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娇鸾》 第1章 太子侧妃 大翊二十八年,柳絮飞舞,卉木萋萋。 陵都内一气势恢宏的将军府里,一女子临窗而坐,单手托着下颚,怡然自得摆弄着棋盘上黑白分明的棋子。 彼时阳光明媚,一缕缕淡金色的日光斜着照进屋子,带着碎金似的流光温柔的撒在女子身上,那张精致无暇的侧颜照得更加明媚动人,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简直就是画中走出容色绝丽的仙子。 女子拈着一枚白玉棋子,还未来得及放下,门口便匆匆进来一位莫约十六岁的侍女,神色凝重的道:“小姐!宫里来圣旨了,将军说让您前去正殿接旨。” 女子微微一愣,片刻便恢复云淡风轻的模样,不紧不慢的落下手中那颗棋子,安静的殿中旋即发出清脆响亮的袅袅余音。 她樱唇轻启:“终于来了……” 这句话似是一直在等着,又似是在叹息。 片刻,她缓缓起身,最后望了一眼桌上泾渭分明的白子与黑子,只轻轻低念了一句:“人生如棋。” 她身为正二品将军的女儿,瑾家的嫡长女,在外人看来风光无限,可是她的终身大事却由不得自己做主。 选秀前夕,父亲就说自己有可能会入皇宫或者入东宫,因为皇后看中了自己。 若是入皇宫,那么则是替皇后固宠的工具,若是入东宫,那么则是皇后安排在太子身边的眼线。 无论哪一条路,皆不好走,自己也无法反抗,犹如这棋盘上的棋子,命运只能把握在旁人的手中。 庭院中,瑾家人乌泱泱跪了一地,传旨公公打开圣旨宣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辅国大将军瑾修明之女瑾悦,陵都世家之后,品貌出众,行端礼雅…… …… 特封为太子侧妃,于四月初二入东宫。” 太监又细又尖的声音极其刺耳,瑾悦听的最清楚的是后面那句太子侧妃。 她攥紧的手微微放松了一些,对她而言,这乃是不幸中的万幸。 当今圣上比自己父亲年龄还要大上几岁,膝下儿女成群,三千佳丽。 对比之下,仅二十五岁,年轻且气宇轩昂的太子,她自然选择后者。 接过圣旨,瑾修明打赏了传旨公公后,一家人面色沉重的去了正殿。 瑾悦之母温氏只觉得全身一软,瘫坐在椅子上,喃喃念着:“完了……圣旨已下,如今姌姌被选入东宫已成定局,再也无法更改了。” 言罢,她又看着上座的瑾修明,语气中满是嗔怨:“都怪你,当初我让你求皇上给姌姌赐婚,你非说再等等。” 上座的男子也是一筹莫展,扶额的望着眼前的妻子:“我如何知晓皇上会提前选秀,又如何知晓皇后娘娘一早就看中了咱们姌姌。” 朝中重臣之女,未经选秀或者赐婚不得婚配,这他是知晓的。原本想着此次前往边境打了胜仗之后求皇上赐婚,却不曾想突如其来的选秀让他措手不及。 温氏提起这位罪魁祸首的皇后,更是颇多怨言:“若不是你同皇后渊源颇深,她又如何会看上咱们姌姌,姌姌又如何会入宫!” 温氏已经多年不曾提及此事,亦放下了此事,可如今事关女儿终生大事,她也忍不住又说了出来。 瑾悦见状连忙起身走到温氏面前,和言细语劝慰道:“阿娘,如今圣旨已下,咱们哪怕有诸多怨言和不满也无用。” “如今只有往好的地方想,女儿此次入东宫是好事。当今圣上身体不大好,说句大不敬的话,女儿若是入了宫,指不定何时就成太妃,终生囚禁在宫中了。而太子正值盛年,说不定将来女儿有机会能当个贵妃,给家族争光呢!” 她美眸潋滟,脸上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明媚动人。 温氏却知晓,女儿不过是强颜欢笑罢了,她眼中泛起了心疼的泪花:“贵妃,莫说贵妃了,就是皇后阿娘也不稀罕。东宫那个地方,比皇宫也好不了哪里去,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阿娘真担心你在东宫的日子啊!” “南栖!”温氏话未说完,便被坐在首位的老妇人打断,她睇了一个眼神过去,示意其莫再多言。 温氏一向尊重婆母,也不再言语,只是垂头用绢子拭了拭湿润的眼角。 老妇人一脸温柔慈祥的对着孙女招了招手,眼角的皱纹布满了心疼和欣慰。 瑾悦起身缓缓走向老妇人,握住她伸过来的双手,柔柔唤了一声:“祖母……” 祖母含笑应了一声,敛下双目:“姌姌能如此想,祖母感到很欣慰。人这一辈子,就得往前看,苦难才会后退。” 她抚摸着孙女细腻如脂的手,缓缓而言:“可你阿娘说的也在理,宫门深似海,不比在家中。你自来任性肆意惯了,入了东宫后凡事多留个心眼,能忍则忍……” 瑾悦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她看着祖母老迈的双手,颔首道:“祖母放心,孙女定会收敛一些自己的脾气,做事之前深思熟虑,避免连累了家族。” 祖母却笑着摇摇头:“姌姌啊,如今瑾家有你父亲,再不济还有你弟弟,哪里用得着你一个姑娘家去争前途。祖母说过愿你这一生,只得一个悦字。祖母自然希望你随心所欲,愉悦就好。” “祖母是想告诉你,入了东宫,能忍则忍,若是不能忍咱们也得反击,别让旁人觉得咱们瑾家的女儿好欺负。倘若你真受委屈了,莫说东宫,就是皇宫祖母也一定闯进去给你做主!” 瑾悦听了祖母这些话,心中百感交集,有诸多的不舍和感动。 她知晓,祖母说了这句话就一定会做到,自小,自己就是瑾家的掌上明珠,哪怕她还有一个弟弟和妹妹,可她依旧是家中最得宠爱的孩子。 祖母同自己一般性子直,又是郡主之女,还被加封了诰命,若是自己受了极大的委屈,按着祖母对自己的疼爱,定然会闯进东宫给自己做主。 她张开双手,牢牢得拥住了祖母,哽咽的唤着:“祖母待我真好……” 祖母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后背,泪眼婆娑的笑了:“傻丫头,你是祖母 第2章 入东宫 此后,一家人格外的珍惜瑾悦在府中的日子。 不久就到了四月初一,次日就是宜嫁娶的好日子,也是瑾悦入东宫的日子。 嫁妆是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的,温氏和祖母怕瑾悦入了东宫打点不方便,索性又添了些银票和碎银子,只有这样,似乎才能心安一些。 是夜漆黑如墨,微风轻拂,庭院中夜花的幽香从窗户弥漫而进。 房中,温氏正替女儿温柔娴静的梳着头发。她看着铜镜中的女儿,火光之下容色晶莹如玉,眉眼如画,绝美的五官莫说男子,就是身为娘亲的她看了也忍不住想要赞叹。 也难怪坊间传言,她的女儿容貌堪称国色,无人能与之相比。 “曾几何时,阿娘就在想,以后是谁家的男儿这般有福气,能娶到咱们如此貌美又聪慧的姌姌。却不曾想,竟是坐拥三千佳丽的太子。” 这可是她捧在手心的女儿,哪怕太子再怎么宠爱,也无法改变他拥有三千佳丽的事实,姌姌始终不是他的唯一。 何况,还是个侧妃。 瑾家的家世,莫说侧妃,就是太子妃都绰绰有余。 想到这里,温氏强压下的心酸又徐徐浮上心头。 瑾悦转身握住温氏的手,眼中并无伤怀之意,反而劝慰道:“阿娘,你放心,女儿入东宫不委屈。在女儿心中,世间男人皆无二致,嫁谁都一样。” 这世间,多少夫妻是因为门当户对或者两情相悦成婚,可是过着过着就变质了,最后两看相厌,还不如路人。 所以,在她看来,嫁谁,结果都一样。 “怎么会一样呢!你看阿娘,阿娘嫁给你父亲,身边的姐妹个个都羡慕极了,这么些年,你父亲从未纳妾,对我也极好。莫说你父亲是将军,便是寻常人家三妻四妾的也多的是。” 温氏似是有些激动,她就是觉得女儿去东宫是受了委屈,当妾室更是委屈。 瑾悦含笑:“我没有阿娘那么大的勇气,阿娘的幸福是靠自己争取来的。对女儿而言,没有心仪之人,所以觉得嫁谁都一样。再者,阿娘你也说,世间如父亲一般的男子少之又少,女儿也不奢求可以得到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感情。所谓婚姻,不过是女发昏,女做囚而已。” 在未选为侧妃之前,她就从未想过自己的婚姻有多幸福美满,更别提如今嫁的是太子了。 阿娘之所以幸福,那也是阿娘对她和父亲的爱情充满了勇气。 当初,父亲爱慕张家长女——张如岚,也就是当今张皇后的姐姐,两人情投意合。奈何张家父亲不同意这门亲事,一心想要将张如岚送进宫。 就在两人私会时发生意外,父亲看着张如岚跌落悬崖,而他却正被流寇围着,没能救下张如岚。 张如岚掉落悬崖之时,还让父亲好好照顾自己,若是往后有能力,替她关照一下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 自此,父亲就一蹶不振,伤心欲绝,许久才从悲伤中走出来。开始参军,将所有的精力花在战场上。 而阿娘却依旧心仪父亲,知晓他心中有心爱的女子,阿娘也从未放弃过对父亲的爱。 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父亲虽然心中也有一处是留给张如岚的,但是对阿娘却是真的日久生情,无法割舍了。 她没有阿娘那么伟大,可以陪一个男子从悲伤中走出来,可以等他慢慢放下一个死去的女人。 所以,她也不会遇到此生对她视如珍宝的良人。 想到这些过去的事,温氏心中也不再有波澜,这么些年,她和夫君如胶似漆,还生了三个孩子,那些陈年旧事早就放下了。 看着眼前女儿想的如此通透,温氏也放心一些,缓缓点着头:“也好,你能如此想也好,毕竟那是太子,对于他,永远不要付出真感情,” 瑾悦点点头:“女儿知道分寸,阿娘你放心。” 温氏执起木梳,继续替瑾悦梳着头,看着梳子从一根根黑墨色的青丝滑过,她和言细语的说着:“姌姌,皇后虽选你为太子侧妃,不过是想让你在东宫关注太子的动向,是否真心服从皇后这个养母。说的不好听一些,就是皇后的眼线而已。” “但是,阿娘同你祖母商量过了,你在东宫该怎么过就怎么过,皇后那边,你敷衍过去就行了。出了什么事祖母会为你做主。你父亲,也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这些年来,皇后登上后位,也少不了朝中重臣的助力,因为张如岚的关系,瑾修明也在后位上协助了一二。 因此,张皇后也想要培养一些自己的人在东宫,她看中的就是瑾修明没有野心,且他对自己不会有不忠之心,这才选择了瑾悦入东宫。 看着全家为自己想的如此周到,瑾悦甚是感动,母女之间一直聊到深夜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而这一夜,是瑾悦在府中的最后一夜,这一晚她辗转反侧,许久也睡不着。 天一亮,她就要离开这个住了十七年的家了,旁人提起她时不再是瑾家嫡长女,而是太子侧妃。 可是……不管在府中还是东宫,她都是瑾悦,这一生都是。 不管前路如何黑暗,总有一束光是属于自己的。 这样想着,不知何时,才渐渐入睡。 …… 四月初二,瑾悦在拜别了家人之后,她最后看了一眼将军府上的匾额,目光从天空掠过。 多年后她也清楚的记得,这一天的天特别的蓝,仿佛一副纯净的水墨画。 橘红色的阳光温柔撒遍她的全身,从头到脚的首饰丝线都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上了婚轿,瑾悦盖着盖头,垂下双目看着一身嫣红色的嫁衣,心如止水的她心中也不免有些低落。 往后,她再也不能穿正红色衣裙了。 她只是妾室,往后需日日向太子妃请安行礼。 她,包括她以后的孩子,和“嫡”字都沾不了边了。 轿子一路平稳的到了东宫,由嬷嬷搀扶着从侧门进了她的宫殿——锦绣宫。 若是正妃,需走正门入东宫,可得太子亲自迎接和拜堂,而她身为侧妃自然就只有自己走进去。 好 第3章 初见 瑾悦向来随性惯了,自然没有像寻常新娘子那般规规矩矩的坐着,等待着太子的到来。 也没有委屈自己的肚子,挑了方便食用的糕点干果先垫着。 眼看着天色渐晚,秋月连忙嘱咐道:“侧妃,这喜帕按着规矩是不可取下来的,天色暗了,您还是盖上吧。” 自古以来,像她们主子这般迫不及待取下喜帕的真是屈指可数,不过她也明白她们小姐的性子,哪里能够被这喜帕盖整整一日呢? 半个时辰后,府中的热闹才渐渐褪去。 可是等了许久,外头也没有来人的动静,瑾悦心中不由得有些烦躁了。 若是他不来,大可派人通传一声即可,这样晾着自己是何意? 太子应该是会来的,否则他还会去新入宫的那位昭训宫里不成?那不就是彻底打了自己的脸吗? 依着瑾家在朝中的地位,太子应该不至于如此。何况,他也应该知晓自己是皇后的人。 随着夜色越来越深,庭院中却灯火依旧辉煌如昼,如水的月辉照在大红色的灯笼上,光彩熠熠。底端的金色流苏随风摇曳,地上光影交错,显得格外的幽静梦幻。 “侧妃,太子应该是回承明殿洗漱了,你再耐心等等。” 嬷嬷看着天色已晚太子还未过来,便进屋劝慰着。 红盖头下的瑾悦声音听不出任何喜怒,只是平声静气道:“本妃知晓了,你们也累一日了,先下去歇着吧,本妃一个人待着就好。” 嬷嬷闻言不由得拧了拧眉,想来这位侧妃心中也是万分失落的,大婚之夜就被太子这样冷着。 不过倒也是位沉得住气的,往日里总有听到府中人议论,说入宫的这位侧妃是瑾家长女,自幼就被瑾大将军夫妻俩宠坏了,刁蛮任性。 此番看来,除了心中不愉以外,倒是并未发脾气或者是有任何抱怨。 主子既然发了话,那么下人们也就跟着出去了。 殿中空无一人,瑾悦方才将喜帕揽在头顶,缓缓走向桌前,抓起一把瓜子就磕了起来,小声嘀咕着:“不来最好,本姑娘正乐意!” 她从未见这位太子殿下,倘若他来了,掀开喜帕就要同他行周公之礼,她心中属实不愿的。 若是不来,最多就是自己失点颜面罢了。 再者,她自小就见证了父母只彼此一人的感情,对着这对“公用”的太子,若不是出于两情相悦,她总会觉得膈应得慌。 这般想着,瑾悦走到床榻上如往常一般盘膝而坐,殿中只剩下她磕瓜子的响声。 好一会儿,她又低声喃呢着:“若是来了,我倒是要瞧瞧,这位太子殿下到底长得有多俊美,能让陵都的女子皆一见倾心。” 早就听闻当今太子气宇不凡,貌似潘安,可她却从未见过。 若当真是个美男子,且还不是个老头子,那么把自己交给他,倒不至于特别吃亏。 话刚说完,瑾悦眸光就晃到前方一抹红色身影,她来不及看那人的容貌,也无需看就知晓是谁。慌忙的将喜帕盖上,盘起来的腿也放到了地面上,挺直了脊背。 看着眼前一片通红色,瑾悦方才慌乱的心才慢慢平复下来,她知晓太子可能会进来,所以也是轻声嘀咕了两句。 可是她想着,太子进来会有动静吧,也会有人通传吧,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就进来了。 正想着,眼前地毯上落入一双男子的喜鞋,上面还刺着金丝蟒纹。 瑾悦手不自觉的攥紧了拇指,这人不但进来没动静,走路都不带声音的! 没听到脚步声就走到自己面前了。 感受到手掌中的尖锐,瑾悦这才发现,握在手中的瓜子还未放下。 她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喜服,刚想说话却听到眼前男子的声音响起:“侧妃可是等久了?” 看着眼前这样坐的端端正正,挑不出一丝毛病的女子,钟离缙真怀疑方才进来时看到的一幕只是错觉。 淡淡的酒气袭入瑾悦鼻尖,她不紧不慢道:“妾身等太子,是应该的。” 女子声音如细流,没有刻意的压低声线,虽然不妖柔,却不做作,像一股回甘的清泉,让人听着很舒服。 钟离缙并非第一次成婚,还记得同太子妃新婚之夜时,她声音温柔羞涩。 而许侧妃入府时,开口则是娇滴滴的,有意的奉承自己。 这倒是让他起了几分好奇的心思,这位传言倾国倾城的瑾家嫡长女姿色到底如何? 方才仅仅一眼,还未瞧清楚就被她盖上了红盖头。此番打量着,腰肢倒是纤细,身段也无可挑剔。 于是他伸手拿起一旁的挑棒,缓缓掀起喜帕,一张美艳不可方物的容颜映入眼帘。 女子肌肤雪白,似玉似瓷,螓首蛾眉,眉墨如画,唇若点樱,完美的像是被精心雕琢过的一般。 她乌黑长发被高高得挽起,鬓边垂下的金钗微微晃动着光泽,趁得她更加的美艳逼人,摄人心魄。 瑾悦也缓缓抬起眼睛,对上了眼前男子的视线。 她探寻到了男子眼中有一股上位者的威仪气息,沉稳而不失威严,还有一抹她道不明的神韵。 的确如陵都女子所言,是一副难得的好皮囊,秀美绝伦,气质清贵。 钟离缙看着眼前的女子竟这般大胆的看着自己,倒是觉得有几分有趣,舒眉浅笑:“侧妃如今一睹孤的真容,可有让你失望?” 方才他听到她在殿中嘀咕着什么,虽没听仔细,可是也明白了几分,她想要瞧瞧自己是否如世人所说那般容色。 瑾悦倒是没想到他会如此问,在看太子殿下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抹趣味,她也丝毫未怕,嫣然笑道:“不过是女儿家无聊随便嘀咕两句,殿下竟在一旁偷听。” 钟离缙微微一愣,扯了扯嘴角:“这东宫都是孤的,孤也是光明正大进来的,何来偷听二字?” 说着,他顺其自然的坐在瑾悦身旁,可闻到一旁女子身上若有似无的香味,似是衣裙上的,又似是她身上自带的。 “是,是妾身失言,不过殿下对自己的相貌难道还不自信么?”瑾悦转头看着钟离缙 第4章 新婚之夜 瑾悦十七年来,从未离男子这般近过,近到可以看到他眼中有自己的身影,甚至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若是再凑近一些,几乎能够感受到他的体温。 她下意识的垂下了眼眸,耳根子不觉得有些热了起来,“妾身在家中自幼随性惯了,若是失了规矩,还请殿下恕罪。” 钟离缙自然也能看出来,她这是害羞大过于害怕,原以为她胆子能有多大,自己一靠近也会羞涩。 不过这样也好,女子哪怕再虎,也要有几分艳软秾丽的小女儿情态才好。 他目光落在瑾悦紧握的双手上,这才发现她那双纤手皓肤如玉,指甲泛着柔和的珠泽,甚是好看。 于是伸出他宽大的手掌覆盖了上去,“你的规矩失得有分寸,也可爱,孤不怪你。” 说着,他正欲扣住瑾悦那纤纤细指,谁知她竟将手抽了抽,半带扭捏模样。 钟离缙见状不由得道:“怎么?方才孤还说你胆子大,这会儿怎么还害羞起来了?” 瑾悦低垂眼眸,长长的羽睫在粉面上投下一对月形的鸦色,轻声道:“是妾身手中有东西。” 钟离缙扬了扬眉,眉宇间带了些许好奇之色:“哦?是何物?” 不少妃嫔第一次侍寝,都会带着自己做的一些刺绣香囊给自己,他倒是想瞧瞧,眼前女子手中是何物。 钟离缙正想得美,谁知耳边传来声音:“是妾身方才嗑的瓜子,忘了放下……” 钟离缙眉头微微一蹙,有些尴尬的望着瑾悦摊开的手心,她白里透红的肌肤上已经印上了瓜子的弧度。再看着女子些许羞涩的模样,还有那地上的瓜子壳,这哪有大家闺秀的模样,他不禁朗声一笑,摆手而言:“无妨!你去放着吧。” 瑾悦眉心冲着喜笑颜开的太子殿下狠狠一皱,娇嗔道:“殿下笑话妾身!” 她哪怕生气嘟嘴的模样,让人看着也不失可爱,钟离缙嘴角的笑容更深了几分。 “可是饿了?孤让她们将膳食端进来给你用一些。” 瑾悦背对着他,点着头:“妾身还真得垫垫肚子,否则一会儿会饿得睡不着呢!” 她倒没觉得有多饿,毕竟腹中还是用了些许东西,可若是不用膳,那么下一步定是要上床榻了…… 于是瑾悦则慢悠悠的用了一些粥,随后夹了一块三色水晶丝,尤雪三春,又继续喝着粥,有些不得劲的模样。 钟离缙走近问道:“怎么?可是不合胃口?” 瑾悦放下筷子,因为方才两人的谈话,她也随性了一些,于是说道:“是,妾身不喜用这般清淡的膳食,而且妾身习惯了瑾府的厨子,有些不习惯这味。” 一旁随着膳食进来的刘公公不由得心头一震,不着痕迹的抬头打量了一下这位侧妃。 不愧是瑾将军的女儿,这些话也敢说,东宫那可是什么地方,区区将军府如何能相比? 让他意外的是,他们这位太子殿下并未生气,反而道:“那侧妃将就用一些,明日孤让他们多送些菜食过来,你吩咐锦绣宫的厨子按照你的喜好做即可。” 也不能怪厨子,如今夜深,自然得用一些清淡的,况且侍寝的妃嫔膳食不可油腻辛辣。 他打量着眼前的女子,看来果真如外头所言,瑾家的女儿,都是被宠出来的。方才竟敢说自己东宫的膳食不如她们瑾家,倒是个没心眼,直爽的性子。 不过…… 将军家的女儿,被母后选中的女子,心思这般简单吗?他钟离缙可不信。 倘若今夜她所有的一切都是装出来的,那么他这东宫的后宫之中倒是来了个佼佼者,可见心思有多深沉。 他这般想着,面上未做分毫改变,含笑道:“侧妃既然用好了,夜色已深,还是赶快入寝了吧。” 瑾悦知晓,自己躲不过。 于是待她漱口后,随着钟离缙往内殿走去。嫣红色的裙摆坠于地上,随着烛火的熄灭,彼此身上喜庆的色彩也逐渐暗淡了下来。 也不知何时,她上了床榻,衣裙渐褪,整个身子就那样露在帐中,哪怕烛火灭了几支,依旧能将彼此看的一清二楚。 她任由着身上之人的索取,自始至终,都没有睁开双眼,哪怕身上的男子是温柔或粗暴,是丑陋或俊美。只是无力的抓在钟离缙的肩上,她几乎是没有意识的。 痛得没有意识! 只记得,特别痛的时候,她红唇中溢出了低低的吟痛声,更是喊了一句:“好疼……” 果然同阿娘说的那般:女子的第一夜是很疼的,那种疼几乎要将自己撕裂。 不过阿娘也说,待往后,就不会再疼了,反而能体会到鱼水之欢的乐趣。 这一夜,锦绣宫直到深夜才叫了水,其他宫中的烛火也到了后半夜才熄灭,更有的一直燃到了天明。 第二日,钟离缙醒来之时已是破晓时分,他没有让宫女唤醒瑾悦,而是任由着宫女的服侍下穿戴好朝服。 临走时,他转头看了一眼床榻上正熟睡的女子,她正背对着自己,满头的墨发垂在背后如锦缎一般光滑柔软,这般沉静的模样但是多了几分温柔。 钟离缙就那样愣了片刻,便往殿外走去,直到上了轿撵,他才吩咐刘公公:“下了朝挑些稀奇的物件送去锦绣宫。” 顿了顿,又想起什么:“孤记得,库房中有两件上好的云锦和香流纱,你一并送去。再吩咐内侍省锦绣宫这边切勿懈怠轻忽了。” 他自小在皇宫长大,自然知晓内侍省这等地方最是拜高踩低、趋炎附势。 且不说瑾悦是母后的人,就是瑾家的家世,他也得厚待于她。更何况……这位瑾侧妃,到也是个有意思的女子。 刘公公连忙应下:“诺,奴才知晓了。” 今年的新云锦和那香流纱可是个好东西,皇宫中也只有皇后娘娘和两位宠妃才有,殿下这刚出锦绣宫就赏给了瑾侧妃,可想而知深得殿下的心啊! 他微微的点着头,耳旁传来太子低低的叹息声:“可惜了!” 他抬头,见太子手撑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脸上似乎带了些遗憾 第5章 妃嫔 瑾悦是被秋月和玲珑唤醒的,睡梦中,还以为自己在瑾府中。 直到幔帐拉开的一瞬间,外头的阳光晃的她有些睁不开眼,她才想起了自己此刻是在东宫,想起了昨夜的种种。 看着大宫女黛玉将烛台上燃烧尽的红烛撤走,瑾悦问道:“殿下可是去上朝了?” 太子成婚,迎娶正妃才有三日休沐,而她只是侧妃,自然是没有的。 黛玉福身:“是,殿下这会儿还未下朝。” “奴婢特地让两位姑娘早些叫侧妃起来,可以慢慢洗漱和梳妆。” 无论皇家还是百姓家,妾室都要去给正室请安敬茶的,这东宫自然更不用多说了,请安那是每日都需要的。 瑾悦点点头,整理了一下胸前有些凌乱的头发:“你想的周到,往后本妃身边就靠你费心打点了。” 她身为侧妃,对下自然应称一句本妃。 正欲梳妆时,外头传太子身边的周公公求见。 早在进东宫之前,瑾家就已经打听好了这东宫的情况,比如有多少妃嫔,哪位妃嫔受宠,和太子身边有哪些得脸的人。 而太子的贴身太监有两位,以昨夜见过的刘公公为首,最得太子信任,其次就是这位周公公。 太子身边的人,瑾悦自然得露出好脸色,当即就让宫女请进来。 须臾,就见一位较年轻的太监笑呵呵的进来,相对于刘公公的沉稳,他显得平易近人许多,脸上一直挂着笑容。 行礼之后,他对着身后的小太监抬了抬手:“这是殿下亲赏侧妃的止疼汤药,这份殊荣除了太子妃也只有府中的许侧妃才有,这可是侧妃您莫大的福气。” 瑾悦看着呈上来药汁便知晓这就是阿娘所说的,皇家妃嫔侍寝后,若是得宠的便会赐一碗这样的汤药。 所以周公公说是莫大的福气,倒是不为过。 不过她瑾悦并非觉得赐什么汤药是福气。她还不信喝了就不疼了,与其喝这药,还不如昨夜折腾轻些。 心中是这么想,可是她也得接过这太子的赏赐,哪怕她从小厌恶极了喝药。此刻也拧着眉,艰难得将一碗药给喝完了。 一番洗漱之后,黛玉挑选了几条衣裙来供瑾悦选择,“侧妃,您今日第一次去长乐宫请安,奴婢挑选了几件衬你的衣裙,您看可有喜欢的?” 瑾悦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衣裙,样式大致都差不多,区别在于颜色,分别是一件淡紫色,一件柿子色,还有一件杏红色。 这些颜色和样式的确娇艳动人,且符合她侧妃的身份。 她伸手指着一件带有腰带的柿子色长裙:“就这件吧。” 黛玉点点头,含笑道:“侧妃肌肤雪白,且腰肢纤细,这裙子穿着定是锦上添花。” 瑾悦樱唇浅笑:“本妃是喜欢那衣袖上的杜鹃花。” 杜鹃花,那是一种多么自由的花。 它这一生,只在高山上尽情的开放自己,代表着对美满生活的热烈和向往,它是自由的,娇艳的,也是坚强的。 瑾悦望着窗外那一角蓝天,只可惜她这辈子同自由毫无关系了。 “侧妃想挽个什么样的发髻?”秋月在一旁问着。 瑾悦回过头,看着铜镜中散发的自己,“凌云髻吧。” 从今往后,她这满头的乌发就得高高挽起了,代表着她已为人妇,不再是瑾家大小姐,而是太子的侧妃。 一番梳妆打扮之后时辰倒是正好合适,正欲踏出宫殿,黛玉低声提醒道:“侧妃,今日您第一次去请安,少不了一些冷言和酸言酸语,尤其是许侧妃,她深得殿下宠爱,恃宠而骄惯了,今日定会找机会奚落侧妃您。倒是太子妃,平日里很少罚过妃嫔,性子倒是和善的……” “行了,这些人本妃都认识。”瑾悦开口打断她的话。 黛玉微微一愣,又听她道:“本妃同她们都是陵都之人,曾经也见过一两回。” “不过你提醒本妃是好意,心很细,也稳重,本妃很满意。” 她对于东宫的婢女是多了一个心眼的,今日无论从穿着还是谈吐来看,黛玉倒是凡事都为自己着想,她也的确是很满意的。 黛玉连忙道:“奴婢是侧妃的人,自然得一心为侧妃,这些也是奴婢分内之事。” 瑾悦含笑的点了点头,扶着黛玉的手便往长乐宫走去。 在瑾府时,她就了解过了。 当今太子除了自己和许侧妃两位,还有一位嫔,一位良娣,两位承徽,三位昭训,还有几位低位的奉仪。 而太子妃孟卿禾乃是陵都的才女,坊间常言:“论才,孟家嫡女第一,论貌乃瑾家嫡女。” 曾经在家宴上,她们远远相望,虽然只是点头作礼数,可是瑾悦从那目光中也探出了一抹复杂的眼神,直觉告诉她,孟卿禾并非传言那样温柔贤惠。 至于许侧妃,乃是钟离缙生母堂哥所出的女儿,家世也说的过去,曾经也碰过面,长的倒是妩媚多姿,一颦一笑都透着些许风情。 她针对自己也是情理之中的,除了太子妃,侧妃最大,此番多了一个她平起平坐的人,她心中自然不满。 不过她瑾悦也并非是好惹的,若是在长乐宫,她受几句冷语便罢了,倘若一直揪着不放,她可不会当软柿子。 借祖母的一句话来说:“能忍则忍,不能忍一定要反击!” 第6章 请安 长乐宫。 瑾悦到长乐宫时,殿中已经站满了妃嫔,姹紫嫣红裙装的宫妃们或坐或站,如同一幅春日间百花齐放的美人图。 时间并不晚,不过是她们都想早些来瞧瞧入宫的两位新妃而已。 众妃嫔看着瑾悦前来,纷纷起身欲行礼,有的面带笑容,而有的起身慢悠悠的,显眼可见的不情愿。 还未走近,黛玉在瑾悦耳旁低声道:“站在最前面的那位是柳嫔,右边的是谢良娣。” 瑾悦眸色未变,飞快的打量了这两人一眼。 阿娘说过,太子膝下唯有一儿一女,皇长孙乃是谢良娣所生,小郡主乃柳嫔所生。 谢良娣乃是东宫资历最深的妃嫔,因为家世低位,所以哪怕诞下皇长孙,位份还不如诞下女儿的柳嫔。 两人站在一起,一位温柔大方,一位小家碧玉,倒也别有一番韵味。 瑾悦越走越近,待众人瞧见那模样之时,都不由的屏住了呼吸。 眼前之人,双手端正的交叠在胸前,行动间头上的金钗流苏微微轻颤,一袭柿子色长裙极地,裙摆上刺绣的金丝花纹和红霞晶石犹如流霞浮动,熠熠生辉。衬的她更加的明艳照人,明媚端庄,却通身透着一股气势的高贵,那是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气质,让众人不觉失了色彩。 瑾悦无视所有人的目光是敌是友,只是淡淡走到众人身边方才道:“免礼吧。” 她并未像有些新妃那般立威,也未说那些姐妹之间的客套话,语气也是不冷不淡的,倒是让人捉摸不透这位瑾侧妃的性子。 黛玉扶着瑾悦走到右下首的第一个座位,示意她坐下。 众妃也缓缓坐下,目光却是有意无意的都在打量着瑾悦。 “早前就说要来个两个新妹妹,如今一见,两位妹妹可真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呢!” 说话的是柳嫔,她向来也是个心直口快的,说这话时,目光饶有兴趣的落在瑾悦和新入宫的顾昭训身上。 顾昭训听着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二词,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加不堪。 在前来请安之前,她对镜梳妆时对自己的容颜还甚是自信,心想到要看看这陵都最貌美的女子究竟有何处出彩的。 自古江南出美人,她还不信她身为江南的佼佼者,会被陵都中一个将军的女儿比下去。 可是如今一睹芳容,她也唯有攥紧了手绢,自己虽貌美,可在座的妃嫔中个个都是出色的美人,而这瑾侧妃,在众妃中称得上惊艳二字。 苏承徽见状笑吟吟的扬起手中的桃色绢子,“可惜了,许侧妃今日不在。” 众人一听,不由得掩嘴一笑,许侧妃自来嚣张跋扈惯了,无非就是仗着太子的宠爱和她那张脸罢了。若是瞧见容貌赛过她的,指不定会气成什么模样。 柳嫔更是笑的眉飞色舞,东宫中若论谁同许侧妃最不合,她当属第一。 “她总是说自己这里不适,那里不适,我猜啊,此刻定是心里头不适,所以又告假了。” “谁说本妃告假了?” 随着门口一声娇俏却有力的声音响起,众人看过去,漫不经心的瑾悦也微微抬起头来。 见一石榴色繁花衣裙女子扶着宫人的手,缓缓而进,她下颚微微抬起,头顶的上珠翠微微晃荡,径直走了进来。 她一进屋,室内瞬间安静了几分,宫妃脸上的笑容也迅速收了起来。 许侧妃走到殿中时,斜着眼眸撇了瑾悦一眼,握着宫人的手不觉紧了几分。 她抽了抽眉头,云淡风轻的坐下,头上的鎏金红宝石步摇微微摇晃,衬得她白皙的面孔更加娇俏:“今日新妹妹入宫,本妃如何能不在场呢?” 言罢,她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坐在对面的瑾悦,目光中带着冰冷的挑衅,奈何瑾悦并未抬头,只是把玩着衣袖上的流苏,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同她无关。 因为父亲此生只有阿娘一个女人,所以瑾悦从未见过女人和女人之间这般聒噪,笑容中眼神中皆带着刀子,说话也是别有它意。她实在不想理会,左右就当做没看见。 许侧妃侧了侧头,还想说什么就听细密的脚步声响起,便知晓太子妃来了。 随着一抹正红色身影出现在眼前,瑾悦随着众人一同行礼请安:“给太子妃请安。” 瑾悦轻抬眼帘,入目的是一身正红色团碟凤凰锦裙,裙上镶嵌着数颗亮泽夺目的红晶石,敛尽华贵,皆是身份的象征。 不知为何,瑾悦想起昨日自己那一身嫣红色的嫁衣,如今再瞧着眼前一身正红色只觉得有些刺眼,缓缓垂下眼眸。 原来,说不在乎都是假的,毕竟谁会乐意做一个妾室呢?尤其是出生在那样一个有爱的瑾家。 太子妃扫视了一眼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面前的瑾悦身上,口吻一如从前温和:“众姐妹都免礼吧。” 众人纷纷而坐。 太子妃手扶在孔雀鎏金座椅上,眼眸盈满浅浅笑意:“许久未见瑾侧妃,倒是出落得越发动人了。” 瑾悦颔首而笑:“太子妃过誉了,倒是太子妃风华绝代,如今更加端庄高雅了。” 太子妃端柔一笑:“如今入了东宫,咱们就是姐妹了,若是你哪里不习惯,或者缺什么直接告诉本宫即可。” 顿了顿,她又对着顾昭训道:“顾昭训亦是。” 今日的风头都被瑾悦出光了,见太子妃提及了自己,顾昭训灰沉沉的脸上展开了几分笑颜,连忙起身:“妾身多谢太子妃厚爱。” 瑾悦也跟着起身附和了几句。 许侧妃慢悠悠拨弄着纤白如玉的手指上的金镶翠戒指,意味深长笑道:“妾身可真没想到,瑾侧妃竟也入了东宫,能在太子身旁侍奉,这可是天赐的福份。” 瑾悦微微蹙了蹙眉,明摆着她在讥讽自己,对于外人来说,能够当太子侧妃,可不是天赐的福气吗? 可是她那个“竟”字,言外之意不就是自己配不上这份福气么? 瑾悦微微一笑,朱唇轻启:“可不是天赐的福分么?这可是天子赐予我的福分。” 瑾悦是侧妃,且是皇上皇后钦定的 第7章 敬茶 许侧妃闻言脸色沉了几分,笑容也缓缓收起了:“说来本妃同瑾侧妃也是旧相识了,往后咱们姐妹可得好好服侍殿下和太子妃。” 言罢,就有宫女端着青花缠枝莲盘过来,盘中放着一盏茶,需她端起给太子妃敬茶。 这也是东宫同宫外一样的规矩,妾室第一天请安需得向正室敬茶。 瑾悦看向茶盏,稍作停顿,这敬茶并非只是送到太子妃手中就可以了,需要跪地捧起茶盏高高举到太子妃面前才可。 除了殿选那日跪过皇上皇后以外,瑾悦从未跪过旁人,即便父母祖母都舍不得自己下跪,而今日,她身为妾室,却得向身为太子妃的正室下跪。 不止今日,往后的日子也是常事。 瑾悦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捧起茶盏,触碰到茶盏之时,她双手一颤,险些将茶水倒了出来。 实在是那茶盏滚烫至极,轻轻一碰便烫得肉疼,而茶盏中装的,定是刚烧开的水。 她没想到,堂堂太子妃度量竟如此小,自己刚踏进东宫,她便这般容不下自己。 今日自己若是打翻了这茶,失的是自己的颜面,也是瑾家的颜面,更会扣一个不敬太子妃的罪名在头上。 她瑾悦就是硬着头皮也要争这口气,不能让太子妃的如意算盘打响。 于是她咬着牙,捧着茶盏跪在地上。 “太子妃请用茶。” 自己受这番罪,同样的,她太子妃接住茶盏一样会烫手,不过是害人害己罢了。 许侧妃见状,同太子妃对视了一眼,连忙道:“瑾侧妃这手镯倒是很别致。” 此话入耳,瑾悦便知晓许侧妃是同太子妃一条线上的,特地以此来转移话题,让自己多跪一会儿,那么便会受不住打翻茶盏。 她双手微微颤抖,隐忍的眼眶中微微泛红,有倔强、愤怒,唯独没有屈服。 她未曾理会许侧妃,身子依旧笔直:“请太子妃用茶。” 坐在中间的宋承徽同谢良娣对视了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却依旧纹丝不动的坐着。 太子妃没想到这瑾悦竟然是个这般能忍的,世家小姐别说这样捧着了,便是碰到的那一刻都会失仪打翻茶盏或是尖叫起来。 她竟还能忍这般久! 可是,茶已经送到眼前了,自己不得不接,若是不接,传到太子耳中恐怕会说自己苛待于瑾悦。 于是,她强颜欢笑伸出手,却只敢隔着手绢接过茶盏。 瑾悦忍着手上的疼痛打量着太子妃那有些难看的脸色,见她正欲将茶水放置唇边时,瑾悦话锋一转:“太子妃……” 言罢,她起身看着太子妃发髻上的五凤金钗,勾唇笑道:“太子妃,您的发钗歪了。” 太子妃还未反应过来,正当思索瑾悦说的是哪支发钗时,就见她面带笑容的起身往上前来。 瑾悦抬起手将她发髻上的金钗扶正,轻言细语道:“太子妃端庄典雅,这发钗可不能歪。” 太子妃极力维持着那份仪态,可指腹传来的疼痛以及瑾悦的话也让她桃面之色渐褪,指尖狠狠的刮在茶盏上。 下一刻,瑾悦又跪在地上,明媚带笑的望着自己,此番恭恭敬敬的模样,真是挑不出一丝毛病。 为了不让人看出端倪,她唯有扯出一丝笑意,掩着袖子将茶喝下。 瑾悦不用猜也知晓,太子妃嘴定然没有碰到茶水,不过她也不好戳穿,毕竟也没有人看到。 最主要,看着她藏起来的手就知道比自己也好不了哪里去。 自己虽只是侧妃,不能对她使绊子,可是以牙还牙还是可以的。 随后,便是顾昭训敬茶。 瑾悦坐在一旁注视着顾昭训以及她手中的茶盏,可以确定她那杯茶是没有动过手脚的。 那么,太子妃就是单单针对自己。 她瑾悦扪心自问,何曾对不住过她?让她这般容不下自己。 这场请安和敬茶自然是各自负伤,气氛也有些压抑,许是太子妃无心在同妃嫔们搭话,又或许是手上的伤疼的要紧。 在赏赐了瑾悦和顾昭训见面礼之后就吩咐众人散了。 待众人散了,进入内殿之后,跟在一旁的许侧妃才连忙上前,扶着太子妃的手关心道:“太子妃,您的手没事吧?” 太子妃双唇紧抿,脸色难看至极的抽出手。 “还不快去宣太医!”许侧妃对着太子妃身边的宫女道。 太子妃拧着描得无比精致的眉,强压下心中的怒火:“一点小伤请太医作甚?非得将此事闹大么?” 宫女连忙言:“那奴婢去拿烫伤药给太子妃抹上。” 太子妃点点头,坐下后方才伸出皓手,只见那娇嫩白皙的指尖通红一片,显些就起了水泡。 光是这般瞧着,似乎都能感受到疼痛,许侧妃皱了皱眉,不过想到瑾悦的伤说不定还要重一些,她心中才升起几分欢喜,缓缓坐下气愤得地说着:“瑾氏胆子可真是大,竟和太子妃您作对!” 太子妃乃正妻,而瑾悦只是个妾,莫说责罚了,就是打骂也得受着,而这瑾悦进东宫第一日竟然公然同太子妃作对,真是丝毫不怕往后的日子更加难过。 太子妃也一样没想过瑾悦竟有这般胆量,冷声道:“不愧是瑾将军的女儿,真令本宫刮目相看!” 她入东宫两年,这还是第一次栽在嫔妃手上,有苦说不出。 许侧妃也甚是愤恨和不满,脑中想起瑾悦那张绝美的容颜,不禁咬牙切齿:“妾身当初和她虽只是遥遥一见,却对她万分不喜,也知她不是个善茬。真没想到在东宫还能遇到她,往后还要同她一同侍奉殿下。” 这句话真是说出了太子妃的心声,论这陵都最出色的女子,除了自己便是瑾悦。 陵都人皆说:南有孟家嫡女,东有瑾家嫡女,这两位家世容貌才情皆不凡,乃是不少世家公子求娶的对象。 而她孟卿禾,自幼熟读诗书礼仪,琴棋书画样样皆通,性子温和贤德,却同一个武将之女相提并论,且还是靠着一副皮囊,她如何不憋屈? 同许侧妃所言,更没想到她会入东宫,如今除了自己,东宫中便是她的 第8章 忌惮 太子妃叹了一声,些许感触:“好了!如今她已经入宫了,咱们也不可能将她赶出去。殿下素来宠爱你,定不会因为她对你有所改变,她虽不是善茬,可你也是个直性子,任性惯了。殿下和本宫也是知晓的,若是你同她起了争执,本宫和殿下自然是站在你这边的。” 许侧妃听了这句话心中甚是感动,起身道:“还是太子妃疼妾身。” 太子妃浅浅一笑:“殿下更是疼你,绝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你就放心吧。” 许侧妃闻言,想起太子往日对自己的宠爱,心中的阴霾这才渐消,好受了许多。 殊不知她方才见到瑾悦那张脸时,心中就一直惴惴不安,直觉告诉她,这个女人往后会将太子殿下抢走。 如今有了太子妃的肯定和支持,且她同殿下情份不浅,她还不信瑾悦能够争得过自己! 这般想着,她眉心舒展,上前亲自替太子妃抹着药。 且说锦绣宫这边,瑾悦也正在上药。 她那双手素来保养的极好,白玉柔荑,润如羊脂,所以指腹上泛红的伤看起来格外的触目和疼痛。 秋月在一旁看着,心疼坏了:“所谓十指连心,这得多疼。” 她们在府中,莫说烫伤了,便是被针扎破了手指夫人和老夫人都心疼至极,何曾这般委屈过? 玲珑眼眶微微泛红:“侧妃,咱们告诉太子殿下吧,让他为侧妃做主。” 瑾悦神色淡淡的看着手上那冰冰凉凉的药膏,无奈的扯了扯嘴角:“做主?本妃这才入府第二日,就告状告到殿下面前,你觉得殿下会作何想?” 且不说让殿下觉得自己是个不安分的人,更重要的是她不同于旁的妃嫔,她是皇后的人,恐怕在太子心中,对自己早就有防备之心,更别说会替自己做主了。 况且那杯茶也让太子妃受伤了,太子妃大可说是自己宫人上茶疏忽,总之为自己开脱的机会有无数个。 见此,秋月和玲珑也不再说话,唯有暗自心疼。 瑾悦见黛玉全神贯注的替自己涂药,也是一言不发,不禁问道:“黛玉,今日之事,你如何看?” 黛玉手微微一滞,没想到主子会问自己。 思索片刻,她方才道:“侧妃说的对,眼下的确不宜同太子说。太子妃虽然不如许侧妃受宠,可是东宫皆知,太子妃入宫近两年,却对太子妃信任有加,无论何事太子都是将太子妃放在第一位。而侧妃您才入宫……” 接下来的话黛玉没有说下去,不过大家都明白。 半晌,黛玉又说着:“不过奴婢也觉得甚是奇怪,太子妃往日从不这样,今日竟如此对侧妃您。” 瑾悦渐渐失神,心中暗暗道:“恐怕是在宫外起得敌意吧。” 她单手撑着下颚,手上灼灼的疼痛依旧在蔓延,仿佛蔓延到心口,有些发苦。 这东宫,真是龙潭虎穴,被太子所防备,被太子妃忌惮,被许侧妃针对,还有那些嫔,那些良娣,承徽……没有一个看自己的眼神是带着良善的。 如今她身边没有祖母,没有父亲阿娘,她得靠她自己在东宫生存下去。 为了家人不担心,她一定也能活出自己! 对!她瑾悦就不是认命的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在东宫依旧可以活出自己。 今日这些伤不过是些小伤罢了,同时也是逼自己成长的一个插曲而已。 这时,宫人来禀报刘公公求见,瑾悦连忙吩咐宫人请刘公公进来。 刘公公进来时,似是闻到了殿中淡淡的药味,不留痕迹打量了殿中一圈,带笑的上前行了一个礼:“殿下知晓侧妃一时离开家不习惯,特地让奴才给侧妃送了些东西过来,方便您闲时把玩。还有今年进贡的绸缎也让奴才一并给你送了过来。” 瑾悦目光落在身后太监端的锦缎上,那锦缎色彩艳丽,触目可见的细腻柔软,其中有两匹还带着如星月一般的光泽,看着极其不凡,不愧是皇家贡品。 她含笑道:“本妃很喜欢,有劳刘公公走这一趟了。” 言罢她对着秋月使了一个眼色,秋月颔首从袖口中拿出一个荷包递给刘公公。 这也早在刘公公的意料之中,他虽是太监总管,可是每个月最大的收入来源可是这些个主子打赏的银子。 于是他笑嘻嘻接过荷包,当荷包落入掌心那重量时,眸色当即一亮。 心道:不愧是大将军的女儿,这可是位有钱的主啊! 瑾悦对于他的表情也甚是满意,她要的就是一个贪字,倘若这刘公公是个油水不进的,那才难办了。 “刘公公是东宫的主管,本妃初入宫中,倘若以后有何不对之处,还请刘公公多多指点一二。”她说话极为客气,一点主子的架子也没有。 这倒是让刘公公吃了一惊,旁人都说这位瑾侧妃如何的跋扈,可是这般客气的主子在东宫也难找出两位。 他身为承明宫总管,太子殿下的贴身太监,说的夸张一些,有时候一句话就能定一位妃嫔的成败。所以但凡是个长了脑子的,都不会得罪自己。 但若换做旁人,定会说:“往后若是有用得着刘公公的地方,还望刘公公相助一二。” 而瑾侧妃那句话,同后面那句话意思是一样的,偏生这心里听着舒服。 于是他也十分客气的弯腰笑道:“瑾侧妃客气了,奴才只是一个太监,谈不上提点,但往后若是有用得着奴才的地方,美言几句还是可以的。” 他也说的很明白,他是太监,是太子的人,自然不可能帮着妃嫔做事,最多就是能够在太子身边美言几句,犯错的时候求求情。 不过这已经是很不容易了,瑾悦笑意浮上眉眼:“那就多谢刘公公了。” 她虽然不屑争宠,也不愿给皇后当眼线,本意是只想在东宫安稳度日,放飞自我就行。 可经过了今日之事她明白了,在东宫也得有个自己用得着的人才行。 第9章 布菜 日薄西山,金乌将坠,锦绣宫后的半边天空都布满了晚霞,宛如鲜艳夺目的彩缎。 瑾悦正坐下准备用膳,外头宫人便来通传太子往这边过来了,她不得不放下了筷子上前迎接。 钟离缙今日穿了一袭玄色长袍,上以金蟒点缀,夕阳正好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浅浅带了几分温润,可那双幽深的黑眸却流转着捉摸不透的幽光。 而瑾悦褪去了昨日那身艳丽的婚服,柿子色长裙和简单的发钗衬的她整个人更加的娇媚动人,身段窈窕多姿,让钟离缙眼眸微顿。 她上前走了两步,微微屈膝行礼:“给殿下请安。” 钟离缙微微抬了抬手;“无须多礼。” 瑾悦跟在他身后,问道:“殿下可用膳了?若是没有,正好可同妾身一起。” 钟离缙看着满桌琳琅菜色,其中有几样还是自己未曾见过的,看着倒是有几分胃口。 “那孤来的正适合。”言罢,他让瑾悦也一起坐下。 瑾悦并未向寻常妃嫔那样为自己布菜,反而是自个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钟离缙一时还有些不适应,也不动筷子,看了她片刻。 瑾悦这才意识到自己失礼了,按照东宫的礼数,自己不仅不能先动筷子,还得替太子布菜,自己吃没吃饱是其次,得让面前这位太子殿下吃得开心才行。 于是她拿起一旁干净的筷子,夹起一块晶莹剔透的肉片放在钟离缙碗中:“妾身在家中最喜这道菜,让厨子研究了一下,味道虽然有些差别,但是也有八分相似,殿下尝尝可好吃?” 钟离缙看着她笑语晏晏的模样,心中微有的不愉尽褪,夹起肉片尝了起来。 肉质细腻不说,且软糯嫩滑,即使尝遍各色美食的他也不得不说一句:“味道甚好!” 这是瑾悦最爱的几道菜,听人夸赞好吃,她自然也欢喜,又替钟离缙盛了一碗方才肉片中的汤。 “这汤是有几种菌菇熬制而成,强身健体且味道鲜美,殿下也喝一喝。” 说着她双手端起碗放到钟离缙眼前,钟离缙打量了一番她柔腻雪白的手,目光再掠过指尖,最后再落在浓郁鲜香的汤汁上,他直接就端起喝了。 不得不说,这汤味道极为美味的,比起往日里在各宫吃的那些鹿茸鸡汤、茯苓排骨汤、四补汤、乳鸽汤好喝得多,鲜而不腻,也有进食的欲望。 旋即,他又自己夹了一块肉片放入口中,越吃越觉得有些奇怪:“孤怎么没尝出这是什么肉?” 若说是羊肉,可是却没有羊肉那股膻味,肉质颜色也不可能是白色。鸡肉鸭肉,也不可能这般细腻,鱼肉也不像。 也不怪钟离缙未曾尝出来,当初她在宫外酒楼吃后,回府让厨子做给祖母吃,祖母吃了连连赞叹,却也未曾猜出是何肉。 瑾悦微微歪着头,挑了挑眉,带着些许娇俏的得意,一双桃花眼好似在勾人去征服:“殿下尝遍山珍海味,竟未曾尝出来是何肉?” 钟离缙看着身旁宫女太监尚在,微微挪开眼眸,执起手轻咳了一声:“瑾侧妃别同孤卖关子。” 宫人都在此,再继续说下去,就有失颜面了。 见他这般正经,经不起玩笑,瑾悦也就说出了是何肉。 但是钟离缙却未曾想过,竟是兔肉! 兔肉吃法甚多,用来烤,凉拌或者是用来炒,用来蘸着吃,却第一次吃兔肉来炖汤,本以为兔肉是柴的,可是这般做法却鲜嫩爽口。 钟离缙缓缓点着头,三分意外七分好奇的看着眼前的女子:“瑾侧妃对于吃食这方面倒是挺精细的,看来日后孤没胃口只能来此了。” 瑾悦微微一笑,宛如春花明媚:“妾身随时恭候殿下。” 说着她又继续夹了另外两道自己喜欢的菜食给钟离缙。 钟离缙目光再经过女子泛红的指尖时,眸色微暗,摩挲着手中的银筷,问道:“侧妃手受伤了?” 瑾悦方才为他布菜,盛汤,她分明看钟离缙到了自己的手,可是此刻才问,也不知心中是故意不问,还是……他的确未曾瞧见自己的指腹。 她似是下意识的将手藏进袖口中,强颜欢笑道:“是妾身喝茶时不小心烫伤的。” 钟离缙眉心微动,意外二字从他眉头迅速扫过,旋即带了关心的口吻,和声道:“可涂了药?” “涂了。”瑾悦语气淡淡的,总觉得钟离缙今日前来似是在试探自己,自己这伤是如何来的他知晓。 钟离缙点点头:“那就好,这几日注意别沾了水。” “是,谢殿下关心。” 两人其乐融融的气氛突然有些冷然,钟离缙看着她手上的伤,心中微软,亲自夹了一块茄子到瑾悦碗中。声音难得的温和:“你手既然受了伤就坐着,就不用替孤布菜了,坐着好好吃便好,” 瑾悦垂眸看着碗中的茄子,却并未动筷,嗫嚅道:“妾身从不吃茄子。” 此话一出,惊了钟离缙身后的刘公公一跳,他们这位太子殿下难得为人夹一次菜。莫说不爱吃茄子了,就是夹过去的是一片叶子,瑾侧妃也该欢欢喜喜的吃下。竟这般拒绝殿下的好意,这胆子可真大啊!! 瑾悦也意识到了这句话的不对,不过她不喜欢吃就是不喜欢吃,也不会为了讨好太子,喜笑颜开的吃下自己最讨厌的东西。 但为了顾及太子颜面,她只好低声解释着:“妾身从小便不喜吃茄子,今日入府第二日,忘了让宫女吩咐小厨房了。” 顿了顿,她又道:“妾身今日可以将这茄子吃下去,欺骗殿下喜欢吃茄子,可妾身自幼便是个直性子,不喜撒谎,更不会曲迎奉承谁,妾身觉得,同殿下以后得日子还长,朝夕相处,应当坦诚相对才是。” 若说她前面那句话是任性娇纵,那么后面的话听得钟离缙十分意外。从不会有人拒绝自己,也不会有人告诉自己她不喜欢什么,喜欢什么。 好像,他自己喜欢什么,那个妃嫔也会跟着喜欢。 坦诚相对这四个字,让他紧皱的眉头一点点抚平。 看着眼前女子一脸真 第10章 请走 又想到她今日受了委屈,钟离缙并未怪罪于她,温言道:“好,若是不喜欢,便不吃。” “吃兔肉……”说着,他指了一下桌上的兔肉。 他被打了脸,一向尊贵如他,自然不会再去替她夹菜。 瑾悦这才展开笑颜,也执起筷子去夹菜,方才只顾着侍奉他,自己肚子还真是空空如也,饿着呢! 两人各自吃着菜,殿中安静了一会儿。 钟离缙看着瑾悦夹了好几次兔肉,不禁道:“你若喜欢吃兔肉,孤让身边的人去山上替你射几只野兔。” 瑾悦微微一愣,抬起清亮如星的眼眸凝视着钟离缙,他满脸认真,不似是在开玩笑。心中倒是真真有些欢喜,眉眼微弯:“那谢谢殿下。” 钟离缙看着她欢喜,嘴角也微微扬起。 说起射猎,瑾悦倒是想起了几年前的一件事,也不由得说了出来:“妾身两年前亲自射到一只兔子呢!” “哦?侧妃竟会射箭?” 瑾悦放下筷子,想起从前的事目光也变的明媚了起来:“瑾家乃武将世家,骑马射箭又如何不会?” “话虽如此,可孤听说陵都为官者,皆注重女儿的才德,例如宫中的宋承徽,也是武将之家,她性子虽然也清冷,不过却不喜骑马射箭,反而更喜欢读书。” 钟离缙这话自是没错,尤其是朝中重臣之女,往后嫁的自然不是普通人。于是家中从小就在培养自家女儿的琴棋书画,恨不得样样精通,将来成为皇妃。 瑾悦不以为然的浅浅一笑:“可臣妾的家人并非如此,且不说常言道女子无才便是德,便是那些饱读诗书的,腹中虽有才华,可是心不正读再多的书也是用在不正的地方。相反,父亲和祖母都是教育妾身如何待人处事,如何过得开心自在,祖母常说,人活一世,只有开心才是最重要。” 开心最重要……钟离缙微微一愣,开心这两个字对于皇家而言是多么奢侈。他成为了万人瞩目的太子,可是付出的代价也是自己的自由和开心。 他缓缓道:“你祖母说的很对,人活一世,开心最重要。看来……你在瑾家很是幸福。” 提起祖母,那慈祥的面孔映入脑海,瑾悦温柔含笑:“做瑾家的女儿,的确很是幸福。尤其是祖母对妾身尤其好,她总是说,让我别守着世家女子的那些规矩,做自己就好。” 这句话是祖母说的,眼下也是侧面说给钟离缙听的。 她可不想来了东宫就得对着她和太子妃俯首称臣,像舔狗一般在东宫生活。 她娇纵惯了,即便在东宫也受不得委屈。 仅仅两日的接触,瑾悦给钟离缙的感觉的确不一样,她说话不会拐弯抹角,她虽性子直,可是却特别真,更有少女的明媚和娇俏。 倘若许侧妃是任性的无礼,是为了取悦自己。那么眼前女子全身上下流淌的是从小的高傲清贵的气质,她的任性给人一种也是情理之中的感觉。 毕竟,她是自幼就被宠大的,让她一时改掉自己的脾气是不可能的。 况且,他佳丽三千,有个这般纯真的妃嫔,甚好。 于是他道:“东宫规矩虽多,但你同孤在一起随意一些就好。” 不知不觉,夜幕渐渐落下,星辰也渐渐浮出,闪着温润的光泽。 瑾悦慢悠悠得将殿中的烛火一盏又一盏的点燃,屏风后偶尔的水声哗哗而响。 这一夜,钟离缙无疑是会宿在锦绣宫的。 俗话说的好“新婚夫妻”,这段日子他应该不会过于冷淡自己,哪怕做也得做给外人看,对自己父皇母后选的侧妃格外的满意,以尽孝道。 钟离缙穿好寝衣走出来时,瑾悦正好站在烛火前发怔。 所谓灯下看美人,越来越美,越有味道,这句话自是无错的。 烛火映照下,那雪白的肌肤中透着粉红,似乎能拧出水来。眉眼精致,气若幽兰,说不尽的柔情绰态,仿佛是从画中走出来的美人。 钟离缙远远望着,好一会儿才迈开脚步,正欲说话却见宫人疾步前来。 来的是黛玉,瑾悦听到动静亦转身望去,见她福身道:“殿下,侧妃。” “玉芙宫的宫人说许侧妃受了寒,难受得厉害,却不肯喝药,让殿下前去看看。” 瑾悦闻言是许侧妃过来请人,心中怒意顿生。 自己不过是入府第二日,除了昨日成婚,今日是太子第一次来这里过夜,就明着过来抢人了。 她虽不愿侍寝,可太子宿在锦绣宫在外人眼中是对她的宠爱。倘若此番真被许侧妃请走了,岂不让她小人得志,更失了自己的颜面。 她若是不治治,有了第一次,就有无数次。旁人还觉得她瑾悦是个好对付的主,指不定来日过来请走太子就是其他良娣和承徽。 她抬眸打量着钟离缙的神情,似是在犹豫,见其堪堪转头,瑾悦连忙收回视线,散漫得落在微微跳跃的烛火上。 “许侧妃她身子不好,孤……” “殿下!”钟离缙话还未说完,瑾悦就打断他的话,面带关切之意地上前。 “许侧妃同妾身也是旧相识了,如今又是姐妹,她生病了殿下应当同臣妾前去探望才是。” 说罢,瑾悦取下一旁挂置的衣衫,钟离缙意外的表情尽落在她余光中,唇角微微牵动。 看着女子面色未带任何不豫,平心静气的替自己穿衣衫,未带丝毫不豫,钟离泽伸手一把搂住她的腰。 瑾悦那不堪一握的腰和胸部毫无征兆的贴在眼前男子身上,在身材高大强壮的钟离缙怀中,此刻显得格外的娇小可人。 钟离缙深邃的眼中盈满笑意,带着三分探究七分好奇,促狭笑道:“孤的瑾侧妃真这般大度?” 虽然昨日已经行过周公之礼,可是骤然这般亲密她仍旧有些涨红了脸,伸手缓缓推开,嘟囔道:“殿下以为妾身是那等小肚鸡肠的人么?许侧妃又不是装病,妾身难不成同有病之人计较一时长短么?” 钟离缙手依旧未离开她纤细的腰肢,满意一笑:“孤很欣慰,侧妃能如此想。” “即是如此,那 第11章 许侧妃 玉芙宫。 许侧妃听着外头宫人请安的动静,眉目一喜,意料之中的扬起唇角。 连忙对着宫女招手:“快,将药端过来。” 宫女示意,端起药碗走至她面前,犹如往日那般刻意得吹着药。 瑾悦进来时,一眼便看见许侧妃靠在软枕上,未施粉黛的脸上虽盖不住眉眼的精致,脸色却不如今日晨时那般红润。 即使病中,她姿态依旧优美妩媚,单手撑着下巴躺在床上,薄薄的纱衣贴在妙曼身躯上。虽有几分病美人的模样,可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勾人呢! 瑾悦故意站在了钟离缙身后,许侧妃听到脚步声转头时一眼便瞧见了心心念念之人,她有些惊喜的坐直了身子,软着声音道:“殿下……您来了。” 那绵软酥骨的声音简直让人不禁起鸡皮疙瘩,瑾悦此生还是第一次听见这般做作糯软的声音,不禁微微皱眉。 钟离缙看着她正欲起身,脚步加快了几分,和声道:“身子既然不舒服就躺着。” 与此同时,许侧妃也看到了钟离缙身后的瑾悦,她顿时一愣,脸色倒是真生了几分苍白。 “瑾侧妃怎么来了?”这句话中显而易见的不喜,语气一点不似方才那般娇滴滴。 见到她这神情,瑾悦格外的满意,含笑上前:“听闻许姐姐病了,作为妹妹的我知晓了自然应该前来探望姐姐才是,莫非许姐姐不欢迎我?” 待走近后,这才发现许侧妃里头那层纱衣格外的薄,衣领也格外得低,衬那丰盈的曲线若隐若现。 这哪是受了凉,不知晓的人还以为这是中暑了呢! 许侧妃瞧着瑾悦打量着自己,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穿着,连忙将滑在肩膀的纱衣提了起来,并遮住了那团丰盈。 