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锦:缠上权臣步青云》 第1章 杀了他的新婚夫人 盛京城染上枫红,立秋的日子是个吉日。 谢太傅找人算了,适合成亲。 于是,谢家三公子第三次拜了堂成了亲。 天色渐暗,谢府后院,喜房内。 ‘囍’字贴满床头,映照着那身格外精致的嫁衣。 以及,身着嫁衣的那具尸体。 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谢君行打开房门时,看见的便已然是这般场景。 目光扫向那正擦拭匕首上鲜血的女子,语气竟有几分熟络:“怎么?跟她有仇?” 本垂眼倚在喜床边床柱上的沈璃锦听见声音抬了眼,眼前青年长身玉立,喜服衬得他很是俊朗。 只一眼,她又垂下眸:“跟她没有,跟你有。” 谢君行关上房门,半靠在门框边,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那你还敢擅闯我谢府后院,杀了我新娶的夫人,沈璃锦,你几条命啊?” “夫人?谢三公子的眼光何时这样差了,一个婢女也能做了你的夫人?我原以为,跟我分开以后,谢三公子总该找个比我好的呢。” 沈璃锦将匕首缓缓收起,才望向他,见他挑了眉,才又不紧不慢开口。 “她是我沈家二房的一个婢女,前些日子得了沈姓,赐名沈念,成了二房庶女,平日行事本就乖张刻薄,又听说自己不日将成谢家三少夫人,愈发嚣张跋扈,不过人不聪明,挺没趣的。” 她瘪了瘪嘴,似乎真的很是瞧不上。 谢君行听完只轻点了头:“所以呢?” 沈璃锦一怔,又很快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掀起唇角:“以谢三公子的能耐,即便我不动手,她也活不了多久,所以,不用谢。” 这话带了些戏谑。 盛京城内,谁人不知谢三公子的克妻之名。 要说这谢家,乃是盛京城内数一数二的贵胄,谢家主君官拜太傅,谢家长子军功赫赫,谢家二子新科探花,可谓是权势滔天。 可唯独这谢家三公子,不学无术吊儿郎当,与他兄长相匹配的却是他的纨绔之名。 谢太傅虽怒其不争,但终究也是无可奈何,便想着若能为谢家开枝散叶也好。 谁料半年前为这谢三公子寻了桩姻缘,不过入了谢府一月,便抱病而去。 三月前,谢府迎来了第二位三少夫人,半月后,出府遇了山匪,连个全尸都未留。 自此,谢家三公子克妻的名声便传了出来,各家贵女避如蛇蝎,否则,以谢家的门楣,沈家是够不上的。 沈家二房早便动了心思,偏生这沈念自己也是个蠢的,总想着那泼天的富贵轮得到自己,被哄骗几句便就欢天喜地的上了花轿。 谢太傅虽有些芥蒂沈家的商贾身份,况且沈念明面只是庶女,谢太傅本想着婉言相拒。 可偏逢那沈家长房的长子如今高中状元,未来定是入了仕途,也算得上是官宦人家了,谢太傅便也应了。 传言也好,自己的婚事也罢,谢君行向来是不放心上。 此刻听得沈璃锦的调侃,只勾了唇,走到桌边坐下,斟了杯酒。 “她入了谢府,自然就是谢府的人,她的命便也是谢府的,沈姑娘这般先入为主的动了手,怕是得给谢府一个交待。” “我杀人,从不用交待。” 她干脆的回答让得谢君行的笑容微敛,眯了眯眼:“好办,一命抵一命。” 沈璃锦站直身子,走到一旁的太师椅边半坐在扶手上,好巧不巧,这位置恰在谢君行身前处。 “我怎不知谢三公子对我沈府的婢女竟这般看重?” 她身子微微前倾,红唇妖冶,婢女二字加重了些。 其实沈璃锦生得很是好看,眉眼是清冷的,但她却偏爱将自己打扮得艳丽,这样的反差不显得突兀,反而是愈发勾人些。 谢君行看着她微弯的眼睛,心里似乎有双爪子轻轻勾了勾,有些发痒。 他记得,自己当初就是被这双眼睛勾了魂。 他伸手抬起沈璃锦的下颌,神色是冷的。 “既是婢女,那沈家就是罪加一等,沈姑娘不如想想如何能安稳的走出我这谢府。” 他话刚落,眼前便多了把匕首,沈璃锦手指拨了拨刀刃:“不想了,用杀了你所谓夫人的匕首杀我,也算有始有终。” 谢君行垂眼一扫,微皱了眉,见沈璃锦神色不似作假,仿若笃定他不敢动手一般。 眼中多了些戾气,竟真的接过那匕首,抵至沈璃锦的脖颈之间。 “沈璃锦,不要试探我。” 挑着她下颌的手覆上拇指,用了力,女子白皙肌肤很快便红了起来。 沈璃锦仿佛感受不到痛,也感受不到脖间的冰凉,笑容反而更放肆些。 “死在谢三公子手里,死而无憾。” 谢君行定定看着她,仿若想起那时她死缠烂打的模样,最后他动了心,她却是全身而退了。 他心里泛起些烦躁,就连匕首都递进几分。 直到看见一条细细的血线在她颈间浮现,他顿了手。 沈璃锦就那般望进谢君行的瞳孔,带着冰冷与幽深,这才是他,纨绔之下真实的他。 沉默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扩散,好半晌,沈璃锦轻笑一声,轻轻拿下谢君行手上的匕首,身子退后,脱离出他的指尖。 “看来谢三公子是慈悲之人,既动不了手,不如,与我谈个交易。” 她从怀中取出一本泛黄的书卷轻轻放在一旁的桌上,翻了个侧身倚进太师椅里。 谢君行扫过她微红的下颌以及那浅浅血线,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将目光落在了那已经泛黄的书卷上。 这书卷边角有些破损,像是有些年头,扉页的字迹已经看不清楚。 “一个能见到钦天监的机会。” 沈璃锦的声音淡淡传来,谢君行听得这话眸子微缩,再看向沈璃锦的目光便就多了深意。 “谢三公子别这样 第2章 凭什么要一个成过亲的男人 沈璃锦没有遮掩,将来意说得明明白白,言辞倒是颇为恳切,连身子也坐直了些。 谢君行翻看着那书卷的动作一顿,他知晓自从沈家大爷与大夫人失踪后,沈璃锦与其阿兄在沈府过的日子有多艰难。 沈府老夫人乃是二房的生母,对长房这嫡系一脉向来苛刻,沈家大爷还在的时候尚且收敛些,如今却是明晃晃的偏心起来。 只是沈令时争气,中了状元,倒让二房的人这些日子很不自在,没过几日,便将沈念送了来。 若是不出意外,沈令时该是在谢太傅手底下做事。 这样一来,二房的心思便就不言而喻了。 不过是盼着那沈念争口气,能得了谢君行的宠爱,吹些枕边风,再与谢太傅说上一二,若能将沈令时发配至偏远地去便最好不过了。 谢君行兀自想着,眉头不自觉的便拧了起来。 沈璃锦瞧着,却觉得他是不愿了,掩下心底的那丝黯然,她又很快恢复那笑魇如花的模样。 “谢三公子若是不愿也无碍,这份书卷是一门古老推衍术,失传许久,对钦天监来说有着莫大的吸引力,足够谢三公子叩开钦天监府的大门,权当是今日这条人命的赔礼了。” 谢君行这才反应过来一般,抬起头,看着她,笑了。 “这条人命的赔礼?怕是不够。” 沈璃锦刚要蹙眉,谢君行的话不停息的传了过来。 “只是敲开钦天监府门不够,我要你替我彻底将他拉拢过来,我知晓你擅推衍占卜之术,对你来说,这不是难事。” 沈璃锦定定的盯着谢君行好半晌,最终吐出两个字:“有病。” 她一刻也不愿再停留,站起身来便要走,谢君行低低的笑声从身后传来:“你的性子还是这样急,听我说完再走也不迟。” 沈璃锦转过身,背靠在窗台,若隐若现的月光淡淡的洒进来,落在她肩上,有了几分虚幻。 谢君行望进那虚幻之中:“你今日前来不过都是为了沈令时,我可以跟你保证,至少这段时间,他的仕途将坦坦荡荡,至于那些宴会,我想着他怕是不会去的,不过你若是想,我倒也是可以顺带捎上你。” 这段时间… 沈璃锦知道,谢君行承诺的是沈令时在入朝初期不会受到刁难和陷害,毕竟以沈令时的能力,沈璃锦相信,只要给他一段时间,他一定能在朝中站稳脚跟。 深深吐出一口气,她望过去,谢君行半垂着眼,在昏黄烛灯映照下,睫毛打在眼睑下,俊俏得不像话。 唯独那身喜服,她是怎么看怎么刺眼。 她神色淡了一些:“钦天监那边,我只能尽力而为。” 这话便是应下了。 谢君行正斟好了两杯酒,闻言站起身来走到她身前,递出一杯酒:“那就…合作愉快?” 沈璃锦垂眼,手指在那酒杯边打了个转:“你与她的合卺酒?我怕是无福消受。” 说完,她便转过身要从窗边跃出。 谢君行将递出去的酒杯随手扔下,上前两步伸出手抵在窗前,将她拦截下来。 沈璃锦动作被截停,偏过头来,便已然落入谢君行的环抱里,近在咫尺的,熟悉的,久违的淡香涌入鼻尖,让得她心底颤动。 “沈姑娘似乎还忘了件事,我的夫人没了,你总该赔我一个,毕竟,这克妻的名头实在不太好听。” 谢君行弯下腰,撑在窗沿边,就那般与她直视着。 沈璃锦那一闪而过的颤动已然散去,她轻笑一声,像是故意一般,扫了眼他的薄唇,又往前凑了些。 “将我赔你,你要吗?” 她吐气如丝,温热的气息在谢君行的耳尖掠过,不自主的便微微红润起来。 谢君行轻挑眉头,撑住窗台的手下滑,落至沈璃锦的腰间,往前一带,沈璃锦便也随之落入他的怀。 “模样差了些,倒也勉强。” 沈璃锦听得这话唇角的笑意更浓,她扯了扯谢君行喜服的领口,抬眼轻语。 “谢君行,你凭什么觉得,我沈璃锦会要一个成过亲的男人?还是三次。” 谢君行一愣,一时间竟因她这话有些无言以对。 而此时沈璃锦已经一把推开他,一跃而出。 谢君行退后几步,另只手的酒杯里的酒已经撒出来,他却仿若未觉,只是静静的盯着外头的黑暗。 良久,他扔了酒杯,甩了甩手上的酒渍,最终只轻笑一声。 将一切波澜掩于心底,面上已恢复了那丝懒散。 “北初。” 他提高音量唤了一声,几瞬后,门被打开。 “公子,怎…” 北初话未说完,便看见沈念的尸体,一愣。 “处理了。” 谢君行说得毫不在意,北初却吓得够呛:“啊?不是,三少,这个不是今日才进来吗?如何与主君交代啊?” “交代?一个婢女也敢进了我谢府的门,不该是沈府该给我一个交代吗?” “什么?!婢女!” 谢君行不再多说,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身上这身喜服愈发别扭起来,一刻也不愿再穿着。 将桌上那泛黄的书卷收好,抬步便要离开去换下。 北初则是盯着已经离去的谢君行,敏锐的感觉到自家公子有些不对劲,但身为属下的自觉,他向来是不会多问什么,只是看了床榻上的尸体,有些犯愁。 另一边。 沈璃锦回到沈府的时候,已然是快到了半夜。 她刚翻上念云阁的院墙,便听院子里熙熙攘攘。 今日她以身体不适为由与老太太说过先回了沈府,免得让这一桩上好的婚事染了晦气,老太太心中想着要攀上谢府这棵大树,忙着与谢太傅搭上话,没空搭理她,便也挥了挥手应了。 然而,回了府,老太太却生了疑。 “老夫人,姑娘着了凉浑身烫着, 第3章 以婚事作威胁 “传染?都如此严重了为何不报!若是堂姐有个三长两短你这婢子可担待得起?!” 出声的是位娇俏女子,乃是二房的嫡女沈星愿,不过刚及笄的年纪。 此刻沉下脸,目光中很是担忧的模样。 上前两步,不顾映秋阻拦,推开了那扇房门。 “堂姐?” 屋中是暗的,一片寂静。 沈星愿目光定格在那床榻上,又提高音量唤了声:“堂姐?你不在吗?” 沈老夫人闻言眉头皱了皱,偏头看向一旁跟进来的映秋:“你不是说阿锦睡下了吗?她人呢?!” 映秋咬了咬唇:“老夫人,姑娘刚才的确是睡下的,如今约莫是起夜了,婢子去看看?” “满口胡言!” 沈老夫人生了气,映秋连忙跪地伏下身去。 “你这丫头!嘴里没一句实话!” 沈星愿皱着眉看了映秋一眼,随即揽过沈老夫人:“祖母,还是派人去寻寻堂姐吧,您也知道,今日谢三公子成婚,又叫堂姐瞧着他拜堂,堂姐心中想来是不痛快的,毕竟当初…” 她话没说完,又叹口气:“若是堂姐一时糊涂,做出些什么事惹恼了谢三公子,怕是后果不堪设想啊。” 沈老夫人闻言面色也是一变,如今好不容易与谢家有了些关系,不能再生事端! 她想着便就更生气了:“混账!” 刚要开口吩咐下去,一道有些虚弱的声音传来:“咦?祖母?星愿堂妹?” 几人往声音来处看,才见沈璃锦只着里衣正拿着烛灯从里屋走出来,颈间有白色薄绒围脖,如今立了秋,天色冷下来,倒也不奇怪。 她一手抱着褥子,面容很是苍白,就连唇色都是淡的。 “堂姐?你怎么在那?” 沈璃锦将手中烛灯放在桌边,看了眼沈星愿,很是不解:“星愿堂妹这话倒是奇怪,我不在自己屋中该在哪?我这刚觉得有些冷,便去了里屋想再拿床褥子,映秋这丫头,唤了好半晌也没搭理我,我便只能自己起身了。” 她说完又看了眼还跪着的映秋:“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将灯点上?” 映秋连忙应了是,很快,屋中便就亮堂了起来。 她又接过沈璃锦手上的褥子放置在床上,再给她披上件外袍,随后退至沈璃锦身后垂头而立。 “原是如此,只是祖母担心着堂姐,想着来瞧瞧,堂姐的病可还好?听映秋这丫头说似有传染?这可不是小事啊。” 沈星愿很快反应过来,便就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只是却又将沈璃锦置于两难境地。 若是承认,这念云阁只怕明日便要被隔起来,她出行受限,若是不认,映秋便是危言耸听,是要受罚的。 “这倒是个误会了,大夫叮嘱我要好生静养,莫让旁人来打扰,这入了秋着凉是常事,养上几日便就好了,还说着要让府中多备些姜汤。我这脑子是昏的,只想着睡一觉,便让映秋将丫头们都遣下去,省得被传染,我这一时口快,映秋却是记住了,这才有了误会。” 见她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这下沈星愿也不好再说什么。 沈老夫人却是冷哼一声:“一时口快?这些话是能随便胡说的吗?若是引起府中恐慌怎么办?阿锦你到底也是沈府的主子,这点道理总该明白的吧。” 沈璃锦垂下眼:“祖母教训得是,孙女知错了,日后定当谨言慎行。” 说着,她又轻咳几声。 沈老夫人掩了掩鼻,有几分嫌弃。 “既病了,便养着吧。” “是。” 她垂下眼,模样乖巧。 沈璃锦在沈老夫人面前向来是低眉顺眼的,将性子里的无法无天都藏了下去。 这么些年,沈老夫人也早便以为沈璃锦软懦,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她神情微动,又想着沈星愿的话,上前两步,声音轻了些。 “阿锦啊,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如今令时中了状元,是咱们沈家的喜事,可若有人因此便忘乎所以,觉得自己身份水涨船高,想要去够那够不着的东西,当心摔个粉身碎骨,你说呢?” 沈璃锦垂着的眸沉下几分,心知这是老太太在警告她,让她离谢家远些。 她抬起眼,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笑容。 “祖母说得是,比起沈念妹妹能入了谢府的门,阿兄中状元算不得什么,毕竟若沈念妹妹能得了谢三公子的宠爱,日后定是身份尊贵的,届时说不得阿兄还要靠沈念妹妹帮扶呢。” 她这话算是说到沈老夫人的心上去了,沈老夫人笑着点点头。 “一家人相互帮扶着咱们沈家才能越来越好啊。” 沈老夫人上前两步,拉过沈璃锦的手,语重心长般道。 “阿锦,你比你阿兄是要乖巧些的,这些话这些道理,你明白无用,得你阿兄也明白,阿融虽是你二叔家的,但也算令时的堂弟,日后沈家总也是要交给令时与阿融的,令时也该多帮衬着些,若能谋个一官半职的,在朝中也能为令时帮上些忙,你觉得呢?” 得寸进尺。 这四个字在沈老夫人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沈璃锦不着痕迹的抽回手后退两步:“这些事,孙女一介女子是不懂的。” “你懂不懂不碍事,你寻个机会与令时说上几句便好。” 沈老夫人顿了顿,语气突然就多了些深意:“况且,阿锦你母亲不在,你却也是要成亲的,我这做祖母的不为你操心谁为你操心,再过些日子,便该替你寻一门好的亲事了。” 淡淡的威胁之意在场众人都听得明白,沈璃锦却只是笑了。 刚要开口,一道声音先传了进来。 “这事就不劳祖母费心了,阿锦的婚事自是有我这做阿兄的看着。”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很是高挑的身影,微垂着头,扫过屋中的沈老 第4章 又看上了谢大公子? 见得他的身影,沈老夫人先是讶异,随后又听得他的话,神色便有些难看。 “令时,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何曾为难阿锦了,况且你阿融堂弟说过了,并不怕吃苦,他有不会的,你教他便好,既是一家人,不过拉一把的事你若不愿直说便是,何必说这些话来搪塞我这身老骨头!” 沈老夫人杵了杵手上的鸠杖,沈星愿连忙扶过她,轻轻顺了顺她的背。 “祖母,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好。” 沈令时拱手弯腰:“祖母,我并无心气您,天色不早了,祖母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得罪之处,明日再向您请罪。” 这赤裸裸的赶人之意,沈老夫人听得明白,气得她伸出手指指着沈令时:“你...好,好!如今你是状元郎了,是官了!也不把我这老骨头放眼里了!” “祖母言重了,令时不敢。” 沈令时态度倒是谦卑,只是神情却无动于衷。 “我看你敢得很,也是该让外头人知晓,你这位状元郎是如何不尊长辈不爱兄弟的!” 沈老夫人彻底生了怒,就连脸都涨得有些红,一刻也不愿多留,搭上一旁罗妈妈的手便转身离开。 沈星愿见状似是有些为难,无措的看了眼离去的沈老夫人,随后看向沈令时。 “堂兄,祖母这是说气话呢,你别往心里去。” 末了,又很是担心一般冲沈璃锦柔声道:“堂姐,我知道你今日心里不好受,祖母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毕竟谢三公子也算咱们沈府的姑爷,若因一些从前的往事让两家生了嫌隙也是不好的,堂姐还是该早些放下的。” 没了沈老夫人,沈璃锦身上的那股瞧谁都不顺眼般的劲便又显露出来。 在沈星愿面前,沈璃锦从不需要伪装什么。 长房与二房的恩怨与争斗整个沈府都明了,甚至连盛京城都是有所耳闻。 只是沈星愿似乎很乐忠于在外人面前显露自己宽容大度的一面,倒像是沈家的老好人一般。 长此以往,不论是沈府下人还是外头传言,对沈星愿都颇为友好。 沈璃锦还挺喜欢看她演戏,跟看傻子似的。 她从沈令时身后走出,歪了歪脑袋:“谁告诉你我今日不好受?我今日开心得很,在谢三公子的婚宴上,瞧见那谢大公子当真是威猛,不愧是边关猛将呢。” 听得她的话,沈星愿与沈令时同时望了过来。 “你..你又瞧上了谢家大公子?” 沈星愿眼睛都瞪大些,那假惺惺的担忧也挂不住了,语气中满是诧异,隐隐间,竟还有几分紧张。 “怎么?若是沈家与谢家亲上加上,岂不是关系更牢固?” 沈璃锦话顿,看得沈星愿面色有些难看,又故作讶异道:“啊?难不成星愿堂妹也瞧上了谢大公子?若如此的话,星愿堂妹不如换个人?毕竟星愿堂妹向来是乐意成全别人的,如今也成全成全我好了。” 沈星愿脸色彻底沉了下去,沈璃锦却是乐了。 “星愿堂妹放心,等我拿下谢大公子,一定给你分享这个喜讯。时辰不早了,我便不留你了,映秋,送客。” 见映秋板着脸上前,沈星愿神色冷下来:“行,那我便等着堂姐的好消息了。” 待沈星愿离开后,沈璃锦走到桌边坐下,看了眼抱臂带笑将她盯着的沈令时。 她心中一跳,坐直身子:“阿兄,我逗她玩的,胡说八道呢。” 沈璃锦自幼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对沈令时,那是又尊又惧。 沈令时走到她身边,探出手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心下这才放心一些,叹了口气。 “离谢家的人远些,如今时局动荡,位高权重不见得就是好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沈璃锦对面的椅子坐下,映秋替两人斟上热茶。 “知道了阿兄。” 沈璃锦掩下心里的心虚,连忙转移话题:“对了阿兄,老太太今日气得紧,若是真传出去些什么,岂不是让他们误会了你。” “不碍事,若她真能说些话,让人看低了我别再来烦我,我倒还乐得自在呢。” 沈令时似乎不愿在此事上多说,伸出手揉了揉沈璃锦的脑袋。 “这些事不用你管,还有,她说的那些你也别放心上,你的婚事有我看着呢,别担心,总之她是不能给你随便指了婚的。” “放心吧阿兄,婚事的事我不担心,若她真的将我许了出去,我也不介意背上个克夫的名声,死上那么一两个人,还有谁敢娶我?” 沈璃锦此刻放松下来,说话也没了顾忌。 沈令时有些无奈的看她一眼,对这个妹妹,他很多时候是无可奈何的。 他叹了口气,余光掠过床榻之上沈璃锦拿来的那床褥子,褥子下露出一角衣裳,似乎染了些血。 他目光一凝,偏过头来:“今夜,你是真的生了病,哪也没去吧?” 本还有些懒散的沈璃锦听得这话顿时心中打起鼓,一瘪嘴委屈道:“没有啊阿兄,我是真的不舒服,你不是看见的嘛,你还不相信我吗?我从不说假话的。” 沈令时多看了她几眼,蕴含深意:“阿锦,我的事不用你操心,若你阿兄连在朝中站稳脚跟都做不到,那这朝廷,我也没有入的必要了。” “我操心你做什么,我整日在府里跟二房的人演戏已经够累了,哪有闲心管你的事。” 沈令时看着沈璃锦,极轻的摇了摇头,他比谁都要了解沈璃锦。 这丫头,鬼主意多,想到什么就去做了。 罢了,随她去吧。 总之就算搞砸了,他来顶着便是。 他刚想站起身来离开,却突然发现沈璃锦的苍白面色似乎更严重些,他才觉得有些不对,面色微变。 “阿锦,你又推算了?” 沈璃锦闻言,神色微顿,垂下眼掩下晦 第5章 陈年旧事 沈璃锦的推衍之术传自她母亲云柔,云氏乃盛国推演占卜之术之首,惟云氏血脉女子可习。 在沈裕夫妇失踪后不过三日,云氏便迎来灭顶之灾,如今尚存的云氏族人早已不知所踪。 沈璃锦到现在都忘不了推出阿爹阿娘死讯的那一日。 兄妹二人从未放弃寻找阿爹阿娘的踪迹,即便是知道结果,但也不能让阿爹阿娘曝尸荒野。 只是不知为何,或许是沈璃锦能力尚浅,又或许是有人做了手脚。 就连阿爹阿娘尸体所在,沈璃锦都算不出来。 她常常自责,又常常不顾一切的拼命推算,伤了身子也不顾。 “阿兄,如果我再厉害一点,是不是....” “阿锦!不许说这些话,你在阿兄心里是最厉害的推衍师,况且,凡事还有阿兄呢。” 沈璃锦闻言抬起头,轻扯出抹笑容:“好,我信阿兄。” 沈令时又重重的叹出口气,站起身来:“映秋,好生看着你家姑娘,若再有这样不顾自己身体的事,你受罚。” 映秋连忙垂下身:“是,大公子。” “阿兄,我的事跟映秋...” 沈令时不理沈璃锦,抬步便往外走。 直到沈令时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映秋才直起身,看了眼情绪不太好的沈璃锦,走到门边关上门。 又跑到床榻边,一把掀开被褥,拿起被褥下那染了些血的衣裳。 快步走回沈璃锦身边,担忧询问:“姑娘,您是哪受伤了?再不处理,伤口怕是要发炎了。” 她语气很轻,似乎怕惊扰到沈璃锦。 沈璃锦却是已经将一切情绪都收敛起来,摇了摇头。 “那是沈念的血。” 沈璃锦的话让得映秋动作一顿,好半晌反应过来:“姑娘,您真将她给…” 她话没说完,又赶紧将沈璃锦再看了好几眼:“那谢三公子没把您怎么样吧?” “他能把我怎么样?” 沈璃锦有些好笑的看了眼映秋,随后又问道:“对了,老太太怎么会突然过来?若不是我回来得及时,今日怕收不了场了。” 映秋一边处理着那染血的衣裳一边回道:“堂姑娘提起的,借着谢三公子的名义说担心您,便将老夫人拉来了,婢子想着,应当是今日月影姐姐不在,让她起了疑。” 沈璃锦取下脖子上的白绒,闻言问道。 “月影还没回来?” “月影姐姐说,万通阁那边有点事,她去看看,不过姑娘吩咐的,她已经办妥了。” 映秋将已经洗净的衣裳挂在一旁,一边说着一边回过身,看见沈璃锦颈间的那条血线,面色一变。 “这怎么回事啊?您说得那般轻巧,婢子还真当没什么事呢,那谢三公子也是,竟也下得去手!” 映秋对谢君行是没什么好印象的。 她从一旁拿出药箱,皱着眉头,宛如一个小管家婆一般:“这留了疤可怎么办啊?姑娘您也是,受了伤还捂着,也不怕伤口恶化,日后还怎么见人呐!” 沈璃锦任由着她在自己颈间既擦拭又上药。 “怎么就见不得人了,一道伤口罢了。” 见得沈璃锦这般不在乎的模样,映秋又是气恼又是无奈。 “您总得嫁人的呀!” “有伤口就不能嫁人了?” 映秋被这话一梗,随后想想也是,若真爱姑娘,只会心疼,怎么又会介意。 她便也不说话了,只安静处理她的伤口。 “对了,万通阁那边,让他们近日低调一些,这些日子,有关皇室以及各个皇子的消息一律不许外传,若有旁人问起便直接送客。” 沈璃锦语气严肃了些,映秋知晓轻重,轻声道了是:“姑娘放心,宋阁主前几日便已经吩咐过了,他跟姑娘向来是心意相通的。” 万通阁是沈璃锦父母留下的势力,就连沈老夫人都不知道,万通阁最初本是为了沈家拓展生意收集各商户信息所开设。 但到了后头,万通阁发展得很好,便也不仅仅局限于收集信息了,隐隐间,竟成了盛京城内的诸多消息来源,在盛京城内颇具名声。 到如今,已经在盛京城中做起了贩卖消息的生意,有着专门的阁楼,只要银子够多,什么样的消息都能买着。 沈璃锦父母离去后,沈令时忙着科考,这万通阁自然便落在了沈璃锦的手里。 正是有着万通阁的存在,当初沈璃锦对谢君行穷追猛打时,可是将谢君行的消息反反复复看了个遍。 知晓他最爱滁州的酒,最爱晨露泡的茶。 知晓他明面虽是纨绔,但却是为四皇子做着事。 自然也是知晓近日四皇子吩咐他以一切代价拉拢受陛下重视的钦天监,也知晓他的无计可施,这才上了谢府,与他做了门交易。 即便是她知晓,谢君行可能恨她可能怨她,甚至可能会杀了她,但她没有退路。 二房的人已经按捺不住,从前因顾忌阿爹阿娘突然回来一直有所收敛,如今这么些年过去,他们也默认回不来了,心里头的心思便又活络了起来。 沈璃锦要守住阿爹阿娘留下的东西,要让那些趴在长房身上吸血的人付出代价。 所以,即便是要面对谢君行,她也不在乎了。 谢家三公子的身份何其尊贵,她当初年少不知事,一眼定了情,便就不知天高地厚的缠了上去。 后头那样的结局,倒也怪不得谁。 沈璃锦像是陷入某种回忆一般,直到映秋开口,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姑娘,按照您的吩咐,该送到的消息已经送到了,以她的性子,一定会出现的。” 映秋顿了顿,似有些犹豫:“只是姑娘,这样一来,谢三公子便知您是算计他了,还有大公子那边,将事情闹大了,丢了脸面,会不会给大公子造成麻烦?” 沈璃锦 第6章 如何给我一个交待? 谢府后院,谢君行倚在窗台前,房间是暗的,唯有极淡的月光,他的身影也不真切。 “公子,听说二皇子也派了人前去钦天监府,四皇子派人来问,何时能定?” 北初推门而入,走到谢君行身后。 “他当是街上的小玩意儿?说定就能定?不用搭理他,让他多等些时日,这些日子太给他好脸色,真当我谢君行是任他差遣的了。” 谢君行仰头饮下杯酒。 北初也不意外,点了点头,又道:“另外沈家的事,主君让您自己看着办,要讨个说法也好,息事宁人也好,都听您的。” 这老头,这样放养他,也真不怕哪天自己将谢府卖了都不知道。 谢君行轻笑一声:“这事不急。” 他一边斟酒一边又问道:“我记得再过几日,是不是便是二哥的庆功宴?” “是的公子,怎么了?” “钦天监那边送去的请帖怎么说?” “没回应,不过届时各位皇子都会来,想必钦天监也不会驳了咱们谢府的面,应该是会来的。” 谢君行点了点头,将斟满的酒一饮而尽。 “送张请帖去沈府。” “啊?” 北初面色微变,一副很是不能理解的模样。 “怎么了?” 谢君行也很奇怪北初的反应。 “公子,您忘了二公子与那沈令时不对付吗?” “没忘,但以后他俩总不能老死不相往来吧,提前让他俩化解化解恩怨,是我这个做阿弟应该做的。” 北初盯着谢君行的眼神写满了不相信。 谢君行又轻咳一声:“对了,请帖上加上沈璃锦的名字。” “啊?!” 北初这下比刚才还要不能理解。 整个盛京城谁不知道,自家三公子与那沈家长房的沈二姑娘有仇。 情仇。 “又怎么了?” 谢君行有些不耐烦了。 北初连忙垂下脑袋摇了摇头:“没事…只是公子,这事要不要与主君说一声啊…” “这府上哪有他不知道的事,不用你操心。” 听得这话,北初面露苦色,仿若又能看见主君发火最后公子没什么事,自己倒是又得挨骂。 “还有事?” 见北初不动,谢君行偏过头来扫了他一眼。 北初连忙摇摇头,道了声是后便退下了。 谢君行望向黑夜,如墨般的瞳孔又幽深一些,平日总是噙着的懒散与痞意也尽数消散,手中握着的是那一卷泛黄的推衍术。 他指尖微微卷动,轻声低喃。 “风云渐起,暗流涌动,这盛京城也该乱了,既然不能独善其身,倒不如翻了天。” 这话很是大逆不道,但谢君行就那般无所顾忌的说了出来。 他垂下眸又看了眼那卷书卷。 沈璃锦,你求的前程,真的会是你想要的吗? ------ 云层拨开薄雾,天边泛起光亮。 不过是清晨,盛京城便从一桩热闹事里苏醒过来。 谢府门前已聚集了众多好事者。 “念儿!阿娘来看你了!” 一妇人被拦在谢府门前,又不停的大声吼着,谢府护卫都皱着眉头冷着脸,看着眼前发疯的妇人。 “你们让我进去!我可是你们谢府三少夫人的娘!你们怎么敢拦我!” 妇人神色傲慢,身着有些破旧的布衣,叉着腰,俨然一副泼妇模样。 众多围观者见状倒是津津乐道。 “三少夫人?” “谢家三公子昨日刚娶的美娇娘,但她娘亲不该是沈家二房的姨娘吗?” “这妇人瞧着不像是姨娘的模样,沈家可是盛国首富,即便是姨娘也不会这般寒酸的!” “那这妇人不会是来攀附权贵的吧?” …… 谢府大门对面有家小酒坊,沈璃锦坐在酒坊的小木桌边,懒懒的撑着脑袋,望着那被众人围聚着的谢府。 “姑娘,闹成这个样子,谢府怎么还是没有人出面,他们不会是打算置之不理吧。” “放心吧,她可舍不得就这样走了,谢府是清贵人家,是要顾及自己脸面的。” 像是印证沈璃锦的话一般,那妇人见着依旧没动静的谢府,神情又是一变,竟就那般坐地上撒起泼来。 “好哇,念儿,你是嫌弃娘亲了吗?是,你如今是身份尊贵了,是谢府的少夫人了!瞧不上我这做过婢子的娘了!沈府的二夫人做娘亲总是要好听些的,是娘给你丢脸啦…念儿啊…” 她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谢府的护卫见状先是面面相觑,随后便又面色难看起来。 而这话落在四周百姓耳里,才是炸开了锅。 这位还未显露人前的三少夫人不是沈家二房的庶女吗?怎么会有做婢子的娘。 “念儿!娘亲就想见你一面!娘亲知道,你怪娘亲,怪娘亲身份卑微,只能委屈你明明有着沈家血脉,却只能做一个婢女,如今你终于是苦尽甘来了,娘亲替你开心,娘亲想再看看你!念儿…你不能这样狠心啊…” 妇人还在不停哭着说着,说出来的话却是愈发惊人,那谢府的护卫终于是不再敢让她再说下去。 冷下脸来:“哪里来的疯子在这里胡言乱语!” 他说着就要动手赶人了。 那妇人见状眼珠一转,连忙爬起来躲着护卫,又更高声音:“谢府的护卫要打人啦!要打谢家公子的丈母娘啦!” 那正要动手的谢府护卫听得这话脸色更沉一些,正欲强行将她赶走,一道有些懒散的声音传来。 “阿毅,退下。” 阿毅回过头,便见谢君行从谢府漫不经心的跨出来。 “三公子。” 阿毅以及一旁的护卫连忙躬身行礼。 谢君行抬了抬手,从他身旁掠过,阿毅与其他护卫便都又退回至谢府大门前。 那妇人听得护卫的称呼,心思 第7章 让念儿出来说话 阿毅道是离去。 四周好事者见没了热闹,便就有些唏嘘的离去,但有关谢家三少夫人的身份又都以极快的速度传遍盛京城。 又有许多人盯紧着谢府,想等着瞧这位谢三公子的姻缘还要有多传奇。 沈璃锦把玩着手里的酒杯,看着转身踏进谢府的谢君行,微微垂下眸,将杯中的酒饮尽。 映秋在沈璃锦与那谢三公子打招呼时便已经瞪大了眼,如今又觉得自家姑娘似乎情绪有些波动。 这两人,怎么有些旧情未了的感觉? 映秋心里很是好奇,但又不敢问,便只得安安静静的缩在一旁。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沈家的马车停在了谢府外头,沈老夫人从马车上下来的身影显得有些慌张。 在其身旁的,是一丰腴妇人,模样瞧着倒很是和善的,她正扶着沈老夫人,一边往谢府方向去一边状似担忧:“母亲,您慢些,不着急不着急的!” 这妇人自然便是沈家二房沈森的夫人,陈玲韵。 沈老夫人面上有些怒气:“不着急?!你们当时不是告诉我她已经死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还直接上了谢府,若是谢府怪罪下来,谁来承担这个责任!” 陈玲韵连忙抚着沈老夫人的背:“母亲您别太担心,当时的确是她已经受了伤消失了很多年了,没曾想过她还活着,还去了谢府,咱们先别自乱阵脚,毕竟这事传出去对谢三公子也是不好的,他们肯定也是希望能妥善解决的。” 正当两人要走到谢府大门之时,却是突然听得有些讶异的一声:“祖母?二婶?” 两人闻言望过去,便见沈璃锦从前头走来,手里头还拿着一串糖葫芦,身后的映秋手里也提着大大小小的东西。 “阿锦?你怎么在这?” 陈玲韵面色也是一诧,一旁的沈老夫人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扫了她一眼。 “这不是入秋了嘛,我想着做几身保暖的新衣裳,便出来走了走。” 陈玲韵还没说话,那谢府门前的护卫却看见了沈府马车,便就往这处来,看见沈老夫人微微拱手:“是沈家的各位吧?谢三公子等着各位了,各位请吧。” 他自然也将沈璃锦算作了在内。 有了婢女前来引路,沈老夫人犹豫好半晌,最终又怕旁人说她这祖母对小辈不好,便只得咽下不快,看向沈璃锦:“既然在这,便一起吧。” 沈璃锦乖巧的跟在沈老夫人的身后,入了谢府,沈老夫人看了眼离前头众人有些远的婢女,偏过身低声训斥。 “以后这些事吩咐下头人去做就行了,既生病了,不好生在府里呆着,四处乱走做什么?旁人瞧见我沈家的姑娘日日在外头抛头露面成什么样子?” 沈璃锦连忙将手中糖葫芦递给映秋,低眉顺眼道:“祖母别生气,只是大夫说我这病需得多出来走一走,换换心情,好得快些。” 她将话推到大夫身上,沈老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祖母,二婶,你们怎么在这,怎么会突然来谢府?” 提起这事,沈老夫人与陈玲韵面色都是有些难看,最终沈老夫人哼了一声,没有开口。 陈玲韵见状低低叹口气,冲沈璃锦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没什么,一些小事,谢府与咱们家如今是姻亲,常常走动走动也好的。” 沈璃锦哦了一声,也不再多问。 没过半晌,谢府正堂便出现在眼前。 沈老夫人看了眼那跷着腿坐在主位上颇为懒散的谢君行,目光微闪,侧过身:“阿锦,见了谢三公子,不该说的别说,不该做的别做。” “是,孙女知道了。” 见沈璃锦应下,沈老夫人便抬步往里去,陈玲韵上前拉过垂着头的沈璃锦,拍了拍她的手柔声安慰:“阿锦,别想太多,都是过去的事,有我们在,他也不能对你做什么的。” “多谢二婶,我没事。” 沈璃锦抽出手,笑着摇了摇头。 陈玲韵叹了口气,连忙跟上沈老夫人的步子。 此刻那妇人则是笑得眼睛都快没了,四处打量着这辉煌的谢府,幻想着日后飞黄腾达,住在这里的场景。 谢君行听见动静,抬起眼来,最先落入眼帘的却是那有些背光跟在最后头的沈璃锦,他极轻的蹙了眉头,心里头的猜测也得了证实。 心间一下便像堵了些什么,眉间噙起了些冷意。 “谢三公子,打扰了。” 沈老夫人与陈玲韵已经到了身前。 谢君行收回目光,连身都未起,只扬了扬手让一旁婢女送上热茶。 “沈老夫人,沈二夫人,过来一趟辛苦了,几位先坐吧,贸然请沈家的各位前来,实在还是需要沈家给个说法。” 沈老夫人因他的态度,神色有些难看,但碍于他的身份,还是没说什么,只是语气淡了些。 “自然,只是这事,三公子是否需要让谢太傅知晓,三公子年纪尚浅,若是被有心人一言两语迷惑了,也是正常的,这事沈家也是不知情的,若是能当面与谢太傅说清楚,对两家都好。” 谢君行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他听得明白沈老夫人的意思,不过就是觉得他做不得主,得要做得了主的人出来说话。 “不巧,父亲日理万机,实在是没有时间处理这事,不过沈老夫人放心,此事父亲已经知晓,并且,吩咐我妥善处理,全权负责。” 这话落下,沈老夫人面色更难看些,沈家好歹也是盛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如今这谢太傅竟就让个毛头小子来应付她。 沈家身为盛国商道之首,沈老夫人感受到的是太多的奉承与追捧,如谢君行这般轻佻的语气,她很是不喜。 当下便沉了脸色,一言不发。 一旁的陈玲韵连忙打了圆场,语气很是柔和,态度也放得温和。 “既是如 第8章 聘礼退回,陪嫁归你 谢君行神情先是一顿,便似笑非笑起来。 “念儿如今作为我谢府唯一能掌事的夫人,一早便出门巡庄子去了,不在府里。”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总是若有若无的扫过沈璃锦,见她神色自然,便觉得有些无趣,打了个哈欠。 “念儿嫁入我谢府,无论如何就都是谢府的人了,本想着这位夫人若真是念儿的生母,倒也该好好敬着,不过既然是脑子有问题,那便烦请沈家,将人带回去吧。” 陈玲韵闻言面色一讶,这…就这么简单? 她又试探性的问道:“此事是我沈家的疏忽,若是谢三公子有何要求,尽管提便是。” “我提的要求,你们怕是给不起。” 他低笑着道了句,目光却像是无意间扫过坐在一旁正抿茶的沈璃锦。 陈玲韵一愣,待反应过来后,刚要说什么,那自看见陈玲韵后便一直垂着脑袋不说话的妇人,却突然笑了一声,抬起眼,目光之中满是怨毒。 “陈玲韵,你怎么还没死?” 这话落下,满堂之人面色便就精彩起来。 一直带着笑容的陈玲韵也维持不住笑容,沈璃锦在无人注意的地方,撑着脑袋,眼里是冰冷的。 谢君行看了眼她,饶有兴趣的勾起唇。 唯有沈老夫人,神色未变,只是看着那妇人的身影,宛如在看一个死人。 那妇人却不打算就此停下。 “是,我就是你们沈家的一个下人,我身份低微卑贱,你们沈家的人一个个却又有多高尚,我是爬了沈森的床,可他很是享受呢,后头的日子,可都是他来寻的我,陈玲韵,你知道为什么吗?他说床上的你,实在太过无趣!他一点兴致也提不起!” “你住嘴!” 陈玲韵脸色气得通红,身子都在发抖。 “怎么?觉得无地自容了?你当初拼命阻止沈森纳我为妾的时候,一口一句我低贱之时,怎么不想想给我留下哪怕一分颜面,当初你执意驳了沈森想要将念儿归到玉姨娘下做庶女的意思,反而让她成为你女儿沈星愿院里的婢女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念儿又有多难熬!” “我从沈府九死一生的逃出来,满世界的躲着你的追杀,你们倒是好,竟然因为念儿搭上了谢府,你们凭什么?!我才是她的娘亲,我才是谢三公子的丈母娘,享福的该是我才对!” 妇人宛若癫狂,又哈哈大笑几声。 这时一直沉默的沈璃锦却是站起身来,走到妇人身前,利落的甩了她一个巴掌。 啪! 清脆的声音响彻,沈璃锦淡漠的收回目光,看向有些诧异的沈老夫人微微欠身:“祖母,孙女逾矩,只是这些胡言乱语实在是脏了谢三公子的耳,还要麻烦祖母身边的人,将她按了。” 沈老夫人面无表情的面上浮现出极浅的一丝笑意,挥了挥手,身后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便连忙上前按住那妇人。 那妇人已经全然什么也不顾了,语气中竟还含了些挑衅。 “谢三公子,你真的能容忍他们把你当傻子一样耍得团团转吗?堂堂谢家的三公子,竟被骗着娶了一个婢女为妻,哈哈哈哈哈,当真可笑!” “念儿也是你的女儿,你就这样想置她于死地吗!” 陈玲韵颤抖着声音,强行压下因怒火不断颤抖的手。 “对啊,她是我的女儿!所以我绝不可能让你们因为她而享荣华,她就算是死了!也不能!” “够了!” 沈璃锦皱着眉斥了一声,她偏过头:“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塞了她的嘴!” 其中一个婆子闻言连忙撕下一角衣角,这才让那妇人彻底闭了嘴。 沈老夫人很是满意沈璃锦的做法,站起身来。 看向还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的谢君行,淡声道:“谢三公子,都是些内宅的腌臜事,倒是让你看了笑话,你放心,此事我沈府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说着,她竟就要直接离去。 “沈老夫人,留步。” 谢君行敲敲桌子站起身来,笑着扫了眼那被架着的妇人。 “这人,得留下。” 明明是轻声笑着的,可话说出来,却是不容置疑。 沈老夫人皱了眉:“谢三公子这是出尔反尔吗?” 谢君行对上沈老夫人不悦的目光,轻声笑了笑:“沈老夫人,我谢府是清贵人家,绝不会让一个婢女做正妻,这不合规矩,不管这妇人说的话是真是假,我总得调查清楚才对。” “老身说过了,会给谢府一个交代。” 谢君行不再说话,只是依旧笑着,手抬了抬,谢府的护卫便将此处围了起来。 沈老夫人面色一变,声音冷了下来:“谢三公子,你这是何意?” “沈老夫人,我讨厌欺骗。” 谢君行的声音很轻,站在沈老夫人身后的沈璃锦却是心头一颤。 看过去,谢君行却只是有些恹恹的垂下眼,不曾看她。 沈老夫人也沉默下来。 半晌,她才重重的叹口气:“此事,的确是我们没有考虑周全,念儿确是有沈家血脉的,虽是跟在星愿身边,但也是按照姑娘来培养的,毕竟孩子是无辜的,前些日子玲韵总算松了口,将念儿认了回来,没过多久,念儿便说对三公子你有意,我这才找上了谢太傅。” 顿了顿,又道:“谢三公子,念儿的这生母怨恨我们沈家,说出来的话自然也是带了情绪,相信谢三公子是能明辨是非的。” 谢君行笑了,身子往后靠,倚在桌角,挑了眉却不说话。 沈老夫人看不明白他的意思,沈璃锦却是上前两步。 “这事的确是我们沈家理亏,不如这样,这门婚事便不作数了,谢三公子,你看如何?” 这话落下,沈老夫人与陈玲韵都是面色一变,沈老夫人拉了拉沈璃锦的手:“阿锦!胡说什 第9章 你要骗我多少次才作数 两人三言两语间竟有些针锋相对。 倒让一旁的沈老夫人与陈玲韵看得神色暗自变化。 谢君行定定的看着沈璃锦好半晌,神色冷下来。 “此事可以到此为止,你我两家也再无关系,只是我怕念儿思念生母,你们可以走,她得留下。” 谢君行仿若没了耐心,抬步就往外走。 “各位若想留下来用个晚膳,谢府定会好生招待。” 他的声音落下,身影已经踏出了正堂外,而谢府的护卫却是死死的守在门口。 沈老夫人看着这一幕,终于忍不住骂出声:“混账!这谢君行简直是无法无天!活脱脱的一个痞子!” “母亲!小声些,他的确有无法无天的资本,谢家我们惹不起的。” 陈玲韵一边哄着沈老夫人,一边也苦笑着。 沈璃锦收回落在谢君行背影上的目光,她知道,他是生气了。 “阿锦,你与这谢三公子好歹也是曾经有过感情的,你与他好好说说求求情如何?” 陈玲韵的声音传过来,沈璃锦微微蹙眉:“二婶,我与他的情况你也看见了,若是我去求情,只怕是我们都走不了了。” 沈璃锦说完,又看向还气着的沈老夫人,声音放柔一些:“祖母,听他的意思,沈念的事算是过了,如今不过是将这人留下来,出不了什么事,若是祖母不放心…” 她顿了顿,走到那此刻很是得意的妇人面上,扯下她嘴里的布,将一颗药丸喂了进去,在那妇人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便捂住她的嘴抬起她的头,咕嘟一声,那妇人便咽了下去。 这时沈璃锦才回过头来,笑得很是灿烂:“不论是该说的还是不该说的,都说不了了,祖母大可放心。” 那妇人刚要咒骂,却发现自己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神情一瞬便惊恐起来。 她不识字,更不要谈写字,这便是让她彻底丧失与人交流的能力了。 陈玲韵看着笑容灿烂的沈璃锦,不知为何,心里莫名发了寒。 沈老夫人的目光则是眯了眯,声音中含了些深意:“阿锦,你倒是想得周到。” “都是为了沈家,今日诸多逾矩之举,还望祖母不要怪罪。” “怎会怪罪,该奖赏你做得好才对。” 沈老夫人冲那几个婆子挥了挥手,她们放开那妇人,妇人跌坐在地,满是惶恐。 “走吧,回家。” 陈玲韵连忙扶着沈老夫人往外走,沈璃锦跟在最后头,那外头的护卫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她们没带走三公子要的人,便也不再阻拦。 沈璃锦远远的跟着,身后的映秋神色不太好看,扫了眼在最前头的沈老夫人等人,才低声开口。 “姑娘,这算什么啊,忙活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将人引了出来,这下倒好,一句话还没问呢,人就先废了。” “谁告诉你人废了?” 沈璃锦的语气很是平静,映秋有些不解的啊了一声。 “姑娘,你不是将她?” 沈璃锦没答,只是突然问了句:“谢家送来的请帖上我记得是有我的名字?” “是有的,而且咱们长房与二房的请帖是分开的,只是姑娘您看了便说没兴趣,大公子本就不喜谢家二公子,见你不去,他也没了打算。” 沈璃锦目光微动:“回了府你去将请帖找出来,这宴,得去一趟。” 映秋眨了眨眼,刚想问什么,突然一旁的假山中窜出两道人影。 下一瞬,沈璃锦便觉自己腰间多了紧固的一道温热,同时颈间覆上一只手。 在还没反应过来之时,沈璃锦便已经被拉到了假山之后,而映秋同样被带到了身边,北初拿着匕首抵在她腰间,另只手捂住她的嘴。 沈璃锦心头一跳,身子抵在假山上,身前是近在咫尺的谢君行,她抬眼。 此刻的他,眸中有些猩红,身上散发冷意。 压抑着些莫名情绪的声音嘶哑响起:“沈璃锦,你到底要骗我多少次才作数?” 沈璃锦与他直视,声音很轻:“说不准,毕竟如谢三公子这般好骗的人,实在不多。” 谢君行眸子一瞬便多了戾气,捏着她脖颈的手力道更重些,触碰到她还未痊愈那条血线,加之逐渐窒息的气息,沈璃锦不自觉的蹙了眉。 映秋在一旁目光之中满是焦急,也顾不得腰间的匕首,一口咬住北初捂住她的手。 北初没想到她会如此,一时吃了痛,连忙松开手。 “臭北初!我讨厌你!” 她喊了一句就要往沈璃锦的方向去,北初连忙反应过来,眼疾手快的拉住她,冷着脸将她拉了回来,往她嘴里塞了块手帕。 映秋急得眼泪都掉下来,第一次觉得自己这般没用。 北初见状神色有些歉疚:“映秋姑娘,抱歉,主子的吩咐,你记他身上!” 映秋依旧瞪着他,从前姑娘与谢君行好的时候,她与北初关系也还算融洽,但后来也随着两位主子闹翻以后,他二人虽算不上有敌意,但终究也是要为自家主子办事的。 这时一道身影不知从何处而降,掌风席卷而来,北初察觉到身后传来的凉意,目光一凝,下意识的转过身与其对了一掌。 让人诧异的是,北初竟与他对了个平手,虽有应对不及的情形,但也能说明这少女的功夫不小。 同时,一道黑衣身影落下,少女神情冰冷,梳起马尾,她压下有些翻涌的内力。 映秋见得她的身影,很是激动,呜呜的声音不断传出。 黑衣少女看了她一眼,皱起眉头,随后又看见那被压在角落已经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沈璃锦,面色一变,就要冲过去。 北初的身影拦在她面前。 两人对视,刀光剑影。 眼见两人要再次动起手,谢君行闭了闭眼,猛地松开手。 沈璃锦因无力跌坐在地,大 第10章 她能入我谢府名字倒着念 傻大个? 映秋抬起眼,泪眼婆娑的望着月影,半晌才反应过来,她嘴里的傻大个便是北初。 想到这,她扑哧一声,摇了摇头:“没呢,没伤到我,还被我咬了一口!” 她语气颇为得意,月影也忍不住的掀起一抹笑,随后看向那正将衣领往上拉了拉,遮住泛红脖颈的沈璃锦。 笑容便又消散了下去,隐隐间噙了冷意:“姑娘,宋非说过,他不惧谢君行。” 沈璃锦抬头冲她笑了笑:“宋非那家伙胡来,你也傻了?万通阁是谢家的对手吗?我没事,这不是活着吗。” 待整理好衣裳后,她抬步离开这处假山:“好了,走吧,省得老太太她们怀疑,月影,你先回府里,路上小心。” 映秋也知晓轻重,连忙抹了眼泪,恢复至平日状态。 月影点了点头,身影又鬼魅一般的消失在此处。 沈璃锦带着映秋走出假山,加快速度往谢府门外走去。 半晌,两人到谢府门外时,沈老夫人与陈玲韵已经等了一会,看见她的身影,脸色有些不好看。 “阿锦,你做什么去了?” “回祖母,实在抱歉,走到半路才发现身上的玉佩不见了,那上头刻了我的字,若是不寻回来,被有心人捡到,怕是毁了孙女名誉,这才耽搁了些时间。” 她言辞真切,又有些气喘吁吁,沈老夫人看了她半晌,没看出什么异样。 “怎么总是这样马虎?日后仔细着些,走吧,回府。” 在沈家马车逐渐离开时,谢君行的身影却是出现在了谢府门口,他静静的看着那消失在眼前的马车,目光中是看不清的情绪。 “公子,那妇人哑了。” 北初皱着眉从身后走上前来,对那沈家二姑娘的手段也是颇为佩服。 谢君行没什么意外,他对沈家的那些事不感兴趣,对那妇人知道些什么也不感兴趣。 他收回目光,掩下一切波动。 轻轻嗯了一声:“送去钦天监府的那书卷送到了吗?” “回公子,送到了,钦天监派人道了谢,承诺二公子的庆功宴一定会来。” 谢君行这才心情略好一些。 向来不会多言的北初却是顿了一瞬又开了口:“公子,沈姑娘身边的那个丫头,从前没见过,功夫很厉害。” “能避过咱们府里护卫溜进来的,是挺有本事的,怎么?你怕了?” “不是,只是很少遇见这般厉害的女子,我倒想试试她的真实本事。” 谢君行闻言轻勾唇角:“放心,有机会的。” 这时,一道身影急匆匆的从谢府外头赶来,看见谢君行,神色一喜:“三公子!” 谢君行认得他,是二哥身边的侍卫,名为流曲。 “流曲?急匆匆的怎么了?二哥呢?” “三公子,二公子在味鲜楼跟沈家的那位吵起来了!怎么劝都没用!满街的百姓都在看热闹呢,您快去看看吧,若是再闹下去,传到主君耳朵里去,就完了!” 谢君行闻言张了张嘴,末了,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你引路吧。” 北初在后头倒是忍不住浮现出笑意。 这二公子平日本是儒雅的,但一旦遇上沈家的那位,便就像针尖对上麦芒,非要吵上一架才算罢休。 而此刻在马车上的沈璃锦,正倚着闭眼想些什么,突听外头一阵嘈杂。 她有些烦,捂了捂耳朵,却听一道声音。 “沈令时!你简直是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谢安羽,你现在跟个泼妇有什么区别?好歹是谢家的二公子,一点自控力都没有?” “泼妇?!沈令时你说我是泼妇?!” 谢安羽的声音满是怒不可遏,隐隐间竟还有要动手的感觉。 车上的沈璃锦微微怔了怔。 那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除了阿兄还有谁? 前头的沈老夫人与陈玲韵自然也是听了出来,沈老夫人如今看沈令时是哪哪都不顺眼,自然是不会管这档子事。 她甚至巴不得沈令时彻底与谢安羽撕破脸皮。 只是掀开车帘看了眼,便没有停留的走了。 沈璃锦也没管她们,让车夫停了车,在一旁下了车后吩咐车夫自己先回去。 待马车离开后,沈璃锦才抬眼看向围得密密麻麻的街道,到处都是看热闹的百姓。 新科状元与新科探花两人大吵这样的事,可是足够引人注目的。 映秋拨开人群,护着沈璃锦挤了进去。 便见沈令时与谢安羽站在味鲜楼前,吵得是面红耳赤。 就连沈璃锦也没见过沈令时那样失礼的模样,她忍不住看了一眼那谢二公子,是个很俊秀的青年,眉眼间与谢君行有些相似,但却比谢君行要柔和得多。 沈璃锦倒是蛮佩服这位谢二公子,毕竟从记事以来,他是唯一一个能让沈令时失态的人。 谢安羽被沈令时的泼妇二字气得冲昏头脑,扬起拳头就要往他脸上抡。 沈令时冷笑一声,也紧了紧拳头。 沈璃锦赶紧上前,若这两人真在这打起来,两家的颜面还要不要了,回了沈府,沈老夫人捏着这事还不知要作什么妖呢。 “阿兄!” 她唤了一声,将沈令时往后拉了几步:“别冲动,阿兄。” “阿锦?你怎么在这?” 沈令时先是一愣,随后下意识的将沈璃锦拉到自己身后,省得那疯子真动手。 “回府路上听见你的声音,便下来看了看。” “这没你的事,赶紧回去!” “阿兄,你跟我一道回去,你平日里理智得不得了,怎么一遇见这谢二公子,什么都不顾了?你瞧瞧这四周多少人看热闹呢,明日这事传到陛下耳朵里去,自己钦定的状元跟探花当街互骂,那还得了!” 沈令时闻言哼了一声,又看了眼谢安羽:“陛下早知我二人 第11章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沈令时这下彻底炸毛:“你有病啊谢安羽!你那三弟什么德行你不知道?阿锦是上辈子造孽才会看上他!幸好老天有眼!我告诉你,就算以后你们沈家求着阿锦嫁,我也绝不答应!” “你不答应?我还不答应呢!这辈子都不可能有这一天,你那妹妹若能进我谢府的门,我谢安羽三个字倒过来念!” “行!若真有那天,我沈令时跟你姓!” 这两人是吵出了真火气。 沈璃锦此刻一个脑袋两个大,这都说什么呢。 她拉了拉沈令时的袖子:“阿兄...” 这时,一道有些懒懒的声音也传了过来:“二哥,你吵架就别带上我了吧。” 随着谢君行的身影显现,围观群众沸腾了。 这是多大的一出戏啊! 听着四周围观群众的沸腾,沈璃锦神色平静,谢君行已经越过人群走到她对面。 谢君行没想过会在这也遇见她,心中的怒气还未消散。 便只淡淡瞥她一眼。 他觉得,他跟她命里该是犯冲的。 别过眼,不去看她,吊儿郎当的走到谢安羽身边:“二哥,有些誓还是别随便发的好。” 谢安羽比谢君行要矮上半个头,常在府中念叨谢太傅苛刻了自己,否则为何大哥和三弟一个比一个窜得高。 这时便微微抬起头看了眼谢君行:“我跟你说了多少遍,在外头的时候,站得离我远些。” 谢君行沉默两瞬后,默默的往旁边挪了挪,这时谢安羽才突然反应过来一般:“你刚才这话什么意思?” 谢君行耸了耸肩:“若谢家有什么宴会,以沈谢两家如今的关系,她要进谢府的门不算困难。” 谢安羽听得这解释一愣,他俩说的进谢府的门是同一个意思吗? 一旁的沈令时却是幽幽道:“看来你家三弟不仅德行不怎样,脑子也不太好。” 沈令时说话向来是刁钻气人的,否则也不会让谢安羽次次遇见他都失了态。 “你家妹妹脑子便好了?那当初还追着脑子不好的阿行死缠烂打?” 本以为沈令时听得这话该发怒了,谁料他只是睨了谢安羽一眼:“我又没说阿锦脑子好,否则怎么瞧得上你那三弟,要不然怎么说你那三弟也瞧上我家阿锦了呢,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谢君行:…… 沈璃锦:…… 两人对视一眼,颇有些别扭的又别过头去,只是不知为何,谢君行心里那丝残留的怒气却无声无息的消散了,唇边噙起若有若无的笑意。 谢安羽眨了眨眼,随后扫了眼一旁的谢君行与沈璃锦,末了,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沈令时,这是你说的唯一一句人话。” 他顿了顿,又哼了一声:“不过,我还是那句话,她想进谢府的门,不可能,就算是我谢府宴客,帖子也绝不会送你沈家去!” 沈令时似笑非笑的抱了臂,谢安羽见他模样,皱眉刚要说话,一道声音轻咳一声传过来。 “二哥,我送了。” 谢安羽猛的侧头,便见谢君行无辜的摊了摊手:“我以为你知道。” 谢安羽张了张嘴,似乎想骂人,但话到了嗓子眼,还是憋了回去,倒将自己憋得脸都紫了。 沈令时这下便高兴了,啧啧两声:“谢安羽,别作出那副死模样,你放心吧,你的庆功宴我没兴趣,你八抬大轿请我去我都不会去。” 他话刚落,沈璃锦弱弱的声音也落在他耳边。 “阿兄,我应了。” 沈令时罕见的呆了一下,回过头来:“你不是说你不去吗?” “我…突然想去了…” 沈璃锦有些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头,又小心翼翼瞅着自家阿兄肉眼可见变黑的脸色。 谢君行听得这话,却是扯了扯嘴角,说不出是故意调笑还是讽刺:“沈二姑娘的心思,一天一个样,连自家兄长都是猜不准的。” “我的心思就不劳谢三公子操心了,毕竟你是向来没猜准过的。” 谢君行目光落在沈璃锦身上,神色淡了些。 沈令时先是在两人身上有些狐疑的扫了扫,最终与谢安羽对上,两人相视无言好半晌,最终,竟隐隐间有些同病相怜的意味。 谢安羽又很是严肃道:“沈令时,你说的那句人话,真的很人话。” 谢君行忍不住翻了翻眼,有些不耐的打了个哈欠,扭头就走:“二哥,别怪我这脑子不好的没提醒你,大哥可要回府了。” 谢安羽面色微变,此刻他已经冷静下来,知道自己与沈令时当街对骂的行为太过过激,偏生这两日大哥也从边关回了京,这就要到府里,到时还不知怎么交待。 想到这,他也没了心情跟沈令时再说什么,连忙唤了流曲便往谢府方向而去。 沈令时看着谢家两兄弟离去的身影,目光微闪,最终偏头看向沈璃锦,声音严肃了些:“你跟谢君行还有来往?” 此刻的他,哪里还有刚才跟谢安羽一定要争个高低的失态模样,反而很是冷静,与他平日无异。 沈璃锦只瞧了一眼,心里便一紧,一瞬便明白过来他与谢安羽的争吵十有八九便是他刻意为之。 但他的失态也做不得假,只能说是顺水推舟。 她垂下脑袋:“没来往,只是今日在外头遇见老太太,糊里糊涂的便跟着一起进了谢府。” 沈令时扫了一眼四周还有些意犹未尽的围观群众,拉过沈璃锦避过人群往沈府的方向走,又问:“去谢府做什么?按规矩来说,再过两日不该是沈念带谢君行回门吗?” 说到这,他又轻哼一声:“我说就是谢安羽那家伙故意的,把庆功宴安排到回门日同一天,不过就是不想谢家的人低了身份来了我沈府。” 沈璃锦没搭他的话,他与谢安羽的事她可不想掺合。 只答了他上一个 第12章 你觉得沈璃锦怎么样? 沈璃锦垂着脑袋摇摇头,心中却是知晓他是因为生气所以不愿在此事多计较。 就算要闹也是闹她骗他才对。 沈令时没注意她的异样,轻嗤一声:“倒是稀奇,不过这样一来,二房的主意怕是打空了,老太太心里头不爽快咯。” 是啊,心里不爽快,所以不得拿着你这事好好说道啊。 这话她没说出来,但兄妹二人都是知晓,只怕现在老太太已经在府里等着他们了。 “回了府,你便回自己院去。” 沈令时的声音传过来,沈璃锦沉默半晌,最终倔强的吐出一个字:“不。” 走在前头些的沈令时顿了步,偏过头来盯着她。 沈璃锦抬眼看了看他面无表情的神色,又垂下脑袋:“…哦,知道了。” 沈令时见得她的模样,有几分好笑的摇了摇头,不再停留,加快些脚步回府。 在沈家谢家之人都已经离开,就连围观群众都散去时,味鲜楼对面的一座酒楼窗边浮现一道身影,遥遥望着沈令时的背影。 他神色晦暗,身上不自觉的便散发出贵气。 “二殿下,看这沈令时和谢安羽的模样,倒不似作假,这沈府的拜帖是送还是不送?” 听得身后青年询问,他眸光微敛,又将晦暗散去,掀起笑。 “不急,这不是有四弟给咱们打头阵吗?他对谢府可比我们了解得多。” 此人便是盛国二皇子,姜岚。 姜岚是众多皇子中最不似陛下的,不论是长相还是性格。 他模样普通,混迹于人群中都毫不突兀,但他身上的气质却是众多皇子所不及。 举手投足间皆是云淡风轻,偏生让人不自觉的又想信服他,仿若他生来就该是上位者。 至于身后青年,模样算得上俊俏,可眼下却是常带乌青,面色白皙。 姜岚将目光从远处收了回来,回过身走到一旁的酒桌边坐下,看了眼那青年,微微皱眉。 “白满,少去些花楼吧,省得哪天死里头。” 白满,将军府白家的二公子,在整个盛京的名声不亚于谢君行,不过与谢君行不同的是,他是那流连花丛的名声。 他听得这话不在乎的摊了摊手,坐到姜岚对面:“美人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二殿下,这你就不懂了。” 姜岚懒得搭理他,只饮了杯酒问:“钦天监那边进展如何?” 白满翘起二郎腿:“派人明里暗里的去了很多次,都是各种理由闭门不见。” 他顿了顿,语气微沉:“不过听说谢君行以四殿下的名义送去了什么东西,钦天监收下了,还承诺会去谢二公子的庆功宴。” 姜岚点了点头:“那该谢谢他,至少能在谢府宴会上见上钦天监一面。” 他语气半分玩笑半分认真。 白满却是有些不服道:“不过是那谢君行走运,恰巧送了钦天监看得上的东西,不过殿下,谢君行投效四殿下这事,真的不与谢太傅透露一二吗?毕竟谢太傅可是直言过不会参与立储之争的。” “你当真以为谢温那老狐狸不知道谢君行的动静?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不过也不用太放心上,一个谢君行,翻不起什么浪。” 白满瘪了瘪嘴,给自己斟上酒,又想到什么般,手顿了顿,唇边漾起抹意味深长的笑:“殿下,你觉得那沈璃锦怎么样?” 姜岚看了他一眼,便知他打的什么主意。 白满也没打算等他真的说些什么便继续道:“模样我没看得太清,不过身材倒是极好的,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说若是谢君行知道她跟我勾搭在一起,会是什么反应,想想就很精彩呢。” 他讨厌谢君行,极其讨厌。 所以一切能够让谢君行不开心的事,他都乐意做。 姜岚只是淡淡扫他一眼:“随你,若是真惹出事来,你自己解决。” 白满满不在乎的笑了笑,将斟好的酒一饮而尽,眼中掠过阴鸷。 ------ 沈璃锦与沈令时刚回到沈府,沈老夫人果不其然便差了人来唤沈令时过去。 将沈璃锦送回院后,沈令时才不紧不慢的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后头发生了什么,沈璃锦不知道,只是听说沈令时从老夫人院里出来以后,老夫人气得摔了好几个杯子。 彼时沈璃锦正躺在院中的太师椅里,悠哉的饮着茶。 听得这消息,也不意外。 毕竟以沈令时的嘴上功夫,没将老太太气过去就算是收敛了。 今时不同往日,不论是沈令时还是沈璃锦,都不再是那个只能仰仗老太太生活的小少年与小丫头了。 映秋从身后给她披上条毯子,又轻轻揉着她的头:“姑娘,今日在谢府,显露了些不该显露的,老太太那边,只怕是要疑心了。” “不碍事,本就是刻意给她看的,如今的沈府,一汪死水,老太太身边能用的人太少,二房的人不争气,沈府后宅全靠她一个人撑着呢,若是出现一个既能帮她又能轻易掌控的人,你说她会如何?” 映秋这才恍然,眼中浮现出些敬佩。 一旁正热了酒走出来的月影听得这话笑了笑:“姑娘这招叫请君入瓮。” 沈璃锦闻言轻笑一声,接过月影递过来的热酒:“这几日,辛苦你来回奔波,若不是万通阁找不到她的具体位置,也不用绕这么大个弯子了。” 月影摇了摇头:“都是属下该做的,她躲得的确很好,我也只能在那附近散播沈念成为谢三少夫人的消息,她若死躲着不出来倒也罢了,但偏偏还向往着那攀龙附凤的美梦。” 映秋闻言也是哼了一声:“有其母必有其女,一脉相承罢了,只是她是能找到老爷夫人的唯一线索,如今被扣在谢府,有些麻烦。” 沈璃锦没再开口,时不时的抿一口酒,神色在 第13章 我是空气吗 两日时间眨眼便过,谢府大门一早便就热闹起来,一辆辆马车不断前来,彰显着谢府声望。 直到沈家的马车停在谢府门前,众宾客则是饶有兴趣起来。 毕竟这两日以来,沈家与谢家的这桩糊涂亲事传得是满城皆知了。 那所谓的谢家三少夫人竟只是沈家二房的一个婢女,沈家不择手段妄图攀附谢府的名声也传得沸沸扬扬。 这两日老太太的神色是不好看的。 而没过多久,这婢女便知事情败露上吊自杀的事情也传了出来。 这样一来,谢三公子三次娶妻,无一善终。 克妻之名愈发稳固,就连谢太傅都绝了再给他议亲的想法。 谢君行本人是不太在意的,这两日倒是寻了平日的狐朋狗友四处寻欢作乐去了。 就连今日,他竟也是从外头回来的。 沈璃锦是随着沈令时一道的,沈老夫人带着二房的人则是比他们早些便到了,此刻约莫着已经在谢府后院了。 两人下了马车,四周的目光不断扫过来,仍有窃窃私语。 末了,脸色便就又都奇怪起来。 因为就在沈令时与沈璃锦前头,便是那刚回了谢府的谢君行。 此刻正被门口迎客的谢安羽逮个正着,正板着脸要训斥,就见沈令时带着沈璃锦过来。 谢安羽面色微变,随后咬了咬牙,在众目睽睽之下冲沈令时行了平辈礼:“沈兄。” 沈令时吓了一跳,看着谢安羽的目光满是警惕,但也很快反应过来,总不能在众人面前失了礼。 谢安羽若是先挑事倒罢了,但如今人家好好的跟你问好,他自然也还了礼。 “谢兄,恭贺谢兄金榜题名,日后定当前途似锦。” “不敢,沈兄乃金榜之首,还要沈兄多多照拂指教。” 两人互相客套着,谢安羽脸色却是黑的,那日回府被大哥好一顿责骂,又千叮咛万嘱咐在外人面前不能与沈令时再起争执,否则父亲那边怕是不好做。 只是这样一来,四周宾客脸色便更加狐疑了起来。 谢君行像是还没酒醒,见得这副场景揉了揉眼睛,好半晌,确认自己没在做梦以后,戏谑着轻笑了一声。 走到沈璃锦身边,侧下身:“你家阿兄没喝多吧?” 他身上的酒味充斥鼻尖,沈璃锦蹙了蹙眉,往一旁退了几步,偏过头抬眼看他:“你很臭。” 谢君行一怔,随后眼尾轻挑,却是离她远了几步:“我晚些去换一身。” 本以为会得到嘲讽的沈璃锦在听得这话时,心头一动,看向他,他却并没意识到他刚才的这句话有多自然。 仿佛理所应当的,他就是该这样回答。 沈令时本就不想再跟谢安羽演戏一般的客套,又见谢君行这小子又在跟自家妹妹说着小话,心中顿时敲起警钟。 “不打扰谢兄了,祖母还等着我们呢。” 谢安羽也松了口气,刚要开口,一道带笑的声音传来。 “沈大公子和谢二公子何时竟化干戈为玉帛了?这是件喜事,怎么也该与两位喝上几杯庆祝庆祝。” 循着声音望去,谢安羽脸色一瞬变得有些严肃起来,那是与沈令时吵闹时全然不同的神情。 “白二公子。” “谢兄不必这样客气,不介意的话唤我白羽便是。” 白羽走到身前,拱了拱手,谢安羽却只是笑着回了礼。 沈令时与白羽没什么交集,因此便只点了头当打过招呼了。 他拉过沈璃锦,要往谢府里头去,白羽却是突然开了口:“这位便是沈兄吧,这些日子沈兄的名字可是如雷贯耳,在下白羽,想与沈兄交个朋友。” 沈令时拱了拱手:“白二公子抬举,白二公子身份尊贵,在下不敢高攀。” 白羽笑了笑:“沈兄何必妄自菲薄,以沈兄的能力,日后定是大有所为。” 沈令时没接话。 白羽也不介意,目光落在一旁的沈璃锦身上,声音柔了一些:“这便是令妹吧?果真是如传言般倾城之姿,倒的确应了那句话,百闻不如一见。” 他这话落下,顿时沈令时的神情一瞬变了,盯着白羽的目光也有些不善起来。 一旁本是百无聊赖的谢君行也是猛的抬起头眯着眼睛望过来。 就连谢安羽都是诧异一瞬,随后神色不自然。 这几人的反应却是让得白羽更加有趣起来,心里想要接近沈璃锦的想法愈发强烈。 沈璃锦垂着眼,微微欠身:“白公子谬赞,若是盛国说谎算罪,只怕传这谣言的人都是罪不可恕了。” 她话说得很是有技巧,白羽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哈哈一笑:“没曾想沈姑娘竟还是这般有趣之人。” 沈令时上前两步挡在沈璃锦身前:“白公子,咱们就不要在这里喧宾夺主了,谢兄还有正事呢。” “是是是,瞧我,谢兄,抱歉,你忙你忙。” 白羽连连道歉,总算是抬步进了谢府,只是离开前,再次在沈璃锦身上扫了一眼,露出一个自认为儒雅的笑容。 沈令时眉头紧皱,捏了捏拳头。 一旁的谢君行也彻底散去酒意,偏头看了眼沈璃锦:“倾城之姿?他眼睛没毛病?” 沈令时拳头彻底紧了。 “阿行!” 谢安羽看得出来沈令时此刻这暴怒的心情,连忙拉过谢君行省得遭受波及。 沈璃锦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拉过沈令时:“好了,阿兄,老太太等久了指不定又要发什么疯。” 沈令时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将心里头的愤懑都吐出去,末了还是十分不敢相信一般:“他这是当着我的面调戏你?我是空气吗?” 沈璃锦没答话,一旁的谢君行轻哼了一声:“我才是空气。” 谢安羽看着沈令时板着脸转过头来,连忙一脚踢在谢君行身上:“胡说什么! 第14章 攀至高无上的权 前方小亭处。 乌泱泱的跪了一地人,而在最前头,是一身着华袍的女子,倚在椅子里,身侧有宫女持掌扇而立,尊贵之意不言而喻。 她像是等了很久,听见动静,偏过头来,狭长的凤眼睨了一眼,便就掀起抹笑:“沈公子,好久不见。” 沈令时神色暗自变化好一阵,才上前行礼:“臣见过长公主殿下。” 沈璃锦也随之跪拜,却是悄悄扫了眼这位倍受圣宠的长公主。 身为帝后的第一位子嗣,她的尊贵可想而知,自幼是娇生惯养,及笄那年,陛下亲赐封号长荣,赏公主府,天下大庆,盛国仅有。 这位长荣公主,性情难测,做事全凭着自己心意来,府中面首无数,杀人从不手软,从前还有人弹劾她祸乱宫闱,心狠手辣,但自从那些人都莫名的失踪或流放以后,便再无人敢多说一句。 整个盛京城中,谁也不愿招惹上她。 今日谁也没料想到她会来此,毕竟一个谢安羽的庆功宴无论如何也是入不得她的眼的。 长荣公主站起身来,走到沈令时身前,伸手虚扶起他:“沈公子不用多礼,沈公子见着本宫可还欢喜?” 不待沈令时答话,她便又笑着开口:“沈公子若是不欢喜,本宫就让她们跪到你欢喜为止。” 跪在这里的,大多都是各家的年轻女眷,听得这话,皆是面色一变,若是长荣公主当真让她们一直跪着,她们也只能受着。 沈令时终于抬眼,神色平静:“长公主殿下说笑了,能见到长公主殿下,是臣的福分。” “是吗?那沈公子这些日子为何还要躲着本宫?” “长公主殿下的意思臣不太明白。” 长荣公主听得他这装糊涂的话也不恼,反而是笑了:“沈公子迟早会明白的。” 话落,她抬了抬手:“诸位起身吧,本宫今日前来,是奉父皇旨意来恭贺谢二公子金榜题名,诸位不必拘谨。” 众人先是面面相觑,后才齐齐道:“谢长公主殿下。” 待众人起身,长荣公主扫了眼一旁的沈璃锦,目光中含了些打量:“你便是他的那位嫡亲妹妹吧,倒是生得水灵。” 沈璃锦垂头:“长公主殿下谬赞。” “本宫夸你,你收着便是,日后你也是该唤本宫一声嫂嫂的,有时间便该多进宫与本宫多来往来往。” 这话一出,满堂皆惊,角落处的沈星愿更是神色一瞬晦暗,若沈令时真成了驸马爷,要与她们二房秋后算账,以长荣公主的手段,只怕是… 沈令时神色却是猛地冷下来,又跪拜而下:“还请长公主慎言,臣身份卑微,若因长公主殿下几句玩笑之话而误了长公主殿下的名声,臣才是罪该万死。” 长荣公主仿若听见什么笑话一般:“名声?沈公子,你在说笑吗?” 沈令时不答话,依旧跪得笔直。 长荣公主敛了笑,垂下头定定的看着他:“本宫还未向谢二公子道声贺,不知沈公子可愿陪本宫走一趟?” 沈令时闻言沉默了好一阵,最终看了眼沈璃锦后,才又垂下身:“能陪长公主殿下,是臣的荣幸。” 他的举动被长荣公主尽收眼底,她知道眼前这男人并不服她也并不惧她,正是因为此,她才更要他心甘情愿的做这驸马爷。 只是没想到,他对这位妹妹倒很是爱护。 长荣公主多看了沈璃锦一眼,即便她知道这是他妹妹,但她心里却还是生出一股莫名的敌意。 她的男人,眼里心里只允许有她一人。 至于现在,不急。 来日方长。 她抬步往前走去,沈令时站起身来,在路过沈璃锦身边时,极轻的道了句:“自己当心些。” 沈璃锦目光落在沈令时的背影上,直到现在,她才终于切身的体会到,阿兄在朝中的处境有多难。 一边是长荣公主的逼迫,一边是各大皇子的拉拢。 而也是在这一刻,沈璃锦第一次生出些想要掌权的想法。 掌那至高无上的权,做那人上人,再不让身边之人委曲求全。 待长荣公主离开后,众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只是看向沈璃锦的目光中,又多了些别的意味。 有些诡异的寂静好一阵后,才响起声音:“星愿,你这长房的堂姐堂兄倒是当真有本事呢,一个攀附谢家,一个竟勾搭上了皇家,也不知用了什么下作的手段。” “欢姐姐,别这样说,堂兄堂姐不是那样的人,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的。” 沈星愿的语气很是急迫,像是想为他们解释什么却又像是什么也没说。 “星愿,你呀,就是太单纯了,不知道这人心险恶,你如今为他们说话,他们日后飞黄腾达了,还有你们二房说话的份吗?” 沈星愿又连连摆手:“若是堂兄堂姐真能有一番作为,那是沈家的幸运才是,而且堂兄堂姐都是好人,不会那样做的。” 说完,又看向就在一旁站着的沈璃锦:“堂姐,欢姐姐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放在心上。” 若是换了平日,沈璃锦还有闲心看她扮傻子,今日她却是有着正事,便不欲与她多说,抬步要走。 那女子见状便又开了口:“星愿,你瞧吧,如今还没攀附上便就对你如此,以后可想而知,装什么装,私下不知什么样呢,还有那沈令时,平日里故作正经,只怕是为了讨长公主的欢心,什么都出卖了吧,还堂堂状元呢,说出去,怕是跟外头的小倌没什么差别。” 这话落下,四周静了一瞬,她这话说得实在过分。 但这女子却是恍然不觉,她对沈璃锦的恨意早就深种心底。 沈璃锦的脚步顿了,她回过身,一步一步走到那女子身前,模样看着很是平静:“我认得你,聂欢是吧?因为当初的事情我一直对你礼让三分 第15章 我从未喜欢过谢君行 此话一出,满堂震惊。 聂欢的神色一瞬变得苍白,目光也有些慌乱:“沈璃锦!你疯了?你怎么敢这样胡言乱语!” “当初所谓谢府因我与你退亲,不过是为了给你留一个颜面,我不愿解释当初沸沸扬扬的关于我不要脸的言论,那是因为我不在乎,况且..” 沈璃锦顿了顿,神色中掩下一丝情绪:“我从未喜欢过谢君行,你说得对,我就是为了攀附谢家的权势,可惜,没能如愿。” 聂欢脸色一瞬苍白:“你..” 见得她的反应,众人便知这事八九不离十了。 四周愈发寂静,又突然响起一阵唏嘘声。 沈璃锦侧身,便见已经换上一身青衣的谢君行就站在那处,身侧跟着的是各家的年轻公子。 她的话一字不落的落在众人耳里,顿时间,面色各异,又都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谢君行的神色。 沈璃锦遥遥望过去,只觉得谢君行似乎带着些晦暗不明的目光就那样盯着她。 一道带笑的调侃声从谢君行身侧响起:“谢家瞧不上沈姑娘,沈姑娘不如考虑考虑攀附我白家?在下心甘情愿让沈姑娘攀附。” 一语惊起千层浪。 众人瞧着眼前场景,只觉得这关系,实在有些复杂。 一旁的沈星愿目光闪了闪,随后寂静的氛围中便就响起她的声音:“堂姐说过,如今对谢大公子才是情有独钟的。” 就连白满都未曾让得谢君行变色,此刻他却是肉眼可见的神色一怔,心头猛地一颤。 目光一瞬盯在沈璃锦的身上,仿若在等着她解释什么。 沈璃锦不是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上那道几乎快要将她刺穿的目光,但她突然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当初是他亲口承认,他对她不过是玩乐之心。 如今,这副模样,又是做给谁看呢。 她抬起头,笑得灿烂:“是,多谢白公子抬举,只是小女子心有所属,不敢骗了白公子。” 她的坦然承认,让得白羽眉头一挑,待感受到瞬间散发出冷意的谢君行后,他竟也不觉得当众示爱被拒是件难堪的事。 “那倒是在下鲁莽了,不过在下还是想说,若是哪日沈姑娘回心转意,我白府的大门永远为沈姑娘敞开。” “白满你这家伙,竟也有这样的一天?倒是稀奇。” 又是调笑声起,众人循声望去,皆是神色一变,连连伏身:“见过二皇子殿下,见过四皇子殿下。” “诸位不用多礼,请起。” 诸人起身后,才发现跟在二位皇子身边的谢家大公子,谢意扬。 刚才出声的赫然便是二皇子姜岚。 白满嬉笑两声,走到姜岚身后:“殿下可别取笑臣,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不知是哪位姑娘,竟让你这家伙收心了?” 姜岚声音落下,众人目光便又不由自主的望向沈璃锦,姜岚这才恍然大悟般。 白满却是故作可惜:“只是沈姑娘已有心上人,在下也只能拱手相让了。” 他故意挑衅的看了眼谢君行后,才冲谢意扬拱手:“谢大公子能得此美人青眼,在下实在是好生羡慕啊。” 一直背负着手的谢家大公子谢意扬瞧着比沈令时还要高挑几寸,皮肤因常年在征战有些黝黑,眉间有一道极浅的刀疤,极具野性,常是沉默寡言,有些拒人千里的冰冷。 听得这话,只扫了眼沈璃锦:“这位姑娘还是莫要拿在下当挡箭牌。” 沈璃锦闻言笑了,缓缓欠身:“小女子是当真仰慕谢大公子。” 谢君行佯装若无其事的垂头把玩着手里的扳指,可眸底是极尽冰冷的。 四皇子姜栩微微挑眉,看了眼谢君行,随后轻笑一声打了圆场:“原是沈家的姑娘,的确是如花似玉,也难怪白满都着了魔般的,说起来,你兄长便是沈令时吧,怎么没瞧见他?” 沈璃锦垂头回答。 “回二殿下,阿兄与长公主殿下一道寻谢二公子去了,此刻,约莫已到了正堂。” “长姐也来了?” 姜栩面色微微一变,自傲如他,在长荣公主面前,也得低下头恭恭敬敬的唤声长姐。 谢意扬听得此话,也是音量提高些,略过这个话题:“既然诸位都到齐了,便就移步正堂吧,家父与各位大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随着他的话落下,这有些荒谬的一场闹剧才算了结。 而此刻的始作俑者聂欢却是仿若失了神一般,她能够想象到,回了府后,自己将会面对什么。 聂家是自诩家规森严的,出了这样的事,聂家的脸面算是丢到地上了。 前头姜岚与姜栩看似谈笑风生,至于几分真几分假那便不得而知。 沈璃锦走在最后头,身旁不知何时沈星愿的身影凑了过来,她微微偏头:“我还等着堂姐拿下谢大公子的喜讯,堂姐可别让我失望。” 此刻的她,那些和善与无辜全都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嘲讽与恶意。 “堂妹似乎很着急?这事得慢慢来,如果堂妹感兴趣我这攀附的手段,倒是可以拜师学艺,保证童叟无欺。” “我不急,只是想提醒堂姐一句,方才谢三公子的脸色可不太好看,如何能让谢三公子唤声嫂嫂,堂姐怕是要费番功夫了。” 沈璃锦勾起笑容,停下步子侧身看向沈星愿:“不劳费心,总不济还有白家呢不是?” 沈星愿一怔,眸中极快的掠过一丝嫉妒。 凭什么? 凭什么她沈璃锦的运气就这般好,她自认并不比沈璃锦差,凭什么往往别人提起沈家最先提起的就是沈璃锦。 明明如今,是他们长房依靠着二房才能活下去,明明她才该是沈家最为尊贵最为瞩目的那个人。 她神色阴沉下来:“堂姐既然这般自信,那我便要 第16章 谢君行,你发什么疯? 就在她消失的一瞬,看似带着浅笑与姜栩说话的谢君行却是余光一扫,随后低声的回着姜栩的话。 “四殿下放心,钦天监不愿在众人面前露面,我已经好生安置在客房内。” “切莫让二哥他们抢了先机。” 正说着,便见白满的身影竟已经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 姜栩面色一变,咬牙切齿道:“君行,你快去!” 谢君行嗯了一声,便也悄无声息的脱离出众人的队伍,只是他离开的方向却并不是白满离开的地方。 谢意扬偏过头,看向谢君行离开的地方,随后又不着痕迹的扫过姜栩,极轻的皱了下眉。 他记得,他上次已经与父亲说过,要三弟少参与皇室的事,怎么瞧着还更亲近了些。 看来今日过后,该是找三弟再好好说说。 而就在众人即将到了谢府正堂之时,一道身影已然悄悄的摸到了谢府后院的柴房。 听着前头隐隐传出的打斗之声,沈璃锦的面色微变,快步上前,便见月影与北初竟已经交起了手。 剑刃相接,火花四溅,沈璃锦瞧着,倒像是真要打个你死我活一般。 动静再大些,怕是要将更多人引来了。 她连忙小声唤了声:“月影!” 听见她的声音,北初与月影相抵着的剑一瞬用力,月影连连后退好几步才稳住身子,北初却是在空中翻身后收剑落地。 “姑娘这点本事便要闯我谢府,怕是有些过于自信了。” 北初抱剑,嘴上是不饶人的,可心里头却嘀咕着:这是沈姑娘从哪里找来的小姑娘,内力深厚竟快要赶上他了!若不是仗着年纪长几岁,他不定就是她的对手。 可他好面子啊。 便就也装出这副高人模样。 谁知月影只是淡淡的看他一眼:“我若同你一般年纪,一只手打你。” 北初心中想法被拆穿,眼睛都瞪大些:“你这丫头!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沈璃锦走到月影身边,将她拉至身后,看向北初:“我身边的丫头如何,便不麻烦北初你评价了。” 北初其实在面对沈璃锦的时候,总有些莫名的心虚与尴尬,最初的时候,他可是被收买过的,还替沈璃锦打探自家公子动静来着,虽说那是他已经知道自家公子对人家姑娘有意的情况下。 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可那时的他,也是真心替自家公子高兴的。 谁也不会想到,会闹得那样不体面。 他到现在也不敢问公子一句,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日公子明明是兴高采烈独自去找沈姑娘,回来却是满身戾气,第二日就当着沈姑娘的面亲自说出不过玩玩而已,当不得真。 可当夜,自家公子就喝了个酩汀大醉,自此,花天酒地,纨绔之名传遍京都。 他觉得,公子是在乎这位沈姑娘的,当初的事,该是有什么误会的。 可他一个做属下的,又怎敢多说。 他看着沈璃锦又叹了口气:“沈姑娘,我不是那个意思。” “谢君行让你在这守着的?” 北初沉默两瞬,点了点头。 又终于鼓起莫大的勇气一般:“沈姑娘,我家公子其实是在意您的,您也不是不知道,他就那个性格,傲娇起来谁也没法子,简单来说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可他本性是温柔和善,待人亲和…” 他话没说完,浑身冷意的谢君行阴沉着脸,从身后跨步而来,直接一把拉过沈璃锦的手便带着往一旁的房里进。 砰! 房门关上了,震得房梁抖下一层灰。 北初的话没说完,被灰呛了回去。 好半晌,他才抿了抿唇:“当我没说。” 月影得了沈璃锦的眼神示意,虽有担忧,但也只得在外头等着,睨了北初一眼,冷笑一声。 “诶你这丫头!怎么看人的!懂不懂礼貌啊!” “我对人是很礼貌的,但对别的东西,就不一定了。” “你…你骂我?!” “夸你呢。” 北初被气得半死,捂着胸口半天喘不上气,最终决定好男不跟女斗,站得离她远些。 这间屋子并不是柴房,而是柴房旁的一间偏房。 “谢君行!你发什么疯!” 沈璃锦被压在床榻之上,宽大的衣袖滑落至肘下,白皙的手腕已经被谢君行捏得通红甚至有些淤青。 谢君行单膝半跪于床榻,另只手撑住床沿,握住沈璃锦手腕的手隐隐有青筋跳动。 “你就那么想做我谢家的人?还是说,又想再将我大哥也戏耍一番?来彰显你沈璃锦是多么魅力无限?” 沈璃锦看着近在咫尺面色愠怒的谢君行,他是在生气吗?凭什么? “谢君行,你在怕什么?怕我真的看上你大哥?怕我真的有朝一日以你嫂嫂的身份入了谢府?” 谢君行怔住了。 “还是说,谢三公子你,对我还念念不忘?” 沈璃锦一字一句,宛若插入他心里头最不为人知的地方,让得他竟有些被窥破的窘态。 他又强行掩了下去。 “你配不上我大哥,至于我,如你所说,你从未喜欢过我,我也不过是逢场作戏,那念念不忘的,到底是谁?” 沈璃锦眼尾一挑:“那谢三公子现在又是在做什么呢?” 谢君行这才反应过来,两人如今的模样,实在有些不雅。 身下沈璃锦发丝微乱,领口处散开了些,前几日匕首划过的地方还有着一丝极浅的粉,在光洁的肌肤上尽显魅惑。 谢君行眸底藏着隐忍的欲,他咽了咽喉咙,甩开她的手腕,站起身来背过去。 “你要的人就在隔壁,帮我见个人,事成以后,将她毫发无损的交给你,提醒你一句,二皇子的人已经过去了,你的时间不多了。” 他抬步要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偏过头: 第17章 白公子中意于我? 月影连道了是,转身离开。 沈璃锦快上两步总算是跟上了他的步子。 垂着眼轻声询问:“如何才算事成?” “自然是将人拉拢过来,沈姑娘以为呢?” “钦天监此人,行事隐秘,为人很是低调,在盛京中看似存在感很低,但实则深受陛下信赖,这也是为什么各位皇子用尽心思的原因,只是这样的人,要想彻底让他为人所用,仅靠一面之缘那是异想天开,谢三公子若是打定主意为难我,也不用绕这样一个大的弯子。” 谢君行在她身前半步,听得这话唇角掀了弧度:“那依沈姑娘的意思,该如何?” “徐徐图之。” 沈璃锦上前半步,与他并列:“今日我只能保证,白满无功而返,一旦今日白满不能成,日后再想见到钦天监,便没有那么容易了。” “那你又怎么能保证,你能再见到钦天监?” “这便是我的事情了,谢三公子只需要告诉我信与不信,若还是要今日事成,那我也只能掉头便走了。” 谢君行闻言侧头看她:“然后呢?” 沈璃锦也偏过头,与他目光相接,话语坦然:“抢人。” 谢君行步子慢慢停下来,盯着沈璃锦好一阵,知晓以她的性子这事她做得出来。 沈璃锦眼见着他眸子渐渐沉下来,又笑了:“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愿与谢三公子闹到这个地步,所以,谢三公子现在是继续为我引路还是回去将人守着呢?” 她看不出谢君行的喜怒,只是半晌后,谢君行才收回目光,抬步继续往前走。 见状,沈璃锦笑容更甚,知道他是应了。 或许,她从未想过他会拒绝。 他从未拒绝过她。 她目光落在前方那道青衣身影上,正午有阳光撒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谢君行,在你的心里,真的只是逢场作戏吗? 她垂了眸,一路踩着谢君行的影子。 谢君行在前头走着,突然就回过头来扫了一眼,她垂着脑袋,认真的跟着自己的影子,一步一个脚印,不知为何,明明只是很普通的一幕,他心跳却快了几分。 连忙又回过头去,状似什么也没发生过,只是唇角那丝浅笑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不到半刻,两人已回到谢府前院的客房处。 门是大敞着的,里头白满正与一位戴着幕离的白衣女子笑着说什么,那女子侧着身子垂着头,手里把玩着酒杯,有些百无聊赖的模样。 沈璃锦看了一眼,声音中有些诧异:“钦天监是位女子?” “怎么?以万通阁的本事,沈姑娘竟不知道此事?” 不知为何,沈璃锦从这话中总觉得听出些讽刺的意味来,她皱着眉看了谢君行一眼,不应他。 不论是母亲身为云氏的事还是万通阁的事,当初她对他都没有隐瞒。 只对他一人,坦诚相待。 如同那时的他,对她的毫无防备以及事事相商,即便是知道她用万通阁调查他,他也不恼,反而是任由她捏着自己的喜好胡闹。 何时到了如今的地步呢。 沈璃锦不想去想了。 目光望向那客房内一人说着一人状似听着的场景,她直接抬步走了进去。 白满还在滔滔不绝的话在看见她走进的一瞬顿住,随后视线扫向并未跟进来的谢君行,眸下一沉,又很快再次露出笑容。 “沈姑娘?你怎么会在这?” 他语气佯装讶异,一旁的钦天监则是抬起眼,透过幕离打量着沈璃锦。 沈璃锦也是直直的望向了她,眼角一弯:“钦天监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她这般突兀又直接,让得屋内两人都是一愣。 白满的笑容敛下来,自己是被忽略了吗? 他站起身来,挡在钦天监的身前:“沈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凡事总该讲个先来后到,沈姑娘这般,倒是不将在下放在眼里了。” 沈璃锦闻言这才看向他,却是突然换了话题:“白公子之前说,中意于我?” 白满又是一愣,下意识的扫了眼已经抱臂倚在门框边的谢君行,见到他望过来,谢君行眨了眨眼,随后眉头一挑:“你看我作甚?她在问你又不是问我。” 听得这话,白满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应还是不该应了。 只是沈璃锦却未给他思考的时间:“白公子若是中意于我,不如便请行个方便。” 白满闻言一瞬皱起眉头,这事毕竟是二殿下吩咐的,出不得差错,便只得笑了声道:“沈姑娘想必是误会了,你我不过两面之缘,谈不上中意,只是有些许投缘罢了,但沈姑娘心有所属,在下也不好强求,这事该是另当别说。” “有白公子这话,我便放心了,那便依着规矩来。” 沈璃锦像是等着他这番话一般,说完便就笑着看着在一旁看戏的钦天监:“钦天监大人想必在此也颇为无趣,小女子特意准备了陈年的桂花酿,不知大人可否赏脸?” 她侧过身,做出请的举动, 陈年的桂花酿? 钦天监幕离下的眉头轻动,这算是她唯一的喜好了,这女子,倒是有几分本事,连这事都能打听出来。 她放下茶杯,站起身来,轻轻点了头:“多谢姑娘。” 白满见状却是急了,拦住两人去路,脸上也不再伪装,定定的盯着沈璃锦:“这样明目张胆的抢人,不知是何规矩?” “自然是我的规矩。” 沈璃锦不冷不淡的答了句,侧过身为钦天监让开道路来,钦天监心情似乎是好了些,也冲她笑了一声。 待钦天监往前去,沈璃锦刚要跟上,白满却突然一下死死拉住沈璃锦的手腕,声音也阴沉了些:“沈姑娘,当真要如此?” 方才被谢君行捏红的手腕此刻又被拿住,疼痛再一次涌上,沈璃锦轻轻嘶了 第18章 你对他,还有情? 白满心里满是怒气,却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这里,毕竟是谢府。 谢君行见状轻笑一声,这笑声落在白满耳里,却是格外刺耳。 他看着谢君行跟上沈璃锦逐渐离开的背影,好半晌,却突然平静下来。 “谢君行,看来你还是在乎她的,既然这样,那我便毁了她…一个商贾之女,倒真将自己当个人物了…” 他像是低喃,眸中满是恨意与毒辣。 彼时,沈璃锦已经与钦天监行至一处靠着假山流水的小亭,钦天监坐在她对面,桌上已然摆好了桂花酿。 谢君行则是站在她们远处,背靠在栏杆上,时不时的往这边望上两眼。 “这盛京城中人人都说谢三公子与沈姑娘水火不容,我瞧着,倒是偏颇了。” 正倒酒的沈璃锦听得这话笑了笑:“他们说得也没错,我跟他,不过是做个交易罢了。” “若是这交易不成呢?” “本也没想着能成。” 沈璃锦将斟好酒的酒杯推至她面前,却见她已经取下幕离,抬眼,微微一愣。 这位钦天监大人,生得倒是极美。 柳叶眉,桃花眼。 是只可远观的疏离。 “沈姑娘来寻了我,却又说着退堂鼓的话,岂不是自相矛盾?” 沈璃锦回过神来,眼中惊艳却依旧未曾褪去:“不瞒大人,再未见着大人之前,我便想着尽力一试威逼利诱,可见着大人以后,我却不愿了,大人身为女子置身朝堂本就不易,我不愿再让大人陷入这腌臜漩涡里去勾心斗角,活得太累。” 话语真挚,不似作假。 钦天监端起酒杯的手一顿,又仰头饮下,再看向沈璃锦的目光便噙了笑意。 “那你如何与他交代?” “我为何要与他交代?我虽未曾成功,可白满同样失败,我的目的在大人跟我走的时候就已经达到了。” 钦天监有了笑容,眼中似乎是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又消逝不见。 她从怀中取出那本泛黄的书卷。 “这个,是你的吧?” 这是那日沈璃锦留给谢君行的那卷古老推衍术。 沈璃锦目光轻动,笑着摇了摇头:“算,也不算。大人想必也知道,我沈家生意涉猎广泛,这东西,偶然得之,便就留在了我手上,本也是抱着侥幸之心,看来,它的确对大人有用。” “偶然得之?” 钦天监语气有些怀疑,但见沈璃锦并无多说的意思,便也不再问:“它对我的确有用,只是它为上册,还有下册并未找到,若是沈姑娘再能得之,我愿花一切代价与沈姑娘交换。” “这我倒是不知,不过大人放心,若有这所谓下册的消息,一定告知大人。” 钦天监点了点头,也不再说话,她的确喜爱这桂花酿,一杯接着一杯,却也没有醉意。 “沈姑娘,烦请你与谢三公子说一声,我接受合作。” 沈璃锦一怔,抬头望向她:“大人…” “不过,不是与他,是与你。” “与我?” “如你所说,我以女子之身坐在钦天监的位置上,本就是朝中独一份,是陛下开了恩,如今朝中局势瞬息万变,置身朝堂,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以陛下对我的器重,我若依旧谁也不来往,只怕便不再是拉拢,而是除之后快。” 钦天监极轻的自嘲一声:“相比于二皇子身边的白满,谢三公子的确值得信赖些,但若是你的话,我能安心些。” 沈璃锦沉默半晌,视线却是扫向远处的谢君行,她垂下眸。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钦天监又开了口。 “你对他,还有情?” 沈璃锦一瞬抬头,脑袋摇得跟拨浪鼓:“大人误会了,早便没了。” “既然没了,你在犹豫什么?我虽说着与你合作,但到底也是为四皇子做事,这件事,对你来说没有坏处,你兄长如今在朝中的局面并不乐观,尤其是还有长荣公主的存在,若有四皇子在其中缓和,方能给他一个喘息的机会。” “这是我的事,与我兄长无关,我的选择也不能代表我的兄长。” 钦天监神色有了几分赞赏,笑着叹出口气:“那沈姑娘自己呢?以沈姑娘的聪慧,想必也知晓朝中局势很快便会打破,沈家身为盛国首富,是一块香馍馍,届时,说不得也会成为砧板上的鱼肉,那为何,不主动出击,只有在这洪流中翻腾而出,日后,沈姑娘才能做得自己的主。” “是挑战,也是机遇,全凭沈姑娘自己选择,我与沈姑娘有缘,因此多说了些,沈姑娘自己斟酌。” 钦天监说完,站起身来,又将桌上还未拆封的一壶桂花酿拎起:“这壶酒,我可以带走吗?” 沈璃锦随之起身,点了点头:“自然。” 钦天监笑了笑,戴上幕离,便抬步往外走,沈璃锦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唤了声:“大人,若我不应,你会与他合作吗?” “不会,至少现在,他们动不了我。” 话语中是浓浓的自信,她背着身挥了挥手:“我姓林,单字一个鸢,下次见面,沈姑娘不介意可以唤我一声姐姐。” 林鸢。 很好听的名字。 沈璃锦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唇边浮现笑意,是个很特别的女子。 “林鸢?林中鸢,倒是人如其名。” 谢君行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侧,又偏头问她:“她如何说?” 沈璃锦侧过身子,抬眼望着他,定定好半晌,才收回去,往用膳的地方去。 她犹豫的,其实是与他相处。 一旦答应林鸢,就代表,她日后与谢君行会有更多的联系。 可,他们之间… 谢君行被她的眼神盯得有些莫名,刚要开口,女子声音先传了过来。 “她答应合作,但前提,是我与她相接。” “与你相接? 第19章 死了!? “姑娘!” 月影的声音传来,沈璃锦收回目光,看向那神色罕见焦急的月影,心中突然升起一丝极为不详的预感。 待月影停在她身前,神色严肃。 “姑娘,聂欢死了。” 沈璃锦心头一跳,下意识的捏了几个指位,随后猛的抬头,脸色沉下来。 “线索断了,沈念生母,死了。” ------ 此刻的谢府后院,众人围绕。 在正中间,是已经没了声息的聂欢,身上是湿的。 而一旁,北初也湿着身子单膝跪地。 最前方,是坐着的长荣公主以及四皇子和二皇子。 谢太傅谢温虽已年近半百,但却依旧挺拔,坐在长荣公主身侧不远,神色平静,看不出情绪。 “你的意思是说,是这位姑娘将聂欢推进湖里,害了她的性命?” 长荣公主看着北初问话。 北初看了眼跪在自己身边一言不发的沈星愿,神色有些奇怪,他也是知道聂欢与这位沈家二房的姑娘关系很是要好。 但他却也的确看见她将聂欢一把推了下去。 那时他正守在柴房门口,距离虽有些远,但他是习武之人,并不觉得自己会看错,毕竟那是条人命,就在他眼前,他做不到无动于衷。 只是他赶过去将聂欢救上来时,人却已经没了呼吸。 “属下的确是看见的。” 这时谢安羽已经将大部分宾客请回,剩下的,大多都是实在请不动的,虽说谁都想瞧热闹,但能不惧太傅府的,也不过寥寥几家,其中便有着白家。 “沈家,似乎还少了位人啊。” 白满意有所指的声音刚起,沈璃锦便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 “哟,说曹操曹操到,沈姑娘姗姗来迟,不知是去了何处?” 沈璃锦扫了眼他,便又当他不存在了,只看向眼前场景。 白满脸色又沉下来,他的存在感这么低吗?还是这女人压根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沈璃锦!” 沈璃锦轻轻啧了一声,有些不耐烦的扫他一眼:“叫什么?” “我在问你话!” “白公子在府衙任职?还是在刑部任职?” 白满一怔,沈璃锦便收回目光:“既然都不是的话,我凭什么要回你?” 她的态度让得长荣公主与姜岚姜栩都是有些诧异的望过来,白家毕竟也是盛京城中叫得出名字的贵府,沈璃锦这般,像是全没放在眼里一般。 突然一声轻笑传来,众人循声望去,便见谢君行弯起唇角,见到众人的目光,他才轻咳一声,状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这插曲让得四周竟一瞬静下来。 沈星愿的声音便就这般响起:“堂姐,你来了,按照你的吩咐,她已经死了。” 满堂震惊! 沈璃锦望过去,眉头蹙起来,此刻的沈星愿抬着头看她,可眼神却是有些空洞,语气平静得不泛起一丝波澜。 很快,她又将脑袋垂了下去,再不发一言。 “本宫本还疑惑,以沈家二房这姑娘与聂欢的关系,怎么会下此狠手,但若是沈姑娘的话,那倒是说得通了。” 长荣公主开了口,竟有些要一锤定音的意思,沈璃锦连忙跪地俯身。 “长公主殿下明鉴,此等罪责民女万不敢担,民女方才是因不慎摔倒,发簪掉落,担心失了礼数,这才寻了地方重新梳洗,并未见过星愿堂妹。” “况且,沈家长房与二房面和心不和的事盛京城内谁人不知,虽是家中丑事,但如今民女也顾不得了,无论如何,二房的人也不会听民女的话行事,更不要说,民女会蠢到亲自将罪证送到她手上去。这分明是陷害!” 她条理清楚,众人很快也反应过来,确实,这太不合常理。 但长荣公主却没有说话,一旁的姜栩神色微变,他已经知道如今沈璃锦是要钦天监彻底归顺的关键。 犹豫一瞬,他还是开了口:“长姐,此事太过诡异,怕是有所隐情,不如等府衙的人来再做定论。” 长荣公主眼也未抬,手还在茶盖上轻点:“阿栩,你的意思是,本宫冤枉人了?” “长姐怎会冤枉人,长姐慧眼,想必等府衙的人前来定能寻到罪证。” 长荣公主这才挑眉,看了眼姜栩,他这是侧面说定罪也得要证据呢。 她笑了声:“阿栩,你忘了,本宫做事,从不需要证据。” 姜栩张了张嘴,刚要说话,长荣公主冷眼过来:“阿栩。” 她只是唤了一声,姜栩便神色暗自变化,垂下头去了。 长荣公主这才脸色又好看些,看向那一旁沉着脸的沈令时:“沈公子,你觉得呢?” “臣的妹妹,绝不会做出此等蠢事,若是长荣公主如此武断,臣就算是跪到陛下面前,也要还阿锦一个清白!” 他跪地,背挺得笔直。 一瞬静了。 长荣公主握着茶杯的手也顿住了,笑容凝固在脸上。 多少年了,没有人敢对她这样说话了。 一旁的姜岚与姜栩也是多看了眼沈令时,有些佩服他的勇气。 不知寂静了多久,一直沉默的谢温轻声开了口:“令时莽撞,长公主殿下勿怪。” 他又看向沈令时:“令时,长公主殿下不过与你开个玩笑,你还不向长公主殿下请罪。” 沈令时沉默半晌,在谢温的眼神下,他又将身子伏下去,却并未说话。 谢温神色微动,沈令时这孩子,的确是有才之人,只是性子太过率性,不懂得变通。 他刚要开口再说什么,长荣公主却是蓦地笑了:“太傅不用多言,本宫的确只是玩笑,毕竟本宫也不是府衙的人更不是刑部的人,此事,自然该是交给府衙的人来决断。” 她起了身,笑得更灿烂:“只是事情未了之前,两位沈家的姑娘怕是要委屈委屈,在牢 第20章 你的分寸呢? 她的声音不同往日,是低到极致的沙哑,却又很是铿锵有力,像是有什么魔力一般,涌进沈星愿的耳朵里。 “醒来!醒来!!醒来!!!” 声音在耳边炸开,沈星愿身子猛的一抖,抬起头,眼中的空洞褪去,先是茫然随后便是惊骇,自己做过的事一幕幕的在脑海里回放。 环视一周,一瞬彻底慌神。 “长公主殿下,不是我…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声音带了哭腔,又拉住沈老夫人:“祖母,救救我,我…我真的不知道…” 沈老夫人本也有些惶恐,这牵扯的,可是整个沈家,如今见有了转机,便也连忙道:“长公主殿下,两位皇子殿下,星愿不是那种人,刚才她的状态你们也看见了,这明显是有问题。” 四周其他人看着沈星愿的目光都有些惊惧,倒是长荣公主,竟生了些兴趣。 “这是中了邪?这控制人的法子,倒是有趣。” 她极低声的轻喃一句,目光却是扫过沈令时,目光闪烁。 “太傅大人,屏退众人吧。” 一道清脆声音缓缓传来,众人这便见着戴着幕离的女子缓缓而来,身侧是不知何时消失在此处的谢君行。 谢温见着她,站起身来,足见重视。 “林大人。” “太傅大人,此事有些不寻常。” 有她开口,谢温沉默几个呼吸后,便点了点头:“安羽,将各位大人公子请回去吧。” 随后又看向长荣公主与姜岚姜栩:“长公主殿下,四皇子,二皇子,请移步客房吧。” ------ 谢君行与沈璃锦并行,遥遥的跟在众人之后。 “沈念生母消失了。” “她死了。” 谢君行一怔,偏头看她,末了,抿了唇,向来不羁的神情有了丝不自然:“抱歉。” 这下轮到沈璃锦讶异了,她像是笑了又像是没有。 “所以,将林鸢姐姐找来,便算是抵消了吗?” 谢君行沉默。 “你怎么知道沈星愿有问题?”,她又问。 “她的动作太过僵硬,僵硬得不似常人,只是众人没注意她,自然也没发现。” 沈璃锦闻言轻轻点了头:“她应当是被人控制了,刻意在北初看见的地方动手,调虎离山,待北初离开,再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走人灭口。” 她顿了顿,总算是笑出声来:“但,谢三公子,你依旧得负责。” 谢君行眸子暗了些:“如何负责?” “这便是谢三公子你的事了。” 谢君行望进沈璃锦的那双眼里,不知是四周静了一瞬,还是他的心静了一瞬,总之,他先移开了眼。 “沈璃锦,离我远些吧。” 他很少有这种语气,因此当他加快步子后,沈璃锦才反应过来。 她勾了勾唇,又起了反意,快步跟上他,再次并行时,她的肩便与谢君行的胳膊相碰,贴得紧密。 “远些?谢三公子觉得多远才算合适?远到林鸢姐姐不与你合作为止吗?” 谢君行偏头垂眼扫了扫她的肩,又将视线上移,停在她红唇几瞬,笑了。 袖袍下的手揽上腰肢,透过衣裳轻轻捏了捏她腰上的软肉,声音极尽暧昧:“既然你想玩,我陪你便是。” 沈璃锦身子似乎是僵了一瞬,但很快又自如起来:“前头可就是谢太傅,谢三公子的分寸呢?” 谢君行没答,反而是揽得更紧些。 “前不久,你才因那沈念生母与我要死要活,如今她死了,你却并不难过,反而,却更高兴些?为什么?” “怎么?担心我?” “我只是想与四皇子交差罢了。” 沈璃锦无声的笑了笑,在前头沈令时转过头来的前一刹那,脱离出谢君行的手臂,与他离了好几步远,又正经起来,一切与平常无异。 她的反应之迅速让得谢君行还来不及留恋那丝温热,秋风的凉意便就吹散一切悸动。 林鸢与谢太傅他们说了什么,沈璃锦不知道,知晓此事的,唯有长荣公主,四皇子与二皇子,以及谢太傅。 只是那门再打开的时候,便没人再提聂欢之死,沈星愿被人带走了,进了府衙。 毕竟这条人命,总得有个交代。 “沈姑娘。” “林鸢姐姐,今日多谢你了。” 沈璃锦像是等了一阵,直到长荣公主与两位皇子都离开后,林鸢才走了出来。 “这事你本就是无辜的,谈不上谢。”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谢府外走。 “你等我,是有事要问吧?” 林鸢的声音有些蛊惑人心的温柔,让人不知不觉的便想信任她。 沈璃锦驱散心里那丝莫名其妙出现的信任感,多了些警惕,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沈星愿她应该是被人控制了吧?用的什么法子?” “牵制术,曾经引起众怒后便消失的邪术,如今再度出现,不是什么好事,我会与陛下言明,至于长公主他们,他们本就是瞧个热闹,好言相劝几句,他们便也没必要揪着不放,这事,总还是归府衙管的。” “林鸢姐姐可查出是何人在背后下手?” 林鸢透过幕离看了她一眼:“没有,能用牵制术的人,自是有手段的,能避了我的推算,不过,总之是这次宴会上的人物,迟早查得出来。” “至于沈星愿,性命该是能保住,只是苦头是少不了的。” 两人停在谢府大门前,林鸢的马车就在前头,沈璃锦垂眼欠身:“多谢林鸢姐姐解惑。” 林鸢轻轻点了点头:“谢君行说,你应了合作,日后便合作愉快了。” 她说完,也不再停留,抬步上了马车,很快消失在此处。 沈璃锦看着那离去的马车,神色有些晦暗,轻声低喃:“牵制术,最后是落在阮氏手里头了吧,如此着急的杀人灭口 第21章 过去的事 “阿锦,这几日的事情,你该给我个解释。” 马车还在缓缓前行,沈璃锦坐在沈令时对面,垂着脑袋,她知道他应该是气得极了,否则也不会这般不顾名节与她同乘一辆马车。 见她沉默,沈令时只觉得胸腔的怒气要涌上来,他又深深吐出一口气,压抑下来。 “你与谢君行,到底是怎么回事?阿锦,我有没有告诉过你,离谢家的人远些!” “阿兄,我与他当真是清清白白的。” “清清白白?好,那我问你,今日宴会你去了何处?为何与谢君行一前一后回来?不要告诉我是巧合。还有,四皇子为何会开口替你求情?你与他可从无交集,难道不是因为谢君行从中周旋?” 沈璃锦抿了抿唇,没抬头,声音有些闷闷的。 “阿兄,当初我与他的事你再清楚不过,也该知道我与他,再无可能。” 她这话带了些自嘲,心间却又不自觉的泛起些苦涩。 沈令时的愤怒一瞬便就消散了,转而又心疼起来。 自家妹妹第一次那般动心,奋不顾身地为一个人往前冲。 若是能幸福,他自然也是替她高兴的。 可谢君行,不是那个能让她幸福的人。 他到现在都记得,阿锦那日欢喜得跟个小孩子一般的跑回来,告诉他,她的阿行哥哥约她一起过七夕了。 她盛装打扮,最后,却是淋了半夜的雨,也没等来她的阿行哥哥,宋非寻到她时,她就坐在雨里,身上还有着血。 那日,二房的人,对她动了杀心。 她受了伤,一步却也不肯离开两人约定的地方。 直到宋非强硬的带她回来。 宋非说,他抱起她的时候,她埋在他怀里,哭声比雨声还大。 宋非说,他从未见过她如此模样。 沈令时也没见过。 但他知道,她是倔强的,倔强得第二日在花楼寻到他,听见他亲口说出不过是觉得有趣,玩玩而已。 她问他:“昨夜为何不来?” 他只笑,身侧女子笑得娇羞:“昨夜?公子不是与我一道吗?怎的还约了别人?” 他不解释,阿锦却也笑了。 “幸好,否则你若撞见昨夜我与别的男子一起,我倒不好解释,谢君行,我腻了,我瞧不上你了。” 自此,两人分道扬镳,再无瓜葛。 阿锦说,过去的便过去了。 可沈令时却觉得,过不去。 至于为什么在谢君行的意思里,是阿锦将他戏耍,沈令时不想知道。 他的妹妹受了委屈,他讨厌谢君行,他希望谢君行永远消失在阿锦的世界里。 沈璃锦抬眼,将沈令时的神色看在眼里,知道他大概又是想起了当初的事,便轻声一笑。 “阿兄,从前的事,不必多想,我只是想说,我心里头有分寸的,同样的错,我不会犯第二次,也请阿兄相信我。” 沈令时从回忆里抽离,看向沈璃锦,那双坚定的眸底深处,是什么呢?不甘,遗憾,还是… 沈令时移开眼,极轻地叹了口气,面上却是笑了:“阿兄信你,只是,你若同我说了,我能放心些。” “沈念,是我杀的。” 沈令时瞳孔一缩:“嗯?” “在他们成亲当晚,我闯进他们的喜房杀的。” 沈令时张了张嘴:“啊?” 他像是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欲言又止好一阵,才问出一句:“为何?” “为了引出沈念生母,她有阿爹阿娘的线索,前两日她被困谢府,今日,我便是去寻她,路上遇见了谢君行,起了些冲突,林鸢姐姐替我解了围,她说与我有缘,四皇子大约是因为林鸢姐姐才替我求情的吧。” 沈璃锦不是有意瞒他,只是他若知道她与林鸢还有四皇子合作,只怕会担心更多,到时再被人拿了把柄,反而不好。 沈令时此刻已经从惊诧之中恢复过来,听得这话虽仍旧诧异,但脑子转得很快。 “沈念生母?这事你倒是没与我说过,那林鸢身份特殊,你与她有了交集,说不得,四皇子二皇子那边会寻到你,这几日,你便当心一些。” 顿了顿,他眸子暗了些:“不出意外的话,那沈念生母应当出事了吧?” 沈璃锦轻轻点了点头:“嗯,死了。不过,若能牵出条更大的鱼,也不算可惜,阿兄,这些事你不用操心,我已经不是那个只能躲在你身后的小姑娘了,就让我自己试试,能不能闯下一片天地,好吗?” 听得这话,沈令时的心里不知升起些什么情绪。 像是欣慰,又像是难过。 他笑了笑,终于点了头:“好,你想做的阿兄都支持你。” 沈璃锦犹豫一瞬,还是问道:“阿兄,长荣公主那边…” 提到此事,沈令时的脸色沉了几分,却也只摇了摇头:“没事,我能应付。” 他似乎是不愿意在此事上多提,又转移话题:“回了府,怕是有场风波,沈星愿的事未了,二房的人该是找上门来,老太太知晓我的脾性不敢来寻我,便只能来找你了。” 沈璃锦闻言浮现出一丝有些诡异的笑容:“我且等着她们来呢。” —— 沈府。 念云阁。 “阿锦,你就救救星愿吧,她才刚刚及笄,不能就这样一辈子毁了啊…阿锦,算二婶求你了…” 沈璃锦回到念云阁的时候,陈玲韵便已然在那等着了。 她挥手让映秋送了热茶,又故作疑惑:“二婶求我做什么?这事我毫不知情,二婶现在不该是去打点关系,多往府衙跑一跑吗?” “托人问过了,此事在皇家人的面前走过一遭,府衙的人也不敢私下放人,如今,我也只有来求你了阿锦,他们说了,只要谢三公子身边的那北初承认是自己看错人了,不是星愿动的手,便没有证据能够证 第22章 成何体统?有何教养? 谢君行心里有她? 呵 沈璃锦只觉得可笑。 “二婶,您忘了,他是讨厌我的呀,盛京城人人尽知,您怕是糊涂了。” 陈玲韵却是仿若没听见一般,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阿锦,二婶给你跪下了,即便是谢三公子讨厌你,若是你与他服个软让他心里痛快了,说不得他就..” “依二婶的意思,若是他要我的命心里才能痛快,那我是不是也该乖乖站在那让他动手?” 陈玲韵一怔,看着她垂头望下来的目光中含了冷意,她心里一跳,又连忙神色要更可怜些。 “阿锦,我不是那个意思,他顶多也不过是为难你些,阿锦啊,你忍忍就过了,你是做姐姐的,不能看着妹妹就这样一辈子毁了吧。” 沈璃锦勾了勾唇,满是嘲讽之意。 也不说话,就任由陈玲韵那般跪着。 好半晌,陈玲韵神色又暗自变化起来,她笑了一声,刚才的委屈全然不见,就那样坐在地上,擦了眼泪,抬眼望过来。 “阿锦啊,做二婶的想告诉你一个道理,有台阶的时候还是早些下了为好。” 她的原形毕露沈璃锦并不意外。 毕竟,沈星愿就是她教出来的,娘俩的手段如出一辙,很没新意。 “多谢二婶,只是有的台阶呢,还是碎了的比较好。” 陈玲韵定定地望着她,神色冰冷:“你的确长大了,若说沈家长房突然死了个嫡女,应该也不算得稀奇。” 赤裸裸的威胁。 沈璃锦神色不变,反而是笑容更浓郁些:“这么些年,二婶的动作可还少了?可如今我依旧安安稳稳地站在你面前,说不得,还有人得死在我前头呢。” 陈玲韵看着她的目光,心中起了些后悔。 后悔没有更早些不顾一切代价的除去她。 沈璃锦又如何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也懒得再与她纠缠:“二婶若是没别的事,我就不留你了。” 她话音刚落,映秋正打算上前送客,一道满是焦急的声音传了进来。 “韵儿!” 陈玲韵听得这道声音,身上的阴沉连忙散去,换成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 速度之快,让得沈璃锦不由挑眉,不去学戏法变脸真是可惜了。 “韵儿,怎么在地上?没事吧,快起来。” “二爷,您回来了。” 沈森身形有些瘦弱,那双眼里满是算计,那是常年在外行走的商人的标志。 他扶起陈玲韵,满脸心疼,再看向坐在那的沈璃锦,一瞬便沉了眸。 “我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长辈给小辈跪下的道理,沈璃锦,你成何体统!” 沈璃锦没动身,反而还将身子倚得更后些。 “我的体统,还不麻烦二叔来指教,今日这遭戏,我看得有些烦了,还请二叔将这戏子带回去吧。” 戏子? 陈玲韵本还楚楚可怜的模样一瞬狰狞! 这小蹄子竟敢这样侮辱她! 沈森的神色也是一变,怒道:“你是疯了不成?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大哥就是这样教养你的吗?!” 本还云淡风轻的沈璃锦在听得这话,笑容消散,猛地将手中茶杯置下,站起身来。 “我的教养,还不用二叔你来评判!我倒是想问二叔一句,雇杀手对自己亲人痛下狠手便是二房的教养吗?还是说拿着我阿爹阿娘留下的钱财随意挥霍也是二房的教养吗?!” “混账!你怎么跟我说话的!” 不知是被戳中心中痛处,还是被忤逆的恼怒。 从前的沈璃锦,不论是在老夫人的面前还是他的面前,都是随意摆布的! 他受不了曾经随意拿捏的人会如此的忤逆他! 上前两步,震怒之中,挥了手,巴掌猛地就要落下。 一旁的月影厉光一闪,挡在沈璃锦身前将那只手死死捏住,再落不下一分。 沈森心中一凝,便见一旁的沈璃锦面无表情:“二叔,今时不同往日,若是二叔还分不清局势,做侄女的不介意让二叔清醒清醒,认清现实。” 她的语气太过肃然,让得沈森不自主的心里竟一瞬慌乱。 但很快,他又更加恼怒起来,想要甩开月影的手却发现根本无法撼动。 脸上因愤怒到极致而开始泛红:“沈璃锦!还不放开我!你如此不敬长辈是要遭天谴的!” “天谴?呵,二叔,如今这天谴可没落我身上,今日若是二叔二婶只是为了来我这要教我如何为人,那便只能送客了。” 她意有所指,一旁的陈玲韵知晓她说的是沈星愿的事情。 咬了咬牙,她连忙上前又扑通一声:“阿锦,不知道我们二房的人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你,我跟你道歉,这些莫须有的事情你若非要算到我们二房的头上来,我们也认了,只是二爷身子不好,你将他放了吧,还有星愿的事,你要如何才能答应?要不然,你杀了我出气,就算一命换一命可好?” 她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带着哭腔,引人怜惜。 “韵儿!你求她做什么!身为小辈,如此猖狂,再这样下去那还得了!” 沈森用了全力总算是甩开了月影,月影皱着眉要上前,沈璃锦抬了抬手,她这才退下。 “二爷,可是星愿还在牢里,若是舍了我这条命能救下星愿,我是愿意的。” “星愿是她的妹妹,本就有责任出手相救!这是理所应当的事,要你的命做什么!” 沈森板着脸,看向沈璃锦:“今日的事我这做二叔的可以不与你计较,你找个日子去谢府一趟,不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取悦谢三公子!” 他那样的理所当然,让得沈璃锦忍不住发笑。 “二叔,这可还没到晚上,您倒是先做起梦来了。” 沈森深深吐出一口气,他不明白为何今日的沈璃锦如此强势。 第23章 金琥镖局 看着从外头走进的沈老夫人,沈璃锦这才露出一丝极浅的笑意。 一旁的陈玲韵却是还在吧嗒吧嗒掉眼泪,沈森怒气未散,又像是要寻求认同一般。 “母亲,阿锦如今已经被养得不成样子了,再不让她明白对错,这样下去,日后怕是要冒犯到您的头上去了,若在外头再得罪了什么贵人,连累我们沈府,那岂不是无妄之灾。” 沈老夫人没应她,那双看似浑浊的双眼此刻却是直直的望向沈璃锦,眼中时不时的掠过精光。 “母亲,不能任由这样下去啊。” 沈森似乎是急了,又加重些语气。 “下去吧。” 沈老夫人越过他二人,只轻轻丢下一句话。 “母亲!” “够了,再闹下去,就让你女儿一辈子呆在那牢里头吧!” 沈老夫人语气微沉,看着沈森的目光满是恨铁不成钢。 见老太太似乎真的动了怒,陈玲韵又担心老太太真的不管沈星愿了,便连忙站起来,拉过沈森:“二爷,我们先走吧,相信母亲自有决断的,星愿也是她老人家的孙女,母亲不会坐视不管的。” 她这话说得巧妙,就连沈老夫人都扫了她一眼。 沈森有些不甘心,恨恨地瞪了沈璃锦一眼,末了,却也只能微微垂身:“是,母亲,儿子先告退了。” 看来,陈玲韵给的台阶,沈森倒是下得很快嘛。 沈璃锦冷笑一声,直至沈森二人身影消失在眼前,她才转向沈老夫人行了礼:“祖母。” 沈老夫人就那般看着她一言不发,不知过了多久,寂静氛围响起一道低低叹息声。 “是我看走了眼,你是个有野心的,起身吧。” 沈璃锦站起身来,又唤映秋换了盏热茶来,亲手给她斟上热茶:“世人皆有野心,若无野心如何成事?” “可野心太甚,容易反噬其身。” “孙女的野心,不都是祖母给的吗?又如何敢越了不该越的。” 沈璃锦将斟好的热茶轻轻推至沈老夫人面前,站得乖巧。 这话让得沈老夫人的目光彻底深邃下来,她扫了眼自己面前的那杯茶,好半晌,轻笑一声。 “坐吧。” 沈璃锦坐在沈老夫人对面:“祖母,沈星愿的事情我本就没想推辞,终归是一家人,再如何,我也不会看着她白白毁了,与二叔二婶起了冲突也并非我所愿,我要的,不过尊重二字。” 尊重,多简单的事啊,可他们长房却是足足等了好些年。 沈老夫人似乎是怔了一瞬,偏过头去。 “你二叔向来如此,倒是委屈你了。” 沈璃锦轻轻掀了唇,没说话。 沈老夫人又道:“星愿的事情,也是为难你了,该是给你补偿的,有什么想要的?” “祖母,您还记得祖父临终前的心愿吗?” 沈老夫人在听见这话的一瞬,眸子轻动,像是泛起那旧年的波动。 “沈家经久不衰,再回巅峰。” 沈璃锦语气肃穆许多,让得沈老夫人心头一颤。 曾经的沈家,就算是皇家也得忌惮三分,虽为商贾,但却并不拘泥于盛国,反而是已经在邻国都有沈家的商号。 所涉猎的又何止一点半点,几乎快要笼罩整个盛国商道,沈家名号盛极一时,旗下镖局更是一绝。 只是盛极必衰,到了如今,也只能在盛国立足,虽仍有盛国商道之首,但早已不如从前,甚至隐隐间有些被超越的迹象。 沈老夫人像是陷入什么回忆,她是爱他的,爱极了他。 他的遗愿,她又如何不想替他完成,只是... 沈璃锦看得沈老夫人的神色,又加了把火。 “祖母,如今的沈家,太过平淡,祖母在的这些年,沈家尚且安稳,以后呢?祖母想过吗?如何在这明争暗斗中保全沈家又或者是借此扶摇直上,祖母,我有野心,您应该也是有的。” 不知为何,沈老夫人在听这话时,总觉得心里沉寂许久的一个名叫野心的东西开始再次泛起波澜。 她的确偏爱二房,也的确对长房有所戒备,但若是因为两者相争导致沈家彻底衰败,她怕是没脸下去见他了。 她偏过头,再次打量眼前这个不过年仅十六的姑娘,她笑容浅浅,眸中却是毫不掩饰的坚定的野心。 看来,她从一开始便看走了眼。 良久,她才收回目光,语气有几分深意:“可我觉得,沈家兜不住你的野心。” 沈璃锦闻言轻轻笑了一声,垂下头去,又是从前那副乖巧的模样。 “祖母多虑,一切不过是为了沈家,孙女不妨与祖母说句实话,孙女的私心不过就是能为自己筹谋个好亲事,如星愿堂妹所说,我有攀附之心,自然是希望能攀附上真正的权贵,女子在世,总得为自己打算,以保后半辈子无忧。” 顿了顿,继续道:“孙女知道,这些年觊觎我们沈家的不少,北边的舒家,南边的许家,哪一个不想取代沈家商道之首的位置,说句不好听的话,祖母,二叔的能力这些年您也看见了,平平无奇,成不了大事,祖母一人苦苦支撑,难免乏累,无论如何,孙女总也是要在祖母手底下讨生活的。” 沈老夫人的脸色微微沉下,但悲哀的是,她不得不承认,沈璃锦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至于沈璃锦的目的,沈老夫人也是相信她所说,为自己打算,谋个好亲事。 毕竟,沈老夫人对自己的手段也是有足够的自信,她不觉得,自己连一个小丫头都掌控不了。 想到种种,沈老夫人总算是有了主意。 “我记得,盛京城内北庆街有一镖局,名为金琥镖局,从前是沈家旗下数一数二的,如今虽不如从前,可好歹也是咱们沈家的,你若有心,便将这镖局给你,就当我替星愿给你的报酬。” 第24章 我跟她真的没什么 映秋的声音满含抱怨的在身后响起,月影也是微微皱了眉。 “姑娘,这金琥镖局的确已经到了名存实亡的地步了,前几日,听说现在的总镖头亲自接了镖,若是能成,金琥镖局倒是有可能起死回生,只是...据万通阁的消息,这是舒家的正源镖局布下的圈套,只怕是九死一生了。” 沈璃锦转过身,往里屋走去:“她既给我,我接着便是,只是既然落在了我手里头,这金琥镖局的存亡便是我说了算,旁人做不得主。” 话落,眼见着她要关上里屋的门,映秋犹豫一瞬,还是伸出手拦住。 “姑娘...” 沈璃锦明白她的意思,轻轻握住她的手放下:“放心吧,我有分寸,不会伤了自己。” 直到里屋的暗门缓缓关上,映秋眉间还是忧愁未散。 月影上前两步,拍了拍她的脑袋:“别担心了,明日还得去趟府衙,姑娘心里有数的。” 屋中。 沈璃锦盘坐于蒲团之上,闭着眼,眉头紧皱,手中手势不停变幻,其身前有一案台,三支烛火忽明忽灭。 忽然,一支烛火猛地熄灭,另外两只紧随其后,屋内归于一片黑暗。 唯有一旁的壁灯闪烁着昏黄的微光。 沈璃锦像是定住,好半晌,她才缓缓睁开眼,收了手,嘴角鲜血缓缓流下,面色一瞬苍白至极。 只是那双眼,在一刻,却是亮得惊人。 果然!造就聂欢之死的人就是知道阿爹阿娘下落的人! 而这人,定然是身处盛京城中,知晓她的一举一动,不让她继续调查,这背后究竟有怎样的阴谋!阿爹阿娘当初又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事才会双双丧命! “不论你们是谁,我都会找到你们,给我阿爹阿娘陪葬!” 她声音很低很轻,仿若低喃,却又满是戾气,与她往日全然不同。 在沈府因沈星愿之事闹得鸡飞狗跳之时,谢家,却是寂静得有些诡异。 谢君行站在正中间,垂着脑袋把玩着手里的扳指,俨然一副纨绔模样。 他身前首位坐着谢温,一侧坐着谢意扬,另一侧则是还有些酒意未散的谢安羽。 也不知这一幕沉默了多久,谢君行终于是叹了口气。 “爹,大哥,我最近真的很安分,没有犯事,可乖了。” “我问你,你与四皇子私下还在联系?” 谢君行抬眼扫了眼面无表情开口的谢意扬,轻咳一声:“不算联系,只是人家好歹是堂堂四皇子,都屈尊来找我了,我总不能将人家晾着吧,爹,你说是吧?” 谢君行可不信谢温对他的动作行迹毫不知情。 本还老神在在的谢温听得这话一愣,摸了把胡子,看向望过来的谢意扬,眨了眨眼,又看向谢君行:“阿行啊,我觉得你大哥说得对,你该听你大哥的。” 谢君行有些无语,外人面前这老头正经得很,一到了私下里,就像是老顽童一般,有些疯疯癫癫。 说来也奇怪,整个谢府威望最高的竟是谢意扬,别说是谢君行谢安羽有些敬畏这位大哥,就连是谢温,都是恨不得躲着谢意扬的。 “阿行,我与你说过了,离皇家的人远些,如今时局动荡,明哲保身才是上策。” 谢意扬有些语重心长,随后又看向谢温:“父亲,您也该多在意在意府里的事,阿行阿羽不懂事,您还不懂吗?我回来的这些日子,外头什么传言都有,不是阿行又与沈家那姑娘旧情复燃,便是阿羽与那沈令时为争您的宠大打出手,咱们谢家,都快成这盛京城内的饭后闲谈了。” 他这话说完,谢安羽的酒气散了,脑袋垂下去。 谢君行漫不经心的盯着自己脚尖。 谢温佯装倒茶。 直到发觉谢意扬的目光就落在自己身上,他才放下茶杯:“阿扬,别人愿说就让他们说去嘛,至于阿行跟阿羽,这些日子的确放纵了,自己好好反省,别让你们大哥整日还为你们操劳,听见没有!” “是父亲,我知道了。” “哦。” 谢安羽与谢君行都答了句。 见着这三人有些打浑的模样,谢意扬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罢了,如今边关稳定,我这些日子暂时不会走,阿行阿羽你们且安分些,至于父亲,我会定时督促您查看府中事务。” 三人听得这话,面色一瞬拉了下来。 谢意扬不在府里时,这三人便是谁也不顾谁,总之都活着便是,如今,怕是行不通了。 谢意扬却当做没看见三人的神情,抬步要走,又突然想起什么一般。 “对了阿行,我虽不管你的感情之事,但你与沈家的那姑娘,还是应当注意影响,我今日瞧着你二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实在是有些不妥,你若当真喜欢,便禀了父亲去沈家提亲,也莫要毁了人家姑娘的声誉。” 谢君行听得这话,一怔,一旁的谢温与谢安羽目光也是一瞬望了过来,颇有些看热闹的模样。 “大哥,我…我没有跟她拉拉扯扯…” “好了,不用解释了,情难自禁我能理解,但还是要克制一些。” 谢意扬说完,便不再停留的离开。 留下一脸懵的谢君行。 以及一旁凑过来的谢安羽:“阿行,你与那沈璃锦当真旧情复燃了?那不行啊!我可是与沈令时放了狠话,你这是活生生打我脸啊!” 谢温轻咳一声:“沈家二房的姑娘才入了谢府就没了命,我这张老脸可不敢再丢到沈家长房去,再有,令时那小家伙还不得跟我上蹿下跳啊!这事我可帮不了你。” 谢君行:…… 这都哪跟哪啊! 他黑着脸:“爹,二哥,我跟她真的没什么。” 他话刚落,护卫阿毅便来禀告:“主君。” 谢温抬了抬手:“何事?” “沈家长房的 第25章 不至于饥不择食 谢君行说完便也快步离开此处。 看着谢君行离开的背影,谢温与谢安羽对视一眼,都是抿了抿唇,末了,叹出口气。 接下来的日子,注定是要悲愤了。 已是午夜。 谢君行手中的信已经拆开,就那般随意的拿在手上,屋内没有点灯,只有很暗的月光时不时地透进。 他手边是壶冷酒,此刻的他卸去所有伪装,面色是淡的,眸中是噙着冷色的。 唯独在望向那封信时,唇边才又漾起浅浅的笑。 她倒是毫不客气呢。 他可没见过谁求人办事求得这样的理直气壮。 偏偏,却像是又笃定他会帮忙一般。 仰头灌了口酒,谢君行偏头望向那早被云层掩盖的月光,这才觉一丝凉意,又低声轻喃:“再过些日子,就该入冬了,也该再死些人助助兴了。” —— 昏暗的牢房,潮湿而又带着腥臭,唯有头顶上的天窗透出一丝光亮,沈星愿知道,天亮了。 不过一夜的时间,她便憔悴许多,有些呆呆的抬头,头发散乱着,双眼呆滞。 直到门口吧嗒一声,锁掉了,衙役的身影只显现一刹,便又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封信落在地上。 沈星愿先是一怔,随后连忙站起身来将那封信拾起,待读到最后一行,她面色一变,眼里浮现惊惶与浓浓的恐惧。 手上一软,信掉在了地上。 她突然反应过来,扒在已经大开的牢房边往外望了望,这才发现空无一人,就连其他的犯人也都像是消失不见。 她望向那通往外头的路,铺满了一片光亮,她来不及再思考,拔腿便往外跑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白皙的手轻轻拾起那封已然打开了的信。 下一瞬,眉头轻蹙:“跑了?” 身后月影将那封信接过,眉间便严肃许多。 “有人告诉她,聂家的人不愿放过她,沈家已经保不住她的命了,这是她唯一能跑掉的机会。” 沈璃锦有些嘲讽地笑了一声:“蠢货。” 谢君行带着北初慢悠悠地走过来,见到这一幕,微微挑眉。 “你们沈家的姑娘倒是真的都不怕死呢,越狱这样的事都敢做。” 沈璃锦扫了他一眼,便抬步往外走:“谢三公子,如今人丢了,林鸢姐姐那边你要如何交代?有这闲心说风凉话,不如先将人找着。” 谢君行耸了耸肩,跟上她的脚步。 “聂家那边说了,此事跟他们无关,聂欢德行有失,已经被逐出聂家族谱了,她的死,聂家一律不管。” 这事沈璃锦倒不意外,毕竟聂家的那老头,极为注重道德礼仪,将名声看得比命还重要,出了这样的事,盛京城内传遍了,都说这聂家家风不正,小姑子和自己的姐夫居然能滚在一起去。 聂家家主自然是气得晕过去一次,醒来以后便将聂欢的姐夫赶了出去,又将聂欢的名字下了族谱。 因此说到底,这沈星愿的生死,便全在北初的证词之上。 但若是一旦认定她越狱,那罪名便就不这样简单了。 至于林鸢那边,也是要谢君行将沈星愿守着的,她已经将牵制术的事情上报了陛下,陛下吩咐着让她将此事调查清楚。 “聂家的人不管,这背后的人自然是要杀沈星愿灭口,只是我没想到,竟然如此大胆。” 沈璃锦语气也沉了些,姗姗来迟的那知府听得这话心里头一慌,毕竟这人的确是在他手里头丢的。 他看了眼谢君行,心中有些忐忑,虽说这谢三公子并无官职,可谢家除了他,哪一个是省油的灯。 “谢三公子,这事是在下的疏忽,但我手底下的人说的确是看了您谢府送来的消息才开了牢门的。” “你的意思是,倒是我谢府的错了?” 谢君行漫不经心地扫他一眼,知府连忙摇头:“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希望谢三公子见谅,我已经吩咐人去找了,这事…还请谢三公子在谢太傅面前…” 他话没说完,谢君行便轻笑一声:“放心,找到沈星愿,这事不会闹到父亲面前去。” 知府闻言这才放下心来,告了辞,赶紧吩咐人四处寻人去了。 直到沈璃锦与谢君行走出府衙,沈璃锦才瞥了他一眼:“谢三公子的谎话说起来当真是脸不红心不跳。” 谢君行听得这话有几分好笑:“那不然,我去告诉他,这一切都是沈姑娘你一手策划?” 沈璃锦闻言便也笑了,竟是罕见的没有反驳他,而是盈盈的欠了身:“多谢谢三公子出手相助,不知人现在在何处呢?” 谢君行微有诧异,但很快,唇边弧度更深,眼里都渗出些笑意来。 没答话,他抬步往前走,上了一旁的马车,沈璃锦愣了一瞬,已经在马车内的谢君行掀开车帘,像是故意一般:“怎么?不走?还是说,沈姑娘要自己走着去?” 顿了顿,他又故作恍然:“放心吧,我还没到饥不择食的地步。” 沈璃锦被他这话刺得微微一皱眉,冷哼了一声:“那也请谢三公子放心,我这人,没有喜欢鳏夫的爱好。” 两人这针锋相对的话,让得一旁的月影与北初都是忍不住偏过头去,生怕波及到自己。 见沈璃锦抬步要上马车,月影连忙伸出手扶着,又低声道:“姑娘放心,映秋已经回府了,将这里的事情全部禀告了老夫人。” 沈璃锦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身子没入马车内。 外头月影却是自然的跃身一跳,落在马头一侧的位置,将赶车的位置留了出来。 一旁的北初先是一愣,随后诶了一声。 “我赶车?” 月影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然呢?” 北初语塞,好半晌,才低低的哼了一声,就当真当起了车夫来。 马车内。 狭小的空间,平缓的 第26章 你们又吵架了? 她像是极低的叹了口气,目光中是说不出的情绪。 又像是故意躲避与他的交流,她不知道该怎样与他心平气和地相处,因此两人见面总也是以争吵收场。 随着马车逐渐驶出盛京城,耳边的嘈杂声也逐渐变为宁静,马车的速度也逐渐快了起来。 “公子,就在前头了。” 北初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谢君行低低地应了一声,看了眼状似刚醒的沈璃锦,也不拆穿她。 “睡得可还好?” “还不错,谢三公子的马车不愧是盛京城内最为稀罕的。” 她抻了抻腰,刚要起身,马车却是一阵颠簸,她低呼了一声,眼见要摔倒,一双手揽住她的腰,往怀里一带,便稳稳的坐在了他身上。 马车又平稳下来。 只是马车内的氛围又变得有些莫名起来。 沈璃锦抬眼,两人对视,似乎静止一瞬,分明已是深秋,可此时,两人却觉得闷热起来。 近在咫尺的距离,淡淡幽香涌入鼻尖,谢君行揽着细腰的手不自觉的动了动。 沈璃锦这才连忙清醒过来一般,赶紧从他身上下来,又坐回角落里。 两人虽说从前互相有情,但到底还是顾忌着彼此名声,也都算行止有理,直到分开以后,沈璃锦闯进谢府,两人似乎都丢掉了从前的那些顾忌。 但如这般亲密的动作,今日也是第一遭。 “沈姑娘这般投怀送抱,难不成是要跟我再续前缘?” 不知是为了缓解尴尬,还是些别的。 谢君行的这话连脑子都没过一遍就这样说了出来。 沈璃锦加快的心跳一瞬平静下来。 “驾车的是谢三公子你的人,那我是不是可以说,是谢三公子对我早有预谋,故意为之?” 谢君行出口本有一瞬后悔,但在沈璃锦这话说出以后,他便将那后悔抛之脑后了。 “北初,若是驾车都不会了,要不要我找人好好教教你?” 他音量提高些,外头赶车的北初一脸懵,很快又委屈下来。 小声嘟囔一句:“什么嘛,就知道丢锅给我。” 末了,却也不得不认命般回道:“是公子,我小心些。” 一旁的月影看他这般,不由轻轻勾了勾唇,觉得有些好笑。 再过了半晌,马车总算是停了下来。 待沈璃锦与谢君行双双下了马车,月影与北初这才发觉这两人都有些气鼓鼓的模样,谁也不乐意搭理谁。 北初眨了眨眼,不知死活地开口:“公子…这是又怎么了?你跟沈姑娘又吵架了?” 沈璃锦从他俩身边路过,看也没看他俩一眼。 谢君行扫她一眼,随后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看向北初:“你最近,很闲?” “啊?不是,公子,我…” 谢君行也路过他,唯有月影宛如看傻子一般:“你…脑子是不是…” 她没说完,只是叹口气摇了摇头,又赶紧跟上沈璃锦的步子。 留下北初瞪大眼睛,后知后觉:“她又骂我?!” 另一边,沈璃锦已经停步,前头不远处便是一破旧废弃的小庙。 沈星愿便被绑着蒙着眼,此刻满是无助的缩在角落,隐隐传来低泣声。 “到现在也没人来?” 沈璃锦问了句,谢君行便走到她身边。 “留了踪迹,没人来,那背后的人明知是个圈套,自然不会这样傻傻地撞上来。” “既然他们不来,那也只好我去找他们了。” 沈璃锦正要抬步往那处去,走出一步又停了,回过身来:“事了之后,将她送回府衙,就当越狱之罪处置吧,若是林鸢姐姐那边有用,便留给她,若是无用…” 她沉默一瞬,不说下去,往前走。 谢君行看着她的背影,眼里浮现些有趣。 倒是足够狠心。 不过,他挺喜欢的。 沈星愿此刻内心的惶恐是莫大的,她刚跑出府衙,便直接被人打晕,再次醒来便就是已经被蒙着眼,丢在这个她一无所有的地方。 突然身侧有脚步声响起,她顿时如惊弓之鸟,身子蜷缩起来:“是谁?你们是谁?” 没有回应,她又壮着胆子,声音颤抖:“我…我告诉你们,我可是沈家二房的嫡女,你们敢伤了我,我爹娘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要多少银子我都可以给!” 对方依旧沉默,她彻底崩溃,放声大哭起来:“你们放了我吧!我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话落下,耳畔才有声音猛然响起:“星愿堂妹。” 沈星愿被吓一跳,刚要叫出声,嘴却是被捂住。 “星愿堂妹可小声些,若是被他们发现,我们就都走不了了!” 一边说着,沈璃锦扯去蒙着她眼睛的布条。 重见光明,沈星愿眯了眯眼,待适应过来,才看清眼前人影:“沈璃锦?!怎么是你?” 沈璃锦冷笑一声:“怎么?很诧异?要不是祖母吩咐,你以为我愿意来救你?我劝你最好是安分一些,被那些人发现,咱们一起死了得了。” 沈星愿瞳孔一缩:“那些人?”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你中了牵制术,可是醒过来以后应当是知道自己到底干了什么,自然也知道到底是谁才最有可能害你。” 沈星愿闻言神色有些不自然,有些支支吾吾道:“我…我不记得了。” 沈璃锦停了手上解绳索的动作,定定的看着她:“爱说不说,总之他们要杀的人灭的口也不是我。” 正巧这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伴随着低低的探讨声:“这女人到底杀不杀?” “自然要杀,早些解决了咱们也好早些交差。” 随着这声音落下,沈璃锦眉头一皱,声音沉了些:“你到底说不说?再不开口!咱们就都死在这吧!说出来,他们的身份暴露,月影在一旁躲着 第27章 在我身边睡得那样安稳? “是…是舒明!” 沈星愿猛地吼了出来,像是将心里头的所有恐惧害怕与委屈都发泄出来。 “舒明?!” 沈璃锦的语气有些讶异,舒明是舒家的唯一嫡子,也是未来接班舒家的不二人选。 只是沈星愿是如何与舒明搭上关系的。 “你跟他怎么会认识?咱们沈家与舒家算是死对头,你怎么会着了他的道?” 沈星愿听得这话便不应了,垂着脑袋,半晌,又突然反应过来一般,抬起头:“脚步声…没了?” 这时她才发觉,沈璃锦的神色冷静,哪里还有刚才那着急紧迫的模样,她一瞬便明白过来:“沈璃锦!你骗我!” 沈璃锦则是懒得与她多说,知晓再问不出什么,一记手刀便将她直接敲晕。 谢君行与北初的身影从一旁走出,摸着下巴思考着:“舒明?这小子的名字怎么有些耳熟?” 北初这时总算是有了些用处,连道:“公子,这舒明一直想与咱们谢府扯上些关系,以往您与柳公子他们出去玩乐的时候,常是能遇着这舒明跟您搭话,只是一直未曾入了您的眼,您自然也没有什么印象。” 这下谢君行便想起,恍然道:“是他啊,这小子长得就一副精明样,我瞧着就不太喜欢,不过,他怎么会跟牵引术扯上关系。” “那就要问问我这位好堂妹到底跟舒家有怎样的关系了。” 沈璃锦淡淡道了句,站起身来,看向谢君行:“这人就交给你了,我先走了。” 谢君行抱臂挑眉:“你去哪?” 沈璃锦有些莫名其妙:“回家啊…” 说完,她才突然反应过来,一怔后,又道:“我在马车里等你。” 看着她加快脚步离去的身影,谢君行忍不住轻笑出声,心情都愉悦几分。 抬步跟上去,北初一呆:“公子,这人怎么办?” “府衙的人要是那般没用,连这里都找不到,那也不用干了。” 淡淡地甩下一句话,北初虽觉有理,但还是担心意外,便也只好在暗中守着等着府衙的人来。 沈璃锦看着孤身前来的谢君行,往他身后望了望:“北初呢?” “他这么大人了,还会走丢不成?他在这跟府衙的人交代一二,咱们先走吧。” 谢君行刚说完,要上马车,便见沈璃锦眨巴着眼睛将他望着,他微呆,随后便见沈璃锦的目光落在那空下来的赶车的位置。 他气笑了:“你的意思是,要我来?” “不然呢?” 谢君行很是佩服她那不要脸的性子,翻身上了马车,提溜着她的衣领就要往下扔。 沈璃锦连道:“月影,赶车。” 直到月影落在那赶车的位置上,谢君行才松开手,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弯身进了马车。 沈璃锦瘪了瘪嘴,跟着他钻进去。 在月影驾着马车离开后,暗处突然便多出两道身影,头戴斗笠,宽大黑袍,看不清面容辨不清男女。 声音是嘶哑的:“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还能怎么办?你以为那谢君行当真是好对付的?” 另一道声音刻意压低了些,渗出寒意。 话落了,盯着那马车的目光又变得阴沉起来,竟含了些杀意。 “如今舒明暴露,我就不信他们能按捺得住不去寻他,况且,她接了金琥镖局,能不能活下来尚且不知,我已经给过你们机会了,是你们自己要不知死活地继续调查,那就怪不得我了。” 黑袍下的身影冷哼了一声,又偏头看了眼已经找到此处的衙役以及正在与他们沟通的北初,最后目光落在了躺在地上的沈星愿身上。 “自寻死路。” 半晌后,他们像没有出现在此处一般,销声匿迹。 沈璃锦与谢君行回到盛京城时,已是傍晚,沈璃锦是被谢君行摇醒的。 这次,她是真的睡了过去。 “你在我身边,就能睡得那样安稳?” 谢君行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语气格外真挚,似乎是真的好奇。 刚下车的沈璃锦听得这话,脚步一滞,对啊,他在身边以她的性子不是该更警惕一些吗?怎么会睡得那样安稳? “我在谁身边都能睡得安稳。” 像是刻意要隐瞒什么,又或者是,要骗过自己。 沈璃锦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 谢君行定定地看着她好一阵,才突然轻声笑了,也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沈璃锦不知为何竟是有些松了口气的感觉,反应过来后,神色又变得复杂, 看来,的确该是去北庆街一趟了。 不仅是因为那北庆街的正源镖局一直是舒明在接手,要想救下金琥镖局也好,又或是弄明白舒明的牵制术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好,都避免不了要去一趟。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些日子似乎跟他走得太近了些。 “姑娘。” 映秋的声音响起,沈璃锦总算是收回思绪,回过身:“怎么了?你不是该在府上吗?” “姑娘,老夫人如今气得到处在找你呢,您要不避避风头吧。” “我避什么风头,是沈星愿她自己越狱,跟我有何关系?若是这都能算到我的头上了,岂不是过分了些。” 沈璃锦嗤笑一声,往府里的方向而去。 映秋与月影对视一眼,也不再在此事上多说,又轻声道:“姑娘,堂姑娘和那舒明的事情调查清楚了。” 也不拖沓,她便直接道:“听说是这舒明对堂姑娘一见钟情,就是谢家二公子庆功宴那日,见了一面后,他便一直缠着堂姑娘,堂姑娘却也没怎么拒绝,有些半推半就的意思,再后头,便是舒明邀请堂姑娘独自散了会步,再然后,便就是北初看见的那一幕了。” “独自散步?沈星愿是傻了不成?平日里嘴上喊着名节,自己倒好,丝毫不在意 第28章 越狱之罪 沈老夫人这话没有掩饰,早便等在一旁瞧热闹的好事者却是神色暗自变化起来。 这意思,难不成是这沈家二姑娘又跟谢府的那位扯上关系了? 沈璃锦仿若听不见四周的窃窃私语,只微微垂下头去:“祖母这话,孙女不明白。” “不明白?你倒是会装傻,好,那我问你,你与那谢家三公子孤男寡女同乘马车去了何处?” “祖母,星愿堂妹越了狱,自然得将人寻到,难不成,要因星愿堂妹一人的过错牵扯到整个沈家不成?一旦星愿堂妹真的逃走了,您觉得,上头怪罪下来我沈家又能如何躲过罪责?” 沈璃锦字字句句,铿锵有力。 让得本是处于怒气之中的沈老夫人都是不知如何接话。 不待她反应,沈璃锦便又身子垂得下去些:“祖母,我随谢三公子前去,不过是因为想要找到星愿堂妹,不迁怒于沈家,与谢三公子同乘马车实属无奈,但我与他并无瓜葛,事急从权,还望祖母见谅。” 话说到这个份上,沈老夫人总觉得心里头还有郁结,却生生地发泄不出来,堵在胸口,下也下不去,烦闷得紧。 又见着四周舆论倒向沈璃锦的方向,她只得给了一个台阶。 “有什么事回府再说吧。” 她率先进了府,陈玲韵像是哭过了,眼睛红肿着,此刻也垂着头跟着进去。 唯有沈森,看向她的目光满是冰冷,似乎是将沈星愿如今的处境全归咎于她了。 沈璃锦不在乎,反而是回敬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沈森却觉得,这是挑衅。 “沈璃锦!你对长辈是何态度?” 他突然发难,让得本已经踏进府的沈老夫人回过头,眉头皱起来。 沈璃锦却是一副很是委屈的模样,眼眶红红都含了泪:“二叔这是什么话?我不过是担心二叔太过伤心,想让二叔开心一些。” “想让我开心?好啊,你消失在我眼前我就开心了!” “沈森!住嘴!”,沈老夫人脸色一变,连忙呵斥! 只是话已经说出来,落在四周人的耳里,便又成了另外一番意思。 沈璃锦顺势眼泪便落了下来,像是有些手足无措:“二叔…我不知道我哪里惹二叔不开心了,只是这些日子为了星愿堂妹的事,我宁愿放下身段去谢府求人,又四处奔走打通关系,我知道,是没能将星愿堂妹救出来,可我已经尽力了…若是二叔还是因此埋怨我,我也能理解,毕竟这些年,我也习惯了。” “阿锦!胡说什么?!” 陈玲韵终于按捺不住,快步走到她身边,看似拉过她的手,实则重重一捏,满是警告:“你二叔不是那个意思,他也是关心则乱,他又如何不是心疼你的呢?好了,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咱们进去再说。” 她连连给沈森使了眼色,沈森看了一眼四周的指指点点,目光轻闪,这才道:“是,阿锦,二叔感谢你,不是你说的那些个意思。” 沈璃锦垂着脑袋,怯怯的看了眼陈玲韵,便就任由她带着往府里去了。 她的模样,却是引得四周围观者更加狐疑,又想起沈家长房与二房多年不合的消息,下意识的便觉得,怕是这沈家亏待了长房的这姑娘。 虽说沈府闭了门,但有关这沈家二房欺负小辈的流言还是渐渐传了出去。 沈府正堂。 “阿锦,你若是想翻了这沈家的天,怕是还需要些年头。” 沈老夫人已经冷静下来,望着那站在正中央垂头却站得笔直的少女,眼里再一次有了别的思量。 沈璃锦却是怡然不惧,抬起头,与沈老夫人直视,下一瞬,眼泪便夺眶而出,声音中带着哭腔与满腹委屈。 “祖母,孙女说过,孙女的野心都是祖母给的,无论如何,您都是在孙女顶上的,孙女不敢造次,但这次,孙女真的不明白!” “我做错什么?我费尽心思与谢君行周旋,总算说服他让北初承认是自己看错了人,我兴高采烈地想要去府衙带星愿堂妹出来,可谁知道,她竟什么也不顾的越了狱,我心下惶恐,又担心牵连到沈家,不顾自身名节与谢君行的嘲讽,终于找到她,可回了府,面对的却是您的质问和二叔的训斥!” “祖母,孙女唤您一声祖母,可您真的认我是孙女吗?我敬重您爱您,因此事事总是退让些,可祖母,我也是有血有肉,受了委屈会难过的。” 沈璃锦从未与她说过这些话,沈老夫人看着她的目光惊疑不定,仿若在看一个从不认识的人。 可她说的那些话,却是真真切切的又有些触动。 这样的沈璃锦,才像一个不过十六岁的少女。 就如同沈星愿沈融也会与她撒娇一般。 说不清是为什么,大约是心底里那丝久违的愧疚涌上心头,沈老夫人叹了口气。 她站起身,走到沈璃锦身边,伸出手轻轻拂了拂她眼角的泪珠,沈璃锦的身子一颤,不自觉的后退两步。 沈老夫人的手一顿,便也收回来,语气轻柔一些:“时候不早了,我唤人做些你爱吃的送去念云阁,星愿的事,你不用再管了。” 她说完,轻轻拍了拍沈璃锦的肩,随后跨步走了出去。 她没有看见,在她的身后,沈璃锦已经回过头,静静的盯着她的背影,目光淡漠而又疏离。 沈璃锦轻轻抹去脸上还未滴落的泪水,一切仿若只是一场梦一般。 她轻轻开口:“月影,明日你与老太太说,我心里难受,先去了北庆街,这些日子就暂住北庆街的沈府别院,不回来了。” 月影道了是,沈璃锦便抬步往外走。碰巧遇见刚从外头与林鸢传完话回来的映秋。 “姑娘,林鸢大人那边说,沈星愿的处置全听您的,您只管说一声,府衙那边,她去吩咐,另外,她 第29章 铁树开花咯 身后的映秋一怔。 越狱之罪,那是死罪。 但想起从前沈星愿做的那些事,自从老爷夫人离开以后,她便总是欺负姑娘。 在老夫人面前告状,害姑娘被罚跪祠堂,又或者是陷害姑娘与人私通,那一次,姑娘差些被老夫人赶到乡下村子里去,还是大公子拼死保住的姑娘。 若是可以,只怕沈星愿早就想要了姑娘的命。 想到这些,映秋觉得,都是沈星愿自找的了。 “姑娘,明日去北庆街,宋非那边…” 月影突然问了句,沈璃锦一边往念云阁的方向走,一边轻声回答:“跟他说一声吧,还有舒家的那个正源镖局,让他多看着些,一有消息立即来报。” 月影轻声应了是,身影便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谢府。 “什么?你要去北庆街?!” 谢意扬音量提高些,看着眼前的谢君行,语气满是诧异。 倒是一旁的谢安羽悠哉的抿着茶:“大哥,不用惊讶,沈家长房的那位二姑娘听说也要去北庆街了。” 他语气揶揄,让得谢君行忍不住翻了翻眼,随后坐倚在椅子靠背上。 “她要去北庆街,我怎么不知道?” 谢安羽嘁了一声,满脸写着:你就继续装吧。 谢意扬却是语重心长:“阿行,你不能如此糊涂,那沈璃锦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美色误人,你知不知道多少英雄豪杰都是因为美色不能成事……” 他话没说完,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传了进来:“谢大公子,是我请谢三公子随我同去调查牵制术一事的。” 谢意扬刚要皱眉,这阿毅怎么谁都放进来。 回过身,却是一瞬顿住。 林鸢身着一身淡蓝色长裙,今日她未曾戴幕离,长发披至腰间,额间翡翠点缀,带着浅浅的笑,缓缓走进。 美得不可方物。 极致温柔又清冷疏离。 谢意扬这常年征战沙场的汉子,何曾见过这样的美人。 虽说谢安羽的庆功宴上,有过一面之缘,但那时的林鸢却是掩下了面容,谢意扬也并未将心思放她心上,只是草草的扫了一眼便过了。 如今再仔细一瞧,谢意扬突然觉得,他的心像是停滞一瞬,再恢复时,便跳得极快了。 一旁本吊儿郎当的谢君行与作壁上观的谢安羽几乎第一时间便感受到自家兄长的不对劲。 两人对视一眼,先是讶异一瞬,随后眼里都是浮现出笑意。 谢安羽轻咳一声:“大哥,不给客人上茶吗?” 谢意扬如梦初醒一般,连忙应了一声,又有些磕磕巴巴:“来人,给…给林姑娘上茶。” “看来是林大人倾城之姿,将我大哥都迷住了,我可从未见过我大哥这般模样。” 谢君行调侃一句,谢意扬一个眼神扫过来,他又连忙移开视线,不说话了。 “舍弟顽劣,胡言乱语,林姑娘不要放在心上,请坐。” 林鸢轻轻笑了声,坐下来:“多谢大公子,深夜贸然前来,不知可有打扰?” “不碍事,不知林姑娘是有何要事?”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只是大公子您也知道,沈星愿这桩案子,是我在陛下面前提过的,这其中涉及到的牵制术是曾经一门禁术,若是再现,怕是要掀起轩然大波,为了早些预防,这便查到了北庆街去,但您也知道,我的身份不太好露面,因此这才麻烦谢三公子随我一起,算是打个掩护。” 她语气轻柔,条理清晰,说起话来让人不自觉地便放松平静下来。 谢意扬目光未曾从她身上移开过,也不知听进去没有,总之是呆呆的。 林鸢说完没等来回应,看了他一眼,犹豫一瞬,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大公子?” “啊?哦哦…应该的应该的。” 谢意扬连忙偏过头去,耳根不知何时染上一丝红润。 又故作掩饰地冲谢君行严肃道:“阿行,你可记得,事事要听林姑娘吩咐!” 谢君行轻咳一声,忍住笑意:“是,大哥放心,我一定将林大人好好护着,怎么去怎么回来。” 不知为何,这话莫名地多了些旖旎的味道。 谢意扬不自觉地看了眼林鸢,却见林鸢只是垂着头喝茶,仿若没听见一般,但唯有那耳尖极浅的一丝绯红出卖了她。 她清白女儿家,又是身处朝堂,哪里听过这些打趣的话。 连忙站起身来:“既然如此,那我便不打扰各位了,先告辞了。” 谢意扬动身要送,林鸢连连摆手:“大公子留步。” 直到林鸢的身影消失在眼前,谢意扬才收回目光,心里突然像是什么落空。 一旁的谢安羽悠悠地路过:“千年铁树开花咯。” 谢君行跟在谢安羽身后:“开花咯~” 没有在乎两个弟弟的调侃,谢意扬垂着头像是沉思着什么,好半晌,才又抬起头。 义正言辞般道:“棋九,明日套车去北庆街,阿行这小子做事没个分寸,我得去看着他。” 身后的棋九闻言忍不住腹诽:“您那是去看三公子吗?我都不好意思拆穿你。” ------ 盛京城内有条北庆街,人来人往,鱼龙混杂。很是热闹,尤其是其中的舒家,更是堪称整个北庆街的主宰,北庆街的半数以上的产业都归舒家所有。 若说这舒家,也不是什么穷凶恶极之辈,唯独对这金琥镖局赶尽杀绝。 这些年,金琥镖局早已经是凋零,可舒家却是要趁其势弱将其铲除。 “老大,他们简直是太过分了!” 金琥镖局内,一身约八尺的魁梧汉子坐在首座,面色有些阴沉。 他便是如今这金琥镖局的总镖头,金莽。 其下是零零散散约莫数十人,都是带着愤怒,可再仔细看,却又是都隐藏着深深的无奈。 有人 第30章 黑鹰会 余下众人先是一愣,随后像是被激发了最后的血性。 “跟他们拼了!总不过是干这最后一票,就算是不干,那些杂碎也不会放过咱们!” “对!老大,沈家不管我们,那我们就跟他们拼了!就这一条命!老大你说干咱们就跟着你干!” 群情激奋,震得这金琥镖局都是一抖。 金莽扫了一眼如今镖局里仅存的数十兄弟,眼中含了些热泪,手一抬,将音量压了下去。 “兄弟们,咱们金琥镖局曾经也是赫赫有名的,同行的哪个看了不得绕着道走,如今我们苟延残喘了这么些年,被打压了这么多年,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这次接的镖很有分量,一旦成功,咱们金琥镖局的名声一定会再次响彻!就算不成…” 他顿了顿,最后眼中已是猩红。 “就算不成,我金莽也绝不后悔入了金琥镖局,认识了你们这帮兄弟!” 话落,他举起桌边的酒,猛地一口灌下去,又将喝完的酒杯摔在地上。 很快有人送上用碗装着的酒,每个人都是一口饮尽,碗碎的声音此起彼伏。 待末了,满屋的人互相对视,都是笑了,笑得爽朗,金莽也笑了,他走下来,拍了拍两侧兄弟的肩膀。 “拼死一搏!” “拼死一搏!!” 金莽就这样带着金琥镖局仅剩的二三十个兄弟踏出了镖局的大门,在他们的面前是用马车装好的一箱箱物品,也是他们此次要护住的镖,送往临近盛京城的淮州。 只是他们不知道,他们以为的拼死一搏,却是舒家早就布置好的天罗地网,只等着他们往里钻。 随着金琥镖局的人离开,暗处有人影冒出头,又极快的转身离去。 沈璃锦是天还没亮便就带着月影映秋离开沈府的,沈老夫人那边大约是因为昨夜沈璃锦的委屈,便也罕见的没有多说什么。 毕竟金琥镖局,是她承诺了会给沈璃锦的。 因此她的离开,也算是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至于沈星愿,听沈森的意思,是无论如何也要将命保下,听说昨夜一整夜四处奔走,不知砸了多少银子,总算是偷梁换柱,用了个死囚将她换了出来。 只是这样一来,她便也不能再以沈家二房的嫡女身份出现在沈府了,最终只能送往远在盛京城外的梧州,陈玲韵的母家所在。 日后怕是也翻不起什么浪来了。 在沈森与陈玲韵哭着送走沈星愿的时候,沈璃锦却已经到了北庆街出盛京城的必经之路上。 这是一处小道,四周是竹林,本就寂寥的秋日更加幽冷。 直到马车声起,带来些活力。 有低低的交流声时不时的响起,金莽所带着的金琥镖局总算是出现在视野之中。 竹林之中,却不知埋着哪些人。 金莽锐利的目光四处扫着,在踏入这片竹林时,他心里便就莫名的觉得有丝不安,常年行走在死亡边缘的直觉告诉他,有诈。 他抬手:“停!” 马车停下,一瞬全员警惕起来。 “老大,怎么了?” “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戒备!” 金莽话音刚落,阵阵破空声起。 一支支利箭从竹林四周窜出,直奔金琥镖局的众人,金莽面色一变,拔出剑:“迎敌!” 利箭无孔不入,本就不算多的金琥镖局的人开始有人中箭身亡。 看着一个个倒在自己身前的熟悉的面孔,金莽眼睛红了:“杂碎!躲在背后放阴招是什么意思!有本事滚出来跟爷爷一决高下!” 他的愤怒并没有阻止那一波又一波的箭矢。 暗处的沈璃锦紧皱着眉头。 身侧月影与映秋看得这一幕都是有些不忍,月影将手攥成拳,隐隐间想要动手。 “姑娘,再等下去,会死更多人的!” 沈璃锦眸中似有犹豫,毕竟如今出手很有可能打草惊蛇,若是将大鱼吓走了… 她看着那漫天箭雨里愤怒咆哮的金莽,看着一条条人命消逝,她眼里的犹豫褪去:“动手!” 她话音刚落,早就按捺不住月影便就腾空而起,落入人群之中,救下一个差一些就被一箭穿心的金琥镖局的汉子。 随后四周又出现十数黑衣人,替金莽他们分担起箭雨来。 本是已经有些绝望的金莽先是一愣,随后大喜,素来粗犷的汉子竟要落下泪来。 “金琥镖局金莽在此多谢各路豪杰出手相助!” 又过了一阵,箭雨停了。 风吹过竹林,又寂静下来,暗中突然传来阵阵阴沉的笑声。 “不知阁下何人?切莫要自寻死路!” 月影淡淡的扫向出声的方向:“我沈家的镖局,你们也敢动?自寻死路的是你们吧。” 她的话让得一旁幸存的金琥镖局众人都是一怔,整个人都呆着一般,尤其是金莽,他神色很是激动,想说些什么却也知道现在不是时机。 “沈家?” 那暗中的声音似乎有些疑惑,又突然反应过来一般,语气嘲讽:“哦~原来是沈家长房的姑娘,只是你怕是还代表不了沈家,就这么点人,也想拦住我们?不妨让你家主子出来说话。” “你什么东西?也配见我主子?” 月影冷笑一声,眸中厉光闪过,手指上夹着的暗器一瞬破空,随后传来一道闷哼声。 再下一瞬,那方向便就走出一道人影,他捂着手臂,其上还冒着鲜血,脸色格外阴沉,目光中满是杀意。 “你竟敢伤了我?” 在他出现的一刹,金莽讶异的声音响起:“黑鹰会!?鹰三?我们金琥镖局跟你们黑鹰会素无瓜葛!” 鹰三闻言阴恻恻的看了他一眼,扯出一抹笑:“自然是你们的命太值钱了啊。” “谁出的价?” 月影问了句,鹰三的目光便又落回她身上,上下打量 第31章 你恩将仇报? 沈璃锦先是身子一僵,随后下意识的抬起手肘往后一击。 身后也有劲风袭来,死死钳住她的手,气息更近了些:“就这点本事,也敢来掺和黑鹰会的事?” 熟悉的气息涌入鼻尖,沈璃锦松了力道,手便像是软软的被握在身后之人手里。 “怎么哪哪都有你?” 身后谢君行低低笑了声,又将她的手拿在手里掂了几下。 “我倒是想问怎么总能撞见你,难不成是沈姑娘知道了我的行踪,故意来遇我的?” 沈璃锦没好气的收回自己的手:“是,谢三公子魅力无穷,人人都上赶着要遇着,可惜,我是个不识货的,我没这兴致。” 谢君行噙起笑,走到她身边蹲下,看到下头的局面。 “舒家的人不会露面的,又或者是,绝不会这么正大光明的出现在眼前,不论金莽他们的结局如何,最后不过是落个碰见山匪运气不好的名声,又或者是所谓惹上正源镖局自寻死路罢了。” “他不出来正好,我本也不是为了见他们。” 沈璃锦声音冷了些,她今日前来只不过是想将金琥镖局救下来,不至于全军覆没。 她轻点脚尖,腾空而起,缓缓落下去。 直到她身形出现在战局之中,便再出现近五十黑衣人,每一人身上都散发出杀气,显然不是寻常练武之人,一人可抵数人。 竟生生的将黑鹰会的近百人给拦截下来。 沈璃锦站在最中间,无一人能近她的身。 宋非不会让她有任何意外的,她知道,也相信。 暗处的谢君行见得这一幕,微微挑了眉,脑海里不由自主的便浮现出那一个总是身着黑衣的冷峻青年。 这的确像是他的手笔。 谢君行唇边的笑意散了。 金莽却是大喜,看着沈璃锦的目光有些惊疑不定,余下的金琥镖局的兄弟也都是时不时的目光扫过来。 而鹰三面色变幻一瞬,眸底掠过一丝晦暗,似乎是偏过头往某一个方向望了望。 像是得到什么吩咐一般,他收回目光:“黑鹰会的!退下!” 得了他的命令,那些黑鹰会的弟子都是击退身前对手,退回了鹰三的身前。 沈璃锦见状抬了抬手,那些黑衣人也退后,将她紧紧护在身后。 “沈家长房二姑娘?”,鹰三的声音总是沙哑却又尖锐的,让人听着很是刺耳。 沈璃锦越过两重人群看向他:“鹰三,我若是你,现在就该带着黑鹰会的人有多远滚多远。” 鹰三压低声音笑了:“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怕是在家里被宠坏了,不知道这外头的险恶,我黑鹰会的确不愿与沈家为难,我也不愿伤你,只是这金琥镖局,你保不住,小丫头,今天就让三爷我好好给你上一课。” 他话落。笑容诡异起来。 不知为何,沈璃锦却是突然心里陡然升起不安,余光看见金琥镖局运送的几个大箱子,目光一缩:“都离马车远些!” 只是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她话音刚落。 砰! 巨大的一声爆炸声起,整个马车被湮灭,碎片飞得到处都是。 而离得那马车近的几个金琥镖局的弟子,则是在惊恐之中身子倒飞出去,生死不明。 沈璃锦运起内力,身子腾空而起,避过余波稳稳落地后,冰冷的目光扫向鹰三。 随后又看向那有些呆住的金莽:“这些人里,出了叛徒。” 金莽听得这话,下意识的反驳道:“不!不可能,他们不会背叛我。” 鹰三嘲讽的笑声传来,随后轻轻一拍手,金琥镖局余下的弟子里走出一个身形消瘦的男子,他垂着头,不敢直视金莽的眼睛。 金莽的瞳孔先是放大,直到看见他走到鹰三身边,他张了张嘴,到最后,只沙哑着声音问了句:“为什么?” 那人脑袋垂得很低,听得金莽的话,声音带了哭腔:“老大…对不起…” 余下的那些兄弟都是怒目圆睁,满是痛心:“为什么啊!我们不是说好同生共死吗!你抬起头看看因为你被炸伤的兄弟们!” 那人猛地哭出声来:“对不起…对不起…老大,你杀了我吧!” “杀了你?呵,你的命可是我的,他还没那个资格杀你!” 鹰三似乎很是乐于见到这一幕,舔了舔唇,手握上那男子的脖颈:“金莽,你说,要不要我帮你杀了他?” 金莽皱眉,身上迸发出杀气,只不过,是针对鹰三。 那被鹰三捏住的男子,此刻眼里已然存了死意,终于抬起头,满含愧疚的看了一眼金莽,随后露出一个悲凄的笑容。 下一瞬,他还提着剑的手紧了紧,随后猛地提起想要往自己腹部捅去,或者说,是想要将身后的鹰三也刺穿。 鹰三狞笑一声,另一只手作掌,敲在那男子拿着剑的手上。 剑吧嗒落在地上,那人面色灰白。 而另一只手却是用了力,想要将他抹杀,这时一道小刀破空而来。 沈璃锦一直死死盯着鹰三的动静,在他抬手的一瞬终于找到漏洞,没有丝毫犹豫的出手。 这小刀在鹰三即将将手中男子捏死之时,到了他的身前,鹰三目光一缩,眸子却是一冷,像是要冒着受伤的风险也要杀了他。 这时无声无息的一根银针,不知从何处窜出,稳稳的打在那小刀上,于是本是打向鹰三手的小刀便转了向,竟直直的朝着鹰三的脖颈处去。 这一变故没有人能预料到,就连鹰三也是面色大变,想要放开手里已经窒息而亡的那金琥镖局的弟子后退,却已经来不及。 噗嗤。 小刀割破血肉的声音响起,鹰三瞪大眼睛,小刀上淬了毒,很快,他便身子软下去,死不瞑目。 这一幕让得余下的黑鹰会之人都是神色一变,一瞬有些慌乱起来。 沈璃锦的目 第32章 你是不是还喜欢我 沈璃锦侧过身微微仰头看他:“什么恩?什么仇?” “我帮你杀了鹰三,这不算恩?你却又将这黑锅扣在我的头上,这不是仇?” “哦?看来谢三公子是知道鹰三的死对鹰一鹰二来说是莫大的打击,是血海深仇?” 沈璃锦语气多了深意,谢君行这才摸了摸鼻子,不说话了。 “为什么杀他?” 沈璃锦又问。 谢君行眸子微闪,又嘻嘻哈哈道:“这不是想着能帮沈姑娘一把吗?可惜,沈姑娘不需要,那就只是我一厢情愿了。” 他打了个哈欠,转过身,吹了个口哨,一匹健硕的黑马便不知从何处窜到他身边。 他翻身上马,往北庆街的方向去:“困了,回去睡觉了。” “你回哪?” “你回哪我就回哪。” 沈璃锦看着他的背影,咬了咬牙:“阴魂不散!” 本是想着趁此机会想要整理一下自己的内心,可没曾想,最需要整理的那个人却又来了。 她叹了口气,将思绪压下,这才看向一旁默默替同伴收拾尸体的金莽以及金琥镖局幸存的四五人。 这一次,金琥镖局可谓是损失惨重,近乎于全军覆没,而所要送的镖,也是彻底被毁。 但金莽更在乎的,显然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们的生死。 他沉默着,高大的汉子却是默默掉了泪,每一具尸体他都仔仔细细的将他们的衣裳头发整理好,随后摆放成一排。 末了,最后竟是一把火将一切烧了个干净。 沈璃锦走到他身边,他就看着那火光,轻声道:“他们跟着我受苦了,我不想带他们回镖局,那里不好。” 沈璃锦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陪着他等待着火光熄灭,最后只留下一堆灰烬。 “想报仇吗?” 她声音很轻,可是却重重的击在金莽的心上,他猛地侧头垂眼,看着这个只到自己肩膀处的少女,心里竟翻涌起一丝希望。 沈璃锦也抬眼看他,露出一抹浅笑,伸出手拍了拍他的手臂:“走吧,回去,这事才刚刚开始呢。” 马车毁了,但那匹马儿竟因躲得快而逃过一劫,这时被月影牵了回来,身后有黑衣人又驾着一辆马车。 马车自然是要留给受了伤无法行动的金琥镖局的人,却也是刚刚能够容纳。 金莽则是单独驾一匹马,但月影与沈璃锦却像是多余了。 “我掐指一算,算出某人似乎需要帮忙啊。” 沈璃锦抬眼,便见那本已经远去的一身青衣的青年再次出现在眼前,单手驾马带着放肆张扬的笑,奔腾而来。 不等沈璃锦多反应,谢君行弯下腰伸手一揽便轻松的将少女抱上马,随后另一只手环过她的腰,调转马头。 整个过程顺畅得不可思议。 月影看着那疾驰而去一路带起灰尘消失在眼前的马匹,欲言又止。 不是,她怎么办? “咦?公子呢?不是说在此处等我吗?” 身后一道声音有些疑惑的响起,月影回过头,便见北初驾着马而来,月影眨了眨眼,便就笑得眉眼弯弯。 半刻后,月影驾着马追着沈璃锦离开的方向而去。 北初灰头土脸的站在原地,很是幽怨的模样,哪有这样的,这分明就是女流氓,竟就生生的将他赶下来,自己趴在马背上,他是哪里也不敢碰,生怕就被污蔑下流。 “那个…小兄弟不嫌弃的话,不如跟我一起吧?” 北初回过头,便见一身高八尺的汉子冲他笑得憨厚,莫名的,北初就觉得眼前这人很是可靠。 金莽似乎是怕北初担心,又连忙补充道:“你应该是来找刚才那位公子的吧?他带着沈姑娘走了,你既然跟那位公子认识,想必也跟沈姑娘认识,那咱们就是一道的。我叫金莽,是金琥镖局的总镖头。” 北初什么也没听进去,就听见自家公子带着沈姑娘走了。 沈姑娘?哪个沈姑娘? 还能有哪个沈姑娘! 难怪人不见了! “小兄弟?走不走?” 金莽的语气都小心了些,他觉得北初身上的幽怨似乎更深了些。 北初回过神来:“那便麻烦大哥了。” 这一场惊心动魄终于结束,而此时的沈璃锦与谢君行却在进行着另一场惊心动魄。 “沈璃锦!你疯了?不要命了?” 谢君行似乎带着些愠怒的声音嘶哑响起。 沈璃锦不知何时,竟侧了身,揽着沈璃锦腰间的那只手一紧,将她死死窟住,这样的速度掉下去,不死也要半残。 “谢君行,为什么杀鹰三?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谢君行没想过沈璃锦竟只是想问这个。 他皱了眉头:“我似乎没有义务告诉你吧。” 沈璃锦笑了,笑得很是娇媚。 她手攀上谢君行的肩,另一只腿跨过来,整个人便就侧身坐在马背上,腰间的那只手更紧了,似乎要嵌入她的肉里。 “你想死别死我面前,我还不想背上杀人的罪名!” 谢君行声音冷厉,在他看来,这女人,分明就是在胡来! 沈璃锦却仿若察觉不到谢君行的恼怒,声音慵懒几分,又微微探了头,温热气息喷洒在他脖颈间。 “那我换一个问题,谢君行,你是不是还喜欢我?” “呵,如今天还没黑,沈姑娘就做起梦来了?不喜欢,没有过。” “是吗?那为什么,一定要与我同乘一匹马呢?你分明可以跟金莽一起的。” 谢君行先是心里一跳,随后冷哼一声:“我的马,你要我让给你?我去与别人同乘?凭什么?” 沈璃锦轻笑一声:“凭你喜欢我。” 谢君行垂眼扫了她一眼,总觉得今日的她很是不对劲:“你是不是有病?我说过了,我对你没兴趣!我跟你之间,只有合作,仅此而已,我对 第33章 要我做妾?除非我死了 谢君行的手在空中顿了好半晌,末了,极轻地扯了扯唇角,像是有几分嘲讽。 他目光变得冰冷起来,突然抬起目光,看向那从北庆街方向而来的一辆马车,眼睛一眯。 “嫁人?嫁给他吗?” 沈璃锦看着那马车头的黑衣青年向自己越来越近,她垂了垂眸:“嫁谁都好。” 顿了顿,又笑了:“总之,与谢三公子无关不是吗?” 谢君行看着她的笑,像是被刺激到什么一般,眼里浮现出些阴鸷,一把揽过她的腰,身躯贴了上去。 “沈璃锦,从始至终,都是你先招惹我的,凭什么你要我退我就退?我是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我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你说我若是许沈融一个前程换你进我谢府的门,你家老夫人会不会答应?” 沈璃锦的脸贴在他胸膛,听得这话,面色微变,伸手要推,可他却抱得很紧很紧。 “你放心,我谢君行要纳一个妾还是容易的,日后,娶了夫人,我也没心思放你身上了。” 沈璃锦眸子一暗,直接一口咬在他的胸膛上,下了死口,渗出血来。 谢君行却只是皱了眉,手上力道松了一些。 趁此机会,沈璃锦推开他,没有丝毫犹豫的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要我做妾?除非我死了。” 谢君行偏了头,就这般看着她唇上那点极为鲜艳的血色,心下一紧,加上她的话,他眸子逐渐泛起猩红,刚抬了步,身后却已然传来声音。 “谢三公子,这般为难一个姑娘,可不是你的风格。” 谢君行敛下一切情绪,回过头:“我也不是第一次为难她,宋公子不知道吗?” 宋非与他差不多般高,两人平视,目光中隐隐泛起火花,似乎下一瞬就要动手了。 “宋非。” 沈璃锦轻声唤了句,宋非这才将刚提起来的内力掩下去,越过谢君行。 “阿锦,我来晚了些。” “月影还在后头,先将人找着。” 她话音刚落,便听马蹄声起,月影连忙唤了声:“姑娘!” 待她下了马,走到几人边,才觉得这气氛约莫有些不对劲,她脚步都放轻些,先是看了眼谢君行脸上的红印,随后又见着沈璃锦唇上的血。 一时间,竟有些不能理解这是怎样的一副场景。 “你哪来的马?” 沈璃锦问了句,月影先是看了眼谢君行,莫名有些心虚,小了声音:“北…北初的。” 谢君行先是一怔,随后嗤笑一声:“什么样的主子,什么样的属下。” 宋非皱眉,又紧了拳头,他向来是不太爱说话,他觉得,能用拳头解决的事情,都不用开口。 沈璃锦拍了拍他的拳头,才又看向谢君行:“这句话同样也送给谢三公子,守不住自己的马便罢了,若是守不住自己的命,那才是可笑。” 谢君行的目光落在她拍宋非拳头的那只手上,眸子沉下去,不想说话了。 沈璃锦也不再搭理他,抬步往马车走去,月影也连忙将北初的那匹马舍去,跟在沈璃锦身后进了马车。 没过一会,金琥镖局的人也到了此处,北初看着那倚在树干上的谢君行,连忙下了马。 “公子?你不是跟沈姑娘跑了吗?” 他走到谢君行身边,这才发现他脚边已经有了好几张糖纸,北初一愣,他知道,自家公子只有在极度烦躁却又觉得无能为力的时候就喜欢吃糖。 一颗接着一颗。 谢君行已经很久没吃糖了。 上一次,北初记得应该是跟沈姑娘闹翻的那一夜。 “公子…” 他唤了一声,又看见谢君行脸上的红印,他一眼便看出是个巴掌印,虽不明显,但仔细瞧也能瞧出来。 “她打你了啊…” 北初下意识的念叨句,又连忙捂住嘴,不敢在这节骨眼上惹他。 金莽这时也下了马,他先前见着谢君行与沈璃锦举止亲密,便自然以为他们是情投意合。 他叹了口气,走到谢君行身边,轻轻拍了拍谢君行的肩膀:“小兄弟,这小姑娘脾气大些也是正常的,咱们做男人的,总该要大气些,不过就是道个歉低个头的事是不?吵架是再正常不过的,这俗话说,床头吵架床尾和嘛,听哥的,哄哄去。” 谢君行抬起眼看他,掀起唇角:“若是她跟其他男人也暧昧不明呢?” 金莽听得这话先是一愣,随后眼里露出丝同情,似乎想安慰他什么,但最后,只是又叹了口气,拍一拍他的肩,摇头走了。 一旁竖起耳朵的北初将话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张了张嘴,默默的看着谢君行。 谢君行将嘴里的糖咬碎,站起身来,便见一旁北初的目光,他没好气道:“你盯魂呢?” 北初犹豫一瞬,最终还是开了口:“公子,哪个男人?” “什么?” “沈姑娘,跟哪个男人?” 谢君行脸色一黑:“有时间问这个,不如好好想想下次怎么守住自己的马。” 北初脸色也黑了。 两人便就牵着自己的马,一言不发地沉默着往北庆街而去。 在黑鹰会与金琥镖局起冲突时,另一边,北庆街的舒家府邸。 一道黑色身影在舒明院子里出现,四处翻找着什么,只是越找神色却是越凝重起来,半晌后,约莫是一无所获,她翻身越出窗外。 恰在这时,有脚步声传来,她先是抬眼,皱了眉,连忙侧身躲在暗处。 “公子怎么还没回来?再晚一点主君就要到了。” “公子今日出门时,似乎是说有些重要的事。” “哎,这段时间公子总是神神秘秘的,我上次听公子院里的姑娘说,公子似乎是跟一个女子走得特别近,怕是不久啊,咱们就要多个少夫人咯。” 两个护卫一边走着一边小声说着,又 第34章 阿行不重要 听得有些熟悉的声音,林鸢才放松些。 她没发现她的手不自觉地抓住了身前人腰间的衣裳,只是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已经走到她刚才躲避那地方的两个护卫。 “没人啊,会不会是风吹开了。” 另一人四周扫视一眼,没发现什么异常,便只得有些疑惑地点点头:“可能是吧。” “好了,别疑神疑鬼了,大半就是风吹的,走吧。” 待两人离去以后,林鸢这才松出一口气,偏过眼,这才发觉自己落在身前之人腰间的手,连忙缩了回来。 “多谢大公子。” 来人正是谢意扬,至于他跟棋九若说是担心谢君行这话,他早便忘了。 一到北庆街,便就找到林鸢的踪迹跟了上来。 “没关系,毕竟被这舒家的人发现了怕是耽误姑娘正事。” 林鸢点了点头,又有些奇怪:“大公子怎么在这?” 谢意扬一愣,他不擅长说谎,因此即便是找了借口,也还是有些支支吾吾。 “我…我担心阿行,他向来做事没有分寸,我总之这段时间也没什么事,便想着过来看看…” 林鸢看着他逐渐红了的耳朵,对他的借口心中了然,却也不拆穿,只是露出浅浅的笑意。 “原是如此,只是谢三公子并没随我一起,这个时间,他应当是已经回了北庆街的谢府别院。” 谢意扬压根不在意谢君行去了哪。 “哦好,那正好,林姑娘不介意的话,便随我一起回去吧,虽是别院,但院子很多,足够林姑娘挑选。” 林鸢闻言一怔,脸颊一瞬绯红:“谢…谢大公子,我不是那样随意的人。” 谢意扬也怔住,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话有些不对,又连忙解释:“林姑娘,我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作为客人,可以收拾客房…你别误会…” 看着他有些手足无措的模样,林鸢突然便就噗嗤一声。 “不用麻烦谢大公子了,我晚些去寻沈姑娘,她也在这北庆街,我毕竟是一个女子,住进谢府终究是不太好的,况且,我也有些事与沈姑娘相商。” 谢意扬闻言有些失落,却也是点了点头:“既如此,那我便送姑娘前去吧,这北庆街鱼龙混杂,姑娘一个人,我也实在不太放心。” “啊?大公子不是担心三公子吗?” “我…不急不急,你不是说他已经回去了嘛?没事。” 两人谈话间,不远处的棋九却是仰头看着屋顶上的两人,很是不解:“他们俩…一定要在屋顶上说话吗?” 像是终于反应过来,谢意扬看了眼现在的场景,有些犹豫又怕冒犯:“林姑娘,我送你出去?” 林鸢眸子微动,随后垂下头,轻轻嗯了一声,主动将手搭上谢意扬的肩,谢意扬缓缓环上她的腰。 刚才情急来不及体会,但此刻,谢意扬却是紧张得手心都要冒出汗,腰肢柔软纤细,淡淡的如茶香一般的幽香散发在鼻尖。 谢意扬只觉得心底有些痒。 只是这距离舒府外头并不远,不过几个呼吸间,两人便落在地上,林鸢退后两步,盈盈欠身:“多谢。” 谢意扬摇了摇头,又唤了声:“棋九,马车。” 一直在远处看戏的棋九闻言连忙甩了手上的西瓜子,应了声,将身旁的马车牵着走向两人。 “公子。” “林姑娘,上马车吧。” 林鸢点了点头,又冲棋九笑了笑,随后才上了马车。 棋九刚要自觉的当车夫,谢意扬却是快他一步:“你先回谢府别院去,看看阿行回去没有。” 棋九看着逐渐离去的马车,不由叹口气:“您是担心三公子吗?怕是担心我坏了您的事才对。” 谁也不会想到,向来骄傲的谢家长子,名镇边关的战场杀神,会在有朝一日心甘情愿地为人做车夫。 金琥镖局内。 沈璃锦与金莽等人已经回来了有些时候了,沈璃锦没有任何推辞的坐在首座。 下首金莽看着沈璃锦的目光有些复杂,按道理,他是该唤她一声少东家的。 可如今,他却喊不出口,最后只换为一句:“沈姑娘。” 沈璃锦也不在意,轻轻点了点头:“金大哥,别的话我也不用多说,这么多年,金琥镖局辛苦了,当然,也委屈金大哥了,其他的,就等这次风波安全渡过以后,再与金大哥细说。” 金莽沉默半晌,最后抬头看向沈璃锦:“沈姑娘,我想冒昧问您一句,您到这里来,是因为沈家的意思,还是…” 沈璃锦闻言轻轻一笑,垂下眼拨弄着茶杯:“重要吗?” “重要,很重要。” 金莽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 这很重要,他需要知道,沈家有没有放弃金琥镖局,有没有放弃这个曾经为沈家出生入死到现在却只能凋零的镖局,有没有忘记他们这些依旧苦苦等待和挣扎的人。 沈璃锦顿了顿,放下茶杯,起身走到金莽身边。 金莽很高,沈璃锦只能仰起头,但却依旧很是从容。 “金大哥,不论是我主动请缨,还是沈家遣派而来,都不重要,因为,沈家是我的,迟早是。” 金莽如何不明白她的话。 他先是自嘲苦笑一声,他到底为什么还在抱有希望呢? 可眼前女子的话,却又让得他心中一动。 不管是不是沈家的吩咐,可她,终究是救了他。 “沈姑娘,如今的金琥镖局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够给你了,你若想得到什么,请恕我无能为力。” “我不是来要东西的,我是来救你们的。” 沈璃锦声音坚定,又带了些蛊惑之意:“金大哥,不想让金琥镖局重见当初的辉煌吗?不想让舒家的正源镖局靠边站吗?不想再让金琥镖局的名头震慑盛京城吗?” 金莽眸子闪 第35章 谢君行,你要不要脸? “长荣公主?” 沈璃锦语气有些讶异,又皱了眉:“怎么会接长荣公主的镖?我记得从前沈家的镖局有过训诫,皇家的镖不接,来路不明的镖不接。” 没等金莽回答,沈璃锦抿了抿唇又道:“我的意思是,长荣公主怎么会找到你们的?” 毕竟以沈家对金琥镖局的做法,实在也没有资格去追究此事。 金琥镖局走投无路,将此次接镖看作唯一的翻身机会,沈璃锦更不会拿此事去发难。 只是她很奇怪,金琥镖局如今声名不显,以长荣公主的身份,怎么会找上门来。 “我们最开始并不知道那是长荣公主,这镖是夏子带来的,那时我们犹豫了很久,毕竟一旦将长荣公主的镖安全送达,名声便会传出去,说不定,就能让咱们金琥镖局有所起色。” 金莽苦笑一声:“也算是放手一搏了。” 夏子就是那个背叛了金琥镖局的镖师。 这样看来,这的确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陷阱。 只是长荣公主怎么会牵扯进来? 沈璃锦紧皱眉头,无论如何,她都想不通长荣公主有什么能够牵扯进来的理由。 “沈姑娘?” 林鸢的声音在外头响起,沈璃锦面上一喜:“林鸢姐姐!” “谢大公子?” 沈璃锦看见林鸢身边的谢意扬时,很是疑惑,这两人是何时走到一块去的? “我去舒家的时候,谢大公子找三公子找到我这来了,便顺路一起过来了。” 林鸢率先开口解释。 谢意扬听得她这刻意解释与自己关系的话语,心下微微有些难过,但又明白,自己本就与她没关系,于是更难过了。 他板着脸轻轻嗯了一声,沈璃锦也没在意,就点了点头:“映秋,去给林鸢姐姐收拾间院子出来。” 映秋应了是,一旁的金莽却是看了看四周:“沈姑娘,下午的那位姑娘呢?” 他说的是月影。 今日沈璃锦本就是将映秋留在了这金琥镖局外头,毕竟那样的场面,她也不放心带映秋去。 至于宋非和月影,则是安置下午出现的那些万通阁弟子去了。 “她有些不舒服,我让她歇着的。” 