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绵意:疯批太子他不禁撩》 第1章 狡兔死 呼呼——” 秋风忽起,伴着刀刃落在宋珈安身上。 痛!钻心的痛! 四肢尽断,冷汗淋漓,痛到几近晕厥! 可笑她殚精竭虑,尽心辅佐整整五年,却换来了连诛宋家九族的圣旨。 一切的罪魁祸首,是她的枕边人,三皇子,不。现在是大景皇帝沈治! 是那个跪在父亲面前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沈治!是靠宋家从不受宠皇子到新帝的沈治! 好一个,狡兔死,良狗烹! 身前穿着黄袍的男人坐在高殿上,逗弄着身边的美人。 宋珈安眼神冷冽,仿佛要喷出火来,将这对狗男女活活烧死! “皇上,姐姐好凶啊。” “呸!林苏荷你个畜生,我宋家待你不薄,你竟如此忘恩负义!”宋珈安看向林苏荷,眼中满是鄙夷,好像什么脏东西碍了她的眼。 林苏荷咬牙切齿,转头泪眼汪汪的望向沈治,那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沈治被林苏荷看得半边身子都酥了,他快步上前,抬手狠狠甩了宋珈安一巴掌。“你个贱人!谁准你侮辱苏荷,你这个毒妇连她的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 “沈治,你当年不过是皇宫里任人欺凌的狗,若不是我宋家,你现在还在对人摇尾乞怜呢!” “姐姐怎可如此侮辱圣上,圣上英明神武,子民们称赞为千古一帝,在姐姐面前怎如此不堪?” “林苏荷,你算个什么东西,当年若不是祖母可怜你将你带在身边,你八辈子也没资格在我面前放肆!” 林苏荷不禁怒火中烧! 表小姐,嫡小姐,一字之差,千差万别! 凭什么她宋珈安生来便高高在上,而自己只是靠宋家垂怜才能活下去的弃女!可看见宋珈安手脚皆断,匍匐在地,她又得意的笑起来。“姐姐,今时不同往日了,圣上不再是不受宠的皇子,我不再是宋家的表小姐,而姐姐你,也不再是第一世族姜水宋氏的嫡小姐。”林苏荷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啊对,你瞧妹妹这记性,姜水宋氏啊,已经没了!” 姜水宋氏,没了……宋珈安心痛难忍,用力的咬住自己的下唇。对啊,宋家已经株连九族了,全因她识人不清,她的父亲,兄长,宋家前前后后三百七十四口,都已经没了! “宋珈安,朕最讨厌的便是你们宋家人骨子里的目中无人,眼高于顶。你父亲宋卓不是看不起朕么,朕便一寸一寸敲断了他的脊梁,你哥哥不是高高在上么,如今这个时辰,估计已经手起刀落,脑袋滚到闹市里任人践踏。而你宋家那些未出阁的姑娘,不是喜欢打着‘宋家女不为妾’的招牌么,朕偏偏要将她们充为军妓,任人蹂躏。剩下的人……”沈治几近癫狂“朕便将他们活活喂了蛊!” 沈治的话像一把刀子刺进了宋珈安心里,她的牙齿咬的吱吱作响,鲜血从嘴里流出。 “姐姐你还不知道吧!你的那位姜嬷嬷到死都在惦记着姐姐,她的身子已经被蛊虫吃空了,脖子被蛊虫咬断,脑袋掉到地上,小指长的母蛊钻进脑子里,将她的眼球挤出了眼眶,东窜西吃……” 宋珈安气血上涌,吐出一口黑血“别说了,别说了……” “姐姐这便受不住了么?都这时候了,妹妹就跟你交个底,你的母亲不是病死的,你的贴身丫鬟玉萱早就是我的人了,是她将毒药给钟氏灌了下去。” “我母亲待你如亲生,你,你为何要杀她?”宋珈安双目通红,双唇颤抖。 “谁让她看到了不该看到的,圣上在花园里与我约见,被她撞见,竟骂我不知廉耻!圣上明明自始至终只爱我一人,娶你不过是看重宋家的势力罢了。圣上神武,联合西陌杀了沈叙,心腹大患已除,宋家已经没什么价值了,对了,用你们宋家人骨血喂养的蛊虫,也是要敬奉给西陌的。”林苏荷轻哼一声,挽着沈治的手臂,娇滴滴的说道。 “蛊虫?西陌?你竟然勾结西陌?沈治你疯了!”宋珈安怒目圆睁,头皮发麻。西陌向来是大景的宿敌,近百年时间里对大景虎视眈眈,沈治怎么敢和他们联手。他就不怕毁了大景么! “我疯了?如果沈叙不除,那个老不死的一定会将皇位传给他,他从未想过我也是他的儿子!那种我为鱼肉,任人欺辱的日子我过够了!我会按约定将平雁城送给西陌,当是他们除去沈叙的报酬。同时西陌也向朕保证,永远不会进犯,用一座城换永久的和平!从此朕便是千古一帝!” 宋珈安瘫软在地,不住的摇头,胸口沉重使她喘不过气来。平雁城是大景第一城,是大景的命脉,外祖一家为守护平雁城全部战死!那是平雁城啊!那是埋葬了无数英骨的平雁城啊!沈治他怎能拱手送人! 宋珈安痛不欲生,沈治见状不禁嗤笑:“现在大景都是朕的,区区平雁城算什么?沈叙也是可笑,他聪明了一辈子,结果却要与平雁城共存亡,朕将兵符偷偷交给西陌,最后铁骑从他身上生生踩过去,将他碾成肉泥。你说好不好笑?” 沈叙。 不同于沈治生母下贱,沈叙是中宫皇后所出,从小饱受恩宠,是皇位的不二人选。 自宋珈安嫁给沈治,便与这位天之骄子频频过招,结果便是宋家与东宫两败俱伤,而沈治坐享渔翁之利! 父亲曾劝过她,这江山只有沈叙才坐得,她那时偏偏不信,倾尽所有将沈治推上皇位!连沈叙都曾问她,问她是否后悔,她那时怎么听得进去!如今!她心里有悔!她空长一双眼睛却不辨忠奸! “姐姐别急再等等,明日便是妹妹的封后大典,待册封大典后,妹妹会穿着凤袍给姐姐送行。” 林苏荷得意的挽着沈治,走出了冷宫,只留下宋珈安一人嘶吼道:“轻信你们是我活该,沈治, 第2章 重生宋府 小姐!” 谁在说话?宋珈安浑身灼热难耐,前方漆黑一片,一个熟悉的声音引着她向前走。 “小姐,求求你别吓奴婢了。” 是白翠的声音!白翠来接她了么?爹爹娘亲怎没来?莫不是在生女儿的气。 宋珈安使劲睁了睁眼,猛得眼前一亮,一阵眩晕。 白翠见宋珈安睁开了眼睛,眼泪止不住的流“小姐,你总算醒了!你要是有个好歹奴婢可怎么办啊!” 宋珈安抬手附上白翠的脸,颤抖的问:“白翠。你还活着?” “奴婢当然活着了,奴婢还要伺候小姐呢!” 宋珈安觉得不对劲,白翠为了保护自己被沈治亲手掐死的!怎会这样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宋珈安看向屋子里的陈设,这不是在三皇子府,更不是在冷宫! 这是!这是在宋家! 她的心砰砰跳个不停,两只手直颤抖。掀开被子跌跌撞撞的下床,走向梳妆台,透过镜子看见自己如今稚嫩的面容。 镜子中的女子脸部线条流畅,一双杏眼灿若繁星,鼻梁挺立鼻头微翘,鼻翼上一颗红痣极具魅惑,是想皎皎明月不过如此。 宋珈安不自觉的抚上自己的脸,之间为了沈治拉拢关系,控制朝堂与太子一派争斗,成天心力憔悴,便不注意打理自己了,如今再看见这张冠绝京都的脸简直恍若隔世!而且!自己现在还梳着未出阁的姑娘鬓! 宋珈安转身将白翠的手紧紧攥住,急忙问道:“白翠,如今是什么时候。” 白翠摸不着头脑“小姐,如今是景元四十三年啊!怎得过糊涂了。” 景元四十三年! 宋珈安哽咽的说不出话!像雷将她的心口炸开! 自己竟然回到了景元四十三年!回到了自己十四岁的时候,回到了亲人健在的时候!回到了还未嫁给沈治的时候,如今宋家还是如日中天!父亲兄长仕途正顺!而自己还是第一世族姜水宋氏的大小姐,京都第一贵女! 那个宋大小姐!那个骄傲的宋大小姐又回来了! 一切都来得及!一些都可以改变! 沈治!林苏荷,想起这两个名字宋珈安便心口一痛! 现在的沈治,还是个不受重视,背后无势力的落魄皇子,而林苏荷也只是个赖在宋家讨生活的弃女! 前世的灭族之痛,火灼之苦,自己要一一向他们讨回来!要他们此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小姐,你没事吧。”白翠瞥向宋珈安,总感觉宋珈安像变了个人,大小姐向来都和和气气的,从不曾如今天这般眼神凌厉,眸子里的寒光看得她心里直打怵。 宋珈安自觉失态,不动声色将仇恨忍下。 门被推开,一个丫鬟端着点心推门而进,看见宋珈安醒来,忙露出满面的笑意。 是玉萱! 宋珈安看向玉萱那张没张开的娃娃脸,眼中恨意翻滚,恨不得将她拉出去杖毙! 前世自己待玉萱极好,甚至好过从小便侍奉自己的白翠。为何她要背叛自己?为何要毒死自己的母亲,小小婢女,竟敢对宋家主母下手!谁给她的胆子! “小姐醒啦!林小姐和三小姐听说小姐高热,在院子里等了两个时辰,想来探望小姐。”玉萱没看出宋珈安的反常,笑眯眯的跟宋珈安说道。 “林妹妹和三妹妹等了我这么久啊,反倒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不是了,那还不去请!” 玉萱前脚出去,后脚白翠便愤愤道:“她们哪是来看望小姐的,分明是想要小姐带她们入宫!” “入宫?” “对啊,小姐您忘了,太子殿下从边疆回来了,听说太子殿下用兵如神,将西陌打的十年不敢来犯!圣上龙颜大悦,在宫中为太子殿下设下庆功宴,并让大臣们携家眷前去,三小姐想去就罢了,那林小姐不知道凑什么热闹,在夫人面前求情,夫人不答应便来这儿折腾小姐!也不想想她自己什么身份。” 林苏荷本是林家的小姐,生母与府中马奴私通,被林家主母衣衫不整的丢在大街上,是整个京都的笑柄,林苏荷受生母连累被赶出了林家,不知道宋老太太犯什么邪,将林苏荷带回了宋家,养在身边。 白翠越说声音越小,她刚才太过气愤,忘了自家小姐待林小姐那叫一个好,林小姐看上什么,自家小姐二话不说就给人家送过去,看得白翠那叫一个心疼。 宋珈安看见白翠一副不敢言语的样子心头一震,前世白翠总是告诫自己林苏荷没安好心,自己却总是呵斥她,此后白翠便再也不说了。 她拉起白翠的手,轻声说道:“之间是我识人不清,没看透林苏荷的坏心肠,以后我定不会为她所骗了。” 白翠一脸惊愕的盯着宋珈安,半响才说道:“小姐!你看清了就好!以后好东西要自己留着!可万万不能再便宜那林小姐了!” “好好!我都听白翠的。” 宋珈安收敛了笑意,她竟重生到这个时候,太子庆功宴,林苏荷与宋颜希是没资格去的,可前世自己待林苏荷如姐妹,禁不住她的恳求,便求母亲带上她们二人与自己作伴,可林苏荷早就与沈治勾搭成双。林苏荷给自己下药使自己在宴会上失态,一时间宋家大小姐不知廉耻的言论充斥着京都,而林苏荷在宴会上一舞成名,无人不晓! 那时她正处于风口浪尖上,沈治找到她,说心仪她已久,相信她不是水性杨花的人,愿意娶自己为皇子正妃!此生唯她一人!甚至舍弃一个皇子的威严,跪在父亲母亲面前,求父亲准许! 从那时起,自己便把一整颗心放在他身上!尽管父亲说他不堪托付,她自己也义无反顾! 结果他就是看上了宋家滔天的权势!看见了宋家给他带来的利益!父亲是文臣之首,在朝廷中影响巨大,宋氏又是宋司钟楚四 第3章 只能去一个 宋珈安话音刚落,林苏荷立马黑了脸。 宋颜希根本没有看林苏荷一眼,便说道:“不用商量了,大姐姐,我去!” 笑话,这是宋家,林苏荷只是个弃女,老夫人心软,将她养在身边可怜她罢了,那里能和她相比!宋颜希想着马上就可以见到太子,高兴的什么都抛在脑后。 “那就颜希妹妹陪我进宫,林妹妹同意么?”仅仅靠一个进宫赴宴的人选,便可以使她们反目,宋珈安不禁展颜一笑。 “同意,同意……”林苏荷现在顾不得伪装,她攥紧拳头,瞥了宋珈安一眼,便恶狠狠的盯着宋颜希,这个蠢货明明什么都听自己的,现在竟然不顾自己!进宫?也不撒泼尿照照自己!太子也能瞧上她?真是做她的春秋大梦! 宋颜希没有注意到林苏荷的不满,她正满心满脑都是让太子对她一见倾心,当上太子妃然后将宋家瞧不起她的都踩在脚下! 宋珈安注意到林苏荷的不满却没有多说什么,毕竟谁不爱看狗咬狗呢? “天色不早了,我乏了,两位妹妹回去吧。” 宋珈安下了逐客令,二人也没想多留,各有心思的走出门。 白翠对自家小姐恨铁不成刚,见二人离开才张口说道:“小姐干嘛要带着三小姐啊?三小姐这个性格还不够惹麻烦的呢!” “谁说要带她去了?” “可小姐刚才?” “我说的是,她们两个只能去一个。” 白翠听不太明白,但是是宋珈安的安排她便不再怀疑什么。 “白翠,下去换些点心,林妹妹今晚还会过来。” “这么晚了,林小姐还会来吗?” “会来的。”宋珈安眸色渐深,如今太子深叙回京,沈治怕是坐不住了,如果林苏荷不进宫,便错过了这次算计自己的机会,沈治便错过了把宋家收入囊中的机会,那之后,他的处境会越来越难。 可是这次,宋珈安要她们自食恶果! “小姐!夫人回来了!” 钟氏一大早便回了安国公府,安国公府的老夫人得了风寒,总是不见好,钟氏赶忙回去探望。 宋珈安赶忙下床“母亲在哪,我要去见她。” “小姐,夫人她在正厅呢。” 白翠伺候宋珈安更衣后,主仆二人沿着石路去了正厅。 “母亲!皎皎好想你!”宋珈安一进门便扑进钟氏怀里,抬头望向钟氏精致美艳的脸,眼含热泪,久久不能回神。 “皎皎明年就及笄,怎还像个孩子一般。”钟氏捏捏宋珈安的脸颊,许是太过滑稽,忍不住笑起来。“皎皎的脸不如小时候那般好捏了。” 宋珈安年幼时脸上是有婴儿肥的,钟氏总是爱揉个不停,知道宋珈安喊疼才恋恋不舍的放手,如今长大,婴儿肥褪去,活脱脱一个大美人。 钟氏不止一次想过,好在宋珈安生在宋家,要是生在小门小户,这般长相,怕是护不住啊! “光想母亲,便不想我?”宋知行白衣翩翩如谪仙,未及弱冠便身居四品,又是第一世族姜水宋氏下一任当家人,举手投足间都是贵气。 宋珈安望着踏进门的宋知行,视线在刹那间模糊一片。 哥哥年少成名,还未及冠的大理寺卿,在大景史上也是绝无仅有,可前世自己嫁给沈治后,沈治便收拾不了的烂摊子推给哥哥,哥哥看在她的面子上将罪名都担了下来,一贬再贬。最后宋家嫡长子竟落得个街头斩首的下场! 宋珈安跑上前抱住宋知行“当然想了!皎皎怎会不想念兄长。” 宋知行抬手抹掉宋珈安眼角的泪,调侃道:“想哥哥想哭了?” 宋珈安羞的耳根通红,转头扑进钟氏怀里,嘟囔道:“不理哥哥了!” 钟氏见宋知行独自一人回来,开口问道:“你父亲呢?” “回母亲,圣上留父亲在御书房谈边境的事,怕是要晚些才能回来。” 宋珈安看向疼自己,念自己的家人,心里不由得热起来。这一世,自己定要护他们一世安宁!沈治,林苏荷,他们算什么东西! 夜色沉了,白翠搀扶着宋珈安回到琼华院。 玉萱殷勤的将宋珈安迎进屋中“小姐,林小姐来了。” “去请” “是,小姐!” 宋珈安见林苏荷一脸恳求的样子便觉得好笑“林妹妹半夜到此是为何事啊?” “宋姐姐,苏荷也想进宫看看。” “进宫啊,可你跟三妹妹只能去一个啊,你想去,三妹妹便不能去了,你可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林苏荷仅仅犹豫了片刻,她告诉自己绝对不能放弃这次机会!横竖太子也是看不上宋颜希的,还不如将这次的机会交给自己! 她已经迫不及待看宋珈安从高高的枝头掉在地上,谁都能上前踩一脚!而自己名扬京都!彻底洗清生母带给她的屈辱! 第4章 阴谋初露 宋珈安一早便被白翠叫醒,在窗边梳着头发。 今天便是进宫参加庆功宴的日子,白翠拿出早就备好的绯色水纹锦糯,服侍宋珈安穿好,一双杏眼藏清明,这个人明艳生姿。 “小姐真好看,像天上的仙女一样好看,不对!小姐比天上的仙女还要好看!” 宋珈安灿然一笑“好了别打趣我了,我们去正厅,别让母亲等急了。” 钟氏早就在正厅守着,她的身量比宋珈安略高些,她虽然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但岁月好似只给她加了底蕴,举手投足之间端庄十足,往椅子上一坐,安安静静得像是一副初荷图。 宋珈安刚踏进门便扑进钟氏怀里。“母亲今日好美!” 钟氏捏了捏她的鼻尖调笑道:“别贫嘴。” 母女二人之间的温情插不进任何人,宋珈安扭头看向林苏荷,今日她竟也穿一身绯色,宋珈安身穿的是西陌上供的云锦纱,绯色混着镀金的光晕,相比之下,林苏荷那身衣服就逊色很多,加上宋珈安的吃穿用度一直便是最好的,钟氏从小便给她调养,谁不说宋家大姑娘一句身段好! 林苏荷却像没长开一样,若是穿个藕粉的衣服倒是讨喜,可偏偏穿一身绯色,像小姑娘偷穿了大人衣服。 两个人并排走,活像小姐与丫鬟。 宋珈安与钟氏相视一眼,都没有多言。 宋家的马车收拾好了,钟氏带着四房五房的嫡女,宋珈安则带着林苏荷。 “啪!” 众人刚要上马车,被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吓到。 “好你个贱人!说好了让我进宫,转头就变了卦!你穿成这样是要进宫去勾搭谁?”宋颜希一口唾沫吐在了林苏荷脸上“果然和你那个娘一样下贱,在宋家呆着又如何?天生下贱,上杆子找男人挡都挡不住!” 宋颜希的母亲出自小门小户,宋颜希便跟着学了些龌龊话,骂起人来是毫不留情。宋颜希一大早起来打扮,穿上自己最名贵的衣服,就为了让太子一见倾心,结果却被告知自己不能进宫了!林苏荷那个狐媚子去了!林苏荷算是什么东西!竟然敢妨碍未来太子妃的路! 林苏荷被打的脸肿的老高,精心化的妆容也毁了!她再也顾不得什么伪装,与宋颜希撕扯在一起。 “那你算什么东西!之前夸你两句便找不着北了,也不照照镜子,太子怎么可能看上你!” “你这个贱人!给我闭嘴!”两个穿着得体的小姐此时却如泼妇一般扭打在一起。 钟氏实在看不下去,命人将其拉开。宋颜希还是骂骂咧咧不住口,钟氏直接命人将她的嘴堵上,送到了宋氏祠堂。 一边的林苏荷也狼狈不堪。院里的下人捂嘴嘲笑,宋家家风甚严,当差这么多年那里见过这种场景,今天可算是开了眼! 宋珈安看了半天戏,临了才拿了帕子递给林苏荷“妹妹没事吧?三妹妹就是性子急了些,我做姐姐的,替她跟你说个不是。” 林苏荷接过了帕子,打量起宋珈安,妆容仪态都是最得体的,衣服首饰也都是最好的,而自己现在什么都被宋颜希那个贱人毁了! “宋姐姐说笑了,我自然不会跟三妹妹一般见识。”林苏荷双唇紧闭,发出轻轻的抽泣声,要是换做之间定会惹人怜爱,可如今蓬头垢面,只会令人反感。 经过这事,时间耽搁了些,宋珈安环顾四周“那便上车吧,找两个丫鬟在轿子上为林小姐梳妆。”说完在白翠的搀扶下进了马车。 见宋颜希羞辱她的事就这么被宋珈安揭了过去,她恶狠狠的瞪着宋珈安,有什么好得意的!我今天就要让全京都的官宦人家都看看,宋家大小姐是怎样一个不知廉耻的人! 皇宫金色的琉璃瓦衬的红墙分外壮观,宋珈安撩起轿帘,她两世加在一起也只去过皇宫四次,一次名誉尽毁,一次嫁给沈治,一次殒命冷宫,还有便是这次!前世所有的侮辱,她要一一讨回来! 轿子停了,丫鬟们忙搀扶主子下车,林苏荷那边虽有丫鬟帮她整理,可脸上被打出来的红印可是怎么也遮不住的,衣服上还有擦不干净的灰印子,钟氏皱了皱眉,虽林苏荷不是宋家姑娘,可在宋家养着,代表的也是宋家的脸面。 刚要让她回轿子里换身衣服,宫里大太监便传唤宋家女眷入席。钟氏没办法,索性不管了,跟着大太监走在前面,林苏荷似乎知道自己的不得体,一路上低着头,钟氏看见便更窝火了!小家子气! 见钟氏到场,一些夫人便识趣的围了上去。 宋卓身为太傅,位极人臣,门生遍布天下,钟氏身有诰命,更何况身后还有安国公府撑腰。 这身份碰上宫里的娘娘也是不怵的,在皇宫自然没有没长眼的人要上杆子得罪。 更何况钟氏的名声在家眷圈里那是顶顶的好,上到姿容礼仪,下到才德品性,都让人挑不出错,庆王府的欣怡郡主生母早死,钟氏帮着教导一二,那些好人家冲着这个,便打定主意要上门求娶。钟氏的女儿,姜水宋氏的大小姐也快要及笄,一家有女百家求。 这般好的女孩子会许了那家? “宋夫人,这位是……” 户部尚书容夫人的目光落在宋珈安身上,难掩脸上的惊艳,眼前的姑娘亭亭立于面前,明眸皓齿,难掩生姿。凭着宋珈安像极了钟氏的眉眼便猜出来这就是当今太傅的独女,整个宋府的掌上明珠。 “这便是令爱吧,出落的果然落落大方” “容夫人抬爱了,小女前几天发高热,刚刚初愈,我便带她来沾沾的喜气。” “这样好的姑娘,生病了多让人心疼啊”容夫人的眼神在宋珈安身上扫来扫去,越看越满意。 如今宋珈安也到了要及笄的年纪,家世再高的女子都是要嫁人的,前几日容妃说要 第5章 宋家女何在? 宋珈安一转头便与沈治四目相对,沈治勾着唇笑得如沐春风,不知道的还真被他那副谦谦公子的模样骗了去! 宋珈安强压住怒火,衣袖下双拳紧握。现在的沈治日子可不好过,四皇子,五皇子身边都有大臣簇拥,可他没有母族依仗,大臣们都避而远之。前世宋珈安为了给她打点关系,将宋家的人脉用个干净,这一世没了宋家的支持,我看你拿什么坐上那个位置! 皇后与众多妃嫔皇子已然落座,祝皇后端庄大气,笑意盈盈,而一侧的袁贵妃,容妃,德妃美艳至极,面色红润,身姿窈窕。 皇上子嗣不多,除太子外,四皇子沈湛为容妃所出,五皇子沈辞是袁贵妃所出。而前世,登上皇位的沈治则是宫女所生。 想当年圣上受太后算计,酒后临幸了宫女,结果那宫女竟然有了身孕,最后留子去母!那丫鬟所生的皇子,太后为他取名为沈治! “皇上驾到——太子殿下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大臣及家眷赶忙跪下行礼,走在殿前的帝王眼中含笑,但周身的威严还是压得人喘不过气,他附身扶起皇后,祝皇后端庄大气,与皇帝甚是登对。 一位身着绛红色四足金蟒袍的少年跟在皇帝身后,宋珈安抬头,正好与少年对视。 “漂亮,太漂亮了。”尽管前世针锋相对了整整五年,如今宋珈安看见沈叙这张脸还是为之惊艳!宋珈安自觉失态,将头低下,前世自己拼命打压他的势力,结果家破人亡之时,愿意救自己一命的却只有他…… “今日是太子和边境将士的庆功宴,大家不必拘束。”坐在正位的皇帝笑容不减,言语间却说不出的强势。 一旁的林苏荷暗自打量着大殿,皇宫里的摆设果然是顶好的,便是宋家也比不上,林苏荷直勾勾的盯着祝皇后的凤冠!终有一日自己将会是这世界最尊贵的女人!将任何人都踩在脚下! 她握紧了手中的药,宋珈安便是她第一块而垫脚石! “姐姐,妹妹敬你!多亏了姐姐,妹妹才能来皇宫见世面!”林苏荷给宋珈安斟满了酒,递给宋珈安,然后将自己眼前的一饮而尽。 宋珈安看向杯中的酒,心中了然,迎着林苏荷兴奋的目光将酒一饮而尽。林苏荷心中畅快极了,一直以来受到的冷眼得到了释放,自己成功了!宋家千金又如何!还不是要身败名裂,当她的垫脚石! 大景重文轻武,文武分裂严重,文臣看不上武将粗俗,武将又觉得文臣无用!这次是给太子庆功,也是为边境的武将庆功。 算是庆功宴,也算是景帝想昭告天下,从此要重用武将。在座的文臣脸色都不大好,自己苦读几十年考取功名却不如只会提刀的莽夫! 景帝坐在高位上俯瞰一周,将目光停在宋家的席面上“宋卓的女儿何在?” “回圣上,臣女便是!”宋珈安突然被点名也没有惊慌,荣辱不惊的走上大殿,规规矩矩的行礼。 “朕上次见你还是在你六岁的时候,如今竟长成大姑娘了。” “能被陛下记得是臣女的福气,大景在陛下的治理下海晏河清,百姓在陛下的庇护下丰衣足食,臣女自然也得陛下圣恩,顺利长成。” “哈哈,你倒是会说话。宋卓倒是有福气,生的一对好儿女!今日的庆你可有准备?” “臣女不才,只亲手作了幅画送与太子,感激太子殿下拼死守护边境。” 大殿上的眼睛都盯着她,宋珈安命人将画抬上大殿。宋太傅是文臣之首,如今皇帝要重用武将,宋太傅的态度就代表了文臣的态度,宋珈安作为宋卓的女儿,她的立场便是关键!皇帝哪里是要看她的画,分明是要看宋家的立场! 画卷慢慢打开来,所有人不由得为之一惊! 景帝颤抖的站起来。 画卷足足有六尺长,大部分都在留白,画的正中央,无尽的黄沙上插着一柄断刀,断刀阻挡了战马前进的路,马上的将士已经殉国,用血肉滋养,在断刀旁生长了一朵凌霄花。 大景国的国花就是凌霄花啊! 大片的留白使画中的意境更加悲怆!家国情怀遗墨间。传言宋家女子精通琴棋书画,真真是不假! “臣女小时跟在外祖身边,有幸见过平雁城的万里长沙,沙中不知埋了多少英雄骨,他们也日夜思念着京都,如今和平来之不易,臣女代表宋家,感恩太子殿下与平雁城众将士的浴血搏杀,换来边境十年安定!” 宋珈安声音哽咽,前世沈治勾结西陌,为杀沈叙将平雁城拱手相让,任凭西陌士兵在平雁城烧杀抢掠,她恨!林苏荷,沈治,西陌,我们一个一个来…… 景帝眼圈微红,拍手连道三个“好”字。 “将画拿到朕眼前。朕要好好看看!” “父皇您还是别看了,这是给儿臣的。”沈叙的桃花眼深邃又慵懒,他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小厮说道:“正言,上去给孤收起来。” 宋珈安瞪大眼睛,看向沈叙,景帝极重视太子她前世是知道的,却不知沈叙可以这么放肆!周围的的大臣见景帝没有动怒,心里的天平又向沈叙偏了些。 画被卷起,送到了沈叙身边,景帝自觉被儿子下了面子,可又不忍心训斥他,便把话题转回宋珈安身上。 “咳咳,宋卓啊,你真是养了一个好女儿!” “陛下谬赞了!”宋卓走上大殿,叩谢皇恩。眼中也是骄傲的不行!他宋卓的女儿。自然是顶好的! 第6章 自作自受 听着周围对宋珈安的赞誉声,林苏荷气的直咬牙,凭什么!三皇子到底行不行!给的药为什么还不见效! “陛下,臣女愿为平雁城的将士们献上一舞!”林苏荷见不得宋珈安出风头,一心要压她一头!直接站起身在皇帝面前毛遂自荐。 “宋家的姑娘都勇气可嘉啊!”皇帝见林苏荷坐在宋家席面上,便理所应当的认为她也是宋家姑娘。 “你是宋家几房的丫头?”一旁的祝皇后觉得林苏荷与宋家其他的姑娘差距甚远,光是气度,便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儿。姜水宋氏养姑娘是出了名的,宋家的姑娘就算混在名门嫡女堆里也是扎眼的,可偏偏林苏荷身上有一股脂粉气,在宋家席面上格格不入。 “回皇后娘娘,臣女,臣女是宋老夫人身边的。”林苏荷紧紧抿着嘴唇,不知怎么回答。她根本没想过皇后会多问这一嘴, 宴席上的都是人精,一下子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传言宋老太太将林氏弃女养在身边,看来都是真的!有一个不知廉耻的妈,生出的女儿能好到哪去?还要当众献舞?恬不知耻! 殿内的窃窃私语,嘲笑,轻视的眼光气得林苏荷发抖!她转头瞪了钟氏一眼,之前宋老夫人就提议将自己养在钟氏身边,谁知道钟氏竟然直接拒绝了!如果当初同意,现在自己便可以说是嫡系大房的姑娘了!那样谁又敢轻视自己!宋家的人都虚伪极了!自己一定要把她们的皮都扒下来!还有那些瞧不起自己的人!要让她们吃尽苦头! 景帝一听不是宋家的姑娘,不在意的挥挥手 “跳吧” “陛下,容臣女去换身衣服” 宴席上的夫人们闻言不禁调笑起来,不但还有脸跳,还要换衣服?果真是娼妇之女,脸皮比起城墙都不遑多让。 林苏荷拖着白色的舞袖回到殿上,她本就长得楚楚可怜,白色更激起了男人们的保护欲,几家的世家公子都将目光黏在她身上,任凭自家母亲怎样使眼色就是置之不理,林苏荷暗自得意,对女人来说皮囊便是最好的武器,一群连丈夫与儿子心都拢不住的老女人有什么资格看不起自己! 林苏荷动情的长袖漫舞,完全没发现自己身上越来越热,出的汗将白色纱裙浸湿,她解开纱裙,眼神迷离,脸上出现动情的红晕,渐渐的,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只觉得好热!浑身不受控制的朝正座的皇帝扑过去,只觉得好热! “大胆!一桶水将她泼醒!”主位的祝皇后将茶杯狠狠摔在地上,侍卫赶忙将林苏荷擒住,可林苏荷还不住的在侍卫身上乱蹭,引得宴席上的夫人们羞红了眼,公子哥们倒是看得津津有味,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么! 皇后身边的云嬷嬷一桶水浇了上去。林苏荷被冻的浑身发抖,发现自己衣衫不整的坐在殿前,一脸的不敢置信!为什么会是她!明明应该是宋珈安那个贱人!不应该是自己!不对不对!到底是那里出了问题! 一边的宋珈安抿了口茶,眼神淡淡的看向这场闹剧。 林苏荷为了不让宋珈安起疑,自己也喝了加了情药的酒,只是宋珈安将她的解毒丹换成了补气血的药。效果倒是让宋珈安也大吃一惊。比前世的自己还要狼狈,宋珈安挑眉看向林苏荷,林妹妹,自食恶果的滋味怎么样?自己前世受的苦,前世受的侮辱,你一一都要受着!这才刚刚开始! “将她给我丢出门去!”皇后勃然大怒,给叙儿办的庆功宴!就这么被这个女人搅黄了! “娘娘息怒!臣女,臣女……” “别说自己是臣女!你是哪家的臣女?果然下贱胚子,养在哪里都改不了骨子里的下贱!” 皇后这句话算是将林苏荷打入了深渊,皇后说下贱,还有哪个好人家敢把这种货色娶回家!她娘不就是偷汉子才被沉塘的么?果真就是改不了骨子里的轻贱,养在姜水宋氏也没用! 林苏荷恶狠狠的瞪向宋珈安,面目狰狞,牙齿咬的吱吱作响,肯定是她!一定是她搞的鬼! 侍卫不顾林苏荷的挣扎,想将她拖出去扔在了宫外,林苏荷望向沈治,心里还妄想沈治能救她! 可一旁的沈治全程低着头,暗骂林苏荷是废物!这点儿小事都做不好!大好的机会都把握不住,以后想要算计宋珈安哪有那么容易了!自己已经等不了了!沈叙回来后大批朝臣开始投奔他,老四那边背靠容家,而自己什么都没有!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认命!他抬头望向宋珈安,眼中满是志在必得! 沈叙看完这场戏,转头看向沈治,谁知老三的眼神简直要将宋家的小狐狸生吞活剥了,沈叙眼尾上挑,一双桃花眼深邃似谭,邪魅流离。 老三也太心急了,他把别人当猎物,殊不知人家才是猎人! 钟氏的脸色差到了极点!之前老太太想要养着那丫头,她就是不同意的!可老太太铁了心要养,如今闯了祸!丢的还是宋家的脸。 察觉到母亲心情不大好,宋珈安握住了钟氏的手,钟氏宽慰了不少,好在自己女儿是个好的。 宴席结束,钟氏忙带着几个嫡女走了,她实在是丢不起那个人!结果刚下轿,老夫人便传唤她们过去。 宋珈安心中了然,一定是林苏荷去老夫人那儿告状了。 宋老夫人极疼林苏荷这个外人,比疼嫡亲孙女还疼!上一世自己就没调查清楚,这一世她一定要搞清楚原因。 第7章 偏心祖母 “祖母,这么晚了,您找我们有事?”宋珈安进门便看见林苏荷跪倒在宋老太太膝下,脸上布满泪痕,肩膀一抖一抖在搐动。 宋老太太脸色铁青,见宋珈安与钟氏进来,抬手将茶杯砸在地上,青瓷的杯子瞬间四分五裂。 “还有脸问!你们一同进宫,怎不知帮我照看苏荷!如今苏荷被皇后娘娘斥责,你们让她怎么出去见人!你们好狠的心啊!” 钟氏看着宋老太太凶相毕露的脸,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她本就憋了一肚子气,林苏荷丢人丢到宫宴上,连着整个宋家一起丢人。想起宴席上那些夫人嘲弄的眼神,她恨不得上前将林苏荷生撕了!哪能想到回家受老夫人埋怨。 “母亲,你可知这个小贱人在宫宴上干了什么!她还要出门见人?她把宋家害成这样她还有脸出门见人?恬不知耻,公开脱衣,甚至差点冒犯皇上!母亲当初要养着她我便是不同意的!如今闯出这种祸事,您当真要弃宋家名声不顾么!” 宋老太太本就不喜钟氏,见她一字一句全是对林苏荷的诋毁,更是怒不可遏“那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你身为长辈不知道照看些?如果今天出事的是皎皎,我看你还能不能说出风凉话!再说纵使苏荷不对,她也知道错了!她还要议亲啊!你们快为她想想办法!” 钟氏气笑了,她没想到,宋老夫人竟然拿自己皎皎与林苏荷相比。“儿媳实在是没办法,还有我的皎皎不自贱,知荣辱,定是做不出大庭广众之下撕扯衣衫,要与男人苟合的事!” 林苏荷起身抱住宋老太太的腿,眼泪止不住的掉。“苏荷给宋家丢人了,大夫人容不下苏荷,苏荷也不是恬不知耻,非要赖在宋府的人,苏荷走便是,只是苏荷不能为老夫人尽孝了。”林苏荷哽咽的说不出话,扑到宋老太太怀中,泣不成声! 宋老太太看见林苏荷浑身湿透,被人丢出来便心疼的无以复加!哪里能让她离开宋家。她摸着林苏荷的头,看向钟氏的眼神更加不满“这个家还是我做主,向将苏荷赶出去,除非我死了!” 宋老太太怀中的林苏荷探出头,朝宋珈安露出得意的笑,哪还有半分刚才的楚楚可怜。 宋珈安攥紧拳头,眸色一深,恨不得现在就将林苏荷活剐了。她招呼下人倒了杯茶,端到宋老太太手边后祈求道“祖母,可您想过宋家还有多少等着议亲的姑娘?本来宋家有女百家求,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不知会耽误多少姐妹们啊。” 宋老太太看向角落瑟瑟发抖的宋梓遥和宋心宁,心中动摇起来,宋家是可是宋司钟楚四大世族之首,家中的女儿都是有用处的!若是毁了名声…… 林苏荷见老太太犹豫,满眼是泪看向老太太,老太太心都要化了,想起自己嫁到宋家之前的那个儿子,心里一阵抽痛,便什么都顾不得了!她朝宋珈安摆摆手急忙说道:“皎皎啊,让你父亲来见我!你父亲肯定有办法!让他帮苏荷,快去!” 宋珈安看向宋老太太,眼中满是探究。 她竟不知祖母能为了林苏荷做到这步!前世她受人唾弃之时,祖母当着宋氏所有宗亲的面,言之凿凿要将自己逐出宋家!要将自己这个丢人现眼的从宋家家谱中划去!若不是父母亲与哥哥跪下苦苦求情,自己怕不是早就变成孤魂野鬼!那时她并不怪祖母,她只觉得祖母严格,是祖母为了保全宋家的名声不得已而为之! 如今换作了林苏荷,什么宋家门庭!什么姑娘名声!竟然可以统统为林苏荷让步! 宋珈安攥紧手绢,芊芊玉指掐的吱吱作响,苍白又无力。这使她更加好奇宋老太太与林苏荷之间的猫腻。 “皎皎,你还愣着作甚!快去请你父亲!” 宋珈安站在一边,纹丝不动,收好眼中的探究,拿出之前让白翠浸泡在蒜汁里的帕子,熏得泪水翻滚而出“祖母,此事父亲不能出面,圣上如今要打压文臣,重用武将,父亲身为文臣之首,朝堂上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父亲!依孙女看,不如先让林妹妹躲在家中,等风头过去再说。” 林苏荷咬紧牙关,她没想到宋珈安竟然也学会示弱,她不是跟钟氏一样自视甚高么?不是向来看不上这些把戏么? 前世的宋珈安自然看不上这些小伎俩,可那根傲骨早就在被焚尽在那片火里,重来一世,为了家人,为了宋家,她无所不用其极。 宋老太太见宋珈安满脸泪痕,心中松动,自己这个嫡孙女虽不疼爱,可上到礼义廉耻,下到规矩做派,琴棋书画,她都是满意的。宋珈安的用处大着呢。万万不可得罪狠了。 “那便依皎皎所言,苏荷先在家中缓缓,剩下的宋奶奶来想办法。”宋老太太拍拍林苏荷的我肩膀示意她先出去。 林苏荷抹了把泪,行了礼退了出去,眸色阴冷,眼中的恨意仿佛要吞噬整个宋府。 宋老太太打发走了其他人,牵起宋珈安的手,将她拉到眼前,柔声问道:“皎皎可觉得祖母偏心?” 宋珈安谈谈勾唇:“祖母说哪里的话,林妹妹父母早逝,是个可怜人,皎皎从小锦衣玉食,祖母偏疼她一些也是情理之中。” “皎皎这样想便是极好!皎皎此次进宫可见到太子殿下了?” 宋珈安眼底掠过一抹了然“自是见到了。” “皎皎,你如今也快及笄了,祖母一想到你快要嫁人,心中难免伤怀。” “祖母不舍皎皎,那皎皎便在祖母膝下多伺候两年……” “不可!”宋老太太厉声打断了宋珈安的话,昏黄的眼中尽是对宋珈安的不满,占着宋家嫡女的位置,若不嫁人,哪能为宋家带来好处? “女子都是要嫁人!再者说女子嫁人后在婆家的底气是娘家给的,只有宋家好,皎皎以后 第8章 景圣楼 “就算进了宫又怎样?还不是去丢人?跟你那些下贱的母亲一样,真是丢我宋家的脸!” 宋颜希命令丫鬟狠狠将林苏荷按在地上,恨恨朝她脸上啐了一口“不是去勾引男人的么?能把进宫名额从我手里抢走,你不是能耐么?现在还不是跪在我面前?” 林苏荷眼中含泪,伸手拽住宋颜希的裙角“妹妹素来与我交好,怎因为此事便与姐姐有了隔阂?”林苏荷抹了把泪,轻声说道:“当初得知妹妹能进宫,姐姐是打心底为妹妹高兴的,可是宋姐姐那天晚上找到我,逼我让代替你入宫,妹妹你知道的,她宋珈安是宋氏嫡女,而我只是养女,怎敢违抗她?” “你少骗我!那你说,宋珈安为何要这么做。” “我定是无法与妹妹相比的,她想带着我进宫,就是要凸显她自己,若是带着妹妹你,她岂不成了妹妹的背景板?那今夜大放光彩你的便是妹妹你了,哪里轮的到她?” 宋颜希半信半疑“你说的可是真的?” “姐姐什么时候骗……”林苏荷还未说完,便被宋珈安打断。 “我竟不知,林妹妹信口雌黄竟是信手拈来?” 林苏荷看向走近的宋珈安,脸色煞白“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从林妹妹构陷我的时候我便来了。” “那天你们前脚刚走,林妹妹又折返回来求我,让我带你入宫,怎么转头便是我的不是了?” 林苏荷见谎话要被拆穿急忙辩解“你胡言乱语!” “我胡言乱语?那日林妹妹孤身一人来找我,整个琼华院看见了,要不找她们一一对峙?毕竟我这人最恨被人冤枉。” “琼华院都是你的人,她们说的怎可信?妹妹你别听她的……”林苏荷拉住宋颜希的裙角,硬生生挤出泪,希望她能相信自己。 一旁的宋颜希忍无可忍,抬手便扇在林苏荷脸上“你当我是傻子么!以为我还能被你骗得团团转!” 林苏荷一踉跄,额头撞上桌边,血顺着眼角留下,分外可怖。 林苏荷摸向自己的脸,望着满手的血绝望的哀嚎“快叫大夫!我的脸!我的脸要毁了!” 宋颜希冷笑一声,一口唾沫吐在林苏荷脸上“毁了就毁了呗,你还想靠着你这张脸去勾搭谁?凭你现在这样,还有谁会要你?” 宋珈安看够了戏,摆了摆手,白翠了然,将府中大夫请来,替林苏荷医治。 “江大夫,林妹妹这张脸可会留疤?”宋珈安看向忙碌的江崧,装作担忧的问道。 江崧在宋家待了快三十年,宋珈安从小身体不好,便是他在调养,可调养来调养去,自己身子还是亏空,前世更是连孩子都怀不上,想到这里,宋珈安眸色渐深。 “伤口太深,留疤的可能性很大,看之后的恢复吧。” 林苏荷急的大哭,破口大骂道:“你个庸医!你们就是故意的!就是要毁掉我的脸!宋珈安,你就是嫉妒我,嫉妒我有老夫人护着,嫉妒我……” 一旁的江崧摇摇头,嗤笑一声。宋大小姐嫉妒她?恐怕这世间没有能让宋珈安嫉妒的人了。 宋珈安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林苏荷,转头看向江崧“江大夫,林妹妹受了刺激,胡言乱语,您别放在心上。”宋珈安给了白翠一个眼神,白翠从荷包里掏出十两银子递给江崧。 江崧喜笑颜开,迅速接过银子,谄媚道:“大小姐客气了。那奴才便退下了。” 宋珈安望着江崧的背影,暗自叹了口气,看在宋家内宅还有很多蛀虫需要处理。 “林妹妹,你劝你认清自己的身份,我叫你一声妹妹,是客气,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我是姜水宋氏的嫡女,何需要嫉妒你?祖母的偏爱你以为我在乎么?我不在乎,因为我什么都有,不像你,没了祖母你什么也不是。” 林苏荷狠狠的瞪着宋珈安,眼中迸射出仇恨的光。“宋珈安,你别得意,我一定要比你把你踩在脚底!把你们这些看不起我的人统统踩在脚下!” “奉陪到底。” 宋珈安留下捂着脸痛哭的林苏荷,转头回了琼华院。 琼华院屋中的布局是宋卓找风水大师算过的,东南方一盏罗叠玫瑰椅,背靠卷云霜花,前方又放着云纹翘头案,淡淡的檀香充斥着,重重的绡纱幔帐翩然而垂。 白翠伺候宋珈安躺下,便退了出去。 一刻钟后,整个琼华院寂静无声。 宋珈安起身换上男装,拿上姜水剑,从窗户翻出去,轻车熟路从西门出了宋府。 她知道,要想查出林苏荷与宋老太太的关系,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做到。 她一路向北,直到一块巨大的牌匾出现。 景圣楼。 楼上—— “你再不回来,四皇子的势力就遍布京城了。”祝允准踏进景圣楼便开始嚷嚷道。 “老四不足为惧。”沈叙坐在暗处,看不清面容,可一双桃花眼深邃似谭,眼尾上挑,邪魅流离。 “不是,那四皇子背靠容家,也算是百年世家,不容小觑。”祝允准是礼部尚书的嫡子,祝家是太子的母族。 “比起老四,我倒觉得老三更有意思。” “三皇子?我听祖父说,他拼了命想攀上宋家。可惜人家宋太傅跟宋家大小姐根本瞧不上他。” 沈叙将龙井倒进杯中,看向对面的人“宋家是一窝狐狸,哪里会这么快就在皇子夺嫡中站队。” “你觉得宋家大小姐如何?祖父的意思是,想让你设法娶她。”说完祝允准伸手将沈叙泡的茶拿走,一饮而尽。 “娶她?我八年没回京城,那小丫头六岁时在东宫吃了一块点心还差点中毒死了,你是她,你会嫁给我么?” 祝允准一口茶喷了出来,悻悻的笑道:“忘了这茬。可祖父说,宋家不是要不要,而是必须要,宋太傅在文臣 第9章 当年秘辛 你干嘛答应她,家务事就让她自己查去,你操什么心。”祝允准回到隔间,将沈叙身前的茶一饮而尽。 “有人花钱让你查宋家的把柄,不是一举两得么?” 一夕之间,宋家养女在国宴上浪荡不堪便传遍了整个京都。大街小巷都在互相传说着,绘声绘色,还分裂出更多的版本,甚至话本,戏剧皆开始传唱,一时间风靡大景。 上朝时,便有言官弹劾宋太傅教导无方。被宋太傅当朝回怼。哑口无言,圣上念在林苏荷非宋家女,并没有斥责宋太傅。 宋府 外面浠沥沥的下着小雨,宋珈安做在窗前,听着雨声。 现在林苏荷的丑事举国皆知,宋珈安心里说不出的畅快,前世,自己身败名裂,全是拜她所赐!如今总算是自食恶果。 白翠将熬好的补药放在岸上,许是察觉到自家小姐心情不错,将用于下药的蜜饯偷偷揣进袖口里,带了出去。 宋珈安从六岁起补药就没停过,药材很是名贵,却奇苦无比,宋珈安总是要白翠偷偷给她拿几颗蜜饯,白翠在乞丐堆里长大,不懂药理,总觉得掺了蜜饯的药就不补了,可又不能违背小姐的意思,每天又是心疼小姐又是心疼药。 宋珈安自是注意到了白翠的小动作,只觉得好笑又心疼,白翠从小便想读书,可前世被宋家连累,直到死的那天都不识得几个字。可白翠是会写她名字的,‘珈安’是祖父起的,珈玉满身,一世安宁,白翠不懂这些,只是一个劲儿的说小姐的名字好听也好看。 宋珈安端起药,一饮而尽,她已经不觉得苦了,前世的宋大小姐生前想破天去的伤心事也只有这一碗苦药,如今她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宋珈安,亲人在眼前被残害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如果这一世能护他们周全,自己万死不辞! 夜已经深了,宋珈安将铜灯点上,抄录着父亲名满天下的论策,尽管已经看了无数遍,可只有一遍一遍的抄录才感觉自己是真的重新活了,不是上一世在火中无能为力的宋珈安。 窗外传来声音,宋珈安警觉起来,放下笔,将手探进地毯下,握住了姜水剑的剑柄,紧紧盯向窗外。 还来不及看清,一袭玄衣的男子便进了房间,完美的体魄在昏黄的光下被完全勾勒,宽肩窄腰,双腿修长,银色的面具下看不清容貌,只露出一双摄人心魂的眼睛,在窗边一步一步朝宋珈安走去,肩膀上被雨浸湿,非但不狼狈反倒显得卓尔不群,让人不由自主地战栗。 宋珈安紧握剑柄,使劲一拔,剑出鞘,站起身来将剑直指男人的心口“再向前一步你人头落地!” 男人嗤笑一声,清冽的声音让人心悸“人长的这么美,脾气这么差?” 说完将景圣楼的腰牌抵在剑上,宋珈安如得大赦,将剑收起。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传说景圣楼楼主光明磊落,谁想竟有夜探深闺的爱好?看来江湖传言不可全信。” “什么光明磊落,我是来拿酬金的,总不能让我的景圣楼喝西北风吧。” “看来我想知道的事,景圣楼已经查清楚了。不知楼主怎么称呼。” “宋小姐称鄙人姜楚便好。” 沈叙寻了个位子坐下,扫了眼屋中的布局,因为是姑娘闺房,他并没有细看,却也被宋家对宋珈安的宝贝程度惊到,随随便便的装饰品就已经价值千金。容妃所生的仪莹公主也不曾有这样的待遇。 “姜楼主查到了什么?” “宋小姐确定要听?” “当然。” “那姜某可说了,你家老太太在未出阁前,便有了个男婴。因为老太太那时已经与宋老爷子有了婚约,所以老太太的娘家一直瞒着,月数大了,无法打掉,便生了下来。” 宋珈安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沈叙,沈叙点点头,示意她自己说的都是真的。 宋珈安将杯子捏在手里,吱吱作响。“那个孩子的父亲是谁?” “查无此人,可总归不是你家宋老爷子。”沈叙语调上挑,带着一抹兴灾乐祸。 “然后呢,关林苏荷什么事。” “然后那个孩子生下来后,你家老太太往婴儿的襁褓中塞了一块玉牌,便将孩子送走了。现在那块玉牌,在林苏荷身上。猜得没错的话,与林苏荷母亲偷情被沉塘的马夫便是当年的那个孩子。” 沈叙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林苏荷是你家老太太亲孙女。” 宋珈安气血上涌,狠狠拍向桌子“这些我祖父难道不知道吗?” “宋老爷子已经去世了,谁又知道呢?”沈叙勾着轻浅的笑接着说道:“宋大小姐想知道的我查清楚了,不知酬金……” 宋珈安努力从震惊中平复下来“姜楼主开个价吧。” “我给你打个折,只收宋小姐三万金如何?” 如何?宋珈安觉得不如何。 “三万金?我竟不知,景圣楼的要价如此离谱。” “宋大小姐,我们查的多快啊!接到你的单子,我就马不停蹄的找到当年接生的仆从,再说我们景圣楼从不涉及朝堂,这次为你破例,你宋家权势滔天,搞不好是要掉脑袋的,我拿着我整个景圣楼所有人的性命与你做生意,难不成一条人命不值五十两金?” 宋珈安冷哼一声“你景圣楼不过区区二百人,剩下的两万金呢!” “剩下的两万金自然是鄙人的性命啊,鄙人的人头在江湖上值这个数。”沈叙嘴角勾了勾,朝宋珈安比了个“八”的手势。 “所以宋大小姐,我还给您便宜了不少呢,您就偷着乐吧!” 宋珈安深吸一口气。“姜楼主,您先请坐”宋珈安一脸谄媚的将沈叙推到桌子旁。 “怎么了宋大小姐,你不会是要赊账吧?你宋家家大业大,总不会差姜某这点儿小钱吧?” “小钱? 第10章 说亲作罢 宋珈安一愣,竟是没想到宋老太太为了林苏荷会这么快就有动作。 宋老太太的母族是吴家,吴家近年越发不得圣宠,最争气的大房也只是混了个吏部侍郎,听说老太太看上的正是大房的嫡子。 宋珈安眼神凌冽,冷笑一声。如今吴家落魄至此,希望全寄托在大房身上,吴家怎会甘心让长房嫡孙娶一个仅仅寄养在宋家的弃女,更何况这个弃女还毁了名声。 宋珈安摆摆手,白翠上前伺候宋珈安梳妆,收拾完毕,主仆撑伞往前堂走去。 “哎呀!这便是宋家大姑娘吧!真真是美人胚子。” 宋珈安刚踏进门,一个臃肿的妇人便上前握住她的手。宋珈安眉头微皱,不动声色的将妇人的手挪开。行至堂前,朝长辈们行了个礼。 “皎皎,来母亲这里。”钟氏见吴大夫人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女儿,面上不快,将宋珈安叫到自己身旁。 宋珈安站定后转头看向宋老太太,满头银发,眉眼带笑,还是那副端庄有度的样子,可宋珈安眼前浮现却出宋老爷子慈祥的面容。她暗自叹了口气,祖父仙逝多年,当年的事,他知晓么?应当是知晓的吧,毕竟这天下没什么能瞒得住祖父。 “皎皎来了也好,这是你尘安表哥。”宋珈安顺着老太太的话,看向吴大娘子身边的青衣少年,眼神清澈干净,浑身充满书卷气,此时也正盯着宋珈安,对视后急忙撇开视线,双颊泛红,手无措的藏在袖口。 宋珈安对这位吴家的公子有些印象,前世中了榜眼,深受太子的器重,成为了沈治的眼中钉,前世沈叙失势,沈治即位,想必他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去。他应该就是吴家长房嫡子,是要与林苏荷结亲的人。 宋老太太咳嗽几声,转头命嬷嬷将林苏荷请来。 林苏荷一身白衣,款款走来。若是之前,确实有几分姿色,可现在额头上留下铜钱大小的疤,硬生生破坏了她的美感。 吴大娘子见状将脸一板,轻哼一声,原本宋老太太说是宋家的女儿,可到了宋家临时变卦,变成了这个养女,原本觉得养在宋家,教养,礼仪上也会是一等一,可这一见,明明是一副勾栏式的做派。哪里有一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更何况现在声名狼藉,就想把这么个人塞进尘安的房中?宋家简直欺人太甚! 吴大娘子转头瞥向宋珈安,不禁暗暗对比,眼中满是遗憾,养女到底是无法与宋家正牌大小姐相比的。可宋珈安的出身,就算是进宫做娘娘都是使得的,如何能看上自家的门第? “苏荷啊,这就是我跟你提起的姨母和吴家表哥。”宋老太太察觉到吴大娘子的不满,抿了抿嘴,主动向林苏荷介绍道。 “姨母好,表哥好。”林苏荷轻声问好,可心里却满是鄙夷,她本看不上吴家,三皇子沈治答应了她,只要称帝,她便是皇后!吴家算哪颗葱,可目前她在宋家的依仗只有老太太,万不可忤逆她! 吴大娘子见林苏荷态度不错,心里舒坦了不少,宋老太太也乐见其成。“知行怎得还不过来?” “回祖母,哥哥一大早便去大理寺了。”宋珈安在一旁说道。 “不是让他今天告病在家吗?他妹妹今天相看人家这么这么重要的事,他竟然不在场。”宋老夫人“腾”的一下子站起来,脸色发青。宋卓如今贵为太傅,与皇帝议事不能打扰,可给苏荷安排婚事,总要有个给苏荷撑场子的人,宋知行是宋家下一任当家人,年纪轻轻任命大理寺卿,前途不可限量!有这样的兄长,哪里还怕吴家不答应这场婚事! 一旁的钟氏冷笑一声,看向林苏荷的眼中全是鄙夷“母亲您莫不是记性不好,我可就生了知行和皎皎两个,知行哪里来的其他的妹妹。” 一时间前堂无人出声,吴大娘子更是将脸冷下来。 宋珈安暗中打量着吴大娘子,心中嗤笑,难不成祖母以为替林苏荷攀上了宋家长房,吴家便能允下这场婚事?莫不是将吴家当傻子? 果不其然,吴大娘子从站起身来,抖了抖衣袖躬身说:“老夫人,家中琐事繁多,我就不叨扰了,尘安如今还未考取功名,娶妻之事不急,我看我三叔家的侄儿倒是不错,老夫人可去打听打听。” 说完拉着吴尘安头也不回的离开宋家。 老夫人怒目圆睁,嘴里不住的咒骂。吴家三房的儿子生来便是个瘸子!怎可配我的苏荷!她猛地将茶杯摔在钟氏脚边,呵斥道:“苏荷的婚事被你搅黄了,如今你可满意了?你怎如此恶毒。” 宋珈安在一旁见母亲被训斥,怒上心头“祖母,母亲并未说错啊,兄长只有我一个妹妹,再者说,林苏荷现在声名狼藉,若是与兄长扯上关系,必会影响兄长的仕途。祖母你是要弃宋家的前途而不顾吗?!” 宋老夫人一听会影响宋家,立马心虚起来,强装镇定说道:“哪有这么严重。” “祖母一心护着林苏荷,可知道宋家遭受的影响?父亲在朝堂上被言官弹劾数天,若不是圣上看重父亲,父亲会处于怎样的境地?五叔家出嫁的表姐,因为此事被夫家为难,差点儿想不开去了。还有其他的宋家表妹,议亲都受到了影响。这些您都知道么!”宋珈安义正言辞,可老太太却厌烦起来。 林苏荷见状‘彭’一声跪在宋老太太脚边“老夫人,宋家对苏荷恩重如山,如今苏荷却给宋家带来麻烦,这宋家,苏荷是呆不下去了!” 林苏荷声泪俱下,老夫人将她带进怀里,轻声安抚着,转头朝宋珈安厉声道:“只是一个小风波,宋家百年来什么风波没经历过,不都化险为夷了吗?大惊小怪什么?还有没有宋家嫡女的样子!如今还站出来忤逆长辈?来人啊!送大小姐去祠堂反省!” 宋珈安看向抱在 第11章 施苦肉计 “小姐,小姐,吃点儿东西吧。” 白翠蹑手蹑脚的踏进祠堂,将餐盒放在宋珈安身侧后,重重的给牌位磕头。 宋珈安跪在中央,缓缓睁开眼睛,没有注意餐盒,径直看向白翠。 她收回视线轻声开口:“父亲和兄长可回来了?” “回小姐,老爷和大公子应当是快了。” “那就好。” 宋珈安看向窗外,眼睛之中闪动着高傲从容。 …… “大小姐晕倒了!快来人啊,大小姐晕倒在祠堂了。” 寂静的祠堂被丫鬟的厉叫声打破,白翠脸色惨白,跌跌撞撞的从祠堂跑出来,迎面撞上了散值回府的宋太傅和美滋滋准备吃晚饭的宋知行。 宋卓听到赶忙上前,一把抓起瘫坐在地上的白翠,紧张的问道:“皎皎怎么了?” “回老爷,今日老夫人要给林小姐相看人家,可吴家根本看不上林小姐。不同意这门亲事。”白翠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回答道。 “然后呢?这关皎皎什么是事!” “小姐气不过老爷在朝堂上被人弹劾,其他表小姐因为林小姐损害声誉,便在老夫人面前提了几嘴,可林小姐非哭着闹着说是大小姐容不下她,老夫人便罚大小姐去祠堂反省,还不准奴才们给大小姐送吃的,大小姐之前中毒本就体弱,刚才奴婢去探望,已经昏倒在祠堂了!老爷快去看看小姐吧!” 宋卓怒极反笑,他沉下脸,压抑着怒气问道:“胡闹!皎皎现在在哪?” “回老爷,大小姐现在在琼华院,还没有醒过来。” 白翠话音未落,宋卓就火烧火撩的往琼华院方向赶去。 方才一言不发的宋知行将瘫倒在地的白翠扶起,无奈又温柔的低头笑出声来。 “白翠啊,你天天跟在皎皎身边,怎连她骗人的半分精髓都没有学进去?” 白翠眼神闪躲,手紧紧攥着衣袖“大公子你什么意思,白翠不明白。” “骗人的时候不要低着头,会露馅的。你要多练练,我去看看皎皎又有什么鬼主意。”说完宋知行不急不徐的迈步而去。他一进门便看见宋珈安脸色苍白,没有一点儿血色,扑进宋卓和钟氏怀里,眼睛红了一圈,眼泪大滴大滴的掉下来。她本就身子单薄,现在显得更加虚弱。 纵使知道宋珈安是装的,可宋知行还是心里一痛。他的妹妹是姜水宋氏的嫡小姐,出身比起公主也不遑多让,从小到大什么委屈都没受过,如今竟然被逼着装病? 宋卓起身,看向抱在一起的妻女,脸色越发阴沉,他叱咤官场数十年,一直张弛有度,极少动怒,如今神色冷峻,眸色如墨,抬脚向前堂走去。 、另一边老夫人听下人禀报大小姐在祠堂昏倒,冷哼一声“宋珈安这些年被惯的无法无天,我作为长辈自然要管教的,免的到了婆家,丢了宋家的脸。” 在一旁伺候的林苏荷也掩不住的得意,笑得嘴都合不拢。宋家大小姐又如何?还不是输给了她?现在是,以后也会是。 “来人!将表小姐带到祠堂,上家法。”一道低沉的男声传来,林苏荷吓得浑身一颤。 宋老太太身边的嬷嬷们赶忙跪下行礼。“老爷” 宋卓进门便挥手命令下人将林苏荷压至祠堂,言语中的威严使得周围的嬷嬷瑟瑟发抖。 宋老太太脸色大变,将拐杖重重的砸在地上厉声道:“我看谁敢!” “母亲若是还认我这个家主,便不要干涉我的决定。”宋卓在朝堂上说一不二,虽是文臣,也有隐隐的肃杀之气。 宋卓从未顶撞过宋老太太,这也奠定了宋老太太在宋家不可动摇的地位,如今当着下人的面被儿子忤逆,宋老夫人憋红了脸,气血上涌,指尖颤巍巍的指向宋卓“你、你……” 林苏荷将牙齿咬的吱吱响,她手臂疯狂挥舞着,挣开下人的禁锢,仰着头质问道:“不知苏荷做错了什么,竟使得宋太傅动怒,宋太傅虽位极人臣,却也没有随意处罚别人的道理!” “做错了什么?那我倒是要先问问母亲,皎皎做错了什么。她小时候中了毒,身子一直不爽利,母亲竟然狠下心罚她跪祠堂。” “皎皎就是被你们惯坏了,都学会忤逆长辈了!我身为她的祖母,教导她不应该吗?” “母亲教导皎皎,那我便替母亲教导苏荷,巧言令色,不懂尊卑,不敬嫡女。先打十大板,来人!”宋卓挥挥手,家丁们得到命令一涌而上,林苏荷按在长登上。 林苏荷瘫软在地,恐惧的求救“老夫人,救救苏荷,家法苏荷受不住啊!您帮帮苏荷,您不是最疼苏荷了吗!” 宋老太太看着脸色惨白的林苏荷,想起自己那个在襁褓中就被送人的孩子,心疼更甚,急得直跺脚却也不敢与宋卓对峙。 宋老太太看似威严不二,可心底对宋卓这个儿子还是胆怵,更何况现在宋家的如日中天,满门荣耀都是宋卓撑起来的。她只得上前抓住林苏荷的手,摩挲着她满是虚汗的脸。小声承诺着她一定给林苏荷寻一门好亲事,不再让她受到一点儿苦。 林苏荷被小厮像打发犯人的一样按在长凳上动弹不得,眼中寒光闪过,她恨!她早该想到的,就冲宋珈安今日咄咄逼人的架势,哪那么容易就晕倒在祠堂!苦肉计,分明是苦肉计!为的就是现在!宋珈安她好狠的心! 长棍举过小厮的头顶,狠狠砸向林苏荷的腰,林苏荷凄惨的叫声吸引了各个院中的丫鬟荷嬷嬷,边看戏边询问,得知宋珈安晕倒,就是林苏荷从中作梗,纷纷咒骂活该,命好被老夫人养在身边却不安分,成天去找大小姐的不痛快,大小姐那是京都第一贵女,家世相貌哪样不是一等一。林苏荷她哪来的脸?难不成喝了几口洞庭湖水就把自己当锦鲤了? 八尺长的 第12章 祖母还要罚我? 雨过天晴,琼华院中满是水洼,池边的荷叶蛙声一片。 宋珈安坐在宋知行亲手做的秋千上,闭着眼睛吹着晨风。 “小姐,小姐!”白翠一路小跑,在宋珈安身前喘的上气不接下气。“小姐,林小姐人与吴家大房的公子结亲了!” 宋珈安睁开眼睛,撩人心弦的眸子里满是看不真亮的情绪。 “哦?吴夫人答应了?” 白翠撇撇嘴“吴夫人自然是不愿意的,是老夫人亲自上门求吴老爷,将白玉如意都送给了吴家,吴老爷这才同意。” 白玉如意是北陵进贡的宝物,整个大景独一份的,圣上赏赐给了宋家,如今却被老夫人拿去打点林苏荷的婚事。 “看来祖母当真是下了血本了,可林苏荷会不会领情呢?”宋珈安不禁暗笑,前世林苏荷杀害祖母的时候,她可是连眼睛都没眨。 “对了小姐,欣怡郡主给您下了帖子,下个月庆王府举办宴会,静怡郡主邀您参加。” 静怡是庆王府嫡女,庆王是当今太后的亲子,身份使然,前庆王妃生静怡的时候伤了身子,不到两年便香消玉损,不到一年,庆王便娶了续弦,便是现在的庆王妃。庆王妃强势跋扈,静怡在庆王府的日子并不好过,钟氏与先庆王妃是手帕交,先庆王妃去了后,钟氏便帮着教导静怡郡主。 宋珈安把玩着手中的名帖,喃喃道:“好久不见静怡了”前世自己执意嫁给沈治,静怡也是苦口婆心的劝过自己,可那时自己哪里听得进去?此后尽心辅佐沈治,与静怡便很少联系了。只听说她最后嫁的并不好,和离后古寺青灯了此一生。这一世自己定然不会辜负静怡一片苦心,也绝不会另静怡重蹈覆辙。 “走吧,还要去给祖母请早安。”宋珈安起身,拍了拍衣袖,往前堂走去,白翠赶忙跟在身后。 林苏荷的婚事有了着落,宋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连早茶都多吃了两杯。 宋珈安踏进门。垂下眉眼作楫行礼“祖母好。” “哼!宋大小姐来了,老身还以为你眼中没有我这个祖母了!我不过是罚你去祠堂反省,你倒是能闹出天大的动静!”害得苏荷受了家法。想到这里宋老太太的脸色愈发阴沉,眼中迸发出阴冷的光,直直朝宋珈安刺来。 宋珈安淡然的听完,大大方方的勾唇笑道:“孙女眼中怎会没有祖母?孙女昨日身体不适晕了过去,却没想到林妹妹因为我受了家法,心中实在过意不去,本想给祖母请安后去探望的。” 宋老夫人冷哼一声。 “算你懂事。你要是真过意不去,庆王府的宴席,便让苏荷与你同去!她在宫宴上出了那样的事,也算是你这个姐姐照顾不佳,我还未治你的罪,这次便让你将功补过,将苏荷带去给宴会上的贵女们交好,对她出嫁有好处。” 宋珈安脸色冷下来,全然没了请安时的乖巧“祖母,孙女以为用白玉如意为林妹妹打点婚事已经算是对她的弥补,还有宴会上,父亲同僚的女儿都会前去,她们可都是书香门第,家规甚严,林妹妹名声被毁看,她们怕是不愿意跟林妹妹交好的。” 宋老太太见宋珈安拿苏荷的名声说事,心里的怒气一下子冲上天灵盖,站起身厉声道:“她们不愿意,你求着也要让她们愿意!不然要你有什么用!” “要是孙女不愿意呢?祖母又当如何?再罚孙女去祠堂?”宋珈安尾音上挑,听的人心里一弹,酥酥麻麻。 宋珈安的话浇灭了宋老太太的怒火,使得她敢怒不敢言。若是再罚这个小孽畜,她的苏荷还不一定受到什么牵连。宋卓这几十年唯一一次顶撞她,竟是为了这个小孽畜! “哼!我怎么敢罚你!”宋老太太停顿一会儿,接着说道:“庆王府的宴会如果不带上苏荷,那你也别去了!你自己看着办!” 宋珈安不可置否,前世庆王府设宴,自己主动将林苏荷带在身边。可路上遭遇刺客,险些遭遇不轨。还是沈治出手相助将刺客杀了个干净,事后林苏荷在自己耳边吹嘘三皇子的英勇俊逸,使得自己对沈治更加死心塌地。现在想来,那场英雄救美也是沈治一手安排的。为的就是使自己对他深爱不疑。既然林苏荷荷沈治已经将陷阱布置好了。那就让她们看看到底谁是猎人,谁是猎物。 “祖母这么说,那孙女便带上林妹妹,索性不是什么大事。” “行了。”宋老太太得到想要的回答后,不耐烦的挥挥手“你下去吧!” 另一边,得到消息林苏荷高兴得发狂,挣扎着从床榻上起身到镜子前自己被家法打出得疤痕,心中愤愤不已,宋卓竟然敢对她用家法?自己以后一定将他大卸八块,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姜水宋氏的嫡女宋珈安成为自己的垫脚石!被自己永远踩在脚下,该是多么快意!想起给自己承诺的沈治,她的脸上又泛起红晕,自己会牵着他的手,一起走向这大景最尊贵的位置! 东宫中,沈叙收到景圣楼的传信。 他将密函点燃,微弱的烛光映上他深邃优越的脸,他懒洋洋的抬起桃花眸,眼中晦暗不明。 这宋家最近的动作有些频繁啊。 第13章 你在威胁我? 沈叙换上夜行服,带上面具,来到宋府,轻车熟路的潜行到宋珈安的房中。 宋珈安将笔一放,看向沈叙,清亮的眸子里尽是讨好“姜楼主,又见面了。” 沈叙寻了个地方坐下,开口道:“宋大小姐唤鄙人前来所谓何事?莫不是要还钱?” 宋珈安深吸口气“还钱的事情改日再议,今日唤姜楼主前来,是有别的是事要您帮忙。” 沈叙见宋珈安认真起来。嘴角一勾。来了兴趣“宋大小姐,您说”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几日后庆王府盛宴那天,我要您派人拦住沈治。” “拦住他?这单生意,我不接。” “为何不接?” “景圣楼只只参与江湖事,不涉及朝堂。上次为您破例,姜某后怕了好久,如今竟然将生意做到了皇子身上。宋大小姐另请高明吧!”说完沈叙起身欲走。 宋珈安见他要离开,抬手放在沈叙肩上,将他按在坐位上,轻声求道:“那楼主怎样才肯答应?” 少女身上若有若无的馨香萦绕在鼻尖,身形修长窈窕,腰仿佛只盈盈一握……沈叙眸色渐深。 宋珈安似乎没注意到沈叙的异样,接着说道:“楼主现在可在我的闺房,若是我大喊一声,你景圣楼的名誉可就毁于一旦了。甚至姜楼主会被我爹逼着娶我,那场面,想必姜楼主也不愿发生吧?” “宋大小姐在威胁我?”沈叙眸中带着晦暗不明的意思,眼神冷冽,透骨的侵略感使得宋珈安僵在原地。 沈叙见自己吓到了宋珈安。忙收敛了身上的戾气,叹了口气无可奈何道 “酬金我定。”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宋珈安眼底一亮,眸子里璀若繁星。 这一次沈叙才发现,宋珈安的眼睛跟小时候一样美。 先皇后薨了之后,沈叙像是一只暴躁的小兽,喜怒无常,没人愿意靠近,只有六岁的宋珈安紧跟在他身后,用从宫外带来的小玩意儿哄沈叙开心,可这样唯一愿意接近他的人,也因为他中了毒,伤了身子根基,常年用药调养。 如今沈叙看向宋珈安,如今少女的面容与六岁时候重合,唤起沈叙那时唯一一点儿光亮。 夜色已深,谈妥之后,沈叙也没有久留,转眼间便消失在房间中。 送走这座大神宋珈安才放下心来,安心的准备给庆王府的贺礼。 另一边,沈叙回到景圣楼后,夜行服还没换下便召见了纤鸣。 纤鸣被人从床上喊起来,便看见沈叙那张冷峻的脸,讪讪的笑道:“主子这是去哪里了”他看向身旁的小厮“快,给主子拿衣服去。” “不必,我召见你,是要你给我查老三最近有什么动作。” …… 几日过去,去庆王府赴宴的日子到了,林苏荷的伤也恢复了大半,身穿一身粉色百褶如意裙,妆容精致,眉角磕的疤痕也淡了不少,整个人多了几分我见犹怜的神韵。 宋珈安安排好马车,朝林苏荷走去,林苏荷看清宋珈安的那一瞬间紧紧攥紧了拳头,尽管林苏荷今日尽显妩媚,可她不得不承认,宋珈安的脸是更迷人的利器。 早晚有一天,自己会亲手毁了她这张脸!让她匍匐在地,声嘶力竭的向自己求饶。而自己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女人,什么姜水宋氏,什么四大世族,统统被自己踩在脚下。想到这里,林苏荷眉眼弯弯,朝宋珈安迎了上去,亲昵的挽住宋珈安的手,看上去倒是像极了好姐妹。 白翠搀扶宋珈安上了轿子,林苏荷站定在轿子前,死活不肯上后面的轿子,谁人不知,宋珈安的轿子里是最舒服的。地毯用的都是北陵进贡的,熏香是宫里赏赐的,连糕点都是连云斋做的。 更何况到了庆王府,旁人见自己与宋珈安同乘一轿,势必也会高看自己一眼。 轿中的宋珈安不欲与她多纠缠,索性答应她,命人将林苏荷也扶上轿子。 从宋家到庆王府这一路,小肆里的药棉香料应有尽有,气味搅在一起,弥漫开来。 宋珈安掀开帘子。 “到哪了?” 白翠回道:“小姐,已经到司家的地界了,快要到了。” 宋珈安“嗯”一声便将帘子放下。 马上就来了…… 突然马车一阵颠簸,兵器击打声震得耳朵生疼。周围百姓四处逃窜。 “小姐!有刺客!”白翠抓紧帘子,战战兢兢的提醒道。 宋珈安掀开帘子,紧盯着眼前,宋家的家丁还在抵抗刺客。明晃晃的刀刃泛着寒光,宋珈安一脸平静,抬手欲下令召唤暗卫。这时一支箭贴轿而过,直接射向刺客眉心。 少年骑着马,身穿一身玄色锦袍,披风上张扬的四足金蟒也彰显了他的身份。 沈叙一声令下,东宫的侍卫麻利的将剩下的刺客解决。宋珈安走下马车,垂下眉眼,朝沈叙道谢。 宋珈安面色凝重,心中不解,前世这时候沈叙并没有出现,如今重活一世,无形中有很多事情都在改变。 马车里的林苏荷脸色铁青,重重的锤向车壁,满腹的不甘心无处宣泄。三皇子他人呢?苦心安排一场,竟然给别人做了嫁衣! 第14章 好人做到底 仅剩的家丁打扫现场,沈治才姗姗来迟,眼角青紫,脸上身上沾满尘土,狼狈至极。他本来安排好了一些,却在踏出府时被人掳走毒打,更可气的是自己根本不知道打他的是谁。到底是谁!是谁坏他的好事! 见是沈叙救了宋珈安,他怒火中烧!明明自己那么努力,明明宋珈安已经对自己有了些兴趣,这次若是他在刺客手里救下宋珈安。她定会对自己倾心爱慕的!沈叙为什么要来横插一脚,他自己明明什么都有了!而自己只有宋家这一棵救命稻草,他还要来抢! 沈治咬了咬牙,快不上前。来到宋珈安眼前。怜惜的看向她“吓坏了吧,我得知宋家的马车遭遇刺客,边马不停蹄的赶来,我这就护送你前往庆王府。” 一旁的林苏荷见缝插针,连忙赞同“是啊姐姐。这一路没准还有别的危险呢,万一那帮刺客没达到目的转头再来呢!还是三皇子殿下护送安全些。” 宋珈安听到他们二人的声音泛起一阵恶心。眼中是不掩饰的杀意。 宋珈安无视了他们,转头拉住沈叙的衣角说道:“太子殿下。臣女这次出行遭遇不幸,心中惶恐不安,太子殿下可愿陪着臣女前往庆王府?” 宋珈安攥着沈叙衣角的手抖得厉害,轻声抽泣,清亮的眸子里是散不尽的惊恐。 沈叙轻笑一声,眼中满是调侃。若不是自己便是姜楚,是帮她拖住老三的人,可能真的被她这幅楚楚可怜的样子骗了。 沈叙没有回答,宋珈安摸不清他的心思,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若是沈治护送,一路上怕是会落人口实,若是沈治大肆传扬,还是会被人误会她与沈治的关系。 “好。” 沈叙清冽的声音听的宋珈安心头一动。 “那孤便将好事做到底,陪着宋大小姐庆王府如何?”沈叙深邃的眉眼摄人心魂,看的宋珈安一阵脸红。她连声道谢“多谢太子殿下。” 一旁的沈治瞪大了眼睛,眼前的情景他仿佛成为了局外人。 他拦住马车,脸上是化不开的委屈。 “皎皎,你是因为我来晚了与我赌气吗?宁愿让别人护送你,也不让我来?” 沈治瞥了沈叙一眼,话中的“别人”是谁不言而喻。 宋珈安嗤笑一声“三皇子请自重,你我不过是见过几面,便称呼我的闺名不好吧?难不成三皇子为了攀附我们宋家连脸面都不要了?” “皎皎你怎么……” “叫我宋大小姐。” “皎…宋大小姐,难不成你一直以为我对你的好都是想要攀附你宋家?”沈治还是不依不饶,话语间满是委屈。可宋珈安的耐心已经耗尽。 “三皇子再不让开,误了宴席的时辰,庆王府会觉得我宋家没有礼数的。” 沈治犹豫不决,可沈叙没了耐心,他夹紧马腹,马长鸣一声向前方奔去,沈治差点来不及躲闪被马踩踏。 宋家的马车缓缓动起来,沈叙骑马立于一侧,百姓们纷纷侧目。 太子殿下打跑了西陌班师回京那天街上站满了人,根本看不清太子殿下的面容,如今看来,当真是矜贵无双,高不可攀。 传说太子殿下是个冷情的人。在平雁城镇守多年,身边没有一个伺候的妾室,如今竟愿意护送宋家小姐…… 轿中的林苏荷咬咬牙,贴在宋珈安身边上,轻声说道:“姐姐刚才对三皇子也太绝情了吧,三皇子明明那么担心姐姐,不然姐姐约三皇子出来见面,然后当面跟他道歉如何?” 宋珈安将她推到一边,嗤笑一声“我为何要跟他致歉?我还未出阁,怎可随便约外男见面?林苏荷,你莫不是要害我?” 林苏荷脸色大变,之前她在宋珈安前面提起三皇子,宋珈安虽不感兴趣,也没有斥责自己,如今她的态度…… 若是宋珈安不愿意嫁给沈治,那自己……林苏荷甚至不敢想象! “姐姐,苏荷怎会害你!莫不是姐姐因为苏荷之前的话与苏荷有了嫌隙?那日苏荷以为自己毁了容,便慌不择言,没有害姐姐的心思。苏荷只是觉得三皇子对姐姐是真心的,想让姐姐过得好些罢了。”林苏荷瘪瘪嘴,朝宋珈安撒娇道。 宋珈安本没有多说,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问道:“你觉得三皇子与太子殿下比如何?” 林苏荷一愣,随即硬着头皮说道:“自然是三皇子殿下温文尔雅些,太子殿下在平雁城呆了八年,周身煞气,哪能与三皇子相比?” 宋珈安眼神一凛“太子殿下镇守大景命脉,打的西陌十年不敢再犯,哪里是沈治比得了的?”前世甚至不顾百姓和将士的死活,将平雁城拱手让人! 林苏荷护沈治心切,慌不择言道:“那也不过是一介莽夫,哪有三皇子殿下风光霁月!” 宋珈安忍无可忍,命人停下马车,将林苏荷推了下去。 林苏荷揉揉摔疼的膝盖,她不信宋珈安竟然真的不顾她离开了!她随即想到了什么,转头泪眼汪汪的看向沈叙“太子殿下……”林苏荷确实长了张惹人疼爱的脸,更何况一身粉色衬得人娇嫩异常。 可沈叙见惯了美人,都不曾让他动容,更何况是林苏荷。 他连个眼神都没分给林苏荷,就跟着马车走了。 一旁的百姓见马车里扔下个人来了兴趣。 你一言我一语便知道这就是在宫宴上不知廉耻的林苏荷。果然是流着娼妇的血,真真是像极了她的母亲! 第15章 欣怡郡主 周遭的嗤笑声听得林苏荷双眼泛红,浑身颤抖,她想不通,明明之前宋珈安对自己百依百顺,就算是再名贵的头面,只要自己想要,她都会双手奉上! 如今竟然将自己从马车上丢出来!让自己跟一个戏子一样供人观赏,被人辱骂。 她强撑着想站起来,一个踉跄又跪到地上,引起周围更肆无忌惮的戏弄。她恨!恨不得用毒药毒哑他们的嘴,将他们全杀了! 自己所受的耻辱,她要让宋珈安十倍百倍换回来! 另一边,马车停在了庆王府,欣怡郡主见是宋家的马车,蹦蹦跳跳的迎过去,却迎面撞见传言中冷清的太子停在宋家的车马前。 欣怡立刻嘘声,她轻咽口水,沈叙周身的压迫使得庆王府的人大气不敢喘。 白翠上前将宋珈安搀扶下马车,宋珈安环顾一周,冲欣怡浅浅一笑,艳若桃李。 欣怡郡主看呆了,心里砰砰直跳。尽管从小一起长大,欣怡对宋珈安的脸还是无法抵抗。 “多谢太子殿下!”宋珈安作楫行礼。 沈叙神色淡淡,看不出任何情绪。 “宋大小姐不必多礼” 见沈叙回应宋珈安松了口气,只觉得沈叙比上一世还难以捉摸。 沈叙深邃的桃花眼锐利如刃,看向宋珈安的目光中充满了探究,他起身上马,转头离开了庆王府。 沈叙离开,众人才纷纷松了口气,这位离京八年的太子,脾气秉性实在难以看透。 欣怡回过神来,亲昵的上前挽住宋珈安的手臂。将她迎入府中。 “你怎么跟太子在一起啊?太子也太吓人了……” 宋珈安拍拍欣怡的手,安抚道:“太子殿下只是看上去太过冷情。”宋珈安眼神闪烁,前世她也如今日一般风光无二,姜水宋氏唯一的嫡小姐,出身堪比公主,可在遭受背叛,失去所有倚仗的时候,也只有沈叙一人,敢独闯深宫,救她于水火。 宋珈安接着说道:“来时的路上遭遇刺客,还是太子殿下相救才平安无事。” “什么?刺客!皎皎你有没有伤到?”欣怡将宋珈安从头到脚打量个遍,发现一切安好才松了口气。 宋珈安见欣怡如此担心自己,心头一暖。前世自己识人不清,也糟蹋了欣怡的心意。这一世定不会让悲剧重演。 二人在凉亭中玩闹一阵,庆王府的丫鬟急急来报。 “小姐。宋小姐。”欣怡的贴身丫鬟春桃规矩的朝二人行礼。 “林小姐到府外嚷嚷着要进来,因没有请帖,仆从们便拦住了她,林小姐说是—”春桃抬眼看向宋珈安,又迅速低头“是跟着宋小姐过来的。” 欣怡挥手道:“林苏荷?那便让她进来吧。” 春桃走后,欣怡不满的嘟囔道:“我真不知你这个表妹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看着心思就重,虽然知道你不爱听,我还是要说,你可长点心吧,别被她骗了。” 宋珈安噗嗤一笑。看来欣怡还以为是她是之前那个宠着哄着,将林苏荷捧到天上去的宋珈安。 “之前是我识人不清,可如今我却是看明白了,除了血亲,只有欣怡你是真心待我的。” 欣怡一脸的不可置信,却也被宋珈安真诚澄澈的眸子晃的脸一红,讪讪道:“干嘛说这个。” 宋珈安将欣怡脸上的碎发拢至耳后“欣怡我没有骗你,林苏荷处处算计于我,你可愿意帮我教训她?” 欣怡一听来了精神,一拍大腿“好啊!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若不是怕你不开心,我早就收拾她了!一会儿看我的吧!” 林苏荷跟在春桃身后,远远看去,见宋珈安与欣怡郡主有说有笑,眼中恨意乍现。 “呦,林妹妹来啊的倒是快。” 宋珈安将林苏荷的恨收入眼底,朝她打了招呼,露出一丝冷笑。 林苏荷嘴角扯了扯,强挤出笑意“宋姐姐,欣怡郡主,妹妹来迟了。” “哼,本郡主可没有你这种丢人丢到宫宴上的妹妹!” 欣怡郡主打量着林苏荷,目光停留在她额头的疤痕上,语气不善。 “宋家养你这么多年,你不知感恩就算了,还使得宋家女儿们蒙羞,本郡主要是你,早就一块儿白绫了结了自己。” 林苏荷没想到欣怡郡主会把话说的如此直白,宴会上各家嫡女都鄙夷的看着她,眼中的摒弃另她手脚发凉,她祈求的看向宋珈安,期盼宋珈安能帮她说几句话,毕竟宋珈安在京都贵女中的地位非同一般! 察觉到林苏荷求救的目光,宋珈安挑着眉,淡淡的看着。 “你看皎皎有什么用!你害得宋家女还不够惨么,多少宋家女的婚约都被你毁掉了!”欣怡挡在宋珈安身前,眼中的厌恶直刺林苏荷。 “可不是么!她连累了那么多人,如今自己却像没事人一样,竟然还有脸面来参加宴会?”一旁身穿乳黄色绣花锦长裙的女子愤愤不平。 此人宋珈安认得,是定远将军的嫡妹江棠,定远将军与宋家四房的嫡女宋心宁有婚约。 江棠与宋心宁也是从小长到大的关系,所有江棠对自己哥哥娶了自己的玩伴很是满意,可因为林苏荷的事,江家长辈直接去宋家退了亲,任凭定远将军和江棠怎么恳求就是没用!硬生生毁了这份好姻缘! 哥哥在家郁郁寡欢,玩伴日日以泪洗面,江棠怎能不恨! 林苏荷孤立无援,又是恼怒又是羞愧!她轻声的抽泣,肩膀跟着颤动,引来了许多公子哥的注意。他们被林苏荷小鸟依人的模样迷的没了心智。 这样美的姑娘,虽没有家世加持,带回家做个妾也是好的。于是争先恐后提林苏荷打抱不平。纷纷指责江棠。 “这江小姐说的也过分了!” “她莫不是要逼死林小姐?” “江家是武将世家,说话自然粗俗些。” 林苏荷并 第16章 亲自清理门户! 江棠听到有人辱没江家门庭,脸色铁青,气得指尖发抖“你,你们!” 宋珈安脸色一沉,上前拍拍江棠的肩,江棠看向宋珈安,被她眸子里的亲切动人感染,心中的愤慨安定了下来。 宋珈安环视一周,眸色瞬间冷了下去。 “说江家粗俗?凭你们这些在京都混吃等死的蛀虫也配?” “江家四代武将,凡是江家儿郎,平雁城便是他们的归宿,你们饮用着将士们的血,反过来辱没他们的门第?你们不怕寒了平雁城将士们的心么!不怕圣上以扰乱军心治你们的罪么!” 宋珈安字字珠玑,听得公子哥们心头一颤。 他们只是想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哪里想到这些。于是你看我,我看你,不约而同的一哄而散。 庆王妃派人来请各家的小姐入席,欣怡牵起宋珈安的手走在前面,反被江棠拦住。 “宋小姐,你刚才说的可是真心话!”江棠眼圈一红,自从回京后,京都的贵女虽表面上与她交好,背地里还是会嗤笑她是武将之女,在平雁城风吹热晒,胸无半点墨水。 她听说过宋珈安,那是文臣之首宋太傅的女儿,是姜水宋氏唯一的嫡小姐,容貌冠绝京城,才华更是没得说,她本以为宋珈安会跟那些人一样,看不起自己,可她却愿意站出来为自己和江家说话! “当然是真心的,江家的门第撑起了大景。可不是他们可以辱没的。”前世沈治将平雁城割舍,江家家主以死明志,何其悲壮! 宋珈安微微一笑,在江棠看来,温暖而灿烂。她牵起江棠的手,三人一起往宴会走去。 落在后面的林苏荷见没人来扶自己,而宋珈安身边却满是讨好之人,她眼中满是复仇的渴望!她要宋珈安跪在自己面前,声嘶力竭求自己原谅! 直至宴会结束,宋珈安也没有多看林苏荷一眼。 回府前与欣怡和江棠纷纷告别,才上了马车,并没有理会哆哆嗦嗦现在角落的林苏荷。马夫马鞭一扬,林苏荷在车后吃了一鼻子灰。正愤恨之即,一双手从马车里伸出来,拇上的扳指成色极好,价值不菲。 “林小姐,我是城北容家容尚书的嫡子,正巧顺路,见林小姐为难,便想着捎您一程。” 低醇温柔的声音听得林苏荷面上一红,掩面将手递了上去,全然不顾周围的眼色。 庆王府的仆从摇摇头。孤男寡女共乘一车,简直是世风日下。 轿子里的宋珈安闭目养神,倒是白翠担心个够呛。 “小姐。扔下林小姐独自一人,不怕老夫人怪罪么?” “就算我不扔下她一人,她回去还是要告我的状,横竖结果都一样,何必让她好受呢?” 不出所料,宋珈安前脚踏进琼华院,后脚老太太身边的嬷嬷便唤她过去。 宋珈安叹了口气,往前堂走去。见林苏荷先一步到了前堂,正疑惑是谁将林苏荷带回了宋家。被宋老太太一声厉呵打断了思绪。 “谁给你的胆子!看来卓儿当真把你宠坏了,今日我便好好教导教导你,免得日后出嫁后给宋家丢人!” 几个小厮冲进前堂,欲将宋珈安拖到长凳上。 宋珈安眼神陡然凌厉,冷冷的从前堂扫过。 “我看谁敢。” 宋珈安声线清冷,听得下人们微微一颤。纷纷不敢有所动作。 “反了反了!我今天便看看。你能不能翻了天去!”宋老太太瞪圆了双眼,一把抓起桌上的杯子,朝宋珈安重重扔去。 一旁的林苏荷振奋极了,眼中透出阴冷的光。狠狠的砸!砸花她那张狐媚子脸! 宋珈安侧身一躲,冷哼一声,淡淡的看向宋老太太“祖母要毁了我的脸?” 眸子里的淡漠使得宋老太太一阵后怕,自己怎么就差点伤了她的脸!再怎么说她都是宋家嫡女,她对宋家的用处大着呢,万万不可在脸上留疤! “哼!就凭你今天做的好事,我就算将你打死都不为过!” 宋老太太恶狠狠的话进了宋珈安的耳中,她攥紧拳头,指甲扣进肉里,似有血流出。 “不知皎皎做了什么?竟引得祖母要打死皎皎。” 宋老太太见她明知故问,气从中来“苏荷因为你受了家法,你却将她丢下马车!在庆王府中帮外人欺负苏荷,甚至将她独自一人丢在庆王府!你好狠的心!” “原来祖母是因为这事,皎皎这样做只不过是为了保全宋家的名声罢了。” “你胡言乱语!”一侧的林苏荷见宋珈安要为她自己开脱,咬了咬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 “老夫人,苏荷自知是外人。这一路上谨小慎微,却还是惹得宋姐姐心烦,她便将自己丢出了马车,害得苏荷被周遭的百姓议论纷纷,又在庆王府被欣怡郡主和江家小姐侮辱,苏荷实在是没脸活了!” 林苏荷朝宋老夫人狠狠的磕了三个头,起身冲向身旁的柱子。 “快!快拦住我的苏荷!”刘嬷嬷上前拉住林苏荷,林苏荷顺势倒在刘嬷嬷怀里,眼泪说什么也止不住。 “孽障!你还要为自己开脱!你是要逼死苏荷啊!”宋老夫人指着宋珈安,大声呵斥道。 宋珈安冷冷看着宋老太太与林苏荷祖孙和睦,心中愤慨。 自己从小便想要与祖母亲热,可祖母总是要自己刻苦练习仪态,礼仪。自己便以为只要将一切做到最好,祖母便会喜欢自己,可当十岁时看见祖母陪着林苏荷嬉戏打闹,自己就知道,自己终究是比不上林苏荷的。 方才在马车上自己便做足了预想,可现在还是让她心头一痛。 宋珈安心一横跪在宋老夫人脚边。“祖母,今日孙女遭遇刺客,被太子殿下所救,可三皇子殿下却对孙女纠缠不休,硬要护送孙女去庆王府,孙女本来也是婉拒的,可林妹妹 第17章 捉奸成双 大景有很强的包容性,摘星酒楼的老板是北陵人,生意也做的红火,二楼一品包厢的门紧闭着,早在几日前便被贵人预定下来。 “啪!” “你个贱人!你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一定是你在皎皎面前说了什么!不然她怎会如此对我!”沈治抬手便打在林苏荷脸上,眼神凶狠,全然没了先前的疼惜,将憋在心中火气全发泄了出来。 林苏荷不可置信的捂着被打肿的脸。 “你打我?你攀不上宋家便打我?我算什么东西,那你呢?你又比我高贵到哪去?” “我在宋珈安面前一直说你的好,不然就凭你,也配让她高看!”林苏荷眼泪止不住的掉,可沈治没有像之前一样将她拢入怀里。 看着她那副丧气样,沈治气不打一处来“你个贱人。我先前答应过你,如果娶了宋珈安那侧妃之位便是你的。待我当了皇帝,你便是皇后!可你如今却勾搭上了容家的嫡子!果然跟你那个不知廉耻的娘一样下贱!” “沈治。我娘下贱?你娘又好到哪去?你娘不过是圣上喝醉后宠幸的洗脚婢,你跟她一样卑微,你这辈子都只能活在别人的脚下!” “你!你个贱人!”沈治双目猩红。十分可怖,仿佛要将林苏荷生生活剥了! 林苏荷被沈治癫狂的样子吓住,泪不住的涌上来。自己为他付出了那么多,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 她不由得想到容铮温柔的眼神和救她去困顿的双手,眼中划过一丝决绝。 “沈治。你就是阴沟里的老鼠,这辈子!下辈子都翻不了身!先前心悦你,算我瞎了眼,从此你我一刀两断!” 沈治气笑,抬手掐住林苏荷的脖子,任凭林苏荷如何反抗,他都没有放手的意思。 “你要与我一刀两断?莫不是勾搭上了别人。也对。谁人不知你和容家嫡子容铮孤男寡女同乘一车。当真是不知廉耻。” 砰砰砰—— 急促的砸门声打断了争吵,沈治与林苏荷纷纷屏息。 “林苏荷你给我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前脚与我儿子定了婚约,后脚就出来乱搞,与野男人私会!” “宋家欺人太甚,竟然将你这种货色塞进我儿的房中,简直是没天理了!” 吴大娘子将木门撞得砰砰响,林苏荷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惊慌失措,一脸恳求的看向沈治,希望他拿个主意,沈治同样六神无主,为了隐秘不被其他几个皇子怀疑,沈治这次出来私会林苏荷连随从都没带。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这帮庶民看到也林苏荷独处一室,他在民间的名声一定会大打折扣! 他慌张之余目光扫过林苏荷,一把拽住林苏荷的手腕“快,你快藏起来,或者——”沈治的眼中闪过精光,将林苏荷拽到窗边“从这儿跳下去!” 林苏荷被沈治眼中的癫狂吓住,颤声道:“你莫不是疯了!” 话音刚落,木门砰的一声被撞开—— 吴大娘子站在门口,狠毒的目光迸射出来。直直的刺向林苏荷。 “好你个小娼妇!果然背着我儿子在这里偷汉子!” 吴大娘子冲进去,手脚并用,将林苏荷拖出隔间,酒楼的人纷纷望去,脸上满是调侃。甚至有人将头探进去,想看看“奸夫”是谁。 林苏荷被吴大娘子掌锢,又被四周的客人指指点点,愤怒到了极点,仇恨化作怨念,在心中涌动。 她站起身,冷冷的看向还在破口大骂的吴大娘子。 “你以为你家是什么香饽饽,不过是一个四品官,要不是宋老太太,谁想嫁到你们家!” “哼!当初想嫁的是你,现在在外面偷人,不想嫁的也是你,我倒要看看,与你偷情的是哪家的公子,与你一般不知廉耻!” 吴大娘子甩开林苏荷,往隔间走去,四周的人也纷纷围上来。 沈治无计可施,只得装作淡然,理了理衣领走出隔间。 “怎么这么像三皇子殿下?” “我也觉得像,不会吧。三皇子皇亲国戚,怎能和她扯上关系?” “看他腰间的玉佩,玉佩上有龙纹。就是三皇子殿下!” 众人认出沈治,纷纷嘘声。连强势的吴大娘子也愣在一边不知所措。 她本就不喜林苏荷,今日有人传信于她,说林苏荷与外男在摘星楼私会,她丝毫不敢耽搁,直奔摘星楼,就是为了将这对狗男女捉奸在场,将林苏荷与自己儿子的婚约毁掉,可如今,林苏荷勾搭的外男竟是当今三皇子! 一旁林苏荷缓缓起身,看着被吓到僵住的吴大娘子,冷笑一声“怎么不吭声了,吴家便是这么欺软怕硬?” 吴大娘子被激怒,手藏在袖子里攥的发抖!一巴掌狠狠的甩在林苏荷脸上。 林苏荷毫无准备,被打的连连后退,直接磕在椅子上。捂住被打肿的脸,睚眦欲裂,起身挥动双手,朝吴大娘子扑过去。 吴大娘子被林苏荷不顾一切的气势吓到,下意识侧身一躲,林苏荷却脚下一滑从扶杆上掉下了楼! 宋珈安刚来便见证了林苏荷掉下来的一幕,她给了白翠一个眼神。白翠立马领悟。 “来人啊,杀人啦!” “快来人啊!三皇子与林小姐私会,林小姐掉下来了!” 沈治在楼上胆战心惊。吴大娘子也不知所措! 是她!是林苏荷自己掉下去的。 沈治选的包厢不高,可鲜红的血从林苏荷腹部流出!围观的人中有懂行的。 “这是小产了啊!” “可她还留着姑娘鬓啊!” “怎么?你们没认出来啊。这是林小姐啊”一个调侃的男声道明了林苏荷的身份。 “呦还真是,宫宴上丢人,前些日子还与容家公子共乘一车,如今还未出嫁连孩子都有了。” “她母亲是那种女人,她能是什么好货色。” 林 第18章 皎皎可还满意? 沈叙周身都带着侵略性。加上俊逸的面容。有一种大杀四方的美。 宋知行将掐着宋珈安脸的手放了下来,兄妹齐齐向沈叙行礼。 沈叙看着宋珈安脸上未消的红印子。擅长蛊惑人心的眸子愈来愈深。 “宋大人与令妹感情真好。” “太子殿下说笑了,宋某只有这一个嫡亲妹妹,自然是放在心上的。” 宋珈安听到这话撇撇嘴,被宋知行一个眼神吓得立马乖巧。 沈叙将兄妹之间的小动作尽收眼底。那双冷冽的眸子有了些温度。 “如今天色已晚,宋大人还要去大理寺处理三弟的事,不如让孤送宋大小姐回府。” “不必劳烦……” “好啊!”宋珈安打断自家哥哥的话。溜到沈叙身后。只露出眼睛看着宋知行。 宋知行叹了口气,妹妹长大了,自然有自己的想法。自己不该管的太多。 “那便麻烦殿下了” “宋大人客气。” 宋知行见宋珈安放松警惕,一把将她从沈叙身后拽了出来,拉至角落。 “对付林家那个小丫头还需要如此大费周章?下次直接告诉兄长。兄长帮你,还有太子,他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你自己有些分寸。” “我都懂哥哥,我都明白。”宋珈安点头如捣蒜。 一侧的沈叙见兄妹俩嘀嘀咕咕说个停。是不是还瞟向自己,疑惑的皱紧眉头。 宋知行上到太子沈叙,下到宋府北门的狗洞通通念上一遍才满意的拂袖而去。转眼间。又不高兴了。 哎!又要值守到深夜了! 见宋知行离开,宋珈安舒了口气。 “这么怕你哥哥?”沈叙上前,嘴角上扬,对上宋珈安璀璨的眸子。 “当然了!我哥哥每次一生气,我感觉我都快没命了。” “比怕我还怕?” 沈叙记得清楚,自六岁宋珈安在东宫吃了毒点心差点没了命,以后可都是绕着自己走的。当年前往平雁城的前一天,自己想要见她一面,却被宋珈安狠狠拒绝。从此一别八年。 “太子殿下俊美非凡,风姿夺人,臣女怎会怕太子殿下?” 宋珈安有些心虚,自己当年被那毒害的没半条命,又被林苏荷诱导,将太子想象成青面獠牙的瘟神,岂会不怕? 沈叙眉头一挑,不予辩驳,只淡淡道:“宋大小姐说是什么便是什么吧!” 沈叙生的高,目光锐利冷然,虽语气淡淡,还是带着十足的震慑力。 不只是宋珈安,一侧的白翠也无端生出一身冷汗。 夜色深了,宋府的轮廓展现出来。 “殿下。宋府到了,臣女感谢殿下这一路相送。改日臣女自会带上谢礼去拜见殿下。” “臣女”二字落在沈叙耳边,沈叙轻抿着唇,有些不悦。 分明在小时候,自己是叫过她“皎皎”的。 宋珈安没有察觉到沈叙的低落,转身朝沈叙挥手告别。 白翠赶忙跟在宋珈安身后,迫不及待的凑上前去。 “小姐,您为何要太子殿下将您送回来啊,您对太子殿下……” 宋珈安打断了白翠的话,瞳色瞬间冷了下去,全然没了先前面对沈叙的温情。 “太子轿撵这么大阵仗,怕是祖母早就知道了,今日林苏荷出了这么大的事,难怪祖母不会怪罪在我身上,要太子殿下送我回府,不过是为了堵住祖母的嘴罢了。” 宋珈安叹了口气,对宋老太太来说,她只是个能为宋家带来好处的物件,只要发挥出价值,宋老太太才不会在乎她做了什么又害了谁。 就算是林苏荷也是要为宋家的荣华让步的。 白翠泪眼汪汪,将宋珈安的落寞尽收眼底,心疼的不得了。 宋老太太偏心是整个宋珈有目共睹的!白翠实在不明白。自家大小姐这么好,老夫人为何不能多疼她些? 回到房中,宋珈安忙到案前,亲手写下手谕,走到窗前,将放飞信鸽。 另一边的沈叙还未踏进景圣楼的大门,便被宋珈安的手谕召回了宋家。 徒留下一旁看戏的纤鸣,眼中讳莫如深。 看来主子自己都没留意到,他对宋大小姐的关注多了不少。 琼华院中。 白翠为宋珈安摆膳后退了出去,带上了房门。 一阵劲风拂过。沈叙一身黑袍,面带铁青面具,悠然的坐在雕花玫瑰椅上。 “宋大小姐是又出什么事了?” 宋珈安抬眼一笑,将连云斋的点心推到沈叙手边。 “深夜唤姜楼主前来,自然是有事相求。” “宋大小姐请讲。鄙人量力而行。” “我要让三皇子和林苏荷的事举国皆知,以最快的时间传到当今圣上耳中。相信这么大影响力,只有景圣楼能做到。” 沈叙并不意外,抬手拿起茶杯。轻抿一口。 “可以,但是姜某想问宋大小姐几个问题。” “姜楼主请讲。” “宋大小姐是否早就得知林小姐有了身子?” 宋珈安淡淡道:“没错。” “今日吴大娘子去摘星楼捉奸,是否有宋大小姐的手笔?” “想必也瞒不住姜楼主,三皇子与林苏荷在摘星楼私会,就是我将消息传给吴大娘子的。” 宋珈安抬眸,迎上沈叙复杂的目光“所以我暗中动了这么多手脚,只差这最后一步,姜楼主可愿助我?” 沈叙勾着浅浅的笑。 “成交。这出戏姜某也拭目以待。” …… 一夜之间,三皇子沈治与林苏荷之间的故事就传遍了整个京都。 林家姑娘被林家抛弃,被老夫人心软养在身边,可她在宫宴上使得宋家颜面尽失,如今放着宋老夫人亲手打点的婚事不要,转头攀上了三皇子,二人私相授受,连孩子都有了,私会时被吴大娘子捉奸,争执中,林小姐从二楼掉了下去,辛苦怀上的孩子也 第19章 你信王法? 天刚蒙蒙亮,吴大娘子气昂昂的立于宋府门前,叫嚣着要宋老夫人给吴家赔礼。 一时间宋府门前站满了百姓,七嘴八舌说些有的没的,还有胆子大着的,探头往宋府中看去。 前堂上。 宋老夫人坐在首位,脸色苍白,发间多了几丝银发,一夜之前倒是老了不少。 宋珈安乖乖呆在钟氏身边,暗暗打量着宗亲们的反应。 诸位宗亲积攒怨气已久,脸色铁青,可念在宋老太太年事已高,又长他们一辈,并未将恼怒的话宣之于口。 见宋府没有反应,府外的吴大娘子便以为宋家怕了她,越发嚣张,百姓们也跟着起哄,近几年宋家已经没这么热闹过了。 宋老夫人听着吴大娘子的叫骂声,眼中满是化不开的怨气,将拐杖重重杵在地上,发出闷响。 她怨!她宠爱有加,苦心为其谋略的林苏荷不争气,就算不跟宋珈安相比,和那些宋家分支的姑娘们也是没法比! 她恨!吴家当面逼迫她放弃心上人,高嫁到宋家。为吴家带来泼天的富贵!如今竟因为这点儿小事,便闹得她颜面尽失! “老夫人!现在您来拿主意。到底怎么安抚吴家。” 宋老太太听到这话,眼中没了精气神,手垂了下去。许久才喃喃道:“将吴家人请进来。” 宋家大门一开,吴大娘子便跟在掌事嬷嬷身后,趾高气昂的前堂。 到前堂扫视一圈,直接找了个位子坐下,丝毫没将主位上的老夫人放在眼里。 宋老太太眼中划过一丝嗔怒,似乎要将吴大娘子活活剐了。 这个妇人本就是商户之女,若不是吴家子孙无所建树,使得吴家落魄,她八辈子也嫁不到吴家!前阵子还看不上她的苏荷!一副市井嘴脸,她也配在宋家撒野? 宋老夫人执掌宋家后宅多年,是先帝亲封的诰命夫人,周身的威严哪是吴大娘子一个落魄人家的娘子受得了的。 被宋老太太眼神一扫,身上便起了一层细汗。 钟氏起身,望向吴大娘子,脸色也是极差。 吴大娘子半夜三更便在宋家门口敲锣打鼓,败坏宋家名声,就怕别人不知宋家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明明当初也是贪图宋老夫人为林苏荷陪嫁的嫁妆,现如今倒是把自己摘个干净,一口咬定全是宋家的不是。 尽管这个烂摊子是老夫人扯出来的,可钟氏身为家主夫人定是不能袖手旁观“此事说到底是宋家的不是,不知吴大娘子如何才能平息怒气?” 吴大娘子以为宋家做出了让步,半眯的眸子里全是算计“既然太傅夫人都说了是宋家的过错,那之前定亲的礼单,便不归还宋家了。” 钟氏将吴大娘子的市井看在眼里,冷哼一声,不做辩驳,以示同意。 宋家为大景四大世族之首,区区礼金是不放在眼里的,就算是先帝赏赐下来的白玉如意,在宋家也不算是无二的珍品。 吴大娘子见宋家让步,全然忘了先前被宋老太太震慑的情景,渐渐得寸进尺起来。 “林苏荷虽说是做个侍妾,但也是做了皇子的侍妾,可惜我儿尘安,不知被多少人背地里耻笑,越发不好说亲了,林苏荷这是毁了我儿啊!” 吴大娘子说着便身子一软,坐在宋家前堂撒泼打滚起来。 宋老夫人听着吴氏的苦闹,额头青筋暴起,将茶盏狠狠摔在地上。 “你到底想如何!” 吴大娘子熄声,目光扫过四周,停留在宋珈安身上。 之前她便看上了这宋大小姐,回家一打听,自己儿子对她也是满意,当初是吴家的门第配不上宋家,可现如今宋家欠了吴家的,自己若是能将宋大小姐讨过来,成为她的儿媳…… 吴大娘子眼含精光,先前总有官家夫人拿她商女的身份说事,若是她的儿子娶了姜水宋氏的嫡女,看今后谁还敢低看她! “听闻这宋大小姐还未许人家,我家尘安也是远近闻名的才子,与宋大小姐郎才女貌相配的很,若是宋家同意这门亲事,也是皆大欢喜,林苏荷闯出来的祸事,我们吴家就不计较了。” “放肆!是谁给你的胆子说这话!”吴大娘子话音刚落,钟氏眼睛里迸发出一阵寒光。大声呵斥道。 主位的老夫人和宋家宗亲也是面色不善,将手捏的吱吱响。 宋珈安是谁?那是姜水宋氏这一辈唯一的嫡女,父亲是宋家家主,当朝太傅。外祖是老安国公,那是三朝元老!手上抓的是实打实的兵权,她的兄长,宋家下任家主宋知行,简直是翻版的宋卓,年少成名,当今圣上亲封的大理寺卿。 这个出身,嫁皇子也是使得的。吴大娘子竟将心思放在了她身上? 吴大娘子见宋家众人脸色一变,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可又咬了咬牙,接着说道:“我知道是你们宋家门第高,可如今宋吴两家闹得人尽皆知,只要将宋大小姐嫁给我儿,我们吴家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你们也不希望宋家的名声被毁了吧。” 钟氏气极反笑,抬手便将待客的雕花椅打翻,木条散了一地。莫不是她温和待人多年,旁人便忘了她是将门之女!欺负人欺负到了她女儿身上! 宋珈安上前挽住钟氏的胳膊,亲昵的靠着钟氏,试图平息母亲的怒火。 宋珈安迎着众位宗亲的目光,缓缓上前,停在吴大娘子身前。 她轻轻抬眼,看向吴大娘子,无形的压迫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吴大娘子虽不愿承认,但是确实被这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压制的喘不上气来。 “吴大娘子要我嫁到你们吴家?可你们吴家福薄,定是承受不起的。” 吴大娘子虽心中打鼓,可宋珈安的话还是触怒了她。她沉声道:“宋大小姐怎开这种玩笑。” 宋珈安唇角微扬,鼻头的红痣若隐若现,美得人心 第20章 容铮 夜黑风高,林苏荷蹑手蹑脚的从洞中钻出宋家,玄色的黑袍将她遮了严实。 她望着摘星楼。眼中翻涌着无尽的恨!这是她身败名裂的地方!这是她与沈治侧妃失之交臂的地方。也是使她再也无法有身子的地方! “林小姐来了。本公子等候多时了。” 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林苏荷猛地回过头,看清了那张脸。 容铮!是容铮! “是你!你怎得想到约我出来?” 容铮宠溺的摇摇头,眼中 蕴着无尽的温柔“林小姐你猜呢” 林苏荷看的面上一红,露出一副小女儿的媚态。没有察觉到容铮温柔的皮下蕴藏的狠辣与算计。 “庆王府一见,容某便心仪林小姐,可惜林小姐心有所属,不日将嫁到三皇子府中。”容铮露出一副受伤的模样,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容某本不应打扰,可思念林小姐心切!这才约林小姐相见,以解相思之苦。” 容铮冲到林苏荷身前,抓住她的双手按在自己胸口。 “容某还要问这最后一句,林小姐可真的心仪三皇子?若是林小姐不愿嫁到三皇子府,容某定会想办法!” 林苏荷被容铮热烈的心烫到,话哽在喉,一时间无法宣之于口。她拉住容铮的手,眸子里全是坚定。 “我并非心仪三皇子,而是被他强迫,我只是一个孤女,寄身与宋家,是谁都能踩上一脚的。” 林苏荷双眼一红,双肩微微颤抖,大滴的泪水滴落下来。 宋铮暗暗一笑,抬手为林苏荷擦去泪痕。 “既然如此,林小姐可心仪容某,容某定会好好待林小姐,娶林小姐为正妻。” 正妻!容家嫡子的正妻!那是林苏荷想都不敢想的,现如今就摆在她面前! 林苏荷喜不自胜,紧紧握住容铮的手。“我自然是心悦你的!庆王府一见,我便心仪你。可身份悬殊,我本抱有幻想。” 林苏荷还未说完,容铮便将她拢入怀中。 “那便好,那便好,我定会好好待林小姐的。可……” 容铮话中带了犹豫,林苏荷心中一颤,怕他反悔,连忙追问。 “怎么了?” “我定是心仪林小姐的,可父亲母亲,他们怕是不同意。” 林苏荷一听身上无力,跌在容铮怀里,将头埋在容铮胸口,话音染上了哭腔“那怎么办!你为何要给希望,又将我打回原形?你好狠的心。” 容铮久久沉默,林苏荷面子上挂不住,转身欲走,容铮猛的拉住他。 “林小姐!我有个办法!” 林苏荷见有了希望,急忙追问:“什么办法,你快说啊!” “姑姑正在替四皇子殿下选正妃,看上了宋家的嫡女,若是你能帮四皇子抱得美人归,四皇子一定会在我父亲面前为你说话的,我父亲天不怕地不怕,却怕极了四皇子,这便是容某想到的唯一的办法了!” 林苏荷紧紧咬住嘴唇。 宋珈安!又是宋珈安! 宋铮见林苏荷不语,接着说道:“四皇子不喜宋大小姐,可为了宋家的权势,实在是不得已,只要你能将宋大小姐的行迹告知四皇子,待四皇子功成名就那天,我定会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娶你入容府,让你做容府的当家主母!林小姐,可好?” 林苏荷望向容铮深情的眸子,羞涩的靠在他的怀里。 “好。” 林苏荷不知道自己如何回到的宋府,她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烫!容铮爱慕她!愿意娶她! 沈治一个无权无势无圣上恩宠的落魄皇子怎能跟容家相比! 容家那是当朝新贵!风头无两,甚至有势头要压过宋家! 只不过嫁到容家之前,还是要牺牲宋珈安。她宋珈安注定要成为她的垫脚石! 三皇子要娶你,四皇子也要娶你,那又如何?他们不过是看上了你背后的权势!而容铮要娶她,那是因为宋铮心仪她,爱慕她! 另一边容铮回到容府,忙唤人伺候他沐浴更衣,并嘱咐下人将换下来的那身衣袍丢了! 明日!待到明日一定将自己心仪的墨宝从沈湛哪里要过来! 第21章 心中不静? 林苏荷一夜未眠,天一亮便暗中约见宋珈安身边的玉萱。 玉萱是她安插在宋珈安身边的,已经在宋珈安身边伺候了三年,宋珈安这个蠢货半分的疑心都没起。 “林小姐,奴婢来了。”玉萱心中忐忑不安,她小心的环顾四周,发现没人才走近林苏荷。 “林小姐,唤奴婢前来有什么吩咐么?” “最近宋珈安可有怀疑你?” 玉萱神色一黯,最近宋大小姐对她大不如前,甚至不允许她贴身伺候,将她派到外面打杂! 她本也怀疑是宋大小姐发现了什么,可怪就怪在宋珈安什么都没说!一点儿异样都没表现出来! “回林小姐,宋大小姐没怀疑我。” “那就好,这几天你将宋珈安的行程事无巨细的告知我。我留着你这么久,也是该给我做事了!” 玉萱哆哆嗦嗦的模样十分不讨喜,林苏荷皱了皱眉,奚落的话没有宣之于口,毕竟玉萱算是自己最重要的棋子,万万不能将她推到宋珈安的阵营! “你先回去吧,别让她起疑心!” 玉萱紧张极了,她手脚僵硬着,眼睛四处张望,她虽在宋珈安身边待了三载,可林苏荷从来没有用她做过什么。 刚走进琼华院,便瞧见白翠从宋珈安的屋中退了出来,眉开眼笑的去吩咐小厮安排马车。 玉萱走上前去,从后面叫住白翠。 “日头正毒,小姐是要去哪啊?” 白翠不喜玉萱,她眉头紧锁,语气中尽是不耐烦。 “平时也没见你关心小姐啊”,白翠将玉萱上下打量一遍,撇撇嘴接着说道:“安国公夫人病了,小姐去广昭寺为安国公夫人祈福。” 祈福?广昭寺? 玉萱猛得抬眼,白翠刚好将玉萱的神色收入眼底,心中不解。她和小姐最近怎么都那么奇怪? “小姐去广昭寺又如何?小姐说了只带我前去,你还是乖乖待在琼华院,等我们回来吧。”白翠语调轻挑,满是挑衅,之前小姐最喜欢的丫头可是玉萱!如今好不容易看重自己,可不能让她亲近小姐! 玉萱一阵沉默,神情复杂,无心与白翠争辩。 待白翠离开后,她便将消息传出琼华院,到了林苏荷耳中。 容府。 容铮面露喜色,将林苏荷传来的手谕递给一边品茶的沈湛。 沈湛神色晦暗,俊朗的面容笼罩着冷意,与沈叙有三分相似的面容蕴着杀气,令人心生胆寒。 他抿下一口清茶,淡淡道:“容大公子不减当年啊。” 容铮脸色一变,“腾”的站起来。指着沈湛骂道:“你个没良心的,反倒来打趣我?若不是为了你,我才懒得去招惹她,沈治碰过的,我嫌脏。” “好好好,委屈容大公子了。” …… 另一边,宋珈安告别钟氏,坐上轿子前往广昭寺。 广昭寺是大景第一寺,是思空大师了却前尘,参禅问道后建成,近十年香火不断。 这是宋珈安两世加起来第一次踏进广昭寺,广昭寺四周宁静,那硕大的寺庙,只有一个小和尚在外头扫地,冷清得很。 前世她一门心思放在为沈治夺权上,无心拜佛求福,只觉求佛不如求己。 可这一世,无端的重生令她惶恐不安,夜半梦魇,家人的惨叫声使她深陷其中,再醒时便惊恐万分,浑身冷汗。 老天给了她机会,可又怕上天将这份恩赐夺走!那烈火灼烧,亲人惨死的场景自己再也不要回去! 宋珈安在白翠的搀扶下走下马车,思空大师似乎早就料到会有人前来,早早就命人到寺外等候。 思空大师座下的小弟子清高出尘,身姿挺拔,双手和十,朝宋珈安微微颔首。 “施主。思空大师说今日有贵人前来,命我在此等候。” 宋珈安心中疑虑,看向小弟子的目光中也多了丝审视,她与这思空大师无甚渊源,难不成是思空大师能看透她是重生之人? 不管猜测如何,只有见到这位传说中的思空大师才有定数。 宋珈安跟在小弟子身后,跨进思空大师的院子。思空大师坐于棋局旁,手执白子,见宋珈安来到面前,颔首浅笑。 “宋施主,请坐。” 思空大师在大景极受百姓爱戴,此人性情难测,甚至敢拂了当今圣上的面子。此时竟然如此客气,宋珈安又惊又喜,心中的疑惑更甚。 宋珈安规矩坐下,纵观棋盘,黑子走势霸道,白子以守为攻。 竟是将天下之势化作棋局。 “看来思空大师这里还有客人,是臣女来的不巧了。” 思空大师笑笑,仿佛生来便带着那份悲天悯人。 “巧与不巧,都是天意。” “思空大师知道臣女今日会前来拜访?” “不是今日,也会是明日,不是明日也会是后日,只要宋施主心中存有疑虑,你我终会相见。” “思空大师知道我心中有疑虑,可否解惑于我?” “世间万物,皆因情起,万般皆有定数,凡得必有失,可宋施主的‘得’,是源于旁人的‘失’。” 宋珈安情不自禁的上前,抓住思空大师的长袖问道:“那思空大师口中的旁人,是谁?” “天机不可泄露。” “宋施主,贫道只能为你道破这一层,剩下的,要靠你自己去寻。” 宋珈安木然,立于一侧不知如何是好。 思空大师命小和尚将准备好的锦盒呈上,将盒子中的珠子取出来,递给宋珈安“宋施主,你与贫道有缘,这串青琅珠便送与宋施主。” 身后,一身华贵的紫金靠近,宋珈安转头看去,沈叙身穿鎏紫四足金蟒袍,白皙修长的手指卷着一本古籍仔细翻阅,他薄唇微微勾着,似是在笑。 “太子殿下万安。”宋珈安忙行了个礼。与思空大师下棋的竟然是太子沈叙? 第22章 姜楚可以,沈叙不行? 广昭寺的祈愿树有百年之久,树冠茂密,落下的阴影差点笼主整个庭院。 宋珈安踮起脚,欲将祈愿符挂在枝头。 突然身后一阵压迫传来,将她笼罩在影子里,没等她反应过来,身后的男人接过她手中的祈愿符,挂在了更高的地方。 “祈愿符要挂到更高的地方才能心想事成。” 身后陌生温润的声音传来。 宋珈安猛得回头,后退几步逃出男人修长高大身形映下的阴影,定睛一看,宋珈安直接愣在原地,直直的盯了男人好久。 “宋小姐是忘记本皇子了?”四皇子沈湛将宋珈安的震惊收入眼中,不由得被逗笑。 宋珈安回过神来,连忙屈膝行礼。 “四皇子殿下万安。” “宋大小姐不必客气。”沈湛欲想扶宋珈安起身,反被宋珈安避开,徒留一双手抬在空中,沈湛眼底的煞气一闪而过,他悻悻的收回手,抬眼笑道:“是本皇子唐突了,宋大小姐见谅。” “无事。” 宋珈安心中泛起嘀咕,前世她与这位暴戾的皇子没有任何接触,对他自然也了解甚少。这一世出门祈愿便这么巧就遇到了? 宋珈安从来不相信世上有那么多的碰巧。 所有的巧合,都是精心算计的。 可四皇子能算计她什么呢? “宋大小姐与本皇子有缘,不如一起在这广昭寺走走,听闻这广昭寺后山的花开的不错。” “多谢四皇子美意,可臣女此次离家已久,恐家母担心,要先行一步了。”宋珈安不想多留,沈湛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角色,这种人,她不想招惹。 “宋大小姐这是拒绝本皇子的好意了?” “臣女不敢,实在是家母惦念……” “宋大小姐好秉性,怪不得三哥喜欢,我也是心仪的。” “四皇子慎言!” “四弟,你近来很闲?” 宋珈安耳畔传来清冽的声音,尾音上扬,让她无端的感到安心。 太子沈叙负手而立,祈愿树的花拂过他棱角分明的脸上,魅惑至极。 “太子哥哥,你也在此?看来今日的广昭寺格外热闹。” “四弟,我本以为周家的案子够你忙活一阵了,如今看来远远不够。”沈叙眼中杀意迸现,冷冽的气势下令人不敢直面。 周家是容家的分支,算是四皇子的左膀右臂,前些日子周家被查明贪污了运往平雁城的军饷,圣上大怒,一时间伏尸遍地。险些将周家十族都诛个干净。 “周家的事,是我的人不小心,让你钻了空子。你以为你还有第二次得手的机会么?”沈湛闻言不甘示弱,一双冰冷的眸子使人无端生出恐惧。 两位皇子对峙,宋珈安夹在中间进退两难,掌心冒出汗来。 沈叙不愿理会沈湛,扭头对宋珈安说道:“宋大小姐不是说过改日要来拜谢孤么?择日不如撞日,宋大小姐可备好了给孤的谢礼?” “自然是备好了,只不过放在宋府,待臣女——” “那孤便亲自去宋家取,并顺路送你回去。宋大小姐觉得如何?” 宋珈安瞥了眼一旁的沈湛,暗暗觉得还是沈叙身边安全些。 “那就多谢太子殿下了。” 听到这话,沈湛脸色发青,气愤的甩袖而去。 宋珈安松了口气,转身看向沈叙“多谢太子殿下帮臣女解围。” “不必多礼。”沈叙走在前面,见宋珈安没有跟上来,停下脚步。 “走,我送你回府。” 孤男寡女共乘一轿实在于理不合,宋珈安坐进轿子,沈叙翻身上马走在前方,一如庆王府那次。 宋家到了,沈叙下马,将宋珈安接到宋府门口,宋珈安命白翠去取琼华院里放置的谢礼,沈叙站在一边,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宋珈安察觉到沈叙的异样,温柔道:“太子殿下可是有话对臣女说?” “老三与林家姑娘的事人尽皆知,这其中是否有你的手笔?” 宋珈安一愣,一时间没想到沈叙会问她此事! “怎会和臣女有关系呢?难不成在殿下心中,臣女便是那等恶毒之人?” 沈叙虽不予置否,可面上却不善。 为什么在姜楚面前,她就可以将做过的所有的事袒露出来,在自己面前就不行?为什么姜楚可以唤她乳名,而太子沈叙就不行! 沈叙瞥向宋珈安,冷冽的眸子激得她全身发麻。 宋珈安满脸不解,她不知道又是哪里惹到了这尊金菩萨。 正巧白翠将谢礼带了出来,宋珈安将精心准备的白玉剑穗递给沈叙,见沈叙收下,才如释重负。 沈叙摩挲着掌中温热的玉,铁青的面容有些松动。 “小心你身边的人。” 沈叙翻身上马,留下话后夹紧马腹,马一声长鸣朝宫中奔去。 宋珈安望向沈叙的背影,想着他最后的话,眉头紧锁,她的眼神淡漠极了,连一旁的白翠都不敢接近此时的宋珈安。 为何四皇子能和她在广昭寺遇到? 宋珈安眼神锐利,两步化作一步走进琼华院。 她回到房中,将门带上。 “云苍,云钦!” “奴才在!” “去查林苏荷最近和谁有接触。” 天色暗了下来,宋珈安坐在案前,如玉削的手指握着书卷,细细的读着。 “小姐,查清楚了!” 宋珈安将书卷放下,抬眼看向跪在地上的云钦。 “说。” “容家嫡子容铮曾约见过林小姐,还有——” “还有谁?” “还有小姐房中的玉萱。” 玉萱! 宋珈安的脸渐渐变了颜色,看来还是自己最近对她太好了,果然有些祸害是不能留的。 白翠这时推门而进,重新为宋珈安点上烛灯。 “小姐,玉萱回来了。” 闻言宋珈安嘴角挑起一抹讥讽的笑。 第23章 拖下去,杖毙! 宋珈安起身走出屋子,看向跪着的玉萱,眼中是滔天的杀意。 玉萱的膝盖被石子咯得生疼,一见宋珈安出来脸上挂满了委屈。 “大小姐,不知玉萱做错了什么惹恼了小姐,求小姐大人不计小人过,饶过玉萱吧” “你不知做错了什么?我倒觉得你清楚的很”宋珈安用指尖勾住玉萱的下巴,一巴掌将她打倒在地。 玉萱满脸惊恐。之前宋珈安从不会这么对她!难不成,她发现自己是林小姐的人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明明自己藏得那么好! “来人啊,将玉萱拖下去,杖毙!”宋珈安的声音慵懒绵软,却使玉萱打了个寒颤。 白翠瞥向宋珈安,总觉得宋珈安从上次大病初愈后,变得不一样了,大小姐从前向来都和和气气的,从不曾如今天般心狠,眼神凌厉,眸子里的寒光看得她心里直打怵。 玉萱不可置信,爬上前抱住宋珈安的腿,“小姐!小姐您开恩啊!” 玉萱声泪俱下,宋珈安轻哼一声,一脚将她踹了下去,两个黝黑的小厮夹住玉萱的胳膊,将她拖到长凳上。 长棍举过小厮的头顶,狠狠砸向玉萱,九尺长的木棍,打在身上壮汉都扛不住,何况体型娇小的玉萱。 几棍下去,玉萱的下身便血肉模糊,一个劲儿的讨饶。 “林小姐,林小姐救救我”她已经看不清眼前站着的是谁,伸手拉住宋珈安的裙尾。 “林苏荷?你的身契在我手里,现在别说是林苏荷,就是老太太都救不了你。”宋珈安抽回被拉住的裙摆,轻笑一声。居高临下的看向玉萱。 “小姐,您饶了奴婢吧,是林小姐胁迫奴婢。是她用奴婢的弟弟威胁奴婢,让奴婢将您骗至桥上,奴婢实在是没有办法啊!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奴婢吧” “饶了你?原来我在你心中竟然是这副以德报怨的愚蠢模样?” “多亏你提醒,我才想起来你还有个弟弟”宋珈安打量着玉萱,对她的惊恐很是满意。 “小姐,你放过他,跟他没关系,求你了小姐”玉萱浑身战栗着,大滴的眼泪砸在地上。 玉儿的弟弟从小就被宠得无法无天,前世也来到了宋家当差,还把心思放在了宋家分支嫡出的几个小姐身上,设计女儿家的清白,害得刚刚及笄的姑娘心灰意冷,青灯古寺了此一生。 玉萱抬手去抓宋珈安,反被宋珈安将手狠狠的踩在地上。 笑话!前世我的煎熬与母亲的性命,你这一条命怎么够? “你好歹伺候了我这么多年,我也不是什么不近人情的人。你去了地下走慢些,我很快就送你的弟弟和主子下去陪你,好成全你们的姐弟情深和主仆情意。” “继续打!” 玉萱已经说不出什么话来,她眼神涣散,嘴里大口大口的吐着血沫。 宋珈安附下身来,拽起玉萱的头发,伏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我也想饶了你,但我若是放了你,我枉为人子,你我之间的债,下去好好问问阎王。” 玉萱猛地睁大了眼睛,迷茫的盯着宋珈安清冷绝色的侧脸,重重的低下了头,了无声息。 玉萱的尸首就在外面暴晒着,宋珈安不说话,没人敢上前替她收尸。 “来人,将玉萱的尸首丢到青荷院,好歹玉萱生前效忠她一场,就让林苏荷为玉萱收尸。”宋珈安抬眼打量一圈,吓得仆人们直哆嗦。“我打死她是因为她做了错事,如果各位不想在我这儿琼华院伺候了,我放你们离开,但要想继续呆在这儿,那你们脑子里便只能有一个主子,下次再有人认不清自己是谁的人,她就是下场。懂了吗?” “大小姐,我们明白!” “明白” “……” “很好,我相信大家都是聪明人,白翠,赏”宋珈安理了理衣袖,恢复了之前平和的样子。 白翠拽下腰间的锦囊,拿出二十两碎银分发下去,小厮们低头接过银子,大气不敢喘,只敢俯身向白翠道谢。 宋珈安转身回房,嘴角上翘。步了几年的棋子,就这么没了,不知林苏荷那边作何反应。 青荷院中。 林苏荷气急败坏,将房间里的瓷器砸了个干净。“琼华院中究竟的发生了什么!为何玉萱会被大活活打死。” “林小姐息怒,琼华院的小厮们都不知中了什么邪,嘴都严得很,塞银子都不要。”刘婆子出了一身冷汗,赶忙跪下。 “玉萱这步棋我整整步了三年,那贱人说给打死就打死了?”林苏荷怨气更甚,抬脚便将收拾碎片的丫鬟踹倒。 刘婆子给丫鬟一个眼神,丫鬟抹了一把泪,退了出去。 “林小姐,那鱼萱的尸首怎么处理,要不奴婢去置换一副棺木?” “什么棺木!她倒也配,快去将她丢入乱葬岗,简直晦气。一点儿小事都做不好。”林苏荷大喝一声,吓得刘婆子连忙嘘声。眼底闪过一丝落寞。 下人都退了出去,林苏荷心中惶恐不安,脚下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 宋珈安她什么都知道了!什么都知道了!她现在身处宋家,宋珈安若是想杀她易如反掌!现在该怎么办! 对了!找容铮,让他接自己离开宋府! 下定决心后,林苏荷哆哆嗦嗦的放走信鸽,日夜盼望着自己的情郎能来救自己于水火。 可那只承载她所有希望的信鸽,根本没有到她心心念念的容铮手里。 琼华院中,宋珈安将云钦截获下来的字条投入炉子。炭火瞬间将其化为灰烬。 宋珈安不禁暗笑,林苏荷在摘星楼被沈治害了一次,没想到还是这般不长记性。 这世间所有的情爱,都是要为利益让步的。林苏荷这步毁棋无法给容家带来利益,容铮怎会对她有情? 若是这封信送到容铮手里,想必宋铮只会想方设法杀 第24章 领教姜楼主高招 夜半,云钦脚步局促,猛地从房梁上跳下来,云头靴落地的声音将宋珈安震醒。 “小姐,容家公子今晚约林小姐到府上梅园见面。” 宋珈安睡意全无,忙坐起身问道:“林苏荷同意了?” “是的,小姐。” “上杆子找死!”宋珈安冷笑一声,清亮的眸子已经含上怒气。 “云苍已经去了,奴才前来告知小姐。” 宋珈安披上外衣,朝云钦吩咐道:“你也去吧!容家培养的杀手,只靠云苍一人,怕是搞不定。千万不能让林苏荷死在宋家!” 云钦瞬间消失在黑夜中,宋珈安拿上姜水剑,正欲夺门而出,一把匕首贴面而过,白花花的刀刃直直钉在门上。 危险又邪气的声音响起—— “你这是要去哪啊?宋大小姐。” …… 另一边,林苏荷精心打扮,身穿梅花纹纱袍,戴上锦皮斗篷,小心翼翼扣上门,朝梅园方向走去,这几日,她传给容铮的信像是沉进水里,杳无音讯,她本已经心灰意冷,可今日容铮竟约她相见!林苏荷无法控制住心中的喜悦,她的心砰砰跳个不停,想到马上能见到容铮,她的脸“唰”的红了。 容铮马上就来接她去容府了!自己马上就可以离开宋家了,这种寄人篱下的日子,她一刻都不想过了! 林苏荷兴冲冲的前往梅园,长长的斗篷沾满了梅花花瓣,苦苦等待了好久,也没见容铮的身影。 林苏荷心中浮起不详的预感。 一身黑衣的男人突然出现,他头戴面具,看不清面容,浑身混着血腥气。 “您可是林苏荷林小姐?” 林苏荷面露喜色,全然忘了危险,连忙快步走上前去“我就是林苏荷,可是容铮派你来接我的?” “是林小姐便好,免得杀错了人,徒生事端。” 这话将林苏荷从天上打入地底,她不可置信,指尖都在颤抖。 林苏荷试探的问道:“你什么意思?” 黑衣人故作无奈的摇摇头,轻笑一声“没想到这林小姐还是个重情重义之人,那我就让你死个明白,容公子派我来送你上路。” 黑衣人步步紧逼,将挂在背后的刀拔出“林小姐你安心上路,下辈子可别爱错人了!” 林苏荷吓得栽倒在地,她不敢相信!容铮竟然要杀她! 凌厉的刀横空劈下,林苏荷下意识闭上眼睛,刀剑碰触的声响震得她头皮发麻。 云苍手执长剑,将黑衣人的攻击化解。 黑衣人后退几步,身后传来“簌簌”地风声,他急忙闪开,剑光乍现,黑衣人被剑意带来的冲击力击退,落在满地的梅花上。 黑衣人稳住脚步,抬眼一看,终于看清了从背后偷袭他的人。 “原来是宋府一等暗卫云苍,云钦。久仰大名。” 云苍没有理会他的恭维,沉声道:“废话少说,我等奉小姐之令,保下林小姐,并不想要你性命,识相的速速离开。” “哦?你们小姐?莫不是宋家的大小姐?她现在怕是已经自身难保了,竟还有心思来管别人?” 云苍云钦闻言脸色一变,转身欲走,黑衣人嗤笑一声,一挥手,数名杀手从梅林冲出。将二人团团围住。 另一边,宋珈安手持姜水剑,苦苦支撑。 狭小的房中杀气四溢,姜水剑的剑意被频频化解,黑衣人力大无穷,一刀挥出,似有雷霆万钧之势,宋珈安无法抵挡,硬生生呕出一口鲜血。 另一位黑衣人堵着房门,饶有兴趣的盯着宋珈安,仿佛将她当成在猎人刀下挣扎的小兽。 “听闻宋大小姐身边掩藏着宋府最顶级的暗卫,还以为今天是场硬仗,没想到宋大小姐竟先一步将暗卫支走。” 宋珈安抬手擦掉嘴边的血迹,站起身来,直面着门前的黑衣人。 “我竟不知容家的胆子这么大,容家这么做,就没想到后果么!容家玩火自焚,你们竟然跟着助纣为虐!我奉劝你们立刻停手,否则我宋家与你们势不两立!” “宋大小姐能活下来再说吧,我们孤月楼可不是宋大小姐随便威胁威胁就怕了的,再说了——”黑衣人轻笑一声,看向宋珈安手中的姜水剑“鄙人心仪这把剑已久,今日便要取走。” “你做梦!” 黑衣人被宋珈安强硬的态度惹得心烦,摸出短刃,加入战局。 “二位同僚,好巧。” 熟悉而冷冽的声音传来,宋珈安猛然心悸。 沈叙迎夜色而来,月光投过,勾勒出宽肩窄腰的体魄。 他带着玄色面具,遮住了半张脸。 缠绵肆意的桃花目中带着笑又好似带着杀气。 压的人喘不上气来。 “姜楼主?我们孤月楼向来与景圣楼井水不犯河水,希望姜楼主不要与我们为敌。” 沈叙行至宋珈安身前,高大的背影将宋珈安罩在身后,使得宋珈安莫名的安心。 “我自然也不想与孤月楼为敌,可宋大小姐欠鄙人五万金,若是她死了。姜某找谁要债去啊。” 话说至此,黑衣人也懂了沈叙的来意。 “既然如此,那便按江湖的规矩,各凭本事吧,正好鄙人早就想领教姜楼主高招!” “荣幸之至。” 寂静的琼华院被剑鸣声打破,这是宋珈安第一次见姜楚执剑,剑光打在他身上半明半暗,身形浮光掠影般,转眼消失不见,转而又行至黑衣人身后,神色冷然。浑身都是不可一世的气场。 黑衣人气喘吁吁,有些招架不住。提剑猛的一劈,院中的石桌瞬间化作两瓣,砰然落地。 宋珈安立于阴影处,边处理着伤口,边注视着战况。 “咻——” 一支冷箭从暗中飞来,只直宋珈安心头,箭头乌黑。 有毒! 沈叙将手中的长剑猛的一掷,空中的剑瞬间断成两段。 黑衣人 第25章 姜水剑 几日后。 青荷院中,林苏荷被一阵吵闹惊醒,昨日晚,冰冷的刀刃顺着她的颈部划过,冰冷的触感使她心惊胆战,无法安然入睡。 她前几日满心满眼全是容铮,刘嬷嬷劝她醒醒,不要执迷不悟。可她哪里听得进去?根本不信容铮真的弃了她!放任她在这个危机重重的宋府不管不顾。 可事实狠狠打了她的脸,容铮不只是弃了她。还要杀她灭口!所有的誓言都是哄骗她的!哄骗她为四皇子做事!如今事情败露,他便要除掉自己! “大小姐!大小姐!您不能进去,林小姐是真的染了风寒无法见客……” 被拦住的宋珈安不耐烦起来,挥挥手命人将刘嬷嬷按在地上,用烂布堵住她的嘴。 刘嬷嬷一直伺候在林苏荷身边,原本是林家的掌事嬷嬷,林苏荷母亲对其有恩,林苏荷被扫地出门时,她便义无反顾的跟着离开。前世今生,帮着林苏荷做了不少好事,前世被囚冷宫,白翠前去救她,就是因为刘嬷嬷的告发,才使得白翠惨死在沈治手里! 纵使现在被几个壮汉压住,口不能言,还是拼命挥舞双手试图拦住宋珈安。 宋珈安眸色微沉,上前抓住刘嬷嬷的手腕,浅笑道:“我只不过要与林妹妹说说话罢了,刘嬷嬷这么紧张做什么?难不成,我还能吃了她?再说了。刘嬷嬷您老人家急什么,我说过,会放过你了么?这么急着找死?嗯?” 宋珈安话音刚落,刘嬷嬷面露惧色,仿佛被人从上到下泼了冷水,双腿抖个不停,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宋珈安没有理会她,径直走进林苏荷房中。一推门,一盏茶杯直直砸向她。 宋珈安侧身躲过。杯子落到地上,碰了个粉碎。 宋珈安看着眼前披头散发,满脸惊恐的林苏荷,不由得轻笑道:“刘嬷嬷当真是小题大作,林妹妹如今活蹦乱跳的,哪里像是染了风寒。” “宋珈安,你来看我笑话!” “林妹妹这就伤了姐姐的心了,姐姐我只不过是来看看妹妹,毕竟妹妹险些被心上人杀害,我这和做姐姐的不过是来关心关心。” 提到容铮,林苏荷再度失控,她嘴上不住的咒骂,转身抡起屋中的瓷器就要砸向宋珈安。 身后的下人一拥而上,从林苏荷手中夺下了瓷器,将她按在地上。 林苏荷挣扎着起身,可她昨夜受到惊吓,浑身无力,哪里是那帮小厮的对手。 她怒气上涌,双目猩红,怒骂道:“宋珈安,那你又有什么了不起,你除了身世还有什么?三皇子,四皇子都想娶你,可谁又是真的爱慕你?他们只不过是把你当成夺权的工具罢了,试问哪家的新皇能允许外戚干政,能允许你们宋家功高盖住!” “宋家的命运,自然不是你说的算的。林妹妹现在还是多想想自己。” “你招惹了容家这个大麻烦,昨夜我的人因此受了伤,你以为我会放过你?” 宋珈安神色晦暗,强烈的杀意弥漫开来,林苏荷忽然从脚底攒出一股寒意。 “宋珈安你不能杀我,老夫人不会放过你的,还有圣上,他将我赐给三皇子,你不敢轻易杀我!” 宋珈安嗤笑一声“我若是想杀你,就不会从容家的手里将你救出来。” 正当林苏荷松了口气,宋珈安剑拔出,剑光一凌,白光晃晕了在场所有人的眼!鞘上白玉镶嵌着“姜水”二字异常显眼。 林苏荷瞪大了眼睛。姜水剑!是世间一等一的宝剑,世间仅存两把,一把在宋知行手里,另外一把,正直指自己心口! “你!你要做什么!” “我不杀你,不代表我就要放过你。姜水剑出鞘是一定要见血的。且剑过无痕,伤口愈合极慢,林苏荷,他受的苦,我要你成倍还回来。” …… 林苏荷满身血污,手脚被刺了个对穿。痛得晕厥过去。 宋珈安将剑上的血仔细擦拭干净,对着战战兢兢的下人温柔道:“林小姐是昨夜被刺杀,情况危急,若不是我相救,定当命丧黄泉,至于她的伤——”宋珈安看向苟延残喘的林苏荷,接着说道:“是昨夜被刺客所伤,都懂了么?” 小厮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着宋珈安直直点头。生怕这姜水剑再次出鞘,将他们也刺个血窟窿。 林小姐虽不是宋家血脉,可也是养在老夫人身边,受宠程度,整个宋府谁人不知?大小姐平时温温柔柔,不争不抢,时常被他们这些看人下菜碟的下人忽视,可如今一怒,竟将林小姐整了个半死! 他们此刻才明白,大小姐先前只是不屑于争些什么。在这个宋家,他们真正要巴结的人,是宋珈安,是这个姜水宋氏唯一的嫡小姐! 第26章 哪里有个臣子的样子! 宋珈安回到琼花院,被打碎的物件已经收拾起来,还换上了新的。 姜楚的肩膀被断刃刺穿,血溅了一地,房中的碎布还未收拾。上面得鲜血刺得宋珈安眼前一热。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宋珈安眸子一暗。无暇多想,方才林苏荷的话也是真的戳到了她的痛处。 没有哪个新皇会不忌惮功高盖主的大臣。 前世她殚精竭虑,硬生生将沈治一个没有母族势力,不受宠的皇子推上皇位,得到的却是株连宋氏九族的圣旨。 三皇子沈治,宋珈安恨不能生食其肉!四皇子沈湛,凶狠暴戾,也非明君之选,五皇子沈辞,身属太子阵营,只是个懒散皇子。 剩下的,便只有太子沈叙。 前世,沈叙立于危城上,在兵符被偷的情况下,誓与平雁城共存亡。前世宋珈安手脚俱断,也是他独闯冷宫,欲救她于水火。 宋珈安攥紧了手帕,嘴唇紧抿着,心中五味杂陈,前世亲人惨死的情景历历在目,沈叙值得自己相信吗? 十二月初。 大景一夜转寒,酝酿了一晚的大雪还是降下,清晨举目望去,一片雪白,雪没有盖住的翘首檐上结出一道道冰挂。 大景朝有个习俗,在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宫中要举办狩猎大典,大典之上,文武百官不得及其家眷不得缺席,文臣武将皆可参与。打到猎物最多者,可以向圣上索要一道圣旨或一件宝物。 狩猎大典定在三天后,以往这个时候,宋珈安都是坐在宋家的席面上,抱着手炉,定然不会参与。 可就在前几日,钟氏心爱的红狐被野猫咬死,钟氏因此整天闷闷不乐,景山常年封山,只供狩猎使用,山中珍兽数不胜数,就连市场有价无市的红狐,都十分常见。 宋珈安令白翠为她准备一身骑服,又拜托宋知行为她寻来一张趁手的弓箭。 宋家是文臣之家,只有未来的家主宋知行有武打师傅,用以防身。 其他人都不愿意在此浪费时间,大景重文轻武上百年,武官的地位日渐低下,好在这次太子打退西陌,圣上大悦,大肆封赏武将,才使得武将的日子好过些。 宋珈安前世柔弱至极,肩不能提,可为沈治掌锢大臣,打点关系,总会触了别人的霉头。刺杀偷袭不在少数,宋珈安便跟着云钦学了几招,想必捉一只红狐也是够的。 傍晚,天越发冷了。 白翠见宋珈安愣在窗边,急忙扯过一旁的袄子,将宋珈安包了个严实,又一挥手,把窗狠狠关上。 “小姐!现在天气转凉,若是染了风寒,又要吃苦药了!” 白翠双手掐腰,紧紧皱着眉头,似乎是想用气势震慑住宋珈安,让她多注意注意自己的身体。 宋珈安周身都文文弱弱的。瞧着像极了通体雪白,性情温顺的小兽。 见白翠硬装出大人的模样,噗嗤笑出声“白翠,我知道的,以后会小心的。” 白翠不领情的撇撇嘴,嘟囔道:“小姐每次都这样说。” “好了,我的骑服可准备好了?” 见宋珈安提起此事,白翠眼睛一亮,扑到宋珈安身边,仰起头等着宋珈安的夸奖。“小姐安排的事我自然是放在心上的。保证小姐狩猎当日是最美的!大公子还将北陵上贡的白马牵了出来,说那匹马极其护主,要小姐明天去试试。” “兄长有心了。”宋珈安一阵动容,接着说道:“白翠,骑服不可太过张扬,狩猎场上,本就应该是武将之女大放光彩,现朝中文武争斗不断,万万不可抢她们的风头。” “可明明小姐那么美!”白翠抓住宋珈安的手臂,不住的摇晃着。 宋珈安顿了一下笑容软糯“这京都谁人不知你家小姐美?还差狩猎这一回么?” 白翠猛得跳起来,古灵精怪似的 笑嘻嘻开口“对啊!这大景谁人不道一声小姐貌若仙女!” “好了,别贫嘴了,青荷院可有动静?”宋珈安收住笑意,提起正事来。 “回小姐,林小姐正在养伤,倒是安分不少。” “继续盯着她,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宋珈安面色冷了下来,先前自己不过是晾了她两天,她就能与容家牵线搭桥,自己还是小看她了。 几日后,大景的雪化开了不少,大街上露出大片的青石路。 宋珈安早早被白翠拽起来,描眉梳妆。将原本准备的绛红色骑装换成了玉色,腰身贴合,做工精良,一样美得出尘,宋珈安很是满意,可白翠却不住的在一旁叹气,明明自家小姐穿绛色才最美! “好了,别唉声叹气了,我们不要让母亲等久了。” 钟氏见自己的女儿一身骑装很是诧异,得知是为了给自己捉来红狐心头一暖。这几日被林苏荷的事急得焦头烂额,多少宋家姑娘的声誉险些毁于一旦,明明人是老夫人带回来的,她却谎称染病做了人甩手掌柜! 钟氏轻抚上宋珈安的面容,眼钟满是欣慰,好在自己生了一对好儿女,可想到容贵妃命人传的手谕,又转而担忧起来。 宋卓与宋知行陪在圣上身边,已经到了景山。事不宜迟,宋珈安挽上钟氏,将钟氏搀进马车,自己又在钟氏身边坐定。 马车驱动,山路崎岖,颠簸了好一阵,总算能看出景山的雏形。 马车缓缓停下,白翠搀扶宋珈安下轿,一抬眼便看见宋知行在这里等候多时了。风光霁月的少年恍若仙人,引得女眷们纷纷侧目。 “哥哥在这里!”宋珈安跳下车,朝宋知行招手。 “山路不好走,父亲便命我在这儿迎接你们。” 宋知行唇角弧度渐深,眸子深邃又温柔。 宋珈安看向他和钟氏,心头一动,无论前路多么困难,自己都要护家人无忧。 山路逐渐开阔,大臣们已经到齐,圣上坐在主 第27章 双双坠崖 “宋大小姐,我在这里。”定远将军嫡妹江棠身穿黑色骑装,头发拢起,声音爽朗。说不出的英姿飒爽。 被江棠的热情感染,宋珈安快步迎上去。 “江小姐,好久不见。” 江棠闻言娇嗔道:“还说呢,你也不来寻我?我父亲天天逼着我练字,都没空出来找你,若不是昨天多写了几幅大字,他才不让我过来呢!” “老将军为何会逼着你练字?” “何止是练字,琴棋书画都要学!” “那也不可过于急求。” 江棠还想开口说什么,江老将军高呼让她回去。 江棠哭着个脸,惨兮兮与宋珈安告别。 “小姐。你有所不知,江小姐已经到了定亲的年岁,可登门提亲的寥寥无几,老将军这才心急。”见江荷走后,白翠才对宋珈安说道。 宋珈安闻言叹了口气,朝着江棠离开的方向摇摇头。 这世道压在女子身上的担子太重。有家世,有德行,有贤名,孝敬长辈,爱戴小辈,只能女子的天性只能被束缚住,朝着大家想让她变成的样子去改变。 一刻后,骨哨声响。 参加狩猎的集中在一起,进入景山,为期两个时辰,猎多或猎奇者胜。 因狩猎中不可随意组队,每位都可以携带一名家丁以保证安全。宋珈安便将云钦装扮成普通小厮的样子,随自己进去。 景山上杂草丛生,雪还未化,一片寂寥。 路上湿滑,宋珈安手扯缰绳,随即吩咐道:“寻找红狐,若是可以,再打一只幼狼,哥哥想要只骨哨,狼的头骨最为合适。” “是!小姐。” 二人沿着狭窄的土路而行,往深处前去,走出了很远,直到背影被雪掩埋,藏在背后的人才露出马脚。 “殿下,你要是想护着宋大小姐,大可光明正大的,怎如此偷偷摸摸……” 沈叙瞥了正言一眼,吓得这位一品侍卫连忙嘘声。 “若我与她走的太近,有碍她的声誉。” 正言现在越发看不懂沈叙,他十岁的时候就在沈叙身边伺候,沈叙在十岁甚至更小的时候就充斥着唯我独尊的气场,霸道,张狂。 如今束手束脚,实在是…… “那您不狩猎了?” 沈叙眉梢一挑,带着与生俱来的傲然,像凌迟敌人时一般稳操胜券。 “不急。” 另一边,宋珈安正追着只红狐在林中穿梭。 红狐生长在野外,格外灵敏些,宋珈安要将它捉住,便不能一剑将其射死。 追着跑了半个深林。马上的宋珈安双腿磨得通红,实在经不住颠簸便下了马。 暗处的正言偷偷观察着自己太子。沈叙眉头紧皱,脸色越来越差,对着逃窜的红狐咬牙切齿,恨不得下一秒那只狐狸就自己跑去宋珈安身边,四脚朝天,束手就擒。 正言也大气不敢喘,只得在心里叹了口气,暗骂狐狸不识趣。 “正言,去,捉一只刚断奶的红狐。” “是,殿下!”正言得到命令如释重负,脚一点地,瞬间消失在密林里。 宋珈安席地而坐,娇小的身形镶嵌在无边无尽的林中,玉色的骑服与白雪辉映,景不如人。 宋珈安一路上留了记号,待到云钦猎了狼便来寻她。 整顿过后,宋珈安牵着马,朝红狐逃窜的方向寻去,白马好像感知到什么,一个往前走去。 前方白雪上落了一抹红,宋珈安快步上前,见是只红狐幼崽喜不自胜,将它拎起抱在怀里,红狐像是刚饱餐一顿,懒洋洋的任人摆弄。 沈叙站在暗处,眸子里虽含着笑,仍像是高处睥睨猎物的雄鹰,胜券在握。 一阵微风扫过,将发梢带起,沈叙警觉起来,手握上剑柄,眼中透着寒意,缓缓向后方看去。 一支冷箭袭来,沈叙手起剑落,刻着孤月二字的毒箭断成两段,落到地上。 “太子殿下好本事。” 诡异的声音从林子深处传来,一身黑衣的刺客不断从林中窜出,将沈叙团团围在中间。 “你们孤月楼越发猖狂了。”沈叙执剑直指红瞳黑衣人的心口。 孤月楼十大杀手集聚一堂,以红瞳人最为强悍也最为怪异,剑出鞘则杀人于十米之外。 “没办法,我们也是要吃饭的,有人花高价买您的命,只能请太子殿下多多包涵,这次我们倾巢出动,势在必得。我们尽量下手快些,让我们的太子殿下少一些痛苦。” 沈叙本就又伤,不欲与他们多纠缠,可孤月楼十大高手哪里是浪的虚名。几次将沈叙困于包围,肩膀处的伤口被扯开,血顺着手臂流下来,殷红的血滴落在雪上,诡异又悲鸣。 黑衣人见沈叙身有旧伤,一鼓作气,加紧了攻势。 酣战之下,一声狼嗥打破了局面。 簌簌地脚步声越来越近。 “是狼群!” 红瞳人闻言嗤笑道:“真不知道楼主平时怎么培养你们的,区区小狼,也能怕成这样?” 沈叙闻言一笑,执剑而立。普通的狼确实不必怕成这样,可景山的狼体型似虎,凶猛无比。连云钦那种宋家的顶级暗卫,宋珈安也只是说,让他有机会便猎一头幼狼。正值壮年的狼便已经无可匹敌,见这架势,怕是狼王也现身了。 果不其然,头狼猩红的眼睛透着寒意,传出声声令人毛骨悚然的狼嗥。狼群像是得到了命令,向黑衣人扑去,白晃晃的爪子泛着寒光,一时间声震四野。 “太子殿下,把手给我!” 沈叙不可置信的向后看去,白马冲破包围,有力的蹄子溅起飞沙,宋珈安坐在马背上,身体侧倾,将手伸出,沈叙一使力,稳稳落在马上。飞驰而去。 “可恶!别让他跑了!” 红瞳人啐了一口血,朝同伴们吼道。 北陵以马闻名,宋珈安身骑的白马可追风而行,是难 第28章 我愿意 好在二人被树根齐齐缠住,没有受很严重的伤,宋珈安只破了些皮肉,沈叙伤的重些,皇帝与孤月楼的刺客都在找他们,他们小心翼翼地割开藤曼,二人互相搀扶着,找了个山洞呆着养精蓄锐。 雪越下越大,沈叙将火升上,宋珈安欲帮沈叙处理伤口,可沈叙猛得想起什么,转身谢绝了宋珈安的帮忙。 宋珈安愣在一边,回过神来只当是沈叙不喜他人触碰,便不再多想,堂堂太子有些骄纵也是应该的,总不能人人都像姜楚,给他处理伤口,便老老实实坐着,一声不吭乖的很。 见沈叙自己处理完,宋珈安拿出袖中藏着的点心,掰下大半递给沈叙,沈叙不接,宋珈安将点心塞进沈叙手中“总要吃些的,不然哪有力气?” 沈叙看向手中的点心,眸子中晦暗不明,大景太子长了双隐藏心事的眼睛,他不说,没人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吃完后宋珈安觉得浑身疼痛难忍,昏昏睡去,沈叙觉得左肩沉甸甸的,一低头便看见毛绒绒的头靠在自己身上,少女身上的馨香熏得他昏昏欲睡。 …… 宋珈安觉得好热,好像回到了冷宫!那场焚尽她的大火就在眼前!她猛地睁开眼睛,一股香味扑鼻而来。 沈叙坐在火堆旁烤着一只兔子,山洞里暖融融的,火光照亮了宋珈安的脸,使她的心安定下来,鼻尖或有若无的龙涎香…… 龙涎香! 宋珈安急忙坐起来,环顾四周,竟是沈叙用自己的大袄给宋珈安铺了个‘窝’。 “醒了就过来吃东西。”沈叙将兔子肉撕成小块递给宋珈安。今天折腾这么久宋珈安早就饿了,不客气的接过就吃了起来,前世宋珈安打死都不信,自己有朝一日能吃到沈叙烤的肉。 夜里宋珈安又觉得冷极了,尽管沈叙将他的大袄递给宋珈安,宋珈安还是如坠冰窟,迷迷糊糊间,好像有谁将自己抱住,整个圈在怀里。 沈叙觉得宋珈安脸色不对,一探额头吓了一跳,这是发高热了!沈叙听宋珈安嘟囔着冷,便用大袄将她包住摁在自己怀里,将自己的热量传过去。感觉到了温暖,宋珈安下意识望沈叙怀里钻。好在意识慢慢回笼。 “太子殿下,来日你登上帝位,能否放过宋家?不要治宋家的罪?” “为何要治宋家的罪?”沈叙开始只觉得是宋珈安发高热说的胡话,不欲回答,可宋珈安在他怀里挣扎起来,大袄从她身上脱落,冷风灌进去,宋珈安不禁打了个寒颤,沈叙将她捞进怀中,轻拍后背,耐心安抚着。 “因为宋家如日中天,功高盖主。” 沈叙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我不会治宋家的罪,只有昏君才忌讳大臣功高盖主,只有庸君才担心功臣深得民心。孤不希望后世书上记着孤一人的功绩,孤要的是名臣遍及,百姓和乐的盛世大景。” “太子殿下。” “是我。” “沈叙。” “我在。” …… “宋大小姐,来日我会成为一代明君,会用忠臣,远奸佞,护百姓,守山河。你愿意与我合作,见证大景的盛世吗?”沈叙语气平淡,可面上满是虔诚。 宋珈安看着沈叙被火照亮的脸,竟然与前世在冷宫里已经毁掉的面容重合在一起,沈叙说的话仿佛还萦绕在耳边。 “该中毒的是我,总觉得还的不够……” “若有来世我一定报答你。” …… 宋珈安热意上脑,泪不自觉流下来,彻底模糊了眼前,也模糊前世和现在。她伸手临摹着沈叙的轮廓。沈叙如同只听话的小兽,任凭她摸着。 “沈叙,我愿意……”宋珈安不住的颤抖,如同只呜咽的小兽,太痛了,前世太痛了,痛到如今想起那些场景还是会不住心颤落泪。 “我愿意助你,登上那帝位,只求你,能善待宋家。” 第29章 祝皇后 宋珈安的咽喉处呛的不行,像锋利的刀刃狠狠的划过,宋珈安猛地醒来,吐出一口血水,眼神才逐渐清明。 宋珈安抬眼打量着四周的配饰,她震惊极了,浑身不住的颤抖,这个地方,她到死也不会忘记! 这是坤宁宫!这是大景皇后的居所。 “你醒了。” 一只玉手揽过玉绸,深青色凤袍出现在眼前,往上看去,端庄大气的面容看得人心安。 “臣女拜见皇后娘娘。” 宋珈安认出人来连忙下床行礼,方才所有的担心都得到了答案。 “你身上还有伤,不必多礼。” 祝皇后俯身将宋珈安扶起,转头命令侍女传唤太医。 “皇后娘娘,我怎么在您宫中?”宋珈安看向祝皇后,手指不自觉地蜷缩着。 “是叙儿将你带回来的,那时你烧的不省人事,叙儿召齐了太医院的院士为你诊治,退了烧便安顿在我这里。” 祝皇后眉眼弯弯,看得宋珈安莫名心安,前世,宋珈安并未见过祝皇后几面。 祝皇后并非太子生母,当年先皇后薨了,太子沈叙尚且年幼,礼部尚书祝易为了保住祝家的荣光,便将先皇后嫡妹送上了后位,成了现在的祝皇后。 前世听闻沈叙与祝皇后关系冷淡,形如路人。如今可见,并非如此。 “那敢问皇后娘娘,太子殿下现在身在何处?” 宋珈安自己都没察觉到她话中要满溢而出的期待,眸子亮晶晶,看的祝皇后心头一暖。这世间真正关心沈叙的只有她与皇帝,如今这是又多了一人。 方才沈叙回宫时狼狈不堪,血顺着骑装一滴滴掉在大殿上,绽开了血花,眸色赤红,将急得团团转的圣上下了个半死,吐出最后的一句话便是要传太医救人。 像是失去了心爱东西的小兽,自先皇后那次,这是祝皇后第二次见沈叙露出那种迷茫受伤的面容。 “别担心,叙儿也醒了,这会估计圣上正训他呢!”祝皇后轻附上宋珈安的手,轻拍安抚着。 祝皇后越端详宋珈安越满意,姜水宋氏就是会养姑娘。瞧叙儿这眼光,怎么不甩容家那两个丫头几条街。那两个明明就生的一身脂粉气,偏偏容妃像是得了什么好,成日在后宫炫耀个不听,甚至敢自封大景的花开并蒂,她倒是也配! “麻烦皇后娘娘,臣女叨扰了。” “无事无事,想必这时宋家来接你的马车已经到了,宋家将你失踪的消息封锁了,想必不会影响你的名声。” 祝皇后挥挥手,命侍女下去查看。 果不其然,钟氏泪眼婆娑,急急冲进坤宁宫,见祝皇后也在,急忙跪下行礼。 祝皇后急忙起身将钟氏扶起。 “宋夫人不必多礼,当年夫人与本宫的姐姐是闺阁密友,那时宋夫人还抱过本宫呢,宋夫人可还记得?” 钟氏听到与先皇后往事,心中悲痛更甚,哽咽道:“臣妇不敢忘。” “宋夫人若是无事,便携着掌上明珠常到宫中与本宫说说话。”祝皇后接过侍女递来的玉牌,交到钟氏手中。 钟氏接过那块可以随意出入宫的玉牌,欲跟祝皇后再说些什么,可想来一时说不清楚,而家中人担心宋珈安心切,便想着先带宋珈安回去。以后细细说来。 钟氏带宋珈安谢过皇后,便趁着夜色离开皇宫。 祝皇后望着母女二人离开的方向,眼中无法向他人道明的悲情。 当年祝易让她入宫接替姐姐的位置,她本是不肯的,那是姐姐宁愿自折翅膀也要长相厮守的人,她怎可做她的妻子? 但是当他看见小太子跪在姐姐灵前,那小小的模样要如何在这夺去姐姐性命的深宫活下去?姐姐怀沈叙的时候终于有了光,好像之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姐姐又回来了。 于是她去见了帝王,那个姐姐爱了一辈子的男人,他们达成共识,共同的目的就是保护太子。 她走出御书房的时候,立后的圣旨也拟好了。 但是在沈叙十岁的那年! 尽管已经过了八年,可想到那夜,祝皇后还是会心悸般抽痛。 陪着父亲进宫的宋珈安吃了本该进到沈叙口中的点心,险些一命呜呼。听着宋珈安疼痛不堪的闹声,祝皇后在姐姐牌位前跪了一夜,第二日皇帝为了保护太子,将太子送往平雁城。 此后她管理后宫的铁血手腕,赏罚果断,仿佛先皇后在疆场指兵点将,于叛军中杀出重围。 宋珈安坐在轿子上,见钟氏冷若冰霜的面容,心叫一声“不好!”便上前抱住钟氏“母亲可否不要生皎皎的气?” 见钟氏没什么反应,宋珈安扑上去,使自己陷入母亲的怀里,闷声说道:“母亲,皎皎头疼。母亲不要不理皎皎。” 钟氏听到女儿不舒服,立马回抱住宋珈安,可望着宋珈安明亮的眸子,哪有半分疼痛的样子。 “母亲为何生皎皎的气?” “你还问!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云钦没有告诉我吗?用幼狼引出狼群,还纵马坠崖,你好大的胆子!”钟氏险些气笑,可望着自家女儿病怏怏的面容,又无法狠下心责备。 “母亲是说皎皎不该救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当然该救,可总有别的办法,你若是出了什么事,你要母亲怎么办!”钟氏不由得想到当年宋珈安中毒,布满泪痕的小脸因疼痛抽搐着。嘴唇青紫。眼中又涌出热泪。 宋珈安心上一软,抬手抚去钟氏的眼泪,靠着钟氏身上喃喃道:“可皎皎没有父亲兄长那般足智多谋,当时引来狼群,趁乱将太子殿下救出是皎皎能想到的最安全的办法,至于坠下悬崖,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母亲别生皎皎的气。” 宋珈安连忙起身,做发誓状。 “母亲放心,皎皎定然不会再犯了,原谅皎皎吧。” “哼,过了我 第30章 见玉牌者如见沈叙 沈叙叹了口气,自己从小便在平雁城与将士们同吃同住,白日浴血奋战,所向披靡的铁血将士,在夜黑时也会思念远在京都的心上人,白日里嗜血的眸子回在拿出心上人簪子的时候柔情似水。 也会有亡命之徒混迹兵营,与身边人讨论着领了军饷去哪里泄火。馆中的翠翠身子不够软,媚媚又不经折腾…… 沈叙回京后,祝皇后劝他多留意留意京中的贵女,在庆功宴上,他只关注了宋珈安,这个姜水宋氏的独女,原本他只觉得是这小丫头替自己挡了毒,自己愧疚,想要补偿她一些。 可当二人身处悬崖之上,沈叙想让她活着,哪怕自己死去,也要拼了命让她活下去的时候,沈叙好像明白了,自己好像对她,有更龌龊的心思。 “父皇少操些心吧,您与宋太傅同龄,宋太傅风光霁月,怎么父皇就老成这般?” 景元帝听不得这话,懒得看这个逆子一眼,甩袖而去。 一旁的正则见景元帝离去,扭头问道:“殿下,侧殿可还要收拾?” “收拾。咱们圣上还会回来的。” 果不其然,父子之间,争吵来得快,和好的也快。 只是苦了我们的宋太傅,上朝时只感觉身上发凉,一抬眼便看见圣上眼都不眨地盯着自己。 临走时还将自己叫到御书房,欲言又止的想说些什么,整得宋太傅一头雾水。 宋珈安在宋府休养,白翠几乎是对她半步不离,关怀备至。 “小姐。” 趁白翠去拿袄子的功夫,云钦从梁上跳下来,朝宋珈安行了个礼。 “起来吧。” “小姐,奴才有罪,求小姐责罚。” 见云钦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宋珈安轻笑出声,伸手将云钦扶起。 “我知道你当时也一定被孤月刺客拦住了脚,如今你平安回来对我来说便是好事,我怎会责罚你?” 云钦闻言眸子亮了亮,尽管表面风轻云淡,颤抖的手还是暴露了他的激动。 “奴才此生一定为小姐万死不辞!” “我不要你万死不辞,我要你,云苍还有白翠都和乐一生。” 宋珈安眼中多了一抹伤怀。 前世对自己死心塌地的三人,全都死在了沈治手里! 此生自己定要让他尝尝那种痛不欲生的滋味! 白翠推门而进,他本就身材娇小,抱着厚大的袄子几乎将身子挡住大半。 “小姐,太子身边的正则在北门,他说奉太子之命,有东西要给您。” 见白翠进来,云钦又从梁上离开,暗卫极少出现在人前。更何况是宋府精心培养的顶级暗卫。 宋珈安听了白翠的话,心中泛起嘀咕,如今自己已经与太子合作,那便是将宋家与太子绑在一处,既然是盟友,自然是要去见的。 白翠伺候宋珈安披上袄子,主仆二人携手往宋府北门走去。 正则挂在树上,见宋珈安出来,将口中树枝一吐,连忙下去,朝宋珈安端端正正行了个礼。 “宋大小姐。” 笑话,正则跟在太子沈叙身边,出了圣上,皇后与自家太子,谁的面子都不给,可面前这位不一样。 听太子殿下与圣上的口风,没准这位就是未来的太子妃,他的主母,可不得尊重些? “正则大人,太子殿下有何物要交给臣女?” 正则闻言从怀中抱出一只熟睡的红狐,递给白翠,白翠双眼放光,抱在怀中喜欢的不得了。 宋珈安眸色一动,红狐鲜艳的皮毛照的四周都亮了起来。也使得宋珈安自重生后就无法安定下来的心平稳了不少。 正则又从怀中拿出了个做工精细的盒子,亲自递到宋珈安手中。 “这是何物?” “回宋大小姐,我家主子说您看了便知。” 正则将东西送到,向宋珈安辞行后瞬间离开,那速度和云钦有的一拼。 宋珈安抬手抚摸着红狐,小狐狸被摸得舒服了,往宋珈安手心处蹭了蹭,引得宋珈安噗嗤一笑,眸子更为璀璨。 宋珈安回到琼华院,等不及抖干净身上的雪,就坐在案前,拿出盒子,手忙脚乱的打开。 里面当着只支打磨完好的骨哨,整个骨哨都泛着光泽,见这个骨型,绝对不止是普通狼的头骨所做。 这莫非是……景山头狼的头骨! 宋珈安难免心头一阵,一只景山幼狼就已经很难对付,更别提是狼王! 骨哨旁放了个玉牌,通体玄色,却泛着色泽,实在少见。 玉牌上行云流水地刻着“沈”字,背面用蝇头小字镌刻着“景元帝二子” 这是沈叙的玉牌! 见玉牌者如见沈叙。沈叙将自己全部的势力都交到了宋珈安手中。 宋珈安眼睛一热,思绪回到在山洞的时候。 自己一遍一遍的问, 沈叙便一遍一遍的承诺绝不会伤害宋家。 如今竟将玉牌送到自己手上,使自己放心。 宋珈安不住摩挲着玉牌,心中思绪翻涌。 前世是自己亲手将沈叙从皇位上推了下去。 今生便帮他扫清些障碍,为前世的自己赎去些罪孽。 “小姐小姐!刚才我给夫人送狐狸的时候,听说七老爷家的悦儿小姐出事了!” 白翠推开门,一屁股坐在宋珈安身前边喘边说。 “悦儿姐姐出什么事了?” “还不是那崔家,明明三天就要迎娶悦儿小姐进门了。却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个远方表妹,还顺带生了个孩子。” 第31章 怎得如此不解风情? 宋珈安眉头紧缩,七叔家的悦儿姐姐与自己交情甚好,年少的时候便听说七叔给悦儿定了门亲事,看来是崔家。 崔家是当朝太后的母族,如今被圣上打压,已经无法跻身几大世族之一。 崔太后并非当今圣上生母,当年先帝驾崩,连即位圣旨都没来得及留下,朝中暗潮汹涌,崔太后欲扶自己的亲生子庆王上位,可遭到宋司钟楚四大世族的反对以及朝中老臣的以命相搏,才使得崔太后安分下来。 此后当今圣上继位,虽面上母慈子孝,可背地里还是尔虞我诈。 圣上与太后的争斗中,崔家便不可避免地成为了牺牲品。 宋珈安想起前世,崔家助庆王造反,株连九族,连同悦儿表姐都受到牵连,那时候宋家也处于风口浪尖,根本无法帮到悦儿姐姐。 最后只听说悦儿表姐被咬死在牢中,七婶婶受不了失去女儿的刺激,也撒手人寰。 宋珈安想起刚中毒的时候虚弱的不行,其他姐妹都觉得晦气,只有宋悦儿经常到琼华院陪她,给她讲外面谁家的姑娘许了人家,跟她说游湖边的花开了,待她身体好些,便陪她去瞧瞧…… 宋珈安眼中浮现出宋悦儿恬静的面容,眸子中划过一丝温情,前世不能护住悦儿表姐,那这一世,便一定让她远离崔家这盆脏水。 “既然那崔子钟不但与别的女子不清不楚,还有了孩子,悦儿姐姐的意思呢?是否还要嫁给那崔子钟?” 白翠叹了口气,把嘴撅得可高,愤愤不平道:“悦儿小姐自然是不想嫁的,可七老爷就看上了崔家这高枝了,说——” 白翠顿住,声音哽咽说不出口,宋珈安脸色一变,忙问道:“七叔说什么?” “七老爷说崔家的聘礼已经收了,自然没有还回去的道理,若是悦了小姐不嫁,那便一头撞死在崔府门口,七老爷说权当没有悦儿小姐这个女儿!” 宋珈安脸色大变,愤怒涌上心头,腹中的火烧得她眸色都红了,一把将岸上的茶杯扫在地上。 “他怎么敢说出这话?” “小姐息怒,别气坏了身子啊。” “那现在悦儿姐姐在何处?” “被七老爷锁在房中,不准任何人探望。” 宋珈安愤怒不已,咬紧牙关,狠狠砸向一边的画案。 宋家七房也算是宋家中的奇葩,宋家人不纳妾,而宋家七房宠妾灭妻。虽宋悦儿的母亲是正妻,可母女俩的日子还是不好过。 如今竟然为了攀附一个落破世家,不顾宋悦儿的死活! 宋珈安抬腿便朝七房走去,白翠也顺势跟在后面,自家小姐体弱,一会儿打起来,自己可不能让小姐吃亏! 宋珈安来到七房,只看见堂上一位眉目如画的妇人附在岸上低声抽涕。 “七婶,悦儿姐姐在何处!” 胡氏被吓了一跳,转头看见是宋珈安,面露喜色,眼中映着光,仿佛有了希望。 “大小姐,是大小姐啊,帮帮悦儿吧!现在没人愿意帮悦儿,大小姐,悦儿只剩下你了!” 胡氏不复端庄,抬起袖子胡乱的擦干脸上的泪痕。 “没事的七婶,我定会为悦儿姐姐讨个公道。”宋珈安轻抚上胡氏的手,轻轻拍着,胡氏被宋珈安的安定感染,逐渐平静下来。 “悦儿现在被老爷关在房中,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三天后便要抬到崔家去。” 胡氏说着又忍不住哭泣起来。 宋珈安是长房嫡女,万万不可忤逆长辈的命令,她叹了口气,对胡氏说道:“既然是七叔的命令,我自然是无法忤逆的,待到悦儿姐姐出嫁那天,我会前来为她添妆,然后我会安排好一切。七婶只需安抚悦儿姐姐,万万不能让悦儿姐姐想不开寻了短见啊!” 胡氏连连点头,望着宋珈安离开的背影,又忍不住抹起眼泪。 在这宋家的小姐中。谁不比自己的女儿过得舒心,那宋大小姐,被长兄长嫂悉心护着,从小名贵珠宝,山珍海味哪样都没缺着。想必以后的亲事也是一等一的好,可悦儿摊上了自己这个没用的娘,才有了这么多的祸事! 宋珈安回到琼华院,她猛得想起什么,手激动的不住颤抖。 崔子钟的那个远房表妹!她的身份有异! 宋珈安蹑手蹑脚将白鸽放飞,自从上次姜楚救自己受了伤,二人便再也没有见面,也不知他恢复得如何了。 另一边的沈叙伤刚恢复如初,便收到了宋珈安的传信,将太子朝服一换,戴上面具就轻车熟路的找到琼华院。 宋珈安心中不静,连写了几张大字都不满意,索性将笔一丢,看向窗外。 琼花院中梅花被一阵风吹落了几朵,掉在青石面上,消寂又美丽。 宋珈安嘴角一勾,望着从窗跃进的黑色身影,眸子中的笑意压也压不住。 “姜某大病初愈宋大小姐便唤两姜某前来是有何事?” 宋珈安许久未见姜楚,一双眼睛湿湿的,亮亮的。 “我有事想麻烦姜楼主,望姜楼主成全。” “不行。”沈叙心中有气,语气也难免生硬。 明明自己已经将东宫的势力都交到她手中。为何她还要来找姜楚?难不成在她眼中,东宫的人都是废物?加起来也不及姜楚一人? “为何不行?” 宋珈安的眼中由欣喜变为疑惑,整个人懵在原地,像是只受伤的兔子。 沈叙见不得宋珈安这受委屈的模样。又瞥到宋珈安的案前放着自己当日精心挑选的盒子,和骨哨,心头一热,语气便软了下来。 “宋发小姐请讲,什么事需要姜某伸出援手?” 宋珈安见沈叙答应下来,立马振奋起来,哪里有半分无精打采的样子。 姜楚深觉被骗,可也只怪自己见不得她委屈的模样,怨得了谁? “我想姜楼主查出崔家崔子钟房中 第32章 正门?侧门? 好在成亲的前一日,姜楚的传信使得宋珈安的心顷刻安定下来。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第二日,宋府鞭炮齐鸣,可没有一丝办喜事的喜悦,宋家各房的家主脸色铁青,宋悦儿也算是在他们面前长大的。分明是个好丫头!可那崔家长子如今私生子都会叫爹了!哪里是良配! 可父母之命,媒妁之约。自家七弟订下的婚事,自己哪能插手? 转头看向老七,醉醺醺的坐在主位上,眉眼间都带着快活! 可气可气! “七老爷!崔家推脱着不愿上门迎亲,崔家管事说,若不想误了及时,就要……” “就要什么!”宋珈安沉声问道,眼中似要喷出火来。 “就要新娘子自己到崔府去!” “什么!” 宋卓一掌拍在桌子上,本就寡淡的喜宴瞬间安静。 宋卓冷哼一声,拂袖道:“崔家也不探探自己的家底,敢如此羞辱于我们宋家,我们宋家的姑娘,也不必嫁他崔府!” 闻言宋悦儿与胡氏眸子一亮。欢欢喜喜地看向宋卓,泪水险些掉落下来。 “大哥!大哥!可使不得啊!” 宋老七跌跌撞撞地起身,喝多了酒,脚步虚度,一下子摔在了青石地上,他顾不得疼痛,连滚带爬地扑倒在宋卓脚边。 “大哥,我是这丫头的父亲,父母之言大于天,只要我不同意毁掉婚约,这门亲事谁也拦不住!” 宋老七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得意道:“大哥你是家主没错,可难不成要越过弟弟我,直接安排侄女的亲事?宋家的家训中可没有这条,大哥这个家主做得久了,便要越俎代庖了?” 宋卓气得脸色铁青,连一向好脾气的钟氏都气得发抖! 可怜悦儿那丫头,摊上这样的爹! “没错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想必七叔也是为了悦儿姐姐好呢” 一旁的宋颜希忍不住插嘴道,自己得知宋悦儿要嫁的所非良人,高兴得半夜都会笑醒! 明明自己容貌甚佳,德才兼备,有宋珈安压着自己的风头便算了,那宋悦儿的才名竟然也排在自己前面! 她凭什么! 宋珈安是姜水宋氏唯一的嫡长女,自己认了!可宋悦儿她凭什么! 如今空有才名有何用?还不是要嫁给一个酒足饭饱,上门便去给私生子当娘? 而自己!宋颜希想起凯旋日骑着高头大马的俊逸男子! 那个仿佛将世间一切都算计于掌心的男子! 世间独一的好男儿,大景的太子殿下! 自己一定会嫁给他!成为太子妃!最后携着他的手,走向大景最尊贵的位置! 宋珈安随声望去,便将宋颜希满脸的得意收入眼中,宋珈安咬紧牙关。 宋颜希,马上就轮到你了,别急! “对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是颜希懂事,快,快将那死丫头送到崔府去!别误了吉时!”宋老七见有人为他说话,腰板又硬了几分。 宋卓没有表态,抬花轿的下人不敢妄动,只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低下了头。 宋老七见没人听他的话,脸气得通红,从地上拽起木桩,向抬花轿的下人腰上砸去。 下人痛得倒在地上,痛苦地嘶吼着。 不知是谁太过恐慌,抬起了花轿的一端,其他人见状一起上手将花轿稳稳地抬起来。晃晃悠悠地往崔府走去。 “这是谁家结亲?怎不见新郎接亲?” “是崔家和宋家七房,这不摆明了是崔家给宋家下马威呢!” “崔家哪来这么大的胆子!” “不是说了么,是宋家七房,七房的家主什么德行,你还不清楚么?” “可怜了这等好姑娘。” 百姓们议论纷纷,话语落在宋悦儿的像是扎进心窝的刀子,刺进心口,疼得无法喘气。 宋珈安随着花轿走在后面,令白翠给花轿上的宋悦儿传话。 白翠蹑手蹑脚地爬上花轿,连宋悦儿在偷偷抹泪,心疼得无以复加。 她暗暗下决心,以后若是自家小姐如此难过,自己拼尽一切,也要护小姐一世安乐! “悦儿小姐,我家小姐说让你别放在心上,今日这婚定是成不了的。而且崔家做的事,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宋悦儿听到了来自宋珈安的承诺,抹干净眼泪。心安不少,自己这个表妹是除了母亲唯一一个真心待她的人,她说有办法,就一定有转机! 喇叭响了半条街,听得人心中发麻,崔府就在前面,宋珈安深吸口气,眼神愈发坚定。 “小姐!崔府将大门关上了!他们说,姑爷屋中的侧夫人要我们将花轿从侧门抬进去!” 宋珈安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竟没想到崔家能如此厚颜无耻! “那怎么行!侧门是给小妾进的,悦儿小姐可是正妻!还有那个什么侧夫人,她是谁啊!她也能做主?”白翠气得直跺脚,急得眼泪在眶中打转。 宋珈安冷笑一声,侧夫人,不就是那个所谓的崔家表妹么? 在崔家养了几年当真是忘了身上流着谁的血! 马冀马贼,勾结西陌,致使大景三十万将士枉死,凡大景人。恨不得生啖其肉,生饮其血! 身上流着马冀的血,为崔家所藏,得以活命,却如此张狂! 还有崔家,明知道宋家女不为妾,还如此羞辱宋家!都死到临头了,那就由她亲手送他们一程! 宋珈安命令下人将花轿停在正门前,崔府大门紧闭,周围的百姓将宋家人团团围住,嗤笑声不绝于耳。 宋珈安来到队伍前面,握住姜水剑的剑柄,抽出姜水剑,直指崔府大门! 第33章 宋太傅的宋! “来人,将这门,给本小姐撞开!” 宋珈安站在门前,拔剑直指崔府。 若家主不在,见姜水剑如见家主。 宋家家丁纷纷领命,将花轿轻轻放下,抱起地上的木桩,狠狠朝门上砸去。 门被哐哐撞响,崔家宴请的客人立刻安静下来,左顾右盼, “怎么回事啊?” “新娘子还没进门,大门怎么锁了?” “小点声儿,崔家这半年做了多少缺德事?宋家七房虽然与其他几房相比差了些,可耐不住宋家的小姐是个顶顶好的姑娘,本也门当户对,如今闹成这样,不迎亲也就算了,如今竟然不让新娘子从正门进。” “听说不让从正门进还是新郎身边小妾的主意。” “什么小妾,人家那叫侧夫人。”一旁的夫人砸砸嘴,脸上全是鄙夷,这新郎也不是个好的,先前接回来个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远房表妹,还将人家的肚子搞大了,这正妻还未进门,庶长子都会爬了!哪家的姑娘能受得了这种委屈,也就坏在了嫁过来的这宋家姑娘托生不好,有个好赌的爹,收了崔家的聘礼去赌钱,不然崔家现在这个名声,哪里能娶到宋家小姐! 崔府的管家面露急色,开也不是,不开也不是,正犹豫之时,门应声而破。 见门已经开了,宋家家丁退到两旁,将路让开。 “哎呀哎呀,门就这样被你们撞坏了!你们宋家还算什么书香门第!强盗做派!” 宋珈安率先踏进崔家的门楣,抬手将剑抵在管家脖子上,管家瞬间嘘声不敢言语。 “我们宋家是自然是比不上你们崔家的,比不上你们宋家背信弃义,厚颜无耻!” 姜水剑的剑刃透着白光,晃得管家张不开眼睛,闻声只知道拿剑抵着他的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他挺了挺胸脯,冷哼一声。 “区区一个黄毛丫头,去一边儿呆着去,别妨碍我们崔家办事!”管家挥了挥手道:“来人啊,将她拿下!” 管家身后的下人欲一拥而上,宋珈安轻笑一声,扫视一周,厉声道:“要是我少了一根汗毛,你们有几条命够赔的?都给我推下去!” “你是何人?可知道得罪我们崔家的下场!不该你管的事就少管,免得惹祸上身!”管家吞咽一声,心虚起来,眼前的女子神色淡淡,胜券在握的模样令管家心中直犯嘀咕。 宋珈安虽才名在外,可很少抛头露面,一时间无人认出她来,只觉得美若仙人,莫不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了! 宋珈安莞尔一笑。“我姓宋,这个宋,是姜水宋氏的宋,也是当朝宋太傅的宋。所以我现在可以管了么?” 周围的客人不禁打量起宋珈安,姜水宋氏本就是四大世族之首,宋卓做了家主之后更是平步青云,宋家家大业大,可嫡出的小姐只有一位,平时被宋太傅护得紧,没多少人见过真容,如今看来就是这位了。 管家直接愣在原地,不是传言宋家这尊小金菩萨体弱多病,又因为太子挡毒,风吹不得,雨淋不得,有时候连笔杆都拿不住。可眼前这位,将长剑耍的出神入化,差点让他血撒当场! “是宋大小姐啊,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识泰山……” “叫你家主子来。” “不是,宋大小姐,就算是您也不能如此折辱我们崔家啊,这毁了我们家的门,让我们颜面扫地,我们崔家定会上门找宋家要说法的!” 宋珈安不耐烦起来,直接打断了管家的话。 “本小姐再说一遍,叫你家主子来,不是要说法么?我亲自给你说法!” “是谁在喧哗啊,吵得人心烦!” 宋珈安顺着声音望去,一个弱柳扶风的女人走了出来,女人妩媚的脸上满是轻蔑。 “这是谁啊?” 崔莺上下打量着宋珈安,见宋珈安提着剑,便没有将她放在眼里,哪家的贵女会舞刀弄剑?相比就是那宋悦儿的难姐难妹,同命相怜,为宋悦儿主持公道而来。 宋珈安一眼便认出了眼前这位就是崔莺,啊不,是马冀马贼之女马瑛!马家满门抄斩,而她被崔家所救,隐姓埋名,现在唤作“崔莺”。 宋珈安嗤笑一声,厉声道:“我说要见崔家的主子,怎么总有下人往本小姐眼前凑!” 崔莺听宋珈安明里暗里说自己是“下人”,不禁怒火中烧。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羞辱我?来人!将她给我打出去!还有那宋悦儿,若是想嫁到崔家,就从侧门给我爬进来!谁允许她从正门进的!”崔莺见正门已破,花轿从正门抬进崔府气的双手直发颤!“来人!快将花轿给我丢出去!” 崔府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踌躇不前。 那可是姜水宋氏的嫡长女!是当朝文臣之首宋太傅的女儿! 可自家的侧夫人生起气来,也是要人命的! 宋珈安见崔家家丁不敢上前,嗤笑一声,眼底划过一丝戾气,她朝崔莺走去,身上的压迫感迫使崔莺步步后退。 “你猜他们为何不敢上前?你有几条命敢将我打出去?” 宋珈安步步紧逼,吓得崔莺直接 一屁股坐在地上。 “莺儿!你怎么了?” 一身喜服的男子从前堂方向跑出来,忙上前将崔莺扶起,护在身后。一双眼睛不善地盯着宋珈安。 “看来宋悦儿当真是恨嫁!闹成这样也要嫁进我崔家!” 这一身喜服穿在崔子钟身上异常刺眼,挖苦的话传到宾客耳中,激起一阵调笑声。 “听说这新娘也是个美人,若是恨嫁,不如跟了我?” “崔家都闹成这样了,宋家还上杆子嫁,可不是恨嫁么!” 宋珈安冷冷的扫向四周,宾客们吓得一激灵,立马嘘声。 “崔公子说话之前,应该先去问问你的母亲,是如何苦口婆心哀求我们宋家不要 第34章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那你便告诉孤,谁为尊,谁为卑?” 沈叙身着一身黑色裘服,绣上的四足金蟒比起大红的婚服也不暗淡。 “太子殿下!” 崔子钟六神无主起来,欲抽出被攥住的手,可沈叙用了些力气,攥得崔子钟疼痛难忍,忍不住大声喊叫。 “子钟!你在做什么!” 崔老爷子雄浑的声音震得崔子钟后背一凉。 沈叙一甩手,放开了崔子钟。 崔子钟敢怒不敢言,只得缩着脖子躲在崔老爷子身后揉手腕,手腕上一圈淤青,可见力度。 “老臣不知太子殿下大驾光临,有何有失远迎。” “无事”。沈叙神色淡淡,并不将崔老爷子放在眼里。 宋珈安在心中冷哼一声,前面闹成这样,崔老爷子怎会不知?只是看见自己孙子受欺负了,才站出来撑腰罢了。 本来宋珈安还纳闷崔子钟怎么养成了这般随心所欲的模样,如今看来定被崔老爷子溺爱成了这幅模样! “不知太子殿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难不成崔大人家办喜宴,孤不能来贺喜?” 崔老爷子一顿,面容僵硬,强挤出笑来“怎会,自然是欢迎殿下的。”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哪是什么喜宴? “这位是?” 崔老爷子将话引到宋珈安身上,瞥向被撞破的大门,浑浊的眼中多了震怒。 宋珈安并未被崔老爷子吓到,她规规矩矩地朝崔老爷子行了个礼。 “回崔老将军,臣女是宋太傅之女。” “宋卓的女儿啊,倒是有几分像你父亲,不知你今日大闹我崔家,是受了什么委屈?” 崔老爷子语气温柔,像是耐心哄着小辈,可宋珈安却感受到无形的压力! 崔老爷子是当今太后的亲哥哥,几年前儿子惨死,白发人送黑发人,然后便将孙子崔子钟养在身边。 失去了儿子,只剩下孙子,却把孙子教成了这幅模样! “回崔老将军,今日崔子钟迎娶我表姐宋悦儿,此事崔老将军可知晓?” “自然是知道的。” “既然崔老爷子知晓,那想必也知道崔子钟并未上府迎亲。” 崔老爷子瞥向崔子钟,崔子钟感觉一阵发凉,心虚缩了缩脖子。 崔老爷子叹了口气说道:“子钟今日身体不适,便未上门迎亲。还请宋小姐见谅。” 宋珈安闻言冷冷道:“崔老爷子现在为崔子钟开脱还为时过早。” “你竟然敢这样跟我祖父说话!”崔子钟见宋珈安冒犯自己祖父,竟想上前与宋珈安对峙。 沈叙下意识想将宋珈安护在身后,可宋珈安怒气直冲上头,将沈叙往旁边一推,随即厉声道:“和远房表妹搞在一起,大喜之日任凭妾室欺负正妻。这便是你做出的龌龊事!你现在还有什么脸面在这儿说话!” “自古正妻从正门进府,妾室从侧门进府。可你们却将正门紧闭,要我们从侧门进府,当真是以为我们宋家好欺负?” “我们宋家的祖训上清清楚楚写着‘宋家女不为妾’崔家这么折辱我们宋家,可想过后果!” 宋珈安字字珠玑,清亮的眸子中满是坚定,她将姜水剑收入剑鞘,剑归鞘的声响震得崔子钟一颤。 沈叙看向宋珈安,唇角勾着摄魂的笑,此刻的宋珈安是他从未见过的,像是被侵占了领地的小兽,朝入侵者嘶鸣着。 “宋大小姐好威风,可崔府,可不是你耍威风的地方,未迎亲我方才已经致歉,如今你们宋家的轿子也从正门进府了,至于莺丫头,自古哪个男人没有三妻四妾。实属正常。” 崔老爷子将脸一板,眼中划过一丝杀伐气。“喜宴继续,可崔府今日并不欢迎宋大小姐,来人!送客。” 自家老爷子下了命令,下人们一拥而上,沈叙见状,将宋珈安挡在身后,三两下便将人处理了个干净。 “太子殿下,您这是做什么!在我崔家将下人打伤,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老夫定要去圣上那里讨公道!” “去圣上面前讨公道?若是崔老将军能活到那个时候再说吧!” 宋珈安话音刚落,崔子钟气得不行,脸都憋红了!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你竟然敢咒我祖父!” 宋珈安嗤笑一声“刚才还忘了你,既然那么担心崔老将军,你也下去给他尽孝如何?” 宋珈安挥挥手,一旁的白翠从怀中拿出一沓纸来,纸上是密密麻麻的血手印。 崔莺只看一眼便浑身发软,险些跌在地上。 “怎么?在崔府住了几年就忘了自己身上留着谁的血了么,马瑛小姐。” 宋珈安的话像是掉进湖中的石头,炸起了巨大的水花,浇得人浑身发抖! 宾客中瞬间炸开了锅! 马瑛?那不是马贼的独女么! 当年马贼害十万将士惨死,圣上发怒,连诛马家九族!马瑛早就应该死了!怎会摇身一变成了崔家来的远房表妹! “你血口喷人!我是崔莺,哪里是你口中的马瑛!”崔莺强撑着,脸色煞白。手脚不听使唤地发抖! 崔莺看向崔子钟,想让他护着自己,可崔子钟也早已六神无主。 “是不是血口喷人,到大理寺一趟,不就都清楚了?崔子钟当年在行刑场上狸猫换太子,将马瑛救下,将无辜的女子艳艳送上了断头台。”宋珈安从白翠手中抽出一张竹纸,上面血迹斑斑。“这是艳艳家人的口供,我们一会儿一起送去大理寺。” “就算如此,你怎么证明我是马瑛!马家人都死绝了!我现在就是崔莺!” 宋珈安眉毛一挑“你怎么知道马家人都死绝了?张嬷嬷你可还记得?她现在就在大理寺,等着你团聚呢!” “不可能!不可能!那个老太婆明明就死了!” 崔莺癫狂起来,放声大笑,凭什么!凭什么!凭什 第35章 姜水双剑同出 拐杖带起风,扫在宋珈安脸上,宋珈安急忙向后退去。却已经为时已晚。 宋知行黑眸微眯,隐隐的杀意在眼底涌动。 他握住剑柄,白玉似的长剑出鞘,凌厉的剑刃直接将拐杖一分为二。 姜水剑在宋知行的手中锐利冷峭,仿佛四周都泛着冷光,刺得人生寒。 崔老爷子冷哼一声,抽出侍卫挂在腰间的长刀朝宋知行劈下去! “小子!我上阵杀敌之时,你老子还在玩泥巴呢!想跟我斗,你还太嫩了。” 宋知行提剑挡住,崔老爷子征战几十年,力气如牛,姜水剑剑刃发颤,宋知行紧紧握住剑柄,在崔老爷子的猛击下,虎口震得发麻! 宋知行目光灼灼,依旧气定神闲“崔老将军此言差矣,家父从小便克己复礼,想必小时候没碰过泥巴。” 一旁的沈叙嗤笑出声,他没想到姓宋的都这么有意思。 宋珈安全心关注在崔老爷子与宋知行的战局中,听到沈叙清冽的笑声,猛得回神,才想起身边有个这么大的帮手。 宋珈安在暗处拽起沈叙的衣角,用力扯了扯,沈叙注意到宋珈安的小动作,低头便对上了宋珈安祈求的眸子,清莹的眸子中似是含着水雾,一下子就将沈叙冷硬的心泡软了。 “臣女求太子殿下,帮帮兄长。”宋珈安接过下人递上来的姜水剑,对着沈叙奉上。 沈叙无法拒绝,只得在心里暗骂一声,接过剑,快步走上前去,带着与生俱来的压迫而来,压得二人喘不过气。 沈叙与宋知行对视一眼,随即左右开弓,将崔老爷子夹在中间。 姜水双剑同出,世间无人能挡! 崔老爷子后退几步,硬生生逼出大口鲜血。 “爷爷,爷爷你吐血了。咱们就跟他们去大理寺吧!左右都是一人的过错。我不能再连累你了!”崔子钟连滚带爬扑到崔老爷子脚边,手忙脚乱替崔老爷子擦干血迹。 沈叙闻言轻笑出声,眯起的眸子透露出一抹危险的气息。“左右都是你一人的过错?私藏叛臣之女,理应株连九族,更何况崔老将军欲杀朝廷命官,数罪并罚,孤会向父皇如实禀告,听父皇裁决。” 崔老爷子仰天大笑,手上青筋暴起。“看来老夫今日定是要交代在此了!”崔老爷子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定在沈叙身上。 “横竖都是死,不如让老夫看看那臣之小儿精心培养出的太子,有何本事!那臣之小儿不知好歹,老夫替他守大景边境多年,如今竟落得如此下场!” 沈臣之为当今圣上名讳! 如今崔老爷子直呼圣上其名,引得在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纷纷看向沈叙。 沈叙眼神一暗,眯起的眸子越发危险,透出的目光分外森冷。 宋珈安看出沈叙已经动怒。 崔老爷子将冷心冷肺的太子殿下激出了瘆人的杀意。 “崔老将军真是贵人多忘事,当年父皇年幼,崔老将军将父皇丢在西陌人的阵营,若不是老安北王拼死将父皇救出,那父皇现在怕是早早就入了皇陵。崔老将军征战数年,立下赫赫战功,可那些功劳又有多少是你自己的。崔老将军以为,父皇什么都不知道么?” “父皇心善,念在老将军时日无多,想让你安度晚年罢了,如今——”沈叙一顿,眼中满是杀意。 “天堂有路崔老将军不愿走,那孤便送老将军上路。” 沈叙将姜水剑归鞘,还给了宋珈安。 正言在一侧等候多时,将一柄通体玄色的配剑呈了上去。 纯钧剑,因随开国皇帝景文帝开疆拓土,被誉为第一剑,传于历代皇帝手中。 沈叙握住剑柄,纯钧剑出鞘,玄色的光晕犹如化不开的浓雾,邪佞又暴戾。 “崔肃,私藏马肃马贼之女,伤害朝廷命官,公然挑衅对当今圣上不敬,孤就用这把剑,将崔肃诛杀。” 沈叙手腕一动,纯钧剑挽出剑花,招式之间千变万化,直直朝崔老爷子刺过去。 “哼!老夫就是为现场而生,你个小儿不过在军营里摸爬滚打几年就不知天高地厚!当面没能杀了沈臣之。今日我便杀了他的儿子!” 崔老头子震怒,刀锋一转,扫起的风划得脸生疼。使得周围的人不自觉退后。 宋知行上前一步却被沈叙挡住,宋知行明白了沈叙的意思,默默退后。 “区区逆贼而已,何必大费周章,孤倒是想见识见识崔将军的本事。” 刀剑交错之间,肃杀之气使得四周的宾客恨不得藏进桌凳下,这时他门才真正看清,那个平雁城苦苦镇守八年的太子殿下是何等人物! “十年前还是个连母亲都护不住的小崽子,如今长成这副样子当真是令老夫没想到。老夫还记得十年前,那个婉婉有仪的先皇后全身青紫,七窍流血,骇人至极,沈臣之抱着不成人形的尸体哭了三天三夜,你那时小小一个跪在殿前痛哭流涕,如今老夫想起那场景,都快活至极!” 崔老爷仰天大笑,头发四散,浑浊的眼球中迸发出拼死一战的决心。 “沈臣之当年护不住先皇后,今日也同样护不住自己的儿子!让老夫送你下去给先皇后尽孝。” 沈叙气急反笑“崔贼,有什么想说的,现在都吐干净,然后孤送你上路。” 崔老爷子冷哼一声,提刀朝沈叙劈来,沈叙侧身一挡,用剑抵住死死卡住刀刃,双方僵持不下。 崔老爷子上了岁数,喘息声越发重了起来。 沈叙嗤笑一声,崔老将军好似受到了冒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将刀刃甩出。 可是太慢了!太慢了! 沈叙轻而易举地躲过。反手一剑,一招之间快不可及,剑花舞动,崔老爷子早已经眼花缭乱。 一剑封喉! 纯钧剑剑过无痕,直到崔老爷子直直地倒下去,脖子 第36章 马冀之女马瑛 “爷爷!爷爷你怎么了!爷爷你别死啊,你死了要孙儿怎么办啊!”崔子钟颤巍巍的上前抱住崔老爷子的尸体,手忙脚乱的捂住脖子上的剑痕,可血还是不住的流着。 崔子钟捧着满手的血忍不住捂脸大哭!又忽而想到什么,转头看向愣在一边的崔莺,上前一把将她拽起来怒吼道:“为什么你还活着!为什么祖父死了你却活着!你要把我们都害死了!” 崔莺双目失神,任凭崔子钟辱骂撕扯都毫无反应,良久,才缓缓从嗓子里吐出几个字。 “凭什么?” “凭什么我就该死,凭什么谁都可以好好活着,只有我就该死,我明明什么道没做,难道就因为我是马冀的女儿,我就该死!” 崔莺睁大了眼睛,两行清泪流出,尽是绝望。她一把甩开崔子钟,朝宋珈安扑过去,反被沈叙掀倒,脸上沾满尘土。 宋珈安居高临下的看向崔莺,良久才叹了口气。“你什么都没做,可被马冀所害的十万将士们。他们又做错了什么?硝烟弥漫的战场都没有杀死他们,却死在了他们信任的主将手中!” 宋珈安步步靠近崔莺,接着说道:“马大小姐可还记得,在你十岁那年,你嫉妒刘侍郎家的千金颇有文采,将她推入水中活活淹死。那时候马冀还未叛国,马家如日中天,刘侍郎无法与当时侍卫马家抗衡,一头撞死在了马家门前。这件事马小姐可还能记起你那时受了么惩罚?” 崔莺愣在原地,她甚至想不起来这件事,想不起那个被自己推下水的是谁家姑娘。 “马小姐想不起来了吧,我还记得,我还告诉你,那时只罚你禁足三个月,并在祠堂抄书,想必那点微不足道的惩罚也是侍女帮马小姐代劳的吧。” “够了!你到底想说什么!”崔莺瘫坐在地上,痛苦的嘶鸣着,眼中冒着凶光,面目狰狞。仿佛要将宋珈安活剥了! 宋珈安就只是静静的站在一边,将崔莺的痛苦收入眼中,淡淡开口道:“马家得势时,你仗着马家的势害别人家破人亡,那马家失势后,你凭什么认为自己是无辜的?嗯?马大小姐。” 崔莺一阵无力,久久缓过神来,半死不活,任凭大理寺的人将她拖出去,压上囚车。 不知是谁走露了消息,马贼的女儿还活着! 街上的乡里乡亲纷纷探出头来,义正言辞的批判着囚车上的崔莺,马冀在大景人人喊打,两旁的商贩拎起菜叶子臭鸡蛋便朝着崔莺狠狠砸去,更有被害死将士的家人,恨不得扑上去将崔莺咬死! 崔莺站在囚车上宋珈安的话似乎还在耳边响着。 她的泪不由得流下来,眼前起了一层雾,模糊住了百姓们狰狞的,憎恶的,仇恨的面容。 她还记得当年,所有的人都说她父亲是大英雄,是大景的一字并肩王。父亲在外征战,回家之时总会给自己带些京都见不到的小玩意儿。引得学堂里的人都围着自己转。 父亲最后一次出征时,将自己叫到身边,问自己想不想当这大景的公主,自己一下子蹦起来,扑到父亲怀里,说想当!求父亲让阿瑛当! …… 崔莺在囚车中哭得肝肠寸断,自己怨他,恨他,可又何尝不想他,他是载入大景史书的奸佞,是差点颠覆大景王朝的叛臣,可他是自己的父亲,纵使他对不起天下人,他都没有对不起自己。 崔莺闭上眼睛,血从口中喷出,溅在囚车上,开出醒目的花。 “犯人自尽了!” “快将囚车打开,犯人咬舌自尽了!” 崔莺倒在地上,望着刺眼的天,仿佛这时才真正活过。 自己才不是那崔莺,自己明明是马冀独女。 是马瑛。 第37章 看上另一个 宋悦儿直到回府也没有缓过神来,直到胡氏跌跌撞撞地跑出来,宋悦儿看清母亲的喜极而泣的脸,瞬间哭出了声。 “母亲!母亲女儿真的不用嫁了!皎皎妹妹真的没骗我!” “好!好女儿!回来就好!” 胡氏抬起袖子把眼泪抹干净,赶忙将女儿接进府中。 “慢着!你个逆女!谁让你回来的!你今天要是敢踏进门,我就打折你的腿!”宋老七腆着肚子,挡在宋府门前,他将牙咬得吱吱作响。将脸上的横肉震得直打颤。 “我让你与崔家结亲,可你这个不争气的竟然跟着宋珈安那个小畜生一起胡闹!她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你怎不掂量掂量!一旦出事,她有大哥护着,你呢?若是还要连累我,我养你岂不是白养了!” 宋老七说着说着只觉得后怕,看面前的母女家哭哭啼啼,只觉得晦气。恨不得一巴掌打上去,打死这个逆女! “七叔,你刚才说什么?” 一个酥软的声音从府外传来,听得宋老七全身一震。 “皎皎啊,你回来啦。不是说要去连云斋吃糕点吗?” “今天太累了,就没有胃口。刚才七叔说什么?” 宋珈安眸色一沉,看得宋老七直冒冷汗。 宋老七上下打量着宋珈安,心中不由得犯嘀咕。自己这个侄女倒是越来越像大哥了。 想起宋卓那张阴戾的脸,他忍不住浑身一颤。 “没说什么,就是说这段姻缘没成,有点儿可惜。”宋老七打着哈说道,圆溜溜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宋珈安,藏在袖子里的手直打颤。 他也不想被侄女吓成这样,可自己的侄女太像大哥了谁懂! “可惜?崔家私藏马贼之女,理应诛其九族,七叔现在还觉得可惜么?” “可聘礼……” “崔家正忙着自保呢,哪里有心思跟您要聘礼呢?”宋珈安语气淡淡,让人听不出情绪。 “那就好!那就好!”宋老七全身一轻,愉悦不已,心总算是落到了地上。女儿没嫁出去,还白白收了一份聘礼!自己就说当初答应这门亲事是对的! 宋珈安将宋老七的贪婪收入眼中,只得在心中叹气,悦儿姐姐摊上这么个父亲也算是她命苦,自己能帮她这一次,却不能帮她一辈子,以后还要靠她自己掌握。 宋家鸡飞狗跳的可不只七房,二房更是鸡犬不宁。 宋颜希在屋中哭着闹着,将瓷器砸了个干净。 “为什么!为什么那个贱人就不见了!” “为什么太子殿下会出现在崔府!” “太子殿下要是对宋悦儿那个贱人有意怎么办!” 宋颜希大声喊叫着,面容狰狞,发饰也掉了一地,头发糟乱不堪,哪里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哎呀我个天爷啊!怎么整成了这般模样。” 一个美艳的妇人推门而进,满地的陶瓷碎片无处落脚,惊得她瞠目结舌。 宋颜希见周氏进来,一下子便有了主心骨,她扑进周氏怀中哭道:“母亲!女儿没法活了!太子殿下在崔家帮了宋悦儿那个小贱人。他莫不是看上了宋悦儿,母亲,女儿该怎么办啊!” “傻女儿,宋悦儿算是什么东西,若是太子殿下真看上她了,还算好事,就怕……”周氏一顿,眼中划过一丝犹豫。 “怕什么!母亲你快说啊!” “怕太子殿下看上了另一个。” 第38章 太白了,太软了 “另一个?” 宋颜希心猛地一颤,瞬间醍醐灌顶。另一个,另一个不就是宋珈安么!自己刚才只顾着埋怨宋悦儿那个小贱人,根本没往宋珈安身上想,若是宋悦儿还好办,若是宋珈安,那自己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虽都是宋家女儿,宋珈安是宋家唯一的嫡女,父亲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兄长年少成名,仕途顺遂。母亲又是安国公的嫡女,背靠安国公府。自然是宋颜希无法比的。 “母亲!那怎么办!”宋颜希泪止不住地掉,抱着周氏哭得更凶了。 “先别急,虽然我听过一些风言风语,可我向大嫂旁敲侧击过了,宋珈安与太子殿下现在无甚交集。别担心。” 周氏的话使宋颜希的心落了下来,她大喘口气喃喃道:“那母亲不早说,害得我白担心一场。” “现在无甚交集,那将来呢!你可别忘了宋家的姑娘中只有她是真正的背靠宋家!她才是宋家最尊贵的姑娘,宋家与钟家都未在夺嫡之争中站队,保不齐太子殿下会将宋珈安作为收服宋家的棋子。” “那怎么办啊母亲。凭什么都是宋家的姑娘我就要矮她一头。母亲你快帮女儿想个办法!” 胡氏摸摸宋颜希的头,将她拢入怀里。“我们先旁敲侧击一下,看看七房的丫头是否与太子有情。” “她?”宋颜希撇撇嘴,她一向不喜七房的宋悦儿,装得冰清玉洁,大气得体。其实就是宋珈安的小跟班罢了。 “那我就听母亲的,今日就去打听打听。” 琼华院中。 一身黑衣的男子正坐着品茶,上好的龙井回甘持久,女子闺房中熏香木质淡雅,沈叙抬起那双动人心魄的桃花眸,看着一侧手拿账本的宋珈安。 “啪!” 宋珈安眉头紧锁,咬着牙,恶狠狠地盯着账目,实在是忍受不了,将账本甩在案上。 “这假账做得竟然也如此不上心,当我是睁眼瞎不成!一千两贪了九百五十两,他倒不如全贪了!” 沈叙低眉一笑,虽带着面具,仍挡不住耀眼与美好。 他拿起账本,递到宋珈安手中。 “宋大小姐何必这么生气,区区小钱,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当。” 区区?小钱? 宋珈安撇嘴一笑,脸上尽是无可奈何,若不是某人三天两头上门讨债,她何必因为这点儿小钱着急? 宋珈安名下的铺子中,相对赚钱的就只有一座酒楼与成衣铺子,其余的入不敷出,如今竟还查出管事做假账! 如此这般,欠景圣楼的钱什么时候能还得清? 沈叙见宋珈安提不起精神,活像只病殃殃的白猫,起了逗弄的心思,他伸出食指,戳戳宋珈安的额头,见宋珈安没反应,戳得越发起劲,直到对上宋珈安幽怨的眼神才收敛起来。 “姜楼主,皇家的事你知道多少?”宋珈安手杵在案上,抬眼问道。 “皇家的事?宋大小姐怎么关注这些了?莫不是宋家看上了哪位皇子,给你定了门亲事?” 沈叙静静的望着宋珈安,眼中无甚温度,脸上也没有波澜,可宋珈安觉得,他好像,不高兴。 宋珈安低下头,想起那天在崔府的见闻,她不敢相信,如今以雷霆手段掌握大景国的当朝皇帝,小时候也被人冷落欺负,甚至丢入敌营。 还有太子殿下,先皇后,如今的祝皇后。 前世听闻太子殿下与如今的祝皇后形如陌路。关系冷淡,可上次进宫的场景告诉她,事实并非如此。 崔老爷子提到先皇后时,太子殿下眼中流露出的受伤,落寞,是宋珈安两辈子都没见过的。前世兵穷马尽的时候,沈叙依旧唯我独尊,傲气自若。 “姜某倒是知道不少,不知宋大小姐好奇哪些?” “姜楼主知道的请尽数告知于我。” 姜楚轻笑一声,打量了眼四周。“此地不宜久谈,若是你的丫鬟推门进来,将我认成采花贼,姜某可就百口莫辩了,明日宋大小姐到景圣楼等在下,在下定会悉数告知。” 宋珈安细想一下便同意了,起身走向梳妆台,拿起镜子旁的木质盒。 “姜楼主,这里有五千两白银,您先收着,以后每月我都会悉数送去景圣楼。” 沈叙并未伸手去接,他静静地打量着宋珈安,说到钱财,虽然他从没放在眼中,但也知道五千两白银对一个闺阁女子的分量。 她莫不是将自己的积蓄全拿出来了?沈叙当初向她索要酬金只是为了隐藏身份,并不想拿她的钱财。 金贵的宋大小姐,就是要用真金白银好好养着,穿名贵的云锦纱,品上好的龙井茶。 宋珈安见沈叙没反应,将盒子塞进他手中。“姜楼主莫要嫌少,臣女欠姜楼主的钱财一定会尽数还清。姜楼主莫要担心。” 沈叙见宋珈安曲解了他的意思下意识反驳。 “我不是这个意思。” 宋珈安听出了沈叙的局促,顿了一下笑容艳丽,忍不住打趣道:“那姜楼主是什么意思?” 她的声音低低哑哑的,在沈叙听来格外的撩人。 沈叙眸子一暗,宋珈安仰着头,清亮的眸子中含着得逞的笑,活像只扬着耳朵的白毛狐狸。 望着宋珈安的眼睛,白净的面容,沈叙莫名的渴。 太白了,他之前没有注意过,是不是女儿家都那么白。 看上去太软了,沈叙牙痒得不行,他想咬上去,看看是不是比他想的更软。 可沈叙又怕她哭,十岁那年,宋珈安中毒的晚上,小姑娘整夜的哭喊声成了他多年无法打破的梦魇。 宋珈安只觉得姜楚今日不对劲,后来又莫名觉得正常起来,这死家伙什么时候正常过?高手就是高手,哪里是她能够看明白的? “小姐!小姐!悦儿小姐出事了!” 白翠推开门,气喘吁吁地朝宋珈安汇 第39章 这太子妃,我能不能做得! 宋颜希听了周氏的话,便等不及收买了宋悦儿身边的丫头为自己做事。 宋悦儿回到宋家,本以为能消停几天,可宋老七早就将崔家的聘礼输了个干净还欠下一屁股债。 今日,宋悦儿去给胡氏请安,母女腻歪了好久,宋老七粗暴地踹开门,酒的味道熏得母女俩不住的咳嗽,靠在一起直哆嗦。 宋老七本就输了钱,喝了闷酒,看见妻女对自己避之不及瞬间暴跳如雷。伸出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二人骂道:“怕什么!你们怕我?我是家主你们怕我?” 宋老七喝多了没少拿妻女撒气,胡氏为了宋家七房的名誉一直忍着不报,如今惯得宋老七越发不避讳,有一次胡氏去给宋老太太请安,眼圈被打得淤青。 几个妯娌见状只得宽慰胡氏,宋老太太只是冷哼一声,并不言语。 宋老太太不喜柔弱,任人拿捏的人,所以也理所应当看不上胡氏软弱的做派!虽老太太不喜钟氏,可也佩服钟氏的精明机敏,在贵夫人中名声顶顶响。 次数多了,胡氏的脸旧伤填新疤,异常可怖,宋老太太甚至懒得去看,只吩咐她以后仪容不整就别来请安,给她心里添堵。 从此之后,宋老七越发肆无忌惮。 此时,胡氏吓得浑身发抖,将宋悦儿藏在身后,眼中尽是恳求。 宋老七一把抓起胡氏的头发,将她狠狠甩在一边。“藏什么?啊?我是她老子,我能害她吗?” 宋悦儿跑去将母亲扶起,揽在怀里,心中暗暗发誓定要嫁个好人,将母亲接到身边,定然不能叫母亲晚年不得安生! 宋老七踢踢宋悦儿,叉着腰说道:“你准备准备,你爹我给你寻了门好亲事。” 胡氏闻言不知哪来的力气,站起身扑向宋老七,宋老七虽身影高大,可成天酒肉缠身吃喝嫖赌,里子早就亏空了,被瘦弱的胡氏推了个踉跄。 “你又将女儿卖去了谁家!我的悦儿啊!怎么这么命苦啊!” 宋老七被胡氏忤逆,瞬间暴跳如雷,扬起手狠狠甩了胡氏一巴掌,直接将胡氏打倒在地“你个贱人,你敢推我?看来是这几天给你脸了!” 宋老七啐了一口。“什么叫卖女儿,这回我给她许下的是今年科考的榜眼,仕途不可限量,你个妇人懂什么。快帮她打点着,三天后就嫁过去,别让人家等急了。” 宋悦儿不住地冷笑,当今的榜眼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儿子比宋悦儿小不了几岁,先前的妻子是商贾之女,考取榜眼后抛妻弃子,如今想要攀附宋家,宋老七便迫不及待将她许了出去。 凭什么!凭什么?就算想要攀附宋家,宋家明明有那么多小姐,为什么偏偏是自己? 宋悦儿将胡氏扶起,抿了抿嘴唇,走到宋老七身前,强压住眼中的怒火,冷声道:“求父亲收回成命,这个亲事,女儿不愿!” “我是你的老子!我说的话你敢不认?” “女儿已经心有所属,求父亲收回成命!” 宋老七目光骇人,一瞬间竟想将宋悦儿活活打死! 自己的女儿若是忤逆自己,还留着作甚! 宋老七抬手,可巴掌还未落下,就被宋悦儿的话吓得停在了半空。 “女儿心仪太子殿下!想必父亲也听说了,当日在宋府,就是太子殿下帮了女儿。” “太子殿下帮了你?” “是,当时崔子钟欲对女儿拳脚相向,是太子殿下为女儿挡下了崔子钟。” 宋老七一顿,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太子殿下能看上你?” “女儿不知,可外面传言太子殿下生性冷情,不是多管闲事之人。” 宋老七闻言真信了几分,虽然他不入朝堂,可太子殿下冷心冷肺,这他还是听说过的,如今却愿意去崔府帮自己的女儿? 难不成? 宋老七上下打量着宋悦儿,这死丫头倒是像极了胡氏,没准真是太子殿下看上了她,那将来!这死丫头就是皇后,而自己就是国丈!还有谁敢瞧不起自己!就算是大哥也要对自己毕恭毕敬! 宋老七赶忙将宋悦儿扶起,柔声道:“好好好,有这样的好事怎么不早说?是爹的好女儿!这榜眼算是什么东西。咱们悦儿不嫁给他,爹马上去回绝了他!咱们悦儿是要当皇后的人,哪能配他?” 宋老七退出了正房,吩咐着吓人准备马车,要出去跟那些老伙计聚一聚,自己的女儿马上就要成太子妃了!自己马上就要飞黄腾达了!自己要给他们个机会巴结巴结自己!一顿酒钱不过分吧? 宋老七出去后,宋悦儿一把扑进胡氏怀里,肩膀不住地抖动着,当日在崔府的人都知道,太子殿下原本一直寸步不离站在皎皎身旁,自己这般狸猫换太子,又能撑过几时? 宋悦儿的缓兵之计,却一字不落地传到了宋颜希耳中。 宋颜希怒极反笑,顾不得侍女们的阻拦,直直朝七房走去。 宋颜希撞开门之时,宋悦儿正在打理被宋老七抓散的头发。 宋颜希不禁怒火中烧。“你个贱人,你梳妆打扮要去勾搭谁?” 宋悦儿心中有气,又想到新婚那日,宋颜希迫不及待将自己嫁到崔家的嘴脸更是怒目圆睁。 “妹妹好没教养!跑到姐姐房中大呼小叫,姑母便是这般教导你的?” “我母亲教导我知廉耻,不像有的人,不瞧瞧自己的身份,什么人都敢肖想。太子殿下会心仪你?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宋悦儿轻笑一声,搞了半天是为了太子殿下? “我不配肖想,那妹妹你就配得上?二房不会穷得连镜子都没有吧?不如妹妹到姐姐这里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长没长母仪天下的脸。” 宋颜希脸色铁青,抬手一巴掌扇在宋悦儿脸上,宋悦儿一脸的不可置信,她没想到宋颜希竟然做得这么绝!自己好歹 第40章 江山秋色图,做陪嫁? 得知宋悦儿会留疤,宋颜希后怕不已。 宋悦儿与林苏荷不一样,宋悦儿就算再不讨喜,那也是宋家正八经的小姐,是林苏荷那个养女没法比的。 宋颜希扭扭捏捏的上前,拽拽宋珈安的衣袖。 “大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大姐,你别告诉祖母。” 宋珈安冷笑一声,眸子中的戾气吓得宋颜希忙放开了手。 “瞒着祖母?你以为真的能瞒得住么,祖母现在怕是早就知晓了。伤害自家姐妹,宋颜希,你好大的胆子,如果有人间此事散布出去,你以为还会有什么好人家愿意娶你?” 宋颜希闻言跌坐在地上,她不信!不信只是姐妹之间的争吵就能让她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当初林苏荷在宫宴上失态,闹得整个京都人尽皆知,祖母也自然能给她找到好人家,宋珈安一定是在吓她! 她颤颤巍巍伸出手,拽着宋珈安的裙角。 “大姐,你不能只向着她!我也是你的姐妹!从小你就不喜欢我,如今大姐你帮帮我!” “悦儿心性纯良,这件事本就是你有错,难不成还要我为你隐瞒?” 宋颜希见宋珈安态度坚硬,不愿再装。丫鬟搀扶着她,将她扶起。 “从小你就高高在上,不愿意帮我就算了!但是今日我毁了宋悦儿的脸,我不后悔,本就是她,不知廉耻,一心勾引太子殿下!” “我一心勾引太子殿下?那你呢?未出阁的姑娘,成日将男子挂在嘴边,不知廉耻!”宋悦儿抬起眸子,眼中是骇人的怒气。 “我不知廉耻?看来你还没长记性!我这就撕烂你的嘴!” 宋颜希狞叫着朝宋悦儿扑过去,却被一声厉喝打断。 “住手!” 带着怒气的女声传来,院里的丫鬟跪了一地,脸上尽是惶恐。 “祖母。” “祖母安好。” 宋珈安三人忙向宋老太太行礼,老太太脸色铁青,将拐杖重重的敲在地上。 “好啊!真的好啊!这就是宋家培养出的好女儿!” “老夫人,别气坏了身子。”在一旁伺候的林苏荷忙扶着宋老太太坐下,手轻抚胸口替老夫人顺气。 老夫人看向一旁关心自己的林苏荷,还有跪在地上姐妹相残的三人,心中的天平又偏了些。她总是想着,若是自己的苏荷,有宋珈安的出身就好了,自己一定让她风光大嫁!而不是现在数着日子要给那没本事的三皇子作妾! 想的次数多了,宋老太太便越发觉得是宋珈安占了苏荷的位置,对她越发不喜。 “宋珈安!你可知错!”老太太的责问劈头盖脸地砸下来,惊得宋珈安忙抬头看向宋老太太。将宋老太太眉眼间藏不住的厌恶与林苏荷的得意收入眼中。 “回祖母,皎皎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你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你身为宋家嫡女,照顾自家姐妹一点儿小事都做不好!若是苏荷,定做得比你好百倍千倍!” 宋珈安咬着唇,看向宋老夫人的目光冷下来,透着寒意。 “皎皎自是不如苏荷妹妹的,自己婚期将至,还有心思来看热闹。”宋珈安冷笑,接着说道:“对了,皎竟然忘了恭喜祖母,替苏荷妹妹寻到了这般可心亲事,苏荷妹妹常在我身边念叨着三皇子英明神武,怕是早就对三皇子情根深种了,如今竟是如顺了苏荷妹妹的心意。” “虽说是个妾室,可苏荷妹妹不算宋家人,定不会影响家中的其他妹妹。” “你!”宋老太太气极反笑,指着宋珈安说不出半个字。 林苏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抹了抹泪,哑声道:“得知悦儿姐姐与颜希妹妹出事,苏荷担心不已,便借着陪老夫人来看看。可没想到一进门,就被珈安姐姐羞辱,是苏荷自甘下贱,给宋家丢人了!” 林苏荷哭得声嘶力竭,只抱着宋老太太,楚楚可怜的模样将宋老太太的心都哭化了,她将林苏荷护在怀里,瘆人的目光直直打在宋珈安身上。 “住口!你身为宋家嫡女,怎生了副如此恶毒的心肠?” 宋老太太又想到了什么,语气缓了下来。“你苏荷妹妹几月以后便嫁人了,你身为姐姐要多为她添妆,我看那幅江山秋色图,放在库房中也是糟蹋,不如送给你苏荷妹妹……” 宋老太太还未说完,就被宋珈安打断。 “祖母,您莫不是疯了,那江山秋色图是开国皇帝景文帝赐给宋家的,传于历代嫡系,兄长将其赠与我,待到兄长成婚生子,我便要回赠给将来侄子,给林苏荷做陪嫁?她做什么春秋大梦!” 不知宋珈安愤怒至极,两旁的宋悦儿与宋颜希也十分诧异。 那是江山秋色图!是开国皇帝与宋家祖辈开创大景之时,立于景山之上,挥笔而作。是什么白玉如意都不能比的! 给一个妾室做陪嫁!任凭是谁都会觉得宋老太太疯了! 宋老太太被后辈忤逆,眼睛狠狠瞪向宋珈安,眉头皱得很深,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 “我为宋家操劳了半辈子,如今竟然连幅画都不值?果然是翅膀硬了,我这个祖母管不了你了!我今日便要看看,这幅画我拿不拿得!” 宋老太太吩咐身边的嬷嬷,命令她去库房翻找,宋珈安起身去拦,反被老太太派人压住肩膀跪在地上。 宋悦儿起身帮忙,反被丫鬟推到在地,额头的伤口被震裂。她捂住额头。血混着眼泪顺着掌心流出来。 原本宋老太太前来,宋悦儿以为是祖母为自己主持公道,结果祖母对自己半个字都没提,甚至懒得看自己一眼! 难不成自己在宋家真的就这么多余?谁都不肯多看自己一眼! 宋老夫人见宋悦儿一看的血水,皱紧了眉头,啧了一声,只觉得晦气。 “算了算了,住手!苏荷还有几月就成亲了,这 第41章 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是自己多想了?怎么觉得沈叙面善了不少? “孤月楼与容家合作,你有什么打算。” 沈叙品了口茶,瞥了祝允准一眼,淡淡开口。 “孤月楼本来也是要收拾的,如今多了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机会,不好么?” 祝允准被沈叙波澜不兴的眸子看得头皮发麻,不自觉往后退了退,忍不住抱紧了瑟瑟发抖的自己。 沈叙轻笑出声,冷淡的眸子里总算沾上了些温情。 “你怕我?” “不怕不怕。”祝允准连连摇头,心中却忍不住鄙夷道,你自己多吓人你自己不清楚嘛?真不知道将来的太子妃怎么受得了他这个阴晴不定的样子! 哼!活该孤独终老! 沈叙似乎想到了什么,扭头看向祝允准,眉眼中竟有些不耐烦。 “你什么时候走?成天赖在我这边,毫无建树。” “你你你!沈叙你记住!今日是你赶我走的!以后有事唤我,可不能了!” 祝允准负气而去,刚推开隔间的门,就与刚到的宋珈安撞了个满怀。 祝允准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沈叙,眼中全是幽怨,活像沈叙是那负心之人。 原来如此!这么急赶自己走,竟然是约了别人! 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宋珈安弯起眼睛,看向沈叙,眸子中倒映着细碎的光。 “若是姜楼主还有约,臣女可改日再来。” “不必。”沈叙抬头瞥向祝允准“还不快走。” 祝允准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咬牙切齿道:“是,姜楼主。” 屁的姜楼主!坑骗大家闺秀的死鱼脸。 祝允准退出隔间,愤愤不平地将门合上。 祝允准带着面具,宋珈安并未认出,只觉得此人好笑。连带着眸子中都沾染上愉悦的笑意。 “姜楼主手下的人都好生有趣。” 沈叙眉头轻挑,轻抿了口茶道:“鲜有人生得如他般没心没肺。” 宋珈安被沈叙逗笑,嘴角的笑容极浅,酥酥的,猛地将沈叙心底的那点儿柔软照亮。 沈叙不由得又牙痒起来,恨不得将宋珈安拢在怀里,揉搓个够,看看她如玉的脸是不是像看上去那么软。 沈叙的眸子越来越暗,一丝危险透出。 狼王的尾巴,快要藏不住了。 “宋大小姐,坐下聊。” 宋珈安落座,盯着桌子上的糕点,微微出神。 连云斋的糕点一份难求,其中属桃花酥更是如此,偏偏宋珈安爱吃,于是宋府的丫鬟总要半夜三更到连云斋候着。 可如今桃花季已过,就是连云斋也没有任何办法,姜楚是如何搞到的? 沈叙仿佛是看出了宋珈安的疑惑,嘴角抑制不住的勾了勾。 “桃花已谢,可晾晒了些桃花干,待宋大小姐回府之时可带些回去,交给连云斋。” 宋珈安眉眼弯弯。 “那就多谢姜楼主了。” 闲话说完,宋珈安叹了口气道:“姜楼主,当今圣上当年在宫中过得如何?” 一个皇子,为何会被崔老爷子丢进西陌人的阵营? “那宋大小姐就有所不知了,圣上本为刘皇后之子,可出生那日,刘家被满门抄斩,刘皇后身死房中。先帝为圣上起名为‘臣之’,便告诉世人,圣上只能为臣子,绝不能登上帝位。宫中向来踩低捧高,圣上幼年过得极苦,是凭着宋太傅与老安北王的辅佐,踩着腥风血雨才坐上了现在发的位置,老安北王更是死在了疆场上。” 回答在宋珈安的意料之中,可还是心里抽痛,当今圣上景元帝,在位这几十年里,驰骋疆场,身先士卒,虚怀纳谏,使得大景进入史无前例的强盛。 年幼时竟也这般受尽苦楚。幼年丧母,没有母族支持,明明是正八经的嫡子,却珍珠蒙尘。 “那当今太子沈叙的生母,先皇后呢?” 沈叙闻言眸子中划过一丝戾气,握住茶杯的手都在不住的轻颤着。 “先皇后是礼部尚书的嫡长女,与当今圣上青梅竹马,在当今圣上登上帝位之时,被封为皇后,可那时圣上根基不稳,老安北王战死,手中无人可用,圣上便又从几大世家中选了六个妃子,这使得先皇后与圣上离心,先皇后总是回避圣上,这使得后宫中心怀不轨的有机可乘,在先皇后的饮食中下了名为‘悲酥’的毒,先皇后在太子八岁时身死。” 沈叙眼神迷离,先皇后的死是他此生都不愿提起的噩梦,那时的沈叙是饱受恩宠的嫡子,出生之时,圣上就奠定了他的储君之位。 可那有什么用?自以为无所不能的小太子还是护不住自己的母亲。 沈叙眸色微暗,无边的苦涩仿佛要将自己淹没。这是他最不想提起的一幕,此时却一点一点儿亲自揭露在宋珈安眼前。 沈叙藏住眼底的落寞,接着道:“先皇后与宋大小姐的母亲是手帕之交,关系不浅。只是先皇后没有宋夫人的福气,圣上也给不了先皇后要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宋珈安听得心口一痛,她总算是明白,为何母亲上次进宫后郁郁寡欢了好久。大景举国上下称赞惋惜的先皇后在吃人的后宫度过了多少个难熬的日日夜夜,独自受了多少心酸苦楚。撒手人寡之际,望着跪在自己身前的沈叙,是否合得上眼睛? 前世在冷宫中日日夜夜的苦涌入心上,痛得喘不过气来。 宋珈安眼圈泛红,无尽的悲情落到心里,然后散开,无尽蔓延。 沈叙将宋珈安的脆弱看在眼里,眼前浮现出了狩猎坠崖之时,宋珈安高热,缩在自己怀里,喃喃道,求自己放过宋家,放过她自己,也放过平雁城的将士。任凭自己如何安抚,宋珈安都红着眼,不住地摇头,要他一遍一遍地承诺。 她到底有什么秘密。 宋珈安脚步虚浮,从景圣楼踏进琼花院时,一下子泄 第42章 人比景俏 “皇后娘娘万安。” 宋珈安规规矩矩的现在钟氏身边,朝主位上的祝皇后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祝皇后忙迎上去,牵起钟氏的手,神色愉悦。望向宋珈安的凤眼里,包含着无边的慈爱。 “皎皎可好些了?” 宋珈安垂眸应答道:“回皇后娘娘,臣女已经大好。” 祝皇后与钟氏寒暄几句,宋珈安乖乖站在一边不欲插话。便顺势打量着坤宁宫,这个她前世只住过几天的地方。此时的坤宁宫布满凌霄花,屋内染着香银碳,十二根巨柱撑起高缈的殿穹。 “母后安好。” 一道清冽的声音传来,仿佛又混着疲累的嘶哑,勾得人心里发痒。 坤宁宫的丫鬟跪了一地,偷偷抬眼含情脉脉的观望着。 长身玉立的少年着一身绛衣,连带着那双桃花眼都沾染上艳丽。 沈叙自进殿中,眼神从未离开宋珈安,祝皇后见状抿唇一笑。 “什么风将叙儿吹到了本宫这里?”祝皇后嘴上问着沈叙,可那双温柔温和的凤眸却望向宋珈安。 宋珈安被祝皇后看得心中发烫,耳尖微红。 钟氏将祝皇后的意思看在眼里,眼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 “叙儿,带皎皎在宫中转转,本宫有着贴己话与宋夫人说。” 沈叙应下,宋珈安扭头看向钟氏,得到钟氏同意才恭恭敬敬地退下,跟在沈叙身旁,走出坤宁宫。 祝皇后目送二人离开,双眸似有流苏掠过,深沉又温柔。 “宋夫人,这皎皎我是越瞧越喜欢的紧。自叙儿平雁城回来一直未踏进这儿坤宁宫,今日倒是巧。” 祝皇后牵起钟氏的手,将她带到皇宫椅上,眸子里尽是希冀。 钟氏在官家贵夫人中地位斐然,怎能听不出祝皇后的言外之意? 沈叙是故人之子,年幼之时在平雁城吃了不少苦,钟氏去探望父兄之时偷偷去探望过,本该在皇宫兄养尊处优的小太子,奔走于各个军帐,在黄沙漫天的边境快速成长。 如今羽翼丰满,班师回朝,钟氏发自内心的为他高兴,可皎皎…… 若祝皇后只是看上了宋家与钟家的主力,看在故人之子的情面上,她必然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何必要搭上自家皎皎的一辈子。 当今圣上对先皇后情深意真,如今依然逃不过天人永隔的命运,这嗜血的深宫,自己的皎皎怎能在此立足? 先皇后生前鲜活的样子浮现在眼前,本是书香门第祝家的嫡长女,却从小爱长枪,读兵书,随家中兄长进军营,英姿飒爽。钟氏见过先皇后驰骋疆场的模样,像是锐利,宁死不折的凌霄花绚丽于黄沙之上。 这样的女子为了圣上自断翅膀,投身后宫,最后也没有躲过那一场场的阴谋与算计。皎皎那般柔弱,连喝碗药都要哄好久的姑娘,如何能在深宫中生存? 故友的死与女儿的命运交织,钟氏眼前一热,温热的泪满满当当,终于从眼前滑下。 钟氏急忙跪下,头磕向刺眼的红瓷地,发出声声闷响。 “请皇后娘娘惩治臣妇殿前失仪之罪。” “你何罪之有?宋夫人为何与本宫如此生分?哪怕是看在姐姐的份上,也不愿与本宫亲近?” “皇后娘娘赎罪,臣妇见到皇后娘娘,便想起了先皇后,一时间悲上心头。求皇后娘娘体恤,臣妇只有皎皎这一个女儿,不愿她入帝王家。” 祝皇后指尖轻颤,附身将钟氏扶起,眼底黯然失色,长长的叹了口气。一声忧叹埋葬在坤宁宫中,黑瓦红墙,烟雾缭绕,将人腐朽殆尽。 另一边,宋珈安漫步在桃林,桃花已落,白雪落下,颤颤巍巍的压着枝头。日头穿过稀疏的树影,打在地上,光影斑驳。 宋珈安伸出折下沾雪的枝头,指尖沾着血,融化后水顺着指缝流出,玉白的指尖微微泛红。 沈叙站在一边,目光灼热,明明冰天雪地,他的心里却滚烫着,直之沸腾,烧得双眸都沾上了欲色。 他想冲上去,将那双白皙修长,骨节清秀的手捂在手心,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欲热难当?他想让面前的人跟他一起热起来,他想将泛红的指尖叼在嘴里,细细吸吮着。 雪花落在鼻尖,宋珈安被冻了个激灵,喉间泛痒,咳嗽起来。 沈叙回过神来,忙吩咐丫鬟将手炉取来。 坤宁宫的丫鬟一刻也不敢懈怠,听着皇后娘娘的口风,想必这位宋家小姐十有八九会是将来的太子妃!太子又对宋小姐如此在意,此事更是板上钉钉,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丫鬟将手炉奉上,低着头退了下去,宋珈安穿着白裘,捧着白色的手炉,与雪霁天晴之景融在一起。 人比景俏。 “太子殿下先前为臣女送来骨哨和玉佩,臣女没有贵重的物件相送,只亲手做了剑穗,望太子殿下不弃。” 玄黑色的玉很是罕见,两指宽的玄玉已经是有价无市,更何况被镌刻成了两只相缠的玄龙,款式上倒是与宋珈安姜水剑上所挂相似,若不是白玉与玄玉市价相差几倍,定会让人觉得是天生一对。 沈叙接过,摩挲着玉坠,感受着玉上的余温,他的目光撩人心弦,直勾勾地凝视着她,眼中的侵略性没有丝毫掩饰,仿佛要将对面的姑娘吞噬腹中。 宋珈安被沈叙灼热的目光烫到,一阵寒意从头到脚浇下。 宋珈安觉得沈叙实在是阴晴不定,难不成是剑穗入不了他的眼?可是自己实在没有更名贵的可以相送。 宋珈安满脸愁容,自己还欠着姜楚那么多的银子,这可如何是好? 沈叙带着宋珈安回到坤宁宫,吩咐丫鬟给她打理肩上的落雪。 祝皇后见二人回来,目光温柔如水。 “如今天色已晚,想必宋太傅也等急了,本宫便不留宋夫人与皎皎了。” 第43章 宋大小姐可满意? 宋珈安回到琼华院中,抖干净身上的雪,抱着白翠送来的手炉昏昏欲睡,将身子埋在绒绒的白袄里,整个人陷了进去,暖融融的炉火烤得她昏昏欲睡。 一股寒意袭来,动得宋珈安打了个喷嚏,一下子精神起来。 沈叙一进屋中,便看见宋珈安整个人被白袄包起来,白玉般的脸好像比白袄还要软,整个人活像一只白团子。 可自己带进来的冷气,使得宋珈安被冻清醒。 沈叙走到宋珈安面前,小姑娘清亮的眸子里水雾氤氲来开。沈叙莫名有些心虚,若是自己的动作轻些,是不是就不会吵醒她? “姜楼主,你来了。” 少女软软糯糯的声音勾起沈叙丝丝缕缕的痒意来。 沈叙回过神来,回敬了少女一个温柔的笑,虽然沈叙带着面具,但宋珈安觉得,面具下一定是勾人心弦的面容。 “宋大小姐,这次唤姜某前来,想必又有要紧的事。” 沈叙来的次数多了,便不像第一次那么拘谨,他晃了一圈,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做好,看向宋珈安,眸子里尽是轻松肆意。 仿佛只有姜楚这个身份,才能摆脱一切的伪装。做回那个未及冠的少年郎。 宋珈安放下手炉,来到沈叙身边乖乖坐好,一双眼睛亮亮的,湿漉漉的,像极了沈叙在平雁城养在身边的梅花鹿。 “姜楼主!你都不知道今天有多险!” 沈叙轻笑,起了逗弄的心思。“哦?有多险?” “今日皇后娘娘传召我与母亲进宫,临走之时,太后娘娘竟然派人挡住我们的去路!你说,在崔家那件事上,太后她定是恨极了我,我若是落到她手上,就算不死也是要脱层皮的!” 沈叙将手杵在桌子上,歪头问道:“那宋大小姐是如何脱身的?” “好在碰上了太子殿下,呵退了那帮奴才,可太子殿下能帮我这一回,若是下次太后娘娘一直为难于我,太子殿下也不能次次帮我啊。” 沈叙心中有了定数,将目光从宋珈安身上收回,拿起桌上的茶轻抿一口。 “然后呢?” 宋珈安坐直身子,一脸希冀的看向沈叙。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姜楼主是不是也觉得我不该坐以待毙,应该主动出手!” ?沈叙:我没这么觉得? “所以宋大小姐的意思是?” 宋珈安靠近沈叙,在他耳边轻声细语说着什么,少女的馨香萦绕在鼻尖,感受到少女的靠近,沈叙身上一僵,耳尖泛红。 宋珈安的语调温柔平稳,撩人心怀。以至于沈叙忽略了宋珈安到底说了多么大逆不道的话。 “姜楼主,可愿意帮臣女?” 沈叙目光炽热,眼中只剩下宋珈安那双清亮的眸子,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 见沈叙不答,宋珈安以为他不答应,攥紧双手,便要抹泪。 “姜楼主知道的,臣女从小就体弱多病,小时候还中了毒,伤了身子根基,月月靠着一碗苦药吊着命,只想安安稳稳的度过此生,可为了表姐不得已得罪太后,难道臣女就不能自保了么!” 宋珈安眼含秋波,无辜的眸子里蒙了一层水雾,楚楚可怜。 沈叙明知道眼前是只狐狸窝里养出来的小狐狸,可硬是半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 要是拒绝了,会不会真哭了? 沈叙叹了口气,太后那边迟早是要敲打敲打的。 “可以。” 闻言宋珈安眼中一亮,她做了好事多磨的准备,可没想到姜楚竟然答应得如此爽快。 一定是太后平时作恶多端,连景圣楼都看不下去了! “那臣女就静候姜楼主佳音了。” 一夜之间。 连宋珈安都没想到,自己一觉醒来,当今太后的野史就已经漫天飞舞。 传言当今太后与已逝的崔老爷子不是兄妹而是青梅竹马,后来太后家道中落,崔家将太后收作养女,记在了崔老爷子母亲的名下,有情人成了兄妹,后来太后代替崔家嫡女进了宫,祸乱先帝的同时与崔老爷子藕断丝连。 传闻一出,戏剧话本争相传唱,连带着出了多个版本的香艳剧本,销量极好,供不应求。一时间传到朝堂之上,以至于太后娘娘与已逝的崔老爷子晚节不保。 崔家颜面尽失,万寿宫的太后气得浑身颤抖,过了这么多年被人刨了老底,太后又羞又恨,花重金追溯传闻的源头,可始于市井,哪里能查到源头? 被人编撰徐娘半老的太后娘娘被活活气病,恳求景元帝定要找出元凶,将元凶活刮了! 景元帝和太后表面母慈子孝,暗中早已势同水火。景元帝对此事也是乐见其成,表面上简单查查此事,就算是对得起这么多年的母子情了。 太后一病不起,景元帝一挥手直接将太后接出宫,送到了还未修葺完毕的避暑山庄。并对外说是避暑山庄山清水秀有利于太后养病。再者让太后在此避避风头,待传闻平息‘那日’再将太后接回。 可谁又知道‘那日’是什么时候呢? 宋珈安望向窗外,大雪降下之时,她被太后刁难未遂,如今雪还未化,太后已经远在万里,不出意外此生都不会再回京都。 她本不想做得如此绝,可她不敢赌,太后此人做事狠辣,前世嫁给沈治之时,宋珈安就没少被太后刁难。 此人的心府深不可测,如今自然已经将其得罪,就不能给她咬自己一口的机会,像太后那样的人,给她一个机会自己定会皮开肉绽,甚至整个宋家都会受牵连。 更何况沈叙若想登上帝位,太后也是一大阻碍,如今全是替他除了一大祸患。 一阵风袭来,将地上的白雪扬在空中。一时间迷住了宋珈安的眼。 “姜某所做的,宋大小姐可还满意?” 沈叙一身白衣,头发高高束起,英姿飒爽,好 第44章 诓你又如何? “自然是面目狰狞,不能见人。” 宋珈安眸色明亮,像挂在苍穹上的一颗星。 “姜楼主诓我。” 沈叙立在一侧,步步靠近,长筒靴踩在雪上,吱吱作响。 “我就是诓你了,那又如何?” 沈叙俯身而下,深邃的桃花眼盛着满满当当的笑意,没有一丝一毫的掩饰。 他的眼神撩人至极,令人无法抗拒。四目相对之间,宋珈安心上酥酥麻麻,蔓延上全身。一时间失了力气。 白翠推门而入,将凉透的茶换掉,转头又加了炭火,暖融融的,怕冷如宋珈安也出了一身薄汗。 “小姐,为欣怡郡主准备的及笄礼已经备好。”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白翠领命退了出去,宋珈安长舒了口气。 “你这丫鬟,好没规矩。” 沈叙从梁上跳下,拍拍身上的灰尘,眸色加深了几分,与宋珈安议事之时,十有八九是那个名为“白翠”的丫鬟打断的。 大名鼎鼎的景圣楼楼主被丫鬟逼得做了回梁上君子。 宋珈安看向白翠离开的方向,目光温柔亲和。 “她还未及笄,年岁尚小,有着孩子气,只要不闯下大祸,纵着就是了。” “在者说,姜楼主身边不是也有很多有趣的人么?” 宋珈安拿起热茶,轻抿一口,差的热气熏得她的眸子格外清澈明亮。 沈叙没有接宋珈安的话茬,想起祝允准说的,宋家正四处给嫡小姐说亲,目光瞬间转冷。“听闻宋夫人正在为宋大小姐相看人家?” 宋珈安一愣,不明白姜楚为何话锋一转,提到这个事情上。 自从钟氏从坤宁宫回来,便马不停蹄地着手于宋珈安的婚事,宋家门第堪比皇亲国戚,宋珈安更是唯一的嫡女,虽之前传言宋珈安会是太子妃,可如今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京都的名门望族不禁蠢蠢欲动。 前来说亲的人已经快将宋府的门槛踩塌了。 宋珈安莞尔一笑,忍不住打趣道:“姜楼主打听这个做什么?难不成要到我宋府提亲?” 沈叙闻言,冷冽的目光毫无波澜,可轻颤的指尖还是暴露了他心底的那点儿妄想。 “宋大小姐自重。” 宋珈安手杵在桌子上,叹了口气歪头道:“那真是可惜。本来还想着要是姜楼主同意的话,就拿债务抵聘礼了。” 沈叙耳尖泛红,宋珈安直勾勾看着他,将他的故作平静收入眼中。 “姜某那边事务繁忙,便不再叨扰宋大小姐了。” 沈叙走后,宋珈安脸色一变,眸子中的温柔顷刻间化为乌有。 宋珈安把玩着明日要送给欣怡的及笄礼。林苏荷求着祖母,非要参加欣怡的及笄礼,肯定是另有打算,宋珈安嘴角微微勾起。清亮的眸子在此刻化为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潭。 那自己明天就看好戏吧。 青荷院中。 林苏荷得知四大世族的中的司家,钟家,楚家都派人媒人到宋家来相看宋珈安,她就气从中来! 凭什么?凭什么自己从来不敢高攀的门第,宋珈安甚至不用踮脚就可以碰到! 明明她只是会投胎罢了!投胎到了钟氏的肚子里,才有了现在的一切!三皇子,四皇子争相娶她,前几天传言与太子关系匪浅。若没有出身,她宋珈安算得了什么! 不过没关系,到了明日,她的名声就会被我彻底毁掉,到时候全京都都会知道,姜水宋氏的嫡小姐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勾搭有妇之夫的贱人! 到时候她对宋家就彻底没了价值,还会让宋家蒙羞!老夫人本就不喜她,一定会将她赶出宋家!那时候我看宋珈安还怎么自傲! 林苏荷目光似毒蛇,嘶嘶吐血信子,令人毛骨悚然。 第二日。 白翠早起为宋珈安打扮,准备了一身藕粉色的薄氅,衬得她肤白发浓,婷婷袅袅。 白翠一直纠结,想让自家小姐穿绯色的衣裳怎么就这么难? 可今日是欣怡郡主的及笄宴,定然不能喧宾夺主。 宋珈安没有提前知会林苏荷,便提前上了马车,闭目养神之时,娇弱的声音传来。 “宋姐姐可在马车里面?” “回林小姐,大小姐已经在马车上等候多时了。” 林苏荷一把撩开帘子,不顾宋珈安的淡漠,在宋珈安身旁坐定。 “是妹妹的不是,害得宋姐姐久等了。是老夫人不放心苏荷,便多嘱咐了几句,姐姐不会怪罪吧。” 