倘若殿下不在,她才懒得搭理这位,可是瑾氏这般会做戏,且还带着关心自己的名义来探望自己,她只有强忍着心中的不满,对着瑾悦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妹妹这是哪里话?你来我自是欢喜的。” 说着,她不再理会瑾悦,也不等瑾悦说话,微微扬起水眸,含情脉脉的望着钟离缙,扶着额头弱弱道:“表哥,我头晕。” 钟离缙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关切道:“你身子素来不好,病了就别再任性,好好喝药!” 许侧妃拉着钟离缙的手,撒娇柔声道:“妾身最怕苦了,表哥你又不是不知道。” 言罢,她余光微微打量着瑾悦的表情。 这一口一句表哥,无疑是叫给瑾悦听的。 让她听听,她只能叫殿下,而自己同殿下之间情份不一样。 瑾悦又何曾没听见?倘若她对钟离缙真动了那么一丢丢的心,她或许真的会吃醋。 可奈何她对钟离缙毫无感觉,更何况……许侧妃是钟离缙的堂表妹,这句表哥都不知道表哪里去了,她作甚要羡慕,要吃醋? 钟离缙拍了拍许侧妃的手,“孤自然知晓,可是也别任性,生病了就该吃药。” 说这话时,钟离缙语气重了几分,也不知是关心过度,还是总这么劝着,他自己也不耐烦了。 许侧妃只当他是关心自己,也不再撒娇,小鸟依人的垂下眼帘,低低道:“那好吧,那妾身喝。” 言罢,她对着宫女使了一个眼色,宫女立即明白了会意点点头,将药端了过来。 许侧妃闻着那抹药味,脸色还真难看了几分,眉头紧紧蹙在一起,娇娇喊着:“表哥……这药好难闻。” 这一切落在瑾悦眼中,再不明白她也明白了。 许侧妃无非是想钟离缙亲手喂她喝药,仅此而已! 如此好的机会,她如何会放过? 于是瑾悦连忙上前,笑吟吟道:“许姐姐定是同我一般,在家中总要身边婢女哄着才肯喝药。” 说罢,她自个端起托盘上的药碗,“那让我来喂许姐姐喝药吧?” 看着瑾悦将药端在自己身边,许侧妃半晌都未反应过来,怔怔的看着她。 这时,身边宫女颔首道:“这等事哪能劳烦瑾侧妃,还是让奴婢来吧。” 瑾悦轻巧一笑:“这怎么是劳烦呢,本妃过来的匆忙,未带什么补品过来,眼下就侍奉许姐姐喝药了吧。” 言罢,瑾悦轻轻吹着碗中的药汁,那浓浓的药味袭入鼻尖,无需尝便知晓有多苦,甚至她不用喝,她心中都有些难受。 她自然并非真心实意想要喂她喝药,这般苦的药,许侧妃也不会任由自己慢悠悠的喂,她无非是想让她端着自个儿喝下而已。 钟离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两人,也不说话,只是饶有兴趣的摩挲着腰上的玉佩。 看着瑾悦真的要喂自己喝药,许侧妃侧头对着钟离缙娇声道:“表哥!” 她这是在示意钟离缙,也是在央求他。 往日里,她若是生病了,娇声软语之下,他总能依着自己,哄着自己喝药,而今日竟让另一个侧妃这般戏弄自己。 钟离缙好似没听懂一般:“你们姐妹之间,无需客气。” 言下之意,就是让许侧妃接受瑾悦的这番好意。 许侧妃闻言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只得作罢,唤了一声:“春儿。” 被唤作春儿的宫女连忙上前,对着瑾悦微微福身:“瑾侧妃有所不知,我们家主子自幼怕苦,所以药中得放一些糖霜。” 说着她将托盘上的糖霜拿了起来,正欲放到药碗中,谁知竟被瑾悦拒绝了:“许姐姐从前都是这般喝药的吗?” 不待许侧妃回答,她缓缓而言:“许姐姐这样可不行,妹妹在家中曾经也想过这个办法,可是家中祖母说这样服用会影响药性,许姐姐想要好的快一些,可不能加糖。” 许侧妃登时恼怒,可是看着钟离缙在身边,她唯有强压下心中的怒气,咬牙切齿道:“本妃从前都是这般喝的,病不也一样好了吗?” 瑾悦轻巧一笑:“若是旁人还好,可是许姐姐身子素来不好,这四月的天都受了凉,服药应当更加细致一些才对,这样才能好得快。” 四月间的天,有太阳之时甚至是有些炎热的,若不是身子弱怎会着凉呢? 且 第12章 怒气 许侧妃忍耐已经到达了极限,也彻底装不下去了,抬起下颚冷冷道:“若是没有糖,本妃不喝。” 瑾悦也到此为止,满脸的关心转为无奈:“妹妹本是一片好心,为着许姐姐身子着想,却不想惹怒了许姐姐。” 说着她将药放置一旁,对着钟离缙微微福身:“还是殿下来劝许姐姐吧。” 钟离缙沉沉的“唔”了一声,看向许侧妃,温声道:“瑾侧妃说的对,所谓良药苦口利于病,若是你想身子好得快,就将药喝了。” 许侧妃没想到,钟离缙竟然帮着瑾悦说话,平日里他是知晓自己最怕苦的,如今竟让自己直接将苦药喝了。 她嘟起嘴,愁眉道:“表哥!” “好了!莫再任性了!” 钟离缙秋潭般的眼眸瞬间沉了下来,语气也不容否决,看得许侧妃心中一震,颤抖着嘴唇,委屈极了:“是,妾身喝。”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捏着鼻子堵气似的,端起药碗一口气喝完,许是喝得有些急了,险些吐了出来,不过又被她憋了回去,她可不想再让瑾悦看了笑话。 随着“咚”的一声,许侧妃重重搁下药碗怒视着瑾悦。 瑾悦对此只是浅浅一笑,那明媚的笑容更是刺痛了许侧妃的双眼,所有的怒意狠狠攥在手心。 钟离缙来回折腾,眼下又闹了这一出,似是有些疲倦,伸手揉了揉眉心:“夜色已经深了,你们好生休息吧,孤回承明殿。” 许侧妃一听,楚楚可怜的望着钟离缙,“殿下,您不留下吗?” “不了!等你何时身子好些了,孤再来探望你。” 言罢,他攸然起身,从瑾悦身边走时,微微驻足:“你也早些回去休息。” 瑾悦并未因为钟离缙的离开,或者没同自己回宫感到愉快或是失落,只是心平气和的颔首:“妾身这就回去。” 旋即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了玉芙宫,这时许侧妃才彻底的将心中的怒火爆发了出来!枕头也被扔在了地上。 也不知是急火攻心,还是方才的药太苦,难受的干呕了两声,差一点就将晚膳也一并吐了出来。 她捂着连连起伏的胸口:“殿下往日不会这样的!都是瑾氏那个贱人!” 她就知道,瑾氏不是个好东西,来日定会和自己争宠,却不曾想,她才入宫第二日,就敢同自己争殿下。 而殿下,今日竟向着她! 银色的月光撒在地上,落下两道一浅一深的身影。 瑾悦漫步在回锦绣宫的路上,任由着徐徐微风拂面而来。 秋月看着四处无人,方才低声道:“侧妃,今日之事您不怕太子心中怪罪吗?” 瑾悦既然做了,自然想到了这一点,她停下脚步,目光落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怪罪?即便怪罪殿下也是将我同许侧妃一起怪罪而已。本妃相信无论是本妃还是许侧妃今日所为所想,殿下心中都一清二楚。” “奴婢只是觉得侧妃今日应该隐忍一些,旁的妃嫔都眼巴巴在太子殿下面前博得好印象,偏您不一样。” 她虽然才入东宫两日,不过也听黛玉姑姑说了不少,宫中妃嫔哪怕再如何明争暗斗,在太子殿下面前都装作情同姐妹的模样,且将自己性子装得有多温柔那便多温柔,有多善良那便多善良。 而仅仅两日,侧妃就在太子殿下面前说了好些不该说的话。 瑾悦伸手拂过嘴角的发丝,“祖母说过,能忍则忍,不能忍就要反击。虽说如今在东宫,可我也不能过得憋屈,否则将来死也是被憋屈死的。” “呸呸呸!侧妃说死不死的作甚!”秋月激动的说着。 瑾悦嫣然一笑,敲了敲她的脑袋:“好了,我只是个比喻而已。” 第二日,许侧妃还真让宫人去长乐宫告了假没去请安,在座妃嫔们本是想看她笑话,酸她几句,她不在众人这番想法便落空了。 最高兴的莫过于柳嫔,以至于最怕日晒的她,竟顶着晨辉悠然前往百花园赏花,并邀请了素来人缘好的谢良娣作陪。 “终于来了个人可以治治许侧妃了。”柳嫔眉目带笑,玉手摘过一朵月季,饶有兴趣的把玩在手中。 谢良娣对于昨夜之事也是觉得有些意外,开口道:“平日里许侧妃最喜欢的便是从各宫请走殿下,她位份高,殿下又素来宠爱她,咱们也没办法。这瑾侧妃不愧是将门虎女,竟直接去了玉芙宫,还将她气的今日请安都未来。” 柳嫔神采飞扬的勾了勾嘴角:“她活该!如今来了一位和她平起平坐的,她就不再是妃嫔之首了。” 言罢,柳嫔想到什么,脸上的笑容渐褪,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你说……这就是论家世的重要性。东宫中,就咱们诞下了子嗣,可位份上却不如一位新来的。” 谢良娣倒是对位份一事似乎想得开一些,浅浅一笑,劝慰道:“好了……这也是你我的命。咱们好好将孩子养大,来日他们争气,还怕咱们做母妃的没有出头那日吗?” 柳嫔想一想,虽然长远,可谢良娣也说的对,当今圣上身子不大好,来日太子继位,自己女儿就是大公主,殿下的长女,她好歹也能封个妃吧。 她点点头:“也不知那一日何时才能到来。” 而这边瑾悦正好从百花园旁走过,黛玉看着柳嫔和谢良娣两人,提醒道:“侧妃,柳嫔和谢良娣在前面,您要不要等她们过来给您请安?” 低位见高位,自然是要迎上来请安的。因为同她们隔得远,且好像还未看到自己,瑾悦便摇摇头:“算了,咱们回宫吧。” 她同她们不熟,也不想虚情假意的去道姐妹长姐妹短的,指不定人家两位聊得正开心,自己的出现还打扰到了她们的乐趣。 于是她直接往锦绣宫的方向走去,余光看到两人有说有笑的模样不禁有些好奇:“柳嫔和谢良娣关系很好吗?” 黛玉低声答道:“谢良娣平日里与世无争,性子极好,所以同妃嫔们都相处的和谐。柳嫔的话……性子就要急一些,在东宫也只有和谢良娣关系融洽些。 第13章 后宫制衡 那厢柳嫔和谢良娣两人也看到了瑾悦,仅仅一个背影就能看出其身姿绰约,窈窕玲珑。 谢良娣凝视着那抹背影,心中暗暗道:的确是个难得的美人儿,也难怪太子妃瞧了都妒忌。 柳嫔执起团扇遮住头上的日光,语气酸酸的:“听闻是皇后娘娘提议将瑾侧妃指给殿下,皇上这在下的旨。” “你说……皇后娘娘如今渐渐不得宠,本该扶持新人以此固宠。这样一个貌美的女子她不纳进宫收为己用,塞到东宫作甚?” “还是说……皇后娘娘见了这瑾侧妃的容貌,怕往后过于得宠,自己控制不了?” 谢良娣闻言心惊胆战的望了一下四周,见无人她方才松了一口气,低声道:“你议论皇上皇后怎么还这般大声,当心被人听了拿去做文章。” 柳嫔声音放低了几分,却不以为然:“这不是只有咱们俩在我才如此说的吗?皇后娘娘自己也容不下这般貌美的人,倒是塞给自己的儿子来膈应咱们。” 谢良娣长长叹了一口气:“你要适应这东宫一个又一个的新人,假以时日若是入了皇宫,宫中的妃嫔就更多了……” “咱们要做的就是将孩子抚养成才,在太子心中争得一席之地,来日入了宫也不至于被那些新人也压了下去。” 说着,她牢牢握住柳嫔的手。 柳嫔也跟着点点头:“你说得对,就是为了咱们的孩子,也得争口气,将来成为妃或是贵妃!” 在东宫,她这嫔位是到头了,毕竟上面已经有了两位侧妃。只有盼着当今圣上大限后自己可以一举封得高位了。 是夜,钟离缙在长乐宫陪太子妃用膳。 太子妃夹起一块鱼肉细心的挑好鱼刺后才放到钟离缙碗中。 “殿下,今日臣妾去了一趟玉芙宫,许侧妃今日胃有些不适,也没用什么膳食,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往日里殿下都疼爱极了许妹妹,此番她受了委屈心中难受至极呢,殿下可要去瞧瞧?” 钟离缙将鱼咽下,须臾才言:“昨夜孤就没留宿在瑾侧妃宫中,今夜定是要去瑾侧妃宫中的。” 太子妃微微一愣,旋即点点头,温柔道:“是臣妾思虑不周,殿下近日就多陪陪瑾侧妃吧,倘若冷落了她,被母后知晓了就不好了。许妹妹那边,就由臣妾去开导一下。” 钟离缙沉沉的“嗯”了一声:“许侧妃在东宫任性跋扈惯了,往日里孤同你都宠着她。如今得些教训也是应该的,这么些年,她也该有些长进了。” 太子妃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含笑道:“殿下也是为了许妹妹好,可许妹妹恐怕以为殿下这是有了新欢忘了旧爱呢!今日许妹妹还甚是委屈的朝臣妾诉苦。” 钟离缙慢条斯理的搅着碗中的汤,徐徐道:“许忠自从女儿入宫后,倒是在孤背后做了不少事。” “而瑾家是功臣之家,不久就要前往边境交战。” “卿禾你说,孤应该向着谁?” 太子妃沉思片刻,恍然大悟钟离缙所言。 正欲开口,就听他又道:“朝中不允许一人独大,东宫中亦是如此,她们俩若是平日里做的不过分,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所谓君心难测,莫过于此。 倘若钟离缙今日不说,太子妃恐怕要花一些心思才能琢磨透他的想法。 瑾家如今正风光,圣上自然不会让殿下冷落瑾悦。 而许侧妃之父,在朝堂上也是有一番作为的。 两人的女儿都在宫中,皆嚣张跋扈,他不会偏宠谁,甚至,他要让她们相互制衡。 在圣上眼中,雨露均沾,懂得权衡朝臣,宠幸妃嫔也得看家世,这样的人方才适合为储君。 不喜欢的人可以装作很喜欢,而喜欢的女子也可以因为大局而舍弃。 不过太子妃微感意外的是许侧妃,没想到许侧妃之父私下心眼竟那般多,这倒是着实连累了许侧妃。 毕竟,因为殿下母族的关系,他对许侧妃的确和旁人不一样。 太子妃捋清了思绪,百般感动的望着钟离缙,深深动情道:“殿下愿意将这些告诉臣妾,臣妾很高兴,也明白以后如何做了。” 钟离缙温言:“你是孤的正妻,也是孤亲自挑选的太子妃,自然是信任你的。哪怕孤再宠爱妾室,可卿禾你在孤心中到底是不一样的。” 太子妃眼中动容之色大增,嘴角的笑容也越来越浓:“臣妾定不负殿下信任做好太子妃这个位置,同殿下共同进退。” 钟离缙欣慰的点点头:“用膳吧,一会儿菜凉了。” 锦绣宫中,瑾悦沐浴更衣后倚榻上摆弄着棋子。 东宫中的烛火比在家中亮堂得多,瑾悦一时有些不适应,吩咐玲珑:“灭几支烛火吧,本妃觉得有些刺眼。” 待玲珑将烛火灭了几支后,殿中的光泽才暗了几分,色调却更加的温暖柔和。 “你们下去吧,本妃一个人待着下会儿棋。” 秋月和玲珑已经见怪不怪了,在府中瑾悦就喜欢一个人待着,看看书,下下棋,不喜欢旁边有人打扰。 而黛玉却不觉好奇,这一个人,如何下棋啊? 下人们下去后,瑾悦就彻底放飞自我了,脱去脚上的锦鞋便盘腿坐在榻上,将黑白棋子各执一方。 安静的殿中发出清脆而响亮的声音,加上瑾悦目光皆放在棋盘上,乃至于进来了男子也不知。 正当她伸手去拿起一旁的茶盏时,一抹温热弥漫至手心,那并非是茶水传来的温热,而是…… 瑾悦吓了一跳,转过头去,只看钟离缙不知何时到了自己眼前,而此时自己还抓着他的手。 四目相对之下,她手无处安放的缩了回去,“殿下为何每次都是神出鬼没的出现?若不是妾身胆子大,恐怕吓得胆都出来了。” 钟离缙自然得坐在她对面,含笑而言:“倘若是别人,孤就不会这般捉弄了。” 瑾悦微微翘起小嘴:“殿下的意思是觉得妾身愚昧吗?” 她一身寝衣,此番表情颇有女子娇柔的风情。钟离缙目光微顿:“瑾侧妃若是愚昧,那东宫中恐怕找不出几个机 第14章 对弈 瑾悦端起茶壶倒了一杯茶在茶盏中,递到钟离缙面前:“殿下喝茶。” 钟离缙接过茶水品了两口,看着眼前的棋盘道:“怎么独自一人下棋?” 瑾悦悠悠撇着茶水中的浮沫,笑吟吟道:“无人陪妾身下棋,妾身自然只有独自下棋。不过眼下殿下来了,妾身也就用不着一个人下棋了。” 钟离缙也许久未下棋了,美人邀约,自然也不会拒绝,当即他抬了抬手:“那孤便陪你玩两局。” 于是,瑾悦执白子,钟离缙执黑子。 棋子在棋盘上交替落下,钟离缙下的比较随意,漫不经心的落下一颗又一颗棋子。 “侧妃今日这身杏色衣服十分称你。” 尤其是她全神贯注下棋的模样,眼神顾盼生辉,姿容如玉,一身杏色长衣褪去了往日的明媚艳丽,整个人说不出的温婉如水。 瑾悦浅浅一笑,梨涡轻陷:“妾身最喜欢的是白色,不过白色不吉利,于是只有穿杏色。” 钟离缙微微扬起眉头:“哦,侧妃也喜欢白色?” 瑾悦执起一枚棋子:“所谓仙子下凡一身白衣,谁不想做仙女呢?倒是殿下说也,可是东宫还有谁喜欢穿白色?” 钟离缙摩挲着手中圆滑的黑子:“孤幼时也要求过要穿白色的衣服,母妃也是说不吉利,在皇家更是大不敬。” 钟离缙眼中有着一抹忧伤从眼中朦胧而过,片刻便被他黑泽的瞳孔所掩盖。 瑾悦听他说母妃,而并非母后,想来此人应当是他的生母淑妃娘娘。 旋即她绕开话题:“殿下生的英俊,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那些阿谀奉承的话钟离缙听了不少,对于自己的相貌他自然是十分自信的,不过眼前女子可是第一次夸赞自己,他心中还是有些许得意的。 两人左一句右一句的聊着,钟离缙这才发现棋局上白子已经占了上风,黑子已然有输掉的趋势。 他瞬间打起了精神,同时对眼前女子更加的好奇。 本以为她棋艺平平,没想到竟小觑她了,竟让棋艺精湛的自己也落了下乘。 于是,他执起一枚棋子摩挲着沉思片刻方才放至棋盘上,有趣的笑道:“孤只顾着同你说话了,没想到你倒是个会下棋的。” 瑾悦微微勾了勾嘴角,执起白子道:“恐怕是殿下棋艺不精,给自己找借口吧?” 说着她歪着头,好看的桃花眼微微往上扬起,眼尾像是抹了层红晕,似是在勾引着人的心弦,又犹如一只娇纵温柔的小狐狸,浑身的散发出来的骄傲让人想要去探索,去征服! 而征服欲是男人与生俱来的天性,身为太子的钟离缙更是如此,不管是女人,还是下棋,他都是掌控着。 钟离缙眸光幽暗的掠过女子那微微隆起的锁骨,白皙细腻,线条优美,犹如一座小山峰,让人不禁想要攀登。 他嘴角泛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侧妃别高兴太早。” 于是他这枚棋子落下的位置让本来局势分明的对局杀得难解难分,黑白棋子交替着占据上风。 瑾悦这次也遇到对手了,所谓棋逢对手,也是一把有趣的对弈。 对钟离缙而言也是如此,对眼神女子多了趣味的同时,更多的是想要征服于她。 除了父皇母后,这天下就算有人能赢得过自己,那也不能赢。 更有的为了讨自己欢心,还会输得很巧妙,让自己看不出一丝破绽。 而眼前女子,一心想要赢自己,从她表情中可以看出,她不愿输。 经过一时间的厮杀,胜负依旧难分。 瑾悦灵机一动,摩挲着光滑的棋子,速度的落在棋盘上。 接下来,每每下一刻棋子,她动作都十分快,几乎是在黑棋落盘时,白子便紧跟落下,几乎是没有犹豫或者思索一刻。 钟离缙微微蹙眉,没料到瑾悦如此快。 不过片刻,他就明白了瑾悦的心思,那就是下快棋,以此来扰乱自己的心境,若是自己心中凌乱了,那么棋也会跟着乱。 不过,他钟离缙是谁?是当今太子,上过战场,带过兵,经历过宫闱之争,自来喜怒不形于色,怎么会被一个小女子所影响到。 仅仅饶了两三圈,钟离缙速度也快了起来,并且狠狠压制住了瑾悦的上风。 最后,黑子落盘,胜负终定。 赢得无疑是钟离缙,他带着深深的笑容望着瑾悦:“孤许久未下过这般精彩的对弈了,瑾侧妃的棋艺真让孤出乎意料和惊喜。” 瑾悦输了自然笑不出来,不过她也许久未这样畅快的下棋了,棋逢对手,胜利才能光荣,也更加喜悦。 她浅浅扬起嘴唇:“妾身有空多练练,下次定要赢殿下。” 她骨子里流出来的就是那种不服输的神态,钟离缙点点头,嘴角勾起弯弯的弧度:“那孤随时奉陪。” 顿了顿,他那双深邃莫测的眸中噙着细微的光华,“不过,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瑾悦不明所以:“殿下说的是何事?” 钟离缙伸出食指对着她微微勾了勾:“你过来。” “哦,妾身将鞋穿好。”于是,瑾悦弯腰下去,正欲穿鞋。 突然身子一轻,下一刻就被钟离缙抱在怀中,她不禁轻呼一声,下意识的抓住钟离缙的衣衫,错愕的看着钟离缙。 只见他神色不明的往前走着,沉声道:“那孤抱你过去。” 过去?瑾悦往钟离缙走的方向望去,不正是床榻上吗? 她心中万分郁闷,这位太子殿下的兴致会不会来的有些快了?前一刻还在下棋,下一刻怎么就要上床了? 第15章 储君的征服欲 不容瑾悦多想,她已经被钟离缙放到了床榻上。 “殿下……”她微微泛红的眼尾似是在撩拨着他的心。 钟离缙伸手轻柔的抚摸着她的眼角,再到小巧的鼻尖,最后放置瑾悦那娇艳欲滴的红唇上。 他滚了滚喉咙:“既然输了,侧妃就得接受孤的惩罚。” 言罢,瑾悦只觉得腰间一松,下一刻衣衫就被钟离缙解开,春光乍泄的露在钟离缙眼前。 哪怕尝过各色胭脂的钟离缙,也不得不承认眼前女子真是人间尤物,无论是妙曼丰盈的身段,还是那凝脂如玉的肌肤,都在勾动着自己的神经。 他自然没有亏待了自己,凑近瑾悦耳旁,缓缓的吐着粗气,深深的吻着。 瑾悦是个怕痒的,那温热的吻落在身上不觉微微颤栗,她能感觉到身上的男子今夜不似新婚之夜,今日无论是他的动作还是吻,都来的十分粗糙,甚至……他唇部还有身子都是滚烫的。 于是,她抓住胸前钟离缙的手想要制止:“殿下……” 钟离缙动作微顿,半眯着眼:“怎么,你害怕?” “若是怕,可以求孤轻一些。” 她这个求字,让瑾悦甚是反感,什么叫做求,床笫间这种事需要说求么? 又或者,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为妾为妃的她就得阿谀奉承、低三下四的讨好? 可她偏不要! “不怕!”她微微扬起线条完美的下颚,朦胧似水的眼神中带着不服。 钟离缙心中的欲火更甚,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征服她!占有她! 于是,他掀开似落欲落的长袍,毫不留情的交到春意盎然之处。 瑾悦紧紧的咬着唇角,几乎快渗出血丝来,手紧紧的攥着床榻上的锦被,她本想一声不吭,可钟离缙有意的要捉弄她,红唇中终是发出了低低的细碎声。 钟离缙看着她这副模样,心头哪怕包着一团火,到底还是软了几分。 她这才第二次,无论身躯还是何处都是娇嫩的。 于是,他动作柔了下来,问道:“告诉孤,可是疼?” 瑾悦低垂眼睫,似是在赌气,不肯看他,也不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钟离缙嘴角微微勾了勾,极为满意她这番无力软弱的模样。 无论是下棋,还是女人,他钟离缙都是掌控者。 即便她再骄傲,再跋扈清冷又如何?在床笫间也是个女人。 瑾悦不懂,天下男子皆是如此吗?哪怕他不喜欢自己,他也可以带着笑容同自己行鱼水之欢,甚至他在他深邃的眼中探索到了无数的欲望。 她也不懂,男人的征服欲是如此强,尤其是身为东宫之主的太子殿下。 许是瑾悦的点头让钟离缙满意了,以至于他动作不在粗鲁,反而温柔的索取着她。 而瑾悦,牢牢攥紧瑾被的双手也缓缓松开,紧接着,好像一股春泉从心头划过,那种奇妙的感觉让她不觉张开了双唇。 而这副表情钟离缙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如何能够让她更加的愉悦,他都一清二楚。 于是,在自己即将攀达那景色丽人且流连忘返的山峰时,钟离缙眼神迷离的带上了她。 瑾悦也不知为何,心跳骤然加速,大脑一片空白,甚至毫无预兆的从嗓子中发出了低柔的娇嘤声。 这就是阿娘所说的肌肤之亲吗? 就是阿娘所说的鱼水之欢的乐趣吗? 原以为,这等事得两人情投意合,心甘情愿才能体会到其中的奥妙。 却不曾想,并非如此。 事后瑾悦软软的躺在榻上,也不穿衣,只是将被子牢牢的围住自己的身子。 而钟离缙则是一脸满足的将衣衫穿好,这一次显然和第一次完全不一样。 他想,倘若有一日,她能放开些,性子再软一些,又会是如何迷人模样? 叫水后,钟离缙将身上都清洗的一干二净后,看着瑾悦依旧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心道着女人不仅是胆子大,脾气也挺大。 于是他道:“为何不下来洗漱?” 瑾悦闭上双眼,不冷不淡的说着:“困了,不想动。” 她脸上事后的那抹嫣红依旧未褪去,鬓边的发丝微弯得贴在脖见,在昏黄的烛火下更加的妩媚动人。 钟离缙心头的想法又升了起来,不过很快的被他压了下去。 也不怪她,今日自己一是有意的要惩罚她,而后自己竟不知不觉沉迷了,要了她两次。 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满足了他一切都好说。 于是钟离缙竟难得得执起热帕子,轻柔的为瑾悦擦去额头上细腻的汗珠。 瑾悦感受着那抹温热,慢慢从额头转到脖间,腻人的汗液擦去后倒是格外的舒服,她方才缓缓睁开眼睛。 这一刻的钟离缙,好像不认识,他眼中走着难得一见的温柔。 瑾悦轻声道:“谢谢殿下。” 若是自己对旁的妃嫔这般放下身段,温柔以待,早就感恩戴德的叩头或是感激涕零了。 而在她面前,只换来了四个不冷不淡的话。 不过钟离缙也不生气,许是已经习惯了,又许是,他有些喜欢这样不拘于礼数的气氛。 在东宫,妃嫔们个个怕自己,讨好自己,哪怕太子妃时时刻刻都守着规矩。 而在这里,不一样。 正当钟离缙正欲掀开被子给她擦拭身子时,瑾悦拒绝了,“妾身自己来便好。” 虽然方才他已经将自己全身上下都看遍了,可是替自己擦拭身子,她还是觉得有些尴尬。 更是觉得奇怪,奇怪这位太子殿下变脸怎么如此之快。 第16章 你叫瑾悦? 说着,瑾悦拿过帕子正欲擦拭着身子,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的钟离缙,她又翻身过去,背对着他。 钟离缙不觉好笑,怔怔的看着她因锦被滑落,从而露出的香肩。 “你叫瑾悦?” 钟离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瑾悦手微微一顿,“是,殿下为何突然问起妾身的名字?” 钟离缙微微一笑:“盖天下之乐无穷,而以适意为悦。这名字倒是正合你的性子,孤以后就唤你瑾悦吧。” “好,殿下叫着习惯就好。” 一番收拾之后,钟离缙也上了床榻,有些疲倦的揉了揉眉心。 “你入宫也有几日了,本该带你去宫中向母后请安的。奈何新妃入宫,母后繁忙,只得过几日,你随太子妃入宫向母后请安吧。” 钟离缙一句话,让瑾悦睡意全消。 入宫给皇后请安? 除了殿选那日,皇后还未见过自己。而此番见面,定是要叮嘱或者吩咐自己做何事。 虽然父亲说,皇后让自己只需留意太子的动向,得宠后帮助他们母子关系的促进即可。 但是,她属实是不愿意的。 不愿夹在太子和皇后之中,他们皆是上位者,自己一个弱女子指不定来日成为牺牲品。 就算是要选择,她也是选择钟离缙的。且不说名义上他是自己的夫君,来日他更是天下之主。 当今圣上身子不是很好,且太子钟离缙这些年来参与政事,将国事处理的井井有条,皇位若是不出意外,定是钟离缙的。 “怎么不说话?可是在想些什么?” 耳边传来钟离缙的声音,瑾悦晶莹美眸微微抬起,凝视着他:“倘若妾身说,不想入宫同皇后请安,殿下您信吗?” 这下钟离缙就此沉默了。 两人所言的意思都懂,却都不捅破那层纸。 半晌,他伸手将瑾悦胸前的那缕青丝拢至背后,幽深的眸中有着化不开的浓墨,声音却依旧温和:“你身为侧妃,又才入府,去向母后请安是礼数,也是咱们晚辈的孝心。倒时有太子妃同你一起,莫怕。” 瑾悦颔首:“是,是妾身失礼了。” 钟离缙轻轻点了点头:“夜已深,安寝吧。” 很快到了四月中旬,而这一日,瑾悦就要前往皇宫给皇后请安。 是日一早,一番精细的梳妆打扮后,瑾悦就前往长乐宫等候太子妃,到的时候顾昭训已经在此候着。 原本顾昭训身为低位妃嫔,是没有资格入宫向皇后请安的,可皇后娘娘发了话,让两位新人一同前往,太子妃自然不能违背旨意。 见瑾悦来了,她娓娓上前,微微屈膝:“给瑾侧妃请安。” 瑾悦斜睨她一眼,且不说那礼行的马虎,膝盖欲弯未弯。 她面色微冷,也不叫起身。 这时,顾昭训身边的宫女福身道:“瑾侧妃,我们家主子身子本就弱,昨夜又侍了寝,经不起侧妃这般折腾。” 话刚说完,那宫女便接触到了瑾悦冷艳凌厉的目光,吓得垂下了头,只得牢牢扶住身旁的顾昭训。 秋月见状忙道:“你我同位奴婢,应当知晓东宫中的规矩,顾昭训行礼不规范,宫女触犯主子该当何罪?” 那宫女连忙跪下:“奴婢并非有意冒犯瑾侧妃,还请瑾侧妃恕罪。” “是妾身不好,是妾身自个儿身子弱,无法周全礼数。佩尔也是关心则乱,还请瑾姐姐见谅。”说着她颤颤巍巍的屈膝下去,那羸弱得模样似乎风一吹就要倒似的。 瑾悦真是想动手教训一番那宫女和顾昭训,可是如今在长乐宫,稍后还要入宫,若是她真伤到哪里了,自己便有理也说不清了。 她上前两步,伸出纤纤玉指勾起顾昭训的下巴,目光端详着她楚楚可怜的面容。 “嗯……脸色的确不大好看,有些憔悴。” 顾昭瑾闻言,紧紧抿着嘴唇,她今日可是精心装扮了一番,脸色红润,何来不好看?还是说,瑾侧妃在变着法的说自己容貌不佳? 不待她说话,瑾悦双手松开自己的下颚,那清脆微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顾昭训等了半月,好不容易迎来了初次侍寝,可得保重自己的身子。否则……下一次指不定是何年何月了。” 顾昭训脸色一阵红一阵青,这话说到了她心中的痛处。 瑾悦每隔三五日都能得到殿下临幸,而自己入东宫整整半月,昨夜才第一次见到殿下。 瑾悦顾不上她那极为难看的脸色,优雅的扶了扶鬓边的流苏:“还有……本妃若是顾昭训,演戏的时候就不会在长乐宫,而是去承明宫。”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不多时太子妃就走了出来。 顾昭训一如既往柔弱不堪的模样,只是礼数却做到了位。 太子妃也察觉到了,关心道:“顾昭训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顾昭训却支支吾吾不肯说话,反而别有深意得往瑾悦身上看了一眼,又及时得收回目光:“妾身无事,想来是身子太弱了。” 太子妃目光也落在瑾悦身上幽幽一荡,似乎明白了什么,想来是她给了顾昭训何气受。 因为要进宫,且也相安无事,她身为太子妃也只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道:“好好养身子,东宫中孩子少,本宫还指望着你们为殿下开枝散叶。” 顾昭训羞涩的垂下头:“是,妾身知晓了。” 一番小插曲之后,三人才出了东宫上了凤仪宫的马车。 东宫距离凤仪宫并不远,马车也就不到半个时辰。 马车中,兴致不佳的瑾悦微微捂着小腹揉了揉,秋月见状忙道:“侧妃可是月事来了腹中不适?” 瑾悦细眉微蹙:“兴许是吧,不过也真是奇怪,从前在家中本妃来月事从未不适过,怎么此次竟有些腰酸腹痛。” 秋月轻轻替她揉着后腰:“侧妃如今要禁口了,月事来了千万别着凉,饮食也得注意,以免以后落下病根子。” 身为皇家的嫔妃向来如此,身子是最重要的,若是身子不好,不能为皇家开枝散叶,就是一个废人了。 不过瑾悦知晓自己身子好着呢,许是来了东宫,整 第17章 入宫 凤仪宫乃是后宫中最奢华气派的一处,红墙黄瓦,金碧辉煌。 而殿内,却没有瑾悦所想那般尽显皇家富贵华丽,殿中的陈设布置皆为简单大气,最为亮眼的莫过于那赤金九凤宝座。也是万千女子在深宫中斗争的目标。 瑾悦迅速的打量了一眼凤座上之人,当今皇后容颜并非绝色,但周身自带一抹母仪天下的雍容气质。 她站在太子妃身后,跟其行叩拜大礼: “儿臣给母后请安。” “侧妃瑾氏(昭训顾氏)给皇后娘娘请安。” 太子妃是正室,于礼可以同太子一样自称儿臣,可唤母后。 而作为妾室的瑾悦和顾昭训只能自称其名,或者妾身。 皇后端正的看着行礼一丝不苟的两人,含笑的点了点头:“都免礼吧。” 待三人起身,皇后赐座后,太子妃望向皇后,口中无比关切:“半月不见母后,母后清瘦了不少。” 皇后伸手抚了抚自己白皙的脸颊,温和道:“近日新妃入宫,加上如贵妃怀了皇嗣,这后宫的琐事就落在本宫一人身上,本宫老了……精力也不胜从前了,所以一忙碌人也就跟着憔悴了。” 太子妃连忙道:“母后风华正盛,仪态更胜过儿臣们这等小辈,怎会是老了呢?依儿臣所言,是母后身为国母,近日操心的事多,定是没睡好,膳食也没好好用,这才消瘦了一些。” 太子妃这番话哄得皇后脸上溢满了笑意,抚着凤座上的扶手道:“你啊,一向嘴甜。” “不过你说得对,本宫身为皇后,自然比如贵妃,淑妃她们操心劳累得多,不过这也是本宫的职责,只希望后宫太平就好。” 太子妃目光落在皇后手下,看着那雕刻得精致的凤凰,是那样的亮眼,那样的吸引人。 她眼中闪过一缕幽光,复而温婉一笑:“母后再辛苦也得顾着自己的身子,这样殿下和儿臣才能放心。” 皇后微笑的点着头:“你和太子有孝,本宫知晓。本宫如今只希望你们东宫,可以再添些好消息。” 两人一番母慈媳孝总算是到此为止,将话题落到了静坐的瑾悦和顾昭训身上。 听懂了皇后话中之意,两人都不由得垂头一笑。 皇后对着瑾悦细细得打量了一番,“瑾侧妃入东宫这些日子可还习惯?” 瑾悦盈盈起身,颔首道:“多谢皇后娘娘关心,殿下和太子妃对妾身都很好,妾身很是习惯。” 皇后点点头,对着身后的宫女招了招手,见一宫女拿着托盘上面。 “这是本宫送给你的见面礼。” 瑾悦一看,呈上来的是一块上好的布料,泛着淡粉色的光华,流光溢彩,甚是好看。 “这是前几日进贡下来的浮光锦,本宫命可惜锦缎颜色过于娇嫩了,不适合本宫。本宫瞧着你肤如凝脂,白里透红,很适合你。你回东宫可瞧瞧,若是喜欢吩咐内侍省做件衣裙。” 瑾悦曾经听闻过浮光锦,可是却从未见过,毕竟此乃皇家进贡的绸缎。 锦素来就有寸锦寸金的说法,而浮光锦更是这锦中的极品,珍贵稀有无比。此番一见,倒是果真是难得得极品。 她当即感激不尽的伏身在地:“如此珍贵的浮光锦妾身岂有不喜之礼,妾身多谢皇后娘娘厚赏。” 太子妃见皇后对瑾悦这般厚待,脸上端柔的笑容多了几分深意。 一旁的顾昭训正有些难堪之时,皇后盈盈笑道:“所谓江南出美人,楚楚动人,其身段更是娇柔小巧,顾昭训正是如此。” 顾昭训面带喜色,却羞涩谦逊的垂着头:“皇后娘娘谬赞了,在娘娘您面前妾身可谓是那暗淡的零星。” 皇后很满意她的懂事,笑着点头:“倒也是个嘴甜的,也是个懂规矩的,本宫很喜欢。” 此话一出,太子妃微微一愣,皇后方才赏赐了瑾悦浮光锦,可是却未说喜欢她,而看着皇后此番态度,还有看着顾昭训的眼神,倒是真正比对瑾悦还要喜欢,还要满意。 正当发怔之际,皇后命人也将她赏赐给顾昭训的见面礼呈上:“这是本宫刚进宫那会儿,皇上赏赐的舞衣,这舞衣又称天衣无缝,其布料稀有,做工细腻独特,至今宫中也找不出两件能同她相比。本宫如今年纪大了,也不适合在作舞了,放着也是放着,倒不如将它送给更适合的人。” 若说方才给瑾悦的浮光锦算珍贵的话,那么这天衣无缝的舞衣实在稀有,更是从前皇上所赏赐。哪个赏赐更贵重,一瞧便知。 顾昭训激动的愣在原地,在身后宫女的提醒下,她才大喜过望的跪在地上。叩头谢道:“妾身多谢皇后娘娘恩典,愿皇后娘娘凤体金安。” 皇后融融一笑:“好了,别跪来跪去了,都是自家人。” 言罢,她又对着魂不守舍的太子妃道:“许是因为已故的欣昭仪也是江南人士,本宫看着这孩子颇有眼缘,太子妃往后可多带她进宫陪本宫。” 身为昭训,破例进宫给皇后请安已经是她的殊荣,而皇后如今说多带她进宫,却未曾提及瑾悦半字,可想而知心中是有多喜欢顾昭训。 太子妃心中虽然疑惑万分,可是却也笑脸相迎的道:“儿臣遵旨!” 第18章 挡箭牌 这场请安到此结束,三人也坐上马车回了东宫。 待太子妃往长乐宫方向而去的时候,宫路上源源不断的宫女而过,纷纷福身行礼。 顾昭训终于挺直了腰杆,看着她身后那件舞衣高声道:“端稳一些,这可是皇后娘娘亲赐的,别给本主弄脏了。” 身后的宫女佩尔也懂自家主子的心思,声音也跟着高了几分,喜滋滋应着:“昭训您放心吧,皇后娘娘恩赐的东西,奴婢自然万分当心。” 走在前面的瑾悦闻得此言依旧面不改色,执起团扇漫不经心的摇着。 顾昭训同瑾悦一同入东宫,身份和宠爱却是天差地别,如今寻到了一个奚落瑾悦的机会又如何会放过? 她快速上前,走到瑾悦身旁,嫣然笑道:“瑾侧妃别伤心,兴许皇后娘娘下一次就看到瑾侧妃的好,喜欢瑾侧妃了呢?” 瑾悦清冷的勾了勾嘴角:“你哪只眼睛看见本妃伤心了?是本妃冲着你哭了?还是冲着你抱怨了?” 顾昭训眉梢眼角皆泛着得意之色,声音娇柔的好听极了:“侧妃何必这般咄咄逼人?妾身只是担心您而已,虽然您不说,可心中必然是伤心的。” 瑾悦冷冷一笑,好似冬日枝头上冷艳的冬梅:“顾昭训有这闲心猜本妃心中所想,倒不如回宫学学乐极生悲这四个字如何写。” 言罢,她拂袖而去,只留给顾昭训一阵余风。 顾昭训在身后望着瑾悦的背影,眉头紧皱,“瑾侧妃这是何意?皇后娘娘赏赐妾身,妾身不该高兴么?” 瑾悦微微驻足,转头淡淡道:“那顾昭训应当好好练练自己的舞姿,才能配得上皇后娘娘所赏赐的舞衣。若是能在殿下面前夺得青睐,更好……” 她说的很平淡,可是语气中却难掩身在高位的威仪,听在顾昭训耳中,只觉得瑾悦是在嘲讽自己不擅作舞。 她目光狠狠瞪着瑾悦的背影,低低道:“那我便让你开开眼界!” 她声音很小,但瑾悦还是听到了,对此只是扬唇一笑。 十有八九,她会入这个圈套。 瑾悦走远之后,疑惑的朝秋月手中的浮光锦看了看,深深沉思了起来。 秋月也打量着那浮光锦,以为瑾悦心中不愉,劝慰道:“侧妃您莫多想,皇后娘娘这般对顾昭训对你而言兴许是件好事呢?” 她是瑾悦府中带来的婢女,自然知晓自家主子被皇后选为侧妃的目的,倘若今日皇后娘娘厚赏和喜欢的是主子,那才是大不幸,指不定疑心深重的太子殿下会做出何事。 瑾悦倒是没想到秋月无意间的话说中了要点,从凤仪宫出来在马车上,她已经猜测到了皇后的目的,只是不能确定而已。 于是,她缓缓摇着团扇,嘴角荡起一抹浅浅的涟漪:“可不是好事吗?” 言罢,她顿了顿,揉了揉自己有些不适的小腹,用自己才可以听到的声音念着:“皇后娘娘不愧是皇后……” 回到锦绣宫,瑾悦称自己累了,屏退了下人,让秋月将皇后赏赐的浮光锦送进内殿。 她这才拿起浮光锦细细研究了起来。 “侧妃,您找什么?” “在凤仪宫时皇后娘娘让本妃回宫瞧瞧这浮光锦,方才路上本宫就在想皇后为何特意嘱咐,是否这里面有何东西?” 秋月一听,也跟着翻着布料,结果从浮光锦中掉出一支发钗。 瑾悦拿起发钗,那发钗是一支赤金镂空发钗,重量极轻,一看便知晓里头是空心的。 瑾悦拿起发钗琢磨着,轻轻一扭,那发钗竟瞬间打开了,成了两半,而发钗里面,显眼可见的是一张纸。 秋月和瑾悦互相对视一眼之后,她快步走到大殿中,见玲珑候着,两人会心点点头,她这才又转身回了瑾悦身边。 而瑾悦打开纸条,上面只有一句话: 争取得钟离缙宠爱和信任, 内侍省副总管可为己所用。 瑾悦看了之后,就着秋月递过来已经点燃的蜡烛将纸条点燃。 看着纸条一点点燃尽,她缓缓道:“果真如我所想,顾昭训是本妃的挡箭牌。” 皇后特地厚待顾昭训,目的就是让钟离缙减轻疑心,从而将注意力更多的放在顾昭训身上。 想必今日太子妃也是十分奇怪,分明自己才是皇后的人,为何皇后种种表现,更像顾昭训才是她的人。 可怜顾昭训还以为自己得了皇后的青睐激动得眉飞色舞。 “那侧妃,你要不要寻个合适的机会传内侍省的副总管?”秋月问道。 瑾悦轻轻拍了拍手上的余灰,疲倦的坐在椅子上,撑着下颚道:“先不用吧,等本妃用得着的时候再说。” 她本就无心争宠,更无心帮着皇后做事,对于这副总管,当然用也只会用在对自己有用的地方。 见瑾悦有些倦态,秋月倒了杯茶递给她:“侧妃今日本就来了月事,身子不舒服,来回奔波也累了。奴婢一会儿熬些红糖姜汤,你喝了睡个觉。” 瑾悦揉了揉酸痛的腰,点点头,“也好……” 瑾悦一觉睡到了未时,许是昨夜没睡好的缘故,她躺下便睡得特别沉。 而醒来完全是被腹部疼醒的,她一翻身只觉得整个腰都酸极了,就好像要断了一般。 秋月进来时,看到瑾悦醒来一脸痛苦的模样,神色一凝:“侧妃,您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说着她连忙扶着瑾悦起身,瑾悦起身之时,身下一股暖流溢了出来,紧接着就无力得靠在了软枕上。 黛玉进来瞧着她这幅模样,连忙道:“侧妃,你要不宣太医来瞧瞧,别是有孕见红了吧……”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秋月越想神色越凝重,是啊!主子从前在家中,月事来很少腹痛过。这一次不仅腹痛,还腰酸,甚至量还比从前多了许多,这一切都是不正常的。 瑾悦也久久未回过神来,质疑道:“应该不会吧,有孕这么容易么?况且本妃的小日子正是这两日。” 她怎么想,也没往怀孕那方面想。甚至,她希望只是简单的小日子而已,并非是有孕。 她和钟离缙的关系 第19章 受寒 听闻是锦绣宫,太医来的倒是很快。 来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太医,姓李,他放下手中的药箱便细细得为瑾悦搭着脉。 一时间,殿中人皆屏气凝神,安静得落针可闻。 瑾悦本就是急性子,看着那太医磨磨蹭蹭得模样,按耐不住问道:“如何?可是本妃身子很不好?” 李太医这才缓缓起身,拱手道:“侧妃不用担心,您只是气血不畅、寒凝血淤导致血行不畅,从而腹痛腰酸,臣替您开副方子,好好调理即可。” 瑾悦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下了,带了些喜色:“本妃只是月信不畅?其他无恙对吧?” 李太医只以为这位侧妃爱惜自己的身子,他又肯定的答道:“是,侧妃服一副药即可,不过臣还得多开一副药给您调理一下身子,否则这寒气淤结会让您下一次来葵水时也是如此。” 许是他们身为太医,已经习惯了给这些后妃看病,说葵水二字时也面不改色。 瑾悦却是第一次因为这等事请太医,也是第一次将这种事对男子说,不觉有些尴尬,只得微微点点头。 秋月却有些奇怪了,问李太医:“请问太医,我们家侧妃近日并未吃过什么冰凉之物,从前也从未如此过,为何会寒气淤结?” 李太医倒是十分客气,娓娓道来:“侧妃有所不知,这寒气并非只由冰凉的食物而进。食多了寒性食物亦会如此,例如萝卜、冬瓜、苦瓜等,还有就是受凉了、阳气不足也会如此。” 太医所言的这些食物瑾悦都很少吃,那么就有可能是阳气不足,或者是受凉了才导致的。 黛玉笑道:“侧妃深夜总是踢被子,奴婢替您盖上您又踢开了,想必就是这样受了凉。” 瑾悦闻言微微一笑,在家中,阿娘也说过这样的话,说自己半夜总是踢被子,就像个长不大的小丫头。 玲珑跟着太医去取了药方,回来熬好之后瑾悦便服下了,不得不说这东宫的太医医术的确不错,想必用的药也好,虽然十分苦,她喝下半个时辰后就不疼了,只是腰还有些酸软。 闲着无聊,她便拿出从府中带来的《徐霞客游记》有滋有味的看着。 如今入了这东宫,她自是没有机会去游览山河美景,也只有从这书中感受一下那壮观的景色。 “侧妃,太医说了,您要多喝些热水。” 说着,玲珑将茶盏中的茶水换成了白水,端到瑾悦面前。 瑾悦每每喝了药后,口中必然觉得不舒服。 于是端起茶盏,将水缓缓饮下,含笑道:“在家中,就听阿娘经常说,宫中的娘娘们身子娇贵,一不小心就病了疼了。本妃如今才入东宫半月,便也娇贵起来了。” 玲珑嘟囔着嘴:“依奴婢看,就是东宫克侧妃,侧妃在家中没病过痛过的也痛了,没受过的委屈也受了。” 瑾悦嗔怪得瞪了她一眼:“说话不过嘴!” 玲珑想起自家小姐入府第二日请安就被烫伤,又想起之前太子殿下粗鲁的行为,还有今日的腹痛,她都觉得委屈极了,满眼的心疼:“奴婢说的是实话,眼下只有侧妃在,奴婢才敢如此说。奴婢方才都在想,侧妃你身子一向强壮,怎么会如此容易受凉。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殿下总是对侧妃您……” 说到这里,她气急败坏又深感羞涩,她对于男女之事自然不懂,可是好几次殿下留宿后,她总能看到侧妃身上留下的印子,还有一脸疲倦的模样。她就知晓,殿下定是不怜香惜玉,折腾侧妃了。 瑾悦不由一笑,伸手敲着玲珑的脑袋:“你这丫头,青天白日的,胡说什么呢!” 玲珑涨红了脸,嘟着嘴:“侧妃别觉得奴婢什么都不懂,奴婢偷偷瞧过夫人给您的小册子。” 不管是世家还是普通家庭,女儿出嫁前,母亲会给一本书当做嫁妆,让女儿自己私下观看。 而这本书,自然讲得就是男女同房之事。 目的是让女子在出嫁前,懂得与未来夫君行同房之事,让女子有个心理准备,不会到洞房花烛夜时闹出笑话。同时,身为妾室,也可以更好的服侍夫君。 瑾悦万万没想到,这丫头平日里单纯活泼,竟偷偷看小册子。 她当即噗嗤一笑,“你偷看作甚!等你将来嫁人,本妃给你送一筐这样的书,你慢慢看慢慢研究可好?” 说罢,瑾悦捂住肚子朗声大笑起来。 玲珑只觉得一股热量直冲脸颊,不必照镜子也知晓此刻定是脸红至极,她害羞得跺了跺脚,“哎呀,奴婢不同侧妃说了,奴婢去浇花了。” 说罢,她红着脸往外走去。 只留瑾悦在后面粲然笑着摇头。 瑾悦悠悠的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水,口中那抹药味依旧未褪去。 她从小就厌恶喝药,每每喝药都是祖母在一旁盯着,而如今,在东宫,再也没有人可以哄着自己喝药了。 此时夕阳西下,天空铺满了红河金光,金灿灿的余光斜着照在微黄的书卷上,瑾悦看着那夺目的光圈,忽得想到了什么,眉心紧紧皱在一起,似愁似苦,更是带着几分诧异。 她颤抖着双手,空空的茶盏滑落在桌上。 忽而,她又凄然一笑,眼中一寸一寸得冷了下来,幽幽的望着天边那金红色的落日余晖。 秋月进来时心头一惊,方才还听到主子和玲珑那丫头朗声大笑,怎么这才一会儿,神色竟是那样忧伤。 她缓缓上前,关切唤道:“侧妃……” 瑾悦眼眸一动不动望着天际漫天的霞光,看久了只觉得光晕虚虚实实、梦幻且刺眼。 她缓缓念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秋月,夕阳本是那么美好的,可是为何要日落西山呢?是否,命中注定就是如此呢?” 瑾悦甚少这般伤感过,也甚少问过这样的问题,秋月担忧不已:“侧妃你是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还是想将军和夫人了。” 瑾悦嘴角缓缓展开,带着苦涩和释然的微笑:“我很好,没有哪里不适,更是清醒至极。” 第20章 冷眼相待 是夜,天色已晚时钟离缙竟来了。 瑾悦本以为今日他不会来,因为身子不舒服的缘故想要好好休息,所以洗漱之后便上了床榻。 钟离缙进来时,见瑾悦只穿了一件水玉色寝衣,她放下书坐了起来,看着她正欲起身行礼,忙上前阻止道:“无需多礼。” 言罢,他端详着瑾悦有些许苍白的面孔,温言道:“孤听闻锦绣宫传了太医,可是你有哪里不适?” 瑾悦也没有在起身,靠在软枕上,淡淡笑道:“是妾身小日子来了,寒气淤结所以腹痛不止,倒是让殿下担心了。” 钟离缙闻言,坐下给她提了提滑下来的被子:“那现在可好一些?” 瑾悦注意着他手上的动作,本是亲密和关切的,可是她心中却没有一丝的感动和喜悦。 “妾身已经好多了,多谢殿下关心。” 平日里,她甚少这般客气过,钟离缙还有些不适,更觉得不对劲,伸手触摸着瑾悦的额头:“可是还有哪里不舒服?孤瞧着你情绪不佳。” 瑾悦轻言浅笑:“妾身有些想家了。” 不待钟离缙说话,她又道:“妾身今夜不便服侍殿下,还请殿下去其他姐妹处吧。” 钟离缙不由得面色一沉,语气却依旧毫无波澜:“你不想孤留下来陪你?” 女子小日子来了疼痛他也是知道一些的,例如许侧妃,她总是娇声软语的求着自己留下来陪她。 可有哪位妃嫔会如她这般,不仅说不便服侍自己,还让自己去别处。 “妾身和殿下来日方长,又何必在乎这一时呢?实在是妾身身体不佳,情绪也不太好,怕冲撞了殿下,也不想让殿下委屈了自己。” 她说的很委婉,句句皆没有挽留的意思。 钟离缙眉头紧紧拧到了一起,神色越来越冷峻。 什么叫做委屈了自己? 是到底不希望自己留下,还是在她瑾悦心中,自己竟是个沉迷女色的储君么? 他冷冷哼了一声:“那等侧妃何时身子好了,情绪佳了,孤再来探望你吧。” 言罢,他愠怒拂袖而去。 他今夜政务繁多,本是要留宿在承明宫的,听闻她身子不舒服,这才去的。结果面对的就是瑾悦这番不在乎的模样。 他自来都是习惯了妃嫔百般讨好,曲意奉承,何时这般被冷眼相待过? 倘若她不是瑾家的女儿,又知晓她性子就是如此,方才早就恼怒了。 刘公公瞧着钟离缙青着脸出来亦是一惊,连忙小跑着跟上他的脚步。 心道这殿下怎么又出来了呀? 钟离缙走出了锦绣宫,又忽得停了下来,刘公公也急忙收住了脚步。 看着驻足不动的钟离缙道:“殿下是回承明宫,还是……” “去玉芙宫!”钟离缙冷声道。 玉芙宫,许侧妃之处。 她瑾悦不是让自己去其他宫么? 此时他心头怒火正盛,则需要一位这样温柔似水的女子来抚平自己的怒意才是。 正好,许久未去许侧妃宫里了。 而殿中,瑾悦丝毫没有因为钟离缙的走而失意,平心静气的看着书。 秋月上前道:“侧妃,殿下去了玉芙宫。” 瑾悦依旧低垂眼眸,神色淡然道:“去哪里对本妃来说都无所谓,我心情不好,也无心在他面前谈笑风生,奉承于他。” 秋月闻言甚是无奈,侧妃从小就是被捧在手心长大的,她有她的自尊,有她的骄傲。如今这个节骨眼说什么也无用,只有过一段时间再劝劝了。 而那厢许侧妃没想到,自己竟神不知鬼不觉的被截了宠。 且说顾昭训本是睡不着,见今夜月色正好,所以出来走走,坐在了亭中赏月。 一旁的宫女佩尔目光瞧到钟离缙的轿撵猛然一亮:“昭训,殿下往这边来了。” 顾昭训心头一喜,转头一看,果真是太子殿下的轿撵。 她伸手扶了扶发髻上的簪子,又整理了一番衣裙:“佩尔,我这样去见殿下可以吗?头发有没有乱?还有妆容可还在?” 她今夜换了一身浅青色的纱衣,腰间束着素色缎带,称得身材纤细,腰肢不堪一握。脸上的妆容也尚在,比今日晨时更添了一分楚楚动人之姿。 “没有没有,一点都没有乱。”春儿急切的说着。 顾昭训这才往钟离缙走去,嘴角抿起一抹温柔娇软的弧度,一身青衣犹如江南水中的一朵青莲,温婉如水。 “妾身给殿下请安。” 温温软软的声音入耳,闭目养的钟离缙微睁眼眸,映入眼帘的是温婉柔和的一张笑容,正与瑾悦方才的冷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顾昭训……”钟离缙沉声说着。 他昨夜才宠幸了她,自然没有忘记。 且听太子妃说了今日去给皇后请安所发生的事后,他对顾昭训的印象也就更深了。 顾昭训盈盈颔首:“正是妾身。” 语罢,她又细声细语说着:“方才见到殿下,妾身还以为是因自己日思夜想,眼花了,没想到当真是殿下。” 钟离缙淡淡的瞅了她一眼:“夜已深,你还在此作甚?” 顾昭训美目微流,羞涩垂着头:“妾身睡不着,便想着出来走走。没想到天公作美,竟让妾身见到了殿下,一解思情之苦……” 说到最后几个字,她头垂得越来越低,脸颊也逐渐染上绯红的红晕。 钟离缙紧抿的唇角微微动了动:“既是天公作美,你便上轿吧。” 他不冷不淡的话却令顾昭训大喜过望,眉梢眼角都透着浓浓的喜悦,她压抑住心中的激动,柔声道:“是。” 于是,顾昭训就这样上了钟离缙的轿撵,当夜留宿在了承明宫。 东宫中妃嫔虽多,但更多的却是摆设而已,尤其是低位的奉仪。一般都是大臣们献给自己,而自己又不好拒绝的。又或者,一些是曾经暖床的婢女。 而低位份的昭训奉仪,钟离缙从未连续宠幸过两日。 众人皆说,难不成这顾昭训会成殿下的新宠? 第21章 顾昭训 次日请安,众妃不禁对这位顾昭训刮目相看。能让殿下从瑾侧妃宫中出来,又抛下许侧妃,这可是个能耐的人。 尤其是低位不得宠的几位,眼中尽是满满的不屑和嫉妒。 顾昭训长的美是不错,可是东宫中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她只能算中上之姿。 难不成殿下看中了她那楚楚动人的仪态和纤细娇柔的腰肢? 都说江南的妓女是出了名的,莫非江南的女人会勾引男人? 柳嫔目光却并未放在顾昭训身上,反而是直勾勾的看着许侧妃,扬起手绢清脆一笑。 许侧妃斜眼看过去,冷凌凌道:“柳嫔看着本妃笑作甚?” 柳嫔优雅的扬起细长的眼眸:“妾身笑啊,这就是风水轮流转!” 往日里,许侧妃经常从自己宫中请走殿下,或者是半路截宠,让自己和女儿白欢喜一场。 而如今顾昭训截了许侧妃的宠,也让她尝了尝这滋味了。 可不是风水轮流转吗? 许侧妃气得脸色发黑,眼眸狠狠往下首的顾昭训脸上一瞪。 顾昭训攥着手绢的拇指微微一颤,许侧妃向来得宠又跋扈,此次让她在自己身上吃了亏,她自然是有些怕许侧妃的。 她连忙起身,怯弱得行了一礼:“妾身昨夜实在不知道殿下是往许侧妃您宫里去的,否则妾身定不会上殿下的轿辇。” 许侧妃听了这句话脸色愈发难看,怒意浮上眉间:“若不是你使了狐媚之术,殿下如何会让你上轿撵,大半夜的不睡觉,在外头瞎溜作甚!” 顾昭训不安的绞着手绢,满脸的委屈:“妾身昨夜睡不着,所以出去赏月,妾身也不知晓会遇见殿下,更不敢同许侧妃您抢殿下啊。” 她脸上皆是惶惶不安的表情,可是却听的许侧妃觉得她在装可怜,作势就要发作,太子妃见状忙道:“好了!殿下并非是一个人的殿下,咱们在坐所有人都有资格服侍殿下,又何来抢不抢。” 太子妃出面制止,许侧妃又同太子妃素来交好,哪怕心中委屈也不再多言,唯有沉着一张脸。 柳嫔又笑吟吟附和道:“是啊,殿下想要宠谁就宠谁,咱们都没有怨言。顾昭训你不必感到内疚。 顾昭训低低应了一声:“是。”这才安心的坐下。 许侧妃看着柳嫔和顾昭训两人白了一眼,冷冷哼了一声。 而瑾悦坐在位置上对这一切都漠不关心,怡然自得的摇着手中的扇子。 许侧妃见她这模样心中更是郁闷:“瑾侧妃没什么话可说吗?” 殿下前脚出了她锦绣宫,下一刻就带着顾昭训回了承明宫,她不信她瑾悦心中毫无波澜。 而瑾悦却缓缓抬起眸子,云淡风轻的道:“许侧妃是想让我说什么?” 是像她这样拈酸吃醋?说些没用却得罪人的废话?还是该犀利顾昭训,又或者骂一顿,替她出口恶气? 倘若顾昭训真是截了自己的宠,她自然不可能就此作罢。 可昨日是她劝走了钟离缙,他去何处宠何人皆与自己无关,也不该去怪罪谁。 许侧妃见瑾悦这般反问自己,一时哑口无言,她没料到这瑾悦是个这样沉得住气的。 见气氛这般冷凝,一向性子温和的谢良娣寻了个话题,望向太子妃头上那支精致的步摇道:“太子妃您头上的步摇样式好生别致,妾身从前未见你带过呢。” 太子妃抬起手抚一抚那步摇,步摇随之轻轻动,熠熠生辉,晃的肌肤莹然如水。 “听闻这是今年覃国时兴的新样式,内侍省前不久送下来的,本宫也是第一次佩戴。” 就这样,几人你一言我一句,顾昭训这件事才告一段落,没有再提。 而后面的半月,钟离缙未踏进锦绣宫一步,也不像之前三五日的送些赏赐下来。 就好像,钟离缙将锦绣宫这个地方和里头的人给忘记了一样。 许侧妃对此只幸灾乐祸道:“男人都喜欢娇娇软软的女人,这瑾侧妃是将门虎女,性子那般孤傲,妾身就知道,殿下之前不过是贪一时兴趣罢了。” 太子妃闻言只是微微一笑,瑾侧妃的身份,整个东宫也只有她同钟离缙知道,所以她知晓,钟离缙不可能就此冷落瑾悦的。 于是趁着钟离缙留宿长乐宫时,太子妃试探的问着:“东宫中都在传瑾侧妃失宠,殿下您真打算冷着她吗?” 钟离缙手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渐渐失神,自言自语的喃呢着:“整个东宫都在意自己是否不再宠于她,偏她自己不在意……” 太子妃只听到了最后几个字,蹙眉疑惑道:“殿下您说谁不在意?” 