沈璃锦回了句,也没打算多说,而是看向林鸢:“林鸢姐姐,你去了舒家?” “嗯,这牵制术来得蹊跷,这舒明又是沈星愿所说控制她的人,但我今日去看了,舒明的屋子里,没有任何与牵制术有关的东西。” “林鸢姐姐,我总觉得这事没有这么简单,舒家或许只是被推出来的替罪羔羊,引咱们视线的。” 林鸢也是点了点头:“此事先不急,总之狐狸尾巴是藏不住的,我刚才听你的意思,似乎遇到了麻烦。” 沈璃锦轻轻笑着摇了摇头:“不算麻烦,我已经有了法子。” 一旁的金莽听得这话啊了一声:“什么法子?沈姑娘,这镖毁了,咱们是得赔银子的,可是长荣公主的镖,咱们就是赔上整个金琥镖局都不够,更不要说,以长荣公主的性子,指不定要怎么为难咱们。” 林鸢也是皱了皱眉:“对啊沈姑娘,这事有些棘手。” 沈璃锦笑得神秘,开了口。 “毁了镖书,抵死不认。” “毁了镖书,抵死不认。” 两道一模一样的话响起,众人目光又落在那缓缓走进的青年身上。 一直沉默的谢意扬有些诧异:“阿行?你怎么来了?” “我来瞧瞧送迷路的姑娘回家的大哥,怎么还没回来?” 他语气本就是调笑,谢意扬忍不住给了他一下:“胡说什么!” 而林鸢则是没在意他说了什么,反而是震惊于他与沈璃锦的默契。 沈璃锦本笑着的神情冷了下来。 “金大哥,你这金琥镖局怎么跟个筛子,怎么什么人都可以进来了?” 莫名被点中的金莽一怔,啊了一声,想说什么,又觉得这副场景似乎不需要他说什么。 谢君行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到这来,只是当看见只有棋九回来的时候,他脑海里突然想起不知道是谁说的沈璃锦对自己大哥有想法的事情。 便又以担心谢意扬的借口跑了出来。 最后留下棋九与北初在谢府别院里面面相觑。 此刻听得沈璃锦的话,他哼了一声:“这天下拦得住我的地方还没几个。” “哦?是吗?那不如请谢三公子去一趟公主府,取份镖书回来?” “我为什么要帮你?你身边的那位宋公子不是武功盖世吗?怎么?他连这个险都不愿意为你冒?” 两人的针锋相对让得一旁的林鸢看得眨了眨眼,随后忍不住轻笑一声。 合着这两人该是吵架了。 一旁的金莽却是突然反应过来:“不行!” 他这一打岔,众人目光又看向他。 “做镖师的最忌讳不守承诺和规矩,既然是我们毁了镖,怎么能再不认呢?这事我金莽做不出来!” 沈璃锦反应好一阵,才有些无奈开口:“金大哥,这不算违反规矩,从一开始,就是他们在陷害你们啊。” “那也不行!我们接了镖,就得负责,此事绝对不行!” 金莽很是斩钉截铁,沈璃锦也没想到金莽竟然如此古板,又或者说,这是只有镖师才能理解的行为。 可以毁镖,但决不能不认。 看着金莽离去的身影,沈璃锦捏了捏眉心,一旁的林鸢拍了拍她:“对镖师来说,每一次出镖都是拿着自己的命在赌,而完美的完成,是所有镖师最为自豪的事情,金莽是总镖头,自然更在乎承诺,毁了镖书,这对他来说,的确是件很困难的事。” 沈璃锦闻言点了点头,她的确没有考虑到金莽的感受,是她的疏忽。 只是她觉得,这本就是场阴谋,也该以特殊的手段来解决问题。 一旁的谢君 第36章 赖着不走 谢君行微微仰起头看她,宛然一副痞子模样。 “怎么?还要将我打出去不成?你亲自动手还是宋公子代劳?咦,宋公子不在啊,那可惜了。” 沈璃锦不明白,他为什么总是张口闭口提起宋非。 他跟宋非其实并未见过多少次,但这两人一见面就莫名地看不顺眼。 就连宋非也时常在她提起谢君行时,脸色垮下去。 沈璃锦懒得再搭理他,反而是看向谢意扬,连带着对他都语气冷了些:“谢大公子呢?难不成也要在这歇下?” 本是一旁看热闹看得正欢的谢意扬听见这话,先是一怔,随后下意识地看了眼林鸢。 末了,才看向谢君行:“咳,这小子净惹事,我得看着他。” 谢君行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也不戳破。 沈璃锦扫了眼大殿四周,有些好笑。 这往日里鬼都不来一个的地方,今天可好,赶都赶不走。 她摇了摇头:“随你们吧。” 话落,她拉过林鸢:“林鸢姐姐,你的屋子应该已经收拾出来了,我带你过去吧。” 林鸢笑了笑,道了声好。 两人便就挽着手往外头去了。 谢意扬看着林鸢的背影,久久收不回目光。 “好看吗?” 身侧谢君行声音响起,谢意扬无意识一般的点了点头,又猛然反应过来,偏过头,便见自家弟弟笑得一脸暧昧。 他板下脸,刚要训斥。 谢君行连忙道:“诶!我也觉得好看,真的,大哥,我支持你,这个嫂嫂我认。” 被他话里的嫂嫂二字惹得谢意扬耳尖一红,连忙轻咳掩饰:“胡说什么?倒是你,跟沈家那姑娘怎么回事?你二人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我瞧着你那话里话外怎么有些酸溜溜的意思?” “什么酸溜溜?我跟她本就有过节,这样不是挺正常的吗?” 谢君行没有一丝犹豫地反驳,又连忙转移话题:“还有,我俩睡哪?” 谢意扬闻言一愣,又扫了眼空荡荡的正堂,唯有两侧的客桌客椅。 “我不睡这啊,要睡你睡。” 谢君行应了声,便就挥了挥手往外头走,谢意扬眉头一皱:“你又去哪?” “还能去哪,找睡的地方。” 谢意扬眉头皱得更深些:“谢君行,你别给我惹事!” “大哥放心,我多乖啊,不会惹事的。” 他说完,身影便就已经消失在逐渐暗下来的夜色之中。 “你乖?鬼信。” 谢意扬如何不了解自己这位弟弟的德行,无奈地摇了摇头,又盯着空荡荡的正堂发愁。 这时有一金琥镖局的镖师走近:“是谢大公子吧?总镖头吩咐了给您腾间屋子出来,您跟我走吧。” 谢意扬喜出望外地啊了一声,连忙点了点头:“替我谢过你们总镖头。” 那镖师闻言笑了笑:“谢大公子要谢还是谢那位林姑娘吧,是林姑娘找着咱们总镖头的。” “林姑娘?” “就是跟沈姑娘一道的,她说您一个人在这留着也怪可怜的。” 谢意扬倒没在乎这镖师话里的可怜,反而是雀跃起来。 镖师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心中不由觉得这位谢家的大公子有些傻乎乎的。 也不再说话,两人便就安静地走着。 沈璃锦倚在院中的石凳上,手里拿了一小壶精致白玉瓶装着的果酒,时不时的往嘴里送上几口。 不知何时,身后走近一道身影,缓缓拿过她手里的果酒:“不睡觉,借酒消愁?” 不用回头沈璃锦也知道是谁。 “我有什么愁可消。” 宋非走到她身边,目光也望向月色之中:“若是真没有,何苦攥着袖边?” 沈璃锦闻言一怔,垂头看了看,便见自己的手指在袖边无意识的摩挲着,这是她烦闷思考时下意识的小动作。 除了宋非,怕是不会有人知道了。 她收回手,笑了声,没回他这个问题。 “月影呢?” “外头呢,找映秋那丫头去了。” 沈璃锦点了点头:“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我倒是希望事事你都能来麻烦我。” 宋非的语气淡了些,沈璃锦偏过头,她不得不承认,宋非是生得俊俏的,尤其是那双幽深如墨般的眸子,疏离淡漠。 只是,她也仅仅是欣赏罢了。 “怎么了?我没什么事瞒你。” “没有吗?” 宋非也偏过头看她,与她视线相接的一瞬,他眸子轻动,又很快移开。 沉默一瞬道:“当初去找谢君行,为什么不告诉我?” 沈璃锦闻言,眸子暗了些,又从他手里拿回果酒灌了一口,才转过身子,一只胳膊搭在石桌上,笑得灿烂。 “又不是什么大事,况且,如今能走到现在,能有了起色,倒也跟他有些关系。” 宋非没说话了,他悄悄侧过身,盯着沈璃锦的侧脸,向来冷漠的眸子逐渐变得柔软,又泛起涟漪。 他又如何不知,沈璃锦看似与谢君行不对付,实则,心里头是有他的。 他也知道,今日阿锦为何生气。 她本就是来寻个清静,可没曾想谢君行跟来了,她想要个答案,或许是谢君行的答案,又或许是她心底的答案。 不过,似乎都没如意。 所以,她跟谢君行发了脾气。 其实,她只要幸福就够了。宋非想。 他敛了眸,将所有情绪又压回心底:“镖书的事,有眉目了,舒家约莫着投了长荣公主的,应该是你阿兄的原因,后头舒家去寻她帮忙的时候,听说是沈家的镖局,二话不说的便应了,至于镖书她没带走,放在了舒明那。” “舒府?” “不,他放在了舒府名下的花满楼,那日他带着镖书去了花满楼,喝多了又一夜欢 第37章 你想要什么? 目光移向大开的窗门,沈璃锦有些烦躁地看了眼那很是自然的已经开始煮茶的谢君行。 “要么你自己走,要么我找人将你打出去。” “怎么这么暴躁?难不成是我耽误你和那位宋公子的好事了?” 谢君行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了句,动作却是不停。 沈璃锦本就饮了酒,加上一堆事情转得她脑子更疼了,如今实在没有功夫跟他胡说八道。 她轻轻的叹出口气,尽量用了温和的语气。 “谢三公子,已是深夜,有什么事不妨明日再说,您愿在夜里干点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不想知道,但我需要休息。” 谢君行听得她的话,抬眼扫了扫,又被气到:“你脑子有问题?” “不劳谢三公子关心。” 她也不恼,不冷不淡地答了句。 看着她要开门唤人,谢君行闭了闭眼,压下那股气。 赶在她之前开了口:“黑鹰会那边不会善罢甘休,金琥镖局腹背受敌,即便解决了长荣公主,黑鹰会暗中下死手,金琥镖局一样也抵挡不住。” 沈璃锦想要开门的手一顿,微微蹙起眉头,回过身,只将他盯着不说话。 谢君行煮好的茶滤过以后,又斟上两杯热茶,其中一杯他轻轻伸手,推至他的身前那空位上,随后才偏头抬眼。 犹豫一瞬,沈璃锦还是走到那桌边坐下。 谢君行露出一抹浅笑:“这茶是我自己带的,有安神的作用,尝尝吧。” 沈璃锦目光落在那还冒着热气的茶水上,神色有些复杂。 “没下毒。” 看着她的表情,谢君行又道了句,沈璃锦这才端起那杯茶抿了一口。 “有什么话,谢三公子直说便是。” “沈璃锦,你一定跟我这样说话吗?” 沈璃锦抿了抿口中茶香还泛起的余甘,脑海里又回想起白日谢君行脱口而出的那些话。 “不喜欢,没有过。” “合作,仅此而已。” …… 她眼中掠过抹嘲讽,话也说出口:“我与谢三公子难不成还有别的事可聊?合作而已,自然以正事要紧。” 空气中寂静了好一阵。 半晌,才响起一声轻笑:“也是,你我之间,的确也没什么可聊的,那便说说正事吧,黑鹰会,你打算怎么处理?” “砸银子,报官府,一窝端。” 谢君行听得这话倒也不意外,黑鹰会毕竟只是山匪,从前官府不管那是因为不愿摊上麻烦事,若是有人在其中疏通,给的银子够多,剿除山匪自然而然就成了应该做的事。 “黑鹰会,我替你解决,不过,你得陪我演场戏。” 沈璃锦轻轻敲击着杯沿:“明明只是花点银子的事,我为什么要自讨没趣浪费时间?” “四皇子那边,想收编他们,一直没曾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和借口动手。” 谢君行随意解释了句,他本来也没想瞒她。 沈璃锦却是笑了:“所以,这就是你白日将鹰三的死嫁祸到我头上的原因?” 没打算等谢君行的解释,沈璃锦笑容便又加深些:“我能得到什么?或者说,你能给我什么?” “我是不是该问,沈姑娘想要什么?” 沈璃锦勾了唇:“我想要的?谢三公子都能给?我要天上的星星,要睥睨天下的权力,要振臂一呼万人应的势力,谢三公子能给吗?” 好半晌,谢君行懒散的眸子中掠过锐利,搭在膝上的那只手紧了紧,又一瞬松开。 “你若是想造反,那我就不奉陪了,我这脑袋还是挺值钱的。” 像是知道问她也不过是废话,他便也没再说什么,直接开了口。 “正源镖局,可以废了,总之,你跟林鸢都是要引舒明现身,不如直接些,让他不得不来找你们。” 沈璃锦眸子亮了亮,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一下。 其实正源镖局她能解决,只是解决起来要麻烦许多,若有四皇子的名头,倒是好办许多。 半晌,她将杯中剩余的茶饮完,站起身来:“谢三公子请回吧,明日见。” 她这话就算是应下了,谢君行噙了些笑意,又扬眉:“我回哪?” “这跟我好像没什么关系,合作伙伴还需要负责对方的生活起居吗?” “合作伙伴也没有要对方露宿街头的。” 沈璃锦不愿跟他多废话,直接开始赶人:“你走门还是走窗?” 谢君行抬眼,与她对视,看着她毫无波澜的双眼,谢君行竟觉得有几分无奈。 他起身,先是顿了步,又给沈璃锦倒上杯茶,冲她笑了:“做个好梦。” 眼见他翻身越出窗,沈璃锦看了眼那杯茶,眸子轻动一瞬,没有上前,闭了灯。 不知是不是那茶真的有用,向来睡得很浅的沈璃锦这次却是很快入了梦,一觉到了天亮。 沈璃锦是被外头的嘈杂吵醒的。 映秋听见动静推门而入:“姑娘。” “外头怎么回事?” “正源镖局的,说是金总镖头他们没资格再做镖局,带着人闹着要金总镖头他们将金琥镖局让出来,成为正源镖局下的一个分局。” 映秋一边说着,一边很是利落地替沈璃锦梳好头发,又披上一件外袍,这才笑了笑道:“姑娘真好看。” 见沈璃锦微微有些皱眉,映秋又道:“姑娘不必担心,林姑娘说了,现在您不方便出面,等金总镖头当真反应过来这事本就是正源镖局下的黑手,您再出现。” 沈璃锦微微一讶,随后忍不住失笑:“林鸢姐姐倒是知道我心中想法,先去暗中瞧瞧吧。” 两人一路到了金琥镖局的大门,两方人马正闹得激烈。 金莽这边经过昨日,如今不过只剩下寥寥几人,而对面的正源镖局,却是站了约莫三四十人。 此刻两方早已怒目相视。 “ 第38章 官府办案 “好啊。” 金莽很是干脆的应了一声,倒是让吴奇目光有些诧异,随后又露出自满来:“你倒是识时务…” 他话没说完,金莽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你死了的话,我不介意帮你将正源镖局接下来,你放心,虽然只是分局,但我一定一视同仁。” 金莽的语气满是嘲讽,吴奇的脸色一瞬变得阴沉了,又嗬嗬地笑了两声。 “我什么时候死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要死了。” 他话音刚落,从一旁走出两道身影。 金莽神色一变:“鹰一鹰二?你们怎么会在这?” 鹰一是个高大却削瘦的干瘦男子,鹰二则是个矮小肥胖的小个子。 两人往那一站,倒是颇有些想让人发笑。 但金莽却是笑不出来,他可是知道这两人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鹰一狭长的双眼扫过来,噙着恨意与杀意。 “我当然是来要你们去给我三弟陪葬的!那个杀了我三弟的女人在哪?” 金莽皱着眉头,可身子却没退后半步,依旧挡在所有人面前。 “鹰三技不如人,怎么?还要怪到一个小姑娘身上去?有本事,冲着我来。” 鹰二的声音很是尖锐,有些像小孩子尖叫的声音,将人刺得耳膜生疼。 “你放心,没算掉你,我看你这金琥镖局也没什么存在的必要了,不如我帮你毁了如何?” 他话落,指尖便有一支飞镖窜出,稳稳的打在那金琥镖局的牌匾上。 轰隆一声。 牌匾掉落在地上,激起一片灰尘。 随着牌匾掉落的,还有金莽等人的自尊。 所有金琥镖局的人眼睛红了。 金莽尚存了一丝理智,他的目光在金莽和吴奇之间来回扫了眼,声音有些嘶哑:“黑鹰会何时跟正源镖局走到一起去了?” 黑鹰会毕竟是山匪组织,虽说有些名头,但如此大肆张扬地在北庆街活动,仍不见官府的人前来。 只有一个原因,舒家在背后疏通了关系。 为什么?要借刀杀人。 吴奇笑了笑,矢口否认:“金兄这是什么意思?我跟黑鹰会的这两位只是碰巧遇见而已。” 话虽如此,但他跟鹰二鹰三的眼神交流显然已经暴露了他们的关系。 金莽又如何看不明白,脑海里又闪过昨日沈璃锦说过的话。 这本就是个陷阱。 难怪黑鹰会突然对金琥镖局动手,这样想来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你们算计老子?” 金莽压着喉咙吼了一声,握着的长刀猛然出鞘。 吴奇咧开嘴:“对啊,你能如何?你放心,我们今日不会杀了你,毕竟如今你们接的镖毁了,我倒很想看看你们是怎样被长荣公主折磨至死的。” “你怎么知道是长荣公主的镖?” 金莽准确地捕捉到他话里的重点。 吴奇一愣,见已经暴露,便也无所谓起来。 “你们金琥镖局就跟个筛子似的,什么消息不往外漏。” 他随口敷衍一句,也不想再跟金莽废话。 挥了挥手,正源镖局的人便就提起剑冲出去。 鹰一鹰二则是要趁着机会冲进去,他们要找到昨日那个杀了鹰三的女人。 眼见局势混乱,突然涌入一队府衙之人。 “官府办案,闲人退散。” “官府??” 不知为何,吴奇在看见那一队官府之人时,心底升起一丝不安。 他下意识的看向金莽,却见金莽也是一脸茫然。 而鹰一鹰二更是面色一变,如他们这般山匪,是向来不想遇见官府这样的晦气事。 下意识的,他们便觉得是冲着他们来的。 “这月的关系没有疏通?”,鹰一皱着眉问。 鹰二也神色微微严肃:“该打点的都打点过了的。” 吴奇也神色难看:“会不会是哪里疏忽了?” “怎么可能,每月都是如此,怎么会疏忽。” 瞧着那队官兵越来越近,一道清脆的女子声音响起。 “黑鹰会的诸位放心,你们没有疏忽什么,且安心便是。” 随着这道声音落下,沈璃锦的身影从暗中走了出来,是带着笑的,目光温和,倒是让人看了不自觉的便生出些好感来。 只是鹰一鹰二在看见她的一刹那,目光便仇视起来,昨日唤了画师按回去的黑鹰会弟子的描述将她的模样画了出来。 因此他们只是一眼便认了出来。 沈璃锦忽视他们的目光,反而是落到那一旁的吴奇身上。 在察觉到沈璃锦的目光时,吴奇心里的不安愈发浓重了些。 又听得她话里的意思,不由眉头皱得更深:“你这话什么意思?” 沈璃锦冲他笑笑,没答话,这时那队官兵也到了眼前,直直地冲向正源镖局的众人。 吴奇认得那小队的队长,他也是花过不少银子打点过的。 “陈哥,怎么回事?” 那被他唤作陈哥的男子看了眼四周,随后轻轻探身在他耳畔轻声道:“你什么时候惹到四皇子头上去了?” “四皇子?!” 吴奇音量提高了些,连忙摇头:“陈哥,是不是弄错了,我再如何也不会做这样自寻死路的事啊。” 陈哥叹了口气:“那我就不知道了,这是上头的吩咐,我也没办法。” 末了,他退后两步,才正经的提高音量:“正源镖局罔顾人命,暗中与山匪勾结,欺压百姓,罪大恶极,现将正源镖局总镖头缉拿归案,正源镖局查封。” “查封?” 吴奇陡然声音尖锐,这是直接将他正源镖局一锅端了啊! 他绝对没有跟四皇子有任何交集,既然如此… 他目光猛地望向那巧笑嫣然的少女:“是你搞的鬼?” “对哦,你能怎么办?” 她坦然承认,让得吴奇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我吴 第39章 这么蠢?我不要 鹰一鹰二听得这话神色一怔,看向沈璃锦的目光中已然多了警惕与戒备。 他们现在已经明白眼前这看似单纯的少女实则绝不是什么软柿子。 也是,能杀了鹰三的人,又怎会是无能之辈。 只是一开始,知道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女,两人便就下意识地放松了警惕。 “两位不用紧张,只是有个问题要跟两位请教一下。” 她挥了挥手,金琥镖局屋顶四周便突然冒出弓箭手,遥遥对准鹰一鹰二。 强烈的杀意让得鹰一鹰二身子一僵,一动不敢动,无数道视线凝聚在他们身上,只等着一声令下,他们便死无葬身之地。 鹰一鹰二的眼神变了,变得有几分幽怨。 不用紧张?这就是她说的不用紧张? 沈璃锦却笑了:“两位,不表个态吗?” 表什么态?他们敢说不吗? 像是故意要逼迫他们低头一般,沈璃锦的目光就那样望着他们,不说话,只轻轻勾起唇角,隐隐间,竟有些压迫感。 最后还是鹰二开了口:“想问什么?” 沈璃锦闻言看了眼一旁自她出现后就一直沉默的金莽,终于问出那句足以打破金莽内心最后一丝犹豫的话。 “金琥镖局这次接的镖是长荣公主的,这事你们应该知晓,长荣公主身份尊贵,为何会找到已经落魄的金琥镖局来?” 醍醐灌顶一般的话在金莽耳边炸开。 刚才吴奇话里话外分明是知道这镖是长荣公主的,若说金琥镖局出了叛徒,这事也瞒不住。 可长荣公主找到金琥镖局,本身就是一个疑点。 如今想来,此事怕是舒家一手操控,一边请长荣公主丢下诱饵让金莽不得不咬,一边又联系黑鹰会要致他们于死地。 似乎不用鹰一鹰二回答,沈璃锦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鹰一鹰二刚要开口,沈璃锦便又道:“等等,我又不想知道了。” 鹰一鹰二:? 您搁这逗鸟呢? 两人心里窜腾起怒气,却又被那死死盯住自己的弓箭压了下去。 刚要说什么,沈璃锦的声音却是快一步的传了出来。 “我杀了你们的弟弟,你们应该是不会放过我的吧?其实,我也没打算放过你们。” 沈璃锦脸上的笑意突然便就彻底消散,转而是浓郁的杀意。 她的手缓缓抬起,鹰一鹰二心里一跳,都是紧了紧手里的刀柄,两人对视一眼,一咬牙,想要拼命。 月影和金莽的身影挡在两人面前,与此同时,沈璃锦的手已经放了下去。 数十利箭破空而来,很快便有箭擦着鹰一鹰二的手,腿,乃至是肩而过,带起长长的一条血线。 只是不知为何,却是没有一支箭能刺向两人的要害位置。 不过几个呼吸,鹰一鹰二要一边避着箭,一边与月影金莽周旋,很快,两人便被月影金莽抓住机会,一脚踢在胸膛。 噗嗤。 两人吐出口血来,擦着地面后退了好些距离,才停下。 箭也停了。 沈璃锦垂下眸,就那样居高临下一般的,宛若在看废物一样眼神的,扫了他们一眼。 “杀了吧。” 语气很轻,仿佛不是两条人命。 金莽先是一愣,迟疑着。 月影却是毫不犹豫地抬步。 沈璃锦却是伸手拦住了她,目光望向金莽,神色有几分淡漠:“金大哥,我接手了金琥镖局,我希望我的人对我的命令,是毫不犹豫毫不迟疑。” 大概是她此刻身上的上位感太过强烈,金莽一时间竟不知如何答话。 他也知道,今日若没有沈璃锦,他拦不住吴奇,更拦不住鹰一鹰二。 他不是什么迂腐的人,自然也知道这是沈璃锦在要他表态。 只犹豫几个呼吸,眼神便就坚定下来。 “是,少东家。” 听得这称呼,沈璃锦总算是露出笑意,便又冲鹰一鹰二扬了扬下巴。 金莽明白她的意思,再没迟疑,提着刀便就往前走。 直到现在,鹰一鹰二才切身地体会到死亡的边缘,两人捂着胸口向后爬了几步,瞳孔深处不自觉的便浮现些惧意。 面对死亡,很少有人能不害怕。 就在金莽的大刀抬起,一道声音响起:“停手!” 金莽手先一顿,随后又想起沈璃锦的话,便又铆足了劲要往下砍。 叮! 银针刺破大刀的声音格外清脆,金莽手都颤抖一下,谢君行的身影才从马上飞下,稳稳落在鹰一鹰二的面前。 金莽这时看着谢君行的目光便彻底变了,这是需要多深厚的内力才能仅凭一根银针就刺破这样厚的刀刃。 最为恐怖的是,这谢三公子,不过才年仅二十啊! 谢君行却是没在意金莽的诧异,而是直直的看向沈璃锦。 “沈姑娘,这两人,我要了。” “谢三公子,凡事也得有个先来后到吧,从我手里头明晃晃地抢人,会不会太不将我放在眼里了?” 听得沈璃锦的话,鹰一鹰二目光暗自闪烁,谢家的三公子… 若是他二人互相争斗,那他们不如找个机会溜之大吉。 只是两人刚刚一动,身后便有冰凉之意贴在脖颈。 北初的声音冷冷传去:“安分些,我的剑不长眼。” 谢君行扫了他二人一眼,扯出抹讽刺,随后才看向沈璃锦:“我不是从来都没将你放在眼里吗?” 话落,寂静。 本一直云淡风轻的沈璃锦听得这话,心下陡然一沉,就连身上都散出些冷意。 一旁的月影也是皱了皱眉,倒是后头不知何时到的正看戏的林鸢与谢意扬微微一怔。 “这小子说什么呢?他不想活了?” 谢意扬声音有些讶异,林鸢虽知道他二人是在演戏,但还是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谢君行这家伙,怎么什么话都 第40章 要入赘? 金莽煞有其事道:“少东家,他俩真的很蠢,要不得,真要不得。” 他说得很是认真,没有在乎鹰一鹰二那幽幽的目光。 谢君行本来心里头就是还慌着的,见这俩大傻子又不知道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冷冷的目光便又扫了过去:“死也不可能?” 他递给北初一个眼神,北初领会,放在鹰二脖子上的剑一抬,便从他手臂划过,长长的血线浮现。 鹰二痛呼一声,却又连忙噤了声,因为那把剑已经逐渐深入到他的脖颈。 他第一次距离死亡那么近,心跳急速加快。 终于,他一闭眼:“做!我做!黑奴我也做!” 北初剑停了,又落在鹰一的脖颈间,鹰一神色很是傲娇,仿若真的不怕死一般。 他扫了一眼北初:“哼,做就做!” 沈璃锦很是嫌弃地看了一眼鹰一鹰二,随后看向谢君行的目光充满质疑。 四皇子,真的需要这两个家伙吗? 谢君行摸了摸鼻头,他也没曾想过这外头传得凶神恶煞的鹰一鹰二是这副模样。 “沈姑娘,人虽蠢了些,但也算有些用,你也不想无法跟四皇子交代吧?” 话题回到正轨上,沈璃锦也不愿再多跟谢君行说什么,便就只轻轻颔首。 “这么蠢的,活着倒也当个趣。” 说完,她便转身进了金琥镖局,谢君行要跟上去,又想起什么,冲鹰一鹰二道了句:“回黑鹰会等我,不想生不如死的,就最好安分些。” 末了,又冲北初扬了扬手,北初应了是,便就调了一队衙役随着鹰一鹰二一同去了。 谢君行则是抬步进了金琥镖局,就连一旁的林鸢和谢意扬他都忽略。 倒是谢意扬一脸揶揄:“这小子,也就沈家那丫头能治得了他了。” 林鸢也是忍不住笑了笑:“这两人,分明都对对方有情谊,可都不自知,偏偏闹得像仇人。” “有的时候,情不自知倒是好事。” 听得谢意扬的话,林鸢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饶有深意的目光,她又连忙垂下头。 “我去找金莽,收拾收拾牌匾,得重新做一个才是。” 话落,她快步走了。 谢意扬也不灰心,反而是掀起一抹笑容,随后目光落回那里头正与沈璃锦说着什么的谢君行身上。 “你这小子,到底想干什么,正源镖局没了,舒家肯定坐不住脚,舒家一旦牵扯进来,可就不仅仅只是一个舒明的问题了。” 谢家的人,哪有蠢笨的。 谢意扬虽不是专门为了舒家的事而来,但却也是看得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 他摇了摇头,随他闹去吧。 总之,还有老爹在头上顶着呢。 而此时的谢君行倚在桌边,他身边是坐着的沈璃锦,撑着脑袋倚在座位把上。 “演戏的话,当不得真。” 谢君行看似不在意,实则余光却是注意着沈璃锦的反应。 “谢三公子说的什么话?我忘了。” 她这样态度倒是让谢君行沉默下来,好半晌,才压低声音开口:“总之,你别往心里去。” “谢三公子言重了,不过是逢场作戏,心里头都是清楚的。” 她这话有些莫名,像是在说黑鹰会,又像是在说些什么别的。 谢君行对她这向来装傻的功夫是早已经习惯的,可即便如此,他也还是有些莫名烦闷。 沈璃锦却已经站起身来:“谢三公子的目的既然已经达成,我就不留谢三公子了,金琥镖局的事情也还多着。” 她语气平淡,神色平静。 谢君行却问道:“为何总赶我?” 沈璃锦有些奇怪地抬眼看他:“怎么?谢三公子被那鹰一鹰二的傻气传染了?这里姓沈,不姓谢,难不成我还该大张旗鼓地给你办个欢迎宴?” “我若是让他变成姓谢呢?” 沈璃锦先是惊诧地看他一眼,随后轻呵一声:“怎么?谢三公子也要我给你做黑奴吗?” 她鲜少的语气加上那不自觉瞪大的双眼,谢君行瞧着,竟有几分可爱。 他忍不住弯了眼角:“我还没那么闲。” 突然又起了挑逗之心,他站直身子,凑近些身前少女,手却已经先意识一步揽上她的腰间。 “我说的姓谢,可不是那个意思,沈姑娘这么聪明,不如猜猜?” 沈璃锦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怔得不自觉地退后两步,却又被他的大手一把拉了回来。 她手抵在他的肩,又很快反应过来。 一勾唇,踮起脚,目光先是扫过他的薄唇,另只手却是慢慢地抚上来,在他的喉结处停顿。 “谢君行,盛国若是男子入赘,可是要遭人诟病的,你不怕吗?” 察觉到自己喉结处那只小手似有似无地轻点着,谢君行只觉得心间一股火窜上来。 他猛地握住那只小手,揽着她腰的力道一紧,转了身,两人位置翻转,便将她抵在了桌边。 “我敢入,你敢要吗?” 沈璃锦就势一只手反手撑在了桌边,另一只手则是轻轻扯着谢君行的衣领。 “我说过了,成过亲的男人,我不要。” 谢君行眸子不知何时微微有些猩红起来,眼里似乎全被那一张一合的红唇吸引。 他别过眼,刚想开口说什么,一道声音便传了进来。 “少东家!” 金莽人还未到,雄厚的声音却已经到了,待他出现,又看了眼守在外头的月影和映秋,有些奇怪:“两位姑娘,怎么不进去?” 他自己一边说着一边就抬步往里跨,下一瞬,便见着谢君行将沈璃锦压在桌边,沈璃锦的手还落在谢君行的颈间未曾放下。 他先是一怔,随后连忙转身:“啊,我那个…我…我突然想起我那牌匾还没收拾呢,我得去快点看看…” 一旁的月影与映秋则是有些无 第41章 别辜负谢三公子一腔柔情! 金莽走到她对面的空位上坐下,又像是再要解释一遍。 “少东家,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 “金大哥,说正事吧。” 沈璃锦打断他,又亲手给他斟了杯茶:“现下的金琥镖局,不知金大哥如何打算?” 说到这个,金莽便一脸愁容起来。 “如今的金琥镖局支零破碎,我想着镖局的镖师得要再招些,正巧正源镖局没了,想来是能说动些镖师的,不过后头得想想怎么接镖才是。” 沈璃锦也点了点头:“正源镖局我本就没打算放过,只是那些镖师要金大哥你多看看,那些偷奸耍滑的人就不要了,省得招进来反而乌烟瘴气。” 她顿了顿,又道:“至于接镖,正源镖局没了,他们手里头的镖也就分散出来,过两日金琥镖局的牌匾重新做好,便可再将接镖的话放出去,以沈家的名义。” “这…少东家,以沈家的名义,二房那边?” 金莽虽在北庆街,但终究是在沈家手底下做事,对沈家的局势还是颇为了解。 “不用管。” 沈璃锦没有多说,但金莽却是莫名的信任她,心下也一喜,若有沈家的名义,那便会顺利得多。 但下一瞬,他又皱起眉头来:“只是长荣公主那边…” “怎么?金大哥还是觉得毁了镖书这事,不能做?” 金莽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随后眼里又浮现出些冷意:“怎么不能做,我昨日是被蒙在鼓里了,既然本就是冲着我金琥镖局来的,我还真能如了他们的意往里头钻?” “只是少东家,想要拿到镖书,不简单啊。” 见金莽想通,沈璃锦也是终于露出丝笑:“这事就不用金大哥操心了,这几日,金大哥只需要好生打理金琥镖局,筛选镖师就够了。” 有了沈璃锦这话,金莽倒也放下心来,再与沈璃锦说了些金琥镖局的细节后,便也起身要拱手离去。 此刻的他,面对沈璃锦,已然是行了下属的礼,沈璃锦看在眼里,也没拒绝。 只是走到门口,他似乎是犹豫很久,才又回头,很是认真的道:“少东家,我虽然不知道您跟那谢家的三公子到底是什么关系,可是我瞧着也该是不一般的,感情这事,还是该一心一意的,可不能做那朝三暮四的事情!” 沈璃锦本慢悠悠地饮着茶,听得这话,手一抖,又顾不得洒出来的茶水,抬起头,愣愣地看着金莽。 “什么?” 金莽叹出一口气:“少东家可别辜负了谢家三公子那满腔柔情啊。” 话落,他摇着头走了。 沈璃锦呆在那里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谢君行那家伙到底给金莽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外头的月影和映秋才走了进来,看着那叹气离开的金莽,很是好奇。 “姑娘,金莽他怎么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映秋一边问着,一边上前收拾刚才洒出来的茶水,于是更加好奇了。 沈璃锦站起身来,掸了掸手上的水渍:“被某些不怀好意的人灌输了些乱七八糟的思想。” 映秋没太理解,刚要再问,沈璃锦却先一步开了口。 “花满楼那边如何了?” 月影回道:“打听过了,镖书的确还在花满楼,舒家那边已经知道了正源镖局的事,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拿着镖书借长荣公主的势来做威胁。” 映秋将话接了过去:“婢子打听过了,这个时候舒明正在四处打点关系想要保下正源镖局,到了今夜会去花满楼,去将镖书拿回来。” 沈璃锦轻轻嗯了一声:“今夜若有人问起,就说我身体不适,早早的便睡了。” 映秋道了声是。 而此时的黑鹰会大堂,谢君行坐在主位,下头是跪着的鹰一鹰二,以及一旁警惕着的北初。 鹰二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似乎在想着什么。 谢君行跷着腿,头也没抬。 “两位若是觉得这里是黑鹰会便能毁了先前承诺,大可以试试,只是我想好心提醒二位一句,这北庆街不止你们一家山匪独大,我也不介意让黑鹰会彻底消失在北庆街。” 他淡淡的声音传出,让得鹰一鹰二悄悄垂下眼对视。 毕竟对方的身份太过特殊,加上有着四皇子的名号在那,他们竟生不起反心。 两人有些苦笑着摇了摇头,鹰二叹口气:“谢三公子,我们只是一个小小的山匪,实在不知道能为四皇子殿下做些什么,只怕是有心无力。” 谢君行笑了笑,抬起眼淡漠的目光望过来。 “其实,四皇子压根就不在意你们,你们是死是活对他来说并不重要,是我提出要让你们作为北庆街的眼线存在的。” 鹰一鹰二一怔,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谢三公子的意思是?” “北庆街舒家独大,你们得仰仗着舒家,因此这么多年一直不敢大肆发展,只能保持如今这不温不火的状态,但若是你们的背后有四皇子,那黑鹰会,将在不日迎来它的盛世。” 谢君行的声音虽然平淡,但鹰一鹰二偏生心中突然起了一股沸腾,两人的目光发了亮的望向谢君行。 见他的目光,心中本是有些无奈投效的心情此刻却是变得没那么难受起来。 两人俯下身去:“黑鹰会愿为四皇子殿下效劳。” 听得这话,谢君行却是突然笑了,他站起身来,走到两人身边蹲下身子。 声音很轻很轻:“你们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 鹰一鹰二抬起头,看着他:“啊?” 谢君行轻轻皱了眉,沈璃锦说得没错,这两人,当真是有些蠢,若不是看中黑鹰会在北庆街的影响力,他实在是话都懒得跟他们多说一句。 他压下心里的不耐:“我说过了,四皇子并不在意你们,所 第42章 反了姜家,覆了皇权 鹰一鹰二忍不住张了张嘴,瞳孔都放大一些。 他们究竟听到了什么? 反了姜家,覆了皇权? 眼前这人,不会是疯了吧? 鹰二干笑两声:“谢三公子就别拿我们说笑了…” 谢君行挑眉不语。 鹰二的笑凝固在脸上,随后又变成苦笑:“谢三公子,我们什么也不是,您要了我们,也不过是您宏伟道路上的绊脚石,您不如就现在一脚把我们踢开,您也看见了,我们虽然是做山匪的,可我们也惜命啊…谢三公子,您就高抬贵手,把我们当个屁放了吧。” “放了?当然。这凡事也该讲究个你情我愿才对,我也不愿强人所难,我这人很好说话的。” 谢君行拍了拍手,站起身,抬起步就要往外走。 倒是将鹰一鹰二看得愣愣的,真的…这么好说话? 还得没等他俩高兴,谢君行的声音便又传了过来。 “北初,剿灭山匪,记你一功,记得,杀干净些。” 北初应了是,一挥手,鹰一鹰二便发现那在正源镖局外盯着他们的弓箭手又出现了。 鹰一鹰二又是一僵,这些人,就盯着他们不放了? 两人有些无语,却又明确感受到死亡的威胁。 又互相看了一眼,都是看出对方眼里的无可奈何。 向来骄傲的鹰一此刻也垂下了脑袋:“谢三公子能瞧得上我们是我们的荣幸,我们黑鹰会定当尽心尽力,听谢三公子派遣。” 谢君行顿了步,回过身便见鹰一鹰二已经单膝下跪行下属礼。 他扬起笑容,快步走到两人身边,虚手扶了扶:“既然是你情我愿的事,那我也不好再推辞,两位请起。” 话落,他手里出现两枚药丸。 笑脸吟吟地递到二人眼前:“见谅。” 鹰一鹰二本也是在江湖上混的人,自然也明白,既然确认投效,便也没再犹豫,一人一颗便就咽了下去。 谢君行的笑意更深。 “两位是爽快人。” 鹰二看了眼谢君行:“不知谢三公子想让我们做什么?” “很简单,北庆街的山匪只能留下黑鹰会,我要你们发展到能与舒家分庭抗礼,掌握北庆街到盛京城外这条必经之路。” 鹰一鹰二先是诧异,随后迸发出浓烈的斗志来,做山匪的,自然也有着那股敢打敢拼的劲。 只是从前没有一个可靠的靠山,如今有了,他们自然也是有了底气。 “谢三公子放心,我们一定不负您所望。” 谢君行点了点头,偏头看了眼外头逐渐暗下来的天色:“今夜你二人随北初一起,带些黑鹰会的精锐,约莫有场热闹。” 这是鹰一鹰二跟了谢君行的第一个任务,两人心里自然也是希望做出些功绩,免得让谢君行当真以为他黑鹰会无用。 两人拱手道了是,便要下去召集人马。 谢君行却是突然想到什么,以这二人的智商,若不说明白,怕是不会知道的。 “等等,你们记得,黑鹰会明面上依旧是受四皇子调遣,行事也全都挂在四皇子的名上。” 两人一呆,连忙点了头:“是,知道了。” 见得他二人的样子,谢君行便知道他们确实没想到此处,他捏了捏眉心,挥了挥手,赶紧让他们走了。 他觉得,再跟他们说几句,他的智商只怕是也要降低了。 “公子,当真要留这两人在身边?” 就连北初都有些质疑起来。 谢君行叹了口气:“用人之际,将就将就吧,今夜情况不明,你带着人随时做好准备。” 北初神色严肃几分道是,谢君行也不再停留,快步往北庆街城中心去。 花满楼,要开了。 正源镖局的倒塌在北庆街也算掀起了一阵风波,毕竟谁都知道,这正源镖局的背后,可是那足以与沈家打擂台的舒家。 而舒家整个下午的动静自然也没有瞒得住。 只是让人诧异的是,即便是四处打点了一下午的舒家,到最后竟然也没有将正源镖局的总镖头吴奇给放出来。 这样一来,又有传言说是这正源镖局惹到了四皇子的头上去,舒家说不得也要被四皇子报复。 又说四皇子是与沈家长房的那位二姑娘关系匪浅,想要扶持金琥镖局。 一时间各种传言沸沸扬扬。 北庆街一处酒楼,一道身影坐在窗边,静静的听着众人谈论。 眼中又逐渐浮出些兴趣,他轻轻勾了唇:“不过来了这北庆街一两日,便就闹出这样大的动静,倒是有些本事。” 他轻轻晃了晃手里的酒杯,眸底浮现出些狠辣来。 他又想起他跟姜岚提出要来北庆街时,姜岚提醒他万事小心,做事有个分寸,若是真将谢君行惹恼了,怕是不好收场。 他冷哼一声:“不好收场?不过一个纨绔,仗着谢家平日里嚣张跋扈,我还能怕了他?” 大约是因为同有纨绔之名,所以他总是想要跟谢君行较个高下。 可偏偏,向来别人提起他二人时,总是要赞赏谢君行些,就连姜岚,也对谢君行颇为忌惮,时常警告他要有个分寸。 他偏偏不服,他就要姜岚看看,他并不比谢君行差! 想着想着,他的神色也逐渐沉下来。 “沈璃锦,林鸢…既然都在这,倒也不用我浪费时间分别去找了…” 他目光遥遥地望向已经热闹起来的花满楼,今夜听闻是出了位新花魁, 模样绝美,琴声天籁,引得众多贵家公子前往。 身旁不知何时坐下一道身影,自顾自的给自己斟上一杯酒,又扫了眼神色阴沉的白满,轻轻笑了一声。 “怎么?白公子竟也有没有把握一天?还是真的就怕了那谢君行?” 白满听得声音,垂下眸却是未曾回头:“我的事不劳你操心,倒是舒公子,自家 第43章 魁 白满微微挑了眉,倒是生了几分好奇,但也没在此事上再多问什么。 他端起酒杯的手又顿住:“林鸢那边呢?” “放心吧,跑不了,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我若是连她都拿不下,那也没脸活着了。” 舒明语气中满是不屑,他一直不明白也瞧不上林鸢,一个女人,竟然能入朝为了官,还被几方势力争相哄抢,简直是可笑。 说起来,她也不过是会些邪术,胡说八道些话,偏偏陛下就信她的,舒明觉得,说不得,陛下跟她的关系也不简单呢。 白满见得他的态度,轻轻皱眉:“你别太大意,林鸢的推衍之术已经到了大师级,对危险的敏感是常人所不及,况且,别忘了还有一个谢意扬呢。” 舒明打了个哈欠:“这世上又不是只有一个推衍师,也不只有云家传承。” 他这话落下,白满神色微变,他虽自大,但不得不说是很聪明的。 只一瞬,便明白过来。 要说这世上最为神秘的两个卜算世家,云氏及阮氏。 只是阮氏所习,大多阴险损人,因此很多年前,就引起了众怒,整个阮氏遭到以云氏为主的困杀,最后只逃出了数十人,早已经销声匿迹。 他又想起沈星愿所中的牵制术,这也是阮氏的手段,这样一来… “你跟阮氏扯上了关系?” “我可没这样说。” 舒明矢口否认:“阮氏神出鬼没的,如今哪里敢冒出头来,前些年云氏也莫名遭了劫,两大世家都是消弭,但只有傻子才以为他们真的消失了,在外头走着的不过都是他们想让别人看见的。” 他的事白满懒得管,便懒懒的抻了抻腰,随后站起身来:“你的事我管不着,我只知道,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你得给我一个说法。” 见他抬步往外走,舒明也随之起身,哼了一声:“我给你什么说法?白满,我跟你只是合作关系,不是你的下属,若事情不成,你也没资格怪在我头上。” 舒明并不惧白满,虽然他的家第不如白满,但他背靠着的,是长荣公主。 白满冷冷地扫他一眼:“舒明,我劝你最好不要这么跟我说话,舒家可不止你一个儿子,你这舒家嫡子若是没了,庶子上位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舒明闻言面色微变,脸色变幻几瞬,只沉了脸,却也没再多说什么。 毕竟这些日子,府里的那几个庶子的确不太安分。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往花满楼去。 花满楼内,人群攒动。 沈璃锦一身男装混迹于人群之中,坐在二楼的包厢,她虽不是什么贵公子,但没办法,钱多呀。 她抬眼看着底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再一次感叹这所谓花魁的影响力之大。 又轻轻皱了眉,她大约能算出那镖书会出现在高台之上,但具体位置却是模糊的,甚至隐隐出现了偏移的情况。 这样的情况,她猜测,这镖书是被人带在身上的。 而这人,十有八九,就是那个凭空而来的花魁。 沈璃锦又如何不知,这约莫着就是舒明布下的陷阱,但她不在乎。 她撑着脑袋,察觉到身后有些动静,她只抬了抬眼,也没动。 “你迟到了。” 谢君行坐在她的对面,呼吸有些急促,瞧着竟像是跑着来的。 只是说出来的语气却是平稳的。 “有些事耽误了,情况如何?” “诺,都等着那花魁亮相呢。” 沈璃锦虽还是没看他,但手上却是倒了杯茶轻轻推到他的面前,这才抬眼,半调侃:“怎么?谢三公子这是跟姑娘才见完面,差些忘了时辰?这才急匆匆的赶来?” 谢君行端起那杯茶抿了一口,干涩的喉咙这才舒缓一些。 又听得她的调侃,不由勾了勾唇:“沈姑娘问的是哪位姑娘?” 三言两语间,谢君行迟到的事情便就揭了过去。 这倒是沈璃锦刻意为之,她并不想太知道谢君行到底去干了什么。 她冲着高台扬了扬下巴:“镖书在那上头的人身上。” 谢君行扫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你去还是我去?” “这事自然是要谢三公子出马了,命毕竟是经验之人。” 谢君行似笑非笑:“沈璃锦,你别阴阳怪气。” 沈璃锦闻言却是不答了,只掀起抹浅笑。 这时整个花满楼的灯突然便暗了下来,唯有那高台之上明亮起来,薄纱笼下,身着艳丽红裙带着面纱的女子缓缓坐于高台抚琴。 琴声渐渐响彻,四周静谧下来。 无数人看向那女子的目光中散发出了光亮。 唯有沈璃锦,在女子出来的一刹,便猛地皱眉,就连放在桌上的手都是抓着桌角一紧。 谢君行察觉到她的异样,偏过头:“怎么了?” 沈璃锦不答,目光依旧紧紧盯着高台,但薄纱朦胧,她实在看不真切。 但心底升起的那丝熟悉感,让得她心里有了猜测。 不知是不是沈璃锦的错觉,那女子的目光也在时不时的往这处扫来。 直到一曲结束,花满楼爆发出一阵掌声与叫好。 那女子站起身来盈盈欠身。 薄纱撤去,她的身影终于显露人前。 “这便是我们花满楼的新花魁,名为花铃,今夜是她亮相的第一夜,花铃姑娘的第一夜想必诸位都很是感兴趣,还是老规矩,价高者得。” 一旁花满楼的妈妈喜笑颜开的说着,随着她的话落下,四周先是一瞬寂静,随后气氛升腾。 疯狂上涨的数额已然彰显了众人的疯狂, 实在是因为这位花铃姑娘近乎是花满楼近年以来最为出挑的一位,曼妙的身姿,悠扬的琴声,面纱下的脸庞虽看不清,但足见其美貌。 沈璃锦瞳孔一缩,她终于知道那丝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而与此同时, 第44章 花魁的第一夜 谢君行闻言也是一怔,随后再看了几眼高台之上的女子。 他对沈星愿本就没多少印象,自然也认不出她。 他神色严肃一些:“沈星愿?你家二房的那个妹妹?她不是被处了越狱之罪吗?怎么会出现在这?” “我家里的那二叔二婶可舍不得她死,至于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沈璃锦话没说完,随后便见花满楼大门处舒明的身影走进来。 而舒明也是直接望向了他们,眼里露出些嘲讽来。 与此同时,沈星愿的拍价已经到了最后阶段。 沈璃锦眸子闪了闪,刚要开口喊价,谁知沈星愿却是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下一瞬,目光便就落在了谢君行的身上。 沈璃锦先是一怔,又很快明白过来她的意思,轻轻皱眉。 “她要你。” 谢君行扫向那正眼角弯弯盯着他的沈星愿,极轻地勾了唇角。 “银子你出。” 他又说了句,也不管沈璃锦应不应,便已经开口喊了价。 “一百两。” 他一出口,几乎所有目光都移了过来,上一个喊价之人不过也才到六十两。 谢君行先是扫了眼正抿茶的沈璃锦,又露出丝故意恶趣味来,再次开了口。 “黄金。” 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甚至看向他的目光宛若在看傻子。 谢君行却不管旁人,只看着沈璃锦端着茶杯的手一顿,随后眼前少女便就带着些愠怒地冲他开口。 “你疯了?” “怎么?沈姑娘贵为盛国商道之首的长房嫡女,竟连这点银子都拿不出来?” “我有银子,但我不是傻子。谢君行,你成心恶心我?” 谢君行闻言笑了, 将茶杯放回桌面上,双臂叠在一起,身子往前倾些:“是吗?可是镖书对我来说没用啊,我为何要牺牲自己成全你的金琥镖局呢?” “牺牲自己?” “难道不是?你这是要我出卖色相。” 沈璃锦无言了好几瞬,才神色复杂地看他一眼:“你真的有病。” 谢君行更乐了。 而此刻,高台之上也已经三锤定音。 有花满楼的婢女前来收取银子,看看沈璃锦又看看谢君行,有些为难起来。 沈璃锦心里堵了又堵,刚要妥协一般的开口,谢君行却是先她一步。 “我们没钱。” 那婢女一愣,啊了一声,有些不知所措,随后神色便有些难看起来。 “公子是在说笑吗?” “没有,我们真没钱,我就喊着好玩。” 谢君行的语气吊儿郎当,颇为无赖,让得那婢女神色变幻好一瞬。 “公子如此,扰了花满楼的规矩,怕是不合适。” “是吗?那抱歉,下次不了。” 谢君行气人是向来有法子的,这婢女显然已经被他气得脸色铁青,语气也从一开始的恭敬讨好变得不善起来。 “看来两位公子是故意来这里找事啊?” 她话说完,拍了拍手,身后便就走进好几个护卫。 谢君行见状佯装惊惶:“你们这是要做什么?难不成还要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沈兄,你看,他们竟然要打人!” 沈璃锦:“……” 他夸张的表演不仅让沈璃锦无语,更是让得那婢女紧紧皱起眉头,很是怀疑这人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她暗自觉得有些倒霉,本以为遇到了大主顾,没曾想是个疯子。 刚要挥手让护卫将这二人打出去。 那花满楼的妈妈却是连忙赶了进来,多看了这二人几眼,眼里有些惊奇,随后才对那婢女斥道:“吵吵闹闹成什么样子?惊扰了贵客你如何承担?还不赶紧退下!” 贵客?那婢女一愣,又不解道:“妈妈,他们没给银子,要赖账,是故意来捣乱的。” “不许胡说!这两位公子的账已经结了,逗你玩呢!退下!” 那婢女惊奇不定地看了谢君行与沈璃锦好几眼,似乎还是不能理解这两位竟然会是所谓的贵客。 但她还是将护卫带着退了出去。 而那位妈妈则是笑脸吟吟的看向谢君行:“这位公子,花铃姑娘已经在等您了。” 话罢,又看向沈璃锦:“至于这位公子,您且在上房稍等片刻,已经备好了上好的茶水糕点,还请移步。” 沈璃锦与谢君行对视一眼,这才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原来搞这半天,谢君行恶心的可不是她。 她抬步跟着那妈妈往外走,却见谢君行呆在原地,她回头挑眉,露出疑惑。 谢君行也看着她:“你真让我去?” 沈璃锦不解:“不然呢?” “你知不知道买下花魁的第一夜代表什么?” 沈璃锦更加不解:“知道啊。” 但是你不是为了镖书去的那? 这句话碍于那妈妈在场,她没说出来。 谢君行见着她的神情,莫名有些赌气一般:“好,我去。” 话落,他甚至先越过了沈璃锦,走得很快。 那妈妈见状忍不住笑道:“公子别急,花铃姑娘又不会跑了,” “我急得很。” 谢君行的声音从前头传来,沈璃锦却是有些莫名其妙。 她又怎么招他了? 只当他又发了疯,沈璃锦也不再多想,跟上两人的步子,走到了雅间的范围,这里向来是只有舒家亲自邀请的贵客才能来此的。 她进了谢君行隔壁的雅间,门关上了,她先是四处扫了一周,才看向摆放在桌上的糕点茶水。 目光闪烁间,隔壁却是已经传来了沈星愿的声音。 带着诱惑,娇羞与期待。 “谢三公子,奴家等你好一阵了,你怎么才来?” 沈璃锦神情有些古怪。 这屋子的隔音…这么差? 还有,沈星愿什么时候学会这些奇奇怪怪的语气了? 不过她却是有些好 第45章 春宵一刻值千金 沈星愿闻言笑得更魅惑些,手指轻轻落在谢君行的腰带上,向下一勾。 “奴家人都是谢三公子的了,其他的自然也是公子的。” 谢君行看着自己腰间的那只手,神色淡了些,不着痕迹地退后两步。 “没见着东西,我这心里头总是不放心的。” 沈星愿闻言轻声笑了笑,也不含糊,将那镖书取出,轻轻放置在桌上。 谢君行刚要伸手,沈星愿却是一把握住他的手:“谢三公子怎么这么着急,如今天色渐暗,春宵一刻值千金,谢三公子怎么对一张破纸这么在意?” 她说着,垂下眸,似乎是闪过些犹豫,但很快又想起舒明的话。 以花铃的身份入了谢府,即便是妾,也比被送回梧州从此再无声息要好。 她咬了咬牙,一闭眼,身上的外袍便滑落,露出光滑的肩膀与锁骨,襦裙只到胸前。 这是她第一次在一个男子面前如此,双颊之上自然也染上绯红,又大着胆子要上前。 隔壁房间的沈璃锦将这一切听得清清楚楚,就连衣衫落地的声音她都听到了。 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脑子里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画面,一时间,神色变得微妙起来。 她轻咳一声,心里头却涌出些不自在起来。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屋子里热了一些,就连耳尖都染上些绯红。 这时门开了,沈璃锦心下一紧,看见走进来的身影,面色微微一变,往后退了几步。 “啧啧,可惜沈姑娘一片痴心,人家的心可压根就不在你身上。” “白满?你为什么会在这?” “自然是为了沈姑娘而来。” 白满一边说着,一边暗中扫了眼不远处桌上的熏香,轻轻勾起唇角,又收回目光。 沈璃锦已经愈发觉得不对劲起来,她心底的燥热越来越甚。 又听着白满的话,强行打起精神,突然猛地侧头看向那熏香,脸色沉下来:“白满,你想死吗?” 见她到现在还在嘴硬,白满便也撕下那层伪装,缓缓向她靠近。 “我暂时还不想死,只是看起来沈姑娘很热?要不要在下帮你?” 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身影,沈璃锦拍了拍墙,似乎想要高声唤谢君行,却发现自己已经浑身乏力,就连内力都提不起来。 白满的手已经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沈璃锦目光里满是寒意,心里泛起一阵恶心。 “沈姑娘可别这样看着我,怎么?沈姑娘现在难道不想靠近我吗?” 白满低语,又带着他在花楼里惯用哄人的语气,轻柔缱绻。 可沈璃锦却偏偏觉得更加排斥起来。 她没有开口跟白满说些什么,在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 末了,她叹了口气,像是屈服了一般,退到墙角已经退无可退,她手缓缓抬起,轻轻扯了扯他的袖袍,闭上眼。 白满见状笑意更浓,他亲自配的熏香,他能够保证任何女人都不能抵抗。 随后,他扫了眼沈璃锦精致的面庞,一股邪火陡然窜升:“沈姑娘别怕,很热对吗?我这就帮你。” 他没有任何防备地向前贴近,有些迫不及待,却全然没注意到,隔壁早已经静谧许久。 正在他的手要环过沈璃锦的腰时,突然腹部传来一丝凉意,随后,耳畔便响起一道极为冷静嘲讽的声音。 “白公子,想要怎么帮我?不如先帮帮你自己比较好。” 白满心下一惊,垂眼,却见沈璃锦哪里还有刚才的半分窘态,反而是扯出笑,眼底是一片冰凉。 “你…你没事?!” “白公子这样的人物进入北庆街,总也不至于一点消息也没有,自然是该好好迎接的。” 白满刚起的兴致全然没了,他也冷着脸,手握上腰间的那匕首:“是吗?不知沈姑娘打算怎么迎接我,其实我这人不喜欢用药,太没意思,我喜欢看人在我身下挣扎但最后求着我要的样子。” 他话落,不顾手上被匕首划伤的鲜血,将那匕首提起,扔在一旁的地上。 另一只手却是真的落在了沈璃锦的腰上,只是还未来得及感受。 本关上的门在此刻哐当一声被人踢开,白满一回头,便见一根银针破空而来。 他面色一变,连忙侧身,沈璃锦也顺着墙角无力地瘫坐到地上。 谢君行进来的一瞬,目光便落在将放未放的沈璃锦腰间的那只手,随后没有任何犹豫地,指尖银针一翻而去。 他脸色是沉的,心里头也是不爽快的。 那种感觉,就是像分明是自己的很珍藏的什么东西却突然被别人碰了一下。 将扛着的沈星愿扔到地上,他抬步走到沈璃锦面前,伸出手,轻轻覆在她腰上,提了力,将她带起。 “怎么回事?不是提前服了解药?” 沈璃锦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那迷药除了能让人情乱,还能压了内力,让人四肢无力。” 谢君行闻言眉头一皱,看向那正阴鸷地望过来的白满,很是厌恶:“堂堂的白家嫡子,竟然整日将功夫花在研究这些不入流的手段上。” 白满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谢三公子流连花丛,怎么?没用过这些手段?”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眼那已经被打晕,用被子裹着扔在地上的沈星愿,暗道一声废物。 谢君行将沈璃锦扶到桌边坐下,又喂给她一粒药丸,沈璃锦轻轻张开嘴,将药丸含在嘴里,抬眼,谢君行此刻却是连自己都不知道已经散去平日里那纨绔的模样。 见她望过来,又低声道:“怎么了?” 他的声音含了些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沈璃锦笑着轻轻摇了摇头,随后将那粒药丸咽下去。 一旁的白满看着这一幕,神色暗自变化阴沉,才总算反应过来。 “你们俩,算计我?” 第46章 对,我的人 谢君行闻言也勾了勾唇。 “人家费了这样大的力气来,总不能让人家空手而归吧。” 他话中有深意,扫了眼已经摸到门边想要走的白满。 下一瞬,谢君行的身影便移到了门边,看向白满:“白公子,不告而别可是有些不礼貌。” 白满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谢君行,紧了紧拳:“谢君行,不要以为我真的怕了你!” 谢君行的眼神变了,看他的眼神仿若在看一个废物,居高临下,睥睨一切。 “从前我不愿与你计较,是因为我从未将你放在眼里,但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动我的人。” 他的声音并未掩饰,刚恢复力气站起身来的沈璃锦闻言一怔,有些愣在原地,望向谢君行的背影。 顿了顿,她才抿了抿唇,垂下头将地上的沈星愿扶起往床榻边去。 那边的谢君行却是没丝毫感觉到什么不对劲,倒是白满,一挑眉:“你的人?” 谢君行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的看了眼背着身的沈璃锦,又很快收回目光。 “对,我的人。” 他话音落下,便率先已经动了手。 白满迎上去,刚对一掌便面色一变,谢君行的内力深厚得他竟接不住一丝一毫。 整个身子倒飞出去,跌在木桌上,木桌碎开。 木屑飞扬,白满倒在地上。 就一招,他唇边便溢出血来。 刚要起身,谢君行却已经脚步一动,到了他身边蹲下身子,指尖极细的指尖抵在他脖颈间,只差一用力便刺穿进去。 白满不敢动了。 谢君行这才又唇角一掀:“其实白家嫡子遇见刺客死在北庆街这样的事情应该也是可以发生的。” 另一边,沈璃锦已经安置好沈星愿,轻声道:“好了,别玩了,时间差不多了。” 谢君行闻言这才一记手刀将白满敲晕,单手将他拎起来,丢在沈星愿旁边。 随后就要弯腰剥去白满的衣裳,只是刚解了外袍,谢君行便就回过身,看向那还站在原地望着这里的沈璃锦。 沈璃锦见他突然顿了动作,一瞬不解,歪了歪脑袋。 下一瞬,才反应过来,连忙背过身去。 谢君行无声的笑了笑,三下两除二地剥去白满的上衣,随后将被子一掀,将两人笼罩在里面。 完了后,站直身子,才发现沈璃锦还背对着自己。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左肩,人却走到她右侧。 沈璃锦往左侧回了头,没见着人,转了一圈,才看见自己身边的谢君行。 她有些好笑:“多大了,幼不幼稚?” 谢君行倒是颇有乐趣的笑了:“你怎么样?好些了吗?” 大约是两人很少如此心平气和地对话,沈璃锦总觉得有些不自在,便只点了点头。 又有些疑惑:“你那间屋子没有迷药?” “有,不过那对我没用。” 这话倒让沈璃锦生了些兴趣,语气几分揶揄:“没用?衣裳都脱了也没用?” 她问得太过直接,让得谢君行都是一怔,偏头看她:“什么?” 沈璃锦也明白自己失言,轻咳一声:“没什么,舒明应当快来了。” 她说完,率先有些逃也似的走了出去。 好半晌,他才忍不住轻笑出声,连忙跟了上去。 而另一边,林鸢隐在北庆街到公主府的必经之路。 她捏了指位,神色一凝,目光便看向道路对面的已经紧闭的诸多小店。 格外寂静,却显得更加诡异。 在这静谧之中,一阵马蹄声起,林鸢望向那来处,神色严肃起来,目光死死地盯着那马上之人。 几个呼吸后,她抬起手,在某一瞬,目光一闪,手猛地往下一压。 “咻!” 有利箭破空而去,稳稳的刺入那马上之人的心脏。 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人便从马上跌落,马儿却还在往前走,察觉到危险,更加奋力的奔了起来。 在那人落地之时,一道身影便就不知从何处而出,奔过去,想要拿过地上掉落的一个包裹。 “谢意扬!小心!” 林鸢却是突然开了口,与此同时,本静谧的街道两侧的小店门一瞬开了,其中数十戴着黑色面具的刺客蹿出,袖箭不断射向谢意扬伸出的手。 谢意扬往那边扫了一眼,眼里掠过杀意与狠劲,并未将手缩回。 战场之上,比的就是谁更狠,他早已经习惯,常是以伤换伤,凭着那不要命的打法赢了许多别人不看好的战斗。 他也早已经习惯了独自一人面对这些腥风血雨。 在以为即将要迎来袖箭刺穿手掌的痛楚之时,一把长剑却是以极快的速度直直地挡在自己面前。 一路挡住那些袖箭。 他罕见地一怔,下一瞬,一道浅蓝色身影从天而降,稳稳的接住那把剑,随后回过头冲他粲然一笑:“傻了?还不快走?” 谢意扬很快反应过来,却又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狞笑着提着剑腾空而来。 “吴奇!” 谢意扬沉声唤了句,却是来不及思考,剑已到身前,他一把揽住林鸢的腰,两人转了个面,他手腕一转,抵住吴奇的剑,利落的一脚落在吴奇胸膛。 吴奇退了好几步,而此时林鸢才刚站稳。 整个过程不过几个呼吸之间。 谢意扬垂下眸,看着自己怀里的女子:“会武?那时为何不说?” 他说的是在舒府时。 林鸢有些俏皮的眨了眨眼:“你也没问啊。” 谢意扬眉头一挑,扬起一抹极为明朗的笑容。 一旁的吴奇则是脸色阴沉,他自知自己拿谢意扬是没办法的,因此也不再上前,反而是诡异的一笑。 “若是所谓的谢家长子边关战神能死在我手里,我吴奇倒也是值了,不过谢大公子放心,我一定替你好好照顾这位姑娘。” 第47章 谢意扬,我要嫁给别人了 这是林鸢第一次见到他这样意气风发的模样,那样从容,那样张扬。 仿若方圆之内,他为主宰。 她眸子极轻的动了动,眉间的忧愁却是未曾散去。 就在刚才,她再次捏了指位,却发现多了一丝凶兆之意。 又或许,这本就是有的,只是不知被何人隐藏,如今却是故意散开,让她察觉。 “同道之人吗?” 她极轻地蹙了眉,目光却是依旧扫视着四周。 突然,她目光一亮。 “或许,这人就是当初教舒明牵制术的人。” 既然如此,那说不定… 想到这,她神色愈发凝重。 阮氏之人难道真的敢如此大胆的出现在盛京城之中? 在她极速思索之时,谢意扬的身影却是已经到了吴奇的身前。 吴奇看着到了自己身前的身影,竟没有退缩之意,反而是升起一丝狠劲,他倒想看看,这位名震边关的谢家长子到底有怎样的能耐。 只是很快,现实就给了他一击。 他刚一抬剑,抵住谢意扬的长剑,下一瞬,他的面色便大变。 下一瞬,他的剑从中间裂开,整个人倒飞出去。 身子并未落地,因为谢意扬已经运起轻功,鬼魅般的身影闪烁到他倒飞之后,又一掌拍在他的背上。 吴奇一口鲜血喷出,蜷缩着身子倒地,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已经碎了,他抬起眼,目光中终于噙了丝恐惧。 看着正提着剑缓缓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的谢意扬,他想往后爬,却是毫无力气,直到那柄长剑已经轻轻落在他颈间。 只是奇怪的是,他却并不慌张,反而是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谢意扬,你真的觉得,这里只会有我一个人前来吗?” 谢意扬眼也未动,手上便要用力,这时一道匕首却是破空而来,打在他的剑刃之上,让得他的长剑偏移。 与此同时,后方却是传来刀剑相接的声音。 谢意扬脸色一变,回过头,便见刚才林鸢所在的位置,林鸢却已经不见了身影。 他一瞬慌了神,连忙高声唤了声:“林鸢?” 静。 没等来回应。 而刚才那些带着面具的数十人竟也消失不见。 他神色一沉,再回过头,却见吴奇的身影竟也消失不见。 一切仿若发生在一个呼吸间。 常年征战的经验反而让得他此刻镇定下来。 不对! 这事情不对! 他缓缓闭上眼,刚才发生的一切在自己脑海中开始回放。 数十人的消失若说他没注意倒是情有可原,但吴奇就那样无声无息的消失在自己眼前,这绝对不可能。 这是他对自己内力的绝对自信。 他脑海里突然想起林鸢先前跟他闲聊时说过,阮氏有一幻神术,属于推衍术下的一类邪术,可以使人置身于幻境之中。 吴奇是正源镖局的人,也是舒家的人,而舒明与那阮氏关系匪浅,这样说来…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有精光掠过。 而此刻的这条街道,一切都还是如原样一般。 吴奇依旧倒在地上,林鸢也依旧站在那处。 只是唯一变了的,是谢意扬。 他目光空洞起来,整个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吴奇见状吐出一口气,刚才死亡的感觉离他太近,若说心里是没有半分慌张,他自己都不信。 只是眼看那位大人说的法子生了效,他目光里便又浮现出恶毒来。 强撑着支离破碎的身体,他提起剑,想要借此将谢意扬斩于剑下。 而远处的林鸢也发觉了谢意扬的不对劲,看着吴奇的动作,她先是一怔,随后神色微变。 一边提高音量,一边运起轻功往他那处极快的去。 “谢意扬!醒来!” 而此刻吴奇已经又抽出一把匕首来,虽然动作依旧缓慢,但谢意扬不过在他身前,约莫几个呼吸的事情,剑就能刺穿谢意扬的身体。 林鸢面色更加焦急了些,加快速度。 也来不及再想什么,手中一枚极为精致小巧的飞镖从指尖旋出,击中吴奇的大腿。 吴奇吃痛,单膝跪了地,匕首也随之落地。 这时林鸢总算是到了谢意扬的身前,看着谢意扬的状态,她眉头皱起。 “谢意扬?” 她又轻声唤了声,谢意扬却依旧没有反应。 林鸢神色这才凝重起来,低声喃喃:“幻神术…” 末了,她又抬头,扫向四周:“不知时哪位同道在此,不如现身一见?” 依旧是静谧。 只是下一瞬,窸窣的声音响起,四周落下近数百人!刀剑泛起的银光在此刻竟要刺破黑暗! 林鸢望向那为首之人,一身黑袍,宽大的袍帽遮住那人整个头部,在黑暗中什么也看不清。 但隐约能看出其身形有些瘦弱,倒像是女子。 然而出声之时,声音却又是粗糙沙哑的。 “听闻林姑娘在推衍之术上的造诣颇高,在下斗胆领教,谢三公子所中幻术名为幻神术,林姑娘想必有所耳闻,我给林姑娘一炷香的时间,若是林姑娘破解不了,那便只能委屈两位,埋葬于此了。” 这黑袍人话落,身后便有人真的上前摆了一香炉,插上一炷香。 林鸢扫了眼黑袍人身后的两三人,约莫是那近百人的首领,她眸子一闪,没记错的话。 那其中一人应该是二皇子姜岚的人。 看来她投效姜栩让二皇子一直惦记着,要将她除之后快呢。 林鸢轻轻勾了唇,她知道,就算自己破了这幻神术,她也走不了。 而谢意扬,他们还不敢对他真的做什么,这才耗尽心神要将他困在幻境之中。 她没说话,只是偏过头扫了眼眉头已经紧皱的谢意扬,伸出手,轻轻抚过他的眉头。 谢意扬的睫毛似乎是轻轻一动。 第48章 你信我吗? 幻境中的谢意扬一直觉得有人似乎在唤着自己。 而此刻的他,意识已经越来越模糊,甚至已经开始记不起自己是谁。 只知道,那道若有若无的声音很是熟悉,像是印刻在他心底一般的,下意识的想要去回应。 直到那句话在他耳边响起:“谢意扬,我要嫁给别人了。” 嫁给别人了?谁? 谢意扬心里下意识的一紧。 即便是不知道说话的人是谁,但脑海里有声音响起:不行!不行! 外头的林鸢看着谢意扬的手指轻轻动了动,便知这话是有用的。 她犹豫一瞬,扫了一眼已经快要燃尽的那柱香,她咬了咬牙,面色绯红一些。 “谢意扬,你若来抢亲,我就跟你走。” 这话在谢意扬耳边炸开,猛地,他的睫毛开始闪动。 下一瞬,微微颤抖的手指猛地握紧,眼睛也随之睁开。 他头上已然冒出了密密麻麻的细汗。 就在他睁眼的一瞬,那柱香也刚好燃尽。 那黑袍人见状颇有兴趣的沙哑着声音笑了笑:“没想到驰骋沙场的谢大公子的执念,竟然是一个女子。” 谢意扬的目光只一瞬茫然,很快便清醒过来,他扫了眼一旁神情平静的林鸢,又落在她红润还未散去的耳垂上。 心下一动,竟也不觉得心底执念被勘破是件难堪的事情。 “林姑娘,多谢。” 林鸢摇了摇头:“他们皆是因我而来,以你的实力和身份,他们不敢动你,你带着镖书,去找谢三公子。” 谢君行此刻哪里还不明白眼下的场景。 他轻笑一声,将林鸢拉至身后。 “我谢意扬,还从未有让姑娘家挡在我身前的,况且,还是我中意的姑娘。” 林鸢看着自己身前那宽厚的肩膀,就那样挡在自己身前,毫不犹豫地挡在自己身前。 她突然一瞬心下有些酸涩。 自记事以来,她从来都是一个人。 从未有人挡在她的身前。 谢意扬长剑一挑,战意冲天。 “谢大公子,此事与你无关,你又何必为了旁人的事丧命,谢大公子可从来不是多管闲事的人。” 黑袍人身后有人开口,谢意扬闻言扯了扯唇角。 余光扫到还在不远处的吴奇,没有任何犹豫,提起内力,身形落在吴奇身前。 吴奇一愣:“谢意扬,你要…” 没听他废话,谢意扬手腕一动。 噗嗤。 鲜血喷涌的声音响起,吴奇瞳孔放大,又很快变得无神,目光之中还有着不敢震惊,似乎不敢相信谢意扬真的会就这样当着二皇子的人的面一言不发的杀了他。 直到吴奇的尸体软软的瘫在地上,谢意扬才淡淡地收回目光,剑上的鲜血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 “现在,跟我有关了吗?” 赤裸裸的挑衅,让得黑袍人身后的几人都是面色一变。 “谢大公子杀了舒家的人,这是要与长荣公主执意作对吗?还是要与二皇子殿下也结下仇怨?” “又如何?” 谢意扬冷着声答了句,他从来都不惧长荣公主和二皇子,平日里只是不愿给谢温惹事罢了,真说起来,他们太傅府如今倒也不用真的忌惮谁。 那黑袍人这时开了口:“既然如此,那就想看看谢大公子到底有多大的能耐了。” 谢意扬紧了紧手里的剑柄,正提气之时,手上却覆上一道冰凉温软。 他垂下眼,林鸢走到他身边,扬起头冲他笑了:“我也从来没有要我的同伴孤军奋战的习惯。” 谢意扬先是一怔,随后也笑了 反手将那柔荑握在手中,轻轻的捏了捏。 “你信我吗?”,他问。 “我信你,也信我自己。”,她答。 林鸢收回自己的手,脚尖一挑,吴奇掉落的那把匕首便从地上跃起,林鸢一把握在手上。 两人对视一笑,没再犹豫,并肩冲着战局而去。 花满楼。 舒明倚在太师椅里闭目,很是惬意的样子,算着时间,这个点想必应该已经成事了。 他缓缓睁开眼,眼里有几分调侃。 谢家三公子要纳花满楼的花魁为妾,沈家长房二姑娘嫁入白家。 这样的消息,想必盛京城中又要热闹了。 他轻勾起唇,竟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这一幕。 站起身来,又唤了好几个北庆街还算有权有势的贵家公子一起前往。 这样的事情,自然是要有人分享才算有趣。 几人说笑间,便就抬步上了楼。 “舒公子,怎么想着突然换了房间?” “这不是想着上头安静些。” 舒明随便敷衍了句,目光却是时不时地望向最里头的那两间屋子。 “这上头,不是谢三公子所在的地?” “谢三公子如今怕是美人在怀,哪有时间搭理我们?” 众人忍不住小声调笑。 舒明也随着笑了笑,又想起白满告诉他,要先开沈璃锦所在的那间屋子。 他停在沈璃锦所在的那间屋子前,听着却是没动静的,他轻轻皱了眉,但也没多想。 毕竟那时白满可是信心满满的跟他说了,那迷药很是厉害。 他轻轻推开门,第一时间便扫向那床榻之上。 离得远,他看不真切,只能看见睡在外头的白满,他这便以为白满已经得手。 故作讶异道:“咦?这屋子里怎的有人?” 跟随而来的众人听得这话也是望向那床榻,一瞬面色各异。 “那位…好像是白家的白公子?” “这位白公子向来是流连花丛,在这也不稀奇的,咱们赶紧退出去吧,这位爷可不是好惹的。” 有人道了句,众人便也要退出去。 舒明此刻却是又道:“那里头的女子不是我这花满楼的姑娘啊?” 他这话落下,众人便 第49章 入白府,做妾室 女子出入花楼本就是遭人诟病。 况且如沈璃锦这般正大光明的出现,一时间便引起众人的窃窃私语。 沈璃锦却只当全然听不见,目光只是定定地看向白满,眸底深处掠过丝讽意。 白满现在已经全然明白,这从一开始,就是谢君行与沈璃锦两人合着伙来算计自己。 他怒不可遏,披上衣裳起身,一时间竟也不顾还有这样多的人在场。 “沈璃锦,你是在找死吗?” 见他生气,沈璃锦不怒反笑,又更加疑惑些:“白公子这是怎么了?怎么这样大的怒气?” 一旁的舒明担心白满再说出什么来,倒也不是担心他,而是担心他出卖了自己。 连忙上前拉住白满,看向沈璃锦质问道:“这位便是沈家长房的二姑娘吧?久闻大名,只是未曾想沈姑娘竟还有来花楼的喜好?只是可惜,我这花满楼,实在是没有小倌,沈姑娘不如移步别处?” 他一番话说得漂亮,余下众人看向沈璃锦的目光就变了,变得奇怪与不屑起来。 闺阁姑娘前来花楼,私底下竟还去找小倌,这实在是有伤风化! 沈璃锦不在乎名声,但这样的污蔑她却也实在不敢揽到身上。 “舒公子这是何意?小倌又是什么?” 她神情很是认真,不似作假。 倒是问得舒明一怔。 趁着他愣神的功夫,沈璃锦便又看向白满:“白公子,我此时前来,是来寻我堂妹的,我堂妹久久未归,家里着急,问了好些人才知道原来堂妹跟着您走了,一路寻来,发现白公子竟到了这花满楼,无奈之下,担心堂妹安危,却也只能就这样进来了,实在是抱歉。” 她话说得诚恳,四周众人见状都有些信以为真,随后便想起刚才舒明所说,床榻上那女子并不是他们花满楼的姑娘… 而众人也并不知道这就是所谓花满楼的花魁,毕竟刚才沈星愿出场时,是蒙了面纱的。 况且,那花魁该是在那谢三公子房里的。 那只能是… 众人目光变了。 但很快又疑惑不解起来,这位沈姑娘的堂妹应该就是沈家二房的嫡女,可听说不是以越狱之罪处置了吗?怎么又会出现在这? “沈姑娘是不是说笑了?您的堂妹不是已经处了罪,怎么会随我一起?” 白满此刻也冷静下来,反将一军。 沈璃锦像是早有预料他会问这个问题,便也笑着回答:“这事怕是要问白公子了?我也很好奇,本该已经处了罪的堂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但若想想,是白公子的话,倒也是正常了。” 以白家的势力,想要偷梁换柱的换个人出来,实在太容易不过。 众人这下再看白满的眼神便就多了些暧昧。 恰在此时,床榻上的沈星愿也低低地哼了一声,有些迷糊地坐起身来,却也忘了自己身上已经褪去外衣,唯有齐胸襦裙。 沈璃锦快她一步,连忙上前,用被子赶紧将她裹住。 “堂妹?你…你怎么会…你简直是糊涂啊!” 沈璃锦佯装痛心,一旁瞧热闹的众人却是伸长脖子望。 沈星愿还没反应过来,沈璃锦的声音却已经在她耳畔极轻的响起:“现在给白满做妾是你唯一的选择,否则从此以后,你就只能沦为花满楼的姑娘接客,彻底成为别人的玩物,我亲爱的堂妹,你这么聪明,想必一定知道怎么说吧?” 待沈璃锦的话说完,沈星愿这才明白过来现在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她咬了咬唇,却也明白沈璃锦说的是事实,她与白满共睡一塌,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唯有一条路。 她抬起眼,看着沈璃锦的目光中满是怨毒。 沈璃锦却笑了,在无人看见的方向,沈璃锦的神色一片淡漠:“堂妹,这个亲事,你可还满意?白家毕竟算是盛京贵胄,我这做姐姐的就先在这里恭祝堂妹了。” 沈星愿将心里的怒气全都压下去,闭了闭眼,再睁眼时,便已经噙了泪水。 声音中也满是委屈,带了哭腔。 “白公子,奴家清白女儿家,白公子难不成不想负责吗?” 听得她的话,白满瞳孔一缩,四周之人却是愈加兴奋,仿若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 舒明见状皱了皱眉,连忙扯出勉强的笑道:“诸位诸位,今日花满楼要闭楼了,实在抱歉,今日诸位免单,下次再来。” 他开始赶人,白满的神色也不太好看。 众人也知道怕是呆不下去了,虽然依旧很好奇后头的事,但也只能都笑着告辞。 但不难想到,这事恐怕很快就要传遍盛京城了。 待将该送的人都送走以后,舒明猛地关上房门,这才看向白满:“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你能告诉我现在这是怎么回事吗?!” 白满听得他的质问,回过头,神色阴沉:“我他娘的也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话落,他抬步走向沈璃锦两人。 目光却是落在沈星愿身上:“沈星愿,你疯了?!” 沈星愿此刻却是已经淡然起来,推开沈璃锦,从容地披上外袍。 “我没疯,白满,我无路可走。” 顿了顿,她又冲他笑:“你也是。” 沈璃锦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一幕,选择留下沈星愿,那是因为沈星愿入了白府,一定会很热闹。 给白满找不痛快的事,沈璃锦很是乐意做。 一旁的舒明却是冷哼一声,一把抽出袖袍下的匕首:“既然计划失败,倒不如直接些。” 他带着杀意的目光望过来:“今夜花满楼遭了刺客,沈家两位姑娘不慎遇害,花满楼已经报官,正全力搜寻刺客中,最后目标锁定黑鹰会,官府下令,剿除黑鹰会为两位姑娘报仇雪恨。” 他缓缓说完,步子却已经逐渐靠向沈璃锦。 沈璃锦依旧 第50章 我受伤你不心疼? 面对白满的震怒,谢君行很是无辜:“白兄这是怎么了?这样大的火气?有什么烦心事与我说说,我替白兄纾解纾解。” 他的语气带着些嘲讽,又有些阴阳怪气。 白满听着,只觉得怒气更甚。 他呼吸都急促起来,怒气将脸都憋得红些。 转过头看向那已经站起身来,神色同样阴沉的舒明:“怎么?你这花满楼难不成连些护卫都没有?遇见了刺客,怎么竟也毫无动静?“ 谢君行的身影不知何时移到了沈璃锦的身前,看似无意,实则却挡住了她身前已经彻底暴走的舒明。 听得这话,嗤笑一声:“舒公子最好是三思而后行,事情闹大了,对谁也没有好处,如今的舒家因为正源镖局的事也算是在风口浪尖上,再将花满楼闹出意外来,那就要恭祝舒公子的几位庶兄庶弟了。”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舒明的死穴就是他家里的那几个不省事的庶子。 但偏偏,舒明却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拿这事毫无办法。 就在此时,门外头又传来声音。 “公子,主君那边派人来了,让您立马回去!” 这声音是白满身边的侍卫。 白满面色变了,这事这么快就传到了父亲的耳朵里去? 平日里父亲任他胡闹便也罢了,只是这事闹得实在太难看了些,白府终究也是盛京城内有头有脸的人家,他已经能够想象到父亲的震怒。 加上如今这事,也算是搞砸了。 他不敢再多停留,只是那双如毒蛇一般的眼睛就那样阴森地扫了沈璃锦与谢君行一眼。 “两位在这里高枕无忧得意扬扬,只是可怜了谢大公子和林大人,此刻只怕是生死难料呢。” 谢君行与沈璃锦是知道林鸢与谢君行去堵那真正的镖书的。 但谢君行对谢意扬,有绝对的自信。 虽说心中依旧有些担忧,但面上却是不能表现出来的。 便只漫不经心道:“放心,就算是你死了,我大哥也不会有什么事。” 白满只冷笑一声,他多想看看等谢君行知道那边的消息后,脸色该有多好看。 只是现在,他却是一刻也留不下去了。 “谢君行,我们之间才刚刚开始,不急,来日方长。” 话落,他的目光又在沈璃锦身上扫了扫,透出些晦暗,末了,扯出一抹笑:“沈姑娘,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谢君行有些不耐烦的冷眼扫过来:“你很闲?废话怎么那么多?” “话多死得快。” 沈璃锦又很是认真地补充一句。 谢君行没想过她会接话,倒是有些诧异地看她一眼,沈璃锦冲他眨了眨眼,模样竟有几分可爱。 谢君行忍不住轻轻勾了唇。 而一旁的白满见着他俩这般视若无人的模样,已经有些麻木了。 甚至已经到了厌烦的地步,他回过身,有些眼不见心不烦的意味。 抬步想要开门离开,却是突然发现自己的袖袍被人拉住,他垂眼,便见沈星愿正抬眼望他。 他一皱眉:“你做什么?” “你不带我回去?” 白满闻言冷笑一声:“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带你回去?你如今身处花楼,真要传出去,我也不过是落个不太好的名声,也吃不了什么亏不是?” 沈星愿听得这话,并无过多的反应,只是面无表情道:“可白公子别忘了,我终究是沈家二房的嫡女,此事传出去,你觉得我父亲母亲会就此罢休?” 她顿了顿,又道:“再有,白公子难道希望在府中一直被您那位嫡姐压着?我入了白府,后宅之事,白公子可少操心些。” 这些话落在白满耳里,让得他的眸子暗自变化。 沈星愿见状,目光有些复杂地看了眼一旁的沈璃锦。 这些话,都是她教她说的。 而不得不承认,这些话是有用的。 外头白满的侍卫又在催促:“公子?您好了吗?主君那边已经很是恼怒了,您若再晚了时辰…” 他话未说完,白满已经开了门走出去。 而身后跟着沉默着的沈星愿,那护卫有些讶异的看了眼白满,见白满并未多说什么,他便也识趣的权当没看见。 直到白满等人消失在眼前,舒明便彻底绝了要在此处跟他们闹起来的心思。 “今日之事,算我舒明认栽,你们走吧。” 听得这话,沈璃锦一挑眉:“走?难不成舒公子觉得我们今日前来,竟只是为了给白满送个妾室?” 她话这样说着,谢君行却是已经抬步走到门边,将门关上,抱臂有些戏谑地看向舒明。 见得两人如此态度,舒明这才终于面色大变起来。 他往后退了两步,目光中满是警惕。 沈璃锦则是依旧倚在窗边处望向他,模样是笑着的,但眸子是冷的。 “我若没记错的话,舒公子对我那位堂妹似乎是有所想法吧,怎的今日见了这副场面,竟是毫无波动?” 舒明目光闪了闪:“她无意于我,我自然不能强求。” “哦?是吗?那我倒是好奇,我那向来自视甚高的堂妹为何会在谢府二公子的庆功宴上跟舒公子一同散心?” 这事也是沈璃锦后头才想明白的,约莫在舒明见到沈星愿的第一刻,沈星愿便已经中了牵制术。 这就能解释为何沈星愿竟不顾名节与他单独同游。 见沈璃锦将话有些挑开,舒明皱了皱眉,索性装起糊涂来:“什么意思?我跟她只是路上遇见,并没有你说的什么一同散心。” 沈璃锦闻言轻笑一声,随后也不再跟他多说,目光落在谢君行的身上:“你来?” 一直只静静盯着沈璃锦的谢君行闻言轻轻一挑眉:“这个时候你倒是跟我谦让了?若是犯懒不如直说。” 沈璃锦闻言轻咳一声,她的确是有些懒得动, 第51章 你们俩,真的看不见我? 沈璃锦眼角一挑,身子微微往后靠,手撑在桌角。 “我说的难道不是这个意思吗?如今我们是合作关系,也算是互相办事,说一句你的人我的人也算正常。” 她说完,眼里多了些别样的情绪,又道:“谢君行,你想什么呢?” 见她反将一军,谢君行眸中便也多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我想的什么,沈姑娘还不清楚吗?” 沈璃锦笑了,直直地望进他眼里:“不太清楚,不妨请谢三公子说清楚些?” 两人目光相接,心里不约而同地泛起涟漪。 直到一旁一道声音幽幽地传来。 “你们俩,真的看不见我?” 他的声音落了,沈璃锦与谢君行才偏头看向他。 “倒是将你忘了。” 谢君行叹了口气摇头。 舒明脸色一黑,在这一瞬间,他终于与白满感同身受了。 只是他来不及多想什么,谢君行的身影却已然动了,舒明心里一紧,下意识往后退。 可谢君行的速度显然比他要更快,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地将他敲晕了。 一切动作不过就在十个呼吸间。 末了,谢君行拍了拍手,站直身子,看向那一动未动的沈璃锦:“还要继续刚才那个话题吗?” 沈璃锦依旧望着他,是带着笑的,可偏偏这笑,又似乎带了些谢君行看不懂的情绪。 半晌,她才垂下眼,半开玩笑道:“怎么?谢三公子要借此机会跟我吐露心意吗?” 谢君行跨过躺在地上晕着的舒明,走到她身前,故意离她近了几分,却是问了一句别的话:“沈璃锦,今日你将我推去沈星愿那里的时候,若是我真的中了招,无奈之下要纳她为妾,你会后悔吗?” 沈璃锦没有抬眼,只是极轻的笑了一声:“不成立的问题,一定需要知道答案吗?” “我想知道。” 谢君行步步紧逼,沈璃锦总算是抬起眼,近在咫尺的气息,两人目光流转。 说不出是因为白满的那迷药的确太过厉害导致两人到现在还未彻底化解,还是因为此刻的氛围太过旖旎。 总之,谢君行的目光已经落在了那红唇之上。 他又缓缓抬眼,犹豫一瞬,终于开了口。 “当初的那件事,我其实…” 砰! 他话到一半,硬生生的被突如其来的破门声打断。 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再一次消弭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深深看了眼沈璃锦,这才退后两步。 而沈璃锦在他提起当初那件事几个字时,心跳就已经加快,这时依旧未曾平复。 她轻轻拂了拂额间的碎发,轻咳一声掩饰过去,才看向来人。 闯进来的北初并未注意到两人的异样,也并不知道自己打断了些什么。 只是他神色焦急,在深秋额头都冒出些细汗来。 “公子,大公子与林姑娘遭到近百人围剿,负伤逃了,现在已经不知所踪!” “什么?!” 沈璃锦与谢君行顿时将刚才一切抛之脑后,神色一瞬变了。 两人同时抬步往外去,末了,谢君行看了眼北初:“将那家伙扛着。” 北初应了一声,已经将这类事情看作常态,扛起舒明便赶紧跟了上去。 “我们也没想到这一次二皇子竟然出动了这么多人,我跟棋九还有月影姑娘她们从正源镖局赶过去的时候,那里已经是一片狼藉了,二皇子的人也还在搜索大公子和林姑娘,月影和棋九正循着踪迹追去。” 几人一边走着,北初便将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地讲了清楚。 北初还有棋九月影带着黑鹰会的人去了正源镖局,与正源镖局剩下的人发生了恶战后,终于将正源镖局彻底抹除。 到了最初与谢意扬约定会合的地点时,却没见着谢意扬的身影。 棋九谢意扬身边的人,自然知道以谢意扬的性子绝不会不赴约,一想,便猜测是出了事。 众人一路寻去,找到那片满是血腥味的街道,这才知道,出了事。 没过一会,谢君行三人便就到了那天街道。 鹰一鹰二在那处等着,见着他们,连忙迎上来,北初便将舒明交给了他。 吩咐鹰一鹰二带舒明回黑鹰会后,三人没有任何迟疑地顺着踪迹而去。 沈璃锦面色有些担忧,眉头紧锁着。 一旁的谢君行此刻也没再打浑,轻声道:“不用太担心,有大哥在,不会出事的。” “他们都是冲着林鸢姐姐而来,二皇子是动了杀意的。” 沈璃锦回了句,加快了些步子。 谢君行便就紧紧跟在她身边,身子却是一直紧绷着,扫视着四周。 此时已经是盛京城郊通往梧州的一片深林,深秋的叶子泛黄,铺了满满一地,远处瞧着,倒是极美的。 只是此刻,林鸢却是没功夫欣赏这美景的。 坐倚在树干上的谢意扬,其手臂之上一条长长的剑伤显得狰狞可怖,气息也略微紊乱,至于其他密密麻麻的小伤口更是不计其数。 身上的衣裳也早已经覆满鲜血,整个人像是从死人堆里淌出来的。 林鸢蹲在他身侧,轻皱着眉头,小心地给他上了药,又仔细着包扎起来。 末了,她才抬眼,目光中有些波动。 眼前的这男人,竟就真的带着她生生的从近百人的围剿圈里闯了出来,还反杀了对方足足近三十人。 他提起剑的时候,仿佛是另外一个人,身上是发着光的。 “你不信我。” 林鸢突然道了句。 谢意扬抬眼,目光温柔下来:“我当然信你。” “为何不让我出手?” “你身份特殊,隐藏些真实实力总是要好些的,堂堂的钦天监大人,若是什么都被别人窥透了,岂不是太没面子?” 谢意扬的语气带了些玩笑之 第52章 夫君? 谢意扬神色一瞬警惕起来,站起身子挡在林鸢身前,目光锐利地望向那正往这处来的一辆马车。 一瞬气息攀升,刚才受的伤仿佛都不存在一般。 迎面而来的马车上,则是从那车窗探出一个脑袋来,很是好奇地望过来。 林鸢也探出身,眼前便出现一个很是可爱俏皮的小姑娘,瞧着约莫还未及笄,一双眼睛很是水灵,属于一眼看过去便能生出好看的模样。 似乎是察觉到谢意扬与林鸢的警惕,少女唤停了马车。 随后在婢女的搀扶下缓缓下了马车。 直到她整个人出现在眼前,林鸢目光中掠过一丝诧异。 这姑娘,瘦弱得不像话。 小小的身子仿若风一吹就要倒了,待近了,才发现她脸色有着些病态的苍白。 她停步在两人几步之外,露出一抹有些怯怯的笑容:“你们,是有人受伤了吗?” 见谢意扬的目光眯了眯,她又连忙解释道:“你们不要误会,我是从丹州而来盛京城寻亲的,此处偏僻,若是受了伤应该要快些去城里寻医师才对。” 她声音是小的,脸蛋却是悄悄红了起来。 似乎是与人说句话都会脸红一般。 可越是如此,谢意扬内心却是更加警惕起来。 这样一个说话都如此害羞的人,怎么会下车来问,不应该是驾着车路过才是嘛。 “你不怕我们是坏人吗?”,他问了句。 那少女一愣,大大的眼睛在两人身上来回动了动,随后下意识地退后两步。 末了,又顿住了,很是认真地摇了摇头:“我觉得你们不像,我没在你们身上感受到危险的气息。” 林鸢好奇道:“你能感受到危险的气息?” 少女脸色更红,点了点头:“坏人的眼神不一样,我能看出来。” 林鸢闻言极轻的挑了眉,这样的能力倒是第一次见。 但她跟谢意扬都是十分警惕的人,便只笑着摇摇头:“多谢了,不麻烦你了。” 拒绝的话说出口,那少女身侧的婢女便就皱了眉,轻哼一声:“姑娘,人家都说了没事了,咱们也就没必要多管闲事了,您就是太善良了,说不准人家压根就不在乎这伤呢。” “满儿!”,少女偏过头低斥一声。 又连忙回过头:“两位见谅。” 话落,她也不再多说,转过身要走,走了两步却是顿了,似乎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从袖袍中取出一个玉瓶。 回过身,快步走到谢意扬身前。 刚伸出手,却是在看见一旁的林鸢后,手便移到了林鸢的手上,塞给了她:“这位姐姐,这是上好的凝伤膏,效果很好的,你可以替你夫君上上药。” 林鸢看着手里的药瓶,愣住了。 夫君?谁? “诶不是,你误会了…” 她连忙开口,那少女却是已经转身抬步走了。 沉默了好几瞬,她才偏头看向谢意扬,却见谢意扬正定定地盯着她。 不知为何,她的脸色陡然一红,将那药瓶猛地塞到谢意扬的手里:“她给你的!” 