们家就兴男孩做饭,你看我也是个甩手掌柜,叫你吃点现成的,你咋还不乐意呢。” 桑若瑾连忙表态:“对对,我和大哥一样,就爱做饭,你不用学有我在。” 苏晓婵不好意思笑笑:“那我就不学了?” “不学好,不学好!” 热热闹闹吃完年夜饭,天色尚早,大家围在一起说说笑笑。 说着说着,难免说到孩子的问题。 桑修远不好催生,韩婆婆状似无意提上一嘴:“等明年你们兄妹俩一人生个娃,那家里可就热闹喽!” 苏晓婵一脸娇羞,红晕胜似晚霞。 苏东林笑笑没有说话,桌下的大掌将媳妇的小手包进掌心里轻轻揉捏。 章茗汝很坦诚,她一个活死人哪里生的出来孩子,清冷的嗓音随之散开:“小婵明年有胎象,我没有,我不能生的。” 空气静默两秒,所有人都在想,我这会到底应该先恭喜呢还是先安慰? 苏东林笑容豁达,爽朗表示:“小婵有孩子也是一样,她的孩子也就等于我和我媳妇的孩子。” 桑芷萱立时插科打诨:“都说娘亲舅大,舅舅那可是亲的很,跟自己的娃一样没毛病,该打打该骂骂,让娃享受双重教育。” 桑若瑜挑刺:“不是,桑小萱,我怎么听出点幸灾乐祸来呢?” “那你兴许是听错了,我只不过是给即将到来的侄子侄女多谋点福利而已。” 桑若瑾凉凉瞥她一眼:“那我真替我未来的闺女谢谢你,她姑姑人还怪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