宋珈安瞥了她一眼,林苏荷今日身穿绯色长裙,如今大雪纷飞,连条氅都不带着,一身轻纱裙,今日是欣怡郡主的及笄礼,明摆着喧宾夺主。在场的夫人们大多出自名门,最看不上的便是不懂争权夺势之人。 宋老太太为她谋划,希望在贵夫人中积攒人脉的想法怕是被这身穿着毁了个干净。 宋珈安并不欲与她多说,双目微眯,一双狭长的眼睛里,都是呼之欲出的警告。 林苏荷打了个轻颤,便安安生生的坐在一旁,心中却愤愤不平,她看向宋珈安,目光阴冷。继续得意吧!我看你今日过后还怎么得意! 想起宋珈安在宴会上被指指点点,匍匐在地向自己求饶,林苏荷就兴奋全身发热!喜不自胜,连指尖都激动的轻颤! 第45章 你在口出什么狂言 庆王府到了。 马车悠悠停下,白崔下车将宋珈安扶下。欣怡郡主的丫鬟在府外等候多时,见宋家的马车驶来,赶忙迎上去。 “宋小姐,我家小姐已经在院中等待多时了。请宋小姐过去一聚。” 宋珈安微微颔首,跟在丫鬟往欣怡的院中走去。 身后的林苏荷欲跟上,宋珈安回头看向她,眼中的狠厉将林苏荷吓退。 林苏荷望着宋珈安三人越行越远的身影,目光森冷,仿佛要淬出毒来。 丫鬟退下,宋珈安推门而进,正在绞面的欣怡痛得大呼小叫。 欣怡郡主见宋珈安进来,连忙止住哭声。 给欣怡绞面的嬷嬷忍俊不禁,看来能制得住自家郡主的,也只有宋小姐,自家郡主自幼丧母,现在的庆王妃将郡主放养,养成了这副不拘小节的样子,好在有宋家小姐加以管束,才不至于在贵女中闹出笑话。 “好大个人了,怎这点儿小事还又哭又闹?” 宋珈安在欣怡身边落坐,眉宇间温柔了不少,欣怡将头靠在宋珈安身上,宋珈安身上独特的白茶味混着墨香,使欣怡莫名的安心。 “你还说呢!你也不过来陪陪我!这几天我心里一直不安定。” 及笄礼前后所有的事让她焦头烂额,生母离世,现在的庆王妃又不愿意用心帮衬着,如今瞧见宋珈安,一时间委屈无法倾诉,险些哭出了声。 “哎呀我的郡主啊,大吉的日子,可不能落泪啊!” 欣怡被嬷嬷的声音提醒,将眼泪硬生生憋了回去。 宋珈安将手覆在欣怡手上,轻声细语安抚着。 “都是我不好,这些日子辛苦我的小郡主了,欣怡过了今日就是大姑娘了。”宋珈安扭头问向嬷嬷。 “庆王妃可为欣怡相看了人家?” 嬷嬷闻言抿了抿唇,将头低下,眼中满是对欣怡的不忍。 欣怡见状在宋珈安怀里蹭了蹭。 “相看人家有什么好,我还想再过几年安生日子呢!” 宋珈安眼中划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担忧,眸色暗了几分,欣怡想得简单,可高门大户的女子,价值在及笄后才会显露。向欣怡这种没有人庇护的,想必会被庆王利用,榨干最后一滴血。 “欣怡,你可知道现在天下大势主和不主战。” “若是西陌与长陵主张和亲,圣上会将公主嫁到穷乡僻壤去么?想必那时首当其冲的就是我们这些重臣之女,更何况庆王是当今圣上的眼中钉肉中刺,你该为自己想想。” 欣怡愣在一边,见宋珈安的面容凝重起来,也不由得跟着后怕。 “大景与长陵讲和在即,庆王妃迟迟不为你相看人家,她安得什么心,欣怡你真的一点儿都不清楚么!” “不可能的,继母虽然对我不冷不热,也绝不会这么害我,那长陵常年飞沙遍地,继母不会的。她不会的。” 欣怡摇着头,眼中满是愕然,心头不由得一紧。 宋珈安抬手揽过欣怡的肩膀,两个柔弱的小人依偎在一起。 “太后当年恨不得将如今的圣上从龙椅上拽起来,换庆王爷去坐,如今太后倒台,庆王府一日不如一日,睡榻之下岂容他人鼾睡!圣上一直在找机会打压庆王府。” “长陵讲和对庆王府来说便是机会!若是将庆王府的小姐嫁到长陵,那庆王府的存亡便与战争相连,圣上看在长陵的面子上,也会留着庆王府的泼天富贵。” 宋珈安的眸光像是最深的潭水,她看向欣怡,眼中的蕴藏着无尽的汹涌。 “所以欣怡,你觉得庆王妃会将谁嫁到长陵?” 庆王妃膝下也有一女,比欣怡小了一岁。 会舍弃谁,一目了然。 “皎皎,那我怎么办!我不想作为一个工具,就那样嫁到长陵。” 欣怡实在忍不住,她没想到自己日夜期待的及笄礼过后,是这样的命运。 从前她盼着,盼着及笄,能找到个爱她敬她的夫君,像战场上得胜的大将军,带她离开庆王府这个没有人情味的地方。 可!可如今! “欣怡安心准备及笄,其他的事交给我好吗?欣怡连我都不相信了么?” 安抚好欣怡,趁着欣怡换衣裳,宋珈安带着白翠往前堂走去,一路上都没有看到林苏荷的身影。 宋珈安本不想管她的死活,可林苏荷在外还是宋家人,若是出了事,丢的还是宋家的脸。 “皎皎在找谁?” 一个温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宋珈安一瞬间僵在原地,周身都泛着森冷的杀意! 这个声音,她此生都不会忘! “三皇子殿下自重,臣女上次便提醒了三皇子殿下,叫我‘宋大小姐’。” “皎皎为何对我如此冷淡?可是因为林苏荷的事与我生分了?我与她不过是意外!皎皎我对你是真心的。难不成真要我将心刨出来,皎皎才肯相信么!” 宋珈安气急反笑。“三皇子殿下只不过与臣女见过几面,哪里来的情根深种。莫不是对我宋家的势力情根深种?” 宋珈安说得直白,听得沈治脸色铁青。 “宋姐姐,你怎么在此处?” 林苏荷从一旁的林子中冒出来,声音清亮,眼中划过一丝算计。 林苏荷的目光在宋珈安与沈治之间扫来扫去。“姐姐你为何与三皇子在一处!” 林苏荷的叫声犀利,一时间四周的贵女纷纷观望。 宋珈安看出了她的意图,挑眉轻笑。“祖母叫我照看好妹妹,我方才一直在寻你,没想到妹妹竟然一直在林子里观望。” “姐姐说笑了,妹妹是听这府中的丫鬟说姐姐在此处,妹妹便过来寻找姐姐,没想到三皇子殿下也在此处,倒是苏荷失礼了。”林苏荷皮笑肉不笑,眼中全是得意。 “不知三皇子与姐姐在谈些什么?” 林苏荷的声音分外尖利,引得 第46章 宋珈安失踪 宋珈安与欣怡郡主一起长大,对于欣怡的贴身丫鬟春桃也是非常熟悉的。 春桃的虎口处有块儿拇指大小的朱砂色胎记,而前方的丫鬟,顶着与春桃一样的脸,白玉般的手毫无瑕疵。 宋珈安猛地一顿。双目微眯,淡漠的眸子里尽是冰冷。 丫鬟察觉到宋珈安的异常,回头笑道:“宋大小姐怎么不走了。” 春桃俊秀的面容与从前一般无二,可平日里温润的眸子里泛着森冷的杀意。 “你是谁?谁给你的胆子骗我?” 宋珈安直直看向‘春桃’。眼中杀意迸现。 “宋大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奴婢就是春桃啊!” “披上一张人皮,就忘了自己原本是谁?” ‘春桃’冷冷的目光冷冷的扫过宋珈安,直至面具脱落,一张不成人形的脸显现出来。 “宋大小姐果真名不虚传,可宋大小姐不觉得,现在发现,晚了么?” 竹林攒动,几个黑影从中窜出,随着假面人一声令下,纷纷朝宋珈安走来。 假面人趁二人不备,手中扬出白粉,将宋珈安主仆二人迷晕。 娉婷院中。 欣怡郡主收拾妥当,左等右等也不见宋珈安前来,吉时将到,不免急得直跺脚。 春桃匆匆推开门,欣怡立马拉住春桃,将其拽到跟前。 “可找到皎皎了。” “回郡主,哪里都寻遍了,就是不见宋大小姐,连贴身伺候的白翠也没了身影。” 欣怡闻言泄了气,直接跌坐在雕花椅上,宋珈安素来守礼,更何况今日是自己的及笄礼,定然不会到处乱走。如今半刻钟已过,皎皎定是出事了。 如今庆王府与宋家剑拔弩张,自己不该留皎皎一人在庆王府外。 “郡主先别急,宋大小姐不会出事的。您别担心。” “我如何能不急?若是皎皎出事了,我怎么跟宋夫人交代?” 欣怡郡主想起了什么,急忙起身,拉住春桃的手。 “快去,快去寻宋家哥哥,他一定有办法。” “是!郡主。” 门外嬷嬷催着,欣怡郡主抹干净眼泪,整理妆容,抚平在襦裙上的褶皱。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出阁门。 前堂。 宋知行气度不凡,立地生辉,一身青衣恍若谪仙。江棠嫡兄定远将军酌酒一杯,放在宋知行手边。 宋知行抬眼看向杯中的酒,撩人的凤眸盛满了光,令人无法抗拒。 宋知行宋珈安两兄妹长得极为相似,只不过宋珈安生了一双惹人怜爱的杏眼,而宋知行的凤眸更为犀利。 一旁的定远将军见宋知行没有反应,心里泛起了嘀咕…… 定远将军踏进前堂便看见了宋知行,无它,有些人天生便光芒万丈。 如今大景文臣武将分歧极大,可宋太傅身为文臣之首,却一直在维护武将。宋家大小姐也与自己妹妹交好……于是产生了结交之意。 宋知行将定远将军的反应看在眼里,不由轻笑,凤眸微微扬起,清冷的面容才有了一丝人情味。 没想到几大老将军叱咤官场,没一个省油的灯,生出来的儿子却是一个赛一个的天真。 尤其是眼前江家这个,完全是个实心的黑面馒头,心里所想全都挂在脸上。 宋知行端起了酒,敬向定远将军,眼中绽出笑意,将酒一饮而尽。 “公子,欣怡郡主找您。” “欣怡寻我?” 随从颔首。宋知行挑了挑眉,察觉到不对劲,转头向定远将军辞行。 “将军勿怪,欣怡郡主是吾妹的挚友,想必是有些要紧的事,失陪了。” 定远将军忙点点头,“宋大人不必客气。” 见宋知行走后,定远将军江迁深吸口气,果然是姜水宋氏寄予厚望的嫡子,这也!太有范了!父亲说宋家人都是狐狸,这明明是翩翩公子! “郡主,宋公子来了。” 宋知行隔着屏风向欣怡致意。 “欣怡,是出什么事了么。” 宋知行温柔的声音传到耳边,欣怡像是找到了靠山,眼中猛地蒙上层水雾,声音带上哭腔。 “宋哥哥。” 宋知行闻言面色凝重,一时间想起了什么,浑身一僵。 皎皎!一直都没见皎皎的身影! “宋哥哥,皎皎她!她不见了!” “不见了?什么叫不见了?” 宋知行周身气势凌厉,一双凤眸泛着杀意,落在身上令人毛骨悚然。 “都是我不好!我明知道庆王府的众人因为崔家的事对皎皎颇有微词,还放任她独自在这儿庆王府中。” “何时不见的。”宋知行敛住了快要溢出的怒意,定了定神,强压着杀意问道。 “已经有半刻钟了。庆王府上下我已经命人寻遍了。” 欣怡的泪忍不住溢出来,宋知行冷静下来,“欣怡先别急,皎皎的事交给我,你安心准备及笄礼,皎皎也不希望你的及笄礼因为她出茬子。” 宋知行说完快步走娉婷院,却听到一阵喧哗传来。 前堂女席上,庆王妃面目狰狞,正聚集着家丁,欲往庆王书房走去。 “我今日便要看看是哪个小贱人如此不知廉耻,在我家席面上与主人媾和。” 宋知行脸色一变,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他挤到前方,看到了定远将军江迁正津津有味地听着热闹。 “敢问定远将军,这是出了何事。” “是宋大人啊,刚才庆王府的丫鬟禀告说,在庆王书房中,传来男女……” 宋知行眼前一黑,眸子里晦暗不明。 江迁没看出宋知行的异常,自顾自地说着。“据说那男子便是庆王殿下,庆王贪图享乐,已经年逾四十,却不知收敛,这次不知又糟蹋了哪家姑娘。” 席中女眷纷纷四顾。 “怎么不见宋家小姐。” “宋家小姐与欣怡郡主关系甚好,想必此刻在娉婷 第47章 计谋落空 书房中的呻吟阵阵,听得姑娘们面红耳赤,庆王妃暗骂一声,面色狰狞。 “宋小姐,你真香啊。” 此话一出,庆王妃欲撞门的手一顿!周围一片哗然。 宋小姐?难不成!里面真的是宋珈安!是姜水宋氏唯一的大小姐!她怎会如此自甘堕落! 宋知行双目猩红,脱下大袄放在手中就要撞门,一旁的沈叙按住宋知行。 “宋大人,你不相信你妹妹么?万万不可失态!不然对宋大小姐没好处。” 宋知行清醒过来,若是自己不管不顾,就算屋中的不是皎皎,皎皎也会被人非议。 庆王妃咬咬牙,眼中划过一丝狠厉,管她什么宋家大小姐,就算是当朝公主她也照抓不误! “砰”的一声,木门被撞开,扬起重重的灰尘。 众人穿过灰尘,一股异香扑面而来,榻上的二人还在不住地亲热。 在场的人无不羞红了眼,庆王妃命人将二人拉来,可身下的姑娘还在不住地缠着庆王。 庆王妃怒火中烧,上前拉开庆王,身下的女子露出了被情欲折磨到迷离的脸。 林苏荷! 看清的一瞬间。沈叙与宋知行猛地松了口气,心中的石头纷纷落地。 周围一片哗然!怎么会是她?她不是已经被圣上赐给三皇子了么!如今怎会与庆王在书房中媾和? 再者说,庆王爷口口声声喊的“宋小姐”在哪里? 庆王妃命人将二人泼醒,庆王被冻了个激灵,还未看清眼前人便破口大骂。 “放肆!谁给你的胆子这么对本王!” “我给的胆子!老匹夫!你看你做的好事!” 庆王妃的声音一出。庆王吓得立马清醒,看自己赤条条地被下人按在地上,榻上还有个衣衫不整的女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气急攻心,重重地锤向地面,他被算计了!他被林苏荷那个贱人算计了! 庆王本就好赌好色,可庆王妃凶名在外,庆王硬生生憋了好一阵子。宋珈安与欣怡一起长大,几年前的粉白团子摇身一变成了京都第一美人,庆王看着宋珈安那张勾人的脸实在是心里发痒。 林苏荷看出了他的心思,说可以帮他!还说什么到时生米煮成熟饭,宋珈安为了名声也不会声张。 庆王看向床上的人,一时间不知所措,这! 这不是宋珈安! 林苏荷眼底的情欲褪去,眼中清明起来,呆呆地坐在榻上,猛地缓过神来。 自己如今衣衫不整,林苏荷忙拽被子遮挡。 “嘶——” 猛地一动,下身刺痛感袭来。 不对!出现在这里的怎么回事自己!不对!这一切都不对! 宋珈安她在哪? 林苏荷双眼通红,目光如毒蛇一般淬了毒。 “宋珈安!宋珈安在哪!” 林苏荷在榻上声嘶力竭地吼叫。反被庆王妃一巴掌打下了床,衣衫不整地被揪到院中。 倘若此时榻上的是宋珈安,庆王妃定会有所顾忌。 可林苏荷?区区一个弃女,又能翻起什么浪花。 “苏荷妹妹在找我?” 一个软糯的声音传来。 众人寻声而去,欣怡郡主身边站着的就是众人寻找多时的宋珈安! 林苏荷顾不上身上的疼痛,直直朝宋珈安扑过去,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了! “为何不是你!现在与庆王厮混的应该是你!” 宋珈安眸中明亮,忽闪忽闪,手中却猛地发力,将林苏荷狠狠推开。 “为何应该是我?苏荷妹妹竟然如此迫不及待抹黑姐姐的清誉了么。” 林苏荷跌坐在地上,听着周遭的数落和嗤笑,痛苦地捂住耳朵。 “是你!是你害我!” 欣怡郡主嗤笑一声,挡在宋珈安身前。 “皎皎一直与我呆在一起?害你?你也配!” “不可能!我明明已经安排……”林苏荷自知食言,连忙嘘声。宋珈安却不依不饶。 “安排好了什么?” 宋珈安的眼中锐利起来,吓得林苏荷头皮发麻,在场的都是人精,也猜出了大半,区区林家弃女,想算计姜水宋氏嫡出大小姐,简直是胆大包天! 宋珈安勾起嘴角,瞥向暗处阴着脸的沈治。 “没想到妹妹能做出这种事!妹妹明明已经与三皇子有了结果,如今却干出这种事!妹妹为何一次次让宋家蒙羞!” 宋珈安双眼泛红,肩膀微微颤抖,发出轻轻的抽泣声。 宋珈安生得本就勾人,可出身高门,平时眼高于顶,众人只当她是高岭之花,可望不可即。 可如今满脸梨花带雨的模样让人心生怜爱,连一旁的沈叙也不由得眸色渐深。众人纷纷指责林苏荷。 “姜水宋氏收养她,算是捅了马蜂窝。” “可不是么,这都多少次了,简直是不知廉耻。” “如今宋家的姑娘被她拖累,竟然还不知收敛!” “有其母必有其女。想想她母亲是个什么货色。” 书房中的庆王穿戴整齐,低眉顺眼走出门。 “夫人!都是这个贱人算计我!我是什么人你最清楚不过,更何况今日是欣怡的及笄礼,我定不会在今日胡来。” 林苏荷闻言瞪大了眼睛,气得说不出话来,只伸出食指颤颤巍巍地指向庆王“你、你……” 庆王妃快步上前,一巴掌将林苏荷打倒在地。“好啊你!竟然做出如此下贱的事,还毁了我家欣怡的及笄礼!” 宋珈安见戏已经唱完,抹了把泪,上前向庆王妃行了个礼。“庆王妃,祖母命我看管苏荷妹妹,如今出就这样的事,是我看管不力,请庆王妃将苏荷交给我,待到欣怡及笄礼过,我们再共同商议此事可好?” 宋珈安身为姜水宋氏的大小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此时卑躬屈膝,已经给足了庆王妃面子,庆王妃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第48章 生性恶毒善妒 宋珈安醒来之时便发现自己被绑在庆王书房。 “你这个药靠谱么!可别让她醒了!” 林苏荷的声音传来,宋珈安嘴唇轻抿,眼神也变得锐利和警觉。 竟然真的是林苏荷算计的她!可那个鬼面人是谁!为何会帮林苏荷做事。这些天云苍云钦寸步不离地盯着林苏荷,都没有发现异常,那她们是怎么联系的? 宋珈安佯装晕倒。 宋珈安摸索着,寻到了藏在袖口的暗器,开始上下割扯着绳子,她表面有多淡定,内心就有多汹涌。 看来林苏荷身上还有秘密需要自己去查。 “我所用的药都是西陌毒手所制,你若是不信我,为何还要合作?不如趁早算了。” 林苏荷闻言抿唇一笑,眼中凶神毕露,抬手将一侧的香炉点燃,奢靡的异香弥漫开来。 “那就好,这一次我让她永远都翻不了身!” “这宋大小姐摊上你这个妹妹,也算是她倒霉。” “什么妹妹!在她眼中我哪配做她的妹妹。” 鬼面人挑眉,眼中满是不屑。 “你们这些事自己处理,别忘了答应的条件就好。” 条件?宋珈安心头一动。林苏荷答应了他们什么? “庆王马上就来了,我不方便露面,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话音刚落,鬼面人便消失在原地。 林苏荷走到床榻前,死死地盯着假寐的宋珈安,眼中的恨意恨不得将她剥皮泄愤。 “宋珈安,今日过去,我看你还怎么做你的宋家大小姐。” 林苏荷走到宋珈安身边,伸手撕扯着她的衣衫。 “怪就怪你长了狐媚子的脸,既然庆王对你有意,那我就帮你们一把。” 宋珈安强压住滔天的恨意,林苏荷这样做,一定安排了捉奸的戏码,到那时,庆王有正妻,自己便只能给年逾四十的庆王做妾! 她怎么能这么狠毒! 宋珈安睁开眼睛,猛地一割,绳子应声而断。 林苏荷瞪大了眸子,还来不及吐出半个字就被宋珈安打晕在地。 宋珈安跌跌撞撞地下榻,屋中的异香熏得她腿软,竟差点儿跌坐在地上,她双颊娇艳,眼神迷离。 屋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是庆王。 宋珈安狠掐手臂,咬着牙站起来,来不及犹豫便从侧门逃出,凭着记忆来到了欣怡郡主的娉婷院。 …… 欣怡郡主红着眼听完,目光阴暗,猛地站起。 宋珈安忙将她拉住。 “皎皎别拦着我,我要将她活刮了!” 欣怡郡主满眼泪痕,之前的担心与恐惧让她窒息,恨不得现在就去要了林苏荷的命。 “欣怡,林苏荷现在自食恶果,更何况如今落在我手上,我有百种千种办法让她生不如死。” 宋珈安心中强烈的恨意上涌 ,下意识攥紧了手。 “欣怡你如今也及笄了,是时候为自己打算着。若是庆王妃对你不利,就命暗卫告知我。” 宋珈安按住欣怡郡主因为激动颤抖的手,轻声安抚着。 宋珈安从娉婷院走出,一眼便注意到在前院等待的沈叙和宋知行。 宋知行见宋珈安走出,凌厉的凤眸中透出一丝温情。 “哥哥,太子殿下。” 宋珈安欠身行礼,宋知行快步上前将宋珈安上下打量了一遍才松了口气。 “皎皎,若是你出了什么事,那兄长……” 宋知行眸色渐深,周身散发着彻骨的寒意。若是皎皎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了事,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什么庆王,林苏荷,统统让他们生不如死! “哥哥你看,皎皎这不是没事么!” 容珈安笑面盈盈,被情药熏过的眼睛媚态尽显,使她的美更加亮眼。 一旁的沈叙看着兄妹二人,目光停留在宋珈安紧紧遮住的手腕上。望着宋珈安脸色苍白的模样,心中升起一股怒气来。 在沈叙看来,一切的苦难都不应该发生在宋珈安身上,她那么柔弱,那么干净。就是要好好护着。 任何对她有坏心思的,都该死。 宋珈安在宋知行的搀扶上了马车,与沈叙擦肩而过之时微微颔首。 另一辆马车上,林苏荷不住地咒骂,双手不停在空中挣扎摆动。几个丫鬟将她压在地上,用破布狠狠堵住她的嘴,林苏荷挣扎无果,滚烫地顺着脸颊留下来,口中发出“呜呜”的求救声,悲鸣又无力。 庆王府的事早就在百姓中传开,宋珈安一回宋府,就被宋老太太召见。 一旁的白翠拉了拉宋珈安的手,脸上全是担心,老夫人的心偏得狠,难保不会因为此事为难自家小姐。 明明就是林小姐偷鸡不成蚀把米,若不是自家小姐机灵,想必宋家早就乱成一锅粥了!老夫人怎么如此不讲理! 宋珈安看向白翠,眼中的淡然自若感染了白翠,白翠悻悻地松开手。心中还是不住地担心。 “白翠,将林苏荷给我关进柴房,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去。” 白翠重重地点点头,命人绑住林苏荷的手脚,蒙上眼睛,丢进柴房。 另一边,宋珈安踏进前堂,宋老夫人铁青着脸,眼中尽是冰冷。 “你真是好本事!” 听着宋老夫人的数落,宋珈安不予置否。 “你们都出去,我有话对祖母说。” 下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站在原地。宋老夫人轻哼一声道:“你们都出去,我看看这个孽畜还有什么话说。” 嬷嬷们如释重负,行了礼纷纷散去。 高阔庄重的前堂此时只站了祖孙二人,白檀香的味道弥漫开来。宋珈安娓娓道来。 半刻,宋老夫人脸色惨白,眼中怒意磅礴,令人不寒而栗。 “你莫要胡言乱语!苏荷她生性善良,万万不会做出这种事!” “若不是鬼脸人的迷药出了问题,想必 第49章 谁干的? 宋珈安任由黑衣人挑起她的衣袖,白玉般的手腕中间一块儿青紫异常显眼,一圈红痕要渗出血来,连带着胳膊肿得可怖。 伤处被发现,男人的目光森冷,眉宇间没有一丝温度,他眼中像是被撒了一层灰,满是冰冷,宋珈安不免有些心虚。 “姜楼主前来所为何事。” 沈叙恍若未闻,只淡淡地盯着宋珈安,良久问道:“谁干的。” 宋珈安忙抽回手。 “今日情况紧急,是我自己伤到的。” 沈叙怒气丝毫未减,宋珈安是宋家千娇百宠的女儿,连一碗苦药都要红好久才会咽下的人,却将自己伤成这样。 沈叙觉得自己错了,这几日他辗转难眠,祝皇后的话像是一把刀子,狠狠地扎进他的心里。 宋珈安那样娇气柔弱的人,无法在吃人的皇宫中自保,自己的母后就是血淋淋的例子。如果不嫁进皇家,以宋家的家世,足以护着她安乐一生。 可现在,沈叙看着宋珈安手腕上刺目的伤口,一时茅塞顿开,什么嫁与旁人,什么宋家护她一世周全,这次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她是宋家嫡出的大小姐,还是有不长眼的要对她下手。 只有将宋珈安牢牢拢在自己手里,护在自己的势力下,任何人都不能沾染半分。自己拼尽全力,定不会让她再受苦受疼。 “姜楼主?你怎么了?” 宋珈安从未见过此时此刻的姜楚,收起了平时吊儿郎当的模样,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仿佛周围的一切都被夷为平地,令人畏惧不安。 沈叙见宋珈安被自己吓到,转眼间便将周身的利刺收起,将目光中无尽地占有收起,恢复了平常冷淡温和的模样,眯着眼笑道:“今日庆王府的事闹得轰轰烈烈人尽皆知,姜某便来看看宋大小姐。” 沈叙自己寻了个位子坐下,自顾自倒了一杯茶,抬眼看向宋珈安,眼中尽是真诚无辜,仿佛方才失态的人与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宋珈安只觉得好笑,传言中的江湖第一人竟然这般孩子气? 宋珈安拉开雕花椅,坐在沈叙对面,语气严肃起来。 “姜楼主可曾听过易容术?” “易容术?此术在江湖上很是常见,纤鸣就会。” (纤鸣:什么?我主子把我卖了?) 宋珈安垂下眸子,一时间想到什么,仰起头看向沈叙,眸色明亮,灵动又无辜。 “那姜楼主可知道一种西陌的异香,十分奢靡,有催情之效。” 沈叙闻言眼中寒光一闪。 “此事交由我来查,放心。” 男子冷冽的声音给了宋珈安十足的安全感。 宋珈安心下一松,一阵疲惫袭来。 沈叙在一边讲着情药的来历,而宋珈安实在是支撑不住,今天她吸入了太多无名的药粉,又强打着精神与庆王妃和宋老夫人周旋,精气神早就耗尽了。 沈叙温柔的语调使得宋珈安完全放下戒备,见宋珈安睁不开眼睛,沈叙起身将宋珈安拢入怀里,宋珈安被吓到,可安心的乌沉香袭来,宋珈安眼前一黑,睡在了沈叙怀里。 沈叙俯身揽过宋珈安的腿弯,将她抱起放在床榻上,将被褥给她盖好,又在炉中填满了炭,一切收拾完毕,沈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今日的事沈叙一阵后怕,若是今日在房中的就是宋珈安,自己想必会比宋知行更疯!什么庆王,什么庆王妃,什么三皇子,自己统统送他们下地狱忏悔。 沈叙收敛了太多锋芒,以至于他们都忘了他是小小年纪就名震大景,是令西陌闻风丧胆的白面阎王。 第二日,宋珈安睁开眼睛,一瞬间头痛欲裂,吸入的迷药还没有完全挥发。她却强撑着坐起身,赤脚站在地上,屋中里十分暖和,宋珈安舒展了身子,猛地想起昨晚最后一眼看到的是姜楚! 昨夜的记忆很是混乱,宋珈安只记得,自己倒下之前,姜楚还在!那就是说,是姜楚把自己放到床上的,一想到姜楚那双温润的眸子,宋珈安一瞬间红了耳尖,自觉在姜楚面前丢人,宋珈安垂下头,自暴自弃地倒在软榻上,像是只精神不振的小狐狸。 “小姐,小姐!圣上作废了林小姐与三皇子的婚事!” 白翠推门而进,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家小姐的兴致缺缺,自顾自的说道:“听大公子身边的墨白说,圣上在朝堂上将庆王训得抬不起头,不仅作废了林小姐与三皇子的事,还将林小姐赐给庆王最妾。” 林苏荷被赐给庆王做妾在宋珈安的意料之中,毕竟林苏荷算计自己之时,便打着让自己给庆王作妾的念头,只是她没想到,如今自己会自食恶果。 庆王妃是京都出了名的悍妇,与庆王成婚是十几年,庆王身边硬是没有一个妾氏,可见庆王妃的手段! 林苏荷靠下三烂的手段,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想必更是没有什么好日子过。 “小姐,林小姐如今还在柴房中,如何处置呢?” 宋珈安目光坚定,言语间都是志在必得的傲气。 “给我盯紧她,凡是跟她接触的人都要告诉我。” “是!小姐。” 白翠退了出去为宋珈安布置早点,宋珈安懒洋洋地侧躺在软榻上,眼中精光一闪,当日听鬼面人都的意思,林苏荷与他们之间存在合作,那么他们一定还会来寻林苏荷。 西陌人?西陌的势力难不成此刻已经深入京都? 半晌,林苏荷成为庆王妾氏的消息便传遍了宋家,虽然三皇子是个不得圣宠的皇子,但是好在未及弱冠,风神俊朗。更何况没有还没有正妃,反观庆王,年逾四十,身材臃肿,家里还有个名震京都的母老虎,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小姐!小姐!您快去看看啊!” 白翠跌跌撞撞地跑进宋珈安的房中,拉起在一旁看书的宋珈安就 第50章 她也配? 宋珈安猛然抬起头,一抹难言的情绪在她的眼底掠过。 雪洋洋洒洒下了几场,京都的风夹着刺骨的寒意。 主仆二人撑着伞往前堂走去。 未到前堂,激烈的争辩声便已经传进宋珈安的耳中。 路边扫雪的小丫头们正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合着这林小姐才是真正的好命。先是被老夫人收养,如今竟然要记在大老爷名下,直接成了嫡系。” “我看未必能成,现在宋家的当家人是大老爷,哪是老夫人一人说得算的?” 丫鬟们见宋珈安前来,赶忙闭了嘴躬身行礼。 “大小姐安。” 宋珈安瞥了她们一眼,眸子中尽是淡漠。 丫鬟们惶恐不已,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在她们印象里,宋珈安总是温柔亲和,此刻锋芒毕露,像极了将玉萱杖毙之时的狠厉。 “都起来吧。做好自己的事,不要多嘴。”宋珈安莞尔一笑,美丽的眼睛墨色沉沉,让人不觉沉沦。 丫鬟们起身自觉退向两边,让出路来。 前堂中熙熙攘攘站满了人,宋老太太拄着拐杖坐在主位,二房与三房站在两边。 见宋珈安前来,二房的周氏忙挤开众人,上前拉住宋珈安的手。 “皎皎啊,你快劝劝老夫人,林苏荷那个孽畜怎么能进宋家族谱?” 宋珈安缓缓地抬起脸,与宋老太太对视。 宋老太太被宋珈安瘆人的目光盯得头皮发麻,一时间竟然涌出惧意。 “听说祖母要将苏荷妹妹记在父亲名下?” 宋老太太回过神来,一时间不肯相信自己被一个尚未及笄的小丫头盯得发怵,轻哼一声道:“我做什么难道还要征得你的同意不成?” 宋珈安收回目光,淡淡扫视一圈,开口道:“祖母既然想将苏荷妹妹记到父亲名下,为何不跟父亲商量?而是趁父亲外派长陵,母亲去钟家探亲之时擅自决定?” 宋老太太被问得哑口无言,她本想着趁大房夫妇都不在之时,将林苏荷的事快点儿定下,将她的名字写进族谱,之后就算是宋卓回来,板上钉钉的事他也改变不了。 可如今被宋珈安当众拆穿,她的脸上难免挂不住。 “难不成卓儿不回来,我作为他的母亲就不能决定了?” 宋珈安眸光一沉,用冰冷的目光扫了宋老太太一眼。 “祖母,孙女劝您三思,若是将林苏荷记入宋家家谱,那她就是宋家的女儿,宋家女不为妾室!” 宋珈安字字珠玑,可宋老太太眉头一皱,将拐杖狠狠砸在地上,目光幽暗。 宋老太太是圣上钦定的诰命夫人,在宋家掌权几十年,双眼如一江看不真切的深泉,只一眼就让人寒到了骨子里。 “若不是你再三刁难,我的苏荷何至于沦为庆王妾室!” 宋珈安气极反笑,森冷的目光落在身上毛骨悚然。 “我再三刁难?是我让她与三皇子媾和连孩子都有了,还是我让她爬上庆王的榻?” 宋珈安心中对宋老太太最后的希冀也彻底熄灭。她扭头看向胡氏一伙,不容拒绝道:“二叔二婶,你们先回去,我有话跟祖母说。” 宋珈安与宋老夫人之间剑拔弩张,胡氏本就插不上话,就顺着宋珈安的意思拉着其他人退出了前堂,顺带着将门带上。 方才闹哄哄的前堂转眼间只剩下祖孙二人。 宋珈安苦笑一声,叹了口气道:“孙女有些事不愿与祖母明说,可耐不住祖母步步紧逼。”宋珈安看向宋老太太,冷冽的目光仿佛要将宋老夫人穿透。 “我宋珈安是姜水宋氏长房嫡女,父亲在几年前便将姜水剑赐给我,那时我便有了治理宋家的权力。” 宋珈安一顿,瞥向宋老太太,接着说道:“我绝不允许与宋家没有血缘的私生子之女进宋家族谱。” 此话一出,宋老太太一怔,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她身子一软,差点握不住拐杖。 “你个孽畜!什么意思!” 宋老夫人声音颤抖,由于太过震惊,连嗓子都嘶哑起来。 宋珈安寻了个位置坐下,笑眯眯地为自己倒了杯茶,轻抿一口,雾气熏红了她的面庞,熏得她的眼睛更加明亮,眼中的讽刺更是避无可避。 “我什么意思祖母不清楚么?林苏荷的身份,难道一定要孙女拿到明面上说么?” “她的父亲是谁?她的祖母是谁?这些没有人比您更清楚了吧?” 宋珈安放下茶杯,勾起嘴角,艳丽的模样在宋老太太看来,如同鬼魅。 “你都知道多少!你都怎么知道的!” 宋老夫人双腿发软直发颤,不相信自己藏了几十年的秘密竟然被这个自己不喜的孙女发现!一时间当年母子离开,被强嫁到宋家的痛齐齐涌上来,滔天的恨意积压在心口往上窜着。 宋老夫人双目猩红,睁大了眼睛瞪着宋珈安。指尖颤颤巍巍地指向宋珈安却说不出半个字。 宋珈安走到宋老夫人面前,将一杯茶倒满,送到宋老夫人手边。 宋老夫人气血上涌,抡起茶杯朝宋珈安甩过去,可茶太满,溢出来的茶水将老太太手烫红了一片。 “啊!你个孽畜。”宋老太太双目猩红,捂住被烫伤的手,双目透出凶光,直直射向宋珈安。 宋珈安将宋老太太的反应看在眼里,莞尔一笑。 “祖母您急什么呢?孙女就在这儿还能跑了不成?这不?把自己烫成这样,不知道苏荷妹妹知道了回不回心疼您?” “孽畜!孽畜!你闭嘴!” “祖母怎么恼羞成怒了?不是您争着吵着要将您的好孙女写进宋家家谱么?”宋珈安一步一步走到宋老太太身前,俯下身来,眼中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调,熟悉又陌生。使得宋老太太脚底生寒。 “祖母,她也配?” “京都里 第51章 姜楚,我好难过。 宋珈安后退一步,引得宋老太太从椅子上摔下来,发出痛苦低吟声。 宋珈安神色淡淡,望着地上痛哭流涕的宋老太太,内心不起任何波澜。 宋珈安也是期待过祖母的宠爱,可无论她怎么努力。如何在京都贵女中拔得头筹,都没有林苏荷一声敷衍的问候来的重要。 宋老太太对林苏荷的包庇,包庇她对宋珈安的伤害。早就将宋珈安的心捅得千疮百孔。 宋珈安不理会宋老太太的请求,躬身行礼后淡淡开口。 “祖母别忘了孙女说的话,祖母是聪明人,好好掂量掂量这个家谱林苏荷能不能进。孙女告退。” 宋珈安踏出房门,宋老太太身边的嬷嬷急忙冲进去将宋老太太扶起。 宋老太太早就失了心神,被嬷嬷搀扶起来才缓过神来。 “老夫人你怎么了!要不要请大夫。” 宋老太太久久不语,目光晦暗,良久后长叹口气吩咐道:“让门外的都回去吧,苏荷进族谱的事——” 宋老夫人闭上双眼,紧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作罢” “是!老夫人!” 在前堂焦急等待的众人来回踱步。 他们真的怀疑那林苏荷就是个妖精,老夫人受她蛊惑,不然一个声名狼藉,马上要成为庆王府侍妾的女人,怎么能进宋家家谱! 如此这般,就是在逼着那些未出阁的自家姑娘去死啊! 宋珈安踏出房门,几房的夫人们双眼泛光,将宋珈安围在中间。 “皎皎啊。老夫人现在什么意思!莫不是还要将那个小贱人写进家谱!” 宋珈安淡然一笑,将眼中的杀意隐藏,清澈的眸子里尽是温柔坦诚。 “各位婶婶们不必担心。” 宋珈安话音刚落,老夫人身边的掌事嬷嬷推开了门,意味深长地看了宋珈安一眼,随后拱手道:“请各位宗亲先行回去,老夫人说今日的事作罢。” 闻言宋珈安唇角轻扬,微微一笑。 牲畜无害的模样哪里有方才咄咄逼人的气场? 周氏打量着宋珈安,眼中满是戒备。连数位宗亲都劝不住的事,宋珈安只是短短一刻便使得宋老夫人改了主意,虽小小年纪,可心计了得。 周氏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女儿,颜希从小就被宠坏了,宋家女儿擅长的琴棋书画,她从不练习不说,连字都写得上仰后斜。看尽着宋家,哪个姑娘写出的小字不比自家女儿好出个十倍百倍? 跟她同龄的宋珈安已经名满京都,锋芒毕露,而自家的颜希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如此这般。如何能成为太子妃? 宋珈安不欲与她们多聊,只说身体不适便借故离开。 回到琼华院中,宋珈安卸了力气,沉沉睡去。 醒来之时天色已经发暗。宋珈安出了细汗,身上闷热得很,刚想将身上的大袄扯下就被白翠拦住。 “小姐怎地还是如此不知冷热?好不容易发了汗,万万不可掀开袄子,不然要喝苦药的。” 宋珈安习惯了白翠的絮絮叨叨,瘫在榻上一动不动任由白翠安排。 “白翠,祖母那边怎么样了。” 白翠垂下头,细密的睫毛遮住了清亮的眸子。 “小姐,听前堂的丫鬟们说,老夫人一直昏迷着,嘴里不住地呢喃着林小姐的名字,江郎中说老夫人劳累过度,需要调养。” 宋珈安叹了口气,泄力般闭上眼睛。 宋珈安消了汗,以想吃点心为由将白翠打发出宋府。 宋珈安推开房门,一阵寒风钻进来,使得宋珈安裹紧了身上的长袄。 院中的积雪已经被下人们清理干净,露出古典的红砖红瓦。一时间在料峭的寒冬有了人间烟火的味道。 宋珈安蹑手蹑脚地跑进梅林,梅林里未消的积雪被踩出一个一个脚印。 宋珈安左顾右盼,走到一棵光秃秃的梅树下。 宋珈安蹲下来,捡起掉落在地的树枝扫去树下的雪。 宋珈安专心致志地刨着雪,一只手拍上了她的肩。 “宋大小姐在干嘛?” 宋珈安被吓得一激灵,直接撞到了树上,树冠上大片的积雪被震落。 沈叙见状没有多想,直接将宋珈安揽进自己怀中,护在身下。 结晶的雪砸在沈叙身上,差点将二人埋在雪下。 宋珈安靠在男人的怀里,男人炽热的体温烫得她战栗,令人心安的乌沉香萦绕在鼻尖,宋珈安心里莫名发烫。 沈叙将宋珈安紧紧堵在怀里,猛地翻身甩净身上的雪。 二人站定后,宋珈安才从沈叙怀中探出头来。 方才被沈叙一吓,头一下子撞到了树上,本就松散的发鬓直接撞散。头也痛得发晕。 沈叙对上宋珈安清澈又夹带着幽怨的眸子才后知后觉,下意识抬手揉着宋珈安撞疼的额头。 宋珈安本就神色殃殃,宋老夫人的事堵在她的心口,如今见到沈叙,满心的委屈好像有了发泄的地方。 泪水在宋珈安的眸子里氤氲开来,灵动又无辜。 沈叙手足无措,只得抬手拂去宋珈安脸颊上的泪水。 冷冽的声音呢喃着。 “这么疼啊,都把宋大小姐疼哭了,是我不好,不该在背后拍你。别哭了好不好?” “姜楚,我好难过。我真的好难过。”宋珈安泪眼摩挲,肩膀轻轻颤抖着。 不是姜楼主,是姜楚。 第52章 二人偷酒 宋珈安的眼中像是有流光掠过,忽闪忽闪,更为澄澈。沈叙抬手拾了她脸上的泪痕。 沈叙面露不忍,沾着泪的指尖被寒风扫过,冻得发红。 “宋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沈叙冷冽的声音点醒了宋珈安,迷茫的眸子逐渐恢复清明。宋珈安自觉在姜楚面前失态,连忙转过头去。抬起衣袖将未干的泪擦去。 “姜楼主深更半夜,怎就到了我宋家后院?” 听着小女儿幽怨的声音,沈叙轻笑出声。 “大景上下谁人不知宋府的梅园最为醉人。姜某慕名而来,却看见一道身影鬼鬼祟祟,本想替宋大小姐抓住这小贼,谁成想那小贼竟是宋大小姐。” 宋珈安看向沈叙调侃的目光,一时间无言以对。 沈叙见状抿了抿唇,发出低低的笑声,俯下身,贴近宋珈安问道:“所以,宋大小姐来这里到底在做什么?” 宋珈安望着沈叙清亮的眸子,有些无奈地叹口气,破罐子破摔道:“既然姜楼主来了,就帮我将埋在树下的东西取出来。” 梅林里花瓣伴着细密的雪飘落下来。落在二人的斗篷上,沾上薄薄的白霜。 尘封已久的小坛子被取出来,一阵醇厚的酒香弥漫开来,氤氲在寒风里,更为醉人。 沈叙望向宋珈安,不由觉得好笑。 “宋大小姐孤身一身,鬼鬼祟祟地来这儿一趟,就是为了找酒喝?” 宋珈安被调侃得耳尖泛红,咬牙切齿道:“小声点儿,这是父亲珍藏的酒,一共十五坛,已经在这里埋了十几年了,平时护得紧,若是被他发现,有我好受的。” “既然是宋太傅珍藏的酒,现在拿出来于理不合。”沈叙闻言便要将酒埋进去。 “哎哎哎!不行!这酒见光了,怎能再送回去?”宋珈安忙抱住坛子,白皙的手上沾满了泥。 “好了好了,放下吧,不埋了咱们不埋了。”沈叙细声哄着,将坛子从宋珈安手中接过,放在地上。 望着宋珈安沾上泥的手,沈叙皱了皱眉,抓起宋珈安的手腕,从怀里拿出帕子,细细地擦拭着。 青色的帕子在手心擦过,痒意顺着手心直接划到心上,宋珈安忍不住抽出手来。 宋珈安看向沈叙,一身玄衣的少年在梅林中很是显眼,她抬起头,目光定在他唇角的笑里,继续向上,对上他深邃的眉眼。 二人将土填平,又推雪盖上。回到了琼华院。 琼华院是宋家最富丽的院子,在宋珈安住进之后,宋卓更是派人里里外外的翻修一遍,什么名贵陶瓷,什么名家字画,统统往琼华院放。 前世在宋珈安出阁前,被林苏荷要走了不少宝贝,出阁后为了替沈治打点,变卖了不少好东西。待到沈治称帝后,宋珈安的家底已经空了。 如今宋珈安坐在屋顶上,将琼华院尽收眼底,一时间感慨万分。 酒的醇香熏红了宋珈安眸子,两眼似醉非醉,平时清冷的气息变得妩媚。 沈叙杯中的酒落上一层冰霜。他的目光落在宋珈安身上,少女身躯娇小,被大大的斗篷裹住,显得人娇小异常,像是只瑟瑟发抖的小兽。 沈叙起身脱下斗篷披在宋珈安身上,宋珈安歪着脑袋,酒入口中,面容微红,举手投足间令人心醉神迷。 “所以宋大小姐为何要喝酒买醉?” 宋珈安反应迟钝起来,侧着头辨认了很久,似乎是认出了沈叙,被酒辣得通红的眸子再也藏不住眼泪。 醉意在她眼中闪烁,似醉非醉的的眸子里蒙了一层水雾,一时间便让沈叙失了神。 “我儿时最爱粘着祖父祖母,他们都对我很好,小时候祖父去世时我不懂事,在灵堂里笑着等祖父回来给我带爱吃的桃花酥。” “再长大一点儿,自从知道了祖父再也不会回来了,我便爱粘着祖母,可那时候林苏荷已经进了家门,祖母满心满眼都是她,无论我怎么做,祖母都没有多看我一眼。自从我知道了林苏荷的身世就辗转难眠。” 宋珈安转头望向沈叙,醉意上脑,抬手抚上他的面具。 “你说,祖父他知道么?应当是知道的吧,这世间没什么事可以瞒过他。” 宋珈安心中的苦楚郁结在心口,她的祖母在今日指着她的鼻子骂孽畜!她的祖母不顾她以及府中的其他姑娘,不顾宋家的祖训,要将林苏荷写进家谱。 宋珈安手上使了力气,沈叙急忙回神护住面具。 宋珈安撤出手,不甘心地嘟囔道:“真无趣。” 沈叙叹了口气,若是旁人碰他面具,现在恐怕尸体都凉了。 可这人偏偏是宋珈安,是醉意上头的宋珈安。 沈叙从没想过,喝醉的宋珈安去除了伪装,竟然这般孩子气。简直是有问必答。 沈叙扬起唇角。一双桃花眼中带着勾人的笑意。 “宋大小姐,你觉得当朝太子沈叙如何?” 宋珈安皱了皱眉头,对上了将沈叙虔诚的眸子,沈叙贴得极近,眼中带着光亮。 在宋珈安眼中此刻的姜楚活像只摇着尾巴的狼,宋珈安不由地笑出声道:“太子殿下啊!太子殿下一定是位明君。” 沈叙对这个回答极为不满,上前抬手将宋珈安的脸扭过来,看着宋珈安迷茫的眸子,他假装凶狠地问道:“宋大小姐觉得太子殿下是不是可托付之人?” 宋珈安久久不语,任由沈叙捧着她的脸,沈叙仿佛有用不完的气力,在外面冻了那么久,全身还是热的,活像只火炉。 沈叙的手很烫,宋珈安舒服极了,不住地用脸蹭他的手。 “太子殿下可不可托付我不清楚,但是姜楼主一定是可托付之人。” 宋珈安的话听得沈叙心头一热,连忙抽回手,推到一边。 沈叙拿起手中的酒,这宋太傅的藏的果真是好酒,他一口未动,醉意上头 第53章 祸是两个人闯的,打是一个人挨的 一大早,宋珈案迷迷糊糊被白翠叫醒。 一睁开眼睛,白翠恨铁不成钢夫人眼神看得宋珈昂贝莫名心虚。 “小姐,你喝酒了?为何这屋中有酒味?” 宋珈安下意识反驳,可刚坐起来,头一阵刺痛。 “嘶——” 听着宋珈安的低吟声,白翠不住地担心。 “小姐,您没事吧!” 宋珈安的头细密地疼起来,连忙摆手道:“无事无事。” 她哪敢说有事? 要是让白翠知道自己昨夜喝多了酒……不对自己昨夜是和姜楚一起喝的酒,房中已经早已没了姜楚的身影。 “小姐,这瓶子里装的是什么啊?” 宋珈安闻言才注意到案上放置的瓷瓶,瓶底印着景圣的印章。 宋珈安将瓷瓶握在手里摩挲着,昨夜的事宋珈安已经记不全了。只隐隐约约记得姜楚一直在自己耳边问些什么,真恼人。 另一边,沈叙与景元帝大眼瞪小眼。 “父皇大清早来儿臣这东宫做什么?” “宋卓出使长陵,两国已经谈和,不日将会派使臣前来,那长陵帝的嫡子要求娶我们大景的公主,你看谁更合适?” 沈叙轻抿了口茶,不紧不慢道:“父皇心中不是已经有人选了么?” “庆王的意思是,要让欣怡和亲。” “庆王府留不得,欣怡不能和亲。” 景元帝叹了口气道:“在如今大景,适龄的贵女屈指可数,刘侍郎家里倒是有两个待嫁的女儿,可刘家门第太低。在长陵看来没有诚意。” 景元帝头疼不已,转头就看见了沈叙未藏起来的酒,酒香氤氲,恰到好处。 “这酒不错。” 闻言沈叙抬眼看去,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父皇怎么知道这是宋太傅珍藏的酒?” 景元帝:…… 景元帝莫名的心虚,宋卓远在千里为大景筹谋,自家儿子…… 景元帝将沈叙淡然的面容收进眼中,一时间茅塞顿开,这个逆子都没反应,自己愧疚个什么劲儿。景元帝欲拿起坛子斟上一杯,反被沈叙拦住。 “正则,将酒撤下去。” 沈叙吩咐完便看向景元帝,虔诚地提醒道:“一大早便喝酒伤身,陛下要注意身体。” 景元帝被沈叙闹得简直没有脾气,拂袖便走,临走时吩咐沈叙对和亲的事上点儿心。 景元帝一走,沈叙双目微眯,一双狭长的眼睛里,泛着森然的杀意。 正则一回来,便被自家主子吃人的目光吓到胆颤。 “正则,去查昨日宋家都发生了什么” 在沈叙看来,宋珈安是一个极度冷静的人,昨日失态,定然是出了什么事。 “还有,去教训教训庆王和老三。” 人闲起来,就会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正则挠挠头,“可主子,庆王与三皇子在昨日都受到了袭击,三皇子断了胳膊,庆王殿下断了腿,现在庆王妃还在宫中闹着要公道呢!” “哦?是谁做的?” “二人都是被人套上麻袋打的,根本没有看清来人。陛下已经派大理寺卿去查了。”正则一顿,瞥了沈叙一眼,小声嘟囔道:“可小人觉得就是大理寺卿干的。” 沈叙淡淡地扫了正则一眼,神情的桃花眼撩人心怀, “此话怎讲?” 正则看自家主子有了兴趣,便来了精神。喋喋不休道:“殿主子别看这大理寺卿宋大人平时风光霁月,跟个谪仙一般,他年少就是那种画本子里的魔王,三品及以上官员的嫡子都被他收拾个遍。”为什么是三品以上?因为三品以下的根本不屑于动手。 “还有宋大小姐,他们兄妹小时候扫五关,过六合,那些公子小姐凭着打不过就加入的原则,他们的队伍日渐壮大。当时宋太傅可是头疼得很,经常亲自上门去致歉。” 沈叙闻言不由地笑出声,他竟是没想到,这宋家兄妹一个赛一个的清冷出尘,竟是这般性子。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就是祸是两个人闯的,打是宋大人一个人受的。后来宋大人进了朝堂就沉稳了不少,可只要有侮辱和调侃宋大小姐的人,被宋大人知道,当日必然断手断腿,这是整个京都都知道的事。” “倒是有趣。” 正则被自家主子夸奖,尾巴都快摇到天上去了。 “还有还有!主子你听我说……” 第54章 我就是宋珈安 东宫里一主一仆围在一起将宋家的事说个干净。 另一边宋珈安正神清气爽地清点着林苏荷的嫁妆。 如今老宋老太太病倒,钟氏又不愿意管一个妾氏的出阁礼,只想到时一顶小轿抬去庆王府,索性两家都省事了,可宋珈安偏偏要将替林苏荷打点嫁妆的事接过去,钟氏不喜,但也依着她。 琼华院中富丽华贵,宋珈安的房中更是如此,白翠撇撇嘴,她实在不懂,为何自家小姐这样一个如谪仙般出淤泥不染的人从小就喜欢那种华而不实的东西,如今更是到了爱不释手的地步。 宋珈安把玩着手中的金锭,瞥了白翠一眼,将白翠眉眼间的无奈收入眼中,实在不知道自己惹的小侍女不满意的宋珈安摸不着头脑。 “白翠,将城西的那几个铺子的地契拿过来。” 白翠领悟了宋珈安的意思,忙退出门到库房里翻找。 城西的铺子由于位置偏僻,入不敷出,甚至还要往里面搭些银子,宋珈安想了很多办法,都无法使这些铺子起死回生,转手又买不得好价钱,实在是令宋珈安头疼了好一阵子。 今早听钟氏说起林苏荷的嫁妆,一时间灵光一动主动包揽下来,准备将烫手山芋全部甩出去。 林苏荷在柴房里关了几天,本来还有老夫人的悉心照料,如今老夫人病重,一时间无人问候,属实过了一段难熬的日子。 由于庆王妃怨气难消,便提出将林苏荷接到庆王府养着,养到及笄再给林苏荷名分。 庆王妃是个有手段的人,林苏荷到了她手里不死也要脱层皮。宋珈安对此自然乐见其成,禀告了钟氏,一顶小轿将林苏荷送到了庆王府。 林苏荷哭着闹着,可她平日里没少仗着宋老太太的疼爱欺压旁人,宋老太太昏迷不醒,一时间整个宋府连一个为她求情的都没有。 一连过了三日。 宋珈安靠在软榻上,翻看着手中的请柬,如今宋家与容家在朝堂上针锋相对,容家竟然会给她送请柬?前世之时,自己身败名裂,与沈治定了下来,是京都的笑柄,就没有收到容家的请柬,只听说在宴会上,容家双姝,名动京都。 这是容尚书为了给女儿们扬名做的宴席,如今为何会邀请自己前去? “小姐。” 白翠为宋珈安添足炭火,换上了新茶。 “白翠,林苏荷那边怎么样了。” “回小姐,听闻林小姐一进庆王府,就被庆王妃罚去了祠堂,却打翻了祠堂中的贡品,被庆王妃拉出去打了十板子,现在被关在柴房中。” 宋珈安嗤笑一声,端起茶杯抿了口茶,飘起的水雾朦胧了她眼中的杀意。 “听闻祖母醒了?” 白翠闻言愤愤不平道:“可不是嘛!老夫人一醒来就急着去庆王府找林小姐,现在估摸着已经到了。” 明明自家小姐才是宋家的嫡出大小姐,是老夫人的亲孙女,可老夫人却只对林苏荷上心! 白翠不理解,白翠不开心。 宋珈安见状勾起嘴角,眼中尽是化不开的柔和,抬手抚上白翠毛茸茸的头,轻声安慰道:“你家小姐如今就过得很好,何必追究其他,令自己不快呢?” “更何况——” 宋珈安双目微眯,清亮的眸子里尽是调侃。 “祖母上杆子自取其辱,我们干嘛要拦着?” 果不其然,听下人禀报,老夫人先是在庆王府外吃了半晌的闭门羹,之后更是被庆王妃羞辱,到头来,连林苏荷的影子也没见到。 宋珈安闻言从软榻上爬起来,吩咐白翠为她更衣。 宋老太太在官家妇人中被人捧了几十年,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一时间急火攻心吐了血。 “祖母这是怎么了?” 宋珈安忙上前为宋老太太顺气,言语间尽是紧张,可目光中淡漠异常。 “你来做什么!” 宋珈安莞尔一笑,“闻言祖母大病初愈,林妹妹又不能在您身边照料着,孙女自然要来看望的。” 此话一出,宋老太太怒目圆睁,脸色铁青,目光阴冷得要喷出火来。 “你怎么这么狠毒!竟然如此迫不及待将苏荷送走!你可知道她在庆王府过的什么日子!” “我迫不及待?谁能有祖母迫不及待?竟然想趁着父母亲不在,将林苏荷记在父亲名下!”宋珈安语调婉转,轻声细语起来,全然不见先前的咄咄逼人。“想来也不怪祖母,谁让祖母岁数大了,人糊涂了呢。” “你!你这个孽畜!” 宋老太太扶着床榻,欲拿起一旁的茶杯,砸向宋珈安,可身子已经亏空,手颤抖得厉害。 指尖触碰到茶杯,却将瓷杯掀翻在地。杯中滚烫的茶顺着桌角流下,屋中炭火不足,茶水在二人间升起了一层水雾,祖孙相对,没有温情,只有冷漠与杀意。 “你是不是想气死我!然后就没人挡着你的路了”宋老太太声音嘶哑,喉咙中呛着痰,激烈地咳嗽起来。 宋老太太咳得脸色发青,宋珈安也只是冷眼瞧着,仿佛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勾唇笑道:“祖母在说什么?祖母活了这么多年,自大,自以为可以一手遮天的毛病还是没改。祖母现在就活得好好的,也没人能挡住我的路啊,皎皎尽量快些动手,早日让祖母尝尝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 宋珈安目光森冷,眼中带着暴虐的狠厉,令人不寒而栗。 宋老太太将血痰吐出,一双浑浊的凤目直直地瞧着宋珈安,眸子里多了一丝令人看不透的悲情。 她抬手紧紧抓着被褥,眼神空洞。嘴里不住地呢喃着。 “你不是皎皎,皎皎定然不会做出这种事。” 宋珈安轻笑一声,目光幽暗,如深潭般沉寂。 “皎皎就说祖母是老糊涂了您还不信,祖母瞧瞧我,我就是皎皎啊。”宋珈安顿了顿, 第55章 容家双姝 宋卓出使长陵为大景带来的好消息,长陵愿意称大景为王,让出前年吞并的西陌三郡,整个大景陷入其乐融融的气氛中。 宋珈安带着白翠踏上马车,今日是容府设宴之日,宋珈安一身绯色长裙,层层叠叠,清丽脱俗,娇而不媚。 白翠瞧着宋珈安两眼放光,宋珈安瞧着白翠那副不值钱的样子,忍俊不禁,伸出指头戳了戳白翠的额头,笑道:“这次如你所愿,穿上了绯色,你家小姐可还漂亮?” 白翠闻言直点头,“漂亮,小姐冠绝京都,自然是最美的。” 马车缓缓向前,停在了容家大门外。 白翠搀扶着宋珈安下了马车,将容府全貌尽收眼底。 容家是新贵之家,家底自然是没有宋家的丰厚。 白翠下马车后啧啧几声,宋珈安的瞥了白翠一眼,白翠立马嘘声。 “在琼华院里我随你胡闹,但是在外面要有分寸。” 宋珈安软软的声音听得白翠心里一热,羞愧地低下头喃喃道:“我知道了小姐。” “皎皎!皎皎!等我啊。”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宋珈安转过身去与的欣怡郡主撞了个满怀。 “皎皎真的是你!远远望去都让我看直了眼,本来还想看看是谁家的姑娘这么可人,走近一看,竟然是我的皎皎!这身绯色真衬你!” “对吧对吧,我就说小姐穿红衣最美。”白翠趁机插嘴道。引得一边的欣怡捂嘴笑道:“白翠这丫头真是让皎皎你惯坏了。” 宋珈安不予置否,牵起欣怡的手,二人踏进容家大门。 容夫人眼尖得很,一眼就在众多贵女中认出了宋珈安,忙迎上去。 “宋大小姐来了。” 宋珈安闻言转身,对上了容夫人慈爱的目光。宋珈安微微颔首,躬身向容夫人行了个礼。 容夫人忙扶起宋珈安,将宋珈安的手紧紧攥在掌心,旁若无人地说起家常。 “上次在宫宴上我就与宋大小姐一见如故,回来就念得紧,如今总算是又见到了,宋大小姐出落得越发大方了。” 宋珈安望着容夫人,眼中划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机敏。 宋容两家如今不和已经在整个京都人尽皆知,容夫人不顾颜面来讨好自己定是有所图谋。 宋珈安不欲与容夫人过多纠缠,随便寻了个借口离开了容家前院。 望着宋珈安远去的身影,容夫人的目光陡然缩紧,淡漠而无情。一旁的丫鬟看不下去,愤愤不平道:“夫人,我们府上哪里比宋家差!为何要这般卑微去讨好她,瞧她那眼高于顶的样子!” 容夫人闻言气急反笑,阴恻恻的目光落在丫鬟身上,吓得小丫鬟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上。“她眼高于顶怎么了,你以为她是谁?她是姜水宋氏唯一的嫡小姐,宋家是四大世族之首,有了宋家的势力就相当于有了四大世族的支持。就算不能为我们所用,也万万不能将其推到太子阵营去!” 另一边,欣怡郡主摇着宋珈安的胳膊不住的撒娇道:“这容夫人笑得好假啊天天这么装着不累么?” 宋珈安抽出手来,抬手弹了欣怡的额头,疼得欣怡“哎呦”一声,捂住额头,幽怨地望着宋珈安。 宋珈安被她的神情逗笑,温柔道:“小心隔墙有耳。更何况在这权贵之家,都要学会察言观色,不然如何能活得久……” 宋珈安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前方传来阵阵笑声。 “小姐,好像是容家的小姐们。” 宋珈安挑了挑眉,只觉得冤家路窄,前世这容家双姝与林苏荷交好,不知暗中给宋珈安使了多少绊子,“跟我过去看看。” “看这首词根本就是那宋珈安在古书上抄的!父亲告诉我这首《槐序》底蕴极高,用词老练,她宋珈安还未及笄,怎么能创作出?” “你没有证据瞎说什么!皎皎母亲的才华名满天下,有她教导,皎皎自然比你们这些只会争风吃醋乱嚼舌根的厉害多了!”一旁的江棠气红了眼,面红耳赤的为宋珈安辩解道。 “那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词就是她宋珈安写的?” “你这么说倒是提醒我了,没准儿是她那个才女母亲为了替她女儿扬名,自己所作呢?” 宋珈安站在桥上远远望去,认出了当中最咄咄逼人的。 容府嫡次女容静桐。 宋珈安眸色一暗,前世被人玩弄于股掌的恨意顺势滋长,宋珈安眼神森冷,望向容静桐的目光中国仿佛淬了毒。真是冤家路窄,天堂有路你不走,那就别怪我了。 “再说,你们谁见过宋珈安,没准丑的见不得人呢!” “皎皎才不丑呢!” “阿棠,你在这儿啊,让我好找。”宋珈安快步上前看着快气哭的江棠,杏眼微嗔,冷冽的目光直直打在容静桐身上。 “皎皎,你来的怎么这么迟,”江棠忙上前抓住宋珈安的手,平日里清亮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水雾。 说人闲话被当场抓包,容静桐一行人都默不作声,只得上下打量着这位久在深闺的才女,般般入画,皎如明月,自身带着一股书卷气,可偏偏一身红衣,绰约多姿!太美了!美的近似为妖! 方才还大肆嘲笑宋珈安丑陋无法出门的容静桐嫉妒地跺脚。 “你都不知道她们刚才……” 宋珈啊打断了江棠的话,柔声道:“我刚才还看见江夫人在寻你,你怎么在这儿与这帮丫鬟斗起嘴来了。要是江夫人知道定要训你的。” 丫鬟? 方才还心虚的容静桐立马有了底气。 “你说谁是丫鬟!”容静桐脸色铁青,抬起手指向宋珈安,大吼道。 “这是容府的下人?怎么这般没规矩。”宋珈安微微皱眉,眉眼中尽是不耐烦。却也依然美到了人心里。 容静桐自觉失态,轻咳一声,仰起头说道:“你听清楚了 第56章 就是为了等她? 恍恍惚惚之间已经日落西山,宋珈安与欣怡,江棠聊得正欢,宋家的下人忙上前向宋珈安行了个礼,禀报说大公子来接您回宋府。 宋珈安正诧异着,就看见宋知行一身深绯色官服,长身玉立。不紧不慢地朝她仨走来。 宋知行在朝为官已经身居四品,表面上温润如玉,可芯子里全是黑墨水,敢做敢言,朝堂上除了宋卓,没再怕过谁。又因为面如谪仙,引得四周的贵女纷纷掩面。 宋珈安忙迎上去,一旁的欣怡郡主乖巧地唤了声“知行哥哥”,只剩下江棠愣在原地,手紧紧攥着裙角不知所措。 宋知行笑着向欣怡问好,看向一旁的江棠,素来不近人情的凤眸中划过一丝玩味。这便是定远将军的妹妹,倒是跟她哥哥一个性子。 宋知行与欣怡郡主寒碜几句后将目光落在一旁的宋珈安身上,脸上带着阴恻恻的笑意。宋珈安心上一震,转身想走,反被宋知行抓住了后脖子,动弹不得。 容家与宋家如今势同水火,宋知行闻言宋珈安去了容府赴宴,在大理寺散值后直接到了容府门口,欲将宋珈安接回去。 马车上,宋知行脸色一沉,阴冷的目光看得宋珈安身子都凉了半截儿。 “为何要来容府?” 宋珈安见宋知行面色凝重,果真动了怒,只悻悻地笑笑,上前缠住宋知行的手,娇声道:“那容家已经发来请柬了,宋容两家的关系又没有摆到明面上,妹妹哪有不应的道理?” 宋珈安摇摇宋知行的手,见他没有反应索性撒开手坐在马车的另一边生起闷气。 宋知行见宋珈安鼓着腮帮子的样子着实好笑,一时间也忘了与她计较,随手将准备多时的小玩意儿丢给宋珈安。 由于听说宋珈安这几日与宋老太太闹得僵了些,宋珈安年岁小些,未免思绪低沉,就顺路买上些吃食和新奇小玩意儿塞进宋珈安手里。 宋珈安把玩着手中的胭脂,忍不住抬眼望向宋知行,又磨磨蹭蹭地来到宋知行身边,将头靠在宋知行肩上,瓮声道:“我只是想看看容家打的什么算盘就是了,容夫人对我异常亲热,恐怕是四皇子觊觎我们家的势力,我以后定然不会与容家扯上关系了。” 宋珈安信誓旦旦地与宋知行保证清亮的眸子里满是讨好。宋知行揉了揉宋珈安毛茸茸的头,惹得宋珈安不满地哼唧着,不由得嗤笑出声。 “皎皎如今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哥哥不会多加干涉,只希望皎皎能护好自己。” 闻言宋珈安心上一颤,靠着宋知行不再出声。 宋家。 傍晚全家围在一起,等待传膳,宋珈安端坐在一边,左看右看就是没看见他爹宋卓,看着自家母亲越来越黑的脸,宋珈安用胳膊肘拐了一下宋知行。 “哥哥,咱爹呢?” 宋知行偷瞄了钟氏一眼,见钟氏没注意到他俩之间的小动作,低下头偷偷跟宋珈安说道:“长陵的广陵亲王到大景来朝见圣上,父亲在下朝的时候因为跟广陵王北砚政见不同,在宫门口吵起来了,差点儿大打出手,最后惊动了皇上,现在他和长陵王都在御书房呢,听皇帝身边的刘公公透露,父亲被罚了三个月俸禄,按理说,也快回来了” 广陵王北砚,是长陵帝的胞弟,是长陵帝座下之鹰,与宋卓也是旧相识,关系却实在是不对付。 像回的针尖对麦芒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太傅宋卓是文臣之首,表面翩翩君子,实则手段了得,杀伐果断,广王是长陵的肱骨之臣,平时就不苟言笑,周身都是权臣的压迫感,气场两米八,北砚路过御花园,园子里的蛤蟆都不敢叫了。 平时二人几年也见不着一面,可这见到了就出茬子。 直接在宫门口发生冲突,文武百官盯着这两尊祖宗,劝哪个也不是,一位文臣之首,一位外族亲王,他骂一句假仁假义,他回一句装腔作势,快要大打出手时纷纷被皇帝传唤到御书房。 皇帝看着跪在下边的两位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都说这世上,文有宋卓,武有北砚。可称当时双璧。 可这两个哪有双璧的样子。 最后以广陵王致歉,宋卓献上三个月俸禄为结果为这件事画上了句号。 原本景元帝还想留下宋卓商量一些政务,结果宋卓以女儿体弱,身体不适,想早点回家看看为由推辞了,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瞥了北砚一眼。 笑死,老子有女儿,你有么。 孤家寡人,当真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北砚看出宋卓眼中的挑衅,气上心头,明明就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还天下第一文臣,北砚觉得不理解?沈叙那个狼崽子竟然对宋卓如此敬重?他凭什么! 北砚面露不快,又碍于景元帝在此,只得暗暗将此仇记下。待到来日清算! 另一边,夜色已深,钟氏见宋卓迟迟未归,便叫了马车前来,欲到宫门外守着。宋珈安体恤钟氏操劳一整日,便说服钟氏在家中等候,在云钦云苍的陪同下坐上马车,往宫门方向驶去。 途中宋珈安闭目养神,反被一阵颠簸震醒。 “小姐,前面的路被挡住了。” 宋珈安皱了皱眉,掀开帘子便看见一辆马车横停在路中,似乎是车辙出了毛病。 “小姐,是广陵王的马车。” 云钦暗中探查一番后,附下身对宋珈安说道。 “广陵王?” 宋珈安眸色一深,广陵王算是大景的贵客,如今遇到难处,她身为朝臣之女自然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宋珈安在白翠的搀扶下走下马车,躬身道:“小女是宋太傅宋卓之女,如今见广陵王殿下此行不便,如今天色已晚,小女身后还有辆马车空着,若是广陵王殿下不嫌弃,便请上马车。” 北砚听着少女软糯却不卑不亢的声音, 第57章 护上食了 沈叙不予置否,桃花目中的欣喜却藏也藏不住。 北砚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宋卓之女!北砚轻哼一声,怪不得对那宋卓百般讨好,原来是盯上了人家的宝贝女儿。 沈叙坐在轿中,听着宋珈安悦耳的声音,想象出她小小一人披着厚厚的斗篷,将自己包成一团,躬身行礼的样子。 这时天那么冷,她那么娇弱,会不会冻坏? 想到此处,沈叙忙站起身,拉着北砚下了马车。 宋珈安见轿中有人出来,抬眼一望,与沈叙四目相对,将沈叙目光中的炯灼收入眼中。 宋珈安忙低下头,“太子殿下安。” 沈叙目光炽热,仿佛要将宋珈安生吞活剥,从上次宋珈安醉酒开始,他对她的渴求已经到了无法抑制的程度。 听正则说宋珈安要到宫门口接宋卓,便命人将马车停在宋珈安的必经之路上,卸了车辙。 “平身吧。” 北砚将沈叙的反应收入眼中,一时间竟觉得新奇! 北砚第一次见到沈叙时是在八年前,在平雁城,沈叙跟在镇国将军身后,周身有种说不出的矜贵。明明只是十岁的孩子,望着平雁城漫天飞舞的尘土与哀嚎,冷冽的眸子中没有丝毫惧怕,只有冷静与—— 悲悯。 没错,是悲悯,北砚从一个孩子眼中看出了那种胸怀天下的悲悯。 打听得知,那个孩子是景元帝嫡子,未来大景的主人。 大景与长陵交好,北砚总会潜入大景营地中挑逗沈叙。 可沈叙仿佛心无欲念,任何事任何东西都不能让他另眼相看。 这样的人是可怕的,这样的统治者更是如此。 北砚见证者沈叙八年的成长,似乎也预想到了沈叙称帝后那个盛世大景。 可如今,北砚看向宋珈安,小姑娘活像个糯米团子,清亮的眸子中容不下世间所有的恶念。 北砚身为广陵王,平生阅美人无数。可没有一人如宋珈安这般,干净出挑,仿佛是神仙落入凡尘。 北砚又将沈叙炽热的目光收入眼底,轻笑出声。 狼崽子这是有了欲念?不知这样欲念是好是坏。 “你是宋卓之女?” “回广陵王殿下,臣女正是。” 北砚上下打量着宋珈安,确实是比宋卓那厮讨人喜欢。 沈叙淡淡的瞥了北砚一眼,北砚只觉得后背一凉,转头便撞上了沈叙那仿佛被人冒犯的目光。 嗬!好崽子,护上食了! 沈叙越是如此,北砚越觉得有趣,他朝宋珈安缓缓走近,“瞧着倒是个好的,不知家中可有婚配?小姑娘选婿的时候可要擦亮眼睛。”北砚瞥了沈叙一眼,眉眼间尽是得意,他轻咳几声,接着说道:“那种表里不一,睚眦必报的可不是良配。” 长陵的民风对比大景更加开放,北砚的话听得宋珈安耳尖一红,转头看向别处。 一旁忍无可忍的沈叙拉上北砚就往宋家的马车上走去。 “这次多谢宋大小姐了,来日定会登门致谢。”沈叙收敛了眉宇间的戾气,使得自己看起来纯良又无害。 马车移动,往东宫方向驶去,渐渐没了踪影。 宋珈安目送马车越行越远,便也上了轿子到宫门接宋卓。 宋卓见到女儿,在北砚那里受的气一扫而空。 自己有深爱的妻子,一对出色的儿女,那北砚有什么?他有什么?孤家寡人。 次日的朝堂上,广陵王北砚还是被宋卓气得肝疼。 争论不休之时,一旁风光霁月的太子殿下淡淡开口道:“儿臣以为宋太傅所言甚是。” 北砚气得直跺脚!好啊!真是好极了! 宋府。 宋珈安不知朝堂上的暗潮涌动。安国公夫人大病初愈,钟氏心口的石头总算是落地了。 宋珈安曾为了安国公夫人去广昭寺祈福,如今也应该去广昭寺还愿了。 如今大雪纷飞。宋珈安一脸虔诚地望向眼前的寺庙,似乎比第一次前来更冷清些。 门口的小和尚将她们一群人迎进寺庙。 思空大师笑着起身向迎,对宋珈安还是一如既往的客气。 宋珈安双手合十,朝思空大师躬身问候。 “外祖母身体已经痊愈,臣女此次前来是来还愿的。” “宋施主这边请。” 宋珈安踏进佛堂,在佛像前点燃了香,待到香燃尽,踏进殿中跪拜。 “宋大小姐,你也在此?” 一声清润又熟悉的声音传来,宋珈安不禁皱了皱眉头。 “容公子安。” 宋珈安不疏不近地问候着,宋铮似乎对宋珈安的反应不太满意,抿了抿唇,径直走到宋珈安身前。 “今日这么巧,能在此遇上宋大小姐,是容某有幸。不知宋大小姐在此许了什么愿?” “外祖母前些日子身子不爽利,如今大病初愈,小女是来还愿的。” 闻言容铮的脸上挂上了一丝担忧。忙说道:“竟不知安国公夫人有了伤病?容某前些日子得了批上好的补品,若是宋大小姐不嫌弃,就拿去为安国公夫人补补气血。” 宋珈安抿唇一笑,盈盈笑意在唇角若隐若现,容铮一时看红了眼。 “钟府家大势大,想必是不缺补品的。“” 宋珈安谢绝了宋铮的好意,转身欲离开,反被宋铮叫住。 “宋大小姐为何躲着容某?可是容某哪里冒犯了宋大小姐。”容铮越说越轻,眉眼间多了一丝委屈之意,像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为了自己心爱的东西撒泼耍赖。 宋珈安挑了挑眉,若不是先前孤月楼差点要了自己的命,自己真的要被容铮这副人畜无害的模样骗了。 “容公子,你这样说就没意思了吧?你容家做了什么?难道你不清楚?孤月楼险些要了我的命,难道不是受你指示么?容公子诓骗林苏荷,如今又来招惹我。难不成容公 第58章 她当真不在乎? 闻言沈叙目光一凛,桃花目中射出阵阵寒光,直直打在容铮身上,“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容大公子多嘴了。” 容铮被沈叙周身的杀意吓得浑身发怵,沈叙在平雁城镇守地八年,八年来在战场上调兵点将,被将士们称为玉面阎罗。 身上冷冽的气势哪里是容铮一个在京都娇生惯养的公子哥抵挡得了的? 容铮指尖颤抖,可在看见宋珈安之时又攥紧了手,对上沈叙的目光冷笑道:“不知容某句话说错了?竟然引得太子殿下如此震怒?” “传言太子殿下要娶长陵公主为正妻,又来招惹宋大小姐做什么?宋家女可是不做妾室的。” 宋珈安见不得容铮信口雌黄,厉声喝道:“容公子慎言,莫要毁臣女的名声。” “安国公府是百年世家,想必是看不上容公子的补品,容公子请便吧!”宋珈安甩袖离开。 容铮欲上前解释,反被沈叙抬手拦住。 宋铮涨红了脸,眼中划过一丝几不可见的狠厉,“太子殿下,你成心与我过不去是不是!” 沈叙勾唇一笑,眉眼间尽是轻蔑。“孤从未把你放在眼里,何来成心一说?孤只是想提醒你,还有容家,做事收敛一点,景山的仇,孤迟早要你们百倍千倍的奉还。” 容铮闻言脸色铁青,一时站不住脚。险些摔倒在地,竟知如何与沈叙对峙下去。 景山狩猎之时,孤月楼的十张王牌全部出动,可沈叙还是毫发无损的回了皇宫!刺杀失败,一定会遭受沈叙猛烈的反扑! 容铮回过神来时沈叙已经走远,沈叙的背景萧瑟又落寞,他总是独自一人,仿佛这世间无人能与他并肩而立,并称双王。 容铮轻哼一声,望向沈叙的目光中阴冷,带着不寒而栗的杀意,直到沈叙消失在路的尽头。 容铮转过身来,拿起宋珈安供奉的香火,紧紧攥住手里。 太子殿下又如何?他容家也不是吃素的,到底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另一边宋珈安上了轿子,马车正欲行使,一只手紧紧扣住了轿沿。 “太子殿下?”宋珈安掀开轿帘,与沈叙四目相对。 沈叙的目光中满是复杂的情绪,眉眼低垂着,看得宋珈安满是不解。“太子殿下可是有什么事?” 沈叙淡淡回复,“无事。”可目光直直看向离开宋珈安,原本肆意勾人的桃花眼,此时竟……隐隐透出些可怜。 宋珈安不禁笑出声,像是雨后的凌霄花,明媚鲜艳,温暖而灿烂。 沈叙不由地愣神,可转念一想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没什么想问我的?” 沈叙此话一出,打了宋珈安一个措手不及,“那……太子殿下为何会在此?” 沈叙抿了抿唇,心中堵闷不堪。 为何?为何她不关心自己是否真的要娶长陵公主?她当真如此不在乎? 想到此处,沈叙面色一沉,拂袖而去。 宋珈安一头雾水,转头看向一边的白翠,“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 白翠烦躁挠挠头,太子殿下的心思怎会让她一个小丫头猜中?总不会是想让自家小姐问他去长陵公主的事情吧? 宋珈安刚回到宋家,下了马车就被一坨白团子撞了个满怀。 “皎皎,我等了你好久!” 宋珈安揉了揉欣怡郡主冻红的脸,捏来捏去十分滑稽,宋珈安忍不住噗嗤一笑,“欣怡今日怎么来寻我了?” “我们进去说。” 欣怡拉住宋珈安,轻车熟路地进到了琼华院。 欣怡郡主累得气喘吁吁,抬手便抢过了白翠给宋珈安沏好的茶,一饮而尽。 “哎呀我的小郡主,这是长陵供奉的茶叶,连我爹也只得了一盒。如此名贵你竟用来解渴?” 欣怡郡主挠挠头噗嗤一笑,“我哪能尝出来这个?只觉得全天下的茶都是苦的,若不是嗓子难受,我才不喝你的茶,真是苦到我心里去了。” 欣怡说完拿起手帕轻拭掉不存在的泪水,宋珈安实在拿她没辙,也只好宠着,吩咐白翠下去将上好的点心拿上来。 欣怡是个没心没肺的,见到点心,连为何来寻宋珈安都抛在脑后。 “欣怡为何今日急匆匆来寻我?” 欣怡这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于是猛地咽下口中的点心,灌下一杯茶水,“皎皎可知道,那日我们走后,容静桐就被蜜蜂缠上,听说脸已经毁了。”欣怡偷偷瞥向宋珈安,“皎皎,这不会跟你有关系吧!” 宋珈安闻言轻笑一声,“那欣怡以为我那日让你看的好戏是什么?” 欣怡郡主猛地瞪大了眼睛,抬手颤颤巍巍地指向宋珈安,“你你你!皎皎,这真是你干的?你只知不知道,容府上下都在严查此事,容家就是一群疯子,你为何要去招惹她们?” 宋珈安收敛了笑意,她的双目微眯,一双本该含情的杏眼中,泛着丝丝的杀意,“我替容静桐捡簪子时,在簪子上涂了点儿东西,无色无味却能招致蚊虫蜜蜂。这种药一个时辰就会消失,绝对不会留下证据。而容静桐脸上的伤,够她消停一段时间的了。人总要为自己所说的话付出代价。” 宋珈安眸色一沉,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潭。令人望而却步。 欣怡总觉得宋珈安变了,以往的宋珈安不屑于对付那些莺莺燕燕,宋珈安出身高门显贵,父兄仕途正顺,宋大小姐名头在京都风光无量,这也养成了宋珈安眼高于顶,淡漠冷静的性子。 可如今的宋珈安,像是一只刺猬,为了不被人威胁到柔软的腹部,只能将全身布满利刺,不由外人接触半分。 “皎皎,你这样做会不会太冒险了。” “欣怡啊,说你真傻你又不信,你当容府不知此事是我做的么?还有那日在场的贵女们,她们难道不知道是我做的么?他们都清楚的很。” 第59章 姜某错了 宋珈安愕然,却很快反应过来,轻笑道:“这对我们来说不是好事么?林苏荷的野心可远远不止于庆王侧妃,恐怕下一步就要谋求庆王妃的位置了。如今的庆王妃嚣张跋扈,也不是什么软柿子,她们二人相争,估计会鱼死网破,最后由太后来坐收渔翁之利。我们只需要静静看着就好。必要时推上一把……” 夜半。 宋珈安坐在窗前苦苦盼着,自己明明早就给姜楚传了信,可两个时辰过去,愣是没个人影。 之前从未出现这种状况,难不成是姜楚遇到了什么事!或是遭到了孤月阁的刺杀? 宋珈安坐立难安,勾人的眉宇间尽是化不开的担忧,宋珈安下定决心,拿起姜水剑,避开打更的家丁,轻车熟路地从南门出去,直奔圣景楼。 已经到了一更天,纤鸣无聊地打着哈欠,手不住的敲打着算盘, 他耳朵一动,听有人进来,懒洋洋的直起身,依旧低垂着眉,“本店打烊了,您明儿个再——” “你们楼主呢?”宋珈安不欲与纤鸣废话,直奔主题道。 “是宋大小姐啊,里面请,里面请。” 纤鸣满脸带笑为宋珈安指路,直接将宋珈安引至二楼。 纤鸣目送宋珈安进入沈叙的包厢,提了一天的心可算是落地了。 主子今日也不知在哪里受了气,板着张脸,冷冽的眸子一扫,屋子都快冻上了。 整整一日,纤鸣是一个大气都没敢喘。 如今这宋大小姐亲自过来,自家主子这怨气总应该消了吧? …… 宋珈安推开门,便看见姜楚倚在软塌上,仍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想来是没遇到什么危险的。 在沈叙手旁,一只白胖的信鸽正懒洋洋地趴在岸上,闭着眼神好不惬意! 宋珈安心中不由得窜起一阵无名火。 明明自己的传信他收到了,为何?为何晾着自己? 宋珈安刚要发作,可却不知如何开口,本就是自己求着姜楚做事,不帮自己也是情理之中,可…… 可宋珈安就是说不出的委屈。 宋珈安不愿多看姜楚,只大步向前拎起贪睡的信鸽,抱在怀里。 “姜楼主,我来找我宋家的鸽子,叨扰了。” 沈叙神色淡淡,面对宋珈安故作轻松的语气眼神闪烁。 宋珈安见沈叙没有反应,忍不住鼻子一酸,抓着姜水剑的手不住的颤抖,枉自己担心他一场,原来只是觉得自己麻烦不愿意见自己了而已。 景圣楼是大景第一楼,背后的赏金生意定使他赚得盆满钵满,他还是江湖第一人。 他财名两全,而自己…… 宋珈安眼睛一热,眼泪不由地掉出来,落在信鸽身上,“你瞧瞧你,人家只是给了你顿吃的便不愿意回家了,若有下次定要炖了你。” 小女儿痴怨的声音微微发颤,沈叙抬头便将宋珈安的泪看在眼里。 一时间所有的苦闷消失殆尽,就算她真的不在乎自己是否要娶长陵公主又如何?自己为何要惹哭她? 沈叙曾于千军万马之中取敌方将领首级,铜剑长枪都无法伤他分毫,可看着宋珈安落泪,他心痛的无以复加。 她的泪会伤到他。 沈叙忙从软塌上起身,快步到宋珈安身前,欲抬手拾去宋珈安眼角的泪。 宋珈安侧身一躲,沈叙的手停在半空,“宋大小姐别哭了,姜某错了,这次是姜某错了。” 宋珈安闻言转过头来,清亮的眸子沾上了水雾,像是星星被碾成粉末,美丽又破碎。 “姜楼主怎么会错,从始至终都是我自作多情罢了,以后我也不会来烦姜楼主了,还姜楼主个清净。” 沈叙抬手擦去宋珈安眼角的泪,宋珈安闭着眼睛,姜楚身上很烫,手也很烫,烫得她心里发酥。 “怎会是宋大小姐自作多情?一自始至终都是姜某心甘情愿,若是宋大小姐不解气,就骂姜某几句可好?动手也可以,只是姜某皮糙肉厚怕宋大小姐手疼。” 闻言宋珈安噗嗤笑出声,见湿润的眸子里总算沾染上笑意,沈叙目光中满是柔和,冷冽的眸子化成温柔的水。目之所及尽是心心念念。 第60章 唯有太子殿下 沈叙双目勾人,温润的眸子里满是宋珈安,见此宋珈安心中的郁结四散开来。 “姜某保证,今日之事定不会再发生,若是还有下次,姜某任由宋大小姐处置可好?” 沈叙的唇张张合合,可宋珈安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她被沈叙盯得全身都热起来,骨子都酥掉了。 沈叙见状眉角上扬,眼眸落在眉毛下面带着光亮,有好似带着一团火,“宋大小姐有何事?” 宋珈安这才回过神来,一双眼睛逐渐恢复清明。 “姜楼主,你可知道大景与长陵之事?” 沈叙闻言勾唇一笑,已经将宋珈安的来意猜了个十成十,“宋大小姐是想问,和亲公主的事?” “是是是!”宋珈安眸子一亮,连忙点头,活像只来了精神的小兽,讨好地舔舐着主人。 “宋大小姐想问什么?” “姜楼主觉得谁会被圣上选中,远走长陵?” 沈叙转身寻了个位置坐好。仰起头望向宋珈安,浅笑盈盈。“圣上的意思,姜楼怎敢暗自揣测。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那庆王府的欣怡郡主倒是个合适的人选。” 话音未落。宋珈安只觉得眼前一黑,莫大的担忧使她喘不过气来,双脚一软,差点跌倒在地。 姜楚是景圣楼楼主,他的消息四通八达,基本不会出错,难不成,和亲真的非欣怡不可? 沈叙本来只想逗逗宋珈安,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忙起身上前扶住宋珈安。 身前的乌沉香使得宋珈安有了主心骨,宋珈安抓住沈叙的衣襟,整个人靠在沈叙怀中不住的颤抖。“姜楼主,我若不想欣怡和亲,你可有办法。” 宋珈安在沈叙怀中探出头,清亮的眸子中满是希冀。 “宋大小姐,姜某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介草民,是无法把手伸进朝堂的。” “连你都没有办法,那欣怡……” 宋珈安思绪很乱,一时间竟然想不起别的办法,和亲之事有关大景太平,若是圣上定下欣怡,就算是父亲出面想必也是行不通的。 沈叙轻拍着宋珈安的肩膀安抚着,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笑。“但有个人想必有办法。” 宋珈安闻言有转机,忙追问道:“谁?”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定是有办法的,姜某听说宋大小姐在八岁那年为太子殿下挡了毒,对太子殿下有恩,不如问问太子殿下。” 宋珈安紧紧攥着手帕,久久不言,虽然她与太子沈叙在狩猎遇险时已经确定合作关系。也多亏太子多次相助,可光明正大的请求…… 沈叙站在一旁,将宋珈安的犹豫收入眼中,不禁疑惑起来。 她可以在姜楚面前楚楚可人,寻得姜楚帮忙,为何到了沈叙这里,就不行? “姜某有幸与太子殿下合作过,此人通情达理,想必不会为难宋大小姐,欣怡郡主的事,恐怕只有太子殿下能帮上忙了。几天后,太后寿宴,朝臣及家眷不可缺席,宋大小姐可趁那时寻得太子殿下。” 宋珈安望向姜楚,见他目光坚定,只得在心中叹了口气,“我明白了,有劳姜楼主了。” 如今已经过了二更天,宋珈安不欲多留,与姜楚告别后转身欲离开,沈叙扯过宋珈安的手。 宋珈安转身望向沈叙,眉眼间满是迷惑。 沈叙笑着开口道:“夜色已晚,恐宋大小姐一人不安全,不如给姜某薄面,让姜某护送宋大小姐回宋府。” 楼下的纤鸣竖起耳朵听了好久,这宋大小姐已经在屋中待了一个时辰了,不知主子的气消了没有。 “咯吱——” 听房门被打开,纤鸣忙伸长脖子朝上面望去,只见宋珈安走在前面,沈叙紧跟在后面,眼角的笑都已经绽开了! 自家主子板着脸在阁楼呆了一天,因为宋大小姐这一个时辰就眉开眼笑。纤鸣忍不住在心中呐喊,还得是你啊!宋大小姐! “宋大小姐,这边走。” 沈叙为宋珈安指路,随后二人一起消失在黑夜中。 全程被忽略的纤鸣喜滋滋地扒拉着算盘,嘴里不住的哼着小曲。 主子好,他才好。 宋府。 宋珈安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沈叙站在窗外,见屋中的琉璃灯熄灭,琼华院中进入沉寂,踮脚顺着房顶离开宋府。 屋中的宋珈安躺在榻上,久久未眠,姜楚身上的乌沉香还萦绕在宋珈安的身边,让宋珈安的心安定下来,自重活一世,宋珈安只觉自己是孤身一人,在父母兄长眼中,她乖巧懂事,宋珈安不敢将自己做的所有事在父亲母亲面前公之于众。 可自己复仇的每一步,都有姜楚的参与,姜楚那双素来淡漠的眸子,今日含着笑意一字一句地言明“心甘情愿”之时,她心跳得厉害,前世她为沈治殚精竭虑,付出一切,却换来个狡兔死,良狗烹的下场,这一世,她本不应该再信情爱的。 风雪夜里,琼华院与景圣楼,宋珈安与沈叙,一夜未眠。 几日过去,宋珈安换上连衣阁新到的绯色棉袍,跟着钟氏入宫去,太后寿辰定是怠慢不得的,虽当今圣上与太后势如水火,可大景以孝道为先,定要给足太后面子。 二房的宋颜希穿上藕色棉服,虽衣服做工不如宋珈安的,可也是连衣阁定做的,价格不菲,更是带上了从宋老太太赏的簪子,整个人也是明艳极了。 宋珈安的目光落在那做工精妙的簪子上,嘴角挂上一丝苦笑。 祖母啊,我们在你眼中,到底是孙女,是亲人,还是谋求富贵的工具? 白翠见宋珈安愣在一边,上前摇了摇她的胳膊。“小姐!小姐!夫人叫您呢!” 宋珈安猛地回神,收起眼中的落寞,挂上温柔的笑来,“我知道了,我们这就去寻母亲。” 望着宋珈安的背影,宋颜希攥紧双手,紧咬着牙,神色复杂, 容静遥的话还萦绕在耳,这次寿宴便是一个机会,可……自己真的要毁了宋珈安吗? 宋颜希嫉恨了宋珈安十几年。可到了这个时候却狠不下心来。 第61章 是单相思! 前些日子,容静遥找到宋颜希,容静遥淡然的眉眼间满是轻蔑,轻描淡写地说出在广昭寺中,太子帮宋珈安解围之事。 虽然宋颜希清楚容静遥定然在添油加醋,可宋颜希还是气得要命!凭什么?她宋珈安什么都有了,家世相貌才华,所有宋颜希渴求的,她都有了!为何还要将太子占为己有? 太子回京那日,阁楼上的惊鸿一眼,宋颜希便从此非他不可,连平日里最看不上的琴棋书画,都没日没夜地练习,只愿皇后娘娘为太子选妃之时能多看自己一眼。 太子殿下是身为储君,身份尊贵,宋颜希清楚自己的家世,虽冠上宋姓,可还是庶子之女,不敢奢求太子妃之位。 可为什么是宋珈安!谁都可以!京都的贵女谁都可以,就是不能是宋珈安,那个自己从小嫉妒到大的人! 容静遥将宋颜希的痛苦看在眼里,眼中满是不屑,她高昂着头,贴近宋颜希,“太后寿宴就是最好的机会,只要你配合我,宋珈安就成不了太子妃。” 宋颜希闻言后退几步,面色煞白,忙摇头拒绝,“不行!我不能害她!” 容静遥轻笑出声,她樱唇轻启,却如寒冰般瘆人,“是不能害她,还是你不敢害她?就这胆量还敢肖想太子妃之位?无胆蠢笨,我若是太子殿下,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宋颜希仰起头,双眼通红,带着不甘与凌冽的寒光,惊人不寒而栗,“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宋颜希抓住容静遥的肩膀,牢牢禁锢着她。 容静遥身量比宋颜希高些,只低头睥睨着她,嘴角挂着冷笑,“再说十遍又如何?人若想要什么,需要自己去争!而你光是提起宋珈安就胆怯,无胆愚蠢,我若是太子殿下,也定不会看你一眼!” 容静遥轻轻一推,宋颜希便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双目空洞。 容静遥俯下身来,在宋颜希耳边淡淡道:“我再给你一日时间好好想想,明日这个时辰,来这里等我。” 宋颜希坐在地上久久未回神,突然猛地站起身,朝容静遥离开的方向追去,“不用明日,我想好了,我要争!” …… 宋颜希紧紧抿着唇,心跳得不停。 四皇子也是天潢贵胄,如此也不算是害了宋珈安…… 皇宫到了,宋珈安与宋颜希紧紧跟在氏身后,此次宴席百官相会,定不能失了规矩。 宋珈安一眼便注意到庆王身边的林苏荷,想必太后回京,深得太后青睐,她的日子好过了不少,面色红润,比在宋家之时更为妩媚可人。 林苏荷扭头与宋珈安四目相对,只低垂着眼,冲宋珈安淡淡一笑。 宋珈安轻挑起眉,眼中满是玩味,看来与庆王妃斗了几天,性子都沉稳了不少。 等候已久的欣怡郡主忙跑到宋珈安身边坐定,拉着宋珈安的手小声说道:“皎皎我跟你说。继母这段时间对付林苏荷,没有精力放在我身上,我可是着实过了一段好日子!” 宋珈安轻刮欣怡郡主的鼻尖,痒得欣怡忙往宋珈安怀里钻。“我看那林苏荷面色红润,庆王妃倒是憔悴不少。” 一听这话欣怡郡主来了精神,忙不迭地说起来:“可不是么!林苏荷颇有她母亲的本事,那日继母生辰,林苏荷硬是腹痛,将父亲闹了过去,歇在了她房中,气得继母将屋中的器具砸得干净。” 宋珈安闻言朝林苏荷看了过去,眸子如同深不见底的深潭,仿佛洞察一切。 “她们如此相争,定有太后在背后推波助澜。我们就静静看着就好——” “太子殿下到——成安公主到——” 尖细的声音传来,宋珈安抬眼望去,沈叙身着红衣,衣袍上绣着飞舞的四足金蟒。少年郎矜贵风流,高不可攀。 尤其一身红衣,容颜更甚往昔。 “太子殿下万安。” 朝臣与家眷蟒跪下行礼,沈叙冷冽的目光一扫,一眼便认出同样一身绛色的宋珈安。 “平身。” 沈叙与生俱来的凌厉使得大臣们出了一身冷汗,这还是太子就如此吓人,若是做了皇帝可还了得? “皎皎快看,与太子殿下一同进来的,就是长陵的成安公主。” 宋珈安顺着欣怡的话看向那个身姿窈窕的少女,她穿着长陵皇室的服饰,一举一动都透出飒爽之一意,此时正紧紧跟在沈叙身后,二人相谈甚欢。连一向淡漠的沈叙眉眼间都沾染上了笑意。引得宴上的贵女纷纷侧目。 “宋大小姐?” 宋珈安一转头,便与一双充满侵略性的鹰眼四目相对,一时间寒上心头。 “广陵王殿下安。” “宋大小姐不必多礼,那日得宋大小姐相助,还未来得及感谢宋大小姐。” 宋珈安莞尔一笑,“广陵王殿下是我大景的贵客,臣女不过尽些绵薄之力罢了,广陵王殿下不必介怀。” 北砚只觉得宋珈安乖巧可人,不知比宋卓那个老东西好多少! 宋卓那厮是如何生出如此可人的女儿的!那宋卓的儿子他也是见过的,也是年少有名,举手投足间尽是贵气,一对儿子都那样好,怎就父亲是个强盗! 想到这里,北砚的心又不住地心疼起来,他的三郡啊!就这么被宋卓那厮要走了!狮子大开口,也不怕噎着自己! 活该你女儿被沈叙那头狼崽子惦记! 北砚一转身便对上了沈叙略带威胁的眼神,威胁?他北砚长这么大,就不知道受人威胁四个字怎么写! 北砚将目光落在宋珈安身上,勾唇一笑,“宋大小姐与成安那丫头年纪相仿,有空可以一起聊聊,交个朋友。以后成安就要留在大景了,若没有几个贴心的朋友,本王怕那个小丫头想家。” “留在大景?” “宋大小姐还不知?成安就要与太子沈叙成婚了。” 宋珈安闻言轻笑一声,“臣女平日里极少出门,消息来得也慢了些,成安公主金枝玉叶,与太子殿下相配再好不过了,如此这般,是我大景之福。” 北砚想从宋珈安脸上找出一丝低落的神情,可宋珈安依旧神色淡淡,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北砚一下子就懂了! 看向沈叙的目光中夹杂着明显的幸灾乐祸。 原来你小子,是单相思啊! 第62章 你和他,一个都跑不了 沈叙被北砚盯得一头雾水,不知这老男人又犯了什么病,身后大臣们还等着轮番问候,只得警告北砚不要在宋珈安面前说一些有的没的。 被警告的北砚也不生气,目光饶有兴趣地在沈叙与宋珈安之间扫来扫去。 欣怡派人将欣怡郡主叫走,宋珈安眼神深沉,着重叮嘱了欣怡几句便目送欣怡离开。 宋颜希的目光死死盯着宋珈安,眉眼间带着破釜沉舟的戾气,她转身回看容静遥,容静遥拿起杯子抿了口茶,宽大的衣袖遮住脸,只露出一双长而魅的眼睛,一双满是野心的眸子。 容静遥拿了杯酒朝宋珈安走去,“宋大小姐。” 宋珈安转过身来,见是容静遥脸色一沉,“容大小姐有何事?” “宋大小姐果真好兴致,你光明正大前来赴宴,好不快活,而我的妹妹脸上肿胀,躲在家里不敢见人。” 宋珈安抿唇一笑,勾起的双唇美得勾魂动魄。“闻言二小姐捅了蜂窝竟然是真的?我对容二小姐的遭遇深感同情,珈安在这里祝二小姐早日恢复,希望大小姐将珈安的问候带到。” 容静遥攥紧了手中的酒杯,眼中透出的光似毒蛇一般,泛着森冷的杀意。“我们都是聪明人,宋大小姐干嘛藏着噎着,我妹妹的脸变成这样,不就是你害的么?” 宋珈安装作无奈般摊开双手,叹了口气道:“容大小姐怎么说得如此直白?那天容二小姐在竹林中贬低我,大小姐您也是在场的,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吧?既然贵府不会教导小姐,那我就替贵府好好教导一番,二小姐那日只是冲撞了我,若是以后冲撞了别的贵人,可没这么容易就算了。” 宋珈安目光温柔,容静遥神色淡淡,二人侃侃而谈,不知道的还以为二人在叙旧。 容静遥不欲与宋珈安多说,径直从宋珈安面前走去,手中杯子略微倾斜,酒水沾上宋珈安的衣袖,湿了大片。 宋珈安看着浸湿的衣袖,一挑眉轻声一笑,“容大小姐这是生气了?珈安多嘴一句,这容大小姐生气还不如兔子蹬腿严重呢。” 闻言容静遥平淡的脸上出现一丝温怒,眸子中尽是晦暗,她贴近宋珈安,嗤笑一声道:“这才只是开始,以后有宋大小姐好受的,宋大小姐酒安心等着吧。” “珈安拭目以待。” 坐在席上的宋颜希忙站起身来,拉过宋珈安的衣袖,不禁皱眉道:“怎么整成这副样子,一会太后为太后娘娘献礼定会丢宋家的人。” 宋颜希拉过宋珈安就往殿外走去,“我那里有一套备用的,你我身量相近,你先去换上。” 宋珈安端量着宋颜希颤抖的手,眸中闪过难以察觉的复杂。宋珈安顿了顿,不欲与她多言,便个跟着她去了。 “方才玉儿帮我看过了,这里没人。”宋颜希拿过丫鬟手中的衣服,递到宋珈安手里,将宋珈安推到一座看上去荒废已久的院子中。 房屋萧条,宋珈安上下打量着,一时间没想到皇宫中竟然有如此荒废的院子。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换啊,一会儿误了太后寿宴,便是大不敬!” 宋珈安摩挲着手中的衣服,面料说不上好,花式却很是精美,“颜希妹妹有心了。” 宋珈安勾唇一笑,却没有进殿的打算,一双勾人的杏眼透着凌厉,直直刺向宋颜希,“颜希妹妹很想姐姐进去?” “你什么意思。我这是帮你,你这副样子,一会儿殿前失仪可是大罪!” “什么意思?既然颜希妹妹听不懂,那姐姐再说得清楚些。”宋珈安冷冷扫过眼前萧条破旧的宫殿,“这间宫殿之中藏了谁?” 宋珈安冷冰冰的目光将宋颜希冻在了原地,一时间她方寸大乱,“好心当成驴肝肺,不领情就算了,干嘛往我身上泼脏水。” “哦?难不成是我这个做姐姐的错怪了妹妹?”宋珈安抿唇一笑,走近在宋颜希耳边轻语:“姐姐我已经命人将这间宫殿围起来了,你跟他,一个都跑不了。” 宋颜希只觉得脚下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眼神空洞。满是无望。“你是怎么知道的?” 宋珈安俯身扳起宋颜希的脸,冷笑道:“我已经被林苏荷算计了一回,难不成你以为我还会再次中计?容静遥那么谨慎,不显山不露水的人,怎么可能为了置一时之气就将酒泼在我身上?嗯?她还对你说什么?殿中的是四皇子?那你猜,殿中的真的是四皇子么?” 宋珈安一把扯过宋颜希,一脚将门踹开,尘土漫天,待灰尘落下,一个蹩脚的男人被云苍云钦压在地上。 宋珈安放开宋颜希,一把扳过男人的脸,一张丑陋至极的脸吓得宋颜希连连后退。 “颜希妹妹,这就是你说的四皇子?”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容静遥明明说的是……” 宋颜希扯过宋珈安的裙角,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姐姐,我都是受人蒙骗,我原谅我吧,求求你!” “就算是受人蒙骗又如何?四皇子他生性暴戾,容尚书上书检举我父亲与敌国勾结,若不是圣上圣名,那我们宋家遥遭受的就是灭顶之灾,容家与宋家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时候了,我这个时候嫁给四皇子,只会将宋家卷入深渊。” “姐姐,我什么都不知道!现在我知道了!我以后定不会与容静遥见面了,求你原谅我吧姐姐。” 宋珈安不欲与宋颜希多嘴,猛地抽出被宋颜希抓住的裙摆,转身就走。 宋颜希全身无力,被带倒在地,失声痛哭起来。 宋珈安似被吵得不耐烦,转身命令道:“云苍,将她送回宋家,别在皇宫中丢人现眼。” 宋珈安拢了拢衣袖,走出了眼前这座荒废的宫殿。 路过拐角处,一个身影挡在她身前,。一身绛色衬得身后的宫墙更为破旧。 “宋大小姐。” “太子殿下。”宋珈安躬身行礼,沈叙将她扶起,眼中是未化开的担忧。 宋珈安见状浅笑一声,“太子殿下这是不信臣女能自保?” “并非。”不是不信,是担心。 沈叙明知道这种一眼便可以看穿的算计骗不了宋珈安,可他的心还是不安宁,只觉得宋珈安那么柔弱,那么瘦小,蜷缩在自己怀里仿若无物,独自面对钩心斗角,阴谋算计的时候,会不会委屈,会不会难过。 在他眼中,宋家精心培养的嫡出大小姐,是个瓷娃娃,不允许别人碰,谁都不行。 “那太子殿下怎会在此?” 宋珈安勾起嘴角,清亮的眸子中满是温柔。 她总是可以在人前装得无比乖顺,仿佛任人揉搓,这会使人忽略她也有锋利有力的爪子。她不是一个养在深闺,什么都不懂的大小姐,她是宋家嫡系,她的判断会决定宋家的兴衰。 沈叙一时不知作何回答,只呆呆地站在一边,目光落在宋珈安浸湿的衣袖上,沈叙眸色一沉,拽起宋珈安的胳膊往外面走去。 “太子殿下要带着臣女去哪里?” 第63章 孤是否应该娶她? 宋珈安望着沈叙阴沉的侧脸,见沈叙不答,宋珈安也没有强求,只暗中盘算着如何跟沈叙说明欣怡和亲的事。 坤宁宫的牌匾一出,宋珈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太子殿下,这于理不合!” 沈叙淡淡地俯视着她,将宋珈安的慌乱收进眼中。 “于礼不合?难不成宋大小姐要穿着湿衣服为皇祖母祝寿?她本就对你颇有微词。宋大小姐还是守些规矩,免得自讨苦吃。今日是皇祖母寿宴,若是她成心于你过不去,想必连父皇都没有办法。” 闻言宋珈安不愿多嘴。跟在沈叙身后进了坤宁宫,祝皇后见沈叙进来赶忙迎上去,一双凤眸中满是温情。 见宋珈安跟在后面,祝皇后一怔,很快又缓过神来,儿孙自有儿孙福,她与宋夫人都不该太过插手的。 “叙儿怎么有心来本宫这里?” 沈叙看向一旁的宋珈安,一双桃花目中含着笑意。“宋大小姐衣袖被酒浸湿,望母后为宋大小姐找件衣裳。” 祝皇后双目含笑,望向沈叙的眼神中全是调侃之意。“怎么连皎皎衣裳湿了这种事,叙儿也要挂管?” 沈叙不答,终究是未及冠的少年,受不住长辈的调笑,耳尖泛红,转身离开主殿。 “这孩子还是这样的性子,来皎皎,让本宫看看,换什么衣服好看。” 宋珈安拘谨极了。前世她与这位祝皇后没什么交集,只觉得她是位奇女子,权衡后宫,震慑朝臣,手段狠辣。 前世,就算宋珈安坐上了皇后之位,提起祝皇后,宋珈安也只有自叹不如的份。 祝皇后上下打量这宋珈安,越瞧越满意,命令丫鬟将库中那件绯色印花锦服送上来。 “这件衣服本是本宫要送给自家侄女的生辰礼,如今本宫瞧着你比她合适。” 宋珈安受宠若惊,祝皇后的侄女,想必就是礼部尚书的嫡孙女,小时候在皇后身边长大,这既然祝皇后欲送她的生辰礼,自然是金贵无双的。 长者送,不可辞。 宋珈安忙跪下谢恩。祝皇后笑着将宋珈安扶起,“不必与本宫客气,若是十几年前不曾出现变故,想必你与叙儿会是很好的玩伴呢。” 祝皇后口中的“变故”无非就是先皇后之死,宋珈安低头不语,怕引出祝皇后的伤心事。 “皎皎快去换上吧,别让叙儿等急了。” 宋珈安没有扭捏,隔着帘子将衣裳褪下…… 待宋珈安出来之时,连祝皇后都不由得眼前一亮!在这后宫中从不缺美人,可宋珈安的相貌还是令祝皇后瞠目结舌。 姜水宋氏,会养女儿果真名不虚传。这是花了多少心思才能把女儿养得这么贵气。 “宴席也快开始了,陪本宫一起过去吧,本宫知太后对你怀恨在心,如今你站在本宫身边,她自然会收敛。” 祝皇后不等宋珈安说些什么,便牵起她的手,走出了坤宁宫。 在外面等候的沈叙见二人出来赶忙迎上去,在看清宋珈安的一瞬间目光一闪,眼神明亮了几分,带着少年驰骋的平雁城呼啸而来的风,猛烈又灼热。 许是沈叙的目光太过强烈,宋珈安只觉得自己成为了猎物,差点儿就要被生吞活剥。宋珈安不由地往祝皇后身后躲去。 见宋珈安面露惧色,沈叙才发觉到自己的失态,忙收回目光。 祝皇后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要改日与叙儿说说,收敛一些,莫要将人吓着了。 三人正欲前去,王公公匆匆赶来,见沈叙也在愣了神,连忙向沈叙行礼,随后跌跌撞撞地朝祝皇后跑去,伏在祝皇后耳边念叨着什么。祝皇后收起笑意,那双凤眸中的温和一扫而空,转眼间被凌厉代替。 “叙儿与皎皎先在此等待,本宫要去一趟御书房。” 祝皇后留下这句话就匆匆离开。王公公紧紧跟在身后。一行人渐渐消失在尽头。 “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宋珈安抬眼看向沈叙,紧抿着唇,眼睛澄澈明亮,一闪一闪的,透出担心来。 “无事,这时皇祖母在御书房,可能是又提出什么要求父皇不应允,在御书房吵起来了。” 闻言宋珈安的心才逐渐安定下来,突然想起什么来着,仰头看向沈叙,眼中湿漉漉的。 “宋大小姐想说什么?”沈叙勾起一抹笑,问道。 “太子殿下可知道大景与长陵和亲之事?” “孤自然是知晓的。” “那太子殿下可知,大景的和亲公主是谁?” 沈叙挑了挑眉,抱臂而立,满不在乎地说:“左右不是宋大小姐,宋大小姐那么关心做什么?” “太子殿下,和亲公主可是庆王府的欣怡郡主?” 宋珈安眸子清亮,此时似要流出泪来,看得沈叙心头一颤。 “此事是父皇做主,若是宋大小姐舍不得欣怡,孤便跟父皇商讨一下,想必父皇不会强求。” 闻言宋珈安眉头一展,笑意晏晏,像是寒冬过去后的第一场雨,缠绵又醉人。 “多谢太子殿下。” 沈叙眼眸微眯,嗓音撩人,“如此,孤也有话要问宋大小姐。” “太子殿下请讲。” “孤是否应该娶长陵的成安公主?” 第64章 错了,都错了 宋珈安一愣,忙抬头望向沈叙,眉眼间尽是不解。 可宋珈安转念一想,她与沈叙已经是合作关系,一切的动向要与自己商量,似乎也没错,“臣女觉得若殿下娶成安公主,定然是对您有益的。异国女子不可为后,长陵若想让成安公主坐上我大景皇后的位子,便只有对大景称臣这一条路,且长陵也会成为殿下的助力……” 宋珈安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全然没有注意到沈叙越来越黑的脸。 “闭嘴。” 宋珈安被沈叙无缘无故来的训斥搞得摸不着头脑,只呆呆地望着沈叙,“殿下?是臣女哪里说错了吗?” “对,你错了,全说错了。” 宋珈安一头雾水,见沈叙脸色阴沉,不敢多问,只觉得这沈叙比前世还难懂些。 “罢了,跟你说不明白。”沈叙甩袖朝大殿走去,几步后见宋珈安没有跟上来,他又不得已停下脚步,回头看去。“还不走?” 宋珈安望着沈叙的背影,满是无奈,叹了口气追了上去。 殿下的心思,谁都别猜。 回到大殿上,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宋珈安身上。只觉得移不开眼睛!太美了,这张脸太美了,美得近似为妖! 众人的目光由面容落在衣服上,看出不对的贵女们皱着眉头,坐在一起窃窃私语道:“宋家小姐来时穿的好像不是这件衣裳吧!” “好像确实不是。” “你们刚才没看见啊,容家大小姐直接将酒倒在了宋大小姐身上,这没准是宋大小姐不得已回马车上换的!” “容大小姐,容静遥?你瞧她无欲无求的样子,像是马上要得道入道观了,能干出这种事!”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瞧容静桐平日里嚣张那样,妹妹如此,姐姐能好到哪里去?” 一旁的容静瑶听到众人的议论,面上风轻云淡,桌下的手已经掐红了大片,差点渗出血来。 容静瑶与宋珈安四目相对,容静瑶眸色淡淡,可宋珈安却从中看出蚀骨的杀意来。 宋珈安不禁在心中叹气,能把容静瑶气成这样,自己也算是有本事了。 容静瑶起身踱步到宋珈安身前,拿起桌案上的果酒敬向宋珈安,“宋大小姐这么快就回来了,倒是令静瑶失望了。” “容大小姐寄希望于宋颜希那个蠢货,自然是行不通的。此事我不会善罢甘休,容大小姐不如回府日日沐浴焚香,等着你的报应。” 容静瑶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将杯中的果酒一饮而尽。“那宋大小姐,我拭目以待。” 宋珈安回到席面上,见欣怡郡主愣在一边,双目空洞,不好的念头涌上心头。 “怎么了欣怡,太后怎么说?” 欣怡听是宋珈安回来,泪水恨不得决堤而出,“皎皎,皇祖母说,让我在宴会上自请和亲,不然……不然就——” “不然就什么?” “不然就将我母亲的棺木搬出庆王陵园。” 欣怡郡主颤抖起来,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掉在手背上。 宋珈安气极反笑,将茶杯紧紧摔在桌案上,“她疯了?死者为大,前王妃生前贤名远扬,她有什么资格将前王妃迁出陵园!” “皎皎我该怎么办啊!我不能让母亲死后也不得安息。可我也不想成为这庆王府企图扶摇直上的牺牲品!” 欣怡郡主靠在宋珈安身前,宋珈安身上的花香混着木质气使得欣怡的心安定下来。 “先别急,我们先静观其变,见招拆招。总会有办法的。” 宋珈安抚上欣怡郡主的肩膀,轻声安抚着。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太后娘娘驾到——” 尖厉的声音传来,众人来不及多想,纷纷跪下行礼。方才还热闹的大殿上顿时寂静无声。 宋珈安好像明白了,为何前世沈治痴迷于那个位置,看着那些高风亮节的文臣,驰骋疆场的武将战战兢兢地跪倒在自己面前,躬起身子,弯下脊梁,可以随意定夺他们的荣华生死,这种大权在握的滋味是会上瘾了,使得无数人趋之若鹜。 “众卿平身吧。” 景元帝睥睨着殿中的大臣,不威自怒。 宋珈安这才起身看向主位,景元面色明显憔悴,连方才还面色红润的祝皇后也面露疲惫。 倒是一旁的太后含着笑意,眸子亮着,倒是心情不错。 宋珈安撇撇嘴,在心里暗暗叫了句“老不死”的。 太后扫视了一圈,将目光定在宋珈安身边的欣怡身上。 欣怡蜷缩着身子,不敢与太后对视。 见此情景,太后眉眼间的笑意瞬间消失,戾气散布开来。瞥了欣怡一眼,只觉得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宋珈安直直看向次位的太后,将太后眼中的狠辣收入眼中,只觉得可笑。 欣怡自先王妃薨了,在庆王府就没过上一天好日子,冬日连碳都供应不上之时,也不见她这个皇祖母来照看一二,如今庆王府成了圣上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后快之时,要欣怡牺牲自己的一生来换取庆王府的荣华! 白日做梦! 人已到齐,众位贵女一一上前为太后见礼。 容家送的是雕花如意。 钟家送的是名家之画。 …… 随着寿礼一件件献上,太后的笑意便再也挂不住了。 这寿礼比不上沈叙战胜庆功宴之时也就罢了。 竟然连皇后生辰之日的也差了大截。 太后将手帕紧紧攥在手里。脸也阴沉下来。这帮踩低捧高的人!无非就是看崔家出事,自己又被皇帝送出宫,便以为自己失势了!连带着自己的寿礼都敷衍起来! 欣怡郡主将庆王府的寿礼敬上,锦盒一开,四面鸦雀无声,只能听彼此的喘息声,太后虽然早有预料,还是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金佛,是司空大师处开光的金佛! 思空大师是个十分古怪的性子,连当今圣上也对他不敢怠慢,世人皆称他有一双通晓世间生老病死,国之兴衰的眼睛。在思空大师处开光的金佛世间也只有三个! 佛像通体金色,泛着光泽,做工精妙,对上那双怜悯众生的眼睛,整个人都不由得发抖! “这座金佛是庆王府为太后娘娘在思空大师处寻得的,愿太后娘娘凤体康健,春晖永驻。”欣怡跪在地上,一字一句道。 太后在次位上笑得合不拢嘴,挥手命人将金佛收起,“欣怡有心了!这真是送到了哀家心里!欣怡想要什么赏赐,哀家都依你!” 欣怡郡主闻言哆嗦起来,忙望向太后,希望从太后脸上看到疼惜,可并没有。 有的只有冷硬的警告,与无边的贪欲! “说啊欣怡,想要什么,哀家都依你。”太后的声音传来,带来的压迫使得欣怡匍匐在地,自请和亲的话如鲠在喉。 宋珈安从席面上起身,跪到殿前。“太后娘娘,欣怡郡主怕是太高兴了,一时没想好,不如太后看看臣女的贺礼?” 太后见被人打断,脸色难看,轻哼一声。连同一边的祝皇后也为宋珈安捏了一把冷汗。 “你想献就献吧。” 宋珈安没理会太后不耐烦的声音,命白翠将锦盒送上。 锦盒打开,宋珈安将里面的画拿出,缓缓展开。 一时间文臣们倒吸一口凉气,甚至有的失手将酒杯掉落在地。 “临溪春景图。” “是我眼花了么,是临溪春景图。” “传言不是被毁了么!这能是真的么!” “你看清楚,那是宋家送的寿礼,怎会是假的!” 宋珈安将众人的言论收入耳中,勾起唇角,眸子清亮,一时间竟美过了手中的画。 “今日是太后娘娘寿辰,宋家将临溪春景图奉上,临溪春景图,寓意生生不息,愿太后娘娘福禄欢喜,自然韶光美。” “好好好!宋家有心了!” 太后忙命人将画拿上来,指尖颤巍巍地轻抚上去,眉眼间尽是惊喜。 太后虽不喜宋珈安,可谁又会跟好东西过不去? 众人的目光落在临溪春景图上,谁也没注意到景元帝的面前多了张字条。 字条展开,苍劲有力的字迹赫然纸上。 景元帝抬眸看向下方的沈叙,沈叙只轻抿了口茶,眼神坚定,朝景元帝点点头。 第65章 真是没出息 沈叙与殿上的宋珈安交换了眼神,宋珈安抿唇一笑。 成了。 宋珈安扭头看向一边的欣怡郡主,附在她耳边轻声道:“一切都安排好了,你照常说便好,相信我。” 欣怡对上宋珈安胜券在握的眼神,心神也终于安定下来。“皎皎,我相信你。” “好了,这礼也献了。”太后将目光落回欣怡身上,“欣怡,你想得如何了?想要什么赏赐?” 欣怡跪在殿前,瞥了宋珈安一眼随后深吸口气,缓缓道:“臣女知长陵与我大景和平来之不易,臣女愿为圣上分忧,和亲长陵。望圣上成全。” 闻言太后及庆王府众人大喜过望!不愿意又能如何,还不是要乖乖听话!能为府上尽一份力,也算是这个小贱蹄子的福气! 太后转头看向景元帝,眉眼间满是期待。“圣上,既然欣怡这般有心,圣上便成全了她吧。” 景元帝闻言不语,目光缓缓扫过庆王府的众人,庆王低垂着头,如坐针毡。 景元帝开怀一笑,“看来我大景的儿女都是好样的!可惜欣怡啊,你虽有这份心,可和亲的人选朕已经定下了,朕意已决,不能更改。” 闻言宋珈安与欣怡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宋珈安转头望向沈叙,清亮无尘的眸子里满是感激。 沈叙被她看得心上一软,忙扭过头,反被一边的广陵王嗤笑一声。 “真是没出息,为人家做了这么多,到头来看人家一眼都不敢?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沈叙么?你不会让什么附体了吧,明日我便带你去给思空那个老家伙看看。” 沈叙冷冷地瞥了北砚一眼,像只被戳了短处的狼崽子,透出令人胆寒的压迫与侵略性。 广陵王不禁背后一凉,不再作声。 一旁的太后大惊失色,连扶椅都握紧了几分。“不知圣上定下的人是谁?” “容妃所出的嘉安公主,如今也已经及笄了,朕便在此册封她为“景安”来年春日,与长陵太子共结秦晋之好。” 闻言太后的手猛地垂下,深深叹了口气,她怎会不知景元帝的意思。 看来这庆王府,朝不保夕了。 与庆王府同样震惊的,还有容家! 容尚书望着龙椅上的景元帝,一时有些看不真切。 自古以来远嫁的公主,往往忧思过度,华年早亡。 更别提如今长陵的态度不定,若是结盟失败,发起战争,那嘉安就是第一个牺牲品,长陵人是要用她的血祭旗的! 嘉安是宋妃所生,可也是圣上的女儿,他怎就如此忍心! 出了这样的事,宴席上人心惶惶,各个皇子阵营的朝臣心怀鬼胎。 寿宴结束,宋珈安很是疲惫,又无奈般叹了口气。 “小姐,你怎么了?” 宋珈安神色坚定,淡淡道:“回府还有重要的事。” 果不其然,刚踏进宋家的门,胡氏大呼小叫的声音传来。 “怎么回事?” “回大小姐,您在开宴前将二小姐送回府,二小姐一直啼哭不断,二夫人便要老夫人为二小姐主持公道。” 下人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最后消了音。 宋珈安嗤笑一声,“那宋颜希没说什么?” “二小姐只是哭啼,一言不发。” 宋珈安挥挥手,下人如释重负撤了下去。 “白翠,去将父母亲,还有各位宗亲请到前堂来。” “是!小姐” …… 宋珈安踏进前堂,几十双眼睛纷纷落在她身上。 “皎皎啊,这么晚了,让我们这把老骨头到这里来做什么啊。” 宋珈安乖巧一笑,“二爷爷别急,皎皎这次让你们来,是有重要的事。您先稍安勿躁。” “哼!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我让颜希跟着你参加太后娘娘的寿宴。你怎得半途将姐妹丢出来!” 宋老夫人咳嗽着,将拐杖重重摔在地上。 “老夫人,你可要为颜希做主啊!颜希从回府便不见人,莫不是受到了什么羞辱!”胡氏捏着手帕,硬生生挤出几滴泪来。 “二婶的意思是,是我羞辱了颜希妹妹?” “大小姐可别这么说,妾身不敢。” 宋珈安不屑一顾,“那就命人将颜希妹妹带来,让各位宗亲看看,颜希妹妹做了什么好事。” 第66章 您急什么呢? “颜希身子不适,大小姐又何必苦苦相逼呢,我也不是咄咄逼人的人,只求大小姐给我家颜希赔个不是,这事啊,就是算了。” 胡氏眯着眼睛,微微弓起身子,她身材矮小,更显得谨小慎微。似乎碍于宋珈安的身份,不得已做出了让步。 姜水宋氏嫡出大小姐,并非她一个庶出之妻可以比的。 宋珈安轻笑一声,灰蒙蒙的眼神里挤出一丝柔软来。“皎皎肯定不会让二妹妹与二婶受委屈的。” 宋珈安看了胡氏一眼,面上全是嘲讽,转身吩咐白翠道:“白翠,去将颜希妹妹请过来,若是她不肯,就算打晕了也要带过来。” “你瞧瞧!这像什么话!”宋老太太将茶杯重重摔在地上,碎渣散了一地。 “同时自家姐妹,仗着自己出身嫡系,就这样欺辱妹妹们,还将各位宗亲找来,你真是翅膀硬了!”宋老太太猛地大声训斥,嗓子嘶哑,一时间咳得不停。 宋珈安挑了挑眉,将宋老太太上下打量一遍。“祖母这是痊愈了?还带着心都宽了不少。” 闻言,坐在两边的宗亲们不禁纷纷指责道:“皎皎!怎如此对你祖母说话!” 宋珈安微眯着眼,强忍着怒气,淡淡开口“三爷爷,我们嫡系的事,您还是少插手为好。” 宋三爷涨红了脸,手颤颤巍巍地指向宋珈安,刚要说着什么,反咳出一口浑浊的痰来。 宋三爷虽是宋家旁支,可仗着辈分高,平日里在宋家也是受尽了尊重,如今竟然在宋珈安这样一个尚未及笄的黄毛丫头丢了面子。 仆人上前给宋三爷擦拭干净,宋三爷脸色难看,拄起拐杖抬腿欲走。 “三爷爷想好了么,我这次叫各位宗亲前来是请你们来看一场戏,如今这戏还未开场,三爷爷就要走?” 宋珈安眼眸如冰,冷冷的扫向宋三爷,宋珈安只淡淡的站在一边,宋三爷就不由得心生恐惧。 宋三爷放下拐杖,身子一沉回到座位上,重重地哼了口气低头不语。 姜水宋氏是百年世家,嫡庶分明,在宋家,占上个嫡字,甚至比那些上了族谱的都要管用些。 宋家的各位宗亲之前仗着辈分,宋珈安不愿与他们计较,便偏让些。 可如今,他们真正感受到,家主之女,他们看着长大的宋珈安,有了当年宋卓说一不二的影子。 “小姐,二小姐带到。”白翠踏进前堂复命,身后跟着被五花大绑的生生拽进前堂的宋颜希。 “哎呀我的颜希啊!你们快放开她!” 胡氏见状差点哭出声来,朝宋颜希扑上去,死命撕扯着绳子。 两边的小厮看看胡氏,又转头看看宋珈安,见宋珈安没有松绑的意思,只暗暗低下头。 “你们这帮狗奴才!若是我的颜希有了什么三长两短,我要你们好看!” 宋颜希的嘴被堵上,直到了前堂为止吱吱呀呀叫个不停。 宋老太太被她吵烦了,不耐地挥挥手,一旁的云嬷嬷上前扯下宋颜希口中的白布,两边的小厮见此解开了宋颜希身上的绳子。 被放开的宋颜希大口地喘着气,低下头看着宋珈安的裙摆,猛地缓过神来,面容惊恐。嘴里嘟嘟囔囔道:“我不要来前堂!我错了!大姐姐我错了,让我走吧!” 闻言宋珈安俯身捏起宋颜希的下巴,虽面带笑意,可却透出丝丝寒意来。“颜希妹妹,可不是我要你来的,是二婶执意让我给妹妹赔不是,妹妹说,姐姐应该给你赔不是么?” 宋颜希闻言看向身后的胡氏,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宋老太太将宋颜希的反应收入眼中,只觉得定是宋珈安做了什么,才将宋颜希吓成了这样,她转头狠狠瞪向宋珈安,宋珈安却表现得一脸无辜,宋老太太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颜希,别怕,那个孽畜对你做了什么,你尽管告诉祖母,祖母替你做主!” “对啊,颜希,有什么委屈说出来,虽然你大姐姐是嫡出,可娘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人欺负到你身上!”胡氏将宋颜希护在身后,眼睛瞪大老大,恨不得要喷出火来将宋珈安燃烧殆尽! 宋颜希也渐渐冷静,她怯怯得打量着四周,见各位宗亲都在,逐渐摸不懂宋珈安的意思。 她心一横! 今日之事虽是她算计宋珈安,可宋珈安又没有证据!如今这前堂里的大多数人都向着自己,自己何不倒打一耙?既保全了自己,还能让宋珈安好看! “祖母!”宋颜希扑通一声跪在宋老太太身前,紧紧抱住宋老太太的双膝,不住的痛哭起来。 涕泪具下,粘湿了宋老太太的衣摆,宋老太太面露不悦,只冷冷的让宋颜希快些说。 宋颜希抽涕着,瓮声道:“颜希今日是第一次去皇宫,本想在圣上面前为宋家争些脸面,可不知道为何触怒了大姐姐,大姐姐竟然当着下人的面将颜希丢出了皇宫,颜希没脸见人了!” 宋珈安闻言侧头看了宋颜希一眼,漆黑如深潭的眼底波澜不惊,吓得宋颜希打了个激灵。 “孽畜,你还有什么话说!自己心中有气,就将怒气发在自家姐妹身上?”宋老太太浑浊的眸子含上怒气,两道寒光咄咄逼人。 两旁的宗亲也不禁窃窃私语起来。 宋珈安唇角露出一起冷笑,眼底似在酝酿什么,深不可测。 “我再问最后一遍,颜希妹妹当真不知我为何要将你丢出宫中?” 宋颜希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可开弓没有回头箭,更何况宋珈安根本没有证据! “颜希不知哪里惹到姐姐不快,才使得姐姐如此折辱颜希。” 宋珈安闻言笑了笑,眼神里像是裹了刀子。便四周打量一眼,随后二话没说,一巴掌扇在宋颜希脸上,直接将宋颜希打倒在地。 前堂的众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宋颜希惨叫一声,眼底划过一丝戾气,欲上前与宋珈安撕扯,刚要起身,一阵刺痛从脚踝处传来。 宋颜希低头一看,脚踝处出现一块儿掌心般大的淤青。 宋颜希痛得面目狰狞,胡氏赶忙照看宋颜希的伤势。 “宋珈安!你是不是疯了!当我们二房是好欺负的不成!” 胡氏铁青,两只手不住的在空中挥动着,欲要朝宋珈安扑上去,反被两边的家丁止住。 “二婶,你现在急什么,以后有的让您急呢!” 第67章 十倍百倍的还回来!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想跟各位宗亲长辈面前,把你家颜希做的好事说一说罢了。” 趴在地上宋颜希闻言脸色煞白,惊恐不已。“不行,不行!你住口!” 宋珈安恍若未闻,将目光冷冷地定在主座的宋老太太身上。 随着宋珈安的诉说,前堂一阵寂静,全然不复之前的吵闹。 “事情就是这样,这下祖母觉得,我应不应该将她丢出去。”宋珈安眼中划过一丝嘲讽,清亮的眸子显得复杂又悲凉。 “不可能!定是你在胡言乱语!我的颜希怎会做出这种事!” 胡氏睚眦欲裂,她不明白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明明她只想宋珈安名誉扫地而已!明明自己只想为颜希讨个公道而已! 为何?为何是颜希的错!绝不可能! 一侧的宋颜希望着宗亲们半信半疑的面容,心里一惊,忍不住哭出声来,“大姐姐为何这般诬陷颜希!大姐姐这样说,颜希可没脸活着了!” 宋颜希的目光瞄向柱子,咬了咬牙欲冲上去,可脚踝一疼,又跌在地上。 宋珈安不由得笑出声,她之前只觉得宋颜希不聪明,可今天确实见识到了,她分明是蠢笨至极。 宋珈安不由分说,一个巴掌又落在了宋颜希脸上。“我诬陷你?你有什么资格值得我诬陷?你算什么东西?嗯?若不是你今日算计到了我头上,你以为我愿意多看你一眼么?” 宋珈安的眸子向来泛着柔情,可如今隐着无限的阴冷与森寒。“你个蠢货,你以为若是我出了事,你能找到什么好人家?嗯?” “人们只会说,嫡女尚且如此,庶女能好到哪去?到时候别说是你,就是整个姜水宋氏的小姐都会被你害了,到时候别说什么权贵之家,家风干净些的门第都不会娶宋家的姑娘!” 宋珈安清洌动听,可此时却如寒冰般渗人。 闻言各位宗亲再也不能置之不理!谁家都有未出阁的姑娘,本来宋家有女百家求!如今!如今! 若不是宋珈安机灵,就全都毁了! 连主位的老夫人眼中都泛起杀意。她虽不喜宋珈安,可宋珈安身上连着宋家的富贵荣辱!若是谁要弃宋家名声于不顾!她定要亲自清理门户! “不会的!不会的!老夫人,我的颜希定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她本性不坏的!怎能算计自家姐妹!”胡氏望着坐在地上焦灼的女儿,心里猜出了大概,双手不住地颤抖着。 “不会的,不会的。当初林苏荷出了那么多事,不也没影响到宋家姑娘议亲么!你在唬谁?”宋颜希紧咬着唇,一时间不愿意相信,宋珈安就算是嫡出,又怎会…… “不信?我不妨这样告诉你,若是今天我出了事,不但是宋家的姑娘,宋司钟楚四大世族的女儿,婚事都会受到影响!到时候宋家如何平息司家,钟家,楚家的怒火!你想过没有?” 宋珈安的话不由得使老太太及各位宗亲揪紧了心。 他们不禁想到,为何宋珈安被称为京都第一贵女。 一年前,四大世族相会之时,前堂坐着的,除了四大世族中鼎鼎有名的诰命夫人!只有一个小辈。 就是尚未及笄的宋珈安。 从那天起,宋珈安第一贵女的称号便传遍了京都。 四大世族只选了宋珈安一个小辈,若是宋珈安出事!那四大世族…… 宋珈安说得没错。如果此事发生,宋家要如何承受那三家的怒火! 宋老太太的脸色难看至极,她不敢想!若是真的被宋颜希得逞,现在宋家会是怎样的光景! 宋老太太重重地将茶杯摔在地上,指着宋颜希不住地骂道:“你个孽畜!你知不知道你都做了什么!你差点成了整个宋家的罪人。” 宋颜希不可置信地看着刚才还为自己申冤的老夫人,不住地摇头。 明明宋珈安什么证据也都没拿出来,为何他们都信了她! 宋颜希怎么也没想到,就如宋珈安说的那样,宋珈安的出身不知甩了宋颜希多远,她根本没必要!没必要诬陷于她! 宋珈安猜出了宋颜希心中所想,她身子不由得往宋颜希面前凑了下。 “没证据?妹妹当真是蠢笨,难不成你忘了宫殿里的男人了?是否需要姐姐将他抬上来,然后你们当面对质,看看容静瑶是怎么利用你算计我的?” “不!不!”宋颜希瞪大了眼睛,双眼通红,伴着血丝透出无望。 事情真相大白,宋老太深觉丢了面子,看向宋颜希的眼神更凌厉了几分。 “来人,将二小姐接到别庄上去,别在宋府惹我心烦!” 胡氏闻言脸色惨白,扑通一声朝宋老太太跪了下去。“老夫人!颜希马上要相看人家了,若是接到别庄去,会耽误颜希的亲事啊!” “她的亲事!她差点将宋家姑娘的亲事都毁了!她还想要什么亲事!她的亲事我会交到钟氏手上,不许相看权贵人家,门第越低越好,成了亲就随夫家滚出京都!” 宋老太太原本命宋珈安带宋颜希去参加宫宴,就是打定了给宋颜希安排亲事的念头。 可今日的事使得宋老太太一阵后怕。 宋颜希太蠢了,她被胡氏教成了这副蠢笨自私的样子,若是留在京都,许了人家,不知会给宋家带来多大的风险! 此话一出,宋颜希与胡氏眼前一黑,瘫倒在地,过了好久才缓过神来,伏倒在地上嚎啕大哭。 胡氏不顾自己的身份,起身跌跌撞撞上前,在宋老太太面前不住地磕头,额前红了大片。“求老夫人收回成命,颜希这次鬼迷心窍,她知道错了。求老夫人再给她一次机会!” 宋老太太起身睥睨着地上的二人,汹涌的恨意似要控制不住,她面色一凛,冷哼一声。在嬷嬷的搀扶下走出前堂。 诸位宗亲不住得摇头,却没一个人觉得宋老太太的处罚重了些。 差点因为宋颜希的心思,差点葬送了自家孙女的亲事! 如今自食恶果,当真是活该! 宋珈安与宋颜希四目相对,二人眼中尽是无法言说的恨意! “大姐姐,这次我记住了!来日我定会让你十倍百倍地还回来!”宋颜希不再怒骂,不再痛哭,只静静地坐在一边,眸中死寂一片。 第68章 姜楼主自重 宋珈安不欲与宋颜希过多牵扯,眉脚轻轻一扬,遂起身离开。 回到琼花院,宋珈安舒展着身子,眉宇之间尽是疲惫,一整日的奔波,她的身子实在有些吃不消。 白翠端来一碗汤药,白花花的雾气转眼间氤氲了眼前。 “小姐,今日受凉了,把药吃了吧。” 闻言宋珈安也没有扭捏,拿起汤匙搅了搅,盛了勺送到了嘴里,苦味蔓延开来,宋珈安吐了吐舌头,只觉舌根都麻了。 “今日的怎这么苦?” “回小姐,府医说这些日子凉得很,便在小姐的药中加了些龙胆草,小姐且先忍一忍。” 一阵风吹草动,宋珈安心头一动,拿起书卷看向白翠道:“我想看会儿书,你先回去吧,药放这里我自然会喝。” “是小姐。”白翠知宋珈安劳累过度忙退了出去将门带上。 屋中安静起来,只剩下宋珈安翻动书页的声音。 “姜楼主还不出来?” 寂寥的窗外飘着漫天的雪,男人清洌的笑声穿进屋中,“宋大小姐怎知道是姜某?” “除了姜楼主,怕是没人能在我这琼华院来去自如了。” 一转眼,姜楚便进到屋中坐好,懒洋洋地托腮看向宋珈安,唇角微微勾起,薄唇漾着令人神往的笑容,晃住了宋珈安的眼。 沈叙见此露出得意的笑来,“宋大小姐盯着姜某作甚?” 被戳破了心思的宋珈安耳根一红,娇嗔道:“姜楼主若是没看着我,怎知道我盯着你?还有姜楼主到这来做什么?” 见总珈安一副炸毛的模样,沈叙偏着头,用指尖轻敲桌沿,慢慢悠悠的吐出几个字:“关心你。” “姜某自然是关心宋大小姐喽,不知宋大小姐与太子殿下谈拢没有?” 宋珈安看向姜楚,温和而平静道:“自然是顺利的。”宋珈安暗叹一声,补充道:“可没想到和亲公主竟然定了嘉安公主,当今圣上就这一个女儿,竟也舍得她远嫁。” 姜楚单手支着侧脸,歪着头,散漫地听着。 “皇家哪有那么多的真情,再说容妃仗着容家在后宫中嚣张跋扈,甚至残害皇嗣,想必圣上比谁都清楚,连带着对容妃所出的四皇子与嘉安公主也心生不喜,这次也算给容妃的敲打。” “既然容妃作恶多端,为何圣上不知罪于她?” 闻言沈叙收起笑意,眉头微挑,他身上带着与生俱来的凌厉,若是不笑,只让人觉得心中泛起凉意,冷淡而震慑。“还未到时候。” 沈叙的目光落在宋珈安面前的汤药中,药已经凉了许多,只飘起薄薄的一层雾气。“这是什么?” 宋珈安闻言才想起来,将药碗放在手心,“这是给我排去体内之毒的药。” 沈叙抿了抿唇,眼中多了丝复杂的思绪。“毒?几年前在东宫中的毒?” 宋珈安点点头,“这毒凶猛,府医说毒已经侵入心脾,虽有解药可已经坏了身子,需要慢慢调理。这药怕是要一直喝下去了。” 宋珈安垂着头,也不扭捏,将杯中的药一饮而尽,苦得舌根发麻,眼睛瞬间红了一圈。 沈叙扭过头,眸中阴冷,心中对容妃的杀意再度燃起。“宋大小姐可后悔为太子殿下挡毒?” “我那时年纪小,什么都不记得,能替太子殿下挡毒,也算是我的福气,太子殿下英明神武,使得西陌承诺十年不敢进犯,算是我自作多情,我总觉得这里面也有我的功劳,我虽为女子,虽手不能提,肩不能挑,也为庇护大景的百姓尽了一份心。”宋珈安含笑道,一双眸子亮得惊人。 沈叙闻言轻笑,盯着碗底的药渣,神色平静。眉目舒展开来,似是松了口气。“没想到宋大小姐对太子殿下的评价如此之高。” 宋珈安拿起茶杯,抿了口茶,清亮的眸子直直盯着沈叙。 “姜楼主觉得太子殿下可是明君之选?” 沈叙垂下眼帘,他的眸色极深,如深不见底的深潭,“姜某认为,这江山只有太子殿下来坐,才坐得稳。” 闻言,宋珈安的唇角情不自禁弯起,“我觉得姜楼主所言甚是。” “宋大小姐怎么想到问姜某这个问题?” “不瞒姜楼主,我已经与太子殿下合作,与他约定好各取所需。” 沈叙眉头一挑,来了兴趣,“为何?” “姜楼主难道猜不到么?为了宋家,宋家如今树大招风,只有明君才能保宋家安宁,太子,就是我选的明君。” 沈叙的目光在宋珈安身上停留片刻,视线耐人寻味,“为何宋大小姐觉得太子一定你想要的明君?” 宋珈安莞尔一笑,“因为太子殿下答应我了,我信他不会失言。” 宋珈安笑着笑着只觉心中发苦,前世亲人惨死,众叛亲离,风光不再,那时愿意救自己的只有沈叙一人,宋珈安眸色一暗,心里泛起苦涩。“姜楼主,若是来日,宋家辉煌不再,我众叛亲离之时,你可愿意救我与水火?” 沈叙一愣,转而笑道:“那要看宋大小姐欠姜某的钱财什么时候还清了,若是没还清,姜某定然不会让宋大小姐有危险。” 宋珈安望着姜楚含笑的眉眼,心思也不由得消散,“那这么说,我也就不着急还钱了。” 宋珈安眉眼弯弯,如春花般明媚,她的皮肤如白瓷般吹弹可破,沈叙莫名心热起来,鬼迷心窍地抬起手,捏了捏宋珈安的双颊。 宋珈安猛地回过神来,眸子中满是惊恐,猛推了沈叙一把。 第69章 姜水宋氏的大小姐。 沈叙不察,竟被宋珈安推得后退几步。 “姜楼主自重。” 沈叙一怔,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做了什么后,他呆在原地,手中绵软的触觉烫得他心里发痒,比想的更滑些…… 宋珈安见姜楚没有反应,一时间气从心来,打开房门,将沈叙从门口推了出去。 寒风一吹,沈叙的心才逐渐降下来。只觉得不应该如此唐突,可事到如今,也只能先离开,再找机会向小姑娘赔不是。 另一边。宋珈安的脸发烫,乌沉香似乎还萦绕在鼻尖,宋珈安捂着脸趴在软榻上,暗骂自己实在是没出息。 皇宫中。 容妃携着嘉安公主齐齐跪在御书房外。嘉安公主的嗓子已经哭哑了,紧紧抱着容妃的胳膊,在她看来,父皇已经把她放弃了,现在自己唯一可以依靠的,便只有自己的母妃! “陛下,求您见见臣妾吧!” 平日妩媚明艳的容妃娘娘颤颤巍巍地跪在雪夜中,仔细看去,竟还有几丝银发! 刘公公躬着身子从御书房走出,“容妃娘娘,圣上正在处理国事,要不您先回去?这大雪天的,若是把身子冻坏了,多不值当啊。” 容妃恍若未闻,带着哭腔唤道:“圣上,我们就嘉安一个女儿,求求您让她留在京都吧!” 容妃声泪俱下,对着御书房不住地磕头,化掉的雪顺着她的鬓角流下,狼狈又妩媚。 不久,御书房的门大开,门外的丫鬟太监跪倒了大片。 容妃惊喜地抬头,在看清来人的一瞬脸色一沉,眼底恨意汹涌,“你来做什么!莫不是来看我的笑话!” 祝皇后闻言嗤笑一声,“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也配?我奉劝容妃还是乖乖回去,圣上如今被你吵得焦头烂额,莫要让圣上厌弃了你。那不就得不偿失了么?” 容妃紧紧咬着嘴唇,恨不得将对面的人千刀万剐,“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你姐姐刚死就爬上姐夫的床?” 祝皇后神色淡淡,不予置否,挥手命令道:“容妃对本宫不敬,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一旁的嘉安公主吓坏了,忙上前抓住祝皇后的衣摆哀求道:“母后,母妃她担心儿臣,这才口不择言,哦母后饶了母妃吧!” 祝皇后猛地将衣摆抽出,仰着头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施舍于嘉安公主。“嘉安,你若是想让你母妃少操些心,便不该去她那里诉苦,让她带你跪在这里,本宫奉劝嘉安公主还是安心待嫁,莫要闹得两国不愉快。” 说完祝皇后冷冷地扫向容妃,“这皇后之位的确是我姐姐的,容妃你别忘了我姐姐是怎么没的,我们来日方长,我定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来人!给我动手!” 两旁的侍卫得到命令,直接将容妃拖到院中,七尺长的板子狠狠落在容妃的腰上。容妃的凄惨的叫声在寂寥的雪中格外瘆人些。 各个宫里都派了人前来查看,一时间容妃被皇后娘娘惩罚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后宫。 一旁的嘉安公主被吓得哆哆嗦嗦,待到容妃昏死过去,命人抬上容妃灰溜溜地回了宫。 御书房中。 北砚坐在侧位上,目光扫过众人,经过容妃与嘉安公主这么一闹,在场的朝臣实在没脸面对北砚,纷纷低下头去。 可偏偏有些另类,另一边的宋卓与北砚对视,眼神凌厉,狠狠地剜了北砚一眼! 北砚攥紧了拳头? 这能忍?这能忍? 这皇兄能忍我忍不了! “宋太傅是对本王有意见么?” 闻言,众人纷纷将目光移向宋卓,谁知宋卓一副‘知道还问’的模样看得景元帝也一阵心虚。 “广陵王,让你见笑了,嘉安从小被我宠坏了,有些孩子气,可本性不坏。” 北砚闻言只笑笑,可心里却不停地吐槽,还什么让你宠坏了,真当我们长陵王室什么都不知道呢! 你心里哪有什么女儿啊儿子啊,一颗心只扑在沈叙身上,不知道还以为那些妃子给你戴了绿帽子呢! 那嘉安公主看着像极了她的母妃,嚣张跋扈,欺软怕硬,哪里配嫁到我们长陵来! 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北砚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那便只能修书一封给皇兄,让他找个不受宠又没有母族势力的皇子来娶了这嘉安公主,挫挫这公主的锐气,不然长陵王室定会让她搅得乌烟瘴气! 一旁的宋卓早就看透了北砚的心思,轻哼一声道:“成安公主来大景也有几日了,不知成安公主可有心上人?” 此话一出,景元帝与北砚纷纷沉默,那成安公主就差把眼睛长在沈叙身上了!可沈叙也是有心上人的。想到此处景元帝与广陵王同时看向宋卓。 宋卓被他们看得后背一凉,总觉得有不好的预感。 “不急不急,既然到了大景,广陵王与成安公主就是大景的贵客,再让成安公主相看相看。”景元帝弯唇不羁地笑笑,不威自怒。 另一边,容妃趴在榻上狠狠地捶向床榻! 祝颍这个贱人!她怎么敢这么做!嚣张有什么用,她那个姐姐都败在了自己脚下,她也一样斗不过我!皇后之位定然是我的!我的皇儿定能代替沈叙那个命大的小畜生成为九五之尊! “母妃,怎么办啊,女儿不愿嫁到长陵那荒凉之地!” 闻言容妃疼惜地抚上嘉安公主的鬓角。“放心,你是母妃的孩子,母妃定不会让你嫁到长陵的!” 得到了容妃的承诺,嘉安公主松了口气,直直扑进容妃怀里,“那母妃要如何做?” 容妃眼底划过一丝狠辣,“姜水宋氏不是有个嫡女么,家世相貌都够格,那便让她替你去。” 容妃对宋珈安有些印象,容夫人进宫之时便提到了这位姜水宋氏的嫡小姐,父亲在朝中文臣中一手遮天,一呼百应。兄长又年少成名,前途不可估量,外祖家也是镇守平雁城赫赫有名的安国公府! 这样的家世若是成为湛儿的正妻,对湛儿是不小的助力,随后那宋珈安在沈叙庆功宴上大放异彩,她便对这个“儿媳”更为满意了。 可这个宋珈安竟然不识好歹,几次三番拒她的湛儿于千里之外! 这段时间竟还传出了她与沈叙那个小畜生关系匪浅的传言! 湛儿得不到的,他沈叙也别想得到! 宋珈安代替嘉安和亲,那是再好不过了! “母妃,如何才能让那宋大小姐代替我去和亲么?” 容妃勾了勾唇,眼中满是狠厉,“母妃自有办法,女子最在乎的就是名声,若是她的名声毁了,她便只剩下一条路可走,那就是远嫁!” 第70章 现在能冷静了么 容妃面露狠色,趴在床上抬手命令道:“去告诉孤月楼,我要那宋家嫡女的流言即刻传遍整个大景,他们知道怎么做。” 一夜之间,便有流言流出。 宋珈安与沈叙还未来得及反应,有关姜水宋氏嫡出大小姐的留言就传得整个京都人尽皆知。 说什么宋珈安早就与府中下人私定终身,下人被宋太傅处死之后,转头又勾搭上了太子殿下,引得太子殿下与三皇子兄弟相残,大打出手。各种说法层出不穷,一时间将宋珈安推向了风口浪尖。 琼华院中。 宋珈安倚在窗口愁眉不展,容妃这一招属实让她措手不及。 “小姐!怎么办啊!”白翠急急忙忙跑进屋中,望着宋珈安眼泪汪汪,脸上的巴掌印依稀可见。 宋珈安仔细端详着白翠的脸,看清白翠脸上的痕迹,她的目光陡然凌厉。 “谁干的。”宋珈安声音冰冷得下人,白翠吓得愣在原地,手紧紧得的攥着帕子,头耷拉着不敢抬起来。 “我问你。脸是谁打的。” 闻言白翠抬手附上脸,头垂得更低了,“外面有人说小姐坏话,奴婢忍不住与她们争执了起来,一时不慎,才被她们伤到了,不碍事的小姐。” 宋珈安闻言莞尔一笑,可她的笑仿佛是从黑暗中滋生的寒冰,刺得人不寒而栗。 宋珈安手中青筋隐现,抬手一挥,直接将茶杯扫在地上,“云苍云钦。” “小姐,奴才在。” “去查刚刚与白翠发生争执的是什么人,查出来后你们知道怎么做。”宋珈安眸色如水,语气轻松,就好像指示下人去买点心。 “是,小姐!”云苍云钦忙低下头,躬身行礼道。 “小姐,奴婢不碍事的。奴婢也打她们了来着,那人的脸还被奴婢挠花了呢!” “你怎么如此莽撞?将自己伤成这样,她们说让她们说去,那你能堵住她们的嘴,难不成还能堵住悠悠众口?” 白翠的眼睛红了一圈,垂着头喃喃道:“可是奴婢不能看着她们作贱小姐却坐视不管,小姐你快想想办法啊,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要算计小姐。” 闻言宋珈安抿唇一笑,“这还不简单,想想之前谁最急?” “谁啊?” 望着白翠亮亮的眸子,宋珈安不禁一乐,只觉得白翠太过孩子气,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 “容妃。” “怎会是容妃娘娘?”白翠闻言捂着嘴后退几步,满眼的不可置信,白翠出身穷苦人家,在她眼中,皇宫里住着的都是顶顶显贵之人,自家小姐怎会招惹上宫中的娘娘!这可如何是好! “怎么不会是她,嘉安公主和亲在即,而我又几次三番拒绝四皇子的示好,想必容妃是要毁我名声,让我代替嘉安公主和亲。”宋珈安说得极其轻松,好似在说别人的事。 “和亲!那长陵黄沙漫天,人又刁蛮无理,小姐怎能嫁到那种地方!” 宋珈安眸色一深,“白翠你去查查消息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快去。” 另一边,东宫上下战战兢兢,只觉得自家主子越发阴沉,眸子黑得见不着底,下人们大气也不敢喘。 “这些日子倒是将他们给忘了,竟然算计到我的人身上了。”沈叙气极反笑,将手中的杯子甩了出去,杯子直接镶嵌进门里。 “殿下息怒。” 下人们忙低下头,熙熙攘攘跪了一地。 “现在怎么办?如何对付孤月楼?”祝允准蹲在一侧,着得团团转。 沈叙敛眸,脸色微沉,露出势在必得的目光,“还能怎么办,抄了它。” …… 大景有很强的包容性,摘星酒楼的老板是北陵人,生意也做得红火。 张武坐在酒楼的中央,手捻着花生米,调笑道:“听说了么,就最近姜水宋氏大小姐的事!” “说来也奇怪,这宋家大小姐听说是京都第一美人,德才兼备,想来不是传言中水性杨花般的人。” “你还不信,这越是看着无暇的女人芯子里越是下贱。” “别乱说。”周围的客人听张武说得越发邪乎,打断了他。 “怎么就乱说了,你听那些传言,又是下人,又是太子,三皇子的,想来就是个人尽可夫的贱人罢了。” “传言也可能是空穴来风,宋大人为官刚正不阿,为我们做了不知道多少好事,如今长陵与我们大景讲和,也多亏了宋大人,如今你们却在此如此编排她的女儿!你们居心何在!”围着头巾的中年女人将手中的碗往桌上一磕,面红耳赤的与张武争辩道。 “怎么就是空穴来风了!我见过那宋家小姐,浑身说不出来的骚劲儿,想来就是天生下贱的人!” 宋珈安前脚踏进酒楼,就看见一个男人踩着凳子大放厥词,她不禁冷笑道:“哦?那你倒是说说宋家小姐是个什么人?宋家乃四大世家之首,编排宋家嫡小姐,你有几个脑袋够掉的!” 客人们纷纷朝宋珈安看去,纷纷倒吸一口凉气,真真是极美!像天上的仙子一般让人移不开眼睛。 “哪来的小丫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被驳了面子,为首的张武瞪大眼睛,拿起茶杯狠狠砸在地上,酒楼瞬间安静下来。 “编排大臣家眷,蔑视皇权!你当真是不要命了!” “你不要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你刚才所言敢问在座谁没听到?宋家百年世族,已逝的宋老爷子更是开国大臣,三朝元老,现任宋家家主宋卓有从龙之功,乃文臣之首,你在此编排宋家家眷,致使宋家蒙羞,而宋家的殊荣都是历代圣上所赐,你难道不是蔑视皇权吗?” 张武被呛得无话可说,便恼羞成怒“小丫头你给我下套?我就告诉告诉你,这一片谁说的算!”张武大手一拍,周围吃饭的小厮全站了起来,将宋珈安她们围在中间。那群小厮从宋珈安进来眼睛就没离开她,现在更是色眯眯的盯着。 白翠欲将宋珈安挡在身后,宋珈安挥手让她退下。 酒楼老板赶忙上前劝阻,宋珈安这周身的用度都是顶级的,身穿的云杉是云锦纱所制,云锦纱啊!那可是宫中娘娘都舍不得用的。况且宋珈安往那一站,就说不出的贵气,能把女儿养成这样的,全大景也找不出几家。 可张武和手下色欲熏心,那里注意到这些。直勾勾盯着宋珈安动人心魄的脸咽口水,这张脸太美了,美得近似为妖。 宋珈安怒极反笑,拿出身上的玉牌,朝张武的脸上重重砸去,张武躲闪不及,惨叫一声,血顺着眉头流下。他恼羞成怒,朝着宋珈安就扑过去,却被手下拽了回来。 张爷,您冷静!看……看玉牌” 通体雪白的玉上刻着一个苍劲有力的‘宋’字,当场的人顿时一身冷汗。京城中姓宋的只有一家,姜水宋氏! 宋珈安莞尔一笑。“你方才不是说见过我么,怎么认不出来我啊。我姓宋,这个宋,是姜水宋氏的宋,也是当朝太傅宋卓的宋,现在诸位能冷静了么” 第71章 抄了竟然真的是抄家! 周围的客人不禁打量起宋珈安,姜水宋氏本就是四大世族之首,宋卓做了家主后更是平步青云。宋家家大业大,可嫡出的只有一位小姐,也是近期京都流言蜚语的主人公。看来就是眼前这位了。 宋珈安挥了挥手,藏在暗中的宋家护卫一拥而上,须臾间将张武一伙拿下。“将他们送入大理寺,并亲自送到大理寺卿面前,将他所说所做之事一字一句说与大理寺卿。” 张武腿一软栽倒在地,大理寺卿宋知行,姜水宋家下一任家主,清冷矜贵,却手段了得!任何犯人到他手里都要被剥一层皮,更何况,这次他竟犯混到宋知行亲妹妹这里! “宋小姐,求你大人不记小人过!都是有人买通我,让我诬陷你的,你去找他,别找我……” “我当然知道你背后有人,不然借你两个胆子你都不敢,这些你还是跟大理寺卿说去吧”宋珈安看着张武一副失魂的模样扬唇一笑,美得不可方物。 “在场诸位,想必如今的谣言诸位也是有所耳闻的,不瞒诸位,不知臣女这段时间得罪了谁,竟然不惜败坏臣女的名声,若是让我查到,定让他付出千倍百倍的代价。” 宋珈安亮出姜水剑,目光坚定,缓缓道:“姜水剑在此,我宋珈安以姜水宋氏嫡出大小姐的身份发誓,传言皆为诬陷,若是让我知道还有谁在传播谣言,刚才那人,就是下场!” 宋珈安柔弱极了,可偏带了与生俱来的寒意,刺得众人心里发寒。 众人又不由得打量着宋珈安,这宋大小姐皎皎如月,明明是个如神仙般的人物,哪里是张武说的那般不堪入耳! 这宋家大小姐明明是个顶顶好的姑娘家!直往这儿一站,就不是那些小门小户的姑娘家可以比的!这样的人哪里会是传言中那个放荡的样子! 经过此事,摘星楼里的人一传十,十传百,流言也平息了不少。 东宫。 祝允准目瞪口呆。 原来沈叙口中的“抄了”真的就是抄家! 沈叙手握着圣上刚刚撰写的圣旨,率领士兵。直接将孤月楼团团围了起来。 “太子殿下。您这是做什么?”孤月楼的仆人匆匆下楼,躬身向沈叙行礼道。 “做什么?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么?”沈叙勾唇一笑,直接将圣旨甩在仆从脸上。 “进去。给我杀!除了客人外,一个不留。” “太子殿下,可使不得啊,我们做的都是正经生意。你万万不可啊!” “你孤月楼要是做得正经生意,我就在这儿自刎谢罪!我留你一命,回去告诉你的主子,让他把爪子收一收,别伸出来,小心孤给他剁了。”沈叙抬脚将仆从踹在一边,率领士兵径直走进孤月楼。 孤月楼这些年势力扩散极快,甚至有与景圣楼一较高下的势头。如今更是嚣张,几次暗杀他不成,这次竟然盯上了宋珈安! 想到此处沈叙眸色乌黑,却隐隐透出渗人的血色,像极了士兵刀上缓缓流下的血。 厉声的惨叫使得这座阴森的古楼更加邪气。 “回殿下,共八十二人,已经全部伏诛。” “做得好。” 孤月楼据点被抄的事传进宫中之时,容妃还惬意地趴在软榻上,指使丫鬟将西陌进贡的水果喂进她的嘴里。 直到她身边的大丫鬟脸色凝重,将手中的信递在她的手中,她才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她忙不迭地将信拆开,反反复复的看了几遍,只觉得急火攻心,一口血吐了出来! “娘娘,娘娘您息怒啊!” “沈叙这个!这个孽畜!他怎么不跟他那个短命的娘一起去死!”容妃吐出一口血沫,双目血红,泪不由地落在信上,容妃瞪大了眼睛喃喃道:“孤月楼是湛儿身边最大的势力,如今遭受如此重创,湛儿如何能赢沈叙那个小畜生。” “娘娘,事到如今,嘉安公主和亲的事该怎么办啊,如今大景的百姓将宋珈安传得神乎其微,传言对他们已经没用了!” 容妃咬紧了牙,眼中晦暗“我已经没有办法了,身为母妃,我为她做得够多了,你去将嘉安找过来,就说我有话对她说。” “是,娘娘。” 丫鬟走后。容妃拿起信自虐般地读起来,每读一句,就好像在自己心里戳上一把刀子。 她不明白,圣上竟然已经对沈叙放权到这个地步!凭着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屠了整个孤月楼! 沈叙为了宋珈安竟然能做到这步?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祝颍那个贱人时不时召见宋夫人进宫,难不成宋珈安真的是定下的太子妃? 宋珈安背后的势力难道真的会尽数归顺沈叙吗? 这样下去,自己的湛儿哪里还有胜算? 十几年前,自己就输给了那个女人,如今自己的儿子竟然也要输给她的儿子? 不甘心!她不甘心! 容妃狠狠地捶向床榻,睚眦欲裂。 “娘娘!娘娘!” 容妃冷冷抬眸,面带杀意吼道:“什么事!” “奴才刚才去公主殿中,可宫殿被人团团围住,说是……” “是什么!” 容妃的厉喝吓得丫鬟直哆嗦,“说是太子殿下在公主宫中,要与公主叙兄妹之情。” 第72章 账要一笔一笔算 容妃闻言瞪大了眼睛,挣扎着从床榻下来,“快!快带本宫过去!那个小畜生要对我的嘉安做什么!” “娘娘息怒,太子殿下已经命人将门堵住了,任何人不得入内,想必娘娘前去也帮不了嘉安公主啊!” “那怎么办,难不成就眼睁睁看着那个小畜生对付我的嘉安?”容妃睚眦欲裂,双目中布满血丝,狰狞的模样异常骇人,哪还有平时妩媚可人的模样? “对!本宫要去见圣上!让圣上看看沈叙那个小崽子的真面目!快!本宫要去寻圣上!” 容妃不顾腰伤挣扎着起身,一阵刺痛传来,痛得她身子一软,直接从榻上跌下来,背上的伤口撕裂,瞬间染红了衣服。 “好痛!快扶本宫起来!” 两旁的丫鬟们被吓得六神无主,容妃仗着母族势力,有时候连皇后娘娘子也不放在眼里!对丫鬟更是非打即骂,想必这次是逃不过一顿板子了。 另一边的华阳宫中,嘉安公主的处境也没有比容妃好上一分。 嘉安被人压在双膝跪地,脸被迫贴在地上,她转动着眼珠死死盯住面前的人,心中不禁恨意滔天!她可是公主!是这世间出身最为高贵的人!怎能像狗一样匍匐在地! 沈叙与自己身体里流着一样的血,怎能如此羞辱自己! 沈叙眉峰一挑,眸色阴冷,他靠着椅背,神色居高临下。 “嘉安,何必这样瞪着你的哥哥?”沈叙勾唇一笑,那双多情的桃花眼分外勾人,可嘉安公主却无心欣赏,因为沈叙那双深不可测的眸子里分明有杀意! 他竟然想杀了自己!为什么?难不成就是因为孤月楼对宋家大小姐下手了?就因为这个,沈叙便要杀了自己?自己与他同是父皇的孩子!他怎能如此狠心! “太子哥哥,求你,求你放开嘉安吧!”嘉安一改方才的傲气,低声求饶道。 沈叙不予置否,指尖不断敲击着桌面。每一声都吓得嘉安震颤。 “嘉安,你可知道我为何来找你?” 嘉安公主红着眼睛,眸子里尽是惊恐,“回太子哥哥,嘉安不知。” “不知?” 沈叙抬眸看他,忽而笑了。“嘉安可知让你和亲是谁的主意?” “回太子哥哥,是父皇的主意。” “嘉安啊,你记住,让你远赴长陵和亲,是我的主意。” 嘉安公主猛地仰起头,反被身后的仆从将头狠狠摁回地上,“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害我?” “嘉安竟然觉得太子哥哥是在害你么,你身为大景公主,就算没有长陵,也会有东陵,西陵,更何况长陵与我们交好,不至于做出刁难你的事,难不成嘉安想嫁去西陌?若是你想,孤自然会向父皇传达。” “不不!太子哥哥,嘉安不要嫁到西陌!”嘉安声音颤抖,一时间卸了力气。 西陌不像长陵,西陌野心勃勃,时刻盯着大景江山,嫁到西陌的公主,不一定在什么时候就要因两国开战而祭旗了! 沈叙将她的惊恐状收入眼中,溢出幽幽笑意。“既然嘉安不愿嫁西陌,那便给我安安分分地在宫中待嫁,要是再出什么幺蛾子,别怪太子哥哥要毁了嘉安了,懂了么。” 沈叙的目光阴冷极了,声音如同摄人心魂的妖怪,听得嘉安头皮发麻。浑身不住地颤抖! 这人是疯子!沈叙是疯子!母妃为什么要得罪他!他就是个冷血的疯子! “太子哥哥,嘉安知道了,求太子哥哥放过嘉安吧。” “瞧瞧,咱们兄妹之间竟然用到‘放过’?嘉安这不是太生分了,太子哥哥这次前来,只为与嘉安叙叙旧,以后嘉安嫁到长陵后,我们兄妹怕是一生不得相见了。” 沈叙挥挥手,押着嘉安公主的下人猛得撤回手,嘉安筋疲力尽,劫后余生的放松使浑身一软,跌坐在地上。 “嘉安,记住太子哥哥的话,安心待嫁,若是再整出幺蛾子,嘉安就休怪太子哥哥心狠了。” 沈叙说完拂袖而去,华阳宫中一片狼藉,昔日眼高于顶的嘉安公主双目无神的跪坐在地上。 叫太子一行人走后,躲在暗处的丫鬟们在缓缓上前,欲将嘉安公主扶起。 “公主殿下,地上凉,快起来吧。” 嘉安猛地回神,看着双目泛红的宫女,在沈叙那里受到的羞辱一下子便找到了发泄口! “贱婢!方才你去哪了?你个贪生怕死的东西,我要你有什么用!”嘉安爬起来,对着婢女的脸便是一巴掌,这巴掌嘉安公主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婢女直接被打倒在地,脸上被指甲划出血痕。 …… 容妃拖着还未恢复的身体,直直跪在御书房前,声声涕泪要圣上念在这几十年的相伴情分上见她一面。 容妃当面是容家出了名的美人,现在仍然是风韵犹存,美人跪在地上,声声恳求,妩媚可人,连两旁的太监们都有些许动容,可圣上从始至终都没有多看她一眼。 容妃望着紧闭的御书房,心中升起一阵无力感。 若是沈叙生母,先皇后跪在这里,想必圣上早就出来将她扶起,迎进御书房,不管什么要求,都会通通答应! 容妃无力一笑,背上的伤口隐隐的疼,嘉安是他们二人的孩子,为何他作为父亲,就能如此冷血!将自己唯一的女儿远嫁,任由沈叙那个命大的小畜生任意欺凌! 只有那个女人生的才是他的孩子么?那她算什么?全是拆散他们的恶人么? “容妃娘娘,您还是回去吧,天寒地冻的。别伤了身子,圣上现在忙于政务,想必是没空召见您的。” “王公公!麻烦你去跟圣上禀告一声,就说沈叙去了华阳宫,将华阳宫中人都赶了出来,求圣上去救救嘉安吧!” 容妃伸出手拽住王公公的衣角,眼中满是希冀。 王公公见状不由得叹了口气,“娘娘,圣上的意思是,太子殿下是有分寸的人,定然不会刁难嘉安公主,圣上还说……” “圣上还说什么!” “圣上说,容妃娘娘您做了什么事您自己心里清楚,既然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您又何必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情的样子呢?” “此刻宋太傅与圣上正在议事,娘娘以为您做的事能瞒过宋大人么?莫要伤了大臣的心。容妃娘娘,奴才言尽如此,容妃娘娘还是快些回去吧。” 容妃只觉得五雷轰顶!所有的事!孤月楼,宋珈安。圣上都知道了!怎么办,这下怎么办! 自己这次不但伤了圣上的心,还为湛儿得罪了姜水宋氏! 容妃见一切暴露,她不敢多留,提起裙摆转身欲离开,却反被叫住。 “容妃娘娘。” 第73章 见色忘义 容妃回头一看,她脸上的血色一下褪尽,寒气直冲全身,差点将她的心冻得四分五裂。 沈叙垂着眼眸,眼中带着明晃晃的轻视与不屑。“容妃娘娘在此做什么呢?” “沈叙你明知故问!你将我的嘉安怎么了?” 沈叙嗤笑一声,“孤与嘉安也算是兄妹,我能将嘉安如何?” “沈叙,对付宋珈安都是我自己的主意,跟嘉安没关系,你要是想为宋家那个贱人出气,冲我一人来就好,不要牵扯我的嘉安!” 闻言沈叙眼底低沉,眸中划过一丝腥红,“容妃娘娘以为,我会放过你么?” “嘉安和亲是我决定的,若是容妃娘娘有什么不满,可以来对付孤,何必败坏别人的名声?以后大可以让孤月楼对付孤,孤奉陪到底。” 容妃闻言笑得张狂,“沈叙,你不会是看上了宋家那个小贱人了吧?那宋珈安竟还出身书香门第,不知哪里学的狐媚子做派,竟让你着迷至此?” 沈叙不欲与容妃多言,走上前去,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容妃娘娘,有些话别让我说第二遍,还有,我与你的账,你以为你能逃脱么?我母后当面为何会死,想必容妃娘娘比谁都清楚吧?这笔账,我们慢慢算,孤会将容妃娘娘一切看中的东西都踩在脚下,让容妃娘娘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沈叙的声音低沉,说出的话如刀尖般刻薄,直接将容妃的心摁进了冰窟中。她目光飘忽,强装镇定。“你的母后命薄,受不起大富大贵,这也要算在我身上?太子殿下未免太不讲理了。” “容妃娘娘何必忙着否认呢,我们日后见真章。” …… 琼花院。 “真抄了!” “对啊小姐,奴婢听说是太子殿下亲自带兵,差点就将孤月楼翻了个底朝天,孤月楼里所有人都死了!” 闻言。宋珈安愣在原地久久不语,只觉沈叙太过冲动,如此,定会迎来那孤月楼幕后之人的激烈反扑!孤月楼与景圣楼齐名,其实力自然不容小觑。 为何沈叙这次如此冲动! “白翠,摆车,去景圣楼。” “是!小姐。” 景圣楼。 沈叙半褪去衣服,鲜血淋漓的肩膀上,断掉的刀刃贯穿而入。 看着沈叙苍白的脸,一旁的祝允准心头一紧,他怒火中烧,将手中沾满血迹的布料狠狠摔在地上。 “谁给他们的胆子!敢在大景刺杀大景太子!我倒要看看他们的主子是谁!” 沈叙垂眸不语,眸色暗淡,连祝允准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祝允准怒气无处发泄,直直坐在沈叙对面,“你后不后悔?啊?给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对付孤月楼不必急于一时你懂不懂?如此鲁莽,活该你受罪!” 沈叙恍若未闻,只静静把玩着纯钧剑的剑坠,黑色无暇的玉,张牙舞爪的龙,眼前浮现出宋珈安送玉坠时惴惴不安的神色,清亮的眸子里满是担忧,像只受惊的小兔子,想到此处沈叙不禁心头一热。 沈叙并非鲁莽,孤月楼盯上了宋珈安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倒不如将孤月楼的怒火全移到沈叙一人身上。 沈叙看了看肩膀处的伤口,缓缓闭上了眼,徒手将刺入血肉的断刃拔出。只要那小姑娘过得顺遂…… “我真是不知道你成天在想什么。”祝允准挥挥手,丫鬟们拿起伤药,欲上前为沈叙上药,沈叙皱紧了眉头,往后一躲,眉眼间尽是不耐。 祝允准嗤笑一声,“都这样了,还挑呢!你想谁给你上药啊?宋大小姐?不好意思,宋大小姐没有,若是你夸夸我,我就勉为其难为你上药。” 话音未落,纤鸣上到包间中,推开门,血腥气扑面而来,纤鸣的眸中划过一丝担忧。“主子,宋大小姐到了。” 祝允准没好气地瞥了沈叙一眼,转头对纤鸣道:“你看看你们楼主,都这样了,让宋大小姐回去吧。” 闻言纤鸣不敢妄动,只垂眸看了沈叙一眼。 沈叙勾了勾唇,手探进暗格,将玄铁面具拿出戴上。 “纤鸣,将她带过来。” “是,主子。” 祝允准嗤笑一声,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你如今这副模样,如何见她。” 沈叙语气软了下来,“这小姑娘脾气大得很,生气了也不好哄,若是让她知道了我在这里却不见她,又要多想。” 祝允准无可奈何地闭上眼睛,沈叙冷心冷情,不近女色,看到谁家小姐恨不得绕路走,害得祖父天天在家担心沈叙的婚事,可沈叙见到了宋珈安就好像狗见到了骨头,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哪有平时不近女色的那个模样。 若是祖父见到他这副模样,也不知是什么心情。 “你出去。” 沈叙沙哑的声音传来。祝允准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出去?我出去你好跟她快活是吧? 你倒是忘了是谁给你擦的血迹,真令人心寒! 祝允准幽怨地看着沈叙,试图唤醒沈叙的良知,可沈叙恍若未闻。“你还不走?” “好好好,我走!” 祝允准憋着气,大步朝门口走去。 清洌的声音从后面出来,“你等等。” 祝允准猛地回头,眼中全是感动,我就知道,你不是见色忘义的人! “你从窗户下去。” “什么?” 沈叙叹了口气,仿佛为祝允准的脑子担忧。“你从窗户下去,她快上来了,别让她碰上你。” 碰上你,她就会猜出我的身份…… 祝允准无言以对,他指着沈叙,一个字都说不出!他收回刚才的话,沈叙就是个见色忘义的小人呜呜呜。 脚步声越来越近,祝允准也不扭捏了,顺着窗口一跃而下。 门应声而开。 “姜楼主。” 第74章 看了姜某的身子 宋珈安推门而入,沈叙的衣服还未来得及披上。 一进门,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宋珈安忙退后几步,不住地干呕起来。她是宋家千娇百宠养大的嫡小姐,小时候身上破些皮都要被钟氏摁在怀里哄好一阵,前世她杀过人,也见过那死人横遍的场景,可如今重活一世,已经忘却了血腥的味道,如今倒是唤醒了前世对血腥的恐惧。 沈叙眸色一暗,心中不住懊恼,他该想到的,宋家的大小姐,哪里像他一般,活在刀光剑影中,如此这般,是吓到她了吧。 宋珈安反应过来,抬起头,目光直直打在沈叙身上,眉眼间尽是惊恐。“姜楼主,你这是!” 沾血的刀刃被姜楚攥在手里,刀尖滴答滴答地滴着血,姜楚肩膀处血流如注。 宋珈安顾不得男女大防,忙上前拿起一边的手帕堵住姜楚肩膀处的伤口。 少女混着墨的体香撞去怀中,沈叙顾不得疼痛,直勾勾地盯着宋珈安的侧脸。 宋家是书香门第,宋珈安又是嫡女,寄予厚望,与宋知行一起,从小就在书房中长大,身上带着墨汁混着宋家独特的木质香料。 宋珈安没有注意到沈叙的目光,只用心处理伤口,殷红的鲜血沾上了白玉般的手指,带上了破碎诡异的美感。 宋珈安仔仔细细地擦拭伤口,细细将药粉涂抹,见不再流血才长舒了口气。“姜楼主这是怎么了?” 宋珈安转过头来,与沈叙四目相对,沈叙目光中的侵略性席卷而来,像是景山的狼王,要将怀中的人吞入腹中。 宋珈安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男人的怀中,忙起身站稳,垂着头,耳尖红透,不知说什么才好。 二人相顾无言,将就宋珈安才哑着声音道:“方才关心则乱,唐突姜楼主了。” 沈叙稳坐主位,只觉得好笑,他一个大男人,哪有什么唐突之说,可看宋珈安一副真诚的模样,调侃的话到了嘴边硬生生吞了回去。 “无事,倒是姜某要感谢宋大小姐为姜某处理伤口了。” “姜楼主这是为谁所伤?” 姜楚招呼着宋珈安坐下,眼神飘远,“宋大小姐以为呢?” “是孤月楼?” “正是。” 宋珈安皱紧了眉头,直直地盯着处理完的血迹,大片的红醒目又渗人。 “如今太子殿下重创孤月楼,江湖之间争斗险恶,孤月楼一朝落魄,不知有多少人盯着他们,孤月楼他们竟然还有心思来刺杀姜楼主!” 沈叙唇色惨白,稍一动作便会牵扯伤口,痛得冷汗直出。 见此宋珈安紧紧攥紧拳头,眼角忍不住氤氲出泪水。 前世她最亲的人皆因她而死,宋家因她被诛,如今重活一世,她自以为会护亲人周全,可一直陪在自己身后的姜楚…… 景圣楼楼主,是公认的天下第一,接触这么久,宋珈安觉得这世上没有姜楚做不到的事,如今她才意识到,姜楚也是个普通人,他也会受伤。 沈叙见宋珈安难过,心里不由得刺痛起来,他现在十分后悔,就应该如祝允准所说,不见她才好,这样小姑娘才不会伤心落泪。 沈叙起身将怀里的洁白的帕子抽出,为宋珈安拂去眼角的泪痕,“谁敢想,这姜水宋氏的大小姐竟然是水做的,你说说,光是我认识你这段时间,你统共哭了几次?” 宋珈安接过了帕子,低着头不敢直视沈叙的目光,“若不是担心你……”宋珈安红着脸,扭捏道。 沈叙盯着宋珈安,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情愫。 “宋大小姐关心姜楼,姜某甚是欢喜。” 闻言宋珈安抬眸,在看见沈叙半遮不遮的肩膀时又猛地低下头。 沈叙很白,在平雁城镇守八点,陪在他身边的正则黑得亲妈都认不出来,可沈叙却没有什么大变化,他又喜穿黑衣。 一黑一白间,宋珈安只觉得他白得亮眼,明明方才为他处理伤口时自己便见过了,可那是急晕了头,现在想起来宋珈安只觉得眼热。 沈叙猜出宋珈安的小心思,忍不住轻笑出声,拢了拢身后的披肩。“宋大小姐这是怎么了?嗯?谁能想到呢,宋大小姐没见过姜某的脸,倒是先见过了姜某的身子。” 宋珈安猛地站起,手狠狠拍上桌面,面红耳赤道:“你休要胡说!” “哪里是姜某胡说,难不成宋大小姐要不认账?真是世风日下,这姜水宋氏的大小姐竟然是个负心之人。” “你!你……”宋珈安指着沈叙,一时气急,竟说不出半个字。 “宋大小姐这是被姜某戳穿了恼羞成怒了?” 宋珈安出身书香门第,将克己复礼刻进了骨子里,两辈子加在一起,都没有听过这样的荤话,又不知如何反驳,急得直跺脚,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姜楼主休要胡说。” 沈叙见宋珈安委委屈屈地偎成一坨,眉眼间尽是不满,嘴唇抿紧,似是比方前更红了些。 沈叙直觉得心中烦闷,当刀刃刺入的时候,他感受到的不是刺痛,而是恐惧。说来也好笑。 沈叙在刀尖上舔血八年,这天下要杀他的人都成了他的剑下之鬼。 他不怕死,就连广陵王第一次见到他,都直呼他像是个没有感情的死士,受伤与死亡,仿佛都不会吓倒他。 可今非昔比,他有了牵挂,他…… 沈叙瞥了宋珈安一眼,勾人的桃花目中翻滚着晦暗不明的情潮。 他想要与宋珈安在一起,岁岁年年,与她共享这盛世大景。 刀刃刺得极深,他甚至听到了刀尖划过骨头的响声,那是他此生第三次感受到恐惧。 第一次,先皇后中毒,他在坤宁宫外跪了一夜。 第二次,宋珈安为他挡毒,沈叙在先皇后牌位前等了一夜。 第三次,便是这次。 若是大景太子死了。姜楚便再也不会出现了,宋珈安会不会认为是自己厌烦了她,所以躲着她,小姑娘是不是又要多想? 她会不会跟别人合作,嫁给别人为妻?她扶持上位的君王,会不会伤害她视作生命的宋家? 沈叙叹了口气,缓缓闭上眼睛,他不敢想…… 如今,幸好。 “宋大小姐来找姜某有何事?” 闻言宋珈安才想起自己前来的目的!竟然差点被这个姓姜的家伙引歪了路! 宋珈安吸了口气,只暗暗对自己安抚说不生气,他受伤了,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么?他的嘴就是放荡了些这你还不清楚么? 宋珈安做好心里建设,低声道:“无他,只是想与姜楼主谈一谈孤月楼的事罢了。” “如今孤月楼遭到大创,我本以为要么孤月楼从此销声匿迹,在暗处养精蓄锐,要么会恼羞成怒朝太子殿下反扑,如今竟是没想到,竟然牵连了姜楼主。” 沈叙默然盯着宋珈安,直觉她认真的模样甚是可人,小小年纪,竟然有了宋太傅上身的感觉,不由得挑唇一笑。 “孤月楼自成立以来,在江湖上便臭名昭着,做事了无章法,如今后狗急跳墙,做出些损人不利己的行为也在所难免。” “竟是如此!” “不过……”沈叙停顿一下,眼底尽是高深莫测,“不过宋大小姐还是要提醒一下太子殿下,孤月楼向来睚眦必报,宋大小姐还是要太子殿下小心些。” “太子殿下那么精明,怎用我提醒。” 沈叙闻言叹息一声,不禁暗暗想到自己竟然给小姑娘的印象如此差劲。 大景百姓都言太子殿下智慧近妖,天下无双。 如今沈叙确实遗憾极了,早知道还不如装疯卖傻,给自己扣上娇弱不能自理的招牌,这样宋珈安对自己会不会多上点儿心? “你可知道我是何人?你竟然如此跟我说话!” 二人正交谈着,楼下的吵闹声传来,沈叙喜静,眉眼间尽是不耐。 仆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禀楼主,是庆王侧妃。” 庆王侧妃? 第75章 姜楚竟然心仪这般女子? 庆王妃如同一只母老虎,庆王府中只有她一位女主子,哪里来的庆王侧妃。 宋珈安反应了一阵,才想起来欣怡曾说过的,林苏荷得了太后赏识,要晋升成侧妃这件事,只是没想到会如此快。 “所为何事?” 仆从支支吾吾说不明白,宋珈安勾唇一笑,林苏荷折腾人的本事自己最为清楚,想必是得了势,便来压迫百姓了。 “姜楼主,我与这庆王侧妃也算是熟络,我下去看看。” 宋珈安前脚从包厢出来,后脚便听林苏荷扯着脖子道:“这不是有人在里面吗!我倒要看看是谁!你们不是说二楼不招待客人么?事到如今你们还有什么话说?这大景第一楼便是如此做生意的?” 纤鸣在一旁实在是无话可说,虽景圣楼是做赏金生意的,可表面上还是酒楼。这林苏荷一来便要二楼的包厢,乖乖,这二楼是她能去的么? 若不是围着的人太多,纤鸣的眼睛都要翻到天上去了,吃口饭,哪里不能吃?一楼已经满足不了她了?非要去二楼?明明自己去二楼还要请示的! “庆王妃好大的火气。”宋珈安关上门转过身来,看清那一刻林苏荷不由得浑身一颤! 竟然是她!自上次被宋珈安关进柴房送到庆王妃,提起宋珈安来,林苏荷总是从骨子里感到恐惧! 同时怨恨又由得爬上心头! 都怨这个贱人!若不是她自己怎会流落庆王府成为一个人人可欺,没有名分的外室!那段日子林苏荷简直不敢回想,庆王妃狠毒的嘴脸在梦中也会索她的命! 若不是太后娘娘给了她活路,恐怕她早就被庆王妃折磨致死,成为了一堆枯骨! “竟然是宋大小姐,倒是本侧妃失礼了。” 林苏荷趾高气扬,恨不能睥睨宋珈安! 怎么样!把自己送去庆王府之时,这个贱人可会想到自己也有今天! “庆王侧妃言重了,你我相识一场,我自不会与你计较。” “宋大小姐不计较几天,这属实是景圣楼不会做生意。” 一旁被点名的纤鸣气血上脑,恨不得当场与她“理论” 宋珈安给纤鸣递了个眼神,宋珈安眸子清亮如水,使得纤鸣也平静起来。 “这景圣楼菜色尽是一绝,不知侧妃为何钟情与二楼包厢呢?这景圣楼比摘星楼还高些,若是一个不小心摔下去。可如何是好。” 闻言周遭的百姓忍不住嗤笑出声,议论纷纷。 “这庆王侧妃倒是还有脸面出来。若我是她,恨不得找根绳子将自己吊死。” “宋大小姐倒是提醒我了,这庆王侧妃与三皇子的孩子,不就是在摘星楼二楼包厢被推下去了才没保住么?” “可不是么,当时我在场,庆王侧妃从二楼摔下来,血流一地呢,当时庆王侧妃还喊着什么,救救她的孩子,她的孩子是皇长孙。” “如今这般,倒是不长记性。” 林苏荷闻言气得发抖!转头直勾勾地看向宋珈安,活像条吐着芯子的毒蛇,恨不得将宋珈安生生毒死。 一旁的纤鸣更是在心里为宋珈安竖起了大拇指,这就是楼主夫人的光环么?这温暖的光环竟也照到了我身上! 楼主,我那么阴暗的楼主,简直是高攀啊! “侧妃不如夹着尾巴做人为好,谁心里都有个镜子,难不成就因为你得了太后娘娘的势,你之前所做的一切就会被抹平么?百姓们就会重新敬重你么?你未免也想得太好了,你瞧,我只说了一句话,便引得大家想起了你的风流韵事,那些事已经足以把你钉在耻辱柱上被人辱骂个千遍万遍。”宋珈安来到林苏荷身边,压低声音接着道:“你还记得你的母亲么?以后你的孩子,也会受到唾骂,她比你更惨着,她不止有个不知廉耻的外祖母,还有个为人下贱的娘亲。” 宋珈安字字珠玑,每个字都在林苏荷的心窝里狠狠戳着。 一时间。林苏荷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的孩子,也会如她一般,从小就被人唾骂,侮辱…… “别说了!你住口!我现在的处境,不是你亲手造成的么!” 宋珈安摇摇头嗤笑一声,“我一手造成的?若侧妃少动些歪心思,怎会如此,我只不过是以德报德,以怨报怨。何错之有?” 宋珈安笑得灿烂,向纤鸣致意后带着丫鬟离开,只留下林苏荷一人在原地被百姓指指点点。 在一楼的角落,一身黑衣的男人坐在阴影处,光影之下看不清面容,他拿起茶杯轻抿口茶。 “嘴这么毒?姜楚竟心仪这样的女子?” 第76章 西陌端尧 黑衣男人将目光从宋珈安身上移开。转头将林苏荷眼中的狠辣收进眼底,浓眉一挑,来了兴趣。随即挥挥手,在他身旁的仆从立马得令,俯下身来。 端尧从林苏荷的眼中看出滔天的恨意与嫉妒,端尧坚信这是世上最难以化解最恐怖的情感。若是可以加以利用…… “将她带到琼楼。” “是,统帅。” 宋府。 宋珈安坐在案前,拿起宋太傅的论策手卷细细读着,心却乱着,在宋珈安心中,不论是沈叙,还是姜楚,都是无所不能的人,现在却因为孤月楼处于劣势,他们现在处于被动,一定要找准机会,逆风翻盘。 “小姐,欣怡郡主来了。” 闻言宋珈安的嘴角挂上笑意,如同盛开的花,明媚而灿烂。“快请!” 宋珈安自景圣楼回来就闷闷不乐,如今总算有了笑意,一旁的白翠也欢喜起来,忙将欣怡郡主迎进了房中。 “皎皎。” 欣怡郡主快步进屋,望着案前明媚的女子粲然一笑。 “欣怡快过来。”宋珈安放下书卷,起身相迎,牵起欣怡的手,将她带到软塌旁。 “皎皎如今这气色倒是好了不少。” 闻言宋珈安望着还未端走的药碗拧紧了眉头,碗底黑乎乎的药渣看得宋珈安心口发苦。不由地叹了口气。“我这身体你还不清楚么,如今到了冬日,这好气色全是药补出来的。” 欣怡郡主眼中满是疼惜,将宋珈安的手放在掌心,轻轻揉搓着。“我家得了好多上佳的补品,改明个便送到你府上,若是你将我放在心上,便不要推辞。” 宋珈安见欣怡眼中满是执拗,无奈的摇摇头应了下来,只觉得欣怡像是长不大的孩子,没有心计。 庆王妃要将欣怡养废,却将她养成了这样坦诚直爽的性子。 “欣怡今日怎能来找我?庆王妃不拦着了?” 庆王妃不愿欣怡与宋珈安交好,常常将自己的女儿沈禧带到宋珈安身边,谁不愿自己的骨肉攀上姜水宋氏呢?可沈禧的眉眼间满是算计,宋珈安又眼高于顶,自己看不上的人便不愿意屈膝与之交好。 庆王妃几次都碰了一鼻子灰,一气之下,严禁欣怡与宋珈安交好。 “她哪有心思管我啊,一个林苏荷就够她受的了,前几日被气病了,连个正经大夫都没请来,当初林苏荷在宋家谨小慎微,竟然没看出她是这般有心计的人。” “庆王妃出自名门,家中母亲低嫁,父亲终身无妾室,自然没见识过后宅中的心计,哪里是林苏荷的对手。” 宋珈安话锋一转,看向欣怡,语重心长道:“那林苏荷可有为难你?” “她敢!也不看看她什么身份,再怎么说我也是郡主,只有她对我行礼的份。” 宋珈安狠下心来拍她的手,欣怡觉得吃痛,忙将手抽回。“皎皎你打我做什么?” “早晚不可大意,那林苏荷适合睚眦必报之人,她曾受辱于你,必会报复回来,先前无所动作是没有在庆王府站稳脚跟,如今她傍上太后,庆王妃又病重,她得了势,定会刁难于你,你要加倍小心。”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欣怡摆摆手,示意宋珈安无事。 欣怡郡主想是想起什么,抬起眸子问道:“皎皎,太后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要将林苏荷扶上王妃?” 宋珈安眼中划过一丝了然,“自然不是,太后只是想用林苏荷除掉庆王妃,庆王妃太过跋扈,庆王府的一切已经脱离太后的掌控,想必她是将林苏荷作为一枚棋子,待庆王妃死去,再将林苏荷拖出来承担庆王妃母族的怒火。” “不然欣怡以为,王妃病重,林苏荷一个侧妃,真的有如此大的权力调离太医么?” “那太后为何要除掉庆王妃?” “庆王妃出自忠臣世家,眼中定是容不下犯上作乱之事,太后肖想皇位这么久,怎会轻易放手?无非就是庆王妃挡了太后的路。” 欣怡听完手脚冰凉,恐惧布满全身,“太后她……她想谋反?” 宋珈安噗嗤一笑,“欣怡竟然不清楚?太后的野心早就昭然若揭,人朝廷上谁人不知?” “那圣上为何?为何不阻止?” “大景孝道不可废,若是圣上处置了太后,他的帝位早晚遭人诟病,圣上在等太后下手,到那时,处置逆贼,天经地义。” 欣怡不禁哆嗦起来,脸色惨白,求救般看向宋珈安。 宋珈安拽住欣怡的手腕,眸子里尽是坚定,“欣怡,太后日后若是谋反必败无疑,而谋反是诛九族的大罪,若是庆王府有异动,你一定要告知我,若是属实才可保你性命,欣怡你明白么!” 欣怡被吓住,连动都不敢,只战战兢兢地望向宋珈安,眸子起了一层水雾,看得宋珈安心疼又心酸。 欣怡从小被庆王妃养成了这般性子,在生死大事上做不了主,哪里能应对这些? 宋珈安抬起眸子,淡淡地扫过屋中,宋珈安的闺房宽大极了,甚至赶上小半个前堂!屋中配饰哪样不是奇珍异宝? 宋珈安收紧拳头,看向欣怡的目光也认真又笃定。 她与欣怡从小到大受了多少荣华,便对应了多少危险,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身为朝臣之后,本就是危机四伏,前些日子还约父亲共饮的刘大人,昨日便因为受贿被抄家,家中为及笄的女儿,京城清冷如霜的刘大小姐,已经不知被哪位权贵趁机收做了外室! 若是欣怡还是这般纯良,这般经不起风浪,谁能护她周全? 宋珈安垂下眸子。眼中晦暗不明。 前世。宋珈安嫁与沈治后锋芒毕露,无它,因为宋珈安觉得,自己的父亲兄长,自己身后的姜水宋氏,是自己的倚仗!她无所不能的父亲兄长在她的身后! 可前世血淋淋的事实告诉她,自己的父亲兄长,自己倚仗的一切,竟抵不过皇权轻飘飘的一句话!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皎皎,我不行,你要帮我……” 宋珈安叹了口气,将欣怡冰冷的手攥在手心。“欣怡,我自然会帮你,可你也要靠自己。我们身上的荣华,都是泛着杀意的。” …… “啊!你们是谁!竟敢如此大胆!我是庆王侧妃,你们有几个脑袋够掉的!我知道了,你们定是宋珈安那个小贱人派来的吧!她给了你们多少银子……” 林苏荷灰头土脸从地上爬起,见四周黑压压一千,心中惧意更甚! 难不成是宋珈安?还是庆王妃?可庆王妃被自己气病在床,如今进气多,出气少,怎会是她? “聒噪。” 端尧岔开坐在主座上,浓墨般的凤眸划过一丝猩红。 “统帅息怒。” 四周的暗卫黑压压跪了一片,只想平息这位年轻统帅的怒气。 林苏荷闻言嘘声。 良久才断断续续吐出一句话:“统帅?你是……西陌人?” 端尧挑挑眉,抬头冰冷地与林苏荷对视。 周围实在太暗,男人的轮廓隐秘在黑暗中,看不真切,可那愈加强烈的侵略感,仿佛在她对面的是一只伺机而动的猛兽。 男人嗤笑一声,冷冽的声线带着邪肆的嘲讽,林苏荷不禁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 “我是未来大景的主人,是天下的主人。” 林苏荷被端尧身上的气势压得抬不起头来,脊梁处一阵寒凉,仿佛被人整条抽出。 她的脑中浮现了一个名字,一个令大景朝臣都头疼的名字。 端尧。 面前的人是西陌端尧。 可端尧不是已经死了么? 第77章 你要奉我为主。 端尧,西陌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统帅,传说战无不胜,但凡出手方圆几皆被屠尽。 是统帅,是摄政王,挟天子以令诸侯。 把傀儡皇帝摆布于掌心,把持朝政。 可他不是被沈叙杀了么? 难不成是假死?那西陌承诺十年不会进犯大景…… 林苏荷不敢再想,她低着头,匍匐在地,她不敢再抬头去看端尧,这个杀神一般的人。 “你可知道我叫你来干什么?” 端尧走下主位,步步朝林苏荷走来。 林苏荷低下头,冷汗从鼻尖滑下,“不……不知。” “你与宋卓之女有仇?” 林苏荷闻言抬起头,虽被两边的仆从将头摁了下去。 “放弃,尔等怎可直视统帅!” 林苏荷额头撞得生疼,温热的血顺着眼窝流下。 头上的剧痛使得林苏荷越发清醒,宋卓之女?宋珈安?为何端尧会注意到她? “我,我与她没有关系。” “没关系?你在骗我?”端尧抬起脚狠狠踩在林苏荷的手背上,用力碾着。 林苏荷只觉得头晕,端尧身上的药?毒?她已经分不清楚,冲鼻的草木味混着迷药,让她眼前一片混沌。 “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如今在大景颜面尽失,嫁给庆王那个老不死的为妾,不就是拜她所赐么?这叫做‘没关系’?若我是你,被人这么算计,定要叫她千倍百倍地还回来,而不是像你一般,对人摇尾乞怜,趴在地上苟延残喘。” “对,杀了她,我要杀了她。”端尧字字珠玑,林苏荷仿佛被蛊惑一般,脑子满是宋珈安,铁了心要将她挫骨扬灰,竟然丝毫没有别的念头。 “杀她,宋家家大业大,宋太傅权倾朝野,如今宋珈安跟你们大景太子不清不楚,你似乎还不知道,她背后还有更大的势力,你要如何杀她?” 端尧屈腿蹲下,扯住她的头发往后拽着。 林苏荷借着微光终于看清了端尧的脸,她没想到,叱咤四方,另大景与长陵朝臣头疼不已,恨不能除之后快的端尧,竟然是这般翩翩少年的模样,容貌绝美,还带着带着书卷气,只是一双嗜血的红眸令人胆寒。 那双红眸简直要将林苏荷的魂吸了去。林苏荷木讷的眨眨眼,看向端尧的目光空洞无神,良久才喃喃道:“帮我,求你帮我。” 端尧闻言一笑,放开了手,“这就对了,我能给你想要的一切,区区宋珈安的命算什么,来日我一统天下,什么荣华富贵我会给你,只是……你要听我的话,奉我为主。” 林苏荷昏昏沉沉,浑身像是定住了一般无法动弹,对这个人的恐惧另林苏荷失去了对身子的掌控。 “你就是我的主子。” 林苏荷挣扎着跪在地上,上身匍匐着,灰头土脸,哪有方才的咄咄逼人? “我若是用到,会派人去找你,不要妄想着背叛我,记住,没人能杀了我,可我杀你,易如反掌。” 端尧尾音上挑,鬼魅的声音听得林苏荷浑身一颤!仿佛被扼住了喉咙,无法挣脱!无法反抗!仿佛自己掉进了端尧的陷阱里面,成为他的猎物! 陷入了,逃不出的死局。 端尧挥挥手,林苏荷背后一痛,随即晕了过去。 “统帅,这个女人能成功么?” 一旁红衣的暗卫上前一步仔细打量着林苏荷,却在心底摇摇头,他本不该质疑端尧,如今西陌从一个小国到现在能与大景,长陵抗衡,全靠端尧撑起来了西陌。 可这个女人……实在是蠢笨不堪。 “一赢啊,人都是可以快速成长起来的,只要我推她一把……” 命叫一赢的暗卫后退一步,不在言语。 端尧轻笑一声,眉眼间带上了与他这张脸相符的少年气。“一赢,再卑微的骨子里,都有江河。她也一样。更何况,你能找出第二对宋氏女恨意滔天,还好拿捏的人么?” “我与姜楚,沈叙认识这么久,终于出了宋氏女这一个意外,我倒要看看,他们把宋氏女看得多重。” “统帅英明,是一赢狭隘了。” 端尧最是看不上他这幅端正的模样,不耐烦的挥挥手。“去继续盯着他,同时。我要知道宋家所有的事,你记住,所有。少一点儿都不行。” “是!统帅。奴才退下了。” 端尧回到琼楼的主座上,挥退了下人,忍不住一口血沫吐了出来。 他抹了抹唇上的血迹,眸子中晦暗不明,看来‘嗜人心’的确费心力! 心口处的伤口仍然隐隐作痛,端尧将茶杯狠狠摔在地上。 “沈叙,这一剑之仇,我不会轻易算了的!” 第78章 霸占臣妻 宋府。 白翠为宋珈安梳妆完毕,将早早准备好的衣服递上去。 今日皇后娘娘在宫中设宴,宴请各家小姐公子前来赴宴。 本来宋知行也在邀约名单中,可他告病在家,不愿参加,宋珈安便只好自己前去。 长陵的成安公主成天粘着太子沈叙,可婚约迟迟不下,明眼人都能看出太子不愿迎娶成安公主。 祝皇后为成安公主挽回颜面,设宴将朝廷百官家的公子请来为成安公主择婿。 宋知行并没有成家之意,便借着伤病告了假。 宋家未来的主母只能从四大世族中选择,这是四大世族关系紧密的关键,可若是圣上赐婚,别说宋家,就是四大世族谁又敢多说一个“不”字? 宋珈安穿戴完后带着白翠踏进家轿子,马蹄一蹬往皇宫奔去。 “大公子不去,小姐在宫中都没有伴了!”白翠嘟着嘴,喃喃道。 宋珈安莞尔一笑,眸子里亮亮的,“哥哥是未来的家主,他肯定有他自己的打算,我们不可妄自菲议。” 白翠自直食言,低下头,拉扯着自己的衣袖。“奴婢明白了。” “小姐,奴婢听闻皇后这次宴会是要给成安公主选婿,是不是真的啊!” 宋珈安脸上笑意全无,眸子里尽是高深莫测。“白翠,你是听谁说的。” “奴婢是听在大公子身边伺候冬迎姐姐说的。” 宋珈安拍了拍白翠的头,只觉得小姑娘扎起的小丸子摸起来很是舒服。 “那白翠,这位‘冬迎姐姐’可还有说什么?” 冬迎姐姐还说,那成安公主蛮横不讲理,成天围着太子转,一点儿都不矜持,说大公子不去赴宴,定是看不上这样的女子。” 宋珈安眼中划过一丝狠厉,“她都与谁这般说过。” 见宋珈安语气不对,白翠煞白了脸,“冬迎姐姐只跟我们几个一等丫鬟说过,怎么了小姐。” 宋珈安叹了口气,“无事,回去我自会处理,白翠你记住,祸从口入,哥哥他身份特殊,彼次他没有赴宴也是为了宋家,万万不能将刚才的话传出去,懂么?” 宋知行是天之骄子,羡煞众人的出身,从降生之时,便是第一世族的主人,年少成名,大景史上最年轻的大理寺卿。 可爬得越高,就有更多的人要他摔的惨。 一个传言,没准就会毁了他,大景与长陵之事圣上极其看中,若是因此触怒成安公主…… 前世宋知行惨死街头的消息至今令宋珈安胆寒。 自己恍若仙人的哥哥,在闹市中被砍下头,血洒了一地。头颅掉在地上被人踩踏! 白翠像是被吓到了,朝着宋珈安战战兢兢的点头。 从伺候宋珈安的第一天,大夫人便将她叫在眼前。告诉她宋家位极人臣如日中天,可这层富贵就像一层薄纱,一触即破,需要她以后谨言慎行,并在适当的时候提醒宋珈安。 如今,她险些忘了夫人的警告! 宋珈安目不斜视望向前方,唇角一勾,冬迎?看来她有别的心思啊。 马车缓缓停下,宋珈安掀开帘子,庄重的皇墙迎得她眼中一热。 每次面对这前世丧生的地方,她总是心头一颤。 白翠先一步下车将宋珈安扶了下来。 “宋大小姐,皇后娘娘有请。” “请嬷嬷带路。” …… “朕再问你一遍,你真不愿娶成安那丫头?” 沈叙抬眼看向景元帝,见景元帝阴沉着脸,忍不住轻笑出声。 他的父皇本就长了张好欺负的面容,如今硬要装作威胁之态,说不出的违和。 “难不成父皇觉得。宋太傅的扇千金会给儿臣作妾?” 景元帝一拍大腿,直直指向沈叙,气得眉毛都要竖起来。“那宋卓的夫人不是说了么,不愿让自家千金入咱们沈家!你非要在她这一棵树上吊死么?” “钟夫人不愿宋珈安入皇家的缘由,难道父皇不知么?母后当面面临的情景,是因为大景千疮百孔,父皇您不得已而为之,如今大景强盛,儿臣只要她一人又有谁敢多言一句?” 景元帝指尖颤抖,方才眉眼间的坚决转眼间化为颓然。 先皇后,那个他爱了半辈子,还会继续爱着的女人,已一种极其惨烈的死状死在了他的怀里。 景元帝久久不言,良久才吐出两个字。 “随你。” 景元帝看着如今比自己还要高些的儿子,眼中全是欣慰。 这是他与祝瑜的孩子,是祝瑜留给他最后的念想。 “都依你,若是你能说服宋卓夫妇,父皇便为你赐婚。” 沈叙从侧位上起身,朝景元帝重重行了礼。 “谢过父皇。” 景元帝的目光久久停留在沈叙身上,沈叙的眉眼深处总是一潭死水,如今那双耀眼的桃花眼亮亮的,仿佛终于有了些希冀。 景元帝吸了口气,自己这个儿子自己最是清楚,他想要的,一定会紧紧攥在手里,此时不答应他,若是来日宋珈安嫁作人妻…… 景元帝不敢想,沈叙登基后第一件事便是霸占臣子之妻…… 简直是丢他大景沈家的脸! 跪在地上的沈叙眼眸流转,他要将宋珈安牢牢锁在自己的势力之下,让所有人都无法伤到她分毫…… 父子两个大眼瞪小眼,各有各的心事。 “陛下,陛下!” 刘公公弓着身子,喘着粗气,仿佛脚下生风,整个人都热了起来。 走到殿前,只瞥了沈叙一眼,甚至没有心思给沈叙行礼。 “殿下,坤宁宫出事了!” 第79章 与人通奸 刘公公憋得脸通红,泪水将要溢出,说的话也断断续续,不甚清明。 景元帝与沈叙脸色大变,祝皇后执掌后宫多年,她的雷霆手段父子二人也是有所耳闻! 而刘公公从小便跟在景元帝身侧,经历了多起宫变,能让他如此惊恐,绝对是出了大事! 景元帝等不及刘公公说完,便往坤宁宫方向快步走去。 “坤宁宫中有谁?”沈叙跟在景元帝身后,不忘问道。 刘公公已经六神无主,愣了好一会儿神,才想起回答。 “有宋家大小姐,容妃娘娘,太后娘娘。” 沈叙眉头一紧,容妃在尚且事小,太后为何会摆驾坤宁宫! 走进坤宁宫,各宫嫔妃们已经尽数被太后叫来,此时都站在外殿听着宫中的动静。 今年刚刚进宫的答应贵人们低着头,不安在心底蔓延,只觉得…… 后宫要变天。 见景元帝与沈叙前来,妃嫔们自觉让出路来。 踏进内殿,只见太后坐在主位,容妃现在身侧伺候着,祝皇后跪在殿中,宋珈安跪在一边。 除此之外,祝皇后身边还绑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这男人穿着侍卫服,面容倒是俊朗,可此时已经被吓破了胆!哆哆嗦嗦跪在地上,忙向一侧的祝皇后看去。 见此情景,沈叙心头一紧。 “皇帝!这就是你千挑万选的皇后!简直是丢尽了沈氏的脸!” “皇后啊!她是皇后!是一国之母!竟然也做出这等不知廉耻之事!” “竟然在坤宁宫做出这等不知廉耻之事,若不是容妃发现……” 闻言跪在殿中的祝皇后垂下眼眸,一言不发。 一旁的宋珈安望着沈叙,眸子中氤氲一片。 “圣上,太子殿下明查!皇后娘娘定然不会做出这等不知廉耻之事!皇后娘娘方才还邀臣女一起叙旧,怎会在这个节骨眼做这种事!” “这个男人衣衫不整出现在坤宁宫,定是动机不纯!背后恐有人指派,应该将他下狱!逼出背后之人……” 容妃厉声打断宋珈安的话,根狠狠将茶杯摔在地上,碎渣溅落在宋珈安裙摆处。“放肆!你也配多嘴?你怎知他是受人致使?” 宋珈安嗤笑一声,抬眼对上容妃的目光,面对容妃眉眼间的狠辣也丝毫不惧。“容妃娘娘常年不踏入坤宁宫,方才却不顾臣女阻拦也要闯进来,是为何?难不成容妃娘娘早就清楚这侍卫在坤宁宫中?” “本宫是看这侍卫鬼鬼祟祟,怕皇后娘娘遇险,没想到竟是撞上如此不开眼之事。” “容妃娘娘不忙着打理嘉安公主的婚事,倒是将坤宁宫盯了个彻底。” 闻言容妃眼中溢出杀意,嘉安远嫁是她的心病,如今被宋珈安这个小贱人提起,容妃气得指尖颤抖,恨不能令宋家安活活剐了! “你!你敢本宫如此说话!信不信本宫将你拖出去乱棍打死!” 宋珈安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忍不住嗤笑一声,看向容妃的眸子里尽是清醒与挑衅。 容妃被宋珈安勾人眸子冻了个彻底。 宋珈安的眼神只透露出一个意思。 杀我?你敢么? 容妃咬紧牙关,没错,她不敢。 宋珈安不是寻常人家的小姐。 姜水宋氏,姜水宋氏四个大字压在容妃身上,令她畏手畏脚。 容妃与宋珈安针锋相对,主殿的皇后依然巍然不动。 景元帝的脸上划过一丝讥笑,冷冷的扫过太后与容妃。 故技重施! 十几年前,她们也是这般诬陷他的祝瑜,祝瑜死后还要如此诬陷她的妹妹! 真当朕死了不成? “来人,将他压下去,施以重刑,务必让他开口供出背后之人,朕要诛她九族。” 景元帝走上殿前,将祝皇后扶起。护在身侧。他的目光带着杀意,冷冷的落在容妃身上,没有一丝感情。 容妃瞪大了眼睛,竟没想到景元帝竟然如此就放过了祝皇后! 她忙抬眼,与景元帝的目光撞个正着,景元帝不起波澜的眸子里翻涌着滔天的恨意! 他恨自己? 这个男人竟然丝毫不信自己!他将这多年的情分,生儿育女的情分放在何处? 地上的男人被侍卫拖走,他满脸惊恐,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太后身上,见太后点头,他心一横猛地挣脱了束缚,跪倒在祝皇后身前。 “皇后娘娘你救救奴才吧!明明是您……说心仪于奴才,说奴才若是不从便杀了奴才!奴才求您说句话吧!” 男人不住地朝祝皇后磕头,血顺着眼角流下来,“奴才求您为奴才说句话吧!奴才上有老下有小,若是被处以重刑怕是要死在牢中了!皇后娘娘!再疼疼奴才吧!” 太后拍案而起,指着祝皇后不知说什么才好。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来人将这个女人给我拖下去,收回凤印!” 祝皇后看了看站在她身侧的景元帝,心中多年的郁结轰然塌陷。 她瞥向身下跪着的男人,直面看向太后,那双凌厉的凤眸中尽是坚定。 两侧的侍卫们上前欲将祝皇后拿下。 祝皇后冷目一扫。 “我看谁敢!” 执掌后宫多年的权威压得众人直不起腰来。 主座上的太后气极反笑。“好!当真是好极了!” “如今还未有定数,太后为何急着处理臣妾?” 祝皇后垂目看向地上的男人,不禁嗤笑:“长成这样,这般胆量,也敢说让我心仪?” 一丝慌乱划过男人的眼底,他颤抖着手,祈求般拉住祝皇后的凤服。 “皇后娘娘,您不能不认啊。不能将一切都甩在奴才身上!您这是要了奴才的命啊!” 祝皇后一把拽开男人的手,狞笑道:“那你说,我什么时候会命令你过来?” “皇后娘娘您要奴才在每月十七到坤宁宫来,如今已经半年之久了!皇后娘娘您不能不认啊!” 闻言容妃不住嗤笑,“每月十七身上都会整夜守在先皇后的牌位前,没想到祝皇后竟然借此机会与侍卫私相授受!” 提起先皇后,祝皇后握紧拳头,隐隐的青筋在白皙的手上异常显眼!她厉声呵斥道:“你算是什么东西!你也配插嘴?” 方才被景元帝的目光伤到心悸,容妃索性破罐子破摔。“你还当自己是皇后呢?与人通奸,是要诛九族的!” “凤印还在我手中,我就是大景的皇后!” 祝皇后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她不禁闭上眼睛,十几年前,姐姐也身处如此境地。 她那时该是如此悲痛!她是如此刚烈的女子!她怎能受此侮辱? 祝皇后低下头,将呼之欲出的深深隐藏,“你说,我与你已经厮混在一起半年之久?” “是啊皇后娘娘,您可不能不认啊!” 祝皇后闻言冷笑,目光停在太后与容妃身上,又转头望向景元帝,眼中尽是决绝。 第80章 守宫砂! 宋珈安跪在一边,眉眼间尽是戾气! 她知道皇宫中尔虞我诈不亚于朝堂,可不知容妃竟然如此猖狂!如此拙劣地局,竟然也敢拿出来攀咬皇后娘娘,当真是无法无天。 太后端坐主位,浑浊的凤眸中发出精光! 她已经等不及了!从前祝瑜做皇后之时她仍能掌控后宫,放眼整个后宫,谁敢忤逆她! 太后睥睨着下方站着的祝皇后! 就是这个贱人!自从这个贱人做了皇后!所有的一切都脱离了她的掌控!这个贱人将自己攥在手中的权力尽数拿走! 堂堂太后,已经快被她架空了! 太后眼中的狠厉没有逃过宋珈安的眼,她不禁暗笑一声。 利用林苏荷对付庆王妃,利用松妃妄图扳倒皇后! 到头来好处全收,自己的手却干净得很! 宋珈安咬着牙,自己如今还是太弱,眼高于顶却…… 帮不到任何人。 她低下头,目光坚定又执拗。 权力!这世间唯有权势,才是唯一能靠得住的东西! 宋珈安身材娇小,小小一团跪在一处,低下头,眸子却亮得很。 沈叙莫名觉得心疼,觉得她天生不该跪着,不该与算计沾边。 沈叙情不自禁附下身将手伸出,将宋珈安拉起。 宋珈安正沉思着,龙涎香的味道猛地逼近,退无可退,直到那霸道又沉稳的味道将她围住。 她下意识抬头,便撞进了沈叙那双迷离的桃花眼中。 沈叙的眼睛总是含着情的,与景元帝锐利的鹰眼不同,细细端详着,宋珈安的仿佛已经描绘出先皇后的模样。 “你又无罪,不必跪。” 宋珈安只觉得是自己的错觉,只觉得沈叙冷冽的声音含着旎旎。 像是有情人间的呢喃。 “哼!” 容妃见状肺都要气炸了,原来!看不上我的湛儿,原来早就攀上了沈叙! 什么书香门第,什么宋家女子堪称大景女子典范! 统统都是笑话! 容妃气不过,刚要张口鄙夷,沈叙冒着寒气的眸子扫过来,直接将她想说的话冻在了肚子里,全身上下通通被泼了一桶冰水,冻得遍体生寒。 太后在丫鬟的搀扶下,从主座站起,唇边的笑总是放不下。“皇后,你还有什么话说!” 祝皇后冷冷的扫过去,两双凌厉的凤眸相对,毫不相让,两代后宫之主之间竟然觉出了不死不休的决绝,像是两只被侵占领地的猛兽,时刻要置对方于死地。 祝皇后收回目光,撩起凤袍,猛起一脚将男人踹倒在地。 祝皇后神色不变,波澜不惊的凤眸扫过四周,“这里用不着你们伺候了,都下去吧。” 在场的丫鬟侍卫们如得大赦。忙行礼退了出去。 整个坤宁宫中只剩下容妃。太后,皇上皇后,沈叙与容珈安。 “皇后!你这是做什么!” 对太后的质问,皇后恍若未闻,“圣上,若是臣妾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圣上定要为臣妾做主,臣妾定不能白白受此冤枉!今日有人算计到我头上,来日想必就会对大景命脉下手!如此孽障,其心可诛!万死不惜。” 景元帝目光带着审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容妃,忽而笑了。“朕允了。若是查出真凶,无论是谁,任由你处置!” 帝王的威严化为实体,狠狠地砸向容妃与太后,只教她们喘过气来。将她们密不透风地包裹起来,险些憋死。 太后大权在握几十年,如今竟然遍体胆寒!她不敢相信! 景元帝,沈臣之,这个年幼时在自己身边夹缝求生,自己一只手就能将其活活碾死的小皇子,就算登基成帝,也同样受制于自己的小皇帝! 如今已经长成了这般狼王的样子,这样明君的样子! 她不禁将目光放在沈叙身上,沈叙长得不像景元帝,反倒是像极了先皇后,带着女气。 可他的周身的气焰,与生俱来的贵气,眸子中纵观天下的把握。 眉眼间已经显露帝王之气。 太后的手不住地颤抖着,这江山,还能回到她手里么?自己谋划了一辈子,一辈子啊! 恍惚之间,沈叙的面容与景元帝重叠在一起,太后叹了口气,隐隐之中,她已经知道结果了。 可她不甘心!哪怕孤注一掷!哪怕成为史书上的罪人!也要放手一搏。 昔日大权在握的滋味让她周身都沸腾起来!她要权力!她要天下独一份的权力,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被人钳制着! 想到此处,太后眸子漆黑,锐利的目光横扫一切。 “哀家倒是想看看皇后如何自证清白。” 女子名声之事,只要沾上了不干净,一辈子便只能带上污点。 更何况,那个男人的家人已经打点好了,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也要将皇后拖下水,如此情景,她实在是想不到祝皇后如何脱困。 一旁的容妃蠢蠢欲动,面容上尽是兴奋,她已经迫不及待了!迫不及待扳倒祝皇后! 她姐姐都死在了自己手中,她如何能是自己的对手! 祝皇后将二人的癫狂收尽眼底,唇角露出一丝讽刺的笑。 宋珈安的心也不自觉揪了起来,巴掌大的小脸吓得刷白,一边的沈叙按了按她的掌心。 沈叙的血很烫,所有周身都透出滚烫的气息。宋珈安的掌心微凉,被沈叙的手指一烫,不自觉蜷缩起来,攥紧了沈叙的手。 宋珈安回过神来,忙将手收回,抬眸对上沈叙胜券在握的目光,她揪紧的心得到了慰藉,眸子中的担心尽数回归平静。 祝皇后在几人的目光中缓缓抬手,凤袍盖不住白玉般的手臂。 祝皇后深吸口气,指尖轻触凤袍,将小臂全部露出。 白藕般的手臂上显眼的红痣刺伤了容妃与太后的眼! 守宫砂! 怎么可能! 她做了十年皇后,竟然…… 朱砂红在白皙的皮肤上甚是显眼,不止是太后二人,宋珈安同样愣在一边,不知所措,呆呆地转头看向沈叙。 沈叙虽然已经猜到大概,可如今亲眼所见还是给他带来了巨大的震撼! 先皇后死后,祝皇后只进宫看了小沈叙一眼,便亲手断了与青梅竹马的情意,决绝入宫。成了天下都非议的祝皇后,是百姓口中占了姐姐位置的祝皇后! 十年来,无一天不遭人诟病! 红墙之下,千千万万个日日夜夜,独守在这冰冷的坤宁宫,独守着葬送了先皇后的坤宁宫。 一辈子,这一辈子,从御书房出来,手握封后圣旨之时,从头戴凤冠踏进坤宁宫之时。 祝皇后便不再为自己而活,她这一生都在为沈叙谋划。 这皇宫,葬送了先皇后,也葬送了祝皇后。 沈叙紧紧盯着祝皇后,素来无情的眸子竟热起来,他的心,全身都在钝钝地疼! 像刀刃划开了皮肉,进到了骨子里,细细地磨着,痛得他浑身战栗。 他的母后死在坤宁宫,从回京之后,他便不愿踏足这里,可祝皇后要日日夜夜,替他守在这里。 第81章 爱你们,没有好下场!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容妃被刺红了眼,跌跌撞撞从主位旁跑下来,脚下一软险些栽倒在地。 她爬到祝皇后身前,紧紧攥住祝皇后的手臂,拼命地揉搓着血红的痣。 祝皇后的小臂被指甲挂出红痕来,守宫砂亮眼的红也没有丝毫暗淡。 “怎么会擦不到!不会的,一定可以擦掉的!这不是真的。”容妃双目通红,压声嘶吼着。 白藕般的小臂渗出血丝,景元帝见状一把将容妃掀翻在地。 “你在发什么疯!” 被景元帝一吼,方才癫狂的容妃安静下来,垂下目光盯着坤宁宫富丽堂皇的装饰,不禁苦笑一声。 可笑,真的太可笑了。 她千算万算,设计了这场阴谋,竟然算漏了此处。 一个完璧之身,坐上皇后之位一坐就是十年。 这十年她费尽心机与祝皇后争宠,为了景元帝的一点儿恩赐就洋洋得意,太可笑了,真是太可笑了。 太后的目光更是难看,面色沉重,将杯盏狠狠扫在地上。 “皇帝,这是怎么回事!” 景元帝将祝皇后挡在身后,眼中尽是侵略性,像是已经夺回领地,无人可敌的狼王! “朕的事,就不劳烦母后费心了,母后还是管好自己,莫要将手伸得太长。” 景元帝眸子一沉,一字一句道:“母后不要触怒我。否则,别怪朕不念及当面之情。” “虽说母后与朕没什么情,可表面的母慈子孝也是要装一装的,母后莫要让你我这场戏无法收场。” “若是您安安分分安享晚年,朕自然会好好待你,若是你还蠢蠢欲动,妄想撼动朕的位置,朕定然不会坐视不管。” “您别忘了,这大景的河山,姓沈。” 太后气极反笑,一刻之内,不知衰老了几岁,眼角的皱纹牵动着那双骇人的凤眸。 整个人枯白起来。 “皇帝如今是翅膀硬了,竟然敢与哀家这样说话。” “哀家出身名门,是名副其实的将门虎女,我的父亲是开国皇帝亲封的一字并肩王,我的嫡兄是征战沙场一辈子的大景战神!你当年只不过是一个没有母族庇佑,不得宠的先帝弃子!你凭什么跟我斗!我又凭什么将我父兄打下来的江山交给你?沈臣之!你说到底凭什么!” 太后睚眦欲裂,浑浊的泪顺着泪沟滑下,“当年开国皇帝为了制衡父亲,不顾我已心有所属,将我嫁给先帝,可先帝一生只爱虞妃一人,我这一生,与心悦之人分离,终生不得爱,父亲为了我年过古稀仍披甲杀敌,明知必死无疑,仍带着我崔家儿郎冲进敌阵。才换得我坐稳了当面的皇后之位,沈臣之,你深爱祝瑜,可祝瑜又是谁害死的呢?是你。” “你当年根基不稳,处处受制于权臣,可你却给祝瑜后宫独一份的宠爱,是你害了她,是你的宠爱害了她,你当年若是真的爱祝瑜多于爱皇位,祝瑜尚有一条活路。可惜啊……” 太后泄了气一般跌坐回主位,不禁嗤笑一声。 “可惜啊,你们沈家人的血,生性就透着薄凉。开国皇帝,先帝,还有你们,沈臣之,沈叙。”太后一顿,转头望向宋珈安。露出阴森森的笑:“爱你们,是没有好下场的。” 景元帝指尖颤抖,祝瑜是他最无法触碰的伤,如今被太后血淋淋地揭露在人前,他双目悲怆,似要流出血泪。 “来人!” “太后年岁已高,胡言乱语,送她回宫静养,没有朕的吩咐,任何人不得出入。” 太后被侍卫架起来,泪糊了满脸,不住地大笑着。 “沈臣之,我们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宋珈安眼睛不由得湿润起来,前世今生,这是她第一次见太后落泪。 太后,先皇后,祝皇后,还有前世的自己,这高巍的皇宫,到底要埋葬多少美人骨? 多少才够啊! 多少女人泪才能将这困住一生宫墙哭倒? 祝皇后缓过神来,她没有时间感怀。 “来人,将他带上来。” 四周的侍卫得令,将男人拖上大殿,男人还不知计谋已经落空。仍不住地攀咬着。 “圣上,求你放过奴才吧,真的是皇后娘娘逼奴才的,不然借奴才十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啊,都是……都是皇后娘娘!” 宋珈安闻言眼中划过一丝狠厉,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可更快的是沈叙! 宋珈安只觉一个黑影闪过,劲风拂过,男人便被一脚踹了出去。 “还不知悔改?你当真以为孤没办法撬开你的嘴么?嗯?” “都说西陌在折磨人这方面很是厉害,孤与他们打了八年交道,自然也是学了不少。” 阴冷的声音从沈叙唇中吐出,目光凌厉,散发出强横的气势。 男人抖得如同筛子,不住地磕着头,眼底划过一丝决绝。 沈叙赶紧上前撬开他的嘴,防止他咬舌自尽。 见男人被制服,祝皇后看向瘫坐在地上的容妃,凤眸中氤氲着薄凉,“来人,将容妃软禁在栖梧宫,在真相浮出水面之前,谁都不许前来看望。” 祝皇后扫过男人,厉声道:“若是他死了,容妃便终身禁足栖梧宫!” 第82章 打入冷宫 祝皇后锋芒毕露,两旁的侍卫偷偷瞥向景元帝,见景元帝默许,一拥而上,将容妃围在中间。 “容妃娘娘,请吧!” 容妃眼中尽是嫉恨,她横眉一扫,侍卫们愣在原地,谁也不敢上前去。 虽容妃失势,可她依然是后宫四妃之首,当年先皇后身死,若不是祝皇后自请入宫,那皇后之位想必就是容妃娘娘的,且容妃娘娘为圣上育有三殿下与成安公主。 现在失势,不代表一直失势,容妃娘娘又素来记仇,若是…… 容妃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悲凉凝在眼底,她冷冷扫过沈叙一群人。 容妃凄然一笑,景元帝淡漠的神色如同一把刀子,狠狠扎进她的身体里,将心血淋淋的掏出来丢在地上。 他们才像是一家人,自己如同一个外人,一个费尽心机也要拆散她们的恶人。 想到此处,容妃双手垂下,浑身无力。 可她不能认输! 当面决定毒死先皇后之时,她与祝皇后,与沈叙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程度! 可自己不能死!自己还有一对儿女!若是自己出了事…… 容妃美目一凛,若是自己倒台,容妃一定会抛开湛儿另寻其他出路! 到时自己的湛儿没了任何倚仗,便会成为各方势力的活靶子! 欲除之而后快! 自己傲了十几年的湛儿绝对不能被人踩进泥里! 容妃强撑着身子抬起眸子,直直与祝皇后对峙,凶相毕露,哪有半分方才颓然的影子。 “将我软禁?凭什么?难不成皇后受了委屈,便拿臣妾撒气?真当臣妾好欺负?” 闻言宋珈安与沈叙对视一眼,容妃胆子倒是大,可实在愚蠢。 祝皇后嗤笑出声,狭长的凤眸尽是讥讽,“拿你撒气,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也配?” “方才你不顾皎皎的阻拦也要闯进我的坤宁宫,你就这么等不及前来捉奸?你方才不是说,有人告诉你有人鬼鬼祟祟溜进坤宁宫么?将这个人叫出来,本宫要你们当面对峙!” 一丝心虚浮上容妃的面容,可转眼间便消失不见,被厌恶代替。 “这后宫这么多人,臣妾怎么知道那个小宫女是哪个宫中的?” “哦?容妃的意思是说,你不识得这个宫女,可她却将坤宁宫中的事告知你?” 容妃一时无言以对!她已经做了孤注一掷的准备,欲一举扳倒祝皇后,并未给自己安排退路!可谁想到! 竟然被祝皇后轻易化解! “容妃这是把我们都当傻子么?”祝皇后勾唇一笑:“十几年前容妃会的就是这些,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容妃竟然毫无长进,还是那么蠢笨!” “你!” 容妃气得发抖,脸憋得通红,癫狂地推开侍卫,朝祝皇后扑过去。 祝皇后还未来得及反应,倒是一旁的景元帝耐心殆尽。上前禁锢住容妃,将她狠狠甩在地上,眉眼间尽是厌恶。 “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来人!将这个疯女人给朕拖下去!简直脏了朕的眼睛!” 容妃呆呆愣在原地,心口像是被炸开,血肉淋漓。 “这么多年的情意,在陛下心中竟是一文不值?” 景元帝眸色深沉,甚至不愿意给予容妃一个眼神。 “既然知道一文不值,就不要自讨苦吃。” 景元帝的话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冰冷的声音砸得容妃喘不过气来。 “沈臣之,你现在跟我说一文不值?你当初靠我容家坐稳帝位之时你为何不说?我当年并非非你不嫁,我容家百年世家,我是从小比着尺长大的嫡长女!当年上门求娶的人差点踏破我容家的门槛!是你要将我纳进宫中,借我容家的势!” “你要坐稳你皇帝的位子,为何要将我囚于深宫!我为你生儿育女,如今竟换来‘一文不值’四字!” 容妃的眼中仿佛淬了毒,恨不得冲到景元帝身上将他的肉活活咬下来。“沈臣之,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容妃的声音不复从前的娇媚,冷得如深潭一般,将所有人的心冻了个胆颤! 丫鬟侍卫们将头垂下,惶恐万分! 这容妃娘娘莫不是疯了!竟然如此诅咒圣上!这不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 “啪!” 景元帝忍无可忍,几步上前狠狠甩了容妃一计耳光! “陛下息怒”坤宁宫的众人脸色煞白,忙跪了一地。 容妃跌坐在地,脸上赫然出现几道血痕。 容妃捂着脸,双目无神,呆呆的望着前方,不住的笑着,尖细的声音诡异异常。 “容妃攀咬皇后不成,如今疯癫口不择言,即日起容妃打入冷宫!” 景元帝不愿再呆,转身拂袖而去。 祝皇后看向景元帝离开的背影,眼中晦暗不明,太后的话在她脑中挥之不去,难道姐姐当年的死,另有隐情? 景元帝的身影消失在红墙之中,祝皇后收回目光,转身命令下人将坤宁宫打理干净。 宋珈安此刻心乱如麻,帝王心,不可猜,皇室最重名声。如今接连几场大戏被自己撞见,就算圣上此刻不在意,可难免日后不会多想! “皎皎,吓到你了。” 祝皇后牵起宋珈安的手,眸子中满是温柔。 “明明是邀你来叙叙旧,没想到竟然将你卷入其中,是我的过失。皎皎可生我的气?” 宋珈安闻言赶忙摇头,回握住祝皇后的手,“今日之事怎能怪在皇后娘娘身上!明明是有人图谋不轨,欲害皇后娘娘!” 祝皇后只不过是打趣宋珈安,可见宋珈安如此认真,清亮的眸子里尽是坚定。她感到越发暖心。 宋珈安不论是家世,还是品行,都深得祝皇后的心。更重要的是,叙儿明显对宋珈安有情! 祝皇后在心中将大景的贵女过了一遍,硬是找不到一个比宋珈安更好的女子! 更何况,她从宋珈安身上,能看出昔日自己的影子。 祝皇后对宋珈安那是一百个满意,可惜宋家那边…… 祝皇后慈爱的目光落在宋珈安身上,小姑娘尚未及笄,如今虽说已然落落大方,可眉眼间还有未散去的稚气。 更何况她本就娇弱,年幼时又未叙儿挡了毒,靠药吊着命。 这般的身子定然是受不住的。 “今日皎皎替本宫说话,本宫很是高兴,本宫就知道,没有白疼皎皎。”祝皇后莞尔一笑,抬手将宋珈安的碎发拢到耳后。 宋珈安与容妃对峙丝毫不落下风!这也使得祝皇后对她更是喜爱! 试问与宋珈安同龄的姑娘们,哪个不是趴在母亲怀中撒娇的娇娇女!尚未及笄的年纪,遇到方才的阵仗,不哭着找爹爹就不错了,哪里敢与容妃这样一个在后宫嚣张跋扈多年的人当面对质! 宋家女果然,能做大景女子典范! 宋珈安羞得耳尖通红,面上却端得淡定自若,“皇后娘娘是臣女最敬重之人,不轨之人欲拖皇后娘娘下水,臣女定然不会坐视不管,只是臣女无能,没有帮到皇后娘娘。” 宋珈安垂下头,眸中尽是后怕,若是……皇后娘娘不是完璧之身,今日之局怕是要顺了容妃与太后的意! 今日之事虽发生在坤宁宫,皇后娘娘不许声张,可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各位夫人小姐心照不宣的不再提起,这宴会也过得提心吊胆。 宴会结束,宋珈安眉眼间尽显疲惫,她本就病弱,今日又经受惊吓,病殃殃的无甚精神。 沈叙与她站在一处,宋珈安整个娇娇小小的,沈叙低头便能看见小姑娘乌黑的发旋,与挺翘的鼻尖。 鼻尖处的一颗红痣魅惑至极。 沈叙眼热起来。 舔舐这红痣,会不会更鲜艳,小姑娘会不会羞得躲在自己怀里? 第83章 儿臣不喜胭脂俗粉 “太子殿下?” 宋珈安感受到头顶有道炽热的目光,她下意识抬头,撞进了沈叙勾人的桃花目中。 宋珈安扬起巴掌大的小脸,只觉得沈叙的目光要将她吞噬殆尽! 这难道就是储君的气场! 沈叙望着宋珈安红润的唇,自己只要张开手。就能将宋珈安禁锢在怀里哪里我去不了,自己只要低下头,就能将其…… 沈叙耳尖发热,头昏昏沉沉,无法冷静! 若是别人,沈叙定会将剑架在那人的脖颈上,剑刃划开她的皮肉,冷声质问她给自己下了什么毒! 可眼前的不是别人,是宋家千娇百宠的小姑娘。若是将剑架到她的脖子上。会不会哭出声来…… 哭?想起宋珈安满脸泪痕的模样,求饶的模样。沈叙心热更甚,恨不得当场将宋珈安掳到东宫中去。 宋珈安全身僵硬,被沈叙盯得浑身发毛。 宋珈安向来看不懂沈叙的意思,前世是如此,如今更是,只觉得他越发难以捉摸。 “太子殿下,宋家马车已经到了,离家太久恐家中母亲牵挂,臣女告退。” 沈叙回过神来抿着唇,将眼中的占有欲藏匿在深处,“去吧。” 宋珈安如得大赦,在白翠的搀扶下步子都欢快了许多,哪有方才拘谨的模样? 沈叙眸色一沉,就这么不愿意待在我身边么? 沈叙转头看向一旁的正则,正则耷拉着脑袋,缩着脖子打着哈欠。察觉到自家主子的目光,身躯一震。 沈叙皱眉。 自己真的这么吓人么? “太子殿下,圣上宣您去御书房中议事。” 沈叙了然,今日之事朝臣之间已有耳闻,想必是容家有了动作。 沈叙前脚踏进御书房,浓烈的胭脂味袭来,沈叙在平雁城镇守八年,西陌人善于制毒,为了躲避他们的暗杀,沈叙的嗅觉异常敏感。 “这是什么味!” 沈叙皱着眉头挥了挥袖子,景元帝脸色极差。 一旁的刘公公忙解释道:“方才容尚书带着幼女来请罪,可能是容小姐身上的胭脂味……” 沈叙勾着唇,眉眼间尽是玩世不恭。 “请罪?容尚书来请罪就算了,还带着女儿?” 沈叙摇摇头。只觉得可笑,容妃失势深陷冷宫,容家不为容妃求情,反倒是要往宫中塞新人? 容妃若是知道容尚书的打算,不知会是什么反应。 景元帝叹了口气,抬眸看向沈叙。 沈叙撇嘴一笑,“父皇看儿臣做什么?难不成父皇真的想纳了那容家女?” 闻言景元帝脸憋得通红,颤抖着伸出手指向沈叙,可望着那张与祝瑜五六分相似的面容,半个字都憋不出来,只得白白受气! 早知道就不让这孽子过来了!本来是找他拿主意,可他只会给自己添堵! 刘公公看着这对父子,一个头两个大,慈祥的眉眼间写满了无可奈何。 “朕不是这个意思。” “那父皇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您想要儿臣替你纳了那容家女,可儿臣不喜那种胭脂俗粉,儿臣喜欢那带着墨香与木质香的美人。” 景元帝简直要被沈叙气笑了,还墨香?还木质香? 你直接点那宋卓之女的名字得了! 景元帝暗暗扶额。 他的儿子,之前也不这样啊! 景元帝抬腿踹了沈叙一脚,“拿出点儿正形来,今日之事是容妃自食恶果,可如今未到处理容家之时,必要安抚容家才行。” “那还不简单,父皇随便将容家女许给你的哪个儿子便可,而且,必须是正妃。” “一个皇子正妃之位,容家该满意了。” 景元帝闻言眼睛一亮,看向沈叙的目光中多了赞许与期待。 沈叙被自家父亲盯得发毛,连连摇头道:“儿臣已经心有所属……” “知道你心有所属!那你说,谁合适些?” 沈叙垂着眼帘,露出的笑耐人寻味。 “儿臣觉得三弟很是合适。” “老三?” 景元帝反应了好一阵,沈治生母卑微,性子他又不喜,虽是自己的儿子,可一年也见不着几面,一时竟想不起来沈治长什么样子。 沈治没有母族势力,对容家来说极好控制的。 容家女做了沈治的正妃,不知容家还会不会全力支持沈湛? 一个是自己的女儿,一个是自己的妹妹。 若是沈湛称帝。辅佐沈湛的大臣不在少数,容家便要与这些大臣们分那一份恩宠。 可若是沈治称帝,那容尚书便是国舅。容家定会扶摇直上,到时恐怕会顶替宋家成为四族之首。 沈叙溢出幽幽笑意。 他相信,容尚书是个聪明人。 第84章 容妃的打算 “什么?你再说一遍!”容妃在扯住宫女的领口,凶狠的目光像钩子一样将宫女钉在原地。 “回娘娘,容尚书刚刚从御书房出来,身旁还跟着容尚书的嫡次女。” “陛下方才下旨,封容尚书嫡次女为三皇子妃。” “三皇子妃?”容妃气极反笑,手上发狠,一把将宫女推了出去。 “三皇子妃?我容家精心培养的嫡次女,怎能指给那沈治为妻?” 容妃气得满脸通红,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圣上他欺人太甚!” 容家双姝,在京都里名声顶顶好,静瑶与湛儿青梅竹马,静桐本是用来拉拢安国公府的!如今竟然便宜了沈治那个小畜生。 生母下贱,生出的儿子果真也好不到哪去!闻言前些日子对宋珈安百般纠缠,铆足了劲要攀上宋家!还想庆王新娶的侧妃肚子搞大了! 圣上怎能将静桐赐婚给这样的人! “娘娘,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容妃身边的大丫鬟青樱面露迟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在我面前,有什么当讲不当讲?快说!” 青樱“噗通”一声跪在地下,泪顺着眼角滑下。 “娘娘,原本圣上并未将主意放在静桐小姐身上!是尚书大人!他……他将静桐小姐带进了陛下的御书房!” “娘娘,您是聪明人,奴婢伺候了您二十年,实在是替您不甘。” 闻言容妃脸色苍白,一时间失了力气,踉踉跄跄后退几步,扶住了身后的桌子才勉强站稳。 “你说是兄长他要将……” 容妃哽咽住,那双素来凌厉的眸子透出无尽的脆弱!她才刚刚失势!她的嫡兄,她同父同母的兄长!便要将自己的女儿塞进皇上的后宫,与自己争宠! 容妃在宫中嚣张跋扈,宫中各位娘娘敢怒不敢言,无它,正因为容妃出身容家,容家便是她的保命符。 如今,容妃瘫坐在榻上,感到深深的无力…… 如今自己这是孤立无援了? 那自己的湛儿呢?兄长是否会继续辅佐自己的湛儿? 念到此处,容妃猛的扑到青樱面前,一双手紧紧的钳制住青樱的肩,抓得青樱生疼。 “青樱,你去找人告知我的湛儿,让他不要再拖了,早日迎娶静遥!” 容妃眼中满是希冀,这是她最后的希望! 只要自己的湛儿将容家嫡长女迎进门,容家定会对湛儿死心塌地!静遥是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她分明对湛儿有意! “是娘娘!奴才这就去办。” 容府。 刘公公宣读圣旨之时,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她瞥了一眼父亲铁青的脸,心里说不出的快意! 在自己年幼之时,父亲便告知容静桐,让她接近安国公府的世子,五年过去,她已经将自己当成了安国公府的世子妃! 可先前,父亲唤她到书房去,竟然因为姑姑失宠,要她进宫固宠! 她才刚刚及笄,当今圣上与自己父亲一般大,一边是嫁给安国公府年少成名的小将军小世子做正妻,一便是给年过不惑的皇帝做妾,与自己的姑姑共侍一夫! 她恶心!她说不出的恶心。 可那晚在父亲冷漠又坚定的中,她明白一切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 面圣那天,她将自己涂满了胭脂水粉,五步开外,便会被自己熏到!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 只要能不进宫!嫁给沈治又有何妨? 容静桐嘴角勾起一抹笑,尽是劫后余生的欣喜。 “臣女接旨。” 容尚书狠狠剜了容静桐一眼,仿佛在数落她的不争气,没有被陛下看上!反倒是嫁了个不受宠的皇子! 那三皇子在圣上几个皇子中最是无用!生母低贱!身后又无大臣支持!来日就是个懒散王爷!这样百无一用的人竟然要娶自己的嫡次女! “那三皇子,本就不受宠,前些日子当街纠缠宋家嫡女,又将那林苏荷搞大了肚子!他怎配得上我的嫡女?” 容尚书大手一挥,将书房桌上的藏书尽数扫在地上,书页扫了一片,满地狼藉。 “哎呀哎呀,你这是做什么!”容夫人走进书房,心疼地将散落的书页尽数拾起。 容尚书年少之时也是仅凭一首词就可以惊艳四座之人。世人只知道宋太傅惊才绝艳,却没有几人知晓当年的容尚书也是不遑多让。 名家藏书一本则价值万金,容尚书这一怒,不知毁了多少银子! “你这是什么狗脾气!方才听说你在书房发疯,我紧赶慢赶还是没护住这一屋子的宝贝!” “你眼中除了银子还有什么!简直有辱斯文!”容尚书伸出手,指向容夫人,双方沉默不语,一会过后,容尚书无可奈何叹了口气。 “三皇子此人……百无一用,怎能将静桐许给他?” 闻言,容夫人眼睛一亮,忙上前握住容尚书的手,“老爷别急,我倒是觉得这桩赐婚,来得正是时候。” “哦?夫人此言怎讲?” “发生了这档子事,难不成老爷还要想之前那般全心全意辅佐四皇子么?” “湛儿是我的外甥,我作为舅父自然是……” 容尚书眼中清明起来,自己欲将静桐塞进圣上后宫的事,恐怕已经得罪了容妃,那日后沈湛称帝,容家真的还会如先前想的那般如日中天么? 容妃是自己的妹妹,他最是清楚容妃是个睚眦必报之人,日后肯定要定容家之罪的! 那还有谁? 容尚书对上宋夫人尽是笑意的眸子,夫妻二人心意相通,同时想到一人。 沈治。 他没有母族,没有辅佐大臣,若是容家将他扶上皇位!那容家得到的就是世间独一份的尊贵! 容尚书的眼角带上了笑意,二话没说将容夫人手捂在心口,“好娘子,多亏了你提醒我。” 容夫人故作娇嗔,将他的手拍下去,“方才不是说我看中银子么?” “哪有哪有?夫人素来勤俭,听宋太傅说那连云阁到了些好料子,夫人去试试,做些头面衣着回来。银子从库房取就好。夫人想要多少有多少。” “这还差不多。” 东宫。 “容妃当真是这么说的?” “没错殿下。” 沈叙坐在主位,浅浅的掀了掀眼皮,手指一声一声敲着桌面,说不出的矜贵。 “她倒是急起来了,想让沈湛娶容家大小姐,孤偏不让她如愿!” 第85章 我这么大一个阴沉的主子呢? 沈叙的目光往远处一挑,微微眯着眼。 “正则,传信给宋家小姐,就说我有事约她在摘星楼详谈。” 正则懒懒地抬抬眼,欲言又止。 您想要见宋大小姐就去找她啊!折腾我做什么!还什么有事?详谈? 正则在心里叹了口气,敢怒不敢言,一转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东宫。 另一边,宋珈安收到传信也是眉头一紧,自己与沈叙合作多时,这倒是第一次有事安排她参与进来,这是不是说明,沈叙对自己越发信任起来,当做自己人了? 宋珈安没有犹豫,收拾一通后安排马车前往摘星楼。 这过程从始至终没超过半个时辰,坐上马车后,一旁的白翠还是愣神的状态。 白翠还在安排下人整治后院,猛得被自家小姐打包起来,拖上马车…… 白翠不理解,白翠大受震撼。自家小姐做事向来有打算,问会突然前往摘星楼,说什么馋摘星楼的拿手菜了,明明刚用完午膳的…… 马车一阵颠簸,摘星楼的牌匾出现在眼前。 门口的小厮显然已等候多时了,见宋家马车驶来,忙迎了上去。 小厮将东宫侍卫令牌露出一角,脸上挂着笑意。“宋大小姐,我们给您安排了上好的包厢,请跟我来。” 宋珈安也不扭捏,拽起愣神的白翠跟了上去。 梅开二度的白翠只觉得自己小姐好厉害!这摘星楼生意火爆,老板是北陵人,平时天王老子的面子也不给,竟然为小姐安排了上等的包厢! 厉害了我的小姐! “宋大小姐,主子已经在此多时了,进去吧。” 宋珈安望着禁闭的木门,转头吩咐白翠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不会出事,相信我。” 事到如今就是白翠也意识到自家小姐不是来单纯的吃饭,她的眉眼间划过一丝担忧,可看宋珈安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心中的担心化为乌有。 自家小姐肯定有自己的打算,自己要乖乖听话!不给小姐拖后腿。 见白翠直了直腰板,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一旁的正则撇嘴一笑,假面也跟着勾出弧度。 宋家这对主仆,都挺有意思的。 宋珈安推门而进,便看愣了神。沈叙一身绯衣,衬得沈叙白得刺眼,一瞬间,宋珈安脑中只有四个字。 公子无双! 宋珈安反应过来,连忙躬身行礼道:“太子殿下万安,不知太子殿下唤臣女来,作为何事?” 沈叙将方才宋珈安的惊艳收进眼底,嘴角细不可查的勾了勾。 看来今日这身是穿对了! “宋大小姐不妨拜拜,孤这次唤你前来,所为何事?” 宋珈安抬眼,清亮的眸子看得沈叙莫名心热,他不由自主想要亲吻她的眼睛……想用舌尖舔舐着她那双含情脉脉的杏眼。 “臣女猜,是与容家有关。” 沈叙唇角勾起摄魂的笑来,抬手安排宋珈安入座。 “宋大小姐猜得没错,就是与宋家有关。想必宋大小姐也收到消息了容家的嫡次女。已经许给老三做了三皇子妃。” 闻言宋珈安眼神一凛,每每提起这个名字,宋珈安心底的恨意还是无法释怀,她想要将沈治碎尸万段!另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想起沈叙还在身边,宋珈安忙收敛起眼底的锐气,强压住怒气淡淡开口:“臣女猜,是冷宫里那位坐不住了要有所行动了吧?” “没错。容妃怕失去容家这个助力,欲让老四娶容家嫡长女。” 宋珈安并未惊讶,这个结果也在自己的意料之中,毕竟前世容静遥便嫁给了沈湛,可惜沈湛在夺嫡之争中突然暴毙,只留下容静桐与她肚子里的孩子。 “不知太子殿下的意思是?” “容静遥不能是正妃。” 宋珈安皱了皱眉,容家那是什么家世!虽不如宋家,可那也其实百年世族,老尚书有从龙之功,虽容妃失宠,可容家还是圣眷正浓。 容静遥是嫡长女!做皇子妃那是够格的!如何才能…… 宋珈安猛得想起什么,与沈叙对视一眼。 娶为妻,偷为妾! 唯有算计四皇子与容静遥公然出丑,容静遥才有做侧妃的可能! 自己千娇百宠的嫡长女做了妾,容尚书定会怒火中烧!倒时四皇子与容家的关系会大不如前,势力大减! 按照前世的记忆,容静遥在嫁进四皇子府的时候,便已经有了身孕,推算时间就是这几天前后! 宋珈安勾了勾唇,眸子尽是胜券在握! “看来,宋大小姐已经有办法了。” “臣女愚钝,恐不能做到万无一失。” “哦?若是宋大小姐愚笨,那孤认为这世上便没有聪明之人了。” “孤拭目以待。” 宋珈安拿起玉壶为沈叙斟酒,白葱似的手指竟然比玉壶还精美几分! 沈叙眸色一暗,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宋珈安在情感方面素来迟钝,将酒杯推到沈叙手边,一双杏眼亮亮的,使得沈叙想起他曾在平雁城遇到的小狐狸。 “臣女定不负殿下所望。” 宋珈安笑颜如花。 这回可不是她普信了吧?她这是帮太子做事了吧?太子这是把她当做自己人了吧?对吧! 那太子殿下登基后可不能对宋家出手了哦! 宋珈安心中愉悦,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向沈叙行礼后二话不说带着白离开。 沈叙将宋珈安的欣喜收入眼中。 看来。自己也没有那么吓人,不然小姑娘怎会如此欢快? 正则一进门就是自家主子沉思的模样,唇角还勾着一丝暧昧的笑,正则只觉得后背冷嗖嗖的,忍不住发了个寒颤。 他的主子呢?他这么大一个阴沉的主子呢? 沈叙轻抿了口酒,酒香在口中蔓延上脑。 正则他讪讪一笑,“主子,这长陵酒庄庄主亲酿的酒,主子觉得如何?” “你怎么知道这是宋大小姐给孤倒的酒?” 闻言正则心中万马奔腾! 还能不能好了!能不能! 第86章 宿敌 “主子,还有件事。” 正则收起方才的无奈,正了正身子,眉眼间尽是警觉。 “说。” “是您,是您上次吩咐奴才调查的端尧之事,西陌那边没有传来任何消息,不知……端尧是否身亡。” 闻言沈叙不语,眸子中尽是高深莫测令人无法猜测。 沈叙随先皇后,长了双迷离的桃花眼,里面像是深不见底的深潭,只要他不说,就没人知道大景太子心中所想。 正则战战兢兢地站在一侧,这是沈叙交给他,他没有完成的为数不多的任务。 沈叙抬眼瞥了正则一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就这事给你吓成这样?话都说不利索了?端尧我这个人我清楚得很,平时就神出鬼没的,你以为你主子那一剑真的能杀了他那个祸害?” “主子的意思是……端尧是诈死!” “十有八九,像他那种从小在西陌边荒长大的人,会那么容易死?” 正则一拍脑门,对啊,怎么把这出给忘了! 西陌边荒,是罪大恶极之人流放的地方,在哪里数不清的毒,杀不尽的亡命之徒,兽吃人,人吃人,正则跟在沈叙身边有幸去见识了一次。 从此之后,边荒的惨状就牢牢焊在正则的内心深处,从边荒回来,正则就将自己困在屋中,连刀都握不稳!若不是沈叙将他从床上拽起来,皮实的打了他一顿,相比他现在还在浑浑噩噩活着。 西陌边荒,人间炼狱。 可端尧却在那个地方呆了七年,直到及冠才被西陌皇室接回皇宫。 这样的人怎么会那么容易死? “那主子接下来要做什么。” “你派人将西陌皇室盯好,不必浪费人手去寻端尧,若不是他主动出现,就算是将大景,北陵,西陌翻个底朝天,也不可能找到他的身影。” “是!主子。” 正则得到命令转身退去,沈叙眼神一凛,方才面对正则的调笑之意全然消失。 端尧是沈叙最大的敌人,当年他在平雁城初出茅庐,便打得西陌士兵毫无还手之力,接连交战,无一败仗。 沈叙这辈子的第一场败仗,是端尧给的,沈叙十六岁披甲上阵,接连夺得西陌三城,士气正盛。 直到刚刚及冠的端尧来到了大景与西陌边境——平雁城。 那次大战,沈叙败了,一败涂地。 不仅之前拼死夺下来的城池拱手让人,自己也险些被斩落马下。 那时端尧只觉得沈叙是个还未长开的毛孩子,是大景养尊处优的太子殿下。 谁能找到,他们彼此都遇到一生宿敌。 沈叙虽兵败,拖着一身的伤回到阵营,可眼睛却亮亮的,年少意气风发的沈叙一把拽住镇国大将军的手,不住的赞叹着。 原来仗可以这么打,原来兵法可以这样用! 后来沈叙与端尧不死不休整整三年。 平雁城的士兵回忆那三年依旧心潮澎湃,心中的火花迸溅燃烧起来,烧得整个人的热起来。 因为那三年!大景沈叙,西陌端尧!看这二位针锋对决,当真是痛快至极! 后来西陌皇室出事,西陌军队供粮不足,援兵迟迟不到。 沈叙趁机深入敌营,一剑刺进端尧心口…… 那段日子对沈叙来说,便是刀尖舔血的三年,沈叙有一种预感,在以后的某天,他与端尧会有一场决战,且不死不休…… 另一边。 端尧岔开腿坐在琼楼主位,边上站了位蒙面之人,端尧懒懒的抬起眼皮。 “我可以帮你夺得大景皇位,可你拿什么报答我呢?” 沈治咬咬牙,显然对端尧的怠慢很是恼怒,可……可这世上若有一人杀得了沈叙,那人也只会是端尧! 自己只能求他,别无选择!苟且偷安的事,被踩在脚下的日子他已经过够了!凭什么!他身体里流的也是皇室的血!小时候,连小小丫鬟也可以苛待他,将他的头踩在脚下,狠狠凌辱!如今自己长成,那些朝臣们对自己嗤之以鼻,对沈叙却卑躬屈膝! 他不服! 他要坐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送那些所有看不起自己的人统统去见阎王! 沈治强压住心中的怨气,弓着身子行礼道:“那不知端统帅想要什么?” 端尧挑挑眉,嗤笑出声,凌厉的眸中尽是调笑。 “我只要平雁城。你给么?” 沈治见有转机,已经顾不上什么平雁城,忙点点头,“只要统帅助我杀了沈叙,夺得帝位之日,我定会将平雁城拱手相让。” 闻言端尧才抬起头正视沈治,虽沈叙与沈治都是景元帝的孩子,可看着全然不同,端尧上下打量了沈治一眼,眸子里尽是了然,沈治身上没有沈叙所展露出的帝王之气。 端尧不禁在心中嗤笑,先前他便听说,在大景皇室,景元帝的几个皇子里,太子沈叙最受景元帝喜爱。年仅五岁,景元帝便命令有着天下第一文臣之称的宋卓教导沈叙帝王之术,目的不言而喻。 端尧先前还不是很理解,使沈叙一支独大这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景元帝也算是个明君,怎会做出这样没有分寸的事情? 经今天之事,端尧全是明白了,景元帝只生了沈叙这一个能用的儿子。 平雁城。若是端尧真的拿到了平雁城,那大景就是西陌的囊中之物,端尧哪天心情不好,去大景屠个城什么的,谁也不敢多言半个字! 沈治此刻眼中尽是欲望!对皇位的欲望蒙蔽了他的眼睛。 端尧勾唇一笑“成交。” 见端尧答应,沈治喜不自胜,似乎一步也等不了。 “那端统帅要如何对付沈叙?” 端尧脾气很差,耐心早已经消失殆尽。他不耐地摆摆手。“不劳三皇子费心,我自有办法,我这个人脾气很差,不喜别人打扰,我答应三皇子的定会做到,也希望三皇子不要自讨没趣。” “若是三皇子使琼楼暴露,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西陌的蛊虫,想必三皇子也听说过。希望我们别伤了和气。” 沈治被端尧眼中的阴沉与疯狂吓到,一时间脸色煞白,心中不由得打起了退堂鼓。 他甚至怀疑自己与虎谋皮是对是错。 沈治站定身子,想起自己渴求了那么久的皇位已经触手可得,他咬咬牙,下定了决心。 与其这样墨囊的过一辈子,不如跟着端尧拼一拼。 沈治朝端尧拱拱手,告别后转身离开琼楼,他微眯着眼睛,黝黑的眼珠中泛着森森的寒意,风雨欲来。 沈治走后,端尧懒懒得伸伸身子。 “统帅,这三皇子真的能信任么?” “这沈治虽然蠢笨,可毕竟家贼难防,沈叙再厉害也没用,更何况,是他上杆子为我办事。” “难不成你真以为我会让沈治那个蠢货坐上大景皇位?我的目的只有一个,我要吞并大景!然后直取长陵。 沈叙,北砚,他们一个都别想逃! “是!奴才明白,统帅果然足智多谋!” 端尧嗤笑一声,笑眯眯起身,对着侍卫抬腿就是一脚。 端尧笑道:“别拍马屁!继续去盯着林苏荷与宋府,有一点儿风吹草动通知我。” “是!统帅!奴才明白!” 宋府。 宋珈安倚着窗,手拄着下巴,呆呆的看向远方。 前来添茶水的白翠将宋珈安的反常尽收眼中,顺着宋珈安的目光望去。白翠只看见院中孤零零的几棵树,光秃秃的不知道有多丑,小姐为什么看的如此入神? 白翠忍不住又将宋珈安上下打量一遍,自家小姐这幅模样…… 像极了话本子中的思春! 难不成?小姐有心上人了? 第87章 若是对太子殿下有那份心思 白翠满眼不可置信! 是谁!小姐她心仪哪家公子! 记得宋太傅暗中找过白翠,宋太傅半哄半威胁说。若是宋珈安与谁家公子走得近了,要白翠赶忙告知他!说什么宋珈安年幼,宋家地位又特殊,免得宋珈安被心怀不轨之人欺骗。 白翠很苦恼,自己到底要不要告诉宋太傅?她不想背叛小姐,可她更不想小姐被骗! 想起昨日小姐孤身一人进去那摘星楼的隔间……也不知那隔间中坐着什么人。 白翠决定,要按兵不动,要观察! 若是有不知哪里来的野男人欺骗小姐,白翠定要命宋府的下人将那个男人活活打死! 白翠下定决心,将茶水倒满,意味深长地瞥了宋珈安一眼,转身退去。 宋珈安一心等着姜楚,根本没有注意到白翠的异样。 一只棱角分明的手抓住窗边,修长有力的手指攥住窗框,“宋大小姐等候多时了?” 姜楚话中带着调侃,引得宋珈安面上一红。 “姜楼主,进来说话。” 姜楚也不客气,一转眼消失在窗外,宋珈安一扭头,便见那人稳稳坐在桌前,今日姜楚一身白衣,颇有些芝兰玉树的模样,可惜啊可惜。 宋珈抿抿唇,姜楚脸上那铁青的面具硬生生破坏了那份美感。 也不知什么时候能看清姜楚的真容。 沈叙察觉到宋珈安情绪低落下去,一时间摸不着头脑,方才不是还好好的么? 女人心,果然海底针,真是难猜啊。 “不知宋大小姐唤姜某来何事?” 闻言宋珈安站起身来,心虚地替沈叙倒了杯茶,她在沈叙身旁坐定,一双清亮的杏眼里满是期待。 宋珈安这副模样像极了依赖主人的小兽,沈叙见状心头一动,恨不得伸手捂住被宋珈安可爱到的,怦怦直跳的心。恨不得揉揉宋珈安毛茸茸的头,将她想要的统统摆在她的面前。 “不急不急,姜楼主先喝茶。” 沈叙轻笑出声,不由得幽怨道:“宋大小姐每次想到姜某不是有事相求?要是无事,想必姜楼早就被宋大小姐抛在脑后了。” 宋珈安闻言心里一颤!谁懂啊! 姜楚此时此刻像极了受了委屈,耷拉着耳朵向主人诉苦的小狗。 公认的天下第一人,景圣楼的楼主,如今竟然摆出一副被负心人辜负的模样。 宋珈安眼中划过一丝不知所措,此时此刻那个“负心人”是自己! 宋珈安忙摇摇头,脸上挂起红晕。 “不是姜楼主说的那般,我时时刻刻都是念着姜楼主的。” “哦?时时刻刻?”沈叙见计谋得逞,勾唇一笑,接着问道:“那宋大小姐与太子殿下待在一处之时,心中也是念着姜某的?” 宋珈安恨不得一头撞晕在柱子上,今日这人怎么了!能不能正常点!能不能! “姜楼主为何这样问?” 沈叙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在他的眼下落下阴影。一时间尽显落寞。“太子殿下英明神武,十几岁就征战沙场运筹帷幄,将西陌打得连连后退。未及弱冠便换得了大景的十年太平,更何况太子殿下美得近似为妖,比姜楼不知好了多少倍,宋大小姐姜他看的重要些也是正常。” 沈叙这一番长篇大论听得宋珈安皱紧眉头,她欲言又止,刚欲开口,又将话咽了下去。最后吞吞吐吐道:“我竟不知姜楼主如此敬重太子殿下!我曾闻言太子殿下第一次披甲上阵便被敌军当成了女子,那一战过后,不只是闺阁女子,就是战场上的将士们心仪太子殿下的也不在少数。若是姜楼主也对太子殿下有同样的心思……” 姜楚脸色难看,一时间坐立难安,他是这个意思吗!他是这个意思吗? 他只是单纯地想在宋珈安面前夸夸自己而已! 姜楚看着宋珈安紧锁的眉头,索性自暴自弃起来。“没想到这太子殿下竟然是个男女通吃的人物?真是人不可貌相……” 姜楚话还未说完,便被宋珈安打断。 “姜楼主慎言!万不能对太子殿下不敬,万不能……”得不到就毁掉啊姜楼主! 姜楚面如死灰,不知如何与宋珈安解释才能解释明白。 提起太子殿下,宋珈安倒是想起了将姜楚叫来的目的。 宋珈安靠近姜楚,语气软下来:“姜楼主,臣女真的有事求您。” “姜楼主上次给臣女的药,能否再赠与臣女一些?” “药?姜楼赠与宋大小姐的药总计二十多种,不知宋大小姐要哪个?” “就是那个能招惹蜜蜂的。上次用在容静桐身上的。” 宋珈安抬眼,眸子里尽是期待。 姜楚唇角微勾,宋珈安这是要用一种药,毁了容家两位小姐啊。 第88章 可有错处? “哦?那个啊……”沈叙轻挑眉毛,装出恍然大悟状。 宋珈安见有转机满眼希冀,一双杏眼睁的大大的,摇起了身后那不存在的尾巴。 沈叙将宋珈安的反应收入眼中,心中升起了一丝坏心思,他话锋一转,“只是这药……景圣楼中已经空了……” 宋珈安瞪大了眼睛,看着沈叙一时间欲言又止,想说的话噎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卡得宋珈安面色苍白。宋珈安本就瘦弱些,如今这一眼,就令沈叙全是愧疚。 怎么如此不经逗?难不成还要落泪。 沈叙故作思考,淡淡开口:“若是宋大小姐真的想要,姜某倒是可以为你制一些。不知宋大小姐何日要用?” “下月初二。” 沈叙抱臂站在一侧,直勾勾的看着宋珈安,忽而笑起来。 下月初二,容家嫡次女出阁,这小丫头的心思未免好猜了些。 闻言宋珈安莞尔一笑,眸子中的喜悦似乎要溢出来。“姜楼主说的可是真的?可不许诓我!” “诓谁我都不会诓我们的宋大小姐。” 宋珈安只觉得他这句话有些歧义,可一时间没发现哪里不对。 沈叙将宋珈安得到反应看在眼里,唇角溢出幽幽笑意来。 …… 大景迎来了今年最大的雪,寒气四溢,白雪纷飞,将整个大景拖入寒冬。 宋府。 宋珈安早早起来,攥着姜楚承诺的药。 宋珈安摩挲着瓶身,这药宋珈安从未见过,她第一见这种药,是姜楚惹她生气,拿来哄她的小玩意儿,小小一个瓷瓶,被姜楚吹出了花,什么无色无味,没有可以发现,什么招蜜蜂比蜜蜂她妈都有用些。 那次在容家,宋珈安在容静桐身上第一次试这个药,没想到,还真的挺管用。 宋珈安算了算日子,前世容静瑶怀有身孕就是这几天的事。 容静桐及笄之前,容家忙的团团转,容静瑶是没有时间与四皇子相会的。今日…… 宋珈安抿了抿口脂,眼中划过一丝不可察觉的坚定。今日她便要赌一把。 宋珈安一身藕粉,带着贺礼,在白翠的陪同下前往容家。 现在明眼人都能看出,现在容家与宋家的关系已经今非昔比,宋太傅与容尚书上朝之时都弥漫这杀气,可这嫡次女及笄,宋家女还是照请不误。 宋家的马车在容府门口停下,欣怡郡主按约定等在府口。 见宋家的马车来了,欣怡面露喜色,赶忙迎了上去。 “皎皎你可来了。” 宋珈安在白翠的搀扶下走下马车,忙迎上去,握住欣怡郡主的手。 “怎么这么凉?这是等了多久?” 欣怡郡主嘿嘿一笑,将手抽出,皎皎身子不好,怎能让她给我捂手? 宋珈安看出了欣怡的心思,忙吩咐白翠取出马车上的手炉,塞进欣怡怀里。 “皎皎,这宋容两家现如今闹成这样,你为何还要来啊,容家姐妹心还不如芝麻般大,若是她们给你脸色看怎么办?” 宋珈安转头盯向容府的牌匾,眼底划过一丝狠意。 “难不成在欣怡眼中我就是那么容易被人欺负的娇小姐?” 欣怡闻言忙摇摇头,辩解道:“皎皎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在我心里皎皎自然是最厉害的人,简直比兄长还要厉害!” 宋珈安噗嗤一乐,今日看来欣怡的气色不错,宋珈安想起了宋知行昨晚说的。 欣怡的嫡亲哥哥,沈季礼一月有余便要返回京都。 沈季礼在十二岁之时就在江南一带,及冠后更是在江南任职,今年被当今圣上赏识,调回了京都,有了这个嫡亲的哥哥,想必欣怡的日子可以好过很多。起码不会受庆王庆王妃的算计。 提起这是宋珈安仍觉得疑惑,前世欣怡嫁人之时,沈季礼也未从江南调回,只是在欣怡被折磨重病在床之时,沈季礼这位嫡亲的哥哥来露面为欣怡主持公道。 这一世,竟然如此快! 欣怡从五岁之时就没见过自己这位嫡兄,这位在先庆王妃死后她最亲近之人,虽还有一月有余,可宋珈安看出,欣怡满眼都是期待。 想必这辈子有嫡兄相助,欣怡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容家对宋珈安的态度大不如前,上次来时,容夫人亲自前来迎接,丫鬟嬷嬷变着法的讨好于她,这次前来容家人对她视而不见,更有容静桐的贴身丫鬟,鼓着腮帮子,眼中尽是恨意,似要化作尖刀,生生从宋珈安身上划下几片肉来。 白翠气不过,抬手指着丫鬟“看什么看,再看将你眼睛挖出来泡茶喝!让你瞪!” “她将我家小姐害成那样,险些毁了容,她怎么会有这么歹毒的心肠!” 这一声控诉瞬间在人群中激起千层浪! 容家嫡次女被蜜蜂蛰脸的事大家都有所耳闻。听说险些毁了容,御医都看得直摇头。 难不成这事竟然与宋家大小姐有关系? 可当初不是什么都没查到么? 无端遭受一顿指责的宋珈安眉头一挑,不由得嗤笑出声。 “你说什么?我害得你家小姐毁容,小丫头,说话是要讲证据的,不然小心祸从口入。” “若是你能拿出证据来,我任凭容家处置,若是你拿不出来,我便要送你去趟大理寺喽?” 宋珈安微仰着头,漂亮的眸子里尽是晦暗不明的情绪,同时又冷得令人胆颤。 宋家从小培养的嫡小姐,若是宋珈安冷下脸来,在官场上叱咤多年的宋家宗亲都要抖一抖,小丫鬟早就吓软了腿,眼中盛满热泪。 “是夫人身边的张嬷嬷,张嬷嬷说是你给小姐下了药,才使得小姐深受其害!” “哦?张嬷嬷?也就是说你没有证据,就敢在大庭广众诬陷宋家嫡女?” “看来容家的确确不会管教下人,白翠,叫人将她送到大理寺,大理寺会有人帮她管教的。” “动手!” 宋珈安一声令下,宋家家丁从府外一涌而上,将小丫鬟团团围住。 小丫鬟从小便在容静桐身边伺候着,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都要宠她三分,那里见过这种阵仗。 她吓得瘫倒在地,泪顺着惊恐的眸子不住的流下来。 听说进了大理寺中的人没有不拨层皮的,自己如何受得住! “这里好生热闹,不知是出了什么事?” 一个清丽的声音从宋珈安背后袭来,宋珈安勾了勾唇,转身看去。 “容大小姐来的真巧,这丫头诬陷我之时,横竖不见容大小姐,我要惩治她了,容大小姐姗姗来迟,真是巧。” 容静瑶闻言莞尔一笑,周身还是那副清冷,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可宋珈安却没有错过她眼中一晃而过的杀意。 “今日是小妹及笄之日,这丫鬟出言不逊惹怒了宋大小姐,我在这里给她赔个不是,这丫头被小妹宠得无法无天,平时嘴没有个把门的,望宋大小姐看在今日是小妹及笄礼的份上。饶了她这次。” “若是容大小姐亲自给她求情,我自然是要给容大小姐面子的,不过这丫鬟啊,还是要管管,今日是冲撞了我,要是冲撞了别的贵人,怕是不能轻拿轻放了,容大小姐说对不对?” 容静瑶狠狠瞪了丫鬟一眼,随后皮笑肉不笑的望向宋珈安。 “宋大小姐所言不假。” 宋珈安将容静瑶晾在一边,径直朝小丫鬟走去,四周的家丁自觉为宋珈安让出条路。 宋珈安垂下眸子,笑得人畜无害,眼睛里却淡漠的很。 “我这个人最恨认不清自己地位的人,以后做事之前想想你有几条命够丢的,若是今日我执意将你带走,你以为谁敢救你,谁又救得了你?” 小丫鬟被糊了一脸泪,眼前朦胧一片,已经看不清宋珈安的面容。 她已经被吓破了胆子,只对着宋珈安一个接一个的磕头,血顺着眼窝流下,原本清秀的脸上泪水混着血水,狼狈不堪,哪里有刚刚趾高气昂的模样? 围观的众人从议论纷纷到寂静无声,传言中的宋大小姐分明是个软柿子,是个极其好拿捏的人。原本宋珈安及笄在即,不少世家公子都备了聘礼提亲去,抱着将宋珈安娶进门的心思,试问谁不想要个有势力的亲家,貌美好拿捏的夫人? 可如今这般…… 他们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多么单纯可笑,宋珈安是谁?那是姜水宋氏唯一的嫡女。是与玉面阎王宋知行一窝的宋珈安,这样的人怎会是传言中那好拿捏的模样?这样的女子娶回家。不就是娶了个小金菩萨么? 提亲可以改日再议,改日再议! “宋大小姐太过咄咄逼人了吧。” 闻言宋珈安嗤笑一声,“咄咄逼人么?你觉得呢?” 宋珈安看向丫鬟,眼底尽是猩红。 小丫鬟吓得一激灵,面上都是惊恐“没有没有。” “容大小姐听到了么?她说没有。” 宋珈安莞尔一笑,面容温柔,令容静瑶看不出错处。 容静瑶牙齿一紧,面上有些绷不住,转头狠狠蹬了小丫鬟一眼。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 宋珈安淡淡一笑,冲容静瑶勾唇一笑,眼中尽是放肆。 第89章 偷为妾 宋珈安朝容静瑶走去,眼底划过一丝寒光。 容静瑶被宋珈安看得胆寒,宋珈安的目光像是一把锐利的刀,仿佛直直刺进容静瑶的心,将她的心狠狠揪起来。 容静瑶眼中尽是震惊,宋珈安比她年岁小着,为何会有这样的气场? 容静瑶脑袋发麻,与宋珈安擦肩而过之时,腿一麻跪在地上。 容静瑶头顶全是冷汗,身上的里衣已经粘湿了。 狼狈至极。 宋珈安眼中勾了勾唇,眼中明明暗暗,终是嗤笑一声。 “容大小姐怎么如此不小心?” 宋珈安俯下身子,伸出手将容静瑶扶起,容静瑶浑身颤抖,眼中全是惊恐,宋珈安将她拖起。 “容大小姐可要站稳了,摔伤了怎么办啊!容二小姐已经毁容了,容大小姐可要护住自己这张脸啊!” …… “看来她得手了。” 沈叙倚着柱子,懒洋洋的抬眼望去,一抹藕粉的身影映入眼中,沈叙的嘴角不自觉的勾起。 祝允准落在一边,瞅了一眼沈叙,又瞅了一眼宋珈安。 “乐成这样?” 要是真的喜欢就求圣上给你赐婚啊! 在这干站着做什么! 怎么能整成这样? 沈叙看了一眼祝允准,皱了皱眉头。他又在想什么有的没的? 及笄礼马上开始,宋珈安心下一松。 宋珈安拉住欣怡,“欣怡,我要回府了,风寒了我身子有些受不住。” 欣怡只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却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祝允准看着宋珈安抬腿进了轿子,转头看看沈叙。 “不是,她怎么走了,宴席还没有开始。” “还呆着作什么,该做的都已经做了。” “什么该做的?” 沈叙瞥了她一眼,嗤笑一声。挑挑眉,他实在是不知道,祝家百年大族,祝尚书叱咤官场那么多年,怎么就声出了这么个没头脑的儿子! 祝允准撇撇嘴。 沈叙实在懒得看她一眼,扭头就走。 “哎哎哎!你也要离开啊,宴席要开始了!” “戏看完了,还不走?” 祝允准叹了口气。 他们到底再说什么?她们到底什么意思? 容家的及笄礼正进行着,宋珈安与沈叙却远在两边翘首以盼等待消息。 宋府。 夜深了,寒意重了些,宋珈安裹紧了袍子。 “小姐!小姐出事了!” “小姐真厉害!真的算准了,容府真的出事了!” 宋珈安哑然失笑,哪里是算的,这就是她做的。 “怎么了?” “容二小姐及笄礼上,容大小姐正与四皇子亲热,正颠鸾倒凤之时,小姐你猜!发生了什么?” 宋珈安见白翠眼睛亮亮的,哑然失笑。 “那白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容二小姐被蜜蜂蛰了,这容大小姐的好事也让蜜蜂搅局了!听说将圣上也惊动了!将容二小姐的及笄礼都毁了。” “那最后呢?” “最后容夫人在圣上面前声泪俱下,要圣上立容大小姐为四皇子妃,本来圣上也迟疑了,可太子殿下插嘴说‘嫁给妻,偷为妾’然后圣上下旨立容大小姐为四皇子侧妃。” 第90章 你是想自己出去,还是请你出去。 “小姐没想到吧,拿可是容家的嫡出大小姐,圣上真的下令以侧妃之礼,将容大小姐纳进四皇子府,圣上还未说完容夫人就晕过去了。” 白翠滔滔不绝的说个没完,宋珈安在一旁托着下巴,一双清亮的眸子掠过一抹悠然喜色。 “你怎么看着比我还开心些?” 白翠撇撇嘴,下巴一扬“谁让她处处找小姐的麻烦,上次还收买颜希小姐找小姐的麻烦,如今落得如此境地就是她罪有应得!” 宋珈安心里一暖,之前宋颜希之事,宋珈安为了保全宋家的名声,并未声张出去,也没有找容静瑶的麻烦,宋家宗亲也都以为这件事已经收尾了,可那件事的幕后黑手并未受到惩罚! 宋珈安本以为没有人还会记得这件事,连宋珈安自己都淡忘了,没想到白翠还为她一直记得。 宋珈安不禁眼眶湿润,明明自己身边有那么多爱自己的人,可前世偏偏像中了邪一般围着沈治,凡是沈治看上的东西,她定会想方设法为他寻来。 最后,落得个亲人惨死的下场,白翠也在听到宋家满门抄斩的消息后,独自一人前往冷宫救他,被林苏荷身边的嬷嬷告发,当着她的面,将白翠活活掐死! 这一世,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白翠看宋珈安垂下眼眸,连忙止住了声,只担忧的盯着宋珈安。 “小姐,你怎么了?” 白翠见宋珈安这副病怏怏的样子,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自己明知小姐心善,还要在她面前说这些话,肯定时小姐可怜那容静瑶的遭遇了!自己怎么如此蠢笨。 宋珈安回过神来,便看见白翠耷拉着脑袋,清秀的小脸揪在一起,已经将“后悔”二字挂在脑门上了。宋珈安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白翠难不成我在你心里就是是非不分的人?我不是神仙,我也有私心,她害我,她就是我的仇人,我为何要因为仇人遭到报应伤怀?” 白翠闻言猛地抬头,乖巧的狗狗眼亮亮的,尽是欣喜。 “那小姐刚才为何……” 宋珈安站起身来,笑着摸摸白翠的头,毛茸茸的手感使得宋珈安的掌心痒痒的。 “我方才在想,我值不值得你们对我这么好。” 白翠眼中全是惊愕,伸手探探宋珈安的额头。 “这也没生病啊……”白翠一时不敢相信宋珈安会说出这种话来,自家小姐是谁啊,是姜水宋氏唯一的嫡小姐,是老安国公的外孙女,在白翠心里,宋珈安便是那皎洁的月亮,本该挂在高高的天上,无论是谁妄想娶触摸染指,想将她从天上拽下来,都是无可赦的大罪! 宋珈安被白翠这副呆呆的样子逗笑,抬手轻轻敲了白翠的脑门,白翠“哎哟”一声护住头,瘪着嘴幽怨的看向宋珈安。 白翠一个没绷住,主仆两个笑作一团。 “小姐。” 推门而进的丫鬟很是芊细。眼中全是精气神,玉萱死后,宋珈安身边的贴身丫鬟只剩下玉萱一人,钟氏便将白芷派给了她,白芷原本就是钟氏为宋珈安养着的,从小跟在钟氏面前对宅子里的肮脏事耳濡目染,对账务也甚是熟悉,准备在宋珈安嫁人之时贴补给她,有人出谋划策也好不被人算计,可前世宋珈安嫁人之时钟氏因为撞破林苏荷玉沈治的龌龊被活活掐死,这白芷最终也没有到宋珈安的身边。 白芷见宋珈安与白翠玩闹不由得眉头一皱,宋珈安见状心都紧了一下,这白芷从小跟在钟氏身边,简直比她这个亲生女儿还像钟氏! 那眉头一紧的模样简直跟钟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钟氏虽护短,可严肃的很。 宋珈安小时候犯错,在宋卓面前抹把泪实在不行打个滚,宋卓保证将宋珈安抱起来按在怀里轻声哄着,那还管什么对错。 钟氏不行,钟氏脸一板,宋珈安就冷汗直冒。 宋珈安目光低垂,言辞闪烁,“白芷,有什么事。” “小姐,容大小姐想见你一面,此刻已经在前堂等候了。” 白芷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悲,只有一双眼睛透露出精气神,暗中打量着宋珈安的反应。 宋珈安眼中划过一丝怀疑。 “这容大小姐不在家中准备待嫁,为何要来见我?” “回小姐,奴婢不知。” “走吧,随我去看看。”宋珈安一撩衣袖,抬腿率先走出屋子。白翠白芷乖乖跟在后面。 “不知容大小姐有何贵干?” 宋珈安人未到,声先至。 熟悉软糯的声音听得容静瑶气血上涌,恨不得将这声音的主人千刀万剐! 宋珈安从路的尽头姗姗来迟,将容静瑶眸色中的恨意尽收眼底,不由得淡然一笑。 “容大小姐不忙着在府中待嫁,倒是有心思来寻我?” 宋珈安来到前堂,随便寻了位置坐下,连一个眼神也不屑于给容静瑶。 “宋大小姐,你赢了,你毁了我,这下你高兴了?” “容大小姐什么意思,珈安怎么听不懂啊?” 见宋珈安仍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容静瑶冷笑一声,手紧紧攥住,恨不得上前撕了宋珈安这张嘴! “宋珈安!事到如今你还要继续装么?明明就是你使了什么手段!不然……” “不然什么?” 容静瑶还未说完,就被宋珈安打断。 “难不成是我拿着刀架在容大小姐脖子上,逼容大小姐在嫡妹的及笄礼上去四皇子媾和?” “你!”容静瑶满腔怒火无处发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脸气成了猪肝色。 “你敢说蜜蜂之事跟你没关系!” 此刻容静瑶全部的伪装统统褪去。全然不见往日的清冷,一向不食人间烟火的容大小姐,此刻像一个泼妇一样,歇斯底里,破口大骂。 宋珈安淡然不动,唇角挂着一丝笑来。 “有关系如何?没关系又如何?难不成容大小姐以为,你做妾这种事还会有转机么?” “当今圣上金口玉言,有些事无法改变,容大小姐还是不要刨根问底为好,免得让自己徒增烦恼。之前你致使宋颜希算计于我,你当真以为我会就这么算了?” “容大小姐还是不了解我,害过我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这不!容大小姐你不就是个活例子么?” 宋珈安声音依旧软糯,像是没有见过世间险恶,被宋家精心保护的大小姐,可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令容静瑶胆寒。 “容大小姐若是没什么事就请回吧,我若是你就不会过来自讨苦吃,安心待嫁吧。” “白翠,送客。” 白翠听到命令,冷着脸做到容静瑶身前,眉眼间的厌恶与唾弃看得容静瑶憋了一肚子气! 宋珈安这样就算了,这个丫鬟她凭什么! 容静瑶的眼中狠厉像是一把刀子,想要将白翠生生活剥了! 白翠一想到眼前的人曾算计自家小姐,也是满心怒火,她挺直腰杆,言辞凿凿:“容大小姐,请吧!” “哼!你们宋家从主子到仆人都是这幅样子!宋珈安,你记着,我跟你没完!” “我们宋家自然是比不上容家的,容府祖上就是卖肉的屠夫,有了些钱便学着那些才子使文弄墨,最后成了个四不像,还附庸风雅种了一院子的兰花,招来那么多蜜蜂,这不,坏了容大小姐与四皇子的好事。” “你你!宋珈安,你有胆再说一遍!” 宋珈安被容静瑶吵的烦了,她不耐的揉揉头,转头看向白芷。 “白芷,送客。” 白芷不愿与容静瑶啰嗦,直接挥挥手,几个壮汉排成一排站在容静瑶身前,将近七尺的魁梧身影看的容静瑶出了一身冷汗。 “容大小姐,你是要自己出去,还是我请你出去。”白芷身影纤细,往那一立却十分有震慑力。 容静瑶咽了咽,壮着胆子道:“好好好!这就是你们容家的待客之道,就算让本小姐留下,本小姐还不稀罕呢!” 容静瑶壮着胆子,强撑着发软的身子往府外走去。 容静瑶走后,白芷直直的盯着容珈安,宋珈安心虚的抿了抿唇,垂下眼眸不敢与之对视。 宋珈安暗暗在心里磨牙,我的母亲啊!你都给我安排了些什么人!怎么会这么吓人! 第91章 那阿楚是我的了 自从那天容静遥到宋府与她对峙开始,宋珈安只觉得白芷愈来愈奇怪,宋珈安知她是钟氏的人,做什么事都没有防着她。 总不能一直让母亲以为自己是个人尽可欺,性子软弱的人。 宋珈安抬起手指轻敲着桌面。 “姜楼主既然来了,怎不露面?” 一声清冽的笑声从上方传来,沈叙一身黑衣从梁上一跃而下。 “宋大小姐是如何发现的?” 宋珈安不知作何回答,只高深莫测的笑笑。 “直觉,可能是我与姜楼主心有灵犀,姜楼主一来我便心生欢喜,心中郁结尽消。” 沈叙望着宋珈安清亮的杏眼,不笑之时就勾着丝,如今嫣然一笑还了得? 沈叙眸色渐深,声音也嘶哑起来,带着磁性。 “宋大小姐惯会骗人。” “没骗过你。” 沈叙心头一动,心底被炸开,一时间无法冷静。 他脑袋里一空,只有一句话。 越美的女人,越会骗人! 宋珈安站起身来,拍拍袖子上的尘土,将手中的书放到一边,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书香门第的悠然自得,没有丝毫的扭捏做作。 沈叙的眼睛像是长到了宋珈安身上,根本移不开,他甚至在心底暗暗丈量,不知这芊芊细腰,一只手能不能揽过? “姜楼主跟我印象中的相差很多。” “哦?”沈叙眉头一挑,显然来兴趣。“哪里相差很多?” “就比如……我以为姜楼主日理万机,没想到这么闲。” 沈叙脸一板,赌气般往雕花椅上重重一坐。 “原来是宋大小姐觉得姜某烦了,那如此,以后姜某少来便是!”说完沈叙转身欲走。 “哎哎哎!”宋珈安忙快步上前拉住姜楚的袖子,想将他拽回来,“我不过是与姜楼主开个玩笑,姜楼主怎么如此不经逗?” 沈叙强压住上扬的唇角,低垂的眉眼露出受伤的神情,看的宋珈安手足无措起来。 少女的馨香撞了满怀,一时使沈叙乱了思绪。 宋珈安半拖半拽将沈叙拉到椅子旁乖乖坐下。 “姜楼主莫不是还在生臣女的气?” 沈叙端正的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头向下垂着。 宋珈安轻笑出声,虽然知晓此人是装的,可她还是耐下心哄道:“姜楼主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姜某抛下景圣楼上下三百多人到宋大小姐这里,没想到宋大小姐竟然是这般用完就丢的负心人。” “用完就丢?负心人?” “宋大小姐用姜某的药将容大小姐算计为妾,事成之后却嫌姜某来的勤,这不是用完就丢是什么?” 宋珈安一向巧舌如簧,可此时此刻竟不知如何辩解。她犹豫再三扯下身旁的玉佩。 “那我将此物送给姜楼主,姜楼主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沈叙闻言抬头看去,宋珈安白嫩的掌心上出现了块白色玉佩,通体雪白,泛着隐隐的白光。 沈叙只一眼便认出是祁连玉所制,祁连玉价值连城又温润养人。 在江湖上,只一碎片便可以引一场血战。更别提宋珈安手中那块无暇完整的。 见沈叙没有反应,宋珈安直接扳过沈叙的手,将玉塞进他的掌心。 “传说这块玉很有灵性,可以护人平安,姜楼主一定要收下!” 沈叙望着宋珈安坚定的目光,缓缓握紧了手,将玉收起。 “这下姜楼主可不能生我的气喽?” 沈叙瞧着少女俏皮的模样,心里也明朗起来。 “不生气。” 宋珈安叹了口气,“你说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我还是叫你姜楼主是不是太过生分了些?” 沈叙闻言眸子一亮,满脸期待,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后沈叙轻咳一声。 “那宋大小姐想叫什么?” “你身边的人都唤你什么?” 沈叙想了想,都唤他太子殿下啊,当然这个不能说。 “姜楼主,楼主,姜楚。” “没人叫你阿楚么?” “没有。” 宋珈安眉眼弯弯,笑得灿烂:“那阿楚是我的了。” 第92章 东宫要有女主人了 一瞬间,一束光从沈叙心口炸开,他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又放下,又抱起,平日里杀伐果断的太子沈叙此时无措极了,像个情窦初开的年少,所有的感情无所遁形。 宋珈安得逞似得歪头笑着,那双杏眼湿漉漉的,眼角泛红,像是勾着情丝。看的沈叙浑身燥热起来。 “阿楚在想什么?若阿楚不喜我这样唤你,那就算了。”宋珈安撇撇嘴,垂下眉眼,俨然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什么不喜?什么算了?沈叙皱起眉头,下意识反驳:“若是宋大小姐唤我,我怎会不喜?” “真的?” “自然。” 宋珈安直直朝沈叙看去,“阿楚,那阿楚只能我叫,别人叫你可不能应!” 沈叙满脑袋都是宋珈安唤的“阿楚”抿紧了唇,耳根通红。 在暗处守着的正则将自家主子不值钱的样子收入眼中,险些两眼一黑倒在地上。 主子你要争气啊,八字还没一撇么!这才哪到哪啊! 主子你还记得东宫的路么?你还记得景圣楼的路么? “这几日母亲在为我相看人家。” 宋珈安话锋一转,装作无心的嘟囔着,可还是不住的瞥向沈叙。 沈叙神色一凛,手不自觉的握紧,他不敢想象宋珈安嫁与旁人,与旁人琴瑟和鸣!他绝对会杀了他! 沈叙从小在边境长大,他极好的相貌为他做了个矜贵公子的壳子。可壳子下面是恶劣的,是霸道的,在很小的时候周身便充斥着唯我独尊。 他对什么都很淡漠,在了解宋珈安之前,他没有什么欲望,他的眸子如一谭死水,若不是为先皇后报仇的念头支撑着他,他早就一柄长剑出走江湖。 可宋珈安将他心中的欲望激起,现在他快藏不住了…… 仰起头满脸期待的宋珈安见沈叙没有反应,暗暗攥紧了手指,只无所谓的干笑两声。宋珈安挺着脊梁,用仅剩的力气维系着姜水宋氏嫡小姐的尊贵。 她在心里自嘲的笑笑,暗骂一声,宋珈安啊,重活一世还是没有长进,怎么能以为自己在他心里是不同的呢? 宋珈安脱力般坐在软塌上,面容苍白,看着沈叙不容置疑道:“我乏了,姜楼主请回吧。” 沈叙眉头一挑,勾魂的桃花眼里尽是不解。 方才不是还阿楚么?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姜楼主么? 沈叙见宋珈安脸色灰白,方才含情脉脉的杏眼冷落至极,看得沈叙心上一寒。 沈叙不知自己那句话说的不对,只直直的站在一侧,他身量极高,腰身精瘦,孤零零往角落一杵,说不出的委屈与可怜。 “姜楼主还不走?难不成要在我这儿过夜?” 宋珈安的语气清冷又疏离,若是从前,沈叙定会咧嘴一笑,挑眉说道:“有何不可?” 如今沈叙只觉得冷嗖嗖的,调侃的话卡在喉咙里,硬生生咽了下去。 沈叙叹了口气,只暗暗想着下次送什么稀奇玩意来才能将小姑娘哄好? 正则皱着眉头听完,陷入跟沈叙一样的不解。 方才不还好好的么? 沈叙腿一抬,直接消失在闺房中。 “老四那边怎么样?” “回主子,容尚书大发雷霆,将容大小姐关进柴房,四皇子前去拜访,被容家拒之门外。” 沈叙眉眼带笑,眸色却寒冷似冰。 “他将容尚书费尽心力培养的大小姐毁了,容尚书脾气又烈,如何能不生气?老三有什么动作?” “四皇子与容家离心后,三皇子便将补品一批一批往容家送去。” 沈叙抿了口茶,冷眸微眯:“他太心急了,老四与容家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哪是那么容易就能离心的。” “我还要下一副猛药,令他们彻底离心。” 东宫幕僚纷纷低下头,他们不否定沈叙会是位明君,可…… 这也太吓人了! 正则斜着眼瞥向沈叙,将宋大小姐惹火了后大气不敢喘,灰溜溜的被人赶出来,如今倒是想起自己是太子了,大杀四方起来,目睹全程的正则抿着嘴,强忍着不笑出声来。 “正则?” 沈叙转过身来,蹙起眉头,脸上写满了不悦。 正则从小跟在他身边,向来谨小慎微,深得他心,如今回到京都,倒是越发放肆了! 想到此时沈叙眸子一暗,脑袋里全是宋珈安疏离的面容。 沈叙余光一扫,落在尾座的户部侍郎身上。 孙侍郎年过不惑,没有什么经世之才,与他同时做官的宋太傅,容尚书在朝中地位举重若轻。可他还是不上不下,踏踏实实本本分分。 此时他正漫不经心打着哈欠,惦念着街上的连云斋关门了没有,那家的莲花酥自家夫人念叨了好久。 沈叙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孙侍郎浑身一颤,仿佛自己被狼盯上,难逃狼口。 “都散了吧,孙侍郎留下,孤有事要请教与你。” 众位幕僚只觉得稀奇,这孙嵩实在是没有什么雄才大略,怎么就突然入了太子殿下的眼? 比他们更加震惊的是孙嵩本人,直接呆在原地将自己这所做的事翻来覆去想了一遍。 “将孙侍郎留下是有事请教。” 孙嵩闻言直呼不敢当,沈叙满脸真诚倒是令孙嵩受宠若惊。说句大不敬的话,沈叙面容艳丽,平日里周身带着煞气,才不至使人觉得女气。 如今放低姿态,倒是多了些……委屈。 “不知太子殿下想要请教什么?” “听闻孙大人与夫人琴瑟和鸣,不知平日里夫人生气,大人是如何哄好的?” 孙嵩瞪大了眼睛,他甚至已经做好了沈叙问他谋略的准备,他歪着头直直看着沈叙,平日里只听说太子殿下莫测难懂,竟然不知太子还喜欢开玩笑? 哄夫人?太子殿下哪有夫人?来了这几次他也算是看明白了,这东宫连个母苍蝇都没有,平日里几个多舌的大人没少拿此事非议太子殿下,说太子殿下还未尝过情事的快活,不懂其中奥妙,毕竟男人嘛,都是那回事。 见孙嵩不语,沈叙也耐心十足,静静的立在原地等着孙嵩开口。 “这要看夫人为何生气,若是小事,便买些吃食衣裳,说些好话。若是大事,便死皮赖脸的缠着她,要什么给什么,将夫人哄顺了,骗上榻就好,夫妻嘛,床头吵架床尾和……” 沈叙皱着眉头,仔细考虑着可行性。 可沈叙并不知道宋珈安为何生气啊?骗上榻?不行不行,还为时过早。 沈叙叹了口气,朝孙嵩摆摆手,“辛苦孙大人了,孤再想想,孙大人请回吧。” 孙嵩如得大赦,三步并作两步匆匆走出,脚步虚空,差点被东宫门槛扳倒。 “怎么样啊孙大人!” “对啊对啊太子殿下说什么了?” “太子殿下请教了什么?” 孙嵩缓过神来,呆呆的看向围上来的大臣们,欲言又止。 最后断断续续道:“这东宫要有女主人了。” 第93章 摔断了腿? “什么情况,快讲讲!” “太子妃!最近也没听说圣上要给太子殿下赐婚啊!” “难不成是那长陵的成安公主?” “我赌上三个月俸禄!肯定不是成安公主,那成安公主天天围着太子殿下,若是殿下想娶,早就娶回家了。” “你赌上三个月俸禄问过你家夫人了么?别又像上次一样被赶出来,半夜到我家让我收留你。” “就是就是。” “别说了别说了,你们真烦。” 房中的沈叙攥紧了杯子,重重一放。好啊,都有夫人是吧?有夫人清高是吧? “正则,将他们统统赶出去!” “是!殿下。” “各位大人,如今也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去陪陪自家夫人吧!” “是正大人来了,正大人你说这太子妃是谁家小姐啊!” “对啊!我们不知正则大人肯定知晓,不知这谁家小姐入了太子殿下的眼?” 正则站在府前说也不是,退也不是,“各位大人,若是东宫有好事定会请各位大人吃酒,如今天色不早,勿要扰了太子殿下歇息。” 话尽于此各位幕僚也明白了正则的话中意,彼此相看一眼,转身灰溜溜的离开。 沈叙坐在主位上,实在是想不通,“正则,过几日外祖七十高寿可给宋家下帖子了?” “回殿下,自然是下了的。” 沈叙眉眼间略显疲惫,挥退了正则,孤身一人立于正殿看着先皇后的画像发愣。 正则望着沈叙落寞的身影眼睛一酸,转身离开。 若是先皇后还在就好了,殿下便不用受那么多的苦楚。 想必这次也能摸着殿下的头,笑眯眯的告知殿下小女儿别扭的心思…… 沈叙从小便没人教他如何对待心爱之人,正则见沈叙闲来无事便乔装前往宋府,可心仪的话总是卡在喉中,如今这宋大小姐自己开始相看人家了,若是被人先下手为强,自家主子莫不是要孤独终老? 不行不行!作为主子身边最得力的下属,他一定不能让这件事发生! 天蒙蒙亮,白翠蹑手蹑脚的打开房门为宋珈安添了新炭。 “白翠,给我添杯茶。” 宋珈安沙哑的声音响起,惊的白翠耳朵差点立起来! “小姐,怎起得如此早?” 宋珈安不语,她哪里是起得早?分明是一夜未眠! 这几个月的相处,宋珈安本以为自己在姜楚心中与众不同,可仔细想想,他是江湖第一人,定不会受情爱拘束。可难不成前几次的相救都是假的?他眼里真的只有银子?等自己还清了银子,就要分道扬镳了么? “呀!小姐,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白翠惊呼一声,宋珈安缓过神来,抬手抚上自己的脸。 “我怎么了?” “小姐你自己看吧!”白翠绕过桌子,将铜镜递到宋珈安手中。 宋珈安低头一看,眉眼尽是疲惫。眼中甚至有血丝!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哪有半分宋大小姐平日里的明艳可人? 宋珈安将铜镜重重一放。不由得在心里暗骂姜楚。 “小姐可是哪里不适?” “无碍,我歇息一阵便好。” “对了小姐。夫人让我告知你,郑家的公子这几日怕是不能到府上了。” 郑家是有名的书香门第,郑家嫡子温润如玉,是宋知行昔日的同窗,品行端正,相貌堂堂,前些日子郑家派媒人来打听过宋夫人的口风。 这郑家的家世比起宋家差了一大截,可好在这郑家嫡子是个好的,又在宫宴上对宋珈安过目不忘,日夜念之,求着郑夫人派了媒人前来,承诺若是娶了宋珈安,终身只她一人,不再纳妾。 闻言钟氏出现了几分动容,虽郑家不如宋家,女子低嫁不至于受欺负,更何况这一生一世一双人…… 思来想去钟氏还是安排二人相看相看。 可到了这定好的日子,郑家公子倒是…… 宋珈安声音嘶哑,心中烦躁,还是耐着性子问道:“这郑家可是出了什么事?” “好像是郑公子昨夜摔断了手。” 摔断了手?宋珈安摇摇头,这烂大街的借口还要拿出来敷衍了事? 可宋珈安不知,郑家嫡子是真的“摔”断了胳膊。 而且不只郑家公子,一夜之间大景十几家的嫡子都遭了难!有的断了腿,有的断了手,有的在青楼花魁床上被揪起来名声尽毁。有的撞了鬼被吓得不敢出门…… 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都曾到宋府提过亲。 此事一出,前几日还热闹非凡,门槛都要被踏破的宋家门庭冷落,钟氏急得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知自家女儿是撞上了什么脏东西。 宋珈安的确家世相貌才情样样俱佳,可各家公子也不是傻子,这明显就是上面有人盯上了宋珈安,虽然美人难得,可保住性命才是王道。 比起钟氏的焦头烂额,宋珈安倒是惬意多了,翻阅论策,临摹书画,气色倒是红润不少。 “白翠,祝老爷子准备的寿礼可准好了?” “回小姐,已经打点好了。” 宋珈安没有抬头,只静静的临摹着寒梅图,突然想起什么来,吩咐道:“祝家是太子殿下母族,明日走时你再去检查一遍,万万不能马虎。” “是!小姐。” “还有,白翠,将我名下所有能动用的银子盘点一下。” 白翠虽不理解,可见宋珈安一副认真的模样还是点点头。 小姐这么做一定有她的打算! 夜深了,宋珈安清点些手中的银票,暗暗叹口气,再怎么凑也还差大半! “姜楼主来了便进来吧。” 深叙心虚的抿抿唇,握紧了手中的物件。 第94章 就算是沈叙也不能 沈叙一头钻进宋珈安的闺房中,宋珈安斜躺在软塌上,手支着下巴,少女身姿曼妙,眉眼勾人,可眼中的淡漠看的沈叙心头一颤。 “宋大小姐还是叫姜某“阿楚”吧。” 宋珈安不语。 “若是宋大小姐不愿如此唤我,姜某也不强求。” 宋珈安不语。 “昨日姜某深思熟虑也不知道是哪里恼了宋大小姐,宋大小姐可否告知姜某?” 宋珈安还是不语。 这次不知沈叙,连同守在门外的正则也不由得揪紧了心。 那女人心啊,真是天底下最难猜的东西,没想到连主子也猜不到宋大小姐心中所想。 若是之前,沈叙早就将宋珈安的屋子当做自己的家了,想坐就坐,茶想喝就喝,点心想吃就吃,可是如今沈叙立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骄傲的狼王化身一只可怜的小狗。 沈叙身量极高,孤零零的站在那里落寞至极。宋珈安眼中划过一丝不忍:“姜楼主请先坐下。” 听到此话,沈叙连同门外偷听的正则耳朵一竖!说话了!让我(主子)坐下了!有转机! 沈叙就着宋珈安的话坐下,一双桃花眼始终未离开宋珈安。 宋珈安坐起身来,几天都没有睡好,她憔悴得很。 “姜楼主来的正好,我正有事要与姜楼主说。” 宋珈安的语气平淡,神色自若,让人猜不透她此刻所想。不祥的预感的沈叙心中猛得炸开。 宋珈安站起来身,拿起枕头旁边的木箱,递给沈叙。 宋珈安身形柔弱,此刻抬着笨重的木箱显得格格不入。 见宋珈安抬着费力,沈叙没来得及多想便抬手接过木箱。 “这是什么?” “姜楼主不妨打开看看。” 沈叙掀开盖子,成沓的银票令沈叙不安。 他的尾音颤抖:“宋大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姜楼主帮了我这么多,这么久我却还是凑不齐欠姜楼主的银两实在是心中有愧。所以……” “所以你就将自己的首饰头面全都变卖了?然后将银子凑齐?” 宋珈安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沈叙打断。 怪不得小姑娘的发簪首饰都没了! 宋珈安一噎,欠了姜楚太多银子,光是店铺的进账远远不够,只得将不戴的首饰通通变卖。 “首饰是身外之物。” 沈叙眼神微暗,掩去眼底的浪潮,舌头顶了下腮帮,低头轻笑一声。 “所以宋大小姐是要去姜某撇清关系?” 宋珈安察觉到沈叙周身尽是危险的气息,她竟忍不住腿下一软。 此刻的姜楚是她没见过的,先前姜楚在她面前无所不能,玩世不恭,桃花眼中尽是笑意。 如今却是像触了逆鳞一般,锋芒毕露,景圣楼楼主的杀伐气息瞬间蔓延开来。 宋珈安忍不住后退几步,碰倒了桌上的药药,浊黄的药从桌上流下,在地上聚成一团。 空空的药碗打了个旋掉在地上,“啪”的一声将沈叙的思绪收回,气势瞬间消减大半。 沈叙暗暗在心里叹气,如今宋珈安这纸糊一般的身子是为自己挡毒所致。 他暗暗打量着宋珈安,将小姑娘眸中的倔强收进眼底。 罢了罢了,沈叙心中宽慰自己,小姑娘才十四岁,正是肆意心细的时候。定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惹得小姑娘生气。 若是门外的正则知道沈叙心中所想,定会垂头顿足,沈叙对宋珈安,是有求必应,他甚至担心。若是宋珈安想要天上的星星,自家主子都会尝试摘一摘。 “姜楼主与我无亲无故,最开始答应好的也是我出钱,姜楼主出力,如今我将钱财尽数还给姜楼主……” 沈叙听宋珈安低着头不住的絮絮叨叨,他不由得皱紧眉头,眼皮气得直跳。他忍不住打断。“难不成在宋大小姐眼中,姜某这段日子待在你宋大小姐身边,就是为了钱财?就是为了这些银票?” “难道不是么?”宋珈安扬起头,直视前面,不敢看沈叙的眼睛。 沈叙唇角轻扯,自嘲一笑。 正则闻言也是眼皮直跳,自从自家主子与宋大小姐有了接触,景圣楼的宝贝全是被自家主子搬空了,这个摆件漂亮,摆在小姑娘房中定会相得益彰。这个玉瓶不错,放在这里的确可惜,瞧这成色倒是与宋府相配!连大师刚刚配制的药,自家主子也乐颠乐颠的给宋大小姐送过去,说什么小姑娘手无缚鸡之力,自然要多准一些东西防身。 不只是正则,宋珈安反应过来也不住的心痛,姜楚对她的好她自然清楚,可既然心里没有她的位置,为何还要无所求的对她好? 宋珈安抿了抿唇,无力的干笑两声:“这段时间的合作我很是满意,希望下次还能与姜楼主有所合作。” 沈叙望着宋珈安,眼神中的情感慢慢变浓,最终成为一摊死水。 宋珈安不忍直面沈叙,转过身去。只留下背影,坚韧又决绝。沈叙一时失言,指尖颤抖,将掌心的物件紧紧攥在手里,最后脱力,将玉牌放在桌上,一声不吭的离开。 良久,宋珈安回过头,意料之中姜楚已经离开,红木桌上的黑金玉牌格外亮眼,周边散发着暗暗光泽,显得尊贵无比,玉牌正反两面上刻着“景圣”二字。 宋珈安见过这块玉牌,她与姜楚第一次相见之时,姜楚便用这块玉牌抵住了她来势汹汹的姜水剑。 宋珈安将其拿起,玉牌上还留着沈叙的掌心温度,使得宋珈安指尖发烫。 沈叙阴沉着脸,一旁的正则低着头心中愤愤不平。自家主子如此尊贵的人!甚至将景圣楼的掌事玉牌送予了宋大小姐!却…… “主子,这天下女子多的是,这宋大小姐虽长得绝美,可……天底下比她美的多的是。主子不必……” “正则。” 正则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沈叙打断。 “去,将她变卖的首饰头面赎回来。” “啊?什么?” 正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把首饰?赎回来? 宋大小姐不是已经与自家主子分道扬镳各走各的了么?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这就去!这就去!” 正则实在不敢多言,看来自家主子当真是病得不轻! 沈叙呆坐在主位上与那堆银票大眼瞪小眼,只觉得自己实在是可恶。 当初为何要狮子大开口向小姑娘索要如此多的报酬! 当初小丫头戴着步摇,手上戴着镯子,走起来仿佛能听到叮叮当当的玉穗声。哪像今日,头发上光秃秃的,眼看着就虚弱了不少,自己竟然将宋家千娇百宠的嫡小姐逼得变卖首饰!这如何取得宋太傅的信任?让他松口同意将宋珈安嫁给他? 哎!难搞。 皇宫里。 “你再说一遍!那宋卓之女就是如此折辱我儿?” 景元帝将笔“啪”的一放,声音中尽是帝王的压迫。 正则咽了口唾沫,不敢直面景元帝。 “属下所言句句属实。” “那叙儿怎么说?” “殿下他方才吩咐卑职将宋大小姐变卖的首饰赎过来。” 景元帝闻言气极反笑,站起身来在大殿走来走去:“好啊!当真是好啊!” 他骄傲的嫡子,他心中谁都比不上叙儿!竟然为了那宋家女成了这幅模样! “陛下,这是出了何事?” 祝皇后款款而来,凌厉的凤眸挂着笑,温润极了。 景元帝压住心头的怒火,抬手指向正则:“将方才与朕说的一切,说给皇后听。” 祝皇后听完正则的讲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祝皇后在后宫中说一不二,做事有板有眼,众人皆怕她,觉得她太过冷峻不好相处。连景元帝也很少见过祝皇后展颜一笑。 祝皇后唇角勾起,转头看向景元帝。 “陛下方才就是为这事生气?” “那宋家女折辱叙儿,我怎能不气!” 祝皇后挥挥手,丫鬟领命将补汤端上桌子。 “陛下怎么越老越回去了。如今竟然因为小儿女之间闹别扭而龙颜大怒?” “哪里是闹别扭!那分明是……”宋家女单方面欺负叙儿。 “皎皎那丫头我了解,是个好姑娘,家世相貌品行,哪里不是一等一的好?身子弱些也是年幼之时为叙儿挡毒所致,从小在宋家千娇百宠养大的女儿,娇纵着又如何?” “难不成陛下要为叙儿找个温驯至极,上不得台面的女子为正妻?” 景元帝闻言摇摇头。 “那不就得了?叙儿还未说什么,你们跟着急什么?” 祝皇后只觉得好笑,她精心为沈叙挑选过太子妃,当时宋珈安的家世,自然也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只是宋珈安身子太弱,怕是没有母仪天下的福气。便将她的名字从名册中划去。 沈叙回京后她将名单摆在沈叙面前,望沈叙挑选合适的。 可沈叙只是扫了一眼,那双像极了姐姐的桃花眼里尽是淡漠。 良久沈叙才开口问道:“怎没有太傅嫡女?” 想到这里,祝皇后了然,看来叙儿有自己的心思。 只是她没想到,天底下的有情人都逃不过为情所困,卑微至极的模样,就算是沈叙,也不行。 第95章 小公爷回京 天色蒙蒙亮,宋珈安拿起打湿的帕子擦尽脸上的泪痕,将紧握一夜的玉牌塞进怀里,唤白翠进门为她更衣。 “小姐。” 白翠攥着双手,看着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 “小姐,小公爷回京了。” “落斐哥哥回来了?” 宋珈安只觉得一阵清凉,小时候钟落斐被恐怖支配的痛苦再度袭来。 “落斐哥哥不是奉圣上之命守在平雁城么?怎一夜之间就回来了。” 早几日说也让她有个准备不是? “如今兵部缺人,是圣上将小公爷唤回来的。” “还有便是……” 见白翠支支吾吾,一丝不安窜上宋珈安的心头。 “还有什么?快说!” “还有就是,夫人说小公爷在平雁城一呆就是四年,夫人十分挂念,邀小公爷到宋府住上几日。” 宋珈安只觉得眼前一黑!她娘怎么回事!钟落斐调回京都,以后想见便能见,竟然直接将这个魔头打包到了宋家! 钟落斐是钟氏嫡亲哥哥的嫡子,安国公府未来的家主。钟落斐从小便与钟氏这个姑姑很是亲近。 “兄长呢?” 宋珈安满眼希冀。 白翠同情的看向宋珈安:“大少爷听闻了此事,便说这几日大理寺事务繁忙,就歇在大理寺了。” 宋珈安不敢相信,她与宋知行难兄难妹,如今宋知行抛下她一人就逃了? “大少爷知道小姐会生气,便让奴婢告诉小姐。” “兄长让你转告我什么?”宋珈安深吸口气,看来兄长还是念着自己的。 “大少爷说,大难临头各自飞,他有大理寺可去,小姐您在家就自求多福……” “宋知行!” 宋珈安咬牙切齿,只觉得生活无望。 “现在落斐哥哥在何处?” “此刻小公爷应还在宫中面圣。” “那便好,那便好。白翠快为我梳妆,我要去祝府。” 白翠急急忙忙为宋珈安梳妆打扮,临走将寿礼检查一遍后,快步上了马车。 到了祝府宋珈安只觉得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皎皎,怎么心不在焉的?”定远将军之妹江棠抬手在宋珈安面前晃晃,却将宋珈安吓了一跳。 宋珈安正沉思着母亲将钟落斐接到宋家借住的目的,便被一个清亮的女声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放下心来。 “棠儿,你不懂,我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什么?” “你们二人背着我在说什么悄悄话?”江棠正欲追问,欣怡郡主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皎皎,怎么愁眉苦脸的?” 宋珈安闻言愁容不减。 “你猜谁能让愁成这样?” “林苏荷?不是啊,她最近消停多了,容静瑶也在安心待嫁……” “安国公府的落斐哥哥回京了。” 闻言欣怡抬眼与宋珈安两两相望。 一时无言。 “什么落斐哥哥?你们二人在打什么哑谜?” 欣怡脸色有些难看,转头望向江棠,猛得想起江家是近几年才立于京都的,她定是没听过那传说中的京都一霸。 宋珈安也不知怎么对江棠说起她那被钟落斐支配的儿时。 沈叙站在远处,见宋家的马车停下,目光落在宋珈安身上,只觉得小姑娘憔悴了许多,脸上愁容更甚?难不成还在生他的气? 祝允准与沈季礼跟在两边,沈季礼昨日才回到京都,如今见沈叙一副隐忍又爱而不得的模样,下巴都快惊掉了。他满眼震惊的看向祝允准,奈何祝允准一副“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的眼神看着沈季礼。 沈季礼不明白。沈季礼大受震撼。他不禁看看沈叙那冷冽的面容,瞧瞧!他这是会爱人的样子么? 不过那群女子怎么如此眼熟? 沈季礼瞪大了眼睛! 妹妹! 第96章 宋知行觉得不如何。 祝允准似是猜出沈季礼心中所想,暗暗皱眉,沈叙总说他笨,这不来了个沈季礼,在江南待几年倒是将脑子丢在江南了。 “季礼你能不能把眼睛睁大些,别只盯着你妹妹,不是还有别人么?” 沈季礼松了口气,面容也愉悦了不少。 “那皎皎妹妹当真是女大十八变,我上次见她还是个白白嫩嫩的粉白团子,如今出落的如此大方。” 沈叙瞥了沈季礼一眼,眼中是无法言明的探究之意,他眸子一暗,低笑一声:“对吧,我也觉得很美。” 祝允准扶额,这夸宋大小姐呢,他怎么一副嘚瑟的模样?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别的不说。若是宋大小姐知道沈叙就是姜楚…… 祝允准眼前浮现出宋珈安倔强的眸子,完了!那时候绝对完了。 “说起皎皎妹妹我倒是想起来了,安国公府的小公爷回来了,好像要在宋家住上几日。” 祝允准闻言瞪大了眼睛,歪头看向沈齐礼:“他回京我倒是有所耳闻,可为何要去宋家?” “小公爷年幼时就粘着宋夫人这个姑姑,如今几年未见,宋夫人甚是思念也情有可原。” 沈齐礼说的合乎情理,可祝允准总觉得哪里不对,钟落斐一个二十有二的男人…… 祝允准偷偷瞥了沈叙一眼,沈叙板着脸,眸子里立刻笼罩了一层暗色。 宋家与钟家门当户对,钟落斐又是钟氏身边从小长到大的,自然是知根知底,难道宋夫人打的是这个算盘? “瞧!小公爷来了。” 沈叙与祝允准双双抬眼望去。 钟落斐的眉眼修长舒朗,鼻子高挺,脸庞线条分明,透着一股子凌厉之色。面部轮廓无可挑剔,此时一身黑色锦袍,平添了三分冷硬,令人难以接近。 钟落斐朝宋珈安走去,似乎空气中都带着凌厉。刮得宋珈生疼。 宋珈安下意识缩进欣怡郡主身后,钟落斐居高临下,眉眼间似乎带着警告。 “落斐哥哥。” 宋珈安自知逃不过,屈膝问好。 “落斐哥哥一夜奔波辛苦了,怎不回府好好休息?” 钟落斐身量极高,低头便能看见宋珈安的发旋,他挑眉一笑:“皎皎这是赶我走?就这么不想看见我?可怜我离家四年,日日念着皎皎,还从平雁城带了些京都没有小玩意儿,看来还是给轻泠她们分了算了。” “不不!皎皎不是这个意思。”宋珈安忙摇头辩解。 “哦?不是这个意思?那就是皎皎不想赶我走?皎皎还是想见到我的?皎皎也在日日念着我?” “也不是这个意思。”宋珈安嘟囔道。心里暗暗不平,着平雁城呆着怎么越发浪荡了? 闻言钟落斐露出伤心状“又不是这个意思,那皎皎是什么意思?我竟不知几年不见皎皎竟如此善变?” 宋珈安平日里伶牙俐齿,如今确实结结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 钟落斐见宋珈安憋的通红,轻笑一声,眸子里散发隐隐的破坏欲。 “知行到哪里去了?” “哥哥在男席那里。”宋珈安插嘴道,同时不忘挥手命令容府的小厮将钟落斐带到宋知行那边。 见钟落斐走远宋珈安才松口气,哥哥你别怪妹妹,大难临头各自飞嘛! 亭子里的三人眼睛始终盯在宋珈安与钟落斐身上,见钟洛斐走了。祝允准偷瞄沈叙一眼,沈叙神色淡淡,眸子里一如既往的薄凉,祝允准松了口气,看来是没生气嘛。 “这小公爷在平雁城镇守多年,如今刚刚回京,不知多少达官显贵欲与之交好,全被这位小公爷婉拒了,如今却与宋大小姐很是亲近啊!齐礼,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祝允准将视线从沈叙身上移开,见沈齐礼一副见怪不怪的神色,忍不住问道。 “小公爷是家中独子,比皎皎妹妹长了七八岁,从小又时常出入宋家,自然是将皎皎妹妹看做亲生妹妹般疼爱的。” 许是沈齐礼口中的“亲生妹妹”取悦到了沈叙,他的嘴角勾起,冷冽的面容总算有了些笑意。 可一侧的祝允准明显不信,还亲生妹妹,沈齐礼肯定在江南将脑子摔傻了,沈叙这厮如此精明,竟然连这话也信! 要是钟落斐真将宋珈安看做亲生妹妹,没有丝毫儿女情长他以后就倒立练剑。 “知行。” 宋知行正与定远将军相谈甚欢,听有人唤,忙回过头。 但在看清的一瞬,刚才的笑意挂在脸上,变得些许僵硬。 “落斐哥。” 一旁的定远将军眨巴着眼睛,目光在二人身上扫来扫去。 “宋少卿,这位是?” 宋知行回过神来,忙介绍道:“这位是安国公府的小公爷。” “落斐哥,这位是定远将军。” 定远将军江迁双眼放光,“这位就是小公爷!” 钟落斐嘴角勾了勾。 “在平雁城之时就久仰定远将军大名,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定远将军被钟落斐的“百闻不如一见”冲昏了头脑,只觉得自己还在梦里。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胳膊,忍不住“哎呦”一声。 没做梦!不是做梦! 在平雁城一柄长枪斩下敌将首级的钟小公爷!竟然听说过他!还对他说久仰!谁懂啊! 一旁的宋知行就没有这么高的性质,从小被钟落斐毒打算计的记忆犹在,垂着眸子不敢直视钟落斐的眸子。 别的不说,能将大理寺卿宋阎王吓成这样,除了宋太傅,便只有这位声名在外的小王爷。 “方才在祝府门口碰到了皎皎,她告知我你在这里,我便过来看看。” 宋知行无奈的摇摇头,早知道今晚就不气她了,以至于现在将自己买了个干净。 “听说知行如今住在大理寺?” 宋知行的眸中闪过一丝心虚,可转眼间就转瞬即逝。 “如今大理寺中事务繁忙,我既领了大理寺卿之职,就要秉公职守,万万不能玩忽职守。” 宋知行满眼坚定,钟落斐不禁摇头一笑。知行还是这般巧舌如簧,如此情真意切,怕不是他自己都相信了? “真是因为如此?而不是知行在躲着我?” “落斐哥回京我高兴还来不及,恨不得与落斐哥哥痛饮几杯,怎会躲着落斐哥?” 钟落斐眉头一挑,“痛饮几杯?既然知行有此想法,那择日不如撞日,今晚便在摘星楼定下位置如何?” 如何? 宋知行觉得不如何? 第97章 披风 宋知行此时骑虎难下,他只是顺嘴一说,谁料到钟落斐这便当真了? 钟落斐嘴角勾着笑,可他的眸子深不可测,连笑都看着浅淡。 “莫不是知行不愿?” 宋知行被钟落斐一盯,差点魂都飞了,忙摇着头答应下来。 “落斐哥相邀,我怎会不愿。” “那便好,那我便在摘星楼候着知行了。” 宋知行咬着牙在心里给宋珈安狠狠记了一笔,这真是他的好妹妹! “落斐哥在平雁城可受过伤?” “不曾。” 宋知行上下打量着钟落斐,战场上刀剑无眼,连太子殿下都被暗算多次,险些永远留在平雁城,钟落斐是钟家嫡子,身上系着钟家的荣耀,怎会身上无伤? “落斐哥诓我?” “知道诓你还问?”钟落斐倚着柱子,目光落在宋知行身上,神情复杂。 祝老爷子德高望重,又是当今皇后之父,前来贺喜的险些踏破了祝家的门槛,方才钟落斐还有空与宋家兄妹闲聊,如今却是忙着应付各位大臣的寒暄,不只钟落斐,宋知行也难逃其中。 一人是现任大理寺卿,是姜水宋氏下任家主,一人是刚刚回京等候重用的将军,是乌枝钟氏下任家主。 此二人都还未有婚配,如今聚在一起甚是养眼。各位夫人们觉得自己又行了!自家未及笄的女儿又行了! 开宴之时,祝老爷子坐在主位,虽然已经七十大寿,身子骨瞧着依然硬朗。 祝府很是重视此次宴席,席面上摆置连宋珈安都啧啧称奇。 “外祖父今日高寿,孤已经备好寿礼,望外祖父日月昌明,天伦永享。” 沈叙站在中央,玄色锦袍上一针一线的绣制着四足金蟒。 试问天下有几人能得储君如此之礼?祝老爷子的嘴角更是放不下。 正则将红布一掀。 只一眼刻,连两旁自视甚高的文人都看愣了眼。 错金银镶松石鸠杖! 以错金银工艺制作,显得极为华丽,鸠身为杖首模样,显得体态轻盈。 鸠杖! 这是大景朝建立一来的第二把鸠杖。第一把便是在宋老祖在七十大寿之时开国皇帝所赐! 当年的宋老祖跟着开国皇帝东征西战,硬是靠一根文人脊梁将开国皇帝送上帝位,这也是大景重文轻武的原因所在。 宋老祖创的是不世之功,开国皇帝在他七十大寿之日亲手锻造鸠杖。 从那日起,鸠杖便象征着无上的恩宠! 如今!时隔那么多年,第二把鸠杖问世,大臣们岂能镇定! “这……是圣上所赐!” “六十年前,我还是个毛孩子,对于宋太祖寿宴已经记不清明,唯一记得清楚的,便是那鸠杖!如今有生之年,竟还能一睹真容!” “那宋老祖死后。鸠杖哪里去了?” “那时的宋家家主不敢枉留,就将鸠杖作为陪葬品放进了宋老祖的棺木中。” “这祝家,真是如日中天。有昔日宋家之势。” “现在算什么!祝家是太子母族,来日太子殿下登基,那祝家的泼天富贵才真的要降下来了!” 宴席一时到达高潮,宋珈安只觉得吵闹非常,加之喝了江棠敬的酒,耳根泛红,脑袋昏昏沉沉。 “欣怡,我出去透透风。” “外面那么冷,透什么风……”欣怡本想拦住宋珈安,毕竟外面寒风刺骨,宋珈安那纸糊的身子哪里受得了? 可见宋珈安面容苍白,阻碍的话堵在喉咙里。最后只得摆摆手命令白崔翠照顾好宋珈安。 宴席上尽是酒味,喧哗至极,宋珈安性子冷,喜静,长时间呆在这里想必也是受不了。不如出去透透气才好。 “小姐冷么?奴婢为您寻个手炉去?” 宋珈安搓搓手,跺跺脚,活像只舒展开来的白团子。 “不必,我只呆一会儿,今日是祝老爷子的寿宴,若是我离开太久不合规矩。” “规矩?” 一声男声打断了主仆二人的对话。 “没想到昔日最是烦条条框框的皎皎,如今竟也要考虑合不合规矩。 “落斐哥哥也在。” 钟落斐远远走来,宽肩窄腰,身量极高,身上的肃杀之气伴着飘落下来的雪花袭来,宋珈安只觉寒冷刺骨。 “落斐哥哥怎么也出来了?” 宋珈安见钟落斐的身上落了雪,雪化作水,打湿了钟落斐的肩膀。 “太过无趣便出来了。” 钟落斐眸色一暗,在平雁城,士兵们都是聚在一起,无论什么出身,无论你是谁的儿子,围坐在一起,吃肉饮血,听着将士们思乡之语,连一向冷请的钟落斐都不禁念起京都。 可刚回京都,只有佞臣的附和,半肚子墨水的文臣摇首弄姿,他怎会不失望? 一旁的宋知行在大臣的周旋中游刃有余。他却不愿低下头喝下他们倒满的酒。 “落斐哥哥?落斐哥哥?” 见钟落斐愣在原地,宋珈安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直到钟落斐回过神来才莞尔一笑。 “落斐哥哥还是快着回去吧,平雁城常年温暖,京都的冬天太冷得刺骨,这一冷一热,莫要生病了。” 钟落斐挑着眉头,神色居高临下。 “皎皎妹妹身子大不如前,更是需要好好护着。” 钟落斐解开披风,欲披在宋珈安身上。 宋珈安后退一步,眉眼间不疏不近,淡漠极了。 钟落斐一笑:“是落斐哥哥唐突了,如今皎皎是大姑娘了,不是小时候抱着知行的腿不撒手的小孩子了。” 宋珈安闻言脸色一红,转眼间附上羞愧。一双杏眼痴怨的盯着钟落斐。若不是钟落斐小时候总是讲鬼神之说。还扮鬼吓唬她,她怎会缠着宋知行不放! 如今竟然拿这事取笑她,真是可恶!和当年一样可恶! 二人靠得很近,在远处看来便是情意绵绵。 正则捏了把汗,见宋珈安没有接受钟落斐的披风重重松了口气,偷偷瞥了眼一旁的沈叙。 第98章 私情 “主子,看来这宋大小姐对小公爷无儿女私情。” 正则偏头瞥向沈叙,沈叙不语,眸子眨也不眨地盯着宋珈安,微微眯了眯眼,眸中带着说不出的意味。 正则干笑两声,嘴角抽了抽,被沈叙冻得周身僵硬。 “皎皎现在怎么对我如此冷漠?记得小时候……” 宋珈安嘴角抽了抽,他竟然还提小时候的事!小时候宋珈安与宋知行被他收拾得差点连宋府都找不着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然一点儿都不愧疚! “落斐哥哥说笑了,皎皎与落斐哥哥四年不见,当然是思念落斐哥哥的。” 钟落斐目光在宋珈安打量着,宋珈安的眸子清亮极了,如今睁着明晃晃的大眼睛说谎话,眼不红心不跳。 钟落斐忍不住嗤笑出声:“我竟不知皎皎如此思念于我,当时是让我受宠若惊。” “既然皎皎如此思念我,不如明日陪我逛逛这京都如何?我离家四年,这京都中想必有了很多变化。” “明日?” “是啊,莫非皎皎今日就要陪我去?可惜了,今晚约了知行喝酒。” 闻言拒绝的话卡在宋珈安喉咙中,不上不下。 兄长他也遭受了毒手! 宋珈安在心里叹了口气,只得忍痛答应下来。 见宋珈安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钟落斐心中的毁坏欲又在发痒。 这一副乖巧小兽的模样,若是将手覆在宋珈安白皙的脖颈上,缓缓加重,面色潮红的在自己手中喘息,用祈求的目光看向自己,将自己当做唯一的救命稻草,钟落斐想将宋珈安的翅膀折断,苟延残喘的困于自己掌心,无路可逃。 宋珈安被钟落斐一盯,鸡皮疙瘩掉一地,忙向钟落斐告别:“落斐哥哥,如今正值寒冬,皎皎身子弱,还是先回宴了,落斐哥哥也快些回去吧。” 说完宋珈安拽过白翠,赶忙向宴席跑去。 钟落斐望向宋珈安的背影,眸子渐深。 “太子殿下看够了么?” 正则瞳孔地震,震惊得只想爆粗口!看向沈叙的眼中满是疑惑。 他与自家主子轻功了得,如今大雪纷飞,距离又远。他是如何发现的? “别人不能发现,可他钟落斐不是别人。走吧,我们去跟小公爷打个招呼。” “落斐,昨日听父皇说你回京了,还未找机会与你叙旧。” “太子殿下折煞臣了,昨日本该前去拜访的,可天色已晚,怕打扰太子殿下。只是不知,这几个月不见,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学会了听墙角?” 沈叙是一国储君,钟落斐的话实在是失礼,正则睁大了眼睛瞥了自家主子一眼,可沈叙神色淡淡,嘴角甚至挂上了笑意。 “如今雪景正美,孤不喜人多。便想着看看这漫天白雪,可谁知碰见落斐与宋大小姐,孤瞧着这宋大小姐避落斐如蛇蝎,难不成落斐得罪过她?” 钟落斐闻言爽朗一笑:“皎皎从小就怕我,可闯了祸也会第一个想到我,如今四年不见,关系生疏了些也正常。不过日久天长,我与她小时的情意怕是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 沈叙脸色一沉,一旁的正则缩紧了脖子,只觉得更冷了。 “四年时间足以使宋大小姐认识别人,落斐你怎么肯定你在她心里的位置还是不变呢?” 话到此处钟落斐也听出了沈叙的话中之意。 “不知太子殿下口中的别人,是谁?” “数不胜数,例如孤。” 钟落斐眉峰一挑,没想到沈叙此话说得如此直白。 “小姑娘嘛,好奇心重,总会被不适合她的人迷了眼,可清醒过后,她就会明白,到底谁才是最适合她的人。” “姑姑的意思是让我与皎皎结亲,我钟家嫡系终身只娶一妻,就算无子也不纳妾,皎皎身子弱,想来是经不起后宅的争宠算计的。” 钟落斐缓缓抬眸,看向沈叙的目光耐人寻味。 沈叙是大景储君,日后后宫中莺莺燕燕胜平常权贵人家百倍。如何能给得起钟氏想为宋珈安谋划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沈叙回看钟落斐,目光坚定。 “宋大小姐身子弱,的确经不起后宅争斗。所以孤自有打算,就不劳小公爷费心了。” 钟落斐抿了抿唇,同在平雁城镇守,沈叙与钟落斐关系不错,吃肉同饮都是常事。不光如此,二人战场上配合默契,常常令西陌闻风丧胆,在现场上可以将背后留给对方,可回到帐下,钟落斐看不透沈叙,沈叙也读不懂钟落斐,心思深沉的两个人终究还是成不了朋友。 如今有了无法共享的欲望,更是剑拔弩张,沈叙似乎满身利刺,周身透着冷冽。 钟落斐摇摇头轻笑一声,看来是真生气了,连“小公爷”都叫出口了。 “既然太子殿下这么说,那臣就拭目以待了。” 宋珈安回到宴席依旧兴致不高,被雪一冻,本就气色差的小脸更加苍白,眉眼间没了平日里的淡漠,多了丝丝柔弱,眸子里亮亮的,像是蓄足了泪,令人垂怜。 宋珈安无趣的抬眼一扫,这不看还好,这一眼似乎勾着情,宴会上的公子哥被仿佛被她这一眼夺了心魄! 更有喝醉了酒,扯着自家母亲的袖口,嚷嚷着要自家母亲上前提亲。 夫人们脸上面子挂不住,只得躬身向宋珈安致歉。 宋珈安挤出一丝得体的笑,摆摆手道无事。 “这宋大小姐快及笄了吧!记就是今年。” “还有几月就及笄了也没听与哪家公子结了亲。” 提到此事,宴会上安静不少,谁不知道这几日宋珈安身边犯了邪,凡是上宋府提亲的,不是断手就是断脚,本来谁也没放在心上,耐不住受害的公子实在是数不胜数,令人不得不信。 “钟家的小公爷不是回来了么?这小公爷小时候就在宋夫人膝下长大,与宋大小姐也算是青梅竹马,如今回到京都前途无量,这般的人,与宋大小姐也算是良配了。” “这小公爷可长了宋大小姐整整七岁岁啊。” “真是头发长见识短,七岁算什么!小公爷二十又二,哪家的公子能与小公爷一争高下。” “那宋少卿为何弱冠,便胜任大理寺卿,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哪里比小公爷差劲?” “你说这个我可就来劲了,太子殿下同样未及弱冠,立下不世之功,打得西陌毫无还手之力,连西陌端尧都被太子殿下斩落马下,成了剑下之鬼,谁能与太子殿下相比?” 此话一出,方才脸红脖子粗争辩的人鸦雀无声。 谁能与太子殿下相比?好像真的没人能比。 宋珈安喜静,此刻争辩声听得她头大,强忍着宴会结束,宋家的马车就在前方,一身玄色锦袍挡住了宋珈安想要回家的脚步。 “太子殿下安好。”宋珈安抬眼一看,将沈叙那张近似为妖的脸收入眸中。 “不知太子殿下有何指教?” 沈叙轻笑道:“难不成无事就不能找宋大小姐了么?” 沈叙笑得恶劣,一双勾人的桃花眼上挑。 宋珈安看得愣神,她从未见过此时的沈叙,疏离的,冷淡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连前世被自己气得咬牙切齿的样子宋珈安都见过。 这时的沈叙终于有了一丝少年气,那种即将及冠公子哥的肆意张扬。 沈叙将宋珈安眉眼间的惊艳收入眼中,心中不免欣喜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庆幸他自己有一副好皮囊。 还能靠这副皮囊惹得宋珈安惊艳。 “宋大小姐在看什么?难不成顾脸上有东西?”沈叙假模假样的摸摸脸,回过神来的宋珈安涨红了脸,在心中默默念上几句“男色误人” “太子殿下丰神俊朗,方才臣女为太子殿下折服,不由得多看几眼。” 虽说着阿谀奉承的话,可宋珈安的眉眼间尽是疏离,沈叙撇撇嘴,小姑娘又在骗她,她的眼里哪有半分对沈叙的折服?难不成自己就这么好骗? 沈叙刚要调笑几句,见宋珈安冻得裹紧了袍子,忙道:“今日这雪太大了,路上滑,若是中途出事岂不是麻烦,不如孤一路上护着你回宋府?” 第99章 叙旧? 宋珈安深思一阵,有些看不清深叙的意思,宋珈安已经在暗中与沈叙合作,难道不应该避嫌保持距离么?为何沈叙几次三番上前与自己“叙旧”? 只方才这一会儿,宋珈安与沈叙一对璧人,立于雪下,已经不知有多少人驻足观望了,虽她不在意别人知道宋家已经投身太子阵营,可这个感觉太怪了些。 “宋大小姐在想什么?” “回太子殿下……” “皎皎,太子殿下,好巧。” 宋珈安的话说到一半反被钟落斐打断。 钟落斐上前便向沈叙问好。 沈叙明显对这个不速之客不欢迎,冷冽的眸子里尽是警告。 别人怕沈叙,可钟落斐不怕,钟落斐将目光落在宋珈安身上,淡定一笑:“今日天气寒冷,皎皎怎么还不上马车?” 钟落斐不等宋珈安多说什么,就推着宋珈安的肩膀向轿子里走去。 钟落斐与沈叙擦肩而过,四目相对,钟落斐的眉眼尽是挑衅,看得沈叙拳头一紧,他竟不知道,这钟落斐是这样无耻的人!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将小姑娘带走了。” 宋珈安刚坐上轿子,就急不可待的掀起帘子,挤出个大大的微笑,双眼放光的盯着钟落斐。 “落斐哥哥,你不是约了兄长在摘星楼喝酒么?怎么还不去?莫要让兄长等急了。” “皎皎这是催我走?” 钟落斐垂下眼睛,乍一瞅竟有几分可怜,想是淋了雨湿淋淋的小狗。 宋珈安见状脑子一片空白,钟落斐强势,暴戾,唯我独尊,她都是清楚的,可却没人告诉她这般会扮可怜的是将她从小欺负大的钟落斐。 “落斐哥哥说的哪里的话,皎皎与落斐哥哥分开四年,怎会一见面就催落斐哥哥走?” 钟落斐闻言抬起眉眼,眼中尽是如愿以偿的欣喜,使得沉稳的钟落斐多了同龄人的少年意气。 可宋珈安忽略了钟落斐眸子深处的得意。 “既然如此,那落斐就护送皎皎回府如何?” 宋珈安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她从小被算计的记忆告诉她要远离钟落斐。可此时拒绝的话如鲠在喉,最后不得不答应钟落斐:“那就劳烦落斐哥哥了。” “皎皎客气。” 如今局面已定,宋珈安放下轿帘,坐回马车。 沈叙立于祝府门匾下,龙飞凤舞的字迹透出威严。 钟落斐已经坐上高头大马,居高临下望着沈叙,眼底尽是得逞的笑意。辫子挥下,马蹄激起一层白雪。 沈叙望着马车的背影握紧了手,气极反笑,甩袖离开。 宋珈安昏昏沉沉的,她的身子赢弱不已,如今又受了凉,想必回府之后的苦药定是躲不掉了。没准还会大病一场…… 想到此处宋珈安不由得头疼。 听着轿子外声声马蹄声,宋珈安的眼睛恢复清明。 母亲在宋府为钟落斐安排了住处一定是有别的打算。 宋珈安隐隐约约可以猜到,可她实在是不敢想!不敢想与钟落斐这样的人在一起一辈子是一种怎样的折磨! 不行!她定要向母亲说清楚才行! “落斐啊!几年不见又长高了不少。” 钟氏笑脸盈盈将钟落斐迎了进去。宋珈安在后面不满撇撇嘴,母亲方才都忘了自己还在马车上,只顾着去迎接钟落斐! 前堂上昨天还卧病在床的宋老太太也满脸春光的坐在主位。 钟落斐勾起嘴角,露出了乖巧的笑来。 “姑姑,宋老夫人。” 钟氏的心思早就飘在了钟落斐身上,见钟落斐如今如此英姿俊朗,不由得担心起来,这皎皎可能入了落斐的眼? 主位上的宋老太太望着下座的钟落斐,浑浊的脸上尽是算计。 她想让宋珈安嫁给太子,可钟落斐她也不想放弃,左右宋家还有那么多的女儿,钟落斐若是要娶宋家女,娶谁不是娶? 宋珈安站在一边,将宋老太太眼中的贪念尽收眼底。 宋珈安不禁嗤笑,难不成她以为宋珈与钟珈都能被她玩弄于鼓掌间? 第100章 宋颜希解除禁足 “落斐来了,在平雁城苦不苦啊,哎,当年你父亲要给你送到平雁城我就不同意,那里乌烟瘴气的,西陌人凶神恶煞,好在如今平安回来。” 宋老太太眯着眼睛,眼角的皱纹又深了不少。 钟落斐的目光落在宋老太太身上,将她眼底的算计尽收眼中。轻轻挑眉。 钟落斐抿唇一笑,装作十分乖巧。 “平雁城是我大景的重地,作为大景儿郎能有幸替大景百姓镇守平雁城已是大幸。” “这次回京都,圣上可说什么了?” 钟落斐勾了勾唇:“兵部侍郎年岁已高,圣上已批准他告老还乡。” 闻言宋老太太眼中迸发出精光。兵部侍郎与宋知行的大理寺卿同为四品,可兵部侍郎手有兵权,可兵部尚书年岁已高,不出十年便会告老还乡。只要钟落斐这几年无错处,那便是而立之年的尚书! “那便好,那便好,我听闻钟氏已经收拾出了院子,那落斐便安心住下,想住多久住多久。” 钟氏看不透宋老太太的心思,钟落斐是她为宋珈安选的未来夫婿,宋老太太一心将宋珈安嫁进皇家,按理说应该不待见钟落斐,为何现在表现的这般殷勤? “皎皎,带你落斐表哥回院子,你们都劳累一天了,早些休息。” 宋珈安站在一边,微垂着头,猛得被钟氏点名,下意识抬起头,长长的睫毛在眼下落了影子。钟落斐心底一颤,目光里尽是坚定。 “皎皎身子不好,今日劳累一天,不如早些回去歇息,颜希呢,将颜希叫过来。” “祖母,叫颜希来有何事?” 宋颜希行至堂前,朝宋老太太躬身行礼。 宋珈安与钟氏对视一眼,二人眼中尽是晦暗。 “颜希啊,这是你钟家表哥,从平雁城刚回京都,去将你落斐表哥带到蘅阳院。” 宋颜希闻言瞥向钟落斐,钟落斐那张无可挑剔的脸看得宋颜希脸上发烫。 “落斐表哥,请随颜希来。” 钟落斐站在原地,神情木然,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予宋颜希。 钟氏同样脸色难看,若是此时她还未看出宋老太太的意思,她这么多年算是白活了。 钟氏冷笑一声,眉眼间尽是凌厉之色,她向来待人宽厚,很少有这般咄咄逼人之感。将宋颜希吓得愣在原地。 “颜希,还不快去?” 宋老太太冷着脸催促道,心中暗骂宋颜希烂泥扶不上墙,若不是自己的苏荷嫁了人,钟落斐这样的人物,怎么会轮到宋颜希。 宋颜希看看钟氏又看看钟落斐,眉眼间尽是焦灼,她明白宋老太太的意思,可钟落斐…… 她顺着钟落斐的目光,见宋珈安垂下眉眼,俨然一副娇羞的模样,而钟落斐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宋珈安,一刻也没有离开。宋颜希咬紧牙关,手指险些攥出血来! 凭什么!宋珈安这个贱人,前些日子不是还跟太子殿下打的火热么!如今为何又跟钟落斐眉来眼去!什么宋家嫡女,天生下贱! 钟氏一脸不善得盯着宋老太太与宋颜希,眸子中尽是失望。她嫁给宋卓这么多年,将宋家上下打理齐全,上敬长辈,下爱小辈。她几次三番告知宋老太太,她就皎皎这一个女儿,断断不会让她与皇家扯上关系,宋老太太面上答应,背地里不知受了容家多少好处,一方面盯着太子,背地里又勾搭着四皇子。 如今!如今她已经为皎皎选好了夫家,钟家是她的母家,与宋家家世相当。钟落斐是下一任钟家掌家人,钟家嫡系所出之子终身不纳妾,钟落斐小时候在她膝下长大,全是钟氏能给宋珈安寻得的最好的亲事。 宋老太太竟然想狸猫换太子!她也不掂量掂量宋颜希配不配! 宋珈安与钟落斐家世相当,若是换成宋颜希就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就算是钟落斐同意,安国公府也是不会答应的。 钟氏气极反笑,不知宋老太太是跟她过不去,还是在羞辱钟家。 宋珈安脸色也是难看,她对钟落斐没有男女私情,可钟落斐与宋知行家世,才情相当,就算是尚公主又能如何?宋颜希的为人宋珈安心知肚明,这样的人如何配得上钟落斐?如何能当钟家未来的主母? “不知颜希妹妹什么时候被放出来了,祖母前些日子不是说要将颜希妹妹关到及笄,然后远嫁么?” 闻言宋颜希脸色一变,她前些日子受容静瑶的挑拨,险些毁了宋珈安清白,宋珈安当着宋家宗亲的面定了她的罪,使她在宋家抬不起头,若不是她找人给宋老太太下毒,趁宋老太太卧病在床悉心照料,使宋老太太解了她的禁足,恐怕此时她还困在房中,受那些刁奴的虐待! 宋老太太一脸不悦,虽宋颜希做了错事,但是她尚且年幼,惩治一番便过去了,更何况自己感了风寒,宋珈安可曾来看过她一眼!都是颜希寸步不离的照顾! “颜希尚且年幼,做了错事,我也惩治了她,她也知道自己的错处,不会再犯,都是自家姐妹,皎皎为何揪着不放?” “我揪着不放?我记得当日祖母也是吓得三魂没了七魄,如今竟然这么快就忘了?” “若是祖母忘了,皎皎不介意替祖母回忆回忆。” 宋珈安瞥了钟落斐一眼,皮笑肉不笑道:“也让落斐哥哥评判评判,是否是我小题大做,是否是我揪着不放。” 第101章 钟落斐的心思 钟落斐闻言来了兴趣:“皎皎这样说,表哥我倒是想听听。” 宋老太太被二人的一唱一和气得恼怒,一口气噎住,猛得咳嗽起来。 容颜希上前轻抚着宋老太太的后背,哽咽道:“祖母莫要激动,颜希知道姐姐还是无法原谅我,明日颜希就回祠堂跪着,定不会出来碍姐姐的眼。” 宋老太太抬眼,宋颜希满脸是泪,眼圈泛红,楚楚可怜,宋老太太不由得想起那被宋珈安硬生生抬上花轿的林苏荷。 自己的苏荷在庆王府被庆王妃羞辱,若不是如今入了太后的眼,此刻坟头的草该有一寸高了! “够了!我说解了颜希的禁足,难不成还要征求你的同意?你真当我老了是不是!” 宋老太太厉声喝道,浑浊的眸子中尽是凶狠。 一旁的钟落斐眉头紧蹙,小时候他便察觉到宋珈安不得这宋老夫人的喜爱,如今竟然偏心到了这个地步? 再怎么说宋珈安也是姜水宋氏唯一嫡女,宋家未来的兴衰主要还是掌握在她与宋知行手里,为何这老夫人如此拎不清? 宋珈安对上宋老夫人恶狠狠的目光丝毫不退。 “祖母想解了颜希妹妹的禁足我怎会不同意呢?可这般我便是受了委屈,我向来是睚眦必报之人,恐怕明日颜希妹妹伙同别人欲毁嫡女清白的消息就会传遍大景的每个角落……” “宋珈安你是不是疯了!宋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毁了颜希,你以为你能好到哪里去!” “祖母这话真好笑,那她与别人勾结欲毁我清白这事,她可曾想过宋家女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宋珈安嘴角勾着笑,神色尽是平静,转头接过白翠递过来的茶,轻吹了吹。 “祖母不必担心,颜希妹妹是庶子之女,想必对宋家不会有太大影响,再说,祖母若是在乎宋家的声誉,从前林苏荷做了那么多伤风败俗之事,祖母应该早就将她赶出宋家,可祖母是怎么做的呢?祖母还是将她娇养着,她在宋家的吃穿用度比四方房五房的妹妹不知好了多少倍。” “前段时间因为林苏荷,宋家不知被戳了多少次脊梁骨,如今想必也不差颜希妹妹这一次了。祖母说对不对?” “你!你”宋老太太气急,指尖颤抖的指向宋珈安,却吐不出半个字! “祖母年事已高,还是少管着闲事为好,若是一个不小心,急火攻心,孙女会担心的。来人!还不扶祖母下去歇息?” 宋老太太身边的嬷嬷丫鬟面面相觑,最后林嬷嬷朝众人递了个眼神,丫鬟们得到了命令,忙上前将宋老太太搀起来,架出了前堂。 林嬷嬷是宋老太太的贴身嬷嬷,如今宋老太太病重,都是林嬷嬷照看着,林嬷嬷也是个眼尖心狠之人,这宋老太太明显没有几天活头了,她们若是为了个死人将宋珈安得罪了,以后在这宋家,哪还有好日子过?宋珈安仿佛变了个人,已经不是之前那个柔弱温顺的样子。 林嬷嬷眉峰一紧,也许不是宋珈安变了,而是她天生就是这般锋芒毕露的人,温顺只是她伪装的皮毛。宋珈安是宋卓与钟氏之女,怎么想都不会是个省油的灯。 “你们这帮刁奴!要把我带到哪里去?你们都听她的?我才是宋家后宅的主人!你们都当我死了是不是!” 宋珈安坐在一边,专心品茶连头也没有抬起。 “祖母这说的哪里话,祖母活生生站在这里,谁有胆子将祖母当成死人?我不过是怕祖母太过劳心,送祖母歇息罢了。” “宋珈安!我是你祖母!” “我当然知道您是祖母。”宋珈安站起身来,行至宋老太太身边,俯身道:“若你不是我的祖母,你以为你能活到今日?” 宋珈安的眸子中划过一起狠辣,转眼间又恢复了清亮。乖巧极了。 宋老太太闻言像是被击到一般心头一颤,眉眼灰白涣散,任由下人们将她拖拽出前堂。 宋珈安方才的声音很小,可以瞒过钟氏,可哪里能瞒得过从小练武的钟落斐。 钟落斐冷冽的眸子里划过一起细不可查的诧异。 他在心里。宋珈安美丽,乖顺,家世好,有才情,是无二的正妻人选。第一次见到宋珈安,他便觉得宋珈安像个白白嫩嫩,舒展开来的白粉团子,四五岁的孩子不哭不闹,学着大人的模样,在书房里一坐就是一天,乖顺极了。 如今四年不见,宋珈安倒是给了他不少惊喜。 “让落斐哥哥见笑了。” 宋珈安躬身向钟落斐致歉,钟落斐赶忙将宋珈安扶起,小女儿身上染着书卷气的清香令他愉悦。 “怎么能说是见笑呢?我倒觉得是看了场好戏。” 宋珈安被钟落斐逗笑,鼻翼的红痣魅惑至极,熏得宋珈安整个人跟妖精使的,令人浑身发热,欲罢不能。 钟落斐自知失态垂下眼眸,四年前,宋珈安也只是初露美人雏形。四年之后,竟然像成了这般勾人心热的妖精模样!怪不得平日里冷心冷肺的沈叙也对她有所图谋。 这样的相貌好在托生在宋家,若是在小家小户,哪里护得住? “落斐哥哥约了兄长在摘星楼吃酒,这时想必兄长也等急了,皎皎就不打扰了,皎皎告退。” 宋珈安说完不顾钟氏在一旁挤眉弄眼转身就走,哥哥你别怪妹妹,要怪就怪落斐哥哥真的太吓人了! 此时身处摘星楼的宋知行打了个喷嚏。 钟落斐本想将宋珈安送回琼华院,可见宋珈安脚步匆匆,时不时转头偷瞥自己,就忍不住发笑,难不成真是小时候做得太过分了?这兄妹两个一个比一个怕他。 宋珈安背影显示在夜色中,钟落斐隐下目光里的炽热,转头向钟氏辞行:“姑姑,知行在摘星楼为我接风洗尘,今日便不多留了,明日再来给姑姑请安。” 钟氏笑容满面,上下打量着钟落斐,真真是越看越满意。 “去吧去吧,离开京都这么久,好好叙叙旧。” “姑姑,落斐离开京都四年,对京都已经不大熟悉,明日可否让皎皎陪着落斐在街上逛逛,也便落斐熟悉熟悉京都的变化。” 钟氏闻言有些犹豫,虽然她看好钟落斐,可二人的关系还没有过到明面上,孤男寡女,恐落人口舌。 见钟氏犹豫不觉,钟落斐垂下眼眸,他身形高大,此时低垂着头,隐隐有些可怜。 “落斐在平雁城时,就日日思念京都,思念父母亲与姑姑,恨不得在梦中与你们相见,今日见到皎皎长成大姑娘,也遗憾错过了与皎皎相伴四年的时间。” “落斐的心思怕是瞒不住姑姑,姑姑,我钟落斐这一生,定会对皎皎好,万不会让她受委屈。” 安国公夫妇生下钟落斐后就奉命镇守平雁城,钟落斐从小在钟氏膝下长大,见钟落斐如此承诺,钟氏也是心头一软。 “明日我与皎皎说,让她陪着你到处看看。” 第102章 别叫我姜楼主。 前往琼华院的宋珈安边走边想明天如何能将钟落斐的邀请搪塞过去,丝毫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将她“卖”了。 一个黑影在屋中闪过,宋珈安眼中划过一丝欣喜,转眼间又低下头,她已经与姜楚撇清关系了,既然他对自己无意,那自己就不能继续陷进去。 “白翠你下去吧,我乏了。” “是,小姐。” 宋珈安望着白翠消失的背影,转头朝屋里走去,眼底尽是坚定。他推开房门,还未来得及呼唤姜楚,一个黑影将她捞进怀里,隽长的手指掐住的她的脖颈。另一只手合上门,直直将宋珈安抵在门上。 宋珈安推搡着眼前人,可霸道的乌沉香熏得她双腿发软,浑身无力。 沈叙眸色一沉,宋珈安现在的仿佛是落入圈套的猎物,只能无助的辗转在自己身下,宋家千娇百宠的嫡小姐,在外锋芒毕露,如今在自己面前就是个舒展开的白玉团子,就连反抗都像是拿着羽毛,扰过沈叙的心。 沈叙那双美得惊人的桃花眼中,尽是满满的情欲。钟落斐与钟氏的对话一字不差的落到沈叙耳中,钟氏的默许,钟落斐与宋珈安的年少情深,令沈叙嫉恨,恨不得此刻就将宋珈安劫回东宫,让她生生世世成为自己的人。 沈叙生性淡漠,这是每个见到他过他的人对他的印象,太过冷清,眼中没有世俗的欲望,仿佛什么人都不能如他的眼。 他的心中似乎只有为他所用,与不能为他所用两种人。 任谁也无法想到,淡漠自持的大景太子也会有如此失态之时。宋珈安察觉到姜楚的不对劲,只缩在角落大气也不敢喘。 沈叙的手在宋珈安的颈部游走,眼底迸发的情欲恨不得将宋珈安吞吃入腹。 沈叙的指腹因常年握住剑结了层薄薄的茧,温凉又扎人的指腹刺激得宋珈安浑身颤抖。 “别……求你。” 宋珈安的眸子里盛满水雾,脚下一软,被沈叙一把捞起。 “姜楼主,你怎么了?” 宋珈安满脸隐忍,泪像是止不住一般顺着眼角流下来,淌到沈叙手腕上。 沈叙被宋珈安的泪烫得心痛,又不甘心就这样放了她,放她与别人卿卿我我。 沈叙的眉眼间笼罩了一层暗色,看的宋珈安心头一震,恐惧的闭上眼睛,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沈叙叹了口气,伸手从背后环住她的腰,将头靠在她细腻的脖颈处,不安分的蹭着。 “别叫我姜楼主。” 宋珈安睁开眼睛,沈叙俯身枕在她的脖颈处,像只没有安全感的小兽,周围席卷而来的乌沉香安抚了她不安的心,她鬼迷心窍的抬手抚上沈叙的头。 “那……阿楚?” 沈叙不语,可环住宋珈安的胳膊更紧了些。 宋珈安轻笑出声。 “阿楚现在这是何意?” 沈叙抬起头,桃花眼中的柔情连铁青的面具都稍显逊色。 “你与钟落斐是什么关系?” 连沈叙自己都没注意到,他话中的幽怨。 宋珈安被他困在怀里,勒的难受,忍不住挣扎着站起来,沈叙又猛得将她捞回怀里。 “你和他什么关系?” “阿楚希望我与落斐哥哥是什么关系?青梅竹马?年少深情?” “你会嫁给他么?” “阿楚又不在意我,你管我嫁给谁。” 宋珈安转头看向沈叙,一双杏眼中尽是情潮汹涌,眉眼间尽是期待。 宋珈安在期待,期待姜楚亲口说出在意她。 “你怎知道我不在意你?难不成你觉得我真的那么闲,日日围着你转?宋珈安,宋大小姐,你真的不知道我的心意么?” 沈叙的话直白又真诚,将宋珈安惑得晕头转向。 “你什么意思?姜楚我要你说清楚。” “我说——” 沈叙的话还未说完,一柄长剑穿门而出,将二人分开。 沈叙满眼狠辣,眉眼间戾气毕露。直直看向门外。 钟落斐在屋外站定,他眼神微暗,用舌头顶了下腮帮,低笑一声。 “皎皎,看来你这琼华院招贼了,落斐哥哥帮你杀了他可好?” 闻言宋珈安忙转头望向沈叙,紧张的抿抿唇。 姜楚武功高强他是知道的,可钟落斐十几米之内直取敌将首级,他又能差到哪里去? 宋珈安忙上前拉住钟落斐。“落斐哥哥,他是我的朋友,你误会了。” “朋友?” 钟落斐打量着沈叙,深沉的眸子里藏着探究。 “看来四年不见,皎皎倒是认识了不少狐朋狗友。今日,落斐哥哥便帮你处理干净。” 宋珈安惊恐的睁大眼睛,绝美的脸上尽是诧异。 “落斐哥哥你是不是疯了!” “这个时辰闯进你闺房的,能是什么好人?皎皎你生性纯良,不知人心险恶。” 沈叙站定,抱着胳膊立在一边,屋中晦暗,沈叙的神色隐匿在黑暗中看不明确。 “小公爷说的对,我本就不是什么好人,而且——” 沈叙直勾勾的看向宋珈安,将宋珈安眼底的担心收入眼中,心里尽是满足,忍不住低笑一声。 “我对宋大小姐的心思,本就是上不了台面的。” 宋珈安直愣愣的盯着沈叙,一副“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沈叙不由得笑出声来。 “你!”钟落斐眼底尽是恨意,胳膊上青筋暴起。 “你竟如此厚颜无耻!” “若不学得厚颜无耻些,什么时候能抱得美人归?” 宋珈安死命拉着钟落斐,沈叙轻挑的语调听得宋珈安脸色绯红。 “你在落斐哥哥面前胡言乱语些什么?你是想把我这琼花院拆了么?你快些离开。” 沈叙素来冷冽的眸子里落着温柔的光,目光一刻也不忍离开宋珈安。 “那皎皎你等我,我改日再来寻你。” 钟落斐闻言怒气更甚,恨不得追上前去将这个带着面具的男人撕成碎片。 宋珈安恨铁不成钢的蹬了姜楚一眼,手死死拽着钟落斐的手臂。 “快走!” 一眨眼的功夫,屋中已经没了沈叙的身影。 宋珈安放开了钟落斐的手,闭着眼松了口气。 钟落斐乌黑的眸子顿时一暗。 “他是谁?” 第103章 她爱一个,我杀一个。 “他是……他那个。” 宋珈安本就对钟落斐心生惧怕,方才是一时情急,现在反应过来,宋珈安垂着头,缩着脖子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钟落斐只当她是急于维护那个男人,妒从中来。 “快说,他是谁?” “若我说了,落斐哥哥要如何?” “如何?当然是杀了他。” 宋珈安闻言不知从哪里来了勇气,战战兢兢挺直腰板。 “那落斐哥哥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这是宋珈安两辈子头一回顶撞钟落斐。钟落斐气极反笑,危险的眼眸冷冷的扫过宋珈安。 “若是皎皎不告诉我,那我只好与姑姑说说此事了。” “那落斐哥哥就与母亲说去,这样关系也算过明面,改日我便让他上门提亲。” 钟落斐绷紧了嘴角,抬剑狠狠的砸向桌子,红木所制的桌子瞬间分为两半。 听到巨响,屋顶的云钦云苍顺窗而入,拔剑挡在宋珈安身前。 “小公爷,我家小姐胆子小,望小公爷莫要吓到小姐。” 钟落斐将剑归鞘,上下打量着云钦云苍。 “你家小姐胆子小?我看她胆子大得很!” 钟落斐勾唇一笑,舌头不甘心的顶顶唇角。他没想到,他在平雁城日日思念着小没良心的,没想到她身边已经有了别的野男人。 本以为有个太子沈叙已经够难对付了,今日这个蒙面人心计绝不在沈叙之下,整个大景这样的人屈指可数,若是让他查出是谁,定要将这野男人千刀万剐! 钟落斐皱眉警告了宋珈安,随后甩袖离去。马不停蹄的派人通缉这个蒙面男人。 宋珈安卸了力,腿一软跌坐在软塌上。 “云钦云苍,退下吧。” “是!小姐。” 宋珈安心里烦躁不已,凭着她这么多年对钟落斐的了解,他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而姜楚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他二人相斗,定会两败俱伤。 姜楚在她心里已然不同,而钟落斐,宋珈安虽怕他,可早就将他当做了第二个哥哥。这二人无论是谁受了伤,都不是宋珈安想看见的。 沈叙将钟落斐派来杀他的人统统解决,转身回了景圣楼。 沈叙这一身血的模样倒是将纤鸣他们吓个半死。 “主子!快传医师!” 沈叙抬手阻断了纤鸣的命令,“这不是我的血。” 纤鸣松了口气,给四周的奴婢递了个眼神。奴婢们纷纷领命,为沈叙换下衣袍。 “主子,是谁如此大胆!再说……”你不是去寻宋大小姐了么?莫不是做了什么被宋家人追杀? “纤鸣,去查,钟落斐时候在宋家放了眼线,尤其是琼华院。” “主子你的意思是,小公爷派人杀你?” 纤鸣声音越来越小,满脸不可置信。 小公爷钟落斐是乌枝钟氏下任家主,在平雁城之时与沈叙并肩作战对付西陌端尧。也算是有出生入死的交情,这…… “别让我说第二遍,去查,若是查到,不用问我,就地铲除。” “是!主子。” “还有,派人去给钟落斐下帖子,明日孤要约他在东宫议事。” 天色蒙蒙亮,宋珈安揉了揉刺痛的眼睛。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什么?”宋珈安一头雾水,直到接过白翠递来的镜子。她定睛一看,险些将镜子丢了出去。 宋珈安眼下乌青,一双杏眼无神至极,嘴唇干裂,乍一看不知老了多少岁。 “小姐你怎么这样憔悴?可是哪里不适?” 宋珈安经昨晚之事甚是烦闷,一夜未眠,此时头晕无力,面对白翠的坐询问只淡淡道:“无事,你去拿些参汤来。” “是,小姐。” “还有小姐,小公爷一早就被太子殿下叫走了,怕是今日不能与小姐同游了。” “被太子殿下叫走了?” “是,小姐。” 宋珈安松了口气,仰躺在软塌上,这太子殿下也算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不然今日她当真不知如何面对钟落斐。 卸了心思,宋珈安昏昏沉沉的睡下,殊不知东宫的剑拔弩张。 钟落斐板着脸坐在椅子上,端起杯子轻抿了口茶。 “不知太子殿下叫臣前来,有何贵干?” “落斐与孤在平雁城并肩而立。如今回到京都,落斐对孤冷漠了。”昨夜竟还派人追杀孤。想到此事,沈叙眼底笼罩了一层阴霾。 “太子殿下说笑了,臣在平雁城便心向太子殿下,如今回到京都,臣的初心也不会改变。” “既然落斐这样说,那孤就放心了。” 沈叙含着笑意,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 “落斐可知道我为何今日叫你来东宫?” 钟落斐垂下眸子“回太子殿下,落斐不知。” “因为今日你约了宋大小姐同游。孤心仪宋大小姐,所以定要尽力阻拦了。” 钟落斐满脸惊愕,他也想到了这个原因,可没想到沈叙可以如此厚颜无耻的坦白说出。 “太子殿下请你自重。” “落斐劝孤自重,落斐自己怎就不知?” 钟落斐嗤笑一声:“太子殿下若是与臣争,怕是找错了人,皎皎如今已经心有所属,她心不在你我。” “哦?心有所属?” 钟落斐攥紧了拳头,眼底的杀意迸现。 “皎皎说要嫁与那人。” 沈叙低下头抿了口茶,将眼底的悸动压下。“哦?非他不可?” “听皎皎的语气,是这个意思。” 沈叙手一颤,险些将茶溢出,心底的暖意弥漫开来。 她说非他不可。 钟落斐将沈叙的反应尽收眼底,只当他与自己一样是爱而不得。 “那落斐下一步准备怎么做?” “那男子神秘的很,背后的关系恐深不可测,这样的人接近皎皎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我万万不能使皎皎落入此人的圈套。此人的命。我要定了。” 钟落斐抬眼望向沈叙,眉眼间尽是坚定。“不知太子殿下可有此意?” 沈叙懒懒的靠在榻上。闻言“噗嗤”一笑。 “落斐啊,我竟不知,你还是个疯子。你杀那人,到底是为宋大小姐着想,还是不甘心?钟落斐你扪心自问。” 钟落斐闻言眼底猩红。透出浓浓的杀意来。 “我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她爱一个,我就杀一个,她只能是我的,谁都不行。” 第104章 沈叙公私分明 “那人危险至极,接近皎皎定有目的,左右他的命我要定了。” 沈叙挑了挑眉,戾气从眼底溢出。 “那就祝落斐得偿所愿喽。” “不过,我叫落斐前来并非只有此事。”沈叙眼底立即笼罩了一层暗色,他敛下眼眸,继续道:“落斐在平雁城可还见到过端尧?” “端尧?” 钟落斐眉头一紧,西陌皇室尽是些酒足饭饱之徒,能使他如临大敌的也只有这位心狠手辣,奸险狡诈的西陌统帅端尧。 “他没死?” “落斐真的以为,孤的区区一剑,真能杀了他?” 钟落斐眼底闪过深思,当初西陌军中传出端尧死讯之时,他也曾怀疑过,可紧接着西陌便派使臣来降,自愿让出三郡,并保证十年不再起兵进犯大景。 若是端尧活着,西陌的态度何用如此卑微? “我的人在京都查出了狼骑的影子。端尧没死,恐怕势力已经渗透到京都了。” “狼骑?”钟落斐神色绷紧,狼骑全是西陌最骁勇的将士,是端尧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并只听命于端尧,当初探查出端尧急火攻心,身死之后,五万狼骑也不知所踪,沈叙派去斩草除根的人无功而返。狼骑骁勇,以一当百。这成了扎进沈叙心中最深的刺,狼骑一日不除,大景便永无安宁之日。 如今狼骑渗透大景朝中,说明正是端尧在背后指示。 钟落斐竟没想到拼死赢来的胜利只过了几天安生日子,端尧就已经养精蓄锐,卷土重来。 “太子殿下,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此事万不能惊动朝堂,端尧能如此顺利将势力迁入大景,想必朝堂上也有他的爪牙。若是打草惊蛇,想抓到他就更难了。” “那太子殿下的意思是按兵不动?” “我已经暗中掌握了他的几个落脚点,他此次到大景来,定是有什么计划,只要他现身,定要让他有来无回。” “毕竟这么久的老朋友了,定是要好好招待的。” 沈叙眼底尽是势在必得,使得钟落斐也不由得安定下来。钟落斐单膝跪地,朝沈叙作笄道:“西陌端尧是大景劲敌,若是太子殿下需要臣,臣定当万死不辞!” 沈叙俯身架住钟落斐的手臂将他扶起。 “落斐在孤面前何须如此多礼?” “有了落斐这句话孤就放心了。” 方才还剑拔弩张的二人,现在一副君臣深情的模样使得正则脸色难看,看了看自家主子,又盯了盯方才还对自家主子喊打喊杀的小公爷。 好啊,不愧是主子,这么玩? 沈叙留钟落斐喝几杯,可钟落斐明显心不在焉,欲推离开,可沈叙哪里会如他的意,直接将昔日同在平雁城镇守的将士们汇聚一堂,美言道给钟落斐接风洗尘,实则就是一杯接一杯的灌酒。 钟家是武将世家,钟落斐酒量不差,可耐不住人多势众,直接醉倒在席面上。 沈叙靠在主座上,嘴角一勾,低笑一声:“看来落斐酒量不甚了了。” 沈叙挥了挥手,将仆从叫了进来。“将落斐送回钟家。” 正则实在是看不懂自家主子,明明已经商议好一起对付端尧,怎么转头就将人家灌醉了。 沈叙转头看正则一头雾水,不禁笑出声来:“正则,你跟了我这么久,竟不知我是个公私分明的人?” 正则瞪大了眼睛,神特*公私分明。 撺掇人家一起对付端尧是公?怕人家跟自己抢宋大小姐是私?正则偷偷瞥了沈叙一眼,那您怎么不说您滥用职权将小公爷灌醉是公是私? “太子殿下,赎奴才斗胆一问,您何时与宋大小姐坦白您是景圣楼楼主一事?我瞧着宋大小姐心仪的是姜楼主,对您还是那般……”不冷不热。 沈叙闻言敛下眼底的笑意,危险的眼眸冷冽的扫向正则,正则仿佛被野兽盯上一般,冷汗直出,不由得在心里暗骂自己多嘴。 若不是正则提醒,沈叙还沉浸在宋珈安心仪自己的迷梦中。 宋珈安心仪的是意气风发的江湖第一人姜楚,并非是阴谋算尽,心狠手辣的太子沈叙。宋珈安之所以与自己合作,也只是想要在自己登基之时,为宋家谋一个出路。宋珈安对沈叙,只有君臣之情,没有男女之意。 正则腿一弯直接跪在地上,低垂着头,沈叙坐在上位,眼中晦暗不明。 良久过后,正则偷偷抬起头,主位上空无一人。 正则见状心上一松,直接坐在地上。对沈叙生来的恐惧使得他不敢揣测沈叙去了何处。 宋府。 宋珈安几碗参汤下肚,脸上总算有了些血色。 白翠推开门,将寒气带进屋子里,宋珈安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小姐,听小公爷的身边人说,小公爷在东宫喝醉了酒,现在已经被抬回钟家了。” “落斐哥哥喝醉了?” “是,小姐。” 宋珈安皱了皱秀气的眉头,想通了后忍不住笑出声来。 “怕不是太子殿下故意整落斐哥哥?” 白翠撅起嘴,挠挠头,满脸疑惑。 “太子殿下与小公爷无冤无仇,太子殿下为何要这么做呢?” 宋珈安低下头抿了口茶,“谁知道呢,太子殿下的心思谁又猜得到?” 前世与沈叙针锋相对,计谋往往都会被沈叙识破,而沈叙之局,出人意料,他心思缜密,可时不时又随心所欲,宋珈安眼底闪过深思。这个人,她怕是加上这辈子也看不透了。 不过只要他能善待宋家,她定会拼尽全力祝他登上皇位。 “白翠你先下去吧。” “是,小姐。” 白翠行礼后走出闺房,并将门从外面带上。 宋珈安听到关门声,耳朵一动,立刻起身到床榻上翻找蜜饯。 宋珈安舌根苦得发麻,五脏六腑都浸在苦药中。 白翠又不让她吃蜜饯,就只得偷偷藏了些放在床榻之下。 宋珈安一时翻找不到,舌根的苦直冲上脑,熏得宋珈安眼圈一红。 “明明就放在这里了啊,难不成是白翠给我收走了?” 宋珈安一门心思扑在蜜饯上,连屋中进了人都没有察觉。 “宋大小姐。” 第105章 姜某心仪宋大小姐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宋珈安浑身一颤,忙转过头。 乌沉香扑了宋珈安满怀,沈叙微凉的指尖触及宋珈安的唇,撬开牙关。 甜味在口中蔓延,顷刻间发涩的苦味消失殆尽。 宋珈安回过神来猛得抬眸,直直撞进沈叙引人沉溺的桃花眼中。 沈叙的得意的甩了甩手中的布袋,递到宋珈安眼前。 “不够姜某这里还有。” 宋珈安接过布袋,嘴里还留着糖的甜味,晶莹的方块她从未见过。 宋珈安捏紧口袋,姜楚是景圣楼楼主,之前也总会拿出着京都没有的小玩意儿逗宋珈安一笑。 “姜楼主来做什么?” 沈叙闻言轻笑一声,抬步上前捏住宋珈安的后颈,宋珈安仿佛被拿捏到了命脉,缩成一团。 “没想到宋大小姐竟然是这般负心的人。” “我哪里是负心之人?” 见宋珈安还有力气反驳,沈叙眸色一深,手上加了些力,宋珈安缩了缩脖子,索性破罐子破摔,不再反抗。 “那宋大小姐好好想想,该叫姜某什么?” 沈叙尾音上挑,语气中尽是幽怨,宋珈安不由得轻笑出声,抬起眸子,眼中尽是得逞之意。 “阿楚,好阿楚放开我可好?” 沈叙闻言手一颤,气血上涌,热得他快要烧起来,他在心底暗骂一声。真是没用! 沈叙收回手,宋珈安站起身来,见沈叙双耳泛红,她仰起头,眼底尽是笑意。 “那阿楚来有什么事?” 沈叙眼底尽是欲色,恨不能将眼前之人吞入腹中,掳回东宫,绑在床榻上,日日只能见自己一人…… 沈叙嗓音嘶哑:“姜某来自然是将昨日未说完的话说完。” “宋大小姐,姜某心悦你,从心底里心悦你。” 沈叙的桃花眼发红,嘴角紧张得绷紧,声音很低,一字一句道。 虽然已经料想到,可如今亲耳听到,宋珈安还是心头一窒,扶着软塌才勉强站稳。她含情的杏眼里储满了泪水。 沈叙抬手将宋珈安落下的泪拾去。 “宋大小姐哭什么?嗯?” 沈叙磁哑的声音听得宋珈安面上一热,忙转过头抬袖将眼泪擦干。 “阿楚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 “那你可愿到宋府向我父母亲提亲?” “愿意。” 宋珈安哽咽着说不出话,她紧紧攥住沈叙的衣袖。 “阿楚,”你可愿让我看看你的脸?” 沈叙僵在原地,竟抬不起手取下脸上的面具。 “怎么了?” 宋珈安问道。 “皎皎,还不是时候,现在还不是时候,你给我些时间,我定会给你个交代。” 顷刻间,宋珈安眼底的温情消失殆尽。 “那我换个问题,姜楼主你到底是谁?你连真实身份都不肯告知我?如何让我相信你?难不成我宋珈安在你心里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你轻飘飘的几句话就指望我对你死心塌地?” “皎皎,我……” 一向巧舌如簧的景圣楼楼主,面对身前人,竟说不出半个字。 良久,沈叙缓缓开口。 “皎皎,若是我骗了你,你会如何?” “骗我什么?难不成姜楼主方才所言都是在骗我?什么心仪我,愿意上门提亲都是骗我?” “不!”沈叙忙摇摇头反驳道:“皎皎。我对你的感情从始至终都是真的,昨日我听说宋夫人想将你嫁给钟落斐,我便一直心神不宁,我恨不得将你捆起来,只有我自己能见,除了我谁都无法睥睨。” 宋珈安闻言瞪大了眼睛,欲一杯水泼过去将沈叙泼醒。 沈叙按住宋珈安拿起茶杯的手。 “可是我不舍得,皎皎你是姜水宋氏的嫡女,是整个宋家千娇百宠的大小姐。你本该过得肆意,本该过得骄傲。有人说你眼高于顶,可你天生就应该如此!我不忍心,因为自己的私欲,就折了你的一切,将你困在我的身边。皎皎你相信你,我不会伤害你,死也不会。” 沈叙紧紧攥住宋珈安的手,素来冷冽的眸子里尽是不安,仿佛下一秒宋珈安就会远离他,厌恶他。 沈叙自恃不是个好人,从小凡是想要的东西,都要紧紧攥住手里,就算捏碎了,旁人也休想染指分毫。 他察觉到对宋珈安的渴求后,恨不得折断了宋珈安所有的骄傲,将她变得一无所有,只能攀附于自己,再无别的出路。 他就是这般卑劣到骨子里的人,他少时母亲中毒,上一刻还将自己搂在怀里的母亲,下一刻就喷出大口的鲜血,素来穿着整齐,一丝不苟的小太子,带着满脸的血,跌跌撞撞的跑到御书房,见到景元帝时,脸上温热的血已经凉透了,他再也没有母亲了。这几年,每每梦回,他都会惊醒过来,他变得谨小慎微,他再也赌不起什么。 他怕一犹豫,宋珈安就会离他而去,只留他一人在原地一无所有。 可宋珈安亮眼,勇敢,恣意。他不忍心,他不忍心将她困在自己身边的一方天地下。囚她一生。 沈叙颤抖着双手,双目通红,紧紧盯向宋珈安。 “那你想要骗我什么?那我换句话说,姜楚,你到底是谁?你除了是景圣楼楼主,你还是谁?” “皎皎,还不是时候。” “那你说,什么时候才能告诉我?” 沈叙望着宋珈安淡漠的双眸,心凉了大半,可还是低下头道:“一年。” 如今他还有太多事没有做,他还未给先皇后报仇,他还未扫清西陌的威胁。 一年。一年时间足以,足以将一切摆平,他才能光明正大的卸下姜楚的身份,请景元帝下旨,明媒正娶将宋珈安娶回东宫,做他沈叙的太子妃。 宋珈安只觉得全身无力,自己上一世凄苦无比,本不愿再尝情爱,只护家人周全。可自从姜楚救自己与孤月楼决斗之后,宋珈安便压抑着自己,可这世上仿佛没有什么能难倒姜楚,使自己爱上他也是。 如今姜楚的退缩刺得宋珈安心痛。宋珈安直觉眼前一黑,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小姐!” 白翠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话。 “方才春桃来报,欣怡郡主出事了,似乎与庆王侧妃有关。” 第106章 对峙端尧 宋珈安面色一沉,想到沈叙还在身边,收敛了眼中的沉痛淡淡道:“姜楼主,请你离开。” 沈叙垂下眸子,低下眉眼瞥向宋珈安,见宋珈安神色淡淡,一时猜不准宋珈安的喜怒。他磨磨蹭蹭的上前拽住宋珈安的衣袖,像只猜不透主人心思的小兽。 宋珈安拽了拽衣袖,没有挣脱,只得无可奈何的叹口气。 “白翠,你去安排马车,我马上就出去。” 听着白翠越来越远的脚步声,宋珈安扭头望向沈叙。 “我与你之事给我些时日让我想想,现在欣怡出事,我必须去看看。” 话毕宋珈安猛得用力甩开沈叙的手,推门而出。 留在原地的沈叙望着宋珈安的背影,眼底尽是失落。 宋珈安不喜欺骗,若是知道沈叙就是姜楚…… 怕是要与自己一刀两断,永不相见。 想到此处,沈叙的眼底浮上一层惊慌失措。 摊牌可以改日再议!改日再议! 宋珈安拉着白翠踏上马车,欣怡的丫鬟春桃已经战战兢兢的坐在一旁。 “到底怎么回事?” 春桃惊恐的抬起眸子,见是宋珈安,赶忙上前拉住宋珈安的手,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宋小姐,求求你救救我家小姐吧!” 宋珈安轻抚上春桃的后背,宋珈安与欣怡一起长大,欣怡从小在庆王府便不受宠爱,府中的奴才都是看人下菜碟的主,捧高踩低惯了。见新王妃对欣怡郡主不冷不热,少不了在背后议论,克扣份例的。 大景的冬天寒得刺骨,黑心的奴才克扣炭火,每个冬天都是欣怡与春桃依偎而过。 十岁那年冬,欣怡病重,庆王妃暗中作梗不许府医前去。那时年幼的春桃也是如今日这般跌跌撞撞闯入宋家…… “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告知我,我视欣怡为亲妹妹,怎会不帮她?” 闻言春桃这才止住哭声,“宋大小姐,如今庆王府是侧妃娘娘做主,前些日子侧妃娘娘来看望我家小姐,自那日后,小姐便会在夜里心悸。今早奴才唤小姐用早膳,却发现小姐昏迷不醒,叫了府医,府医也看不出是生了什么病。” “随后侧妃娘娘便带人闯入小姐房中,还将奴婢赶了出去。奴婢实在是没办法,才想到来寻宋大小姐。” 宋珈安眉头蹙了蹙,摸不清林苏荷的目的,如今她得太后赏识,将庆王妃气病,独揽庆王府大权,眼看着庆王妃进气多,出气少,此刻她若安安分分的,没准在庆王妃死后,这正妃的名头真能落到她身上。 林苏荷不是蠢笨的人,为何选择在这个时候兴风作浪? “那季礼哥哥呢?他不是前着日子回来了么?” “回宋大小姐,大公子回来只呆了两日,便奉圣上之命去边境调查去了。” “边境?与西陌边界平雁城?” “没错。” 宋珈安攥紧拳头,只觉得如今朝堂翻涌。 前世钟落斐并未在此时调回京都,沈季礼也没有受命前往平雁城。 钟落斐在平雁城在太子沈叙麾下,圣上将他召回京都到底何意? 不由得宋珈安深想,马车缓缓停下,平日里热闹的庆王府外竟无一个小厮。 宋珈安心里泛起不安,她一把拉住白翠。 “白翠,你在门外候着,若是一个时辰我没有出来,就去大理寺寻哥哥。” 白翠品出不对,拽紧宋珈安的手。 “小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小姐你也会有危险?” 宋珈安释然的笑笑:“林苏荷虽说是庆王侧妃,可她不敢动我,可防人之心不可无,白翠,我方才说的话你可记住了?” “放心吧小姐。” 宋珈安扭过头,眸子里藏着让人看不懂的雾气。 宋珈安握紧姜水剑,轻车熟路往欣怡郡主闺房走去。 往日,庆王府中的奴才对宋珈安百般讨好,恨不能将自己打包给这位姜水宋氏的嫡小姐。今日却低眉鼠眼,恨不得绕道走。 宋珈安停下脚步,心底的不安愈发强烈。 望着房门紧闭的屋子,宋珈安无端的恐惧,像是被冰水从头浇下来,寒得直刺心底。 这种窒息的恐惧让她想起一个人,前世大殿上,沈治卑躬屈膝为其倒酒的人。 西陌端尧。 见宋珈安双手颤抖,僵在原地,一旁的春桃也看出一丝不对劲。 “啊!” 一声刺耳又绝望的嘶喊。 “是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春桃顾不上周围诡异的氛围,忙上前推开房门。 宋珈安来不及阻止,一把将春桃推开。 门缝里,一双嗜血的眼睛与宋珈安四目相望。 宋珈安全身战栗起来,欲后退几步,反被一只手拉进房门。 “主子,有端尧的踪迹了。” 沈叙坐在东宫主位上,轻按额头,漫不经心道:“这次又在哪儿发现了?” “昨夜有人在庆王府附近见到了一双长着红眸的人。” 庆王府。 沈叙眼底闪过一丝惊慌失措,宋珈安!宋珈安方才去了庆王府! 沈叙不敢多想,抓起桌上的面具按在脸上,“给景圣楼传命令,围住庆王府,一只苍蝇也不能给我放出去!” 一旁的正则缓过神来,自家主子早已经没了踪影。 宋珈安只觉得眼前一黑,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觉得后颈一阵刺痛。 她被人拉进屋中就被打晕,以后的事便想不起来。 她打量着四周,身下是湿软的泥土,像是地道。 “醒了?” 宋珈安抬眼望去,男人半对着她,点燃的火堆照着男人的脸。明明暗暗,看不真切。 察觉到背后的目光,端尧扭过头,西陌人深邃的眉眼里尽是似笑非笑。 一双血红的眸子在昏暗中格外可怖。 宋珈安仿佛是被毒蛇盯上的猎物,前世对他的恐惧顷刻之间席卷全身。 “端尧?” 端尧眨巴着眼睛,嘴角漫出笑来,俨然一副不谙世事的少年模样。 “呦,宋大小姐知道我?是姜楚说的?还是沈叙呢?” 宋珈安不答,手不住的在地上摸索着。 “宋大小姐在找这个?” 端尧举起手中的姜水剑,剑刃上挂着肉,在火上烤得滋滋响。 宋珈安直直望着已经烧黑的剑刃,眼底浮出怒火。 端尧挑了挑眉,将剑刃对向宋珈安,咧嘴一笑。 “你也想吃?” 端尧脸上的笑意不达眼底,看得宋珈安心底发寒。 “可惜,没你的份。” 端尧收回剑,继续烤着。 宋珈安望着端尧的侧影,只觉得这位西陌统帅与自己印象里的大相径庭。 可毒蛇就是毒蛇,再怎么隐藏,也藏不住牙齿下的剧毒。 “欣怡呢?” “欣怡?那个庆王之女?她自然好好的,不过你们大景人,名字真难听。” “庆王那个老不死的,德不配位,却野心勃勃。早晚将整个庆王府的人害死,她左右不过是个死人,我可没有闲心送她一程。” 宋珈安缩在角落,一时不知该不该信。 眼前的人,是与沈叙在平雁城不死不休之人,是在西陌皇族衰败。用一己之力撑起西陌之人。 宋珈安眸色一沉,若她记得想得没错,前世自己死后,沈治将平雁城拱手相让,西陌定会吞并大景,然后对长陵起兵。 不出意外的话,眼前这位置烤肉的人,前世就是天下之主。 前世宋家人被沈治下狱,最后死于西陌的蛊虫。宋珈安对西陌说不出的恨! 伤害自己至亲之人,对大景百姓烧杀抢掠!这一世,定不能让这个人得逞! “统帅!” 一个平民穿着的人上前,端端正正朝端尧行了个礼。 迎着火光,宋珈安看清了来人!那张平日里尽是谄媚的脸尽是无情。是街上成衣铺的掌柜! 宋珈安的眉眼冷了几分,那家成衣铺手艺不错,虽面料一般可宋珈安也曾光顾,铺子在几年前开张,掌柜为人贪财却热心。是街上的老好人,任谁也不会怀疑他是敌国间谍。 这样的人,在大景还有多少?端尧在大景安插了多少人? 宋珈安这才意识到,端尧能与沈叙对峙多年,他的本事本就通天。 “统帅,是景圣楼的人,他们将庆王府周围团团围住,现在恐怕其实出不去了。” 端尧挥挥手,男人得令退下。 “又是沈叙又是姜楚。”端尧放下手中的剑,上前掐住宋珈安的脸,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端尧眼底杀气尽现,宋珈安的脸上赫然出现红印子。 “不知宋大小姐到底钟意哪个?嗯?” 端尧一把将宋珈安甩开,见宋珈安玉色的衣服沾上泥,他眼底闪过一丝兴奋。 “我近些日子听说,宋大小姐要嫁给钟落斐?真是没想到,我最想杀的三个人竟都与宋大小姐有关系。” “不若这样,宋大小姐从了我,跟我回西陌,我照样对宋大小姐好。” 宋珈安眼中厉色一闪,“你在互胡言乱语些什么!” 端尧眯了眯危险的眸子,一把上前拽住宋珈安,抬手掐上她的脖颈。 那样细,仿佛一用力就会断掉。端尧眼角荡开笑意,他可不忍心就这样将宋珈安杀了。 毕竟这是软肋。 第107章 是送上门的软肋 是沈叙,姜楚送上门的软肋,他当然不舍得就让她这样死了。 端尧眼看着宋珈安憋得脸色青紫,那双清亮的眸子渐渐暗淡。 端尧忍不住多看两眼,手一甩放开宋珈安。 他最喜欢看的,就是猎物垂死挣扎之时,有对生的渴望,奋力反抗却无可奈何,最后只能认命,绝望的闭上眼睛,等候最后的审判,啧啧啧,真美。 宋珈安匍匐在地,大口的吸着气,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宋大小姐,我留着你这条命,你可要好好报答我。” 端尧单膝跪地,充满戾气的眸子亮了亮, “用什么报答我呢,是沈叙的命?还是姜楚的命?” 宋珈安咬紧牙关,可前世对端尧的恐惧令她不敢反抗。眼泪大滴大滴从脸颊上滑落。 端尧在她惊恐的目光中抬手拾去她脸上的泪水,扯出个阴涔涔的笑来。 “哭什么?嗯?你这么怕我?莫不是有人跟你说了我的坏话?” “谁说的呢?谁说的我们就让谁去死好不好?” 端尧抚上宋珈安的头,二人贴得极近,宋珈安甚至能看清端尧眉下的不甚清楚的痣。 端尧在身旁呢喃,仿佛有情人间的低语。 “话说宋大小姐更钟意哪个?宋大小姐告诉我,我便多留那人些时日。” “我们杀另一个。” “怎么会找不到!整个庆王府就这么大!” 沈叙将仆人递来的茶杯扫到地上,价值不菲的杯子瞬间四分五裂。 仆人与侍卫们纷纷跪了一地。 “将皇叔的侧妃请上来。”沈叙眼色冷厉,眉眼间尽是冰寒之意。 “大胆!你们可知我是谁!若是我少了一根寒毛,太后娘娘定不会放过你们!” 林苏荷被人架着抬了进来,在看清沈叙的那一刻瞬间嘘声。 “我是想自己说,还是我逼你说?” 林苏荷心虚的垂下眼睛,紧紧盯着打碎的瓷片。“太子殿下。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沈叙目光森冷,带着暴虐的狠厉。 “听不明白?我最后问你一遍。宋珈安呢?换句话说,端尧在哪儿?” 沈叙与生俱来压迫使得林苏荷抬不起头来。她跪伏在地,“什么端尧?太子殿下,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沈叙的耐心耗尽,二话不说拔出剑来,剑光一闪,林苏荷的胳膊应声落地。 “啊!好痛!啊!” 在听到林苏荷痛苦的嚎叫众人回过神来。 一旁的正则倒吸一口凉气,主子的剑倒是越来越快了。快到纯钧剑上还未沾染血迹。 林苏荷在地上痛苦的扭曲,痛得眼眶中流出血泪。“我的胳膊!我的手怎么断了!” “断了一只手算什么了,要是再不说,孤就断了你的四肢,割下你的舌头,戳瞎你的眼睛,泡在烈酒里。”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饶命你不能这么做!我是庆王侧妃,那个贱人死后,我就是庆王正妃,你不能杀我。” “不过是庆王侧妃,今日就是庆王在此。孤也照砍不误。孤的耐心有限。快说,端尧在哪?” 第108章 沈叙之怒 林苏荷趴在地上,将地上的断臂拢在怀里,颤颤巍巍道:“太子殿下饶命,求太子殿下饶命!” “想活就将你知道的一字不差的吐出来。”沈叙执剑而立,剑刃架在林苏荷颈侧。 “太子殿下,都是端尧逼我的,若是我不照他说的做他就要杀了我!” “那天端尧将我抓起来,逼我配合他,将宋珈安抓住……” 林苏荷心虚极了,目光闪躲,泪顺着惊恐的眼眶流出。 她恨极了!区区一个宋珈安,她本以为失踪了就是失踪了,端尧手眼通天,定不会露出破绽。倒时候宋家来要人也能糊弄过去,更何况自己在宋家那个老不死的心里还是有些地位的。 可她没想到!沈叙竟然敢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生生砍掉她的胳膊!凭什么!凭什么她的命就这么好,冷心冷肺的太子沈叙也会被她迷了心智! 沈叙阅人无数,见林苏荷目光闪躲,他的双目微眯,泛着森冷的杀意。 白刃一闪。 伴着林苏荷的惨叫,另一只胳膊应声落地。 猩红的血迸溅在沈叙脸上,沈叙仿佛置身阴间的索命恶鬼,眼下的红痣比血还红着,显得女气的桃花眼尽是杀意,让人毛骨悚然。 “孤不喜欺骗。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端尧在哪?” 林苏荷痛得撕心裂肺,倒在地上直打滚,眼眶撕裂,血泪大滴大滴的流出。 “端尧只让我将宋珈安骗来,并为告诉我,将她藏在了哪里。太子殿下,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你饶命!求太子殿下饶命!” “这是在做什么!沈叙!你是不是疯了,敢在我这庆王府撒野!” 沈叙闻声望去,阴冷的眸子冻得庆王浑身一颤。 庆王不禁后退几步,满身的酒香气弥漫来开。庆王在宜香院正翻云覆雨,谁知道小厮踹门而进,说太子带着人将庆王府抄了!庆王这才屁滚尿流的从花魁床上爬起来。满心诧异,自己虽然想造反,可还没行动怎么就被抄家了? 打听得知是自己的侧妃触怒了沈叙,庆王瞬间火冒三丈!这沈叙欺人太甚!太子了不起?得皇兄赏识了不起?自己好歹也是他的皇叔,竟然如此不把他放在眼里! 是可忍孰不可忍! 此时的庆王颤颤巍巍的抬手正欲指责沈叙,反被沈叙的一个眼神吓倒,斥责的话卡在喉咙。 他现在后背泛起一阵寒凉,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自己这个侄子,平日里淡漠得很,仿佛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庆王只觉得他这个侄儿太过傲慢,孩子嘛,得到皇兄那天下独一份的宠爱,定是眼高于顶,毛头小子一个,不足挂齿。 此时此刻庆王才知道自己当初错的有多离谱!沈叙是在平雁城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镇守八年的人!是能一剑将西陌狼骑统帅端尧斩于马下的人!是那个嗜血而生的大景战神! 庆王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一个侧妃死了就死了!他为何要为了这一个水性杨花的人得罪沈叙! “皇叔要说什么?”沈叙微眯着眼睛,眸子里溢出寒光。 庆王的气势瞬间软了下来。 “侄儿来皇叔这里,怎么不通知皇叔啊,皇叔就备上好酒好菜,我们叔侄两个好好叙叙旧。” 趴在地上的林苏荷嗤笑一声,方才庆王闯进来之时她心怀希冀!希望自己的夫君能救自己与水火!可庆王好歹是一个亲王!在沈叙面前卑躬屈膝,何其可笑!这样贪生怕死的男人,自己如何能指望他? 沈叙瞥了庆王一眼。 “备上好酒好菜,叙旧?孤与一个勾结外贼的罪人有什么好叙旧的。” 沈叙擦拭着剑刃,他血红的眸子里落了一层灰,仿佛深不见底的寒潭,刺得庆王腿一软坐在地上。 “好侄儿,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啊!皇叔什么时候勾结外贼了?若是你如此诬陷皇叔,皇叔定要去御书房讨个说法。” “皇叔不如问问你的好侧妃,都做了什么,勾结西陌端尧,其罪可诛九族,孤本想给她戴罪立功的机会,可奈何她并不珍惜。” 沈叙一字一句都将庆王的心砸的七零八落。 他惊恐的低下头,见林苏荷双臂尽断匍匐在地,他怒从中来!当初算计他,结果自食恶果!当初嫁给自己的时候已经被沈治那小子破了身子还掉了孩子。自己好吃好喝供着,结果这个贱人又跟西陌端尧扯上了关系! 那可是端尧啊!是大景的心腹大患!这个贱人这次真真是害惨了他! 庆王瞪大了眼睛,暗骂一声快步上前,扯着脖领将林苏荷拽起。 “你个贱人!谁给你的胆子!勾结端尧?你是嫌自己活的太长了么?快说,将你知道的全给我吐出来!” 林苏荷全身浸在血水里,猛得被庆王拽起,吓得一口血水将自己呛住,死命的咳嗽着,满脸青紫。 庆王被林苏荷吓到,直接将她扔回地上。 “你怎么了?你可不能死啊!端尧是你勾结的,你死了我怎么办!你不许死!” “侄儿!侄儿,这跟皇叔没关系,都是这个贱人!都是她做的好事,你杀了她!快杀了她,都是她的错。” 庆王慌得口不择言,不住的朝沈叙磕头,前额上血迹斑斑,不知是他自己的血,还是林苏荷的血。 地上的林苏荷看着面前肥头大耳的男人,不住的冷笑出声:“我说,我都说。” 沈叙闻言忙上前拽起林苏荷,“快说。” “后院,后院假山,有暗道。求太子殿下遵守承诺,饶我一命。” 沈叙不欲与她多言,拿起纯钧剑往庆王府后院奔去。 东宫下属纷纷随他而去,只留下瑟瑟发抖的庆王府下人,与半死不活的林苏荷。 林苏荷仰躺在地,暗淡无光的眼底是深不见底的恨意。 宋珈安,沈叙,庆王,还有那些欺辱过她的所有人,自己定要亲手送她们下地狱!让她们尝尝这种双手具断的滋味!让她们知道欺辱自己的下场! 第109章 女子细腰 “统帅,沈叙带人过来了。” 下属派人来报,端尧挑了挑眉,转头看向宋珈安。 “呦。来得还挺快,既然是他上杆子找死,那我们成全他怎么样?” 宋珈安被端尧毒蛇般的眸子盯得冷汗直出却不想在端尧面前露怯。 “你不过是太子殿下的手下败将,被太子殿下斩于马下,如今得以苟且而生,竟还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你!你不过是个大景俘虏!竟敢如此侮辱统帅!” 黑衣人面露凶光,愤愤不平,欲抬脚踹向宋珈安。 端尧背着身,将姜水剑掷了出去。剑刃擦着黑衣人的额头而过,直直刺进墙壁。 “统帅息怒。” 黑衣人自觉逾举,忙跪下认错。 端尧舔了舔唇道:“她本就是这副病殃殃的模样,若是你一脚给踹死了,用什么杀沈叙?嗯?” 端尧只是坐着,便教人直不起身来。 “是,统帅,卑职知错。” “都安排好了么?” “回统帅,已经安排完毕。” 宋珈安缩在角落,目光直直看向端尧,她心中一紧,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虽说太子殿下将庆王府团团围住住,可凭端尧的手段,想离开这庆王府,易如反掌,却老老实实坐在暗道里,等着被抓? 想起方才端尧的话,宋珈安眼底尽是慌乱。想必端尧已经设好了陷阱…… 不等宋珈安多想,端尧起身拽起宋珈安,往暗道深处走去。 “你要做什么?” 端尧轻笑一声,“宋大小姐怕什么?我说过不杀你,可别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本以为先找到你的会是姜楚,可既然沈叙上杆子找死,那就让姜楚多活两天,想必这个选择宋大小姐也是高兴的。” 宋珈安急红了眼,若不是宋家克己复礼的家教,她定要一口咬在端尧手腕上狠狠撕下块肉来。 “宋大小姐如此看着我,会让端某误会的,误会宋大小姐对端尧一见倾心,可宋大小姐昨日才与那姜处互诉衷肠,难不成宋大小姐是个水性杨花之人,见一个爱一个?” 端尧抬手扶上宋珈安的面容,尽管狼狈至极,还是惊心动魄的美!端尧平生悦美人无数,在西陌,无数人妄想爬上端尧的床榻,只要面容姣好,端尧一向来者不拒。这么多年,却没动过这般的。 端尧咧了咧唇,眼底尽是调侃:“都说越漂亮的美人越危险,向宋大小姐这般的,端某怕是无福消受,若是宋大小姐对端某一见倾心,断某劝宋大小姐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宋珈安被端尧这番不知廉耻的话噎得满脸通红,加上前世。两辈子宋珈安也只是在姜楚那里听了两句荤话,宋家是书香门第,宋珈安更是比着尺子长大的,那里听过这些。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闭嘴。” 端尧被宋珈安这毫无威力的威胁逗笑,拽着宋珈安的手也不自觉的松了松。 “宋大小姐生气了就这般?毫无新意。” 端尧生在西陌边疆,那里没有男人女人,只有统领与奴隶。在哪里女人生得美就是灾难,端尧饶有兴趣的看着宋珈安那双勾人心魄的杏眼,一时明白了为何姜楚与沈叙为何会倾心于她。 这样娇弱的美人,若是带到西陌边境,能活多久? 真想试试。 端尧叹了口气,难掩失望。这次不行,那只能等下次喽?不知沈叙,姜楚二人得知自己心爱之人在西陌边境遭受蹂躏,不知会不会疯掉? 宋珈安脚下一软,端尧的血瞳在昏暗中异常诡异,像是吐血芯子的毒蛇,似乎一个不小心就会缠住宋珈安的脖子,将牙齿刺进宋珈安脆弱的脖颈,将毒液注入她的体内,让她痛苦死去。 宋珈安早已经满脸泪痕,被端尧甩在地上后任由摆布。 端尧拿起下属递来的绳子与机关,尽数套在宋珈安身上。 宋珈安红着眸子,一字一句道:“为何要这样做?” “什么?” “为何一定要侵略大景,如今大景与长陵已经联手,你以为你讨得到便宜么?为何一定要毁了别人的国家,彼此相安无事不好么?” 宋珈安抬起头,眼中是晦暗不明的情绪,前世也是,如今更是,为何一定要侵略别人的家园?为何要将千万将士的性命弃之不顾!为何一定要生灵涂炭。 端尧闻言自嘲一笑。 “大景与长陵的确讲和了,可若是沈叙死了,长陵还会甘心对大景俯首称臣么?你以为长陵帝与北砚是什么善人?这天下分裂太久了,需要有人来统一。” “这个人,便是我。” “再说了,打仗嘛,哪有不死人的,你知道西陌边疆么?你知道那里一天要死多少人么?出征的将士无辜,那在西陌边疆惨死的人就不无辜?所以啊,宋大小姐那里来的公平,哪里来的对错,只要我统一天下,这世上便再与杀戮,你说,是不是很好?” “你厚颜无耻!”宋珈安气极反笑,她没见过可以将自己的私欲说的如此冠冕堂皇之人。 “若是宋大小姐这样说,端某也没有办法。” 机关已经安排完毕,端尧抬头打量着暗道,满意的拍拍手上的泥。 宋珈安被安置在角落,结实的绳子绑着她,不得动弹。 端尧单膝跪在地上,歪头朝宋珈安笑道:“端某很是喜欢宋大小姐,这次缘分浅,若是宋大小姐此次能活下来,下次端某定要带着宋大小姐去端某的故乡看看,保宋大小姐喜欢。” 宋珈安只觉得不妙,拼命挣扎起来,可奈何绳子太紧,将宋珈安的手腕勒出血痕来。 端尧握住宋珈安的手腕,不由得嗤笑一声,他本以为沈叙那种人会喜欢叱咤疆场的女将,没想到。竟栽在了这么个娇娇弱弱的嫡小姐身上。 端尧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着,将手放在宋珈安腰肢上,宋珈安下意识身子一颤,往里面缩了缩。 “你做什么!” 端尧收回手,眸色一暗,西陌端尧爱细腰不是什么秘密。无论是女子还是男子,只要腰够漂亮,就能得端尧的宠爱,这几年西陌流行细腰之美,西陌女子们千方百计勒紧自己腰,妄想得到端尧的青睐,一步奉天。 端尧手上仍有少女的余香,与他之前见过的胭脂俗粉不同,木质味也会醉人?端尧不住的打量着宋珈安,这么细的腰肢,狠狠一掐,会不会断掉?他改变主意了,这样的女子若是放在西陌边境任其自生自灭岂不可惜?下次见面,定要试试这细腰,滋味到底如何? 第110章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端尧恋恋不舍的将目光从宋珈安腰上移开,抬手轻拍了拍宋珈安的脸,“宋大小姐要听话哦。乖乖呆着,会有人来救你的。” 话毕,端尧朝地道的深处走去,黑衣人纷纷跟上,只留下宋珈安一人呆在原地。 宋珈安左右拉扯着绳子,可绳子原封不动,端尧等人的身影消失在深处,宋珈安叹了口气,将手碗藏着的暗器露出,对准绳子一下一下隔扯着。 不知端尧会使什么诡计,宋珈安不敢浪费时间,可奈何绳子太粗,宋珈安急得满头大汗。 “啪!”手上的绳子应声而断。 宋珈安忙解开腿上的绳子,失去束缚后忙向出口跑去。 “嘶——”地下开始剧烈的晃动,宋珈安一个站稳跌坐在地。 宋珈安挣扎着爬起来,拼命往出口跑去。地上的震动越来剧烈,宋珈安的跟着紧到了一起。这个密道怕是要塌了! “宋大小姐!” “宋大小姐!” 熟悉的声音使得宋珈安的心安定下来,宋珈安什么都顾不得,一把扑进姜楚怀里。 “快走!这里要塌了!” 地道里弥漫着尘土,小块小块儿的石头掉落,使得二人格外狼狈。 姜楚双眼通红,将宋珈安按在自己怀里,满是失而复得的欣喜。 “对不起,对不起吓到你了。以后定不会让你有危险。”姜楚双手颤抖,连一向冷静的声线都轻颤着,显示着主人的失态。 “阿楚,我们快离开。” “好,我带你离开。” 姜楚拦腰将宋珈安抱起,二人往出口奔去,密道中支撑的石柱已经开始倒塌,激起大片的尘土,大块的石块摇摇欲坠。 “想离开?哪有这么容易?” 从暗处一涌而上的黑衣人挡住二人的出路。 “奉统帅之命,在此等人,姜楼主,好久不见。” 沈叙眉头蹙了蹙,望着四周正在坍塌的地道,眼底掠过一丝猩红,伴着滔天的杀意。 “什么好久不见,你是谁?本楼主可不记得端尧那个畜生身边有你这个人,识相的,就给本楼主让开!否则本楼主让你们死无全尸。” 黑衣人闻言轻笑出声,呆呆望着端尧离开的方向,眉眼间尽是坚定。 “奉命在此,就没想过活着回去,替统帅解决了姜楼主,想必可以让统帅记一辈子,也值了!” 话毕,黑衣人布阵将二人团团围住。沈叙欲提剑突出重围,可黑衣人俨然一副不要命的模样。恨不能用身子挡住沈叙的刀,也要拖住沈叙。 沈叙气笑:“你们这帮疯子。” “我们本就是疯子,若是没有统帅,我们早就死了,为了统帅,一切都值得。” 沈叙攥紧了手中的剑,眼中杀意尽显。 “本楼主可没有心思听你们的故事,既然这么感激端尧,本楼主就先送你们下地狱,然后快些让端尧下去陪你们,好尽了你们的主仆情深,” 沈叙的剑很快,快到没有一丝残影。一片黑衣人纷纷倒下。暗道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沈叙握剑的手不住颤抖着,他红着眼瞥向宋珈安,就算自己死在这里,也不能让宋珈安跟着陪葬! 大批大批的黑衣人补上,将出口用身体挡住,杀也杀不尽。 宋珈安轻拍沈叙的手,那双清亮的眸子里尽是平静,沈叙赤红的眼睛顷刻安定下来。 “别急,总有办法。”宋珈安拿起被丢在一边的姜水剑,剑刃只指黑衣人心口! “我们一起冲出去!” 黑白两剑配合默契,这是沈叙第一次与宋珈安并肩作战,却觉得契合无比,仿佛他们生来就是彼此而生。 “快退后!” 宋珈安软糯的嗓音此刻却寒得刺骨。 “休想!”黑衣人直直看向沈叙,癫狂的大笑起来。 “今日我便替统帅解决了这个心腹大患!” “真是条端尧的好狗!”沈叙眼底尽是疯狂,嗜血的天性激得他浑身发紧。端尧对于他的命势在必得,黑衣人杀也杀不完!沈叙望向与黑衣人搏杀的宋珈安,手上青筋暴起。 不行!不能让她死在这里! 宋珈安注意到沈叙的目光,莞尔一笑,带着一丝决绝。 “阿楚可后悔来救我?” 沈叙望着宋珈安的眼睛,自责顿时席卷了他,嗜血的眸子里涌出热泪。 “自然不悔。”当然不悔,只是自责,以往沈叙不知下了多少次的决心,要将宋珈安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让这世间所有的算计,所有的龌龊都不能伤她分毫。 沈叙感到窒息的绝望,他本来想着要将宋珈安娶到东宫,从此虚设后宫,宋夫人为她谋取的一生一世一双人,钟落斐给得起的。他也照样给得起,可是如今…… 他已经将宋珈安按在自己身边,东宫与景圣楼的暗卫轮番保护,还是会被端尧那个畜生钻了空子!他不能让宋珈安死在这里! “啊!” 黑衣人纷纷倒地口吐白沫,宋珈安与沈叙纷纷抬起头来。 “主子。” 见是纤鸣,沈叙心上一松,可看见只有纤鸣一人,心又重重的垂下去。 “其他人呢?” “主子,端尧在洞口也派了人,东宫与景圣楼的人在洞口与他们纠缠。” 黑衣人见只来了纤鸣一人,嘲笑之意更甚。 “难不成姜楼主身边是没人了?如此可怜不如找我们统帅,让我们统帅赏你两个哈哈哈哈哈。” “我呸!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敢对主子这么讲话!只来了一人又如何?我纤鸣一人就足以打的你们满地找牙!” “黄口小儿,你找死!” 黑衣人抬剑与纤鸣缠斗起来,无影的剑扬起尘土,一旁的沈叙望着大片坍塌的地道,直直看向身前的宋珈安。 沈叙从宋珈安的背后贴上,炽热的气息惹得宋珈安心头一颤,宋珈安侧头,沈叙的鼻息打在宋珈安脸上,惹得宋珈安耳尖一红。 “皎皎,姜某心悦你。” 宋珈安这是第二次听姜楚说这话,在如今这种极为惊险的场景下,烫得宋珈安心头一热。 “这个时候了,说这个……做什么。” 沈叙见宋珈安如此仓促,忍不住轻笑出声。 宋珈安只觉得这人实在是不正经,正欲抬起胳膊肘撞向身后的姜楚,可额头上温热的触觉让她浑身发麻,整个人僵在原地。 姜楚的唇很轻,像羽毛在宋珈安心上拂过。 “你!你做什么!” 姜楚满足的抚上宋珈安的脸,眼底尽是珍重。 “宋大小姐没听说过,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宋珈安板起脸,正要训斥此人不正经,只觉得后颈一疼,失去了直觉。 第111章 带她出去 沈叙打晕宋珈安,将她拢进怀里,眼底是说不明道不明的执着与坚定。 “纤鸣,将她带出去。” “主子,你说什么?”纤鸣闻言瞪大了眼睛,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我让你将她带出去。” “那主子你……” “他们的目标是我,只要我还在,他们就不能为难你们。快,带她走!” 沈叙一把将宋珈安推给纤鸣,拔出剑来硬生生为纤鸣打出路来。 “不行!我不能抛下主子你离开!” 沈叙瞥向纤鸣,眼底是不容拒绝的狠辣。 纤鸣拒绝的话卡在嗓子处,只望着沈叙急得两眼通红。 “你还在等什么?如今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么?” 沈叙厉声道,那双桃花眼直勾勾的盯着宋珈安,眼底尽是炽热,让人无法抗拒。 纤鸣拦腰抱起宋珈安,双眼急得通红,这位在外冷心冷肺的景圣楼元老,此刻泪浸湿了那双冷血的眸子。 纤鸣望着怀里蹙着眉头的宋珈安,在叹了口气。 自从这宋大小姐出现,自家主子好不容易有了点儿人情味,如今……如今怎么就成了这幅模样! 仅剩的石柱轰然倒塌,整个暗道剧烈的晃动起来,巨大的石头砸落,几个黑衣人闪躲不及被夺取了性命。 “纤鸣,你还在等什么?快走!” 纤鸣咬了咬牙,眼含热泪的望了沈叙一眼,抱着宋珈安,朝着沈叙为他们打出的路头也不回的离开。 纤鸣将宋珈安紧紧拢在怀里,用轻功朝洞口方向奔去。 直到尽头出现亮光纤鸣才放下心来。 “有人!” 正则杀红了眼,黑衣人怎么也杀不尽,兵刃相撞之间震得他虎口发麻。 “纤鸣?”正则往纤鸣身后看去,空无一人! 正则望着纤鸣怀中的宋珈安,已经猜出大半,他双目涣散,险些拿不住手中的刀。 “主子呢?殿下呢?纤鸣我问你殿下呢?” 纤鸣垂着头,一时间红了眼睛,连声音都哽咽道:“主子还在里面。” “里面?哪里面?里面已经塌了!” 正则掐起纤鸣的肩膀,双眼猩红,眼底尽是不可置信!他们的主子!他们无所不能的主子!就那么埋在了这个籍籍无名的地道里。就这么死在端尧这个小人手下! 纤鸣与正则统统愣在原地,眼神灰败,连黑衣人的偷袭都没有防备,一刀下去,纤鸣的右臂尽是鲜血,温热的血迸溅在宋珈安的脸上,宋珈安蹙了蹙眉头,紧闭着眼睛十分不安。 纤鸣缓过神来,将宋珈安放在一边,转头望向那群欢呼讥笑的黑衣人。 他们正因为防住了姜楚,将姜楚埋在了密道而得胜欢呼。 纤鸣举起剑,剑刃直指向黑衣人首领的心口处。 “杀无赦。” 一番激战过后,纤鸣把剑插进最后一个黑衣人心口,黑衣人死到临头,仍忍不住仰天大笑:“你们杀了我又如何?哈哈哈哈哈姜楚死了!他就算是有通天的本事也已经死了,我们替统帅杀死了他。我们替统帅……” 纤鸣眼底燃起炽热的火光,还未等黑衣人说完,便一剑抹了他的脖子。 宋珈安仿佛置身一片混沌之中,水深火热,烤的她无法思考,眼前漆黑一片,她四处摸索着,却找不到出路!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皎皎怎么了?怎么还没醒过来!这帮太医是干什么吃的!” 白翠,哥哥? 宋珈安听到亲人的呼喊,猛得睁开眼睛,眼前一亮,刺得她忙抬手挡住。 “这是?” 宋珈安望着眼前熟悉的摆置,忙坐上身来。 这是……宋府。 自己为何在宋府上?姜楚!姜楚在哪里! 提起姜楚,宋珈安眼前一热,泪顺着脸颊大滴大滴的落下来。她赶忙下塌,可一阵头晕目眩,让她无法站稳。 “皎皎,是不是吓坏了哥哥在这里。” 宋知行见宋珈安摇摇欲坠,忙将她扶住。 宋珈安抬眼直直看向宋知行,想问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 “哥哥,是谁将我送回来的?” 宋珈安她心乱如麻,在最后时刻姜楚将自己打晕,然后她什么都不知道了,然后睁眼就回到了宋府!她不敢想!不敢想自己心里那个万分之一的猜测。 姜楚才不会出事!他手眼通天,这世上仿佛就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没有人能杀他!不可能,他肯定不会出事的! “什么谁将你送回来的。是你哥哥我去庆王府将你接回来的,这次林苏荷真是大胆!竟然要治你于死地!哥哥这次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林苏荷?” “对啊。不是林苏荷将你骗进了密道,然后引爆了密道么?” 宋珈安只觉得不对劲!她抬手拽住宋知行的衣领。 “哥哥,那你可听说那密道下面埋了什么人?” 宋知行蹙了蹙眉头,可见宋珈安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叹了口气道:“这个哥哥倒是没注意,不过哥哥去的时候,确实有人在挖什么。” 宋珈安心头一紧,不好的预感在心上炸开,连着她的头炸得一片空白。 “怎么了皎皎?没事吧皎皎别吓哥哥。” 宋珈安不死心,抬起眸子,湿漉漉的望向宋知行:“那哥哥知道,是谁将妹妹救出来的么?” “是庆王府的一个小厮。” “不对!不对!”宋珈安不住的嘟囔道,她浑身颤抖,跌跌撞撞往门外爬去。 “皎皎!皎皎!”宋知行一把揽过宋珈安,将她放在榻上。 “如今受了惊吓,你瞧瞧你的脸色!本就脸色苍白,连鞋袜外衣都未穿。若是染了风寒该怎么办?如今这么大了,怎么还如此不省心!” 宋珈安心乱如麻,她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她只想见姜楚!她必须要见到姜楚! 宋珈安刚欲行动就被宋知行按了回去。 “皎皎,告诉哥哥,你到底怎么了?” 第112章 活阎王 宋珈安心乱如麻,她深呼吸迫使自己冷静,可身子还在不自主的发颤。 心头不好的预感不断地扩散开来,她扶住宋知行的衣袖,眼中盛满泪水。 宋知行被宋珈安这副模样吓得半死,宋珈安从小跟在自己身边,上打世家公子,下打街头混混,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更何况宋珈安从小在钟氏膝下长大,自小稳重,这是宋知行第一次见宋珈安如此失态。 “皎皎,告诉哥哥,你是不是落下了什么在暗道里?” 宋珈安哽咽在喉,不知怎么对宋知行说起。 宋知行见宋珈安不语,只当她默认,抚摸着宋珈安的后背,轻声安慰道:“什么东西能让皎皎急成这样?告诉哥哥,咱们宋家什么没有,告诉哥哥,哥哥给你寻来。” 此话一出,更是戳到了宋珈安的痛处,宋珈安呜咽出声:“寻不到了,天底下独一份的,哥哥你寻不到的。”这世上只有一个姜楚,宋珈安不敢想,在端尧的倾巢出动之下,姜楚如何能逃出暗道? 自重生以来,宋珈安第一次体会到与前世一般的无望与窒息,恐惧如同猛兽的爪牙,狠狠的扼住了宋珈安的咽喉,使她喘不上气来。 宋知行抱着宋珈安,见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妹妹哭的肝肠寸断,他攥紧饿了拳头,恨不能现在就出现在地牢将林苏荷拖出去,将她的皮活活剥下来! 宋珈安身子弱,如今急火攻心晕倒在宋知行怀里,宋知行望向怀里虚弱的宋珈安,素来温润如玉的眸子里划过一丝狠厉, 宋知行将宋珈安抱回榻上,小心翼翼将被子盖好。 “白翠,你家小姐这几日跟谁走的近?她身边有没有出现神秘的人?” 白翠挠挠头,绞尽脑汁思考了好久,“大公子,小姐最近没什么异常啊,平时也只跟欣怡郡主荷江棠小姐走得近些。” 宋知行蹙了蹙眉头,“白翠,你再好好想想,皎皎她做事谨慎,要是她想做什么不会留下把柄,她这些日子常去哪里?” 宋知行这话倒是为白翠提了个醒,白翠重重的锤了下自己的脑袋,“大公子我想起来了,小姐最近倒是常常望景圣楼去,每次都让奴婢守在外面。” 宋知行脸色一变,他担任大理寺卿已久,自然知道景圣楼不是个普通的酒楼,不知多少沾血的生意在那里周旋,他本想将这景圣楼连根除去,以保京都太平,可当今圣上倒是护着那景圣楼,如此看来,景圣楼不只在江湖中周旋,连着朝堂也有他们的势力。 宋知行暗中调查,机关算进,也没有揪出这景圣楼背后之人,可见此人心计之深,难不成皎皎真的跟他们扯上了关系? “白翠,日后你家小姐动身去景圣楼,你务必找人告知我。” 白翠闻言低垂着头,心里很是纠结,小姐之前说了,琼华院中所有的奴才只能有小姐一个主人,若是自己将小姐的行程透露给大公子,这……算不算是背叛小姐? 宋知行看出了白翠的犹豫,他轻笑一声,清润的少年音极具迷惑性,常常使人忘记他是大理寺中杀人不眨眼的玉面阎王。 他抬手抚上白翠的发顶,“你与皎皎一样,从小在我眼皮子底下长大,我明白你对皎皎是真心实意的,可景圣楼是个暗藏玄机的地方,皎皎如今尚未及笄,年幼懵懂,正是容易受骗的年纪,若是皎皎真的招惹上不干不净的人,我们要帮皎皎迷途知返不是?还有若是你怕皎皎怪你,到时候我给你作证,就说是我胁迫你,你与皎皎从小到大的情分,她定然不会怪你。” 白翠生来迟钝些,没反应过宋知行嘴里的弯弯绕绕,只听进去了景圣楼是个危险的地方!白翠脸色煞白,她可不能让自家小姐受到危险! “放心吧大公子,我一定看好小姐!定不会令小姐有危险。” 宋知行闻言咧嘴一笑,看着白翠直愣愣的模样,心里不禁盘算着改日给宋珈安送来个聪慧点儿的丫鬟,白翠忠心是忠心,就是……太过蠢笨,皎皎身边还需要个能主事的才能帮衬她。 目的达到,宋知行深深看了宋珈安一眼,回头吩咐白翠道:“若是皎皎半个时辰没有醒过来就去喊太医,然后派人前去通知我,万万不能惊扰母亲,母亲近日身子不爽利,听懂了么?” “ 是,大公子。” 宋知行站起身来,再走出房门的一刻眼尾挂着嗜血的杀意,全然没了方才的温润。有的人就是要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之前林苏荷与宋珈安不合之时,林苏荷有宋老太太护着,宋知行只当是姐妹之间的小打小闹,时不时会给林苏荷小小惩戒,让她认清自己的身份,可如今!宋知行竟是没想到她的胆子这么大,炸毁暗道的炸药里混着“百犀”的香味,那是西陌特有的香,勾结西陌,她真是好大的胆子。 宋知行马不停蹄往大理寺奔去,他虽长了张谪仙面,可奈何手上沾了太多人的血,此刻冷着张脸,更为瘆人,大理寺的侍卫官员纷纷为他让出条路来。 “宋大人,不知那庆王侧妃如何处置?” 宋知行拿起一旁的帕子,漫不经心的擦拭着在牢中沾染的尘土。 “听说她的双手已经废了?” “回宋大人,庆王府的下人说,是被太子殿下活活砍去的。” 宋知行直直看向眼前的御史,眼底的寒意冻得御史只打颤,垂下头不敢于宋知行对视。宋知行的威名他有所耳闻,可也只是嗤之以鼻,宋知行是谁?那是宋太傅之子,是姜水宋氏下任家主!这样的出身,混个大理寺卿的官也无可厚非,可自从他被调到了宋知行手下,他就没过一天好日子,未及弱冠,杀人不眨眼,剥人皮跟家常便饭似的,你敢信?这是书香门第的嫡子?你敢信这是第一文臣的儿子? 什么叫活阎王?这就是活阎王! 宋知行没心思理会御史,他的注意力全放在太子沈叙身上。 “太子殿下氏怎么知道庆王府出事的?他为何要砍掉林苏荷的手?” 宋知行的声音仿佛淬了毒,使整个大理寺鸦雀无声。 “林苏荷呢?” “回宋大人,在地牢中,受伤严重,还未醒来。” “啧。”宋知行眸子一暗,胆子这么大,却如此不禁折腾。没醒多无趣啊,大理寺中刚刚打造了些新的刑具,可又没有罪大恶极的犯人可以使用,如今这不是送上门来了么? “待她醒过来,好吃好喝伺候着,别让她死了。” “是,宋大人。” 御史擦了擦额上的汗,觉得四周的气氛缓和了不少,才敢抬起头,可宋知行早已经带人离开。 “宋大人,现在我们去何处啊。” 宋知行瞥了小厮一眼似乎是责怪他的多嘴。 “去东宫。” 第113章 去景圣楼 “主子,宋大小姐那边怎么说?” 沈叙倚在软榻上,赤裸的上身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听到宋珈安的名字,一时心急,一口血呕了出来。 “主子!”正则惊呼一声,欲上前扶住沈叙,反被沈叙挡住。 “我无事。”沈叙抬手拾去嘴角的血,素来冷冽的眸子里藏匿着沉痛。 “告诉广陵王,这次的救命之恩,孤不会忘。” “是!主子。” “那宋大小姐那边怎么说。” 沈叙沉默不语,良久才下定决心般开口。 …… “殿下,大理寺卿来了。” 沈叙走皱了皱眉头,“吩咐下去,今日孤身子不适,必能见客。” 通报的下人抿着唇,面色难看。 正则看不下去。“想说什么就说,杵在这里干什么?” “禀殿下,宋大人说今日请你务必见他一面。若是您执意不见,京都里有西陌探子这件事怕是……” 沈叙闻言急火攻心,胸口一阵绞痛,“这个宋知行,他大胆。” 京都是大景的命脉,若是传出有西陌人暗中潜伏,百姓们定会人心惶惶,民心不稳!念及此处,沈叙才将端尧之事瞒了下来,将宋珈安被困暗道之事全推到林苏荷身上。以保大景太平。 宋知行明知道沈叙所想,可还是用此威胁于他! “主子,宋大人怎么知道此事有西陌人的手笔?”正则忙俯下身为沈叙顺气。 “宋家就是一窝狐狸,那时如此重的西陌香料味,你当他宋知道行是傻子?闻不到?” 正则闻言颔首道:“那主子,现在怎么办?” “挂上帘子,宣。” “是。” *宋珈安猛得坐起,梦中惊出一身冷汗。 “小姐你醒啦!你可吓死奴婢了。” 宋珈安木讷的看了看白翠,双目空洞,将白翠下了一跳。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小姐你等着奴婢,奴婢去寻大夫!” 白翠正欲往外面跑去,反被宋珈安拽住。她猛地抬眸,眼中尽是疑惑。“小姐你这是……” “白翠,我不需要大夫,你现在去安排马车!快去!” 宋珈安此时面色惨白,她本就身子娇小,如今更显瘦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 “小姐,你要去哪里?” 宋珈安甚是急切,她没有心思过多解释,只是催促着白翠去做,她要去景圣楼!若是姜楚没事的话,现在最应该呆在景圣楼里。 白翠闻言面色难看,看向宋珈安的目光中多了些愧疚。她轻抿了抿唇,小姐你可别怪我,大公子也是为你好。 趁着白翠安排马车之时,宋珈安手忙脚乱的梳洗一番,她是姜水宋氏的嫡小姐,万万不能在外面失态。 东宫。 宋知行在下人的带领下走进沈叙寝殿,望着玄色的绸纱不由得蹙了蹙眉头。 见宋知行不喜,一旁的正则忙上前解释道:“宋大人,我家主子今日身子不适,感染风寒,恐过了病气给宋大人,宋大人见谅。” 宋知行闻言没有多想,忙向绸纱后的沈叙行了个礼。 “望太子殿下原谅臣的叨扰,只是此事关于臣嫡妹性命,臣这才出此下策。” 沈叙靠在软塌上,望着殿下的宋知行,嗤笑一声道:“宋大人既然敢威胁孤,有何必说着客气话?” “太子殿下,臣惶恐。” “惶恐?孤倒是觉得你胆子大的很!” 沈叙在平雁城厮杀多年,恐怕连骨子里都沾上了血腥气,此刻就算身受重伤,与生俱来的压迫也使得别人胆寒! 正则隔着绸纱看了看沈叙,又转头看了看宋知行。也不知道是不是殿下与这宋家人犯冲。前脚为了宋大小姐受了重伤,后脚又被宋大人威胁气吐了血。 不过若是主子看上了宋大小姐,想娶宋大小姐进门。莫不是要对宋大人客气些? “不知宋大人来,所谓何事?” “回太子殿下,听说家妹遇险时太子殿下是第一个发现的,并斩断了林苏荷的双手,硬生生撬开了林苏荷的嘴,家妹才得以平安无事,知行在这里替家妹多谢太子殿下。” 宋知行话风一转。“可臣不知,太子殿下怎么知道家妹出事了?” 话毕,正则转头看向宋知行,简直将“无语”二字刻在脸上,救了就救了,当时情况紧急,哪有心思琢磨这个,这个宋大人,怎么硬要刨根问底! 沈叙闻言轻笑出声。 “既然宋大人问到此处,孤就不瞒宋大人了,我的人前几日在京都里发现了狼骑军。” “狼骑军?” “没错,然后孤便顺藤摸瓜找到了端尧的身影,得知端尧藏身庆王府便马不停蹄前去捉拿。正巧碰上宋大小姐被歹人算计,孤念在宋大小姐小时对孤有恩,便随手将她救出。” 宋知行闻言久久不语,仿佛在判断沈叙所言的真假。 正则望向沈叙,不由得撇撇嘴,“随手?”您就嘴硬吧!谁家随手将命都要搭上了。 见宋知行不语,沈叙叹了口气“宋大人是不相信孤了?” “臣不敢。” 沈叙不予置否,挥手道:“孤乏了,若是宋大人无事,便退下吧。” 宋知行眼底藏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绪。 “那就不叨扰太子殿下了,臣告退。” 见宋知行走远,正则忙上前瞧沈叙的伤势。 “主子,宋大人会信么?” “当然不会。” “那……” “无事,他查不出什么。” 第114章 阿楚是谁? “你说什么?” 宋珈安红着眼睛,接过纤鸣手中的令牌,纤细的手不住的颤抖。 “宋大小姐,节哀。” “不可能!你是不是在骗我,姜楚怎么会死?他明明那么厉害,他不会死的。” 宋珈安双目涣散,腿一软膝盖狠狠磕在地上。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眶中流出。姜楚死了,宋珈安攥紧手中的令牌。纤鸣的话将她的心狠狠钉在案板上,反复凌迟着。 “这景圣楼的令牌有两个,楼主说,其中一块已经赠与了宋大小姐,如今这第二块,楼主命手下交给您,以后这景圣楼将全权听命于你。宋大小姐,斯人已去,望您节哀。” 宋珈安全身麻木,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出景圣楼的,她脚步虚浮,跌跌撞撞走在街上,远远看见宋知行朝自己跑过来,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再景圣楼的暗巷里,沈叙见宋知行将宋珈安抱起走进轿子,隐匿眼中的情绪。 “主子,为何要骗宋大小姐?” 沈叙转过身,声音嘶哑:“这样不是最好的结果了么?沈叙的身份是可以见光的,但是姜楚不行。”江湖上沈叙是年少成名,风光霁月的大景储君,姜楚呢?姜楚是杀人不眨眼,仇家遍地的亡命之徒,是沈叙用姜楚的身份,用雷霆手段维系朝堂与江湖的平衡,沈叙在江湖上多受人尊敬,姜楚就多遭人唾弃,宋珈安这样的人,姜水宋氏的嫡女,天下第一文臣的女儿,不该跟姜楚扯上关系。 “那宋大小姐心仪的是景圣楼的主子,不是东宫的太子殿下……” 纤鸣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沈叙打断。“好了!你派人盯住孤月楼,勿要让他们趁火打劫。” 纤鸣低下头,不忍再看沈叙。 “是!主子。” 宋府。 宋珈安嘴唇干裂,高热刚刚褪去,整个人像是被打折的花,颓然无力。 “白翠,皎皎怎么样?” “回大公子,高热反反复复,昨夜折腾了一晚上,如今刚刚睡下。” 宋知行坐在塌前,小心翼翼地抬起宋珈安的手,掖进被子里,抬手抚摸宋珈安被汗水打湿的鬓角。 “阿楚……” 宋珈安蹙着眉,睡得并不安宁。 宋知行闻言双眸一沉,攥住宋珈安的手也紧了几份。 “白翠,你可知皎皎口中的人是谁?” “回大公子,奴婢不知,从未听小姐提过。” 宋知行此刻锋芒毕露,一双凌厉的凤眼冷冷的扫过白翠,白翠那里见过这般场景,忙跪下身来。 “大公子饶命,奴婢真的不知,如今天凉,小姐惧寒,闲来无事都呆在房中,不曾出去见过外人。” 宋知行气笑:“不曾出去见过外人,那她口中的人是谁!”宋知行现在就是非常后悔,没有早些在宋珈安身边安排个聪明伶俐的婢女,宋珈安从小就八百个心眼,若宋珈安有心瞒着白翠,定是滴水不漏的。 见白翠小小一个在角落缩成一团,浑身发抖,宋知行无可奈何地叹口气,“行了起来吧,本就不怪你,我若是罚了你,皎皎醒来必要与我计较。” “公子,安国公府的小公爷来了。” 宋知行转头吩咐白翠照顾好宋珈安,最后探了探宋珈安的额头,起身往前堂走去。 宋知行眼下乌青,一方面照看着宋珈安的身体,一方面吊着林苏荷的命,还要暗中调查太子沈叙,几天下去,人消瘦了不少。 “落斐哥,你怎么来了。” 钟落斐一身玄色,芝兰玉树,在漫天飞雪中很是扎眼。 “听说皎皎受了惊吓大病一场,家里人念叨得紧,便遣我过来看看。不知皎皎现在如何?” 院中的雪越下越大,宋知行将钟落斐带到前堂。 “皎皎身子弱,八年前的毒还未排干净,已经几天过去,还是不见好转。” 宋知行轻抿了口茶,想起宋珈安昏迷之时呢喃的名字,心头愤恨不消,差点儿将手中的茶杯捏碎,府医说宋珈安是伤心过度,郁结不消,宋知行沉下脸来,眼色冷厉,想必跟那个“阿楚”脱不了关系。 宋知行眉眼间一闪而过的杀意被钟落斐尽收眼底。他的目光中满是探究之意。宋知行向来喜怒不显于形,能让他如此动怒的…… “知行,我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宋知行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拱手道:“落斐哥与我之间,哪有什么当讲不当讲。落斐哥请说。” 钟落斐垂下眉眼,眼中尽是犹豫不决,宋知行似是意识到什么,不禁追问道:“可是与皎皎有关?” “正是。” 宋知行闻言眸子一缩,忙起身道:“落斐哥哥快说!你我之间有什么说不得的。” “这事事关皎皎名声,我本应该烂在心里,可见皎皎如今郁结不消,恐与此人有关。” 第115章 阿楚?姜楚? 宋知行闻言心头一颤,“是谁?” 钟落斐见宋知行如此反应,便知自己赌对大半。抬手将宋知行拉到身边坐定。 “知行,你先别急。那日从祝家回来,深夜我见到一黑衣人潜入宋家,怕他有所图谋便跟着他,结果……”钟落斐顿了下,转头看向宋知行,接着说道:“结果他去了皎皎的琼华院,在我要擒拿他之时,皎皎拦下我将他放走。并说什么,要嫁与他。” “什么!”宋知行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竟是不敢相信自己乖巧知礼的妹妹,背地里与人私相授受! “落斐哥怎么没有早些告知我?” 钟落斐叹了口气:“这事事关皎皎的清白,没有查清之前我岂能多嘴?那日我派人追查,见那人潜进了景圣楼,景圣楼那是什么地方!那里全是要钱不要命的亡命之徒,且我看那人的武功,应在景圣楼中地位不低。” 景圣楼。宋知行将一切串通后气急反笑。抬手将桌子上的茶具扫到地上,瞬间摔了个四分五裂。 “知行你也不要太过心急,皎皎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家世显赫,才情出众,被人盯上很正常,皎皎涉世未深,如今紧要的,便是找出那人。将皎皎的心结解开。” 宋知行脸色铁青,站起身来,朝钟落斐深深作揖道:“知行多谢落斐哥解惑,如今知行还有要事在身,便不多留落斐哥哥了。” 钟落斐将宋知行的反应看在眼中,见目的达到,他挑了挑眉,起身识趣离开。 宋知行立于前堂,周身尽是肃杀之气。 “靖言。” “公子,小人在。” “拿着我的令牌去江湖上放榜,我要景圣楼所有高手的全部消息。还有,去查钟落斐是不是在琼华院安排了眼线。” 宋知行望着钟落斐消失在茫茫大雪中的身影,眉眼间晦暗不明。这么多年,钟落斐对宋珈安的心思宋知行不可能察觉不到,可奈何钟氏对钟落斐是八百个放心,宋知行便没有过多管束,如今看来,钟落斐心机深沉,并非良配。 靖言称是,斗胆抬眼去看宋知行的脸色,却只看到那双不见半点波澜的眸子。靖言在心里惴惴不安,连“钟落斐”都叫出来的,看在自己公子是真的气急了,小时候明明是一口一个“落斐哥哥”的。 宋知行坐在案前,看着靖言传来的消息,简直要气笑了。 “景圣楼楼主,姜楚。” 宋知行将这几个字翻来覆去地读着,想起还在昏睡的妹妹,眼底划过一抹凉意。若真的是此人,他便立刻到琼华院里,将宋珈安的腿打断! 他本想着那人若是个景圣楼雇佣的杀手,自己便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杀了,免得在皎皎面前乱晃!如今啊如今!他这个妹妹倒是会给他找刺激! 宋知行任大理寺卿,与景圣楼楼主交手已久,屡屡给他找麻烦,近些日子倒是老实不少,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将注意打到他妹妹身上了!都说这景圣楼楼主面如罗刹,宋知行摇摇头,真不知自己这个如花似玉的妹妹怎么看上的!真的!可气! “咯吱——” 靖言佝偻着腰推开门,干笑道:“公子,大小姐醒了,您可要去看看?” 见宋知行阴沉个脸,靖言不禁在心中暗暗非议,谁都能看出宋知行这几日心情不佳,天天拉着个脸,路过池塘,吓得里面的蛤蟆都不叫了。靖言不由得叫苦连天,这等通报的差使还是要他来,谁让自己是公子的贴身侍从呢?是老爷在近千人中替公子选中的,哎!看来优秀也是一种苦恼! 宋知行正愁没处发火,二话不说起身往琼华院走去。 宋珈安昏睡这几日,下人忙前忙后,院中没人打理,竟是荒芜不少。 宋知行板着脸推开门,宋珈安穿着里衣,软塌塌地倚在枕头上,脸色白的下人,见宋知行进来,尽管憔悴,仍费力挤出笑来。 宋知行见宋珈安如此,不由得心中一痛,连带着心中的怨气也跟着消失殆尽。皎皎嘛,孩子心性,尚且年幼,姜楚此人狡诈老道,皎皎被他哄骗也算正常,她有什么错?她没有错!就算有错,也是错在生得过于艳丽,才貌过于出众! 宋知行想开后忙迎上去抓住宋珈安的手,屋中炭火甚足,宋知行只进来这一会儿,鬓角便热出汗来,宋珈安一直呆在房中,可手上还是温凉。 “哥哥不要担心,皎皎没事了。” 宋珈安想要攥紧宋知行的手,可奈何全身无力,只得冲宋知行讨好的笑笑。 宋知行坐在软榻边上,抬起手来探宋珈安的额头。令人胆寒的高热终于褪去,宋知行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这几日,母亲可担心了?” “放心吧,母亲近些日子身子不爽利,我便一直瞒着母亲。” 宋珈安闻言莞尔一笑,用脸蹭了蹭宋知行的手心,“哥哥真好。” 宋知行轻哼一声,“哥哥好?比姜楚还要好?” 宋珈安的笑僵在脸上,垂下头不敢直视宋知行,同时姜楚的死讯在宋珈安心口处炸开,悲痛涌入心头,眼睛顿时红了一圈。 “哥哥都知道了?”宋珈安眼含热泪,有气无力道。 什么?知道什么?宋知行气笑,他本就是诈宋珈安一下,没想到啊没想到!真是姜楚那个老畜牲!江湖传言景圣楼楼主年过而立,自己的妹妹尚未及笄,他怎么能下得去手!宋知行恨铁不成钢,此刻他真的想将宋珈安拖到院中,将她的腿打断! “你可知那姜楚是谁?” “是景圣楼的楼主。” 宋知行在心中点点头,这个知道。 “你可知姜楚他多大年岁?” 宋珈安哑声,靠着枕头摇摇头。 宋知行想起那景圣楼楼主皆以面具示人…… “你可知那姜楚长什么样子?” 宋珈安先是摇摇头,又是想到什么般,原本暗淡无光的眸子亮了亮。“他的眼睛很好看。” 宋知行差点一口血吐了出来,眼睛好看!他恨不得揪起宋珈安的衣领,将她提起来,大声质问她,你长这么大,没见过好看的眼睛是吧! 宋知行话到嘴边,见宋珈安一副病怏怏,生无可恋的模样,硬生生憋了回去。 “那皎皎如今这是怎么了?是那姜楚欺负你了?” 宋珈安抬眸望向窗外,漫天白雪,上次姜楚对自己表明心意之时仿佛也是这种天气,宋珈安转头望向宋知行,勾唇轻笑道:“他没有欺负我,他从不会欺负我。” “那你这是……” 宋知行还未说完,便对上宋珈安那双迷离的眸子。 “哥哥不要再问了,让皎皎安静一下可好?” 宋知行本不罢休,可宋珈安此刻还需要休息,不便动气,他叹了口气,抚上宋珈安的头,“那哥哥出去了,有事就去寻哥哥,多大的事哥哥都能摆平。” 宋珈安累积已久的悲痛猛地爆发,上前紧紧抱住宋知行,窝在他怀里放声大哭。明明姜楚已经对她表明心意了,若是自己在谨慎些,若是自己没有中端尧的诡计,是不是姜楚就不会死了,前世也是,重来一世也还是如此,总有人会因为她死去! 宋知行只得轻抚着宋珈安的后背,俯身在耳边轻声安慰着。 “哥哥,若是有一天,我会害死你,你会恨我么?” 宋珈安哭得一塌糊涂连话都说不真切。 宋知行闻言眸子一软,抬手拾取宋珈安眼角的泪。“哥哥怎么会恨皎皎呢?那时我只会恨自己,没有再保护皎皎久一点。” 第116章 镇得住景圣楼? 宋珈安双眼通红,泪止不住的流出,别扭地往宋知行怀里钻了钻,良久又仰起看宋知行笑意盈盈的眼睛:“哥哥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宋珈安只穿着单衣,如今大病一场,显得更加纤细可折,宋知行拿起被子将宋珈安整个包裹住。 “你是我的妹妹啊。”宋知行这几天日夜操劳,平日里清润的声音略显沙哑,如今轻声哄着,更为撩人。宋知行是嫡长子,自小聚家人宠爱于一身,就算是平时不苟言笑的宋卓,也会温和地将宋知行抱在怀里,摇着宠着。自从有了宋珈安,父母亲的爱猛地被分走大半,宋知行那时尚且年幼,在父亲母亲面前闹着,也曾哭着问宋卓,是不是心中只有妹妹。 宋卓当时是怎么说的呢?清风霁月的宋太傅板着脸,对着堪堪到自己腰处的嫡子嗤笑道:“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如此没有自知之明。” 宋知行想起那时自嘲一笑,那次与宋卓赌气将自己关在书房绝食。书房阴冷,他小小一坨蹲在墙角,又饿又怕,可又少年心性,不想对宋卓服软。他那时也是恨这个妹妹的吧,从什么时候释怀的呢?大概是宋珈安窝在钟氏怀里哭着闹着找哥哥的时候,大概小小一个费力地将书房厚重的门推开之时,昏暗的书房透过一束光,宋珈安迎着光亮,笑着喊哥哥的时候。 宋知行不住地用被子将宋珈安又裹紧了些,皎皎容貌长开了。为何身量还是这般小巧,小小一人窝在被褥中只凸起小小一团,看来,还是要补补才行。 “主子,听宋府的人来报,宋大小姐已经醒过来了。” 医师正在处理沈叙腹部的伤口,听人来报,手中一紧。自觉听到了不该知道的,连忙将头低下。 “行了,你先下去吧。” 医师如得大赦,忙向沈叙与祝允准行礼后离开,他垂着头,不敢多言,他在这东宫呆着几年,知道什么事可以拿出来调侃嘲笑几年,自然也知道,有些话,要一辈子烂在肚子里,将来带进棺材。 祝允准在沈叙身侧坐定,犹豫再三道:“景圣楼,你真的交给宋家大小姐了?景圣楼是你辛苦创立的,你倒是舍得。” 沈叙拿起医师放下的刀刃,忍痛将伤口处的腐肉剜除,额头上尽是密密麻麻的细汗。 “那依你看,景圣楼应该交给谁?” 祝允准一时口塞,竟说不出个人选来。他双手抱胸,追问道:“那你怎么就觉得宋大小姐能胜任?毕竟景圣楼中鱼龙混杂,她一个比着尺子长大的世家小姐如何能镇得住?” “她为何要震得住?我会将所有忤逆她的人全都收拾了。她被宋家养得太过温良,如今不止老三老四,连端尧都盯上了她,我将景圣楼交于她,只是给她自保。” 祝允准挑了挑眉,半天竟是说不出半个字,良久,他缠上沈叙,垂头低语道:“那宋大小姐就这么好?值得你这么做?”祝允准歪了歪头,他第一次见宋珈安是在宫宴上,那时祝老爷子暗中为沈叙相看太子妃,其中最为满意的便是宋太傅之女,当然满意的,是家世,是宋珈安那无法企及的家世,姜水宋氏唯一的嫡女,那真的是镶着金边出生的小祖宗,有了这层关系,祝允准便在宴会上多看了宋珈安几眼,漂亮!祝允准当时脑子中只有两个字,真真是美极了! 祝允准是祝家嫡子,身边不乏投怀送抱的,见过美人无数,与沈叙同在平雁城之时,对阵西陌第一美人陵然将军之时,撇着嘴吐出“堪堪入眼”四字。 可宋珈安让他看直了眼,从前见过所有的女子都不能与之相比。他在心中暗暗感叹,长成这副祸国模样,将来真的能母仪天下么? 祝允准想到此处,斗胆去看沈叙的脸色,却只看见了呼之欲出的思念与无法言明的克制。他不由得叹了口气,看来真让他说对了,宋家大小姐果真就是祸国的体质,若是日后嫁给沈叙母仪天下,估计从此日日君王不早朝。 不行!他要与祖父说说,为了这大景的江山,宋大小姐是万万不能娶的! 祝允准手杵在桌子上,指尖轻敲着。“那你接下来要怎么办?难不成要一直瞒着她,如今她以为你死了,大病一场,差点没了半条命,若我是她,知道真相后,定不会原谅你。那宋大小姐八岁时为你挡毒没了半条命,如今还要靠药吊着命,当真是可怜啊。再说了。宋大小姐心仪的是已经被埋在暗道里的将楚,可不是大景的太子……” 沈叙瞥了祝允准一眼,一双幽寒的眸子眯了眯,目光分外森冷。祝允准连忙嘘声。 “接下来,我有办法,可我如今最担心的是端尧,他不会善罢甘休的,更何况,凭他,估计已经猜出了我的身份。” “咯吱——” 正则推门而进,“主子,祝公子,广陵王来了。” “请进来。” “是,主子。” …… “太子殿下如今恢复的如何?”一声低沉的声音传来。 沈叙二人循着声音望去,北砚一身黑色纹金锦袍,身量极高,看着便觉得野性难训,长袍托落在地,踏进房中之时也将外面的雪带进不少。 沈叙披上衣服,倚在软榻上,懒洋洋的抬眼看去。“广陵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不知广陵王有何要事?” 沈叙这话说得不甚客气,北砚轻笑一声不予置否,转头瞥了眼一旁的祝允准。“本王有事与太子殿下商量,不知祝公子可否回避?” 祝允准望向沈叙,沈叙眉头挑起,朝祝允准挥挥手。 祝允准得令站起身来,朝沈叙堪堪行了个礼。“那我就退下了。” 见祝允准走远,北砚大大方方的坐下。见沈叙的眉眼间尽是疏离,不禁笑道:“对你的救命恩人就这么冷漠?” 沈叙抿了口茶,目光却没离开过北砚。“我以为我们之间不用明说呢。广陵王殿下是什么时候知道端尧没死呢?还是说,当初是谁救了端尧?” 第117章 谁救了端尧 北砚闻言若有所思的盯着沈叙,眯起的眸子透露出一丝危险,可嘴角依然含着笑意。 沈叙将茶杯倒放在桌子上,一双偏女相的桃花目气势凌人,“难不成广陵王还当我是八年前的孩童,轻易便能糊弄过去?当年端尧被我斩于马下,理应重伤在身,昏迷不醒。为何搜查之时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是谁,将他藏了起来?” 北砚收起嘴角的笑,眼中尽是被冒犯的凌厉。他是长陵的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已经好久没人像沈叙一般在他面前如此放肆了。 “太子殿下要理解,我与太子殿下各司其主,如今天下,长陵,大景,西陌鼎足而立,三国缺一不可,要想维系这种平衡,端尧不能死。端尧要是死了,大景独大,太子殿下怎么就能保证战火不会烧到长陵呢?” “所以,广陵王殿下这是承认了,当初是你救的端尧。” “没错,是本王。” 北砚神色平淡,事不关己。仿佛救了端尧这个人间恶鬼是一个平常的小事。 沈叙气急,拿过一旁的纯钧剑,直指北砚心口。 “你可知那一战有多少大景将士战死?光是将端尧引进孤山的两万将士无一生还!你现在轻描淡写一句是你救了端尧?” 北砚抬手抵在剑刃上,“太子殿下重伤未愈还是不要动气的好。沈叙你还是太过年少,三国交战,哪有不死人的。” “收回你的剑,我若是在东宫少了一根汗毛,大景与长陵的合作即刻破裂。到时候,你大景百姓想要的和平,就真的遥不可及了。” 沈叙望着北砚,眼中晦暗不明,北砚对他有教导之恩,平雁城的八年相伴,人非草木。 当面沈叙初到平雁城,所有人都将他当成了景元帝的弃子,任由他在战争中自生自灭,十二岁的沈叙尝尽人情冷暖,那时这位天下尽知的北陵王每日傍晚都会潜入他的仗中,为他讲解兵法。 沈叙在黄沙弥漫中飞速成长,未及弱冠,名震天下。这其中北砚功不可没。 可那两万将士知前路凶多吉少仍义无反顾,势要将端尧斩杀的决心将沈叙的心烫得千疮百孔。他将后路交给北砚,他却暗中将端尧救出。 沈叙撤回纯钧剑,眼中猩红,剑刃一闪,桌子四分五裂,炸起尘灰,沈叙通过四散的尘土才第一次看清北砚这个人。 冷血,他太过冷血了。 沈叙垂下眸子,或许八年前,他接近自己,就是在等今天。 “滚。” 北砚将沈叙的挣扎看在眼里,轻叹一声笑道:“你就对救命恩人这么说话?” “广陵王救我,不就是为了制衡端尧么?” “沈叙,你在与我斗气?那些士兵,皆是低贱之人,就算从军也就是为了在军中混口饭吃,他们也值得你与我翻脸?你要是气我骗了你,再给你两个城池又如何?” 沈叙气极反笑:“北砚,再低微的骨子里都有江河,不如我们打个赌,你这辈子,一定会败在你看不起的低微之人手中。” 沈叙侧身为北砚让出路来。“现在,出去。” 几次三番被沈叙下逐客令,北砚的目光冷了下来,拂袖转身而去。 北砚的背影逐渐消失,沈叙撑着软塌,嗓子发痒,一口血吐在太子服上,绸线绣制的四足金蟒染上血迹,显得悲壮又冷寂。 祝允准推开门,简直被吓了个半死,赶忙将沈叙扶到榻上。 “干什么动这么大的气!医师说你伤到了五脏肺腑,是需要静养的时候!” 沈叙不予置否,转头命令祝允准道:“你拿着太子印快马加鞭到平雁城,将平雁城中所有的长陵将领统统换下来,就说是我的命令,若是谁有异议,就地斩杀。” “什么?那大景与长陵的合作?” “放心,北砚他心里有数。” 宋府。 宋珈安已经昏睡数日,如今有所好转,琼华院中下人的脸上总算有了笑意,宋珈安那可是整个宋家的心尖,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整个琼华院中谁能脱得了干系?再者说,整个宋家,谁不知宋大小姐有钱又宽厚,能在琼华院当差,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平日里宋珈安是不是便会赏钱给下人,大家背地里都唤宋珈安为“散财童子”。如今这财神活了,试问谁不高兴? 白翠面上带笑,仔细为宋珈梳妆打扮,“小姐,你这病刚好,要去哪里啊。” “白翠,你说,人做了错事,应不应该付出代价。” 白翠停下手中的活,不懂的挠挠头,“当然啦小姐,虽然白翠笨,但是这个道理白翠还是懂的。” “仇讲究个当场就报,前些日子我病着,没有追究,可有些人做错了事,害了人,就算是秋后算账又如何?白翠,你说对么?” 宋珈安微眯着眼睛,声音慵懒漫不经心,使得白翠狠狠打了个寒颤。 “白翠,安排马车,我要去大理寺。” “是,小姐——” 白翠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白翠探出头去,眉头一紧。 “小姐,是老夫人来了。” 宋珈安听着外面的吵闹声,心上一凉。 “宋珈安可在里面?快让她出来见我!” “老夫人,我家小姐大病未愈,不能见人,怕过了病气。” 宋老太太被一个奴才忤逆,怒目圆睁将拐杖重重杵在地上。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拦着我?我看你们这帮下人真是随了主子,跟那宋珈安一个德行!目无尊长!眼高于顶!什么大病未愈!我听说昨日就醒了!想糊弄我?快让她出来见我!” 琼华院的下人被宋老太太身边之人打骂一通,年纪小的丫鬟被推倒在地上,白嫩的手被砖瓦划出道大口子,血顺着手肘流下,巴掌大的小脸因为疼痛揪在了一起。 “够了!” 宋珈安踏出门去。 “祖母一大早到孙女这里喊打喊杀,是为何意?” 宋老夫人冷哼一声,“若不是为了苏荷,你当我愿意来你这里?” 第118章 救救苏荷 宋珈安脸色苍白,面若弱柳,看上去精神不佳,但嘴角还是挂着笑,站着似乎有些费力,她懒洋洋地倚在门框上,不紧不慢道:“林苏荷?那祖母来巧了不是?我正要与大理寺看看苏荷妹妹呢!听说苏荷妹妹的双手被砍断了?” 宋老太太见宋珈安大病初愈,面若西子的模样,不禁想起自己的苏荷!从小留在她那个荡妇母亲身边受苦,被自己接到宋家,还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就被眼前这个小贱人打包送到了庆王府,给那个年过四十的庆王做妾!若不是太后青睐早就死在了庆王妃那个妒妇手中,如今宋珈安还活得好好的,结果自己的苏荷却被砍断了手关在暗无天日的牢房中! 宋老太太不禁怒火中烧,恨不得现在就将宋珈安拖出去,命人将她的手砍断,让她尝尝苏荷的痛苦!凭什么这个小畜生就有这么好的命! “你明知故问!苏荷的手怎么断了,难道你不清楚?” “我当然清楚啊,想必如今在场的大家都知道,苏荷妹妹的手是被太子殿下的纯钧剑砍断的。” 宋珈安故作乖巧地莞尔一笑,“祖母若是气不过,想为苏荷妹妹讨回公道,为何不去找太子殿下?为何到孙女这里来,打骂孙女的人?” 宋珈安的目光扫过四周,最终停在捂着伤口痛哭的小丫头身上。“来人啊!” 随着宋珈安一声厉喝,守在琼华院外的小厮提着木棍来到院中。“大小姐有何吩咐!” “方才是那些人在我院中作威作福,将她们给我打出去!” “宋珈安!你敢!” 宋珈安轻笑一声,艳丽的面容沾染上一丝春意。 “我有何不敢?她们到我院中欺负我的人,是仗了祖母的势,我自然不能对祖母不敬,那只好拿她们撒气了,不然我身为宋家嫡女,却连身边的丫鬟都护不住,传出去,丢的也是宋家的脸。祖母说对不对?” 宋老夫人闻言气急,脸色铁青,捂住心口直咳嗽。“你!你个孽障!宋家难道就教会你忤逆长辈!” 宋珈安扭过头来恍若未闻,“还不动手!在等什么?” 小厮们回过神来,攥紧手中的木棍,朝宋老太太一行人挥舞过去,几个上了年纪嬷嬷在宋老太太身边养得嚣张无二,在府中拿下巴看人,几个庶出的小姐她们都不放在眼中,素来被她们打压的下人都忍气吞声,也使得她们的气焰渐长,哪里见过这般场景? 小臂粗的木棍落在身上,就算是膀大腰粗的汉子也受不住,更别提是上了年纪的嬷嬷,在一片惨叫中,几个嬷嬷趴在地上动弹不得,有的惊吓过度浑身抽搐,口吐白沫倒在地上。 宋珈安在一旁抱臂而立,听着宋老夫人左一个孽障,右一个畜生,不耐地笑笑:“祖母横竖就是这两个词,您没说腻,孙女也听腻了,不如祖母去学些别的词,也让孙女有个新鲜?” “你怎么被养成了这副德行!明明你小时候……” “小时候?小时候乖巧,也不见的祖母多看我半分。祖母,难道我就不是你的孙女了吗?”林苏荷是你的孙女,难道我就不是么? 宋老太太闻言面容僵硬,怕宋珈安将林苏荷的身世公之于众,语气不由地软下来。 “皎皎,这院中寒凉,你身子不好,不如到屋中说。” 宋珈安啧啧两声,连一个眼神又懒得给,“祖母,我都在院中站了半天了,如今您才记起孙女大病初愈?” 众人在院中僵持已久,宋珈安叹了口气,想早些将宋老太太打发走。她向一边侧了侧身,给宋老太太让出了路,仰着头道:“祖母不是要进来说么?” 宋老太太本来想着今日带着人闯进琼华院,趁着宋珈安虚弱,给她个教训,让她把苏荷从大理寺风风光光的接出来,就算胳膊没了又如何?她还可以将苏荷接回宋家,好生照料着。 如今被宋珈安下了面子,她虽心有不甘,可想起还在狱中受罪的林苏荷,咬了咬牙,忍了下来。 宋珈安给了白翠个眼神,白翠立马领回,朝宋珈安行了个礼后转身离开,并随手将门关上。 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宋珈安与宋老夫人。宋珈安身子不爽利,自顾自在软塌上坐下,仰着头懒洋洋道:“祖母想说什么?现在就说清楚,孙女一会儿还要去大理寺看看苏荷妹妹呢。” 提起林苏荷,宋老太太脸色一白,放下拐杖一把拽住宋珈安的手。“皎皎,苏荷如今在狱中受苦,她如今双手俱断,庆王府那边弃她于不顾一切,这样下去,我的苏荷怕是要死在狱中啊!” 宋珈安将老夫人的手撕扯开,抬眸道:“前几日听说苏荷妹妹得了太后娘娘的青睐,为何祖母不去求求太后娘娘?” 宋老夫人眼中划过一起恨意,太后只将林苏荷作为一个棋子,如今林苏荷做了错事,太后娘娘避之不及,早就将林苏荷当做弃子了,哪里会救她? “再说了,苏荷妹妹是被收押在大理寺,兄长贵为大理寺卿,祖母为何不去找兄长?” 宋老夫人哑口无言,宋知行是下任家主,跟宋卓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宋老太太怕自己的儿子,当然也怕这个像儿子的孙子。 宋珈安将宋老太太眉眼间的犹豫收入眼中,不禁勾唇一笑,“感情祖母觉得我最好欺负,所以便来威逼我?” 宋老夫人赶忙摇头,“我怎会是这个意思,皎皎,你与苏荷是从小到大的交情,苏荷她一时走错了路,害了你,可她在祖母膝下长大,她是个好孩子,祖母求你原谅她,救救她吧!” 宋珈安嗤笑一声,“原来祖母知道为何林苏荷入狱啊,试图谋杀大臣家眷,若不是孙女命好被人救出,怕不是此时宋府都挂上白绫摆上灵堂了!” “祖母觉得我为何要救林苏荷,现在最恨林苏荷的莫过于我,若不是祖母来得凑巧,此刻我早就到了大理寺,将鲜红的烙铁印在林苏荷的身上,让她生不如死!” 宋老夫人瞪大了眼睛,气愤地喘息粗气! “你!你是不是疯了!你怎么如此狠毒!” “我狠毒?林苏荷几次算计与我,这次更是想要了我的命,祖母不觉得她恶毒,我只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祖母就觉得我恶毒?祖母,你扪心自问,你的心永远偏向林苏荷,可有何时想过我?” “林苏荷是你的孙女,难道我就不是么?” 宋珈安字字珠玑,激动得双目泛红,从小到大受的委屈一拥而上,失去姜楚的痛苦将她席卷。宋老太太愣在原地,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冰冷。 “当年我已经有心上人了,却被迫嫁到宋家,与不爱之人厮守一生,生下卓儿,这些年我为宋家劳苦多年我已经对得起你们了!你还想怎样!若不是当年被拆散,我的孩子怎会流落在外,与那个贱人一同被苏家陈塘,只留下苏荷一人!” 宋老夫人将拐杖敲得“登登”响,浑浊的泪顺着眼角流下,眉眼间尽是不甘。 宋珈安闻言气极反笑。“祖母,你莫不是将自己都骗了?” 第119章 当年之事 “你什么意思!” “祖母若是当年铁了心与那个下人长相厮守,又怎会嫁给祖父!当年吴老爷子没给祖母你选择么?” “你住口!”宋老夫人恼羞成怒,抬手拿起茶杯朝宋珈安狠狠砸去。 “嘶——” 宋珈安吃痛出声,她直直站着,杯子砸在她的左肩,杯中滚烫的茶浸湿她半个肩膀。 “祖母这是恼羞成怒了?当年情况到底如何你自己心里清楚!说什么与那人两情相悦,却放不下手中的富贵。祖母当初嫁给祖父真的是被迫嘛?还是祖母放不下成为宋家主母的泼天富贵!” “当初祖父并不是非你不娶,这亲事分明是你求来的!一切的一切,都是祖母亲手造成的,如今祖母在孙女这里装什么可怜!” “你!你胡说!不是这样的!根本就不是!是吴家逼我嫁到宋家!是吴家为了攀附宋家,选择牺牲我!” 宋珈安不愿再看宋老太太一眼,自顾自转身拿起一旁的手帕,低头擦拭着衣服。她垂眸轻笑道:“逼你?明明当初吴老爷子就给了你选择,若是你选择那个下人,吴老爷子就给你们一辈子够用的银子,让你们离开京都,可祖母当时是怎么选择的呢?祖母您拒绝了!是你与吴老爷子联手演了出戏,让祖父可怜你,娶了你!” “祖母是不是现在还在沾沾自喜于自己当初演的那出戏,将祖父,当时极具盛名的宋家家主都蒙蔽了!可祖母您想没想过,这世间又有多少事,能瞒住祖父的眼睛!” 宋珈安攥紧手中的帕子,眉眼间尽是悲苦。“真不知祖父当初为何心甘情愿娶你!还几乎掏空了宋家,在迎娶之日,给了你红满京都的聘礼。” 宋老太太脱了力气,腿一软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眼神空洞无神,隔着门望着窗外的漫天白雪,只觉得累,累得连泪都流不出。 良久,宋老太太一字一句道:“求你,再原谅苏荷一次。” 宋珈安见宋老夫人冥顽不明,不愿与她争辩。 “白翠!” 闻言白翠将门推开,方才幽暗的屋中进了光亮,光打在宋老太太身上,更显枯黄。 “祖母,为了宋家的名声,有些事我愿意一辈子烂在肚子里,可您也不要次次挑战我的底线,不然,有些事,孙女也不敢保证了。” 宋珈安将手端起,白翠顺势将宋珈安扶了出去。 宋珈安扫了眼在院中面面相觑的嬷嬷们,勾唇道:“祖母今天乏了,将祖母抬回去吧。还有,若还有不长眼的在我院中作威作福,随意打骂我的人,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大小姐教训的是,奴才们领教了。”嬷嬷们揉着被打肿的伤处,纷纷低下头不敢直视宋珈安。仿佛这位从小就温和少言的宋大小姐是吃人洪水猛兽,顷刻间就能将她们毙命! 几个长眼的嬷嬷赶忙起身将宋老太太从屋中扶出来,一行人夹着尾巴灰溜溜地从琼华院溜走。 琼华院瞬间空了大半,院中的下人们愣在一旁,不知是谁缓过神来,率先将被推倒的花草扶起,众人们这才缓过神来低下头收拾一片狼藉的院子。 宋珈安轻叹一声,将眼圈通红的小丫头叫到面前,望着正在滴血的掌心皱了皱眉。 “白翠,将府医叫来,为她包扎。” “小姐,小姐,奴婢没事。”小丫头闻言忙摆手拒绝道,在触及到宋珈安目光之时红了脸,赶忙将头垂下,这是她第一次离宋珈安这么近!小姐果然美啊! 宋珈安牵起她稚嫩的手,莞尔一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小姐,奴婢叫杏儿。” “那杏儿跟着白翠走好不好,让府医包扎一下,姑娘家的手是不可以留疤的哦。”宋珈安见杏儿年纪尚小姐低声哄道。 杏儿不知所措,良久才愣愣地点点头。从被调到琼华院时,周围所有的姐姐都夸她命好,可以去伺候大小姐!那时候她不懂,如今算是明白了,大小姐根本没有嫡女的架子,待人和善温柔,是之前的林小姐根本比不了的。 林苏荷林小姐只是寄养在宋家,出身与宋珈安这嫡出大小姐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却咄咄逼人,仗着老夫人的宠爱为所欲为,真把自己当做宋家的主子了,稍有不顺就对宋家的下人非打即骂! 这样的人哪里能与宋珈安相比? 杏儿直勾勾地盯着宋珈安,再说这大小姐!也太美了! 宋珈安轻咳两声,杏儿意识到冒犯了宋珈安赶忙低下头,小巧的耳根还红着。 “小姐,可还要去大理寺?”白翠附在宋珈安的耳边问道。 “去,当然去,为何不去,我要让祖母知道,她若是给我气受,我便收拾她的宝贝苏荷。看看到底是我的手段高,还是林苏荷的命硬。” 第120章 给宋珈安赐婚? 白翠站在一旁吓得不敢吱声,宋珈安眼神犀利,眉眼间尽是脆弱,好像心爱之物眼前消失殆尽,却无能为力,这样的宋珈安是白翠没见过的,宋珈安从小到大是长在蜜罐里的,这世上的好东西宋珈安什么没有?宋家在大景手眼通天,宋珈安作为宋家千娇百宠的嫡小姐,她从来就没有无能为力一说,二房那边总是骂宋珈安眼高于顶,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白翠紧紧盯着眼前的宋珈安,此刻她那仿佛无懈可击的大小姐像是被折断了叶子的花。 宋珈安注意到白翠的目光,她莞尔一笑:“在想什么?” 白翠回过神来,忙回答道:“觉得小姐与之前不同了。” 宋珈安闻言不语,目光直直看向前方,眼中的希冀慢慢暗淡,姜楚死了,那所有参与的人,都要付出代价,不管是宋珈安,还是端尧。宋珈安攥紧了手,含情的杏眼愈发冰冷。 御书房。 “你啊!怎么将自己伤成了这副模样!” 景元帝恨铁不成钢地指着沈叙,见沈叙满脸都写着“无所谓”。他心里怒气更甚!这个逆子!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个逆子每次将自己搞一身伤回来!这次竟还是为了宋卓之女! “你个逆子!”景元帝越看沈叙这副不值钱的模样越发生气,拿起一旁的奏折欲朝沈叙丢过去。可刚拿起奏折就被一边的刘公公拦住。 “陛下,陛下您三思啊,太子殿下这还伤着呢。”刘公公笑脸盈盈地将景元帝手中的奏折抽了出来,重新放回原处,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只觉得圣上这是何必呢?打伤了太子殿下的话,心疼自责的还是他,这对天底下最尊贵的父子,当真是父亲不像父亲,儿子不像儿子。 “刘公公不必拦着,若是父皇想打我,那我就在这儿让他打好了。” “你!你个逆子!”景元帝抄起一旁的玉玺二话不说朝沈叙走过去。 “哎哎哎!陛下陛下!”刘公公吓得快跪了,斗胆上去拉住景元帝,并一个劲地给沈叙使眼色,心里急得不行,太子殿下啊你少拱火吧! “圣上,叙儿,好生热闹。”含着笑意的女声传来,景元帝与沈叙一同望去。 祝皇后一身华服,手中带着食盒,款款而来。 “皇后娘娘万安。” 御书房的下人纷纷跪拜,祝皇后微微颔首,示意众人起身。 “这是怎么了?” 祝皇后的目光在父子二人身上转了转,将手中的食盒交给一旁的丫鬟,腾出手上前将景元帝手中的玉玺接下。 刘公公见祝皇后前来,不禁长舒了口气。 “你瞧!你看看这个逆子,这一身的伤!我不过说了他几句,他还顶嘴!谁家臣子做成他这模样,谁家皇帝做成我这模样!” “陛下息怒。”祝皇后轻拍景元帝的肩膀,转头去看沈叙。 沈叙坐在偏殿的软塌上,上身的伤处已经经过处理,可严重之处还留着腐肉,看着可怖。 祝皇后目光一凛,素来温柔的祝皇后此刻周身都散发着肃杀之气。 许是意识到祝皇后气场不太对,沈叙垂着头不敢与之直视,祝皇后与景元帝不同。景元帝脾气差些,可他一怒之下也只是怒了一下,祝皇后不然,祝皇后脾气好,平时温温柔柔,可若是生气了,想必就有人要掉层皮了。 在场的人似乎都知道这个道理,纷纷默不作声,不一样那个掉了层皮的人是自己。 偏偏景元帝看不透,喋喋不休地对着祝皇后控诉沈叙这次的鲁莽,不顾祝皇后越来越黑的脸。见沈叙老实了,景元帝越说越起劲,丝毫没有意识到刘公公一个劲的使眼色。刘公公默默在心里非议,少说两句吧我的陛下!你瞧瞧皇后娘娘的脸!再说下去怕是御书房都要被掀了! 祝皇后气笑,一双凌厉的凤眸闪过一丝杀意。她一抬手将带来的羹汤打落在地。 “砰”的一声响,瓷碗瞬间四分五裂—— “皇后娘娘息怒。” 大片的下人纷纷跪地,以平息祝皇后的怒火,这是景元帝也意识到不对劲,将手藏在袖子里,默默退后不再出声。 “叙儿,你还有三月就及冠了吧。” 沈叙忙起身回道:“回姨母,是。” “马上及冠了,就这般无长进?嗯?”祝皇后神色淡淡,犀利的目光直直刺向沈叙。 “姨母,当时没有别的办法——” “住口!你心仪皎皎那孩子,她的家世品性我甚是满意,所以我与你父皇没有过多干涉,如今出了这样的事,看来是我对你太过宽容了,现在我便即刻赐婚于宋珈安,正好钟家的钟落斐翘首以盼。也算圆了他们之前的情意。” “不行!”沈叙忙披上衣服,掀开帘子从偏殿出来,“姨母,不行!你明知道儿臣……” “如何不行?”祝皇后打断沈叙的话,冷冷地瞥向沈叙,“本宫向来说到做到,来人!将安国公夫人召到坤宁宫,本宫有话对她说。” “不行,我看谁敢去!” 传话的下人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一边是皇后,一边是太子,哪个他都得罪不起啊! 沈叙站在殿前,求助般看向景元帝。 景元帝不忍看见沈叙这副受伤的模样,“皇后,此事——” 祝皇后转过头,勾唇看向景元帝,“陛下想说什么?”祝皇后分明是笑着的,可景元帝硬生生起了一身冷汗。 “无事无事,皇后说什么就是什么。”景元帝干笑两声,转头看向沈叙,眼中尽是歉意,叙儿啊,父皇也想帮你,但你知道的,你姨母太吓人了,父皇能力有限。 “姨母,为何?” 祝皇后接过帕子,擦了擦袖子上沾的羹汤,“叙儿,这次若不是广陵王相救,你恐怕早就死在了庆王府的暗道里,你死了,宋珈安也是要嫁给旁人的,横竖结果一样。” “可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沈叙自知理亏,垂着头嘟囔道。 祝皇后气笑:“皎皎那孩子我是喜欢,可谁都无法与你比,别说是皎皎,有朝一日,我与你父皇有难,一命换一命之时,你也要以自己为重,若是这次你真的出事了,我就算让那宋珈安殉葬又如何!” “不行!” “太子!本宫说到做到。” 缩在一旁的景元帝着实替沈叙捏了把冷汗,真真是把祝皇后气狠了,“太子”都叫出口了。 “还有,那庆王侧妃,她现在在何处?” “回姨母,在大理寺。” “大理寺。”祝皇后眸色一深,宋庆王侧妃险些使宋珈安没命,如今落到宋知行手里,怕是没什么命活了。 “告诉大理寺卿,无论怎么折腾,留庆王侧妃一条命,本宫自有办法令她生不如死!”祝皇后语中透着寒意,一双眸子冷若寒潭。一个名声尽毁的庆王侧妃,出身下贱,只不过受了宋老夫人的庇护,就敢如此大胆!试图谋杀姜水宋氏嫡女,还将叙儿伤成了这副模样!死简直是太便宜她了! “如今国库空虚,太后娘娘如今在寺中本是为国祈祷,不宜太过奢靡跟寺中僧人一视同仁最为合适,陛下觉得呢?” 突然被点名的景元帝下意识抬起头,对上了祝皇后含笑的眸子,忙点点头,“都听皇后的。” 御书房中的公公丫鬟大气不敢喘,自从太后娘娘与容妃构陷皇后娘娘起,太后就被圣上以为国祈福为由赶到了寺庙中,寺庙中本就寒冷,太太娘娘年岁已高,不知能不能撑过这个冬天,如今,皇后娘娘还要断了太后娘娘的吃食,太后娘娘怎么说也享了一辈子福,如今晚年竟要吃馒头咽馊菜。 祝皇后越想越气,又觉得不够!林苏荷名声尽毁,被一顶小轿抬进庆王府,本翻不出花来,太后那个老不死的硬要给她庆王府的掌家之权,将她抬成侧妃!如若不然,那林苏荷有三头六臂又如何能伤到叙儿! “来人!传本宫的牌子,将宋老夫人请到宫中。” 景元帝一愣,林苏荷是太后一手扶持上来的,如今惩治太后无可厚非,可这关宋老夫人什么事? “听说当年宋老夫人出游之时,一眼便看中了在路边祈祷的林苏荷,将她带回宋府,对她比对家中的嫡出小姐还要好些,本宫对这事很感兴趣。” 祝皇后话毕,整个御书房甚是安静,只能听到下人们的吞咽声。什么感兴趣,分明是想将宋老夫人叫进宫中敲打敲打。 “皇后,这宋老太太年事已高,怕是受不住……” “臣妾只是想与宋老夫人说说话,难不成陛下以为臣妾会对一个六旬老人动粗?” “朕不是这个意思。” 第121章 老虎拔了牙 景元帝瞥了沈叙一眼,正巧对上沈叙那双无辜的桃花眼,父子二人四目相对,竟生出了同病相怜的感觉。 沈叙望着祝皇后满身戾气的身影,不禁暗暗想到,自己母后生前难不成这是这般暴脾气?想到此处,沈叙摇摇头,小时候母后总是笑着的,对谁都和和气气,温温柔柔。定不是姨母这般。 见祝皇后还想开口,沈叙怕她下一个就要迁怒宋府其他人,赶忙低头插嘴道:“姨母,叙儿知错了。” 祝皇后淡淡的瞥了沈叙一眼,这倒是沈叙第一次跟她认错,沈叙是那种唯我独尊的性子,从平雁城回来之后更是,周身充斥着“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气场。像只不羁的头狼,一双像极了姐姐的桃花眼里是无底的寒潭,如若谁要靠近,定然会被冻得半死。 自从与宋家女相识,但是有了人情味,如今更是为了她,像只被拔了牙的老虎,无可奈何低下头,露出肚皮,求人垂怜心软。 祝皇后叹了口气,一看沈叙这个模样,她就知道自己方才的话都才说了,怕是以后那宋珈安有难,自己这个侄儿还是会第一个冲上去,哪管自身的死活啊! “退下吧,越看你越气!”祝皇后望着那双像极了先皇后的眼睛,终究还是说不出重话。 闻言沈叙还是杵在原地,任凭正则在背后怎么拽他都是纹丝不动。 “怎么了?” “姨母说要赐婚宋珈安与钟落斐,还作数么?”沈叙睁着那双是湿淋淋的桃花眼,看向祝皇后的目光中今日希冀。 祝皇后再度气笑:“你要是再不走,我现在就赐婚!” “姨母别!我这就走。” 话音刚落,御书房中已经没了沈叙的影子。 祝皇后望着沈叙逐渐消失的背影,嘴角不由得挂起笑来。姐姐是个重情之人,没想到她的儿子像极了她。 景元帝撇了撇嘴,良久才吐出一句话来。 “那宋家女,不会是给叙儿灌什么迷魂汤了吧。”我的儿子之前也不这样啊! “陛下休要胡说!那皎皎是个好孩子,叙儿钟意她无可厚非。” “也是,宋卓之女,应当是不差。” 大理寺。 宋珈安大病初愈,白翠硬将她裹了严实,白白软软的毛领挡住了宋珈安小半张脸,整个人像是个白团子。 宋知行见宋珈安来了,忙快步上前将她迎进屋中。 大理寺中很少有女子,如今宋珈安一来,倒是为大理寺添了抹春色。众位衙内早就听说自家大人家中有位美貌无双冠绝京都的妹妹,如今人就在眼前,可没人有胆子抬头看。 笑话,宋知行像头狼似的在宋珈安身边一站,大有一种谁敢睥睨我妹妹,我就咬死他的架势,谁敢抬头? 年纪小些的小厮弯着腰垂着眉添茶倒水,一头撞在了柱子上,“哎呦”一声倒了个四仰八歪。 一旁的宋珈安听到动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众人们这才循声抬头,宋珈安就算神色淡淡,那双杏眼也实在勾人,更别提如今被逗笑,巴掌大的脸上,明艳,璀璨,活色生香。 众人看愣了眼,可转眼间又低下头,姜水宋氏的嫡小姐,不是他们可以肖想的。在大理寺任职这么久,越美丽的东西越要命的道理当然懂。 “哥哥平时怎么这么凶?将人吓成这样?头都不敢抬,如何能看路?” 少女软糯的声音伴着俏皮,叫软了在场所有人的心。 第122章 施舍度日? 宋知行背着手立于一边,嘴角浅浅勾起,偏着头看向摔倒的小厮,“我平时凶吗?” …… 众人嘴角抽搐,我勒个宋大人,你凶不凶你自己没数啊。宋珈安见大家脸色各异,也猜出了大概,含笑盯着宋知行,前世宋知行也是这般风光,做事大胆肆意,身为姜水宋氏的下任j家主,第一文臣的嫡子,谁敢多说半句,可就是这样骄傲了半辈子的人,最后落得个街头斩首的下场! 前世得知宋知行的死状后,宋珈安的心细密地痛!如今想起来,还是会喘不上气来,自己这么好的哥哥,怎么能有这般下场?宋珈安的眼中溢出怒意。 “皎皎,怎么了?”宋知行看出宋珈安的异常,心下担心起来。 宋珈安坦然一笑:“我没事哥哥。哥哥,林苏荷在哪?” 宋知行眸子一扫,周围的人一扫而空,在大理寺任职这么久,当然知道有些话,有些事不能听。 “走,哥哥带你去。” 宋知行走在前面,地牢里弥漫着血腥与腐烂的味道,木桩已经开始腐烂,甚至能听到老鼠簌簌声。这是宋珈安两辈子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跟在宋知行身后。 宋知行接过小厮递上来的火把,举着往深处走去。 “林苏荷就在前面,一会儿别将她弄死了,宫里说,皇后娘娘点名要留她的命。” “皇后娘娘要留她的命?”宋珈安顿了顿,不禁仰头问道: “为何?” 宋知行瞥向宋珈安,用手擦去落在她脸上的灰尘。“有时候活着比死了更难熬。皇后娘娘有她自己的打算。” “将门打开。”兄妹二人在一间牢房外站定。 宋珈安望去,只觉得毛骨悚然。 林苏荷双臂尽失,伤口处没有得到处理,再加上牢中潮湿,早就生了蛆虫,身上尽是烙铁的痕迹,连头皮都被揪下来大块。 “哥哥每日都会给她用刑?” 闻言宋知行不语,他确实铁了心折磨林苏荷,派人日日夜夜将她折磨到濒死的边缘,再用名贵的药将其救活。宋知行攥紧了手,无他,这次太险了,若是宋珈安真的被埋在里面,若是宋珈安前几日没撑住真的病死…… 宋知行眼神一凌,望着牢中苟延残喘,不成人形的林苏荷,眉眼间尽是戾气,仅仅是这样难消他心头之恨!她有胆子做出谋害宋珈安的事,就要想要为此付出代价。还有参与的西陌人。有朝一日,定让他拿命来偿! “皎皎是觉得哥哥残忍?”宋知行垂眸看向宋珈安,眉眼间竟有些落寞,宋知行自以为在宋珈安心中是温润如玉的哥哥,可姜水宋氏的继承人,雷厉风行的大理寺卿,哪里会是和善之人?更何况林苏荷这次触及到了宋珈安。 “怎么会?哥哥都是为我出气。”宋珈安转头凝视仰躺在地上的林苏荷,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来。“更何况,这一切都是她罪有应得。” 狱吏奉命将牢门打开,林苏荷听到开锁的声音,下意识缩紧了身子。眸子里满是恐惧,口中不住嘟囔着:“求你放过我,别过来,别过来。” 宋珈安见状轻笑一声,林苏荷闻声往牢门外望去。见宋珈安落落大方,貌美无双的模样,她的眼中溢出滔天的恨来,胸口剧烈起伏着。 宋珈安挑了挑眉,转身看向宋知行,“哥哥可否回避一下,我有话与她说。” 宋知行闻言蹙了蹙眉,林苏荷如今这般模样,他实在是不愿脏了妹妹的眼,可最终还是拗不过宋珈安。 “那哥哥在外面等你,这牢中潮湿阴冷,你如今大病初愈,不要呆太久。” “皎皎明白。”宋珈安朝宋知行灿烂一笑,那副无害单纯的模样看得宋知行心头一颤,自己的妹妹这般温柔良善,为何会有人舍得伤害于她? 宋知行想不到,他自以为良善温柔的妹妹,在他走后如同换了个人。 宋珈安踏进牢中,全身带着锐气,一双杏眼凶光毕露,充满了滔天的恨意,显得阴森可怖,令林苏荷毛骨悚然。 宋珈安一步步朝林苏荷走去,林苏荷下意识想要后退,可她双手尽断,哪里有反抗的余地? 林苏荷睁着惊恐的眸子,直直盯向宋珈安,“你没死?” “林妹妹这说的不是废话么?你看我这不是活得好好的么?” “不对,那端尧明明答应过我会……” “会什么?会将我置于死地?” 宋珈安上前拽住林苏荷的头发,阴涔涔地笑起来。 “林苏荷,你说,以往几年中,我对你不好么?我库中所有宝物,你看上的,我什么时候吝啬过?几千两的头面,我送了你不下十套,你为何三番五次害我?”宋珈安眼中迸发出滔天的恨意来。前世宋珈安将整颗心都掏给了林苏荷,可换来了什么?宋家连诛九族,自己的家人活生生喂了西陌的蛊虫,而林苏荷踩着她宋家人的血肉,坐上皇后之位! 林苏荷咳嗽起来,牙齿已经被宋知行下令全部拔去,只留下白花花的牙床,笑起来异常可怖。 “你对我好?宋珈安你抿心自问,你给我的只不过是你施舍给我的,你是姜水宋氏的大小姐,而我是被寄养在宋家的弃女,从小到大努力争取的,都是你嗤之以鼻的。” “凭什么?你说?到底凭什么?凭什么你生来什么都有,我却要靠你的施舍活着?” 林苏荷双目猩红,血从嘴角溢出,脸上尽是不安。 宋珈安气极反笑:“施舍?你觉得那是施舍,连云图是安国公府给我的周岁礼,你喜欢,我便派人送到你院中,所有的宝物,你都觉得是施舍?若你老老实实的,祖母会为你选上一门上好的亲事,我们宋家也会给你备上嫁妆让你风光出嫁,如今这一切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什么自找的!都是你害我!都是你害我!”林苏荷睚眦俱裂,血泪从眼眶中流出。 “我害你?看来你还是这般冥顽不灵。”宋珈安手一松,将林苏荷甩开。 “林妹妹猜我这次来是要做什么?” 林苏荷的眉眼间划过一丝恐惧。“你想杀我?” “我当然想杀你,可皇后娘娘下令,要留着你的命,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我也乐见其成。” 宋珈安一脚踩在林苏荷的伤口上,用力碾磨着。 “你跟端尧约定了什么?嗯?告诉我,你就可以少受些罪。” 林苏荷不住地惨叫着,想向后躲开,可望向空空如也的双臂,脸上爬满了绝望。 “端尧是怎么找到你的?快说。” 林苏荷仰躺在地上大口喘息,断断续续说着。 “是端尧主动找到我,让我配合将你,将你引来,然后他会杀了你。他也答应了我,事后会给我所有我想要的一切。” 宋珈安眼中划过一丝嘲讽,“他的话你也信?端尧在大景能止小儿啼哭,你竟然敢与他联手?” 宋珈安俯身掐住林苏荷的颈部,隐隐用力。 “以往的小打小闹我都可以不在乎,可这次,林苏荷你这么惹怒我了。”宋珈安眼底微微猩红,姜楚死了,因为面前的女人,因为西陌端尧,也因为自己,姜楚是一个无懈可击的人,仿佛无所不能。这世上没有事能难倒他。可就是这样的人,竟然死在了庆王府的暗道中。 “来人。” 宋珈安望向门外,狱吏知宋珈安的身份,对她点头哈腰道:“宋大小姐,有何吩咐?” 第123章 恶有恶报 “将她的腿,给我打断。” 宋珈安淡淡道,神色依旧,仿佛在说一个十分寻常的事。 “宋大小姐,这……”狱吏犹豫着,似乎有些为难,这狱中的犯人非比寻常,他实在没办法做主。 “怎么了?出了事我去与哥哥说,你只管做。” “是,宋大小姐。” 林苏荷惊恐地睁大双眼,蜷缩着双腿,“别!不行!宋姐姐我求你!不行啊!” 宋珈安恍若未闻,转头吩咐狱吏道:“太吵了,将她的嘴堵住。” 在林苏荷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湿臭的烂布塞进她的嘴中,望着举起的木板,只得发出“呜呜”声。 “林妹妹两只胳膊都没了,想必留着腿也没什么用了。动手吧。” 宋珈安周身涌动着危险的气息,狱吏默默咽了口气,竟在这样一个娇小姐的身上,看到了大理寺卿宋知行的影子。 棍棒落下,林苏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腿被废掉,仇恨的泪顺着眼角滑下,痛得晕了过去。 狱吏见林苏荷晕倒,转头瞥了宋珈安一眼。 宋珈安头也没抬,只盯着血迹斑斑的地面幽幽道:“我让你停了么,晕了就给她打醒,什么时候她的腿彻底废了再停下来。” 狱吏擦了擦汗,“是!宋大小姐。” “皎皎。” 宋珈安闻声望去,宋知行已经褪下官服,一身白衣,笑意盈盈地望向宋珈安。 “哥哥来接你回府。” 宋珈安赶忙迎上去,眉眼间溢出淡淡的温柔,笑魇如花,美得不可方物。 一旁的狱吏简直看呆了!见到宋知行的宋珈安温顺得要命,一笑简直将整个牢房都照亮了。可是! 她刚才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方才那个凶神恶煞的样子,仿佛自己忤逆她,她就能一剑将自己的头砍下当球踢! 