谢意扬闻言目光里多了些莫名情绪:“她说给你夫君的。” 林鸢嘴微微张大,又愣住了。 整张脸彻底通红起来,又将那药瓶夺回来,塞到袖袍里去,背过身去不看他了。 而身后的谢意扬此刻却是忍不住神色缓和下来,眼里泛起笑意。 他刚要开口,下一瞬,却是目光陡然一变,随后身影一瞬腾空而起,奔向那正要翻上马车的少女。 林鸢也察觉到这一幕,转过身,心里一紧,看着那不知从何处破空而来的利箭,目光陡然望向那从盛京城通往丹州的路。 随之而来的一阵阵脚步声。 追兵到了。 而此时那马车边,眼见那箭要从那少女的背后穿透,谢意扬猛地一把揽住那少女的肩膀,带着她往右侧一扑,两人便就那样倒在地上。 箭刺在了马车上。 那少女此刻还未反应过来,人却已经躺在了地上,她抬眼,谢意扬微皱着眉的冷厉神情便落在眼里。 近在咫尺的距离,让得她心头一颤。 离得近了,她才看得清谢意扬那张不算俊秀却很是刚毅的面容。 说不清是因为一时遇见危险的紧张还是什么别的,她的心跳跳得很快很快。 谢意扬却是没曾发现她的异样,只是淡淡的扫她一眼:“没事吧?” 少女先是呆了一瞬,随即连忙摇了摇头:“我…我没事,多谢。” 谢意扬起了身,侧身淡淡道:“这里有些不太平,早些离开吧。” 说完,也不管少女有没有听他的,转身又回到了林鸢的身边。 两人看向那已经到了不远处的刚才的黑袍人,带着余下六七十人。 “两位,可是让我们好找呢。” 黑袍人身后的一人脸色阴沉着,先是扫了眼那少女的马车,又冷笑一声:“怎么?找了帮手?” 谢意扬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身上的战意逐渐攀升,剑出了鞘。 林鸢目光却是落在那最前头的黑袍人身上,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人跟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而且最让人奇怪的是,最开始那身后的几人对这黑袍人都是比较忌惮,而此刻,却是毫无在乎那黑袍人的意见一般。 她轻轻皱了眉,捏了捏指位,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但却是发现了另一件事。 她轻勾起唇,戏谑的目光望向那些人:“你们来的时候就没发现自己后头有尾巴跟着?” 那几人闻言一怔,猛地回过身,便见谢君行很是吊儿郎当的从后头走进来。 “哟,都在呢,各位走得挺快,差些没跟上。” 他一边说着,一边扫了眼谢意扬,待发现他身上的伤口之时,眸子暗了一瞬。 而他身侧跟着的就是沈璃锦,一言不发地走 第53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她的突然出现让得场面中已经剑拔弩张的氛围顿时凝固起来。 下一瞬,就像是一个导火线一般引爆。 两方同时动了手。 而少女的身影却正好到了两方中间,被这突如其来的气势吓得一动不敢动了! “姑娘!” 那名叫满儿的婢女见状瞳孔一缩。 对方并未怜悯她只是一个未及笄的少女,冰冷的长剑就要刺到身前。 众人呼吸一屏。 就在这时,一阵躁动声起,一道身影从天而降,揽住少女的腰便毫无征兆的抱着她轻点脚尖再次腾空,避过那长剑。 随后缓缓落到沈璃锦身边。 少女还未回过神,短短的时间内,她已经两次距离死亡这么近。 一道冷冷的声音落在她耳边:“想找死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成全你,不想死的话,就将那股蠢劲收起来!” 他的声音太过冷漠,让得少女心底一瞬害怕,往后退了几步:“对…对不起…” 她的道歉并未等来回复。 来人正是棋九,他其实早便到了,但一直隐在暗中,本想着是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可眼前这少女却是让得他不得不提前出现,他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一条生命在自己有能力救下的情况下还丧失。 但也因此,他心里也窝了一肚子火的。 这少女,分明就是个蠢的。 与此同时,金莽带着金琥镖局的人也赶到了,人数早已经不是前两日的零零散散十数人了,而是已经达到了百人之多。 而大多,都是从正源镖局处收编过来的。 镖师也是需要生活的,正源镖局倒塌,他们自然也想寻个好去处。 而做镖师的,谁不想身后有个强有力的靠山。 又都听说如今这金琥镖局是有四皇子的背景,他们自然也不会再拒绝。 如今是他们加入金琥镖局面对的第一战,身为少东家的沈璃锦也在场,因此人人都是战意盎然,恨不得要沈璃锦很快的注意到自己。 这样一来,黑袍人一方反而是被动起来。 那为首几人对视一眼,神色阴沉。 “咦,这么热闹呢?” 这道声音落下,满堂皆是一震,随后看向那缓缓走来的贵气身影,神色各不相同,却是又都垂下头去。 “见过长公主殿下。” 谁也没有想到,长荣公主会出现在这里。 长荣公主看着跪了一地的人,目光在沈璃锦的身上扫过后,才又抬起眼。 “本宫听说北宁街发生蓄意闹事,为了咱们盛京城的安宁,便想着来看看,只是没曾想,闹事的竟都是些熟人。” 跪着的众人无一人答话,心里头却是生出些寒意。 这两日北宁街的动静长荣公主分明知道,可偏偏要等着这个时候再出来。 摆明了是想要一网打尽。 这里的人,有二皇子的人。 谢君行与林鸢也算是四皇子的人。 而谢意扬和沈璃锦则是谢家和沈家的。 说起来,她倒也是不偏颇,总之也是一个都不放过。 静了半晌,谢君行的声音才轻声响起:“什么闹事?长荣公主怕是误会了,我们是聚会呢。” “聚会?谢三公子当本宫是傻的吗?刀剑相向的聚会?” “这不是切磋武艺嘛,长公主殿下不信的话,问问那些黑不溜秋的家伙。” 黑不溜秋? 谁? 二皇子麾下的众人先是一愣,随后下意识的垂眼看了看自己身上统一的黑色,脸色便也一黑。 可长荣公主的目光已经望了过来,为首几人抬眼,目光闪了闪,最终也只点了点头。 “是…是,切磋呢切磋呢…” 长荣公主闻言目光垂下,神色淡了。 “切磋?也好,本宫正巧闲着没事,倒是想看看各位如何切磋,都起身吧。” 她说完,身后便有一直抬着轿辇的侍卫上前,她便也顺势坐上,身子半倚着,有些好整以暇。 众人缓缓起身后,先是有些面面相觑,直到谢君行看向金莽:“你们愣着做什么?切磋啊。” 金莽闻言愣了一瞬,提着大刀就要带着身后的人冲上去,跑了两步,却又回过头。 凑近谢君行极低声道:“谢三公子,是真打还是做做样子?” 谢君行定定的看了他好半晌,发现他是认真的在问,于是他也认真的回:“不如你试试,在长荣公主面前杀个人,她会不会夸你厉害?” 金莽这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笑:“知道了知道了。” 说完,他便不再犹豫。 而二皇子的麾下众人也是明白了谢君行的意思,事已至此,他们也只得配合着演戏。 众人便就看着场中剑刃你来我往,看似激烈,实则不痛不痒。 而长荣公主的脸色也逐渐沉下来。 她目光闪了闪,突然落在一直默不作声的沈璃锦身上,眼底掠过些恶意。 “既然是切磋,那本宫近日正巧刚得了一位女中豪杰,听闻沈二姑娘承了其兄的本事,功夫也很是不错,本宫这位女侍卫性子傲得很,总觉得自己天下第一,还请沈二姑娘替本宫让她开开眼。” 话落,她身后有一劲装女子面无表情地缓缓走出来,目光也随之落在沈璃锦身上。 沈璃锦一直都知道,长荣公主对她有敌意。 借此发难,她虽有些诧异但并不意外。 沉默两瞬,她往前踏了两步,又垂下身去:“长公主殿下谬赞了,小女子不过花拳绣腿,如何能与长公主殿下的人相提并论,若真如此,怕是要丢脸了。” “是吗?可本宫这些日子却是听说沈二姑娘一身功夫很是厉害呢,难不成,沈二姑娘是觉得跟本宫的女侍卫切磋,丢了沈二十姑娘的脸不成?” 这顶帽子扣下来,算是将沈璃锦的所有话都堵死了。 一直云 第54章 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随着沈璃锦往前去,金莽等人的动作也停了,而二皇子的麾下众人,大多都是露出些看好戏的神情,甚至巴不得看见沈璃锦的丑态。 没有人看见,谢君行的身影不知不觉地往沈璃锦所在的方向靠了靠,而内力,早已经悄然提起。 众人的诸多神情沈璃锦早已经抛之脑后,她现在眼前只有这目光已经逐渐泛起戾气的女侍卫。 逐渐地,她神色也严肃起来,只是等众人屏气凝神,看着她缓缓起势,竟有些要先发制人的意思。 下一瞬,她却是提起内力,身影竟是往着反方向而去,她唯一拿得出手的便是轻功。 她对自己的实力有清晰的认知。 硬碰硬?她没那么傻。 看着她已经到了道路一旁的大树旁,顺着树干脚步往上走,身影已经腾空。 不仅众人一愣,就连那女侍卫也是一愣,下一瞬,极快的反应过来,神色一凛,也是脚尖一点,冲着沈璃锦而去。 沈璃锦察觉到背后传来的破空声,果断的脚尖点在树干上,翻了个身,落回那女侍卫的身后。 那女侍卫像是预料到她的动作,利落地回过身便是掌风袭来。 这掌风来得太过迅速,沈璃锦也只得迎了上去。 两掌相对,沈璃锦倒退出十几步才停下来,唇边溢出一丝鲜血。 而那女侍卫却是不退反进,乘胜追击而来! 沈璃锦来不及有别的动作,目光一冷,竟然主动迎了上去! 那女侍卫先是有些讶异,但也没多想,想要趁此机会结束这场战斗。 这时沈璃锦唇角掀起一抹诡异的浅笑,在两人即将再次相碰时,沈璃锦却是突然身子猛地往后一倒,手撑在地面,借着力从地上滑过。 女侍卫只是浅浅地垂头一扫,凝聚了内力的一掌便就要落在沈璃锦的肩上。 沈璃锦眼里有些狠意,竟也不避,任由那掌而来。 她依旧往前,手半握成拳,精准地击在那女侍卫的膝盖下半寸的位置。 同一时间,两人都是面色一变,沈璃锦唇边鲜血更多,直接被击倒在地。 “阿锦!”,林鸢唤了一声,就要上前。 一旁的谢君行自沈璃锦上场后眉头便从未松过,此时更是神色沉下,抬步就要动。 谢意扬连忙一手拉住一个:“别冲动!你们过去再让长公主拿着话柄!沈二姑娘这场争斗就都白费了!” 两人闻言,这才面色变幻,最终只能按捺。 谢君行袖袍下的拳,已经缓缓捏紧。 而那女侍卫却是同样吃痛,被击中的那只腿弯曲跪地。 又想要撑着站起来,却是挣扎好半晌也无法站立。 她看向沈璃锦的目光中多了惊异,第一次开了口,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不似寻常女子,约是鲜少开口,语气也颇为生硬。 “你,如何知道的?” 沈璃锦此刻慢慢爬起来,抹去唇角鲜血。 她知道那女侍卫问的,是她怎么知道那个地方是死穴。 而事实确实如此,那个地方是女侍卫曾经留下的病根,也成为了她唯一的死穴。 沈璃锦自己的功夫虽是不行,但却向来善于观察,加上极快的捏了指位,很容易便能发现。 但这些,她是不可能说出来的。 便只轻笑一声:“运气好罢了。” 说完,她才转过身看向长荣公主,微微弯下身:“长公主殿下身边的侍卫都是万中无一,小女子侥幸能抵抗些时间,但若真要战下去,定是不敌。” 长荣公主显然对这样的场面并不满意,她并未说话,而是看了眼那依旧跪着的女侍卫,只淡淡一眼。 那女侍卫不自觉的便心头一颤,强行用内力封了那处痛处,即便这样的代价可能是她接下来半个月都只能卧榻。 见她站起身来,长荣公主这才面色好看些。 “沈二姑娘自谦了,只是既然是切磋,自然也应该分出胜负,而且本宫瞧沈姑娘明明还颇有余力,怎么要敷衍本宫?” 沈璃锦垂下的眸底掠过寒芒,这长荣公主,分明就是不见她受伤不肯罢休。 她缓缓抬起头,第一次用那样平淡不带丝毫尊敬的眼神看了长荣公主一眼,随后转过身。 不再有丝毫退却,冲着那女侍卫便去。 女侍卫看着沈璃锦的目光有几分歉意,但想到长荣公主的手段,她却也不敢留手。 这一次,那一掌结结实实的落在了沈璃锦的肩上,沈璃锦唇边再次溢出血,脸色一瞬苍白,身子如断线的风筝倒飞出去。 正当她要落地,再一次感受到冲击时。 一道身影飞速而来,稳稳的接住她。 谢君行忍不下去了。 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他看着怀里唇色都泛白,气息虚弱起来的沈璃锦,眉心紧皱。 直到落了地,沈璃锦才从他怀里下来,轻扶着他站着。 看着他的神情,不由笑了一声:“怎么?怕我死在别人手上?” 到现在她还有心情说这些。 谢君行心里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觉得有些疼,她这样从不会示弱的性子,到底是受了多少委屈才能装作毫不在意。 他抿了抿唇,好半晌,才开口附和她。 扯出一抹笑:“自然,你的命我得留给我亲自收。” 沈璃锦闻言不恼,只是定定的看着他,好半晌,才垂下头:“放心吧,我这条命,我还是很珍惜的,跟你珍惜你的脑袋一样。” 这时林鸢也赶紧跑了过来。 谢君行将沈璃锦交给她后,神色冰冷至极。 谢意扬一眼便瞧出自己这位弟弟又要犯浑了,他一把拉住谢君行:“阿行!你冷静些!别冲动!” 谢君行脚步一顿,随后轻轻拉开谢意扬的手,目光真切,声音平静:“大哥,我很冷静。” 不等谢意扬再有其他动作,谢君行已 第55章 要重新追我? 全场静了。 呼吸声都显得有些突兀起来。 在这样满堂静谧的情况下,没有人知道,沈璃锦的心里,砰砰砰地放起了烟花。 那种感觉,像是害怕被人发现,又像是紧张不知所措,沈璃锦描述不出来。 但她知道,她第一次见到谢君行的时候,就已经有过这种感觉了。 只是,这一次比起那时,更多了些别的东西,如果非要说是什么的话,那大概是安心。 原来,有靠山的感觉,是这样的。 只是,长荣公主的怒气却已然压制不住。 “谢君行,你这是在逼迫本宫吗?” “草民不敢,草民是真心想要讨教。” 那一直在长荣公主身后的秦毅是个面色很是俊朗的青年,并不似长公主府的其他男子,总是面色白皙瘦小的。 秦毅身上是带了些书卷气,颇有些翩翩公子的风度。 他主动走了出来,轻声安抚着长荣公主:“长公主殿下,谢三公子如此诚挚相邀,我应战便是,总不能堕了咱们长公主府的颜面。” 他的善解人意让得长荣公主眉头皱得更深:“你不会武。” 秦毅笑了笑:“无事,能为长公主殿下受伤,长公主殿下能再怜惜我些,也算值得。” 他说完,便抬步走到谢君行身边,弯腰拱手:“还请谢三公子手下留情。” 秦毅是个聪明人,这样的举动加上他坦白的目的,的确让得长荣公主对他多了些怜意。 谢君行本就是心里头有气,因此下手是毫不留情。 那秦毅也知道谢君行是为了给沈璃锦出口气,因此也没过多纠缠,果断利落的受了谢君行一掌,吐了血。 秦毅倒在地上,面色一瞬煞白。 长荣公主起了身,竟亲手扶起了他,罕见的声音柔和些:“委屈你了。” 秦毅冲她笑笑,本就俊朗的面容此刻苍白,却还是扯出笑,让得长荣公主心里头更加疼惜。 她抬起眼,看向那收手站在原地的谢君行,此刻的她,面无表情,只是缓缓的走向他。 直到在他身前几步停下,长荣公主的话才不含半分波澜地响起。 “谢三公子还无官职吧?本宫听说近日谢太傅正想着要送谢三公子入仕途,谢三公子本领高强,放心,本宫一定在父皇面前好好替你美言几句,绝不会委屈了谢三公子。” 谢君行垂着眼,闻言眼也未抬,只轻轻拱手:“多谢长公主殿下。” 长荣公主沉默好一阵,才突然笑了声:“谢三公子,本宫身边的人,旁人是动不得的,就算是本宫身边的一条狗,别人见了也得恭恭敬敬的,本宫的宠物受了欺负,本宫是得要讨回来的。” 这话其实听着并不舒服。 身后不远处的秦毅微微垂下眸,看不清他的神色。 谢君行这时直起身子,毫无畏惧地与长荣公主对视:“宠物与人,终究是不一样的,若草民今日哪里得罪长公主殿下,还请长公主殿下见谅。” 他顿了顿,目光也晦暗几分:“草民护短。” 长荣公主眼睛微眯:“护短也得有能力才能护,谢三公子如此顶撞本宫,本宫是否可以治你一个不敬之罪?” “任长公主殿下处置,以草民为警告,旁人便知长公主殿下便有多宠爱身边之人,日后见着,也好恭敬些。” 谢君行这话暗里藏了讽刺,毫不畏惧。 气压骤降! “阿行!” 谢意扬连忙走到谢君行身前,冲长荣公主轻轻拱手:“长公主殿下,舍弟顽劣,自幼被父亲宠坏了,说起话来没有分寸,这性子也都随了父亲,还请长公主殿下见谅。” 性子都随了父亲? 这话长荣公主又如何不明白,不过是说一家子人都护短。 她掀了唇,笑了一声:“谢大公子多虑了,谢三公子真性情,本宫怎会怪罪。” 话落,她却是转过身,笑容更灿烂些,看向那林鸢身边的沈璃锦。 “沈姑娘,本宫听说这金琥镖局是你手里头的,本宫记得有件镖是毁了吧?” 该来的还是来了。 沈璃锦刚要开口,长荣公主却是没有留话口,继续道:“这事便也罢了,本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况且,以本宫和沈姑娘的关系,自然也不该多计较。” “只是…本宫这些日子在宫里颇为无趣,过些日子,怕是要请沈姑娘来宫里陪本宫说说话才好。” 沈璃锦没有拒绝,也拒绝不了。 她轻轻点了点头:“是小女子的荣幸。” 长荣公主眼里又露出一丝兴趣来:“正巧,沈姑娘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本宫禀了母后,替沈姑娘请来盛京城内各家年轻公子,若真有瞧得上眼的,本宫倒是可以请父皇下旨赐亲。” 话是对着沈璃锦说的,可却是讲给谢君行听的。 她就是要谢君行不痛快。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嫁给别人的感受,应当是不好受的。 长荣公主垂下眸,眼底掠过一抹遥远的回忆,竟噙上些悲意。 但很快,她想到谢君行生气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便又笑了。 她堂堂长公主都不能如意,旁人又怎么能如意! 父皇亲自赐婚,除非抗旨,否则她不信谢君行有办法阻止。 不顾众人神色变化,她总之是期待起来,心情也好了些,抬步上了轿辇。 最后看了眼那一直在一旁看戏的二皇子麾下众人,轻声道:“回去告诉姜岚,自己的属下若是管不好四处乱跑,本宫不介意替他管教。” 北宁街是舒家的天下,而舒家是依附于她的,谢君行他们在这里闹便罢了,不过是姜岚手底下的一群喽啰,也敢来掺和? 那些黑衣人闻言面色微变,连忙垂下头去,有些不甘的看了眼林鸢。 这一次,他们的任务没有完成,回去定是要 第56章 我重新追你,你答应吗? 一言激起千层浪! 林鸢、谢意扬、金莽等人的目光唰唰地望过来,每个人的目光里都是微微诧异,甚至隐隐含了期待。 唯独谢君行,再一次的嘴比脑子快:“原来你对我一直心怀不轨?” 这话落下,再次寂静。 四周的人看向谢君行的目光仿若在看傻子。 但沈璃锦却是忽视众人的目光,反而依旧定定地盯着他,突然掀起一抹笑容:“那我若是重新追你,你答应吗?” 四周人的脸色又精彩了,一个个的眼睛都舍不得离开,耳朵竖过来。 谢君行这下便是呆住了,心里头一颤,收起些玩笑的心情,目光也认真起来。 “你试试就知道了。” 一旁看热闹的金莽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嘴角咧开,一双眼睛都笑没了。 “可以试试,嘿嘿嘿…” 他身侧的谢意扬默默捂住他的嘴。 沈璃锦这时却是收回目光,不答话了。 一旁的众人叹了口气。 这种感觉就像什么呢? 就像是走在沙漠里找到一处水源,最后却发现只有一口的存量。 谢意扬拍了拍谢君行的肩:“你没姑娘喜欢也是应该的。” 林鸢跟在谢意扬身后悠悠路过:“等人家姑娘主动的都是傻子。” 北初与棋九对视一眼,双双摇头:“哎。” 谢君行脸色黑了一瞬:…… 这些人,正经事不做,瞧热闹的事比谁都积极。 只是他心底,却也漾出些波澜来,看向那少女的背影,最终却也只是垂下眸。 而沈璃锦则是先吩咐金莽带着金琥镖局的众人先回去。 随后转身走向那一直睁着大眼睛好奇盯着这里的少女,她目光里有些担忧,但又害怕因为自己误了事,便一直乖巧地站在那处,没说话。 如今见沈璃锦的目光望过来,她才弯起眼角,甜甜唤道:“阿锦姐姐。” 沈璃锦望着她,有些熟悉的眉眼在脑海里勾勒,最终化为一张幼时不过四五岁时便总跟在自己身后的身影。 “沈兰竹?” 那少女闻言,很是兴奋的点了点头:“是我,阿锦姐姐。” 沈兰竹是沈家二房玉姨娘的女儿,后来玉姨娘似乎是犯了什么事,被沈森送回了沈家丹州的一处庄子,沈兰竹不愿离开生母,便也跟着去了。 这一晃便是许多年了。 只是,沈兰竹回来的时间未免太过凑巧,沈星愿不过刚刚无法出现,沈森便让人将沈兰竹接了回来,怎么看怎么古怪。 沈璃锦唇边忍不住掀起一抹冷笑,这沈森的主意倒是打得好。 “你早些回府吧,想必二叔他们已经等急了。” 沈兰竹一愣:“姐姐不回去吗?” 只是刚问完,沈兰竹便就反应过来,不该多问沈璃锦的私事,连忙道:“那我回府里等姐姐。” 见沈璃锦点头,沈兰竹才回过身,路过谢意扬时,她耳尖微红,停下步子微微欠身:“今日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谢意扬只是淡淡的点了头,一旁的棋九却是哼了一声。 沈兰竹这才连忙又冲他道:“也多谢这位公子。” 说完,脸色又红一些,加快些脚步离开,直到马车缓缓消失在眼前。 林鸢望着那辆马车,目光深处掠过些深意,隐隐间,带了些浅浅的疑惑。 但很快,又收回目光,觉得自己大概是想多了。 “谢三公子,黑鹰会的马车什么时候到?” 这里去黑鹰会距离不近,只能等鹰一鹰二让人送马车来,也幸好,谢君行到了此处的时候,便已经放飞信鸽传信去了。 “约莫着快了。” 他话音刚落,一阵马蹄声起,众人望过去,便见鹰一鹰二驾着马车而来。 谢君行眉头一动,这么快? “哪里有不长眼睛的家伙敢伤了三公子!看老子不把他大卸八块!” 鹰一的声音尖锐传来,鹰二的声音随之而起。 “咱们家三公子英明神武,岂是这些宵小之辈能够伤到的!” 两个人刻意而又故意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在众人耳边,都是神色古怪的看向谢君行。 谢君行则是面色一黑,很想装作不认识这两人。 直到两人到了身前,神色又是谄媚一些。 “你看!我就说三公子武力高强!敌人哪里敢近身!这是都跑了啊!” “那是,你也不看看是谁在这?是我们高深莫测的三公子啊!” 谢君行终于忍不住,上前两步给两人脑袋一人一下,咬着后槽牙:“闭嘴!” 鹰一鹰二莫名挨了一下,还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两人对视一眼,难不成是这次跟的主子不喜欢这些话? 可从前跟着舒明的时候,他们就是这样的啊。 两人还百思不得其解,谢君行的声音已经传来:“怎么就一辆马车?” 鹰二连忙解释:“三公子,这不是收到您的信担心您出事,我跟大哥就快马加鞭地赶了来,更多的马车在后头呢,很快就到。” 谢君行这才点了点头,随后看了眼众人:“伤者先走,有医师已经到了黑鹰会等着。” 他这话分明是说给沈璃锦听的,众人又如何不明白,便都是看好戏一般的轻咳一声。 沈璃锦沉默了一瞬,最终还是带着月影上了马车。 谢君行便就顺其自然地将马绳丢给北初,要抬步跟上去。 沈璃锦突然便回过头:“伤员?那你?” “秦毅很是厉害,我也受伤了,内伤。” 他很是一本正经。 众人沉默,沈璃锦目光默默地望向一旁手臂上还缠着布条的谢意扬。 谢意扬眨了眨眼,又看了眼谢君行,轻咳一声:“我身体好,不用管我。” 沈璃锦也沉默了 好一阵,她才无奈开口:“你们谢家的人,没一个要脸的。” 说 第57章 爱死不死 长荣公主闻言这才一怔,沉默两瞬,最终冷哼一声:“忘了就忘了吧,废物一个难不成还要本宫亲自去救他?若真是死了,舒家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儿子。” 秦毅闻言先是轻声安抚:“长公主殿下放心,舒明的命应当是能保住,只是吃些苦头罢了。” “爱死不死。” 长荣公主随口答了句,又打了个哈欠,便闭上眼假寐起来,秦毅见状便也不说话了,安静地陪在身边。 只是他时不时看向长荣公主的目光中,却是多了些厌恶之意。 又很快敛下去,变为那副看似乖巧模样。 黑鹰会。 舒明望着天花板,依旧坚信长荣公主会派人来救他。 早在前两日其实他便已经悄然向长荣公主送去了信,只是长荣公主一直不肯露面,舒明也知道她的主意,便也一直装作不知道她来了北庆街。 就算被谢君行与沈璃锦抓到这里来,他心里头还是有底气的。 只是随着时间流逝,他逐渐慌了。 幽怨的目光一直望着这间屋子唯一的天窗,焦灼等待。 吧嗒! 开锁的声音响起,舒明猛地回头,眼睛里都冒出亮光来,充满期待。 直到门开,走进了沈璃锦与谢君行的身影。 他愣了两秒后,眼睛一闭,又将脑袋望向天窗的方向了。 沈璃锦的伤已经处理过了,此刻面色也逐渐恢复红润,谢君行在她身后两三步跟着。 看见舒明的模样,两人对视一眼,都是掀唇一笑。 “舒公子瞧着不是很想看见我们?” 舒明不答。 谢君行却是接上她的话:“哪头猪愿意看见杀猪匠?” 嗯?猪? 沈璃锦听见这话都回头看了眼谢君行,她实在很好奇,这人脑子里怎么一天能蹦出些这么奇奇怪怪的想法来。 舒明则是满身怨气睁开眼,咬着后槽牙:“士可杀不可辱!” “我们又不是杀猪匠,谁辱你了?” 谢君行翻了个白眼,长腿一迈,跨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沈璃锦则是走到舒明身边,缓缓蹲下身子,说出那句舒明不想听的话:“长荣公主已经回到公主府了。” 舒明眸子闪了闪,到现在,他又如何不知道,长荣公主是将他舍弃了。 “舒家依附于长荣公主,你们舒家不会有人因为你的性命与长荣公主求一个公道,现在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沈璃锦的声音在他耳边轻声响起,舒明垂下头去,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我其实没有太多耐心,很多事情我不是没办法知道,只不过是要多花些时间罢了,比如说,舒公子身体里并没有舒家的血脉。” 舒明听着这话,猛地抬头,不可置信的目光望向沈璃锦。 这件事!她怎么会知道!当初知道这事的人,不是都死了吗! 见得舒明的反应,沈璃锦蓦地笑了。 “舒公子放心,没有旁人知道,只是舒公子并没有将舒家放在心上,舒家的存亡舒公子也并不在意,舒公子是有野心的人,向往权利,否则也不会说服舒家老爷向长荣公主寻求庇佑。” “只是舒家的门槛太低,即便是如此,舒公子依旧是能被随意抛弃的,咱们不妨想一想,若是舒公子能夺下舒家的全部,成为舒家的主君,今日,长荣公主还会弃你而去吗?” 沈璃锦的语气充满着蛊惑,声音是轻柔的,笑容是温和的,可偏偏,那双眼,是冷的。 舒明觉得,心底里有什么东西在萌芽。 “舒家老爷已是花甲之年,该退位了,况且,若是舒家老爷知道,舒公子只不过是当初路边的一个弃儿,这舒家还有舒公子的份吗?” 沈璃锦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神色逐渐淡漠,静静的等了约莫半刻,却依旧没等到舒明的声音。 她极轻地皱了皱眉,一直安静着带笑的谢君行这时走到她身边。 “要我看,倒不如直接上刑,打得半死就什么都肯说了。” 沈璃锦看他一眼:“你很有经验?” 谢君行眸底暗了一瞬,又摊手作无辜状:“刑部的都是这么做的。” 沈璃锦轻声一笑,不答话了,抬步要往外头走,谢君行抬步跟上:“怎么样?用不用?” “不用,我去舒家一趟,告诉舒家老爷一个天大的大好消息。” 眼见着两人就要离开此处,又听得沈璃锦这话,舒明面色一变,脱口而出。 “牵制术!是,就是牵制术。” 两人脚步一顿,回过头,便见舒明已经瘫坐在地,心里的防线已经破碎。 见沈璃锦的目光望过来,他便继续道:“你们猜得没错,的确是阮氏的人,他们已经陆陆续续进京,当初沈星愿的事情,就是他们主动找到我,承诺帮我除掉我家里的那几个庶子,条件是要我与沈星愿接触,但牵制术不是我做的,我只是将沈星愿引到聂欢所在的地方。” “谁来找的你?” “不知道,来人很谨慎,带着面具,声音嘶哑。” 沈璃锦神色微微严肃起来,她思索半晌,最终抬起头看了眼谢君行。 谢君行沉默两秒,转过头踏了出去,将门带上,屋内便只剩舒明与沈璃锦两人。 舒明扫了一眼,忍不住有些讽刺:“我还以为,你二人当真是心意相通,怎么?竟都还有见不得人的事?” 沈璃锦没搭理他,只是声音重了些。 “沈念生母是你杀的吧?” 舒明眉头一挑,虽有讶异,但坦然承认:“这也是他们的条件。” “原因呢。” “这我哪里知道,他们也不会事事告诉我。” 舒明耸了耸肩,却见沈璃锦的目光依旧死死望着他,望得他心底发寒,连忙甩了甩脑袋。 “哎呀我是偷听到一点,似乎是说当时阮氏的人在杀什 第58章 太幼稚了 沈璃锦目光一缩:“云氏血脉?” “对啊,云氏是阮氏的天敌,至于为什么要费尽心思找一个嫡系血脉的女子,那我就不知道了。” 沈璃锦在原地沉默好一阵,神色阴沉得不像话。 就连舒明都是默默地缩在一边,时不时的看她两眼。 片刻,她才起身要往外走。 舒明连忙道:“诶?那我的事情…” “我忘了。” 听得沈璃锦的回答,舒明这才松出一口气。 随后在沈璃锦开门离开前,又淡淡传来一句:“若是舒公子哪日想好了要做那主君之位,沈家不介意助你一臂之力。” 房间归于一片寂静,舒明将脑袋埋下去,心里却已然开始泛起波澜。 外头的谢君行本抱臂倚在一旁,见门开了,刚要说话,却见沈璃锦神色难看,眼眶依旧是红的,看也没看他,就这样往前走。 谢君行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样,追上前去:“沈璃锦,你…” 他话未说完,沈璃锦却已经顿了步,深吸一口气,转身垂眸:“金琥镖局还有些事。” 谢君行听得出来她的告辞之意,见她状态实在不对。 “我送你。” 沈璃锦抬眼,轻轻摇了摇头:“没事,不用了。” “我觉得不用。” 谢君行的语气不容置疑,他拉过沈璃锦的手腕,便带着她往外走。 “谢君行…” 沈璃锦唤了一声,身前之人却依旧如此。 她有些恼了,猛地甩开谢君行的手:“谢君行!你怎么总是这样!” 谢君行脚步停住,回过身垂头看她,沉默中,沈璃锦声音轻了一些,透着淡淡的疲惫。 “我只想一个人待一会。” 她抬步越过谢君行,身影消失在黑鹰会大门前,月影连忙跟上去。 直到马车逐渐消失在眼前,谢君行才收回目光。 与此同时,林鸢与谢意扬也到了,见到谢君行刚想问什么,却见谢君行转过身便走了。 一旁的北初连忙上前打圆场:“林姑娘,那舒明还在里头呢,公子说,您将想问的问完后,便将他扔回舒家去。” 林鸢闻言点了点头,这才是她这次来这里的真实目的,她是要向陛下交差的,阮氏出现这个事情,有些别的意义。 旁人可能不知道,但她心里很清楚,阮氏的出现究竟意味着什么。 待林鸢走进舒明那间屋子时,外头的谢意扬与北初都是听得一道长长的叹息声:“你们要问问题,就不能一次性一起问吗?” 林鸢冰冷声音传来:“不能。” 舒明:…… 谢意扬却是忍不住轻轻笑了声,随后才看向北初:“你家公子怎么了?” “他要送沈姑娘回金琥镖局,沈姑娘不答应,他好像不开心了。” 谢意扬:“多大了,幼不幼稚。” 他摇了摇头,终究还是小孩子。 约莫一刻,林鸢也从那屋中走出,神色有些凝重。 阮氏已经进京,并且已经在寻找云氏嫡系血脉女子的事情非同小可,必须立马禀告陛下。 否则,天下将乱。 谢意扬见她急匆匆的模样,不由道:“林姑娘,怎么了?” “谢大公子,我有急事要去宫里一趟。” 谢意扬闻言也不含糊,就要套马亲自送她过去。 林鸢却是没注意到他的动作,牵了匹马利落地翻身而上,极快的便离开此处。 那马蹄扬起的灰尘刚好拍打在谢意扬的脸上,他默默地抹了抹,随后看向那以极快速度消失在自己眼前的身影。 低低的叹了口气,脸色也不好看了,背负着手有些落寞地去找谢君行了。 北初与棋九对视一眼,故作老道摇头:“哎,还是太幼稚了。” 沈璃锦回到金琥镖局的时候,已经收拾好心情,大堂之内,金莽带着如今金琥镖局的几个管理层已经等候多时。 一直在金琥镖局等着的映秋见到沈璃锦与月影的身影,脸上总算露出喜意。 “姑娘,月影姐姐,你们总算是回来了。” 沈璃锦浅笑着拍了拍映秋的肩,她不在金琥镖局,都是这丫头替她看着这些琐事的。 只是现在,却是不适合说这些。 她走到大堂最前方的首位,目光淡淡扫了眼下方的四人,随后,坦然坐在主位之上。 金莽神色严肃,第一次认真地单膝下了跪行下属礼:“见过少东家。” 他身后三人见状互相对视一眼,目光闪烁之间,最终也是跪下:“见过少东家。” 没等来回音。 金莽依旧垂着头静静等着,而那三人的其中两人却是互相对视一眼,随后竟缓缓抬头,便见沈璃锦正悠悠的斟茶。 两人的眉头动了动,似乎有些不耐。 而另一人虽没别的举动,神色也是淡淡的。 又过了一阵,沈璃锦已经身子后靠,不紧不慢的抿着茶。 除了金莽,那明显是一起的两人已经不耐烦起来。 而另一人,抬头看了眼沈璃锦,目光中有些轻视,但还是只将脑袋又垂下去。 在那两人彻底不耐,眼看就要爆发之时,沈璃锦的声音终于缓缓传来。 “起身吧。” 几人起身后,金莽才看向她缓缓开口:“少东家,这三位是这几日金琥镖局新晋的副镖头。” 说完,又走到那两人身边:“这两位是正源镖局曾经很厉害的镖师,曾水和曾舟,是同胞异母的兄弟。” 曾水和曾周闻言脸上露出些得意之色:“不敢当,如今到了金琥镖局,自然是以少东家马首是瞻。” 话虽如此说,可他二人的神色却丝毫不见谦卑。 沈璃锦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微微浅笑,最后目光落在一旁的那明显冷漠些的男子身上。 金莽又连忙介绍道:“这是北庆街曾经很是出名的一位镖师方吉, 第59章 成为北庆街的主宰! 方吉闻言神色一瞬变得严肃起来,看着沈璃锦的目光微微闪躲,像是斟酌像是犹豫,更多的,是不信任。 沈璃锦便又轻声笑了,收回目光,最终落在一旁的曾水与曾舟两兄弟身上。 她只扫了一眼,便知道这二人是有些以曾明为首的,应该是兄长。 眸子微动间,她脸上便就浮现出一抹极为和善的神色。 “两位的名头我已听说很久了,如今能到我金琥镖局来,也算是咱们金琥镖局的荣幸,金莽,你可要记得莫要亏待了二位。” 金莽在一旁垂头称是。 那两人一见沈璃锦对他们与对方吉的区别,心下便是更加得意,有些飘飘然起来。 “少东家放心,我们兄弟二人一定会将金琥镖局打理得好好的。” 这话其实已经有了逾矩之意,金莽皱了皱眉头,想要开口,沈璃锦却已经先他一步。 “那金琥镖局却是要仰仗二位了,说起来,如今的金琥镖局已经有着约莫百号人,金莽一人忙不过来,我本就想着要再选个人出来,为金琥镖局的另一位总镖头,与金莽的地位等同。” 她这话落下,曾水曾舟与方吉的面色都是变了,唯有金莽神色如常。 在他看来,金琥镖局本就是她的,少东家做的决定,他只需要遵守便是。 见得三人目光微动之下,有着浓郁的期待之色,沈璃锦笑容更甚。 她先是目光停在曾水的身上好一阵。 曾明察觉到,扯出抹笑,理所当然一般的想要往前站出一两步,但曾舟的神色却是有些不甘,却也只咬了咬牙。 毕竟从小到大,他什么都是比不过这位兄长的。 而曾水也从未将曾舟当做对手,反而更多的时候是常带了吩咐和命令的语气。 沈璃锦将兄弟二人的神色尽收眼底,眼中掠过一抹笑意,在曾水即将踏步上前时,她却是突然轻声开了口。 “曾舟,以后金琥镖局就要你跟金莽一同费心了。” 听得这话,先是静了一瞬,随后曾水的神色一瞬难看起来,而曾舟则是满脸不可置信,下意识地看了眼曾水,最后不敢确认一般的语气:“少东家,我吗?” “怎么?曾舟兄弟是不愿吗?还是有别的原因?只是若你不愿,我也不能强人所难,那便换…” “不…不,少东家误会了,我是愿意的,少东家,我一定不辜负您对我的期望!” 曾舟只犹豫了一瞬,便连忙接话,一旁曾水已经阴沉的神色他也不顾了。 沈璃锦也权当没看见众人精彩纷呈的神色,轻轻点了点头:“好,那金莽,你晚些时候便就跟兄弟们说一声,让他们对舟总镖头要尊敬些。” 曾水听见舟总镖头这四个字,彻底忍不下去了,招呼都没打一声,便就转身就走。 要一个自己从未看上的人踩到自己头上去,曾水做不到,即便那是他的兄弟。 曾舟见状,目光轻动,多年来的敬畏让得他心里还是有些发怵。 这时一道叹息声在他耳边响起:“曾舟兄弟,其实最开始少东家选的也是你兄长,但我觉得,你是有能力的,因此才跟少东家力荐,旁人总觉得凡事是你阿兄厉害,可我们同是镖师,我是真心觉得,你分明也不会差的。” 曾舟回过身,便见金莽不知何时走到了自己身边。 他扫了眼已经走到主位上与映秋月影笑着交谈的沈璃锦,像是有些犹豫。 金莽拍了拍他的肩:“曾舟兄弟,你也知道咱们这次的这个少东家不一样,若你能得了她的信任与器重,日后成就怎么会停步在一个小小的镖局总镖头身上?” 顿了顿,他又有些可惜的摇摇头:“不过,你确实也是该畏惧你兄长的,若是担心他不悦,你与少东家请辞总镖头的位置,少东家想必会理解的。” 一句一句的话逐渐让得曾舟的心里的天秤逐渐偏离,他冷哼一声:“金兄这是什么话,我为何会畏惧他,这么些年来,我不过是因为他是兄长,凡事敬重一些,如今是少东家亲自选中我,我若再拱手相让出去,我曾舟岂不是太没出息!” 他说完便又冲沈璃锦拱了拱手:“少东家,刚才我兄长颇有得罪,还请少东家多加包含,我这就去与兄长说上一二。” 沈璃锦笑着冲他点点头,曾舟见状便像是受了鼓舞,站起身就往外走。 直到他身影消失,沈璃锦的笑容才缓缓消散,身子往后靠了靠。 “少东家这一出挑拨离间当真是精彩。” 方吉的声音带笑响起,沈璃锦眼也未抬。 “雕虫小技罢了,比起方吉兄弟能孤身入了二皇子府的别院,杀了二皇子的宠妾,我这些又算得什么呢?” 方吉本是笑着的神色听见这话后,笑容凝固,退后两步,身子开始紧绷。 “方吉兄弟可别跟我动手,我这人不爱打来打去的,咱们讲道理嘛,说起来,其实是那二皇子的宠妾仗势欺人,将你妹妹冤枉致死,你要报仇也无可厚非,只是在这个世上,你要知道,真相是最没用的东西。” 沈璃锦说到这,手撑在扶手上,就这样微微斜过身看着他。 “权利跟背景,取决于你能不能说话。” 方吉闻言沉默了,这些道理,他又如何不懂,否则又怎么会来到金琥镖局。 四皇子与二皇子向来不和,他有侥幸之心,因此才会想着赌一把。 沈璃锦只是静静看着他,盛京城的这些事,万通阁是再清楚不过。 宋非的本领,她向来是相信的,就连她,都不太知道如今的万通阁到底有多少人遍布盛京,亦或是,已经逐渐渗透到盛京城外的各州内。 但她信他,因此也给了他百分百的权利。 即便是知道,他从一两年前,就已经开始调查一些秘事,他不说,她便也不问 第60章 今时不同往日 掷地有声! 这样的话,若是旁人说出来,金莽与沈璃锦只觉得自大,但换成方吉,他们却不会怀疑半分。 方吉这些年为了他的妹妹,一直以个人的名义接镖,自接镖以来,无一次毁镖。 这是什么概念,除了一身的武艺,他的智慧与人脉也绝不是旁人可比。 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就代表他有这样的自信和能力。 沈璃锦静静地盯着他半晌,方吉也并未移开目光。 几个呼吸后,沈璃锦收回目光。 “金莽人比你老实些,日后你别欺负他,都下去吧。” 方吉先是愣了一瞬,随后反应过来,她这便是答应了,轻轻舒出一口气,终于是弯下腰拱了手。 一旁的金莽则是挠了挠头,也没觉得沈璃锦那话有什么不对,反而是觉得自家少东家对自己好。 露出抹憨厚的笑容,他拉过方吉:“方兄弟,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我带你先去看看你的院子,少东家的话你别放心上,她也不是偏袒我,只是我跟在她身边有些日子了,她自然要心疼些,等以后啊,她也会这样对你的。” 方吉看了他一眼,眼里有些说不出的情绪,最终明白了沈璃锦的那句话。 “没关系,金兄这等人物,少东家对金兄偏袒一些也是应该的。” “嘿嘿嘿…没有没有…”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就离开了此处。 沈璃锦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沉默一瞬后,对月影轻声开口:“晚些我写封信,你送去四皇子那里。” 月影一愣:“姑娘,大公子不是说离皇室之人远些吗?” “如今的沈家,你觉得真的能离皇室远些吗?况且…” 想要知道阮氏的动静,不接触皇室,那能得到的消息太少。 月影闻言也不再多问,应了声是。 “姑娘,沈星愿的事情已经传到了老夫人耳里,派人传了话,让姑娘立马回府。” 映秋又在身后轻声道。 见沈璃锦没答话,映秋犹豫一瞬,还是继续道:“谢家的两位公子已经回了谢府。” 沈璃锦闻言正在斟茶的手一顿,轻轻嗯了一声。 斟满茶的茶杯她并没有动,垂下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她像是低低地叹息一声:“映秋,去套马吧,金琥镖局的事已了,那曾水与曾舟最多不过半月便会彻底翻脸,到时候两人离了心,有方吉在,他知道该怎么做。月影,去取笔墨来。” 月影与映秋对视一眼,都道了是。 大堂很快便只剩下沈璃锦一人,这时的她,眉间才显出几分疲惫,她身子靠在椅背上,整个人像是埋在宽大的椅子里。 从一开始的沈念生母到舒明,再到现在的阮氏,一切都开始变得复杂起来。 阮氏为什么要杀阿爹阿娘? 阿娘在云氏里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云氏当年又为什么会惨遭灭门,当初逃走的那些人如今又在何处? 阮氏如今寻找的所谓的云氏嫡系血脉的女子,会是她吗?为什么会找她? 种种疑云环绕着她的心间,隐隐间,她觉得,这一切的背后仿若在酝酿一个惊天的阴谋。 但无论如何,她绝不会停下报仇的脚步,阿爹阿娘的死,也绝不会就此被遗忘。 只是现下,需得一步一步来,况且,如今府里头又多了个沈兰竹,加上沈星愿成为白满的妾室,也是在盛京城中,日子总归不会太无聊的。 沈府门前,沈老夫人与沈森,陈玲韵以及已经回了沈府的沈兰竹静静而立。 四周不乏也有好事者围观。 沈星愿成为白满妾室的消息早就已经不胫而走,众人又疑惑这沈星愿不是被处死罪,已经行刑了吗? 随后沈星愿因受人控制,减轻罪行,最终沦为北庆街花满楼花魁的消息便也传了出来。 众人心知肚明这不过是白家和沈家的说法。 只是再后头,便就又传出这一切都是那沈家长房的二姑娘沈璃锦所设计陷害,而沈家老夫人早已因此事震怒。 这别家的热闹,总是有趣的。 直到街道传来马蹄声,马车逐渐驶入众人视野,一瞬,众人神色便都亮了起来。 沈璃锦听着外头的嘈杂,掀起一抹冷笑,他们还是这样,总喜欢将自家的事情拿到外人面前来丢脸。 待马车停稳,沈璃锦的身影刚下了马车,还未反应过来,沈森的身影却已经冲了过来。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打得四周都静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沈森的怒声:“沈璃锦!你赔我女儿!” 沈璃锦的身影都后退两步,映秋连忙扶住她,月影的身影也已经跨步到了沈璃锦身前,盯着沈森的目光宛若下一瞬就要下杀手。 沈森的这一巴掌没有留力,沈璃锦白皙的脸上很快便红肿起来,形成一个血印。 她缓了好一阵,才觉得那耳鸣声消失,这才回过头,看向依旧怒目相视的沈森。 随后又扫了眼无动于衷的沈老夫人,与那神色中满是痛快的陈玲韵,唯有沈兰竹眸中游戏的担忧,但似乎是畏惧沈森,她却也不敢上前。 将这些所谓亲人的反应尽收眼底,沈璃锦扯了扯唇角。 目光又落回沈森身上,神情也淡漠起来:“我若是将沈星愿的尸体摆在你面前,算不算赔你女儿?” 本以为她会示弱或者装委屈的沈森,见得她这般肆无忌惮地顶撞他,顿时更加气愤,再一次扬起手。 月影厉光一闪,一把握住他扬起的手,同时一脚踢在他腹部。 沈森便就这样倒飞出去! 这下才是真的满堂震惊! 沈老夫人与陈玲韵总算是变了神色,陈玲韵跑到沈森身前,赶紧将他扶起。 “沈璃锦!你疯了!他可是你二叔啊!你这是不敬长辈!是要遭天谴的!是要 第61章 沈家遭难 银龙卫!? 四周一片倒吸气的声音响起。 这银龙卫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此?! 银龙卫可是陛下的贴身暗卫,只听陛下号令,而且银龙卫还有监察百官之责,权利可谓特殊,朝中哪个官员看了银龙卫不是绕着走,就连各位皇子,也是颇为敬畏! 待银龙卫的队伍到了众人眼前,却又是神色各异起来。 就连沈璃锦在目光落在那为首之人身上时,也是瞳孔一缩。 青色衣襟上银色绣线勾勒出的栩栩如生的长蟒盘踞在其上,冰凉又坚韧的护腕裹住那一小节手臂,腰间同样有银色长蟒形状的腰带勾勒出腰身。 长身玉立,意气风发。 这样的装扮在谢君行的身上并不如其他人一般,只有冷漠与戾气。 他就像是格格不入一般,像是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又像是朝气蓬勃的少年郎。 总之,是明朗而又灿烂的。 他的目光只落在沈璃锦身上一瞬,便又移开了,像是带着笑又像是面无表情。 “银龙卫办案,闲散人员退散。” 他话落,身后的银龙卫整齐地上前将沈府门前众人团团围住,四周围观者也因此后退了好些,但却无人离开。 沈老夫人在看见谢君行的一刹,心底陡然升起极为不祥的预感。 她看向谢君行,强忍着心头不安,扯出一抹笑意:“谢三公子,这是?” 谢君行身后的一名银龙卫面色冷淡道:“这是我们银龙卫新上任的总督,奉命封查沈家名下所有铺面田庄。” 新上任的总督? 奉命封查? 一句话,两个消息,将沈家众人以及围观者打得头脑一怔,随后又极快的反应过来,四周的窃窃私语声不断响起。 “谢家三公子什么时候成为了银龙卫的总督!” “陛下不是忌惮谢家吗?怎么会给他这么大的权利?” “沈家的事又是怎么回事?” 这些疑问也同样闪烁在沈老夫人的脑海里,不知为何,她下意识地看了眼那站在一旁神色如常的沈璃锦身上。 但沈璃锦刚才看到谢君行的讶异也不似作假,说明她也不知道谢君行前来此处,那此事? 她心思转动间,又赔笑道:“封查?谢三公子,这是不是弄错了啊,我们沈府向来本本分分做生意的啊。” “本本分分?倒也不见得。” 谢君行轻笑一声,随后从怀中拿出一张宣纸。 “户部尚书邱宇泽中饱私囊,欺上瞒下,以职位之便行受贿之事,且曾迫害良家少女为娼致其死亡,种种罪名,罪不容诛,已押入大牢,择日问斩,这是他所吐露曾经行贿的名单,以你沈家为首。” 那张宣纸之上,满是沈家沈森行贿的清单,以及还有邱宇泽的签字画押。 满堂再次震惊! 户部尚书入狱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传出? 沈森的面色也是一变,邱宇泽是户部尚书,做生意的哪个不要在他手底下过,若说行贿,他沈家不见得就是最多的,那舒家跟许家,哪一个不是同样如此? 但偏偏,却要拿沈家开刀。 沈老夫人脸色阴沉,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她将这一切,都归咎在沈璃锦身上。 谢君行成为银龙卫总督,若是因与从前沈璃锦的恩怨选择报复,这样的可能性很大。 而至于这一件事是沈璃锦设计,沈老夫人却是断了这个念头,毕竟户部尚书的倒塌,她一个闺阁女子又如何能够操控。 她又开了口:“谢三…不,谢总督,这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行贿的定义太过笼统,这说不定是弄错了。” “有没有弄错,去龙狱里头走上一遭就知道了。” 谢君行懒懒地挥了挥手,身后便有银龙卫上前一左一右的架住沈森,在沈森惊慌的面色以及陈玲韵的哭声中,往龙狱的方向带去。 “在这段时间,沈家所有的生意终止,不允许再有任何的生意往来。” 谢君行冷冷道了句,也没再在乎沈家以及围观众人的神色,他只是缓缓走到沈璃锦身前。 向前探身,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道:“我真的很好奇,你是用了什么办法能让四皇子这样大动干戈地帮你解决沈森?” 沈璃锦抬眼看他,此刻的谢君行,仿佛又变成了那个让沈璃锦陌生的人。 不知为何,那些前些日子的旖旎和关系看似好转都像是一场幻觉。 沈璃锦本以为,他是生她的气了。 可现在看来,或许对他来说,这本就只是他一时兴起无聊时的乐子。 她便也恢复从前那副无法无天的模样。 “以谢总督的聪慧,会想不到吗?只是我也很好奇,在得罪了长荣公主的情况下,你还能坐上银龙卫总督的位置,不知又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谢君行微垂着头,与她对视好半晌,哼笑一声。 “沈璃锦,你跟我说,我总是那样,我想了很久都没想明白,那样是哪样,我后来想明白了,那应该就是总是自以为是的出现在你身边,自以为是的以为你对我多少还有些留恋,可我忘了,你是沈璃锦,你不需要。你没有心。” “我天真的以为,你会信任我,可我错了,我只是一个在你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以后就能被一脚踹开的无用之人,我在你眼里,是随时可以被抛弃的小狗。” 他是笑着说的,可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淡漠。 他不知道沈璃锦从舒明那里知道了什么,也不想知道了。 他只知道,在这一切结束以后,沈璃锦不要他了,沈璃锦说,希望一个人。 即便沈璃锦知道的是让她难过的消息,可谢君行固执地觉得,他们之间那已经差一层窗户纸就能捅破的关系,他应该陪着她。 他不知道对于沈璃锦来说,那个时候 第62章 翻脸! 又是这样。 谢君行拧了眉:“沈璃锦,你在逃避些什么?对你来说,这一切压根就不重要对吗?” 沈璃锦依旧笑着:“谢总督要我说什么?还是谢总督觉得从前的一切可以当作没发生过?” “你我分明都知道,当初的事有误会!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时间去解决…” “谢总督!” 沈璃锦声音提高些,打断他的话,见谢君行又看过来,她才低了声音,又像是叹出一口气,语气软了些:“谢君行,你真的觉得我们解开了当初的误会一切就会变吗?” 谢君行张了张嘴,顿了。 好半晌,他咧开嘴,像是自嘲:“我又自以为是了。” 他身子退后几步,神情变得冷漠,抬步想要离开,最终却是回过头,在她那红肿的脸颊上扫了一眼。 又回过身走到她身边塞给她一个玉瓶:“你就当我是自作多情吧,上好的药膏,消肿止痛很快。” 话落,他不再犹豫,转身就走。 直到他离开,四周的目光才惊疑不定地落在沈璃锦的身上。 旁人不知道他二人在说些什么,但却看得清两人的亲昵,谢君行几乎是贴着沈璃锦的耳边说话,而沈璃锦也没有拒绝。 这样的场面,让得众人不由开始怀疑这两人之间的关系。 沈老夫人深深地看了眼沈璃锦,最终道了句:“阿锦,回府吧。” 沈璃锦垂下眼又很是乖巧道:“是,祖母。” 她缓缓抬步,一步一步随着沈老夫人往里面走。 脑海里却是浮现出那封送往四皇子手上的信。 户部尚书是二皇子的人,而户部在六部之中的地位举足轻重,四皇子也一直想要染指户部,但偏偏户部尚书的手脚很是干净,一点破绽都寻不到。 沈璃锦便就是答应将户部尚书的证据拱手奉上,与此同时,沈家成为四皇子的麾下,沈家作为商道之首,除了能给予钱财的帮助,更多的则是商道的便利。 而同样的,四皇子首先需要做的是,帮助沈璃锦拿到沈家商道的掌控权。 至于方吉的那件小事,他自然也是乐得找二皇子的不痛快。 加上如今谢君行成为了银龙卫总督,明面上虽说还是为四皇子办事,但四皇子的心里头多少还是有了些提防。 这个时候,沈家的投诚就显得格外重要了。 天时地利人和,沈森的落马就像是必然事件一样,注定会发生。 沈璃锦随着沈老夫人到了沈府正堂,又屏退了下人,便就只剩下陈玲韵以及一直默不作声的沈兰竹。 下人刚退下,沈老夫人脸色便猛地一下沉下去,盯着沈璃锦的目光中泛着冷光。 “今天这事,是你做的手脚?” 沈璃锦坦然回看过去:“祖母觉得,我一介小小女子,能撼动户部尚书?” “从前我或许觉得荒谬,但现在,我若再将你看作小小女子,那我这么多年也是白活了,或许我该问你,这事与你就毫无关系吗?” 沈老夫人平日里浑浊的目光在此刻却是锐利无比,紧紧盯着沈璃锦的眼睛,充满审视,寻常人在这样的目光下,只怕会下意识的避开。 但沈璃锦没有,她反而是温和地笑了:“也不能算毫无关系,户部尚书我没有能力撼动,但来的为什么会是银龙卫,我倒是清楚的。” 沈老夫人眯了眯眼睛。 沈璃锦的声音继续传来:“因为四皇子,银龙卫调查户部尚书那是职责所在,但一个小小的沈家,那却是有人故意为之。” 她顿了顿,撕开那副乖巧模样,笑得无法无天:“那个人,是我啊,祖母。” 沈老夫人看着她的模样,心里的怒火攀升,她跺了跺鸠杖:“沈璃锦!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祖母!有没有沈家!你这样做,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我的确是找死,但祖母,沈家难道要我活过吗?如果阿兄没有高中状元,如果我依旧还是那个要仰仗您鼻息过日子的小姑娘,我能活到多久呢?” 她声音平淡得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但眼底的那丝悲哀,却依旧隐藏不住。 沈老夫人沉默片刻,最后那双浑浊的双眼里透出几分嘲弄:“沈璃锦,你要知道,在你的父母失踪以后,你跟你阿兄的命运就已经不在你们自己手里了,只有乖巧听话的孩子,才有资格活下去。” 沈璃锦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她看着沈老夫人,又轻又缓地摇头:“所以啊,祖母,我们想把命运握在自己手里,至少现在,不管是阿兄还是我,都已经不是您能随意拿捏的了,对吗?” 话落下,空气都寂静下来。 沈老夫人盯着沈璃锦的目光闪烁不定,她眸底似有杀意。 沈璃锦只是淡声一笑:“祖母,我若是死了不要紧,您唯一的儿子可就也要陪着我一同上那黄泉路了。” “即便是龙狱,也不能无缘无故地杀人!” “无缘无故?祖母,你错了,罪名这个东西,对上位者来说,可以说他没有,也可以说他有,一切不过一念之间,祖母这个道理应该比我明白,祖母觉得,四皇子要安个罪名给一个商人,能不能做得到?” “混账!” 沈老夫人怒喝出声!提起手上的鸠杖就往沈璃锦身上打去,月影目光一冷,却是被沈璃锦伸手拦住。 那一棍子稳稳的落在了沈璃锦的身上,她闷哼一声,笑容却愈发灿烂些。 “祖母可出完气了?那孙女可就继续说了,二叔将会被禁止再接触商道,沈家偌大的产业总该需要人接手。” 沈老夫人被她一动不动竟承下她的一棍有些怔住,又听得这话,下意识皱眉。 “怎么?难不成你的意思是,你要来接手?” “正是。” 沈老夫人眼睛微微放大:“女子行商,是要遭人 第63章 不听话的坏小孩 在沈老夫人的注视下,她平静开口。 “祖母无论如何也是不会甘心将整个沈家就这么交给我的吧?我记得,沈融已经年满十四了,祖母一直想让他入仕途,可这么些年祖母也看见了,他没有那个兴趣和本事,不妨让他试试从商,祖母又怎知,他不会在这条路上做到极致呢?” 沈老夫人的眉头拧了起来,一旁的陈玲韵也是面色微微一变。 沈融是二房的嫡子,也是二房唯一的嫡子。 无论是沈老夫人还是陈玲韵都对他抱有了很大的期待,可除了期待,还有溺爱。 所以沈融就成了一个不服管教,叛逆恶劣的坏小孩,他喜欢在书院里弄哭别的小孩,喜欢揪沈星愿的头发然后笑嘻嘻地跑开,喜欢将教他习书的老夫子的拐杖偷掉然后看他颤颤巍巍惊慌失措的模样。 整个沈府,没有人管得住他。 在陈玲韵与沈老夫人近乎窒息地期待和压迫他一定要成才的情况下,他开始逆反。 变成了一个年仅十五岁就已经无人能管教的小纨绔。 可陈玲韵和沈老夫人还是不甘心。 “阿融他若是入了商道,再想走仕途,几乎不可能了。” 沈璃锦忍不住嗤笑两声:“他走什么路我不感兴趣,若是祖母觉得将沈家生意全权交到我手里也是可以,那我自然乐得接下。” 顿了顿,她声音多了些笑意:“祖母别忘了,龙狱可不是普通的大牢,晚一日,就多一分危险。” 沈老夫人静静地看着她好半晌,最终扯出一抹残忍的笑:“多谢阿锦提醒,所以我打算走另一条路。” 她挥了挥手,大堂四周便涌上所有的沈家护卫。 沈老夫人上前两步,走到沈璃锦身前停下:“我不得不承认,我的确一直小看了你,在我答应将金琥镖局交给你的时候,我就已经错了,你的野心比我想象得还要大,但你忘了,如今的沈府,还是我做主。” 沈璃锦仿若感受不到沈老夫人身上传来的恶意,她只笑了:“祖母是要动用家法吗?” “怎么会呢,你是我沈家的姑娘,我的孙女,我怎么舍得对你用家法。” 沈老夫人皮笑肉不笑地接了句话。 她再次上前两步,离沈璃锦不过一步之遥,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 “阿锦,不管你跟四皇子做了什么交易,只要人死了,一切都做不得数对吗?没有人会因为一个死去的无用的合作者而翻脸,四皇子也不会,对吗?” 沈老夫人从来都不是一个什么善人,她以姨娘的身份一路走到如今稳坐沈府老夫人的位置,她手上沾染的鲜血算不得少。 眼前的女子,已经真真切切地让她感受到了威胁。 她不敢想象,再让她这样成长下去,日后会发生什么。 对于沈老夫人的想法,沈璃锦再清楚不过,她早便也预料到了。 “祖母说得对,只要人死了,生前的一切也做不得数了,祖母将一切心血都放在二房的身上,我阿兄日后是要独自开府的,偌大的沈家祖母是要留给沈融的,可人若是死了,不是也做不得数了吗?” 沈老夫人闻言面色猛地一变,她刚要开口,沈家护卫便从外头来禀:“老夫人,小公子今日被人从书院带走了,到现在都不知所踪!” 沈老夫人眼睛微眯,那双苍老的双手捏上沈璃锦白皙的脖颈,即便苍老,但依旧有力。 “沈璃锦,我真的会杀了你,沈令时也保不住你。” 沈璃锦笑得眉眼弯弯:“我从未怀疑过祖母想要杀我的心,就像我从未觉得我死的时候不会有人跟我陪葬,我一直觉得并坚信,我的死,一定会掀起一阵不小的波澜,而这股波澜,也一定会掀开沈家的屋顶。” 她平静得仿佛不是即将窒息而亡的一个濒死者,而是一个掌控全局的上位者。 那双瞳孔里的毫无情绪,让得沈老夫人都是忍不住心头一颤。 一旁的陈玲韵此刻也顾不得其他,上前连忙拉着沈老夫人的手,带着哭腔:“母亲,阿融还在她手里,阿融是您唯一的孙子,您不能就这样见死不救啊!” 沈老夫人目光闪烁,她此刻心里的杀意已经到达顶峰。 半晌,在沈璃锦的面色逐渐红紫起来,她终于松开了手。 沈璃锦退后两步,猛地咳嗽几声,映秋与月影一左一右地扶过她。 两人都沉默着,但心底是冰凉的。 这沈府,就像是会吃人的野兽。 只是沈璃锦浑然不觉,抬起眼,生理性的泪水还在她眼角挂着,显得脆弱而可怜。 “祖母,现在可以考虑考虑我的提议了吗?” 沈老夫人心里清楚她说的是让沈璃锦与沈融共同掌管沈家商道的事情。 她静静的盯着沈璃锦,心里莫名的竟升起一丝恐惧。 小小年纪,却将自己所有的退路都找好了,让得她不得不答应她的条件。 这样缜密的安排,让得沈老夫人有些无力,心里确突然升起一股想法,若她是沈家二房的人,就好了。 只是这样的想法只一瞬,她便很快变为更为浓郁的杀意,在沈璃锦彻底成长起来,她一定要找到机会,杀了她! 至于现在… 沈老夫人深深吐出一口气。 “想要阿融与你共事,也得让他平安回来再行商议,阿融的性子你知道,若他不愿…” “祖母放心,他会愿意的,至于他的平安,他是我的堂弟,我又怎么会伤了他呢,明日他会毫发无伤地出现在您面前。” 沈璃锦这话里的那句“他会愿意的”让得沈老夫人心里一跳,但此刻,她却也只能阴沉着脸挥手让外头的护卫全部散开。 沈璃锦扫了一眼,又露出一抹极为乖巧温和的笑容,微微欠了身转身离开。 陈玲韵看着她的背影,还在落着泪 第64章 我讨厌你! 沈璃锦走进的时候,宋非隐在黑暗里的身影便微微侧过身。 下一瞬,目光一凝。 他拧了眉,快步上前,目光落在她红肿的脸颊和已经青紫的脖间,眸底噙上冷霜。 “怎么搞成这样?” 沈璃锦冲他没所谓的笑了笑:“没事。” 宋非沉默两秒:“阿锦,你若想,二房的人随时可以意外死亡。” 意外二字,他咬得重了些。 这话他没有遮掩,一旁沈融的目光一紧,脑袋往后缩了缩。 天知道他被眼前这冷得跟冰块一样的男人抓来的时候,他毫不怀疑若不是因为他还有用,这人一定会对他痛下杀手。 沈璃锦本刚想让宋非别胡说,便见沈融的反应,她眉头一挑,心里那丝恶趣味便就起了。 “好啊,让我想想…不如就让我们这位身娇肉贵的小公子先来一场意外吧,总之,今日也是这位小公子自己逃出书院,若说遇上什么刺客啊坏人啊,也是正常的…” 她的话出口,宋非几乎是一瞬便领会了她的意思,唇边又掀起若有若无的笑,有些无奈地看了眼沈璃锦。 又是在吓小孩呢。 但他也很是配合地抽出刀刃,在沈融的脖颈上停留。 沈融不敢动了。 沈璃锦缓缓走到他身前,坐在石凳上,微微垂下眼看向坐在地上的沈融。 其实这个小孩长得很是漂亮,像个精致的瓷娃娃,皮肤是白皙的,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有点像沈兰竹的那双眼睛。 只是沈融的眼睛里,又多了些狡黠,眸子常是滴溜溜地转着,不知道又在打着什么坏主意。 沈璃锦伸手拿下他嘴里的布,沈融便赶紧开口。 “沈璃锦,你敢抓我!等我爹娘还有祖母知道了,你就完了!” 他恶狠狠地盯着沈璃锦,像一头幼狼,而宋非的剑刃只是轻轻一动,他就又将那副呲牙咧嘴的神色收回去。 沈璃锦挑起眉头,居高临下地看他一眼:“阿融,你不乖,你该唤我堂姐。” 沈融梗着脖子:“就你?凭什么?” 宋非:“嗯?” 沈融又察觉到那剑刃深入几分,只是他的骄傲不允许他低头,心里头有些害怕,但面上却依旧那副模样:“你有本事就真的杀了我!” 宋非蹙了眉,泛起戾气,他最讨厌这样的小孩! 沈璃锦轻轻伸手要拨开宋非的剑,宋非扫了一眼,先她一步移开:“这剑很利。” 沈璃锦手顿在空中,抬眼冲他笑了笑,才又垂下眸。 “阿融,我不会杀了你,但是我会扒了你的衣服将你丢在你们书院里头让你的同窗围观,我还会在夜晚把你绑在郊外的树干上,吸引野狼前来,但你放心,它们不会攻击你,因为你的树干下会有燃烧的火把,至于这棵大树是最终被火把烧倒,还是撑过一夜让你免于被野狼吞食,那就要看你的运气了。” 她的声音很轻,甚至很是温柔,仿若真的在对一个疼爱的弟弟说着什么。 但沈融的面色却是变了,他先是嗤笑一声:“你敢吗?我可是…” 他话没说完,却看着沈璃锦带笑的眼睛,他突然意识到,她似乎真的做得出来。 她说的那些话又逐渐变成画面在他脑海里浮现,同窗奇怪的眼神和嘲笑,野狼绿油油的眼睛,让得他心头一颤。 他终于浮现出些害怕,看着沈璃锦的目光仿若在看一个恶魔。 而一旁的宋非也是奇怪的看了一眼沈璃锦,他很少看见沈璃锦这样胡说八道糊弄小孩的模样。 莫名的,他竟觉得她有几分可爱。 沈融还存了侥幸,他往后退了几步:“你不敢的,等会祖母就会找来…” “宋非,扒了他的衣服,敲晕他,丢回书院去。” 她背过身去,宋非也没有丝毫犹豫地上前就要扒拉沈融的衣裳。 沈融吓得惊叫一声,终于知道沈璃锦没有在跟他开玩笑。 他连忙高声道:“等等!” 沈璃锦回过身,宋非已经站到一旁,而沈融的衣领已经被扯得皱了起来,露出半个锁骨来。 向来为非作歹的小少爷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他眼里还有未曾褪去的惊慌,隐隐间,噙了泪,眼角红红的,垂着眼睛。 沈璃锦倒是轻挑眉头,她本以为,沈融该是会被陈玲韵教得跟他父亲一样,是一个暴怒无能却又自视甚高的人。 在沈府的时候,她也很少与沈融接触,因为陈玲韵将他保护得太严实了,生怕沈令时和沈璃锦对他做什么。 没曾想,原来真的只是一个被宠坏了的爱闯事的叛逆小孩。 她轻轻唤了声:“喂?” 沈融听得这声音,眼角的泪珠崩不住了:“从来都没有人…这么欺负我,我讨厌你!” 身后不远处的月影与映秋对视一眼,随即有些愕然。 “姑娘真的把小孩欺负哭了…” 沈璃锦听着哭声,头上也满是黑线,她忍不住捏了捏眉头:“沈融!不许哭!” 沈融声音更大了:“呜呜…” 沈璃锦深吸口气:“你再哭!我就塞你嘴了。” 沈融声音止住了,泪水却是不停息,他瘪着嘴,眼睛是红的,鼻头是红的,看着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看着他的模样,沈璃锦撑着头,觉得有趣:“沈融,叫堂姐。” 沈融抬头望了她一眼,颇有不愿,但又想着她丧心病狂的手段,便就只能抽嗒的小小声的唤了一声:“堂…堂姐。” 沈璃锦这才满意,拍了拍他的脑袋,又让宋非将他扶起来坐在石凳上。 她这才正视他:“沈融,我问你,你想入仕途吗?” 沈融还没从刚才的一切反应过来,听得这话,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沈璃锦满意地笑了,又问:“那你想从商吗?” 沈融又要摇头,他什么都不想干,他只想 第65章 不要丢下我 沈璃锦一愣:“什么意思?” 沈融强行止住哭声:“我…我之前没银子花的时候,就总是悄悄的去找那些掌柜要,最开始他们不给,我就找人调查他们的账本,然后我就找到了他们的把柄,现在他们已经什么都听我的了!” 沈璃锦闻言有些奇怪的看他一眼,随后忍不住无奈笑笑,恐怕沈森也不知道自己手下的掌柜已经开始对沈融这个小少爷言听计从了。 不过依沈璃锦的想法,这些掌柜哪个不是人精,约莫着都是明面应和,将沈融当小孩子哄了。 不过总比抓瞎好。 “既然这样,那便省事了,过几日我会以沈家的名义召各位掌柜前来议事,你随我一道。” “啊?我?这些事平日都是我爹在管啊,再不济,还有祖母啊。” 沈璃锦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沈融,你该长大了。” 沈融还带着泪的目光望过来,透出疑惑,他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但沈璃锦已经站起身来:“宋非,让人将他送回去吧。” 沈融闻言眼睛便又滴溜溜的转起来,沈璃锦了然地看他一眼:“我很乐意见到你回去告状的场景,因为这样,我就能理所当然的对你做那些我想做的事了。” 看见沈璃锦脸上的笑容,沈融直打了一个颤,又很是讶异地看了她一眼。 为什么他想什么,她都知道。 宋非已经解开他身上的绳子,唤了一个万通阁的暗卫,提溜着沈融便走了。 直到沈融身影消失,映秋才很是认真的看着沈璃锦道:“姑娘,你刚才那样,真的很像一个大坏蛋。” 沈璃锦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不是像。” 一旁的月影却是笑着上前,轻轻替沈璃锦脸上的那红肿上药。 沈璃锦犹豫一瞬,偏过头去,将袖中的那玉瓶拿出来:“用这个吧。” 月影也没多想,轻轻嗯了一声。 只是宋非却在看见那玉瓶的一瞬,眸子轻动,他认得出,那是谢君行的。 他神色很快的暗了一瞬。 月影上完药后,身上的冷厉又散发出来,她目光扫过沈璃锦的脖间,又想起沈老夫人的那一棍子,此刻沈璃锦的背脊只怕也早已经红肿起来。 但沈璃锦自己却是浑然不觉,她挥手让想要继续给她处理伤口的月影退下,目光望向宋非。 “这几日,他们还是不安分吗?” “他们什么时候安分过,自从我坐上万通阁阁主的位置,便就乱了。” 宋非走到沈璃锦身前坐下,斟了两杯热茶,语气倒是轻松:“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都是些怕死的,不过就是背后说些闲话,仗着自己的资历说三道四,真到了我面前来,一个个的跟哑巴似的。” 沈璃锦轻轻摇了摇头,神色有些凝重:“旁的倒没什么,只是我担心有人暗通曲款,与这盛京城里的高官扯上关系,万通阁一旦真正显露人前,后果不堪设想。” 宋非沉默两秒,突然定定的看向沈璃锦:“阿锦,万通阁已经潜藏够久了。” 听得这话,沈璃锦猛地抬眼,在看见宋非那平静幽深的瞳孔时,她像是明白了什么。 万通阁潜藏太久了,而宋非也躲得太久了。 垂下眼去,她轻笑了一声:“万通阁是你的,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阿锦,我已经在阁中选出一个苗子,以阁主的标准培养,他永远忠诚于你。只要这一次找准机会将阁中毒瘤铲除,我会辅佐他,直到万通阁稳定。” “那你呢?”,也会永远忠诚于我吗? 沈璃锦依旧没有抬眼,声音很轻很轻。 宋非明白她的意思,向来冷漠的眸子里划过些痛苦与挣扎,到最后,他只能别过眼去。 寂静的沉默,让得沈璃锦又微微垂下头去:“宋非,万通阁的阁主只能是你。” 站起身来,她又冲他露出一个很是灿烂的笑容:“其实很多时候,我义无反顾往前冲的时候都会很安心,因为我知道,不管我闯了什么样的祸,只要你和阿兄在,好像就都能解决。” 顿了一瞬,沈璃锦极轻地吐出一口气:“宋非,在我心里,你跟我阿兄一样,都是我的亲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所以,如果可以,也偶尔把我当做你的退路吧。” 宋非就静静的抬眼望着她,那双素来没有波动的瞳孔泛起点点光芒。 沈璃锦突然就伸手,在他头顶上方虚虚的往下拍了两下。 “宋非,我走啦。” 宋非下意识的伸出手,拉紧沈璃锦的袖角,那只手先是虚握,到最后便是紧紧地捏成一团。 “阿锦,答应我,无论我变成什么样,都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这声音中带了些祈求,那种祈求是在宋非身上不可能出现的,可偏偏,如今出现了。 沈璃锦没有丝毫犹豫:“我永远不会丢下你。” 宋非听得这话,好半晌,才卸了力,手有些无力的滑落下来。 沈璃锦不会知道,现在的承诺在将来会成为压垮宋非的最后一根稻草,将他推入深渊。 看着沈璃锦离去的背影,宋非眼角无意识的落下一滴泪,又很快抹去,恢复那面无表情的模样。 院中的屋子一直是紧闭的,直到此刻才有开门声起,里面走出一道裹着黑袍的身影。 如果沈璃锦在这,一定会讶异,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黑袍身影坐在原是沈璃锦的位置,伸手想要拿过那杯沈璃锦未曾饮过的茶,宋非先他一步拿过移开。 黑袍身影的手一顿,突然轻笑一声:“如果她是你的软肋的话,我建议你,杀了她。” 这话落下,宋非的神色陡然阴沉,手钳上他的脖子:“我警告你,这种话,你最好永远给我烂在肚子里。” 那黑袍人毫无畏惧的盯着他,露出诡异的笑容 第66章 两只刺猬 本蹲在草丛的身影也没有被她的突然出现吓到,反而还有闲心侧过脸来低声调侃。 “我以为沈姑娘这是约会去了,将这事忘得干干净净了呢。” 沈璃锦闻言便也偏过头,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一眼。 谢君行见状耸了耸肩,也不再贫嘴,扬了扬下巴,指向那破庙的方向。 “舒明已经到了一会了,另一个应该也快了。” 沈璃锦点了点头,回过头去,便也专注地盯着那破庙的方向。 谢君行则是扫了扫她已经微微消肿的脸颊,最后目光缓缓落在她白皙的脖颈上那依旧青紫的掐痕。 他无意识地眯了眯眼,伸出手就连自己都没知觉的轻轻点了点脖子右侧的肌肤。 冰凉的触觉在深秋格外刺骨,沈璃锦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又偏过头蹙起眉头:“做什么?” 谢君行的手顿在空中,这时他才宛若回了神,轻抿薄唇。 “沈璃锦,别人欺负你你就受着?怎么不拿出些跟我作对的本事来?” 沈璃锦先是一愣,随后摸了摸自己的颈间,才反应过来,极轻的扯了扯唇角。 “谢总督,不是所有人都会跟你一样,到最后放我一马,她们不会,她们只会遗憾我怎么还活着。” 其实生来就是谢家三公子的谢君行很多时候是不能明白沈璃锦的无奈。 他向来是有靠山的,即便是他犯下天大的错,有父亲,有兄长在前头替他顶着。 所以他做事,向来不顾后果,什么人都敢顶撞,什么事都敢想。 只是他的无奈,旁人也是不知晓的。 他们就像两只刺猬,将自己紧紧包裹在刺里头,里头的东西只有自己知道。 但现在的谢君行,他似乎懂了一些,懂了自己眼前的这只刺猬为什么总是冒出尖尖的刺,将谁都戳得后退。 他偏过头去,佯装无意间极低声道:“沈森那边,该吃的苦头一个都不会少。” 沈璃锦轻轻一怔,抬眼看他,却见他只望着那破庙,仿佛刚才这句话不是他说的。 刚要开口,他神色凝了几分。 “人来了。” 沈璃锦闻言也很快转过头去,视线内出现一个披着黑袍的人影,俨然便是那日出现在二皇子麾下隐隐领头的那个黑袍人。 舒明看见她,便就连忙迎了上去。 那黑袍人很是不耐,四周仔细的打量了好一阵,才压低声音:“我不是跟你说过了这些日子不要来找我?你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盯着你?!” 舒明闻言冷笑一声:“我不蠢!你放心吧,今日谢君行新官上任忙着处理户部尚书的事情,我特意寻了小道来的,我再不来找你,你们是不是就要毁约了?当初说好的帮我解决那几个庶子,到现在都没动静!我告诉你,要是等到我暴露的那天…” “什么暴露的那天?” 舒明话被打断,突然目光动了动,看来对方的确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轻咳一声:“没什么,只是想提醒你一句,若是你们再不履行承诺,就别怪我将你们当初做的事都抖落出来,现在满盛京城可都在找你们阮氏的消息,你说…” 舒明的话没说完,黑袍人宽大的袍帽之下,厉光一闪,下一瞬,手掌轻翻,一把利刀便就握在掌中。 在舒明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他便已经先是被蕴含内力的一掌击中腹部倒飞至破庙台阶之上,随后一把冰凉的利刀便已经刺破他的皮肤。 在他惊恐的眼神中,缓缓停下来,但血迹已经顺着缓缓留下来。 “舒明,我警告你,不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还有,我随时可以杀了你,记住,是随时。” 这一幕被沈璃锦与谢君行尽收眼底,沈璃锦的目光停在拿着利刀的那只手,虽带着黑色手套,但不难看出很是纤细。 “她是名女子。” 沈璃锦轻声道了句。 “你怎么知道不是一个瘦弱的男子呢?” “那把利刀,是千绣阁的,只为女子制作武器。” 千绣阁? 谢君行是知道的,这听起来很像是为女子做衣裳的地方,其实是个兵器坊,出手的兵器向来以轻巧取胜。 若说知道了来源,想要查出那黑袍女子是谁应该就不算难,但偏偏这千绣阁来历神秘,虽全为女子,但格外团结,从不出卖客户信息。 这也是为什么许多有自己秘密的女子都愿意去千绣阁定制。 谢君行一边想着,破庙里头那黑袍女子却是已经收了利刃,有些居高临下的扫了眼还依旧躺在台阶上的舒明。 “你的事我会解决,但不是现在,你若是安分些,咱们好好将我们之间的合作完成,若是你有别的心思…那我也只能送你去叫阎王爷,还有,不要再随便给我传信。” “对了,舒家可以加快蚕食北庆街,出了些意外,我们的计划要提前了,你们必须要迅速成长到能够吃得下沈家为止!” 黑袍女子说完转过身就要走,只是在她刚刚抬步之时,眉头便极轻的一皱,黑袍下的手轻轻捏了指位,面色一变,猛地抬头扫视四周。 “咦,被发现了呢!” 几乎是在沈璃锦话音刚落下,两把淬了毒的飞镖破空而来! 沈璃锦与谢君行同时一左一右的侧翻,避过那飞镖,但同时,身形也彻底暴露。 那黑袍女子的声音沙哑阴冷起来:“舒明,你不是说没有人跟来吗?” 她顿了顿,指尖飞镖急速旋转,又哑着声音:“还是说,你是故意给我设的圈套?” 舒明看着她指尖飞镖,心里一悸,他丝毫不怀疑只要他有一点犹豫,马上这飞镖就能刺破他的心脏,他连忙摇头:“不不…我没有,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那黑袍女子冷哼一声,这才偏过头看向沈璃锦两人,她的眼睛隐在黑袍之下,还 第67章 我谢君行从不缺女人 沈璃锦看着这道身影走出,心里一瞬警觉。 二皇子,姜岚! 今夜的一切在脑海里复盘。 从今日下午谢君行离开时悄然递给她的信,告诉她今夜舒明会引黑袍女子现身。 他知道黑袍女子对她的重要性,也知道她一定会来。 到现在舒明与黑袍女子见面却只是说了些不痛不痒的话,直到二皇子的身影出现。 这一切仿佛都像是一个陷阱。 沈璃锦不愿意相信,可在她猛地转头看见谢君行毫不意外的神情之时,她心里一阵发寒。 张了张嘴,似乎想问什么,但最终沉默下来。 因为姜岚的声音已经先她一步开了口:“谢君行,我还真的以为她在你心里很重要呢,没想到,你还当真舍得?” “我谢君行从不缺女人。” 谢君行淡淡的声音响起,毫无感情,只余下淡漠。 沈璃锦到现在如何还不明白,今夜,不过是为了引她出现的一个局,一个她信任的人利用她的软肋布下的局。 从头到尾,谢君行再没看过她一眼。 沈璃锦扯出一抹极为自嘲的笑容,末了,她缓缓后退几步,这时谢君行才慢慢转过头来。 盯着她的那双瞳孔不带丝毫情绪。 “你今天不是问我为什么会坐上银龙卫总督的位置吗?我现在告诉你,那是因为我向陛下承诺了要清剿盛京城内的阮氏一族。” 沈璃锦几乎是一瞬便明白过来了他的意思,目光又望向那站在姜岚身后沉默着的黑袍女子。 “所以,你牺牲了我,而他们牺牲了自己的阮氏族人。” “沈姑娘这话说得可不对,这不是牺牲,只是一场双方满意的交易罢了。” 沈璃锦没有搭理接话的姜岚,只是定定的望着谢君行,她企图在那双冷漠至极的眸子里寻找一丝他愧疚或是无奈的证据,哪怕是一丝。 可是,没有。 终于,她收回目光。 她知道,姜岚不可能孤身前来,也不可能布下这么一个局却让她跑掉,因此,她只是扫向姜岚。 “二皇子如此煞费苦心引小女子前来,不知小女子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二皇子付出这样大的代价?” “沈姑娘如此聪慧,难道猜不到吗?” 沈璃锦轻蹙眉头,她的确能猜到一二。 对二皇子姜岚来说,他唯一在乎的,就是四皇子姜栩。 如今的谢君行已经慢慢脱离了四皇子的掌控,又或者是说,四皇子已经不信任谢君行。 姜栩手上的牌如今还算有价值的,除了林鸢就是身为商道之首的沈家。 可无论是林鸢还是沈家,牵连最深的,就是沈璃锦。 这也是为什么四皇子愿意大动干戈的除去沈森,助沈璃锦上位的原因。 “二皇子殿下招揽的手段就是这样吗?小女子没有看见二皇子殿下的诚意。” 姜岚身边的那黑袍女子闻言阴冷的笑了两声:“诚意?沈璃锦,你搞搞清楚,现在是你谈条件的时候吗?” 沈璃锦掀起一抹灿烂的笑容:“那就请二皇子杀了我。” “你!” 黑袍女子手上的飞镖开始缓缓旋转起来,身上散发出些杀意。 无人注意到一旁谢君行的眸底掠过一丝波动,像是恼怒像是担忧。 姜岚静静的盯着沈璃锦好一阵,才轻轻拍了拍黑袍女子的手示意她放下。 “不知沈姑娘想要怎么样的诚意?” “杀了她。” 沈璃锦手一瞬指在黑袍女子的身上,姜岚的神色一变,而那黑袍女子也是身子一僵,随后忍不住嗤笑一声。 姜岚语气沉了些:“沈姑娘,这样的玩笑,还是不要再开为好。” 沈璃锦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她本来也没想姜岚会真的因为她杀了黑袍女子,只是试探了黑袍女子在姜岚心里的地位。 没曾想,姜岚竟真的这样看重她。 沈璃锦的目光又落在谢君行的身上,姜岚这便勾起笑容:“若是要杀谢总督,我倒是很乐意,但我也不得不承认,我现在还没有这个能力。” 谢君行偏过头来,与她对视一眼,沈璃锦突然露出一抹很是恶劣的笑容。 “二皇子殿下,小女子只有两个要求。” “一,杀了舒明,我相信以二皇子的能力要扶持一个舒家的庶子不算困难,况且,今夜也得给二皇子殿下一个交代,但舒明毕竟是这位姑娘辛辛苦苦栽培的棋子,那便看这位姑娘舍不舍得了。” 她说完,笑脸盈盈的看向那黑袍女子,至于一旁的舒明,早已经不明白今夜的情况,他就像是一个弃子一般,孤零零的躺在台阶,此刻脸色惊慌起来。 在姜岚轻轻点头后,那黑袍女子没有任何迟疑的,手上的飞镖旋转而出,稳稳地刺穿舒明的心脏,在舒明还未反应过来之时。 他已经瞳孔放大,生机迅速消散。 姜岚却是看也未看一眼,只是神情淡漠了些,微微又扬了扬下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沈璃锦的笑容浓郁了些:“二,在二皇子殿下您上位以后,谢总督的命,得留给我。” 这话总算让得姜岚变了脸色,不是因为谢君行的命,而是因为上位二字。 “沈璃锦!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不怕我真的杀了你?” 沈璃锦上前两步,望进姜岚那双对权利分明是有欲望的眸子里:“二皇子殿下,如果您费尽心思将我拉入您的麾下,不是为了那九五之尊的位置,既是对我的不信任,也是对您自己的不尊重。” 姜岚第一次用格外认真的目光打量沈璃锦,他突然发现,他对沈璃锦的了解似乎一直都只停留在别人的嘴里。 他终于明白,姜栩为什么对她这么重视了。 他深深地看了眼沈璃锦,最终却只点了点头:“好。” 一旁的谢君行平静得仿佛他 第68章 要挖谢君行的墙角 沈璃锦看了眼黑袍女子手上拿着的一个玉瓶,里头装着一枚晶莹剔透的药丸,很是漂亮。 但沈璃锦知道,这种东西,越漂亮,毒性越大。 “沈姑娘不用害怕,这不会伤害你的身体,只要每月…” 黑袍女子的话未说完,沈璃锦却已经从她手里接过那玉瓶,一刻也没有迟疑的仰头便咽下去。 在这一瞬,从她身侧路过的谢君行脚步似乎是极轻的顿了顿。 沈璃锦却是唤住了他:“谢总督,我们之间似乎还需要合作呢,若是四皇子疑了心,你跟我可都不太好过。” 待谢君行的脚步停下,沈璃锦才又越过黑袍女子看向姜岚:“二皇子还有何吩咐吗?” 姜岚对她在不了解那毒药的情况下便就敢一口吞下去的行为挑了眉。 突然又反应过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对沈璃锦本是被动的场面却逐渐向她偏离,到了现在,掌控主场的竟然是沈璃锦! 姜岚的目光不知何时开始变了。 这个女子,真的不简单。 他心里突然对她感兴趣起来。 见她望过来,他便含笑轻轻摇头:“你走吧,后面有事我自有办法联系你,沈姑娘,我相信你是聪明人,不会做自毁的事情,我这个人,很喜欢做挖人墙角的事,但却不喜欢自己的人背叛,我话说到这个份上,希望沈姑娘自己斟酌。” 挖人墙角? 谢君行别过眼扫了他一眼,勾了勾唇角。 而沈璃锦则是不知道为何,她觉得二皇子对她的态度比起最初似乎是要温和许多。 没有多想,她便也颔首,欠身行了个礼后,她便率先越过一旁的谢君行。 “谢总督,辛苦要将我送回沈府了,毕竟在四皇子眼里,我可是您心尖上的人,即便是做戏,也请您做个全套。” 谢君行拧了拧眉,似是很不情愿,但也一言不发地跟在了她后头。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姜岚才收回落在沈璃锦身上的目光。 “殿下,您当真相信她?” 黑袍女子的声音依旧沙哑。 “聪明又漂亮的女人的话,可信度实在不太高。” 姜岚顿了顿,语气染了些笑意:“但我很想知道,她要怎么骗过我,又怎样为自己找到彻底的解药。” 黑袍女子偏过头,终于露出一半眼睛来,那双眼很亮,很纯。 她看着姜岚的侧脸,看着他自己都无意识微挑的眼角,她似乎明白了什么,收回目光,遥遥望向沈璃锦离开的方向。 声音低喃,只有自己才能听见:“沈璃锦,我其实不想与你为敌的,可是你不应该…不应该抢我的东西…” 深秋的深夜,凉风是刺骨的,谢君行与沈璃锦一前一后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 不知何时,身后没有了脚步,谢君行停下,往后望了望,便见沈璃锦停在他身后不远处,没走了。 他歪了歪头,透出疑惑。 隔得有些远,他看不清沈璃锦的神色,只是风中传来轻语。 “谢君行,你背叛我的时候,可曾有过半分犹豫?” 谢君行抿了抿唇:“没有。” 又道:“我没有退路,能解决盛京城中阮氏的言论,是长荣公主与陛下说的,银龙卫总督的位置,也是长荣公主给的,如果我做不到,会连累整个谢家,沈璃锦,你骗了我那么多次,我也骗你一次,我们扯平了。” 话落,寂静沉默。 半晌,自嘲声慢慢响起:“扯平?我们之间,扯得平吗?谢君行,我们之间,结束了。” 沈璃锦这一次是真的彻底失望,她转过身,不远处的角落有一辆马车,马车旁一道黑衣身影静静等在那里,不知道等了多久。 他终于等到她回头,随后遥遥的便冲她挥了手。 沈璃锦一步一步的走向那马车,最后手搭在了宋非的手腕上,身影消失在马车里。 谢君行就这样看着,看着她一步一步地往他相反的方向走。 良久,他低低的叹了口气,将眼底一切情绪收回,又恢复那冷漠的模样,消失在黑夜之中。 又过了一阵,黑暗处缓缓走出两道身影。 姜岚颇有兴趣地望了望两个不同方向。 “这两人,看来是真的离了心,我原以为,是他二人做的局,没想到,谢君行倒是够狠心。” 黑袍女子在他身后低声道:“长荣公主将谢君行逼得太紧了,如他所说,他没有退路。” 姜岚轻轻笑了声,偏过头轻轻拍了拍黑袍女子的肩膀:“就是可惜了你手底下的那些人。” 黑袍女子垂了垂头:“为殿下牺牲,是他们的荣幸。况且,那份名单上也不全真的是阮氏之人,谢君行拿到手也不会傻傻地就这么相信,必然会调查一番,也能够再拖延些时间了。” 姜岚闻言点了点头,声音柔和一些:“辛苦你了。” 沈森回到沈府的时候,已是第二日的下午。 是被抬着回来的,身上像是已经没了什么好地方,人是半死不活的,凭着一口气吊着。 惊得沈老夫人与陈玲韵发出尖叫,又马不停蹄地四处寻了医师,整个府里全是陈玲韵怒骂银龙卫和谢君行不做人事的声音。 而沈融看着自家父亲的模样,又听自己母亲说,似乎都是那沈璃锦做的手脚,他脑海里不自觉的便想起昨夜沈璃锦威胁自己的画面。 他对沈璃锦的恐惧,已经到了极点。 而事情也正如沈璃锦所说,沈家可以继续经商,但沈森不能再有任何插手。 于是,到了傍晚,沈融便抱着厚厚的一摞账本战战兢兢地来到了念云阁。 好巧不巧,他刚走进念云阁的门,便见沈璃锦正蹲在地上,手上有把匕首,而在她的手下有一只雪白的小狗,此刻正惨叫着。 听见动静,沈璃锦便抬起头来,在沈 第69章 只有死人没有秘密 沈璃锦看着眼前哭成一团的沈融,轻挑眉头,随后垂眼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鲜血,这才反应过来。 她心里的恶趣味又开始浮现了。 缓缓走到沈融身前半蹲,与他直视,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带血的手指在他脸蛋上轻轻一戳。 “你真的会乖吗?” 沈融吓得连忙点头:“会的,我会的。” “首先,不要哭。” 沈融张了张嘴,将要哭出声的声音猛地收回去,又咬着下唇,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模样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倒将身后的几个侍卫惊得对视一眼,这还是那个嚣张纨绔的小公子吗? 沈璃锦见状却是满意的笑了笑:“其次,会看账本吗?” 沈融先是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哽咽着说:“会…会一点点,是那个时候找掌柜麻烦的时候学了一点。” “很好,盛京城内沈家名下前三的掌柜,在天黑之前我要知道他们账本上的最大漏洞,有问题吗?” 沈融抬起眼,满是诧异,随后便是为难:“堂姐…我吗?” “当然,你可是未来沈家的主君。” 沈融闻言还要说什么,却见沈璃锦的眼睛一眯,他便连忙垂下头去:“我…我知道了。” 沈璃锦目光又扫了扫地上撒了一地的账本,沈融很是识趣地立马弯腰一本一本慢慢拾起来。 这行云流水的动作看得他身后几个侍卫目瞪口呆,再次看向沈璃锦的目光便就多了些莫名的意味。 这长房的二姑娘到底对小公子做了什么?竟驯得如此服帖。 沈璃锦静静站在一旁,就那样看着沈融收拾完账本以后就乖乖地走到院中的石凳上坐下,开始一点一点翻看起来。 映秋回到她身边,见状忍不住小声笑道:“姑娘,现在您在这位小公子的眼里可就真真是魔鬼了。” “未来的沈家,的确需要一位足以挑起整个商道的人物,成为我有力的臂膀与后方。” 映秋迟疑一瞬:“可姑娘,他终究是二房的…” “我用人,不在乎来历,沈融这人,还算纯粹,我会给他一个机会,但也仅仅是个机会,能不能握住,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沈璃锦的目光从那石凳上小小的背影上收回。 “那小狗怎么样了?” “受了伤的地方已经处理好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心理有问题的,竟然丧心病狂地往这样一只小狗身上横插一支箭!” 映秋义愤填膺,她们发现这只小狗时,已经奄奄一息了。 “映秋,你不觉得,这只小狗出现得太突兀了吗?老太太不喜欢狗,因此沈府从来没有出现过一只狗,可它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我回念云阁的必经之路上。” “姑娘的意思是,这是有人故意的?” 沈璃锦目光轻动,随后视线落在刚才替小狗取箭时随手扔在一旁的那支箭上。 在她目光刚落下的时候,月影便已经拾起那支箭往这处来,随后递给了沈璃锦。 