钟离缙回过神来,摇摇头:“哦,没什么。孤是说,瑾侧妃性子太傲且娇纵,孤晾一晾她也好,让她将那些坏毛病改一改。” “可是……殿下您之前不是说,瑾侧妃是母后特选给你,是母后……” 不知为何太子妃心中觉得有些不对劲,按理说对于一枚棋子,她越是跋扈越是娇纵任性才好,抓住把柄后除去不是更好吗? 而殿下却说让她改改。 钟离缙提起瑾悦是皇后的人,神色微凝:“就算是母后安排进东宫的,入了东宫他也是孤的侧妃,冲撞了孤也一样要受罚。” 太子妃疑问道:“是瑾侧妃对殿下您不敬吗?倘若真是如此,冷一冷也好。” 钟离缙拍了拍她的后背,和声道:“卿禾放心,何时宠瑾侧妃孤有分寸。倒是你,身子可调理得好些了?” 太子妃闻言端庄的脸上不禁也带了些羞赧:“太医说,臣妾身子已经恢复,可以要子嗣了。” 钟离缙点点头,笑道:“如此甚好,这一次咱们一定要生一个健健康康的嫡子。” 身为储君,最重要的莫过于子嗣,而在皇家嫡子最重要。父皇在同自己闲聊时,就曾好几次打趣着问,何时他才能抱一嫡长孙。 眼下在朝中也有自己的人,加上这些年来他呕心沥血处理学习处理朝政,近几年来才处理的仅仅有条,决断大事的能力甚至可以超越父皇。所以他这储君之位做的还算稳。 可是唯一一点, 第22章 冰块 五月中旬,太阳几乎日日恣意横行,空气中炙热得让人窒息。 瑾悦除了去给太子妃请安,便待在房中从未外出,不是坐在榻上看书就是下棋,这样的日子倒是怡然自得。 瑾悦想,倘若能这样在东宫一直安稳悠闲得过着,不用奉承讨好钟离缙,这日子倒是也能过下去。 天气越来越长,即便用了晚膳太阳也还未落下,余光透窗而进反而照得整个殿内更加的闷热。 瑾悦微微烦躁的挥着扇子,看着殿内放置的冰块少了一处,不禁问道:“往日里殿中的冰块不是放了四盆么?今日怎么只有三盆?” 秋月连忙道:“内侍省的总管说如今天热了,东宫到处都要用冰,这两日供应不上。得先送去了殿下和太子妃处,再按例送到侧妃您这。” 瑾悦细眉微蹙:“硕大的东宫怎会一点冰块也供应不上?天刚热的时候内侍省送了好些冰过来,如今天热了怎么反而冰还不够分了?” 顿了顿,想到什么:“这些人是否以为本妃失宠了?所以将冰去巴结得宠的嫔妃了?” 方才还想着,这样的日子过得去,没想到打脸来的这样快。 倒是让她体会了一番这拜高踩低的“内侍省”。 可是她怎么会是这般好糊弄的,更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于是连忙吩咐秋月:“去将内侍省总管请来,就说本妃请她过来喝茶。” 秋月思索片刻,方才摇摇头:“侧妃,不可啊……” “内侍省拜高踩低自是没错,可是到底没有克扣侧妃您的份例,只是这两日少分了一些罢了。况且不是还有副总管是皇后娘娘的人吗?有他在,内侍省也不会过于克扣。只能说,侧妃从前得宠,除了该得的份例以外,还会格外得送些来巴结您,而如今……” 秋月话没有继续说下去,瑾悦却知晓她是要说什么。 而如今,自己失宠,内侍省自然不会再送东西来巴结奉承自己了。 难怪东宫的女人,个个都想要往上爬,为了权利,为了地位,也是为了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一些。 秋月又缓缓道:“奴婢前几日去内侍省时,正遇到了宋承徽的宫女,侧妃您是不知,宋承徽失宠已久,领的冰块那才少,莫说如侧妃您这般大殿内殿皆放四盆,怕是只有入寝的时候在内殿放个一两盆紧着用了。” 宋承徽,瑾悦是有印象的,平日里她不怎么爱说话,之前听钟离缙说过,她也是武将之女,所以性子也是十分清冷。 这样热的天,只内殿放一盆冰块,对从小娇生惯养的瑾悦来说,压根就解决不叫事。 可想而知,是有多炎热。 而她还是承徽,那些个不得宠的奉仪,就更不用说了。 “内侍省这般克扣,不怕怪罪吗?”她问道。 秋月徐徐一笑:“谁去怪罪?听闻太子妃从去年流产后身子就一直不大好,而许侧妃亦是一样,身娇体贵。再不济,还有柳嫔和谢良娣膝下有子嗣,这些宫里啊,但凡冰块和碳火都是不可缺的。谁会为这些不得宠的妃嫔出头?又会在乎她们呢?” 这些事,一些是她琢磨出来的,一些也是她打听出来的。 她在府中就跟着瑾悦,照顾她生活起居。虽然只是个奴婢,可小姐却从未苛待过自己,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她都跟着见识了。 如今来了东宫,看似湖面一般,毫无波澜,可是她知晓里面的水有多深。 侧妃虽聪慧,到底不是在女人堆里长大的,也不懂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过于单纯。所以她会去操心这些,也会努力在府中一般护好她,照顾好她。 瑾悦把玩着团扇上的滑溜溜的玉珠子,淡淡的清愁浮上眉心:“难怪阿娘尝说,宫中的女人最可怜,她一点也不羡慕。” “侧妃可想过,为何侧妃失宠,只仅仅是少了些冰块,日常的份例该有的都有?” 瑾悦微微抬眸:“你是说,若本妃不是瑾家的女儿,父亲乃朝中重臣,又即将上场杀敌。说不定如今本妃的日子也是难过至极,别说冰块了,就连桌上这极品的茶叶,还有新鲜的菜食,皆没有。” 秋月点着头,和言细语道:“侧妃说的对,倘若侧妃背后没有瑾家,少的就不止这一点点冰了。” 瑾悦不得不承认,她的确很庆幸自己出生在一个好的家庭,有父母的宠爱,还有祖母的疼爱。 在东宫,哪怕太子也要顾忌自己背后的家世。 但她却不知晓,倘若钟离缙没有吩咐内侍省不许怠慢锦绣宫,少得也不止这点冰块了。 这时黛玉走了进来,两人也停止了这个话题。 黛玉见瑾悦又在看书,笑道:“外头起了些风,侧妃也许久未出去走动了,奴婢听闻荷园的花开的正盛,侧妃可要出去走走?” 瑾悦望了一眼外头橘红色的夕阳,红光四射,“也好,待太阳下山后本妃出去走一圈。” 旋即又坐了半晌,瑾悦才慢悠悠地走出了锦绣宫。 东宫荷园修建的面积极为宽阔,不仅有好几个供人赏莲的池子,莲池中还建有假山。 亭亭玉立的荷花围着假山竞相盛开,争奇斗艳,湖面上布满了碧翠欲滴的荷叶,远远而观,如一副醉人的画卷。 “荷花宫样美人妆,荷叶临风翠作裳。东宫的荷花也都在争先恐后的绽放着自己的美。” 言罢,她坐在亭中椅子上,赏着一池满满的荷花。 秋月站在一旁,想起什么似的,嬉笑一声,“奴婢突然想起侧妃幼时调皮,硬要闹着奴婢陪你去摘荷花,结果不小心掉池子里了。” 瑾悦想起那一幕也不觉好笑,“结果连累你也跟着跳下去,虽将我给救起来了,你自己倒是满身的淤泥,又喝了许多脏水。” 过于在府中,想起的一幕幕都是幸福喜悦的,哪怕瑾悦回忆起,嘴角的笑容也是满满的愉悦。 第23章 罚跪 看着面前那几支含苞欲放的荷花,瑾悦灵机一动:“庭院中的那口水缸总觉得空落落的,咱们也摘些荷花放进去,再往里面放几条锦鲤,给咱们锦绣宫添些别样的色彩。” 说着她当即就要伸手去摘,秋月忙笑道:“还是奴婢来吧,这池中水深,侧妃这次摔下去了奴婢可把您救不上来了。” 瑾悦抿嘴一笑,“我如今可不是曾经的小丫头了,怎会让自己落到水中呢?” 说着两人欢声笑语的摘了两支带花苞的,又摘了一支开的正盛且色泽鲜艳的。 正全神贯注在水中的荷花时,身后突然传来女子娇脆的声音:“给瑾侧妃请安。” 瑾悦眉头顿时一蹙,不用转头她也知晓这声音是谁。 好不容易有心情出来溜达一圈,竟又碰到了不喜之人。 真是扫兴! 她拿起手绢慢条斯理的擦着手上的水渍,也不看面前之人,只淡淡道:“真是哪里都能碰到顾昭训。” 顾昭训不温不恼,抬起下颚盈然一笑:“瑾侧妃可是忘了,妾身现在是顾承徽。” 瑾悦微微一愣,抬眸瞟了得意洋洋的她一眼。 是了……前几日钟离缙给她晋了一级,如今该是顾承徽了! 瑾悦拿起团扇摇了摇,嘴角有意似无意噙着一抹冷笑:“昭训又如何?承徽又如何?” 与侧妃之位相差甚远,难不成,是承徽她就不用给自己行礼了? 见瑾悦这般看不起自己,句句都带着讥讽,顾承徽脸上的笑容当时就有些挂不住了。 须臾,她微微咬一咬牙,扯出一丝得意的笑容:“说来妾身的承徽之位,还得感谢瑾侧妃。” 瑾悦轻抬螓首,神色清冷的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见其恬然笑道:“从皇后娘娘宫中回来后,妾身听了瑾侧妃的话,日夜练习舞姿。也正如瑾侧妃所说一舞得了殿下如此久的青睐与宠爱,还夸妾身舞姿不凡,穿上皇后娘娘赠的舞衣更是气质不凡,这才晋了妾身的位份。” 她洋洋自得的说着,瑾悦微微摇晃的手微微一滞,略微沉思。 她当时不是就是给顾承徽下了个套,进不进由她,没想到她还真的穿上了皇后赏的舞衣在钟离缙面前作舞。 也不知这承徽之位,钟离缙有几分真心,又有几分是皇后的缘故? 见瑾悦不说话,微微发愣,顾承徽以为自己说的话刺激到了她,心中顿生愉悦,细眉微微轩起:“瑾侧妃您入宫就侍奉了殿下好些日子,想必也累了。如今正好可以好生歇着,像今日这般游游湖,摘摘花,也挺好……” 言罢,她执起手绢,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不过,这荷花如此美丽,摘了多可惜,瑾侧妃竟非惜花之人吗?” 她同瑾悦一同入宫,她自认为自己无论性子才情皆比瑾悦好,若说哪里差一些的话便是容貌。 可入宫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 新婚之夜,自己更是独守空房,而她瑾悦却有殿下的陪伴。 她如何不气?如何不恨?如今风水轮流转,自己好不容易得了殿下的宠爱,而她瑾悦失了宠,她定要想心中的不满给散发出来。 瑾悦握着团扇的手一紧,缓缓起身直视着顾承徽,眸色一点点的冷下去,红唇轻启:“幸无白刃驱向前,何用将身自弃捐。顾承徽,你一再挑战本妃的底线。” 她语调不高,浑身却散发着一种不容人反抗的威仪,尤其是那一双迷人的桃花眼,此刻犹如一把尖锐锋利的刀片,一下一下刮在顾承徽脸上,让她对上瑾悦视线片刻,便没了再笑的勇气。 “顾承徽,不敬高位,以下犯上,罚跪半个时辰,以儆效尤。” 顾承徽没想到瑾悦会罚自己,心中更是不服,“瑾侧妃为何罚妾身?妾身不过是说您现在不用侍奉殿下,可以闲下来做些自己想做的事。妾身一没有出言不逊,二更没有以下犯上,侧妃想要罚妾身,妾身不服!” 近一个月,她都深受殿下宠爱,无论是妃嫔,还是宫女太监个个都巴结自己。 而她不过是个失宠的嫔妃,自己眼下得宠。她竟还是如此放肆,想罚自己就罚,凭什么? 瑾悦半眯着眼眸:“你是承徽,本妃是侧妃,想罚你也由不得你服不服。就算不服,你想去殿下或者是太子妃面前告状,也得跪了再去!” 言罢,她脚轻轻一抬往顾承徽膝盖踢去。 下一刻顾承徽只觉得双腿又酸又痛,直接跪了下去。 膝盖恰好跪在了一颗细碎的石子上,疼的她当时脸色就难看至极,整个脸紧紧拧在了一起。 再抬起头时,瑾悦正肆意坐在椅子上,那居高临下看着自己受罚的姿态,让她憋屈恼怒至极。 身边的宫女佩尔自然也跟着跪在地上了,她磕头道:“我们主子身体娇弱,还请侧妃开恩。” 瑾悦又岂会理会一个宫女,上一次她就想罚了这两人,想着要入宫,她忍了。 而这一次,她们又找上门来了。 见瑾悦不说话,佩尔又道:“若是承徽身子出了何问题,殿下问起……” 瑾悦冷冷笑出了声,“想拿殿下压本妃?” “本妃既然罚了,就不怕你们告知殿下,本妃相信孰是孰非,黑白曲直殿下还是能分清的。” 佩尔还想再说什么,被顾承徽一个眼神给憋了回去。 瑾悦在椅子上坐了半晌,悠闲的赏着亭子周围的荷花,实在觉得无趣和闷热,她方才准备离开亭子。 走到顾承徽身边时,她停下脚步冷声道:“本妃还要说一句,本妃出身武将之家,诗书读的不多,学不会那等道貌岸然,伪君子的姿态。本妃不止不惜花,人也是一样。若是有人冒犯到了本妃,本妃一样可以将她给摘了。” 言罢,顾承徽看着那双海棠花文锦鞋从眼前轻巧掠过,只剩一阵微风浮上脸。 她气得发怔,咬牙切齿的瞪着方才瑾悦坐的地方,“我倒是想看看,是你摘了我,还是我摘了你!” 第24章 告状 虽然罚顾承徽跪了半个时辰,不过瑾悦也料到她可不是那般听话之人。 指不定自己前脚刚离开,她就跟着起身了。 不过此次惩罚,她也只是想给顾承徽一个警告而已,倘若还有下一次,她就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了。 倒是秋月却有些担心,“侧妃,若顾承徽当真将此事告到殿下面前,再添油加醋几句,对你不利啊!” 不管如何,这顾承徽是殿下的新宠,许侧妃那般跋扈之人,也顶多只是动动嘴皮子,却未曾这样直接惩罚。 “本妃既然罚了,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那顾承徽三番五次的本妃面前耀武扬威,倘若本妃再不罚她,尾巴岂不是得翘到天上去了?” “哪怕殿下知晓了,本妃也不怕。” 或许背后的家族还有地位给她的底气她倒是真不怕钟离缙知晓。 她是侧妃,更是将军之女。低位妃嫔以下犯上、出言不逊,她仅仅只是罚顾承徽跪半个时辰,钟离缙那般心思深沉之人,又懂权衡利弊,是不会罚自己的。 就算罚自己,也只是小惩大诫而已,她瑾悦也服,总之她心中出了这口气就好。 料到了顾承徽会告状,却不曾料到她动作如此之快。 瑾悦回到锦绣宫,将刚采摘的莲花放到水缸中不久,长乐宫便来人通传,太子妃有请。 瑾悦也并不意外,因为方才出去那一趟,难免走出了些汗水,身上定然是有股味道的,所以去内殿中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裙。 待她到了长乐宫时,夜幕已经渐渐落下,弯弯的月亮悬挂于夜空中,四周繁星零零。 外头有太监候着,见瑾悦来了,他微微行了一个礼:“瑾侧妃您终于来了,可让太子妃和太子殿下久等。” 瑾悦轻飘飘的瞥了他一眼,从锦绣宫过来她走得也不算慢,以至于额上还冒了好些汗水,这太监的话听着倒是她故意让太子妃和殿下等的一样。 她执起手绢拭去额上的细汗,不疾不徐迈步往大殿中走去。 大殿中,钟离缙执起桌案上的一盏茶,拈着茶盖徐徐撇着浮沫,细微的脚步声响起,他余光淡淡的望向那抹柳色身影,见其脚步不急不慢,没有一丝的着急,更无害怕。那走路的姿态依旧是那样的清冷和优美。 待瑾悦走近后,对着钟离缙和太子妃端端正正的行着礼:“妾身见过殿下,见过太子妃。” 那语气亦是平淡的毫无波澜,好像她只是来请个安,闲聊几句就回去了一般。 钟离缙轻轻吹着茶盏中的茶水,方才呷了一口。心想,究竟有什么事可以乱了这个女人的心,她当真是不怕么? 太子妃见钟离缙不说话,她也不叫瑾悦免礼,任其屈膝蹲着,带着质问的语气问着:“瑾侧妃,本妃知晓你性子直,可顾承徽好歹是殿下的妃嫔,她只是言语上略有不当的地方,你出言训诫几句就是了,何止于如此处罚她?” 不待瑾悦说话,太子妃又继续说着:“还是说近日殿下格外宠爱顾承徽,从而冷落了你,你便心中不快?” 瑾悦即使屈膝蹲着,可是那腰杆依旧挺的笔直,抬头道:“妾身这个人虽然脾气不太好,可却并非太子妃您所说这般无理且拈酸吃醋的人,妾身罚顾承徽,也是她出言不敬,该罚!” 言罢,她转头,冷冷往身后的顾承徽望去。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方才她背对着自己,进来时竟没有留意到她的正脸。 顾承徽一张白皙娇嫩的脸此时脸颊高高肿起,隐约可见上面的巴掌印,鬓角的发丝凌乱的垂下,看着一副甚是柔弱可怜的模样,定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顾承徽一直垂着头,暗自落泪,她余光见瑾悦转头时,连忙膝地而行,上前两步,重重得磕了一个响头,哭泣道:“妾身自知身份低微,不配得到殿下这般厚待,殿下往后还是不要再宠妾身了。否则……妾身这张脸,恐怕保不住了。” 言罢,她娇滴滴的哭泣着,攥着手绢捂住颤抖的双唇。 瑾悦只觉得又气又好笑,她此生还从未见过这般会做戏的人。 那厢,钟离缙还未说话,太子妃就按耐不住,重重道:“你说的这是何话?无论从前你身份卑微还是高贵,入了东宫,就是殿下的女人。你受了委屈,殿下和本宫定是要为你做主的。” “对吧,殿下?”说完,太子妃转头看着钟离缙。 钟离缙不苟言笑的点了点头,看着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顾承徽道:“你将此事的经过再说一遍给瑾侧妃听,若是果真如此,孤会替你做主。” 顾承徽抬起湿润的眸子,眼角透着红,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瑾悦也打起了精神,她便要听听,她是如何将白的说成黑的。 顾承徽絮絮道:“妾身在荷园遇到瑾侧妃,本是好心上前向她请安。结果瑾侧妃左一句昭训,右一句昭训的叫着,对妾身晋封一事甚是不满。妾身自知,若不是殿下疼爱妾身,妾身也实在配不上承徽这个位份,所以妾身也没同瑾侧妃计较。” 她顿了顿,“妾身同瑾侧妃闲聊了几句,不过就是说了一句‘瑾侧妃如今不用侍奉殿下,就有多余的时间出来赏荷游园了’,妾身只是随意的一句话,并无何深意。结果瑾侧妃以为妾身在嘲笑她不得宠,又嫉妒妾身近日在殿下身旁侍奉得多。便让妾身跪在荷园亭中,还……” 说到此处,她擦去眼眶含着的泪水,绵绵抽泣着:“还动手打了妾身的脸……” 瑾悦听完嘴角微挑,连连冷笑:“顾承徽这样好的演技,不去戏楼当戏子真是可惜了。” 太子妃闻言当即不悦:“瑾侧妃!顾承徽乃是殿下的妃嫔,你将她比做戏子,让殿下颜面何存?” 瑾悦深觉膝盖酸涩难忍,却咬牙维持着行礼的动作:“妾身只是有感而发,并无冒犯殿下的意思。” 第25章 打脸 钟离缙脸色沉沉的,让人看不出喜怒,只是无声的敲打着桌案。 太子妃长长得叹了一口气,颇为无奈:“罢了,往后说话且注意一些。” “本宫问你,方才顾承徽所言是否句句属实?” 身为太子妃,即使她心中偏颇,可是也只能表于心止于面。 这时,钟离缙也抬眸看着瑾悦。 瑾悦毫无闪躲的迎上钟离缙的目光,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妾身做过的事自然会承认,可没做过的也不能失了清白。顾承徽的确有意讽刺于妾身,所以妾身罚她跪于亭中,可顾承徽脸上的巴掌印,却并非出自妾身之手。” 顾承徽听得瑾悦的反驳,连连摇头:“瑾侧妃做了为何不敢承认?倘若妾身脸上的巴掌印不是出自你,又是何人打的?当时妾身的宫女在跪在地上向您求饶,你可是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 瑾悦忍耐已经达到了极限,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顾不得什么礼仪规矩,忍着膝盖的酸疼缓缓起身,转身直视着顾承徽,眸中凌光闪动:“你说本妃打了你,是左手打的还是右手打的?” 顾承徽闪躲开她那锐利的目光,想到当时荷园中没有宫人看到,她胆子便大了几分,扬起下颚道:“自然是你右手打的。” 话音刚落,只见瑾悦抬起右手,劈面一个干脆刮辣的耳光扇去。 旋即“啪”得一声在大殿中响起。 措手不及的耳光打的顾承徽眼冒金星,嘴角破裂,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不止是顾承徽,所有人都未反应过来,尤其是太子妃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瑾悦盈盈欠身,平静的道:“妾身承认,掌掴了顾承徽。” 言罢,她不等上座的两人发话就起身,不卑不亢得站在原地。 太子妃反应过来后,啪的一声拍上桌案,震得茶盏也发出了哗啦的响声,她微怒道:“放肆!瑾侧妃你这是作甚?” 顾承徽因太子妃的声音回过神来,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涕泪交加的哭诉道:“殿下,太子妃,瑾侧妃在您面前都这般嚣张跋扈,可想而知方才在荷园对妾身更是肆意辱骂掌掴。还请殿下和太子妃为妾身做主啊!” 太子妃动了动双唇,又将眸光看向钟离缙,和声道:“殿下,您看此事如何处理?” 她虽然不喜欢瑾悦,可是也不能做的太明显,且她也想知道,殿下对瑾悦的态度。 钟离缙抬起眼帘,面无表情道:“瑾侧妃,你可知错?” 瑾悦稍稍颔首:“妾身知错,不过错也是错在方才那一巴掌。殿下知晓妾身在家中娇纵惯了,固然受不得委屈,更不能容忍被人空口污蔑。顾承徽既然说妾身打了她,那么妾身就如实照做,打给她看。” “当然,殿下若要罚妾身,妾身心服口服。” 言罢,一向傲气的她此刻跪下行了一个大礼。 这个大礼并非对钟离缙的示弱或者恭敬,而是她瑾悦所言句句属实。 哪怕跪,也是有错了才跪,哪怕服也是此刻才服。 钟离缙看着跪在地上的瑾悦,眼底藏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沉声道:“若是顾承徽冤枉了你,你告诉孤便是,方才所为属实无理放肆!” “妾身说自己冤枉的,殿下会信么?”她嘴角漫过一丝苦涩,抬头看着他。 钟离缙也不知是眼花还是什么,察觉女子眼中竟有一丝委屈一闪而过。 复而,她又望着太子妃:“太子妃又会信么?” 若说前面那句否定,后面那句就是肯定了。 太子妃手心一紧,正欲说话,耳边传来钟离缙不高不低却沉沉入耳的声音:“孤自然会信。” 太子妃诧异的转过头去,见钟离缙正凝视着瑾悦,两人目光交汇在一起,虽不带任何情意,却极其刺眼。 只有她知晓,得到殿下的宠爱容易,可是唯独信任二字是极难的,整个东宫殿下只给了自己。 而如今,他决绝的说他信瑾悦。 虽然,她知晓殿下忌惮瑾悦的身份,方才对她格外优待一些,可如今这般信任,即使是装出来的,她心中还是有些酸涩。 顾承徽愣愣的跪着,一阵恐慌和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殿下,您别被瑾侧妃蒙骗了,你瞧妾身的脸,被她伤成何样了?” 钟离缙冷硬的瞥了一眼她,缓缓从口中吐出两个字:“活该!” 顾承徽闻言直接僵在原地,脸色煞白,感觉从头到脚一阵寒意,她哆嗦着嘴唇:“殿下……” 钟离缙微微闭上双眼,似乎对这个宠了一个月的女人极其厌恶:“这些后宅之事,就交给太子妃处理吧。” 明眼人都能看出,钟离缙差点的心是偏向瑾悦的。 从方才的话,也可以听出他也相信了顾承徽的确冤枉了瑾悦。 太子妃了解钟离缙的心思,自然知晓如何处理和处罚眼前的两人。 于是,她一番沉思之后。清了清嗓音:“顾承徽不敬高位,心思不正,降为昭训。” “瑾侧妃身为妃嫔,蛮横无礼,有失体统,本宫就罚你禁足十日,在锦绣宫静静心,抄写《女戒》、《女训》。” 顾承徽好不容易晋升,如今又降回了昭训,她自然不服,更是深觉委屈。当即俯身在地哭泣:“殿下,太子妃,妾身冤枉啊!” 钟离缙眉心一皱,“真是聒噪!” 他对顾昭训本就是一时兴趣,加上怀疑她是皇后的人,又想气一气同为皇后之人的瑾悦,这才盛宠于她。 本想着她说话温柔,又会作舞,无聊的时候便唤她来跳一跳,以此来打发时间。 没想到竟是个胸大无脑且恃宠而骄的愚笨之人。 太子妃心中亦是不悦,“顾昭训,你若是再继续说下去,就不止是降为昭训了。” 她目光厌烦得从其身上掠过,心中叹了口气:真是个蠢货!受宠一个多月了,竟还未取得殿下一丝怜惜和信任,更不会看脸色。 顾昭训有苦说不出,脸上的疼痛和心中的酸涩徐徐蔓延,只得垂头低低哭泣着。 落得这个下场,她方才有些后悔去招惹瑾悦。 相反,瑾悦对这个处罚 第26章 低头 瑾悦回宫后,秋月连忙拿出冰块,看着她泛红的手心心疼道:“侧妃手定也伤了,冷敷一下吧,若是一会儿肿了如何是好?” 瑾悦笑道:“哪有这般娇气了,打的时候虽然是有些疼,不过心头舒坦。” 秋月如长姐一般无奈的叹了口气:“侧妃,您的这性子啊,虽一时半时改不了,可您做事之前也得考虑考虑后果吧。” 方才那个节骨眼上,瑾悦根本就想不了那么多,她做不到像旁的妃嫔那样,磕头喊着冤枉,卑躬屈膝的让太子妃和殿下明察。 她只能用自己的方法自己的手段去解决此事。 哪怕她也被罚了,可是她毫不后悔给顾昭训那一巴掌。 那巴掌不仅让自己出了口恶气,更警告了顾昭训,警告后宫中所有人,她瑾悦不是软柿子,也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主。 “我知道,今日我冲动了一些,但是秋月,我并不后悔。” 秋月屈膝蹲下,满脸温柔的望着瑾悦,和颜悦色道:“侧妃,您可有想过倘若您不是瑾家的女儿,倘若今日殿下不信任您,您会如何?” 不是瑾家的女儿?瑾悦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 她思忖片刻:“若我并非瑾家的女儿,我自然没有底气肆意妄为。” “倒是殿下……我从未想过今日他如此决绝地说信任于我。也不知这里面有几分真心,又有几分是出自我的身份。” 不管是瑾家女儿的身份,还是皇后眼线的身份。 “小姐,奴婢知道殿下并非您的良人,也知晓您不愿向男子讨好奉承。可是小姐,那是太子殿下,是储君。他往后若登基,他就是皇上。瑾家所有人包括小姐您的荣辱与性命皆掌握在他手中。” “您有您的骄傲和自尊,身为储君的太子殿下又何尝没有?小姐同殿下近日相互冷待,可方才众目睽睽之下,殿下毫不犹豫的说了信任您,也算是给你台阶下了。小姐您身为妾室,身为君的臣子,也该软一些,顺着就将台阶下了吧。” 她和言细语的说着,称呼特地用了小姐,而非侧妃。 秋月说的道理瑾悦都懂,可是她始终过不去心中的那个坎,她只要一想起钟离缙猜忌她,甚至还…… 她心中就过不去。 又或许是,她在家中习惯了阿娘对着父亲各种无理和责骂,父亲也是嬉皮笑脸的哄着,她习惯了这样的家族氛围。 瑾悦微微苦笑:“入东宫前,我还信誓旦旦的说,哪怕在东宫,我也可以活出自己。可是我忘了,我只是个妾室,而他是太子殿下。” 秋月牢牢握住瑾悦的手,给足她满满的温暖:“小姐既然入了东宫,就得慢慢适应东宫的一切,就好比今日,顾昭训虽位份低,可是为何敢在殿下面前冤枉小姐您?她不过是仗着自己的宠爱罢了。” “哪怕小姐您有家室,可没有太子的宠爱,这样的事以后只会更多。或许一开始殿下会忌惮您的身份给您撑腰,可久而久之……他也就不会了。” 瑾悦缓缓抬起双眸,目光落在晃晃悠悠的烛火上:“是啊,宫中飞扬跋扈者,向来都是宠妃。所谓恃宠而骄,有宠才有资格骄。” 秋月缓缓点着头:“下次殿下再来锦绣宫,侧妃可以适当殷勤一些,哪怕是给个笑容,或者亲自倒杯茶,别像上一次那般冷淡,奴婢相信侧妃就能复宠了。” 瑾悦微微撑着下颚,“好了,我知晓了。” “不过他何时会再踏入锦绣宫就不知了。” 秋月含笑:“殿下不来,侧妃您就不能主动去找殿下吗?侧妃禁足不过仅仅十日而已。” 让她去承明宫? 瑾悦微微一愣。 是啊,她和太子这样僵着也不是办法。 哪怕两人没有感情,两人之间皆是利益,可在东宫,她需在他手底下讨生活。 此番冷战,她给了梯子,自己也只有下了。 往后他说什么,她便附和着吧,就如一些门当户对的夫妻那般,没有感情,互相凑合。 禁足的十日里,瑾悦倒是格外的自在,不用早起给太子妃请安,一觉睡到自然醒方才起来。 用了午膳后便抄《女戒》、《女训》。 太子妃让自己抄这两本书,无疑就是侧面告诫自己,身为女子容颜固然重要,可德行更重要,做事得注意言行举止,说话得有规矩,不对他人恶语相向,对待夫君更得曲从。 正所谓三从四德…… 哪怕在瑾家,无论是祖母还是阿娘,也从未告诉她往后要如何取悦自己的夫君,要如何曲从侍奉自己的夫君,她们皆觉得,自己往后的夫君,也应该是像他们一样疼爱自己,舍不得自己受一丝委屈。 如今却被太子妃告诫了一番。 她虽有不满,可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她又是正妻,只得好好将书抄完。 很快的过了十日,请安回来后,瑾悦就在小厨房中忙活着。 她向来不擅长厨艺,唯一拿得出手的便是各种粥,在家中她为了哄祖母开心,更是熬过各色各样的粥。 于是今日她熬了一糯米百合莲子粥,黛玉在一旁都赞叹:“侧妃熬的莲子粥可真香。” 瑾悦微微勾了勾唇,钟离缙这小子算是有口福了,哪怕是父亲都甚少尝到过自己亲自熬的粥。 从厨房出来已是汗流浃背,瑾悦换了一身衣裙,裙子皆是提前用茉莉或者栀子花熏过得,这样即使出了汗,衣裙也带有淡淡的清香味。 轿撵落至承明宫停下,映入眼帘的是一座辉煌大气的宫殿,金黄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甚是刺眼。 黛玉替瑾悦撑着伞,一步步上前。 刘公公见瑾悦前来,有些意外,却也含笑上前,行了个礼:“外头日头正晒,瑾侧妃您怎么来了?” 瑾悦拿过黛玉手中的食盒:“本妃为殿下熬了些粥,不知殿下此刻可有空?” 刘公公连忙道:“殿下正在里头处理政务,奴才这就为侧妃通传。” 说完刘公公就转身进了大殿,不一会儿,他满脸堆笑的走了出来:“侧妃,殿下让您进去。” 言罢,刘公 第27章 赔罪粥 试了毒之后,瑾悦提着食盒进了大殿。 殿中放了好些大瓮供着冰块,几把风轮亦是从早到晚都转动着,踏进去之时还以为是春日即将来临了,颇为凉爽。 钟离缙听到女子的脚步声,他却并未抬起头,视线依旧落在折子上。 瑾悦微微福身:“妾身给殿下请安。” 钟离缙眼皮动了动,却依旧不看她,只淡淡道:“瑾侧妃身子娇贵,怎的今日却顶着这般毒辣的太阳来承明宫?” 听得钟离缙讥讽自己,瑾悦知晓他心中的气定然还没消。 于是她也不顾钟离缙叫起身,自己莲步上前温和道:“妾身想着天热,特地给殿下熬了莲子粥,给殿下消消火。” 钟离缙执起毛笔在折子上写动着,懒懒道:“孤的火气可不是一碗莲子粥可以解决的。” 瑾悦放下食盒,不着痕迹的撇了撇嘴,心道这位太子殿下的气性可真是大啊! 自己不过是态度对他冷淡了一些,而且此事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了,气竟然还没消。 她不急不忙得打开食盒:“即便是妾身亲自熬的莲子粥,殿下也不能消气么?” 随后,一双温软如玉的手捧着白瓷碗映入眼帘,钟离缙看着那比白瓷还要洁白无瑕的手,眼眸微顿,却依旧一言不发。 但心中却不由有些好奇,她这样一双娇嫩的手,又是瑾将军宠出来的嫡长女,真能下厨熬粥么? 见钟离缙依旧一副傲娇的样子,瑾悦彻底没办法了,她能来,已经是不错了。 往日里,阿娘要是惹父亲生气了,阿娘也会像这般做些吃食送到父亲跟前。 父亲也不会这般无动于衷啊! 若是哪里做得不够的话,那便是…… 可那样温柔小女人的模样,她瑾悦属实不会。 钟离缙余光瞟到一旁微愣的瑾悦,微微勾了勾唇,他倒是要看看,她会如何哄自己。 或许男人都是这样,太容易得到的反而不珍惜。 满宫的妃嫔谁对他不会撒娇软语?可他偏偏要在一个性子傲然的身上找。 好似这样心中才能得到满足感和那种征服感。 思忖片刻,瑾悦还是软下了性子,学着阿娘的模样,缓缓抬起手,拇指稍稍拉住钟离缙的衣角,轻轻扯了扯:“殿下……” 她声音虽然不算撒娇,但比起往日到底还是柔了几分。 钟离缙嘴角浮过一抹浅淡的笑意,转头看着自己的衣袖。 哪有女子这般撒娇的?旁的妃嫔都是拉着自己的衣角柔情似水的摇着,而她一个劲得往后面扯。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阻止自己别做何事。 瑾悦微微咬着唇角立在他面前,倘若钟离缙还是这般无动于衷,那么她下一刻就会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他给了自己梯子,自己也下了,那么他就得接住。否则她为何还要继续下?她宁愿站在高处,即使危险一些。 钟离缙看着她这般娴静垂眸的模样心头的不满倒是消了一大半,平日里她都是一副清冷高傲的模样,哪怕下棋甚至在床笫间,她都不肯示弱服输。 如此这般,已经很难得了。 于是,他也不在为难瑾悦。 却又傲娇起来,看着桌上的粥道:“这碗,可是赔罪的粥?” 瑾悦抽了抽嘴角:真是给你脸了! 她放下钟离缙衣袖上的手,噘嘴嘟囔着道:“殿下非得说这么明白吗?明知妾身脸皮子薄,若是不喝,妾身这脸往哪搁?” 她话虽然有些无理,不过那似生气似无奈的模样倒甚是可爱,钟离缙嘴角隐隐往上扬起,伸出纤长的手指端起碗:“侧妃既然这样说了,又是你亲自做的,孤自然得尝尝这味道如何。” 言罢,他用勺子舀起碗中的粥,慢悠悠闭目品味。 那粥入口温软却不似旁人熬得那般融,留住了糯米的口感,加上软糯的莲子,吃起来细腻且可口。 他倒是没想到,这个女人熬粥竟有一手,想来此番道歉也是用了心的。 于是开口道:“味道尚可。” 瑾悦在后头翻了一个白眼。 钟离缙见其不说话,转头看着身后的瑾悦道:“一直站在孤身后作甚?” 瑾悦指着钟离缙左边的折子,“殿下将折子背过去吧,妾身身为妃嫔,不得离折子太近。” 钟离缙微微一愣,挑眉道:“瑾悦此刻竟这般在意规矩了?” 他倒是没想过瑾悦那般娇纵跋扈的一个人,此刻竟这样守规矩。 往日里,其他嫔妃可不会想到这一点。 瑾悦心中只觉得苦涩,她的身份,能不在乎规矩吗?钟离缙本就因皇后对她本就不信任,倘若这折子有什么机密或重要之事被传了出去,那她便有嘴说不清了。 况且,她在家中父亲写折子她也从不会上前。 “妾身虽然不守规矩,可是也分得清孰轻孰重,在家中父亲就告诫过妾身,朝廷奏折乃机密,所以他在写折子的时候也不会让妾身靠近。” 钟离缙点点头,眼中流露出些许意外和赞赏,“这点你父亲将你教得极好。” “不过,孤这折子,你看了也无妨,孤信你。” 他既然没有将折子藏着,证明这折子也并非什么重要之事。 瑾悦心中冷冷发笑,真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她若是相信他的鬼话,自己后果不知道得有多惨! 若说整个东宫嫔妃中,他心中忌惮和猜疑最多的,恐怕就是自己了。 正想着,就感到手心一热,下一刻就被钟离缙拉到了他的怀中。 半晌,温热的气息在耳畔吐出:“瑾悦,孤是储君,往后切勿在下人面前那般待孤了,否则孤颜面何存?” 瑾悦微微颔首:“殿下,妾身在家中见阿娘和父亲随意惯了,哪怕吵架也不会影响彼此之间的感情。所以妾身以为在殿下面前耍耍性子也是可以的,却忽略了您得身份是太子,得先君臣再夫妻。” “不,妾身说错了,殿下和妾身不是夫妻。”瑾悦涩然的纠正这句话。 “殿下放心,往后瑾悦会记住自己的身份,请殿下给妾身一些时间来改改自己的性子。” 她这般诚恳的态度是钟离缙完全 第28章 复宠 钟离缙伸手抚着她额前的鬓发,见其垂眸煽动着长长的羽睫,他凝视着她沉默了。 他不得不承认这张脸是他见过最美的,也不得不承认多年以来,东宫妃嫔中唯有这个女子勾起了自己的好奇心和征服心。 他喜欢她的坦荡,喜欢她的真实,喜欢没有被染缸污染过的她。 可是……她是瑾悦,是瑾将军的女儿,是母后送来自己身边的。 半晌,他闻着她身上淡雅的清香味,薄唇轻启:“罢了,往后你收敛一些就行了。孤也不希望来日后宫中都是惺惺作态或者呆板之人。” 瑾悦心中又是一阵无语,性子张扬了也不行,软弱了呆板了也不行。 当天子或是储君的女人可真难,世间哪有十全十美的女人? 瑾悦坐在他怀中只是微微的点着头。 “殿下既然有政务要忙,那妾身就先告退了。” 钟离缙看着高高堆起的折子,旋即也微微颔首:“也好,等孤忙完后晚上过来看你。” 近日父皇携着后妃去行宫避暑了,那么国事自然就由他代管,所有折子和朝政也就多了,足足好几日都未曾踏入后宫。 瑾悦起身后,正欲离开,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对着钟离缙微微福了一礼:“多谢那日殿下的信任。” 那日,自然说的就是她同顾昭训之间,殿下选择了信任她。 钟离缙微微一笑:“瑾悦,孤虽然当时同你置气,可是孤心里不糊涂。” 倘若那顾昭训用其他理由来冤枉瑾悦,他钟离缙说不定还会犹豫几分说的是否是事实。 可她瑾悦,将自己推了出去,毫无争宠之心,又岂会因为拈酸吃醋嫉妒顾昭训的宠而去掌掴于她? 虽然,他同瑾悦相识甚短,可也相信她是敢作敢当的性子。 正如秋月所说,只要瑾悦性子软一软,低个头,复宠那是肯定的。 一连三日,钟离缙都宿在了锦绣宫。此后的一个月,钟离缙更是隔三差五的来锦绣宫用膳或者是留宿。 这般便有人妒忌了,请安之后,许侧妃扶着太子妃的手进了内殿,心中愤愤不平:“太子妃,妾身怎么觉得,自从瑾侧妃入宫后,殿下就不一样了?” 太子妃嘴角微微勾,多了一个人来给她分宠爱,自然不一样了。 不过她却似懂非懂的问着:“哪里不一样了?” 许侧妃噘嘴道:“往日里,殿下每隔两三日都会来玉芙宫,可自从那瑾悦入宫后,殿下去锦绣宫的时间一个月算上来,竟比我还多两日。前段日子竟还那般宠幸位份低位的顾昭训,从前殿下是不会的。” 太子妃温言宽慰着:“东宫的女人多了,殿下自然顾不过来,虽说你同瑾侧妃平分秋色,可殿下不也没冷着你吗?无论是有何好东西,不都有你一份。” 许侧妃眉心的愁雾淡了几分,微一叹气:“话虽如此,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刚说完话,外头就有人来禀报孟家夫人请的大夫来了。 许侧妃听得是孟家请的大夫,不禁有些疑惑,宫里不是有太医么?为何太子妃会去外头请大夫。 不过她还是福身道:“太子妃既有要事要忙,那妾身告退。” 太子妃点点头,温婉的看着许侧妃,眼中尽是温煦的关切之情,“你也想开一些,本宫瞧着殿下对你的宠爱一如往昔。有可能是你近日心神不宁,所以总是胡思乱想那些没有的事。本宫稍后让人送些上好的人参和灵芝给你补补,好好养养你的身子。” 许侧妃闻言心下感动,脸上怅然之色渐退:“是妾身多虑了,多谢太子妃一直这般关心妾身。” 太子妃笑模悠悠:“你我都是自家姐妹,何须如此客气?况且在本宫心中你同其他妃嫔都不一样,本宫自然会多关心你一些。” 许侧妃听后更是感激不已,连忙屈膝道:“太子妃一直眷顾妾身,妾身定当铭记于心。” 太子妃忙起身将她扶起,“好了,都说了姐妹之间无需客气,还行礼作甚?” 许侧妃感动的起身:“那太子妃您忙,妾身先告退了。” 太子妃眉目含笑,温柔道:“好,外面日头毒,回宫路上小心些。” 许侧妃颔首告辞。 太子妃望着她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凝成冰霜噙在她朱唇上,她冷冷哼一声:“殿下为什么不一样了?你得问问你的好父亲啊!” 许侧妃可谓一把好牌打的稀烂,她本是殿下的堂表妹,而他父亲也是殿下的母家。所以这些年来,殿下对她宠爱有加,因为这层关系,到底是不一样的。 谁知许侧妃之父背后竟在偷偷拉拢人心,即便他是殿下的人,可是这番心思不正的人如何敢用? 太子妃不得不想,是否许侧妃之父在背后拉拢势力,将来殿下登帝,他想扶她女儿上位? 否则……他大可以光明正大,偷偷摸摸作甚? 自己虽为名门出身,可是父亲只是个国公,只有荣耀和地位,却没有权势。 况且,她还没有嫡子。 没有嫡子,将来是坐不稳皇后之位的。 所以,她这才让母亲送个可信的人进东宫来替自己调理身子。 据说这位史大夫乃是专治女科一项,陵都中有许多不孕不育症者在他调理下皆成功怀上了子嗣。 大夫进来后,仔细替太子妃把着脉,随后又换了一只手细细诊着。 太子妃眉心一凝:“本宫身子无碍吧?” 史大夫松开太子妃的脉搏,慢悠悠的捋着花白的胡须:“太子妃只是有些轻微的肝郁气滞,草民为您开副方子即可。” “不过……”他浮着胡须的手微微一顿。 “不过什么?”太子妃急切道。 “太子妃身子表面上虽是没有任何问题,不过上一次的小产使您胞宫有些受损,应当好生调理,彻底恢复后再要子嗣最为稳妥啊。” 太子妃闻言却没有感到异常的惊讶,反而是绝望的闭上了双眼:“是否短时间之内,本妃不易怀上子嗣?” 第29章 子嗣 史大夫缓缓点头:“想来,宫中的太医应该也告诉太子妃您了。太子妃您眼下这个情况,短时间内有孕的几率少之又少……” 太子妃沉重的扶着额头,冷眼斜视着他:“母亲不是说你最是擅长不孕之症吗?本宫身子既然没问题,为何短时间不能有孕?” 见她语气微有薄怒,史大夫连忙跪地道:“太子妃,草民只是个大夫,并非神医。且怀孕一事,本就急不得还得看天意。太子妃再等个半年或是一年再要孩子为好啊!” 太子妃紧紧咬着牙,手上的蔻丹指甲重重划在紫檀桌上,她恼怒道:“可是本宫不能等!” 前些日子,她就在殿下面前说自己身子已经调理好,可以要孩子了。 倘若如今又怀不上,那殿下问起如何是好? 殿下本就一直想要一个嫡子,若是知晓还要等个半年一年,定会很失望。 太医也说,自己身子各方面无恙,唯有小产之后胞宫还未恢复,若是强行服药要孩子,哪怕怀上了自己身子也会受不了,母体更会受损。 可她能如何?瑾悦入宫本就得宠,殿下三天两头的往那里跑,不是这个妃就是那个嫔,若是说还未完全调理好,那她如何侍奉殿下? 她也怕啊!怕长期不侍寝,她和殿下之间的感情会变淡。 “太子妃,这就如一棵树,夏日里虽晒枯了,可他根系和内体都是没问题的,只是有个恢复过程,待明年春日,定会重新发芽生枝。太子妃您应该庆幸的是自己身子未受损,还能受孕。草民相信只要太子妃好好调理,不出一年定会怀上子嗣。” 太子妃话语中带了沉沉的叹息:“如今也只有往好的地方想了!” “还有一年对吧?” 史大夫点点头:“草民的方子,可以保证太子妃半年就可完全恢复身子。” 半年……太子妃心中默默念着。手微微抚上小腹,那里尚是平坦,不过她相信,半年后一定会有她和殿下之间的嫡子。 在此之前,她要牢牢握住手中的权力,她要让她的孩子,出来就是东宫最尊贵的孩子,更是殿下心中最疼爱最重要的儿子。 瑾悦从长乐宫请安出来后,去了百花园中,准备摘些茉莉回去泡茶。 夏日来了,她最是喜欢往茶中放几朵新鲜的茉莉,再往里头添些冰块。这样喝起来甚是解暑,还有浓郁的清香味扑鼻而来,光是闻着就凉悠悠的。 “那边……那朵挺大的……”瑾悦往玲珑旁边那朵茉莉花指着。 玲珑正欲伸手去摘,目光却瞟到了不远处的顾昭训。 “侧妃……是顾昭训。”她语气中满是厌恶。 瑾悦执起团扇在头上挡住刺眼的阳光,见顾昭训也正好瞧见了自己,她顿时一愣。 瑾悦也不说话,只静静地凝视着她。 顾昭训手紧紧攥着手绢,好一会儿她才上前,对着瑾悦几步之远的地方颔首屈膝的行礼:“妾身给瑾侧妃请安。” 这算是入东宫以来,她对着瑾悦行的最全最规矩的请安礼。 瑾悦怡然得摇着手中的团扇,嘴角蕴了一抹淡淡笑意,“顾昭训行如此大礼,本妃真是不敢当!” 这时,眼前飞来一只小小的蚊子,瑾悦上前一步伸出团扇想要扑开。 只见顾昭训突然下意识的捂住脸颊,软软的跪了下去:“瑾侧妃大人有大量,饶过妾身!” 瑾悦被眼前的一幕给愣住了,看着顾昭训护着那白皙的脸蛋,一副惊慌害怕的模样顿时反应过来,只觉得好笑。 她幽幽笑道:“本妃又不是老虎,顾昭训这么怕本妃作甚!本妃方才是在驱赶蚊子。” 顾昭训攥着手绢的指尖微微颤抖,上一次瑾悦就将自己比作花,要把自己给摘了。 那么此刻,她则是将自己比作蚊子了。 ——招人烦? 是这个意思吗? 今时不同往日,她没有殿下的宠爱了,且殿下又信任瑾悦,今日她就是在这里跪一天一夜,或者脸被打烂,也没有人可以为自己做主。 旁人反而会说,是自己活该。 谁让自己当初冤枉瑾悦掌掴自己呢? 自从上次领教了瑾悦的跋扈,她就越想越怕,生怕此番又被瑾悦教训一番,于是她俯身在地颤抖着声音道:“妾身……是妾身……” “行了……你礼也行了,退下吧。”瑾悦不冷不淡的说着。 顾昭训诧异的抬头看着瑾悦淡然娴静的面孔,并未有任何恼怒或是不喜,复而如释重负的起身:“妾身现在就离开……” 言罢,她扶着宫女仓惶而逃。 玲珑见到两人的背影扑哧得笑出了声:“她平日里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此刻胆子小的怎么像老鼠一样。” 瑾悦微微勾了勾嘴角,继续摘着茉莉花。 玲珑又说着:“侧妃心善,不同她计较,若是旁人定会给她罪受的。” “事情已经过去,继续纠缠毫无意义。她也得到了应有的教训,本妃若是一直计较下去,同她就是一类人了。” 放过别人,也放过自己,这是祖母常说的话。 将茉莉放置手绢后,正欲离开玲珑却发现前方花丛中竟有两只小猫,她惊喜的喊着:“侧妃,这里有只猫。” 瑾悦转过头去,果不其然,那猫躲在花丛后,软软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 “侧妃,这猫好像生病了。” 言罢,玲珑扒开绿叶还有枝丫,这才看清原是那猫脚受伤了,血肉模糊。 “喵~喵~”这时,旁边跑过来一只灰色的猫,个头比那只受伤的白猫大一些。 它走到白猫面前,对着瑾悦又喵喵的叫着,好像是在告诉自己,救救那只白猫。 白猫奄奄一息的睁开双眼,往那只灰猫看了一眼,也低低的叫唤了一声。 瑾悦望了一眼四周,吩咐玲珑:“你去看看周围可有寻猫的宫人?也不知这只猫是否有主人。” 玲珑会意连忙起身前去。 瑾悦这才凑近那猫细细的打量了起来,除了伤口,倒是没发觉有什么异样的地方。 过了好一会儿,玲珑才回来,她摇摇头:“侧妃,周围没有人在寻猫。奴 第30章 殿下想妾身的要紧? 瑾悦看着那奄奄一息的猫,或许是伤口严重,疼得要紧,它动也不敢动一下,若是不救它,这个炎热的天恐怕不出明日就会一命呜呼。 她幼时也养过一只银白色的猫,记得是父亲从战场上带回来的,说见这只猫甚是讨人欢喜,自己一定会喜欢,则送给了自己。 那只猫陪了自己足足八年,最后也逃不过生老病死离世了。 如今,她自然不能见死不救,毕竟是一条小生命。 旋即,让玲珑找了一个笼子过来,吩咐她隔着手绢将那猫抱进了笼中。 那猫进入笼中却虚弱的叫唤着,爪子一直抓住笼子,似是不肯走, 瑾悦见状不禁柔声道:“乖!我带你回去治伤,我不会害你的。” 那猫依旧喵喵的叫着,爪子抓着笼子更紧了几分。 瑾悦正好奇这猫是怎么了,背后突然传来女子的声音:“这两只猫想来是一对,彼此生死相随,此刻又怎么舍得离开对方呢?” 瑾悦转过头去,见是宋承徽,她今日穿了一身湖水蓝长裙,如她性子一般清冷淡然。 宋承徽俯身行礼:“妾身见过瑾侧妃。” 瑾悦和颜悦色让她起身。 “你方才说,这猫是不舍离去这灰猫?” 宋承徽上前一步,目光怜惜的落在笼中的猫上,“倘若今日这白猫离去,恐怕彼此都会相思成疾。侧妃何不将两只猫一同带回宫中,以解彼此相思之苦。” 虽人和猫一般都有七情六欲,可瑾悦从未想到是这白猫心系灰猫,不肯离去。 毕竟……谁会想到两只猫竟如此有灵性,还有这么深厚的感情呢? 她看着蹲在地上的灰猫,吩咐玲珑:“将笼子打开,让这猫自己进去。” 自始至终她和玲珑都没直接用手触摸到猫,毕竟宫中的猫,还是野猫,身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就不好了。 玲珑将笼子打开后,对着灰猫拍了拍笼子,果不其然,那只灰猫就跟着进去了,甚至那白猫受着伤也艰难的移了一个位置给灰猫。 白猫也不再害怕,也不再挣扎或是抓笼子。 仿佛,身边有灰猫的存在,她就十分安心了。 瑾悦万分意外,笑盈盈的望着宋承徽:“宋承徽如何知晓是这只白猫心系灰猫不肯离去呢?” 宋承徽浅浅一笑,眸中噙着似雾的清愁,似是拢了半世的朦胧烟雨,缓缓启唇:“动物同人一样有情有爱,上穷碧落下黄泉,生死不离两相依。倘若这白猫最后无救而终,临死前能够得到灰猫的守护,它也死而无憾了。而灰猫,也会庆幸在生命的尽头,一直陪着它。” 宋承徽若不是眼中一直瞧着笼中的两只猫,瑾悦更觉得,她说的像两个人,而不是猫。 她凝视着宋承徽微微失神的脸庞,心中直觉告诉她,宋承徽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宋承徽收回视线,对着瑾悦福身:“瑾侧妃心善,今日救下两条生命,还劳烦侧妃尽力将白猫治好,也好让有情猫终成眷属。” 这还是瑾悦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和宋承徽说着话。 她长相实际是娴静温婉的,但她平日请安时很少说话,也很少笑,加上那清冷无波的眼神,就让人觉得她有距离感。 瑾悦微微扬唇:“宋承徽放心,本妃定会让太医好生救治这猫。” 宋承徽颔首,“那就多谢瑾侧妃了,妾身此刻要回宫了,就先行一步。” 瑾悦点点头:“好,本妃这也打算离去了。” 宋承徽离去后,瑾悦打量着两只猫,此刻瞧着当真是一副如胶似漆的模样,当真像是一对。 回到锦绣宫,瑾悦就连忙吩咐玲珑净手,再宣了太医过来。 好在这猫其他地方没有什么问题,身上也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只是脚受伤了而已。 不过太医说伤到了骨头,且救治时间耽搁了,估计往后这脚会留下后遗症。 是夜,钟离缙过来时瑾悦和玲珑正在给猫喝水,那猫大抵也是渴了,连着喝了好些水。 钟离缙看着一群人在殿中围着,欢声笑语的模样还以为是瑾悦得了什么稀世珍宝此刻正在欣赏。 旋即他也大步上前:“你们在看什么呢?” 宫人见状,连忙退至一旁行礼问安。 钟离缙这才看到,竟是两只猫,其中一只前腿似乎还受了伤,正被麻布包扎着。 瑾悦只是一如往常般起身迎接,也并未行礼,这一个月钟离缙经常过来,她也习惯了如此随意。 “这猫哪里来的?”钟离缙好奇的问道。 “捡来的。” “捡来的?”钟离缙皱了皱眉,“你若是喜欢猫,孤命人去寻一只品种稀有点的送给你便是。怎么捡两只这般瘦小且肮脏的猫?” 瑾悦娇娇得瞪了他一眼,“妾身就喜欢这样的。” 言罢她蹲下看着那两只猫,虽然有些瘦小,毛发也不是特别柔顺,不过它们毕竟没有主人照顾,如今又受了伤,她心中并未有任何嫌弃,有的只是怜惜。 钟离缙甚是无奈,不过也并不恼,在他看来瑾悦这般娇柔的瞪着自己,已经算是撒娇了。 一旁的黛玉微微笑出了声:“殿下有所不知,是其中一只猫受了伤,侧妃见状就带回了锦绣宫治疗。” 钟离缙倒是有些意外,看着女子对着猫一脸疼惜和温柔的表情目光逐渐迷离。 本以为,她身为武将之女,娇纵任性惯了,性子也野,可没想到竟这般有同情之心。 这两只猫长得不怎么好看,若是旁的嫔妃见到受伤之后只会绕道而行,更甚者还会捂着鼻子让人将猫处理了。 或许,这就是母妃所言:外表越是强势跋扈的人,心里实际更加脆弱心软,相反,外表温柔善良的人,实则最心狠。 瑾悦被钟离缙瞧得有些不自在,不禁直视着问他:“殿下为何如此看着妾身?难不成两日不见,殿下便想妾身的要紧?” 她微微的歪着头,那模样活脱脱像娇俏又迷人的小狐狸。 钟离缙连忙将眸子移开,看着满殿低头藏笑的宫人,他深觉有些尴尬,执起手轻轻咳嗽了两声。 真是头一次见如此厚颜无 第31章 偶尔做一回钟离缙 “怕是你想孤想得厉害吧?却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钟离缙倒是会倒打一耙,将话题落在瑾悦身上。 瑾悦如今也渐渐给他颜面了,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盈盈一笑,转头逗着小猫。 钟离缙也走到跟前,打量了一番那两只猫,问着:“本是只有一只猫受伤,为何带两只回来?” 瑾悦也饶有兴趣的讲起今日之事:“说来也奇怪,这只白猫虽然受了伤可就是不让妾身抱它回宫,反而不舍这只灰猫,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灰猫陪着它它方才肯走。” 钟离缙也微有些诧异,半晌嘘叹着言:“想必这白猫心中割舍不下灰猫,即使它知晓自己很可能就此死去,也不愿彼此分开,各自相思。” 瑾悦惊愕:“今日宋承徽也是这样对妾身说的,没想到殿下亦是如此。” “宋承徽?”钟离缙反问着。 瑾悦点点头,“妾身倒是觉得宋承徽是东宫最特别的女人。” “如何特别?”钟离缙坐下饶有兴趣的听她说着,他还是第一次听女子在自己面前夸旁的女人。 瑾悦随即也起身坐到他对面,“宋承徽外表有着江南女子那般的温婉优雅,可性子和眼神却很是清冷。就像是那高山上的雪莲美丽动人却染了薄薄的霜。” 钟离缙倒是没发现宋承徽有何特别,她是两年前大选时选入东宫的。 父皇的意思是,宋承徽之父曾经虽只是个低品的将军,但为国捐躯,如今她的女儿前来参加殿选,理应让她入选,也算是给他们宋家的荣耀吧。 原是想着,若是这宋承徽品德兼优,届时再慢慢晋升。 可那宋承徽性子太呆板无趣了,不管是私下还是床笫间都一眼一板,拘束着规矩。就连同自己说句话,她也甚少主动过。 久而久之,他便不想再去她殿中,或者传她侍寝了。 钟离缙微微笑道:“宋承徽孤没觉得有什么特别,倒是瑾悦让孤觉得甚是特别。” “妾身哪里特别了?” “往日在其他妃嫔处,莫说她们在孤身边夸赞其他女子了,就连孤无意间提了几句,她们都有意避开话题。” 瑾悦曼妙眸光盈满笑意,端起茶壶给钟离缙倒了杯茶水,“东宫中也就女人多,妾身若是在殿下面前不聊女人,难不成聊男子?恐怕妾身刚说出口,就被殿下您锋利的眼神吓得闭嘴了。” 钟离缙端起茶杯,唇角微扬:“孤何时这般凶?” 瑾悦不着痕迹的撇了撇嘴,钟离缙的占有欲还有征服欲,她已经体会了。若是自己真的在他面前提其他男人,那是无法想象的。 钟离缙慢慢啜了一口茶,这才发现竟是凉茶,可那茶入口醇滑,清香纯和,饮下格外得清凉舒适。 “这茶很是不错,不过就是凉了。” 瑾悦也自己倒了一杯茶悠悠喝着:“这是妾身故意将茶放凉后又添了些新鲜茉莉花进去,解暑同时还带有茶的清香。殿下若是不喜欢凉茶,妾身下次让人备些热的。” “不!”钟离缙不假思索的否决。 “孤倒是没想过,你同孤一般,喜欢喝凉茶。” 瑾悦和钟离缙一般,有一种遇到知音的感觉,眉目如苏,粲然一笑:“殿下竟也喜欢?” 钟离缙含笑道:“孤自小就喜欢,可无论是母妃还是母后,哪怕是宫人皆说凉茶性寒,喝了对身体不好,所以孤便许久没喝了。” 瑾悦却不以为然:“妾身阿娘常说,宫中的妃子们和皇子们身体娇弱完全是从小养得太精细了,没想到果真如此。” “妾身觉得嘛,人生得意须尽欢,所以从不会委屈了自己和自己的肚子。凉茶虽然喝多了不好,可适量就行,再者也不是日日都喝。父亲他们战场杀敌,有时候天太热,水没了,水洼中的污水也喝的有滋有味,相比之下,这凉茶对他们来说就是人间圣水了。” 瑾悦只顾着自己说,没发现钟离缙眼中充满了诧异和欣赏,在他看来,哪怕身为武将之女,也甚少能够体会民间疾苦,士兵之难,可眼前的女子不一样,一杯凉茶也能联想到身为边境战士们的疾苦。 瑾悦继续说着:“而且妾身这十七年来,饮食上只要喜欢什么便吃什么,凉茶夏日也经常在喝,甚至有时还要添些冰块进去,却依旧很少生过病。就连阿娘也说,我这身子骨是随了父亲那般强壮。” 钟离缙想到什么,亮泽的眸光微微黯然,和颜道:“从你口中孤便知晓,你在瑾家有多自由快活,瑾悦,你可曾后悔过入东宫?” 或者,他想问:你可曾后悔过为皇后的眼线? 瑾悦并不知晓钟离缙话中之意,只是淡淡一笑:“人生就如下棋,没有后悔二字。妾身相信不管前路是好是坏,一切都是天意。入东宫是,遇见殿下您也是。” 她的眼睛澄澈单纯,宛如秋夜缀满夜空的星,干净、亮泽,不含一丝杂质。让钟离缙失了神,眼神微顿。 