狱吏偷偷抬头瞥向这对兄妹,明明平时一个赛一个地吓人,现在却如出一辙的温柔和善。狱吏干笑两声,难不成这宋家人都有两副面孔? 宋知行向牢中望去,看着林苏荷血迹斑斑,已然扭曲的双腿,又转头看了看仰着头如出水芙蓉般干净的宋珈安,宠溺一笑,拉着宋珈安走出狱中,毕竟牢中阴冷,怎可让皎皎呆在这种地方? “皎皎,知行。” 二人循声望去,钟落斐一身骑服,完美的体魄被完全勾勒出来。 “落斐哥哥。” 钟落斐走上前去,见眉眼间仍泛着疲惫的宋珈安,病若西子。他的眼底划过一丝欲色来。 “知行,皎皎,这是要去哪里?” 宋知行察觉到钟落斐的目光,不动声色将宋珈安挡在身后,“皎皎如今身子好转,我便带她出来透透风,免得在房中憋出病来,现在天色不早,我们要回府了。” 钟落斐察觉到宋知行对自己的防备,眼底划过一丝深意来,“原来如此,听说姑姑最近身子欠佳,便想去探望,如今一起吧。” 宋珈安从宋知行身后探出头来,活像只小狐狸,看得钟落斐心头一颤。 “太子殿下万安。” 什么?钟落斐转身望去。只见沈叙一身红衣,头发高高束起,惊艳绝伦。尽管钟落斐不愿承认,沈叙这张脸真的可以大杀四方! 钟落斐躬身行礼,心中却在暗暗不服,一个男人,长成这样有什么用。皎皎出身书香门第,想必不会如此肤浅,只凭一张脸就对沈叙有好感。 钟落斐下意识回头看宋珈安,可见宋珈安直直盯着沈叙,无奈只能心下叹气。 宋珈安眉眼间流露出伤情来,宋珈安喜红色,可还没来得及让姜楚穿红色给她看看,想必比起太子殿下来也毫不逊色。 宋珈安本就柔弱,如今大病一场,更是没了二两肉,像花一般,仿佛风一吹就香消玉殒了。 沈叙望向宋珈安,眼底划过一丝细不可查的心疼。 “不知太子殿下前来,有何吩咐?”宋知行拱了拱手,朝沈叙行了个礼。 “母后让我将庆王侧妃接出来,明日随军到平雁城去。” 宋知行闻言难以置信道:“随军到平雁城?”如今林苏荷双手双腿俱断,又是戴罪之身,说好听的是随军。说不好听的就是军妓。再说这一路上崎岖不平,尽是山道水路,怕不是会死在路上,这皇后娘娘为何会对林苏荷有如此大的怨气? “太子殿下,这林苏荷随军怕是不便。” 沈叙闻言皱了皱眉,“她只是双手断了,腿又没事。为何不便?” 宋珈安闻言躲在宋知行身后,垂下头嘟嘟囔囔道:“谁说腿没事。” 宋珈安声音很小,可在场的都是习武之人,当然瞒不过他们的耳朵。 沈叙的语气不由得软下来:“若是腿也伤了就将腿锯掉,做成人彘,专门找两个仆人抬着也要抬去平雁城。” 宋珈安探出头来,震惊的盯着沈叙,还是你行啊,我的太子殿下。 沈叙察觉到宋珈安的目光,竟有些后悔,自己这样说会不会显得很残忍?会不会将小姑娘吓到。 真是难搞。 第124章 二人争醋 沈叙嘴角勾起弧度,手无措地放在身子两侧,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凶神恶煞。垂下眉眼看向只露出头的宋珈安。 宋珈安不免觉得好笑,她竟从这位一国储君脸上看出了些可怜巴巴的意味,想到这里,宋珈安摇摇头,将这个可怕的念头移出脑中。沈叙这样的人,怎会露出那种弱者的神情? 宋知行侧了侧身,让出路来,“太子殿下随我来。” 沈叙转头望向一旁的宋珈安,这般柔弱的人定是不能进到牢房中的,可这样一来……沈叙瞥了眼昂首挺胸的钟落斐,从心底感觉不悦。 “知行带太子殿下提审犯人,那皎皎我便……” “落斐也跟着一起前去吧,正好孤有事与你商议。”沈叙出言打断钟落斐的话,挑着眉头,望向钟落斐,嘴角挂着得逞的笑。 “难不成,落斐不愿?” 钟落斐气笑,有事商议?上次也是有事商议,硬生生将他商量到了酒桌上,醉得不省人事,“回太子殿下,臣不敢。” “既然不敢,还不跟上来?”沈叙头也不回往前方走去。 宋知行转身望向宋珈安,见宋珈安巴掌大的小脸冻得发白,心中立即涌上不可严明的歉意。 “来人,将大小姐带到旁殿上。” “是,大公子。” 宋知行揉了揉宋珈安毛茸茸的发顶,将落在宋珈安鼻尖上的雪花擦去,温热的手指蹭的宋珈安泛起一阵痒意来,宋珈安享受的眯起眸子,毫无戒备的模样看得沈叙与钟落斐心头一热,一股不可言明的欲念。 “哥哥有公务在身,外面实在寒凉,皎皎先到旁殿等着哥哥可好?” 宋珈安莞尔一笑,“如此哥哥便陪着太子殿下处理公务,皎皎等着哥哥一起回家。” 自始至终,沈叙与钟落斐的眼睛从未离开过宋珈安,直到宋珈安的身影消失在茫茫雪中,二人才收回视线。 “不知太子殿下要与臣商议什么要事?” 钟落斐的话不算客气,但此刻彼此的心思早就昭然若揭,沈叙自然也不在乎他的失礼。 “孤只是想要提醒落斐,不要妄想睥睨不属于自己的人。” 钟落斐不禁一笑,“巧了,这也是我想对太子殿下说的,我与皎皎从小一起长大,姑姑已经与父亲商量了我们二人的婚事,想必已是好事将近,到时候,定会给太子殿下发请柬,希望那时,太子殿下务必要来捧场。” 沈叙站在台阶之上,勾唇睨了钟落斐一眼,“落斐的话不要说得太早,真的有那天再说吧,孤怎么瞧着,你如今怕是宋知行那关都过不去了。宋大人与落斐你从小一起长到大,看来他也看出了,你并非可以托付之人。” 闻言钟落斐脸色一沉,无他,沈叙这话的确戳到了钟落斐的痛处,自上次开始,宋知行便对自己戒备起来,连自己放在琼华院的眼线都被宋知行铲除,他不禁暗暗后悔,是自己太过着急,引起了宋知行的怀疑,宋知行这人面上温润,可若是被他盯上,便一定会彻查到底。 宋珈安与宋知行素来亲近,若是宋知行有意无意在宋珈安面前提起此事……钟落斐神色复杂,不敢深想下去。 “太子殿下又好到哪去?姑姑不愿皎皎嫁到帝王家,这是整个宋家都清楚的事,太子殿下,皇恩难消,皎皎这般娇弱的身子,若是落得个香消玉殒的下场……臣劝太子殿下慎重,莫要为了一己私欲就致皎皎的性命于不顾啊。” 宋知行将宋珈安送到旁殿,返回之时便见沈叙与钟落斐剑拔弩张,宋知行眼底划过一丝玩味,这二人在平雁城并肩作战多年,更有传言钟府的小公爷是太子帐下之人,如今是发生了什么? 宋知行眼眸漆黑,面色凝重起来,眼前浮现出宋珈安仰着小脸,笑魇如花的模样,宋知行认命的闭上眼睛,希望不是自己想得那样吧。钟落斐看着皎皎长大,他的心思宋知行也算是门清,可…… 宋知行瞥向一袭红衣,抱臂而立,未及弱冠,眉眼间已经展露出帝王之气,沈叙自从平雁城回京,与皎皎并无甚接触,难不成只以为皎皎生的美?沈叙看着也不像是如此肤浅之人啊。 沈叙与钟落斐自是没意料到宋知行已经将一切猜了个大概,沈叙的目光在钟落斐身上停留片刻后轻笑出声,转头看向一旁的宋知行,“宋大人,带路吧。” 宋知行垂下眸子,将眼底的怀疑隐晦,“太子殿下,随臣来。” 宋珈安抱着宋知行派人递上来的手炉,将整张连埋在毛茸茸的领中。 白翠俯身为宋珈安倒了杯热茶,递到宋珈安手边,“小姐,这里的茶虽说不如府中的好,可如今小姐大病初愈,今日又吹了风,难免不会着凉,小姐喝杯茶暖暖吧。” 宋珈安嘴挑的很,本想拒绝,可白翠的眼中尽是希冀,拒绝的话堵在喉咙中不忍说出。 “白翠,我病这几日,都是你日夜不休的照顾我,如今我已经痊愈,回到府上,你便回房休息,你这般年纪,若是辛劳过度,身量怕是不会在长了。”宋珈安腾出手来接过茶水,放在唇边轻抿一口。 白翠闻言急了起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赶忙扑上前抱住宋珈安的双腿。稚嫩的声音中带上哭腔。“小姐,奴婢不累!伺候在小姐身边是白翠的福气,求小姐不要赶白翠走!” 宋珈安哑然失笑,“我何时说要赶你走?难不成白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白翠闻言脸色一变,大惊失色。眼泪像是不要钱一般落个不停。 宋珈安不忍将人逗狠了忙起身将白翠扶起,从袖中拽住帕子,小心为白翠拂去眼泪。“好了好了,你与哥哥的事我早就知道了。我并没有怪你。” 白翠闻言震惊得张大了嘴巴,泪水顺着眼角滑下,“小姐……你都知道了?” “那日我晕倒在景圣楼前的时候,最后一眼看见哥哥冲我跑来,他如今事务繁忙,若无人告知他,他怎会知道我去了景圣楼?那时候我的身边只有白翠你一人。” 白翠脸一红,垂着头无颜看向宋珈安。 宋珈安见状轻笑出声,“我不怪你,我的白翠这般孩子气,哪里斗得过哥哥?想必白翠也是在担心我,我怎会怪你?”宋珈安扳过白翠的脸,一双清亮杏眼中尽是坚定,“我是真的心疼于你,瞧瞧,明明是我病了,你看你憔悴成什么样子了,我本想着给你找门好亲事,要是年纪轻轻熬黄了脸,怎么办才好?” 白翠紧紧抱住宋珈安,恨不得整个人挂在宋珈安身上,双肩颤抖着,泪眼摩挲。 “小姐,奴婢不要嫁人!奴婢要一直留在小姐身边。” 宋珈安拍拍白翠的头,眉眼间尽是柔情,前世这小丫头为了救自己出去,活生生被沈治掐死!这一世除了让沈治付出代价,也要为白翠寻个好人家,总不能一辈子为奴为婢,低人一等。 …… 宋知行目送沈叙拖着钟落斐离开后,眼中尽是晦暗不明。 “哥哥,怎么出神了?” 宋珈安抬手在宋知行眼前晃了晃,一双杏眼湿漉漉的。 宋知行见宋珈安长得越发艳丽,心里莫名烦躁。明明小时候就是个白团子,长成这副模样做什么?宋知行想起今日沈叙,钟落斐争风吃醋,如狼似虎的眼神,不免为宋珈安担心。 这自己这个妹妹在情爱方面不开窍,只会眨巴着一双漂亮的眸子信任地瞧着别人,殊不知这个模样会引起多少人的欲念。 “哥哥?” 宋知行叹了口气,不禁在心中暗暗对比起来,皎皎心仪的姜楚……宋知行咬了咬牙,那厮不提也罢,太子殿下定是要继承大统的,来日后宫中定然尽是莺莺燕燕,皎皎这般刚硬,哪里会愿意与人共侍一夫? 到头来还是钟落斐合适些,可一想到钟落斐,宋知行心中就有强烈的预感,皎皎嫁给他不会幸福。 宋珈安见宋知行一言不发,只惋惜地瞧着她,倒是硬生生将宋珈安瞧出一身鸡皮疙瘩。 马车停下,宋知行回过神来,撩起帘子率先从马车上下来,递出手来将宋珈安扶下马车。 “小姐,夫人寻你过去。” 钟氏的贴身丫鬟见宋珈安回来,忙迎了上去。 宋珈安闻言脸上挂起笑来。“看来是母亲想我了,哥哥我去寻母亲啦。” 提到钟氏,宋珈安的眉眼间都沾染上笑意,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丫鬟欲言又止的神色。 第125章 北砚求娶 “母亲,听说你想我了。”宋珈安人还未到,软糯舒服的声音就已经传来。 还未等钟氏回头,她的腰上已经环上一双手臂。宋珈安紧紧抱住钟氏,前几日病重,钟氏身子不爽利,宋珈安,宋知行不约而同选择瞒着钟氏,怕钟氏的身子受不住。 病中的孩子总是思念母亲的,宋珈安也一样,如今总算见到了钟氏,定是要在母亲怀里好好撒娇的。 钟氏神色一顿,叹了口气狠心扒开宋珈安的手,眼底尽是凌厉与愁苦。 宋珈安意识到不对劲,泪眼汪汪地看向钟氏,“母亲,可是皎皎哪里惹得你不高兴?” 钟氏见宋珈安如此乖巧,心中悲痛更甚。她指尖颤抖,声音带着哭腔。“宋珈安你回答我,你什么时候与广陵王北砚扯上关系了!” “什么?”宋珈安也是一头雾水,可见母亲如此失态,宋珈安似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女儿与那广陵王只见过几面,统共怕是说不上十句话。” 钟氏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泪不甘心的流出。“既然没有关系,为何他会在当今圣上的御书房,向圣上求娶于你?” 宋珈安闻言瞪大了眼睛,心中仿佛被雷劈过,直接碎成两半,久久缓不过神来,良久又喃喃问道:“母亲说的可是真的?广陵王求娶我?我与他毫无干系,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父亲亲耳听到的,当场就与广陵王大打出手,广陵王倒是没还手,只站着任凭你爹厮打。现在宫中都言广陵王殿下对宋府大小姐一见倾心,怕是宋大小姐及笄就会将其娶到长陵去。” 钟氏将宋珈安揽进怀里,细细用手临摹着宋珈安眉骨。不禁黯然神伤。长陵那是什么地方,民风彪悍,黄沙遍地,与大景隔了数千里,若是广陵王真的铁了心要将皎皎娶到长陵,怕是皎皎这辈子,终其一生也只能在梦中眺望大景。 …… “荒唐!简直是荒唐!北砚他要做什么!” 沈叙气极,眸中划过一起细不可查的杀意。他恨不得现在就去将景元帝赐给北砚的庭院翻个底朝天! 一旁的祝允准与正则规规矩矩站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喘。只得在心中暗骂北砚这个畜生!简直是表里不一!简直是衣冠禽兽!简直是有辱斯文! 祝允准更是恨地咬紧了牙关,宋珈安在沈叙心中的地位,沈叙的这几位心腹算是有目共睹。端尧说宋珈安是沈叙的软肋,可祝允准倒不这么认为。 恐怕连同北砚都会觉得宋珈安是沈叙的软肋,祝允准却觉得,沈叙这人没有软肋,有的只是逆鳞,宋珈安是沈叙的逆鳞。 龙之逆鳞,触之必死! 果不其然,沈叙穿上太子华服,芝兰玉树,何在俊美,当然要是忽略沈叙拔出纯钧剑,眼底冷得像是深不见底的寒潭。 一旁的祝允准忙拦住沈叙。看沈叙气息不对,他忙问道:“你这是去哪?北砚可不在府中。” “那他在哪?” 沈叙像是只守护领地的猛兽,只一眼便让二人毛骨悚然。 “主子,闻言广陵王在圣上的御书房中。”正则实在是受不了沈叙那看死人的眼神,小声嘟囔道。 “御书房?” “没错。” 沈叙抬起纯钧剑,直奔御书房而去,盛怒之下,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住嘴,纷纷为沈叙让出路来。 “沈叙!你要去干什么?你是不是疯了!” 第126章 北砚这个老匹夫 祝允准喝退了房中的下人,忙上前将沈叙按在椅子上,将手中的纯钧剑卸了下来。 “你要去干嘛?去捅北砚一剑?如今此事还未板上钉钉,想必圣上也不会答应,再不济,还有宋太傅呢。”祝允准不紧不慢道:“他以为姜水宋氏的大小姐好娶呢!我也是听父亲说的,宋太傅在朝为官二十二十余载,大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可今日,那脸都绿了。直接在朝堂上大打出手,啧啧啧。” 沈叙方才只觉得急火攻心,加之旧伤,差点一口热血吐了出来。他强压住喉咙中的痒意,嗓音嘶哑:“钟家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沈叙此话一出,祝允准猛地一拍大腿,“你不说这个我还想不起来,那钟落斐简直是趁火打劫!好像是已经张罗着去宋家提亲了。宋夫人对钟落斐那是放一百个心,但是宋大小姐一直告病在床,此事便搁置了,但是在外人看来,宋钟两家已经算是亲上加亲了。” 沈叙气笑:“他倒是会钻空子。” “那你现在什么打算,除了捅北砚一剑。”祝允准斟酌了用词“就是非要是宋家大小姐么?那宋珈安我也是见过的,那身板养在东宫……”别养死了。 沈叙拿起一边的书简砸向祝允准,“没话说就出去!” 祝允准撇撇嘴,“本来就是嘛,宋珈安那身子,在宋家娇养那么久,还是这般柔弱,她那身子,哪里经得住东宫的血雨腥风?” 沈叙皱了皱眉,冷冽的眸子扫向祝允准,使得祝允准不禁打了个寒战。 “行行行,嫌弃我多嘴,那我走,我走还不行么!” 祝允准将握在手中的纯钧剑放在沈叙眼前,忙蹑手蹑脚地走出房中,从外面将门带上。 见正则惴惴不安地站在门外,祝允准上前拍拍他的肩膀,面露可怜之色,“这几日少惹你家主子,还有,正则,记住,越美的女人越麻烦。” “什么?” 祝允准见正则一副不开窍的模样,不由得在心底叹了口气,“这几日我先不过来了,辛苦你了。”谁让你家主子老婆没了呢? 正则一脸正色,祝允准也不知道他听懂了没,只看他满脸写着义不容辞,“放心吧祝公子,我定会照料好我家主子。” 祝允准点点头,好嘛,少年有前途。 “正则。”沈叙的声音从房中传来,正则一刻也没耽搁,还未与祝允准道别便推门而进。 “主子有何吩咐?” 沈叙从软榻上起身,将外衣披上,“走,随我去见见广陵王。” 宋府。 宋卓坐在座位,铁青着一张脸,各位宗亲围坐在一起,大气不敢喘。 宋卓及冠之年便成为了宋家家主,虽手段强硬,却向来如沐春风,像翩翩公子一般,其子宋知行将他白切黑的做派学了十成十,按广陵王北砚的话说就是宋家男子向来道貌岸然。 像如今这般杀意尽显倒是第一次。 “卓儿啊,你消消气,我看那广陵王要娶皎皎没准也是皎皎的福气。广陵王也算是名享天下,这般的人物,也不算是辱没了皎皎。”宋老太太听说了这件事,病都好了大半!若是宋珈安嫁给广陵王,是一定要去长陵的,这样家中还有谁能给她添堵? 此话一出,钟氏与宋知行转头瞥向宋老太太,眉眼间尽是不满。宋卓更是将桌上的茶杯打翻在地,“他北砚名显天下,母亲以为他是什么好名声,是将十万降将全部活埋,还是将敌将家人斩于城下?北砚杀伐之命人尽皆知,天下仇人遍地,皎皎嫁给他,就是活靶子。再者说北砚就是个老匹夫,我在他这个年岁,知行已经出口成章了。想娶皎皎?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宋老太太不欲放弃这个令宋珈安离开的机会,将手中的拐杖敲得噔噔响。 “皎皎也是我的孙女,也在我身边长大,难不成我就想让她远嫁?那广陵王那边逼得紧,难保圣上不会答应。” 钟氏的心不禁“咯噔”一声,她转头望向宋卓,“钟家那边已经说好了,即刻便可上门提亲,到时候只说皎皎已经与落斐那孩子有婚约了即可。” 宋卓闻言不语,宋知行眼中划过一丝阴冷,钟落斐这出趁火打劫使得果真是好。他抚过钟氏的手,轻声安抚道:“母亲现在千万不要自乱阵脚,凡事还是要问问皎皎,若是皎皎不愿,母亲这般不是害了皎皎么?” “皎皎怎会不愿?她与那落斐从小到大的缘分。” “那母亲怎么就觉得皎皎对落斐哥哥是情爱而不是对妹妹对兄长的情谊?” 钟氏哑声。 “可现如今,可还有别的办法?” 宋知行强挤出笑来,“母亲别急,总有办法的。” 宋卓叹了口气,他叱咤官场这么多年,独一次感受到束手无力。而这独一份的束手无力,竟然是在女儿的婚事上。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若是实在没有办法,便从我门下门生中,选个品行端正,德才兼备却家中贫困的,入赘吧。” “不行!”闻言宋老太太拍桌而起,就算她再怎么不喜,那宋珈安也是宋家独一份的嫡出大小姐,婚事怎可如此草率,怎可……对宋家无甚好处? “那皎皎在家中娇养十余年,是京都第一贵女,怎能便宜了那……” 宋老太太还未说完,便被宋卓堵了回去。 “母亲若是真的为皎皎好,就多想想办法,若是不想,那庆王侧妃今日随军,母亲若是现在出城,还能见最后一面。” “卓儿!你!”宋老太太攥紧着手,气得咳嗽不止,林苏荷受的所有苦,宋珈安都派人在宋老太太面前念叨了好几遍,气得宋老太太险些吐血,晕厥过去!自己的苏荷被锯断了腿,做成了人彘!富贵人家的人彘都过得生不如死,更别提是随军的人彘,任凭士兵们发泄,自己的苏荷昔日也是娇生惯养的,如何能受得这样的罪! 第127章 做牡丹花下死的风流鬼 “苏荷受的苦,不都是拜宋珈安所赐!” 宋卓闻言眉头一皱,“母亲,将林苏荷随军是皇后娘娘的旨意,难不成母亲是对皇后娘娘不满?再说,林苏荷妄想害皎皎,这笔账你以为我会轻易就这么算了?” 宋老太太闻言脸色煞白,满脸惊恐,跌跌撞撞从主位下来,颤巍巍地拽住宋卓的衣袖。“卓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儿子为官多年,虽是文官,可安排几个人随军还是轻而易举的。” “你!你!苏荷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为何你要如此狠心?”宋老太太撑不住后退几步,指着宋卓怒骂道。 “你怎么如此心狠!不安排人照顾她就算了!还要招人折磨于她?” 宋卓偏着头,连一个眼神都不想给予宋老夫人,犀利的眼底尽是淡漠,“我向来如此,母亲这是才发现么?”宋卓站起身,伸手将宋老夫人扶住坐下,在她的身边轻声说道:“那母亲以为,当年林苏荷父母偷情之事是谁传出去的?又是谁将她的父亲杀了的?” 宋卓语气淡淡,似乎说了件平常之事。可足以令宋老太太崩溃!她颤抖着手,突然发狂,睚眦欲裂! “你!你这个孽畜!你这是兄弟相残!你杀了你的哥哥!” 宋老太太此话一出,各位宗亲面面相觑,迫于宋卓的压力,又纷纷垂下头。 宋卓轻笑一声,眼神比方才更幽暗了些。“母亲,你想清楚了,我可没有兄弟。” 宋卓的话提醒了宋老太太,她想到自己方才的失态,心中又不禁后怕起来。若是被宋家宗亲知道自己在嫁到宋家之前就生了孩子……自己这后院的掌家之权!恐怕要拱手让人不说,自己在京都的声望!也将不复存在! 宋老太太念到此处,只得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是母亲失言了。” 宋卓转身坐在宋老太太身边,望向宋老太太的眸子里溢出幽幽笑意。“我本觉得亏欠林苏荷,便同意将她带回宋家养着,若是她听话,给她找个好亲事也未尝不可,可她竟然敢对皎皎下手,早知如此,当初我就该将她掐死。” “母亲还是不要为她求情了,儿子心意已决,若是母亲执意护着她,儿子自然有自己的办法,料理母亲。”宋卓拿起下人递上的茶杯轻抿了口,还是那般风光霁月的模样,可宋老太太硬生生出了一身冷汗! 疯子!宋老太太惊恐得瞪大了眼睛,她本来还纳闷!钟氏虽是将门虎女,可性子温和,大气端庄。宋卓又公正严明,怎么生出了宋珈安这般狠辣的女儿!宋家人都是疯子!宋老太太这时才明白,为何姜水宋氏可以百年过去依旧如日中天!宋家嫡系里骨子里带着疯!带着狠辣,带着为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拗。 宋知行见宋老太太这般,心中明白了大半,笑着吩咐身边的小厮:“听闻祖母近些日子身体不适,如今我瞧着祖母脸色不佳,将祖母送回房中休息。” “是,公子。” 琼华院。 “小姐,老爷夫人都在前堂呢?你不过去嘛?”白翠将药膳放下,伺候着宋珈安梳妆。 “我现在不能过去。”宋珈安叹了口气,若是她现在过去,在钟氏的劝导下,怕是只能认下与钟落斐的婚事了!可……宋珈安攥紧了景圣楼楼主的令牌,心中一片凄凉。 “真不知那广陵王怎么想的,那么大岁数了!竟然要娶小姐。”白翠自从在别处听了这个消息,就一直愤愤不平。 “那长陵之地,黄沙遍地,小姐怎么能嫁去那种地方?老爷不同意,那广陵王就去求圣上,当真是无耻。” 宋珈安见白翠双颊气得鼓鼓的,忍不住笑出声来,可清亮的眸子里无甚笑意。宋珈安的唇上没有一点儿血色,显得无助又凄哀。 广陵王确实打了她个措手不及,她冥思苦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入了广陵王的眼,现如今整个宋家都在为她想办法,父亲更是为了她与广陵王大打出手,想到此处宋珈安又不免觉得好笑,父亲一生风光霁月,二十多年的形象算是为自己毁于一旦了。 宋珈安摩挲着手中的玉,不免伤怀起来,若是姜楚还在,会不会不同? * “太子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北砚听下人通报,起身笑着将沈叙迎了进来。 沈叙抬眸看向北砚,见他一副与平常无异的神色,眼中尽是复杂。仿佛二人之间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你如今怎么有空到我这里了?以往怎么请你都不来。”北砚倚在椅子上,见沈叙冷着张脸,不禁调侃道。 沈叙无奈的叹了口气,拿起茶杯轻抿一口,随即看向北砚,“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别装了,你知道我为何而来。” “哦?太子殿下这么说,我还真就不知道了,不知北砚哪里惹到了太子殿下?” 沈叙敛眸,望着北砚眼角的淤青忽而笑了。“这宋太傅一介文臣,没想到下手如此重。” 闻言北砚倒也不气,反而大方一笑。“你们大景有句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要娶宋大小姐那样的美人,想来是要波折些的,不然太过了这么久,怎么不见太子殿下有所进展呢?” “你!”沈叙站起身,眼底沉黑隐晦,恨不得让北砚再也开不了口! 北砚哈哈一笑,“我这是戳到太子殿下痛处了?” “父皇与宋家不会同意的。” “你怎知不会?” 沈叙瞥了北砚一眼,望着他脸上的淤青低声一笑,“我以为你脸上的伤已经说明问题了。” 北砚抬手摸摸伤处,扯了扯嘴角,眼神微暗。“太子殿下有什么好得意的呢?恐怕在宋卓眼里,你与我并无差别,同样狠辣,同样手中沾了无数的血,他不会将女儿嫁给我,难不成就会同意将女儿嫁给你?” 沈叙闻言眸色一暗,北砚以为戳到了他的痛处,还不等得意,沈叙那双桃花眸微微上挑,带着笑意。 “怎么无甚差别了,广陵王足足比孤年长十三岁,难不成广陵王殿下忘了?” 北砚瞪大了眼睛,不禁气笑。好啊,这么玩是吧? 第128章 沈叙,你要与我为敌? “现在觉得我岁数大?之前教你兵法的时候怎么不说?”北砚抱臂而立,话音轻挑。 沈叙眸色一深,随即淡淡开口道:“广陵王对我的教导之恩,在你放走端尧之时已经算清了。” 北砚闻言一僵,干笑两声,“你真打算因为这事与我恩断义绝?平雁城八年的陪伴之情,你是一点儿都不顾及啊。” 沈叙不置与否,目光只在北砚身上停留片刻。“我这次前来不是与你说端尧之事的。北砚,说出你的目的,怎样才能放过宋珈安。” 北砚轻笑一声,眼底划过一丝狠辣。“太子殿下这话说的,难不成我广陵王府就是龙潭虎穴?那宋家女嫁与长陵亲王已然是高嫁,她,宋家,都应该知足。” “再说那宋大小姐花容月貌,太子殿下怎知道我不会好好待她?” 沈叙微眯着眼睛,眉眼间的情绪看不清明,冷冽的眸子寒得直坠深潭,顷刻间,北砚感觉后背都冷透了。 “那说出你的条件。”沈叙不认为北砚是真的对宋珈安情根深种,北砚这样的人没有心,哪里会有情爱?北砚所做的事,无一不关系到长陵。 “太子殿下果真是聪明人,听说前些日子太子殿下下令撤去了在平雁城任职的长陵将领。” 北砚俯身为沈叙添了杯茶,勾着嘴角,眼中尽是势在必得。 “我长陵将领镇守平雁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太子殿下这是寒了我长陵将士的心啊,若是太子殿下收回成命,本王即刻返程回到长陵,那小美人便留给太子殿下。” “北砚,你痴心妄想。”沈叙唇边溢出苦笑。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那宋大小姐本王非娶不可,沈叙你应该知道,与我作对,从来都没有好下场。” 北砚眉心紧皱,他极少与沈叙动怒,八年前他对沈叙是欣赏,如今他竟然亲手培养出了个旗鼓相当的对手!沈叙多在乎那宋家女他看在眼里,北砚神色冷峻下来,如此,就算给他个教训。 沈叙起身欲走,有北砚在的地方他一刻也不想呆。北砚在背后叫住沈叙。 “沈叙,你当真要与我为敌?” “难道不是广陵王要与我为敌么?”沈叙停下脚步,望着白雪漫天的屋外,头也不回地离开。 “主子,现在我们去哪?” 飞雪飘在沈叙的肩上,连同衣袍都染上肃杀之气。 “走,去宋府。” 宋府,琼华院。 宋珈安倚在窗前,手抱着暖炉,整个人缩在长袍里,三房五房的孩子听说琼华院中的梅花开了,蹑手蹑脚溜进去欲折下几枝。 年长些的孩子小心地环顾四周,伸出指尖点了点弟弟的头,“我们小声一点,折了就走,听母亲说琼华院中的大姐姐身子不好,我们勿要冲撞了她。” 两个毛团子踮起脚来笨重地够着枝丫,殊不知宋珈安将他们的行为尽收眼中。 在一旁倒水的白翠循着宋珈安的目光望去,连眼睛都瞪大了几分。宋珈安最不喜别人沾染琼华院中的东西,那帮守门的难不成是吃干饭的?就这样把人放进来了? “小姐,奴婢这就将两位公子送出去。” 宋珈安摆摆手,眉眼中沾染温柔。“让他们摘吧,听说三房五房的叔母喜花,他们应该是要摘给自己的母亲,为何要拦着?” 宋珈安望着喜气洋洋的一幕心底一阵刺痛,前世她对眼高于顶,对那些庶出的弟弟妹妹不甚宽厚,可最后却受了自己的牵连!小小年纪就丢了命! “哎呦!这琼华院几天不见,冷清不少啊。” 宋珈安正沉思着,被一声犀利的女声打断。她蹙了蹙眉,望着款款而来的身影,隐下眼中的暗潮。 “听说姐姐身子受了寒,妹妹我便来看看。”宋颜希一身红衣,站在雪里颇有风味,她喜形于色,嘴角久久不下,哪里是探病地,倒像是看热闹的。 “白翠,去将我这位好妹妹带进来。还有,去找母亲,说我沾染了寒气下不了床,想见母亲。” “是,小姐。” 寒气顺着门侵入屋中,宋颜希进了门,抖了抖身上的雪,转头冲宋珈安挑眉笑笑。 “这雪下得极好,姐姐何不与妹妹出去玩耍?” 宋珈安被风一吹抱紧了手炉,宋颜希见状甚是得意。“瞧我这记性,姐姐从娘胎里身子就不好,定是没办法如妹妹般跑跳的。” 宋珈安闻言暗自叹气,自己身子不如宋颜希硬朗,同龄的妹妹在雪里嬉戏打闹,自己只能窝在房中,点上几个手炉才能将手捂暖。所以宋颜希每天冬天都会到琼华院调侃一顿,这十几年,倒是毫无长进。 宋珈安莞尔一笑:“倒是不如颜希妹妹的,刚解了禁足就生龙活虎,听说祖母已经为妹妹挑好了夫家?不知是哪家公子?”宋珈安面上毫无破绽,绝美的面容上尽是紧张,仿佛真的是一个关心妹妹亲事的姐姐。 宋颜希攥紧了拳头,宋老太太本想让她高嫁,可奈何之前算计宋珈安的事令宋卓与钟氏怀恨在心!有他们二人从中作梗,哪里还会有什么好亲事! 挑来挑去只选中了一个四品官家的庶子!那庶子也是个无才无德的!宋颜希死死瞪着宋珈安,眼中似要喷出火来!装什么!我如今这样,不都是拜你所赐么! 宋颜希恨不能掐住宋珈安纤细的脖颈,活活将她掐死! “妹妹怎么了?难不成是姐姐说错话了?”宋珈安将宋颜希的愤怒收入眼中,挑了挑眉道。 宋颜希隐下眼中的嫉恨,强挤出两声干笑。“姐姐关心妹妹,妹妹心里也是高兴的。” 宋珈安端起桌上的茶水,放在嘴边轻抿一口,懒洋洋地抬眼道:“妹妹高兴就好,看来母亲为妹妹寻的这门亲事,妹妹是极为满意的。” 宋颜希气到浑身发抖!满意什么!母亲明明告诉她,她是做皇后的命,她应该嫁给太子!而不是那个无所事事的庶子!宋颜希想起什么似的,眼珠一动。 “听说姐姐也是好事将近,那广陵王也是枭雄。妹妹在此先恭喜姐姐了。”宋颜希得意起来,那广陵王比宋珈安年长了近二十岁,再说广陵王周身那杀伐气,宋珈安这身子能在他那里活过几日?姜水宋氏嫡小姐又能如何?最后还不是要嫁到长陵那鸟不拉屎的地方?想必连死,都只能死在长陵! 第129章 所为何事? 宋珈安挑挑眉,“颜希妹妹在哪里听得谣传?我要嫁给广陵王?” 宋颜希文闻言不禁笑出声来,“姐姐怎还不承认呢?现在整个京都谁不知道广陵王求求娶姐姐你啊。” “妹妹你也说了,只是他求娶,难不成他要娶,我就必须嫁,连个说不的权力都没有吗?我父兄皆在朝为官,宋家为四大世族之首。若是我不嫁,难不成那广陵王会架把刀逼着我嫁?” 宋珈安站起身来,拍拍宋颜希的肩,附在她的耳边轻语道:“妹妹与其担心我,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二婶现在为了你的亲事焦头烂额,束手无策,成天跪在母亲院中求母亲垂怜,妹妹既然对这门亲事很是满意,就去劝劝二婶。” 宋颜希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浇了盆冷水,全身战栗起来。嫉恨与不甘几乎将她吞没。 凭什么! 宋颜希这十几年问得最多的,就是凭什么!凭什么宋珈安一出生就被整个宋家捧在手心里,凭什么她有疼她爱她还在朝中举重若轻的父兄!无论她闯出什么祸事,宋卓与宋知行都能给她撑腰!而自己什么都没有!父兄不争气,连母亲都出身小门小户,不像钟家那样有排面。 凭什么?宋珈安的父兄可以为了她当众得罪广陵王,而自己的母亲连给自己退个婚都做不到! 宋颜希双目泛红,望向宋珈安的眼中尽是冰冷与杀意。嫉恨占据了她的全部,满脑子都在叫嚣杀了眼前这个人!杀了宋珈安! 宋颜希拿起桌上的茶杯朝宋珈安狠狠砸了上去,宋珈安有所防备,侧身一躲,杯子砸在门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宋颜希见未伤到宋珈安,心中恨意更甚,直接朝宋珈安扑了上去,双手收紧掐住宋珈安的脖颈暗暗用力。 “来人!来人!”宋珈安从喉咙中挤出求救声,门外的白翠带着小厮踹开门,闻讯赶来的钟氏见宋颜希对宋珈安下毒手,血直冲到头顶。她厉声吩咐道,下人们闻令将宋颜希压倒在地动弹不得。 宋珈安跌坐在一边,捂住脖颈大口的呼吸着,泪顺着脸颊大滴大滴流下。 “母亲,母亲。”宋珈安便钟氏伸出手来,眼底尽是依赖与委屈。 钟氏哪里能见得自己当成掌上明珠的宋珈安受这种委屈,赶忙上前宋珈安拢在怀里,轻声安抚着。 钟氏抚过宋珈安的泪,满眼皆是疼惜。“皎皎不怕,皎皎不怕,都怪母亲平日里太过友善,才使得有些不知死活的敢对你下毒手!” 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宋颜希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后背一凉,身上冷汗直出!自己怎么就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对宋珈安出手!还被钟氏抓了个正着。 “夫人!夫人!都是误会,不是这样的!” 钟氏的目光冷冽,仿佛要在宋颜希身上划出血淋淋的伤口来。 “都是误会?亏你说得出口!若是我来得再迟些,怕是皎皎已经遭受了你的毒手!” 宋珈安在钟氏的怀里探出个毛茸茸的脑袋,一双勾人的杏眼含着泪。 “母亲不要怪颜希妹妹,颜希妹妹因为亲事心急了些……” “什么?亲事。”钟氏看向宋颜希,不禁气极反笑:“你的亲事是我定下的。若是你不满意,你大可以去寻我,为何要迁怒于皎皎?你几次三番伤害皎皎,当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么!” “夫人,夫人饶命!不是!事实不是这样的!” 宋珈安攀上钟氏的肩,病殃殃的倚在钟氏身上,“母亲,妹妹让我将来好生侍奉广陵王殿下,母亲,女儿是不是真的要嫁给广陵王啊,母亲,女儿不想离开大景,不想离开您。” 宋珈安的泪落在钟氏的手背上,烫得钟氏心里发苦。她狠狠瞪了眼地上的宋颜希,不禁暗骂道:“你在皎皎面前胡言乱语什么!嫡女的亲事你也配置喙!来人啊!” “夫人。有何吩咐。” “将她给我拖到前堂,等老爷回来上家法!让各位宗亲都看看,我们宋家竟养出这么个残害姐妹的畜生!” “是!夫人。” 宋颜希泪糊了满脸,睚眦俱裂道:“夫人!夫人冤枉啊!” 钟氏将宋珈安按在怀里,连一个眼神都不屑于给宋颜希。 “皎皎不怕,母亲与爹爹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定不会让你嫁到那长陵去。” 宋珈安见钟氏满眼坚定的模样,心头一热,真的流出泪来。 “母亲,有你们真好。” …… 钟氏将宋珈安扶到软塌上,宋珈安身子弱,沾上了被褥眼皮便沉了下来,眼前一黑,连钟氏何时离开的都不清楚。 宋珈安睁开眼时,天已经昏了,雪倒是一直下着。她踱步到窗边,微凉的冷风吹在脸上,使得她清醒了不少。 宋珈安的眸子愈发清明,窗外传来“簌簌”的脚步声。这场景太多熟悉,在宋珈安梦中出现了无数次,她心头一颤,在自己手臂上狠掐一把。 痛!这次不是梦!宋珈安急急忙忙推开门,与一个黑影撞了个满怀。 宋珈安惊喜抬头,却在看清来人之时眸子黯淡无光。 “太子殿下,失礼了。”宋珈安不动声色从沈叙怀中退出来,强压住溢出的泪,“不知太子殿下前来,是出了什么事?” 沈叙将宋珈安的失望看在眼里,他抿了抿唇,神情复杂。 宋珈安将沈叙迎进屋中,沈叙连衣角都沾染上肃杀之气,雪水已经将他的全身都浸湿,这位尊贵无双的大景太子在此刻说不出的狼狈。 门外的正则冻得直跺脚,他陪着沈叙目睹了宋珈安构陷宋颜希这出大戏后,便一直守在琼华院中,正则不禁打了个寒颤,这宋大小姐总算是醒了,不然他真的要冻成冰块了! 宋珈安见沈叙浑身湿漉漉的,也猜出了七七八八,白玉般的耳垂一红,将沈叙拽到炉子旁,又往他怀里塞了个手炉。“太子殿下先暖暖。” “太子殿下来臣女这里有何事?” 沈叙迎上宋珈安清亮的眸子,一字一句道:“为了你的亲事。” 第130章 嫁给孤 沈叙曲着腿坐在炉子旁,一双冷冽的眸子柔和了许多,衣袍湿淋淋的,看得宋珈安一阵心虚。 宋珈安挠挠头,干笑两声:“太子殿下什么时候来的?” 沈叙仰起头,双手搭在膝上,“从你算计宋颜希的时候,我就来了。”沈叙神色淡淡,仿佛只是说了一件平常之事。 宋珈安睁大了眼睛,手局促地放在身子两边,可怜她一直在沈叙面前营造的可怜小白花的形象! 沈叙见宋珈安垂着眸子,耷拉着脑袋,嘴角不自觉勾起,炉子里的光映在他雌雄莫辨的脸上,美得朦胧又窒息。 宋珈安不免心头一窒,前世与沈叙针锋相对,那时恨不能将沈叙先除之而后快,只觉得沈叙面容可憎,如今重来一世,她当真明白了沈叙这张大杀四方的脸有多美。 沈叙挑了挑眉,“宋大小姐在看什么?” 宋珈安忙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竟盯着沈叙愣了神,赶忙将头低下。“太子殿下,是臣女失礼了。” “无碍。” 沈叙拿起桌上的热茶抿了抿,冷淡的声调无与平常无碍。 外面的正则将屋中二人的对话偷听个清楚,他可以举双手发誓,他真的不想偷听,只是不贴着门根本听不清。自家主子看似神色淡淡,没准心里早就乐开了花,要是身后有尾巴,早就摇个不停了。 原本沈叙不怎么在意自己的容貌,沈叙生得太过漂亮,在战场常常被敌人嗤笑,久而久之在平雁城就带着面具示人,如今回了京都,自从上次沈叙意识到宋珈安喜欢他这张脸,便开始加倍呵护起来。 正则想起沈叙前几日重伤却小心翼翼处理脸上的伤口时,他还不理解,如今看见宋珈安对着自家主子的脸发愣,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美色误人!美色误人啊! “太子殿下生得真是好。”宋珈安喃喃道。 沈叙闻言轻笑出声,宋珈安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沈叙眼中似乎闪过一丝得意。“宋大小姐认识孤这么久,竟然才知道?” 宋珈安嘴角抽了抽,只得站在原地干笑两声。“太子殿下说得对。” 沈叙站起身,冷冽的目光扫过宋珈安的全身。完美的体魄在烛光中勾勒,宋珈安下意识想要后退,沈叙与生俱来的气场劈天盖地,宋珈安冷汗直出,仿佛被猛兽盯上,下一刻就会被扼住喉咙。 “宋大小姐可想嫁给广陵王?” 宋珈安闻言眼中燃起希冀,双膝一软跪在地上。“臣女自然是不愿的,求太子殿下帮帮臣女。” 宋珈安仰起头,清亮的眸子泛起水雾。这几日广陵王背靠长陵不断向圣上施压,父亲这几日也未免力不从心,父亲与北砚不对付,这次却为了他向北砚示好,可北砚铁了心,一心要娶她。 沈叙俯身将宋珈安扶起,“孤有个办法,你可愿尝试?” “什么办法。” “嫁给孤。” “什么?”宋珈安睁大了眼睛,不禁腿一软,险些跌坐在地,沈叙眼疾手快,勾起她的腰,将宋珈安扶住。 沈叙叹了口气,“只是权宜之计,待到北砚起程长陵之时,孤便还你自由。如何?” “这是最好的法子,只要你与孤有婚约,你便是这大景的太子妃,北砚若还是坚持,便是欺人太甚。如此两国开战,长陵也是理亏,北砚是个聪明人,到时定不会强求于你。” 宋珈安脸色煞白,藏在袖口的手不住的颤抖,泛白的指尖紧紧攥住景圣楼的玉牌,心底不由得泛起酸涩,虽然知道沈叙说的是权宜之计,可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嫁给旁人,除了姜楚。如今姜楚为了救自己,被埋在庆王府暗道之下…… “宋大小姐考虑清楚,今日广陵王上朝时又提起此事,只要你嫁给她,长陵便每年向大景进贡金银绸缎,已经有很多大臣临阵倒戈,劝父皇答应此事。” “宋大小姐要早做决断,孤承诺,只要北砚回长陵,孤便即刻还你自由。” 宋珈安抿了抿唇,朝堂上的风起云涌她又怎会不知?他的父亲因为此事已经熬出,白发母亲以泪洗面,哥哥争相奔走…… “太子殿下,臣女想好了,臣女愿意。”宋珈安将玉牌握在手里,姜楚死后她便想着永不嫁人,如今应了沈叙这权宜之计,日后拿到退婚书,便有理由封心锁爱,再不提嫁人之事。 “可是……” 宋珈安不免踌躇起来,父母亲不愿自己嫁给广陵王,可不见得就愿意将自己嫁给沈叙。从小父母亲便给自己灌输皇家尽是血雨腥风,不愿自己入皇家。 沈叙挑眉一笑,“宋大小姐是担心宋太傅不愿?” 宋珈安叹了口气,“回太子殿下,正是如此。” 沈叙眸色一暗,“明日孤找宋太傅谈谈此事。” 宋珈安坐在软塌上,仰起头看向沈叙,“没用的,父亲想必是不会容同意的。” 宋珈安望着屋内摇曳的烛光,有个法子油然而生。“太子殿下,臣女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沈叙歪着头,素来凌厉的眸子在烛光下很是温柔。 宋珈安心一横,抬手拽住沈叙的衣袍,将桌上的烛灯打翻,大声喊道:“来人啊!快来人啊!有采花贼!快来人啊!” 门外的侍卫听到巨响,心头一颤,那可是宋家大小姐!要是出了什么事!怕是将他们的命都赔上去都不够! “还愣着做什么!快踹门!出了事谁都别活!” 门从外面被撞开,侍卫们纷纷闯进屋中,见宋珈安死死拉着一个男人。 一个男人!没错!是个男人! 侍卫长见状不禁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他颤着声道:“大小姐不怕,奴才这就……将他拿下。” 沈叙睁大了眼睛,不禁气笑,俯身在宋珈安耳边咬牙切齿道:“这就是你想到的办法?嗯?” 宋珈安不好意思地笑笑:“太子殿下谅解一下,事急从权嘛。” 沈叙叹了口气,目光直直落在侍卫长身上,冷笑道:“睁开你的眼睛看清楚,拿下孤?谁给你的胆子?” 第131章 肌肤之亲 一听这话,闯进来的侍卫这才敢抬头看向这个胆敢闯进大小姐闺房的男人。 凌厉的声调性感冷冽,沈叙掀开阴冷的双眸,狭长的眸底尽是阴郁。 身姿挺拔,与生俱来的气场压得他们喘不上气来。 侍卫们的目光随着沈叙雌雄莫辨的脸缓缓下移,只至看见袍底绣上的四足金蟒! 屋中顿时安静,宋珈安甚至能听到侍卫们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谁懂啊,若不是堂堂七尺男儿流血流泪,侍卫们真的想抱头痛哭。这日子太抓马了。先是宋家捧在手心里的嫡小姐房中进了采花贼,谁知心采花贼摇身一变成了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您……您怎么来了,这是我们小姐房中,就算你是太子也不可私闯民宅,调戏臣子之女啊。”侍卫长垂着头低声嘟囔着,转头给了身旁人一个眼神,快!快去寻老爷和夫人!快去啊! 正在惩治宋颜希的宋卓与钟氏听到这个消息不禁眼前一黑,险些站不住。平复心情后派人将沈叙请到前堂。 此事宋卓并未伸张,偌大的前堂只有沈叙,宋珈安与宋卓夫妇。 沈叙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宋卓急火攻心,对着宋珈安怒道:“你给跪下!” 宋珈安不敢违背宋卓,乖巧的跪在前堂中间,她大病初愈,唇色惨白,原本纤细的身子更加羸弱。 毕竟是自己宠了十多年的掌上明珠,见宋珈安如此,宋卓不禁心下一软,可转眼间又气急!女儿到了情窦初开的年岁,这宋卓是清楚的,可谁都行,沈叙不行! 还有北砚也不行,宋卓在心里补充道。 沈叙这人宋卓是欣赏的,可他是未来的帝王!将来必定妻妾成群,倒时候自己的皎皎要如何自处?后宫的明争暗斗,自己的皎皎要如何应对?别的不说,先皇后叱咤疆场,巾帼不让须眉,这般的奇女子被后宫吞噬个干净,自己羸弱的皎皎,怕是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沈叙见状快步上前,挡在宋珈安身前。朝宋卓拱手行礼道:“宋太傅,此事与宋大小姐无关,是孤心仪宋大小姐已久,欲娶宋大小姐为妻。”沈叙目光坚定,看得宋卓更为生气! 宋珈安抬头看向挡在自己身前的沈叙与暴跳如雷的父亲,无助地缩了缩身子。 沈叙转身将宋珈安扶起,“宋太傅,皎皎身子弱,不能长跪,若是宋太傅想罚就罚孤吧。” 宋太傅冷笑一声,看向沈叙的目光幽暗至极,你都自称“孤”了,我怎么罚你? 宋珈安缩在沈叙身后,感受到自家父亲的凌厉的目光,踌躇地探出头来。“父亲,皎皎心仪太子殿下已久,求父亲成全。” 也可怜宋卓风光霁月的一个人,此刻被自家女儿气得跳脚。他伸手想将宋珈安从沈叙身后拽出来。“你给我过来!反了你了!” 宋珈安不愿,侧着身躲开,父女二人便开始围着沈叙玩起了捉迷藏。 沈叙见状将宋珈安拢在怀里后退几步,“宋太傅,这一切都是孤的错,宋太傅就不要为难皎皎了。” 宋太傅站定深吸几口气,强忍着怒气道:“太子殿下请回吧,今日之事就当没发生过。” 此话一出,不止宋珈安,连一向不显于色的沈叙都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什么?没发生过?父亲你什么意思?我与太子殿下亲事……” 宋卓打断了宋珈安的话,冷笑一声:“亲事?什么亲事?今日难道不是太子殿下登门与我共同议事么?哪里来的亲事?” 宋珈安只觉得不可思议,她之前是知晓父亲不愿让自己嫁到皇家,只是没想到,如今被“捉奸在床”了,父亲还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宋珈安抬眼看向沈叙,沈叙挑了挑眉,不禁苦笑,看来自己那东宫在宋太傅看来真的是龙潭虎穴,就算是有了私情也不愿自己的掌上明珠嫁到东宫。 宋珈安不想放弃,从沈叙身后探出头来,“父亲,我与太子殿下已经……已经有了……” 宋珈安看向宋卓,又转头看向沈叙,心一横脱嘴而出。“已经有了肌肤之亲。” “皎皎这辈子非太子殿下不嫁,求父亲母亲成全皎皎吧。” 钟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腿一软险些跪在地上。“皎皎你说什么?你!你简直胆大包天!” 宋卓更是涨红了脸,手一抬就要打在宋珈安脸上,宋珈安下意识闭上眼睛,一旁的沈叙将宋珈安护在身后,“宋太傅,我心仪皎皎,此生非皎皎不娶,求宋太傅成全。” “好啊!好啊!皎皎年幼不知事,太子殿下哄骗皎皎,我定要去陛下面上要个说法!” 皇宫。 景元帝见规规矩矩跪在殿下的儿子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 景元帝心中有气,指着沈叙怒声道:“你真是!你让我怎么说你!你堂堂太子,私闯女儿家的闺房!私闯也就算了。你还让宋卓发现了,你让你父皇这张老脸往哪搁!” 沈叙掀了掀眼皮,“父皇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还是帮儿臣想想,怎么才能说服宋太傅将女儿嫁给儿臣吧。” 景元帝气不打一处来,拿起手边的奏折朝沈叙丢了下去。“现在想起你老子了?你私闯人家闺房的时候想什么了?现在皇后正在坤宁宫安抚钟氏,宋卓正在殿前候着呢!他很久之前就与朕说过,不愿自己的女儿嫁到皇家,朕那时感念她女儿为你挡下了毒,伤了身子根基,便同意了。你这般!是打朕的脸啊!” 沈叙歪着头,奏折从他耳边擦过,沈叙松了口气,“父皇你看着点打,若是伤了儿臣这张脸,怕是皎皎不喜。再说父皇早就知道儿臣的心思,儿臣此生非宋珈安不娶。父皇还是帮儿臣想个法子吧。” 景元帝气极反笑,指着沈叙半天说不出话来,父子俩沉默无言。 良久,景元帝才断断续续吐出一句话来:“那宋卓说的可是真的?你与那宋家女,当真有了肌肤之亲?” 第132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孤也给得起 跪在地上的沈叙看着面前眉头紧锁的老父亲,嘴角一勾笑出声来,“用来搪塞宋太傅的话父皇你也信?再说皎皎如今尚未及笄,难不成儿臣在你眼里就是那畜生?” 景元帝捂住胸口总算是松了口气,“你瞧你这是做错事的态度吗?难不成还要我夸夸你?再说你还知道那宋家女未及笄啊?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你就不能多等两天?” 沈叙跪得乏了,干脆站起身来,抬起那桃花眼,直直地看向景元帝,“儿臣能等,那北砚能等?谁知道北砚那厮会不会出歪点子。” 景元帝刚想训斥沈叙无礼,可话到嘴边觉得沈叙说得也有道理,北砚这人太过狡诈,大有不达目的势不罢休的架势,景元帝这几年不知吃了北砚多少亏,此人做事太过出乎意料,的确应该先下手为强。 “那现在宋卓那边怎么办?”景元帝叹了口气,想到宋卓那张阴沉的脸不由得心虚起来,虽然自己是君,宋卓是臣。可毕竟是自己家的猪拱了人家辛辛苦苦养了十多年的大白菜,不占理啊。 想起宋卓没理搅三分,得理不饶人的性子,景元帝的头有疼了起来。 这对天底下最尊贵的父子,在大殿上相顾无言,良久,将元帝吐出口气来,“来人啊,将宋太府请上来。” “是。” 另一边,祝皇后那边也不好过。 坤宁宫中,祝皇后低着头不知如何面对姐姐生前这位挚友,“宋夫人,稍安勿躁,我相信叙儿是个有分寸的,定然不会有所逾矩。” 祝皇后偷偷瞥了眼在如今脸色阴沉的钟氏,顿了顿道:“这两个都是好孩子,如今两情相悦,我们这些长辈也应该开明些。皎皎这孩子我是非常喜欢的,之前觉得若是和叙儿没有缘分,本宫便将她当成女儿一般对待,如今这般更是亲上加亲,宋夫人说对不对?” 钟氏出身安国公府,一向巧舌如簧,如今竟然半个字都说不出! “娘娘,你明知道我的打算。” 钟氏眼底划过一丝酸涩,祝皇后见状赶忙上前拉起钟氏的手,“宋夫人,是急从权,如今你怎知叙儿不是皎皎最好的归宿?别的不说,光是广陵王此人便对皎皎虎视眈眈势在必得,若皎皎成了这大景的太子妃,北砚定不会欺人太甚。” “叙儿这人像极了姐姐,若是认定一个人就是一生,我能感觉到叙儿是真心在乎皎皎,这世间,情这一字最为难得,宋夫人可愿意相信本宫一次,就当是相信姐姐一次。” 钟氏的手被祝皇后紧紧攥在掌心之中,钟氏抬起头望向祝皇后那张与前皇后三分相像的脸,不由得心头一软,前皇后当年算是名动京都的奇女子,出身文臣之家却独爱舞刀弄枪,甚至拿着一杆长枪上了战场救了那时还是不受宠皇子的当今圣上,此后便整颗心扑在圣上身上,昔日京都中最为明媚的姑娘自断翅膀进了深宫。 先皇后对当今圣上的一颗真心到死也没有消逝。钟氏见先皇后最后一面的时候是沈叙降生之时,那时先皇后便已经形销骨立,可她没有料到,那次见面竟成了永别。 沈叙是先皇后所出,身上流着故人的血,钟氏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此事还是看我家老爷的,若是他执意不肯,我也是没有办法的。” 祝皇后我闻言眉眼才舒展开来,又拉着钟氏说些体己话。 大殿上,宋卓神色冷淡,让人看不出喜悲。景元帝瞧宋卓这副样子实在是心里没底。低眉顺眼地瞥了沈叙一眼,沈叙感受到自家父亲的目光同样心里发毛。 父子两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大殿上大眼瞪小眼。 宋卓轻哼一声,“噗通”朝景元帝行了个大礼。 这一声简直将景元帝的心震颤了。 “求圣上为臣主持公道。臣的女儿尚未及笄,不谙世事,可太子殿下还有几月便要及冠,欺小女年幼,私闯小女闺房,折辱小女,臣在朝为官多年,却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臣这官不做也罢!” 什么?! 景元帝不禁睁大了眼睛,他万万没想到宋卓可以为了这个女儿做到如今这个地步。 当年景元帝还是个不受宠皇子,而宋卓出身名门,年少成名,被先皇钦定进宫成为太子伴读,救了被下人虐待的景元帝一命,从此在夺嫡之战中宋卓便带着宋家坚定地站在景元帝身前,亲手将他扶上皇位。 景元帝亲耳从宋卓口中听到辞官之意,只觉得心中酸涩无比,年少之时二人相互扶持之时的情意历历在目,他赶忙从王位下来将宋卓扶起,“宋卿这是何意?宋卿当面答应过朕,此生为朕为大景倾尽所学,难不成宋卿要食言?” 宋卓被景元帝托起,一时话哽咽在喉。 景元帝咬了咬牙,抬腿踹向沈叙,眉头一竖,“逆子,还不说话。” 沈叙在旁沉思已久,一撩衣袍跪在宋卓身前。 “太子殿下这使不得。”宋卓被景元帝架着,硬生生受了沈叙这一跪,他出身名门,从小最是克己复礼,臣子怎能受太子这一跪? “这当然使得。”沈叙眉眼间尽是坚定,“宋太傅,孤没有折辱皎皎,也不舍得折辱于她,孤刚从平雁城回来之时确实对皎皎多几分在意,皎皎在年幼时为孤挡了毒,如今身子羸弱,孤便想着多护着她些,也算是还了她的恩情。” “可宋太傅将皎皎养得这样好,如同皎月一般,孤心仪皎皎,是真的非皎皎不娶,孤明白宋太傅顾虑,日后孤只皎皎一人,终身不纳妾。” 沈叙顿了顿,望向宋卓的眼中满是希冀。“钟家能给皎皎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孤同样给得起。求宋太傅成全。” 沈叙低下头朝宋卓一拜,额头磕在红砖上发出闷响。 “这怎么使得,太子殿下你日后是要继承大统的。怎能空置后宫?” 沈叙抬起头,眉眼间是宋卓从未见过的执拗。“为何不可?若是宋太傅担心皎皎身子不好不能生育,那孤便从沈家宗亲中选一个孩子精心教导。若宋太傅担心皎皎被世人指责,那孤便封住世人的嘴,谁胆敢多言半个字,孤必让他付出代价。哪怕成为史书中的暴君又能如何?” 宋卓扭头看向景元帝,抿了抿唇吐不出半个字来。 宋卓从未见过此时的沈叙,这位声名在外的大景太子受三国敬仰,向来冷冽难猜。像只蛰伏的狼王,现如今这般模样,倒像是淋了雨的家兽,因为主人的钳制拔去了所有的利齿。 而钳制住沈叙的,正是宋珈安。 第133章 赐婚 宋卓叹了口气,上前将沈叙扶起,端端正正朝沈叙行了礼,“太子殿下,若是……日后有变,请太子殿下看在皎皎常年余毒折磨的份上,能善待于她,放她离开。” 沈叙闻言眸子亮了亮,连忙将宋卓扶起,眼底含着清亮的笑意。 “宋太傅放心,孤定不负她。” 宋珈安在屋中急得团团转,刚想溜出门去便被宋卓身边的小厮挡住去路。 “做何拦我?” 宋珈安步步紧逼,可小厮寸步不让,嘴角勾着笑,让人挑不出错来。“大小姐,这都是老爷安排的,大小姐就不要为难我们了。”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宋珈安瞧着他这副样子,心里的火哑了一半,只得嘟嘟囔囔地回到房中。果真是爹爹身边的人,真是难搞。 宋珈安心中不宁,不由得担心起来,不知沈叙现在如何了。 “小姐。小姐!” 白翠从外面将房门打开,忙冲进去,对着宋珈安气喘吁吁道:“大小姐!宫中,宫中来人了。” 宋珈安忙站起身来,抬手握紧白翠的双臂,“谁来了?” “是圣上身边的刘公公。” 宋珈安眼底划过一起希冀,忙拽起白翠往前堂奔去。 宋家女眷已经聚集在前堂,这昨夜之事宋卓并未伸张,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出了何事。 连因病闭门不出的宋老太太都穿着整齐,满脸笑意的看向刘公公。 “敢问刘公公,不知公公这次前来所为何事?”宋老太太礼数周全,对待刘公公丝毫不敢怠慢。刘公公伺候了陛下将近二十年,全是陛下身边的老人,这宫中谁敢得罪于他,没准人家在圣上多吹吹耳边风,这好日子便到头了…… 刘公公弓着身子还了宋老太太一礼,眼角眉梢都透出得意来,太子殿下对这宋家大小姐的心思刘公公看在眼里,如今太子殿下总算是得偿所愿,他这个老人怎会不跟着高兴? “宋老太太别急,人还没到齐呢!” 宋老太太闻言扫视一圈,眉头蹙起,“宋珈安哪里去了?” “回老夫人,已经派人去寻大小姐了。” “那为何来得如此慢!怎么如此不知礼数?竟让刘公公等她?”宋老太太厉声喝道,满是不悦。 自己这个嫡孙女不仅将自己的苏荷毁了,还闹得家宅不宁,昨夜二房便到自己身边哭诉宋珈安仗着自己的嫡出身份欺压姐妹!那钟氏也是个拎不清的,二话没说就将宋颜希拖到了祠堂!想到此处宋老夫人咬紧了牙,将手中的拐杖攥得更紧了。 这对母女,当真以为这偌大的宋家后宅是她们做主了?她们当真以为自己老了,任由她们所为了? 宋老夫人心生不悦,可随后又想开了些,那广陵王逼得紧,誓要娶宋珈安为妻,似乎连卓儿都束手无策了,看来宋珈安远嫁长陵指日可待!那长陵漫天飞沙,也是要让宋珈安吃些苦头的!可就算吃再多的苦头,也比不上苏荷受的苦! 这个小畜生!宋老夫人眼中燃起熊熊的怒气,今天趁着卓儿与钟氏不在,一会儿定要让她吃吃苦头! 一旁的刘公公眼中晦暗不明,他在宫中呆着整整二十年,什么腌臜事没见过,这宋老夫人与宋大小姐之间,不像是祖孙,倒像是敌人。刘公公垂着头,将眼底的怀疑隐下。 “姐姐也真是的,刘公公你别介意,姐姐平时便不喜动,常常在闺房中一呆就是一天,我们几个妹妹想去看望姐姐时都要在琼华院的凉亭外等很久,怕打扰了姐姐休息。”宋颜希昨夜被宋卓下令打了几个板子,现在腰上还有泛青的疤痕,趴在床上动都动不了,可听见宫中来人了便忙爬起来,想在刘公公面前露个脸,没准就得了宫中那位贵人的青眼。 如今见宋珈安久久不到,心生一计。旁敲侧击地告诉刘公公这宋珈安与传言中勤勉知礼不同,她就是个忤逆长辈,磨磋庶妹,生性懒惰的人,根本不配为大景第一贵女! 刘公公别有用心地瞥了宋颜希一眼,眸子暗了暗,看在这宋家,腌臜事倒是不少。 “这宋大小姐年幼之时为太子殿下挡了毒,如今身子里毒素未清,身子羸弱,嗜睡些也是正常。”刘公公神色淡淡,嘴角挂着莫测的笑意,八面玲珑的话令人挑不出错来。 宋颜希见刘公公为宋珈安说话,不禁脸色铁青,气从中来!本想着刘公公是圣上身边伺候的人,若是在圣上耳边吹吹风,让圣上知道这大景第一贵女的本性就是个懒惰善妒的贱人!没准当今圣上一松口,同意将宋珈安嫁给广陵王。可谁知这刘公公根本不上当! 呸!宋颜希在心底暗暗非议道,不就是一个阉人么!在圣上身边待几年,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东西了! “大小姐来了。” 不知是谁惊呼一声,众人们顺着石板搭成的小路望去。 宋珈安一身藕粉款款而来,少女纤细的身影被雪映衬,腰盈盈一握,一双杏眼光是瞧着便缠绵悱恻,勾魂摄魄。 随着刘公公前来的侍卫纷纷看呆了眼,可意识到眼前人身份之时纷纷低下头来。 宋颜希望着宋珈安这张美得不可方物的脸,恨不得上前将那张狐媚子般的脸刮花! “宋太傅之女宋珈安接旨。” 宋珈安藏住眼底的疑惑,双膝跪下,躬身行礼。 宋家家眷循声纷纷跪下,宋老夫人与宋颜希不禁心头一喜! 难不成当今圣上要赐婚宋珈安与广陵王! 如今京都之中谁都知道广陵王不惜一掷千金也要娶宋珈安为妻!这时送来圣旨,不是赐婚是什么! 宋颜希直觉无比的快意!家世好又能怎样!相貌好又能怎样?还不是嫁给比自己年长近二十岁的广陵王,嫁到长陵那荒凉之地! “宋太傅宋卓之女宋珈安,恪恭久效于闺闱,升序用光以纶,咨尔某氏之女也,秉性端淑,持躬淑慎。温香恭淑,有徽柔之质,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静正垂仪。动谐珩佩之和、克娴于礼,敬凛夙宵之节、靡懈于勤。朕闻之甚悦,兹恃以指婚太子沈叙。吉日完婚。钦此。” 第134章 接旨吧 宋府其他家眷不由得脸色大变,虽说宋珈安的出身撑得起大景的太子妃之位,可这几日广陵王不是锲而不舍地求娶么?怎么转头就被赐婚给了太子沈叙? “宋大小姐,接旨吧。” 虽然宋珈安早有预料,可刘公公宣读圣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全身颤抖,父母亲的态度有多强硬她是清楚的,不知沈叙是如何说服了父亲与母亲,宋珈安按耐住心中的激动,将双手举过头顶,欲接过圣旨。 “不能接!”宋颜希只觉得不可思议!她爱慕太子沈叙已久!可沈叙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过她!如今转头就要娶她最讨厌的人?太子妃可以是任何人!可绝对不能是宋珈安,不能是这个自己咬牙切齿,恨不能置她于死地不可能!一定是搞错了,宋珈安怎么能嫁给太子,她最应该嫁的应该是长陵的广陵王! 宋颜希欲起身打落圣旨,可刚站起身后背的剧痛传来,姜水宋氏的家法可不是花架子,几棍下去连七尺壮汉都要屁滚尿流,更别说是宋颜希这个娇生惯养的娇小姐,宋颜希疼得面色苍白,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摔在地上。 宋家家眷多数出自书香门第,对宋颜希的失礼纷纷蹙了蹙眉。跟着刘公公前来的侍卫不禁捂住嘴笑起来。可宋颜希顾不上这些,她双目泛红,上前拉住刘公公的袍角,“刘公公你可不要看错了啊!宋珈安怎么能嫁给太子!她不应该嫁给太子殿下啊!她应该嫁的不是广陵王么?” “哎!这个谁家的小姐,怎如此口无遮拦没有规矩?”刘公公掐着嗓子,一手将圣旨递到宋珈安手上,一边挥手命令侍卫将宋颜希拖下去。 宋老太太也觉得面子上挂不住,铁青着脸对着身后的下人厉声道:“还愣着干什么!颜希小姐病了,还不将她拖进房中,留着她在这里丢人现眼!” “不行!你们这帮畜生,放开我,你们是个什么东西!也敢碰我?我不走!”宋颜希伸出手在空中挥舞着,两旁的下人束手无策,求助般看向宋老夫人。 宋老夫人本就心中有气,望着宋颜希这个模样怒火中烧,“将她给我打晕,拖下去!” 一直缩在后面的胡氏颤颤巍巍的上前,拉住宋老夫人的胳膊,“老夫人,使不得啊!颜希昨晚受了家法,如今身子弱得很。” 宋老夫人转头瞥向胡氏,眉眼间尽是鄙夷,小门小户出来的,生的孩子也上不得台面!宋老夫人不禁看了看稳稳接住圣旨,处变不惊的宋珈安,又看了看满地打滚的宋颜希,心中更是有气!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就这样怎么与宋珈安那个小畜生争! 宋老夫人甩开胡氏的手,“给我打晕了拖下去!” 宫里来的人还在,下人们不敢犹豫,手脚麻利的一个手刀将宋颜希劈晕。几人手忙脚乱地将这位发狂了的小姐抬出前堂。 刘公公全程勾着笑,让人看不出心中所想,宋老太太见刘公公这副模样心中不免咯噔一下。只得干笑两声朝刘公公弯腰作了一礼,“让刘公公见笑了,自家姑娘不懂事,怕是冲撞了刘公公。” 刘公公忙扶起宋老夫人,直呼受不起,刘公公瞥了眼一旁的宋珈安,心中不免欣慰起来,语气也软和不少。“冲撞了咱家倒不碍事,老夫人还是好生教导教导,若是日后冲撞了宫中的贵人,恐给宋家带来灾祸啊。” 宋老夫人点着头应了下来,又面带犹豫的问道:“刘公公,这圣上为何突然赐婚啊。”宋老夫人瞥了眼宋珈安手中的圣旨,简直是越看越刺眼!没能将这个孽畜送到长陵不说,还要亲眼看见她坐上太子妃之位,日后母仪天下!而自己那个远在路上的苏荷,不知遭受着多少痛苦! 刘公公的笑僵在脸上,他实在是搞不清楚宋老夫人对宋珈安的厌恶从何而来,刘公公也算是宫中的老人,见多识广,可像宋珈安这般玲珑剔透的人,就是放眼整个后宫都找不出几个来,更何况家世也好。这样的姑娘,赐婚给太子殿下太正常不过了。 “这是圣上的意思,咱家不好妄加猜测,这门亲事,是太子殿下在圣上与宋太傅面前求的,宋大小姐好福气。” 宋珈安勾了勾嘴角,垂下眸子,在让人看来倒像是羞涩。宋珈安朝白翠递了个眼神,白翠立马领回,从荷包中掏出银子递给刘公公。 刘公公假推脱几声便也收下了,用手探了探厚度,不禁眉开眼笑,他就说这宋大小姐玲珑剔透吧。看!给的赏钱不知是别家的几倍。 送走了刘公公,宋珈安收起笑意,神色淡淡地扫过在场众人,将她们的心思收于眼中。 “皎皎啊,你与太子殿下什么时候有了……” 宋珈安掀了掀眼皮,笑着打断了胡氏的话。“叔母慎言,皎皎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克己复礼,与太子殿下并无私情,叔母在这里关心皎皎,不如去看看颜希妹妹,别真是得了失心疯,竟然闹到了刘公公眼前。” 胡氏闻言就要哭出声来,宋老太太只觉得心烦意乱,厉喝一声:“都住口!你们瞧瞧你们,像什么样子,简直是丢宋家的脸!” 宋老夫人瞥向宋珈安冷哼一声,“尤其是你!别觉得得了赐婚圣旨就觉得大过天去!这宋家后宅还是我做主,就算是你母亲钟氏也不行!” 宋珈安将圣旨交给白翠,笑着吩咐白翠好生安置,连一个眼神都不屑于给宋老夫人,“祖母言重了,皎皎与母亲从来没有肖想过这掌家之权,若是肖想了,怕祖母早就坐不住这个位置了吧?皎皎什么意思祖母也懂,若是今后祖母与皎皎井水不犯河水,有些事就可就此揭过,可若谁让我不痛快,我便要千倍百倍的还回来。” 宋老夫人颤着手指,扫了一眼四周,见众人皆低下头,才松了口气,哑声威胁宋珈安道:“你敢!若是你敢说出去,宋家的声誉也将不复存在,到时候你以为太子殿下还会娶你?” 宋珈安摊开双手,无所谓道:“就算太子殿下不娶又能如何?就算天底下没人愿意娶我又能如何?难不成女子就非要嫁人?侍奉公婆?被后宅困一生?要是运气好些遇上好婆家,日子也能好过些,若是运气不好……” 宋珈安顿了顿上下打量宋老夫人,“若是命不好,遇上像祖母您这样的婆母,那日子,可想而知啊。” “你!你这个孽畜!”宋老夫人气得捂住胸口,瞪大的眼睛中满是愤恨,恨不能现在就将宋珈安的皮剥下,将她的肉活活喂狗! “畜生,孽障,祖母就只会这几个字么,您没说腻孙女也已经听腻了,祖母若是想到别的词再来唤孙女吧,孙女身子不适,先行一步。” 宋珈安转头就走,不顾身后气到昏倒的老太太,宋家女眷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说出口,只觉得这宋家,好似要变天一般。 踏进琼花院,宋珈安才细细读着圣旨,缠绵悱恻的杏眼挂上丝丝笑意,勾人得不得了。 “太子沈叙。”宋珈安细细斟酌着,心中的石头总算是沉了下去,世事无常,前世的宋珈安根本不敢相信,会和沈叙有如此渊源。 屋中黑影一闪而过,宋珈安心中了然,支开了白翠,手一推门进了屋子。 沈叙似乎来得匆忙,连衣服也来得及更换,穿的还是昨晚被雪打湿的那身。 第135章 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宋珈安眉开眼笑,直接在沈叙身边坐下,挥了挥手中的圣旨,迫不及待问道:“太子殿下,是如何说服了父亲与母亲?” 沈叙抬眼望向宋珈安那双含笑的眼睛,不禁心热起来,竟有了种亲上去的冲动! 面前的圣旨将二人连在一起,不出半日,整个大景都会知道宋珈安会成为他的人!会嫁给他,成为他的太子妃。 可沈叙又不敢,他明白这次的圣旨是他利用北砚坑骗来的,若是宋珈安知道了自己龌龊的心思,定会想法设法解除赐婚!一切还不是时候。 宋珈安见沈叙不语疑惑地歪着头,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伸手拽了拽沈叙的衣袍,“是不是父亲为难你了?” “父亲从小便纵着我,这次他生气些也正常,太子殿下若是觉得受了委屈,就……” “就骂我两句。” 宋珈安软糯的声音里透着认真,沈叙闻言不由得轻笑出身,“骂你作甚?再说宋太傅并未为难我。” 宋珈安撇撇嘴,明显不信。 “这下我们真的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宋珈安冲着沈叙轻笑一声,二人围着炉子相顾无言。 宋珈安率先移开眼,垂下头不敢在看沈叙那双凌厉的眸子。 明明是含情的桃花眼,怎生得如此冷冽? 沈叙发现了什么一般,一把将宋珈安揽过,趁宋珈安慌乱之时夺下宋珈安袖口的玉牌。 宋珈安睁大了眼睛,绝不能让沈叙看清这张玉牌!玉牌上景圣二字那么显眼,沈叙怎会猜不到? 宋珈安抬起双手紧紧握住沈叙攥住玉牌的手,二人抢了起来。 宋珈安力气小些,实在气急,直接骑在沈叙身上,双眼急得通红。“太子殿下为何要抢臣女的贴身之物?” “听话,给孤看看。” “不行!” 宋珈安费尽全力掰扯着沈叙的手,可宋珈安一个深闺女子,力气哪里比得上沈叙。 宋珈安一急,泪便止不住,“太子殿下,臣女求你松手,这是臣女心仪之人送与臣女的,现在还不能给殿下,但是臣女对殿下绝无二心。” “宋家对殿下也绝无二心。” 沈叙被那句“心仪之人”砸得头昏脑涨,这块玉牌他曾把玩了上千次,只一摸便知,在宋珈安眼中,姜楚已经死了,她却还是心仪他? 沈叙神色一凛,对姜楚就是心仪之人,对自己就是绝无二心,难不成自己想要的是她的忠心不成? 宋珈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手中力气却丝毫不泄。她不由得想起姜楚来,姜楚第一次给她玉牌之时,自己还对他使小性子,耍脾气。如今这个人,没了,为了救自己埋在了暗道里!如今他给自己的玉牌也要被别人夺去,沈叙发现这是景圣楼楼主的玉牌会如何?会不会对景圣楼不利? 沈叙见宋珈安哭得伤心,实在不忍心逗弄于她,便松了手,任凭宋珈安将玉牌从自己手中抽去,宝贝似的藏进怀里。 “心仪之人所赠?那他人呢?这几日北砚求娶你,闹得沸沸扬扬,若是你们两情相悦,为何他不带着你远走高飞?只留你一人面对?”沈叙的话很是刻薄,普通一把钝刀,反复在宋珈安心上划来划去,留下血淋淋的伤口。 “他不在了,若是他在的话,一定有办法,他才不会让我嫁给广陵王呢。”宋珈安强忍着抽噎道。她的鼻尖哭得通红,显得鼻尖那颗小痣格外可人。 沈叙抬手想为宋珈安擦去眼泪,反被宋珈安侧头躲了过去,沈叙的手停在半空,收回也不是,举着更不是。沈叙只得在心中暗暗骂自己一句自作孽,不可活。 “是孤多言了,孤只是觉得这东西绝非配饰,怕于你不利。” 宋珈安低着头将玉牌小心翼翼地藏进袖口。 见状沈叙苦笑一声,“就这么心仪他?” 宋珈安用袖口擦了擦眼泪,点点头。 “那孤倒是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得宋大小姐的青睐。” 宋珈安直愣愣的望着炉中烧得正旺的碳,良久启唇道:“他是个很厉害的人,这世上好像没什么事能难住他。” 沈叙眸色一暗,“那宋大小姐觉得他是个好人么?” 宋珈安几乎没有犹豫:“当然啦!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沈叙望着宋珈安清亮的眸子,一时间想将她拥入怀里。 在江湖上叱咤风云,手上不知沾了多少血的姜楚,谁不说一句那是个万死不足惜的恶人。活该堕入十八层地狱,不得托生。如今宋珈安小小一团缩在地上,睁着那双勾人又明亮的眸子,一字一句说他是个好人,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沈叙心头一热,宋珈安见沈叙不语,转头道:“太子殿下不信么?” “信啊,怎么不信。” * 三皇子府。 沈治喝醉了酒,他喝退了下人,将府中的器具砸了个干净。 这个端尧!不是说能杀了沈叙么!为何沈叙没死,连宋珈安都要嫁给他了! 看来谁都靠不住!那就只能靠自己了。 第136章 太子殿下他人更好的 不出沈叙所料,宋珈安被赐婚给太子的消息不成半日便传遍了大景,成了百姓口中名正言顺的太子妃。 白翠到街头铺子上采买,被店家硬生生往怀里多塞了几块糕点。老板娘本是个世家小姐,年幼时家道中落,流落市井做起了生意。 老板娘笑得爽朗,拉住白翠的手,目光中泛着光亮。“丫头啊,好生照料我们的太子妃啊!” “宋大小姐那可真是个神仙般的人!” “那可不是么,那日啊,我有幸在宋府门前远远看了一眼,那身段,那相貌,只有这样的人才足以于我们的太子殿下相配!”周围的百姓被老板娘肆意的笑声吸引,很快就认出了白翠是宋珈安身边的人,手忙脚乱的要给白翠塞着东西带走才好。 白翠笑着收下,转身吩咐下人偷偷在摊主的店面放上银子。 宋府。 宋珈安端着碗,埋着头吃饭,丝毫不敢抬头面对宋知行要吃人的目光。 “啪!” 宋知行瞥一眼宋珈安,见她缩着头的怂样子气从中来,直接将碗撂在饭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我就外出一天,就一天,若是我外出久些,是不是你都成了太子府中人了!”宋知行轻哼一声,挖苦道。 宋珈安听出宋知行的气愤,实在是不敢反驳,端起饭碗吃得更快了。 钟氏冷着脸,看见宋珈安的脸鼓鼓的,还是忍不住皱眉提醒道:“慢点!” “哼!现在不说话了,当初干什么了?嗯?这么大的人了,终身大事岂能当做儿戏?” 宋珈安咽下口中的饭,瞥了宋知行一眼,低眉顺眼道:“没当做儿戏。” “这还不叫做儿戏?你和太子殿下白见过几面?就这样匆匆定下?” 钟氏看了眼气急败坏的儿子和一旁不敢言语的女儿,认命似的叹了口气道:“好啦,食不言寝不语,你们父亲平时都是怎么教你们的?” 见母亲开口,宋知行的语气略有缓和,但那也只是略有。他赌气般拨开宋珈安的筷子,夹走了那块肉。 “提起父亲我想起来了,等着父亲回来教训你吧,今日上朝,那些认识的不认识的纷纷向父亲道喜,父亲脸都黑了。”宋卓本就不提宋珈安被赐婚给太子之事,那日沈叙说得诚恳,但是谁能保证人不会变呢?缓过神来的宋卓就是后悔,非常后悔,为何不早些给宋珈安定下个自己可心的婚事。 家世不必太高,将来宋珈安在婆家若是受了委屈,宋家也能给她撑腰,如今……宋卓真是对沈叙八百个不放心。 宋珈安听了宋知行的话哭着脸干笑两声,“爹爹都同意了,应该不会太为难我吧。” “管父亲为不为难你,反正我是不可能向之前那样帮你了。你的一生大事,我身为你的兄长,竟然是从别人的口中听说的!要不我别做你哥哥了,你做我哥哥吧!”宋知行越说越气!今日一大理寺,手下们一个劲儿地给他道喜,他还一头雾水,到头来时候道他妹妹这门喜! 宋珈安殷勤地给宋知行夹菜,“哎呀哥哥,这不是你有公务在身么?不然妹妹怎么不告诉你?再说了,太子殿下他人很好的。” “什么?你莫不是被太子殿下迷了心窍?”宋知行本来看着被堆成小山的饭碗还挺欣慰的,可后半句气得他差点仰过去! 太子殿下他人好么?就那杀人不眨眼的模样?就那个生人勿近的气场和那个鄙夷至极的眼神。宋知行觉得自家天真烂漫,单纯不谙世事的妹妹一定是被沈叙那个大尾巴狼欺骗了! 宋知行觉得这样不行,要在妹妹面前拆穿沈叙的真面目才行。 比起大房这边,二房就更热闹了,宋颜希枯坐在地上,昔日精心打理的头发如同枯草,一双眸子里黯淡无光,背上被家法打出的伤口无人处理已经开始溃烂。 因为在刘公公面前丢了人,失去了老夫人的照拂,下人们惯会看人下菜碟,连炭都不愿供给。宋颜希的惯要保养的手冻出了大块大块的冻疮。 胡氏推开房门,母女二人四目相对,胡氏见自己女儿被折磨成了这副模样,忍不住大声叫骂起来! “来人啊!快来人!你们是怎么伺候自家小姐的!我要将你们通通打死!敢这么对我的颜希,我要你们统统去死!” 可哪里有人应?宋颜希的父亲是个闲人,二房本就仰仗着老夫人活着,如今与老夫人失了心,又听说大房琼华院那边刚给了下人赏钱,原本伺候宋颜希的丫鬟小厮纷纷跑去大房讨差事,哪里还能顾得上疯疯癫癫的宋颜希? 胡氏见没人应,气得直跺脚,宋颜希懒懒地抬起眼,在看清胡氏的时候眼泪从眼眶落下。 胡氏在生宋颜希的时候被那些小妾从中作梗,坏了身子,只生了宋颜希一个,对宋颜希那是百般溺爱,哪里能见得宋颜希如此悲痛?她快步上前将宋颜希拢入怀里,轻声安抚着:“那宋珈安如今只是被赐婚给了太子,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颜希如今这副模样,还让不让母亲活了!” 胡氏心疼的擦去宋颜希眼角的泪,将她拢得更紧了些。 宋颜希闻言眼中燃起希冀,暗淡的眸子有了些许光亮。“母亲这么说,是想到了什么办法?” “当然,颜希想要的,母亲都会做到。” 胡氏眼底划过一丝戾气来。“去吩咐下去,将宋珈安与太子的婚事到七房那里说一说。” 宋颜希从胡氏怀里探出头来,“母亲这是何意?” “宋悦儿不是想成为太子妃么?如今想必她的日子也不好受吧?” “可是就凭她?” 胡氏轻点了点宋颜希的鼻尖,笑得高深莫测。“颜希可不要小看她,区区七房的小姐,能名显京都,难不成颜希还觉得她是个软柿子?” * 宋老七摇摇晃晃的撞开宋悦儿的房门,面露凶色。 宋悦儿见喝得醉醺醺的父亲,下意识后退几步,殊不知这个举动更是激怒了宋老七。 宋老七暗骂一声,咬着牙一把拽住宋悦儿的头发,死命拉扯着。 “你这个赔钱货!你不是说太子对你有意吗?啊?怎么转头就向圣上和大哥求娶了皎皎那丫头?” “你一直都在骗我!你敢骗你老子?话我都说出去了,你现在让我的脸往哪放!” 宋悦儿挥舞着双手,双眼猩红,看着一身酒气,脚步虚浮的父亲,又想起宋卓对宋珈安的精心呵护,不禁嗤笑一声:“父亲您还有脸面?宋家七房的脸面早就被丢尽了!是父亲你亲手毁了宋家七房。” 宋老七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自己胆小的女儿竟然敢顶撞自己!他怒火中烧! “你就是这样顶撞你的父亲?好啊,如今太子殿下看不上你,那你还有什么用,我现在就给你寻门亲事,你给我老老实实嫁过去,正好那榜眼新娶的老婆又死了,你就给我嫁过去,省得我看你心烦!” “什么?父亲,那榜眼抛妻弃子,年逾三十,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 宋老七不想理会宋悦儿的质问,将门摔得咯吱咯吱响。 宋悦儿跌坐在床上,泪从眼眶中大滴大滴流下,只得无助的抱紧自己。 宋老七前些日子便想将宋悦儿嫁给那榜眼郎,可凭着宋悦儿的一面之词相信沈叙对宋悦儿有情,这事才搁置下来,如今沈叙求娶宋珈安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彻底打破了宋老七的国丈梦,宋老七不禁气急败坏,立刻去找榜眼商议亲事。 “不行!不行!我不能认命!” “紫流,紫流!去请珈安过来。” 紫流听到宋悦儿的呼喊,战战兢兢的从外面探出头来,“是,小姐。” 第137章 钟府寿辰 宋珈安好不容易打发走了宋知行,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用上,转头就听到宋悦儿身边的紫流跌跌撞撞地朝自己奔来。 宋珈安叹了口气,也想出了大概。“莫不是七叔又发脾气了?” “大小姐,老爷在赌坊输了钱,想将我家小姐嫁给前些日子的榜眼郎,我家小姐实在是没办法了,求大小姐前去!” * 第二日大早。 宋珈安老老实实起来梳妆,白翠蹦蹦跳跳地走进房中,眉飞色舞道:“今日安国公夫人寿辰,小姐可一定要穿那身绯色的衣裙!” 见白翠的嘴都要咧到后脑勺,宋珈安忍俊不禁,“怎么如此开心?” 白翠仰着头,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如今谁不知道我家小姐是圣上钦定的太子妃啊!还是太子殿下主动求娶的!奴婢自然是高兴的啊。” 宋珈安歪着头很是不解,宋珈安与沈叙也仅仅是见了几面,而与钟落斐算得上是从小长到大的,按理说跟在宋珈安身边的白翠应该更偏向钟落斐,现如今怎对沈叙如此满意? “那白翠觉得太子殿下很好,那落斐哥哥呢,他不如太子殿下么?” 提起钟落斐,白翠的笑不由得僵在脸上,钟落斐仗着年长几岁,从小便捉弄宋知行宋珈安兄妹,顽劣得很,哪里会放过像小尾巴一样跟在宋珈安身后的白翠?什么往房间里丢虫子,丢蛇都是常事,如今几年过去,可白翠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小公爷……小公爷就那样。奴婢觉得比不上太子殿下。” 见白翠噘着嘴,满脸写着不待见钟落斐,宋珈安不禁笑出声来,白翠还是像个孩子一样,心中所想全写在脸上。 “小姐,你为何要带着悦儿小姐啊!” 宋珈安放下手中的口脂,眼中划过一丝无可奈何。 “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我不能次次帮她,这次她求我,我便助她最后一次,至于她想做什么,就看她自己了。”宋珈说得认真,白翠听得也认真,奈何她实在是不聪明,小姐说完她还是一头雾水。 宋珈安穿戴完毕,在镜子前不住地打量自己。这是她大病初愈第一次出门,正赶上安国公夫人,也就是宋珈安的外祖母寿辰,钟家宴请了大景大半的官宦人家,属实是大肆操办了一回,宋珈安走出琼华院,远远就看见母亲钟氏站在马车旁等她,她不禁喜笑颜开,艳丽的小脸将四周寂寥的雪都染上春意。 “母亲!”宋珈安扑到钟氏怀里,许是母亲的寿辰,钟氏也比平常欢喜了着,那双素来冷静的眸子中满是笑意。 “是不是又起晚了?都是大姑娘了怎还贪睡?” 宋珈安在钟氏怀里探出头,不满地嘟囔道:“才不是皎皎起晚了呢,分明是母亲想念外祖母了,想早点见到外祖母,这才嫌女儿来得慢。” “好啦好啦,就会打趣母亲。”钟氏生来内敛,哪里听得这话,红着脸向宋珈安讨饶,环住宋珈安的手不禁紧了些。 一直现在一旁的宋悦儿见状不禁攥紧了手指,自己的母亲被父亲气得病重在床,府医说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了!想起那个不知此时醉在哪个花魁床上的父亲,宋悦儿更是眉头紧锁,她嘴唇紧抿,凭什么?凭什么宋珈安的父母亲情比金坚?凭什么她的父亲权倾朝野?凭什么她的母亲也出身高门显贵! 而自己!什么都没有不说,还要被那个好酒好色好赌的父亲嫁给那个德行有亏的榜样郎来换取钱财? 为什么宋家臭名昭着宋老七是自己的父亲,而宋家如今的家主就是宋珈安的父亲,她明明什么都有,为何还不知足,连那个如谪仙一般的太子殿下都要求娶她? 宋悦儿垂着眉眼不敢抬头,将眼中的嫉恨隐匿在起来,跟在钟氏母女二人身后上了马车。 钟家贵为四大世族之一,比起宋家也是不遑多让。 宋家马车一来,钟家的丫鬟忙迎了上去,将钟氏母女迎进了府中。 “姑奶奶,你总算是来了,老夫人一直念叨着呢!” 钟氏满脸喜色,牵过宋珈安,轻车熟路往正堂走去,“我也念着母亲,这些日子母亲身子可好?” “喜事将近,老夫人自然也乐呵,大小姐为老夫人求得平安福,老夫人可是日日佩戴呢!”老嬷嬷的目光不动声色落在宋珈安身上,满意的点点头道。 “外祖母前些日子身子不适,身为外孙能做的也只能为外祖母求个平安福,望外祖母身子康顺。”宋珈安不禁想起前世,沈治与西陌勾结,钟家儿郎全部战死的消息传到京都,外祖母经不住打击一起跟着去了。钟家何其悲壮! 钟氏拉着宋珈安往前堂走去,见白翠还慢吞吞地留在身后,不由得过问两句。 “白翠,你找什么?” “回夫人,不知悦儿小姐去哪里了。一下车就不见人影了,再说……” “什么?” “悦儿小姐今日穿的衣服小姐好像也有一身。” 钟氏闻言不禁蹙了蹙眉,一个念头在她心头蔓延开来,久久不散。 第138章 与皎皎有关 “还有夫人,你瞧今日悦儿小姐的装扮,倒是与小姐很是相像,奴婢方才都愣了好一会儿。”白翠撅着嘴嘟囔道,宋悦儿本就是素雅的相貌,而宋珈安是大杀四方的美,如今宋悦儿照葫芦话画瓢,那张寡淡的脸实在是撑不起来那身装束,说不出的怪。 钟氏闻言脸色一变,在宋家当了二十多年的主母,什么腌臜事没见过? 钟氏将白翠叫到一边,用只二人听到的声音安排道:“白翠,吩咐几个身手好的,今日将宋悦儿给我盯住,有什么风吹草动马上派人告知我,明白了么?” 白翠虽不懂钟氏的用意,可念在钟氏总不会伤害宋珈安,二话不说便应了下来。 “外祖母。” 钟家是武将世家,门第高贵,整个正堂用四根巨柱支撑着,每个柱子上都刻上了回旋盘桓的黑龙,分外气派。 主座上的钟老夫人年岁已高,凌厉的眉眼间透着英气,钟老夫人年轻时也是高门贵女,及笄后嫁到钟家,一辈子没受什么苦楚,眉眼间淡漠得很,却在看清宋珈安的瞬间,凌厉瞬间消逝,化为暖意。 在钟老夫人身边呆了半辈子的姜嬷嬷笑弯了眼,“大小姐来得正是时候,方才老夫人还念叨着呢。” 宋珈安忙上前一步,跪下行礼道:“今日是外祖母寿辰,皎皎愿外祖母日月同辉,春秋不老。” “好好好,皎皎快到外祖母身边来,让外祖母看看。” 侍女奉命在钟老夫人身边放了位置,宋珈安并未推脱,坐在钟氏身前,小手抱上钟老夫人的衣袖,“外祖母,皎皎想你。” 宋珈安软绵绵的,一双杏眼只瞧着人便足以使其失去理智,如今杏眼微眯,含着情来,即使是生性淡薄的钟老夫人也心生爱护,将宋珈安微凉的手攥在掌心。“惯的会哄祖母,宋钟两家如今相近,也不见得皎皎来看望祖母。” “老夫人有所不知,我家小姐前些日子生了场大病,病里就念叨着您,却怕过了病气给您,这才硬生生等到今日。”白翠按钟氏的吩咐后站在宋珈安身边,笑意盈盈地为宋珈安解释道。 钟老夫人将白翠上下打量一遍,随后宠溺地揉揉宋珈安毛茸茸的发顶。“皎皎身边的人倒是像极了皎皎,这般机灵。” “皎皎怎么长得这般快,好似转眼间就到了要嫁人的年岁了。”钟老夫人的话中不掩失望,本想着皎皎与落斐那孩子也算是青梅竹马,若是能将皎皎留在钟府,能陪在自己膝下,又能护着皎皎一生周全安乐,也算是美事一桩,如今却晚太子殿下一步,一切都成了空谈。 念此,钟老夫人瞥了眼立在一旁的钟落斐,钟落斐面容平静得很,可那双眸子总是有意无意落在宋珈安身上,钟老夫人不由得在心里暗骂一声!不中用的东西,留不住皎皎,看!事到如今看什么看! 钟落斐被自家祖母的眼神冻了个激灵,困惑地挠挠头,实在是想不通自己又何处碍了祖母的眼。 钟府与宋家府邸相似,四面环湖,如今白雪纷飞,湖边的冰挂参差低垂,日光穿透,光影斑驳。 沈叙长身玉立,披了个玄纹锦织的宽大袍子,头发高高束起,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眼下的红痣尤为摄人心魂。 他手里把玩着冰花玉佩,通体温润,只有巴掌大小,晶莹剔透,很是漂亮,宋珈安不缺白玉,可沈叙就是觉得白玉更为衬她,白白娇娇软软的白玉团子,就是要靠世间最好的玉养着。 这玉是沈叙出生之时,先皇后为他戴上的,近二十年,此玉从未离过沈叙的身,从沈叙第一次见宋珈安,就觉得此玉与她甚是相配。如今有了婚约,沈叙也可光明正大送与她。 “主子,宋大小姐好像在那边。” 正则指向湖边观景的倩影,沈叙循声望去,腿也跟着走近,只留下翩飞的衣角。 沈叙从背后靠近,将玉佩递到女子眼前晃了晃。 “你是谁?”看清来人,沈叙勾起的嘴角僵在脸上,一双桃花眼中泛起阵阵涟漪,映出被戏弄的凛然来。 宋悦儿被温润的玉晃了眼,正欲仔细打量,沈叙就先一步收回。看出沈叙眉眼间的不悦,大景太子周身自带的气魄使得宋悦儿下意识想要臣服,如深潭一般看不清明的眼神看得宋悦儿心头一颤,脊梁尽是细密的汗珠。 “回太子殿下,臣女是宋家七房的姑娘,太子殿下应是记得臣女的。” “什么?” “那次在崔家,是太子殿下救臣女于水火。”宋悦儿深吸口气,颤抖的手藏在袖子中,紧紧攥着手帕,宋悦儿偷瞥沈叙一眼,见他眼中无甚波澜,心底不禁一凉,可宋老七为自己定下的婚期在即,宋悦儿咬咬牙,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了。 沈叙蹙了蹙眉,总算是将这张脸与那日在崔府的被为难的新娘子对上,想起宋珈安似乎对她不错,沈叙眼底的不悦才渐渐平复。 “那日不是我救的你,是皎皎。” 沈叙看了眼面前的女子,只觉得宋珈安看人的眼光实在不太行,这女子眼中的欲望呼之欲出,沈叙在官场,战场浮沉多年,只一眼便可揣测人心。 沈叙不愿多呆,带上正则转身欲走。 “太子殿下!臣女有话对您说,是关于皎皎妹妹的。不知殿下可有兴趣?”宋悦儿见沈叙对自己没兴趣,可想起那榜眼贪色油腻的模样,鼓足勇气叫住沈叙。 沈叙闻言顿住,他不用脑子想都能想明白宋悦儿想说什么,可想起宋珈安那时将此女护在身后的担心,不禁轻笑一声,他对宋珈安的一颗真心求而不得,有人得到了却妄加踩踏? 谁给她的胆子? “你到庭外等我。”沈叙眸色一深,眼中划过一丝嗜血气,他偏头吩咐正则道。 “是。” 正则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宋悦儿,不禁在心底摇摇头,人要找死,神佛难挡。 见沈叙支开正则,宋悦儿心中大喜,可沈叙的话,彻彻底底为宋悦儿泼了一盆冷水。 “你说,若是哪句说得不得体,孤就剜了你的舌头。” 第139章 你如何能与她比? 宋悦儿闻言不禁身子一软,“是,太子殿下。” 正午已过,树上的冰挂滴滴答答的落下来,寂寥的湖边只留下沈叙与宋悦儿二人,远远看去像极了一对璧人。 “太子殿下,臣女与皎皎自小一起长大,皎皎自小便孤傲些,除了钟家的小公爷,很少有玩伴。” “前几日听父亲消息,说是宋家与钟家好事将近,皎皎与钟小公爷也是两情相悦……” 沈叙抬了抬眼,眸子里的情感令人看不真切,“你的意思是,皎皎与钟落斐两情相悦,而你来做说客,试图让孤放弃,不要拆散他们之前的情意?是皎皎让你来的?” 沈叙的声音中透着危险,宋悦儿低下头,颤颤巍巍道:“不是皎皎让我来的,可我与皎皎一同长大,她的心意我最清楚,我实在是不忍心她这一生与不爱之人厮守。” 沈叙连个眼神都不愿给予宋悦儿,只倚着树把玩着手里的玉佩,薄唇轻言道:“不爱之人?” “太子殿下赎罪,臣女也是实话实说。”宋悦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呜咽道。 沈叙挑了挑眉,嗤笑出声。“你与皎皎一起长大,竟还没有孤了解她,她分明避那钟落斐如蛇蝎,哪里来的情意,难不成是你随口编造的?” 宋悦儿周身一抖,斗胆去瞥沈叙。 肆意孤傲,像是蓄势待发的头狼,周身的侵略性令人移不开眼。 宋悦儿眼底划过一丝不甘心! 凭什么他宋珈安要嫁的就是这样如神邸一般的男子。可她就要嫁给那年过三十,抛妻弃子的好色之徒! 宋珈安生来就命好,从钟氏肚子里爬出来,成了姜水宋氏家主唯一的女儿,上面还有个处处护着她的哥哥,从小顺风顺水,前些日子传言她要嫁给广陵王,那时整个宋家像是有阴云遮盖。 她与宋珈安自小一起长大,按理说最急切的便应该是她,宋悦儿咬紧牙关,她非但不担心,反而希望是真的! 她宋珈安已经享受了那么多荣华。她该知足了!她还想怎么样? 可她千盼万盼,不但没等到广陵王将宋珈安娶到长陵去,反而等到了将宋珈安赐婚给太子的消息! 凭什么!赐婚给太子,就是太子妃,将来便是大景的皇后?凭什么她的命就这么好?而自己,连母亲都护不住,连自己的亲事都无法做主! 宋悦儿眼中尽是坚定,眸子中跟划过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 “太子殿下,臣女今日所说之话,皆是事实。” “太子殿下,您为何要娶皎皎?”宋悦儿仰起头,眼中尽是希冀。 沈叙不语。 “太子殿下,你是看中皎皎的家世么?还是相貌?” “无非太子殿下为了什么,都是看中皎皎对您夺嫡的助力。可太子殿下你想想,皎皎从小在深闺娇养着,未免心思单纯,这样的女子如何能帮到殿下?” 沈叙拍落肩头的雪,漫不经心道:“她帮不到孤,那你能?” “臣女能。” “噗嗤。”沈叙闻言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来,勾人的桃花目中尽是调侃。 “你怎么帮孤?” “你的意思是,要靠你的一腔算计助孤取得皇位?” “宋家难不成只教会了你痴心妄想?” “宋珈安背靠姜水宋氏与乌枝钟氏,宋太傅为大景文臣之首,他一言,天下文臣无不以他为楷模,钟家心里握着平雁城的大半兵权,你只凭一张嘴,就想说服孤弃她选择你?” “你有什么值得孤将宝压在你身上?嗯?凭你的自命不凡?” “更何况这天下之才,每日投到孤门下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你当真觉得孤就缺你这么个聪明人么?你以为孤是傻子?” 沈叙转身拂袖,“所以与皎皎比,你家世,相貌,德行,什么都不占,你凭什么跟她比?” 宋悦儿跌坐在地上,雪沾上绯色的衣裙,狼狈不堪。宋悦儿实在忍不住,泪大滴大滴落在雪上,却只留下浅淡的痕迹来。 她顾不得礼数,手脚并用爬上山拽住沈叙的袍角。“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你救救臣女,你已经救过臣女一次了,这次发发慈悲救救臣女!我不想嫁给那抛妻弃子之徒!若是殿下需要娶皎皎来得到宋钟两家的支持,臣女定不会觊觎皎皎的位置!” 沈叙实在不耐,若不是看在宋珈安的份上,他早就命人将湖上的冰砸开,将她丢下去冷静冷静,少在自己面前胡言乱语! “那你的意思是,给孤做妾?可孤记得宋家女不为妾啊。” 宋悦儿闻言眼前一亮!做妾又如何?那是沈叙的妾!日后沈叙登基,自己就是妃!再说宋珈安那个病殃殃的模样,谁知道有没有做皇后的福分! “回殿下!臣女愿意!臣女可以与宋家七房断绝关系,假死也可,臣女都愿意!” “你愿意?孤不愿意。” 宋悦儿的笑僵在脸上,屈辱瞬间将她吞没,她也是宋家培养的女儿?上杆子给人做妾已经将脸面弃之不顾,如今还被人拒绝!沈叙彻底将她的尊严置于脚下! “孤在御书房对宋太傅承诺,一生只娶皎皎一人,绝不另娶妻妾,予她一生一双人。” “什么?”宋悦儿跪在地上,眼睛红了一圈,狰狞的脸上尽是不可置信! 沈叙是什么人?他是大景太子!是大景日后的皇帝,哪位皇帝的后宫不是三千佳丽? 一生一世一双人?说什么笑话! 宋悦儿想嗤笑宋卓宋珈安痴心妄想,竟想着让一国之君为她废黜后宫!可触及到沈叙眉眼间道不明的坚定时,宋悦儿不由得全身发寒! 难不成都是真的!凭什么!凭什么她的命就这么好! “还有谁告诉你孤娶皎皎是为何宋钟两家的势力?孤娶的不是姜水宋氏的嫡女,孤娶的是宋珈安,我沈叙的正妻只能是宋珈安。” “孤心悦她。” 沈叙垂下眉眼,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就凭你今日说的话,孤就足以将你千刀万剐。不过孤不会处置你。” 沈叙咧唇一笑,清洌的声音形如鬼魅。“宋府的暗卫刚刚离去,你猜,是谁派来的?” “还有,这身衣服,这头面,东施效颦。” 第140章 放开,孤嫌脏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① 婚书即成,姻缘天定。 没有八抬大轿和十里红妆,可婚礼依旧热闹,每个人都可以从对方的眼中看出幸福。 喜宴上的酒是陆风特意酿的,跟着酿酒的老师傅学了好久,那段时间每次从老师傅家门口经过都能听见老师傅骂他不成器。 林淮晚可是天天担心。 既担心陆风被老师傅骂生气了,一刀解决了对方。 又担心陆风实在不争气将老师傅气出个好歹。 最后还是她偷偷的帮着作了弊,这才酿出了一坛不会毒死人的。 今天这坛酒就被放在喜宴上,当做合卺酒。 洞房花烛喜腾腾,今宵才子配佳人; 吃酒要吃交杯酒,撒帐要说百花名; 春撒桃杏花,夏撒百合花; 秋撒黄菊花,冬撒腊梅花; 公婆撒的椿萱花,弟兄撒的紫荆花; 姑娘撒的蔷薇花,夫妻要撤合欢花; 花开盼的早结果,明年养个大头大脸的胖娃娃。② 众人笑闹作一团,最后还是林淮晚一夫当关,将想要闹洞房的人全都赶不出去。 “今天可能是我家箬柳的大好日子,你们别把新郎灌醉了!” 陆风的小弟们一脸佩服的看着林淮晚。 这个怀城的老少爷们们会酿酒,也会喝酒,一人敬一碗,他们这些兄弟们实在是要招架不住了。 百姓们还是听林淮晚的话的,这才笑嘻嘻地放过了陆风。 要知道寻常时候的陆大人总是黑着一张脸,像是黑面罗刹,旁人都不敢上前和他说超过三句话。 如今终于有能为难为难这陆大人的地方,百姓们还不可得劲儿的往上凑。 “行了行了,这里就交给我们了,你赶快进去吧。” 林淮晚将满身酒气的陆风赶到了一旁梳洗。 自己带着陆风的小弟将来喝喜酒的百姓们送回了家中。 等到林淮晚回到自己房间时天色已经微微亮。 她瘫坐在地上。 不经历这一遭她是真不能理解,为什么那些人说结婚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如今她恨不得化身一条咸鱼。 “诶!” 下一刻,一道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遮挡住了她看月亮的眼神。 “我送你进去。” 话音落下,林淮晚的身子腾空而起,竟然是被人直直的抱了起来。 两世头一遭有人敢这样对她。 可她偏偏不觉得恼,还有心思笑闹。 “看来我这一手医术的确是了得,小郡王现在都能抱起我来了。” 封墨宸看着那张与自己近在咫尺的脸,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 “晚儿的医术天下无双,就算是宫里的御医也比不了。” 林淮晚听得开心,却也知道封墨宸没有在哄自己开心,他说的可都是实话。 “不知道姑娘考虑的如何了?” 将人放在床榻之上,封墨宸突然问道。 林淮晚直到他说的是白天求婚之事。 “等到我们平定了岭州,再嫁我一次好不好?” 少年的眼神是那样的赤诚与热烈,仿佛是夏日里的暖阳,势必要融化冬日的风雪。 林淮晚以前从来不觉得誓言是什么靠得住的东西,可如今她却想用全天下最重的誓言来答应少年的求婚。 脑中思绪万千,千言万语,最后只化成了一个字。 “好。” 薄唇落下,带着夜里的清凉,还有那诱人的酒香,像是最勾人魂魄的鬼魅,让人沉溺其中,心甘情愿。 第二日,整座城都是静悄悄的。 黄昏十分众人才醒,慢慢悠悠的走出来,嘴里说的依旧是昨天的喜事。 箬柳和陆风一大早拜见完文大人和文夫人之后,就想来小院儿看看林淮晚,但是小院的门锁紧闭,两人福至心灵,十分有默契的没有打扰院中的安宁。 屋内的林淮晚早已经醒了,她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睡颜堪称绝色的封墨宸,忍不住用手戳了戳他的鼻尖。 下一刻自己的手指被人攥住。 “醒了?” “嗯。” 带着刚睡醒时的绵绵音,封墨宸一睁开眼就忍不住红了脸。 连带着耳朵都在泛着红。 林淮晚实在是没有见过他这样容易害羞的男人。 “晚儿饿了吗?” 封墨宸坐起身,身上的痕迹清晰可见。 他慌张的套上了里衣,将满身的春色遮于衣袍之下。 “确实饿了。” “那我去给……”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唇就被封住了。 昨日的缠绵涌上心头,他伸出手抱住了面前的细腰。 “确实饿了,谁让小公子长得如此秀色可餐。” 等两人从房中收拾妥当出去之后,又已经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住在小院里的只有他们两个,两人简单的弄了饭菜,一出门就看见了在自己门口转来转去的陈寻。 封墨宸一把牵住了林淮晚的手。 他可没有忘记,在流放途中林淮晚曾经夸陈家小郎君长得好看。 陈寻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将一本册子交给了林淮晚。 “这是林三公子做的账册,里面包含了四季香皂,橡胶车轮,还有新研制的橡胶鞋,外面的纷争差不多要结束了,等春天一到,整个岭州就要乱起来,到时我们若是没有足够的武器和药品,很难支撑长久。” 这些是陈寻本来早就想说的,可林淮晚想将商队交给陆风,陆风又在筹备着婚礼,这才一拖再拖,直到今日。 林淮晚当然知道事情不能再拖了。 只是人家刚刚结婚,新婚燕尔的就让人跑出去走商,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那我这两日收拾好便启程。” 林淮晚本想着过个两三日再说,结果陆风的声音乍然出现在身后。 林淮晚看过去,只见陆风牵着箬柳的手。 “和她在一起去哪里都好。” 第141章 赐婚是缓兵之计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① 婚书即成,姻缘天定。 没有八抬大轿和十里红妆,可婚礼依旧热闹,每个人都可以从对方的眼中看出幸福。 喜宴上的酒是陆风特意酿的,跟着酿酒的老师傅学了好久,那段时间每次从老师傅家门口经过都能听见老师傅骂他不成器。 林淮晚可是天天担心。 既担心陆风被老师傅骂生气了,一刀解决了对方。 又担心陆风实在不争气将老师傅气出个好歹。 最后还是她偷偷的帮着作了弊,这才酿出了一坛不会毒死人的。 今天这坛酒就被放在喜宴上,当做合卺酒。 洞房花烛喜腾腾,今宵才子配佳人; 吃酒要吃交杯酒,撒帐要说百花名; 春撒桃杏花,夏撒百合花; 秋撒黄菊花,冬撒腊梅花; 公婆撒的椿萱花,弟兄撒的紫荆花; 姑娘撒的蔷薇花,夫妻要撤合欢花; 花开盼的早结果,明年养个大头大脸的胖娃娃。② 众人笑闹作一团,最后还是林淮晚一夫当关,将想要闹洞房的人全都赶不出去。 “今天可能是我家箬柳的大好日子,你们别把新郎灌醉了!” 陆风的小弟们一脸佩服的看着林淮晚。 这个怀城的老少爷们们会酿酒,也会喝酒,一人敬一碗,他们这些兄弟们实在是要招架不住了。 百姓们还是听林淮晚的话的,这才笑嘻嘻地放过了陆风。 要知道寻常时候的陆大人总是黑着一张脸,像是黑面罗刹,旁人都不敢上前和他说超过三句话。 如今终于有能为难为难这陆大人的地方,百姓们还不可得劲儿的往上凑。 “行了行了,这里就交给我们了,你赶快进去吧。” 林淮晚将满身酒气的陆风赶到了一旁梳洗。 自己带着陆风的小弟将来喝喜酒的百姓们送回了家中。 等到林淮晚回到自己房间时天色已经微微亮。 她瘫坐在地上。 不经历这一遭她是真不能理解,为什么那些人说结婚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如今她恨不得化身一条咸鱼。 “诶!” 下一刻,一道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遮挡住了她看月亮的眼神。 “我送你进去。” 话音落下,林淮晚的身子腾空而起,竟然是被人直直的抱了起来。 两世头一遭有人敢这样对她。 可她偏偏不觉得恼,还有心思笑闹。 “看来我这一手医术的确是了得,小郡王现在都能抱起我来了。” 封墨宸看着那张与自己近在咫尺的脸,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 “晚儿的医术天下无双,就算是宫里的御医也比不了。” 林淮晚听得开心,却也知道封墨宸没有在哄自己开心,他说的可都是实话。 “不知道姑娘考虑的如何了?” 将人放在床榻之上,封墨宸突然问道。 林淮晚直到他说的是白天求婚之事。 “等到我们平定了岭州,再嫁我一次好不好?” 少年的眼神是那样的赤诚与热烈,仿佛是夏日里的暖阳,势必要融化冬日的风雪。 林淮晚以前从来不觉得誓言是什么靠得住的东西,可如今她却想用全天下最重的誓言来答应少年的求婚。 脑中思绪万千,千言万语,最后只化成了一个字。 “好。” 薄唇落下,带着夜里的清凉,还有那诱人的酒香,像是最勾人魂魄的鬼魅,让人沉溺其中,心甘情愿。 第二日,整座城都是静悄悄的。 黄昏十分众人才醒,慢慢悠悠的走出来,嘴里说的依旧是昨天的喜事。 箬柳和陆风一大早拜见完文大人和文夫人之后,就想来小院儿看看林淮晚,但是小院的门锁紧闭,两人福至心灵,十分有默契的没有打扰院中的安宁。 屋内的林淮晚早已经醒了,她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睡颜堪称绝色的封墨宸,忍不住用手戳了戳他的鼻尖。 下一刻自己的手指被人攥住。 “醒了?” “嗯。” 带着刚睡醒时的绵绵音,封墨宸一睁开眼就忍不住红了脸。 连带着耳朵都在泛着红。 林淮晚实在是没有见过他这样容易害羞的男人。 “晚儿饿了吗?” 封墨宸坐起身,身上的痕迹清晰可见。 他慌张的套上了里衣,将满身的春色遮于衣袍之下。 “确实饿了。” “那我去给……”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唇就被封住了。 昨日的缠绵涌上心头,他伸出手抱住了面前的细腰。 “确实饿了,谁让小公子长得如此秀色可餐。” 等两人从房中收拾妥当出去之后,又已经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住在小院里的只有他们两个,两人简单的弄了饭菜,一出门就看见了在自己门口转来转去的陈寻。 封墨宸一把牵住了林淮晚的手。 他可没有忘记,在流放途中林淮晚曾经夸陈家小郎君长得好看。 陈寻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将一本册子交给了林淮晚。 “这是林三公子做的账册,里面包含了四季香皂,橡胶车轮,还有新研制的橡胶鞋,外面的纷争差不多要结束了,等春天一到,整个岭州就要乱起来,到时我们若是没有足够的武器和药品,很难支撑长久。” 这些是陈寻本来早就想说的,可林淮晚想将商队交给陆风,陆风又在筹备着婚礼,这才一拖再拖,直到今日。 林淮晚当然知道事情不能再拖了。 只是人家刚刚结婚,新婚燕尔的就让人跑出去走商,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那我这两日收拾好便启程。” 林淮晚本想着过个两三日再说,结果陆风的声音乍然出现在身后。 林淮晚看过去,只见陆风牵着箬柳的手。 “和她在一起去哪里都好。” 第142章 沈叙的烂桃花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① 婚书即成,姻缘天定。 没有八抬大轿和十里红妆,可婚礼依旧热闹,每个人都可以从对方的眼中看出幸福。 喜宴上的酒是陆风特意酿的,跟着酿酒的老师傅学了好久,那段时间每次从老师傅家门口经过都能听见老师傅骂他不成器。 林淮晚可是天天担心。 既担心陆风被老师傅骂生气了,一刀解决了对方。 又担心陆风实在不争气将老师傅气出个好歹。 最后还是她偷偷的帮着作了弊,这才酿出了一坛不会毒死人的。 今天这坛酒就被放在喜宴上,当做合卺酒。 洞房花烛喜腾腾,今宵才子配佳人; 吃酒要吃交杯酒,撒帐要说百花名; 春撒桃杏花,夏撒百合花; 秋撒黄菊花,冬撒腊梅花; 公婆撒的椿萱花,弟兄撒的紫荆花; 姑娘撒的蔷薇花,夫妻要撤合欢花; 花开盼的早结果,明年养个大头大脸的胖娃娃。② 众人笑闹作一团,最后还是林淮晚一夫当关,将想要闹洞房的人全都赶不出去。 “今天可能是我家箬柳的大好日子,你们别把新郎灌醉了!” 陆风的小弟们一脸佩服的看着林淮晚。 这个怀城的老少爷们们会酿酒,也会喝酒,一人敬一碗,他们这些兄弟们实在是要招架不住了。 百姓们还是听林淮晚的话的,这才笑嘻嘻地放过了陆风。 要知道寻常时候的陆大人总是黑着一张脸,像是黑面罗刹,旁人都不敢上前和他说超过三句话。 如今终于有能为难为难这陆大人的地方,百姓们还不可得劲儿的往上凑。 “行了行了,这里就交给我们了,你赶快进去吧。” 林淮晚将满身酒气的陆风赶到了一旁梳洗。 自己带着陆风的小弟将来喝喜酒的百姓们送回了家中。 等到林淮晚回到自己房间时天色已经微微亮。 她瘫坐在地上。 不经历这一遭她是真不能理解,为什么那些人说结婚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如今她恨不得化身一条咸鱼。 “诶!” 下一刻,一道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遮挡住了她看月亮的眼神。 “我送你进去。” 话音落下,林淮晚的身子腾空而起,竟然是被人直直的抱了起来。 两世头一遭有人敢这样对她。 可她偏偏不觉得恼,还有心思笑闹。 “看来我这一手医术的确是了得,小郡王现在都能抱起我来了。” 封墨宸看着那张与自己近在咫尺的脸,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 “晚儿的医术天下无双,就算是宫里的御医也比不了。” 林淮晚听得开心,却也知道封墨宸没有在哄自己开心,他说的可都是实话。 “不知道姑娘考虑的如何了?” 将人放在床榻之上,封墨宸突然问道。 林淮晚直到他说的是白天求婚之事。 “等到我们平定了岭州,再嫁我一次好不好?” 少年的眼神是那样的赤诚与热烈,仿佛是夏日里的暖阳,势必要融化冬日的风雪。 林淮晚以前从来不觉得誓言是什么靠得住的东西,可如今她却想用全天下最重的誓言来答应少年的求婚。 脑中思绪万千,千言万语,最后只化成了一个字。 “好。” 薄唇落下,带着夜里的清凉,还有那诱人的酒香,像是最勾人魂魄的鬼魅,让人沉溺其中,心甘情愿。 第二日,整座城都是静悄悄的。 黄昏十分众人才醒,慢慢悠悠的走出来,嘴里说的依旧是昨天的喜事。 箬柳和陆风一大早拜见完文大人和文夫人之后,就想来小院儿看看林淮晚,但是小院的门锁紧闭,两人福至心灵,十分有默契的没有打扰院中的安宁。 屋内的林淮晚早已经醒了,她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睡颜堪称绝色的封墨宸,忍不住用手戳了戳他的鼻尖。 下一刻自己的手指被人攥住。 “醒了?” “嗯。” 带着刚睡醒时的绵绵音,封墨宸一睁开眼就忍不住红了脸。 连带着耳朵都在泛着红。 林淮晚实在是没有见过他这样容易害羞的男人。 “晚儿饿了吗?” 封墨宸坐起身,身上的痕迹清晰可见。 他慌张的套上了里衣,将满身的春色遮于衣袍之下。 “确实饿了。” “那我去给……”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唇就被封住了。 昨日的缠绵涌上心头,他伸出手抱住了面前的细腰。 “确实饿了,谁让小公子长得如此秀色可餐。” 等两人从房中收拾妥当出去之后,又已经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住在小院里的只有他们两个,两人简单的弄了饭菜,一出门就看见了在自己门口转来转去的陈寻。 封墨宸一把牵住了林淮晚的手。 他可没有忘记,在流放途中林淮晚曾经夸陈家小郎君长得好看。 陈寻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将一本册子交给了林淮晚。 “这是林三公子做的账册,里面包含了四季香皂,橡胶车轮,还有新研制的橡胶鞋,外面的纷争差不多要结束了,等春天一到,整个岭州就要乱起来,到时我们若是没有足够的武器和药品,很难支撑长久。” 这些是陈寻本来早就想说的,可林淮晚想将商队交给陆风,陆风又在筹备着婚礼,这才一拖再拖,直到今日。 林淮晚当然知道事情不能再拖了。 只是人家刚刚结婚,新婚燕尔的就让人跑出去走商,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那我这两日收拾好便启程。” 林淮晚本想着过个两三日再说,结果陆风的声音乍然出现在身后。 林淮晚看过去,只见陆风牵着箬柳的手。 “和她在一起去哪里都好。” 第143章 你敢伤她,犹如此鞭。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① 婚书即成,姻缘天定。 没有八抬大轿和十里红妆,可婚礼依旧热闹,每个人都可以从对方的眼中看出幸福。 喜宴上的酒是陆风特意酿的,跟着酿酒的老师傅学了好久,那段时间每次从老师傅家门口经过都能听见老师傅骂他不成器。 林淮晚可是天天担心。 既担心陆风被老师傅骂生气了,一刀解决了对方。 又担心陆风实在不争气将老师傅气出个好歹。 最后还是她偷偷的帮着作了弊,这才酿出了一坛不会毒死人的。 今天这坛酒就被放在喜宴上,当做合卺酒。 洞房花烛喜腾腾,今宵才子配佳人; 吃酒要吃交杯酒,撒帐要说百花名; 春撒桃杏花,夏撒百合花; 秋撒黄菊花,冬撒腊梅花; 公婆撒的椿萱花,弟兄撒的紫荆花; 姑娘撒的蔷薇花,夫妻要撤合欢花; 花开盼的早结果,明年养个大头大脸的胖娃娃。② 众人笑闹作一团,最后还是林淮晚一夫当关,将想要闹洞房的人全都赶不出去。 “今天可能是我家箬柳的大好日子,你们别把新郎灌醉了!” 陆风的小弟们一脸佩服的看着林淮晚。 这个怀城的老少爷们们会酿酒,也会喝酒,一人敬一碗,他们这些兄弟们实在是要招架不住了。 百姓们还是听林淮晚的话的,这才笑嘻嘻地放过了陆风。 要知道寻常时候的陆大人总是黑着一张脸,像是黑面罗刹,旁人都不敢上前和他说超过三句话。 如今终于有能为难为难这陆大人的地方,百姓们还不可得劲儿的往上凑。 “行了行了,这里就交给我们了,你赶快进去吧。” 林淮晚将满身酒气的陆风赶到了一旁梳洗。 自己带着陆风的小弟将来喝喜酒的百姓们送回了家中。 等到林淮晚回到自己房间时天色已经微微亮。 她瘫坐在地上。 不经历这一遭她是真不能理解,为什么那些人说结婚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如今她恨不得化身一条咸鱼。 “诶!” 下一刻,一道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遮挡住了她看月亮的眼神。 “我送你进去。” 话音落下,林淮晚的身子腾空而起,竟然是被人直直的抱了起来。 两世头一遭有人敢这样对她。 可她偏偏不觉得恼,还有心思笑闹。 “看来我这一手医术的确是了得,小郡王现在都能抱起我来了。” 封墨宸看着那张与自己近在咫尺的脸,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 “晚儿的医术天下无双,就算是宫里的御医也比不了。” 林淮晚听得开心,却也知道封墨宸没有在哄自己开心,他说的可都是实话。 “不知道姑娘考虑的如何了?” 将人放在床榻之上,封墨宸突然问道。 林淮晚直到他说的是白天求婚之事。 “等到我们平定了岭州,再嫁我一次好不好?” 少年的眼神是那样的赤诚与热烈,仿佛是夏日里的暖阳,势必要融化冬日的风雪。 林淮晚以前从来不觉得誓言是什么靠得住的东西,可如今她却想用全天下最重的誓言来答应少年的求婚。 脑中思绪万千,千言万语,最后只化成了一个字。 “好。” 薄唇落下,带着夜里的清凉,还有那诱人的酒香,像是最勾人魂魄的鬼魅,让人沉溺其中,心甘情愿。 第二日,整座城都是静悄悄的。 黄昏十分众人才醒,慢慢悠悠的走出来,嘴里说的依旧是昨天的喜事。 箬柳和陆风一大早拜见完文大人和文夫人之后,就想来小院儿看看林淮晚,但是小院的门锁紧闭,两人福至心灵,十分有默契的没有打扰院中的安宁。 屋内的林淮晚早已经醒了,她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睡颜堪称绝色的封墨宸,忍不住用手戳了戳他的鼻尖。 下一刻自己的手指被人攥住。 “醒了?” “嗯。” 带着刚睡醒时的绵绵音,封墨宸一睁开眼就忍不住红了脸。 连带着耳朵都在泛着红。 林淮晚实在是没有见过他这样容易害羞的男人。 “晚儿饿了吗?” 封墨宸坐起身,身上的痕迹清晰可见。 他慌张的套上了里衣,将满身的春色遮于衣袍之下。 “确实饿了。” “那我去给……”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唇就被封住了。 昨日的缠绵涌上心头,他伸出手抱住了面前的细腰。 “确实饿了,谁让小公子长得如此秀色可餐。” 等两人从房中收拾妥当出去之后,又已经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住在小院里的只有他们两个,两人简单的弄了饭菜,一出门就看见了在自己门口转来转去的陈寻。 封墨宸一把牵住了林淮晚的手。 他可没有忘记,在流放途中林淮晚曾经夸陈家小郎君长得好看。 陈寻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将一本册子交给了林淮晚。 “这是林三公子做的账册,里面包含了四季香皂,橡胶车轮,还有新研制的橡胶鞋,外面的纷争差不多要结束了,等春天一到,整个岭州就要乱起来,到时我们若是没有足够的武器和药品,很难支撑长久。” 这些是陈寻本来早就想说的,可林淮晚想将商队交给陆风,陆风又在筹备着婚礼,这才一拖再拖,直到今日。 林淮晚当然知道事情不能再拖了。 只是人家刚刚结婚,新婚燕尔的就让人跑出去走商,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那我这两日收拾好便启程。” 林淮晚本想着过个两三日再说,结果陆风的声音乍然出现在身后。 林淮晚看过去,只见陆风牵着箬柳的手。 “和她在一起去哪里都好。” 第144章 孤的皎皎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① 婚书即成,姻缘天定。 没有八抬大轿和十里红妆,可婚礼依旧热闹,每个人都可以从对方的眼中看出幸福。 喜宴上的酒是陆风特意酿的,跟着酿酒的老师傅学了好久,那段时间每次从老师傅家门口经过都能听见老师傅骂他不成器。 林淮晚可是天天担心。 既担心陆风被老师傅骂生气了,一刀解决了对方。 又担心陆风实在不争气将老师傅气出个好歹。 最后还是她偷偷的帮着作了弊,这才酿出了一坛不会毒死人的。 今天这坛酒就被放在喜宴上,当做合卺酒。 洞房花烛喜腾腾,今宵才子配佳人; 吃酒要吃交杯酒,撒帐要说百花名; 春撒桃杏花,夏撒百合花; 秋撒黄菊花,冬撒腊梅花; 公婆撒的椿萱花,弟兄撒的紫荆花; 姑娘撒的蔷薇花,夫妻要撤合欢花; 花开盼的早结果,明年养个大头大脸的胖娃娃。② 众人笑闹作一团,最后还是林淮晚一夫当关,将想要闹洞房的人全都赶不出去。 “今天可能是我家箬柳的大好日子,你们别把新郎灌醉了!” 陆风的小弟们一脸佩服的看着林淮晚。 这个怀城的老少爷们们会酿酒,也会喝酒,一人敬一碗,他们这些兄弟们实在是要招架不住了。 百姓们还是听林淮晚的话的,这才笑嘻嘻地放过了陆风。 要知道寻常时候的陆大人总是黑着一张脸,像是黑面罗刹,旁人都不敢上前和他说超过三句话。 如今终于有能为难为难这陆大人的地方,百姓们还不可得劲儿的往上凑。 “行了行了,这里就交给我们了,你赶快进去吧。” 林淮晚将满身酒气的陆风赶到了一旁梳洗。 自己带着陆风的小弟将来喝喜酒的百姓们送回了家中。 等到林淮晚回到自己房间时天色已经微微亮。 她瘫坐在地上。 不经历这一遭她是真不能理解,为什么那些人说结婚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如今她恨不得化身一条咸鱼。 “诶!” 下一刻,一道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遮挡住了她看月亮的眼神。 “我送你进去。” 话音落下,林淮晚的身子腾空而起,竟然是被人直直的抱了起来。 两世头一遭有人敢这样对她。 可她偏偏不觉得恼,还有心思笑闹。 “看来我这一手医术的确是了得,小郡王现在都能抱起我来了。” 封墨宸看着那张与自己近在咫尺的脸,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 “晚儿的医术天下无双,就算是宫里的御医也比不了。” 林淮晚听得开心,却也知道封墨宸没有在哄自己开心,他说的可都是实话。 “不知道姑娘考虑的如何了?” 将人放在床榻之上,封墨宸突然问道。 林淮晚直到他说的是白天求婚之事。 “等到我们平定了岭州,再嫁我一次好不好?” 少年的眼神是那样的赤诚与热烈,仿佛是夏日里的暖阳,势必要融化冬日的风雪。 林淮晚以前从来不觉得誓言是什么靠得住的东西,可如今她却想用全天下最重的誓言来答应少年的求婚。 脑中思绪万千,千言万语,最后只化成了一个字。 “好。” 薄唇落下,带着夜里的清凉,还有那诱人的酒香,像是最勾人魂魄的鬼魅,让人沉溺其中,心甘情愿。 第二日,整座城都是静悄悄的。 黄昏十分众人才醒,慢慢悠悠的走出来,嘴里说的依旧是昨天的喜事。 箬柳和陆风一大早拜见完文大人和文夫人之后,就想来小院儿看看林淮晚,但是小院的门锁紧闭,两人福至心灵,十分有默契的没有打扰院中的安宁。 屋内的林淮晚早已经醒了,她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睡颜堪称绝色的封墨宸,忍不住用手戳了戳他的鼻尖。 下一刻自己的手指被人攥住。 “醒了?” “嗯。” 带着刚睡醒时的绵绵音,封墨宸一睁开眼就忍不住红了脸。 连带着耳朵都在泛着红。 林淮晚实在是没有见过他这样容易害羞的男人。 “晚儿饿了吗?” 封墨宸坐起身,身上的痕迹清晰可见。 他慌张的套上了里衣,将满身的春色遮于衣袍之下。 “确实饿了。” “那我去给……”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唇就被封住了。 昨日的缠绵涌上心头,他伸出手抱住了面前的细腰。 “确实饿了,谁让小公子长得如此秀色可餐。” 等两人从房中收拾妥当出去之后,又已经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住在小院里的只有他们两个,两人简单的弄了饭菜,一出门就看见了在自己门口转来转去的陈寻。 封墨宸一把牵住了林淮晚的手。 他可没有忘记,在流放途中林淮晚曾经夸陈家小郎君长得好看。 陈寻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将一本册子交给了林淮晚。 “这是林三公子做的账册,里面包含了四季香皂,橡胶车轮,还有新研制的橡胶鞋,外面的纷争差不多要结束了,等春天一到,整个岭州就要乱起来,到时我们若是没有足够的武器和药品,很难支撑长久。” 这些是陈寻本来早就想说的,可林淮晚想将商队交给陆风,陆风又在筹备着婚礼,这才一拖再拖,直到今日。 林淮晚当然知道事情不能再拖了。 只是人家刚刚结婚,新婚燕尔的就让人跑出去走商,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那我这两日收拾好便启程。” 林淮晚本想着过个两三日再说,结果陆风的声音乍然出现在身后。 林淮晚看过去,只见陆风牵着箬柳的手。 “和她在一起去哪里都好。” 第145章 宋珈安生来就是孤的人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① 婚书即成,姻缘天定。 没有八抬大轿和十里红妆,可婚礼依旧热闹,每个人都可以从对方的眼中看出幸福。 喜宴上的酒是陆风特意酿的,跟着酿酒的老师傅学了好久,那段时间每次从老师傅家门口经过都能听见老师傅骂他不成器。 林淮晚可是天天担心。 既担心陆风被老师傅骂生气了,一刀解决了对方。 又担心陆风实在不争气将老师傅气出个好歹。 最后还是她偷偷的帮着作了弊,这才酿出了一坛不会毒死人的。 今天这坛酒就被放在喜宴上,当做合卺酒。 洞房花烛喜腾腾,今宵才子配佳人; 吃酒要吃交杯酒,撒帐要说百花名; 春撒桃杏花,夏撒百合花; 秋撒黄菊花,冬撒腊梅花; 公婆撒的椿萱花,弟兄撒的紫荆花; 姑娘撒的蔷薇花,夫妻要撤合欢花; 花开盼的早结果,明年养个大头大脸的胖娃娃。② 众人笑闹作一团,最后还是林淮晚一夫当关,将想要闹洞房的人全都赶不出去。 “今天可能是我家箬柳的大好日子,你们别把新郎灌醉了!” 陆风的小弟们一脸佩服的看着林淮晚。 这个怀城的老少爷们们会酿酒,也会喝酒,一人敬一碗,他们这些兄弟们实在是要招架不住了。 百姓们还是听林淮晚的话的,这才笑嘻嘻地放过了陆风。 要知道寻常时候的陆大人总是黑着一张脸,像是黑面罗刹,旁人都不敢上前和他说超过三句话。 如今终于有能为难为难这陆大人的地方,百姓们还不可得劲儿的往上凑。 “行了行了,这里就交给我们了,你赶快进去吧。” 林淮晚将满身酒气的陆风赶到了一旁梳洗。 自己带着陆风的小弟将来喝喜酒的百姓们送回了家中。 等到林淮晚回到自己房间时天色已经微微亮。 她瘫坐在地上。 不经历这一遭她是真不能理解,为什么那些人说结婚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如今她恨不得化身一条咸鱼。 “诶!” 下一刻,一道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遮挡住了她看月亮的眼神。 “我送你进去。” 话音落下,林淮晚的身子腾空而起,竟然是被人直直的抱了起来。 两世头一遭有人敢这样对她。 可她偏偏不觉得恼,还有心思笑闹。 “看来我这一手医术的确是了得,小郡王现在都能抱起我来了。” 封墨宸看着那张与自己近在咫尺的脸,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 “晚儿的医术天下无双,就算是宫里的御医也比不了。” 林淮晚听得开心,却也知道封墨宸没有在哄自己开心,他说的可都是实话。 “不知道姑娘考虑的如何了?” 将人放在床榻之上,封墨宸突然问道。 林淮晚直到他说的是白天求婚之事。 “等到我们平定了岭州,再嫁我一次好不好?” 少年的眼神是那样的赤诚与热烈,仿佛是夏日里的暖阳,势必要融化冬日的风雪。 林淮晚以前从来不觉得誓言是什么靠得住的东西,可如今她却想用全天下最重的誓言来答应少年的求婚。 脑中思绪万千,千言万语,最后只化成了一个字。 “好。” 薄唇落下,带着夜里的清凉,还有那诱人的酒香,像是最勾人魂魄的鬼魅,让人沉溺其中,心甘情愿。 第二日,整座城都是静悄悄的。 黄昏十分众人才醒,慢慢悠悠的走出来,嘴里说的依旧是昨天的喜事。 箬柳和陆风一大早拜见完文大人和文夫人之后,就想来小院儿看看林淮晚,但是小院的门锁紧闭,两人福至心灵,十分有默契的没有打扰院中的安宁。 屋内的林淮晚早已经醒了,她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睡颜堪称绝色的封墨宸,忍不住用手戳了戳他的鼻尖。 下一刻自己的手指被人攥住。 “醒了?” “嗯。” 带着刚睡醒时的绵绵音,封墨宸一睁开眼就忍不住红了脸。 连带着耳朵都在泛着红。 林淮晚实在是没有见过他这样容易害羞的男人。 “晚儿饿了吗?” 封墨宸坐起身,身上的痕迹清晰可见。 他慌张的套上了里衣,将满身的春色遮于衣袍之下。 “确实饿了。” “那我去给……”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唇就被封住了。 昨日的缠绵涌上心头,他伸出手抱住了面前的细腰。 “确实饿了,谁让小公子长得如此秀色可餐。” 等两人从房中收拾妥当出去之后,又已经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住在小院里的只有他们两个,两人简单的弄了饭菜,一出门就看见了在自己门口转来转去的陈寻。 封墨宸一把牵住了林淮晚的手。 他可没有忘记,在流放途中林淮晚曾经夸陈家小郎君长得好看。 陈寻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将一本册子交给了林淮晚。 “这是林三公子做的账册,里面包含了四季香皂,橡胶车轮,还有新研制的橡胶鞋,外面的纷争差不多要结束了,等春天一到,整个岭州就要乱起来,到时我们若是没有足够的武器和药品,很难支撑长久。” 这些是陈寻本来早就想说的,可林淮晚想将商队交给陆风,陆风又在筹备着婚礼,这才一拖再拖,直到今日。 林淮晚当然知道事情不能再拖了。 只是人家刚刚结婚,新婚燕尔的就让人跑出去走商,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那我这两日收拾好便启程。” 林淮晚本想着过个两三日再说,结果陆风的声音乍然出现在身后。 林淮晚看过去,只见陆风牵着箬柳的手。 “和她在一起去哪里都好。” 第146章 孤就是吃味了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① 婚书即成,姻缘天定。 没有八抬大轿和十里红妆,可婚礼依旧热闹,每个人都可以从对方的眼中看出幸福。 喜宴上的酒是陆风特意酿的,跟着酿酒的老师傅学了好久,那段时间每次从老师傅家门口经过都能听见老师傅骂他不成器。 林淮晚可是天天担心。 既担心陆风被老师傅骂生气了,一刀解决了对方。 又担心陆风实在不争气将老师傅气出个好歹。 最后还是她偷偷的帮着作了弊,这才酿出了一坛不会毒死人的。 今天这坛酒就被放在喜宴上,当做合卺酒。 洞房花烛喜腾腾,今宵才子配佳人; 吃酒要吃交杯酒,撒帐要说百花名; 春撒桃杏花,夏撒百合花; 秋撒黄菊花,冬撒腊梅花; 公婆撒的椿萱花,弟兄撒的紫荆花; 姑娘撒的蔷薇花,夫妻要撤合欢花; 花开盼的早结果,明年养个大头大脸的胖娃娃。② 众人笑闹作一团,最后还是林淮晚一夫当关,将想要闹洞房的人全都赶不出去。 “今天可能是我家箬柳的大好日子,你们别把新郎灌醉了!” 陆风的小弟们一脸佩服的看着林淮晚。 这个怀城的老少爷们们会酿酒,也会喝酒,一人敬一碗,他们这些兄弟们实在是要招架不住了。 百姓们还是听林淮晚的话的,这才笑嘻嘻地放过了陆风。 要知道寻常时候的陆大人总是黑着一张脸,像是黑面罗刹,旁人都不敢上前和他说超过三句话。 如今终于有能为难为难这陆大人的地方,百姓们还不可得劲儿的往上凑。 “行了行了,这里就交给我们了,你赶快进去吧。” 林淮晚将满身酒气的陆风赶到了一旁梳洗。 自己带着陆风的小弟将来喝喜酒的百姓们送回了家中。 等到林淮晚回到自己房间时天色已经微微亮。 她瘫坐在地上。 不经历这一遭她是真不能理解,为什么那些人说结婚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如今她恨不得化身一条咸鱼。 “诶!” 下一刻,一道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遮挡住了她看月亮的眼神。 “我送你进去。” 话音落下,林淮晚的身子腾空而起,竟然是被人直直的抱了起来。 两世头一遭有人敢这样对她。 可她偏偏不觉得恼,还有心思笑闹。 “看来我这一手医术的确是了得,小郡王现在都能抱起我来了。” 封墨宸看着那张与自己近在咫尺的脸,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 “晚儿的医术天下无双,就算是宫里的御医也比不了。” 林淮晚听得开心,却也知道封墨宸没有在哄自己开心,他说的可都是实话。 “不知道姑娘考虑的如何了?” 将人放在床榻之上,封墨宸突然问道。 林淮晚直到他说的是白天求婚之事。 “等到我们平定了岭州,再嫁我一次好不好?” 少年的眼神是那样的赤诚与热烈,仿佛是夏日里的暖阳,势必要融化冬日的风雪。 林淮晚以前从来不觉得誓言是什么靠得住的东西,可如今她却想用全天下最重的誓言来答应少年的求婚。 脑中思绪万千,千言万语,最后只化成了一个字。 “好。” 薄唇落下,带着夜里的清凉,还有那诱人的酒香,像是最勾人魂魄的鬼魅,让人沉溺其中,心甘情愿。 第二日,整座城都是静悄悄的。 黄昏十分众人才醒,慢慢悠悠的走出来,嘴里说的依旧是昨天的喜事。 箬柳和陆风一大早拜见完文大人和文夫人之后,就想来小院儿看看林淮晚,但是小院的门锁紧闭,两人福至心灵,十分有默契的没有打扰院中的安宁。 屋内的林淮晚早已经醒了,她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睡颜堪称绝色的封墨宸,忍不住用手戳了戳他的鼻尖。 下一刻自己的手指被人攥住。 “醒了?” “嗯。” 带着刚睡醒时的绵绵音,封墨宸一睁开眼就忍不住红了脸。 连带着耳朵都在泛着红。 林淮晚实在是没有见过他这样容易害羞的男人。 “晚儿饿了吗?” 封墨宸坐起身,身上的痕迹清晰可见。 他慌张的套上了里衣,将满身的春色遮于衣袍之下。 “确实饿了。” “那我去给……”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唇就被封住了。 昨日的缠绵涌上心头,他伸出手抱住了面前的细腰。 “确实饿了,谁让小公子长得如此秀色可餐。” 等两人从房中收拾妥当出去之后,又已经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住在小院里的只有他们两个,两人简单的弄了饭菜,一出门就看见了在自己门口转来转去的陈寻。 封墨宸一把牵住了林淮晚的手。 他可没有忘记,在流放途中林淮晚曾经夸陈家小郎君长得好看。 陈寻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将一本册子交给了林淮晚。 “这是林三公子做的账册,里面包含了四季香皂,橡胶车轮,还有新研制的橡胶鞋,外面的纷争差不多要结束了,等春天一到,整个岭州就要乱起来,到时我们若是没有足够的武器和药品,很难支撑长久。” 这些是陈寻本来早就想说的,可林淮晚想将商队交给陆风,陆风又在筹备着婚礼,这才一拖再拖,直到今日。 林淮晚当然知道事情不能再拖了。 只是人家刚刚结婚,新婚燕尔的就让人跑出去走商,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那我这两日收拾好便启程。” 林淮晚本想着过个两三日再说,结果陆风的声音乍然出现在身后。 林淮晚看过去,只见陆风牵着箬柳的手。 “和她在一起去哪里都好。” 第147章 安排进林家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① 婚书即成,姻缘天定。 没有八抬大轿和十里红妆,可婚礼依旧热闹,每个人都可以从对方的眼中看出幸福。 喜宴上的酒是陆风特意酿的,跟着酿酒的老师傅学了好久,那段时间每次从老师傅家门口经过都能听见老师傅骂他不成器。 林淮晚可是天天担心。 既担心陆风被老师傅骂生气了,一刀解决了对方。 又担心陆风实在不争气将老师傅气出个好歹。 最后还是她偷偷的帮着作了弊,这才酿出了一坛不会毒死人的。 今天这坛酒就被放在喜宴上,当做合卺酒。 洞房花烛喜腾腾,今宵才子配佳人; 吃酒要吃交杯酒,撒帐要说百花名; 春撒桃杏花,夏撒百合花; 秋撒黄菊花,冬撒腊梅花; 公婆撒的椿萱花,弟兄撒的紫荆花; 姑娘撒的蔷薇花,夫妻要撤合欢花; 花开盼的早结果,明年养个大头大脸的胖娃娃。② 众人笑闹作一团,最后还是林淮晚一夫当关,将想要闹洞房的人全都赶不出去。 “今天可能是我家箬柳的大好日子,你们别把新郎灌醉了!” 陆风的小弟们一脸佩服的看着林淮晚。 这个怀城的老少爷们们会酿酒,也会喝酒,一人敬一碗,他们这些兄弟们实在是要招架不住了。 百姓们还是听林淮晚的话的,这才笑嘻嘻地放过了陆风。 要知道寻常时候的陆大人总是黑着一张脸,像是黑面罗刹,旁人都不敢上前和他说超过三句话。 如今终于有能为难为难这陆大人的地方,百姓们还不可得劲儿的往上凑。 “行了行了,这里就交给我们了,你赶快进去吧。” 林淮晚将满身酒气的陆风赶到了一旁梳洗。 自己带着陆风的小弟将来喝喜酒的百姓们送回了家中。 等到林淮晚回到自己房间时天色已经微微亮。 她瘫坐在地上。 不经历这一遭她是真不能理解,为什么那些人说结婚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如今她恨不得化身一条咸鱼。 “诶!” 下一刻,一道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遮挡住了她看月亮的眼神。 “我送你进去。” 话音落下,林淮晚的身子腾空而起,竟然是被人直直的抱了起来。 两世头一遭有人敢这样对她。 可她偏偏不觉得恼,还有心思笑闹。 “看来我这一手医术的确是了得,小郡王现在都能抱起我来了。” 封墨宸看着那张与自己近在咫尺的脸,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 “晚儿的医术天下无双,就算是宫里的御医也比不了。” 林淮晚听得开心,却也知道封墨宸没有在哄自己开心,他说的可都是实话。 “不知道姑娘考虑的如何了?” 将人放在床榻之上,封墨宸突然问道。 林淮晚直到他说的是白天求婚之事。 “等到我们平定了岭州,再嫁我一次好不好?” 少年的眼神是那样的赤诚与热烈,仿佛是夏日里的暖阳,势必要融化冬日的风雪。 林淮晚以前从来不觉得誓言是什么靠得住的东西,可如今她却想用全天下最重的誓言来答应少年的求婚。 脑中思绪万千,千言万语,最后只化成了一个字。 “好。” 薄唇落下,带着夜里的清凉,还有那诱人的酒香,像是最勾人魂魄的鬼魅,让人沉溺其中,心甘情愿。 第二日,整座城都是静悄悄的。 黄昏十分众人才醒,慢慢悠悠的走出来,嘴里说的依旧是昨天的喜事。 箬柳和陆风一大早拜见完文大人和文夫人之后,就想来小院儿看看林淮晚,但是小院的门锁紧闭,两人福至心灵,十分有默契的没有打扰院中的安宁。 屋内的林淮晚早已经醒了,她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睡颜堪称绝色的封墨宸,忍不住用手戳了戳他的鼻尖。 下一刻自己的手指被人攥住。 “醒了?” “嗯。” 带着刚睡醒时的绵绵音,封墨宸一睁开眼就忍不住红了脸。 连带着耳朵都在泛着红。 林淮晚实在是没有见过他这样容易害羞的男人。 “晚儿饿了吗?” 封墨宸坐起身,身上的痕迹清晰可见。 他慌张的套上了里衣,将满身的春色遮于衣袍之下。 “确实饿了。” “那我去给……”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唇就被封住了。 昨日的缠绵涌上心头,他伸出手抱住了面前的细腰。 “确实饿了,谁让小公子长得如此秀色可餐。” 等两人从房中收拾妥当出去之后,又已经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住在小院里的只有他们两个,两人简单的弄了饭菜,一出门就看见了在自己门口转来转去的陈寻。 封墨宸一把牵住了林淮晚的手。 他可没有忘记,在流放途中林淮晚曾经夸陈家小郎君长得好看。 陈寻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将一本册子交给了林淮晚。 “这是林三公子做的账册,里面包含了四季香皂,橡胶车轮,还有新研制的橡胶鞋,外面的纷争差不多要结束了,等春天一到,整个岭州就要乱起来,到时我们若是没有足够的武器和药品,很难支撑长久。” 这些是陈寻本来早就想说的,可林淮晚想将商队交给陆风,陆风又在筹备着婚礼,这才一拖再拖,直到今日。 林淮晚当然知道事情不能再拖了。 只是人家刚刚结婚,新婚燕尔的就让人跑出去走商,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那我这两日收拾好便启程。” 林淮晚本想着过个两三日再说,结果陆风的声音乍然出现在身后。 林淮晚看过去,只见陆风牵着箬柳的手。 “和她在一起去哪里都好。” 第148章 我走了你好跟他甜蜜?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① 婚书即成,姻缘天定。 没有八抬大轿和十里红妆,可婚礼依旧热闹,每个人都可以从对方的眼中看出幸福。 喜宴上的酒是陆风特意酿的,跟着酿酒的老师傅学了好久,那段时间每次从老师傅家门口经过都能听见老师傅骂他不成器。 林淮晚可是天天担心。 既担心陆风被老师傅骂生气了,一刀解决了对方。 又担心陆风实在不争气将老师傅气出个好歹。 最后还是她偷偷的帮着作了弊,这才酿出了一坛不会毒死人的。 今天这坛酒就被放在喜宴上,当做合卺酒。 洞房花烛喜腾腾,今宵才子配佳人; 吃酒要吃交杯酒,撒帐要说百花名; 春撒桃杏花,夏撒百合花; 秋撒黄菊花,冬撒腊梅花; 公婆撒的椿萱花,弟兄撒的紫荆花; 姑娘撒的蔷薇花,夫妻要撤合欢花; 花开盼的早结果,明年养个大头大脸的胖娃娃。② 众人笑闹作一团,最后还是林淮晚一夫当关,将想要闹洞房的人全都赶不出去。 “今天可能是我家箬柳的大好日子,你们别把新郎灌醉了!” 陆风的小弟们一脸佩服的看着林淮晚。 这个怀城的老少爷们们会酿酒,也会喝酒,一人敬一碗,他们这些兄弟们实在是要招架不住了。 百姓们还是听林淮晚的话的,这才笑嘻嘻地放过了陆风。 要知道寻常时候的陆大人总是黑着一张脸,像是黑面罗刹,旁人都不敢上前和他说超过三句话。 如今终于有能为难为难这陆大人的地方,百姓们还不可得劲儿的往上凑。 “行了行了,这里就交给我们了,你赶快进去吧。” 林淮晚将满身酒气的陆风赶到了一旁梳洗。 自己带着陆风的小弟将来喝喜酒的百姓们送回了家中。 等到林淮晚回到自己房间时天色已经微微亮。 她瘫坐在地上。 不经历这一遭她是真不能理解,为什么那些人说结婚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如今她恨不得化身一条咸鱼。 “诶!” 下一刻,一道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遮挡住了她看月亮的眼神。 “我送你进去。” 话音落下,林淮晚的身子腾空而起,竟然是被人直直的抱了起来。 两世头一遭有人敢这样对她。 可她偏偏不觉得恼,还有心思笑闹。 “看来我这一手医术的确是了得,小郡王现在都能抱起我来了。” 封墨宸看着那张与自己近在咫尺的脸,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 “晚儿的医术天下无双,就算是宫里的御医也比不了。” 林淮晚听得开心,却也知道封墨宸没有在哄自己开心,他说的可都是实话。 “不知道姑娘考虑的如何了?” 将人放在床榻之上,封墨宸突然问道。 林淮晚直到他说的是白天求婚之事。 “等到我们平定了岭州,再嫁我一次好不好?” 少年的眼神是那样的赤诚与热烈,仿佛是夏日里的暖阳,势必要融化冬日的风雪。 林淮晚以前从来不觉得誓言是什么靠得住的东西,可如今她却想用全天下最重的誓言来答应少年的求婚。 脑中思绪万千,千言万语,最后只化成了一个字。 “好。” 薄唇落下,带着夜里的清凉,还有那诱人的酒香,像是最勾人魂魄的鬼魅,让人沉溺其中,心甘情愿。 第二日,整座城都是静悄悄的。 黄昏十分众人才醒,慢慢悠悠的走出来,嘴里说的依旧是昨天的喜事。 箬柳和陆风一大早拜见完文大人和文夫人之后,就想来小院儿看看林淮晚,但是小院的门锁紧闭,两人福至心灵,十分有默契的没有打扰院中的安宁。 屋内的林淮晚早已经醒了,她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睡颜堪称绝色的封墨宸,忍不住用手戳了戳他的鼻尖。 下一刻自己的手指被人攥住。 “醒了?” “嗯。” 带着刚睡醒时的绵绵音,封墨宸一睁开眼就忍不住红了脸。 连带着耳朵都在泛着红。 林淮晚实在是没有见过他这样容易害羞的男人。 “晚儿饿了吗?” 封墨宸坐起身,身上的痕迹清晰可见。 他慌张的套上了里衣,将满身的春色遮于衣袍之下。 “确实饿了。” “那我去给……”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唇就被封住了。 昨日的缠绵涌上心头,他伸出手抱住了面前的细腰。 “确实饿了,谁让小公子长得如此秀色可餐。” 等两人从房中收拾妥当出去之后,又已经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住在小院里的只有他们两个,两人简单的弄了饭菜,一出门就看见了在自己门口转来转去的陈寻。 封墨宸一把牵住了林淮晚的手。 他可没有忘记,在流放途中林淮晚曾经夸陈家小郎君长得好看。 陈寻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将一本册子交给了林淮晚。 “这是林三公子做的账册,里面包含了四季香皂,橡胶车轮,还有新研制的橡胶鞋,外面的纷争差不多要结束了,等春天一到,整个岭州就要乱起来,到时我们若是没有足够的武器和药品,很难支撑长久。” 这些是陈寻本来早就想说的,可林淮晚想将商队交给陆风,陆风又在筹备着婚礼,这才一拖再拖,直到今日。 林淮晚当然知道事情不能再拖了。 只是人家刚刚结婚,新婚燕尔的就让人跑出去走商,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那我这两日收拾好便启程。” 林淮晚本想着过个两三日再说,结果陆风的声音乍然出现在身后。 林淮晚看过去,只见陆风牵着箬柳的手。 “和她在一起去哪里都好。” 第149章 纯钧剑用于手足相残? 沈治被宋珈安的目光瞧得全身一紧,竟是没想到会被一个尚未及笄的小丫头吓到。 “不知三皇子有何贵干?”宋珈安语气不善。 沈治轻笑一声,似是纵容地轻笑一声。“皎皎似乎对本皇子有偏见?” “臣女已经与太子殿下有婚约,想必不久三皇子就要管臣女一声皇嫂了,此时唤臣女闺名不合适吧。” 宋珈安低头拽了拽沾雪的衣袍,唇角勾着笑意接着道:“再说,臣女与三皇子殿下并无交集,哪里有偏见一说?” “皎皎这是在与本皇子斗气,是因为林苏荷之事?我心中只有你,当初……”沈治正欲解释,宋珈安嗤笑一声,打断道:“既然那时三皇子殿下心中只有我一人,那林苏荷腹中的孩子是谁的?难不成三皇子殿下要说是酒后失德?三皇子殿下把臣女当傻子?” “皎皎……”被戳中了心思的沈治心中一急,不免埋怨起来,从前他只觉得宋珈安太过目中无人,而林苏荷则乖巧小意,在宋珈安那里碰了壁,便自然自然沉溺在林苏荷的温柔乡中,古来男子哪位不是妻妾成群? 当初沈治面对林苏荷的投怀送抱自然是半依半就,想着日后宋珈安为正,林苏荷为妾,娇妻美妾,也算是人间幸事,可林苏荷转头与容府的容铮勾搭上了!最后还与年过四十的庆王滚到了一张床上!沈治如今想起林苏荷那张含泪隐忍求自己爱护的就恶心!恶心至极!这世间竟有这般不知廉耻的女子,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 宋珈安似是看透沈治心中所想,只觉得心寒至极,前世被厌恶被利用被活活折磨致死的是自己,这一世变成了林苏荷,沈治此时万般厌恶林苏荷,他会不会想到,前世他夺了自己的全部,任凭朝中忠臣撞柱而亡,也要将林苏荷抬上皇后之位!宋珈安攥紧了拳头,气得浑身颤抖,如沈治这般的人,他不爱任何人,他自私至极,他只爱他自己! “皎皎你听我解释!”见宋珈安对自己怨念越发深重,沈治顾不上此刻还在钟府,忙上前扶住宋珈安的双肩。 “皎皎,我之前是心仪过她,可如今我心中只有你啊!” 宋珈安面对沈治的触碰只觉得恶心,她甩开沈治的手,冷冷道:“三皇子殿下自重,还有请三皇子殿下唤我宋大小姐。” “皎皎……” “唤我宋大小姐!” 沈治咬了咬牙,眼神中尽是不甘,明明起初宋珈安对自己有意!明明自己就要成功了!为何!这一切都是为何!为何自沈叙从平雁城凯旋那日,一切都变了!他为何不死在平雁城!他明明什么都有!他为什么还要与自己争宋家!端尧!端尧答应要帮自己杀了沈叙,为何他还不动手! 宋珈安不欲与他多说,转身欲走,沈治忙拉住宋珈安的衣袖,“宋大小姐别走!宋大小姐别再跟我置气了,难不成你以为皇兄就是真心待你么!他只不过是看中就你身后的宋家!” “放手!” 二人的撕扯吸引了诸多宾客,诸位大臣与夫人们纷纷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回事啊。” “这还不明显么!三皇子之前的事你们都忘了?” “本来是对宋大小姐示好,结果将那宋家养女的肚子搞大了。” “千方百计要与宋大小姐扯上关系,宋大小姐沾上这样的人,也算是晦气!”江棠抱臂而立,面上不忿。 江夫人忙堵住江棠的嘴,朝众人干笑两声,将江棠拉至一边。 “你多什么嘴!三皇子再怎么说也是皇室,你的脑袋不想要了!” “皎皎对我那么好,我帮她说几句话怎么了!”江棠抻着脖子,撇撇嘴,甚是不服。 江夫人敲敲江棠的脑袋,恨铁不成钢道:“人家宋大小姐用得着你帮着说话?方才我瞧祝家人也在,再说这是什么地方!这是钟府,你当他们是吃素的啊!更别说还有太子殿下。哪里用得上你?” 江棠闻言不再吱声,转头朝宋珈安望去,眼前剑光一闪,晃得她忙捂住眼睛。 沈叙还未出前堂便见小姑娘被沈治缠上,纯钧剑一出,险些将沈治的手削下。 剑刃沾了血迹,沈治的手臂上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血瞬间涌出,滴落在雪上,绽开了大片诡谲的花。 “啊!”沈治只觉得刺痛无比,抱臂跪在地上,抬眼看向沈叙,眼底尽是滔天的恨来。 沈叙将宋珈安护在身后,眉眼冷冽。 “本皇子竟不知,父皇将纯钧剑赐给皇兄,是用于手足相残的。” “那三弟现在便可进宫,让父皇给你做主。” 第150章 婚约是孤求来的 再加上灵泉水的滋养,两人不仅伤势好的差不多了,人也变的生龙活虎了。 现在两人看起来气色都不错,人也挺精神。 楚瑛自然清楚,自己和弟弟能恢复的这么好,都是拜蓝云轩所赐。 可惜现在自己也没有报答的机会与能力,只能等见到舅舅了,看能不能让舅舅帮帮忙,好好报答感谢一番蓝云轩。 蓝云轩看着这对姐弟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尤其是楚蓉,笑的跟花儿一样明媚,整颗心都不由得一颤。 这丫头笑起来的样子真是太好看了。 纯真而又甜美的笑容,宛如一条沁人心脾的溪流,淌进了蓝云轩沙漠一般的内心,让他的心脏焕发生机,怦然心动。 楚瑛和楚烨说着话,一回头就对上了蓝云轩对她直勾勾发怔的眼神。 楚瑛的俏脸顿时红了,羞答答的冲蓝云轩提醒了一句,“蓝公子,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嘛?” 蓝云轩回过神来,赶忙摇头,“没什么,什么都没有。” “没什么,那你直勾勾盯着我干嘛?” 蓝云轩解释道,“看你的笑脸啊,你笑起来真好看,我建议你平时少愁眉苦脸,要多笑笑。” 不过蓝云轩知道,楚瑛经历了那么大的家庭变故,打击太大,想让她每天笑呵呵的,太难了。 若不是她那个天杀的父皇,楚瑛这会儿还是无忧无虑的小公主,每天都能笑口常开。 她是大秦国的嫡出公主,身份尊贵无比,本应享受无尽的荣华富贵,得到无限的宠爱,却没想到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受到蓝云轩这种近乎表白一样的夸赞,楚瑛的脸顿时更红了。 蓝云轩也看出小丫头是害羞了,自己对她说这种话,是不是太过轻薄了啊? 蓝云轩还是希望能给楚蓉留下一些好点儿的印象。 这么想着,蓝云轩忙岔开话题,冲楚瑛说道,“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咱们队伍先暂停赶路,出来吃点东西吧。” 楚瑛点头,“好啊。” 说着,他们这队人马便暂停了下来。 蓝云轩让随从们将吃的东西准备好。 他们每路过一个集镇的时候,都会补充些物资。 蓝云轩随身携带的护卫身手都十分了得,所以有时候也会去打一些野味回来,打打牙祭。 这会儿停下来做午饭,蓝云轩拿出一只鸡,一只野兔,还有一只山羊腿,架起火堆烤了起来。 在外漂泊赶路,蓝云轩可一点儿都不会委屈自己。 路上的吃喝都得按最高规格来,自己当使臣是来为国建功的,不是来受罪的。 烤这些东西的时候,蓝云轩已经忙出了经验,刷上油,然后撒上盐,等着拷到两面金黄的时候,再撒上些烧烤料,简直香迷糊了。 当然,这烧烤料也是顾清芸给他准备的。 之前蓝云轩吃过顾清芸做的烤肉,觉得十分美味好吃。 而这烤肉好吃美味的关键,就是这个烧烤料。 等蓝云轩烤好野鸡,慷慨的将鸡腿给楚瑛和楚烨一人扯了一只递过去,“熟了,吃吧,味道可香了。” 楚瑛没和蓝云轩客气,伸手接过了鸡腿。 蓝云轩做的烤肉他们吃过,都觉得味道很好。 他们大秦国人最擅长做这些烤肉,实在没想到大周国人做的烤肉味道更好。 姐弟两人一人啃着一只香喷喷的大鸡腿。 楚烨小声的冲楚瑛嘀咕道,“姐,蓝公子对我们真好。” 小孩子都能看出来的事,楚瑛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蓝云轩救了他们姐弟的命不说,一路上更是对他们无微不至的关怀照顾。 有啥好吃的,蓝云轩都是先紧着他们姐弟来。 楚瑛语重心长的冲楚烨说道,“人家蓝公子对我们的好,我们得铭记在心,往后有机会,一定要不遗余力的报答蓝大人。” 楚烨重重的点头,“姐,你放心,我知道的。” 姐弟两人吃着烤鸡腿,蓝云轩扯了鸡翅膀吃。 嗯,这烤鸡的味道是真的没话说。 没想到自己这一次出使安蓝国,倒是顺便将烤肉的手艺给锻炼出来了。 等以后回去了,他就不用惦记顾清芸做的烤肉了,自己随时可以烤着吃。 吃完烤鸡,烤兔肉和烤羊腿也差不多好了。 羊腿的肉片下来,蘸酱包着面饼子吃,味道更是一绝。 楚瑛和楚烨跟着蓝云轩后面,也吃的满嘴流油。 就在他们吃饱喝足,准备再次启程的时候,突然见到十几个穿着黑衣人从旁边的小道窜了出来。 他们的目标直接对准楚瑛和楚烨,挥刀就砍。 蓝云轩心里暗骂了一声,这姐弟二人是被杀手们盯上了。 还差半日就能到达安蓝国都城,没想到在最后的节骨眼上还是出事了。 看着这些心狠手辣的杀手,蓝云轩赶忙差遣自己手下的护卫们出手阻拦。 双方都是高手。 加上对方来的人太多,很难全部拦住。 这不,一个黑衣人拿着大刀,在人群中拼杀出来,然后直奔楚瑛刺了过去。 蓝云轩一看这人即将伤害到楚瑛,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 她赶忙上前,一把扯过楚瑛,揽进自己怀里。 楚瑛险险的躲开了黑衣人的刺杀。 黑衣人一击没有得手,当然不会善罢甘休,拿着刀继续砍了过来。 蓝云轩死死护着楚瑛,混乱中挨了一刀。 好在没有刺中要害,刀砍在了他的胳膊上。 饶是这样,蓝云轩还是吃痛的闷哼了一声。 挨了一刀,胳膊被砍得血肉模糊,真的很疼啊。 蓝云轩的手臂立刻开始往外渗血。 楚瑛的鼻腔里顿时钻进一股血腥味。 见蓝云轩为了救自己而负了伤,楚瑛心里生出一种异样的情愫。 她没想到,蓝云轩能为了自己,舍出性命相救。 “蓝公子,你怎么样,还能撑得住吗?”楚瑛神色紧张地问道。 对上楚瑛担心关切的双眸,蓝云轩突然觉得,自己为了保护她而受伤,是非常值得的。 “你别担心我,我死不掉。” 蓝云轩半开玩笑着说道。 楚瑛听了蓝云轩这话,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都什么时候了,这个男人还有心思开玩笑。 不过楚瑛知道,蓝云轩是故意这样说的,害怕她过于担心,故意说得这么轻松。 眼看黑衣人的刀又要落下,蓝云轩身边的护卫及时赶了过来,一番拼杀下,成功的将黑衣人给解决了。 双方继续鏖战了好一会儿,好在最后还是他们占了上风。 十几个黑衣人都被杀个精光,不过蓝云轩这边也折损了好几个人手。 看到好几个护卫为了保护他们而丢了性命,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几人,转眼间就失去了生命,蓝云轩感到无比的悲痛。 “将这几个兄弟就地火化了,骨灰带回去。 记住这些人的性命与身份,回了大周国之后,我会禀告朝廷,记他们一功,厚待他们的家人。” 听到蓝云轩的吩咐,剩下的随从们立刻遵命行事。 第151章 沈叙心仪她? 院中人散了大半,宋珈安拽拽被沈叙攥在手中的衣角,见沈叙不松手,宋珈安上手一拍,眉头一蹙,强装凶狠道:“放开!” 院中微凉的风掀起宋珈安的碎发,沈叙饶有兴趣地俯视着眼前炸毛的小团子,眼底划过一丝捉弄的意味来,“孤就不放手,宋大小姐能如何?” 衣袍攥在沈叙手里,宋珈安歪着头,跺着脚,颇为气急败坏,“太子殿下怎么这般不讲道理!”宋珈安的双颊气得通红,盯着沈叙那双调侃的眸子,她默默叹了口气,这下她算是明白了,无论是前世还是如今,不管是敌是友,沈叙总能轻易挑起她的怒火来。 “孤不讲道理?宋大小姐当真是倒打一耙,方才在老三面前,利用了孤一道,如今宋大小姐拍拍衣袖就要走人?”沈叙唇角轻扯,像是嗤笑一声,清洌动听。 见沈叙油盐不进,只攥着宋珈安的衣袖,全程冷静又委屈,生怕一个不小心宋珈安便挣脱自己离开。 过路的宾客时不时偷瞟两眼,沈叙身量极高,一身玄色衣袍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落寞委屈的眼神将人心都要看化了!像年轻善战的狼王收敛了獠牙,在地上打了个滚,露出柔软又脆弱的腹部,任凭宰割。 大臣们被沈叙这副不值钱的模样惊得牙都要掉了!这是太子殿下?这是我们风光霁月的太子殿下? 宋珈安面皮薄些,如今被宾客打量,羞得脸色通红。她忙拉着沈叙到亭下,亭子本是赏荷花的,如今这大雪纷飞,亭子里空无一人,宋珈安忙将沈叙按在长凳上了,她俯身对上沈叙那双亮晶晶的桃花眼,心中一窒。 宋珈安捂住怦怦直跳的心,目光一寸一寸临摹着沈叙近似为妖的面容。 一个男人,长成这样,造孽啊! 宋珈安抿了抿唇,前世沈叙带兵驻守平雁城之时,西陌人生性大胆,纷纷望沈叙帐中射金钗,那时宋珈安与沈叙针尖对麦芒,宋珈安为羞辱沈叙,直接送了他一副顶好的头面。 沈叙将宋珈安眸子里一闪而过的惊艳尽收眼中,不禁面露得意,自己这张脸!总算有用武之地了! 宋珈安被沈叙炽热的目光盯得不自在,忙转过身去,朱唇轻启道:“那太子殿下要如何?”宋珈安只觉得心乱如麻,沈叙眸子中流露的深情仿佛要将自己溺死在湖中,喘不过起来。 宋珈安神色复杂,难不成沈叙当真对自己有意?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前世向沈叙大胆示爱的世家贵女不尽其数,最后都不了了之,太子妃之位空虚已久,欲爬上去的不在少数,无例外都摔得很惨。 “宋大小姐在想什么?嗯?”沈叙俯下身迎上宋珈安小鹿般的眼睛。 “太子殿下,我们现在是在做戏么?”宋珈安踌躇不决,心一横垂下眸子问道。 沈叙眸子顿时一暗,神色忍不住冷峻起来,眼前的小姑娘正仰着头等他的答复,做戏?当时不是,他对宋珈安渴求到了骨子里,恨不得将宋珈安严丝合缝镶进自己怀里,一辈子哪里也去不了! 可不是时候!现在不是时候,沈叙将眼中的欲念压制,嘴角挂上玩味的笑来。 “怎么样?孤这出戏宋大小姐可满意?我可是给足了你们宋家面子,现在大景谁人不知这赐婚圣旨是孤在御书房苦苦跪来的?” 沈叙的语气与以往一般无二,倒是使宋珈安狠狠松了口气,她就说嘛,沈叙怎么能看上自己,她与沈叙仿佛生来便不顺,如今倒是因为一纸婚约捆在了一起。 宋珈安心中迷雾尽散,连笑都真了几分,忙起身朝沈叙福了一礼,“那臣女多谢太子殿下了。” 沈叙眼眸微眯,唇角溢出一丝苦笑来。“不必多礼。” * 三皇子府。 沈治手臂不住地淌着血,他狠狠将府中的瓷器砸了个干净,眸子里是歇斯底里的魔障!“为什么止不住血!我养你们干什么吃的!” 府医战战兢兢地走上去,叹口气道:“主子,这是纯钧剑所伤,自然难以痊愈,已经向太医院递了帖子,太医已经在路上了。” 沈治咬咬牙,拿起一旁的帕子胡乱擦拭伤口,“父皇呢!父皇他说什么了!” 近些日子,屡屡有大臣向景元帝进言,太子沈叙残害手足,视国法家规于无物,理应严惩。 景元帝被臣子们缠得没招,便将沈叙召见到御书房中。 念及此处,沈治眼中划过一起希冀!这纯钧剑的伤难以愈合,稍一用力便会渗出血来,他受了这么多的苦!沈叙怎么能全身而退! “主子……”仆从面露难色,沈治咬着牙厉声道:“都哑巴了?父皇怎么说!他沈叙用纯钧剑伤害手足,其心可诛!父皇定是要治他的罪!” “主子,太子殿下已经从御书房离开了,奴才瞧着太子殿下与平常一般无二。不想是受了什么责罚,临走之时……临走之时圣上命人将长陵进贡的绸缎送往了东宫。” “砰!” 沈治闻言手上青筋暴起,眼底尽是嗜血之色,他站起身来,一脚将翘头案踹翻,零落的论策散了一地。 “父皇这是装都不装了!是不是只有沈叙才配做他的儿子!” 沈治硬生生呕出血来,他不甘心!一个父亲的心为何能偏到如此地步!一个儿子对另一个儿子拔剑相向!他平白挨了一剑,到头来却换不来一句景元帝对沈叙的责骂! 凭什么!凭什么他想要的一切只能费心去争! 他沈叙只不过是命好,从先皇后的肚子里爬出来,生来便什么都有了! “主子息怒!” “去!传信给端尧,让他快些杀了沈叙,事成之后,我必将平雁城双手奉上!” 第152章 溪平,孤也要去。 夜深人静,月光照进琼楼,映在端尧丰神俊秀的脸上,西陌人眉眼较为深邃,偏偏是深情的眼,眸子却如寒冰般瘆人,只一眼,一股无法言喻的压迫袭来。 “统帅!这沈治实在是失礼!” 端尧半倚在软塌上,目光从一赢身上一扫而过,“如今景元帝开始放权沈叙,他急是应该的。” “统帅,你当初为何会找上……”一赢匍匐在地,话还未说完便被端尧打断,端尧站起身来,眼神冷冽的睥睨着眼前之人。 “他意在大景,我意在天下,有利则聚,无利则散。” 端尧将手中的密函递出:“将这个送回西陌皇宫,不得有误。” “是,统帅。” * 朝中。 景元帝看着手边的奏折气极反笑,眉眼间尽是怒火,“溪平大旱,今年颗粒无收,百姓们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如今正值深冬,这份奏折竟然压到现在,才送到朕的御书房?” “朕的赈灾粮呢!” “宋卿。” “回陛下,臣不知。” “容卿。” “回陛下,臣也不知。” “户部尚书。” “回陛下……” 景元帝冷哼一声,额间青筋暴起,“好!你们一个个都不清楚,那朕便派人查,若是这批赈灾粮跟谁有瓜葛,朕绝不手软!” 景元帝目光一扫而过,落在沈叙身上,不行,他在心底暗暗否决,还有半月便是及冠礼了,往返溪平怕是来不及。 “诸位爱卿,你可有人选?” “陛下。”祝尚书年岁已高,身子却硬朗,形销骨立,自成一派文人风骨,朝景元帝行礼道:“老臣推举三皇子。” “三皇子还有半载便要及冠,还未有所建树,这次就是个机会。” 祝易是祝皇后生父,太子一派,他的意思已经表明太子立场,如今沈叙将朝中势力收了个彻底,连一向主张不站队的宋太傅也向沈叙靠拢,此刻谁又敢质疑一句? “陛下,臣以为祝尚书所言甚是。”宋卓行礼道。 景元帝顺着宋卓的目光,转头看向站在沈叙身侧的沈治,颔首道:“治儿,你可愿前往溪平,查明此事?” 沈治咬了咬牙,明眼人谁看不出来,这溪平案怕是背后牵扯巨大,他一个没有母族庇佑的人如何能得罪?对上景元帝那双不容反抗的目光,沈治咬了咬牙道:“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 宋府。 宋珈安正对着账目,白翠从库房出来,抱着一匣一匣的首饰,腾不开手便用脚将门勾开。 “小姐,为何要将这些变卖啊!”白翠将匣子气喘吁吁地放下,望着金灿灿的首饰眼睛都直了! 宋珈安见她这财迷模样轻笑出声,“若有喜欢的,便挑去,剩下的到铺子里变卖,如今大雪纷飞,溪平那边不知要比京都冷上多少,庄稼颗粒无收,赈灾粮被贪,能给他们捐些粮食火炭也是好的。” 白翠闻言眼圈一红,她小时候随着母亲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最后母亲为了给她争那一口烧饼,在她面前被活活打死。那时她还小,爬到母亲身前,以为母亲睡一觉还能将自己护在怀里…… 白翠抹了把泪,随即强挤出笑意来,“小姐,白翠什么都不要,白翠现在跟在小姐身边,白翠很知足,这些首饰,有人要靠它活命。” 宋珈安不忍的上前揉揉白翠毛茸茸的脑袋,她记得这小丫头刚来的时候浑身脏兮兮的,只有一双眼睛很亮,就这么注视着你,仿佛注视着天上的仙人,宋珈安牵着钟氏的手,颤颤巍巍地指向白翠:“母亲,我喜欢她。” 瞧着白翠柔顺的发顶宋珈安欣慰地笑笑,刚来之时,白翠的头发因为吃食跟不上枯燥发黄,如今跟在自己身边养着,总算好了许多。 想起前世白翠为救自己惨死,宋珈安直觉气血上涌!她前世是有多傻,才将林苏荷视作手足,从而冷落白翠。宋珈安以为她会怨!可这现在丫头得知宋家出事后,只身潜入冷宫,最后在自己面前被沈治掐死! “白翠,父亲与兄长可回来了?” “回小姐,老爷方才下了早朝。” “那你可听说溪平之事交给谁来调查?” “回小姐,听老爷身边的人说似乎是三皇子!” “哼!几次三番对小姐纠缠不休,这次将他派往溪平也好。” 宋珈安失笑:“你竟如此厌烦那三皇子?” 白翠撇撇嘴,“谁让他趁小姐孤身一人之时纠缠小姐,若不是太子……”白翠声音越来越小,那日她跟在夫人身后处置悦儿小姐,想着是在钟府,还有太子殿下在身侧,小姐不会出事,谁想到被三皇子钻了空子,趁机与小姐拉拉扯扯,前些日子明明与林苏荷搞在一起,这男人,真是可恨! “对了小姐。”白翠仰起头,直直盯向宋珈安那双清亮的眸子。 “怎么了?” 白翠似在犹豫,手紧紧攥着袖口,脸憋得通红。 宋珈安见状只觉得好笑,用手点了点白翠的眉心,“你是想问悦儿姐姐的事?” 白翠睁大了眼睛,满脸都写着“小姐,你怎么知道。” 宋珈安被她逗笑,平静的眸子上沾染了笑意,显得娇艳又色气。 白翠看的心头一窒,连呼吸都粗了几分。 “白翠啊,你这张脸是最藏不住事的。”宋珈安掐了掐白翠的脸颊,接着道:“我与她是有从小到大的情分,可她于我不义,我便弃她如屐。母亲给她安排的,自然是于我最有利的,我当然不会是非不分,好赖不明,忤逆母亲,来护着她。” “听说她现在还在前堂跪着呢?” 白翠听宋珈安这话,心中总算有了底,本来她还怕宋悦儿在自家小姐面前又哭又闹,小姐一时心软帮她求情。如今看来,小姐当真与之前大不相同了。 “回小姐,悦儿小姐不满夫人为她定下的婚事,正在前堂求见老夫人呢!” 宋珈安讥笑一声,自己这位好姐姐当真是饥不择食,祖母素来不喜庶出,七房又败坏宋家名声多年,更何况老人家身子骨也大不如前,哪里会因为她的婚事就出言与钟氏对峙? “走吧,白翠,我们去看看。” “是,小姐。” * 御书房中。 景元帝手颤巍巍地指向沈叙,来回踱步,“你个逆子,你说什么?” 沈叙习惯地跪在地上头也不抬,“父皇,溪平儿臣也要去。” “你去做什么?你还有半月就及冠了!朕还等着给你行冠礼呢!” “难不成父皇觉得溪平之事老三他能解决?”沈叙懒洋洋的抬起眸子来,语气上扬,听得景元帝直想抽他,他就是不明白了,他和迎儿都是性子和顺的人,怎么就生出这么个小孽畜。 “那还可以派别人前去!” “父皇,溪平之事牵扯巨大,溪平百姓早已经家破人亡,暴死荒野,为何一份奏折都递不上这御书房?为何这赈灾粮就没了?儿臣猜测这其中有世族在搅浑水。” “你是说宋司钟楚四大世族?” 沈叙垂下眉眼,眸色渐深,“这只是儿臣的猜测,求父皇答应儿臣暗中前往溪平。” 景元帝注视着这个长成的儿子,只拍拍他的肩,“务必在上元夜前回来。”上元夜后,就是沈叙的及冠礼。 “是父皇,请父皇帮我隐瞒不在京都之事。” 景元帝摆摆手道:“知道了知道了。去吧。等等——”景元帝猛地想起什么,忙叫住已经走出房门的沈叙。 “父皇还有何事?” “那怎么跟那宋家丫头说啊?” 沈叙勾了勾唇:“儿臣有办法。” 第153章 要不要跟孤一起走? 偌大的前堂空无一人,一股绝望席卷了宋悦儿,她从未如此束手无策过!哪怕是宋老七将她许给年过三十的好色之徒,她仍觉得尚有一线希望,如今她将宋珈安与钟氏得罪个透,钟氏转手废了宋老七给她定的亲事,转头就将她许了林家! 宋悦儿不得不说一声钟氏好算计!林家这一辈母不慈,子不孝,日日贪恋烟花之所,那点儿家底几乎败坏个干净,同时因为林苏荷之事对宋家敢怒不敢言! 宋悦儿双膝刺痛无比,她咬咬牙,不能放弃!若自己真的嫁到了林家,那就是活靶子。自己的好日子才是真要到头了。 “悦儿姐姐。”宋珈安披着一袭绛色长袍,踏雪而来,明媚动人。宋悦儿的脸色却难看至极。 “听说悦儿姐姐在这儿跪求祖母为悦儿姐姐你主持公道,妹妹这闲来无事便来听听,姐姐你有何委屈?”宋珈安走进前堂,抖抖身上的落雪,随便找了把椅子坐好。 “宋珈安,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与我装什么!你不是都知道了么!” “知道我都在太子殿下面前说了什么!知道太子殿下是如何折辱我的!知道我马上就要嫁到林家去了!” 宋珈安不顾宋悦儿的歇斯底里,转头接过白翠递上的热茶,垂下眉眼轻抿一口道:“我对你不好么?那日我知道你有别的打算,只是没想到你将算盘打在太子殿下身上了!你可曾想过,无论你钟意谁,只要家世相差不过于悬殊,我都会帮你。可宋悦儿你告诉我,为何是太子殿下。” 宋珈安放下手中的茶盏,上前一步掐住宋悦儿的脖颈,一字一句道:“你明知道太子殿下与我已经有了婚约,若是作废我便是整个京都的笑柄,没准圣上还会答应广陵王所言,让我远嫁长陵!这些你都清楚!” 宋珈安手一松,宋悦儿泄了气般跌坐在地。 “你都清楚,可你就是想要我成为这京都的笑柄,你就是想要眼睁睁看着我远嫁长陵,对不对?悦儿姐姐。”宋珈安俯下身,声音与往日一般无二,可宋悦儿就是感到心寒!一股寒意涌来,刺得她脊背发凉。 “为什么?” “为什么?宋珈安你问我为什么?”宋悦儿不住的笑出声来,眼底灰败无光,“宋珈安,你家世好,有一对疼你的父母,还有个仕途正顺的哥哥,从小你便锦衣玉食,眼高于顶,你何时睁眼见过我的日子?” “父亲好赌无德,母亲懦弱无能,连亲事看得都是夫家给多少聘礼。这样的日子我一天也过不下去了!”宋悦儿双膝酸痛,颤颤巍巍站起身来,泪不住流下来。 “你已经过了十几年的神仙日子了,而我担惊受怕十几年,皎皎,我可怜可怜姐姐好不好……”宋悦儿上前拽住宋珈安的手,一个劲祈求道。 宋珈安眼中划过一丝沉痛,猛地甩开宋悦儿的手,“就因为我锦衣玉食,就活该我受人议论?就活该我离家千里嫁到长陵?” “你说你过得不如意,从小到大我没有帮你么?帮了你多少忙你心里清楚!为什么你们一个一个都要背叛我?宋悦儿你告诉我,我掏心掏肺对你们,你,玉萱萱林苏荷,哪个我没有真心相待?你们为何都要伤害我?嗯?” 宋悦儿望着宋珈安决绝的目光,只觉得无望,她从未见过宋珈安对自己露出这副模样,以往自己惹怒了她,只要多说一些软话,宋珈安就会原谅自己,可这次……宋悦儿只觉得如坠冰窟。 “我累了,白翠扶我回去。” “这事祖母怕是不会管了,悦儿姐姐求人不如求己。还有,妹妹想为溪平捐些粮草,悦儿姐姐既然背叛了我,想必也是看不上妹妹给你的那些东西的。晚些时候白翠便会带着礼品单子去七房讨要,既然姐姐不稀罕,那妹妹倒不如换取粮草,救溪平百姓于水火。” 宋悦儿瞪大了眼睛!宋珈安给的无非是首饰头面之类,她自己只留了几件,剩下的不是被宋老七拿去赌,就是她为了结交京都贵女们拿去斡旋了,她虽也姓宋,可终究与宋珈安天差地别,没有好东西傍身,哪里有贵女会来亲近她? 如今宋珈安讨要,自己哪里拿得出来? “皎皎,皎皎那些东西……” 宋珈安眉头一挑,“若是姐姐拿不出来,那就给妹妹银子吧,想来七婶也是帮姐姐存了不少嫁妆的。” “宋珈安你!”宋悦儿直觉急火攻心!眼一热昏倒在地。 “小姐!这怎么办啊。”白翠见状不由得慌了神,虽不得宠,可这宋悦儿也是正八经的宋家小姐。 宋珈安掀了掀眼皮,冷笑一声道:“还能怎么办,将悦儿姐姐泼醒,让她继续跪着,悦儿姐姐说有事求祖母主持公道,我们不要误了她的事。” “是小姐。” 宋珈安瞥向晕倒在地的宋悦儿,眼底抹过一丝沉痛,随后快步走出前堂。 白翠见自己小姐一路上心不在焉,只恨自己太过嘴笨,不能安慰小姐。这从小到大的情意,说断就断,怎会不难受呢? 树上绛色掠影而过。 宋珈安强压住心中的失落,转头吩咐白翠道:“我有些乏了,不必跟来。” 白翠朝宋珈安福了一礼,默默退下,并未多想。 宋珈安推开房门,朝里望去。 沈叙一身绛色劲装,衬得他面如冠玉,长身玉立,只那双桃花目中尽显凌厉之色。 “太子殿下安。” 沈叙望着宋珈安发梢的落雪微微出神,情不自禁上前拍了拍宋珈安沾雪的衣袍。 “你我之间,不必多礼。” 宋珈安歪歪头,她总觉得这句话有歧义,可仔细想想又觉得也无碍,毕竟他们现在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 “太子殿下前来,是有什么吩咐么?” “我要去溪平一趟。” 宋珈安蹙了蹙眉道:“为何?” “溪平之事不能全权交给老三。” “什么时候走?” “今晚,今晚过后。宫中会传我告病无法见客的消息,不必担心。” 宋珈安呆呆站在原地,一时不知作何言语。 沈叙勾唇一笑:“要不要和我一起?”沈叙的眼里尽是希冀,他不能留宋珈安一人在京都,昨日探子来报,端尧并未回到西陌,那他有很大可能还潜藏在京都!若是被他察觉自己离开,那宋珈安定会出事,更别提还有广陵王,钟落斐之流。 第154章 孤会护你 宋珈安眼底尽是踌躇,她抬起眸子道:“我如何能随殿下前去?” “如何不能?不是宋大小姐说要助我一臂之力么?如今怎么就退却了?” 宋珈安垂下眉眼,接连两世,宋珈安也只是见过这京都的风雪与平雁城的黄沙,溪平路上途经乌枝,也不知母亲常挂在嘴边的乌枝软糕是不是真的很甜。 宋珈安攥着衣袍,沈叙的身手她是见过的,为何要大费周章带上自己这个可能给他拖后腿的人?一个念头在她心底炸开了,让她头皮发麻。 “太子殿下,溪平案可是与我家有关系?” 姜水宋氏嫡系久居京都,天子脚下。分支便大面积分布在北方一带,紧邻溪平。 沈叙端坐在雕花椅上,闻言眸色一沉,“恐怕比你想的还要麻烦些。” 方才沈叙在御书房并未明说,姜水宋氏怕是与赈灾粮之事脱不了干系,若只是分支所为,宋珈安身为嫡系,手握姜水剑,必要时可将人逐出姜水宋氏。免得牵连其他,若是查出与嫡系有牵连…… 宋珈安与沈叙对视一眼,眼中意味不言而喻。 “现在可要与孤同去?” “去!” * 宋珈安从马车上探出头去,干冷的气息将她冻了激灵,她摸着铺满兽皮裘袍的软塌,只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个梦,梦中她修书一封放于父亲案前,告诉父亲溪平之案的牵扯,让父亲查阅宋府近一年的账目,看是否有蹊跷之处,绝不姑息。让父亲莫要担心她,她去将姜水宋氏的败枝烂叶清理干净。 “后悔了?” 沈叙斜倚在榻上,见宋珈安眉头紧蹙的模样甚是好玩,方才那么坚定,这刚上了马车回过味来了? 宋珈安叹了口气,“多谢太子殿下告知,自是不后悔的。”此事如今尚有斡旋,若来日报上京都,父兄树敌不在少数,大有落井下石之人,到时候倒是真的百口莫辩。 “太子殿下可有头目了?” 沈叙闭上眼睛,似是疲累,顿了顿才缓缓开口,语调甚是嘶哑:“溪平一带,宋珈分支家主是宋谨。” 宋珈安想了想,脑中没有对这位宋谨的任何印象。宋家分支错综复杂,遍及大景,分支家主们提起宋珈安,便知是自家的嫡出大小姐,若是向宋珈安提起他们,宋珈安当真是记不住。 “他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狗仗人势,世家与地方官勾结,天高皇帝远,自然可以一手遮天。” 宋珈安抿了抿唇,还想再问着什么,反被沈叙递了件长裘。 “宋大小姐,我们明天再议,你现在乖乖去睡觉。” 宋珈安蹙了蹙眉头,奈何沈叙太过强势,见她不动,直接用长裘将她包住,甩手一丢,直接落在软塌上,宋珈安左右挣脱着,仿佛在案板上待宰的羔羊。 “宋大小姐要有寄人篱下的觉悟,现在我说的算。” 沈叙将裘衣抚平,见宋珈安一副受气包的神色,不由得嗤笑出声。 “太子殿下你这是不敬臣女,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宋珈安扯着令她动弹不得的裘衣,见沈叙笑出声来脸羞得泛红。 “小白眼狼,方才还多谢呢,现在就给孤按上罪名了?当真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沈叙目光落在宋珈安身上,只一眼他头皮都麻了!心仪之人气喘吁吁仰躺在软塌上,面上带着娇嗔。沈叙忙移开目光,干咳两声。 “你不讲理!”宋珈安未注意到沈叙的异样,只当他还在嘲笑自己,不禁咬牙切齿道。 沈叙似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宋大小姐跟孤讲道理?这天底下有几个人敢与孤讲道理?”他俯下身,将宋珈安从长裘中解救出来,语气不免认真起来:“宋大小姐,这段时间不似在京都,到了溪平,要谨慎行事,没有想到万全之策之前,不要暴露身份,免得他们鱼死网破。” 此时的沈叙,宋珈安从未见过,无畏,坚定,如临大敌。 宋珈安不由得紧张起来,能使沈叙如此重视的,绝对不止赈灾粮一案,难不成这里还牵扯了别的事? 沈叙见身前的小丫头不自觉往自己身前靠了靠,心中欲念更甚,想将她笼入怀里,附在她的脖颈处细细闻着那淡淡的香气…… 沈叙脑中一片空白,只记得一句话来。 天高皇帝远。 宋珈安扬起头来,朝沈叙会心一笑:“多谢太子提醒,臣女定会铭记在心。” 沈叙拢了拢她的长袍,语气软了下来:“不怕,孤会护你。”即使宋珈安不出面,沈叙也自有办法保住宋家嫡系,只是他用这手段将小姑娘骗出来,日夜守着,只为防着端尧,若是她还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了事!沈叙眸色一深,不敢再想。 宋珈安不免觉得好笑,前世的沈叙视她如蛇蝎,觉得世间恶事无不与她有关,这一世倒是将她视作不经事的,仿佛一句狠话就能吓哭的娇娇女。她抬起眸,对上了沈叙那双在昏黄中依旧璀璨的眸子,“臣女不怕。” 另一边,宋府真真乱成了一锅粥! 白翠半夜推开房门为宋珈安添些炭火,却发现自家小姐并不在闺房中。白翠大惊失色,可此事又不好传扬出去。便深夜去寻钟氏。 惊醒的宋太傅与钟氏得知自家女儿失踪的消息心头一窒,随后发现宋珈安留下的书信,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钟氏气急却也无可奈何,只命白翠宣扬宋珈安染了寒气,卧病在床,不能见客。 天蒙蒙亮,宋卓已经在书房中枯坐半宿,手里攥着那封昨夜翻看十几遍的书信。宋珈安的字是他一手指导的,他曾教导宋珈安只学了几分风韵,却没有学到风骨。 如今宋卓一字一句细细读着,只觉得自家皎皎笔锋有力,刚柔相济,自己似乎好久没有关心过女儿了。如若之前,出了这样的事,她似乎只会躲在自己身后,胆怯地让父亲想办法,如今却愿意跟着太子殿下远赴溪平。 宋卓叹了口气,他与宋知行有官在身,牵一发而动全身,即使知道卷入大案也定是无法前去,如今看来,倒是皎皎去最为合适。他摩挲着后面的一行小字,觉得自己俏皮的女儿好似就在眼前,眯着眸子朝自己撒娇。 “父亲,此事是皎皎自愿,父亲万万不可进宫寻圣上,圣上尚且不知溪平内情,父亲莫要被人握住把柄。此事紧急,来不及告知父母亲,待皎皎回来任凭爹娘处置。” 第155章 乌枝软糕 宋珈安动了动身子,呢喃出声:“白翠,水……” “梦里都能梦到你那丫鬟?”沈叙轻轻掀起车帘,命下人送上一壶温水,光照进车中,宋珈安蹙了蹙眉,睁开眼睛环顾四周,忙坐起身来。 “忘了?” 沈叙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宋珈安吓得一激灵,想起自己昨夜已经离开京都,宋珈安安定下来,忙起身向沈叙福了一礼,“太子殿下安。” 沈叙侧身往茶盏中倒上温水,送到宋珈安手边,宋珈安受宠若惊忙接了下来。 “在外不必多礼。走,去用早膳。” 宋珈安困得五迷三道,被沈叙披上长袍就拎下了车,瞬间吓得她睡意全无。 昨夜夜深,宋珈安来不及打量沈叙带上的人手,如今看来当真是暗中调查。两旁的马车驮着丝绸胭脂,车辙处尽是划痕,唯一显得富贵些的就是她昨夜小憩的马车,车身没有过多装饰,车内却是下了功夫,那柔软的绒毯铺了厚厚几层,连宋珈安这种从小娇养长大的姑娘睡上几刻也没有丝毫不适。 围在马车边的,统共十位小厮,这几位里她只认识在东侧照顾马的正则,宋珈安瞥向一旁的沈叙,沈叙身份使然,那几位仆人怕是也不简单。 正则注意到自家太子妃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恨不得将头埋进马车里。 怎么回事?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宋大小姐从马车里出来了? 众人见沈叙将一个粉白团子揪下车也是大气不敢喘,纷纷望向正则,挤眉弄眼“这个女人是谁?被殿下拎下来,莫不是细作?” “可是殿下似乎与她认识啊。” “看,殿下还帮她挽衣袖。” 正则只觉得这帮人甚是没眼力见,看什么看!什么细作!那是夫人!那是咱们以后的太子妃! 上一刻还在为宋珈安挽袖子的沈叙瞥过头,众人冷汗直出,忙垂下头。 “太子殿下,我们还有几日能到?”宋珈安撩起宽大的衣袍,朝前方市井望去。 “明日傍晚。” “那这里是……” “这里是乌枝,乌枝钟氏便起源在此,话说宋夫人小时候应该在此小住过一段日子。” 隔得太远,宋珈安只能站在山路上遥遥望去,看整个乌枝被水环绕,青砖打底,像是块被雕刻的玉。 沈叙察觉到宋珈安眼底的欣喜,勾了勾唇道:“要去看看么?” 宋珈安眼底划过一丝希冀,转眼间暗沉下来,“不必了太子殿下,稍作歇息,抓紧赶路吧。”她现在只想快点查明溪平案对姜水宋氏的牵扯。越快越好,前世亲人惨死眼前的恐惧足以令宋珈安心神不宁!这一世她绝不能放过对家人一丝一毫的威胁! 沈叙似是看透她的心事,不欲多言,只让仆人们抓紧时间休整。 宋珈安被风吹红了眼睛,沈叙命人将准备的早膳送进马车里,宋珈安的脸被热粥熏得小脸通红。 “这荒郊野岭,这热粥是从何而来。” 宋珈安拿起一旁的从未见过的点心,心里有一个念头,未过脑就说出了口:“这是乌枝软糕?” “是。”沈叙并未看向宋珈安,只淡淡地看着下人呈上的信物。 将手中的信看完,小心折起来,才抬起头对上宋珈安笑盈盈的眸子。 “是正则下山探查时顺道带上来的。宋大小姐身子骨弱着,若是在这生了病,就要平白受很多苦。” 宋珈安抿抿唇,目光落在沈叙靴上的一圈烂泥上,这山上冰雪不化,如何能沾上烂泥? 宋珈安拿起乌枝软糕,母亲时常将她唤到身前,说在乌枝那段日子是她最肆意的时光,品了京都这么点心,都比不上当年乌枝街边的一口乌枝软糕。 宋珈安一口咬下去,淡甜浓香,眼圈也不由得一红,她前世为了沈治忙前忙后,就算到了乌枝,也记不起什么软糕的事,沈治对她又只是利用,哪会为她花上一点儿心思? 哪怕他花上一点儿心思,都会听说姜水宋氏的大小姐在及笄前一直念叨着要吃一口温热的乌枝软糕。 “这是怎么了?是烫着了?” 沈叙见宋珈安差点将脸埋在粥里,忙将她托起,猛一抬眸,便看见了那双含泪的杏眼。粥的温度他试过,倒是可以,只是宋珈安这猫舌头不知能不能受得了。 “烫着了就吐出来。”沈叙用一手便钳住宋珈安两颊,逼她张开嘴。 宋珈安哭笑不得,脸被沈叙捏得变形,只能呀呀道:“放开我,你把谁当几个月大的孩子呢!我没烫着!” 沈叙似是听懂了,缓缓松开手,对上宋珈安幽怨的眼神,他自知理亏,便不想再看,背过身去,幽幽道:“没烫着你哭什么,宋家的事孤答应会帮你,就绝不会食言,你莫要担心。” 宋珈安揉揉被掐得生疼的脸颊,方才突生的感动一哄而散,她不由得在心底叹了口气,也许她与沈叙生来便不合,没办法。 早膳撤下,宋珈安往沈叙面前凑凑,一脸谄媚道:“太子殿下,可有什么消息?” 沈叙转头瞥了她一眼,意思是“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是因为调查到的对我宋家不利?” 沈叙点点头道:“与这个宋谨勾结的,不只是地方官员,还有朝堂户部,兵部之人。” “可是这宋谨只是宋家分支,他哪来这么大的本事?” 宋珈安眉头紧锁,“这个宋谨背后有人?” 沈叙轻叹口气,“若是如此便好了,就怕他假借嫡系名义来行如此苟且之事,如果真的是这样,能使得朝堂上那帮蠢货相信,必然有能证明是姜水宋氏嫡系的物件。” “物件……” “能证明的除了姜水双剑,父亲的家主符再无其他。姜水剑我与兄长一人一把贴身带着,至于家主符,想必父亲那边是不会出错的。” “扣扣扣。” “主子。” 正则敲敲马车,禀告道:“主子,前方有个客栈,可以睡上一夜再赶路。” 第156章 我夫人腼腆胆小 沈叙闻言神色一动,深深看了宋珈安一眼。 正则他们跟着沈叙出生入死多年,不觉得苦,可宋家养出来的娇花,长日受颠簸,想必身子也是受不住的。 “那就在此歇息。” “是,主子”正则在车外朝沈叙揖了揖道。 马车靠停,宋珈安在沈叙的搀扶下走下马车,抬眼一看,眼前客栈不小,檐前立着望杆,写着四个大字道:“临枝驿居”正值寒冬,看样子生意不甚景气,后院为客人靠停建的马厩里只有寥寥数马。 沈叙与宋珈对望一眼,转头瞥向正则,正则立马心领神会,忙开口道:“主子,这里卑职已经里里外外查了个遍,就是个普通的驿站,老板是一对平常夫妇,由于生意惨淡,已经打发了一半的小二,只留下几个身手麻利的。” 沈叙闻言心中已然有数,抬腿朝客栈方向走去,宋珈安转身望向身后,正则俯身做出“您请”的动作,宋珈安颔首示意忙跟上去。 推开店门,屋中温暖扑面而来。 酒柜的小厮见有客前来,忙丢下手中的酒,挂上笑脸就起身迎了上去。 “客官可是要住店?” 沈叙略微思索开口道:“开六间上房。” “好嘞客官!客官可有马和行李,交于小人便可。” 正则笑着迎上去将拉过小二,“我家少夫人乏了,你派人带我家公子去上房,我跟你去料理行李。” 宋珈安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正则口中的少夫人正是自己,不由得面上泛起红晕。 闻声而来的老板娘从后厨出来,扯过腰间的大幅方巾,笑着便众人迎了上来。 “来,各位客官,请随我来。”老板娘年过四十,开了半辈子驿站,来来往往的行人她也见识不少,沈叙与宋珈安二人看着就出身富贵,这身穿的斗篷所绣的样式怕是来自京都。 老板娘深深看了宋珈安一眼,更坚定了她的判断,小门小户可养不出这般身段的姑娘。这姑娘面皮薄,二人瞧着像是成亲不久的新婚夫妇。 “走吧夫人。”沈叙拉过宋珈安的手,随老板娘的步往楼上走去。 宋珈安手上一紧,虽知道在外要隐藏身份,可亲口从沈叙口中说出那亲昵的词还是略显僵硬。 前方的老板娘闻声笑着打趣道:“二位怕是新婚尔尔,夫人面上挂不住。” 宋珈安耳朵泛红,否认也不是,承认也不对,吞吞吐吐说不出半个字。 沈叙将宋珈安的反应看在眼里,眸中不由得绽开笑来。“我夫人腼腆胆小,老板娘莫要打趣了。” 老板娘笑着接过话茬:“是了是了,是我啊,多嘴了。” “客官,我瞧着夫人身子娇弱,这便是最好的上房。”老板娘笑着将沈叙宋珈安二人带到房中。 屋中倒是宽敞不少,炭火很足,宋珈安身穿长袍斗篷不由被捂出一身细汗。窗饰雕花,样式倒是与京都大相径庭。 沈叙转头交代老板娘道“就这件,麻烦再为我们安排四间。” “好好!那我就不在这儿打扰二位歇息了。”老板娘朝宋珈安微微颔首道。 门被带上的瞬间,宋珈安卸了力气。 “好舒服。” 直接扑在软榻上,整个人软绵绵地倚在床架上,喃喃低语道。 沈叙上前将宋珈安扶起,将斗篷脱下挂了起来,“夫人可满意这里?” 宋珈安睁大眼睛,撞上沈叙含笑的眸子,“你在胡说什么!” “在外总要有个假身份。” “你诓我,现在又没有外人!”宋珈安面上羞得发烫,怕沈叙看出端倪,忙垂下头将沈叙推远。 “宋大小姐这是要孤去哪?”沈叙抬手按住在自己怀里乱拱的小姑娘。 宋珈安闻言抬头,对上沈叙那双写满“理所应当”四字的眸子,指了指身后的床榻道:“今天你我睡在一间房里?” 沈叙擒住她作乱的双手,对上她不可置信的眸子,耐心哄道:“这地离京都太远,孤不放心放你独处。再说正则他们也是二人一起,在外孤身总归不安全。” 沈叙抬手抚平她炸毛的头发,不觉好笑道:“再说如今你尚未及笄,有什么好瞧的?” 宋珈安抬手打掉沈叙的爪子,转过身来不再吱声。 沈叙见宋珈安独自坐在榻上生闷气,脸颊白白鼓鼓的,沈叙心头一软,下意识抬腿上前,半跪在地上哄道:“宋大小姐这是生的哪门子气啊,与我们同行的十人,包括正则在内,皆跟我出生入死,甚至有的跟着我十年之久,我向来洁身自好,如今带着你,时常与你共处一车,如今还要与你共处一室,也不知道他们会在背地里如何编排我。怕是我的好名声,都要对宋大小姐败坏了。” “你怕败坏你的名声?”宋珈安气笑,只觉得沈叙这人嘴没个把门,实在是可恨。 “当然,他们都知道我在京都已有婚约,那婚约中的宋大小姐蕙质兰心,沉鱼落雁,惊才绝艳……” “好了好了太子殿下。”宋珈安被逗笑,忙抬手去堵沈叙的嘴。“可以了不必再说了。” 闹了一阵,宋珈安实在是没了力气,泄了力倚在软塌上,困意袭来,翁声问道:“明天就到溪平了么。” “明天就到了,过了乌枝便是……”沈叙在她身侧温声哄道,之前宋珈安只觉得沈叙的气息危险,尽是侵略性,如今伴着沈叙低哑的声音,宋珈安只觉得无尽的安心。 宋珈安沉沉睡去,沈叙深深看向窗外,过了乌枝这个地方,所到之处,便尽是流民横尸,如今京都下发的二次赈灾粮已经在路上,可死去的命却无法活过来,罪人用要为他的罪行付出代价。 京都。 琼楼高处,端尧命人宣读着沈治的信, 下人读完,战战兢兢的抬起眸子示意端尧,端尧只闭着眼,无甚动作,下一刻,蛊虫从下人脑袋中破开而出,下人还未来得及挣扎已跪在地上,没了生息。 一赢三步并做两步,一脚将下人踹开,跪地向端尧行礼道:“统帅,这沈治简直不识好歹!不如让属下去解决了他!” 端尧气笑,拿起一旁的茶盏狠狠砸了下去。“杀了他,平雁城你给我吗?” 一赢偏头躲了过去,犹豫顶嘴道:“也不见得他就能给啊。” 破头而出蛊虫已经长得浑身赤红,小心翼翼探出头来朝端尧跑过去,端尧俯下身来将它接到手心上,喃喃自语道:“杀了沈叙,扶持沈治上位,我要的就不仅仅是平雁城了。” “沈叙那边怎样。” “回统帅,沈叙告病在东宫。”一赢拱手道。 “告病?怕是早就离开京都了吧,系平那么大的案子,怎么可能只交给沈治,逼得他跑来向我求助。” “统帅你的意思是沈叙也前往溪平了?” “十之八九。” “他那小太子妃呢?” “什么?”一赢愣神,未曾听说沈叙那厮…… “我说宋家那丫头。”端尧耐着性子解释道。 “回统帅,属下未曾注意。” “退下。” “是。” 端尧深吸口气,手心的蛊虫亲昵的蹭蹭他,端尧笑道:“你也觉得他笨是不是?” “既然他未曾注意,那我便亲自去看看。” 第157章 床头打架床位和 宋珈安是被热醒的,屋中炭烧的很足,烤的人热烘烘的。 日头蒙蒙亮,宋珈安环顾一周并未看见沈叙的身影,她一骨碌从榻上下来,四处去寻。 宋珈安披上外袍,猛得推开门。 “宋……夫人,你起了。”正则见宋珈安出来忙俯身行礼,考虑老板娘还在身边忙改口唤夫人。 宋珈安昨夜被沈叙万般打趣,早就对这称呼没了羞耻心,只顾问道:“你家公子呢?” “公子他下山采买些衣物,派在下在此守着,怕夫人受惊。” “他独自下山?” “夫人莫要担心,正律和正言陪在公子呢。” 宋珈安略微一想,这正律正言怕是昨天那天伪装成下人中的其中两个,才终于松了口气。 一旁的老板娘笑着打趣道:“你瞧你们夫妇,你担心我来,我担心你,我瞧那位公子下山的时候,也是挂念你挂念的不行,非要派人在这守着才肯离开。” 宋珈安闻言看向正则,正则惶恐的低下头。宋珈安只好干笑两声,她与沈叙,算哪门子夫妇,在老板娘眼中。 “不知这么大个驿站竟是您一人在打理?”宋珈安想起正则所言,开店的是一对夫妇,可在这儿住了一夜也未见老板出面,心中隐隐觉得不对。 老板娘脸上的笑淡了下来,只透出淡淡的伤怀,“这么大个客栈,我自己哪有这个本事,都是我家那口子在打理。” “那这么久怎得不见他人?”宋珈安接着问道。 老板娘看上去年过四十有余,身材臃肿起来,眼睛亮得很,为人热情,此刻却神情殃殃,“我家除了经营客栈还做些烟草生意,我家那口子前些日子去溪平做买卖,一月有余还未回来,如今溪平那里什么情况想必夫人你也清楚,我只是个妇道人家,几次派人去寻都无甚消息,只能盼着溪平这灾赶紧过去。” “夫人你瞧着我这店里生意不景气,可在往年,那夜夜都住满,生意好着呢!” “也是溪平之事所连累?”宋珈安心里不是滋味,沉声问道。 溪平未闹洪灾之前,与乌溪生意联系紧密,这客栈开在二者之间,想必有这个讲究,如今溪平出事,闹出大批逃往乌枝的难民,这客栈不受灾祸就已经幸运,哪里还能奢求来生意? 老板娘见宋珈安为此伤怀,强挤出笑意来,“这当今圣上不是再次下发赈灾粮了吗?我在这客栈千盼万盼总算是盼到今天了,想必溪平恢复,我家那口子就如愿回来了。” 一月有余的外地人,在溪平……宋珈安深深的看了老板娘一眼,犹觉得不忍心,只得上前拍拍老板娘的手,“定会回来的。” 老板娘闻声开朗笑道:“那就借夫人吉言。” “夫人你是哪里人?” “我母家是乌枝人。”宋珈安勾唇道。母亲正是乌枝钟氏嫡出大小姐,这样也不算是骗人。 “在说什么?” 沈叙冷冽声音传来,宋珈安忙循声望去。 沈叙回来得很快,连袍角都沾上肃杀之气,却在见到宋珈安的那一刻瞬间柔和起来。 老板娘见沈叙目光火热,不免打趣道:“瞧!这夫人前脚挂念着,后脚公子就回来了!” “哦?夫人挂念我?”沈叙周身带着寒意,不好靠近宋珈安,却在听清老板娘的话时,眉眼泛起笑意,想将她揉进自己怀里, 以往在平雁城交战时,北砚总笑骂沈叙是个不知死活的狼崽子,看清对手是谁了么就上?还是身后无人,成家有念想了,看他还敢不敢这么拼命。沈叙当时嗤之以鼻,笑怼到成家这么好,我们广陵王殿下还不是三十一枝花? 如今世事无常,与北砚反目,身边倒是多了这么个小东西。 宋珈安被沈叙的目光看的心里发烫,转过身大步回到房中。 宋珈安气鼓鼓的模样逗笑了沈叙,“老板娘莫要见外,夫人昨夜与我闹了别扭,这还与我生着气呢。” “这夫妻啊,床头吵架床尾和,夫人方才也甚是挂念公子,能娶到这样貌品行甚佳的夫人,公子还有什么过不去的?” 宋珈安坐回床上,沈叙与老板娘的声音从楼下传上来,她听得脸色羞红,又大步上前将门重重关上。 沈叙见逗狠了宋珈安,不敢再言语,只垂下头上楼,轻推房门,门应声而开。 见宋珈安没锁门,沈叙心上一喜,忙开门而进。 楼下的老板娘只当做小夫妇调情,只笑着打趣两声,忙去打理酒窖去了。 沈叙进门见宋珈安背对自己坐在软塌上,整个人如同粉白团子般,走上前去,将手中的包袱放在炉子旁烤着。 “宋大小姐?”沈叙轻唤一声,宋珈安不理。 “宋大小姐,当真生气啦?” “你说你我怎么也算是有婚约的人,若是北砚一直赖在大景不走,你我想必是要假成婚的,如今这般打趣都受不住,恐来日被人抓住把柄。”沈叙哑声哄道。 沈叙站在宋珈安两步之外,宋珈安却能感受到他身上的风雪的寒意,心头一软,转过身去,却仍扭着头不肯看向沈叙。 第158章 你怎知道我的身量? 小姑娘赌气的模样逗笑了沈叙,沈叙走近一些,将包袱递到离宋珈近些的软榻上。 没有小姑娘能拒绝新鲜玩意儿,宋珈安也不例外,她装作不经意的扫过包裹,别别扭扭地瞧着沈叙。 “给我的?” 沈叙抬眼笑道:“打开看看。” 宋珈安蹲下身来,小心翼翼地扯开层层包袱,素色的面料映了出来。 “明日晚些时候就到溪平了,我们这身京都的穿着自然是行不通的。我与正则他们的还好说,你的衣服旁人不能插手,我便去成衣铺子去瞧了瞧。这些都是乌枝盛行的款式,别忘了将头发挽上去,乌枝的习俗与京都一般,嫁了人的姑娘都是要将头发挽上去的。另一个包裹里装了着吃食,到了溪平,吃食上定是比不上现在。” 宋珈安扯开另一个包裹,与衣袍一般大小的包袱里装满了各类小果子,果干,茶叶,酥糕点心,饴糖…… 宋珈安合上包袱,深深看了沈叙一眼,强忍着使自己的声音不显得哽咽:“你天不亮就下山就是为了买这些?” 沈叙瞧着宋珈安神色不对,话到嘴边拐了个弯,“还有我们的衣服。”宋珈安猜得不错,若是只有沈叙等人的衣料,正则等人下山便能采买。 “怎么哭了?明明小时候不这样,怎么如今长大了倒是如此爱哭?”沈叙见身上寒意尽消,抬手擦去宋珈安脸上的泪水。 宋珈安抬手抓住沈叙的胳膊,不由地红着眼睛,似是再也控制不住,“溪平这件事与我家人扯上关系,我便控制不住,心中总是隐隐不安,便总是对你发脾气,明明这一路上都是你在照顾我。”宋珈安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当然剩下的她也无法宣之于口,前世沈叙被自己害多惨啊,与本来唾手可得的皇位失之交臂,容貌尽毁。 重生数月,每次意气风发的沈叙出现在自己面前。宋珈安总会联想到那张满脸猩红,狰狞到几乎辨认出来的站在冷宫向自己伸出援手的沈叙。 前世沈叙的话她还记得,难道自己年幼不知事,误打误撞挡下的毒,就值得沈叙两世为自己做这么多么? 沈叙抬手将宋珈安虚虚拢在怀里,“是我将你带出来的,定是要照顾好的,虽不如你在宋家那般,可也不能看不过眼。”小姑娘的双肩抖动着,指尖泪直直烫到了沈叙心里。他总想给宋珈安好的,再好的,宋珈安是第一世族娇养出来的女儿,她理应过的一生顺遂,半点苦痛都不得沾染半分。 “好了。”沈叙拍拍宋珈安的手臂,“我一会儿就出去,你将衣服换上。” 宋珈安抬起眸子,泪眼汪汪地瞧着沈叙,喃喃道:“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量的。” “这我还是……就是可以端量出来。”沈叙面容虚晃,不禁耳边一红,心上人成天在自己身边晃悠,再说太子妃的婚服已经开始缝制了…… 宋珈安瞪大了眼睛,抬手擦去了眼眶中还未滑下来的泪。 “什么?这你能端量出来?你……”宋珈安忙从沈叙身前退了出来,将手挡在胸前,忙蹲下去想将自己土遁。 沈叙只觉得自己百密一疏,自己作为姜楚之时便有了娶小姑娘的打算,已经将小姑娘的尺寸算了个正好,如今倒是没法说明,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那个太子妃的婚服已经开始缝制,绣娘跟我要你的尺寸,我便多注意……我没有对你有非分之想的意思。” “太子殿下你先出去吧。”宋珈安将头埋在衣袍里,闷闷道。 “那我就出去了,你换完出去就好,头发别忘了挽起来,若是衣服不合身你喊我。”当然不可能不合身。 “知道了。” 沈叙忙退了出去,将门带上。 宋珈安走上前去将门从里面锁上,掀开包袱,将衣服展开,簌簌地换上,衣服倒是贴身的很,少一寸则紧,多一寸则坠,越是合身宋珈安越是心里发热。 半晌,宋珈安正在镜前端量着衣裙,门外传来敲门声。 “谁啊。”宋珈安隔门问道。 “夫人,是我,公子说你从小养在京都,怕是不会梳那乌枝夫人鬓,我就是乌枝人,最是拿手。” 宋珈安忙上前将门打开,老板娘眼前一亮,围着宋珈安左右转了好几圈,反复地看上好几遍,嘴里不住地称赞道:“夫人,你这般真的,我这半生也算是见了不少人,怕是没人如夫人这般美,乌枝出美人啊。” 宋珈安笑着将老板娘迎了进来,笑着推脱道:“我母亲是乌枝土生土长的美人,她生的才叫美,我给她拖后腿了。” 老板娘将宋珈安按在梳妆台前,揽过她的肩说道:“自然。见夫人这般姿容,就能知道尊夫人有多风华绝代了!” 老板娘说着话,手中的动作却丝毫不慢,手灵活地从发缝中穿过,却丝毫不见断发,“夫人头发养得这样好,想必未出阁前是费了心思的。” 宋珈安笑着应下来,姜水宋氏与乌枝钟氏都是出了名的会养女儿,宋珈安身为这两大世族这一辈嫡系唯一的女儿家,自是多废些心思的。 不过一会儿,宋珈安的落发尽数盘起,用原本戴着的玉簪贯穿,老板娘的手巧,发丝编在一处,只不过左右挽了几下,便像极了朵乌枝花。 “我有个女儿,几年前便嫁到乌枝去了,她的第一个夫人鬓,还是我给她挽起来的。”老板娘声音带上哭腔。 宋珈安偏过头,抬起那双清亮的眸子,心中已经预料出什么,话哽咽在喉无法宣之于口。 “她的命便没有夫人这般好,一年前小产落得个一尸两命的下场!”老板娘似是实在撑不下去,泪顺着那双明亮的眼睛划下,便再也止不住,腿下一软差点跌坐在地,宋珈安忙起身搀扶。 宋珈安的心细密地痛起来,那种前世亲人尽失的痛!那种再也无依的苦楚,那种足以压垮她,让她不敢回想的经历,她不知道面前的女人,是如何在这种日复一日的绝望里,苦苦等待的。 “夫人,我的女儿跟你一样,有双明亮的眼睛,她就死在这样的寒冬里,夜黑雪滑,我连她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听她婆家说她最后还在苦苦念着母亲。” 老板娘轻推开宋珈安搀扶的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你这是做什么!”宋珈安一惊忙俯身去扶。 “夫人,我知道你与公子不是一般人,我做了这么多年的驿站生意也看得出来,我知道你们要往溪平方向去。求求你夫人,求求你,我家那口子姓邢,叫邢驿,他说他生来就是开驿站的命,求你夫人,你只顺路帮我打听打听,求求你。这是我最后的念想了!” 第159章 我夫人嫁我,是我高攀 “您先起来。”宋珈安伸手搀扶,老板娘双膝重重磕在地上,悲痛欲绝,扶着宋珈安才堪堪挺住上身。 “夫人,求你答应我,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你们一行人的住宿一文钱我都不收,只求你答应我。”老板娘似是忍耐了很久,屡屡失去亲人的痛撕扯着她,声嘶力竭,“夫人,我已经撑不住了。这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我受不住了!” 宋珈安垂眸看向跪地痛哭的老板娘,眼前浮现出前世自己在冷宫无望的呻吟,她阖上双眸,泪也跟着落下来,“你起来吧,我答应你。”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老板娘将头重重磕在地上,额前的发丝被泪水粘粘,糊在脸上。 宋珈安忙俯身将老板娘捞起,拿出袖中的帕子,红着眼为她擦泪。 “一定会有消息的,他肯定也在溪平盼着与你团圆。”宋珈安捧起老板娘的手捂在怀里,宽慰道。 老板娘伤心欲绝,回靠在宋珈安肩上痛哭起来,二人宽慰好一阵,才从房中走出。 楼下的沈叙见门打开,忙循声望去,宋珈安将老板娘搀扶出来,她穿着沈叙亲手挑选的衣料,乌黑的头发挽了起来,露出白皙纤细的脖颈。 沈叙心上一热,抬脚不自觉迎了上去。 宋珈安深深看了沈叙一眼,欲说还休最后只能化为一声轻叹。 “公子你真是好福气啊!在我家那边,要是能娶到这么美的夫人,那真是祖上积攒的福啊!”老板娘强忍着呜咽,干笑两声打圆场道。 沈叙祖上……宋珈安闻言猛地睁大眼睛,斗胆去瞧沈叙的脸色,却只看见他眸子里的笑意。 沈叙虚虚将宋珈安拢在怀中,嘴角抑制不住地勾了勾,眉眼间尽是柔软缱绻。 “我夫人嫁我,是我高攀。” 宋珈安只觉得心头燥热,她算是知道沈叙这么个讨厌的人,为何会有那么多的京都贵女上杆子要嫁,这样的人顶着张雌雄莫辨的脸说着让人脸红的情话……宋珈安只觉得自己的脸红透了,又怕老板娘看出端倪,忙往沈叙身后躲了躲。 “公子与夫人感情真好,怕是不久啊,这小公子和小小姐啊,就要来啦!”老板娘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忙打趣道。 沈叙转头瞥了宋珈安一眼,只能看到的她黑黑的发旋,他失笑道:“我夫人还小,不着急。”小姑娘如此爱哭又贪吃,她还是个孩子,怎么能…… “也是,夫人这身子骨瞧着太过单薄,怕是日后生产时,要受罪了!”老板娘想起靠在宋珈安身上时,她硌人的肩膀,又不由得替她担心起来。 沈叙闻言眸子一暗,深深看了宋珈安一眼,“多谢提醒,那时我定会多多注意。” * 京都。 琼华院中的下人打发了七七八八的,只留下着宋珈安的心腹,宋珈安的闺房大门紧锁,对外便说宋家大小姐染上了风寒卧病在床,无法见客。 天色大亮,白翠来到宋珈安门前,装作不经意地环顾四周,端着早膳打开闺房的门,在进去之后又将门带上,关得严严实实。 白翠走到榻前,将手中的早膳放在岸上,加了些炭火。 “小姐你是不是嫌白翠笨,现在去哪里都不愿意带上白翠了,只将白翠一人留在琼华院,溪平如今那么危险,你让奴婢怎么安心啊……”白翠坐在一边,眼神飘忽,望着宋珈安空荡荡的床榻发呆。 半刻后,炉中的炭烧得正旺,白翠将桌子上隔夜的冷茶端起,走出了闺房。 自宋珈安离开那晚起,钟氏便吩咐白翠每天都要在宋珈安的闺房里呆上几刻钟,要不能使外人起了疑心。 白翠走远,一个黑影从梁上跳下来。 端尧在房中四处走动,随手拿起一块白翠送进来的点心,递到嘴边抿了一口。 “溪平,沈叙这厮难不成是为了防我?竟然将小美人带到了溪平那鸟不拉屎的地方。”他眼底闪过一丝厉色。 “一赢。” “属下在。”听到端尧的传唤,屋外潜伏的手下开窗而入。 “去告诉沈治,溪平之事,我愿意助他一臂之力。” “统帅这是为何?”一赢抬头对上端尧那令人琢磨不透的眼睛,明明昨天统帅还信誓旦旦地说不会帮他,让他自己想办法应对,今日怎么就……成助人为乐的菩萨了? “你话怎么这么多,快去。”端尧在梁上挂了这么久,早就心中恼火,见属下质问,不禁抬腿踹了一赢一脚。 “是!是!统帅!我这就去!”端尧踹得不重,可一赢毫无防备一头栽在地上,手忙脚乱从地上爬起,消失在房中。 * 宫中,景元帝正翻看奏折,刘公公端着茶水有走进御书房。 “圣上歇歇吧,已经看了一夜了。”刘公公瞥了眼昨夜燃尽烛心,忍不住劝阻道。 “沈叙那个逆子走了,本来送到东宫的奏折全给朕搬了回来!真是岂有此理!”景元帝在眼前的奏折上落下个大大的“不准”,随后将笔啪的一声按在御案上,吓得刘公公险些没站稳跌坐在地上。 “这个逆子!”景元帝犹觉得不解气,低骂一声。 刘公公这么多年也知晓了这对父子的相处方式,笑着上前打圆场道:“圣上,尝尝这茶,从乌枝那边运来,皇后娘娘觉得不错,特地让奴才泡好拿来给圣上尝尝。” “乌枝?” “正是,听说是宋夫人派人送到坤宁宫的。” 钟氏是乌枝钟氏嫁到姜水宋氏的嫡女,临近上元,乌枝当地老姑姑便打包些当年钟氏爱吃的小食之类,宋珈安不在,倒是便宜了那些三房四房的小姐公子们。 那乌枝四方环水,茶也是一绝,钟氏便命人送些给祝皇后尝尝。 景元帝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说起钟氏,宋家那丫头如何了?”自家混账儿子费劲巴力拱到的水灵灵的大白菜,他这个父皇可要帮他看管严实些,不能让那些什么广陵王,钟家小子有机可乘。 “听下面的人说,宋大小姐染了场大病,如今正闭门不出,不能见客。”刘公公拱手道。 “生了病?那宋家丫头身子不好我倒是清楚,可叙儿刚出京都,她便染病不见客……”景元帝蹙了蹙眉,只觉得还是太巧。 景元帝想起沈叙临走时那句话,整个人心头一窒。“去!派人去查,看看这宋家丫头到底在哪?莫不是让那个逆子拐到溪平去了!” “陛下,你的意思是,太子殿下是带着宋大小姐一起……”刘公公面露惶恐,身子一颤跪在地上,垂下头不敢去瞧景元帝的脸色。 第160章 总算知道孤这张脸好看了? “我的儿子我了解,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快去查!”景元帝头都大了,觉得沈叙回京这几个月他真是被气得够呛,怕是要少活好几年。 刘公公不敢耽搁,忙退下唤来暗卫去宋家打探。 景元帝望着御案上的茶水,一想到自己儿子将人家的姑娘拐到溪平就一阵心虚。 “圣上不必担心,奴才觉得,若是宋大小姐真的被太子殿下带到溪平,怕是宋太傅早就到您这里闹起来了。毕竟宋太傅那个性子,您也是知道的。”刘公公见景元帝气得不轻,忙上前宽慰道。 宋卓出身名门,年少时便是旧太子伴读,在宫中时暗中救了还是弃子的景元帝,并为他指了一条自请镇守边境的活路……然后便是收复边境兵权,有了夺嫡的筹码。 景元帝与旧太子水火不容时,宋卓已然成为姜水宋氏历代以来最年轻的家主,并举全族之力支持景元帝,力排众议将他推上皇位。 在外人看在宋卓大权在握,风光霁月,景元帝却知道他极其护短,脾气又臭又硬,尤其对他这个女儿,那真是如眼珠子般宝贝。当初广陵王求娶宋珈安,宋卓一介文臣差点在朝堂上对北砚那厮大打出手。 如今自己那逆子拐走了他女儿,他竟然没来找朕要说法?景元帝沉思。 “不对,不对,哪里错了。” “陛下,什么错了?”刘公公问道。 景元帝并未回答,只是仔细斟酌着沈叙最后说的话。“溪平案中有世族牵扯……” 世族,姜水宋氏。 景元帝顷刻间冷下脸来,不禁嗤笑一声,“去,将宋卓,给朕请来。” “是,圣上。”见景元帝脸色不对,刘公公不敢耽搁。 * 老板娘忙将银子塞回宋珈安手中推脱道:“夫人,这我不能要,你已经答应我……” 还未说完便被宋珈安打断,她少有的强硬道:“我们住了你的客栈,就是要付钱的,至于答应你那事,就当成你教我挽发的酬劳吧。” “你就收下吧。”宋珈安将银子塞进老板娘手里,不顾老板娘的拉扯,头也不回地走出客栈。 日光落入宋珈安眼中,刺得她鼻子一酸。她在柜前的账目下面放了些银票,就当做给这个苦命女人的一点慰藉。 宋珈安正沉思着,眼前一黑,沈叙正在身前瞧着她,挡住了雪地里耀眼的日光。 “太子殿下。” “走吧上车。” 沈叙在车中闭目养神,留意到宋珈安从上车起便一直盯着他,沈叙轻笑一声:“宋大小姐看什么呢?怎么?和孤认识这么久,总算知道孤这张脸好看了?” 宋珈安抬起手拐了沈叙一下,“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快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知道什么?”沈叙揉了揉被撞疼的地方,心中不免感叹兔子急了还咬人这句话真是没错,这小姑娘力气还不小。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老板娘的事。” “自然是知晓的,总不能糊里糊涂便住下。”沈叙侧过头望向宋珈安。 宋珈安抿了抿唇,犹豫道:“那你也知道她求我之事?” 沈叙敲了敲宋珈安脑门,嘴角勾着丝丝浅笑,“那你猜我为何让她上楼帮你挽发?难不成宋大小姐当真不会?” 宋珈安一愣,她当然会,她是宋家的女儿,还刚被赐婚成了太子妃,区区挽发又算得了什么,方才老板娘进来说沈叙安排她上来给自己挽发,宋珈安只以为沈叙小瞧了自己,认为自己只是个娇养,靠丫鬟打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并未多想。 “那你是为了试探我?试探我会不会答应她?” “当然不是,为何要试探你?就算她不说,我也会帮着查上一查。”沈叙揉揉宋珈安毛茸茸的发顶,垂头哑笑,眸色比往日还要深沉些许。“带宋大小姐出来一趟,用要学到些什么吧。” “上位者犯错,首当其冲连累的就是百姓,轻则如这位老板娘,亲人相离,重则,如溪平百姓,家破人亡。” 宋珈安听得愣神,那前世沈治将平雁城拱手相让后呢?端尧是不是已经派兵控制整个大景,百姓惨遭屠戮? “想什么呢?”沈叙垂下眸子问道。 “沈叙。” “嗯?” “我好像做错了事。” 宋珈安周身无力,整个人颓了下去,鼻子一酸,强忍着呜咽。 “别哭啊,做错了什么事?说出来我听听,要是我有办法定会帮你。”沈叙朝宋珈安靠近了些,小姑娘身子娇小,只堪堪俯身便能将她护在怀里。 “你帮不了我,谁都帮不了我。”宋珈安红着眼浑身控制不住的颤抖。她重生了,那她前世酿下的苦果呢?是谁尝下的? 沈叙揽过宋珈安发抖的双肩,将她按在怀里,轻声宽慰道:“我会帮你的,相信我,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帮你。”沈叙凝眸看她,眸子里闪烁着异样的碎芒。 沈叙不知道是什么导致小姑娘如此自责,但是他想,大概与沈治有关,宋珈安面对沈治时的目光,像极了仇人,与之有万千羁绊的仇人。 * “圣上,宋太傅来了,正在外面候着呢。”刘公公快步走进御书房,拱手道。 景元帝循声抬头,淡漠的眸子里看不出喜悲,他放下手中的笔,抚了抚衣袖,“宣。” “是,圣上。”刘公公只觉不妙,只得在心里暗求宋太傅多福。 宋卓跟在刘公公身后进入御书房,余光瞥见那一缕金黄便垂下眉眼。 “陛下安好。”宋卓行礼道。 景元帝恍若未闻,只扫了眼四周,淡淡开口道:“都下去吧,我与宋卿有话说。” “是。”宫女太监们一刻也不好耽搁,匆匆离开,刘公公深深看了宋卓一眼,朝景元帝行礼后自觉退下。 “宋卿。”景元帝正了正身子,端坐在龙椅上,接着道:“你可知我为何事唤你来?” 宋卓神色不变,回道:“回陛下,臣猜是溪平之事。” 景元帝闻言轻笑一声,只是眸色渐深,笑也显得淡些,“你猜得倒是准,那朕还问你,溪平一事怎么回事?” “回圣上,臣也在调查,但臣确定,确有姜水宋氏的人与溪平案有关。” 景元帝站起身来,步步走下,与宋卓齐平,深深地看了宋卓一眼,最后又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道:“怀初,你不信朕。” 怀初,是宋卓的字。 第161章 贤淑皇后 “陛下,臣惶恐。”宋卓脸色一变,忙跪下道。 景元帝垂下眸子看向宋卓,宋卓头磕在地上,久久不敢抬起。 景元帝欲扶的手停在半空,实在颤抖得厉害,年少之时那个长身玉立的少年,先太子都要看他三分薄面的少年郎,此刻正跪在自己脚下。 “你知道溪平案与姜水宋氏有关为何不告知朕!叙儿瞒我,是他不知你我之间的情义,为何连你也要瞒着我?你怕我?你怕我忌惮宋家如日中天,独揽大权!仅凭此事将宋家拖下水!你我之间何到这种境地?” “怀初,若我真有此想法,你何能坐上这个位置?你的儿子又如何能未及弱冠便身居四品!” “臣没有不信陛下。”宋卓抬起头,目光中尽是坚定与伤怀,他哑声道:“臣只是惭愧,臣不知如何对圣上所言!” “姜水宋氏之人犯下此罪,致使溪平数万百姓身死其中,臣惶恐自责。臣不知如何为陛下所言!” 姜水宋氏人,就算跪着脊梁都不能弯,可宋卓头抵在地上,脊梁分明弯了下来。“臣成为家主的第一日,臣的父亲便教导臣要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族人犯此大错,臣有罪!” “谬论!那宋谨!远在溪平,难不成他犯的错也要你来抵罪?”景元帝将宋卓扶起,见他双眸暗淡,恨铁不成钢道:“要是如此论起来,那朕的皇位还是姜水宋氏给的,那朕也为这宋谨抵罪好了!” “不可陛下,你是九五之尊,万万不可。” 景元帝眉头舒展,轻叹口气道:“你只说朕是九五之尊,在朕看来,你是名副其实的第一文臣,是当年姜水宋氏的寄予厚望的嫡子。” “是当年朕,伸出手也够不到的人,难道你就不尊贵?难道你就应该这么为了宋谨那个罪人卑躬屈膝?” “陛下,臣……”宋卓还未说完便被景元帝打断,他拍拍宋卓的肩,宽慰道:“朕不治你欺君之罪,你也休要别的,一切等叙儿回来。” 宋卓想说的话哽咽在喉,怎么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能垂下头抬手作揖道:“是,圣上。” “不过怀初,朕要麻烦你,陪朕做出戏。” * 宋珈安好像做了一场梦,她梦到一切,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如今得以重来的尘世都是假的,都是她的一场梦,她还是在冷宫里,烧得面目全非,好在沈叙帮自己收了尸,却将自己埋在了沈氏皇陵里,立什么贤淑皇后…… “皎皎?皎皎?” 宋珈安听着呼唤只觉得熟悉,迷离地睁开双眸,对上一双缠绵悱恻的眼睛。 “沈叙?” “是我。你做噩梦了,没事的,醒了就好。” 