沈璃锦接过以后,扫了一眼,手指停顿在箭矢与箭身中间的那极小的一处裂缝,随后两根手指轻轻一扭,一张被裹成与箭身差不多粗细的纸条便出现。 月影与映秋对视一眼,一瞬神色严肃起来。 沈璃锦动作顿了顿,最终还是抽出那纸条,缓缓展开,其上鲜艳红色字迹出现。 “沈姑娘,我们很快就要再见面了,很可惜,这一次,你的小情郎不会再护着你了。哦对了,如果不想有更多的意外的话,建议你不要哭兮兮地找你的阿兄哦,他是我的呢。” 这些字也落在了月影与映秋的眼里,她们面色一瞬变了。 “姑娘,这是?” 沈璃锦神色平淡地将视线落在那最后一个用鲜血染成的鬼脸上。 “除了她,还能有谁?” 她话音刚落,院外便传来一道有些焦急的声音:“阿锦?” 见到来人,沈璃锦将手中纸条收到袖袍内,随后才上前两步:“阿兄?不是说近日翰林院事务繁忙,不常回府吗?” 沈令时不答,只是将手中一帖子递给她:“阿锦,你可收到了这个?” 沈璃锦接过,扫了一眼,又递还给他:“她不会给我的,到了日子估摸着就是直接派人来接了,她不会给我选择的权利。” 招亲宴。 长荣公主诚邀天下俊杰公子,为沈家长房二姑娘招亲,得沈家二姑娘亲眼者,赏黄金百两。 “这事已经在盛京城内闹翻了,但凡是有些脸面的府上,都收到了她的帖子,如今四处打听你名声的大有人在,阿锦,我不信她那么好心,这些日子我一直以各种理由拒绝她的见面,我上头还有太傅大人替我挡着,可我没想到,她竟然将主意打在了你的头上来。” “倒也不全是阿兄的问题,阿兄也知道,前两日我去了北庆街,为了金琥镖局跟她起了些冲突,她心里头记着的,有这事也不稀奇。” 沈令时依旧蹙着眉头,捏着那请帖的手暴起青筋。 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一个圈套。 “不行,我要去见她。” “阿兄,躲不过的。” 沈璃锦拉过沈令时,安抚似的笑了笑:“我没事,大庭广众之下,她总也不能强行替我定个亲吧。” “阿锦,届时若是陛下在,以陛下对她的宠爱,说不定!” “阿兄,你真的觉得,陛下对她是宠爱吗?” 沈令时一怔:“你…什么意思?” “阿兄有没有想过,长荣公主的生母是当今帝后,而当今帝后的母家,是比谢太傅还要位高权重的当朝宰相,那是实权在握的,或许,阿兄又怎知,从一开始,陛下的这份宠爱里没有忌惮呢?” 大约是沈璃锦的话太过大逆不道,沈令时震在原地,愣神间,却是发现那不远处竖着耳朵的沈融。 第70章 逐渐归心的沈融 沈融佯装看账本的目光一瞬紧缩,他身后的几个侍卫也是面色如灰。 不知何时,身后却是没了动静。 沈融鼓起勇气,轻轻转动僵硬的身子,回过身,吓得惊叫一声,跌坐在地。 那随他而来的几个侍卫都已经死不瞑目地躺在了地上,而一旁的月影正不急不缓地擦着匕首。 见他看过来,便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眼角还有着温热的鲜血。 “小公子身边的侍卫,不敬主子,顶撞了我家姑娘,奴婢替小公子处理了这几个刁奴,小公子不介意吧?” 沈融吓得已经说不出话来。 他不明白,为什么就连沈璃锦身边的一个婢女都敢在沈府动手杀了他的侍卫。 沈璃锦缓缓走到他身边,又很是关心地扶起他:“堂弟,这是怎么了?是月影吓着你了吧?来快起来,晚些时候,我去护卫院里替你挑几个好用的,这几个人,被你宠得分不清主子跟奴才了,你觉得呢?” 沈融站了起来,下意识地离沈璃锦远了几步,又呆呆地点了点头。 沈璃锦歪着头又看他:“阿融,这是堂姐教给你的第一课,只有死人才没有秘密,明白了吗?” 沈融抬起眼,眼前的女子笑得柔和,眼里满是温柔,宛若一个很是宠溺弟弟的姐姐。 她伸出手摸了摸沈融的脑袋,又从映秋手里接过一件外袍,轻轻替沈融搭在身上,小声安慰:“账本还没看完吧?累了吗?我让映秋给你做些你爱吃的,休息一会吧,别将眼睛累着了。” 沈融有些恍惚,他分明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这个女人的假象,但不知为何,他却突兀地升起一丝温暖。 在母亲与祖母身上,他从未体会到关心,她们只会逼问他今日的学业学得如何?强迫他看大堆大堆的书,看不完还会严厉呵斥与惩戒。 却从不会关心他累不累。 察觉到自己的想法,沈融连忙垂下头去,他讨厌自己产生这样的想法,又无数遍告诉自己,眼前的这个女人,是恶魔。 他摇摇头:“我不累,还有一点就看完了。” 说完,他便又坐回那凳子上,安安静静地翻看起账本来。 沈令时走到沈璃锦身边,有些惊奇地扫了一眼沈融。 “你给他下蛊了?” 沈璃锦翻了翻眼:“我要是会下蛊,还用费尽心思的用手段?” 沈令时无奈的笑笑,最开始紧张的心情也微微平缓下来。 “招亲宴,你心里是真的有数?” “没数也得上。” “阿锦…” “好啦阿兄,该来的总会来,水来土掩便是,还有,这几个护卫麻烦阿兄顶下锅啦,最近老太太对我意见很大,怕她拿着此事再闹起来。” 沈令时最终也只得多叮嘱了几句,又强调届时自己也会前往,让沈璃锦多少安心些后,才转身离开。 约莫再过了一个时辰,沈璃锦抬眼看了看渐暗的天色。 与此同时,沈融也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眶,拿着好几本账本前来。 “堂姐,这是盛京城中沈家名下的掌权最多的三个掌柜,其他二人都以俞生为主,这个俞生…很讨厌!” 沈融罕见地表达了自己的情绪。 沈璃锦伸手接过,诧异地看了眼沈融:“怎么?他欺负你了?” “他怎么敢欺负我?只是…” 沈融没说完,又不说话了。 沈璃锦将手中账本放在一旁,随后映秋就端上了好些菜。 “先吃些东西吧。” “堂姐…我不想吃…我该回…” 沈融话未说完,沈璃锦却已经先他一步坐在桌边:“现在不吃的话,晚些时候我怕你没有力气跟上我,沈融,我身边,可不留拖我后腿的人。” 沈融闻言一怔,最终默默的走到沈璃锦身边坐下,又看了眼桌上的菜,一愣,发现竟大多是自己爱吃的菜。 他又想起,在自家院里的时候,母亲总是逼他吃那些他不喜欢吃但听说能补脑的东西。 他常常在自家母家与祖母耳里听见那些话。 “你要超过沈令时。” “你要金榜题名,日后入仕途!” “你是咱们二房唯一的希望!” …… 她们从不在乎他想要什么,喜欢什么,她们只喜欢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在自己身上。 如今,连一个不熟悉的甚至可以称之为陌生人的所谓堂姐,都知道他爱吃的菜。 虽然这个堂姐,真的很像恶魔。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有点想哭。 缺爱的孩子就是这样,感受到哪怕一点点温暖,都想要拼尽全力地去留住它。 他强行将那丝酸涩压下去,垂着脑袋吃饭。 沈璃锦扫了他一眼,给他留了自尊,半刻后,沈璃锦见他已经吃完,才站起身来。 “走吧。” “啊?去哪?” “去找我们的俞生大掌柜,好好聊聊。” 沈璃锦的语气是平淡的,但沈融又哪里听不出来这其中的意味。 他连忙站起身来,心里竟有些期待起来。 月影与映秋点点头后,便也跟在沈璃锦身后,悄然从沈府离开了。 深夜里的奔跑,凉风的侵袭,都让沈融心底生出了些兴奋与刺激,他突然觉得,自己是喜欢这种感觉的。 这种冒险,这种刺激,都让得他的细胞开始沸腾。 他扫了眼前方的沈璃锦,这位堂姐似乎也不错。 他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容。 半晌后,沈融轻轻叩响一扇门,直到门轻轻打开,里头的人一怔:“小公子?” “俞掌柜呢?” 此刻的沈融是恢复了往日里面对旁人的跋扈与傲然的。 沈璃锦与月影静静地站在他身后两侧。 那开门的小厮便只以为是沈融的婢女,犹豫一瞬,便也将门开大了些,让得三人通过。 “小公 第71章 向您讨个美人 说完话,他又堂而皇之在沈融还没有开口之时,便就坐在了沈融下首位的位置。 沈融扫了一眼,眸底泛起一瞬波动,又很快掩了下去。 “俞掌柜,你应该知道我今夜前来想要的是什么,又或者说,俞掌柜在昨日我父亲被抓进龙狱以后,就一直在等着我前来不是吗?” 俞生垂着眼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手上的茶杯,他年纪其实算不得大,瞧着比沈森还要年轻许多,但能够在沈家众多掌柜里成为最拔尖的那一个,俞生的手段和聪慧自然也是显而易见。 “小公子其实是聪明人,这也是为什么我愿意等小公子前来的原因,与聪明人说话,总是要轻松许多的,不妨与小公子说句实话,舒家与许家的帖子,昨日便到了。” 沈璃锦先前的分析在此刻得到了证实,沈融心里有些颤动,不由自主地对沈璃锦又多了些佩服。 他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按照沈璃锦教给他的话缓缓开口:“那我倒是很好奇,俞掌柜是如何处置的呢?” 俞生笑了,他总算是抬眼看向沈融:“我觉得,一个面临困境的商道之首比起两个尚且完整的被人始终压了一头的家族来说,开出来的条件或许要更丰厚些,小公子,您觉得呢?” 如今的沈家俨然已经处在风口浪尖之上,若不是明面上还有沈令时撑着,只怕舒家许家乃至更多虎视眈眈的从商之家早就迫不及待地要扑上来了。 但即便如此,在没有了沈森的情况下,要如何保全沈家。 沈老夫人倒是可以出面,但沈老夫人一旦出面,舒家与许家的坐镇人物也会随之而现,从而掀起一场更大的波澜。 于是这事,大家似乎都默契的等着看沈家的小辈有没有能力稳定沈家。 如果没有,他们将会毫不犹豫的果断出手。 俞生也算是有些趁火打劫的意思,但除此之外,他也存着一些考校之意,若是沈融实在是难担大责,即便是沈家给他再好的条件,他也不会多留。 沈融通过沈璃锦的点拨也早已经明白了这一点。 他轻笑一声,从袖袍中抽出一叠信纸来,递给月影,月影便就接过上前放置在俞生的面前。 “俞掌柜,您觉得若是这些东西传了出去,还有哪一家肯用您呢,又或者是说,仅凭这上面的东西,沈家就足以送俞掌柜入了大牢。” 俞生有些惊疑,拿起那些信纸扫了几眼,随后面色微变,顿住好半晌,末了,又很快恢复。 “小公子,我们这些做掌柜的,哪个手里头没点欺上瞒下的事情,您自然可以凭着这些东西送我上公堂,但我上了公堂,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便也全都要说出来了,届时,沈家将会面对的,可就不是如今这副场景了。” 沈融笑容更浓郁些:“俞掌柜不妨看看最底下的东西?” 俞生多看了沈融几眼,将最底下的那张纸抽了出来,下一瞬,目光大变。 甚至已经猛地站起身来:“小公子!你!” 他拿着那张纸的手都有些抖起来,这是两份股权分红赠送! 沈融,要将沈家百分之一的股权送给他! 或许行外人不懂什么,但如俞生这种半生都是掌柜的人来说,这代表着只要沈家不倒,他以及他的后代将会衣食无忧! 甚至在关键时刻,他这百分之一的股权,将会让他在沈家都拥有话语权! 沈融,他疯了吗?! 这个问题,沈融也很想问沈璃锦,但沈璃锦告诉他,这份股权对俞生来说是一份莫大的红利,但同时,为了这份红利,俞生一定会拼尽全力保全沈家。 如今的沈家,需要这样一个有手段有人脉有眼界的大掌柜。 沈融觉得,沈璃锦说得有道理。 至于这事,到了后头要怎么与沈老夫人交代,沈璃锦很是自然的让沈融自己看着办。 毕竟,象征沈家威信的印章是沈融偷出来的。 意识到自己被沈璃锦坑了以后的沈融,虽然一瞬闪过些不悦,但更多的,却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刺激与冒险。 此刻,他像是彻底融入沈璃锦给他的场景,他站起身来,走到俞生的身前,将除了那两份股权赠送外的所有信纸拿起。 随后,在俞生惊诧乃至震惊的目光中,他将那一叠信纸放置一旁燃着的烛灯之上。 火苗瞬间席卷,几个呼吸之间,那些信纸便就成为了一团灰烬。 在俞生显然还处于震惊之时,沈融便就缓缓偏过头,冲他笑着:“俞掌柜,这就是我的诚意。” “俞掌柜是有才之人,以俞掌柜的本事,若是一辈子在这个位置上为别人卖命,岂不是太不甘心,俞掌柜对如今沈家的情况一清二楚,我没什么好隐瞒的,我根基尚浅,需要俞掌柜这样的大掌柜,所以我给出了我最大的诚意。” “况且,俞掌柜且想想,若是我日后继承沈家所有东西,俞掌柜可以说算是跟在我身边的第一位老人,权利地位不可同日而语。” 沈融的语速不急不缓,每个字都像是轻飘飘的说出来。 俞生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眼前的沈融,在他印象里,沈融不是这样的。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明显,沈融垂下头轻笑一声,透着些无奈:“从前我性子顽劣,如今沈家遭难,父亲尚且昏迷不醒,我若再不醒悟,也枉为沈家嫡子。” 这话倒也算是真诚,沈融跟着沈璃锦,又何尝没存了一些想要做出些成就的想法呢。 俞生被这样的转变惊得好一阵没有说话,沈融也不着急,就这样静静地等着。 好半晌,俞生才将心底的颤动彻底压下去,再次扫了眼手里的那份股权赠送。 深吸一口气,他扯出一抹笑:“小公子可想好了?我一旦落笔可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虽说这份赠送书也让我 第72章 招亲宴前 沈融的神色一顿,脸色也沉下来。 “俞掌柜,是否有些得寸进尺?” 从一开始沈融便就发现俞生的目光总是时不时地落在沈璃锦身上。 但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敢跟他开了口。 俞生依旧没有松手,他定定地望向沈融:“小公子,小人是真心想要辅佐你,一个婢女,小公子总不会都不舍得吧?” 沈融目光渐冷,毫不退让:“俞掌柜若是现在连我的人都想要,那这日后,是不是连沈家都要拱手让给你?” 沈融的强硬态度让得俞生一怔,随后抬起眼看了看沈璃锦,露出些兴趣。 “小公子言重了,小人心里自然是以小公子马首是瞻,只是若小公子是个沉迷美色的东家,那小人就有必要想想小公子是否还有那个小人跟随的价值。” 沈融眼睛一眯:“俞掌柜这是在威胁我?” “小人不敢,小人只是陈述事实,毕竟如今,这份股权赠送书已经签了,不是吗?” 俞生缓缓露出一抹笑,带着些许挑衅。 两人对峙着,眼看沈融身上已经逐渐有了冷意,沈璃锦连忙侧过身,佯装哭腔:“小公子,不用为奴婢为难。” 沈融别过眼,看着沈璃锦给他使了眼色,他忍不住皱眉。 他实在做不到明知这俞生是不安好心,他还将沈璃锦往火坑里推。 即便他知道,沈璃锦并不是任人拿捏的。 又或者,这说不定是他能报复沈璃锦的一个机会。 但沈融做不到。 无论如何,沈璃锦终究是个女子,用这样的方式,沈融只觉得恶心。 他再次看向俞生:“这个世界上,可以有第二个俞掌柜,第三个俞掌柜,无数个俞掌柜。” 他的态度让得俞生轻微地蹙了蹙眉,随后下意识地看了眼沈璃锦。 沈璃锦垂下眼,示意他松手,随后便拿着那份签好了的股份赠送书回到沈融身边,背过身轻声道:“我不喜欢他的眼神,阿融,我是一个记仇的人。” 沈融闻言一瞬便明白了沈璃锦的意思,可他心中还是担忧:“堂姐,这里毕竟是他的地盘。” “那岂不是更有趣?” 沈璃锦粲然一笑,沈融在沈璃锦几乎算是强行的意思下,总算是沉默下来。 最终淡漠地看了眼俞生,一言不发的带着月影离开了此处。 直到沈融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沈璃锦多看了他几眼,眼中似乎是多了些别的意味。 “主上。” 身侧俞生的声音响起,与此同时刚才那张签了字的赠送书也递到了沈璃锦的面前。 沈璃锦回过身扫了一眼:“放你这里吧。” 走到主位上坐下,俞生站在她身前,亲手替她换了热茶,态度比起面对沈融,不知道要好了多少。 “主上,现在因为这个事我跟小公子的关系并不融洽,会不会影响以后的计划?” 俞生轻声询问,眉间有些担忧。 沈璃锦闻言眉头轻动,她也没想到沈融在此事上竟然如此坚决。 “无碍,沈家其他的掌柜你都搞定了吗?” “差不多了,大多都是些要钱不要命的,有利可图的事情,他们不会拒绝。” 沈璃锦点了点头:“辛苦了,还有舒家跟许家那边,许家你暂时不用理会,回复舒家,愿意背叛沈家投入舒家,这其中分寸你自己把握。” 对俞生,沈璃锦显然是很相信的。 在沈璃锦准备入宫之前对俞生的各类叮嘱时,盛京城内也并不平静。 长荣公主掀起的这一番波澜,没有人觉得会只是单纯的真的为沈璃锦招亲,又或者说是为了要找沈璃锦的麻烦。 众多世家的年轻一辈以及家眷齐聚御花园,俨然可以称作是一场盛会。 白府,白满的院子。 白满整个人倚在软榻之上,身侧一美妾躺在他怀里,玉手捏着晶莹剔透的葡萄轻轻喂在他嘴里。 身后有婢女为他按着头,他自己的手上不缓不慢地晃着一杯酒。 本是安静的场景,被突如其来的脚步打断。 “白满,明日宫中的招亲宴为什么不带我?” 人未到声音先来,白满听见这声音眉头不自主的便轻轻一皱,随后睁开眼。 “我凭什么带你?” “明日是沈璃锦的招亲宴!” 白满嗤笑一声:“所以呢?怎么?要再一次跟沈璃锦联合起来耍我吗?沈星愿,你别忘了,你现在只是我的一个妾室,在白府,你最好认清你自己的身份!” 来人正是已经成为白满妾室的沈星愿,入眼便是这样一幕,她眼里一瞬闪过厌恶,但又很快的隐忍下来。 她让自己尽量显得平和:“白满,你知道的,沈璃锦对我来说,很特别,她的招亲宴,我必须要亲眼看见。” 白满躺着遥遥的看向她,勾起恶劣的笑容:“必须?” 他挥了挥手,身后的婢女便就退后两步。 沈星愿沉默几瞬,心里起伏,又将那丝怒气压了下去,缓缓走到白满身后,最终轻轻替他揉着头。 “公子,明日那样的场合,白梨也会去,你总需要一个人替你与各家女眷接触的,我是沈家二房嫡女出身,这些东西我是自幼学习过的,不用公子操心的。” 白满微闭着眼,没有答话。 沈星愿微微垂眼扫了白满一眼,咬了咬唇,最终走到白满身边,给了那美妾一个眼神,那美妾便就退了下去。 沈星愿犹豫一瞬,还是躺在了白满身边,剥了一颗葡萄轻轻递在白满嘴边。 “公子,你应该相信我的,我已经是你的人了,我对沈璃锦,我是恨不得她生不如死的,如果不能亲眼看见她嫁给一个她不想嫁的人,那会是我最大的遗憾。” 这是沈星愿嫁入白府以来,第一次对他这样温柔,白满将葡萄含进去,似笑非笑地 第73章 各方涌动 “就怕这些人有命想没命拿,真以为她是好惹的啊?” 懒散的声音从谢意扬身侧传来,又噙了些嗤笑。 谢意扬偏过头,青年松松垮垮的倚在太师椅里,时不时打起哈欠,俨然一副好梦被搅的模样。 又不紧不慢道:“况且长荣公主的命令早就下来了,银龙卫负责此次宴会的一切安全,我不去,好让她拿了由头又找你跟爹的麻烦吗?” 谢意扬闻言紧了紧眉头:“谢君行,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现在身上这个所谓银龙卫总督的位置有多危险?!盛京城内盯着我们谢家的眼睛还不够多吗?” 他的语气中有几分问责,谢意扬对自己的这个弟弟是再了解不过的,他不愿意干的事,就算是刀架脖子上,他也不会答应。 他不相信谢君行会因为长荣公主的逼迫接下银龙卫总督的位置。 谢君行掀开眼皮,撑着身子站起来,叹出一口气,将谢意扬按在太师椅上。 “我的好大哥,难道你觉得我继续做一个纨绔,那些盯着我们谢家的就能放我一马了?” 谢意扬一瞬语咽,他放柔些声音:“阿行,我知道你比我,比阿羽都是要聪明的,你自幼就有自己的想法,可这事它不是小事,银龙卫总督的位置尤其特殊,与皇家扯上关系,哪一个是有好下场的?” “天下大乱,立储之争,好下场是自己争的,大哥久在边关,不会不知道东国虎视眈眈,蛮夷阳奉阴违,这些日子盛国的平静是用北狄的覆灭换来的,盛国身处南边,气候地势皆为最佳,北狄被东国蚕食,一旦整合完毕,盛国危矣。” 谢君行的一字一句,严肃认真是谢意扬从未看见过的,他正色起来,站直身子,紧紧盯着谢君行的眼睛。 “阿行,这些事,你是何时心里有打算的?” 谢君行沉默两秒,故作轻松地笑了声:“不记得了,大哥,接下来,乱的不会只有盛国,是整个天下,盛国内斗不止,遭殃的只有百姓,在东国没有彻底将北狄收服之前,我们必须停止内乱敲打蛮夷。” 他顿了顿,微微抬眼,声音轻了些:“我不想看见你,二哥,还有爹的身影挡在我面前,然后,一个个的死在我前头。” 谢意扬心头一颤:“阿行,你…” 他要说些什么,谢君行却已经恢复往日的随性与懒散:“大哥,我真的很困,你放心,我明天会去的,我总得去看看我谢君行曾经看上的姑娘最后会瞎眼看上哪个混蛋吧。” 他说笑着,一边又将谢意扬往院外推。 谢意扬看着已经闭上的院门,微微有些无奈,末了,目光凝了些,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转身离开。 院内的谢君行在关上门的一刹,仿若脱力一般,长长舒出一口气,倚在门边,闭上眼。 脑海里浮现的是当初一次偷跑出郊外,偶然遇见的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她看见谢君行,轻轻地咦了一声,眼里透出那时谢君行看不懂的光芒。 随后,在她的笑容里,谢君行做了一个梦。 梦里,已经吞食北狄的东国大举来犯,蛮夷临阵反叛,盛国境内,血流成河,大哥身中数刀,被人高高挑起,死不瞑目。 二哥独守孤城,自刎于城墙之上。 父亲…遭受酷刑,死无全尸。 在梦里的最后,他看见一身着嫁衣女子,立于盛国最后一个城池之上,满身悲戚,最后一跃而下。 他看不清那女子的容貌,他只觉得,他的心随她跃下的那一刻,彻底湮灭。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身边已经没有人。 他以为,只是梦。 可接下来的数年,一切都像是在跟着那梦一样发展,四皇子二皇子对峙,东国入侵北狄,蛮夷蠢蠢欲动。 谢君行不想去赌那是不是一个梦。 所以,他会尽全力。 必要的时候,盛国可以变天。 宋非身边站着的是之前的黑色身影,黑暗之中,两道如出一辙的黑色外衣,宛若融入黑色之中。 “你明日要去招亲宴的事情,当真不跟你那小情人说?” 宋非蹙眉偏头,眼里泛起冷意。 那人连忙举手作投降状:“好好好,那位沈姑娘,你不跟她汇报汇报?” “她不用知道这些。” 那人闻言忍不住嗤笑摇头:“是啊,那兄长有没有想过她若是知道你此次前去的真正目的后,会不会寒心,会不会再也瞧不上你呢?” 不知是为何,这人对宋非像是一直有什么怨念,很是乐意见到宋非痛苦无奈的模样。 宋非向来也是知道的,因此便也只轻轻动了眉,眼底确也浮现些痛苦,背过身去,遥遥的望向沈家的方向。 “我永远不会丢下你。” 那道声音又在宋非脑海响起,他突然就平静了许多,深深吐出一口气,闭了眼,再睁眼之时,便又恢复了那波澜不惊的幽深。 天边已经逐渐泛起鱼肚白,林鸢倚在窗边,撑着脑袋,神色有些晦暗,她似乎是在犹豫抉择些什么。 眉间有些愁绪,脸色也微微苍白,在她的身后,是诡异奇特宛若阵法一般摆放的烛火,地上则是各类与推衍有关的书籍,胡乱翻着。 她约莫着是推算过了。 良久,她喃喃低语:“云氏嫡系血脉…这才是这场招亲宴真正的目的,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一次宴会,将会改变盛国的结局,那黯淡无光,毫无希望的结局,阿姐曾经说过,任何事都不会是既定的。” 末了,她又望进那明朗起来的东边,最后将手里紧握的一张很小的如命签一样的东西缓缓丢进烛火之中。 “这一次,我选择跟着我的直觉走,她太像阿姐了,我想赌一次。” 她叹了口气,在初升之阳彻底升起之时,她眼中波动:“阿姐,你在哪呢? 第74章 这个人,我亲自来 招亲宴明为宴会,实则却是一场比试。 武试,文试,最后才是御花园长荣公主与沈家二姑娘亲自掌眼。 层层关卡,让得那些以为长荣公主是与沈家二姑娘有仇的众人开始有些疑惑。 这样筛选出来的男子,无论如何也算得上是个中翘楚。 只是长荣公主的心思,大多人是猜不到的。 但他们知道的是,沈家本就盛国商道巨擘,寻常的官宦人家若能得此助力,说不定就能青云直上。 况且,长荣公主的一个人情,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关键时候,那是能救命的东西。 因此不过清晨,宫门外便已经人满为患,瞧热闹的,参与武试的,打秋风的,总之是从未如此热闹过。 林鸢到的时候,罕见的愣了一下。 这座她来了无数次的宫殿,在这嘈杂声中,竟然有些…像菜市场。 约莫是因一夜未睡,本就有些愣神,这一恍惚之下,竟也没注意到身后驶来的马车。 眼见着马车不停,那车夫来不及瞬间停下,便连忙高声唤了:“干什么呢!找死啊!” 林鸢吓了一跳,回过身,马头却已经冲了上来,她瞳孔一缩,来不及躲闪。 “林姑娘也有晃神的时候?” 一道低低的温润声音在耳畔响起,同时林鸢的腰间覆上大手,身体也随之转了个圈。 林鸢站稳了身子,这才抬眼看向浅浅笑着的谢意扬,眨了眨眼,还没开口,那辆马车里头的人却是因受了颠簸探出头来。 “眼瞎吗?!想找死去别的地方!” 谢意扬偏过头去,浅笑敛了下去:“所谓清贵聂家的教养就是如此吗?聂家若是想找死,我倒是可以成全你。” 那探出头的是聂家的小公子,一开始没看清人,待看清谢意扬时,他神色微缩,又支支吾吾起来。 直到马车内走出一道白色身影,声音很轻柔:“谢大公子,舍弟冒犯了。” 这女子便是当初那被聂欢与夫君背叛了的女子,也是聂家的长女,聂欣。 即便染了脂粉,但面色瞧着却是依旧有些憔悴,这些日子,想必并不好过。 她态度很好,盈盈欠身:“这位姑娘没事吧?车夫不长眼,冲撞了姑娘,我回去定当问责。” 林鸢闻言眉头微挑,这聂欣倒是个好心的,这话说着就是怕谢意扬找那车夫的麻烦。 不过这事,也确实是她自己一时发了神。 便也轻轻摇头:“无碍。” 谢意扬松开揽着林鸢腰间的手,淡淡的扫了一眼聂家众人,随后抬步往宫门处去。 林鸢冲聂欣浅笑点头后,便也跟了上去。 待要到宫门前时,林鸢目光却是微微一顿。 宫门前已经有了一处比武场,而那擂台之上的守擂者,竟是银龙卫。 只是林鸢看的,却是懒懒倚在宫门旁的谢君行。 “谢三公子?这门竟是你守?” 本还算云淡风轻的谢君行在听见这话时,面色一黑。 一板一眼回道:“林大人,不是守门,是守擂。” 林鸢一愣,随后谢君行身旁的谢安羽憋笑的声音传来。 “没事阿行,这守门守的也不是普通人家的门,可是皇宫的门!” 谢安羽老早就守在谢君行身边,也不说话,只时不时偷笑,笑得谢君行心里又烦又燥,若是旁人他便直接让银龙卫将人拖走了,可这人,偏偏是自家二哥。 他面无表情的侧过头:“我再说一遍,是守擂,不是守门!还有,谢安羽,你这些日子在翰林院躲着睡大觉,也该回府了吧。” 谢安羽闻言笑声戛然而止,下意识地看了眼正缓缓望过来的谢意扬,连忙举手:“大哥,他污蔑我。” 这时林鸢才反应过来,抿了抿唇,冲谢君行微微垂头:“抱歉。” 谢君行还未开口,谢意扬的声音淡淡传来:“你不用跟他抱歉,你又没说错。” 谢君行闻言眉头一挑:“是呢,林大人不用抱歉,自家人。” 林鸢本就还有些呆愣,听得这话,瞪大了些眼睛,下意识地看了眼四周并不少的来来往往之人,脸色一瞬红了。 谢意扬见状,眉头一拧,给了他当头一杵,毫不留情。 谢君行忍不住低呼一声:“谢意扬!我是你亲弟弟!” 他话音刚落,谢意扬又是一记眼神扫来,谢君行连忙闭了嘴。 谢意扬的目光缓缓落在那擂台之上,其上已经有人在与银龙卫对战。 这人明显只是三脚猫功夫,约莫着是存了侥幸之心,上了台不过一两招,他脸色就苍白起来。 一道毫无感情的声音传来:“废物!垃圾!” 谢安羽默默往一旁移了两步,这沈令时一大早就跟个雕塑一样守在这里,整个人跟个冰块似的,就连谢安羽都不想多嘴。 每等一个人上台,沈令时总能找到对方的缺点,然后开始冷嘲热讽。 下一人是个身形矮小的瘦子,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面对银龙卫的进攻,他大多是机灵的躲过,总之是只防守,绝不动手,直到将那银龙卫惹恼了,一拳给他轰了下去。 沈令时:“蠢货!一点小机灵就当自己是个菜!蠢死了!” 谢安羽:“……” 这一次是个身材高大,眼神坚毅的汉子,约莫是武将出身,拳拳到肉,很是会掌握攻击的技巧,没过半刻,那银龙卫便笑着拱手认输。 眼见着那武将走进通过的那群人里,沈令时眯了眯眼。 “长这个样子也配阿锦!只会用拳头解决问题的莽夫!” 他低低骂了句,似乎还不解气,偏头看向谢安羽:“你说呢?他配得上阿锦吗?” 突然被点名的谢安羽:“啊?他…他…” 其实这武将是盛京城中一武将世家出身的公子,身份也算尊贵。 但谢安羽在看见沈令时 第75章 我要求你的亲 银龙卫闻言有些讶异的看了那面具男子一眼。 自家总督自从一早上来了这里就跟个吉祥物一样,什么也不管,这下一管却是直接管到这擂台上来了。 但银龙卫对谢君行的命令向来是只执行不过问,因此很是直接的跳下擂台。 一旁被长荣公主派来监督的太监见状有些犹豫:“谢总督,这不合规矩,您亲自上场对后头的人不公平。” “公平?那不是他们该考虑的问题。” 谢君行扫了那太监一眼,带着寒意。 那太监目光一缩,最终还是闭上了嘴,退后几步。 此刻面具青年目光幽幽望过来,平静至极。 “谢三公子,这是公报私仇?” “算是吧,要贿赂我吗?” 面具青年轻笑一声:“不了,我也很想知道,银龙卫总督的实力究竟是不是名副其实。” 谢君行扯了扯唇角:“放心吧,不会让你失望的,只是我很想知道,她知道你来吗?为了长荣公主的那所谓的人情而来?” 面具青年眸底极轻地泛起一些波动,随后轻轻摇头:“这不是我该跟你讨论的事情。” 两人目光相接,内力不自觉的缓缓提起,在某一刻,一瞬爆发,两道身影如残影一般掠出去。 一处众人看不到的角落,皇宫大门内能够望出去的地方。 满含兴趣的一道声音响起:“咦,这面具青年的本事倒很是厉害,盛京城中似乎没听说过有哪家贵家的公子专攻武艺的,不过,瞧着倒是跟谢总督是有仇的,沈姑娘,你若是喜欢,本宫倒是可以让谢总督不必那么认真。” 站在长荣公主身边的沈璃锦微微抬眼,看着那擂台中不断相接的两道身影,目光有些晦暗不明。 她又垂下眼去:“长公主殿下亲自定的规矩,自当遵循。” 长荣公主闻言轻笑一声:“本宫的规矩?沈姑娘,你忘了,本宫的话最当不得真呢,女人总是善变的嘛。” 沈璃锦不答,长荣公主今日心情似乎很好,便也只哼笑两声,又将目光落在擂台之上了。 “沈姑娘,其实本宫知道,你跟谢总督是两情相悦的,可是,本宫这一辈子最讨厌有情人,我觉得,他该眼睁睁地看着你嫁给一个什么都不如他的烂人却又无能为力,那一定很有趣。” 长荣公主说这话时,浑身上下是毫不遮掩的恶意。 这不是沈璃锦第一次从长荣公主身上感受到她对有情人的恶意。 偏过头,她盯着长荣公主的侧脸,就那么无所顾忌地问了出来:“长公主殿下,您曾经是被男子辜负过吗?” 长荣公主闻言神色一僵,她有些不可置信地回过脸看向沈璃锦,从来没有人敢在她面前问出这样的问题,就算是母后,也从来没有过! 可沈璃锦的那双眼睛格外真挚,仿若一个求知若渴的学子,长荣公主张了嘴想骂的话生生地憋了回去,最后只怪笑一声。 “我身边的男人,哪一个没有辜负本宫?但他们懦弱,他们不敢说,因为他们知道,他们说了就会死,所以,沈姑娘,你想死吗?” 沈璃锦眨了眨眼,仿若长荣公主的威胁在她眼里毫无威慑,她又问:“既然没有人辜负公主殿下,那是有人曾经拆散了长公主的姻缘吗?” 这话落下,长荣公主的脸色陡然阴沉,她眼里满是戾气,拔下发上尖锐的发簪,就直接抵在沈璃锦的胸口处。 “沈璃锦,你的胆子真的很大!” 见到长荣公主的反应,沈璃锦突然就轻笑了两声,刚才那真挚的神情也早已经变为了了然。 “长公主殿下当然可以杀了我,但现在我要是死了,长公主殿下的计划可就要付诸东流了。” 长荣公主又是心底一颤,她竟然猛地升起一些自己精心准备了数月的计划被眼前女子完全洞悉的窒息感与恐慌感。 但很快,她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收起发簪,她移开目光,声音很轻的落在沈璃锦耳边:“没有人可以破坏我的计划,如果有那个人,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她,无论是谁。” 沈璃锦听着这话,极轻的勾了勾唇角,目光却是再次落在那面具青年身上。 “他为什么会来这…会是一个变数吗?” 她话音刚落,便见二人为了攻击对方,身形竟默契的快要贴在一起,只几个呼吸时间,两人又迅速移开,但两人相接的匕首却是受到两股内力冲击,破空而去。 围观众人面色皆是大变,望向那匕首而去的方向。 而那个方向站着的,是一名束起长发,身着紧身长裙的女子,她不似寻常女子那样繁琐的衣着打扮,很是简洁干净。 眉宇间有些英气,却并不失女子的气质。 整个盛京城中有此装扮的,唯有白家嫡女,白梨。 见到匕首直冲自己而来,她眉头微微一拧,下意识的她便手掌一翻,一把长鞭便被她握在手中。 刚要出手,一道身影却是以极快的速度腾空而来,随后拉住她的手腕,以一股绝对的力量压得她身子微微后仰。 那匕首顺着她耳边的发丝擦肩而过,与此同时,面具青年的另一只手却是稳稳握住那匕首,随后轻轻一带,将她拉了起来。 待站稳身子,心跳还未平稳,白梨抬眼看向自己身前的男子,距离近了,她才看得清那双漆黑如墨的双眼,宛若一潭死水,可偏偏又像是一阵漩涡,吸引着人卷进去。 白梨在这一瞬觉得,自己似乎是被卷进去了。 刚才这面具青年的交手她看得一清二楚,是个很厉害的人物,符合她对男子的要求。 有的时候,就是那一瞬间,就能确定一个人。 就在这一刻,白梨确定了。 面具青年垂眼看了看她手上的鞭子,顿了一瞬,松开她的手:“是在下鲁莽了, 第76章 报应,来了 面具青年在经过几瞬愣神后,这才反应过来,眼里透出些古怪,大约也是从未遇见过这样奇特的女子。 白梨缓缓上前,走到面具青年的身前,抬眼,望进那双深邃瞳孔。 “公子,救命之恩当以身相报,小女子白梨,白家嫡长女,愿为公子效劳。” 面具青年退后两步,有些肉眼可见的不知所措,摆了摆手:“白姑娘身份尊贵,在下不敢高攀。” “我想让你高攀。” 白梨再进几步,伸出手轻轻抚了抚那张面具,冰凉触感。 她很快缩回了手,又退回去,笑了:“公子若觉突然,我给公子时间,不知如何称呼公子?” 面具青年闻言遥遥地望了还站在擂台之上的谢君行一眼,收起匕首,垂眼不再看她,只轻声回了一句:“南雁。” 话落,他转身便走。 白梨看着他的背影,又扫了一眼不远处的谢君行,眸底掠过极浅的一丝戏谑。 她是习武之人,她看得出,那把冲她而来的匕首,太过突兀。 “南雁…” 她又低低轻喃一声,最终收回目光,唇边却是扬起笑意。 很久很久,没有这种入局的感觉了… 她那个弟弟,太过蠢笨,实在让她生不起半分想要交手的兴趣。 另一边,谢君行已经翻身跃下擂台,看向那道远去的身影,音量提高些:“去哪?” “我自己跃下擂台,算是我输了。” 面具青年脚步不停,很是洒脱。 “我又何曾说过,守擂的是我?” 面具青年这便回过身来,却听谢君行语气里透出小小的得意:“我只是跟你交手,不是守擂,真要是我守擂,怕是无一人能进这御花园。” 他说完又扫了一眼一旁站着的银龙卫。 那银龙卫了然的点了头,重新回到擂台之上。 面具青年眼睛似乎轻眯了眯,像是在斟酌什么。 几瞬后,他还是走了回来,三两招便就胜了那银龙卫,走向文试的地方。 他没有发现,一道视线已经紧紧落在他的身上。 “南雁,有些本事。” 长荣公主拿着手里的是有关那面具青年的信息,掀了唇角,又故作可惜:“只是,好像他被白家的那丫头看上了,不过…若是沈姑娘喜欢,我就废了白家,将他给你抢过来。” 沈璃锦扫了眼那张纸上那个醒目的名字。 南雁。 南飞的孤雁… 这是他在外头常用的名字,他来这里,没跟她说,却也没想瞒她,但沈璃锦看着那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背影。 莫名的,她感受到了一丝陌生。 敛下眼,她回了长荣公主的话:“若是长公主殿下需要为了满足自己那见不得人幸福的恶趣味,我倒是也可以勉强承认对他有意。” 现在的沈璃锦在面对长荣公主时,早已经没了那些恭敬,总之,长荣公主是容不下她的,那不如让自己痛快些。 长荣公主竟也像习惯了一般,只冷笑一声,目光缓缓落在那文试案桌前的沈令时身上。 “是啊,你说得没错,本宫的确见不得人幸福。” 眸底深处泛起波动,像是追忆,又像是在透过沈令时在看另外一个人。 沈璃锦随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瞳孔微缩,语气紧了些:“守文试擂台的,为何是我阿兄?” “他是今科状元,除了他还有谁有这个资格?” “你就不怕最后一个能进御花园的都没有?” 长荣公主闻言缓缓的勾起一抹古怪的笑容,偏过头,眸子里满是戏谑:“这才是本宫想要的结果呀!本宫又何曾说过,真的要让他们进御花园了?还是沈姑娘觉得,本宫大张旗鼓的,竟是真的为了给你选一个夫君?” 这话落下,沈璃锦看着那一个个走到沈令时身边,写下不过几个字便被沈令时以各种理由打发走的众公子,她心里陡然升起一丝不安。 像是忽略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猛地,她眼睛一亮。 目光落在那第一个去文试的面具青年身上,她记得,他是左撇子。 可这一次握笔,他用了右手。 沈璃锦的目光再次望向那些被沈令时赶走的众公子,神色猛地大变! 在沈令时几乎是极快的将最后一个通过武试的人要打发走,要将那支笔接过时,沈璃锦什么也不顾的冲了出去。 “阿兄!别接!” 她的声音让得宫门外无数双眼睛望了过来,或诧异或惊疑或惊艳。 但此刻沈璃锦的眼里却只有沈令时即将握住的那只笔。 只是在她冲出去即将要奔到文试的那张案桌时,一道身影却是出现在她身前,状似惊喜:“堂姐?!” 突然出现的沈星愿让得沈璃锦眉头紧皱,避无可避地与她撞在一起,沈星愿直接跌倒在地,沈璃锦却是提起内力撑在地面上,随后极快起身。 但就这一瞬的时间,沈令时的手已经握上了那只笔。 随后,肉眼可见的,他瞳孔中浮现些痛苦之色,像是理智与另外一种情绪在做挣扎。 但不过几个呼吸时间,他目光开始变得空洞,愣愣地站起身来,与此同时,刚才那所有通过武试的公子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同样,面无表情,神色木然。 下一瞬,竟开始无差别的攻击离自己身旁最近的人,无论是女眷还是禁卫军。 顿时,宫门处大乱!这些通过银龙卫测试过的公子哪一个功夫不算上乘? 况且,大多都是些勋贵人家,禁卫军也不敢随意动手伤人,场面愈发混乱! 这一变故,让得四周之人都是神色一变,连忙四处避开。 而让人心里一惊的是,就在此时,宫门处缓缓走进两人,竟是白满满脸笑容地跟在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小团子身后,像是在哄着。 这小团子嘴上却是咿咿 第77章 沈姑娘,要不要求我? 沈璃锦眉头紧拧:“白满…你何时竟也跟长荣公主扯上了关系?怎么?二皇子不要你了吗?” 白满唇边溢出鲜血,咧开嘴:“事到如今,你竟还有关心我的功夫?你怎么就没想过,是二皇子联同长荣公主,要致你们沈家于死地呢?” 沈璃锦闻言眼角轻挑,看来,二皇子是因北庆街的事情对白满已然失望,否则,也不会连她已经投效的事情都不告诉他。 对于弃子,沈璃锦向来不愿浪费自己的时间。 她偏过头,看向已经被银龙卫以及禁卫军控制住的众公子,眉宇间有些凝重。 又是牵制术! 看来,是如今潜伏在盛京城中的阮氏有一极为擅长牵制术之人。 林鸢已经给众公子服下了解药,这种低级的牵制术,用药物便能让人恢复清醒。 但… 沈璃锦的目光落在神色依旧木然的沈令时身上,阿兄所中,绝不是普通的牵制术。 即便到了此刻,依旧未曾清醒。 长荣公主的身影总算出现,她先是将那哭着的小团子抱在怀里:“阿稚,皇姐在呢,没事。” 她鲜少露出那样温和的模样,又轻声哄着,待小团子不哭了,她才唤来宫中嬷嬷,将小团子带走了。 下一瞬,问责的目光便就落在了沈令时身上:“沈公子,身为朝廷命官,与阮氏勾结,蛊惑各家公子,险些伤了皇子,这是死罪!” 沈令时只是呆呆地抬眼看她一眼,不反驳,又垂下头去。 长荣公主话语不停,又看向沈璃锦:“沈姑娘,意欲谋杀皇子,同样是死罪。” 沈璃锦回过身,目光淡漠:“长公主殿下如此武断,怕是不妥。” “不妥?沈姑娘,招亲宴由本宫承办,如今宴会尚未开始,便出现这样的情况,难不成沈姑娘要告诉本宫,这一切只是意外?” “长公主殿下这是在拿众人当傻子吗?” 这样拙劣,突兀的陷害,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又如何看不出来。 长荣公主扫了众人一眼,唇边溢出冷笑:“是,本宫就是拿你们当傻子,可你没法否认的是,他们可都是在跟沈令时接触以后才会如此模样的,无论如何,你们脱不了干系。” 她本就不在乎旁人的看法,她只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就够了。 偏头看向一旁毫无表情的谢君行,长荣公主噙了笑意:“谢总督,还不动手吗?这是银龙卫的职责。” 谢君行恹恹地扫了沈璃锦一眼,随后又直视长荣公主:“沈令时我可以抓,她,不行。” “怎么?舍不得?” “那倒不是,只是旁人做的蠢事,为何要她来认罪?若不是白满那蠢货扑上去自寻死路,那武将的剑根本碰不到人。” 谢君行的话让得围观众人都是抿了抿唇,其实他们很多人都看见了,但他们也知道,这就是一场针对于沈家兄妹二人的局。 没有人敢当那个出头鸟。 寂静一瞬,长荣公主冷笑:“你说是就是?那本宫是不是可以说是谢总督故意如此,以公谋私,为她开脱?” 她话音刚落,一道有些弱弱的声音响起:“我…我也看见了…” 这个时候还有谁敢开口! 众人闻声望去,发现竟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女子,沈璃锦却是有些讶异,这人竟是沈兰竹。 沈兰竹有些不习惯这样多打量的视线,往后退了两步,却还是鼓起勇气:“我也看见了,是那位公子陷害堂姐的。” 长荣公主眼睛眯了眯,刚要开口,又是一道女声响起:“小女子也看见了,这事确是白公子的失责。” 那是聂欣的声音。 “这的确像是我那蠢弟弟能做出来的事,跟人家姑娘可没关系。”,白梨有些懒懒的开口。 随着这些姑娘开口,众人目光闪烁,也逐渐有人开口为沈璃锦说话,不过大多都是些女子。 长荣公主的做法让得她们不由得觉得心冷,一个女子的婚事被如此拿来在大庭广众之下像儿戏一般。 在这女子本就寸步难行的盛京城,她们仿佛就像看见了自己的结局,做不得主的婚事,浮萍一般的生命。 就连沈璃锦自己都没想到,会有那么多人为了她不怕得罪长荣公主的报复,她一个个扫过那些或害怕或无畏的女子面庞。 沈璃锦第一次在这冰冷的盛京城中,感受到了来自陌生人的温暖,更准确些,应该是来着千千万万个她的温暖。 长荣公主罕见的呆愣一下,一时间竟有些无话可说。 她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沉默下来。 阴冷的目光扫过众人,嗬嗬地笑了两声:“好得很。” 又环视一周:“那不知道各位觉得沈公子是否也是受人陷害了呢?” 她的语气已经毫不掩饰地带了恶意。 众人这下便避开了她的视线,长荣公主浮现笑容,只是很快就又将在了脸上。 “我相信,沈令时不会与阮氏勾结,他是被陷害的。” 众人看过去,谁也没想到最终开口的竟然是那素来与沈令时不对付的谢安羽! 谢安羽神色坚定,一字一句:“长公主殿下还请明鉴!” 长荣公主扫他一眼,又淡漠收回目光:“谢二公子的意思是本宫是在糊涂办事?” 谢安羽眉头一皱,刚要说话,一旁的谢意扬却是轻轻拉了他,谢安羽回过头,看着自家兄长眼底的深意,他犹豫一瞬,最终还是闭了嘴退后。 与此同时,沈璃锦的声音再次响起:“我阿兄是不是遭人陷害,长公主殿下想必比谁都清楚。” “又如何?” 长荣公主有恃无恐地挑衅一笑,再次看向一旁的谢君行:“谢总督。” 谢君行眸子轻动,最后目光缓缓落在沈璃锦的身上:“沈姑娘,要不要求我?” 沈璃锦偏过眼:“我若求你, 第78章 小女子想要高攀谢总督 无数道目光落在两人身上,这两人之间的恩怨早已经是沸沸扬扬。 今日这所谓为沈璃锦招亲,众人明面上不说,但都是暗中估摸着谢君行的态度的。 沈璃锦忽略这些目光,再次盯着谢君行几个呼吸后,最终垂下头去,缓缓欠身:“求谢总督网开一面。” 这样的一幕让得四周哗然,而一直站在原地宛若呆滞的沈令时在这一刻,眼底极轻地泛起一丝波动。 只一瞬,又恢复至那全然的空洞之中。 谢君行唇角的笑意不知什么时候散去,他沉默着看着沈璃锦对自己低头行礼,到了最后一刻,却是直接抬步避过那一个礼。 见他动身,长荣公主脸色彻底沉下来:“谢君行,你是铁了心要抗旨吗?” 谢君行脚步停下,回过头,那双眼冷漠到极致:“旨?在哪?” “谢君行!” 见得长荣公主有些气急败坏的模样,谢君行勾唇一笑:“长公主殿下放心吧,我这颗脑袋暂时还不想掉。” 他话落,挥了挥手,身后便有银龙卫上前,将那木然的沈令时反手押着,就要往龙狱的方向送去。 谢君行在同一时间走到沈璃锦身边,伸出手扶起她。 “沈姑娘,不要相信你的敌人,永远不要。” 沈璃锦站起身子,抬眼看他:“在谢总督眼里,我们是永远的敌人吗?” 谢君行一怔,却见沈璃锦笑了,她偏过头,静静的看着那从自己身边被押送离开的沈令时。 在两人目光相接的一瞬,沈令时的眸中一瞬清明,似乎是冲着沈璃锦极轻的点了点头。 在彻底路过沈璃锦以后,他便又垂下眸去,木然起来。 沈璃锦轻轻吐出一口气,回过头看向谢君行,继续道:“我觉得不是。” 在谢君行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沈璃锦却是已经看向长荣公主:“长公主殿下,小女子的招亲是否尚未结束?” 长荣公主看着沈璃锦的转变以及那有些孤注一掷的神情,不由升起些兴趣:“按道理来说,应该是。” “那小女子斗胆,向长公主殿下求个恩赐。” 她缓缓跪伏下去。 长荣公主看着她的模样,倒有几分讶异,看了眼一旁同样蹙着眉噙着不解的谢君行,她愈发觉得有趣起来。 “你说。” “小女子想要高攀谢总督,请长公主殿下成全。” 话落,哗然声一片,就连一旁早知道沈璃锦计划的林鸢也是忍不住皱眉。 这事,沈璃锦并没有与她说。 就连谢君行都是在这一瞬猛地望向地上跪着的沈璃锦,心里头早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长荣公主显然也是没有预料到,她先是诧异挑眉,随后声音中带了笑意。 “沈姑娘,本宫见不得人幸福,见不得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是你说的,你又怎么敢向本宫提出这样的要求?” 沈璃锦闻言抬起头来,直视长荣公主:“长公主殿下真的觉得,我与谢总督是有情人吗?” 长荣公主又是一怔,突然反应过来,沈璃锦的声音已经继续传来。 “长公主殿下,互相结仇最后成为夫妻闹得你死我活的戏码,这不是您最爱看的吗?” 沈璃锦的语气很是平静,仿佛她所说的这其中主人公并不是她自己。 长荣公主沉默几个呼吸的时间,又看向谢君行,带了些试探:“谢总督意下如何?毕竟强扭的瓜不甜。” 谢君行的目光缓缓从沈璃锦身上离开,神色也变得淡漠起来。 “若沈姑娘是因为令兄想要委身于我,那实在是大可不必。” “那对谢总督来说,因为什么才有必要呢?” 沈璃锦依旧是跪着的,只是背挺得笔直,她抬头,望进谢君行的瞳孔里:“因为爱吗?” 谢君行垂着眼看过去:“沈璃锦,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璃锦闻言略带嘲讽地笑了一声。 “我在让我跟谢总督之间,不成为敌人。” 两人的目光相接,静了好一阵,谢君行兀的掀起一抹痞笑:“不成为敌人,可不止嫁给我这一个办法。” 沈璃锦沉默着盯着他,听着他一字一句吐出那两个字:“做妾。” 他话音刚落,长荣公主眼睛便是一亮,这可比把沈璃锦嫁给别人有趣多了。 “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沈姑娘虽为沈家长房嫡女,可终究也是商贾之家,给谢总督做妾,也不算委屈了你。” 不远处的林鸢眉头皱得更深,低声轻喃:“这两人,到底在做什么!” 谢意扬脸色有些铁青,而谢安羽的心早就飞了,随着沈令时被押走的那一刻就飞了,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谢君行上前两步,走到沈璃锦面前停下,缓缓蹲下身子,伸出手扶住她的手臂,微微一带,便将她扶了起来。 视线微垂:“沈姑娘觉得如何?” 沈璃锦还没开口,一道身影却已经落至沈璃锦身前,夹杂着盛怒的语气。 “谢君行,你有种再说一遍!” 带着面具的青年将沈璃锦往身后一带,另一只手却是直接揪在谢君行的衣领之上,那双向来幽深的眸子里含了如冰的冷意。 “你是说,要让她给你做妾?” 谢君行仿佛感受不到身前之人的怒气,他轻轻勾了唇:“南雁公子有何指教?” 他唤他南雁,是在提醒他,他现在,是南雁。 南雁的手松了一刹,转而又扯得更紧些:“谢君行,你有什么资格跟她这样说话?你凭什么?” “南雁公子,别忘了,你找我合作是为了白梨,而且,是你亲手将她的阿兄送进了牢狱,背叛的人,又凭什么来质问我?” 南雁身上的戾气早已控制不住,另一只手攥成拳,在那股戾气即将变为杀意之时,一丝冰凉的触感在他成拳的那只手上渗开。 他垂下眼,便见沈璃锦已经走至他身边,如往常一样,轻轻拍了拍他的拳。 就只是这么一个微小的动作,却像是击破南雁心底的最后一道防线,他手微微颤抖。 “多谢南雁公子为小女子打抱不平,但...” 沈璃锦话到一半,目光落在了南雁揪在谢君行衣领上的那只手,随后上前两步,一点一点的轻柔的掰开。 末了,站在谢君行的身前。 “嫁人也好,做妾也罢,都是小女子自己的事情,与旁人无关。” 南雁看着沈璃锦那面无表情的面容,心底早已慌乱,下意识的想要唤出:“阿锦..” 话刚出口,沈璃锦率先打断了他:“南雁公子,不如还是唤一声沈姑娘吧?” 第79章 引出幕后之人 那陌生疏离的语气让得南雁的眼里掠过些痛苦之色。 被沈璃锦掰开的那只手无力地下垂,最后搭在自己的袖袍边。 好半晌,他才再次抬眼:“沈姑娘,我不会让你做妾。” 这话有些歧义,他又顿了顿:“不会让你做任何人的妾。” 沈璃锦定定地望向他,望向那双她看过无数次的瞳孔,最终扯了唇角:“怎么?南雁公子还有旁的办法能将我阿兄救出来?” 南雁闻言一怔,她甘愿给他做妾,是因为沈令时吗? 可沈令时,是他亲手陷害的… 他下意识地看了眼长荣公主,在转头的刹那,眼底的柔情与痛苦又都化为淡漠。 察觉到南雁的视线,长荣公主挑了挑眉,随后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竟避开了他的视线。 南雁沉了沉眼,他眼底又出现那丝挣扎,蓦地,他抬起眼,像是做了什么决定。 在沈璃锦的事情上,他向来是没有理智的。 眼见着他伸出手要取下自己的面具,一道声音率先传了过来:“长公主殿下,您之前不是说过,沈公子才华横溢是盛国不可多得的人才吗?您对沈公子的欣赏小人全看在眼里,小人知道,您是不会放任沈公子的性命不管的。” 这道声音里,藏了些无奈,像是被迫而出。 沈璃锦的视线看过去,目光一凝。 原来是他。 秦毅! 那个所谓最得长荣公主宠爱的长公主府幕僚。 秦毅此刻也满肚子的火气,他阴沉的目光扫向南雁,如果不是南雁这蠢货竟然想要为了一个女人放弃这已经大好的局面。 他是不愿意暴露自己的。 毕竟,他又如何看不出,这什么做妾什么你死我活,不过都是沈璃锦与谢君行故意要引这背后的人出来。 又或者说,是引他那蠢货兄长出来。 因为她们知道,这背后的人不会就这样看着南雁将事情搞砸。 因此,他的神色算不得好看,也并未打算隐藏什么。 南雁的手在他出来的一刹,又缓缓放了回去。 长荣公主殿下倒是偏过头,眉头微蹙,噙了些被忤逆的恼怒:“是吗?这是本宫说的话,还是你想说的话?” 秦毅连忙跪伏下去:“长公主殿下恕罪,小人只是斗胆说出了您的心里话,毕竟在小人心里,长公主殿下一直是以大局为重的。” 大局为重四个字他咬得重了些。 长荣公主冷哼一声,她又如何不明白,一旦南雁取下面具,那就代表他要承认这一切是他陷害沈令时。 到时候不说她会不会受到牵连,就连沈令时也会无罪释放,那她们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她并不知道南雁就是宋非,也并不知道,宋非与沈璃锦的关系。 所以她不明白宋非的突然失去理智是为什么,她只觉得,是南雁搞砸了这一切。 她有些恹恹地望了地上的秦毅一眼,这才轻声开口:“本宫的确很是欣赏沈公子,但他与阮氏勾结是事实,在他认罪并吐露出与他勾结的阮氏后,按律法当处死罪,但…” 长荣公主再次露出那熟悉的恶趣味:“若是成为当朝驸马,兴许可免了死罪。” 她目光是望着沈璃锦的,在看见沈璃锦毫无波动后,又有些无趣地收回目光。 “至于沈姑娘的亲事,本宫瞧着谢总督是不愿的,那本宫也不强人所难了。” 谢君行抱着臂,闻言眉头轻动,是他不愿意吗? 长荣公主表示不在乎。 她的视线从众人身上收回,转过身便走了。 众人则是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那就这样走了的长荣公主,这一场荒诞且莫名诡异的所谓招亲会,就这么草率的结束了? 三三两两的马车逐渐离去,那些受了牵制术的公子忙不迭地赶紧离去要找医师看看有没有其他隐患。 唯有那名高大的武将,他缓缓走到林鸢身边,有些木讷地挠了挠头,又很是正经的躬身弯腰:“多谢这位姑娘施以援手。” 林鸢回礼:“公子言重,分内之事。” “分内之事?”,那武将有些不解。 林鸢现在对自己的钦天监身份已经没有了最开始的那般隐藏,毕竟既然已经选择了参与进这立储之争中,多少是需要在这外头走动的。 因此她便笑了笑:“钦天监林鸢,见过公子。” 那武将闻言先是一怔,他也从未想过盛京城中神秘的钦天监是名女子,随后眼睛就微微一亮。 “林…林大人,久闻大名,在下都统府嫡次子,宁晚。” 林鸢一时被他的热情一怔,随后便才点了点头:“宁公子中了牵制术,以防万一,还是该早些回去找医师来瞧瞧。” “我…我没事,林大人,为了感谢你的恩情,我可否请您吃个饭?” 宁晚有些支支吾吾,脸色也有些红润起来,他看着林鸢似乎有些犹豫的神情,又连忙解释:“今日这个招亲会,是家里让我来的,我自己对那位沈姑娘是没有半点心思的!” 林鸢张了张嘴,有些好笑:“宁公子,不用跟我说这些。” “那…” 林鸢正欲拒绝,早就按捺不住的谢意扬像是害怕林鸢答应,上前两步挡在林鸢身前。 他与宁晚差不多高,便就平视过去:“宁公子,我与鸢儿晚些还有事,就不陪你吃饭了,这里的事想必已经传了出去,都统该担心了,宁公子还是先回去报个平安。” 鸢…鸢儿? 宁晚有些讶异,目光落在谢意扬身后同样僵硬一瞬,耳尖泛起红晕的林鸢身上,这才了然。 “谢大公子,我对林大人不是你以为的那样,我只是因为从前…” “宁公子,我不太想知道你对鸢儿什么意思,也不太想知道你跟她有什么从前的瓜葛,你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们便先走了。” 谢意扬说完,也不再管宁晚,他拉过林鸢的手腕离开。 倒是林鸢冲宁晚露出了一丝抱歉的笑容。 宁晚也有些无奈的笑笑,随后脸就皱了起来。 “父亲说了,当初是钦天监大人救了他一命,只是钦天监大人一直不肯见他,这让我遇见了我却将恩人放跑了…被父亲知道了…” 宁晚打了个寒颤,决定将此事闭口不提。 林鸢有些新奇的偏过头看了眼像是面无表情的谢意扬,觉得有趣。 “谢意扬,你生气了?” 第80章 以身相报 谢意扬的脚步一顿,摇了摇头。 林鸢一瘪嘴:“我不信。” 谢意扬这才停下步子,认真的看着她:“我真的没有生气,我也没有资格生气,林姑娘,你是很优秀的人,别人喜欢你,对你有意,我觉得是很正常的事情,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需要生气的。” 林鸢一怔,她能感受到谢意扬眼里的真诚,所以,在他眼里,她是很优秀的吗? 谢意扬说完,又有些委屈地垂下头:“我知道我不该擅自阻止你跟别的男子的接触,我一开始的确这么想的,可是我忍不住。” 林鸢看着垂着脑袋的谢意扬,莫名地觉得有些可爱,像一条受了挫败的头狼。 她想伸出手揉一揉这条狼的脑袋,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她轻声解释:“我记起来他了,都统府的嫡次子,我从前跟都统有些渊源,都统该是给他说过,所以他才有那个反应。” 谢意扬又将脑袋一抬:“那他或许是要以身相报呢?” 林鸢愕然,她有的时候实在不太清楚这位名震边关的战神的思路。 末了,半气半恼:“他愿报就报吧。” “你也救过我,我可以报吗?” “我什么时候救过你?” “上次在北庆街。” “那是你救我,不是我救你。” 谢意扬一怔,煞有其事地点头:“那你报我。” 刚刚走到两人身前的沈璃锦便就听见这句话,随后风中凌乱,她听到了什么? 她犹豫一瞬,还是看向了林鸢:“要不,我等会再来?” 林鸢本就被谢意扬那话惊得一怔,又见沈璃锦那眼神,一时间有些羞恼,瞪了眼谢意扬:“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谢意扬摸了摸鼻头,很是坦然地看向那眼神狐疑的沈璃锦:“我们在说报仇。” 沈璃锦闻言笑了笑,也不拆穿他:“这样吗?正巧,我刚才也在琢磨这事。” 林鸢像是为了转移话题,又像是确实谈起正事,正色道:“阿锦,你阿兄的状态如何?” 沈璃锦神色也严肃些:“阿兄走的时候我确认过,他的确还是清醒的,只是那牵制术不普通,不知道阿兄能撑到什么时候,所以,我们的时间并不多。” “只要撑过今晚,将那真正的大鱼钓出来,这场戏才算唱了一半。” 沈璃锦眸子暗了些:“不知道为何,我总觉得,今晚我看见的会是一道熟悉的身影。” 林鸢闻言没有说话,只是脑海里不自主的便浮现出一道身影。 会是她吗? 低低叹了口气,她靠近沈璃锦,声音低了些:“阿锦,你确定今晚那个云氏嫡系血脉的女子会来?如果她不出现,不仅你阿兄会彻底被人控制,我们的计划也会全盘崩坏。” 沈璃锦垂下眸,声音很轻:“她会来的。” 林鸢还欲说些什么,却见不远处谢君行的身影缓缓走来,她便闭上了嘴。 谢君行走到三人身前,扫过一圈,微微蹙眉:“大哥,看见二哥了吗?” 谢意扬一愣,对啊,谢安羽呢? 谢君行:…… 算了,有林鸢在的地方自家大哥眼里哪里还有其他人。 “我担心他会闯了龙狱。” 谢君行眉头皱得更深些:“银龙卫虽是我的人,但是长荣公主现在一定派了人紧盯着龙狱,若是被她再拿到二哥的把柄..” 他话没说完,谢意扬却是先开口道:“他为什么闯龙狱?因为沈令时?可他俩不是素来看不惯对方?” “因为惺惺相惜。” 沈璃锦轻声开口,她知道,在沈令时的人生里,谢安羽算是他唯一的一个朋友。 同样的,她觉得,在谢安羽的世界里,沈令时同样已经是他生命中重要的人。 谢意扬沉默一瞬,突然问道:“阿行,这几日,爹在做什么?” “没在府里,也没在翰林院,那应该就是在宫里了。” 谢君行说完,两人对视一眼,默契道:“那没事,死不了。” 自家老爹的德行,谢家三兄弟都是清楚的,看着是老糊涂,实则心里头跟明镜一样,这里的事他不会不知道,既然如此,谢安羽就算是将天闯破了,有谢太傅在,也能将天给补好了。 林鸢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这谢家的人对自家亲人的态度,向来是只要能活着,都不算什么大问题。 沈璃锦突然察觉到自己身上聚焦了一道视线,她回过身,那戴着面具的黑衣青年就出现在视线中。 那双瞳孔里泛着波动,像是自责,像是难过。 沈璃锦抿了抿唇,似乎想要抬步,但下一瞬,白梨的身影就到了南雁的身边。 沈璃锦的脚步停了,收回目光。 南雁也垂下眸,白梨走到他身边,饶有兴趣地望了一眼沈璃锦:“你喜欢她?” 南雁听见声音,收回目光,其实在这个时候,他应该否认,毕竟,他的目的是白梨。 但... 他想了想,最终只轻声道:“我不知道。” 这是喜欢吗?南雁不确定,他分不清那是因为从小到大的情谊的占有欲,还是因为真的喜欢她。 他只是下意识地想要保护她,这就像是从小他给自己潜移默化灌输的意识。 白梨也不介意,轻轻点了点头:“你喜欢她也没关系,毕竟我也不会因为这个放弃你。” 南雁偏过头看她,眼前女子绽放笑容:“南雁,或许你还有别的名字,不过都不重要,因为,我突然发现,你比我想象得要有趣得多。” 原以为,他是精心布局的下棋者,没想到竟然是一个会被自己情绪影响的不安分的棋子。 对白梨来说,将别人的棋子变成自己的棋子,然后看着对方气急败坏的模样,那是最有意思的事情。 这也是她常用的手段,无论是战场,还是对她那个蠢货弟弟。 说起来,她那个弟弟受伤以后似乎就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也不知道死了没有。 她目光有些无聊地四处扫着,最后在角落处看见那阴狠着目光悄悄望向沈璃锦的沈星愿。 目光落在她袖袍下紧紧握着的匕首,白梨勾起一抹笑。 她似乎又有事情做了,比如说,将别人的棋子变成自己的棋子。 她收回目光,轻轻点了点南雁的心口处:“南雁公子,我相信你还会来找我的,我随时恭候着。”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南雁目光微微闪烁,最终也抬步离开。 而不远处的沈璃锦在他离开的一刹,回过头望了他的背影一眼,那道背影太过孤寂,沈璃锦心里泛起些酸涩。 耳畔一道不冷不淡的声音响起:“怎么?心疼了?” 第81章 她心里头有我 沈璃锦听见声音,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敛下眸,声音平静:“你何时跟他联系上的?” 谢君行偏过头,语气带了些讽刺:“怎么?难不成这事也要怪我头上?人家找上门来了,诚心诚意地要合作,我不该应?” 沈璃锦闻言也侧过身,与他对视:“可是这份合作对你来说并无利益。” “谁说没有?” 谢君行瞳孔幽深几分:“我助他得了白姑娘的芳心,他自然会离你远些。” 他话落,身子靠得近了些:“沈璃锦,别把演戏当事实,自打从北庆街回来以后,你真的觉得,你我之间还能算得清楚?” 沈璃锦在他这话落在耳里的一瞬,眸子极轻的波动。 脑海里回想起那日刚从北庆街回来,在沈府外头碰见刚为银龙卫总督的谢君行。 离开之时,他问她:当初说好的整个沈家的承诺,也该兑现了。 沈璃锦觉得,的确应该兑现了。 所以,先是废了沈森,整合沈家,接着投效了二皇子,与谢君行决裂,最后在同时征得四皇子和二皇子的同意下,与长荣公主做戏。 毕竟长荣公主倒台,对四皇子和二皇子来说,都不算坏事。 如今的场面,的确是沈璃锦想要看见的。 二皇子几乎已经坚信,她与谢君行结下了不可缓解的仇怨,而她服了毒药,会是一个合格的奸细。 而对四皇子来说,有林鸢的她显然比谢君行要更为可靠。 但沈璃锦也知道,皇家之人,向来多疑,自己随时可能暴露,到时候,将会面临四面楚歌的境地。 所以,在这段时间里,她必须要让沈家成长到一个足以让皇家之人都忌惮的局面。 无论是沈令时,还是她自己。 而长荣公主的招亲会,显然给了她一个绝佳的机会。 因为,就如她所想,陛下对长荣公主从来不是溺爱,而是忌惮! 忌惮长荣公主的野心,忌惮长荣公主的报复,忌惮在长荣公主背后的相府。 这是林鸢明明确确告诉她的答案。 而帮助陛下解决了这忌惮的她与沈令时,想要提出一些小小的要求并不为过。 思绪回转,沈璃锦输出一口气,别过眼:“谢总督这便是想复杂了,想要算如何算不清楚,我要的是长荣公主彻底倒塌,你要的是在这盛京城内兴风作浪的阮氏掌权人露面,我们的一切合作都基于此,一清二楚。” “清楚吗?沈璃锦,不要告诉我你对那阮氏掌权人不感兴趣?这样的鬼话我不信。” 谢君行冷笑一声,深深地看了眼沈璃锦:“你欠我的,早就算不清楚了。” 沈璃锦没有再反驳,只是依旧看着他,露出一抹似笑似讽的神情。 “那谢总督要我如何还?做妾吗?” 谢君行先是一怔,随后挑了眉头:“你这是在恼我先前的言辞?那是为了引出秦毅,不是吗?” “我没恼。” 沈璃锦面无表情的说了句,随后抬步就走。 谢君行半是好笑半是好气地跟在她身侧:“我陪你演戏还演错了?沈璃锦,你讲不讲理啊?” “谢总督若觉得我不讲理,大可去找一位讲理的合作伙伴,还有,谢总督别忘了,你我在二皇子面前可是决裂了,你这么粘着我,传到二皇子耳朵里去,你自己解决。” “你也别忘了,在四皇子面前我们还是友好的合作伙伴呢,我跟着你有什么问题吗?” “无赖!” …… 他二人的谈话并未避着谢意扬与林鸢,毕竟这些事,从一开始就是一群人商讨过的,倒也不存在避讳什么。 谢意扬察觉到自家弟弟的转变,微有讶异,这小子,前些日子还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呢,这便想通了? 这事倒是只有谢君行自己清楚了,因为在他发现沈璃锦竟是因为他所说做妾这事气恼时,他才确认下来。 沈璃锦心里头是有他的。 谢意扬刚要与林鸢说什么,却见林鸢只收回目光,不搭理他,快步离开了。 他一愣,挠挠头:“我…又说错什么话了吗?” 本该离开的南雁在此刻却是出现在角落,目光望着那一前一后的沈璃锦与谢君行,不知为何,他竟然觉得,有人在身边陪着她,竟也不错。 毕竟,现在的他,似乎已经没有资格再陪着她了。 目光黯然间,耳畔却是传来一道阴沉声音。 “我突然觉得,从一开始,我就该不顾一切地杀了她,兄长,你这样的人,不该有软肋。” 他话音刚落,南雁便是一拧眉,回过身来,身上气压骤降。 “秦毅,我劝你最好不要对她有任何想法!” “兄长放心,我对她是没什么兴趣的,只是她的存在,已经让你有了致命的弱点,今日的一切差点付诸东流!” 秦毅仿若感受不到身前之人逐渐散发的戾气,反而是含了怒意。 南雁目光淡漠:“即便是如此,我会承担一切后果。” 秦毅冷笑一声,眼里有些恶意,低声道:“是吗?你要如何承担?你的命吗?宋非,你别忘了,你跟我都是活在黑暗里的人,你跟她是两个世界的人,还是说,你要背叛……” 他话没说完,南雁的长剑已然出鞘,落在秦毅的脖间:“秦毅,你也别忘了,我就算杀了你,也没有人敢多说一句话,不要把我的宽容当放纵!” 秦毅话语停了,却也没再说话,只是勾起唇角,满是嘲讽,末了,将他的剑打开,转过身:“兄长,消消气吧,今夜可还有场好戏呢。” 南雁神色变幻好几瞬,最终还是抬步跟了上去。 夜色很快降临,今夜无星,厚重的雾霾将夜衬得更加扑朔迷离些。 龙狱。 沈令时倚在角落,目光之中时不时的闪过些挣扎之色,但最后都被他掩于眼底,瞳孔也恢复清明。 直到牢房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沈令时耳尖一动,双眼便就逐渐失神,开始空洞起来。 “沈令时!沈令时!” 低低的唤声响起,沈令时抬头,在看见眼前之人时,眸底一瞬闪过讶异,但牢房昏暗,对方并未看见。 谢安羽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 莫名其妙的跟着来了,莫名其妙的闯了龙狱,这对胆子向来很小的他来说,俨然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可偏偏,发生了。 待看见牢房角落目光呆滞的沈令时,谢安羽眉头一皱:“沈令时?你真的中计了?” 第82章 谁让你平日欺负我 他没等来回应,因为沈令时只是僵硬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头去。 谢安羽见得如此模样,咬了咬牙:“平日里瞧着你多聪明,不还是中了计?我也是疯了才会来管你!” 他一边像是低低埋怨着,一边却是从怀里掏出一根银针,这是他从谢君行那儿顺来的。 谁也不会想到,身为谢家的二公子,竟然熟练地掌握着一门开锁的技巧。 三下两除二的,这牢门便是吧嗒一声的开了。 谢安羽连忙跑进牢房,粗鲁地想要直接扛起沈令时,但他个子不高,比起沈令时都矮了半个脑袋,更何况他那小身板,累得气喘吁吁,沈令时却是动也没动一下。 他有些颓废地坐在沈令时旁边,像是自言自语:“我可是来救你的了,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也不知道你们这些人长那么高做什么,阿行也是,大哥也是,你也是,看吧,被抓了救都不好救。” 一旁的沈令时垂着脑袋,眼底却是掠过一抹无奈的笑意。 谢安羽安静了一阵,似乎压根没想过为何这龙狱就这样被他轻易的闯了进来,也没想过这里竟一个银龙卫都不在。 他很是苦恼地看了眼沈令时,最后有些破罐子破摔地往后靠在墙壁上。 “算了,我在这陪陪你也是好的,省得你现在傻不拉叽的,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他低声嘟囔着,目光却是有些好奇地盯着沈令时,犹豫一瞬,最终伸出手戳了戳沈令时的脸蛋:“真傻了?” 见沈令时没反应,他愈发大胆起来,开始揉捏几下:“让你平日欺负我!仗着自己是状元,给我爹告状!现在落在我手里头了吧!” 沈令时脸色似乎是黑了一瞬,他无奈地低声叹口气,抬起头:“谢安羽,你是不是蠢?” 谢安羽放在沈令时脸上的手还未收回来,他先是一僵,随后吓了一跳,身体都往后退了几步。 “你…你…你没傻啊?” 沈令时看傻子一般地看他一眼,无奈摇头:“谁让你来的?” “我…我来看你笑话,不行啊?” 谢安羽目光闪躲一瞬,又理直气壮起来。 “看我笑话?然后把自己搭进来了?” 谢安羽一愣:“什么意思?” 沈令时有的时候真的很想知道,谢安羽是真的蠢还是故意装的,直到相处久了,他才确定,这位谢二公子就是从小被保护得太好,对这些算计诡计一窍不通。 脑子里除了那些文章诗词,百姓民生,便就空空如也了。 他站起身来,目光望向空寂黑暗的牢房外头,神色凝了些。 “长公主殿下既然来了,又何必遮遮掩掩,您不是一直想见我吗?” 一旁的谢安羽听得这话也是连忙爬起来:“长荣公主在这?” “谢二公子,你用你聪明的脑袋瓜想一想,这龙狱就那么轻松的让你闯进来,你就一点没怀疑?” 沈令时无语至极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谢安羽眨了眨眼,这才像明悟:“这是故意引我前来的!” 他话音刚落,阴测测的女声便由远而近地传来:“谢二公子这话就不对了,这分明是你自己一步一步走进来的,不过,还要多谢谢二公子替本宫证实了本宫的猜测。” 直到最后一个落下,一身鲜亮的长荣公主缓缓出现在眼前,秦毅跟在她的身后。 她的目光落在沈令时身上,上下打量一眼,了然的嘲讽一笑:“你果然没事。” 这时谢安羽才全然反应过来,他看了看沈令时,声音弱了些:“沈令时,是我打乱你的计划了吗?我是不是不该来?” 沈令时下意识地想要回答是,可偏过头垂眼看见谢安羽自责的神情,抿了抿唇,语气中含了些安慰。 “与你无关,即便你不来,她也不会信任我。” 谢安羽闻言却是没有答话了,默默的垂下头。 长荣公主见状倒是有趣的在两人身上目光流转:“没想到,外头传言水火不容的状元郎与探花郎私底下竟是这样要好的关系,这倒是有趣了。” 沈令时微微一蹙眉,脚步上前两步,挡住谢安羽半个身子,直视长荣公主:“长公主殿下与阮氏勾结,此事若是传出去,即便是陛下,也保不住您。” 长荣公主闻言总算是将目光定格回沈令时的身上:“沈公子怕是糊涂了,现在与阮氏勾结的,可是你啊,是你们自己亲自跳进这个局的,可能这个时候,沈公子的妹妹还在沾沾自喜商量着要如何算计本宫吧?” 沈令时神色不变,反而是掀起一抹诡异的笑容:“长公主殿下又怎么知道,我此刻暴露不是她计划的一环呢?” 他的镇定和胸有成竹让得长荣公主眼角一跳,但又很快嗤笑一声:“是吗?那本宫倒是要好好期待了。” 不欲再与沈令时多说,长荣公主看向沈令时身后的谢安羽:“谢二公子既然来了,便是客人,本宫自然该好生招待的,便先别走了。” 话落,她又转身,消失于黑暗之中,而已经打开的牢房又再次被秦毅锁了起来。 沈令时静静的看着重归黑暗的牢狱,目光波动一瞬,又扫了眼蠢蠢欲动拿着银针的谢安羽。 他有几分好笑:“谢安羽,你从前是小偷吗?” 谢安羽还在研究那锁,听得这话哼了一声:“你懂什么,这是行走在外必备的技艺。” “谁跟你说的?” “大哥啊,他还夸过我学得好呢。” 沈令时沉默了,站在同为兄长的角度,他有理由怀疑谢意扬是为了让谢安羽被抓了以后有能力自己跑出去。 毕竟,以谢家三个兄弟,若真是乱起来,最有可能被抓的就是谢安羽。 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轻声道:“别研究了,你打开了这扇门,也走不出龙狱的。” 谢安羽一怔,回过头:“可这是阿行的地盘啊。” 沈令时再次怀疑谢安羽的智商,深吸一口气道:“你没听出来,刚才我跟长荣公主的对话,代表了这是一场对局吗?胜负未分,我不会走,谢三公子作为这对局的一员,没有达成目的,也不会让我走。”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你若是想走,该是没人能拦住你的。” 谢安羽闻言动作一顿,将那银针收了起来,走回角落边蜷缩起来:“我不走。” 沈令时看向他:“为什么?” 第83章 云氏嫡系血脉现! 谢安羽沉默一阵,才有些幽怨的抬头:“所以这个局,你们都知道?” 沈令时一怔:“应该…是吧?” “有哪些人参与?” “谢大公子,谢三公子,林大人…” “好了别说了。” 谢安羽打断他,将脑袋垂下去,埋在膝盖之间,一副可怜样。 沈令时上前两步,走到他身前蹲下:“你怎么了?” 沉寂了几瞬,谢安羽的声音闷闷的传来:“所有人都知道,就我不知道,我就跟个傻子似的,我还想着来救你。” 沈令时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是因为这个原因,有些哭笑不得。 “或许,是他们觉得,你不知道的话用处更大?” 谢安羽一愣,抬起头来:“当真?” 这话本就是沈令时用来随口应付他的,没曾想,眼前这人,眼睛微微发着亮,竟是当了真。 沈令时犹豫一瞬,最终还是轻点头:“真的。” 谢安羽这才心里好受了些,舒出一口气,心里的别扭消失后,他才突然反应过来,他居然在跟沈令时和平共处。 想到这,他又开始别扭了,别过头去不理沈令时了。 沈令时实在捉摸不透这位谢二公子到底在想什么,干脆也就坐在他身侧,当他不存在了。 眉宇之间噙着些淡淡的担忧。 他的暴露,阿锦并不知道。 而他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已经知道,长荣公主从一开始就没有信任他,他倒不如主动出击,先让长荣公主乱了阵脚。 而这些,阿锦是不知道的。 况且,他身上的牵制术并未解除,他能感觉到,最多撑过今晚,他就会被那幕后之人彻底控制。 在沈令时与谢安羽陷入诡异的沉默之中时,黑夜下的盛京城却并不平静。 一些敏锐的官员都察觉到今晚的不一样。 而此刻的龙狱,一道戴着幕离,将自己整个人都笼罩在宽大外袍的身影缓缓靠近龙狱。 龙狱是大开着的,仿佛就在等着她往里进。 她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抬步没入黑暗与阴森之中。 随着她走进,那大开着的龙狱大门缓缓关上,一切归于平静。 龙狱内的小道两侧闪烁着忽明忽暗的灯光,添了些阴冷,她脚步不停,直到停步在最后一间牢房。 她目光望向牢房之中已经昏昏欲睡的谢安羽以及脸色微微苍白的沈令时,像是极低的叹了口气。 袖袍下的手微微一动,牢房的钥匙便就出现在她手上,随着吧嗒一声,锁落地,谢安羽一瞬抬起头,眼中的困倦顿时变为警惕。 站起身来:“你是何人?” 这道身影越过他,看向那蜷缩于角落的沈令时,目光深处满是挣扎与痛苦,她总算是轻声开口,声音有几分喑哑。 “你不让开,他就没救了。” 谢安羽一怔,连忙回过头,便见沈令时额头已经冒出细细的汗珠,他心下一慌:“啊?沈令时?你不会要死了吧?” 沈令时尚且还有理智,听得这话掀开眼皮有些没好气道:“你死了我都不会死。” 末了,他又看向眼前这看不清相貌的女子,眸底轻微泛起波动,声音轻了些:“麻烦姑娘了。” 这女子轻轻摇了摇头:“受人所托。” 话落,她刚要动,一把长剑便破空而来,她视线向后一扫,利落的侧身避过,那把长剑便就直接钉在了这牢房墙壁的缝隙间。 谢安羽也是一惊,下意识地挡在沈令时身前。 长荣公主的身影缓缓出现,而她的身后跟着的是那道熟悉的黑袍身影,那曾经在二皇子阵营出现的黑袍身影。 她的目光似乎是透过幕离望进深处:“唯一尚存的云氏嫡系血脉,你终于出现了。” 戴着幕离的女子望了望她,像是有些遗憾:“你不是阮氏之人,你只是阮氏在外行走的一条狗。” 黑袍女子身上一瞬散发冷意。 幕离女子却是忽略她,提高些音量:“沈姑娘,你若再不出现,这人我怕是救不了了。” 又是寂静一瞬,随后一道不知从何处传出的声音响彻:“云画姑娘,你且安心救人便是。” “沈!璃!锦!” 长荣公主咬着牙低低道了声,四处扫了一圈,却是依旧未曾见到人。 那名为云画的女子闻言竟也真的毫无顾忌的开始走到沈令时身前,开始查看他的情况。 沈令时所中牵制术,是阮氏嫡系亲自所下,同样的,也唯有云氏嫡系可解。 这也是为什么,从一开始,长荣公主的目的就是为了引出这位云氏嫡系血脉的女子。 至于为什么肯笃定沈璃锦一定能够请来这位女子,那便全是因为林鸢的存在。 她久处宫中,又得陛下宠爱,自然知晓这林鸢最开始接触推衍术,就是因为云氏之人教导她。 而云氏嫡系血脉女子入京,若要求一个安身之地,唯有林鸢最为可靠。 长荣公主目光闪烁的盯着那蹲在沈令时身前的身影,发了狠,手抬起后猛地往下落。 随后便有身影从黑暗显现,长剑直奔沈令时而去。 在这长剑出现的一刹,同样的另一柄长剑也随之而出,两剑相碰,擦起火花,在黑暗里亮了一瞬。 月影的身影落下,死死的守在牢房门口处。 她的身前,是曾经与沈璃锦交手的那个女护卫。 与此同时,北初,流曲,棋九的身影都是缓缓出现。 隐隐间,形成一道包围圈。 长荣公主皱了眉,厉声道:“沈璃锦,谢君行,你们就拿这些废物来敷衍本宫?!” 依旧是那道扑朔迷离分不清方向的声音:“他们是不是废物,长公主殿下要亲自验证下吗?” “你胆敢对皇室血脉动手?!” “臣不敢,但他们只是为了捉拿阮氏,若是误伤了长公主殿下,还请见谅。”,这是谢君行的声音。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北初三人同时动了手,目标却是指向长荣公主身后的秦毅与那黑袍女子。 只是剑到了身前,两人却是岿然不动,眼里泛起些嘲讽。 下一瞬,一道极为凌厉的剑光刺破黑暗,生生地拦截下三柄长剑,再进不了分毫。 暗处沈璃锦的声音带了些莫名的情绪:“南雁公子,你要拦我吗?” 第84章 亲爱的堂姐,我真的很想你 出现的南雁依旧戴着面具,他挡在北初三人面前,没有答话,意思却是不言而喻。 牢房门口处的月影神色有些难过,她张了张嘴,极低声地唤出一个字:“宋…” 话没说完,她又闭上嘴,最终深吸一口气,闭了眼又睁开,眼中便全然是冷漠了。 沈璃锦也沉默下来,唯有谢君行似乎是轻声冷哼一声。 “北初,不用留手。” 公子,是我想留手吗? 这不是打不过吗? 北初的怨念很深,这些日子公子将他丢在谢府不闻不问,一找他来便是这样的事。 同样怨念很深的还有棋九。 他甚至连谢意扬的影子都找不着。 在场唯一好些的怕就是流曲了,自家公子还是事事带着自己的,流曲一直觉得自家公子是谢府三位公子里最为乖巧的,一点也不用他操心。 只是没成想,这一下没看住,怎么就被困龙狱里头来了。 三人怀着不同的心情,都是叹了口气,像是要发泄心里头的情绪,下手也愈发凌厉起来。 南雁眼也不眨,一一应付下来。 长荣公主的目光却是一直紧盯在沈令时的身上,看着他逐渐恢复清醒,竟是莫名的松了一口气,仿佛,她是期待他清醒的。 有些诡异的默契在两方之间蔓延,都在静静地等着沈令时彻底恢复。 就连北初三人与南雁的打斗都显得像是为了应付一般。 南雁并未出全力,他只是挡下三人的攻击,眸中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约莫半晌,云画缓缓收了手,吐出一口气。 在沈令时重新睁开眼的一瞬,暗处的目光都凝了几分,长荣公主眼睛也是一亮,有些蠢蠢欲动。 局势再次紧张! 北初三人也感受到这气氛,对视一眼,通通后退。 云画转过身,声音很轻,依旧是哑的:“沈姑娘,你跟我的合作到此结束了。” 她说完,似乎是看了眼那一直将她盯着的黑袍女子,幕离之下露出一抹诡异的笑:“不是阮氏血脉的女子,习了阮氏之术,迟早会被反噬,早些时候来找我,或许还有得救。” 那黑袍女子身子一僵,袖袍下的利刀已经开始泛起银光,与此同时,她袍帽下的眼里似乎有些疑惑,她掐了指位,一片朦胧。 眼前这人的一切,她都看不见。 难道,是她猜错了? 这名为云画的女子,真的与沈璃锦毫无关系? 云画敏锐的感觉到,不仅是黑袍女子,还有长荣公主,就连暗中谢君行的目光,都定定的落在她身上。 是啊,陛下亲自吩咐要找的云氏嫡系血脉,谁能不动心呢? 她勾起一抹嘲讽。 在众人察觉到不对劲之时,她袖袍一挥,一股浓郁的白雾将整个牢房以及牢房外的走廊掩得严严实实。 “拦住她!” 黑袍女子的声音第一次有些尖锐起来,她费了这么多功夫,甚至不惜背着二皇子来找长荣公主合作,就是为了这云氏嫡系。 迷雾之中,刀光剑影,谁也不知道自己身前到底是谁。 黑袍女子是最先动身的,也是最有可能碰到那云画的,但在她的利刀刚碰到那幕离之时,一把匕首却是迎了上来。 与此同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云画是我的人,你可别伤了她,我亲爱的兰竹堂妹。” 黑袍女子身子猛地一颤,心神都恍惚一瞬,被那匕首击得连连后退。 迷雾在几个呼吸后缓缓散去,众人立马警惕起来。 那云画已经消失不见! 谢君行在迷雾散去的一瞬便到了沈璃锦身边,北初与月影站在一起,棋九和流曲与南雁对峙。 长荣公主与秦毅却是已经摸进牢房。 而刚刚恢复的沈令时身前,是闭着眼有些害怕的谢安羽。 流曲面色一变,身形一动,奔着谢安羽而去,将长荣公主与秦毅拦在身前。 面色依旧还有些苍白的沈令时站起身,轻轻将谢安羽往后拉了拉:“谢二公子,你这小身板,就别想着做英雄了。” 他说着,身影也上前,与流曲并肩。 长荣公主神色变幻间,那黑袍女子的袍帽却是已经在沈璃锦与谢君行的配合之下被扯开。 一张熟悉的脸庞出现在眼前。 “兰竹堂妹,真巧啊。” 沈兰竹的身份暴露,只慌了一瞬,便又恢复自然。 “堂姐不是早就猜到了吗?” 的确。 在一开始遇见沈兰竹的时候,沈璃锦的直觉就告诉她不对。 与林鸢是一样的感觉,后来出现的那黑袍人与最开始的不是同一人。 也就是说,最开始出现在林鸢面前,并且让谢意扬中了幻神术的,就是沈兰竹。 而后来看似机缘巧合与众人遇见的,不过是卸去伪装的她。 但沈璃锦并不认为,阮氏真正的掌权人会是沈兰竹,更有可能的是,这只是一个迷惑她们的烟雾弹。 “我只是没想到,就连你也会背叛二皇子。” “堂姐误会了,不是背叛,只是一场交易。” 沈璃锦挑眉,沈兰竹的目光多了些探究。 “我原以为,堂姐才是那个云氏嫡系血脉,看来,是我猜错了,但这不重要,我还是该感谢堂姐,至少,云画的出现能让我交差。” 她话落,神色便就平静起来,缓缓抬步走近沈璃锦。 靠得很近很近,语气带了些笑意。 “我亲爱的堂姐,我那时候说的话都是真的,我真的真的,很想你。” 顿了顿,她又抬起眼,那双满是纯真的双眼掠过一丝突兀的媚意。 “所以,别急着定胜负,说不定,我们的目标是一样的呢?” 沈璃锦回望过去,同样掀起唇:“我又何时说过我们谁胜谁负了呢?” 沈兰竹笑容更深:“那我们,沈府见。” 她抬步欲走,长荣公主开了口。 “这位姑娘,是否太不将本宫放在眼里?” 沈兰竹只是平静的看她一眼:“长公主殿下,如我刚才所说,我们只是合作,如果长公主殿下对自己的合作对象都赶尽杀绝的话,那我有必要想一想,接下来的合作还有没有必要进行。” 在她这话落下几瞬后,长荣公主罕见地没有开口。 沈兰竹又轻笑一声:“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长荣公主沉默,她便自顾自的抬步离开,离开前,带笑的眸子落进沈璃锦的眼里。 在沈兰竹离开的一瞬,长荣公主的脸色陡然一沉,随后挥手。 “至于接下来的各位,想必都不用离开了,擅闯龙狱妄图越狱,这是死罪!” 第85章 你在透过我看谁? 在长荣公主话落的一瞬,整个龙狱突然就亮堂起来,而不知从何处而出的禁卫军密密麻麻地堵着整个龙狱。 就连身处其中的银龙卫一时间都未曾反应过来,待察觉后,又都连忙神色一凝,没有半分犹豫地与其对峙起来。 对银龙卫来说,除了陛下,银龙卫总督的命令才是他们唯一需要遵守的。 长荣公主身前的女护卫将她紧紧护在身后,似乎是担心谢君行真的疯到让银龙卫动手。 沈璃锦神色平静的看着逐渐已经有了杀气的龙狱,在这并不宽敞的牢狱里显得更加紧张起来。 “长公主殿下这算擅自调用禁卫军吗?” “怎么能算擅自,盛京城中谁人不知在父皇的命令下,我的安危才是禁卫军的第一职责,如今我在这龙狱遇到危险,他们来保护我,有何不可?” 长荣公主的语气里满是自傲。 沈璃锦目光却是露出几分可悲。 禁卫军的护佑,究竟是宠爱,还是监视? 似乎是察觉到沈璃锦神色里的怜悯,长荣公主先是一怔,随后勃然大怒。 这个人,在怜悯她? 凭什么? 她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是身份尊贵的天之骄女,别人对她应该是敬畏害怕的。 她第二次从别人的眼神里看见怜悯。 而第一次,是在那个人的眼神里,倒映出她狼狈不堪的身影。 “沈璃锦,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她像是被触碰到内心深处的一个痛点,神色有些狰狞起来。 “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将这些妄图刺杀本宫的逆贼捉拿!” 那些禁卫军闻言有一瞬犹豫,沈家那姑娘还好,但这谢二公子和谢三公子,还有沈状元,身份可都不简单啊。 但在长荣公主近似逼迫的情况下,他们还是只得提了剑,直面银龙卫。 一直作壁上观的谢君行看见这一幕眸子暗了暗,分明是同为护佑盛国百姓,如今却是因一人之心刀剑相向,他不由觉得有几分可笑。 “银龙卫都退下。” 淡声开了口,银龙卫虽有不解与不甘,但对他的命令没有丝毫怀疑,齐齐让开。 长荣公主见状冷声一笑:“谢三公子倒是聪明,但你以为银龙卫不动手,我就不能动你们了吗?” 她一开始的确是打着谢君行命令银龙卫与禁卫军动手的念头,这样谢君行的罪名便能彻彻底底地定下来。 但很可惜,谢君行显然不是个蠢的。 长荣公主勾出一抹残忍的笑,从那女护卫的手里拔出长剑,随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划破自己的手臂。 鲜血顺着剑刃滴落在地。 她故作惊讶与惶恐道:“你们这些逆贼,竟敢伤了本宫?!” 这出自导自演的戏让得众人都沉默下来。 禁卫军终于上前,有些歉疚:“谢总督,抱歉。” 谢君行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便就真的不作反抗地被禁卫军抓了起来。 同时,沈璃锦也面无表情地被控制住。 随后便是北初等人,都是沉默着被押着。 一旁的谢安羽看得瞪大眼睛,随后拉过沈令时,压低声音:“不是,这就是你们的计划?来送人头的计划?” 沈令时抿了抿唇:“他们没办法,一旦动手与禁卫军起了冲突,意图伤害皇室血脉的罪名便就算是坐牢了,长荣公主又将自己割伤,陛下盛怒之下更不会听他们的解释,倒不如束手就擒。” 谢安羽一怔:“他们束手就擒,那我呢?” 沈令时有些一言难尽的看了他一眼:“你…你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谢安羽:“……”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逐渐走到自己身前的一个禁卫军,以及默默让开路的沈令时。 他仰头叹出口气,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而自从出现以后便一言未发的南雁隐在最角落处,阴影打在他的脸上,只露出半张侧脸来,他先是掀起眼皮看了眼人群中间的沈璃锦,随后敛下眸。 握着剑柄的手似乎是紧了紧,约莫几个呼吸后,他又缓缓松开。 “阿锦,你的计划里,似乎从来都没有我…” 像是低喃,像是嘲讽,只有他一人能听见。 长荣公主看着如此顺利的局面,微微有些讶异,心里生了些疑,但想着他们似乎的确也没退路了,便就将那疑惑打消。 “这龙狱的牢房想必谢三公子自己也从未体验过吧,那今日,倒是可以让谢三公子的身边人都感受感受。” 她挥了挥手,禁卫军便就将众人引到离此处较远的牢房。 银龙卫面面相觑间,得了最后谢君行走时的一个眼神示意,便也都只得退了出去。 整个龙狱再次归于平静与黑暗。 长荣公主这时的目光才悠悠望向眼前的牢房,在对上沈令时平静的面容时,粲然一笑。 “沈公子,我一早就说过,你会是我的,你看,这一天总算到来了。” 她目光里是从未有过的痴狂,看着沈令时的神色是再不掩饰的狂热。 但沈令时知道,那狂热并不是因为他。 而是因为他即将再次出现的某个人。 “长公主,你在透过我看谁?” “沈公子,这不是你需要知道的事情。” 长荣公主依旧笑着,身后传来脚步声。 本该离开的沈兰竹在此刻身影再次显现,她缓缓走到长荣公主身边,语气冰冷:“长公主殿下,您真的确定要走到这一步吗?一旦开始便就不能结束,与此同时,您做的这些被发现,将是万丈深渊。” 长荣公主并不讶异她的出现,只是咧开一个很大的笑容。 “万丈深渊?我早就踏进去了。” 她转过头,看了眼秦毅与角落的南雁,目光闪烁间,像是斟酌着什么。 跟在她身边已久的秦毅心里一跳,她这样的神情,他再熟悉不过,这是想要灭口。 他连忙垂下眼:“长公主殿下,我跟兄长在外头等您。” 长荣公主没有答话,她的沉默让得秦毅心跳加快。 这几秒钟的时间对秦毅来说格外漫长,直到听见长荣公主的那句好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呼吸已经停滞了好几秒。 连忙拉过南雁,便往外去。 直到南雁与秦毅消失在眼前,长荣公主才从两人身上收回目光。 沈兰竹戏谑道:“以长公主殿下的性子,竟能放他们离开?” 在黑暗中,看不清长荣公主的神色,只传来低低的声音:“秦毅跟了我很长时间。” 顿了顿,她语气冷下来:“这跟你似乎没有关系。” 沈兰竹耸了耸肩,没再说话,而是看向牢房里定定将她望着的沈令时。 她绽放笑容:“堂兄,好久不见。” 第86章 沈令时,你别死! 沈令时认真地打量着沈兰竹。 自她回来以后,他的确未曾与她见过面,只是约莫知道,二房多了个从丹州回来的庶女。 其实,他对沈兰竹并无什么印象。 唯一深刻些的,可能就是小时候总跟在阿锦身后的那个小丫头。 当年的那些小丫头,都长大了啊。 他轻笑一声:“好久不见,兰竹堂妹,所以,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帮她。” 沈兰竹闻言眸子轻动,露出一抹乖巧,眼里也满是纯真。 “堂兄,这是一场交易哦,如果堂兄给我开出足够的筹码,我现在也可以帮你呢。” 她毫不顾忌一旁的长荣公主,就这么巧笑嫣然地说出这话,长荣公主沉下声音笑了。 “沈兰竹,你若是觉得姜岚可以保下你,你大可以继续这样肆无忌惮。” “长公主殿下,我从未觉得,二皇子殿下会保下我,只是现在,长公主殿下还需要我不是吗?” 沈兰竹语气有些委屈,随后又故作无奈的看向沈令时:“抱歉了堂兄,在你的命和我的命之间选择的话,我还是觉得,我的命要更值钱些。” 她话落,随着长荣公主缓缓向牢房走进。 长荣公主身边的那个女护卫跟在她身边,那女护卫早已经目光木然,她深知今天以后自己的结局。 但她的命运,早就身不由己了。 长荣公主站立在沈令时面前,她不再掩饰,伸出手轻轻抚上沈令时的脸庞,眼里逐渐变得温柔,那样的柔情是在她身上从未出现过的。 仿佛在抚摸着自己的绝世珍宝,她小心翼翼,害怕这块绝世珍宝再次从自己眼前消失。 她目光逐渐变得悠远,像是在看一个很远很远的人。 好半晌,她眼角滑落一滴泪珠,低喃:“你很快就要回来了,我们就要再次相见了。” 沈令时站在原地,任由她的手在自己脸上抚摸,直到看见她眼底的动容,他才平静地开口。 “为什么选我?是因为,我跟他很像吗?” 他的声音不含一丝情绪,将长荣公主从那回忆里抽离出来。 她收回手,抹去眼角的那滴泪珠。 此刻的她,显得格外柔和起来,轻轻摇了摇头:“你跟他,不一样,他比你要张扬得多,他年少轻狂,肆意妄为,对这世间的一切好像都不放在心上,我很喜欢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的那种骄傲,他生来是骄傲的,可是,骄傲的少年,最后只能狼狈地做一个活死人。” 她定定盯着沈令时的那双眼睛:“你跟他的眼睛很像,看似儒雅实则狂傲,你们同为状元,满腹才华,期待着大展身手,我有的时候在想,或许你真的是他呢?” 说到这,她又垂下眼自嘲一声:“但你不是,你面对我的刁难只会选择视而不见,而他,永远会直面我,从不畏惧我,但同时,他也会怜悯我,怜悯我这金丝雀一样的生活,他说,其实皇宫外头有趣多了,可是,他还没带我去看过。” 说是回答,其实大多是她想说的话罢了。 说完了,她又抬起眼,刚才的柔情消失不见。 “我查过了,你跟他是同一天同一刻出生,你也是状元,你跟他有太多巧合,你的血一定能让他重新醒过来。” 直到这一刻,她的目的才彻底显露出来。 一旁的沈兰竹则是一直抱着看戏的心态盯着长荣公主,似乎丝毫没有害怕因为知道此事会被灭口的可能。 见到长荣公主望过来,她轻咳一声,随后抬步上前,取出一个玉瓶,靠近沈令时,语气中带着些诱惑。 “堂兄,放心吧,很快的,我会很轻的,只要你配合,长荣公主就会放阿锦堂姐出去的…”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带着蛊惑与诱导,沈令时本欲反抗,但在听见那最后一句话时,突然就放弃了。 任由那玉瓶的香气缓缓涌入鼻尖。 约莫半晌,他眼前已经模糊起来,那女护卫见状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他,随后轻轻将他放平在地上。 沈兰竹蹲下身子,一把弯刀出现在手里,与此同时,另一个空的玉瓶也出现在手上。 在弯刀即将刺破沈令时的心脏之时,她手一顿,突然仰起头:“长公主殿下,我想有必要再提醒你一次,即便是有我堂兄的心头血,再加上阮氏特殊的法子,能让人苏醒的也只有五分的机会,你确定要继续吗?” 没有任何犹豫,长荣公主闭上眼:“确定。” 在她话落的一瞬,沈兰竹那弯刀的尖锐处便直接刺破沈令时的心脏,温热的鲜血染上沈兰竹的脸庞,她却仿若不察。 直到她已感觉弯刀深入许多,眸底掠过一丝复杂,终究还是顿了手,没再往前递进。 在长荣公主注意不到的地方,她微微偏过头,蹙起眉头,看向外头那昏暗的牢狱。 “还不出来吗?你真的没有后招了吗?我不信。” 似乎是察觉到沈兰竹的分心,长荣公主沉下声音唤了声:“沈兰竹。” 沈兰竹听见声音,回过头,她闭了闭眼,手上那把弯刀已经有缓缓拔出的趋势。 如果你真的没了后路,我又伤害了你最敬爱的兄长,你会恨我一辈子吧。 她睁开眼,已经有了决绝。 就在她打算拔出弯刀的一瞬,一根银针破空而来,她目光一凝,连忙缩回手,那银针就擦着她的手背刺过。 沈兰竹眼睛一亮,站起身来,心中默道:“果然。” 长荣公主眼睛一缩,心里开始不安起来,她咬了咬牙,竟不顾一切地想要捏紧那弯刀,彻底取出沈令时的心头血。 沈兰竹勾唇一笑,腰间长鞭瞬出,裹住长荣公主的手腕。 长荣公主回过头,目眦欲裂:“沈兰竹!你疯了!你想死吗!” 沈兰竹依旧笑得乖巧:“我会不会死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这位堂姐一旦这个时候出现,怕是有人要倒霉了,而在这里,要倒霉的,显而易见的,是你呀,长公主殿下。” 在一旁的那女护卫见状目光闪烁,最后竟然是退后到一边,不管不问了。 长荣公主奋力想要挣脱,却都无果。 沈璃锦与谢君行的身影却是已经缓缓出现。 她看得清楚,谢君行手上拿着的,是一份圣旨。 谢安羽在看见地上还在流血的沈令时时,瞳孔一缩,竟要快沈璃锦一步先上前。 “沈令时!你!你可千万别死啊!” 第87章 沈璃锦,你又骗了我 沈令时的确是没死的,但也离死不远了。 他掀开眼皮,呼吸微微急促,脸色是苍白的,睁开眼落入眼帘的便是谢安羽那惊慌的神色以及吧嗒吧嗒掉眼泪的花脸。 他像是想笑,又像是扯到伤口,神情便有些扭曲,笑容里带着些痛苦。 谢安羽见他睁了眼,愣了一瞬后,又手足无措起来:“我…我应该帮你把刀拔出来吗?还是应该帮你处理伤口?” 沈令时压下心口处传来的剧痛,声音很是微弱:“扶我起来。” 谢安羽连忙哦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将沈令时扶到墙边倚着。 沈令时抬眼,沈璃锦已经走到身前,紧蹙着眉,盯着沈令时的目光有些窝火。 沈令时知道,自家妹妹这是生气了。 毕竟按照最开始的计划,他应该是和长荣公主大吵,在争吵之中引导长荣公主说出她想要一命换一命的计划。 与此同时,沈璃锦等人带着禁卫军与银龙卫前来,在众目睽睽之下,长荣公主再不能辩解。 只是在最后那一刻,沈令时改变了主意,他的直觉告诉他,如果按照原计划,长荣公主是能够被皇后力保下来。 这样一来,他们这个辛辛苦苦从招亲宴开始就布下的局,那就付诸东流了。 只有他濒临死亡,或者说在禁卫军与银龙卫的眼下,看见长荣公主对他毫无顾忌地下手,这才能确保长荣公主的罪名。 勾结阮氏,残害朝臣。 看着缓缓蹲下身子的沈璃锦,他低低开口。 “阿锦…” “别说话。” 沈璃锦神色依旧是冷的,她手握上那把弯刀的刀柄,眼神厉了些,某一瞬,她猛地抽出,带起一丝细长的鲜血。 与此同时,她极快地封了沈令时的穴位。 “月影,带阿兄去找医师。” 月影应了声是,刚要上前,谢安羽却是连道:“我带他去。” “流曲,扶人。” 流曲连忙上前,背起沈令时就要往外走,沈令时目光还落在沈璃锦身上。 心下暗道麻烦,阿锦这丫头,平日里瞧着什么都不在乎,一旦真生气了,那才是难哄。 长荣公主见着沈令时要走,什么也顾不得,像是疯了。 她挡在流曲身前。 “你们胆敢劫狱?!” “长公主殿下!肆意残害朝臣,与阮氏勾结,谢府有必要想想盛国是不是真的需要这样一位长公主殿下!” 向来儒雅的谢安羽在这一刻身上散发出冰冷的寒意,直视着长荣公主。 随后,目光望向谢君行:“阿行,这里就交给你了。” 话落,他不再有任何犹豫,带着流曲越过长荣公主。 谢君行眼疾手快的拦住长荣公主,看向远去的谢安羽,目光中却是有些惊异。 他还从未见过自家二哥何时竟有这样的胆量。 轻笑了声,随后再看向面色被拦住声嘶力竭仿若失去一切的长荣公主。 她还在嘶吼着。 “回来!你不能走!沈令时,你是能救他的唯一希望!沈令时…你回来…” 从嘶吼变为大哭,她脱力跌坐于地。 缓缓抬起头看着这牢房的每一个人,都站在了她的对立面。 她癫狂地笑了一声:“你们害了他,他明明可以活过来,都怪你们!你们都得死!” 话落,她看向那一直沉默着的禁卫军:“给我把这些人都抓起来!” 无人敢动。 长荣公主先是一怔,随后目光落在谢君行手上的圣旨。 她又四周扫了一圈,这才发现谢意扬与林鸢竟都不在。 他们…应该是进了宫。 谢君行手上的圣旨已经缓缓打开。 “长荣公主惘视律法,勾结阮氏,残害朝臣罔顾人命,着龙狱收押,择日问审。禁卫军日后由谢君行接管。” 长荣公主脸色苍白一瞬,她目光空洞起来。 “不,不可能,父皇不会这么对我的!” 她挣扎着起身去抢谢君行手里的圣旨,谢君行也就顺着给她。 在一字一句看清圣旨的内容后,她退后两步,竟妄图撕碎。 “不可能!你们骗本宫!” 谢君行只是静静的垂眼看着她从不可置信到崩溃,最后木然的站着。 沈璃锦缓缓走到长荣公主面前,露出一抹笑容:“长公主殿下,你知道为何陛下会如此纵容你吗?” 长荣公主眸子动了动。 “因为当你得罪了盛京城内的大多数人以后,就代表,你的死期要到了,难道你以为堂堂的天子,会不知道我们这个针对于他的长女的局吗?他当然知道,但他选择不闻不问,不论是你赢了还是我们赢了,他都是得利的一方。” 长荣公主终于抬起眼,恶狠狠的盯着她:“住嘴!” 沈璃锦笑得更灿烂些:“长公主殿下,您的身份给了您与天俱来的权利,但同时,也带给了您巨大的危机,陛下是不会容许一个妄图开辟女皇盛世的长公主存在的。” 她这话很轻很轻,只落在了长荣公主的耳里。 长荣公主猛地抬头,她这个想法,从来没有与任何人说过。 似乎是看明白了她的诧异,沈璃锦却没有为她答疑的打算。 转过身,脸上的笑意早已经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漠然。 沈璃锦很早便看过长荣公主的命格,那片迷雾里,有着一座辉煌的皇位,但在皇位之下,是民不聊生的荒芜。 如她这样的人,是永远不会为民生考虑的,在她的眼里,只会有自己。 她抬步,与倚在牢房门边的谢君行目光相接。 谢君行淡淡的望向她,他们已经好些日子没有怎么说过话了。 但在沈璃锦回头的时候,永远都能看见他。 他就一直站在她的身后。 沈璃锦回望过去:“谢总督,您要抓的阮氏之人已经跑了,不追吗?” 在长荣公主发疯的时候,沈兰竹便已经趁着混乱丢出往牢房外丢了烟雾,消失不见了。 “我要抓的人,不是她,你应该知道。” “不太知道。” 沈璃锦垂下眼要走,谢君行挥了挥手,将这里的一切又丢给北初以后,转身就跟上了她。 “我又出力又出人,可到现在,我似乎什么也没得到,所谓阮氏掌权人并不是你那堂妹,她依旧未曾现身,还有云画也不知所踪,沈璃锦,你好像又骗了我。” 第88章 谢君行,你要造反吗? 沈璃锦听着身后跟着的脚步声,侧过头,便见谢君行已经跟她并肩。 “我没有骗你,你完全可以抓住沈兰竹,通过沈兰竹引出阮氏掌权人,但你没有。” 说到这,她顿了顿脚步,抬眼看他,目光中有些深意与探究。 “谢君行,你要的从来都不是阮氏,而是禁卫军,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如今盛京城内银龙卫与禁卫军都被你握在手里,你应该知道,这样会给谢府带来多大的危机,可你还是这么做了。” 她顿了顿,缓缓上前两步,声音放轻:“谢君行,你要造反吗?” 谢君行闻言挑起眉头,同样上前两步,离她近了许多,呼吸仿佛都洒在对方耳畔。 “那沈姑娘做这个局又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我阿兄日后的安危,为了我自己的安危,这还不够吗?” 谢君行笑了,笑得很轻:“沈璃锦,我太了解你了,你是一个绝对的利益主义者,如果这个局仅此而已,你会选择向长荣公主示弱,伺机以待,而不是这样激进。” 他顿了顿,垂下眼睑,望进那双无悲无喜的桃花眼里:“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因为在长荣倒台以后,二皇子与四皇子的争斗加剧,而与两方都有联系的你将是最有可能做黄雀的那个人,你放任伤了你阿兄的沈兰竹离开,是因为你还需要她在二皇子面前与你合作,又或许是为了全权即将落入你手里的沈家。” “与此同时,云画的出现将会彻底加速阮氏寻找她的动作,皇室也会随之出手,盛京将乱,沈璃锦,这样大乱的盛京,是你想要的吗?还是说,想要造反的,是你才对。” 沈璃锦眼角弯起,这些话仿若对她毫无影响,她连神色都未曾波动。 “谢总督的想象力真的很丰富,我只是一个女子,为了自己和亲人的安危可以不顾一切地女子,如你所说,我是利益主义者,在这个局里,我收获到的最大的利益,就是我阿兄从今以后坦坦荡荡的仕途之路。” 话落,她退后两步,在转身之时,眸底泛起一瞬晦暗波动。 看着她带着月影往龙狱外去的背影,谢君行似有似无地勾起唇角。 “是吗?可我不信。” 他低喃一声,跟了上去。 龙狱外。 谢意扬与林鸢等在门口处,秦毅与南雁则是在他们对面,两方隐隐间颇有对峙的意思。 但秦毅的面色微微苍白,似乎已经猜到里头发生了什么事,在谢意扬拿着圣旨前来的一刻,秦毅就已经明白,这个局,他输了。 直到谢安羽带着昏迷的沈令时出来时,秦毅的心才彻底慌了。 南雁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将目光一直望着那龙狱的出口处。 在沈璃锦身影出现的一刹,他眼睛一亮,但在看见她身后的谢君行时,眸子却是一垂。 变脸之快,让得一旁的秦毅忍不住翻了个眼。 沈璃锦扫了眼一旁的南雁,又漠然的收回目光,只看向谢意扬与林鸢:“麻烦谢大公子和林鸢姐姐了,事情已了。” 林鸢点了点头,看着沈璃锦的目光中有些欲言又止,她犹豫一瞬,还是问道:“阿锦,那个云画我能跟她见一面吗?” 沈璃锦一愣,下意识地想要出口婉拒。 但林鸢却是流露出从未有过的期待:“她对我来说,很重要。” 沉默几瞬,沈璃锦还是颔了首:“好,过两日我让她去府上寻你。” 得了沈璃锦的肯定,林鸢像是松出一口气,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般解释:“你放心,我不是为了皇室寻她,想要用她邀功,她不愿现身我就全当没见过她。” 或许是对于林鸢的绝对信任,沈璃锦压根没想到这事,闻言先是一怔,随后才浅笑点头。 长荣公主的突然倒台让得整个盛京城陷入哗然之中,所有人都没想到,对长荣公主如此宠爱的陛下竟真的会降罪。 听说皇后在朝圣殿外足足跪了一夜,但陛下都未曾见她,似乎是铁了心要如此。 直到相府的曾相爷亲自前去,陛下才见了面。 而约莫半个时辰后,曾相是与皇后一同离开朝圣殿的,听说皇后的脸色很是难看。 也不知是曾相许了陛下什么承诺,长荣公主从死罪变成了贬为庶民,流放西北。 有人说陛下太过狠心,对自己的女儿竟都如此。 但为君者,最忌讳的就是有人惦记着自己的位置。 无论如何,盛京城内早已经是沸沸扬扬,大多,都是些痛快的言论,毕竟这些年,长荣公主的所作所为早已引起众怒,只是碍于陛下宠爱,无人敢言。 如今却都是畅所欲言了,直到相府警告以后,这些言论才又缓和下来。 而在这事尚未平息时,陛下再次放出消息。 如今云氏嫡系血脉之女已出现在盛京城中,若众皇子谁能打动该女,让她心甘情愿为妻,便立为太子。 盛京城再次沸腾,这一次,甚至比起长荣公主的倒塌要更为激烈。 朝中局势似乎开始蠢蠢欲动,一股别样的氛围在盛京城内蔓延。 四皇子与二皇子的朝堂之争已经愈发明显,今日不是你的人被流放,明日便是他的人被斩首,总之,倒算热闹。 离沈令时受伤已经过去了好几日,伤口倒是没什么事了,可沈令时依旧愁得慌。 因为这几日里,自家妹妹除了来探望他的伤势以外,一句话都不跟他说,无论他怎么示好,她都当看不见。 除了沈令时,沈家的下人们也都是忐忑不安的,这事,是因为沈融。 招亲宴前前后后不过也才两三日的时间,可就是这两三日,他已经快被自家祖母和娘亲逼疯了。 陈玲韵与沈老夫人倒是已经接受了沈融将从商这件事,但却更加压迫。 她们要他将沈璃锦彻底边缘化,要他掌握沈家的所有股权,要他服众,要他扩大沈家。 沈融再一次起了逆反之心,他又逃了,丢下沈家的一切,逃了。 沈老夫人和陈玲韵几乎是大怒,整个沈府战战兢兢,气压低得要命。 唯有沈璃锦,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这两日倒是过得很滋润。 直到这夜,她回到院子时,看见立在院中的那道黑衣身影,她眸中轻动,并不意外。 “我以为,你永远要躲着我了呢。” 第89章 他本就薄情 黑衣身影回过身来,看着沈璃锦的目光满是复杂。 “阿锦。” 他语气有些颤抖,似乎是害怕再次听见那句“唤我沈姑娘”。 但还好,这次沈璃锦只是轻轻抬眼扫过他。 “我现在是该唤你南雁,还是,宋非?” 宋非抿了抿唇,垂下脑袋颇有些不敢面对的模样。 “阿锦,对不起。” 沈璃锦走到桌边,斟了一杯热茶,推至对面空着的位置边。 “不用跟我道歉,宋非,每个人都有秘密,如果你这样做对自己是有利的话,我没有责怪你的资格。” 她顿了顿:“其实做个纯粹的利益主义者也没什么不好的。” 宋非站在原地,看着她若无其事一般的饮着茶,犹豫一瞬,还是抬步走到她斟了茶的那个空位坐下。 “我不是为了利益。” 他声音有些闷。 “阿锦,不管你信不信,我做的一切,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伤害你,至于你阿兄,我很抱歉,我并不知道我的右手上抹了牵制术的引子,那日,我的左手受伤了,无奈之下,只能用右手。” 沈璃锦抬起眼,很是认真的望进宋非的那双漆黑瞳孔里,其实宋非是个很聪明的人,他懂得隐忍,懂得布局,否则也不会讲万通阁那群老顽固压得死死的。 他在外人面前向来是不苟言笑沉默寡言,但其实什么事都看在眼里的。 所以沈璃锦不觉得,宋非会看不出来她的这场局。 她叹息一声:“秦毅,出来吧。” 她话音落下,角落处有道阴影似乎是顿了一下,随后在不解中缓缓现身,冲着沈璃锦缓缓躬身。 “主子。” 宋非只是掀起眼皮,似乎并不意外。 看见他的反应,沈璃锦便知道,他的确是已经捋清楚了这个局从头到尾的计划。 秦毅看了眼宋非,有些欲言又止:“兄长…” 宋非没看他,只是依旧盯着沈璃锦。 “阿锦,我不在乎。”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你不用跟我解释,因为从一开始,在我的局里,你就是一枚棋子。” 沈璃锦的话说得毫不留情,就连秦毅都是忍不住目光轻动。 但宋非却是眼也未抬。 “如果这能让你得益,你能觉得开心,那就不重要。” 沈璃锦终于微微动容,只是眸子微恼,她声音提高一些:“宋非!” 宋非知道她是生气了,但罕见的没有开口,只将那杯她斟好的热茶拿在手里,像是取暖一般握着。 好半晌,沈璃锦舒出一口长气,声音里的情绪有些不明:“宋非,你的生命里不止有我,也不应该只有我。” “阿锦,我的生命是一片贫瘠,除了你以外,什么都没有,我是被这个世界抛弃的人,只有你告诉我说,我应该活着,为了那些想要我死的人活着,可在我想要放弃的时候,支撑我活下去的,是你!” 宋非猛地站起身,音量不自觉地提高,只是在这番话说完以后,他像是溺水的人上了岸,呼吸都急促一些。 在看见沈璃锦抬头望着他的一瞬,他别过眼,背过身去,背影显得孤寂而脆弱。 沈璃锦就那样盯着他的背影,心里的情绪翻涌,又缓缓压了下去。 一旁的秦毅两头看了看,随后退后两步将自己再次隐于黑暗,他觉得在这呆着比起从前要在宋非面前装出的那些对沈璃锦的厌恶与杀意还要难。 直到寂静半晌,沈璃锦才也站起身,走到宋非身后,声音依旧冰冷。 “宋非,我的身边不会留下一个随时可能失去理智与判断的棋子。” 宋非的身子极轻的僵了僵,没有动,沈璃锦的声音继续传来:“所以,如果想留在我身边的话,第一,活下去,第二,别再被人利用你的那岌岌可危的理智。” 顿了顿,她声音轻了些:“前些日子你说,万通阁有个还不错的苗子,过几日我会去看看,至于你的其他事,我不会过问。” 话断,宋非沉默几瞬,抬步离开。 秦毅看了眼宋非离开的背影,目光中都泛起些怜惜:“主子,您对兄长会不会太过绝情?” “你了解你兄长吗?” 秦毅一愣,老实的摇了摇头:“不太了解,我虽唤他兄长,但关系并不亲近,按道理来说,我应该唤一声表兄。” 他顿了顿,神色浮现出了些悲切:“但我们这一支脉,只有我跟他两个人了,叫声兄长会显得没有那么孤零零。” 沈璃锦坐回原位:“我遇见他的那年正巧是饥荒之年,我在街上遇见他面无表情地杀了一个小乞丐抢了对方的半个血馒头,他说他只是想活下去。” 秦毅又是一怔,不等他开口,沈璃锦继续道:“所以支撑他活下去的,从来都是他自己,只是他太孤单,在遇见我以后,他将他所有的情绪都寄托在了我身上,他迫切地需要一个外在能说服他活下去的理由,而这个理由,他选择了我。” “我不可否认的是,他对我的确是与之不同的,可秦毅,他同样也是薄情冷血的。” “他需要的,只是让这个一直连他自己都已经说服的依赖,也就是我,一直存在就好。” 沈璃锦话落,秦毅目光微微沉思起来,他没有看见在背过光的方向,沈璃锦遥遥地望向宋非离开的方向。 声音很轻很轻,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或许有一天,你也会真的脱离这份寄托,那个时候,才是你真正面对自己的时候,宋非,这一天早些来吧。” 闭了眼,一切思绪收敛。 “秦毅,四皇子和二皇子都找了你吧?” “是,按主子的吩咐,两方都未回复也未拒绝。” “明日你送封信去相府,就说你走投无路请相爷收留,你的本事也不用再藏着了,拿出让曾相能留下你的价值,我会让月影陪你演一出戏,可能要辛苦你受点伤。” 秦毅闻言正色起来,拱手:“主子放心。” 待沈璃锦点头以后,秦毅身影便缓缓消失在此处。 “姑娘。” 月影与映秋的身形从屋里走出,在沈璃锦身侧停下。 目光落在秦毅身上。 “姑娘真的信他?” 第90章 众掌柜闹事 这秦毅是在北庆街与沈璃锦等人见过以后,送来的拜帖。 态度放得很低,口口声声说受不了长荣公主的独裁,愿效劳沈璃锦。 他似乎是真的做了决心,将自己身上的一切都坦然相告,包括这位身为他兄长的宋非。 他需要沈璃锦做的,只是在有朝一日,回到那个他来的地方,为他这一支脉报仇。 沈璃锦没有怀疑他为什么会选择放弃位高权重的长荣公主,而是选择了她,她只是点头应下。 自那以后,秦毅便主动将自己放到了下属的位置,常是以主子相称。 但映秋与月影,却从未全心信任过他。 倒是沈璃锦,似乎很放心,没有任何隐瞒地将这次长荣公主的局告诉了他。 就连让宋非去找白梨,也是在沈璃锦的计划之内。 而秦毅似乎也是为了表忠心,有关长荣公主的一切他都没有隐瞒,包括他所探听到的有关长荣公主想要利用阮氏邪术苏醒前任状元的事情。 这个局,从一开始就是为长荣公主量身定做的坟墓。 沈璃锦听得月影映秋的询问,满不在意:“一枚有用的棋子,我不会在乎他到底忠不忠诚,因为在我的手里,他的走向早已既定。” 没在这个话题上再多说,沈璃锦的脸色微微沉下,因为此刻念云阁外多出一道身影。 沈璃锦没有丝毫犹豫的转身就走。 “阿锦!” 沈令时快步追上,拉住沈璃锦,罕见露出有些讨好的笑容,但显然不太熟练,因此便成了那半笑半哭的模样。 这样的沈令时让得月影与映秋都是对视一眼,忍不住偷笑两声。 沈璃锦抬起眼,看得沈令时那模样,唇角忍不住掀了掀,又很快板下来。 “阿兄何事?” 看得她如此冷淡模样,沈令时神色更苦:“阿锦,都过去好几日了,你就理理阿兄吧,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都付诸东流吧。” 沈璃锦定定的看着他,良久,舒出一口气,声音有些轻。 “阿兄,我只有你了。” 沈璃锦在这几日的时间里,第一次与他这样正式的讲话,声音里有些嘶哑,隐隐间,含了些后怕。 “如果计划失败,那只能说明是我的布局还不够完善,我不想要阿兄你来为我的错误买单,阿兄,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会害怕的。” 在看见沈璃锦眼里那丝平日里几乎看不见的脆弱之时,沈令时的心里一跳,他突然明白过来,如果那个时候他真的踏上黄泉路,沈璃锦要怎么办? 他心里突然一酸,将眼眶的泪憋了回去,伸出手将沈璃锦带进怀里,轻轻抚着她的头,像哄小孩子一般:“对不起,阿兄错了,阿兄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阿兄保证,绝不留你一个人。” 宽厚的怀抱让得沈璃锦突然便安心下来,她闭着眼,享受着这片刻安稳。 半晌后,她退后两步,冲着沈令时笑了笑:“阿兄这几日也睡得不好吧?早些回去吧,别误了公事。” 待又与沈令时说了些话后,沈璃锦才吐出一口气,到了现在,长荣公主的事才算彻底了结,但因为这事引起的风波,却才刚刚开始。 沈家许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沈璃锦倚在大堂外的长柱边,看着大堂里约莫十几个掌柜闹得不可开交的模样,颇有兴趣的挑起眉。 身侧一道身影缓缓停住,同样望着大堂里的场景,像是早就预料到:“我原以为,这几日堂姐当真是什么都没做呢?” “这的确不是我做的,依我的性子,我会让他们闹得更厉害,这瞧着,倒是跟堂妹的手段颇为吻合。” 沈兰竹闻言轻笑一声:“堂姐,我说过了,我们的目标是一样的,堂姐想要的,我都会送到堂姐面前。” 沈璃锦平静的回过头:“是吗?那我想要的若是你的命呢?” 沈兰竹笑得更娇艳些:“堂姐想要,兰竹怎会不给,但现在兰竹的这条命,对堂姐来说,不应该是活着更有用吗?” 沈璃锦静静的盯着她好几瞬,最终移开目光,抬起步要往里进,沈兰竹拦住她。 “堂姐,你确定要现在进去?不想见见二房那高高在上的夫人求人的模样?” “见过了,没什么意思,还有,沈兰竹,我的事你若是再插手,我不介意将你那只手砍了。” 沈璃锦甩开沈兰竹的手,进入大堂。 吵得面红耳赤的众掌柜在看见沈璃锦的一瞬静了,似乎终于等来沈家的人出面,都是或期待或不屑的望着她。 直到她落于主位之上,映秋送来近几个月各掌柜名下铺子的账本,她就那样随意的翻着。 而那些掌柜则是面面相觑间,竟诡异的安静下来。 又过了半晌,沈璃锦才像是反应过来,抬头:“你们继续,当我不存在就好。” 她说完又垂下头去,像是真的不在意,这一出将众多掌柜反而是愈发沉默下来。 终于有人忍不住开了口:“二姑娘,小公子走了这事,您应该知道吧?” “知道,怎么了?” “那舒家与许家这些日子已经开始毫不顾忌的针对我们沈家名下的各个铺子,这事您也知道吧?” 沈璃锦终于合上账本,捏了捏眉心:“知道。” 见她如此反应,问话的那掌柜皱了眉:“既然如此,可这些日子沈家为何毫无动作?就任由我们受许家与舒家的排挤与刁难吗?” 沈璃锦抬眼看向他,笑得柔和。 “魏掌柜是吧?你在沈家多久了?” 魏掌柜一愣,她的话题转得突兀,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答道:“约莫十年了。” 沈璃锦笑容更深,轻点了点头。 视线又扫向剩余的掌柜,在俞生的身上微停顿下,又很快移开。 “各位掌柜都是在我沈家已经多年,说一句仰仗也不为过,我不过一介女子,并无经商经验,对这些事也算是一窍不通,阿融堂弟走了,我就是个被推出来顶锅的,因此倒是要听听各位的意见,接下来该当如何?” 她态度真诚,很是虚心的模样,让得本有些气势汹汹的掌柜们又不该如何开口。 她看向魏掌柜:“不知魏掌柜有何建议?” 魏掌柜目光动了动,神色间多了些轻视。 “二姑娘,我听说沈家似乎是许了股权分红给俞掌柜,这同是为沈家办事,总该一视同仁才对吧?” 第91章 稳定局面 魏掌柜的这话让得在场诸多掌柜都是目光闪烁起来,显然他们对此事,也是十分在意的。 沈璃锦没什么波澜地哦了一声,脸上的那真挚很快消散下去,反而是又将身子后靠,做出慵懒的模样来。 “原来诸位竟是为此事前来,的确,沈家给了俞掌柜股权分红。” 她顿了顿,目光扫视四周:“但诸位凭什么觉得,你们能够享受与俞掌柜一样的待遇?在舒家与许家的围剿下,各位掌柜手里的铺子大多都折损了些,而俞掌柜手下的铺子,到现在无一折损。” “无用之人,是没资格提要求的。” 众掌柜闻言脸色青白交替,有人不忿开口:“二姑娘,我们若是无用之人,这么些年沈家又如何能安安稳稳地屹立盛京?” 沈璃锦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安稳吗?那可不见得。” 她站起身来,将手边的一叠账本随手翻了翻。 “廖掌柜,连续亏损近半年,原因是日日醉酒,挪动银子流连赌坊,赌输了便篡改沈家账本之上的数额。” “吴掌柜,主营药铺,却以次充好,暗通曲款,作为中间方吃回扣,有受害百姓前来闹事,大多是沈家赔偿银子解决。” “樊掌柜,多次接受合作方的贿赂,将沈家合作当交易或物品进行拍卖,从中得利。” …… 沈璃锦一边翻着一边面不改色地说着,但每说一句,底下便有掌柜暗自变色。 直到沈璃锦最后一个落下,她的指尖也落在最后一本账本之上。 她唇边掀起一抹弧度:“至于魏掌柜…” 话停了。 沈璃锦缓缓抬步走到魏掌柜身前,笑得和善:“魏掌柜这些年的确是兢兢业业,账本是没有半分问题,也从未从沈家身上得利。” 这话让得其余的掌柜面色有些讶异,又很是不相信,因为做掌柜的,互相之间谁不了解谁,多少都是要为自己谋划些的,大多时候,只要不是太过分,东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这魏掌柜… 魏掌柜也冲着沈璃锦笑了笑:“二姑娘,能在沈家手底下办事,是在下的荣幸,自然该殚尽竭虑,只为沈家考虑。” “是吗?可奇怪的是,魏掌柜并未从沈家身上得利,但这些年,日子却是风生水起,盖宅子买地皮纳小妾,很是快活。” “那我很好奇,这些东西所需钱财从何而来?” 魏掌柜面色变了变,又极快恢复:“二姑娘,这是我的私事,沈家也要过问吗?” “魏掌柜误会了,这些沈家都不在意,但我却查到,这所有的一切钱财流向,都是从许家而出。” 沈璃锦语气冷了下来。 与此同时,月影的长剑已然出鞘,落至魏掌柜的脖颈之间,冰凉之意带着杀意,魏掌柜身子僵住,一动不敢动。 这一瞬间的变动,让得众掌柜都是目光一缩,缓缓后退几步。 魏掌柜故作冷静:“二姑娘何必血口喷人,没有证据的事,二姑娘该是慎言。” 眸中的慌乱却是没能逃过沈璃锦的眼睛。 “魏掌柜的确是聪明人,银子从许家流出,途经多人转手,最后会以魏掌柜夫人娘家的方式,送到魏掌柜手中,但魏掌柜,您夫人的娘家似乎只是一介村妇之家,这样大笔大笔的钱财流动,太过突兀。” 沈璃锦捻了捻手指,勾起一丝没有温度的笑容:“但你不在乎,因为没人会去平白无故地调查一个村妇家里的银子流动,不巧,偏偏我是个闲人。” 魏掌柜的面色逐渐苍白下来,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又发现无论说什么,似乎都显得很无力。 最终,只得低低笑了一声,垂下头去一言不发了。 沈璃锦也不再看他,挥了挥手,月影便架着他退了出去。 整个正堂之内静若寒蝉,沈家有训,叛者入狱,再无出日。 至于入狱的理由,对沈家来说不算难事。 在再次接触到沈璃锦的目光之时,这些掌柜大多都回避开,因为他们现在每个人身上背着的事,都足以沈家发难。 但沈璃锦却是突然柔和下来。 “诸位不用紧张,沈家不是赶尽杀绝的作风,如今沈家正值动荡之际,还需要各位同舟共济一起渡过难关,沈家对自己人,向来是不会苛刻,这一点,想必诸位都有所体会。” 众掌柜沉默。 沈璃锦极为不耐的啧了一声,当下便有掌柜连道:“二姑娘说得是,沈家待我们的确是好的,如今关键时期,我们定会坚持下去。” 随着这人开口,终于有其他人开始附和。 沈璃锦这才满意点头:“从前的事都过去了,沈家也不会计较,至于今后…” “二姑娘放心,绝不会再有!” 不等沈璃锦说完,众掌柜便已经开始承诺。 “那便好,此番若能安稳渡过,今年的分红诸位都不会少。” 沈璃锦话落,众人先是一怔,随后露出些喜色来,刚要道谢,沈璃锦不冷不淡的话继续传来。 “但若是有人阳奉阴违,做那些偷鸡摸狗见不得人的事,对于叛徒,沈家向来憎恶,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们,魏掌柜这次去的该是龙狱,毕竟沈家不同于往日,这往龙狱送几个人也算不得什么。” 她说得云淡风轻,却没像众掌柜心里的波涛骇浪,龙狱比起普通的牢狱,所受折磨全不能相比。 他们默默的看向主位之上的那个少女,分明只是坐在那里,但淡淡的压迫已然散出。 这些掌柜的确是在商道数载,摸爬滚打数年,都是有手段的,但这些手段在沈璃锦面前,毫无用武之地。 毕竟,沈璃锦跟他们谈论的并不是商道。 在众掌柜面色各异间退下,沈兰竹才从那外头走进,拍了拍手:“堂姐这一出恩威并施当真是厉害,这些掌柜的事情在堂姐这里仿佛早已经无处遁形。” 她眼波流转:“堂姐,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总是那么出人意料,兰竹真的真的很是佩服。” 沈璃锦站起身来淡淡地扫她一眼:“沈兰竹,收敛些你的眼神,我不喜欢。” 话落,她快步离去。 沈兰竹眨了眨眼,看着她的背影低声轻喃:“呀?被堂姐发现了?可是那怎么办?兰竹真的很想将堂姐据为己有呢……” 第92章 阮氏出,盛国灭 那双纯真清澈的眼睛里,浮现了突兀的浓郁的偏执。 她追了上去。 “堂姐不想知道阮氏的真正目的吗?” “不感兴趣。” “即便是大伯和伯母的消息也不想知道吗?” 沈璃锦的脚步顿住了,她偏过头,眼里泛起危险的光芒。 沈兰竹却是仿若未察,依旧紧紧盯着沈璃锦的眼睛:“堂姐,我饿了,要请我用个晚膳吗?” 盛京城内最大的酒楼名为百味楼,是盛京城内诸多公子贵胄相聚之地,在这里用膳味道倒是其次,重要的是在用膳之时会有美貌女子位于高台之上弹奏乐器。 琵琶,古筝,瑶琴,应有尽有。 这里的女子大多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按照贵家姑娘的标准培养而成,除了相貌出众,自己本身也是颇具才华。 沈璃锦目光落在此刻那正在高台之上弹琵琶的女子,对这百味楼再次有了了解,这的确是有可取之处,难怪就连二皇子四皇子这类皇族中人,也会愿意来此。 一旁的沈兰竹却是眼也不眨地盯着沈璃锦,直到沈璃锦皱了眉偏过头来:“沈兰竹,地方你也挑了,菜你也点了,别再挑战我的耐心。” “堂姐,吃饭的时候不说正事。” 沈璃锦眸子冷下来,起身就要走,沈兰竹这才连忙拉住沈璃锦的手:“与堂姐开个玩笑。” 沈璃锦身子顿了顿,终究还是坐了回来。 沈兰竹则是感受到从自己手心抽走的温热,极轻地啧了一声,随后又将手心握紧,才抬眼看向沈璃锦。 “堂姐可知道,为何阮氏和皇室都会找云氏嫡系血脉女子?” 沈璃锦没答,只是看着她。 沈兰竹也不介意,笑了笑继续道:“因为云氏灭绝了。” 沈璃锦眼睛一跳,沈兰竹却像是在说着一件极为普通之事:“数年前,隐世的云氏遭到突袭,族中出了叛徒,与外敌里应外合,云氏遭到重大打击,最后云氏族人用自己的生命开出了一条生路,但逃出去的也不过数十之人,而这个外敌,堂姐想必也已经猜到了。” 沈璃锦面无表情,声音却如九尺之寒般冷冽:“阮氏。” “没错,就是阮氏,阮氏韬光养晦多年,暗中势力其实早就壮大,按道理来说,他们本不应该如此激进地对云氏动手,让自己暴露出来,但…阮氏出了一个预言天才,他预言了一句话。” 说到这,沈兰竹的神色也严肃几分。 “阮氏出,盛国灭,云氏嫡系有一女为大敌,若为后,万般皆空。” 沈璃锦在听见这句话时,心跳极速加剧,在这一刻,她突然想起前两日宫中所传,谁若得云氏嫡系女子为妻,谁为太子。 沈兰竹不错眼地盯着沈璃锦,想要从那张平静的脸上看出些什么别的情绪,但沈璃锦只是动了动眉头。 “阮氏为了这个预言,选择率先出击,趁那云氏女子未成长起来之时,将其击杀,但现在他们却大肆出现在盛京城中,说明当初云氏逃出的那数十人里,就有那名云氏女子。” “的确,而根据现在的消息,应该就是那名为云画的女子。” 说到这,沈兰竹的目光中多了些深意:“堂姐,你跟她,很熟吗?” “不算熟,见过几次面,这些对我来说不重要,这跟我阿爹阿娘没有关系。” 见沈璃锦神色自然,沈兰竹耸了耸肩:“怎么会没有关系呢,堂姐,伯母的名字,叫云柔啊。” “我阿娘的确是云氏之人,但她嫁与我阿爹以后就鲜少回去,况且,在云氏遭劫以前,他们就已经消失了。” “堂姐不如想想,在云氏遭劫以前,大伯与伯母就那么恰巧是要回去云氏探亲?” 沈璃锦深深吐出口气,直视沈兰竹:“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兰竹撑着脑袋,眨巴着懵懂无害的大眼睛:“堂姐这么聪明,不如自己猜猜?” 沈璃锦沉默了。 她不愿相信阿娘会是族中的那个叛徒,也不愿相信自己多年来寻找的真相会是这样不堪。 似乎是察觉到沈璃锦身上散发出的难过,沈兰竹站起身来,走到沈璃锦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堂姐,我告诉你这些,是不想让你依旧被蒙在鼓里,这些事,其实已经不算秘密,在阮氏之间,大多都是知晓,所以,堂姐应该也能知道,伯母并没有死。” 垂着头的沈璃锦眼睫极轻颤动,半晌,她极快地压下自己此刻翻涌的思绪与情绪,侧过身避开她搭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 抬起眼,已是无波无澜。 “我从来都没觉得阿娘死了。” “那堂姐就没想过要找到她?” 沈兰竹语气带了蛊惑,蹲下身子,待沈璃锦垂眼望过来,她才抬眼,泛起些涟漪。 “堂姐,你应该知道,伯母有个妹妹,是她很宠爱很宠爱的妹妹,当初也是从那场劫难里逃了出来,对伯母来说,除了堂姐外,能让她动容的应该只有她那个妹妹了,堂姐或许,可以从她入手?” 沈璃锦皱了眉:“入手?” “当然是用她逼伯母现身啊,伯母这么多年对堂姐你不管不问,看着你与你阿兄受尽欺负耻辱却无动于衷,堂姐心里就一点怨恨也没有?不想问问她究竟是为什么?” 沈兰竹的眼睛以及声音似乎都莫名的开始有些柔和起来,带着丝丝诱惑,仿若一步一步引着眼前之人入局。 不知何时,沈璃锦的目光似乎是有些松动起来,闪过些挣扎,手指因为突然丧失安全感而随意点着膝盖。 沈兰竹垂眼扫了一眼,将那只手握在手中,眼里浮现出满足,又轻声道:“堂姐,只是逼迫伯母现身,又没有说要堂姐去伤害伯母的妹妹,伯母不会怪你的,你不想再见到伯母吗?” 良久,沈璃锦似乎终于下定决心,闭了闭眼,吐出一口气,她声音微微嘶哑:“阿娘的那个妹妹,是谁?” 沈兰竹听得这话,满意地笑了,又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堂姐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第93章 我没有欲望 “每日跟堂姐朝夕相处,堂姐难道就没发现你对她会有不由自主的信任吗?” 沈兰竹的声音再次轻了些,她缓缓站起身来,目光落在对面那间隔间,她示意沈璃锦看过去。 “堂姐,主动送上门来的猎物不要,这可不是你的风格。” 沈璃锦的瞳孔之中不知何时竟开始有了些理智与浑浊在挣扎,她望着那扇紧闭的门,心里被沈兰竹说动的那丝真相促使着她站起身来。 直到她刚抬起脚要往前去,她眸中又是一片清明,额头微微冒起青筋,她咬着唇,用尽全身力气将抬起的那只脚收回。 再次落定后,她有些泛起红血丝的双眼看着沈兰竹:“你对我用迷魂术!?” 沈兰竹手轻轻攀附在沈璃锦的肩上,透过衣衫缓缓抚过她的锁骨,呼吸喷洒在她耳侧:“堂姐,难道不是心甘情愿,想要去追寻伯母所在的方向吗?作为女儿想要找到母亲何错之有呢?我只不过是将堂姐心底处最深的欲望提起来了而已。” “去吧,真相就在眼前,去吧堂姐。” 在那低吟声中,沈璃锦抬起了步子,她一步一步地往着眼中此刻只剩下的那隔间处去。 沈兰竹看着沈璃锦微微僵硬却仍旧在挣扎的背影,面上的笑容早已经消失殆尽。 “堂姐,事情早一日结束,我就能早一日拥有你,所以,别怪我。” 她以极慢的速度跟在沈璃锦身后,在沈璃锦推开那扇门之时,她眼里闪过一丝犹豫。 但在听见林鸢那满含诧异的声音响起:“阿锦?你怎么会在这?” 屋内并没有沈璃锦的声音响起,传入沈兰竹耳朵里的是沈璃锦一言不发的抽出匕首直接冲着林鸢而去的动静。 因为林鸢的惊叫声已然响起:“阿锦!你干什么?” 沈璃锦有些沙哑声音低低响起:“我要见我阿娘。” “沈璃锦,你疯了?!” 像是匕首刺入皮肉的声音低低地嗤了一声,随后便是林鸢那颤抖的痛苦声:“阿锦!为什么…” 淡淡的血腥味涌入沈兰竹的鼻尖,她眼中终于松动,舒出一口气,终于抛去心底的最后一丝警惕,推开门往里去。 落入眼帘的是地上一滩温热的鲜血,但却是空无一人。 在开门的一刹,沈兰竹的面色一变,没有任何犹豫地转身就要走,可门猛地被关上,一柄长剑已然落在她的脖颈处。 与此同时,她震惊的发现,她居然调动不起丝毫内力。 她偏过头,终于看清眼前场景。 拿着剑的是月影,沈璃锦脸色有些苍白,小臂上一条细长的伤口还在滴落鲜血,染血的匕首被她漫不经心地轻轻擦拭着。 而林鸢则是坐在她的身边,安静的替她上着药,处理着伤口。 直到这一刻,沈兰竹才明白,原来从一开始,她就已经在沈璃锦的算计里了。 她看了眼沈璃锦那狰狞的伤口目光中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为了让我放松警惕,堂姐对自己倒是下得去手。” 沈璃锦此刻并无半分刚才那迷失心窍的模样,眼也未抬。 “我原以为,堂妹能从丹州那样的地方走出来,一步一步走到二皇子的身边去,该是有些本事,没曾想,是我高估你了,你分明已经见过长荣公主的入局,对我的手段应该是清楚的,可你还是走了进来。” 话落,沈璃锦收起匕首,苍白的脸上失了血色,可眸中冷静无比。 “沈兰竹,这样的你,有什么资格想将我禁锢在你身边?” 沈兰竹听得这话,目光极轻地一缩。 又在很快的时间里,化为笑意:“输给堂姐没什么丢人的,只是还请堂姐为兰竹解惑,迷魂术与幻神术不同,幻神术只需堪破对方心里恐惧即可破解,但迷魂术,却是能让人直面自己心底最深的欲望,人,对欲望是没办法控制的。” “所以,堂姐心里最深的欲望,并不是想要找到伯母吗?” 沈璃锦终于抬起眼,脑海里回想起那日以云画的身份前去见林鸢时的场景。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能瞒过林鸢,即便当初在龙狱里她故意做出云画与沈璃锦同时出现的假象,但她也知道,作为大推衍师的林鸢,很快就会察觉到不对。 林鸢告诉她,沈兰竹习了阮氏之法中的幻法,因此大多能施展的便是摄人心神的术法,这其中以幻神术与迷魂术为首,幻神术林鸢能破,但迷魂术唯自己可破。 如沈兰竹所说,几乎没有人能在面对自己心底潜藏多年的欲望即将被实现时控制住自己。 因此当林鸢告诉沈璃锦,沈兰竹给她送了信邀她前往百味楼时,沈璃锦当下就想要布局。 林鸢问她,你如何能保证自己在面对自己的欲望时,还能清醒? 沈璃锦想了很久很久,最后目光却是突然空洞,她没有回答林鸢,她只让林鸢如期赴约。 思绪回转,她再次面对这个问题,她还是如此,空洞里泛起丝迷茫。 因为她发现,她没有欲望。 没有什么一定要实现的执念。 不论是要找到阿爹阿娘的下落,弄清当年的真相,还是不顾一切地要接近权力中心,这都只不过是她觉得她应该做的事。 而至于她想真的做什么,沈璃锦不知道。 从阿爹阿娘失踪的那一天起,她就再没有想做什么的想法了,而是变成了她只能做什么。 在看见沈璃锦罕见的空洞时,沈兰竹一怔,突然便明白了什么,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闭上了。 如果一个人连欲望都没有,这到底算是可悲还是可观? 沈兰竹回答不上来,因为她知道,她自己在无数次濒临绝望之时,都是心底的那个欲望唤醒了自己,叫嚣着让她醒来,而她心底的欲望,叫做沈璃锦。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突然就变得柔和些:“堂姐费尽心思引我入局,难道只是为了与我说这些不痛不痒的话吗?” 沈璃锦的目光从空洞茫然逐渐恢复到冷静淡漠,刚才的失神仿若从未发生过。 她紧盯着沈兰竹:“沈融在哪?” 第94章 他像是受尽折磨的破布娃娃 沈兰竹听得这话,笑了:“堂姐,沈融他是自己跑出去的,怎么要人要到我这里来了?” 她说完,却见沈璃锦只是依旧将她望着。 沉默半晌,她嘴角的笑微微僵住,神色沉下来,像是有些不解与微恼。 “所以堂姐引我前来,竟然只是为了沈融那个废物吗?” “他是你弟弟。” “他不是!” 沈兰竹突然低吼一声,眼里有些小孩子才会出现的叛逆。 “我的亲人除了阿娘,就只有堂姐你了,所以堂姐,对你来说,沈融比我重要吗?” 沈璃锦微微蹙眉:“沈兰竹,这不重要…” “这非常重要!” 沈兰竹固执得像一个小孩,甚至已经不顾月影的那柄长剑已经快要划破自己的皮肤,她上前两步,再次重复。 “堂姐,这很重要。” 沈璃锦看着沈兰竹的眼睛,依旧是亮的,只是那亮光下面,好像还藏着一层极浅的阴霾。 她抿了抿唇,轻声道:“不是,我找他是因为如今的沈家需要他出面,那些掌柜虽然暂时稳定,但如果不能稳定沈家,迟早还是会乱。” 大约是觉得,沈璃锦这话算是对她的解释与安慰,沈兰竹终于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她这才感觉到自己颈间传来的微痛。 轻轻嘶了一声,她伸手一摸,才发现已经渗出血来,扫了眼依旧面无表情的月影,她低低叹口气:“月影,你不用这么尽责,我跑不了,你也不会真的杀了我,堂姐,你说是吧?” 沈璃锦没应她这话,语气有些些许不耐:“沈融到底在哪?” 沈兰竹眨了眨眼:“我把他丢给舒家的人啦。” “舒家?” 沈兰竹理所当然道:“对啊,现在长荣公主倒台,舒家的靠山没了,他们自然得是拼死一搏,拿了沈融这沈家二房唯一的嫡子,至少还有与沈家谈判的权利,至于我为什么这么干嘛,能看到陈玲韵哭天喊地的样子,应该挺有趣的。” 沈璃锦的脸色沉下:“他会死的,舒家的人自知是绝路,鱼死网破的事情,他们很乐意做。” “所以呢,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死的又不是我。” 沈璃锦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到沈兰竹身前,手指覆在那条血线上,用了力往下压,鲜血再次涌出。 沈兰竹感受到那钻心的疼痛,却只是咬紧牙,一声未吭。 直到沈璃锦的声音幽冷响起:“沈兰竹,我的棋子只有我能决定他的生死,旁人,做不得主。” 最后一个字落下,沈璃锦的手指松开,沈兰竹这才深深吐出一口气,额间却已经冒出细细冷汗。 眼见沈璃锦与林鸢要离开,沈兰竹连道:“堂姐就不想知道阮氏真正的掌权人吗?现在可是一个对我很好的逼供的机会。” 沈璃锦脚也未停:“我跟她迟早会有见面的一天,所以我对她是谁并不感兴趣,就像我对你不感兴趣一样。” 看着沈璃锦离开的背影,沈兰竹眸子暗了暗,她伸出食指,点在刚才沈璃锦按压的那血线之上,一滴鲜血覆盖在她手上,她收回手,缓缓抹在唇上。 露出一抹癫笑:“堂姐,对疯子来说,只要能达到目的,什么都不重要,你恨我,也没关系。” 一辆极速去往北庆街的马车之上,沈璃锦与林鸢对坐着,两人有些诡异的沉默。 好半晌,沈璃锦才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却又难以启齿。 林鸢心中了然:“你若觉得别扭,按从前的称呼唤我便是。” 沈璃锦沉默两瞬,才点了点头:“林大人,你会不会怪我没有逼问沈兰竹盛京城内真正的阮氏所在?” “不会。” 林鸢如今看着沈璃锦的目光已然满是柔和,她已经全心全意的信任她。 “阮氏不会将核心消息透露给沈兰竹一个外人,反而沈兰竹知道的消息大多都是一个陷阱,这个陷阱若用得好自然也是有用的,但现在显然不是去跟阮氏周旋的时候。” 林鸢顿了顿,神色又严肃几分:“阿锦,这些日子你少以云画的身份露面,虽然你是阿姐的女儿这事,很多人都已经知晓,但几乎没有人会想起,阿姐也是云氏嫡系血脉,你身为她的女儿,自然也是有云氏血脉,大多数人都以为,预言里的那个云氏嫡系女子,该是直接从云氏而出的。” “所以,在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你切忌不能暴露自己。” 沈璃锦闻言点了点头:“此事现在唯有林姐…林大人知道,再无旁人。” 林鸢不知为何,在知道眼前的女子与自己竟是有着血脉关系之时,她就突然发现原来自己也会那样啰嗦。 像从前阿姐啰嗦自己一样,她开始啰嗦阿姐的孩子,但是…林鸢突然想到,阿姐好像还有一个孩子。 但那个孩子年纪似乎仅仅只比自己小上一两岁,林鸢的神色便古怪起来。 “阿锦,我的身份你暂时不要跟你阿兄说。” 沈璃锦想到这,也是神色不自然地嗯了一声,总觉得这关系开始混乱起来。 随着马车缓缓驶入北庆街,沈璃锦明显感知到北庆街的气氛很是低沉。 马车刚刚驶入,便被迫逼停,月影的声音从外头响起。 “姑娘,有人拦路。” 月影的声音有些沉,显然是来人让得她都是凝重。 沈璃锦缓缓走出马车,林鸢跟在她身后,两人还未下马车,站在马车沿边,便是看见正前方密密麻麻约莫近百人。 为首之人,是一中年男子,但奇怪的是他却满头白发。 而在他的身侧,则是一人随手提溜着已经奄奄一息的沈融,沈融耷拉着眼皮,裸露出来的肌肤没有一块好地方,就连脸上,都有一道细长的伤疤。 沈璃锦的气息在这一瞬开始冰冷下来。 “沈姑娘,我们已经等你很久了。” 沈璃锦没动,就站在马车之上,有些居高临下地俯看过去:“对一个孩子下这般死手,舒家主,怕是坏了规矩。” 白发中年闻言咧开嘴:“规矩?我舒家尚且不知能存活几日,何必要守这些狗屁规矩。” 沈璃锦目光再次落在沈融身上,看着他垂着脑袋神志不清,像是一个被人随手拎着的破布娃娃。 她声音轻了些:“是吗?既然道上的规矩舒家主不想守,那不如守守我的规矩。” 第95章 我对一个废物没有兴趣 她话音刚落,就在这街道两侧的屋顶之上,缓缓冒出数十身影,稳稳地或趴或站在屋顶之上,弓箭作势欲放。 强烈的杀气让得本就低气压的此处更加紧张起来,与此同时,三道身影缓缓从舒家之人的身后传来。 “舒家主,有些日子不见,倒是变了副模样。” 一夜白头的舒雷缓缓回过身,看见那当先一人,便有些咬牙切齿道:“方吉!” 来人正是金琥镖局如今的管理层,当先一人是方吉,在方吉后半步的则是金莽,最后的则是曾舟,至于他的那位兄长,早已经不知所踪了。 但沈璃锦觉得,以方吉的手段,是不会将这么大的一个隐患放走的,因此到底是失踪还是什么别的,却也说不准了。 方吉三人看见沈璃锦,冲着依旧还在马车上的沈璃锦遥遥行了下属礼,在沈璃锦轻轻抬手后,三人才直起身子。 舒家之人在舒雷的抬手下,自动分成两边,让出一条道来。 方吉静静地看着走到自己身前不远处的舒雷:“舒家主看来这几日没见我,倒很是想我呢。” “我想你死!” 舒雷在见到方吉的一瞬几乎就已经暴躁起来,他没有丝毫犹豫地破口大骂。 方吉却是轻轻啧了一声,一副早已经见怪不怪的模样。 “舒家主,这句话在近半个月里,我已经听你说了不下十次了,可是我如今还是安安稳稳地站在这里,所以舒家主若是真的想要我死,不如跟我的少东家说一说,毕竟她的话我还是要听的。” 方吉的目光缓缓落在沈璃锦身上,再次躬身:“少东家。” 舒雷目光冷厉:“方吉,在我面前你就收起你那副假模假样吧,你我之间还需要如此遮遮掩掩吗?” “舒家主不了解我,我这个人,向来很是守规矩,尤其是,少东家的规矩。” 舒雷眉头一皱,盯着方吉的目光满是警惕,这方吉在短短不过半个月,便硬生生的将金琥镖局的名声打了出去。 如今北庆街的谁人不知有一金琥镖局,几乎是从未毁镖,而沿途路上所遇山匪要么是方吉的熟人要么就直接被方吉与金莽带着人强力镇压了。 在这期间,方吉的名声大噪,而这样的成就,是方吉踩着舒家上去的。 毕竟在北庆街,终究是舒家独大,但自方吉掌事以来,舒家在与金琥镖局的对峙中,皆是下风。 沈璃锦已经坐在了打开车帘的马车之上,盯着方吉的目光动了动,她其实也很是好奇,方吉到底对舒雷做了什么,让得这位已是深耕商道多年的老狐狸都这样失态。 舒雷将方吉的话当作耳旁风,再次看向沈璃锦,随手将一旁的沈融提起来。 “沈姑娘,在北庆街,这里只能有我的规矩,你觉得呢?” “若是舒家主觉得,一个二房的废物就能用来威胁我,是不是太过天真?不如这样,舒家主杀了他,二房没了嫡子,等我长房彻底把控沈家,到时候说不得与舒家主还能有合作呢。” 舒雷闻言阴测测的笑了两声:“是吗?沈姑娘,可我听说你与这位小公子关系可是很为融洽,他似乎很是听你的话呢。” 说到这,舒雷脸上闪过些残忍与快意:“沈姑娘知道水刑吗?就是在你的脸上一层一层地覆上打湿的宣纸,直到你逐渐窒息,再也不能呼吸。” “这位小公子瞧着是娇贵的,可没曾想嘴替你严实,他休克了两次,关于你的事却一个字也不肯多说,后来我发现这种刑法对他并没有用,于是我换了另一种。” 舒雷舔了舔唇,目光恶毒:“沈姑娘不如猜猜是什么?” 沈璃锦的面色平静,仿佛舒雷说的,她当真毫不在意。 舒雷也不在乎,继续说着:“我在他身上划上无数道伤口,轻轻撒上盐和酒,然后,他就疯了,哈哈哈哈。”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覆上沈融脸上的那道伤口,随后手指在一旁捻了捻,白色的颗粒状的盐便就缓缓落至沈融脸上的伤口之上。 “沈姑娘,他很快就要醒来了,所以,你还是要告诉我,让我杀了他吗?” 像是为了验证他的话,他手里的沈融被钻心刺骨的疼痛激醒,眉头紧皱,脸上毫无血色,他咬着牙,身子不断颤抖着。 沈璃锦垂下眼扫过去,目光就连一丝波动都未曾泛起,又平静地收回目光。 “我说过了,我对一个废物,没有兴趣,我倒是觉得,舒家主跟他一起死,会更有趣。” 说这话时,沈融似乎是听见沈璃锦的声音,用尽力气抬起头,落入眼里的,就是她那一眼极为淡漠的目光。 他张了张嘴,干涩的喉咙却只能发出低哑的一声啊,末了,他脑袋猛地垂了下去。 与此同时,数十箭矢没有丝毫预兆的直接破空而来,将还未来得及反应的数十舒家之人刺穿而亡。 浓郁的血腥味伴随着一声声倒地的声音,将此地彻底引入一个濒临爆发的临界点。 舒雷目光一缩,提着沈融的手紧了紧,让得沈融再次身子一缩。 “沈璃锦!你疯了!皇城之下,你竟敢如此放肆地杀人!” “舒家主说错了,我这只不过是在清剿叛贼,该是奖赏我才对。” 大概是沈璃锦的态度太过淡漠,舒雷开始怀疑她是不是对沈融真的毫不在乎,答案是,的确。 如果她在乎,她就不会放箭。 舒雷深吸一口气,神色再次阴沉些,在无数箭矢再次扑面而来之时,舒雷没有任何犹豫的一把将沈融提起想要借此挡箭。 而就在他转身的一刹,在他身后一个毫不起眼的中年男子迅速上前,手中的匕首毫不犹豫地一把插进舒雷的后胸,横穿至心口处。 在那人动手之时,沈璃锦目光一闪,她脚尖一点以极快的速度奔向舒雷,在舒雷因无力而松了手时,她稳稳的接住了从舒雷手上掉落的破布娃娃。 破布娃娃像是感受到温暖,身子蜷缩一些,张开那双疲惫痛苦到极致的双眼,随后像是扯了扯唇角,极轻地唤了声:“姐姐。” 第96章 当然算定情了,阿行哥哥 这声姐姐带着些无力与喜悦,却并无半分责备,他只是带着安稳的神情,终于可以安心的闭上眼,再也不用担心,会被疼醒了。 沈璃锦看着怀里不成人样的沈融,心底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敲了一下。 她抿了抿唇,将沈融交给随她一起过来的月影手里。 “送去医馆吧,将消息送去二房,如果醒来就能看见娘亲的话,他应该会好受一些。” 沈璃锦的声音有些低,月影神色也不太好看,这样的折磨,任谁看了都心里难受。 随着月影离去,沈璃锦看了眼那发起偷袭的普通中年男子,轻轻点了点头后,他便鬼魅般的消失在人群中,无声无息地从沈璃锦身侧路过。 “主上,舒家的所有铺面股权都已经被舒雷交给了他的管家,那管家已经带着舒家最小的儿子往淮州的方向去了,属下已经暗中派人将他们拦了下来。” 随着这话消散在空中,这普通中年男子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此处。 而因为舒雷的死已经彻底混乱的舒家众人逃的逃,跑的跑,但不过几个呼吸,又都惊叫着跑回来缩成一团了, 因为在四周缓缓而来形成一个包围圈的,是禁卫军。 沈璃锦看着那为首之人,一身青衣,漫不经心。 而在他身后则是跟着垂着脑袋一脸心虚的北初,抬起头与沈璃锦对视一眼,露出些抱歉的眼神。 “沈姑娘使唤我的人用得可还算顺手?” 谢君行走到沈璃锦身前几步,垂下眼睛懒懒地扫一眼,又扬起手,刚才那些拿着弓箭的屋顶上的人便都面面相觑间从上而下落了下来。 仔细一瞧,竟都是银龙卫的人。 沈璃锦才不会傻到在北庆街真的用金琥镖局的人杀人。 那可是要偿命的。 因此便寻了北初,捏造了舒家与敌国勾结的证据,让银龙卫以清剿逆贼为由,出现在此处。 总之现在舒家没了靠山,陛下对舒家的灭亡早就是不在乎,大概算是对沈璃锦他们替他解决长荣公主的一个奖赏。 至于北初为什么会答应沈璃锦… 北初的目光有些古怪。 这个问题,谢君行也很想知道。 但无论是北初还是银龙卫都只是支支吾吾的不肯多说,让得谢君行更是好奇。 譬如此时,他正以一种极为奇怪的目光盯着沈璃锦,仿佛要将她整个人看透进去。 沈璃锦神态倒是自然,她盈盈欠身:“还算不错,谢总督教导得很是不错。” “是吗?” 谢君行挑了挑眉头,声音提高:“银龙卫听令,沈家长房沈璃锦假借本督之名假传命令,还不拿下?” 银龙卫闻言一怔,互相对视一眼,刚才还是对着舒家的弓箭转眼间就对上了沈璃锦以及此刻从那马车处前来的林鸢。 “谢三公子,并无证据,银龙卫也能随意拿人吗?” “林大人,身为钦天监,却是对阮氏的情况知情不报,反而处处包庇,是否失职?” 林鸢闻言蹙了蹙眉,她上前两步挡在沈璃锦身前,挡住那些弓箭的方向。 “谢总督,这事我已经与四皇子提起过。” 她的小动作被谢君行尽收眼底,眸底深处掠过丝晦暗,他记得,从前林鸢与沈璃锦关系虽然不错,但林鸢绝不会这么下意识地想要护着她,甚至是不顾自己的安危。 他歪了歪头:“林大人,现在用四皇子,可是威胁不到我了哦。” 林鸢看着现在已经与那时截然不同的谢君行,他的身上已经多出了些明目张胆的放肆,身上的威压是一日比一日重的。 若说从前的谢君行,他很多事是不在意的,一两句能过的他也从不爱过多追究。 但现在的他,林鸢明确的能感受到,他在逐渐暴露他的野心。 她微微沉下脸:“既然如此,谢总督要不要也将我抓进龙狱去,再对我严刑拷打逼供?” 谢君行定定的看她一眼,笑了:“若是林大人当真有包庇阮氏的嫌疑,倒不乏有这个可能,可惜,我没证据。” 末了,他目光移至沈璃锦的身上。 “至于沈姑娘,若是能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解释一下,为何我的人会听你的号令,如果让我满意的话,我倒是可以不追究。” 林鸢闻言刚要说话,沈璃锦先她一步上前,离得谢君行要近了些。 “谢总督当真要知道?” 不知为何,看得沈璃锦那一丝极浅的笑容,谢君行总觉得有些不对,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还是轻轻点了头。 沈璃锦见状唇边的弧度深了些。 “我告诉他们,你正在追求我,如果他们帮了我,我就答应你的追求。” 谢君行一怔,下意识地看了眼北初,又扫了眼目光闪躲的银龙卫。 气笑了。 “你们真的相信她的鬼话?” 银龙卫都避开他的视线,唯有北初,眨巴眨巴眼睛,冒着被谢君行揍的风险,带着期望看向沈璃锦。 “沈姑娘,我们该做的都做了,那你答应公子吗?” 随着他的问出,银龙卫一个个的目光也都一瞬望过来,眼睛里都带着些亮光。 被忽视的谢君行:“……” 有没有搞错,在你们眼里,我堂堂的谢家三公子,手握银龙卫与禁卫军的谢总督,竟然沦落到要你们替我找姻缘? 沈璃锦像是带了几分笑意,她看向黑了脸的谢君行:“你要追我吗?” “你要答应我吗?” “当然,你追,我就答应。” 黑着脸的谢君行听得这话,眯起眼睛看着她,跟她相处许久的经验告诉他,不对劲。 可鬼使神差的,他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那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呢,沈姑娘?” 沈璃锦绽放出一抹灿烂至极的笑容:“当然算情定了,阿行哥哥。” 在她这句阿行哥哥喊出声后,四周罕见的寂静一下,随后在谢君行的错愕之中,银龙卫爆发出呼声:“老大终于有人要了!” 就连刚归到谢君行麾下不久的禁卫军都是被这气氛带动,都露出喜色来。 唯有一旁的舒家之人,依旧一动不敢动。 在漫天呼声中,沈璃锦一步一步靠近谢君行,在他身前咫尺停住,笑容里满是狡黠。 “既然是情定,那舒家我就笑纳了,想必身为男子,总不会跟自己的另一半抢东西吧?阿行哥哥。” 第97章 何时成亲? 谢君行的眼里倒映出的是那双微弯带着笑意的眸子,他眼睫轻轻颤动一下,同样上前两步。 两人宛若紧密相贴,沈璃锦下意识的腰往后撤,脚未动,身子却是往后弯了弯。 谢君行没有任何迟疑地再次往前倾。 “一个舒家而已,沈璃锦,你要我给你就是,但你可想好了,真就将你自己搭进来?” 沈璃锦后撤着腰,微微仰了头看他:“只是一个舒家?谢总督,你与我是一样的人,你想要通过黑鹰会吃了舒家将北庆街控在手里,我同样也想要通过金琥镖局拿了北庆街,你我都知道,这盛京城中,北庆街虽地处偏僻,但却是通往各州的必经之路,所以,谢总督可想好了,要将北庆街让给我?” “无论是舒家,还是北庆街,对我来说,都一样,毕竟,黑鹰会并不在北庆街内立足。” 谢君行不知何时脚步再次上前,已经抵住沈璃锦的脚尖,与此同时,一把掐住她再次后仰的腰,往怀里一带,沈璃锦便就双手攀住他的肩,落入他的怀。 四周呼声更高,唯有林鸢,看着这一幕,眉头轻皱,不知道为何,突兀的生出些自家白菜被拱了的不悦感。 沈璃锦冲他笑着:“是吗?那就先谢过谢总督了,只是,若是日后金琥镖局将黑鹰会给吃了,谢总督可别后悔哦。” 话音刚落,她一脚跺在谢君行的靴面上,随后一把推开他,走向那一旁带着笑好整以暇的方吉身前。 而谢君行则是踉跄几步,勾起一抹痞气十足的笑:“沈璃锦,你是我的了。” 背对他的沈璃锦闻言唇角极轻的翘起一抹弧度,却不答。 方吉看着身前的沈璃锦,笑着拱手:“恭祝少东家喜结良缘。” 他身后的金莽憨笑两声,脸色都激动得红了起来,他可是一路见证这两人过来的,颇有些欣慰。 曾舟眸子动了动,犹豫着要不要也开口祝贺。 其实以曾舟的性子,他大多时候在面对东家的时候,他是恨不得将自己缩起来的,甚至巴不得沈璃锦看不见自己。 在他犹豫的时候,沈璃锦却率先打断想要开口的金莽。 “方吉,将这些舒家的人带回去,该杀的杀,能留下的喂了药留下,金莽,你带人去淮州的那条道上将舒家的小公子接回来,记得,别给我吓傻了。” 沈璃锦有条不紊的吩咐着,末了,再看向将脑袋缩着的曾舟。 “至于曾舟…” 被点名的曾舟抬起头来,目光中颇有些瑟缩:“少东家。” 沈璃锦抿了抿唇:“你,很怕我?” 曾舟一愣,有些欲哭无泪:“没有,少东家,我只是怕说错话惹您不开心。” “我没那么容易不开心,曾舟,你带几个你们从前正源镖局的人,去清算舒家的所有铺子和银财来往,那边你们会熟悉些。” 见自己有了事情做,曾舟连忙舒出一口气,应了声是,忙不迭的离开了。 直到沈璃锦安排完一切,回过头,便见谢君行静静的站在她身后几步,是笑着的,见她回过头来,很是自然道:“忙完了?” 沈璃锦一怔,眉头轻动:“谢总督还有何指教?” “何时成亲?” 话落,寂静。 四周的目光齐刷刷的望过来,满是震惊,随后又都张了嘴,带着激动屏气凝神地等待着回答。 沈璃锦在确定自己耳朵没问题以后,脸色古怪:“什么?” “成亲,既然情定,不该成亲吗?” 谢君行很是理所当然,他看着沈璃锦呆愣的神色,轻挑眉头:“还是说,沈姑娘又要如从前一般,说话不算话?” 他语气是笑着的,但沈璃锦莫名的感受到一丝寒意。 她轻咳一声:“我没有说话不算话…” “那就是应了,我明日去沈府找你阿兄提亲。” 沈璃锦一惊,这事让阿兄知道,他不得疯啊! 她连忙拉住谢君行:“不是,谢君行,你先听我说…” 谢君行眼睛一眯:“你叫我什么?” 沈璃锦又是一呆,试探道:“谢…总督?” 谢君行轻拧眉头。 沈璃锦犹豫了,谢君行作势就要走,沈璃锦一咬牙:“阿行哥哥!” 谢君行这才停下步子,垂眸扫了眼有些视死如归般的沈璃锦,乐了。 “你好像很为难?” 沈璃锦连忙摇头:“没有,一点也不。” “哦~~” 谢君行的语调拉得很长,满是调侃之意,沈璃锦本来没什么,但被他这莫名其妙的语气一激,脸色不自主的便红了起来。 “谢君行!你别得寸进尺!” 谢君行见她真的要恼了,便也没再逗她:“你要跟我说什么?最好别告诉我,你在跟我开玩笑,不过只是说着好玩,这类的话,沈璃锦,我会生气的。” 沈璃锦刚张嘴,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被她咽了回去。 她歪了歪脑袋,像是叹了口气:“谢君行,这事就没商量的余地?” 谢君行不答,只是眼神已经告诉了她:你觉得呢? 我觉得没有… 沈璃锦心想,又觉得自己当真是鬼迷了心窍,谁知道这次谢君行竟然这样跟她较真。 她手不自觉的裹着衣角,谢君行扫了一眼,便知她又陷入纠结之中,他眸子淡了些。 “我逗你的。” 沈璃锦猛地抬头,见他笑意已经散去,心里又是一紧,最终还是轻声道:“我的意思是,其实不用那么着急的,你看我们对互相了解都不够,若是草率的成了亲你后悔了怎么办?咱们可以先相处一段时间,你觉得呢?” 谢君行见她神色,像是在很认真的跟他商量,他不由心头一动。 “沈璃锦,你说话要算数。” 他承认一开始他的确只是想逗逗她,但看见她这样为难和犹豫,他心里又不由得不悦起来。 只是,眼前的姑娘认认真真跟他规划他们未来的时候,他突然觉得,好像也没那么糟。 他不会再给她反悔的机会了。 不等沈璃锦反应,他抬步要离开,声音很轻的传来:“我不会反悔的。” 沈璃锦看着他的背影,一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她刚才的话。 不会反悔吗?如果成亲的话。 在她愣神间,一旁的林鸢俨然一副见了鬼的模样走到她身边,摸摸她的额头,末了才道:“阿锦,你疯了?” 第98章 他的目光移向她的腹部 沈璃锦有些木然的点点头:“应该是吧,林大人,你会驱邪吗?” 林鸢一愣,沈璃锦的声音再次叹气传来:“我大概是中邪了。” 她话虽如此说,可林鸢分明感受到她语气里那丝藏得极深的笑意。 这一刻,林鸢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如果她能开心的话,她做什么决定都好。 沈璃锦自己倒是浑然不觉,抬步要往金琥镖局的方向去,林鸢静静的跟在她身后。 看着她的背影,林鸢有一瞬的恍惚,思绪似乎飘到很多年以前,那个灿烂明媚的少女回过头唤她鸢儿。 她不愿相信那个少女最终会变成那些人口中的叛徒,也不愿相信她会狠心亲手毁了云家的一切。 所以,她来了盛京城,一呆就是好些年,她冥冥中的直觉告诉她,她会在这里找到她想要的一切答案。 而现在,她似乎看到了些希望。 “阿锦。”,她轻轻唤了声。 身前的少女如当初那个场景一样,回过头来,只是林鸢的眸子淡了些,她们终究是不一样的。 “林大人?” 听见沈璃锦的声音,林鸢这才像回过神来,她扯出一抹勉强的笑,犹豫一瞬还是开了口。 “阿锦,长荣公主出事以后,皇后一直在调查此事,估摸着是瞒不了多久,迟早会查到你的身上来,那将是你面对的最大威胁。” 沈璃锦闻言无所谓的笑了笑:“当初做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今日了。” 她顿了顿,一边继续向前走,一边声音低了些,导致林鸢也靠近她些。 “况且,林大人真的觉得,那阮氏能这么顺利的进入盛京城,还大张旗鼓的如此行动,是他们无所畏惧吗?沈兰竹说,阮氏出了个天才,我在想,我是天才的话,我应该不会贸然的进入天子脚下的皇城,但他们进来了,所以…” 沈璃锦的话未说完,林鸢已经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声音中有些震惊:“你的意思是说,阮氏已经渗透进皇宫了?!” “林大人未曾推衍出些迹象?” “阮氏的人向来是用了手段避开的,我看不到。” 说到这,林鸢神色凝重几分:“阿锦,我先回去了,我在这里也帮不上忙,有什么事再来寻我。” 话落,也不管沈璃锦答不答,她的身影便已经很快的登上马车,唤了车夫离开。 沈璃锦看着她的背影,目光似乎是闪了闪。 如果谢君行在这,他就知道,沈璃锦心里头一开始就有别的主意,那些话说不定就去故意给林鸢听的。 利益主义者,所做的每一件事对她来说都要有利才行。 沈璃锦将复杂情绪彻底收敛,抬眼看了眼已经出现在眼前的金琥镖局,如今的金琥镖局早已经不是当初。 全新的牌匾,修缮过的镖局,镖局门口处神色严肃的两个镖师,一切都在彰显着金琥镖局这些日子的变化。 “怎么样?还算满意吗?” 方吉缓缓从镖局内走出,像是已经等待多时。 他躬身做了请的姿态,沈璃锦也没犹豫,抬步踏进去,随后便有阵阵练武声起,与此同时,她还看见许多行色匆匆分别拿着书卷宣纸的人四处奔走。 “少东家,如今的金琥镖局除了正经的镖师以外,一些练武资质差的,我便安排他们负责各类镖书的分类和统计,这样对当下整个北庆街的局势和变化也能有所知晓。” 方吉跟在她身后半步,轻声解释着。 沈璃锦是擅长做甩手掌柜的,更擅长的则是安抚被甩手的那个人。 她回过身,笑得柔和:“方吉,这些事你不用跟我说,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相信你。” 方吉看着她,有半晌无语,这半个月以来,他心里那种被骗上贼船的感觉就越来越明显。 叹了口气,只得认命般:“舒家的那个小公子已经被金莽带回来了,在后院。” 金琥镖局后院。 一个约莫十岁的小男孩安静的缩在椅子里,他时不时的抬起目光打量着四周,神色虽有些惊惶,但还算镇定。 直到脚步声起,他像是受惊的小兽,一瞬警觉起来,盯着那逐渐走近的沈璃锦与方吉。 金莽是守在这处的,见到沈璃锦便行了礼,随后眼珠子一转:“少东家,听说你跟谢家三公子要成亲了?” 刚踏进来的沈璃锦话还没说一句,便是脚步一顿,这事,传得这么快? 她看了眼一旁的方吉,发现他也是忍不住勾起唇,一副戏谑的模样,她绝了张解释的想法。 破罐子破摔:“是,明日就成,三年抱俩。” 金莽瞪大了双眼,一旁的方吉也是罕见的一怔,刚要开口,金莽便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少东家!不能着急啊!这三书六聘是一样都不能少的!怎么会那么着急?等等…” 金莽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眼睛缓缓落在沈璃锦的腹部处:“少东家,你该不会是…” 他的话被方吉面无表情的捂了回去。 沈璃锦眼睛一翻,懒得搭理他。 上前两步走到那舒家小公子身前,垂下眼,淡声开口:“舒止,认识一下,我姓沈,从今天起,舒家成为沈家的分支,舒家所有的经营模式不会改变,我会扶持你稳定舒家,有问题吗?” 年仅十岁的舒止在面对这样的情况下毫不退怯,他抬起眼,很是平静:“我爹他死了吗?” “死了,所有舒家的直系血脉都死了,除了你。” 沈璃锦冰冷的声音让得舒止眼睫微颤,他又垂下头去。 “如果我不愿意的话,我会死吗?” 他声音轻了些。 沈璃锦多看了他一眼,依旧平静:“不会,但你会生不如死,你爹的那些手段,很有意思。” 舒止沉默了,他垂着脑袋,像是在斟酌,沈璃锦也不催他,直到半晌后,他抬起头,轻声道了句:“好,我做你的傀儡。” 沈璃锦没有忽视他那双看似平静坦然目光之下隐藏着的恨意,她笑了,半弯下腰,袖袍下匕首浮现,轻轻在他脸上滑动。 “舒小公子,或许是你太小,还不能很好的隐藏自己的情绪,但我建议,在你无法抵抗的敌人面前,最好将那些情绪都收敛起来,因为…” 她顿了顿,匕首划破那白皙得不像话的肌肤,鲜血顺着舒止的下颌流下。 “我会杀了你的哦。” 第99章 直到你能杀死我为止 舒止的瞳孔只是微缩一瞬,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闭眼垂头,在他再次抬头时,眼中已经平静,再无恨意。 “在我没有能力杀死你之前,我会听话的,沈姐姐。” 沈璃锦静静地盯着他半晌,匕首从他脸上拿开,指腹从他伤口处缓缓滑下,替他拭去那温热的鲜血。 “我等着这一天,舒止弟弟,但同时,你最好成为一个合格的傀儡,如果你不想在你还没成长之前就因为无用而被我舍弃的话。” 舒止认真点头:“我会的,舒家将会成为你手下最有用的势力。” 他这话落下,一旁的方吉与金莽对视一眼,都是眉头微挑,看来,他们好像有对手了。 万通阁的宋非正在教导那个足够有资质成为万通阁阁主的弟子,此刻莫名的打了一个喷嚏,他皱着眉,总觉得心里头有些不爽的情绪滋生。 舒止的话却是没说完,他只顿了一瞬继续道:“直到舒家能够反噬你,沈姐姐。” 方吉本懒散的神色在舒止平静地说出两遍这话后,微微正色,眼睛眯了眯,开始浮现出杀意。 沈璃锦却是毫不在意,反而笑得更为灿烂:“我很期待。” 她起身,将那把染了舒止匕首的缓缓放进舒止的手心:“这个,就给你留作纪念吧,希望你能依靠你对我的恨意,一直活下去,直到有资格让我直视你。” 舒止垂眼望着手心的那把匕首,目光晦暗,最终紧了紧手心,将那把匕首握得很紧很紧。 沈璃锦走回方吉与金莽的身边,听见方吉的声音很低在她身边响起:“少东家,这孩子是个隐患,除了为好。” 沈璃锦最后扫了一眼垂着头的舒止:“我给了他活下去的权利,如果他能回报我更多,我不介意他恨我,在恨意之下滋生的动力和野心,可要强太多。” 方吉沉默了,一旁的金莽脑子里却还在想刚才沈璃锦口中的三年抱俩,一副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模样。 沈璃锦先是带着戏谑看方吉:“怎么?害怕被一个十岁的小孩超越?” “当然不是,我跟少东家一样期待,在这金琥镖局,总算是有个能让我感兴趣的家伙了,再也不用面对着某块傻木头了。” 某块傻木头偏过头来:“诶?我们镖局里有木头?” 方吉无奈望天。 沈璃锦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随后轻咳一声,警告般地看向金莽:“你要是搞出去乱说…” 金莽连忙捂住嘴,下意识的再次扫了眼沈璃锦的腹部,随后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不说不说,少东家,我绝对不说。” 末了,他还拍了拍方吉:“我也会监督他不说的!” 望天的方吉闭上了眼,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沈璃锦拍了拍方吉:“放宽心,莫生气。” 金莽眨了眨眼睛,高大的身躯往前探,低头望,便正巧与刚睁开眼的方吉对视上,方吉吓了一跳连忙退后两步,罕见的失态:“傻大个!你要干什么!” 金莽也退后两步,有些无措的挠了挠头,下意识道歉:“对不起,我只是想看看你在看什么…” 方吉沉默两秒,捂住胸口,神色木然。 沈璃锦则是忍不住失笑,这就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平日里冷静聪明的方吉在面对金莽之时,也只得无奈。 偏生在方吉生气的时候,金莽往往是不知道为什么的,他只会小心翼翼地看方吉的脸色哄他高兴,最后反而让方吉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好了,这边的事情差不多处理完了,方吉你这些日子将金琥镖局与舒家整合一下,我的要求是,我需要你将北庆街打造成铁板一块,这里是通往各州的必经之路,至于黑鹰会暂时不用理会,只要他们不在北庆街内兴风作浪。” 方吉闻言立马正色起来,点头道是。 金莽也神色严肃:“我会好好辅佐方吉的,少东家。” “不是辅佐。” 金莽一愣,便听沈璃锦盯着他一字一顿:“金莽,你是金琥镖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你跟方吉是互补,不是谁辅佐谁,我希望你们都不要将自己放在对方低一级的位置上,明白吗?” 在听得这话时,金莽心底突然掠过一抹酸涩,原来少东家都注意到了吗? 注意到了因为这段时间里,方吉的出色让得他开始怀疑自己,甚至开始否定自己,不自主地就将方吉放在了自己的前面。 可少东家告诉他,他是与方吉一样的。 金莽眼眶不自主地微红起来,又不愿意让沈璃锦发现,便就偏过头去,闷闷地应了一声:“是,少东家,我知道了。” 沈璃锦冲方吉笑了笑,方吉也对沈璃锦露出一丝感谢,金莽的心态转变他早些时候便察觉到了,但在他的角度,他什么也做不了。 沈璃锦刚要抬步往外走,正巧遇见从舒家回来的曾舟,曾舟一看见她,便下意识地脖子一缩,又故作镇定上前:“少东家,您吩咐的事都办好了,舒家的所有账本铺子都在这里,您要看看吗?” 沈璃锦只扫了一眼:“不用,你给方吉。” 曾舟舒出一口气:“是。” 沈璃锦点点头,知道他约莫是不愿与自己说话,便也收回目光,抬眼便见那正往这处而来的黑衣青年。 她一怔,下一瞬,心里不安陡然升起。 “宋非?” 有些风尘仆仆的宋非呼吸微微急促,显然是一路奔过来,他看见沈璃锦,没有丝毫拖沓地开口:“阿锦,月影和映秋出事了。” 沈璃锦心里一紧,身上气温骤降。 “带我去。” 宋非也没犹豫,带着她就要往外走,只是在他离开的前一刻,突然感受到自己身上聚集的一道目光。 他回过头,便见角落处的一个约莫十岁的小男孩正紧紧盯着他。 宋非在看见这小男孩的眼神之时,一怔,这种眼神他很熟悉。 那是他在跌入谷底时,心怀恨意时,将一切掩于心底时的目光,那是同样倔强同样蛰伏的他。 他收回目光,追上沈璃锦问了句:“阿锦,那男孩是谁?” “舒止,我的傀儡。” 第100章 二选一,你选谁? 傀儡? 宋非的目光一动,偏过头看了眼显然此刻没将心思放在这上的沈璃锦。 对她来说,那舒止是傀儡,那他呢? 宋非抿了抿唇,收回目光,将心底的那丝悸动掩了下去。 沈府门前。 四周围观者众,或兴奋或诧异。 “白满,你应该知道以她的性子,伤了她的人,你会是什么后果。” “后果?我堂堂白府嫡子需要她一个商道之家的女人给我后果?林鸢,别拿这些话吓唬我,以为仗着陛下的宠爱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也不知道用了什么狐媚手段得了钦天监这个位置,得了乖就好生收着,少在外头晃!” 白满坐在一把宽大的太师椅里,翘着腿,他脸色似乎要更苍白些,眼下的乌青愈发浓郁,显然自招亲宴后,他便是更加放肆地流连于各大花楼。 大约是为了发泄。 他不明白,分明是大好的局面,怎么最后竟然是长荣公主倒台! 他对沈璃锦等人的恨意已经无法衡量,甚至他已经不在乎要为之付出什么代价。 若放到以前,这样大张旗鼓的在沈府面前找事,白满多少还会顾忌些白家老爷子和白府的颜面,可如今,他不在乎了。 林鸢对白满那些莫须有的污蔑毫不在意,这些话她这么多年已经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 她只是极轻了蹙了下眉,此刻的白满,显然是已经没有什么理智的,但林鸢不觉得,仅凭白满,他会如此激进。 而如今能给白满这个底气的人… 想到这,林鸢神色间有些忧愁,终究还是查到了吗? 在白满身后,是已经哭到声嘶力竭眼眶红肿的映秋,被人死死架着。 而在映秋的对面几步,就是被绑在十字架上,伤痕累累满身鲜血的月影,她垂着头,已经昏迷过去。 而沈府门前,是沉着脸的沈老夫人,以及惊魂未定的陈玲韵,怀里抱着还未醒来的沈融。 在刚才白满抓住月影和沈融之时,问她们,要不要用映秋换回沈融,她们没有丝毫犹豫地答应了。 而分明,这是沈家的地盘,以沈家的能力,足够对抗白满带来的这些侍卫。 但她们,选择漠然。 林鸢现在更担心的是,等沈璃锦回来以后,发现沈家人的态度,会失去理智,此事若闹大,那位便有足够的理由动手了。 马蹄声起。 人群一阵哗然,视线之内,两匹骏马疾驰而来,沈璃锦在前,宋非在后。 在沈璃锦的目光落在十字架上的月影以及其对面的映秋之时,眸子一瞬阴沉,将心底翻腾的杀意强行压了下去后,她停了马,落在林鸢身侧。 林鸢没等她问,便先开了口:“月影送沈融回来的路上遇到截杀,月影为了护着沈融,行动受制,加上对方人多…” 她没有说完,因为沈璃锦已经明白过来了一切,声音冰冷:“是那位动的手吧?” 林鸢沉默一瞬:“看来你也猜到了。” “迟早的事,我只是没有想到以她的地位,竟也做这些低劣的手段。” 沈璃锦回了句,随后抬步往前走了几步,与白满直视。 “恭候多时了,沈姑娘。” 沈璃锦扫了眼他身后的数十人,眸子微暗:“擅自调动白府军,是二皇子给你的胆量吗?” 听见二皇子三字,白满的神色陡然沉下来。 “二皇子?沈璃锦,你居然还敢在我面前提二皇子?我倒是想问问,现在的你,到底是忠心于四皇子还是二皇子?又或者是,你都在戏耍他们?” 沈璃锦有些讶异于白满的反应,她目光轻动:“怎么?白公子难不成是被二皇子舍弃了?这对四皇子来说,倒是个好消息。” “闭嘴!” 白满面色狰狞起来,他不能理解二皇子竟然真的说不要他就不要他了。 而这一切的源头,他都归结于沈璃锦与谢君行。 他走到月影与映秋中间,突然就平静下来。 “沈姑娘,我们还是来谈谈正事吧。” 他笑得诡异:“要跟我玩个游戏吗?” 沈璃锦眉头皱起,控制不住的想要上前,一旁的宋非眼疾手快的拉住她,在不是沈璃锦的事情上,他向来很是理智。 因为他知道,先动手的一定不能是沈璃锦,这也是为什么他连万通阁都没有出动的原因。 这一切,都是背后有人在引沈璃锦动手。 白满有无数个理由可以推脱他动手的原因,比如月影跟映秋有跟阮氏勾结的嫌疑,而至于是不是,那不重要,毕竟他背后的人会给他证实这一切。 沈璃锦的手指微微蜷缩,宽大的袖袍遮掩住她逐渐握紧的拳。 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什么游戏?” 白满闻言笑意更深:“很简单,两把匕首,你可以选择两把匕首是同时捅进一个人的身上救下另一个人,还是选择赌一把,两把匕首分别捅进两个人的身上,看看有没有可能两个人都活下来?” 话落,他两只手里分别出现一把匕首,转着把玩着。 而在同时,沈璃锦的目光陡然沉下,她袖袍下指甲逐渐深入手心,有些许汗水渗在将破的伤口里,细细麻麻的疼痛沈璃锦却感受不到丝毫。 见得她的反应,白满很是满意,他愈发好整以暇:“沈姑娘,你的时间只有半盏香哦。” 沈璃锦呼吸微微急促起来,她的目光在月影与映秋身上只停留一秒,强迫自己不去看她们的神情。 还保持清醒的映秋冲着沈璃锦发出呜咽的声音,白满见状,利落地扯下她嘴里的布条。 映秋的声音一瞬传出:“姑娘,选我!月影姐姐已经不行了,她会死的!” 可你也会死的啊… 林鸢与宋非的目光复杂地看她一眼,就连围观群众目光中都是流露出不忍。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白满那所谓两个人都活下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沈璃锦垂下眼睑,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众人的目光也紧紧落在她身上。 好半晌,她才抬起头,目光无波无澜地望向白满:“你说话,作不作数?如果我选择两把匕首同时在一个人身上,另一个人你不会再动手?” 白满闻言更有兴趣起来,他点点头:“当然,这么多人在场,我可不会说话不算话。” 顿了顿,他目光好奇中带着恶意:“所以,沈姑娘选择了牺牲谁呢?” 第101章 隐藏的白满 沈璃锦忽略四周递过来的各色目光,只是一步一步往白满的方向而去,白满身后的白府军见状就要上前,白满却是伸出手拦住。 他静静地看着走到自己身前几步的沈璃锦,将手中的两把匕首递给她:“怎么?沈姑娘是要亲自动手吗?也好,毕竟是沈姑娘的人,在下也不好越俎代庖。” 沈璃锦把玩着手里头的两把匕首,目光却是定定的望着白满,突然绽放出一抹极为灿烂的笑容。 她将两把匕首转了个向,随后猛地抬手,没有一丝犹豫地扎进自己的腹部,鲜血一瞬喷涌,伴随着人群的倒吸声。 “阿锦!” 宋非与林鸢的声音同时喊出,眼见要冲出去,沈璃锦只是腾出一只染了鲜血的手冲他们抬了抬,他们便只皱着眉遥遥望着。 “姑娘!” 映秋撕心裂肺的声音夹杂着泪水嘶哑喊出,脸上泪水模糊:“不值得啊…” 白满一时之间也没反应过来,反而是被吓得退后两步,随后瞳孔放大,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沈璃锦。 沈璃锦的神色平静,仿佛此刻腹部正在不断往外冒出血的人不是她。 “相比于月影跟映秋谁死去,想必白公子更可以看见这样的场景吧?还是说,白公子要亲自再动手?” 沈璃锦说着,笑容愈发灿烂,她笑着取出腹部的两把匕首,带出的鲜血冷不丁地喷洒在白满的脸上。 他看着沈璃锦的笑容,莫名的心里生出一些寒意。 此刻沈璃锦的脸色已经趋近于苍白无色,但她稳稳地站在那,动也没动,只是沾满鲜血的两只手握着匕首往前递。 滴答滴答… 匕首上的鲜血落在地上,在寂静一片中,显得格外诡异。 众目睽睽之下,反而是白满有些骑虎难下。 他垂眸扫了眼那两把匕首,眼中闪过些狠意,他知道,只要他现在再送上两刀,这个让自己近半个月都不顺利的女子就能彻底消失在自己眼前。 内心的躁动以及仅存的理智在他眸中交替着挣扎着,沈璃锦却是再次上前一步。 “怎么?白公子不想将我除之而后快吗?不想看到你最讨厌的谢君行因为我的死亡而痛苦吗?不想看到因为我的死亡四皇子选择放弃我阿兄,从此在朝堂之上孤立无援寸步难行吗?” 她的声音很轻,只落在眼前的白满耳里,他心里的挣扎似乎轻了些,眼里的戾气也越来越明显。 好半晌,他抬起眼,早已经是血红一片。 颤抖着手接过那两把匕首,想要拿回,却是被沈璃锦死死握在手里:“白公子,我一个人的命换我两个婢女的命,你似乎是应了,我的诚意你看见了,白公子是否也该有所表达?” 白满血红的眸子里似乎是闪过丝清醒,但很快再次被淹没,他抬了抬手,映秋那侧的白府军便就将映秋松了绑。 映秋哭喊着要往沈璃锦这处来,最终却被宋非一记手刀敲晕送回医馆了。 直到看见映秋安全回去,沈璃锦手上一松,那两把匕首就送到了白满的手里。 白满手上染了鲜血,似乎更刺激着他心底的欲望。 不远处的林鸢看着白满,不由皱眉,白满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 她无意间扫过沈府门前淡漠看着这一切的沈老夫人以及陈玲韵,以及角落处看似垂着眼倚着的沈兰竹。 林鸢目光轻动,脑海里陡然回想起刚才从白满手里接过沈融的是沈兰竹! 如此说的话… 她再次看向沈璃锦,对方的眼里一片平静,而这样的平静,林鸢太过了解,这是沈璃锦对一切都了如指掌的淡然。 而就在她思索间,白满却已经拿起一把匕首狠狠地刺进沈璃锦心脏处,沈璃锦的目光极轻的一缩,随后身子不动声色地侧了侧,那匕首便就避过她的要害,刺进她的肩胛。 沈璃锦的面色更为苍白,在白满另只手即将抬动之时,一柄利箭破空而来,打落白满手上的匕首。 同时一道怒声传来:“白满!你疯了!” 随着这道声音响起,白满像是突然惊醒,他目光里的血红褪去,逐渐变为清醒,随后怔怔地看向自己沾满鲜血的手,他猛地后退松手。 