半晌,他才堪堪垂下深邃眼眸,望着杯中的茶水:“孤从小就被规矩束缚着,无论是喜欢吃的,还是不能吃的,孤皆不可多用。” 食不过三,不仅是身为帝王如此,当初他身为皇子亦是如此。和母妃在宫中生存艰难,若是知晓了自己喜欢吃什么,唯恐在上面动手脚。所以,她从未如瑾悦那般,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钟离缙没有童年,更没有身为孩子的乐趣,瑾悦心中竟觉得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是可怜的。 不过,她只会觉得他过的可怜。 她并不会可怜他。 因为,女人的不幸就是从可怜男人开始的。 旋即她明媚一笑:“妾身本就是不守规矩之人,那殿下往后来了妾身这里就同妾身一样不去拘束这些规矩。想喝凉茶就喝,想多吃点喜欢的膳食就吃。将太子殿下抛去一旁,偶尔做一回钟离缙?可好?” 钟离缙听到这个名字心头一颤,他很想说她放肆! 可是他又觉得这个名字好陌生,陌生到他做了八年太子,就有八年没有听到这 第32章 皇长孙 圣驾一直到了七月中旬才回陵都,而此番回宫,皇后不仅要照顾好身怀六甲的如贵妃,如今还添了一位薛才人。 薛才人是今年同瑾悦一同参加选秀入宫的,据说她入宫后就凭着那娇俏单纯的性子颇得皇上宠爱,仅仅四个月就连着升了两级。 如今又怀上了子嗣,更是恩宠有加。 瑾悦倒希望,宫中的妃嫔怀孕的多一些,那么皇后就没那么多心思放在自己和钟离缙身上。 次日谢良娣带着皇长孙钟离弘前去长乐宫向太子妃请安,一旁的许侧妃也在,几人不禁也说起了此事。 “听闻宫中两位娘娘都有孕了,皇上圣心大悦。而殿下正值盛年,如今膝下却只有两个孩子,母后每次谈及此事,本宫心中都有愧啊!”太子妃低低叹息着。 谢良娣抱着怀中的钟离弘,柔声道:“孩子一事,还得看天意,但凡咱们姐妹身子不好,太子妃又是为其请太医,又是送补品,已经是莫大的恩德了,太子妃不必过于愧疚。要怪……也只有怪咱们自己身子不争气,不能为太子妃分忧,不能替殿下开枝散叶。” 太子妃轻轻颔首,似若释怀,对着钟离弘招了招手:“来,嫡母妃抱一下。” 钟离弘如今两岁多,长得虎头虎脑,甚是讨人欢喜。他依言走到太子妃身边,张开双臂唤了一声:“嫡母妃。” 太子妃眉开眼笑的应着,脸上满是喜爱的笑容:“这小嘴甜的!” 许侧妃在一旁看着甚是妒忌,不过才入宫时谢良娣待自己很好,妒忌中更多是则是羡慕,她微微摇着团扇:“弘儿这孩子,见了妾身也是笑眯眯的。不像柳嫔生的小郡主,整日里也不见她说几句话,呆头呆脑的,没一点小孩子的活泼之气。” 太子妃斜斜瞥了她一眼:“都是殿下的孩子,切勿如此说!” 许侧妃嘟囔着嘴,娇声道:“妾身说的是实话,太子妃你没发现吗?那小郡主即便看到殿下也害怕,妾身从未见她笑过。听闻今日柳嫔都带着孩子出来了,走到半路小郡主就说自己肚子疼,又折了回去。依妾身看,小郡主就是不懂礼节,柳嫔也没教好,身为子女向嫡母请安乃是规矩更是尽孝,她却好几次都不肯来。” 兴许是她不喜欢柳嫔的原因,连带着对那孩子也十分不顺眼。 太子妃又何尝没有发现小郡主性子闷且不懂规矩,但她是嫡母,表面上必须对这些个孩子一视同仁,爱护有加。 谢良娣缓缓道:“兴许……是那孩子胆小,再大一些就好了。” 太子妃点点头:“想来正是如此。” 她抚摸着钟离弘的肩膀,又对着谢良娣笑吟吟道:“说来,弘儿也两岁多了,怎么不见你再有喜讯?” 谢良娣眉眼低敛,略带羞涩道:“妾身生下弘儿已经是莫大的福气了,不敢再奢求。” 言罢,她望着一旁的许侧妃,打趣笑着:“许侧妃入府来就颇得殿下的宠爱,或许……下一个有孕之人就是许侧妃了呢!” 许侧妃微微一怔,细眉妩媚的扬了扬,“妹妹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来了……” “我倒是想,只是奈何怀不上……” 太子妃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气,和颜道:“你还年轻,迟早都会怀上的。” 谢良娣也附和着:“是啊是啊!指不定,不久后就能听到许侧妃的好消息了!” 许侧妃闻言微微皱眉,略带愁容的抚着团扇的流苏,尽显忧色,“这个月是不可能了,如今正是小日子呢!而且我估摸着我身子……” 她望着太子妃和谢良娣,欲言又止的垂下了眼眸。 谢良娣同太子妃对视了一眼,她温言道:“你身子怎么了?咱们都是姐妹,别吞吞吐吐的让咱们担心啊!” 许侧妃思忖片刻,最终还是说出了口:“昨夜睡前就见了红,却下行艰难且量少,我都怀疑自己是否身子有问题,月事不调。” “怎么会月事不调?近日你没有吃什么性寒之物吧?”谢良娣微微蹙眉,语气中尽是关心之意。 许侧妃微微思忖,“也没有啊!我也不知晓为何,此次来月事量十分少,且还有些腹痛腰软。” 谢良娣神色微顿,凝神道:“那可传了太医?” 许侧妃苦着脸摇摇头:“还没……想来是自己身子骨的原因吧,之前来月事就腹痛不已,也传了太医,喝了药,也是无用。” 每次都因为月事传太医,总惹妃嫔们笑话自己身子不争气,加上上次装病一事惹殿下不快,近日便也收起了些许矫情。 一旁安静片刻的太子妃将钟离弘放下交给乳母,对着许侧妃严肃道:“怎么会无用呢?是你总是闹脾气不肯喝药。” 这话说的自然没错,她往日里总是称自己这里不适,那里不适,不管是真还是假,都不肯喝药,非的钟离缙前去探望她才会乖乖喝一些药。 若不是上一次被瑾悦狠狠教训了一番,昨夜她又会矫情,指不定又去请钟离缙了。 太子妃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语气中却是浓浓的关心:“本宫自从小产后,月事也不对劲,这几个月换了一副药方才调理好了。不过本宫也在服药巩固,稍后让白芷多煎一些给你送去,你定要按时服用,爱惜自己的身子。” 见太子妃无论有什么总是想着自己,玉芙宫堆着的补药一大半都是她送的,许侧妃万分动容,柔柔起身:“多谢太子妃这般为妾身的身子着想,妾身定不辜负太子妃的厚爱。” 谢良娣拈了手绢笑道:“瞧太子妃和殿下都这般疼许侧妃,妾身真是羡慕的要紧呢!” 见她打趣,语气中并无半分酸涩之意,许侧妃唇角也灿然弯起:“本妃也羡慕你,有个这个乖巧的孩子!” 钟离弘听她们夸自己乖巧,也跟着嘻嘻而笑。 一时间,长乐宫其乐融融。 第33章 生病 且说到了夜幕之时,念云殿便去传了太医,说是小郡主腹痛还伴随呕吐,吓得柳嫔将钟离缙也请了来。 午后本是要去长乐宫向太子妃请安的,当时女儿说她不舒服,她本以为是小孩子的借口而已,为了逃避去长乐宫。 没想到却是真的不舒服,如今拖严重了,看着女儿难受的模样,柳嫔才后悔莫及,应该当时就传太医前来。 钟离缙听说是女儿不舒服,自然再忙也得过去探望一下才能安心。毕竟他膝下只有两个孩子,虽并非他盼望的嫡子,但到底还是疼爱喜欢的。 念云殿中柳嫔正守在床前哄小郡主喝着药,见钟离缙来了她正欲起身,就见其摆摆手:“无需多礼,汐儿如何了?” 柳嫔眼眶红红的,愁眉紧锁,“太医说汐儿是脾胃太弱,消化不良所致。” 钟离缙闻言也不觉蹙起了眉头,十次生病有八次都是脾胃太弱,消化不良,如今都快三岁了,身体还是这样差。 床榻上坐着的钟离汐双眼无神,怯怯的看着钟离缙,钟离缙见那可怜模样心里一软,伸手道:“让孤来喂吧。” 柳嫔黯然的眸中闪过一丝喜色,连忙将药碗给了钟离缙。 钟离缙舀起药水,轻轻的吹了吹,确保不烫之后方才送至钟离汐面前。 可钟离汐却不肯张口,甚至头也往后靠了靠。 “怎么了?汐儿如今生病了,得好好喝药才能好。”钟离缙眉宇间透着温和,低声哄着女儿。 钟离汐却死死咬着双唇不肯说话。 柳嫔见状连忙上前柔声道:“汐儿,你看父王多疼你,亲自喂你喝药。咱们听话,张开嘴好不好?” 钟离汐摇摇头,一张小脸紧紧皱在一起,手也微微在发抖。 钟离缙脸上的温柔和心疼渐渐褪去,眉宇间透着一股掩饰不住的落寞之色,他尽量的维持着平和的语气:“汐儿,告诉父王,是不是不想让父王喂你喝药?” “殿下!汐儿她……”柳嫔正欲说话就被钟离缙举起来的手势给制止了。 他沉声道:“柳嫔,孤要听汐儿自己说。” 言罢,他又对着钟离汐和声道:“告诉父王,父王来你是不是不开心?” 钟离汐双手紧紧攥着被子,目光害怕的望向自己的母妃,突然的眼角泛红,哇哇哭了起来:“母妃……汐儿怕……汐儿怕……” 柳嫔真是又气又无奈,殿下好不容易来一趟,且还这般温和怜惜的哄着汐儿,没想到这孩子这般不争气! 她上前将钟离汐抱在怀中,安抚着她的后背:“汐儿乖,汐儿不怕!” 钟离缙目光紧紧凝视着钟离汐,眼中的失落和惆怅如初冬时节浓密的大雾,缓缓道:“孤是你父王,你如此怕孤作甚?” 柳嫔连忙解释道:“殿下,汐儿她这不是怕您,她只是生病了不舒服,想躲在妾身怀中撒娇。” 这样牵强的解释钟离缙又如何听得进去? 他闭上双眼,片刻起身道:“你好生照顾汐儿,孤留在这里只会对她病情无益。” “殿下……”柳嫔想要挽留,却发现,没有挽留的理由。 钟离缙走了几步,忽的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柳嫔道:“柳嫔,汐儿虽然是个女儿,可是也不能养得太精细了。平日里她连摘一朵花你都怕花是脏的,她想扑一扑蝴蝶你又怕她磕着碰着,但凡想吃什么,你都限制着她。这样养出来的女儿,只会多病体弱且沉默寡言。” 瑾悦那日说的对,宫中的孩子,养得太精细了。 而柳嫔更是精细无比。 甚至比过敏性体质的钟离弘还要溺爱和缜密。 钟离缙抛下这话就大步而去,让身后的柳嫔久久未回过神来。 须臾,她才对着女儿气急败坏的瞪了一眼:“母妃怎么给你说的,让你平日多同你父王亲近亲近,如今好不容易来一回,你便把你父王给气走了!” 她多希望这个女儿有钟离弘一半的乖巧懂事就好了,偏自己这个女儿不争气! 莫说殿下心中偏心了,每每谢良娣带着钟离弘过来小坐时,那孩子言行举止,自己瞧着都恨不起来。 床榻上的钟离汐看着母妃这般严厉的模样忍不住的又哭了起来,一声比一声大。 钟离缙坐在轿撵上望着黑沉沉的夜空,心中不由的有些烦闷。 他承认,对于柳嫔,他并未有多喜欢,所以对于这个孩子出世他也未曾有过很大的期待。 最多的就是初为人父的欢喜。 汐儿出生时,自己渐渐开始掌管朝朝政大事,所以他也没有时间,或者是没有耐心去陪伴。 他不会哄孩子,更不会抱孩子。 可是说他不疼孩子吗?那也是疼的,毕竟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 可自己每每想要亲近时,汐儿却总是像看到猛虎一般往后躲。 正闭目沉思时,玉芙宫的宫人又上前拦住了轿撵:“殿下,启禀殿下,许侧妃身子难受不已,请殿下去瞧瞧。” 钟离缙本就不悦,这个节骨眼上听到这些话瞬间变了脸色,皱眉呵斥道:“孤去了你家侧妃身子就好了么?” “告诉许侧妃!养好自己的身子,没有好全之前不许侍寝!” 跪在地上的宫女听出了钟离缙口中的震怒,惊讶之余更是胆战心惊,也顾不上替许侧妃求情,保命才要紧。 于是她重重磕头道:“是……奴婢这就回宫。” 刘公公在一旁也是沉着脸摇摇头,殿下这心中正烦着呢,何必在这个节骨眼上来请殿下? 而且总是如此,别说殿下烦了,他一个奴才光是听着“许侧妃病了,请殿下去看看”这句话耳朵都起茧子了。 “去锦绣宫。” 刘公公正暗暗念着,头顶传来钟离缙不高不低的声音。 他连忙颔首高着嗓子道:“去锦绣宫。” 在这个时候,殿下能够想到瑾侧妃,倒是不容易。 他倒是发现,自从瑾侧妃那一日亲自端着粥去了承明殿后,殿下就越发喜欢呆在锦绣宫了。 第34章 安静 到了锦绣宫中,钟离缙并未让下人通传,径直走了进去。 锦绣宫中一如往日焚着清新淡雅的香味,踏进去之时安静极了,四下皆无宫女,只有瑾悦一人悠闲的躺着,秀发半披,手中拿着一本书凝神看着,美眸微垂,嘴里时不时的扬起浅浅的笑容。这般温婉宁静的她抚平了钟离缙心中的几分烦躁。 瑾悦听着细微的动静声抬眸一看,见钟离缙不知何时已经在眼前,他似乎不大高兴,满脸皆是疲惫而倦怠的神色。 瑾悦坐了起来,唤了一声:“殿下,你来了。” 钟离缙走到榻边坐下,沉声道:“还是你这里能够让孤安安静静的坐会儿。” 锦绣宫中夜晚甚少有宫女守在一旁,瑾悦也不会像旁人那般聒噪,若是自己不想说话,她更不会在一旁小心翼翼的问候自己要不要就寝,要不要吃点什么,要不要喝茶。 瑾悦这算是明白了,敢情是他心情不好,来这里寻安静来了。 旋即她也和声道:“那殿下安静的坐一会,若是累了可以躺着,妾身在这里看书” 言罢她将自己身后的靠枕放到钟离缙身后。 钟离缙也顺势靠着,闭目养神。 一时间,殿中安静至极,只能听到书卷翻页的声音。 半晌,钟离缙抬眸瞧了面前的女子一眼,见其全神贯注于书上,不知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情不自禁的扬起了嘴角,眉目弯弯。 “可是瞧到何有趣的?”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殿中的沉静,瑾悦抬头道:“是,这本书极有意思,好些段子既风趣又不失道理。” “那你念给孤……” “妾身念给殿下……”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着,四目相对,惊讶之余不由默契一笑。 “那妾身念给殿下听。” 说着,瑾悦抬起书,仔细的读着她方才觉得十分有趣的一段。 钟离缙目光深深的锁在女子侧颜,烛火之下的她褪去的以往的娇纵和傲然,容色晶莹如月,笑颜如花定,玉音婉转流。 这样的她,着实有些吸引人。 钟离缙往后靠了靠,紧紧凝着的眉头也不由的松了几分,缓缓闭上眼眸,听着女子甘洌动听的声音。 瑾悦念了许久,念到越后面越有趣,她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抬头道:“殿下可觉得……” 她这才发现,钟瑾离靠在软枕上,呼吸匀称的闭着双目,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 她放下书卷看着熟睡的钟离缙,心道:这人当真是累极了,往日里他可是不占床榻从不入睡的。 旋即起身将一旁的毯子替他盖上,又将他长靴脱下,将双脚扶了上去,让他睡的舒服一些。 尽管这一番折腾,一向睡眠浅的钟离缙睡的竟依旧那般沉,完全没有苏醒的痕迹。 一夜好眠…… 直到曙光揭去夜幕的轻纱,吐出灿烂的朝晖,钟离缙才迷迷糊糊从睡梦中才醒来。 他最先是发现自己并未睡在床榻上,随后发现自己身上的毯子后才想起昨日听瑾悦念书,也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这时,他才转头看去,瑾悦依旧在昨日的地方靠着,手上的书已经掉在了自己膝盖上。 或许是她怕吵醒自己,又怕挤到了自己,双腿蜷缩的在一旁睡着了。 钟离缙见状心中不由升起几分莫名的欢喜,只因为,瑾悦甚少这般委屈了自己而来在意和将就他。 刘公公一向知晓钟离缙起床的时间,正带着宫女进来替他洗漱,结果就瞧到殿下竟坐在榻上,而瑾侧妃也在榻上睡着了。 殿下昨夜是没有上床就寝吗? 黛玉连忙上前:“侧妃……” 话还未说完,就被钟离缙一个眼神给制止了,轻声道:“小声些,别吵醒了你们家侧妃。” 于是他弯腰将瑾悦打横抱起,往内殿走去。 瑾悦向来睡得沉,只以为自己在做梦,晃晃悠悠的…… 忽然又觉得怎么脚麻了,旋即她迷迷糊糊的喊着:“麻了……脚麻了……” 钟离缙看着放置床榻上的瑾悦,微微的动着双腿,口中似撒娇似的喊着脚麻。 他微微一愣,须臾伸手柔和的提她揉了揉,直到女子眉头缓缓松开,他方才离开。 看着钟离缙出来,刘公公才敢上前,微有焦急道:“殿下,方才玉芙宫传太医了,听闻不大好。” 钟离缙任由着宫人穿朝服,不急不慢道:“下朝后去一趟玉芙宫吧。” 虽然他对许侧妃总是称病一事十分厌恶,可若是身子真不好,他也是关心的。毕竟这也是他宠了许久的女人,又是他表妹。 一番收拾过后,钟离缙方才离开了锦绣宫。 卯时中,瑾悦依旧如往日般是被秋月唤醒的。 她只觉得这一觉没有睡舒坦,现如今全身酸软。 昨夜她本是想等着钟离缙醒来后一起上床就寝的,毕竟他一个太子殿下睡在软榻上,她自然不可能去内殿床上睡,否则传出去旁人会如何议论不说,钟离缙心中恐怕也会不悦。 结果不曾想,还未等到他醒来,自己就睡着了。 正在洗漱时,黛玉神色凝重的走了进来:“侧妃,听说玉芙宫出事了,如今太子妃和宫中的妃嫔都去了,您可要去?” 瑾悦微愣,转头道:“出事了?出了何事?” “据说是昨夜许侧妃就闹着月事来了腹痛,请了殿下却没去,直到天亮后依旧腹痛不止,这才去请了太医。平日里许侧妃也经常月事来了腹痛,但这一次太子妃也去了,所以奴婢估摸着,不是普通的腹痛。” 瑾悦点点头:“今日本是要向太子妃请安的,如今她和宫中妃嫔都去了玉芙宫,咱们自然也应该去一趟。” 她倒是也有些好奇,若不是普通的腹痛那会是什么。 第35章 小产 且说瑾悦到了玉芙宫,嫔妃们竟都到齐了,花红柳绿的站到一起。 这些人中,恐怕多数都是看笑话来的,甚至更多人都希望许侧妃这是什么不治之症。 内殿中有宫女断断续续的进去和出来,太子妃坐在上座还算沉稳,等着里面的太医出来禀报。 谢良娣焦急的往内殿的方向望去,复又对着太子妃道:“昨日许侧妃只是说有些不舒服,怎么一夜过去竟这般严重,这太医也不出来禀报一声。” 太子妃细眉紧锁,正欲说话,殿内突然传来女子痛苦难耐的呻吟声。 所有人瞬间一怔,不由自主的往内殿望去。 随即,那呻吟声又响了起来,这一声更加的凄然而痛苦。 谢良娣突然顿住了,花容失色:“妾身怎么听着,这声音不大对……” 她是生过孩子的,曾经也是差点小产的,这声音听着不由得让她往那方面想。 柳嫔诧异之余,心中不由得有些惊喜,面上却依旧是担忧模样:“是啊,许侧妃这是怎么了……” 太子妃听到谢良娣如此说脸上维持的端庄沉稳也不由得褪去,面色变得沉重至极。 这时,太医终于大汗淋漓的走了出来,他执起衣袖将额头上的汗水擦去方才跪在殿中。 “启禀太子妃,许侧妃并非是月事来了,而是小产之兆啊!臣已经尽力救治,却依旧没能保住许侧妃腹中的孩子。” 太子妃猛的一震,脸色大变,几乎以为是自己听多了,起身颤抖着嘴唇:“小产?许侧妃何时有孕的?” 太医颔首道:“许侧妃身子本就不好,此番怀孕本就不稳,有小产之兆。臣还听闻侧妃还服用了调理月事的药,那等药皆是活血化瘀的,服下自然就……” “太子妃……”太医话还未说完,就被宫女惊呼声打断。 只见太子妃浑身无力的倒在宫女白芷的怀中,一张粉面逐渐苍白下去,口中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 众人不禁觉得有些奇怪,许侧妃若是小产,太子妃遗憾难受是没错,可是为何这般悔恨吃惊的模样? 昨日谢良娣也在,此刻她也反应过来了,自然知晓太子妃为何这般悲痛,旋即福身道:“太子妃……您要保重身子啊。” 太子妃由白芷扶着软软瘫坐在椅子上,内心的惊恸化为茫然,抚着额头道:“许侧妃无事吧?一定要保许侧妃无恙!” 太医俯身在地,“是,臣这就进去。” 太医进去不久,门外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众人抬头之时钟离缙已经走了进来,身后汗流浃背的刘公公几乎是小跑才能跟上。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问安,钟离缙一张脸铁青的绷着,坐下后怒喝道:“许侧妃为何会小产?太医呢!” 刚踏进东宫便收到宫人禀报许侧妃小产了,他膝下孩子本就不多,又如何不怒? 太子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俯身在地,一字一句沉痛万分:“都怪臣妾!殿下,你要怪就怪臣妾吧……” 钟离缙眉头狠狠一蹙,不明所以:“太子妃何出此言?” 太子妃微有哽咽:“若不是妾身……兴许这孩子福大命大,就不会小产了……” 众人原先本就疑惑,如今看着这一幕更是好奇,这中间到底出了何事?为何许侧妃小产,太子妃会这般怪自己? 身边的白芷红着眼眶:“太子妃,您也是好心,许侧妃都不知晓她自己怀了身孕,您又如何知晓?” “住口!”太子妃悲愤的看着白芷。 复而,又抚着连连起伏的胸口,眼中悲痛和愧疚之色愈浓:“这怎么能怪许侧妃,应该怪的是本宫!是本宫大意了,好心办了坏事。” 钟离缙听得毫无头绪,愠怒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清楚!” 言罢,他指着白芷,“说!” 白芷这才一五一十的将昨日之事说了出来。 言完之后重重磕着头:“殿下,我们太子妃也是关心许侧妃,知晓许侧妃平日里总是闹脾气不肯喝药,这才想着将自己的药多煎一些分给许侧妃,让许侧妃好好调理身子。却不曾想,许侧妃并非是月事,而是有了身孕。”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这许侧妃怀了身孕竟以为自己是来了月事,喝了太子妃好心赐的药,所以这才小产。 钟离缙只是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的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身上却无形的覆上一股凛冽肃然之意,让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稳稳的维持着屈膝行礼的姿势。 这时谢良娣也跟着跪下,柔声言:“殿下,所谓不知者不怪,何况许侧妃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子,太子妃就更想不到了。” 顿了顿,她又满怀愧意的说着:“说来,此事妾身也有罪,妾身竟没想到许侧妃是有了身孕。亏妾身还生过孩子,竟未曾想到这一点上。倘若妾身心思在细腻一些,许侧妃今日就不会遭此罪了。” 钟离缙抬起眼帘,扫视了一番乌泱泱跪着的人,冷冷道:“伺候许侧妃的贴身宫女呢!主子有孕了竟无人发觉,真是该死!” 该死两个字犹如棍子一般打在众人心头,哪怕知晓此事同自己无关,可是听着这般冷冽如冰的话,她们也不禁背心冒汗。 瑾悦心中并不怕,对她而言,钟离缙发火也好,要打人也罢,总之不是冲着她来的,即便是冲着她来的,她也不怕。 但此事若要定罪,想来也只有论到宫女头上了。 正如白芷那宫女所说:许侧妃都不知晓自己有孕,太子妃如何知晓? 何况,她只是一片好心。 很快的,伺候许侧妃的宫人就被带了上来,几人胆战心惊的跪在殿中。 “你们身为主子的贴身宫女,竟无一人发现主子有孕在身,你们是如何伺候的!?”钟离缙眸光冷的像一把凌迟的刀,射在几人身上不禁瑟瑟发抖,生怕下一刻就被拉出去处死。 其中一位宫女重重磕头道:“是奴婢们失责,平日里侧妃来月事总是腹痛,且日子也不太准,奴婢们都以为只是小日子来了……” “奴婢自知罪重,恳 第36章 失子 钟离缙微微沉思着,沉凝的眉间如碧瓦金顶之上的厚厚云翳,问着一旁的王太医:“孤记得往日都是你照料许侧妃的身子,孤问你,许侧妃一开始见红是因为她体弱吗?是否她的身子稳不住胎?” 太子妃闻言心头顿时一颤,惊愕的抬起头望着钟离缙。 钟离缙生性多疑,这她原是知道的。可是没想到他竟对这件事有所猜疑。 殿下问出这话,难不成是怀疑有人一开始就知晓许侧妃有孕,却对她动了手脚,所以这才见红,让许侧妃自己以为是月事。 再添上自己的那药碗,流产自然就是水到渠成了。 她心中酸涩不已,甚至犹如刀割,殿下这是怀疑自己,还是怀疑旁人? 王太医恭恭敬敬道:“臣不敢欺瞒殿下,许侧妃身子一直就不好,此番有孕更是不易。母体弱,怀孕早期就容易见红。” 即便没有那碗活血化瘀的药,这孩子前三个月保起来也甚是困难…… 不过这只是他身为太医所猜测的,并没有说出来。 钟离缙心中有了数,对着面前的几位宫女挥了挥手:“玉芙宫宫女失职,拉出去杖责二十,再由许侧妃好些后自行处置。” 毕竟许侧妃这流产身边也定要人伺候,若是都打发出去了,或者赐死了她从娘家带来的丫头,怕她会心上加伤。 宫女被拉下去之后,钟离缙这才对着众人道:“都起身吧。” 所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颤颤巍巍的起身坐着。 而太子妃却依旧跪着,兴许是方才钟离缙的怀疑,狠狠刺到了她内心处,一向端庄持重的她眼中忍不住的泛起了泪花。 钟离缙看着她这般,语气不由得和缓了几分:“太子妃也起身吧。” 太子妃却摇着头,满脸愧疚和不安,“殿下即使不怪臣妾,臣妾内心也难安。许侧妃犹如臣妾的亲妹妹,腹中的孩子也是臣妾的孩子,就让臣妾这个嫡母在此跪着,对这孩子尽尽没得到的母爱吧。” 说着,她沉痛的闭上双眼,身子万分难受的颤抖着。 钟离缙微微叹了口气,起身伸手将太子妃扶起,和声道:“你也无需如此自责,正如谢良娣所说,不知者不怪。想来,是孤与那个孩子无缘。” 看着钟离缙亲自前来扶自己,太子妃才肯起身,可心中更是内疚,眼中细碎的悲恸烁烁流转,“臣妾心中仿佛如刀割一样难受。” 说着,她刚起身就觉得眼前一黑,竟倒在了钟离缙怀中。 “卿禾……”钟离缙微惊,连忙扶着她。 众妃也不禁担忧的起身。 太子妃抚着额头,微微摇晃的从钟离缙怀中离开,轻声道:“臣妾没事,只是一时有些头晕,胸闷气短而已。” 钟离缙连忙喊了一声:“太医。” 旋即,王太医连忙上前给太子妃诊脉。 瑾悦看着眼前的一幕幕妙目微流,心中疑惑。 太子妃真这样善良大度? 不! 倘若不是初次请安那一杯动过手脚的茶盏,她今日还真被太子妃骗过去了。 此事和太子妃有没有关系她不能确定,但太子妃那般心思狭窄之人,就算阴差阳错让许侧妃流了产,她定也不会这般愧疚难安。 而这般要死要活的模样只是做给钟离缙看的罢了。 这东宫中真是随便挑一个人都能赛过南曲院子的戏子,个个都是唱戏的好料。 就连一向端庄贤惠的太子妃竟也是如此。 王太医替太子妃把脉之后,只道是太子妃伤心过度导致的胸闷气短,让其放宽心。 钟离缙好言劝慰了一句,就听里头凄然而悲痛欲绝的声音响起: “殿下……” “殿下……” 想来是内殿中的许侧妃已经苏醒,无法接受孩子没了的事实,正伤心的唤着钟离缙。 钟离缙旋即起身:“孤进去看看许侧妃。” 太子妃连忙撑着身子起身道:“殿下……好好劝劝许妹妹,近日就劳烦殿下多陪陪她。” 钟离缙微微点点头,大步而去。 太子妃在身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愁容满面的望向众妃:“殿下失了孩子,近日心情定不好,你们都安分些,切勿让殿下在心烦。” 众妃齐声应下:“是。” 内殿中,许侧妃窝在钟离缙怀中搜肠抖肺地痛哭着:“殿下……咱们的孩子没了。” “那是我期待了好久的孩子,我还未好好感受他的存在,他就这样没了。” 她泪水犹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止也止不住,大颗大颗的砸在钟离缙衣襟上。 钟离缙目中亦是悲伤之态,抚上她颤抖的后背:“别再哭了,孩子已经没了,若是把身子再哭坏了怎么好?” 许侧妃哪里能听进去,只是紧紧拥住他,悲痛欲绝的呜咽着,哭得鬓发凌乱,泪容满面。 许久,哭的喘不过气了,许是累极了,又许是清醒了一些,她方才抬起头哽咽道:“妾身不该喝太子妃给的药,是那药害了妾身。” 钟离缙和颜悦色的拍了拍她的后背:“许栩,此事太子妃也没有想到,她如今也是后悔莫及,同你一般伤心。” 许侧妃目光中带着满满的怨恨:“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她虽不是故意,可我的孩子却是因为她才没有的!我是这孩子的生母,她怎么可能同我一样伤心?” 钟离缙念极她失了孩子,并未冷下脸,依旧好言相劝的说着:“自你入府太子妃就对你多加关照,方才在大殿中她更是伤心的晕了过去,还怕你想不开,让孤多来陪陪你。她待你的心,绝不亚于宫中其他嫔妃。” 许侧妃闻言顿时沉默,太子妃对她极好,她是承认的。 她不可能害自己的孩子,她也是信的。 毕竟昨日是自己说月事不调,太子妃为了自己身子着想才赐药的。 她本无意害她和她腹中孩子,可这个期待已久的孩子真真切切是因她而失。 她一时无法原谅她。 “妾身眼下无法顾及他人,更无法一如往日恭恭敬敬的去长乐宫向太子妃请安,殿下给妾身一些时间吧。” 许侧妃性子本就跋扈无礼,这般已然很不 第37章 柳嫔 瑾悦出了玉芙宫,正欲从百花园中绕回去,结果却听见不远处女子笑盈盈的声音响起: “真是老天长了眼,让许侧妃遭了报应。” 说话的是柳嫔,她脸上皆是一副幸灾乐祸的笑容。 一旁的谢良娣却是郁郁不乐,长叹道:“你总是同许侧妃过意不去就罢了,可许侧妃腹中所怀的是殿下的子嗣,如今孩子没了你也不收敛一点笑容。” 柳嫔却不以为然,素指饶弄着绣帕,低声道:“虽是殿下的孩子,可她许侧妃平日里是怎么对我和汐儿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从我这里请走殿下更是常事。而且……” 她顿了顿,低低道:“她的孩子若是出生,还有咱们孩子的容身之地吗?我真不知你是如何想的,还可怜她,平日里还同她走这般近。” 对于谢良娣,她是哪里都满意,性子好,对自己好,也对汐儿好。 可是,却和自己的死对头走得近。 就因为这一点,她有些时候就不敢同她交心。 谢良娣眉心微敛,和颜道:“你我入宫早,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子,只要她人不曾得罪过我,我皆会好言相对。且许侧妃毕竟是侧妃,我人微言轻,凡事也只有听命是从。” 柳嫔细眉紧紧一皱:“你就是性子太软太柔了,生怕得罪这个,得罪那个。” 谢良娣嘴角只是苦涩一笑,她又能如何?她这个良娣之位不靠家世,靠的就是自己这不争不抢、恪守礼节的好性子,还有膝下的皇长孙。否则她家世低,哪里能坐上这良娣之位? 倘若不是弘儿出生就是过敏体质,出生后更是差点没留住,殿下也不会如此怜惜他们母子,将孩子留在膝下养着。 须臾,她轻声道:“我也不是怕得罪了她,今日她小产一事,说来也是昨日我和太子妃的疏忽。也不知殿下心中会如何想……” 柳嫔摇动着团扇,心中甚是郁闷,白了她一眼:“你想这么多作甚,此事与你有何干系,就算是怪,也怪不到你头上。许侧妃自个心思恶毒,这才不配生下殿下的孩子。” 刚说完,就见宫人轻轻拉了一下自己的衣袖,并且在耳边低声道:“主子,瑾侧妃在身后。” 柳嫔和谢良娣乍然变了脸色,花容暗淡,连忙转头看去。 果然,瑾悦正在身后不远处不紧不慢地走来。 柳嫔悚然的攥着扇柄,自己方才那些该说的和不该说的话,也不知这瑾侧妃听进去了几分? 倘若……倘若她都听进去了,想要处罚自己…… 又或者,到殿下面前告状,如何是好? 一旁的谢良娣惊愕片刻脸色稍微恢复了镇静,屈膝行礼道:“见过瑾侧妃。” 柳嫔也惴惴不安不安的福身下去,声音中亦带着几分俱意:“见过瑾侧妃。” 瑾悦嘴角微微莞尔:“两位妹妹不必多礼,是本妃打扰到两位妹妹的兴致了。” 她缓缓得摇着团扇,鬓边垂下的细流苏在日光下晃着点点柔和的光晕,神色亦是平静温和,倒是让两人捉摸不透她的态度。 柳嫔此刻后悔自己方才一时口快,亦暗暗鄙视瑾悦,堂堂侧妃,竟站在后面不声不响的偷听自己说话。 心中虽有不满,可是把柄在瑾悦手中,她也只有谦卑柔顺的问着:“瑾侧妃何时在身后的?妾身竟未发现。” 瑾悦似笑非笑的道:“本妃一直在后面赏花,两位妹妹聊得太投入了,没发现本妃也是情理之中。” 柳嫔闻言愀然不安,微微抬起眼帘望了一旁的谢良娣一眼。 谢良娣沉吟片刻,恭谨的颔首道:“柳嫔向来心直口快,有时说出来的话并非是那个意思,若瑾侧妃听到什么不好听的话还望别往心里去。” 说罢,她缓缓覆下身去,态度真诚恳切。 瑾悦嫣然巧笑:“本妃方才赏花正在兴头上,倒是没注意到两位妹妹在说什么,不知谢良娣指的是哪句话?” 谢良娣微微一怔,旋即明白过来,抿嘴柔声道:“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话,不过是几句消极之言,妾身就不说出来扰您尊耳了。” 她这般恭敬有礼,说话又极为好听,瑾悦便也浅笑抬手:“即不是重要的话,本妃也就不多听了,谢良娣快起身吧。” 谢良娣微微点头,起身后又问着瑾悦:“侧妃可要同妾身和柳嫔一同逛逛?” 她也只是客套话,瑾悦自然也懂,于是摇摇头:“不了,这会儿有些热,本妃一向是怕热的,准备回锦绣宫了。” 言罢,她扶上秋月的手。 柳嫔彻底松了一口气,同谢良娣屈膝而言:“瑾侧妃慢走。” 直到瑾悦走远后,柳嫔那温顺的面孔才渐渐变的冷淡,盯着瑾悦背影甚是不满道:“没听到就直接说没听到,听到了就是听到了,何必这般拐弯抹角?这瑾侧妃入东宫几个月,倒是也学会装模作样了。她不也一样不喜许侧妃吗?指不定背后骂得比我还难听。” 谢良娣无奈的瞥了她一眼:“你呀!得牢牢记住这个教训,此刻嘴还这样不饶人!” 柳嫔这才撇了撇嘴,没继续说下去。 连着半月,玉芙宫中又恢复了许侧妃才入宫时的风光。 钟离缙几乎每日都会去一趟,哪怕有时在忙,也会去用个膳,或者派刘公公送些东西过去安抚许侧妃。 不过这风光却是一个孩子所换来的,每每想到此处,许侧妃心中就难受至极。 对太子妃更是心中诸多怨意,所以出了小月子,她也依旧是称身子还未好全,未曾前去请安。 第38章 接吻 秋日的夜幕,空气中褪去了些许炎热,夹杂着幽凉的微风,倒甚是舒适, 瑾悦用了膳之后便坐在庭院中喝茶赏月,却不曾想好几日未来的钟离缙竟来了。 他揽着瑾悦的手往内殿走去,和声道:“近日孤政务繁忙,加上许侧妃小产后郁郁寡欢,便不得空来瞧你。” 瑾悦低垂眼帘,心道与自己解释作甚?真是虚情假意! “妾身理解。” 言罢,她抬起头看着钟离缙轮廓分明脸颊,也同他一般虚情假意的关心着,皱眉道:“殿下脸都清瘦了一些,再忙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 钟离缙甚是意外,往日里她都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模样,更是很少关心过自己。旋即浅笑道:“瑾悦如今越发有女子的温柔细腻了,孤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瘦了。” 言罢,他手掌从她手腕微微滑下,最后牢牢握住了瑾悦那只软若无骨的手。 瑾悦微微一愣,这是钟离缙第一次这般紧握自己的手,他手掌宽厚有力,想来是习武练剑的原因,手心亦有些粗糙。 “孤过两日要去秋猎,倒时射几只兔子回东宫养着,你若是想吃的时候吩咐膳房打理后送来即可。” 瑾悦微微一笑:“妾身以为殿下忘记此事了呢!” 钟离缙牵着她坐下,“旁人射的怎极孤亲手所射的,孤一直记得此事。” 顿了顿,他又笑道:“你爱吃羊肉,孤若是射到了羊,也一同带回来。” 瑾悦惊愕的抬起双眸:“殿下怎知妾身喜欢吃羊肉?” 她记得,她没有和钟离缙说过。 况且,她经常吃羊肉那会儿,正是之前和钟离缙闹矛盾那会儿,他也未曾同自己吃过羊肉。 钟离缙松开瑾悦的手,不紧不慢的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方才回答:“刘全听御膳房的人说的,你的宫人去要了几次羊肉,孤就想着你应该是喜欢的。” 瑾悦微微点着头:“妾身喜欢喝羊肉汤,在家中祖母总说羊肉味太膻了,可妾身喜欢往里面加些枸杞薏仁,羊肉吃完后,还可加些菜进去一起吃。尤其是冬日,吃了全身都暖暖的。” 钟离缙笑意款款的望着她,双眸微睐,带着促狭的意味:“孤不能多食羊肉汤,特别是同瑾悦一起。” 瑾悦心下疑惑:“为何?殿下也不喜欢吃羊肉?” 钟离缙摇摇头:“那倒不是,主要是吃多了孤怕会不舒服。” “不舒服?”瑾悦仍然满脸疑问。 钟离缙只觉得眼前女子真是有趣的要紧,心中便想要捉弄她一番,将她揽在怀中,凑近瑾悦耳旁沉声道:“主要……孤怕羊肉吃了大补,得狠狠折腾一番,才能泄火。” 瑾悦正听的似懂非懂,下一刻,腰上男子的手往下移去…… 虽穿了薄薄的衣衫,却依旧能感觉到钟离缙掌心的温度。 钟离缙戏谑的勾了勾嘴角,“倘若瑾悦愿意降了孤的火,日日陪你吃羊肉汤也无妨。” 瑾悦此刻岂会还不懂钟离缙的话中之意,一瞬间,感觉脸颊发烫,直接蔓延到了耳朵。 她瑾悦,竟被调戏了! 此人还是堂堂太子殿下! 她窘迫地一巴掌落在钟离缙手背上,娇嗔道:“殿下好不正经,竟这般戏弄妾身。” 钟离缙直觉得那温柔的一巴掌打得他心痒痒的,而女子绯红的脸颊更像是在勾引着自己。 于是,禁慾许久的他此时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火,牢牢按住她的手,直接俯身下去。 “殿下……不可。”瑾悦想要挣扎,可是手被他压的死死的,甚至动弹不得。 钟离缙眸色稍顿,眼底皆是簇然升起燃烧的火苗,“不可?在孤身上没有不可二字。” 更无人敢在这桩事上说不可二字,此事是旁人求之不得的,何曾敢说不可。 又或者……这个女人在欲擒故纵。 瑾悦还想说什么,双唇就被一抹温热牢牢锁住,一瞬间……她脑中一遍空白,无法动弹。 之前哪怕他们在床笫间如何亲密调和,可钟离缙吻自己嘴唇却是第一次。 她原以为,是钟离缙不喜欢吻女人,或者是,他不喜欢自己,自然无法这般亲昵。 就如自己一般…… 瑾悦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闭眼沉迷的男子,他的双唇是炽热的,热烈而缱绻的在舌~间缠绕索取…… 不知何时,衣衫已经滑落了下来,她被吻得呼吸急促,脑袋逐渐发晕,只能挣扎着躲开,嘴中发出唔唔的声音。 钟离缙感受到了身下之人的不适,这才睁开眼睛,见瑾悦满脸涨红,十分难受的模样,他这才松开了双唇。 “我差点窒息了!”瑾悦微恼,连带着自称也忘记了。 钟离缙闻言不由得好笑:“你出嫁前,无人教过你如何侍奉未来的夫君么?也不知晓亲吻是要放松,用鼻子呼吸吗?” 瑾悦撇了撇嘴,阿娘倒是给过自己夫妻之礼的书,可是她并未仔细看,更觉得不想要这般去讨好他。 她一直觉得,这等事,得两情相悦才能动情而生。 她有些不满的说着:“方才太紧张,一时忘了,主要还是殿下太急了……” “妾身本是想说,别再大殿就……” 接下来的话瑾悦没有说下去,平日里在内殿,宫人们都退了下去,哪怕有动静,她们也听不大清楚。 而如今在大殿中,仅仅一墙之隔,一窗之远,若是她们不小心进来了,或者是听见了,那得多尴尬? 钟离缙望着女子丰挺的酥胸,犹如凝脂白玉,半遮半掩,十分妩媚妖娆,还有那方才被自己吻的娇艳欲滴的双唇甚是夺人心目,好似发着诱人的邀请。 他大脑短暂的清醒被扰乱,往瑾悦脖间覆了下去,“无碍,就在这……” 不一会,纠缠不清的衣裳和长袍脱落至软榻下,月影朦胧的照在两人身上,烛火散开一室的春光。 钟离缙抬头望着月华亮泽的夜空,这个地方,这个人,只觉得有前所未有的新鲜感和满足感。 第39章 治理后宫之权 自那日后,瑾悦就发现了,钟离缙外表看起来冠冕堂皇,在那方面也如寻常男子一般好色。 难怪阿娘说,再正直的君子,再精明的汉子,一样会拜倒在女人的石榴裙下。 翌日午后,太子妃带着做好的点心前往承明殿商量秋猎一事。 太子妃身为皇家的媳妇,是正妻,自然可以同钟离缙一同前往围场。 而瑾悦和许侧妃哪怕是上了皇家玉碟的侧妃,除了特指的旨意外,也是不能一同前行的。 小坐一会儿之后,太子妃对着刘公公道:“围场夜晚风有些凉,刘公公一定要替殿下带些厚点的衣裳。” 刘公公在一旁连忙拱腰道:“是,多谢太子妃提点。” 太子妃点点头,看着钟离缙连着吃了两块点心,心中浮起浅浅的愉悦,抬起团扇给他扇着风。 “殿下,臣妾随殿下去了秋猎,不知东宫中的琐事交给哪位妹妹处理好?” 太子妃此话一出,倒是提醒钟离缙了,太子妃走后,必须得找一个打理东宫之人,否则只怕会乱成一锅粥。 可思来想去,竟没想到谁最合适。 旋即,他问向太子妃:“卿禾心目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太子妃温婉而笑,“平日里臣妾谈及六宫琐事,许侧妃在一旁倒也同臣妾一起商量过好几次,加上她位于侧妃,臣妾觉得倒是可以交给许侧妃打理东宫。” “许侧妃?”钟离缙扬眉。 “她的性子,管理东宫不太合适。” 虽然他往日宠爱许侧妃,但有一说一,许侧妃气量小,平日里又爱拈酸吃醋,掌东宫之权是大事,需要心胸宽广,且贤德、心思细腻之人方更适合一些。 太子妃并不意外钟离缙的反应,脸上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柔声道:“若是许侧妃不合适,那殿下又觉得还有谁更合适?” 钟离缙嘴角微动,复又拧着眉一言不发。 “瑾侧妃入宫时间短,性子甚至比许侧妃还要张扬跋扈,更不适宜管理后宫之事。其次便只有柳嫔位份高一些,再者就是良娣、承徽,这等低位份即使有适合者,也不服众啊!” 顿了顿,太子妃又道:“再者,许侧妃失了孩子后就一直都闷闷不乐,想着那个可怜的孩子。臣妾想,让她管理后宫,有些事做分散一下精力也好。” 钟离缙沉吟片刻:“罢了,就交给她吧,希望能够抚平一些她心中的伤。” 太子妃盈然含笑:“那臣妾这就回宫将打理后宫之事交给许妹妹,顺便再嘱咐她几句,也好让殿下前去秋猎没有后顾之忧。” 钟离缙嗯了一声:“太子妃办事,孤放心。” 于是,这暂理后宫之权,便交给了许侧妃。 许侧妃闻言后自然甚是得意高兴,殿下将这权利给了自己,是对自己的宠爱,亦是脸面,更是信任! 所以对着太子妃,她也不再冷言冷语,倒是能够好言回答几句话。 八月初三,钟离缙就带着太子妃随御驾去秋猎, 而秋猎,少则三五日,多则六七日,还有十天半月的时候,如此一来东宫少了个钟离缙,又少了个太子妃,众妃倒是没有争宠的方向了,整个东宫出奇的安生和平静。 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太子妃才走短短两日,许侧妃就在玉芙宫显摆起了她的权利。 吩咐宫人去请各宫妃嫔前去品尝今年的新茶君山银针。 宫人去请瑾悦时,瑾悦直接果断拒绝了,称天热,不想出门。 没想到,过了半晌,玉芙宫的宫人又来了,这一次来的是大宫女春儿。 玲珑将她拦在门外,“我们侧妃都已经说了不去,你们又来作甚?” 春儿挑了挑眉,勾着嘴角道:“满宫妃嫔都去了,就等着瑾侧妃了,我们许侧妃说了,倘若瑾侧妃一直不去,就一直等着。” 内殿中的瑾悦只觉得看个书都聒噪之极,她正欲起身,没想到玲珑正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各位主子愿意一直等那便随意好了,又不是咱们侧妃让她们等的。” 春儿银牙一咬,又冷笑道:“瑾侧妃这般躲着许侧妃,莫不是怕了吧?咱们许侧妃如今虽掌管后宫之权,可也不是无事生非的主,如今瑾侧妃不去,各宫妃嫔恐怕都以为瑾侧妃忌惮咱们许侧妃呢!” 玲珑一张脸气得发紫,她们主子何曾怕过谁?便是殿下来了侧妃都不怕,又如何会忌惮区区一个许侧妃? 她正欲说话,就见瑾悦优雅的走了出来,鬓边的海棠金玉步摇微微颤动,闪耀出灼灼的耀目光华,衬得她玉容凌厉而贵气。 她樱唇轻启:“许侧妃显摆得意的东西,在本妃心中一文不值,本妃作甚要忌惮她?本妃同她都是侧妃之位,所以此番也可以拒绝去她宫中。倘若你们侧妃执意要让本妃前去也可以,那么就抬着软轿来请本妃吧。” 春儿没想到瑾侧妃不仅不去,还提出这样荒谬的要求,她道:“许侧妃乃是殿下……” “玲珑!送客!”瑾悦直接打断她的话。 转身之时,冷然的加了一句:“若是没有你们主子的软轿,休想本妃踏出锦绣宫半步。” 言罢,她萧然的转过身,留下气急败坏的春儿站在原地。 玲珑强忍着嘴角的笑意,自家主子气势十足,连带着她说话也有底气了几分:“你也听到了我们侧妃说的,还在这里做什么?” 春儿恶狠狠的白了玲珑一眼,不再说话,气愤得出了锦绣宫。 玉芙宫中,许侧妃上座,她今日精心修饰过容颜,高高挽起的发髻上堆满了各式珠钗,一身胭脂色的织金纱衣裙着身,衬得她极有气色,通身透着美艳和高贵,满室生辉般夺目耀眼。 谢良娣端着茶盏细细品着,闻着香气清鲜的君山银针道:“这茶果然是极品,味醇甘爽,色泽金黄发亮,幽香无比。” 坐在下首的何昭训满面堆起讨好的笑容:“殿下亲赏的,必然是好茶。听闻此茶今年产量极少,而这般极品更是难得,如今恐怕也只有在许侧妃您这里,才能让妾身等一品好茶,也跟着沾沾光。” 第40章 架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往春儿望去,春儿怯怯的上前,不敢直视许侧妃的眼睛,好一会她才低声道:“瑾……瑾侧妃说,若是想让她来,必须得侧妃您命人抬软轿去请她,否则……” 许侧妃花容已然失色,沉下脸来:“否则什么?” 春儿胆怯的抬眸打量了许侧妃一眼,缓缓道:“否则……她绝不踏出锦绣宫半步。” 许侧妃登时恼怒,重重搁下手里的茶盏。 柳嫔见状,举起团扇遮住似笑非笑的嘴角,娇脆的说着:“这瑾侧妃架子可真大。” 她倒是想看看,一向嚣张跋扈的许侧妃,对上骄横任性的瑾侧妃会如何。 “可不是吗!竟让本妃用自己的轿撵去请她,她瑾悦当她是谁?”许侧妃手掌狠狠的攥着桌角,手背青筋直冒。 所有人都望着许侧妃气得发红的脸颊,心中都想知晓许侧妃会如何? 若是两人能够斗起来,那就精彩了。 而许侧妃眼下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若是她真的命人抬了轿撵去接瑾悦,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可若是就此作罢,她心中怒气难消,旁人还会觉得,自己怕了她瑾悦,此时不立威,更待何时? 沉思片刻,她挺直了身子,对着宫中的几位太监道:“去将瑾侧妃请来,她若是不来,绑都要给本妃绑来!” 柳嫔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打起了龙马精神。 下首的谢良娣却紧紧蹙着眉头,欲言又止的看着许侧妃。 见太监就要离去,她方才起身道:“许侧妃。”她微微得摇了摇头,示意许侧妃如此做不妥。 许侧妃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本妃如今协理后宫,瑾侧妃言行无状,不尊本妃,理应惩罚。” 谢良娣缓缓上前,走至许侧妃耳旁低声道:“瑾侧妃毕竟是侧妃之位,若是真将她绑了来传出去对侧妃您也不好。再者,瑾侧妃并非是这般逆来顺受的人,恐怕把东宫搅个翻天覆地,也不会服从侧妃您。到时候殿下回来,虽会罚瑾侧妃,却也会觉得侧妃您管理不好后宫,对您往后无益啊……” 许侧妃听着谢良娣一字一句,心中微有松动,她明白,谢良娣说的并非没有道理。 自己初次管理后宫之事,殿下走之前也说,他想看到的是一团和气的后宫,将这般重要之事交给自己,也是对自己的信任。 若是瑾悦同自己争执起来,她真怕自己会一怒之下将她关至净心苑。 可是这般就此作罢,她脸面往哪里放?心中更是出不了这口恶气! 谢良娣同样的也想到了这一点,轻言细语劝慰道:“妾身知道侧妃怒气难消,可为长久之计也只有委屈委屈自己。瑾侧妃在东宫做了何事,殿下回来后也会清楚。是非曲直,谁失了规矩,谁宽容大度,殿下一听便知。” 看着许侧妃脸色逐渐缓和,谢良娣退后一步,福身下去,故意高声道:“为了后宫安宁,也为了殿下能够安心在外狩猎,恳请许侧妃原谅瑾侧妃今日的行为。” 眼看着有台阶下,许侧妃也顺势清了清嗓子,宽容大度的说着:“罢了,若本妃真去追究,依着她的性子恐怕会闹到围场去,届时被皇后娘娘和圣上知晓就不好了,为了殿下,本妃此次就饶过瑾侧妃吧。” 所有人皆未反应过来,还是谢良娣最先开口:“许侧妃以大局为重,妾身佩服。” 于是,众妃也就跟着起身,纷纷赞扬许侧妃。 许侧妃第一次感觉到,所有人屈膝于自己,原来是这种感觉。 难怪人人都想要爬到最高处,居高临下得受众人敬仰和跪拜。 片刻,又恢复了方才欢声笑语的模样。 谢良娣入座后,正欲和一旁的柳嫔说话,却见其冷冷的转过头去。 柳嫔同自己入宫时间最早,两人情同姐妹,所以她甚是介意自己和许侧妃走得近,这她是知晓的。 可许侧妃经常在太子妃跟前,自己隔三差五的带着弘儿前去请安,一来二去自然也熟了。 而且……若是自己真的得罪了许侧妃。依着她的宠爱和太子妃的信任,她真怕自己会失去抚养弘儿的资格。 所以,在东宫,她不敢得罪的人太多了。但凡对她没有恶意的,她都会笑脸相迎。 锦绣宫中,瑾悦倒是微微有些意外,没想到许侧妃会就此作罢。 不过她向来也不是主动生事的人,许侧妃既然没有再继续纠缠下去,那么她也乐在其中,不必再同她动口舌。 此事就如一个小插曲,再后面,东宫依旧是风平浪静,直到八月十二,随着钟离缙和太子妃的回宫,清净许久的瑾悦方才感受到了“热闹”。 次日一早,许侧妃就携着众人在东宫门口等着钟离缙和太子妃。 瑾悦虽不想去,不过恭迎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回宫,这乃是礼节,她也只得前往侯着。 可是足足等了一个时辰,也不见有动静。 八月间的天虽不似五六月那般热,可这太阳一出来,一群花红柳绿,盛装之下也出了好些汗。 所谓美人汗,着实不好闻,尤其是汗种夹杂着各种胭脂水粉,瑾悦显些喘不过气来,只得一个劲的扇着风。 就在众人已经从容光焕发、满心期待转为无精打采的时候,宫门外终于迎来了渐行渐近的轿撵。 许侧妃精神一振,连忙抚摸了一下自己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再用手绢拭了拭额头的细汗,方才嫣然笑着上前一步。 身后的嫔妃也都整理了一番着装,喜出望外的看着前方。 今日所有人皆精心装扮了一番,个个都鬓如青云,貌美如花,唯恐自己落了人后。远远望去,仿若春日间姹紫嫣红的美人图。 第41章 太子回宫 钟离缙同太子妃下了轿辇,许侧妃笑盈盈的迎了上去,带着众妃屈膝行礼道:“妾身等恭迎殿下、太子妃回宫。” 钟离缙扫视了一番众人,方才开口:“都免礼吧。” 许侧妃一双美目落在钟离缙身上便再也挪不开了,笑容宛如春花般明媚:“殿下一路辛苦了,妾身已经吩咐好宫人备了您爱喝的茶和点心在承明宫备着。” 钟离缙清浅懒笑:“还是许侧妃想得周到。” 太子妃温和道:“近日东宫还太平吧?本宫和殿下出宫,可有发生何事?” 许侧妃闻言,这才转眸看了一眼太子妃,微微颔首:“东宫一切安好,唯有些小事,不过妾身奉命管理六宫,也唯有大度一些,忍一忍倒也安宁太平。” 言罢,她又往钟离缙看去。 可钟离缙好像是没有听到自己说的话一般,目光散漫的落在自己旁边,她转头一瞧,正是瑾悦的位置,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紧紧攥着手中的扇柄,用力地似要将之捏碎一般。 而瑾悦恰好也感受到了一道余光,抬头正是钟离缙在看着自己,她微微一愣,旋即嘴角微微一笑,微微上扬的桃花眼灵动翘媚。钟离缙还未看够,她便垂下了眼眸。 太子妃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对着众人道:“好了,本宫与殿下先回宫了,你们也散了吧。” 众人齐声说着:“是。” 许侧妃临走之时,正好瞧到后面马车上的猎物,她眸色一喜,还记得去年殿下射了一只狐狸,特地让内侍省做了一件衣裳给自己,让旁的妃嫔都羡慕不已,也不知今年是何物。 是夜,瑾悦洗漱之后,便吩咐玲珑将烛火给熄灭了,玲珑却犹豫了片刻:“奴婢想,太子殿下有可能会过来,侧妃要不要再等等?” 瑾悦漫不经心的翻着书,淡淡道:“殿下今日必定是累了,而且这么晚了,肯定就更不会过来了。” “谁说孤不会来了?” 瑾悦话音刚落,便听到钟离缙的声音响起。 瑾悦微怔,抬头一看,钟离缙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进来,他心情似乎很是好,嘴角亦挂着淡淡的笑意,不似往日那般眉头紧蹙,神色冷峻。 瑾悦将书放下,眉目濯濯的看着他:“殿下总是让妾身出乎意料。” 玲珑含笑的望了两人一眼,无声的退了下去。 钟离缙上前坐到她身旁,细细的端详着她:“今日你那般对孤妩媚一笑,孤就在想是否十日不见,你心中有些想孤。而如今看来,是孤猜错了。” 言罢,他伸手轻柔的捏了捏她脸蛋:“若是想孤,定会日渐消瘦,可瑾悦脸却圆了一些。” 瑾悦一脸懵的看着他这般亲昵的动作,她今日不过就是对着他笑了一下而已,何曾妩媚了? 而且,她日日照着镜子,也从未觉得脸长肉了呢。 瑾悦挑了挑眼角,嘟囔道:“谁说思念他人就一定得日渐消瘦了?殿下怕不是诗书读多了吧。妾身若是思念谁,就会把自己照顾的更好,再见面之时他才不会担心我过得好不好。” 钟离缙轻笑一声:“这话倒是说的不错!” 言罢,他握着瑾悦滑若凝脂的手,“孤这次给你活捉了好几只兔子回来,明日午膳便来此同你用膳,你让锦绣宫中的小厨子再做一道上次那个菜。” 瑾悦点点头,好奇的问着钟离缙:“殿下这次只射到了兔子么?还有没有旁的?围场风景可好?” 钟离缙娓娓道来:“定是不止兔子,野鸡,飞禽,还有羊,鹿都有。围场周边倒是有一片花丛比较赏眼,若是有机会,以后孤带你去。” 有机会?瑾悦心想,这个机会恐怕只有圣上宾天之后吧,否则她只是一个侧妃,如何前往? 不过她还是很向往去围场,曾几何时只听父亲说过,围场是一处水草丰美、禽兽繁多的草原,骑马射猎时场面更是惊心动魄,所有的野兽皆仓皇而逃,出箭者不在于快,而在于准,方才能够射更多的猎物。 “那妾身等着那一日,妾身也想要骑马射箭,享受一下在辽阔草原上弛骋的感觉。” 她想,那定是一种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一眼望不到头的感觉。 钟离缙看着女子说起外面的世界,眼眸中似是带着繁星一般亮泽,是那样的向往自由,和曾几何时的自己如出一辙。 他揽着瑾悦的腰肢:“好!届时孤带你一起。” 言罢,他想起什么似的,“你若是喜欢骑马,可以去兽园中挑一匹自己喜欢的,闲时骑骑,打发时间。” “真的?妾身可以去骑马?”瑾悦脸上难掩欣喜之色。 见她这般喜不自胜,钟离缙嘴角也不觉扬起愉悦的弧度,他点点头:“孤曾经得了一匹宝马,只是那马不怎么温顺,不适合女子骑,你可去瞧瞧,若是喜欢,孤送给你。” 话说出来,钟离缙自己都没想到。 那是他十六岁之时,父皇称赞自己善于骑射,特地将此进贡的珍贵宝马赠给了他。 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便喜欢高大难驯服一些的马,这匹白马便一直让人精心养着。虽不再骑,但对这匹马对他而言,意义却不一样。 瑾悦听得是他的宝马,可想而知不是普通的马,当即就笑着应道:“无妨!就算不温顺,妾身也可以慢慢驯服它,这马同人也一样是有感情的。呆久了,再桀骜不驯也会有温顺的时候。” 钟离缙听得此言,嘴角不觉勾起意味深长的笑容:“瑾悦说的可是自己?” 瑾悦还未反应过来,下一刻就被他抱了起来。 