宋珈安怔在原地,分不清前世今生,沈叙见她宋珈安掉了魂似的,忙将她带去自己怀里,护在身前轻声哄着:“你刚才一直在喊宋太傅与宋夫人,我答应你,溪平之事定不会牵扯上他们,你可信我?” 宋珈安闻着沈叙身上的龙涎香,方才发颤的心总算安定下来,她将手搭上沈叙的肩膀,环抱住他,泪落在玄色锦袍上“我相信你,你说的我都信。” 沈叙受宠若惊,却不敢将宋珈安抱得太紧,小姑娘太白了,会留下红印子,她会疼。 在宋珈安看不见的地方,沈叙的眸色透出凛凛的杀意来。宋珈安梦魇时为何会喊出沈治的名字来,端尧,林苏荷,甚至还有自己。 还有最后脱力而出的“贤淑皇后。” 沈叙蹙了蹙眉,大景史上并未有“贤淑皇后”这个人存在。 那这个人是谁?怀里的小姑娘还有多少事瞒着自己? “主子,到了。”正则敲敲车门,发出咚咚的声响来。 宋珈安从沈叙的怀里退了出来,抬手拉开一边的帘子。 溪平到了。 宋珈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转过身去拿起帕子将脸上的泪痕擦拭干净。 沈叙怀里一空,只觉得世间过的太快,小姑娘难得有如此依赖自己的时候,沈叙眸色一动,待回到京都,定要将沈治抓起来严刑拷打,让他把所有事都交代清楚! 第162章 我对你的心思,你当真不知? 沈叙撩开帘子走下马车,回身去扶宋珈安。 外面夜色正浓,宋珈安这才反应过来她睡了多久,头还伴着梦魇的阵痛,使得她有些许迟缓。 缓了半刻,宋珈安才注意到马车停靠在一座宅子旁。 “这是哪里?”宋珈安问道。 冷风阵阵而来,将宋珈安的鼻尖吹得发红,沈叙眉心微动,拉过宋珈安快步往宅子里走去,“我早就派人在这边置办了这个宅子,如今溪平出事,不可太过招摇,这宅子就买得小了些,宋大小姐先委屈几天。” 宋珈安借些月光与寥寥的烛光打量起这座宅子,府邸不大,庭院中无积雪,院前立着一盏石屏,上雕绿柳含烟,院内东西各有云亭,只有零星点点红梅,尤显清冷。 “这里很好,这宅子的原主人倒像是个隐世之人。”宋珈安在云亭中站定,亭中石案刻上名家论策,却早已剐蹭得不成样子。 “这宅子的主人如今在长陵,恐来年开春才会回来。”沈叙想起祁微明那花孔雀般招摇的模样,怕是会吓到小姑娘。 “太子殿下认识这座宅子的主人?” “是故交。”沈叙微微颔首道。 宋珈安深深看了沈叙一眼,直觉告诉她这座宅子的主人也不是等闲之辈,前世她便知道沈叙这个人深不可测,可如今他还未及弱冠,几月前才回到京都,难不成他在平雁城镇守之时就分出心思来将势力渗透到京都,乌溪,甚至是溪平。 沈叙与宋珈安往内院走去,身后的正则识趣退下。 正堂已经点上油灯,宋珈安跟在沈叙身后走了进去,只一瞬身上的寒气就熄了一半,炉中的火烧得正旺,偌大的正堂被炉子烤得暖烘烘的。 宋珈安接下沾雪的斗篷,绕到屏风之后,屏风后是一方侧殿,软塌上铺上了好几层兽绒,桌椅用材皆来自大景,雕花繁琐,连瓷石地上都雕刻着春暖垂柳之景。整座府邸,最好的地方,怕就是这里了。 沈叙见宋珈安手中的斗篷沾湿了她的衣衫,忙抬手接了过去,“你晚上就宿在这里,晚上会有人在整座府邸里轮番巡看,不必担心。” “是,太子殿下。”宋珈安行礼道。 宋珈安抬眸,对上沈叙那双缱绻的桃花目,似是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未能开口。 沈叙目光停注在她身上,语气温柔了几分,“宋大小姐想说什么,直说便是,怎么吞吞吐吐的?” 宋珈安心头一动,这一路上都是沈叙在打点,如今到溪平,还不知到底情景如何,也不知宋家到底能不能化险为夷,若宋谨真的与嫡系扯上关系,那父亲父亲兄长会不会为其连累。 这些日子以来,宋珈安无时无刻担心,自今日沈叙告知她,他定能护住宋府之时,宋珈安的心总算是安定下来,前后两世都与沈叙有说不清的瓜葛,宋珈安不知是好是坏,现如今父亲并未在夺嫡之争中站队,宋家对沈叙无甚帮助,他却能施以援手…… 沈叙正歪头看向宋珈安,小姑娘脸上的轮廓在烛光下愈加柔和,鼻尖上的小痣在显得色气,他自觉心头一热忙借着放斗篷的幌子走出侧殿。 只听身后“扑通”一声,沈叙直觉头皮发麻,忙转过身去,见宋珈安朝他跪下,双膝磕在地上,磕得沈叙心中抽痛。 这时候哪里顾得上什么斗篷,他三步并做两步,抬手拖住宋珈安的小臂,语气染上一丝愠怒,“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宋珈安跪在地上,推阻开沈叙的手,一双杏眼清亮如星,“太子殿下,溪平之事臣女替宋府多谢太子殿下恩德,此事过后,宋家自会为太子殿下肝脑涂地。” 沈叙闻言心中不快,见宋珈安不起直接俯身勾起她的双膝,抱了起来,宋珈安一时悬空,双臂紧紧扣着沈叙的脖颈,好闻的龙涎香萦绕在鼻息。 沈叙将宋珈安放在软塌上,深深看了眼她的膝盖,那么大的动静,怕是已经淤青了。 宋珈安垂下头,耳尖已经红透,不对劲,她就算在情爱上再迟钝也发现了不对劲。 沈叙见她不爱惜自己简直气急,上手直接钳住宋珈安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 宋珈安没想到沈叙会掌锢自己,受惊之余对上沈叙那双冷冽的眸子。 沈叙见小姑娘如受惊的小鹿,手中不觉卸了些力气。 “有些话我本不想说,现如今竟是非说不可。”沈叙叹口气道。 “在你看来,我帮宋家竟是为了宋家的势力?宋家虽如日中天,可宋太傅刚正,我从未想过拉拢于他,只要不挡着我的路,你们宋家如何与我何干?” “宋珈安。”沈叙的声音嘶哑而克制。 “你看着我。” “我对你的心思,你当真不知晓么?你当真察觉不到么?” 沈叙的手滚烫,宋珈安觉得被他碰触过的地方都灼烧得痛起来。 “放手,沈叙你放开我!”宋珈安推开沈叙掌锢自己的手,惊恐地往床榻深处缩了缩身子。 见宋珈安吓到,沈叙自觉退后两步,眸子里尽是受伤与克制。 宋珈安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她无助地抱住双膝,心也跟着乱起来,沈叙对她有意…… 什么时候?他们明明接触甚少,那前世呢?前世沈叙对自己又是什么心思? “贤淑皇后……”宋珈安喃喃自语,她的心仿佛被劈得粉碎,似有似无的念头在她脑中冒出来,贤淑皇后真的是前世沈叙给自己的谥号,所以前世在自己死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叙见宋珈安不语,自觉自己太过失态,行至宋珈安身前蹲下身来,“今日是我唐突,但我所言不虚,求父皇下旨赐婚也不是趁火打劫,当时若想不嫁北砚你便要嫁给旁人,宋太傅端量的那几人实在配不得你,与其让你嫁于旁人,不如嫁于我,若你不愿我定不会强迫于你,来日还你自由便是。” 宋珈安闻言心中意动,话哽咽在喉,只得抹了把眼泪,手一抬将帘子放下,将沈叙挡在外面。 “太子殿下,臣女乏了。” 沈叙叹了口气,从怀中拿出瓷瓶放在桌上,“桌子上有伤药,膝盖别忘了涂,你好生休息,我这就出去。” 沈叙退出偏殿,从外面将门带上。 宋珈安听到关门声,房中安静无异,她平复内心,撩开帘子,刻着龙纹的瓷瓶立在桌上,玉色的瓷身泛着莹莹的柔光,往桌上一放,虽小却将整个侧殿都显得简陋起来。 宋珈安将瓷瓶把玩在手中,一夜未眠。 第163章 宋太傅入狱 一早宋珈安便从榻上起来,柔软的兽绒只摸着便能透出热来,宋珈安生性惧寒,这兽绒对她是顶顶好的东西,想必沈叙也是费了心思的,可昨夜不欢而散。 宋珈安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她本想从袖中拿出姜楚给的玉牌,被梦魇纠缠的夜里,往往只有握着那东西才能安然入睡,可她忘了,前往溪平之前,自己怕路上遗失,便将其藏在了琼华院中。 她穿戴完整,将头发轻轻挽起,推开门往外走去,她要去找沈叙,昨夜的事情要与他说清楚些。 天还灰蒙蒙的,庭院中无人走动,宋珈安脚步轻轻路过亭子,走在沈叙门前,正欲抬手敲门,正则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动作。 “主子,京都那边出事了!” 宋珈安的心跟着一紧,紧接着说出的话让她不住的轻颤起来。 “宋太傅被圣上降罪,如今身在大牢,圣上命人将宋府围了一起,不许任何人进出。” 沈叙面容沉静如水,一双眸子如寒潭一般幽暗难辨。 “宋知行呢?” “回主子,据说是宋家的暗卫拼死将宋大人救出,如今不知所踪,正满城通缉。” “罪名是殆除赃滥,致使溪平有难。四大世族中,司钟两家已经在尽力为宋太傅脱罪,钟尚书昨日便跪御书房前,可圣上并未召见。” 沈叙指尖颤抖,连手中的茶也险些倾倒出来。 “太后与容家什么反应。” “太后无甚举动,容家看准了机会,在民间煽风点火,引起众怒,现在京都的百姓纷纷上书要处死宋太傅。” “处死。”宋珈安反复重复着,她面色惨白,似是再也支撑不住,不由得向后退去,踩中枯枝,向下滑去,摔在地上。 “谁!” 房中的二人纷纷察觉,沈叙只觉不好,抬腿向门外奔去,正则似是预料到什么,忙嘘声跟了出去。 宋珈安见惊动了沈叙,欲起身向外逃去,可脚踝扭到疼得厉害,实在无法站起身来。 沈叙走近宋珈安,见小姑娘泪糊了满脸,一时无言,他俯下身子欲将宋珈安抱起,可小姑娘在怀里挣扎得不行。 “别动,这件事定有隐情,绝非你听到的那样,现在听话,我们慢慢说好么?”沈叙贴近宋珈安,将他禁锢在自己怀里。 宋珈安静下心来,无言地看向沈叙,清亮的眸子里尽是希冀,她明白,现在她远在溪平,能相信的只有面前的沈叙。 沈叙将宋珈安抱进房中,侧头吩咐正则道:“继续调查京都之事,还有派人去寻宋知行,将他带到这里。” 似是听到宋知行的名字,宋珈安微微动容。 正则见宋珈安颤抖地窝在沈叙怀里,心中唏嘘不已,若是姜水宋氏受难,宋珈安的处境怕是也好不到哪里去。 “是,主子,卑职这就去办。”正则行礼道。 沈叙将宋珈安放在雕花椅上,低下身子揉捏着她的脚踝。 “太子殿下……” “是扭到了,会有些疼,忍一忍。” 宋珈安怕疼怕苦,沈叙的动作不重,她还是疼得只冒冷汗。 “好了,这几天动作轻一些便没事。”沈叙将宋珈安的脚踝轻轻放下,一双冷冽的眸子直直看向宋珈安。 “我知道你担心家人,可万不能如此冒冒失失。” 宋珈安眼中积满泪水,来不及擦拭,她便一把抓住沈叙的衣袖,泪顺着眼角滑下,“太子殿下,我父亲绝不可能参与到其中来,这其中一定出了什么问题。” 沈叙抬手擦去宋珈安的泪,“你别哭,这事蹊跷,我们慢慢说好么?” “什么蹊跷?” “父皇与宋太傅当年之事我也有所耳闻,父皇定不会还未有证据就定下宋太傅的罪。还有容家的举动,也过于大胆了些。” 宋珈安蹙了蹙眉,父亲当年,不过而立之年便力压一派老臣,成为当朝太傅,文臣之首,可见圣上对父亲的重视,兄长未及弱冠投身官场,朝中大臣夸赞有其父之风,圣上听闻后,兄长便仕途大盛,未及弱冠身居四品,这是旁人想也不敢想的殊荣啊。 她也在母亲口中听说了些父亲与圣上之事,前世圣上驾崩之时,沈叙不在京都,圣上便竟略过各位皇子,将监国之权交给父亲。 “我猜,这是父皇与宋太傅演的一场戏。”沈叙沉声道。 “那要引谁入局呢?” “太后那边本就已经等不及了,老四也蠢蠢欲动。” “估计近日父皇病重的消息就会传出,到时候就会传出父皇知自己大限已到,而宋家手眼通天,加之你已经赐婚于我,父皇欲在弥留之际将宋家连根拔起,以防宋太傅在自己死后独揽大权,外戚独大。” 宋珈安只觉得心里发麻,觉得沈叙说得有道理,又实在是心中没底,将沈叙的衣服攥得更紧了。 “相信我,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溪平之事,还要寻到宋少卿,他定是知道些什么。” 宋珈安眸子一深,“若这一切真的是一出戏,那兄长岂不是那最险的一步棋?” 宋知行逃脱,所有摇旗不定,看不清情势的,还有探求真假的,首当其冲想到的就是他,如今他无宋家庇护,虽习过武也只是用于防身,独自流落在外,莫不是谁都能要了他的命! 沈叙轻拍宋珈安的手,“我会动用整个东宫的人,确保宋知行平安无事,想必父皇放出宋知行来便是混淆视听,为的就是使容家及太后那里相信宋家是真的失了圣心。”不然怎会将宋卓唯一的嫡子,姜水宋氏下任家主流落在外?一个世族的兴衰,几乎完全取决于继承人。 沈叙虚虚将宋珈安拢进怀里,不由得在心里叹息,宋知行此次若是死了,姜水宋氏怕是大不如前,若是活着,那便是扶摇直上,宋知行在赌,用自己的命,赌宋家的将来。 第164章 宋知行在哪? 皇宫。 太后半倚在坐塌上,半眯着眼。 一个小太监匆匆走进,来到太后耳边说了什么,她睁开眼睛,浑浊的目光里尽是狠辣。 “今日御书房真的宣药了?” “回太后娘娘,前些日子吕太医配了一副药方,说是安神的,圣上每日一副,如今这方子却是停了。倒是皇后娘娘近日到御书房的次数有些勤了。” “她去做什么。”听到祝皇后,太后面生厌恶,她那一个守宫砂,使皇帝将自己禁足在这宫中几月有余!先帝活着之时她也未受如此羞辱! “皇后娘娘一天出入御书房两次,每次都端着药膳前来,听说现在整个坤宁宫都是苦药味。且晚上轮到奴才值班的时候,总是能听到陛下的咳嗽声,夜夜不断。”小太监福着身子道。 “这沈臣之,从我儿手里抢过了江山,却没命坐!既然如此,那这大景的皇位就该物归原主了!” “来人。”太后将手中的茶盏丢出,碎了个四分五裂。 一身黑衣的男子从梁上跳下,面容被黑色面具挡了个严实,只露出一双凶神恶煞的眼睛来。 “那个宋家的小子,可找到了?” “回太后娘娘,我等正在找,想必马上就会有消息。” 太后轻哼一声,“那宋家小子出身姜水宋氏,无武功傍身,你们竟然找了这么久?” 黑衣人抿了抿唇,垂下眸子掩饰眼中的杀意。 “太后娘娘息怒。”黑衣人行礼道。 “好了,别让哀家等太久,若是他嘴角撬不出什么,就杀了,永绝后患!” “是。太后娘娘。”话音刚落,黑衣人便显现在殿中。 “太后娘娘,这些人可靠么?”一旁的老嬷嬷忍不住上前提醒道。 “可靠又如何,不可靠又如何?” 老嬷嬷重新为太后上了盏茶,递到太后手上,“老奴听说有西陌人渗透到了京都,老奴怕……”老嬷嬷还未说完便被太后厉声打断。 “西陌人又如何?若这江山不能把握在我和我儿子手里!就算拱手让给西陌又如何?横竖这大景的江山也是我父兄安定下来的!” 老嬷嬷手里的茶倾倒在手上,烫红了大片,却咬着牙一声不吭。 半晌,老嬷嬷笑道:“老奴老了,糟蹋了太后娘娘的茶,老奴这就为太后娘娘再填一盏。” 太后神色一动,“于嬷嬷,你跟在哀家身边伺候多少年了。” “回太后娘娘,在太后娘娘未出阁的时候,奴婢就在娘娘身边伺候了。” 太后指尖轻轻敲着桌面,喃喃自语道:“这么久了啊。” “能伺候太后娘娘,是奴才的福气。”于嬷嬷行礼道。 “既然是福气,你就要抓住,跟在我身边这么久了,你应该也知道,背叛我的,没有好下场。” 于嬷嬷险些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堪堪起身朝太后干笑道:“是,太后娘娘,奴婢谨记。” “容家那边怎么样了?可有什么动作?” “回太后娘娘,刚才下人来报,说容家似乎一门心思扳倒宋家,并未察觉到圣上的异样,容妃娘娘也安分不少。” “沈叙那小畜生呢?” “太子殿下宣称病重不见客,奴婢不知。” 太后娘娘不耐烦地挥挥手,于嬷嬷如临大赦,忙行礼退出宫中。 太后冷哼一声,她才不信沈叙那小崽子能一直忍着按兵不动!若是他一直没有反应,就说明他不在京都!太后攥紧拳头,眼中划过一丝寒光,天时地利人和,她都占了!这大景的皇位易主太久,是时候回归正统,免得百姓们忘了谁是打下的大景江山! * 容家。 容英衡急得在书房直跺脚,一旁的容铮也面露焦灼之色。 “如今景圣楼楼主身陨,他们孤月楼不是声称是天下第一么?怎么连个人都找不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区区一个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这都多久了!竟然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太后那边已经抢占先机,若是我们还搞不清楚什么状况,就别说什么湛儿即位还是那沈叙即位了!” “我们就要统统给那庆王与太后让路了!” 连着几日通宵达旦地寻找,四皇子沈湛抬手揉了揉头,面露不喜之色。 “舅舅,这事急不得,宋家失宠岳与否在找到宋知行才有定夺,此时万不能与太后逞一时之勇,莫要一失足成千古恨!”沈湛拍拍容英衡的肩头道。 “可若是真的,圣上久病缠身,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若是最后这江山轮到沈叙就算了,我们心服口服,若是白白便宜了庆王那个废物!你让舅舅如何甘心啊!” 沈湛笑道:“给了庆王又如何?太后莫不是忘了,崔家已经倒了,崔老爷子已经被沈叙手刃了,她拿到了这江山,又谈何能守得住?到时候尘埃落定,两败俱伤之事,我们说出太后弑君的真相,到时候将太后和庆王视作反贼处死即可。” “史书都是活下来的人写的。”沈湛将桌上的冷茶一饮而尽,眸子里透出冰冷的光来。 容英衡与容铮对视一眼,也觉得此话甚妙,纷纷同意。 “话说宋家出事,沈叙竟然能坐视不管。”容铮唏嘘道,听说宋珈安被赐婚给沈叙那夜,他难得出来买醉,这美人谁人不爱,可这有主的美人,容铮也算是世族大家培养出来的嫡子,定是知道碰不得的道理。 如今不一样,这宋家出事,沈叙坐视不管,这婚约理应作废,日后将这宋珈安救下,养在外面当个外室也是好的。 沈湛似是看穿容铮的心思,他摇头道:“若父皇突发恶疾是真的,那他铲除宋家就是为了防止沈叙日后即位外戚独大。沈叙就算是为了皇位也是不会出面的。毕竟皇位和美人,他是聪明人,他知道怎么选。” 沈湛眼中寒光一闪,接着道:“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沈叙碰巧现在不在京都,若他不在,那便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舅舅,让孤月楼的人去查,看看沈叙到底在不在东宫。”沈湛眯了眯眸子,只觉得有趣起来。 “好,我这就让我们来查。”容英衡答应道。 天色已晚,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沈湛不宜久留,便从容家离开回了皇宫。 只留下容英衡与容铮父子在书房等孤月楼的传话。 夜深之时,一人从窗闯进,将一旁的容铮吓得站起来,抽出手中的剑来。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在书房中弥漫开来。 闯进的黑衣人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上,从怀中孤月楼的令牌掏出在父子二人面前晃了一眼。 “铮儿,将剑收起来。”容英衡命令道。 容铮将剑收鞘,俯身将黑衣人扶起,面露精光,迫不及待问道:“怎么样,是找到那宋知行了么!” 黑衣人呕出口血来,坐在椅子上喘息道:“找到是找到了,只不过……”黑衣人阖上双眼,不再言语。 “只不过什么?”容铮焦急道。 “只不过被人劫走了。” 第165章 容英衡之心 “被人劫走了?”容铮睚眦欲裂,抬手拽住黑衣人领口将他拎起,“你们孤月楼收了我们家这么银子,到头来只换来一句人被劫走了?” “铮儿退下!”容英衡上前将容铮扯下来推到一边。 “我儿年纪尚小,莽撞无知不知事,您大人有大量不与他计较,我这就找府医来给你诊治。”容英衡朝黑衣人干笑两声,拱手道。 “你家楼主也知道,如今正值多事之秋,这所有的关键都在这宋知行身上,不知道这宋知行被谁劫走了?” 黑衣人脸色铁青,整理被扯落的衣领,冷声道:“我们找到宋知行的时候他已经逃到了乌枝,我们擒拿他之时他誓死不从,直到被箭射中他才失了意识。” “就在我们以为成功之时被人截胡,我们的人与之过了两招,可奈何对方人多势众,我们折了几个手下也未能……” 容英衡脸色一凛,“不知阁下可知道对方是哪一派的人?” 黑衣人的眸子一沉,尽是晦暗不明,“蹊跷就在于,他们是景圣楼的人。” “景圣楼,你们不是说那什么景圣楼楼主死了,想必早就散伙了么?”一旁的容铮揉揉被自家父亲打疼的肩膀,不耐道。 黑衣人摇摇头:“姜楚的确是死了,江湖上也从未听闻有谁接手了景圣楼,可就当时的情况看,景圣楼是倾尽全力也要将宋知行带走。” “姜楚生前确有传闻与宋家嫡女私定终身,他如今已经死了,景圣楼竟然还这么护着宋家!”黑衣人面露狠色道。 “宋家嫡女?”容英衡转头狠狠瞪了容铮一眼,容铮自知理亏,低头不语。 容英衡叹口气道:“景圣楼我有所耳闻,虽姜楚已死,可他们余下的实力想必也不容小觑,而且他们遍布天下,若是他们将宋知行藏起来,怕是谁也找不到,宋知行这条线索,算是断了!” “不一定。”黑衣眼中划过一丝杀意。 “什么不一定?”容铮问道。 “那宋知行不一定能活。若是箭刺入心腹,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无力回天,我们撤退之时,眼睁睁看宋知行吐了口黑血。” 闻言容英衡与容铮对视一眼,这宋知行死了对他们并没有好处!他定知道圣上与宋家的内情! 黑衣人知此事没有让面前的父子满意,只能在心底暗暗叹口气!这天杀的景圣楼!姜楚死了都不消停!这江湖倒了一个景圣楼,又出现一个琼楼!当真是可恨! 提起琼楼,黑衣人记起什么,猛得眼前一亮,扭头对容氏父子道:“你们可知道琼楼。” “琼楼是后起之秀,其手段狠辣不亚于景圣楼,近些日子,我们瞧着他们与太后好似关系紧密了些。” “什么!”容铮大惊!他想起沈湛的话,崔家已经倒了,太后身后无势力,倒时候便可将起杀之,没想到,这个老不死的竟然还勾搭上了别的势力! “琼楼楼主是个有手段的人,我们瞧着他的意思便是扶持庆王做个傀儡皇帝,然后把持大景朝政。”黑衣人轻咳两声,压住喉中的血腥味,接着道:“我只是提醒你们,琼楼不能小觑,我们生意一场,你们吃亏我们面子上也不好看。” 容英衡已是心如死灰,他强挤出笑来:“多谢提醒,阁下这是帮了我们大忙,请回去告诉你们楼主,该有的酬劳一分都不会少的。” “爹!”容铮实在是看不过去,忙开口阻止道,宋知行还没抓到!凭什么给他们钱财? “住口。”容英衡冷喝道。 黑衣人见目的达到,也不欲久留,拱了拱手直接破窗而出。 “父亲!你是当朝尚书,是容家家主,怎么对他们这般卑躬屈膝。” 容英衡上前拍拍容铮的肩膀,锐利的眸子迸发出寒意来,“铮儿,父亲的官位是用来做明面上的事的,那背地里的腌臜事,自然要靠这群江湖上的亡命之徒,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容铮冷着脸,赌气转身坐回坐榻上。 “那太后和那什么琼楼怎么办?要不要我去唤沈湛商议?” 容英衡面色一顿,忙拦住容铮:“不可,湛儿太过谨慎,恐怕还是不肯冒险!” “那该如何?难不成就将皇位让给那庆王?” 容英衡抿了抿唇,心中有了个大胆的念想。 “去溪平,将沈治唤回来。” “唤他做什么?”容铮面露鄙夷,他是正室所出,是正经的容家嫡子,自然是瞧不上沈治生母那不堪的出身。 “索性他已经与静桐有了婚约,也算是我们容家的人。” “不行!我不同意!”容铮听出容英衡的意思,只觉匪夷所思!沈湛与他一起长大,身上还流着容家的血,他的父亲竟然要弃沈湛立沈治! “父亲!沈湛是姑姑的孩子!他身上流着我们容家的血!” 容英衡一巴掌打在自家儿子头上,厉声喝道:“少跟你爹我大呼小叫!我不知道湛儿是一家人?我是要沈治来当这出头鸟!若是圣上真的病重,宋家失去圣心,沈叙不在京都,那我们将沈治推出去,拥护他与太后相争,成功后那沈治又无母族支持,皇位也是靠我们容家取得的,这皇位谁来坐,不是我们说的算么?” “父亲觉得那沈治是个傻子?” “他不傻,但是他有野心,前些日子京都不是在传湛儿与我们家决裂了么,让这谣言传的更广些……” 第166章 姜水宋氏家主令 正则急得满头大汗,背后之人的血流到身前,将胸前的衣襟染湿大片。 “快!快让开!”正则厉声道。 府中的人忙退到两边,将路让出来。 偏殿中的沈叙与宋珈安听到动静,忙起身迎了出去。 正则与沈叙对视一眼,眸色一深,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身后的宋珈安愣在一边,被满眼的血色刺红了眼,只一瞬间,身上的血都冷了。 宋知行双眼紧闭,脸色惨白,鲜红的血顺着胸口的伤处渗出,刺目而鲜红。 宋珈安颤抖上前,抬手探过宋知行的鼻息,那微乎其微的呼吸让宋珈安喜极而泣。 “哥哥他还在!”宋珈安扭头看向沈叙,眼中尽是焦灼。 沈叙赶忙将宋知行接到软榻上,忙吩咐下人去将医师喊来。 宋珈安伏在榻前,将宋知行沾血的指尖握在手里,她从未见过宋知行如此狼狈的模样,纵使是前世,宋珈安见他的最后一面,宋知行也是一身官服,翩翩公子的模样。 “兄长是被谁所伤?”宋珈安双眼通红,眸色森然,紧紧盯着正则。敢将宋知行伤成这样,姜水宋氏定与他们不死不休! 正则低下头不敢看宋珈安的眼神,“噗通”一声朝沈叙跪了下来。 “主子,是卑职办事不力,致使宋少卿受此重伤,臣甘愿受罚!”正则将头重重磕在地上,眸色决绝。 “起来。”沈叙探过宋知行的脉搏,神色一缓,转头将正则扶起。 “我知你们能寻到宋大人已是不易,为何要降罪于你?你们和谁交手了?”沈叙眼底掠过一抹难以察觉的狠辣之意。 正则瞥了眼宋知行胸前的伤处,面露不忍,“我们找到宋少卿的时候,宋少卿正在与孤月楼的人缠斗,我们加入想将宋少卿救出,孤月楼见劫人无望,便下令放出冷箭。” 说完正则似是想到什么,从胸口处掏出,躬身送到宋珈安手中。 “这是宋少卿昏迷前要我交给小姐的。” 令牌上尽是干涸的血迹,宋珈安接过细细打量,泪潸然而下,“是父亲的家主令。” 年过半百的医师被下人拽着,急急忙忙踏进偏殿。 宋珈安见医师前来忙抹了把泪,将位置让了出来,一刻也不敢耽搁。 “求你,求你救他。”宋珈安声音颤得厉害,莫大的恐惧将她席卷。 沈叙将宋珈安揽到一边,让她倚在自己怀里,低声哄道:“没事的,相信医师。” 医师拉开宋知行胸前的衣襟,看着周边已经干涸的黑血,皱眉道:“这箭上有毒?” “没错是有毒,我们在路上给宋少卿喂了景圣……”正则瞥了眼一旁的宋珈安,自知食言,忙改口道:“喂了西陌医师调制的清毒丹。可条件有限,箭头便一直留在身体里,未曾取出。” 医师闻言如释重负道:“喂了清毒丹就好,你们都出去,将这房中的炭火烧足些,备上热水,柳叶刀,快!” “好!”正则一刻也不敢耽搁,三步并作两步踏出偏殿准备。 宋珈安深深看了宋知行一眼,将令牌紧紧攥在手中,沈叙在心底叹了口气,揽过宋珈安将她带出去。 屋外很是寒凉,沈叙欲将宋珈安带去一旁的房中,宋珈安很是执拗,眼睛盯着紧闭的房门,守在门口寸步不离。 沈叙挡在宋珈安面前,轻声细语道:“老先生的医术很厉害,在平雁城之时救过我与钟落斐二人,别担心。你身子弱,不能吹风,现在随我去房中等着可好?” 宋珈安恍若未闻,眸色生寒,沈叙难得强硬地扯过宋珈安,却发现小姑娘浑身都在发抖,沈叙指尖一顿,眸中泛起一阵心疼。 “听话,我们回房中好好谈谈,解决这溪平之事,还要回平雁城召集兵马回到京都,这才是大事,别枉费了宋大人的一片苦心。”沈叙捧起宋珈安满是泪痕的脸,使她与自己对视。 宋珈安微微动容,不再执拗,任凭沈叙拉着她往房中走去。 屋中炭火正盛,沈叙将宋珈安沾雪的斗篷解下,将她拉到坐榻上。 宋珈安将手中的令牌擦拭干净,家主令她只远远见过,从前在父亲的书房见到刚要拿起把玩,便被父亲呵斥,那是年岁甚小,只觉得被父亲训斥实在是没面子,便大喊道:“什么东西,我不稀罕!” 随后母亲便来哄她,说那也是姜水宋氏的重担,父亲不愿意她沾染。只希望她的女儿无忧无虑,不谙世事。 宋珈安苦笑一声,这父亲最不愿自己沾染上的东西,还是在几年后,由重病的兄长交到自己手上。 “有了家主令,便可以名正言顺将所有与溪平案有关的宋家人驱逐出姜水宋氏。”宋珈安看向沈叙,意思不言而喻。 只要将宋谨驱逐,将他背后之人查出,参与之人全部捉拿,此事便与宋家无甚关系。 “没错,如今父皇设局,京都要乱,溪平之事刻不容缓。”沈叙点头道。 沈治本就不愿接下此案,如今在路上消磨了几天,如今堪堪走出乌枝。 侍卫敲敲车门,禀告道:“主子,京都来人了,要与你相谈。” 沈治倚在坐榻上,闻言缓缓睁开眼睛道:“是谁?” “是容家的人。”侍卫躬身道。 第167章 各怀鬼胎 沈治眼中划过一丝诧异,坐直身子道:“快请。” “是,主子。” 京都的事沈治也听了些风声,得知宋家出事他只讥讽和庆幸,庆幸自己没娶了那宋珈安,与宋家扯上关系被拉下水。讥讽沈叙好不容易攀上了宋家这棵大树,结果鸡飞蛋打,反惹一身骚气。 可隐隐听到父皇身子有异时,他便预感到京都里要变天了,可他如今并无可以倚仗的权势与沈叙他们一争! 之前一封圣旨将容家的嫡女许给自己做了正妃,他也对容家有所希冀,可容家还有位容妃娘娘,容妃娘娘膝下有沈湛,哪里会一心辅佐自己?他本想着暗中杀掉沈湛,可谁知那沈湛谨慎得很,屡次下手都让他躲了过去,近期倒是听说沈湛与容家政见不合,已经到了无法调和的地步。 在这夺嫡的关键时候,容家找上自己只有一个可能。 “主子,人到了。” 侍卫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沈治的思绪,他揉揉眉心,淡淡道:“上来。” 沈治打量着上车之人,这人他认得,是容英衡近身的人,叫容索,上次容家设宴,他给容家送上贺礼,被这人冷落在一边,如今倒是对他讨好有加。 “三皇子,这路上颠簸异常,尚书特意让小人送来这安神茶与熏香,沈叙一派将殿下你派出京都,实在可恨,这溪平山高路远,如今正值严冬之际,三皇子殿下可不要苦了自己。”容索干笑两声,将手中的锦盒递上。 沈治接过打开,茶叶与香料分开放在瓷瓶中,瓶身的花样精致繁琐,看上去确实费了不少心神。 沈治将锦盒“啪”的合上,随手丢在一旁的坐榻上,眼底划过一丝不屑,“既然容尚书有心帮我,当日沈叙一派将溪平之事推在我身上,也不见容尚书为我说上两句?如今倒是想起我来了。”沈治把玩着手中的玉制手串,目光冷冷扫过容索,语气不善道:“我也不是个蠢笨的,有什么话就光明正大说出来。” 容索面色僵硬,袖中的手紧紧攥住,他实在是不明白,尚书不拥护着自己的侄儿,反倒来讨好这个不识抬举的沈治有什么好处。可在其位,谋其事,他咬咬牙,转而干笑两声:“三皇子莫要着急,我今日与你说的,正是大好事!” 沈治闻言意动,坐直了身子道:“那你快说,如果不是大好事,我便喊人将你打出去!” “是是!三皇子殿下且听我细细道来。”容铮见沈治有了兴趣,忙不迭道:“这京都之事,怕是三皇子殿下有所耳闻,圣上突发恶疾。怕是时日无多,宋家彻底失了圣心。如今宋太傅下狱,宋知行出逃,太后那边有蠢蠢欲动,近日得到消息,太子沈叙不在京都,这正是大好的机会啊!” “沈叙不在京都?此事可属实?”沈治眉头轻蹙,这倒在他意料之外。 “八九不离十。”容索笑道。 “那容尚书的意思是……”沈治话还未说完便被容索急不可耐地打断。 “三皇子有所不知,太后一派蠢蠢欲动,直逼皇位,可四皇子太过优柔寡断,一直定不下决心来,与我家尚书频频争吵,前日我家尚书气极,从四皇子愤而走出。” 容索顿了顿瞥向沈治,见沈治脸色缓和,这才松了口气继续道:“容妃那边,在容妃构陷皇后娘娘之时就已经与容家有了嫌隙,愿意追随四皇子殿下的世族也不在少数,就算四皇子即位,也不见得容家会有多少好处,再者说既然四皇子举棋不定,他那便无缘大统,这历代的大景皇帝哪位不是果敢之人?” 容索朝沈治谄媚地笑道:“想必奴才说到这里,三皇子殿下已经懂我家尚书的意思了。” 沈治敛了敛眸,抬手将桌上的冷茶一饮而尽,继而道:“既然如此,容尚书为何不举兵击垮太后一派自己上位,为何来寻我?” 容索往沈治身边靠了靠,拍拍沈治的手背,“三皇子殿下这么说可是置我家尚书于不义之地,我们容家也算是名门世族,百年的基业,是历代的忠臣,再说了,三皇子殿下您才是沈氏皇族的正统。要是殿下你即位,这天下百姓才不会有微词。” 这大景是沈家皇室创立,就算是庆王那个酒足饭饱即位也比容英衡即位来得名正言顺,若容英衡即位,国号必然要改,那朝中臣子尽数变成旧朝之臣,大景百姓也尽数变为亡国之民,臣不从,民不顺。 容英衡便是乱臣贼子,天下谁人尽可讨伐之,沈治虽然一无所有,可他姓沈,他身上流着沈氏皇族的血。 沈治心中了然,面前浮出淡淡的笑来,“尚书需要我做什么?” 容铮见沈治入局,眼中尽是精光,忙回道。“尚书的意思是让殿下你暗中回到京都,与尚书一起等待时机。我们会安排人冒充殿下你,绝不会令京都的人察觉。” 沈治深吸口气,眸子里是藏不住的贪念与野心。 “那就依尚书所言。” 容索闻言一拍桌子,大笑道:“我家尚书说的没错,三皇子殿下果然是成大事的人!有了三皇子殿下这句话小人便放心了!我家尚书派的人正在路上,今晚就到,到时小人便护送殿下暗中回京都!” 沈治轻笑一声,眼中划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算计。“既然如此,那便依尚书大人所言吧。” 容索淡淡瞧了沈治一眼,只觉得容尚书说的没错,这沈治果然是个有勇无谋的,容家与四皇子沈湛那是打碎骨头连着筋的,哪能轮得到他一个外人,当真是蠢笨不堪,容索压住眼中的讥讽,冲沈治笑笑,如释重负。 “如此小人便不打扰了,我这就给尚书传信。”容索朝沈治行礼道。 沈治目送容索走下马车,唇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来。 趁容索走远,沈治的贴身侍卫贴近马车道:“主子,这容家可信么?若是主子真的与他们联手,来日容家扶持四皇子上位该如何?毕竟四皇子与容家那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呢!” 沈治将方才丢弃的锦盒捡起把玩,漫不经心道:“富贵险中求,你懂什么?”他眸色一深,利用他以后还想扶持沈湛上位?哪来这种好事!既然容家来招惹了他,那便让容家退无可退,没有后悔可言! “主子,端尧那边,他怕是要到溪平了,若是这时候我们暗中回到京都,怎么跟他交代?”侍卫低语道。 “什么怎么交代,照常交代。”沈治心生不满,这个端尧,总是世事无常,若不是有事相求,自己怎么会忍他这么久! “我会找机会与他细说,毕竟还有事要他出手。”沈治眉眼间尽是狠厉,端尧还是有些本事的,沈叙他杀不了,沈湛总行吧。 第168章 狼骑 “先生,我兄长如何了?”宋珈安俯身半跪在榻前,焦灼道。 宋知行面色苍白,胸前缠满白布,伤口出血色从白布透出来,显得妖冶又脆弱,一旁的铜盆中装满血水,铁质的箭头丢在里面。 医师洗了洗受伤的血迹,望了眼昏迷不醒的宋知行,“余毒已清,伤口已经处理,已无大碍,想必快醒了,这几天他的身边不要离人,莫要让他的伤处裂开。” 闻言,宋珈安苦笑一声,悬着的心总算落地。 “多谢先生。”宋珈安挣扎着站起身,朝医师躬身道。 “宋大小姐不必如此,宋老爷子对老夫有恩,如今能救他的孙儿,也算是还了福报。”医师接过正则递上的帕子将手擦拭干净,朝沈叙行礼道:“太子殿下,如今这溪平有难,百姓深受饥苦与病痛,老夫这便去尽些绵薄之力,先行告辞,若是宋大人情况有变,太子殿下可再来寻老夫。” 念起溪平情况,沈叙面具不忍之色,忙向医师恭敬回礼道:“有先生,是大景之幸,有劳先生了,朝廷的赈灾粮明日便到,孤必将与先生一起面对这溪平之乱。” “正则,送先生。”沈叙吩咐道。 正则领命,忙上前为医师引路,“先生,这边请。” 医师朝正则微微颔首,大步朝外走去。 宋珈安将宋知行削瘦的手握在掌心,鼻子一酸,璀璨的眸子里积满泪水,只垂眸便滴在榻上。 如今天色已晚,宋珈安一直守在宋知行身边寸步不离,连口热汤都未入口。 沈叙拍拍宋珈安的肩头,轻声道:“去吃些东西,然后歇息吧,宋大人若是醒了我去唤你。” 宋珈安唇上很干,已经有裂纹,她执拗的摇摇头,“太子殿下不必劝我,哥哥这样,我怎么吃得下。”宋珈安抬头冲沈叙笑笑,眸中尽是疲累,“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若等不到哥哥醒来,怕是我会做噩梦的。” 沈叙本想继续劝说,见她如此,收了心思,宋珈安的性子他也是了解些,她在乎的东西很少,可凡是她在乎的,她都要万分小心,生怕出错,如今宋知行昏迷不醒,她怕是不敢假借他人陪在一侧。 宋珈安小小一团坐在榻旁,一双杏眼吧嗒吧嗒地落着泪,沈叙抿了抿唇,走上前去擦拭小姑娘脸上的泪痕。“莫要哭了,哭坏了身子” 沈叙叹了口气,回过身吩咐下属道:“正敛你守在这里,务必确保宋大小姐与宋大人的安危。若有异样即刻通知我,正则跟我走!”如今京都大乱,溪平之事必要抓紧时间。 “是,主子。”正敛、正则行礼道。 宋珈安回身深深看了沈叙一眼,眸中是感激与无法言明之意,“太子殿下,行事万分小心。” 沈叙微微一怔,随即缠绵悱恻的桃花目中溢出丝丝笑意,冷冽的眸子染上温柔缱绻。他冲宋珈安微微颔首,率先走出偏殿,正则便宋珈安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跟在沈叙身后。 “主子,我们已经到这里一天一夜了,至今未见三皇子的影子,他莫不是要抗旨?”正则将调查到的情报交到沈叙手上,随即开口道,沈治比他们先一步起程,且走的是大路,沈叙等人为了避开,行的是崎岖的山路,按理说,沈治早应该到了,可如今并未听到风声。 沈叙将纸上的情报大致扫过,冷冷道:“没时间管他了,如今父皇设局,京中大乱,他想要回京分一杯羹也未尝不可,父皇已经传信到了平雁城,命令镇国老将军袁雄派兵暗中回到京都。” “可袁老将军回京这么大的事,太后与容家不会察觉么?” “不会,父皇的意思,只让袁雄带领五千狼骑混迹在山路中,驻扎在京都城荒。”沈叙将字条递在油灯下,油纸瞬间点燃化作飞灰。 “圣上深思熟虑。”正则松了口气,行礼道。 狼骑是沈叙一手创立起来的,说是创立不如说是模仿,当年初出茅庐士气正盛的沈叙大败于端尧,端尧培养的青翼铁卫以一当十,势不可当,大景将士不敌,吃了不少哑巴亏。 沈叙便重金悬赏一切关于青翼铁卫的消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短短一年,便创立狼骑军,与端尧抗衡,最终将端尧斩于马下。 大景兵力皆数集中在周边,京都之留守了四万士兵,其一万在容家手上,还有五千在崔家手上,崔家下台,兵权上缴在景元帝手中,还有五千在崔家旧部手中,如今投奔在太后一方,加之太后暗中豢养私兵,手中兵力一万有余。剩下的则零零散散分布在京城中,听候景元帝调遣。 若是容家或者太后图谋皇位,首当其冲的便是景元帝手中,调遣平雁城及其其他三道边境防线兵权的虎符。 “宋谨那边可有异样?”沈叙蹙了蹙眉,眼底划过一丝异色,赈灾粮之事被朝廷知晓,派出沈治调查,这事天下尽知,宋谨竟然有恃无恐?携着全家在溪平过上了安稳日子,实在是有疑。 “回主子,宋谨倒是无异常,但宋府那群女眷今日倒是去衣橱买了发大几箱衣料回来。”正则行礼道。 “他已经等不及了,一直派人跟着,若是发现他要潜逃,立刻派人将宋府围住,不得放走一个。”沈叙吩咐道。 “是,主子,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探一探这宋谨。”正则问道。 沈叙拿起手边的杯盏,抿了抿茶,面露睥睨地瞧了正则一眼,“明日,我们就去会会这宋谨。但我倒是觉得怕是等不到明天了。” “主子,为什……”正则说道一半,猛地反应过来,急声道:“主子你的意思是,这宋谨要跑!” “这皇宫里乱成这样,怕是我不在京都之事,已经要人尽皆知了,宋谨犯了这么大的事,他会怕的。”沈叙将茶盏放下,眼底划过一丝厉色来,“宋谨是个很聪明的人,若是举家逃离,是个不小的麻烦事,我们在观察宋谨之时,他肯定也在打量我们,今日你们将宋知行带进府中,又后脚请了医师,他想必是猜出我们的身份了,今夜就要暗中举家离开了。” “那我们……”正则还未说完,沈叙便抬手打断了他,沈叙勾起嘴角,唇变得讥嘲若隐若现。 “去,拿着我的玉玺到溪平官府去,派人将今天她们采买的成衣铺给我围起来,抓人是要有赃物的。”沈叙吩咐道。 “是,主子!”正则行礼后转身大步离去。 “主子主子!” 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沈叙眉头紧蹙,循声望去。 “主子,宋大人醒了。” 第169章 沈叙不会骗我 偏殿中,宋知行的指尖轻动,眉峰因伤口的疼痛微蹙,宋珈安感受到指尖的力度,心中一喜,手足无措起来,一旁的正敛见状忙快步上前摇了摇宋知行的肩膀,轻唤了声“宋大人”。 宋知行却没了反应,可不过须臾间,他便一口热血吐了出来,缓缓睁开双眼,努力辨别着面前之人。 宋珈安不免惊恐起来,忙拿起手帕擦拭着宋知行脸上的血迹。 “真是怎么回事,我哥哥怎么会吐血?”宋珈安心中焦灼,忙望向一旁的正敛道。 “宋大小姐不必担心,宋大人将这口淤血吐出就好了大半。”正敛朝宋珈安拱了拱手,悬着的心已然放下,正敛跟在沈叙身边已经有六年之久,在被沈叙救下的那一刻他便下决心要为沈叙出生入死。 在得知宋家千金被赐婚给自家主子的时候,正敛连同所有的下属都满心愉悦,这姜水宋氏的嫡出大小姐谁人不知,那时京都第一贵女,身后站在两大氏族,别的不说,对沈叙的助力那是可想而知,更何况自家主子明显对宋大小姐上了心,在他们这些下属眼中,已经把宋珈安当成了自家夫人,玉面阎罗宋知行的威名正敛也是知道,既然是自家夫人的哥哥,那便也是自家人,他们拼死将宋知行从孤月楼那帮不要命的手上将宋知行救出来,打心里便不想他出事。 宋知行剧烈地咳嗽起来,宋珈安忙擦了擦脸上的泪,上前帮宋知行顺气。 宋知行似是看不清眼前之人,努力凑近了才便辨认出宋珈安来。 “皎皎,皎皎……”宋知行嗓音嘶哑,一遍一遍轻唤着。 失而复得使得宋珈安喜极而泣,一头扎进宋知行怀里,轻声抽泣起来,“哥哥,是我,是皎皎!哥哥你看看我。” 宋知行费力地抬起手,将宋珈安揽在怀里,眼中浮起泪光来。得知宋珈安跟着沈叙远赴溪平之时,素来不喜于色的宋知行在琼华院发了好大的火,若不是钟氏拦着,怕是整个琼华院的仆人都会遭殃,他怕,如今正值严冬,自家妹妹的身子就是在外面站上片刻都要染上风寒,太子虽看着对自家妹妹上些心,可他出身高贵,如何能事事尽心?皎皎如何能受得住这一路上的颠簸? 在中箭倒下,感受到伤口处毒在蔓延之时,他想到的不是死亡,而是皎皎会不会伤心,会不会自责,没有见自己最后一面会不会遗憾。 宋知行抚上宋珈安的头,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来,咧了咧嘴道:“皎皎先起来好不好,碰到哥哥伤口了。” 宋珈安闻言连忙起身,忍不住哭腔道:“对不起哥哥,哥哥是不是疼极了。” “没事。哥哥现在很好,皎皎别哭。”宋知行伸出手来,将宋珈安脸上的泪擦拭干净,哑声道:“皎皎扶哥哥起来好不好。” 宋珈安手上尽是宋知行方才吐出的血,得知宋知行要起身,她忙在衣袍上蹭了蹭,上前伸手将宋知行扶着坐起,靠在软榻上,宋珈安怕抻到宋知行的伤口,小心翼翼。 宋知行端详着久别重逢的妹妹,满眼温柔却在看清宋珈安头发之时冷下脸来,“皎皎怎么将头发挽起来了。” 宋珈安闻言一噎,垂下头来。她自然清楚宋知行问的是什么,大景女子只有嫁人之后才可将头发挽成这种夫人鬓。可她这样是为了行事方便……宋珈安抬眼偷看宋知行,却被自家哥哥冷冽的目光吓了一跳,感觉被拿住了命门。 宋知行见自己妹妹说不出口,扭头去瞧恭恭敬敬站在一旁的正敛,正敛被宋知行一瞥,后背一凉,只觉得全身寒毛不听话地立起来,他看向同样吓成哑巴的宋珈安,磕磕巴巴道:“宋大小姐,卑职者这就将宋大人已经醒来的消息禀告我家主子。” 宋珈安不可置信的看着满脸横肉,却落荒而谈的正敛,只觉得命休矣! “哥哥,哥哥你如今身受重伤,医师叮嘱说你不能动气,你先听我……”宋珈安华还未说完便被宋知行打断,他的眸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 宋知行抬手绕到宋珈安脑后,将缠住青丝的发簪拔出,乌黑的头发失去束缚,直接散下,垂在宋珈安身后。在宋珈安惊愕的目光中宋知行轻笑一声,柔声道:“皎皎如今尚未及笄,年纪尚小,这样太丑的,不适合皎皎。皎皎告诉哥哥,是太子将你装扮成这样的?” 宋珈安察觉到自家兄长有些生气,她垂着头,讨好地靠在宋知行怀里,如同一只迷路的小兽,终于找到家般依赖。 宋知行见自家妹妹如此心虚也猜到了大半,虽然知道是沈叙救了自己,可这份恩情他并不想自己妹妹来偿还。如今宋珈安这身中装扮,明显便是新妇的穿着打扮,可自己的妹妹尚未及笄,若是被熟人撞见,宣扬出去,宋珈安这辈子就完了。 宋珈安怕宋知行怪罪沈叙,忙抬起头向宋知行辩解道:“哥哥,皎皎随太子殿下到这里来,为了行事方便才穿成这样,皎皎是同意的,如今宋谨抹黑姜水宋氏,皎皎这样也是无奈之举,跟太子殿下没有关系,哥哥不要迁怒太子殿下。” 宋知行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宋珈安毛茸茸的头,眼中尽是无奈:“哥哥是怕皎皎被坑骗。” 宋珈安抬起头,一双杏眼亮亮的,“哥哥放心,太子殿下不会骗我的。” 宋知行被自家妹妹逗笑:“好,若是他来日欺骗皎皎,皎皎便回来告诉哥哥,哥哥上奏弹劾他。” 夜色黑沉,沈叙驻足站在门外,望偏殿里望去,油灯将偏殿中映得昏黄,仿佛只有宋珈安的眸子是亮的,璀璨至极。 一旁的正敛探头探脑地往殿中望去,竖起耳朵听起来,他实在是不明白人家兄妹之间的对话有什么好偷听的。偏偏自家主子乐在其中。 “主子,主子,我们还进去么?” 沈叙缓过神来,抬腿往屋中走去。 第170章 宋知行之心 宋珈安见沈叙进来,脸上挂起笑来,忙从榻上站起,朝沈叙躬身行礼道:“太子殿下安。” 沈叙快步上前见将宋珈安扶起,原本冷冽的眸子带上笑意,沈叙在外边待了太久,连袍角都带上了凌冽的寒意,肃杀的气息在看见宋珈安的瞬间变得柔和。 倚在榻上的宋知行见沈叙的变化尽收眼底,温润的眸中划过一丝诧异,沈叙在平雁城的事迹他听说过,能将把控西陌朝政与兵权多年的端尧击溃,能与长陵的北砚齐名,宋知行觉得沈叙的城府极深,所以在宋珈安被赐婚给沈叙之时他很是担心,自家皎皎被父亲母亲保护得太好,尽管有几分小聪明,但在沈叙面前,她的小心思怕是无所遁形,更何况自家皎皎从小养在深闺,性子好欺,怕不是沈叙中意的女子,可如今瞧着,沈叙倒是先动了心思。 “多谢太子殿下救命之恩,臣感激不尽。”宋知行躬身行礼道。 “宋大人不必多礼。”沈叙淡淡道。 宋知行的目光落在沈叙身旁的宋珈安身上,猛地想起什么。 “家主令……” “奥奥奥,在这里,哥哥。”宋珈安忙从袖中拿出令牌递给宋知行。 宋珈安拿在手中摩挲着,似是松了口气,“在你那里便好,若是少了这个,姜水宋氏怕是会平添很多事端。” “哥哥,你为何要将家主令带在身边?若是想将宋谨逐出宋氏,姜水剑足矣。”宋珈安想起正则所言,自家兄长昏迷之际也要将家主令托付给自己就心中一酸,忙问道。 宋知行面色苍白,将铁青的令牌放在榻前,随即叹口气道:“若是我被别人擒住,带上家主令,会让旁人以为姜水宋氏真的失了圣宠,京都已经没了姜水宋氏的活路,横竖也活不了,索性帮圣上最后一把,若是能找到你们,家主令也能将宋谨彻底逐出姜水宋氏,姜水剑虽可以,却麻烦。”姜水宋氏一族皆认家主令,若是只靠姜水剑将人逐出,怕是经不住推敲。 宋珈安闻言心中一颤,忙上前拽住宋知行的手,忍不住厉声斥责道:“宋知行!你做这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母亲,有没有想过我?这次若是正则他们去得迟了,你让我们怎么办?你可曾将我们放在心上!这事又不是非你不可!明明……”宋珈安气急,急着反驳宋知行的行为,脑中却想不出一个人来,忍不住呜咽哭出声来。 宋知行抬手擦去宋珈安眼中的泪,温柔的眉眼里泛着坚定,“皎皎,这个人只能是我,哥哥从出生那天便被父亲当着宗亲与分支家主的面,定为了下任家主,受了姜水宋氏这么多年的庇佑,所以这次,只能是我。”景元帝与宋卓定下此计,是对宋家的信任,宋家若将这出戏唱好,以后的路将会更加平步青云。家主宋卓身在牢狱,嫡子宋知行潜逃在外,危机四伏,受姜水宋氏殊荣多年,这都是他们应该做的,他们避无可避。 宋知行坦然一笑,张开双臂,故作轻松道:“更何况,皎皎你瞧,哥哥这不是没事吗?” 宋珈安看着宋知行胸前的伤口,气急反笑道:“你这叫没事?你命都要没了!” “主子!” 突兀的叫喊声打断了兄妹二人的话,众人纷纷循声望去。 正则大步踏进侧殿中,面色严肃,忙冲沈叙行礼道:“主子,宋谨有动作了!他已经暗中马车准备今晚往边境方向逃窜。” 宋珈安忙望向沈叙,沈叙面色冷下来,“用我的玉玺给他们拦下来,如有反抗,杀无赦!” “是,主子。”正则领命,黑色的锦衣上带着凛然的杀意,抚上眼角的剑柄,退出侧殿。 沈叙的目光在兄妹二人身上扫过,宋珈安望了自家兄长一眼,眼中扫过一丝坚定,“兄长如今身负重伤,能否将家主令借给妹妹,妹妹为姜水宋氏将除去这等污秽!” 宋知行笑了笑,“你我都是父亲的孩子,都是姜水宋氏嫡系,这家主令我拿得,你就拿不得?你有权使用,不必问我。” 宋珈安从宋知行手上接过家主令,转头看向沈叙。 “正敛,你在这里照顾好宋大人,如若有误,我拿你是问!”沈叙命令一旁的正敛,与宋珈安对视一眼,拉起宋珈安大步走出侧殿。 如今已然夜半,溪平街上已经无人,家家熄了风光,房门紧闭,只有宋宅灯火通明,府门大开,官府点燃火把将宋宅门口照得通明。 “官老爷,我宋家你是知道的,平日里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没做过啊!这溪平有难,我还为百姓们捐出粮食来,你今日带这么多人过来,这是要抄宋某的家啊!你这是欺我宋家无人啊!虽然京都传出我姜水宋氏嫡系家主失了圣心,可事无定数!我姜水宋氏还是四大世族之首!可不是任人宰割的!”宋谨站在府前,疾声厉色道。 溪平新上任的府尹张擎轻啧两声,脸上尽是烦躁,他掏了掏耳朵,抬着下巴道:“我知道啊,你们姜水宋氏是百年世家没错,可你们还能越过皇室?你以为你得罪了谁?你以为我愿意来抄你家?若不是太子殿下点名要本官将你抓起来,你以为本官闲的啊!”张擎面露不喜,他大半夜与妻子睡得好好的,结果一个太子玉玺差点印在他脸上,那玉玺!吓得他差点没忍住,交代在裤子里,本以为是自己犯了什么事,被太子殿下盯上,二话不说抱住来人的腿狠狠哭诉着自己上有老,下有小,自己不能死,结果太子殿下只是让他来抓个人。 听到太子之名,宋谨脸色一僵,嘿嘿干笑两声,“官老爷莫要吓唬我们,我就是一个平民,平日里老实本分,怎么会惹上太子殿下,竟然使得太子殿下亲自前来前来捉拿?” “你老实本分?孤还没见过老实成你这幅模样的,竟然连朝廷下发的赈灾粮都敢觊觎。” 一声冷冽的声音传来,众人纷纷循声看去。 沈叙一身玄色锦衣,外罩深紫貂皮大袄,气质凌然,五官极其俊逸,一双桃花眼中却透出寒意来,他天生上位者的气势压得在场众人直不起腰来。 “太子殿下安。” 张擎的话点醒了众人,眼前的少年便是当今圣上的嫡子,当今太子沈叙! “太子殿下安。” 夜色正浓看不清多少人,熙熙攘攘跪倒一片来。 “平身。”沈叙薄唇轻启道。 “谢太子殿下。” 宋谨起身后,垂着头,偷偷望向沈叙,眼底划过一起心虚,他上前冲沈叙干笑两声,“太子殿下,虽然你是太子,可有些话也不能乱说吧,这贪掉朝廷的赈灾粮可是大罪!小人自然是不敢的。” 沈叙嗤笑一声,挑了挑眉道:“你现在不应该跟我说,你应该先跟她说。” 第171章 沈叙是野男人 沈叙侧过身来,身后的宋珈安走了出来。 火把的昏黄将少女绝美的轮廓映现出来,巴掌大的脸勾人心弦,一双缠绵悱恻的杏眼仿佛勾着丝,看直了宋谨的眼! 一旁的张擎也是愣了神,可一旁的沈叙蹙着眉头,眼中划过一丝明显的杀意,像是只护食的狼王对觊觎自己宝物的人呲牙,仿佛下一刻就会咬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人的喉咙。 张擎吓得一个激灵,急忙收回目光。 宋谨只觉得喉咙干,渴得不行,他咽了咽口水,沉声道:“不知这位是,宋某不曾见过这位小姐啊。” 宋珈安笑笑,眸中冷若寒潭,“巧了,我也不曾见过你,可我大老远从京都过来,就是为了你。” 宋谨虽对宋珈安不怀好意,可听到京都二字,也意识到宋珈安身份的不凡,他面色变得沉重起来,“不知你是?” 宋珈安挑挑眉,“宋谨,你可知道宋卓?” 宋卓名字一出,宋谨一顿,脱口而出,“宋卓是当今太傅,是我姜水宋氏的家主!不知这位小姐直呼我家主之名,所为何事?”宋谨扬起下巴,尽管不想承认,宋卓确实是个有本事的,他做家主,他这个姜水宋氏分支的小家主便足以在这小小的溪平横着走! 宋珈安闻言嗤笑一声:“好啊,看来,还没有忘本!我还以为你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早就忘了你是姜水宋氏之名,早就忘了家主其人!” “你这小丫头!年纪不大牙尖嘴利!”一道尖厉声音传出,一个臃肿的从府中走出,大摇大摆的站在宋谨身旁。 刘氏是宋谨的夫人,是京都人氏,一个酒楼老板家的女人,年幼时家中倒是富裕,可及笄那年,家中酒楼喝死了人,家属常年来闹事,硬生生将一座酒楼闹黄了,后来嫁给了宋谨才过上几天安稳日子,可性子强势,被父母惯得极为霸道。 她看清宋珈安,眼底划过一丝妒色,她打量了眼一旁的沈叙,“你这小丫头,看着年纪不小,没想到是个贱蹄子,骨子但是轻得很,以为仗着生得美,有人撑腰就肆无忌惮?你也不睁眼看看,我们宋家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赶紧带着你这野男人给我滚!” 宋珈安闻言惊愕的看向沈叙,周围人也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刘氏方才在房中收拾自己的衣服首饰,自然不知她口中野男人便是当朝太子沈叙! 被迫当了一次的野男人沈叙眼底浮出浓浓的杀意来。 宋谨吓出一身冷汗来,他直接一巴掌甩在刘氏脸上,忍不住破口大骂道:“你这个无知妇人!你怎么敢!你若是不想活了,别拉着我整个宋府一起陪你!你睁开眼看看!这是当今太子殿下!你是不是疯了!平时在家里撒野太久了!出来也这般口无遮拦!” 刘氏一巴掌被打懵在地,若是平常宋谨敢打她,她必然要将与宋谨撕打起来!可如今,她似乎什么都听不进去!她紧紧盯着沈叙,良久才从口中蹦出几个字来:“太子殿下?” 沈叙挑了挑眉,“现在知道孤是谁了,是不是晚了?” 刘氏瘫软在地,脑中的弦一下子蹦断! “太子殿下!我不是这个意思!求太子殿下饶命!是我口无遮拦!是我难道冒犯了太子殿下!是我罪该万死,求太子殿下高抬贵手,不与我一介妇人计较!”刘氏双膝跪地,朝沈叙重重的磕头道。 刘氏的额头磕出血来,顺着刘氏满是肥肉的脸上流下,狼狈极了,刘氏平日里在宋宅中嚣张跋扈惯了,在宋家威严胜过宋谨,如今在家仆面前卑微至极,如此滑稽,不少家仆忍不住,轻笑出声。 宋谨本来心中厌恶刘氏,当初本来是看刘氏漂亮才将她娶进门,如今这才过了二十年,变成了这副又老又丑的市井妇人模样,既然没有樱儿的温柔小意,没有杜鹃的年轻貌美,什么都没有,却占着这宋宅家母的位置! 可如今瞧着刘氏满脸鲜血的模样,宋谨又忍不住心疼起来,好歹在一起生活了半辈子,还为自己生下两子两女…… 宋谨忍不住向沈叙求情道:“太子殿下,我夫人向来口无遮拦,求太子殿下高抬贵手,饶了……” 宋谨话未说完,便被沈叙一个眼神渣了回去,沈叙眸色深黑,一眼望不到底,只透出凌厉的光,令人不寒而栗。 宋谨脑中记起关于沈叙的传言,沈叙是在平雁城茹毛饮血八年之久的大景储君,是亲手创立狼骑击溃西陌使得西陌承诺十年不犯的沈叙! 他怎么敢!他们怎么敢! 沈叙眼底划过一丝嘲讽,他的目光冷冷扫过宋谨夫妇,沉声道:“你们是不是求错人了,你们冒犯了这大景来日的太子妃。” 什么太子妃? 这回不仅仅是宋谨夫妇,连一边的张擎也面露诧异。太子殿下尚未及冠,哪里来的太子妃? 宋珈安似是没想到,她贴近沈叙,小声道:“你说什么?” 沈叙勾起嘴角,“难道不是么,太子妃?她方才冒犯你了。” 宋珈安一噎,耳尖泛红,小声嘀咕:“可是她也说你是野男人。” 沈叙冲宋珈安笑笑,眸中似有无尽的笑意蔓延开来,俯身在宋珈安耳边轻声道:“可是她说我是你的野男人。” 宋珈安闻言心上一酥,全身忍不住僵住。 沈叙转头瞥了刘氏一眼,淡淡道:“既然知道自己口无遮拦,那这舌头,没必要留着了。来人,给孤割了她的舌头。”沈叙看向刘氏,眼中的杀意不散,自己平日里对小姑娘,一句重话都不舍得说,这个女人凭什么!凭什么可以出言侮辱!若是不让她长个记性,是不是谁都可以对小姑娘口无遮拦! 刘氏满眼惊恐,脸色煞白,她爬向宋珈安,伸手拽住宋珈安的衣袍,忍不住崩溃大哭,“太子妃娘娘,是我不敬,是我有罪!是我有罪!求你高抬贵手!” 宋珈安只冷眼瞧着,什么口无遮拦?她分明是欺人成性!若今日是个无权无势的人现在这里!她哪里会是如今这幅嘴角! 第172章 狐狸窝是生不出兔子的 “来人,还不动手。”沈叙抬手道。 张擎冲沈叙讨好的笑笑,脸上横肉挤在一起,颇为滑稽,他回身猛踹一脚身后的官兵,“还愣着做什么,快给本官上去割了她的舌头。” “是是是。”官兵躬着身拍拍身上的脚印,连忙称是,斗胆去看沈叙的脸色,只看见那双掩藏暗潮的眸子。 白花花的刀刃映在火光中,刘氏只一眼,便觉得头皮发麻,手脚不自主地颤抖起来,嫁给宋谨这么多年,虽宋谨对她算不上好,可也是在府中好吃好喝养着,哪里见过这般场面,她忙起身抱住宋珈安的腿,嘴里不住地恳求道:“太子妃娘娘,求你,我不是东西,求你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回吧。” 刘氏这几年在宋家养的身段极为臃肿,猛地朝宋珈安冲过来,将宋珈安撞了踉跄,沈叙见状忙上前扶住宋珈安的腰身,眼中划过一丝戾色来。 官兵围在刘氏身边见她撒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上手去抓。 张擎见沈叙脸色阴沉,急得直跺脚,踹开踌躇的官兵,将刘氏从宋珈安身上撕扯开。 “快快快,将她给我拖到一边去!”张擎招手道。 官兵们回过神来,搓搓手上前拉起刘氏的手脚,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拖拽下去。 “太子殿下,我夫人……”宋谨面露不忍,欲上前向沈叙求情,反被宋珈安打断,她勾了勾唇,尽显嘲讽道:“你着什么急?你以为你就没事了么?” “你既认识家父,便应该记得姜水宋氏的家训。”宋珈安将手中的令牌攥紧,望着宋谨那张温润的脸,怒从中来,相由心生,可这宋谨长了一张大善人的脸,却置溪平万千百姓性命于不顾,简直是可恨! “家父?”宋谨面露迟疑,望着宋珈安不由得瞪大眼睛,一时间茅塞顿开!他该想到的!眼前女子的身段打眼一瞧便不是小门小户可以养出来的,前阵子他们姜水宋氏嫡出的大小姐被圣上赐婚给当朝太子沈叙,不就是日后的太子妃么? “你是主家小姐?”宋谨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我叫宋珈安,宋卓是家父,宋知行是家兄。”宋珈安眸色一沉。 宋谨并未见过宋珈安,可宋知行他是知道的,二十年前,宋家家主的嫡子出生,宋谨远赴京都,只远远看了那眼躺在襁褓中的孩童,那未来姜水宋氏的家主。家主宋卓有一对儿女,宋谨抬眸,站在他面前的,便是家主的千金。 “大小姐。”宋谨及其身后的宋宅下人跪了一地行礼道。 世家大族嫡庶分明,尤其是姜水宋氏这样的百年世族,占了一个“嫡”字,便是大过天去的权势。 宋谨跪在地上,早已经汗流浃背,赈灾粮之事他在世家大族与权臣之前斡旋已久,他本以为自己藏得很深,那人也告诉他不会出事,到时候奉命调查的官员不会冒着得罪权臣与世族的风险彻查这事,顶多会抓几个替罪羊,只要自己手里捏住其他人的把柄,最后倒霉的就不是自己! 宋珈安走到宋谨面前,淡淡道:“不必叫我大小姐,因为你很快就不是我姜水宋氏之人了。” 宋谨闻言惊愕地抬起头,宋珈安将手中的家主令亮出,青铜色的令牌上烙着醒目的“宋”字。 目光接触到令牌的一瞬,宋谨连呼吸都停滞了。 家主令,这他只在父辈口中听说过,他本想着,若是能见上一见,此生无憾,可谁能想到,真正见到会是如此场景? 四大世族家主手中都会有家主令,只要是家族中人必要受其差遣,不得违背。 凡是世族嫡出之人,手持家主令,便可以将违背家训之人从家谱中划去,从此各无关系。 宋珈安在此刻亮出家主令,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大小姐,你……” “宋谨,你违背祖训,殆除赃滥,如今家主令在此,我便替我父亲,将你逐出姜水宋氏!今后再也不是姜水宋氏之人,你的后人,也与姜水宋氏无缘!”宋珈安打断宋谨的话,厉声道。 沈叙瞥向宋珈安,她小小一个包在宽大的斗篷里,露出张巴掌大的小脸,本来软糯似白团子般的小姑娘,此刻周身围上利刺,仿佛靠近就会被刺伤。 宋珈安就是这样,在外她是个眼高于顶,仿佛对任何不感兴趣的人,都不吝给一个眼神。 宋珈安注意到沈叙炽热的目光,转头望去,撞进一双满足的眸子,沈叙当然满足,宋珈安最不设防,最脆弱的,最信任的模样,只有自己见过,宋太傅与宋夫人以为他们的女儿不谙世事,如一只家养的兔子,温润无害。 可沈叙知道,狐狸窝是养不出兔子的,宋珈安暗中做的一切,对付林苏荷,沈治,容家,所有的事,他都陪在宋珈安身边,不管是以姜楚的身份,还是当今太子的身份。 宋珈安身边自始至终也只有他一人。 “大小姐,家主令的确能将我礼逐出宋家,可殆除赃滥这罪名我不认!虽然你是主家小姐,但也没有信口雌黄之说!”宋谨原本的确抱了将整个姜水宋氏拖下水的念头,宋卓年少成名,那么有本事,为了姜水宋氏的名声,将他保下轻而易举,可他没想到,这宋卓竟然如此冷漠!如今出了事,竟然直接将他逐出宋家! 宋谨咬了咬牙,面露一丝决绝,这姜水宋氏不呆也罢,可赈灾粮之事断不能认!不然就是杀头的死罪! 沈叙上前将宋珈安挡在身后,侧过头问道:“可以了?” 宋珈安抿了抿唇,回道:“此人已经与姜水宋氏没了关系,太子殿下尽管审。” 沈叙闻言转过头去,瞥了眼跪在地上的宋谨,淡淡道:“你的意思是,赈灾粮与你无关?” “太子殿下明查,太子殿下可以派人到府中搜查,宋某一生行商,可一路上行善积德,并未留下多少钱财,朝廷下发的赈灾粮那可是占了小半个国库,宋某怎么敢将其私藏呢?”宋谨跪在地上,脊梁挺得很直,面上尽是坚定。 “孤为何要搜你府上?孤自有想搜的地方。”沈叙淡淡的看了宋谨一眼,勾唇道。 第173章 家规读到狗肚子里去 宋谨跪在地上,对上沈叙似笑非笑的眸子,只觉得心生一寒,明明正值寒冬,可背脊间硬生生吓出一层冷汗来。 太子沈叙年纪轻轻便可以击败西陌端尧,那位西陌真正的掌权人,为大景百姓所称颂,宋谨知道沈叙的威名,可他活了四十多年,自然不愿承认一个未及弱冠的孩子的功绩,只觉得沈叙身份尊贵,只一句话便可以令天下英豪为之所用,打败端尧又不是他一人所为,徒有虚名罢了。 如今!宋谨忙低下头不敢对上沈叙冷冽的眸子,这位太子殿下杀伐里尽是矜贵,墨色的眸子无甚波澜,却足以压制住在场所有人,举手之间尽是少年帝王之气! “孤已经派人将这几日宋宅中人出入过的所有地方围了起来,看看到底能搜出什么来。”沈叙淡淡地看了宋谨一眼,勾起唇角,面露嘲讽。 “你也别想着谁能救你,参与此事之人,孤都已经调查清楚。”沈叙从袖口中拿出封信来,直接甩在宋谨脸上。 宋谨闻言周身一颤,哆哆嗦嗦地将信拆开,近四十多个名字列在其中,刺得宋谨双目通红,一下子卸了力气,跌坐在地上,衣袍沾上落雪与烂泥,狼狈极了。 “怎么样,孤应该没漏下谁吧?” 宋谨他们自以为天衣无缝的筹谋,在沈叙面前只是雕虫小技而立,从他创立景圣楼那天起,这天下在他面前自己没了秘密。 费心到溪平来处理宋谨,只是因为他姓宋,沈叙心系宋珈安,便不会让姜水宋氏有一丝一毫的危险。 “你们怎么将赈灾粮吞进肚子里的,就给孤怎么吐出来,这溪平受难的万千百姓,就用你们的命来抵!”如今宋谨已经被宋珈安逐出姜水宋氏,沈叙便没了忌惮,他们到溪平也有两日,昔日与乌枝一般的门庭若市的溪平,如今寂寥不堪!沈叙眸若寒冰。朝廷下发的赈灾粮都敢动!到底是谁给他们的胆子! 宋谨攥紧了手中的信,顾不上对沈叙的恐惧,头一磕跪倒在沈叙面前,手拉过沈叙的袍角,失声哀求道:“太子殿下,宋某就是一介商户,哪有动赈灾粮的胆子,都是上一任溪平太守张禄张大人,逼宋某就范!溪平百姓受难,宋某也心有不忍,宋某有罪!但求太子殿下饶宋某一命!” 沈叙抽出被宋谨抓在手中的衣袍,气极反笑道:“死不悔改?张禄先是被你们当作替死鬼,后被人杀害死在牢中,你们真当这出死无对证,孤毫无办法是不是?孤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你们的罪证,然后亲手将你们送到断头台上,为枉死的溪平百姓赎罪。” “主子。”正则率领一众官兵从衣铺,饭馆搜查回来,玄色的衣袍已经被雪水浸透,右手手臂别划开道巴掌大的伤疤,见到沈叙正欲禀告什么,反被沈叙打断。 应是着急,正则手臂处的伤口并未处理,还在不停地流出血来,沈叙见状不由得皱皱眉,声音也带上一丝凉意,“你这伤是怎么回事?” 正则闻言侧了侧身,避开沈叙的目光,“卑职带人去搜查衣铺之时被铺子中人阻拦,为了护住一旁受惊的客人,就挨了一刀,卑职皮糙肉厚并无大碍,主子猜得没错,衣铺地窖里的确藏匿着大量的银两,衣铺老板也承认,所有的银两都是宋家的。” “可清点了?有多少?” “回主子,足足有十万金。”正则行礼道。 沈叙眯了眯眸子,宋珈安睁大了眸子,满脸写着不可置信。 “十万金?你是不是疯了!”宋珈安快步上前扯起宋谨的领口,宋珈安身子娇弱,此刻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将宋谨拽了个踉跄。尽管现在宋谨已经与姜水宋氏没了关系,可宋珈安还是气得直抖!如今大雪纷飞,只在外面站了一阵子,宋珈安便觉得身子寒凉,她根本没办法想象,溪平百姓没有粮食,没有御寒的炭火,如何在严冬中活下来!她不敢想有多少百姓苦苦挣扎,最后被冻死,被饿死在大街上,他们苦寻食物无果的时候,怎么会想到,朝廷用来救他们性命的钱,就被埋在不远的地窖里。 宋珈安冷着眸子。气的声音都在发颤!“宋谨,你看那些无辜百姓惨死街头之时,你可后悔?可后悔你做了这禽兽不如之事!” 宋谨趴在地上,脸上沾满了落雪,他眸色暗淡下来,不住地冷笑起来,“后悔?宋某读了半辈子的圣贤书,就不知道后悔这两个字怎么写!”宋谨整个一双猩红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宋珈安,呲牙笑道:“主家小姐,你以为我不贪,这银子就能到百姓手里?告诉你!就算今日我没有跪在这里,也会让别人贪了这银两!” “你就这么缺这银子?”宋珈安望着眼前与她同姓之人,眼底尽是失望,她恨不得一巴掌将宋谨打醒。 “姜水宋氏的族规,你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宋珈安沉声道。 沈叙深深地看了宋珈安一眼,默默上前将她虚虚拢在怀里,小姑娘向来知礼,如今能说出“狗肚子”这种话,绝对是气得狠了。 “主家小姐,这姜水宋氏后人的头衔,宋某当真不稀罕。”宋谨仰起头,阴沉的眸子中透出一丝狠厉来。 沈叙抚上宋珈安的肩膀,安抚着。 不气不气。 宋珈安气急,一把将沈叙的手甩开,直接冲到宋谨面前,从小的教养不允许她一巴掌扇在眼前之人的脸上! “你不稀罕?你不稀罕怎么不早些自逐出姜水宋氏!免得做出这等狼心狗肺之事让宋家蒙羞!”宋珈安指着面前的宋谨,指尖不住地颤抖。 “大小姐,你们嫡系在京都受天下人敬仰,家主是当今太傅,肱骨文臣,我们呢?除了占了家谱上的名字,在溪平这穷乡僻壤里受苦!宋某从小读书,只是想去京都谋个差事,这对于家主来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他的嫡子,大小姐的嫡兄,在未及弱冠便任职大理寺卿,真是好生威风,为何到了我这里,家主便不管了!”宋谨红着眼厉声道。 宋谨仰起头,眼底划过一丝希冀来。“宋某读了半辈子书,到头来却连个做官的门路都没有!最后为了养家糊口,不得已做起生意来,宋某不愿认命,去年进京拜访家主,却不得家主引见,正巧此时户部侍郎丰大人愿意为我引荐,只要将这次的赈灾粮之事做得干净,我便有机会在朝中大展拳脚!谁也无法阻拦我!” “你说父亲不愿引荐你在朝为官?”宋珈安沉声道。 “自然。”宋谨回道。 第174章 冤魂安息 宋珈安冷笑一声,“那父亲便是看清你这人狼心狗肺,若是为官定会惹出更大的祸事!” 宋谨咬着牙,瞪大的眸子里尽是偏执,“就是他不识人才,丰大人他明明说,我是有大才之人!” “你与丰阑蛇鼠一窝,都是狼心狗肺的东西!”宋珈安轻笑一声,尽是嘲讽。 “不许你侮辱丰大人!”宋谨怒上心头,撑着手起身欲扑向宋珈安,反被身后的官兵摁倒在地。 沈叙上前将宋珈安护在身后,眼中多了一丝探究,“你一介商户,便是丰阑在背后为你撑腰才喂大了你的野心,你自以为怀才不遇,将户部侍郎丰大人当作那识得千里马的伯乐,可人家只是把你当作一颗棋子,一颗扳倒宋太傅的棋子罢了。” “不可能!你在骗我。”宋谨不甘的皱着眉头,执拗地摇着头道:“丰大人他欣赏我的论策,他识得我的才华,你们不懂!你们根本不懂!” 沈叙摇摇头,似是不愿与他多言,目光冷冷地在宋谨身上扫过,冷笑一声道:“既然如此袒护丰阑,不如孤给你个特许,让你来日与丰阑住在一间牢房中,然后深夜一起探讨论策如何?” 沈叙俯身一把抓住宋谨的头发,向后拽着,他周身带着寒意,看得人心中发颤,沈叙沉 下声道:“你与他,一个都逃不了,孤若是不能将你们送上断头台,孤这太子不做也罢!” “来人,将他给我带下去。明日押解入京,这宋府,给我围起来,一个人也不许放出去。”沈许偏过身,朝张擎咧嘴一笑,“若是有人逃了出去,拿你是问。” 张擎一哆嗦,差点身子一软跪在地上,他朝沈叙干笑两声,“太子殿下放心,有下官在,必让这宋府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宋谨此刻终于慌了神,他望向身后的家仆,面上动容,他猛地挣脱官兵的钳制,手脚并用爬到沈叙面前,颤着声哀求道:“太子殿下,这一切都是宋某一人所为,与我府中其他人无甚关系,求太子殿下高抬贵手,放他们一条生路!求太子殿下!” 沈叙淡淡地看了一眼战战兢兢的宋家人,年幼的孩童只有六七岁,正憋着泪扑在母亲怀中,他一时无言。 宋谨见沈叙无动于衷,连忙去拉扯一旁的宋珈安,“大小姐,这一切都是宋某一意孤行,与他们没关系,大小姐,他们也是姜水宋氏人啊,求你大小姐!求你高抬贵手,饶他们一命!” 宋珈安眼中划过一丝哀情,她攥紧双手,狠下心来训斥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宋谨,你做出这事,就应该意识到,你的家人,这整个宋宅都会被你连累,这溪平枉死的百姓,你以为你一人的命,够赔吗?” 年幼的孩童似是听懂了什么,在母亲的怀里哭出声来,幼儿的哭声在漫天飞雪中震得人心颤。 拇指大的雪花飘下,使得这座城格外寂寥,风穿过干枯的树枝,发出刺耳的嘶吼声,绝望又瘆人,枉死的冤魂终于得到了些许慰藉。 宋谨颓败地垂着头,任凭官兵将他拖走,他的小儿子哆哆嗦嗦地缩在奶娘怀里,怯生生地问道:“父亲还会回来吗?” 奶娘抬头斗胆去瞧沈叙的脸色,不敢言语。 “呜呜呜……” 刘氏的舌头已经被官兵割去,她张着血盆大口,眼睛已经被血糊住,似是看不清路,跌跌撞撞朝宋谨冲过去,拼命地挥动着手,尖叫着阻止官兵将宋谨带走。 官兵被刘氏打得烦了,挥手一挡,直接将刘氏掀翻在地。 宋谨瞧着已经面目全非的夫人,心中浮起一阵悲凉,他痛苦地捂着脸,带着哭腔道:“错了……我错了。” 宋珈安咬咬牙,不忍再看下去,直接转身离开。 沈叙见状不语,抬腿跟在宋珈安身后。只走了几步,宋珈安便站住了脚,回过身望向沈叙,眸中带上一丝迷茫来。 沈叙上前替宋珈安拢了拢斗篷,柔声问道:“宋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宋珈安抬起眸子,深深地看了沈叙一眼,一双杏眼中积满了泪,她踮起脚猛地拽住沈叙的袖口,颤抖道:“为什么?这一切都是宋谨自找的,但我好像一个恶人,一个不讲情面的恶人,以宋谨之罪,怕是整个宋宅,都要祭出命来赔罪。可那个孩子,他才六岁,他什么都不知道。” 沈叙不挣扎,任凭宋珈安将他的领口拽得面目全非,他抬手捧上宋珈安冻得苍白的脸,眼底爬上一丝心疼,他后悔起来,为何要让宋珈安见证这一切?小姑娘就应该活在安乐里,被宋家,自己捧在手心里,这世间所有的恶,都不应该冒出来,惹她的眼,让她心痛落泪。 “这是他们应该偿还的,他们无辜,又同样不无辜。因为宋谨和名单中的人,数不清的孩童在襁褓中饿死,皎皎,我这样说你可懂?这世间没有绝对的公平,只宋谨一人伏罪,无法平息数以万计的冤魂。他们需要安息。”宋珈安失了力气,手垂下来,清亮的眸子空洞无光,沈叙见状虚虚将宋珈安拢入怀里,使她得以依靠自己。 安心的龙涎香将她围住,宋珈安阖上双目,任凭沈叙将她带进怀里。 “主子。”正则从身后追来,见宋珈安从自家主子怀中探出头来,忙红着脸扭过头去。 “什么事?”沈叙问道。 正则抿了抿唇,瞥了宋珈安一眼,面露迟疑,欲言又止不知如何说出口来。 宋珈安察觉到一丝不妙来,扭头与沈叙对视一眼。 正则低下头,不敢去看宋珈安的眸子,“主子,衣铺中有其他发现。” 第175章 邢驿已死 沈叙脸色一变,似是预料到什么,转身瞥了宋珈安一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 “怎么了,太子殿下?”宋珈安仰起头来,沈叙对上那双缠绵悱恻的眼睛,心有不忍。 正则垂着头,踌躇半响,才缓缓说道:“在衣铺地窖里,不止有银子,还有几具男人的尸体,衣铺老板说,是他们察觉到宋家的可疑之处,顺藤摸瓜找到了地窖,最后被困死在了里面。” 宋珈安蹙了蹙眉,眼前突然浮现出那个在客栈中苦苦等待的女人。一时间竟站不稳了。宋珈安摇摇头,眼中尚有一丝希冀,“然后呢?” “其中一人,便是临枝驿居的老板,叫邢驿。”正则低着头,不敢看宋珈安。 宋珈安只觉得耳边一阵轰鸣,她不禁苦笑两声,宋珈安明知道此人大概已经凶多吉少,可心中还有一丝侥幸,他若是出事,这日子这般难过,那个没了念想的女人该如何在驿居中撑过? 沈叙深深看了宋珈安一眼,将她眸中的悲痛尽收眼底,眼底划过一丝狠厉。 “所有涉及此事的人,一个都不许放过!”沈叙吩咐道。 “是。主子。”正则行礼道。 宋珈安呆在原地,朝街上望去,一个个老者坐在路上,飘下的雪几乎要将他们淹没。 上了年岁的老人为了给孙儿省下一口吃的,竟恨不得睡在街上将自己冻死,宋珈安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快步上前将手中的点心递到老人身前,却发现老者的眼球已经泛白,尽是冰碴。他们早已经被冻死在了严冬里。 沈叙叹了口气,将宋珈安拉到一边,将她的斗篷裹得更紧些,“别着凉了。” 宋珈安望着街上冻死的人,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直接拽住沈叙的领口,将沈叙拽了个踉跄。 “京都运的粮食和炭不是已经到了么?为什么他们还会冻死?”宋珈安双眼通红,沈叙任由宋珈安将他的衣服拽得凌乱。 “他们已经冻在这里怕是有四五日了,没人给他们收尸。怕是……”沈叙话未说完,但是宋珈安已经猜到,他们怕是已经没有活着的亲人在世了。 宋珈安的心仿佛被什么揪住,抽搐得疼起来。她活了前后两世,她本以为前世已经看尽了这世间的悲惨,如今才发现,这两世,她都没有踏出京都,见识浅显。她前世将沈治推上皇帝的位子,不知多少人家为此家破人亡。 沈叙欲带宋珈安回到府中,可宋珈安双眸空洞,只直直地站在雪中,沈叙心一横,直接将宋珈安拦腰抱起,连拖带抱带回府中。 “溪平之事本就与你无甚关系,你为何要作贱自己的身子,若是染上寒气,又要闹病,如今宋太傅还在牢中,你若是病倒,宋家便只能靠宋知行一人撑着了。你可明白?”沈叙擒住宋珈安不老实的双手,贴着她的耳边劝说道。 提起宋卓与宋知行,宋珈安不免动容起来,卸了手中的力气,任凭沈叙将她带回府上。 端尧在几日前便已经到达溪平,一直安置在溪平东边的宅子里,东面靠着荒山,人烟稀少,谁都没有注意这里凭空多了人家。 “这沈治简直是欺人太甚!”一赢见自家统帅一副不在乎的模样,心中更气,忍不住骂出口来。 端尧饶有兴趣地瞥了一赢一眼,一赢五年前就跟在端尧身边,起初像个活死人,面无表情往端尧身边一杵,像个木头桩,然后端尧发现,他脑子似乎不好使,根本领会不了自己说的话,可如今区区沈治,竟然将他气成这般模样。 “好了,跟他计较什么。”端尧起身拍拍一赢的肩膀,语气淡淡。 一赢冷着张脸,将方才沈治送来的字条攥在手里,愤恨地想要撕个粉碎。 端尧见他气狠了,不由得笑出声来,拍拍他的脸,“怎么到了大景越发沉不住气了。”剩下的端尧没有说出口,本来就不聪明,如今怎得连稳重都没了。 “这沈治将我们骗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自己拍拍屁股回京都了,还让咱们顺路把沈湛杀了。” 一赢愤愤不平,看向端尧的眼神莫名多了一丝委屈来。 明明统帅在西陌说一不二,谁敢多说一句直接割了他的舌头,到了大景却被一个不受宠的蠢货耍来耍去! 端尧似是看出一赢的心事来,直接抬手挑起一赢的下巴,使得他与自己对视,端尧的眼睛很是漂亮,可他的目光总是太过犀利,加之声名在外,很少有人会注意到西陌端尧生了一副女子也会嫉恨的好相貌。 “这不是在西陌,我与沈治是合作关系,他没有必要对我毕恭毕敬,当然,我也不稀罕。”端尧伸出手来,一只毒蝎从他的袖口出来,在手掌上亲昵的蹭了蹭,惹得端尧勾起唇角。 “不过,我倒是没想到,这沈治如此蠢笨,沈湛若是死了,沈叙在大景朝堂便一家独大,哪里能轮得到他?”端尧沉声道。 一赢抿了抿唇,心中尚有疑惑,他向端尧行礼道:“统帅,你说宋太傅,是真的失去圣心了么?” 端尧蹙了蹙眉,眉眼间划过一丝无奈,一脚踹在一赢肩上,“以后再问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就给我滚出去!五年前我怎不知你如此蠢笨!若是宋卓真的失了圣心,你以为宋知行能安安稳稳地躺在沈叙府上养伤?大景那帮是蠢的,结果你也如此不聪明!” 一赢冷不丁被踹翻在地,还来不及反应,便看见端尧手中的毒蝎支着毒针,想要一跃而下,他忙起身半跪道:“统帅息怒!是属下蠢笨。” “那统帅,我们下一步怎么办?”一赢行礼道。 “景元帝设局,如今入局的只有太后,容家举棋不定,若是沈治那个蠢货与容家统一阵营,怕是要一起跳进陷阱了!”端尧只觉得烦闷,他一向不喜蠢笨之人,可大景的这几位皇子,只有沈治好摆布。可不能让他死了。 “去向琼楼传信,让沈治给我稳住阵脚,还有告诉他,沈湛不能动!他大有用途。”端尧吩咐道。 如今能与沈叙分庭抗争的只有沈湛!若是他死了。手中势力尽数投靠沈叙,沈治那个蠢货想要继位,难如登天。 “是,统帅。”一赢行礼道。 “至于沈叙,他倒是给了我一个大惊喜。”端尧眯了眯眸子,从容家人手中救出宋知行的是景圣楼人,这似乎验证了他当初的猜测。 姜楚没死,沈叙就是姜楚。 端尧轻笑一声,不知他那小太子妃知道此事,会有什么反应。 第176章 五皇子沈辞 “这是怎么了?”宋知行见宋珈安挎着张脸,整个人全然没了前阵子的精气神,实在是摸不清头脑。他转头给了沈叙一个眼神,沈叙摇摇头,示意让小姑娘自己缓一缓。 宋珈安见宋知行从榻上下来,手捂着胸口,脸色苍白,皱起了眉头,她赶忙上前将宋知行按在软榻上,掐着腰冷着脸,看得宋知行一愣一愣的。 “哥哥,你这刚醒,赶紧回去好好养着,总是跑出来做什么!”宋珈安皱眉道。 宋知行见宋珈安像是只炸毛的猫,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他伸出手来戳戳宋珈安的眉心,勾唇道:“皎皎这是在教训我?之前你染了风寒,让你呆在家中养病,可你非要跑出去,还是我给你逮回府的,难不成皎皎都忘了?” 宋珈安刚要反驳,话却卡在嘴边,无他,宋知行说的都是真的。可她那时只是一个小小的风寒,却一个冬天都只能呆在琼华院中,搁谁谁受得了啊。宋珈安瞥了宋知行一眼,不服气得瘪瘪嘴,哥哥这伤哪里是她一个风寒可以比的,明明就是强词夺理! 站在一边的沈叙眸子一暗,深深看了宋珈安一眼,他本以为宋珈安在宋家是个乖巧至极的人,没想到竟然拖着病体到处跑,既然这样以后东宫还要加些丫鬟才行,要伶俐些的,小姑娘在这种事上心眼颇多,像她身边的那个什么白翠,沈叙想起那个蠢笨的丫鬟,只觉得脑袋疼。 宋珈安整掐着腰与宋知行对峙,哪里想到沈叙会想到这些? 宋知行被宋珈安推在榻上动弹不得,不住的说教着,话里话外就是腰添油加醋告诉中钟氏,让钟氏来收拾他,宋知行笑笑,威胁道要是告诉钟氏,就将宋珈安把安国公府送来的琉璃灯打碎的事说出来,索性谁都别好过,气得宋珈安直跺脚。 沈叙只觉得好笑,他生在皇家,先皇后也只生了他一个孩子,兄弟之间有的只有勾心斗角,几个皇子中也只有袁贵妃所出的五皇子总围着他转,可自从到了平雁城他便又成了孤身一人,并未感受过兄弟之间的情谊。 宋珈安瞥了一眼身后的沈叙,沈叙身量很高,如今一身玄衣,尽显落寞,宋珈安不由得心上一动,如今京都这么乱,几个皇子争斗不止,他也是担心的吧。 宋知行想起京都的情形,不由得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他神色一凛,转身看向沈叙道:“太子殿下,宋某离开京都已久,不知京都现在是何情景?” 宋珈安闻言也来了严肃起来,紧紧盯着沈叙,沈叙眸中晦暗不明,神色淡淡,让人看不出喜悲。 “如今京都太后一方的势力蠢蠢欲动,近年来,诸多老臣不满父皇即位,如今已经露出爪牙来,父皇此次的主要目的便是引太后入局,但貌似容家也蠢蠢欲动起来,容家欲动,可老四却没有这个心思,根据京都那边传来的消息,老三已经回到京都,怕是已经与容家联手,欲谋权篡位。” 宋知行闻言蹙了蹙眉,“这三皇子瞧着竟是个傻的,四皇子与容家挑断骨头连着筋,他竟然选择与容家联手,怕不是要替四皇子做了嫁衣?” 宋珈安心上一动,她前世与沈治同床共枕多年,也算是看得清楚,沈治不像是心甘情愿为他们做嫁衣之人,她猛地瞪圆了眼睛,转头看向沈叙,忙道:“沈治莫不会暗中派人杀掉沈湛?” 沈叙点点头道:“十有八九。” 软榻上的宋知行捂住胸口,只觉得不可思议,他与容家父子同在朝为官,对他们的品性也有了解,容英衡暂且不提,那容铮便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人,且从小与沈湛一起长大,交情菲浅,在这个时刻,若是沈湛出事,那摆明了沈治脱不了干系,到时候恐怕容家担着谋害皇子的罪名,也要为沈湛报仇,沈治这步棋,走得当真是蠢笨不堪。 宋知行与沈叙对视一眼,便知心中所想,也不再说什么。 “如今京都的兵力,太后与容家占了大头,不知圣上有何对策?”宋珈安问道。 沈叙挥散了屋中的下人,回道:“袁将军怕是明日就到京都了。他会驻扎在景山一带,等候父皇差遣。” 宋知行闻言一惊,连忙道:“圣上竟然将袁将军召回京都了?” 沈叙点头道:“没错,袁将军如今年岁已高,平雁城又极为困苦,父皇早有此意,这回袁将军回京后想必就要在京都颐养天年了。” 宋知行不语,袁雄将军与老安国公一起,在平雁城镇守了半辈子,二人握着整个大景大半的兵权,若是将袁老将军召回京都,袁老将军平生只有袁贵妃一个女儿,连个继承的人都没有,也不知何人能胜任他的职务。 如今朝堂势力多方制衡,这无疑会打破这平衡。 “主子!”正则推门而进,打断了议论,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他的身上,正则见状也知道他做错了事,忙低下头。 沈叙蹙了蹙眉,强忍着没有斥责他没规矩。 “什么事。”沈叙道。 正则看了宋家兄妹一眼,朝沈叙行礼道:“主子,五殿下来了。” “什么?”沈叙以为自己听错了,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殿下,五殿下在院中候着呢。” 沈叙扫了宋珈安与宋知行一眼,转头吩咐正则道:“快请。” 宋知行与宋珈安对视一眼,这五殿下相比就是当今圣上的第五子,袁贵妃所出的沈辞,常年混迹于市井,于沈叙关系很是不错,宋珈安想起这位王爷的前世,沈治本想斩草除根,可奈何朝中袁家势力太广,最后只得草草封了个懒散王爷,派到封地去了。相比其他几个皇子,已经算是结局不错的了。 “太子哥哥!” 一个清润的男声响起,宋珈安抬眼看去。 这位五皇子看着年纪尚小些,瞧着像是个矜贵的世家公子,气质温润。 小少年的肩头落了雪,沈叙忙迎上去,朝着沈辞的头便拍了下去,痛得沈辞嗷嗷直叫。 “如今这么乱,你到处乱跑什么!”沈叙厉声道。 第177章 沈辞之心 沈辞摸摸脑袋,见沈叙脸色铁青,心中警铃大作,沈辞平日里被袁贵妃宠得无法无天,前些日子,景元帝训斥他不学无术,特地将他派到北边好好历练,结果沈辞哪里受得了北荒的苦,三天两头给袁贵妃传信,说自己在北荒真真是一天也受不了了,袁贵妃又心疼的不得了,三天两头在景元帝旁边吹耳边风。 景元帝恨铁不成钢,却耐不住袁贵妃对她这个儿子太过溺爱,一封圣旨,将在北荒屁股还没坐热的沈辞召了回京。 沈辞仗着袁家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沈叙这个哥哥。 沈辞干笑两声,赶忙上前揽过沈叙的肩膀,嬉笑道:“太子哥哥,我可是打着出去迎接外祖父的幌子才出来找你的,没想到你竟如此无情。” 沈辞神色幽幽,不满地瞥了沈叙一眼,沈叙嗤笑一声,甩开了沈辞的手,厉声吩咐正则道:“正则,将五殿下送到袁将军那里!” 沈辞心中一震,直呼不妙!一把抱住沈叙的肩膀,耍赖似的挂在沈叙身上。 “太子哥哥,这么长时间不见,你都不想辞儿么?辞儿被父皇派到北荒,吃不饱穿不暖,如今饿瘦了不少,好不容易能见到太子哥哥,结果你张口闭口就是要赶我走!” 沈叙甩了甩身上的“挂件”,奈何沈辞抱得太紧,他无奈地叹口气,语气也软了下来,“辞儿,如今这么乱,你孤身前来,不知会有多少危险,若是你出事,可曾想过袁贵妃该如何过活?” 宋珈安饶有兴趣地看向沈辞,前世他与这位五皇子无甚交集,可他却总喜欢在自己面前说些有的没的,让自己看清楚到底谁才是将她真正放在心上的人。 嫁给沈治之后,这位五皇子在自己身边摆足了架子,看自己的目光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宋珈安不由得在心底叹了口气,看在这位五皇子看似毫无城府,可也是将沈治的为人看得透彻。 不像自己,错得彻头彻尾。 沈辞也注意到一旁的宋珈安,苦着的脸上立刻挂上笑来,忙从沈叙身上下来,大步便宋珈安走了过来。 “我识得你,你是父皇为太子哥哥选的太子妃,你长得真是好看。”沈辞不知从那里变出了把折扇,对着宋珈安那张脸啧啧称奇。 “你这样的人才配得上太子哥哥嘛,那容尚书家的什么双姝,当真是丑极了,那眼睛都要长到头顶了,偏偏容妃将她们当成宝,时刻在母妃面前炫耀。”沈辞撅着嘴忍不住控诉道。 宋珈安本来耳尖一红,却在听到沈辞对容家姐妹的评价时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位五皇子未免太孩子性了些,虽说容家姐妹不算国色天香,好歹也清丽小意,若是此话被容静桐听了去,不知会气成什么样。 沈叙怕沈辞又在宋珈安面前说些有的没的,立马上前扯过他的后领拽了回去。 “哥!哥!在嫂子面前给我留些颜面啊太子哥哥!”沈辞恐在宋珈安这位未来太子妃面前下了面子,忍不住挥动双手抗议道。 “好了,你到底来这里做什么!”沈叙见沈辞一个劲往宋珈安身边拱来拱去,面露无奈道。 沈辞见达到目的,立马老老实实站在沈叙身前,躬着身子冲沈叙讨好地笑笑,“太子哥哥,你也知道,这次外祖父回来就会在京都长住,你也知道弟弟的心思,你看能不能在父皇面前提一提此事。” 沈辞脸上挂起大大的笑,沈叙看着眼前这个被袁贵妃养得白白嫩嫩的弟弟,忍不住皱眉道:“此事莫要再提,你瞧瞧你这模样,哪里能在平雁城那个地方久呆?” 沈辞从小看不进什么圣书,只想向外祖父一般一杆长枪,千钧之力,只一挥手便能将敌人挑下马来。 沈叙被景元帝送到平雁城之时,小小的沈辞哭着闹着要一起去,任凭景元帝如何劝硬是赖在御书房不肯离开,最后还是袁贵妃听到了风声,从宋卓那里借了把戒尺将沈辞打得几日下不去床才作罢。 此事沈辞并未放下,日日练习长枪,只为有朝一日能继承袁将军的衣钵。 沈辞见沈叙不答应,急得直跺脚,若是太子哥哥都不愿意帮自己,怕是自己这辈子都与平雁城无缘了! “太子哥哥,我都这么大了,难不成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沈辞急道。 沈叙闻言不语,面上闪过一丝犹豫,沈辞见状上前抓住沈叙的肩膀恳求道:“太子哥哥,母妃只想让我来日做个懒散王爷,可我已经做了十余年的懒散皇子了,我想让自己有用一些,明明我是袁雄将军的外孙,若是让我无所事事的苟活一生,还不如让我死在平雁城中!” 沈叙面露迟疑,转眼间又坚定起来,他抚上沈辞的手臂,哑声道:“不许,辞儿,别的事太子哥哥都会依你,唯独此事不行,相信袁贵妃娘娘也不会同意。” 沈辞脸气得通红,一把将手中的折扇甩在地上,气呼呼道:“你们为我安排之前根本就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你们只会让我顺着你们的意愿活着!” 沈辞说完不顾沈叙的阻拦转身离开。 沈叙给了正则一个眼神,正则立马心领神会暗中跟了上去保护沈辞的安全。 宋珈安蹙了蹙眉与宋知行对视一眼,以往他们只听说这五皇子是个纨绔,成日里无所事事,如今瞧着貌似并非如此,瞧着倒像是袁贵妃想要故意养废沈辞。 沈叙冲兄妹二人笑笑,语气中尽是疲累,“辞儿从小被宠坏了,见笑了。” “五皇子如今年纪尚小,不懂平雁城的血雨腥风,也不知殿下与袁贵妃娘娘的用心良苦。”宋知行开口道。 这五皇子瞧着便是个没有心计的,平雁城中哪个不是人精?镇守在平雁城的,长陵有北砚,西陌有端尧,将沈辞丢进平雁城里,莫不是要被吃得连渣都不剩? 宋珈安倒是不同于宋知行的看法,暗中摇摇头,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瞧着着五皇子就是个执拗的人,若是逼得狠了,怕不是会自己跑到平雁城去?如此不是更加危险? 宋珈安蹙了蹙眉,眼中出现那位久居在深宫中极为神秘的娘娘,袁贵妃。 第178章 动身回京 袁贵妃娘娘是镇国将军袁雄的独女,若是她想争,怕是容妃都不及,这位娘娘长了一张天仙般的面容,却一心将自己困在清宁宫中,只有国宴上才会露面。 别的母亲一心望子成龙,可袁贵妃娘娘却一心想着养废五皇子,前世沈治即位,祝皇后自刎,后宫娘娘没有几位善终,可这位袁贵妃却得沈治心软,赦免她随着沈辞一起到封地去了。 “不知袁贵妃娘娘是个怎样的人。”宋珈安想得深了,忍不住嘟囔出声。 沈叙目光落在宋珈安身上,眸子透出温柔来,“袁贵妃娘娘,她是个好的,日后有机会,再说与你听。” “主子。” 偏殿的门猛地被推开,寒气顺着门流进,一个身穿铁甲的男人踏进房中,朝沈叙行了个大礼。 男子周身带着寒气,像是赶了很久的路,面上带着铁青的面具,看不清面容,只露出一双凌厉的眼睛来。 “重云?”沈叙忙将男人扶起,眼底露出一丝震惊来。“你也随着袁将军回到京都了?” 重云将头垂得更深,“主子饶卑职自作主张,只是驻扎在平雁城的长陵将领越发可疑,卑职不得不来寻主子做主。” 在平雁城谁人不知他们的太子殿下与长陵的广陵王关系匪浅,最近那群长陵将领听到风声,说大景太子与广陵王分道扬镳,断了交情,不禁开始异动。 “无事,孤会传信到平雁城让他们稳住那群长陵人,平雁城,孤还会过去。”沈叙神色一凛道。 “是,主子!”重云行礼道。 “正敛!” 听到沈叙的传令,门外的正敛三步并作两步踏进屋中,见重云也在,嘴角差点咧到后脑勺,差点整个人挂在重云身上。 “你小子什么时候回来啦!”正敛拍拍重云的肩膀,将重云推了个踉跄。 “一会儿再叙旧,正敛!去安排下去,我们即刻动身返回京都,与袁老将军汇合!”沈叙命令道。 “是主子!”正敛行礼道。 正敛的目光扫过榻上的宋知行,想起了医师的嘱托,“主子,宋大人怕是不能受颠簸,老医师的意思要宋大人静养,不得受累,不然伤口会裂开。” 宋知行闻言也听懂了正敛的意思,心口一紧,忍不住竟想从榻上起身,可伤口一裂,痛得他倒吸一口凉气来。 宋珈安忙将宋知行重新安置在榻上,宋知行胸前的伤口渗出血来,将衣袍前衫染透。 沈叙忙吩咐属下去寻医师,深深地看了宋知行一眼。 “宋大人如今还需要静养,溪平到景山路段崎岖,怕是不能同行,不如宋大人先在溪平安顿下来,待伤口结痂,再回到京都。”沈叙沉思道。 “不可!”宋知行忙拒绝,如今京都乱成这样,他怎么能安心的太溪平养伤? “如何不可?哥哥你因这伤险些连命都没了,若是路上受了颠簸,血流不止怎么办?”宋珈安眉头轻蹙,言语间尽是担心。 宋知行将宋珈安眸子里的紧张收入眼底,不禁犹豫起来,溪平到景山也有将两天的路程,这还是在马不停蹄的情况下,若是带上自己,定要减慢速度,少说也要耽误两天。 到时候京都的情形,就说不清了,他虽紧张局势,可不能拖沈叙他们的后腿。 正犹豫不决之时,医师冒着雪赶来,听说宋知行忙着离开,不禁气得脸红脖子粗,可怜医师一把年纪冲着宋知行大呼小叫起来。 “你如今如何能受得了那颠簸?若是死在路上,莫说是老夫救得你,再污了老夫的名声!”医师忍不住咳嗽起来。 宋珈安赶忙上一边去为老医师顺气,一边冲宋知行使眼色。 “不如宋大人在这溪平先养上几日,然后跟着乌枝那边的商队回京都,这样左右不过五六日的光景。不知宋大人意下如何?”正敛行礼提议道。 宋珈安闻言觉得甚好,左右不过五六日,也耽误不得什么大事,却能使得宋知行无甚大碍,她转头看向宋知行,满眼尽是希冀。 宋知行叹了口气,“如今,就这么办吧。” 说定,沈叙披上衣袍,深深地看了宋珈安一眼,似乎在决定宋珈安的去处。 宋知行如今受不了颠簸,宋珈安怕是也没好到哪里去,来的路上沈叙为了照顾宋珈安,已经放慢了行路速度,可如今形势紧迫,怕是不能迁就宋珈安了。 沈叙抿了抿唇,目光落在宋珈安清亮的眸子上,小姑娘身子这么弱,怕是受不住的。 宋珈安似是看出沈叙的为难,忍不住上前拉住沈叙的袖口,“太子殿下,是你将臣女带到这里来的,难不成你要丢下臣女?”宋珈安冲沈叙摇摇头,她不能接受留在这里,如今宋家有难,父亲还在狱中,还不知家中母亲的消息,怕是嫡系落难,那帮落井下石的亲戚不知会如何对母亲!她身为宋家嫡系,断断不能被丢在距离大景几百里之外溪平! “太子殿下,臣女撑得住!你信臣女!”宋珈安紧紧攥住沈叙的衣袍,眼底尽是恳求。 沈叙摇旗不定,一时下不定决心来。 一旁的重云紧盯着宋珈安拽住自家主子的手,眼底尽是震惊,他推了推一旁的正敛,给了他个探究的眼神。 正敛忍不住小声嘀咕道:“你一直呆在平雁城,自然不知,这位是主子心尖尖上的人,我说主子在平雁城之时,哪家的公主的看不上,原来早就心有所属了。” 重云闻言瞪大了眼睛,斗胆抬眸去看沈叙,却只看到他眼底的柔和。 他大为震撼,这京都真是富贵迷人眼啊!连他主子这么……没人性的人,竟然也会心有所属?他跟在沈叙身边也有几年了,沈叙平日里那个冷漠无情的模样,哪里是会爱人的样子! 第179章 袁老将军 重云深深地看了宋珈安一眼,他本以为沈叙心仪的会是英姿飒爽的女子,能上马能杀敌,能一柄长枪耍的另四方叫好。 可当宋珈安出现在他面前之时,重云又觉得好像沈叙就应当心仪这样的女子,只要站在那里,就是谁都比不了的。 沈叙犹豫不决,他转头瞥向宋知行,询问宋知行的意思,宋知行叹了口气,朝沈叙点点头。他了解自家妹妹,此刻若是让她随自己呆在溪平,她怕是会自己想办法溜回去,再说如今如此乱,妹妹跟在沈叙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既然如此,那宋大小姐就随孤来。”沈叙接过斗篷,披在宋珈安身上,转头吩咐正敛安排人手留在溪平务必保护宋知行的安全。 宋珈安巴掌大的脸被宽大的斗篷挡住一半,手被沈叙握住,沈叙周身的气场使得宋珈安感到安心。 “主子,五殿下那里……”正敛行礼道。 沈辞小孩子性情,此刻不知在哪里生闷气,虽然正则跟在他身边,可车队马上动身,绝不能将他留在溪平。 “将他给我绑了,一起带回京都,让袁老将军管教。”沈叙神色淡淡,却听得正敛与重云面上一抽。 将五殿下交给袁老将军管教,那怕是不死也要掉层皮! 重云挠挠头,忍不住开口:“殿下,此事你需考虑清——” 沈叙打断道:“快去!” “是,主子。”重云行礼道。 折腾一夜,天边已经泛起红晕,雪小了不少,正是赶路的好时候。 府外的马车已经备好,宋知行手捂在胸前,披着袄子站在府外,目光落在宋珈安身上。若不是事出紧急,他这个做哥哥的,定然不会将妹妹托付给别人,他看着手中沾上的血,心中泛起阵阵的无力。 宋珈安瞥向一边的兄长,宋知行一身白衣与漫天的雪融在一起,显得孤独又寂寥,她忍不住大步上前抱住宋知行,将头靠在宋知行身上,“哥哥,我们都要好好的,这段日子过去,等我们的,就是好日子了……” 宋知行抚过宋珈安的额间的碎发,不舍道:“去吧,皎皎要听话,莫要在太子殿下面前使性子了。” 宋珈安大窘,红着脸嘟囔道:“我哪有……” 宋知行笑出声来,将宋珈安推向沈叙,“皎皎,去吧,别让殿下等急了,等哥哥好些便回去。” 沈叙搀扶着宋珈安走上马车,马车缓缓而动,宋知行目送马车越来越远,消失在漫漫雪地里。 宋珈安端坐在马车里,手不住地抚摸着铺在轿中的兽皮,瞧着比来的时候还厚些。 沈叙见宋珈安神色怏怏,出言宽慰道:“我已经派人守在宋大人身边,待到他身子硬朗些,便可以回到京都,别担心。” 宋珈安望向沈叙,清亮的眸子里满是感激,“多谢太子殿下。” 沈叙敛了敛眸子,轻笑一声,“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宋珈安闻言一震,前几日沈叙在她耳边的呢喃细语还历历在耳,面前的人,说心仪自己。 宋珈安捂住脸,那日前她从未往这当面想过,前世沈叙孤身闯入冷宫救自己之时,也只是说是承年幼挡毒之情,谁知竟…… 沈叙似是看出宋珈安的心思来温柔的眉眼闪过一丝晦暗不明来,若不是那日被宋珈安气极,他怕是现在还无法将那心思宣之于口。 “皎皎,我们的事日后再说,但是请不要对我疏离。”沈叙抚过宋珈安毛茸茸的发顶,她的头发已经散开,大片青丝落在脊背上,车内的烛光迎得昏黄一片,更显旎旎。 宋珈安面上淡淡,可她的手紧紧攥住袍角,将她的心思显露无疑。 “好,此事过后我们再提。”宋珈安抬眸望向沈叙,一双杏眼如同初见般明亮勾人。 沈叙的心热起来,心上人就在身边,难免不会意马心猿。 “袁老将军是何日从平雁城回来的?”宋珈安想起要与袁雄汇合,忍不住问道。 袁雄,宋珈安有些印象,与她的外祖老安国公十分不对付,二人握着平雁城的大半兵权,本是日日相见的同僚,却互相看不上。 如今景元帝设局,派袁雄回来接应,却没有动安国公,怕是在景元帝心里,袁老将军更为可信些。 “我们还未到达溪平,袁老将军就已经动身了,而且,怕是再不会回平雁城了。”沈叙回道。 宋珈安眉头轻蹙,刚欲问原因,可转头一想,袁老将军比外祖还要年长几岁,如今年过古稀,也是时候颐养天年了。 沈叙拿起茶盏,抿了口茶,水汽氤氲在眼前,八年前,是袁老将军将他带到平雁城的,几个月前,自己奉命返回京都,袁老将军站在黄沙中,目送自己离开,袁雄年岁已高,脊背佝偻,已不能上战场杀敌,可老将军执拗,执意要将自己战死在战场上,令沈叙颇为为难。 宋珈安看出沈叙神色低落,眉眼低垂,想起沈叙也在平雁城呆了八年,许是想到什么,触景伤情也说不准。 “孤欠袁家的,怕是还不上什么了。”沈叙望向前方,帘子一动,还能看到沈辞愤愤不平地扯着身上的绳子。 当年沈叙的事,宋珈安也听宋知行说过一些,当年沈叙在东宫险些被害,下的毒与当年中的先皇后一般无二,景元帝勃然大怒,将皇宫上下彻查个遍,却还是没有找到真凶。 景元帝意识到当时的皇宫对年幼的沈叙来说,危机四伏,便将袁雄从平雁城召回,命令袁雄将沈叙带到平雁城,不得有误。 那日之前,袁贵妃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嫔位,却只升二级,成为后宫中唯一的贵妃,见容妃都不及。 但是只有袁家知道,景元帝在利用袁贵妃约束袁雄,沈叙过得好,袁贵妃在宫中才能过得安稳。 沈叙在平雁城八年,遇袭无数,有次昏迷整整三日也没有醒来的意思,把那位叱咤沙场,戎马半生的袁老将军吓得三魂没了七魄,差点以死谢罪。 沈叙睁开眼睛,看见的便是袁雄那双已经熬红的眼睛。 尽管景元帝拿袁贵妃来威胁袁雄,袁雄待他也是极好。 沈叙苦笑一声,袁雄镇守平雁城一生,只留下袁贵妃这一个独女,袁家后继无人,自己想提拔,都无从下手,承了八年的情,终究是无处还。 “太子殿下,圣上当初,为何会选择袁老将军?”宋珈安问道。就算当初沈叙无法留在京都,也可以将他送至别处,平雁城中常年战乱,对当时羽翼未丰的沈叙来说,并不是什么好地方,当时甚有传言,沈叙已经被景元帝舍弃,将他放在平雁城任其自生自灭。 第180章 激吻 车外传来沈辞大呼小叫的声音,沈叙忍不住笑出声来,“母后对袁贵妃娘娘有恩,父皇应当是将其考虑进去了吧。” 当年景元帝刚刚即位,朝政还是太后掌控,当时景元帝为了稳固边境,娶了袁雄的独女。不久袁贵妃便怀有身孕,却被太后以莫须有的罪名责罚,克扣份例。 当时正值严冬,下人们踩地捧高,袁贵妃府上连炭火都少得可怜,最后是得了先皇后庇佑,才使得五皇子得以平安降世。 先皇后离世之时,一向冷清的袁贵妃哭晕在灵柩前,当年先皇后救了五皇子,之后袁雄帮了沈叙,也算是因果报应。 宋珈安张了张口,却未说出什么来,看来袁贵妃养废五皇子,也是为了给沈叙让路,免得五皇子日后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兄弟反目。 沈叙看向宋珈安,小姑娘缩成一团,沾雪的斗篷已经脱下放在一边,显得人单薄极了。 “若是累了,便睡一会儿,要回京都,少说要走两日。”沈叙拍拍宋珈安的肩膀,哑声道。 自知道京都出事,宋珈安就没睡过安稳觉,先是寸步不离的照顾宋知行,再是处理宋谨,然后便坐上了马车,宋珈安身子弱,此刻已经是强弩之弓。 宋珈安挪了挪身子,虽马车上已经铺上了厚厚的兽裘,可还是颠簸得她手脚酸涨无法入眠。 沈叙似是看出什么来,轻叹一声,将宋珈安猛地抱起,按在怀里。 宋珈安受惊,下意识环住沈叙的脖颈。 沈叙揽过一旁烤干的到斗篷披在宋珈安身上,将她禁锢在自己怀中,沈叙的心跳震得宋珈安心悸,她从沈叙怀里探出头来,一双迷离的杏眼满是疑惑。 沈叙低头对上宋珈安那双清亮的眸子,小姑娘受惊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小鹿,他心头发烫,不能在看下去,直接抬手将小姑娘的头在此按在怀里。 “快睡。”沈叙闹得在宋珈安面前说出这等命令的口吻来。 宋珈安生的小小的,整个人正好窝在沈叙怀里,的确比倚在马车上舒服很多,许是“相依为命”这么久,宋珈安已经下意识依赖沈叙,闻着沈叙身上熟悉的龙涎香,她忍不住昏昏欲睡。 沈叙抬手轻轻拍着宋珈安的脊背,竟生出几分哄小孩子睡着的意味来。 宋珈安倒是睡着了,心上人依偎在怀里,沈叙意马心猿,忍不住将下巴轻轻落在宋珈安头上,小姑娘睡得舒服了,下意识往沈叙怀里钻了钻,刺激得沈叙倒吸一口凉气来。 光顺着帘子照进来,晃了宋珈安的眼睛,她蹙了蹙眉,头脑发懵从沈叙怀里探出头来,沈叙感受到怀中人的动静,低下头,见宋珈安头发翘起,眼睛都睁不开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太子殿下,臣女睡了多久?”宋珈安无甚力气,垂着头继续靠在沈叙身上。 “两个时辰。”宋珈安不设防的模样惹得沈叙一阵心热,想将小姑娘就这样困在怀里揉搓着,亲吻着,让她只能一个劲地往自己怀里躲。 沈叙声音嘶哑,眼中的血丝依稀可见,宋珈安蹙了蹙眉,“太子殿下未歇息?” “孤在皎皎心里竟不是个男人?”沈叙眼中划过一丝欲色来,尾音上挑,显得危险又勾人心魄。 “什么?”宋珈安缓不过神来。 “佳人在怀,孤如何能眠?”沈叙唇角一直勾着,冷冽的眸子泛起温柔来。 宋珈安闻言耳尖一红,赶忙起身逃离沈叙的禁锢,谁知被斗篷绊住,再次跌坐在沈叙身上。 沈叙闷哼一声,吓得宋珈安身子一紧不敢动弹。 “皎皎乱跑什么?嗯?”沈叙咬牙切齿,伸手掌锢宋珈安的下巴,喉结微动。 “太子殿下,你先松手。”宋珈安伸手握住沈叙的手腕,忍不住出声恳求道。 沈叙怕小姑娘喊疼,手中缓缓卸了些力气,宋珈安被宋家养得极好,自见了宋珈安,沈叙才真正信了肤如凝脂一词,宋珈安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身上这层皮嫩得很,稍稍一碰便会留下印子来。 他松开手,果不其然,小姑娘的脸上已经留下一层不甚显眼的红印,看得沈叙呼吸急促起来。 宋珈安还未来得及松口气,沈叙的手直接扣住她,紧接着唇上一热,她脑袋一空,恍惚间,陌生的潮涌吞没了理智。 沈叙吻得很凶,颇有些破釜沉舟的意思,宋珈安被吓得想要逃离,反被沈叙揽住腰,压在身下。 感受到宋珈安的抗拒,沈叙赌气撬开她的嘴,滑嫩的舌尖卷入口中,炽热缠绵。 宋珈安被他吻得脑袋发懵,忍不住在沈叙怀里轻颤,她的眼里雾蒙蒙的,脸上泛起潮红。 沈叙想要将她禁锢得紧些,再紧些,宋珈安被他亲得全身发软,声音染上了哭调。 宋珈安的抗拒使得沈叙心头发狠,却舍不得再伤她,他把头埋在宋珈安肩头,声音闷闷道:“孤后悔了,日后你说什么都没用,宋珈安,你只能留在我身边,若是你不愿,我便将你锁在身边,你只能是我的,你生来就该是我的,谁都抢不走。” 宋珈安一愣,沈叙此刻如同一只被雨打湿的家犬,可怜兮兮地向主人寻求安抚,可口中的话却霸道极了。 宋珈安头脑发懵,她想着是不是应该反手给沈叙一巴掌,可他此刻俯在自己肩头,恋恋不舍的蹭着,像是被遗弃后又寻到主人的小兽,宋珈安认命的闭上眼睛,空洞地瞧着轿顶,觉得自己肯定是傻了。 第181章 臣女有心仪之人 宋珈安一动不动地躺在沈叙身下,唇齿间胀痛得要命,沈叙吻得很凶,仿佛要将宋珈安吞入腹中。 她现在脑袋里昏昏沉沉,什么都抛到脑后。 “起来。”她缠绵悱恻的眼睛里积满泪水,清亮的眸子变得灰败无色,说出的话也冷冰冰的。 沈叙汲取着小姑娘的气息,恋恋不舍地将头从宋珈安的肩头抬起来。 宋珈安眼前被泪水糊住,看不清沈叙的脸,她蹙了蹙眉,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一推,将沈叙推到一边,她抹了两把泪,曲膝抱住自己。 “别哭。”沈叙擎起手来欲为宋珈安擦泪,宋珈安身子一颤下意识向后躲去。 沈叙手顿在半空,眼底尽是受伤之色。 “沈叙,我是有意中人的。”宋珈安将头从臂弯里抬起,一双湿润的眸子满是坚定。 “哦?是谁?”沈叙咧了咧嘴,自嘲地干笑两声。 宋珈安张了张口,并未说出什么来。 “不会是景圣楼那位姜楼主吧?”沈叙勾起嘴角,脸上却无甚笑意。 听到姜楚的名字,宋珈安眼睛一亮,猛地抬起头来,满脸写着“你怎么知道。” “可是那位姜楼主,不是已经死了么?宋大小姐与他两情相悦?”沈叙挑眉道。 宋珈安闻言神色一暗,姜楚的确是死了,死在庆王府的暗道里,死在了端尧手里! “我与他,自然是两情相悦的。”宋珈安抿了抿唇,咬牙道。 “可是我听说,这位姜楼主在江湖上最不缺的就是红颜知己,那人风流得很,宋大小姐也不要被他骗了。”沈叙用指尖轻轻叩击着桌面,语调上挑,颇有些看好戏的意味。 “你胡说!”宋珈安红着眼睛,整个人身上像是裹了一层利刺。姜楚怎么可能会是这种人…… 宋珈安忍不住的颤抖,第一次见到姜楚,宋珈安便觉得他是个到处留情的风流公子,说话举止都轻佻至极,可若是他心里没有自己,怎么会在自己落入端尧手中之时出手相救? 怎会自己被困在那暗道中,葬身于此? “我可没胡说,宋大小姐可以去打听打听,姜楚这人江湖上自有评判,他可不是什么好人,现在他死了,宋大小姐还是莫要太过挂念,人都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吧,你说呢宋大小姐?”沈叙诋毁起自己来也是毫不留情,听得宋珈安咬牙切齿,恨不得上手堵住他那张嘴。 “在江湖上,姜楚可是个杀人不眨眼,寻仇不留根的恶人,江湖上对他积怨已久,这次死了,江湖上倒是少了不少风波,宋大小姐还是早点与他撇清关系,免得被连累。”沈叙见宋珈安不语,越说越起劲。 “江湖上对他的评判就一定是真的么?沈叙,我不是傻子,我有眼有耳,他到底是怎样的人,我自己心里有数,为何要从别人口中听说?”宋珈安厉声道。 “不管他在外如何,他对我是真心实意的,那就够了,承了他的情,我便不会说他半个不字。” 沈叙一愣,望着小姑娘涨红的眼睛,心上一热,姜楚这个身份,本就是见不得光的,在江湖上被人喊打喊杀,被仇家重金悬赏,不知挡了多少人的路,若是宋珈安与姜楚的关系过了明面,不知要给她惹上多少祸端。 所以当初沈叙只能及时止损,让姜楚这个人消失,连沈叙本人都觉得姜楚实在不是个东西,而眼前的小姑娘却执拗地将这样一个恶人看作英雄,不允许旁人诋毁。 沈叙还欲说什么,宋珈安只觉得恼怒,轻哼一声,转过身去,只给沈叙留下一个负气的后脑勺。 沈叙见小姑娘如此别扭,勾起的嘴角一直不下,眼底的欲色也越发浓重。 他喉结一动,方才心上人在怀,刺激得很了,倒是做了他一直想做的事,小姑娘在自己身下无力地反抗着,最后无力地瘫成一滩水,任由摆布…… 沈叙身上一热,只觉得不能再想下去,连轿子上也不能呆了,二话不说撩起帘子下了马车。 “主子。可有吩咐?”一旁的重云见沈叙下来,忙行礼道。 沈叙睨了他一眼,“去拿些吃食送到轿子里。” 路上的寒风一吹,将沈叙心底的旎旎心思也吹散了大半,想起整整一日小姑娘也未吃东西,连忙叫重云背上。 重云忙应下来,这一路上,正则正敛倒是滔滔不绝的讲了很多自家主子与宋大小姐之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主子是真的上了心思,既然主子喜欢,这宋大小姐看着也是个好的,他们作为下属的,自然要将人伺候舒服了,他家主子身边一直也没个人,这次总算有个女菩萨愿意收了他,可不能怠慢了人家。 宋珈安眼睁睁看着一盘一盘的点心被送上轿子,只觉得给人填了麻烦,忙叫住重云,刚欲让他撤下,便对上重云那双下垂又委屈的眸子,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宋大小姐,是觉得卑职款待不周?多有懈怠?”重云垂下头,宋珈安仿佛看见他身后失落下垂的尾巴。 “当然不是!”宋珈安忙挥手否认道,她看了眼桌上琳琅满目的吃食,只得挥手让重云退下。 重云:计划通? 第182章 以唇封口 宋珈安被沈叙吓到,早就没了食欲,望着点心硬是下不去口,想起重云那双仿佛下一刻就要抹泪的眸子,暗暗叹了口气。这沈叙身边都是些什么人! 天色暗下来,寒气逼人,宋珈安在轿中也不由得裹紧了斗篷。 她正愣神之时,门帘被掀开,沈叙带着一身凌厉的寒气踏上马车,宋珈安见他上来,默默转过身子背对着他。 沈叙见宋珈安还未消气,不禁轻笑一声,看来这次是真的将小姑娘逗狠了。 如今正是冷的时候,沈叙的袍角都沾上湿气,他静静地倚在坐榻旁,免得宋珈安染上寒气。 “宋大小姐?”衣袍干了大半,沈叙迫不及待地上前拍拍宋珈安的肩头。 宋珈安身子一动甩开沈叙的手,惹得沈叙嗤笑一声。 “只不过说了姜楚几句,便与孤生气到现在?” 宋珈安扭过头,眼底划过一丝震惊,“什么叫只不过说了几句?你还!你!” 宋珈安面上浮出一丝红晕来,将头埋在臂弯里。 沈叙见小姑娘快要红透了,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哦?孤还做什么了?竟然使得宋大小姐如此恼怒?” 宋珈安抬起头,眼中尽是不可思议,她颤抖地指向沈叙,半晌也未说出一句话来。 “你……你做了什么你竟然——”宋珈安面红耳赤道。 沈叙打断:“孤还真就不记得了,宋大小姐若还记得,不如告知孤?” 论嘴上功夫宋珈安怕是一辈子也讨不到便宜,她又实在恼怒,直接抬手推向沈叙。 沈叙挑了挑眉,他自幼习武,宋珈安这点儿小动作哪里逃得过他的眼睛。他直接擒住宋珈安的手腕,一把将她扯进怀里。 宋珈安被沈叙的胸膛撞得生疼,在沈叙怀里扑腾几下反被沈叙扣住双手。 “沈叙,放开我。”宋珈安眉头紧蹙,恨不得抬脚踹向沈叙,可谁知沈叙似乎看清了她的目的,直接将她压住,动弹不得。 “宋大小姐怎么这般不讲道理?”沈叙将宋珈安按在怀里,忍不住轻笑出声。 “什么?”宋珈安气极反笑。 “这次明明是宋大小姐偷袭孤在先,孤制裁宋大小姐在后,若是我就这样放开你,难保宋大小姐不会出手报复孤。”沈叙勾唇道。 “你!你你是畜生!”宋珈安气极只觉得眼前一黑,又苦于挣脱不开沈叙的禁锢。 “我是畜生?”沈叙笑出声,目光落在宋珈安纤细的脖颈上,想要不顾一切咬上去,让怀里张牙舞爪的小姑娘嘤咛出声,却无处藏躲,只能被自己吞拆至腹。 “宋大小姐,我说过,你现在在我手上,要听我的。”沈叙阴涔涔的声音从头上传来,听得宋珈安身上一紧。 她面色潮红,只觉得这是一场梦! 太荒谬了,前世她怎么也想不到,会与沈叙有这样记不清,扯还乱的关系。 更想不到,沈叙会将她禁锢在怀里,还吻她。 宋珈安认命的闭上眼睛,太炸裂了,放眼她这两世,都太炸裂了。 察觉到怀里的小东西放弃抵抗,沈叙怕勒疼了她,手上不免卸了些力气。 “太子殿下,我觉得我们之间,需要谈谈。”宋珈安哑着嗓子,她记得最开始与沈叙合作,他谋求的是皇位,自己要的是宋家安宁,怎么……宋珈安深深看了眼擒住自己手腕的手,沈叙的手骨节分明,看着十分养眼,若是放开自己的手腕,会更养眼。 “宋大小姐偷袭孤不成,才想着与孤谈?谈什么?”沈叙声调轻挑,听得宋珈安格外火大。 宋珈安深吸口气,干笑两声道:“太子殿下,臣女觉得情爱会阻挡我们共同的目地,你是要做大景之主的人,万万不可——” 沈叙打断:“太子妃今日话多了不少。若孤成了大景之主,那你就是皇后,孤与自己皇后亲近,谁敢多说一个不字。” 不讲道理!沈叙他不讲道理!宋珈安急得面红耳赤!明明赐婚前他不是这么说的!什么缓兵之计!什么搪塞北砚,什么救她于水火,都是骗人的! 如今这不讲理的模样才是他的真面目! 爹!娘!哥!宋珈安缩着身子在沈叙怀里呜咽着,骗子,沈叙是骗子! “太子殿下,臣女已经心有所属,臣女年幼之时好歹也为太子殿下挡了一场灾,太子殿下万不可恩将仇报!”宋珈安说道。 “恩将仇报?孤许你皇后之位,你说孤恩将仇报?” “太子殿下,人各有志,臣女只想安静安乐度此一生,并不贪图富贵。”宋珈安从沈叙怀里探出头来,双眸清亮,充满希冀。 沈叙咬咬牙,听不得此话,直接抬手将宋珈安的头又摁回怀中。 “不听。”沈叙俯身在宋珈安妇耳边道。 “太子殿下,强人所难非君子行为,若是太子殿下执意如此,臣女便要禀明父兄上奏弹劾殿下!”宋珈安仍旧滔滔不绝。 “不听。”沈叙将头埋在宋珈安脖颈处,闷声道。 宋珈安气笑,“太子殿下怎如此不讲道理?臣女对太子殿下并无私情,如此纠缠不过是相互折磨。” 沈叙闷闷的笑起来,怀里的小姑娘被自己禁锢的动弹不得,却偏偏嘴上不饶人,如此伶牙俐齿,应该给赌上才好。 沈叙擒住宋珈安的手腕,将她整个提起来面对着自己。 宋珈安还未说完,身子却猛得腾空,吓得她身子一颤,下一刻,唇上一热,再发不出声音来。 宋珈安眼前一黑,沈叙压了上来,他抬手扣住她的后脑,滚烫的唇将她覆盖,烫的厉害。 宋珈安退阻着沈叙,力气不大却激怒了眼前之人。 沈叙像是发了狠,撕扯着宋珈安的唇。 宋珈安痛得呜咽出声,沈叙才松开了她。 沈叙眼底尽是欲色,小姑娘面色泛红,连呼出的气都潮热不堪,察觉到小姑娘正欲说什么,沈叙俯身再度擒住了她的唇。 宋珈安瞪大了眼睛,还未缓过神来,唇上再度一热。 这次沈叙温柔了不少,只含住宋珈安的唇瓣轻轻吸吮着。 宋珈安失了力气,手脚发麻,除了唇上的触觉,什么也感觉不到。 察觉到宋珈安想要开口,沈叙便以唇封口,恼得宋珈安直抹泪,也不敢再多说半个字。 沈叙气息沉重起来,全身都热起来,他忙将宋珈安放开,只一瞬便从马车上逃离。 宋珈安仰躺在软塌上,脑子发懵,沈叙也没好到哪去,冷冽的风打在身上也未消他心头的热。 他肆无忌惮惯了,不管坑蒙拐骗为好,宋珈安与他有了婚约,是他命定的太子妃,是他的人。就算唐突了又如何?他的人,就是要牢牢握在手里才好。 “主子,为何还不歇息?”重云远远便看沈叙孤身一人现在远处,忍不住开口问道。 “现在上马车,怕是太子妃要将孤打出去。”沈叙挑了挑眉,想起宋珈安情动的模样,凌厉的眉眼软了下来。 第183章 要孤喂? 打出去? 放眼天底下,谁敢将沈叙从马车上打下去? 重云闻言耳朵动了动,斗胆去瞧主子的神色,却只看见那双带着笑意的眸子。 重云心生一颤,自家主子只不过回了京都仅仅几月,怎么就成了这般模样? 他那么大的一个不可一世的主子呢? 怎么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西陌那里可有异动?”沈叙转头瞥了重云一眼,眸色一深,端尧未死,西陌又怎么甘心对大景俯首称臣? “回主子,西陌无甚异样,自从端尧消失之后,西陌王室急着争权,连皇子都搞死了两个,如今端尧那边似乎有了消息,他们才安定下来。”重云行礼道。 端尧手握西陌大权,西陌皇室对他恨之入骨,可在他被沈叙一剑挑下马,再无消息之时,西陌大乱,任由大景与长陵宰割,他们恨端尧,又不得不依附他而活着。 沈叙不语,只望向前方,冷风将沈叙的衣袍吹起,寒气入骨,倒是像极了平雁城的风雪,沈叙与端尧针锋相对,已是宿敌,他们二人倒是互相欣赏,可他们也明白,他们已经到了你死我活,不死不休的地步。 “主子,听说端尧未死,怕西陌会蠢蠢欲动。”重云道。 “京都之时解决之后,孤还要回平雁城一趟,端尧此人,不能活。”沈叙眼中划过一丝厉色,连衣袍都染上冷冽之气。 重云跪在地上,脸色凝重,他跟在沈叙也有几年,沈叙在端尧身上吃了多少亏,他最是清楚,端尧此人心狠手辣,用兵讲究出其不意,此人不除,就是大景之患,可自家主子与他硬碰硬,怕是要两败俱伤。 宋珈安倚在软榻上,轿子里热的很,她的额头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她手脚无力,连头都是涨痛的,她有些看不清前方的路了,她本想着重来一世,辅佐沈叙,助他登上皇位,报复沈治林苏荷,令他们血债血偿。护住宋家,令亲人们平安喜乐。 而她自己,这辈子不准备再碰情爱,可偏偏遇上了姜楚,肆意妄为,为她而死的少年郎走进了她的心,宋珈安本以为要看着这短短几月的记忆度过这一生。 谁知沈叙竟然坦白对她有那些心思!若是知道沈叙心仪自己,怕是宋珈安半夜都会吓醒! 前世与沈叙形如宿敌,恨不得吃其肉,饮其血,一个有些长久羁绊的人,眸中今日坚定的向自己表明心意,太荒谬了,昏黄的光打在宋珈安的侧脸绝美的轮廓上,勾人又柔和,宋珈安头倚着轿子闭上眼睛,泪不受控制的落下。 这一夜,沈叙呆在外面吹了一夜的寒风,滚烫的心也未能平复下来,他本想掀开帘子的一角,看看心上人,可几经犹豫后还是放弃,宋珈安若是看到他,岂非要动气? 一转眼的功夫,天便亮了大半,轿中传来簌簌的理衣袍的声音。 沈叙知小姑娘醒来,接过随从手里的点心,小心翼翼的上了马车。 宋珈安听到动静抬头望去,便见沈叙探头探脑的进了轿子,眼神飘忽,似是不敢直视宋珈安来。 她不禁冷笑一声,明明更过分的事眼前之人都已经做了,此刻又在装什么? 沈叙只宋珈安心中不快,一言未发,讨好般的将手中的糕点推到宋珈安手边。 宋珈安气都气撑了,哪里吃的下,可这路上大学漫天,这点心还冒着热气,想着奴仆们自是没少下功夫,便只动手往一旁挪了挪,并未直接将其打翻在地。 “宋大小姐,昨日便没怎么吃东西,若是今日还不吃,怕是身子吃不消。”沈叙便宋珈安的位置靠近几步,甚至连小姑娘长长的睫毛都清楚的很。 宋珈安下意识向后退了退,看向沈叙的目光中尽是警惕。 小姑娘紧皱眉头,警觉的模样逗笑了沈叙,宋珈安缩成一团,像极了呗吓到的小兽,那双清亮又警惕的眸子,像极了沈叙当年养在边境的梅花鹿。 “宋大小姐如此怕孤,若是不吃点心,待到没了力气,怕不是任由孤摆布?”沈叙挑挑眉,勾唇笑道。 沈叙轻挑的语气惹火了宋珈安,她缩在角落,一双杏眼恼怒的盯着沈叙。 沈叙拿起桌上的点心,步步靠近宋珈安,轿子里空间有限,宋珈安避无可避。 沈叙居高临下的瞧着宋珈安,将手中的点心的递了上去,“宋大小姐,是你自己吃,还是孤喂你?” 直觉告诉宋珈安,沈叙口中的喂怕是没那么简单,想起沈叙那带有侵略性的吻,她不禁全身发麻。 她不敢犹豫,伸出颤抖的手将点心接过,抿抿唇咬了下去。 见宋珈安总算吃了东西,沈叙这才松了口气,抬手抚上宋珈安毛茸茸的发顶,“听话,宋大小姐,孤不会害你的。” 沈叙的声音极具诱惑性,宋珈安不禁愣了愣神,无论是姜楚还是眼前的沈叙,都曾让自己无比安心,如今……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 宋珈安怕沈叙看出端倪,强压住眼底的悲情,她现在别无选择,她的身边只有沈叙,她只能依靠沈叙。待到京都之事过去,她便与沈叙拉开距离,沈叙身边贵女环绕,还有长陵西陌的公主相争,只要自己少在他面前晃,他定会淡忘自己。 宋珈安边想着边小口咬着手中的点心,心中总算安宁不少。 她撩起一旁的帘子,寒风钻进车里,冻得她一个打了个激灵,映入眼中的尽是白,雪花飘到她的鼻尖上,瞬间化成了一瘫水汽。 路已经尽数被雪覆盖,不知身在何处。 “到哪了?”宋珈安抬起眸子,对沈叙说了今日的第一句话。 “已经过了乌枝,今夜就回京都。”沈叙回道。 沈叙抬手擦去她鼻尖处的水雾,吓得宋珈安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就这么怕我?嗯?”沈叙自嘲一笑,他与宋珈安未扯下那层窗户纸之时,小姑娘对自己倒是亲近,如今却是一副万番防备的模样,可沈叙不后悔,这份心意若是一直不言,只靠小姑娘自己领悟,怕是要多纠缠半辈子。 第184章 什么主子养出什么下属 西陌那边蠢蠢欲动,他与端尧二人之间,必然不死不休,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沈叙自嘲一笑,总不能到自己死了那天,小姑娘还不知道他的心思吧? 沈叙深深看了宋珈安一眼,不行,那样的话就太亏了。 “主子。” 重云在外轻敲了敲马车,轻声唤道。 “什么事。” “主子,庆王接连几日闭门不出,太后那边怕是等不及了。”重云行礼道。 庆王府暗中豢养私兵之事沈叙与景元帝都是知晓的,颇有些放纵之势,闭门不出?怕是早就不在府中了。 “吩咐下去,再快些,务必在太后动手之前赶回京都。”沈叙厉声道。 “是,主子。” 没想到先沉不住气的竟然是太后,宋珈安眸色一动,不知此刻沈治在打什么鬼算盘。 总之不论是谁,都不能让他们得逞! “太子殿下可有对策?”宋珈到眉头紧蹙,京都之中太后手中少说也有三万兵,而景元帝手中,怕是只有一半,虽说袁老将军从平雁城回来,可他能无声无息从平雁城回到京都,怕是只带了几千人马,莫说还有蠢蠢欲动的容家。 “放心,狼骑所到之处,战无不胜。”沈叙宽慰道。 “狼骑?你的意思是跟着袁老将军回京都的是狼骑军?”宋珈安睁大了眼睛。 狼骑勇猛,以一当十,可自狼骑军成立那日起,便被一纸圣旨禁锢在平雁城。 如今狼骑竟然能到京都来,狼骑是沈叙一手创立,所向披靡,看在当今圣上已经要放权沈叙,这似乎比前世还要早些。 听到狼骑已经在景山埋伏,宋珈安的心落下大半,如今陷阱已经设好,只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那重云,是狼骑?”宋珈安这才想起来,重云是跟着袁老将军从平雁城来的,又直接听命于沈叙,想必就是狼骑军的一员。 前世宋珈安便听过狼骑军勇猛,只是从未真的见过,想起重云昨日眨着眼睛可怜巴巴救自己收下点心的模样,忍俊不禁。 沈叙眸色一暗,语气难免生硬起来,“宋大小姐问这个做什么?” “若他真的是狼骑,倒是与传说的不一样。”民间传言狼骑军青面獠牙三头六臂,皆是些五大三粗难以驯服之人。如今瞧着,倒是并非如此。 “不只重云,正则,正敛皆是。重云是狼骑军的副将。” 若沈叙不在,则狼骑军直接听命于重云。 宋珈安无不震惊,她不否认正则有本事,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正敛,瞧着五大三粗,却被哥哥一个眼神便吓跑了。 还有重云,看着就是个半大的孩子,动不动便垂着眸子装可怜,这样的人竟然在沈叙不在之时统领狼骑军? 宋珈安深深的看了沈叙一眼,便觉得一切都说的通了,若不是这么长时间的接触,谁能想到沈叙是个如此……不知廉耻,还视规矩于无物的性子。 什么样的主子养出什么样的下属,说的果真没错。 宋珈安沉思着,将桌上的点心吃了个干净,转头便不搭理沈叙。 沈叙见小姑娘一副用完就丢的别扭模样,不禁笑出声来,“宋大小姐,若是没有孤的事了,孤便退下了。” 沈叙调侃的声音听得宋珈安眉头一紧,随手抓起一旁的斗篷团成一团朝沈叙砸过去,沈叙笑着接住,小心翼翼放在炉前烤热,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重云又一次亲眼目睹自家主子被赶下马车,颇有些幸灾乐祸,以往只有别人在自家主子面前吃瘪的份,如今这般倒是少见。 可重云不知道,以后他再怎么在宋珈安面前装可怜都没有用了。 天色黑了大半,宋珈安缩在马车里揉着酸胀的腰腿,马车上太过颠簸,宋珈安全身如散架一般,根本不得好眠,只有被沈叙按在怀里那次,才堪堪睡了个好觉。 宋珈安摇摇头,不敢再多想下去,她与沈叙之间绝无可能…… 她望着马车中昏黄的灯,感受到京都越来越近,想起好久未见的家人,宋珈安的心多了些慰藉,想必这次回家免不了被父亲母亲训斥,可往后,就都是好日子了吧。 马车外的沈叙透过缝隙看向宋珈安满是希冀的眸子,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主子,庆王侧妃消失在了路上,随行的仆从都死了,看那死状,怕是端尧所为。”正则行礼道。 被发现的时候,仆从无一生还,脑子已经被蛊虫吃了大半。 “主子,如今庆王侧妃已经形如废人,端尧为何要救她?”正则紧皱眉头,端尧此人向来不愿在无利之事上花费心思,那庆王侧妃已经被祝皇后做成人彘,怕是没有几日活头了,端尧又何必多此一举? 沈叙神色越发凝重起来,“端尧惯会用邪术,救林苏荷怕是另有所图。” “太子殿下,此事可要瞒着……”正则话还未说完便被沈叙打断。 “此事我会亲自与她说清楚,退下吧。”沈叙眸子一沉,此事万万不能瞒着宋珈安,若是她来日毫无防备,怕是会被林苏荷所害。 “是,主子。”正则躬身行礼道。 宋珈安倚着软榻昏昏欲睡,马车猛得停下,险些使她摔了个踉跄。 沈叙将帘子掀起,将宋珈安狼狈的模样尽收眼底,他命人在马车上铺了几层兽裘,定是摔不疼,小姑娘扑倒在兽裘上,像是被踩扁的白玉团子,沈叙凌厉的眸子变得柔和起来,“宋大小姐,回家了。” 宋珈安揉揉撞晕的头,迷茫的扶上沈叙伸出的手,任由沈叙将斗篷披在她的身上,将她牵下了马车。 眼前山路崎岖,马车定是上不去,沈叙一行人便收拾好行李,步行上山。 景山上白皑一片,尽是雾气,沈叙抓紧了宋珈安的手,“宋大小姐,还记得么?你就是在这里救了孤的命。” 宋珈安闻言打量了四周,狩猎当日沈叙在此遇袭,宋珈安引出狼群救出沈叙,随后二人双双跌落山崖,转眼间,已经过去了两月。 第185章 钟肖外孙女? 这两月间发生了太多事,宋珈安呆呆的看向前方,往事在她面前一闪而过,再次站在景山上,仿佛什么都没有留下来。 宋珈安目光空洞,像是在沉思什么,直到沈叙扯着她向山上走去她才缓过神来。 寒风刮的脸生疼,宋珈安把脸往斗篷里缩了缩,沈叙向前走去将宋珈安挡在身后。他本想将小姑娘藏在怀中,可前方便是袁老将军的驻军地,诸位将军都在此地,怕是对小姑娘名声有碍。 “太子殿下,是太子殿下,将军将军你快来啊!”一阵欢呼声从前方传来。 宋珈安从沈叙背后探出头来,一个个子不高的士兵正朝他们招手,宽大的盔甲在他身上并不合身,宽大的头盔歪下来挡住了他的半张脸。 “吵什么吵!小点声!”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将军见状狠狠敲了他的头,后朝沈叙一群人大步奔来。 雪花纷飞挡住了宋珈安的视线,她看不清来人,但是凭着模糊的身影便可以猜出眼前这位便是镇国将军袁雄。 袁雄一把年纪身子骨依旧硬朗的很,腿脚比正值壮年的士兵还要快些,他在沈叙面前站定,将沈叙上下打量个遍,眼中闪过一丝晶莹。 “太子殿下!”袁雄行礼道。 “袁老将军快起!”沈叙俯身将袁雄扶起,眼底亦闪过一丝动容。 “几月不见,太子殿下瞧着硬朗不少,圣上将臣从平雁城调回,还能赶上太子殿下及冠,真是再好不过了!”袁雄拍拍沈叙的肩膀,眼角含笑道。 “待到将太后势力连根拔起,孤定要与袁老将军痛饮。”沈叙望向袁雄身后的将士,眼底闪过一丝坚定来。 宋珈安从未见过袁雄,只知他与外祖十分不对付,听说有次袁老将军养的鸡死了,转头便派人将外祖养的也给剁了。 袁雄见沈叙身后探出个毛茸茸的脑袋来,眼中一亮,“这是谁家的女娃娃。” 袁雄半生都在平雁城度过,那里黄沙遍地,那里的女人们常年劳作,打眼一瞧,都是小麦色的皮肤,眼前的小丫头白的亮眼,活脱脱一个白玉团子,那双清亮的眸子里尽是探究和好奇,简直要将袁雄萌化了。 “回袁老将军,宋卓是家父。”宋珈安从沈叙背后走出,恭恭敬敬朝袁雄躬身行礼。 “宋卓……钟肖那厮是你外祖?”钟肖有一对儿女,那捧在手心里的千金被宋家娶走,所以眼前这个白白嫩嫩的女娃娃是钟肖的外孙女? 袁雄脸色难看起来,钟肖那个莽夫!本来有个孙子钟落斐就已经是祖上积德了,没找到那满是汗臭味的老头子有个这么乖巧可人的外孙女!他凭什么! “回袁老将军,安国公正是小女外祖。”宋珈安看出袁雄脸色难看,一时不知所措,只得瞥了沈叙一眼。 “皎皎胆子小,袁老将军莫要吓到她。”沈叙将宋珈安往身后藏了藏。 沈叙这一举动惹得袁雄身后的将士们抻着脖子往沈叙身后看去。 一方面是安国公平时三句话不离自己的宝贝孙子,五句话不离开自己的宝贝外孙外孙女,将自己的外孙女说成是天上有地上无的仙女,如今仙女就在眼前,当然要好好看看。 另一当年,沈叙在平雁城可谓是无欲无求,连养个鹿都是公的,将长陵公主,西陌公主拒之千里之外,他们本来还替主子担心,若是没有能入自家主子的眼,将来身边没有个知冷热的人可如何是好? 现如今瞧着,这位宋家小姐在自家主子心中很是特殊,西陌公主他们也是见过,已经美得勾人,可自家主子依旧嗤之以鼻,如今这位宋大小姐能入殿下的眼,难不成真的是仙女? 袁老将军只觉得哪里不对,可他又说不上来,只得干笑两声道:“没想到啊,那钟肖那大老粗,竟然有个这般乖巧的外孙女。” 宋珈安深深看了袁老将军一眼,虽然在平雁城他与外祖关系……很差,可在战场上,却能将后背留给对方,前世拜沈治所赐,钟家尽数战死在平雁城,袁老将军听闻从京都日夜兼程赶往平雁城为钟家上下几百口收尸。 念及此事,宋珈安看向袁雄的目光多了几分敬重。 “外祖!外祖!”温润的男声从背后传来,袁老将军不禁心上一颤。 “五皇子殿下!”袁雄大步朝沈辞走去,直接张开双臂将他抱住,冷硬的盔甲硌得沈辞闷哼一声。 袁雄闻言忙放开沈辞,拍拍的他乱糟糟的头,“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沈辞挠挠头,不敢说自己是忤逆太子哥哥被沈叙绑上了马车,只得干笑道:“外祖,我不小心摔了一跤,无甚大碍。” 袁雄哈哈大笑,猛拍沈辞的肩膀,“半大小子,还有两载便及冠了,怎还如此不稳重?” 沈辞低垂着眉,斜着瞥了沈叙一眼,眉眼间尽是心虚。 袁雄没看出外孙的异样,一把揽过沈辞,眼底闪过一丝光亮来,“曦……袁贵妃娘娘近来如何?” “外祖你就放心吧,母妃她好的很,再不济还有我护着母妃,保证母妃在宫中过的恣意快活。”沈辞拍拍胸脯,袁贵妃怕猫,前几日宫中的泠贵人故意将猫放到母妃院中,沈辞便将那猫剥了皮,热腾腾的挂在泠贵人的窗上,吓得她病了半个月,还有袁贵妃生辰那日,沈辞直接打通宫人将袁贵妃带出了宫中,去了赌坊。 沈辞想起此事心虚的挠挠头,去了赌坊将半年的俸禄都赔了进去。 不过,母妃开心最重要! 第186章 亏欠 “娘娘安乐便好。”袁雄装作不经意的抹抹眼中的泪,他夫人去的早,只留下袁贵妃这一个女儿,结果进宫做了妃子,袁雄知道,他在平雁城搏一份战功,袁贵妃在后宫才好过一分。 如今得到圣上恩赐回到京都,父女相见的日子便不远了! 宋珈安瞧着强颜欢笑的袁雄,心中五味杂陈,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前世自己执意嫁给沈治,父亲毁了这辈子的好名声也要将沈治推上皇位,那时父亲在想什么?他明知道沈治不是明君,违心将沈治送上帝位,只为他唯一的女儿能过的好些。 “袁老将军,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到帐中再议。”如今夜色已深,寒凉入骨,宋珈安在偌大的景山上显得越发娇小脆弱,沈叙扯紧宋珈安的斗篷,转头朝袁雄说道。 “没错没错!老夫这一高兴便什么都忘了,太子殿下,这边请。”袁雄笑道,行至前方为沈叙带路。 将士们的阵营扎得很密,火把将景山都照热了,宋珈安看向沈叙,似在疑惑如此阵仗不会被太后党察觉么? 沈叙看出宋珈安的困惑,歪着头附在宋珈安肩头耳语道:“景山常年封锁着,还有父皇派的人在周边巡逻,再加上尽是飞禽走兽,很少有人会注意这里。” 沈叙的温热的气息吐在宋珈安的脖颈处,激得她心上一烫,忙向一旁挪动,离沈叙几步远。 方才还在身边的小姑娘一转眼就逃了,沈叙一把将宋珈安拉到身边,嘴角勾起一丝顽劣的笑来,“天黑路滑,宋大小姐还是不要乱走的好。” 宋珈安折腾两下,可沈叙攥得太紧,她挣扎不开,只得瞪着眼睛瞧着沈叙,试图震慑这位登徒子。 “宋大小姐盯着孤做什么?如今宋大小姐还是看路比较好。”沈叙调侃道,随即他俯在宋珈安耳边细语道:“若是宋大小姐想看孤,到了营帐中,让宋大小姐看个够,如何?” 如何?宋珈安觉得不如何。 宋珈安心中有气,可面对沈叙她确是毫无办法。 二人的动静惹得两旁的将士们来了精神,恨不得竖起耳朵来。 宋珈安被盯得不自在,耳尖泛红,冲着沈叙咬牙切齿道:“太子殿下,莫要厚颜无耻。” 沈叙挑挑眉,放眼整个大景,也只有眼前这个小姑娘能对着自己左一句畜生,右一句厚颜无耻。 莫说旁人,若是景元帝对沈叙说一句重话,沈叙便能一言不合就离开京都,任凭景元帝如何威逼利诱,就是置之不理,四海为家。 可面对宋珈安,沈叙确是一点儿脾气都没了,只想将宋珈安仰起的脸捧在手上,可劲揉搓着让她求饶。 袁雄推了推一旁的沈辞,哑声道:“这宋家丫头怎么跟你们在一起?” 沈辞挠挠头,“我也不知,我现在太子哥哥的时候,他们便在一处,宋少卿也在,但我瞧着伤势过重,现在留在溪平养伤呢。” 袁雄叹了口气,京都之事他大致明了,这姜水宋氏百年的书香门第,却愿意以身为饵,其中的险象环生,怕是只有他们才知晓,当真是对得起那份文人风骨了。 “那宋卓……”袁雄话还未说完便被沈辞打断。 “放心吧外祖,父皇命人将宋太傅里三层外三层的护着,定是出不了差错的,待到将蠢蠢欲动的人一网打尽,父皇定会亲自到牢中将宋太傅接出来的!” 沈辞的话尽数落在宋珈安耳中,使得她的心也安定大半,连带着看沈叙都顺眼了些。 沈叙将宋珈安送至帐中,命重云等人看守着,便转头与袁雄交代战事去了。 宋珈安解了斗篷坐在软塌上,沈叙命人将帐中的炭添得很足,不大的营帐里暖融融的,烤得宋珈安昏昏欲睡,如今已经到了京都,宋珈安越发思念家人。也不知母亲现在如何?父亲在牢中有没有危险?还有白翠,那小姑娘胆子小,不知道有没有吓哭? “太子殿下安。” 帐外传来通报声,宋珈安忙从软塌上站起身来。 沈叙掀开帘子,衣袍沾染的凌厉之气被帐中的热消融,整个人柔和起来。 “看来是孤打扰宋大小姐歇息了。”沈叙看向宋珈安头顶翘起的碎发,忍不住勾唇道。 “不知太子殿下前来所为何事?”宋珈安撇过头问道。 “这景山上湿气重,委屈宋大小姐了。”沈叙垂下眸子,抿了抿唇道。小姑娘身子太弱,平日里多吹一阵风都会大病一场,这景山上寒气入骨,不知小姑娘这身体受不受的住? “无事。太子殿下也将臣女想的太弱了些。”宋珈安便沈叙宽慰的笑笑,莫说别的,这一路上虽然颠簸,可沈叙细心照料着,宋珈安竟是连风寒都没有染上。 如今这帐中炭火烤得人发汗,软塌上也铺上厚厚的裘皮,怕宋珈安吃不惯油腻,尽管在荒山野岭,点心酥糕不断,大战在即,沈叙能将宋珈安照料成这般,也算是下了功夫。 宋珈安心上一暖,看着沈叙便又顺眼了些。 “宋大小姐可想回去看看尊夫人?”沈叙似是看出宋珈安的心事,柔声问道。 宋珈安眼中划过一起惊喜来,转眼间又垂下头,“左右不差这几日,太子殿下不必为此多费心思。”如今京都大乱,各种势力错中复杂,若是因为自己暴露了袁老将军等人的行踪,得不偿失。 宋珈安抿了抿唇,她想见母亲是为了使母亲安心,姜水宋氏必然无忧,可转念一想,母亲并非寻常女子,又怎会想不到?如今正值多事之秋,还是少些麻烦的好。 沈叙见宋珈安坚定,也不再坚持,他已经暗中派人守在钟氏身边,任何可疑之人都不得近身,如今好好谋划,才能早日使得她们一家团聚。 “太子殿下,太后那边已经开始行动,不知容家与三皇子那边……”宋珈安抬起眸子问道。太后蠢蠢欲动,容家与沈治定不会坐视不管,若是能将他们一网打尽,也算是好事一桩。 “老四沉得住气,可容家倒是心思不少,如今已经与老三沆瀣一气。”沈叙回道。 “容家与沈治勾结?”宋珈安只觉得不可思议,又想到什么来,忙道:“太子殿下,你查一查沈治近期与什么人有所联系,我怀疑他与西陌那边有所勾结。”宋珈安心上一紧,按照前世来说,此刻沈治怕是已经与端尧勾搭上了。 “西陌?”沈叙眸色一暗,想起端尧来,眯了眯眸子道:“好,我这就派人去查一查。” 第187章 太可爱了 沈叙神色一凛,沈治私下里的小动作沈叙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若是沈治真的与西陌端尧有关系,那自己必然让他付出代价来。 端尧也不是个傻子,他若是选择与沈治合作,定然是沈治承诺了他什么,端尧意在天下之主,只怕是利用沈治在图谋大景。 沈治也是个没脑子的,一心向外。 宋珈安将沈叙的反应收入眼中,心中已然有数,给沈叙心里种下种子,沈治的日子将会举步维艰。与端尧的合作也会有所收敛。 “如今夜色已深,我便不在此打扰了,重云守在帐外,有事让他唤我。”帐中的炭已经尽数烧红,氤氲着空中的寒气。 沈叙说完朝帐外走去,如今隔墙有耳,若是被人知晓宋珈安与他在帐中久呆,怕是对小姑娘名声有碍。 若是外面传出风言风语,沈叙定会杀鸡儆猴,割了那人的舌头,宋珈安做了十几年品性俱佳的第一贵女,任何谣言都不应出现在她身上,若是有,沈叙他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弑神杀神,他统统都不在乎! 为了宋珈安不沾染是非,沈叙愿意成为暴戾嗜血的煞神。 宋珈安还未想好如何与沈叙的相处,没想到沈叙自己提出离开,宋珈安心上一松,朝沈叙笑笑,“恭送太子殿下。” 沈叙听出宋珈安话中的期待,只得无奈的摇摇头,转身走出营帐。 宋珈安手紧紧攥着家主令,如今怕是大战在即,虽景元帝与沈叙皆胸有成竹,可她的心还是无法安定下来。 太后是崔家之人,当初沈叙一剑了结了崔老爷子,朝中不满之人大有人在,如今太后蠢蠢欲动,不免一呼百应,倒时候怕是不好控制,听沈叙的意思,怕是必要时候以杀止杀。 若是如此,朝中必然动荡,端尧怕是会趁虚而入,如今长陵的心思越发猜不准了,若是西陌与长陵沆瀣一气。又该如何? “宋大小姐,属下派人将膳食呈上可好?” 宋珈安整沉思着,重云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重云听宋珈安没有反应,便探头探脑朝帐中看去,生怕这位金贵的主子出了什么事。 宋珈安往杖外看去,对上重云那双湿漉漉的眼睛,不由得想起白翠来,那小丫头便爱如此瞧着自己,像是受了什么委屈,让自己不忍心将拒绝宣之于口,多苦的药都会一饮而尽。 重云耳尖一红,他自从跟沈叙汇合开始,便不敢直视这位被赐婚给主子的宋大小姐,如今冷不定对上眼,重云眼前一热,他从小便呆在平雁城中,哪里见过如宋珈安般娇美的女子,一双杏眼就跟勾了情丝一般。 重云觉得冒犯了宋珈安,却移不开眼睛,索性将眼睛闭上,露出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来。 宋珈安见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半大的少年心思都写在脸上了,宋珈安不能想象,这样的人是如何坐上狼骑副将的位子,在沈叙不在之时,代替他统领狼骑军。 宋珈安见少年面红耳赤不忍逗他,柔声道:“那就麻烦重云将军传膳了。” “不麻烦不麻烦,宋大小姐客气。”重云忙退到帐外,脚步慌乱险些扳倒在地。 重云生怕冲撞了这位未来主母,沈叙这一路上对宋珈安的重视重云看在眼中,此时沈叙将宋珈安的安危交给自己,自己定不能让沈叙因此分心。 热腾腾的点心被端上来,宋珈安本不饿,如今却被勾起了食欲,清亮的眸子里尽是满足。 重云默默退下,他命人添足了帐中的炭,见宋珈安小小一个趴在桌前,伸出手指来戳戳点心。 太可爱了叭!谁能拒绝一个柔柔弱弱像是舒展开来的白玉团子。 重云拍拍脸,这就是主子的快乐么! 重云本以为话本上娇娇弱弱的世家小姐甚是矫情,平雁城中不乏骁勇善战的女将军,重云之前也觉得自家主子会娶一个与他一般厉害的女子,二人在马上奔腾耍枪弄剑。 前些日子听说姜水宋氏的嫡出大小姐被赐婚给了自家主子,重云也为自己主子惋惜,主子那样的不世枭雄,怎会钟情于那种书香门第比着尺子长大的女子?怕是为了姜水宋氏的势力不得不娶罢了。 如今瞧着,重云才知道自己错的离谱! 那般的姑娘家谁会不喜?自家主子对上宋大小姐一句重话都说不出,生怕声音大些惊扰了眼前的女子。 想想自家主子面对西陌公主的情形……重云倒吸一口凉气。 御书房。 夜深雪重,御书房中时常传来景元帝嘶哑的咳嗽声,听得轮班的太监们心颤。 “圣上,如今夜色已深,就寝吧。”祝皇后提着参汤踏进房中,拍拍景元帝的肩头道。 景元帝见祝皇后进来,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叙儿传信来了。” 听到有沈叙的消息,祝皇后忙追问道:“叙儿如何了?可有宋家嫡子的消息?” “叙儿现在已经与袁雄在景山上汇合,宋知行被容家所伤,被叙儿救下后在溪平休养,不日也将返回京都。”景元帝放下手中的奏折,语气不免跟着放松了些。 听到沈叙已经回到京都,祝皇后悬着的心总算安定下来,如今天下动荡,沈叙在外怕是同样危机四伏,自她入宫之日起,沈叙便是她唯一的希冀,自然是放在心尖上的,再说沈叙及冠在即,祝皇后也在暗中为他准备及冠礼,若是在这时出事,怕是祝皇后会一个想不开随沈叙而去。 祝皇后面上总算有了些笑意,“叙儿向来是个有主意的,此次无事便好,还有那宋家嫡子,姜水宋氏小辈里就这个一个嫡子,若是出事,便是我们愧对宋家。” “叙儿与宋家那小子,都不是等闲之辈,他们不可能一辈子都活在我与宋卓的背后,如今也该学会独当一面了。”景元帝见祝皇后面色憔悴,宽慰道。 “这两日太后就会有所动作,朕已经在坤宁宫上下安排了人,若是事发,好好呆在坤宁宫中,一切有我和叙儿撑着,你还要安排叙儿的及冠礼呢。万万不能出事。”景元帝仰起头深深看了祝皇后一眼,面容凝重起来,沉声吩咐道。 第188章 深宫,囚笼 “是,臣妾遵命,也望圣上护好自己,大景不能没有圣上。”祝皇后行礼道。 景元帝看着祝皇后疏离的眉眼一时竟看不出此话是否真心,祝皇后对他有气,他是知道的,不只是祝皇后,他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先皇后的死,始终是景元帝心底的一根刺,不死不休,永远不能和解开来。 “圣上!圣上!”刘公公弓着身子三步并作两步朝御书房奔来。 “圣上,太后娘娘那边……”刘公公气喘吁吁,话还未说完景元帝便已经领会。 太后等不及了!怕是已经有所动作了! “来人!”景元帝面色凝重,深深看了一眼一旁的祝皇后。 “圣上!” “将皇后娘娘送回坤宁宫,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违者当场斩杀!”景元帝厉声道。 “是!属下领命!” 领头的将军上前朝祝皇后躬身道:“娘娘,请。” 祝皇后转身看向景元帝,龙椅上的男人静静靠坐着,深邃的眸子让人看不出情绪,身上透出与沈叙一般无二的张狂不羁,如同他们二人第一次相见一般。 那时她为了沈叙自愿找上景元帝愿与其合作,十几年光阴转眼即逝。 “圣上,小心。” 祝皇后微微动容,终于不再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景元帝轻笑一声,沈家人皆生薄唇,是薄情的长相。 他勾起的漾着令人目眩的笑,“皇后,这些年,你做的更好,若是朕……”景元帝停顿,冷冽的眸子迸发温柔的光,他接着道:“司家家主终身未娶,你若心中还有他,叙儿即位便不要留在宫中了。”本就在宫中蹉跎了十余年,做个太后,岂非要考死宫中? 祝皇后指尖一顿,她与司家家主司肆是年少的情分,可当年先皇后出事,祝皇后便舍了这份年的情意,入了深宫。可祝皇后没想到,司肆竟十余年也未曾娶妻。 祝皇后苦笑两声,“圣上说笑了,臣妾怕是住惯了宫中,怕是这辈子都离不开这地方了。” 这十余年已经将祝皇后的性子磨平,她已不是当年司肆心上的那个敢爱敢恨的女子了,深宫十年,她变得木讷麻木,司肆若是简单她这幅模样,怕是会失望透顶吧。 她从入了深宫那日,便从未想过离开,司家是四大世族之一,司家家主怎能与当今皇后…… 祝皇后阖上双目,语气淡淡道:“圣上莫要多心,臣妾已经被这深宫磨磋,软了性子,怕是没有走出的勇气了,臣妾唯一的夙愿就是亲眼看着叙儿即位,之后的日子,便糊里糊涂过吧。” 景元帝闻言便泄了力气,他竟是没想到当初祝皇后进宫前下了如此决心,他的心口细密的疼起来,此刻他手脚无力,只得倚在龙椅上,木然的望向前方,他不止毁了心爱的女人,还毁了她的妹妹,祝家的两个嫡女,统统埋葬在了这深宫中。 祝皇后转身离开,偌大的御书房只剩下景元帝与刘公公二人,烛光摇曳,冷的令人心悸。 “圣上,你为何要将皇后娘娘……”刘公公跟在景元帝身边半辈子,竟是看不清楚这对帝后,明明圣上也是关切皇后娘娘的,却将她推向别人。 “她心不在我,不如放她离开,这深宫不是什么好地方。”景元帝低声道,当年祝皇后找到他,一双凤眸中尽是执拗,他也正缺一个皇后,便合作起来,一同处理前朝与后宫。 可这深宫从来不是什么好地方,若是重来一次,回到当年,景元帝怕是会一口回绝了祝皇后的话,直接传下圣旨赐婚给她与司肆,不让她受这后宫之苦。 “可是,圣上身边还是要有个知冷热的人。”刘公公蹙了蹙眉,这后宫中,除了早逝的先皇后,哪有一人是将真心奉给圣上的。 容妃,袁贵妃,还有那些争宠的小主,怕是都没有祝皇后还有几分真心。 “不必,朕现在,都是朕咎由自取。”景元帝闭目养神,淡淡道。 刘公公闻言忙跪下请罪。 景元帝轻笑一声,“你何罪之有?起来吧。” “派人去景山,令叙儿做好准备,太后那边怕是等不到天亮了。” “是,圣上。” 庆王已经无诏入宫,怕是今晚便会行动,景元帝想起他这个弟弟就不觉好笑,哪怕是太后做女帝也比他这个酒足饭饱的弟弟坐上要好,明明在年幼是也是先帝苦心培养的嫡子,怎么就成了这般上不得台面的样子。 当真是苦了太后,一把年纪为他谋划。 “来人。”景元帝将手中的茶盏甩在地上,青瓷瞬间裂成两半。 “圣上。”一身黑衣的男子出现在景元帝面前行礼道。 “去查查容家。” “是。” 容府。 “父亲,我们可要动手?”宋铮眼底划过一抹厉色,抿了抿唇瞧着主位上的容英衡。 “庆王已经无诏入宫了,怕是今夜就会有所动作。”一旁的沈治忧心道。 “成败在此一举,难不成真的让庆王那个废物坐上皇帝不成?”容英衡拍桌而起,转身吩咐容铮道:“到后山去。” 容家豢养了这么久的私兵,是该排上用场了。 “是,父亲。”容铮正欲离开,一个小厮匆匆忙忙跑进来,与容铮撞了个满怀。 “你不长眼睛?嗯?”容铮被撞了个踉跄,一把扯住小厮的领口将其提了起来,狠狠丢在地上。 小厮战战兢兢似是没空理会容铮,哭丧着脸手脚并用朝容英衡爬去。 “尚书,这信。”小厮从怀中掏出信来,偷瞄了沈治一眼,暗自吞咽口气,将信递给容英衡。 容英衡将其打开。 “舅舅亲启。” 容英衡心头一震,看来湛儿已经看出端倪。 沈治眼底晦暗不明,只挑了挑眉,含笑道:“尚书,是谁的信?” “是湛儿,怕是要与我讲和,可他用人一时,不用人千里,把我容英衡当成什么了!”容英衡狠狠将手中信砸向手边的桌子,眼底闪过一丝厉色来。 他淡淡的打量沈治一眼,见其没有什么反应,心中更是不安。 第189章 先皇后之事 按理说湛儿这封信应该使得二者之间的联盟岌岌可危,容英衡深深看了沈治一眼,眼底划过一丝诧异来。 “待到太后那边有动静,我们便伺机而动,不可与太后缠斗,我们要的是御书房中的兵符!”沈治拿起手边的杯盏,轻抿一口,眼底晦暗难懂。 “没错,拿不到兵符,什么都是白扯!”容英衡重重拍向桌面,眉眼间尽是狠厉。 “三皇子殿下今日不若宿在偏殿,以防有变。”容英衡转头看向沈治,语气柔和下来。 沈治将手中的茶放下,起身朝容英衡拱手作揖道:“那就依容尚书所言。” 在小厮的带路下,沈治抬腿走出书房。 沈治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容英衡这才将桌上揉皱的信展开。 容铮忙凑到容英衡身边,探出头问道:“父亲,阿湛说什么了?” 容英衡眉头一紧,“湛儿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恐有乍。” “那父亲……” “剑在弦上,不得不发!”容英衡眼底尽是坚定,偏头看向容铮,“去给湛儿传信,让他安心,就说容家定然不会轻举妄动。” “父亲,阿湛传信过来,定然是查出了什么端倪,父亲,此事本就凶险,前有当今圣上设局之嫌,后有太后孤注一掷,父亲万万不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容铮攥紧双手,目光落在容英衡身上,神色紧张。 “可若是真的让太后拿到了兵符,那坐上皇位的不就成了庆王?那湛儿作为圣上之子,岂不是必死无疑?”容英衡将手中的信靠近灯烛,一瞬间便化为飞灰。 “若是只干等着,这皇位是万万轮不到湛儿的。”容英衡拍拍自家儿子的肩头,眼底划过一丝深意,若这是景元帝设局,破局之后宋家将在大景一支独大,皇位必然落在背靠宋家的沈叙身上,倒时候沈叙定会追究先皇后之死,他们容家连同沈湛统统只有死路一条! 容铮如今也看出什么来,只得愣在原地苦笑一声,“看来圣上身子好得很。” “什么意思?”容英衡一愣。 “父亲还看不出来么?圣上这是在逼我们容家,他不只想除去太后一方,连同我们容家,他想让阿湛给沈叙让路,他要报当年的先皇后之仇!” 容英衡如雷灌顶,半晌说不出话来。 “父亲,您当年放任姑姑对先皇后下手,就应该想到这时!”容铮忍不住颤抖,对着容英衡歇斯底里道。 容英衡看着未及弱冠的儿子,一时间头皮发麻。 他竟然忘了!当年先皇后中毒而死,圣上抱着先皇后的尸体在坤宁宫呆了整整两日! 那两日容英衡的日子也不好过!方年他劝过容妃,不可对先皇后下手,可容妃已经做好了孤注一掷的准备!她红着双眼,颤抖着说这个女人不死,自己的湛儿就永远会被沈叙压一头! 事发,他已经找好了替罪羊,可谁知圣上并未彻查此事,如今十几年过去,容家顺风顺水过了这么久!容英衡早就忘了! 忘了还有这笔账!他们欠先皇后一条人命! 如今沈叙羽翼丰满,容英衡脚下一软,直接跌坐在座椅上,看着眼前已然长成的儿子恐怖密密麻麻的爬上心头。 他一条命倒是无事,可他的嫡子!他的侄儿!铮儿和湛儿怎么办! 当年的事与他们毫无关系!他们二人还未及冠!若是圣上要彻查当年之事,他与容妃定然是活不得了!铮儿与湛儿怕是也会被圣上斩草除根!他们二人还未及弱冠!还未娶妻生子! 容铮看出容英衡的心思,心下一软,语气不由得软下来,“儿子承蒙容家庇护多年,势要与容家共进退,父亲不必在意。”容铮望向前方,叹口气道:“我这就派人将静瑶静桐二人送出府中。” 家族覆灭,对世家贵女们甚是残忍,轻则被人看中养为外室,重则流落风尘,任人宰割,容家树敌颇多,若是…… 容英衡面露急切,不耐烦的摆摆手道:“提她们做什么!她们怎么能与你相比?” 容英衡急得团团转,他从入仕之日起,便处处被宋卓压一头,平庸了大半辈子,唯独这嫡子与侄子让他骄傲了小辈子,芝兰玉树,成双成对的少年郎,谁不说一声好?哪是那两个丫头能比的? 容铮闻言眉头紧蹙,“父亲,你现在为何还在执迷不悟!静瑶静桐是我们容家的嫡女!父亲可曾有一日将她们当成你的女儿!” 容铮叹口气,当初容妃失宠,父亲竟想将静桐送去宫中为容家固宠!还是静桐哭哭啼啼来寻他,他才得知父亲竟然如此荒唐! 他向来看不起沈治,可静桐被赐婚给沈治,他才勉强给了沈治些好脸色。 “父亲成日与宋太傅相比,宋太傅将他的女儿当成掌上明珠,若是他女儿染了病,宋太傅早朝都心不在焉,同样都是嫡女,为何静瑶静桐在父亲眼中就是可有可无?”容铮摇摇头,他知道父亲的性子,怕是根本听不进去,他哑声道:“父亲不必多言,我这就派人将母亲与静瑶静桐送到领南外祖那边。” 容英衡只淡淡看着容铮忙上忙下,一言不发,他这时候才看出,在自己羽翼下庇护的嫡子已经有了家主的样子,可…… 容英衡苦笑一声,是他毁了容家,也毁了铮儿的仕途。 “铮儿,你可怨父亲?”容英衡抬起头,看向容铮的眼中闪过一丝泪光。 “儿子怎会怨恨父亲呢。”容铮面露轻松,他从小到大的吃穿用度丝毫不输宋知行,容英衡已经尽力给他最好的,受家族庇佑多年,若是世家倾覆,他身为嫡子,定不会退缩。 容英衡欣慰的点点头,眼底泪光一现,“铮儿,如今我们该如何?” “父亲,圣上作局,必然是胸有成竹,我们不要犯险。”容铮道。 “那……”容英衡刚要反驳,便被容铮打断。 “父亲还不明白么?沈叙至今未露面,若是孤注一掷我们怕是没有胜算的!” “待到一切尘埃落定,只要我们没有动作,圣上就没有办法动杀心,倒时候不管容家如何。哪怕是被贬官,至少能抱住身家性命!” 容英衡有所动容,转念一想又犹豫起来,“可若是如此,你姑姑便只有死路一条!” “父亲还不明白么!无论如何,姑姑就只有死路一条,从她当年毒杀先皇后之时就已经注定了!我会劝湛儿自请封王,到封地去,也能安稳一生,若是圣上念在这么多年的父子之情,便会答应,不然只有死路。” “你的意思是让我放弃你姑姑?” 容铮不忍再看容英衡,他扭过头,无奈的闭上眼睛,“父亲,儿子不惧一死,可容家不能出事,父亲,你为母亲想想,还有祖母,她们经不起颠簸了,静瑶静桐,若是容家出事,父亲以为等着她们的是什么?她们逃得掉么?世间之事皆要有所取舍,儿臣不能看着母亲和妹妹出事。” “来日上朝,父亲可用官位换阿湛封王,八成可以保全阿湛,至于姑姑,父亲,一命抵一命,这是姑姑应得的。” “老爷!老爷!” “太后动手了!” 一阵喧闹打断了父子的谈话,二人双双向外来去。 小厮气喘吁吁前来汇报道:“老爷,公子,宫中有动静了,太后娘娘和庆王已经动手,估摸着一刻钟便要闯进御书房了!” 容铮深深看了容英衡一眼,似在等容英衡拿主意。 第190章 做太子妃好么? “老爷,我们可要动手?” 容英衡双手颤抖,扶着桌角才能站稳,他认命般的闭上眼睛挥手命令道:“退下,立即遣散后山的人,不得有误。” “老爷?”小厮不可置信,眸子里尽是迷惑。 “快去!” “是,老爷。” 见容英衡下了命令,容铮松了口气,眉眼间尽是悲哀,容妃对他极好,从小沈湛有的,容妃也会命人给他背上一份,如今竟然只能…… “主子,我瞧着这容家与沈湛藕断丝连,怕是……” 沈治挥手打断了仆从的话,“不必担心。” 沈叙眸色一动,现在去杀沈湛的人,怕是快要得手了,倒时候容家便再无选择,只能与自己绑在一艘船上。 仆从看不透沈治的心思,只能闭嘴退到后面。 营帐外一阵喧哗,宋珈安从软榻上起身,朝外走去。 “这是怎么了?”宋珈安掀开帘子问向严阵以待的重云。 “回宋大小姐,怕是京都那边有所动作了。”重云拱手道。 宋珈安正沉思着还想问着什么,重云冷不丁的朝她身后一跪。 “主子。” 宋珈转过来,见沈叙一身玄甲踏雪而来,凛然森寒,令人无端想要退避三舍。 这是宋珈安两世第二次见沈叙身披盔甲,第一次是前世她嫁给沈治之时,沈叙似乎刚打了仗,盔甲未卸便到了三皇子府,什么都没说,只喝了杯酒走,沈叙向来意气风发,可那次却整个人显得颓然,让宋珈安无端记了好久。 沈叙看向宋珈安,眉眼间的冷冽化为乌有,伴着情意绵绵瞧得宋珈安心中一烫。 沈叙咧嘴笑道:“宋大小姐可愿随我到帐中说话?” 宋珈安回过神来,浅笑一声,侧身让出路来,“太子殿下请。” 沈叙抬脚往帐中走去,宋珈安跟在身后,沈叙的盔甲上泛着是漆黑的光,他身姿出众,玄甲也没有折扣半分,被他的背影笼罩,宋珈安一阵心安。 立在帐中,仍能听到外面将士们吵闹与盔甲刀刃碰撞的声音,听得人心中无端焦灼。 “太子殿下,不知是不是太后那边动手了?”宋珈安仰头问道。 “没错。” “那容家呢?” “容家并未动作。” 宋珈安叹了口气,看来这容家是猜出了什么,可已经为时已晚了,此事过后,不出意外沈叙的储君地位已无法撼动。 “皎皎,我马上就要动身了。”沈叙紧紧盯着宋珈安,眼底的火热灼得宋珈安心头发烫。 “望太子殿下顺遂。”宋珈安垂下眸子,抿着唇盯着自己的脚尖,不免跟着紧张起来。 虽有所准备,可刀剑无眼,谁又能说得准呢? “皎皎。” 沈叙靠近宋珈安,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又怕盔甲硌疼小姑娘,只得虚虚抱在怀里。 宋珈安一惊,忙抬起头,对上沈叙那双缠绵悱恻的眼睛,此刻那双凌厉的眸子湿漉漉的,像是要蹭主人却怕被拒绝的小兽。 孤傲的狼王自愿收起獠牙,成为可怜兮兮的家犬。 宋珈安一时间忘了反抗,沈叙风尘仆仆的样子看的她心里一酸,眼前这位大景储君未及弱冠,却已经在战争中磨砺八年之久,从离开京都前往溪平起,宋珈安便与沈叙寸步不离,如今沈叙即将动身,宋珈安竟心生不舍。 沈叙见宋珈安没有推开自己,得寸进尺的低下头来,用唇齿轻蹭着宋珈安的耳垂,惹得宋珈安受惊身子一软。 沈叙将头埋在宋珈安脖颈处,深吸着小姑娘身上的味道。 宋珈安觉得痒,伸出手欲推开沈叙。却在触碰到沈叙盔甲之时改变主意,玄甲冷硬,宋珈安一阵心酸,不由得心疼沈叙。 宋珈安认命的闭上眼睛,暗暗说服自己沈叙马上就要动身了,便放任他这一次。 察觉到小姑娘的纵容,沈叙伏在宋珈安脖颈处闷笑出声。 “皎皎,若此次成功,做我的太子妃可好?”沈叙抬起头,伸出身来捧起宋珈安的脸,眼中尽是珍重。 “那日我在御书房对宋太傅承诺,这一生只你一人,钟家能给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也给得起,日后我的后宫里,便只有一个宋皇后,可好?”沈叙看着宋珈安那双清亮的眸子,竟眼前一热,“皎皎,答应我好么?” “皎皎,说你愿意,好么?” 沈叙那双桃花眼中闪过一丝泪光,宋珈安呆呆的盯着沈叙,心中酥软一片。 她竟不知当初沈叙是如此说服父亲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前世沈治娶了自己后,不出一年便以自己无所出的理由纳了林苏荷,那夜宋珈安呆坐在梳妆镜前,苦苦等了一夜。 “太子殿下。”宋珈安声音轻颤,泪顺着脸颊划下,止不住的流着。 沈叙忙伸出手来擦去宋珈安脸上的泪痕,却越擦越多,一时间手忙脚乱起来。 见沈叙面露慌乱,宋珈安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沈叙见小姑娘面露笑意,这才松了口气。 “皎皎,等我回来,给我回答好么?” 第191章 重云小白脸 沈叙的手牢牢将宋珈安钳制在怀,湿润的气息打在白皙的脖颈,宋珈安激得脖子一缩,将头埋在沈叙怀中。 意中人在怀,沈叙难免意乱情迷,可身上的玄甲冷硬,小姑娘白白软软的,磕伤了怎么好? 沈叙将缩着脖子的宋珈安从怀里拽出来,弯腰与她对视,启唇道:“答应我皎皎,回来给我回答好么?” 宋珈安抿了抿唇,沈叙的目光太过炙热,撩拨得宋珈安只想后退。 沈叙预料到眼前的小姑娘想溜,直接抬手钳住宋珈安的下巴。 宋珈安被迫仰头,一抬眼便撞进了沈叙那双缠绵悱恻的桃花目中。 帐外。 正则见重云蹲在帐外缩成一团,眼的快要抽筋了。 正则一头雾水,不解地挠挠头,上前敲了敲帘子道:“主子,要出发了。” 帐中的宋珈安闻言如得大赦,抬手拍掉沈叙的手,后退一步朝沈叙福了一礼,“愿太子殿下此行顺遂,臣女先行告退。” 说完不等沈叙有所反应,转身小跑离开营帐。 沈叙伸手去抓,指尖却只触碰到宋珈安的扬起的裙摆。 帐外的正则被突然闯出来的宋珈安吓了一跳,险些心都蹦了出来,他心中直呼不好,转头抬脚将蹲在地上的重云踹翻在地。 “你怎么不告诉我宋大小姐也在营帐里?”正则嘟囔道。 重云从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拍拍身上的落雪,飞身一巴掌落在正则的后脑勺上,“老子眼睛都要眨烂了,你倒是看啊!这下好了,坏了主子的好事,这下有你好受的。” 正则在沈叙身边,官职最高,虽然平时众人也聚在一起喝酒打闹,可从来没人敢像重云一样。 正则拍了拍脑袋,只觉得眼前晕眩一片,重云与正则在平雁城之时关系便不凑合,你一句技不如人,他一句狼心狗肺,便大打出手起来,每到这时,正敛便号召其他人啃着馍馍,装模作样地劝架,然后便是一群人厮打在一起,气得袁老将军直骂他们小兔崽子,让背上罚跑去了。 沈叙还未从意中人从自己眼前溜走的事实中缓过神来,一掀帘子,便看见两位下属你掐我脸,我掐你腿厮打在一起,气得头上青筋直跳,直接一人给一脚踹开。 “做什么?此事过后,你们给我滚回平雁城一个!省得见面就打,像什么样子!”沈叙冷着脸吩咐道。 “是,主子。”重云行礼道。 正则瞥了重云一眼,看他被自己掐红的脸就得意,这下看这个小白脸怎么仗着这张脸骗取主子的信任! 沈叙将正则的洋洋得意尽收眼底,又忍不住抬腿给了他一脚,平时沉稳得要死,一见到重云就原形毕露。 正则从地上爬起,一脸迷茫地看向沈叙,又转头看了眼捂着脸泪眼婆的重云,愤愤不平,满脸都写着为什么踹我两脚,踹他一脚,主子你应该补他一脚! 沈叙气笑,恨铁不成钢地瞥了二人一眼,叹口气道:“去召集狼骑,我们即刻出发。” “是。”二人齐齐道。 宋珈安小跑着往自己的营帐里跑去,路旁的袁老将军见了不禁皱眉,小姑娘跑得这么快,摔倒了可怎么好? 一掀帘子,宋珈安便一头扎进软塌里,帐中安静极了,她只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喘息声。 一生一世一双人…… 宋珈安耳尖一红,心怎么都安定不下,谁懂啊,前世的死对头…… 雪地里,黑压压一片的狼骑军如潮水般向山下涌去。 “宫中那边怎么样了。”立于队伍之首的沈叙侧头问道。 正敛刚从宫中探查回来,擦了擦额间的细汗,忙躬身行礼道:“回主子,庆王已经无诏入宫,庆王府的私兵已经在宫门与御林军打起来了。” “太后那边呢?” “太后娘娘那边兵分两路,一路与庆王殿下里应外合,一路直奔御书房要取圣上的兵符。”正敛行礼道。 “既然如此,随我下山。”沈叙挑了挑眉,太后这根几十年的毒刺,今天就将她连根拔出。 “是!主子。” * 后宫中早就急成一团,宫中年纪尚小的妃嫔六神无主,急得团团转,只得忍着心中惧意跌跌撞撞往坤宁宫奔去。 不久坤宁宫外就已经集齐不少妃嫔。 “嬷嬷,如今宫中大乱,我等没了主意,在此求见皇后娘娘,求嬷嬷通融一下。”樱贵人强忍着哭腔上前道。 她是半年前才进宫的新人,刚刚及笄的年岁,连景元帝还都没见到几次,凭着母族才勉强做了个贵人。 “是啊,是啊。” “求嬷嬷通融通融。”各位妃嫔哆哆嗦嗦地瞥了眼守在坤宁宫外的御林军,望向林嬷嬷的眼底尽是希冀。 “各位娘娘,不是奴婢不通融啊,这命令是圣上下的,如今任何人都不得进出坤宁宫,奴婢实在是没有办法啊。”林嬷嬷无奈地望向眼前这群半大的小主们,小小年岁就被家族送到宫中,如今出了事,连个倚仗都没有,只得慌不择路来求皇后娘娘。 “娘娘!皇后娘娘!求你救救我们,如今外面什么情况你也清楚,整个后宫中只有你这坤宁宫最安全不过,圣上他看重你,将御林军拨到坤宁宫来,可我们身若浮萍,求皇后娘娘垂怜!” “皇后娘娘!” “我等以后必定对皇后娘娘马首是瞻!” 妃嫔的哭喊声震响了整个坤宁宫,殿中的祝皇后上了一炷香,双手合十,眉眼间挂上忧愁。 “姐姐,求你保佑叙儿与陛下今夜无忧,姐姐,叙儿长大了,姐姐,你可会怨我?”祝皇后无力地跪在殿中,泪顺着脸颊滑下,一时竟止不住。 从她入宫之日起,便受尽天下人的谩骂,说她不知廉耻,冷血无情,姐姐尸骨未寒,便踩着姐姐的骸骨坐上皇后之位,说她心中狭隘,攀附权势,当初一言不发就踹开了青梅竹马,掌管后宫多年宫中妃嫔再无所出。 听着宫外妃嫔的哭闹声,祝皇后叹了口气,起身打开门,往外走去。 咯吱一声门被推开,林嬷嬷忙转过身,看清来人后快步迎了上去,“皇后娘娘,你怎么出来了。” “皇后娘娘。”御林军伸手将祝皇后挡在宫门,躬身行礼道。 “皇后娘娘,任何人不得进出坤宁宫,这是圣上吩咐的,求皇后娘娘不要让卑职为难。” 在坤宁宫外跪着的妃嫔们听到动静,不禁哭出声来。 “求皇后娘娘庇护。” “求皇后娘娘庇护……” 第192章 庆王已死 少女的嘤咛声听得人心颤,祝皇后抬眼看向御林军们,淡淡道:“将她们放进来吧,若是陛下问责起来,便说是我执意所为。” “皇后娘娘……” 祝皇后打断:“本宫再说一遍,将她们放进来。” 祝皇后掌管后宫多年,不怒自威,御林军首领斗胆抬头去看祝皇后的神色,竟发现皇后娘娘身上竟有了圣上的几丝神韵。 “是。”御林军首领摆手撤去了挡住各宫妃嫔的守卫。 跪在地上的妃嫔们抹了抹脸上的泪痕,相互搀扶着站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往坤宁宫中走去。 一旁的林嬷嬷满眼担忧,躬身在祝皇后耳边提醒道:“娘娘,若是她们当中有太后的人,对娘娘不利的话……” “你当这么多人是死的?若是我见死不救,她们出了事,你以为她们背后的母族会善罢甘休么?这本就是圣上设局,若是朝中大臣的女儿死在这场局里,前朝那边怕是会更加乌烟瘴气。”祝皇后淡淡道。 林嬷嬷闻言攥紧了手,望向祝皇后的目光里尽是疼惜,祝皇后还在闺中的时候,便是林嬷嬷在旁伺候,这些年祝皇后受了多少委屈,她最是清楚不过。 太后有多恨祝皇后,她也最是清楚,自家娘娘亲手断了太后掌管后宫权利,太后每每看见自家娘娘,恨都不得生啖其肉,饮其血。 如今这便是除掉自家娘娘的好机会,林嬷嬷不信太后会没有手笔。 想到这里,林嬷嬷挡在祝皇后身前,神色一凛,将祝皇后护在身后。 祝皇后抬眼望去,宫门方向火光冲天,她眸色一紧,“按理说,叙儿应该快到了。” * “庆王!你是不是疯了!你这是在谋反!是要诛九族的!”定远将军江迁擦去脸上飞溅的血,眸色冷冽得不容直视。 “诛九族?他沈臣之也在我九族里,定远将军莫不是连他也要杀了?”庆王坐在马上大笑道。 “你个乱臣贼子也敢直呼圣上名讳?你找死!”江迁握紧手中的长枪,恨不得一枪将庆王从马上挑下。 “乱臣贼子?我是先皇嫡子!他个沈臣之当年不过是个弃子!是他占了我的位置!如今我冲进御书房,取了沈臣之的性命,坐上皇位,那是物归原主!”庆王咬紧牙关,眼中恨意尽显。 “江迁,枉你一身本领却为沈臣之效力,现在沈臣之怕是已经死在母后手中了!若是你现在放我进去,我就饶你一死!” 江迁舔了舔唇角的血,周身威压展开,隐隐散发一股强势的气息来,他将手中长枪在空中一划,连四周庇刺骨的风都撕成两半,他咧唇一笑,“我江迁今天就守在这宫门外,若是能让你活着进去,我就自戕谢罪!” “好好好!那我就取你狗命!”庆王连声叫好,看向江迁的目光像是淬了毒。 “将士们,给我冲破这宫——” 庆王的话戛然而止—— 江迁抬眼看去,庆王胖硕的身体被长箭贯穿,冲破身体的箭头泛着寒光,血顺着庆王的七窍流出。 “我就说嘛,这毒绝对有用!”正则拍手叫好,朝一旁的重云挑挑眉,眉眼间尽是炫耀,这可是我吩咐景圣楼调制的毒,你个小白脸能为主子做什么? 庆王肥硕的身子从马上跌下,怪滚落在地抽搐几下,便不动弹了。 “给我杀——”沈叙举起手中的弓箭,厉声道。 庆王府私兵们没了主心骨,前有江迁,后有沈叙,一时间六神无主起来,不知是谁第一个扔下兵器,私兵们纷纷效仿,将手中刀剑一丢,跪地求饶。 “太子饶命!太子殿下饶命!” “我等愿降!求太子殿下饶命!” …… * 太后派人将整个御书房围得水泄不通,御林军将景元帝簇拥在内,使得叛军不能靠近他分毫。 “圣上,圣上!” “太子殿下回来了!已将庆王射杀在宫门!” “圣上!太子殿下回来了!” …… 刘公公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御书房,景元帝闻言勾唇一笑,冷冷地看向殿外的太后。 太后险些没有站稳,她一把扯过面前的侍卫,厉声喝道:“派人到宫门前给我探清楚!我儿是不是还活着!” “皇祖母不必麻烦。” 一道冷冽又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景元帝与沈叙四目相对,眼底尽是肆意。 太后转身过去,只见沈叙骑在高头黑马上,一身玄甲丰神俊朗,盔甲勾勒他劲瘦有力的腰身,棱角线条分明,眸色深邃,不由得给人压迫,迫使人向他臣服。 沈叙挑了挑眉,将手中的包袱丢在太后脚边。 太后身边的侍卫喉结一动,斗胆上前将包袱打开一角,庆王那张粘满血与淤泥的脸露了出来。 四周的人被吓得皆倒吸一口凉气。 太后颤颤巍巍地俯下身,庆王头发已散,被血糊在脸上,口中的黑血已经凝固,一双眼睛睁得老大。 太后打量着眼前死不瞑目的儿子,仰天大笑起来,“沈臣之啊沈臣之枉你做了这么大一场局!你害死了我的儿!你个孽障!当初我就应该掐死你!让你下去陪你那个下贱的娘!” 景元帝脸色一变,看向太后的目光冷冽入骨,“我的母妃,果然是你害死的。” 太后笑出了泪,扶着一旁的下人才勉强稳住了身影,“就是我杀的,那个贱人出身下贱,以为分得了先帝的恩宠就妄想爬到我的头上?她做梦!” “沈臣之!你和你那个母妃一样下贱,我的炎儿不知比你尊贵多少!如今!你竟然害死了他!” 沈叙冷笑出声,“皇祖母此话也太过荒谬了,杀了皇叔的人,不是你自己么?” 第193章 宋知行,江迁 “皇叔明明可以当个懒散王爷快活一生,是皇祖母你非要将他拉进皇权斗争中,最后死无全尸,这不是皇祖母你一手造成的么?”沈叙将手中的弓箭朝旁边一甩,正则从马上跳起将弓箭接住。 “你胡说什么!”太后睚眦欲裂,双目猩红嘶吼道:“我的炎儿是先帝嫡子!他身上流着的是大景沈氏皇族与崔家的血,这大景的河山大半都是我们崔家守下的!他应该做大景的皇帝!” 太后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指向殿前的景元帝,眼睛像是淬了毒,“皇位本就应该是炎儿的,而不是你这个出身下贱的东西!你怎么配!沈臣之你怎么配!” 景元帝神色淡淡地看向太后,雾蒙蒙的眸子里让人看不出喜悲。 沈叙冷笑一声,手握剑柄,寒光一闪,挡在太后眼前的太监人首分离,他还没来得及哭嚎,头就咕噜咕噜滚到地上。 温热的血飞溅到太后脸上,直接使她愣在原地,全身不听使唤。 “放肆!沈叙你放肆!”太后牙关不住地颤抖,连话都说不清明。 “沈叙,我是你的皇祖母!你太放肆了!” 沈叙将纯钧剑握在手中,冷冷地看了太后一眼,眼底尽是嘲讽:“皇祖母?从庆王无诏进宫那时起,你便是企图祸乱朝纲的乱臣贼子,更何况你还在御书房外大放厥词,孤身为大景储君,就算将你就地斩杀,谁又能说一个不字?” 太后冷不丁后退两步,她太了解沈叙了,他比当年的景元帝还要疯!根本没什么人能钳制他,他就是一头狼!随心所欲不管不顾! “不!沈叙你不能!”太后面露惊恐,不禁后退几步。 “孤为何不能?”沈叙把玩着手中的纯钧剑,咧嘴一笑道:“皇祖母,你瞧,你与这把剑也是有缘,几月前崔老爷子死在这把剑下,刚刚孤又用这把剑将皇叔的头割了下来,若是你胆敢再多言一句,我就让它再沾上崔氏的血!” “反了!反了!” 太后被身后的奴才扳倒,直接跌坐在地上,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直接按在庆王血淋淋的头上。 冰冷粘腻的手感吓得太后手一缩,大滴的泪从浑浊的眼球中落下,“我的儿!凭什么!” 她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眉眼间尽是不惧。 “凭什么!凭什么是你们!本宫与司太妃斗了半辈子,最后哪怕是她的儿子登基,本宫也认了!凭什么是你!沈臣之,你一个先帝弃子,凭什么坐上龙椅?” 景元帝深深看了太后一眼,喉结一动,“朕当年在宫中受尽欺凌,是宋卓给朕指了一条路,朕在平雁城一呆就是十年,母后,这十年缔造了朕现在的位置。你一辈子眼高于顶,你何时低下头真正看看那些努力向上爬的人?” 景元帝深吸口气,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来,“母后,再低微的骨头里都有江河。” 太后神色动容,垂下头打量四周,看着周围将她簇拥在中心的下人们,眉眼间晦暗不明。 她重重地垂下手,绝望地闭上眼,“动手吧。” 沈叙手一挥,身后的狼骑军即刻领命,将反抗的乱党们尽数斩杀,重云挥刀了结最后一个叛党,神色不变道:“太后娘娘,跟我们走吧。” 太后面色苍白,眸中晦暗无光,任由狼骑军将她带下去。 “主子主子!” 正敛骑着高头大马,急急朝沈叙奔来。 沈叙眉头轻蹙,“出了何事?” “是四皇子那边。”正敛小声道,沈湛遭遇了刺客,正敛一派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一方面这位,与自家主子形如水火,甚至派人暗杀自家主子,按理说正敛应当再补上几刀,但是自家主子又下了命令,不能让这位死了。 正敛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正巧自家主子这边忙完了,便想着来找沈叙了。 沈叙将纯钧剑收起,与景元帝对望一眼,行礼道:“父皇,儿臣这便去看看。” 景元帝望着这近十日没见的儿子,看着他那与先皇后相似的眸子,本想拉着他好好叙旧,奈何别的儿子那里出事,只能让他去收尾。 景元帝点点头,望着沈叙愈来愈模糊的身影,猛地想起什么来,忙对刘公公挥手道:“快!快派人将宋太傅从牢中接出来!待到庆王府私兵全部斩杀,就将围在容府的御林军调回。” 刘公公喜笑颜开,“是,圣上,奴才这就去办。” “还有,去告知皇后一声,乱党已除。” “江迁何在?”景元帝唤道。 “臣在。” “宋少卿不在京都,你便接任他的职务,将与庆王府勾结的朝臣们全部揪出,不可放过一个!” “是圣上!”江迁躬身行礼,面露迟疑之色,忍不住抬头问道:“圣上,不知宋少卿现在在何处?” “不出意外在溪平养伤。” 江迁闻言心中一安,在宋知行被通缉之时,他便将宋知行藏在府中,奈何宋知行执意到溪平去,他实在拗不过,便派人一路护送,谁知他派的人尽数死在乌枝,算是彻底与宋知行断了联系,如今听说他无事,悬着心总算落了下来。 “臣这就去办。”江迁行礼告退道。 景元帝眸色一深,嘴角勾起,却让人看不出喜悲。 “你说,他们二人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景元帝转头问道。 刘公公被景元帝的问题砸的头脑一懵,“圣上你的意思是?” “宋家那小子被通缉之时,暗卫来报,是江迁主动找上他,将他藏在院中,甚至抵足而眠。”景元帝脸色一沉,他看人一向很准,宋知行的态度他不清楚,可这江迁…… “抵足而眠”四个大字一出,刘公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嘿嘿干笑两声,脸露侥幸之色,“这江迁将军在平雁城呆了数年,与将士们同吃同住,怕是没将这个放在心上,圣上,他们二人都是男子,应当只是同袍之谊。” “同袍之谊?”景元帝淡淡的瞥了刘公公一眼,叹口气道:“希望如此。” 景元帝才不信什么同袍之谊能使得江迁做到这般田地,江迁从小在平雁城长大,连宋知行都没见上几面,哪里来的同袍之谊? 他们二人一个是姜水宋氏的下任家主,一个是江家这一辈唯一的嫡子,景元帝一想就觉得头大。 罢了罢了,改日宋卓到御书房来,他点拨点拨,若是真的有苗头,就将这嫩苗扼死在土里,不能让它露出来。 第194章 西陌禁术 沈湛攥紧被废掉的手臂,狼狈地躲避着眼前袭来的蛊虫,它们全身赤红,一只便有数不清的长腿,长腿根部又长细密的小足,一群密密麻麻袭来,看着沈湛头皮都要炸开了。 “你是西陌毒师。你是端尧?”沈湛红着眼瞪向眼前蒙面的黑衣人,只觉得不像,面前的人佝偻着背,虽蒙着面,也能看出年岁已高,西陌端尧貌才二十有三,但是能操控这种千足蛊虫的,怕是只有端尧一人。 “哈哈哈哈!”黑衣人仰天大笑,“端尧算什么?他不同意要你的命,我就非要取了你的命,端尧那个毛头小子算什么,只学了个皮毛,还真当自己是西陌制蛊第一人?” 沈湛没空梳理他们西陌之事,眼前的蛊虫已经爬满了侍卫的身子,在他们脖子脑壳开了无数个洞,进进出出的爬来爬去,沈湛被眼前的场景震惊得干呕起来。 黑衣人见此哈哈大笑:“这大景皇子竟这般不堪一击!小子,到了黄泉别怨我,就怨你那兄弟,你们大景的三皇子,为老夫献上这出兄弟相残的好戏。” 沈湛咬咬牙,眼底像是淬了毒,沈治!他这个出身下贱至极的蠢货!以为得了赐婚便可以与自己分容家的势力了?还与西陌勾结!谁给他的胆子,蠢货! 沈湛的手臂血流不止,千足蛊虫闻到了血腥味,绕开已经凉透的侍卫尸体,簌簌地朝沈湛爬去。 沈湛已经被逼到墙边再无退路,他俯身拿起一旁掉落的脸,将眼前的千足蛊虫砍成两半,谁知蛊虫非但没死,反倒一分为二,雌雄双体纠缠起来,分裂成更多幼虫。 “这是什么鬼东西!”沈湛头顶生出密密麻麻的汗珠,想起方才侍卫惨不忍睹的死状,他面色铁青,恨不能将沈治大卸八块。 沈湛不忍受万虫吞噬之苦,他将手中的剑架在脖颈,准备给自己个痛快,谁知眼前一抹飞粉袭来,让他双目刺痛,待到能睁眼之时,面前的蛊虫已经化为了一滩血水,有的身上沾了白粉,还在翻滚着苦苦挣扎。 “是谁!”黑衣人见自己示若命根子的蛊虫被人害死一个不剩,不禁怒火中烧。 “我还想问你是谁呢。”沈叙剩余的粉末往地上一甩,步步朝黑衣人逼近。 “端尧呢?端尧不是与沈治有勾结么?他怎么没来,本以为能将他斩杀,没想到却只有你在,真真是浪费时间。”沈叙将黑衣人上下打量一遍,讽刺道。 沈湛定定的看向沈叙,不甘心地咬咬唇,能活着固然好,可为什么沈叙成了他的救命恩人! 沈叙瞥了沈湛一眼,似是看出他心里所想,开口讥讽道:“我本想着来抓端尧,救你只是顺路,我还没别扭呢,你别扭个屁!” “你!”沈湛面露怒色,冷哼一声,拂袖转向一边。 “你个毛头小儿?你说我不如端尧?”黑衣人厉声喝道。 沈叙双手一摊,面露无辜,“我可没这么说,是你自己承认的。不过……” “不过什么?”黑衣人面露不善道。 “不过你这蛊虫养得的确不如端尧,他的千足蛊在粉末下还能多撑些时候,你这即刻就成了血水。”沈叙唇角一扬,面露讥讽道:“老人家,你这蛊养得也不行啊。” 沈叙与端尧作对多年,对端尧常用的蛊虫已经十分了解,并安排景圣楼研制了针对各种蛊虫的毒粉,但是端尧不知沈叙便是姜楚,便对他们二人皆怀恨在心。 “你个毛头小子懂什么!端尧那厮也配和我老夫相比?” 沈叙挑挑眉,“好啊,那你就去牢中给孤好生讲讲,你这蛊厉害在何处。” 黑衣人冷笑一声,“你个毛头小子真以为能抓到我?我可是蛊师!” 沈叙眸色一暗,攥紧手中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黑衣人刺去。 可谁知剑刃刺去黑衣人身体却不见血流出,黑衣人干笑两声,身体即刻化为飞灰,顷刻间没了人形,散堆在地上。 不知沈叙,见证了一切的沈湛只觉得脊背生寒,头皮发麻。 这是个什么东西! 怎么会! 沈叙缓过神来,西陌禁术颇多,但是对自身的反噬也是极大,这黑衣人能在顷刻间逃脱,怕是反噬也能要了他半条命。 沈叙将剑收回剑鞘,神色凝重,这西陌禁术,竟然已经到了这步田地? 他曾亲眼见过端尧的“嗜心”,明明方才还嘴硬不从的人,转眼间便对端尧俯首称臣,将知晓的一切无所不言,眼神空洞,想起被人捏住了命脉,想起那场景,沈叙不免地心生疑虑,端尧还有多少,是他所不知道的。 沈湛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别别扭扭的朝沈叙走过去。 “主子。” 重云温润的少年音从背后传来,沈叙不欲理会面前的沈湛,转身看向重云。 “怎么了?” “回主子,宋大小姐到了,现在正在宫门呢!”重云面上尽是喜悦,语气也欢快不少。 沈叙心中一明,忙翻身上马朝宫口奔去,重云等人寸步不离地跟在身后,徒留沈湛一人在原地,沈湛见沈叙无视自己,拂袖往容府走去,他脸色铁青,心中默念沈治之名!势要让他付出代价来! * 宋珈安巴掌大的脸大半都藏在宽大的斗篷里,使她看不清眼前路,她正欲将斗篷摘下,腰却不知被谁钳制,将自己狠狠禁锢在怀里。 熟悉的龙涎香扑面而来,将宋珈安整个揽住,宋珈安欲推开眼前人的手停在空中,沈叙身上隐隐的血腥味使她眉头紧蹙,她拍拍沈叙钳制自己的手臂,“你受伤了?” 第195章 皎皎,这里伤到了 血腥味萦绕在鼻尖久久不散,宋珈安忙将沈叙推开,上下打量着。 沈叙捕捉到宋珈安眉眼间的紧张之色,眸中不免挂上笑意。 他可怜的垂下眸子,将手递到宋珈安眼前,指了指手腕处的擦伤,“皎皎,这里受伤了。” 后面的重云与正则还有狼骑军的将士们目瞪口呆,自家主子一个身姿英挺的翩翩少年郎此刻对着一个只到肩膀的小小姐装可怜?仿佛下一秒就会落泪。 正则与重云对视一眼,眼前正指着一处擦伤扮委屈的人与方才干净利落将人一箭射杀的人仿佛对不上啊。 我们的主子呢?我们那么大一个气宇轩昂的主子呢? 偏偏宋珈安看不出不对劲,她本就没受过什么苦,如今瞧着沈叙手腕擦伤红肿大片心里一紧,忙从袖中拿出药来,小心翼翼为沈叙的处理伤处。 沈叙呆呆的站在原地。任由宋珈安摆布,小姑娘温热的指腹挠得她心里一痒,喉间干燥。 “疼不疼啊。”宋珈安将白末尽数涂抹在伤口处,处理完毕松了口气抬眸望向沈叙。 沈叙胸口处热得厉害,他哑声道:“不疼的。”他盔甲上尽是干涸的血迹,但皆不是自己的,手腕上的,也仅仅是躲避弓箭马受惊撞向宫墙所为,与他以往相比算不得大事。 但是宋珈安对他的紧张竟使得他的伤口莫名痛起来,要眼前的小姑娘关心才好。 御书房的刘公公面露喜色,将此事讲与景元帝。 景元帝……景元帝他差点摔了。 他睁大了眼睛转头看向刘公公,心中暗暗非议着。 我儿子之前,也不这样啊。 “圣上,奴才倒是瞧着太子殿下一般甚好,太子殿下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孩子气了。”刘公公将圣上眸中的困惑收入眼底,心中了然大半,笑着行礼道。 景元帝一怔,起初他听说自己家的宝贝疙瘩被宋家那姑娘呼来喝去,他只觉得头都跟着疼起来! 那可是自己的嫡子!是自己与迎儿的孩子,怎可…… 自从祝皇后宽慰他,他便也想开了些。宋家女虽然娇蛮些,但是家教相貌才学都是一等一的,这样的姑娘有几分脾气又如何? 如今更是刷新了他对自家儿子的印象,好啊,真是好啊!景元帝眯了眯眸子,在宫中对自己父皇这么冷淡,对那小姑娘却是掏心掏肺,没良心! 景元帝一拍大腿,自己的迎儿怎么生了这么个没良心的东西,有了夫人就忘了爹? 好好好,既然如此,婚约就给你拖上一拖!反正宋家姑娘及笄后半年之间他是别想了! 老虎不发威,真当他父皇是病猫啊! 宫门口的沈叙哪里知道自己已经得罪了自家父皇,他此刻若是有尾巴,怕是会兴奋的冲宋珈安直摇尾巴。 如今天色堪堪亮起来,寒风混着湿冷的冰碴直直刮到脸上来,宋珈安的鼻尖已经痛得通红,忍不住打了喷嚏。 沈叙见状忙慌了神,一把拽住宋珈安微凉的指尖,“围在宋家的御林军现在相比已经散了,我这里派人将你送回宋家去。” 宋珈安站在原地并未动弹,只呆呆的看向宫门中成堆的尸体,殷红的雪融化了大片的雪。 沈叙看不出小姑娘在想着什么时候,他低语道:“皎皎,这外头太冷了,再在外面待下去怕是会染上风寒的,听话,快上马车,我一会儿就去宋家寻你。” 宋珈安看着眼前一本正经的男人,居然没了先前那份轻挑,瞧着倒是值得信任。 “是。太子殿下,臣女已经好久未见母亲,这心里越发顾念,容臣女先行一步。”宋珈安向沈叙行礼道。 猛得想起什么来,宋珈安猛得抬起头来,紧张兮兮的望向眼前人那双勾人的桃花目。 “不知太子殿下,臣女兄长现在在何处?” 沈叙喉结一动,“宋少卿已经从溪平动身,目前伤处已经大愈,怕是今晚就会到京都了。”沈叙眼角勾着笑意,将宋珈安从地上扶起,“你先回府,我晚点去找你可好?” 沈叙撩人心弦的声音令宋珈安耳根一红,逃命般向马车处跑去。 “太子殿下,这次宋家承蒙你的照拂,日后宋珈必然为太子殿下鞍前马后,在所不辞。”说完逃命般抬腿而去。 可沈叙早就预料到眼前这个小姑娘的动作,一把将她抓住,见她还要跑,手一抖,轻“嘶”一声。 宋珈安听到沈叙的声音忙低下头去看沈叙擦破的手,果不其然在拉扯中伤口裂开又流了血。 “皎皎,我晚点去想你好不好?我会想你,这么多天,你与我寸步不离,日日在你身旁转悠来转悠去,如今回了京都,难不成你已经厌恶了我,连让我去看你都不答应?” 宋珈安手忙脚乱为沈叙拔除手腕上的血,听沈叙不着调的话很是心头一紧,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将手中的瓷瓶往沈叙手里一塞,头也不回道:“太子殿下想来,难不成臣女还能拦着?” 小姑娘话说的平静,可沈叙一低头便能看见小姑娘泛红的耳尖,沈叙眼中发狠,他喉间干燥起来,连同全身都燥热起来,恨不得伸手将心上人禁锢在怀里,张口含住她的耳尖,撕咬着,使得小姑娘身子发软,只能依靠自己才能勉强站直,最好卸了力气,只能任由自己摆布才好。 还不是时候,沈叙喉结一动,伸手将宋珈安披着的斗篷收紧,“回去吧,等着孤。” “好。” * “公子,你确定宋少卿会从这条路回京么?这也太偏僻了吧。”一身黑色布衣的小厮搓手剁脚,哈出热气来捂手。 阿润斗胆去瞧自家公子的脸色,却只看见一双含笑的眸子。 自家公子身姿英挺,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许是棱角太过凌厉,周身散发出一股浑然天成的孤傲冷峻来,可那抹冷冽此时却因为眸中难挡的笑意化为无有。 阿润挠挠头,自家主子怎么这副开屏的模样?前脚在宫中处理了庆王一党,听说宋少卿今日回京,即刻返回府上,忙将身上的盔甲褪去,换上了一身暗绛色劲装,将腰身收紧,显得人越发带有野性与英气。 江迁的目光落在远方,甚至吝啬于给阿润一分一毫,他勾唇道:“你在质疑我精心培养的暗卫?” 第196章 江迁苦苦单相思 阿润闻言如临大敌,谁不知道自家公子最是得意他那几个暗卫,武功高强不说,轻功也是了得,一般时候就是好吃好喝养着,谁来借自家公子就是不松口,没想到自家主子竟然派出来探查宋少卿的踪迹? 阿润挠挠鼻子,明明先前拍去护送宋少卿去溪平已经折了几个了,如今竟然是又派了不少!看来自家主子对于结交宋少卿真是势在必得啊! 想想也是,宋少卿这可以比肩皇子的家世,要才华有才华,要相貌有相貌,要武功有相貌,打眼一看,美得跟谁家大姑娘似的,自家公子上杆子结交也无可厚非。 天光已经大亮,阿润已经快要冻僵了,他瞥了眼泰然自若的公子,面露崇拜之色。 果然是自家公子!这身体,真是没谁了! “公子,前方出现了一辆马车,不知是不是……” 阿润话还未说话,便看见自家公子像一只离弦的箭一般飞了过去。 守在马车旁的正慎见有外人奔来,手握剑柄,做出迎战之态。 谁料手中的剑还未拔出,江迁便将手中令牌一甩,正慎一把接住,定睛一看,玉牌上刻着的“江”字行云流水。 “定远将军。”正慎行礼道。 马车中的宋知行听到声音,忙掀开帘子,却冷不丁的与外面的江迁四目相对。 江迁正巧也想将帘子掀开,谁知宋知行快他一步,那张魂牵梦绕的脸出现在自己眼前,江迁下意识抬手抚上。 看清眼前人,宋知行勾起唇角,却在冰冷的指尖触碰到自己的脸颊时,笑僵在脸上,素来清明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迷茫来。 宋知行眼下的迷惑看得江迁回过神来忙将手抽回,他悻悻道:“宋大人,你脸上脏了。” 宋知行挑了挑眉,明显不信,可又想不到别的原因,想来也不是大事,便抛之脑后,朝江迁笑笑道:“江将军,你怎会在此处?” 江迁目光落在宋知行身上,一刻也不舍得离开,宋知行穿着白色寝衣,天蓝色的大袄披在身上,整个人没了朝堂上的凌厉,倒显得温润不少,他白得亮眼,比起身上的白色寝衣也是不遑多让。 江迁挠挠头憨笑道:“就是碰巧……” “什么碰巧,明明就等了整整两个时辰。”一旁的阿润撇撇嘴道。 江迁面色羞红,刚要出口斥责,却听到一声清润的笑声。 宋知行被主仆二人的话逗笑,一双凤眸勾起,眉眼间多出几分柔软缱绻来,江迁从未见过宋知行这副样子,一时呆呆的愣在原地,原本斥责阿润的话顷刻间抛之脑后。 不管在朝堂上,还是在大理寺,宋知行的嘴角总是挂着笑的,可江迁总觉得他笑得疏离,实在是不真实,看向旁人的目光不是带着讥讽就是带着那种圣人的悲悯,仿佛这世间没有能困住他的人,他本就是天之骄子,理应高高在上。 江迁只能远远给观望,起初是在朝堂上暗暗打量,然后便是大力追查犯人趁宋知行在大理寺值守之时亲自将犯人送到他手中。 一次两次尚可,但次数多了,江迁总觉得宋知行看出了什么,那双凤眸望向自己之时,总带着一丝不可言明的意味来。 自江迁知道宋太傅下狱,宋知行出逃,他的心便咯噔一下,转眼间便将手底下的人全部派出,誓要在心怀不轨的人之前将宋知行找到。 所幸,他做到了,他见到宋知行之时,他身穿黑色步衣,发冠也不甚利落,比他之前都要狼狈。 江迁心底抽痛,宋知行不该是这副模样,他应该像那天上的仙人一样,跟母亲故事中的仙女一样……总之不该是这副模样。 江迁二话没说俯身将宋知行扶到房中,怕泄露宋知行的行踪,他便没让下人准备宋知行身形的衣袍,将自己那套月牙白的纹金锦袍给宋知行换上,好好收拾了一边,总算能看上眼了些。 宋知行对江迁目地不明,便僵着身子任由他摆布,外袍被脱下,只露出寝衣之时他才眉头紧蹙,开口道:“江将军,宋某并未受伤,换衣之事便不劳烦江将军了。” 江迁先知后觉,觉得自己确实冒犯了宋知行,他受伤的垂着头,目光落在地上,不敢直视宋知行。 在平雁城之时,沈叙率军出征,敌军会专门向他射珠钗,因为太子殿下那张脸的太美了!美得近似为妖。 江迁控制不住自己,偷偷抬起眸子去看宋知行的脸,宋知行生的极好,他那大景第一美人的妹妹江迁也是有幸见过,与宋知行有七分相似,只是宋知行的凤眸更加冷冽,像是被冰雪覆盖的原野中射进一抹晨曦。 江迁不由得想,若是宋知行到了平雁城,怕是营帐中也是要被射珠钗的。 “江将军。”宋知行唤道。 他倚在马车的软榻上,白色的寝衣贴在身上,交叠处之上露出白皙的脖颈。 他轻笑一声,“江将军为何要在此等宋某?” 江迁一噎,一时不知如何去说,总不能说想见你吧? “是我的人将你丢在了乌枝,我总要来看看的。”江迁断断续续道。 他抬眸去看宋知行,见他闻言没有异样,才松了口气,自以为骗过了宋知行。 宋知行觉得不对劲,却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他这十几年也未遇到过这种…… 不对!他遇到过! 宋知行看向江迁那双湿漉漉的眼睛,他的头不免的疼起来,大景民风开放,好男风也不算罕见,京都中还开了不少南风馆。 宋知行自小生得好,又出身姜水宋氏,书香门第,不免有人算计上他,但是自从他踏足官场,玉面阎王的威名传开,对他动心思的人便尽数收敛,他便也忘了这茬。 如今冷不丁出来个江迁,宋知行只觉得胸口的伤口又疼起来! 第197章 男人有什么好喜欢的 宋知行眉头轻蹙,只感觉胸口箭伤处发烫,紧接着一口热血猝不及防吐了出来。 “宋大人!” 江迁忙上前去扶住宋知行,手却在接触宋知行时被他躲过。他抓空的手落在半空,见宋知见脸色难看并未多想,喊着吩咐阿润递来手帕。 不顾宋知行的抗拒,拿着帕子去擦拭宋知行嘴角与寝衣上的血。 “不是说已经大好了么?怎么还会吐血?”江迁扭头看向一样脸色凝重的正慎,面露担心道。 正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低垂的眉眼里尽是自责,“江将军赎罪,可能是这路上太过颠簸,是卑职粗心大意,这才致使宋大人病重。” 他跪着,将头重重抵在地上,根本不敢抬头去瞧宋知行和车里那大片刺眼的血迹,沈叙临走前对他全是叮嘱万分,定要使得宋知行身子无碍,没想到还是出了这样的事! 宋知行强压住喉咙中的痒意,哑声道:“快起来,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这一路上尽心尽力,本应是你有恩于我。” “卑职不敢。”正慎忙道。 宋知行叹了口气,眸中闪过一丝碎芒,唇角的笑意蔓延开来,“有什么不敢的,正慎,去给我取件寝衣可好?” “是。”正慎扶着车辙站起,担忧的看向宋知行,却在接触到他目光之时忙低下头,装作若无其事地拍拍膝盖上的落雪,朝后车走去。 江迁方才关心则乱,反应过来之时自己已经上了马车,车里不甚宽敞,自己日夜思念却不敢接近的人在侧,江迁将手中沾血的帕子攥得生紧,坐立难安。 宋知行方才看出江迁心意,急火攻心,如今冷静下来,看着江迁懵懂无所适从的模样,心头的火也消了大半。 话说在京都之时也是江迁救了自己,宋知行摆摆手让江迁坐下,将茶盏推至江迁手边,“江将军在雪中站了许久,喝杯热茶吧。” 江迁规规矩矩地坐下,手端正地放在膝上,看上去受制得很,盯着宋知行推过来的热茶,心上一动,哆嗦着手拿起茶盏,小口小口品着。 看上去倒不像个武将,宋知行坐起侧倚在榻上,目光紧紧在他身上流连。 江迁被宋知行盯的寒毛都要竖起来了,他讲手中的茶盏放下,小心翼翼回望宋知行,挠挠头干笑道:“好茶。” 宋知行见江迁这副拘谨的模样,只觉得他不同些,年少之时对他动了心思的人,无不大胆无耻,宋卓动用宋家势力才勉强将那帮人的心思歇下,所以在宋知行猜出江迁对自己有同样心思之时,他恼怒他想扯住江迁的衣领问他怎么敢! 有贼心没贼胆? 宋知行挑了挑眉,语气也温和了不少,“这是乌枝的茶,途经乌枝之时便采买了些,江将军若喜欢,便拿去些。” 宋夫人当年便是乌枝钟氏的嫡出大小姐,乌枝的茶天下一绝,江迁深深看了宋知行一眼,目光逐渐变得灼热。像宋知行这样的人,想必也是从小泡在茶里长大的,他的身上总带着一股淡淡的茶香。 他是个粗人,分不清是什么茶,只得在背地里偷偷问那些与宋知行关系不错的大臣们,终于在钟小公爷的嘴里说出宋知行身上的味道叫“月光白”。 月光白。 江迁听说这三个字眼睛都亮了,若是身后有尾巴怕是会摇得不停。 这也太相衬了! 江迁脑袋一热,“月光白,宋大人可否赠与江某些?” 宋知行品茶的手一顿,他敛下眼眸,眸子里笼罩一层暗色,“江大人,月光白闻着清香纯和,入口却甚是苦涩,怕是与江将军不相衬,不若待宋某回府后,寻些入口清甜绵的茶,赠与江将军可好?” 江迁哪里能听出宋知行的话中有话,只为没有要到与宋知行身上气息一致的月光白,但是他转念一想! 宋知行要亲自挑选茶!还要给他送过去! 江迁眼睛一亮,望向宋知行的目光像是得到主人宠幸的小兽。 宋知行话毕便仔细打量江迁的反应,谁知道江迁油盐不进,拿出一副发情的模样来。 宋知行摸不到头脑,他又在心里将自己所说的话斟酌一遍,并未发现什么不妥,来自对面江迁炙热的目光,有些招架不住。 江氏是世代武将之家,江迁作为这代江家最瞩目的嫡子,他十六七之时便血战沙场,一双眸子锐利如隼,凛然森寒,一个蹙眉,一个勾唇,凌厉杀气便盖过俊丽眉眼,令人无端想要退避三舍。 “宋大人。”车外的正慎手中拿着放在炉火旁烤热的寝衣,勾起指节敲了敲车窗。 “宋大人,卑职将衣服取来了。” 宋知行闻言忙将视线从江迁身上移开,温声道:“送进来吧。” “是。” 雪地的光格外亮眼些,轿帘一掀,寒光直直打在宋知行侧脸的轮廓上,睫毛的影子落在眼下,宋知行抬手去挡,身披的斗篷落在塌上,显得他格外神性些。 没错,是神性,这是江迁绞尽脑汁想出来的词。 宋知行抬手接过寝衣,扭头看向江迁,又一次撞进江迁炙热的目光中。 宋知行轻咳几声,江迁以为宋知行伤又加重,吓得站起身朝宋知行扑来,轻拍宋知行的后背,声音颤抖道:“不舒服?哪里不舒服?可是伤口还疼?” 宋知行被江迁整个围住,见江迁没明白自己的意思,求助般看向正慎。 正慎行礼道:“江将军,宋大人要换衣,我等先行回避可好?” 江迁这才先知后觉明白宋知行的意思来,耳尖臊得发红,宋知行身上清香纯和的气味又让他忍不住摇尾巴。 他恋恋不舍从宋知行身边退下,便宋知行作揖道:“宋大人,江某先退下了。” “好。” 转眼间车内只剩下宋知行自己,他摩挲着温热的寝衣,心底莫名烦躁起来。 他在朝堂上如鱼得水,可面对这种事,他实在是没法子。 若是江迁是个胆大妄为之人,宋知行有无数个办法让江迁好看。 可他偏偏……是这副模样,宋知行解开寝衣,眼底一片浓郁的暗色。 也许是这江迁刚从平雁城回来,到了适婚之龄却没来得及相看各家小姐才至此,宋知行揣测着,他抬起手臂仔细端量着自己匀称修长的手指,宋知行自小就很少舞刀弄剑,他的手瘦削干净,白皙的皮肤下还能看清泛青的纹路。 宋知行的手是好看的,但也能看出这是个少年郎的手,有力而骨骼分明,他自以为跟自家妹妹那小小软软的手是没法比。 自己可是男人!男人又什么好喜欢的。 “宋大人。”正慎敲敲车窗,询问道:“可要继续赶路?” “当然。” 第198章 时时刻刻发情的江将军 路是继续赶了,可宋知行总觉得哪里别扭,江迁还跟在车外。 宋知行掀开车帘,便与一旁的江迁四目相对,这里离京都还需半日之程,江迁一身暗绛色束身锦衣,看得宋知行皱了皱眉,他叹口气道:“江将军,上来吧。”正值严冬,江迁与一旁裹成包子的正慎对比明显,江迁在京都之时帮过自己,如今到这荒郊野岭来,也是为了等自己。 宋知行说服自己,掀开帘子让江迁进去。 江迁不可置信地看向宋知行,一双湿淋淋的眼睛亮得吓人。 宋知行被他这狗看见肉的眼神吓得手一颤,有些后悔说出了的话。 可江迁却没有给他后悔的机会,腿一迈就上了马车。 车内的热气扑面而来,江迁自来熟地在宋知行对面坐下,睁着一双发亮的眼睛,身后仿佛长出了长尾巴,兴奋地甩来甩去。 若是应对朝堂上那群勾心斗角的朝臣,宋知行游刃有余,可…… 他将茶送至唇边轻抿一口,暗暗抬眸观察眼前的江迁。 宋知行叹了口气,父亲也没教过他怎么应对这种……天真烂漫却觊觎于他,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在发情的小将军。 宋知行将茶盏放下。 哎,难搞。 “宋大人,是江某的人技不如人,才使得宋大人遇难,是江某辜负了宋大人的信任。”江迁垂眸,得知自己的人在乌枝尽数被杀死,宋知行失踪,他心神不安,手不由地发抖! 他怕,他怕宋知行就这样死了!自己没等护着好自己心中的人!也怕他被恶人所擒,宋家树敌不少,宋知行若是落到他们手里,怕是不死也要扒层死。 那怎么行!江迁双目猩红,像宋知行那样如神仙一般的人物,怎么能受这样的苦? 他派人没日没夜地找,却还是毫无音讯,最后听说在溪平找到了宋知行的踪迹,当日他恨不得亲自赶到溪平,去见见那个让自己魂牵梦绕的人。 可却被父亲拦住了去路,父亲说这几日恐京都有变,让他在宫门寸步不离,哪也不许去。 他接连受了几日的煎熬,才从圣上口中听说宋知行在溪平养伤,已无大碍,并且已经动身返回京都。 他心中一暖,得知宋知行已经过了乌枝往京都赶路,他一刻也等不及了,天不亮便等在路上,想尽快看一看他现在到底如何?伤得重不重。 宋知行一笑道:“江将军为何这样想?宋某在京都众叛亲离,得江将军所救才得以活着,在乌枝遇袭时,江将军身边的人已经尽力,只是那帮江湖上的亡命之徒太过难缠,又怎能怪到江将军身上?” “江将军对宋某有恩,恩重不言谢,日后江将军若是有需要宋某的地方,江将军尽管吩咐,宋某定当义不容辞。”宋知行朝江迁作了一揖,眸子里满是坚定。 此次圣上与宋家做局,宋知行以身为棋,混淆棋局,如今平安回来,想必是仕途无量,江迁垂下头,宋知行与自己同样年岁,人家都已经做了大理寺卿,未来前途无量,而自己还是个定远将军,且大景朝重文轻武,自己何时才能赶上宋知行,才能帮到宋知行呢? 江迁偷偷露头,见宋知行还在看向自己,面露紧张道:“江某与宋大人是同僚,江某嫡妹得令妹照拂,宋大人不必与江某见外。” 宋知行勾起嘴角,垂眸擦拭着茶具,并未出声。 二人无言,心心念念了这么久的人就在眼前,江迁实在忍不住,时常偷看宋知行,每次都在宋知行快发现之时移开目光。 宋知行简直要被眼前这个什么都写在脸上的憨货逗笑,只得倚在榻上低着头整理着榻前的书卷。 江迁以为宋知行看书入了迷,便更加肆无忌惮的盯着眼神人,殊不知宋知行的后颈早就生了一层细汗。 “宋大人,前方有……”正慎的话还未说完便已经嘘声。 宋知行将手中书卷放下,“什么?” “哥哥!” 马车的帘子被猛得掀开,一团笨重的白团子急忙上了马车,一下子扑进宋知行怀里。 宋珈安自从听说宋知行今夜回来,便心急得不行,在京都外等了许久。 如今总算是见到了兄长,宋珈安从宋知行怀里探出头来,目光落在宋知行的伤口处,担心道:“兄长的伤可好了?” 宋知行搜了把自家妹妹毛茸茸的发顶,轻笑道:“当然,在溪平,医师他们都很用心,如今已经要好全了。” 宋珈安见宋知行唇色泛白,又是一阵心疼,忍不住在宋知行伤口处轻戳两下,见宋知行无甚反应,才松了口气。 “好了好了,还有人在,皎皎勿要闹了。”宋知行将宋珈安从怀里揪出来,随手丢在软塌旁。 宋珈安这才往对面望去,便看见江迁规规矩矩地坐在对面,腰挺得笔直,显得很受束缚。 “江将军?”宋珈安一时有点儿没敢认,江迁不是早上还在宫中处理叛臣么?怎么午后就跟哥哥呆在一起? “回宋大小姐,宋大人的伤与江某有关,江某心中过意不去,得知宋大人今日回京,便来看看。”江迁勾了勾唇,努力让自己显得和善,宋大人的妹妹可吓不得。 宋珈安觉得哪里不对,她扭头看向自家哥哥,可宋知行只是品着茶,并没有看自己一眼。 宋珈安无奈转过头对江迁笑笑,“哥哥与江将军之事我已经听说了,怎么能怪江将军呢,江将军救了哥哥,便是我们整个宋家的恩人。” “不敢不敢。”江迁摆手道。 宋珈安觉得眼前的江迁不对劲,她与江棠交好,自然是见过江棠这个自小崇拜的哥哥。 宋珈安第一次见江迁是在江家,整个人冷冰冰的,虽然长得俊美,可周身的气场太过凌厉,光是看着就想让人退避三舍。 宋珈安看了看自家兄长,又看了看一边的江迁,怎么这江迁在哥哥旁边,就像是变了个样子?像是被拔光了牙的狼,江将军好像很怕自家哥哥。 宋珈安给了宋知行一个眼神,好歹人家救了你,你对人家态度好些,冷着张脸,看把人家吓得! 宋知行:??? 第199章 也配跟我攀亲戚? 宋知行简直想高呼一声!想摇着宋珈安的肩膀给她摇醒! 宋知行恨铁不成钢地瞥了宋珈安一眼,你哪里看出他是被我吓的,明明是他在吓你哥哥好吧?你哥哥在马车上坐立难安,像是案板上的鱼,和被饿狼盯上的肉! 宋珈安看不出自家哥哥对自己的埋怨,只当他默认了,宋珈安转头看向江迁的目光中多了一丝同情。 这么大只的定远将军却被自家哥哥吓成了这副模样,真是的。 宋知行叹了口气,“父亲母亲近来如何?” 宋珈安一听这话头仰得挺高,满脸写着让你当初冒险,犯险的时候怎么不想着母亲了?怎么不想着父亲了?如今再关心,晚了! 宋知行看出自家妹妹的别扭,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温柔道:“哥此次犯险谋求的是宋家百年兴旺,以后定然不会如此,哥哥向皎皎保证,皎皎就将家里的情况告知哥哥,可好?” 江迁目瞪口呆!他的眼神一刻也不忍离开宋知行,这般耐着性子温柔哄人的宋知行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这冲击力!他喉间干燥起来,眼神发狠。 若是宋知行成婚,是否也会如此哄着那女子? 江迁心上一凉,他喜欢宋知行,他不聪明,用了好几日才使得自己想明白。 起初他只是想见到宋知行,想引起宋知行的注意,然后……就是想要触碰他,也想沾染他身上的味道。 江迁是家中唯一的嫡子,在他得知自己对宋知行有苟且之心时他恨不得到祠堂上跪上几天几夜。 别提他,宋知行是谁,那是姜水宋氏嫡出唯一的嫡子!若是真的…… 姜水宋氏嫡系血脉,怕是就断了。 这样的人,怎会接受自己的爱意? 江迁垂下头,脸色一沉尽是失落。 “父亲今日已经回府,他虽在牢中呆了几日,幸好圣上派人将父亲照顾得很好,身体上没什么大碍。倒是念叨你来着。” 宋知行勾了勾唇,接着问道:“那母亲呢?” 宋珈安冷哼一声,“母亲的日子当然不好过啦!一方面母亲忧思父亲与我们,另一方面二房与祖母那里也不消停,处处给母亲使绊子,冷嘲热讽要母亲交出掌家之权。” 闻言,宋知行眸色一凛,将手中的茶盏狠狠摔在桌上。“她们怎敢!”宋家被御林军团团围住,家中有难,她们不同心同力想办法就算了,还惦记母亲的掌家之权! 宋珈安轻拍宋知行的,轻声安慰道:“哥哥不必担心,有皎皎在,皎皎自然不会让她们好过。” 宋珈安回到宋府后,得知钟氏受得委屈后,拿着姜水剑就去了二房,将周氏与宋颜希的贴身丫鬟嬷嬷尽数打死。 周氏大吵着要宗亲与老太太做主,宋珈安任由她将人喊来,当着各位宗亲的面,手持家主令,要分家。 各位宗亲都是老狐狸,现在的形势还有哪个看不出来? 这宋卓与宋知行得了圣心,宋珈安又被赐婚给太子,嫡出一系如今是如是中天,若是分家各过各的,他们这些人只能顶着姜水宋氏的名声,却没有真的能撑事的人。 宗亲们嘴都要说烂了才阻挡了宋珈安想要分家的心思,可她铁了心要为钟氏做主。 诸位宗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便狠下心提议说二房不敬家母,不服管教,已经触犯了家规,就将逐出府去。 此提议一出,众人纷纷附议。 推出去一个,可比分家好多了,再说他们也不是没劝过周氏悠着点,现在嫡系还没倒下,就欺负到人家家里去了,可周氏受了钟氏那么多年的“压迫”,哪里忍得住,结果惹祸上身,谁也怪不得。 宋珈安见目的达到,手持家主令,拿出家谱将二房众人从家谱中划去,丝毫不拖泥带水,然后命令下人赶紧收拾,将二房的东西尽数丢到府外,任何一点儿宋家的东西都没让他们带走。 宋老太太面色铁青,可宋珈安家主令在手,她实在不能反对。 本想有意无意提点宋珈安两句,不要做得太绝,可谁知宋珈安在她耳边道:“祖母,如今孙女用家主令用得非常顺手,若是祖母再多说一句,孙女就将你当初的风流韵事拿出来谈谈,没准你就要跟二叔二婶他们一起走了。还有并非是孙女不留情面,父亲身在牢中,兄长身处危机之中,我又前往千里去溪平处理宋谨,为的都是宋家,可你们却丝毫不为宋家着想,还一心排挤母亲?你们才是真正的不留情面!” 宋老太太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一个急火攻心直接倒了下去,现在还没有醒过来。 二房临走之时,周氏面目狰狞,对宋珈安破口大骂。 宋珈安冷笑一声,俯身勾起周氏下巴,一巴掌就甩了上去。 周氏不可置信地捂住脸,恨不得上去与宋珈安撕扯。“你!你个贱人!你打我?你还有没有长幼尊卑!我是你长辈!” 下人们立马拦住周氏,小厮们上前将周氏压在地上。 宋珈安照着她的手就狠狠猜了上去,“长辈?你算谁的长辈?你现在已经不是宋家的人了,我是姜水宋氏嫡女,父亲是当朝太傅,母亲亦出身四大世族,你哪来的东西?也敢跟我攀亲戚?” “对朝廷重臣之女不敬,来人啊!”宋珈安重重地碾着她的手,厉声吩咐道。 “小姐。” “掌嘴。”宋珈安眼底划过一丝厉色,“给我重重地打,打到她求饶为止。” 周氏哪里经历过这个,早就吓得六神无主,泪大滴大滴地流出来,“皎皎,二婶错了……” “错了?”宋珈安冷笑一声,“我,父亲,还有兄长,最担心的莫过于母亲,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爬到母亲头上?也敢将母亲气病?” “给我狠狠地打,打晕了丢出府去。” “是,小姐。” 钟氏停在角落,将宋珈安的话尽数收进耳朵。 “夫人,可要上去劝一劝大小姐?”刘嬷嬷问道。 钟氏瞥了她一眼,冷冷道:“为何要劝?皎皎这是在为现在做主,我若是在此刻拎不清,怕是会被有心人离间我们之间的母女之情。” “是,奴婢见识短浅了,只是奴婢想着大小姐如今尚未及笄,若是传出……怕对大小姐名声有碍。”刘嬷嬷忙低下头,不敢再看钟氏脸色。 “以皎皎这个出身,若是太过心软,怕是会被人算计得连骨头都不剩,再说,人心底都有一杆秤,这些天宋家是谁在掌权,大家再清楚不过,二房被逐出宋家,便是罪有应得罢了。” 第200章 太子及冠礼 刘嬷嬷心下一震,似是想张口问些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干笑两声:“夫人,往后就都是好日子了。” 闻言钟氏的脸色放松了不少,呆呆地望向前方,“知行想必也快回来了。” “大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奴婢听说啊,在乌枝之时那情况如此凶险,大公子都能安然无恙,是家里之福啊。”刘嬷嬷看出钟氏心情大好,暗自松了口气。 “是太子殿下对宋家有恩。” * 宋珈安与宋知行在马车里大眼瞪小眼,无他,江迁在马车上昂然端坐,凛然森寒,看得宋家兄妹脚下生风。 宋珈安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她看向江迁干笑两声:“江将军如今事务在身,竟还能抽出身来迎接哥哥,真是……” 江迁挠挠头,装作不经意地抬眼瞥了宋知行一眼,明明是一个少年将军,此刻满眼无知而无畏,如今笑出一口白牙,“江某对宋大人是十分倾慕的。” 倾慕? 宋珈安眨巴着眼睛,只以为是江迁用词不当,并未深想。 倒是宋知行手一抖,手中的茶险些掀翻,胸口闷闷的,感觉又疼起来。 江迁的目光火热,那点子羞涩与少年的眸色相融格外亮眼,亮得动人心魄。 宋知行一个抿唇一个蹙眉,都使得江迁心猿意马,意动难平。 宋知行被眼前之人盯得心里发毛,只得一个劲地喝茶。 宋珈安歪着脑袋看向宋知行,“哥哥,你很渴么?” 宋知行颇为无语地瞥了自家妹妹一眼,无奈道:“闭嘴。” 宋珈安不服气地轻哼一声,但却不敢多少什么,宋知行一瞪她,她就感觉自己好像被抓住了命脉。 “如今事事安定,倒是可以好好过个上元了。”宋珈安手杵在下巴上,嘟嘟囔囔道。 宋珈安面上不显示,其实心里早就怦怦直跳。 无他。 大景太子的生辰,就在上元,再过两日,整个大景都会欢庆他们的太子及冠。 宋珈安眸色黑沉沉的,带着些许旁人看不懂的情绪。 前世的沈叙及冠礼之时,她已经被沈治与林苏荷算计得身败名裂,上元宫宴,宋老太太勒令不准宋珈安出门去。 上元那夜下了很大的雪,除了丫鬟小厮,进宫的进宫,逛会的逛会,只有她与白翠缩在琼华院,听着外面不属于自己的热闹。 后来听宋颜希在她面前炫耀,说沈叙如何如何的俊逸无双,宫宴如何如何的隆重辉煌。 此刻宋珈安也能想到,及冠礼上的沈叙,景元帝耗尽毕生心力养出来的储君,自然是意气风发,无人能敌。 可这样光芒万丈的沈叙,却在二十五岁的时候,国破家亡,战败容毁。 而这所有的一切……宋珈安攥着的手紧了紧,眸色在不甚明亮的马车里愈显深沉。 都跟她脱不了关系。 宋珈安隐藏的再好,都瞒不过一旁的宋知行,宋珈安那点儿小心思,跟在他身后长大的妹妹,说句不好听的,宋珈安一个眼神过来,他都知道这不省心的又得罪谁需要他来撑腰了。 他只觉得自家妹妹跟从前相差甚大,能使得宋珈安露出这副表情的,宋知行用手想都明白,肯定跟太子沈叙有关,可自家妹妹受伤的模样他竟然看不透。 宋珈安现在看谁,眼前都像是蒙了一层雾,像是透过眼前之人,看向一位久别重逢的故人,宋知行想起上次宋珈安高热之时,缩在自己怀里问,若是她害死了自己,害了宋家会如何。 初听这话,宋知行只觉得好笑,宋家在大景根深蒂固,哪里是她一个小姑娘犯错能就能扳倒的? 宋知行刚想搪塞过去让自家妹妹不要多想,可怀里的宋珈安吓得发抖,颤抖的手紧紧攥住自己的衣领,生怕自己离开,宋知行只当是宋珈安做了噩梦,便耐心哄着,如今看来。 自己这个妹妹,怕是有很多事瞒着自己。 兄妹两个的思绪都已经回到京都了,只有江迁眸子清亮的盯着宋知行,恨不得摇尾巴。 上元,会有灯会。 江迁在心里搓搓手,也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把宋大人约出来逛灯会。 “宋大人,马上要入京都了,我们直接往宋府走么?”车外的正慎缩着脖子,哑声道。 宋知行看了看坐在对面,不知在想什么鬼点子的江迁,叹口气道:“先去江府。” 这车外面鹅毛大雪,定是不能将江迁丢在半路的,索性先给他送回府上。 宋知行的话猛地使江迁回过神来,他忙摆摆手道:“宋大人,江某身上还有差使,入京后便要下车了。不劳烦宋大人相送。”江迁看出宋知行想回宋家的急切,宋家与江家一个在东边,一个在西边,耽误下来,怕是宋知行回府之时天都要暗了。 不行不行。 江迁摇摇头,不能耽误宋大人回家。 京都太平不久,庆王身死,太后被软禁,怕是太后一党人心惶惶,此刻正是将他们一锅端的好时候,江迁斩杀反贼有功,现在有事在身也算正常,宋知行点点头,并未说什么。 “宋大人,入京都了。” “好。” 宋知行吩咐着使马车停下,江迁下意识抬头去看对面的男人,见宋知行神淡淡,他心冷大半。 “宋大人,宋小姐,江某告辞。”江迁作揖道。 “江将军告辞。”宋珈安勾唇浅笑道。 宋知行只笑笑,并未说什么。 宋家兄妹笑得如出一辙,见嘴角的幅度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江迁看着心情莫名明朗起来,轻轻掀开帘子跳下马车。 宋知行与宋珈安齐齐松了口气。 “哥哥,江将军是……”宋珈安眨巴着清亮的眸子,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家哥哥与江迁将军现在关系好成这幅样子? 哥哥是文臣,江迁是武将,如今朝中形势尚不明朗,哥哥就算是欣赏江迁这个人也会点到即止,不会与之交往太深。 “无事。”宋知行黑眸深沉,嗓音慵懒而低哑,他看着面前空了的茶杯,心里不明的烦躁,总不能告诉自家妹妹,有人,有男人,觊觎自己吧。 宋知行真真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吃了哑巴亏。 宋珈安明显不满自家哥哥这个回答,却又想不到别的解释。 “话说哥哥,你这次以身涉险母亲非常生气,她已经开始给你相看婚事了,说之后有夫人捆着你,你就不敢这般……”大逆不道了。 “胡闹,母亲为何不问问我想不想娶妻?”宋知行蹙眉道。 “母亲倒是想问你啊,这不是找不到你么。”宋珈安看出自家哥哥的抗拒,缩着脖子嘟囔道。 “再说母亲给你选的贵女们自是不差的,哥哥你也不能一直不娶啊。” “我……”宋知行还欲说什么,反被宋珈安打断。 宋珈安拍拍宋知行的肩膀,“哥哥你那六个同僚,已经四个结亲了,司家的小公子也已经有心上人了,你们这什么京都七子可就剩下你了。” 叛徒,那帮叛徒。 宋知行脸色一沉,没想到那六个全成了叛徒。 第201章 回府 宋知行从小便尽受瞻仰,难免有些太过热情,致使宋知行从小便对那些情情爱爱的不甚感兴趣,与之志同道合不想娶妻的几个公子就走到了一起,还差点在酒后拜了把子,说什么谁娶妻谁是狗。 宋知行只觉得头突突的疼。 这六个狗。 宋珈安倚着软塌,笑着询问道:“哥哥,你跟妹妹说说,小时候到底是哪家的千金将你吓哭了,让你断了娶妻的念头?” 宋知行闻言脸色一沉,瞥了宋珈安一眼,宋珈安被吓得连忙嘘声,觉得自己又被拿捏住命脉。 她不服地嘟囔道:“我是你亲妹妹,我就是问问,你生哪门子气,不说就不说,谁稀罕,等我回去问母亲,哼!” “不许回去问母亲!” “我就问!你不告诉我,还不让我问母亲?宋知行,你真过分。” 宋知行眸色一沉,清冷的五官自带一股冷冽的气场,他勾起指腹轻轻叩击着桌面,吓得宋珈安头皮都麻了。 宋珈安对宋知行的恐惧算是到了骨子里,他这个哥哥对她好到没话说,可血脉压制也不是盖的。 她扯开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秉承着宋家人能屈能伸的想法,她一把抱住宋知行的胳膊,铆足了劲往宋知行怀里蹭着。“哥哥,你自然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别生气嘛。哥哥你最好了,刚才皎皎口不择言,你别怪皎皎嘛。” 宋知行被怀里的白团子拱得几乎立不住身,他淡淡道:“那你还问母亲么?” 宋珈安忙摇头,“不问不问,皎皎也那么想知道。” 怎么可能,宋珈安怎么可能不想知道,自家哥哥这么在意这个,她怎么能错过呢? 宋知行看了一眼就知道宋珈安心里所想,只得纵容地叹口气,并未说些什么。 * “哥哥,到家了。”宋珈安从马车里探出脑袋来,见宋府的牌匾越来越近,忙摇摇一旁的宋知行。 马车还未停稳,府外嘈杂的声音便传到马车上,端坐的宋知行眼前一热。 宋珈安微微搀扶着宋知行,宋知行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可宋珈安跟在身后还是不放心,怕自家哥哥摔倒伤口裂开。 掀开帘子,宋知行从轿中出来,见到瘦了一圈,脸色苍白的儿子,钟氏原本冷着的脸再也控制不住,端庄了半辈子的宋夫人忙跑上前去将自家的一双儿女搂进怀里。 “知行,知行……” 泪顺着钟氏的眸子流下,止也止不住。 “母亲。”宋知行抬手将钟氏拢进怀里,一向冷情的大理寺卿宋大人也带上了哭腔。 钟氏本想着宋知行回来就好生教导他!好生惩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儿子,可宋知行的这句“母亲”彻底叫软了钟氏的心,使得她再也狠不下心来。 各位宗亲早就在府等待多时了,来迎接这个倾尽宋家养出来的,为了圣上设局甘作棋子险些丧命的继承人。 年长的宗亲看了看宋知行,又看了看宋珈安,一个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妃,一个年少有为前途无量。 看来姜水宋氏会在这一代,繁荣到顶峰,怕是现在的宋卓都不及。 宋知行与宋卓对视一眼,宋卓只远远看着,可他颤抖的手,还是暴露了他心底的恐惧,他怎会不怕? 那是他唯一的嫡子,是他第一个孩子,当年宋卓继承宋家,在官场上连升三品,又得了这个嫡子,三喜临门。 这么多年宋卓位极人臣,可每当想起宋知行降生的那个晚上,在朝堂上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宋太傅还是心热。 他看似对宋珈安更为宠爱些,对宋知行冷淡些,宋知行年幼时被教书先生夸赞,满心怀喜地回去告知宋卓,却只得到四个字。“太骄太燥。” 宋卓望着眼前即将及冠的嫡子,勾唇笑笑,在牢中之时,他便猜到宋知行此时的处境,心总是安定不下,二十年时光在他心上翻过,他才真的意识到,他对他嫡子太过苛刻,他的嫡子才堪堪二十,已经身居四品,比起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牢中,宋太傅日日夜夜为宋知行祈福,日日夜夜的悔恨,担忧,却在看见宋知行的一刻吐不出半个字。 钟氏拉着宋知行来到宋卓面前,宋知行看着短短十日,鬓角泛白的父亲一把将宋卓与钟氏揽进怀里。 “父亲。” 宋卓看着比自己高大的儿子,欣慰地叹口气道:“回来就好。” “好了,外面风大,快回府上。”钟氏抹了把脸上的泪,拉过自己的一双儿女往府中走去。 “各位宗亲,如今知行已经平安回来,我们进去在议可好?”钟氏柔声道。 “好好好……” “好。” 各位宗亲如梦初醒,纷纷笑着往府中走去。 宋老太太卧床不起,家宴上大家也是各有心思,宴后宋知行与宋卓进了书房,而宋珈安一个劲儿地缠着钟氏,要今晚与钟氏一起睡。 看着乖巧的女儿,钟氏还有什么不愿意的? 母女二人穿着寝衣躺在榻上,宋珈安将自己缩在钟氏怀里,闷闷地撒着娇。 母女二人不知在说什么小话。 第202章 宋家是后盾 “噗哈哈哈哈哈,真的么母亲,当初哥哥是……”宋珈安缩在钟氏怀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母亲你没骗我?”宋珈安笑得脸色涨红,从钟氏怀里探出头来,脸上带着未消的红晕。 钟氏笑着将宋珈安团吧团吧塞进怀里。 “母亲骗你做什么,知行从小到大最不让人提的就是这件事。”钟氏笑眯了眼睛,揉了揉宋珈安凌乱的发顶,笑道:“你嘴要严实些,可不要取笑到你哥哥面前。” 宋珈安点头如捣蒜,“放心吧母亲,皎皎不会的。” 宋珈安缩在被褥里,笑个不停,谁能想到,那个让自家哥哥没了娶亲念头的,竟然不是个娇小姐,而是个被装扮成女娇娇的小公子,还亲了自家哥哥! 宋知行五岁那年,在别的孩子都在苦闹的时候,他就已经背着手,学着宋卓的模样冷着脸,成为了一个小大人。 那日下学堂后,宋知行缩在马车里,却远远看见府外桃树上挂了粉白团子。 宋知行忙让自家小厮将树上的小娃娃接下来。 小娃娃从树上被救下来后,不哭也不闹,这使得宋知行很有好感,同龄的贵女们,在这个年纪,怕是早就被吓哭了。 宋知行板着脸从马车上下来,转着圈打量眼前的小姑娘,见小姑娘脸上灰扑扑的,似是要抹泪,宋知行手忙脚乱,拿起帕子捧起小姑娘的脸就是一顿擦。 宋知行睁大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小姑娘,只觉得那双眼睛甚是好看,似乎比母亲的眼睛还要好看些,宋知行点点头,安抚使得拍拍小姑娘的头,虽然长的不白净,但是这双眼睛确是出彩的! 宋知行拍拍手,宋知行很是喜欢。 可小姑娘似乎刚刚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宋知行望着眼前团子哭的通红的眼睛,捧起小姑娘的脸就亲了上去。 “别哭了,父亲说过了五岁就是大人了,哭鼻子羞羞哦。”宋知行第一次主动亲女孩子,羞得耳尖都要红透了。 “虽然是你女孩子,也要坚强些哦。”宋知行拍拍团子的肩膀,挺直胸膛宽慰道。 小团子欲言又止,瘪瘪嘴嘟囔道:“我不是女孩子。” 宋知行眨巴眼睛,他不信,这粉衣裙,这发鬓,你说你不是女孩子? 小团子见宋知行不信,哭的更急了,“是母亲,母亲想要妹妹,就将我……我没脸见人啦。” 宋知行看着小团子水灵灵的大眼睛,还是不信,他安慰的拍拍小团子的肩膀,柔声道:“就算是你女孩子我也愿意跟你做朋友,你不要骗我,父亲说,说谎会长长鼻子。” 宋知行安慰得自己都要感动了,可谁知眼前的小团子红着眼,一把打下宋知行的手,二话不说就要脱衣服。 “我说了我不是女孩子,不信,不信你看!”白团子愤愤不平的撕扯着身上的粉色衣裙,小孩子手劲不大 ,扯不动又坐在地上哭起来。 宋知行见她坐在地上哭的可怜,便想着上前将小团子扶起来,谁知却一把被小姑娘推到在地,压在身下。 宋知行脸色憋得通红,费劲巴力也没有挣脱,宋知行一个宋家嫡子,被跟自己一般年岁的小姑娘压在身下动弹不得,他羞愤至极,却也迷惘为何小姑娘能有这样的力气? “我说了我不是女孩子,你摸啊!你快摸。”小团子抓住宋知行的手往下寻,吓得宋知行身子一降,连反抗都忘了。 宋府的小厮们吓的半死,方才还亲近友善的二人眨眼间就厮打在一起!而且自家公子还是被压在身下的!宋知行如今可谓是宋家的小金疙瘩,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怕是搭上他们几个的命就是不够培的。 小厮们将二人分开,宋知行脸色惨白,只觉得手上酥酥麻麻的,冷着眼瞪了小骗子一眼,同手同脚的上了马车,徒留小骗子一人灰头土脸的坐在地上。 小宋知行在马车上欲哭无泪,他认错了人,还觉得人家好看亲了人家,结果!结果! 他绝望的倚在马车上,又猛得想起什么来,虽说是个小骗子,可年纪太小,若是遇到了坏人…… 宋知行叹了口气,掀开帘子吩咐小厮回去看看,打听打听是哪家的孩子,给送回府上。 可小厮回去时候,小骗子就已经被家人接走了。 …… 宋珈安坐起身来,看向倚在软塌上的钟氏,眼角的笑意还未落下,“那母亲,可打听到是谁家公子了?” 钟氏摇摇头,“随行的小厮回来向我们禀明了此事,我们虽觉得好笑,也觉得是个不错的缘分,便去打听过,希望做个朋友知己也是好的,毕竟你哥哥的性子你也知道,太过冷清,而那孩子听着又格外有趣些。” 钟氏一顿,“可是整个京都的数的上的人家都仔细打听了,就是找不到当年的孩童,如今,他也长到了知行的年岁了吧。” 宋珈安一把扑到钟氏怀里,目光清亮,笑着露出一口白牙来,“母亲不必惋惜,他与哥哥有缘分,来日还会相见的,只是我怕哥哥不愿见到他哈哈哈。” 钟氏娇嗤一声,掐起宋珈安的脸颊,放在手心揉搓些,“都是要嫁人的人了,怎么还是这般小孩子气?” “皎皎不想嫁人,母亲。”宋珈安嘴一撇,环住钟氏的脖颈撒娇道。 “说什么胡话,过两日太子殿下及冠,待你开春四月及笄后,怕是这桩亲事就要提上日程了。”钟氏揉揉宋珈安的头,漂亮的眸子暗了暗,只得无可奈何的叹口气。 “若是你嫁在平常人家,父亲母亲定会为你撑腰,只要宋家不倒,定然让你此生过的肆意,如今你到了帝王家,你父亲与我日夜忧心,好在太子殿下瞧着是个好的,格外看中你些,可帝王心,谁又能说的明白呢。” “皎皎,日后入了宫,在后宫中我们谁也不需附和,不需谄媚,这是宋家给你的底气,保护好自己,你是母亲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母亲本来想为你铺上一条这世上最好的路,如今皇命不可违,我们既来之,则安之,记住,宋家永远在你身后。” 宋珈安缩在钟氏怀里,清亮的眸子里积满了泪,正顺着脸颊往下淌着。 她不敢想,自己前世铁了心要嫁给沈治之时,又多伤父亲母亲的心! 宋珈安抬手擦去脸上的泪,挤出笑来,“母亲,幸亏有你们。” 幸亏有你们在,她才可以肆无忌惮的做想做的事,不管是最初与景圣楼合作,还是辅佐沈叙。 她都没有一丝犹豫,她明白,自己身后有宋家,有父亲母亲,有兄长。 宋家就是她永远矗立的后盾。 第203章 江迁没脑子 自从太后与庆王伏诛后,江迁剩余乱党的名单递交给景元帝,大景朝堂上就安定不少。 太后犯上作乱,其罪可诛九族,可崔家已倒,愣是再找不出一个男丁来,景元帝怜惜崔家功绩,保全了崔家女眷的性命,可变卖为奴,怕是同样生不如死。 太后则被关押在古寺中了却一生,宣读圣旨的第二日太后便被发现身死牢中,不知是谁所为。 太后党派贬的贬,杀的杀,朝堂上倒是换了不少年轻的臣子上来。 沈湛提着刀去找沈治算账之时,三皇子府中哪里还有沈治的影子。 沈叙与沈湛难得达成统一,将沈治勾结西陌之事在景元帝面前全盘托出,景元帝大怒,派兵在整个京都搜寻沈治的影子,却依旧一无所获。 户部侍郎一职位空下一直未定,可景元帝在朝堂上当众提点了宋知行几句,朝堂上都是狐狸,心里都跟明镜一般,这户部侍郎的官位怕是要落在宋知行身上了。 户部侍郎与大理寺卿同为四品,户部侍郎有钱,大理寺卿有权,看似哪个都是好差事。 可差就差在户部尚书是容英衡,圣上设局之时,容英衡蠢蠢欲动,圣上也不是个傻的,不出五年,这容家必会遭殃,倒时候户部尚书的位置便空了出来,宋知行怕是就会从户部侍郎一举升为户部尚书。 未到而立的尚书! 在朝中浮浮沉沉半生,才得了个三品官的文臣们牙都要咬碎了! 这宋家已经出了个太傅,难不成还要再出个尚书? 这宋家当真是鸡犬升天不成? 与宋卓交好的臣子倒是心中欢喜,家中有女儿的,就更是欢喜了。 这宋知行来年就要及冠了,婚事却迟迟没有定下来,这样的青年才俊,身在高位,身后又站着姜水宋氏与乌枝钟氏两大世族,确实真的能攀上这门亲事! 江迁目光火热,望着各位大人盯着宋知行,那如同盯猎物的眼神,他攥紧拳头,脸色阴沉。 宋知行身为宋家下任家主,怎么可能不娶妻?他定会娶一个如他一般书香门第的贵女…… 江迁直愣愣的现在朝中,直到退朝才回过神来。 “今夜有上元灯会,张大人这是急着回去寻夫人呢!” 在兵部的刘大人笑着取笑同在兵部的张大人,无他,整个朝堂谁人不知张大人是个耙耳朵,娘子说东不敢忘西。 张大人涨红了脸,摆手驱赶道:“去去去!闪一边去,老子要回家陪老婆了,你们这些没家室的赶紧闪开。” “呦呦呦……” 江迁闻言耳朵一竖,上元灯会!何不将宋大人约出来! 许是江迁的目光太多灼热,宋知行后背出了一层细汗,他用手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只得转头瞥了江迁一眼,示意他收敛一些。 可江迁哪里能看懂这些?他冷不丁的与宋知行对视上,惊喜的身后的尾巴摇个不停。 他看我了!他是故意转头看我的,之前从来都没有这种情况,难不成他也喜欢我? 他也有可能钟意我? 江迁攥紧了手,心跳个不停,逛灯会!没错!一定要拉着宋大人逛灯会! 一旁的江老将军见自家儿子愣在一边对着空气傻笑,就莫名不爽,想起前几日他将宋知行藏在自己院中就怒上心头!宋家是个什么做派他当然清楚,就算是整个朝堂受贿了,宋家都不可能有问题,眼前这个逆子救了宋家嫡子却不信任自己,一句话也没有向自己透露,难不成自己在这个逆子眼中就是黑白不分的奸臣?专门祸害忠良? 江老将军越想越气,直接抬手一巴掌拎在江迁后脑,“快回府!还傻愣着做什么!” 江迁天不怕地不怕,倒是对他这个父亲倒是怕到了极点,他揉揉被打疼的头,低眉顺眼的跟在江老将军身后,身后的尾巴似乎都低垂在地上。 江迁敢怒不敢言的模样落在宋知行眼中,他不可控制的笑出声来,没想到江迁这个周身都充满少年锐气的人,竟然还有这样一面。 江迁听到身后传来宋知行的笑声,眸子蓦的抬了起来,眼中闪烁着满足的光亮来。 他忙转过头,将宋知行还未收起的笑意尽收眼底。 太漂亮了!太耀眼了! 江迁大步跑到江老将军面前,眸子清亮,傻笑着将头伸到江老将军面前,“父亲,你再打我几下,快!”有人爱看!! 江老将军瞪圆了眼睛,看向江迁的目光复杂起来,难不成真是刚才下手太重,给自家儿子打傻了。 “父亲,你愣着做什么!快打啊!”江迁将头伸得更紧些,忍不住催促道,快啊,平时不是挺喜欢打自己的么?现在怎么迟迟不动手?宋大人还等着看呢。 江老将军被江迁气得脸红脖子粗,直接抬腿给了江迁一脚,“打什么打!快给我回府,丢人现眼的玩意!” 江迁对江老将军踹了个踉跄,顾不上疼痛,扭头看向宋知行。 少年将军肆意张扬,笑的开怀,露出一口白牙来,炙热的瞧着自己,宋知行心底莫名发烫起来。 他轻笑一声,“没脑子。” 江迁被江老将军拽着,两步三回头的往江府走去。 宋知行竟愣在原地,直到肩膀处搭上一只手臂才回过神来。 第204章 是狐狸是猫 “行儿?”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宋知行回过身来,朝宋卓行礼道:“父亲。” 宋卓远远便看见江家那个小子朝自家儿子笑得那叫一个灿烂,他心生疑虑,自家儿子什么时候跟江家嫡子走得这么近了,以至于在宋家落难之时,众叛亲离,却有江家嫡子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伸出援手。 跟自家儿子走的近的无非就是些文臣之后,江家倒是第一个。 宋卓拍拍宋知行的肩头,面露疑虑道:“行儿什么时候跟江小将军如此熟稔?” 宋知行闻言脸色变了又变,小时候有男人觊觎他,那时候他年纪尚小,回去告诉父亲也无可厚非,如今还有几月就要及冠了,难不成还要因为这事哭着闹着要父亲做主? 不成不成。 宋知行敛下眼帘,轻笑一声,“先前在大理寺办案之时相识,觉得品行相投,便与之交好。” 宋卓并未说什么,如今朝中的文臣与武将关系越发奇妙,没准哪天在朝堂上一个不合就大打出手,自家儿子此时若是与江家嫡子走的太近,怕是会成为活靶子。 宋卓深深看了宋知行一眼,自己这个儿子从小到大都没让自己操过一点儿心,如今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打算,他这个做父亲的更是不能加以阻拦。 再说江家光明磊落,若不是朝堂上分崩离析,宋卓对江家当真是挑不出一个错处。 “你有自己的打算就好,江小将军的为人为父瞧着不错,为父不会过多干预。”宋卓道。 宋知行眼底划过一抹暗色,朝宋卓作揖道:“儿子明白,多谢父亲指教。” 还未走远的江家人看着那对一个比一个耀眼的宋家父子,江老将军看了看芝兰玉树的宋知行,这一身的贵气,一瞧便是世家大族才能养出来的公子,真是越看越喜欢。 江老将军瞥了眼扒着马车向再看的自家孩子,江家虽比不上宋家,可也不是小门小户,怎么自家孩子就跟人家的,差了十万八千里? 江迁瞪圆了眼睛向外看去,只觉得宋知行那腿!那腰! 想着想着耳尖就红了一片,江老将军恨铁不成钢,直接一脚将江迁踹翻。 江迁从地上爬起,一脸困惑的看着将自己一脚踹下的父亲,吃痛的挠挠头,不服气的撇撇嘴,刚才让你打你不打,现在都上了马车了,宋大人都看不见了,你还踹我个什么劲。 江老将军见自己孩子没有反应,哪里能猜出他心里所想,只在心里暗暗后悔,是不是方才在外面那巴掌打的太重了,将这本来就不聪明的儿子直接一巴掌打傻了! “迁儿。”江老将军颤着声,揉搓着江迁的头,“你告诉爹,你是不是傻了?” 江迁一脸疑问的看向自家父亲,心里想的却是今晚用什么借口将宋知行约出来。 江老将军:不是我也没使劲啊!我儿子真傻了? * 东宫。 “主子。”正则看着已经发呆一刻的沈叙硬着头皮轻唤一声。 沈叙回过神来,看着外头的毛毛小雪,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 几天过去了,自己不去找那个小白眼狼,那个小白眼狼就不知来寻自己? 明日就是他…… 正则看出沈叙脸色阴沉,忙在旁干笑两声,“主子,今夜有灯会,主子可要与宋大小姐同去?”正则搓搓手等着沈叙的回答,如今宋珈安与沈叙已经有婚约在身,就算共同去逛灯会也不会被人议论不合礼。 况且自家主子这般魂不守舍的模样,大概率因为宋家小姐。 正则摇摇头,心里嗤笑一声,谁让自家主子死鸭子嘴硬呢。要是想念宋大小姐了,去寻她就好了,却在这儿坐着一动不动,难不成自家主子以为这样,意中人就会自己送上门来? 那不是痴心妄想么! 沈叙还未说什么,便被重云打断。 “主子,主子,宋大小姐来了。正在府外呢!”重云听说宋珈安到了东宫,硬是一刻也不敢耽误,三步并作两步向沈叙禀报,谁不知道自家主子这几天心不在焉,脸色阴沉,满脸都写着“快让宋珈安来哄我”。可宋大小姐在宋家过的肆意极了,怕是一时半会儿还想不起自家主子,这可是给东宫里的人都急坏了! 如今宋大小姐总算是在百忙之中想起自家主子了,可不能耽搁了! 不知沈叙眸色一亮,一旁的正则同样忍不住一噎,这意中人竟然真的能自己送上门来? 重云气喘吁吁还未说完,殿中就已经没了沈叙的身影。 沈叙快步来到府外,见宋珈安披着一身绯色的斗篷,藏在袖口里的手攥着一个看不清样式的花灯,黄莹莹的灯光将灰蒙蒙的夜色点燃,远远看去,像极了画本里降临人间的仙人。 宋珈安哈着寒气,跺了跺脚,将手往袖口里缩了缩,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一个宽大的怀抱拢入怀里。 沈叙将头压在宋珈安脖颈处,小姑娘身上淡淡的馨香使得他安下心来。 “宋大小姐莫不是忘了孤,怎么才过来?”沈叙哑声道。 宋珈安探出头来,看向沈叙的目光里满是震惊,“明明说好的,你是去寻我,这两日你迟迟不来,怎么就成了我的过错?” 沈叙将宋珈安牢牢禁锢在怀里,像只被主人弄丢后失而复得的小兽。 “这几日公务在身,实在是分身乏术,既然如此,宋大小姐为何不来寻孤?” 宋珈安简直被眼前这个无赖气得无话可说,她挥挥手中的花灯,低声哄道:“是臣女的错,那太子殿下可愿与臣女去逛灯会?让臣女赔罪?” 宋珈安含笑的眸子清澈透亮,她将手中的花灯递到沈叙眼前,沈叙才看清了这花灯的模样。 “是狐狸?” 花灯用竹节为骨,以红纸为皮糊在上面,做得软塌塌的,只能勉强撑起来,看出是个动物模样。 闻言宋珈安脸色一沉,攥着花灯的手也紧了几分。 沈叙暗道一声“不好。”小心翼翼的看了宋珈安一眼,讨好道:“难不成是猫?” 第205章 邀请 “什么狐狸!什么猫!这是老虎!老虎知道吗!” 沈叙被小姑娘跳脚的模样逗笑,一把将小姑娘拢进怀里,侧着头打量着身侧的花灯。 果然那四不像的头顶有个歪歪扭扭的“王”字,可已经塌下,不仔细辨认确实辨认不出。 “这是宋大小姐亲手做的?”沈叙勾起嘴角,看向宋珈安的目光里尽是柔和。 “你怎么知道?”宋珈安从沈叙怀里探出头来,瞪圆了那双杏眼。 沈叙揉揉小姑娘毛茸茸的发顶,“孤猜对了?”沈叙又深深看了宋珈安手中的花灯一眼,若这是买来的,怕是店家要赔得棺材板都不剩了。 宋珈安哪里知道沈叙的想法,一把将手中的花灯塞到沈叙手中,“给你。” 趴在门后面的重云,正则,正敛等人眼睁睁看着那丑花灯到了自家主子手里,而自家主子像是得了什么宝贝一般,珍重得很。 正则恨铁不成钢的猛敲了下身重云的头,“哎呀!这花灯这么丑!主子难不成真要拎着它出门?” 重云吃痛的揉了揉头,跳起来给了正则一个暴击,“你懂什么!这是宋大小姐亲手做的,自然是外面那些不能比的。” 正则不服的就要朝重云扑过来,正敛正慎熟练的一边拖住一个,小声劝道:“别打了,要是被主子发现,我们都没好果子吃,这是我们在京都过的第一个上元,难不成你们不想去逛灯会了不成?” 闻言,重云与正则双双嘘声,若是被自家主子发现,再罚抄个几十遍什么经书,怕是天都要亮了,哪还有灯会能逛? 之前正则他们犯错,沈叙总会罚他们对打训练,久而久之正则他们已经对那玩意儿免疫了,反倒是越打越来劲。 沈叙转念一想,武的不成那就来文的,什么兵书,兵法,一夜抄个几十遍,果然这帮皮猴子再也不敢挑事了,一个赛一个的乖巧。 话虽如此,可重云铁青着脸,明显不服,明明是正则先出手的,为何要忍气吞声? 重云刚要与正则理论两句,沈叙的目光落在他们四人身上,与面对宋珈安的柔和不用,此刻的沈叙冷冽得很,吓得四人脊梁一阵生寒,也不知是谁起头逃跑,四人瞬间消失在原地。 “怎么了?”宋珈安顺着沈叙的目光望去,眼前空空如也。 “没事。”沈叙笑道。 “那我们去逛灯会?” “好。” * 宋府。 “他还没走?”宋知行抬起头,眉头紧蹙道。 福之看出自家公子的不悦,低头道:“回公子,江将军还在府外等候,说……” “说什么?”宋知行端起眼前的茶盏,放到嘴边轻抿一口。 “说不见到公子你,就要在府外等上一夜。”福之缩着脖子道。 “放肆!”宋知行目光一凛,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摔在地上。 “公子息怒。” 宋知行平复心情,无奈的垂眸道:“去,将他带进院来。”今夜是上元,父亲母亲都在府中,若是让江迁在府外干等着,怕是瞒不住父亲母亲,到时候怕是会有很多麻烦。 “是,公子。”福之如得大赦,心里却觉得诧异极了,为何这江小将军对自家公子百般痴缠?像极了…… 像极了被气回娘家的娘子和来哄着回家的夫君。 此念头一出,福之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致使自己清醒一些,别想些做的没的,自家公子……和江小将军。 他们肯定是同僚之情,顶多再多加个兄弟情与救命之恩。 没错!一定是这样。 在府外等着的江迁看见福之出来,眸色一亮,冻僵的脸都要笑烂了。 “江大人,我家公子让你进去。” 江迁搓热了手,拍了拍肩头上的落雪,跟在福之身后。宋家女眷太多,江迁亦步亦趋的跟在福之后面,目光紧紧盯着地面,生怕一个不小心冲撞了那位小姐。 “江将军,我家公子就在里面。” “好好。”江迁理了理衣领,一刻也等不及踏进琼枝院,一眼就看见在树下品茶的宋知行。 梅花混着雪花飘落,正巧擦过宋知行的鼻尖,宋知行微微仰头,那得寸进尺的花瓣竟落在唇上。 宋知行就坐在那里,身后的灯火不及他万分盎然。 宋知行听到脚步声,却连头都未抬起,淡淡道:“今夜上元,不知江将军不在府中呆着,来宋某这里做什么。” 江迁一步一步便宋知行走近,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可心上人却不愿意看自己一眼。 江迁哑着嗓子,低垂的眉眼中说不出的苦涩。“宋大人不说要送江某茶叶的么?这几日宋大人都不理江某,难不成是宋大人反悔了?” 宋知行一顿,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提出送茶叶一事只是为了搪塞眼前人索要月光白,并未放在心上。 按理说宋知行是知恩图报之人,江迁救了他,若是江迁对他没有这份心思,他自然愿意与江迁交好,不是这般避他如洪水猛兽。 宋知行一笑,“江大人在上元前来,就是为了向宋某要茶叶不成?” 江迁低垂着头,“府中冷清,什么时候来要都是一样的。” 闻言宋知行说不出话来,他这才想起江府是没有女主人的,江老将军的夫人身子弱,在生下江迁嫡妹江棠之时就撒手人寰了,江老将军也因此颓唐了一阵子,因对已逝的夫人情真意切,便一直没有再娶。 江棠与城东周家已经定了亲,如今上元夜定是与周家儿郎一起,江老将军又思念亡妻,将自己锁在屋中,这江家,果真只剩下江迁一人无处可去。 想到此处宋知行的语气不免软了下来,“是宋某失言了。” 江迁忙摆摆手,挠头道:“江某习惯了,便不觉得有什么。” 江迁以为在安慰宋知行,可宋知行却在听到此话之后更为愧疚,自己家中圆满,没有尝过那种冷清的滋味,可江迁却已经习惯了。 宋知行看向江迁的目光划过一丝让人看不真切的情义来。 江迁见宋知行愿意抬眼瞧自己,身后的尾巴不由得又摇起来。 “宋大人,江某从小便在平雁城中长大,这是第一次赶上京都的灯会,宋大人可否陪江某去看看。” 第206章 意中人? 江迁垂着头,不敢抬眸与宋知行对视,只小心翼翼的站在一边,畏手畏的期待着宋知行的回答。 宋知行深深的看了江迁一眼,若此时他拒绝,倒是显得他太多没人情,还有最重要的,他有些期待江迁的反应。 宋知行站起身来,拍落身上的花瓣与飘雪,一边吩咐下人们收拾茶盏,一边转头看向江迁:“既然如此,那就动身吧,再晚些,怕是瞧不见这京都精妙绝伦的花灯了。” 宋知行唇角的笑意一直未散,江迁猛得抬起头,一双明亮的眼睛瞪得溜圆,似是不敢相信,整个人燥得发红。 “好好好,我们这就去。”江迁迫不及待朝宋知行走来,还未等宋知行有所反应,便一把拉出宋知行的袖口,朝府外走去。 宋知行试着挣扎几下,可江迁武将出身,力气大的吓人,更何况他现在亢奋极了,宋知行甚至会想,若是江迁身后长了尾巴,现在怕是会在背后摇得螺旋起飞。 宋府中来来往往的仆人见自家公子被一位少年将军般的人攥紧了手腕,皆神大变。 而自家公子神色淡淡,脸上并未出现被冒犯之色。 仆人们不跟过多掺和主子的事,尤其是如宋知行宋珈安这样的嫡系,纷纷低下头退至两边,将路让了出来。 江迁先知后觉,自己方才太过激动,竟然拽过宋知行就走! 拽过宋知行。 江迁捏了捏手中把握的手腕,他的手很大,像极了江家男儿的身量,一只手可以整个将宋知行的手腕圈住,还露出半个指节。 他心里跳得厉害,他本应放开宋知行,可又想着能握多久就握多久。毕竟一年只能有一个上元,以后这种时候,不知道要等上多久。 宋府大门就在眼前,宋知行停住,江迁转过身,面上带着不安,难不成宋大人要反悔?他不愿陪自己去看了? 江迁心中所想尽数写在脸上,逗得宋知行轻笑出声,“江将军,我们这样于礼不和,江将军可否放开宋某的手?” 听宋知行这么说,江迁只得装出一副如梦初醒的模样,虽心中惋惜,还是不得已放开宋知行的手腕。 宋知行收回手腕,不禁揉了揉,这江将军倒是有力气,只握了这么一会儿,宋知行白皙的腕上已经被握上红痕。 “走吧。”宋知行率先踏出府门,身后的江迁闻言耳朵都立了起来,面容凌厉的轮廓也盖不住此刻的欣喜。 “来了。”江迁理了理身上褶皱的衣袍,望着在飘雪里越来越缥缈的白衣,他的心头一阵火热,只烧上头,整个人都不清明起来。 宋宅南边就是灯会,一直绵延至京都玄黄门下,若是站在城墙上远远望去,便可以将整个京都的万家灯火尽收眼底。 两个大男人去逛灯会少见,尤其是像宋知行江迁这般来年及冠的少年郎,家中都会给安排婚事,此时正是讨未婚妻子喜欢的好日子,什么兄弟情,同僚情,哪里比得上香香软软的意中人。 大景的路四通八达,却不甚宽敞,大部分的路只够两辆马车并排穿过,此刻摊贩们将摊子统统摆在路边上,便显得格外拥挤了些。 宋知行一身白衣,昏黄的花灯光打在他的轮廓上,竟显得冷冽的眉眼温柔了几分,素来清冷的谪仙沾染了世俗。 两旁簪花的小姑娘纷纷看呆了眼,正欲上前将手中的簪花丢给宋知行,手停在半空,花还未离手,小姑娘们就歇了心思。 无它,谁能告诉他们。谪仙身旁的这位凶神恶煞的……嗯,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好凶! 江迁板着脸,吓退了那帮觊觎宋知行的少女们,心情又不甚明朗,宋知行总会娶妻的,日后他妻子在侧,子孙绕膝…… 可今日他就是自己一个人的,怎么能让别人觊觎? 江迁委屈的往宋知行身侧挪了挪,不动神色的将宋知行整个圈在自己的领地。 宋知行身上的月光白的香味萦绕在江迁鼻尖,混着飞雪的味道,江迁贪婪的想要拥有更多。 宋知行那里猜到江迁的心思,他正在摊位前打量着一支雕花簪,红色的绒花被金丝包裹其中,样式很是少见,宋知行只一眼便知会是自家妹妹喜欢的款式,便不再犹豫,直接付了钱将簪子拿到手。 江迁跟在宋知行身侧无辜的眨巴着眼睛,“宋大人买簪子做什么?” 宋知行将簪子收进袖口,勾唇道:“买簪子自然是送人的。” 江迁闻言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宋知行开年开春就要及冠了,如今明眼的都清楚宋知行仕途不可斗量,听说这几日宋家的门槛都要被说亲踏破了。难不成宋知行早就有了意中人? 这簪子是买给意中人的?跟他逛灯会却想着给别人带簪子? 到底是谁,才配得到宋知行的青睐? 宋知行心思玲珑,哪里会不知他心中所想,可他却不屑于解释,既然误会了,如此便好。 宋知行扭头不看江迁,眼底划过一片决绝。因为江迁母亲离世得早,从小又在平雁城风里来雨里去,自己脑袋一热便同意他的邀约,可江迁的心思他既看出来了,就不能当做无动于衷。 他是宋家嫡子,江迁是江家嫡子,宋知行不由得烦躁起来,根本不可能!他与江迁根本不可能,莫说江迁,光是宋家的反应,都是他无法预的。 二人心有心事往灯会深处走去,披着斗篷的宋珈安扯了扯一旁的沈叙。 “嗯?”沈叙正打量着手中的花灯,被宋珈安一唤,猛得抬起头来。 “怎么了?”周围太过嘈杂,沈叙只得俯下身,贴着宋珈耳边问道。 宋珈安将沈叙拉到角落,指着前方一黑一白的身影,语气中今日不可思议。 “你看!前面的,是哥哥?” 第207章 及冠礼 沈叙顺着宋珈安手指方向看去,白衣男子唇角勾着笑意,正尽心挑着簪子,是宋知行无疑。 更让二人感到意外的,是宋知行一旁的男人,远远看去,那个高大的黑衣男人与宋知行靠得极近,也许宋知行不甚知晓,可在他们这些外人看来,黑衣男人虚虚将宋知行拢在怀里,亲密极了。 宋珈安只觉得心上轰鸣,手上一松,香酥的点心掉落在地。 沈叙眯了眯眸子,脸色也不甚好看,“是江迁。” 宋珈安与沈叙对视一眼,只觉得匪夷所思。 “怎么回事?”宋珈安焦灼的看向沈叙。 沈叙脸色一沉,突然想起了前几日父皇向他旁敲侧击宋家与江家之事,原本他只以为是父皇欲制衡文臣与武将的势力,便没有多想。 可如今沈叙想起当时景元帝的欲言又止,只觉得这事怕是没这么简单。 他深深看了宋珈安一眼,扯出笑来安慰道:“无事,江小将军在平雁城长大,向来与将士们勾肩搭背,不设防,怕是在京都中也未学好规矩,在者宋大人身上有伤,这灯会又甚是拥堵,想是江小将军怕宋大人扯到伤处。”沈叙淡淡开口,语气中波澜不惊,让宋珈安听不出一点儿破绽,可他心里却不甚太平。 这江迁竟然对宋知行有了这份心思!他怕不是疯了!沈叙生得偏女相,在平雁城之时难免有冒犯他的敌军,甚至与自己同生共死的将士也对行存了那见不得光的心思。 沈叙对比深恶痛绝,他曾亲手将香他射金钗的敌军生擒大卸八块,将出身入死却心思不纯的将士发了银钱赶出军营。 也许宋珈安不懂,可江迁看向宋知行的眼神,看得沈叙心头一震,他太熟悉了! 宋珈安见自家兄长正专心挑着簪子,摊前的人又的确不少,加之沈叙不像骗人,她便不再深想下去。 这本也不怪她,大景却有男子相爱,可大多不会出现在世家大族,若是世家公子真的爱上男子,索性动用家世将其掳回府中,当个名义上的“书童”。这事本就见不得光,世家大族们互相心照不宣,很少提及,宋珈安两世都未听闻过此事,一时半会想不到这层,再说宋知行从小便最为靠谱,做事滴水不漏,怎会在这件事上犯糊涂? 沈叙见宋珈安松了口气,只得暗道小姑娘好骗,江迁那眼神简直要将宋知行生吞活剥了,竟然还以为那是同僚情义? 宋知行与江迁二人已经走远,看着江迁寸步不离跟在宋知行身旁,一副甩不掉的狗皮膏药模样,不动神色挡住所有觊觎宋知行的目光,将人完全划分为自己的所有物。 沈叙的头疼起来,为何偏偏是他们二人?江家虽不如宋家,可也是大景之柱,尤其是崔家倒下之后,大景边境兵权几乎全部在钟家,袁家,还有江家。 若是真出了事,这宋家与江家嫡系怕不是要…… 不行,沈叙攥紧拳头,要在小姑娘没发现此事之前,好好与江迁谈谈。 宋珈安站起身来,望着地上的点心叹了口气,沈叙的忙从江迁这事中回过神来,忙回到方才的摊位上又买了份糍粑交到宋珈安手里。 宋珈安捧着点心,借着光看清沈叙的眸子。 “明日就是宫宴了,我听母亲说,皇后娘娘用心的很,席面上还出现了失传已久的白玉霜方糕,全是臣女借了殿下的光,能尝到这二十多年未曾出现的糕点。” “外祖家有位厨子,正是白玉糕的传人,只是这糕点对食材要求很高,他入不敷出无法养活妻儿,便关了店铺,到了祝府做了厨子,好在被祖母发现,若是你喜欢吃,厨子你带走就是。”沈叙拍拍宋珈安发顶沾得雪花,不以为然道。 “那怎么行!不行不行!这厨子我不能要。”宋珈安忙摆手道。自自己与沈叙有个婚约后,祝府便三番两次往宋家塞奇珍异宝,宋珈安已经觉得受之有愧,此刻若是将厨子都要,怕是得寸进尺了些。 听宋珈安如此坚决,沈叙也未坚持,宋家总是不缺好东西的,若是宋珈安真的爱吃那点心,命那厨子做好我送到宋府便好。 明日就是沈叙行及冠礼的日子,钟氏正在家中火急火燎的安排着明日进宫后的打算,宫中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大的喜事了,经过此次作乱,这后宫能撑得住事的人就只有祝皇后与袁贵妃,袁贵妃将门虎女,又久居深宫之中,宴会上的讲究不甚清楚。 祝皇后便命人将钟氏传唤进宫,二人已经忙活好一阵,明日开宴之前,钟氏怕是也要去帮衬一把的。 毕竟宋家已经与沈叙绑在一起,自家人相互帮衬也无可厚非。 明日宋珈安怕是要去钟氏一起早些进宫。 “在想什么?”沈叙见眼前的小姑娘眼神空洞,不知想到了什么迷了神。 宋珈安莞尔一笑:“在想太子殿下明日及冠之事。” “想必明日宫宴的阵仗,怕是空前绝后。”宋珈安望向前方,喃喃出声,沈叙是景元帝精心培养的嫡子,是祝家倾尽心力培养出来的储君。 一国储君及冠礼,她前世只在别人口中听说过,那阵仗,在几年之后依旧被人称奇。 明日她便可以亲眼目睹了,她再也不是那个名声扫地被宋老太太看成弃子的宋珈安,而是这京都的第一贵女,姜水宋氏的宋大小姐。 一切都在变好,宋珈安抬起眸子,直直看向沈叙,就像是在前世,她从未想过,会有一天离沈叙这样近。 夜色倾下,灯会上人多了不少,宋珈安正欲说着什么,却被身后之人撞了个踉跄,沈叙一把将她扶住,拉着宋珈安往宽敞地方奔去。 “宋珈安。” “嗯?怎么了?”宋珈安听到沈叙的呼唤,不禁歪头询问。 沈叙拉着宋珈安的手,目不斜视看向前方,可泛红的耳尖却暴露出他的局促来。 “皎皎,从前我心中期盼及冠,是为了父皇能将平雁城的兵符交于我。” “如今,我期盼及冠,是因为行了冠礼,就可以娶你。” 沈叙话毕,转头看向宋珈安,眼底尽是缠绵缱绻。 “皎皎,还记得我在景山上所说的话么?” 第208章 我心在你 想起景山上战前一别,沈叙温热的呼吸打在自己的脖颈上,眼前这位前世让自己束手无策的沈叙,景元帝倾尽整个大景养出来的储君,俯身对上自己的眸子,赤诚的将心双手奉上,嘶哑着喉咙要自己做他的太子妃, 宋珈安仰起头,沈叙炙热的目光烫得她下意识想要逃离。可她还是定在原地,没有回避沈叙的心思。 “沈叙,你我有赐婚在身,无论我如何想,都是由不得我的,我都会是太子妃。” 宋珈安的话使得沈叙眸色一深,心里一阵抽痛。 “沈叙,也许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瞧不出自己的心意来,姜楚因我而死,我本以为这一世会封心锁爱,一生都为宋家的荣辱奔劳。可是现在。我无法将你的心意视做无物。”宋珈安将沈叙的受伤之色收入眼中,忙抬手轻抚沈叙的眉眼。 在前世,无论如何宋珈安也不会相信,向来目中无人,周身充斥着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沈叙会在自己面前露出这样一副脆弱的神色来。 “什么意思?”沈叙蓦的抬眸,抬手将宋珈安温热的指尖紧紧握在手里,他不敢妄自菲薄,怕会错了宋珈安的意,又怕错过什么,只能小心的将宋珈安的攥在掌心,怕小姑娘先一步逃离。 宋珈安试图抽出手来,可奈何沈叙紧抓着不放,俨然将其当成最后一棵稻草。宋珈安挣扎不过,只得叹口气道:“沈叙,我非草木。你为我做的所有事,我都记得。”宋珈安勾唇一笑,她本以为自己与沈叙只不过是合作的关系,从什么时候不一样了呢? 宋珈安静静站在原地,向玄黄门方向望去,大概就是前往溪平时,那铺了三层裘皮的马车上,又或者是那一捧她念了两辈子,头一次品尝却是沈叙冒着夜色下山买回来的乌枝软糕。 宋珈安的底子太差,有时候正开春,前往寺庙之类的地方祈祷回来都会大病一场,宋珈安决定跟着沈叙前往溪平之时就自己备好的受凉的丹药,溪平路远,加之大雪纷飞,怕是要吃尽苦头。 可沈叙将她照顾的很好,袖中在景圣楼取的药,没了用武之地。 她前世受了太多的背叛与虚情假意,所以这一世,面对沈叙的赤诚与爱护,她不可能视作无物。 沈叙闻言眉头一蹙,抬手攥住宋珈安的双肩,“皎皎,我要的从来就不是你的感激,也不想你因为感激与我——”沈叙还未说完便被宋珈安打断,宋珈安抚上沈叙那双缠绵悱恻的眼睛,勾唇一笑。 “不是因为感激,我不会因为感激,就以自己为代价,沈叙你还不明白么?” “今夜是上元夜,我为何会来寻你?”宋珈安一顿,接着道:“我想见你。” 沈叙睁大了眸子,语气颤抖:“皎皎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我说,是我想见你。” 只一句话,使得自恃头狼的沈叙蓦得红了眸子。 沈叙忍不住扑上去,将眼前的意中人猛得揽入怀里。 宋珈安与沈叙身上的龙涎香猛得撞了个满怀,此刻的心总算安定下来。 自重生回来,宋珈安少有的安心,无论是在宋家后宅,还是在与宋家和沈治的争斗中。 宋珈安总是万分小心,如履薄冰。 如今沈叙的怀中烫得她身子一紧,让她明白,自己总算不是孤身一人。 沈叙,沈慕尧。 明日沈叙及冠礼之时,景元帝便会给沈叙赐字。 前世,便是慕尧二字。 景元帝一生只爱过先皇后一人,慕是思念,尧是帝王。 这二字全是奠定了沈叙的储君地位。 景元帝名沈臣之,这是他一生的痛,他生母不受先帝宠爱,哇哇落地之时就被景元帝赐了这注定无法继承大统的名字。 一个沈氏皇子,名字里却被冠上“臣”字,何其荒诞。 所以在最爱孩子及冠礼之前,景元帝苦想多日,在礼前,才定下这“慕尧”二字。 前世之时,沈治跌跌撞撞来找自己,醉醺醺的将沈叙的字一遍一遍的呢喃着,诉说着景元帝的不公,将所有的一切都递到沈叙手上,却从来不管自己的死活!明明他们都是景元帝的孩子,为何会这般? 宋珈安只是淡淡听着,望着泪流满面的沈治,大概就是从那一刻起,她决心要将沈治扶上更高的位置。 可他如愿当了皇帝,却再也不是那个俯在宋珈安脚下痛哭流涕的落魄皇子,摇身一变成了葬送整个宋家,与西陌勾结的新帝。 宋珈安拍拍沈叙的手臂,示意沈叙将自己放开。 沈叙以为攥疼了宋珈安,忙将她放开,上下打量着。 宋珈安理了理皱着的斗篷,轻笑一声道:“走吧,我们到玄黄门看看。” 沈叙望着宋珈安仰起的脸,花灯的光打在她的轮廓上,只一眼,沈叙头皮都麻了,恨不得将宋珈安吞吃至腹,捧起她的脸,掌锢她的下巴,狠狠的吻上去,让她的眼角因自己泛起情欲来。 许是沈叙这尽是侵略性的模样使得宋珈安预料到什么,她忙后退两步,提起裙摆忙向玄黄门跑去。 宋珈安落荒而逃的模样落入沈叙眼中,他喉中干燥,目光不由得发狠,日后到了东宫,不知她可还能逃出? 沈叙摇头轻笑一声,忙跟了上去。 * “宋大人,你这就要回去了么?” 宋知行望着江迁可怜巴巴的模样,离开的话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宋大人,这灯会才到了精彩时候,我们还走到尽头,你这是要回宋府了么?”江迁紧张的看向宋知行,大漠中长成的猛兽,此刻收敛了獠牙,低眉顺眼,只为讨一个目光来。 宋知行暗骂一声,拍拍江迁的手臂,咬牙切齿道:“自然不是,怎么会呢。” 江迁被宋知行碰到的地方酥酥麻麻的,一下子心都热了,他若是有尾巴,怕是此刻已经摇出残影,在屁股后面螺旋起飞。 不少朝臣陪着自家夫人逛灯会,撞见二人脸色缤纷。 怎么回事?江小将军身边的那是谁? 我怕不是瞎了。为何会将那白衣男子看成宋少卿! 第209章 钟落斐的发现 刘大人推推一边正在挑选胭脂的夫人,“夫人,夫人,快!快掐我两下。” “去一边去,少烦我。”刘夫人没有抢到心仪的首饰心中有气,奈何刘大人还在一旁不停的说胡话,念叨得刘夫人脑仁疼,直接掐起刘大人的大腿,痛得刘大人嗷嗷直叫。 这么疼,不是梦。 这边的动静很快就吸引了宋知行的注意。 “刘大人。” “宋大人,江将军。”刘大人行礼道。 “刘大人这是陪着夫人逛灯会?”江迁往宋知行身边靠了靠,顶着一张笑脸问道。 不知道的以为他也是陪着夫人出来,清亮的眼睛看着刘大人满是期待。 刘大人暗暗擦汗,看着江迁满脸都写着“快问我”“快问我为什么出来。”“为什么宋知行在我旁边,你快问啊,你为什么不问啊。” “当然,那不知二位大人为何会在一处?”刘大人经不住江迁的目光,哆哆嗦嗦道。 按理说宋知行与江迁没有交情才对,宋卓是文臣之首,只一言,天下文人趋之若鹜,宋知行身为他的嫡子,在文臣中的地位不言而喻。 而江迁出自武将世家,如今朝中文武不两立,朝堂上乌烟瘴气,一副快要打起来的做派。 怎么他们二人私下里关系这般好? 闻言,江迁盯着一脸“终于等到你”的激动,轻咳两声,“刘大人有所不知,江某有幸,这是第一次见识京都的上元灯会,宋大人怜惜我,这才答应随我出来逛逛。” 江迁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宋知行并未否认,只是在背后轻撞了江迁一下,示意他收敛一下。 谁知江迁身后被宋知行触碰到的地方又是一阵酥麻,他深深看了宋知行一眼,努力掩盖眼底的欲色。 宋知行:??? 怎么回事?宋知行暗暗在心里复盘,明明自己什么也没干,眼前这人怎么就是一副发情的模样? “奥奥。”刘大人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这样,宋少卿真是好心。” 宋知行好心?刘大人说着说着都怕给自己逗笑了。 大理寺卿的玉面阎王,他想让你三更死,没人留你到五更。 刘大人武将出身,戎马半生与妻女常年不见,却还是个四品官,谁能有他可怜?也没见这宋少卿可怜自己,来陪陪自己逛逛灯会啊!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这两人有问题。 “知行。” 宋知行在心中正暗暗非议这刘大人装得太假,心中所想尽数展现在脸上,便听到身后有人呼唤自己。 “落斐哥。”宋知行礼道,心中暗道不妙。 钟落斐披着玄色裘衣,款款而来,连袍角都沾上肃杀之气。 “知行,真的是你,我还以为认错了呢,你竟也对这灯会感兴趣。”钟落斐熟稔的拍拍宋知行的肩膀,目光却在暗暗打量着宋知行身边的江迁。 明显刘大人是陪着夫人前来,那为何宋知行和江迁会在一处? 钟落斐眸色一暗,划过一丝不可言明的意味,他可还记得,这江小将军找上自己,对自己旁敲侧击,钟落斐本以为他有什么大事。 江迁与自己在平雁城也算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二人总是不冷不热的,没有什么交集,平雁城八年间,江迁从未求过自己什么事,如今这吞吞吐吐的模样倒是第一次见。 可江迁拐弯抹角,就是为了问自己宋知行身上的茶香是什么茶,钟落斐闻言直接愣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 “月光白。”钟落斐勾着唇角,心里却在盘算着什么。 “落斐哥说笑了,这热闹的日子,知行自然也是感兴趣的。”宋知行淡淡道。 钟落斐的目光始终未从江迁身上离开,他心头一动,心里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钟落斐笑着走到宋知行跟前,抬手理了理宋知行的领口,他身量比宋知行高了少许,从小在宋家兄妹这边都是哥哥的角色,这样做也无可厚非。 钟落斐抬眸看向江迁,却见江迁一副防备的模样,仿佛钟落斐正在觊觎属于他的宝物。 钟落斐将手放下,江迁神色一缓。 钟落斐又将手抬起,提宋知行理了理领口,江迁转眼间又警觉起来。 钟落斐坏心思的重复几遍,每每在江迁要对自己呲牙的时候放手。 宋知行被他整得没了耐心,眉头一蹙,不动声色向后一退。 钟落斐的手悬在空中,但他发现了这有趣至极的事,自己这位同僚,竟然对知行弟弟有这样的心思。 “没想到知行与江将军如今关系如此亲密,在平雁城八年,我与江将军成天见面,也不见得江将军跟我多说半句话。”钟落斐挑眉道。 “也不是,回京之后江将军也上门来寻过钟某一次,结果确实来打听知行的月光白的。看来啊,是我与江将军缘分太浅,比不上知行。” 宋知行闻言深深看了江迁一眼,他说呢,为何江迁会知道自己的熏香,原来是暗中向钟落斐打听了。 宋知行暗骂江迁一声单纯,与自己交好的世家公子,又不只钟落斐一个,可他偏偏去问钟落斐这样一个老狐狸。 怕是钟落斐已经对江迁的心思心知肚明了。 江迁对钟落斐的话无从辩驳,宋知行直接将江迁护在身后,“落斐哥说笑了,我与江将军一见如故,品行相投,也无可厚非,落斐哥哥平日里要是待人真诚些,想必就不会有这种烦恼了。” 宋知行淡淡道:“想必若不是我与落斐哥哥从小一起长大,知道落斐哥哥的秉性,怕是也是不愿与落斐哥哥交好的。”钟落斐此人是个典型的黑切黑,面上看已是不好惹,可与他有交集的都知道,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狐狸。 钟落斐的笑干在脸上,看着宋知行淡漠的眸子,他知道自己的知行弟弟生气了。 宋知行平常之时,唤自己“落斐哥。”只有恼怒之时,才会浑身利刺,阴阳怪气唤自己“落斐哥哥。” 第210章 三方对峙 面对钟落斐的话里有话,江迁心中焦灼,恐因为自己这份见不得光的心思,让钟落斐瞧出端倪,将宋知行拖下水。 他正欲辩驳之时,宋知行伸手将他挡在身后,清冽的茶香扑了他满怀,他本堵塞的心头瞬间矛塞顿开,忍不住的躲在宋知行身后摇尾巴。 钟落斐不敢再逗宋知行,便挠着头干笑两声,“知行这么说可太伤钟某的心了。” 钟落斐话毕,扯住宋知行的手臂,像小时候将他惹毛后拉到身边轻哄一般,语重心长开口:“知行,落斐哥哥这不是怕有人不怀好意,怕你被人欺骗么。”他看似在与宋知行说话,可目光从未离开江迁。 一旁的刘大人已经四十有四,在官场上浮沉二十年,可如今面对这种场景还是战战兢兢。 一旁的刘夫人见自家夫婿被吓成了哑巴,忍不住幽怨的瞥了他一眼,好歹也是做官的人,怎么被几个毛头小子吓成这样? 刘大人有苦说不出。 你以为他们是谁?那是姜水宋氏与乌枝钟氏的下任家主还有江家这一代唯一的嫡子。 大景看中门第,像宋知行,钟落斐这样出身高门有年少有为的,接替宋太傅与安国公恐怕只是时间问题。 更别提宋知行如今盛宠正盛,亲妹妹还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妃,当今圣上已经有让他就任户部侍郎的职位,到时候容家一倒,整个户部怕是就宋知行做主了。 刘大人见这剑拔弩张的场景,暗自抹了把汗,一把拉起自家夫人的手,决定先走为妙,这神仙打架的场场面,他一个凡人怕是无福消受。 “宋大人,钟大人,江将军,这雪总也不见停,我家夫人身子弱些,刘某这就先行一步。”刘大人行礼道。 能吃三盘熏鸡的刘夫人莫名被冠上身子娇弱的幌子,心有不快,暗自掐了掐刘大人的后腰,使得刘大人闷哼一声,险些喊出声来。 “刘大人慢走。”宋知行看出刘公公的局促,拱手行礼。 钟落斐与江迁正在隔空斗法,只微微颔首。 刘大人看着这二人双双冒火星子的对峙,拉起自家夫人匆匆向别的街上跑去,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他怎么看不明白呢?可怜刘大人一把年纪,窜得比过街的鼠都快些。 刘大人逃离的模样逗笑了钟落斐,他拍拍宋知行的肩膀,看向江迁的目光划过一丝调侃,“刘大人对他夫人当真是情真意切,知道自家夫人身子弱,便护着夫人回府。不像有的人,知道人家身上的伤还未好全,就死乞白赖拉着人家来逛灯会,这样的,将来怕是也不会疼夫人,你觉得呢?江将军?” 贴脸开大? 宋知行暗骂一声,无奈的闭上眼睛,一时对钟落斐也是无话可说。 闻言江迁的目光落回宋知行身上,宋知行如今与之前无恙,他便没有多想,如今提起,自己的确不知他的伤如何了。 还会不会痛。 宋知行看了江迁一眼,小将军敛下眸子,一脸的有苦说不出。 也是,江迁这样没脑……呸天真的人,怎么能说的过钟落斐那张巧舌如簧的嘴。 “落斐哥还是别关心人家会不会疼夫人吧,从落斐哥及冠起,舅母就不断的为落斐哥相看人家,如今过去三载,落斐哥还是孤身一人,身边连哥知冷热的都没有,火气无处发泄,说话冲一些,知行也是知道的,想必江将军也是不会与落斐哥哥计较的。”宋知行挽了挽手中的衣袖,皮笑肉不笑道。 钟落斐的笑僵在脸上,他竟不知从小被他带大的宋家兄妹如今竟然一个赛一个的叛逆,宋珈安避着自己也就算了,没想到宋知行竟然如此顶撞他。 钟落斐同时又觉得有趣,有趣极了,宋知行虽尚未及冠,可心计不下于自己,若是……钟落斐的目光落回江迁身上。 江迁竟然敢对宋知行有这份心思,就江迁那颗粒大小的脑子,怕是被宋知行卖了,都会帮宋知行数钱呢。 “知行,我本以为自己很了解你,如今看来,并不是这样。” 钟落斐神色淡淡,打量着眼前这八年前还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哥哥长哥哥短的弟弟。 先是阻挡姑姑将宋珈安嫁给他,然后竟然与江迁有些这样不清不楚的关系。 “落斐哥哥说笑了,没人能真的了解我,就算是我自己,也不能。”对上钟落斐那双凌厉的眸子,宋知行也是神色淡淡,丝毫不怵。 身后的江迁挠挠头:不是,他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知行弟弟,我很期待。”钟落斐拍拍宋知行的肩膀,笑着瞥了江迁一眼,意味深长。 最后宋知行与江迁的关系会停在何处? 钟落斐与江迁在平雁城共事那么多年,对江迁的性子也有所了解。 被赤诚又死缠烂打的人苦苦纠缠,不知自己这个嘴硬心软的弟弟,会作何反应? 宋知行被钟落斐的目光盯得发毛,先一步与钟落斐告别。他转身欲走,见江迁还愣在原地,他心中有气,直接给了江迁一肘击,冷脸道:“还不快走,愣着干什么。” “啊好。”江迁回过神来,反应宋知行打了他,被击打的地方又是一阵酥麻,又痛又快乐。跟在宋知行身后,头都要仰到天上去了。 钟落斐摇摇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自己这个弟弟,怕是爬不出来了,宋知行从小就长的好看,大景又向来荤素不忌,钟落斐不知为宋知行处理了多少类似的事,他明白宋知行对此事的厌恶。 按理说在江迁显露出对宋知行的这份心思时,宋知行就应该拍案而起,抽出姜水剑架在江迁脖子上,在他身上开几个窟窿,再以江家荣辱前程为要挟,疾言厉色,让江迁歇了这龌龊心思。 那里会是这般,还陪着人逛灯会?简直是荒谬至极。 钟落斐望着前方一黑一白的身影,唇角上扬,看来,是时候在姑姑面前,上上眼药了。 第211章 皎皎,我会冒犯你。 比起城中的热闹,玄黄门这边就显得分外冷清。 沈叙追上宋珈安,一把躲过她手中的花灯,将小姑娘冻得通红的手紧紧握在掌心。 寒风扫在宋珈安身上,将她身上的斗篷吹得凌乱,小姑娘不禁发抖起来。 “跑这么快做什么?”沈叙眉头轻蹙。 宋珈安的手小小软软的,攥在掌心宛若无骨,可冻得发白的唇看得沈叙不由得揪心起来。 在与宋珈安相识之前,他并不知道这世上有人的身子会弱到这个样子,风一吹就会受寒一病不起。 但宋珈安的身子大半也是为自己挡毒坏了根基,沈叙见宋珈安第一面便想着为了这挡下的毒,也会尽自己所能对她好些。 如今满心满眼都是这小姑娘,沈叙更是将护着宋珈安记在骨子中,无时无刻不在想起。 他拉着宋珈安在玄黄门上寻了个落脚的地方席地而坐,将宋珈安团吧团吧塞进怀里,试图让小姑娘暖和些。 “要不,我们回去?”沈叙将斗篷望宋珈安身上拽了拽,忍不住道。 宋珈安闻言从沈叙的怀里探出头来,发梢都凌乱不少。 “不行,我不想回去。” “可是若是你受寒了怎么办?那样可就要受罪了。”难得见宋珈安如此孩子气,沈叙的眉眼间不禁带上笑意。 “太子殿下,臣女现在的,可谓是今时不同往日,正经调理了一个冬天,臣女现在气血很足,怎么会吹个风就受寒呢?臣女心中有数,明日还要见殿下及冠呢。”沈叙身上烫得宋珈安舒服极了,她不知道这少年郎身上都这般火热,如今这时候抱着,简直像是抱着个火炉,热得她不想动弹。 “哦?可孤听说,宋大小姐已经调理七年之久了,身子骨还是大差不差,怎么这一个冬天就有效果了?”沈叙禁锢宋珈安的手又紧了几分,明显不信。 “是真的。”宋珈安睁圆了眼睛,在沈叙怀里急切的拱来拱去,尝试跟沈叙解释。 重生一世,她不再喝府医送来的补药,而是暗中在景圣楼面见了那制药的西陌医师,暗中料理身子,一个冬天过去,宋珈安觉得心里火热,身上元气不泄,便不是那般畏寒。 “好好好,别动。”沈叙声音隐忍低哑,心心念念的人在怀里不停动弹,身下一紧,可沈叙又怕心上人发现什么端倪,心一横,掌锢宋珈安的双手,将小姑娘拽起来,一把放在地上。 宋珈安乍得离开“火炉”,不禁打了个哆嗦,不懂沈叙为何就将自己丢在一边,正幽怨的看着他,一个玄色的斗篷直接扔自己头上。 宽大的斗篷将宋珈安整个盖住,宋珈安手忙脚乱的乱抓才将头露了出来。 “沈叙!” 宋珈安的声音听得沈叙一颤,开心了叫太子殿下,生气了喊沈叙。 沈叙无奈的叹了口气,无辜的对上小姑娘幽怨的眼神,他被宋珈安挑逗的心上,身上都落了火,可小姑娘偏偏不自知,以为自己不想抱她,正与自己斗气。 沈叙一把将宋珈安揽进怀里,欲按在怀里揉揉哄哄,可宋珈安不吃他这一套,直接将他的手打下,拿着斗篷离他远远的。 沈叙见状不免觉得好笑。也往宋珈安那边挪了挪。 她逃他追。 “别气了宋大小姐。”沈叙捧起宋珈安的脸,可劲揉搓着。 宋珈安一把将他的爪子拍下,仰着头自以为刻薄开口道:“谁生气了,臣女怎么敢与太子殿下斗气,太子殿下前脚说心仪臣女,后脚又抗拒臣女,尽管这样,臣女又敢说什么呢?臣女自然不生气。” “皎皎?”沈叙被小姑娘嘴硬的模样逗笑,小心翼翼的拽拽小姑娘的袖口。 宋珈安抬手将沈叙攥在手中的布料抽出,一转身,只留给沈叙一个受气的后脑勺。 沈叙站起身来到宋珈安眼前,“皎皎。” 宋珈安正欲再阴阳怪气几句,还未说出口,身子便猛得腾空,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宋珈安挣扎几下未果后,也泄了力气,将头埋在沈叙肩膀处。 “不是不想抱我么,太子殿下这是做什么。”宋珈安幽幽道。 沈叙声音嘶哑,喉咙发干,“小祖宗,怎么会这么想?我对你的心思,你还不清楚么?我恨不得现在就将你娶到东宫去。” 沈叙的气息打在宋珈安的脖颈处,激得她面红耳赤。 “那你刚才……” “刚才我怕冒犯你,懂么皎皎。” 沈叙的声音带着隐忍与情欲,此刻就算宋珈安再怎么迟钝也反应过来了,她耳尖一红,下意识要从沈叙怀里逃离。 沈叙一把拽住宋珈安,将她牢牢困在怀里,“皎皎为何要逃?方才不是还生气么?” 沈叙眸色渐深,看得宋珈安心里发毛,忙合手道:“不生气了,不生气了……” “不生气了?” “对对对,臣女不与太子殿下斗气了,太子殿下能否先将臣女放开?”宋珈安仰起头,脸上尽是希冀。 方才还蛮不讲理的小姑娘此刻老老实实缩在自己怀里,颤着声让自己放开,沈叙眼神发狠,骨子里的劣性再也藏不住。 “可是宋大小姐方才也是这么说的,明明嘴上说不与孤置气,可还是不理孤,若是我放开宋大小姐,宋大小姐故技重施,那孤找谁说理去?” “我……”宋珈安急得头脑发懵,缩在沈叙怀里,战战兢兢不敢乱动。 宋珈安趴在沈叙的肩膀上,侧着脸就能看出沈叙眸中的欲色,她心里不由慌起来,在马车上沈叙强行按住自己,不顾自己意愿强行吻上来,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恐惧使得宋珈安胆颤。 “宋大小姐,你怕孤?”沈叙侧头问道。 宋珈安一下子失了力气,趴在沈叙肩头抽噎起来。 “我怕……太子殿下求你,求你放开我。”宋珈安一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抖得要命,委屈上头,眼泪就止不住了。 沈叙赶紧将怀里的小姑娘从自己肩上扒下来,小心翼翼的放在一边,将斗篷披在她的肩上。 “怎么哭了?”沈叙心中一惊,忙抬手将小姑娘眼角的泪擦拭干净。 “你!你为何要吓唬我?”宋珈安仰起头,泛红的眼睛直直看向沈叙那双温柔的眸子。 望着宋珈安这副样子,沈叙心疼的无以复加,手揽上她的肩膀,低声道:“知道我是在吓唬你,为何还会被吓哭?” 第212章 与孤再行乌枝 宋珈安耳尖躁得通红,将头整个埋在沈叙怀里,泪还是怎么都止不住,怕身上之人笑话,宋珈安偷偷抬手,欲将脸上的泪抹去。 沈叙一把抓住宋珈安的手,放在手心揉搓着,又从怀里拽出帕子来,将小姑娘从怀里揪出来,轻轻为她擦拭去脸上的泪。 “宋大小姐,是孤错了,孤不该吓唬你,别哭了好不好?”沈叙不敢再将宋珈安抱起,只得单膝跪地将她拥进怀里轻声哄着。 宋珈安将头往沈叙肩膀处埋得更深,她不敢想象现在的模样,该是多狼狈,脸颊莫名的燥热,偏偏泪还止不住。 “我没哭。”宋珈安喃喃道。 小姑娘声调里带着执拗和不服气,又带着被人识破还是嘴硬的心虚,惹得沈叙噗嗤一笑。 宋珈安窝在沈叙怀里,沈叙的笑声震得她身子发酥,她以为沈叙在取笑她,没好气地抬手杵了沈叙一下。 沈叙望着怀里恼羞成怒的小姑娘,低声细语道:“好好好,宋大小姐没哭,是孤看错了,这样说,宋大小姐可满意?” 宋珈安听出沈叙的话中的调侃,直接又给了他一肘击。 沈叙捂着被打疼的胸口,望着怀里人张牙舞爪的模样,爽朗地笑出声来。 “宋大小姐,这城楼上太冷,我们下去可好?”见怀里的宋珈安终于安定,沈叙轻拍她的肩膀,柔声道。 宋珈安闻言从沈叙怀里起身,看着远方的雪景,前方朦胧的景山依稀可见,虽然玄黄门的城楼上很高,可景山还是将乌枝和溪平挡了个全,可宋珈安并不遗憾,因为她已经尽数看过了。 和前世不一样,前世她为了沈治起初奔走,那是她身子越来越差,每次远行都在耗损她的身子,只一趟下来就不知要受多少罪,到头来回京之后,沈治只虚情假意的问候几句,却连名贵的补药都不愿拿出来。 她前世往返溪平,乌枝少说有七八回。 宋珈安双眸一沉,似古井无波,看来自己前世真是命大。 沈叙跟着站起身来,将自己的斗篷披在宋珈安身上,“宋大小姐在想什么?此次事发紧急,宋大小姐没能亲自下山去瞧瞧乌枝镇,日后有机会,不如我们再一起去瞧瞧?可好。” “日后?”宋珈安偏过头问道,前世沈治也承诺了自己甚多,统统“日后”二字带过,宋珈安知道不能将沈治与沈叙相提并论,可她还是忍不住问道。 “祝允准来年开春就要入仕,父皇正巧派他到乌枝去,那时我们跟着便是。”沈叙将宋珈安从背后拥住,宋珈安比他矮上不少,沈叙只一靠,便能将下巴放在宋珈安发顶上。 “祝世子被派往乌枝?”宋珈安歪着头,若是别人这样对她说,她十有八九是不信的,可告知她的人是沈叙,那么这件事他从中作梗的意思就大了些。 祝家是也算是京都百年世族,乌枝已经有乌枝钟氏根深蒂固,将祝家人派过去,一山不容二虎,更别提这钟家人一个赛一个的有手段,想必这从小养尊处优的祝小世子怕是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我猜允准一个人应付不来,所以我开春跟着前去,宋大小姐,听说乌枝的碧峰湖很有名,随孤一起去看看吧。” 宋珈安轻笑出声,“知道祝世子应付不来,还要将他派到乌枝去?” 沈叙蹭蹭宋珈安的发顶,为她的转移话题有些不满,“祝家这一代只有允准一个嫡子,可奈何舅舅的那个庶子是个有本事的,所以舅母才急着让他入仕,乌枝虽难,若是他摆平,祝家日后才能真的是他的。” “祝家那个庶子不是养在祝夫人名下么?为何会出这样的事?”宋珈安微微皱眉。 庶子养在夫人名下的不少,正经的夫人都知道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养熟,让他忠心辅佐自己的亲子,要么养废,让他不学无术,无所建树。 庶子威胁嫡子地位之事在平常人家都很是少见,竟然会出现在祝家? 沈叙似是看出宋珈安的心思,叹口气道:“舅母她从小被娇养长大,没受过什么苦,心格外软些,不忍将一个世家子养废,可这个庶子是个心狠的,养不熟。”沈叙眼底划过一丝厉色,自己这个舅舅的庶子平时装得像个小绵羊一样,若不是他拉拢势力拉拢到了自己的人,恐怕自己现在也蒙在鼓里。 宋珈安敛眸,如今那庶子也及冠了,想必已经羽翼丰满,此刻才开始料理的话,恐怕会费些功夫。 宋珈安沉思的模样落在沈叙眼里,他勾唇揉揉宋珈安的头,“无事,本来来年开春他也要入仕,可孤已经派人打断了他一条腿,入仕就推到了来年秋天,若是来年秋天祝允准那边还没有什么进展的话,孤就……” “就如何?”宋珈安仰头问道。 沈叙咧嘴轻笑:“还能如何,他不是还有一条腿么?” 宋珈安瞪大了眼睛,“你这样就不怕有人说三道四?” 沈叙望向前方云雾缥缈的景山,眸色深沉,“世家那些事,大家都门清,就算有人说三道四又如何?祝家亦或是东宫,不会因此有半分折辱,可若是祝家来日落到那庶子手中,怕是会因此没落。他若是老老实实的,孤会给他一份对得起他的好官位,可他想要肖想的太多了,动了孤的东西,孤只是打断他一条腿,也算是便宜他了。” 宋珈安深深看了沈叙一眼,他的侧脸与夜色相融,显得冷厉又淡漠。 世家将嫡庶看的很重,这就是为什么宋老太太明明不喜宋珈安,也不会允许宋颜希之类爬到她头上的原因。 若是祝家嫡系真的没落到家主交到一介庶子手中,怕是其余世家将不屑于与祝家接触与定亲,如此这般不出三十年,京都世家大族将不会有祝家的位置。 沈叙侧过身看向宋珈安,“皎皎可是觉得我心狠?” 宋珈安一愣,似是没想到沈叙会这样想,她莞尔一笑:“自然不是,想必若是有分支庶子威胁哥哥的家主之位,我恐怕会直接派人杀了他以绝后患。” 闻言沈叙暗自松了口气,他做过太多宋珈安不知道的事,沾了不知多少的血,他已经下定决心与宋珈安相伴一生一世,有些事便不能再瞒着她,总要让她慢慢清楚,自己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沈叙看着宋珈安的目光柔和清亮,他暗自攥紧双手,用要慢慢来,不然会吓到小姑娘的。 “宋大小姐还未回答孤,愿不愿意随孤到溪平去?” 宋珈安挑眉一笑,“再议再议。” 沈叙挑挑眉,带着笑腔,“你说什么?” 宋珈安拽住沈叙的袖口,踮着脚趴在他的肩上,“我说日后再议。” 宋珈安温热的气息打在沈叙脖颈处,能在大景太子面前以这种上位者的腔调说话的,以往只有景元帝一人,如今倒是多了个宋珈安。 沈叙做了二十年的太子,已经将唯我独尊印在了骨子里,任何冒犯都是他无法容忍的,可面对宋珈安,他只觉得眼前的姑娘本就应该这样肆意快活。 寒风阵阵从沈叙面前划过,他歪头看向宋珈安,“走吧,宋大小姐,孤带你下去。” 宋珈安仰起头,笑意晏晏:“不行,臣女还有一事。” 第213章 你为什么不躲开? “宋大人,宋大人,你是生气了么?”江迁忙上前拉住宋知行的衣袖,眼底尽是急切之色。 宋知行冷着脸的模样看得他心里发怵,垂着头不敢再看宋知行的眼睛。 宋知行心底说不出的烦躁,可回身一看江迁那夹紧尾巴的模样,只得暗暗叹口气,跟没脑子的生什么气。 宋知行强挤出笑来,淡淡道:“我没生气。” 江迁闻言猛得抬起头,笑着露出一口白牙:“那就好,宋大人我们再去那边看看可好?” 宋知行婉拒道:“江将军,宋某还用公事,要回府去了。” 江迁原本扬起的嘴角僵在脸上,在抬头看向宋知行之时没心没肺的笑起来,“那江某送宋大人回府可好?” “宋府在北,江府在南,不必劳烦江大人。” 宋知行神色淡淡,说的疏离又让人挑不出错来。 江迁直愣愣的站在原地,在宋知行离开之是拽住宋知行的衣袖,犹豫再三开口道:“宋大人为何躲着江某?” 宋知行顿住脚步,侧过身深深看了江迁一眼,挑挑眉道:“你不知?” 江迁低头不语,只手还紧紧攥住宋知行的袖口。 宋知行叹口气,“既然如此,你跟我来。” 宋知行不顾江迁时候跟上,自顾自往巷口走去。 江迁忙迎头赶上。 巷口细窄,伸手不见五指,江迁正沉思着为何宋知行要来这里之时,一双手直接将他拉进巷子,一把按在墙上。 “宋……宋大人。”江迁看着步步紧逼的宋知行,身后靠着墙,退无可退。 宋知行轻笑一声,尾调上挑,“你怕什么?我会吃了你?嗯?” “不是……江某不怕。”宋知行的声音听得江迁半边身子都酥了,只觉得心头发烫,哪里还顾得上害怕。 宋知行一把拽住江迁的衣领,将他狠狠抵在墙上,朝他凑近。 江迁瞪大了眸子,宋知行那张令自己魂牵梦绕的脸正朝自己越来越近。 他要做什么!他想干什么! 他不会是要亲我吧! 啊啊啊!他凑过来了! 他的呼吸打在我脸上了! 我的天我的爷,我的父亲我的鞋! 江迁激动的心快蹦出来,夜色沉沉,可二人离得极近!江迁连宋知行脸上细小的绒毛都看的一清二楚,这这脸,太绝了! 江迁看呆了!忍不住喘着粗气,谁能告诉他,他现在是应该闭眼么!!睁着眼会不会不矜持? 可是闭眼他舍不得!离宋大人这么近的机会!他不舍得,江迁抿抿唇,什么矜持,他一个大男人要什么矜持! 就在江迁翘首以盼宋知行亲上来之时,他听到宋知行笑出声来,那双凌厉的眸子毫无波澜。 宋知行后退几步,松开了扯住江迁衣领的手。 “你为什么不躲?”漆黑的深巷里,宋知行清冽的声音冷得江迁打了个寒颤,使他醍醐灌顶。 “宋大人……” 宋知行打断道:“江迁,你以为你的心思我真的不知么?若是你真的只当我是同僚,方才你为什么不推开我?” 江迁脸色煞白,双手忍不住颤抖。 “江迁,在我第一次被人抵在巷子口的时候,我一把就将他推开了,直接拔出姜水剑给他扎了个窟窿。”剩下的宋知行并未说出口,而不是将江迁一样,翘首以盼宋知行对他做什么。 江迁急得说不出话来,想上前抓住宋知行却没有勇气。 “江迁,以后除了公务,别来找我。”宋知行冷冷撂下这话,欲转身离开。 江迁双眸通红,下意识拽住宋知行的手,他知道若是这次不说,以后将不会再有机会。 宋知行甩了甩,奈何江迁攥得紧,他皱眉命令道:“放开。” “宋大人,江某心悦你,江某真的心悦你。五年了,江某心里容不下别人。”江迁带着哭腔恳求道。 “什么?江将军莫不是认错人了,五年前宋某可未见过你。”宋知行莫名觉得好笑,搞了半天,眼前这个没脑子的黑面馍馍认错人了? “没有!”江迁开口否认道,“就是你,宋大人,你可记得五年前,你跟着安国公到过平雁城,还有宋大小姐,都在。” 宋知行不做声,没错,五年前他的母亲带着他与宋珈安在平雁城住了三日,那时安国公旧疾复发,人险些救不回来,钟氏已经五年了阵前尽孝的准备,好在乌枝钟氏重金悬赏了的西陌医师将安国公从鬼门关救了回来平雁城是兵营,呆久了难免对钟氏名声有碍,钟氏也只照顾了安国公三日,就动身回到了京都。 “可那时我并未见过你。”宋知行斩钉截铁道。那时候宋知行也已经十四岁了,在平雁城与谁相见他心里有数。 江家的小公子,这样的门第宋知行不会没有印象。 第214章 仙女姐姐 宋知行神色淡淡,以为一切都是江迁认错人后不由松了口气,语气也温和不少,“既是江将军认错了人,便及时止损……” “不是!”江迁双目通红,激动得全身颤抖,“我不会认错人,就是宋大人,五年前,在平雁城与西陌边界的江边。你帮过一个中了肩伤的少年。” 宋知行眉头微蹙眉,似是没有印象。 江迁不禁心凉了大半,随后又猛得想起什么来,上前紧紧攥住宋知行的肩膀,眼底迸发出激动的光来,“那个少年还将你……还将你认成了姑娘家,当时你并未否认,直到临行前你才对那少年说清楚你是个男子。我这样说,宋大人可否想起来?” 江迁攥得紧,宋知行直愣愣的站在原地,似是感受不到疼痛。 无他,那个人就是他,江迁并未认错。 宋知行闭上眸子,江迁炙热的气息打在他的脸上,宋知行不适的将脸扭到一边去,心里却将自己痛骂了上百次。 玩脱了吧,让你当初捉弄人家! 五年前的夜里,宋知行在江边捡到了个右臂中箭的小士兵。 在西陌边境附近,搞不清楚对方的身份,按理说宋知行不该去救,可那士兵看着与自己岁数相仿,想必若不是家中落败,怎么会让这么小的孩子到如此危险的地方来。 鬼使神差,宋知行将他拖到树洞里,为他拔了箭,上了药,因担心他是西陌卧底,怕他打探军中情况,便没有将他带回军营。 谁知他回去拿个药的功夫,原本昏倒的小士兵就醒了,哭兮兮坐在地上,扯着自己的衣袍一口一个“仙女姐姐。”张口闭口就是“你是从天上下来救我的么,你是要带我走了?我是死了么?不然我怎么见到仙人了?” 好笑又有些离谱。 宋知行将自己上下打量一遍,随即摇摇头,自己那里像个姑娘身了,分明哪里都不像好吧。 可宋知行并未提醒他,十四岁的宋知行骨子里带着顽劣,他索性是小士兵自己认错的,那就继续骗着吧,他还挺期待这小士兵知道真相后,笑僵在脸上的样子。 就这样,日升日落,小士兵在知道自己没死,是眼前的仙女姐姐救了自己后更是一刻不停的黏在宋知行身后。 宋知行深深看了江迁一眼,试图从他身上找出那个小士兵的影子,那时二人在树洞里呆了一天,小士兵哭着脸向自己辞行,临走时说什么,他也算是大户人家,母亲早逝,家中只有父亲与一个幼妹,现在什么都不差,唯独身上没有军功,待有了军功就来娶自己。 那时宋知行轻笑出声,挑挑眉狡黠道:“谁告诉你我是姑娘家?” “你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我是男儿身。” 宋知行至今还记得那小士兵眼泪汪汪的模样,险些就哭出声来,这让宋知行暗中取笑了好久。 没想到啊没想到,宋知行后悔的闭上眼睛,没想到竟然给自己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宋知行看着眼前依旧泪眼汪汪的江迁,与当年那个羸弱的小士兵重合,宋知行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宋知行清冽的笑声传到江迁耳中,江迁哪里不知他想什么,耳尖直接红到下巴。 “宋大人你……你这会总该相信江某了吧。”江迁挠挠头,似是觉得太多丢人,不敢抬眼去瞧宋知行。 那时他刚醒来,就看见一个披着月光而来的仙女,他以为是自己死了,天上的仙女姐姐来接他到天上去,可久而久之,他才知道自己没死,眼前的也不是神仙。 可不是神仙怎么会长得这么好看!江迁暗暗伸出手来比划,脸就辣么小!腰就辣么细!眼睛辣么大!鼻子辣么翘! 爹爹,你要有漂亮儿媳妇了。 从确定情窦初开起,江迁便一步不离的跟在宋知行身后,一口一个仙女姐姐。 在仙女姐姐亲口说出自己是男人身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信仰崩塌了!他当年也曾被人当成姑娘家,那人知道自己不是姑娘也是这么难过么? 小江迁不理解,小江迁想哭。 爹爹,你的漂亮儿媳妇又没了! 小江迁在江边呆坐了很久,男人身竟然也能生的这样美?想起宋知行对自己的悉心照料,他心头又热起来,所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仙女姐姐救了自己,自己就该以身相许,怎么能因为仙女姐姐是男儿身,就嫌弃他呢? 小江迁来了精神,在他转头想要告知宋知行“男的也行”的时候,宋知行早就回了营帐,收拾行李返回京都了。 江迁泪眼婆娑的攥着宋知行的衣角,低着头一副受气的小媳妇儿模样,“宋大人,江某是真的心悦你,当年明明是你有意瞒着我,让我对你情根深种,如今你怎么还是那么心狠。” 宋知行神色淡然,他表示他不接受道德绑架。 “江大人,那时宋某从未说过自己是女儿身,如何能怨到我头上?”宋知行义正言辞道。 “可是你为什么不纠正我?”江迁嘟囔道。 宋知行想继续说什么,却说不出口,无他,他当初就是抱着捉弄江迁的心思。 谁知道!谁知道这厮如此轻浮! 宋知行将江迁的爪子从自己袖口扒拉下来,“江大人,你莫要不讲道理,当年,是宋某的不是,宋某那时年少气盛,便存了坏心思,不知竟使得江大人……” 宋知行说着说着不由得笑出声来。 他这近二十年,从未遇到如此……荒谬的事。 见宋知行笑出声,江迁瞧瞧抬头偷看一眼,只一眼,他觉得头皮都麻了。 宋大人笑起来太…… 太美了!爹爹,你的儿婿太美了。 宋知行无可奈何一摊手,“事已至此,不知江大人想怎么办?江大人这次救了宋某一命,平雁城之事,勉强也算是宋某的过错。” “日后,江将军若是有事相求,宋某定会鼎力相助,这样可好?”宋知行淡淡道。 按理说,平常人得到宋知行这样的承诺,怕是笑得脸都要咧到后脑勺了,宋知行是什么人?那是姜水宋氏下任家主,有他这个承诺在,就算是有了张免死金牌。 宋知行也觉得他此话已经是仁至义尽,他没有代表自己,而是背靠整个姜水宋氏,没准还要搭上乌枝钟氏,向江迁做了这个承诺。 可江迁哪里是平常人,他抬起眸子,欲言又止,在直面宋知行那双无甚波澜的眸子时,心凉大半。 “宋大人,江某的心思……” “绝无可能。”宋知行一把挣脱江迁的手,朝巷子外走去,在察觉到江迁想要跟上来之时,他顿住脚步厉声道:“江大人,宋某说的话不会收回,若是日后江大人遇到困境之时,宋某定会拼尽全力,其他的,希望江大人哈好自为之,不要因为这上不得台面的事,使得宋江两家,撕破脸。” 第215章 月下献舞 宋知行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江迁却没有勇气伸出手。 虽如今正值严冬,可江迁一介武人,从未将这严寒放在眼里,可此时此刻,他只觉得寒冷入骨,冻彻心扉。 * 皇宫。 “陛下,你要是还不认真些,臣就又要赢了。” 宋卓的声音幽幽传来,使得景元帝回过神来。 “陛下在上元夜派人将臣唤来下棋,却心不在焉?”宋卓落子,棋局成败已定。 景元帝瞥了刘公公一眼,刘公公低着头,站在一遍不敢言语。 “陛下,你让臣来到底所为何事,难不成你我之间,还需要如此隐隐藏藏么?”宋卓叹口气,抬手将白子尽数收回。 景元帝面露苦色,自从看出那江家的小崽子对知行有这样那样的心思,他便发愁起来,如今总算是找到机会与宋卓透露透露这件事,可话到嘴角景元帝却实在是说不出口。 怎么说?说你儿子被另一个男子觊觎上了,你要小心些,别让他得逞? 景元帝叹口气,看着眼前风光霁月的宋卓,实在是不愿说出这些来污了他的耳朵。 “若是陛下执意不说,那容臣先行一步。”宋卓作势要走。 “别别别,宋卿别走,你听朕说……” * 夜色已深,风却歇了下来,沈叙正欲追问宋珈安口中的大事还有什么,却看见宋珈安将身上的披风摘下,一把丢在沈叙手上。 “皎皎,你这是做什么。”沈叙眉头微蹙,正欲阻止宋珈安,将手中的披风盖在宋珈安身上时,眼前的效果笑着躲开,一脚踏上城楼上。 沈叙瞪大了眼睛,吓得心都要蹦出来。 “宋珈安!” 宋珈安现在城楼上,转身笑意晏晏的看向沈叙,清亮的杏眼里尽是缠绵悱恻。 “太子殿下。” “皎皎,你先下来,你这是做什么?”沈叙伸出手来欲将宋珈安拽吓下,可他又不敢轻举妄动。 城楼上只有二尺宽,可玄黄门高辙上千尺,若是宋珈安掉下去,怕是必死无疑。 宋珈安见沈叙脸色发白,不忍的抬手抚上沈叙的脸,笑着宽慰道:“太子殿下怕什么?难不成太子殿下忘了,臣女也是学过武的。” 沈叙怎么会忘,在景山上受到追杀之时,是宋珈安引来狼群,骑马将他救出,那场景教他一辈子也不会忘。 虽沈叙总是将宋珈安护在自己身后,不忍她直面任何危险,但是他明白,却不是宋珈安身子骨弱些,她并非是平常的娇小姐。 沈叙闻言收回手,只是还是紧张的露出保护的姿势。 “皎皎,你要做什么?” “太子殿下,你瞧月亮出来了。” 宋珈安指着天上,少女的轮廓暴露在昏黄的月光里,显得温柔又恬静。 像个马上要奔赴天宫的仙人。 沈叙没有望向月亮,因为最亮的月就在他眼前。 宋珈安微微仰着头,闭着眼,月光撒在身上,活像镀了金身。 沈叙呆呆的站在原地,宋珈安纵身起舞,绯色衣诀飘飞,宽阔的广袖来合遮掩,姿态飞舞散开,纤细的身段手脚并合。 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沈叙指尖发麻,直直酥到心里,城墙上的宋珈安闭着眼,这舞她前世跳无数次,原本是为沈治杜撰的,可沈治没见过,沈叙更没有。 前世,谁也不知,向来端庄的宋皇后,在冷落的坤宁宫一遍又一遍跳着舞,在沈治登基原形毕露,着手对付宋家,让林苏荷踩着宋家人的骸骨上位。 这上元舞是她所创,在她跳了千百遍之时,正计划跳给沈治看之时,对他心灰意冷。 宋珈安身形一转,步履轻盈,如翩翩舞蝶,泪也顺着眼眶落下。 手一拱以示舞罢,宋珈安冲沈叙俏皮一笑,向后仰去。 沈叙心头一颤,将手中披风一丢,一个劲风上前,将宋珈安带下城楼。 “你这是做什么!你是不是要吓死我?嗯?皎皎回答我?”沈叙声音发抖,他知道自己可以将宋珈安完完整整的接住,可他还是后怕,若是一时失手,该如何? 宋珈安将自己埋在沈叙怀里闷笑出声,“太子殿下,臣女相信你啊,臣女相信太子殿下一定能接住臣女。” “那你也不能……” “太子殿下,生辰快乐。” 宋珈安的话将沈叙的责问打断,沈叙愣愣的站在原地,“皎皎这是……为孤庆生?” 宋珈安将头埋在沈叙脖颈处,默不作声。 方才宋珈安的一步一舞还在沈叙的心头久久未散,他哑声问道:“这是什么舞?” “这是上元舞。”宋珈安呼吸急促,还未从舞里缓过气来。 她仰起头,抬眼临摹着沈叙的轮廓。 沈叙前世惨败毁容之时,不过二十有五。 从天之骄子,一夜之间跌落神坛。 容貌尽毁,尽失兵权,连祝家都被沈治连根拔起。 “太子殿下。” “嗯?” “太子殿下。” “怎么了?”沈叙笑着问道。 宋珈安心底一阵刺痛,她只望着天上半挂的缺月,良久才带着哭腔出声道: “二十岁的沈叙恣意不羁,就像如今的月光,众星攒月,而二十五岁的沈叙依旧桀骜不驯,就像正午的曦曜,尽销云雾照乾坤。” 沈叙一愣,转眼间嘴角就勾上笑意来,目光落在前方:“当然。” 第216章 为何心仪? 宋卓停住脚步,转身望向景元帝,眼底划过一丝得逞的神色。 “那臣就细细听陛下所言了。”宋卓拱手道。 景元帝自知中了宋卓的计,转头看向刘公公,面带求助之色。 刘公公被自家陛下与宋卓的目光灼得束手无策,他干笑两声,“陛下,这茶想必是凉冷了,奴才这就为殿下添一盏新的。”话毕不顾景元帝铁青的面容,直接转身退了出去。 景元帝望着刘公公离开的身影不禁咬牙切齿!茶怎的就凉了!独自抛下你家陛下一个人,当真是自以为在朕身边伺候久了,越发有恃无恐起来。 宋卓将这对主仆之间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只淡淡一笑,拿起手边的茶盏轻抿一口。 “陛下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这事不该臣知晓?既如此,那臣走便是。”宋卓将手中的茶盏放下,一双凌厉的眸子落在四散的棋盘上,显得落寞极了。 景元帝最是耐不住宋卓这副委屈的模样,忙摆手道:“自然不是,这事理应你知晓。” 景元帝掐了把大腿,认命的闭上眼睛,决定娓娓道来。 …… 宋卓冷不丁笑出声来,“陛下就想对臣说这个?就在上元夜将臣召进宫中,欲言又止?” 景元帝被他不在乎的模样闹得头疼,“宋卿这是不信朕的话?” “并非并非。”宋卓笑着摆手道,“臣这个嫡子臣心中还是有数的,自然不会拎不清。” 宋知行从小到大都是一副极为靠谱的模样,近二十年犯的最大的错也不过就是将其他世家嫡子暗中套麻袋打了而已,这还是年少不知事犯的错事,待他进入官场,便时时刻刻将宋珈荣辱放在心里,这龙阳之好…… 若是宋知行真的有这方面的念头,暗中找几个家中清白无瓜葛的安置在府中养着,宋卓倒是觉得无可厚非,可那江家子可不是什么合适的人家。 “陛下你放宽心,知行的秉性,我这个做父亲的最为清楚,在小事上他吊儿郎当的,这种事,他不会不知轻重的。” 景元帝沉思一阵,宋知行与自家那个逆子秉性倒是大差不差……应该不会出这种事的,不对! 景元帝一把拍上宋卓的手,“宋卿你糊涂啊,这事不在与你家知行,在江家那个小子!” 宋卓脸上的笑意丝毫不减,安抚的拍上景元帝的手,景元帝难得露出这副焦灼的模样,谁能想到就是因为这事。 “陛下,若是我家知行就是没有这份心思,难不成那江小将军还能架着我家知行将那天地拜了不成?” “陛下!陛下!” 景元帝正欲说些什么,反被刘公公打断。 景元帝面露焦躁,没好气的摆摆手,“什么事!你先退下,待朕与宋卿说明白。” 刘公公闻言惊恐的咽了口气,斗胆抬眼看向宋卓。 景元帝觉得不妙,连忙摆摆手让刘公公快快禀明。 “陛下,你派去跟着江将军的人有消息的,江将军拉着宋少卿去……” 宋卓的笑僵在脸上,忙道:“知行去了哪里?” “去逛了灯会。”刘公公低垂着头,嘟囔道。 宋卓闻言松了口气,看向眉头紧锁的景元帝,“不过是逛个灯会而已,又何必大惊小怪。” 一旁的刘公公不禁汗颜,这还叫大惊小怪?宋太傅你可长点儿心吧,你就对宋少卿这么自信?宋少卿明明还将江将军…… 景元帝只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看着宋卓那张放心的脸,好像自己实在是没有立场说些什么,他转头看向一次的刘公公,眉头紧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还有话说?” 刘公公心头一颤,忙抬起头来。“陛下……” 刘公公句句道来,听得宋卓脸色铁青,什么!自家儿子将江家那小公子拉进立刻巷子,那江家公子还口口声声说心仪自家儿子! 他怎么敢! 宋卓攥紧茶盏,面色凝重。他本想着,陛下也许就是夸大其词,江家也全是京都中数得上手的世家,这一辈也只有江迁一个嫡子,这江小将军虽然平时看着不太精明,可总不能就是个傻的,真的将门第置之不理。 抱着如此的想法,宋卓便只觉得是自家儿子与江小将军品性相投,毕竟自家儿子喜欢捉弄蠢的,自己也不是不知! 谁能想到! 宋卓的手又攥紧几分!那江家子竟然将心里的那份见不得光的念头公之于众,至于自家儿子将那江家小子拖到巷子中,肯定是自家孩子另有目的。 总之。自家儿子肯定没错!就是那江家子苦苦纠缠! 见宋卓脸色铁青,景元帝强装淡定的抿了口茶,与一旁吓僵的刘公公对视一眼,眼底尽是无可奈何。 景元帝已经很久没见过宋卓发如此大的火了,上一次,还是那不要脸的北砚执意要娶他的宝贝女儿。 景元帝烦躁的挥挥手,“去!将将江醇给朕叫过来!” “陛下,如今这个时辰了,真的要惊扰江老将军……” 景元帝打断:“怎么了!他儿子干的好事!他这个老子不该出面?再说他孤家寡人的,何谈什么惊扰!” 刘公公沉思,刘公公觉得有理。 宋卓只坐在一边,让人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 宋珈安的小半张脸都被斗篷挡住,只得垂下头看着地上的积雪,任由沈叙牵着她往宋府走去。 “今日早些休息,回府后要喝热汤,省得受凉。”沈叙侧过身吩咐道。 宋珈安神色怏怏,虽说如今她的身子已经调理得大好,可还是经不住这一天忙碌,先是天不亮就起来做了那被沈叙嘲讽四不像的花灯,换上了漂亮衣裙,到东宫中去寻沈叙。 然后将灯会从头至尾逛上一遍,之后直接上了玄黄门,为沈叙奉上一舞,此刻她已经累的连手都抬不起来。 她抬起头,隐隐约约露出的宋府牌匾让她一鼓作气,拉着沈叙快步走去,她现在只想快些回去,好好睡上一觉。 “明日你可要跟着宋夫人进宫?”沈叙歪头问道。 钟氏得了祝皇后的命令,要比寻常参加宫宴的大臣家眷们早三刻钟,若是宋珈安跟着钟氏而不是宋家其余女眷的话,明日晌午便要进宫去。 “没错,臣女随着母亲一同入宫。” “那明日孤去坤宁宫寻你可好?” 宋珈安眉头一蹙,这怎么可以?明日是沈叙的及冠礼,怕是有的他忙了,若是带上自己,不知要耽误多久。 宽大的斗篷挡住了宋珈安的眉眼,使得沈叙看不出宋珈安的担心,只自顾自的说着,“今夜是上元,我派正则去长陵寻了些小玩意儿,明日带去给你瞧瞧。还有……” 宋珈安只静静的听着,身上披着沈叙的斗篷,独特的龙涎香将自己严丝合缝的圈进沈叙的领地中,让她分外安心。 什么小玩意儿,恐怕沈叙口中的小玩意儿,已经算是宋珈安从未见过的长陵宝物。 沈叙剩下的话宋珈安已经听不真切,她头脑发沉却还是眼前一热。 宋珈安顿住脚步,惹得沈叙担心的转过身来。 “皎皎,怎么了?” 宋珈安并未多言,只是伸出手来示意沈叙上前来。 沈叙还未牵起宋珈安的手,反被宋珈安撞了个踉跄。 宋珈安将脸整个埋在沈叙的怀里,全身忍不住的颤抖,“太子殿下,你为何会心仪臣女?” 沈叙闻言一愣,似是没想到宋珈安会问出这样的话来。 宋珈安见沈叙久久不语,忙从沈叙怀里探出头来,眼角不由泛红。 在旁人面前,宋珈安可以仰着头,面露睥睨说自己是姜水宋氏的嫡女,是堂堂京都第一贵女,生来便尊贵。 可她面对的不是旁人,是沈叙,是那个前世被自己害的失去皇位的沈叙! 第217章 宋珈安生来就是沈叙的人 宋珈安没有底气,她在沈叙面前就是没有底气,她将沈叙害得太苦了,前世自己死后,想必沈叙的日子也好过不到哪里去,祝家倒了,祝皇后自刎,沈叙所有的亲信都被尽数斩杀,在得知沈叙未死的消息,不知沈治会如何对付沈叙?还有沈叙的宿敌端尧,想必他也会想方设法对沈叙赶尽杀绝。 在宋珈安心底,沈叙是最不可能对自己情根深种的,因为在她的潜意识里,只觉得自己不值得。 沈叙看着宋珈安微微仰起的脸,眼角烫得发红,甚至似乎只要眨一下眼睛,就能落下眼泪。 沈叙一把捂住那双缠绵悱恻的杏眼,猛得一拽,将她牢牢禁锢在怀里。 “皎皎,孤心悦于你,不是因为你宋家的势力,也不是因为你聪慧相貌艳丽。孤需要一个有家世有手段的太子妃,可这些统统都不是孤求娶你的原因。”沈叙十几岁便上阵杀敌,开始着手笼络自己的势力,宋家的势力他也许需要,可那并不是不可或缺,这世间的美人,心有城府的美人,向他投诚的,也不在少数。 若是只为了宋珈安带来的价值,沈叙没必要与她斡旋许久。 沈叙眸中暗光浮动,他从怀里将宋珈安拽出,捧起她布满泪痕的面容。 “皎皎,孤心悦你,没有理由,你生来,就应该是我沈叙的人。”宋珈安周岁之时,年幼的沈叙偷了先皇后最漂亮的镯子塞给宋珈安,逗得只有乳牙的宋珈安咯咯笑个不停。先皇后被害,在东宫暗无天日的日子里,景元帝派了无数人,试图将他的儿子带离深渊,可到头来了,只有年幼的宋珈安带来的那束光亮让他念了八年。回京后,所有的所有,无论是姜楚,还是沈叙,无不在告知沈叙,宋珈安生来,就该是你的人,任何人都不该睥睨于她。 宋珈安的心神早就被震出体外,一半痛苦,一半欢愉,悲喜交织,使得她喘不上气来。 江醇接到宫中的命令属实是吓了一跳,他忙从床榻上爬起,随手拿过搭在屏风上的衣袍,一刻也不敢耽搁。这深更半夜,明日还是宫宴,可以交代的时候多的是,陛下为何非要急于一时? 江醇对景元帝身边的刘公公旁敲侧击,可刘公公只是对着他不住的叹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犯了天大的过错,害得江醇在面见景元帝之时一个腿软险些跌坐在地。 宋卓见江醇与江迁如出一辙的模样,脸色更加难看。 “不知陛下唤微臣前来,所为何事?”江醇擦擦额头处的细汗,斗胆抬头去瞧景元弟弟额脸色,见宋卓也在,心中平复不少。 宋太傅既然在此,想必圣上唤自己前来,当真是商议政事,只是……江醇抬起头冲宋卓友善一笑,可宋卓冷哼一声直接扭过头去。 江醇心里又凉了大半,他挠挠头,实在是不明白自己何时惹到了这尊大佛。宋卓身为文臣之首,在朝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力滔天,可为人却和善极了就算是前些日子,宋家与容家不可开交之时,宋卓见了容英衡也已久神色淡淡。 江醇心里没底,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让宋卓生了如此大的气? 景元帝左看看宋卓,右看看江醇,叹口气道:“起来吧,来人,给江将军赐座。” 江醇的目光始终落在宋卓身上,他虽然没有脑子,却也能猜到,圣上深夜将自己唤来,与宋卓脱不了干系。 看着宋卓更加难看的面容,江醇百思不得其解,自己虽是武官,最近朝堂上文武割据严重,自己确实出手惩治了些心怀不轨的文臣,可从未冒犯过眼前的宋卓。 笑话!宋卓是谁!敢对他出手,莫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不知江爱卿,你可知江小将军现在身在何处?”江醇正沉思着,景元帝冷不丁问出声,险些将江醇从座椅上弹起来。 “江迁?”江醇心中一动,忍不住担心起来,难不成是这个逆子,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来? “回陛下,犬子应在院中,想是已经歇下了。”江醇行礼道。 闻言,宋卓冷哼一声,江醇不知所措的看向宋卓,反被宋卓灯瞪上一眼。 谁惯的他这臭脾气! 江醇怒从中来,他好歹也是个在平雁城镇守了大半辈子的将军,怎么能三番四次被他宋卓羞辱! 他攥紧拳头,忍不住回瞪宋卓一眼,他算是看明白了,宋卓就是来找事的! 他就是来找不痛快的! 被江醇反瞪一眼的宋卓一脸的不可思议,转头看向景元帝,似乎满脸都写着要景元帝为他做主,景元帝眉头微蹙,安抚的看向宋卓,别跟他一般见识,你知道的,他没有脑子,再说他现在还不知事件首尾,待一会儿他知晓了,还敢对你这个态度,朕一定摁着他的头向你赔罪。 宋卓冷着脸看向江醇,终究没有多说一句。 景元帝不由得松了口气,就宋卓那张嘴,别人不清楚,他还能不清楚么?要是真的对着江醇破口大骂起来,怕是会惹得江醇直接大大出手,到时候自己帮谁呢?景元帝深深瞧了宋卓一眼,反正自己的太傅不能受伤,那江醇皮糙肉厚的,再说一切都是他的儿子惹出来的,受些伤就受些伤,免得不长记性,不管好自己家的猪,成天就想着怎么拱人家家里圆润饱满的大白菜。 宋卓那里是哄好了,可江醇也不是个傻子,刚才宋卓与景元帝的眉目传情被他尽收眼底。 凭什么!为什么!他宋卓的陛下的臣子,那我江醇就不是了么? 江醇心里委屈,江醇非要说。 江醇眉眼一低,委屈的转头看向景元帝,活像个受气的小媳妇,满脸都写着悲苦,自己深更半夜被圣上召到这御书房,没有半句怨言,可这宋卓二话没说就瞪了自己一眼,明明自己也没有惹到他。 景元帝一个头两个大。 第218章 陛下,你说句话啊 左边的宋卓淡淡的望向自己,每一个眼神都在希望自己为他的儿子讨个说法,右边的江醇满眼委屈,每一个表情都在告诉自己:陛下他瞪我,陛下你看啊,他还在瞪我,陛下你说句话啊。 景元帝暗暗叹气,不只一次的认为自己今夜将他们凑在一起实在是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 “江爱卿,你且坐好,朕有话与你说。”景元帝经不住江醇下一秒就要落泪的模样,轻声道。 宋卓深深的看了江醇一眼,冷哼一声,他竟是不知道,这在疆场上叱诧风云的江老将军,竟还有几分惑主的本领在,难不成自家的儿子就是这样被江家人哄骗? 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怪不得那江小将军看着淳厚老实,竟然做出这种事来。 景元帝察觉到宋卓的不善,轻叹口气,将刘公公新添的茶推到宋卓身边,示意他快快消气。不要与江醇这样一个榆木脑袋一般计较。 话说也怪,景元帝摸摸鼻子,自己与宋卓相识了大半辈子,宋卓这人向来克己复礼,早年在朝堂上,就算有人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他依然泰然自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自从有了这对儿女,宋卓为数不多的失态皆是因为他这双儿女。 “宋卿,区区小事,莫要动怒。”景元帝拍拍宋卓的肩膀安抚道,这两个盖子尚未酿成大错,加以劝谏便可,若是因此使得宋卓与江醇交恶,朝中文臣皆以宋卓为首,江醇在武将中有颇有威名,若是他们二人梁子,这朝中怕是没安定日子可过了。 宋卓瞥了景元帝一眼,眼中似有不满。 区区?小事? 若是那江小将军看上的是你家沈叙,怕是江家的门庭都要被你拆了! 一旁的江醇看得一头雾水,他自以为从没有得罪过宋卓。 江醇这一头雾水的模样看得景元帝头痛极了!他平时明里暗里告知过景醇,让他多读些书,别头脑一热就知道冲锋陷阵,这下可好,连自己的儿子都看不住,竟然打上了宋知行的注意。 宋知行那是谁,那是整个耗尽整个姜水宋氏培养出来的继承人。平日里那宋知行在朝中狂妄了些,不少朝臣在他面前明里暗里的说起这事,他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是将他说的烦了,他便会大手一挥然让那些朝臣多想想自己的不是:宋知行才堪堪二十岁,他能有什么错,再者说,未及弱冠的大理寺卿,若是你二十岁就当上大理寺卿,你怕不是会狂上天? 景元帝不是没想过要惩治宋知行,可这是姜水宋氏这代嫡系唯一的继承人,唯一啊! 虽在外人看来,宋卓对宋知行没有宋珈安疼爱,可他对宋知行的期望可是宋珈安比不上的。 宋卓明里暗里护着的独苗苗,景元帝都不敢加以处罚,他江迁竟然敢直接…… 他莫不是要姜水宋氏绝后? 景元帝的头嗡嗡疼起来,他摆摆手令刘公公进来,“将今夜朕命人探查的事,一字不落的说与江将军听。” “是,陛下。”刘公公行礼道。 …… 刘公公娓娓道来,说道自家小子约人家家的大白菜出去逛灯会他还觉得是圣上太过小题大做,自家孩子从小在平雁城长大,没见过这京都的上元夜,找个无约的同僚出去逛逛怎么了? 他转头看了宋卓一眼,见宋卓一脸不善,回瞪一眼,怎么?难不成他家宋知行比姑娘还金贵些?同游逛个灯会都不行? 宋卓被江醇瞪了一眼,心头的火气噌噌起来,刚想起身与江醇理论。 景元帝见局势不妙,眼疾手快按住宋卓的肩膀,将他按在椅子上,随后朝刘公公挥手,让他不要磨蹭快些说明白。 说到最后,江迁拉着宋知行的手诉说情谊之时,江醇脸色阴沉,恨不得拍案而起,这个逆子,他是不是疯了,他以为他招惹的是谁?那是宋卓的嫡子! 江醇总算是知道宋卓为何对他如此恼怒,他现在恨不得直接回府将那个逆子活活打死!省的放出去给他到处惹事,竟然还盯上了宋家嫡子! 了解清楚后,江醇在宋卓面前就矮了大半,他心虚的摸摸鼻子,干笑两声,“宋太傅,是江某教子无方,冒犯了宋少卿,江某这就回去教导于他。” 见江醇这副卑躬屈膝的模样,宋卓气消大半,“江将军不必介怀,孩子们年轻气盛,我们身为长辈好生教导便好。总之勿要让他们酿成大错。” 宋卓点到即止,江醇明白他的意思,别说是宋家,就是他江家,也万万不能接受继承人带个男人回府。 大景朝民风开放,倒是也有男子成婚,可这样的事,多发生在寻常百姓商户之家,越是世家大族,越是受不得继承人出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 今晚景元帝将他们召进宫中,就是给他们提个醒,这桩事,不准! 江醇气得浑身颤抖,难不成真是自己不会教孩子?自己原本那根正苗红的孩子,怎么成了这模样? 难不成是自己没有关注他的亲事?可这孩子在京都还没有定下来,若是此时盲目说亲,来日被调回平雁城,莫不是苦了人家姑娘? 江醇深深看了宋卓一眼,这次未酿成大错,宋卓可以轻拿轻放,若是自家那个逆子真的做出什么来…… 江醇在小打小闹上不惧宋卓,可若是真的牵扯到他的那对儿女身上,前些日子,长陵北砚那个不怕死的冒死求娶他的小女儿,宋卓不惜在朝堂上顶撞那位名震天下的长陵亲王。 甚至……江醇擦擦额头上的冷汗,北砚在那时候几次受到暗杀,有次险些没命,北砚十四岁上战场,十六岁便战无不胜,所向披靡,近十年来在战场连个小小的擦伤都未有,敢暗杀他,还将刀刃刺进他的右臂中,朝堂上多数看破不说破。 江醇冲宋卓笑笑,不行!要赶紧拦住他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儿子,不然下次刺进北砚身体中的箭,就要瞄准自家逆子了! 第219章 凶点儿好 沈叙将宋珈安送回宋家,独身一人往宫中走去。 如今已经正值午夜,宫门外换班的侍卫们睡眼朦胧,趁没人看见靠着宫门就睡了过去。 一阵簌簌声音传来,侍卫心上一惊,猛地睁开眼睛,四爪蟒袍落入眼中。 侍卫顿时困意全消,忙跪下行礼道:“太子殿下安。” 沈叙并未过多计较,望着宫门口留下不久的车辙印记,不禁皱眉问道:“父皇宣哪家大人就进宫了?”如今已经夜半,若是没有要紧之事怕是不会在这时宣大臣进宫,更别说今夜是上元夜。 “回太子殿下,是宋太傅与江老将军。”侍卫躬身道。 沈叙眼神冷挚淡漠与侍卫对视,幽深的眸底涌动着不分明的意味。 宋太傅与江将军。 宋知行与江迁。 沈叙眉头轻蹙,难不成宋知行与江迁之间已经到了父皇出面的程度了? 侍卫被沈叙盯得脚下生寒,比起景元帝,宫中侍卫最怕的就是这位离京八年的太子,心机深沉,阴晴不定,传言心狠手辣,连大景劲敌西陌端尧都死在他的刀下,在朝中肆意妄为,那日吏部的周大人说错了话,沈叙直接下令将这位老臣拉出去打了二十大板,可怜周大人那一把老骨头险些碎在宫门前,可偏偏圣上对太子十分纵容,仅仅罚他回府闭门思过半日。 没错,是半日,侍卫们听闻之后一致以为是无稽之谈,闭门思过半日,跟让他回府睡上一觉有什么区别? 表面上是我的儿子太过冲动,对周大人无礼,朕这就罚他闭门思过。 实际上不就是,周大人这老骨头气到了我的儿子,为了安抚我的儿子,给他休沐半日,快快回去休息。 侍卫们虽然直接听命与当今圣上,可他们也是有眼力见的,圣上看重谁,他们便会暗中依附谁。 沈叙的我肩头落了雪,领头的侍卫如梦初醒,忙下令将给宫门打开。 “太子殿下,请。”侍卫行礼道。 沈叙微微颔首,眸色幽深,朝御书房走去。 见沈叙的身影消失在雪里,侍卫们劫后余生,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们对景元帝是尊敬,对沈叙这位太子就是惧怕。 无他,他们这位太子生得一副菩萨面。可就是个披着神仙皮的嗜血阎罗。 御书房中的几人相顾无言,只有刘公公在边擦冷汗边说着暗卫听到的一字一句。 宋卓轻咳一声,他好歹光明磊落了半辈子,如今竟端坐在御书房听儿子的…… 景元帝也抹不开面子,转头与宋卓对视一眼,双双低下头来。 只有江醇听得津津有味,待到刘公公话毕,他脸红脖子粗的挤出几个字来。 “这也不怨我家孩子啊。” 话毕,便得到宋卓的一个冷眼,不怨你家孩子,难不成怨我家那水光溜滑的大白菜? 被宋卓瞪了一眼的江醇垂下头委屈巴巴的嘟囔道:“本来就是嘛,是宋少卿先来捉弄我儿,我家儿子在平雁城风吹日晒的,那里见过如宋少卿那般的人,将他认成姑娘家也不可厚非,那宋少卿为何要捉弄我儿,害他情根深种才挑明身份……” 话毕,景元帝竟觉得有几分道理,转头看向面色铁青的宋卓,颇有些看热闹的意味。 宋卓正要反驳,却也觉得自家儿子做的不地道。只得沉声道:“若只是因此,想必江小将军在京都多待些时日,景将军也多留意与江小将军门当户对的女子,想必江小将军有了真正心仪之人,此事就不解也破了。”宋卓面色缓和不少,这江迁看上自家儿子只是见色起意,若是日后见多了这京都世家的贵女,想必就是在自家儿子身上歇了心思,自己儿子生的一副好皮囊,宋卓是知道的,可毕竟是男儿身,那里比得上那些从小娇养的京都贵女们。 宋卓话尽于此,江醇只能附和两声,毕竟是自家那个经不住诱惑的逆子,对人家嫡子见色起意。 “陛下,如今夜色已深,臣先行告退。”宋卓理了理手中的衣袖,朝景元帝行礼道。 “陛下,那老臣也先行告退。”江醇坐立难安,早就在这御书房中呆不下去了,听到宋卓辞行忙附和道。 景元帝身心俱疲,忙挥挥手让他们快些离开,明日就是自家孩子的及冠礼,今夜却要给他们处理这么这种事情。景元帝摇摇头,看来朕真是天生适合做皇帝的料,谁家皇帝还管臣子这种私事? “太子殿下安。”景元帝刚刚阖上眸子,便听外面一片跪拜之声。 “叙儿,快来。”一听是自家太子,景元帝困意全消,忙招呼沈叙到他身边来。 沈叙见自家父皇心情不错,松了口气。 看来宋知行与江迁无甚大事,不然自家父皇这个时候哪里还能笑出来? “父皇安。不知父皇深夜面见宋太傅与江将军有何要事?”沈叙勾起嘴角,明知故问道。 “不如叙儿猜猜看?”经过刚才那事,景元帝越看自家儿子越顺眼,虽说自家孩子凶了点儿,可是凶又怎么了,那宋知行倒是个谦谦公子,到头来呢,被江迁惦记上了。 还是凶点儿好啊凶点儿好。 “儿臣猜是宋少卿与江小将军的事。”沈叙淡淡道。 景元帝睁大了眼睛,“你怎么知……” “父皇派人暗中跟着江迁,无外乎一个猜字,儿臣自然也是猜的。”沈叙在景元帝下方寻了个位置坐下,目光直直与景元帝对上,父子二人如出一辙的眸子中尽是了然。 沈叙移开视线,转头招呼刘公公将桌上的冷茶端下。 “不知父皇查出了什么?”沈叙进而问道。 景元帝想起江迁那傻小子将宋知行认成姑娘家,对人家情根深种就不免觉得好笑,“无事,皆是误会,想必过些日子,就好了。” 景元帝的想法与送给宋卓大差不差,既然这江迁起初只是见色起意,想来日后见过京都中大多数贵女后,自然会对宋知行歇了这份心思。 沈叙闻言只挑挑眉,没有言语。景元帝知晓的,是听暗卫禀告的,而沈叙真真切切见到了江迁暗戳戳江宋知行圈进自己领地中那副模样。 第220章 他志在必得 沈叙在平雁城之时与江迁交好,江迁这人,家世好,生得好,面对谁都露出一口白牙来,不争也不抢,对人和善极了,所以在平雁城中人缘好得没话说,为了安抚将士之心,与将士们同吃同睡也没有怨言,就是这样一个人,沈叙却在他的眼里看出一丝狠辣来。 沈叙以为这种带有攻击性的词,这辈子都不会出现在江迁身上,可就在今晚,面对宋知行之时,他的眸中,是偏执,是占有,将身边的人暗中圈在自己的地盘,像极了他们一同擒拿的猛兽,脱去伪装,露出沾血的獠牙。 沈叙暗中叹了口气,江迁对宋知行的心思,怕不是父皇想得这么简单。 江家几代武将世家,骨子里一定流着以杀止杀的血,绝对不知露在人前的这副温顺的模样。 见自家儿子沉默不语,景元帝眉头微蹙,“叙儿在想什么?” 沈叙回过神来,淡淡朝景元帝笑笑,“回父皇,儿臣无事。” 景元帝手段强硬,若是此事他来插手,怕会弄巧成拙,沈叙敛下眸子,既然答应了小姑娘要护好宋家,此事便要从长计议。 景元帝明显不信,自己这个儿子哪里都好,就是与自己不甚亲热,明明小时候最是缠着他的,景元帝叹口气,不由得觉得遗憾。 可明日就要及冠,若是还跟孩子一样,天天缠着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事,景元帝想着想着,便将自己哄的差不多了。 江醇气冲冲的往府中走去,眸子冷如冰霜,江府的下人见状忙向两旁退去,自家老爷打了一辈子仗,光站在那里就已含威不露,如今面色铁青,就像赶来的阎王,让人脊椎发冷。 “那个逆子呢!可回府了?”江醇扯过一边缩成一团的下人问道。 “老爷说的是……是公子么。” 江醇冷哼一声,恨铁不成钢道:“难道老子还有第二个如他一般不省心的儿子?” “公子,公子已经回到院中了,此刻想必已经歇息了。”小厮断断续续道。腿不住的哆嗦,江家世代武将,家丁多少都会些拳脚,就算无法制敌也可用来壮胆。 可此刻江醇这副要将人活生生撕了的模样,还壮什么胆?小厮吓得脸色惨白,只得暗自为自家公子祈祷。 “他歇下了?他老子因为他的事生了一肚子气,他怎么好意思睡下?”江醇手一松将小厮放下,面色难看,摆手吩咐道:“去,将公子给我喊起来,让他到我院中来。” “好好好,遵命老爷。”小厮吃力的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往谭霜院中去。 “公子!公子!” 正在房顶赏月的江迁听到下人的呼唤,一动身,直接跳下。 “出什么事了?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 小厮在江迁面前停住脚,气喘吁吁道:“公子,不是奴才出事了,是……是公子你。” 江迁闻言一笑了之,“我能有什么事?” “公子,若听奴才的,你现在就带上行李,到南下赵家呆上几日吧,避避风头,待老爷气消了,您再回来也不迟……”赵家是江迁的母族,当年江醇以军功为聘,娶了南溪赵家公的嫡女,也就是江迁的母亲,可赵氏红颜薄命,在生江棠时难产而亡,可江醇对赵氏一往情深,全然没有续弦之意,所以这些年来,江赵两家还算不错。江迁江棠也会在年初年末之时到南溪拜访赵老爷子。 江迁不免觉得好笑,上手拍拍小厮的脑壳,笑骂:“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啊!若是做噩梦了海禁回去接着睡,别来我这说些有的没的。” 见江迁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小厮气的直跺脚,“公子!老爷从宫中回来,便让你到他院中去,还口口声声骂你是‘逆子’,小人在江家待了十多年了,从未见过老爷发如此大的火气。” 江家教导子孙只认棍棒,江家的下人都见怪不怪,平常江迁犯些小错,都会被江醇打得下不来床,如今江醇这般暴怒,怕是江迁不死也要扒层皮。 江迁面色总算多了几分正经,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中映着细碎的光,“你说,父亲从宫中回来?” “回公子,正是。” 江迁叹了口气,已然心中有数,他心仪宋知行这件事本来就没打算瞒着,只不是他没想到自家父亲会知道的这么快。更没想到当今圣上竟会看出来。 江迁挠挠头,难不成真的是他表现的太过明显了吗?这几日他总感到有人在背后盯着他,他暗中派出自家暗卫调查此事,竟没想到查出的源头是御书房中的那位。 江迁不禁沉思,自己并未所做什么惹得圣上猜忌,没想到,竟是自己对宋知行额这份心思被圣上看了出来。 “公子?公子?你怎么还愣着啊!小人这就去为你收拾行李……”小厮见江迁还在愣神,恨铁不成钢道。 毕竟到赵家避难这种事江迁也不是没干过,小时候江迁将江醇常用的长枪当作赌注输给了别人,江醇气得胡子都要立起来,江迁自知不妙,家都没回就直接南下,到可南溪外祖家,实打实过了一月有余的好日子,最后还是江醇派人到赵家去,再三承诺回去后绝对不打孩子才将江迁从赵家接回来。 江迁叹口气,忙将打理车马的小厮叫回,笑着摆手道:“不必准备了,我不去南溪。” “公子你的意思是……” “我已经知道父亲为何如此生气了,可这件事我没错。”江迁看向前方,一双清亮的鹿子眼,尽是无畏,若是别的事,江迁定是能逃则逃,毕竟自家父亲下狠手这件事,江迁深有感触,他可不想没死在战场上,却死在自家父亲的棍棒下。 可唯独这件事,江迁不能走,他迟早要让父亲接受这件事,接受他的心上人,只宋知行一人,将来无论是谁嫁谁,他只要宋知行。 对于宋知行,江迁双眸漆黑如墨,幽深的眸底涌动着不分明的情潮。他志在必得。 “公子……”小厮似是不死心,江迁摆摆手让他退下。 江迁拍拍身上的落雪,往外走去。 第221章 你会害了他 “你个逆子!” 江迁还未行至跟前,便听到自家父亲的怒骂声,江迁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虚的摸摸鼻子,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可到了江醇跟前,江迁还是心惊胆战。 “父亲。”江迁行礼道。 “你个逆子,你还知道我是你的父亲!”江醇提着房中的大刀,发红的眸子,攥紧的手,无不彰示着江醇的暴怒。 江迁好脾气地笑笑,快步行至江醇面前,眼疾手快将江醇手中的刀夺下,“父亲,瞧您这话说的,你当时是我父亲啊,难不成您还有第二个儿子?” 江迁嬉皮笑脸,可江醇听出了他的意思:父亲你只有我这一个儿子,打死了可就没有儿子了,若是您想要另娶续弦,想必外祖那边是不会同意的。 江醇强压心头的火气,厉声喝道:“你给我跪下。” 江迁闻言轻车熟路,一掀袍子,二话不说双膝一曲直接跪在江醇面前。 “你可知我这次唤你过来,是为了何事?”江醇见自家孩子这副模样,气消了大半,想来也不全是自家儿子的错,那宋少卿被认成姑娘家后有意捉弄自家儿子,待自家儿子对他情根深种再说出实情岂不是为时已晚? 江醇深深瞧了跪在地上的江迁一眼,眼中划过一丝犹豫,在回府的路上,江醇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回家宰了这小崽子,如今自家儿子真的站在自己面前之时,他又于心不忍,自己这两个孩子,从小就没了母亲,自己一个大老粗,哪里懂得教导孩子,如今就算自己的迁儿走上了弯路,若是知错就改,也不失为一个好孩子。 “回父亲,儿子知道。” 江醇面露疑色,“你知道?” “是为了宋少卿之事。”江迁睫毛颤了颤,一双清清明明的眼睛盯着江醇,江醇竟从中看出一丝期待来。 “既然自己错了,那加以改正也不晚……”江醇甚是欣慰,正欲再说些什么,反被江迁打断。 “父亲,儿子不觉得自己做错了,既然没有做错,又何来改正?”江迁直直对上自家父亲的眼睛,眉头轻挑,嘴角勾出一丝不羁的笑来。 江醇满眼不可置信,他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指向江迁,眼中似要喷出火来。 “你!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儿子自然是清楚的。” 江醇气极,心头一痛,对着江迁连说几个“好”字。 “我就说嘛,你怎会轻易认错,既然这样,我这个做父亲的,就教你认错!” 江醇气急,转头在院中踱步,寻找趁手的东西。 “父亲今日就算是打死我,我也没错!”江迁梗着脖子,这是他第一次顶撞江醇。 “父亲为何偏要让儿子认错!儿子就是心仪宋知行!当年祖父阻拦你娶母亲,父亲你不是照样娶了吗?也没见你说那时个错误。”江迁攥紧双手,望向江醇的目光中充满恳求。 “那如何能一样!”江醇厉声道。 “他宋知行是个男儿身!若他是个姑娘家,尽管宋家门第再高,爹就算舍下这张脸,也要换得宋卓点头,可他宋知行不是!他是个地地道道的男儿身!就算他生得再好,也是个男子!”江醇咬紧牙关,忍不住怒斥道。 “男儿身又如何,这大景又不是没有男子成亲的!” 江醇看着眼前年轻的儿子,那双像极了先妻的眸子里倒映着光,迷茫又无畏。 江醇从心底升出一丝无力来。他语气不由得软了下来,“男子可以成亲,可不能是他宋知行,迁儿你i还不能明白吗?若今日你心仪的是旁人,哪怕也是个男儿,爹做主将他留在你的院中便可,若是你执意要给他名分,爹也依你,虽说我们江家只你这一个嫡子,可父亲并不求着后继有人,你二叔三叔那里还有指望,只要江家门庭不倒父亲就知足了。” 江醇脸上浮出一丝苦笑,他的发妻去得早,也带着他的心一起去了,江棠还好,小时候一直养在南溪,跟在她舅舅舅母跟前,江迁从小就跟着自己,奔走在战场上。 江醇清楚地记得,有次在平雁城,江迁与当地的孩子起了冲突,半大的孩子,要面子,就算被人揍的鼻青脸肿也不服劲,直到对方的母亲出现,将厮打的孩子拉开。 那女人是个土生土长的平雁城人,成日风吹日晒的,面色发黄,只一双眼睛亮得很,小江迁便日日带些从江醇那里拿的价值连城的小玩意儿逗那女人开心,然后融入他们一家,坐在一起吃上一顿不算丰盛的菜。 江醇忙于战事,拿不出多余的目光分给他的儿子,直到那个女人找到他,将江迁送她的所有物件物归原主他才知晓了这件事。 那女人同样儿女双全,看着那女人看向孩子慈爱温柔的目光时,江醇才终于明白,自家儿子也是思念母亲的,虽然他从未在江醇面前提起。 江醇自以为这一辈子无愧于大景,可他有愧与自己的一双儿女,使他们在失去母亲的同时,也没有父亲的关怀,幸好他们都长得很好。 若是江迁真的爱上一个有寻常男子,江醇不会加以干涉,可宋家嫡子不行。 江迁没想到自家父亲会退步到这个程度,他抿抿唇,对上江醇的眼睛,“既然旁的男子皆可,为何偏偏宋知行不可?” “为何他不可,迁儿你是真不清楚还是假不明白,你若是执意如此,你会害了他。”江醇无力的闭上眼,不敢面对江迁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 第222章 父子对峙 “宋知行走到现在的位置,你一定要毁了他吗?” 江迁眉头紧蹙,继而痛苦的摇摇头,伸手将江醇的衣袍抓在手中,“父亲,你在说什么,儿子心仪他,又怎会毁了他?” “迁儿你是当真不知吗?姜水宋氏那是什么家世,宋知行现在又在什么位置?”江醇拍拍江迁的肩,语重心长道:宋知行自出生那日起,就被宋卓当着天下人的面,立为姜水宋氏下一任家主。若是不出意外,待宋知行成亲有子,宋卓便会放权宋知行,这样他就是当之无愧的继承人,迁儿,你要做这个意外吗?” 江迁闻言脸色绷紧,双目骤然猩红,如猛兽般丧失理智,他当然不想阻了宋知行的路,在他看来,在朝堂上风光霁月的小宋大人,就是要继承他父亲的衣钵,成为这大景四大世族家主之首,他本改高高在上。怎能因为他…… 江迁直直看向身前的江醇,墨色的眸子里似氏怀疑,又像是试探。“父亲,父亲你是骗我的对不对,宋太傅只有宋知行这一个儿子,他连个庶子都没有,这家主之位,本该就是宋知行的。” 江醇见他这副疯魔的样子,恨铁不成钢,抬手一巴掌将他打翻在地。“醒醒吧,你以为宋家人都是吃素的?姜水宋氏可不只只有嫡系,那些庶出与分支,遍及整个大景,甚至把控各地官府,你信不信,只要你与宋知行的事露出风声,不出半日,弹劾他,要求罢黜他宋知行下任家主的奏折就会出现在当今圣上的御书房!” “不然你以为,陛下日理万机,为何会管这般闲事?” 江迁醍醐灌顶,他确实忘了,忘了宋知行身处的位置有多么危险,前阵子圣上与宋太傅设局,宋知行决心以身如局,想要杀他的人不计其数,难不成真的只有局中人吗?难道就没有姜水宋氏的人么? 若是没有,想必没人会信,在外人看来,宋知行就是好命,是宋卓的儿子,从钟氏嫡女的肚子里出来,刚刚降生,连眼睛有没睁开之时吗,便成了大景第一世族的下任家主,仕途大顺,未及弱冠便身居四品,在朝堂上是可以统领文臣的少年权臣。 在外艳羡他的不在少数,那在内呢?宋家人无论在外人面前表现的多么温顺,他们的骨子里都有些恃才傲物,宁折不弯的风骨在,他们自以为才华天下无人能敌,又怎会福气一个堪堪二十的少年,踩在他们头上,以家主身份统领他们。 宋知行身上的担子很重,比起其嫡妹宋珈安,他更像是比这尺子长大的,因为一点儿小错,可能就会将他拉入万劫不复。 江迁被江醇打翻在地,院中悬挂的灯光映衬着他的侧颜,在昏暗下愈显深沉。 江醇见江迁不语,以为他已经看开,便不再责骂,“你明白就好,若是你与宋知行真的……怕是宋家分支会立刻举荐新的继承人,迁儿,你不要害了他。” 江迁仰头看向江醇,眼尾泛起薄薄的红,江醇心上一软,自江迁的母亲离开后,江迁已经很久没在自己面前露出这副委屈的样子来。 江醇将地上的刀踹至一边,弯腰将跪在地上的江迁扶起。 “明日父亲便为你相看相看婚事,待你见过京都里的贵小姐,想必就……” “不必了父亲。”江迁打断江醇的话,一双眼睛微眯起来,倒映着无畏的光。“父亲,儿臣不会再娶旁人。” 江迁嘴角微勾,往日一双含笑的眸子此刻宛如一滩死水,没得人无处喘息,江醇这是第一次见自家儿子这副模样,他有些猜不准江迁的意思。 对上自家父亲迷茫的眸子,江迁苦笑出声,“父亲你还不明白吗,我只爱他一人,这世间只有一人唤宋知行,儿子的同僚们都说他是个狐狸,让儿臣不要靠他太近,以免来日被他卖了都不自知,可儿臣就是心仪他,若是有朝一日,他能利用儿臣,儿臣也心甘情愿。” “宋家分支?他们也配觊觎宋知行的东西,若是有朝一日,他们敢将爪子伸出来,儿子就砍了他们的头,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对杀一双,儿子不会另娶旁人,儿子自然也受不了他娶旁人,他只能是儿臣的。” “好啊好啊!”江醇垂头顿足,气得胡子一立,眼中似要喷出火来。 “老子再问你最后一遍,你改不改?免得老子将你打死了,你到下面跟你娘亲告状说我没给你机会!”江醇指着面前隐隐比他还要高上几分的儿子,胸口发闷。 “儿子没错。” “来人!来人!快来人!人都给老子死哪里去了!” “老爷,老爷,小人在这儿。”小厮们擦擦头上的冷汗,从门外探出头来,“不知老爷有吩咐?” “给这个逆子改老子带到祠堂,上家法!不是骨头硬吗?老子今日就看看,将你这一身骨头打散了,你还硬不硬!” 小厮们面面相觑,看看盛怒的江醇,又看看一旁的江迁,江迁直直的看着江醇,他已经不是老狼王的幼崽,而是年轻的头狼,跃跃欲试挑战老狼王的权威。 小厮们夹在这对父子中间,忍不住脊椎生寒。 “还不快去!” 江醇暴怒的话令他们如梦初醒,忙不住的点头道:“明白老爷。” 领头的小厮颤颤巍巍的跑到江迁身侧,叹口气道:“少爷,这边请。” 江迁并未反抗,抬腿往祠堂走去。小厮恨铁不成钢的摇摇头,本来让少爷去赵家避避难,少爷偏偏不听,这下好了,连家法都动上了! 在文臣之家中,属姜水宋氏家法最为有名,可在武将世家中,就属江家家法最为要命。 宋家能疼得人折了文人风骨,江家的,是真的能将人活活打死! 如今江迁已经去了祠堂,小厮们急得团团转,猛得灵机一动,“快!快去请小姐!让小姐去救公子一命,不然怕是真的要折半条命啊!” “可是小姐现在怕是歇下了……” 小丫鬟话还未说完,领头的小厮跳起来就是一个暴扣,“那就去将小姐喊起来,是睡觉重要,还是公子的命重要!” “是是是!这就去!” 江家祠堂中阴冷无比,上方供奉的牌位已经结了厚厚一层冰霜。按理说动用家法必要请来宗亲,请各位宗亲定夺到底应不应该处以家法,可今日江迁之事实在不宜外传,江醇下令不要惊动任何人。 “去,在地上铺上条皮毛。再搬来长凳,被让这个孽畜的血脏了祠堂,污了列祖列宗的眼,怎么这些还要我来教?”江醇寻了个位置坐下,脸色铁青,胸口不住的起伏着。 小厮们闷头搬来长凳与长棍,江家家法所用的长棍是檀木所致,表面并不光滑,枝节并未砍去,表皮磨得发亮,在幽暗的煤灯下泛着寒光。 第223章 家法 江家的下人们纷纷为江迁捏把汗,虽然江醇脾气实在是算不上太好,可如今这个阵仗,他们当真是没见过,也不知公子到底做了什么,才使得老爷发了这么大的火气。 江迁静静跪在牌位下,他心里也有些打怵,也不知道父亲能不能将自己打死。若是真的被打死了,也不知道宋知行会是什么反应。他会不会为自己难过一阵,还是觉得少了个麻烦,暗中称快。 宋知行在朝堂上以无情着名,钟落斐说,比起心狠,宋知行怕是与长陵北砚那厮不遑多让。到时候自己的葬礼,宋知行想必也是不会出面的。 江迁低头看看自己冻僵的手,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早知道今日松知行试探自己之时,自己就不装矜持了,应该直接亲上去,做一回牡丹花下死的风流鬼。 如今什么甜头都没有尝到,就要被打死了,江迁墨色的眸子里氤氲出层层莹光,想想自己,真是可怜。 “孽畜!老子再问你一遍,一会儿棍棒加身可就没有机会了!你可知错!”江醇横眉冷对,拍案而起,试图给自家逆子一些震慑。 江迁扭过头,嗓音深沉而低哑,“父亲,儿臣没错,儿臣这辈子,除了他不会另娶她人,到时候所有在明面上觊觎他位置的人,儿子会一个一个将他们活活刮了。” 话毕江醇勾唇一笑:“若是父亲不愿儿子娶他,那他娶儿子,儿子嫁他也可,只要是他,儿子不挑。” 你他妈的! 江醇一阵头疼,“你!你再说一遍!” 江迁老老实实跪好,眼底绽出精光,“索性父亲待我不好,若是日后宋少卿同意,儿子就带着自己的嫁妆卷了铺盖到宋家去,到时候父亲你眼不见心不烦,两全其美。” “好!我今天就命人将你打死,然后拖到宋家门口,看看那宋知行会不会好心替你收尸!”江醇大步来到院中,抢过小厮手中的长棍,铆足了劲朝江迁身上招呼。 棍棒落在江迁背上发出闷响,听得院中的小厮一颤!这怎至于下如此狠手? 江迁撑着地面,硬生生呕出口血来,许是祠堂太冷,那血溅在地面的瞬间遍结了冰霜,变作暗红,妖冶又诡谲。 江迁擦擦嘴边的血,苦笑一声,“那父亲将我打死后,请将我处理干净在丢到宋府。”宋知行很喜净。 “好好好!”江醇气炸了般,扬起手中的棍棒不住朝江迁身上招呼。 偌大的祠堂中尽是棍棒加身,江醇怒骂和江迁隐忍的声音。 江迁身上精心挑选的绯色锦衣还未来得及换掉,他与宋知行这层窗户纸还未捅破之时,他曾换着花样出现在宋知行面前。唯独自己穿上绯色衣裳的时候,宋知行眸色一动,想来他是钟爱绯色的,只是绯色太过显眼,他已经是众矢之的了,实在不宜如此装扮。 因此在前往宋家邀请宋知行逛灯会的时候,他便穿上这身,但是却没有引得宋知行多看一眼,后来他自己想想也是,要是他长成宋知行那模样,哪有心思去看别人,定会成天对着镜子端量自己。 绯色锦衣被血渗透,大片血污将掩盖衣衫原本的红色,竟变得发黑发闷。 在血瞬间凝固的严冬,江家父子身上皆出一身细汗。 “老子问你!你错没错!”江醇的虎口震得发酸,手上力气却丝毫不减,他在战场上戎马半生,如今骨子里已经被血渗透,地上大片得血迹似乎使他疯魔,一下子丧失理智,只知道拿着棍棒往江迁身上招呼,江老将军的血性被他跪着的儿子激了出来。 江迁脸色惨白,额间的碎发黏在脸上,细汗顺着脸颊流下。他的衣服已经粘连在身上,不知是汗水还是血水,“父亲,儿子没错。” 江醇怒火中烧,他怎会看不出江迁已是强弩之弓,奈何还在嘴硬,江醇忍不住骂道:“你这个孽障!你若是执意招惹宋知行,你以为宋卓是吃素的?是不是他在朝中不甚言语,你就以为他不行了?他心狠手辣的时候,为父看着都心惊,你以为他会眼睁睁看你毁了他精心培养的小继承人吗?你这冥顽不灵的逆子,索性让你死在宋卓手中,不如老子今日就清理门户,给你个痛快!” 江醇猛的拎起手中的长棍,全身都在叫嚣着打死眼前这个逆子。江迁感受到风被分割的气浪,下意识闭上眼睛。 “父亲!兄长!” 听到江棠的声音,江醇手一顿,棍棒落在半空。“棠儿,你怎么过来了,你先出去,这里血腥味重,别呛到你,等爹爹处理了这个逆子,在跟你解释。” 江棠来的匆忙,只穿着单衣,身后的丫鬟拿着斗篷匆匆跟在身后。 “父亲!你听棠儿的,别打哥哥了,哥哥流了很多血!”江棠不顾江醇的话,忙上前来与江醇撕扯手中的棍棒。 “放手!这是这个孽障应该受的!”江醇猛地使力,直接将江棠掀翻在地。 “棠儿你……”江醇自知失力,忙俯身去扶江棠。 第224章 伤重 江棠忙趁机拽住江醇的手,声音颤抖道:“父亲,你与哥哥有什么事就好好谈一谈,为何总是要动手?” 江迁满身血污,为了自己不倒下,手撑着满是血污的地面,已是强弩之弓。 江棠回身看向江迁,眼泪不住的流下来,她从未见过这般苟延残喘的江迁,自己的哥哥,向来是意气风发的,年幼时江棠被养在南溪,被人欺负耻笑是没人管的孩子,是江迁从平雁城跑马一夜到南溪为江棠做主,让那些人知道平雁城里那个正值盛宠的小将军,是江棠的嫡兄,她也是有人护着的,随着少女逐渐身段逐渐展露,企图攀附江家又觊觎江棠相貌的比比皆是,都是江迁暗中派人处理,也是半大的孩子却却能将自己的幼妹护得无忧无恙。 “哥哥,快起来。”江棠伸出手欲将江迁扶起。 江迁深深看了眼双目通红的妹妹,咬咬牙,挥手唤道:“阿福,是谁去惊扰了大小姐?还不将大小姐带回去。” “哥哥!”江棠似是没想到江迁会赶自己走,她赶忙擦擦脸上的泪,一把拽住江迁,“哥哥!你不要与父亲置气了,父亲的秉性你又不是不清楚。干嘛要自讨苦吃?” 江棠牵动江了江迁身上的伤口,引得江迁轻呼一声,他只静静跪着,眼中无物,话已至此,他不会向江醇服软,长痛不如短痛,不如今夜就让父亲狠狠出了这口恶气来。来日谋划才不会束手束脚。 此事惊动了江棠,江醇本不想再打下去,可看着这个逆子泯顽不灵的模样,心中怒火更甚。举起手中的长棍就要往江迁身上招呼。 江棠大惊失色,眼看着拦不住江醇,便死死环住江迁的脖颈,整个人从背后将江迁护住。 江醇瞪大了眼睛,恐伤了宝贝女儿,便猛地收手,木棍堪堪碰到江棠的衣袍。 “棠儿,你这是做什么!”江醇的手颤抖不止,江迁在平雁城长大,从小就在烂泥里滚来滚去,皮糙的很,只要不将他打死了,江醇很少说什么,可江棠不一样,那是江醇不忍带到平雁城受苦,忍受父女分离之苦养在南溪的娇娇女,是亡妻拼了命也要生下来的小女儿。那里受得了自己的一棍?若是自己真的没有及时收手,那棍棒必会使得这娇养得女儿皮开肉绽,忍着伤痛之苦,静养几月了。 “父亲问棠儿做什么,棠儿倒是想问问父亲在做什么?难不成父亲真的要将哥哥直接打死吗?不知哥哥如何触怒了父亲,竟使得父亲下此狠手,还是父亲觉得我与哥哥碍事,索性直接打死,再迎娶别得夫人进门?”见江迁已经硬生生没了半条命,江棠气那帮下人通知自己太晚,又气父亲竟然还要动手。她冷下脸来质问道。 江醇最受不了江棠误会,忙将手中的棍棒丢到一边,忙摆摆手道:“棠儿!爹爹心中从始至终搜都只有你母亲一人,哪里来的别人。”江醇接过下人们递来的斗篷,将江棠整个拢住,低声哄道:“再说了,谁碍眼,我的棠儿都不碍眼。” 说完,江醇恨铁不成钢的瞥了地上的江迁一眼,怒气压在胸口,脸涨的通红,还是生女儿好,生个儿子处处给自己找不痛快。 江迁强打精神,眼前已经不甚清明,祠堂中没有起炭,冷风丝丝窜进衣袍中,加之血顺着伤处血流不止,冷得如堕冰窖。他喉间泛起痒意,一口热血猛得喷了出来,染红乐身边得大片空地。 “哥哥!哥哥!”江迁眼前一黑,只听到自己妹妹若隐若远的呼喊声。 站在一侧的江醇脸色一变,看着晕倒的儿子与痛哭的女儿,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仆人们医用而上将江迁抬回院中,江醇才缓过神来,忙命人去喊府医。 阿福看着脸色惨白,满是血污的江迁,不由得在心中轻叹口气,这江家没有个正经夫人,当真是苦了他家公子,小姐自小养在南溪还好,自家公子跟在老爷身边摸爬滚打,父子之间矛盾日夜积攒,却少乐个能缓和双方关系的人,若是夫人还在世,想必就算是公子将天捅了个窟窿,也不会纵容老爷将公子打成这样。 上元夜,江家灯火通明,江醇站在院外没有踏进半步,只铁青个脸看府医进进出出,他心中五味杂陈,却说不上懊恼,儿子走错了路,他这个做老子的自然要教训,可他的确被江迁激得没了轻重,若是没有惊动江棠,他们二人谁也不肯让步,没准他这个儿子真的要死在祠堂了。 “怎么样了?”江醇回过神来,一把拽住从他身边擦肩而过的小厮,一双鹰眼看得人浑身发怵。 小厮擦擦头顶的细汗,他是平雁城人,一路跟着这对父子,服侍了少说五六年的光景。 这对父子,两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他也算是见过世间了。可如今这架势,他是真的看不懂了,以往打架,自家老爷还是顾着公子的小命的,如今……难不成老爷已经有了别的儿子?不然怎会对自己唯一嫡子下毒手? 小厮斗胆抬眼去看江醇的脸色,却只看见一双焦灼的眸子,他不禁撇撇嘴,若是真的心疼,方才下那么重的手做什么? “回老爷,公子还在昏迷,府医说已无大碍,只是需要静养罢了。” “静养多久?” “府医说动了骨头,少说两月。” 江醇微微颔首吗,已然心中有数,放在身侧的手不住的颤抖,看来自己这次真的下手重了,以往给江迁教训之时,那臭小子躺了三日就活蹦乱聊,如今竟然…… “今夜之事不要瞒着,也不要刻意宣扬。懂了吗?”江醇叹口气吩咐道。 目光始终落在江迁那紧闭的房门里,自家逆子觊觎人家宋家的大白菜,宋卓虽然今夜没有说什么,但是心中必然咽不下这口气,宋卓又不是忍气吞声的那种人,想必一定回给自家孩子找不空快,如今他自己动手,将这个逆子打得半死,想必会让宋卓消消气,而这事若是大肆宣传,以宋卓那多疑得性子,怕是会以为他们父子在做戏。 宋卓风尘仆仆得回到宋家,自家老爷半夜被圣上传唤,钟氏不免心中惶恐,便披着斗篷拿着手炉在府外候着,见自家马车奔来,这才放下心来。 宋卓见自家夫人苦苦盼着,最为端正守礼的宋太傅心上一软,忙走下马车,将钟氏揽进怀里。 “外面正寒,为何不回院中?” 钟氏只淡淡看着宋卓,不语。那日也是这般,宋卓被圣上传唤,可自己却只等到了他下狱的消息,身为世家嫡女,高门夫人,钟氏自然知晓伴君如伴虎。虽然如今宋家正得圣心,受尽艳羡,可她还是忘不了那夜的焦灼。 “无事,都过去了。”宋卓伸出手来,牵着自家夫人温凉的手,朝府中走去。 “此番是出了何事?”感受到宋卓在身侧,钟氏的心总算安定下来,想起今日是上元夜,明日有是太子及冠礼,圣上在这个节骨眼上,命宋卓进宫。恐怕不是寻常之事。 宋卓拍拍自家夫人的手,“无事,我先去看看行儿,回来与你细说可好?”宋卓望向钟氏的目光里满是温柔,在朝堂上浑身利刺不讲情面的宋太傅,只有在家人面前才会如此温和。他本来也没想着要瞒着钟氏,钟氏心思玲珑,若是瞒着,怕是会让她徒生烦恼。 第225章 他有什么错? 宋卓如此,钟氏心中已然有数,朝宋卓福了一礼后,自顾自朝院中走去。 宋卓目送钟氏离开,转头问向一旁的小厮,“公子可睡下了?” “回老爷,睡下了。”小厮拱手道。 宋卓闻言面不改色,低头理了理生皱的袖口,淡淡道:“好,将他给我叫醒。” 小厮:??? 小厮一时有些没缓过神来,老爷这是怎么了?自从自家公子从溪平回来,那是全家都看着护着,生怕受一点儿伤,遭一点儿罪,如今竟然一反常态,如今已经是三更天了,换做平常,就算是公子不睡,老爷也会命公子快点儿休息,如今怎得这般? “是,老爷,奴才这就去。” “算了算了,还是我去寻他吧。”宋卓摆摆手,命小厮退下。 宋卓本不想将自家大白菜唤醒,可他闯出来的祸事,非要捉弄人家,这下可好,引得人家觊觎,使得自己上元夜没有守在自己夫人身边,接过这个小不省心的倒头就睡,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亲父子还要明算账不是? 宋卓有气,宋卓非要说。 宋知行白日被江迁缠着,心中烦躁,如今刚刚有睡意,便得知自家父亲已经在房中候着了。 宋知行忙从榻上爬起,披上外衣便踏出房门。 见自家父面上不悦,宋知行瞬间困意全消。宋卓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下意识抬头望去,直接对上自家儿子带笑的眸子,皎白的月光落在宋知行倾泻在宋知行身上,活像个天上的神仙,可这个仙人里衣不整,头发未束,看着到像是犯了错事被贬落下凡。 宋卓心中对江迁的怨气消了大半,自家儿子太过像自己,生的太好,引得旁人垂涎,也无可厚非。 宋知行眼见着自己的父亲面色缓和,便勾唇一笑:“父亲,院中寒冷,父亲不若进屋?” 听着自家大白菜清润的声音,带着一丝被惊扰的嘶哑,宋卓对宋知行的怨气一哄而散。 他这么听话,他有什么错?他还未及弱冠,他这么小,他能有什么错? 宋卓深吸口气,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无事,父亲就是来看看你,行儿歇息吧,为父先走了。” 宋知行转头瞥了眼一旁的小厮,眉眼间划过一丝无辜,是父亲命人将我唤醒的没错吧?是父亲说有事与我商议的没错吧?如今看自己一眼,然后转头就走了? “什么?那江家子,竟然如此胆大包天!”钟氏只着一身里衣,端坐在榻上,面露怒气,恨不得现在就推门而出,将睡梦中的宋知行唤醒,免得半夜不警惕,被人叼走。 宋卓眼疾手快,一把制住要冲出去的夫人,低声道:“无事,江家那个只是个毛头小子,年轻气盛,在平雁城待了太久,心境一直被拘着,对行儿有了执念,这下回到京都,执念解开就好,再说那江小将军也是救过行儿的,那时候众叛亲离,连一向亲近之人都不愿伸出援手,可那江小将军却愿意担着风险,救行儿与水火,我们宋家终究是欠他人情的。只要他不冒犯行儿,我自不会做的太绝。” 钟氏叹了口气,想起那江家,心中的怒气消了不少,“方才想起来,那江夫人已经逝去十五个年头了。初见她还是从南溪来的怯生生的新妇,这十几年,她这两个孩子过什么日子我大致也能想到,若是没有出这桩事,那两个孩子我倒愿意照拂一二,可那小将军对行儿有这般心思,我心里……” 江夫人赵氏嫁到京都之时,人生地不熟,又带着一口南溪口音,人怯生生的,生得却实在可人,那张清丽的面容引得众多夫人嫉恨,便明里暗里挤兑着,甚至当着她的面,怪里怪气的学着她的南溪调子,引得赵氏面色通红,却只能忍下。 钟氏是京都长大的贵女,本就是乌枝钟氏的嫡出大小姐,又得宋卓亲自上门求娶,嫁给卓成了姜水宋氏的主母吗,一时间风光无量。 按理说,二人应该毫无瓜葛,可她们还是走到一起,有了钟氏的帮衬,赵氏总算是在京都站稳脚跟,可谁知道,短短一年,江醇就被派往平雁城。出嫁从夫,赵氏只能跟着前去。 钟氏眼中划过一丝怀恋,那时自己也曾去城外送了她一程,平雁城黄沙遍地,苦热无比,钟氏深深看了赵氏一眼,她巴掌大的脸被都斗篷遮了大半,一双如水的眸子就那样看着钟氏。 这在南溪长大的姑娘,如何能抗住那漫天风沙? 钟氏那时也问过宋卓,可有办法让赵氏呆在京都,宋卓点头,办法确实有,可随着江醇到平雁城,是对赵氏最好的选择。 钟氏一愣,她确实忘了。这世道,对女子就是不甚公平。 赵氏嫁给江醇短短一年,还未留下一儿半女,江醇奉命镇守平雁城,少说三五年,若是赵氏呆在京都,谁能确保那江醇身边不会有别的女子,若是率先产下一男半女,赵氏的日子本就难过,如此更是如履薄冰,更别提那京都中的赵家,赵家老夫人本就对江醇娶了赵氏心有不满,若是江醇不在,不知要如何磨搓赵氏。 宋卓见自家夫人心情不佳,赶紧环抱住钟氏,干笑道:“镇守品雁城手中把持着实打实的兵权,只要熬过这一阵子,以后就是好日子了。” 钟氏叹口气,面露愁容,只淡淡道:“希望如此吧。” 到最后,钟氏得到消息,赵氏难产而死,她终究没有熬过去。 宋卓看出自家夫人沉溺旧事,闷闷不乐。便从后面将钟氏环抱住,“夫人帮她的已经够多了,若是夫人心中郁结,江醇的嫡女如今已经许了人家,不如在成婚之时,夫人让皎皎多添些妆。” 宋卓本想说若是钟氏实在不放心,可收江家小女儿为干女子,可如今朝堂分据严重,若是钟氏执意为江家小女儿撑腰,怕是会使得宋家成为众矢之的。在力所能及处伸出援手,若是有损宋家,宋卓是不允的。 第226章 不讲理 天色蒙蒙亮,大景的街上尽是被踩进雪中的花灯和没用上的竹节,昨夜人们闹得太晚,平常时候早就起来劳作,今日却久久未起。 待街上的叫卖声响起,一桩事也不胫而走,前些日子助太子殿下平了叛军的江小将军昨夜被自己父亲打的半死。 说起那场面,江家的下人们被吓得脸都白了,父子两个硬是谁都没服软,知道江家嫡女出来劝阻,不然怕是江小将军真真是没命了。 至于因为何事?怕是只有父子二人知道了。 宋知行听说此事之时,执棋的手一顿,引得另一侧的钟落斐笑出声来。 宋知行并未过多理会钟落斐,这个人虽说滚蛋一点儿,可自己的母亲终究是他的姑母,宋家与钟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想必钟落斐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宋知行执棋落子,却想起昨日父亲异常的举动,今日江迁就受了难。 若说这两件事没有关系,宋知行说什么也不会信。 钟落斐打量着宋知行疏离的眉眼,与思绪汹涌的眸子,自己这个弟弟从来不形于色,他现在在想什么么? 钟落斐来了兴趣,索性泄了力气倚在软塌上。 “知行,你可知圣上昨夜除了召见姑丈,还召见了谁?” 宋知行闻言抬眼看向钟落斐,眼中划过一丝茫然来,转眼间又顿悟。 是江老将军。 圣上昨夜又秘密召见了江老将军。 一切都明白了。 宋知行心中不甚安定,当今圣上是什么时候看出江迁的心思的?还有,父亲昨日为何只是来见了自己一面,剩余的,只字未提。 钟落斐可爱死宋知行这副迷茫的样子了,果然跟以往运筹帷幄的样子不甚相同。 他起手勾了勾宋知行的肩膀,不禁笑出声来,“知行你看,江迁这人虽比不上你,可也算是年少成名,身有战功,昨夜为了你硬是与江老先生叫板,就是不服软,你对他真的就没有……” 宋知行一把抓住钟落斐的手,一把甩开,“落斐哥哥慎言,你怎知他受家法就是为了我?嗯?难不成我们举世无双的落斐哥哥跑到人家江府听墙角了?” 钟落斐的笑僵在脸上。 又是落斐哥哥,看来又生气了,还不如小时候,怎么如此不经得逗? “你我位置特殊,落斐哥哥日后还是不要开这种玩笑比较好。”宋知行神色淡淡,拿起手边的茶盏,轻抿了口茶,热气氤氲,无人发现那双冷冽的凤眸中思绪交缠。 “难不成你真的怕那几个上不得台面的分支?”钟落斐眉头轻挑。 “落斐哥哥,再低微的骨头中都有江河。不要低看任何人。”宋知行将手中茶盏放下,目光直直落在钟落斐身上,是钟落斐不喜的,胜券在握的目光。 钟落斐笑出声来,“你在我面前还装什么,我还不了解你?” 最是眼高于顶,那里能真的看得起那帮分支之子。 宋知行低头理了理起皱的衣袖,神色不变道:“我没说我看得起他们,前阵子趁火打劫追杀我的,我心里有数,心无大局,难不成他们以为,我死了,这姜水宋氏的家主,就能轮到他们了么?痴心妄想。” “那你是何意?” “我看不起他们,可是我不会松懈去抵挡他们。落斐哥哥,你们钟氏,也不甚太平。” 钟落斐看着宋知行无甚所谓的模样,越发想要看见自己弟弟脸上这层假面被摘下的样子。 宋知行话尽于此,继续执棋,钟落斐看棋局上看似无用却尽显杀气的白子,暗暗叹口气。 看来自己是没办法摘掉宋知行脸上这层假面了,那谁可以呢? 钟落斐眼前浮现出江迁将宋知行划在自己领地,那副尽显锋芒的模样,狼能制服狐狸么? 宋知行见钟落斐久久不落子,眉头轻蹙,正欲抬头讥讽两句,谁知道对上钟落斐那令人生寒的笑意。 宋知行被他看得发麻,直接一个白子打了过去。 钟落斐没料到宋知行会是这般反应,躲闪不及,白子直接打在下巴上,疼得他惊呼一声。 “你这是做什么?” “你问我做什么?你还下不下了,不下我走了。” “下下下!坐下,还没分出胜负呢。”钟落斐不顾下巴处的痛,起身拉住向外走的宋知行,暗骂一声,也不知道随了谁的臭脾气。 钟落斐轻笑一声,也不知道江迁那个傻小子知不知道他示若谪仙的小宋大人,是这副臭性子。 “你当真对那江迁什么心思都没有?”钟落斐实在忍不住,问出口来。 原本已经坐定的宋知行将手中棋子一扬,原本势均力敌的棋局瞬间打乱。 “哎!你这是做什么?” “我瞧着今日落斐哥哥也没有下棋的心思,知行就先走一步。”宋知行沉下脸来,站起身来。 钟落斐见真的惹火了眼前人,只得低声哄道:“知行弟弟这是生气了?那这局算你赢好不好?” 宋知行眉头一挑,连个眼神都没给钟落斐,“难不成不是我赢?” 钟落斐被他气笑,连道几个“好”字,“来年开春知行弟弟就及冠了,到时候也不用劳烦姑丈赐字,要我说,你就叫‘不讲理’,快走吧,我这儿就不留你了,小不讲理的。” 宋知行轻哼一声,实在是不想再看钟落斐嬉皮笑脸,起身拂袖而去。 钟落斐看着走出钟府的宋知行,忍不住笑出声来,若是江迁与宋知行真的成了,日后得知宋知行是这种性子,怕是肠子都悔青了吧。 第227章 坐惯了谁的马车? 天色蒙蒙亮,大景的街上尽是被踩进雪中的花灯和没用上的竹节,昨夜人们闹得太晚,平常时候早就起来劳作,今日却久久未起。 待街上的叫卖声响起,一桩事也不胫而走,前些日子助太子殿下平了叛军的江小将军昨夜被自己父亲打的半死。 说起那场面,江家的下人们被吓得脸都白了,父子两个硬是谁都没服软,知道江家嫡女出来劝阻,不然怕是江小将军真真是没命了。 至于因为何事?怕是只有父子二人知道了。 宋知行听说此事之时,执棋的手一顿,引得另一侧的钟落斐笑出声来。 宋知行并未过多理会钟落斐,这个人虽说滚蛋一点儿,可自己的母亲终究是他的姑母,宋家与钟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想必钟落斐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宋知行执棋落子,却想起昨日父亲异常的举动,今日江迁就受了难。 若说这两件事没有关系,宋知行说什么也不会信。 钟落斐打量着宋知行疏离的眉眼,与思绪汹涌的眸子,自己这个弟弟从来不形于色,他现在在想什么么? 钟落斐来了兴趣,索性泄了力气倚在软塌上。 “知行,你可知圣上昨夜除了召见姑丈,还召见了谁?” 宋知行闻言抬眼看向钟落斐,眼中划过一丝茫然来,转眼间又顿悟。 是江老将军。 圣上昨夜又秘密召见了江老将军。 一切都明白了。 宋知行心中不甚安定,当今圣上是什么时候看出江迁的心思的?还有,父亲昨日为何只是来见了自己一面,剩余的,只字未提。 钟落斐可爱死宋知行这副迷茫的样子了,果然跟以往运筹帷幄的样子不甚相同。 他起手勾了勾宋知行的肩膀,不禁笑出声来,“知行你看,江迁这人虽比不上你,可也算是年少成名,身有战功,昨夜为了你硬是与江老先生叫板,就是不服软,你对他真的就没有……” 宋知行一把抓住钟落斐的手,一把甩开,“落斐哥哥慎言,你怎知他受家法就是为了我?嗯?难不成我们举世无双的落斐哥哥跑到人家江府听墙角了?” 钟落斐的笑僵在脸上。 又是落斐哥哥,看来又生气了,还不如小时候,怎么如此不经得逗? “你我位置特殊,落斐哥哥日后还是不要开这种玩笑比较好。”宋知行神色淡淡,拿起手边的茶盏,轻抿了口茶,热气氤氲,无人发现那双冷冽的凤眸中思绪交缠。 “难不成你真的怕那几个上不得台面的分支?”钟落斐眉头轻挑。 “落斐哥哥,再低微的骨头中都有江河。不要低看任何人。”宋知行将手中茶盏放下,目光直直落在钟落斐身上,是钟落斐不喜的,胜券在握的目光。 钟落斐笑出声来,“你在我面前还装什么,我还不了解你?” 最是眼高于顶,那里能真的看得起那帮分支之子。 宋知行低头理了理起皱的衣袖,神色不变道:“我没说我看得起他们,前阵子趁火打劫追杀我的,我心里有数,心无大局,难不成他们以为,我死了,这姜水宋氏的家主,就能轮到他们了么?痴心妄想。” “那你是何意?” “我看不起他们,可是我不会松懈去抵挡他们。落斐哥哥,你们钟氏,也不甚太平。” 钟落斐看着宋知行无甚所谓的模样,越发想要看见自己弟弟脸上这层假面被摘下的样子。 宋知行话尽于此,继续执棋,钟落斐看棋局上看似无用却尽显杀气的白子,暗暗叹口气。 看来自己是没办法摘掉宋知行脸上这层假面了,那谁可以呢? 钟落斐眼前浮现出江迁将宋知行划在自己领地,那副尽显锋芒的模样,狼能制服狐狸么? 宋知行见钟落斐久久不落子,眉头轻蹙,正欲抬头讥讽两句,谁知道对上钟落斐那令人生寒的笑意。 宋知行被他看得发麻,直接一个白子打了过去。 钟落斐没料到宋知行会是这般反应,躲闪不及,白子直接打在下巴上,疼得他惊呼一声。 “你这是做什么?” “你问我做什么?你还下不下了,不下我走了。” “下下下!坐下,还没分出胜负呢。”钟落斐不顾下巴处的痛,起身拉住向外走的宋知行,暗骂一声,也不知道随了谁的臭脾气。 钟落斐轻笑一声,也不知道江迁那个傻小子知不知道他示若谪仙的小宋大人,是这副臭性子。 “你当真对那江迁什么心思都没有?”钟落斐实在忍不住,问出口来。 原本已经坐定的宋知行将手中棋子一扬,原本势均力敌的棋局瞬间打乱。 “哎!你这是做什么?” “我瞧着今日落斐哥哥也没有下棋的心思,知行就先走一步。”宋知行沉下脸来,站起身来。 钟落斐见真的惹火了眼前人,只得低声哄道:“知行弟弟这是生气了?那这局算你赢好不好?” 宋知行眉头一挑,连个眼神都没给钟落斐,“难不成不是我赢?” 钟落斐被他气笑,连道几个“好”字,“来年开春知行弟弟就及冠了,到时候也不用劳烦姑丈赐字,要我说,你就叫‘不讲理’,快走吧,我这儿就不留你了,小不讲理的。” 宋知行轻哼一声,实在是不想再看钟落斐嬉皮笑脸,起身拂袖而去。 钟落斐看着走出钟府的宋知行,忍不住笑出声来,若是江迁与宋知行真的成了,日后得知宋知行是这种性子,怕是肠子都悔青了吧。 第228章 领头狼王 在离开钟府后,宋知行心中郁结不散。 他眉头紧蹙,只觉得烦闷,他不喜这种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看来需要见江迁一面了。 * 宋府。 琼华院中乱成了一锅粥,寻发簪的寻发簪,寻胭脂的寻胭脂。 宋珈安笑着看她们忙碌,白翠来回奔走,明明还是个没长开的孩子,此时此刻却板着脸,看着不免有几分滑稽。 地上雪还未清理干净,见白翠脚步匆匆,宋珈安又强装愠怒让她慢点。 白翠捧着刚从库房中寻到的金钗,献宝似的放在宋珈安手中。 “海棠玉步摇?”宋珈安眼前一亮,竟没想到这丢了许久的玩意儿还能找到。 熠熠生辉,精致华美。 原本是宋珈安最爱不释手的簪子。 白翠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这簪子就在库房,只是寻得时候费些心思,如今找到了,小姐今日进宫不如就带上如何?” 宋珈安点点头,眉眼不由得舒展起来。“明明是太子殿下的及冠礼……” 白翠打断宋珈安,“是太子殿下的又怎样,小姐日后可是太子妃,这种日子定是要漂漂亮亮的。” 宋珈安点点白翠的鼻尖,“好好好,我知道了,不过白翠可要抓紧喽!咱们可不能让母亲久等。” “明白!” * 宋珈安一身心俱疲,她身子弱,加之最近不甚安稳,已经很久没有出席如此重要的宴会了。 头上的钗子,繁重的衣裙,偏偏白翠还在乐此不疲的也宋珈安装扮着,宋珈安看着满头的金钗,几次欲言又止,在对上白翠那双清亮的眸子的时候,到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 终于在白翠要给宋珈安插第六根簪子的时候,宋珈安忙摆手道:“白翠,不必这样,只留两根就好,就戴这个就流苏的吧,太重了,你就当可怜可怜你家小姐,可好?” 宋珈安说着合十双手,不住恳求着,白翠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忙把宋珈安头上的簪子取下。 看着宋珈安松了口气的模样,白翠忍不住打趣道:“小姐如此都觉得重,日后母仪天下可怎么办才好。” 什么? 母仪天下? 宋珈安瞪大眼睛,她从来没想过这个事。 没错,她要成为沈叙的太子妃。 沈叙是要即位做皇帝的啊!那她岂不就是皇后。 宋珈安顺势倚在白翠身上,她前世也是做过皇后的,怎么就没觉得发钗太重呢。 宋珈安眸色一暗,前世为了沈治,如履薄冰,才换来沈治登基,一步一步走的谨慎,那里能顾得上其实皇后的华服,也重得吓人。 许是这辈子太安逸了,竟然几个发簪就觉得受不住。 沈治,沈治,沈治! 宋珈安攥紧双手,如今沈治潜逃在外,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沈叙已经暗中派人去寻,自己同样也派出宋家暗卫捕风捉影,势必找到他,让他付出代价来。 “小姐?小姐?”白翠见宋珈安走神,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宋珈安猛得回神,敛了敛眸中的寒意,柔声道:“怎么了?” “小姐,你看这样如何?” 宋珈安循声往镜中看去,宋珈安尚未及笄,白翠便为她挑选一身藕粉,嫩若桃花,宋珈安一双杏眼缠绵悱恻,一颦一笑动人心魄。 “行,就这样吧。我们去寻母亲。”宋珈安扶上白翠的手,披上斗篷往外走去。 远远看去,钟氏端坐在前堂,一身墨绿色外衣尽显尊贵,如今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宋老太太全是没几天活头了,她那一半的掌家权已经尽数被钟氏收回,如今钟氏已经统掌宋家后宅大权。 “母亲!”宋珈安拖着裙摆大步朝钟氏奔去。 钟氏本来还在为昨夜宋知行的事忧心,转头看见自家这个泼猴子,忙轻斥道:“慢点!别摔了,这么大了,怎么还是这般孩子气?” 话虽如此,还是起身将宋珈安迎接了个满怀。 “在母亲身边,孩子气些有如何?”宋珈安撇撇嘴,似是不满钟氏的教训。 看着女儿佯装生气,吹得鼓鼓的脸,钟氏心中郁结尽消,拉起自家女儿的手,往府外走去。 钟氏与祝皇后有约,所以母女二人先行一步,不与宋府其他人同行。 宋珈安坐在马车中,总觉得软塌上有些生硬。 见自家女儿动来动去的模样,钟氏抬手直接敲向宋珈安的脑壳。 “老实些,乱动什么。” 宋珈安捂着被敲痛的头,忍不住嘟囔道:“母亲,咱们家的马车怎么变硬了。” “没有啊,一直都是这样。”钟氏摸摸宋珈安的头,调侃道:“皎皎这是坐惯了谁家的马车,竟然觉得家中的不好了?” 坐惯了谁家的马车…… 宋珈安总算是知道为何觉得自家的马车不软了,在前往溪平之时,沈叙在马车里铺上了不下三层兽皮大袄,一般的马车哪有这种配置? 宋珈安自觉给自己挖了个坑,如今被钟氏看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钟氏笑着看向害羞的女儿,双颊反泛起红晕,眼波流转,光是看着就已经醉了三分。 钟氏又不由得愁起来,自己这一对儿女都生得如此好…… 女儿被太子殿下缠上,也不是是好是坏。 而自己的儿子! 竟然被同为男子的江将军爱慕! 荒谬!简直荒谬! 钟氏不由得叹了口气,荒谬又有什么办法呢? 钟氏将宋珈安揽进怀里,忍不住上手掐起宋珈安的脸来。 还是觉得不解气,可看着女儿那双无辜的眸子,还是将手垂下。 宋珈安眉头一皱,她总觉得母亲刚才掐上自己的脸,不是在闹着玩。 更像是,在泄愤! 第229章 吃味 坤宁宫。 祝皇后正打理着景元帝命人搬来的贺礼。 大景太子及冠本就是一大喜事,景元帝膝下的皇子们不算少,可眼奸些的都能看出来,太子沈叙在景元帝心中的地位非一般皇子所能及。 太子沈叙在平雁城的八年间,景元帝对年岁相仿的三皇子,四皇子都不甚关心,比起儿子,更像是臣子,年纪过小的更是根本不愿过问。 朝臣们便以为景元帝天性如此,直到沈叙从平雁城回来,众人才意识到,当今圣上也是平常人,也有慈父之心。 更是将沈叙回京第一日,将大景历代帝王才能执的纯钧剑赐给了沈叙,其心可见。 景元帝的心已经从京都偏到了平雁城,朝臣们朝借此机会向沈叙投诚,贺礼难免多了些。 景元帝看着那堆有用没用的脑袋大,索性直接命人送到了祝皇后宫中。 祝皇后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宫宴还需要她去置办,如今却被这堆有的没的堵在了坤宁宫。 “娘娘,太子殿下到了。” 正在吩咐下人记贺礼的祝皇后一愣,“叙儿今日怎么到这儿来了?” 今日沈叙是主角,现在可以在御书房听皇帝规劝,可以在户部试穿华服。到她这里来做什么? 小丫鬟忍不住捂嘴笑道:“娘娘真是急昏了头,难不成娘娘忘了,宋夫人马上就要到了。”而宋家大小姐会跟着钟氏一起。 祝皇后这才回过味来,不由得幽怨道:“我还以为这孩子当真是过来瞧本宫的,原来啊原来。”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是极为看中宋大小姐的,宋大小姐又是个妙人,这门亲事,奴婢瞧着当真是好。”小丫鬟跟在祝皇后身边也有这年头了,哪能不知道皇后娘娘想听什么? 她虽在祝皇后身边伺候着,可见到宋珈安的次数屈指可数,她哪里知道宋珈安是何等的人?只是看着自家娘娘满意的紧,又是太子殿下求来的,那宋家也是京都无二的世族,索性说几句好听的,还能在这大喜日子讨来个喜。 果真,祝皇后闻言一双凤眸微动,“还是你会说,去领赏吧。” 小丫鬟闻言喜笑颜开,忙行礼道:“谢皇后娘娘。” 这宋大小姐当真是坤宁宫的福星,谁在皇后娘娘面前说她几句好,便能得到赏赐。 “姨母。” 正说着,沈叙清冽的声音从院中传来。 祝皇后忙回身望去,如今日光正正盛,沈叙衣衫层叠,外玄内朱,匆匆往坤宁宫中走来,似带着一层阳光镀上的金色珠光。 不知是祝皇后心理作用,还是真的有所不同,沈叙的下颔已隐隐有了成人的锋芒来。 祝皇后一怔,转眼间眉眼弯弯,笑着将沈叙唤到身前。 “来叙儿,让姨母瞧瞧。” 祝皇后强压住眼中的涩意,看着眼前少年郎的眉眼逐渐长来,那双像极了自己姐姐的眸子带着桀骜之气,像是蛰伏已久的狼崽已经成了飞驰在雪地的领头狼王。 沈叙的面容比起景元帝,更像已逝的先皇后,可骨子里却没有先皇后的温润,而是沈氏皇族的执拗。 沈叙面带笑意,静静看着祝皇后,眼中似有期待。 可祝皇后不懂他的心事,只是默默打量着,并未开口说些什么。 沈叙抿抿唇,垂眸开口道:“姨母觉得今日叙儿如何?” 祝皇后陷入愣怔,转眼间就明白了眼前少年郎的心思。 “叙儿今日甚是俊美,姨母看着甚是欢喜,想必皎皎那孩子,也是喜欢的。” 沈叙闻言抬眸,冷冽的眸子瞬间融化,变为潺潺流水,“当真?” 祝皇后失笑,“自然。” 她拍拍眼前少年郎的肩膀,眼前少年已然长成,秾丽的长相和长期战场磨砺出的英气糅合,如今已经成功开刃,成了一把锐利的剑。 沈叙自平雁城回来,祝皇后见到他的第一眼,便不由得担心起来,因为沈叙长成了她最不愿看见的模样,一双眸子里无情,冷漠,没有人情味,似乎只是为别人活着,为圣上与祝家的希冀活着。又或是为了报仇或者。 可如今眼前的沈叙,才真的有了堪堪及冠的少年郎的意气,愿意精心装扮,只为讨心上人的欢心。 “叙儿,如今这般,姨母很高兴。” 沈叙敛下眉眼,躬身向祝皇后行礼道:“这些年,辛苦姨母了。”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宋夫人与宋大小姐到了,此刻正在宫外候着呢。”丫鬟行礼道。 “让她们进来。” “是,皇后娘娘。” 祝皇后打量四周,看那堆贺礼越发不顺眼,直接摆摆手道:“不必记了,全都搬下去,别放在这里碍眼。”钟氏年轻时就是有名的一板一眼,然后又嫁给了眼中不容沙子的宋卓,更是挑剔。 前些日子接到祝皇后的传唤到坤宁宫一叙,钟氏目光时不时落在盘中的糕点上,祝皇后以为她想尝尝。 没承想啊没承想,是因为那糕点掉渣,祝皇后将此事当做玩笑说给景元帝听,结果景元帝拍案就起,说什么果然是一家人,宋卓那厮也是,每次传唤宋卓前来,都要命人将御书房打理一遍,免得有污物惹得宋太傅不痛快。 祝皇后觉得好笑,可每当钟氏前来,坤宁宫中都是整整齐齐,连祝皇后腰板都直了几分,令人挑不出错来。 如今谁知被一堆贺礼打乱。 下人们也知宋夫人秉性,手忙脚乱的收拾起来。 “皇后娘娘安,太子殿下安。钟氏与宋珈安跟在领路丫鬟身后,踏进坤宁宫中。 “快平身。” “谢皇后娘娘。” 宋珈安偷偷抬眸看向沈叙,反被沈叙抓个正着,四目相对之下,心中一烫。 沈叙现在一侧,他今日头上有冠,一身华丽肃穆,宋珈安只瞧一眼,便瞬间愣怔。 沈叙这张脸,宋珈安看多少次,都会不由惊叹。 沈叙将宋珈安的反应尽收眼底,不禁勾起唇角。 之前在战场上,沈叙因为这张脸没少受罪,宣战之时,不是扔金钗,就是丢帕子。 沈叙着实恼怒过一阵,如今!如今这脸竟然有如此好处! 宋珈安察觉到沈叙的目光,只是短短半日不见,沈叙已将周身的气魄化作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情,整个将她席卷。 宋珈安被吓得后退一步,祝皇后察觉,直接给了沈叙一杵,皱眉提醒:收敛点! 祝皇后上前拉过钟氏,将一旁的宋珈安上下打量着,唇角笑意不散。“才一月不见,本宫瞧着皎皎又长开了不少,越发漂亮了。” 宋珈安笑着行礼道:“谢皇后娘娘称赞。” “本宫与钟夫人还有事要商议,叙儿,你带皎皎在这宫中到处看看。”祝皇后转头看向沈叙,吩咐道。 沈叙自是求之不得,宋珈安抿抿唇,抬眼去瞧钟氏,见钟氏点头,这才与沈叙一同退下。 第230章 小珈安抓周礼 沈叙拉过宋珈安便向外走去。 若是春秋之时,这宫中倒是有几分颜色可瞧,可如今正是严冬,白茫茫的一片,无甚可瞧。 宋珈安倒是想去御花园看看,沈叙眉头轻蹙,宋珈安身披的斗篷样式难得,看手艺便是出自京中的连衣阁,连衣阁的衣服那是出了名的表面功夫,看着飘逸非常,因为面料就是非常轻薄。 如今如I虽然已经天光大亮,可是依旧寒气刺骨。 沈叙不知此时的御花园有什么好瞧的,枝干光秃秃的,除了雪就是雪,哪里有…… 沈叙不开心,自己装扮了好阵子,但是瞧着,小姑娘只淡淡看了一眼。他回身瞧了正则一眼:难道孤没有魅力了吗? 正则对上自家主子幽怨的眼神,心中生寒,不由得战栗起来。一定是自己看错了,主子那么有威慑力的人,怎么会露出这种争风吃醋,好像还输了的神色来。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宋珈安哪里能看出沈叙的心事,只当他愣神,便扯着他的衣角轻声唤道。 沈叙回过神来,垂下眸子,只淡淡的与宋珈安对视。宋珈安心下微颤,她竟然从沈叙眼中看出了一丝委屈来。 宋珈安不敢再看下去,搞笑吧,那种脆弱的神色怎会出现在沈叙脸上。 “太子殿下,您这是怎么了?”宋珈安拽拽他的袍角。仰起头来。 沈叙本想说无事,可千思万想,还是不愿意委屈自己,他猛的上前,将宋珈安虚虚拢进怀里,抬手掐着她的下巴。 “宋大小姐,你看看孤,孤不比那御花园的几枝枯叶子好看嘛?” 宋珈安猛地被沈叙拢入怀里,肃穆的龙涎香将自己严丝合缝的包裹起来,使得宋珈安脑中混沌,一时间缓不过味来。 回神之时才终于猜出沈叙别扭的原因,她刚想笑出声来,可抬头对上沈叙那双漂亮的眸子,忙嘘声。 又觉得好笑,便抬手拍拍沈叙的头,人忍者笑意道:“哪有人跟物件比的。” 沈叙神色淡淡,大有一副你不说,我就不死心的架势。 宋珈安捂脸。 她竟然有了种哄孩子的感觉,宋珈安拍拍沈叙的肩膀,眉眼间尽是笑意。“那御花园的的枯枝如何能与太子殿下比?这世间的种种,都不足以与太子殿下相比,太子殿下是臣女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宋珈安在心中给自己竖起大拇指,都这么说了,沈小叙总该满意了吧。 谁知沈叙拿出一副不死心的模样,继而问道:“那你为何想着去看那枯枝子,却不看孤?” 枯枝子,枯枝子。宋珈安深吸口气,圣上命人培育的名花名草名树,怎么在你嘴里就阐成了枯枝子? 宋珈安抬起头,眉眼如丝,“太子殿下到底要如何?” 沈叙喉结一动,见身前的小姑娘露出一副慵懒又得逞的神色来,忍不住想将她按在怀里可劲揉搓,让她靠着自己怀里,没有别的依仗,只能露出一副脆弱欲泣的神色,向自己低声求饶。 沈叙侧过头,不敢再看下去,“这里寒风刺骨,若是你要去御花园,不如随我到偏殿去,换个斗篷,拿上手炉,如何?” 宋珈安看着前方,良久才出声道:“不用了,太子殿下说的是,这时候御花园也没什么好瞧的,若是日后有缘分,待花开之时,太子殿下再陪臣女去瞧如何?”她前世虽说不风光,但也当过几日的皇后。 可凤玺到了手中之时,宋家已经落败,她被困在坤宁宫,连御花园都没有去过,前世之时,似乎也在这个季节。 宋珈安朝沈叙释然一笑,宋珈安脸上不明显的红晕与少女清亮的眸色格外耀眼。 沈叙却不吃她这一套,他板起脸来,再次掐起宋珈安的下巴,“宋大小姐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是‘若是日后有缘分?’宋珈安,你就对孤这么没有信心?孤确定且肯定,这一世,都不会离开你,孤要做皇帝,你就是孤的皇后,就算天命所论,你我今生没有缘分,那孤就推翻那天命,也要将你牢牢捆在孤的身边,哪里都去不了。” 宋珈安被沈叙眼中的少年意气烫得发抖,沈叙身姿挺拔,他背着,对上无尽天光,不加吝啬的倾洒半身。 宋珈安对上沈叙眼中的侵略感,已经可以窥见少年帝王的影子。 推翻这天命,宋珈安不禁心头一颤,前世她背天命而为,硬生生将沈治推上皇位,而后便是满门抄斩的代价。 这一世,她从未质疑过谁会坐上那大景皇位,可沈叙成了皇帝,自己真的要做他的皇后吗? 沈叙不捕捉到宋珈安眼中的茫然,手中动作不由得一紧。 宋珈安吃痛的轻呼一声,沈叙眼中猛得清明,下意识松开手去瞧宋珈安的脸。 小姑娘皮肤实在是太嫩了,稍稍一碰便会留痕,方才沈叙被激得没了轻重,下了几分力气,小姑娘下巴处红了大片。 沈叙此刻已经没有心思与宋珈安辩解什么,他知道小姑娘一直有事瞒着他,他暗中查过,却一无所获,但是此刻却不是理论这个的时候。赶忙将她拉到偏殿去,随手拦住路边的丫鬟去拿些伤药过来。 宋珈安一路上被沈叙牵着走,看他紧张兮兮的模样,心头一颤,见他拦住丫鬟索要伤药忍俊不禁。 她摆摆手示意丫鬟不必,转头牵过沈叙的手,柔声道:“太子殿下你瞧瞧臣女,哪里需要抹药?太子殿下未免小题大做了。” 沈叙眼中划过一丝自责来,侧身仔细端量着宋珈安的脸。如今红印已消得差不多,的确看不出来。 第231章 不要生皎皎的气 “来日。做孤的皇后,好不好?” 宋珈安正勾着嘴角看着眼前神粗慌乱的模样,转眼间却被他的话砸懵,久久未能回神。 沈叙见宋珈安不语,脸色一沉。 宋珈安在心中大呼“不好”,看着沈叙垂下的眉眼,她忙上前哄道:“好好好,太子殿下,臣女答应你。” 眼看着沈叙的眉眼舒展开来,宋珈安总算是松了口气,她前世竟不知道,这沈叙是个如此孩子气的人,往日威风八面的太子殿下,此刻低垂着眉,像是没有得到糖的孩童一般,受伤的神色加上那张近似为妖的脸,看得宋珈安耳尖泛红,羞得直捂脸。 太子殿下怎么变成妖艳贱货了? 沈叙眉头轻挑,听出宋珈安承诺中的勉强,“当真?宋大小姐没有框孤?” 宋珈安双手合十,做讨饶状,“自然自然,臣女怎会欺骗太子殿下。”就算是骗,也不能直接承认不是? 宋珈安的心事已经全部写在脸上,沈叙深深的看着宋珈安一眼,眸子黑黑沉沉的,带着些许宋珈安看不懂的情绪。 沈叙抬手撩起垂在地上的斗篷,低沉的话从他口中吐出:“最好是这样,若是宋大小姐骗孤,孤便生气了。” 沈叙黑墨色的眸子直直看过来,宋珈安后颈一凉,仿佛命脉被眼前的人紧紧攥在手里,这一世过的太过安逸,也没有立场像前世一样给沈叙找不痛快,确实忘了沈叙发怒之时…… 前世宋珈安有幸见过一次,直教宋珈安喘不上气来,她蜷缩在角落,一动不动,生怕下一秒就被沈叙拖出去一起喂了群狼。 不行不行! 宋珈安的心又悬了起来,看着沈叙似笑非笑的模样,宋珈安叹了口气,如今景元帝正值壮年,这一世又没有沈治近身谋害,想必在位十年八年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 所以什么皇上皇后的。 以后再议!再议! 沈叙蓦然看向眼前的心上人,眼尾泛起微微的红,他不知为何走不进宋珈安心里,他与眼前的的心上人似乎近在咫尺,却又相隔甚远。 他清清明明的望着宋珈安,看的宋珈安心上一软,像是威风凛凛的狼王向你俯首称臣,自愿朝你露出脆弱又柔软的肚皮。 可她看不透沈叙的心,要是她透过那层迷雾,就会发现那抹沈叙不愿她看见的狠厉。 他就是一个执拗的人,隐藏的再好,骨子中的疯魔也是不会变的。 沈叙见宋珈安鼻尖冻的发红,拉过小姑娘的手往坤宁宫的侧殿走去。 “太子殿下?” “外面太冷。” 听着沈叙一如平常的语气,宋珈安并未发现沈叙的异常,偏殿不同于坤宁宫的主殿,它的屏风上纹着红梅,侧边还当着字画,与前世宋珈安接手坤宁宫之时差距很大,看着倒不像是一国之后的宫殿,像是个文臣的书房。 宋珈安推推沈叙,“太子殿下幼时歇在此处?” “没错,母后还在之时,孤便随着母后住在坤宁宫,姨母入住坤宁宫后,孤才搬到东宫去。” 宋珈安攥着沈叙衣角的手又紧了几分,先皇后之名,整个大景谁人不知?前世沈治在自己面前提起先皇后,说她贤明天下尽知,也算是死得其所。 宋珈安那时眉头一蹙,第一次与沈治吵起来。这世间最不值钱的,就是身后名,先皇后接手凤玺之时,当今圣上根基不稳,朝臣尽数将伸进后宫,先皇后前有太后,后有容妃等一众妃嫔,先皇后前有狼后有虎,却能分出精力来护着袁贵妃,宋珈安无法共情她的处境,只觉得她是个有本事却很是命苦的人。 文臣之家飞出的凤凰,坐落在战场上班成为大景第一女将军,却自折翅膀,将自己困于深宫,与后宅妇人争风吃醋,明争暗斗。 被一杯羹毒死后,却连凶手都不能惩治。 虽说前些日子容妃暴毙在冷宫中,七窍流血,连眼珠子都被扣出来喂了夜猫,死相极惨,可整整十年,才使得凶手付出应有的代价,实在是可怜。 这样的人生,不能因为死后百姓对她的赞颂,就埋没她所受的苦,顺便说上一句死得其所。 实在荒谬。 若是先皇后不曾入深宫,依旧跻身战场,现在的功绩更会被世人传颂吧? 宋珈安撇撇嘴,侧头看向沈叙,发现沈叙只默默的端量侧殿里的陈设,便没有出声打扰。 若是先皇后还在,沈叙就不会在平雁城待上八年来丰满羽翼。 不必养成这种孤僻的性子,养在先皇后那样的女子膝下,怕是会长成一副温润公子的模样吧?至少不会如现在一般,使得朝臣们闻之色变。 “宋大小姐,孤在很小的时候就见过你。” “啊?”宋珈安仰起头,对上沈叙那双桃花眸。 她记忆中的,第一次见沈叙便是中毒那次。 “孤第一次见你是你的抓周礼。” 宋卓有从龙之功,与景元帝情同手足,先皇后与钟氏又是手帕之交,那时钟氏诞下女儿,先皇后也为钟氏开心。 宋珈安的抓周礼,帝后拉着几岁大的沈叙一同出席。 宋珈安吃饱了零嘴,肚子撑得圆鼓鼓的,坐都坐不起来,要倚在丫鬟身上,才能抓周,看的沈叙直皱眉,宫中孩童无不乖巧懂事,虽然不懂事,可被下人教导管束,连不得已的哭声都带着讨好与祈怜。 哪会像宋珈安一样,活脱脱一个祖宗。 再说姑娘家……沈叙瞥了一空了的碟子,怎么能吃得这么多? 虽说小沈叙脸上写满了嫌弃,可到了抓周的时候,小沈叙还是口嫌体正直的走到众人前面。 小珈安左看看右看看,又哪个都想要,可自家爹爹千叮咛万嘱咐,一次只能拿一个,不然就不给她吃的! 小珈安正撅着嘴时,抬眼扫向四周寻找母亲的时候,正好对上小沈叙那双琉璃一般清亮的眼睛。 便也顾不上丫鬟的阻拦,眼疾手快抓住沈叙的袖口。任凭沈叙怎么撕扯就是不放手,被逼得极了还会哭,闹得沈叙什么脾气都没了。 先皇后与景元帝对视一笑,并未说什么,在他们看来,宋珈安家世高,如今也算是与自家儿子有缘,定个亲也无可厚非,可孩子太小,若是长大沈叙心仪别家姑娘,岂不害了小珈安? 不成不成,来日方长,若是日后他们真的有情,在提不迟。 可谁都没想到,先皇后并没有等到那天。 宋珈挠挠头,她如今上位及笄,十几年前她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孩子,哪里记得那么远的事? 此事被沈叙提起,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宋珈安暗暗约定,回去一定央求母亲将抓周礼上的情景,一字不落的说给自己听! 第232章 小姑娘要娇养 “第二次见你就是在这里。”沈叙挑挑眉,打量着宋珈安的反应。 “在这里?可是我记得我幼时很少进宫的……”宋珈安越来越小声,最后实在是心虚。 因为她的确不记得了,可自己当初进入东宫,也是有景元帝的私心,那时候先皇后离世,祝家没落,沈叙无人可护,景元帝有心为沈叙拉拢宋家,试图定下沈叙与宋珈安的婚事,可惜他的打算却被一块儿毒糕点搅乱,人家女儿前脚为自家儿子挡了毒,尚在昏迷,后脚就赐婚,不厚道。 非常不厚道。 除了这次,宋珈安当真不知她还进过宫,来过这坤宁宫。 宋珈安朝着沈叙摇摇头,示意她实在是记不清。 “那时母后尚在,母后传召尊夫人,那时候你正闹人,离不开尊夫人,母后便命尊夫人将你也一起抱来,然后她们叙旧,你就被丢给了我。” 沈叙语气不甚平淡,多了一丝戏侃。 宋珈安嘿嘿一笑,仰头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宋大小姐抓伤了孤的脸,咬了孤的手,临走时,还亲了孤。” 闻言宋珈安瞪大了眼睛,瞠目结舌,反应过来又面上发烫,“太子殿下勿要戏弄臣女了。” 沈叙觉得好笑,背过手看向宋珈安,“宋大小姐不信大可以去问尊夫人,相信尊夫人一定是印象深刻,毕竟从那次后,尊夫人便再也不敢带着送到大小姐进宫了。” 沈叙并未骗宋珈安,那日钟氏见到先皇后,二人满脑子都是姐妹情深,看自家的孩子那是越看越不顺眼,索性就大手一挥,将两个不省心的凑在一起。 沈叙本来是抗拒的,宫里的那些所谓的弟弟妹妹,他都不曾近身,可看着那个抱着钟氏,只往钟氏怀里钻的粉白团子,不免眼热起来。 得到先皇后允许,便一脸“嫌弃”的将宋珈安抱去偏殿。 可是! 谁知道啊! 这小粉白团子一离开母亲的视线,不乖了,也不软了。 目睹小团子教科书式变脸,沈叙直直愣在一旁,看着眼前的小团子撕扯自着岸上的书,赶忙上去抢,谁知道小团子咬咬牙,趁机爬到沈叙身上,一阵张牙舞爪,抓着沈叙的头发就是耀武扬威。 在宫里宫外都受尽宠爱的沈叙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想将小姑娘扯下,却又怕她放声大哭,索性依着她,在自己身上又是吸,又是咬,又是钻。 沈叙气笑,拎起小珈安笑骂道:“怎么跟个狗崽子似的。” 话毕沈叙便觉得自己冒犯了宋太傅,心虚极了,不由得又纵容了她些许。 最后沈叙实在是受不了,拎起小珈安就去寻先皇后。 先皇后因为沈叙打扰了自己与钟氏叙旧还心里不快。可转眼看见自家儿子的惨状又瞪大眼睛。 沈叙头发已经被抓散,脸上手上脖颈处全是指痕与小姑娘咬的牙印,衣服也被撕扯的不成样子。 在看见先皇后的一瞬,一向自持的小太子不禁带上哭腔,泪哗哗流下来。 看的先皇后心疼也不是,笑也不是。 钟氏更是从椅子上跳起,忙将宋珈安从沈叙身上扯下,连忙跪下请罪。 “无事无事,孩童之间玩闹罢了,你这是作何?”先皇后忙将钟氏从地上扶起,不敢直视自家儿子,怕一个不小心笑出声来。 日头西沉,钟氏欲带着小珈安出宫,可宋珈安说什么也不离开,嘴里呢喃着“太子哥哥。” 钟氏没好气的吓唬小珈安:“你欺负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再也不会找你了!” 宋珈安以为沈叙真的恼了她,忍不住放声大哭,惹得钟氏一个头两个大,最后还是正在偏殿整理仪容的沈叙出面,才使得宋珈安止住哭声。 小珈安拉着沈叙依依不舍不愿离开,最后还是沈叙俯身,让宋珈安轻轻的亲了面颊才心满意足离开。 小珈安最后在沈叙耳边呢喃的话,竟沈叙记到至今。 小姑娘清亮的眸子勾成月牙,声音软软糯糯,环住自己的脖领道:“太子哥哥不要生皎皎气,你要喜欢皎皎。” …… 如今及冠的沈叙侧过身,将宋珈安堵在角落,抬手抚上宋珈安的眉眼,“所以啊皎皎,我就说,你我天生一对,你生来就是我的人。” 听罢,宋珈安久久未能回神,她不知自己与沈叙还有如此渊源,若不是沈叙说与自己听,怕是这一世自己也不清楚。 父亲母亲不愿自己嫁去皇族,定是不会与自己说这些事。 宋珈安的眼前氤氲一片,她想起前世,在冷宫中,沈叙孤身来救自己时说的话,因为自己替他挡了毒,所以他次次纵容自己,纵容自己瓦解他的势力,纵容自己为沈治包揽势力威胁他的地位。 真的只是因为挡了毒? “不要生皎皎的气……要喜欢皎皎……” 不要生皎皎的气。 “怎么哭了?”沈叙手足无措起来,见宋珈安双眸通红,有些后悔与宋珈安说起这些事来,竟然将小姑娘惹哭。 宋珈安抹抹脸上的泪,一把扑向沈叙,将自家一头扎进沈叙怀里,沈叙没有准备,竟被宋珈安撞了个踉跄。 宋珈安将脸窝在沈叙的怀里,整个人忍不住发颤。 前世自己好坏不分,被沈治与林苏荷玩弄于鼓掌,蒙蔽自己,使得拼尽宋家与沈叙针锋相对。 她不敢想,不敢想在正面嗤笑自己的沈叙,背后有多难过与心酸。 宋珈安从沈叙怀里探出头来,泪眼婆娑的看着沈叙,“那以后皎皎也不生太子哥哥的气了。皎皎让着太子哥哥。” 第233章 印记 沈叙被怀里小姑娘的孩子气的话逗得发笑,可想起姜楚来,便再也笑不出来。 宋珈安最恨被蒙在鼓里,若是知道沈叙就是姜楚,还诈死! 沈叙缩了缩身子,要出事的! 宋珈安察觉到两人的姿势太过亲密,抹了把脸上的泪,从沈叙怀里退了出来。 沈叙低笑起来:“那皎皎可要记好了,以后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生孤的死。” 宋珈安抿抿唇,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来:“若是有害宋家……” “不会,孤不会动宋家。” 闻言宋珈安如释重负:“那好,我答应你。” 得了小姑娘的承诺,沈叙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去,看来是要将坦白的事提上日程了。 宋珈安走在侧殿里,小时,她与沈叙曾在这里呆过,可她那时实在是太小,没有任何印象。 她尤觉得可惜,随手抚上软榻。 沈叙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行至案前,拿起热茶递到宋珈安手边。 “你那时玩闹累了,还在这榻上歇息过。” 沈叙看向宋珈安羞怯的面容,眼前浮现出仅仅五岁的小姑娘,就静静躺在软榻上,白白净净的,像个舒展开来的白玉团子。 宋珈安接过沈叙递来的茶,放至手心,热意上涌,熏得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来这里看看。” 闻言宋珈安回过神来,朝沈叙的方向走去。 “这是……”宋珈安指着面前两个箱子,问出声来。 那箱子大可藏人,一般都会堆放在库房中,一般很少会用到。 沈叙上前一步掀开盖子,箱中之物尽数落入宋珈安眼中。 宋珈安身为宋家嫡女,从小也算是见多识广,可此时所见还是让她睁大眼睛。 “孤跟你说过,从长陵带了些小玩意儿,总不能言而无信吧?” 宋珈安指指箱子里的簪子,手镯,金钗,胭脂水粉,还有些她从未见过的小物件,足足装满了两大箱,满得要溢出来,“这些是小玩意儿?” 沈叙点点头,宋珈安目光落在一簪子上面,松鹤长簪,这东西在大景有价无市,就算有门路买下,十有八九买下的是大景仿制的,根本见不到长陵工匠制作的松鹤长簪,光是这一支簪子,就可在世族小姐中叫价上千两……剩下的,宋珈安零零散散认识些,也都是些有价无市的珍品。 沈叙看出宋珈安的犹豫,他眼中晦暗不少,“是不喜欢?正则他们一直跟在我身边,不知小姑娘心仪什么,只依照我的命令买了些京都少有的,若是你不喜欢,待来日再访长陵,想要何物,告知我便可。” 闻言宋珈安忙摆手道:“不是,怎么会不喜欢呢?只是……这也太多了吧。”宋珈安原以为装满一个头面盒已经很多了,没想到这直接带了两大箱。 沈叙得知宋珈安在别扭这个,挑眉轻笑出声:“孤要维系长陵与西陌的平衡,每天劳心劳力,还不能多拿着东西回来哄太子妃开心?”沈叙并未觉得很多,当初定下单子的时候,若不是正则结结巴巴跟他禀告说是不是有点儿多了,他没准还会再记上几页。 小姑娘在宋家娇养长大,什么哭都没受过,怎么能在他这里受苦?区区首饰,他东宫还是能负担得起的。 不等宋珈安推辞,沈叙便挥手命令下人将箱子搬下去,宴会结束送到宋府。 宋珈安颇有些无奈的看向沈叙,见在外威风八面,不苟言笑的太子殿下,正得意的勾着嘴角,压都压不住,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人怎么花了这么多银子,还这么高兴?宋珈安挠挠头,若是将眼前这些买下,怕是她要带着琼华院的下人,日日去哥哥院中蹭饭了,不然怕是要饿死。 宋珈安虽不缺银子,可若是支出一大笔,着实会让她心疼好一阵。 前些日子变卖首饰换成冬衣与粮食送往溪平,她已经捉襟见肘了好一阵子,算起来好久没有填新的首饰了。 “那臣女多谢太子殿下。”宋珈安行礼道,不要白不要。 沈叙忙将她扶起,“你我之间,何必言谢?” 宋珈安想起什么,偷偷抬手摩挲着沈叙的袖口,她眼前一亮! 谁懂啊!这衣料!金缕绣!太子殿下果然财大气粗。 宋珈安想过沈叙有钱,只是没想到到了这个地步,这金缕绣她只听说过,据说比云锦还要有光泽,刚才大致看了眼,虽觉得面料稀奇,也没有往金缕绣上想。刚才一摸,细细的金丝勾在指尖,才明白这衣服的巧妙来。 “喜欢?” “嗯?什么?” 沈叙似笑非笑的看向宋珈安:“皎皎喜欢这身衣服?” 被抓包的宋珈安忙将手抽回,却被沈叙按住。 “皎皎喜欢这面料,孤那里还有些,等下派人亲自送到宋府去,再派人去寻些,来日缝制嫁衣如何?” 如何? 宋珈安觉得当然可以! 第234章 祝弦月 姑娘家,有几个不喜欢漂亮衣服,宋珈安也不例外。 望着宋珈安发亮的眸子,沈叙低笑出声,抬手揉上宋珈安毛茸茸的发顶。 看着眼前的小狐狸露出希冀的目光来,沈叙心头一热,想将眼前的心上人揉进怀里,融进他的骨血,使得任何人都不能将他们分开,使得任何人都不能将宋珈安从他身边带走。 沈叙强压眼底的欲念,俯下身将头埋在宋珈安的脖颈处轻声呢喃着:“太子妃。” 宋珈安浑身一僵,虽然他们之间已经亲近了多次,可宋珈安还是不习惯,许是对沈叙当初的滤镜实在是太重。 一个冷心冷情的人,此刻正像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兽,靠着自己,索取着自己的注意。 这是前世的宋珈安想都不敢想的。 见宋珈安没有反应,沈叙颇有些恼火,垂下眸子看着宋珈安白皙易折的脖领,张口就咬了下去。 宋珈安惊呼一声,一阵酥麻袭来,身上已经没有推开沈叙的力气。 “太子殿下……”宋珈安眼角泛红,沈叙刺激得她无法站稳。 沈叙并未咬下去,只是停留在皮肉间,缠绵的湿吻,却足以让宋珈安嘤咛出声。 “皎皎,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沈叙贴近宋珈安的耳边轻声问道。从第一次在东宫见到宋珈安,她那双缠绵悱恻的杏眼就宛如看一位久别重逢的故人,他也曾暗中调查过,自己与宋珈安除了小时候见过几面后并无交集,并不足以使宋珈安,露出那副似爱似恨又似在愧疚的神色来,这几年,宋珈安的身边也没有出现什么可疑之人。 看着就是个在高门大户娇养的大小姐。看不出任何异样,可宋珈安做出的每件事,都让沈叙觉得不对劲,起初他只是觉得吗,宋珈安是宋家的姑娘,有几分小聪明也是正常的,可是,但是越来越多的疑点让沈叙无法再相信。 宋珈安对沈治莫名的恨意,崔家暗中包庇反贼之女,还有现在,自己如何,都走不进她的心里,自己越靠近,宋珈安就是离自己越发远些。 宋珈安扶着沈叙才堪堪站稳,她仰起头望向沈叙那张熟悉的面容,情不自禁的抬手抚上,前世她见沈叙最后一面的时候,他这张脸已经毁了,身上穿着他平日里看不上的粗麻烂布。 明明他的一生不该是那样,沈叙生来尊贵,他本就应该坐在着世间最尊贵的位置,他生来就应该做那人上人,前世却以为自己,善恶不分,信了沈治与林苏荷的鬼话,扶持沈治与沈叙作对,硬生生使得沈治的羽翼丰满,使得他有筹码与西陌端合作,偷取兵符,置沈叙于死地,将平雁城拱手让给西陌。 宋珈安心上一顿,若是自己真的将一切都说与沈叙听,他会不会恨上自己? 沈叙本也没指望宋珈安将自己的秘密说出来,看着小姑娘被逼出来的眼泪,他于心不忍。 “若是皎皎不愿说,就算了,别哭好吗?” 宋珈安摇摇头,她应该说的,今日沈叙及冠,开春自己及笄后,她与沈叙的婚事就将近了,她不能将这个秘密一直埋在心里,沈叙这样好,她前世已经害过他一次了,总不能这一世,自己还要将他蒙在鼓里,这对他不公平。 “太子殿下,待我想好,我再告知你,可好?” 望着小姑娘挂满泪珠的脸,沈叙什么话后都说不出,只抬手抹去宋珈安脸颊上的泪痕,温声道:“皎皎什么时候想说,孤就什么时候洗耳恭听,若是皎皎此生都不愿说出来又能如如何?在孤这里,皎皎是没有错处的。” 宋珈安反手握住沈叙放在自己面颊上的手,看向沈叙的眼中尽是希冀,“若是我亲手倾覆了你的皇位呢?” 沈叙一愣,竟是没想到宋珈安会问出这样的话,他轻笑道:“若是皎皎倾覆了孤的皇位,换成皎皎希望的人做皇帝也未尝不可,只是皎皎你要留在我身边,你不能离开我半步,不然……” 宋珈安歪着头问道:不然怎样?” “若是皎皎离开孤半步,孤就趁机一剑将皇位上的人挑下,登上皇位,将皎皎囚禁在孤的后宫中,除了孤,谁也见不到,这辈子,只能依附孤一人。” 望着沈叙似笑非笑的眸子,宋珈安看不出沈叙话中的真假,大景太子长了双极具迷惑性的眼睛,没人能猜出他的心,可他却能一眼看出对方的心。 就如同现在,沈叙看着宋珈安,轻笑出声:“皎皎不必猜真假,孤说到做到。” 沈叙揽过宋珈安的腰,将她整个禁锢在怀中,附在宋珈安耳边轻声道:“所以皎皎,不要离开我。”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门外的呼喊声打断了沈叙的话,他眉头一蹙,将宋珈安放开,起身向外迎去。 “什么事?” “太子殿下,及冠礼要开始了,请陛下前去更衣。”小太监低垂着头,行礼道。 “你先下去吧。”沈叙朝他摆摆手道,转身回到偏殿。 “太子殿下去吧,臣女这就回去寻母亲。”宋珈安敛下眉眼,脸上还有未消的红晕。 沈叙叹了口气,朝宋珈安伸出手来,“走,孤带你回去。”这坤宁宫虽说是祝皇后的居所,可是难保没有各宫的人,宋珈安初来乍到,恐会被有心之人加害,用要小心些。 宋珈安勾唇一笑,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牵上沈叙的手。 * 沈叙将宋珈安送到钟氏身边后就离开了坤宁宫,宋珈安便留下来和钟氏一起帮祝皇后忙碌宴会之事。 宋珈安是未来的太子妃,日后沈叙登基她就是皇后,祝皇后有意将摆宴席之事安排于宋珈安,想看看她做得如何。 宋珈安是大家之女,从小又一直在钟氏膝下养着,做事颇有些钟氏的影子,张弛有度,谦逊待人却不失世家之女的气节,将宴会安排的有条不紊。 一旁的祝皇后真真是越看越满意,只是…… 祝皇后打量着宋珈安,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便挥手将她拉到眼前,“皎皎,你这……”脖子怎么了?祝皇后话未说出口,便转了个弯,“……你这气色不错。” 宋珈安勾起唇角,朝祝皇后福了一礼,“谢皇后娘娘。” 只是她这一行礼,使得祝皇后将她脖领处的红痕瞧得更加明显,祝皇后虽尚未人事,可也曾有过情窦初开的时候,哪里会不明白? 只是她想不到自己那冷清的侄子,垂下眼眸,扮可怜向心上人讨吻,最后可怜唧唧的耐着心上人脖领处露出獠牙小心咬下去会是什么模样。 宋珈安被祝皇后看的一头问号,“皇后娘娘,怎么了?” 祝皇后回国神来,笑意晏晏道:“本宫瞧着皎皎的妆花了些,陵儿,带皎皎下去稍作收拾。” 唤作陵儿的丫鬟与祝皇后对视一眼,行礼道:“是,皇后娘娘。” 闻言宋珈安下意识抚上自己的面容,朝祝皇后笑笑:“多谢皇后娘娘。” 祝皇后给了陵儿一个眼神,陵儿心领神会,虽说祝皇后不觉得有什么,可一会儿宴会开始,落在宋珈安身上的目光也一定不在少数,脖领处的痕迹若是不遮一遮,恐有心人会那此事大做文章,有碍宋珈安的声誉。 第235章 两条白眼狼 宋珈安朝祝皇后福了一礼,跟在陵儿的身后离开。 祝皇后望着宋珈安离开的背影,神情怅然若失。 “皇后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张嬷嬷见祝皇后脸色一白,忍不住上前扶住。 “本宫无事,只是本宫想着,若是姐姐还在,见到皎皎。想必也是满意的。”祝皇后面向殿前,将袖中的手绞紧。 张嬷嬷垂下头,她从祝皇后尚在闺阁之时就在身边伺候着了,祝皇后与先皇后之间的姐妹情深她最是清楚,见自家娘娘神色低落,她忙上前哄道:“虽然奴婢眼拙,可这宋大小姐,奴婢瞧着是极好的人儿,之前娘娘为太子殿下相看世家小姐,其中没有这宋家小姐,奴婢知道皇后娘娘的顾虑,这后宫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娘娘这么多年的处境,奴婢也就看在眼里,这后宫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以宋家小姐的身子骨,怕是撑不住,可奈何宋家小姐与太子殿下有缘分,被太子殿下求娶。如今瞧着这宋大小姐对咱家殿下也是上心的,这姜水宋氏的嫡出大小姐,怕是整个京都都找不出第二个与之家世匹敌的世家小姐,如此奴婢觉得甚好。” 张嬷嬷见祝皇后神色缓和,忍不住接着道:“今天说咱家殿下的好日子,今日过后,圣上就会将边境的兵符交到太子殿下手中,娘娘熬了这么多年,等的不就是今天吗?如今都是好日子了,娘娘莫要伤怀。” 祝皇后转头扫视一眼坤宁宫中的下人,祝皇后教导有方,下人们还算忠诚,她释然一笑,“可不是嘛,什么苦日子都过了,幸好这些年,还有你们一直在本宫身边。” 张嬷嬷受宠若惊,忙跪下行礼道:“娘娘,奴婢受不得娘娘这话。” 祝皇后笑笑,伸手将张嬷嬷扶起,“若是你受不得这话,想必这天底下没有能受得本宫这话的人了。” “皇后娘娘,容家人进宫了。”小丫鬟匆匆来报,打断了祝皇后的话。 “容家?容妃已经没了,他们来的倒是快。”祝皇后神色凌然,一双凤眸中裹着一把锐利的剑,狠厉诡谲。 如今容家已经成了大景的笑柄,先是十年前的旧事被翻出来,容妃毒杀先皇后,如今已经死在冷宫,前些日子,还自称冠绝京都的容家双姝,姐姐嫁给四皇子做了侧妃,妹妹就更氏离谱,被赐婚给三皇子,可三皇子与西陌端尧勾结,意图霍乱朝纲,已经被圣上通缉,至今下落不明,更何况,圣上有意将宋知行派到户部侍郎的位置来分容英衡的权,待他倒台直接让宋知行接管户部,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容家也只是风光这一阵子,日后没落到什么时候,谁又知道呢? “如今三皇子潜逃,容家二小姐的婚事便搁浅了,奴婢怕他们……”张嬷嬷还未说完,便被祝皇后打断。 祝皇后嗤笑一声,“他们容家还以为自己是香饽饽吗?不提容家现在如何,光是那容静桐与沈治有过婚约,她这辈子都别想将自己嫁出去。”沈治可是勾结端尧的罪人!大景因为端尧这小人,不知折了多少兵马,这端尧当年可是险些在战场上将沈叙一剑挑下,景元帝与朝中武将皆恨他入骨。沈治身为皇子敢与他勾结,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容静桐虽还未嫁给他,可一纸婚书便能毁了她。 祝皇后似是想到什么,转头问道:“那容家二小姐也跟着来了?” “回皇后娘娘,容家两位小姐都在,如今正在宫门前候着。”小丫鬟拱手道。 祝皇后挥挥手,小丫鬟领命退出正殿。 张嬷嬷看出祝皇后仍有顾虑,忙凑到祝皇后身前问道:“不知娘娘……” 祝皇后打断道:“去。派人将容家二小姐给本宫盯紧凌然,本宫不管她有什么目的,今日是叙儿的成冠礼,不得出任何丑事。” “娘娘,你的意思是这二小姐今日另有目的?” 祝皇后冷哼一声道:“若是她没有目的,今日就应该躲在容家,省的出来被人戳脊梁骨。”现在容家日子最不好过的想必就是容静桐,容英衡只看重他的嫡子与侄子,可是前些日子,宫变之时,沈湛险些死在沈治手中,沈治跑了,沈湛的火无处发泄,容英衡也恼怒被沈治耍了一路,如今容妃已死,沈湛只剩下容家这一个靠山,想必沈湛不会说些什么,可是难保容英衡不会迁怒于容静桐,毕竟容家是因为她那一纸婚约,才与沈治有了牵扯。 容静桐如今没了价值,在容家日子本就不好过,家中人对她颇有怨言,她若是个聪明的,现在正要为自己找个出路,可是…… 祝皇后眸子黑黑沉沉的,让人看不出喜悲,“她可以为自己打算,可是她千不该万不该算计到叙儿的成冠礼上。” 张嬷嬷了然,朝祝皇后拱手道:“娘娘,奴婢这就派人跟着容二小姐。” “下去吧。” “是。” “姑姑!”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祝皇后下意识向外看去,猛得被抱了个满怀。 “弦月?” 唤作弦月的姑娘闻言在祝皇后怀里蹭了蹭,亲昵道:“姑姑,弦月想你,可是父亲不允弦月进宫来寻姑姑,姑姑也不传召弦月进宫。” 眼前的姑娘话中带着幽怨,一旁的张嬷嬷实在是看不下去,忙为祝皇后解释道:“弦月小姐有所不知,在这日子皇后娘娘忙着宫宴,实在是分身乏术。” 弦月撇撇嘴,似是不满意,“可弦月听着,姑姑倒是总是传召宋夫人与宋家小姐进宫,难不成到了弦月这里,就是没时间?” 祝弦月是祝赢的庶女,可祝夫人身子不好,只生了祝允准一个嫡子,老夫人便下令将妾氏周姨娘的一对儿女养在祝夫人膝下。 其中的儿子就是前些日子被沈叙派人打断了腿的祝秉文。 第236章 同一份的狠厉 那祝秉文将祝家搅得乌烟瘴气,与祝秉文异母同胞的祝弦月倒是跟没事人一样。 祝皇后本来对这祝弦月很是不错,祝夫人没有女儿,那这祝弦月在鱼鱼牙牙学语的时候就被抱到了祝夫人的膝下,从小被当作嫡女教养,现在整个祝家,谁不将她当作祝家的嫡出大小姐。 可祝弦月看上去无甚心思,可说出来恶的话却使得祝皇后蹙眉。宋家先赞已将与东宫绑在一起,宋家嫡女被赐婚给沈叙,祝皇后召见她们也不可厚非,可是此事从祝弦欲月嘴里说出来,着实有几分别样的意思。 祝弦月见祝皇后拉下脸来,忙改口哄道:“姑姑,弦月不是这个意思,弦月就是想见到姑姑,母亲近来与弦月也不亲近了,弦月现在就只有姑姑了。” 事到如今祝皇后再看不出祝弦月的心思可就白活了,祝弦月的亲哥哥自小养在祝夫人膝下,可是祝秉文忘恩负义,企图祝允准的世子之位。祝夫人辛苦教导多年,当初祝皇后也与祝夫人说过,庶子就是要养废。 可是祝夫人心肠实在是太软,不愿将那么聪明伶俐的孩子养废,可是祝秉文心思太深,也没有养熟,现在成了气候,使得祝家嫡系焦头烂额,连带着沈叙都费心费力。 祝弦月再这事上十有八九会站在她亲哥哥那边,这次想必就是替她那个瘸腿的哥哥来拉拢祝皇后。 张嬷嬷在一旁垂着头,见自家娘娘没有什么反应,便抬起头斗胆去瞧自家娘娘脸色,却只看见祝皇后幽深的眸子。 祝皇后拍拍祝弦月的肩,温声道:“你自小在你母亲膝下长大,她怎会不疼你?不若弦月想想,是不是做了什么,伤了你母亲的心?”祝皇后口中的“母亲”自然是祝夫人,祝弦月的生母周氏一个妾氏,哪里撑得住一个“母亲”? 祝皇后抓着祝弦月的手紧了几分,祝弦月隐隐有些吃痛,却不敢说出生来,她眼前的不是旁人,是大景的皇后,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往日她可以称祝皇后一声“姑姑”祝皇后并未纠正她什么,可是不代表她在祝皇后这里就是特殊的。 君是君,臣是臣。 祝皇后在警示她,祝夫人待她如亲女,如今她有意疏远,到底是因为什么? “弦月今年十月已经及笄,不是小孩子了,莫要惹你母亲生气,不然姑姑也是不依的。”祝皇后抬手抚上祝弦月的脸颊,脸上还是与方才如出一辙的疼爱。 祝弦月脸色煞白,祝皇后的话便是让她认清自己,如今她已经及笄,婚事还紧紧攥在祝夫人手中,若是祝夫人真的恼了她,明明可以随手给她指一门亲事,如今祝家为何乌烟瘴气,整个京都都看得清楚,就算祝夫人赌气将祝弦月指给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子,也没人会为她打抱不平,就是祝皇后也不会管。 “弦月,可明白了?” 祝弦月扯出一抹笑来,干声道:“多谢姑姑指点,弦月记住了。” 祝皇后脸上笑意不散,淡淡开口道:“弦月,你是祝家女,在外要有分寸,在外要唤本宫皇后娘娘。莫要被人指点说没有教养,弦月,你可明白?” “回皇后娘娘,臣女明白。” “既然明白,就下去寻你母亲吧。” “那皇后娘娘,臣女先行告退。”祝皇后逐客令已下,祝弦月虽面子上挂不住,可丝毫不敢耽搁,毕竟祝皇后可不是她那个名义上柔弱可欺的母亲。 宋珈安被陵儿按在梳妆镜前在终于明白祝皇后为何使自己来补妆,她在心里不由得多骂了沈叙几句,明明沈叙没有咬下去,可是宋珈安实在是太过白皙,一点儿印记在她身上都分外明显。 沈叙那厮,临走时肯定也是看到了的,可是偏偏不提醒自己,就这样让自己丢人丢到皇后面前。 陵儿岁数看着尚小,与宋珈安身边的白翠年纪相仿,宋珈安不免得对她心仪几分。 陵儿年纪小,却实在是机灵,深得祝皇后的心,她早就在坤宁宫中前辈得嘴里听过宋珈安之名,那就是坤宁宫的福星哎!不管是谁在皇后娘娘面前啊说上几句宋大小姐的妙处,总会哄得自家娘娘眉开眼笑,然后得到赏钱。 这是陵儿第一次如此近的服侍宋珈安,前辈口中的福星,心中紧张极了,眼前这位宋大小姐还是未来的太子妃,见太子与自家娘娘皆对她如此重视,说什么也不敢怠慢。 陵儿咽了口水,这福星长的也太美了!这睫毛!这双杏眼! 宋珈安对陵儿微微一笑,勾起的杏眼看得陵儿从头酥到脚。 “如何了?”宋珈安见一旁的陵儿迟迟不动手,便开口询问道。 陵儿回过神来,忙开口道:“福星……啊呸!不对,宋大小姐。奴婢这就为你补些胭脂。” 陵儿为宋珈安重新梳妆了一遍,宋珈安对着镜子打量,见已经看不出来什么,便转身回了坤宁宫,正巧与落荒而逃的祝弦月擦肩而过。 世家贵女们宋珈安也算是全认得,可是瞧着祝弦月却面生的很,宋珈安侧过身询问一旁的陵儿,“这是谁家的小姐?” 陵儿跟在祝皇后身边,自然也看出自家娘娘不喜这祝家小姐,再说这祝家现在被她们这对忘恩负义的兄妹闹得鸡犬不宁,连同祝皇后也跟着劳心劳神。她撇撇嘴道:“这是祝家小姐。” 宋珈安足足楞了一阵,祝夫人只生了祝允准一个,这是整个京都都知道的,如今怎得跑出来个祝家小姐? 陵儿解释道:“回宋大小姐,这祝小姐只是养在夫人膝下,并非祝夫人所出。” 此话一出,宋珈安便知道她的身世,在此时独身拜访皇后娘娘,祝弦月的心思倒是也好猜。宋珈安在心底不由得替祝夫人唏嘘,从妾氏手中养了一男一女,尽心尽力培养,却没有一人与她一条心,养出两条白眼狼出来。 宋珈安摇摇头,朝坤宁宫中走去,还未进去便听到祝皇后的声音传出来,“本宫早就告诉过她,要养废!结果他她非要装那女菩萨,如今可好?养出的这两个白眼狼,可有一个与她一条心?如今竟然将主意打到本宫身上去了,谁给她的胆子!” 第237章 祝弦月的心思 张嬷嬷恐祝皇后气坏了身子,忙上前给她顺气,“皇后娘娘,这弦儿小姐也是娘娘你亲眼看着长大的,没准弦月小姐没有别的意思呢?” 祝皇后冷笑一声,“那她来干什么?难不成你以为她真的单纯是来看本宫?她母亲尽心尽力养了她那么多年,都没记她母亲半分好,难不成还能记我这个在宫中一年见不上几面的姑姑?” 张嬷嬷退到一边,不再言语,祝皇后越想越气,最初祝赢娶了虞氏,祝皇后也是真心替兄长高兴,这虞家也是京都中出了名的书香门第,知书达理,生的更是娇美,可谁知道,竟然生了这样一副心软的模样,若是在小门小户,也倒没什么,可偏偏是祝家,凡是高门大户的当家主母,哪个不是有手段狠得下心的?以至于现在闹成这样,祝家嫡出尚有人在,反倒被庶出抢了风头!现在祝家算是成了整个京都的笑柄。 祝皇后仍觉得心中有气,刚想再补上几句,见宋珈安回来,忙将数落的话咽进喉咙里。 “皎皎回来啦。”祝皇后强挤出笑意来,见宋珈安进来,方才在宫中大气不敢喘的丫鬟们总算是松了口气。 宋珈安走上前去,忙帮祝皇后顺气,“皇后娘娘,莫要气坏了身子。” 祝皇后拉过宋珈安的手,放在手心不断摩挲着。“皎皎,让你见笑了。” 宋珈安瞪大眼睛,直呼不敢,祝家是文臣之家,宋珈安本以为祝皇后是个端庄淑静同时有手腕的人。今天算是知道,祝皇后也颇为泼辣。 “皇后娘娘为何要因此事费心呢?”宋珈安轻拍祝皇后的手,安抚道。 “皎皎的意思是?” “皇后娘娘你是大景国母,为何要因蝼蚁是伤怀?” 宋珈安的话使得祝皇后醍醐灌顶,不管是祝秉文还是祝弦月,虽然与皇后姓氏相同,可根本上,早已经不能算作自家人,若是抛除这个,祝皇后处置她们,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若是祝家真的被这对兄妹搞的乌烟瘴气,祝皇后大可以凭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治他们的罪,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谁又敢多言半个字。 祝皇后深深看了宋珈安一眼,此刻也顾不得什么家丑不可外扬,她攥紧宋珈安的手,不容她拒绝,“皎皎,若是有庶子威胁宋少卿的家主之位,你会如何?” 宋珈安垂下眉眼,带着不分明的意味,“若是有庶子威胁到哥哥的位置,臣女会除掉他,并且不会让他死的痛快,要将他大卸八块才好,这样才会有杀鸡儆猴的作用。”宋珈安不敢抬眼去看祝皇后的眼睛,怕从中看出失望之死,她没有骗祝皇后,祝皇后在后宫中立威多年,若是宋珈安说谎,她怎会看不出来。 来日宋知行成为家主,姜水宋氏才能更好,高门氏族,皆看重嫡庶,在尚有嫡子的情景下,让庶子做主,怕是要贻笑大方,所以牺牲他一个,保全姜水宋氏一族,这买卖也不亏,再说了。 宋珈安眼底划过一丝厉色,“他敢觊觎不属于他的东西,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祝皇后抬手抚上宋珈安的脸,似是如释重负,她仿佛现在猜看清宋珈安到底是怎样的人,也是,姜水宋氏养出来的嫡女,自然是有手段的。 当初她第一次注意到宋珈安的时候,是沈叙堪堪回京,想着尽快为沈叙定下正妃与侧妃,好为沈叙多添一份助力,宋珈安身为京都第一贵女,自然也入了祝皇后的眼。 可是劝退祝皇后的不是别的,而是宋珈安身子实在是太弱,她这样的姑娘,理应找一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夫婿,在母族与夫婿的庇佑下安乐一生。 祝皇后虽然觊觎过宋家的势力,可最后还是没下这个狠心。 若是一纸圣旨将宋珈安接到东宫去,日后成了皇后,面对后宫中这些莺莺燕燕,若是得了个红颜薄命的下场,实在是可惜。 所以在拟太子妃名单之时,祝皇后并未考虑过宋珈安。 宋珈安真正入了祝皇后的眼之时,是景山狩猎那次,沈叙与宋珈安同时失踪,生死未卜。苍天保佑,所幸第二日沈叙便回了绕过重重的御林军,直奔景元帝的御书房而去,那时候祝皇后也在场。 从未见过沈叙如此失态,他将昏迷发着高热的宋珈安紧紧护在怀里,顾不得自己一身的伤,那是祝皇后第一次在沈叙眼中看出哀求。 遍体鳞伤的领头狼王甘愿向自己的父亲服软,哑着喉咙求景元帝救她。 祝皇后见此情景心头大震,忙上前探过宋珈安的鼻息,所幸人还在,便二话没说,递出皇后令牌去太医院将太医尽数差遣来。 那时祝皇后看着昏迷的宋珈安,已经意识到她与沈叙有不可切割的缘分。 所以在沈叙被宋卓在宋珈安闺房中逮住,她也没有丝毫意外,两个小孩子之间的把戏而已。好在最后还是得了宋卓点头,这门亲事总算是成了。 祝皇后觉得宋珈安那里都可人,是那种世家大族养出来的嫡女模样,循规蹈矩,品行极佳,只是她想不明白,这样的高门贵女,自己的叙儿见过的也不再少数,为何偏偏对宋珈安上了心? 如今她才明白,宋珈安骨子里,有跟沈叙一样的执拗与狠辣。 一般贵女哪里会将杀人这种事,连眼睛都不眨的说出口? 况且宋珈安不会骗她,若是真的出了那事,宋珈安真的会将那不知死活的庶子大卸八块! 自己的叙儿,会将整颗心都放在宋珈安身上,一切都是注定的。 祝皇后回过神来,想起如今祝家的处境,她总算是下定决心一般,朝宋珈安点点头,“皎皎的话,也是提醒本宫了。” 宋珈安朝祝皇后福了一礼,“皇后娘娘过誉。” 第238章 还要抹泪? “本小姐问你,刚才过去的,可是宋家的小姐?”祝弦月踏出坤宁宫,扬起下巴,想起方才与自己擦肩而过的宋珈安,她也算是坤宁宫的熟人,从前祝夫人进宫,总会将祝弦月带在身边,她对坤宁宫人还算是熟悉,从未见过宋珈安。想必最近京都中的传言,她不禁咬紧牙关。 自祝秉文与祝夫人撕破脸,将祝家搅和的乌烟瘴气,祝皇后向着祝夫人,便冷落了祝弦月,京都中都在传言,宋家小姐秀外慧中,堪为世家女子典范,深得皇后娘娘欢心,现如今已经可以随意进出坤宁宫。 祝弦月的贴身丫鬟是个身段清瘦的小丫鬟,名唤玉莹,玉莹知道自家小姐秉性,怕引火上身,只能缩着身子小声道:“回小姐,是宋家小姐,之前咱家老爷子寿辰,奴婢远远看了一眼。” 祝弦月攥紧拳头,冷哼一声:“果真长了一副狐媚子相。脸姑姑都被她骗了!” 玉莹惊恐的环顾四周,见周围无人才松了口气。“小姐,现在不是在府中,莫要引火烧身啊!那宋家小姐已经被赐婚给了太子,皇后娘娘亲近些也无可厚非。” 祝弦月狠狠的剜了玉莹一眼,吓得骨瘦如柴的小姑娘直哆嗦。 “他们都说那个老女人将我当作亲生女儿,若我真的是她的亲生女儿,是祝家的嫡女,这太子妃之位,哪里轮得到她?” 玉莹低垂着眉,颤颤巍巍的站在一旁,声调不由得带上哭腔:“小姐说的是。” “你哭什么哭!生得一副苦相,将本小姐的福气都哭走了!”祝弦月吃了祝皇后的逐客令,本就脸上无光,见玉莹这副模样,怒从中来,撸起袖子就掐上玉莹的手腕。 玉莹已经习惯,忍着痛一声不吭,整张脸已经因痛揪在一起。 “那个老女人根本就没将我当作亲生女儿,那帮人却指望我将她当作亲生女儿,这是哪来的道理?”祝弦月愤愤不平,直言祝皇后他们就是被祝夫人那副伪善的样子欺骗,玉莹脸上挂着泪,却实在不敢多说半句。 此事原也不怪祝夫人,祝弦月自小养在祝皇后膝下,在外挂着嫡女的名,祝府的下人对她也没有丝毫怠慢,拿她当作整个祝家的嫡出大小姐,在祝秉文有意从祝允准手中夺权的时候,祝夫人也没有因此迁怒祝弦月,依旧待她如己出,坏就坏在祝皇后拟的那份太子妃名单上。 沈叙回京,祝皇后便有意将此事操持起来,那几日祝弦月到坤宁宫晃悠的次数多了不少,祝皇后当然知晓她的意思,可是祝弦月就算是记在祝夫人名下,也终究不是嫡女,这样身世经不起推敲的姑娘,哪里能撑起母仪天下? 再者说,沈叙与祝允准是年少的情分,祝弦月的亲哥哥正在从祝允准手中夺权,别的不提,光是这个,祝弦月就不在太子妃的名单里。 谁知祝弦月得知自己不在名单中,竟出宫去求祝夫人,祝夫人虽然是祝家主母,可如何能做一国太子的主? 祝夫人为了祝弦月在沈叙面前旁敲侧击了几次,沈叙觉得他这个舅母实在是脑子缺跟弦,也怪不得能生出祝允准这样没脑子的。便随便搪塞过去说暂时没有娶妻之意。 祝夫人将沈叙的话传达给祝弦月,祝弦月并未难过,只觉得自己还有机会,她既出自太子母族,岂不是近水楼前先得月。 谁知沈叙并没给她这个机会,不出一月就在御书房中,求景元帝下旨赐婚与宋家小姐。 祝弦月愤恨之际寻祝夫人理论,母女关系破裂。 玉莹打量四周,若是自家小姐还在此处大放厥词,想必会被有心人听了去,便忍着哭腔看向祝弦月,“小姐,我们现在去何处才好?可好回夫人身边?” 祝弦月冷冷的扫了她一眼,冷哼一声道:“回她身边做什么?找气受吗?” “那小姐……” 祝弦月想起什么来,不由得喜笑颜开,“玉莹,你可知太子哥哥在何处?” 玉莹脸色一变,“小姐,太子殿下已经与宋家小姐有了婚约,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妃了。小姐你这是……” 祝弦月不耐的打断:“谁说本小姐动歪心思了?再说,太子哥哥又不是真心喜欢哪个狐媚子,只不过是看上了她宋家的助力而已。” 玉莹闻言心悬着的心总算落回地上,虽说太子妃的位置已经定下,可两个侧妃的位置还空着,若是自家小姐真的动了这份心思…… 祝弦月不知玉莹在想些什么,祝秉文的话倒是萦绕在耳,权力,还是把控在自己手中vai稳妥,谁都靠不住! 权力可是个好东西!祝弦月眼中划过一丝妒色,光是宋家的权势,就能使得她那目中无人的太子表哥求娶宋家小姐,就能使她那冷冰冰的皇后姑姑以礼相待。凭什么?凭什么有的人天生就能做皇后,为何她做不了! “玉莹,本小姐有些乏累了,先回宴会了,你去帮本小姐打听打听太子哥哥在何处?” 玉莹不敢违背祝弦月的命令,只得行礼称是。 祝弦月望着玉莹三步一回头的模样更是气从中来。要是指望这个没用的,她这辈子都别想见到太子哥哥了! 第239章 有违人伦 见玉莹的身影逐渐消失,祝弦月才探头探脑的离开。 祝弦月走出后宫,今日是沈叙及冠礼,沈叙现在自然在具服殿中。 她便是不信了,自己与沈叙也算是自家人,他想要坐稳太子之位也要仰仗着祝家,难不成真的一点儿面子都不给自己? 就算仅仅是个侧妃也是好的,她一个祝家嫡女,做个太子侧妃还不是绰绰有余?那宋家女体弱,人尽皆知,没准什么时候一口气没上来,就死了给她腾位置了呢? 江迁趴在床榻上,一动也不敢动,江醇与江棠已经前往宫中,这是太子殿下的及冠礼,圣上命令朝臣及其家眷们不可缺席,只是江迁这情况景元帝最是清楚,人是他派人跟踪的,私情是他发现的,告密的事也是他做的。 只是他确实没想到,江醇那么实诚,好歹也是自己的儿子,打起来硬是一点儿都没手软,江迁被打得下不来床,怎么说也有自己的责任,江迁没进宫,景元帝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没有再说别的。 江迁在战场上从来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结果竟被自己的父亲打成这副模样,正趴在软榻上将床沿敲个不停。 “公子公子,有人来了,他说他是大理寺卿。”阿福匆匆进门禀告道。 江迁心中不快,没好气的瞥了阿福一眼,“我不是说了么,谁都不见!” “等等!你说他是谁?”江迁话到嘴边转了个弯,一双眸子发着精光,像是看见了什么猎物。 阿福被自家公子的反应吓了一跳,得知自家公子被老爷好一顿揍,有不少自称公子同僚的来探病,公子被惹得烦了,便命令阿福皆不见客。 宋知行方才也被阿福挡在门外,阿福仰起下巴夹着声道:“我家公子说了今日不见客。” 宋知行微微颔首,神色不变,只淡淡道:“我是大理寺卿,劳烦禀明江将军,本官有事请教于他。” 阿福本来想要一口回绝,可话到嘴边打了个旋儿,大理寺卿?宋家的?前几日自家公子好像讨好他来着,再说这……阿福偷偷将宋知行上下打量个遍,只觉得这位大人看上去就是有八百个心眼子,能把自家公子弄死很多次的权臣。 不行不行,这个有点儿得罪不起。 阿福干笑两,朝宋知行拱手道:“宋大人在此稍等,小人这就禀明我家公子。” 阿福看着在榻上欣喜若狂的江迁,他现在就是非常庆幸,没直接将人家赶走。 “阿福阿福,你自家公子现在看上去如何?” 对上江迁那双清亮的眸子,阿福哑口无言。 如何?阿福觉得不如何。 江迁自被上了家法,便一直没睡,现在眼中尽是血丝,还有长出来的胡茬,整个人憔悴极了,现在得知宋知行在府外候着,总算是有了些精神,比方才那副生如死灰的模样好了不是一星半点。 阿福嘿嘿笑了两声,安抚道:“小人觉得公子当真是举世无双,举世无双……”阿福声音越来越小,到了最后直接嘘声。 江迁看出阿福的话不从心,可是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叹口气,朝一旁的阿福伸出手来,“阿福,将我扶起来。” “公子,这可万万使不得啊!”阿福睁大了眼睛,尽是不可置信,自家公子的伤处多数在后背,经过府医的处理,已经勉强将血止住,若是现在动弹,伤口十有八九会再度裂开,本来就要在府中躺上两个月才会了事,如今若是任凭自家公子折腾,现在岂不是要再多躺上几日? 江迁挤出笑来,看向阿福,语气尽是调侃:“瞧你大惊小怪的样子,你家公子难不成就是那么弱的人?” 阿福撇撇嘴,显然不服气,“若是公子真的这么厉害,还会被老爷打成这样?” 江迁轻嘶一声,举起手作势要打阿福,“我父亲他年纪大了,难不成我要跟他计较嘛?” 阿福从小被江迁收拾惯了,便下意识向后躲,想道自家公子现在摊在榻上,没办法收拾自己,他的胆子就大了不少,忍不住小声嘀咕着:“公子只敢在现任面前说,在老爷面前说个试试,老爷一定……” 江迁横眉一扫,“你在嘀咕什么呢?快将我扶起来,难不成让我这样趴着与宋大人说话?” “有何不可?”阿福挠挠头,自家公子一听是宋大人来了怎么像是看见夫人了一样,明明今早兵部刘大人与姜大人来的时候,他都是这样赤裸着上身,趴在塌上与他们寒暄的,怎么到了宋大人这里,又是整理仪容,又是要起身的。 阿福撇撇嘴,“公子,你就别为难小的了,若是伤口裂开……总之老爷的秉性公子你也清楚,莫要自讨苦吃。” 阿福说完,没等自家公子说什么,就转身出门去唤宋知行进来。 江迁满脸的不可置信,阿福这个小子竟然敢忤逆他! 江迁无奈只能将一旁的衣服往身上拽拽,总不能如此衣衫不整的面对宋知行。 仿佛任何失礼,在宋知行面前都是冒犯,他那样如谪仙一般的人,自己怎么能以这个样子来污了他的眼睛? 江迁正撕扯着衣服,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替他扯过衣服,为他将整个后背盖住。 江迁只觉得眼前一黑,随即宋知行身上的冷香扑面而来,使得他心颤起来,血涌上头,江迁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看来还是父亲打的太轻,让他这个禽兽丝毫没有收敛。 宋知行为江迁将外袍盖上就退开几步,霎时间,二人四目相对。 江迁被江醇打成这样,原本也没什么反应,谁小时候还没挨过父亲的打啊,可是在对上宋知行那双如水似冰的眸子,竟有股委屈涌上心头,眼尾霎的红了不少。 宋知行一脸无措,随即后,眼中竟划过一丝兴奋,紧紧盯着江迁那双清亮的眸子。 仿佛在说。 哭出来,快哭出来。 别说宋知行有兴趣,就是缩着脖子站在一旁的阿福也是一脸兴奋,自家公子见到宋少卿后这一脸小媳妇受气样是怎么回事? 宋知行听说江迁之时,是在他刚从平雁城回京都之时,江家唯一的嫡子,在战场上不输钟落斐,算是个天生为战场而生的将军,杀伐果断。 待宋知行与江迁见面后,他不禁嗤笑,就这?就这? 本以为是和钟落斐一样的千年狐狸,没想到就是个只知道傻笑的黑毛兔子。 然后就是江迁几次三番在自己面前刷存在感,宋知行原本并未多想,只觉得是朝中文臣武将不两立,文臣合力针对武将,宋知行以为江迁讨好自己只是想要自己手下留情。 后来知道了他的心思,眼看着在外威风凛凛的江家嫡子,在自己面前变成夹着尾巴的家犬,可怜巴巴的将拴着他的绳子递到自己手中。 宋知行觉得这已经很炸裂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 如今这江迁看见自己,竟然还要抹泪? 第240章 铁面无情 迁心中泛起的委屈在面对宋知行与阿福那双尽是期待的目光时荡然无存。 当然啦,他可是威风凛凛的江小将军,怎么能垂泪。 江迁嘿嘿干笑两声,将这段时间的苦楚憋在心里,没有注意到身前宋知行失望的目光。 “不知宋大人前来所谓何事?” 宋知行瞥了一旁的阿福一眼,阿福立马心中有数,朝江迁行礼道:“公子,库房中的账目还需要小人核对,小人这就退下了。” 江迁也明白他与宋知行的话阿福多数是听不得的,便摆摆手让他退下。 阿福退到外面,从外将门带上。 宋知行的目光落在江迁斑驳的后背上,尽管已经被衣袍遮上,却仍能看出渗出来的血痕。 “圣上是怎么知道的?”宋知行移开目光,寻了个位置坐下。 江迁一愣,磕磕巴巴道:“你都知道了?是不是宋太傅告诉你的?宋太傅他有没有为难你?” “猜的,父亲并未与我透露什么。江老将军只有你这一个儿子,却不管不顾将你打成这样,想必就是此事了。” 江迁垂下头,只觉得自己现在太过狼狈,稍微牵扯,后背便裂开般痛。 宋知行神情复杂,“所以,圣上是为何会盯上你我?” 江迁低着头,像是个在家长面前认错的孩童,“我这一夜也在想此事,我很早就发现陛下派人在我身边打探着什么。” 宋知行不禁被他蠢笑,“也就是说,昨夜你知道有人在暗中盯着你我,你还说些有违人伦的话?” “不是的!”江迁闻言立马反驳,“我心仪你,怎是有违人伦?” 宋知行一双凤眸凝视着江迁,目光柔和却不沾染情爱,“江迁,你是真不清楚还是在装傻?你我都是男子,这就是有违人伦。” “可是明明这世间也有男子相爱,也有男子成亲,为何……”江迁越说越没底气,一边偷偷抬眼去看宋知行的反应,一边心中不服,直接脱口而出:“为何你我不能成亲?” 宋知行冷不丁笑出声来,江迁没能听出其中刺骨的寒意,只觉得宋知行冷笑都悦耳极了,真真当得起“昆山玉碎”四个字。 “江小将军这是将本官当成南风馆的……”宋珈安犹豫再三,斟酌用词,“小馆儿?” 江迁涨红了脸,在察觉到自己对宋知行有上不得台面的想法后,他暗中去了几次南风馆,那里面伺候人的小馆儿……就是从他爹那里借几个胆子,他都不敢将宋知行与他们相提并论,皎皎明月怎能如此折辱? 江迁斗胆抬眼去看宋知行的脸色,只看见了他越发凌冽的眸子,他心中一急,忙道:“若是宋大人愿意,可将江某当作那小馆儿。江某都可以的……” 江迁趴在榻上,左手放在胸前,右手撑着下巴,看上去倒是委屈极了。 宋知行指尖一顿,“你确定?” 江迁顷刻间面红耳赤,似是怕宋知行反悔似的,忙点点头,“确定确定!” 江迁方才低垂的眉眼猛得扬起来,若是身后有尾巴,现在怕是顾不得疼痛,摇着尾巴就要螺旋起飞。 宋知行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他站起身来,指尖轻触江迁赤裸的肩头,“江将军,你这浑身上下,哪里像个小馆儿了?