那一把匕首便叮当一声掉落在地。 在沈璃锦眼前视线逐渐模糊之时,一道身影迅速落在她的身边,扶住她的腰撑着她站直。 沈璃锦视线清晰一秒,偏头看了眼身侧女子,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容:“来得还算准时。” 白梨封了她受伤的穴道止了血,又往她嘴里喂了颗药丸,才冲她笑了:“对于合作伙伴,我还是很讲信用的。” 她二人的声音很轻,只有彼此能听到,但在白满的眼里,他能感觉到她二人的熟悉。 白满愣了愣,目光落在人群中静静盯着这一幕的沈星愿,突然就一切都明白了。 他突然嗬嗬地笑了两声,另一只手握着的匕首再次紧了紧。 抬眼看向身前白梨和沈璃锦:“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沈姑娘和我嫡姐竟然关系这么要好了?” 这时林鸢与宋非也已经上前,一人扶住沈璃锦,一人挡在沈璃锦身前,瞧着倒是与白梨并肩。 白梨偏过头扫了一眼笑着挥了挥手:“南雁公子,好巧。” 宋非抿了抿唇,没答。 白梨便也耸了耸肩,手中一枚令牌出现:“白府军擅离职守,各自回营领罚!” 白满闻言诡异地笑了笑:“嫡姐,你真的觉得,这些年我真的只是一个花天酒地的纨绔吗?” 白梨脸色微变,因为白府军没有一个人动,每个人都静静地立在白满身后,仿若最忠诚的护卫。 “白满,将白府军纳为己用,这是大忌!你这是在连累整个白府!” “那又如何?总之,不论是你还是父亲,不是从来都没看得上我吗?甚至父亲竟然要将白府交给你一个女流之辈,我才是白府唯一的嫡子,白府该是我的!既然你们不给,我自己拿有什么不对?!” 白满的神色有些狰狞起来,扫了一眼一旁同样色变的沈星愿,嗤笑一声:“只是我没想到,那个贱人竟然会背叛我!不过也没关系,因为白家,很快就会是我的了,嫡姐,你说若是白府与外敌勾结,而我大义灭亲,陛下会不会免去我的罪,毕竟,如今的盛国,还需要白府,对吗?” 他话落,一阵马蹄声起。 沈璃锦偏过头,便见为首马匹之上,谢君行背光而来,身后跟着的,是禁卫军。 第102章 睡会吧,我在 四周围观群众一瞬散开,禁卫军将中心之处围得密密麻麻。 看着从马上而下的谢君行,白梨拧起眉头,冲着身旁沈璃锦笑了一声:“沈姑娘,咱们好像被人计中计了呀。” 沈璃锦此刻吞了药丸,已经能够保持清醒,身上的衣衫浸了血,身上散发出血腥味,望向那已经沉了脸走过来的谢君行。 宋非挡在她身前,谢君行便就停在几步之外,目光越过众人落在她身上,只一瞬,便就移开,背过身去。 沈璃锦没看懂他那一眼里蕴含的情绪。 她只听见谢君行的声音无波无澜地响起:“白府勾结蛮夷,证据确凿,依陛下令,白府之人皆入龙狱。” 话落,满场哗然。 白府勾结蛮夷?! 白府可是将军府,是百姓心里的保护神,没有人会愿意相信白府会真的勾结外敌。 但真假在此刻显然已经不重要,因为陛下之令,无人敢抗。 谢君行的话在顿了一瞬后继续传来:“念在白府白满提供证据大义灭亲,现令白满携白府军协助禁卫军收押众白府之人。” 四周再次静了一瞬,证据,竟然是白满提供的吗? 白满并未在乎四周那些目光,他只是紧紧盯着白梨,咧开嘴笑:“嫡姐,是要我亲自动手吗?” 他妄图在白梨身上看见惊慌失措甚至痛苦求饶的神情,但白梨只是脸色平静地盯着他。 平静得有些诡异。 白满皱了眉,不觉得自己有哪里疏忽,便低低笑了一声:“嫡姐到现在竟然还能面不改色,难怪是父亲竟想要将白家交给你,但很快,父亲就会知道他错了!” 他最后一个字落下,抬了手,身后白府军便就冲了过来,伴随着白满的高声:“白府军听令!捉拿白家逆贼白梨!若有人阻拦,当场斩杀!” 随着白府军动手,一旁的禁卫军都是面色微变,看向面无表情的谢君行,便也忍住动手的欲望。 白梨依旧站在那处未动,只是手已经覆上腰间的长鞭,死死握着。 她是白家嫡女,绝不会不战而降。 即便这次的对手,是她亲手训练过的白府军。 沈璃锦依旧站在原地,林鸢在身侧微有愁绪:“白家一旦落在白满的手上,边关危矣。” “白家握着边关太久了,久到陛下已经开始忌惮,他需要换一个根基不深却又足够替他守着边关的人。” 沈璃锦的声音很轻的落在她耳边,林鸢一怔,很快反应过来,这个人,似乎也只有他了。 林鸢眉头皱得更深,白家一旦乱了,蛮夷注定要生事,而这,也只会落在他的头上,以他的性子,是绝不会让蛮夷有半分翻身的机会,哪怕那样的代价是付出生命。 她沉默下来,沈璃锦也静静地看着场中白梨一人挥着长鞭与众多白府军打在一起。 四周是静的,唯有刀剑声与长鞭声。 这样的一幕显得有些可笑。 不知过了多久,白梨的身上已经密密麻麻伤口不知凡几,就连白府军都有些不忍,但白满的声音没有丝毫感情的传来:“全力捉拿逆贼白梨,违者,军法处置。” 在白满的威胁之下,白梨近乎是濒临极点,她大口喘着粗气,拿着鞭子的手都有些颤抖。 再一次倒飞出去,她单膝跪地,在地上滑行好半晌才停下,吐出一口鲜血,她抬起头,目光中却愈发平静起来。 站起身来,她看着眼前的白府军,露出一抹笑:“你们将我教给你们的,都学得很好。” 白府军的神色复杂。 白梨却是笑得灿烂:“来,用我教给你们的,击溃我。” 这样的一幕,让得四周众人都是别过头去,有些于心不忍。 沈璃锦偏过头,看了眼身侧似乎在犹豫的宋非,轻声道:“想去就去吧。” 宋非沉默两瞬,侧过身与她对视:“如果你希望我去的话,我就去。” “宋非,这取决于你。” “是吗?” 宋非极轻的回了句,目光有些飘忽。 “我觉得,你应该是希望我去的。” 话落了,他脚尖轻点,身影极快地掠到前方,接过那道单薄的浑身是血的身影。 白梨落在宋非怀里,她并不觉得狼狈,她只冲着宋非笑:“我就猜到你会来的,南雁。” 宋非抿了唇,没答话,只是揽着她往后退。 而白满则是像终于等到一般,高声道:“阻拦者!即刻斩杀!” 沈璃锦望着宋非单手揽着白梨,一手长剑应对白府军,她目光轻动,随后视线落在一旁有些事不关己的谢君行身上。 她眨了眨眼,依旧苍白的脸上却是勾出一抹笑,随后身影也是腾空而起,身上的伤口扯着生疼,她不自主的嘶了一声,但也只是一瞬,便当其不存在了。 白梨看见沈璃锦掠进人群的身影,目光轻动,沈璃锦一掌击退白梨身前的一个白府军。 回过头冲白梨笑了笑:“别误会,我只是来救我身边人的。” 沈璃锦的身影落在了依旧在十字架上的月影身边,先前一直有白府军守着,她无法靠近,现在倒是可以趁乱救下。 白满对沈璃锦的恨意可想而知,几乎是在沈璃锦刚动之时,他便吩咐了近半白府军攻向沈璃锦。 沈璃锦能感知到身后传来的浓郁杀意,但她却是连头也未回,只是依旧有条不紊地解着月影身上的绳索。 而在身后长剑逼近的一瞬,熟悉的气息涌入鼻尖,刀剑相接的声音响起,沈璃锦唇角含了笑意,扶着依旧昏迷的月影回过身。 谢君行逼退她身边的所有白府军,同一时间禁卫军也终于动了,他们的目标是拦截白府军,同时带走白梨。 谢君行薄唇抿成一条线,看着眼前几乎是毫无血色的女子,冲他绽放笑容。 “谢总督,我有些累,能麻烦你找个人帮我扶下月影吗?” 他轻声唤了:“北初。” 在一旁护着他们的北初闻言回过身,知趣地扛起月影往林鸢的方向去。 沈璃锦背靠着那十字架,微仰起头,发丝微乱地搭在额间,浅浅笑意挂在唇角。 谢君行一手提剑,眼睫阴影打在眼下,回望过去。 身后刀剑声夹杂着嘶吼声,战意四起。 谢君行缓缓松开那紧握长剑的手,上前两步,一把抱起早已经是强弩之末的她。 声音平静:“沈璃锦,活该是我欠你的。” 顿了,语气轻得在空中一瞬飘散。 “睡会吧,我在。” 第103章 他俯下身,想替她苍白的唇染上颜色 他的声音仿若是有魔力一般,沈璃锦安静地在他怀里蜷缩,将紧绷的情绪与身体都放松下来。 她抬起眼,目光落在谢君行的侧脸,眼中极轻地泛起一丝涟漪,最终只闭上眼,应了一句:“谢君行,我醒来的时候,别骂我。” 谢君行闻言垂下眼扫了眼怀里此刻格外安静与脆弱的少女,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他的确是想骂她的。 为了达到目的,这个人就连自己也能算计进去。 她知道白满对她的恨,也知道皇后现在将她视作眼中钉,她想要除去白满,最好再送白梨一个人情,与白家也打好交道。 她与白梨与沈兰竹都提前说过,不论白满要在何时动手,这个局都会随着情况而发生。 只是,她没有想到,会是在月影送沈融回府的路上。 而破局之法,唯有让白满在众目睽睽下伤人,在沈兰竹的迷魂术下,以及她的言语引导,她并不觉得白满能抵挡住诱惑。 这是一个完美的,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局。 但她没有算到,白满早已经将整个白家都彻底出卖,到这一步,她只能不再参与白家的纠纷,只要将月影与映秋救下来就好。 沈璃锦是聪明的,她几乎是很快就明白过来,陛下放任白满如此作为,绝不会是真的要将白家交给白满,所以她并不担心,白满会有能力用白家的势力威胁到她。 谢君行舒出一口气,他能够感觉到,沈璃锦的推衍之术已经越来越成熟。 也代表,她所布下的局,将会越来越大。 可这对她来说,真的是好事吗? 谢君行不知道,他只是有种直觉,他们两人之间的路,似乎逐渐开始交叉,可这条路,是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的深渊。 谢君行收回目光,抱着怀中人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而在他二人离开后,北初直接将还在因谢君行带沈璃锦离开而大吼大叫的白满敲晕,丢给了白府军。 林鸢被陛下召进了宫,到了最后,便只剩北初背着昏迷的月影一路追着谢君行的脚步而去。 大约是因为北初脚步颠簸,月影眉头极轻地皱了皱,随后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 略微呆愣一瞬,她收回手想推开身下之人,可因太过虚弱实在无力,反而像是轻捶。 北初感受到身后的动静:“月影姑娘,省些力气吧,都这个时候了就别逞强了。” 听见他的声音,月影挣扎得更厉害了,她哑着声音:“北初?” “还记得我名字呢?” 北初一边带笑回他,一边背着她的手却是更紧了些防止她掉下去。 “月影,你若再乱动,掉了下去,就自己爬着去医馆见沈姑娘吧。” “医馆?姑娘在医馆?她受伤了?” 月影语气急切,北初连忙反手按住她:“你这丫头怎么听不懂话呢?就算是她受伤了,你现在能做什么?” 越说越急,北初反而是自己恼了,他有些破罐子破摔地突然松开手。 “行,你下去吧,你去找你家姑娘,我懒得管你。” 他话音落了,本该落地的月影却是死死抱住他的脖子,不肯下去了。 北初气笑了:“合着你就是非得跟我对着干是吧?自己下去!” 月影将头埋在他的后脖颈,闷闷的声音传来:“带我去找姑娘。” 北初赌气似的站在原地不动了。 月影抿了抿唇,落在他胸口处的双手轻轻拍了拍,有些安抚般的带着软意:“对不住,北初,我身上好痛。” 大约是从未见过月影如此这般的示弱,与平日里的冷脸全然不同,北初微微一怔,抬眼却见街边有一铜镜摊子。 其上倒映出月影分明有些别扭的模样,北初眼角弯了弯,真是个要强的姑娘。 他心下一软,手终于重新覆上去,往上掂了掂,沉默着往前去了。 其实对于习武之人来说,像这类接触虽说算正常,但终究是男女有别,月影从未如此亲密的与男子这样接触过,刚才一时脑袋发昏,竟做出那样的举动,说出那样的话。 她只觉得自己从脖子到耳尖,红了个遍。 末了,只好将脑袋藏在北初宽厚肩膀下,掩耳盗铃般地安慰自己没事没事。 等北初带着月影到了医馆的时候,沈璃锦依旧还未醒来,她自己的两匕首是留了力,可白满那却是扎扎实实的一刀。 加上一直强撑着身子,有些内力反噬,整个人就宛如从水里捞上来的一般,既苍白又浑身冒着冷汗。 谢君行守在床榻边,替她轻轻擦拭着额头冒出的细汗,眼中没什么情绪,但嘴里含着糖,时不时地嘎嘣一声,咬下些碎末咽下去。 他拧了手帕,又低下头去,再次覆上她的脸颊两侧,屋外一道哑声传进:“姑娘!” 寂静的氛围突然被打破,谢君行的手颤抖了一瞬,回过头扫了一眼,便见月影扒着门框要进来。 谢君行看着她浑身也是这一处刀伤那一处剑伤,啧了一声:“北初,别让人死这。” 跟上来的北初面色变了变,应了声是,又扶过月影:“沈姑娘醒来想看见的应该是已经处理好伤口的你,别让沈姑娘觉得自己受的伤不值得。” 月影再次望了眼床榻上的沈璃锦,垂下眼去,眼中满是自责。 袖袍下的手紧了紧,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转过身:“麻烦让医师尽快前来处理我的伤口。” 顿了顿,她再次睁开的眼里满是坚定:“我要进步得更快些才行。” 同为贴身护卫,北初其实很能理解她的心情,因此便也只默默扶着她往隔壁屋子去。 谢君行已经回过头,刚要将手帕覆上去,却见眼前少女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与附身而下的他四目相对。 两个人的呼吸很近很近,互相喷洒在彼此耳边。 谢君行先是一怔,目光下移,落在她苍白的唇上,心里似乎生出一股想要将它染上些颜色的想法。 他喉结极轻地动了动,沈璃锦同样掠过他的薄唇,最后又扫了眼他手边的糖纸,声音很轻道:“给我一个。” “什么?” “糖。” 谢君行目光落回她眼中,莫名的气氛在此刻有些升温,深秋临近初冬的天气,谢君行竟觉有些热。 他抿了抿舌尖的糖,最后目光一瞬暗下来,声音嘶哑:“好。” 话落,他俯下身。 第104章 属于我的棋子终究会偏向我 极速在眼里放大的人影,扑面而来的熟悉气息,让得沈璃锦瞳孔放大。 或许是因为脑子还未清醒,她竟就直直的望着他这么俯下身来,不躲也不避。 手心冒了汗,又紧紧捏住被角。 谢君行垂着的眼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随后那丝试探抛之脑后,他闭了眼,心跳快要冲出来。 气氛再次陷入一股热气之中。 只待那冰凉碰上温热,对方的味道已然近在咫尺。 “阿锦!” 热气被打破,随之而来的,是后知后觉的涌上心头的失落。 谢君行睁了眼,身子往上抬了些,移开目光,平静的剥开一颗糖,随后轻轻递在她的唇边,只往下一压,便被她含进嘴里。 他抿了唇,将眼里的隐忍掩下去,像是叹了口气,站起身来,目光落在被这一幕惊在原地的沈令时。 谢君行仿若什么都没发生,面不改色的走到沈令时身边,将已经冰凉的那块手帕塞到沈令时手上。 “沈大人若是觉得仕途比身边之人还重要的话,该是掉头就走。” 沈令时紧了紧手里的手帕,分明他没有跟谢君行解释的必要,但不知为何,刚才那一幕又出现在眼前。 他深吸口气:“不会有下次了。” 谢君行闻言只扯起唇角笑了一声,没应,抬步往外走:“问诊费和药材费都结过了。” 末了,他走到隔壁,身子靠在门框边,下意识地剥开一颗糖要往嘴里喂,脑海里却是浮现出沈璃锦眼睫轻颤却不躲他的画面。 他扯了扯领子,将那颗糖抿在舌尖下。 伸手敲了敲门,看向那站在这屋子中央正望着床榻上的月影的北初:“走了。” 北初一愣,回过头来,连忙嘘了一声:“小声些公子,她刚睡着。” 谢君行眉头微挑。 床榻边已经清醒的映秋也回过头,眨了眨眼看着北初。 被两人盯着的北初:“……怎,怎么了?” 谢君行无声的笑了笑:“没什么,这没我们事了,走吧,白家的烂摊子总得有人收拾。” 北初闻言神色严肃些,与映秋打了招呼:“映秋,我们先走了,你记得那医师说的,月影姑娘这些日子不能再动用内力,你与沈姑娘说一下,也只有她能管住月影。” 映秋木然的点点头:“你说过三次了。” “是吗?我不记得了,你记得就行。” 北初憨笑了两声,这才最后看了眼月影,跟上谢君行离开。 直到走出好些路,北初才发现谢君行咬着嘴里的糖,咬得嘎嘣嘎嘣。 他一怔:“公子,你不开心?” 谢君行头也不回:“你开心就行了。” “我为什么开心?” 北初呆愣回了句,谢君行见他实在是傻,目光微黯:“可能是因为,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的去触碰自己觉得珍贵的东西。” 北初更不明白了,但谢君行却也不说了。 他也只好安静的跟在谢君行身后,脑海里还在想着以月影的性子,绝不会乖乖听医师的话,得多盯着她些。 医馆内。 沈令时看着已经半靠在床榻上,静静喝着药的沈璃锦,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沈璃锦只扫了一眼便收回目光:“阿兄想问我跟他的关系?” 沈令时诶了一声,又赶紧点头:“阿锦,现在禁卫军跟银龙卫都四处在说,谢君行跟你定了情!” 沈璃锦将那碗药一饮而尽,若无其事的嗯了一声:“算是。” 沈令时张了张嘴:“还说不日就要订亲…” “或许吧,也不一定。” 沈令时目光空洞起来:“金琥镖局的金莽说,你们要三年抱俩。” “嗯…这有点困难,我努力。” “沈璃锦!” 沈令时终于冷静不了,他猛地站起身来,又强迫自己尽量显得心平气和:“阿锦,这事不能这么武断,他要是又骗你怎么办?” 沈璃锦拿起桌边谢君行留下的最后一颗糖,喂进嘴里压了药的苦劲。 这才抬起眼看沈令时,没说话,唯独那双眼,带着些无奈。 “阿兄,外头的传言你当真信?金莽那傻大个的话,你也信?” 沈令时又坐回来,盯着沈璃锦:“本来是不信的,如果我没撞见今天这幕。” “意外。” 沈璃锦只两个字就将他打发,沈令时又是定定半晌,一愣:“然后呢?” “什么然后?” 对上自家妹妹迷茫双眼,沈令时叹了口气,最终却也只无力道:“算了,随你闹吧。” 末了,他目光落在她苍白的神色上。 神色逐渐变得冰冷。 “阿锦,伤好以后,沈家,也该回到我们手里了。” “一定要伤好吗?” 沈璃锦声音低闷,沈令时却是一瞬皱眉,心中敲起警钟:“你又要干什么?!” “我都这样了我能干什么。” 沈璃锦对自家阿兄的反应很是无奈,随后有些笑得神秘。 “我只是在赌,属于我的棋子到底会不会彻底偏向于我。” 今日的一切以极快的速度在整个盛京城内传播开来,矗立盛国数百年的白家竟就这样以不可思议的方式落幕。 整个白家眼下,便就只剩下白满。 而没过多久,谢意扬的任命便也从宫中传出,暂代白将军职位行驶职责,镇守与蛮夷相接的边境。 这消息让得诸多敏锐的人察觉到些不对,隐隐间明白这或许就是陛下的刻意为之。 而在这沸沸扬扬之中,沈家也免不了被再次推到风口浪尖上去,沈璃锦的名声终于在盛京城内彻底响彻。 谁也不会想到只是一个商贾家的女子,竟成为这一切的导火索。 而沈老夫人和陈玲韵也没有想到,沈璃锦会成为她们与二房唯一的继承人之间决裂的根源。 沈融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只有一个随身服侍的婢女,沈老夫人与陈玲韵在外头跟医师反复确认这次的伤会不会让沈融的脑子留下后遗症。 那婢女沉默的看了沈融一眼,最后很是小声:“小公子,二姑娘现在怕是生命垂危了。” 只一句,沈融便是面色一变,他觉得他该是高兴的,可心里头却偏偏说不出来的慌乱。 得知一切后,他神色复杂,他的命是她跟她身边人拼了命救下来的。 可是,他的身边人却想着如何置她们于死地。 门开了。 陈玲韵面带笑容走进:“阿融,听说沈璃锦那小贱人快不行了!” 第105章 宋非是沈璃锦的,但南雁是我的 沈融有些涣散的瞳孔落在满脸喜色的陈玲韵身上,思绪恍然一瞬。 陈玲韵没有注意到他神色的变化,还在兀自说着:“阿融,你放心,娘问过了,你没有伤到脑子,等你伤养好了,沈璃锦那小贱人也差不多上了西天,到时候她手里头的那些什么铺子股权,都会是你的。” 末了,她又很是认真的盯着沈融语重心长:“阿融,你可千万要给娘亲争口气啊!咱们二房可全都靠你了啊,你是咱们二房唯一的男子,你要……” 她再说些什么沈融已经恍惚起来,他只是看着她的嘴一张一合,配合着她那向来在自己眼前忧愁的目光。 沈融觉得,自己是多不孝的一个人啊。 就连自己娘亲见了都是向来苦大仇深。 他垂下眼,耳边什么话也听不进去。 直到好半晌,陈玲韵才发觉他的异常,轻轻推了推他:“阿融?你在听娘亲说话没有?” 沈融依旧垂着头,轻轻的嗯了一声:“娘,我累了,我想睡一会。” 陈玲韵像是话还意犹未尽,但看了眼沈融如今的虚弱,便也点了点头,将他扶下躺着。 “阿融,好生歇息吧,早些好起来,沈家还需要你呐。” 直到她的身影退出门外去,沈融才抬起眼,伸手摸了摸刚才陈玲韵拍他的地方,那里的伤口在隐隐作痛。 他这才想起,陈玲韵自进来到离开,似乎连一句关心他的话都没有。 沈融唇边扯出一抹自嘲。 良久,他才轻声问了身边婢女:“以祖母的名义召集沈家众掌柜,三日后议事,缺席者,逐出沈家。” 那婢女一怔:“小公子,老夫人那边会应吗?” “他们这么希望我握紧沈家,怎么会不应呢…” 沈融低喃,脑海里却是浮现出沈璃锦的模样,目光中掠过丝坚定,他知道她想要什么。 他会做一个合格的棋子。 龙狱。 谢君行半倚在牢房门前,阴影打在他的脸上,看不清他的情绪,只是褪去了往日里常带的笑意与懒散,反而是浑身有了淡漠。 他垂着眼望向此刻牢房中人,声音中竟罕见的有些循循善诱。 “白梨,我没有太多耐心,你应该知道,你别无选择。” “所以呢?选择将你们要的东西交出来,最后再没有任何价值的死去?” 白梨倚在墙角处,这昏暗牢房对她来说仿若并不显得死寂,反而因为她的到来,添了些别的色彩。 她并未看谢君行,只是仰头看着天窗,眼睛轻眯着。 “谢君行,你从一开始,就是在为陛下做事吗?” 谢君行的指尖轻轻动了动,没答。 白梨的声音更轻:“所以,四皇子是陛下选定的太子吗?” “这跟白姑娘你似乎没什么关系吧?” “怎么会没关系呢?陛下的选择也决定了我白家的选择啊…” 白梨轻喃一声,站起身来,终于看向谢君行:“白家的事,白满的行动,都是陛下一手造成的吧?只是为了我手里的东西吗?” 谢君行捏了捏眉心:“白梨…” “他如果要,父亲怎么会不给,可是他问也不问,就给我们定了死罪,与蛮夷勾结,我爹与蛮夷打了一辈子的仗,最后就连死都离不开蛮夷吗?!” 白梨陡然激动起来,她身子发着抖,说着那大逆不道的话:“我爹戎马一生,领着白府军一次又一次的浴血而战,他如果有心,就该从那高高在上的帝位上走下来,去看看,看看蛮州的硝烟四起,看看我爹身上无数的刀伤剑伤,看看每一个断了手断了腿从战场上活下来的白府军弟子!他只要看一眼,就知道那与蛮夷勾结的狗屁罪名有多么荒谬!” 谢君行身后的禁卫军眉头一皱就要上前,谢君行伸手拦住。 白梨眼角滑落下泪珠,她仰着头笑了:“他给的路是绝路,是要整个白家万劫不复的绝路,我知道,白府军之所以听白满的,那是父亲的吩咐,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活下来,但我不明白,活下来,然后呢?再次踏上那生死不明的战场吗?为了亲手杀死他们主帅的人抛头颅吗?!” “我真的不明白,谢君行,你能让我明白吗?” 谢君行沉默半晌,最终轻轻摇头:“我也不明白,因为如果我是陛下的话,从一开始,那个东西就不会落在你们白家手里。” 白梨一怔,还挂着泪的脸庞突然绽放出一抹极大的笑容,她笑得弯下了身,笑得眼角的泪水止不住的流。 好一阵,她才捂住肚子半直起身子,抬起头就那样直直的望向谢君行。 “迟早有一日,他会后悔将你放在身边,我很期待这一天,谢君行。” “是吗?那白姑娘要不要为这一天的到来出一点力呢?比如现在将东西交给我?” 白梨依旧笑着:“不行哦,因为还有个人为了拿到这个东西,不惜出卖色相接近我,我得先来后到。” “宋非吗?你要交给他?” 白梨歪了歪脑袋:“他叫宋非吗?但我觉得南雁更好听。” 顿了,她笑容温柔些:“宋非是沈璃锦的,但南雁,是我的。” 谢君行摩挲着指腹,不冷不淡反问:“南雁从你这里得到的东西,宋非都会将它送给沈璃锦,你会甘心吗?” “我给出去的东西就是他的了,至于他想给谁,我不在乎。” 白梨说完便就背着谢君行坐在中央处,不管谢君行再说什么,她都一言不发了。 谢君行也没再喋喋不休,他很快的退了出去。 留下牢房内的白梨,她伸出五指,天窗的一丝缝隙透过她的指间打在地上。 直到约莫半个时辰,身后传来脚步声,她目光一动,未回头,只是收回手,轻声道:“谢君行让你来的吧?” “嗯。” 顿了,又道:“我也想来。” 白梨笑了:“南雁公子,你知道吗,其实你的演技真的很烂,所以,别再演你对我一往情深的桥段了,好吗?” 宋非看着那坐在光影之下的姑娘,身形分明是单薄的,可却格外倔强,要做出那副仿若一切都打不倒的模样来。 他眼中逐渐浮现出另一道身影,她也是这样,从来不愿在别人面前展现丝毫脆弱。 大约是因为同样的倔强,宋非抿了抿唇,虽还是那冷冰冰的模样,但至少,对她有了一丝耐心。 “谢君行说,你要把东西给我,条件是什么?” 第106章 因为他可怜,所以施舍他 “南雁公子,一来就这么直接吗?” 白梨在身子微顿后,终于回过身来,缓缓上前走了几步,在宋非身前停下。 “那我是不是也该直接些问,南雁公子将你想要的拿到手以后,下一次见面,我就该唤一声宋非公子呢?” 宋非张了嘴,还未说话,白梨直接打断。 “我差些忘了,或许没有下一次见面了,我应该是要死了。” “白姑娘多虑了,谢君行不会让你死的。” 白梨眉间染上些烦躁:“谢君行谢君行,你现在张嘴闭嘴倒是他了吗?你们何时这么友好的?” “在共同的利益面前,敌人也可以成为短暂的朋友。” 宋非的声音平静得不泛起一丝波澜,仿佛这并不是一件值得探讨的事情。 他更在意的显然是他想要的东西。 白梨当然也看得出来,如今窗户纸捅破,宋非对她也早已经恢复了他平时该有的状态。 她目光闪烁几瞬,最终被平静掩盖。 “好,东西我给你,但南雁,你要记得我。” 南雁在听见前半句话时,刚眼睫一抬,后半句话又很轻地落在他耳里。 “你要记得我。” “不要丢下我。” 两句话在耳边同时响起,他一时有些愣神,心底颤动。 白梨看着他目光里一瞬闪过的茫然,像是勾了勾唇角。 但很快,又消失不见。 南雁有些复杂的目光看向她,最终还是问了出来:“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不要忘记我,为什么会对我说?” 白梨眨了眨眼:“因为在这段你主动挑起的感情里,你能全身而退,但我不能,因为我已经接受了你的感情,我没有办法强迫你一定要为我突兀产生的感情负责,所以我只能请求你,可怜我,记得我。” 宋非闻言目光里露出一丝疑惑,低喃:“请求?可怜?” “对啊,无论是怎么样的两个人相处,不被在乎的那一方总是可怜的,对吗宋非?” 宋非在白梨那带着深意的目光中,离开了龙狱,他如愿地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但似乎,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开心。 原来,那种感情是施舍吗? 因为他可怜,所以施舍他。 因为他不被在乎,所以即便是说出那样的话来骗他也没关系吗? 他没有将东西交给沈璃锦,他只是在去看她的伤势的时候,告诉沈璃锦,白梨暂时还只能看押于龙狱之中。 沈璃锦只是应了,并未问他任何有关白梨手上东西的事。 宋非离开的时候,犹豫过好几瞬,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映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月影身上的伤要重些,如今也只是能堪堪自己活动,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倔强地要守在沈璃锦身边。 她看着宋非离去的背影,微微蹙眉:“姑娘,我总觉得宋非他有些不对劲。” 沈璃锦脸色还是有些泛白,但一双眼睛却是亮的。 “因为他在从宋非,变成南雁。” 月影与映秋对视一眼,都是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沈璃锦没有打算过多解释,她手拨弄着茶杯:“月影,这些日子让万通阁的人多留意些蛮夷的动静,我记得蛮州那边有我们的分阁,这段时间着重接收来自蛮州的消息,一一与我汇报。” 月影连忙应了是,沈璃锦的目光有些悠远:“蛮夷,怕是要动起来了。” 三日后。 沈家今日格外热闹,众多神色各异的掌柜步入沈家。 沈融撑着还未痊愈的伤口站在沈府正堂外头,一个一个的清点着前来赴约的掌柜,而在正堂之内,位于首座的是沈融特意请来的沈老夫人。 其下陈玲韵满脸骄傲,眼里还有些期待。 天知道沈融跟她说,他决定要整顿沈家,正式接管沈家所有事物的时候,她心里多高兴。 她觉得,自己的阿融终于长大了。 首座的沈老夫人直觉有些不对,但却又说不出到底哪里有问题,便将那丝不对压了下去。 直到已经到了午时,正堂之内众多掌柜已经等了一个时辰,沈老夫人与陈玲韵也是面色有了些不耐。 “阿融,还在等什么呢?” 陈玲韵尽量让自己语气显得温和。 “还有人没到。”,沈融答。 “现在还没到的直接换人便是,哪里有让东家等人的道理。” 陈玲韵的语气理所当然,全然不顾一旁的众多掌柜的神色微变。 沈融却是不应她,依旧定定地望着外头。 陈玲韵皱了眉,沉了些声音:“阿融!不要胡闹!” 沈融偏过头很是认真的看了她一眼:“娘,我没有胡闹,她不来,议不了事。” 这话让得陈玲韵有些狐疑,沈老夫人尚且在此,怎么会议不了事。 她没多想,已经上手拉过沈融的手臂:“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没了谁就不能做的事情,阿融,今日虽是以你堂姐为名义召集,但其实大家都知道,是你有事要说,快去吧。” 沈融固执的抽回手,也不顾手臂上隐隐作痛的伤口。 陈玲韵有些恼了,刚要说话,便见沈融眼睛一亮,脸上终于绽放出笑容来。 她已经许久没看见自家儿子露出这样灿烂的笑容,她先是一怔,随后眼里浮现敌意的望向正往正堂处而来的身影。 直到那身影近了,陈玲韵的瞳孔一缩:“沈璃锦!” 相比于陈玲韵的震惊,沈融则是显得高兴许多,他甚至已经奔出去,冲到沈璃锦身前,笑容甜甜。 “堂姐,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那如果我没回来呢?” 沈璃锦一边说着,一边随手揉了把他的脑袋。 沈融也没在意,反而是斩钉截铁道:“你没回来,我就把他们带去见你!” 沈璃锦闻言笑了笑,上下扫了眼他,声音轻柔:“伤怎么样了?” 明明只是简单的几个字,却让得沈融心头莫名一酸,他别过头去,强行将酸涩压下去。 “没什么事了,我娘问过很多次了,不会伤到脑子的。” “你没脑子,伤不到,晚些时候我让映秋给你拿点活血膏,算是秘制的,很有用。” 沈璃锦随口应了他句,便抬步往前走去,她每近些,陈玲韵的神色就沉下些。 直到两人四目相对。 “二婶,这三日,你可还算高兴?” 第107章 你的野心,养足了吗? “还不错,但如果今日回来的是你的尸体,我会更高兴。” 陈玲韵冲她笑着,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恶意。 她终于撕下伪装。 这种话对沈璃锦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但沈融却是神色微变,悄悄看了眼沈璃锦的神色。 他的动作被陈玲韵尽收眼底,那是他在自己面前都没有的小心翼翼,似乎是害怕沈璃锦有一点不高兴。 陈玲韵神色阴沉:“阿融,过来。” 沈融倒是很听话的走回陈玲韵身边,只是眼睛依旧是滴溜溜盯着沈璃锦的。 这沈家长房与二房刚见面就这么大的火气,让得一旁都忍不住往这处瞟的众掌柜开始目光闪烁起来。 沈璃锦没在乎她,视线越过落在那此刻看不清神色的沈老夫人身上,绽放出一抹乖巧的笑容。 “祖母,孙女回来了。” 沈老夫人静静地看着逐渐走到自己身前处下方的沈璃锦,淡声开口:“你的野心,养足了吗?” 沈璃锦垂下头去,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多谢祖母这么多年的教导,孙女觉得,孙女应该是养得差不多了,所以回来想请祖母指点。” “是吗?” 沈老夫人的声音不自觉地沉了些,握着椅子把手的手紧了一瞬,又很快松开。 “那就给我看看吧,承载着你野心的能力,但你想好了,如果不够的话,你可再没有站在我面前请我指点的机会。” 她顿了顿,深邃目光望进她带笑的瞳孔:“所以,你现在可以掉头就走,我可以当你没有来过。” “看来祖母像是认可了孙女的野心,毕竟从前,祖母可从未给过孙女能掉头就走的机会。” 沈璃锦直起身子,自己结束了那个礼。 随后转过身,目光扫过众掌柜,对上她的目光,大多数人都是选择避开,有不少人是当初在闹事之时,亲眼见过她是如何将魏掌柜一步一步送进绝路的。 但上次那些终究只是一部分掌柜,他们选择沉默,但显然,有想要在沈老夫人面前挣脸的小掌柜在这沉默之中目光闪烁。 “老夫人今日唤我们前来,可是有何重要的事情要嘱咐?” 有人开了口,他仿佛没看见就在他身前不远处的沈璃锦,反而是直接越过她,主动向沈老夫人打了招呼。 沈老夫人见状多看了那人一眼,又平淡收回目光。 “这个问题,你不该问我。” 那小掌柜闻言视线便又落在沈璃锦身上,宛若玩笑般的语气:“老夫人别与我们说笑了,二姑娘这些日子虽是名声在外,可终究也是女子,这世道,哪有女子行商的?” 沈老夫人眉头微挑,那小掌柜忽然面色微变,连忙道:“当然以沈老夫人的能力,早已经不用在乎女子身份了。” “扑哧。” 一声轻笑声传来,这小掌柜闻声望过去,便见沈璃锦身后的映秋正捂着嘴笑,见到众人目光,她才连忙轻咳一声。 “不好意思,我只是觉得有些好笑,你这人先前才说没有女子行商的道理,可对老夫人却又是另一番说法,这说明你哪里是在乎男子女子呀,分明是在乎这人的地位才是。” 这本是心照不宣的事实,但映秋将它拿到明面上来说出来,却是让得气氛一瞬有些凝固起来。 “阿锦,你身边的丫头,该好好管管了,你若管不好,老身替你管。” 沈老夫人的声音不冷不淡,带了些威严。 沈璃锦侧过身垂下眼应了声是:“映秋,晚些时候自己回去领罚。” 映秋吐了吐舌头,连忙退后几步不说话了。 这一幕让得沈老夫人脸色微变。 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打发了,看来,真的是已经有足够大的野心了呢。 她浑浊的眼睛动了动,扯出抹笑,也不在此事上计较。 沈璃锦的目光落在那小掌柜身上:“你觉得女子不能行商?” 那小掌柜似乎是因为沈老夫人的出言有了底气,直视沈璃锦。 “二姑娘,不是我觉得,这是整个盛国的规矩。” “规矩?不知盛国何时有了女子不能行商的规矩?盛国有哪条律法规定了女子不能行商?” 那小掌柜一愣,下意识道:“这…整个盛国就没有女子行商的先例。” “那现在有了。” 沈璃锦移开目光,身上逐渐散发出威压。 “今日唤各位来,是为了与各位商讨一下接下来沈家的安排,祖母需坐镇与许家的家主对峙,但如今沈家众下无群龙之首,想必诸位也是心里慌着的。” 那小掌柜怔怔地盯着她,见她竟就一笔揭过先前的话题,又连道:“二姑娘…” 他话没说完,突然一柄长剑从身后落在他脖颈之上,他身子一僵,微微侧头,便见一身戾气的月影站在他身后。 沈璃锦却是全然当没看见,就连眼神都没给一个。 “我也不与诸位废话,从今天起,沈家名下所有商铺的诸多事宜,由我接手。” 在经过几瞬的寂静之后,众掌柜面面相觑间,又神色各异,低低探讨声起,大多是些质疑。 没有任何一个人回应。 沈老夫人与陈玲韵刚要掀起唇角,一道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我将全力配合并听从堂姐的安排。” 沈老夫人与陈玲韵刚到嘴边的笑意一瞬僵住,几乎是同一时间回过头看着角落边缘的沈融。 沈融面色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名下的所有铺子股权,将转交于堂姐名下。” 一片哗然! 或震惊或不解或深邃的目光一道道地落在沈融身上。 只是还不等他们反应,又是一道声音响起:“属下愿跟随二姑娘,鞠躬尽瘁。” 众人再次一愣,说话的,可是众多掌柜里最有话语权的俞生,也是众多掌柜的风向标。 接连两个炸弹将人群炸得懵起来。 陈玲韵在短暂反应过来,急忙捂住沈融的嘴:“阿融!你在胡说什么!” 沈融面不改色的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一字一顿:“我说,我愿听命于堂姐。” 陈玲韵脸色一变,猛地甩开沈融的手:“沈融!你是不是疯了!” 沈融毫无波澜的眸子望向她:“如果疯了可以让娘亲将那些不切实际的所谓的前途不再加诸于我身上的话,那我应该是疯了。” 第108章 祖母,阿锦不是孤身一人了 陈玲韵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她退后两步,看着沈融的眼神满是陌生。 她不理解为什么平日里乖巧听话的沈融,会变成现在这样能平静的说出这样的话。 几乎是一瞬,她脑海里出现刚才沈融对沈璃锦的那小心翼翼的模样。 “阿融!你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是那沈璃锦逼迫你的吗?!” 沈融微仰起头,大约是经过北庆街的事情,他身上的稚嫩与纯真要褪去许多。 他终于明白,外面的世界并不是那么友好,不是他在书院里的小打小闹,没有人会因为他的身份让着他的,但有人会因为他的身份想要致他于死地。 他浅浅地笑了:“没有,娘亲,堂姐没有逼迫我,没有逼迫我一定要超过令时堂兄金榜题名,没有逼迫我吃那些难吃的所谓补脑的偏方,没有逼迫我做我不喜欢的事。” 陈玲韵一怔,她反应过来,脸色不解:“你竟是因为这些吗?!可娘亲都是为了你好,为了你的未来啊!” “为我好吗?” 沈融轻喃一声,又笑了声,说不出是嘲讽还是可笑。 “北庆街的事情,距离现在已经过了四日,而直到刚才见到堂姐,我才听见第一声有关我伤势的关心,而不是追着医师问,我的脑子是否还能用。” 陈玲韵一时有些哑然,她呆呆道:“阿融,不是你自己理解为的那个意思,我们在私底下也有关心过你的伤势的。” “是吗?” 沈融抬起头,绽放出一抹笑容:“不重要了,娘亲,我真的不想再当你的一个寄托品,我太累了。” 话罢,他缓缓抬起步子,要去到沈璃锦身边。 陈玲韵见状眼睛一眯,她一点也没顾及沈融身上的伤势,一把将他拉回。 “沈融,你是我的儿子,就算你不想,你也只能这样,只能在我的要求和期望下,成为我想让你成为的人!” 她神色不知不觉间有些狰狞起来,拉着沈融的手也不知轻重了。 沈融的伤口在这样的按压之下,冲破了刚结好的痂,鲜血渗出他浅色的外袍。 但他只是轻轻皱了眉,身体上的痛远远比不上心里的那丝苦涩。 他缓缓垂下头去,只是在他目光光亮即将消散的那一刻,带着些温热的手心覆在他的手腕上。 他一怔,听见那道熟悉的声音:“二婶,阿融的伤口还未痊愈,放手吧。” “放手?沈璃锦你是疯了吗?要我将自己的儿子放手?除非我死了!” 沈璃锦声音很淡:“他先是沈融,然后才是你的儿子,不过若是你死了他能恢复自由的话,那应该等不了多久了,毕竟在我的眼里,你很快就要死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陈玲韵的手擒住,只是微微动了内力,陈玲韵便是神色一变,痛得松开手。 沈璃锦将沈融拉在身后,冲他笑了:“现在,你是一个合格的棋子了,属于我的棋子了,会后悔吗?” 沈融看着柔和的目光微微怔住。 她的话还在耳畔回响,他先是沈融,然后才是其他。 他的眼里似乎是有了一丝光亮,这光亮从他瞳孔中间散开,最终将他整只眼睛浸满,末了,抬起头。 “我不会后悔的。” 沈璃锦的笑容扩大,回过了身,忽略一旁被沈老夫人眼神制止住的陈玲韵,她像是快疯了。 沈璃锦已经走到那依旧被架着的小掌柜身边,笑容很是灿烂:“其实在这里杀人我应该很不好收场,但我觉得,总有人要跳出来当那只鸡。” 小掌柜还没明白她的话,便觉心口一痛,他缓缓垂下头,看见自己的心口处正汩汩地冒出热血。 他眼里满是不可置信,直到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他终于看见沈璃锦眸底深处那冰冷到极致的情绪,以及疯狂。 沈璃锦垂下眸,看着他软软地倒在地上,手一松,匕首插在他的心口未取,随着他倒地。 唰! 只一个呼吸,沈璃锦身边的掌柜一瞬离得她好些远,惊魂未定地望着她,唯有俞生一动不动,甚至走到了沈璃锦的身后。 “各位不必惊慌,我这个人向来是温和的,咱们以理服人才是长久之计对吧?凡事都是可以商量的,那接下来还有谁愿意再跟我商量商量?” 她一边很是温和的笑着,一边轻轻擦拭着手上的鲜血,这一幕显得她整个人都可怖起来。 众掌柜惊疑不定,又发现沈老夫人竟已经闭眼假寐,对此事全然是不打算过问的模样。 他们回头看了眼,发现那名为月影的婢女已经死死把住从正堂离开的大门。 他们沉默了。 一旁的尸体尚且还有余温。 终于在诡异的寂静中,有人心理崩塌了:“沈家这是要草芥人命,强行威逼吗?!” 沈璃锦在他开口的一瞬就望向他,声音温柔:“这位掌柜可是误会了,怎么能算是草芥人命呢,地上这位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直冲冲地往我这匕首上撞,自己将自己害了,真是可惜。” 她说着这话,脸不红心不跳,还一副当真惋惜模样,若不是这一幕发生在众人眼前,倒真觉得她是无辜。 沈融冷着脸走出来:“能跟着堂姐是你们莫大的福气,如今舒家已经归于堂姐名下,将来的许家也不会是对手,堂姐背后的人你们也清楚,各位难不成觉得沈家会在堂姐的手里消逝?” 舒家归于沈家?! 这个消息没有人知道,只是在他们看见沈璃锦平静目光时,便已经觉得,这貌似并不是不可能。 不知又过了多久,终于有人举起手战战兢兢开口:“二姑娘,我愿意跟着你。” 随着一个人开口,不断地有人走出,选择臣服。 沈老夫人睁开眼睛,静静地看着一个又一个的掌柜向沈璃锦递投名状。 直到最后一个人话落,沈老夫人才低低叹口气,站起身来。 面对着已经走向她的沈璃锦,她依旧毫无波澜。 “我不得不承认,你真的有足够为你的野心买账的能力,但同样的,在沈府正堂光明正大的杀人,你要如何收场?” “祖母为何觉得,我要自己收场,祖母忘了,阿锦长大了,阿锦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在沈璃锦明媚笑容之下,沈家正堂缓缓走进一道修长身影,青衣飘逸,俊逸笑容中带着懒散。 沈老夫人瞳孔一缩。 第109章 谢家三兄弟齐聚沈府 在确认谢君行只是孤身前来时,沈老夫人在思索间,沉下声:“即便是谢总督,也不能草芥人命,以公谋私吧?” 走到门口处的谢君行扫了眼一旁逐渐僵硬的尸体:“什么以公谋私?我今日前来只是为了捉拿逃犯的。” 他正大光明地走到沈璃锦身边:“他叫什么名字?” “周陵。” 谢君行哦了一声,随后从怀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宣纸:“沈家掌柜周陵数年前曾潜入城郊元村,杀害一农夫后潜逃,现今需将其抓捕归案。” 逃犯尸体周陵眼睛还瞪大着,角度瞧过去就像是在不可置信的盯着谢君行。 沈老夫人看着那不走心的宣纸,脸色微沉:“什么时候一个小逃犯也要谢总督亲自来管了?” “为百姓为民除害,不分事情大小。” 谢君行突如其来的义正言辞让得沈璃锦都是忍不住看他一眼,随后唇角掀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沈老夫人与陈玲韵一副见鬼的表情,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大约是谢君行太过敷衍的鬼扯,沈老夫人压抑了许久的怒气像是找到宣泄口。 她杵了杵地面,站起身来,目光中掠过厉光:“谢总督这是在拿老身当傻子了!我沈家的家事,还不劳烦银龙卫跟禁卫军插手!若是谢总督执意插手,老身也只好让人将谢总督送回去请谢太傅前来识别真假了!” 没有给谢君行反应的机会,她一抬手,正堂外头似乎早就等待着的沈家护卫直接冲入正堂内,将沈璃锦团团围住。 谢君行微挑眉头,将沈璃锦拉至身后,刚要开口,突然目光便戏谑起来,刚有些紧张的神色一瞬松弛。 沈璃锦偏过头去,便见那有些鬼鬼祟祟的谢安羽一步一步地走进,他先是看了眼场中局势,目光扫过那具尸体,目光一凝。 最后视线落在谢君行身上,一怔。 “谢二公子?是来接回谢三公子的吗?沈府不会阻拦。” 沈老夫人的声音先一步响起,谢安羽看着她,眨了眨眼睛,轻咳一声,显然是有些心虚又故作镇定,下意识看了眼谢君行。 谢君行了然道:“周陵。” 谢安羽低低哦了一声,抬起眼:“沈老夫人,我今日是来抓你们府里头一个叫周陵的掌柜,他偷了我们翰林院的诏书,我得追回来。” “他一个掌柜能进你们翰林院偷诏书?!” 一直强行沉默的陈玲韵终于忍不住怪叫起来,她眼里满是震惊:“谢二公子,你要不要换个理由!” “换个理由吗?那…他跑进翰林院打了翰林院的学士怎么样?” 谢安羽很是认真的垂下头思索一阵,随后眼睛一亮看向陈玲韵,似乎觉得这个理由要更好些。 陈玲韵:“……” 她木然地转过头看向沈老夫人:“母亲,谢二公子瞧着是着了魔,不如将人送回谢府请医师去瞧瞧。” 谢安羽挠了挠头,轻笑一声:“与沈老夫人说笑了,不过这周陵的确是翰林院要的人,只是既然死了的话…尸体带回去应该也行的。” 他话音刚落,又是一道身影面无表情的走进来。 谢君行与谢安羽同时扬眉。 谢意扬脚步一顿,显然也是有些讶异,三人对视一眼,都是默默地移开了目光。 谢君行在这他们能理解,但… 谢安羽与谢意扬再次对视一眼,同时问出:“你来干什么?” 其实沈璃锦也不明白,她分明唤的不是他们。 谢君行轻咳一声:“还能为什么?一个沈令时,一个林鸢,很难猜吗?” 谢意扬与谢安羽的目光定格在他身上,最终都抿唇移开。 他们似乎反驳不了。 沈老夫人已经有些麻木,她看向谢意扬,直截了当:“谢大公子的理由是什么?” 谢意扬连那具尸体都没看,直接便道:“通敌奸细。” 他说得一本正经,沈老夫人捏着鸠杖的手死死握住,随后终于怒不可遏:“谢家三位公子是在告诉老身,这小掌柜是杀了人以后再去翰林院偷了诏书打了翰林院的学士,最后再跑到战场上去当奸细吗?!” 三人静谧一瞬,谢安羽诶了一声:“这个理由不错,还是沈老夫人聪慧!” 众多早已经缩到一旁的掌柜们都是带着些同情看向地上的那具尸体。 这才真的是死了也要被泼上脏水,偏生还没办法反驳。 谢君行默默捂住装傻充愣的谢安羽的嘴,随后挑起一抹很是顽劣的笑容:“沈老夫人理解错了哟,我们告诉沈老夫人的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所说的,都有了可能变成真的。” 他顿了顿,笑容扩大:“这才是以公谋私哦。” 他赤裸裸的挑衅让得沈老夫人脸色一瞬阴沉,她缓缓上前两步,声音中有了狠意:“谢总督是真的觉得,老身拿几位公子是毫无办法吗?或者说,是不是也该让诸位看看沈家的底蕴,作为盛国商道之首的底蕴。” 谢君行眼睛一眯,他这个人,最受不得的,就是威胁。 眼见他与沈老夫人之间要争斗起来,谢意扬连忙拉过两个弟弟,正色道:“沈老夫人误会了,我们今日不是为了给沈家难堪,反而是给沈家带来一个全新的机会。” 沈老夫人双眼看似浑浊,落在谢意扬身上转了转:“机会?” “沈家身处飘摇中,需要一个有背景有手段的东家,许家的老爷子一直在等着老夫人你出手干涉,这样他就能名正言顺的对沈家小辈动手,沈老夫人迟迟未动,是因为沈老夫人知道,沈家的小辈担不起责。” 谢意扬语气里有了深意:“但如今,能担起责的人出现了,沈老夫人却要亲手将她抹去,然后沈家在数年以后,被许家吞并吗?” 不知为何,这些话落进沈老夫人的耳里,他突然回想起沈璃锦第一次与她谈论野心之时所说。 “沈家经久不衰,再回巅峰。” 这是他的遗愿,也是她毕生想要为他完成的心愿。 沈老夫人眼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茫然,沈家这么多年长房与二房的争斗,真的是对的吗? 她真的,做对了吗? 第110章 为夫今日的表现,你可还满意? 这一丝茫然落在沈璃锦眼里,她眸子轻动,终于上前两步,声音很轻。 “祖母,已经吞并了舒家的沈家,足够拿下许家,彻底笼罩整个盛国商道,在乱世之下,扶摇直上。” 沈老夫人的瞳孔轻缩,她有些佝偻的身子越过谢家人,直直走到沈璃锦身前,目光望进她瞳孔深处。 “扶摇直上?你又怎知不是粉身碎骨?” 沈璃锦掀起了笑容:“因为带着沈家扶摇直上的那只鹰,是我。” 沈老夫人没再说话。 而身后不远处的陈玲韵却是显然已经意识到失态发展的不对劲,她脸色微变,连忙唤了一声:“母亲!” 沈老夫人宛若不闻,她依旧盯着沈璃锦,好半晌,她声音里像是含了些疲惫。 “如果你飞不起来呢?” “祖母,总之比起现在,也不会更糟了,不是吗?又或许说,祖母还有别的更好的选择吗?在如今的沈家。” 或许是有的,但沈老夫人不知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老夫人像是轻轻叹出口气。 她回过身,看着神色坚定的沈融,看着神色各异的掌柜,看着面露惊慌的陈玲韵。 她脑海里突然闪过几乎算半废大多时候将自己关在屋里的沈森,以及那深陷白府不知生死的沈星愿。 支零破碎的二房。 她忽然觉得有些累了。 沈融看着沈老夫人微微犹豫一瞬,最终还是走上前来,他声音很轻。 “祖母,其实你可以轻松些的。” 沈老夫人张了张嘴,心里头像是颤了一下,她垂下眼,伸出有些粗糙的手轻轻摸着沈融的脸颊。 “阿融,你真的要放弃吗?” 沈融抿了抿唇,其实他对沈老夫人还是敬重的,大多时候,在陈玲韵将他逼得紧了的时候,都是沈老夫人偷偷放他出去的。 因此,那些能在陈玲韵面前说出来的话,在沈老夫人面前,他是说不出的。 见沈融沉默,沈老夫人的手拍了拍他的头:“这些年,很不开心吧?” 沈融听着这句话,身子一颤,抬起眼便见沈老夫人冲他柔和地笑了笑:“如果你觉得这样做会开心的话,那就遵循你内心的选择吧。” 这一次,沈融的眼里浮现出些不可置信,他微微仰头唤了声:“祖母…” 沈老夫人没看他,只是目光不知望向何处:“我这一生,我身边的人好像都不开心,我的丈夫我的孩子,可我记得我还是个姑娘的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要让身边人觉得在我身边是幸福的。” 她说完很快闪过一丝自嘲的笑容,又将一切收敛,扫了眼那具尸体:“这周陵身具数罪,请谢总督带回龙狱好好审审吧,说不得就畏罪自杀了呢。” 这话的意思显而易见的,是默认了这小掌柜的死。 她挥了手,沈家的护卫便都退开。 “老身有些乏了,不留各位公子了,阿锦,你替老身送送各位公子。” 她说着,抬了步。 陈玲韵心里的慌张越来越重:“母亲!这里的事情要如何!真的要女子代表沈家行商吗?!” “很多年前,我身边的所有人也是这么说的,所以我选择退居幕后,但其实很少有人知道,大多决策都是我做的。” 沈老夫人一边往外走,一边回着陈玲韵的话,最终落下一句。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当时的我身后也能有人,告诉我女子行商是可行的。” 最后一个字落下,沈老夫人的身影缓缓消失。 沈璃锦觉得,她似乎是更佝偻了些。 她目光极轻的动了动,随后收回目光,又无波无澜地落在陈玲韵身上:“二婶要留下来听听接下来我对各位掌柜的安排吗?” 陈玲韵盯着沈璃锦的目光满是怨毒,她心里的杀意从未如此强烈。 大约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沈璃锦挑眉轻笑:“二婶不妨找个一击必杀的机会,毕竟现在,人实在是多了点。” 陈玲韵目光闪烁,最终罕见的没有多说,只是一言不发的离开。 从头到尾,都没有再看过沈融一眼,即便是她知道,沈融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很多次。 他就那么望着她离去的方向,他多希望她能回一次头。 小孩子嘛,总是心软的。 几个呼吸后,沈融的眼前被黑暗覆盖,一双温热的手从眼眶处传来。 伴随着熟悉的声音:“做好准备,开始你的新生活了,沈融。” 眼前再次恢复光亮时,落入眼里的便是沈璃锦的浅笑,沈融眨了眨眼,终于点了点头:“我准备好了,堂姐。” 沈璃锦闻言露出一抹恶趣味般的笑:“是吗?” 这个笑让沈融一瞬后背发凉,他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但沈璃锦接下来也没有动作,反而是走到谢意扬与谢安羽的身前,缓缓欠身。 “今日麻烦谢大公子和谢二公子了。” 谢意扬面对旁人时大多是冷淡的,他只轻轻颔首。 倒是谢安羽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沈令时那家伙近日被我爹抓去当苦力了,每日的事情实在忙不完,那家伙可从来没求过人,好不容易求我一次,我也不能言而无信。” 沈璃锦笑了笑。 一旁的谢君行眼睛亮亮的,满含期待的。 直到发现沈璃锦看也不看他,他眉头一撇:“我呢?你不谢我?银龙卫最忌冤案,我可是为了你赌上命了。” “哦?是吗?可我记得谢总督前两日便就将我沈家的掌柜一个个地都调查得一清二楚了吧,所以地上那具尸体究竟有没有罪名谢总督想必比我清楚,谢大公子和谢二公子是在胡诌,可我觉得,谢总督你应该不是呢。” 沈璃锦目光有些戏谑,待谢君行耸了耸肩后,她才若无其事道:“况且,现在不是你我二人决定究竟要不要在一起的相处期吗?或许将来会成为我夫君的你,真的要跟我计较这事吗?” 谢君行唇角掠过笑意,他摩挲着指尖:“那我未来的夫人,为夫今日的表现,你可还满意?” “中规中矩,一般吧。” 谢君行眼睛眯了眯:“一般?” 一旁石化的谢安羽:“……大哥,你听得懂他们在说什么吗?” 同样木然的谢意扬:“应该是说,他们要成为夫妻了吧…” “可这事前两日传出来的时候阿行不是还说是谣言不能信吗!!” 第111章 宿命般的对视 谢意扬默默偏过头:“你信谣言还是信阿行?” 谢安羽在这两个艰难的选择迅速做了决定:“谣言。” 忽视了两人的谢君行目光只落在沈璃锦身上,眼里闪过些晦暗不明:“到底是不是一般,我相信你以后会知道的。” 谢安羽默默的捂住了一旁沈融的耳朵。 沈融:“嗯?” 谢意扬轻咳一声,抬头望天。 他们不应该在这里。 在身旁几人快要将脑袋垂到地上去时,沈璃锦却是扯起抹笑,一脚跺在谢君行的靴面上。 谢君行怪叫一声,呲牙咧嘴:“沈璃锦!你谋杀亲夫啊!” “你如果再不闭上你那张臭嘴,你的提议我会好好想想的!” 谢君行眼睛瞪大些,颇有些委屈的盯了沈璃锦一眼,但却也真的没再说话。 谢安羽已经麻木,他戳戳谢意扬:“阿行,有这么听话吗?” 谢意扬已经忽视谢安羽的一惊一乍,不知为何,看着沈璃锦与谢君行两人看似嫌弃实则打闹的场景,他脑海里突然便浮现出林鸢的身影。 他有点想她了。 他向来是执行力胜过思考的一个人,这样想着,脚步便已经往外踏出去。 “谢大公子。” 沈璃锦忽然唤住他,谢意扬脚步一顿回过头透出些疑问。 沈璃锦似乎是犹豫了一瞬,但最终还是问出了口:“你应该知道,能接手白家这烂摊子,坐镇蛮州的,现下只有你。” 谢意扬闻言一怔,目光微动:“我知道。” “蛮州与盛京城相隔甚远,谢大公子,你真的想好了吗?” 谢意扬沉默,他知道沈璃锦问的不是他有没有想好去蛮州,而是… 他真的想好了,要让林鸢陷入一段不知多久的等待吗? 眼见他神色越来越颓靡,甚至身上都散发出些失落。 “想什么想好,人家林大人承认跟你有什么关系了吗你就在这自作多情?况且,就算人家承认了,这事不该也得问问人家意见?还是你觉得你有那个做决定的资格?” 谢君行拍了下谢意扬的肩膀,气氛一瞬因他的话又回暖过来。 沈璃锦一记眼神递过来,他又连忙轻咳一声,将嘴抿紧。 谢意扬吐出一口气,扬起抹笑容:“阿行说得对,我的意见是做不得主的。” 话落,他整个人像是如释重负一般的轻快离去,无论林鸢做什么选择,他都会尊重。 在谢意扬踏出沈家正堂时,方吉的身影也从那外往里来,谢意扬目光随意扫过。直到要擦肩而过,谢意扬突然目光一动。 他视线落在方吉身后几步的一道小身影,那小身影正四处张望着,一双眼睛像是被掩在雾霾之下。 他从这小身影的身上感受到一股匍匐的猛兽气息,这股气息在他感知到的,是属于战场之上熟悉的气息。 这个少年将来一定会入战场! 这是一种直觉。 这样的直觉让得谢意扬眉头轻皱,因为他并不觉得,这少年是会与他站在一起的,他们仿佛天生就互相排斥处于敌对。 谢意扬目光有些惊异,将这小少年的模样记在心里。 而本一直目光淡淡的沈融在看见舒止走进的一刹那,他背脊紧绷起来,一股莫名从心底升起的危机感充斥着他的全身。 像是什么宿命般的感觉,舒止抬眼,与正望过来的沈融对视上。 两人只一瞬,便几乎明白过来对方是谁。 时间似乎静了几秒,舒止若有若无的勾起唇角,上前两步,伸出手:“阿融哥哥好,我是舒止,沈姐姐的…棋子。” 沈融眸子暗了一瞬,但很快便同样伸出手反握回去,神情是平静的,但手上用了力。 “沈融,你嘴里的温姐姐我该唤声堂姐。” 舒止歪了歪头:“你叫她什么并不重要,因为你跟我的身份是一样的,这就够了。” 两人手上的交锋只在几个呼吸,各自收回手,都是将有些颤抖的手掩在袖袍之下。 这一默不作声的暗自交锋沈璃锦是没注意的,唯有谢君行饶有兴趣的挑了挑眉。 他看了眼沈融有些幽幽的目光,最后视线落在还在跟俞生嘱咐些什么的沈璃锦身上,竟有些期待这两个小家伙各自成长以后,在她面前要个名分,她要如何选择? 等等?名分? 谢君行脸色古怪些,他为什么会说是名分? 待沈璃锦将一切安排完后,俞生领着还有些战战兢兢早就不愿呆在此处的掌柜们离开。 他们的离开并未引起什么注意,反而是沈融,他突然绽放出笑容,走到沈璃锦身边主动握上沈璃锦的手。 “堂姐,这就是你与我说的新生活吗?” 新生活三个字咬得重了些,本是想着让沈融心里紧张起来的沈璃锦在这语气下,竟莫名的生出分心虚的情绪来。 很快,她又将那丝心虚强行的抹去。 “阿融,接下来的日子这些掌柜会安分一段时间,但许家那边不会就此罢休,舒止如今是舒家的掌事人,你二人倒是可以一同联合沈家与舒家,进行反击。” 沈融定定的盯着沈璃锦半晌,在沈璃锦再次忍不住觉得自己像是辜负了深情的负心汉一般时,他才移开目光。 “堂姐放心,我会很快适应过来,与这位舒止弟弟好好沟通合作的。” 沈璃锦在沈融的语气里感受到一丝寒意,直到这时候,她才反应过来。 沈融这家伙,原是心里头不爽快了。 她有些好笑的摸了摸沈融的脑袋:“我从前倒没发现你竟有这样小气的一面。” 沈融眼也不抬:“我从前也没发现,堂姐竟是有四处撒网的习惯,堂姐的心倒是很大,也不知道能装下多少人。” 第一次被沈融梗住的沈璃锦默默地看着沈融头也不回离开此处的背影,又扫了眼一旁面色正露出兴趣显然有些跃跃欲试的舒止。 她闭上了眼,脑仁疼… 隐隐觉得将舒止接到沈家来,似乎并不是一件小事,她似乎已经看见鸡飞狗跳了。 舒止也没想到沈融会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敌意,他目光闪了闪,很快再次将心里的情绪收敛下去。 方吉目光有些好整以暇,像是自言自语,可偏偏声音并不小 “少东家这朝三暮四的性子倒是愈发成熟了,说起来,谢总督倒是大度的,从前少东家跟不同男子都暧昧不清他也能不计较。” 沈璃锦目光悠悠望过来,方吉一瞬就选择了出卖傻队友:“金莽跟我说的。” 第112章 你要原谅当初那个无法无天的谢君行吗 沈璃锦的脸色黑了一瞬,金莽那傻大个,听风就是雨,自己的名声指不定哪日就要彻底毁在他那张嘴上。 身后依旧闭着嘴的谢君行眨了眨眼,暧昧不清? 这事,似乎怪不得金莽。 但谢君行可不会傻到去跟沈璃锦承认这话是他告诉金莽的。 沈璃锦随口解释一句:“金莽那家伙的话,十句里头你信一半就差不多了。” “是吗?难道不应该是少东家告诉金莽的话才十信其半吗?” 方吉声音带了浅浅笑意,像是打趣。 沈璃锦眉头一挑:“方吉,你这是话里有话?” “不敢,少东家忽悠人的本事向来是高深的。” 沈璃锦这时候哪里还不明白,方吉多半是知道了自己当初忽悠他的事。 轻咳一声,掠过这个话题。 垂眼看向状似乖巧的舒止,心头微动:“舒止,接下来我给你的任务,刺激沈融,我要见到他身上爆发出的最大的潜力。” 早就料到沈璃锦的想法的舒止并不意外,点了头道是:“沈姐姐放心,讨人生气是我最擅长的事情。” 这话让得方吉轻哼一声,显然是这两日已经领教到了。 沈璃锦扫了眼他的神色,便知这两日金琥镖局该是热闹的,她笑着摇了摇头:“映秋,给舒止找个住的地方。” 映秋应是,又见方吉自然地跟在舒止身边,一怔,便见方吉理所当然道:“最近镖局没什么事,金莽在那里足够处理,这小家伙可不太老实,我得看着他。” 他的言外之意让得谢君行眼睛一眯。 直到映秋在沈璃锦的点头下,带着方吉和舒止离开,他才似笑非笑:“看来你家堂弟说得没错,你这心里头,究竟是要装多少人呢?” 终于空下来的沈家正堂只剩下沈璃锦与谢君行,还有一旁将自己存在感降得很低的谢安羽。 谢君行一步一步靠近沈璃锦,在最后即将贴上去之时,偏头看了眼将自己眼睛捂住留条缝的谢安羽。 “二哥?还有事?” 本想偷摸看热闹的谢安羽:“我…我没事,那我就先走了,你们聊你们聊。” 待谢安羽离开,谢君行便直接上前两步揽住沈璃锦的腰肢,往后一转,沈璃锦落入宽大椅子里,谢君行撑着手,半弯下腰。 “你还没回答我,你这心里头,究竟装了多少人?宋非?方吉?” “谢君行,你吃哪门子的飞醋?” “沈璃锦,我不想我们之间会再因为当初的误会闹得不体面。” 沈璃锦闻言仰起头,看着谢君行罕见认真的目光,她心头微颤。 “误会?谢总督现在要告诉我,当初的事只是误会吗?” 谢君行张了张嘴,声音轻了些:“以你的本事,应该已经知道当初的真相,也知道在其中捣鬼的人到底是谁?” “所以呢?直到现在,谢总督也还是觉得,你不需要给我一个道歉吗?” “如果你要的话…” “谢君行!” 沈璃锦语气重了些,她一把推开身前的谢君行,背过身去,她呼吸似乎是沉了些:“谢总督请回吧。” 谢君行沉默了半晌,脚步声渐远。 直到身后动静消失,沈璃锦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她抿了抿唇,想回过身去看一眼他的背影。 刚转身,猝不及防地落进一个温热怀抱,伴随着微微嘶哑的轻声,在她耳边低语。 “对不起。” 沈璃锦心跳一瞬加快,她尽量平息着自己的情绪:“是因为我想听吗?” “不是,因为我想说。” 他轻轻抚了抚沈璃锦的背:“那时的我太过年少,做事向来是冲动,我那日其实是去了的,只是我去的时候,看见的是你在雨中埋在宋非的怀里的场景,那时宛若背叛,只想着如何要讨回个颜面,说来也是可笑。” 沈璃锦脑袋搁在他胸口处,听他此刻心平气和地讲出那段过往。 谢君行的话还未停:“那日我去的路上,遇见了刺杀。” 只一句,沈璃锦便心里咯噔一声。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沈璃锦又如何不明白,要拖住他的刺杀,想必规模并不小,而他从中突围出来赶到了约定的地方。 其中,他受的伤怕是不小。 沈璃锦抿了抿唇,她身子退后几步:“那日二房的人对我动了杀意,我等了你很久,你都没来。” 谢君行眼里像是有些愧疚,他要开口,沈璃锦轻轻伸手捂住他的嘴。 笑了:“所以,我们扯平了,我受了伤,你也没好到哪去。” 谢君行看着她的笑容,将她的手拿下,直直地望进她瞳孔:“所以,现在的你,能够原谅当时那个自以为是无法无天实则蠢的要命的谢君行吗?” 沈璃锦在他的目光下,心像是被温柔包裹。 当初的事对那时的他们来说,宛若是不可原谅的大事。 但对如今已经身处沼泽随时可能性命不保的现在的他们来说,真的算不得什么。 沈璃锦上前两步,第一次主动地不带任何目的地靠近他,缓缓拥他入怀。 “谢君行,你现在也蠢得要命。” 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些,闭上眼,有些贪念他身上的属于他的淡香:“明知道靠近我是半只脚踏在悬崖边上,怎么也不晓得往后退。” 谢君行回拥她,下颌蹭了蹭她的发丝:“因为现在的谢君行,更加的无法无天。” 沈璃锦笑了,没再说话,两人都感受着这几乎是来之不易的一小段静谧时光。 沈家正堂外的月影与映秋不知何时趴在门边,眼角有泪花闪烁。 而在更遥远些的距离,一道身影静静的看着这一幕,眼里没什么情绪,可袖袍下的手不知何时早已成拳。 “为什么,为什么人人都要跟我抢你,当初你们分明是老死不相往来的…” 她目光中噙了冷意与恍然,低低叹口气:“不过没关系,亲爱的堂姐,我允许你在尘埃落定前暂时的呆在别人那里,但是,你要记得回来哦,否则,我会把你关起来的呢。” 眸中闪过些犹豫,下一瞬又化为坚定,她轻轻吹了口哨,一只信鸽落在她手背,她裹上一张纸条,拍了拍那信鸽。 信鸽的脑袋在她手心蹭了蹭,随后展翅而去。 她看着信鸽离去的方向,声音喃喃:“蛮州,是时候沦陷了。” 第113章 他甘之如饴 谢君行回到谢府的时候很是郁闷,因为在他以为至少有个名分的时候,沈璃锦冲他眨眼嬉笑:“但是谢总督,我们现在依旧只是在磨合期哦。” 什么磨合期。 谢君行咬了咬后牙,分明就是在压他。 还给他定了三不许。 不许不经过她同意就碰她,牵手都不行! 不许在外面大张旗鼓地暴露他们的身份。 不许干涉她的决定。 谢君行一瞬觉得,他像是那个怕被正宫发现的小妾。 他心里下意识地抵触。 但在对上沈璃锦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弯起嘴角的笑容,他突然觉得,好像也没什么关系了。 垂下头闷闷应了。 沈璃锦踮起脚尖揉揉他的脑袋,像哄着小孩子一般地哄着他:“谢总督乖的话,我们说不定磨合期会过得快些哦。” 只这一句,谢君行抬起眼,眼睛也亮了:“你不骗我?” 沈璃锦心头轻动,笑容柔和些:“不骗你,以后都不会骗你。” 谢君行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因为一个未来的承诺而雀跃欢喜。 但这一刻,就是发生了。 他忽然明白了爱原来是一种会改变自己的东西,而这样的改变,竟是他心甘情愿甘之如饴的。 陈玲韵回到自己院子时,将桌上的东西全都砸得稀碎,仿若要听见那噼里啪啦的破碎声,才能让她心里的怒气能消散些。 她本是去了老夫人的院子,可让她没想到的是,老夫人竟直接将她拒之门外,而且听说,老夫人似乎是想去郊外的罗陀寺待上一段时日。 显然,老夫人已经彻底放手,不再参与二房与长房的恩怨。 陈玲韵觉得,她大概是人老了心也老了,若真是想潜心礼佛去,何不将沈家的掌家权移交给她! 看着空荡的院子,以及那紧闭的房门里颓废的沈森,陈玲韵整个人都有些茫然起来。 待发泄够了,她瘫软在地。 二房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了呢? 明明前不久,她还是夫君在侧,儿女绕膝,可现在望去,竟只剩下她一人。 哒,哒,哒。 身后传来清晰的毫不掩饰的脚步声,陈玲韵一瞬身子紧绷,她回过头,便见一个她从未想过的人出现在她眼前。 “沈兰竹?” 她皱了眉,这庶女自回来以后在她眼里的存在感便就不高,而这庶女也有意地不让自己冒头,陈玲韵几乎都快忘了他们二房还有这样的一个人。 只是今日的沈兰竹,跟她印象里总是红着脸小声说话的模样不同。 她带着笑容,那双格外明亮的眼睛里是漠然。 陈玲韵不喜欢那样的眼神,就像是跟沈璃锦看她时一样的眼神。 因此她沉了声音:“你来做什么?我没让人唤你。” 沈兰竹在她身后几步停住,身影挡住外头透过来的光。 “我当然是来看你的笑话了,母亲。” 母亲二字,在沈兰竹的语气里,却有些阎王索命时的低喃。 陈玲韵不自觉的便心头一紧,站起身来直视她。 “沈兰竹,你当真是觉得现在谁都可以来踩我一脚吗?你是二房的人,只要你在二房一日,你就得仰我鼻息过日子!” “兰竹明白,但母亲,只要你死了,这二房如今岂不是就该落在我手里了,落在一个你素来瞧不上的庶女手里,这不是很有趣吗?” 她话音落下,屋中门一瞬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陈玲韵看着一瞬昏暗起来的环境,面色一变,她心里升起些不安。 “沈兰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是想死吗?” 沈兰竹有些可悲地扫了眼陈玲韵:“母亲,有的时候其实你挺可怜的,只能装腔作势地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与惶恐,但其实,你知道你说的这些话都是没有意义。” 这些话像是一根针一样插进陈玲韵的心间,触碰到她心底深处的逆鳞。 她神色一瞬变了:“来人!给我将这个小贱人赶出去!” 空寂的环境。 没有人应。 陈玲韵再高声唤了,沈兰竹只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冲出去打开门,却发现院子里头站着的都是沉默着淡漠着将她盯着的护卫。 她退后两步,眼里有些不可置信,又猛地回过头,看向望过来的沈兰竹。 “沈兰竹,你是要造反吗!” 沈兰竹背着光,神色在虚幻之中显得有些莫测,仿若从天而降的审判的神。 “母亲,我只是想要替你结束这可怜荒谬的一生,就像从前的你,也如我今日这般,想要结束我跟阿娘所谓卑贱的一生一样。” 陈玲韵面色狰狞,她嗤笑一声:“沈兰竹,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拿你自己跟我相比?以为买通了这些护卫就能跟我叫板了?你跟你娘那个贱人一样!一辈子都是低贱的!她一辈子得不到沈森的心,你也一样,一辈子也得不到想要的人!” 沈兰竹的目光在她最后一个字落下之时,眼神陡然一变,她脑海里又浮现出沈璃锦与谢君行相拥的画面。 那一直站在门外的婢女满儿看了眼她的神色,连忙沉着脸上前打在陈玲韵的腿弯处。 陈玲韵腿上一软,便直接跪了地。 她面色一变,刚要起身,却发现她根本就敌不过满儿的力气,只能被死死地压在地上。 门再一次关上,沈兰竹缓缓走到她身前蹲下身子与她直视。 “母亲,你知道我与我阿娘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在陈玲韵仇视的目光中,沈兰竹绽放出一抹极为灿烂的笑容:“我阿娘得不到的东西她不会勉强,但我得不到的东西,即便是毁了它,也不会让它落在别人的手中。” 她手落在陈玲韵的脸上,缓缓滑落脖颈间,像是自言自语的低喃:“但我可舍不得毁了她,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我要将她留在我一个人身边,也只能在我身边,我会用最好的屋子关住她。” 她在说这话时,眼里是一种病态的执着,那样的执着让得陈玲韵都是一怔,随后心里生出些寒意。 似乎是察觉到陈玲韵的害怕,沈兰竹嘻嘻笑了两声:“不过母亲你不用担心,因为你对我来说,一点收藏价值都没有。” 她一边说着,一边落在陈玲韵脖颈上的手一瞬收紧。 第114章 蛮州初始 陈玲韵瞳孔一瞬放大,她把着沈兰竹的手,想要将其从自己的脖颈上扯下来,但她的手又逐渐无力。 沈兰竹静静的欣赏着她在自己手下从愤怒变得惶恐,直到整张脸都彻底憋得红了起来。 在陈玲韵的眼神都要开始涣散之时,沈兰竹终于松了力道。 下一瞬,又即刻捂住陈玲韵的嘴,让得想要大口呼吸的陈玲韵再次觉得窒息起来,她瞪大眼睛,像是溺水一般,眼角终于落下泪珠。 直到那泪珠滴落在她的手上。 看着那泪水,沈兰竹兀地笑了。 “原来,你也是会哭的啊…” 她松开手,接过满儿递过来的手帕,仔细的擦拭着自己的手,仿若沾染了什么很是肮脏的东西。 陈玲韵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呼吸,有些劫后余生,她望着沈兰竹,眼中终于露出一丝恐惧。 此刻的她,仿佛真的无路可走。 “沈兰竹,你就算杀了我,也不可能走出这个地方!” “母亲,谁说我要杀你了,我们不是母女吗?母女之间不应该是互相信任的吗?我今日来,就是要让我们成为最亲密的母女啊!” 沈兰竹紧紧盯着陈玲韵,她的那双眼在此刻变得深邃,宛若漩涡,吸引着人想要望进去。 而刚才沈兰竹捂过她唇鼻处传进些淡香,她的目光逐渐开始变得空洞最后变得木然。 沈兰竹声音格外的轻柔,带着蛊惑:“母亲,我记得你是从蛮夷而来,你是蛮夷的哪一族?” 陈玲韵神色呆呆:“秦族。” 秦族? 沈兰竹眼里倒是有些讶异,蛮夷的秦族算是前三的大族,在蛮夷内有着决定性的话语权,这倒是好事了。 她又问:“你在秦族的地位如何?” “我是主脉的人,从前是主脉的候选圣女,后来不愿听从家里安排与林族联姻,逃了出来。” 这下沈兰竹倒是真的震惊起来,秦族主脉的候选圣女,那可是蛮夷内很是尊贵的身份。 蛮夷内大多是族与族间联姻,但对蛮夷女子来说,联姻的下场大多是不好的,即便是大族圣女,一旦踏上联姻,那就代表着将自己的一切出卖。 所以陈玲韵这么多年一直小心翼翼隐藏自己身份,也不甘心在沈家只坐到如今的地位。 从前的候选圣女困在这争风吃醋的后宅,竟也变成了如今这样的愚昧不堪。 沈兰竹勾了勾唇,有些讽刺。 她站起身来:“既然如此,你便随我去一趟蛮州吧。” 陈玲韵低下头,愣愣地道了声好。 “理由你自己与沈森说,三日后出发。” 沈兰竹说完这句话,不再停留,满儿打开门,跟在她身后。 “姑娘,带上她不会麻烦吗?” “如果她不是秦族主脉之人,或许会麻烦,但现在倒算一个意外之喜。” 沈兰竹顿了顿,又道:“消息放出去了吗?” “放心吧姑娘,有那消息,不怕二姑娘不去。” 沈兰竹轻轻嗯了一声,眼里流露出些向往。 亲爱的堂姐,很快我就要拥有你了。 真的是…好期待呀… 第二日,盛京城陷入一片哗然与震惊之中。 蛮夷突然发起了进攻! 蛮州在猝不及防之下首战损失惨重,但幸好及时反应过来,调整作战,不至于直接被攻破。 可如今的蛮州没有白将军坐镇,所有人心里就像是失去定心针,尤其是蛮州的百姓,更是上街游行,强烈要求将白将军放出来。 蛮州知州一边要配合军队迎击蛮夷,一边要安抚民心,可谓是焦头烂额,一封封奏折从蛮州一路加急而去。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宫中终于有消息传出。 谢家大公子谢意扬前往蛮州,与白家相配合,击退蛮夷。 直到谢意扬的马匹带着他手下的军队浩浩荡荡而去,盛京城内仿佛才安心一些。 而白满在心惊之下,不得不硬着头皮带着白府军随着谢意扬前去蛮州。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有些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盛京城门。 一道戴着幕离的身影看着谢意扬马匹上的背影,意气飞扬,神色冷峻,那是她的谢将军。 “就这么放他走了?” 身后传来声音,林鸢头也不动,依旧盯着逐渐远去的谢意扬。 “谁说我放他走了。” 沈璃锦站到了她旁边,颇有兴趣:“怎么?那日他去找你,没有谈拢?” “我只告诉他,去做他想做的事情,只要他回头,我就会在。” 林鸢声音轻了些,终于收回目光,落在身旁女子身上:“所以,蛮州你去吗?” “我能选择吗?那消息你也知道了吧?即便我知道那是阮氏放出的诱饵,但我不得不承认,对我来说,我没办法坐视不管。” 林鸢沉默几瞬:“这是阳谋,可我们还是得往里跳,不过,至于最后的赢家是谁,尚且未定。” 沈璃锦轻轻嗯了一声。 她遥遥望向城外还未走远的军队,声音很低:“所以宋非,你最终还是选择了一个人的独行吗?” 她知道宋非拿到了白梨手里的东西,那是一枚虎符,是可以让蛮夷一支最为神秘的军队,千变军。 只听虎符令。 而这枚虎符,是当初白老将军收服了蛮夷却并未对妇孺动手,当初的蛮主亲手献给他的,为了表示蛮夷的屈服与忠诚。 而最后这虎符落在了白梨的手里。 不论是宋非主动靠近她,还是谢君行去牢里见她,都是为了她手里的虎符。 而如今蛮夷动乱,追其根本就是千变军生的乱,至于宋非,像是突然从万通阁消失了,他什么也没说的离开了。 已经混进相府的秦毅倒是来寻过沈璃锦,沈璃锦也承诺,会带他一起去到蛮州。 沈璃锦觉得,自己似乎与宋非,越走越远了。 她垂下头,低低叹息。 再抬眼,眼前便已经多了一道身影。 “谢总督。” 林鸢轻声唤了声,随后自觉的让开身侧位置,谢君行冲她点了点头,也没谦让,站了过去。 他顺着沈璃锦的目光看了眼,声音有些平淡:“白梨不见了。” 在沈璃锦目光微微波动时,谢君行才回过头,紧盯着她:“宋非入了蛮夷,听说正在被千变军追杀,性命垂危。” 宋非不是有虎符吗?! 怎么会被千变军追杀! 第115章 南雁公子,真是好狠心呐 在沈璃锦不自觉的眼中流露出一些担忧之时,谢君行的眸子轻动,随后移开目光。 “千变军早便被白梨收服了,那虎符不仅不能号令他们,反而是催命符,千变军认为宋非伤害了白梨,发起了追杀。” 沈璃锦眉头缓缓皱起来:“现在有宋非的消息吗?” “暂时没有,但千变军既然在寻人,就说明他没事。” 谢君行情绪似乎是低了些:“你…要去蛮州吗?” 沈璃锦顿了两秒,嗯了一声。 谢君行见状便别过身去,轻轻哦了声。 “白梨是从龙狱跑出去的,我负全责,陛下命我将她找回来,协助大哥平息蛮夷动乱,所以如果你要去的话,我可以护着你。” 沈璃锦心里头想着蛮夷的事,没有察觉到谢君行的别扭。 她看了眼林鸢:“林大人,要跟我们一道吗?” 林鸢轻笑着摇了摇头:“这事我还得跟陛下找个理由,你们先去。” 本是听着沈璃锦邀请林鸢的谢君行又是眉头一皱,但见林鸢拒绝,他神色才舒缓下来。 林鸢似笑非笑地盯他一眼,他便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头望天。 林鸢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这谢三公子在阿锦的事情上,倒的确像个小孩子。 不过有他陪着阿锦一道,她心里也能放心些。 想着昨夜她推衍而出的蛮州之行,林鸢眉目染上些忧愁,这一路而去,怕是坎坷。 “阿锦,凡事当心些,千万记得,穷寇莫追。” 最后四个字她说得语气重些,沈璃锦便明白过来,目光有亮光闪过。 “林大人放心,我也很期待这一次的游戏,希望不会依旧无趣。” 在沈璃锦与谢君行驾马从盛京城而出之时,此刻的蛮州边境,一处荒芜之地。 一道黑色身影浑身浴血,骑坐于马匹之上,以极快的速度往前奔去。 马蹄声扬起阵阵尘土,将整个荒芜都布满沙尘,在他身后紧追而来。 宋非脸色是从未有过的苍白,眼下脸颊还有着未曾干涸的鲜血,即便是如此狼狈,他的双眼却依旧是冷静的。 他单手驾马,一只手提着长剑, 突然他目光一凝,勒着马绳的手一紧,马儿长鸣一声,一瞬停下。 宋非身子随着马匹向后仰了仰,最后又稳稳落于马背之上。 他身后的追兵也已经齐齐而至,在看见那道似乎早就等待在那处的明媚少女,一瞬都是面色肃然,通通下了马,将手立于胸口之上,缓缓躬身,沉默而立。 此处临近边境,比盛京城的冬是要来得早些,寒风咧咧,漫天黄沙。 宋非与白梨四目相对,下一瞬,不约而同地同时腾空而起,脚尖点于马匹之上,长剑与软鞭在空中相接。 鞭子裹挟着长剑将其主人拉近,少女马尾飞扬,眼角弯弯:“南雁公子似乎状态不佳,可要恢复些时辰?” 宋非冷目扫过:“白梨,很少有人真的算计到我,除非是我心甘情愿,但你是那一个例外,所以,对于这样的例外,我向来是要除之后快。” 他话落,手中长剑用了力,就势缠绕着鞭子只露出一柄剑尖直奔身前少女而去。 大约是鲜少见到他生气的模样,她觉得有趣,脸上笑意更甚,手上鞭子的柄一松,仰身避过那迎面刺来的剑尖。 翻了一个身,脚尖轻点于马头之上,又直奔而去,接过即将落于地上的鞭柄,随后身影在空中旋转,将长剑的完整模样露出,鞭子在空中绕了一圈收回。 没有任何停息,鞭子再次瞬出,直指宋非喉间。 “我是你的例外吗南雁公子?真是我的荣幸,我很少用鞭子杀人,因为我觉得他们的血会脏了我的鞭子,但南雁公子,你也会是我的例外。” 宋非厉光一闪,长剑横于胸前,与冲击而来的鞭子相撞,发出叮的一声,随后一只手死死缠绕那鞭子,用力一拉,将少女拉至身前。 另一只手的长剑在手中翻了一转,直接落在被拉过来的少女颈间。 整个过程发生在不过几个呼吸间,待眨眼,少女便已经宛若被钳制一般在他身前。 千变军面色一变,就要上前,白梨只一眼扫过去,他们便又停在原地。 宋非见状眸子中终于掠过一丝波动。 “千变军向来听虎符行事,我几乎从来没听说过他们会只认人不认虎符,白梨姑娘身为盛国之人,竟然会收服蛮夷军队,白家造反之心倒不算冤枉。” 白梨手上一松,鞭子随之落地,她笑得灿烂:“那南雁公子身为蛮夷秦族之人,竟是龟缩于盛京城中,我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为,南雁公子为蛮夷奸细,如此说来,你我该是同盟才对,这世上可没有对同盟举剑的道理。” 对于她拆穿自己的身份,宋非并不意外,他手上紧了紧,长剑的剑刃划在她光滑脖颈间,一条细长血线很是显眼。 白梨只垂下眼,扫了那剑上的鲜血。 “南雁公子,真是好生狠心啊。” 她娇滴滴的唤了声,下一瞬却是目光一闪,手中顿时出现一把匕首,转过身就冲着宋非心脏而去。 眼见宋非的长剑真的要深入她的脖颈,宋非目光一缩,连忙移开。 若是当着千变军的面真的伤了她,宋非知道自己将会面对无边无际的报复。 就是这一刹那,白梨的匕首已经刺入宋非的心口,只是她未曾用力,只堪堪刺破皮肤。 这对宋非来说并不致命,只是其匕首上似乎是染了些东西,宋非觉得自己浑身的内力在以极快的速度消散,最后变得无力,就连手上长剑都是落了地。 白梨这才彻底转过身,看着缓缓倒在地上的宋非,她蹲下身子,一双眼里满是狡黠:“南雁公子,我知道你舍不得真的伤了我的,所以,抱歉。” 在宋非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瞬,他看着白梨站起身来,垂眼看他的神色有些居高临下。 “将咱们的客人好好请回去,可千万记得,不要伤了他,否则,我要生气的哦。” 她话落,有千变军的人前来,将已经昏迷过去的宋非抬起,在黄沙之中彻底离开盛国境内。 白梨捡起鞭子,目光遥遥望向蛮州的那座城池,声音有些轻:“罪名既然已定,何不将它坐实,否则岂不是对不起你们的良苦用心。” 第116章 像是被抛弃的小狗 她没有任何犹豫地背过身,在这漫天风沙之中,愈走愈远,直到整个人都消失。 在她离开不过片刻,有一道略显苍老的身影缓缓出现,他看着白梨的身影,目光中有些复杂:“这就是你选择的路吗?梨儿。” 他低低叹口气,突然耳尖一动,偏头看去,又低喃一声:“都来了吗?看来蛮州当真是要热闹起来了。” 他回过头,像是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将这里打斗的痕迹抹去,随后身影再次消失。 几乎是他刚离开,又是一阵马蹄声起,谢意扬翻身下马,他目光带着些疑惑扫过四周。 他分明感觉到这处传来了打斗的气息,可却是一切无常。 直到他再次扫了一遍没有找到任何踪迹,这才放弃,一路带着军队进了蛮州。 彼时沈璃锦与谢君行已经出发有些时辰了,两人坐于同一马车之上,北初依旧是当了车夫,月影坐在他身边。 马车之内,便有着映秋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待在角落,她莫名地觉得马车内格外安静的氛围有些诡异。 沈璃锦偏头,看着侧过身一直闭目的谢君行竟然一路跟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她这时才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她犹豫一瞬,伸出手轻轻戳了戳谢君行的手背,谢君行没搭理她。 她瘪了瘪嘴,又小声试探:“谢君行,你心情不好?” 谢君行的声音闷闷的:“没有。” “你有,你上车的时候吃糖了。” 谢君行又不理她了。 沈璃锦歪着脑袋想了好一阵,这才想起他问她宋非时就已经不对的神色。 她一瞬恍然,又有些好笑,再次戳他:“谢君行,你不会是又因为宋非吃闷醋吧?” 谢君行身子轻动,等了好半晌,也没等着他回话,沈璃锦便也准备收回手,可下一瞬,谢君行便是反手将她手握在手中。 沈璃锦一怔,下意识地看了眼已经佯装闭上眼实则露出一条缝的映秋,随后想要收回手。 可又看着谢君行那皱皱巴巴别扭的模样,她不由心软,就任由他握着了,她指尖在他手心轻轻勾着,宛若安抚。 “我与宋非是自幼长大的亲人,我对他就宛若我对阿兄一样,不是你以为的那种感情。” 谢君行总算是坐直身子看她:“可他对你是。” 沈璃锦叹口气:“他对我只是依赖,只是他自己不明白,况且,谢总督,若是这世上有人中意我你便心里头不乐意,那日后可是要常常生闷气了?” 她半开玩笑的语气让得谢君行轻哼了声,将她还不安分的手紧紧握住。 “旁人我不管,他们比不上我。” 他顿了顿,又道:“你对宋非,当真一点喜欢都没有?” “这也说不准,毕竟自幼一起长大…” 明知她是故意气他,谢君行还是忍不住轻轻掐了掐手里的柔荑:“沈璃锦!你再说?” 沈璃锦察觉到他眼里的危险,连忙缩回手,轻咳一声,转移话题:“这瞧着怕是快到蛮州了。” 谢君行得了她的安抚与解释,心里头的闷闷不乐也就很快消散,他掀开马车帘看了看。 “约莫还有半个时辰就能到蛮州境内了。” 他说着,面色却有些狐疑:“这一路以来,当真如此平静?” 沈璃锦眯了眯眼睛:“你也觉得过于诡异了吗?” 她话音刚落,马车便突然一抖,突然停了下来。 两人对视一眼,目光都是凝重一些。 “果然,还是来了吗?” 外头的北初与月影像是没了声响,马车就这样诡异地停在路中间,寂静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像是风扫过树叶的沙沙声起,谢君行厉光一闪,身子向前一扑,将沈璃锦护在身下,同时一支利箭从马车外横穿而入,擦着谢君行的手臂钉在马车内。 这支利箭像是刺破这寂静,周遭的一切仿若都有了声响。 风掠过马车,掀起最前方的车帘,赶车处早已经空无一人,北初与月影不知所踪。 突然一道昏迷的身影像是从天而降,挡在马车之前,在看清那身影之时,谢君行的面色一变。 “二哥!” 那是谢安羽的身影! 沈璃锦看着谢安羽苍白昏迷的神色,眼里有些复杂。 在谢君行已经腾空而去,冲着谢安羽的身影而去之时,沈璃锦回过身,透过车窗看见那不远处隐在竹林之中的少女。 少女眨着眼睛,冲她露出笑容。 随后让出一些道路,冲她做了个挥手的动手。 沈璃锦抿了抿唇,最终看了眼已经接住谢安羽的谢君行,她闭了眼,身影走出去落在马车的赶车位上,随后一甩马鞭。 马儿顿时转了个向,冲着那少女让开的那条道路而去。 映秋惊呼一声:“姑娘!咱们不管他们了吗?” 沈璃锦仿若未闻,只直直地冲过去。 谢君行刚将谢安羽接着稳稳落定,回过身便见那已经驾着马车而去的沈璃锦。 他眼中掠过些不明的情绪,最终垂了眼,就那样抱着谢安羽,缓缓坐在地上,不吵也不闹,宛若被丢弃的小狗。 这处小道再次归于平静,不知过了多久,一道急促的马蹄声起,沈令时几乎是一眼便看见路中间的谢君行与谢安羽,他脸色一变,连忙翻身下马。 他先是察看了谢安羽的情况,发现他只是昏迷并无大碍时,松了一口气,心里一直吊着的那有些莫名的慌张也落了地。 又扫了眼一旁仿佛呆滞的谢君行,犹豫一瞬,他推了推他:“谢三公子?你没事吧?” 谢君行偏过头看他一眼:“我二哥就拜托你了。” 说完,他站起身来,身影很快消失在尽头处。 沈令时看着他的背影,莫名地觉得有些心酸,但也只是一瞬,便将谢安羽放至马背上,赶回盛京城了。 沈璃锦看着沈令时的身影消失,这才收回目光,又看向谢君行一步一步离开的方向,她眼里有些歉疚。 “堂姐若是心疼,可以追上去的。” 身后传来声响,沈璃锦回过身,沈兰竹便倚在竹子上,抱着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沈璃锦忽略她的话。 “月影与北初呢?” 沈兰竹笑得诡异:“堂姐放心吧,你既然来了,我自然也会遵守规矩,谢安羽我都放了,你身边的人我更不会怎么样。” 她顿了顿,笑容更甚:“只是,他们能不能自己意识到自己是在幻境中从而破局而出,就得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第117章 他的手肘落在她胸口处 一片迷雾之地,月影与北初小心翼翼地行走着,眼前可见度唯有身前几步路,两人不得已只得互相搀扶着。 “北初,你家公子的功夫如何?” 月影突然停下脚步,看向身侧此刻面色格外认真与谨慎的北初,她目光微动。 这个时候的北初跟往日是不一样的。 北初目光没看她,反而是皱着眉扫视四周,听见她的话下意识接道:“盛京城内无人能留下他。” 这话落下,他的步子也是一顿,回过身来看向月影。 “你的意思是?” 月影视线望进迷雾之中:“我家姑娘功夫虽是下乘,但她绝不会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落入别人手里,所以,我们看见的应该都是幻象。” 两人本是在马车前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突然便像是进入一片寂静之地,在这样的寂静中,有箭雨袭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谢君行与沈璃锦从马车内掳走。 月影与北初在这样突如其来的情况下,没有任何思考的追击而去,就这样来到这片迷雾之中。 两人从一开始的惊慌之下终于冷静下来,便发现这件事从头到尾的不对劲。 “如今已经是下午时分,这雾太过浓郁,很是反常,我若是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阮氏的手笔。” 月影脸色沉了些:“只是我没想到,竟然舍得用这样大的功夫来对付你我二人。” 北初沉默一瞬,他看着本是一直看似流动的雾突然静止下来,就像是操控着这一切的人突然停了手。 “或许,你我二人只是用来威胁公子和你家姑娘的把柄。” 月影也发现了异样,她有些烦躁地拔剑冲着迷雾就是一通乱砍。 可迷雾还是原样,就连动也未动一下。 北初的心神很快静下来,周遭的一切仿佛都被他忽略。 “既然是局,那就一定有破局之法,而这类幻术,向来只在于某一个细小的点,那就是在所有诡异的事情里最正常的那个点,那就是通往现实的路。” 他的声音镇定,将月影浮躁的情绪安抚下来。 月影看着他闭上眼,也知趣地屏气凝神,不发出动静打扰他。 半晌后,北初的眼睛陡然睁开,一瞬亮光闪过。 “找到了!” 月影也随之兴奋起来:“能破了吗?” 北初没应她,他只是盯着前头迷雾角落一株枯黄色的矮草,在这迷雾中毫不起眼,但却岿然不动。 好半晌,他才掀起一抹自信的笑容,他一把拉过还满含期待盯着他的月影,往那矮草处去。 月影手心突然覆上温热,她身子一僵,就那样被身前之人带着走,她偏头看了眼北初的侧脸,往日里憨厚的面容在此刻却显得格外可靠。 她正愣神间,北初的声音低沉传来:“月影,砍下你右脚边的那株矮草。” 听见他的声音,月影一瞬回过身,没有任何犹豫地挥手便落下,将那株矮草砍去。 下一瞬,眼前似乎晕眩一个呼吸的时间,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清了出去。 同时,两人没有任何商量的在清醒的一瞬都紧握剑柄,眼前是一片竹林深处,空无一人。 而他们脚下,就是那株被砍下的矮草,承载着幻象与现实的唯一枢纽。 月影扫了一眼,这株矮草的确很不起眼,在北初让她动手之前,她对它一丝印象都没有。 没想到,他竟有这份细心。 月影刚要开口,北初却是耳尖一动,连忙拉过月影捂住她的嘴,转身便就藏在身侧大石后。 月影脑子有些空白,她垂下眼,默默地看着那无意间落在自己胸口处的手肘,身子僵硬得跟石头没什么区别。 而北初恍然未觉,他只是竖着耳朵,听着逐渐走近的脚步声。 有淡淡交谈声传来。 “主上身边的那个男人究竟是谁?我还从来没见过主上也会拿一个人毫无办法。” “听说也是从盛国来的,那块虎符还是主上亲手给他的呢。不过他生得的确是俊。” “哼,盛国的男人都是些身娇肉贵的,以主上的能力,应该配咱们蛮夷最为强大的蛮士才行!” …… 虽大多是些闲聊的话,但偏偏被北初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目光轻动,虎符? 不出意外的话,就应该是那块千变军的虎符,既然如此,他们嘴里的主上… 不就是公子此次前来的目标吗? 他心里的心思还是活络起来:“月影?干不干票大的?” 月影此刻已经略微好些,只是耳尖还是通红着。 她不作声色地将北初的手拿开,退后几步,侧过身去不看他:“我…我还是先去找着姑娘吧。” 北初对她的异常毫无察觉,反而是再次拉住她的手:“你家姑娘现在指不定哪去了,他们嘴里的那个男人不出意外就是宋非,你家姑娘迟早会去找他,到时候总能碰上面的。” 月影连忙甩开他的手,轻咳一声:“那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跟上去?” 北初一怔,随后便看见月影眼里那跃跃欲试的兴奋,有些有些像是平日被压抑的野性与冒险被释放出来。 他突然便笑了,冲她一挑眉:“那就看看是你先替你家姑娘救下宋非,还是我先替我家公子拿下白梨。” “好啊,我可从不觉得我会输给你。” 月影刚才的别扭在此刻烟消云散,反而是一扯唇角,脚步轻点,极快的跟上刚才那说话几人的步伐。 北初轻笑,身影很快也掠了出去。 沈璃锦跟着沈兰竹来到的是处于蛮州与蛮夷中间的一处小村,往左便是盛国蛮州,往右便是蛮夷。 她停步于一间有些昏暗的院落,推开门,屋内却是让得沈璃锦眉头一挑,上好的苍山玉石竟是被做成小桌放置于院中。 即便是冬日也依旧挺拔的松树矗立院落四周。 至于主屋更是无一凡品,这里的东西甚至能与宫中御用之物相比较。 沈兰竹就倚在院门边看着她,末了,掀起一抹笑:“堂姐可还喜欢?” 沈璃锦走回那苍山玉石桌前,手上一翻,一把匕首出现在手中,随后握在手心猛地向下一扎。 那玉桌便从中心处裂开,完美的雕琢在此刻被粉碎。 沈璃锦只抬眼:“手感不错,用来练匕首挺好的,还有吗?” 第118章 可不可以只对我一个人好? 价值连城的玉桌被毁,沈兰竹眼睛都未眨一下。 对于沈璃锦颇带挑衅的行为,她反而是觉得有趣,勾了唇:“有倒是有,只是这苍山玉极为难得,要打磨成桌更加困难,堂姐先等几日,我唤人多给你做几张。” 沈璃锦静静看着她好半晌,最终还是问出那个困扰她许久的问题。 “沈兰竹,是因为小时候的事情吗?” 她这话问得模糊,但沈兰竹却是明白,她垂了眼:“或许是,或许不是,这东西,谁说得准呢。” 笑了声,她直起身子走向沈璃锦:“堂姐,我自幼便知道,除了阿娘,你是对我最好的人,我这个人拥有的东西太少,一旦真的感受过珍贵的东西,我就不愿意放手了,所以,堂姐可不可以心里眼里,只对我一个人好?” 沈璃锦望进她那双瞳孔:“沈兰竹,物极必反的道理,你应该明白。” 沈兰竹笑意更浓,她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摸上她的脸颊,但在看见沈璃锦那淡漠瞳孔之时,她又顿了,收回手。 “我明白,但我不在乎,就像我知道堂姐心里根本就没我的位置,但我同样不在乎,所以,我很早很早就替堂姐在准备这间院子了。” “院子还不错,我挺喜欢的,谢谢。” 对于沈璃锦平静的接受,沈兰竹先是一瞬讶异,随后又很快有了些喜色:“喜欢便好。” 她拍了拍手,院外头便有一名身着布衣的妇人走进,那妇人先是看了眼沈兰竹,眼底掠过深深的恐惧,随后垂下眼一言不发。 “我知道堂姐用映秋用得顺手,因此我特意没把她拉进幻境之中,但映秋跟堂姐一样,出不去,这妇人你叫她哑奴便是,她便是出入这院子的唯一途径,所以堂姐若是有心思,倒是可以从她入手。” 她说着,一边拍了拍那哑奴的肩膀,那哑奴身子一瞬便抖了起来,连忙跪下去。 沈兰竹无声的扯了扯唇角,冲沈璃锦耸了耸肩:“不过看似有些困难哦。” 沈璃锦扫了一眼那跪着的妇人,轻声道:“那我倒真想试试。” “堂姐随意。” 沈兰竹有些炙热的目光看向沈璃锦:“堂姐,我今天真的很开心。” 她的笑容是真挚的,眼角弯起来,跟幼时吃到沈璃锦专门给她带的糖人一样。 直到沈兰竹被人唤走,沈璃锦才收回目光,她看了眼依旧跪着的那哑奴,向前走了两步,蹲下身子。 似乎是有些畏惧沈璃锦的目光,那哑奴连忙往后爬了几步。 “不许动。” 她的语气带了些命令,那哑奴竟就真的身子一颤不动弹了。 沈璃锦伸手抬起她的下颌,这哑奴瞧着年岁不算小却也绝对不大,但一张脸上的沟壑却是格外明显,瞧着跟年近半百的老人没什么区别。 不知为何,沈璃锦总觉得眼前这人似乎是有些眼熟,但却又始终想不起是谁。 最后只得放弃,她轻轻用力,哑奴的嘴唇轻张,沈璃锦扫了一眼,目光便是一缩。 果然,这哑奴的舌头是生生被人拔了的。 她拍了拍手站起身来:“你起来吧。” 那哑奴冲她磕了几个头,才站起身,畏畏缩缩佝偻着身子站在角落里去。 映秋总算是被人送了过来,一看见沈璃锦,眼眶便是包了泪:“姑娘,您没事吧?” 沈璃锦摇了摇头,扫了映秋一眼,见她只是身上多了些灰尘,心下便安心一些。 映秋扫过角落处的哑奴,那哑奴见到她的目光,眼神似乎是有些闪躲。 但映秋在愣神一瞬,最终还是震惊起来:“夏…夏妈妈?!” “你认识她?” 沈璃锦也是一诧。 “她是从前二房陈玲韵身边的贴身妈妈呀,姑娘也知道,陈玲韵自己算不得聪慧,大多时候是这夏妈妈替她出谋划策的,当初玉姨娘和兰竹姑娘被赶出盛京城就是她出的主意。” 映秋声音小了些,在沈璃锦的耳畔说着。 沈璃锦这才恍然起来,难怪,以沈兰竹那瑕眦必报的性子,这夏妈妈还能活着已经算是奇迹了。 “她现在是哑奴。” 映秋闻言一怔,随后看向变得快要已经认不出的夏妈妈,打了个寒颤:“这…兰竹姑娘的手段还真是厉害。” 她话落,看了眼对此毫无波动的沈璃锦,沉默一瞬,寒颤顿时消失,她眼前这位,似乎有过之而无不及。 “姑娘,刚才我来的时候扫了一眼,这里四处都有人把守着,只有一条通往外界的路,基本上一直苍蝇都进不来,其他都是四面围墙,暂时没发现有什么能突破的地方。” 映秋声音严肃一些,眉目间都染上些忧愁。 “你看见的,都是她想让你看见的,至于你没看见的,那就是出路。” 映秋还要问什么,沈璃锦却是直接抬步进了屋:“先睡一觉,船到桥头自然直。” 映秋对自家姑娘这种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很是不乐意,她随着沈璃锦走进屋里,刚要开口便是一愣,她扫了眼这屋子,张了张嘴,好半晌,才有些干涩开口。 “姑娘,兰竹姑娘她是去将阮氏全部家产都拿这来了吗?” “或许是吧,毕竟,一个足以改变阮氏命运的天才比这些东西要重要得多。” “天才?什么天才?” 沈璃锦没有回答映秋,她竟就真的上了塌闭上眼,呼吸逐渐平稳下来。 映秋默默的盯着她好一阵,直到确定她是真的睡着了以后,才有些木然的走到一边坐下,又突然想起什么。 “不对!” 她低呼一声,还没说完,沈璃锦声音便悠悠传出:“别胡叫,月影没事,我将她放养出去了,这些年她也是压抑得太久,有个地方能让她彻底释放一下也好,她这些日子武艺停步不前,这是个机会打破桎梏。” 映秋愣愣点头,又是一阵才诶了一声:“姑娘,你不是睡着了吗?” 寂静。 沈璃锦又不理她了,映秋便也撇撇嘴,脑袋撑在桌边,很快也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夜幕降临。 一处四处密闭的小院,一道身影缓缓浮现,戴着幕离,一身黑衣,就连身形都看不清。 她一路往着最深处去,最终停在一处看似坚固的墙面,她沿着墙面走着。 突然一阵窸窣声起,她看向从草丛里爬出的一只雪白小兔,没有犹豫的上前,拨开草丛,露出松动的砖块来。 她轻轻转了转,取下一块,随后一角青衣便落入眼帘。 第119章 谢总督,你违反约定了 “怎么才来?” 清越声音压低了,带着些怨念。 沈璃锦轻咳一声:“抱歉,睡过了。” 外头似乎是寂静一刹,随后便也沉默着,将那砖块再取下些,竟就只堪堪留了一个足够一人爬行的小洞。 沈璃锦等了半晌,见他没有下一步动作,一怔,随后有些好气:“谢君行?你报复我呢?” “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这地就这部分要松些,大概是从前的狗洞后头补上的,跟原先的不太契合。” 谢君行的语气真挚,倒让沈璃锦觉得是自己想多了,最后看着那个狗洞,咬了后槽牙眼睛一闭就钻了出去。 待起身便看见谢君行那憋笑的神情,沈璃锦面色一黑,掀开幕离,就这么盯着他。 谢君行突觉背后一股凉意,连忙收敛笑意。 “我什么都没看见。” 沈璃锦翻了翻眼,抬步往前去:“你确定你的消息准确?” 谢君行跟上她的步子:“怎么?难不成你觉得这世上只有你万通阁的消息才是准切无误?” “自然是比不上谢总督通天本领的银龙卫。” 谢君行刚想再说什么,神色却突然有些奇怪起来,他怎么觉得不太对劲,他跟沈璃锦现在的关系不应该是同别的有情人一样,互相扶持互相安慰吗? 怎么他觉得,就他二人这样,倒像是仇人。 “沈璃锦,你觉不觉得我们之间不太对劲?” 沈璃锦头也不回:“是你不对劲,不是我。” 谢君行在沉默两秒以后,决定效仿他印象中的有情人:“阿锦,我的银龙卫虽然比你万通阁厉害,但我是你的,银龙卫也就是你的。” 这话落下,沈璃锦的脚步终于停下,她缓缓回过头,一副见鬼的表情:“谢君行,你疯了?” 谢君行在看见沈璃锦的表情以后,就已经明白,他们与别人是不同的。 他妄图跟沈璃锦说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沈璃锦,你不应该对这个话感觉很感动吗?” “我为什么要感动?” “……” 沈璃锦脸上的疑惑越来越浓郁:“你到底想说什么?” 谢君行张了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沈璃锦盯着他,突然目光轻动,才像是明白什么。 在夜色之下,青年身上微有些别扭,垂着眼睑,像是在努力思考着什么。 沈璃锦心里头莫名的一颤,她不知从何处生出来的勇气,上前两步踮起脚尖,极快的速度掀开幕离,随后轻轻啄在青年脸颊。 砰! 就这一瞬,谢君行突然觉得心里像是什么炸开,震得他心里一颤,无知无觉的目光落在眼前女子身上。 “你想说的,是这个吗?我们的关系?” 谢君行伸出手,掀开女子幕离,他看着那在月光之下看似镇定实则耳尖都已经泛红,眼睛亮晶晶地将他盯着的少女。 脸颊上的温热似乎还未散去,他心里有些躁动,素手一揽,直接将那少女揽入怀里,俯身就要吻上那片柔软。 谢君行刚触碰到那温热,还没来得及体会,便已经被沈璃锦一把推开。 “谢总督,你违反约定了。” 谢君行盯着那红唇好半晌,目光才往上移:“是你先违反的。” 沈璃锦眨了眨眼:“我怎么不记得谢总督也给我制定了约定?” 谢君行一愣,这才反应过来,那三不许里头全是对他的要求。 他眨了眨眼要开口,沈璃锦不给他这个机会:“我不接受你的约定。” 她说完便就将幕离放下来,转过身往前走。 谢君行看着她的背影轻笑一声,眼中有些宠溺,心里头的躁动逐渐平静。 约定吗? 这只取决于他遵不遵守,有的时候,似乎可以犯忌。 两人最终停步在一处打铁铺前,这打铁铺子瞧着很是昏暗,隐隐间有些幽冷。 谢君行一瞬便绷紧身子:“这地方,死过很多人。” 沈璃锦扫了眼这紧闭铺子门前暗红色的地面,又毫无波澜地收回。 刚抬步上前走了两步,门便缓缓地自动开了。 沈璃锦抬眼,便对上一双满是戏谑的瞳孔。 “堂姐,对于我这么了解你这件事,我不知是该感到高兴还是难过。” 沈璃锦并不意外沈兰竹出现在这,视线在沈兰竹身后俨然是阮氏装扮的婢女,在她身侧是个只露出一半面容的老妪。 而在四周,则是安静肃杀的带着面具的蛮夷蛮士。 那老妪阴测测地扫了眼沈璃锦,又发出嗬嗬的笑声:“她的后人,竟然如今这么弱小。” 沈璃锦将四周情形尽收眼底,目光才移向她:“阮氏如今的族长?阮氏何时没落到这般地步了?” 那老妪见到还击,也不恼,那感觉毫无生气的眼珠轻轻转动。 “总比如今云氏支零破碎要好,至少我不会让我的后人因为我的性命孤身入险境。” “族长。” 沈兰竹轻声唤了声,老妪便轻哼一声,随后竟就真的沉默下来。 沈璃锦微挑眉头,沈兰竹在阮氏的地位有些出乎她的意料,毕竟沈兰竹并无阮氏血脉。 “堂姐,不知道你今日前来是做好了怎样的代价?” “我来带回我自己的人,不打算付什么代价。” 沈璃锦的话落,那老妪变了脸色,沈兰竹笑容却是更浓郁些。 她拍了拍手,身后便有蛮士从一侧的暗门处走出,押着约莫十数人,皆为女子,脸色大多苍白,可眼里却是有神的,因此竟不显得虚弱,反而是让那老妪脸色沉下冷哼一声。 “堂姐不妨先瞧瞧,再做决定。” 那十数女子的目光在沈璃锦身上停顿,露出诧异来,当中一人是个年纪稍大些的,她脸上微有沧桑。 声音久未发声,沙哑得难听:“柔…柔儿?” 顿了顿,她又自嘲一声:“怎么会是柔儿呢…” 身侧有女子带着些恨意开口:“她怕是在不知道哪里尊享荣华富贵了,成为了阮氏的走狗!” 那沧桑女子咳了几声:“我相信柔儿不会这样的。” “你还相信她?当初的事…” 那女子话未说完,沈兰竹不耐烦的声音响起:“将嘴都塞上。” 两侧蛮士连忙将这十数人塞了嘴。 沈兰竹这才看向沈璃锦,又恢复笑容:“堂姐真的不为自己娘亲犯的错赎罪吗?” 她视线落在谢君行身上,眼里有了些厌恶:“不过在说这些之前,能不能先将闲杂人等清理出去?” 第120章 如果我要造反的话 闲杂人等? 谁? 众人的目光没有任何停顿地齐刷刷地扫向谢君行。 在入门之前就被沈璃锦警告要闭嘴的谢君行本有些懒散地在一旁打着哈欠。 就连沈璃锦都是若有若无的扫他一眼。 突然被众多目光聚集,他打到一半的哈欠收了回去。 他看着沈兰竹眼里的情绪,笑了:“闲杂人等要清理出去,那闲杂人等的家属也要清理出去?” 家属二字让得沈兰竹脸色微沉:“你不配。” 她话落,不看谢君行,反而是紧紧盯着沈璃锦:“堂姐是自己亲自动手清理?还是我找人帮你?” 谢君行看见沈璃锦的目光扫过来,下意识地要抬步往外去,沈璃锦拉住他的手:“做什么?” 谢君行一怔:“我…出去啊。” 沈璃锦握紧了些他的手,十指相扣,随后抬眼看向沈兰竹:“他说得没错,如果要清理的话,就把我也清理出去吧。” 沈兰竹的目光停留在两人相扣的手,她在此刻反而是冷静下来,目光只一瞬波动。 “我的要求很简单,堂姐,我要你陪我十天。” 谢君行因为沈璃锦的行为正愣神,听得这话,眼睛一横:“不行!” “你说了不算。” 沈兰竹眼神都没给他一个,依旧是紧盯沈璃锦。 沈璃锦轻轻握了握谢君行的手,他便平静下来。 “陪你十天,做什么?” “什么都不用做,你就只需要在我给你准备的院子住十天,就够了。但前提是你心甘情愿。” “十天以后呢?” “你随意,十天以后,这些云氏的人你带走,在这十天里,我会保证她们的基本存活。” 在沈兰竹的话落之时,那老妪轻轻皱了眉:“兰竹,她对我们很重要,我们的东西还在云柔手里,她是云柔的女儿,只有她…” 她话没说完,沈兰竹便已经打断:“族长是不相信我?” “兰竹,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 “既然族长相信我,那就请尊重我的决定。” 那老妪沉默下来,像是幽幽叹口气,但最后,也只得再次沉默。 沈璃锦将这一幕尽收眼里,唇角扯出一抹笑:“沈兰竹,我应你。” 沈兰竹闻言眼中微亮,随后同样掀起唇角:“我很期待,堂姐。” 沈璃锦再次扫了眼那十数云氏女子后,才转身离开了这打铁铺,谢君行跟在她身后,声音有些轻。 “你知道十天意味着什么吗?” 沈璃锦这时才要松开一直握着他的手,只是谢君行反手却是将她整个手握在掌心。 她挣脱不开,便也随他去了。 “意味着什么?” “盛京城变,蛮夷事了,整个局势彻底变化。” “你真的觉得,这些事情会完全避开我吗?” 谢君行蹙了眉:“我知道不会,我并不觉得沈兰竹有能力真的护住你。” 他话落了,突然抬头看向已经彻底黑下来的夜色,有一阵鹰啼声起,随后盘旋于头顶之上。 谢君行在看见这鹰的一刹,脸色沉下,他伸出手,那鹰便向下俯冲而来,稳稳的落在他的手臂。 他从鹰脚上取下一张纸条缓缓展开,放得低了些,刚好够沈璃锦能看见。 沈璃锦视线停顿在那纸条上几瞬后离开。 “瞧着这蛮州当真是要热闹起来了。” 谢君行将那纸条揉搓在手心:“是热闹起来,都冲着你来,可不热闹?” 如今盛京城中,有关沈璃锦就是云画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而陛下更是直言,谁若是能娶得沈璃锦为妻,便直接册封太子。 甚至宫中隐隐间有消息传出,太子若立,陛下似乎是很快就要传位。 这些消息如雪花一般地从盛京城逐渐传向整个盛国。 据说在消息刚传出来的时候,四皇子与二皇子的人马便已经一路朝着蛮州而来,两人更是亲自带队。 一时之间,风声鹤唳。 往日里算是无人问津的蛮州在顷刻之间竟成为大热之地。 沈璃锦对这些事多少心里早有猜测,沈兰竹在知道她是云画的一瞬间,就会利用这个消息让盛京城大乱起来。 只要盛京城一乱,那便是阮氏崛起的最佳时期。 沈兰竹既然在阮氏拥有如此高的地位,自然也要做出些成绩让阮氏真的认可她。 对沈兰竹来说,沈璃锦在这里住十天,既是对她自己的满足,同时也是为了吸引四皇子与二皇子前来,方便阮氏动手。 一举两得。 沈璃锦将这些信息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眸中有些晦暗。 “这场戏才刚刚开始,谢总督,你对我就这么没有信心?究竟谁是猎物尚不可知,好戏自然要慢慢品才是。” “这场戏你要如何唱?” 沈璃锦听见这话,唇角微掀,反而是偏过头问他:“这话总该我问谢总督才是,这场你亲自做的戏,你要如何唱下去?” 谢君行挑眉。 沈璃锦上前两步离他近了些,望进他瞳孔之中:“从你设计同时拿下银龙卫跟禁卫军开始,你就会想到有今日的蛮州一事,无论是白梨还是长荣公主,对你来说都无疑是催化剂,偏生我沈家又在这所有事件中都存在,成为你最好的挡箭牌,你的目的在白梨逃出龙狱的一刻就已经达到了。” “毕竟,我不认为有你把控的龙狱能让人随意地跑出来。”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笑容也愈来愈盛:“而蛮州一旦彻底将蛮夷收入麾下,谢大公子又正巧因为白家的覆灭带队来到蛮州,从而周围的宁州,华州理所当然的无法抵抗,而这一路而去,直捣盛京城。” 随着她的话,谢君行脸上的笑意也逐渐减轻,他看着沈璃锦冲他一字一句地问出那句话。 “所以,谢君行,你是真的要造反吗?” 谢君行突然笑了,他握着沈璃锦的手轻轻把玩着,微垂着眸看似漫不经心。 “你的推衍术已经大成了?” “谢总督,是我先问你的哦。” 谢君行的笑容放大,在沈璃锦面前,他的野心再无半分掩饰,盯着沈璃锦的目光带了些压迫。 “如果我说是的话,沈璃锦,你要跟我一起吗?” 第121章 如果失败的话,记得让我先死 沈璃锦其实在夜色中看不太清他眼里的情绪,但她莫名地能感受到他身上淡淡的紧张之意。 她用力捏了捏谢君行的手掌:“为什么不呢?” 谢君行一瞬将她手紧握,声音不自觉的嘶哑:“你想好了?你应该知道一旦失败的后果,那不仅仅只是你我之间的事。” “谢总督觉得会失败?” 沈璃锦反问,谢君行先是笑了笑,随后才又垂下眼:“不觉得,但我总该做好这样的准备。” “那谢总督觉得,就算你不造反,盛国又能存活多时呢?” 沈璃锦松开他的手,语气漠然:“如今的盛国虽算平和,但从陛下继位到如今,盛国停步不前,就连蛮夷这等从前只能臣服的族群如今竟已经开始悄然发展到足以威胁盛国的地步,更不要说还有阮氏在其中作祟,周遭敌国虎视眈眈,不出三年,就算没有阮氏,盛国也会走向灭亡。” 谢君行的笑意敛了一些,此刻看着她的目光是仿若正视一个值得他留意的对手或同伴。 “可陛下在位这么多年,基本上没有做过什么大忌之事,你应该知道对普通百姓来说,我们才是那个霍乱盛国的逆贼。” “身居高位,无功便是过。” 沈璃锦轻喃一声:“如果只是做到无过就能成为一国之主,那这世上,可不只有姜家的人能做到。” 谢君行听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你的意思是?” “谢总督,我们可不止有一种关系。” 谢君行轻挑了眉头,伸出手:“合作愉快?我的合作伙伴?” 沈璃锦垂下眼扫了扫,随后也郑重地伸出手与他相握:“祝我们成功。” 顿了顿,她笑得灿烂:“如果不能的话,你记得让我先死。” 谢君行张了张嘴,看着沈璃锦的神情,最终只道了声好。 宋非醒来的时候,天边刚亮起一抹光,他眯了眯眼,手微微挡了挡视线,待适应过来,他才起身。 只是刚站起来,身影便是一顿,自己身处的是一间熟悉布置的屋子。 他神色怔了,双目之中露出极为罕见的迷茫与痛苦。 门嘎吱一声地开了,宋非抬起头,当先一人白梨的身影落入他眼帘,待他视线扫到白梨身后一人时,却是瞳孔一缩,随后下意识地想要摸向腰间的长剑。 只是身上内力依旧是无法动用,而腰间也早已经空了,他皱着眉,退后两步。 白梨察觉他的反常:“宋非?怎么了?” 宋非没看她,只是依旧盯着她身后那人,那是个留着络腮胡,身形壮硕的中年男子,一双眼睛很有攻击性。 但此刻他盯着宋非的目光却是格外柔和:“你就是当年山非支脉那唯一活着的小家伙吧?我记得你应该还有个叫秦毅的表弟,他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杀你,我一个人就够了。” 宋非的声音是不含任何情绪的冷漠,可身上的戾气是白梨都从未见过的。 她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转过头看向那中年男子的神色也冰冷起来。 “宋非公子跟秦族长的关系似乎并没有您说的那样密切。” 秦族长冲她耐心道:“白姑娘,这小家伙对我当初有些误会,一直觉得我是导致他们山非支脉覆灭的凶手,但其实他从来都没给我解释的机会,这一次正巧有白姑娘引荐,我便想着要解除误会。” 白梨有些半信半疑,带着些疑问地看向宋非。 宋非眼也不眨:“我们之间有没有误会,我杀了你,在阴曹地府去找我父母聊聊就知道了。” 秦族长听得这话眼睛眯了眯,有些虚伪的和善有些维持不住,但他还是带着笑。 “你叫宋非是吧?那时你太小,我不知道是什么人给你说了那些假话,对当初的事情,我也感到很可惜,作为山非支脉的唯一传人,你若愿意回来,我将会把你作为下任秦族长培养。” “我等不了那么久,毕竟如果你现在死了,我也会接管秦族。” 眼见着宋非有些油盐不进的模样,秦族长神色终于有些沉下来,他意味深长道:“宋非,这里是秦族,你刚才说的这些话,足够你死十次了,” 宋非闻言目光终于落在了一旁发觉自己被骗的白梨身上:“他说,我该是死十次了。” 第一次明确从宋非身上感受到友善气息的白梨极轻地挑了挑眉,随后笑容张扬:“有我在,你不会死的。” 秦族长见着白梨已经不相信他了,便也终于撕去伪装,他脸上的所有和蔼都变成了嘲讽。 “白姑娘这话是否太过自信?一个盛国将军之后到了我蛮夷的地界,白姑娘应该知道一旦我将这个消息放出去,你将会落入怎样的境地。” 即便是威胁,秦族长声音还是温和的。 他本就是为了白梨手上的千变军才选择留下她,在得知白梨是为了宋非而前来,他很自然地编织了一个谎言。 一个让白梨觉得宋非看到他就能开心的谎言。 但到了此时,即便是谎言被拆穿,他也并不慌张,反而是好整以暇。 白梨只冷冷扫他一眼:“我落入怎么样的境地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你弄不死我,我将成为你永远的噩梦,秦族就算再强大,但若是后辈都凋零,只怕秦族长也不好做。” 秦族长闻言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白姑娘的确是聪明人,所以我并不打算公布你的存在,毕竟千变军这样的强大助力,实在没有拱手相让的道理。” 他笑容微微诡异些,白梨这才察觉不对,她轻唤一声,门外头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秦族长的笑容更甚:“白姑娘是主动走进我秦族的,而白姑娘适才与我把酒言欢的场景也是落在了各位千变军的眼里,他们只会觉得,是白姑娘因为宋非的原因不舍离开,虽然只有几日的时间,但足够我与白姑娘好好聊聊了。” 他话音落了,整个人彻底阴冷下来,挥了挥手,身后便有蛮士上前,将两人押住往一处暗道走去。 白梨竟也没怎么反抗,她偏头看向宋非,颇为无奈:“宋非公子,可能要委屈你跟我死在一块了。” 宋非全身依旧无力,实在抵抗不了蛮士,听得这话淡漠回应:“你不是说,有你在,我不会死吗?” 第122章 他们真的找过来了 白梨闻言眨了眨眼,一脸理所当然:“对啊,你现在不是还活着吗?不过等会他动手的话,我倒是可以死你前头,也不算违反约定。” 宋非有些无语地翻了翻眼,平日里那很少流露出情绪的面容在他自己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面对白梨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流露出情绪来。 两人一边走着,一边有一搭没搭地说着话,仿若看不见身侧守着的蛮士。 “宋非,你知道沈璃锦也来了蛮州吗?” 宋非闻言一怔,他眸子垂下:“我不知道。” “听说是云氏的人被阮氏抓住了,她来救人的,但其实你被千变军追杀的消息她很早就知道了,她也知道你在我手里,但她一次也没来找过我。” 白梨顿了顿,语气轻了些:“宋非,她已经去找过云氏族人了,可她到现在依旧没有过问任何有关你的消息。所以,你真的不打算将你心里的信仰换一个人吗?” 宋非的身影先她一步地踏出一处满是血腥味的暗牢:“不换,她说过不会丢下我的,我相信她。” 白梨耸了耸肩,也不再多说,她扫了眼四周昏暗的环境,阴暗潮湿的环境里是血腥味混杂着尸体腐烂的恶臭。 她有些嫌弃地捂了捂鼻,却没半分害怕的情绪。 两人身影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 沈璃锦在沈兰竹给她准备的院子里已经住了一日,这一日以来,她就真的像是什么也没再关心,怡然自得的过起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 只是时不时的,沈兰竹会来她这里,陪她吃顿饭,再送些价值不菲的东西供她取乐。 对沈璃锦来说,沈兰竹的这些行为无异于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但沈兰竹貌似对此乐此不疲,这两日瞧着心情却是很好。 “堂姐,早。” 正说着,沈兰竹的身影便就从院外出现,她很是自然地走到沈璃锦对面坐下,又唤了那哑奴送上些沈璃锦爱吃的糕点。 沈璃锦扫了眼她有些风尘仆仆的模样,随口问了句:“才回来?” “嗯,阮氏那边有点事,四皇子和二皇子都已经在蛮州安顿下来,已经派人到阮氏打听你的下落。” 沈璃锦拿着糕点的手一顿:“然后呢?” “然后来的人就都死了。” 沈兰竹像是在说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她又给沈璃锦夹了一块菜:“不过,谢君行也知道你在我这,他会不会透露你的位置,我就不知道了。” “如果透露了呢?” 沈兰竹闻言抬起头冲她露出纯真灿烂的笑容:“那我就让盛国皇帝绝后。” 沈璃锦歪着脑袋想了想:“绝不了,还有一个小的。” 沈兰竹也想起那最小的皇子,乃是长荣公主的胞弟,她眨了眨眼:“也对,留着也好,日后总得留个傀儡。” 沈璃锦无声的笑了笑,沉默着吃着桌上的菜,这些的确都是她爱吃的。 冬日罕见地出了些暖阳,早早地便透过云层撒下来,打在沈璃锦的侧脸上,沈兰竹抬眼望了过去,她感觉这样的安静太过难得。 这样的难得让她不由自主地宁愿将时间在此刻静止。 “堂姐,我忽然觉得,十天的时间实在满足不了我。” 待沈璃锦抬眼看她,她才又笑了:“但我会信守承诺,我也并不觉得,这十天真的只是我们的结束。” 大约是四皇子与二皇子实在太过执着,派来的人一波又一波,让得沈兰竹实在是无暇分身,就连此刻前来不过也是忙里偷闲,说不了几句话落便就抬步离开了。 只是离开前,她扫了眼角落的哑奴,目光里掠过些深意。 那哑奴接触到她的目光,连忙将头垂下。 沈兰竹掀了掀唇角,也佯装没看见她的慌张,加快脚步走了。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此处,那哑奴才像松了口气,放松下来。 沈璃锦依旧坐在那处,喝着米粥:“你已经被发现了。” 她出了声,让得那哑奴一怔,她张了张嘴啊了一声。 通过这些日子已经成熟许多的映秋已经学会了在不必要的时候只听不说。 她已经沉默许多。 但此时,她还是有些可悲的看了眼那哑奴:“你太容易露出破绽了,以她的性子,应该留你不过今日夜。” 那哑奴闻言眼中露出惶恐,她使劲摇着头。 如果只是死,她并不畏惧,她畏惧的是沈兰竹那些足以让人崩溃的手段。 她看着沈璃锦,没有任何犹豫的跪地,将头磕得梆梆作响。 沈璃锦有些好笑的看她一眼,站起身来:“你不用如此,她的离开就是她的默许,否则我不觉得你现在还能在这里跪着求我。” 那哑奴抬起头,目光中有些疑惑。 沈璃锦别过眼:“照我吩咐你的事做吧,我向你承诺的事情依旧作效。” 她说完后便就带着映秋进了屋子,也不管那哑奴此刻心里的惶恐害怕与期待交织。 她站起身来,望着沈璃锦那已经紧闭的房门,目光之中微微闪烁,好半晌,她才垂下头,转过身静静的收拾起桌上的残局。 没有事做的日子时间总是过得慢些,映秋抱怨着有些无聊,沈璃锦却是很喜欢这样的生活,睡了一个下午才起了身。 整个人清醒过来的时候,外头天色已经黑了,白日的暖阳再次回归冷冽,她打开门,便见沈兰竹坐在桌边,撑着头。 在她身前,是跪着的已经被人压在地上的哑奴,目光已经木然空洞,就连对沈璃锦的出现都没有任何反应。 沈兰竹倒是很开心:“堂姐醒了?正巧,我也有个好消息要与堂姐商量。” 沈璃锦走到沈兰竹对面坐下,仿佛没看见那哑奴一般:“什么事?” “四皇子和二皇子真的找过来了。” “这算好事吗?” “当然算,怎么不算呢?” 沈兰竹手里拿着柄长剑,轻轻拍了拍那跪着哑奴的脸:“至少,我知道了原来再听话的狗都是不长记性的。” 沈璃锦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剑柄,沈兰竹挑眉,很是干脆的直接将剑递给了她:“怎么?堂姐要亲自为我清理门户吗?” 第123章 后宫之主的位置我很感兴趣 这一动作,让得沈兰竹身后的蛮士目光微动,紧了紧手里的大锤。 那被押着的哑奴也在这一瞬抬起头,眼里有了些光亮。 似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沈璃锦接过长剑的那只手上。 只有沈兰竹,垂着眼把玩着茶杯,似乎毫不在乎。 “你不怕我对你动手?” 听见沈璃锦的声音,沈兰竹却没看她:“你会吗?” 对面没再传来声音,沈兰竹握着茶杯的手一顿,抬眼侧头,对上一双充满戏谑的瞳孔。 沈璃锦只是将长剑掂量掂量,随后便扔回了沈兰竹手里:“她也算是帮了你,倒也用不着赶尽杀绝。” 沈兰竹稳稳接过那长剑,身体很轻地放松下来,嘴角扩开:“既然堂姐说不杀,那留着便是,只是堂姐应该知道,不听话的狗迟早有一天会反咬上主人。” “驯服的方式不对,自然会养出这样的狗。” 沈兰竹勾了勾唇角,冲压着哑奴的蛮士使了个眼色,那蛮士便就将哑奴扔到了沈璃锦身边。 映秋看了眼沈璃锦,待沈璃锦点头,她才上前将哑奴身上的绳索解开,那哑奴冲着沈璃锦磕了两个头,眼眶红红的,随后走到她身后沉默而立。 院子外头突然传来阵阵打斗之声,在这寂静夜晚显得格外突兀,但偏偏院内的沈璃锦与沈兰竹都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映秋站在沈璃锦身后,不由感叹这就是聪明人之间的过招。 就像沈兰竹知道沈璃锦一定会说服哑奴,而沈璃锦也知道,沈兰竹作为阮氏的人,也要需要借哑奴的手向四皇子和二皇子传递沈璃锦所在的位置。 这也是为什么沈璃锦会说,那哑奴也算是帮了沈兰竹的原因。 “堂姐觉得,最后能进这样院子的人,是谁?” “更准确的不应该是,堂妹希望谁进来吗?” 沈兰竹眨了眨眼,一双手撑着手很是可爱。 “我吗?我喜欢自己掌控不住的人,那样会让我很想要让他看见臣服于我的样子。” 这话让得沈璃锦扫了她一眼,她说起此话时的亮光是隐藏不住的。 “阮氏想要的应该是四皇子吧?” 沈兰竹闻言轻哼一声,有些恼意:“一群顽固,那姜栩虽是蠢些,可背后靠着的是贵妃,又怎么肯真的效力,姜岚这个人吧,一双眼睛里头满是野心,对这种人,只需要承诺给他他想要的东西,就足够了。” 两人状似闲聊,但心神却都是在外头的打斗声里。 沈兰竹又突然想起什么:“堂姐呢?想要将谁送上太子之位呢?” “堂妹从将那个所谓阮氏出盛国灭,唯有云氏嫡系为后方可破的预言放出来开始,不是就已经为我选好路了吗?” “可是堂姐没有按照我的路走,不是吗?” 沈兰竹顿了顿,又有些漫不经心:“不过那也不重要了,因为我突然发现,堂姐似乎是做了一个更有趣的选择。” 沈璃锦笑了,她张扬肆意:“皇室血脉埋骨蛮州,的确是更有趣些。” 她话音刚落,院子外头的声音便像是停了。 下一瞬,院门打开,一道人影背光而来。 “沈姑娘,好久不见了。” 听得这道声音,沈璃锦扯了扯唇角,站起身来缓缓欠身:“民女见过二皇子殿下。” “再过些日子,你再见着我,便不用自称民女了。” 姜岚伸手虚扶,沈璃锦站起身来,又听着外头传来一声四皇子的怒吼,却是由近及远消失不见。 姜岚笑了笑:“许是此处偏僻,夜有野狼嚎叫,沈姑娘不如随我去别处,方能护你周全。” “二皇子殿下,民女觉得,与野狼为伍兴许我该活得更久些。” “是吗?可我觉得无论如何也该是别人害怕才对,毕竟当初沈姑娘与谢家三公子联合骗着我的事,我可还记着呢。” 姜岚朗声笑了笑,看似玩笑,实则语气是冷的,他抬步走到沈兰竹身侧的位置,微微弯身:“兰竹,我前些日子还想着你去了何处,原是自己躲着逍遥快活呢。” 沈兰竹动也未动,只是抬起眼看他:“二皇子殿下说笑了,兰竹这不是替您收服着阮氏吗?阮氏归顺,您何愁不能成事?” 姜岚缓缓坐下:“成事?成我骨灰的事吗?” 沈兰竹闻言轻笑一声,沈璃锦也走回位置坐下,她这才看清姜岚衣衫上或深或浅的血迹。 明明是些许狼狈,但姜岚的作态却丝毫不显,反而是从容自若。 “沈姑娘,对于我将来的妻子,我不愿彼此心生嫌隙,所以,我希望你是心甘情愿踏上回京的马车。” 他顿了顿,笑容依旧儒雅:“但如果迫不得已时,还请沈姑娘原谅我的无奈之举。” “二殿下真的觉得,我跟你回去了以后,太子之位便就能落在你的头上?” 姜岚眸子轻动,竟露出几分无奈:“不觉得,可凡事总得试一试,如果实在没有办法…” 他悠悠叹口气,话没有说下去。 “如果这所谓的试一试本就是无用功呢?” 姜岚听着她的话,颇有兴趣的望着她:“怎么?沈姑娘有更好的办法?” “二殿下也知道,四殿下母家强盛,陛下为了稳固盛国局面,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将太子之位给你的,我跟着你回了京,不论我愿不愿意,我坐上的始终是四皇子妃的位置,那二殿下千里迢迢如此奔波,岂不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沈璃锦的平静仿若在说着的并不是她的终身大事一般,反而像是什么值得拿出来交易的物件。 姜岚兴趣更甚:“那依沈姑娘而言,我该如何?” “留在蛮州,亲自上阵杀敌,先赢军心,再得民心,一举拿下胜利,带着军队直破盛京城门,到那时,众目睽睽万众一心之下,方有一半机会。” “一半?”,姜岚挑眉。 沈璃锦盯着他,笑得诡异,一字一句:“但若是四殿下不小心落入蛮夷手中,血溅沙场,那民女就该向二殿下道声贺了,或许不日,这盛国便要易主了。” 第124章 她跟我,本就是一条路上的人 她的声音像是有什么魔力一般穿透林姜岚的耳里。 只是他很快将心里的那丝动容收敛下去,脸上的笑意也已经散了。 “我又怎么知道,这一次沈姑娘不是如之前一样,在利用和算计我呢?” “民女的确在利用你,二殿下。” 姜岚眼睛一眯,身上开始散发冷意:“是吗?不妨请沈姑娘再详细说说?” 沈璃锦唤映秋斟了杯茶送至姜岚眼前:“二殿下先消消火气,或许我可以换个更温和的说法,互相合作。” 姜岚盯着那杯茶没动,沈璃锦便笑了:“殿下放心,对于合作伙伴,我向来是真诚以待。” 见姜岚依旧是将自己盯着,沈璃锦撇了撇嘴:“实话与殿下说吧,殿下也知道我沈家如今在盛京城内面临的状况,沈融能力不足,只能在许家的围剿之下自保,而我又被我这堂妹困在此处,我身边的所有人都是自身难保,我现在迫切地需要一个新的靠山。” 她微顿,笑容深意:“又或许说,是需要一份更高的权利,民女觉得,后宫之主这个位置很是不错,所以想跟二皇子商讨商讨。” 她的话其实是含了几分真切的。 姜岚从未想过眼前女子的野心又何止如此,他若是知道对方怀有造反之心,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在此刻做下这荒谬的决定。 “我要如何信你?” “殿下信我,它就是真的,殿下不信我,无论我说什么,殿下也只会觉得是假的。” 姜岚神色终于正色起来,他扫了眼一旁有些百无聊赖的沈兰竹,随后目光还是落在了沈璃锦身上。 不得不承认,沈璃锦身上牵扯的有太多都是他需要的,无论是势力,人脉还是钱财,对他来说都是莫大的助力。 他缓缓垂下头去。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阵夜风袭来,姜岚才仿若清醒了。 “这个合作,我很感兴趣。” 他心里有了决策,便也不再拧巴,反而是轻松许多,站起身来:“沈姑娘,兰竹,接下来的日子我们还会见面的。” 听得这话,沈璃锦笑容越扩越大,最终在姜岚将那杯早已经斟好的茶饮下去,她的笑容才彻底维持在脸上。 等姜岚离开的时候,天边已经快要露出一抹光亮,瞧着,竟是一夜要过。 沈兰竹在这个过程中是一言不发的,她懒懒地抻了抻腰:“这场戏的确是越来越有趣了。” 蛮州与蛮夷相接的地界,城墙之上,谢意扬面色坚毅身姿挺拔。 他静静的感受着眼前从黑暗转变为光明,在第一抹光亮彻底铺满整个城墙,身后便传来脚步声,伴随着一道懒散清越的声音响起。 “大哥还是觉得,能说服蛮夷那几个老顽固吗?” 谢意扬听得他的声音,眼波轻动:“若是不动用一兵一卒便能解决此次危机,对无辜之人来说才是最好的,况且,另外几族的人已经有了松动,只等着秦族松口。” “秦族?” 谢君行翻身,坐在围墙之上,半只腿屈着,一只手便就软软地搭在膝盖之上。 “别怪我这做弟弟的没提醒你,这秦族可是蛮夷历史上存在得最近的一族,他们想要脱离盛国掌控的欲望也是最为强烈的,想要说服他们?大哥还不如直接带着铁骑踏过去。” 谢意扬闻言皱了皱眉,刚要说什么,又是一道声音响起,这声音让得这些日子因此事心中有些烦闷的谢意扬,一瞬清扫出所有的坏情绪。 他猛地回过头去,便见那道倩影缓缓走来。 “欲望是最大的,但同时也是最好收服的,我若是谢大公子,第一个找上的便是秦族。” 谢意扬那张坚韧面庞上,终于扯出一抹笑容:“有鸢儿你在,下次再与秦族交涉,我便有把握了。” 林鸢走到两人身侧,先是摇头:“没有下次了,谢大公子你频繁联系蛮夷的其他人,已经让秦族有了危机,他们不会再给你机会。”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话一般,几乎是话音最后一个字落,本是寂静无声的城墙之外,忽地传来一阵嘈杂,马蹄声,喊杀声冲天响起。 战争的号角终于吹响。 谢意扬的面色微变,林鸢却是只扫了一眼,看向同样平静的谢君行:“阿锦呢?” “应该是在忽悠人吧。” 谢君行模棱两可的回答,让得林鸢极轻的蹙了眉,但也没有多问,只要活着便好。 她目光落在城墙之下妄图发起突袭的蛮夷军队,有了几分可笑。 “曾经只能匍匐的家伙,却是将野心膨胀到今天这个地步。” 谢意扬脚步匆忙,也没来得及打个招呼,便连忙退了下去,安排人手准备迎战。 城墙之上,便只剩下林鸢与谢君行两人。 不知为何,林鸢觉得,谢君行身上的气息与她之前所见有些不同了,她隐隐的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丝帝王之气,很浅,但足够林鸢震惊。 因为她发现,这丝帝王之气在以很快的速度凝结,似乎是随着时间流逝,总有一日将会彻底成型。 短短两三日,谢君行身上便发生如此大的变化,林鸢不觉得这一切会跟沈璃锦毫无关系。 她声音有些飘渺:“谢三公子,无论你到底有多大的志向,都跟我没有关系,你的死活我也不会过问,但若是这条路上,牵扯到了阿锦,我希望你能更慎重些,我是绝对不允许她踏上这样一条随时都可能万劫不复的道路。” 谢君行目光是垂下望着那战场之上的,听得这话,唇角极轻的勾了勾:“林大人觉得,阿锦会因为我而选择改变自己的道路吗?” 林鸢神色一怔,便见谢君行已经翻身下了围墙:“林大人不妨想想,或许,她跟我本就是一条道路上的人呢。” 谢君行冲她笑了笑,随后轻轻吹了个口哨,不知盘桓在何处的鹰出现在上空,很是兴奋地冲着谢君行冲来,落在他的肩膀之上。 他取出纸条,神色逐渐有趣起来,他扫了眼已经一触即发的战场,他喃喃一声。 “这样的情况,如今身为白家之主的你,怎么能不出场呢?你不出来,我只好亲自去请你出来了。” 第125章 谢意扬,我要你娶我 蛮夷的突袭让得蛮州在一瞬陷入惊慌之中,而与此同时,盛京城中,阮氏也彻底露面,开始掀起波澜。 朝臣之中,竟有三分之一的大臣为阮氏辩驳,让得皇室心惊,阮氏竟已经不知不觉地渗入了盛国之中。 一时之间,内乱起,外战攻。 整个盛国也随之开始混乱。 更让人惶恐的是,向来是四分五裂的蛮夷此次却是格外团结,领头之人便是那秦族,而据说,那一直神秘的千变军之前在一女子带领之下出现过,如今却是出现在秦族的队伍之中。 众人不由猜测,是不是那女子投效了秦族。 而没过多久,传言便传了出来,原来那女子就是前些日子越狱的白家嫡女,进入秦族则是因为秦族一个支脉之子。 而秦族则是忠于那传说中的阮氏天才,其原因竟是多年前秦族主脉的一个女子前不久回到了族内,其身份特殊,秦族族长对她的话很是在乎。 种种流言蜚语如雪花一般,撒向盛国和蛮夷各地。 但这些东西,都只能成为战场之上的催化剂。 蛮夷与蛮州的初次交锋,以蛮州损失近一倍的人马逼退蛮夷收场,看似首战告捷,军中却是气氛低迷。 谢意扬满身鲜血的坐在一处石墩上,咬着绷带自己给自己缠着手臂上的鲜血。 而在他的不远处,则是脸色煞白的白满,脸上身上全是鲜血,整个人木然地坐在那里,就在前一刻,他亲眼看见从小陪着他一起长大的侍卫在他身前被砍了头。 那头颅滚到地上,最后停在他的脚边,睁着眼睛死死将他望着。 直到这一刻,他依旧未从这样的惶恐中醒来。 从小娇生惯养的贵公子,第一次感受到在战场之上人命的悲哀,在这里,没有人会因为他是所谓的白家嫡子而手下留情。 反而,会将他视为第一目标。 在两人身前的军营,众多士兵瘫倒在地,神色都是悲戚。 谢意扬的身侧有脚步声靠近,身影伸出手将他手里的绷带拿过,沉默着替他缠绕着手臂之上的伤口。 谢意扬抬头看了一眼,紧皱的眉头松了些。 “怎么?不过一场试探,就将我们的谢大将军打得抬不起头了?” 林鸢的动作轻柔,语气也很轻,将他手臂上的伤口包扎好以后,便坐在他的身旁,侧眼看他。 谢意扬轻轻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赢了蛮夷以后,我要如何告诉我军中将士,挥剑向盛京城。” 他的话让得林鸢微怔一瞬,随后笑了声:“我本还想着你要做什么决定,没曾想你却已经在想着如何替他善后了。” 谢意扬目光有些悠远:“他是我的弟弟,我自然该挡在他偏头,况且…这盛国的确也该变变天了。” “我倒是没想到,堂堂的谢大将军,竟也会说出这种话。” 林鸢语气有些调笑,谢意扬也掀了掀唇:“你今日来,不止是跟我说这些吧。” “我来做什么,你不清楚?” 不知为何,林鸢语气中有了些嗔意,谢意扬笑容更甚些:“不太清楚。” “那便不清楚着吧。” 林鸢有些赌气一般的站起身来要走,谢意扬下意识伸手拉住她。 林鸢没留神,脚下差些一绊脚,便就要直接跌下去,谢意扬另只手连忙扶住她的腰,顺势往怀里带。 待林鸢回过神来,她便已经跌进谢意扬怀里。 本有些嘈杂的军营似乎是静了一瞬,随后爆发出一阵揶揄声。 他们大多是跟着谢意扬一路走来的,在林鸢出现之时,他们就已经时不时的悄悄在瞧了,如今看着那向来不苟言笑的谢意扬竟是笑成那样,心里头早就是猜测诸多了。 在这戏谑声中,林鸢脸色一瞬从耳尖红到脖颈,她连忙要站起来,可向来是绅士的谢意扬在这一刻却是突然露出一抹宛若兵痞子的笑容。 他紧了紧放在林鸢腰间的手,在这莫名的气氛之下,谢意扬突然生出一股勇气来。 “谢意扬!你干什么?!” 林鸢像是察觉到谢意扬的不对劲,她心里莫名的慌张起来。 谢意扬盯着林鸢的眼睛:“林大人,要不要做谢家的当家主母?” 林鸢一怔,她目光微微闪烁:“什…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向你求亲的话,你会答应我吗?” 大约是谢意扬的眼神太过真挚,林鸢竟然在这起哄声中平静下来,她垂眼看着谢意扬,也笑了:“谢大将军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几乎是她话音刚落,谢意扬便将她从自己身上推了起来,在林鸢愕然的眼神之中,就那样缓缓躬下身。 “我谢意扬今日向林鸢姑娘求亲,天地见证,三书六礼八抬大轿,此生绝不纳妾,仅你一人,求姑娘垂怜。”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并未隐藏,反而是刻意提高了些,让得整个军营中人都能听见。 在极为短暂静谧的几个呼吸声后,爆发出一阵极为热烈的欢呼声,整个军营之中像是疯了。 只几瞬,又都默契的停下来,满眼期待的看着那站在谢意扬对面的林鸢。 林鸢在短暂的愕然之后,便平静下来,她笑脸盈盈,就那样看着谢意扬,如初见那样,冲他嫣然一笑:“何时成婚?” 这下轮到谢意扬怔住了,他抬起头刚想说什么,林鸢的声音继续传来。 “我没有父母,所以提亲可以免了,我唯有一位敬重的姐姐,可她说过,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三书六礼我不要,八抬大轿我也不要,谢意扬,我要你娶我。” 谢意扬缓缓直起身子,他看着眼前女子,眼睛微微猩红:“你不怕别人说你不受我重视,不重礼节?” “既然是别人,我为什么要在意?” 一旁屏气凝神的众将士终于忍不住,随着一人欢呼,一阵阵口哨声起,甚至还有着与谢意扬相熟之人大声喊道:“谢意扬!都这个时候了,你是不是男人!” 林鸢闻言笑意更浓:“对啊,谢意扬,你是不是男人?” 谢意扬唇角扯出一抹笑,他上前两步,一把抱起林鸢转起圈来。 “明晚!成亲!拜堂!” 第126章 夫妻对拜! 在军营里成亲,这是一件很荒谬的事情。 可是偏偏每个人都将它当了真。 换上自己最干净整洁的衣服,替谢意扬包下了最临近此处的一间客栈,一帮粗糙的大男人连夜手忙脚乱地将整个旅店布置成婚房的模样。 就连囍字模样的窗花都是挑了个平日里最为细心的人来剪的,虽然仍旧歪歪扭扭,但好歹在傍晚之时,也有了个模样。 婚服是临近的一处庄子里的妇人们听说了此事,她们对谢意扬这位自从来了蛮州便护着百姓的大将军很是感恩,因此便主动揽下,一整夜不合眼的时间做了出来。 不是什么珍贵的料子,也没有精致的做工,只有一群质朴的人的心。 林鸢很是喜欢那婚服,很是合身,她的模样俏,这婚服在她身上竟也显得贵气了起来。 谢君行知道这事的时候,已经是临近傍晚,整个小村及军营喜气洋洋的模样吓得他以为已经将蛮夷彻底拿下。 只是待得知是自家大哥成亲以后,他整个人先是呆滞在原地好一阵,随后反应过来,马不停蹄的便去了沈兰竹那,将沈璃锦接了出来。 沈兰竹对此事倒是挺通情,没说什么便让沈璃锦去了,像是笃定沈璃锦事后还会回去找她。 这一去一回,谢君行带着沈璃锦赶到那客栈之时,大堂之内,谢意扬与林鸢已经在这个村子里最为长寿的一位老人证婚之下,要拜堂了。 “小姨!” 一声突兀的声音响起,在场众人闻声望过去,气喘吁吁的沈璃锦望着那转过身来的林鸢。 她是笑着的,眼里是幸福的。 沈璃锦突然就平静下来,而林鸢也因为她的一句小姨愣了神,她低低唤了声:“阿锦…” 沈璃锦平息些气息,上前两步走到她身前:“成亲没有娘家人在场,若是日后被欺负了怎么办?”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取出一个精致的荷包,只是其上还有些未完成的痕迹。 “这是我之前去了一趟罗陀寺求的平安福听说那里的方丈很厉害,我将它缝制在这里头,本想着等你生辰给你,没成想你竟先成亲了,虽然还有些细节未完美,但我觉得,今日应该给你。” 她将那个荷包递到林鸢手中,声音很轻:“永结同心,小姨,你一定会幸福的。” 林鸢握着那荷包的手轻轻颤抖,她眼眶微红,眼角的泪在落下那一刻被沈璃锦抹去。 “今日这样好的日子,小姨可别哭花了脸。” 沈璃锦笑着,又亲手将红盖头给她盖上。 随后才看向谢意扬:“谢大公子,你花言巧语将我小姨骗了我不跟你计较,但若你欺她,即便是她身后只有我一个家人,我也会为她讨回公道。” “我若是欺她,不用你动手,我自己就先斩了我自己。” 谢意扬声音郑重,没有将沈璃锦看作小辈,反而是真的像是寻求妻子娘家人的放心而作出承诺。 沈璃锦在沉默几瞬后,让开了身。 随后老人声音带着些嘶哑响起! “夫妻对拜!” 他们不拜天,不拜地。 此刻更无高堂。 只拜对方。 在不知道明日是否平安的情况下,在战火纷飞的时期,在这一刻,所有人都忽略掉了即将到来的残酷。 就连谢意扬与林鸢都未曾去想明日,在如今动荡,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或许就会分离,在有限的时间里,他们要拥有彼此。 沈璃锦站到了角落里,她像是隐藏在黑暗之中,她看着被人群簇拥的林鸢,她分明是笑着的可偏偏眼角却是落下了泪珠。 眼角处一丝温热传来。 “又不是你成亲,哭什么?” 沈璃锦偏头看了眼谢君行,却见他眼眶也有些红,不由好笑。 “也不是你成亲,你难过什么?” 谢君行梗着脖子不承认:“这是感动。” 沈璃锦笑了笑:“你大哥这么冲动,谢太傅那边,要如何交代?” “他开心还来不及,用不着交代。” 沈璃锦不再问了,她目光落在已经被谢意扬抱着往那有些简陋的婚房去。 她突然觉得,小姨比她勇敢多了。 而谢君行的目光则是落在她侧脸之上,眼里是少有的温柔与缱绻。 “或许尽情享受当下,不是一件坏事。” 他低声轻喃,只有自己能听见。 婚房之内。 烛灯是昏暗的,人是半醉的。 其实谢意扬的酒量很好,但今日不知道为何,不过几杯,他便觉得人昏昏沉沉了起来,心里头像是火烧的燥热蹭的冒起来。 林鸢看着他脸上遮掩不住的红晕,眼里带了笑,她伸手拉过谢意扬衣领。 “谢大将军是要打算在这坐一个晚上吗?” 谢意扬偏过头,有些手足无措:“我…不是…” 林鸢看着他的模样,眼睛一眨,身子靠近些,声音里带了魅惑,耳尖与脸颊是红的:“怎么?不敢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谢意扬揽过林鸢的腰,将她往怀里一带,彼此的气息喷洒在两人鼻息,气氛一瞬变得暧昧起来。 谢意扬声音哑了些:“当真不会后悔?” 林鸢没答话,只是身子顺势往后一仰,将谢意扬带的同时躺下,谢意扬一只手撑住床沿,一只手扶着她的头。 在他刚要开口之时,眼前倩影放大,下一瞬,温热的触感印在唇上。 他先是一愣,随后呼吸重了起来,他俯身下去,闭了眼,加深这个吻。 不知何时,那本就昏暗的烛灯彻底灭了,整个屋子里陷入黑暗,床榻之上起起伏伏的两道身影,伴随着阵阵喘息。 蛮夷的进攻并没有因为谢意扬与林鸢的插曲停止,反而是在盛京城的内乱更加严重之时,再一次发起进攻。 沈璃锦也没有毁了承诺,在林鸢与谢意扬成亲后的第二日便就回到了沈兰竹所在的地方。 整个军营以及蛮州再次陷入紧张低沉的气压之中,就连士气都受到些影响。 直到这一日,四皇子与二皇子各自带着队而来,强势击退这一次的蛮夷进攻。 整个军营之中才突然从死寂中苏醒过来,每个人都像是有了底气与动力。 但只有姜岚与姜栩才知道,他们这次前来的目的,都是为了杀死对方。 第127章 沈璃锦,我可以亲你吗? 只是在这之前,他们共同的目标都是蛮夷。 因此两人偶尔在军中相见,不免还要扮演些兄友弟恭的戏码。 这场仗持续了近半月,在纷飞之中,终于迎来尾声。 而沈璃锦也早已经过了那所谓的十日,她真真切切地陪着沈兰竹过了十日。 沈兰竹诧异之间,心里头却是又多了些欣喜。 最终之战前夜 军营之中。 如今已经是冬日时节,边境这儿时不时地飘起雪来。 谢君行半倚在临近军营处的一处小湖,湖边结了薄冰,扔一颗石子下去,那一处便碎开来,荡漾起波纹。 在他的不远处,是燃着篝火狂欢的众将士,这一夜谁也不知道明日谁能活下来,在这一夜,所有人都放肆起来。 四皇子与二皇子在那处推杯换盏刀光剑影的假模假样鼓舞着将士。 谢意扬与林鸢不知去了何处,总之也是没人去打扰的。 谢君行手边有壶冷酒,眼前是热闹的,可他心里头平静无比。 身后突兀的响起脚步声,很轻,但谢君行听见的一瞬,唇角便掀起了笑容。 他头也未回,将手边冷酒往后递。 有人接过那冷酒,随后一道身影坐在他身侧,似乎饮了那冷酒一口。 “谢总督不去鼓舞鼓舞士气?” 冷酒递了回来回来,谢君行接过灌了一口。 “注定会胜利的战争,有什么需要鼓舞的。” 对于这话,沈璃锦也没反应,只是趁着夜色望进那湖面。 “然后呢?” 谢君行顿了顿,声音沉了些:“蛮州的知州这些日子对我还算殷勤。” 言外之意,沈璃锦自然是明白。 “一旦开始,便没有回头路了。” 谢君行听得这话,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没答话,只轻轻嗯了一声。 沈璃锦偏过头,在夜色之中,他的侧脸有些暗,但沈璃锦却是看得清楚。 她突然身子往那处倾了些,脑袋凑到他眼前。 “谢君行,别后悔。” 她笑脸盈盈,眸光比夜色要亮些。 谢君行本递到嘴边的冷酒突然就顿了,他眸子一瞬猩红,借着酒劲,他轻问:“沈璃锦,我能亲你吗?” 沈璃锦一愣,刚要开口,下一瞬眼前便覆上一片阴影。 谢君行没有给他回答的机会,带着些果酒的气息混杂着熟悉的淡香味涌入鼻尖,随之而来的是唇上覆上的冰凉。 沈璃锦整个人僵硬在原地,瞳孔从放大到柔和下来。 她下意识想要推开的手也转变成覆上谢君行的脖颈。 半晌,她闭了眼。 谢君行察觉到她的接受,一只手便揽上她的腰,随后加深了这个吻。 月色之下,两人身影逐渐重合,感受着那得之不易的旖旎。 半刻,沈璃锦终于推开他,有些呼吸不上来的吸气两口,整张脸都是红润起来,眼神都有些迷离起来。 谢君行垂眼扫了扫她,见她唇色都是更红润些,他伸手将身前少女揽进怀里,轻轻揉着她的脑袋。 “沈璃锦,好像从你闯进我的生活开始,我的生活里就再不会有其他人了。” 这种话并不是谢君行平日里会说的话,但这个时候他很是自然的说了出来,沈璃锦也并不觉得奇怪,反而是笑容甜蜜一些。 “那谢总督觉得,这样算好吗?” “顶好的。” 谢君行没有犹豫的回答,沈璃锦便将头轻轻靠在他肩上。 “谢君行,你一定要活着,如果你失败了,我不会随着你去死的,唯有云氏女子为后,方可无忧,你应该知道,这是我的使命,所以,你死了的话,我也不知道我该嫁给二皇子还是四皇子了。” 她顿了顿,语气里含了些自嘲:“又或许,是如今盛京城中那不过年仅六岁的小殿下。” 谢君行握着她手紧了紧,声音喑哑:“你若注定为后,这盛国的君主只能是我。” 第二日,蛮夷果然发起了总攻。 直到这个时候,蛮夷的真实实力才彻底显现。 其中的千变军更是如同战局之中的一把枪,对盛国将士来说,是让人有些闻着变色的军队,他们配合度极高,而且每个人的能力各不相同,却很是适合战场。 这让得蛮州百姓都开始担心起来。 而就在蛮夷要一举攻进之时,蛮夷的军队竟然发生了内乱,其中的千变军更是直接挥剑向身边之人。 让人诧异的是,除了千变军,竟还有近半家族同时叛变。 身为蛮夷主力的秦族盛怒之下,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身边之人一个一个的倒下。 随之而来的便是白梨与宋非驾马而来,身侧跟着的是月影与北初,他二人跟着白梨一路而去,发现白梨宋非被困以后,知道千变军对谢君行的重要性。 而白梨跟宋非本就自己有后路,与刚好来营救的月影北初碰到一起,四人便就一路而行,在白梨与千变军取得联系后,便就直到现在才出现。 至于叛变的那近半族群,则大多是谢意扬之前联系过的。 这看似激烈的战斗,其实从一开始,就看得见结局。 秦族的主脉之人大多被斩杀,随着秦族族长死亡,余下投降之人越来越多。 蛮州百姓爆发出一阵强烈的欢呼声,战场之中,将士们大多是热泪盈眶,只有他们知道,些半月以来他们心里的压力。 蛮夷臣服了。 宋非成为了秦族如今的族长,秦毅从盛京城中赶来,看着曾经杀害了自己一家的众多罪魁祸首伏诛,终于落下了泪。 捷报很快的从蛮州一路传向盛京城,传向各州,朝中一片喜气洋洋,陛下也罕见的露出笑容,直言等谢君行等人回来要好好奖赏。 只是在这样的喜悦之中,一则消息再次让整个盛国掀起波澜。 谢君行与谢意扬造反了。 蛮州如今不许进不许出,全城封闭,四皇子与二皇子皆是被困蛮州,蛮州知州也彻底投效,就连蛮夷也是臣服于谢君行的手下。 蛮州以极快的速度打造成铁板一块,军队整合,风声鹤唳。 不过三五日,蛮州没有任何意外的彻底落入谢家两兄弟手中。 而盛京城中,谢太傅在听说这一消息后,下一瞬就果断掀起一阵内乱,半数文臣皆是跟随他的决定。 盛国这一次,真的陷入危机。 十日后,谢君行与谢意扬正打算向蛮州附近的两州发起进攻。 第128章 造反! 林鸢如今作为叛军的军师,就连谢意扬与谢君行在商议的时候,都不敢插半句嘴。 譬如此时。 “明日从水路而去,一队人马直捣码头,一队人马从官道而行,先拿驿站,明日傍晚水州知州会从盛京城内一路官道而行,他是忠诚的姜家臣子,因此不用留情。” 除了林鸢本身对用兵之法的宛若无师自通般的天才以外,沈璃锦与林鸢的推衍术在战场之中,大多时候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谢君行有些漫不经心,谢意扬却是听得很认真。 他一边认真点头,一边还装模作样的写上两笔。 “水州的计划就暂且如此,如今还有另外一件当务之急的事。” 他话音刚落,外头便押进两道人影,瞧着竟是那姜栩与姜岚,只是此刻的他们皆是有些狼狈。 他们在最后一战中,早便知道谢意扬的安排与后路,因此他们是有着必胜的想法。 正是因为如此,两人不约而同开始在战场之上作乱,想要让对方神不知鬼不觉的死在战场之中。 可这一切本就是一个局,在他们两败俱伤之时,谢君行的人直接将两人拿下,没有丝毫犹豫的押进暗牢之中。 接下来竟就这样不管不问,直到现在,才让这两人从暗牢之中走出来。 姜栩一看见谢君行便就激动起来,毕竟从前,谢君行还算要靠着他做事。 “谢君行!你现在将我放了,回了盛京城,我可以既往不咎,甚至可以向父皇求情,你不要自寻死路!” 姜岚听得这话,有些嘲讽的看了他两眼,若不是凭着姜栩的母家地位,这样的蠢货,怎么配做他的对手。 他还算平静,扫过在场众人,最终目光落在角落处的沈璃锦身上。 姜岚的目光微微波动两瞬,竟是有几分苦笑:“我姜岚这一辈子小心谨慎,从未想过竟会在一个女人身上,丢掉性命,沈璃锦,我有时候在想,如果你真的为我妻子,将来的盛国将会是一个新的盛世。” 谢君行听得此话,微微挑了眉:“那我呢?” 姜岚闻言扫他一眼,语气很淡:“如果你失败,你只会是具尸体,如果你成功,那个时候我应该已经腐烂了,所以,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他这话虽有些无奈,但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事实,只是谢君行还是气笑了。 “二皇子殿下当着我的面,要挖我的墙角,怕是不太好,况且,这个时候,二皇子殿下想说的难道只是这些吗?” 姜岚勾了勾唇,他再次看了眼那无波无澜的沈璃锦一眼,眼底掠过抹失落,又很快掩饰下去。 “我知道你们现在留下姜栩这蠢货是为了打进盛京城的时候能够有与皇室谈判的资本,他毕竟有个辉煌的母家,而你们现在应该是在思考要对我如何处置吧?” 姜岚的确是很聪明的,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谢君行他们的想法。 “留下我,在你们反叛成功的时候,局势尚未稳定,我没有靠山,足够你们拿捏,我能够稳定民心,帮你们说服那些皇室的顽固派,减少伤亡。” 谢君行与谢意扬对视一眼,他二人之前本也是打着这个主意,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不愿意伤害无辜之人。 谢君行手指敲击着杯沿:“二皇子殿下的确是聪明人,但有件事二皇子殿下却是猜错了。” 姜岚一怔,抬起头,便见谢君行笑得恶劣,眼中满是戾气。 “二皇子殿下,我不需要与皇室谈判,因为在我们攻入盛京城的时候,应该是皇室想着要如何与我们谈判,所以…” 在他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落下,他手里突兀的出现一把匕首,随后在姜栩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从空中而起,直直插入他的心脏。 姜岚目光一缩,他再次看向谢君行,却见谢君行平静得仿佛刚才动手的人不是自己。 “没有价值的人,也就不用活着了。” 谢君行依旧是笑着的,姜岚却是心里有些发凉,他终于意识到,这一场所谓突兀的谋逆,是早有准备。 “北初。” 谢君行又唤了一声,北初上前,便听谢君行冰冷得不含一丝情绪的声音响起:“将咱们四皇子殿下的脑袋好好的送回盛京城去,记得,一定要送到皇室手里,也算是给他们一个见面礼,我们,皇城见。” 北初应了声是,随后剑光一闪,姜栩的人头便就这样被北初提在手里,封进一个盒子里,真的派人送往了盛京城。 有些血腥的一幕就这样安静又诡异的发生,姜岚静静的看着,最后轻笑一声:“谢三公子不用以这样的手段来震慑我,因为对我来说,不论是你还是皇室的人坐上那个位置,我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所以,我不会放弃一丝求生的机会。” 谢君行也笑了:“不,我只是想告诉二皇子殿下,现在对我来说,你只是一个我随时可以杀了的废物,我这个人,不喜欢别人觊觎我的东西,更不要说人了,我不太喜欢你看我妻子的眼神。” 他手指作出一个挖眼睛的动作,笑得残忍。 姜岚这下便沉默起来。 一直沉默的沈璃锦终于站起身,走到谢君行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谢君行这才收敛一些。 沈璃锦看向姜岚,语气平和:“二皇子殿下,我可以保证,只要我们成功,你的性命我们不感兴趣,但前提是,你要做你应该做的事。” 有了沈璃锦开口,姜岚目光复杂,他垂下头去,没有说话。 他觉得自己该是得了失心疯,分明此刻眼前的女人是导致自己落入这个境地的幕后黑手,可看着她如此冷静理智的模样,他竟比从前要更心动一些。 最终,在姜岚吃下一颗莫名药丸后,他被带了下去。 而在第二日,蛮州的大部队便就直接攻向水州,在林鸢的布置之下,不过十日,水州就彻底沦陷,盛京城的援军并没有及时赶到。 蛮州大军进入,并没有大肆烧杀抢掠,反而是将他们安顿得很好,水州的百姓从一开始的抵抗,到最后等不到援军的绝望,最后竟是觉得投降也没什么不好,毕竟他们的生活似乎并没有改变什么。 第129章 做好成为我妻子的准备了吗? 随着水州被彻底攻陷,在接下来近一月时间,叛军直冲盛京城而去。 而让人值得称道的是,这近一月里被攻陷各州竟是没有传出半分有关叛军的不好言论,甚至隐隐有了支持叛军的话不胫而走。 追其根本,原因竟是那叛军入城,除了知州府以外,百姓生活如常,甚至大多时候,叛军还会帮忙。 这让得百姓惶恐却感受到截然不同的对待,不可置信却又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就在这样的舆论之下,叛军的队伍愈发壮大,而随着叛军前进,整个盛国也彻底步入了深冬。 随之而来的,便是再过不久的除夕了。 已经兵临城下的叛军驻扎在了盛京城外,随时准备发起最后的攻击,一举拿下盛京城。 沈璃锦是随着一路而来的,她与林鸢曾以不费一兵一卒拿下三个大州,这样的战绩让得军中曾经不服的人都是心生敬佩。 也终于彻底被接受容纳。 天边亮起光亮,新的一天开始了。 沈璃锦站在盛京城外,她微微仰着头,有雪花飘落,从她发丝滑下,最终化为水滴滴落。 她的目光像是遥遥的望进盛京城内,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到底在看什么。 “这些日子,阮氏安静得有些过分,我不觉得他们筹谋了多年的计划会因为盛国的变化而放弃,我更倾向于,他们会在这里等我。” 她低声轻喃,在她身侧的谢君行将这话听进耳里,目光也随着她的视线定格在那盛京城的围墙之上。 “我也并不觉得,矗立了盛国近百年的皇室会如此轻易的没有后路。” 谢君行顿了顿,他偏过头:“所以,阿锦,你做好准备了吗?” 做好万劫不复,尸骨无存的准备了吗? 沈璃锦神色轻松,收回目光笑了笑:“很早以前,我就做好了。” 谢君行笑容柔和一些,伸出手拉过她,两只手将她的手包裹住,轻轻揉搓,送走寒冬的冰冷。 “我的意思是,你做好成为我的妻子,这盛国的皇后了吗?” 沈璃锦微微扬眉,笑容灿烂:“很早就做好了这个准备,有什么问题吗?” 两人目光相接,都是露出笑容来。 在他们身侧不远处,同样是张扬自信的谢意扬与林鸢。 直到天边第一抹久违的阳光在众人有些诧异的目光下出现,像是出发的号角,谢君行与谢意扬挥了手,身后近十数万大军逼向城下。 就在此刻,本是一直空荡的盛京城墙上,突然多出了密密麻麻的身影,在没有预兆的情况下,箭雨扑面而来。 只是出人意料的是,那本看似往前冲的大军,却是突然停下,最前头的将士亮出盾牌将大军护得死死的。 虽仍有人员伤亡,但可以忽略不计。 直到这时,那城墙之上终于显露出一道人影,她笑意吟吟的垂下眼看向沈璃锦。 “我竟不知道,堂姐太过了解我是件好事还是件坏事了。” “是你给我机会了解你的,不是吗?” 沈璃锦说的是那所谓的十日之约,沈兰竹眉头轻动,笑意更浓:“若是这样的了解,堂姐觉得不够的话,我倒是愿意再让堂姐了解些日子。” 她的语气暧昧,沈璃锦自动忽略:“沈兰竹,你现在是代表阮氏,还是皇室?” “姐姐就没想过,阮氏也可以皇室,皇室可能只是附属吗?” 话里含了深意,沈璃锦几乎是一瞬便皱起眉头来。 她往那城墙之上看了看,竟真的没有发现任何一个皇家之人,她心里有些不安。 这时林鸢也皱着眉头走到身边。 “阿锦,皇室怕是败了,我算过了,不容乐观。” 直到这个时候,所有的事情都明朗起来。 沈兰竹没有遮遮掩掩,沈璃锦也并不觉得她会拿此事骗她。 只是沈璃锦没想到,皇室竟然这般无用。 事已至此,沈璃锦收回目光,不再看她,一切心神放于眼前战场之上。 箭雨持续了近半刻,叛军寸步难行。 对方并没有留下一丝空隙。 谢君行与谢意扬对视一眼,都是目光微变,随后同时腾空而起,直奔城墙上方而去。 林鸢与沈璃锦顿时反应过来,有条不紊的吩咐将士全力向前冲刺,破开城门,同时弓箭手出动,以同样的方式分散对手。 沈兰竹神色终于认真起来,她看着势如破竹一般的谢君行与谢意扬,眼睛眯了眯,随后唇角勾出一抹残忍的笑。 轻轻拍了手,身后便有人架着一道身影走上前来。 谢君行与谢意扬本是想要一鼓作气直接冲向至城墙之上,可在看见那道身影之时,都是目光一缩。 身上爆发出浓郁的戾气。 沈兰竹的匕首轻轻放至谢安羽的脖颈之间。 “两位公子,再往前的话,我可就不敢保证我的匕首下一瞬会刺向哪里了。” 谢君行眸中泛起杀气,在他紧了紧手里的长剑,想要直接杀过去之时,谢意扬轻轻拉住他。 因为沈兰竹的匕首毫不留情的一把插进了谢安羽的手臂之中。 谢意扬在压抑住心底的杀意之时,将谢君行也往身后扯了去。 直到两人落回刚才位置,沈兰竹才又笑了。 “两位公子还是小心不要乱走了,战场之中的,刀剑无眼,若是伤到不该伤的人就不好了。” 她顿了,又看向那蠢蠢欲动的林鸢:“林大人身为女子,冲锋陷阵这种事情就不要参与了吧。” 这个时候,她才终于将视线落回沈璃锦身上。 “堂姐,这下才是属于你我之间的游戏了。” 沈璃锦看了眼一直昏迷的谢安羽,目光冷厉一些:“我阿兄呢?” 沈兰竹眨了眨眼:“堂姐不会觉得我会对堂兄下手吧,只是堂兄不太认同我的做法,我觉得他该是跟在谢家后面太久了,也糊涂了起来。” “堂姐放心,他也是我的兄长,我不会害他。” 沈璃锦定定的盯着沈兰竹好半晌,她的话半真半假,沈璃锦分不清虚实,末了只得抿了抿唇。 她挥了挥手,进攻的大军停了下来。 沈兰竹见状轻笑一声,也是一抬手,那漫天箭雨终于停止。 “堂姐,是要跟我玩游戏了吗?” 第130章 沈兰竹叛变! 沈璃锦深吸口气。 “规矩如何定?” “堂姐说了算。” 沈兰竹让人将谢安羽钳制住,以免谢君行与谢意扬冲动。 她身子却是前倾一些,像是要俯身而下。 “毕竟这一月以来,你们的名声很好,不伤百姓,不伤无辜之人,所以只要堂姐赢了,我们才会开始真正的较量,但若是堂姐输了,这盛京城内的百姓,我可就一个一个挨着杀了。” 她此刻的模样,如同那时再次与沈璃锦相遇之时,笑容纯真,眼神清纯。 可偏偏,沈璃锦却觉得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感觉。 她终于看清那纯真之下的偏执与戾气。 “沈兰竹,你不怕遭报应吗?” “报应?堂姐,我这一生出生在沈府就是最大的报应,可幸好,在这黑白世界里,你给了我光彩,所以我觉得,即便是报应,也没那么可怕了。” 沈璃锦彻底忽视她的这些话,只问:“你确定规矩由我定?” “当然。” 有了沈兰竹的肯定,几乎在她话音刚落之时,沈璃锦的声音便传出来。 “那好,很简单,你我之间不如就这样战一场,要么你杀了我,要么我废了你,总之定输赢便是,你不是一直想要和我较量吗?” 她这话落下,一旁的谢君行三人都是一瞬间目光望了过来,毕竟沈兰竹的功夫一直有所隐藏,大多时候是沈璃锦敌不过她的。 “阿锦!” 谢君行与林鸢同时出声唤了一声,沈璃锦仿若未闻。 她只是依旧死死的盯着沈兰竹。 沈兰竹脸上的笑容也是凝固起来,她语气终于阴沉下去:“堂姐,这个玩笑不好笑。” “玩笑吗?沈兰竹,你既然一直想要跟我争个高低,又或者说,一直想要在我面前证明你的能力高于我,能够保护我,现在不就是一个最好的机会吗?” 她的话让得沈兰竹沉默下来。 好半晌,沈兰竹的笑彻底消散下去。 她目光扫过城墙之下众人,突然问了句:“如果我输了,我能让阮氏彻底归顺于你们,我将带着整个盛京城投降,可堂姐如果你要是输了,我并不觉得他们会因为你而选择放弃,这从一开始就不是一场公平的买卖,堂姐是生意人,怎么还不明白呢?” 沈璃锦还没开口,谢君行的声音便已然响彻战场。 “我大哥的人马我不敢保证,但我谢君行的人全权交到阿锦手上。” 没有任何怀疑,没有任何犹豫。 沈璃锦微微有些动容,她冲着谢君行笑了笑。 又是几个呼吸,谢意扬看了眼林鸢,最终闭了闭眼:“皆由沈璃锦决定。” 这话便是一锤定音了。 沈兰竹神色终于是有些变了,不过很快,她便再次绽放出笑容来。 轻点脚尖,她腾空而起,落在了沈璃锦身前,落在了叛军正中间。 就在这一刻,无数人的目光开始闪烁。 而沈兰竹似乎并不觉得自己的位置有什么不对,她只是依旧笑着看着沈璃锦。 “你就不怕我反悔?” 听得沈璃锦的话,沈兰竹耸了耸肩:“你当然可以反悔,只是即便我死了,黄泉路上也绝不会只有我一个人,这句话,是堂姐曾经对沈家那些蠢货说的,怎么自己倒不记得了。” 沈璃锦静静的看着她,良久,叹出一口气,眼神逐渐柔和,就像小时候护着尚且弱小的她一般。 “兰竹,其实最开始我发现你的改变以后我很开心,因为曾经那个只能躲在我身后的小姑娘,终于也有了能够俯瞰别人的能力,即便我知道,你我注定会是站在对面的人,但我依旧替你高兴。” 那样的目光让得沈兰竹一瞬怔了,那是记忆深处的温暖,是她人生中唯一的一根稻草。 可不知为何,听到沈璃锦的话,她突然觉得,这一刻比起从前的任何时候都要难过。 眼眶不知何时微微红了,沈兰竹又故作轻松,抹了抹眼睛。 “堂姐这个时候是要跟我打感情牌吗?可是我不会放水的哦。” 她没有再给沈璃锦说话的机会,而是直接提了剑,运起轻功,攻向沈璃锦。 沈璃锦也收敛起那些情绪,将对方视作真正的对手,拼尽全力。 在这看似荒谬的情况下,两道女子身影竟成为这里的主角。 沈璃锦的确敌不过沈兰竹,可她对沈兰竹的了解加上如今已经大成的推衍术,沈兰竹的所有出招她都像是预料到了一般。 直到沈兰竹用阮氏术法将其推衍术破解,沈璃锦才逐渐落入下风。 两人长剑相接,沈璃锦退后两步,沈兰竹抵死向前推进。 直到那长剑已经推至沈璃锦的颈间,两人相隔得很近,说出来的话只有对方能听见。 沈兰竹盯着沈璃锦的眼睛,说不出是什么情绪,她只是苦笑一声:“堂姐,我真是什么时候也骗不过你。” 她手上力道要松,沈璃锦却是反手一勾,反而将那长剑勾得落在自己脖颈之上。 沈兰竹目光一缩,沈璃锦却全然没有在意,只道:“你应该知道,你回到阮氏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沈兰竹颇为洒脱:“堂姐也知道,我非阮氏血脉,习了阮氏术法,这个年约莫是过不去了,我还能在乎什么样的后果呢?” 她认真看着沈璃锦,像是要将她的脸死死记住,最后,她笑得很是灿烂,这一次,就像是她幼时的笑,不含一点杂质。 “堂姐,你要幸福。” 她声音很轻,眼角落下一滴泪。 在沈璃锦沉默之时,沈兰竹已经用巧劲将那长剑转了圈,最后落在自己腹部,轻轻往前,扑哧一声,刺了进去。 “堂姐,当初刺堂兄的那剑,我还你了。” 沈兰竹唇边溢出鲜血,却是笑着的:“别恨我,阿锦姐姐。” 沈璃锦连忙拔出剑,替她封了穴位。 她闭了闭眼,一掌敲晕她。 “既然唤我声姐姐,我便不能看见你回到那个地狱里去。” 她将沈兰竹交给月影。 这一幕让得众人一瞬都是有些诧异,满场寂静。 直到一道老妪的声音响起:“沈兰竹!你这个贱人!你竟然敢叛变!” 第131章 封后大典 沈璃锦淡漠的看了一眼那刚出现在城墙之上的阮氏族长,眼里毫无波澜。 与此同时,城内突然爆发出一阵极为喧闹的声音,城门竟直接大开,两道身影驾马而来。 谢太傅携着沈令时:“将士们,随我杀入城中,驱逐阮氏!” 那阮氏族长见得这一幕,终于面色大变。 原来这一切,都是沈兰竹在跟她演戏,从一开始,沈兰竹就在欺骗她。 只是现在意识到这一点,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沈令时则是目光直接落向那当初主动请缨要成为诱饵的谢安羽,他眸子一沉。 扶着谢安羽的是沈兰竹的亲信,此刻正被有些背水一战的阮氏之人围攻。 忽略掉自家妹妹的目光,沈令时的身影竟是比谢君行与谢意扬还要快上几分冲了上去。 三人前后脚的冲上城墙,沈璃锦与林鸢对视一眼,有条不紊的配合着谢太傅的计划,一路向盛京城内推进。 整个盛京城几乎是大变样,这近两月多以来,在阮氏的摧残之下,盛京城内乌烟瘴气,民不聊生。 阮氏的手段可谓毒辣,大肆抓捕百姓用以做术法训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城中怨声载道,人人自危。 如今就算是见到叛军入城,竟都生出些希望来。 阮氏当初不过是因盛国内乱,盛国实力分散,这才趁机而入,如今在面对百万叛军规整之下,他们自然是无力抵抗。 曾经付诸给盛京城百姓的痛苦,最终都还到了他们自己身上。 随着沈令时救下谢安羽,谢君行与谢意扬突破了阮氏族长身前的防御,将其斩于剑下后,阮氏之人彻底慌乱下来。 溃不成军的四处逃散。 短短几日,盛京内阮氏势力被清剿,阮氏无一幸免。 而盛京城内大多高官竟都是被阮氏除去,导致如今的盛京城竟是没有一人阻拦谢君行妄图称帝的想法。 一切进行得格外顺利。 直到这一日,沈璃锦在踏进这皇宫深处的一座小院之时,她呆愣住,看着眼前身影,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身上的脆弱再不隐藏。 “阿娘…” 她轻声呼唤,那道背影转过身来,面容清冷之中又多了沉稳,是那种沉淀了数年的沉稳魅力。 她身影单薄,一双眼睛仿若什么都看不进去,淡淡扫过,没有想象中的母女相见的兴奋与激动。 “转眼,你都这么大了。” 云柔像是低低叹息了声,她走到桌边坐下,布好了茶。 “坐吧。” 沈璃锦目光中微有复杂,她脚步沉重,每一步都走得缓慢, 短短不过几步的距离,沈璃锦似乎用了很久很久,每走一步,曾经与阿兄在沈家挣扎浮沉的画面就深刻几分。 直到坐到了云柔的身前,她神色终于恢复平静,伸手拂去眼角的泪。 两人目光相对,一瞬竟像是同类人在对峙。 “这么多年,你一直在盛京城?” 云柔轻轻嗯了一声,倒茶的手一顿:“这些年,你和令时的消息都会传到我这里来。” “然后呢,看着我和阿兄一次次的被欺负,甚至差些丢掉性命吗?” 沈璃锦的语气虽然平静,但眼睫却是不自主的颤抖,她试图想要听到一些能让她真的平静的话。 但云柔只是抬起眼,语气很淡。 “你们身上有我的血脉,如果沈家二房那些蠢货就能让你们手足无措的话,今日你也不会走到我的面前来。” 沈璃锦的眉头皱起,她神色终于冷下来。 “对你来说,我们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对吗,所以这么多年来你才能对我们不管不问,即便是死了,你也不过只会感叹一句,真没用啊。” 云柔闻言笑了声,对于沈璃锦一瞬飙升的敌意,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阿锦,你是我的女儿,是与我最像的人,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就是什么样的人,我们云氏嫡系女子一脉,其实向来骨子里就是冷的,只是我遇见了你爹,才会选择生下你们,可我从不觉得因为有了你们我就要放弃什么。我依旧是云柔,作为你们的母亲,我这么多年唯一的责任就是让你们平安长大,你应该知道,沈家二房虽蠢,但对当时的你们来说,也是抵挡不了的。” 沈璃锦张了张嘴,她像是想说什么,可如同云柔所说,他们是一样的人。 就像沈璃锦也觉得,她并不会为了孩子变成另外一个人,她是沈璃锦,永远只是沈璃锦。 她好像并没有资格责怪云柔什么。 见沈璃锦沉默,云柔笑容要柔和一些:“我原以为,你会长成冰冷淡漠的性子,可现在看来,你似乎也遇见了那个能让你有些温热的人。” 说到这,云柔神色严肃了几分:“你真的想好了,要成为这盛国的皇后,要嫁给他了吗?要用自己的余生来镇压阮氏吗?” “如你所说,你我都是冷淡的人,既然如此,你是云柔,这些问题与云柔似乎没什么关系,我也没有义务告诉一个跟我没什么关系的人,不是吗?” 沈璃锦在踏入这个院子前的兴奋期待逐渐化为乌有,她一刻也不想再呆在这里。 站起身来,她抬步往外去,又突然想起什么,回过头:“当初,你是真的背叛了云氏?” 云柔撑着脑袋冲她笑:“重要吗?结局已经如此,从前的事便都不重要了。” 沈璃锦深吸一口气:“最后一个问题,我爹他…” 直到此刻,云柔的目光中才掠过一抹愁绪与忧伤。 “他的确死了,死在我面前,我有的时候在想,他将我留在这个世上,到底是对还是错,如果那个时候死的是我…” 云柔目光有些悠远,像是陷入某种悲伤的情绪,又很快,她扬起头:“对啊,过去的事不重要了。” 沈璃锦最后定定的看了她好半晌,才转过身去走到院边,在最后身影即将消失的一瞬,声音不冷不淡的传来。 “三日后,是阿行的登基大礼,也是我的封后大典,我要跟他成亲了,我会让人来请你,至于你来不来…随你吧。” 云柔看着沈璃锦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她眸中掠过一抹极为柔和的笑意,末了,又变为悲哀,最后闭了眼,一切情绪掩了下去。 身后有一老妪走出,沉默几瞬道:“夫人,公子那边?” 云柔目光垂下去:“不见了吧,阿锦大婚之时,总会遇见的。” “之后呢?” 云柔声音像是飘得很远很远:“之后,我就该离开了吧,或许,我也该去见他了,他等我等得太久了。” 第132章 大结局 接下来的三日时间,盛京城中忙得热火朝天。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百废待兴。 如今哪里还看得出是叛军,大多百姓几乎是簇拥着谢君行坐上那帝位。 谢温主动隐退,但依旧被人尊称太上皇。 谢意扬则是不日后将前往边关,镇压边境外敌,谢安羽对这个位置半分兴趣也没有,觉得自己不适合朝堂,反而是做了个闲散王爷。 沈令时受封宰相,名声大噪。 而沈兰竹在醒来以后,发现自己曾经习阮氏术法的负面作用竟是都消散了。 复杂之下,她消失了。 时间晃眼便过,三日后。 盛国各地天未亮便就嘈杂起来,每个人望向的方向都是盛京城的方向,万民朝拜。 登基大礼和封后大典在同一日是从未有过的,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位皇后在新帝心里的分量。 因此是没有人敢多说半句,更不要提其还有已经身为宰相的阿兄。 这场大礼持续了近整整一天,各种繁琐的礼节让得谢君行都是有些不耐起来,这时反而是沈璃锦安慰着他,好说歹说,总算也是将这场天下大庆的仪式完成了。 而白日里还有些有气无力的谢君行在到了晚上之时便就生龙活虎起来。 只因这才是他真正在乎的,与沈璃锦的成亲拜堂。 他们只请了自己最为亲近的人,没在皇宫大殿,反而是在从前沈璃锦与谢君行常见的一处酒楼,将其包了下来,就在那后院。 谢意扬牵着林鸢的手,站在角落,有些老父亲般的笑容看着那场中新人。 今日的谢君行不似从前,他身上的婚服格外耀眼,是他亲自确认过很多次的,细节改了又改。 在他的身上很是合身,衬得他很是俊俏。 如今的他,身上已然是有了帝王之气,站在那处即便是笑着都透出些淡淡威压来。 沈璃锦虽是盖着盖头,可她却是时不时的往着身后望,她还是不可避免的心生了期待。 可直到那尖长声音响起:“一拜天地!” 沈璃锦没有动,她依旧望着那空无一人的来处,盖头下的目光逐渐变得灰暗。 谢君行知道她的想法,伸手轻轻拍了拍她以作安慰。 众人都沉默着安静着,并未开口询问什么。 直到沈璃锦终于收回目光,侧过来,拜了下去,谢君行看她一眼,眼里有些心疼,随着她的动作一同拜。 “二拜高堂!” 这话落下,沈璃锦又是一顿,她目光前是那空着的位置以及那另一边的谢温。 她闭了眼,像是认命般的要躬身下去。 这时很轻的脚步声传来,沈璃锦耳尖一动,几乎是一瞬便抬起眼,她看着眼下由远及近的出现一双鞋,是她见过的那双鞋。 她心里突然就松了一口气。 云柔缓缓走到谢温旁的那位置坐下,不言不语。 谢君行看着沈璃锦没动,便主动拉过她的手,拜了下去。 云柔看见自己身前的沈璃锦,目光终于泛起波动,她脸上总算是浮现笑容,伸出手虚扶了下沈璃锦,最后将一枚玉佩塞到她手里。 她虽还是什么话都没说,但沈璃锦却是将那玉佩紧了紧。 而不远处的沈令时则是目光复杂,他已经从沈璃锦那里得知了一切,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云柔。 云柔的目光似乎也是落在了他身上,莫名的尴尬出现在两人之间,云柔有些失笑的摇了摇头,随后冲他点了点头。 沈令时看着云柔的笑容,一瞬间便就像释然了一般,他也露出一抹坦然的笑。 “夫妻对拜!” 沈璃锦压下心里酸涩,终于面对着这个从一开始就出现在自己生命里的男人,两人手是握着的,在漫天欢呼声下,缓缓对彼此躬下身。 礼成! 已是半夜,外头还在飘着雪。 谢君行走进的时候,屋子里是彻底暗着的,一丝光亮也没有,他身上有些酒味,人是清醒着的。 眼见着这一幕,他先是一怔,下一瞬,一道身影扑进怀里。 谢君行下意识地伸出手揽住她,熟悉的气息喷洒在耳边。 “夫君,我等你很久了。” 谢君行微微挑眉,刚要开口,唇上却已然覆上温热,本就饮了酒,被这一挑拨,谢君行的身上顿时燥热起来。 他反手将怀里的女子转了圈,压在门边,呼吸有些喘。 “夫人,这么着急?” “不是说好了,早些要个大胖小子,咱们好离开皇宫吗?” 沈璃锦的呼吸也有些急促,声音是软的,勾得谢君行心里发痒。 他低低轻笑一声,再次吻了下去。 黑夜里,喘息声愈发急促,两道身影相拥着走到床榻边,随后帘子缓缓放下。 不知何时,从那帘子里掉落出两套凌乱的婚服,堆叠在一起。 随着那婚服缓缓落下,堆叠的高度往下压了些,低低的女子娇声传出,伴随着男子低沉轻吼。 窗外头似乎是下了雨,有雪夹杂其中,将窗台染得很湿。 夜晚终于要过去了,即将迎来新的破晓。 沈璃锦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酸软,她睁眼,便见谢君行精瘦的背脊裸露在眼前,其上还有些莫名的红印。 她脸色一红,又将被子往上拉了些,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谢君行察觉到她的小动作,也不拆穿,反而是掀起一抹笑,像是故意让她听见一般对门外月影和映秋吩咐:“你家姑娘昨夜累着了,不用喊她,让她多休息会。” 外头两人的脸色沈璃锦看不见,但却听得出她们语气里的调侃:“是,定让姑娘休息好。” 沈璃锦这下浑身便红透了,将整个人埋在被子底下。 很快,便真的沉沉睡去。 待她再次醒来,已是傍晚,她立于高墙之上,看着这壮阔河山,生出几分不真实。 突然身后多了一道温热,腰间那双大手有些不安分,她轻轻笑骂:“正经些!” “正经?昨夜也不知是谁如此生猛?” 沈璃锦脸又红了:“谢君行!” 谢君行见她害羞,爽朗笑了几声,也不再逗她,声音严肃了些:“今早,你娘带着一个老妪从盛京城离开了,我派去的人没跟上。” 沈璃锦虽然心中早有预料,但听得这话还是心头一颤,半晌,才将头轻靠在谢君行肩上。 “本就不该束缚她,她是云柔,她去找云柔了。” 谢君行沉默几瞬,又道:“当初的事情查清楚了,你娘没有背叛云氏,这是当初云氏老族长定下的局,一个让得你娘背上所有骂名拯救盛国彻底将阮氏在这个世界上抹去的局。” 沈璃锦闻言目光遥遥望了出去,像是松了口气。 “所以,我跟她,是真的一样了。” 谢君行明白她这话的意思,抿了抿唇:“再给我一些时间,等盛国稳定,我陪着你,去找沈璃锦。” 沈璃锦转过身,微微扬起头,笑容灿烂:“沈璃锦一直就在这里,在你身边,你在的地方,我永远都是沈璃锦,所以,不用顾忌我,做你想做的。” 看着眼前女子笑颜,谢君行心头一动,在冬日落日下,将她揽进怀里。 “我想做的,就是永远陪着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