见钟离缙眼眸幽暗,沉声道:“瑾悦如今也越发温顺迷人了。” 瑾悦不着痕迹的撇了撇嘴,她瑾悦又能如何,自己的桀骜不驯曾经可是让他黑了好几次脸,若再是如此,恐怕在东宫就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的。 须臾,她扬起顾盼生辉的桃花眼,双手牢牢勾住钟离缙的脖子:“男人都是将女子比作小猫小兔,殿下却将妾身比作马,是否殿下嫌弃妾身姿色平平,又不够小鸟依人?” 钟离缙朗声 第42章 心结 “侧妃,方才白芷来请您晚些去长乐宫用晚膳。” 玉芙宫中,许侧妃小憩后,刚梳妆打扮,门外宫人便上前来禀报。 许侧妃对镜微微蹙眉,自从小产后,她对太子妃便不再如往日那般笑脸相迎,尽管太子妃对她再好,亦是淡淡的。 也并恨她,主要是心中过不去那个坎。 而太子妃不仅毫无责怪之意,反而隔三差五的派人送补品来,此次去秋猎,更是将打理后宫之权给了自己。 想到此处,她幽幽叹了一口气:“罢了,晚些就去吧。” 太子妃毕竟是太子妃,自己不能得罪。以后也有很多需要她帮衬的地方,如此,她也不可屡次三番的拒绝太子妃的盛情邀请。 于是,一番收拾之后,她方才不紧不慢的去了长乐宫。 长乐宫中,太子妃坐在榻上看着书,幽静的香气袅袅从鎏金浮雕花卉香炉徐徐冒出,使得殿中有一种别样的沉静气味。 “太子妃,许侧妃来了。” 听得宫人的禀报,她意料之中的将书合起来,脸上亦浮起温婉的笑意。 许侧妃进去之后,一如往日的屈膝行礼,不过礼数做的却更周到一些,多了几分客气。 太子妃让她起身后,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她今日穿了一身紫色纱衣,发髻上长长的珠钗颤颤垂直耳旁,摇曳生光。衬得娇颜白玉无瑕,妩媚风情。 “本宫瞧着你气色如今好了许多,送你的补品可有喝?” 许侧妃玉指划过耳畔的红玛瑙耳坠,嘴角含笑:“殿下特地送了妾身一支百年人参,还有灵芝等好些补品,还未来得及吃太子妃赠送的。” 太子妃嘴角的笑容微微一凝,旋即愧意渐渐涌上眉心:“那日一事,是本宫对不住你,说起来本宫甚是惭愧,也不知如何才能弥补你心中的痛。” 许侧妃眸色暗淡,微微正了正衣襟上的珍珠纽扣:“此事已经过去,妾身也不想分个是非对错了,太子妃也莫放在心上。” 太子妃凄婉的摇着头,声音哀凉如月色:“本宫明白你心中的伤痛,曾几何时本宫腹中也有过那样一个小小的孩子,可是却因身子不好,没能将他留下。本宫当时真是恨极了自己不争气,直到现在想起心中亦是悲痛万分。” 她素手微微动了动,曾经静下来就喜欢抚上小腹,哪怕那里是平坦的,她亦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所以她此话并非作假,她对于小产一事是真的难以忘怀。 当初,自己入东宫不过几月就怀上了子嗣,开心之余,她更多的时间是花在管理后宫上。她想让钟离缙觉得,他选自己为太子妃是最正确的选择。 所以她尽力做好一个太子妃,贤良淑德,疼爱庶子,将后宫事务打理的井井有条,因为劳累过度和心绪不宁,这才身子虚弱导致小产。 若是重来一次,她定是将腹中孩子放在第一位的。 许侧妃第一次看到太子妃这般怔忡悲伤之态,她嘴角微微动了动。 又听太子妃继续说着:“后来,你入了东宫,本宫只觉得同你甚是投缘,毕竟在陵都你我是见过的。所以……本宫便想着,自己身子不好。身为妹妹的你若是能够替殿下诞下一儿半女也好,所以本宫才那般在意你的身子,就希望何时你也能有个孩子,弥补殿下同本宫的遗憾。却不曾想……本宫期待许久的孩子,竟因本宫的大意而……” 说到最后,她话语中已然哽咽,红了眼眶。 不过一向端庄的她,连忙执起手绢拭去了眼角的晶莹。 许侧妃见此,心底一软,说来她们都是同病相连的两人,自己小产也并非是太子妃有意造成的,其实细细想来,更大的责任在自己,若不是自己糊涂把小产之兆当成了月事,又如何会有那调理月事的药呢。 这样想着,她心里亦是酸涩而悲怆,眼中隐有泪光:“是妾身自己疏忽大意了,现如今,妾身已经不怪太子妃了,要怪就怪妾身自己有了身子都不知晓……” 太子妃鼻子深深一吸:“妹妹切勿如此说,也不要过于自责,许是这孩子与咱们无缘。” 顿了顿,她勉强浮起一抹浅笑,劝慰道:“本宫才失了孩子那会儿也是难过的厉害,不过本宫相信,好好调理身子,缘分来了,他还会再回到咱们肚子里的。” 许侧妃随即也点点头,似是自我安慰:“是,妾身相信,他还会再回来的。” 太子妃见许侧妃已经放下心结,也不想在继续提及此事,让彼此心中更加难受。 旋即她转移话题,“殿下此次秋猎,带了些鹿肉和羊肉回宫,听说还有几只鲜活的兔子,你让宫中厨子每日做一些,你多少用一些有利于身子的恢复。” 许侧妃正了正神色:“膳房有送鹿肉和羊肉过来,倒是兔肉……好像并未送过来。” 太子妃闻言微微一怔,须臾,目光似是闪躲一般,伸手端起一旁的茶盏和声道:“本宫倒是不喜欢吃兔肉,不过听说近几日膳房剐的兔子都送去锦绣宫了。” 许侧妃听到锦绣宫三个字时脸色瞬间就不太好看,“这膳房倒是会巴结的!” 太子妃饮了两口茶,放下茶盏道:“想来是瑾侧妃知晓有兔肉命宫人去要的,本宫记得妹妹你也喜欢吃兔肉,直接吩咐春儿去拿便是。” 许侧妃最是喜欢吃兔臛,尤其是冬日,经常命小厨房做这道菜,若是她知晓殿下此次带了鲜活的野兔回来,定然是要命人去膳房取的,野兔的香味肉质,是普通兔肉无法比较的。 平日里内侍省得了好的东西,除了太子妃,第一个便是往自己宫里送,却不知何时,轮到她瑾悦了? 她微微颔首:“是,妾身明日便让春儿去一趟膳房。” 第43章 教训 第二日,瑾悦午后无事便去了一趟兽园,也见识了一番钟离缙的所说的宝马。 那马毛发柔顺,颜色偏白。虽然高大,不过瑾悦还能骑上去,只是它不熟背上之人,所以有些闹脾气,瑾悦便下来同它说着话,极有耐心的调教着。 曾几何时,父亲还答应过自己,会带自己去骑马,教自己射箭。 可是却不曾想入了东宫,此生恐怕也没有机会和父亲一起骑马射箭了。 这番想着,瑾悦不禁有些想父亲了,此番一战,短则数月,长则一年两年。 下一次再见父亲时,也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一番折腾下,回宫已是申时。 刚到锦绣宫,便见玲珑气冲冲又红着眼眶的走了进来,她手上正拎着一条鱼,还有一些豆腐和蔬菜。 而今日她吩咐的是去内侍省领些羊肉回来,若是没有,兔肉也行。 见状,她不由的明白了什么,“怎么了?谁给你委屈受了?” 玲珑见瑾悦竟在院中,连忙收起脸上的情绪,福身道:“侧妃,是奴婢无用,侧妃想吃的东西奴婢没有领回来。” 瑾悦微微蹙眉:“可是膳房没有了?” 玲珑微微摇了摇头,黛玉将她手上的菜食接过后,她方才道:“奴婢方才去膳房,正好碰到许侧妃身边的春儿,见奴婢要羊肉,她说她们主子身子虚,此刻正是需要大补的时候,膳房的总管无奈就将最后的羊肉给了许侧妃。” “后来,又听说奴婢想要一只兔子,她又说,剩下的两只兔子方才她已经要了,说侧妃您一个人独霸这野兔,如今也该轮到旁人了。” 言罢,她微微咬着唇角,低声说着:“奴婢……争不过她,眼睁睁的看着她将野兔和羊肉带了出去,奴婢想要与她争执,又怕给侧妃您闯祸。” 玲珑自小就跟着自己,性子可以说和自己十分相似,如今入了东宫,她亦是沉稳低调了许多,若是换做以往,玲珑定是不依不饶,就算打架也要将自己要得东西带回来。 可是如今,她怕连累自己,选择了忍气吞声。 瑾悦这般想着心中更是腾腾怒火在燃烧,这兔子钟离缙本就是特意为她带回来的,怎么能够叫被自己霸着? 她冷声道:“看来真是往日里本妃给她颜面了,才允许她一次又一次的挑战本妃的底线。” 初入东宫,她就同太子妃针对自己,后来又从自己宫中请走钟离缙,即便自己去给了她教训,对她来说也是太轻了,犹如挠痒痒似的,依旧没记住。 所以上一次,又威风凛凛地来请自己去她玉芙宫喝茶,看她作威作福。 这一次竟连膳食也争起来了。 果真,在东宫这个地方,你退一步对方越是得寸进尺。 沉眸片刻,她开口道:“将本妃的银子拿些出来,再去内侍省请一趟副总管。” 皇后的人,如今也可以见一见了…… 玉芙宫中,许侧妃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菜色顿时喜形于色,尤其是尝到那兔肉之后更是欢喜满足。 “这野兔吃着果然是不一样,不愧是殿下亲自射的。” 春儿在一旁替她呈了一碗汤晾着,得意的扬了扬眉:“奴婢走时,瑾侧妃那宫女奈何不了奴婢,气得在原地跺脚。也不知瑾侧妃面对着一桌子不想吃的膳食是何滋味?” 许侧妃听后登时笑出了声,“就像她也奈何不了本妃,不是吗?” “本妃还以为她会闹几句,没想到就这么悄悄地过去了,看来她心中还是清楚。本妃才是殿下最宠爱的女人,而她瑾悦,不过是仗着父亲才出征,家世好,殿下给她几分颜面罢了。” “那是自然,就凭她,哪里配和侧妃您争,殿下同您的情份,就是太子妃都比不上,更别提才入宫不久的瑾侧妃了。”见许侧妃今日高兴,饮食也吃的进去,春儿也捡些好听的话说着。 兴许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许侧妃连着用了好些晚膳,直到吃不下了方才放下了筷子,怡然自得的出去溜了一圈。 长乐宫中,太子妃卸妆之时,不禁也有些奇怪:“锦绣宫还是没动静么?” 白芷正替太子妃梳着头发,闻言也觉得难以理解:“是啊,按着瑾侧妃的性子岂会这样就此罢休。” 太子妃把玩着胸前的一缕青丝,半晌看着黑沉沉的夜空,缓缓而言:“或许是……风雨欲来呢。” 结果真被太子妃也说中了,第三日,瑾悦便带着玲珑秋月还有锦绣宫的小厨子气势凌人的往玉芙宫走去。 最显眼的便是厨子手中提着一个麻布口袋,单从外看不知是何物。 玉芙宫,守门的太监远远的就瞧见了瑾悦一等人气势冲冲的前来,心中油然生出一抹不好的预感。 连忙对着里头的宫人低声道:“快出来!快出来!” 一会儿,便出来了一个小太监,瑾悦已经走到了宫门口正欲进去,那两个小太监连忙拦住,“瑾侧妃您来了,请容奴才去通传。” “不用了,本妃同许侧妃姐妹之间,何需这般在乎礼节。更何况,本妃又不是第一次来了。” 上一次,她是来教训的许侧妃的。 而这一次,自然也是。 说着,她抬头挺胸得直接冲了进去,那两个小太监是拦也拦不住。 许侧妃正在殿中刺绣,听着外头的动静便也起身走到了庭院中。 见是瑾悦等人前来,那架势就像是来闹事的。 她快速的扫视了一番瑾悦,脸色不由得变的难看了起来:“瑾侧妃,你闯本宫的玉芙宫作甚?” 瑾悦笑盈盈上前,发髻上碎金流苏同耳坠沙沙相碰,染上些清冷却刺眼的光泽。 “许姐姐这样不欢迎妹妹吗?亏妹妹还想着姐姐,特地给你带了些你喜欢的东西过来。” 听瑾悦今日竟一口一个姐姐妹妹的叫着,许侧妃更是肯定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她丹凤眼冷冷凝视着瑾悦,见其嘴角勾起冷艳的弧度,对着后面招了招手,身后的厨子便将麻布口袋呈了上来。 麻布口袋一解开,就蹦出来一只灰黑色的动物在许侧妃脚下,吓得她面 第44章 杀兔孝敬 许侧妃见兔子之后,神色微微缓和过来,不过片刻,她便闻到这兔子一股难闻的臭味袭来,细细一看,竟是这些个兔子脚上都带着粪便。 她拧着眉干呕了一声,难受的捂着嘴唇。 春儿在一旁连忙替她拍着后背。 瑾悦清冷的勾了勾唇:“许姐姐不是很喜欢吃兔子吗?怎么今日瞧见却犯恶心?” 顿了顿,她抬起下颚冷然笑道:“还是说,许姐姐喜欢吃妹妹的兔子?” 许侧妃掩鼻狠狠道:“那是殿下带回来的兔子,何时轮到是你的兔子了?本妃就是喜欢同你抢东西吃,那又如何?” 瑾悦含笑的点着头,细眉微妙得挑了挑:“所以妹妹这不准备了兔子来‘孝敬’姐姐吗?” 她素手微抬,红唇上扬:“还不快将兔子活剐了送到许侧妃小厨房去。” 许侧妃瞬间瞪大了双眼,见瑾悦又说着:“妹妹知道,姐姐对吃的很是精细,所以特地寻了鲜活的兔子过来,让您亲眼宰杀烹煮,如此才能留住肉质的鲜嫩和细腻度。” 许侧妃一时惊怒交加,看着那厨子将兔子捉了起来,气急败坏道:“本妃命令你,将你的这些兔子给本妃带出玉芙宫!” 瑾悦依旧是一脸的笑意,“妹妹素来大方,有什么好东西从不会掖着藏着!姐姐你可别客气,这可是妹妹的一番好意。”她声音清脆甘冽,不知道的只以为两人真是姐妹情深。 许侧妃怒视着瑾悦,满眼通红:“本妃再说一次……” “啊……” 还未说完话,许侧妃便亲眼见到那兔子脖间一道血喷了出来,直接撒在地面上。 随后,厨子更是一刀刀麻利顺溜的刮了兔子的皮。 许侧妃出身文官之家,平日里又在深闺之中,从未见过打打杀杀,此刻见到这样血肉模糊的一幕登时惊怒交加,瑟瑟发抖,“这是本妃的玉芙宫,岂容你放肆!” 言罢,她怒视四周:“你们都站着作甚!还不快将这厨子给本妃拉下去赐死!” 那些个奴才也是胆战心惊的杵在原地一动不动,听得许侧妃一时怒吼,瞬间一颤,连忙上前去。 玉芙宫大太监跑的最快,一副要杀人的模样咬着牙上前,瑾悦神色一凛,轻灵的身形一动,三步做两步的功夫落到那太监的身后。只见她脚一抬,下一刻那太监就吃痛的倒在地上。 许侧妃脸爆炸似的发红,“你竟会武功,竟敢打本妃的太监!” 瑾悦一脸平静得整理着衣裙,不冷不淡笑道:“妹妹乃是将门虎女,武功虽然不会,三脚猫的功夫还是有的。” “再者,本妃身为侧妃,一个太监以下犯上,妹妹打了就打了,姐姐这么奇怪作何?” 许侧妃气得一蹦三尺高,抬起手恶狠狠上前,似是要将人手撕一般。 瑾悦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着她怒气冲冲过来,在她手执起半空中时,方才伸手牢牢地抓住。 “许姐姐还是别同妹妹开这种玩笑?妹妹我力气大,若是手一歪,伤到了姐姐胳膊如何是好?” 许侧妃手被她紧紧握着,动弹不得,此刻她才觉得在瑾悦面前深感无力,只得就此作罢,挣脱开她的手掌,乖乖的放下手。 瑾悦满意的勾了勾唇,看着满院的兔子毛,还有地上惨不忍睹的血迹,肝脏,小肠,心肺…… 轻声道:“兔子已经打理好了,许姐姐以后可以慢慢吃,也不用再盯着妹妹的膳食了。” 许侧妃气得发怔,太阳窝突突地跳,看着满院的血迹,她忍住胸口的恶心,咬牙切齿的说着:“你可真是残忍!野蛮!狠毒!” 瑾悦微微一笑:“不过是活剐几只兔子算什么?许姐姐若真觉得残忍,那为何要吃荤菜呢?干脆往后吃素得了。” 她最看不起的便是那等嫌弃别人手沾鲜血之人,不管杀鱼也好,杀兔,杀羊也好,对贫困的家庭而言,这也是一份苦力,一份可以让他们吃饱穿暖的苦力。 倘若真是看不起那些人,干脆她们自个儿也别吃大鱼大肉了,既然不能杀生,为何还要吃呢? 就好比许多人说战场上的人,都杀人不眨眼,日日都同血接触,是个大魔头。可实际他们又是为了什么? 许是瑾悦出生将门之家,素来听到最多的就是骑马,射箭,战场,射猎,等等…… 她不会觉得杀了一只兔子,摘了一朵花,踩死一只蚂蚁就是残忍。 看着许侧妃无言以对,瑾悦和言细语道:“许姐姐下次若是还想吃什么可以直接同妹妹说,妹妹给你送来,切勿再向前日那般暗夺。” 言罢,她不顾许侧妃此时脸色多难看,笑吟吟的转身离去。 许侧妃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这个女人犹如魔鬼一般,简直不能叫作女人! 这和战场上的那些杀人不眨眼的男人有何区别!!! 瑾悦一走,她再也按耐不住胃部的翻腾,哇地一口吐了出来,一地狼籍…… 此番一闹,算是牢牢给许侧妃留下了心惊动魄的回忆。 这样的大事,自然没有一会儿,整个东宫便传了个遍。 承明宫中,钟离缙批折子也批累了,刚端起茶盏,刘公公便进来禀报:“殿下,方才玉芙宫出事了。” 玉芙宫出事,十有八九都是小事,钟离缙心中已经没有多少波澜了,眼皮也未抬一下,慢悠悠的吹着茶水:“何事?说清楚。” 刘公公缓缓说着:“听说是许侧妃前个儿夺了瑾侧妃的膳食,里头正有两只殿下您带回来的兔子。结果今日瑾侧妃不知从哪里寻到了好些兔子去玉芙宫,当着许侧妃的面又是杀兔子,又是剖内脏,场面惨不忍睹,把许侧妃气得差点晕了过去。” 那茶还未到嘴边,钟离缙想起那样肮脏血腥的画面不由得心中发闷,手中的茶水也顿时失了香味,放在桌案上。 “这瑾悦真是要把东宫搅翻了才满意!” 刘公公听着这不高不低的音调偷偷抬眸瞅了钟离缙一眼,见其面无表情,既不生气,也无笑容,着实捉摸不透。 想着之前收了瑾侧妃好些银子,他也帮 第45章 瑾悦这是在吃醋? 锦绣宫中,瑾悦倒是一点也不慌,一点也不急,眼看着夜色越来越浓,她却兴致勃勃的看起了话本子。 而桌案上,正是内侍省送来的冰玉葡萄,玲珑将葡萄一颗颗洗干净之后放在冰上,葡萄晶莹剔透,如水晶和玉石雕刻出来的一般,甚是可口。 玲珑进来熄了两支烛火后,有些不安的道:“侧妃,您一点也不担心吗?” 瑾悦美眸未动,长睫低垂:“担心什么?你瞧本妃这样一闹,内侍省将冰玉葡萄这样好的东西都送来了。” 瑾悦今日从玉芙宫回来不久,内侍省连忙嬉皮笑脸的送上葡萄来。 这冰玉葡萄难得,从皇宫中分下来仅仅只够两三人分,而内侍省定是怕自己也找上他们麻烦,所以便将这葡萄送了过来。 “话虽如此,可是奴婢还是有些怕殿下,若是他要怪罪侧妃您如何是好。” 瑾悦将书放下,玉手执起一颗葡萄放入口中,不急不慢道:“许侧妃喜欢吃兔子,本妃特地去寻了给她送去,更是让厨子帮忙屠宰,本妃从始至终都是笑脸相迎,也未曾对她口出狂言,更未动她一根手指头,殿下怪本妃作甚?难不成怪罪本妃没有将那兔肉喂到许侧妃口中吗?” “这话亏你说得出来!照你这么说,孤是否应该夸你贤惠大度,姐妹融洽呢?” 随着男子话音落下,只见钟离缙负手而进,脸色冷冰冰的像是能渗出丝丝寒气。 瑾悦微愣,旋即又恢复自然,嫣然一笑:“夜色已深,殿下怎么这时过来了?” 她亮泽的眼眸微微一弯,莹白如玉的贝齿粲然的露了出来,此番模样真真儿是很欢喜眼前男子的到来。 钟离缙漠然坐下,薄唇轻启:“孤为何来瑾侧妃不知晓吗?” 瑾悦依旧纹丝不动的坐着,只是用手托着下巴,妙目微睐,娇声道:“殿下方才不是说要夸赞妾身吗?所以是否来赏妾身的?” 钟离缙眉心狠狠一皱,冷目逼视着她,这女人真是厚颜无耻,明知故问! 她是真的一点都不怕自己,不管是顾昭训那次,还是今日之事她都是一副淡然的模样。 瑾悦对上那冷冽如冰的眼眸,小巧的嘴角微微翘起,纤纤玉指轻扬,拉住钟离缙的衣角试探的问着:“殿下这样看着妾身,妾身莫名的有些心慌。” 钟离缙打量了她一眼,她微微咬着唇角,纤细的腰肢微微斜着,那双软弱无骨的手在自己衣袖上微微勾着,全身上下除了她说的话,没一处能够体现出心慌二字,反之更像个妖娆妩媚的小狐狸。 他冷笑一声:“你心慌?恐怕心慌的该是许侧妃才对,她被你一番折腾之下还请了太医,呕吐不止。” 瑾悦闻言松开钟离缙衣角的手,腰身扭的转过身去,嗔道:“殿下这是兴师问罪来了吗?妾身还以为殿下可以理解瑾悦今日所为。” 钟离缙勾了勾唇,他倒是想听听这个女人怎么解释:“你倒是说说,孤为何要理解?” 瑾悦侧过头道:“是殿下您说的,御膳房的兔子是专为妾身一人活捉回来的对不对?” 钟离缙略微思忖着,那兔子是因为她喜欢吃兔子才活捉带回来的自是无错,可是……他却未曾说过,旁人不能吃。 可之前他曾说过,以后若射到兔子,一定给她带回来。话里话外,皆是给她独有的一份。 于是,他微微点头,表示默认。 瑾悦继续说着:“妾身说要吃羊肉,许侧妃便将羊肉要了去。妾身只好吃兔肉,可许侧妃又将最后两只兔子皆要了去,她一个人怎么可能吃得下两只兔子。殿下您说,许侧妃这是否是故意为之?” 钟离缙看着振振有词的她,再一次点了点头,不用瑾悦说,他都知晓,许侧妃的性子定是故意的。 见钟离缙又点头,瑾悦眉间的恼怒这才消了一半,盈盈转过身来。 “殿下曾经说过,喜欢妾身的性子,不用太拘束宫中的规矩,只要事情不闹大皆可。对不对?” 钟离缙承认,他的确说过这话。 又微微点点头。 “那旁人欺负了妾身,妾身反抗不是理所应当吗?” “况且妾身未动她分毫,反而好心好意给她送兔子过去,要怪就怪她自己身子弱,见不得血腥罢了。” 钟离缙越听越觉得,好像是这么回事。 许侧妃娇生惯养惯了,平日里又矫情做作,身子又弱,倘若旁人看到宰啥兔子这一幕,说不定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而瑾悦没有动嘴,也没有动武,也只是给了许侧妃一个小小的教训罢了。 瑾悦见钟离缙神色有所缓和,又三分撒娇七分生气的说着:“还是许侧妃好福气,有殿下撑腰。所以妾身也只有跋扈一些,自己给自己撑腰,否则来日得委屈死。” 钟离缙蹙眉道:“孤不过只是问了你一句,又未曾怪罪于你,如何又是帮着许侧妃撑腰了?” 瑾悦逮住机会可不会放过,眼波流转,带了无数的惊喜流动,樱唇半慑:“那殿下的意思是向着妾身的吗?” 不待钟离缙回答,她便俯身凑上去,隔着桌案挽着着钟离缙的胳膊,巧笑道:“是妾身误会殿下了。” 她今日穿的一件交领寝衣,这个姿势让钟离缙垂眸可见她胸口诱人的线条。 钟离缙神色稍顿,努力将目光从那妖娆的曲线上离开,落在她洁白无瑕的手上,沉声道:“瑾悦这是在吃醋?” 瑾悦探究到了男子眼中的好奇,假意娇羞的垂下了眼眸,欲说还休。 钟离缙深邃的眼中浮起点点笑意,将她拉过来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瑾悦顺着贴在他胸口上,用力的撇了撇嘴。 若不是想在东宫立足,想要自己的颜面,和气一气许侧妃,她也不用这样演戏。 不过,今日的一切,还多亏了阿娘之前说的话。 阿娘曾说,再强势的女人也要学会撒娇。 一是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二是撒娇的女人充满了诱人感,三是满足男人的英雄气概。 阿娘还说,女人一定要偶尔吃吃醋,少许的醋是两个人感 第46章 殿下心中的女子 钟离缙手搭在她腰肢上,“不过你此番着实有些无礼,孤也得罚一罚你,否则六宫会觉得孤过于偏心了。” 瑾悦侧了侧腰,浅笑盈盈的嘴角顿时拉了下来,离开他的怀中:“殿下真舍得罚妾身吗?” 她甚少这样娇柔软语过,若换做平时,受了委屈她都不会吭一声。 所谓撒娇的女人最好命,钟离缙也是吃这一套的。 只见他伸手环住瑾悦的身子:“此事因为一只兔子而起,那孤就罚你日日吃兔子。” 瑾悦微愕的抬起头,见他眼中蓄满了意味深长的笑意。 片刻,他清了清嗓子,对着门外高声道:“直到吃不下去,吃吐为止!长长教训!” 瑾悦闻言抿嘴一笑,梨涡轻绽,犹如初夏盛开的一朵青莲,温柔而妩媚。 她手心软软的覆在他手掌上,也抬高着嗓音,诚恳的说着:“妾身知错,妾身受罚。” 她微微挑起眼尾,手心微微摩挲着她的手背,此刻两人默契得笑着。 钟离缙被她勾得心痒痒,俯身下去,凑到她耳旁,低声说着:“的确该受罚!” 言罢,他一把将瑾悦抱进了内室。 这番颠龙倒凤的受罚自然不必多说,总之第二日起身瑾悦腰酸背痛。 有人欢喜,可有人就极为不满了。 许侧妃气得脸都青了,请安之时便对着瑾悦横眉瞪眼,奈何瑾悦看也不看她一眼。 于是,众妃走后,许侧妃才到太子妃面前抱怨:“殿下这哪里算是惩罚?依妾身所言倒像是赏!那兔肉今日可以炖来吃,明日又可以蘸来吃,后日还可烤来吃,烹来吃……单吃法就是十几种,倘若真的得吃吐不知何时去了。” 再者,钟离缙没有吩咐每日膳食只能吃兔肉,她若是不喜欢每日就夹那么两筷子,这样吃一辈子都吃不腻。 听着许侧妃的抱怨太子妃只觉得头疼,因为今日一事她属实也没有想到。 本以为两人闹一番,瑾悦逼急了会做出什么放肆的事出来。 而事实瑾悦大闹玉芙宫一事的确放肆猖狂,可殿下竟选择了维护瑾悦。 要知道,往日里,殿下对许侧妃虽不能说有多疼爱,可是面上的宠爱和颜面可是给足了她。 而如今,彻底打了许侧妃的脸。 她微微沉眸,“只能说时机不对,瑾侧妃父亲刚出征,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殿下也得给足瑾家颜面。” 许侧妃蹙了蹙描得秀长的柳叶眉,有些不服气道:“早知武将这般得皇上重用,妾身当初也该让父亲去参军。看到瑾悦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妾身心里就觉得一团火堵得慌。” 说罢,她捂住自己的胸口,对那日一事想起依然怒火中烧。 太子妃端起一旁的茶盏,玉甲缓缓划过白釉刻花石榴纹茶盏,柔声言:“你也别想太多,瑾侧妃飞扬跋扈,殿下能忍一时,不可能忍一辈子。本宫相信,下一次,殿下定会站在你这边,为你出这口气的。只是瑾将军才出征,这个节骨眼上,殿下只有以大局为重。” 许侧妃心中虽微微释然,却依旧愁眉微笼,“妾身也是这般想的,此次也只有咽下这口气了,下一次妾身可不会这么容易就放过她瑾悦。” 说着,她咬着贝齿满是不服气。 许侧妃走后,太子妃捧着茶盏出了神,只是用长长的蔻丹指甲轻轻敲打着茶盏。 白芷见太子妃许久不说话,以为她为钟离缙此次的事闷闷不乐,温言道:“殿下这次的确有些偏心了。” “不过太子妃您说的对,殿下是忌惮瑾家的缘故。” 太子妃嘴角冷然牵动:“方才那番话是本宫安慰许侧妃的,你当本宫也同她那般好哄么?殿下忌惮瑾家没错,可此次殿下偏向瑾悦,那是心偏了,并非是表面功夫。” 虽她入东宫短短两年,不过她也将钟离缙的心思揣摩透了几分。 白芷见太子妃看的如此透,只好又安慰道:“殿下虽然是有心偏心瑾侧妃,不过在殿下心中还是太子妃您最重要,殿下对瑾侧妃不过就是图个一时新鲜而已。” 太子妃对此轻笑一声,放下茶盏:“你以为本宫是担心瑾侧妃入了殿下的心吗?” “不!”她缓缓的摇着头,黯淡无神的双眸仿佛沉浸在往事之中。 “这世间,不会有女人可以真正入殿下的心,除了那个人……” 除了两年前,那个殿下一眼倾心,寻遍了整个陵都也没找到的蒙面女子。她从未见过,殿下可以对一个女子这般痴心,痴心到夜不能寐,直到两年后的今日,殿下心中也没有完全忘却那个女子。 或许正是因为得不到的都是最好的,殿下才会这般心心念念着那女子。 而她孟卿禾,对殿下而言,只是信任,是尊敬,是太子妃这个身份的认可。 她一直清楚,殿下心中女人的位置,不可能大过江山。 这么多年,只有事关太子之位,和皇位一事,才能彻底牵动素来冷静的钟离缙的心。 而女人,最多只是兴趣,只是宠爱。 让他茶饭不思、魂不守舍的唯有那个女人。 她每每想起,会感到庆幸那位女子没有入东宫,否则在东宫恐怕就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了。 “除了她,本宫谁也不担心。本宫有殿下的信任和认可,还有太子妃的位置,本宫是正妻,来日更是皇后,又岂会怕瑾侧妃许侧妃会影响到本宫的位置。” 见太子妃想的如此通透,白芷也放下心来:“太子妃您说的对,您将来是皇后,母仪天下,哪怕那女子在,太子妃您也不必担心她。” 太子妃垂眸看着平坦的小腹,若是这里怀上了子嗣,那么她这个位置便彻底稳了,谁也撼动不了。 第47章 发簪 且说许侧妃愁眉不展的回了玉芙宫,刚踏至门口,宫人就笑吟吟上前:“侧妃,殿下来了,正在内殿等着您呢!” 许侧妃眉心上的愁云顿时烟消云散,眉眼间不觉带了几分笑意:“怎么不早些派人来通知本妃,殿下可是等了许久?” 宫人弯腰道:“殿下刚来,奴才正欲去禀报侧妃呢,殿下还带了好些东西过来。” 许侧妃顿时喜上眉梢,“是何物?” 还未等宫人回答,她又笑道:“还是本妃自己进去瞧吧。” 说着她欣喜的踏过门槛,快步往内殿走去。 钟离缙靠窗而坐,漫不经心得饮着茶。 许侧妃伸手抚了一下鬓边的发髻还有珠钗,将脸上的笑容微微收起,撅起樱唇娇声道:“还以为殿下将妾身忘了呢!” 她扭着玲珑有致的腰肢朝着钟离缙走去。 钟离缙抬头浅笑道:“为何如此说?孤不是前个儿才来了吗?” 许侧妃满脸皆是委屈神色,带着一抹小儿女的撒娇。娇滴滴的说着:“我还以为表哥只记得瑾侧妃,不记得我了。” 她特地改口喊着表哥,示意彼此的亲密。 钟离缙拉过她的手,和言细语道:“孤知道,你受委屈了。” 许侧妃撅的高高的双唇这才松了几分,反手握住钟离缙的手掌,“原来表哥也知道妾身受委屈了,那你还偏心瑾悦,也不顾妾身的脸面。” 钟离缙好言哄着:“好了,孤这不是来安慰你了吗?你看看桌上的东西可喜欢?” 许侧妃转头望向桌上的锦盒,顿时笑逐颜开的拿了起来。 打开一看,竟是曾经自己看中的一支发簪。 这发簪是进贡而来,当时她才入宫不久,只听说稀有无比,殿下一直放在库房未曾赠人。 趁着殿下高兴时,她也侧面寻要过,可殿下却装糊涂糊弄过去了。 如今一见,果然惊艳夺目,就连所有华丽的流苏或者步摇放在其身边都黯淡无光。 这发簪精致小巧,但工艺却是非凡,金钗上雕刻的孔雀以及花纹皆精细无比,最华贵之处是上面镶嵌了绿松石、红宝石、琥珀、珍珠、玛瑙等宝石,光芒闪耀辉映,如星月璀璨。 许侧妃拿起金钗眸子便再也挪不开,爱不释手的抚摸着。 “表哥特地送给妾身的吗?” 钟离缙朗声道:“自然。” 许侧妃眼眸中揉进满足的光芒,柔声道:“那妾身这就去戴上。” 言罢,她欣然起身往铜镜前走去,喜滋滋找了个合适的地方插下,确保无语后方才转头望着钟离缙:“表哥,好看吗?” 钟离缙抬眸打量她发髻上的金钗,点点头:“甚是好看。” 因为这句话,许侧妃笑的都合不拢嘴了,完全忘记了方才自己还满腔的抱怨和委屈。 她又转头看着镜中朱唇玉面的自己,瞧着那金钗越是好看,衬得自己也娇艳无比。 她得意的勾了勾唇,殿下内心果然是向着自己的,这支金钗叫太子妃都未给,而今日却给了自己,殿下定是觉得自己委屈了,想要弥补。 她在殿下心中还是有一定位置的,并且这个位置她瑾悦也无法相比。 第二日请安,许侧妃特地让宫女好生装扮了一番,再插上了这只耀眼夺目的金钗,整个人风情万种,仪态万千。 妃嫔们你一言我一句的夸赞着。 “这发簪虽珍贵华美,不过也只有戴在许侧妃您头上才这般光彩溢目,倘若是戴在妾身头上恐怕亦是贵不惊人。” 说话的是顾昭训,低调了两个月,近日又时不时的出出风头。 不过她也收敛了一些,知晓不能得罪了位份高的,所以同那些低位份的交好、拉拢关系。 可柳嫔听到这话就不得劲了,她最是瞧不起许侧妃得意洋洋的样子,旋即斜着飞视了顾昭训一眼,冷冷讥笑道:“这么贵重的东西哪里轮得到你来戴,顾昭训再怎么奉承巴结旁人也不能睁眼说瞎话吧。” 顾昭训被怼的理屈词穷,愣了好一会儿,才讪讪道:“妾身虽然没有福气戴这么好的首饰,可许侧妃戴上的确是华贵貌美,妾身也没说错啊。” 说着,她抬头朝许侧妃望去。 虽然许侧妃曾经十分不喜欢自己,可如今自己夸赞她好看,她自然也得承认这话。 许侧妃一双凤眼微微往上扬起,妩媚而凌厉的笑道:“柳嫔就这么听不得真话。” “还是说,见殿下赏赐本妃这样名贵的东西,柳嫔吃味了?” 柳嫔细眉狠狠一蹙,连连冷笑:“不过是一只发簪而已,我用得着吃味吗?倒是许侧妃若是真觉得这发簪珍贵,就不该带出来吹了风,见了太阳,应该在宫中好好供起来。” 许侧妃素手微抬,抚了抚流光溢彩的发簪,得意一笑:“殿下既然送了本妃,本妃不戴反而是浪费了殿下的心意。” 柳嫔还想说什么,一旁的谢良娣拉了拉她的衣袖,微微摇了摇头。 两人这番口舌之争,这才停止了。 可许侧妃今日带这发簪前来重点可不是在柳嫔身上,而是瑾悦。 她望着把玩着手镯的瑾悦,似笑非笑道:“瑾侧妃,你说本妃头上的发簪好看吗?” 瑾悦微微抬眸,漫不经意的扫了一眼,淡淡道:“簪比人艳,自然好看。” 许侧妃闻言骤然恼怒,她没想到瑾悦竟这般不给自己面子。她分明是问的簪子,而瑾悦却绕着嘲讽自己的容颜不如簪子艳丽。 旋即气急得指着瑾悦那张云淡风轻的脸:“你!” 瑾悦嘴角微微扬起,不紧不慢道:“你非得问本妃,本妃也只有如实回答,许姐姐可别生气。” “再者,殿下送的,自然什么东西也无法与之相交,哪怕是人,不是么?” 许侧妃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难看,一时哑口无言。她想要反驳,可是却不能说殿下送的东西不好。 瑾悦心中冷冷一笑,许侧妃明知自己不喜欢她,非得在自己面前显摆就算了,还追着赶着来问自己,这不是自取其辱么? 正当两人无言逼视时,徐徐的脚步声和珠环碰撞声响起才打破了这冷凝 第48章 手镯 长夏已逝,终于迎来了凉爽的九月。 宫里向来无事就喜欢游园赏花,如今天凉快下来,许侧妃便提议去凌波湖赏荷,太子妃自然也应下了。 凌波湖位于东宫西南处,此处的荷花可以开到九月份。湖水更是清澈见底,像一只巨大的翡翠。 瑾悦今日穿了一袭石榴红长裙,她本就生的极美,如今桃面朱唇,华服加身,满头的珠翠在日影下熠熠闪光,衬得她更加美艳绝伦,仪态万方。 众人虽日日见瑾悦,可是乍一见她今日装扮的这样艳丽也不由得凝住了眼眸。 谢良娣含笑着福身:“瑾侧妃倒很少穿红色的衣裳,今日倒是让妾身等见识了如何才叫明艳不可方物。” 瑾悦今日不过是心情有些好罢了,在装扮上便也就精致了一些,倒不曾想令众人这般瞩目。 她和声道:“谢良娣过誉了,想来是本妃平日很少穿红色,如今瞧着亮眼新鲜些罢了。” 她并非不喜欢红色,相反,她同阿娘一样甚是喜欢这等艳丽的颜色。 可太子妃身为正妻,红色自然是常穿的,而她们穿得再如何艳,始终不是正红色,又何必去自己找刺受。 再者,许侧妃整日也喜欢各类红色,她便不再喜欢穿红色了。 太子妃和许侧妃还未到,众人便候着聊些家常。 瑾悦站在几株菊花面前静静赏着,指尖有意无意的抚摸着带着光泽的花瓣。 后面突然传来女子的声音:“瑾侧妃喜欢菊花吗?” 瑾悦闻言转头望去,见是宋承徽,她身着一袭浅紫云烟裙,发髻上缀下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娓娓晃动,摇曳生光。清冷无波的眼眸凝视于金灿灿的菊花上。 瑾悦唇角微扬:“菊花乃四君子之一,高雅纯洁,本妃自然是喜欢的。不过……杜鹃花才是本妃最喜欢的。” 宋承徽嘴角浮起浅浅的弧度:“杜鹃花,又名映山红,壮丽多姿,美好快乐。倒是符合瑾侧妃的性子。” “那你呢?你喜欢什么花?”瑾悦看着她道,她想知道这般清冷淡漠的女子,是否也是喜欢梅花或者菊花这等孤傲冰清之花。 不料宋承徽却言:“妾身唯爱昙花。” 瑾悦缓缓而言:“昙花又称月下美人,纯洁而美丽,宋承徽眼光很是不错。” 宋承徽眼中有一抹如烟的浮云飘过,须臾浅笑道:“不知瑾侧妃照料的那两只猫如何了?” “那只白猫伤已经好了,只是脚留下了一些后遗症,不过有那只灰猫陪着,两只猫倒是能吃能睡,也没有那么孤独。” 宋承徽放心的点点头:“那便有劳瑾侧妃了。” 言罢,她福了福身,退了下去。 瑾悦却觉得甚是奇怪,宋承徽好像对那两只猫很是在意。 不一会儿,太子妃便携着许侧妃来了。 许侧妃见到瑾悦这一身装扮极其刺眼,厌恶得挪开了眼眸。 倒是太子妃,细细打量之下,注意到了瑾悦手上的那只金镯,眸光灼灼一顿:“这只镯子,可是殿下赏你的?” 瑾悦垂眸瞧了一眼那金镯,回答道:“是,殿下前些日子给妾身的。” 今日她本是不想带这只镯子的,可玲珑却说这镯子和发饰裙子极为相配,经不住她劝,便也带上了。 许侧妃见太子妃这般关注那镯子,不由得想莫非这镯子有什么来头。 她转头看着太子妃,见太子妃徐徐道:“若是本宫没有猜错,这金镯是一对,乃是殿下封太子的时候皇上所赐。此镯不仅嵌有各色宝石,外表精美绝伦,镯子里面还置有珠石,走动摇晃时还会发出轻而脆的响声。” 瑾悦伸手摩挲着手上的金镯,的确如太子妃所说,做工绝妙,且摇动起来有悦耳动听的声音。 那日钟离缙也不知为何,就端着个锦盒给了自己,她也只当是个做工精致的好东西,却想到这镯子竟是圣上所赐。 许侧妃已然变了脸色,伸手抚着发髻上的那只珠钗,与瑾悦手上的镯子比起来,瞬间不值一提,她心中一阵梗塞。 柳嫔眼波微转,脆生生的在人群中说了一句:“还是瑾侧妃深得殿下宠爱,这等东西咱们可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何昭训笑着问道:“这镯子是一对,那另外一只殿下给了谁?” 这时不少妃嫔有意无意的往许侧妃望去,许侧妃打量到这些余光心中更是气愤,只得紧紧攥紧了拳头。 最后还是太子妃说道:“殿下喜欢给谁自然就给谁,你们都争气一些,夺得殿下的青睐,这镯子说不定就是你们其中一人的了。” 这话就代表,另一只镯子殿下还未曾赏赐出去。 可众人心知肚明,想要得到那镯子是难上加难,就连盛宠的许侧妃都没有,她们如何得到? 说到底不是自己争气,而是家族争气才是。 说完,太子妃有对着小郡主招招手:“汐儿,过来嫡母妃抱抱。” 钟离汐听得太子妃叫自己一时怯怯的,在柳嫔在好言催促下,她才缓缓上前。 因为钟离弘过敏体质的缘故,所以谢良娣就没将其带出来,毕竟这周围花草过多,倘若碰到了花粉,引发哮喘那就不好了。 太子妃拉着钟离汐走了好一会儿,方才交给了乳母,看着忧心忡忡的许侧妃有些发怔。 于是低声道:“还在想方才那件事吗?” 因为两人走的前面一些,小声一些说话旁人到是也听不见。 许侧妃很是不服,柳眉横起:“瑾悦到底使了什么手段,让殿下竟将如此珍贵的镯子送给了她。” 太子妃拍了拍许侧妃的手安慰道:“殿下那不是还有一只吗,本宫相信你问殿下要,他定是会给的。” 许侧妃噘嘴道:“也是,到时看那个瑾悦还如何嚣张得意。” 她也觉得,若是自己问殿下要,殿下定是要给的。 第49章 落水 一群人行走在湖边,姹紫嫣红的身影倒映在平静的湖面上比周围的花丛还要夺目耀眼。 钟离汐难得出来一次,指着前方的湖道:“母妃,那个花我在母妃裙子上见过。” 柳嫔抬头望去,看着前方湖面上盈盈漂浮的睡莲婀娜多姿,色彩鲜艳。 这才想起有一件寝衣上的确绣着睡莲,她柔声道:“汐儿记性真好,那母妃问问汐儿,母妃裙子上的那花是什么颜色?” 钟离汐眼珠子微微一转,思考片刻:“是粉色!” 柳嫔和蔼一笑,抚摸着钟离汐的头道:“汐儿答对了,真棒!” 钟离汐抬头又瞧着前方色彩鲜艳的睡莲:“可是前面还有蓝色,紫色的。” 柳嫔温柔解释着:“那是睡莲,虽比荷花小一些,颜色却更丰富。” 钟离汐眼里带了些好奇,“汐儿想去看看,可以吗母妃?” 柳嫔刚想说不可以,因为那边水比较深,而且太子妃还在前面,她一个小孩子冲到前面去,不就是失了规矩吗。 可是又突然想起那一日殿下说汐儿性子沉闷,皆是因为自己过于精细和管制造成的。 如今她好不容易起了贪玩之心,也甚少这般灵动活泼,心中便改变了想法,和颜悦色的点着头:“好,那你小心些。” 钟离汐嘴角一咧,两排小小的贝齿格外的亮眼,“汐儿去去就回。” 言罢她小碎步地跑了起来,直直的往前去,脚下的竹板也发出沉沉的响声。 柳嫔连忙吩咐乳母:“快跟着郡主,仔细周边的水。” 此时太子妃正走在前面,而后面许侧妃和瑾悦一左一右的跟着,太子妃正笑容可掬的同她们聊着什么。 许侧妃听着后头的动静转头望去,见竟是自己一向不喜的钟离汐,正小跑着上前来。 她细眸微微一撇:真是没规矩,要么就像闷呆子一般,要么就是个疯丫头。 她微微放缓脚步,落后于瑾悦一步之远。 钟离汐毕竟是个小孩子,平日里都呆在宫中,如今看到喜欢的东西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欢喜一路小跑着。 “汐儿,慢一些……”柳嫔看着一旁的水就忐忑不安,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摔了下去。 钟离汐听到母妃在叫自己,正欲停下脚步,可突然觉得脚下一紧,她整个人失去重心的往后仰去。 身后的许侧妃瞪大了双眼,连忙上前接住钟离汐,高声叫着:“汐郡主!” 瑾悦正绕着手中的绢子想着瑾家庭院中的那些睡莲,被这一声尖叫突然回过神来,下一刻便感觉有人在推自己的腰肢,下一刻便一股重力往自己撞来。 她没有任何预防和阻力,受到那股撞击之后人也跟着往左倾去。 随着惊呼声刚落,“咚”的一声响起。 眼见一袭红色衣裙的瑾悦落入水中,慢慢的往下沉去,直到衣裙消失在碧波中。 “侧妃!侧妃!”随后便是玲珑的惊呼声。 太子妃转头便是这样惊心动魄的场面——瑾悦掉入水中,而许侧妃和钟离汐摔倒在地,两人吃痛的拧着脸。 随后,钟离汐也许是摔痛了,又或许是受了惊吓,哇哇大哭起来。 “来人啊!瑾侧妃落水了!”玲珑对着一等人呼救。 太子妃这才反应过来,对着不远处的太监喝道:“还不快去救瑾侧妃。” 众妃都捂着胸口,这一幕来的太快,甚是惊心,待反应过来之后更多的则是看好戏的模样。 或许不少人都巴不得瑾悦就这样溺水而亡,少一个人同她们争宠。 这水说深不深,说浅也不浅,可皇后身边的太监跳下水之后竟迟迟未寻到瑾悦的踪迹。 谢良娣看着湖面上没有瑾悦或者红色衣裙的一点动静,心中暗道不好,愁眉紧锁:“瑾侧妃,不会出事了吧?” 一向清冷无波的宋承徽此时脸上亦带了担忧,攥紧了手中的绢子。 “母妃,母妃……汐儿腿疼。”钟离汐被乳母扶起来之后,眼泪汪汪的看着柳嫔。 许侧妃被宫人扶着颤颤巍巍的起身,皱眉道:“哎哟我的小郡主,为了救你可把本妃摔得不轻!” 言罢她伸手捂着有些疼痛的腰。 柳嫔将汐儿抱在怀中后方才打量着许侧妃,似是有些不信,许侧妃怎么会这么好心护住即将摔倒的汐儿。 太子妃看着两个太监下水依旧没动静,焦急万分,连忙吩咐会水性的宫人皆下去寻。 并且厉声喝道:“若是没把瑾侧妃救上来,你们也就不用上来了。” 话音刚落,只见岸边突然有了动静。 只见一女子的手伸了出来,红色衣袖若隐若现的浮在水中。 玲珑破涕为笑,连忙跑上前去,“是侧妃!” 众人都愣住了,包括太子妃在内。 一时,不知是喜是忧。 片刻,便见瑾悦全身湿漉漉的上了岸。 瑾悦上岸后,第一眼并未看差点就见不到的蓝天,反而是转头扫视了一番各怀心思的妃嫔们。 虽只是远远一视,可眸中的凌厉众人都触及到了。 玲珑双眼通红,惊魂未定的扶着瑾悦:“侧妃,您吓死奴婢了。” 瑾悦急促的呼吸着,摇了摇快晕厥的头,缓缓挪动脚步:“方才谁将我撞下去的?” 玲珑一手扶着瑾悦的手,一手扶着她的腰:“是许侧妃。” 瑾悦眸光骤冷,伸手将玲珑的手扒开,即使全身无力,虚弱无比,也挺直了身躯一步步往前走去。 她浑身都带着水,脚步所到之处皆是水渍,发髻早已凌乱,湿漉漉的贴在脖间以及后背,看起来甚是狼狈。 可,狼狈之下,众人瞧到的却是一抹森冷无情的肃杀之气,那是一抹将门虎女不容直视的威仪和气势。 许侧妃看着她一步步往自己走来,心中竟有些发怵,可想到这么多人在场,她还不信瑾悦众目睽睽之下能做出什么放肆的事。 再者……太子妃还在呢! 于是,她也微微扬起下颚,直视着瑾悦。 “瑾侧妃,真是不好意思,方才为了救汐郡主,所以我们不小心撞了你一下,却不曾想你这么不经撞落了水。” 她看似是在道歉,可是句句 第50章 昏迷不醒 话音一落,瑾悦就执起双手重重得往许侧妃推去。 太子妃瞪大了双眼,高声道:“快拉住瑾侧妃。” 许侧妃身边的春儿眼疾手快,将许侧妃牢牢护着,皇后身边的白芷也正欲挡在瑾悦面前,奈何瑾悦力气太大,她直接被推到了地上。 许侧妃看着瑾悦这般疯狂的模样,吓得粉面失色,慌忙之中,她将春儿拉了出去。 瑾悦的手就那样重重落在了春儿身上,只见下一刻,春儿咚的一声落到水中。 许侧妃惊呼一声,连忙躲到太子妃身后,鼓着的双颊微微颤抖:“瑾侧妃,你这是作甚?难不成你还想把本妃推到湖中去?” 语罢,她又望着湖中的春儿着急道:“你们还不快下去救人!” 刚起身的太监衣裳亦湿透了,正欲跳下去救人,只听见瑾悦气势十足的声音响起:“本妃看谁敢下去!” 那太监登时一愣,被瑾悦那通红的怒目吓得不敢动弹,只缓缓望向太子妃。 太子妃脸色亦是难看至极,这是自己的太监,何时轮到她瑾悦呼来喝去的?她又凭什么命令自己的太监! 旋即她绷着脸怒喝道:“放肆!本宫还在此,瑾侧妃这是想以下犯上么?” 瑾悦一道寒光毫不畏惧的横扫出去,嘴角的水珠犹如冰霜一般凝固:“妾身惩罚一个宫女何来以下犯上?” “许侧妃和这宫女害妾身险些丧命,此刻不应该一命抵一命吗?” 许侧妃看着渐渐平静的湖面,心急如焚,狠狠瞪着瑾悦:“本妃方才都给你道歉了,你还要怎样?再者,你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吗?竟让我宫女一命抵一命。” 瑾悦方才呛了几口水,此时胸口难受窒息又怒火中烧,对着那这个太监厉声道:“倘若谁敢下去救人,本妃必让他好看!” 她狠厉得扫视了一番众人:“本妃说到做到!” 所有的宫妃,以及宫人都面面相觑,有的是被瑾悦这副气势所吓,而有的则是吃惊。 众人皆知瑾悦飞扬跋扈,可是却没想到当着众人的面用这等手段置宫女于死地。 瑾侧妃这是气急败坏了,还是说已经豁出去,不顾自己形象了? 太子妃看着这般嚣张的瑾悦,气得胸口一阵阵发紧,她入宫两年,便是殿下都对她尊敬有加,有谁敢在自己面前这般无理放肆? 而她瑾悦,已经不止一次了! 她瞧着不远处呆若木鸡的太监,怒喝道:“你们是谁的人?” 那几位太监瞬间明白了过来,他们是太子妃的人,自然该听太子妃的,真出了什么事,瑾侧妃还能大过太子妃吗? 瑾悦猛烈的咳嗽了一声,只觉得嗓子发疼,头昏脑涨,凌厉的气势却丝毫不减,逼视着太子妃:“太子妃的太监真是无用,方才寻了那么久都没将妾身寻上来,这宫女又如何能救上来呢?” 太子妃闻言顿时一愣,亦明白了瑾悦的话中之意,指尖紧紧攥着绢子,一时无言,唯有眉心的怒火在涌动。 倒是许侧妃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对着身后的宫女太监挑眉斥声道:“你们都给本妃下去!谁若是将春儿救起来,本妃重重有赏!” 可那些个太监宫女却惴惴不安的颤抖着。 瑾悦见状,终于将憋在胸口的气吐出了出来,紧接着眼前一黑,她终于坚持不住的晕了过去。 之后的事,她便不记得了。 只感觉头好像千斤重一般,胸口嗓子也难受,有一阵阵苦涩温热的液体从口中灌入。 隐约觉得,那是她最讨厌的味道,是药! 迷迷糊糊,好像看见了祖母,是祖母在喂她喝药吗? 是了,祖母一向最疼爱自己了,一定是她在一旁喂自己喝药。 一时,她不想从睡梦中醒来,怕一觉醒来就看不到祖母了。 在东宫真的很累…… 三番五次受尽委屈,即使自己都如数还了回去,她依然觉得委屈。 在这里,除了秋月和玲珑,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对自己。 她每日面对的,便是各种拈酸妒忌的话语,还有一张张笑里藏刀的面孔。 就连钟离缙,他眼神亦是时而温柔,时而疑心。 两人互相猜忌,互相演戏,真的很累…… 钟离缙看着床榻上虚弱无比的女子此时不知想到了什么双眉紧蹙,一副痛苦难耐的模样,他眉心亦是紧紧拧着,僵硬难看。 “太医!瑾侧妃何时才能醒?她这样不喝药如何是好?” 太医在一旁拱手道:“瑾侧妃受了惊吓,在湖中又呛了水,受了寒,恐怕这一时半会儿,还醒不过来。只有一会儿再喂药试试,能喝多少是多少。” 钟离缙听得惊吓二字,墨色的眸中犹如含了冰一般,她那样桀骜不驯的一个人,多大的惊吓才算是真的惊吓? 昨日,她还笑靥如花的同自己下着棋,喝着茶。 她永远都是那样一副孤傲、明艳动人的模样,面容从来不曾这样虚弱惨白过。 这番想着,钟离缙脸色愈发难看。 太医见状,又小心翼翼的说着:“不过殿下放心,只要瑾侧妃醒来好生调理,身子定会无碍,也不会留下后遗症。” 钟离缙点点头:“孤知道了。” 太医出去后,刘公公方才敢上前提醒着钟离缙: “殿下,太子妃和各位主子还在正殿等着您。” 钟离缙这才想起来,宫妃们已经在外头等了许久了。 方才瑾悦不肯喝药,全都吐了出来,他就让太子妃先出去侯着,如今也该出去去听听事情的原由了。 第51章 息事宁人 太子妃见钟离缙走了出来,连忙上前,脸上有着深深的关切与担忧:“殿下,瑾侧妃可有大碍?” 钟离缙沉着脸:“都昏迷不醒了,你说有没有大碍?” 他口吻中带着薄怒,让太子妃微微一怔,半晌才柔声道:“殿下不用太担心,瑾侧妃吉人自有天相,相信不久就会醒来的。” 钟离缙也不回答太子妃的话,坐下后淡淡的扫视了一番众人,那眼中压抑而沉重的气息着实令众人胆战心惊。 “孤只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汐儿为何会摔倒?瑾侧妃又为何会落水?” 许侧妃见钟离缙这般重视瑾悦、重视此事,心里不禁紧张起来,盈盈福身下去:“殿下,都怪妾身。” 她带了些哭腔,满是愧疚的望着钟离缙:“妾身见汐郡主因跑的太快而摔倒,所以想要去扶着郡主,不曾想自己却抱着郡主倒了下去,因此妾身和汐郡主皆不小心撞到了瑾妹妹。妾身没想到,那样轻轻一撞,瑾妹妹就落入了湖中。今日之事,是妾身之过。” 说到最后,她难忍耐心中的愧疚,执起手绢低低的哽咽了几声。 此时钟离汐因为惊吓过度和膝盖受了伤,已经被带回去了宫中。 钟离缙静静地听着,转动着手中的玉扳指,须臾,将眸光放在柳嫔身上:“柳嫔,许侧妃说的可是事实?” 他知晓,许侧妃同柳嫔向来不睦,柳嫔自然不可能帮着许侧妃说话。 柳嫔心中更是惶恐,毕竟这件事牵扯到自己和公主,斟酌之下她方才道:“汐儿的确险些摔倒,许侧妃连忙在后面抱住了汐儿,所以这才不小心撞到了瑾侧妃。” 她自然不会说,自己的女儿也撞到了许侧妃。 更何况,当时场景混乱,身后还跟着宫人,她根本无法看清。唯一瞧到的便是许侧妃抱着汐儿往瑾侧妃的方向摔去,随后瑾侧妃便落入了水中。 这时太子妃温和道:“殿下,此事也不能怪汐儿和许侧妃,汐儿年幼不懂事摔跤很正常。许侧妃亦是心疼汐儿会摔伤,才导致这场意外发生。” 听的太子妃也如此说,钟离缙眉心的疑云才渐渐消散。 许侧妃亦是附和道:“是啊,汐儿是殿下的女儿,妾身就在她身边,怎么能眼巴巴得看着她摔倒呢。虽然妾身的腰扭到了,可看着汐儿并无大恙,妾身这伤也值了。” 说着,她伸手揉着腰肢,一抹疼痛难忍的模样。 钟离缙打量了许侧妃一眼,和声道:“身子既然不适,那就起身坐着吧。” 许侧妃美眸中隐现泪光,动容道:“是,多谢殿下关心。” 起身后,她又说着:“殿下您不知道吧,瑾妹妹有些误会妾身了呢,还以为妾身是故意的,要把妾身都推下湖去,还好妾身躲得快,让妾身的宫女替妾身遭了罪。” “是啊,瑾侧妃当时要杀要剐的模样把咱们都吓惨了,就连太子妃也不放在眼中。” 说话的是何昭训,她向来就喜欢奉承讨好于许侧妃,此番自然也不会放过机会。 果不其然,许侧妃听到这句话,嘴角不着痕迹的勾了勾,旋即又委屈的望着钟离缙。 太子妃依旧典雅大度的神态,:“罢了,瑾侧妃如今正昏迷着,她也受了罪,就不提此事了。” 说完,她眸光有意无意的往钟离缙瞟去。 许久,钟离缙才开口道:“瑾侧妃年纪小,不懂事,太子妃无须与她过于计较。” 太子妃微微一怔,尚不说瑾悦已满十七,早已及笄,而自己比她只大了仅仅一岁而已,她如何年纪小。 且今日到底是她和瑾悦计较,还是瑾悦同她计较? 殿下竟不问问瑾悦今日是何等的放肆无礼吗? 片刻,她伸手抚了抚鬓边垂下来的鎏金步摇,一如往日温婉:“是,瑾侧妃才进东宫不久,规矩那些还未学周全,臣妾又怎么会同她计较呢。” 她渐渐明白过来,眼下瑾将军出征,殿下自然要给足瑾家颜面,且瑾悦如今昏迷不醒,殿下心中想来也是有些担心的。 此时再去说瑾悦今日如何无礼,只会适得其反。 今日一事本就有些奇怪,就此翻篇最好。 里头的玲珑闻得此事就这样作罢了,心中甚是愤愤不平,看着脸色苍白的瑾悦道:“就欺负咱们小姐昏迷着,她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秋月微微叹了一口气:“不管许侧妃是否是故意为之,可她说是因为保护郡主才撞到的咱们侧妃,此番爱子之心,殿下又如何会责怪呢?” 玲珑红了眼眶,心中泛着酸痛:“都怪我,我没有护好侧妃,今日就应该让你陪着侧妃的。” 秋月安慰道:“咱们都没想到会发生此事,你也不要太自责,若是我在,指不定也是一样的。” 黛玉见状,连忙道:“好了,你们都别再抱怨自责了,咱们再给侧妃喂喂药,看能否喝下去。” 于是秋月玲珑等人连忙上前,一人扶着瑾悦,一人喝药。 瑾悦只觉得自己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又好像睡了特别久。 直到一阵阵的脚步声,还有一抹温热的毛巾在擦着自己的脸庞,她才渐渐苏醒过来。 眼皮微微一动,人影幢幢,日光忽得有些刺眼。 “侧妃醒了!”玲珑欢喜的声音直直入耳。 许是双眼闭合了太久,日光几乎要刺穿瑾悦的双眼,她努力睁开眼眸,面前站着的正是面带笑容的玲珑秋月。 “侧妃,您饿不饿?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秋月柔声的问着。 瑾悦刚想起身,却感觉头一阵眩晕,她这才想起来,自己落了水,随后便晕了过去。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玲珑答道:“侧妃您睡了一天一夜,可把我们吓坏了,现在正是辰时。” 瑾悦自己都没想到,何时自己身子这么弱了?只是一个落水而已,竟睡了一天一夜,身子还觉得这般虚弱无力。 黛玉听得瑾悦醒了,连忙将熬好的粥端了上来,瑾悦倒真觉得小腹空空的有些饿了,于是靠坐着喝了一些粥。 “许侧妃那宫女如何了?殿下怎么处 第52章 吵架 “侧妃,您身子还未好全,不宜动怒啊……”黛玉担忧的劝慰着。 瑾悦缓缓闭上双眸,让自己冷静下来,她要养精蓄锐,身体好了好好将这笔账算一算。 用了粥不久,门外请安的声音响起,瑾悦便知晓是钟离缙来了。 他大步而来,眉宇间带了些许喜色:“孤听说你醒了,就将折子放下赶过来看你。如何?有没有哪里不适?” 瑾悦懒懒得靠在软枕上,神色依旧透着一股虚弱,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是摩挲着光洁的指甲淡淡道:“妾身差点就一命呜呼了,殿下难道觉得还能无适吗?” 钟离缙看着好不容易变得温婉一些的瑾悦此刻又带了刺,嘴角浅淡的笑容缓缓收起:“瑾悦,孤特地来看你,你便不能好好同孤说话吗?” 瑾悦抬起头,那双素来迷人妩媚的桃花眼此时黯淡无神,甚至带了些疏离感:“那妾身告诉殿下,妾身哪里都不适,尤其是心中,万分不适!” 钟离缙见她语气这般犀利,剑眉骤然紧蹙,可是见她这副病态,他燃烧的怒火又被压了下去,对着宫人招招手:“你们都下去吧!” 黛玉手中正端着温热的药,低声道:“可是这药……” “放着!”钟离缙重重一喝。 黛玉身子一颤,险些将药打翻,旋即将药放在一旁,同秋月玲珑退了出去。 瑾悦找了一个舒适的坐姿靠着,将胸前的一缕青丝拢至背后,又漫不经心的弹弄着指甲。 钟离缙就在一步之遥的面前端详着她,瑾悦完全就当他不存在一般,未曾抬起眼皮瞧他一眼。 一时,寂静无声,压抑而冷凝。 好一会儿,低沉的咯咯声响起,好似骨节发出的脆硬声。 瑾悦也知晓钟离缙此刻对自己已经无法隐忍了。 可是,她瑾悦也不想忍了!太欺负人了! 正当自己也是怒气腾腾时,一碗药突然映入眼帘,随后便是沉沉的声音响起:“孤喂你喝药。” 瑾悦眸色稍顿,轻轻撇了撇那药后,丝毫不给钟离缙颜面的将头侧了过去。 淡淡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不想喝。” 钟离缙脸色一黑便要发作,将药碗重重搁在桌岸上,“瑾悦,别挑战孤的底线!” 他堂堂太子殿下,对一个侧妃一忍再忍,还好心哄着她喝药,这是旁人求之不得的事,就连许侧妃每每都是撒娇软语之下,自己亦才会喂她喝两口。 