那小馆儿皆肤若凝脂,身娇体弱,若是本官要找小馆儿,这京都中南风馆不下十个,为何一定要找你?” 江迁被宋知行的刺激的一激灵,宋知行的手很是好看,比他见过的任何男人的手都要漂亮,此刻那双只敢在梦里碰碰的手,现在就放在自己的肩膀上,江迁轻哼出声,只觉得身下火热,欲望难耐。 江迁脑中一片空白,只希望那只手再多碰碰自己,消消自己的火气,他不禁仰起头来,眼中的欲火势要将面前朝思暮想的人吞拆入腹。 江迁被自己的欲火吓了一跳,难不成自己真的没有做小馆儿的命?难不成那狐媚子的做派还需要天赋? 宋知行后脊发凉,似乎被群狼盯上,只能身处漩涡,无法逃脱,只能等着群狼的撕咬。他将手抽回,心跳似乎要震碎胸膛。 二十年时间中,宋知行从未受过如此的冒犯。 江迁咽了咽口水,自知失态,便老老实实趴在榻上。眼底尽是颓然之气。 宋知行轻咳一声,江话引回之前的问题,“所以陛下很早就开始注意到你了?” 江迁心底一阵失落,但还是继续道:“没错,从宋大人你还在回京都的路上时,我的身边就已经有陛下的暗卫了。” “这是为何?”宋知行着实有些想不明白,就看此次庆王兵变,江迁奋力抵抗来看,江迁对当今圣上便是忠心耿耿,更别提江迁还随着江老将军在平雁城待了十几年,愣是一句苦的没诉,当今圣上不是多此一举的人,怎会派暗卫调查江迁? 宋知行抱臂而立,嘴角勾起,“所以说说吧,我们江小将军是做了什么,才使得圣上对你起了疑心?” 江迁被宋知行口中的“我们江小将军”刺激得耳尖泛红,红着脸断断续续道:“可能是,江某向陛下打听过宋大人的下落。” “什么?你莫不是在骗我?”宋知行只觉得胸口憋着口气,他真的是后悔,后悔当年在湖边就不该心慈手软,就应该任由江迁在那里自生自灭,倒是少了如今的麻烦,或是在小时候就应该让宋太傅多给他寻找几个学武的师傅,现在就能将江迁按在地上狠狠揍上一顿,打得他毫无还手之力,不然难消他心头之恨。 来时的路上,他一直在想,当今圣上成天日理万机,那里会注意到他与江迁之间的事,没成想没成想,原来都是江迁一手造成的。 像是向陛下打听自己,引起陛下的疑心,明知道暗处有圣上的暗卫,却还是到城外去迎自己,还在上元夜…… 现在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宋知行生气了,江迁也不例外,只能心虚的缩了缩身子,露出一副任凭打骂的神色。 想知道的已经清楚,宋知行实在不愿久留,拂袖欲走,江迁以为宋知行是被自己气走的,下意识去拉宋知行的手腕,整个人向前仰着,若不是宋知行听到江迁闷哼一声,回身将江迁扶住,想必江迁现在已经从榻上掉下。 宋知行俯身将他扶稳,没好气道:“你这是做什么?若是摔在地上,想必这背上的伤口就要全裂开了。” 江迁不语,只是愣愣的盯着宋知行,他很少有机会能离宋知行如此近,宋知行的皮肤甚好,江迁觉得,比宋知行口中那些肤若凝脂的小馆儿还要好,那睫毛长到在眼下落在阴影,江迁忍不住想,若是他现在吹上一口气,是否会将那睫毛吹的翻起。 察觉到江迁的炙热的目光,宋知行眉头微蹙,江迁见状直呼不妙!忙拉住宋知行的手,抿抿唇不安道:“宋大人,求你不要生气。” 江迁是真的怕了,因为自己的疏忽,将他们二人的事捅到了圣上那里,他怕!怕宋知行从此厌恶自己。 宋知行看着江迁那双泛红的眼睛,颤抖的手将他的不安暴露无遗,后背的伤处因为挣扎已经开始溢出血来,宋知行心中的火瞬间熄灭,他不合时宜的想起来,自己来了这么久,却没问他身体如何?为何江老将军会下如此重的手?府医怎么说? 想着想着宋知行不由得心虚起来。 他将江迁扶稳,瞥了眼他血肉模糊的背部,叹口气道:“江老将军怎会对你下如此狠手?还有伤成这样,府医怎么说?” 江迁受宠若惊,将宋知行的手腕攥的更紧了些,“宋大人这是在关心江某?” 宋知行下意识想要否定,可是对上江迁那双湿漉漉的眼睛,便什么难听的话都说不出,半响才吐出句话来:“算是吧。” 江迁嘿嘿的笑起来,他睁者一双黑白分明的鹿子眼,满脸无畏与满足,笑出了一口白牙。 “有宋大人的关心,江某现在觉得已经好了大半,就算我爹今天要打死我,我也心甘情愿。” 第241章 无缘 宋知行轻笑出声,声音清冽与往日一般无二,江迁睁大眼睛,心中直犯嘀咕。 眼前的宋知行依旧是一副无懈可击模样,神色淡淡,让他看不明白,不知现在到底是恼怒还是愉快。 “从今往后,你要怎么办?”宋知行将江迁搀扶回榻上,便收回手,理了理手边生皱的袍边。 江迁趴在榻上,没有明白宋知行的意思。 宋知行见江迁良久无言,疑惑的抬眸对上江迁那双水蒙蒙的眼睛。 宋知行叹口气解释道:“现在若是江将军迷途知返,你我自然是同僚,若是江将军一意孤行,怕是会闹得宋江两家不安宁。” “江小将军你赤诚忠义,宋某愿意交你这个朋友。”宋知行此话说的诚恳,半分不像托词。 江迁抬眼看他,眼底尽是晦暗。 “可是,可是宋大人,江某不认为江某心仪宋大人你是错的。” 宋知行眉头一蹙,刚想打断江迁,却见江迁眼角泛起红痕,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委屈,只能叹口气继续听他说下去。 昨夜江醇苦苦逼他放弃宋知行,可是他坚信他没错!像宋知行那样好到让人挑不出错的人,心仪这样的人,怎么会错呢? 他心中已经有宋知行,就不可能再爱上别人,因为宋知行就是最好的。 江迁伸手拉宋知行的衣袍,像是街上希望得到垂怜的可怜人。 “宋大人,你的难处我都明白,那些分支之子觊觎你的位置……” 宋知行淡淡的扫了江迁一眼,打断道:“他们?江将军,你不会以为,宋某没有答应你,是因为那帮废物吧?我从未将他们放在眼里,若是来日他们的手真的伸到我这里,那我有的是办法,让他们生不如死。” 宋知行微仰着头,眼底划过一丝狠辣来,“我的东西,除非我心甘情愿,不然,任何人都无法从我手中抢走,所以,我怕他们做甚?” 江迁哑口无言,只可怜的用手攥紧宋知行的衣袍,生怕眼前的人消失在眼前。 江迁在心中斟酌着宋知行的话,瞬间如坠冰窟,他颤声道:“宋大人的意思是,没有什么苦楚,就是对江某无意?” 宋知行瞥向江迁,一句“正是如此”卡在喉咙中,上不去,下不来。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江迁,像是脆弱极了,身上伤口遍及,有的还在渗出血来。 他伤得很重,江醇将军就是冲着他的命去的,若不是江棠赶到,怕是江醇真的会将他活活打死。 宋知行知道他伤得不轻,可从自己进门开始,江迁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就亮亮的,似乎在发光,显得虚弱的人有了几分精气神。 如今宋知行的话像是直接断了他的念想,他的眸子变得晦暗,整个人迅速颓败起来。 “宋某很高兴有江将军这个朋友,还有之前宋某对江将军的承诺一直有效,若是来日江将军有难,姜水宋氏定竭尽全力。江将军如今这一身伤,宋某也脱不了干系,在此,宋某向江将军致歉。”宋知行朝江迁拱手道。 江迁现在已经听不清宋知行都说了着什么,他只觉得耳边轰鸣,震得他形神分离。 “宋大人,你为何?你为何对我如此狠心?”江迁抬眼嘶哑道。 宋知行一双凤眸无甚波澜,半晌才启唇道:“江将军不了解宋某,宋某向来如此。” 向来如此铁血无情。 江迁试图从宋知行的面容中找出一丝破绽,可他失败了,宋知行站在一旁,如初见时那样,像极了天上的仙人,任凭江迁纠缠许久,都只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宋知行没有为他动容一分,连一片衣角都没有沾上情欲。 江迁苦笑一声,垂下眸子,他该想到的,刚回京都的时候,身边的武将同僚们都让他小心宋知行这个人,别闲着没事就往人家身边转悠,他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心肠硬得很。 前脚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学伴,后脚便带着圣上手谕去抄了对方的家,明明可以保下对方的幼妹一命,可铁面无情将人家送上绝路,谁不说一句宋知行无情? 江迁对比只是淡淡一笑,并不放在心上,若是宋知行真的是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在几年前对身重重伤的自己伸出援手? 第242章 小没良心的 江迁挤出一丝苦笑来,“宋大人,你不是的,你不是那种人,你明明……” 宋知行眉头一蹙,打断道:“不是什么人?江将军不了解宋某也算正常,毕竟江将军刚刚调回京都,没见过宋某手刃故交,对他的至亲赶尽杀绝。朝中大臣门说的没错,宋某就是这样冷血又无情的人,为了向上爬,什么都能做出来。” 说罢,宋知行冷眸对上江迁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勾唇一笑。“所以江将军还是乖乖听那些同僚与江老将军的话,少来烦我。” 江迁呼吸急促,激动的想要留住宋知行,喉中一阵腥甜,忍不住剧烈咳嗽,一口血便吐了出来。 听到身后的动静,宋知行停下脚步,听到身后江迁细微的挽留声,还是咬咬牙走出房门。 外面日头西落,一片昏黄,天上正洋洋洒洒的落下雪花,宋知行瞥了眼在门口候着的阿福,叹口气道:“进去看看你家公子吧。” 阿福见宋知行脸色不对,忙推开房门往里走去。 宋知行刚行两步,就听到房中阿福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宋知行敛下眸子,直直朝府外走去。 阿福推开门血腥气混着房中的热气扑面而来,他直唤一声“不好”便绕过屏风往榻上看去。 江迁趴在榻上,已经神志不清,只是一个劲儿的咳血,浓稠的血水将他的脸糊住,江迁眼色迷离,却挣扎着向外爬去。 见江迁已经已经探出了大半个身子,阿福脸色大变,赶忙上前堵住,“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阿福见江迁一副丢了魂的模样,咬咬牙大声向外喊道:“来人啊!快来人!快去叫府医!” 江迁皱了皱眉,瞥了阿福一眼,开口问道:“宋知行呢?” 阿福还哪里顾得上宋知行,只得搪塞过去,“宋大人应当是离开了。” 江迁眼中晦暗,一把拽住阿福的领口,“快去!快去拦住他!” 阿福见江迁这副模样恨铁不成钢道:“公子,你现在这个模样,还管什么宋大人,今夜是宫宴,没准宋大人是着急进宫呢!” 江迁只觉得心上身上都针扎般痛!他哪里还听得进阿福的话,只会一个劲儿的叫喊着,让阿福将宋知行拦住。 此次他们算是真的将话说开,若是这次让宋知行离开,怕是过后宋知行再也不想见他。 江迁眼中泛起血丝来,一口热血猛得吐出,拽住阿福领口的手重重垂下。 阿福睁大眼睛,只觉一瞬间血都凉了大半。 “公子!公子!你快醒醒!公子!” …… * 江府离宫中极近,宋知行没有上马车,只是一脸漠然的走在路上,身后的小厮大气不敢喘的跟在身后。 任凭江府已经乱成一锅粥,宋知行也没有犹豫。 雪花飘在他的脸上,使得他发烫的心总算是安定一些。 现在他似乎也看不真切自己的心,他向来是个随心所欲的人,想做便做了,同时他又是个怕麻烦的人。 若是就这样应了江迁,日后便是数不尽的麻烦,他虽对江迁动了些心思,可这份心思实在不足以面对日后会面临的所有的麻烦。 “呦~这是谁啊。”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宋知行抿抿唇,并未回头。 钟落斐似是不知道宋知行不待见他一般,命令马车赶快上前,停在宋知行身旁。 “我瞧着眼熟呢,原来是知行弟弟啊。” 宋知行叹口气,淡淡的瞥了钟落斐一眼,“你有何事?” 钟落斐挑挑眉,“怎得?难不成没事就不能与知行弟弟说话了?明明小时候也是成天围着我转悠的,还是弟弟长大了,与哥哥不亲了。” 宋知行不想跟他刷嘴皮子,只闷头向前走。 钟落斐哪里肯放过他,挥手命令马车慢点跟上。 “知行弟弟,我瞧着你这也不是从宋府出来啊,这是去哪里了?” “看这方向,也只有刘家,周家,像家与胡家,可是知行弟弟与这四家向来没有接触……” 钟落斐装作恍然大悟,拍手道:“瞧我这记性,江家也在这附近啊,知行弟弟与这家小将军也是有些交情的,不然怎会在上元夜一起逛灯会不是?” 宋知行脚步一顿,瞥了钟落斐一眼,神色冷淡,似是在想如何才能让眼前人闭嘴。 钟落斐正紧紧盯着宋知行的脸,想看他作何反应。毕竟他这个令人挑不出错处的知行弟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竟然出了这档子事,竟然还被当今圣上注意上了。 他自恃了解宋知行,看上去倒也不像是江迁自作多情,宋知行看着也像是对江迁上了心的。 还未等他多想,宋知行便朝他走来。 此举将钟落斐吓了激灵,他赶忙收回目光,嘿嘿干笑两声道:“知行弟弟,你这是做什么。” 宋知行径直走到马车前,看着拦门的小厮,语气尽是不容拒绝:“让开,我要进去。” 钟落斐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进去?进哪去?不会是他的马车吧? 马车外的小厮让也不是,拦也不是,自家公子没有出声,他自是不敢放宋知行进去,二是宋家与钟家的关系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自家的姑姑是宋知行的母亲,手心手背都是肉。 小厮斗胆抬头去瞧宋知行的脸色,见他脸色越发阴沉,咬咬牙退至一边,干笑道:“宋大人,你请。” 车里的钟落斐闻言还未来得及责怪让路的小厮,帘子便被掀开。 宋知行腿一迈就上了马车,还未等钟落斐反应过来就在他身边坐定。 转过头笑意晏晏的看向钟落斐,“落斐哥哥有什么事?就这样与知行说吧。” 钟落斐心道一声“不好!”看着身旁宋知行似笑非笑的模样,他心中懊恼,看这样子,当真是将宋知行气着了。 第243章 谁跟你一家人 宋知行身上的冷香萦绕在鼻,刺激得钟落斐坐立难安,他知道宋知行不是个吃亏的人,自己让他受气,他必定会在别的地方找补回来,看着这副乖巧的模样,不知闷着什么大招。 江迁啊江迁! 钟落斐在心里哀嚎,平时我要带你去见见世面,你非赖在帐中不去。 这下好了吧,竟然一头栽在宋知行这张脸上,怕是以后有他受得了。 宋知行挑挑眉,“落斐哥哥在想什么?不会是想将弟弟从马车上赶下去吧?” 戳中心思的钟落斐被口水一呛,猛得咳嗽起来。 宋知行淡淡的坐在一边,没说递水,也没说帮着顺气,光是坐着,冷眼看钟落斐咳得脸红脖子粗。 “落斐哥哥怎么这么不小心?难不成是弟弟戳中你心事了?” 钟落斐在心底翻个白眼,脸上挂着笑道:“哪能啊,这天寒地冻的,落斐哥哥怎么舍得知行弟弟在外面冻着。” 宋知行点点头,嘴角的笑意不下,“对了,方才在外面,落斐哥哥想要与弟弟谈着什么呢?” 关于宋知行与江迁的事,钟落斐只敢在外面调侃几句,如今宋知行就在身边坐着,钟落斐哪里还敢多说? “没什么,没什么……” 闻言宋知行的脸冷下来,拿起案上的茶盏,攥在手里打量着,“既然落斐哥哥没什么,那弟弟可就要有什么了。” 钟落斐一时有些没回过味来,刚想追问下去,宋知行先一步道:“落斐哥哥,若是弟弟没猜错,云锦缎那条商线,现在就在落斐哥哥手里吧?” 闻言钟落斐半个人都麻了,只得装作不懂状:“什么?” 宋知行眼都没抬,只垂眸看着杯盏上的纹路,“落斐哥哥莫要与弟弟装糊涂,如今大景与长陵大势已定,互通商路是迟早的事,其中可盈利最多的,相比就是绸缎了,大景的云锦在长陵供不应求,只要出现就会被疯抢,弟弟前些日子便要揽着生意,派人到乌枝与姜水转了一圈,可得到的结果却是有人先我一步,将来年的云锦尽数买断。那人说,是钟家的少主。” 话毕宋知行才抬眼看向钟落斐,“落斐哥哥,钟家的少主,不就是你么?” 钟落斐此刻已经心中灰败,姜水与乌枝是大景难得的好地方,大景的绸缎尽数来自那里,可大景各地的绸缎生意已经接近饱和,价格低不说,买家也大幅减少,正巧这时大景与长陵言和,便给了锦缎另一条路,若是顺利,不知会赚得如何盆满钵满。 “原来知行弟弟说的是此事啊,确实是哥哥派人干的,这不是想着为乌枝与姜水的绸缎找条出路嘛。” 宋知行敛眸看向钟落斐,“还是落斐哥哥有心,可弟弟听说落斐哥哥来年就要回平雁城了,端尧未死,战事吃紧,落斐还要抽出心力来想着此事实在是辛苦,为姜水与乌枝的绸缎找出路,这事相比弟弟也义不容辞,不如落斐哥哥就将此事交给弟弟,如何?” 如果说刚才钟落斐的心凉了一半,那现在真是半点不剩,如坠冰窟。 “知行弟弟,你看这样可好,来年的已经被哥哥预定了,来年先让哥哥来,也算是哥哥为你探探深浅。” “不行。”宋知行淡淡开口,这做生意就是要做哪个出头的,先让钟落斐做一年,让人看见甜头,今后不知要多多少竞争的同行,再说价格上也会一落千丈,如今云锦在长陵千金难求,就是因为罕见,若是供能应求…… 不成不成,宋知行觉得不成。 钟落斐简直要给他这油盐不进的弟弟跪下了,小时候若是知道那个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后的小糯米团子长大能给自己找这么多的事!他当初就应该再多揍他几顿!给他揍怕了!看他还敢不敢跟哥哥抢东西! “那知行弟弟要如何?落斐哥哥我呢,也为此事奔波许久,用不能连热辛苦费都没有吧?” 宋知行闻言嘴唇一松,“既然落斐哥哥这么说,知行弟弟就跟你透个底,我也不跟落斐哥哥多要,我只要姜水那条路的,希望落斐哥哥能将那条线路让给弟弟。” 话毕,钟落斐只觉得头又疼起来眼前这个小没良心的,一张口就要分走他的一半! 那是一半啊! 宋知行看着钟落斐铁青的脸,心中不由得感到快意!他之前探过后,得知是钟落斐抢先一步,算算时间正是他在溪平养伤之时,宋知行并未觉得可惜,此举确实赚钱,可也不是只有这这条路,本想就如此放过钟落斐,没想到钟落斐今日竟然上杆子给自己找不痛快,那就让他肉疼一下子,不过分吧? 钟落斐刚想开口与宋知行再商量商量,谁知宋知行双手一摊,作无奈状:“这是弟弟的底线了,这锅里一一共就两块肉,落斐哥哥都不愿意给弟弟一块?只想让弟弟跟着喝口汤?” 宋知行说得理直气壮,竟然让钟落斐真的生了几分愧疚来,可是转眼间那不存在的愧疚之心就烟消云散了。喝汤?若不是此事被宋知行提起,钟落斐简直见味道都不愿让宋知行闻到。 这个宋知行,莫不是狗鼻子,什么风吹草动都有他的事! 钟落斐狠抓一把大腿,强挤出一丝站笑意来,“既然知行弟弟这么说,那哥哥便让给你。” 闻言宋知行朝钟斐斐拱拱手,“那弟弟就先谢谢落斐哥哥了。” 钟落斐叹口气,释然道:“你我之间何必言谢。” 闻言宋知行“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一旁的还在装正经的钟落斐一秒破防,直接抬手锁住宋知行的脖领,稍稍用了几分力,咬牙切齿道:“笑吧!这下高兴了吧,说你是小没良心的,你还不信!” 宋知行挣扎几下,可钟家毕竟是武将世家,钟落斐年长宋知行几岁,又常年在战场上历练,人高马大的,光是站着,就显然比宋知行大了一圈,此刻环住宋知行的脖子,宋知行挣脱不开,便任由他动作,只是笑个不停。 宋知行生得极好,是姜水那种秾丽的相貌,不笑之时就已经冠绝朝堂。如今发自内心的笑起来,竟使得钟落斐晃了眼, 钟落斐下意识松手,嘴里却在不住嘟囔着: “小没良心的。” 第244章 妾室? “太子哥哥,你在里面吗?” 未见其人,先听其声,沈叙正在穿戴锦服,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为沈叙拖着衣袍的小太监偷偷抬眼去瞧沈叙的脸色。 成冠礼的步骤是使得沈叙头疼,只是竟想不起来门外站着,唤自己“太子哥哥”的是什么人。 小太监看出沈叙的心思,忙打着笑脸道:“太子殿下,外面的是祝家小姐。” 沈叙闻言眉头微蹙,他这位名义上的表妹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跟她那个惹人烦的哥哥一样,明明祝秉文与祝允准已经将夺权放在了明面上,她却不合时宜的将目光放在太子妃的位子上。 “太子哥哥!” 沈叙下意识往门口看去,祝弦月不顾宫人的阻拦,已经冲了进来,大方的朝沈叙招手,脸上羞涩的笑容不散。 沈叙外袍还未穿戴整齐,此时冷不丁被打断,宫殿中的丫鬟太监们都忍不住去沈叙的脸色,毕竟他们这位几月前才回京的太子殿下脾气实在是算不得好。 沈叙的目光一凛,周身的气魄瞬间化成戾气,将众人包裹,如同被侵犯领地的猛兽扼住了咽喉,一种绝望的窒息感铺面而来。 他手一扫,手边的茶盏应声落地。 小厮们这才如梦初醒,腿一软跪了一地,将头直直磕在地上,高呼道:“太子殿下息怒。” 祝弦月也被眼前的状况唬到,脸色煞白,哪里还有方才落落大方的模样。 “是谁放她进来的。”沈叙声音淡淡,目光冷冷在下人身上扫过。 门外的太监瞥了祝弦月一眼,声音颤抖道:“太子殿下,奴才已经向祝小姐说明了您在里面,可是祝小姐非要闯进来,奴才实在是拦不住。” “拦不住?”沈叙冷笑出声,“你们这么多人,拦不住她一个?” 沈叙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当然不是他们拦不住,这祝家是太子殿下母族,打断骨头连着筋,虽说这太子妃的位置已定,可是两个侧妃的位置可还空着呢,历代的帝王为了抱住母族的盛宠都会选母族中的女子入后宫中,这祝家适龄的女子只有这祝家小姐一人,他们这帮为奴才的哪里敢拦? “都给孤滚出去,自己去领罚。”沈叙转过身去,理了理袖口,没有再看一眼。 祝弦月咬咬牙,嘴一撇哑声道:“太子哥哥若是要罚,罚我就好,是我思念太子哥哥心切,这才失了礼数,太子哥哥莫要迁怒旁人。” 她倒不是心疼那帮奴才,只是在沈叙身边伺候的,都是宫中的老人,平时连宫中的娘娘都不敢轻易得罪,若是因她受罚……怕是她今后进宫,不知会被穿多少小鞋。 可是跪地的下人们没有一个感谢于她,倒是纷纷倒吸一口凉气,祈祷着她赶紧闭嘴不要再多嘴。 果不其然,沈叙只瞥了祝弦月一眼便气极反笑,“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孤迁怒于他们?” “莫说是罚,就算是孤想要谁的命,那也是皇恩,你懂么?”沈叙朝祝弦月走去。 沈叙主动靠近,按理说祝弦月应当有所欣喜,可是祝弦月只觉得全身发寒。 皇恩。 方才祝皇后话里话外的意思,也是在告知祝弦月不要逾矩。 祝弦月头重重磕在地上,手攥得生紧,她不明白,明明姑姑与太子哥哥与她是一家人,沾亲带故的,尤其是姑姑,都流着祝家的血,为何要在自己面前摆那么大的架子? “祝弦月,你以为我惩罚了他们,就不会惩治你了么?毕竟你才是使得他们受罚的罪魁祸首。” 沈叙眼神一转,看向退至一旁的下人们,他们缩在角落,可看着祝弦月的眼神无不幽怨。 闻言,祝弦月猛得抬起头,眼中泪欲落不落,“太子哥哥,你要罚弦月?” 沈叙实在不喜她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只觉得心烦不已,他勾唇一笑,眼底尽是嘲讽,“难不成孤不该罚你?原本孤觉得此事说给舅舅听便好,让舅舅对你多加管教,不想你在宫中受罚,污了祝家的名声,让人觉得祝家的家教上不得台面。” 祝弦月闻言干笑两声,话中尽是侥幸,“太子哥哥你不会这么对我的,你也是祝家人,怎么能眼睁睁看着祝家名誉受损呢?太子哥哥,我可是祝家的嫡女,若是现在我在宫中受罚,那祝家所有出嫁的女眷,恐怕都要受婆家置喙。” 沈叙拿起一旁的纯钧剑,手一动,剑鞘就将祝弦月的下巴挑起,看着她那张与祝秉文相似的脸,沈叙就说不出的烦躁,果真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养在何处都没有,骨子里只有自私自利。 “谁跟你是一家人?我姓沈,是大景储君,你算是什么东西?”沈叙看着祝弦月那张铁青的脸,眉头一挑,接着道:“再者说,嫡女?舅母只有祝允准那一个儿子,未曾听说有什么女儿,你是哪门子的嫡女,嗯?” “太子哥哥,弦月在满月的时候就记在了母亲名下,我是母亲的女儿啊!我是祝家的嫡女……” 沈叙厉声打断道:“现在想起舅母是你的母亲?你和你那个混账哥哥将祝家搅得乌烟瘴气,从嫡系夺权的时候,怎么没想着舅母是你母亲,祝允准也是你哥哥?” 祝弦月看着沈叙那双凌厉的眸子,如不见底的寒潭,一股冷意从祝弦月的心上生起,猛得上窜,在脑中炸开了花。 被拆穿的心虚与多年名不正言不顺的事实被沈叙轻描淡写的提起,她怕极了! “太子哥哥,你相信弦月,所有的所有,都是哥哥,不!都是祝秉文一个人做的,跟弦月没关系,弦月是真的心仪太子哥哥。太子哥哥不能因为祝秉文,就如此对弦月!” 祝弦月扯住沈叙的袍角,哭的声泪俱下。 沈叙不喜旁人的触碰,猛拽一把,将衣袍从祝弦月手中拽出,引得祝弦月跌坐在地。 “你把孤当傻子?你以为孤没有查过么?你跟你那个哥哥都做了什么好事?还有,是你那个哥哥让你往孤身边凑的?” 第245章 自甘堕落 “不是的!不是的!太子哥哥,弦月是真的喜欢你!”祝弦月伸手去抓沈叙的袍角,祈求他再相信自己一次,沈叙收了手中的剑,便拉开与祝弦月之间的距离,毕竟一会儿还要找他的小太子妃,身上若是沾上脂粉味……本来沈叙就觉得与宋珈安之间有隔阂,若是再让她误会,怕是自己八张嘴都解释不清楚。 “不是,让孤拜拜,是不是祝秉文让你来的,想借着你来策反我,放弃祝允准,来支持你那个瘸腿的哥哥?”沈叙倚在案上,长腿勾起,看着倒是十分肆意。 “太子哥哥……不是的!你相信弦月!”祝弦月六神无主起来,祝秉文的确跟她说过,祝允准那个废物点心要才没才,要德没德,算靠着沈叙才使得祝尚书一直没废掉他的世子之位,若是祝弦月能引得沈叙放弃祝允准,那在不久之后,整个祝家便是他们兄妹说的算! 祝弦月也觉得有礼,再者说,她本来也对沈叙有意!自她记事起,她就是祝家的嫡出大小姐,还知道宫中有一位太子哥哥。 祝家是太子母族,这些年奉承她的贵女们都言,就凭着这层关系,祝弦月也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妃! 闻言祝弦月只是撇撇嘴,她言嫁只会嫁给自己喜欢的人,管他是不是太子,可她的想法在见到沈叙的第一面就变了! 她本以为沈叙在平雁城风吹日晒八年,必定就是糙将军一个,哪里比得上这京都中吟诗作赋的公子哥? 可当她真的见到了沈叙,她便相信了一年万年,原来话本里那种容貌似妖的少年将军真的存在!她也是见过姜水宋氏的嫡子宋知行的,那谪仙一般的人是她以为这辈子能见过长得最好的人,没想到她这被身边人念了十几年的太子哥哥竟然生得比宋知行还要让她姨妈心潮澎湃。 原本,她的父亲为了使宋家在夺嫡中站队,也动了她与宋知行的念头,只是祝弦月对宋知行犯怵,宋知行那张脸美则美矣,看谁都像看傻子,而沈叙那张脸,俊美而不失侵略感,带着沙场的锐气,肆意又张扬! 许是身边人总是念叨着,祝弦月便打心里觉得,大景的太子妃之位就是自己的! 在得知祝皇后拟下的太子妃名单中没有自己的名字,祝弦月脸色铁青,回府中将屋中的东西砸的稀巴烂! 凭什么?凭什么自己连入选的机会都没有? 凭什么! 宫中的姑姑平时小恩小惠倒是不少,可到了关键时候,却还是嫌弃她!嫌弃她的出身!嫌弃她不是从虞氏肚子里出来的! 她去求了虞氏,沈叙对虞氏很是尊重,想必可以说服沈叙,可没想到还是事与愿违! 虞氏说沈叙如今没有成家的打算,她还在沾沾自喜,皇后费尽心力拟的单子,还不是要落空? 太子妃之位一定还是自己的,只要自己想要谁都抢不走! 不过几日,京中竟有传言太子沈叙与姜水宋氏的嫡女成双入对! 祝弦月恨! 她听过这位宋家小姐,从出生起,就是京都第一贵女,传说生得更是貌美,从她那个哥哥宋知行身上就可见一斑了。 而且她与自己不同! 宋知行是从宋夫人钟氏的肚子里出来的,名正言顺的宋家嫡女,也祝弦月只是被记在了虞氏名下,她的身世还是会被下人拿出来议论!拿出来嘲笑!嘲笑她明明是一个庶出,却瞧瞧要摆嫡出小姐的架子! 没想到!祝弦月狠狠咬着牙,没想到姜水宋氏与乌枝钟氏都是出了名的会养姑娘,到头来这个宋珈安却还是被养得如此不知廉耻! 大庭广众之下,就往她的太子哥哥身边凑!引出这些不实的谣传! 当真是可恨! 可接下来的事就狠狠打了她的脸!她的太子哥哥竟然在御书房当着当今圣上与宋太傅的面,求娶宋珈安! 这无疑给了她当头一棒!凭什么?凭什么自己让虞氏去求的时候,太子哥哥就万般推脱,可到了那宋珈安,便上杆子求娶?难不成真的是因为宋珈安的家世么? 一定是这样!祝弦月不住的在心中祈祷,她的太子哥哥怎么能对了除她之外的人动情? 明明身边的人都说自己一定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那宋珈安起初也不在姑姑的名单里,如何就出来这么个人? 祝弦月不信,她将一切都归在虞氏身上,一定是她!一定是那个老女人!她表面答应帮自己,其实就是没尽心尽力,她不相信,若她是虞氏的亲生女儿,她不信凭着虞氏在祝家的身份,沈叙会拒绝她! 祝弦月摔了自己屋中的东西,急冲冲的去找虞氏,母女二人大吵一架,祝弦月只觉得痛快!她将这十几年都不曾说的话,都不曾诉说的委屈道了个遍!还将虞氏交给她的镯子打了个粉碎! 不值钱的东西!谁爱要谁要! 随后祝弦月就找到祝皇后,可祝皇后却拒绝见她!一定是虞氏!祝弦月愤愤的想,一定是她在姑姑面前说了什么?才使得姑姑不见自己!这个老女人,是要将自己的后路斩断! 她在府中坐立难安,成天在闺房里数着日子盼今日的宴会! 她想开了,宋珈安是太子妃,她就做个侧妃也好,宋珈安那破落身子,没准哪天就去了,到时候她身为祝家嫡女,坐上太子妃也是名正言顺的事,没准太子哥哥会因为先前委屈了她而补偿她,从而对她更好些。 祝弦月跪在地上,膝盖磕得生疼,在祝家她从未受过这般苦,为何她的太子哥哥就忍心? 祝弦月委屈极了,泪忍不住的落下来,“太子哥哥,求你信弦月,弦月是真的喜欢你。” “喜欢孤?孤已经有婚约了,你喜欢作甚?”沈叙眉头一皱,没有听出祝弦月的意思来。 在他看来,祝弦月就算只是记在虞氏名下,可也是祝家小姐,祝家小姐怎能给人做妾室? 第246章 暴露 立在一旁的太监小心翼翼的瞥了沈叙一眼,他在宫中待了十几年,也算是见多识广,见祝弦月这六神无主的模样早就猜出了祝弦月的心中所想。 不禁暗暗叹了口气,这祝家是书香门第,出了不知道几代肱骨文臣,也算是高风亮节,为何生出来的女儿就这般……自甘堕落。 太子侧妃,虽说也是有阶品的,那也是妾?可是文臣之家怎会放任女人去做妾?再说来日的太子妃娘娘还是宋家那位。 原本宋家就是四大世族之首,现在更是如日中天,宋大小姐的父兄如今把持着朝中文臣的半边天,哪里肯让自己的捧在手心的娇娇受委屈? 这祝弦月一看就不是个省油的灯,若是真的与宋大小姐同进太子府,与宋大小姐生了龌龊,宋家那边怎会善罢甘休? 宋家与太子结亲,太子一派属实是沸腾起来,这宋太傅死板的很,一心都用在辅佐当今圣上身上,不愿在皇子夺嫡中站队,宋少卿也是精明的很,将朝中关系平衡得恰到好处,他们本来还想着如何能啃下宋家这棵大树。 太子幕僚们为此是挠花了脸,熬秃了头,想法设法也没见宋太傅有所动容,结果自家太子殿下实在是给力,直接求娶了宋太傅的掌上明珠,使得宋家与太子绑在一起。 若是祝弦月执意去招惹宋珈安,没准宋太傅一怒,联盟破裂,可实在是得不偿失。 小太监也算是沈叙的人,不忍沈叙的筹谋被眼前的人打乱,只得上前一步,站在沈叙身旁,大着胆子提醒道:“太子殿下,不是还有两个侧妃……” 沈叙神色一变,一双妖冶的桃花目变得冷冽,他静静的端详着跌坐在地上的祝弦月,良久才问出声道:“你是这个意思?” 祝弦月不敢直视沈叙的眼睛,只听他语气淡淡,实在是听不出喜悲,便大着胆子道:“弦月可以,弦月心仪太子哥哥,哪怕是侧妃,只要能陪在太子哥哥身边,弦月都愿意!” 沈叙气极反笑,恨不得现在就妈剑将面前的人砍了! “你是不是疯了?”沈叙一把扼住祝弦月的下巴,手上不自觉的用力,恨不得将眼前女子的骨头捏碎。做侧妃?她怎么敢?她可知道她是谁?若是她真的做了妾,祝家这么多年的声誉,怕是要被她毁个干净,更别提宋珈安那边。 想起宋珈安,沈叙眸色一动,若是自己真的纳了祝弦月,怕是小姑娘会一气之下废了自己。 此时祝弦月哪里看不出沈叙的暴怒,下巴被沈叙捏的生疼,似要捏碎般,她只敢不停的哭,希望唤起沈叙的怜悯之心,可惜她不了解沈叙,沈叙根本没有那东西。 她不敢躲,更不敢推开沈叙。 正如沈叙所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太子哥哥,你怎么了?你为何要如此对弦月?”祝弦月实在委屈不过,泪顺着侧脸流下,止也止不住。 沈叙手一松将她甩至一边,厉声道:“那你想让我怎么对你?若是可以,我恨不得在此一剑了结你,省得让你出去,丢尽祝家的脸!” 祝弦月脸上还留着青紫的掐痕,她草草的擦掉脸上的泪,不可置信的看向沈叙,“太子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弦月哪里做错了?” 沈叙转过身去,将纯钧剑拿在手里不住的打量着,“做错了什么?孤难道需要你这献祭的样子么?你被当成祝家嫡女教养这么多年,却还是如此?” 此事闹成这样,此刻大殿上的太监丫鬟们恨不得自戳双眼,然后再毒哑自己的喉咙,竟然听了这么多不该听到的事! 也不知道太子殿下打发走这位祝大小姐后会如何处置他们!念及此处,他们幽怨的看向蓬头垢面的祝弦月。 祝弦月腿已经被吓软了,只能跪坐在地上,发丝凌乱,脸上还有泛紫的掐痕,哪里还有方才活泼大方的模样? 他们也是没想到,这祝家小姐小时候也是经常进宫看望皇后娘娘,宫中的下人们虽不喜她跋扈的做派,可念在是皇后娘娘的娘家人,也很是照顾她。 结果啊结果,直到今天他们才真的看清这位祝家小姐,被记在嫡母名下又如何?被当成嫡女养着又如何,她的骨子里带着就是自甘堕落的血,这是怎么洗也洗不掉的。 他们在宫中当差这么多年,知道世家大族将嫡庶看得很重,今天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试想谁家正统的嫡出小姐能上杆子去做妾室? 祝弦月听见四周的窃窃私语,冷眸一挑,嗤笑道:“太子哥哥,你说得没错,可祝家教养我,可是我的身份还是会被人置喙!他们还是会将我的身世,我的生母拿出来说嘴!” 祝弦月呆呆的看向沈叙,人忍不住攥紧了手,“那你呢,太子哥哥,你一口一个怕我丢了祝家的脸,可你和姑姑谁也没将我当成祝家的嫡女!不然为何当初那份太子妃的名单中没我?为何太子哥哥你选了宋珈安做太子妃,没选择我?不就是因为她是宋家真正的嫡出大小姐!而我骨子里还是庶女!是养在嫡母手下的庶女罢了!” * 玉莹胆子小,性子软,虽说祝弦月几次进宫都是她陪在身边,可她毕竟是穷苦人家出身,从小父母就告诉她这宫中是掉脑袋的地方。 她陪着祝弦月进宫,已经是万不得已,哪里还敢多看多瞧,这宫中这么大,玉莹哪里能找到太子殿下? 她本想着向路边的下人打听,可太监们看着她畏畏缩缩的模样,不禁嗤笑她就这胆子也敢肖想太子殿下?便纷纷呵斥她离开。 玉萱急得满头是汗,若是自家小姐自己见太子殿下的影子都没找到,不知又会如何折磨她。 千思万想之下,她还是决定回到祝弦月身边。 玉莹纠结的搓搓手,自家小姐说她先回宴席了,那便去宴席寻她。 可是玉莹绕来绕去,还是回到了坤宁宫,无他,她根本找不到宴会在何处,坤宁宫是整个宫中她最熟悉的地方了。 第247章 祝皇后之心 陵儿正奉祝皇后之命去取镯子,谁知刚出宫门,就看见玉莹怯生生的站在一边,哪里有的不敢去。 陵儿记得这小丫鬟,是祝弦月身边的嘛。 “哎!那个你叫什么来着?”陵儿走上前去,向玉莹打招呼,可谁知道刚开口却发现自己记不得此人的名字。 玉莹闻声抬头,叫是祝皇后身边的小外套,圆脸圆眼,十分讨喜,便行礼道:“奴婢叫玉莹。” “啊,玉莹啊,倒是个好名字。”陵儿不禁撇撇嘴,嘟囔道:“那祝家小姐虽说蠢笨,倒是给自家奴婢取了个好名字。” 玉莹怯生生的立在一旁,实在是听不清陵儿在自顾自说些什么,却也不敢插嘴。 “你在这儿做什么?你家小姐呢?”陵儿道。 玉莹眼前一亮,“奴婢与我家小姐走散了,不知可否给奴婢指宴会的路?” 陵儿闻言不禁眉头一皱,“走散了?” 不能啊,陵儿在心里暗暗非议,这位祝家小姐很是摆谱,走到哪里身边都要跟着人,进宫尤其如此,生怕有歹人觊觎祝家的势力加害于她,这是却与自己带进宫的唯一的丫鬟走散了? 想到此处陵儿隐隐觉出不对,便手一掐腰,下巴一扬,“那你说,你为何会与你家小姐走散,若是你告诉我,我就给你指路,绝不骗你。” 玉莹闻言脸色一白,吞吞吐吐说不出半个字来,她不知自家小姐派她去打听太子的事能不能说出口。不知会不会给自家小姐带来坏事! 玉莹思索许久,还是决定撒谎道:“我家小姐……我家小姐的帕子丢了,让我去……去寻。” 陵儿从十二岁就留在坤宁宫,满打满算也在祝皇后身边呆了三年,祝皇后的本事她也算是学了个皮毛,此刻玉莹吞吞吐吐,她便知道定是有鬼! “什么帕子,竟然如此精贵,竟然使唤你大冷天去寻?我也算是见多了好东西,你把帕子拿出来我瞧瞧呗?”陵儿睁着一双古灵精怪的眼睛,看着鬼灵精怪,像是个童心未泯的孩童。 玉莹闻言一惊,断断续续道:“那帕子我家小姐宝贝的很,一直随身带着,可是……可是我太没用了,没有找到,这便想着回小姐身边领罚。” 陵儿的笑僵在脸上,没想到,就是没有。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祝弦月也算是经常到宫中来,身上的手帕恨不得一天换八条,条条不重样,哪有什么一直随身带着的? 陵儿神色一遍,看着玉莹的眼中晦暗不明,良久她装作恍然大悟道:“你瞧我这记性,我想起来了,皇后娘娘方才派人到宴会上传唤你家小姐,你家小姐此时怕是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就算你到宴会上,想必也会扑个空,不如你现在与我进去,等着你家小姐可好?” “这……这怎么使得?”玉莹紧张道。 “哎呀,怎么使不得,你现在一直在宫外候着,人来人往的,不是会丢你家小姐的脸?”陵儿拉过玉莹的手便往坤宁宫中去。 玉莹挣扎两下,可陵儿看着像个孩子,力气倒是不小,玉莹打量着自己肩头上的落雪与浸湿的皮肤,头不禁垂得很低,自己这副样子,若是被过往的人看见,小姐也会觉得丢人吧。 索性跟着陵儿走进坤宁宫。 祝皇后正拉着宋珈安的手可劲摩挲着。 不愧是姜水宋氏养出来的姑娘,哪里都挑不出错,连这手,摸着像块玉一般。舒服极了。 “皎皎啊,还好有你母亲,若不是你母亲帮本宫料理宴会,本宫现在怕是忙得脱不开身。” 宋珈安轻笑一声,“能帮到皇后娘娘,母亲也定是欣喜的。” “皇后娘娘,宋大小姐。” 二人循声望去,陵儿脸色阴沉的朝二人行了个礼,便来到祝皇后身边俯身说着什么。 宋珈安敛眸,只自己品茶,尽管祝皇后对她再满意,她自己在祝皇后身边有特权,有些事,也是不能逾矩的。 面对皇室之人,要收住好奇心。 祝皇后的笑僵在脸上,眼色逐渐阴沉下来,“可曾派人去宴会上瞧瞧?” 陵儿沉声道:“回皇后娘娘,已经派人去瞧了,席面上不见祝大小姐。” 祝皇后叹了口气道:“去,将那小丫鬟叫进来。” “是,皇后娘娘。” 见陵儿下去,宋珈安才敢抬起头,见祝皇后眉眼烦闷不下,没了方才带笑的模样,宋珈安试探道:“皇后娘娘,臣女……” 宋珈安听出一会儿陵儿会叫旁人进来,此刻她还是先走为妙。 祝皇后猜出了她的心思,眉头一松,挥挥手打断了宋珈安的话,“没什么避人的,皎皎你坐着就好。” 宋珈安闻言淡淡道:“是,皇后娘娘。” 祝皇后深深瞧了宋珈安一眼,想起自己那个不省心的侄女实在是烦闷!为何人家的姑娘都张弛有度,知进退,而她们祝家的女子就总是出乱子? 正想着,陵儿已经将哆哆嗦嗦的玉莹带了上来。 宋珈安一见此人已经心中有数,要是没认错,那婢女就是祝家小姐祝弦月的贴身丫鬟。 想必又是那祝家女出什么事了吧。 玉莹一脸迷茫的看了陵儿一眼,陵儿心虚没敢回看,只退到一边。 祝皇后脸一板,原本身居高位多年,便不怒自威,如今沾上隐隐的怒气,很是使人后脊发凉。 祝皇后冷哼一声,将手边的茶盏重重摔下,雕花的杯子在玉莹脚边被摔得四分五裂,宋珈安都被吓了一跳,更别提是天生胆小的玉莹。 玉莹身子一软,重重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道:“皇后娘娘息怒!皇后娘娘息怒!” “那你就给本宫说清楚,你家小姐去哪了?”祝皇后冷笑一声,目光落在玉莹身上,凌厉的目光化作利刃,刺得玉莹心绞在一起。 “我家小姐,就在……就在宴会上啊。”玉莹头重重磕在地上,不敢抬头去瞧祝皇后。 “你可知欺骗本宫,是何下场?” 玉莹脸色大变,声调不由得带上哭腔,“皇后娘娘,奴婢不敢!奴婢真的不敢啊!” 祝皇后冷哼一声,“既然如此,那你告诉本宫,你去了何处?怎会跟你家小姐走散?” 第248章 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玉莹咬紧牙关,她不相信她家小姐就这么骗了她,小姐怎么可能会骗自己呢? “皇后娘娘明察,奴婢不敢骗皇后娘娘,我家小姐一定在席面上,若不是弄脏了衣服,回马车上去了?”玉莹哆哆嗦嗦的抬起头,泪眼汪汪的瞧着祝皇后,希望祝皇后明察秋毫,不要玉自家小姐生了嫌隙。 祝皇后身为一国之母,玉莹打心眼里也是害怕的,但是她随着祝弦月进宫这么多次,能看出祝皇后对她家主子也是上心的。 祝皇后实在没空听她辩解什么,不禁厉声喝道:“你的意思是本宫有意陷害自家小姐?”倘若在别时,祝皇后不会将此事放在明面上直接审问,毕竟玉莹也是祝家的仆人,如此做,若是真的查出什么,祝家也脸上无光,可是今天之时发生在沈叙的及冠礼上,更别提祝弦月又实在不是个手脚老实的。 对于祝弦月的怨气,祝皇后也知道,可祝皇后也实在是无可奈何,祝皇后未注意到宋珈安之时,太子妃的位子自然也是希望落在一家人手里,可是祝弦月也是祝皇后看着长大的,若是只是身份有争议,人是个好的,祝皇后也不至于连拟的名单中,也没有她的名字。 祝皇后叹了口气,她这个侄女,她最是了解,平时实在是口无遮拦,平时心性又差,总爱想些有的没的。这样的性子,就算将来嫁到世家大族中去,祝皇后都担忧会不会喜事不成终成怨,更别提成为大景的太子妃,日后母仪天下。 可是这样的道理,祝弦月自己想不明白,祝皇后碍于皇后的架子,又不能苦口婆心的说给她听,之前虞氏在身边,尚能约束祝弦月,如今破罐子破摔,倒是什么都不顾及了,觉得时间所有人都在害她。 “皇后娘娘明察,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求皇后娘娘饶了奴婢吧!”玉莹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她跟在祝弦月身边的时候,祝皇后总是没有皇后的架子,如今只剩她一人跪在大殿上,还被扣上的诬陷皇后的大罪! 她不住的往地上磕头,原本清瘦的身子更是缩成一团,看着格外可怜些。 祝皇后叹了口气,看向玉莹的目光也柔和了不少,只是心却凉了大片,她不知道玉莹身为祝家小姐的贴身侍女,怎么成了这副模样,大事面前竟是一点儿主意都没有,若是身边跟着个有本事的侍女,想必祝弦月的也会受约束不少,哪会长成这副样子。 祝皇后自知让宋珈安见笑,转头朝宋珈安点头一笑。 宋珈安迎上祝皇后的目光,眼神微微下垂,她也是纳闷,祝弦月也是祝家名义上嫡女,手下竟没有个能用的人?这些日子她听闻祝家出了一对儿白眼狼,祝夫人对她们视若己出,她们却恩将仇报。 如今瞧着,倒是只剩下两种可能,一种是祝弦月自己不思上进,选了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贴身侍女,为的就是所心所欲,无人干涉,要么就是祝夫人,并不像传言中那般。 祝皇后看看宋珈安,又看看站在自己一旁的陵儿,宋珈安定恶贴身婢女她也是见过的,到了宫中谨言慎行,落落大方,丝毫没有丢了宋家的脸,自己身边的陵儿更是冰雪聪明,察言观色的本事算是跟她学了个十成十,自己这个侄女怎么就…… 祝皇后扶额道:“本宫并未说尧治罪于你,你这是做什么?” 站在一旁的陵儿看准机会,走上前去递上手帕,为玉莹擦去脸上的伤口,手上动作不停,更是贴着玉莹小声呢喃道:“你家小姐什么人你也清楚,她现在的确不在席面上,你快些将自家小姐交待你的事尽数告知皇后娘娘,若是你家小姐真的做了什么错事,皇后娘娘及时止损便能帮她,若是放任你家小姐将人丢在宫宴上,到时候皇后娘娘也没办法护她,不出两日,你家小姐就是整个京都的笑柄!” 玉莹听陵儿抹黑自家小姐,下意识就要还嘴,却在对上陵儿那双清明的眸子时,醍醐灌顶。 自家小姐对太子殿下的心思…… 祝皇后见她不语,以为还是不为所动,刚要发火,便看见玉莹朝着地上又是几个响头。 “皇后娘娘,奴婢什么都说,望皇后娘娘祝我家小姐迷途知返。” “弦月是本宫侄女,本宫自然会帮她。” 闻言玉莹的心总算是放回地上,她忐忑的瞥了一旁的宋珈安一眼。 只一眼,使得宋珈安与祝皇后心上一震。 “回皇后娘娘,奴婢与自家小姐走散,其实是小姐派奴婢打探太子殿下的下落。” 悬着的心,终究还是死了。 祝皇后眉头一紧,宋珈安的手也不自觉攥紧。 “然后呢?”祝皇后强压心底的怒火,声音已经变调。 “臣女无能,没有查到太子殿下的下落,便想回席面寻小姐,然后奴婢就在这里了。” 祝皇后只觉得子心中烦闷,她现在只有一个念想,就是看看祝弦月的生母到底是何方神圣,自家兄长清正贤明了大半辈子,虞氏未出阁前也是有名的世家女,拎得清,放得下。 祝弦月是她兄长的孩子,又在虞氏深身边养大,怎就成了这副模样。 宋珈安淡淡的坐在一边,心中却不像面上那么平静,沈叙今日及冠礼,必然是要在具服殿呆着的,玉莹身为奴婢不知道也就算了,祝弦月一个被娇养出来的大小姐,。不可能连这个都不清楚,所以她并不指望玉莹找到沈叙,只是为了支开她罢了! 宋珈安转身看向祝皇后,祝弦月的心思宋珈安已经都已经看透了,她不信祝皇后不明白,宋珈安心中一灰,祝弦月毕竟氏祝家人,与祝皇后与沈叙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若是中皇后放任祝弦月如此,也无可厚非,毕竟太子侧妃的位子才空着,日后就算不是祝弦月,想必也是别人。 祝皇后对上宋珈安探究的目光,心中也在迟疑,现在在她面前的只有两条路,放任祝弦月这般,甚至推她一把,要么便是大义灭亲,现在就带着人,到沈叙那里去,将祝弦月在众目睽睽下拎出来,丢回祝家,让她父亲好生给管教着。 第249章 他没有魅力了么? 祝皇后仅仅迟疑了一瞬,毕竟在她这个位置,若是瞻前顾后,优柔寡断定是活不到现在的。 她深深瞧了宋珈安一眼,她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审问玉莹的时候,就应该顺着宋珈安的意思,让她离开。 虽然她已经下定决心要惩治祝弦月,可玉莹这话一出,难免会影响宋珈安与沈叙。 宋珈安静静的坐在一边,正等着祝皇后的决定,祝皇后直接站起身子,侧目看向陵儿,陵儿立马领命,朝外走去。 祝皇后已经起身,她这个大臣之女自然没有坐着的道理,正站起身揣测祝皇后的意思,谁知十多位侍卫冲进殿中,齐声声向祝皇后问好。 宋珈安眼底划过一丝震惊,她现在自然已经看明白祝皇后的选择,只是……也不用这么多人吧?这浩浩荡荡的的过去,若是祝弦月真的做了什么不开眼的事,怕是足以名誉尽毁。 祝皇后将宋珈安眼底的情绪尽收眼底,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祝家已经日渐没落,就算再出一个妃子亦或是皇后,都已经无法扭转局面,沈叙爬到现在的位置,祝家并未帮助一二,所以祝皇后也不会让祝弦月挡了沈叙的路。 这是祝皇后给宋珈安,给宋家的交代。 祝弦月已经在地上跪了良久,从小养尊处优的她哪里受过这个苦楚? 先是声嘶力竭,现在已经没了力气,沈叙却还是倚着柱子淡淡的瞧着,仿佛方才祝弦月所说的一切,都与他毫无关系。 祝弦月被沈叙那双淡漠的眼神刺痛,他的太子哥哥总是这样,仿佛这世间没有能让他感兴趣的事。就算是她竭尽全力的哭诉,也没有得到他的半点动容,她自嘲一笑,像沈叙这样的人,真的会爱人么?自己到底爱上个什么东西! 祝弦月已经失了力气,索性不跪了,直接身子一松,直接坐在地上,朝沈叙痴痴的笑起来,“太子哥哥,你面对那位宋家小姐,也是这副神色么?可怜宋家小姐本就身子不好,若是成婚后被你冷待,怕是没多久就会香消玉损,到时候,不知宋家还会不会继续支持你。” 沈叙眸中总算有了异动,他眉眼间,一股狠辣蔓延开来,恨不得上去掐住祝弦月的脖子,让她把诅咒宋珈安香消玉损的话咽下去。 “难道不是吗,太子哥哥,你为了宋家的权势接近她,娶她,你就没觉得对不起她吗?” 沈叙脸色已经铁青,一旁的小太监听的直流汗,恨不得现在就将耳朵割下来,他们在宫中当差这么久,自然知道那些事可以用来取笑,那些事连半个字都不能透露出去,显然沈叙与祝弦月之间的话,就是后者,若是传出去,怕是会有多方势力牵扯进去。 小太监偷偷瞥了沈叙一眼希望他们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不要相信“死人嘴最严”这种话!只要他们太子殿下能放他们一马,他们一定将此事带到棺材里! 胆子小的丫鬟已经别吓哭,胆子大的正跃跃欲试要不要上去将祝弦月的嘴堵上,让她少说两句,毕竟祝弦月死不了,可是他们就不一定了!他们互相挤眉弄眼,就是不知为何太子殿下不将他们赶出去。 沈叙倒是不知那帮下人的心里如此丰富,总不能将他们都赶出去,独留自己与祝弦月独处一室,若是被加以编排,恐会使宋珈安多想。到时候被人编排,祝弦月以死相逼,怕是自己不娶祝弦月都不行了。谁就这目的,却将殿中的下人吓得哭得哭,急得急。 沈叙行至祝弦月身前,挑起她的下巴,冷哼一声道:“宋家?你以为孤真的缺宋家的势力嘛?只有凭着宋家才能坐上皇位?” 沈叙的确不需要,从他第一日到平雁城那日起,姜楚这个身份凭空而生,收复江湖各方势力,就算现在兵符不在他的手上,就凭他在凭雁城镇守八年,一剑姜端尧斩于马下,他下令,谁敢不应? 到时候就算宋太傅不同意沈叙坐上皇位,亦或是指责他,他更是不惧。 祝弦月愣怔,声调不由得颤抖起来,“既然太子哥哥不是因为宋家,那你为何要娶她?明明……明明我才应该是太子妃!从小到大,他们都说,我才应该是那个太子妃!宋珈安他算什么!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起初她知道沈叙求娶宋珈安的时候,她感觉天都塌陷了大半,后来便用宋家势力说服自己,太子哥哥要继承大统,需要宋家的支持,所以才会娶宋珈安,并非是因为心仪,绝对是这般!她的太子哥哥本应该心仪她,怎么能心仪旁人! 如今沈叙亲口所言,从未在乎宋家,那他为何要娶宋珈安? 真相就在嘴边,祝弦月却迟迟不肯接受。 良久,祝弦月红着眼睛,开口道:“为什么?” “为什么是宋珈安?明明太子哥哥回京后第一个见到的世家小姐是我!父亲也有意在撮合你我,宋珈安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祝弦月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拽住沈叙的衣角,不可置信问道:“难不成太子哥哥竟然是个肤浅的人,就为了一张脸,就对宋珈安动了情?” 沈叙手一动,将祝弦月攥在手中的衣角抽出,唇角勾起笑意道:“我也是俗人。” 这下不只是祝弦月傻眼,退在两侧的下人们也目瞪口呆。 什么?太子殿下他方才说了什么? 瞧着沈叙还是一副得意的模样,满脸都写着,老子眼光就是好,孤的太子妃是最美的! 方才还提心吊胆的小太监忍不住的手,恨不得现在就将他们的太子殿下摇醒! 太子殿下你好歹见多识广,你清醒一点啊! 祝弦月下意识抚过自己的脸,不可置信道:“就这?” 沈叙静静的站在一侧,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与祝弦月,“孤只要见到宋珈安,或是想到她,就觉得心中欢喜。” “孤这样说,不知弦月表妹可满意了?”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弦月表妹,今日若是宋珈安在这儿,想必就是打死她,也定然说不出要做妾的说辞的,祝家儿女的傲骨,已经被你自己硬生生碾碎了,怪不得别人,怪不得舅母,怪不得姨母,祝家将你养大,没想到会说出这种自轻的话。”沈叙一顿,接着道:“若是宋珈安,想必只有别人苦苦求她的份。” “宋珈安就算是跪着,脊梁都不会弯。你于她,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孤这样说,弦月表妹可懂?” 第250章 小恩小惠 沈叙的语气与平常一般无二。口中吐出的却是令祝弦月心寒的话。 沈叙与宋珈安的婚约昭告天下之时,她也在心中暗暗较劲,可庶出的身世让她自觉矮上一头,毕竟那是姜水宋氏的大小姐。自己就算是虞氏所生,想与她作比,也是不够格的,可这话只能她自己嬷嬷闷在心里。宴会上碰见贵女们偷偷对宋珈安出言讽刺,她也会情不自禁的跟着附和几句,使得她心里能好受些。 她也是祝家养出来的女儿,自然是不会当着别人的面承认不如人,可是,如今她自以为的骄傲,被沈叙彻底碾碎。 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难不成宋珈安就是那天上的九重月,而自己就是地上的淤泥? 门外的祝皇后闻言心头一动,忙转过头打量宋珈安的神色,见宋珈安垂下头,手脚局促不知如何是好,祝皇后的心总算是落在地上,她本还担心,祝弦月这一出,会影响叙儿与宋珈安的感情,如今看来,是自己的瞎操心了,自己都会看明白的事,叙儿又怎会着了祝吸弦月的道? 只是宋珈安这副面颊羞红的模样,祝皇后看着更是心仪,宋珈安在她面前总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祝皇后虽欣赏宋珈安的稳妥。 只是这孩子也太过稳妥了些?倒是少了些俏皮,明明还是尚未及笄的孩子,这么学她那一对父母,成了个小古板的样子。 祝皇后牵起宋珈安的手,捧在心口,眼中是宋珈安从未见过的安心与慈爱,宋珈安不是内见过祝皇后慈爱的时候,自她与沈叙被赐婚,祝皇后对她都是极好,可是这份好中,总是掺杂着忧虑,如今倒是云开月明。 祝皇后朝宋珈安笑笑,宋珈安也是个因为心上人的夸奖就害羞的孩子,这副模样倒是比在坤宁宫时那副守礼的样子好极了。只是祝弦月这边越给她添了个大堵。 在坤宁宫的时候,她便猜到自己这个侄女打的是侧妃的位置,可是那时还抱有侥幸,如今亲耳听到,那悬着的心总算是死了。 自甘低贱!简直是自甘低贱! 她将祝家的脸面至于何地?她做了这么多年皇后,除了圣上选妃,不然还未曾听过那个书香门第的女儿上杆子给人家做妾! 殿内沈叙的话虽然不中听,但是若是放任宋珈安处在那个祝弦月那个位置,她是断断不会死缠烂打,结果只是为了一个侧妃! 祝皇后带着宋珈安还有一群护卫,早就到了具服殿,刚想敲门,就听到祝弦月声嘶力竭的哭诉,正好祝皇后也想听听她这个好侄女到底在委屈什么,由此,堂堂皇后娘娘,就拉着宋珈安听了场结结实实的墙角。 比起因祝弦月恼怒的祝皇后,宋珈安实在是手足无措,沈叙平日里在她面前不正经就算了,如今在外人面前,殿中沾站满了人,却还是这般不正经,什么因为脸好看,因为他就是俗人。 宋珈安现在还觉得面上发烫,在沈叙说喜欢自己这张脸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祝皇后身后的侍卫丫鬟都在偷瞄自己,陵儿因为动作太明显而被自己抓包的时候,竟然朝自己抛了个媚眼! 祝皇后深吸口气,将面前的门推开,她手上用了几分力,架势也是不小,殿中的人纷纷循声望去。 沈叙在看见祝皇后之时还很诧异,却在看见一旁的宋珈安之时全身绷直,那双让他心头发烫的杏眼现在就静静的看着他,旁人也许看不出来,可是沈叙隐隐觉得,宋珈安生气了。 沈叙一时不敢说话,偏头瞥了身侧的小太监一眼,孤方才没说什么对太子妃冒犯的话吧? 小太监装作看不懂,心里却在不住吐槽,太子殿下你现在应该关心的是太子妃么?你不是应该关心一下眼前这位祝小姐吗? 谁家小姐能经得起你这么贬低? 沈叙身为太子,回京后又是无拘无束,可是现在不同,方才的话被祝皇后听了去,可祝皇后是祝家人,沈叙这番话便相当于将祝家的脸踩在地上。 小太监担忧的看向祝皇后,沈叙是姓沈,是皇储,可是祝皇后不然,若是祝皇后执意与祝家一条心,想必会与太子殿下生了嫌隙。 沈叙见小太监不搭理自己,颇有些赌气的转过头,对上宋珈安清亮的眸子,颇有些迷惑的歪歪头。 他倒是没有小太监的顾虑,这么多年,他对祝皇后已是了如指掌,在祝皇后心里,整个祝家加在一起,都没有一个先皇后重要,她帮沈叙,便是在帮先皇后,再说祝皇后最是知礼,祝弦月上杆子做妾,他气不过话说重些他有什么办法?现在他只想为何宋珈安对他颇有怨气,现在竟然还缩到祝皇后身后,不让自己瞧见。 沈叙瞧了瞧身上金碧辉煌的衣袍,不禁有些委屈。 是他没有魅力了吗? 第251章 祝秉文之心 祝皇后若不是被祝弦月气昏了头,瞧着沈叙与宋珈安眉来眼去,自然是要调侃几句的。 “姑母!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知道……”祝弦月见祝皇后进来,忍不住全身一颤,她现在谁都不怕。唯独怕这个在宫中做皇后的姑姑。 祝皇后冷笑一声:“知道什么?想问本宫为何知道你在此?你有胆子说出这等不知廉耻的话,难不成还会怕本宫知道?” 祝弦月愣怔在原地,她不明白为何祝皇后这么快就会找到自己的下落,还亲耳听到了自己大逆不道的话! 她本想着自降身份去寻沈叙,亲口对沈叙说要做他的侧妃,这样沈叙就算是看在祝家的份上,也会应允自己,到时候直接去向祝皇后报喜就好,也许祝皇后会恼怒于自己瞒着她,可主要自己动动嘴皮子,多哄哄,祝皇后就不会生她的气,毕竟他们才是一家人。 祝弦月自己算好了一切,可是却步步都错了,如今却以这样不堪的场面入了祝皇后的眼!祝家因为她顶撞虞氏,已经成了众矢之的,如今怕是连祝皇后都不愿站在她这一边了。 祝皇后心中难免有气,手指颤抖的指向祝弦月,却半句字都说不出来,人孰能无情?就算自以为在宫中练就了一副硬心肠的祝皇后也是一样,祝弦月牙牙学语的时候,她还未出阁,更不是皇后,闲来无事就会将她这位小侄女抱在怀里哄着闹着,自己出嫁进宫那天,属祝弦月哭的最凶,惹得自己也落了泪。 进宫成了皇后,后宫危机四伏,各方势力对她虎视眈眈,为了虞氏虞祝弦月的安全,那两年并没有召见她们进宫,知道将容妃,太后等的爪牙尽数拔去,虞氏才有了出入宫中的令牌。 不知是不是虞氏嘱咐了什么,两年未见的祝弦月对祝皇后没有丝毫生分,临走的时候更是抱着祝皇后的腿死活不撒手。 惹得祝皇后又差点落泪。 日后祝皇后专注于为沈叙筹谋,便也没了时间,如今几年过去,祝皇后气得话都说不出了,她不敢想象眼前这个口口声声求着,盼着吗,上杆子给人做妾的姑娘是小时候被自己抱在怀里,亲口教荣辱,知进退的小团子,这好好的孩子,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 她本也想着,祝弦月不能嫁给沈叙,那就自己为她选个各个方面都俱佳的夫君,有着自己的庇佑,想来也能安稳和乐的度过此生,不用入自己这般,在宫中担惊受怕,殚精竭虑半辈子。 “去!给本宫将祝夫人叫过来!” “是,皇后娘娘。”陵儿上前居高临下的瞥了祝弦月一眼,叹息的摇摇头,回道。 祝弦月一听祝皇后要去唤虞氏,瞬间脸上血色全无,一时什么也顾不得,爬着上前拽住祝皇后的华服,声音颤抖道:“姑姑,你疼疼弦月,不要让她来,不要让她看见弦月这副陌模样。”她现在与虞氏剑拔弩张,若是使虞氏知道自己事情败露,不知在心里会如何嘲讽自己,却还是会在众人面前装出一副慈母的模样,实在是令人作呕! 祝皇后冷冷的甩开祝弦月的手,“现在求本宫怜惜你,方才在做什么?你跟你的母亲斗什么气?难不成你要学你那个狼心狗肺的哥哥?忤逆你的母亲?” “姑姑!她都是装的!装做对我和哥哥掏心掏肺的模样,就是为了迷惑你们!”祝弦月什么也顾不上,只瞪着一双执拗的眼睛,看得祝皇后心底生寒。 “你的母亲她给了你尊贵的身份,你生病,也是你的母亲日夜看护,祝弦月,你扪心自问,这些年,你母亲是不是将最好的一切摆在你的面前任你挑选?你口容易回府看看!看看那些被妾养在身边的庶女过的是什么苦日子!她们若是能得到你母亲的青眼,想必回几天几夜笑得合不拢嘴!”祝皇后双眼通红,显然是被祝弦月伤透了心,她知道祝弦月与虞氏之间已经有了嫌隙,可是没想到十几年得养育之恩,最终却得到祝弦月这样一句冰冷的话!虞氏这人祝皇后也是了解,待人十分宽厚,一辈子没受过什么苦,便待人真诚又良善,这样的人,在祝弦月心中竟成了这副模样? 沈叙也不禁陷入沉思,想起那日虞氏向祝弦月来询问自己娶妻的想法,一双含泪的眼睛怯生生的瞧着自己,俨然一副为女儿操碎了心的模样。 虞氏这辈子没有女儿,在别处得了祝弦月,恨不得将所有的宝物斗尽数留给祝弦月,有时候,连亲生的祝允准都比不上,可惜祝弦月却不这么想。 “她给了我尊贵的身份,我的确是记在她的名下,可是整个祝家,又有几人真心将我当成嫡女?从小不过给我与哥哥小恩小惠,却指望我们兄妹对她感恩戴德?她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宋珈安也是倒吸口凉气,看向祝弦月的目光也凌厉几分,虞夫人一生没受过是那么苦,教出来的女儿也是这般“单纯”,想必她亲手养大的这对兄妹,就是虞氏这辈子最大的苦楚。 想必祝弦月此些话一处,便彻底失去祝皇后与虞氏的心了。 还未等宋珈安深想,身后传来一声厉响,吓得宋珈安肩膀一颤,下意识回身看去。 只见虞氏脸色煞白,脚步虚浮,将殿中放置的瓷瓶碰倒在地,手扶着身旁的丫鬟才勉强站稳。、 宋珈安见她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在心底叹息一声,看来方才祝弦月的话,已经被虞氏听了去。 虞氏本来已经在席面上入座,还与宋夫人钟氏多说了几句,便看见祝皇后身边的陵儿面色凝重的唤她过去。 一路上,陵儿已经将祝弦月的事尽数与虞氏说明,虞氏不信女儿就离开自己身边两日,就成了这副模样,手忙脚乱赶到,就将祝弦月的话听了入耳。 她双目空洞,忍不住苦笑起来,竟是不知她在手中抱大的孩子,竟然是这般看她的。 祝皇后深深看了虞氏一眼,她虽是不喜虞氏这优柔寡断的样子,可毕竟也嫁给自己哥哥那么多年,未出阁的时候对自己也是极好,打心里看不得她受这种委屈。 “弦月。”祝皇后声音淡淡,不怒自威。 “看来是你的母亲将你养叼了,忘了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你说祝家人没将你的当成嫡女,可你本身也就是从宠姬肚子里出来的,小恩小惠?上千两银子的头面,每个季节你的母亲都会为你置办,你的衣裙吗,皆出自云锦阁,你可知道,祝府其余的庶女,若是想买下一件云锦阁的衣服,需要不吃不喝一年之久,你的母亲给你傍身的银子,比嫡女的标准还要高上许多。” 祝弦月下意识想要反驳,却不知从何所起,可气势上仍旧不输,梗着脖子嘟囔道:“她本也不缺银子……” 祝皇后闻言心头之火猛得上窜,瞬间眼前一黑,一旁的宋珈安见状,忙一把将祝皇后搀扶着。 虞氏心底越发冰凉,看向祝弦月的目光已经没有一丝怜爱。 第252章 虞氏的决定 祝皇后扶着一边的宋珈安勉强站着,望向祝弦月的目光也尽是失望,她下意识转头去瞧虞氏,虞氏对祝弦月的好,她看在眼里,如今祝弦月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连祝皇后一个局外人都愤恨不已,可想而知,虞氏心中该有多么悲痛。 偏偏祝弦月不知悔改,她抬起袖子擦去脸上的泪,露出一双执拗的眼睛来,只直直的盯着虞氏,仿佛要将她盯出了洞来。 虞氏心如刀绞,若不是如今亲耳听见,任凭谁说,她都不会相信她一手带大的女儿,会这么看待自己,虞氏冷静下来,强压住心底的悲痛,淡淡的对上祝弦月愤怒的目光。 “你若是这么不想做我的女儿,带到回府,就当着各位宗亲恶面,将你们兄妹的名字从我的名下划掉就是,你终归不是我亲生的,我也没办法强迫你叫我母亲。”虞氏转过身去,在祝弦月看不见的地方,一滴泪落下。 她终究是无法面对着祝弦月那张脸,对她恶语相向。 祝弦月低声笑起来,面上没有一丝悲怆,反倒是放松不少。“你早就想这么干了吧,将我与哥哥记在你的名下,你早就后悔了吧,如今这样,不是正遂了你的心了么?” 闻言祝皇后攥紧了手,不顾身旁陵儿的阻拦,直接一巴掌将祝弦月打倒在地。 “你个孽畜!你在胡说些什么?难不成在你看来,整个祝家都对你就没有一份真心?”祝皇后颤抖的指着祝弦月,觉得眼前这个熟悉的人非常陌生,她仿佛从来没真正了解过她这个侄女。整个祝家,对祝弦月最上心的莫过于虞氏,结果在她看来,虞氏对她竟没有一丝真心。 既然如此,那养育她的祝府又算什么? 她一边享受着祝家,虞氏给她带来的一切,一边又对这些嗤之以鼻,将所有人的真心踩在脚下,却觉得这个世上没一个人真心对她。 祝皇后一把扶着已经脚步虚晃的虞氏,目光如开刃剑一般,钉在祝弦月身上,咬牙切齿道:“在你看来,你的母亲没有用心待你,那你的好兄长,对你就是真心的吗?” 祝弦月眉头微蹙,竟不知为何祝皇后会扯到祝秉文头上,她不带一丝犹豫道:“那当然,我的亲哥哥怎么会待我不好?” 她将“亲”字咬的很重,颇为讽刺的瞥了虞氏一眼。 祝皇后嗤笑一声,“你的兄长若真心待你?祝弦月,你好歹也当了十几年的祝家嫡女,难不成真的什么都看不出来?若不是你的母亲按暗中护着你,你以为你现在有机会,有身份在这儿缠着叙儿吗?” “什么?”祝弦月头皮发麻,此话若是虞氏所说,她只会当做笑话听了,可是这话是她的姑姑,是大景的祝皇后所言,祝皇后若是想要处置她,想必有上百种办法让她后悔,绝不会骗她,因为不屑于,因为没必要。 祝弦月扯过祝皇后的衣袍,全然忘了方才祝皇后一巴掌将她打的人仰马翻,脸面尽失,她需要一个真相,如果连自家哥哥都不是真心对她,这个世上就真的没有她能相信的人了。 “姑姑,你说明白!弦月求你说明白!” 宋珈安将祝弦月眸子中的惊恐尽收眼底,她下意识偏头去瞧沈叙,沈叙对上宋珈安为难的眸子,疑惑的歪歪头。 如今算是祝家的私事,她一个非亲非故的宋家人,呆着这里难免有些不妥,可如今祝皇后大怒,自然也不是她辞行恶好时候,便转头看向沈叙,希望沈叙能明白她的意思,放她回宴席上,可是看着沈叙那双与他毫无默契的眸子,宋珈安垂下头,心想怎么就想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如今看着气急败坏的祝皇后,只能硬着头皮听下去。 “你可知道兵部侍郎贺大人。”祝皇后缓缓开口,看着祝弦月的的目光说不出的讽刺,祝弦月却没有精力来应对祝皇后对她的失望与愤恨。 兵部侍郎贺大人,倒是为圣上立过大功,在而立之年做了侍郎,那时候瞧着倒是年少又明,可是七年未升,倒是已经焊死在这个官职上了,他昔日的同僚已经一一赶上,可他还是毫无建树。 “那你可知道,贺大人的夫人在两年前病逝了。”祝皇后声音淡淡,可在祝弦月听来就如同五雷轰顶。 无他,她的哥哥在前段时间与这位贺大人走的很近,她还曾提醒过祝秉文,不过是已经江郎才尽的侍郎,为何要费力讨好。 祝弦月呼吸急促起来,她当着祝秉文的面说贺大人年岁已高,官职却还是不高不低,想来没什么大才,毕竟像宋太傅在他这个岁数已经做了大景的文臣之首,如今才子涌入朝堂的不在少数,贺大人怕是这辈子都没什么机会出头了。 可是她的哥哥是什么反应呢?祝秉文闻言脸瞬间变得铁青,那是祝秉文第一次对祝弦月发如此大的脾气,祝弦月那时还感到十分委屈,她明明是在提醒哥哥,不要在不值得的人身上浪费时间,他既然想从祝允准手中夺权,就要看看祝允准身边都站着那些人,不说太子沈叙,就是昔日庆王府的小王爷,还有钟家的小公爷与宋家的宋知行都已经与祝允准交好,若是哥哥只是接近像贺大人这般的人物,哪辈子能赶上祝允准? 第253章 决裂 那日,祝秉文将她训斥一顿后,破天荒又来寻她,说这位贺大人不是等闲之辈,是有大才之人,后宅没有妾氏,是个可信的人。 还说什么祝弦月今日的话冒犯了贺大人,明日贺大人到府上,希望祝弦月去给贺大人说声好。 祝弦月本就不想去,可是奈何自家哥哥冷着脸,一副明日你要是不去,我就不认这个妹妹的意思。 祝弦月倒是没想太多,索性答应下来,可是贺大人到祝府那日,虞氏却将祝弦月一直留在自己身边,任凭祝秉文那边如何派人去劝,虞氏就是不放人,待客人离开,虞氏便将祝秉文唤到身前,疾言厉色的训斥起来,祝弦月在外面,不知为何虞氏发这么大的火气,还为她的兄长抱不平来着,如今看着,当真是有迹可循。 “姑姑,你的意思是,哥哥想要将我嫁给贺大人?不可能!贺大人的嫡子……”祝弦月没有说出口。兵部侍郎贺大人的嫡子,比祝弦月还要大上一岁,祝秉文是她的亲哥哥,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怎么不会?祝弦月,你真的以为你的婚事可以自己选吗?你想嫁给谁,就嫁给谁?”祝皇后偏头望向延伸能空洞的贺氏,眼底尽是无奈,“如果不是你的母亲,想必你仙现在已经被你哥哥嫁给他那些需要笼络的同僚了!” 贺夫人离世后,贺大人的续弦属实是难到了不少人,贺大人这个岁数,哪个好人家愿意将嫡女嫁过去?可是如果是庶女,有攀不上贺家的门第,这才将目光落在祝弦月头上,挂着嫡女头衔的庶女。 祝家又是百年氏族,这样看倒是不错,所以在祝秉文向贺大人说起自己妹妹的时候,贺大人属实上了心。 “我的婚事!我的婚事再不济也轮不到贺清!哥哥不会这样对我的!你在骗我!姑姑你为了这个人骗我!”祝弦月指着虞氏,眼中泛着狠劲!一定是这个女人!就是这个伪善的女人!让所有人都向着她,来挑拨她们兄妹的关系! “你这个……” 眼看着祝弦月要对虞氏恶言相向,祝皇后脸色冷如冰霜,直接抬手一巴掌将祝弦月打了个踉跄。 “无药可救!如若不信,待宴会结束,让叙儿将这个贺大人唤到东宫,你在屏风后面藏着,听听这个贺大人怎么说?你母亲为你的婚事不知费了多少心!你怎么如此没良心!” “祝弦月,你好生想想这几日与你相看的人家,你的家世真的与他们相配吗?不说别的,你以为为何宋夫人会答应让宋少卿出来与你相看?还有司家,钟家,江家,这几家的儿郎哪个不是京都顶顶好的儿郎?就凭你?祝弦月你不要太过自负了!若不是你的母亲,上门求着求着宋夫人,钟夫人,难不成你以为你真的能见到宋,钟两家的嫡子吗?” 祝弦月瞬间僵在原地,祝皇后的话,将她的骄傲一下子丢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祝弦月虽然养在虞是名下,可实际上还是个庶女,议亲的时候虽说会比祝府其他的庶女好一些,但是也断断够不高嫡女的门第。 像是宋,钟两家,宋知行与钟落斐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下任家主,嫁过去就是家主夫人,可世家最看重的就是嫡庶,是断断不会使未来的继承人娶一个庶女,虞氏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她求宋家与钟家来与祝弦月相看,就是为了能使得别的氏族高看祝弦月一眼,把她当作祝家真正的嫡女,莫要在婚事上看轻她。 可是祝弦月并不领情,宋知行与钟落斐在面对她的时候也是神色淡淡,没有什么欢喜,祝弦月便以为是虞氏偏要这样安排来看她笑话罢了。 说到这里,宋珈安暗自叹口气,怪不得哥哥那次回来之后,托人告诉她,一定不要离祝家的小姐走的太近。 宋知行与钟落斐,这一黑一白两个狐狸,只淡淡打量祝弦月一眼,恐怕已经将祝弦月的心性看得大概,如何能对这样的女子心生好感? 祝弦月脑中混沌一片,泪顺着眼睛留下,一时间竟控制不住,她自顾自呢喃着,她不信!她不信她的亲哥哥会拿她的一生来讨好同僚,她一直心怀愤恨的母亲,却在暗自护着自己,暗中为自己谋划。 “有时候我倒是希望你是我亲生的,给你议亲的时候,我看好的世家公子们,没有一个愿意松口,只有宋夫人和钟夫人愿意体谅我的一片心,愿意让自家嫡子来见一见,想着这样就不会有人在婚事上轻看你,可是稍微有家底的世家,都看重嫡庶,我不想将你草草许给朝中的新贵,想着再看看能不能给你寻到一门称心如意的婚事,并不是如你哥哥所说,想用你的婚事来制衡你。”朝中新贵的家底与眼界定然是不能与百年世族相比的,再说一半以上的百年世族,若是嫡妻生下嫡子,便不允许纳妾,若是祝弦月真的能嫁到这种门第,也会和乐一生,可是能接受庶女做未来当家主母的门第实在是少,直到祝弦月及笄,这婚事也一直没有定下来,祝秉文便哄骗祝弦月是虞氏将她的婚事攥在手中,来制衡他们兄妹,免得他们从祝允准手中夺权。 祝弦月信以为真,便不想受虞氏的摆布,将目光放在了沈叙身上,便有了今天这一出。 祝弦月苦笑一声,身上一软,竟站也站不稳了,腿一弯,直接跪坐在地上,她错了,这几年来,恨的恨错了,爱的爱错了。 她抬起满是水雾的眸子,颤着指尖企图拉住虞氏的衣角,喃喃道:“母亲……” 虞氏痛苦的闭上眼,泪便顺着脸颊落下,太晚了,就算祝弦月都知道了,如今也太晚了些,她是虞家的嫡女,嫁到祝家也一直顺风顺水,没受过什么苦,她平和待人,可她也有世家之女的傲气,她掏心的对祝弦月,方才祝弦月却将她的脸面按在地上,她断然没有原谅的道理! “祝家的庶女,倒是也可以唤我一声母亲,所以你这声,我应了,待到回府,就将你们二人的名字在族谱上归到你们生母那边,你回府之后将院子收拾出来,到西院随你的生母一起住吧。”虞氏眼中的泪止也止不住,可是眸子中确实不会动容的决心。 “母亲!你就是弦月的母亲啊!难不成你不要弦月了吗?”祝弦月手脚冰凉,她从未见过虞氏这般决绝的模样,以往她惹恼了虞氏,只是耐着性子哄一哄,虞氏就会待自己如初,现在她什么都知道了!她知道错了! “母亲,你再原谅弦月这一次吧,弦月什么都听你的,再也不会相信祝秉文的鬼话了!” 第254章 可以亲一下嘛? 虞氏转过头去,实在不愿意多看祝弦月一眼,她曾确确实实祝弦月看作亲生的女儿,竭尽所能给与她一切她想要的,比对亲生的祝允准还要上心,也许正是她的纵容,给了祝弦虞二伤害她的权力,以至于使得虞氏在众人面前颜面尽失,她也是正经世族娇养长大的女儿,嫁到祝家后,谁见到虞氏不是笑脸相迎,哪里受过这种折辱?能何况还是来自她最亲近之人。 虞氏骨子里带着傲气的,她冷眼甩开祝弦月紧攥着自己衣袍的手,语气说不出的凄清,祝皇后与祝弦月从未见过虞氏有过这样自嘲又甘心的神色。 虞氏向来是友善的,嫁进祝家这么多年,也只在祝秉文面前失过态,还是因为他安排祝弦月婚事那次,往后,无论是祝秉文觊觎祝允准的位置,还是祝弦月忤逆她,她都轻笑一声,随即便翻篇了,仅仅将那些外人看起来非常过分的事,看成是孩童之间的打闹罢了。 正是虞氏这幅模样,使得祝弦月心里越发没底,她眼中含泪,睫毛一动一,泪便顺着脸颊滑下,可她却没心情去擦去脸上的泪,只是不住的朝虞氏磕着头,认识额头一定肿起来,看上去尤其狼狈。 “母亲!母亲你别这样看弦月,弦月害怕!母亲,你对弦月的好,弦月现在都明白了!只有母亲你是真心待弦月之人,母亲求你原谅弦月吧,若是没了你,弦月就真的只剩下孤身一人了!” 虞氏转过头去,望着门前宫门都挡不住的巍峨入云的景山,深深的叹息一口,“现在说这么还有什么用,想来我真是不适合养孩子,弦月,回你生母那里去吧,你与我做母女的情分现在已经是断了,不要在胡搅蛮缠了,从此后你走你的阳关路,我走我的独木桥,如此甚好,想来也是当初的你最期待的事吧,当初是我不好,因为命中无女,朝将没见亲生母亲几面的你送进了我院中,也不问你愿不愿意,就将挑选的小玩意放满了你的屋子。是我太过自私,也是我考虑不周。如此这般,最好。” 虞氏神色黯淡,眉眼间总是温柔的,可就是一个娇娇弱弱的世家小姐,眼中的坚定不移无人能改变。 “母亲!母亲我不要离开你!我从出生开始就唤你一句母亲,那个妾氏与我相见不过几面,她如何梦中做我的母亲?”祝弦月喃喃道。 祝弦月的生母刘姨娘身份破落,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成了祝家的姨娘,可是算盘算尽,辛辛苦苦生下的两个孩子竟然都被虞氏带走了。她就算是想见祝弦月与祝秉文一眼也都是不受应允的,所以祝弦月十年时间里,也只见过刘姨娘几面,她对刘姨娘,她的生母的恨意藏也藏不住,为何?为何要用你的肚子里爬出来?为什么是虞氏的肚子?为何我已经嫡女了,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还一遍遍出现在她面前,让她那块儿心底惧怕的情绪蔓延开来。 更何况刘姨娘没什么学问,也没有大智,甚至连傍身的银子都拿不出多少,祝家家主宠她,银两自是不少,可她太过肤浅,想着就算是一对子女都被虞氏抢走了,那她就再生一个!谁怕谁啊!虞氏有本事就一直帮她养孩子。 可是如今刘姨娘年岁已是不小,再得家主宠幸已非常难,更别提在这个年纪还能生出孩子来。 便听从了江湖骗子说的话,将钱全用在又腥又苦的补药和京都最新款的衣裙上。 祝弦月今天春天,见刘姨娘身着轻纱,偷偷摸摸跑进祝家家主的书房,很快,原本是书香门第,却被搅和的乌烟瘴气。 祝弦月紧紧攥紧拳头,不久书房载就传来男女调笑的声音。 刘姨娘的声音不加遮掩,听得祝弦月心惊肉跳,比起虞氏那张友善的面容,端庄的身板,祝弦月虽然不喜虞氏,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虞氏的确不是刘姨娘可以比的。 祝弦月在那夜就恨上了刘姨娘,她明明知道自己的女儿因为半嫡半庶在府中的日子并不好过,而她却在这里用尽浑身解数来求祝家家主,来来往往的仆人奴才纷纷捂着耳朵走去,嘴角皆勾起一丝嘲讽来,有些人天生就是上不得台面的,母亲都是这样的人,也不知道生出来的一对儿女养在夫人身边,能成什么样子。 祝弦月苦笑一声,拂袖离开,从那天起,她便到处找人给刘姨娘使绊子,刘姨娘也不是个蠢笨的,查出是谁后不禁气笑。竟然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不过在虞氏身边养了几年,竟然帮着虞氏那个小贱人对付她? 母女二人为此没少给对方使绊子,求着他付了佣金,来了实验证据。 如今可以算得上一句剑拔弩张,闹成这样,祝弦月要是回到刘姨娘身边,祝弦月不敢想,若是被虞氏放弃,一辈子怕是没有好日子过了。 虞氏冷哼一声,对祝弦月已经彻底失望,祝弦月脑子里只有她自己的地位,自己的处境。虞氏已经病了三四日,不禁他的三个孩子没一个前来看望母亲,方才在席面上,非亲非故的宋夫人只一眼便瞧出来虞氏生了病,消瘦了不少,可是被自己放在心尖上十几年的祝弦月,从自己进来给她收拾烂摊子开始,对自己说的话,没有一句不是恶语相向!甚至没有发现她的母亲已经要站不稳了。 第255章 他宋家就没有错嘛? 虞氏无奈的闭上眼,叹口气,给了身边贴身丫鬟一个眼神。丫鬟立马领命,上前扶着虞氏,头也不回的离开。 “皇后娘娘,这个逆女的事你看着处理就好,不用理会祝家,不过是区区庶女,名声对祝家也无甚太大影响。” 虞氏冷冰冰的话刺得祝弦月眼睛一红,她拼了命起身去抓虞氏的衣裙,却被身边的侍卫与丫鬟按倒在地,一时无法动弹。 “母亲!母亲!你别不要我!” 祝弦月跪坐在大殿里面,祝皇后见她也不愿过多言语,只是略带讽刺道:“不是看不上你母亲给你的小恩小惠么。如今这是干什么?祝弦月,你是真心不舍得你的母亲,也是为虞氏要收回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呢?” “从庶女成嫡女容易,可从嫡女变成庶女可实在是难熬,祝弦月,你就好好受着吧!” “来人啊,将她给我拖下去,暂时安置在坤宁宫,待到今日宴会结束。”祝皇后俯身抬起祝弦月的一把,不禁。勾唇道:“本宫定要与你清算!” 祝皇后的话使得祝弦月结结实实打了个寒颤,皇后姑姑要与自己清算!方才她与沈叙的话,皇后姑姑一定是听去了! 祝弦月猛得抬起头,正欲狡辩,沈叙身边的侍卫眼疾手快,一巴掌就将祝弦月打晕,几个人抬着手,抓着脚,将她送回坤宁宫中禁足。 至于祝家那边,相信虞氏会将祝弦月做了什么好事,一字不落的告知各位宗亲。 因为祝秉文前些日子的阵仗确实大了着,庶子夺权,多少宗亲看着祝秉文咬牙切齿,对他那个妹妹也甚是冷淡,如今祝弦月做出这种事,倒像是与祝秉文是一样的阴沉小人!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怕是祝弦月没有安生日子可以过了! 祝皇后看着祝弦月消失在眼前,不禁腿下一软,幸亏宋珈安反应及时,才勉强将祝皇后搀扶起来。 “皎皎。让你见笑了。” 祝皇后现在已经没有了方才的凌厉,眼里抹过一丝疲惫与悲痛。 宋珈安轻叹口气,道:“皇后娘娘莫要如此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前些日子,林苏荷也算是这般。” “那时候宋府的姑娘因为林苏荷一人皆是名声尽失,没有宋家小姐愿意出门的,都在家中避风头,皇后娘娘未曾因为此事而对臣女有所偏见,臣女感激不尽,怎会看皇后娘娘的笑话?” 祝皇后对上宋珈安那双清明的眸子,不禁轻笑一声,伸出手指点了点宋珈安的鼻尖,“就你会说。” 沈叙的目光同样落在宋珈安身上,片刻也不离开,生怕一转眼,眼前的姑娘就离开了一般。 祝皇后看出自家侄儿有话对宋珈安说,眉眼间用总算沾上笑意,“皎皎,席面那边有本宫就够了,你再次为太子殿下相看衣袍可好?” 宋珈安闻言耳尖一红,祝皇后没有说“叙儿”而是“太子殿下”,如此便没有宋珈安说不的选择。 “是,皇后娘娘。”宋珈安行礼道。 “本宫先行一步,叙儿。”祝皇后意味深长的瞥了沈叙一眼,“莫要欺负皎皎。”小姑娘白皙的脖领被咬红了大片,怎得如此不懂怜香惜玉? 沈叙愣怔,转眼间笑的开怀,“放心吧姨母,叙儿怎会欺负皎皎呢?” 宋珈安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直到看见沈叙的目光有意无意的看向自己的脖领,才回过味来,整个人轰得熟透了一般! 见祝皇后离开,沈叙的爪子便有些控制不住了,只想将宋珈安圈在自己的身边,哪里也不能去,她只能是自己的。 沈叙的手有意无意的揽上宋珈安的肩膀,反被宋珈安没好气的抖掉,还冷着脸往后面退来几步。 沈叙好脾气的追上去,眉眼低垂,道:“这是怎么了,方才进来的时,宋大小姐在生什么气?” 说起这个宋珈安便恼火,又不好提醒沈叙这个大景储君以后不要如此口无遮拦,便只能自己默默生闷气。 沈叙见宋珈安鼓起腮帮子,一副我有气,可是我不说的模样。 若是别人在沈叙面前如此拿乔,怕是已经被沈叙扯着脖领丢出去,可偏偏眼前的人不是别人,是沈叙心尖尖上的人,便觉得宋珈安这副模样也是好看极了的。 宋珈安偷偷抬眼打量沈叙,见他一副痴笑的模样,身后的狼尾巴仿佛已经在空中摇个不停。 “皎皎是怪我所言,说心仪皎皎的相貌?” 宋珈安扭过头,不说话。 “可是皎皎生的这般貌美,孤的太子妃生得这般好,引得孤心驰神往也是情理之中,皎皎为何要生气呢?” 宋珈安咬咬牙,不说话。 “再说孤又不是说只喜欢皎皎的相貌,皎皎的一切,孤都喜欢。” 宋珈安脸红心跳,不说话。 沈叙叹口气,“祝弦月在胡说八道,孤心仪你不是因为你是宋家嫡女,也是因为你是宋珈安。” “孤爱的是宋珈安,孤从不在乎你是谁。孤明白了舅舅他们更看重的是你的家世,你的家世好,他们才看好这门婚事。” 宋珈安耳尖一动,似乎在期待着沈叙继续说下去。 沈叙简直爱死了宋珈安这副矜贵的模样,还有刚才耳朵一动,更像狐狸了谁懂啊! “哪怕皎皎你家道中落,身后没有任何倚仗,哪怕舅舅与姨母百般阻挠,孤都要娶你为妻,因为你是宋珈安,皎皎,你生来就是孤的人。” 宋珈安的心莫名热起来,热得她头脑发昏,已经忘了她的初衷,清亮的眸子里再也容不下别的东西,只能看见沈叙那双缠绵悱恻的桃花目。 沈叙一把将宋珈安揽在怀里,少女的馨香撞了他满怀,意乱神迷。 “皎皎,可以亲一下嘛?” “什么?”宋珈安愣怔,还未回过神来,额头便触及到一片温凉,带着凉意的雪转眼间化作带着热气的风,将宋珈安的整颗心吹得热起来,烫起来。 * “老爷!老爷!少爷他出事了!”江醇还在席面上与同僚寒暄,江府的小厮仓惶赶来,喘着粗气在江醇耳边低语道。 江醇闻言脸色一变。明明走的时候那个臭小子还浑身都是精气神,怎得就吐血昏迷了? 江醇面上不显,心中已经成了乱麻,他只觉得不对,半晌才回过味来。 “公子今天可曾见了谁?”江醇冷着脸问道。 “公子他……公子今天不见客。”小厮垂下头道。 江醇眸子一凛,冷笑道:“他说不见客,是不想人来烦他,若是来的人,是他想见的呢?他会不见么?” 第256章 拥月入怀 江醇冷眼扫过战战兢兢的小厮,冷哼一声,眉眼间尽是不悦。 江醇在疆场厮杀半生,是为战场而生的将军,许是时间长了,军令如山,便不希望身边之人忤逆于他,江迁是这样,帮着江迁瞒着他的小厮也是这样。 虽说江家在他之后,会是江迁的,他现在也逐渐将手中的权利交给江迁,可是这不能代表他能容忍家中下人为了江迁,企图将他蒙在鼓里,说句不中听的,他还没死呢! 小厮心中一惊,咬咬牙扑通一声跪在江醇面前,脸色苍白。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是公子!公子他让奴才瞒着老爷的!” 小厮话毕,斗胆抬眼去看江醇的脸色,反被江醇吓退,忍不住的磕头。 江醇说不出的恼怒,冷厉一声道:“那就快说!是谁与那个逆子见面了!” “回老爷,是,是宋少卿。” 尽管江醇心中已经有数,可在听到小厮的话后还是攥紧了手。 “继续说!” “是。”小厮垂着头,擦了擦头上冷汗,“宋少卿来寻公子,公子身边的阿福已经拒绝说今日公子不见客,可是宋少卿让阿福去禀明,然后公子果真见了宋少卿,二人在公子房中待了半盏茶的功夫,然后宋少卿走了出来,挥手让阿福进去照料公子,没想到公子就吐血了。” “你可听说他们二人都说了些什么?”江醇道。 “回老爷,公子身边的阿福将院中人都赶去主院了,奴才们没有机会……” 小厮越说越没底,在看见江醇脸色逐渐铁青后脱口而出,“老爷!老爷奴才想起来了,公子在吐血昏迷前一直让奴才们拦住宋少卿,不让宋少卿离开。” “让你们拦住宋家那小子?”江醇神色松动道。 “是!公子现在正在昏迷,嘴里还不住的唤宋少卿……” 闻言江醇心中总算有了底,想必宋家那小子是来寻自家逆子说清楚的,可是自家逆子胡搅蛮缠…… 哎! 江醇心不住的绞痛,自己这个儿子虽然不聪明,可是也是个上阵杀敌的好苗子,十四岁就驰骋疆场,十六岁拿下敌将首级,从小到大也没让自己费什么心,江醇对这个继承人还是就七八分满意的。 谁能想到啊!他十几年循规蹈矩的儿子,在见到宋家那个小子后,便在断袖这条路上一去不回?九头牛都拉不回?被自己上了顿家法不知悔改就算了,如今人家都已经找上门来,让自家逆子不要纠缠,结束竟然还要死缠烂打,还将自己逼到吐血昏迷? 真真是自己的好儿子。 在江醇把江迁打到半死不活的时候,江醇便什么都看开了,自家儿子就算喜欢儿子又如何? 可那个人不能是宋知行,不能是世家嫡子,四大世族之首姜水宋氏的下任家主。 这会掉脑袋的! 现在只是自家儿子一厢情愿,宋家并未如何,可若是自家儿子真的使得宋知行动了心,怕是怎么死都不知道。 宋卓叱咤朝堂那几年,为了给登基不久的圣上揽权,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其残忍程度他一个日日夜夜泡在战场上的武将都为之胆寒,以至于现在看见宋卓还是心上一凉,说话结巴。 老子尚且如此,可他那个不知死活的小子,竟然将主意打在了他培养的嫡子身上! 他怎么敢啊! 外人瞧着宋卓更为疼爱他的女儿,可只要是身居高位的世族,哪位会不重视继承人?简直是天方夜谭。 江醇忘不了宋知行降生那段时日,向来在朝堂上冷着脸的宋太傅满面春风,每次都掐着时间下朝,回府去瞧他的妻儿,景元帝都笑称,没想到宋卓成了父亲,身上竟多了人情味。不似从前,仿佛什么,都如不了他的眼,不值得他为之惦念。 更在宋知行还未睁开眼睛之时,就确定了他下任家主的身份,世家继承人,向来是立贤不立长,若是家中有好几位嫡子的,怕是会抢破了头,可是宋卓却在宋珈祠堂当着宗亲的面宣布,就算日后他有了嫡次子,也不会威胁到宋知行继承人的地位…… 完了完了,江醇闭上眼,那时他尚在疆场,却也听说过宋太傅对得了嫡子的欢喜,江醇那时只是撇撇嘴,却也不否定,宋知行生来就金贵。 可是自家儿子…… 再者说,父亲尚且心狠手辣,儿子又能差到哪里去? 宋知行如今任大理寺卿,不日想必就要继任户部侍郎,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容家落败那时板上钉钉的事,待几年后容英衡卸任,这尚书就要落在宋知行头上,二十出头的尚书,这堪比当年的宋卓。 且宋卓当年大景内乱,宋卓有从龙之功,才一步到了现在的位置,乱世出枭雄,宋卓就是如此,可现在已经没有大乱,在平静的朝堂还能如此晋升,宋知行比起宋卓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江醇愁啊! 换位思考,若是让他与宋卓成日呆在一起,做尽亲密之事……江醇真真是想一剑了结自己!所以江迁那个逆子!他是怎么敢的! 江醇叹口气,目光却不自主落在宋家的席面上,宋知行挨着宋卓,已经在位子上坐定,身前站着钟家的小公爷,正向宋卓说着什么,而宋知行自顾自为宋卓倒了杯茶,许是被钟落斐的话逗笑,眉眼间晕染出笑意来。 跪在地上的小厮顺着自家老爷的目光望去,整个人愣怔在原地。 这个男人!真真是漂亮! 江醇移开目光,看见自家小厮直勾勾的盯着宋知行,心中窝火,抬脚就踹了过去。 一个个没出息的东西!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宋知行瞥了过去,与江醇四目相对。 江醇看着宋知行那双冷冽的凤眸,像是化不开的深谭,眉眼间的笑意却得了几分春色。 江醇心中莫名的心虚,毕竟自家傻小子觊觎人家。 可是他宋知行就没有错嘛? 他宋卓就没有错嘛?将儿子生成这般模样,他们宋家就没有错嘛! 第257章 偷吻 可是就算是长成这样,也不是自家嫡子爱慕纠缠人家的理由啊! 席面上的宋知行早就注意到江醇,怕是已经知道他去过江家,可是那又如何,他不惧江迁也不惧江醇。 本想着自己将江迁气到吐血,江醇会对自己有所埋怨,没想到竟从江醇眼中看出了歉意来。 宋知行移开目光,却对上钟落斐那调侃的眸子,宋知行目光一凛,挑眉暗中威胁,小心将他的丝绸生意,虽然宋知行已经拿到了姜水那边的门路却不代表宋知行不想要乌枝那边的,毕竟有钱不赚王八蛋。 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只一眼钟落斐便看明白了宋知行的心思,方才还尽是兴趣的眉眼立马低垂下来,不住朝宋知行眨眼讨饶。 他们之前的小动作哪里能瞒过宋卓,宋卓神色不变,心里却不舒服极了,自从出了江迁那档子事,宋卓简直是防备极了,恨不得将自己的儿子拴在身边,不准离开自己半步,免得被野男人觊觎。 可是!可是眼前这人要做什么! 当着自己的面与自家儿子挤眉弄眼,你算什么……算我侄子。 宋卓念在钟家的面子实在不好直接赶走钟落斐,便心生一计道:“行了,为父的论策放在马车中,你帮为父取来可好?” 取物一事明明可以交给下人,可既然宋卓这样说,定然是有自己的打算,宋知行身为晚辈,也不好多问,起身行礼便准备离开。 “知行弟弟,我陪你去。”钟落斐紧张极了,方才见宋知行往江家席面上观望,便想调侃一下,谁知又惹怒了这小祖宗,如今正是独处的好机会,赶紧向他讨饶两句,使得宋知行高抬贵手放过自己才好。 宋卓不知钟落斐心中所想,一听这话恨不得头发丝都要立起来! 去什么去!陪什么陪!难不成自己的儿子竟不能照顾好自己?需要你们陪不成? 宋卓咬咬牙,朝钟落斐一笑道:“不必,让行儿自己去就好,落斐落座吧,我有话想问你。” 钟落斐闻言心上一凉,谁知道啊,之前钟氏未出阁,他最怕的就是钟氏这个姑姑,自从钟氏嫁给了宋卓,他最怕的就成了宋卓这个姑丈,如今单独与宋卓四目相对,钟落斐心中胆寒,笑得简直比哭的还难看。 宋知行挑挑眉往殿外走去,知父莫如子,宋知行怎会看不明白宋卓的心? 他暗笑父亲太过多心,他与钟落斐自小一起长大,若是真的有什么,哪还轮得到江迁。 再说了,父亲将他当什么了,哪能是个男人都心仪他。 “宋大人。” 宋知行正沉思着,身后熟悉的声音传来,使得他下意识向后看去。 一个身姿挺拔精瘦,丰神俊朗的少年正朝着他招手。 “正慎。” 宋知行笑着与他打了个招呼,正慎是沈叙身边的人,当初在溪平休养之时,就是正慎陪在他身边护送着,倒是尽心尽力。 正慎笑着朝宋知行跑过来,脸上的笑意不散,宋知行倒是喜欢他这副模样的。 当初在溪平之时,因京都事未平,也没有宋家的消息,宋知行便只能干着急,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无力。 觉得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宛若一个废物。 正慎脸上总是带着笑的,说话也爽朗,双眼总是带着憧憬劝自己一切都会好的。 曾经朝夕相处,现在回了京都,各有其事,这次竟是二人回京后第一次相见。 “宋大人,真的是你!卑职方才巡逻,远远瞧着前方之人身形与你相似,不知宋大人现在可恢复?”正慎一双眸子亮亮的,瞧着便令人愉悦,竟使得宋知行想起江迁来。 宋知行晃晃头,将方才的想法打消。 “宋某已经无事。” 闻言正慎才放松一笑,“那便好。” 宋知行拱手道:“在溪平承蒙将军照料,回京后朝中事务繁忙,竟没有前去拜访将军,不若改日,在景圣楼一聚可好?” “这……这!”正慎没想到宋知行会主动邀自己,垂在身侧的手攥着衣料,一时间不知做何反应。 宋知行看出正慎的局促,在途中杀伐果断的将军此时竟露出几分少年意气来,他挑眉道:“难不成将军不愿?” 正慎闻言忙摆手道:“自然不是!” “那便说好了。”宋知行笑道。 正慎挠挠头,目光落在脚下,始终不敢抬头去瞧宋知行,良久才憋出句话来,“不知……不知宋大人这是要去哪里?” “家父在马车上落了东西,宋某这就去取。”宋知行回道。 正慎这才抬眼强装冷静道:“如今宫中乱党余孽仍在,宋大人重伤初愈,不若卑职陪着你可好?” “如此,便谢过将军了。”宋知行拱手道。 宋卓:早知道还不如让钟家这个臭小子陪着呢!难搞! 正慎跟在宋知行身侧半步有余,明显落后于宋知行,宋知行以为是他们狼骑军军纪严明,并未多想。 殊不知正慎目光丝毫不舍得从宋知行身上移开,他寻了个角度,使得二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心底竟生出了一丝圆满。 他曾将他的心思说给了最亲近的兄弟,正敛笑他是见色起意,他直接抬手巧向正敛的脑门,什么见色起意,说的这么难听,明明是一见钟情好不好?你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嘛?不算自自家主子。 正敛闻言倒是细想了一遍,若是不算沈叙,当真是没见过,就是西陌端尧,也是生得女相,貌美的很,可是目光中的狠辣瞧着十分不适,不如宋知行,远远看去就像仙人一样。 正慎闻言嘴都要咧到后脑勺,仰头道:“那是!” 正敛笑他,夸宋知行他得意个什么劲儿,又不是他的人。 正慎眼中的光暗淡不少,没错,现在不是他的人,不出意外,这一世,宋知行都不会属于他。 有些人,如月一般,远远的瞧上一眼也就满足了。 正慎伤怀的望向宋知行,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攥着什么,是他一直想要送给宋知行的玉佩,他只有这点儿珍贵的东西,可他又怕被宋知行看出来。 他本劝自己不要妄想将月亮拥入怀中,可是,心上人在旁,谁能忍住不心猿意马? 第258章 捉弄钟落斐 “回来啦?遇到什么好事了?高兴成这样?”正敛话音刚落,正则重云等人纷纷探出头来。 正慎揉了揉笑麻了脸,忍不住嘟囔道:“真的这么明显嘛?” 正则笑出声来,看着平时最为靠谱的正慎耳尖泛红,忍不住上前掐住正慎的脸颊,道:“诶呦小正慎,要不我们给你找个镜子?你瞧瞧你,脸都要笑烂了,这是看见谁了啊?跑的这么快?”他们呆在一处正等着沈叙安排,可奈何实在是寒气逼人,便挤在一起昏昏欲睡,谁知正慎不知抽了哪门子风,跟着走过去的身影就冲了出去,大有在平雁城时,冲锋陷阵的架势。 原本靠在他身上的正则一下子没了依靠,险些脸着地直接趴在地上。 正则心里本就憋着怒气,这时候正慎回来,可不要好好打趣? “刚才那人是谁啊,我怎么没看清楚,能使得我们正慎着迷成这样?正敛,重云,你们看清楚了吗?是谁家的小姐啊?”正则贼兮兮的瞥了眼重云。 做了那么久的死对头,重云哪里不懂正则的心思,索性配合着道:“没看清楚啊,可是瞧着身型不像是谁家小姐,倒像是公子,正敛,你说呢?” 正慎曾与正敛说过对宋知行见色起意……啊呸!一见钟情的事,可是他口舌实在是笨,嘟嘟囔囔也没说出什么来。 正则与重云对视一眼,二人极有默契的攀上正慎的肩膀,一边一个,使得正慎想甩也甩不掉。 “快说!跟宋少卿是怎么回事!” “说好了有心上人不许瞒着兄弟们,结果呢!正慎你瞧瞧你做的这叫什么事!竟然还瞒着兄弟们!” 正慎左右各看了一眼。 正则一脸义正言辞,重云尽是理直气壮。 瞧得正慎当真有几分心虚。 “并非是有意瞒着你们,只是……”正慎叹口气,开口解释道。 若宋知行是个女子,正慎尚能一试,可是偏偏…… 正则瞧出正慎兴致不高,直接大手一挥,落在正慎肩膀上,朗声道:“跟在主子身边这么多年,竟没有想到兄弟你还是这般迂腐!”沈叙顶着那张雌雄莫辨的脸出入军营,智斗端尧,不知多少将领对他心存倾慕之心。 正则正慎他们从第一天跟着沈叙,便见识到这种事,敌军往沈叙营帐里射金钗的时候,还是他们几个将营帐收拾干净的,省得沈叙看见那些发簪就心绞痛。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关于这些事,他们也算是见怪不怪了。 “可是这不一样!”正慎忍不住反驳道。宋知行是姜水宋氏下人家主,他怎能是一个断袖? “这……”正则属实是噎了一下,确实,若是换了别人,管他谁家公子,绑了就是,丢到帐中,……一顿,食之入髓,到头来谁离不开谁,还另说呢!毕竟自家兄弟这二十多年就看上这一个,霸道些能咋的? 城南城北一条街,打听打听谁是爹! 可是换成宋知行,这招就不好使了,不说别的,宋知行的妹妹,那是自家夫人! 想起沈叙那双泛着寒意的桃花目。 不行不行! 绑人绝对是行不通。 正则看向重云,重云也忍不住扶额,实在是难搞。 就算没有宋珈安这层关系,宋家也不是他们能轻易得罪的。 将姜水宋氏嫡系的独苗苗,下人家主绑到榻上,还做尽亲密之举,而且二人还都是男人! 怕是正慎就要被宋太傅生吞活剥,五马分尸了! 正慎瞧出他们的心理来,无奈的摇摇头,将正则凑到跟前的脸推开,垂眸道:“别想了,宋少卿是个好人,我不该给他添乱,日后再议吧。” 闻言,正则他们纷纷低下头,似乎头顶的狼耳朵也跟着垂了下来,一群的半大小子撅着嘴,看着透出几分委屈来。 正则哪里肯就这样放过正慎,直接拉着他坐在榻上,亮着一双星星眼,耐不住性子般问道:“正慎,你为何会对宋少卿有这种心思?难不成你们二人在溪平休养的时候,还发生了我们几个不知道的事?” 正则期待的挑挑眉,此话将其余兄弟们的性质也勾起来了,忍不住凑到跟前去,求着正慎讲讲。 笑话,正慎是谁,那可是沈叙身边比正则还要靠谱的人,狼骑军中都是气血方刚的小伙子,心上难免都住着个心上人。 可这位正慎却是奇怪,正则他们刚认识他的时候,只觉得此人是闷葫芦,虽然很是厉害,可是却像个哑巴,什么也不肯说,相熟了话才逐渐多了起来。 与长陵合作后,硬朗的狼骑军不免得长陵姑娘赏识,长陵民风又格外自由,少女们热情开朗,不扭捏去表达自己的心仪之心。 这几个里面最受欢迎的是重云,其次就是正慎,重云长了张能把死人说活的嘴,情话那是信手拈来,可是正慎是凭什么! 那个闷葫芦他凭什么! 可大家发现,不管那些姑娘们如何漂亮,如何热情,到了正慎这里就是一句“自重”,使得姑娘们哭笑不得。 正则他们也在背地里说过,不知什么样的人才能入正慎的眼。 没想到啊没想到。 谁知道正则这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直接给他们拉了坨大的。 后来想想,是宋知行的话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宋知行那张脸是真的没的说! 那可是能与沈叙平分秋色的脸啊! 正则搓搓手,正期待着正慎说说与宋少卿的定情之事。 正慎面上一红,只摆摆手道:“没什么好说的,就是我对宋大人一见钟情罢了……” 闻言众人倍感遗憾的叹口气,不情不愿的走远。 其实不怪正慎不说,是当真没发生什么,他不是没见过宋知行,可在溪平的宋知行与官场上叱咤风云,满脸写着“老子谁都不服”的宋少卿实在不同。 宋知行受了重伤不得已在溪平静养,正慎有幸见过宋知行最无助的时候,整个人无力的靠在榻上,脸色苍白,面上唯一的艳色就是说话时露出的舌尖,瞧得正慎热起来,全身都热起来,要到雪中跑一场才好。 那时宋知行每日要睡很久,正慎不敢靠得太近,宋知行觉睡得浅,若是惊扰了他,胸口的伤口恐会裂开。 正慎将宋知行照顾的跟好,可耐不住溪平实在太过寒冷,在沈叙离开的第三日夜里,宋知行便发了一场高热,整个人已经神志不清,口中不住的念叨着父亲,母亲还有妹妹。 好在府医到的及时,给宋知行灌了猛药。 高热退了,正慎也守了宋知行一夜。 宋知行的寝衣已经被汗水浸湿,眉头紧锁,看着睡得并不安稳。 正慎大逆不道的上前轻抚宋知行的眉头,正慎在平雁城征战数年,皮肤泛着健康的小麦色,与宋知行那种刺目的白,对比的色差实在是刺眼。 正慎的喘息重了起来,他第一次在宫中见到宋知行,就听身旁人感慨道宋少卿是他见过最会投胎的人,他生来就该做那人上人,如今那位向来高高在上的仙人,就这样无助的躺在榻上,看上去任人摆布。 正慎喉结一动,忍不住俯身而下,想尝尝这小仙人味道究竟如何? 可他退缩了,尽管他知道,就算他吻上去了,宋知行也不会知道,可他终究没有去偷这个吻。 第259章 宋知行吃瘪 席面上的钟落斐实在是手足无措,他当真是不明白,平日里根本不屑于关心他的姑丈,怎么就心血来潮操心起他的终身大事了! 再说他的姑丈又不是没有儿子!宋知行的婚事还没有什么一撇呢! 虽然如此想,可钟落斐毕竟不敢在宋卓身边胡言乱语,只好赔上笑,道:“母亲那边不急着为我说亲……” “落斐年少有为,如今也该盘算盘子自己的终身大事了不是?” 钟落斐赔上笑脸附和道:“没错没错……” “那个……知行怎么这么久还未回来,落斐这就去瞧瞧……”钟落斐向宋卓行了一礼,擦擦头上的冷汗,准备去寻宋知行。 谁料宋卓将手中的茶盏“砰”的落在案上,属实吓了钟落斐一个激灵。 “我竟不知,落斐与我家行儿关系竟好成这般,知行才走一会儿,落斐就迫不及待起身去寻?” 钟落斐欲哭无泪,他不是想念宋知行那个小魔王,属实是姑丈你实在是太吓人了! 宋卓身居高位多年,不怒自威,目光只在钟落斐身上扫视一圈,便使得钟落斐手心出汗。 斗胆抬头对上宋卓那双凌厉的眸子,钟落斐总算是回过味来,原来姑丈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可是姑丈啊!我明明心仪的是你的女儿啊!我前些日子上杆子求娶皎皎的时候,给您气到不行,难不成您都忘了? 钟落斐眉头低垂,他竟不知自己在自家姑丈面前是这副见一个爱一个的模样,对他的宝贝女儿未遂之后就盯上他的儿子! 钟落斐挠挠头,小心翼翼的瞥了宋卓一眼,反被宋卓凌厉的眸子吓了热寒颤! 这叫什么事啊! 宋知行回到大殿上便将钟落斐吃瘪的样子尽收眼底,便已经猜出大概来,他轻笑一声,计从中来。 另一边,钟落斐正想着要如何与宋卓解释清楚他不是断袖,对他的儿子半分之想都没有,毕竟不是谁都像江迁,竟然喜欢上这样一个小魔王。 钟落斐不知一次想过,若是他将宋知行娶进门,以后的日子怕只剩下鸡飞狗跳,他们二人之间没有情爱,只有博弈,看谁能玩死谁。 钟落斐刚想说这什么,肩上便被搭上一只手,钟落斐下意识转头,便对上宋知行那张带着笑意的脸,月光白的香气扑面而来,使得他陷入愣怔。 “父亲,落斐哥哥,你们在谈什么?” 这句“落斐哥哥”直接刺激到两个人,一个是面露惊恐的钟落斐,一个是脸色逐渐铁青的宋卓。 钟落斐朝宋知行挤了挤眼睛,试图将宋知行放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膊甩下,谁知道宋知行像是连在了他身上,任凭钟落斐如何动弹,宋知行就是纹丝不动。 钟落斐对上宋卓那张似乎要吃人的目光,这时候他要是不知宋知行怎么想的,他就不配与宋知行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 “行儿唤落斐什么?”宋卓眯了眯眼睛,语调上挑,透出一丝危险来,但不是宋卓多想,宋知行是有意捉弄钟落斐,那声“落斐哥哥”跟勾了丝一般,颇有些唤情人的意味。 “落斐哥哥,怎么了父亲,这还是落斐哥哥让我叫的。”宋知行露出一副无辜的模样,却在宋卓看不见的地方,便钟落斐得意一笑。 钟落斐大惊失色! 什么东西?他让宋知行这么叫的!额!好像也是!可是他可不是断袖啊!他!他只是想让宋知行向他服软而已! 果不其然,宋卓闻言笑出声来,钟落斐从未见过宋卓这副模样,周身的气魄已经尽数化为凌厉难近的锐气,看来当真是被气得狠了。 宋卓的目光落在宋知行勾住钟落斐的手臂上,转头看向钟落斐的目光越发不善! 钟落无助的叹口气! 姑丈!我亲爱的姑丈大人! 求您睁眼看看吧,明明其实您的宝贝儿子缠着我!是他的手勾着我! 你露出这一副要吃了我的表情作甚啊! “落斐哥哥。”宋知行轻拍钟落斐的肩头,语调缱绻,听得钟落斐心头一烫,恨不得跳起来。 钟落斐按住宋知行的手腕,半求饶半威胁道:“知行弟弟不要太过分,你这样下去,你就会失去一个日后处处以你为先的哥哥。” 处处以他为先。 宋知行总算得到了他想要听到的话,方才眸中的缠绵悱恻烟消云散,撤下了放在钟落斐肩膀上的手臂,恨不得离他远远的。 宋卓见眼前的连体婴总算愿意分开,心情好了大半,眉眼间愉悦起来。 宋知行扯了扯嘴角,对上钟落斐那双吃瘪的眸子,轻笑道:“落斐哥哥可别忘了,日后要以我为先,可别想着像这次的丝绸一般,吃独食。” 第260章 慕尧,沈慕尧 钟落斐无奈的摇摇头,趁着宋卓与安国公寒暄的时候,抬手一巴掌拍在宋知行的后脑勺上,“小没良心的,嗯?哥哥就这一次就想着你,就捉弄哥哥这么久?你是不知道方才姑丈的眼神,莫不是要吃了我!” 宋知行揉了揉被拍疼的头,直接将靠过来的钟落斐推到一边,双手环抱在胸前,笑骂道:“活该,让你不长记性。” 钟落斐见宋卓走远,越发没了顾及,直接攀上宋知行的肩膀,附在他耳边低语道:“知行弟弟,你看,这财路哥哥也分给你一半,你不满足一下哥哥的好奇心,这说不过去吧?” 宋知行挣脱两下,可钟落斐习武多年,此刻紧紧攀在宋知行身上,半点都挣脱不得。。只能任命般摆摆手道:“不知落斐哥哥好奇什么?” “休要揣着明白装糊涂,说,你方才去江家做什么?” 宋知行偏头对上钟落斐戏侃的眸子,挑眉道:“还能有什么?知行与江小将军有同僚之谊,他受此难,知行不过是顺路探望一下,不然落斐哥哥以为,我为何要去江家?” 顺路,钟落斐盯着宋知行那双坚定的眸子,叱咤朝堂的宋少卿,仿佛他的每一根头发丝都写满了光明磊落。 可是! 钟落斐笑出声来,顺路未免也太离谱了,宋知行一大早,就到了钟府,美其名曰与钟落斐叙旧,将钟落斐从榻上喊起来,本来被吵醒的钟落斐正想发火,可对上宋知行那张说不上是美人面还是死人面的脸,暴脾气直接哑在喉咙里,半点儿火星都没冒出来。 最后搓搓脸,只得认命的从榻上爬起来,乖乖呆在宋知行身后,到了前堂,说些有的没的。 钟落斐撇撇嘴,也不知道是哪句话惹得小没良心的生气,从京都的北面一路走到南面,去了江家,跨了大半个城,这叫顺路? “知行弟弟,你这就不对了。”钟落斐拍拍宋知行的肩膀,恨不得整个人倚在宋知行身上,语调轻佻,“你为何到江家去,你我心知肚明,何必如此,我可派人去查了,你前脚刚走,后脚那江迁就吐血了,怎么?伤了人家的一颗纯情心?” 宋知行脸色一冷,直接将钟落斐从自己身上甩下,“落斐哥哥这么说可就折煞弟弟了,江小将军一直呆在平雁城中,如今堪堪回京,怕是还不知道什么叫心仪,搞不懂什么是情窦初开,日后他想明白了,定会迷途知返。” 钟落斐被宋知行猛的一推,脚步踉跄,扶住身后的柱子才堪堪站住脚,他眸子晦暗,带上了些旁人看不清的意味来,“认不清情爱的人,到底是江迁,还是知行弟弟呢?” 钟落斐与江迁同在平雁城呆过几年,兵营就这么大,不免抬头不见低头见,钟落斐对江迁这人也有些了解。 他绝对不是没认清自己心意,就义无反顾展现出来的人。 他早就在江迁下属的口中听说江迁有位念了很久的心上人,却苦苦单相思,如今瞧来,怕不是自己这个比女子还美上几分的弟弟? 相比之下,宋知行便怯懦了很多,钟落斐摇摇头,连宋知行自己都忽略了江迁在他这里还是有几分特殊的。 宋知行这张脸狠起来男女通吃,与他一起长大的钟落斐不会不知道,可那些人最后的代价…… 钟落斐不经打了个寒颤,所以说,江迁纠缠宋知行这么久,江迁现在还好好的,可见江迁还是有几分特殊的。 可惜啊,钟落斐的目光落在宋知行身上,无奈的摇摇头,可是自己这个弟弟并没有发现。 “你啊你,要是人家江迁放弃了,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钟落斐笑道。 宋知行嗤笑一声,“我哭?落斐哥哥,我想要的东西,不惜代价都会抓住,可是我不要的东西,就算是硬塞给我,我都不会多看一眼。我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落斐哥哥还是多想想自己,挺大岁数的人了,还孑然一身呢?连父亲都操心起你的婚事了,你自己莫不是还以为自己是个香饽饽?还不知道谁家姑娘倒了八辈子霉,能被你娶回家。” “你个小没良心的,你胡说什么呢!我也就比你年长四岁,就成了一把年纪了?”钟落斐牙气得痒痒,想起求娶宋珈安之时,眼前之人从中作梗就气从中来。 宋知行猜出他的心思,不禁笑笑道:“落斐哥哥,不是知行弟弟看不上你,你与我家皎皎实在是不相配,我这个做兄长的,总不能看着自己的亲妹妹插在牛粪上不是?”钟落斐与宋知行一样,从出生起,就被定为乌枝钟氏的继承人,不不同于宋家现在做主的还是宋卓,在钟落斐二十二岁的时候,便已经开始接管钟家,不同于宋知行的继承权不稳,钟落斐已经尽数将钟家收入囊中,俨然没有了威胁。 像钟落斐这样的人,宋知行始终认为他不适合娶一个聪明人,虽然自己妹妹也没有聪明到哪里去,可是也是宋家的嫡女,两个有心计的人,同床异梦,宋知行简直不能想象他们将来的日子该是怎样的鸡飞狗跳。 “好好好,那么依知行弟弟的意思,你落斐哥哥应该找个什么样的人?”钟落斐倚在身后的柱子上,懒散的瞧着宋知行。 “落斐哥哥要么寻个比你聪明的,要么,就找个蠢笨却知事的,就算帮不了你,也不会给你添乱。”宋知行笑道。 可是能比钟落斐更精明的,这世间实在是难找。 钟落斐面露鄙夷,尽管他不悦,可宋知行说的没错,若是日后夫妻不同心,就是找了个最了解自己的敌人,钟家历史上,也不是没出过这种事。可是差就差在他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蠢货,难不成自己真的会妥协与那样的人过一辈子? 钟落斐实在不想就自己吃瘪,看着宋知行那副洋洋得意的模样就牙痒痒,他猛地想起什么来,唇角不由的带上笑意来,“知行弟弟,照你这意思,知行弟弟不是也要寻个蠢笨的?那江迁我也算是了解,确实不是十分聪明,如今看着他对你也算是情根深种,要不你就从了他,他实心眼,你有八百个心眼,你瞧,这不是天生一对?” 宋知行闻言神色一变,伸出手指指向钟落斐,似是想说些什么,犹豫半响,硬是一个字都没说出口,直接气得拂袖而去。 第261章 兵符 钟落斐笑了一阵,见将人逗得狠了,忙收敛了脸上的笑,迎上去哄人。 笑话,钟落斐这辈子没怕是谁,就是他老子在他面前,也没什么震慑力,可若是将宋知行惹恼了,还没有及时将人哄好。怕是晚上睡觉的时候,钟落斐两只眼睛就要轮着站岗了,不一定宋知行就会在那个角落阴暗爬行,随时随地给他使绊子。 跟在沈叙身后进来的正则的目光从未离开宋知行,笑话,得知自家兄弟有了心上人,帮他看着点儿怎么了,日后就是一家人了。 毕竟。 平雁城的规矩,狼骑看上的,就是狼骑的。 可是……正则不理解,这个小公爷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从正则进到大殿开始,宋知行身边就没有别人,只有钟落斐一直围着宋知行转悠,二人不是揽着,抱着,就是靠着。 正则震惊,正则愤怒,正则想忍,可是正则忍不了! 这个钟落斐怎么回事!正则鼓起腮帮子,没看见我家宋少卿不愿意搭理他吗?他还上杆子凑上去! 有没有节操啊! 沈叙瞥了正则一眼,目光中颇有些打量的意思,可是正则“捉奸”太过投入,以至于没有看见自家主子的眼神。 沈叙不免有些震惊,他顺着正则的目光望了过去,发现目光尽头是宋知行的时候心凉了大半。 怎么回事??? 前有江迁,后有正则? 沈叙越想越觉得可笑,正则只顾着咬牙切齿,自家主子都要气着了也没有发现。 沈叙忍无可忍,直接一巴掌打在正则的后脑上,“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正则看着钟落斐正心中有气,后脑猛地一痛,下意识就要转身对着罪魁祸首呲牙,可怜的正则在看清自己主子的脸的时候,整个人肉眼可见的乖巧起来。 “主子……”正则悻悻道。 “有什么好看的?嗯?比你家主子好看?”沈叙皮笑肉不笑道。 正则听不出沈叙语调中透出的危险,倒是真的认真打量了沈叙,笑的开怀道:“那倒没有,宋少卿与主子给人的感觉不一样。”宋知行像是一尘不染的仙人,沈叙倒像是慑人心脾的妖精。 沈叙笑骂道:“你还真的比起来了?” 细想起来,沈叙很快就笑不出来了,江迁对宋知行那点儿心思,沈叙这边还瞒着宋珈安,若是自己的人,也觊觎她的兄长,该如何与宋珈安解释才好? 沈叙生在皇家,没有感受过什么兄弟之情,唯一肯与他亲近的沈辞,也在他前往平雁城那段日子里,断了联系,可是宋珈安对宋知行的感情,在溪平之时,宋知行潜逃那阵子,沈叙就已经窥见一二。 那时候,多方势力都在寻找宋知行,沈叙那边却迟迟没有没有消息,宋珈安便愁得夜夜不得安息,原本就因奔波而气色欠佳的面容,在那几日里,毫无血色,在救回宋知行的之后,宋珈安更是寸步不离的照看宋知行。 起初,宋珈安与沈叙合作的条件就是要沈叙护着宋家,那次是沈叙直观感受到,宋家对宋珈安有多中重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沈叙责怪的话哑在喉中,一袭明黄色龙袍映入眼帘。 沈叙忙跪下行礼。 景元帝一眼就看见了他那藏在宴会角落的嫡子,今日是国宴,也是沈叙的及冠礼。按理说他的太子此时不该出现在宴会上,可是景元帝转念一想,想必是陪同那宋家姑娘,少年心性,也没什么好责备的。 “叙儿,跟在父皇身后。” 沈叙抬起头,撞进景元帝那双平和的眸子,景元帝素来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难得的显得温柔起来。 景元帝是大景之主,同时也是父亲,也会因为儿子及冠而眼眸发烫。 沈叙心中似是受到什么触动,在胸口处久久不化的冰,猛地被打破,冰碴散了一地,转眼间化为飞灰。 先皇后的死,永远是沈叙心中的一颗刺,在回京都前,沈叙对景元帝是有恨的,恨他间接导致了母亲的死,恨他草草了事,明知道凶手就是容妃,却迟迟不为母亲讨回公道。 可在回京后,看见记忆中无所不能的父皇两鬓发白,更是不如自己高大的时候,沈叙意识到,自己固然恨他,可是自己也只有他了。 母后已经没了,沈叙只有父皇了。 “众卿平身。” 宋珈安跪在宋家的席面上,闻言才斗胆抬起头来,景元帝一身明黄色龙袍,眼角的笑意不下,看上去十分高兴,祝皇后在身侧,端庄大方,只是脸上略显疲惫,刚才处理了祝弦月之事,想必心情也是好不到哪里去。 沈叙跟在景元帝身后,身着一身绛色的盛装,长发束起戴着一支白玉簪。 宋珈安神色一顿,才想起这沈叙的发冠是要景元帝亲自带上。 景元帝与祝皇后已经上座,沈叙只站在大殿中央,沈叙的华服映着大景的习俗,外红内玄,腰间悬挂金玉,一身华丽肃穆,有如神明绮丽,只一眼,便使得殿上众人陷入愣怔。 “恭祝太子殿下生辰吉乐。” 随着祝尚书一言,众人这才顿悟,同时弯身行礼道“恭祝太子殿下生辰吉乐。” 沈叙目光淡淡扫过四周,最后罗落在宋家宴席上,宋珈安只看了一眼,就将头底下,感受到前方炽热的目光,不由得将头垂得更低了。 沈叙启唇一笑,上扬的桃花目显得缱绻极了。 景元帝脸上笑意不下,正要说些什么,反被一旁的祝皇后拦下,与景元帝相敬如宾这么多年,她也算了解景元帝的秉性,现在若是让他张口,怕是要说的没完没了。、 “陛下,恐误了及时,先冠字吧。” 景元帝看向祝皇后,眼中竟隐隐有些遗憾与委屈,奈何祝皇后的态度没有任何松动,便只能将手一扬。 刘公公见此吩咐宫人托盘走进大殿,盘中放置着红黄锦缎,刘公公捧起锦布念道:“朕二子沈叙,景历七年生,如今正及弱冠,循规蹈矩,才貌双全,今赐冠字:慕尧,望今后虚怀若谷,不负朕之所托。” 沈叙不由一怔,刘公公笑着将锦布收起,朝沈叙笑道:“太子殿下,还不谢恩?” 沈叙燎袍行礼道:“谢父皇赐字。” 不只是沈叙,就算是早就知道的宋珈安也久久难平,她暗自打量四周,殿上官员脸色各异,慕尧,怕是这个“尧”字就已经说明一切了。 除了帝王,怕是担不起这个字,景元帝之意思,已经很是明显了。 宴席上太子一派恨不得现在就举杯庆祝,祝尚书脸上的笑意更是久久不散,容家一派则是脸色铁青,先是纯钧剑,又是赐了“尧”字,陛下何不将兵权也直接给了沈叙?倒省的日后麻烦。 谁知下一刻景元帝就遂了他们的愿。 景元帝从高位走下,将沈叙搀起,一挥手,宫人便举着托盘走进,景元帝将沈叙头上的簪子取下,换上托盘中的红冠,中间镶嵌着暗色的玉,边上刻着流云纹。 可大殿上没有人将目光落在那冠上,因为那托盘上还有另一样东西,一尊通体玄色的玉玺,只有半个手掌般大小。 钟落斐转头看了宋知行一眼,见他无甚反应,便靠近他低语道:“那是兵符。” 宋知行淡淡瞥了钟落斐一眼,无奈道:“我认识。” “那你竟然没有反应。你瞧那帮老头子,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第262章 以后唤我慕尧 “有什么好惊讶的,我们圣上的心思,难不成你看不懂?”宋知行的目光落在景元帝身上,叹口气道:“这兵符迟早是太子殿下的,只是没想到,圣上会这么快就放权给太子。” 虽说世家大族在继承人及冠后,就已经放手家中大小事务,可是皇家不抵世家,回顾大景历代,哪有皇帝还在的时候,就将兵符传给太子,这不就相当于一国之君见通过自己的命脉亲手交给旁人? 相比于殿上众人的反应,沈叙只是微微一怔,景元帝承诺过在他及冠之时,便将平雁城的兵权交到自己手上,可沈叙在平雁城镇守八年,在将士心中,已经是统领他们的不二人选。 可是如今正静放在托盘上的兵符,只要他微微抬手就能触碰到的兵符,象征的是整个大景边陲的兵权。 沈叙抬起眸子,景元帝那张略显疲惫的面容便清晰的落入沈叙眼中。 宫人将手中的托盘举过头顶,交到景元帝手中,沈叙望着那由自己父皇亲自递到自己面前的兵符,只一瞬,八年间的所有的郁结,顷刻烟消云散。 眼前的景元帝,眉眼间已经起了皱纹,已经不是沈叙记忆中那个无所不能,铁面无心的父亲,沈叙的暗自打量着,现在自己的身形,已经隐隐有了超过景元帝的势头。 沈叙在平雁城的八年,每一日都在挣扎困斗,他渴望终有一日,可以返回景都,为先皇后讨回公道,坐上的九五之尊的位置,使得这天底下,没有人能伤害他在乎的人。 为此,他没日没夜的厮杀,将西陌端尧斩于马下,化身姜楚,创立景圣楼,收复江湖中的势力。 一步一步,到现在。 他本以为回到京都后,还会是一阵血雨腥风,可是他从未想过,在他及冠这日,景元帝竟将他想要的一切,就这样递到他的面前。 沈叙眼中晦暗不明,撩袍屈膝跪在景元帝身前,抬手接过景元帝手中的兵符,千军万马前仍面不改色的太子殿下,竟开始发昏,接过兵权,便意味着现在景元帝手中的兵权就仅仅只剩下那两万的御林军,也意味着大景的兵马,他可直接差遣,无需禀明,更意味着,沈叙离皇位也近在咫尺。 宋珈安挨在钟氏身边,手心尽是冷汗。上一世,直到景元帝驾崩,这兵符也没有交到沈叙手中,而是在景元帝,弥留之际,被沈治趁乱盗走,导致沈叙在战场上毁容不知所踪,钟家也在那场战役中,男丁全死在战场上,无一生还。 如今重来一世,一切都变了,林苏荷受尽折磨,沈治也成了过街老鼠,现在唯一的祸乱,想必就是西陌端尧了。 想起那个生得一张纯情面,却得了世间独一份得毒骨的人,宋珈安就头皮发麻。 两辈子加在一起,宋珈安也不过见了端尧两面,一次是上辈子临死前,另一次,便是端尧设计谋,害死姜楚那次。 宋珈安心中隐隐有种预感,端尧不死,怕是整个大景,乃至整个天下,都不会太平。 景元帝笑着将沈叙扶起,挥手照顾着大臣们不必拘束,今日虽是沈叙的及冠礼,也是国宴。 容家一拍心中愤愤不平,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暗暗喝下手边的酒,以接心中的幽怨。 不明白,他们实在是不明白,明明都是皇子,明明都是圣上的儿子,竟然差距这么大! 相比之下,祝家席面上觥筹交错,祝尚书恨不得将嘴咧到耳根。 左边祝尚书与宋卓寒暄,右边贺氏劝祝夫人想开些。 宋珈安不喜这种宴席,只觉得喘不上气来,便禀明钟氏,从席面后面退下至殿外透风。 “小姐,要不奴婢给你寻个手炉?”白翠跟在宋珈安身后,将手中的斗篷为宋珈安披上。 “不必。” 宋珈安揽紧身上的斗篷,殿中尽是温酒的气味,如今走出殿中,被风一扫,宋珈安清明了不少。 白翠从小便跟在宋珈安身边,虽然不聪明,但好在心细,宋珈安走在何处都会带着她。 自从宋珈安与沈叙有了婚约,她也没少跟着宋珈安进宫来,只是这宫中弯弯绕绕,来了这么多次,白翠还是寻不对路,只能乖乖跟在宋珈安身边,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走散。 “白翠,你喜欢这皇宫吗?”宋珈安停下脚步,望着眼前的高墙,莫名觉得窒息。 白翠不知为何自家小姐问这么一嘴,却还是乖巧道:“回小姐,白翠不喜这宫中,奴婢觉得不如宋府,弯弯绕绕的,实在是令人头大……”白翠声音越来越小,到了最后直接嘘声,她眉头紧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为何嘴这般快! 自家小姐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妃,不出意外日后可是要母仪天下的,日后怕是一辈子都要呆在宫中了,自己作为小姐的贴身丫鬟,怎么能嫌弃这宫中呢! 白翠有什么心思,恨不得全写在脸上,宋珈安只一眼,便明白了八九分,她轻笑道:“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小小年纪,考量真么多做什么?” 闻言白翠将头垂得更低了,目光只盯着足尖,面上红了大片。 第263章 又得罪谁了? 宋珈安望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宫殿,这宫中的每一宫,每一院,她都了如指掌,上一世她被砍断羽翼,沈治露出獠牙,将她困于深宫,那时她身边空无一人,只得自己熟悉这深宫,望能找到出去的办法,可是,最后她死在冷宫,死在那场大火里。 “太子殿下万安。” 宋珈安的思绪被白翠清脆的声音打断,回身望去,直接撞进沈叙那双缱绻的眸子里。 “你怎么出来了?”宋珈安顾不得行礼,开口问道。 今日沈叙是主角,又得了兵符,怕是应该被堵在席面上被大臣轮番敬酒才是。 沈叙挑挑眉,淡淡道:“无事,允准替我撑着呢。” 宋珈安见沈叙脸上似有幽怨,有些摸不清头脑,便抬手拽上沈叙的衣袍,“怎么了?可是谁给你气受了?” 宋珈安说着自己都没底气起来,放眼整个大景,谁敢给眼前之人气受?怕是不要命了? 沈叙的目光落在宋珈安身上,还能有谁,除了她还能有谁,在宴席上,沈叙的目光便一刻也没有离开宋珈安,可眼前这个小没良心的,连个眼神都没有给自己,不知低头想些什么,正巧钟落斐上前给他敬酒,不过一转眼的功夫,便没人了! 沈叙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便追了出去,徒留祝允准一人应对朝臣们。 宋珈安拽拽沈叙的衣袍,抬起清亮的眸子,缠绵悱恻的杏眼里夹着丝讨好的意味。 奈何沈叙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并不理会。 宋珈安在心底叹口气,开口道:“慕尧……” 沈叙落下呼吸不禁乱了几分,深深垂眸,喉结一动。 还未等宋珈安欣喜于沈叙终于有了反应,攥住沈叙衣袍的手便被沈叙抓住,放在掌心揉搓着。 若不是白翠还在跟前,怕是沈叙会将宋珈安整个人按在怀里,抱个够本。 “以后唤我的字可好?”沈叙低语道,宋珈安素来只称呼他为“太子殿下”之后被她他逗得狠了,才会红着眼唤他“沈叙” 如今有了字,殿上大臣们在乎的是“尧”字,可沈叙在乎的是“慕”字,是自己父皇,从未忘记母后,以此字念之。 如今这字,从宋珈安口中念出,沈叙心中似是勾了丝,使得整颗心都热起来。 宋珈安似是想起什么,便沈叙笑笑道:“好啊。” 宋珈安虽早就知道沈叙的字,可这是第一次如此唤他。 前世他们二人针锋相对,宋珈安又为沈叙弟媳,宋珈安自是不能如此亲密唤沈叙的字。 如今倒是今非昔比了。 “对了,祝弦月那边……”宋珈安问道。 虽然祝夫人在宫中义正言辞道要将祝弦月在祝家族谱上的位置改回,可毕竟也是尽心尽力养了十多年的女儿,怕是到时候,祝夫人为此能狠下心,还有祝弦月已经及笄,一个嫡女能给祝家带来的价值,远超庶女的,怕是祝家宗亲也不会轻易松口。 “那皎皎是怎么想的?”沈叙歪头问道。 “我与那祝弦月无冤无仇,就算她还是记在祝夫人名下我也无甚看法,只是那祝秉文,一定要趁机断他一臂。” 祝秉文之所以能与祝允准较劲,一部分还是因为他在祝夫人膝下长大,有祝夫人庇护,得以结交自己的势力,若是没了祝夫人…… “皎皎倒是与我想到一块儿去了,祝秉文与祝弦月的生母,似乎还有一段见不得人的秘辛,我也是今日派人去查,查到的。” 秘辛? 闻言宋珈安仰起头,眸子里竟迸发出光来。 沈叙哑笑,上手揉了揉宋珈安的头,道:“祝秉文的生母乔姨娘,年少之时嫁过人,夫郎是个富甲一方的商户,可乔姨娘却听了管家的哄骗,带着首饰与库房的银票,跟着管家私奔了,谁知道仅仅半年管家便原形毕露,将二人的钱席卷一空,丢下乔姨娘一人跑了。商户得知后,怒火中烧,派人将乔姨娘的父兄的腿打断并派人四处寻找,乔姨娘身无分文被人追杀,便从此隐姓埋名,做了舅舅的外室。” “这这这……”宋珈安瞪大了眼睛,半天也没有说出半句话来。 “这都是真的!” 沈叙一笑,“没错。” “你是怎么知道的?” “自然是查的。而且我已经派人放出消息,怕是不出几日,那商户与乔姨娘的家人,就该到京都来讨公道了。” 祝秉文前脚从祝夫人名下划去,后脚自己的生母就爆出丑闻,到时候沈叙便可派人混淆视听,以祝秉文也许并非祝家血脉来大做文章,到时候,所有拥护祝秉文的门生学士,怕是会弃他如褴褛。 宋珈安抿抿唇,似是不敢置信道:“慕尧。” 宋珈安的声音糯糯的,喊得沈叙软得不得了。 “怎么了?” “这世间所有的事,都瞒不过你吗?” 这多少年的丑闻,不过半日,乔姨娘半辈子的底细,已经被沈叙挖个干净。 这使得宋珈安不由得想起姜楚来,他们二人在这点上倒是蛮像的。 “只要是孤想知道,就没有瞒得住孤的。”沈叙淡淡开口,“所以皎皎不会有事瞒着孤吧?” 宋珈安浑身一颤,干笑道:“哪有。” 自己最大的秘密,便是上天给了自己一次机会,这怕是沈叙这辈子也猜不到了。 寒风一扫,宋珈安缩了缩脖子,沈叙一把揽过宋珈安,将人虚虚护在怀里,“回去?” “好。” 宋珈安被沈叙送回宋家席面时,宋卓欲言又止,看向沈叙的眼神活向是拱了自家水光溜滑白菜的猪。 可如今二人的婚约已经板上钉钉,宋卓莫名无力。 宋家席面与钟家挨着,宋知行与钟落斐坐在一处,看得宋卓又是火大。 宋卓叱咤朝堂这么多年了,没找到啊没想到。 如今竟然在这对儿女身上栽了跟头,他本不愿将宋珈安嫁进皇家,就许个普通人家,到时候就算受了委屈,他便能带着立马上门,为自己的女儿讨回公道,可如今两个孩子已经定情,自己做父亲的定然不能棒打鸳鸯,再说沈叙是谁?那是说打就能打的么? 女儿这事上宋卓着实是愁了几日,后来也是想开了,只要宋家不倒,他便是宋珈安的倚仗,日后的日子也差不到哪里去,就算日后自己老了,不还有行儿么? 提起宋知行!宋卓简直是一口火哑在心里,险些一口血呕出来。 宋知行年幼之时,生得白白软软的,难免有些不知死活的将心思落在他身上,但随着宋知行跻身朝堂,这种事就已经很少发生了。 可是!谁能告诉宋卓! 最近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他觉得每个人都对自己的日子图谋不轨!江迁是,钟落斐是! 还有沈叙身边的那个小侍卫! 宋卓冷着脸瞥了正则一眼,可正则直呼盯着宋知行与钟落斐,丝毫没有爱察觉。 气得宋卓恨不得将手中的杯盏摔在地上! 你往哪看 第264章 画面太美腻 宋珈安并未看出宋卓的不对劲,自己那个表兄,钟家的钟落斐,十分不得自家父亲喜欢,照宋卓的话来说,钟落斐太过算计,与这样的人走的近了,未免没有人情味,所以宋珈安便以为宋卓黑脸是因为宋知行与钟落斐走的太近。 在沈叙五岁的时候,宋卓便奉旨进宫教导沈叙,那时祝皇后在世,沈叙过的日子说是神仙过的也差不离多少。在整个皇宫中横着走,又正是狗都嫌弃的年纪,就算是太后的白发,都敢趁着太后休憩去拽上两根,哪里会服这个做事一板一眼的太傅? 从那时候开始,沈叙就开始了与宋太傅斗智斗勇的生活,可是事实证明,姜还是老的辣,年仅五岁尚未沈叙哪里斗得过叱咤朝堂十余年的宋卓,自然是被治的服服帖帖,半个不字都说不出。 可谁能想到呢,十几年后,沈叙竟然拐走了宋卓捧在手心中的掌上明珠。 年幼之时被宋卓拎着后颈打戒尺的场景白历历在目,如今对上宋卓那双凌厉又带着怒意的眸子,在宴席上喝的酒醒了大半。 宋卓更是没想到,小时候最难管的学生,竟然成了自家皎皎未来的夫婿,多年之前被沈叙气到心绞痛的经历使得一向并不喜于色的宋太傅冷了脸,还有就是…… 你拐了我家女儿就算了,能不能管好你下属的眼睛,往哪里看呢! 宋卓平生就生了这么一对大白菜,总不能让眼前这对主仆一锅端了不是? 沈叙难得看懂宋卓的意思,转身去瞧正则的动静,却看那小子直勾勾的盯着眼前聊的正欢的宋知行与钟落斐,一双狗狗眼中全是愤慨,颇有些捉奸的感觉。 沈叙轻咳两声,试图震慑正则望他收敛一些,可正则现在一整个扑在宋知行身上,已经在头脑中脑补了一出宋知行红杏出墙的大戏出来,正替自己兄弟感到不值,那里能听懂沈叙的暗示? 沈叙见状,实在是很铁不成钢,直接抬腿就踹了上去,正则没有防备,险些一头栽在地上。 “看什么!要不你也不必跟着我了,直接去宋府伺候如何?” 正则闻言一顿,倒是真的在想可行性,若是真的进了宋府,便能替兄弟打探宋少卿平日里跟谁走的近些,到时候知己知彼…… 沈叙看真的在考量,不禁气笑,自己这个下属也不是第一次见到宋知行,怎就这次反应如此之大? “还不快滚下去!” 沈叙命令道。 正则闻言忙从地上爬起来,听自家主子这意思……正则在心中暗自叹口气,看在到宋家打探的办法泡汤了。 想起还在东宫望眼欲穿的正慎,正则转头没好气的瞥了钟落斐一眼。 要快点二回去告知正慎,这个钟小公爷,绝对是没安好心。 一定是另有所图,一定要多加防范。 莫名被白了一眼的钟落斐……谁懂啊,这一天天,又得罪谁了。 见正则下去,钟落斐忍不住攀上宋知行的肩膀,笑道:“说吧,我的知行弟弟,这又是怎么回事?” 宋知行怕拍掉肩膀上的手,淡淡开口道:“什么?” 钟落斐显然不吃宋知行这一套,他仗着比宋知行身量粗壮些,直接从背后覆上宋知行的背,将宋知行压在身下。 “知行弟弟莫要揣着明白装糊涂,落斐哥哥这身后啊,都快被人盯出窟窿了,知行弟弟什么也不告诉我,不太厚道吧?” 宋知行没好气的推了钟落斐一把,说实话,他的确看出了正则的不对劲,可是自己仿佛也没有惹到正则身上,实在是使得他摸不到头脑。 “你滚远点儿!”宋知行见钟落斐趴在自己身上一动不动,气从中来,不禁骂道。 钟落斐也知道宋知行的臭脾气,并没有将他的态度放在心上,只是附在他的耳边悠悠道:“我的好弟弟,你当真不知?” 宋知行笑出声来,“我与他们不熟,哪里能知道?倒是落斐哥哥在平雁城与他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莫不是落斐哥哥开罪了他们一行人?才使得正则对你怒目而视?” “才不会!你落斐哥哥在平雁城,那人缘,好到没话说。”钟落斐边说边蹭蹭宋知行的脖颈,使得他不由得感到恶寒。 “那照落斐哥哥的意思是说,是我开罪了正则?这根本不可能。” “哦?”钟落斐像是捕捉到什么苗头,眸子闪过一丝精光,“为何这么肯定。” 自然是肯定的。 宋知行抚平身上被钟落斐扯皱的衣袍,“就凭我比落斐哥哥明理知事,还宽以待人,方才在外面,我还与正慎约了顿酒。太子殿下身边的几位下属,私下里形影不离,若是我开罪了正则,那正慎为何会与我交好?要照我说,想必就是落斐哥哥算计人算计的多了,使得正则不悦,这才牵连了我。” 第265章 父子破冰 钟落斐只是笑笑并非出口反驳,他精于算计这事,宋知行没少打趣他,也是,就拿上次宋知行被追杀,不知所踪的事来说,连一些与宋知行只说过几句话的同僚,都能暗中施以援手,可钟落斐这个表兄在什么呢?他甚至没有暗中派人查找宋知行的下落,而是趁机前往乌枝与姜水,趁着宋知行自身难保无法与自己相争的时候,将丝绸生意尽数垄断。 这件事上,钟落斐于宋知行确实有愧,不然也不会在宋知行提起此事的时候,痛痛快快将手中的生意分了宋知行一半。 若是钟落斐是否后悔,钟小公爷怎么会后悔呢?若是这丝绸生意抢先被宋知行垄断,怕钟落斐现在是一点儿油水都捞不着。 钟落斐好笑的看着宋知行,也不知道在心里说了几句小没良心的。 宋知行说钟落斐精于算计,钟落斐简直是有苦说不出,毕竟谁家兄长做成自己这副模样,谁家弟弟又做成宋知行这副模样。 毕竟每次与宋知行做生意,无异于虎口夺食。 进了钟落斐口中的,尚能吐出来,例如姜水的丝绸商路,可是进了宋知行嘴里的,想让宋知行吐出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不过…… 钟落斐眉头一挑,启唇道:“正慎?你与他交好?他愿意?” 宋知行不耐烦的转头就,对上钟落斐那双尽是调侃的眸子,“他为何不愿?” 宋知行顶着宋家继承人的帽子,从小到大只有巴结他的,还未有他伸出橄榄枝,却拒绝他的。 “正慎这人,倒是十分古怪,沈叙身边的几人中,属他的性子最为冷硬,不懂变通……” 剩下的钟落斐并未说出口,还有就是这正慎最是不喜文官,甚至到了深恶痛绝的地步,如今怎么到了知行弟弟这边,就是什么都变了? 宋知行嗤笑一声,“我倒瞧着那正慎是个好的,心细的很,倒是落斐哥哥,将人想的如此不堪。” 钟落斐:??? 这就不堪了? 他说什么了?他只不过说了句正慎性子冷硬,就不堪了? 那宋知行平时一口一个太过算计,当着钟落斐的面,也毫不避讳,说他不讨人喜欢,那算什么? 钟落斐嘴角一抽,“那知行弟弟,平时可是没少说别人的小话。”比如他。 宋知行眉头舒展开来,“我何时说过别人的小话?”他从来都是贴脸开大的好嘛? 大景谁不知道,若是宋少卿不喜谁,定不会忍着,更不屑于背后说些有的没的。直接当面给人难堪。 “再说了,我说的不是事实嘛?”宋知行脸上笑意不散,一双凤眸中映着光。 钟落斐手痒起来。 怎么办。 一年总有那么三百多天想打弟弟。 “话说,年关过去,你便要回到平雁城了么?”宋知行知道钟落斐快要爆发,忙岔开话题道。 闻言,钟落斐立马喜笑颜开,抬手拍上宋知行的肩膀,道:“怎么?知行弟弟这是在关心哥哥?莫不是哥哥在平雁城呆着的这几年,知行弟弟思念哥哥了?” 宋知行叹口气,他实在不知为何别人在平雁城呆着几年都越发稳重,只有钟落斐,从平雁城回来,像是解放了天性一般,变得越大轻佻。 宋知行与钟落斐装的兄友弟恭这么多年,如今实在是受不了他这副模样,索性起身就走。 钟落斐见将人逗得狠了,直接一把将已经起身的宋知行拽下来轻声安抚道:“哥哥就额是与知行弟弟开个玩笑,知行弟弟怎就当真了?” 不说别的,若是宋知行真的挂念他,他半夜都要睁着眼睛睡觉,宋知行想着他,能有什么好事? 钟落斐将人重新按在席面上,讨好的倒了杯茶放在送知行手边。 “现在怕是没准,我是想回去的,这京都中实在是无趣极了。可是父亲不准,说是让我呆在京都,扶持那帮钟家子在朝堂上站稳脚跟。”钟落斐为宋知行倒了茶,转头闷了口酒。 世家之子,向来也是身不由己的。 “舅舅竟然让你留在京都?我还以为他会命你到北疆去。”宋知行淡淡开口。 镇守北疆的张老将军已经告老还乡,偌大的北疆之地群龙无首,武将之家谁不盯着那个位置? 北疆虽不如平雁城重要些,可也驻扎了三十万大军,且与京都相距甚远.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说白了,就是土皇帝。 “谁知道父亲的心思了,他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儿子说老子不中用了,这听起来大逆不道的话,从钟落斐嘴里说出来,竟变得理直气壮了不少。 宋知行叹口气,可不是不中用了吗,现在整个钟家都在钟落斐的手里,钟国公的家主实在是个摆设。 现在钟国共唯一能用来制衡钟落斐的,就是尊父的良心,可是。 钟落斐没有这玩意儿。 使得钟落斐留在京都牺牲自己的前程,来扶持那些分支之子看上去倒是显得钟国公老糊涂了,可这几年钟落斐晋升的太快,展露的锋芒实在是太盛,需要时间来沉淀。 宋知行转头瞥了眼与各位同僚觥筹交错的钟国公,也许他的担心不无道理,可是在乱世出枭雄,如今就正是乱世,西陌端尧那边蠢蠢欲动,野心天地可见,恨不得将整个天下都吞下。 想必不出几月,定会有动静,到时的平雁城虽说凶险,确是多少武将穷尽一生,也等不来的契机。 若是钟落斐错过了这次机会,怕是要多在朝堂上磋磨十年。 想到此处,宋知行偏头望向钟落斐,钟落斐正紧紧攥着酒樽,整个人似有些醉了,便向后倚在身后的席面上,屈膝而坐,面容平静,没有丝毫破绽能使得宋知行猜中他心中所想。 钟落斐头开始胀痛,却也没忘记正事,“那依知行弟弟看,哥哥何去何从?” 宋知行望向对面的袁家,袁老将军无儿,席面上不由得冷清,现在瞧着也是醉了,半白的头发竟垂在酒里。 “机不可失。”宋知行开口道。 武将讲究的本就是机会,袁老将军本是当年的武状元出身,可他的父亲实在是迂腐,想方设法将儿子留在身边,直到而立之年,才放他出去建功立业,可是那时候,战乱已平,袁将军便只能镇守在平雁城,这样一守,就是三十多年。 可回想他这一生,也只是个无功无过,没有可以为之传唱下去的功绩,可他分明有一身的本事。 钟落斐闻言似是如释重负,红着眼低笑了几声,“知行说的对。” “不过……不知江家要如何。”钟落斐道。 “怎么好端端的,提起江家了。” 钟落斐话在嘴边,怕宋知行恼怒,并未说出口。 按理说江迁也是不会留在京都的,可是他若是离开,便是三年打底,三年啊! 那时候他再回京都的时候,怕是宋知行的孩子都会跑了。 想到来日江迁回到京都,看着宋知行如出一辙的奶团子,抱着他喊江叔…… 画面太美腻,钟落斐不敢想。 他能想到了,江迁自然也能想到,现在他与宋知行并未定情,他如何能放心? 第266章 接住我! 钟落斐转头看向宋知行,别的不说,光是宋知行这张脸,就已经够然让人不放心了,中落斐扪心自问,若是自己家中有位如宋知行那般的妻子,自己也是不放心在边境呆上几年的。 宋知行瞥了钟落斐一眼,瞧出他眼中不可严言明的意味来,皱眉问道:“你在想什么?” 钟落斐哪里敢让宋知行知道他方才所想,便干笑两声打着哈过去。 宋知行没好气的瞥了钟落斐一眼,吓得钟落斐一震,他默默擦掉脸上得冷汗,暗自发誓一定要让母亲给自己寻个温婉得的妻子,若是与宋知行一个性子的,怕是自己没有一天安生日子过。 也不知道江迁那厮图什么,宋知行是男人身不说,还…… 钟落斐撇撇嘴,一时不知用什么词来形容宋知行才妥当。 天黑露重,沈叙将宋珈安送回钟氏身边,便往御书房走去。 刘公公守在门外,见沈叙前来,笑的开怀,脸上都要乐出褶子,“太子殿下,陛下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沈叙微微颔首便朝里面走去。 景元帝倚在榻上,眼色朦胧,瞧着不真切。 沈叙静静的对上景元帝那双湿淋淋的眸子,不由得在心中叹口气。看这样,的确是没少喝。 今日自家宝贝儿子及冠,那群文官一个劲儿在他面前夸耀沈叙,尽管景元帝知道他们是在阿谀奉承,可也不否认,这对他的确是有用。就不免的多喝了几杯,如今被自家儿子抓个现形,景元帝垂着头,不敢抬头去瞧沈叙的那双清明的眼睛。 沈叙眉头一蹙,这是他二十年,第一次见景元帝醉酒,“醉成这样,怎么不命人……” 景元帝挥手打断:“没事,朕心里有数,叙儿怎么到朕这里来了?”景元帝这话说的,颇有些吃味在,自己眼前这个儿子,仅仅在宴席上接过兵符的时候瞧着自己一眼,剩下的时候,便亦步亦趋跟在那宋家女身边,生怕人家跑了不要他了,一国太子,做成他这副模样,当真是丢人,景元帝为此瞪了沈叙几眼,可谁知道,人家根本就不在意。 这看得景元帝越发火大,自沈叙从平雁城回来,每日到这里来的时候屈指可数,可是今日,一动不动的呆着宋家席面上,任凭宋卓撵都不走! 有了心上人,就一点儿都不顾及自己这个老父亲了? 沈叙只呆呆的站在原地,面对景元帝的怨气,他实在是摸不到头脑,只觉得自己自平雁城回来,父皇的性子变了不少,自然也古怪不少。 “朕以为,你今晚要跟着那宋家那回宋家了呢!没想到啊,竟然还想着你父皇。”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若是沈叙在不明白,就妄为太子了,他实在不知,原来自己父皇喝醉了,竟然是这般孩子气,跟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吃味。 沈叙上前去将景元帝攥在手里的奏折抽出,轻笑道:“我自然是念着父皇的,这不,来看看父皇。” 景元帝轻哼一声,是将宋家送走了,才想起来到御书来了吧? 想归想,可是景元帝倒是一字未说。 “父皇,今日的兵符?”沈叙淡淡开口。 毕竟在大景朝,从没有这样的先例,皇帝还在位,却将手中的兵权尽数交给太子。 “叙儿长大了,不管是纯钧剑,还是兵权,本就应该是你的,朕的就是你的,叙儿难不成还要在乎那些祖宗礼法?”景元帝倚在龙椅子上,抬手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声音嘶哑道:“你还小的时候,朕就想将这一些都赐给你,太后与容家势力滔天,可祝家不争气,却日渐没落,如今竟然一刻可用之臣都拿不出,祝家不能照拂你,你的路就会难走些,手中有兵权,会相对容易些,可之前你还未及冠,不得领兵。如今还不容易盼到今日……” 沈叙一怔,他本以为景元帝如此做,是觉得他羽翼丰满,加之对他的愧疚。 “叙儿,你在平雁城这几年中,大大小小的伤也受了不下百处,那时候父皇在京都,却实在是无能为力,若是太后那边察觉,恐你的日子会更难。”景元帝晃晃头,意识已经不是十分清明,他望着沈叙那双像极了先皇后的眼睛,一时间哽咽起来,“朕是这大景的主人,可只能用眼睁睁看着年幼的儿子在战场上,父皇没有办法。” 景元帝拽拽衣袖,亮眼的龙纹从袖口蔓延至胸口,又甩了个尾,爬满整个后背,让人从心底敬肃。 景元帝自嘲的笑笑,他是整个大景的主人,先是护不住心爱的人,然后将自己的儿子送到平雁城去,得不到自己的一点儿庇护。 沈叙这八年受的罪,景元帝最能感同身受,当初他还是不受宠的弃子,在皇宫中受尽欺凌,是进宫而来的宋卓给了他一条路,使得他从边境杀出一条血路来,坐上这皇位。 那时候景元帝实在是没了主意,只能将沈叙送上了自己的老路。 沈叙站在景元帝面前,头莫名发热起来,他本就喝了不少酒,如今更是脚步虚浮起来。 他站不稳了。 景元帝低着头,使了力气,将案上的奏折扫到地上,手支撑不住,整个人俯在案上,闷闷的唤着:“迎儿,迎儿……” 这是沈叙第一次见到景元帝这副模样,声调带着哭腔,俯在案上全身都在发抖,嘴里喃喃的唤着母亲的名字。 沈叙不忍在看下去,只朝景元帝行了礼便从与御书房退下。 在外面候着的刘公公见沈叙脸色不对,一时间不敢上前去过问。 “刘公公。”沈叙唤道。 刘公公忙朝沈叙行了一礼,“太子殿下,老奴在。” “天黑雪重,记得为父皇添衣。” 刘公公连忙答应下来,脸上总算担忧总算消散了些,这对天底下最尊贵的父子,关系总算是有所缓和。 沈叙嘱咐完毕便往宫外走去,刘公公目送沈叙离开,欣慰的点点头,景元帝对沈叙的关心,这天底下怕是没有人比他知道的更多,如今自家陛下的付出总算有了些成效,这不,太子殿下已经开始关心陛下了。 沈叙双手都在发颤,他步步生风,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去寻宋珈安。 第267章 醉人 沈叙并非没有心绪紊乱的时候,只是这次,他只想去找宋珈安。 他年幼的时候就没了母后,那个天底下待他最好的母后,在极大的痛苦中,毫无体面的离开了,这八年他恨多不知多少人,恨景元帝,恨容妃,恨容湛,恨太后。 这八年里,他听到最多的就是弃子,他被景元帝丢在平雁城,连长枪都拿不稳,却在跟着袁将军奔走在战场上,与野蛮凶狠的西陌人缠斗。 甚至西陌的长刀穿过他的肩头,露出白森森的骨头来,血留了一地,像极了先皇后走的那日,血染红了坤宁宫。 就算是这样,就算是沈叙昏迷整整三日,只能靠着渡进口中的米糊吊着命,就这样,景元帝那边也毫无反应,甚至一句关心也没有等到。 沈叙想,或许自己真的是弃子,毕竟真正爱自己的人,已经走了。 可是袁将军拍着胸脯向沈叙保证,沈叙还记得那时候的场景。 袁将军梗着脖子朝沈叙道:“你要相信圣上心里是有太子殿下你的。” 沈叙坐在榻上,只是掀了掀眼皮,道:“理由呢?” 此话一出,一向强势的袁将军磕磕巴巴,就是说不出半个字。 沈叙一阵失望,刚想不耐烦的摆摆手,命袁将军退下,谁知袁将军拍桌而起,大呼一声道:“太子殿下,看老臣想起来了!” 小沈叙眸色一亮:“想起什么来了?” 袁将军仰起头,话语间尽是信心:“圣上用本将的女儿威胁本将,让我一定要照顾好你,难道这不说明圣上心中有太子殿下么?” 沈叙:……袁将军,这大可不必。 虽说沈叙觉得袁将军说的实在是没准,可好在还是对景元帝有了几分憧憬。 憧憬能得到父亲的爱护。 * 沈叙离开皇宫,直奔宋府而去,沈叙到的很快,见袍角都沾上肃杀之气。 宋珈安在宫中折腾一天,按理说早就精疲力尽,早就爬进自己的窝里,将被子一扣,直接睡到天荒地老,可是她意外的不困,心乱得很,便撑着白翠不注意,至今上了房梁,踩着红瓦看月亮。 簌簌的踩雪声使得头皮一紧,忙向下看去,一时间四目相对。 沈叙身为姜楚的时候,到宋珈安这里不下十次,自然是轻车熟路,这次竟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抓包。 宋珈安站在屋顶,见下面之人是沈叙,不由得送了口气,若是白翠等人,现在怕是已经将她上梁之事闹得人尽可知,搞不好就会被钟氏劈头盖脸训上一顿。 雪早就停了,月光落下,映在雪上,倒是显得比以往更亮些。 沈叙顺着望去,宋珈安正个人落在光下,整个人泛着光晕,引得沈叙痴痴的现在原地。 不等沈叙反应过来,宋珈安朝下张开双手,朝沈叙对着口型道:“接住我。” 沈叙心上一紧,一时间心都要跳出来,一刻也不敢耽搁,忙张开手将小心上人揽进怀里。 可宋珈安带来的冲击力实在太大,沈叙本就喝了酒,又因景元帝的话脚步虚浮,加之脚下雪厚地滑,顺着宋珈安带来的冲击,被扑到在地。 二人“啪叽”一声倒在雪地里,摔出一声闷响。 沈叙将宋珈安整个护在怀里,温热的气息打在宋珈安脸上,龙涎香的味道整个将她包裹的严丝合缝。 宋珈安一阵心虚,面上羞红,谁能找到她会将沈叙也带倒在雪地里?只能闷在沈叙怀里装乖,不好探出头来。 沈叙用了些力气将宋珈安掌锢得更紧了些,见宋珈安这幅认怂的模样,气笑道:“皎皎这是做什么?皎皎是不是想吓死孤?嗯?若是孤没有接住你,该如何?” 宋珈安继续将头抵在沈叙怀里,闷闷道:“那你会接不住么?你不是让我永远相信你么?” 沈叙:…… 没错沈叙是说过,宋珈安可以永远相信于他,他也一定会接住宋珈安。 可是沈叙昏昏沉沉的,看着就迟钝不少,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有找不出哪里不对。 本就喝了酒不甚清明,如今少女的馨香萦绕在鼻尖,使得沈叙一句责怪的话都说不出。 “这么晚了,为何不睡,还……”在房梁上溜达来溜达去。 宋珈安听出沈叙已经消气,这才将头从沈叙怀里探出来,朝沈叙讨好的笑笑道:“这定是因为我去太子殿下心有灵犀,知道太子殿下今夜会来,特意等着太子殿下。” 若是平常,沈叙定不会相信宋珈安的回鬼话,可现如今听着,竟是迷迷糊糊信了几分,感动的将宋珈安抱得更紧了些。 宋珈安不停的说着,沈叙便听着,用本就不清明的脑子辨别着宋珈安的意思来。 沈叙今天太过安静,宋珈安瞧出沈叙的不对劲,抬手戳戳沈叙的心口道:“太子殿下,你怎么了?是有什么心事吗?” 沈叙强忍着脑中的涨痛,声音嘶哑道:“孤醉了,那帮臣子简直不顾孤的死活,孤喝了酒。” 闻言宋珈安才终于闻出沈叙身上的酒气,只是没想到醉了的沈叙这般孩子气,像只垂着耳朵被驯服的猛兽,想主人讨饶,向主人诉苦,希望主人给他撑腰。 宋珈安忙拍拍沈叙的后背,哄道:“是谁!这么可恶,竟然灌我们殿下酒!” “兵部的,刘家,张家,还有仲家,司家……” 宋珈安只是安抚沈叙,谁能想到沈叙竟然真的开始告状。 看来真的是喝了不少。 毕竟也不怨沈叙记住他们,谁家好人敬酒拖家带口,这个敬完那个敬,老子敬完儿子敬,喝得沈叙头正疼,不记他们记谁? “还有袁将军……” 宋珈安佯装惊讶道:“竟还有袁将军?” 沈叙干笑两声,迷离的眸子闪过一丝光来,“袁将军他替孤高兴。” 可不是高兴嘛! 宋珈安叹口气,她离席的时候特地看袁将军一眼,脸都要浸在酒里了,宴席刚开始就已经喝得不省人事。 第268章 误会生 “看来袁将军对太子殿下很是上心。”宋珈安摸摸沈叙的头,本只是想安抚眼前这个吃醉的人,宋珈安不难看出,今夜沈叙来寻她,定然不是只因为吃醉了酒,肯定是发生了别的事,才使得沈叙如此失态,可这一上手,宋珈安竟有些停不下来,毛茸茸的,手感倒是不错。 宋珈安摸得舒服,可是沈叙却抗拒的将头往宋珈安脖颈处躲着,这感觉太怪了,沈叙在平雁城称霸多年,更是一枪将端尧从马上挑下,天下闻名,如今被按在地上摸头简直是太奇怪了,沈叙耳尖红了一片,刚想抬手将宋珈安乱揉的手拍下,反被宋珈安一个眼神吓到,只能垂着头任凭宋珈安乱摸。 自先皇后离开,再也没人这样哄过沈叙,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景元帝每次看见自家儿子初长成,那手便痒起来,可他唯一唯一能做的就是拍拍沈叙的肩膀,那敢像如今宋珈安这样,将沈叙的头揉乱,偏偏沈叙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沈叙脑袋昏昏沉沉,他也不明白自己现在怎么就成了乖巧被人按在怀里的家猫,他明明是威风凛凛的狼哎。 “太子殿下,发生什么事了吗?”宋珈安停止手中的动作,凝眸看向沈叙。若仅仅是喝醉了,凭沈叙的性子,定是不会大半夜到自己的院中来。 不说别的,若是一个不小心,被宋太傅抓到,那怕是…… 宋珈安抬手轻抚上沈叙的眉眼,沈叙今夜很不一样,以往沈叙的眼中总是晦暗的,就算是说着醉人的情话,抑或是情动时,眼中还是戴着一丝压抑来,今夜,那双素来使人看不透的眸子里,竟然带着笑意,清亮极了,像是冲破了什么束缚一般。 现在的沈叙,比起之前,更加无懈可击。 沈叙眨眨眼,似乎是在仔细辨别眼前人,眸子一亮,猛得起身将宋珈安拢进怀里。 “是你皎皎……” 宋珈安失笑道:“自然是我。” 沈叙眯起眼,满足的下巴放在宋珈安的发顶,“皎皎,你不知道,我方才多想见到你。” 宋珈安身上一僵,连喘气的小心翼翼,她整个人溺在沈叙的气息中,稍稍一动,便能吻上沈徐的脖颈,下意识向后挪了挪。 沈叙没有察觉到宋珈安的僵硬,只觉得怀中的人似乎要逃走,便猛得一动,又将人拖回来,严丝合缝的摁在自己怀里。 “皎皎这是要到哪里去?我来寻皎皎,可是叫皎皎竟然要逃?”沈叙迷离的睁着眼睛,不讲理的语调听的宋珈安没有任何办法,方才明明还好的很,怎么现在就成了这副烂醉的模样? 沈叙的气息似乎要将宋珈安整个烤熟,少年郎的呼吸打在宋珈安脸上,羞得她直想往后缩,可是沈叙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他虽然意识迷离,可手上却丝毫没收了力气,似乎潜意识里,便不想让怀中人跑掉。 宋珈安没好气的将沈叙推了推,蹙眉道:“沈叙,你不会是装的吧?” 闻言,沈叙“唰”的一声抬起头来,对上宋珈安那张板着的脸,一股委屈之意在眼尾蔓延开来,缱绻的情丝在他的桃花目里氤氲开来,开成了大片的花。 “你训我?你竟然训我?你知不知道,没有人训斥过我,上次你喝醉了,我都是耐心哄着的你,你现在竟对我不耐烦?” 宋珈安一乐,好笑的摸摸沈叙的头,笑道:“看来是我冤枉你了,看来是真的醉了,我何时在你面前醉过……不对!” 宋珈安一把掀开在自己身上乱拱的沈叙,脸冷下来。 沈叙见状酒也醒了大半,沈叙自然没与宋珈安喝过酒,喝过的是姜楚。 沈叙上手揉了揉胀痛的头,不禁后悔起来,自知失言,后背吓出了一身冷汗,酒也醒了不少,喝酒误事,看来所言不假。 他是想过要与宋珈安坦白,自己就是姜楚,不能让宋珈安稀里糊涂的嫁给自己。 问题就在于,他可以主动坦白,可是不能被动被发现,尤其还是在这样的醉酒说漏嘴的情景下。 沈叙偷偷抬眼去瞧宋珈安,却只看见小姑娘那双冷冰冰的眸子。沈叙心中懊恼,又怕宋珈安生气,只能硬着头皮抬手去拉宋珈安的袖口。 宋珈安不知在想些什么,看着沈叙的目光不免幽怨起来,一把将沈叙的拍开,淡淡道:“太子殿下喝了酒,便辨别不清眼前人了么?” 沈叙被她这话问的摸不着头脑,脱口而出道:“皎皎,你在说什么?” “不错,还能认出我来,也不是烂醉。” “自然能认出皎皎……”沈叙垂眸嘟囔道,他就是奔着宋珈安过来的,怎么会认不出她? “既然如此,不知是那家的小姐,在太子殿下面前喝醉了,太子殿下还耐心哄着。”宋家安冷哼一声道。 闻言沈叙心头一松,又心上一紧。好消息是宋珈安没看出他的身份。坏消息是宋珈安误会了。 沈叙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是让宋珈安知道他是姜楚问题严重些,还是使宋珈安误会自己身边还有别家姑娘严重些。 沈叙硬着头皮解释狡辩:“皎皎怎么就肯定,是个姑娘家?”没准那个在他身边醉倒的就是男子呢? 宋珈安睁大的眼睛,气笑道:“沈叙,你把我当傻子吗?”方才沈叙说道那个喝醉人时,眼底是柔软的情意。 沈叙一时语塞,脱口而出道:“怎么就不可能了……”沈叙急啊,他也实在是没有办法,总不能说自己就是姜楚吧?沈叙有预言,若是他现在坦白,今夜就是自己与宋珈安恩断义绝的日子,再无半点转机。 可是现在宋珈安就是一口咬定自己身边还有别人,这种前有狼后有虎的感觉,使得沈叙说不出的绝望。 在平雁成城中,他便时常听士兵们围在一起,说着自己的妻子如何如何无理取闹,自己只是酒楼吃个饭,回家便被妻子按在门上闻来闻去,只闻得到酒味,可自己妻子还是不依不饶。 末了,还要给自己一巴掌,哭着让他说明白那个不涂胭脂的女子是谁? 沈叙那时只觉得好笑,如今这场面到了他自己这里,他却是笑不出来了。 第269章 换掉 宋珈安见沈叙露出一副任打任骂的摸样来,只觉得是沈叙承认了,气从中来,直接上前掐起沈叙的衣领,想说些什么,可开口便哽咽起来。 沈叙见状慌了神,却不敢如之前那般将宋珈安拢入怀里哄着。 “皎皎,孤身边真的没有别人,那东宫你也是去过的,连个婢女都没有,皎皎,孤是真心的。” 宋珈安自然看得出这几月来沈叙对自己的心意,只是方才沈叙谈到吃醉那人的时,实在是太过温柔,满眼尽是柔情,春水化作兵刃,将宋珈安的这段时间的安稳猛得刺穿,使她全身不住的颤抖,恐这一世的安稳都是镜花水月,怕这段时间的情爱一触即破。 上一世,沈治在她耳边说尽了情话,最后只是为了给林苏荷铺路,今日呢? 沈治身后有林苏荷,那沈叙呢? 他的身后,会不会也另有其人,轻而易举便能将她的希冀打破,使她重回阴曹地府,与上一时那个同样被蒙骗的宋珈安团聚,一起接受至亲的谩骂。 宋珈安实在没了力气,她是真累了,今天本就在皇宫中奔波一日,如今困意袭来,恨不得现在就回到房中,将所有的糟心事抛到脑后。 她也明白,凭着这句醉话就与沈叙置气实在是不应该。 她正欲不理沈叙径直往房中走去,可想到今天是沈叙及冠之日,又于心不忍,犹豫再三转过头去,叹口气道:“太子殿下,臣女现在乏了,我们明日再谈如何?若是明天得空,臣女去东宫寻你如何?” 话毕,连宋珈安自己都觉得自己太过窝囊。可她想在沈叙清醒后,完完整整的告诉自己,到底是如何如何。 换句话说,就算沈叙爱的另有其人,她也不能与沈叙决裂,如今的大景,沈叙即位怕是板上钉钉的事,她万万不能因小失大,再使得宋家陷入危险之中。 沈叙一把拽住宋珈安的手,胸膛起伏着,饶是巧舌如簧的他,现在也吐不出半个字来,只能抓住宋珈安的手,紧紧贴在自己的心口。 少年郎的心跳有力极了,带着宋珈安的心,同频共振起来,抛在上空,久久不落。 “皎皎,信我好么?” 宋珈安苦笑一声,“太子殿下,臣女是真的累了,明日再说如何?” 沈叙心乱极了,他看不透宋珈安心中所想,只觉得眼前的宋珈安陌生极了,似乎又回到从前二人相互试探的时候,对任何对她无利的事都不上心,淡漠的吓人,沈叙现在想冲上前去,拽起宋珈安的手,狠狠打自己几下也是好的。 可是他不敢,因为宋珈安会生气。 沈叙拽住宋珈安的手腕,欲言又止道:“皎皎,明日我来寻你,我什么都告诉你,我是有事瞒着你。” 闻言宋珈安睁大眸子,眸子发烫,眼尾红了大片。 沈叙见状忙补充道:“但是皎皎,我心仪的,从头到尾,便只有你一人,我沈叙这二十年里,只爱你一人。” 宋珈安本想说些什么,直接被沈叙这话堵在喉咙里,半天说不出话来。 “好,待你想好了,再来跟我说,但是沈叙,我最接受不了的,就是欺骗,你不要骗我,好吗?” 话毕,宋珈安并没有等沈叙的回答,抬腿往内院走去,沈叙定在原地,天上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又飘起了雪花,沾染了沈叙全身,沈叙出来的急,寒风一过,连带着他都清明不少,醉意早就在方才的对峙中烟消云散。 沈叙在心底叹口气,果然还是喝酒误事。 可是姜楚的身份,也是时候告知宋珈安了,以往他总是下不了狠心,如今也算是给了他机会。 琼楼。 端尧揉揉头从屏风后面走出,垂眼看向地上喝的烂醉的人,蹙眉道:“这是怎么了?” 端尧一向不喜脏乱,如今瞧着这满地狼藉,耐心早已耗尽。 “回统帅,这个得知大景皇帝给沈叙的字,便打碎了这房中的瓷瓶,不知从哪里变出酒来,喝得不省人事。” 一赢站在身端尧身侧,踢了踢端尧脚边的瓷瓶。 端尧嗤笑一声,摇摇头道:“废物。难不成他还对景元帝抱有希不成?他可忘了,下令搜查他,恨不得治他于死地的,可不的是旁人,正是他的父皇。” “景元帝偏心沈叙,我在西陌的时候便已经见识过了,他竟然为这事喝得烂醉。”端尧瞥了沈治一眼,实在是头疼,他也是不懂大景人的优柔寡断,他弑兄杀父,什么坏事没做过,什么不衬心意了,转头杀了便是,没什么大不了的,若是端尧有个如景元帝一样偏心的父亲,他怕是会将景元帝直接杀了,再送他最喜欢儿子下去为他尽孝,实在不会自己找不痛快。 一赢叹口气,朝拱手道:“统帅说得是。那他现在如何处理?” 端尧在这屋中实在是待不了一刻,转身向外走去。 “给他整醒。” 一赢直接将手中的茶盏朝沈治脸上泼去,沈治猛的一颤,却没有任何醒来的征兆。 “一赢?” 听着门外端尧的催促声,一赢恨不得捅沈治一剑。 端尧站在屏风后,见状轻笑出声,“找人将他丢到大街上,看看他醒不醒。” “统帅……”一赢闻言忙开口劝阻,毕竟沈治现在是整个大景的通缉犯,现在将他丢出去,不成了过街老鼠了? 端尧打断:“照做,他老子都不管他,我管个什么劲儿。” “若是他将琼楼暴露……” “他不敢。”端尧言简意赅,就算是为了死的痛快些,也不会蠢到暴露琼楼。 一赢不敢反抗端尧的命令,挥挥手命人将他拖下去。 “主子,你不是还想着从他口中得知那蒙面老者的消息吗?就这样将……” 端尧似是被问的烦了,冷声道:“本来是好奇的,没想到西陌竟还有第二个能操控千足蛊虫的恶人,可是后来想想,他操控的,都是些半成品,想必也就是废物一个,不值我冒着风险去救这个蠢货!” 第270章 姜楚,沈叙 一赢无奈的笑笑,他家统帅,嘴里动不动就是蠢货,要不就是废物,一赢从跟在端尧身边起,就是被他训大的。 那时候端尧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却已经有大人锋芒,常常训得一赢抬不起头来。 一赢至今都记得第一眼见端尧的时候,那时候端尧只是个王府遗孤,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站在角落,小脸一板,手一背,好像谁欠他钱了一样,一赢是孤儿,被西陌王室捡到挑选成为杀人的刀,那时刀锋正盛,西陌皇帝便将他们下派,认真正的主人。 一赢与端尧对视一眼,生巧一赢也对面前这个小崽子好奇,便忍不住冲他眨眨眼,谁知端尧眉头一蹙,低声道:“有病。” 一赢一看,也没生气,倒是笑得更欢了。一边的前辈拍拍一赢的肩膀,附在他耳边轻声道:“别笑了,他就是陛下给你定下的主子。” 一赢的笑僵在脸上。 又来他才知道,眼前这个少年,就是端尧,就是那个传闻一剑将亲生父亲头颅砍下的端尧。 …… 端尧瞥了一赢一眼,皱眉道:“笑什么?这么多年了,能不能稳重些。待我找到称心如意的人,就将你换掉。” 一赢闻言忙垂头附和,心里却不住吐槽:统帅这话总是不离嘴,少说也有上千遍了,可是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你真得把我换了。 端尧对一赢了解得很,只一眼便看透他的心中所想,冷冷道:“你是觉得,我不会将你换掉?” 一赢哪敢承认,忙摇头道:“自然不是,一赢这条命都是统帅的,若是统帅哪天不需要我了,那一赢就自己了结自己。绝不会让统帅为难。”一赢哪里敢说是端尧离不开自己,若是真的说出口,怕是他今夜就要在蛇窟里睡一夜了,想起那冰凉滑嫩的触觉,在自己脊梁上乱蹭的鳞片,一赢猛地一哆嗦,只能向端尧表忠心。 还在这招对端尧来说也是受用,他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可是一赢看着端尧的背影,竟显得欢快。 一赢摇摇头笑道:“看来这么多年,统帅还是孩子心性。” 这话说是传出去,定会引起一片瞠目结舌。 端尧?孩子心性? 莫不是疯了? 这世上还有第二个端尧吗? 想必是没有,那个在困兽笼中,亲手了解他父亲与兄长的人,仅仅一年便在西陌朝堂站稳脚跟,三年便将老皇帝活活气死,随后自封西陌大军统帅,挟天子以令诸侯。这一切结束,端尧才堪堪及冠。 这样心狠手辣的人,孩子气? “还不跟上!” 端尧笑应道:“来了!” 天色微微亮起来,宋珈安只觉得头痛,身子沉的要死,熟悉的乏力袭来,她不禁暗骂一句。 许是这段时间过的太安逸了,使得宋珈安忘了,她是个一沾寒气,就高热不退下的人。 她暗叹一声,昨夜与沈叙有了隔阂,今日便伤病缠身…… 宋珈安从榻上滚起,抬手去够桌上茶盏,指尖堪堪碰到,脑中却一阵眩晕,痛感袭来,细密的痛感刺得她眼前一黑,还未回过神来,桌上的茶盏应声而落。 “怎么了?” 沈叙破窗而进。他动作太快,宋珈安还未看清眼前人,就已经落入怀里,她下意识反抗,却在闻到那龙延香的时候,整个人放松下来。 “这么烫?” 沈叙探探宋珈安的额头,脸色不由的沉下来。 宋珈安不知沈叙在外面待了多久,只觉得他浑身冰的要命,在沈叙手指碰触到她额头的时候。被冰的冷哼一声。 沈叙收回手,方才关心则乱,忘了自己在雪中站了一夜,外袍结了一层冰霜,恐会对使宋珈安病的更重,便将宋珈安放回榻上,将被子斗篷一个劲儿往宋珈安身上堆着,直到宋珈安出声阻止才停下。 “太子殿下,不必如此。”宋珈安本不愿与沈叙说话,可奈何被压得胸闷,可沈叙还是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只得从被子中将头探出来,出言阻止道。 闻言沈叙这才如梦初醒,无措的站在一边,不知怎样才好。 宋珈安见沈叙一副做错事的模样,身上的白霜还未消下,不禁皱眉问:“你一直在外面候着?” 沈叙抬起眸子,一双桃花目氤氲出情意来,眼尾泛红,宋珈安自知不能再看下去,索性将眼睛闭上,可久久没有等到沈叙的回答,心中已经明白大概。 她哑着喉咙道:“沈叙,你这是胡闹!你是大景储君,怎么如此意气用事!” 沈叙向来伶牙俐齿,可是如今却说不出半个字来,他并非想要宋珈安心疼他,只是他实在是女迈不动步子,他知道宋珈安因为他伤了心,他虽不觉得是自己的错,可是想到宋珈安因为自己的而难过,他便想着能在琼华院中多陪宋珈安一时,这样想着,天不知在什么时候。天就亮了。 “皎皎,你现在还病着,莫要与我动气。” 宋珈安倚在榻上,身上无甚力气,闻言不仅气笑“你让我莫要动气,你做出这事,你让我如何消气?现在正是冷的时候,你怎么能?” 宋珈安还未说完,便剧烈的咳嗽起来,沈叙忙上前帮宋珈安顺气,道:“我现在便将你的婢女唤来如何?” 宋珈安忙拽住沈叙的袖口,将他拽到跟前,“别去唤人来,沈叙,留在这里。” 沈叙动作一顿,叹口气道:“我不走。” 宋珈安抬起眸子,对上沈叙那双闪躲的眼睛。 “沈叙,既然一夜没睡,想对我说的,应该也想的差不多了,说吧。” 宋珈安声音嘶哑,喉咙里发烫,可她不想等了,若是沈叙将白翠喊来,她这病,怕是要谢绝见客,在房中修养一段时日的,这便意味着她在一段时间中,都见不到沈叙,也无法听到他的解释。 沈叙抿抿唇,他确实一夜没睡,在琼华院中等了好久,可是他当时满脑子都是将宋珈安气哭了恶,实在是没有装下别的东西,现在让他解释,简直跟要了他命一样难受。 再说了,宋珈安现在病成这样,若是知道心心念念的姜楚没死,现在就站在她的面前,甚至二人还有了婚约,怕是会受不住,可是若是不说,怕是以后他与宋珈安的缘分就这样断了。 在姜楚诈死的时候,宋珈安也是大病一场,就如同现在一般,沈叙现在就是非常后悔,宋珈安前段日子告知她,身子已经养好了大半,加之这段时间任凭怎么折腾,都没见宋珈安有个头疼脑热的,便也掉以轻心少,若是换做之前,他怎会放任宋珈安在雪里站那么久? 第271章 亡命之徒,大景储君 “沈叙,你什么意思,昨夜你说的,该不是搪塞我的吧?”宋珈安见沈叙不语,不说原因,也不说拒绝,不由得气从中来,她从未见过沈叙这副磨磨唧唧的模样。 从宋珈安认识沈叙那天,无论是哪一世,他都是个果断的人,断断不会是这副反应,这使得宋珈安心上一紧,能将沈叙逼成这副模样,想必这绝对不是件小事。 宋珈安红着眼睛,身上本就没有几分力气,却还是紧紧攥住沈叙的衣袍,誓有种你不说,我久不放你走的决绝。 沈叙只是任由宋珈安拉扯着,抿着唇不知从何开口。 宋珈安气笑,“沈叙,我竟不知你是这样优柔寡断的人!快些说。”宋珈安实在是没有力气冲他发火,只能深吸口气,耐着性子退步道:“沈叙,我答应你,只要是不关我宋家的事,我都原谅你。” 闻言沈叙眸子一亮,刚欲开口,宋珈安连忙叫停。 她犹豫道:“除了我宋家,还有就是你要另娶妾氏,或是有私生子,除了这三件事外,无论是射是什么,我都原谅你。”笑话,她可不想小小年纪,膝下就多了这样一个孩子要养着,那孩子身上流的还是沈叙的血,抑或是进了东宫有人追着她喊姐姐。 宋珈安话毕,沈叙心里一松,心踏实了,却也没有完全踏实。 见沈叙还在犹豫,宋珈安实在忍不住,直接一脚踹在沈叙膝上,怒道:“你还在犹豫什么?难不成你真有个私生子?” “自然不是!”沈叙闻言脸色煞白,他才犹豫一会儿,在宋珈安那边怎的连孩子都有了? 他在宋珈安心里,就这个形象? 宋珈安深吸口气,“既然不是,就快说!” 沈叙闻言站起身来,转过身去,从袖中拿出什么来…… 宋珈安蹙着眉头,直直的望着沈叙,只觉得沈叙现在的动作似曾相识。 “沈叙,转身,看着我。”宋珈安声音颤抖,却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荒谬,姜楚明明已经死了,在庆王府的暗道里,被埋在下面,尸骨无存,连景圣楼的令牌都转交给了自己。 可是又觉得真的很像,方才沈叙转身拂面带上面具…… 记得姜楚在世的时候,宋珈安不请自来到景圣楼找姜楚查容家之时,推开隔间的门,姜楚也是这样背对着自己,许是自己太过鲁莽,姜楚背过身去,从袖口中拿出面具带上。 宋珈安甚至不敢眨眼,将目光紧紧落在沈叙身上。 沈叙转过身来,熟悉的面具看得宋珈安心脏一停。 她什么都想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质问,欣喜,困惑的话尽数哽咽在胸口,压得她喘不上气来。 宋珈安顾不得身体的不适,从榻上爬起,奔到沈叙身边,直直的望着沈叙脸上的面具。 姜楚的面具泛着玄光,宋珈安不知是什么是什么做的,只觉得价值不菲,在为姜楚处理伤口的时候她观察过,面具的右眼处有处划痕,痕迹新得很,想必就是这几年搞上去的。 如今那道划痕,在面具上同样的位置。 “你不是……”宋珈安的话哽咽在喉,她想不出自己是喜是悲,她希望沈叙就是姜楚,这样姜楚就还好好的活着,不是一个人躺在漆黑冰冷的暗道里,可那就说明,自己一直都被沈叙玩弄于鼓掌之间。 沈叙一把将宋珈安扶住,一把将她打横抱起,送回榻上。 宋珈安一把拽住沈叙的衣领,似还要说些什么,沈叙叹口气,将宋珈安放下,从怀中拿出块白色的玉佩来。放至宋珈安的掌心。 宋珈安嘘声,手心的白玉配不是别的,正是她亲手送到姜楚手中的,是姜水前几年送上京都的,钟氏便将其中成色最好的一块儿给了宋珈安。 宋珈安又送给了姜楚。 如今又辗转回了宋珈安手里。 “皎皎,我不是有意骗你。第一次你找到我的时候,我并不知你我会有这样的缘分。” “我的身份不能为外人道之,本以为你我只是合作,你得到你想要的,我收取酬劳,便瞒着你,可当我想要向你坦白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皎皎,我这样说,你可明白?” 沈叙摸不清楚宋珈安的反应,只能老老实实站在一边。 宋珈安什么都听不进去,直直的盯着沈叙,猛得想起什么来,一把拽住沈叙的衣领,将他拽到榻上。 “皎皎你……” “闭嘴!” 沈叙闻言忙嘘声,任凭宋珈安撕扯着将他的外衣褪下,在宋珈安发烫的指尖触碰到他的脖领,试图将他的里衣扯下的时候,沈叙忙将宋珈安的手按住,眸色如墨,“皎皎,你在干什么?” 宋珈安气急,一巴掌敲在沈叙头上,“你在想什么!快点儿将衣服给我脱了!” “……” 如今沈叙唯宋珈安是从,半个不字都说不出。 只能任凭宋珈安动作着。 宋珈安也是急红了眼,顾不上看此时二人的姿势多么暧昧。 沈叙的里衣被宋珈安扯乱,沈叙身上尽是刀伤,看着像是陈年累月留下的,只有肩膀处的伤口留着粉色的结痂。 宋珈安抚上那刺伤,那是姜楚为了救自己,被孤月楼所伤,那是还是宋珈安为姜楚处理的伤口。 如今三月过去,已经好了大半,留下淡淡的疤痕。 “沈叙,你真的是他?” 第272章 双向 沈叙将宋珈安扶稳,声音嘶哑道:“皎皎,别怪我好吗?” 向宋珈安坦白自己的身份,压在沈叙心里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如今这块石头落地,沈叙却一点儿都不放松。 他看着宋珈安那双清亮的眸子,宋珈安的眼睛很是漂亮,这是沈叙第一次在东宫见到宋珈安的时候,就知道的事。 如今缠绵悱恻的眸子里,晦暗难懂,沈叙一下子慌了神,曾经在心里一遍一遍重复的说辞,半个字都吐不出,只能一遍一遍的恳求宋珈安,别怪他。 沈叙知道自己现在没有立场对宋珈安说这话,可是他实在不想就这样僵着,他去宋珈安走到如今这步,也算是受尽磨难,宋珈安像是只孤僻的小狐,从沈叙第一眼见到宋珈安,便看出她千疮百孔的伤痕来,不管表面上如何讨巧听话,里还是会对每一个试图靠近她的人呲牙。 如今沈叙总算走进了这只小狐的内心,使得宋珈安愿意放弃心底对信任旁人的抵触中走出。 如今这般,怕是要将宋珈安对他那本就不多的信任打破,二人的关系再度降到冰点。 宋珈安倚在榻上,方才气盛,已经耗尽了最后的气力。 “沈叙,那你为何诈死?”宋珈安双眼微红,不知是高热还是气盛,眼睛泛起血丝来。 沈叙见宋珈安如今这副模样,心疼更甚,下意识抬手抚上宋珈安的脸颊,宋珈安眉头一蹙,侧脸躲过。 沈叙的手僵在半空,半响叹口气道:“皎皎,诈死这事,不是因你做出的决定,那时候孤月楼已落败,景圣楼在江湖一家独大,怕是会引起整个江湖的手诛笔伐,到时候,恐会影响朝堂。” 在端尧的琼楼未在大景站稳脚跟的时候,大景便是景圣楼与孤月楼针锋相对,各领一方。 是对手,也是制约,若是其中一者落败,偌大的江湖定不会允许另一个一家独大。 宋珈安定定的瞧着沈叙,明明是日日都要相见的人,宋珈安却瞧着他莫名陌生起来。 宋珈安苦笑一声,只笑自己蠢笨,她还真是不长记性,她上一世到死也没看透的人,怎么就妄想这一世就懂了呢? 沈叙还想说些什么,可看着宋珈安那张苍白的脸就心里绞痛,他记得,在宋珈安听闻姜楚死讯的时候,便晕倒在景圣楼门前,然后大病一场,躺了半月有余,迟迟不见好,外面相传姜水宋氏的大小姐怕是挺不过这次,连宋府的丫鬟都在暗暗说嘴:这宋府怕是要办丧事了。 那时候宋卓还未回京,宋家嫡系只留宋知行一人在京,那位素来沉稳,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大理寺卿,在自己嫡妹身边战战兢兢的守了好几日。 沈叙那时也受了伤,在东宫休养,正巧又与北砚决裂,大景与长陵交接地出了乱子,沈叙身心俱疲,可还是每夜守在琼华院,在宋知行离开后,悄悄进去看上一眼。 那时候榻上的宋珈安似乎陷入了梦魇,眉头紧蹙,心神不宁,颈间都是细汗。 沈叙探上额头,确发现高热迟迟不退。 不久宋知行便带着府医前来,沈叙只能躲在暗处,听着那大言不惭的府医明里暗里都是安排后事,他恨不得彻底让那人闭嘴! 宋珈安怎么能死?沈叙那时是真的慌了,素来在战场上握剑的手抖个不停。 可是他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拜他所赐,可是他没有办法。 景圣楼已经成为众矢之的,宋珈安又如何能与景圣楼的楼主扯上关系? 到时候怕是不仅会将她卷进去,连同她看重的姜水宋氏,都会被江湖上那群亡命之徒盯上。 从那日过后,沈叙每日都到琼华院中给宋珈安喂下西陌医师炼制的药,好在之后日渐好转。 “皎皎,你不能与姜楚扯上关系你可明白?你是宋家嫡女,姜楚……”沈叙说不下去了,那时候遭遇变故,被送往平雁城,他满心满眼都是权力,可朝堂中祝家为他积攒的远远不够,他将手伸进边境兵权,可未曾及冠,便不能掌兵权。 容家与孤月楼联系紧密,若是得了孤月楼支持,怕是如虎添翼。 沈叙实在迫不得已,便一玄色面具,不已真面目世人,以江湖一游侠姜楚孤身闯入江湖,两年之内便建成景圣楼,在江湖已有一席之地,甚至力压孤月楼。 这一路,沈叙做了多少坏事,他自己清楚,江湖上,世间众人也看的清楚。 宋珈安生来便是京都第一贵女,更是世家女子典范,这样的人怎可与姜楚定情? 姜楚是姜楚,沈叙是沈叙。 一个亡命之徒,一个大景储君。 沈叙化身姜楚呆在宋珈安身边时,无数次想要将真相挑明,可那时候时机不成,沈叙堪堪回京,腹背受敌。 怎能将宋珈安一个娇娇女,卷进腥风血雨中? 如今容家失了圣心,沈治成了丧家之犬,孤月楼跟错了人,已经开始落败,现在挡在沈叙身上的,便只有西陌端尧。他费尽心机清理前路,只想当面告知宋珈安,他就是宋珈安念了很久的心上人。 姜楚没死,他就是姜楚,想带着宋珈安做人上人,收大景百姓瞻仰叩拜。 这大景国谁不说上一句宋家大小姐会投胎,这出身谁不道一声绝? 可沈叙觉得只有这样的出身才配得上宋珈安,她生来就应该娇养着,被人爱护着,他会携着她的手,做大景之主,天下之主。 可是现在,沈叙怕了,他怕宋珈安对他再无信任。 “皎皎,你说句话好不好?你别这样……”沈叙半跪在宋珈安身前,虔诚的瞻仰着她。 沈叙素来我行我素,这二十年从未对谁扶俯首称臣,就算是面对景元帝,也鲜有臣服之意。 他身上流的是大景沈氏的血,又身为嫡子,出声之日便被景元帝立为太子,受尽恩宠,尽管日后先皇后出事,祝家没落,他也是孤傲的,在平雁城中,破爬滚打,陈年累月的伤痕,也未曾让他服软。 如今他正以一种臣服与瞻仰的姿势,惴惴不安的盯着宋珈安,紧张得睫毛都在轻颤。 宋珈安说不上什么感觉,好像松了口气,却还是喘不上气。 她看着眼前的沈叙,她自这一世归来,本不信任任何人。 只对两人动了心,结果这两个人,都是面前这人。 可两个人,都骗了自己。 第273章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宋珈安叹口气道:“起来吧。” 沈叙不解的看向宋珈安,却见宋珈安眉眼间尽是疲惫。 “太子殿下请回吧,臣女累了。” “皎皎……” 宋珈安望向前方,“老实说,沈叙,我并不生气,因为我知道了姜楚还活着,并没有一人独自躺在那冰冷的地下。” “在我看来,姜楚他并不是亡命之徒,我之前总会想,为什么呢?为什么姜楚会死?他不是无所不能的人么?现在你看,我说的没错吧,便是西陌端尧都不能奈何他,他还活着。” “就算天下人都讨伐姜楚,可我总觉得,既然他待我是真心实意的,那我就绝不能对不起他,可是如今看着,他对我也不是毫无保留。”宋珈安眸子垂下,喃喃道。 闻言,沈叙心上一震,忙出声解释道:“皎皎,不是的!姜楚对你是真心的,他……” 宋珈安打断:“那他为什么要用诈死来摆脱我?” “不是摆脱,皎皎,是姜楚不想将你卷入危险之中。” 宋珈安轻笑出声,“沈叙,你当我从未想过吗?你是不是以为只有你在为我打算?不管我怎么想,自以为为我好的安排一切,将我蒙在鼓里,只能被动的接受一切!” 宋珈安厉声道:“当初姜楚死讯传来的时候是这样,现在告诉我姜楚没死也是这般。” 沈叙愣怔,定定的跪在地上。 “难道到处我决心与姜楚挑明心意,就是心血来潮嘛?我也有权衡!姜楚置身于什么位置,身后藏着多少危险,多少人等着生啖其肉,生饮其血。我都明白!但是在我向姜楚挑明心意的时候,所有的后路,我都已经有了打算!”宋珈安苦笑一声,“难不成在你看来,我只是贪恋着姜楚给我的好,却经不起半点苦楚?” “皎皎……”沈叙抬眸,那句“所有的后路,她都做好了打算”将沈叙的心都要震出来,他浑身的血热的发烫,他本想听宋珈安说完的,可是一一眼,他头皮都麻了。 只想将宋珈安牢牢的扣在怀里,任凭怀中的如何反抗,他都不会放手。 原来不只是他在打算着与宋珈安的日后,宋珈安也在给他找出路。 只一瞬,沈叙茅塞顿开,宋珈安生气又如何?日后不理自己又如何?再也不信任自己又能如何? 他有一世的时间,来护着宋珈安,来爱护她,来哄着她,让她再次向自己敞开心扉。 一切的一切,从来都不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宋珈安也在为他打算,也在打算他们的日后。 “皎皎,我真的高兴……”沈叙一把起身将宋珈安抱在怀里,宋珈安起初挣扎几下,可身上人紧紧攥着,宋珈安本也没有几分力气,只能任凭沈叙所为。 将良久宋珈安拍拍沈叙的肩,叹口气道:“放开,莫要过了病气。” “怎会……”沈叙像是黏在宋珈安身上,任凭宋珈安怎么撕扯,也牢固的粘在身上。 “我可没有说,就这样原谅你了。” 沈叙将宋珈安揽得更紧了些,“既然皎皎没有原谅我,我便趁着现在多抱一会儿,免得日后很长时间,都没立机会……” 宋珈安并没有沈叙想象中的发怒,得知姜楚没死,已经是她的慰藉了。 * 江府。 “你当真要去?”江醇看着在榻上出气多,进气少的嫡子,不禁有些怀疑。 “我再问你一遍,你当真愿意到北疆去?” 江迁望着前方,目光空洞,似乎对什么不甚上心,“父亲,儿子想好了,去北疆。” “你可知,若是去了北疆,少说三年,都是回不来京都的。”江醇提醒道。 江醇也很是诧异,不禁更好奇那宋家子趁着他宫宴进宫之时,与自己的儿子说了些什么,竟然使得他心灰意冷,回心转意。 别的不说,三年五年过去,待到江迁回京的时候,那宋家子不说妻子,怕是嫡子都满地爬了。 江醇挠挠头,他本以为小兔崽子会铁了心呆在京都,守在那宋知行身边,如今瞧着…… 江醇心上一喜,这是想开了? 想到这里,江醇心里一轻,上手拍拍江迁的肩膀道:“这样就对了,这样才是我江家的儿郎!为情所伤很正常,像你父亲我,在没遇到你母亲的时候,那也是个……” 闻言江迁总算有了反应,侧耳细细听着,江醇自知食言,忙嘘声轻咳一声,岔开话题道:“所以为父的意思是可以为情所伤,可不要为情所困!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怎能拘泥于情情爱爱。” “再说,为父瞧着那宋家子也就……”一般。 一般么?当然不! 江醇说着自己便没了底气,宫宴上他倒是暗暗打量了宋知行几眼。 怎么说呢。 江醇思索着,就是哪里都好,就是不是女儿身。 可转念一想,若是那宋知行生了女儿身,哪里还能轮到自己儿子?怕是到时将整个江家的家底都掏空了,也够呛些。 江迁喉结一动,他想说些什么,可动了动唇,终是没有说出口。 他想告诉父亲,他没有放弃,他的心里还是只有宋知行,可是他不能呆在京都,一辈子守着江家嫡子,定远将军的头衔。 如今除了平雁城,边境最为动荡的就是北境。 他需要建功立业的机会,他需要兵权,他需要能与宋知行并驾齐驱的一切! 待到他在朝堂上站稳脚跟,便能帮宋知行处理一切对他不利之人,才会有机会使他接纳自己。 如今有的,远远不够。 可是现在的当务之急,便是在动身北疆之前,见宋知行一面。 第274章 偷家 宋珈安已经安睡过去,沈叙将怀里的人小心翼翼放在榻上,用指尖轻轻触碰宋珈安紧闭的眉眼。 宋珈安被人扰了清梦,眉头轻蹙,不舒服的哼唧几声,沈叙忙悻悻的将手收回。 西陌药师的药倒是一绝,只一副下去,宋珈安身上的高热便退了下去,连带着身子骨都轻快不少,连着昨夜的不适也尽数褪去,双眼只想打架,也顾不上沈叙还在身边,便沉沉睡去。 折腾了很久,如今天色已经大亮,沈叙坐在一旁,目光直直落在宋珈安身上,在心中在一遍一遍复盘着今夜之事,往日间与宋珈安的种种,唇角不自觉勾起。 “殿下!殿下!你在里面吗?” 沈叙转头看向窗外,满脸都写着四个大字:有屁快放。 正则将窗户掀开一角,满脸堆着笑,眉眼间都是藏不住的兴奋:“殿下,我猜你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 正则话说一半,沈叙直接将手边的茶盏丢了出去,哑声骂道:“小声点儿!” 正则一脸无措,目光不住的打量着眼前,这才发现宋珈安满脸潮红的躺在榻上,身上堆满了袍子,整个人陷在兔毛里面,显得脆弱极了。 桌上的药碗还没撤下,正则一时间不知所措,看来这宋大小姐是染病了…… 在知道宋珈安在沈叙心中地位不一般的时候,他遍暗暗打探过这位宋家大小姐,简而言之,除了身子骨不行,其他就是很行,行的不得了。 在春夏还好,一但入了冬天,那可真是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出去玩个雪,身后跟了一群丫鬟,生怕这个小祖宗贪凉,染了风寒。 这行吗? 正则觉得不行,京都人人都道,宋家这朵娇花,怕是活不到双十年华的,所以这怎么行? 先皇后早逝给自家主子带来的打击,正则看在眼里,说句不吉利的,若是这位宋大小姐也先一步抛下自家主子…… 那时候,他总是尽力阻止自家主子与宋珈安相见,他是在平雁城被沈叙收进麾下的,并不知宋珈安的根骨,是坏在替沈叙挡了毒。 所以在知道的时候,正则脸燥的通红,想起那段时间他对宋珈安德态度,恨不得狠狠给自己两巴掌。 如今看着宋珈安病怏怏的躺在榻上,自知打扰了宋珈安养病,心怀愧疚,他正分神,没有注意到自家主子已经起身行至他的跟前。 “有什么事,出去再说,还有,正巧我有事找你。”沈叙轻拍正则的脑壳,使他回神。 沈叙直直的看着眼前的正则,眼底划过一丝迷惑,他可没忘记方才在宫宴上,自己这个手下,直勾勾的盯着宋知行,差点儿要将人刺穿一般。看着钟落斐也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看得沈叙心里直跳。 从沈叙第一年到平雁城的时候,正则就跟着沈叙,如今已经八年,沈叙理解像正则这个年岁的儿郎,颇有些血气方刚是没错。 可是在平雁城的时候,他还是心仪姑娘家的啊!沈叙还记得堪堪打完仗,重云他们恨不得睡个天昏地暗,正则也已经筋疲力尽,却在听说,张木匠病倒了,他那如花似玉的女儿没法子只能自己收庄稼的时候,一个鲤鱼打挺从榻上站起,披上衣服帮忙收麦子去了,因为这事,重云还打趣他来着。 沈叙听到了也不免觉得好笑,可也从来没怀疑过正则会心仪男子,可他在宴席上那副捉奸的模样是作何? “殿下要问卑职什么?”正则丝毫预料不到自己将会面临什么,睁大着一双清亮的狗狗眼,大着胆子凑到沈叙身边。 沈叙被他看得心烦,直接抬手将他拨到远楚处,淡淡道:“这个过后再说,你先说,出了什么事?” 闻言正则才想起来,兴冲冲的冲到沈叙身前,“殿下!殿下!三皇子找到了!” “找到了?” 正则心虚的摸摸鼻尖,“也不是找到的,是他自己出现的。” “我们寻了他这么久,竟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我和重云都以为他趁乱出京了,谁知道他竟然还在京都,还……” 沈叙见正则不语,蹙眉问道:“还怎么了?” “回殿下,还喝醉了。” 沈叙也是一愣,转头问道:“喝醉了?” “三皇子他喝醉在街上,是游街的百姓认出了他,并派人报了官府,起初这官府每当回事,还是大理寺卿宋大人派人去瞧了瞧,顺便也从派人通知了我们。” “在我们赶到时候,三皇子殿下已经醉的昏睡不醒,现在已经将人扣押在大理寺。” 沈叙暗笑一声,他本以为这沈治比沈湛更有心机,可如今瞧着,竟然是个蠢笨入猪的,明知道自己现在是过街老鼠,竟然还敢喝酒?甚至在喝醉酒后耍酒疯?还耍到了街上。 正则说着,自己也不免觉得离谱,小声道:“殿下,这会不会是诈?” 沈叙瞥了正则一眼,挑眉道:“人都已经被宋知行扣下了,还怎么有诈?” 正则喃喃道:“那可不一定,那端尧有的是邪术,卑职听说西陌有种术法,可以易人面。没准咱们带回来的,不是三皇子殿下,而是另有其人呢?” 沈叙叹口气,他对正则很难评,明明小时候瞧着还聪慧,如今及冠了,怎么还越发蠢笨的了? “西陌是有这种禁术没错,先不说端尧会不会,施用西陌禁书是有代价的,需以气血为辅,所以你见过几个西陌术士长寿的?”沈叙眸色一深,缓缓道:“所以这事对端尧来说是要命的,如今沈治在端尧那边已经彻底没了可以用来交易的筹码,你觉得端尧为何要救他?” 正则撇撇嘴,不服气道:“那三皇子殿下竟会这样醉倒在大街上,任由我们抓住?他该知道的,若是落到咱们手里,那便是死路一条。” “有什么好稀奇的,我想……” 不待沈叙说完,正则便凑到沈叙眼前,兴冲冲问道:“主子,为何?” 沈叙没有怪罪正则的失礼,淡淡道:“我想,他是喝醉了,被端尧派人丢出来的。” 沈叙与端尧好歹也交手三年之久,对端尧也算是有些了解,端尧这个人,还真有几分任性在身上,怕是今夜的宴席使沈治不快,多喝了几杯,惹得端尧心烦,直接派人将他拎到街上,想必现在沈治还有一头懵,不知自己为何就被抓了。 “沈治现在可醒了?” “回主子,宋大人不让我等扰了三皇子轻眠。” 沈叙一乐,这宋知行怕是也猜出了什么,正等着沈治清醒后羞辱他。 那宋知行看着像个谪仙,没想到骨子里面竟是与钟落斐一样的黑芝麻汤圆蔫坏的性子。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宋知行与钟落斐都是这般奸诈的人,倒是怪不得走的近。 第275章 宋知行护短 至于宋珈安,沈叙不由得勾唇一笑,他的皎皎是这个世上,最可爱的人。 沈叙抬腿向前方走去,道:“走吧,让我们瞧瞧三弟去。” 大理寺。 宋知行坐在一旁,脸色黑沉,看得身旁的值差官吏一愣一愣的。 在宋知行还未担任大理寺卿的时候,整个大理寺就没人敢给他找不快活,整个大景,谁不知道宋太傅的嫡子,宋家的下任家主,若不是同样在朝为官,想必他们都见不到这位爷。 出了名的好命。 …… 宋知行本就不快,宴席上,不住有人向宋卓敬酒,宋卓实在是应付不来,宋知行便拉着钟落斐为宋卓挡下几杯,可能是宋家人天生便不能喝酒,宋卓醉的糊涂,宋知行也喝的头直昏,正想着回府后好好睡上一觉。 谁堪堪入睡,便被小厮叫醒,说是大理寺有了案子,闻言他的火气也上来了,一句“什么案子不能等明天。”卡在喉咙里,小厮的“跟三皇子有关”直接让他清醒,只好起身披上外衣走出院子。 如今天都亮了,宋知行本就不多的醉意也没了,只是说不上来的心烦意乱。 任谁大半夜被人从家中喊起来,心情也不会好到哪去。 只是他不明白,出了这样的事,竟然这么久不见沈叙。 明明三皇子被抓这种事,他最是受益。 宋知行揉揉涨痛的头,问道:“里面那人醒了?” 小吏行礼道:“回宋大人,还未。” “他倒是睡的安心。”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安!” 宋知行应声抬头,见沈叙一身玄红色袍子,款款而来。 宋知行挑挑眉,眼前的沈叙还穿着昨夜宴席上及冠的衣袍,看着倒有几分风尘仆仆和憔悴。 像是从哪里赶过来的一样。 “太子殿下。”宋知行收回目光,行礼道。 “宋大人不必多礼。”沈叙淡淡道。 “太子殿下这是去哪了?怎么这副模样?”宋知行道。 沈叙抿抿唇,对上宋知行那双凌厉的眸子,一时间有些心虚。 “私事。”沈叙回道。 一旁的正则撇撇嘴,看了一眼宋知行,也自觉低下头,还能去哪里,自然是去你家了呗,还去了你妹妹院中…… 宋知行是何等精明的人,略微一想便猜了出来,戏侃的笑僵在脸上。 他暗自咬牙,一会儿他要狠狠的踹上沈治几脚。 要不是他,自己也不至于半夜被人叫醒,还被偷了家! “宋大人,不知沈治现在在何处?”沈叙道。 宋知行拱手道:“太子殿下,请跟我来。” …… 沈治仿佛在水里沉沉浮浮,水进去咽喉中,令他喘不上气来。 他睁开双眼,脑中一阵涨痛,刺激得他闷哼一声,伸手一碰只抓到了枯草。 他一惊! 自己为何在牢中? 在沈叙未回京之时,沈治也得景元帝重用,跟着宋知行办了几场案子。 眼前的一切,与大理寺的牢房一般无二。 自己明明在琼楼,为何? 沈治的醉意瞬间消散。 他狠掐上自己的手臂,痛!痛!痛! 是痛的! 他知道自己昨天太过失态,可是为何?他不服! 难不成就因为沈叙是从先皇后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就高他一等! 父皇竟然将兵符给了他!那可是兵符啊,父皇这样做,跟他退位做太上皇,而沈叙登基成帝有什么区别? 还给他“尧”字。 若非是帝王,哪里能撑得起这个字! 沈治这几日在京都东躲西藏,这个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却再也容不下他! 那些平日里尊称他为“皇子殿下”的人,现在一口一个反贼! 凭什么!明明想反的是容家!是容家将他从路上召回! 如今这锅竟然需要他来背! 可景元帝似乎对他没有一丝父子情意!他不禁想,若今日身份互关,做了错事的是沈叙,景元帝是否会将他贬为凡人!将他通缉! 不会!景元帝根本不会这样做,他会做的,就是替沈叙隐瞒,然后将身后的位置留给沈叙。 只有沈叙才是他的孩子,他不服! 沈治怒上心头,一时间竟没了数,不知喝了多少。 “三弟。” 沈治睁着猩红的眼睛,恨不得将走来的人生吞活剥。 “醒了?看在我与三弟有缘,三弟睡了这么久,谁都叫不醒,我到了,三弟自己便醒了。”沈叙不惧的对上沈治的眸子,一时间杀意尽显。 宋知行淡淡的看着眼前对峙的二人。 沈叙与沈治都是皇子,留着沈氏的血,骨子里是歇斯底里,鱼死网破的执拗。 双方对峙起来,像是两只争夺地盘的狼。 可是今日不同往日。 一个是手握兵权,尊贵无双的太子。 一个是勾结外敌,罪可当死的庶人。 沈叙轻笑一声,狼骑统领的气势怎能被压下去? 沈治自知不如沈叙,认命般闭上眼睛,苦笑一声。 “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端尧呢?”沈治道。 闻言,沈叙与宋知行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出声来。 “这话孤还要问三弟,端尧呢?端尧在哪?”沈叙敛下笑意,冷冷道。 “什么?” “三弟不知么?你醉倒在街上,还是百姓们认出了你,报官了。” 闻言沈治瞪大了眼睛,直呼不可能! 第276章 他这么小,他不能犯错嘛? 对上沈叙那双尽是嘲讽的桃花目,沈治质问的话哽咽在喉。 怎么不可能。 端尧这人本就心思莫测,做事颇有些我行我素,怎么开心怎么来。 哪里会管别人的死活。 自己对端尧本就失去了价值,还在兵变中瞒着他,买通西陌蛊师,去加害沈湛,以谋求容家的势力,可惜…… 沈治嗤笑一声,随即直直看向沈叙,启唇道:“我竟是没想到,最后救了沈湛的,竟然是你,沈叙,容妃杀了先皇后,你却救了沈湛,你对得起先皇后吗?” 宋知行闻言面露厉色,在沈叙面前,最不能提的就是先皇后,那恐怕是沈叙这辈子最深的痛。 年纪尚小,无力自保的小太子,保护不了自己最亲近的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先皇后吐出血来,最后倒在血泊中,最后撒手人寰。 宋知行家中和睦,父母妹妹俱在,没有体会过那种亲人离开撕心裂肺的痛。可在前几日,宋珈安生了大病,府医冲他直摇头的时候,他心中的惧意使得他站不稳。 他尚且如此,很难想象当年年仅十岁的沈叙该是多么心痛与绝望。 宋知行不喜沈叙啃了自家水嫩嫩的大白菜,可是并不代表谁都能踩上一脚吗,再说好歹是自家那个不开眼的妹妹选的人,自己这个做兄长的,自然不能苛待。 宋知行一个眼神过去,等候一旁的衙役立马心领神会,拿起一旁沾血的长鞭就往沈治身上招呼。 辫子是动物骨哨所制,劈在身上可叫人皮开肉绽,是宋知行就任大理寺卿的第一年,派人制作,专门用来教训那些狱中穷凶极恶之人,沈治不可置信的瞧着宋知行,与宋知行一起办案的时候,他便见过宋知行拿着这鞭,将满嘴谎话的犯人打得半死不火,最后无所不言。 仅仅几月过去,沈治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这鞭子就要抽到自己身上,他大呼一声道:“宋知行,你可知我是谁!也是你能打的!你当真以为你们宋家大过天去了吗?” 宋知行不予置否,偏头看着已经不敢下手的衙役,笑道:“打啊,就这点出息?出了事算我的,给他留半条命,即可。” 话毕,衙役一下子便有了主心骨,扬起手中的长鞭,鞭子将风划开了一道口子,“簌”得一声落在沈治身上。 沈治月白色的长袍立马见了红,后背火辣辣的痛!痛的几乎要烧起来。 沈治强忍着剧痛,痛得全身直抖,脊梁似乎都要断掉,也不愿在沈叙面前哼出声来。 第四鞭落下,风声鹤唳,沈治实在支撑不住,脚下一软跪在地上,耳边传来宋知行透着狠厉的声音。 “三皇子殿下可还受得住?受不住也没什么,到了大理寺嘴硬的犯人,都会这么一遭,若是三皇子继续说些不该说的,就不是几鞭子这么简单了。” 宋知行摆弄这着手上的佛珠,淡淡道:“三皇子殿下有所不知,当初崔家遗孤,他们也是本官审的,嘴硬的,本官早就将其活活打死了。” 沈治一怔,崔家事变他是知道了,虽然那时候崔老爷子已经被沈叙斩杀,可是崔家头上的是太后,那时候太后大权在握,可是崔家却连一个独苗都没留下,那时候他还在纳闷,为何太后没有保住崔家的最后一点儿血脉,如今看来,不是太后没出手,而是宋知行先下手为强,将崔家人杀了个干净! 看着宋知行眼神中微微的冷意,沈治全身一颤,宋知行连当初的太后都不怕,如何还能顾及自己这个本就不受宠,如今更是被贬为庶人的皇子? 沈叙早就他知道此事,当时听说,也觉得宋知行颇为大胆。 那时候崔老爷子眼看着景元帝已经容不下他,在崔府大骂景元帝,被沈叙斩于刀下,他的大放厥词,当时在场的人皆能作证,崔贼死有余辜,可是仅存的崔府血脉呢? 历代帝王都不是心慈手软的人,景元帝也不是,景元帝的本意就是全部处死,可是耐不住太后那边死缠烂打,誓要保住崔家最后的一点点血脉也好,为此甚至不惜与景元帝分庭抗争。 沈叙还记得,太后党羽痛心疾首,在朝堂上大呼崔家之人的功绩,崔家祖唯开国皇帝马首是瞻,立下创世之功,希望景元帝念在那时,莫要赶尽杀绝。 那时候太后寻了个机会,将宋卓派往姜水,以防这宋卓出来搅局,谁知道走了个宋卓,来了个宋知行,直接在朝堂上将太后党羽骂的狗血喷头,说他们是走狗,主人指东,便不敢走西,没有文人风骨,还不如脱了那身官袍,回家种地去。 听得景元帝险些笑出声来,竟是没想到,宋卓这个嫡子,颇有宋卓当年在朝堂上舌战群儒的影子。 然后当天,宋知行就给景元帝来了个大的。 当时沈叙也被景元帝传唤到御书房,父子两个上一刻还被太后一党缠斗的心烦意乱,下一刻便听听到刘公公禀告说,崔家男丁已经尽数死在大理寺中,起因竟是因为一个肉包子,宋知行先是将男丁们集合在一起,不放一点儿吃的就是苦苦饿着,在第五日的时候,直接名命人丢了两个肉包子进去。崔男丁闻到气味,顷刻间被刺激的红了眼,不禁自相残杀起来,最后打的打死,饿的饿死,竟是一个都没活下。 第277章 别扭 闻言景元帝瞬间茅塞顿开,连道三个“好”字,可表面样子还是要装一装,便命人去寻宋知行问责,可宋府的人说,宋卓那里出了些差池,宋知行早就在出事前,得到宋卓的家书,前往姜水了。 回想那次,沈叙不免觉得宋知行太过大胆,可是又不得不承认,这人的确解了景元帝的燃眉之急,是个有胆识有谋略的人。 太后被宋知行这出先斩后奏打得措手不及,当她还在苦苦求人在大理寺善待崔家孩子的时候,崔家子的尸体已经被运出京都,到了乱葬岗。 太后大怒,明知道是宋知行搞的鬼,可是偏偏事发的时候,宋知行不在京都,加之崔家儿郎的死因太过…… 并不是被人害死,更不是如崔家先人,宁折不屈,而是自相残杀,竟然还是为了两个肉包子。 太后也是崔家嫡女,实在是没脸向他们讨要公道,愤愤不平的党羽们刚想以此说事,来治宋知行的罪,就会被沈叙的幕僚们以崔家子争包子时穷凶极恶,看着丝毫不输崔家先祖,死了倒是可惜,若是扔在战场上,准能吓得西陌人屁滚尿流,引得朝堂哄笑。 太后党羽们颜面尽失,不再言语,在宋知行回京后,太后一党再度在朝堂上问责,质问宋知行为何苛待崔家子。不然怎会因为两个包子,就令他们失了分寸。 结果宋知行两手一摊,主打的就是一个不知道,说他是大理寺卿没错,可谁规定着,大理寺卿连犯人的伙食都要管?他平时已经很忙了,已经无暇顾及,谁知是出了什么差错? 沈叙简直要听笑了,犯人五天半粒米都没见着,说不是他这个大理寺卿的手笔,谁能相信? 可宋知行就是理直气壮,没理也要硬三分。 前有宋知行睁眼说瞎话,后有宋卓痛心疾首,在朝堂上替与他的嫡子开脱。 他还这么小,他知道什么?大理寺那么大,他怎么管得过来。 他就不能犯点错嘛? 好嘛,大臣们目瞪口呆,这是犯点儿错嘛? 崔家绝种啦! 宋太傅你睁眼看看,崔家绝种啦! 偏偏宋卓与宋知行两个就是理直气壮,加之崔家子的死因实在是不能放到台面上,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 …… 沈叙瞥了宋知行一眼,在这个时候他才真正感受到宋家是真的认可于他。 在宋珈安赐婚给沈叙的时候,东宫的幕僚如同过年的一般,这宋家难搞的要死,没想到如今也是站队太子殿下,这下包括宋家在内的四大世族,定会投靠太子殿下,想必太子殿下如今继承皇位已是板上钉钉。 沈叙本不在于宋家势力,他在乎的始终就是一个宋珈安。 可如今宋知行惩治沈治来提他出气,使得沈叙心头一热,昨日在宴席上,沈叙实在是喝不下去,还是宋家子上前为他挡酒。 先皇后离世后,肯真心待沈叙的便只剩下祝皇后与景元帝,就算是沈叙母族祝家,对他也不见真心,祝家看重的是祝家兴衰,不然也不会在沈叙与宋珈安堪堪有婚约的时候,不顾宋家的颜面,也要将祝弦月塞给他做侧妃。 他不信祝弦月在他面前大放厥词没有祝家人的推波助澜,想到此处,沈叙说不出的心寒。 沈叙神色一缓,转头看向宋知行,道:“宋大人,可否回避一下,孤有话,与三弟说。” 闻言,宋知行朝沈叙行礼道:“太子殿下,本官告退。” 目送宋知行的身影消失在地牢深处,沈叙脸上笑意尽褪,转头直直看向沈治,眼中的杀意看着沈治头皮发麻。 沈治咬咬牙,道:“沈叙!我也没有得罪过你吧?我派人暗杀的是沈湛又不是你,与你交恶的是容家,是沈湛,你为何对我赶尽杀绝?” “哦?”沈叙挑眉道:“你没有做过什么?” 地牢阴暗,沈叙站在牢房外,挡住了昏黄的火把,神色隐匿在黑夜中,看不清楚。 沈治心里直嘀咕,想起沈叙对宋珈安的相护,出言试探道:“难不成是因为我纠缠过宋珈小姐?” 沈叙不予置否。 沈治见状轻笑出声,“沈叙,你我都是皇子,来日若是你即位,我便没有好日子过了,倘若是我即位,我也不会放过你,索性都是你死我活,再说世代夺嫡都是各凭本事,我纠缠宋珈安无非就是图她身后的宋家,你敢说你不是?” 沈叙敛下眸子,顿时一暗,他绷紧了嘴角,声音很低道:“我不是。” “什么?” “沈治,你以为谁都是像你一般,为了一己私利,就将人家娇生惯养十多年的女儿,当成棋子?那若是你借着宋家上位,下一步便是灭宋家满门?” “当然,试问天底下哪个皇帝,能容得下功高盖主的外戚,父皇他那么看重先皇后,祝家还不是日渐没落了?”沈治一双猩红的眸子暗的吓人。 “恐怕到时候,你灭宋家不是因为冠冕堂皇的外戚独大,而是要掩盖,掩盖你靠宋家,靠外戚上位的真相。” “你这样的人,就算是得了别人的好,也不会领情。你这样的人,就算宋家倾尽全力,将你推上那个位置,你也指挥觉得一切都是自己怀才不遇,只是得了宋家的稍许助力,便足以登上帝位,然后给了堵住世间众人的嘴,给整个宋家定罪,这样,便能抹去你那不堪的过去了。”沈叙极少动怒,如今神色紧绷,杀意在从他身上蔓延开来,如一触即燃的火焰,灼烧着面前的沈治。 原本沈叙想问的不少。 他想问沈治到底与宋珈安有什么过节。为何他总能从宋珈安看向沈治的木观众看出滔天的恨意来。 他始终觉得他与宋珈安指之间,有一层打不破的隔阂,因为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他始终没办法走进宋珈安的心里去。 沈叙的直觉告诉他,这事多半与眼前的沈治有关,如今总算有机会可以问清楚。 可是沈叙不想问了。 他什么都不想知道了,宋珈安那样美好的人,自己使劲浑身解数才能接近的人,生来就不应该与沈治这样卑劣的人,有所纠缠。 就凭着沈治对宋珈安的心思,对宋家的心思,就已经是不可饶恕的大罪。 沈叙实在不愿再看沈治一眼,抬腿朝牢门走去,“沈治,我劝你在一个时辰内交代出与端尧的一切交易,包括现在,端尧在哪儿,若是不从……” 沈叙脚步一顿,道:“你知道的,现在谁也奈何不了我,包括父皇。” 宋知行在外面候着,看着沈叙走出,便抬腿迎了上去。 “太子殿下。” “宋大人,孤有话想问你。” 第278章 君臣之礼 宋知行似乎早有预料,只微微颔首道:“太子殿下,跟臣来。”说完便向一旁走去。 大理寺卿的衙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自觉向外离开。 他们跟在宋知行身边也算是有些时日了,自然知道什么可以在宋知行身边打趣,当然也清楚,宋知行有些不容触碰的底线。 就比如现在,沈叙与宋知行有话说,就是借他们两个胆子,他们也是不敢在这里呆着的。 加之这位当朝太子实在是捉摸不透,沈叙生了一双桃花目,看人总像是笑的,可众人也是在大理寺呆了几年的人,只觉得沈叙看人冷飕飕的,说不出的寒意。 他们比宋知行年长,在大理寺呆了不下三年之久,自然不信这位当朝储君会是什么善茬,当然,他们的顶头上司宋知行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们之间要交谈,凡人还是不要往前凑,被误伤了可就不好了。 看着衙役们夹着尾巴往外跑,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牵扯进来的模样,沈叙轻笑道:“看来宋大人御下有方。” 宋知行拿起手边的茶盏,在嘴边轻抿一口,不咸不淡道:“并非是为臣御下有方,而是太子殿下威名在外。你现在瞧着他们撤得比谁都快,往日太子殿下不在,不知道他们有多闹腾,今日一见太子殿下,他们倒是老实起来了。” 沈叙将勾起的嘴角扯平,他明白这不是宋知行的心里话,没有一个皇族会在听到别人对他的敬畏时,无动于衷,人都是这般,享受权力带来的臣服。 可偏偏沈叙就高兴不起来,如果可以,他倒是希望,宋家人对他没那么见外,可看着面前正襟危坐,让人挑不出错的宋知行,沈叙生出深深的无力感。 明明方才在沈治身边,太同仇敌忾起来,怎么一下子就变了? 沈叙眼神微暗,心里不住的叹息,这宋家人一个赛一个的有趣,一个赛一个的难搞。 宋珈安还好,就算再怎么难搞,沈叙也只会觉得是自己做的不够。宋卓做过沈叙几日老师,沈叙觉得此人没什么大问题,一板一眼的很,身上尽是宁折不弯的劲儿。 独独眼前这个宋知行,在沈叙心里就是大问题!也不知道宋卓宋夫人两个端正的人,怎就生出了如宋知行这般的黑芝麻汤圆。 许是与钟落斐那厮呆在一起久了,竟学些偷奸耍滑的,可是听那钟落斐说,昨日宋知行还坑了钟落斐的生意来着,听钟落斐的意思是大把的银子从他指缝中溜走,进了宋知行的口袋。 世人皆知沈叙琢磨不透,却不知道面上如谪仙一般的宋知行也是心思深沉。 沈叙抿抿唇,如果要娶宋珈安,宋知行这关是必须要过的,看着对面宋知行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沈叙生出一种无力来,思绪悠悠,就飘到景元帝那里去了,也不知道,自己的父皇是怎么与宋太傅相处的,为何他们之间就如此和谐? 宋知行抬起头,深沉的眸子里藏着探究,自己手中的茶都已经喝的差不多了,沈叙却是一字都没吐出来,明明是他有话与自己说,如今这般是等着自己先开口? 宋知行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朝沈叙拱手道:“不知太子殿下想问为臣些什么?” 闻言沈叙猛得回神,扬起眸子与宋知行四目相对,良久才苦笑出声来,只得在心中宽慰自己道:“无事,这才短短几日,怎么能指望就凭这几日就使宋家人对自己毫无芥蒂,毕竟就是自己拐走了他们的家的大白菜。” 想到这里,沈叙的神色肉眼可见的缓和。 “宋大人,孤想问崔家的事。”沈叙敛下眸子,声音很低。 沈叙的话也在宋知行的意料之中,他低笑一声道:“不知太子殿下想知道什么?” “崔家之事,是宋大人有意为之?” 宋知行叹口气道:“那是自然,不然太子殿下以为,一场意外就能使得崔家绝种?” 崔家之事,若说与宋知行没关系,想必沈叙也不会信,倒不如就与沈叙说实话,毕竟美誉哪个皇室,能忍受自己臣子在自己面前说谎话。 君臣之礼,是宋从小就让宋知行谨记的,宋卓与景元帝不一样,他们之间的交情不是他们这些小辈们能懂的。 宋卓于景元帝而言,是力挽狂澜的救命稻草,景元帝于宋卓而言,是世间无双的伯乐。 因此宋卓在景元帝面前真的是没多少君臣之礼,可是他的儿子不一样。 怕是说起这个宋卓还是会气得不行。 在钟落斐小时候,宋卓就看他不顺眼,果真啊,将自己根正苗红的儿子带坏了! 宋卓还是忘不了,小时候宋知行也做过沈叙几日伴读,只陪着小太子安安分分读了两天书就闲不住了。 自己胡闹也就算了,与钟落斐一起胡闹也能理解,做坏事总是要有人陪着才开心,可是! 当宋卓看见浑身脏兮兮的沈叙的时候,不由得气血上涌,恨不得直接废了宋知行。然后与钟氏再生一个省心的。 宋知行胡闹,宋卓倒也觉得没什么,可是沈叙不行,人家是一国储君,怎么能跟着自己儿子胡闹! 从那时候开始,宋卓便不许宋知行去烦沈叙,毕竟景元帝万分信任的根正苗红的太子交给自己。 总不能圣上给他一个好苗子,他还圣上一个好流子。 所以宋知行与沈叙的缘分,也仅仅是那一起胡闹的几日,着实算不上有什么交情。 宋知行与沈叙的缘分终究是不深,没办法,宋卓便从小教他为臣之道,免得长大后,在皇帝面前还是那么心直口快,一顿输出。 然后把整个宋家都赔进去。 所幸有宋卓的教导。 在如今的大景,谁不说一句沈叙难搞,与他同聊的大臣,无不支支吾吾,双腿发软,可宋知行却能应对自如。 第279章 宛宛类卿 沈叙对上宋知行那双坦率的眸子,开口道:“不知宋大人为何要如此做?” 宋知行这人有时候在朝堂上没有正形是真的,可也不是心狠手辣的人 崔家这出倒是创了他的先例。 可崔家与宋家实在是没有过节,崔家那时候已经开始落败,定不会想不开去招惹宋家。 难不成就是因为崔老爷子在与宋知行过招的时候,说了句“我在疆场的时候,你的父亲还不知道在那里玩泥巴呢!” 不至于,沈叙觉得不至于。 一是崔老爷子确确实实比宋卓大了二十岁。 二是……沈叙抿抿唇,他不觉得宋家父子的关系可以好成这般,仅仅是宋卓受到了那本就不算折辱的折辱,宋知行就恨的灭了人家满门? 宋知行似是看出沈叙身世,轻笑出声道:“太子殿下可还记得,崔家私藏马贼之女马瑛,是谁检举的。” 此言一出,沈叙醍醐灌顶。 宋知行宁愿将太后那边得罪透了,也要斩草除根,为的是宋珈安! 崔家之事,在场的人都清楚的很,是宋珈安当着大家的面,拆穿了马瑛的身份,引得崔家下狱。 这种事说实话也怪不得别人,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世家兴衰,一步塌错,则万劫不复。 可坏就坏在这其中有宋珈安的手笔,宋知行不能为宋珈安留下风险,谁也不能保证,在日后的哪一天,宋珈安会被崔家幸存之人的一箭刺穿。 世事无常,宋知行能为宋珈安做的,就是斩草除根。 “宋大人当时为何不再等等,私藏逆贼之后,本就应诛九族。为何要脏了宋大人的手,还要成为众矢之的?”沈叙神色淡淡,可他袖中的手却在不住的颤抖着。 宋知行听出了沈叙话外之意,忙起身拱手道:“太子殿下,并非是臣不信圣上,臣反倒相信圣上,是最想将崔家连根拔起的,只不过圣上需要权衡的东西太多,太后那边又死活不松口。这样的话,崔家的事就会拖很久,事情拖久了,自然就难办了。” 沈叙忙将宋知行扶住,笑出声来:“所以你就先斩后奏,索性在牢中将崔家子杀了个干净?” 沈叙的眼中划过一丝赏识,换做旁人,只会夸宋知行有胆有谋,可沈叙只想夸宋珈安,不亏是皎皎的兄长,就是非同凡响。 宋知行幽幽道:“太子殿下说错了,臣可没有杀他们,是他们自相残杀。” 沈叙眸子闪过一丝亮色来,“宋大人怎会想出这样的办法?” 宋知行一顿,直直看向沈叙,“太子殿下不觉得,这事听着耳熟么?” “端尧?” “没错。”宋知行回道,沈叙的宿敌西陌端尧就是在这样的牢中活下来的,只不过没有肉包子,有的只是兄弟姐妹的肉。 整个端家只活了端尧一个,从那时候开始。端尧才真正开始显露他的野心,成为西陌皇权真正的把控着。 从那之后,端尧也惯会用此计来折磨人,看着昔日逼迫的仇人,一边流着泪,一边啃食亲人骨头的模样。 宋知行这计与端尧确实有异曲同工影子。 沈叙笑道:…“那宋大人还扔肉包子做什么,不如让他们人吃人,看上去合理些。” 宋知行摇摇头:“西陌人野蛮,吃生肉也没什么,可换做崔家子,就未必能吃,再者说,太残忍了。” “什么?” “回太子殿下,臣说,太残忍了。” 宋知行向来不会顾忌别人如何如何,也说不出“太过残忍”之话来。 可只能啃食自己的亲人才能活下来的话,宋知行光是想到就头皮发麻。 他的父亲,母亲,还有妹妹,若是也出了这样的事…… 宋知行想必会疯魔吧? 沈叙一顿,起初他只看见了宋珈安对宋家的看重,如今瞧着宋知行也不遑多让。 家就真的这么好?值得宋知行与宋珈安趋之若鹜,拼尽全力也要护着。 “宋大人对亲人倒是上心。”沈叙道。 毕竟在世家大族,如宋家这样和睦的还是少见,总有儿子盼老子死,老爷盼夫人死的。 人的贪念,在权力加持后,越发无法控制。 最终伸向最亲的人最正常不过。 闻言宋知行眉头一蹙,满脸都是“我的亲人我为何不上心”的神色。 可念在沈叙的是太子,最后只是笑笑道:“想必是被他们爱着的滋味太好不过了,得到了,便不想失去。” 被亲人爱着的滋味…… 在从前沈叙定然不屑一顾,毕竟这个世上最爱他的人已经没了,身在皇室,有没有真正的兄弟情,有的只是算计。 沈叙从亲人那里得到的爱护实在是太少,久而久之,便也不在期望。 可如今不一样,他有了宋珈安,他的小太子妃。 既然都是他的太子妃了,又何尝不是家人,还有景元帝,沈叙原本只因为景元帝将兵符给他,是因为愧疚,却没想到是为了护着自己,他的父亲亲手卸下自己的盔甲,给沈叙穿上,来保护沈叙。 宋珈安为他求平安福,景元帝日日盼着从平雁城而来的书信…… 沈叙勾唇一笑:“没错,被他们爱着的滋味太好了,绕是谁,都没办法轻易放手。” 所以,宋珈安,他的皎皎,不能离开他,要一直陪在他身边才好,若是不听话,锁起来又如何? 她已经让自己尝到了被爱的滋味,怎么能抛弃自己? 宋知行:???我是那个意思么? “当然,这其中也有臣的私心。”宋知行笑道。 “哦?宋大人请讲。” 宋知行眸色深沉,“臣也是想看看,崔家培养出来儿郎如何,太后不惜与朝中所有正直派作对,也要救下的人,到底有没有一个有真本事。” 继而他勾唇一笑道:“可崔家让我失望了。” 沈阳接着道:“敢问宋大人,若是崔家这一辈中,真的有人活下去了,你会如何?” “若是那般,就更要赶尽杀绝了。”宋知行淡淡开口,似乎说的就是去哪里吃宴席这样的小事,谁能想到,那是在谈一个世族兴衰的大事。 “有劳宋大人解惑,孤得教了。” “太子殿下谬赞。” 第280章 手下败将 宋知行可以放过一个酒囊饭袋的仇人,却不能放过一个聪慧忠勇的隐患。 一刻时间过去,沈叙欲转身去寻沈治,宋知行的目光落在他的侧脸上,出声唤住沈叙,他的嗓音深沉而低哑,“太子殿下,皎皎在家中一直娇养着,做事颇为没有分寸,可也没什么坏心思,望太子殿下,日后可以善待她,皎皎她受不得苦。” 宋珈安是会嫁人的,这点在宋知行第一次见到这个妹妹就知道的,宋知行不喜太过欢脱的人,小时候的宋珈安就是这般,明明答应了父亲要练字来着,却拿着笔吸满墨汁,将书房搞得一团遭,连带着一身白衣的宋知行也没能幸免。 小知行脸色比身上的墨汁还要黑上几分,一把将面前张牙舞爪的宋珈安拎起来。 小珈安从被抓起来,就没老实过,在哥哥手上不安分的扭动身体,像只不老实被主人拎脖子的猫。嚷嚷着要父亲回来将宋知行揍一顿。 看着手上仍不知悔改的宋珈安,从小顺风顺水的宋知行可算是碰到了硬茬。 想着自己这个妹妹来日还要许人家就更是头疼了。闹腾成这样,若是找不到夫家倒是好说,宋家也是不缺她这一张嘴吃饭,若是嫁了,夫家对她不好可怎么办? 小珈安不服的一口咬在宋知行手腕上,却不知眼前的哥哥已经为她筹谋到嫁人了。 若是她听话些,自己就勉为其难在她出嫁前好好恐吓一下她的夫婿,一定不让她受委屈,小知行想。 如今宋珈安与沈叙情投意合,沈叙哪个身份,恐吓是不能了,宋知行在心中重复过不下百遍的话,自然也是用不上了。 只能放低姿态,去求。 求沈叙要善待她的妹妹,若是日后真的有相看两厌的时候,只求沈叙将宋珈安放回宋家,宋家会给宋珈安一个新的身份,绝不会挡了沈叙的路。 沈叙应该说些什么的,至少他是这么觉得的,可是他却什么说不出,他从来就没想过,自己与宋珈安会分开,明明自己是要护着他一辈子的。 他望向宋知行,欲言又止,他理应现在在宋知行面前承诺,自己会一生一世不负宋珈安…… 半响他启唇道:“皎皎她很好,能娶到皎皎,是我三生有幸。所以孤,定不会辜负皎皎。” 闻言宋知行神色终于缓和,可细想反倒笑不出来。 自家妹妹的婚事定了下来,想必母亲会加倍催促他,原本钟氏并不在乎宋知行的婚事,毕竟宋知行是嫡子,先立业,后成家,也是大丈夫作为,再说也没听说过宋知行与谁家姑娘走得近了。 钟氏那时候也是心大,打眼一看,四族中其他四姓也没有什么适龄得小姐,还不如等宋知行自己相看,也算是有情谊在,不似父母之言那么生硬。 可江迁那事一出,钟氏算是彻底坐不住了,哪里还管得了其他的。 谁家有适龄的姑娘,便交代宋知行去相见。 短短两日,宋知行已经记不清从钟氏的嘴里听说过多少姑娘了,听得宋知行现在连家都不敢回。 与宋知行不想成婚不同,沈叙现在就是数着天过日子,希望在宋珈安及笄后,就将他娶回东宫去。 两人心思各异,自然说不到一块去,沈叙起身向宋知行辞行,要回去看看沈治去。 “太子殿下慢走。”宋知行拱手道。 相比于外面,沈治的日子便不好过了,这短短一刻钟,却使他备受煎熬,若是不将琼楼暴露,怕是沈叙现在一枪就会送自己到阴曹地府去,可是如果什么都说出来…… 端尧那边可不是吃素的,西陌端尧能杀人于千里之外,心狠手辣,手段颇多,若是将他暴露,怕是端尧连一个痛快的都不肯给他。 想起琼楼中不成人形的尸体,沈治头皮以麻,他再怎么说也是大景皇族,怎么能死得这么窝囊! 想到此处,他不禁又在心中痛骂端尧几句。 好歹之前还是盟友,就这样做?就算是将他清醒的丢出去也好啊,也不至于回落在沈叙手中,如此这般,端尧又不愿意帮自己,难不成只剩下死路一条? 为何一夕一朝之间,所有的东西都变了? “三弟,这是想清楚了?” 沈叙的声音从牢房的尽头传来,听得沈治心头一颤。 沈叙似是看出了沈治的困惑,轻笑道:“三弟,你对端尧已经没有什么用了,他可能在就计划着将你送到我这里,昨夜就是这个机会,所以你也不要想不开,毕竟你们也仅仅只是同盟关系,如今你一败涂地,端尧在你身上捞不着什么油水,放弃你也算正常。” 沈叙早已经将面前的人看透,最是清楚戳哪里最疼。 果真沈治脸色铁青,沈治生母低贱,在皇宫中受尽欺凌,连一个小小的太监都能爬到他的头上,东躲西藏的总算是长大了,又用了些小手段引得景元帝的关注。 他与昔日景元帝的处境倒是相似,景元帝的生母是商户之女。 当年的淳妃因病香消玉损,先帝也跟着生了好大的一场病,病愈之后便开始到西边一带微服私访去了,正巧遇到与淳妃有七分相似的刘家女,此女就是景元帝的生母。 先帝本就因为淳妃的死闷闷不乐,如今身边出现一个极为相像的人,早已经按耐不住,直接将刘家女纳进宫中,封了纯妃。着实得了几天的宠爱,不到三月,腹中就已经有了景元帝。 可纯妃在后宫中着实是举步维艰,她没有家族庇佑,有因为先帝的恩宠与龙嗣。得罪了不少人,处处受磨搓。 纯妃本以为有先帝的爱,如今的困苦都不算什么。 可就在生下景元帝一月后,不知是谁说漏了嘴,扯出了已逝淳妃之事,纯妃意识到这一切不过是宛宛类卿。 想起这一年在宫中机关算尽,受尽欺负的日子,索性直接拽下头上的金钗,划花了自己那张像极了淳妃的脸。 在御书房听闻此事的先帝勃然大怒,在得知纯妃的脸不能复原后,气极,当即就赐下白绫。 自此,景元帝在皇宫中再无至亲。 宫中遂不许谈论这些,可沈治还是知道的,他本以为在景元帝身边露个面,景元帝凭着同命相怜,也会对自己有所器重。 沈治这样想着,自然也这样做了,果然得了景元帝几日的器重,将往日欺负到他头上的下人收拾个干净。 可惜好景不长,在沈叙回京后,景元帝的心全扑在沈叙身上,根本分不出一点而来给他别的儿子。 由此沈治最羡慕,最厌恶,最想杀的,也便是沈叙,所以才会在端尧找上他的时候答应端尧,以平雁城为代价,也要将沈叙拉下马。 在沈叙看来,沈治此人便是不得重用,又自命不凡,不愿相信自己无用,也不愿相信自己被人放弃。 “别说了……”沈治颓然的坐在地上,他不愿相信端尧就这样舍弃了他,可试试就在眼前,还被自己最厌恶,恨不得送他去死的沈叙揭下。 第281章 相看人家 “所以说,三弟,还是不要替端尧隐瞒了。”沈叙寻了个位置坐下,直直看向沈治。 “三弟,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这是在大景,端尧他再怎么厉害,也是翻不出火花的,他现在又不会将你怎么样,可是如果你现在不说,你就应该想想,我应该将你怎样了。” 沈治被沈叙吓得浑身一颤,沈叙周身的气魄已经尽数化为震慑,他现在倒是不像与他同龄的皇子,看着已经成长为从老狼王手中接过领地的领头狼王。 而他,而沈治自己,是即将被驱逐的,与沈叙相争的失败者。 “我说……”沈治颓了下来,不知真的是沈叙的话震慑了他,还是他意识到,自己输了,就算是端尧还还愿意助他一臂之力,他也败局已定,如今沈叙已经长成了少年帝王的模样,他的位置,大景的储君之位,已经没人可以撼动。 他不行,沈湛不行,怕是端尧,也做不到了。 “沈叙,若是我说了,你会给我一条生路吗?” 沈叙扬了扬下巴,眸子冷冽,淬出一股子桀骜之气来。“若是你说了,你就能见到父皇,想必你求上一求,父皇会给你一条生路,若是你现在不说,那自然是见不到父皇的。” 闻言,沈治脸上青筋暴起,“我能不能见到父皇,难不成是你做主?现在怕是整个朝堂都听说了我被抓在大理寺,恐怕今日父皇就会召见我,哪里是你能拦得住的?” 沈叙闻言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三弟,难不成在你看来,你被捉进来,是什么值得大肆宣扬的事?” 沈治忙嘘声,脸涨的通红,自然不是,若是他是在藏身之处被人发现活捉也就算了,可根本不是! 他是因为喝过了酒,醉倒在大街上被百姓发现的。怕是现在已经在大景成为笑柄。 “三弟,孤现在也是在给你出路,不然你说,三皇子清醒后羞耻欲绝,无颜再见圣上,在牢中撞柱而亡,这个结局怎么样?” 沈治闻言气极,破口大骂道:“沈叙,你好大的胆子,当真以为可以一手遮天吗!我好歹也是父皇的孩子,你怎敢谋害皇嗣!” 沈叙不在意的揉揉手腕,“孤当真就是一手遮天了,你又能如何?你现在怕是只能相信我了吧?容家那边也在追杀你,容尚书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是对他那个外甥是极为上心的,结果你非要动沈湛,这不,彻底惹怒了容家,端尧那边也嫌你是个没有价值的,唯独我,沈治,你现在只能相信我。” 沈治咬紧牙关,他的确没有别的办法,现在除了衙门,容家的人也在拼了命的找他,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来给沈湛道歉。端尧那边,定是不可能再接纳自己,自己也不可能在回到端尧身边,自己又没有母族支持,实在是无路可走了。 若是现在自己向沈叙说出琼楼来,勉强能得到一丝活路,可是若是自己还是什么都不说,想必沈叙现在就能说到做到,让他当场死在牢中,毕竟现在的大理寺是宋知行做主的,若是想让他死在大理寺,简直是太容易了。 沈治最初盯上宋珈安,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宋知行吗,那可是权力大到足以颠倒黑白,草菅人命的大理寺! 可是没想到。他最初盯上的势力,现在竟然成了他的送命符。 “三弟,你还说不说了,给皇兄一个痛快话,如若不然,相信宋大人还未走远,在牢中搞动作,宋少卿最是有经验了,皇兄会跟宋大人说,留三弟一个全尸,再怎么说,三弟都是姓沈的,总要保留些体面对吧?” 在大堂等候的宋知行听了属下的汇报,不禁笑起来,这个沈叙,将他塑造成了什么草菅人命的形象。 宋知行挥挥手,令属下退下不用再听。 “大人,江家那边又派人来了……”宋府的小厮垂着头,急匆匆的往宋知行身边凑。 “什么事?” 小厮擦擦头上的冷汗,道:“无他,还是先前那事。” 宋知行眉头一蹙,拿起手边的茶盏就要朝小厮丢过去。 小厮见状下意识弯下腰,抱住头,预想的痛并没有到来,小厮眨眨眼,斗胆抬头去瞧自家公子的脸色。 只见宋知行轻抿了口手中的茶,垂眸道:“不是告诉过你,本官不去,若是还有这种情况,直接回绝,还过来问我做什么。” 小厮脸上划过丝劫后余生的笑来:“明白公子,小的这就去回绝那江家人。” “去吧。” 得了宋知行的话,小厮忙转过身去,擦擦头上的汗水,他实在是搞不清楚,为何自家公子与那江小将军就成了这副模样。 江小将军死缠烂打,自家公子不愿相见。 明明在之前还关系不错来着,江小将军不仅救了自家公子,他们还一起逛灯会! 这才几日,这么就…… 小厮不明白,小厮想知道。 这江小将到底是做了什么,才使得自家公子对此如此厌恶! 第282章 发现端倪 “公子。” 江迁艰难的翻个身,背上的疤痕似乎有要渗出血,看得一旁的阿福直皱眉,可是江迁却像没事一样,笑着露出一口白牙。 “怎么样怎么样!”江迁忍不住问起来。 闻言阿福的眉头扭在一起,不服气的喃喃出声:“公子,宋大人那边还是没松口,就是铁了心的不见。” 江迁一下子泄了气,似乎头上的耳朵都耷拉下来,眉眼低垂,看起来可怜见的。 阿福在一旁愤愤的跺脚,也不知道自己公子这是抽的哪门子风,非要去找那大理寺的宋大人,那宋大人就不是一个好相与的。 再说了,宋家世代文臣,与他江家八竿子打不着。 阿福撇撇嘴,他家老爷说了,文臣的心最脏了,不如他们武将来的坦率,自家公子放着那帮在疆场上的同僚不结交,盯着一个宋大人做什么? 若是人家宋大人领情还好,人家宋大人就是一个典型的,心肠硬得一批。 现在半个京都都在传,自家公子被宋大人拒之门外,这些日子连龙阳之好都传出来了。 怎么可能!自家公子生得那么阳刚…… “阿福,阿福?” 听到自家公子的声音,阿福忙回过神来,“公子,什么事?” 江迁苦笑一声道:“无事,只是看你在愣神……对了阿福!你到宋府的时候,可见到了宋大人,他可说了什么?” 见自家公子眼中燃起一希冀,阿福心有不忍道:“回公子,小的并没有见到宋大人,多是见到了他身边的长青,宋大人那会儿在大理寺。” 江迁眼睛盯着地面,两只手绞尽,脸上怅然若失,转眼间又自我安慰道:“无事,他在大理寺,他向来是忙的,没空过来也是正常,阿福,待他闲下来,你再去帮我请上一请。” 江醇那一顿板子实在是太重,以至于现在,江迁背上的伤口都还没有结痂,时不时就渗出血来,为了使江迁趁早恢复,便只能日日在榻上躺着趴着,不能动弹一步,不然怕是早就要没影,跑去宋家去寻宋知行了,毕竟他与宋知行都是同僚,想必宋知行不会将他拒之门外。 江迁也是想到这点,可是只能怪罪于他自己这副不争气的身体,如今倒在榻上,连翻身都能扯到伤口,也不知道他老子是不是疯了,他可就自己这么一个儿子,难不成真要将自己打死不成? 阿福听见江迁的话,心里心疼更甚,宋大人才不是因为公务繁忙才不来见自家公子的,明明他到大理寺的时候,看见宋大人正悠闲的品着茶,丝毫不像是自家公子口中那副抽不开身的模样。 阿福试探道:“公子,要不你还是想想别的法子吧,比如将宋大人骗过来?” 江迁瞪圆了眼睛,重重的拍向床榻,“你这说的什么话!你家公子做事向来光明磊落,怎么能行骗?再说了,你以为那宋大人是个傻的?” 闻言阿福垂下头,可不是嘛,此时可不是他家公子愿意就能骗来的,宋家那是出了名的心眼多,别说他与他家公子两个人,就算是搭上整个江家,也不见得能骗宋知行过来。 “话说,宋夫人这几日在为宋大人相看贵女,怕是宋大人的亲事就要定下了,也不知道像宋大人那样不近人情的人,谁家的小姐会不开眼,同意嫁给他。” 江迁:???不开眼? 江迁本想替宋知行解释两句,他并不是不近人情,可是话哽咽在喉,反应了好一阵子,“你说什么?宋知行要议亲了?定的是谁家的姑娘?”江迁脑子一热,这才几日?那宋知行就要议亲了?那若是他在北疆呆上几年,那岂不是宋知行的孩子都会喊爹爹了? 阿福见自家公子脸色煞白,那双清亮的眸子蒙上了一层阴翳的灰,不禁吓了一大跳,忙摆手道:“还没定下来呢!公子你别激动,就是这几日,应该是宋大小姐的婚事定下来了,所以宋夫人便开始操心宋大人的婚事了,这不,就挑了几家品貌俱佳的小姐们,想让宋大人相看一二。” 江迁闻言脸色缓和不少,可还是担忧不少,阿福不知道其中内情,他却是知道的,我对宋知行的心思,连他的父亲与圣上都清楚,宋家怎么可能不知道? 一定是宋家开始着急让宋知行与他撇清关系才会给他议亲。 江迁心如刀绞,他已经向圣上递上请命书。这北疆已经是非去不可,可是若是想到宋知行会成家,会生子,几年后再次见到宋知行,他的怀里可能就抱着长得与他一般无二的孩子,江迁就喘不上气来,恨不得找个机会,将宋知行绑到北疆去,只能呆在自己身边,什么贵女,教他一个也见不到才好。 阿福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喘,看着自家公子那悲痛的模样,阿福总算是看出了点不对劲来。 那宋大人娶妻,为何自家公子伤心这般? 第283章 不用他去做 阿福想起这段时日里,京都的传言,说自家公子睥睨人家宋大人惨遭拒绝,还捅到了自家老爷那里,自家公子才遭遇这顿毒打。 起初阿福只觉得荒谬,他也算是陪着自家公子长大的,从来就没发现过自家公子喜欢男人,虽然也没见过他心仪哪个女人…… 可回想这段时间,自家公子只要是见了宋大人,就跟没了魂一样,恨不得每时每刻都黏在宋大人身边,本以为自家公子厌恶文臣,可是在宋大人面前,就成了乖巧的看家犬,指东就不敢往西,指北就不敢往南方走。 宋家出事那天,多数的朝臣都在落井下石,只有自家公子,满心满眼都是找到宋大人,连宋大人的表兄钟落斐都没有自家公子那般及笄。 甚至闲来无事,还约着人家逛灯会? 难不成…… 阿福面露惊恐,忍不住脱口而出道:“公子,你若不是跟传闻一样,真的看上了宋大人?” 话毕,阿福自知失言,忙捂住嘴道:“公子不必在意,小的知公子不会的,就是这外面的谣言实在是空穴来风,实在是难听至极,小的这就派人给打发了,不然公子你以后可怎么说亲……” 江迁叹口气,忍不住打断阿福的碎碎念:“也不是空穴来风。” “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迁本也没打算瞒着阿福,本就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加之阿福又在自己身边伺候这么久,理应告诉他的,可阿福这人偏偏就没往那处想,自己也就不好上杆子告知他,免得将人吓到。 “不是空穴来风,是我真的心仪宋知行,从小的时候就一直是他,心中再也容不下别人……” 阿福只觉得浑身都飘了,又像是天空中猛地落下一个惊雷,直接在他头顶炸开,炸得他脑袋开花。 “公公公子!这话可不能乱说阿!” 江迁寻了个舒服得姿势趴着,勾起唇角看向已经目瞪口呆的阿福,道:“怎么就是乱说了?” 江迁已经猜到阿福的反应,可他并不后悔在阿福面上承认,毕竟他是一定要娶宋知行的,就算是退一步,也是他嫁到宋家,到时候阿福可就是他的陪嫁小厮,怎么能瞒着他呢?应该让他趁早适应起来。 江迁见阿福这副难看的模样,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难不成阿福觉得,自家公子不堪如眼,实在是配不上宋大人? 阿福闻言还以为是自己表现的太明显,使得自家公子看了出来,忙辩解道:“自然不是!公子你在奴才看来,就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儿郎,配那宋少卿绝对是……绝对是绰绰有余!” 江迁看阿福那明显底气不足的模样也不恼怒,毕竟自己就是配不上宋知行,宋知行现在未及弱冠,便身居四品,比起当年的宋太傅,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今宋家圣宠正盛,圣上欲将户部交到他手里,待宋卓告老还乡,宋知行就是四大氏族之首,姜水宋氏的家主! 这样的人,仿佛生来就应该光芒万丈,江迁眼中一暗,他自幼就没了母亲,也很少在京都呆着,只是跟着父亲在平雁城打打杀杀…… 宋知行那样克己复礼的人,似乎不该跟自己扯上关系,可是,他放不下,平雁城的黄沙太大了,日头也太过刺眼,寒冬之时也没冷的刺骨,前方战事吃紧,父亲没有多少时间能注意到自己,只是放任自己在平雁城长到十二岁,跟着父亲的副将上了战场,手刃了第一个西陌士兵。 在难以入睡的日日夜夜中,他总是想着宋知行那双带着笑的眼睛才能入睡,平时与将士们在一起吃穿住行,久而久之,自然也有同僚发现他的异样。 战事结束,在刀尖上舔血的将士们总要去泄泄火,可江迁是将军之子,可念在江迁是将军之子,想必也是看不上妓院那些的。 便有与江迁关系不错的,直接先斩后奏给他送来了几个家世干净的,可是那次江迁险有的动了怒。不仅是命人将人赶了出去,还与那安排的人一刀两断,不再与之交好。 从此,在平雁城就有了传言,说是江迁的心尖尖上有位心上人,几年来都为她守身如玉。 江迁听说了也没有反驳,那个“仙女姐姐”就就是他的心上人。 在回京的那段时间里,他便四处寻找那位在平雁城使他一见钟情的人。 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人会是宋知行,在整个大景,他的心上人最不能是的两个人,一个是太子沈叙,一个就是送宋家嫡子宋知行。 江迁与宋知行第一次相见,也是因为自己妹妹说那宋家嫡女宋珈安是个好的,不像别的文臣知女,打心眼里瞧不起武将。 江迁回京急需要笼络关系,便因着自家妹妹的话盯上了这个与自己同龄的宋知行,想来妹妹是个好的,做哥哥的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第一眼见到宋知行,江迁便觉得他眼熟…… 那双勾着丝的眼睛,好似在哪里见过…… 在宋知行的玉佩露出的时候,江迁才恍然大悟,在哪里见过?自然是在他梦里见过啊! 自己日思夜想了这么多年,竟然没有第一眼就认出来实在是惭愧。 从那时候开始,江迁便闲来无事就到宋知行眼皮子底下讨好人家,又不能靠得太近,恐被宋知行发现什么。 凭着宋知行的家世,自然不能娶个男子,或者直接找个男子嫁了,可江迁实在是不想放弃,他是真的不甘心! 自己心心念念了这么久的人,难不成什么都不做纪要放弃? 不行!至少他不能! “公子,是不是老爷知道了,这才将你打成这样?”阿福问出声来,之前他还觉得自家老爷这次下手实在是太重了,毕竟是自家公子,他的亲儿子,怎能将人打得半死不活? 那夜阿福也在一旁看着,若最后不是大小姐来了,公子多半是要废在老爷手里了。 如今知道真相的阿福只觉得都在情理之中,毕竟自家老爷对已逝的夫人情根深种,夫人走了这么多年,身边硬是一个人都没有,自然而然也就只有公子这一个儿子,这江家二房的香火,怕是只能靠自家公子一人了。 之前阿福从没担心过,毕竟自家公子往那里一杵,看着就一副很能生的模样, 结果说心仪男子就心仪男子了?连个预防都没有!心仪的还不是旁人,是那宋家嫡子,这隔谁身上,谁受得了? “公子,你就不再想想?那宋大人再好,也是个男子……这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在宋大人这一棵树上吊死呢?”阿福擦擦头上的冷汗,若是知道自家公子对宋大人有这样龌龊的心思,今天打死他也不会到宋府去寻宋大人! 宋大人真是好人!阿福想起今天在宋府死缠烂打的自己,不禁感慨道:“宋大人真是好人,这样也没有把我打出去。”正常男子受别人三番四次的打扰,那人还对自己有龌龊心思,想必直接就大发雷霆了! 可是宋大人没有哎! 第284章 我生的就这般浪荡么? 阿福实在是不敢想,若是宋知行真的计较起来,自家公子那全是糨糊的脑子哪里能受得住? 宋知行虽说岁数不大,可是在朝中的树威不容小觑,再加上宋家与钟珈,阿福不经打了个寒颤,这宋大人怕是动动手指,就能将自家公子的仕途之路阻断! 可是宋大人没有这么做!宋大人真是个好人! “那你觉得,我应该如何?”江迁趴在榻上,目光将眼前的阿福打量一圈,沉声道。 阿福撇撇嘴,还能如何?那宋家可不是好惹的,别的不说,人家宋太傅倾尽才学培养出了继承人,若让公子你拐了去,怕是宋太傅会派人将公子大卸八块。还不如现在趁宋大人还坚定不移,直接金盆洗手才好。 “公子,小的认为,这京都的贵女们,一个个的,也挺好,要不公子你去相看相看?” 闻言江迁眉头一蹙,将头歪至一边,道:“不行!” 阿福眼珠子一转,“要不小的去南风馆瞧瞧去,看看有模样清秀些的,给公子接到府中来?” 江迁本就烦躁,闻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摩挲着抓住枕头的一角,直接朝阿福的脸上打了过去,“你家公子瞧着,就是这样的人?还南风馆?” 阿福打着笑将枕头接住,嘟囔道:“公子你要是觉得不干净,小的甚至可以去七八品官家中转悠转悠,看看谁家公子是个好的,凭咱家老爷,七品官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话毕,阿福怕江迁不同意,补充道:“要是公子你还是觉得不行,四品官,倒是也行,只是想必老爷会受累一些。” 江迁的火气蹭蹭往上冒,看着眼前阿福还在嬉皮笑脸,恨不得下塌狠狠踹上几脚,可惜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不行!什么四品官,七品官的,你家公子我,想要的只有宋知行你明白么?啊?不是他就不行!” 阿福闻言也急躁起来,“公子,这不行啊,若是那宋大人愿意可能还好,宋大人肯定有法子说服宋太傅,要是人家宋大人对公子你就没有这个想法,你剃头挑子一头热,那就难了。” 江迁叹口气道:“若是他真的对我有意,现在就不会不见我了,再说了,若是他对我有意,有些事也不能他去做!” 就比如,去说服宋卓。 宋知行克己复礼二十年,在宋卓心里一直是最省心最有出息的孩子。 在京都,谁人不知大理寺卿宋知行,是个如谪仙一般的人物? 有些事,真的到了摆到明面上,也不能让宋知行出头,虽然江迁知道凭宋知行的本事,定是能解决这些。 可宋知行的名声重要,而自己只是一个莽夫。 到时候就说是自己强迫了宋知行,是他祸害了宋知行又能如何?他才不在乎什么狗屁名声,也不在乎在外人面前,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反正最后,谁抱得美人归谁知道。 “公子!公子,你在说什么?什么不能让宋大人去做?”阿福挠挠头道。 江迁回过神来,轻咳两声道:“无事无事。阿福,你再去宋家,替你家公子请上一请如何?” 阿福震惊得睁大眼睛,拒绝的话在对上江迁那双清亮的眸子时卡在喉咙,半晌道:“公子,要不你在想想,若是你日后真的娶了宋大人,你可就无后了!” 凭着宋知行那个出身,再加上是以男子之身嫁过去,牺牲本就大,江迁便是万万不能纳妾的! 不然别说宋家不愿,就是天天悠悠众口,也是堵不住的! 江迁不在意的摆摆手,若是真的能娶宋知行,他还要什么儿子啊! 他江家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小辈,再说也不一定就是宋知行嫁给他,为了保全宋知行和宋家的名声,他嫁到宋家也是可以的啊,谁让他的父亲这次下手这般重,直接将他半条命都打没了! “阿福你想,你家公子若是真的能娶宋大人,那不比娶别人有用?”江迁见阿福还是不同意,眯着眸子循循善诱道。 阿福烦闷的挠挠头,好像也是哎,娶妻一为子孙,二为门第之间强强联合。 试问京都谁家的门第,能与宋家的门第一较高下,本就如日中天,那宋大人的嫡妹还是日后的太子妃,那可是要母仪天下的!宋太傅是天下文臣之首,只他一言,天下文臣趋之若鹜。 自家公子自回京来,一直被文臣们挤兑,若是真的摇身一变,成了宋大人的儿婿,那帮文臣岂不是要傻眼了? “公子,你这般说,也倒是没错……”阿福点头道。 江迁见有效果,继续道:“那宋大人现在对你家公子无意,你是不是该帮帮你家公子?” “这样说的话,确实没错。” 江迁一拍大腿道:“既然你都这这么说了,就快点去帮你家公子将宋大人请过来!” 阿福刚要踏出门去,猛得发现不对劲来,直接一个滑跪在江迁身旁,哭诉道:“公子,小的怕是做不到啊!” 之前不知自家公子对宋知行有这样的心思时,阿福去宋府找人还是有几分底气的,心想你宋家气派,可是我江家也不差,没必要怵你,在宋知行几次三番拒绝的时候,阿福甚至觉得宋知行不识好歹,与自家公子都是同僚,见一面怎么了?又不能少块肉! 阿福想起那时候是失礼就想抽自己,怎么不能少快肉?怕是人都会被自家公子生吞活剥了。 之前那是不知道,不知者无罪,阿福还能在宋府叫嚣两句,现在知道了自家公子搀人家身子,阿福还哪有这个脸去宋家。 “公子,这人,小的也去请了不下十次,想必宋大人若是想来,早就来了,要不公子你再想想别的办法?”阿福拽紧江迁的手,泪眼婆娑道。 江迁蹙了蹙眉,甩甩手想将粘着自己的人丢出去,奈何阿福欺他老无力,紧紧攥着他不撒手,江迁叹息道:“你先放开我,我这就想想……” 阿服:不用去宋府了?好耶! 第285章 屈居人下 “阿福,你现在到宋府去,一定要见到宋知行,或是宋知行的贴身小厮,一定将我的话带给宋知行。” 阿福听说还是要到宋府去,耳朵都打耷拉下来了,可听说这次不用去死缠烂打,心情也是好了不少,他可是文化人,怎么能学死搅蛮缠那做派呢? “公子,带什么话?” * 钟府。 “不是说三皇子捉到了么,你现在应该很忙才对啊,知行弟弟怎么有空到哥哥这里来?”钟落斐倚在软塌上,拿过手边的茶盏来,轻抿一口,目光却直直落在宋知行身上。 宋知行抬手揉上酸痛的额头,略显疲惫,“三皇子那边有太子和四皇子轮番找他算账,哪里轮得到我管?” “那你这是?”钟落斐看着宋知行乌黑的眼下,嘴角勾起。 宋知行抬眼对上钟落斐眼底的戏侃,轻笑道:“难不成弟弟想念落斐哥哥了,就不能到钟府看看?” 钟落斐吓得直接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脸色难看干笑两声:“能来,知行弟弟自然是能来的……” 明明昨天在宴席上,他们还坐在一起,最后直接拉着他去帮宋卓挡酒,任凭他自己父亲被灌的烂醉,如今这半日不到就又想起他了?钟落斐不禁打了寒颤,难不成将姜水的绸缎让给宋知行还不够?他还想要乌枝的? 不成不成!钟落斐觉得不行。 他辛辛苦苦去乌枝与姜水考查的,用了上下半个月的时间搞清楚了所有铺子的消息,就算是马车也是要钱的啊! 就这样的分文不赚的直接尽数让给宋知行?不行不行。这可太亏了。他钟落斐就没做过这么赔本的买卖。 宋知行似是看穿了钟落斐的心思,一阵无语,道:“难不成我找上你,除坑你,就没有别的事?” 钟落斐眸色一亮,哎呀我的好弟弟。你还知道啊!也不知道这些日子,你坑了哥哥多少好东西! 宋知行似乎也是想到了什么,自知理亏,只轻咳几声道:“落斐哥哥不用担心,弟弟这次来,是有问题想问哥哥。” 闻言钟落斐的心总算落下,不过望着宋知行抿唇的模样,眼珠子一转,眼前这只小狐狸竟然还有问题问自己?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平时不是总是一副唯我独尊的模样么? 钟落斐一拍大腿,笑道:“咱俩这什么关系,知行弟弟还跟我客气?有什么事,说就好,若是我能给弟弟解惑,那便是最好。” 宋知行沉默良久,耳尖泛红,似在纠结。 钟落斐也是不急,宋知行纠结得越久,他就好奇,毕竟好饭不怕晚。 “落斐哥哥。” “知行弟弟你说。” 宋知行抬眸对上钟落斐的眼睛,钟落斐对天发誓,这辈子第一次从宋知行眼中看见“真诚”二字。 “落斐哥哥,我长得真就浪荡么?” 饶是钟落斐做了心理建设,也没有想到宋知行会问出这种问题,吓得他方才喝下的茶险些吐出来。 他愣了好一阵,察觉到宋知行眼中划过的失望时,才堪堪回神,忍不住小心翼翼道:“不是啊,知行弟弟怎么会生得浪荡呢?” 钟落斐自然没有说假话,宋知行往那一站,就是通身的气派,大景谁人不称宋知行一声谪仙,这样的人,跟浪荡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闻言宋知行算是找到了主心骨,可又疑惑道:“既如此,那从小到大的,还有现在的江迁,是为何?” 钟落斐这才听出门道来,虽说他与宋知行家世相仿,才貌也差不离,可他从小,并没有因男风之事为难,自小愿意缠着他的,无非就是谁家的小姑娘,哪里像宋知行,明明是男儿身,翩翩身边尽是不怀好意之人,不顾忌宋家,硬是要拉着宋知行做脔宠。 好在宋太傅看管的严,才使得那些不知死活的人没有得手。 如今进了朝堂,这些事已经不再发生,毕竟谁人不怕大理寺卿。可谁知就在这时候,江迁出现了。 “知行弟弟为何会觉得是自己生的……嗯浪荡才会惹得这些来?”钟落斐问道。 宋知行垂下头,自江迁这事发生后,他也到南风馆转了转,里面的小倌无不柔弱无骨,一双媚眼如丝。 宋知行上下瞧瞧自己,只觉得哪里也对不上,可既然对不上,从小到大又怎么会出这么多的事? 这种事他也不好随便问别人,还不如就来问问这不好轻易传扬出去的钟落斐。 既然决心要来问,宋知行也没打算瞒着,“我前些日子去了趟南风馆……” 闻言钟落斐已经了然,他叹口气道:“你看看你,难不成宋家没有镜子?你哪怕照照镜子也好,你这浑身,哪跟浪荡搭一点儿边的地方?” 钟落斐不知说什么好,自己这个弟弟从小就沾这些东西,却也没法子,钟落斐想着,肯定不是生得浪荡,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谁生的浪荡?自然是沈叙那厮生得浪荡,那一双桃花目,看那西陌端尧都跟含了情一般。 自家这个弟弟许是太过干净,只看着就似天上的仙人,家世好,生得好,才使人更有破坏的心思。 若是这样看似无懈可击的人露出脆弱的神色来,怕是会别有一番感觉。 钟落斐大致已经猜到,他却没办法跟宋知行说明,自己这个弟弟别的都好,就是在情上,说不通,就是说不通。 若是他真的能看的真切,今日就不会来问他,自己生的是不是浪荡了。 这世间男子,又不是只喜欢浪荡的。 像沈叙,钟落斐就讨厌死他了。 话说回来,钟落斐眸子微眯,那江迁是真的心仪宋知行,还是跟以往的那些畜生一样,只是想折辱宋知行呢? 对上宋知行那双如孩童般不明真相的眼睛,钟落斐叹口气,希望那江迁是真心的。 应该是真心的吧,钟落斐想,并不是因为他信任江迁,而且江迁实在是不聪明,他一股脑的表达出的,应当就是他心里真实的想法,因为凭他那脑子,实在是想不到其他的弯弯绕。 第286章 亮出底牌 真不是钟落斐看不起江迁,实在是江迁真的没什么心眼。 钟落斐记得了明明听自家父亲说,江家在江迁爷爷那辈,也是活脱脱一个老狐狸,没什么人能算计到他头上,就是宋老爷子也不行。 怎么这生出来的儿子,儿子生出来的孙子,一个赛一个的傻白甜。 照宋知行的话说,就是一个活脱脱的黑面馒头,凑不出一个心眼子。 不过这样倒也不是没有好处,就比如在平雁城的时候,那些将士们不愿意与钟落斐亲近,怕被钟落斐算计拿出来当挡箭牌,便一股脑都围在江迁身边,一起说着闹着,露出一口白牙来。 有的甚至还要跳在江迁身上,不撒手才好。那时候钟落斐便觉得那江迁没准就是喜欢男子…… 钟落斐偷偷瞥了面前的宋知行一眼,脸上划过一丝对自己的赏识,看!还是他厉害吧?果真如此。 宋知行紧紧攥紧案上的茶盏,没空注意钟落斐,倒是使钟落斐钻了他的空子。 钟落斐的目光紧紧落在宋知行身上,就怕错过任何一点儿变化。 这宋知行从小遇到这样的事也不在少数,向来都是抱着无所谓与厌恶的心思,这次怎得还怀疑自己起来。 “知行,我瞧着那江迁也是个好的,旁的不说,至少看起来对你是一心一意的,人又没什么花花肠子,我听说那天被江老将军拖下去动家法的时候可是一声不吭,也不服软,险些被打死了,你不该像现在这般避他如蛇蝎。”钟落斐抿了抿茶,故作高明道。 要说宋知行对江迁什么心思都没有,他是说什么也不信的,可是既然二人都有心,为何宋知行还要疏远江迁。 钟落斐眉头一蹙,他听说开春江迁就要到北疆去了,到时候三年不见,怕是难过的不只江迁一人。 宋知行眸色一动,“江迁此人的确很好。” 钟落斐恨不得拍案而起:“那既然不错,你还在犹豫什么,之前你不是说不在乎宋家分支那些……” 宋知行打断道:“我的确不在乎那个蠢蠢欲动的人,宋家家主之位理应是我的,可我们二人都是男子,日后连个孩子都留不下,就算定下来,分开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钟落斐似还想说什么,对上宋知行那双悲怆的眼睛,就什么也说不出。 他本想告诉宋知行,人活一世,讲的就是一个及时行乐,管他日后如何。 可宋知行不是那种人,宋知行在朝政上善于变通,可在“情”这一字上,怕是会尊崇一生一世一双人。 安国公与安国公夫人一生只是做到了相敬如宾,并无多少情爱。钟落斐便对情之一字没有多少感触,前些日子想法设法娶宋珈安,也是因为宋珈安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能得到自己想要的,钟家也能使宋珈安过得肆意。 讲究的也不过是一个活的畅快,所以钟落斐在平雁城的露水情缘也是不少。 可是宋卓与钟氏则不然,钟落斐听安国公夫人说,是宋卓在灯会上惊鸿一瞥,便记住了钟氏,打听到钟氏已经及笄,并正在相看人家,一向冷静自持的宋太傅便坐不住了。 钟氏身在武将世家,却对诗词论策极为感兴趣。 宋卓的论策已经天下闻名,便借着安国公的嘴,向钟氏提起此事,果真引起了钟氏的好奇。 之后的事也是两家人顺水推舟。 在给钟氏相看人家的时候,老安国公也是考虑过宋卓,可是宋卓那时候已经有了从龙之功,是朝中独一份的恩宠,堪堪及冠就已经身居高位,老安国公在朝中和他兄弟相称,怎能再将他的女儿说给宋卓,可没想到宋卓先一步算计上了他的女儿,家世相配,也是一门好亲事。 宋卓与钟氏琴瑟和鸣二十余年,整个京都谁家不艳羡? 宋知行生在这样的家中,有父母做榜,如何会轻视感情二字? 到时候怕是认定一个人,就是一生一世了。 钟落斐叹口气,大景民风开放,男子相恋不算少见,可中途散伙的也大有人在,没个孩子做枢纽,这一生这么长,人又善变极了,其中变数谁说的准呢? 到时候若是江迁腻了,拍拍屁股就走了,留下宋知行之人该如何? “知行弟弟,那江迁开春就要到北疆了,你我都是聪明人,知道他这一走,回来的日子就没有定数了,有些话,你还是当年问他比较好些。”钟落斐已经没了调笑宋知行的心思,只是无奈的摇摇头,也不知道生在宋卓与钟氏的家中,对宋知行是好是坏? “算了,麻烦。”宋知行将手中的茶盏“砰”的落在桌上,眼底一片落寞。 “哎哎哎!”闻言钟落斐不禁紧张起来,连声道:“方才还说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算了啊!你不问清楚,你就不怕日后后悔么?” 宋知行挑眉干笑道:“那次去南风馆,知行弟弟我也是了解了一些,若是落斐哥哥对此这般立即,不如落斐哥哥现在就到榻上去,弟弟让你感受下屈居人下的滋味?” 钟落斐:……我刚才就是嘴欠,跟这个小没良心的说什么有的没的。 钟落斐的目光落在宋知行身上,眼前的宋知行一身白衣,袖与领口纹有玄色花纹,眉眼间尽是淡漠。钟落斐不由得想起宋知行在朝堂上那副锋芒毕露的模样。 这样的人,如何能使他落于下位?那在宋知行看来,想必都是凌辱。 不对! 钟落斐神色一变!为何自己的第一反应是自己的弟弟屈居人下!就算是那江迁自小习武,一身腱子肉,身量比宋知行高…… 又能如何! 他若是心中真的有他的知行弟弟,定是舍不得他的知行弟弟受这罪的。 钟落斐越想越没有底气,毕竟在灯会上,他见过江迁那尽是侵略性的眼神,仿佛周围无人,即刻就能将宋知行拆吃入腹。 “那知行弟弟……江迁怎么说?”钟落斐自知身为表兄,过问自己表弟的房中事实在是不地道,可是自己的知行弟弟也不甚懂,若是再也这事上被那江迁哄骗了可怎么办?不行不行!钟落斐便是不行,他要帮着自己的知行弟弟参谋参谋。 宋知行瞥了钟落斐一眼,见他没有恶意,才叹口气道:“上次江迁说,让我把他当做南风馆的小倌也行。” 钟落斐:??? 闻言钟落斐出手握住宋知行的手,迫不及待问道:“他真这么说?” 第287章 求你心软 见宋知行点点头,钟落斐不禁苦口婆心道:“知行弟弟,要不你还是从了吧,他竟能说出这种话,想必也是真心实意的!知行弟弟还是不要辜负人家的一片真心的好。” 钟落斐能猜到江迁在宋知行面前会卑微一点,可这卑微的哪是一点儿啊。 江迁也是世家之子,虽然面上不显,可骨子里还是带着世家公子的傲气。 他如今在宋知行面前,拿自己与小倌做比,怕是江老将军知道,定是要死的半死。 “公子!公子!” 宋知行本想说什么,反被进来的小厮打乱。 钟落斐不喜没规矩的下人,又怕他是真的有急事,沉声道:“什么事,这般冒冒失失的,还有没有规矩了。” 小厮垂下头,偷偷瞥了一旁的宋知行一眼,道:“会公子,是江家来人了,说是在宋府没有见到宋公子,闻言宋公子在钟府,这就命小的进来通报一声。” “江家来的是什么人?” “回公子,是江小将军的身边人,见阿福。” 钟落斐一脸玩味的看向宋知行,见宋知行还在犹豫,直接手一挥,替他做了决定,“将那人领上来。” “是,公子。” 宋知行一怔,随即抬眸道:“你这是作何?” 钟落斐笑道:“找人都找到我这里来了,没准人家是有什么急事呢,不妨听一听。” 宋知行知钟落斐的性子,便不再多说,垂眸不语。 * 阿福跟在钟府下人身后走进房中,迎面撞上宋知行略带打量的眸子,不禁全身一颤。 换做从前还好,现在得知自家公子那些龌龊心思,阿福之觉得太过对不起宋知行,对上宋知行时的气势也不禁低了几分。 宋知行倒是认得眼前的人,那日江迁邀自己逛灯会,这阿福就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 “你家公子有什么事,就在这儿说清楚吧。” 宋知行虽未及冠,可也官场上有所建树,凭着气场就能压制政敌,别说一个阿福。 宋知行清冽的声音进入耳朵,江迁交代自己的事,阿福已经忘了大半。满脑子都是完了! 自家公子完了,眼前宋大人这气场九尺八,又是文臣之后,日后拿捏自家公子,那不是手拿把掐的事嘛! 宋知行见眼前之人愣神,轻咳一声提醒道:“不必有过忌讳,直接说就好。” 阿福这才缓过神来,朝宋知行拱手道:“宋大人,我家公子说,你曾应允我家公子,日后有难处,大人你定当尽全力为其化解,我家公子说,如今已是出了难处,不知可否与宋大人一聚。” 阿福只一股脑的说着,也不顾宋知行什么反应,只觉得说出来心上一轻。 公子吩咐他的事他已经做了,至于眼前的宋大人会不会跟着他回去,可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宋知行一顿,他竟是没猜到江迁为了见自己一面,竟然这话都说了出来。 江迁救过宋知行一命,并且在平雁城二人相遇的时候,也是宋知行挑逗在先,所以宋知行便应允他,在日后江迁亦或是江家有难,宋知行定是倾尽全力为之打点。 宋知行口中的倾尽全力,便是算上宋加的,这无异于是一张免死金牌,可现在江迁竟然将它用在了见自己一面上。 话说到这个份上,宋知行便是再也没有理由拒绝了。 一旁的钟落斐看了这么久的戏,也是看明白了。 二人对视一眼,宋知行叹口气,转头道:“如此不宜耽搁,走吧。” 阿福瞪大了眼睛,似是没想到自家公子这句话这么有用,却是不知,自家公子已经将底牌亮了出来。 宋知行站起身来,抚平袖子上的褶皱,朝钟落斐拱手:“落斐哥哥,我先行告退。” 阿福站在一侧打量着宋知行与钟落斐,先前听说他们二人关系匪浅,恨不得日日黏在一块儿的时候,阿福并无太多感触,如今可是不同! 自家公子心仪宋大人,那小公爷与宋大人之间的关系,可就要搞清楚不能马虎了。 阿福偷偷瞥了钟落斐一眼,心里不禁担心起来,若是钟小公爷跟自家公子一样,对这宋大人有同样见不得人的心思…… 凭钟小公爷心里那些弯弯绕,自家公子哪里是对手啊! 阿福将心里的想法尽数写在脸上,钟落斐不想看都不行!他现在真的想大呼一声:你们这帮人,都被宋知行这副皮囊给骗了!他分明是个暴躁还睚眦必报的人! 只要是他跟宋知行独处,只要自己那句话说的宋知行不顺心意,也不管手边放着的是什么东西,那是拿起就丢过来! 钟落斐心里哭!钟落斐不能说! 在宋知行这里受欺负也就算了,在旁人身边也是不受待见,要是他没猜错,沈叙身边的那个正慎还是正则的,多半对宋知行存的也不是什么好心思,结果在宴席上,自己就成了挡箭牌。后背差点被正则给盯穿了。 结果现在!眼前的阿福怀疑都写在脸上了。 不明白,钟落斐当真是不明白,真当所有人都将宋知行当个宝啊! 钟落斐咧嘴一笑,不知江迁终有一天知道宋知行的真面目,打破他谪仙表层,不知那人会是什么反应? 宋知行率先走出钟府,阿福等人紧紧跟在后面,这可是自家公子一直想见,却总是见不到的人,可要盯得紧紧的,可不能出什么差错。 宋知行走到一半,只觉得自己鬼使神差,竟然心甘情愿与江迁纠缠这样久,如今竟然到了,他也不知如何是好的地步 第288章 挣扎 宋知行心头生起一丝烦躁来,他实在说不清自己心中所想。 之前那些人,宋知行只觉得恶心,恨不得将他们都杀了才好,被他们那黏腻的目光沾上,他便觉得浑身都不舒服起来。 恨不得将他们快些处理了。 如今那人成了江迁,宋知行却生不出什么狠毒的心来,任凭江迁如何纠缠,就是下不了什么狠心,可能是江迁那双似小鹿一般的眼睛太过清亮,还是笑着露出的那口白牙太过憨厚,或是曾经在宋家“众叛亲离”,自己身处危险的时候,暗中救了自己。 这其中种种加在一起,宋知行能狠下心拒绝江迁就已经不错了,又如何能向之前一样,直接找人将其废了。 “宋大人,我家公子就在里面。” 宋知行正沉思着,阿福的声音响起,使得他回神望去。 阿福对上宋知行那双冷冽的眸子,身上一麻,勉勉强强站稳,垂下头不敢再直视宋知行。 宋知行是何其洞察人心的人,从阿福这一路上的举动便已经看出来,阿福已经知道了江迁的心意。 只觉得心上更乱了些,一是越多人知道越麻烦,二是江迁现在正在兴头上,做事难免冲动,将身边的人通知个遍,若是日后歇了对他的心思,局面也有的他忙活一阵子的。 宋知行叹口气,往院中走去,这院子他倒是熟悉,毕竟那次江迁救了他,就是将他藏在了这个院子里,甚至二人抵膝而眠。 上次来这里,还是宋知行狠下心与江迁了断。激得江迁一口血吐了出来。 阿福现在原地并未靠上去,宋知行的衣摆摇曳,在雪地里竟透出风情来。 阿福一怔,被自己的想法吓到,喉结一动不敢再多想。 自知道了自家公子对宋大人有意,他也算是仔细端量了宋知行,生得真真是极好,莫说京都,就是整个大景,也没有几家姑娘,能生得比宋知行还好些。毕竟宋知行的嫡妹,阿福也是有幸见过的,真不愧是京都第一美人,兄妹二人在相貌上是有些五分相似的。 这样的相貌,这样的家世,这样的身段,自家公子喜欢也是情有可原。 另一边宋知行推开门,房中温热扑了他满怀,顷刻间将他身上的寒气尽数消散。 江醇自知将江迁打成了这副重伤的模样,出于愧疚,对江迁也格外好些。这房中的炭火份例,多了一倍不止。 榻上的江迁本兴致勃勃的盼着,可奈何阿福路上磨磨唧唧,去了一趟宋府扑空又转头去了钟家,来回耽误了不下两个时辰,如今天色已经发暗,这房中又甚是温热,江迁背上刺痛,不敢乱动,不久这眼皮就开始打架,浅浅的睡了过去。 宋知行进来的时候,他还未清醒过来,只是眯着眼睛,眼尾泛红,双眸带有湿意。 “江大人。”宋知行唤道。 宋知行的声音是好听的,起音带着低哑,尾音上挑,清冽极了。 本还趴在榻上的江迁猛得瞪大了眸子,“宋大人……是你么?” 宋知行的声音他至死也不会忘,如今只听到声音,却看不见人,不禁急了起来,冲着屏风后叫喊着。 宋知行从门口屏风旁走出,轻叹口气道:“是我。” “嘶——”江迁猛得抬头,似是又牵扯到背部的伤口,痛得脸色煞白。 宋知行忙上前去,想将江迁的身子扶正,可眼前人上半身未着丝褛,精瘦的躯体一览无余,蜜色的肌肤,线条清楚而刚硬。 宋知行有心将江迁扶正,可是手却不知放在何处才好。 他们本来都是男儿身,宋知行本不应该有这么多讲究,可是偏偏二人心底都有旎旎的心思。 江迁哪里能看出宋知行的窘迫,见宋知行朝自己走来,猛得拽住宋知行,将他的手握在掌心。 宋知行眉头一蹙,似是觉得太多失礼,刚想抽出,却发现江迁的手莫名在抖,连带着他的手都抖个不停。 “宋大人,我以为你在这一月之间都不会过来了。”江迁道。 宋知行抿抿唇,其实他说的没错,宋知行本想着在这一月都不与江迁见面,待江迁伤好一些,直接到北疆去,之后再见,想必就各有家室了,这些往事,便也没有在提起的必要,这样二人都能回到正途。 他顺着原本的路走,娶一个百年世家的女儿,生下嫡子,继承宋家。 江迁也会接受江家,带着他的后人守着北疆之地,做一个土皇帝,远离朝堂的尔虞我诈。 可是如今宋知行还是过来了,还是来见了江迁这一面。 江迁见宋知行没有抽回手来,心上一喜,不禁攥得更紧了些。 单看宋知行的手骨节分明,有几分的英气在,可现如今被江迁攥在手里,两相对比,竟显得小了一圈。 “宋大人,这段时日,我好怕。”江迁连带着声音都在抖,甚至带上哭腔。 他是真的怕,上次宋知行那么决绝的跟他撇清关系,不是因为任何他能想到的外在的任何原因,不是因为宋珈那些虎视眈眈的分支,也不是因为难抵的世俗之语,只是因为宋知行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爱。 自始至终都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可现如今宋知行愿意来寻他,是不是说明宋知行对他还有几分不同? * 阿福正替江迁急得团团转,宋知行是个多难搞的人阿福也算是知道,如今自家公子在里面孤军奋战…… “老爷——” 阿福只觉得眼前一暗,抬眸之时便撞上了江醇那不威自怒的目光。阿福心道一声不好,准备大呼一声向屋中的二人报信,谁知先一步被江醇捂住嘴。 “别出声,不然我这就命人将你打出江府!”江醇低声道。 话说到这个份上,阿福只得点点头,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只得轻叹一声,祈求自家公子好运。 “宋家那小子在里面?” “回老爷,宋大人在里面。” 江醇了然的点点头,他好歹是江家之主,虽说宋知行是从侧门进府,阿福也命身边的人嘴严些,可终究是瞒不了江醇的。 江醇才不会信了自家逆子的话,当真放弃了那宋家子,将宋知行抛到脑后。 江醇放轻步子,来到二人门外,将屋中二人的声音尽收进耳。 “宋大人,我怕我们真就这样结束了,宋大人,我……”江迁哽咽住,只红着眼看着宋知行。 所说宋知行心中没有丝毫触动怕是不可能,江迁也是个年少成名的将军,宋知行了解江迁的性情,每每江迁朝自己笑的开怀的时候,宋知行总能想他在战场上能是多么的意气风发。 昔日肆意的少年郎正浑身是伤的趴在榻上,眼中带着血丝,眼下乌黑,似是一夜都没有合眼,颤着声求自己心软。 江迁抹了把泪,似是觉得在心上人眼前流泪太过丢人,可转念一想,这次他真真是用了底牌,用昔日救了宋知行一命的恩情,才换来了这一面,没准这次宋知行离开,他们二人就要分离几年之久,便控制不住自己一股脑说出来。 第289章 父子结冰 门外贴着门的江醇也是头一回见到自家儿子如此脆弱的模样,不对,也不是头一回,他夫人怀着小女儿难产而亡的时候,年幼的江迁也是这般惶恐,小小一个跪在母亲身边,一遍又一遍唤着母亲,又一遍又一遍探过母亲的鼻息。 “江大人,莫要……” 宋知行本想说些什么制止的话来,反被江迁打断道:“宋大人,求你让我说明白可好?” 话毕,不等宋知行的回答,忙道:“宋大人,你不要听他们的话,我对你并非是见色起意,就算有,也是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候你真是漂亮,我只记得见过的谁家妹妹,都没有你那般漂亮,那时候可能真的是撞坏了脑子,觉得自己那是死了,见到天上的仙人来接我了,以为你母亲在天上给我选的媳妇……” “发现自己其实没死的时候,我心里并没有松了口气,我想,还不如死了呢,这样,有母亲陪着我,还有你陪着我,母亲离开后,在平雁城,也没有关心我的人了。” “江将军……”宋知行心上一扭,忙安慰道。 “父亲那时候,半个心放在为母亲身上,半颗心放在战场上,我们父子二人,半个月也见不上一面,我知道父亲不愿看见我,我也不愿意看见父亲下面伺候的嬷嬷说,我与母亲的眉眼太像了,母亲的眼睛就像一只小鹿一样,清亮极了。每次父亲看见我,他的眼中便是悲怆,我也不愿看见父亲悲痛的模样,父子二人形如路人。” “哪怕是重伤的时候,我也拦住人不许他们去告诉父亲,我不想使父亲想起,母亲当年脸色苍白,躺在榻上班,马上撒手人寰的场景。” 宋知行注定无法感同身受,可光是听将江迁说着念着,就觉得心口发闷,喘不上气来。 “我当时……救你也只是顺手。”宋知行道。 江迁苦笑着露出一口白牙,“若不是宋大人的顺手,想必那时候我这条命就已经栽在平雁城了” “我那几日一直在想着,那时候以为你是谁家的仙女姐姐,便暗中计算着自己的家底,那时候的你虽说在捉弄我,可举止有度,谈吐不凡,看着就不是小门小户的养出来的姑娘家,我便日日拿石子计算着江家的家底,生怕娶来日娶你的时候不够格,毕竟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更别提是救命之恩,可临走的时候,你告诉我,你是个男儿身。”江迁接着道:“那时候我没有烦躁,没有后悔你不早日告知我,我没什么别的想法,因为我从来不看重这些,无论是男子女子,在我看来,都没有那般重要,我只是想娶你,只是你。” “我喜欢平雁城那万里黄沙的疆场,骑马飞驰,马蹄踩过黄沙,使得黄沙翻腾,可我还是想回京都来,想找到你,一刻都等不了了。所以在圣上放出命令的时候,并没有跟着父亲的车队,而是自己骑马整整一天一夜,连夜打听你的消息,可总是一无所获。” 宋知行的还被江迁攥在手里,他实在是没力气去去挣脱,他甚至分不清楚,到底是江迁带动他在颤抖,还是他自己站不稳了。 放出在边境救了小江迁,也是因为儿时的不忍与干啥,不忍这样一个生命就这样在自己眼前逝去,被漫天的黄沙一卷,带进深处去。 随即回到京都,就已经将此事抛之脑后,却没想到那个少年念了这么多年。 “那你是如何发现是我?” 江迁指尖一顿,“玉佩,你那块儿墨色的玉佩……在前庆王府设宴的时候,你那块玉佩露了出来,我还借故向你要来仔细端量。” 宋知行闭上眼睛,那块墨色的玉,是他满月那天,老安国公送的满月礼,自从他戴在身上可时候开始,就没有摘下来过,宋知行有所迟疑:“你就凭这个?你不怕认错人?” “怕!”江迁道:“自然是怕的,所以我暗中派人调查过,你在几年前,同样的时日,因为老安国公病重,陪着宋夫人到过平雁城,时间恰好对上了,宋大人,你不知道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有多高兴!我终于找到你了。” “可转念一想,我又不高兴了,我想过你的家世会高,可我没想到会是宋家,你是宋家唯一的嫡子,刚出声就被冠上下任家主的身份,怎能……怎能与我搅和在一起。”江迁抬起眸子,试图从宋知行脸上寻找到一丝松动,可以让他看着不像线下这般无懈可击,使得江迁有底气接着说下去。 “我本不应该去招惹你,可我实在是忍不住,宋大人你可明白!我只要想到你就是那个我心心念念多年的人,我就冷静不下来,日日睡不着,只有见你一面才会稍稍冷静些,所以那段时间,我总是往大理寺送犯人,希望能见你一面。” 第290章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宋知行确实记得那个时候,自从在前庆王府与江迁相见,江迁便有事没事都会在自己面前转悠。 在朝堂上,文臣们围在宋知行身边说些有的没的,江迁插不进去,便只静静的盯着自己,每每宋知行装作无事与之对视上,江迁也会率先移开目光。 那时候宋知行只当堪堪回京,正巧有卡在朝中文武不两立的时候,受其他文臣排挤,试图靠自己近些来缓解这种状况。 宋知行那时候也觉得这江迁实在是有趣,江家先祖陪在开国皇帝身边的时候,也是个狠角色,如今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一代一代都纯良的可怜,这样的人,那些自视甚高的文臣不欺负他欺负谁? 所以他并不排斥江迁的靠近,只是这江迁来寻他的次数过于多了些,使得宋知行实在有些吃不消,便开始有意无意的疏远于他。毕竟朝中文武不两立,他们二人走的太近,便会成为活靶子,宋知行这边还行,有宋卓坐镇,没有什么人敢欺负到他头上,可是江迁不行,自江迁闲来无事就去寻他,他已经听了不少关于江迁的风言风语,说他趋炎附势之类实在是难听。 可谁知江迁并没有懂他的意思,见宋知行几次暗中将他拒之门外。 江迁不开心,江迁很委屈,他不明白明明前几日还是好好的,这么就开始躲着自己了。 宋府进不去,朝堂挤不上,他便成日赖在大理寺,宋知行有意赶他走,可他又帮忙误打正着解决了几个大案子,算是堵住了宋知行的嘴。 宋知行要给江迁留面子,不能光明正大将人家赶出去,便想着过几日找人好好谈一谈,跟他说明一下其中利害,可这一等,却是没等到那个时候。 景元帝令宋家陪他做戏,宋知行身为宋家嫡子以身入局,他想到前路危险,却没想到唯一一个相救于他的,会是江迁。 那时候宋知行身边危机四伏,不论是哪家势力,竟都对他伸出手来,格挡势力化成密密麻麻的网,将整个京都围得密不透风,那是宋知行平生第一次感受到束手无策。 可被孤月楼死士围在中央,身受重伤的时候,他没想到上天给他送来的生门会是江迁。 被江迁带回江家的路上,他本以为这是江家的注意,是江家的立场,可被人掩护着从侧门进去的时候,宋知行才看明白,没有旁人的意思,江醇也不知道自家儿子的打算。 宋知行望向榻上的江迁,泪顺着脸颊落下,像是止不住,他从未见过一个男子如他这般哭…… 尽管宋知行没有与旁人说过,身处危险之时,对他暗中身处援手的不在少数,可是宋知行并不敢轻举妄动,毕竟在那个时候,人心的贪婪与险恶会无线放大,他不敢赌。 可在见到江迁的那一刻,他说不出的安稳,他知道自己得救了。 在江府他也想过,为何江迁在他身上费如此多的心力,就算是这短短几日的同袍之谊,也不足以使江迁冒着足以杀头的罪来救他。 救了他后还将他安置在自己院中最好的厢房,怕人怀疑,每日与自己形影不离,就算是就寝,二人也要抵足而眠。 屋内二人双双不做声,江迁想到现在自己这副模样,在宋知行面前太过丢人,便抬手抹了把泪,抬起那双雾蒙蒙的眸子,直直的盯着眼前的宋知行。 屋外,原本趴着门缝偷听的只有江醇一人,可阿福看自家老爷的脸色红一阵青一阵,又险些落泪的模样实在是好奇,便在心里默念几句对不起自家公子的话,投身到江醇的阵营中去了。 江醇甚至也在期待宋知行会给自己儿子什么回答,方才江迁的话使了醍醐灌顶。 在平雁城时,他确实没有怎么管过江迁,江迁说的对,像,太像了,江迁那双眼睛,简直是像极了他的亡妻。 每每望着江迁那双清亮的眸子,江醇心里总会升起一阵悲哀来,自己爱了半辈子的女人,以后只留下两个孩子给他。 他开始细想临走的时候,宋夫人说的,自己的夫人若是想活着,就老老实实待在京都,她也能为之照料几分,若是跟着到平雁城去,想必是看不见生门的。 那时候不只是他的夫人不同意,他也觉得宋夫人实在是小题大做,难不成他自己的媳妇,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还能出事不成? 可江醇从未细想,平雁城那是什么地方,那是个黄沙漫天的地方,常年咳嗽不止的夫人如何能受得了那里? 自家夫人体弱,生怀孩子已经是不容易,而平雁城连个像样的接生婆都没有。 两个老婆婆拍着胸脯保证一定让自己夫人平平安安的,可是到头来,只能告诉自己一句:“没法子,这看来是要顺产逆生啊!” 江醇不知道什么叫顺产逆生,只知道自己的夫人还是走了。 那时候江醇抱着襁褓中的女儿,看着已经堪堪到自己腰上的儿子,生出了与两个孩子相依为命的念头,也着实对江迁好了一阵子。 江醇是什么时候开始疏远自己这个儿子的呢,大概是他在外带兵回来,便有人哭着闹着要江醇给她做主。 是那两个接生婆,江迁剪了那两人的头发,还挠的脸上全是血痕。 江醇的头疼极了,周围的吵闹,儿子的执拗,使得他头脑一热,直接一脚就踹了上去,差点使得小江迁再也爬不起来。 两个接生婆哪里见过将孩子打成这样的,支支吾吾阻拦,江醇听出不对劲,冷下脸来责问,才知道是这二人嚼舌根说是自己的夫人天生就是没有福气的人,被江迁听到出了这样的事。 待人都退下,江醇才上前将自己的儿子扶起,本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直直对上江迁那双带着责备的目光。 江醇头皮一麻,泪险些跟着下来,那双像极了亡妻的眼睛,现在正带着责备,带着失望的看着自己。 是亡妻在责备他…… 从那时候开始,江醇便开始躲着江迁,他实在忘不了,忘不了那一瞬的悲怆,仿佛亡妻最后竭力的嘶鸣。 几年匆匆而过,当他看着已经有了大人雏形的儿子,一时间又看开了不少,可是那时候,江迁已经不需要他了。 第291章 太子殿下昨夜不是来了么? 他本应是江迁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可他不知江迁之所恶,更不知道他所爱。 不然怎会才知道自己的儿子竟然执着于一个人这么久?久到为了他,什么都不顾了。 江醇竟从心里生出一丝决绝来,他甚至想现在就派人,将宋知行就这样关在江家,关在自己儿子房中,宋家那边他去说,哪怕宋卓要如何如何,他都奉陪,他就是不信了,区区一个姜水宋氏,哦对了,还有一个乌枝钟氏,难不成真能一手遮天?他江家总不能真怕了他! “江大人,你莫要……”宋知行的话使得屋里屋外的父子二人心头一寒。 江迁甚至没有勇气听完宋知行的话,就打断道:“宋大人,不出所料的话,下个月我就要,就要动身去北疆了,你也知道,此行少说也要三年之久。” 宋知行叹口气,他知道,他怎么不知道。 “江大人自请去北疆甚好,现在正是好时候。”宋知行淡淡开口道。 江迁正是年少,意气风发之时,北疆那里也正有建功立业的机会,如此总比在京都苦苦熬着眼前这一官半职好些。 “宋大人,你知道的,我想听到的,不是这个……”江迁欲言又止,想对宋知行说个明白,说他不想让宋知行成婚,想让宋知行心里也念着他一点儿,哪怕是一点点,可是他说不出口,他怕一开口就唐突了宋知行。 江迁是念着宋知行的,心里念,身子也念。 自在平雁城初遇的时候,宋知行说自己是个男儿身开始,他就有意无意的了解这种事。 待到十六七,周围的玩伴都接伴去花楼长见识的时候,他便一人乔装去了南风馆,对于男子承欢一事也并非一窍不通。 至于为何乔装,江醇虽不愿管他,可若是去南风馆的事传到耳朵里,怕是江醇当日晚上就会往他房中塞暖床丫鬟,这不行,江迁摇摇头,他心里只有心心念念的仙女姐姐,所以有的麻烦还是能省就省。 如今“仙女姐姐”就在自己身前晃悠,江迁血气方刚,怎能忍住不心猿意马,可是他不能折辱宋知行,前些日子只是碰了宋知行的手,江迁就心热了好一会儿,心热到回府泡了好久的冷水。 他是有机会的,在救了宋知行的那几日,在外人眼里宋家失势,宋知行被通缉为自己所救,他只要稍稍威胁宋知行,或是直接霸王硬上弓,谁又能说他错了呢? 他只是爱一个人,他有什么错,可是他不舍得,不舍得这样做,哪怕他与宋知行这一世,注定无缘,他也不愿去强迫他,将他按在自己身下折辱,那太过了。 宋知行怔怔的站在原地,似是想明白般笑出声,语调中多了调侃,“江大人想听什么?宋某可不清楚,求江大人指点。” 江迁闻言耳根一红,指点?怎么指点?说我不希望你成亲,你要为了我守三年? 江迁说不出口,可是他又隐隐期待,没准宋知行真的答应了呢? “宋大人……宋大人能不能不要成亲?”江迁嘟囔出声。 宋知行了然一笑,忍不住调笑道:“江大人方才说什么?宋某没有听清?” “宋大人你……你!”江迁急得语无伦次,趴在床榻上也不老实,竟上手去扯拽宋知行的袖口。 江迁一动,背上的伤口就渗出血来了斑驳的血看的宋知行心上一紧,忙上前一步任由江迁将自己的衣袍攥在手里。 宋知行似乎看清了自己心中所想,心上一轻,目光临摹着江迁棱角分明的轮廓。 “我是不会成亲的,我本就没有成亲的打算,都是家中帮着张罗的。” 闻言江迁话都说不全了,直勾勾的盯着宋知行,只怕自己会错意。 “宋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求求你,你说明白些,我不聪明宋大人你是知道的,我怕不是我想的那样。” 宋知行拉过衣摆,腿一弯半跪下来,目光直直与江迁对上。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 “耶!”阿福不禁在心底狂欢起来!怪不得现在都心仪那种不聪明的。 向自家公子,简直是满眼都是宋大人,只会一心一意对宋大人好,怪不得能使得宋大人动摇。 江醇久久回不过神来,他偏头看向阿福。 “就是你想的那样”是什么意思?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 应该不是他普信吧?宋家的儿子的确也对自家犬子有点儿感兴趣的吧? 宋知行的呼吸打在江迁脸上,衣衫上月光白的味道熏得他整个人飘起来,若不是怕在宋知行面前丢人,他真的要上手打自己两个巴掌才好,看看眼前这到底是不是自己的梦! 宋知行此刻已经没了最初的疑虑,他本也不是优柔寡断的人,最初只是确定不了江迁的心意,是否与年少时碰到的人一样,如今确定了江迁几年如一日的心意,他便也没有什么可扭捏的。 应了就是应了,他又不是赌不起。 许是宋知行眼底的无畏给了江迁希望,江迁不由得放开宋知行的衣袖,不禁伸出手来,揽过宋知行的后颈,猛得使力,将眼前人带到自己面前。 二人鼻尖都要抵在一起,江迁舍不得闭上眼睛,宋知行的睫毛好长,唇也好看极了…… 月光白猛得在他身前炸开似的,江迁一下子失了分寸,捏住宋知行后颈的手不由得使了些力气。 宋知行眉头微蹙,觉得现在太过了,欲站起身来,谁知江迁卸了力气一般,一头埋在宋知行的脖领处,不住的喘着粗气。 他想要挟住宋知行的唇瓣,可又怕吓到宋知行,他想要在宋知行脖领处留下印记,向整个大景炫耀,宋知行是他的…… 可他不能,宋知行会不高兴的,以后只能忍着哼唧唧将头埋在宋知行的脖领处蹭着。 第292章 沈叙,你很重要 宋知行从江家出来,回府后只见琼华院的下人们人心惶惶,一个个摇成了筛子。 宋知行眉头一蹙,拦住宋珈安房中的丫鬟,询问道:“出什么事了?” 小丫鬟堪堪朝宋知行行了礼,出声道:“大公子,小姐她昨夜染了风寒,发了高热。” “染了风寒?”宋知行脸色难看,无他,方才看沈叙的意思,昨夜宴席结束,他便到了宋府,跑到了皎皎身边,怎得使皎皎染了寒气? “如今可有大碍?”宋知行问道。 “回公子,小姐的高热已经退去,大家都在跟前伺候着,已无大碍。”小丫鬟出声道,沈叙及冠得了兵符这事已经在天底下传来,宋珈安身为日后的太子妃,身份自然跟着水涨船高起来。 宋珈安如今的身子调理的好了大半,琼花院中的众人已经松了戒备,没想到昨夜又生了病,昔日宋珈安染病,她们这些伺候不周的,也只有夫人出言训斥几句,现在没准就会被太子殿下盯上,实在是得罪不起。 好在宋珈安如今已经退了高热,这次倒是比其他时候恢复的快很多,以往那次不要耽搁十天半个月?待到大病初愈,总要瘦上一圈。 听闻宋珈安已经退热,宋知行的脸色才平和不少,“皎皎现在可睡下了?” “回公子,醒着呢,白翠姐姐正给小姐喂粥呢。” 宋知行点点头,挥手道:“我去看看皎皎,你先下去吧。” “是,公子。” 江迁的事了去,宋知行心里轻快不少,想起方才那人哼哼唧唧拽着自己,不想自己离开的可怜样,宋知行轻笑出声。 宋珈安正倚在榻上,见自家哥哥满面春风,不禁调笑道:“哥哥这是有什么好事?说来给妹妹也听听。” 宋知行循声望去,见宋珈安唇色苍白,眉眼也耷拉着,看着无甚力气就觉得可气。 要不是那沈治闲着没事喝酒,使得他昨夜未归,也不至于被沈叙偷家了都不知道,还使得自己的妹妹得了风寒。 宋珈安看出宋知行脸色不对,心中警铃大作,比起父亲宋卓和母亲钟氏,宋珈安最怕的还是宋知行,从小到大,似乎从没有什么能逃过哥哥的眼睛。 宋珈安干笑着试探道:“哥哥怎么这么这么看着皎皎,皎皎生了病,哥哥也不知道心疼皎皎。” 宋知行险些笑出声来,“太子殿下呢,他不知道你染了风寒?” 宋珈安垂下头,嘟囔道:“我们兄妹说话,提他做什么。” 宋知行似是还想说什么,想起屋中还有旁人在,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 丫鬟们齐齐行礼道:“是,公子。” 白翠瞧了瞧宋珈安,见她点头才将手中的碗放在桌上,起身离开。 见人尽数离开,宋知行才开口道:“你说我为何提他,难不成他昨夜不在这里?” 宋珈安似是没想到宋知行这么快就知道了,震惊之余,竟不知说什么是好。 “哥哥,左右我与他也是有婚约的……” “难不成我不知道你与他有婚约?只是为何会染风寒?” 也怪不得宋知行不快,明明昨夜从宴席上回宋府的宋珈安,还健康得很,活蹦乱跳得很! “哎呀哥哥。”宋珈安伸手去拽宋知行的袖口,将他拉至自己身边,噘嘴道:“哥哥我都病了,你怎么还是这副冷冰冰的样子,哥哥将白翠赶走了,没人喂我喝粥了!” 宋知行的目光落在宋珈安扯着自己袖口的手上,难不成自己就吃这招? 怎么一个两个都爱扯自己袖子。 宋知行叹口气,拂袖拿起桌上的碗,坐在宋珈安身前。 “快凉了,哥哥喂你。” 闻言宋珈安总算是松了口气,暗道自家哥哥当真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 “哥哥,我听家丁说,你一夜未归家,都在大理寺呆着,可出了什么大事?” 宋知行拿起汤匙,轻搅动着手中的粥,头也不抬道:“抓到沈治了。” “什么!”宋珈安抓着被子的手一紧,原本无神的眸子划过一丝光亮来。 “怎么抓到的?” 宋知行嗤笑一声,“他啊,也不知道是受了刺激,昨夜喝多了酒,醉倒在街道上,还是百姓发现了他,上报了大理寺。” 宋珈安头脑发昏,怕是自己烧傻了,出现了幻觉,“当真?哥哥你没有骗我?” 宋知行扬手轻敲宋珈安的脑壳道:“怎么了?烧傻了?连哥哥都不信了?” “哎呦!”宋珈安吃痛的抱住头,心里瞬间乐开了花! 不是做梦,也都是真的,是真的抓到了沈治! 自沈治下落不明,宋珈安心里就不甚安稳,敌人只有在掌控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才不会翻出火花来,前世宋家的惨案实在是刻骨铭心,使得宋珈安不得不怕。 如今被抓,宋珈安的心才落下大半,如果说沈叙的药为她驱散大半的病气,现在沈治被抓的消息,使得宋珈安已经大病初愈。 宋珈安不由得拽紧了宋知行的衣服,颤声道:“那他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勾结西陌端尧,想必是活不成的。”宋知行虽不知自家妹妹与沈治什么时候有的深仇大恨,既她开口问了,做哥哥的自然是无所不答。 “活不成……” “没错,你倒是可以问问太子殿下,毕竟我离开的时候,是他在审沈治。” 宋珈安还想问些什么,却在看清宋知行的时候嘘了声,踌躇问道:“哥哥你是去了哪里?” 宋知行笑道:“为什么这样问?” “哥哥你……”宋珈安指了指自己的脖领,试图提醒宋知行。 自从与沈叙心意相通,宋珈安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了,宋知行脖领处的红痕……她实在不敢想象,这到底是怎么,明明在前世,自己的哥哥孑孓一人,二十五岁了,也没有成婚,更是没听过跟谁家姑娘有露水情缘,再说了宋珈安对宋知行也算是了解,若是宋知行真的与谁家姑娘发生了些什么,是定会对人家负责的。 宋知行堪堪进门的时候,宋珈安就觉得宋知行哪里不对劲,是衣衫不整还是发丝凌乱,如今她一扯宋知行的袖口,带动外袍,脖领上的痕迹越发灼眼。 宋知行与宋珈安一样,都是容易留痕却不容易消痕的,宋珈安看不成这痕迹是什么时候有的,索性也不会太长时间。 宋知行似是预料到什么,转头瞥向梳妆台的镜子,一时间面上红了大片,明明江迁只是埋在他的脖领处蹭了蹭,在江迁冰冷的唇瓣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就一把将其推开了,什么还会…… 第293章 宋珈安使性子 “皎皎……”宋知行本想开口解释,转而一想,自己是哥哥,哪有向妹妹解释的到底,只得板着脸强装淡定道:“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离开琼华院,见宋珈安病好了大半他也已经放心,再说了,他实在是没办法顶着那大片红痕坐在自己妹妹面前,实在是太过了。 殊不知他前脚刚走,后脚沈叙就顺着窗户进去。 宋珈安还未回过神来,面前就已经换了人,沈叙来的匆忙,袍角都沾上肃杀之气。 他下意识想抬手探过宋珈安的额头,察觉到自己周身都是寒气,悻悻的将手收回。 宋珈安见状道:“我已经没事了,多谢太子殿下的药。” 沈叙站在一边,他摸不清宋珈安的心思,着实猜不出宋珈安心中所想,也不知眼前人,是不是真的原谅了他,也不敢轻举妄动,怕惹得宋珈安不快。 “皎皎,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宋珈安抬眼,静静的临摹着眼前人的眉眼。 这个她重生以来,两次动情的人,也许她与沈叙天生便带有羁绊…… “沈叙。” 听到宋珈安在喊自己,沈叙的耳朵恨不得立起来,忙开口道:“皎皎,怎么了?” 宋珈安轻笑道:“无事,只是想唤你一声。” 沈叙犹豫再三,开口道:“皎皎,你当真不怨我了么?” 宋珈安抿抿唇,怨的,怎么能不怨呢?那些个她念着姜楚的日日夜夜,使她活在悔恨,痛苦与怀疑的每一日,可她又力气去怨,因为自己眼前的人,两世都对自己有天大的恩情,自己这两辈子,除了被自己连累的家人,最对不起的就是沈叙。 “怨的,沈叙,我是怨你的,可是我对你的怨恨,远远不及……”宋珈安脸色有些发烫,对于情爱,她总是不愿说出口,可似乎是眼前沈叙那双缠绵悱恻的眸子比情话还要烫人,她继续道:“远远不及你的重要。” “沈叙,你对我很重要,最开始,重要于我要与你合作,护住宋家,而现在,无处不在,我需要你。沈叙,我这样说,你可明白?”宋珈安这一夜都提心吊胆,如今眼皮打架的厉害,可还是耐着性子向沈叙解释道。 沈叙被宋珈安的话打的措手不及,整个人陷入愣怔,他与宋珈安之间,他是那个说的多的人,他能感受到宋珈安心仪与他,可他从未听宋珈安如此郑重的说过。 宋珈安见沈叙没有反应,以为他误会了,继而解释道:“沈叙,我也心仪你,无论你是谁,想必这就是天意吧。” 沈叙想听宋珈安将话说完,可是只一眼,他只看了宋珈安一眼,他头皮都麻了,恨不得将眼前人拢进怀里,禁锢在身边,让她哪里也去不成,只能乖乖呆在自己身边。 沈叙上前去,像个没有安全感的狗,将头俯在宋珈安膝盖处,似的自己的心安定下来。 宋珈安不免觉得好笑,素来无所不能的沈叙,现在孩子气的趴在自己腿边,连说话都是闷闷的,她忍不住逗道:“怎么了?是哭了不成?” 沈叙揉揉眼睛,执拗道:“才没有。” “好好好,没有,我们太子殿下最是厉害了。” 沈叙抬起头,似乎对宋珈安这副哄孩子的语调不满,他出声道:“皎皎,叫我慕尧。” 闻言宋珈安也没有扭捏,启唇道:“慕尧。” 沈叙笑着应声,他却不知,前世的自己,临死的时候,也没有等到这一声呼唤。 前世的沈叙到死也没有等到宋珈安的一声“慕尧”。 “对了,我听哥哥说,沈治抓到了?”宋珈安问道。 “没错,他还供出了琼楼是端尧在大景的势力。” “那……” 还未等宋珈安说完,沈叙叹息道:“琼楼中江湖势力聚集,若是没有证据,怕是不能至今处理琼楼,再说据正则他们的日夜蹲守,怕是端尧现在已经出了大景,往西陌去了。” 宋珈安闻言不禁叹口气,这个西陌端尧不除,早晚也是心头大患,可此人有实在是狡猾狠辣,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对付的了的。 “那沈治呢?”宋珈安抿了抿唇,道。 她想沈治死,想的就要疯了!前世的灭族之仇,若是沈治不死,难消她心头之恨。 她原本想将沈治五马分尸,或是凌迟也好,让他在痛苦中死去!以祭奠前世我宋家上百口的亡魂。 可是现在宋珈安看清局面,管他什么死法,只要能死就好,因为如今西陌插手,长陵那边立场摇摆不定,只有沈治死了,才不会有危险。 死人最没有威胁的。 沈叙淡淡道:“放心,定不会让他活着。” “那就好……”宋珈安松口气道,她从未怀疑过沈叙,他说出的事,自然都是做得出来的! “皎皎……” “怎么了?”宋珈安歪头问道。 “皎皎,我好开心,你不知道……”不知道姜楚这块石头,压在沈叙心口多久,使得沈叙无法入睡,生怕在梦中,宋珈安因为自己欺瞒她的事,断了所有所有二人的羁绊,自己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也许沈叙自己都没想到,这个困扰了自己很久的心结,他一心以为无法过去的坎,就这样轻而易举的破了,他的皎皎,还愿意陪在自己身边,皎皎说他很重要…… 得知自己是姜楚的刹那,宋珈安想的是怨恨自己的隐瞒,而是欣喜,欣喜姜楚还活着。 第294章 撞破 沈叙红着眼睛贴在自己膝盖上的模样实在是…… 宋珈安始终觉得沈叙就是个妖精,没准还是个吸人气的妖精,谁能想到一国太子,竟是这么动人心魄的模样。 她轻咳一声,红着脸将沈叙推开,“我还有话要问你!”宋珈安佯装恼怒道。 沈叙还是不住的往宋珈安身上贴着,这么久以来,最大的担心都这样没了,任凭是谁也会止不住兴奋。 “皎皎想问什么?我统统都告诉你。” “你是不是跟我哥哥说什么了?不然他怎么知道你昨夜在我院中?” 沈叙一顿,拿起宋珈安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嘟囔道:“你也不看看你那哥哥是个什么人精,我今早从琼华院离开,正则便跟我说抓到沈治了,我便马不停蹄往大理寺赶去,想必就是你那人精哥哥,看我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猜出来的。我可什么都没说,我怎么会出卖皎皎呢?” 宋珈安对上沈叙那双下垂的眉眼,不由得轻抚上他的眉眼,“原来是如此啊。” 沈叙见宋珈安相信了自己,忙仰头道:“是啊是啊。” 宋珈安被他逗笑,抬手摩挲着沈叙的后颈,按理说,位高权重之人,是受不了如此的,可沈叙反倒就势将头放在宋珈安的膝盖处,任由宋珈安摩挲扭捏着,甚至舒服的眯起眸子。 昔日威风凛凛的狼王,现在像是被驯服的小兽,呜咽的倒在主人膝上。 宋珈安冷不丁想起这一世第一次与沈叙相见的场景,她手上动作一顿,提着沈叙的后颈就将人拎了起来,“太子殿下可还记得第一次见臣女之时?” 沈叙记得,沈叙怎么不记得,可他不想提起,他想蒙混过关。 “孤第一次见皎皎,自然是记得的,那是在皎皎的抓周礼上,皎皎跟个白团子似的,好看极了。” 宋珈安一巴掌拎在沈叙的后脑,“太子殿下知道臣女说的是那次,莫要搪塞臣女。” “臣女还记得,那次太子殿下还要命人将臣女丢出去呢!还口口声声质问臣女,是谁给臣女的胆子。” 沈叙:…… 沈叙现在就是非常后悔,但也怪不得他啊,那时候他还不知自己会与那个身怀迷药,闯进东宫的女子有如此深的渊源,说不定,当初若不是宋珈安的玉佩掉了出来,自己真的会命人将小姑娘丢出东宫。 沈叙见宋珈安扬起下巴,俨然一副翻旧账的模样,索性耍无赖的环抱住宋珈安的腰,“那皎皎要如何?要是皎皎心里不痛快,不如今日也将我从这房中丢出去,给皎皎消消气。” 沈叙说的诚恳,倒引得宋珈安嗤笑出声来,“我不是怪你,我只是想到那时候的你,对比现在的你,觉得变化好大。” 剩下的话就算是宋珈安不说,沈叙也能猜到,他之前是个怎样的人,想必他自己最为清楚,没有什么值得他挂心的人,一心只想扩大自己的势力,不想为所有不能为他所用的事费心费力,只为能为先皇后报仇。 如今他知道,宋珈安也像自己在意她一般,心仪自己,爱着自己,便满心满眼都离不开她。 “慕尧。” “嗯?” 宋珈安踌躇道:“慕尧,我想见沈治一面。” 沈叙闻言眉头一蹙。 宋珈安看出沈叙的不快,轻轻拽拽沈的袖口。 沈叙不说话。 又晃晃肩膀。 沈叙还是不说话。 宋珈安轻哼一声,索性蒙上被子,直接背对沈叙躺下。 沈叙愣怔。为什么皎皎会生气?该生气的不应该是他么,那沈治对自己的皎皎有非分之想,可自己的皎皎却想去见他。 沈叙委屈,只能眼巴巴盯着榻上的宋珈安,许久也没见宋珈安从被子钟探出头来, 沈叙忍不住拽拽宋珈安的被子道:“孤一想到那沈治对你有龌龊心思,我就不想你去见他,可若是你想去,就去吧。” 宋珈安恍若未闻。 沈叙笑道:“皎皎,我的气都消了,你怎么还生气呢?” 宋珈安将身上的被子甩开,瞥了沈叙一眼,“你有话,难不成不会好好与我说?我又不是不会听,你说你晾着我的反应,难道你就没有错嘛?” 见宋珈安给我台阶,沈叙怎能抓不住? 他抿唇一笑,讨饶般将宋珈安拢到自己怀中,道:“有错有错,孤有错,孤应该好好跟皎皎解释才对。” “那皎皎还要去见沈治嘛?” 对上沈叙那双缠绵悱恻的眸子,宋珈安肯定的话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只得轻拍沈叙肩膀安抚道:“我要见沈治没有别的事,只是他先前多次算计于我,我也不是个宽宏大量的人,只想亲眼看看沈治如今的模样。” 宋珈安如此说,沈叙还有什么办法不应,只勾唇道:“待皎皎这风寒大好,孤陪着皎皎去,可好?” 如此逗弄一番宋珈安也有些累了,殃殃的倚在沈叙肩膀上,猛得想起什么来,问道:“慕尧,你说我哥哥是人精,看透了你昨晚的去处,那你知不知道,我哥哥最近跟谁走的近?” 沈叙闻言呼吸一窒,宋知行最近的事,当真是多的他有些吃不消,可怕宋珈安为之担心,他统统都瞒着宋珈安,如今小姑娘问起来,怕是已经察觉到什么。 沈叙强装淡定道:“为何这样问?” 宋珈安把玩着沈叙的指尖,不愿将话说的太过露骨,只得轻声道:“感觉哥哥好似有了心上人,可他身边却也没有出现哪位姑娘。” 宋珈安此言。使得沈叙暗道“不好” 他本以为江迁那厮只是单相思,宋知行如此精明的人,是不会愚蠢到与他共沉沦于什么情爱的,所以他并没有太担心。 可如今瞧着,怕已经大事不妙。 “怎么了?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第295章 听话 沈叙佯装不知,回道:“我方才也在回忆,宋大人确实没有与哪位女子走的近,不过若是宋大人真的定情,已经会与家中禀明的,皎皎不必担心。” 宋珈安嘟囔道:“我是怕哥哥会被人玩弄于鼓掌。” 沈叙轻笑出声,谁将谁玩弄于鼓掌? 莫说别人,就是十个江迁,想来也是斗不过宋知行的。 “你笑什么?”宋珈安不满道。 “我笑你对你的兄长了解太少了,怕是这世间能将他玩弄于鼓掌的人,还有出世呢。看来你还不知道,你的好哥哥昨天翘了钟落斐的生意,气得钟落斐险些泪洒当场。” “哈哈哈。”宋珈安在沈叙怀里笑个不停,“哥哥他怎么这样,坑人生意竟坑到了落斐哥哥那里。” 沈叙被怀里的小姑娘笑得心猿意马,索性将下巴垫在宋珈安的头上,叹气道:“现在相信了吧,没有人能玩弄你哥哥。” “那你呢?”宋珈安仰头问道,别人没有这个本事,但宋珈安不信沈叙没有。 沈叙蹭蹭宋珈安的侧脸,满意道:“他是你的兄长,我不会害他。” …… 宋珈安这几天都过得很好,白天里白翠他们轮流伺候着,夜深沈叙也会挤出时间过来,看着宋珈安入睡才离开。 九日过去,宋珈安觉得一身轻,调养的比风寒前的身子还要舒服些,沈叙答应她今天去大理寺瞧沈治。 她的心情非常好! 要是没有看见她的哥哥,心情就更好了。 宋珈安气得手都在颤抖,一旁的沈叙看了看宋珈安,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宋知行…… 堂堂大景太子竟没由来的感到害怕,只能缩了缩身子,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宋珈安自是没空在乎沈叙的反应,她不明白,若不是现在亲眼所见,任凭谁跟她说,她都不会相信。 她风光霁月的哥哥,她那如谪仙的一般的兄长,竟被江小将军拽到怀里,宋知行挣扎几下,江迁轻“嘶”一声,宋知行怕扯到他的伤口,便不在反抗,任由江迁将他推至墙上,啃咬着自己的脖领。 “他怎么敢!”宋珈安恨不得将江迁一把推开,反被沈叙拽着手拉回来。 “皎皎,你干什么!” “废话,自然是……”宋珈安顿时哑口无言,对啊,她现在要干什么?生气,恼怒,将江迁一把推开? 若自己的哥哥是被迫的,就算拼了宋家与江家的交往,她也上前将哥哥解救出来,可事实并不是这样! 她的哥哥,是愿意的,是心甘情愿的,若是现在自己贸然上前,恐会将此事闹大…… “沈叙,怎么办。”宋珈安指尖颤抖,她从未预想到如今的结果,只能求助于眼前的沈叙。 沈叙叹口气,将浑身颤抖的宋珈安拉走。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回去再议可好?” 宋珈安现在全是三魂没了七魄,只能任由沈叙将他拽走。 殊不知远方的宋知行闭上眼睛,同时听轻叹了口气。 “知行,你这是何苦?”江迁红着眸子不住在宋知行身上蹭着。 宋知行被他叫的面上发烫,索性扭过头去,“迟早就应该让她知晓的,总不能使她最后知晓。” 江迁心上一喜,连着全身都兴奋的颤栗,宋知行对他不是一时兴起,他也想过与自己长相厮守! 自己这是何德何能! 宋知行轻拍江迁的肩膀道:“不是说需要卧床一月有余么,怎么这几天就能下床了?” 江迁挠挠头,红着脸告诉宋知行,自然是心里畅快了,恢复的也快些。 经过之前那一遭,江醇也不在反对,索性在家替他准备起了聘礼,毕竟自家儿子勾搭上的可是姜水宋氏唯一的独苗苗,钱不够怎能将人家娶回家? 再说若是最后宋太傅仍不松口,他就将自家儿子打包送到宋家去,聘礼直接变成嫁妆。 宋知行笑着说眼前人不聪明,江迁将毛茸茸的埋在宋知行的脖领里,不住的拱道:“你我之前,你聪敏就好了,我都听你的,你我一体。” 宋知行身上月光白的味道萦绕在江迁身边,不由得心猿意马。 宋知行一躲将眼前人推开道:“我容易留痕。” 闻言江迁心头一热,似乎起了燎原之火,使得他再也无法冷静下来。 宋知行身上会印着他留下的痕迹……宋知行是他的人,姜水宋氏下任家主,大理寺卿宋知行,是他的人,谁也抢不走。 “去北疆的日子,可曾定下了?”宋知行道。 闻言江迁身后那不存在的尾巴似乎都耷拉下来了,无精打采的回答道:“下月十六。” 宋知行算了算日子,也不过三十天时日。 “知行,我舍不得你。我不想去北疆,我想在你身边。” 宋珈安刚想说些安慰的话,江迁莞尔一笑道:“可我必须要去,知行,我想变得与你相配。” 宋知行揉了揉江迁毛茸茸的头,安抚道:“你现在就已经与我相配了,莫要妄自菲薄。” 江迁摇摇头道:“不够,皎皎,谢谢不够。” 江迁明白,宋知行日后是要撑起一整个姜水宋氏的,可能因为自己的原因,给宋知行带来的烦心事会更多些。 两人之间,更厉害的人,往往承受的就更为多些。 江迁知道可能自己这辈子都赶不上宋知行,可他也要去北疆去,将北疆的兵权攥在手里,这样才能成为宋知行的后盾,这样宋知行累了,才会心安的靠在自己身边。 他要为宋知行扫清前方所有觊觎他位置的人,与对他不利的人。 可现在的江迁远远做不到,尽管在同龄人之前他已经是佼佼者,可那些远远不够,只有去北疆,立了功,拿到了北疆的兵权,才能获得一点儿宋知行的下意识依靠。 “所以北疆,我的江小将军,还去么?” 江迁被宋知行那声“我的江小将军”叫的心头火热,恨不得现在就蹦起来,猛亲宋知行几口。 可是江迁没有这样做,因为他怕宋知行失望。 “去!北疆我是一定要去的,你就在京都等着我就好,我一定洁身自好,只心仪你一人,再不会装下别人。” 宋知行神色暗淡,轻拍着从身后拿出来的手。 “我也不会有别人,只有你一人。” 第296章 情之一字 江迁的人忍不住怦怦直跳,恨不能在宋知行身上撒欢。 这个他心心念念了许久的心上人,正瞧着自己,说只他自己一人,不会再有旁人。 “知行。”江迁俯在宋知行脖领处闷闷出声。 宋知行被他弄的痒了,刚想从江迁怀里退出来,江迁察觉到宋知行的动作,一双湿润的眸子示弱般的垂下,手上动作却不停,双手将宋知行搂的更紧了,将宋知行禁锢自己怀里,还忍不住的哭唧唧。 宋知行失笑:“怎么了?” “知行,我们之间的事,你能不能不要跟宋太傅说。”江迁道。 宋知行挑挑眉,清冽的语调慵懒上挑,道:“我们江小将军这是害怕了?” 闻言,江迁将头猛得从宋知行怀里退出来,出言否定道:“才不是,若是怕了,我怎会纠缠于你?我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有些话不应该你去说。”江迁一把抓住宋知行的手,抵在他的心口。 江家是武将之家,更别提江迁十四岁上战场,举手投足间尽显杀伐之气,虽在自己面前收了獠牙,成了只会围在自己身边的家犬,可宋知行知道,江迁绝不是看上去这般无害。 江迁的身影比宋知行大了一圈,男儿身的灼热烧得宋知行心里发颤,只能猛得将手抽出。 “那我们的江小将军,是要亲自对我父亲说咱俩的事了?”宋知行调笑道。 “那是自然!”江迁仰首挺胸道。 宋知行失笑:“不必如此……” 听宋知行如此说,江迁脸露不快,打断道:“怎么就不必如此,我生来就抗揍,若是宋太傅真真恼怒了,你这身子骨怕是受不住打的,可我就不一样了,我已经提前在我爹那里有了心理准备,宋太傅一介文臣,想必再怎么生气,也不会有我爹下的手重了。” 宋知行轻敲上江迁的头,轻笑出声:“难不成你将我父亲当成只会用蛮力之人?再说了江小将军。” 宋知行扳起江迁的下巴,清亮的眉眼带着笑意,“难不成没人告诉你,宁得罪武将,也不要得罪文臣。” 江迁脸一红,哪里还听得进去宋知行说着什么,一心只想亲上去,亲的眼前人喘不上气来,只能倚在自己怀里,哪里也去不了。 江迁喉结一动,错开目光,他不能这么做,宋知行会不高兴。 宋知行说的没错,得罪武将,顶多就是被狠狠的揍上一顿,若是得罪文臣,怕是真的会算计你的命。 见江迁将脸偏到一边,宋知行眉头一蹙,抬手将其扳了回来,道:“宋家你不要插手,我来说清楚。” 江迁闻言耳朵都要竖起来,“这怎么行!我要是什么都不做,那算什么男人!” 宋知行目光一扫,江迁忙捂嘴嘘声。 “你若是想要有命跟我在一块儿,你就不要参与进来,宋家我自己去处理。” 宋知行轻叹一声,他能想到江迁虽不像表面看上去这般无害,可想必心眼也不会多到哪里去,若是就这样放任他去与自己的父亲周璇,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下黄泉了。 宋知行流着宋家的血,自是知道宋家的做派,想必方才宋珈安撞见他们二人亲热时,对江迁就起了杀心。 宋知行轻叹一声,自己年幼的妹妹尚且如此,更别提老道的父亲了。 江迁不满的将下巴垫在宋知行的肩膀上,哼哼唧唧道:“一定要这样嘛?”他原本想着,一切都让他一人担着,宋家人的怒火,天下的谩骂,索性就说是他强迫了宋知行。 因为对宋知行的心意,与家人撕破脸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江醇差点在祠堂中将自己打死,所以他不想宋知行也受一遍这样的哭。 宋知行安抚的摸摸江迁毛茸茸的头,轻声道:“江小将军,你要听话。” 江迁将头抬起,“若是不听话呢?” 宋知行眉头一挑,道:“这天底下听话的人多的是,若是江小将军不听话,索性我在找个听话的就是了。” 宋知行本以为江迁会生气,没想到他一把揽过自己,看着就湿润的眸子里当真落下几滴泪来,“我听话!我听话!我最听话了,不要找别人。” * 宋珈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巷子的,她脚步虚浮,只觉得头又开始疼起来。 不行!不行!自己的兄长怎能…… 宋珈安抿抿唇,江迁不能留! 沈叙在后面忙跟上宋珈安的脚步,却缩着身子试图降低存在感。 跟着宋珈安漫无目的转了大半个巷子,沈叙才不得已开口道:“皎皎,你要去哪里啊?还去大理寺看沈治嘛?” 宋珈安只觉得话都说不全了,舌头发麻,头脑发涨,良久才回过神来,道:“这个时候了,还去看什么沈治,我要回府,我现在就要回府。” 沈叙看着宋珈安如今的模样也是心疼,伸手拽过宋珈安的手道:“皎皎,牵着我,我带你回去。” 沈叙的手将宋珈安的手整个包住,使得宋珈安总算有了主心骨。 穿梭在街上,宋珈安六神无主,只能依靠着身边的沈叙。 回了琼华院,宋珈安硬生生给自己灌了好几杯茶。 怎么会这样!她风光霁月的哥哥,她那被自己父亲定为下任家主的哥哥,竟然,竟然与那江迁两情相悦。 不行!宋珈安不顾沈叙在场就要摔杯叫来暗卫,沈叙眼疾手快将其拦住道:“皎皎,你该不是要派人了结了江迁吧?他好歹也是江家嫡子,你这样,怕是江家与宋家里彻底不死不休了。” “可……”宋珈安哑声。 整个大景,最不能是断袖的,一是太子沈叙,二里应该是宋知行。 宋珈安的眉眼里尽是担忧,“你知道的,此事若是穿出去,哥哥想必就什么都保不住了!” 虽说宋家嫡系这一脉只有他一个嫡子,一般不出意外,宋知行的家主之位,就是板上钉钉的,现在这个意外就出现了,宋家宗亲定不会容忍一个心仪男子的人,坐宋家的家主,就算是宋家嫡系没人,分支也不乏有野心的青年才俊。 沈叙安抚道:“难不成你以为你哥哥就这点儿本事?他做到这步,一定是有办法去解决这些问题。” 第297章 最厉害的人 宋珈安的目光落在沈叙头上,看的沈叙一个激灵,“沈叙,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什么?” 沈叙呼吸一窒,他自然是清楚的,可现在能跟宋珈安坦白么? 宋珈安现在问出口,就说明她已经看出了什么,若是狡辩没准就会被拆穿。 可若是承认呢?承认早就知道江迁对宋知行的感情不一般,沈叙不敢。 沈叙选择沉默,宋珈安见沈叙不语,心里已经猜到大半,她恨不得上手将怨气尽数发在沈叙身上,她这么想,自然也就这么做了,可她毕竟大病初愈,没什么力气,像是小猫冲着主子撒泼。 “沈叙!你肯定知道内情!你为什么瞒着我!?”宋珈安控诉道。 沈叙任凭宋珈安拳头在自己身上锤来锤去,垂下头耐心哄道:“皎皎,我并不知道他们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若是知道的话,自然不会就这样放任不管,我只是当那江迁单相思,我想你哥哥那般精明的人,是不会答应江迁的,谁知……” 宋珈安仰头道:“你是怎么看出来那江小将军对我哥哥有意,我就没看出来,我以为他们真真就是同僚!他们骗的我好苦!” 沈叙失笑,江迁的心思,但凡有心上人的都能看出来。 “皎皎,江迁看你哥哥的眼神,像极了我看你的时候,想必他事真心对你哥哥的,而且像你哥哥,你就是借他半身心眼,他也不敢算计到你哥哥头上。” 宋珈安正欲说些什么,被沈叙一打断,耳尖爬上红晕。 她娇嗔一声道:“我自然知道他算计不到哥哥头上,可是他毕竟是个……” 沈叙见宋珈安性子软下来,便一把将他揽进怀里,轻声哄道:“男子怎么了?我在平雁城的时候,也遇到男子相爱,他们都是将领,彼此相护,都是对方的后盾,如今仍旧浓情蜜意,大景民风如此开放,南风馆开了不下五个,皎皎怎得还接受不了?” 宋珈安在沈叙怀里挣扎个不停,道:“你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这样问你,若是五皇子时候带个男人到你面前,要你成全他们,你会如何?想必那男人的九族,你都惦记上了吧?” 沈叙无话可说,因为他不得不承认,宋珈安说的对,若是沈辞哪天牵着个男人,跪在他面前求他做主,他怕是已经将那男人活剐了。 沈叙笑两声,扣住宋珈安的腰,试图安抚怀里的小姑娘,道:“那皎皎,你现在要如何?难不成你要告诉宋太傅。” “不行!”闻言宋珈安下意识否定道,可是她确实不知该如何去做。 告诉宋卓,宋珈安摇摇头,那父亲想必要气炸了,自己的哥哥又是个犟脾气,没准家法就要上了。 更不能到处去说,宋知行与江迁的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不然走露风声,怕是那些不要命的分支就顺着杆子向长爬,去幻想那些原本就不属于他们的东西。 宋珈安抓紧了沈叙的袖子,道:“那现在我应该如何才好?” 方才在看清宋知行与江迁二人的时候,宋珈安对江迁就起杀心,可是她不能动手!若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人,为了使自己的哥哥迷途知返,自己就算是被她恨上也没什么,可是江迁是江家嫡子,不是说杀就能杀的人,若是动了他,后患无穷。 沈叙抿抿唇,“皎皎,你还是要问一下你哥哥,与他商量一下,看看他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万万不可轻举妄动,若是宋知行真的对江迁动了心思,我们便不要插手了,我瞧着那江迁也是个好的,在平雁城呆的几年里,与江迁也算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品行不错,再说江迁前些日子,还瞒着整个江家,救了你哥哥,甚至派人护送他到溪平去,难不成你都忘了?” 宋珈安翁翁出声,“怎么会忘呢,救了哥哥,我也是感激他的。” 初听闻此事,宋珈安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毕竟在宋家出事的时候,连钟落斐都没有向宋知行伸出援手,可八竿子打不着的江迁却愿意冒这个风险。 那时候宋珈安并未多想,有的只是感激,现在知道那江迁一直对自己哥哥报有如此龌龊的长大,她就别扭。 “皎皎,这都是天意,我在看出江迁对宋知行的心思时,并未过多关注,只是觉得宋知行是个冷静的人,不会跟着江迁一起胡闹,如今瞧着,这世间无论是谁,都逃不过一个情字。” 沈叙摩挲着宋珈安毛茸茸的头顶,“你,我,宋知行,还有江迁,都逃不过这个字,前些日子江迁险些被江老将军打死,我估摸着就是因为此事。我听那江迁硬是没跟江老将军服软,跪在祠堂上任凭江老将军如何敲打就是不肯松口。相比也是因为此事。” 宋珈安把玩着沈叙的手,心绪总算冷静下来,她倒是听说过此事,最后还是江棠将父子二人劝好的。可是事后再问江棠是什么原因,江棠却只是摇摇头,她确实不知,不知自己的父兄到底说了什么,才闹得这般难看。 如今看来,一切有迹可循。 沈叙垂头将下巴垫在宋珈安的肩膀处,“你我之事,最开始宋太傅与宋知行都是不看好的,可我们现在不是也挺好吗?再说最后你哥哥相信了你,如今这个时候,你为何就不能相信他?相信他选的人没错,相信他会过的好。” 宋珈安将头靠在沈叙的胸口,似是想到自己方才抓狂的模样实在是丢人,便埋头在沈叙怀里不做声。 沈叙瞧出眼前人的羞涩来,只虚虚将怀中人拢在怀里,轻声道:“皎皎不必担心,一切都还有我在,相信我,若是宋知行自己真的没有打算,我也会帮他稳住下任家主之位。” 第298章 极其危险 宋珈安把玩着沈叙的手,轻笑道:“我自是相信哥哥的。” 只是从小就根正苗红的哥哥,做出这种堪称叛道离经的事,任凭谁也没办法接受,宋珈安在看见江迁揽着宋知行的一刻,心里是充满恨的,下意识会觉得自己的哥哥不可能做出这样事来,定是江迁做了什么,可转念一想,就是一向狡诈的钟落斐,在哥哥面前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反而被坑了一大笔生意。 对于江迁,宋珈安了解的不多,可是他的嫡妹,与她称得上是朋友,心思单纯的要命,而江老将军江醇,父亲也评价此人实在是愚忠,整个人一根筋,一家人都凑不出一个心眼子,这样的人,怎会带坏自己的哥哥呢? 想必也只有哥哥将他玩弄于鼓掌的可能。 沈叙眸色一暗,任凭宋珈安对自己的手揉来揉去,良久,道:“这么相信你的兄长?” 宋珈安没有看出沈叙的异常来,只是自顾自道:“自然,小时候我便觉得兄长是世上最厉害的人,仿佛我做什么,在他面前都会露馅,父亲教我要在知书达理,万不可与人为恶。可是兄长在我小时候,就带着我,将周围大臣之子收拾了个遍,便再也没有欺负过我。” 沈叙敛下眼眸,绷紧了嘴角,声音很低道:“你小时候,会受欺负?” 按理说宋家这个门第,哪有什么不开眼的上杆子沾惹,宋太傅又是出了名的护短。 宋珈安仰起头,一双眸子异常清亮,“怎么不会,半大的孩子,哪里懂得什么家族门第。” 剩下的宋珈安并未说出口,那时候他替沈叙挡了毒,保住了命,却坏了身子,天下人都是她这是旁人求不来的福气,毕竟能救得太子殿下,使天家承了这份恩情,可孩童之间口无遮拦,结伴围着她唤她病秧子,到头来还是宋知行出手,将人全部教训了一顿,她的耳根子才得以清净。 年幼时候,宋珈安总是期盼着,可以像旁人那般,多玩一会儿雪,而不是冬日就只能呆在房中,抱着手炉哪里也去不了,她每每听说这是福气,她便想将手炉摔在那人脸上,问问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岁数再大些,她便觉得无所谓,尤其在听到沈叙在平雁城痛击西陌时,她倒是生出一丝庆幸来,若是当初坏了身子的是沈叙,想必他现在只能是一个落魄太子,宫中水深,也得不到如自己这般精细的照料,恐会背上个早逝的命,如今却能驰骋沙场,为大景带来和平,她所受的苦也没有白受。 就算是在前世针锋相对的时候,她也从未后悔过,毕竟若无所不能的沈叙,变得平庸,变得病怏怏的,她才会不习惯,尽管她不愿意承认,可是沈叙生来就应该是意气风发的人物。 如今这一世,得了沈叙诸多庇佑,想来就是天意吧。 见宋珈安愣怔,沈叙不满的捏捏她的指骨,“皎皎在想什么?” 宋珈安回神一笑道:“我在想,幸亏那时候中毒的是我,我明明就不爱吃桃花酥,可那时候在你的东宫看见了,却嘴馋的想要尝尝,如今看来都是天意。” 听着宋珈安满不在意的语气,沈叙只觉得一股灼热的痛感从心上蔓延开来,他在平雁城的时候,也曾派人打听过宋珈安的状况,也知道她身上余毒未清,那时候他自身难保,没来得及细想,只想着来日回京在报答于她,如今回京这几月,他才真真知道了宋珈安的身子,到底被那毒害成了什么样子。 从宋珈安第一次在景山上救了他那次,在山洞中,宋珈安全身热的吓人,脸色惨白,似乎在耽搁一会儿,便即可玉损香消。 宋家将宋珈安照顾的有多么精细他也是知道的,可就算是这样,一年到头,还是免不了生几场大病,每每都要在府中休养了几月有余,一个不小心便又会加重。 沈叙每每都觉得,像是有一把锋利的刀,在他心上划过,一因为他心上人受的苦难,皆是因他所赐。 沈叙抬手蒙住宋珈安的眼睛,每每与眼前这双清亮的眸子对上,他就心灼的厉害。 “皎皎,八年前的事,我无法左右,可是日后,孤保证,不会让你再受这般罪。”宋珈安的睫毛撩过沈叙的掌心,他喉结一动,眸中划过一丝意动。 宋珈安心中的郁结顿消,忙伸手见沈叙的手拍下。 “皎皎,我所言不假。” 宋珈安轻笑出声:“我怎会不相信殿下呢?” 沈叙深吸口气,将宋珈安一把按在自己胸前,他本想听宋珈安把话说完的,可只一眼,他头皮都麻了,宋珈安那双眸子,像极了他在平雁城中看见的小鹿,坚定而纯粹的看着他,让他忍不住心猿意马起来。 “皎皎,你方才说,觉得宋知行是这个世上,最厉害的人……”沈叙将下巴抵在宋珈安的头顶,委屈出声。 宋珈安这才听出沈叙的意思,方才自己说起与哥哥往事的时候,沈叙便一直抿着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上去不甚开心,像是有心事一般,起初宋珈安只觉得是想多了,如今沈叙这般问,她依然也是猜出什么了。 她不觉好笑,宋知行那是自己的嫡亲哥哥,怎的人这般小心眼?她轻拍上沈叙的肩头,轻声道:“太子殿下与哥哥一般厉害,这样可好?” 沈叙自知自己的小心思被宋珈安察觉,不禁耳根红了一片,对上宋珈安的眸子,不自觉般移开目光,可还是对宋珈安的回答不甚满意,翁声道:“不好。” 宋珈安挑挑眉,“一样厉害还不好?” 宋珈安的语调软糯又清冽,像是带着钩子般,抓的沈叙心里直痒,脸上的笑意不下,像是像哄孩子般,听的沈叙面上通红,恨不得将头低到地上去。 宋珈安从未见过沈叙这副模样,惹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一把将沈叙的脸扳正,道:“那太子殿下希望怎么说?” 沈叙不语,被宋珈安盯着,实在是面上发烫,将头埋在宋珈安的脖颈处。 宋珈安盯着沈叙发红的耳朵,闷闷笑出声来,道:“好了好了,你最厉害,慕尧最是厉害了,这下行了吧?” 小姑娘身上的馨香熏得沈叙心猿意马,他本不想在心上人面前太过孩子气,可还是回道:“好。” 宋珈安上手揉了揉沈叙的头,眸子亮亮的,带着笑意,在她堪堪了解姜楚的时候,她便觉得姜楚是无所不能的人,似乎这天下,没什么能瞒住他的事,也没有他做不到的事,后来与沈叙合作,觉得沈叙与姜楚各有千秋。 沈叙在朝堂上翻云覆雨,姜楚在江湖上险有敌手。 结果前几日,她才知道这二人都是眼前人。 第299章 三人同乘 “知行,你现在可要回府上?”江迁攥紧宋知行的袖口,恨不得抹出两滴泪来,将宋知行留住。 宋知行轻拍江迁的肩头,示意江迁放开,可江迁并没有看懂宋知行的意思,以为心上人在纵容自己,便往宋知行的身上蹭了蹭。 宋知行身上有一股茶香,这是江迁早就知道的,可之前只是隐隐约约的闻道,就足以让他心驰神往,如今能拥宋知行入怀,是他怎么都没想到的,月光白的味道萦绕在鼻尖,江迁好歹血气方刚,如今早就涨的发痛。 宋知行眉头一蹙,将江迁的头推至一边,道:“不回府。回大理寺。” 江迁只觉得心上燃了把火,只宋知行多看一眼,就能起燎原之势。 宋知行被他看得心里发怵,现在的江迁简直比浇了柴油的木柴还容易着,忙推开眼前人,大步朝马车走去。 江迁喜滋滋的迎上去,一把扯过宋知行,不顾宋知行的反抗,直接将宋知行拖上江家的马车。 宋家马车旁的家丁眼睁睁看着自家的公子被拖上别家的马车,却一个字都不敢多言,只能一个看天,一个看地,他们自小就跟在宋知行身后,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有些事,他们可以拿出来打趣宋知行,可有些事,在不见天日之间,他们能做的,就是使它烂在肚子里。 江迁怕拽疼了宋知行,只是虚虚的握着宋知行的手腕,可是江迁毕竟从小习武,手上有巧劲儿,宋知行拗不过他,便任由江迁将他按在马车上。 江迁见宋知行脸色微变,心头警铃大作,直接顺着宋知行上了马车,猛得扑到宋知行的怀里,一把拢过宋知行的腰,闷闷出声道:“知行,不要生气,再陪陪我,我就要……” 剩下的话江迁再也说不出口,一月之后,他就动身去北疆了,少则三年,多着就不知多久了。 虽说可以传信,他也可以偷偷溜回京都中,可终究是不一样的。 宋知行叹口气,江迁的气息打在他的颈侧,连带着他都烧起来。江迁那样在战场上驰骋的少年郎,身上总是带着野性与肆意的。 江迁哼唧唧的将头埋在宋知行怀里,江家的马车不小,坐着两个身高腿长的男儿郎也绰绰有余。 宋知行原本要推开江迁的手轻轻放下,安抚的摸摸江迁的头,转头打量着眼前的马车。 “这马车,你……”宋知行话还未说完,江迁便率先抬起头,一双眸子亮的吓人,似在求夸奖一般。 宋知行忍不住笑出声来,手还在摩挲着江迁的头,意外的,宋知行觉得手感不错。 江家的马车宋知行之前是坐过的,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如今看着,四壁已经挂上了字画,看着不甚名贵,可宋知行能看出来,也是动了心思的,笔锋之间,倒是与宋知行的字有几分相似。 马车里的软塌边上放着几册论策,案上的摆上了糕点与名茶。 宋知行顺手拿过论策,细细翻阅着,江迁将头倚在宋知行膝盖上,目光不舍得从宋知行身上离开。 “你这马车安置的倒是不错。”宋知行颔首道。 江迁闻言嘿嘿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来,“以往我自己,怎么来都行,现在有了你,自然是不能将就的。” “走,我送你去大理寺。” * “你说端尧已经跑了?”宋珈安将手中的斗篷拍的啪啪直响。 “没错,在几日前,琼楼就已经没了端尧的身影,怕是他现在已经离开京都回西陌了。”沈叙道。 宋珈安紧紧攥着茶盏,目光直直落在沈叙身上,“那琼楼呢?” “琼楼是江湖势力,没有证据,是不能动的。” 闻言宋珈安精神头没了大半,沈叙见状安抚道:“端尧此人,敢将沈治丢出来,就不怕沈治暴露他,对付端尧不能求快,慢慢等机会,总会有办法的。” 宋珈安眼底划过一起担忧,毕竟在上一世,沈叙就是输在了端尧手里,他一日不除,宋珈安就一日不得心安。 “你与端尧——”宋珈安一顿,接着道:“真的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吗?” 沈叙眸色一变,眼底满是坚定:“自然,端尧可不是北砚,他的野心,是整个天下,他想要做这天下的主人,我与他就注定不死不休。若他与北砚一样,也许我和他倒是会成为朋友,可他不是,也不会变。” 宋珈安仰头道:“为何?” 沈叙伸手抚过宋珈安的脸颊,叹口气道:“他了解我,我也算是了解他,他原本是西陌的王爷之子,父亲背上谋反的罪名,一家人被流放到西陌北疆,他是靠父兄的肉活下来的,所以活着与否,对他已经不重要了。” “所以他是个极其危险的人。”沈叙手上用了几分力气,想起上次宋珈安被端尧劫持,那时候他的血都凉了大半,端尧怕是已经盯上宋珈安,万万不可再让宋珈安再碰上端尧。 “皎皎,相信我,我能在平雁城杀他一次,我就能再杀他一次。”沈叙看出宋珈安顾虑,轻声安抚着眼前的心上人。 宋珈安点点头,强挤出一丝笑来,“殿下,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第300章 去北疆 “宋大人!” 远远见宋知行走来,正慎面露喜色,忙摆手道。 宋知行倒是喜欢眼前人身上的少年气,面上也不由得挂起笑意来,“正慎。” “宋大人,不知宋大人那日在宫宴上所说,饮酒一叙可还作数?”正慎挑挑眉,望着宋知行的目光中尽是欢喜,不由得就红了耳尖。 宋知行一顿,明明邀正慎同饮的是自己,可几日要不就在处理沈治,要不就在应付江迁,他之前还不知道,原来如江迁那般血气方刚,在疆场长大的男儿郎,竟然也这般粘人,似乎几个时辰不见自己,就会到处寻,寻到了就会扒拉着自己的袖子嗅来嗅去,看看有没有沾染乱七八糟的气味,还一个劲儿的在自己身上划地盘,只要自己略微抗拒着,便会睁着那双清亮的眸子,仿佛下一刻,这眼泪就会流下来,还哼哼唧唧的嚷嚷着背上的伤口疼…… 宋知行只觉得从小到大都未遇到过般棘手的事,那幼时,父亲宋卓便不允许他过度依靠家人,养成了这副生性淡漠的样子,无论是宋府中人,还是朝中大臣,似乎都知道他的性子,都与他疏离极了,平时在他面前撒娇打滚的,无非只有一个宋珈安就是了,如今宋珈安长大,就算是兄妹,也懂了男女大防,在他面前撒娇的次数倒是大幅减少,可每次都效果显着。 往日只有宋珈安一人知晓,宋知行是经不住人撒娇的,如今还多了一个江迁,想着一个身量比自己大了一圈的男人,抱着自己的腰,缩在自己怀里哼唧唧的说个没完,到头来闷闷出声问能不能亲一口…… 宋知行一颤,脸上一红。 “宋大人?”正慎见宋知行不语,心底惴惴不安。 宋知行回过神来,轻笑道:“自然是记得的。只是前几日大理寺事务繁多,小将军莫怪。” 正慎挠挠头,自从宋知行跟他说要一同到酒楼去后,他便成日盼望着,可迟迟不见宋知行前来,今日他实在是等不及了,他知道宋知行身处如今的位置,身边事自然不会少,哪里会怪宋知行。 “那宋大人,不知今日……” 宋知行听出他的曲中之意,朗声道:“今日闲来无事,那么宋某可否邀小将军到景圣楼去?” 正慎的头都要点出残影来,看着正慎的目光也柔和起来,明明就是个开朗的小将军,哪里如钟落斐说的那般,油盐不进,生性冷清。 钟落斐:你信不信,他从未如此对我,小东西还有两幅面孔。 宋知行与正慎在溪平着实相处了一段时日,宋知行对正慎喜欢的不得了,当然这其中的喜欢,真真是对同僚的欣赏,年少有为,大胆心细,跟在沈叙身边日后怕是前途无量。 “宋大人,请。” “请。” * 正慎本是骑马而来,可正则却一脸坏笑的将他的马牵走,如今正慎才知道正则这么做的妙处。 妙!实在是太妙了!与宋知行同乘一车谁懂啊! 宋家的马车宽敞极了,坐下两个男子绰绰有余,可正慎却希望它小一点儿,这样自己就能靠宋知行再近一些,闻到他身边阵阵的茶香。 宋知行上了马车,论策就没有离手,他的手很是好看,不显女气,可却显得色气,瞧得正慎面上都要烧起来。 “江小将军!不行啊!” 正慎正直直盯着宋知行,外面的吵闹声使得回过神来。 似乎是马车前两个小厮的声音,正身正欲撩开车帘,便看见一个黑影一骨碌钻了进来。 不只是钻进了马车里,还钻进了宋知行怀里。 车外的小厮脸色苍白,不知如何是好,天地可鉴,他们方才是想拦的,可奈何根本拦不住! 那句“车内还有旁人”还未说出口,江迁就像是狼看见羊一般,撩开帘子就冲自家公子扑过去了,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旁有人在! 江迁缩在宋知行膝上,正欲说些什么,转眼间与脸色铁青的正慎四目相对。 江迁:“……” 正慎:“……” 宋知行看着吓愣的江迁,不免觉得好笑,将手中的论策放下,唇角笑意不下,“还不起来?” 江迁哪里还敢迟疑,一骨碌从宋知行身上爬起,将头垂得很低。 正慎足足愣了好一阵,看着眼前熟络的二人,他心底已经隐隐有了答案,可也不愿相信,可是若不是二人……宋知行怎会对江迁如此不设防? 正慎不由得想起护送宋知行回京之时,江迁等在百里之外…… 只一瞬,正慎是觉得血都凉了,可他还是不甘心的打探道:“宋大人,江将军,你们这是……” 江迁肠子都要悔青了,他该想到的。 以往他也没少钻宋知行的马车,宋家小厮从未阻拦自己,偏偏这次,可是他实在想念宋知行想念的紧,便没有想的太多,他倒不担心别人发现,相反,他恨不得整个京都,整个大景都知道,宋知行是他的人! 可是那样不行,对宋知行的仕途不利。 宋知行倒没太多想法,正慎是跟在沈叙身边的,沈叙现在已经知道了,正慎知道与否也就是时间上的事了,正慎跟在沈叙身边多年,自然也是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还未等江迁说些什么,宋知行轻笑出声,“就如小将军看到的这样,宋某与江小将军两情相悦。” 两情相悦! 闻言江迁头顶都要冒出得意的耳朵来,若是身后有尾巴,现在怕是就要螺旋起飞了。 谁懂啊!心上人当着旁人的面给了他名分! 正慎虽说已经猜到,可远远没有宋知行承认了更加心痛! 他有些喘不上起来。 宋知行与江迁! 在一处了。 知道了这个消息,正慎这一顿吃的索然无味,全然没了最初的欣喜。 他以为宋知行不喜男子,他觉得宋知行总是要娶妻的,可是……他竟然与一个男人在一处了。 正慎攥紧拳头,既然江迁可以,可以拥月入怀,为什么自己不行。 第301章 不由你做主! 宋府。 宋卓双手颤抖,随手拿起手边的茶盏,狠狠摔在地上,瓷片瞬间四分五裂。 “你说什么?” 宋卓抬手直指眼前的嫡子,试图用父亲的威严震慑他。 宋卓在朝中立威多年,当年不过而立之年,便任职太傅,文臣之首,朝中尚没有敢忤逆他的人,二十余年顺风顺水,如今竟被自己的嫡子气的脸色铁青。 宋知行丝毫不惧,直直对上宋卓的眼睛,道:“回父亲,我要去北疆。” 宋卓气极反笑,望着身前跪的笔直的儿子,气血上涌,竟有些站不稳了。 他踉跄的扶着身后的桌子勉强站稳,冷笑出声道:“去北疆做什么?嗯?” 宋知行垂下眸子,“父亲,北疆动荡,大景现在外敌不断,西有西陌与长陵,如今北边也蠢蠢欲动——” 宋知行还未说完,宋卓冷哼一声打断道:“北疆动荡,就算你去了,你能做什么?我是我儿子,现在莫要在我面前说那些虚的,我就问你一句,是不是跟江家那个嫡子有关系?” 宋知行叹口气,朝宋卓庄重的磕了个头,道:“没错。” 没错,没错! 宋卓觉得他的头又疼起来,他为官二十几载,大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之心,如今却被他这个向来引以为豪的嫡子!气的浑身颤抖! 宋卓淡淡了扫了宋知行一眼,低骂道:“你个混账!” 宋知行还是第一次被宋卓骂,他眸色一深可面色不变,“父亲,你就算骂我混账也好,我已经下定决心,绝不可能再变。” 宋卓扶着桌角坐下,看着眼前的嫡子,只觉得眼前像梦一般。 宋卓堪堪下朝,便看见自己的嫡子在书房徘徊,顶着那张温润如玉的面容说寻自己有事。 宋卓并未多想,就将宋知行迎进了书房,谁知这个儿子上一刻还是笑意盈盈,下一刻就跪在自己照片,跟自己说要去北疆! 去北疆!去什么北疆!自己娇身惯养出来的水光板正的大白菜,上杆子到北疆去给那头猪拱! 这怎么行,宋卓不准! 宋家世代文臣,讲究的就是个不动粗,可方才,他真的想上前踹上这个逆子两脚,让他清醒清醒! 宋卓强压着心底的火气道:“是不是那个江家子又纠缠你了?你跟我说,就算是江家,我也从未放在眼里!” “父亲!”宋知行忙道:“他没有纠缠我,这事也跟他没有多少关系。一切都是儿子自作主张,他并不知晓。” 宋卓冷笑一声,“你当我是个傻的?” 若与那江家子没有关系,自己这从小就根正苗红的嫡子,怎会!怎会心甘情愿去北疆追随一个男人! “父亲,江家人你也知道,难不成他们真的能算计到我头上么?一切都是儿子心甘情愿。” 宋卓的头不住的跳! 自从知道江迁对自家儿子的心思,他也算是日防夜防,谁知道!竟还是出了这样的事! “行儿,你知不知道,若是你们二人的事公之于众,你……” 宋知行眼底划过一丝了然,“父亲,儿子已经想好了后路,我也知分支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心思,在儿臣被追杀的时候,出手的不只只有朝中势力,有的,还是我们宋家人,从那时候我便知道,我继承人的位子,不甚稳妥。” “你既然知道,你如今这是……” 宋知行打断道:“父亲,这还不是怪你,给儿子生的太过自负,儿臣的确心仪江小将军,也知道此行会受到宗亲们的口诛笔伐,甚至给父亲你施压,免除我的继承之位,可是儿臣不惧。” 宋知行眼底尽是势在必得,“江迁我要,宋家的家主之位我也不会舍,儿子自有打算,求父亲成全!” 宋卓气笑:“成全?”他看着眼前执拗的儿子,宋知行还有三月不足就及冠了,正是大好的年岁,如今已经比他这个做父亲的还要高些,在朝事上,与他有诸多不合之处,他隐隐觉得眼前这个下朝就会搀着自己走下金銮殿的儿子,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他倒觉得没什么,自己的儿子自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自是要比他这个做父亲的强些,可现在,宋知行渐渐脱离掌控就变得可怖,他没有按照自己给他布下的路,若是没有江迁,宋知行未及弱冠,便身居四品,容家逐渐势微,在宋知行及冠之时,便将他调职,任职户部侍郎,分任户部,逐渐架空户部尚书容英衡,当然,什么时候能将整个户部掌控在他手上,就要看宋知行的本事了。 话虽如此,宋卓对他这个精心培养出来的嫡子还是有几分信心的,不出五年,想必容英衡在宋知行面前就翻不出花样了。 不足而立之年的尚书,待到宋卓老了,他就是姜水宋氏的家主,天下谁不说宋知行一声命好,可是他现在为了江迁,竟然要打乱所以的路! 到北疆去,三年过去,朝中哪里还会有他的立足之地! 宋卓看着眼前跪着的嫡子,宋知行眼底的不惧与坚定看得宋卓忍不住跳脚。 到底是年岁小,宋卓叹口气。 “不许。”宋卓冷喝道。 “父亲……” 宋卓将桌上的点心一扫而下,目光直直落在宋知行身上,“你今天就算是说破天去,我也不会放你去北疆。” “你也不要妄想去求圣上,只要我不松口,就是圣上也不行!” 宋知行敛下眸子,竟透出几分可怜,“父亲,那日儿子若是没有江迁相救,如今还不知是何光景,儿子欠江迁一条命,难不成就不能还他?” 念起江迁对宋知行的恩情,宋卓的脸色缓和半分,道:“他救了你一命,你还他?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母亲,今天这事,你要如何对你母亲开口?江迁对你有恩,那你母亲生你一场她对你就没有恩情了?” 宋知行还想说些什么,反被宋卓堵道:“我念着江迁对你有恩,所以在朝中,对江家一派也格外容忍些,他们日后有难处,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这恩情我这个做父亲可以替你还,不用你出手。” “可是父亲,我心仪江迁不假。” “什么不假!你与他都是男子,你对他的心不假,可他的心,你猜的透么?日后你们二人连个子嗣都留不下,说分开,就是一句话的事!” 宋卓眉头紧皱,揉头道:“不要再说你们之间情比金坚,为父活了这么久,什么没见过!” 看着眼前捧着一心热忱与年少意气的嫡子,宋卓本不愿说的太过,可又不能看着他弥足深陷下去。 第302章 病得不轻 宋卓眉头一皱道:“现在出去,回你的房中,去北境的事不许在提,也不能让你母亲知晓。” “父亲!” 宋卓背过身去,努力平息这心中的不忿,道:“若你还当我是你父亲,现在就给我滚下去!” 宋知行恍若未闻,只跪在地上丝毫未动,语气中透出执拗来,“父亲,儿子来寻你,就已经下定决心,这北疆,儿子是非去不可的。” 宋卓转过身,眉头一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道:“非去不可?你告诉我怎么非去不可?今日我若是不松口,就算是圣上也不能轻易让你去北境!” “行儿,那不成你以为你现在坐上这个位置,皆是你一人的才学?你的品行都是为父所授,为父不否认你的才学,可这古往今来,天下才人尽出,为何只有你在堪堪弱冠就成了大理寺卿?” “你以为朝臣们愿意高看你一眼,真真只是为了你自己?是仗着身后是为父!是宋家!我默认让你开始接手宋家,可是,行儿,这个家,做主的还是为父!” 宋知行抿抿唇,抬手抓住宋卓的衣袍,嘴角绷直,声音几乎低到听不清,“父亲,儿子从未如此想过,儿子更没想过凌驾于父亲之上。” 宋卓的目光落在宋知行身上,眼前的嫡子风光霁月,眉眼间锋利异常,与他愈加相似,宋卓的声音温和了些道:“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宋知行握住宋卓衣袍的手未松,黑墨的目光直直看出来,尽是试探,“父亲,儿子要去北疆,求父亲成全。” 宋卓从未从在自家儿子脸上看见这副样子,宋知行在他面前向来就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宋卓自恃从小对宋知行也算是百依百顺,宋家自然也是什么都不缺,加之从小就被定下是宋家的下任家主,有自己的骄傲在,从不会如正常孩子一般对父亲撒娇那样,去索取什么。 可是如今却与寻常儿子一般无二,跪在地上,拽着父亲的衣袍,希望父亲能将自己想要的给予他,若说宋卓毫无触动那是不可能的,毕竟他也曾幻想过,宋知行会对自己撒娇要些什么,可随着宋知行年纪增长,他也算是看明白了,要让自己这个儿子出言索取些什么,简直是难如登天。 可他从没想过,自己的嫡子第一次向自己开口索要什么,竟然是这般叛道离经! “你!你为了去北疆,竟然做到这个地步?”宋卓气极反笑,看着宋知行的眸子一暗,带着些许旁人看不透的情绪来。 可是旁人看不透,不代表宋知行看不透,宋知行喉结一动,脸色瞬间苍白。 他的父亲宋卓,对江迁动了杀心。 “父亲。”宋知行扯着宋卓的袖口试探道:“江家也是百年氏族,江家先祖也是跟在开国皇帝身边建功立业的,到了这一辈,可就剩下江迁一个嫡子了。” 宋卓没好气的将衣袍从宋知行手中拽出,道:“百年氏族又如何?若是我想动谁,边不会在乎这些,就算是当年受尽先皇宠爱的先太子,也是为父亲手扳倒的,我有何惧?” 宋知行不敢反驳,怕宋卓真的一个冲动,着手对付江家,说来也是父子,宋卓方才的说辞,倒是与宋知行在大理寺吓唬沈治的一般无二。 宋卓见宋知行不言语,轻哼一声道:“再说了,他们江家将心思放在了你身上,依然应该想到,要付出代价。” “父亲,此事与江迁无甚关系,都是因为……” 宋卓摆摆手打断了宋知行的话,他实在是见不得自家的儿子,明明都被人带歪了,还口口声声护着人家的样子,实在是可恨! 他倾尽才学养出来的小继承人,溜光水滑的小白菜,上杆子要给江家的那头猪拱! 宋知行叹口气,他着实没找到自己父亲会如此难搞,从小到大他不乏与宋卓意见不和之处,只要自己有打算,宋卓都不会多加插手,如今真真是将人气大的,磨了这么久,可宋卓还是不见松口。 宋卓说的对,只要宋卓不松口,就算宋知行去御书房跪当今圣上都没有,毕竟宋卓与景元帝的交情宋知行还是略知一二,他们二人肯定是同仇敌忾,没准惹恼了景元帝,当场给他们二人各自赐下婚事也没准。 父子二人僵持不下,良久,宋卓长叹一声道:“你可想清楚了?可还要去北疆?” 宋知行抬起头,脊梁笔直道:“父亲,儿子早就想好了,这北疆,儿子是一定要去的!” 宋卓脸色红一阵,青一阵,终是忍不住拂袖而去。 “看来你还是没想清楚,那你就跪在这里!直到想明白为止!” “老爷。” “派人守在这里,不许任何人给这个逆子送吃食!我看看,他但是能挺多久!”宋卓厉声道。 小厮看看书房中的宋知行,又看看脸色铁青的宋卓,父子两个执拗的劲儿简直是一般无二,小厮轻叹口气,只能垂下头自认倒霉。 宋家的家主还是宋卓,他的命令自是不能违背的,可是宋知行是宋卓唯一的嫡子,是宋卓昭告天下的继承人,若是他出事了…… 第303章 她希望你开心 小厮倚在门上,见宋卓的背影消失在院子的尽头,他才敢探出头,望向跪在房中的宋知行,犹豫良久道:“公子,要不你还是跟老爷服个软,父子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啊,再说你要是真跟老爷哪里不合,也不差这时候,日后整个宋家都是你的,还怕……”还怕老爷不就范么? 宋知行似是猜出眼前人的话中之意,不由得轻笑出声,他父亲一生恃才傲物,对下人的管束,也是极为煞费苦心的,没想到竟养出这些有趣的,不知道父亲知道了,该是怎样的表情,不过……宋知行眸色一暗,也不会比这次更生气了。 小厮听宋知行笑起来,心中的戒备也少了大半,主动蹭到宋知行面前,大大咧咧道:“公子,你与老爷这是怎么了?父子二人哪有隔夜仇啊,再说了,我瞧着老爷平日里对公子也是极为宽容的,公子你小时候,将老爷最喜欢的砚台毁了,老爷也只不过瞪了公子几眼,那砚台听说很是珍贵,天底下难找第二个。” 小厮说着,眼睛不住的打量宋知行,见他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便以为是宋知行那时候年纪太小,什么都不记得了,便转移话题道:“所以公子你自己想,那么大的事老爷都能轻拿轻放,想必因此也不是成心让你回书房,不给你吃食的,你就向老爷服个软,公子你自己少受哭,还让我们别那么提心吊胆。” 宋知行失笑,向自家父亲服软,怕是这个软服了,江迁就没了。 * 宋卓不禁在主院徘徊,钟氏见他一副愁容不展的模样,刚要上前开解几句,谁知下一刻,丫鬟上前告知她,自己怀胎十月的儿子,自己的长子,就这样被自己的夫君关了书房,还不给吃食! 自宋知行从溪平回来,钟氏对这个儿子的关心程度甚至超过了女儿身的宋珈安,宋知行在溪平受的伤,多少还是会伤身子底,钟氏正愁没办法给自己儿子补血,结果宋卓就先一步将人家关在书房了? 还是跪着?还不给吃食? 钟氏刚想说些什么,只见宋卓也回过身来,无措的搓的手中的茶盏,像是个初出茅庐的孩子,与平日里淡漠自持的宋太傅出入很大。 钟氏不禁起了逗弄心思,便没有多说其他,只是一本正经的盯着前方的意中人。 尽管钟氏不说,宋卓竟也有些坐不住了,拿起命令下人准备的东西,送到宋知行的书房中去。 钟氏觉得好笑,开口道:“你不是将知行禁足书房,还不许旁人给他送吃?” 宋卓被自家夫人打趣的头脑发涨,他本想在宋知行面前一雪前耻,让他知道,就算自己是他的父亲,也不可能一辈子向着他。 可宋卓的心总是不经意的想起宋知行来,自己这个儿子从小就没受什么苦,在京都中,就没有比他还顺风顺水的人存在,如今也不知道断了他的口粮,他这个嫡子,身子受不受得住。 想来想去,宋卓还是命人给宋知行送上了吃食。 钟氏知道自家夫君脸皮薄,看他给他宋知行台阶下,就索性一笑而过。 只是这次闹得似乎比钟氏心底的重,不出一刻,小厮们就可怜巴巴将他方才命人送给食盒原封不动端了回来。 宋卓气笑:“那个逆子不吃?” 小厮战战兢兢道:“老爷,公子的意思是,若是你答应他想要的,他自然会吃。” 宋卓脸冷下来,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摔在桌上。 偏偏小厮实在没这个眼力,一个劲儿的问道:“老爷,公子那边还等着呢,小的应该如何说才好?” 宋卓冷笑一声道:“这还有什么好说的?他不是爱饿着么,让他别吃了,命人将书房给我守好,谁都别给他放进去,也不许任何人给大公子吃食,我倒是要看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 钟氏这时候就算是再不明白,也该看出来不对劲了。 “你与行儿这是怎么回事?” 宋卓伸手打发了下人,叹口气看向钟氏。 他本不应该瞒着钟氏,毕竟这是两个孩子的母亲,是宋知行的生母,她应该知道的。 “知行今日说,要去北疆。”宋卓眼神嫖了钟氏一眼,找了个温和的说法。 钟氏手一抖,手中的花茶倾泻而下。 钟氏也是出身显赫,只是转头一想,就明白了到底如何。 她颤抖道:“行儿难不成是为了江家的那个嫡子。” 宋卓叹口气,回道:“自然。” 钟氏似是不敢相信,她转头直直对钱宋卓的眸子,她知道宋卓从不会骗人,至少是不会骗她的,可自己的儿子,竟然会心仪男子? 前些日子就听说江家的那嫡子觊觎自家嫡子,没想到啊没想到啊? 这才多久啊,就哄骗她乖巧又貌美的嫡子为了他顶撞宋卓,还被禁了足,拿绝食来威胁他们二人就范! 江家! 宋卓与钟氏也成亲二十多年了宋卓总归能看出自家夫人眼底翻涌的杀意。 宋卓虽自己太多烦闷,可还是搂过钟氏,怨他不要太紧张,终究是有办法的。 “那他若是执意去北疆。怎么办?”钟氏问出声来。 宋卓脸一板,“自然是不行,我从未想过要放他去北疆,若是他执意如此,我就要上家法了。” 家法。 钟氏眉头一蹙,自家儿子是什么样的人?怎么能上家法了? 可宋知行就是一个执拗的人,要是执意与宋卓对上,怕是一定会是难得的夜晚。 被家法鞭策的夜晚。 宋家家法可是会让人皮开肉绽的。 钟氏不由得在心底给江迁又记上了不太行的一笔。 可钟氏在第一次见到江迁的时候,但是真心觉得这孩子真不错,生的好,看上去就是个健康开朗的少年郎,如今!自从钟氏知道江迁对自己的嫡子在有非分之想,印象就直转直下。 宋知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坐在软塌上,闭眼不语,无他,这一天没怎么吃饭他确实也有点儿饿了。 他不禁暗暗后悔起来,早知道会被禁足,在早上的时候就多吃一点了,这样可以多熬几天了。 “太子殿下,你的脚步声可不轻啊。” 宋知行猛得睁开眼,眉眼间尽是笑意,看着心情很好。 闻言,沈叙从梁上跳下,将还发烫的糕点丢到宋知行面前。 宋知行一把接过有点懒洋洋拱手道:“多谢太子殿下,想必是皎皎派你过来的吧,皎皎不忍他的兄长饿肚子,真真是我的好皎皎。” 沈叙见如今宋知行这副模样,只觉得之前对他的了解实在是太片面了,比如现在,他从未想过,宋知行也有这般孩子气的模样,看着倒像是一直困扰于心的枷锁,终于狠下心将它冲破,显得整个人肆意又鲜明。 他本以为江迁病的不轻,可瞧着眼前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第304章 温存 “太子殿下,皎皎他可有怨我?”宋知行垂下眉眼,方才肆意的面容多了丝落寞。 沈叙挑挑眉,“她若是怨你,就不会让我来给你偷偷送吃食,皎皎说,让你吃饱了,有力气,才能与宋太傅更好的谈条件。” “皎皎倒是想的开。”宋知行将手中的包裹打开,梅花酥包在油纸里,方方正正的,连点儿碎渣都没掉。 沈叙咧嘴一笑,在宋知行身边坐定,抬眼道:“她倒不是想得开,刚知道这事的时候,皎皎张牙舞爪的,孤还是第一次见她那副喊打喊杀的模样,还是孤劝住了皎皎。” 宋知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转过头看向沈叙道:“不知太子殿下是如何劝住我妹妹的?”宋知行本觉得此事在宋珈安面前也是个难题,他在应对宋卓的同时,也在想着如何劝说自己的妹妹,谁知道方法还没有想到,宋珈安那边准备的吃食就已经让沈叙偷偷送过来了。 沈叙似是看出宋知行的疑虑,道:“皎皎并非是不能接受,她只是怕你被哄骗就是了,我跟他说,可莫说是江迁,就算是钟落斐,也没有在你手里讨一分的便宜,让皎皎相信你这个兄长就是了。” 书房中的光昏了下来,沈叙的神色隐匿在黑暗中看不清楚,他低笑一声,“比起顾虑,皎皎更希望你过的开心些,不过等这事结束,你还是好好跟皎皎说说,小姑娘气性大。” 宋知行神色轻松了不少,抿唇道:“那是自然。” 沈叙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突闻梁上簌簌,他扑哧一声笑出来,道:“如今已经夜深,孤先走一步。” 宋知行还未来得及说什么,沈叙便已经消失不见。 一阵劲风袭来,宋知行就被扑了个满怀。 硬朗的少年郎的气息打在面上,引得宋知行面上发烫。 “你怎么没跟我说过要去北疆?”江迁眼中氤氲,语调尽是说不尽的委屈。 宋知行反应一阵,闻声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江迁一噎,挠挠头道:“我派了人在你院中。” 宋知行挑挑眉道:“那人是什么时候派来的?恐怕是你堪堪回京的时候,就已经往我这院中派人了吧?” 江迁自知理亏,又摸不清宋知行的意思,只能往宋知行身上又缩了缩,闷声道:“莫要岔开话,你什么时候想到要去北疆的,那个地方,你怎么能待得住?” 宋知行勾唇一笑,“北疆你能待的,我为什么待不了?” 江迁眉头一蹙,拉过宋知行的手在手中摩挲着,宋知行的手修长如玉,净白的皮肤下显露出浅浅的筋骨来,江迁只是轻轻一撮,手上就留下了红痕。 江迁看着被自己揉红的手指,不敢在动弹下去,只将宋知行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上,叹气道:“我皮糙肉厚的,在北疆倒是无事,你这般,怎么能去北疆?” 在宋知行答应自己的那天,江迁就忍不住往宋知行身上凑,宋知行将他推开,说自己容易留痕,那时候江迁还没有什么概念,他知道宋知行养的好,可终究是个男子,会娇嫩到何处? 可在他真的俯在宋知行脖颈上,吸吮着他的锁骨,他向来动作很轻,可宋知行身上还是会出现自己所为的红痕,那时候他才明白,世人所说的姜水宋氏会养孩子,不仅仅是礼义廉耻,品学之类,还将孩子的一身皮肉都养得非常贵气。 北疆比平雁城还要恶劣,只要踏进北疆地界,漫天黄沙,就会让人失去归途…… 江迁红着脸,不知道怎么与宋知行解释,总不能说你太娇贵了,在北疆是待不住的,那他觉得,十有八九宋知行会跟他翻脸,毕竟也是男子,哪里能接受这般说辞。 宋知行似是猜出什么,将被江迁攥住的手抽回来,笑道:“你现在还敢到送宋府?若是被我父亲发现,怕是你就没有活路了。” 宋知行此话不假,方才他与宋卓对峙之时,宋卓便已经对江迁起了杀心,现在更是在气头上,若是知道江迁上杆子到宋府来,可能当即命人封锁了消息,直接将人困在府上乱混打死。 宋知行这样说,可江迁却不大相信,只是眨巴着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睛,委屈道:“不会把,论起来我去宋太傅也是有同袍之谊的。” 在江迁心仪宋知行的事还没有闹上台面的时候,江迁每每与宋卓打招呼,宋卓总是带着笑的,像是看见一个自己看好的小辈,虽然之后闹上台面了,宋卓对江迁就冷淡不少,可是这也不能说明,宋卓就是会杀了他。 宋知行见他这副模样,只笑笑,没有说话,心底却在下定决心,今后会让江迁离文臣都远一些。 江家比起宋家来还是不够看,所以江迁不明白,倾尽一个世家养出来的继承人对宋家的意义。 宋家是在宋卓接手后的几十年中,扶摇直上。直至现在在整个京都都没法撼动。 到了这一辈,嫡系只有二人,宋珈安已经被赐婚给太子,只要不出意外,那她就是板上钉钉的皇后,而宋知行也是同龄中的佼佼者,宋家交给宋知行,想必也不会比宋卓差,可是就差这临门一脚,宋知行说他心仪男子,还是那个男子主动,感化了宋知行。 哪怕江迁是江家嫡子,姜水宋氏绝大多数宗亲听说此事后,第一反应皆会是杀了他,无论是谁,只要不跟皇族沾上关系。 宋知行低下头看着江迁,显然在自己身上碰来碰去的江迁就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宋知行刚想开口嘱咐他,这段时间就一直呆在江家不要乱走,就对上江迁那双明亮的眸子,闪烁着不灭的光,对于宋知行来说,足以拨云见日。 “你饿不饿?” “什么?” 宋知行一愣,江迁不满的边嘟囔边从怀中拿出一个包袱来。 “我听说下面的人禀报说你与宋太傅起了争执就想过来了,可是我念着你前几日说的,不许我参与宋家这些事,也不许我在宋家露面,便在家中如坐针毡,然后得知你被禁足在书房,还不给吃食,我这就过来了。” 宋知行望着那个被塞进怀里的包袱,挑眉道:“这时候就不怕我父亲了?” 江迁撇撇嘴,“自然是怕的。” 第305章 恰恰相反之人 这不是废话么,试问朝堂上谁人不怕宋太傅,别提就这样将人家的大白菜拐走了的江迁,自然是怕的。 江迁冲宋知行抬眸一笑道:“怕是怕,可终究不能让你饿肚子啊。” 宋知行望着身边两个装着吃食的包袱,原本有些疲累的眸子瞬间变得柔和。 他的妹妹,还有他的心上人。包括方才命人送来吃食,却被自己婉拒的父亲,他们都是念着他的。 宋知行轻笑出声。看来怎么使得宋卓接受江迁,就是他自己应该想的了。 江迁将包袱打开,硬塞了一块点心到宋知行手中,硬装强硬道:“若说旁的事,我都是依你的,可是去北疆,不行,这是没得说,我不许你到北疆去,就算宋太傅松了口,当今圣上也松了口,我也会命人将你绑在宋府,哪里也不能去,然后让陛下来治我的罪。” 宋知行抚上江迁的头,温声道:“我曾经真的想过要同你一块儿到北疆去,可是我不能,因为朝堂不行,若是我真的离开三年之久,就算日后回来有父亲给我铺路,也没有办法在回到现在的位置。” 江迁一头雾水:“那你……”那你与宋太傅较什么劲? 宋知行被他的样子逗笑,道:“总要想办法让父亲同意你我之间的事,如若不然,在你你走后,想必父亲就会逼着我娶妻了,我虽然不惧,可终究是麻烦。” “那你现在是……” 宋知行看向远处,道:“总要让父亲妥协些。”直接向宋卓坦白与江迁的事,宋卓定是不会同意的,可是若是提到北疆之事,为了宋知行的仕途,宋卓的首要便是阻止宋知行去北疆,宋知行假意与他对峙,最后若是宋知行松口北疆之事,对宋卓妥协,宋卓也就没有立场干涉与江迁的事了。 “你这也太冲动了,若是宋太傅对你用了家法怎么办?”江迁将宋知行的手紧紧攥在手心,不住的把玩着,心有余悸道。 宋知行笑着摇摇头,另一只手抚摸上江迁毛茸茸的发顶道:“方才父亲堪堪提到禁足,左右不过两个时辰的时候,就已经命人送来的吃食,只是让我回绝了而已,想必这家法是不会落到我头上的。” 江迁闻言总算是松了口气,为宋知行庆幸的同时,觉得为何都是父亲,自己的父亲就对自己下手这么狠? 有的父亲仅仅是饿了孩子两个时辰就送上了吃食,可有的父亲已经将儿子打得半死,也不知停手! 江迁在心底不由得感慨,日后自己教导孩子,可不能如江醇那般,可是自己既然有了宋知行,想必这一世是不会做父亲的,他自然也是接受不了宋知行同别的女人亲近,可他是宋家继承人,相比日后也是要从宋家分支中挑选一个孩子养在自己膝下的。 能与宋知行一起教导孩子,一想到那场景,江迁就莫名心热。 宋知行看向江迁,上手捏了捏他泛红的耳尖,勾唇浅笑道:“你在想什么?” 宋知行的手很冰,凉得江迁一个激灵,却不敢甩开宋知行的手,只能慢慢将头俯在他的肩膀上。 “知行,可以亲一下么?” “你……”宋知行一顿,刚想笑他想了这个久,就是在想这个?还未说出口,就被江迁摁在怀里,无法动弹。 “江小将军,我怎么记得,在之前的时候,你说让我将你当作小馆儿就好。”宋知行清冽的声音拖着慵懒的尾音。 听得江迁身子一酥。 他抬起头,睁圆了眼睛看向宋知行,“没错啊,怎么了?” 宋知行望着江迁那双清亮的眉眼,笑出声来。 怎么了?他说怎么了? 宋知行就没见过谁家小倌儿上杆子往客人身上摸,还问能不能摸一下,能不能亲一下的。 江迁似是反应过来,像小狗使得在宋知行耳边舔来舔去,模糊不清道:“知行,我控制不住……” 要是在别处宋知行尚能依他,可是这是在宋卓的书房,宋知行心头发紧,一把将江迁推开。 谁知江迁闷哼一声,捂住胸口。 宋知行自觉没有用什么力气,而江迁又不是敢逗自己的人,便紧张了不少:“江将军又打你了?” 江迁忙挤出笑来,露出一口白牙,道:“自然不是,今日在较武场,与他们较量的时候没个轻重。” 宋知行眉头一蹙,“他们?” 江迁不觉有异,还是上杆子往宋知行身上贴个没完。 宋知行一把抵住江迁,神色冷下来,道:“都伤到哪里了?胸口?” 江迁摸摸头,不好意思跟宋知行说其实身上已经没什么好地方了。 也不知道今天跟在沈叙身边那几个侍卫怎得突然来劲儿,与他较量。 那时他堪堪与兵部的刘家兄弟较量完,已经没什么力气,谁知一扭头就看见正则几人朝自己走来,说完与自己较量一番。 而江迁那时候又着急去寻宋知行,便一挥手让他们几个全上,谁知…… 看江迁这副吞吞吐吐的模样,宋知行已然明白大半,“将里衣脱了,让我看看。” 江迁面上一热,不好意思的扭过头,道:“其实没什么事,同僚之间,没什么的。” 宋知行没说什么,只是直直的望着江迁,眉眼间疏离极了。 江迁最是怕他这副模样,只得伸手拉扯着自己的衣裳。 待里衣褪下,江迁全身已经红成了虾。 宋知行伸手抚上,江迁身上的伤痕倒是使他明白了什么。 他不是武将,可也明白武将之间切磋的底线在何处,毕竟他也没少见钟落斐挨打。 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儿很正常。可是像江迁这样,宋知行觉得不正常。 上身已经没多少好地方,尽是发紫的伤处,胸口处最是严重,甚至被拳头震出血丝来。 第306章 北砚,端尧 宋知行收回手的动作一顿,身体顺势向江迁那边靠拢,问道:“是谁将你打成这副样子的?” 江迁眼神闪躲,望着宋知行那靠近的眉眼,睫毛被昏黄的光打下落影,他扭过头,弥面上泛起红晕来。 宋知行叹口气,随即一巴掌打在他的头上,道:“说句正经的!” 江迁不舍得移开目光,心中暗暗非议,宋知行在他身边,这还要求他怎么正经。 “是正则他们。”江迁红着脸道。 “他们?”宋知行微微挑眉,狭长的眸中流露出不悦,“你一个打他们好几个?” 江迁哪里能看出宋知行已然不悦,他挺直腰板,唇角勾起笑意来,俨然一副求夸奖的模样道:“对啊,怎么样?我厉害吧?” 宋知行欲言又止,他本想说江迁这是活该,正则他们几个自小的时候就跟在沈叙身边,自然是不容小觑的,在溪平之时,宋知行又结识了正则与正慎,都是顶顶厉害的人,结果江迁口中的比试,竟然是一个挑他们全部。 宋知行一把拍上江迁的头,咬牙切齿道:“怎么不打死你!” 江迁挠挠头,见宋知行脸色阴沉了几分,心中警铃大作,忙上前搂住宋知行的腰,将其带到自己怀里,“怎么生气了?我们这是正常切磋,在平雁城的时候就是这样。” 平雁城黄沙漫过了半边天,干的要死,一群半大的小子们闲着没事,心中郁结,便不由的就比试起来,江迁暗自揉揉胸口处的伤口,又痛又爽的,也不知道那几个狼崽子怎么回事,这次下手这么重。 “正常切磋?正常切磋就是把你往死了打?”宋知行在江迁怀里挣扎几下,江迁的手收的越发紧了,惹得宋知行薄唇轻抿,一脸不悦。 江迁理不直气也壮道:“哪里往死里打了,你看我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吗,还能来给你送吃的。”江迁话头一转,又拿起一块点心塞在宋知行手里,道:“快吃快吃,这是饿了好一阵了吧?” 宋知行将梨花酥放至唇边轻抿一口,甜腻的香在口中炸开,面上阴沉不见又松动,江迁摸不清楚宋知行不悦的点,缩在一旁不敢出声。 宋知行看着眼前人身上一片青紫,面上又是落寞,心中泛起阵阵不忍道:“我只是不希望你被人针对了,还傻傻分不清。” 江迁哪里顾得上听宋知行说了些什么,只知道他是为了自己着想,头上似乎又支起来了毛茸茸的耳朵,手臂一张将宋知行抱住,任凭宋知行如何挣扎,就是不放开。 “我向来分不清楚,可今后就不一样了,我身边有你了。”江迁将头埋在宋知行的肩膀上闷闷出声。 江迁虽然是江醇之子,可在平雁城里着实没什么架子,每每见到他,脸上总是带着笑的,露出一口白牙来,着实人缘不错,不只是年轻的将领,就是上了些年岁的老将军也对他分外照顾些,这可让人缘平平的钟落斐羡慕了好一阵子,所以只要不甚明显,他总是分不出旁人对他到底抱有什么心思。 可宋知行恰恰相反,他与钟落斐算是一种人,在与人交往前,就将眼前人能产生多少价值估摸个一清二楚,若那人他不是真心想与之交好,在价值消失殆尽,宋知行会撤手的干净利落。有时候一个眼神,就足以让他明白,对方是善是恶,是好是坏。 宋知行与江迁,是恰恰相反的人,江迁在平雁城长大,绝大多数的人心疼他不过几岁就没了母亲,父亲又对他不甚关心,有什么好事都愿意顺带着他,久而久之,江迁便下意识以善良来揣测别人,除非真的伤害到了他的亲人,他会露出獠牙来,小打小闹他都不会放在眼里。 宋知行生在宋家,身上流着宋家睚眦必报的血,世家兴衰有时候只是一瞬,所以他不得不万分小心,在他身边的人,多半是伴着某种目的,那需要宋知行慢慢去剖析,保全自己的同时还能保全家人。 宋知行按住死命往自己怀里拱的脑袋,笑了出来,道:“那以后,你可要都听我的。” 宋知行本就是说了个玩笑话,他与江迁虽说已经定下来,江迁对他也算是百依百顺,可二人终究都是男子,做事立场上难免不和,要是都听自己的算是怎么回事。 谁知江迁将头从宋知行怀里探出来,理所应当道:“那是自然,以后自然是你说的算啊!” “你……”宋知行失笑,刚想说些什么,反被江迁打断。 “我觉得我生的不聪明,跟我父亲有极大关系,别说我听你的,以后我定会让整个江家都听你的。” 闻言宋知行扶额一笑:“倒也不必……” 江迁一把从宋知行身上弹起来,道:“怎么不必?” 老话说的,听媳妇话会发达,更何况是宋知行这般厉害的媳妇,江迁想。可是这个话他不敢在宋知行面前说,宋知行是一定会生气的。 “你父亲松口了?”宋知行道。 江迁不好意思告诉宋知行,那天他哭着在宋知行面前表明心思的时候,江醇就在门口呆着,若那次宋知行不同意,想必江醇就能手一挥,将宋知行扣在江家,直接就生米煮成熟饭,不答应就不放他走! 江迁嘿嘿的笑了两声道:“自然是同意的。今早父亲还过问了呢!” 第307章 退步 江迁没有撒谎,在今早江迁并没有知道宋知行与宋卓对峙,只知道宋知行卓今天不想见他,便精神抖擞去了练武场,这给江醇吓得够呛,以为是宋知行厌弃了江迁,特地将江迁唤到身前来过问此事,毕竟他是真的觉得,宋知行能看上自家嫡子,纯粹是江家祖宗显灵。 宋知行被他逗笑,同时眼中划过一丝落寞来,毕竟江家那边松口了,可自己父亲那边,还不知道如何是好。 江迁似是看出宋知行的顾虑来,面上尽是愧疚,道:“我父亲在平时也是极为怕宋太傅的,之前他便说宋太傅是个好的,只是太过吓人,让我也少在他面前晃悠,可是如今我既心仪你,便不能藏着掖着,待我准备几日,拿上聘礼……” 江迁还未说完,反被宋知行捂住嘴,“什么聘礼!你是要气死我父亲吗?” 宋卓现在还未松口,若是江迁现在就把聘礼带上,求宋卓成全,恐会将宋卓气晕过去,可江迁丝毫没有明白宋知行的话中之意,摸不清楚宋知行的意思,揣测道:“要不说是嫁妆?” 宋知行:“……” 偏偏宋知行想要责怪江迁的时候,江迁睁着一双清亮的眸子,像是只迷途的小鹿,使得宋知行气性全消。 江迁见宋知行不语,眼看着天都要亮了,不舍得就这样离开,转而扑在宋知行身上,狠狠的吸上几口。 宋知行看着江迁,原本要推开他的手缓缓放下,他生来就不愿旁人太过亲近,如今既然应了江迁的情,便任由他摸也摸了,抱也抱了,他没有心仪过旁人,自然也不清楚江迁这种恨不得黏在自己身上的情况正不正常。 眼看着时辰到了,宋知行拍拍江迁的肩膀道:“快走,若是被父亲发现,你就别想走了。” 江迁止不住的朝宋知行摇尾巴,一双带着笑意的眸子带上欲念,看得宋知行心上发焦。 宋知行正欲向后躲着,江迁一把将人拢过,君子如璧,朱唇白雪。 江迁心下一动,低头含住那薄唇,宋知行折腾一天,脸色苍白,更衬得那朱唇鲜艳欲滴。 江迁那双眸子蒙上欲念,变得漆黑不见底,如一潭深水淹没的使人喘不上气来。 宋知行猛的向后躲,江迁尝到了甜头,哪里控制得住? “你放肆!”宋知行不禁气恼,可如今二人的关系,江迁做得倒也没错,宋知行话毕便开始后悔,便抬手抚上江迁的肩膀,一时无言。 江迁上一刻还因为宋知行训斥他莫名委屈,下一刻就乐开了花! 知行他摸我了!他没有生气哎!那下次岂不是还可以亲! 琼华院。 宋珈安倚在榻上,一张极美的小脸几乎要皱在一起,望着眼前若有所思。 沈叙一进来,看见的就是这场景,他控制不住笑出声来,宋珈安一个刀眼,沈叙便缩在角落,垂着头,一副不愿受迁怒的模样。 “点心哥哥可吃了?”宋珈安出声道。 沈叙抿抿唇,“放心吧,宋少卿与宋太傅这还要拉锯几天呢?他有不是个傻的,自然是会吃的。再说了……” “再说什么?” 沈叙在宋珈安身旁坐定,见宋珈安一副病殃殃的模样,安抚道:“莫要担心宋少卿,我走的时候,江迁正巧赶来,现在二人在书房呢,江迁定时看不得你哥哥饿肚子的。” 宋珈安脸一板,将手中的被子拍的啪啪响,道:“你还为他说话?若不是他,哥哥怎会与父亲闹成这样?听母亲房中的下人说,若是哥哥执意与父亲僵着,父亲就要对哥哥上家法了!” “动家法?”沈叙挑挑眉,勾唇一笑:“放心吧,这家法是落不到宋少卿身上的,你以为宋太傅是江老将军啊?能狠心下将儿子打成那样……” 宋珈安无不担忧,打断道:“可是父亲对哥哥也是严苛的。” 沈叙揽过宋珈安,道:“你以为只有你给宋知行送上吃食了么?你父亲仅仅饿了宋知行两个时辰,就命令小厮送上了吃的,怕你哥哥饿着,只是你哥哥有意僵持着,命人送了回去就是,你觉得你父亲真的能狠下心打你哥哥?” 饿两个时辰都心疼,更别提就这样打在身上。 闻言宋珈安的心也算是松了大半,靠在沈叙身上,嘟囔道:“哥哥当真要去北疆?” “当然不是,若是去了北疆,你哥哥宋家继承人的身份才真的要不稳了,他不是那么蠢笨的人。”沈叙挑眉道。 只有权力捏在手里,才有谈条件的权力,不然只能任由旁人安排,宋知行不会傻到这都忘了。 沈叙还想说着什么,转头见方才还凶巴巴说个没完,一门心思认准江迁就是拐走他哥哥的坏人的宋珈安,就这样靠在自己肩膀上睡着了。 沈叙不敢乱动,怕扰得小姑娘浅眠,天已经见亮,宋珈安也跟着提心吊胆呆了一夜,这时早就已经是强弩之弓,沈叙身上的龙涎香分外安心,使得宋珈安张不开眼睛。 宋珈安眉头轻蹙,似是不舒服的哼哼出声,沈叙立即屏气凝神。 沈叙老老实实的端坐着,似是意识到这样宋珈安也不会舒服,他身子往旁边一撤,宋珈安便顺势倒在他的怀里,沈叙将小姑娘打横抱起,小心翼翼安置在榻上,宋珈安只是眉头一蹙,转了个身睡了过去。 长陵王府。 “长陵王这是乐不思蜀了?呆在大景两月有余?还没有回去的打算?” 北砚笑出声来,拿起手边的茶轻抿一口,可目光紧紧落在眼前人身上,良久笑道:“统帅说笑了,恐统帅在大景待的时候更久,怎么就不见统帅又回西陌的心思呢?” 端尧苦恼的摇摇头,他虽说不喜欢蠢货,可也不喜与这种聪明人打交道。绕来绕去,实在是烦闷。 端尧站起身来,拍拍袖子,目光在北砚府上打量一圈,嗤笑道:“看来沈叙对你是不错,安排的住处都是顶顶好的。” 闻言北砚的笑僵在脸上,眸子黑沉沉的,涌动着不分明的意味。 现在谁人不知,大景太子与长陵王这对老朋友交恶了,其中缘由众说纷纭,可没人猜到,是北砚暗自救了端尧。 “说吧!”端尧双手一摊,墨色的冷眸中氤氲着层层荧光,“约我来此,到底有何事?” 北砚勾唇一笑道:“统帅不是都猜到了么?” 端尧寻了个位置坐好,语调轻佻:“你上次差点跟沈叙要了我的命,我凭什么相信你?” 北砚站起身,目光直直打在端尧身上,四目相对。 “统帅别忘了,上次是本王救了你。” 第308章 成全 这几天宋府中的下人们都没了精气神,无他,实在是这府中乌云漫天,家主宋卓脸色铁青,从花园走过,水池旁的蛤蟆都不敢叫唤了,就算是一向笑意盈盈的主母钟氏,脸色叶憔悴不少,看着少了几分精气神。 “那个逆子还没吃饭?”宋住一把扯过宋知行房中的小厮,厉声道。 在朝堂上谁人不怕宋太傅,就算是当今圣上也要给他几分薄面,小厮平日里与他隔着八丈远都战战兢兢,更别提现在领口就被他攥在手心里。 “回老爷,公子在书房中,送进去的吃食丝毫未动。” 宋卓一把放开小厮,行至门前,抬手欲一把将门推开,可想起北疆之事就西藏心中烦闷。 一边的小厮见状也顾不得对宋卓的恐惧,忙上劝说道:“老爷,公子已经在里面饿了两日了,他那身子大病初愈,不知能不能受得住啊!”毕竟自家公子已经在书房中饿了整整两日,这府中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父子两个这是互相较劲呢! 自家公子又是个执拗的性子,不愿意服软,那老爷都已经走到这里了,推门进去服个软也不栓什么大事吧? 宋卓瞥了眼一边的小厮,眼中似有责备,小厮一个激灵,退到一旁,不再出声。 宋卓心中恼火,为何要他服软,自己怎么说也一把年纪了。为何就不能是里面那个逆子服软? 饿了两日。 宋卓再三斟酌,自己这个儿子,从小到大犯过最大的错,无非是小时候不知事顶撞自己,然后自己将自己关了起来,可那次也不过是半日,如今也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住。 钟氏站在院中,远远朝宋卓望去,前些日子还态度强硬的人不住的在书房外徘徊,钟氏苦笑一声摇摇头,不过是饿了几天就这般舍不得,还嚷嚷着动家法? 钟氏对宋知行倒是不太担心,宋卓关心则乱,可钟氏看得明白,自己这个儿子是万万不会饿着自己的,不说旁人,就是自己的女儿皎皎,也是会给他送上吃食的,至于江家那个,想来这些天,也是来过的。 钟氏已经看明白,儿孙自有儿孙福,就算是他的嫡子真的非江家之子不可,就真的成全他们又如何?只是自己的儿子不到北疆去,怎么都行。 那北疆是什么地方?自己放在家中娇生惯养长大的儿子,怎么能跟着别人到那种地方? 不提仕途,北疆那地方离京都甚远,去了那里就是土皇帝,这么久了,为什么没人请缨?自然是因为北疆常年黄沙漫天,早年有位年轻的将军,打了胜仗,不免多喝了几杯,醉倒在路边,一夜之间就再也找不到人了,几月后,他的尸骨才从黄沙钟露出,竟是被黄沙埋在了下面。 钟氏走上前去,与宋卓两两相望。 “要不你与行儿各退一步。”钟氏将两边的下人尽数打发,拍拍宋卓的肩膀道。 各退一步,如何各退一步。 宋卓攥紧手,他自然是知晓钟氏的意思,他对二人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宋知行也不能去北疆。 宋卓冲钟氏安抚的笑笑,道:“你以为你的儿子真的要去北疆啊,我是关心则乱,可是还没有老糊涂。” 连沈叙这些小辈都能看清的东西,宋卓又怎么看不明白,想明白后,他也就没那么生气了,毕竟自己的儿子没变,没有因为与那江家子有了情爱,就什么都忘了,枉宋家为他铺路。 在最初从景元帝口中知晓,江家嫡子对他的儿子有所图谋的时候,他是震怒的,这京都中的大家闺秀,名门贵女难不成都入不了那江迁的眼?偏偏盯上了自己的儿子?后来只是江迁的一厢情愿后,江醇还对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上了家法后,宋卓便没那么恼怒了,情之一字谁又说的准呢? 江迁被打的半死,还是没有松口,而自己的儿子,自己从小就循规蹈矩,克己复礼的孩子,为江家子那份赤诚打动,怕是也正常,若那江家的,是女子,这门亲事宋卓是满意的,可偏偏两家都是男子!现在说的好听,若是日后变心呢? 两个男子,日后连个孩子都留不下,还不是说分开,就分开? 钟氏一愣,转眼间也反应过来,她释然一笑,转头看向宋卓:“那你想怎么办?” 宋卓眼中闪过深思,似是犹豫已久又下定决心,他拍拍钟氏的肩膀,道:“你在外面等我。” 咯吱—— 宋知行原本闭着眼,听门自外面推开,缓缓睁开眼来,唇角的笑意不下。 宋卓脸色铁青的看着眼前的儿子,宋知行跪在坐垫上,仰起头望着他,脸上尽是得逞的神色。 “父亲,行儿一直在等你。” 闻言宋卓只觉得火大,等他?是在等他么?那是在等他妥协。 自己两天两夜没有睡好,担心眼前这个逆子吃不着,睡的冷,可是看他这副模样,红光满面,哪里有一点儿饿了两天的模样。 “看来行儿这两天过的不错。”宋卓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 宋知行脸上挂着笑,“念着父亲,过的不算好。” 宋卓眉头一蹙,宋知行的手边还放着连云斋的糕点,是谁送的不言而喻。那一瞬,他心头一暗。 他总算是明白一句话,若是你不给你家的大白菜花钱,外面有的是人愿意给他花钱。自己只不过是与自家嫡子闹了几天别扭,那江家子就来钻空子? 许是宋卓的目光太过炽热,宋知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从而一笑道:“父亲,那是皎皎派人送来的,今日江小将军还未到,儿子跟他说想吃景圣楼的莲花羹,他去买了。” 宋卓指尖颤抖,气急反笑道:“没想到我宋府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了?” 宋知行不语,只是平静的望着宋卓,一双带笑饿眸子中,尽是势在必得。 宋卓抿抿唇,神色紧绷,他该想到的,眼前这个嫡子,相貌上更肖他的母亲,可是性子与手段上,与自己倒是有七八分相像,他想到的,抑或是下定决心去做的,就没有不成的事。 他与江迁的事,就算现在他阻止,日后呢?现在自己的儿子羽翼未丰,自己可以制衡他,来日呢?来日谁又能制衡他? 想到此处,宋卓并未恼怒,更多的是释然,他看着眼前的嫡子,宋知行的眼中似乎有光,正眼巴巴的看着宋卓,这使得宋卓眸中划过一丝笑意来,他从未见过自家嫡子在自己面前露出这副神色来。 像是有了心爱的东西,求着父亲将东西赏给他。 “行儿,你可想明白了,你与他,可都是男子。” 宋知行垂下眸子,一脸正色道:“父亲,行儿做的所有事,都是经过深思熟路的,我要曾想过,这一世我与他彼此相安无事,各自娶妻,可行儿觉得,那不是行儿想要的。行儿是也是心仪他的。” 第309章 撞见 与江迁不同,宋知行从小到大,都是活在爱里的,小时候有父母亲,稍稍长大又有了妹妹,他活在爱里,便也能感受到旁人对他的爱,江迁对他心意不假,这是他很早就知道的。 可是又没人能说明白,之前他到底在犹豫什么?想到此处,宋知行的眼底闪现一丝悲凉来,江迁活得热烈,平日里总是笑着,宋知行每每见他,身边都是三五成群,可宋知行自己呢? 朝中同僚都怕他,有事想方设法迎上去,可没事,恨不得躲得远远的,他说钟落斐是个冷心凉薄的人,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若是没有小时候的恩情,怕是江迁这辈子都不愿与自己这样喜欢算计的人亲近,更别提会心仪自己。 爱生忧,亦生怖。 每每对上江迁那双清亮的眸子与赤忱的目光,宋知行总是下意识闪躲,江迁不该爱自己,他应该心仪一个与他一般的人,同样将自己的一颗心放在江迁身上,毫无保留的人,而不是瞻前顾后的自己。 可江迁在自己面前哭着求自己心软的时候,宋知行又觉得自己这么多天的犹豫实在是可笑,情情爱爱,谁又说得准呢? “父亲,行儿定然不悔,求父亲成全。” 宋知行声音哽咽,俯下身去,将头重重磕在地上。 宋卓忙上前将宋知行扶起,看着面前决绝的儿子,宋卓深深叹了口气,道:“你自己决定就好,我与你母亲商量过了,他江迁必须入我宋家家谱,其余的,你们自己决定,还有就是,北疆不许去!” 闻言宋知行笑出声来,一双凤眸缱绻非常,使得向来稳重的宋少卿,多了些少年气。 “谢父亲!” 宋卓冷哼一声,“别忘了,还有你的母亲。” 宋知行扶上宋卓的衣袖,忙点头道:“也多谢母亲。” “话说回来,那江迁启程在即,这一走少说也是三年之久,这三年你们之间要是出事,你就给我和他断了,安安分分娶妻。听到没有!” 北疆无人管辖,民风难免开放些,加之将士们接连上战场,心底难免燥热难耐,所以在北疆的将领,身边都会带着一两个娇妻美妾。 宋卓目光凌厉,江迁既然已经与他的儿子定下了,若是在边疆整出来些五无关的旁人,伤了他家行儿的心,他自然让那江迁吃不了兜着走! 虽说男子三妻四妾,可既然江迁与宋知行定下了,哪里还有那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好事? 宋知行看出宋卓的担忧,忙安抚道:“父亲,我与他,不过是三年不见,我与他都撑得下去,若是他真的负了我,我自然也不是好相与的。” 后面这句就是宋知行单纯说来让宋卓放心的,他从未想过他与江迁会因为这三年的分离,就出现隔阂甚至有了别人。 仅仅三年而已,他与江迁定下的,可是一世。 宋卓闻言冷哼一声:“你明白就好,还有,让他孩子临走前,到宋家一趟,我与你的母亲,想看看他。” 说起江迁,宋卓的印象不深,毕竟一个文臣之首,一个年轻武将,在金銮殿上一个前边,一个后面,一个靠左一个靠右。 在得知江迁对自家儿子有不轨之心的晚上,江迁就被江醇打个半死,此后一直在江家休养并未上朝,他想见也没办法,他尚是如此,更别提钟氏了,前几日钟氏就嚷嚷着想见一见这个将自己儿子迷的神魂颠倒的男子,如今话说开了,总算是有机会了不是? 宋知行这边答应的快,到了江迁那不是那般容易了。 原本江迁那些堪堪出锅的莲子羹满心欢喜,轻车熟路的行至书房,见宋知行倚在软塌上,外袍挂在一旁,只穿了里衣,稍稍抬起手,白皙的手腕一览无余,连带着里面的春光都若隐若现,江迁本就想宋知行想得紧,如此恨不得就这样黏在宋知行身上,将自己做成了挂件,拴在宋知行身上才好。 宋知行任由江迁将他抱在怀里亲热个不停,江迁虽心热,可还没忘手中的莲花羹。 他笑着为宋知行盛出一碗,眉眼弯弯道:“这一路上我一直护在怀里,可如今看着还是凉了不少,已经不能趁热了,知行你要不要尝尝。” 宋知行没有接过,反倒是直直望着江迁,眉宇间尽是他看不懂的戏侃。 “既然已经凉了不若就放在这里,我们去景圣楼吃现成的可好?”宋知行勾唇笑道。 闻言江迁垂下头,“我自然是愿意的,可是你不是还在禁……” 不对! 江迁猛得抬起眸子,因宋知行禁足在书房,书房外被宋家家丁围了个水泄不通,前几日进来寻宋知行的时候,着实是费了不少功夫,而今日门外却空无一人…… “你的禁足解了?”江迁睁大了眼睛,语调颤抖个不停。 禁足解了,就说明有人让步了。 “那……是谁。”江迁心乱如麻,断断续续连话都说不全。 宋知行被他这紧张的模样看的心上一热,一把上前将江迁抱住,江迁的身身影比宋知行大了一圈,只站着就能将宋知行完完全全挡住,宋知行将下巴放至江迁肩膀上,缓缓闭上眼睛,声音颤抖:“江迁,不要辜负我。” 第310章 丑儿媳见公婆 宋知行如此说,江迁还有什么不明白?他下意识将宋知行揽进怀里,眼睛睁得老大,像是一只受宠若惊的鹿,仿佛下一刻就要原地转圈。 江迁根本不敢想,不敢想就这样,就过了宋卓这关,这几天里,他陪在宋知行身边,心中也暗暗下定决心,若是宋知行不能使宋卓松口,那他就日日在宋府门前候着,直到宋太傅松口为止。 “傻了?”宋知行的声线温和而平缓,瞧得江迁上边一热,下边也涨起来。 江迁轻咳两声,红着脸道:“那宋太傅有没有说些什么?” 江迁不信宋卓什么都没说,不过既然宋卓松了口,无论是什么条件,江迁都会立马接受,绝不废话。 宋知行在书房关了两天,江迁看着便也心疼,就一天三次换着法得给人带吃食,如今看着倒不憔悴,脸色比先前还要红润些。 想起自己先前被打得半死的遭遇,江迁只觉得庆幸,自己这皮糙肉厚的,挨打就算了,可是他实在是看不得宋知行受苦,宋家的家法他也是有所耳闻,几棍下去,也是让人皮开肉绽的主,若是宋知行真的因为他受了家法,他定会就这样疯了。 “父亲的意思是,要你进我宋家的族谱。” 宋知行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笑意盈盈的江迁打断:“自然是可以的!只要能与你在一处,怎样都好!” 宋知行见他答应的爽快,不禁踌躇道:“不若还是回府问问江老将军。” 试问谁家的儿子,摇身一变,成了别家的儿媳,这谁能受得了? 谁知江迁根本没在意,道:“不必,这点我父亲看得开,再说了,是我要入宋家家谱,又不是他,我同意就好,跟他没关系。” 宋知行闻言嘴角一抽:这听起来不是很…… 江迁满心难言都是宋知行,哪里还有江醇的位置,再说了江醇在知道自家儿子与宋家嫡子在一处了,就该想到的。毕竟那是宋家的嫡子,是倾尽宋家,养出来的继承人!他怎么敢将宋知行娶进门?还是将自己不省心的儿子打包到宋家去合理一点儿。 江迁倒没有想这么多,前几日他父亲,他的好父亲险些将他打死了!如此对比,就算江迁将自己嫁出去了,似乎也不是很过分。 “还有……”宋知行的唇角勾着笑,“父亲与母亲想要见见你。” 见见你…… 只一瞬,江迁醍醐灌顶,猛地抬眸,就对上了宋知行那满是期待的眸子,江迁咬咬牙,道:“既然话都说开了,我自然是要拜访宋太傅与宋夫人的……” 江迁心中止不住的轻颤,丑媳妇也是要见公婆的,江迁心中默默安慰着,可是!可是啊!那可是宋太傅!是自己父亲怕了半辈子的人,现在自己的老父亲看见宋太傅就腿软。 江醇没做什么,就已经怕宋卓怕成这样,更别提拐带了人家嫡子的江迁。 宋知行看着急得团团转的江迁,忍俊不禁道:“若是日后你进了我宋家家谱,想必与父亲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这样怕他,以后该如何?” 江迁觉得有道理,不管宋知行说什么,江迁都觉得有道理,可是对一些人的恐惧是与生俱来的。 江迁自平雁城回京的第一天,那时候他还不知宋知行就是几年前救了自己的仙女姐姐,也仅仅只是对姜水宋氏有所耳闻,面圣的时候,宋卓就站在一旁,脸上的笑意不达眼底,看着疏离与冷淡,看着与当今圣上年岁相仿,转头看去,自家父亲的腿已经摇成了筛子,不自觉的,自己的腿也开始颤栗。 后来江迁才知道,原来那人就是文臣之首太傅宋卓,那时江迁只觉得不愧是叱咤官场的一代权臣,光是站着,就非常人能比。 还不知道自己对人家嫡子有不轨之心的时候,江迁就对宋卓有莫名的恐惧。 宋知行见江迁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实在是好笑,刚想调笑两句,谁知话还未说出口,就对上了江迁那双潮湿的眸子,一时间话堵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这是怎么了?”宋知行一把捧起江迁的脸,本意是安抚他,可实在是架不住手感太好,便揉搓起来。 江迁一把握住宋知行的手,泪眼婆娑的摇摇头:“知行,你不会明白的。” 宋知行:“?” 江迁欲开口询问宋知行,宋卓平日里有什么不喜的,免得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撞上。 可是后来转念一想,他的嫡子都让自己拐带了,还有什么能比这件事更严重? 宋知行不知为何江迁如此怕自己的父亲,好笑的拍拍他毛茸茸的头。 “行儿——” 宋知行脸上的笑还未散去,循声望去,便看见宋卓立于门前,钟氏跟在一旁,脸色都不甚欢喜。 事到如今,宋卓也忘了来寻宋知行做什么,只看见江家那小子一脸委屈的缩在自己嫡子身边,似乎说着什么,而儿子的嫡子被他蛊惑,竟上手抚摸上他的头。 钟氏轻咳两声,余光瞥了宋卓一眼,见宋卓还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忍不住抬轴拐了宋卓一下,事到如今了,就算他们不同意,可自家儿子却是欢喜的。既然那江家子同意入宋家家谱,也是一心一意对自家儿子的,如今,与其铁青个脸,还不如就这样接受了。 宋卓冷哼一声,并不言语。 还是宋知行回过神来,冲宋卓与钟氏轻轻一笑,道:“父亲,母亲。” 江迁瞬间惊起一身冷汗,脸腿都站不稳了,可又不想在宋知行双亲面前露怯,张了张口,脑中却一片空白,不受控制跟着宋知行唤了起来: “父亲,母亲。” 这下别说是宋卓,连一旁的钟氏都脸色凝重,抛开别的不谈,他们倒是希望还有这么大个儿子,可是抛不开根本抛不开。 宋知行抿抿唇,咬紧牙关,使得自己不会笑出声来,抬起手拍了江迁一下。 江迁这才如梦初醒,忙改口道:“宋太傅,宋夫人。”想起方才自己的一时口误,他的脸几乎要红透了般,只得求助般看向宋知行。 宋知行察觉到江迁的不自在,转头看向宋卓:“不知父亲来寻行儿,有何事?” 宋卓轻咳一声:“无事。”他的目光环顾四周,最后落在江迁身上,就在江迁低下头,似乎要从地缝钻出去的时候,开口道:“既然江小将军也在,那就一起到前堂去吧。” 江迁忙抬头应声道:“好。” 第311章 见沈治一面 看着江迁眼中满是恐惧,宋卓眉头一蹙,心想自己并未做什么过分之事,怎么就将孩子吓成这样。 江迁亦步亦趋的跟在宋知行身边,浑身止不住的轻颤,想去牵宋知行的手冷静一下,又怕前面的宋卓察觉出来,觉得自己太过孟浪。 宋知行一转身就对上了江迁那双清亮的鹿眼,瞬间就洞悉了江迁的心思,不免觉得好笑,以往恨不得黏在自己身上,这时候怎么连个指尖都不敢碰? 宋知行抬手我握住江迁的手腕,温热的触觉蔓延开来,江迁忍不住转头临摹着宋知行好看的眉眼。 宋知行唇角勾起丝丝浅笑,小声道:“别怕。” 话说到这个时候,江迁只觉得心中燃起火来,反握住宋知行的手腕,道:“不怕。” 宋卓用余光扫过窃窃私语的二人,想要出训斥些什么,反被一旁的钟氏阻止,钟氏朝宋卓眨眨眼,竟有了些未出阁前的俏皮。她倒是瞧着身后的两个孩子十分般配,那江家子她先前也是打听过,是个不错的人,满心热忱,自己儿子眼光不错,若是宋知行中意一个奸诈小人,这时候她不免要发愁。 宋卓瞧出自家夫人的意思,摇摇头,就任由二人去了。 到了前堂,宋卓与钟氏落座,宋知行拉着江迁站在殿中。 宋卓目光一扫,语气和缓不少道:“行儿,去书房将父亲案上的论策拿过来。。” 宋知行应下,偏头瞧了江迁一眼,隐隐有些不放心,虽然他知道自己的父母亲不会对江迁做些什么,可是凭自己父亲的手段,怕是十个江迁也应付不来。 钟氏还是第一次见自家儿子的这副模样,自己这个儿子,虽在相貌上,更肖自己,可是在品行上,那与宋卓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从宋知行记事开始,向来就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哪里有现在这般,不安与担心简直都要写在脸上了。 钟氏笑出声来,看着两个孩子的目光也柔和不少,调笑道:“行儿快下去吧,我与你父亲又不能吃了江小将军。” 闻言不知宋知行,就是一旁的江迁也红透了脸,江迁转头望向宋知行,眉眼间尽是坚定,笑着露出一口白牙使宋知行安心,正如宋知行所言,宋知行是下任家主,就算是日后成家,也是不能自搬出府的,日后与他与宋太傅自然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朝上见了府中见,若是一直这样怕他,恐也不是办法,现在还好,若是以后,恐宋知行夹在中间会为难。 宋知行见状总算是安下心来,朝宋卓与钟氏行礼后退了出去。 江迁深吸口气,抬眼对上宋卓那双凌厉的眸子,瞬间腿又不听自己使唤的抖了起来。 宋卓笑出声来,目光紧紧落在江迁身上,道:“这么怕我?还改拐带我儿子?” “我心仪知行,跟他是睡的儿子没关系……”江迁手放在两边,脊梁挺直,一副任打任骂的模样。 钟氏瞥了宋卓一眼,眉眼间划过一丝责备。宋卓在官场沉浮,为圣上舌战群儒的时候,江迁甚至还没有出声,他的余威哪里是江迁能受得住的?这样传出去,别说是宋知行护短,就算是旁人也会说上一句宋太傅欺负孩子。 宋卓轻咳两声,语气和缓不少:“江小将军,我本应该早些与你相谈,一月前你救了知行,派人护送他到溪平去,我本该好好感谢于你。” 江迁闻言耳朵都要竖起来,忙摆手道:“宋太傅不必如此,我本来对知行就……” 有不轨之心。 “宋太傅,今日我与知行之事,从头到尾都是我强求来的,跟知行没有关系,日后,我定会好好待他,不让他受苦受难。”江迁垂着头,目光落在宋卓手中的茶盏上,他根本不敢直视宋卓,怕太过惶恐,词不达意。 宋卓只是静静的听着,良久与钟氏对视一眼,双双叹口气。 “行儿想必没有告诉你,算算日子,七日后你就要动身去北疆了,之后少说也是三年不见,既然你与知行已经定了下来,希望你身边落得干净利落,不然到时候,就算知行再怎么执意,我都不允。” 江迁闻言眸子一亮,他在平雁城中就心心念念了宋知行十年,身边连个贴身的丫鬟都没有,洁身自好的很,如今拥有了宋知行,平日在宋知行面前说句话都要斟酌很久,更别提背着宋知行背后有人了,就是他爹借他几个胆子,他也是不敢的。 “宋太傅,宋夫人,晚辈如果做了对不起知行的事,就自请离开知行,不得好死。”江迁眉眼间闪过一丝执拗。 他这话说的狠,可宋卓与钟氏倒是放心不少,宋卓似乎还想说着什么,钟氏抢先将话茬抢了过去,道:“孩子,行儿想必还在外面等你,去吧,莫要让他等久了。” 江迁如得大赦,忙朝宋卓与钟氏拱手行礼道:“如此,晚辈告退。” 望着江迁的背影,宋卓的脸色和缓不少,可说到底还是别扭,倒是一旁的钟氏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竟不知,行儿竟然心仪这般人儿。” 不说还好,这一提宋卓也想起方才江迁在自己面前大气不敢喘,恨不得在地上找个缝钻进去的模样,忍俊不禁。 他摇摇头道:“这样也好,行儿吃不了亏。” 宋卓对他这个嫡子还是有几分认知的,从头到脚都是心眼子,一般人算计不到他身上去,若是他心仪一个如钟落斐那般的假面狐狸,宋卓可能会担心忧虑,可若是江迁这般人物,宋卓与钟氏的心都放回了肚子里。 第312章 是我的皇后 宋珈安在琼花院外焦急得不得了,直到远远见到沈叙的身影心才安定,她挥手使得周围的下人统统退下,直接上前抓住沈叙的衣袖,拉着他往屋中走去。 “哥哥那里怎样?听说江迁在前堂?”不等沈叙说些什么,宋珈安便凑到他的眼前,焦灼的问道。 沈叙抬手抚上宋珈安的肩膀安抚道:“无事,我听着你哥哥与江迁的事算是已经定下了。” 宋珈安愣怔,转眼间眉头一蹙道:“我父亲与母亲同意了?他们怎么能同意呢?” 沈叙的笑僵在脸上,一时笑也不是,哭也不是,他本以为宋珈安听到宋知行与江迁的关系过了宋卓那关她会高兴,怎么如今瞧着,好像不对劲。 他试探道:“那皎皎认为,这件事应该如何?” 宋珈安垂着眸子,将头靠在沈叙身上,默不作声,在宋知行禁足的时候,她日夜念着宋知行能得偿所愿,如今江迁过了自家父母亲那关,她又说不出的别扭,在没遇到江迁之前,她总是以为自己芝兰玉树的哥哥会娶一位端庄大方的温婉美人…… 沈叙瞧出宋珈安的别扭,将宋珈安轻轻揽进怀里,少女的馨香扑了沈叙满怀,沈叙温和道:“江迁这人,在平雁城时我也是了解几分,这人可比钟落斐一类人讨喜的多,方才我瞧着,对你哥哥也是依着顺着,无论宋少卿说什么,他硬是连个‘不’字都没说,我瞧着宋太傅对他也是极为放心,这样赤忱的人,总不会伤了宋少卿,如此瞧着,也不错。” 宋珈安在沈叙怀里闷闷出声道:“我自然也明白,只是觉得别扭。” 沈叙闻言笑个不停,狠狠的揉搓着怀里的小姑娘,他为了宋珈安放心,硬是在宋家前堂里面听了个全面,说来也好笑,在平雁城的时候,同僚门都是江迁不甚聪明,实在算不得好事,可谁又能想到,就是他这点,才使得宋太傅与宋夫人安心,想来也是天意。 宋珈安一手扳开沈叙钳住自己的手臂,额前乱得不得了,她趁沈叙不注意,抬手揉搓了把他的发冠,这才消气的转身。 沈叙好笑的追上去,似是想到什么,道:“皎皎,可要去见沈治一面?” 宋珈安猛得想起来还有这事,前几日她念着要去牢中见见那前世今生的仇人,谁知被宋知行的事打断,这一拖就拖了半个月。 沈叙见她这副模样,就直到她是将沈治抛掷脑后了,可他不能忘,沈湛与容家得知沈治被抓,恨不得日日夜夜前往折磨,景元帝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沈治本就该死了可沈叙念着宋珈安想要见上一面,便用药天天为他吊着命,如今也好实现了宋珈安的愿望,宋沈治早点上路。 “皎皎若是再不见他,怕是只能见他的尸首了。”沈叙道。 他的声音平静安稳,不像是说同父的兄弟,倒像是一个素昧谋面的人。 宋珈安抬起眸子,歪头道:“现在当今圣上不是还没下旨处决他么?”为何他就要死了? 沈叙唇角勾起笑来,“容家与四皇子因为他,关系已经出现裂缝,父皇现在不断的打压容家,而四皇子那里自顾不暇,自然是没空管容家,他们两家现在身处这种境地,自然与沈治脱不了干系,前些日子我远远瞧上一眼,他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 “圣上没说什么?” 沈叙眸色一暗,“父皇纵容了这种事。” 沈治现在的处境,没有人比景元帝还要清楚,沈治把唯一的生门与希望放在景元帝身上,可是景元帝却对他这个儿子分外狠心,任由容家在身上泄愤,也不肯给他一个痛快的。 若不是沈叙念着宋珈安那事,沈治现在怕是尸骨无存。 宋珈安心中隐隐快意起来,若是没有前世之事,面对沈治现在众叛亲离的模样,怕是还未为他说上几句公道话,可是经过了前世的事,宋珈安便觉得不能让沈治死的太容易!前世她宋家一百多口的冤屈以及平雁城将士的枉死!他沈治区区一条命怎么够! 宋珈安眼底黑黑沉沉,待着些许旁人看不懂的意味来,良久她挤出一丝笑来,“太子殿下,带我去看看他吧,随后也好送他上路,免得夜长梦多。” 沈叙微微颔首,觉得宋珈安说得也有几分道理,毕竟沈治与西陌人来往密切,除了端尧,那个能操纵千足蛊虫的怪人也不容小觑,免得夜长梦多。 地牢中,沈治匍匐在地,双腿自己严重变形,手也向后弯曲着,似是被人从后折断,又绑上绳索动弹不得,牙齿已经被拔去了大半,说不出什么话来,连眼镜也瞎了一只,在前几日还能听出他呢喃着唤“父皇救命”,日日使狱吏不得安歇,每每这时候,用要打上一阵才好,久而久之,怕是他自己也认清什么,便不再唤景元帝,而是唤沈湛,唤容英衡给他了痛快,让他快快投胎去。 宋珈安来到狱中见到的就是这副模样,沈治似是知道来人,眉头一动,努力的抬起头辨认着,发现不是自己想见之人,又认命的垂下头去。 宋珈安只觉得浑身都颤栗起来,双手不住的颤抖!她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了!从知道她宋家满门抄斩的时候,从冷宫那场扑不灭的大火…… 她就苦苦盼着这天!她日日夜夜不得安稳,怕一不小心就重蹈覆辙,怕行将就错,怕天命不可违!怕一切都有定数! 如今看着眼前匍匐在地的沈治,她才总算松了口气,她愣怔片刻,抬手抚面,泪不受控制的流了满面。 她冷笑一声:“你在期盼着谁来?” 沈治闻声一动,似还记得曾经痴缠宋珈安的时候,还记得若是得了宋家势力……他就还能东山再起。 宋珈安蹲下身子,眸若寒冰,道:“你在期盼着圣上来救你?可圣上现在怕是记不起你这个儿子,任由你在这里自生自灭,林苏荷?你还记得她么?你与她狼狈为奸,算计我宋家,如今她已经得了报应,若是你实在想她,不取现在就下黄泉,与她做个伴如何?” 沈治已经听不真切宋珈安在说些什么,只是像抓到了最后一支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拽着牢门,双目猩红道:“救命!救……我。” 宋珈安站起身来,冷笑一声,恨不得现在就将他送下去见阎王,“沈治,你想谁来救你?谁会救你,众叛亲离的滋味怎么样?嗯?” 第313章 平雁城出乱 宋珈安恨不得现在就问他!当初踩着宋家给他铺路,最后一旨令下,害死她宋家一百四十口,毒死她的母亲,当街斩杀她的哥哥,害得她的父亲撞柱而亡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今日! 为了皇位勾结端尧,偷走兵符,害死平雁城几万将士的时候,将平雁城拱手相让的时候,使得百姓残遭西陌士兵屠杀殆尽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今日! 众叛亲离! 这四字将这么多天来沈治的希望全部打散,他期望着景元帝,他的父皇能给他一条生路,可是景元帝却任由他自生自灭,他不明白!为何都是他的孩子,为何从小自己就备受冷落!自己所做的所有事,他都当做看不见,眼中只有沈叙一人?难不成就因为他是从先皇后的肚子里爬出来的,自己的生母只是一个洗脚婢?可是明明景元帝的生母也是平民出身!也是不受待见! 今天是他勾结西陌,若是沈叙做了这事呢?景元帝定会留住他的命!不会像对待自己这般,想要要了自己的命! 宋珈安前世与他相伴八年,哪里看不出他的心思,她嗤笑一声道:“沈治,你本就比不上沈叙。因为他断断做不出过河拆桥,勾结外敌的事!他从来都是坦坦荡荡,不会如你一般,活的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步步算计别人,让旁人做你的垫脚石,最后还要毁尸灭迹,来掩饰你的无能,你的昏庸!” 沈治的右眼已经被刺瞎,已经流不出泪来,只是火辣辣的疼!疼得他发麻,恨不得撞墙将自己的头撞的开花才好。 “不是的……” “不是?哪里不是?是你不会过河拆桥?还是你没有私通外敌?” 沈治张张嘴,血水顺着他的嘴角流下,他左眼空洞,眼前漆黑一片,可那场在梦中的大火似乎又出现在眼前,火光连了半边天,点燃了万里长空,将他的扭曲照得无所遁形。 “贤淑皇后……”沈治周身剧烈的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似乎那场梦中火,连上了他的身躯,连带着他化作滚滚浓烟。 宋珈安闻言全身发麻,双目猩红一片,她什么都顾不得,上前一把扯住沈治的头发,死命向后拽着:“你想起来了?你都想起来了?” 宋珈安是笑着的,可是脸上的泪却是止不住,“沈治,你可对得起我宋家,我宋家为你殚精竭虑,结果只是换来了满门抄斩的圣旨,那时候你有没有想到今日?” “我猜你是想不到的吧?想不到这世道对我不薄,能给我机会向你索命!” 沈治望着宋珈安那双杏眼,久久不语,似乎在透过她看着什么故人,他笑起来,笑得五脏六腑都跟着疼起来,“皇后,你是我的皇后,不是那沈叙的贤淑皇后……” 宋珈安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忍不住笑出声来:“沈治,你想的未免太好笑了,你以为这一世,还有我宋珈倾尽全部,将你送上皇位吗?你现在看看你自己这这副模样,你失败了,现在被西陌端尧抛下,众叛亲离,不用好在黄泉路上,还有你心爱的林苏荷在等你,你就安心去吧!下去为你所作的一切赔罪!” 沈治瞪大了眼睛,猛得朝宋珈安扑过去,将牢门撞得砰砰响,可他似是不知痛一般,朝宋珈安靠近,两边的狱吏见状心都没了半截,宋珈安是谁?那是宋太傅之女,是来日的太子妃,若是让这死囚冲撞了可怎么好? 狱吏甩了甩手中的长鞭,狠狠朝沈治打了下去,瞬间皮开肉绽,血顺着伤口流出,将鞭子就尽数染红。 沈治脸上一变,仅剩的左眼凶光毕露,一如前世。 “放肆……”沈治咬紧牙关道。 狱吏冷哼一声:“你还以为你是皇子殿下呢?圣上早就将你贬为庶人,勾结外敌,这罪名就够杀你千次百次了,你算哪门子殿下?” 宋珈安站在一旁,冷眼相对,见沈治还是一副自命不凡的模样,忍不住嗤笑一声,“三黄皇子殿下,你好自为之。” 念着沈叙还在外面等着自己,宋珈安抬腿朝外面走去。被狱吏压在身下的沈治慌了神,“别走……” 狱吏一脚将沈治的手踩在脚下,冷笑一声:“宋大小姐现在可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妃,你莫要不识好歹。” 沈治不住的摇头,她不是沈叙的太子妃,她是皇后,是他的皇后,就算是沈叙肖想了一辈子,最后死在冷宫中,也是自己的皇后!跟沈叙没有关系……她该帮着自己!她该帮着自己去对付沈叙,而不是与沈叙搞到一起! “皇后……她是皇后。” 狱吏狠狠踹了沈治一脚,道:“宋大小姐日后自然是皇后,这用你说?” “不对……” “闭上你的嘴!小心太子殿下要了你的命!” 宋珈安往尽头走去,昏暗的牢狱中一阵腥臭,她望着空荡荡的牢房,眼前似乎浮现出上一世被蛊虫蚕食的家人…… 不同于梦中的狰狞,被蛊虫折磨没了心智的奶娘眼中含泪,似在挥手同她告别。 宋珈安不忍再看,转眼间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中。 “太子殿下,你来了。”宋珈安仰起头,迎着牢房尽头那微弱的光,看清了沈叙的轮廓。 沈叙抬手将宋珈安虚虚揽进怀里,没有追问方才她与沈治说了什么,而是直直的望向宋珈安,良久笑道:“景圣楼新招了个西陌来的厨子,做的杏酪鹅实在是不错,我想着你会爱吃,我们去看看可好?” 第314章 寡妇门前是非多 沈叙觉得宋珈安不一样了些,以往与宋珈安相处时,总觉得二人之间有一层跨越不了的隔阂,任由他怎么敲打,这层隔阂就是无法打破。 宋珈安的清亮的眉眼中带着化不开的笑意,看得沈叙心头火热,宋珈安以往也是这样看着他,可那双鹿眼中含着化不开的悲怆。 如今凄悲皆化为乌有,沈叙歪头看着宋珈安,越发觉得移不开眼。 可想起前几日在御书房的事,他就心乱如麻。 以往也不是没上过战场,可是如今心中有了惦念的人,这种与心上人在一起的温存让他受不了一刻分开的日子。 可是平雁城不抵溪平,宋珈安定是不能跟在自己身边。 “太子殿下。”宋珈安歪头唤他。 沈叙回过神来,眉眼一弯,道:“怎么了?” 宋珈安蹙了蹙眉,“你今日怎么心不在焉的?” 沈叙刚想搪塞过去说无事,可话到嘴边硬生生咽了下去。 毕竟在姜楚一事上他已经骗了宋珈安一次,诈死是第二次,事不过三,若是再骗她,别说是宋珈安,就是沈叙自己也过意不去。 再说了,宋珈安迟早会知道的。 见沈叙沉默,宋珈安心中咯噔一下,她本就是随便问问,觉得今天的沈叙莫名奇怪,见沈叙这副反应,大概率是真的出事了。 “怎么了?”宋珈安强颜欢笑。 “平雁城出事了。”沈叙道。 宋珈安顿住了脚步,瞪大了眼睛,“什么意思?” 沈叙叹口气,目光直直落在前方,道:“准确来说,是西陌皇室出事了,端尧似乎是回去了,将不服从与主动向大景求和的大臣尽数斩杀,怕是下一步就要派兵攻取平雁城了。” 西陌端尧的野心沈叙知道,宋珈安也知道,他只想做那天下共主,宋珈安眉间是化不开的忧虑,前世她死的早,不知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若是不出所料,那端尧就是天下的主人…… 宋珈安冲沈叙安慰一笑,在之前她会害怕天命使然,会怕一切都是定数,怕一切都改变不了,可因沈治的失败,她满是信心,什么天命不可违背,统统都是假的。 见宋珈安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样,沈叙手不由得开始痒起来,想将身旁的小姑娘拢进怀里揉搓个够,可是那样宋珈安定是会炸毛的,不行不行,这样行不通。 宋珈安一转头,就见沈叙一脸火热的瞧着自己,不禁笑道:“你在想什么?嗯?太子殿下。” 沈叙垂下头,耳尖泛红,道:“太子殿下想亲你。” 宋珈安:“……” 请不要说的这么直白好么? “可以么皎皎?”沈叙一脸诚恳的看过来。 可以么?宋珈安觉得不可以! “在大街上你乱说什么!”宋珈安被他撩拨的耳根发烫,步伐不由得加快起来。 沈叙轻笑出声,从后面一把拽住宋珈安的手腕,将她拖到一旁的深巷里。 “现在可以么皎皎?这下就不是在大街上了,在巷子里。” 宋珈安觉得沈叙今天分外缠人,也不知道是因为她今天见了沈治,还是……平雁城。 若是端尧对平雁城进攻,也沈叙定要去迎战…… 想到此处宋珈安心里一紧,索性纵容了沈叙,她闭上眼睛,仰着头,“快亲。” 沈叙见宋珈安一副待宰的模样,直接上手扣住了她的后颈,在她额头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想象中狂风暴雨般的掠夺并没有到来,宋珈安慢慢睁开眼睛,谁知道沈叙轻笑一声,拇指摩挲着她的唇,下一刻毫不客气的碾磨着温软的唇,不犹豫的攻池掠地。 良久才将宋珈安放开。 “你!你这么这样!”宋珈安一脸潮红,不解恨的瞪了沈叙几眼,扭头向外走去。 “那样?不是皎皎同意我亲了么?”沈叙不紧不慢的跟在宋珈安身后,轻声调侃道。 宋珈安无话可说,是她同意了没错,可沈叙这样也太具迷惑性了吧? “我同意了没错,可是你做的就没错么?”宋珈安猛得顿住脚步,回头自以为恶狠狠的瞪了沈叙一眼。 沈叙忙求饶道:“错了错了,错了还不行么?” 宋珈安叹口气,停下脚步等着沈叙赶上来。 “沈叙,你与端尧,谁更厉害些?”宋珈安深吸口气问道。 “啊?”沈叙一脸不解,他本以为宋珈安在跟他看玩笑,毕竟哪有这样问的,在心上人面前哪有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自然是自己更厉害些啊,可转头看着宋珈安那副认真又担心的模样,他当真认真思考起来。 “端尧不容小觑,可终究是不敌我。”沈叙思考片刻,轻笑道。 “真的?”宋珈安眼中一亮,“你没骗我?” “骗你做什么,难不成你忘了上次在宫中为何给我举办的庆功宴?” 没忘,宋珈安自然是没忘,她就在这个宴会上,给了林苏荷致命一击。 沈叙与长陵联手,合力击溃西陌,杀了端尧。 “当然记得,可是那不是你与北砚联手才打败端尧的么?这次北砚还会出手么?”宋珈安道。 这段时间,京都盛传沈叙与北砚关系破裂,已经分道扬镳井水不犯河水…… “他?”沈叙冷笑一声,“若是再给我一次机会,上次伏击端尧的计划,我定不会让他参与进来。” “什么意思?”宋珈安听出不对劲,脸色一变。 “天下人都说我斩杀了端尧,那为何如今他还活着,皎皎你可知道?”沈叙眼底黑黑沉沉的,尽是不可言明的意味。 “你的意思是,与北砚有关?”宋珈安不可置信,端尧是个怎样危险的人物,天底下无人不知,能将他斩杀的机会,也是少之有少,端尧活着对长陵也是祸害,为何北砚不将他斩杀,换取安宁? 第315章 出征前夕 沈叙微微颔首,道:“就是北砚救了端尧,说到底还是他不信我,不信我所说的大景与长陵和平相处,在他眼中,这种鼎力的三方势力,才是最稳固的。” “他最初与我合作,想要的,无非就是重创端尧,熄了端尧对长陵的觊觎之心。” 沈叙轻叹一声:“可惜,我看明白的太晚,北砚这布棋下的太久,从我年幼时到平雁城开始,就已经将我算记到了棋局里。” 宋珈安闻言久久不语,她不知该说些什么话,沈叙与北砚之间的情意她也听说过,沈叙的论策与兵法,就是北砚所授,无非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在平雁城相伴八年的情意,到头来,只是为了沈叙可以信任他,心甘情愿走进他的棋局。 世人皆说沈叙杀了端尧,却在端尧回来的时候不甚惊讶,因为西陌禁术实在是邪门,世人亲眼所见金蝉脱壳与断骨重生之术,想必就是起死回生也不算什么。 却没想到最后救了端尧的不是西陌禁术,而是人心。 “那若是大景与西陌开战,长陵会如何?”宋珈安无不担忧。 北砚此人年轻的时候,就没打过败仗,凭着一柄长枪,将胞兄送上长陵帝的位置,如今更是将沈叙与端尧二人都算记了进去,若是北砚与端尧联手…… 沈叙眸色一暗:“以往西陌是三朝中最强盛的,北砚便找到我,一起对付端尧,现在西陌势弱,大景不知强出西陌多少倍,按理说他会帮端尧。可是……” “可是什么……” “他当初不信我能给这个天下太平,大景与长陵和平共处,如今他也不会相信端尧,毕竟端尧的野心,他最是清楚不过。若是他真的帮端尧对付我,想必在大景过后,首当其冲的就是长陵。” “所以,现在连你也猜不透北砚到底要做什么?” 沈叙苦笑一声:“虽然不想承认,但是确实是这样。” “我已经与钟落斐与你哥哥谈过了,钟落斐的意思是让我去寻北砚探探口风。”沈叙道。 “那我哥哥呢?他是什么意思?”宋珈安瞪足了眼睛追问道。 沈叙挑挑眉:“你哥哥?你哥哥就更简单明了了,宋少卿的意思是,让我趁着北砚还在京都,直接一不做二不休,找人杀了他,然后嫁祸给端尧。” “额……”宋珈安嘿嘿笑出声来,“哥哥还是这般干脆。” 沈叙脸上笑意不减,谁知道他在听到这回答时候有多心惊。 那时候宋知行的终身大事已经解决,整个人如沐春风,连带着看沈叙都顺眼了几分,不再是拐走他家大白菜的猪,而是他厉害天下无二的妹夫。 宋知行下巴一扬,理所应当道:“管他想做什么,直接杀了,再无后患,他北砚是厉害,可是这毕竟是在大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到时候北砚一死,真相都是活人编造的,就往他身边丢一块儿西陌的令牌,说是端尧杀的,又能如何?” 沈叙:“……” 好像也对。 沈叙在问钟落斐的时候,钟落斐顾忌着沈叙与北砚那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交情,毕竟也是八年之久的朋友,哪能说断就断?便只说让沈叙去探探北砚的口风。 可是什么交情不交情的,在宋知行看来倒是不重要。干净利落。 在沈叙问他为何这般干脆的时候,宋知行拍拍沈叙的肩膀,知道他下不定决心,索性诱哄道:“太子殿下,打仗嘛,最不怕的就是摆在明面上的,若是你与那端尧打的正紧,北砚在暗处阴你一下,北砚暗中与端尧联手,你落得个伤什么的,你让皎皎怎么办?我瞧着我这个妹妹已经是非你不可,难不成你让她守活寡?” 见沈叙还是狠不下心,宋知行恨铁不成钢的拍拍沈叙的胸口,语重心长道:“寡妇门前是非多。” 沈叙:“???” “噗哈哈哈。”宋珈安听完根本直不起腰来,一个劲的笑个没完。 “这是我哥哥说出的话,你没有坑骗我?”宋珈安不可置信道。 沈叙伸出三指,做发誓状:“这我骗你做什么,我们的宋少卿,你的亲哥哥,原话就是如此。” 宋珈安摸摸下巴,“看来哥哥与江小将军定下后,整个人倒是变了不少。” “寡妇门前是非多,亏得他说得出口。”宋珈安取笑道。 “不过……”宋珈安正色道:哥哥说的也没错,你好好考虑一下,毕竟过了这村,就没有这店了,北砚现在在大景,杀他分外容易,若是出了大景,杀他无异于杀端尧。” 沈叙看着宋珈安一本正经的分析欲言又止,心想这宋家也算是百年的书香门第,怎么骨子里带着的,就是喊打喊杀,宋卓宋知行是这样,沈叙觉得也算是正常,毕竟百年世家,掌家人心狠手辣些也算是…… 说得过去。 可是他乖乖软软白白嫩嫩的太子妃,怎得也是这般? 先前听说宋知行与江迁之事,第一反应就是将江迁杀了,断了宋知行的念想,这下又将算盘打到了北砚身上。 自然他是这般想的,却不敢说出口,毕竟他的小太子妃也不是吃素的。 沈叙强忍住笑,一脸正色的瞧着宋珈安,“想必没有这么容易,他们能想到的,北砚自然也能想到,若是能一举将他斩杀也是好事,可是就怕暗杀不成,带来无穷无尽的祸患。” 宋珈安仰起头,一脸认真道:“你找几个江湖上的亡命之徒……” 沈叙被她这副模样逗笑,将手放在宋珈安的肩膀处安抚道:“好了,这件事我来想办法,想必过几日我就就要动身去平雁城了,皎皎这几日多陪陪我可好?” 沈叙这么说,宋珈安哪里还能说出拒绝的话,索性一把牵起沈叙的手,道:“不是说景圣楼来了个新厨子么?让我去尝尝,厨艺如何。” 沈叙望着小姑娘低垂的眉眼,还有强装喜悦的模样,心痛的厉害。 在平雁城中打的每一场仗他都想赢,想离兵权更进一步,能离京都那些杀死他母亲的仇人更进一步,可是现在更甚! 他没有像如今这般想要赢下与端尧的仗,想要与他的太子妃,今生今世,再无分离。 第316章 太子妃娘娘是仙女 沈叙还想哄着宋珈安多陪陪他,可当天景元帝的旨意便下达,让沈叙三日后启程赶往平雁城,走得比江迁还要早些。 听到这个消息,宋珈安便病殃殃的提不起精气神,狼骑那边紧锣密鼓的筹备着,沈叙想要多伴在宋珈安身边也实在是脱不开身。 江迁要走,这下子沈叙也要走,宋珈安与宋知行两个人天天板着脸,看得宋府的下人一愣一愣的,生怕冲撞了这两个小祖宗。 宋珈安比宋知行更愁一些,毕竟平雁城可不是北疆,北疆边上无非就是小打小闹,江到那边去是做土皇帝的,可是沈叙却要披甲上阵与端尧一决生死。 任凭是谁也高兴不起来。 宋珈安仰着头,倚在软塌上,屋中燃的香有安眠之效,换成平时,宋珈安早就倚着软榻睡着了,可今晚不行,明天天不亮,沈叙就要动身了,今晚沈叙一定会来。 沈叙从宫中出来,就马不停蹄往宋家赶去,轻车熟路进去琼华院,就见宋珈安颓然的倚在一旁,桌上的灯油已经快要燃尽,昏黄的光打在宋珈安的侧脸上,柔和了轮廓。 “太子殿下,是你么?”宋珈听到外面有动静,一个激灵抬起头,如水般的眸子都亮了几分。 “还没歇息?”沈叙轻车熟路的打开窗,一抬脚进入屋中。 如今已经夜深,他本以为宋珈安怕是已经安歇,自己只看上一眼,便好,毕竟他实在不知如何与小姑娘当面告别。 自上次从平雁城回来,似乎他们从未分开过,不管是姜楚,还是沈叙,都亦步亦趋的守在宋珈安身边。 之前上阵前,他总会见到将士们满怀不舍的模样,眼睛红肿的与家中妻儿告别,他那是满心满眼都是建功立业,执掌兵权,看着那些在战场上分外彪悍,而在内依依不舍的模样无法感同身受。 如今看着病殃殃的宋珈安,他着实生出了一丝倦怠,他不想打了,平雁城的风太刺骨了,漫天黄沙也是,还有那沾血的刀刃…… 可是他是一国储君,方才自御书房出来,景元帝的眼中布满血丝,沈叙第一次直面他苍老的父亲。 那个他以为无所不能的父亲,已经佝偻了身子,只能将护着一国百姓的责任向下传,传到他手上。 宋珈安原本无甚反应,沈叙熟悉的声音一出,一股委屈油然而生,泪盛满眼眶,不自觉的流下来。 “我怎么睡得着……”宋珈安喃喃出声,眼睛红了大片,怕沈叙发现不对,忙扭过头去。 沈叙只觉得心都空了大半,他轻抚上宋珈安的眉眼,一时声音也哽咽起来:“皎皎,这几日我实在抽不开身,今夜来寻你,一刻后,我就要启程了。” “明明是我说的,让你多陪陪我,没想到,最后失约的却是我。” 宋珈安似是再也控制不住,一把攥住沈叙的手,泪大滴大滴的落下来,“待你回来,你要陪我去连云斋,轻衣阁,去景山看看春景,给母亲的小狐狸这一冬长了不少,我还想要一只,给它作伴……” 宋珈安心里一紧,她想相信沈叙,沈叙有多厉害她自然是清楚的,可是此战有诸多变数,让她不得不怕。 前世就是端尧,勾结沈治里应外合害了沈叙,还有北砚,那个在暗处拨弄棋盘的北砚。 “对了,北砚的事……”宋珈安无不担忧道。 沈叙闻言叹口气,他本想搪塞过去,免得宋珈安担心,可是长陵王在京都的行踪也不是秘密,若是宋珈安自己打听到了,恐会更担心。 “我的人埋伏在他府上,可他似乎是预料到了什么,闭门不出不说,将整个府中布满机关,任凭是谁也无法靠近,他昨夜应该派人向父皇请辞了,恐一段时间就会离开京都,回到长陵。” “回长陵?”宋珈安若有所思:“若是回长陵恐还好办,就怕他也到平雁城去凑热闹。” 沈叙攥紧宋珈安的手尖,放在手心细细碾磨着,他宽慰出声道:“我会派人跟着他,将他的行踪掌握,也好早日下对策。” 闻言宋珈安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直直的望着沈叙,眼睛痴迷的临摹着他的轮廓。 “你有分寸就好。” “我刚才去瞧了姨母,祝家那边想必因为祝弦月的事给她施压,加之现在西陌来犯,她见老不少,这几日又患了风寒,久久未愈,眼角似乎已经起了皱纹……” 宋珈安一把扣住沈叙的手,担忧道:“皇后娘娘病了?” 沈叙眉眼柔和,如望春山,道:“皎皎,姨母她你也清楚,我走了,你多替我进宫瞧瞧她,她是喜欢你的。” 宋珈安抽噎着答应道:“自然会的。” “还有就是,莫要贪凉,你的身子如今虽已经好了大半,可贪凉还是会受不住,若是遇到什么事,就那些令牌去景圣楼,那里会有人帮你。”沈叙声音平淡,细细嘱咐道。 宋珈安早已经听不下去,她的心里空了大半,悲怆蔓延到四肢百骸,连着她的心都抽痛不止。 沈叙在见到宋珈安之前,总觉得有很多话要说,可见到他的心上人,就这么单薄的靠在榻上,脸上尽是泪,擦也擦不完的时候,他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能炙热的瞧着宋珈安,少说三月,多说几年,若是遭到暗算,这一世,怕是都见不到了,他无比渴望着宋珈安,他的目光无法从宋珈安身上移开。 他只能如此将心上人记在心上,镶嵌在骨血里,来解日后的分离之苦。 沈叙苦笑出声:“皎皎。” “怎么了?” “我想,我日后怕是做不成明君了。” 闻言宋珈安又哭又笑,狠狠抬脚朝沈叙踹过去,耳尖泛红,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沈叙也不躲,任由宋珈安动作着,一双桃花目里是化不开的深情。 “我没胡说,皎皎,待我回来,你我再无分离。” 宋珈安闭上眼睛,任由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明日她的日子还会照过,待在家中赏花品茗,闲来无事还能寻欣怡郡主到院中坐坐,可是沈叙不一样。 他离开了京都,就还要过那种刀间舔血的日子。 “慕尧,平安回来。” 天际已经浮现一抹红,像是被放了一把业火。 火连了天。 沈叙俯下身在宋珈安额头落下一吻。 第317章 怡妃 沈叙从兵营回来就被景元帝叫到了御书房,之后马不停蹄赶到琼华院,宋珈安甚至能嗅到沈叙身上从兵营带出来的杀伐与血腥气。 黄沙漫天,伏尸百万。 宋珈安不忍再想,一把扣住沈叙的后颈,像是只没有安全感的小兽,在主人身边蹭来蹭去,宋珈安与沈叙鼻尖相抵,他炙热的呼吸打在宋珈安的脸上,烫得她心头发紧,刺激得她头皮发麻,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落个没完。 “等我回来。” “好。” 沈叙甚至不敢回头,硬生生将自己的心撕扯成两半,他抬腿往景山奔去,狼骑的将士们,在候着他。 “主子,我们该动身了。”正则望着一言不发的沈叙,出言道。 沈叙的目光自将士们身上扫过,将周身的杀气化为威慑,道:“出发。” “是,主将!” 众人面朝京都方向,将士们的眉宇间多半不舍,这半年来,他们成亲的家事多半已经定下,现在正式新婚燕尔的时候,奈何西陌言而无信,拼命取的十年安稳并未实现。 沈叙咬咬牙,率先拽起马缰,转过头朝反方向走去,远远看去,似将京都护在身后。 …… 沈叙加快了行进速度,终在两天后的夜晚到达平雁城。 平雁城中的百姓也是老人了,沈叙在这里待了八年,城中人与他自是熟络。 原本见边界那边严阵以待,城中百姓无不人心惶惶,有的更是计划着举家南下,如今见沈叙回来,心又安定下来。 平雁城的城主名唤程廖,已经年过四十,也算是见沈叙从一个小毛孩子,成长为一国储君,见沈叙回来,顿时眉开眼笑,乐不可支的上前为沈叙牵马。 “程将军,不可如此!”沈叙忙拦住程廖,一城城主,怎可如此卑躬屈膝? 程廖笑得爽朗,“殿下,你与城某客气什么,殿下你小的时候学骑射,还是城某给你牵了小半年的马。” 沈叙见他丝毫不在意,便也轻笑一声,道:“如此,就有劳将军了。” 程廖眉头一皱,似是有些不悦:“殿下怎得与程某这般客气起来。” “程某在平雁城可听说了,殿下已经与那姜水宋氏的嫡出大小姐定了亲,想当年殿下还是半大的孩子,个头堪堪到末将的胸口,如今竟也要成家了。” “都说那姜水宋氏的大小姐是大景第一美人,比画上的仙女都美上几分,想必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点殿下。”程廖自言自语道。 提到宋珈安,沈叙唇角笑意不下,“她自然是极美的,是孤见过最好的人,是孤配不上她。” 程廖瞪大了眼睛,似是没想到能从沈叙的嘴里听到这话,不由得对这位远在京都的太子妃多了些许好奇,“如今正值战乱,不然太子殿下可否将太子妃娘娘带到这里来,也让城中百姓看看,我们看着从小长到大的太子殿下,娶了个什么样的姑娘家。” 沈叙望着前面漫天飞扬的尘土,眼前竟浮现出宋珈安那缠绵悱恻的眸子…… 程廖见沈叙不语,这才想起来那宋家大小姐听说身子不好,便懊恼的拍向自己的脑壳道:“太子殿下莫怪,这太子妃娘娘在宋家娇生惯养的,怕是受不住此地的风沙,待这次平定战乱,程某定要立下那一等功,到京都受圣上封赏,也好见见太子妃娘娘,待回这里的时候,还能与他们讲讲,咱们太子殿下啊,娶到仙女了!” 沈叙回过身来,神色怅然若失,他苦笑道:“皎皎小时候替我挡了毒,坏了身子骨,不能受颠簸之苦,可她倒是想领略着平雁城的赤河落日,若是有机会,孤定会带她来瞧瞧。” 程廖闻言眼睛又亮了几分! 长得美,还向往平雁城,更重要的是,救过他们的太子殿下! 这是什么仙女本女! “那殿下可说好了,程某也算是看着殿下你长大的,定是要见见太子妃的。” 见沈叙眼中笑意不散,程廖便已经心中有数,自家殿下认定的人,想必自然也是顶顶好的,毕竟沈叙在平雁城八年之久,往沈叙身旁凑的女子也不在少数,可就是一个近身的都无,就算是平雁城最美的吕家女,也在沈叙这边碰了一鼻子灰,他本还担心沈叙的终身大事。 如今瞧着,这门心思也放下了。 沈叙望着城外狼烟滚滚,眸色一沉,道:“对面现在什么情况?” 程廖一脸正色道:“近几日都有调兵前来,前后加在一起,十万左右。” 沈叙微微颔首,问道:“那端尧呢?可曾见到他?” “端尧那厮两天前露了个面,然后就一直缩在里面再也没出来。” 沈叙挑挑眉,心中隐隐觉得不对,转头执意道:“你确定那人是端尧?” 程廖忙点点头,“端尧那厮就算是化成灰我都认得,不会认错,就是他。” “太子殿下,我们现在怎么办?”程廖出声道,毕竟能对付端尧的,整个大景,也只有沈叙一人。 沈叙望向前方,久久未语,沈叙吃的第一场败仗,是端尧给的,沈叙扬名天下的那一场仗,也是端尧给的,二人仿佛生来就是宿敌,注定不死不休。 能制衡端尧那个疯子的,只有沈叙。 “先按兵不动,留意端尧的一举一动,还有驻扎的长陵军,也不能放松警惕。” “是!太子殿下。” 沈叙翻身下马,许久未得休息,使得他眼下乌黑,眸中尽是血丝。 正则一把拦住要去城中检兵的沈叙,面露担忧道:“太子殿下,先回营帐吧,此事急不得。” 沈叙恍若未闻,一把推开正则的手。 “太子殿下,你这样宋大小姐会担心的!” 第318章 不甘心? 沈叙一愣,转而笑道:“你这是在逼着我妥协?” 正则被沈叙那似笑非笑的眸子看得心悸,这段时日里沈叙有宋珈安陪在身边,整个人如沐春风,身上似乎都散发着圣人的光辉,可是沈叙不是圣人,他是一匹狼,而宋珈安是钳制他的绳索,如今绳索不再束缚于他,这头驰骋在平雁城的领头狼王将这段时日的伪装摘下,露出原本阴沉蛰伏的模样。 “殿下,卑职不敢。”正则惊出一身冷汗,沈叙不喜旁人插手他的事,因着沈叙这段时日总是笑着的,让正则误以为沈叙就是一个平和的人,从而忘了,他之前是个什么样的狠厉模样。 “既然不敢,就退下。”沈叙一把扯过马缰,朝军营走去。 京都。 在沈叙离开当晚,宋珈安就大病一场,喉咙肿的说不出话来,看得白翠泪如雨下,生怕宋珈安真的出了什么事,最后还是景圣楼中留在京都的西陌医师暗中替宋珈安配好了药,才使得他的情况大为好转。 她正病怏怏的躺在榻上,浑身无力哪里也去不了,宋珈安算了算日子,不出意外,沈叙怕是已经在五日前就已经到了平雁城,可是平雁城一直没有信传过来,怕是真的战况紧急。 “小姐,大公子过来了。”白翠推门而进,行礼道。 “哥哥?他怎么过来了?快让他进来。”宋珈安猛地坐起来,揉揉酸胀的头,温声道。 宋知行似乎堪堪下朝,身上的官府还未褪下,似乎就匆匆往宋珈安这边赶来。 宋珈安见自己哥哥铁青着脸也是一头雾水,良久她才回神笑道:“我说哥哥怎么闲来无事想起到我这里来了,原来是江将军今天已经去北疆了。” 果然,宋知行在听说这话之后,脸色更阴沉了,江迁在今天天不亮就已经赶路了,宋知行是男子,没有过多管束,便被江迁磨得实在是受不住,就在江府歇下了,夜里江迁对他又亲又抱,最后眼中似有泪光,非要抱着宋知行才肯睡着,最后江迁倒是睡的舒服了,可是宋知行被这么一个比他自己大了一圈的八爪鱼缠在身上,哪里能睡得着? 再说那江迁梦中都在叫喊着他的名字,当真是听的宋知行面红心热,临走的时候还嘱咐宋知行要想着他,不要于旁人走的太近,男的女的都不行,这一套下来,整的宋知行哭笑不得,心中也乱如丝。 宋知冷哼一声在宋珈安身边坐定,仔细瞧了瞧宋珈安的脸色,脸色比起前些日子倒是红润起来了,方才打趣他,听着声音也好了不少,宋知行微微颔首,看来那景圣楼的那个什么医师,真的有些能耐。 “好了,别打趣我了,至少我又没有生病,沈叙只不过是离开这么几月,你就将自己病成这副模样?什么出息。”宋知行手上温柔的为宋珈安掖了掖被子,可嘴上却是不饶人。 宋珈安被宋知行说得耳根通红,忍不住气笑道:“你还说我?也不知道是谁被父亲关在书房,还是我让沈叙偷偷摸摸给你送吃的,结果你就这样对我?” “好了好了。”宋知行伸手揉了揉宋珈安的头,勉强将已经炸毛的妹妹安抚好,“是我言错,皎皎当初为哥哥着想,哥哥本应该好好谢谢皎皎的。” 宋珈安被抚顺了毛,若是身后有尾巴,现在已经摇个不停了。 “哥哥今天这么急着过来,是有什么事么?”宋珈安歪头问道。 宋知行面色沉重,叹口气道:“我听说你,明日要进宫?” 宋珈安见宋知行这副神色,隐隐觉得不对,道:“没错,听闻皇后娘娘落了大病,我要去看看。怎么了哥哥?” 闻言宋知行叹口气道:“近日宫中出了些事,我本不想让你掺和进去,可是若是一直拦着你也不是办法。” 宋珈安心头一颤,道:“出了什么事?可是与皇后娘娘有关系?” “与皇后娘娘无甚关系,近日圣上看上了一位女子,并纳进了宫,封了怡妃你可知道?” 宋珈安对此事倒是有印象,她这几日虽说已经病的神志不清,可这事还是听琼华院的丫鬟们说起了此事。 原本宋珈安只是觉得那群小丫鬟们在胡说八道,当今圣上已经好几年没纳过别的妃子进宫了,再说如今西陌重兵压境,沈叙刚奉命回到平雁城,按理说,就是是圣上想要纳妃,也不该在这个节骨眼上,如今听宋知行说起这事来,宋珈安眉头皱在一起,“这么说,此事是真的,是圣上当真在这个节骨眼上……” 宋知行眸色一暗,点点头道:“如今圣上对这个怡妃倒是很上心,今日上朝的时候,传来怡妃身子不适的消息,圣上竟抛下满朝文武回了后宫。” “什么?”宋珈安恨不得从榻上站起来,她一把攥住宋知行的衣袖,一脸认真道:“兄长没有骗我?圣上当真如此?” “满朝文武都在场,我为何要骗你?”宋知行深深的叹口气,当时朝臣们面面相觑,宋卓更是直接冷下脸来,如今这个局势,他不信圣上看不清,可这般作为,实在是不像圣上作为。 “那哥哥今天来找我,是为何?” “皎皎明日进宫见皇后娘娘的时候,可以向皇后娘娘打听这位怡妃,但是你一定要躲着她,莫要与她冲突。” 宋知行是宋家下任家主,虽说宋家手眼通天,可宋知行再怎么说也是个朝臣,总不能盯着后宫的那点儿事。 宋珈安若有所思,“哥哥是怀疑那怡妃有问题?” 宋知行敛下眸子,眼中立即笼罩了一层暗色。“这个怡妃出现的时候实在是太巧了,则会世间哪有这么多的巧合?” 若说这个怡妃身上什么秘密都没有,宋知行是打死了不信的,可是她到底听命于谁,她的身后到底站着谁,这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皎皎你记住,你可以暗中去打听此人,可最好不好与此人撞见。”宋知行无不担心的道。 “放心吧哥哥,大不了真的碰到她,跑就是了。”宋珈安故作轻松道。 第319章 林苏荷之死 宋知行不免觉得好笑,若是那怡妃真是个有心机的,宋珈安想必就是跑,也是来不及的。 宋知行安抚般摸上宋珈安的头,温声道:“就是这个怡妃真的不对劲,与她对上也无需害怕。” 宋知行说的是实话,毕竟仅仅是一个入宫不久的妃子,就算是身后有人,也万万不会着宋珈安的麻烦,毕竟姜水宋氏也不是好惹的。 别的不说,宋珈安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妃,现在沈叙还在平雁城平息战乱,圣上再怎么被那个怡妃迷惑了心智,也不至于让沈叙后院起火。 想起沈叙,宋珈安的笑就僵在脸上,想必现在怡妃的消息也已经传到沈叙耳朵里,不知他是否会感到心寒? 宋知行起身拍拍衣袖,道:“话都说完了,哥哥就不扰皎皎歇息了。”他自去城外送走江迁,便收拾着去上朝,结果朝中就出了这样的事,想到宋珈安还要到宫中去,宋知行就马不停蹄的望琼华院赶来,如今真是眼前发晕,恨不得现在就回房歇息。 宋珈安见宋知行这眼下厚重的模样也是猜出大半,叹口气朝宋知行摆手道:“哥哥回回去吧,皎皎已经大好了。” 宋知行离开琼华院,心里却空落落的,江迁离开不是如沈叙一般,突然下了旨意,而是早早就定下了日子,天天数着日子过,江迁更是恨不得一直黏在宋知行身上,不放开才好,换做平时,下了朝江迁就是兴冲冲的奔向自己,任凭自己的父亲与江老将军如何使眼色就是看不见。 宋知行垂下眸子,眼中流露出阵阵伤怀来。 宋珈安躺在榻上,已经全然没了睡意,她实在想象不到沈叙现在该是怎样的心情,自先皇后离开,圣上便极少踏进后宫,宫中也都是些当年的老人,民间一直流传着圣上对先皇后用情至深,宋珈安见景元帝先皇后也是一心一意,连给沈叙的字,都带着思念先皇后的意思,如今怎就…… “白翠,白翠!” 宋珈安翻来覆去睡不着,便坐起身来唤着门外的白翠。 “小姐小姐,怎么了?”白翠听到宋珈安呼唤,忙推门而进。 宋珈安一骨碌从榻上下来,坐到了边上的椅子上,唤白翠上前给自己倒了杯茶。 “白翠,我问你,关于宫中那位怡妃,你知道多少?” 白翠抬起眸子,似是不知道自家小姐怎么关心起来宫中的妃子了,可宋珈安问话,她又不敢不答道:“那怡妃娘娘似乎是个小宫女,在不久前召进宫中的,似乎是当着圣上的面,冲撞了皇后娘娘,在场的人都以为这宫女死定了,谁知这宫女一抬头,就被圣上看中……” “宫女出身?当着圣上的面,冲撞了皇后娘娘?”宋珈安不可置信道。 她听着自家哥哥所言,本以为这怡妃是个什么狠角色,可这手段实在是一般,跟她前世做皇后的时候,在宫中见到的可差的太远了。 “没错小姐,奴婢知道的,就是这样的。”白翠行礼道。 “行了,我清楚了。” 因着心中有事,宋珈安起了个大早就唤了马车,往宫中走去。坤宁宫前世她熟悉的很,这一世也时常陪着钟氏来拜访祝皇后,也算是轻车熟路。 宋珈安的目光左右扫去,只觉得这坤宁宫中冷清不少,这宫中尽是踩低捧高的人,想必多了这受宠的怡妃,连皇后娘娘的日子也不好过了。 知道宋珈安今天会过来,祝皇后早就派了身边的丫鬟去候着,也不全是怠慢了宋珈安。 祝皇后脸色苍白,正如沈叙所说,祝皇后这段时日已经生了白发,整个人憔悴不少。 “皇后娘娘万安。”宋珈安见状眸色一动,心生不忍。 祝皇后挤出笑来,拉扯着宋珈安赶紧坐下。 宋珈安垂下眼眸,道:“皇后娘娘,这段时日家中事忙,便没有来见皇后娘娘,娘娘赎罪。” 祝皇后一把将她的手攥在掌心,叹口气道:“孩子,这怎么能怪你?宋少卿的事也算是听圣上说了些,家中生了这样的事,也算是为难你了。” 宋珈安忙摇摇头,“娘娘,这怎么会为难呢?哥哥自己有定数,那江小将军也是个极好的人,与我家兄长看着甚配。” 祝皇后闻言也松了口气,安抚的拍拍宋珈安的手,道:“你这样觉得甚好,我听说在叙儿走后,你也生了大病,皎皎,你要想开些,他是大景储君,只要他想,这大景都是困不住他的。” “圣上一声讲究休养生息,百姓和乐,如今也兵强马壮,若是沈叙有统一天下的念想,想必也是戎马一生,你这般,难受的终究是自己。” 宋珈安苦笑一声,道:“谢皇后娘娘,皎皎知晓了。” “皇后娘娘,你的病……” 祝笑着接话茬道:“是叙儿跟你说的吧,哪有叙儿说的那般严重,人啊,谁这一生不生几场病啊。再说我现在见到皎皎,就已经好了大半了。” 宋珈安被祝皇后的话逗笑,可眼中担心不减,“皇后娘娘,臣女听说,这宫中来了位怡妃娘娘?” 闻言祝皇后脸色一僵,凤眸闪烁,带着些许宋珈安不明白的意味。 宋珈安感受道祝皇后握住她的那只手抖个不停,眼中是化不开的悲怆。 她顿时不知所措,“皇后娘娘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那怡妃对你做了什么?” 祝皇后缓过神来,朝着担心的宋珈安勾唇一笑道:“再怎么说我也是皇后,她一个在宫中无依无靠,只有盛宠的妃子,如何能伤到我?” 宋珈安点点头,可还是隐隐觉得不对劲,方才祝皇后听说那怡妃后,少有的失态,眉眼间那化不开的不甘与悲情…… 皇后娘娘不甘心,她在为了谁不甘? 宋珈安垂下头,她本想听自家哥哥的话,离那怡妃远远的,可是这个时候,她倒是要非见一见那怡妃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