而她!竟这般不将自己放在眼中! 瑾悦冷冷抬眸,“是殿下不要挑战妾身的底线才是!” “你这又是怎么了?”钟离缙甚是恼怒。 “我怎么了,我问问殿下是怎么了?妾身被许侧妃推入湖中,差点便命丧黄泉,而殿下您竟置若罔闻,连责备都没有一句。” 钟离缙这才明白,原来她是因为这件事心中不愉,语气缓和了一些,解释道:“许侧妃她是因为救汐儿……” “殿下别拿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堵住我的嘴,许侧妃说的这些话,殿下信,我连一个字都不信。是有意还是无心,我心知肚明!” 瑾悦直接打断钟离缙的话。 一口气说完脸色已经逐渐发红,顿了顿她又继续说着:“还有殿下您那位太子妃,我掉入水中后,她的太监足足两个,寻了几圈都没把我救上来,若不是我命大,会洇水,恐怕今日的太阳都瞧不到了!其中的原由,殿下您一想便知!” “住口!”钟离缙一声暴喝,怒目而视。 “太子妃乃是中宫正妻,孤不许你空口污蔑!” 瑾悦煞白的面孔因为过于激动而洇出病态的潮红:“是!妾身是妾,污蔑了你的太子妃,是妾身放肆了!” 她语气中毫无悔过之意,反而如刺猬一样,浑身都长满了刺,语气也尖酸刻薄。 钟离缙脸色越来越难看,而瑾悦却抬起下颚直视着他,即使胸口连连起伏、呼吸急促,她亦是一股不服输的模样。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今日我便把话放在这里!我瑾悦向来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人,殿下若是不处罚许侧妃,我就算把玉芙宫掀翻了,我也得将你的许侧妃弄到水中尝尝那个滋味。只是届时,殿下你可别心疼。” 她扬了扬眉,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钟离缙被她气得额头上得青筋突突直跳,普天之下,几个人敢这般对着自己说话。 他正欲发怒,便见瑾悦忍不住的咳嗽了起来,兴许是有些伤了肺,加上方才一鼓作气的将话说完,她咳得满脸通红。 钟离缙心中一软,只好紧紧攥着拳头,沉着脸道:“那你要如何?” 虽她才入宫半年,却知晓,她吃软不吃硬,且如今瑾家正得父皇重用,此事不宜闹大,眼下也只好尽量依着她。 瑾悦捂着连连起伏的胸口,不紧不慢道:“许侧妃骄恣妄为,谋害妃嫔,应当降为嫔位,禁足两月,罚俸半年。” 钟离缙稍微缓和的脸随着她的话又冷了下来,“瑾悦,降位非同小可,别以为孤宠着你,你就可以得寸进尺!” 瑾悦眸色也同他一般冷若冰霜:“殿下舍不得责罚,妾身便只有用自己的处理方式了!” 她步步紧逼,一会儿要掀了玉芙宫,一会又要降位,钟离缙忍无可忍,长袖狠狠一甩,不慎将一旁的药碗打翻在地,顿时发出清脆和响亮的声音,药水流了一地。 “瑾悦!这里是东宫,不是瑾家!容不得你这般放肆!” “是,这里不是瑾家,没有人可以依着我,受了委屈也没有人可以替我撑腰!殿下若是真厌了我,可以把我送回瑾家!” 瑾悦亦是怒火中烧,冲昏了头脑,完全失去了理智。 殊不知她这句话在寻常人家无事,可是这是皇族,是在东宫! 她只是觉得委屈极了!她从小就是在宠爱中长大,从未受过半点委屈,凭什么到了东宫就得一再让步?而这次,是她的性命差点就没了! 若是当这个侧妃如此憋屈,她不当也罢! 姑奶奶不伺候了! 最后这两句话,她显些就嘶吼了出来。 第53章 祖母替你撑腰 “你这是让孤废了你么?”钟离缙五官狰狞地挤成一团,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 瑾悦也怒视着他,她很想说一句:钟离缙,不是你废了我,而是我瑾悦要休夫。 可,她嘴角微动,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是东宫,她更不是太子妃,只是一个侧妃。 她没资格休夫,更没资格合离。 她此生注定了是钟离家的人,就算是废妃,也是…… 所有的骄傲,在这个狼窝里面一点点被磨灭的没了,她心中只觉得委屈。 生生的被他逼红了眼眶,紧紧咬住唇瓣,敛下双眸道:“殿下从始至终,也不希望我留在东宫吧。” 她身份是皇后的眼线,进宫的目的就是盯着钟离缙的动向以及维护他们母子的关系。 所以即便钟离缙再怎么宠爱自己,他们之间都有一道隔阂在中间。 钟离缙神色微顿,又听她低低说着:“殿下您忌惮我的身份,可你可曾问过我,我心中是向着谁的?” 他们彼此都明白,可是从未捅破这层窗户纸。 如今,她一股脑的问了出来。 钟离缙亦没想到,她会如此问,他假意不知晓她和皇后的关系,假意自己不介意,实际却一直在提防着她。 而如今她话中的意思,是说她不会听命于皇后吗? 钟离缙深深的望着她,似是要从她泛红的面庞上探究出什么。 良久,他才道:“你是孤的侧妃,不管你愿不愿意,孤愿不愿意,如今你也是孤的人,休想离开东宫半步!” “孤再说一句,这是东宫,不是瑾家。你身为侧妃要做的,便是顺从于孤,恪守宫规和本分,休在放肆胡闹!否则孤也不会给你留颜面。” 瑾悦冷冷勾了勾唇:“命都快没了,试问殿下,颜面还有何用?” “殿下也说了,这是在东宫,不像瑾家,有祖母,有父亲和阿娘护着我。而你这个所谓的东宫,对我而言就是狼窝。一个个都欲置我于死地了,我若是不强势一些,不跋扈一些,如何能够护得住自己?” “我没有太子妃那般好福气深得太子殿下您的信任,更没有许侧妃那般被殿下您护着宠着,我哪怕倒下,背后也空无一人,我只有自己保护自己!” 她甚少说出自己的心里话,更甚少这般红了眼眶,在他心中,她永远都是心高气傲,不愿服输的模样,更不愿别人看到她的软肋。 而如今,她的一字一句让钟离缙的心头蓦地一软。 他以为自己已经够依着她,够宠着她了,没想到她还是不知足! 又或者是……今日说的话有些重了。 所以,伤了她? 钟离缙想要解释,又觉得自己没必要解释什么。 想要安慰,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沉沉闭上眼眸片刻,正欲离去,却见刘公公走了进来。 “殿下,尤老太君和瑾家夫人来了,宫门的人拦也拦不住……” 瑾悦黯然的眸光倏地一亮,仿佛被点燃了火苗的蜡烛,又惊又喜:“祖母……阿娘……” 是祖母和阿娘来了! 祖母说过,若是自己受了委屈,哪怕是皇宫她也会闯进去给自己做主。 她一定是听说自己落水了,所以来给自己撑腰和做主来了。 两人惊讶之余,外头已经有断断续续的拐杖声和脚步声响起,由远至近。 瑾悦当即激动不已的掀开被子,速然起身,许是太急,一阵眩晕而来,她险些没站稳。 钟离缙连忙伸出了手,可还未来得及扶住眼神的女子,就见她提着裙角,带着风一般往外跑去。 还未出内殿,就碰到了迎面而来的祖母和阿娘,瑾悦一怔,愣愣的看着眼前的至亲。 祖母许是走得太急,有些气喘,而阿娘则在一旁牢牢的扶着祖母。 三人六目相对,半年未见,彼此眼底皆含了想念的泪花。 祖母张开双臂,一如往昔笑的和蔼温柔:“我的姌姌,想死祖母了……” 听到姌姌二字,瑾悦再也绷不住了,心中的委屈,想念,激动,还有各种情绪,五味杂交。 冲上前去紧紧抱住祖母的后背,哽咽得唤着:“祖母……” 祖母双手紧紧的拥住瑾悦娇小的身子,轻轻的抚着她的后背,柔声道:“祖母来了……” 瑾悦所有的委屈和心酸,以及强忍了许久的泪水和坚强此时再也忍耐不住,贴在祖母衣襟上大声哭了起来。 那哭声如一击击重拳打在祖母心头,双眼亦是湿了眼眶,心疼到了极点:“不怕,有什么祖母替你撑腰。” 瑾悦哭的更大声了,好像是要将所有的委屈都给哭了出来,这一刻竟比她以往十七年来流的泪还要多。 而此番的瑾悦,是钟离缙从未见过的。 倘若,她在自己面前肯软一些,他也不至于总是同她吵架闹矛盾。 不知为何,他见她哭的这样厉害,心中竟有些许心酸。 许是哭的急了,又许是瑾悦清醒过来,不想让祖母和阿娘过于担心,她方才止住了哭泣,抬头看着同样红着眼眶的温氏,低低唤着:“阿娘……” 温氏也伸出了双手,紧紧握住瑾悦的手心,从头到尾的打量着她,生怕她受到了一丝伤害。 站在一旁的钟离缙这才从尴尬的气氛中缓过来,上前两步对着祖母点点头以示礼数:“尤老太君。” 祖母的母亲乃是王爷之女,皇室之后,所以祖母亦算是钟离缙的长辈,亦是先帝亲封的太君,他行个平礼实在说得过去。 祖母脸色生硬,极为不好看,但也行了个礼数,弯腰道:“太子殿下。” 钟离缙温言道:“今日不知老太君和瑾夫人会前来,宫人也实在怠慢了,还往老太君见谅,下次孤定亲自迎接老太君。” 祖母听出了钟离缙言外之意,指的是自己不待宫人通传便执意闯东宫。 她脸色便更加冷了几分,嘴角却似笑非笑的扬了扬:“殿下实在客气了,不过是老婆子挂念孙女,听说落了水,还昏迷不醒。情急之下便私自带着姌姌母亲而来,想来殿下不会怪罪我这个老人家不请自来吧?” 钟离缙自 第54章 以退为进 祖母和钟离缙一左一右上座,宫人将茶呈上后皆退了下去。 祖母这才细细打量着瑾悦,看着往日里明媚活泼的孙女此时脸色苍白,身子虚弱,大是心疼:“姌姌怎么瘦成这样了,还有这小脸,白得吓人,怎么半年不见,变得祖母都快不认识了。” 温氏亦在一旁附和着:“是啊,我刚才摸着姌姌的胳膊,真是消瘦了不少。” 瑾悦虽承认自己是瘦了一些,但不至于如祖母阿娘说的那般夸张,想来这就是爱女心切。 还有就是,也是侧面说给钟离缙听的。 可她也不想让阿娘和祖母过于担心,于是柔柔笑道:“是我落了水才如此,现在身子已经慢慢好了,阿娘祖母不用太担心。” 祖母见她这般哪里放心的下,当即拉着瑾悦的手问道:“是否因为在府中口味被厨子养刁了?所以东宫厨子做的膳食你不喜欢?” 瑾悦看着祖母捏了捏自己的手背,触及到祖母满是担忧的脸时明白了过来。 “东宫的膳食虽不是很合孙女的口味,但也过得去,孙女每日还是能用许多。” 祖母瞪了她一眼,和声道:“还想骗祖母么?你呀,从小都报喜不报忧,懂事极了,祖母这一次可不会被你轻易诓骗了。” 言罢,她转头看着一旁的钟离缙,甚是客气道:“殿下,姌姌啊,十七年吃的都是瑾府中江厨子做的膳食,如今来了东宫定是有些不习惯,殿下您看这……” 钟离缙身在深宫之人,岂会不懂祖母未说完的话,默然片刻,“那就将那厨子送进锦绣宫负责瑾悦的膳食吧,如此俩老也更放心瑾悦在东宫是否能吃好。” 祖母满面感激之色,颔首而言:“还是殿下想的周到,老身替姌姌谢殿下这般厚爱。” 钟离缙含笑道:“咱们也算是一家人,老太君客气了。” 祖母正了正神色,唇角的笑容依旧不减:“殿下既然如此说,那老身就不同殿下见外了,有些话想同殿下聊聊。” 钟离缙端起一旁的茶盏,敛下深邃的双目,嘴角轻挑:“老太君请讲。” 祖母保持着稳重的坐姿,即使人已年迈,背也不再挺直,浑身上下透着的却是一抹端庄有礼的名门之风。 她缓缓而言:“姌姌是瑾家的嫡长女,从小就被我和她父亲母亲疼坏了,想必殿下也有所耳闻。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才养成了她娇纵任性的性子。想必……给殿下添了不少麻烦吧?” 钟离缙握着茶盏的手微微一凝,眸中闪过一些异色,片刻抬头客气道:“瑾悦虽娇纵任性,不过孤倒是喜欢她的真实。至于麻烦……只要是小事,都无妨。” 祖母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有些惭愧的道:“看来,姌姌的确给殿下添麻烦了。” “她这孩子,就是个倔脾气,老身还记得有一次她弟弟为了追她,不小心摔倒了。那个时候她弟弟还不懂事,只说了一句怪姐姐。我同她阿娘都以为是姌姌在玩耍时不小心把弟弟碰倒了,让她承认错误便过去了。谁知这个丫头脾气倔啊,硬是不承认,我一怒之下便罚她跪在地上,什么时候承认错误了,便什么时候起来。结果殿下你猜怎么着?” 听着祖母反问自己,钟离缙将目光放在瑾悦身上,见其触及到自己目光时便堪堪挪开眸子。 他盯着她脸庞徐徐道:“她定是宁愿一直跪着,也不会承认是自己的错。” 瑾悦眸子微动,紧紧的抿着唇瓣。 祖母缓缓点着头:“殿下说的不错,她不曾用一顿膳,在大冬天里跪了足足一日,就是不肯服软承认错误。” 说到这里,她也不禁陷入往事之中:“其实,我也就罚过这孩子一次,我知晓此事错不在于她。只是想软软她的性子,毕竟她这般强势固执的性子,是很容易吃亏的。可没想到……她倒是把我的性子磨软了。” 说着,祖母嘴角亦流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片刻,她和颜悦色看着钟离缙,“所以,此后我凡事都依着她,宠着她。这才让她如此娇纵无礼,性子强势,又受不得一丝一毫的委屈。所谓养不教,父之过,这丫头从小都是我在教礼仪规矩。此番她给殿下添了麻烦,失了侧妃该有的规矩,还请殿下看在老身的面上切勿责怪,要怪就怪老身过分溺爱。” 言罢,她起身,头微低,对着钟离缙举手平壁,行了一礼。 钟离缙目光微微一凝,他想过老太君会如何替瑾悦做主,可是却没想到来了一招以退为进。 他也唯有以礼相待,连忙让瑾悦将祖母扶着坐下。 并且神色温和的说着:“老太君你也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了,作为晚辈的孤又岂会怪你?再说,瑾悦性子虽娇纵,孤也从未重责过她。老太君放心,孤会好好待瑾悦的。” 祖母这才放心下来,微微的点着头:“我啊,就怕她在东宫孤身一人,受了欺负。如今看殿下这般疼爱姌姌、护着姌姌,我也就可以放心颐养天年了。” 言罢,她不等钟离缙回答,又对着瑾悦笑道:“祖母只听外人说殿下对你甚是宠爱,如今一瞧,果然如此,姌姌您以后可得规矩一些,别仗着有殿下的撑腰就越发肆意妄为。” 她没有说不许肆意妄为,而是说越发肆意妄为,其中的道理钟离缙懂,而祖母后面想说的话,他亦能猜到。 瑾悦亦是明白了祖母的良苦用心,可怜一向心直口快的祖母如今为了自己这般大费周章的拐弯抹角,旋即她也点着头:“是,为了不辜负殿下的厚爱,孙女以后尽量收敛一些。” 两人一句厚爱,一句宠爱和撑腰,说的钟离缙的神色有一瞬的尴尬和黯然,不过片刻便恢复过来,和言细语道:“孤相信你会收敛。” 即使知晓她在做戏,钟离缙也附和了一句。 他但愿她真的会收敛,也警示她得收敛,如此……他也会同今日所言那般,好好对她。 祖母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倒是有些口干,而接下来就该说正事了,更得费一番口舌 第55章 处罚 祖母不紧不慢的搁下茶盏,似是无意间的问着:“老身听闻姌姌此次落水并非意外,不知殿下是如何处置害姌姌落水之人的?” 钟离缙就等着她问这句话了,绕了一圈,如今终于绕到了重点。 然而还未等他开口,祖母又想到了什么,含笑道:“你瞧,老身忘了,这是东宫的事,如此问着殿下倒是多管闲事了。且殿下如此疼爱姌姌,老身相信殿下必不会让姌姌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瑾悦闻得此言捧在手中的茶盏不慎一斜,茶水瞬间流了出来,打湿了一些衣袖。 秋月连忙上前接住茶盏,并且执起手绢替瑾悦擦拭着手心的茶水。 “姌姌,你这是怎么了?”温氏担忧的询问道。 瑾悦紧紧抿着毫无血色的双唇,纤长如鸦翅的睫毛微微颤抖着,一副有苦难言,甚是委屈的模样。 祖母当即脸色就不好了,万分心疼和疑惑:“姌姌,你可是有什么话要说?祖母和殿下都在这里,你若是有委屈尽管说出来,殿下会替你做主。” 言罢,她又是惶急又是心酸的拍着腿:“你往日都有什么说什么,从不会这般扭扭捏捏的,怎么入了一趟东宫,性子都变了?” 钟离缙慢慢拨着手指上碧沉沉的翠玉扳指,深沉如寒潭的眸光慢慢蓄起一抹清浅的笑意:“老太君放心,让瑾悦落水之人孤会重重处罚,定不会让瑾悦受一分委屈。” 老太君紧皱的眉心渐渐舒展开来,舒然松了口气:“那便好,有殿下在姌姌身边护着,老身同他征战的父亲啊,也就放心了!” 有了钟离缙这句话,瑾悦和祖母心中都有了底。 又闲聊几句之后,钟离缙方才准备起身:“老太君和瑾夫人许久未见瑾悦了,想必也有许多体己话要说,孤就不打扰你们叙旧了。” 瑾悦正等着这句话呢,事情已经有了结论,她就想要好好的同祖母和阿娘说说话。 于是,她起身福身道:“恭送殿下。” 钟离缙不由得微微一愣,往日里,她从不会这般规矩。 如今她脸色苍白,身子虚弱,可是礼数却十分周全。 他眼眸再瑾悦身上停顿了片刻,伸手扶起,和声道:“好好陪你祖母和阿娘用顿膳,孤晚些再来看你。” 于是,钟离缙前脚刚踏出锦绣宫不久,各种赏赐,还有内侍省的膳食,皆流水一般送进了锦绣宫。 这其中,自然不止钟离缙的,还有太子妃的。 她身为太子妃,侧妃娘家来东宫,则会送一些礼品过来以表心意,也彰显她身为正妻的气度。 锦绣宫中,自然是温情一片,其乐融融,而玉芙宫中的许侧妃则是大发雷霆。一拳头狠狠捶在桌案上,震得茶水四溅。 “就她瑾悦才这般矫情,不过是落了水,竟让娘家人撑腰来了。” “还妄想在殿下面前告状,惩罚于本妃,她们真是痴心妄想!” 下人来禀报的时候,就说了瑾家的老太君气冲冲的闯入东宫,又在锦绣宫待了大半日,她岂会不懂那一家人打的什么算盘。 春儿见许侧妃这样动怒,也是一愣,旋即连忙上前替她揉着手,柔声道:“侧妃,您手娇嫩,仔细伤着自己。” “侧妃您也是为了救郡主才不小心将瑾侧妃撞到了湖中,若是真要论个赏罚,侧妃您也算是将功抵过,殿下那般疼侧妃您,是不会听那等人的片面之词而罚侧妃您的。” 许侧妃心中燃烧的怒意因为春儿的话渐渐平息了一些,精致的细眉依旧气恼地拧在一团:“本妃就是气不过!她瑾悦此番让娘家人入宫,不就是炫耀她有个好家世做后盾吗?” “好像本宫就没有娘家人一样!本妃的娘家人也是殿下的娘家人,若真论个亲字,她瑾家算什么东西?” 春儿见自家主子正在气头上,唯有顺着她慢慢劝慰着:“是,侧妃您说的是。您可是殿下的表妹,就凭这层关系,她瑾侧妃永远也不可能越过侧妃您。” 许侧妃最骄傲的便是她乃钟离缙的表妹,因为这一层关系,殿下待她原比旁人更亲厚一些。 东宫所有人都只能称“殿下”二字,而只有她一个人可以喊表哥,这是她独有的一份宠爱和殊荣。 这样想着,她脸色才渐渐好些,抚着连连起伏的胸口。 春儿连忙吩咐身旁的宫人去备一盏新的茶水进来,又轻轻安抚着许侧妃:“侧妃您小产后身子还未恢复,切勿伤着了自个。殿下出锦绣宫已经许久了,不也没有传话让侧妃您受罚吗?证明殿下心中都是向着侧妃您的。” 许侧妃忿忿得挑了挑眉,有些得意的说着:“殿下岂会这么容易被瑾悦挑拨?就算她有个争气的父亲和名门出身的祖母又如何?本妃同殿下的情份不是这么容易被撼动的。” 春儿俯首帖耳的附和着,见茶水端了上来,她含笑道:“侧妃您喝杯茶消消气,庭院中殿下吩咐人送来的并蒂菊花开了,奴婢陪你去瞧瞧。” 许侧妃深深吐了一口气,听的菊花开了方才起了一丝兴趣,伸手接过宫女呈上来的茶盏。 那茶盏还未放稳,许侧妃便急忙移开手,茶水瞬间漫在她手上,随后茶杯清脆而响亮的落地。 这让她好不容易平息的怒意又腾腾升了起来,斥喝道:“你想烫死本妃吗?端个茶盏都端不稳!” 那宫女浑身一颤,吓得连忙跪在地上:“侧妃息怒,奴婢不是有意的。” 许侧妃执起手绢擦拭着湿润的手,见是小产后才拨过来的宫女,心中越加烦躁恼怒,吩咐春儿:“给本妃掌她的嘴!让她狠狠记住这个教训!” 春儿连忙应下,于是不顾那宫女拼命求饶声,巴掌一个又一个的落在了那宫女脸上。 那宫女被扇得话也说不出来,只有暗暗流泪,发出痛苦难耐的低吟声。 随着一个接一个的耳光,她脸也越来越红肿不堪,直至嘴角也破了,溢出鲜红的血迹,许侧妃心中这才畅快了许多。 这时外头有宫人匆匆进来禀报:“侧妃,殿下来了。” 许侧妃 第56章 许侧妃禁足 那宫女连忙起身,随着春儿一同下去,谁知刚慌忙步至门口,便撞到了迎面而来的钟离缙。 刘公公知晓钟离缙心情本就不好,他也跟着黑了脸,顿时怒喝道:“你怎么走路的?竟冲撞了殿下,将她拖下去。” 宫女只觉得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钟离缙面前连连磕头:“奴婢不知会撞到殿下,求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钟离缙浅浅整理了一番衣襟,眸光不经意从她身上飘过,触及到她红肿不堪的脸颊时眼眸微顿,亦明白了什么,神色僵硬。 对着刘公公招招手:“罢了,让她下去吧。” 丢下这句话,他便径直往殿中走去。 那宫女愣愣跪在原地,短短惩罚和生死就在一夕一念之间,没想到殿下竟这般容易的饶恕了自己。 以至于,她都忘了谢恩,转头只看到了钟离缙挺拔的身姿,还有迎上前来的许侧妃,在触及到她凌厉的眼神时,她慌忙的垂下了眼帘,颤颤巍巍的起身出去。 许侧妃上前拉住钟离缙的手,笑盈盈道:“殿下怎么来了?” 钟离缙并未像往日一般回答她的话,只是径直坐到榻上去后方才直视着许侧妃:“许栩,孤问你一件事,你如实回答孤。” 看着钟离缙这般严肃的模样,许侧妃拉住他衣袖的手微微一紧,周围的气温似乎都低了几分。 她柔声道:“殿下您是想说什么?妾身定知无不言。” “瑾侧妃,是不是你故意撞下水的?”他一字一句不疾不徐的说着。 许侧妃心头猛然一紧,松开他衣袖上的手,目光微微挪开钟离缙幽深的双眸,嘴角泛过一抹苦涩:“殿下这是疑心妾身吗?” 她又屈膝继续说着:“妾身说过,当时并非有意为之,妾身若是知晓救郡主会遭殿下疑心,会让瑾侧妃落水,妾身宁可不救郡主。” 钟离缙依旧灼灼直视着她:“这么说,你是无心的?” “许侧妃,你想好了再回答。” 这一声许侧妃和方才那声许栩,亲疏分明,许侧妃心中更是惶恐不安。 殿下此番询问,定是疑心了自己。 可是,她怎么可能如实对殿下说? 于是,她手心一紧,迎上钟离缙探究的眼神:“妾身是无心的,苍天可鉴。” 钟离缙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漠然的点着头:“孤知晓了。” 落下这简短利落的一句话,钟离缙便要起身离去。 许侧妃不明所以的望着钟离缙,在走到自己身侧时,她牢牢抓住他的手臂,声音低柔婉转:“是妾身让殿下不高兴了吗?” “还是,瑾侧妃说了什么,殿下您便疑心妾身,不信妾身了……” 钟离缙缓缓闭上双目,沉声道:“你做事一向冲动妄为,不计后果,此番瑾侧妃落水你虽不是故意,却也是因你而起,你便好好待在玉芙宫静静心。无事的时候抄抄《女论语》和《女训》吧。” 许侧妃大惊,一张犹如莲瓣的娇脸犹如失去了所有水分一般,黯然失色。 她缓缓跪地,拉住钟离缙的衣袖,泪光盈盈,悲痛的颤抖着双唇:“殿下,你是相信瑾侧妃,也不相信妾身吗?妾身同您相识的时间,难道还比不上入宫短短半年瑾侧妃吗?” “莫再多言!”钟离缙语气冰冷。 他斜眼看着红了眼眶湿润的许侧妃,“许栩,有些话,孤不想戳破,若你还在乎孤对你最后一丝的情分,就安生的待在玉芙宫静思己过。” 他语气不重,唇齿间却是凌厉决绝。 许侧妃愣在原地,仿佛从头到脚被浇了一盆凉水,全身麻木而又寒冷。 钟离缙拂袖而去,墨色衣衫从她手中瞬间划过,她没力气握住,也握不住…… 唯有泪眼模糊的看着钟离缙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直到人走了许久,她才清醒过来,所有的恨意还有不甘凝聚在指尖,咬牙切齿地道:“瑾悦!你这个贱人!” 说着,她猛然起身,随手抓起身旁的一个青瓷花瓶用力砸在地上。 花瓶清脆而刺耳的落地,碎瓷飞溅而起, 许侧妃瞪着摔得稀碎的花瓶,眼底陷入疯狂的恨意,狰狞道:“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言罢,她伸手一挥,古架上的一尊尊瓷器皆滑落下来,摔得一地都是。 春儿本以为她摔个一两尊,出出气便好,眼看着古架上的瓷器越来越少,许侧妃更像是猛虎野兽一般,眼中的恨意和怒意丝毫不减,她便讪讪得上前:“侧妃!侧妃!这是殿下赏的,您往日都很喜欢的。” 往日里,许侧妃每日都要拿起这些瓷器欣赏一番,除了自己,皆不让旁人靠近,就是怕她们给摸坏了,碰倒了。 她知晓,侧妃如今正在气头上,等气消后,定会十分心疼后悔。 但此时的许侧妃早已经被怒意冲昏了头脑,愤愤道:“殿下都不在乎本妃了,本妃还留着这些东西作甚!” 言罢,她抬起一尊花瓶,又是一摔。 而这尊花瓶,还是进贡而来,也是许侧妃平日里最喜欢的一尊,珍爱极了。 花瓶落地时,她也有一丝后悔。 不过仅仅片刻,她便觉得还是不够解气,正欲继续摔。 谁知这时太监颤抖着身子上前,“侧妃……” 许侧妃执起花瓶就往那太监扔去,碎瓷瞬间从那太监手上飞溅而过,划出一道鲜红的血迹。 “你想找死么?”她怒目圆睁。 太监惶恐至极,以至于丝毫感觉不到手上的痛意,跪在地上道:“启禀侧妃,是……是殿下方才传了口谕过来。” 许侧妃难看的面庞一僵,好一会儿才开口:“说!” 太监闭一闭眼,大着胆子道:“殿下说……说罚侧妃您禁足三月,罚俸半年。” “还说……” “还说什么?一口气说完,否则本宫命人割了你的舌头!” 太监浑身一颤,一股作气地说完:“殿下说,侧妃您肆意妄行,贴身宫女春儿未能及时劝诫,反而煽风点火,罚每日掌嘴十下,直到侧妃您解禁为止。” 这下不仅是许侧妃大惊失色,一旁落水后还未完全痊愈 第57章 分别 锦绣宫中,自然也打听到了这个旨意。 瑾悦淡淡道:“殿下他终究还是不忍重罚许侧妃。” 本是降位,禁足两月,罚俸半年。 如今变成了禁足三月,罚俸半年。 要知道,对妃嫔而言,最重要的便是地位,许侧妃不降位,她依旧是太子妃以下位份最高的侧妃。 祖母端着茶盏沉默片刻,抬头道:“姌姌,凡事适可而止,降位本就非同小可,祖母相信钟离缙那小子只有如此处理这事了。许家好歹也是朝廷命官,殿下顾及了咱们瑾家的颜面,也得顾及许家是不是?” “再者,殿下打的是那宫女的脸,却是每日都在敲打警告许侧妃的心。姌姌就退一步,别同殿下再闹矛盾,毕竟你们同在屋檐下,他又是你枕边人,难不成往后见到彼此都黑着脸,绕道而行么?” 瑾悦本也没打算就这样和钟离缙处下去,但她没想到祖母竟会这样劝她,祖母也同自己一般,皆是心高气傲不服输之人。 她嫣然巧笑道:“祖母,我记得父亲和阿娘每次吵架后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您还劝阿娘别惯着父亲,说男人越惯越是得寸进尺。” 温氏在一旁抿嘴一笑:“你啊!殿下同你父亲能一样吗?他是储君,将来更可能是天子!无论是“惯”还是“从”都得进退有度。” 祖母点着头,赞同道:“你阿娘说的不错,你虽进了东宫,虽不能委屈了自己对殿下唯命是从。可该软的时候,也得软一些。” 瑾悦看着两位关心自己的长辈,伸手握住她们的手,柔声道:“阿娘和祖母放心,你们说的我都懂。殿下再来锦绣宫,我也不会再同他置气了。” 祖母这才放心下来,她虽希望这个瑾悦一辈子都是那个快活娇纵的孙女,可入了东宫后,她们也不得不低头。 于是,看了看外头的天,便道:“祖母和你阿娘也待了许久了,也是时候回去了。” 即使知晓相聚总有一别,可听到这句话瑾悦心中依旧是万分不舍和酸涩:“阿娘和祖母这就要走了吗?” 祖母抚摸着瑾悦的手:“祖母同你阿娘来已是议论纷坛了,如今也要守着规矩才是,若不然只会对你不利。” 说着两人就要起身,瑾悦连忙命人将准备好的绫罗绸缎以及滋补之物交给仆人带回去。 三人执手依依不舍的走到宫门口,瑾悦看着鬓斑白的祖母,不由悲伤心头,不舍的拉住祖母的手,哽咽道:“祖母,您已年迈,腿脚也不方便,一定要好生保重身体,孙女往后会好好的,不会再让祖母你操心,家中也有阿娘打点,瑾家也有父亲支撑,您就放心颐养天年吧。” 在瑾家时不觉得,如今半年未见,她已为人妇,再见到祖母时,突然觉得她是真的老了,不管心态如何年轻,她脸上的纹路终究是越来越多,头发越来越白,脚步也越来越缓慢。 更是觉得自己不懂事,在东宫闹出这等事,让年迈的祖母操心走一趟。 看着孙女是真的长大了,祖母眉开眼笑,欣慰的说着:“祖母不操心,祖母在瑾家的日子姌姌又不是不知道。倒是姌姌,你一定要护好自己,若是受了委屈,让人传话来便是。祖母永远是你的靠山,瑾家永远是你的后盾。” 瑾悦闻言只觉得鼻尖一酸,热泪在眼眶中转动,为了不让祖母也跟着伤怀,她连忙上前拥住祖母,如在闺阁时撒娇似的。 祖母和蔼而笑,享受着这最后的温情,温氏红着眼眶含笑道:“好了,你这样让人看了笑话,还跟个长不大的小孩子似的。” 瑾悦深深吸了一口气,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方才笑吟吟的松开拥住祖母的手,“待明年春祖母八十大寿之时,孙女一定回来给您祝寿,那时咱们一家人还能欢聚一堂。” 祖母笑着点头:“好,到时可要准备一份厚礼给祖母,否则祖母可会生气的哟!” 二老想到半年后还能见面,心中的不舍和悲伤之意这才消退了几分,带笑含泪的上了马车。 瑾悦站在宫门下看着马车车帘缓缓掀起,祖母回头看着自己,依依不舍得挥了挥手。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自己十岁那一年,祖母外出拜访亲戚,也是这样上了马车,不舍的同自己挥手。 不同的是,那个时候她是瑾家的女儿,她是在瑾家等着祖母回来。 而如今,她是皇家的人,见一面都是难上加难。 看着祖母满脸的笑纹,她突然忘记了,十年前的祖母是什么样子,脸上的皱纹有多少?头发白了多少?还有手上的黑斑可有? 马车渐行渐远,祖母才放下轿帘。 含在眼眶的泪水再也忍不住的夺眶而出。 直到站了许久,吹了些凉风,她方才恢复了一脸平静,转身走向正殿。 正殿中,玲珑看着瑾悦魂不守舍的捧着茶盏,心中亦泛着心酸:“侧妃如今入了东宫,家人一年也见不了几回。早知如此,侧妃您当初就应该答应秦公子……” 玲珑话还未说完,瑾悦一个凌厉的眼神望过去,她旋即闭上了嘴,垂眸道:“是奴婢失言。” 瑾悦郑重其事的道:“往后不许再提此事,尤其是他。” 玲珑连忙颔首:“是,奴婢知晓了,奴婢方才一时口快。” 瑾悦望了一眼庭院中,黛玉正在打理花草,这才放心下来。 在这个东宫,随时一句话传了出去就是掉脑袋的事,黛玉虽然稳重,可是她却始终无法做到全心全意的信任,所以也甚少让她在身边贴身伺候。 好在,她也是个懂事的,知晓自己用惯了玲珑秋月,也甚少到自己跟前来。 可是,这不代表,隔墙没有耳。 第58章 借酒消愁 长乐宫中,太子妃正在绣着香囊,见白芷进来,她淡淡道:“瑾家的人走了?” 白芷颔首:“正是,刚走一小会儿。” 太子妃看着手中快绣好的蟒纹,继续执针刺绣着,“陵都不少女子皆说,都做瑾家的女儿,只因出生便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如今本宫倒是真体会到了。” 白芷不以为然的皱了皱眉:“可瑾家虽为名门出身,终究是武将居多,不管做何事说何话都带着“粗俗”二字,此番瑾家老太太竟擅闯东宫,实在有失规矩。不如咱们孟家,世世代代皆是书香门第,名门贵族,礼仪之典范。” 太子妃玉容漾起盈盈笑意,贝齿温婉而隐现:“本妃自小就是按照太子妃和皇后的标准来培养的。而她瑾悦,从小便嚣张娇纵惯了,有失女子贤德,也就只有做妾室的资格了。” 顿了顿,她苏眉笑道:“想来,许是瑾家家风如此,教出来的女儿也是这般。” 白芷点点头,复而又言:“方才玉芙宫来人了,求太子妃您替许侧妃求情,奴婢好言将她打发走了。” 太子妃轻轻的嗯了一声:“自作孽,不可活,殿下对她已是相当仁慈了,还妄想着本宫替她求情。” 即便她有心求情,这个时候也不适合,殿下只会觉得自己身为太子妃,没有做到一视同仁,偏颇许侧妃。 况且,殿下决定的事,她从不会去干涉。 是夜,钟离缙去了锦绣宫。 白日临走时他说了会过来,不可能瑾家家人一走,他就冷下脸吧。 钟离缙来时,瑾悦正坐在庭院中吹着晚风,桌上放置了一酒壶还有酒杯。 庭院中的桂花开得正盛,空气中亦弥漫着醉人清甜的香气,馥郁游离。 瑾悦呆呆的坐在桌前,望着天上皎洁的圆月,月色如水般照耀在秀雅绝俗的脸上,微风轻拂,额发随风而动,似是踏月而来的仙子,清冷而脱俗。 钟离缙缓步走到她身后也瑾悦也未曾发觉,只是感觉自己肩膀一热,身后便传来男子低醇的声音:“今夜外头凉,怎么穿的如此单薄?” 瑾悦转头而去,见钟离缙神色温和的望着自己。 所谓喜怒不定,大概正是他了。 此番模样,一点也瞧不出今日同她争执的是眼前的这个男子。 也不知,这钟离缙真的是不记仇,还是说又只是演戏呢? 她垂眸低低唤了一声:“殿下。” 钟离缙这才看到她眼眶有些泛红,和声道:“可是舍不得家人?” 瑾悦也不隐瞒,点点头:“此番离别,许久才能再见,妾身想起在瑾府的日子便有些怀念。” 钟离缙望着桌上的酒壶和酒杯,杯中还有酒水的润泽,于是他道:“所以,你便借酒消愁?” 瑾悦微微含笑:“被殿下看出来了。” “殿下可能觉得我很矫情,在东宫有吃有穿,还有地位,还有您的宠爱。为何却总是怀念瑾家。其实并非东宫不好,而是……” “而是瑾家太好,好到你觉得,在其他地方都不好,对不对?”钟离缙打断她的话,眼中带着一抹异样的情绪。 瑾悦微微一怔,她没想到钟离缙一句话就点破了她的心思。 又或许,他们从未这样坐下来心平气和的交过心,他们彼此,也是有些懂对方的。 瑾悦点点头,伸手执起酒壶为他斟满一杯,“殿下说的正是瑾悦心中之言。” “不知殿下可否赏脸陪我一同饮酒?” 兴许是祖母阿娘的话,兴许是心中的凄凉酸涩,她眉宇间的那抹傲气已然不再,只有温婉娴静的气息。 钟离缙望着酒杯中欲满未满的殷红酒水,眼底有种难以察觉的沧桑和黯然之感:“借酒消愁真有用吗?” 瑾悦看着徐徐倒去酒杯中的水,“不知道,从前妾身只有遇到欢喜的事才会饮酒。妾身想,有些作用吧。” 钟离缙笑着摇摇头,沉声道:“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若这世间,酒可以消愁,又何来愁字呢?” 言罢,他举起酒杯,仰头而尽。 父亲曾说,比皇宫更危险的是东宫,比皇位更难坐稳的是储君之位。 瑾悦心想,身为储君的他,定也是有诸多烦恼吧。 她开口道:“那殿下若是心中烦恼愁苦时是怎么做的?” “唯有硬扛,烦恼多了,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孤身为储君,就注定了没有一日清静的日子,更没有精力去想这些儿女情长,就连光明正大的思念亲人也是一种奢侈。” 光明正大的思念亲人? 瑾悦瞬间明白了,钟离缙指的是她的生母淑妃娘娘。 瑾悦又替钟离缙斟着酒:“借酒消愁虽无用,但至少能够畅快那酒醉的一会儿。若是殿下往后要饮酒,妾身可以陪你。” 钟离缙嘴角微微扬了扬,醉酒那会并非是畅快,反而会让心中的悲欢离合之情以及烦恼更加浓烈。 他看着眼前的女子,缓缓道:“瑾悦,你知道么?今日你祖母和阿娘对你呵护备至、将你拥入怀中的模样,孤竟是有些羡慕的。” 在酒水的作用下,他眉心竟带了浓浓的惆怅。 幼时那个将他抱在怀中嘘寒问暖的人已经不在了,从此,他便再也不曾体会过何为人间亲情。 瑾悦凝视着他,又听他道:“所以,孤便明白了为何你是那样的娇纵任性,为何在孤面前你也天不怕地不怕,因为你身边总有亲人做你的后盾。无论你对与错,他们都会无条件的护着你。” 瑾悦闻言,嘴角浅浅扬起:“殿下说得对,在瑾家,无论是谁,都宠着妾身,尤其是祖母。” 钟离缙又一杯酒饮下,对她道:“你在瑾家做些什么?挑一些有趣的事说给孤听听。比如你祖母说你长跪不起……” 第59章 你是否会背叛孤 这一夜,钟离缙同瑾悦聊了许久。 瑾悦曾说自己在瑾家的趣事,祖母在自己面前还像个小姑娘一般撒娇,还有她总是关不住,偷偷的跑出府,去游湖、逛庙会、过乞巧节,中秋佳节,等等。 一边聊着,一边喝着,直到夜色浓郁,瑾悦已经喝的如痴如醉,脸颊嫣红,明媚灵动的双眸因为醉态而显得妖娆妩媚。 她口中还徐徐喊着:“喝!钟离缙,喝!” 钟离缙顿时一愣,久久未回过神来。 这是她第二次直呼自己的名讳。 看着女子软软的趴在桌上,醉的厉害,他上前将她抱在怀中,含笑道:“瑾悦,也只有你才如此放肆大胆。” “不过,孤听你这样叫,并不生气。” 瑾悦迷迷糊糊的抓住他的衣衫,双眸朦胧得半睁着,不清不楚的说着:“不过就是一个名字,有什么叫不得的。” 钟离缙无奈得摇了摇头。 一边抱着她往内殿走去,一边道:“瑾悦,孤是储君,需得顾全大局。今日之事,孤知晓你委屈了。” 一开始,他并未肯定就是许侧妃所为。 在去了玉芙宫后,心中便一清二楚了。 可是,她得顾及许家的地位,也顾及到她是曾经母妃疼爱的侄女。 怀中的女子闻言后,只是在他身上蹭了蹭,并未说话。 钟离缙将她放在床榻上后,静静地凝视在她绯红的面容上,见女子娇艳欲滴的唇酒后更加的诱人,他伸出指腹微微摩挲着。 床榻上的瑾悦也感觉到了一抹酥痒,微微歪了歪头,嘟着小嘴。 钟离缙这才松开手,坐在床榻上直直的凝视着她,眸光渐渐涣散。 许久,他凑到她耳边沉声问道:“那日你说,孤不曾问过你,你心中到底向着谁。那此刻,你告诉孤,你是否甘愿成为皇后的人?是否会背叛孤?” 然而,醉酒中的瑾悦却听的不清不楚,似是有些不耐烦的说了一句:“什么背叛?” 钟离缙语气重了几分,严肃的又问着:“孤问你,皇后和孤之间,你会选择谁?你会不会背叛孤?” 瑾悦闻言轻轻翻了翻白眼,口齿不清的说着:“皇后?我才不会帮她做事!就是因为她,我才入的东宫,否则我现在还在瑾家……” “再说,我选择也是会选择钟离缙啊!他毕竟是我夫君……” 说完这句话,瑾悦微微打了一个嗝,明眸紧闭,翻身沉沉入睡。 钟离缙闻言,深沉的眼底染上一层笑意,那笑意越来越深,越来越温润而柔和。 他起身替她盖好被子,方才命人备水、洗漱。 瑾悦听着越来越远的脚步声,直到在耳边消失,她才缓缓睁开眼眸,望着胭脂红的帘帐。 第二日钟离缙起身之时,瑾悦一如往日在熟睡中。 秋月和黛玉上前来侍奉洗漱时,他问道:“你们侧妃酒量如何?” 秋月微微一愣,往日殿下醒来后,都是一副不苟言笑,惜字如金的人,怎么今日却问起侧妃酒量来了。 她颔首缓缓道:“侧妃在府中甚少饮酒,一般饮不了多少就容易醉。” 钟离缙闻言只是一言不发,章开双手任由着黛玉穿好朝服。 秋月偷偷打量了一眼他的神色,见钟离缙面无表情,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怒。 心道莫非自己说错了话? 正在她心中惴惴不安时,头顶传来钟离缙不高不低的声音:“备些醒酒汤侯着,你们主子平日里甚少饮酒,今日醒来定会头疼。让她切勿出去吹风,今日就不必到长乐宫请安了,太子妃那边孤会让人通传。” 秋月闻得此言,悬着的心顿时松懈了一半,屈膝道:“奴婢遵命。” 钟离缙提了提衣领:“今日便让你们主子睡到自然醒吧,都别进去吵醒了她。” 黛玉同秋月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由含笑,皆福身称是。 殿下宠爱她们的主子,她们身为奴婢的自然也跟着高兴。 待瑾悦起身后,四下无人时,秋月便将今日晨起时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同瑾悦复述了一遍。 瑾悦看着铜镜中累累而动的明珠,略略苦涩一笑:“不愧是当今太子殿下,能够疑心到这个份上。” 听着疑心二字,秋月心中又是一紧:“那奴婢可有说错话?” 瑾悦伸手挑了一支赤金凤尾玛瑙流苏插发髻上,含笑道:“放心,你回答得很好。” 秋月这才彻底放心下来,皆说伴君如伴虎,这太子殿下亦是一样啊! 今日她瞧着殿下那副冷厉严肃的面孔都不敢直视,不由得佩服自家主子,在殿下面前还敢理直气壮的争执。 从那以后,连续两个月,钟离缙都经常宿在锦绣宫,流水的赏赐隔三差五的送来。 而这一日,送来的则是一颗光彩夺目的夜明珠。 夜明珠存世稀少,是极其珍贵的宝物,就连宫中,恐怕也只有皇后和最得宠的妃嫔才有。 玲珑看着璀璨生辉的夜明珠亦是笑得合不拢嘴,“近日殿下好像对侧妃您不一样了,总是送些珍贵的宝物过来。旁人都说,侧妃您比刚入府的许侧妃都过之而无不及呢!” 瑾悦眉眼间含了笑,唯有眼神冷淡得毫无波澜,心道:不过是做戏而已。 她伸手拿起夜明珠瞧着,浅浅一笑:“这倒是个好东西,夜晚将它放在床边的架子上吧。” 玲珑连忙应下。 话刚说完,黛玉从外头神色凝重的进来,福身道:“侧妃,宫中出事了。” 瑾悦抬头看着她,示意她说下去。 “方才奴婢听宫人说,宫中的如贵妃产下一子,生下来就没了气息。如贵妃醒后,说乃是皇后娘娘所害,并且找到了谋害皇嗣的证据,现在皇后娘娘已经被禁足于凤仪宫,等候皇上细查后再处置。” 瑾悦惶然大惊:“什么?” “消息可准确?” 黛玉颔首道:“此事事关国母,想来皆不敢妄言。” 瑾悦难以置信的愣在原地,不过一朝一夕,宫中竟发生了这样大的事。 若查出是皇后做的,那么皇后的罪名定是会被传出去,恐怕皇后之位也保不住了。 瑾悦突然很庆幸,那日自己醉 第60章 试探 直到第二日,刚用了午膳不久,刘公公前来通传,说钟离缙宣瑾悦去承明宫。 这原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只是没想到是钟离缙传自己过去。 于是,她换了一身衣裳,披了一件厚厚的紫色锦花大氅方才上了轿辇。 如今已入了冬,寒意越来越浓,刚到承明宫时,天上竟渐渐飘起了白色的碎粒,酝酿了许久的冬雪,终于落了下来。 承明殿中,地炕和炭盆熏烤得殿中暖如春日,而钟离缙今日并未批折子,反而坐在窗前罗汉床上品着茶,桌上放着棋盘。 旁边金螭兽香炉中的轻烟从镂空缝隙中悠悠逸出,温暖而沉静的在殿中萦绕徘徊,以至于钟离缙此刻的神色脸庞亦是朦胧复杂。 瑾悦将大氅脱下,一袭束腰长裙衬得她身段窈窕玲珑,身形曲线依旧动人。 钟离缙听得动静抬头望着她,“来了,孤方才见到这天似是下雪了,还担心你路上过来受了寒气。” 瑾悦走到他身边,微微福了福身以示行礼,“妾身在路上时还未曾下雪,想来是老天眷顾。” 钟离缙轻扶了她一把,最后握住她的手牵至身边,这才发现她手心冰凉,蹙眉道:“没有抱个手炉么?怎么手如此凉?” 瑾悦坐在他身旁,笑道:“太重了,妾身想着过来也不远,就没带。” “看来孤下次传你,得将手炉给你送过去,否则你这般任性,来一趟承明宫,受了寒心疼得也是孤。” 言罢,他宽大而温暖的双手牢牢握住瑾悦冻得发僵的小手,脸上甚是关切之意。 瑾悦眸光看着他这般呵护自己的模样,一时都有些失神。 这两个月,许侧妃禁足失宠,锦绣宫无疑是最风光最得盛宠的一处。 而如今这般,亦是常事。 有时候她自己都想知道,钟离缙那疼爱和温柔的眼神,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待觉得瑾悦手心逐渐有了温度,钟离缙方才放开,“下次不许这样了。” 瑾悦轻撅樱唇,娇俏道:“那下次殿下就自个儿来锦绣宫,别让妾身顶着寒风前来。” 钟离缙眉目间蕴满着的笑意,嘴上却是嗔怪道:“这乃旁人求都求不来的恩典,偏你还不愿意来。” 瑾悦甜甜一笑,“要不殿下怎么常说,妾身同旁人不一样呢?” 言罢,她如往日一般随意自在的执起茶盏,慢悠悠的吹着滚烫的茶水问道:“殿下今日唤妾身来,不会是下棋吧?” 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慌。 她本就不愿成为皇后的人,更未替皇后做过任何事,不管钟离缙如何打探自己,她也不能露出一丝马脚,有一丝慌张的神态。 否则,没有什么,反而会让他觉得其中有什么。 钟离缙笑道:“还是瑾悦聪慧,不用孤说都知晓。” “上一次你赢了孤,这一次,孤定是要将你赢回来的。” 上一次还是在十日前,两人也是坐在窗前精彩绝伦得对弈了一番,最后瑾悦胜出。 “原来殿下竟这般记仇么?那今日瑾悦便再陪殿下对弈一番。” 说着,两人执起棋子,摆下楚河汉界,黑白对垒。 一时间,殿内棋子响亮的声音一颗颗的响起。 一番较量之后,钟离缙摩挲着一枚黑棋,缓缓落下,似是漫不经心的说着:“宫里出事了,瑾悦可曾听说了?” 他目光和面色一如既往的平和,仿佛是无意间聊起的家常一般。 瑾悦心中一顿,早就料到他会提及此事,所以此番也是面容毫无波澜,拿起白子道:“妾身听说了,听闻皇后娘娘现在被禁足中,皇上正在派人细查。” 钟离缙沉沉叹了一口气:“非也!” “证据已经确凿,不过是父皇未曾想清楚,应该揭露母后的罪证还是应该保皇家颜面,掩盖此事。” 一旦昭告天下了皇后的罪证,那么废后必是无疑的。 如此,后宫和前朝必定又会起一番波荡。 瑾悦目光依旧放在棋盘上,点点头:“此事重大,皇上定也十分头疼。” 说完,她将棋子落于棋盘上。 钟离缙手中的黑子紧跟而至,又说着:“四皇叔让孤同几位大臣联名上书替母后求情,孤眼下不知是否该如此。” 他目光探究似的逡巡在瑾悦脸上,片刻又道:“若是瑾悦,你会如何?” 瑾悦不紧不慢的将棋子落下,抬眸直视着钟离缙,并未马上回答,反而是一番思索后才答道:“此事殿下的确很为难,皇后娘娘虽是殿下的母后,但贵妃娘娘产下的也是殿下的亲弟……若是妾身,恐怕妾身心中也很是为难。” 若是想也不用想,便回答出了钟离缙的问题,反而是有备而来,所以她假意苦恼的思索了一番。 又继续说着:“不过妾身觉得,此事皇上心中定是有数的,只是还未下定决心,殿下若不静观其变,待皇上举棋不定问您时,您再适当给出一些意见?” 说完,她见黑子落下后,也不慌不忙的执起白子而落。 说完,却并未见钟离缙说完,抬眸他正幽幽的望着自己,眼中带着一抹探究之意,欲在自己面上寻出任何一丝破绽。 瑾悦微微一愣,煽动着长睫:“殿下,您是否觉得妾身过于冷血了?” 钟离缙神色微顿:“瑾悦为何如此说?” “妾身让你袖手旁观,可皇后毕竟是您母后,妾身也不知晓出的这主意好还是不好。不过,妾身既然已经嫁给了你,自然凡事都是以殿下你第一位,若是殿下真的联合众大臣让了求情的折子,妾身怕皇上一怒之下会……” 说到此处,瑾悦顿了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不过钟离缙却懂:“你怕此事会牵连到孤?” 瑾悦点点头,羽睫轻垂:“毕竟皇后娘娘此番所为是谋害皇子这等大事,实在有失母仪天下之范,皇上心中定然是又怒又气的。” 钟离缙牢牢看着她,眸中的意外和欣慰一闪而过,向她缓缓伸出手:“瑾悦,你过来。” 第61章 留宿承明殿 瑾悦微怔,缓缓放下玉指上的棋子,起身走到他身边。 钟离缙拉着她的手,拥入怀中,下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微微摩挲着,他在她耳畔沉声道:“瑾悦,孤很欣慰。” 窗外的雪纷纷扬扬而落,来时纤尘不染,落时点尘不惊。 远远望去,这一拥抱在寒冷的冬日格外的温暖,意味昭然。 瑾悦伏在他胸膛上,第一次贴的如此近,近到他的心跳声沉沉入耳。 他胸膛宽阔结实,还带着暖洋洋的体温,可,瑾悦这一刻感觉不到任何的暖意,只是微微松了一口气,这一关算是过去了吧…… 良久,她也伸手环住他身躯:“妾身并非善于表达之人,但并不代表不在乎。此番说的,也都是妾身的心里话。” 钟离缙轻轻抚着她后背上光滑的锦缎,柔声言:“孤此刻知晓了。” “今日留下来陪孤用晚膳吧,下了雪路滑,晚些就不用回宫了,宿在承明宫。” 瑾悦从未在承明宫留宿,而承明宫侍寝的嫔妃皆不可过夜,钟离缙此话一出,便是让她今夜不用回去了,但留宿承明宫,这可是正妃才有的资格。 瑾悦也没有拒绝,她就不是个推让的性子,不会想到后果如何,会得罪谁。 主要,太子妃早就得罪了,还差这一回吗? 她在暗处也没少挑拨是非,如今也好气一气她,她倒是想看一看素来温庄贤德的太子妃明日还能笑得出来吗? 自己越是得宠,想必太子妃心中越是慌吧? 于是,瑾悦便在一旁看书,钟离缙便批着折子。 殿中安静极了,炭火时不时的哔啵一声,热气散发得更加旺盛。 钟离缙就喜欢这份安静,平日里不喜妃嫔来承明宫就是觉得聒噪,她们在一旁不是话多,就是坐不稳要来替自己按按肩,倒杯茶,以至于他都无心披折子。 而眼前的女子则不一样。 在读到一奏折时,钟离缙眉心紧紧蹙着,将那一堆奏折放置一旁,待交给皇上亲自处理。 自从当今圣上身体不如往日之后,这些大大小小的折子皆是钟离缙在批,做不了决定的他则会放置一旁。 而今日放置一旁的折子,事关皇后无疑了。 他沉声道:“废后虽也是国事,却也是家事,这些个臣子倒是一个个都上赶着求情。” 当今皇后,出身名门,张氏一族有权有势,同张氏一派的朝臣居多,此番废后,他们自然会上折子求情。 这也是钟离缙为何二十二岁才大婚的原因,他成为太子之后,就决定要会挑一位贤良淑德的女子当自己的正妻,家世要高贵,却不能像张家这般握有权势。 否则,待他荣登大宝有了嫡子之后,唯恐外戚干政。 言罢,他又将一道折子甩到一旁:“孤只希望这位臣子摆清自己的位置。” 听到这句话,瑾悦眼皮忽地一跳。 是了! 父亲! 父亲一直愧对张如岚,而如今她唯一的妹妹危在旦夕。若是接到消息,父亲一定会上个折子替皇后求情的。 如今她已经摆明了自己不是皇后的人,心系钟离缙,倘若父亲再上个求情折子,钟离缙会如何想? 恐怕好不容易打消的疑心,只会因这番折子再次起疑,比之更甚! 甚至,还会觉得自己所言所行,皆是虚情假意。 钟离缙必定是不希望皇后复起的,他并非十多岁初封储君,需要依靠这位身为皇后的母后。 正所谓翅膀长硬了,自然想独飞。 皇后一旦在,对钟离缙而言反而是一种制衡。 如今太子之位已经坐稳,他自然不会因为一个养母而被连累。 想到这里,她便坐不稳了,于是坐了一会儿,她便盈盈起身:“妾身坐久了还觉得有些凉,先回宫换一身衣服再前来陪殿下。” “再者,今日厨子做了桂花糕,妾身也想带给殿下尝尝,味道定和东宫的是不一样。” 在祖母和温氏走后,便送了厨子进东宫,已两月有余。 众妃自然嫉妒不已,可奈何这是钟离缙的旨意,她们也只能怪自己没有娘家人撑腰,更没有钟离缙的宠爱。 钟离缙闻言旋即点头道:“也好,你穿得的确是有些少,孤正好也有些饿了。” 瑾悦颔首:“那妾身先告退。” 钟离缙连忙吩咐刘公公用自己的软轿送瑾悦回宫。 瑾悦来时,坐的是轿撵,既不能遮风,亦不能避雨。 软轿自然暖和,还能避免淋到雪。 瑾悦回到宫中,便亲手写了一封信,让秋月飞鸽传书到边疆。 她相信父亲收到消息后,定能懂自己的言中之意,掂量事情轻重。 办好了此事,她才放心下来,又坐上了在外侯着的轿撵。 而后不久,就有人议论,瑾侧妃坐着太子殿下亲赐的软轿回宫,不久后又坐着轿撵去了承明殿,一直待到了夜幕之时也未曾离开。 次日清晨,整个东宫,红墙碧瓦,山石树木皆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雪。 长乐宫中花叶上霜雪凝结,在寒风中摇曳不止。 “瑾侧妃昨夜何时走的?” 太子妃看着镜中梳妆好的自己,华服加身,头戴翠冠珠钗,虽称不上倾国倾城,却是端庄优雅、尽态极妍。 白芷黯然垂下双眼,低低道:“瑾侧妃……她……在承明宫宿了整整一夜。” 太子妃顿时一愣,看着发髻上娓娓颤抖的珠钗,目光冷凝:“殿下留了她一夜?” 白芷点头:“是,奴婢打听到后都万分惊讶,殿下一向很注重规矩的,就连许侧妃也未曾留宿过。” 太子妃伸手抚了抚头上的珠钗,娇颜已经逐渐暗淡,却仿佛不在意的说着:“是老天爷眷顾她,昨夜雪那么大,她即便想回宫也回不去。” 白芷也跟着附和道:“太子妃说的是,说来她也是运气好。” 太子妃敛下双目:“许侧妃禁足两个月,殿下未曾问过一句。倒是瑾悦,本宫倒是小瞧她了。倒是没想到她能独占恩宠这么久。” 本以为,皇后倒台,瑾悦的宠爱会受到影响,殿下往后不用再顾及皇后,只需碍着瑾修明的面子不冷落了 第62章 六宫吃醋 直到十二月初,圣上才昭告天下皇后的罪行,并且下旨: 皇后张氏,得沐天恩,贵为中宫。然其谋害妃嫔,加害皇嗣,有失妇德,难立中宫,特,黜其皇后封号,贬为婕妤,终身禁足于思静宫。 张氏当了十余年的皇后,只一夕之间,就从凤仪宫迁至思静宫,中宫之位也被降为了婕妤,太子的抚养权也没了,想要翻身几乎是不可能。 次日请安时,太子妃也郑重的警示众人:“张婕妤此番,皆因她心思歹毒,谋害妃嫔和皇嗣所致。不管是皇宫还是东宫,咱们身为妃嫔的就应该牢记自己的本分,别动那些不该有的坏心思,否则,张婕妤的下场也是你们的下场,明白了吗?” 众妃齐齐起身:“谨遵太子妃教诲。” 太子妃点着头,让众人起身:“宫中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殿下心中不好受,你们近日就在宫中安分一些,切勿去打扰和烦心殿下。” 柳嫔闻言,皮笑肉不笑的娇娇说着:“近两个月都是瑾侧妃在侍奉殿下,咱们如今想见殿下一面都难,更别提打扰和烦心了。” 一向少有恩宠的苏承徽也夹酸带醋的说着:“可不是嘛,瑾侧妃经常都出入承明宫,妾身足足三个月未曾见过殿下了,也不知殿下是瘦了,还是健壮了,是憔悴了,还是……” 瑾悦一听,当时就不悦了,倏然打断她的话,含笑冷然道:“苏承徽与其在这里怨天尤人,不如直接回宫照照镜子,究竟是哪里生的怪,才让殿下对你淡然处之。” “再者,你怪本妃经常出入承明殿,那本妃是绑了你的脚还是绑了你的腿了?你若是想殿下了,自个不会去瞧吗?” 苏承徽面色顿时难看的要破裂一般,女子向来看中容貌,瑾侧妃竟当着众人的面说自己生的难看。 且承明宫那个地方,哪里是她想去就能去的? 她顿时又气又羞愧,正想要开口时,又见瑾悦对着众人道:“殿下喜欢去哪里是殿下的事,众位妹妹这般不平和不满,是否觉得殿下来了锦绣宫,本妃应该避之不见?还是该将殿下拒之门外?” 众妃被这话堵的脸上红一阵青一阵的,说不出话来。 瑾悦又对着穿戴艳丽的柳嫔道:“柳嫔方才不是很会说吗?怎么此刻不说话了?” 柳嫔紧紧攥着手中的绢子,极力扯出一丝难看的笑容:“妾身不过是同瑾侧妃开一句玩笑,瑾侧妃又何必这般动怒呢?” 瑾悦凌厉收回双目,抬起下颚清冷道:“本妃性子虎惯了,开不起玩笑。” 一时间,殿内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即便是曾经盛宠的许侧妃,也不会这般不给所有人面子。 而太子妃见瑾悦这般神气放肆,完全没将自己放在眼中,心中亦是隐隐生怒,脸顿时冷了下来:“瑾侧妃,姐妹之间,说话何需如此犀利?” 瑾悦微微冷笑:“若众妃都视妾身为姐妹,方才就不会那般酸言酸语。妾身听不得这些夹枪带棍的话,不过是以言还言罢了。” “可众妃说的没错,瑾侧妃……”太子妃正色的望着瑾悦,脸上的庄严持重皆是正妻教诲妾室之范。 她徐徐而言:“身为妃嫔,得和睦宫闱,殿下宠爱你,可您也得加以劝诫。再者,承明宫乃是殿下处理政务的地方,作为妃嫔的咱们不应该频繁进出,更不应一待就是半日。” 她语气依旧平静温和,却句句都在告诫瑾悦失了规矩。 瑾悦只觉得虚伪,这是钟离缙让自己去的,她能如何? 贤良淑德,宽容大度,劝诫太子雨露均沾那是身为正妻才该做的事。 她瑾悦没有占着正妻的位置,又凭什么担她的职责? 她不是一向深得钟离缙的尊敬和信任么,她怎么不自个儿去说? 瑾悦心中虽很是郁闷,可还是起身微微福身下去,不卑不亢道:“太子妃教诲的是,妾身明白如何做了。” 太子妃点点头,满意道:“那就好,本妃相信你是个懂事的。” 懂事?瑾悦勾了勾嘴角,她瑾悦就不是个懂事的主。 当日用了午膳后,瑾悦并未如往常一般去承明殿,反而是坐在榻上看起了书,准备小憩。 直到未时中,瑾悦都快睡着的时候,外头传来了动静,随后是黛玉上前来禀报道:“侧妃,是殿下让您去一趟承明宫。” 瑾悦闭上的双眸微动,却未曾睁开:“不去!” 黛玉微微一愣,心想这几日,殿下和侧妃如小夫妻一般你侬我侬,并未吵架啊。 侧妃这又是哪里不高兴了? 瑾悦见她不说话,这才睁开双眼:“你就直接回话,说本妃在小憩,吩咐了任何人不许打扰便是。” 黛玉满腹疑问的点点头,“是,奴婢知晓了。” 且说钟离缙听到太监的回话后也是一惊:“她果真如此说的?” 太监惶恐的垂下头:“奴才未曾进去,也不曾见到瑾侧妃,是侧妃身边的宫女告诉奴才的。” 钟离缙面色顿时一冷,口中自言自语的说着:“这女人变脸可真是快!” 可不是么,昨日她还在一旁替自己研磨,自己还夸了她一番,没想到她这般虎的性子,还会研磨。 她亦是得意洋洋的说她只在家中给父亲研过墨,以后这殊荣倒是落在自己头上了。 见太监还站着,钟离缙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孤知道了,下去吧。” 刘公公见钟离缙心绪不宁的模样,开口道:“殿下,要不要奴才亲自去一趟锦绣宫,看是何情况?” 钟离缙冷光凌凌斜视过去:“她不愿来不来便是,难不成孤还要去请她么?” 刘公公连忙垂下头,“是奴才多嘴了。” 钟离缙端起折子继续看着。 多年以来,还没有任何女子能够影响到他的情绪、影响到他批折子。 而瑾悦自然也是一样,儿女情长在国事面前本就不值一提。 她傲就让她傲便是,自己也该冷一冷她了,省得她恃宠生娇,连自己这个太子都不放在眼里。 第63章 架子大 是夜瑾悦卸了晚妆,换上了一袭宽松的寝衣,慢悠悠的梳着还有些湿润的长发。 心中不由有些纳闷,这钟离缙倒是没有一点动静。 “殿下今夜歇在何处?” “回侧妃,殿下今夜歇在了承明宫。” 瑾悦微微颔首,那便好。 心中有了打算后,她兴致勃勃的看着镜中面如姣月的自己:“近日的天越发冻人,每日都顶着寒风去请安,摸着都没有往日那般细腻光滑了。秋月,将府中研制的玉容膏给本妃敷上。” 这玉容膏乃是祖母最爱用的,听祖母说是她身为王妃的外祖母秘制的,一代代的流传下来,传到了自己这一代。 而玉容膏,是由珍珠、白玉、人参、还有桃花杏花等研磨成细粉,用上等的藕粉和山茶油混合,调和成膏状敷在脸上。 不仅能让皮肤细腻如脂,祛斑增白,还能保持肌肤红润有光泽,延缓衰老。 第二日,瑾悦依旧没有去承明宫,钟离缙也没有派人前来问。 不过,瑾悦用了午膳后,便亲自熬了养生粥,直到未时末才让秋月将粥还有些许点心亲自送了过去。 在承明宫待久了,她也明白了钟离缙许多习性,比如饭后不会用水果点心,一般到了未时末才多多少少会用一些。 还有就是茶水不喜欢过烫,温热便好,这一点同自己一样。 甚至茶凉了,反而喝着更有滋有味。 还有钟离缙甚少焚香,只有精神不济,睡眠不好的时候才会让人将香点上。 在瑾悦意料之中,钟离缙收下了粥。 若不出意外,他定十分好奇自己究竟是何意,昨日拒绝了他,今日又眼巴巴的贴上去,让宫人又是送粥,又是送点心。 更疑惑的是,为何自己却没有来? 所以,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他今夜应该会过来。 果不其然,是夜钟离缙来了。 比瑾悦想象中的还要早一些。 此时外头正下着细密的小雨,钟离缙进来时长袍已经被打湿了些许。 殿中炭火烧得正旺,所以瑾悦只穿了一袭薄薄的长裙,靠近钟离缙时便有一阵阵寒气扑面而来。 她惊愕看着钟离缙福身道:“外头雨雪交加,殿下怎么来了?” 言罢,她上前替钟离缙解开玄狐大氅,又执起手绢替他擦拭着额头上的一两滴雨水。 看着她这般温柔的模样,钟离缙心中的不悦消散了一些,沉声道:“瑾侧妃架子大,孤请都请不过来,只好亲自来看看,瑾侧妃究竟在忙些什么。” 瑾悦闻言,好似勾起了心中的怒火似的,撅起红唇侧过头去:“不是妾身架子大,而是殿下您这东宫的规矩大、规矩多,瑾悦只有唯命是从。” 听她语中大有深意,钟离缙蹙眉道:“可是发生了何事?” 一向直言不讳的瑾悦此刻却默然而立,只是将眸光放在虚虚晃动的烛火上,微微摇了一下头。 这样的场景钟离缙并非没有经历过,拐着弯告状的,诉说委屈的妃嫔比比皆是,这种套路他也心知肚明。 但他没想到,瑾悦并非拐弯抹角之人,此刻竟也同其他人一般。 于是,他口气淡淡的问着:“是否谁给你委屈受了?” 没想到的是瑾悦却是忍不住的一笑:“妾身这个性子,殿下觉得谁能给妾身委屈受吗?” “若是有,偌大的东宫中,也只有殿下您一人才能给妾身委屈受。” 听瑾悦这般说,钟离缙微蹙的眉心也逐渐舒展开来。 还好,她还未被后宫的大染缸给污染,还是那般单纯直爽的性子。 “你这话没错!你这个性子孤都不怕,谁又能给你委屈受?” 言罢,他伸手握住她,眉眼弯弯:“别告诉孤,是孤让你受委屈了。” 瑾悦低声嗔道:“可不是么?” 本是玩笑之言,没想到真落在了自己头上,钟离缙不明所以:“孤哪里让你受委屈了,近日孤对你可谓是宠爱有加,还要如何?” 说到最后,他语气中隐隐带了些不快。 瑾悦一边走着,一边嘟囔道:“可不就是殿下您的宠爱么?” 钟离缙一愣,旋即明白了她话中之意,拉着她坐下道:“可是孤宠着你,旁人对你有了怨言?” “怨言自然是有的,不过她们如何酸的妾身,妾身可是毫不犹豫的反击了回去,不知殿下可会心疼?” 她明眸在烛火下明定灿烂,郁郁秋水。 钟离缙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好像短短一日不见而已,眼前女子肌肤更加的温软晶莹,不施粉黛亦如朝霞映雪,再加上她这样轩眉瞧着自己,颇有少女的灵动。 “孤人如今在这里,若是去心疼旁人,恐怕瑾悦眼睛都会瞪到孤头顶了。”他带了几分宠溺的说着。 瑾悦抿嘴一笑,脸上的怨色才和缓了几分。 钟离缙又问着:“她们没让你受委屈,那你拿脸色给孤看作甚?” 瑾悦正了正神色,望着他:“太子妃说妾身频繁待在承明宫本就是失了规矩,还一待就是半日。又说妾身霸占着殿下,以至于殿下冷落了后宫,让妾身劝殿下雨露均沾。” 顿了顿,她又继续说着:“妾身虽觉得委屈,可想想,太子妃说的并非没有道理。但让妾身劝殿下雨露均沾这话,妾身实在说不出口,也装不出一副大度善解人意的模样,只好怨殿下您这东宫的规矩。” 钟离缙算是明白了。 不过他没想到,太子妃一向通情达理,宽容大度,竟也会因自己过于宠爱瑾悦而不满。 他又问道:“你不愿将孤推去别处,所以……你便躲着孤,不来孤的承明宫?” 瑾悦微微点一点头。 钟离缙凝视了她片刻,缓缓道:“那你今日这碗粥又是何意?” 瑾悦美目光华巧转,娇娇的睇了他一眼,嗔怪道:“还不是知晓殿下气性大,心眼小,若是又如上次一般冷妾身一个月如何是好?想来想去,只好又做了一碗赔罪粥。” 气性大?心眼小?钟离缙还是第一次听人这般形容自己。 不过,他身为储君,脾气自然不可能温柔,凡事自然会苛刻一些。 想起 第64章 太子妃之责 钟离缙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嘴角:“你如今倒也会在乎孤的想法了。” 瑾悦抿了抿唇:“妾身是学会了换位思考,那谁在乎妾身的想法呢?殿下你要来锦绣宫,你要宠着妾身,作甚都怪罪到妾身头上?妾身心中只觉得憋屈。” 钟离缙看着她这副气恼的模样,将她揽入怀中,轻言细语的说着:“孤知道此事不怪你,不过是妃嫔之间争风吃醋,太子妃也是没有办法,才以此劝慰你,平息后宫的醋意。” 瑾悦敛下的双眸微微一冷,果然,钟离缙对太子妃的尊重和信任不是虚传的。 今日她也是想试探一番钟离缙对太子妃的心思究竟如何。 “平息醋意最好的办法并非在妾身身上,而是在于殿下您自己,您若是恩泽六宫,雨露均沾,自然六宫和睦,如此太子妃也不会为难,也会跟着高兴的。” 钟离缙只道她是吃醋了,眼底的笑意愈来愈浓,和言道:“孤眼下顾不了别人,自个心中高兴就好。如今孤还是太子,对自己喜欢的嫔妃多宠爱一些又有何妨?瑾悦便不用在乎那些人的酸言酸语,倘若说的过分了,直接处罚便是。” 瑾悦闻言抬起头,笑盈盈直视着他:“这可是殿下您说的。” 钟离缙笑如弯月:“是孤说的,妃嫔以下犯上,自然也应该受罚。” 不过他心中明白,哪怕自己不说,按着瑾悦这个脾气,谁若是冲撞了她,轻则训斥,重则就是处罚了。 而此后,钟离缙到底还是减少了来锦绣宫的次数,不过却并未增加宣嫔妃侍寝的频率。 更多的时间是歇在承明宫。 而初一十五,自然是要去太子妃长乐宫的。 夜晚的长乐宫格外的静谧,即使在帐中也能听到屋檐上积雪融化的声音。 钟离缙任由着太子妃伏在自己胸膛上,抚摸着她背后光滑的秀发道:“初十是瑾侧妃的生辰,孤打算给她好好办一办,不知卿禾意下如何?” 太子妃神色一僵,旋即柔声而言:“瑾大将军在战场杀敌,劳苦功高,的确应该给足瑾侧妃殊荣和颜面。可,年关将至,内侍省亦在忙新年的事,妾身怕忙不过来,这生辰宴便不能操办得热闹且周备。” 钟离缙却道:“无妨!家宴即可,不用太奢华和热闹。孤是想着这是瑾悦初入东宫的第一个生辰,不想让她冷冷清清的就过了。” 太子妃心中只觉得一股酸涩在蔓延,近日殿下对瑾悦的宠爱她并非不知道,可是她清楚宠爱只是宠爱,只碍着瑾家的面子。 可如今殿下竟然要为身为侧妃的她设办生辰宴,这是许侧妃都没有的。 想当初,初入东宫时,她的第一个生辰宴是殿下吩咐刘公公亲自操办的,那是热闹且隆重非凡。 可,她是太子妃,是正妻,是应得的。 而瑾悦只是一个侧妃而已。 她脸上依旧是神色未变,一脸的温柔娴静:“殿下既然如此说了,此事就交给臣妾吧,臣妾尽力将生辰宴操办得热闹一些,让瑾侧妃过个难忘的生辰。” 钟离缙拍拍太子妃的肩膀,目中泛着淡淡温柔:“如此就辛苦卿禾了。” 太子妃含笑道:“臣妾身为太子妃,本就应该为殿下分忧,管理好后宫的琐事。” 顿了顿,她半带玩笑的柔声说着:“臣妾记得许侧妃初入东宫时,也是想要殿下为她办一番寿辰的,殿下却一笑置之。如今却为瑾侧妃办了,殿下就不怕她解了禁足后出来闹腾撒娇吗?恐怕又得说殿下您偏心了。” 钟离缙闻言默然片刻,微微笑道:“卿禾莫不是也觉得孤偏心了?还是说,近日孤宠着瑾侧妃,卿禾心中也醋了?” 他满脸促狭的模样,显然是在开玩笑。 太子妃面上微微一红,颔首道:“殿下你取笑臣妾。” “臣妾身为太子妃,理应端庄有礼,宽容大度,岂能吃嫔妃的醋。” 钟离缙垂眸望着她,笑意深深:“有醋味也正常,孤可以理解。” 太子妃却轻轻的摇着头,端庄持重的说着:“许侧妃可以吃醋,众妃都可以,可臣妾得时刻牢记自己的身份和职责,此等不端正的歪行为,不应是臣妾身为正妻该有的。” 钟离缙一时竟不知是应该感到欣慰还是纳闷。 难道,身为小女儿家的吃醋,就是不端正的歪行为吗? 须臾,他也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声音依旧温和:“太子妃恪守于礼,是孤之福。” 太子妃抿嘴一笑,眼中有浓浓的温情:“殿下对臣妾信任有加,臣妾自然不会辜负殿下的厚望,会做好正妻,做好太子妃的职责。” 钟离缙望着这个亲自选出来的太子妃,眉宇透出一股温和之意。 不管如何,她的确是最适合太子妃的人选。 只要她一直这般贤良淑德、善解人意就够了。 其他的,他也不会过多要求,毕竟人并非十全十美。 要办生辰宴这样的大事,自然很快的就传遍了整个东宫。 锦绣宫宫人听到这个消息后亦是乐得合不拢嘴,在东宫这个地方,宠爱就是地位,就是颜面。 自家主子有宠爱,她们身为奴才奴婢的自然也能挺直了腰杆。 瑾悦对此只是淡淡一笑,左右一个生辰罢了,若是让她选择,她宁愿不办。 并非她不喜欢热闹,而是那这个热闹是一个个口是心非的妃嫔堆积出来的,生辰当日还少不了和她们做戏寒暄。 很快的到了腊月初九,瑾悦生辰的头一日。 当夜,钟离缙就带了生辰礼而来,各色胭脂首饰、珍贵摆件、上等的瓷器、绫罗绸缎、玉枕、黄花梨屏风,还有各色稀奇玩意,等等…… 瑾悦看着贺礼,盈盈一笑:“库房中已经堆了好些了,殿下若是再送妾身,恐怕整个锦绣宫都装不下了。” 钟离缙却浅笑道:“孤喜欢送你,以后也能装下的。” 父皇身子越来越不好,并非他不孝,他心中有感觉,父皇恐怕难以活到花甲之年。 待自己登上皇位之后,偌大的宫中,害怕她瑾悦放不下宝物吗? 第65章 生辰 腊月初十,瑾悦起的格外的早。 好似老天爷也眷顾似的,连着下了几日的大雪,就在昨夜停了。东际也隐隐有朝晖即将破晓,吐出灿烂的光晕。 秋月上前服侍着她梳妆,笑吟吟道:“侧妃,殿下去上朝了,特地交代了奴婢今日会在宫中待许久,同皇上商议朝政。所以就不能陪侧妃您一同去宴上了。” 瑾悦漱口后道:“本妃知道了。” “对了,今日是本妃的好日子,锦绣宫上下皆赏三倍月银,图个喜庆吧。” 此话一出,锦绣宫上下无一不纷纷叩谢此等恩赏,说着吉祥话。 雪后初晴,举目望去,整个东宫银妆素裹,一片雪白。温暖的日光倾洒在雪层上,泛出耀眼的光芒。 漫天白色里,瑾悦一身绯红色披风夺目生辉。 她今日穿了一袭橘色织金纱宫装,色彩鲜艳,在阳光下闪烁着熠熠的光辉,长及曳地的裙摆上绣花精致绝伦,栩栩如生,再以晶石珍珠点缀,犹如云彩浮动,华贵而优雅。再加上金簪步摇,莲步轻移,娓娓而颤,悦声而起,通身透着慑目的美艳和高贵。 众妃眸光停顿片刻之后,纷纷屈膝行礼:“给瑾侧妃请安。” 唯有一人,一身石榴红宫装,精致的眉眼中皆是清冷之色,站在人群中立着。 说来也真巧,昨日许侧妃禁足三月已满,今日正好就来参加了瑾悦的生辰。 瑾悦扶着黛玉的手缓缓上前:“众姐妹都免礼吧。” 言罢,她往一番浓妆艳抹的许侧妃走去,还未走近,一抹浓郁的芳香便袭入鼻尖,瑾悦扬声道:“还未恭喜许侧妃重获自由。” 许侧妃正一正怀中的手炉,扬起下颚傲然道:“本妃也恭喜瑾侧妃事事如意,愿你永远都这般得意风光。” 她言语中自是别有深意。 可今日是好日子,瑾悦不想动怒,只径直走到自己座位上,含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容:“本妃自然事事如意,倒是许侧妃此次解了禁足,一言一行切勿再失了规矩。否则,许侧妃不仅仅只是身边的宫女换了,恐怕玉芙宫也该换人了。” 今日许侧妃带来的宫女自然不是春儿,春儿被掌掴了整整三个月,脸上新伤旧伤早已弄的面目全非,又如何会出宫门呢? 许侧妃精致的面容上已经泛了怒意的红,她掀开披风,正欲一鼓作气上前教训瑾悦一番,不知想到什么,又生生的忍耐了下来,银牙紧咬:“本妃用不着你来教训,也不会让你如愿!” 言罢,她长袖一挥,往坐椅上走去。 众妃面面相觑,缓缓而坐。 倘若方才许侧妃真的冲动上前扇了瑾悦一巴掌,或者动了她一根手指头,那她这三个月的禁足可谓是白禁了。 没一会儿,太子妃就到了。 瑾悦自然免不了规矩客气一下,感谢太子妃布置的生辰宴。而太子妃亦是装作姐妹情深的模样,说这是她应该做的,不必谢恩。 众人就这样一言一句的聊了许久,才听外头通传:“太子到!” 众妃黯然的眸光骤然一亮,只要在东宫,她们的目光永远都只会放在那一人身上。 所有妃嫔无论妆容还是打扮皆精致装扮了一番,无一不美,只盼望着东宫唯一的男人能够将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哪怕是片刻,哪怕今日的主角不是自己。这也是她们仅有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花红柳绿的衣裙站在一起,殿中犹如春日的百花园,声音娇脆好听:“参见太子殿下。” 钟离缙一袭蓝色刺金朝服走了进来,显然是下了朝衣服还未换就直接过来了。 穿着朝服的他,仿佛就是天生的上位者,气势凌厉威严,金贵而冷峻。 他先是对着太子妃轻扶了一下,太子妃端柔起身,嘴角含笑。 随后,钟离缙走到右侧,伸出双手扶起瑾悦,和声道:“今日是你生辰,不必多礼。” 瑾悦颔首起身,又见他一双深邃的眸子凝视于自己,眸中似有惊叹波动,缓缓开口道:“你穿这身极为好看!” 身旁的许侧妃,满是期盼和思念的心中漫漫泛起一缕哀伤。 她期待的是,眼神的男子会将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三月未见,她以为,他是想念自己的。 心中哀伤的是,她亲自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曾经只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扶起自己。 而如今,他却当着自己的面,扶起了另外一个女人,对自己视而不见。 以至于,她坐下后亦是伤情之态,怔怔的望着上座的钟离缙。 最后还是太子妃说了一句:“许侧妃,你可是有何话要说?” 钟离缙这才轻轻的扫视了许侧妃一眼,就是这一眼让许侧妃眼眶泛红,几乎就要溢出泪花,她哀切的道:“妾身没有什么话要说,只是想静静的看一会殿下。妾身怕,宴会散了之后,又见不到殿下了。” 许侧妃是出了名的对着妃嫔嚣张跋扈,在钟离缙面前却是柔情似水,楚楚可怜。 而此番众目睽睽下说出这样煽情的话,众人也不由的撇了撇嘴,更有的想作呕! 钟离缙倒是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夹起宴上的菜食。 待片刻后,方才对着瑾悦道:“这鱼不错,年年有余,今日是你的寿辰,多用一些。” 瑾悦执起筷子笑道:“好,妾身正准备尝一尝来着。” 许侧妃就那样泪光盈盈的看着钟离缙,她知晓,殿下不会这般绝情。他受不了自己撒娇,更受不了自己流泪。 就这样瞧了许久,她见钟离缙撂下筷子,蹙眉沉声道:“你这样看着孤让孤如何用膳?” 许侧妃瞬间一怔,花容失色:“殿下,妾身只是……” “若是你这三个月被闷出毛病了,回宫去请太医!”钟离缙语气中已然带了愠怒。 许侧妃敛下含泪的双眸,心中委屈更难受至极:“妾身知错。” 钟离缙脸色这才有所缓和,端起一旁的酒杯轻啜了一口。 他并不想责备许侧妃,可落水一事本就是瑾悦受了委屈,对她已是小惩大诫。 她作甚还这般不识趣,在瑾悦生辰之日装出这般 第66章 生辰惊喜 宴会下来,已是日落之时。 钟离缙自然陪着瑾悦回了锦绣宫。 快到宫门口时,钟离缙却突然的停下了脚步,一脸神秘的望着瑾悦:“孤还有一个生辰礼要送给你。” 瑾悦眉眼一弯,好奇道:“殿下说的是何物?” 钟离缙对着紧闭的宫门挑了挑眉,“自己推开宫门瞧瞧。” 瑾悦瞬间就明白了过来,她方才还奇怪,今日宫门怎么关着,原来里面还有钟离缙准备的惊喜。 她到底还正值青春,性子本就活泼,听得有人精心准备的惊喜眸中亦是掩不住的好奇和欢喜。 旋即伸出双手将宫门推开,随着宫门的打开,一片火红之色映入眼帘。 竟是杜鹃花! 整个庭院,围墙皆布满了杜鹃花! 犹如燃烧的火焰,灿烂的红霞,铺满了一地一墙的锦缎,是那样的绚丽动人,那样的娇艳夺目。 瑾悦吃惊的小跑至庭院中,看着那团团烈火染红了庭院,姹紫嫣红的花瓣层层叠叠,涟其出一圈圈的波浪,是那样的活力,那样的明媚,她仿佛置身于高山花丛中,令人沉醉着迷。 忽得,房顶上突然飘下一瓣又一瓣的杜鹃花瓣,犹如穿着红裙的蝴蝶仙子,在夕阳下翩翩起舞,纷纷而落。 瑾悦望着漫天的鲜红花瓣,欢喜的伸手触摸,仿佛触手可碰的是杜鹃花的热烈与自由。 钟离缙负手而立,一向深沉的的双眸染上温柔笑意,犹如春风万里拂过,整个棱角分明的线条都柔软了下来。 皆因眼前的女子,她此刻的笑容是那么的灿烂。 她伸出手在漫天花瓣中转着圈,眉眼喜不自胜,脸上的愉悦似是要从梨涡中溢了出来,如明媚的阳光,融化了深冬的白雪。 钟离缙从未见过她这般开心的模样,像个小孩子一般,甚至她眼中竟比夜空中的繁星还要亮泽,还要纯洁。 他心道:瑾悦,既然你在张婕妤和孤之间选择了孤,那么孤也会对你放下心中的芥蒂,从此好生待你。 从此,张婕妤再也不是他们之间的隔阂。 只要她瑾家为国忠心一日,他钟离缙必然不会冷待了她。 许久,瑾悦才从梦境中醒来,转身望着温柔凝视自己钟离缙,她嘴角的笑容亦是比往日温柔了几分,诚恳了几分:“妾身很喜欢!” “殿下有心了。” 钟离缙虽贵为储君,可是也是普通男子,有好胜心。见自己准备的心思眼前女子这般喜欢,他心中亦是十分得意。 何况,这个女子心是那样的傲,即使曾经千般万般不服自己,如她也被自己此番行为所动容。 他一步步向花丛中的瑾悦走去,“只要你高兴便好。” 说着,他上前将瑾悦嘴角的发丝轻轻拢至耳后,“孤从未见过你如此开心模样。” 瑾悦微微一愣,是啊,她好久未曾这般开心了,上一次,还是出嫁前吧? 她望着满院的杜鹃花,不禁疑惑道“现在是腊月,怎么会有杜鹃花?” 方才喜悦极了,现在安静下来才觉得有些奇怪,杜鹃花,并非这个季节的。 钟离缙却是微微扬唇:“这天底下没有孤寻不到的东西。” 瑾悦嫣然一笑,挑眉娇娇得瞪了钟离缙一眼。 的确,有权有势的储君,想要弄些杜鹃花又有何难?本朝没有,其他国家还没有么? 不过,他如此费心,瑾悦心中还是有些感动的。 至少,再面对钟离缙时,她并没有那般的有疏离感了,或许可以当做关系一般的朋友处处。 不交心,只是打发时间,凑合过日子的那种。 这个动静自然瞒不过六宫的,太子妃本是在弹古筝,听得钟离缙为了瑾悦将整个庭院布满了杜鹃花,琴声顿时戛然而止,“铮”的一声崩裂,指腹也破裂溢出了血。 白芷担忧的道:“太子妃,殿下只是……” 太子妃抬手制止她继续说下去,沉沉闭上双目:“不用安慰本宫,本宫并不难过,许侧妃都有失宠的一日,难道她瑾悦没有么?” “更何况,殿下对瑾侧妃,心中始终是忌惮的……” 而许侧妃,将殿中所有的花瓶几乎都摔了个精光。 可这样还是不解气,又宣了那日被打的宫女秋儿前来收拾摔碎的花瓶,并且不能用手绢隔着,必须亲手将那些碎瓷器一片片的捡起来。 不多时,秋儿手就破烂不堪,双手流着鲜血,格外的触目惊心。 许侧妃丝毫不觉得晦气,更不觉得残忍,凶神恶煞的盯着跪在地上的秋儿。声音冷冽如冰:“你知道本妃为何要这样对你吗?” 秋儿强忍着泪一边捡着地上的碎片,一边低声道:“奴婢愚钝,没能伺候好侧妃。” “错!”许侧妃一声怒喝,惊得宫中的人皆是一颤。 “因为你的眼珠子看了不该看的东西!” 秋儿浑身一怔,不敢直视面目狰狞的许侧妃。 她亦瞬间明白了过来,那日……她偷偷瞧了一眼太子殿下。 她连忙磕头道:“奴婢知罪,奴婢知罪,以后再也不敢了,求侧妃饶恕奴婢。” 许侧妃眼皮子也没有动一下,任由她这般重重的磕着头,只是厉声道:“下次若是再发生同样的事情,本妃定将你眼珠子给挖下来!” 秋儿连连称再也不敢了,直到磕得头破血流,许侧妃才放过了她,让她下去。 自此过后,一直到春节大年初一,钟离缙都未曾踏入过玉芙宫。 他虽整日呆在承明宫,可玉芙宫摔花瓶那样大的动静自然也传到了他耳中。 于是,他对许侧妃的不满又添了几分。 但由于她是许家的人,母妃的堂侄女,许侧妃每每送进承明宫的东西钟离缙还是让刘公公收了下来。 只为了留给她一些颜面。 第67章 大年初二 大年初一的日子,几乎每个宫殿都响着鞭炮的声音,张灯结彩,甚是喜庆热闹。 这一年是瑾悦第一个未在瑾家的新年,秋月同玲珑亦是。 钟离缙自是歇在太子妃宫中,瑾悦索性就让厨子包了饺子,吩咐外头守夜的人一同进来过个年夜。 此时众人喝着桃花酒,吃着饺子,不论主仆,每人说着自己此生的愿望。 秋月含笑而言:“奴婢的愿望,就是侧妃一世顺遂。” 玲珑红着脸蛋,半醉半醒的附和着:“奴婢也是,奴婢只想陪侧妃一辈子,年年一起过除夕和新年。” 瑾悦心头一暖,在这宫中,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也唯有秋月和玲珑了,对她而言,虽为主仆,却甚似亲人。 太监赵成笑道:“我只希望,家里的老母亲身体康健,能够活到百岁。” 瑾悦打趣笑道:“没想到,你还是个大孝子。” 赵成放下手中的酒杯:“侧妃有所不知,奴才的娘为了养活奴才很不容易,自从爹死后,她便没有再嫁,独自将我养大,就是怕我受了委屈。奴才家隔壁那小子就是,日日都被后爹挨打挨骂。” 在这个年代,女子独自一人将孩子养大甚是不如意,正如赵成而言,那是一位伟大的母亲。 于是,瑾悦和声道:“你是家中独子,入了宫想必你娘也很想念你,往后每隔一两月,本妃放你出宫见一见你娘吧。” 赵成顿时愣住,激动的忘了谢恩,还是一旁黛玉提醒,他才傻乎乎的跪下磕头道:“奴才谢侧妃恩典。” 瑾悦抬手:“你快起来,今日是好日子,无需多礼。本妃瞧着你平时做事稳重,也没什么歪心思,你忠于本妃,本妃成全你的一番孝心也是应当的。” 赵成起身后,十分动容:“奴才能遇到侧妃您这样的主子,真是三生有幸,奴才都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 瑾悦抿嘴一笑:“平日里看你老实的很,没想到也是个油嘴滑舌的。” 赵成有些难为情的摸着头:“奴才说的是实话,跟着主子,不仅不用挨打挨骂,赏赐还比其他宫中的太监多。因为主子的赏赐,奴才的娘生活才没那么拮据了。” 瑾悦端起酒杯悠悠晃动着里面的桃花酒:“本妃一向赏罚分明,你做事做得好,本妃自然会赏。你好好做事,更大的赏赐还在后头。” 赵成连忙称是,后头的小太监也跟着说下自己的新年愿望。 其中一位太监似是有些难为情,扭捏作态的模样,直到众人的催促下,他才支支吾吾的说着:“奴才的愿望实现不了,奴才想要娶个媳妇儿,生个孩子。可是……” 他一点也不自卑,说完自己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众人也跟着开怀大笑,赵成笑容可掬的敲着他的头:“你啊!你这个愿望实现不了了,还是好好跟着我伺候主子吧。” 那小太监从入宫后就一直跟着赵成,两人关系亲厚,犹如兄弟。 看着大家这般其乐融融的模样,瑾悦的思亲之情便也消散了许多,望着眉开眼笑的黛玉道:“黛玉,你还未说说你这辈子的愿望。” 黛玉闻言,脸上的笑容一凝,羞涩的垂下头去,“奴婢……奴婢同小易子一样,奴婢想要二十五岁后就出宫嫁人。” 她平日里都十分稳重,此番羞涩反而添了几分女儿家的娇柔,眼中亦是对以后的向往。 小易子笑呵呵道:“这个愿望你还有机会实现。” 瑾悦点点头:“女子终究是要嫁人的,本妃记得你曾说你今年二十三,还有两年你便可以出宫了。待你成婚之时本妃一定给你准备一份厚厚的嫁妆,让你在婆家有话语权和地位。” 黛玉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瑾悦都往自己婚后的事上面考虑了,她微微泛红的脸上带了些复杂的动容之情:“侧妃对奴婢这般好……奴婢真不知如何回报才好。” 瑾悦拍拍她的肩膀,“你平时打理锦绣宫也辛苦了,也很懂本妃的心思,忠于本妃,这就是最大的回报。” 黛玉垂下眼睑,低声道:“是,奴婢知道了。” 锦绣宫中灯火阑珊,直到后半夜才渐渐暗了下去,太监宫女皆睡在了一间屋子。 在很久的以后,对他们而言今日也是极为难忘的一夜。 昨夜闹得有多欢,那么第二日晨起就有困难。 瑾悦被秋月催促了好几声,方才懒懒的动了动眼皮,此时一缕缕晨曦射进帐中,似亮闪闪的金线,刺眼的撇过头去。 “侧妃,再不起身请安会迟了。” 瑾悦睡眼朦胧的坐起身来,口中尚还有些神志不清:“太子妃太尽职尽责了,也不给咱们妃嫔放一两日假。” 玲珑眼下也是一片乌青,显然昨日也没有睡好,打着呵欠:“昨日奴婢扶侧妃您就寝,您还嚷嚷着还要喝,现在知道起不来了吧。” 瑾悦接过玲珑递过来的毛巾,感受到一股热腾腾的暖意,方才觉得清醒了许多。 一番梳妆打扮后,瑾悦走到庭院中,看着满院娇艳似火的的杜鹃花即将枯萎,她停下脚步环视了一番。 秋月见状道:“侧妃,这些花也都枯萎了,咱们要不要将它移出宫去?” 瑾悦沉默了片刻,和声道:“移出去吧,有些东西留得住一时,留不住一辈子。” “杜鹃花,本就不适合开在宫中。” 前几日,钟离缙也说,那些花只是为了博自己一笑罢了,如今花谢了可以将其移出去。 瑾悦却有些不舍,仿佛觉得每日看着这些杜鹃花,她好似身在自由如火的花丛中,心情也会跟着高兴几分。 出了锦绣宫,她突然想起什么好奇道:“对了,殿下如何会知晓本妃喜欢杜鹃花,可是你和玲珑告诉的?” 秋月沉吟道:“殿下并未问过奴婢,至于玲珑,她也从未向我提起过,想来……殿下没有问她吧。” 瑾悦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喜欢杜鹃花一事,除了上一次同宋承徽说过以外,只有身边的几人知晓。 钟离缙又是如何晓得的? 还有……自己喜欢吃羊肉,喜欢看 第68章 顾昭训晕倒 刚过完新年,请安时众妃倒是没有如往日般争锋相对,都是挑了喜庆的话说着。 出了长乐宫,瑾悦看着久违的晨曦便在花园溜达了一圈,随后才往回锦绣宫的方向去,昨日钟离缙说了会过来用午膳,并且特地说让自己亲自熬粥给他喝。 熬粥也是个技术活,想要粥熬的好,想让粥又滑又绵稠,也讲究一个火候和时间的把握程度。 所以,得早早的备着。 而回宫的必经之路有一座假山,假山旁正好有一湖,名为望月湖。 湖水清澈透明,若是月圆之夜,镜面上就好似是天空映下来的一般,带着辉月撒上了一层碎银,清光流泄,格外的赏心悦目。 刚走到望月湖假山旁时,就听前方有女子的声音响起:“妾身给殿下请安。” 那女子顿了顿,又清了清嗓子,将声音压低,娇柔到了极致:“妾身给殿下请安。” “佩尔,我这样给殿下行礼问安,他可会眼前一亮?” 瑾悦带了些好奇,上前一步从缝隙中隐约可见顾昭训手中捧着几支红梅,眸中似含春水清波流盼,媚意荡漾。 身旁的佩尔笑吟吟的点着头:“昭训近日保养的好,奴婢瞧着比从前更加貌美了几分呢,相信殿下定能被昭训所吸引。” 顾昭训闻言扬了扬眉,纤纤玉手捧着那娇艳欲滴的红梅舞动了起来。 体态轻盈,身段娇柔,端的是风姿楚楚。 瑾悦见此岂会不明白,这条路是承明宫前往锦绣宫的必经之路。顾昭训是特地在此偶遇钟离缙的。 她紧了紧怀中的手炉,这顾昭训降了位份之后倒是安份了一些日子,看到自己就如同缩头乌龟一般,而如今竟又长了胆子截宠来了? 她含笑轻咳了一声。 顾昭训听的声音连忙停下了自己扭动的舞姿,惊道:“谁在那里!” 假山后毫无动静,没有人走出来,也没有了声音。 顾昭训精致的细眉紧紧蹙在了一起:“是谁在偷听,给本主滚出来。” 话音刚落,假山那旁传来女子清冷似玉的声音:“半个时辰不见,顾昭训脾气倒是见长了。” 顾昭训岂会听不出这声音是出自谁,这是她东宫最厌恶的那人,也是最害怕的那人。 她脸色顿时煞白,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见瑾悦一身绯红色披风徐徐走来,随着步伐轻移,发髻上垂下的珊瑚步摇闪烁着绚烂星光,油然生出一抹慑人而高贵的气势。 顾昭训一身薄薄的衣衫,在她面前看着更是憔悴和弱小。 反应过来之后,她方才屈膝行礼:“妾身不知晓是瑾侧妃。” 瑾悦瞟了一眼宫人手中的披风,不由得“佩服”这顾昭训,她将自己裹得如此厚,依旧感觉不到丝毫暖意,被这扑面而来的风吹得凉沁沁的。 这顾昭训为了博的钟离缙的怜爱,竟站在冷风中苦苦等候,还跳着舞,真是难得。 “这样寒的天,顾昭训在此作甚?” 顾昭训颤抖着长睫,低声道:“妾身……妾身在此练舞。” 瑾悦假意恍然的“哦”了一声,眸光盈满笑意:“本妃还以为,顾昭训是在这里等殿下呢!” 顾昭训一听,连忙跪了下来,颤抖着嘴唇楚楚道:“妾身没有,妾身怎么敢在这里等殿下,更不敢……同侧妃您争宠。” 她一身单薄的浅色衣裙跪在地上,瘦弱的肩膀怯怯的颤抖着,是那样的娇弱和楚楚可怜。 俨然一副受了委屈和欺负的模样。 瑾悦面色微沉,正欲说话就听身后传来清脆的声音:“瑾侧妃这般小心眼么?竟容不得旁人来分宠?” 顾昭训抬头一看,见是许侧妃裹着厚厚的大氅而来,眼角眉梢带着一抹趣味的笑意。 她走到两人面前,又对着跪在地上的顾昭训道:“就因你在此处停留,瑾侧妃便要处罚你么?” 瑾悦轻掀眼皮,漠然地觑了她一眼,冷笑道:“不知许侧妃哪只眼睛瞧到本妃罚了顾昭训?” 许侧妃轻哼一声:“本妃亲耳听到,还有错么?且顾昭训还在此跪着,铁铮铮的事实。” 顾昭训看着眼前争执的两人,头埋得更低,紧紧咬着唇角,越发楚楚可怜:“两位侧妃莫因妾身起了争执,是妾身的错,妾身愿意在此罚跪。” 瑾悦如何不知顾昭训打的什么主意,这般楚楚又懂事的模样,不就是准备后面给钟离缙瞧的么? 倘若钟离缙路过此处时,瞧到着这风姿楚楚的弱女子跪在寒风之中,恐怕再硬的心肠也会软几分,问起原由吧。 不过瑾悦又岂会怕她这点心思? 她看着不远处有宫人经过,素手微抬正了正披风上的白毛领,扬声道:“本妃可不曾罚你,若是顾昭训你自个喜欢跪着那便在此处跪着吧,左右伤的不是本妃的膝盖。” 言罢,她又转头看着许侧妃,“许侧妃既然心疼顾昭训,那你干脆在一旁陪着才是,否则顾昭训这身子若是晕了过去,你好替她传太医。” 许侧妃一时噎住,心中不觉气恼,怒视着瑾悦冷静的面孔道:“瑾侧妃,你凭什么命令本妃?” 瑾悦并不瞧她一眼,只是淡淡道:“本妃没心思同许侧妃在这里浪费时间,也劝许侧妃你消停一些,否则吃亏的是你。” 言罢,瑾悦转身从她身边而过,不欲与她多言。 跪在地上的顾昭训看着瑾悦的背影一时不知该起身还是继续跪着,冻得通红的指尖紧紧攥着手中的红梅。 许侧妃一肚子的气无处可散,阴冷锐利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顾昭训,怒喝道:“还不快起来?” 今非昔比,若是殿下来后,见顾昭训在这里跪着,而自己在一旁,唯恐殿下会以为此事又同自己有何关系。 如今她已经没了殿下的信任和宠爱,也就没有把握殿下会信自己而疑心瑾悦。 曾经宠冠六宫的她,眼下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残酷的现实! 顾昭训只觉得全身都泛着瑟瑟的冷意,她心中越发觉得心酸,自己堂堂一个昭训,太子的妃嫔,竟这般被人呼来喝去,没有一点自尊。 她搭着佩尔的手 第69章 孩子 瑾悦还未走远,便听到一声惊呼:“昭训!您怎么了?” 两人停下脚步,瑾悦回头望去,只见顾昭训软软的倒在宫女怀中,脸色惨白。 不会这般巧吧,方才她说顾昭训会晕倒,而眼下真的晕了? 看那脸色,恐怕并非是装出来的。 与此同时,一抹黄色轿辇映入眼帘,就是这么巧合,钟离缙这个时候过来了。 许侧妃亦是一惊,反应过来后则是一副幸灾乐祸的瞟了瞟远处的瑾悦,高声道:“这顾昭训身子弱,竟被瑾侧妃吓成晕了过去。” 轿辇上的钟离缙听着这声音就知晓这后宫又发生了什么事端,见瑾悦立在前方对着自己福身行礼。 他下了轿辇,正欲将瑾悦扶起,一旁的许侧妃疾步上前,福一福身:“殿下您来了,您快去瞧瞧顾昭训,可把妾身给吓坏了。” 言罢,她眉头紧蹙,把手抚在胸口,故意作受惊的模样。 钟离缙将眸光转向顾昭训,脸上并未有多大波澜,只是吩咐身后的太监:“将顾昭训送回宫,再宣个太医诊治。” 身后的太监连忙应下。 许侧妃见钟离缙似是要离去的模样,连忙道:“殿下,不去看看顾昭训么?方才顾昭训可是受了好大的委屈。” 言罢她目光有意无意的往瑾悦看去,“瑾侧妃也是好大的脾气。” 她迫不及待的告状,谁知话音刚落,就听钟离缙冷声道: “瑾侧妃脾气大孤知晓,可顾昭训此番晕倒是自作自受!” 低沉而冰冷的声音传入耳中,犹如一道惊雷在许侧妃头上经过,她愕然的抬头看着钟离缙。 只见钟离缙淡淡的瞥了一眼晕倒的顾昭训,明知自己身子弱,天寒地冻的却穿的如此单薄,还出来瞎溜达。 去哪里不好,东宫那么多地方,偏偏寻了个离锦绣宫如此近的地方。 许侧妃还未反应过来,又听他说着:“许侧妃关心顾昭训,那就替孤走一趟吧,若是顾昭训没什么大事,你再回宫。” 许侧妃怔怔的说不出话来,动了动嘴角只说出了两个字:“殿下……” 在她心中,殿下不会这般的。 此番,自己又是如何惹殿下不快了? 从始至终,瑾悦从未说过一句话,没有为自己分辩一句,也没有急着上赶着告状,她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 钟离缙转身对着瑾悦伸出手,温言道:“孤陪你走走。” 瑾悦将手放在他手心中,明媚一笑。 许侧妃对着两人的背影黯然神伤,直到那一红一黑的背影渐行渐远,她方才凄然的闭上泛着泪花的双眼: 表哥,直到如今我才明白,原来你的温柔也可以给旁人,你不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钟离缙只是握着瑾悦的手,一直走着不曾说话。 倒是瑾悦,抬眸看了她几眼。 他这才忍不住问道:“瑾悦有话直说无妨,你可不是藏着捏着的人。” 瑾悦笑道:“妾身在想,殿下方才为何没有听信许侧妃之言?” 钟离缙嘴角轻扬,“以你的性子,若是真想罚顾昭训,不动口也是动手,又岂会仅仅只是将她吓晕?” “就算是被你吓晕了,也只能怪她自己身子不争气,孤就更不会怪你了。” 瑾悦娇娇的翘起双唇:“好啊,原来在殿下眼中瑾悦是这般凶横之人。” 钟离缙含笑望着她,眉目如苏,捏了捏她红润嫩滑的脸颊:“孤也知晓,你并非是主动生事之人。” 瑾悦闻言,心中不由想起心中的猜疑。 看来……钟离缙真的在暗中盯着自己,还是说锦绣宫中有他的眼线? 还是,这一切只是自己多虑了? 她从前心思并没有这么多疑和细腻,可谓是伴君如伴虎,如今她也竟在钟离缙身上学到了几分。 她脸上依旧笑脸盈盈的垂下头。 到了锦绣宫,瑾悦将粥的食材准备充分了,熬好之后让厨子看着火,她方才回到大殿。 此时钟离缙正现在书架旁看着书,见瑾悦来了之后,他笑道:“你平日里都喜欢看这些游历山水的书么?” 瑾悦坐在榻上,“是,游览山河远阔,寻迹人间烟火,妾身想,最美好的人生大抵就是如此了吧。” 钟离缙将书关上,放回书架:“往后若是有机会,孤带你去一趟杭州。” 那也是……母妃最想去的地方。 他也想去看看杭州的山水,还有烟柳幕桃花的西湖。 瑾悦心中虽是万分向往,但她对钟离缙的话并未抱有很大的希望,只是点点头:“好,妾身等着那一日。” 话刚说完,就见刘公公面带喜色的进来,对着钟离缙弯腰道:“殿下,清芷苑宫人前来禀报,说顾昭训是有喜了。” 钟离缙眸中猛然一惊,喜道:“果真?” 刘公公老成的脸上比钟离缙还要欣喜几分,点着头:“千真万确,太医把脉后诊出来的。” “好!东宫许久未曾有喜讯了!” 言罢,他又想起方才顾昭训晕了过去,忙问道:“那胎象可稳?” 刘公公微微一愣:“这奴才就不知道了,殿下要不亲自去瞧瞧?” 钟离缙微怔。 正犹豫间,瑾悦就开口道:“殿下,您还是去瞧瞧吧,心中也放心一些。” 钟离缙默然片刻,最后点点头:“那孤去瞧瞧。” 东宫三年没有添孩子了,从前他只顾着做稳储君之位,如今储君之位已稳,他心中所盼望的则是子嗣。 虽不是心心念念的嫡子,但能添个孩子,他也是高兴的。 他起身后,转身看着瑾悦,怕她心生落寞,旋即和声道:“孤午膳会过来陪你用的。” 瑾悦起身微微福身:“好,妾身恭送殿下。” 钟离缙走后,瑾悦端起茶盏并不喝,只是慢悠悠的撇着浮沫,凝视着幽幽冒起的热气,许久才道:“阿娘说,宫中的女人向来都是母贫子贵,一个女人只有有了孩子才能有地位,后半生才能有依靠。如今我总算是明白了这句话。” 方才她看到钟离缙喜形于色的模样,是真的为这个孩子的到来而高兴。 即使……这个孩子的母亲他并 第70章 战死沙场 第二日,这顾昭训可谓是长乐宫的主角,人逢喜事精神爽,她今日穿了一身粉色衣裙,打扮的格外的光鲜艳丽,双手从进殿后便没有离开过小腹。 众人眸光都下意识的往她小腹上看去,神色各异。 要说她福气也真的是好,入东宫不到一年,连着好几个月,殿下也只传了她一次伴驾,如今竟这么容易就怀上了。 太子妃和颜道:“你身子弱,如今又怀了子嗣,往后不必日日来给本宫请安。重要的是照顾好腹中的孩子和自己才是。” 顾昭训乖巧一笑:“给太子妃请安乃是规矩,也是妾身的本分,妾身不敢仗着腹中子嗣便恃宠而骄。” 太子妃欣慰的点着头:“你很懂事,本宫知晓。东宫三年未添孩子了,本宫和殿下都盼望着你这一胎安然无恙,有什么需要尽管同本宫说。” 顾昭训闻言受宠若惊的起身,柔柔道:“多谢太子妃厚爱。” 许侧妃指腹隔着手炉微微抚着平坦的小腹,心头感觉到一阵阵席卷的钝痛。 曾经,她那里也有个孩子。 若是还在,想必这里已经高高隆起,过两个月就可以出生了。 若是孩子还在,殿下就不会冷落了自己,她定会是这东宫最得宠最风光的一人。 顾昭训如今可是东宫的功臣,所谓母贫子贵,她如今身上的衣裙绸缎也并非她这个位份可以拥有的,出门更是轿撵抬着,生怕腹中孩子有一丝闪失。 到了二月间,本是万物复苏的景象,前线却传来战报,两国交战数日,终因力不及彼,损失惨重,退守无棘城。 皇上连夜宣兵部尚书调兵支援,一时间战事吃紧,无论是东宫还是皇宫,皇上还是太子,皆因此事而忧心,更无心再进后宫。 二月十六,我军修整数日,士气恢复,主将瑾大将军,率领精锐夜袭敌军大营,烧毁敌方粮草,斩敌无数,敌军被迫退军,我军乘胜追击,敌军退回边界。 暂且胜利了一战后,当今圣上才彻底松了一口气,钟离缙和瑾悦亦是一样。 瑾悦日日在东宫佛堂中烧香拜佛,从前,她不信神佛。 可是如今亲人战场杀敌,性命攸关,她只有尽自己一点孝心,盼望父亲安然无恙,希望我军大胜,班师回朝,更希望从此再无战争。 众人都说瑾家世代从军,瑾大将军更是颇得当今圣上器重,瑾家风光无限。 可这风光,却是无眼的刀剑甚至性命换来的。 这一日,钟离缙特地来陪瑾悦用膳,为她夹了一块酒蒸羊肉,“眼下放心了吧,孤瞧你近日用膳也不好好用,都有些消瘦了。” 瑾悦微微含笑,抬头看着钟离缙棱角分明的脸庞道:“殿下也瘦了。” 钟离缙微微叹了一口气:“孤还好,倒是父皇年纪大了身子吃不消,焦头烂额之下又病了。孤也只好替他多分担一些朝政,让他安心养龙体。” “皇上病了?可严重?”瑾悦问着。 钟离缙道:“也是老毛病了,父皇有头风,一旦受了寒,睡得不好这病就会发作。” 话刚说完,刘公公又进来禀报大臣求见,钟离缙还未用几口菜,却也只好放下筷子回了承明宫。 待瑾悦一个人用了膳后,唤了秋月一个人进入内殿。 瑾悦坐在椅子上,低声道:“如何,这一个月你可曾发现锦绣宫中的人是否有异常?” 秋月摇摇头,缓缓道:“赵成和黛玉奴婢都有细细的观察,并未察觉到什么异样。尤其侧妃您让奴婢注重观察一下黛玉,发现她这一个月未曾去过承明宫,出去办事的时间也是完全吻合的。和承明宫的太监也没有任何来往。” 瑾悦垂眸沉吟片刻,最后颔首:“或许是本妃多虑了。” 她就怕,钟离缙一开始忌惮自己是皇后的人,所以同样也派了眼线盯着自己。 知晓自己喜欢杜鹃花,吃羊肉,爱看话本的,除了身边的秋月玲珑,也只有黛玉一人了。 她也曾查过黛玉的底细,之前一直待在内侍省,未曾在其他地方当过差,家中也只有一位姐姐。 若不是她,想来就是钟离缙暗中调查了自己。 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吩咐秋月继续留意黛玉,平日里在黛玉面前也尽量的避开那些不能说的话。 距离三月中旬越来越近,瑾悦就越发的期待,三月十二正是祖母的生辰,而钟离缙也答应了自己,可以回瑾府陪祖母过生辰宴。 次日,钟离缙正在大殿中批着折子,太子妃则在一旁研磨。 刘公公从外头匆忙而进:“殿下,皇上急宣你入宫,说是前线传来了八百里战报。” 言罢,他将战报呈到钟离缙面前。 钟离缙心中一凛,知晓此事重大,连忙接过打开。 就那么一瞬间,他面色一下子变得凝重无比,如晴天霹雳当头一击般愣着。 太子妃心中也猜到了,恐怕我军又战败了? 她轻声问道:“殿下,您没事吧?” 钟离缙被太子妃的声音回过神来,关上战报就急着起身,“孤去一趟皇宫。” 太子妃见一向冷静沉着的钟离缙眼中竟带了恐慌,连忙问着:“殿下,可是前线出了何事?” 钟离缙深深吸了一口气,喉咙泛涩的滚动着:“我军中了敌军埋伏,为了我军安全退兵,瑾将军为国捐躯了……” 太子妃登时一怔,难以置信的望着钟离缙。 言罢,他肃着脸大步往外走去。 太子妃看着钟离缙如烟的背影在眼前消失,久久未反应过来。 口中喃喃的说着:“瑾修明战死了?” 此时殿中只有她和白芷两人,她转头看着身后的白芷,惊愕的抓住她的手:“白芷,本宫没听错吧,瑾修明战死沙场了?” 她极为不可思议,长长的指甲几乎要掐到白芷手腕的肌肤中,刺痛之下,白芷努力扯出一丝笑容:“是,太子妃您没听错,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白芷本以为太子妃会展开笑颜,谁知她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伸出手对着自己便是一耳光。 那耳光来的太快,白芷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只 第71章 噩耗 到了日落之时,钟离缙方才回到了东宫。 太子妃得了消息后连忙吩咐人备轿,还未到承明宫,就见钟离缙乘着轿辇似是要往哪里去。 她连忙下了轿辇,上前追上钟离缙。 “殿下可是要去瞧瑾妹妹?” 钟离缙一脸疲惫不堪,“孤,去瞧瞧她。” 太子妃眼中透着深深的关心和哀痛,缓缓的点着头:“殿下好好劝劝妹妹,臣妾就不去了。” “此事,瑾悦还不知晓吧?”钟离缙沉声道。 太子妃略一思索:“应该不知晓。” 旋即,她诧异道:“殿下莫非想瞒着妹妹?” “这等大事,恐怕瞒不住,如今外头都有人在传了。” 钟离缙沉沉闭上双眼,“能瞒一日便是一日吧!孤怕她承受不了如此重的打击。” 在她心中,瑾家是她的后盾,是她的避风港。 而瑾修明对瑾悦的疼爱,他在宫外也听得了不少传言,可谓是宠成了公主一般。 他不敢相信,若是她知晓自己的父亲没了,会如何。 言罢,他招了招手示意抬轿。 太子妃微微俯身,鬓边垂下的金步摇晃出点点清冷的光晕,晃的她眼神有些许的游离。 殿下,原来你也会心疼女人么? 钟离缙到了锦绣宫之后,见瑾悦正在殿中刺绣,同宫女笑意盈盈的说着话,他心才放了下来。 “秋月你瞧,这孔雀的眼睛这样绣可好?”瑾悦抬起蜀锦,眉眼弯弯的瞧着。 一旁的玲珑扑哧一笑,打趣道:“侧妃,您若不说是孔雀,奴婢还以为是只鸟呢!” 瑾悦闻言,皱眉细细的瞧着蜀锦上的绸缎,玲珑不说还好,一说还真觉得有些像鸟,可她却依旧嘴硬着说:“我觉得不像,你见过翅膀五颜六色的鸟么?” 玲珑撞了撞一旁的秋月:“秋月,你觉得呢?” 瑾悦也认真的看着秋月,秋月向来是个实诚的,支支吾吾的说着:“看着……好像,是有那么一点……” 瑾悦假意嗔怪的瞪了两人一眼,“本妃可是第一次认真刺绣,非得如此打击我吗?” 言罢,她转过身去,执起针噘嘴道:“我自个儿慢慢绣,你们都别吵我。” 玲珑同秋月含笑对视了一眼,玲珑慧波盈盈流转,笑道:“其实啊!老夫人不在乎侧妃您绣什么,哪怕你绣的像只鸭子,老夫人亦会乐呵呵的夸赞侧妃您绣的好。” 瑾悦抬头瞅着她:“你这丫头,越发会取笑本妃了。” 她语气中虽带了些责怪之意,脸上的笑意却越发浓。 在家中时,祖母一直希望自己同寻常女子般坐下来好好静静心,学学刺绣,可自己就是绣不好。 若祖母看到这个香囊,哪怕绣的不像孔雀,她心中也会很高兴的,毕竟这是第一次亲自做绣品给她。 想着,她越来越憧憬祖母看到后的模样。 钟离缙一直驻足在不远处,看着瑾悦眉眼间的笑容是那样的真情流露,那样的期待和欢喜。 他真希望,这个女子可以一直这样开心。 犹如那日见到杜鹃花的模样,她的笑容是那么纯真,那是他在东宫其他女子身上见不到的。 片刻之后,还是秋月发现了钟离缙的身影,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福身道:“殿下。” 钟离缙抬起脚步缓缓上前,嘴角的笑容如羽毛划过:“瑾悦在刺绣?” 瑾悦将针束在一旁,霖染笑道:“殿下你看,能否猜出妾身绣的什么?” 钟离缙假装没听见方才两人说的话,目光徐徐打量着瑾悦绣的那只孔雀,无心同她开玩笑,只是温言道:“这不是孔雀么?” 瑾悦眸光一亮,“殿下真的觉得像孔雀?” “自是像的。”钟离缙道。 “孤不知道,原来瑾悦会刺绣。” 瑾悦美眸浅垂,将刺绣放在线团中,“妾身的刺绣是祖母教的。殿下不知,祖母年轻的时候刺绣曾还被先皇所夸赞过。只可惜妾身是个笨徒弟,没能学到祖母半分皮毛。父亲说,我就随了他,整日大大咧咧的,性子跟个男子似乎的。” 听她提起父亲二字,钟离缙脸上如蒙了一层白蒙蒙的轻雾,不再瞧她,只是端起一旁的茶盏捧在手中。 见钟离缙不说话,瑾悦抬起头来,见他整个人无力而疲惫,于是问道:“殿下今日好像心绪不佳,是否国事缠身没休息好?” 钟离缙捏了捏眉心:“无碍,不过是今日在勤政殿待了一下午,眼下有些疲倦。” “可是前线有何消息?”不知如何,瑾悦听到国事繁忙几个字就下意识的往战场上想去。 前段时间战事一败一胜,朝廷内外惶惶不安,钟离缙和圣上更是没有睡过一夜踏实觉。 钟离缙没想到瑾悦竟一下子就猜中了,他望着茶水的眸光微微一顿。 他知晓此事瞒不住,或许前脚他踏出锦绣宫,不到一个时辰瑾悦就会知晓这个消息。 可……他如何说出口才能让她好受一些呢? 见钟离缙不说话,瑾悦心头一颤,强烈的不安浮上心头:“殿下,父亲无事吧?” 钟离缙深深吸了一口气,抬眸凝视着她担忧惶急的脸庞,“瑾悦,孤告诉你件事,你别太难受。” 瑾悦一听,心中的不安更加地强烈,甚是还带了一丝慌乱,忐忑不安的问道:“可是父亲受伤了?” 钟离缙倒真希望瑾修明只是受伤了,而并非…… 他起身过去,握住她的手,企图给她些许温暖和安全感。 但他这般,瑾悦越是心惊胆颤,她紧紧攥着钟离缙的衣袖,颤抖着嘴唇:“殿下!你说话……” 钟离缙咬了咬牙,低声而言:“瑾悦,你父亲……没了。” 他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犹如一道惊雷炸响,浑身的血液都被凝固了,无法动弹。 钟离缙见她这样失了魂魄的模样,心中顿时一软,抚着她的肩膀:“瑾悦,孤知道你一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孤会一直陪着你。” 瑾悦两只眼睛却直愣愣的望着不知何处,也不哭,也不说话,只是沉浸在自己崩塌的天地里。 她这幅模样将钟离缙也给吓到了,伸手将她抱在怀 第72章 代替你父亲照顾好你 三月初十这一日,辅国大将军瑾修遗体运回了陵都中。 城中城外,以及前线战士无不哀悼叹息。 瑾将军瑾修明,一生征战,铁血丹心,当今圣上痛心疾首,特亲自到了瑾家为其吊唁。 并且下旨追封为烈勇侯,命宫中画师为其画像,悬挂于太庙偏殿,名垂青史,让世人谨记在心。 其母尤氏封为国太夫人,其妻温氏加封一品诰命夫人。 这样的荣耀,却是用瑾修明的英勇牺牲换来的,对瑾家而言宁可不要这一切的荣华名利,只要人在便好。 瑾悦本以为,下一次再见面时,是祖母的生辰,一家相聚,其乐融融。 而如今,却是以这样的噩耗再相见。 出殡那一日,祖母白发人送黑发人,直接哭的晕了过去。 钟离缙一直守在瑾悦身边,不曾离开片刻,任她在自己怀中痛哭。 回宫后,一连半月,瑾悦都呆在锦绣宫不曾迈出一步,她没有再流过一滴泪水,只是一个人坐在窗前静静地看着天空的一角。 因为主将战死,前线军心必大乱,朝廷皆在忙于调兵随着几位将军和鑫王出征。 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后面的一战。 钟离缙一大半时间,皆是在皇宫的承明殿,一回到东宫,他便前去锦绣宫。 勤政殿中,时隔半月终于听到军心重归稳定,在鑫王有勇有谋,井然有序安排下再胜,扳回一优势。 皇上终于松了一口气,看着因为近日繁忙而消瘦的钟离缙嘱咐道:“瑾修明的逝去对瑾家人打击甚大,太子近日就多陪一下你宫中的那位瑾侧妃。若是得空,可让她偶尔回府见一见亲人,想必一家人相见,可以冲淡一些她们心中的伤痛。” 钟离缙颔首:“是,儿臣近日皆在开导安抚于瑾悦,毕竟是面对至亲的逝去,总需要些时间去接受。” 皇上点点头:“这样就对了,瑾修明一生为国,如今朕与你能做的也只有善待于瑾家,切莫让人说了闲话,寒了其他将士的心。” 钟离缙拱手:“父皇放心,儿臣知道怎么做。” 皇上嗯了一声,旋即重重地咳嗽了起来,直咳得脸上泛起异样的潮红。 钟离缙连忙上前亲自替他倒了杯水,皇上徐徐喝下,喘了好几口粗气方才觉得好了许多,缓缓道:“朕老了……” “太子,国事交给你,朕很放心。朕如今力不从心,也该彻底放手将朝政交给你了,朕这一辈子都为了江山,也想要松懈下来过两年清净日子。” 钟离缙看着父皇越来越衰老的面孔,心中泛着心疼,正欲说话,皇上伸手制止了他:“不用说些话来安慰朕,朕自己的身体很清楚。咱们钟离家,接连三辈都患有咳喘之疾,更是没有一人能够活过五十五岁。父皇如今看你有能力接替朕的江山,就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钟离缙心中虽然清楚父皇活不过几年,也希望来日自己能够登上帝位,可心中也希望自己的父皇可以多陪几年,至少他还有个亲人在世。 回到东宫,钟离缙特地带了一个如意枕给瑾悦。 他扶着瑾悦走进内殿:“孤瞧你最近都没睡好,听闻这只如意枕养心亦养神,且长日枕着睡觉还能使肌肤光滑,吹弹可破,犹如凝脂。” 他想,女子无论何时皆是最爱美的,如今也只有试着这般让她开心开心。 谁知瑾悦只是淡淡的扫视了一眼那玉枕,见其透着一抹云霞般的色彩,暗自流动,玉枕亦端庄古朴,花纹别致,犹如浑然天成形成。 的确是只好玉枕,但瑾悦却对此提不起兴趣,只是对着钟离缙福了福身:“多谢殿下。” 她平时里哪里会这般规矩,在自己身边皆是直言不讳,娇纵傲气,如今这样规规矩矩的模样,却让钟离缙万分不适和心疼。 伸手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柔声道:“瑾悦,告诉孤,如何才能让你开心一些。” 瑾悦抬眸看着钟离缙,他紧皱的眉心中尽是担忧和关切,她面无表情的脸上才染上了些许动容之色,缓缓开口道:“殿下,瑾悦并非是没有心之人。自从父亲去世后,殿下哪怕再疲惫不堪,也都会来陪着我,想法设法的让我开心。虽然我总是冷脸相待,但在我心中是感动和感激殿下的。只是……我暂且还需要时间从悲伤中慢慢走出来,也请殿下谅解我。即使你如何的温柔以待,我也无法给你一个笑容。” 顿了顿,她又垂首恭谨道:“妾身也不愿让殿下也跟着难受,殿下近日还是少来锦绣宫吧,也让妾身一个人静一静。” 她收起了身上的刺,往日的明媚和娇艳已不在,唯有满面的忧伤和平静。 可这副平静,却平静的有些可怕。 平静的钟离缙怕往后她都是如此,往后再也见不到真性情的瑾悦,那个在自己面前天不怕地不怕的瑾悦。 他将她牢牢拥入怀中,这一刻,他对眼前女子终是敞开了心扉。 没了因为张皇后的猜忌, 也没了因为瑾家的忌惮, 往日,他宠爱瑾悦,皆因为征服欲和好奇心,还有瑾家家世的缘故。 而此刻,对眼前女子只有心疼。 他想要好好对待这个女子,往后不再有猜忌。 他伸手将瑾悦拥入怀中,下巴紧紧贴在她秀发上,沉声道:“瑾悦,在孤面前你不用强颜欢笑。孤是储君,也是你夫君,你最需要孤的时候孤应该陪着你才对。” “你放心……孤会一直陪着你,代替你父亲照顾好你。” 瑾悦感受着她这般紧紧的怀抱,只是愣愣的没有动弹。 她微微闭上双眼。 钟离缙,你永远不可能代替父亲。 不过,也谢谢你…… 第73章 太子妃之怒 万丈苍穹之上,星光黯淡无光,黑沉沉的夜仿若浓墨重重涂在天际。 承明宫内,钟离缙上座,看着跪在地上的那人,低沉道:“往后瑾侧妃的一举一动无需再向孤禀报。” 跪在地上的人微微一愣,旋即俯身在地,连忙称遵命。 钟离缙招了招手:“那你下去吧。” 连着一个月,钟离缙都未曾宣妃嫔侍寝。 一是忙于国事,二是一得空便去了锦绣宫。 就连太子妃,钟离缙也仅仅只是去用了两次膳和留宿了一夜而已。 而那一夜,还是太子妃请钟离缙去的,她宣了史大夫入宫替自己诊治,皇天不负有心人,她总算是身子完全康复,并且告诉她何时是受孕的最佳日子。 所以那一夜,她本是想要同钟离缙行云雨之乐的,谁知一番精心洗漱焚香之后,回到床榻上时钟离缙已经睡着了。 她哪怕再大度,也按捺不住心中的酸涩,殿下有精力去安慰瑾悦,去宠着瑾悦。 如今到了自己宫里,话也未曾说上两句,殿下就倒床而睡了。 满宫几乎所有妃嫔都在抱怨,尤其是许侧妃,她自从解禁后,恩宠也没了,如旁的嫔妃一般,见殿下一面都不容易。 “这瑾侧妃未免也太过于矫情了,她伤心伤心就得了,还一直霸占着殿下不放,让殿下日日都去陪她。” “自古以来,战死沙场的将士还少吗?也没见谁如瑾侧妃这般,失了亲人就死去活来的模样,甚至连给太子妃您请安的规矩都忘了。” 许侧妃话说的越来越难听,人群中的宋承徽平淡无波的眉心顿时一紧,抬头看着她:“许侧妃此言差矣,瑾侧妃失去至亲,这种心情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不会懂的。瑾侧妃没有因为悲痛而想不开已是万幸。咱们同为姐妹,在这个节骨眼上实在不应该计较这些规矩和殿下的宠爱。” 许侧妃万万没想到一向不开口的宋承徽竟然滔滔不绝的说起了话来,并且言语中句句都在指责自己的不是。 她脸色一沉,眸中含了冷冽幽光直刺向宋承徽,“本妃同太子妃说话,轮得到宋承徽你来插嘴么?” “就算本妃说的不对,也轮不到你来指责于本妃。” 宋承徽自知失言,不应干涉许侧妃的抱怨之语,旋即起身屈膝道:“是妾身失言。” 太子妃明白了什么,看着宋承徽和声道:“是由瑾侧妃想到你父亲了吧?” 宋承徽姿色并不出众,三年前的选秀能够留下皆因为是功臣之女,当今圣上想要善待死将之后,才将她赐给殿下,太子妃这是知晓的。 宋承徽见太子妃一语说中,容色一黯,垂下头去。 “宋承徽说的并非没有道理,瑾侧妃眼下失了父亲,咱们做姐妹的应多体恤和包容她一些。”太子妃对着微有恼怒的许侧妃道。 许侧妃却不以为然:“妾身失了孩子,也没有如瑾侧妃这般,她也没有因此将殿下的宠爱分给妾身,妾身又为何要体恤她?” 顿了顿,她又道:“恐怕,顾昭训你也许久未曾见过殿下了吧?” 言罢,她眸光往怀有身孕的顾昭训身上望去。 顾昭训抚着小腹的手微微一顿,嘴角带了一抹苦笑:“殿下怜惜瑾侧妃,妾身也无可奈何。” 太子妃劝慰着:“本宫会劝殿下多来探望你,你如今有了身子,切勿忧思,当心对腹中孩子不利。” 顾昭训闻言,感激颔首:“是,多谢太子妃替妾身想的如此周到。” 众妃散后,宋承徽漫无目的在东宫走着。眼中的惆怅和哀伤如初冬时节的大雾,迷茫而浓密的布在眼周。 也不知走了好久,见到前方一抹身影,她方才停了下来,驻足而望。 见瑾悦手中拿着一枚玉佩放在了槐树下,她一边用土将玉佩掩盖,一边低声道:“父亲生前最喜欢的便是槐树,希望这槐树能够保佑父亲,下辈子别再为官,更不要为将,平安健康过一生便好。” 宋承徽稀稀疏疏的听到了一半,随后又见一旁的玲珑红着眼眶说了什么,瑾悦抬头望着枝叶茂盛的槐树,眼中渐渐泛起了晶莹的泪花。 泪水即将滑下去之时,瑾悦连忙举袖往上擦去,缓缓闭上双眼。 此情此景,是那样的熟悉,宋承徽心中亦是一痛。 不过,眼前的女子,比当初的她还要坚强几分。 她转身离去,心中却久久未能平静。 “承徽,奴婢以为方才你会去安慰瑾侧妃。”宋承徽身边的宫女低声说着。 宋承徽淡淡道:“安慰若是有用,就不会有伤心二字了。” “正因为我同她经历太相似了,所以我知晓这种情况不管旁人说再多,她都听不进去。唯有自己慢慢释怀,慢慢走出来。” 她曾经也是骄傲的嫡女,在家中只有她一个女儿,父母的所有疼爱都放在了她身上。 却没想到,本是那样美满幸福的家庭,母亲病逝,第二年父亲战死沙场。 那一年,她才十二岁…… 即便大伯父大伯母如何开导,如何疼爱自己,她心中始终悲痛欲绝,更想要跟着父亲一起去了。 如今细细想来,她自个儿都不知晓,那段时间,是怎么熬过来的。 或许,人这一辈子,上天总会给你开一次玩笑,让你换一种活法。 最终也会慢慢去适应…… 太阳西沉,光线慢慢变淡,明月若隐若现悬挂于空中。 长乐宫中,太子妃看着满桌的佳肴,指着一道鸡汤道:“殿下近日消瘦了许多,这鸡汤放在殿下面前,他也许会多喝几口。” 白芷连忙将补药浓郁的鸡汤放在了钟离缙坐的那个方向。 太子妃眸光在菜食上转了一圈,又指着一道豆腐道:“这白玉豆腐殿下上次说味道不错,也放到殿下面前吧。” 白芷听着太子妃的吩咐,将所有膳食挪好之后,太子妃才满意的点点头,手轻轻抚上小腹。 殿下今夜好不容易过来一趟,她一定要趁此机会怀上子嗣。 就在她期待和盼望中,迎来的却是刘公公的身影,太子妃微微一愣,心中有些失落,脸上 第74章 活泼的孩子 才感春来,忽而夏至。 五月榴花妖艳烘,绿杨带雨垂垂重。 夏风的迎来,终是吹去的春日遗憾的气息。 瑾悦也从悲伤中慢慢走了出来,她很清楚,瑾家已经没了父亲,家中唯一的男丁弟弟也才十二岁,她瑾悦不再是从前战功赫赫大将军的女儿,对于外人而言,即使她出身再尊贵又如何?家中却没有一男丁能在朝廷上有一席之地。她瑾悦,在这深宫中也只有靠自己一步步生存下去。 若是一直这样自暴自弃,萎靡不振的模样,早晚有一日钟离缙也会厌烦甚至厌弃。 太子妃见瑾悦前来请安,也是舒了一口气,含笑道:“见你能走出来,本宫也就放心了。” 因为这些日子伤心所致,时时饮食不进,瑾悦那丰润的脸颊消瘦了不少,下巴的线条不但未见憔悴,反而添了一分楚楚诱人的风姿。 许侧妃勾了勾唇,“是啊,许久未见瑾侧妃,可让咱们姐妹好生想念。” 瑾悦面对这些虚伪的关心只是淡淡一笑,“本妃日日在锦绣宫,若是真想念,怎么不见许侧妃来慰问过一句?” 包括整个后宫,无人亲自来问候过一句。 若说东宫,能陪着自己伤心,陪着自己痛苦的,除了身边的宫人,竟是钟离缙。 许侧妃微微一愣,笑的有些不自然:“本妃不是怕打扰了瑾侧妃清净么?再说瑾侧妃有殿下日日陪着,又如何需要咱们众姐妹?” 瑾悦清澈的眸中似是染了薄薄的寒霜,朱唇微抿:“需要和不需要是一码事,来不来又是一码事。妹妹虽生性愚笨,可眼睛却看得清人与事,也不吃虚情假意这一套。” 即使她失去了父亲,可骨子里的自尊和骄傲依旧还在,绝不可能隐忍退让,委曲求全。让旁人觉得她瑾悦失去了靠山,从此就是个任人欺压的主。 许侧妃脸色登时就不大好,她当她瑾悦还是从前的瑾悦么?竟这般同自己说话! 正当她目光一寸寸冷下来时,太子妃和声道:“好了,瑾侧妃好不容易走出来,咱们就说些高兴的。” 言罢,她又关心了一番因为受不了打击而生病的祖母。 正说着,人群中突然发出低低的呻吟声。 众人朝着声音望过去,见是顾昭训,紧紧捂着隆起的小腹,眉头紧紧皱起。 柳嫔见状忙道:“顾昭训这是怎么了?” 太子妃亦是关切的望过去。 顾昭训轻轻揉了揉小腹,对着太子妃颔首道:“妾身也不知为何,近日总是胎动不安,踢的妾身受不了,尤其是到了晚上,小腹下坠似的疼痛。” 柳嫔幽幽的打量了一番她那隆起的小腹,掩嘴轻笑一声:“你这身子刚好五个多月吧?这个时候胎动就这般明显了?本妃记得怀汐儿的时候,都七八个月了才开始拳打脚踢的。” 顾昭训见柳嫔一脸不信的模样,只无力道:“妾身也不知为何,这孩子很是好动。” 谢良娣柔声道:“或许是你腹中孩子活泼一些,不过,你说小腹下坠似的疼,这就不太正常了,得宣太医好好瞧瞧才是。” “妾身宣了好几次,太医皆说无事。”顾昭训说着。 柳嫔侧了侧身子,笑吟吟道:“难怪殿下近日常去你宫中,想来有殿下陪着,顾昭训腹中的孩子就听话了?” 她话语中皆是讽刺之意,毕竟都是过来人了,她也怀过孕,恃宠而骄这一套谁还不会? 顾昭训闻言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如今怀着身孕,她胆子倒是大了几分,抬头问着柳嫔:“柳嫔此话是何意?难不成妾身还会拿孩子邀宠吗?” 许侧妃笑吟吟的比着玉甲上贴的金珠,睨了她一眼:“这个……就只有顾昭训你自己知晓了。” 年后以来,殿下也只有最近才肯同自己多说几句话,她慢慢的也有复宠的趋向,可这顾昭训近日竟隔三差五的去殿下,也打乱了她的计划,她心中能不恼吗? 看着一个个皆嘲讽嫉妒自己,奈何身份低,顾昭训只得将这口气吞下。 手腹感受到腹中孩子的胎动,她银牙紧紧一咬,待孩子生下来后,她必定让这些人笑不出来,给她们一番教训! 是夜,锦绣宫随着黑夜也安静了下来,内殿中沉静如水的檀香轻烟袅袅不散,绵软萦绕。 她本不喜用香,自从父亲去世后,便睡眠不好,也只有点些安神的香方才能入睡。 烛火渐熄,黛玉看着瑾悦摩挲着手中的棋子发呆,以为是没等来殿下,所以心中失意。便劝慰道:“侧妃,殿下应该是国事繁忙,所以抽不开身过来。夜也深了,您还是早些安寝吧。” 瑾悦思绪被她的声音所打断,放下指间的棋子,淡淡含笑:“本妃知晓了。” 钟离缙派人通传了自己,待忙完后会过来陪自己下棋,留宿锦绣宫。而如今虽没来,但瑾悦心中也没有因此而感到失落,不过是自己发起了呆罢了。 刚好上了床榻,就听外头声音响起,见钟离缙疾步前来,五月的天,免不了额头出了一些汗。 见瑾悦已经就寝,他脸上略带了丝愧意:“孤本是想着早些来陪你下棋,无奈顾昭训称身子不舒服将孤唤了去,又撒娇缠着孤多陪她一会儿,倒是让你久等了。” 瑾悦温婉而笑:“妾身左右都是在锦绣宫等殿下,倒是今夜外头热,殿下何不派人通传一声明日再过来,省得殿下赶过来中了暑气。” 说着,她执起手绢起身替钟离缙擦去额间的细汗。 钟离缙看着她清澈如水的眼眸中皆是自己的影子,眉目如苏,弯弯笑道:“孤答应了你会来就定会来,孤不想让你失落,也不愿让你空等。” 瑾悦手绢触及到他额头还有眉心,鼻尖时,这才发现,他有这样温润如玉的一面,这样的他是那样的好看和俊美。 彼此相视片刻,瑾悦挪开眸子,莞尔笑道:“那殿下过来了,可是顾昭训腹中孩子无恙?” 钟离缙握住她的手,和声道:“那孩子好动,踢的顾昭训难受而已,是她矫情着让孤去陪着。” 第75章 巫蛊之术1 “瑾悦,你何时能给孤添个孩子?” 钟离缙突如其来的话让瑾悦着实一懵,不知所措的抬眸。 见他深邃的瞳孔幽幽的泛着一抹让人看不懂情切的幽光。 同样的,钟离缙问出这句话触及到瑾悦诧异的目光时,他亦有些不自然的摩挲着她的手心。 片刻,轻言细语道:“孤不急,看缘分吧。” “孤先去沐浴。” 随着这句话,瑾悦点头后,钟离缙起身往屏风后走去。 她怔怔的看着他转身的背影,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哗哗的水声响起。 次日,承明殿。 钟离缙下了朝便宣了卫太医前来,卫太医是他的专用太医,其医术自然毋庸置疑。 “可有法子让顾昭训腹中的龙胎安静一些?” 近几日,顾昭训腹中的孩子动的就越发的厉害,甚至难以入睡,呼吸急促,整个人憔悴至极。 若是长此下去,必会胎像不稳,孩子在腹中也长不好。 卫太医拱手道:“回殿下,胎动频繁与进食、孕者的情绪、还有环境和胎儿自身都有关系。微臣也只有用一些温和的药物让昭训睡的安稳一些,再在安胎药中多加几味补气益血的药材。” 钟离缙疲倦的揉了揉眉心,闭眼道:“就按照你说的做吧,但愿顾昭训这一胎可以安然无恙诞下。” 卫太医颔首称是,正欲离开时,又见上座的钟离缙开口道:“凉药,不会伤身子吧?” 卫太医微微一愣,仅仅片刻便明白过来,答道:“凉药伤身子是肯定的,不过之前臣也曾同殿下说过,服用后身体会虚一些,半年后便可完全恢复,也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钟离缙懒懒的挥了挥手:“孤知晓了,你下去吧。” 卫太医走后,钟离缙摩挲着手中的玉扳指发怔,沉浸在往事的唏嘘中。 就在当夜,清芷苑乱成了一团,顾昭训胎动厉害,且腹痛不止,竟有小产的趋势。 所有人妃嫔包括太子和太子妃皆都去了清芷苑。 瑾悦到时,刚踏进内殿便被那惊痛的声音吓得顿住了脚步。 那声音并非是呻吟,也并非是哭喊,而是尖厉的叫喊声,仿佛如挖心掏肺一般,声音极其刺耳。 而殿中钟离缙沉着脸坐在上方,一旁向来端庄持重的太子妃脸上也不安和焦急的望着内殿。 谢良娣和许嫔面面相觑,皆知这情形不大对,那声音比自己生产时还要凄厉几分。 片刻之后,那声音才渐渐小声了一些,直到变成低低的呻吟,太医方才得空出来。 太医还未来得及说话,太子妃便按耐不住问道:“顾昭训腹中的孩子可安好?” 照顾顾昭训这一胎的李太医已然汗流浃背,颤颤巍巍跪在地上道:“启禀殿下,启禀太子妃,昭训因为过于痛苦,已经见了红,臣只有尽力一试。” 钟离缙脸色一变,怒气积聚在眉心涌动,“顾昭训为何会腹痛不止?你们太医诊不出来么?” 李太医俯身在地,声音微微发颤:“这……昭训方才犹如魔怔一般痛得翻滚,宫女们都按压住她的手脚方才没有伤到龙胎。臣医术不精,诊不出昭训的病因,求殿下恕罪。” 钟离缙登时发怒,喝道:“你们都是废物么!竟诊不出病因所在!” 见太子震怒,李太医吓得砰砰叩首,片刻之后,他犹豫不决的道:“臣觉得,昭训这病有些蹊跷,不像是普通的毛病……” 太子妃疑惑的问道:“那是什么?你说清楚?” 李太医看了一眼身后的卫太医,却迟迟不敢说话。 最后卫太医俯身道:“回殿下和太子妃,臣和李太医觉得,昭训似乎是中了什么蛊术,所以方才无论用药还是扎针皆起不了任何作用,待蛊术停了,昭训也就缓和了过来,人也清醒了。” 许侧妃神色略略一惊,“蛊术?这是在东宫,顾昭训怎么会中蛊术?” “这……臣便不知晓了,臣也只是猜测而已。” 太子妃稍稍思量,脸上疑云顿生,眸光望向钟离缙:“殿下,此事您怎么看?”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从小在阴谋诡计中长大的钟离缙岂会不明白? 他眼中寒光一闪,道:“查!东宫所有宫殿皆搜查一遍,先从各宫妃嫔住处查起!” 众人看着钟离缙铁青的脸,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更不敢说一句话,心知殿下这是怀疑有人用巫蛊之术加害于顾昭训。 殿中一时鸦雀无声。 半晌,太子妃神色缓和过来方才道:“殿下,妾身想,宫中应该无人敢做出此事。” “孤也希望是自己多虑了。”钟离缙淡淡而言。 话音刚落,就听内殿中宫女的惊呼声响起:“不好了!昭训晕过去了!” 钟离缙闻言遽然变色,对着太医喝道:“还不快进去看看怎么回事!” 太医身子一颤,慌忙起身往内殿走去。 良久,里头的叫声响起,一声比一声凄惨,犹如凌迟一般,一下下的割着肉体,在这样寂静的深夜里听的人汗毛竖起。 伺候的宫女清水一盆盆端进来,端出时却成了一盆盆鲜红腥味的血水。 那血腥味难闻至极,许侧妃一向娇气,忍不住的执起手绢捂了捂鼻子。 此时外头暮色的天空乌云密布,无数黑色的云团犹如天际精心编织的一场阴谋,模糊而狂野的四处奔袭,似洪荒野兽般令人心惊胆战。 而这正是,风雨欲来的景象…… 第76章 巫蛊之术2 也不知过了多久,里头的顾昭训凄然的叫声逐渐虚弱。 太医出来时,已是大汗淋漓,深吸了一口气方才跪在地上道:“昭训身子本就虚弱,如今动了胎气又受了惊吓,胎儿已经死腹中,无力回天了,微臣只有用药打下腹中的死胎。” 即使已经预料到了这个最坏的消息,钟离缙听后脸色亦发灰,手掌紧紧抓住椅子扶手,手背上青筋暴起,闭眼森然道:“既是如此,还不快去!” 太子妃身子软软的靠在椅子上,渐失血色的面容上满是悲恸和惋惜:“都已经五个多月了……怎么会如此……” 许侧妃眼波也颇为遗憾的转了转:“不会……真的是有人想要加害顾昭训吧。” 柳嫔蹙眉道:“顾昭训胎动不安,频繁腹痛这一点的确有些蹊跷……” 听着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瑾悦只是掀起眼皮迅速的扫视了一番众人。 宫中的孩子向来不容易生下来,即使生下来也不容易养大。 而这,莫过于后宫的一些手段和阴谋。 片刻之后,刘公公便带着太监前来复命。 他的出现让所有人皆是一愣,只因他手中拿了什么东西,待双手呈上之后,在座所有人都不由得吸了口冷气,变了脸色。 那是一个小人,胸口贴着一张纸,纸上只有几个被银针戳得千疮百孔的字——顾絮初。 正是顾昭训的名讳! 钟离缙寒着脸,眸光凛冽。 太子妃又惊又怒,当即就喝道:“大胆!是谁在宫中使厌胜之术?” 也难怪钟离缙和太子妃脸色如此难看,厌胜之术乃是皇室中的大忌,轻则废为庶人,重则赐死,甚至连累家族。本朝更无人敢使用此等禁术。 钟离缙眸光锁在那小人身上,阴沉的脸上肃杀之意尽显。 “是在哪里找到的?此等恶妇,孤定要扒了她的皮。” 刘公公身子微微一顿,余光下意识的往右侧望去。 而右侧,正是瑾悦这个方向。 瑾悦眉心一跳,强烈的不安感浮上心头。 下一刻,刘公公颔首道:“这小人是在瑾侧妃的寝殿中寻到的。” 一语出,四座皆惊。 钟离缙听到瑾侧妃这三个字,瞳孔几乎一阵紧缩。 瑾悦宛若被人当头灌入一盆冰水,那透骨的寒意迅即从脑海蔓延到四肢,她麻木的起身,望着钟离缙惊愕的面孔道:“殿下,妾身从未做过此物!更不知这小人从何而来。” 言罢,她跪下去,深深俯身在地。 钟离缙炯炯目光直视着瑾悦那双毫不心虚的眸子,好似直探视她心底。 须臾,他方才沉声道:“果真是在锦绣宫找到的吗?” 刘公公再次肯定的说着:“正是,在瑾侧妃寝殿中的枕头下找到的,奴才身后的太监皆是证人。” 旋即,身后的太监也连连称是。 许侧妃眼底有无尽惊愕和快意一闪而过:“瑾侧妃同顾昭训一向不睦,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没想到瑾侧妃竟对顾昭训下如此毒手,那腹中可是殿下的孩子啊!” 说完,许侧妃似是痛心疾首的往钟离缙望去。 柳嫔亦是附和道:“是啊!都五个多月了,眼看着还有三个月就快出生了。” 苏承徽厌恶的在瑾悦身上幽幽转着,也低声说着:“瑾侧妃心可真狠!” 太子妃则是愁眉紧锁的摇着头,感叹道:“本宫知晓瑾侧妃你从小娇纵任性惯了,凡事都由着你。你同顾昭训那些事,本宫也只当是女儿家争风吃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却不曾想……你竟这般糊涂!你可知你此番行为后果有多严重么?” 所谓墙倒众人推,就连自己作案原因,她们一个个都替自己想好了,还迫不及待的给自己定罪。 瑾悦第一次体会到了,深宫中的人心险恶。 她强自镇定心神,望着那小人道:“妾身可否看一看这小人。” 钟离缙沉吟之下,招了招手,示意刘公公将小人递给她。 瑾悦接过那个像模像样的布娃娃,那布料还比较新,并且还有些眼熟。 再看顾絮初几个字,更是一点也不像自己的字迹,一开始她还想着陷害自己之人,应该会模仿自己字迹。 于是,她道:“殿下,这小人身上的字,并非是妾身的字迹。而且妾身不擅长绣工殿下是知道的,但这小人身上的针脚纳得又细又密,绝非出自妾身之手。” 闻得此言,钟离缙连忙抬手道:“拿过来孤瞧瞧。” 接过小人儿后,他细细打量了一番小人上的字迹以及针脚,紧锁的眉心渐渐舒展开来,点头道:“不错,这不是你的字迹,小人上的针脚,更不是你所缝制的。” 他曾见过她的绣品,一只孔雀绣的四不像,针脚也特别粗糙,小人上的绣活虽算不上精深,针脚却是灵活的。 柳嫔满心疑惑:“可这脏物确实是在瑾侧妃寝殿中找到的,倘若不是瑾侧妃所制,如何会藏在枕头下?” 许侧妃沉思片刻,眸光敏锐一转,“柳嫔你可曾见过宫中哪位作案之人是自己动手的?” 柳嫔恍然大悟的睁大了眼:“许侧妃的意思是,这小人是瑾侧妃交给底下的人去做的?” 这两人可谓是死对头,日日争锋相对,而如今还是第一次这般心照不宣,同心一意,皆为了拌倒这东宫当下最受宠的宠妃。 瑾悦怒视着两人,一张面如皎月的脸庞迸出寒光似的冷笑,“柳嫔和许侧妃怎么如此清楚?是曾经做过类似的事情,还是说,这个小人是你们所制?” 柳嫔闻言面色骤然一紧,激动道:“瑾侧妃你没有证据岂能这般胡言?这小人是在你宫中找到的,与我又有何干系?” “柳嫔你也知晓没有证据不得胡言,那你污蔑本妃可曾讲过证据二字?” “再者,这等禁品,若是本妃所做,本妃如何会放在枕头下这等容易发现的地方?” 瑾悦声音平静却生出几分逼人的冷厉,柳嫔语气也不如之前那般铿锵有力:“许是你以为被发现不了呢?总之你自己所做之事,只有你心中自己清楚。” 就在几人争 第77章 内鬼 钟离缙瞅了一眼那流光溢彩的浮光锦,摇了摇头:“这浮光锦难得,唯一的两匹孤都赠给了你。” 太子妃更是疑惑不已:“那这小人儿身上的浮光锦又是出自何处?” 顿了顿,她望着瑾悦:“瑾侧妃,你宫中可有浮光锦?” 在听得浮光锦二字时,瑾悦就意识到了这个阴谋并没那么简单,她紧紧攥着手心,勉强自己镇定下来。 “妾身宫中有一浮光锦,是张婕妤还是皇后时所赐,妾身一直锁在库房中。” 此事是瞒不住的,吩咐人一查便知,而且张婕妤赐自己浮光锦时,顾昭训亦在一旁。 太子妃闻言,吩咐身后的白芷道:“你跟着刘公公去看看,锦绣宫库房中的浮光锦是否完好无损。” 这是唯一能查明此事真相的线索,若是锦绣宫中的浮光锦未曾动过,那么缝制这小人的则另有其人。 若是这浮光锦少了一块,加上这小人是在锦绣宫找到的,真相便不言而喻了。 瑾悦看着刘公公和白芷从自己身旁走过,心中愈加惶惶不安,她只有赌一赌了。 即使知晓,很有可能……那浮光锦被人动了手脚,此时此刻她也只有赌一赌。 若是猜的不错,锦绣宫中有内鬼。 否则,那小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藏在自己枕头之下,或许自己前脚刚离开锦绣宫,她后脚就将小人放入枕头下了。 只是不知,这人是谁,又是帮谁做事的? 是黛玉?还是赵成,还是……玲珑,秋月。 就在刘公公前去锦绣宫许久后,李太医出来禀告顾昭训腹中胎儿已经打下来了,是位男孩,脸色发青,乃是缺氧所致。 钟离缙听到男孩二字,眉眼间的沉重更浓了几分。 倒是太子妃,吁了口气,格外的惋惜。吩咐李太医:“孩子已经没了,如今顾昭训身子最重要,务必要将顾昭训的身体调理好。” 李太医却惶恐的磕了个头:“此番小产对顾昭训身子伤害颇大,胎儿下来时也不太顺利,胞宫受损,往后在子嗣上恐怕有些艰难。” 宫中的太医说话皆比较委婉,此话一出众人都心知肚明,顾昭训在子嗣上恐怕没有指望了,怀上几乎是不可能的。 在皇家,女人被选进宫中的目的就是繁衍子嗣,有了孩子方才有依靠、有机会上位。 像顾昭训这等宠爱平平,又没有子嗣傍身,恐怕位份上也永远只能居于低位了。 众妃心中自然是幸灾乐祸,在她们心中巴不得所有人都怀不上,唯独自己可以诞下子嗣。 钟离缙稍稍有些遗憾,扶额道:“那便好好照料她身子吧。” 对他而言,顾昭训并非他喜欢的女人,不能孕育子嗣除了遗憾之外,并不会有多伤心和痛苦。 就在此时,刘公公和白芷前来,刘公公手中端着的正是浮光锦,他上前呈到钟离缙身边。 瑾悦目光凝滞在那浮光锦上,心在那一刻似乎都停止了震荡。 钟离缙伸手掀开浮光锦,眸中猛然一紧,狠狠一掌击在椅子扶手上。 太子妃见状细细一瞧,一向温婉的面孔不禁大怒:“瑾侧妃!你不是说你宫中的浮光锦瑾从未动过吗?本宫问你,这缺失的一块去哪里了?” 她狠狠逼视着瑾悦,声音沉肃有力。 瑾悦借着刘公公垂下的手一眼便瞧到了浮光锦被剪裁掉了一小块,而那一块做个小人正适合。 毫无疑问,她宫中出了内鬼。 而且,这小人身上的字迹和绣工,都不是自己宫中人的手脚,恐怕……这小人是幕后之人所制。 瑾悦看着鲜艳夺目的浮光锦,那炫目的光彩仿佛是一根根要命的针,即将刺进瞳孔。 “妾身若是想要害顾昭训,只需用普通布料即可,何需用浮光锦这等稀有珍贵的布料去做?此事一看就是冲着妾身来的,乃有人精心谋划为之。若妾身没猜错,锦绣宫中出了内鬼在帮幕后之人做事,还请殿下明查!” 她的分辨对在座所有人而言皆是狡辩之语。 钟离缙铁青着脸,额头上的青筋微微跳突。沉声道:“将锦绣宫所有宫女太监都带过来。” 刘公公连忙道:“奴才方才就将锦绣宫所有宫人都带了过来,此刻正在殿外侯着。” 言罢,他连忙吩咐小太监将人带进来。 秋月同玲珑进来后,纷纷往瑾悦望去,眸中透着深深的担忧和惶恐。 一旁的黛玉则低着头,看不清任何表情。 瑾悦自始至终,都不敢相信内鬼是秋月和玲珑,如今见到黛玉此番模样,她心中更确定了几分。 能够自由进出内殿的,除了秋月和玲珑两人,也只有黛玉了。 之前,她怀疑黛玉是钟离缙的人,因知晓不会伤害自己,只是起了防备之心。 后来,父亲的逝去对她打击甚大,无心再去防备和猜疑黛玉。却不曾想,因为自己的萎靡不振让敌人钻了空子。 许侧妃美眸朝着眼前的几位宫人幽幽一荡,娇声道:“瑾侧妃宫中的这几个宫女个个都水灵的很,也不知是谁绣活这般好,做出的这个小人。” 玲珑一听,当即激动的磕着头:“奴婢一直跟在侧妃身边,对这个小人的存在从不知情,也并非奴婢们做的,侧妃是冤枉的,还请殿下明鉴。” 秋月也跟着附和道:“是啊,侧妃性子直率,绝不会用这等巫蛊之术,定是有人陷害。” 跪在最前面的黛玉却一动不动,只是将头垂的低低的,看不清脸上任何神色。 钟离缙也留意到了,他指着黛玉道:“你来说!” 黛玉抬起头,见钟离缙指的正是自己,他目光狠厉的逼视着自己,又说道:“近日瑾侧妃可有什么何异常?” 黛玉稳稳的对着钟离缙磕了一个头,方才平静道:“奴婢不敢欺瞒太子殿下,这小人同瑾侧妃确实有关系。” 第78章 陷害 此话一出,众人皆正了正神色,面面相觑,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瑾悦无力的闭上双眼,耳边传来玲珑激动的质问声,黛玉跪在地上纹丝不动,也不看众人,只是缓缓道:“有一日,奴婢本是想要进殿中换茶水,却隐约听到侧妃在说什么尽力让人看不出是谁的字迹,随后又同秋月说起什么针脚,改一下什么的。奴婢当时并未多想,直接进去了。” 她顿了顿,紧了紧手心又道:“结果侧妃和秋月见到奴婢神色皆是一慌,侧妃还将什么东西藏到了衣袖中,奴婢并未瞧仔细,见到是一抹粉色的绸缎,只以为侧妃是要做香囊。” 黛玉每说一句话,钟离缙的拳头就握紧了一分,直至青筋暴起,像一条条鼓起的小蛇即将破皮而出,他强忍着怒意道:“为何不早些上报!” 黛玉看着地面道:“奴婢当时并没有想那么多,直至今日之事发生方才觉得有蹊跷。” 秋月气得发怔,狠狠瞪着黛玉道:“你胡说!我和侧妃何时说过这些话?” “黛玉!侧妃待你不薄,你受了谁的好处,竟帮着她一起诬陷侧妃?” 黛玉却一点也不慌,只是对着钟离缙重重磕头:“殿下明鉴,奴婢绝不会受旁人的好处来诬陷侧妃。” 钟离缙也不敢相信,他宁愿自己听错了,更宁愿说这些话的并非是黛玉。倘若是秋月或者是玲珑说这些话,他都会质疑几分,可如今…… 他失望的闭上双眸,原以为,她是后宫中的一股清流,同他认识的其他女子不同,所以他给了她厚爱和盛宠。现实却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巴掌,这个自己以为坦率真诚的女人,却是个心如蛇蝎的毒妇! 许侧妃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嘴角,眼中闪过一抹快意:“如今证据确凿,赃物是在锦绣宫找到的,浮光锦也正好少了一块,指证的也是你身边的宫女,瑾侧妃,你还有何话可说?” 太子妃叹了口气:“瑾侧妃,你何至于此?你可知在宫中行巫蛊之术是何等大罪?” 外头天越来越沉,凉风从窗外徐徐吹进,瑾悦此时只觉得寒风森森,犹如刀子一般在后背割着。 她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渊,一个精心编织的陷阱之中,整个人沉沉往下坠,无力挣扎。 再次抬头时,钟离缙目光也正好朝这边看来,四目相对,他紧紧的抿着薄唇,却并未说话,心中的失望、愤怒尽在指尖。 她并未回太子妃的话,也未躲避钟离缙的眼神,只是弱弱的问着:“殿下,你也觉得此事是妾身所为吗?” 她知晓,若钟离缙不信,无人能给他定罪。 谁知,钟离缙却忽得冷笑一声,愤怒与失望交杂的情绪汹涌而来,直逼胸口,森然道:“做出这等事,你好意思问孤!” “所有证据摆在眼前,你让孤如何信你?” “瑾悦!你真是让孤失望至极!” 一句又一句的话犹如冰箭措不及防的向瑾悦的心头刺去,锋利的棱角割得生疼,寒冷彻骨。 那抹透骨的寒冷从心间逐渐蔓延到五脏六腑,直至麻木的脑中,方才清醒了过来。 她痴痴的笑了,比钟离缙的笑还要冷几分,却透着一股凄凉。 她明明知晓钟离缙一直防备自己,明明知晓他生性多疑更无情,她为何还要问他这句话? 不过是,她抱有一丝希望和幻想而已。 她也是个女人,有血有肉的女人。 父亲逝去后,是他默默在一旁陪着自己,是他温柔的抱着自己,一点点温暖了这具冰冷的身子,甚至,差一点就将她那冰冷的心给温暖了。 她虽然嘴上说着男人不可靠,可心中也曾有那么一刻盼望过,他的夫君可以在自己即将倒下的时候能够靠一靠。 还好,她只是盼望过而已。 并且,只是片刻的短暂盼望过。 钟离缙从未见过瑾悦这般失态的模样,似是在冷笑、嘲讽。 须臾,她抬起头,直视着钟离缙,一字一句平静道:“钟离缙,你知道我瑾悦此生说过最愚蠢之话是何话吗?” 不待他回答,瑾悦凄然一笑,眸中清冷一片,不见任何温度:“就是方才那句话。” 她跪的笔直,浑身带着骨子里的傲气和坚定。 太子妃眉心狠狠一皱,声色俱厉的怒喝道:“大胆!竟敢直呼殿下名讳!瑾侧妃,你是想罪加一等么?” 瑾悦此刻还有什么好怕的,目视着太子妃:“我并非第一次叫了,太子妃不必如此惊怒。” 太子妃微微一愣,见瑾悦落得这般田地,对自己还是这般无理放肆,青着脸对钟离缙道:“殿下,巫蛊之术乃宫中大忌,如何处罚还是殿下决定吧。” 她一刻也不想拖缓,也不想再同瑾悦废话,眼下殿下正在气头上,必须得趁机机会定了瑾悦的罪才好。 她正了正身子,庄重沉稳的坐着,目光却有意无意的往许侧妃睇去。 许侧妃当即明白了过来,这般好的机会她岂能放过? 当即率先跪下,言辞义正道:“瑾侧妃使用宫中禁术,谋害子嗣和妃嫔,此等恶妇行为,应当即刻赐死,以正宫闱。” 随后,柳嫔也跟着跪了下去:“求殿下处死瑾侧妃,为无辜的小皇孙偿命。” 紧接着,苏承徽,何昭训,江奉仪……等人一个接着一个跪下,仿佛瑾悦同她们有深仇大恨一般,除之而后快。 唯有几人,虽然跪下,却并未说话,眼中也没有那般犀利。 后宫中,从来没有这般团结一心过。 这便是后宫,从你踏入东宫开始,成为太子身边的女人开始,就成为了她们终生的敌人。 如今半只脚踏在悬崖边,个个都恨不得在背后推你一掌。 深宫无情,四个字瑾悦此番是体会的彻底。 上座的钟离缙看着乌泱泱的一群人跪地,却是一言不发旋转着手上的玉扳指,发出的沉沉冷光犹如他眸光一般幽深,良久他方才凝视着面前的女子:“瑾悦,你可知错?” 瑾悦眼神清洌的直视着眼神之人,冷然道:“错?我何错之有?” “错在自己 第79章 无路可退 钟离缙满腹失望,不再看她,冷冷起唇:“看来事到如今,你也丝毫没有悔改之心,枉费孤对你如此宠爱。” “宠爱?”瑾悦冷笑声如冰珠落入玉盘,冷而刺耳:“我的宠爱是什么换来的殿下您最清楚了,是你的愧疚?还是猜忌?还是忌惮?还是这后面的那么一点怜惜?” 也不知是瑾悦看的太透彻,还是说到了钟离缙内心处,他脸色一阵白一阵青的难看,鬓角青筋突突直跳。 太子妃双眼微眯,厌恶的看着瑾悦:“本宫和殿下已经给了你机会,没想到你丝毫没有悔过之意,事到如今还出言不逊。” 言罢,她转首对着钟离缙:“臣妾恳求殿下依法处置瑾侧妃,否则依她这般恶毒的性子日后只会变本加厉,做出更多伤天害理的事来。” 人群中的宋承徽望着瑾悦跪得笔直的身影,她心中一软。 身为将军嫡女,哪怕到了此时此刻,她依旧是一身傲骨,不肯承认半句错。 倘若方才她隐忍一番,肯求一求殿下,对自己有利无害。 可她本就不是委曲求全的人啊…… 对于武将世家而言,清白和尊严才是最重要的。 她按耐不住,抬起头对着上座的钟离缙道:“殿下,此事会不会有蹊跷,瑾侧妃失去了父亲,正是伤心欲绝之时,又如何会有心思去害人呢?” 许侧妃眉心倏地一跳,她转过头去锋利的瞪着宋承徽,“瑾侧妃父亲已逝近三月,难不成还伤心欲绝么?” “再者,心思恶毒之人,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动坏心思。” 一旁的柳嫔也是狠狠瞥了宋承徽一眼,脆声道:“瑾侧妃犯下此等滔天大罪,证据确凿,连身边的宫女都指证了,宋承徽竟还觉得此事有蹊跷,难不成那小人是你帮着一起做的吗?” 宋承徽一时语塞,见上座的太子妃和钟离缙无所动容,自知寡不敌众,唯有颔首道:“是妾身念及烈勇侯功绩,从而心软才失言了,求殿下恕罪。” 既然自己人微言轻,事情已经成了定局无法扭转,那么就尽自己所能,帮她一把吧。 钟离缙无心同宋承徽去计较,正欲开口就听女子虚弱声音响起:“殿下……” 众人抬眸一看,见竟是顾昭训被宫女扶着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她面容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布满了虚弱和憔悴。 太子妃连忙道:“你不好好躺着,怎么出来了?” 她语气中满是关切之意,让白芷前去帮忙扶着顾昭训。 谁知顾昭训不顾自己虚弱的身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空洞无神的双眼蓄满了泪水:“妾身听闻腹中的小皇孙乃是被人所害,妾身一定要出来问一问杀人凶手,为何如此恶毒?连孩子都不放过。” 言罢,她转头看着一旁的瑾悦,目光几欲噬人。 瑾悦并不看她,只是平淡道:“不管你信不信,害你孩子之人并非本妃。若是顾昭训真想替你孩子报仇,就应该把真正的凶手揪出来。” 顾昭训气急败坏的抚住胸口:“你……整个东宫,只有你恨极了我,所有证据都摆在眼前,不是你又是谁?” 言罢,她福身在地,一字一句用力道:“求殿下让瑾侧妃替妾身腹中的孩儿偿命!” 太子妃闻言,也起身屈膝下去,容钟离缙决断此事。 受害人如今已经出来,加上众妃齐齐都请旨赐死,瑾悦知晓她无路可走。 所有的证据,证词皆指证自己,最主要是钟离缙对这件事也毫无疑义。 钟离缙可谓是掌握了半壁江山的生死大权,而如今面对眼前的女子,他做出决定却是如此的沉重。 而瑾悦自始至终跪在原地纹丝不动,木然的等待着钟离缙的发落,仿佛是生是死,浑然不在意了。 早在父亲死后,她整个人就活得像个木偶,若是能够就这样离开东宫,离开这个充满阴谋诡计的地方,也好…… 许久,钟离缙方才下定决心开口道:“侧妃瑾氏,私用巫术,谋害子嗣和妃嫔,本应赐死。念极其父军功赫赫,一生为国,特免其死罪,降为奉仪,幽禁锦绣宫,无召不得出。” 太子妃微微一怔,身子一动。 她曾想过殿下或许不会赐死瑾悦,可却没想到仅仅只是降位而已,并没有废为庶人。 更没有送去冷宫! 要说有个家世可真好,即便死到临头,这瑾家还能护着他,瑾修明在天上还能保佑她。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泯去脸上那抹意外的愕然,对着瑾悦肃声道:“瑾奉仪,殿下免了你死罪,对你已是格外开恩,本宫希望你在锦绣宫好好闭门思过,倘若再生什么事端,本宫绝不轻饶。” 她凌厉的目光中带着胜利者的快意,还有她身为正妻的威严,狠狠逼视着瑾悦。 停顿片刻,又望向瑾悦身后的宫女:“至于这几个宫女……” “从瑾家出来的两个婢女就随瑾侧妃幽禁于锦绣宫吧。”太子妃还未说完,钟离缙就脱口而出。 又指着黛玉道:“至于她,也算是将功折罪,贬去浣衣局吧。” 太子妃望着钟离缙阴郁不定的脸庞微怔了一下。 殿下,对瑾悦始终还是心软的…… 她面色尚且平和,点着头:“也好……” 言罢,转身望着一旁的太监,厉色道:“还不将瑾奉仪押回锦绣宫,即刻起关闭锦绣宫宫门,任何人不得出。” 那两个太监会意,连忙上前就要押住瑾悦双手,瑾悦攸然起身,挣脱开太监的手,冷然道:“我自己会走!” 临走时,她望了一眼身后的黛玉,只淡淡道:“你以为,你帮着她陷害我,你就能全身而退么?” 黛玉双眼低垂,自始至终都不敢抬头看瑾悦一眼,手死死的攥着绢子。 众人目光徐徐凝视在瑾悦身上,性子浮躁的已经掩饰不住脸上兴高采烈的笑容。 而许侧妃看着瑾悦这般平静的模样心中只觉得不够痛快,曾想过她会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惨状,或是磕头卑微的喊着恕罪。 可是她竟这般昂首挺胸的一步步往殿外走去。 瑾悦在走到宋 第80章 锦绣宫变冷宫 那一夜,风雨大作,雷声隆隆。 瑾悦第一次觉得,那雨滴力度是如此大,大得砸到身上亦是疼的。 那雷是如此的响,距离自己是如此的近,近到她一伸手,仿佛就能触摸到那道毒舌吐舌似的闪电。 身边的玲珑和秋月伸手极力的护着瑾悦,可这样的瓢泼大雨那是能够护得住的? 待到了锦绣宫,所有的宫人都被遣走了,而从此这里和冷宫并无区别。 瑾悦全身已经湿透了,近几月的压抑还有失去父亲的痛苦,以及宫中的尔虞我诈,阴谋诡计将她头压的生疼。 这一刻,她再也坚持不住了,直接晕了过去,倒在了雷雨交加的庭院之中…… 瑾悦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到她还未进东宫,梦到父亲还在。 梦到父亲大胜归来,从马上一跃而下,一如往日和蔼的看着自己:“姌姌,你瞧为父给你带了什么东西回来?” 渐渐的,父亲的面孔被一抹光照得模糊不清,最后以至于整个人,也和那抹光融为一体,消失不见。 她这才从沉睡中醒来,渐渐有了意识,手指微微动了动。 还未睁眼,耳边传来玲珑低低的声音:“这可如何是好?小姐已经睡了整整三日了。” 秋月语气中带着万分惆怅和无力:“也只有咱们仔细些伺候,这个节骨眼上,没有哪位太医敢得罪太子妃和许侧妃等人。” 玲珑红着眼眶几乎就要哭了出来:“她们欺人太甚了,一个个都迫不及待的落井下石。” 瑾悦只觉得全身软极了,腿脚动一下都没有力气,许是闭眼太久,乍然睁开眼睛被日光刺的生疼,她又沉沉闭上双眼,刚想要说话,嗓子却疼得厉害,只能沙哑唤了一声:“秋月,玲珑……” 秋月和玲珑闻言面色一喜,玲珑连忙收起脸上悲伤的情绪,上前喊着:“小姐,你醒了。” 瑾悦只觉得头晕目眩,整个人也软绵绵的,毫无力气,她只微微点了一下头。 秋月连忙倒了一杯水过来,她支撑着无力的身子抬起头,将温热的水喝下方才觉得嗓子好了许多。 玲珑看着瑾悦双眼凹陷,面容苍白无力的模样,强忍住心中的酸涩,低声道:“我去将熬好的药端来给小姐喝。” “你们方才不是说太医不愿来吗?哪里来的药?”瑾悦问道。 秋月回答道:“是奴婢在库房中找到了百合还有莲子贝母等药,也不知小姐喝了身子会不会好一些。” 如今没有太医前来,她们也只有想办法寻一些药来,总比什么药都不用的好。 瑾悦点点头,捂住胸口咳嗽了两声。 玲珑还未走出去正殿,就见三位气势汹汹的太监而来,玲珑认得,有一位是长乐宫的大太监魏忠。 魏忠先是打量了大殿一眼,对着身后的太监招了招手,清着嗓子扬声道:“将瑾奉仪请出这正殿。” 玲珑见状,连忙伸出双手不让那两位太监上前,惊呼道:“你们要干嘛?” 魏忠皮笑肉不笑的说着:“瑾奉仪如今只是最末等的奉仪之位,如何还能住正殿?” 趁着玲珑微愣之时,其中一位太监直接将她推开,胳膊正好狠狠撞在一旁的桌角上,疼得她咝咝倒吸了几口冷气。 太监进来时,瑾悦已经被秋月扶着坐了起来,她病态的双眼生了几分令人胆寒的锐利,逼视着魏忠:“我虽只是奉仪之位,可也是主子,魏公公带着人一声不响的便闯进我内殿,是将这东宫的规矩忘了吗?” 哪怕她只是最末等的奉仪之位,也是主子,是太子的女人,太监闯入妃嫔内殿就是以下犯上。 魏公公嘴角阴测测的勾了勾:“瑾奉仪也知晓,你如今不再是瑾侧妃了,今时不同往日……瑾奉仪如何还能住正殿?今日众妃齐齐请求太子妃让瑾奉仪挪出正殿,奴才也是奉了太子妃和太子之命前来。” 瑾悦微微一愣,是啊…… 她如今并非侧妃之位,按例是不能住正殿的。 魏忠抬起下颚,声音又尖又细:“瑾奉仪是自个儿出去,还是奴才命人将你抬出去?” 瑾悦看着他那副小人得志模样就想到了他背后的那位主子,只觉得令人作呕。 而今时今日,已经容不得她再肆意妄为,她紧紧咬着牙,双手无力得想要攥成一个拳头也难上加难。 “秋月,扶我出去。”她掀开锦被,对着秋月道。 玲珑忍着胳膊上的疼痛也跟着过来扶着瑾悦,三日的病痛之下,她猛然起身只觉得全身酸痛,尤其是头,每走一步,就仿佛被电击一般,震得要欲开一般。 走了好几步,她双腿一软,倒在一旁秋月的怀中。 秋月双手一紧,连忙牢牢扶住她,心疼的唤着:“小姐……” 瑾悦再抬头时,看见的是身旁太监幸灾乐祸恶心的笑容,不止他们,还有太子妃,许侧妃,柳嫔……等人。 仿佛她们都在不远处,笑自己此番惨状,此番落魄模样。 脑中一阵沉重袭来,却让她更清醒了几分。 不!她瑾悦不能这样倒下。 即使再难,这条路她也要走下去。 她还有大仇未报,还有冤屈没有洗清。 她还要走出这锦绣宫,怎么能这样倒下。 于是,她几乎咬碎了牙齿,迈着艰难的步子走出了锦绣宫。 前脚还未踏入侧殿,便听到魏忠尖尖的声音在后头响起:“封锁正殿和库房,不得任何人进出。” 她所有的银子首饰,所有的贵重物品,包括今日秋月和玲珑熬的那些药,皆在正殿和仓库中。 太子妃此番目地,无非是要致自己于死地,逼上绝路。 玲珑再也无法可忍了,正欲转头说理,却感觉到手腕一紧,见是瑾悦白着个脸,对自己轻轻摇了摇头,她只得将所有的苦所有的怒意都给咽了下去。 瑾悦知晓,如今她身为罪妃,无力去反击。 太子妃如今铲除自己,就像踩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她眼下唯有忍! 这是瑾悦在东宫中,第一次学会了隐忍二字。 第81章 无情 长乐宫中,太子妃、许侧妃、柳嫔、谢良娣等人正笑语盈盈的聊着家常。 桌上摆着上好的碧螺春以及点心和葡萄、密瓜等。 听着魏忠的禀报,许侧妃抬起水葱似的手指,慢悠悠的剥着晶莹剔透的葡萄道:“瑾氏果真路走都不动了?” 魏忠满脸堆笑,颔首道:“正是,若不是宫女扶着,瑾奉仪恐怕想要爬出内殿都难。” 许侧妃眉眼间掩不住的愉悦,脑海中几乎能够想象出瑾悦那狼狈的模样,畅快的扬了扬精致的柳眉:“瑾氏曾经无论何时都一副盛气凌人、得意忘形的嘴脸,没想到她也有今日。” 若不是殿下先前吩咐了往后所有人不可进出锦绣宫,她可真想亲眼看看瑾悦当时的惨状。 柳嫔轻巧摇着手中的团扇:“也是太子妃仁厚,往日里瑾氏在太子妃您面前可没少放肆过。若是妾身,直接命人将她丢出正殿便是,可不会那么好心让宫女扶着她。” 太子妃端起茶盏,轻轻吹开浮沫抿了一口方才道:“瑾奉仪虽无礼且跋扈,不过眼下已经得到了惩罚,得饶人处且饶人,本宫只希望她在锦绣宫好好忏悔思过。” “妾身瞧她模样,恐怕关上一辈子都不会有悔过之心。”许侧妃优雅的品尝着口中的葡萄。 柳嫔笑吟吟道:“殿下说了终生幽禁瑾奉仪,无召不得出。不管她有没有悔过之心,咱们也看不到了。” 许侧妃粲然一笑,如三月枝头上明媚的春花:“柳嫔这话没错,往后终于见不到这张脸了。” 许侧妃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同柳嫔会心一笑。 倒是一旁的谢良娣有些惊愕的看着两人,曾经她们可谓是势不两立,因为瑾奉仪一事,关系竟缓和了几分。 言罢,许侧妃又执起一颗葡萄怡然自得的剥着皮,“不愧是太子妃宫中的葡萄,味美多汁,甜得妾身都停不下口了。” 太子妃温和一笑,打趣道:“这葡萄和你宫中的一样,许是你心情好,自然吃什么都美味。” 许侧妃抿嘴一笑,亲自剥了一颗葡萄递给太子妃。 待众人走后,太子妃留下了许侧妃一人,忙吩咐宫人将新得的软沁云纱拿过来。 “本宫知道你一向怕热,皇宫下来了两匹软沁云纱,面料舒适且带着一抹冰凉感,本宫觉得舒适极了,特地给你留了一匹。” 许侧妃看着宫人呈上来的锦缎,伸手摸了摸,喜爱极了,当即激动起身,“还是太子妃对妾身最好,每每得了好东西总能想到妾身。” 太子妃温柔的笑意如芙蕖轻绽:“本宫说过,视你为亲妹妹,有什么好处自然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你。” 许侧妃动容的垂下头:“这乃妾身的福分。” 太子妃闻言正了正神色,和声道:“说起福分,本宫只盼望着你再得子嗣,本宫必定同你好好护住他。” “从前一个月大半时间殿下都让瑾奉仪陪着,如今她幽禁于锦绣宫中,殿下身边便没了贴心伺候的人。你之前深得殿下宠爱,如今这样好的机会来了,你定要把握住机会,想想如何复宠。” 提到此事,许侧妃内心不由得笼罩了一层愁云:“妾身无用,越来越猜不透殿下的心思。” 顿了顿,她自信的抬起头:“不过如今没了瑾悦在殿下面前挑拨离间,妾身相信定能再度得宠。” 太子妃点点头:“如此便好,在这宫里一定得有个孩子。你瞧柳嫔,即使殿下知晓她是个不安分的主,可看在郡主面上,从未冷待过她,一个月总会去一两次她宫中。倘若你有子嗣在膝下,说不定早就复宠了。” 许侧妃红唇微撅,极为不满道:“是啊!柳嫔的女儿虽然呆呆的,可殿下还是喜欢的要紧。” “她也是福气好,竟替殿下生下了第一个孩子。” 想着这里,许侧妃心中一阵涩然,她若是能够再度有孕,生个男孩就好了。 锦绣宫侧殿平日里无人住,也没有精心布置过,比起正殿,算是简陋无比。 连着好几日,瑾悦都浑浑噩噩的躺在床榻上。 在秋月玲珑两人悉心照料之下,直到六月,瑾悦身子才渐渐好了起来,却因病情拖的太久,导致咳疾久久未愈。 看着因照料自己而受了几圈的秋月和玲珑,瑾悦眼眶渐渐灼热,哑声道:“秋月,玲珑,是我无用,让你们跟着我一起受苦。” 秋月嘴角带了一抹笑:“奴婢自幼就跟着小姐,虽为主仆,可小姐你带我们却如同姐妹。曾经陪着小姐同甘,眼下自然也应陪着小姐共患难。小姐您在哪儿,奴婢们就在哪儿,只要有您在的地方,都不算苦。” 玲珑也点着头,附和着道:“是,秋月说的对,只要跟着小姐,就不算受苦。” 瑾悦伸出手,紧紧握住两人的手。 唯有这一刻,她冰冷的心才逐渐有了暖意。 “偌大的深宫中,也只有你们真心待我,可我却因为自己的无用和愚蠢将自己还有你们给害了……” 她心中万分痛恨那些人,更痛恨自己! 她明知深宫险恶,却因为父亲的死始终一蹶不振,给了小人机会。 她从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自以为有家世靠山入宫便任意肆为,更不知凡事避其锋芒,忍耐一二,导致树敌颇多,成为众矢之地。 还有就是,在怀疑了黛玉身份时,就应该及时下手。 所谓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 若是当时她便将黛玉铲除了,就不会有后面的那些事了。 玲珑抹去眼角的泪水,心中带着怨恨:“如何能怪小姐,要怪就怪背后之人心机如此深,还有殿下,他也太无情了。” 提起钟离缙,瑾悦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她冷然笑道:“钟离缙无情的事,又何止这一件?” 玲珑不解的望着瑾悦:“小姐你说的是……” 瑾悦冷冷启唇,缓缓说出三个字:“避子汤。” 玲珑和秋月皆是一愣,面面相觑,又听瑾悦不急不慢的声音响起:“若我没猜错,我侍寝第二日喝下的并非是什么止痛汤药,而是避子汤 第82章 重病 “还有一事……小姐同奴婢都怀疑黛玉是殿下的人,可为何又帮着幕后之人害小姐?”秋月这一个月亦在想此事。 她知晓,殿下之所以对用巫术一事无可置疑,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黛玉的话,毕竟这可是他安排在瑾悦身边的眼线,对他而言,黛玉的话不会有假。 玲珑心思单纯一些,沉吟片刻,惊道:“你的意思是,黛玉也被旁人收买了?是谁有这样大的本事?” 瑾悦扬起下颚:“你说呢?东宫之中,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够收买太子殿下的人?” 玲珑恍然:“是太子妃?” 瑾悦捧着手中的茶盏又喝了一口,慢慢道:“自我入府,太子妃便视我为眼中钉,此事做的这般隐蔽,完全瞒过了你我以及 太子殿下,也只有堂堂太子妃才有这个本事了。” “我猜测,黛玉定是有什么把柄在太子妃手中,又或者太子妃许了她殿下也给不了的好处。也不知黛玉能否活到我弄清真相那一日不。” 锦绣宫,不可能永远被关闭。 而她,自然也不可能永远这样被幽禁着。 经历此事,她心中有诸多怨气和仇恨。 她瑾悦不会顺应天命,更不能就这样倒下,终有一日,她会走出锦绣宫。 离开清芷苑时,她对黛玉说的一番话想必黛玉也是听进去了,所以急着跪下向钟离缙以表忠心。 而短暂的时间里,聪明如太子妃,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动黛玉,否则会让本就敲定的此事又起了蹊跷。 玲珑从窗户望了一眼外头:“门外的侍卫看得甚紧,连一只蚂蚁都不让进。还时不时的在周围转着,生怕咱们有什么异样的动静。这样被关着,不知何时才能洗清冤屈。” 瑾悦举目凝视着四四方方的蓝天,良久方才缓缓道:“天无绝人之路!咱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等’。” 等门外的侍卫以及各宫嫔妃放松警惕,等此事在钟离缙心中淡淡忘却,寻到合适的时机她再出击。 而眼下,她要学习的东西太多。 她要养精蓄锐,将她不会的,不懂的,慢慢学,尤其是这宫中的生存之道。 一晃半年。 在锦绣宫虽过着千篇一律的日子,瑾悦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冷静。 她接受了没有新鲜的水果,炎炎夏日没有冰块,没有可口的饭菜,甚至一个月连荤腥都沾不了几回。 所谓欲达高峰,必忍其痛。 她终相信,现在受的苦来日终会照亮未来的路。 而最难熬过的莫过于冬日,没有炭火的冬日里,夜夜难眠,只能用被子和衣物厚厚将自己裹住。 最冷的时候,三人在同一榻上而眠,相互取暖。 但瑾悦本就留下的咳疾到了隆冬时节却愈加严重,甚至在一日直接昏迷不醒,全身发热,脸色红的吓人。 秋月同玲珑一边用白酒擦拭身体,一边用毛巾敷额头降温,可瑾悦不仅没有降温,身子反而越来越烫,甚至带了一抹吓人的青色,最后连水也喝不进去了。 秋月和玲珑见状脸色都变了,心中恐慌至极。 玲珑急得顶着鹅毛大雪重重的敲着宫门:“侍卫大哥,奉仪病重,求侍卫大哥行行好,去请个太医来吧。” 门口的侍卫顶着寒风和大雪站在此处心中本就不快,如今听着里头叽叽喳喳的敲着门心中更是一团怒火燃烧,喝道:“这个天儿,哪位太医还愿意来?” 玲珑急得没有办法,依旧敲着宫门,声音中已经带了哭腔:“求侍卫大哥想想办法,奴婢和奉仪必定感激侍卫大哥的大恩大德。” 侍卫轻蔑的笑了笑:“你们奉仪如今落魄得连我们侍卫都不如,还大言不惭的说感谢我?真是好笑。” “我劝你别敲门了,若是再敲,别怪我上报你硬闯宫门,先斩后奏了。” 说完,拔剑出鞘的声音刺耳的响起,又听外头之人道:“硬闯宫门的罪名你明白吧,还会连累你家主子。若是你再扰了我耳根子,就别怪我刀剑无眼!” 玲珑无力得滑落在厚厚的积雪上,她望着漫天纷飞的大雪在夜空中飞舞,在烛火下本是一番别致的景象,而如今看着只觉得触目刺心。 “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小姐!” “瑾家祖祖辈辈为国,小姐一生向善,为什么要让她受这么多灾难!” “求你开开眼吧,别再折磨小姐了!信女愿意终生不嫁,损元折寿!” 说完她对着上天连连磕着响头,即使风雪交加,她亦感受不到一丝寒冷,心中只希望小姐能够熬过病痛,痊愈起来。 也不知磕了多久,直到头破血流,里头传来秋月惊呼声:“玲珑,玲珑,小姐醒了……” 玲珑眸子如死灰复燃一般被点亮,喜悦的泪花盈然而生,“诶,我来了……” 她连忙起身往殿内跑去,却不曾想脚下一滑,重重的摔了下去。 片刻,她又忍着疼痛欣喜的起身小跑进了内殿。 是夜,瑾悦头如千斤重,一直迷迷糊糊的睡着。 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不能死! 她要活下去! 她还有大仇未报,瑾家的女儿怎么可以以罪妃的身份死去? 她这样对不起父亲,对不起祖母和母亲,更对不起瑾家。 第83章 太医秦墨 不知何时,天色已大亮,瑾悦趁着尚算清醒,有力气说话时,将手中的玉镯取了下来,颤颤巍巍的交给秋月,低声吩咐道:“这镯子还值一些钱,你拿给侍卫,让他去请个太医来。” 禁足后,凡事都需要打点,而正殿被封,瑾悦全身上下值钱之物都去打点了侍卫和膳房。 如今也只剩下这只祖母赠送的镯子了…… 瑾悦恋恋不舍的看着那镯子。 那是自己出嫁头一夜,祖母亲自戴在自己手腕上的。 若不是性命攸关,她如何会舍得将这只镯子送出去? 可眼下,她命在旦夕,太医若是再不来,别说出瑾绣宫和报仇了,指不定明日都熬不过。 当下,唯有性命是最重要的。 且说侍卫这边,听说有首饰所赠,连忙塞开门缝让秋月将手镯递出来。 其中一位眼尖的侍卫见到那玉镯眼眸瞬间一亮,看那镯子的色泽和质地就知晓值很多钱。 当即就夺过去细细打量着。 秋月见状怕侍卫收了首饰却不办事,连忙道:“我们主子说了,两位大哥此次去请了太医,往后有什么好东西都会拿来孝敬两位。” 侍卫一听,眉眼间的愉悦增了几分,清了清嗓子道:“得了,我现在就去太医院一趟,但是有没有太医愿意来我可管不了。” “麻烦侍卫大哥说我们主子病得十分严重,危在旦夕,求您帮着多说几句好话。” 玲珑就怕那些太医置若罔闻,想必只有危及性命才会放在心上。 就在侍卫走后不到半个时辰,门外便有了动静,本以为太医会拖拉一番,没想到来的竟是这样快。 玲珑连忙出去迎接太医,可还未踏出内殿便顿然一惊,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脚也迈不开半步。 秋月不觉奇怪:“玲珑,你愣着作甚?” 本是双眼紧闭的瑾悦闻言懒懒睁开眸子,往外头看去。 她不经意瞥了一眼走进来的太医,然在看到他的模样时,如惊雷电击,目瞪口呆。 秋月也不觉倒吸了一口冷气:“秦……” 还未说出口,她就意识到自己不该说。 只见那位太医上前两步,对着瑾悦微微行了一礼:“太医秦墨见过瑾奉仪。” 熟悉的声音传过来,仿佛是那一年的春日,他还是风度翩翩的少年,上前拱手道:“在下秦墨,见过瑾姑娘。” 他还是他,一如既往的仪表堂堂,温润如玉。 瑾悦回过神来,自己这般病容定是陋态尽显,憔悴不堪,她缓缓垂下眼帘,无法直视他。 一旁的秋月和玲珑见状都纷纷退下,她们知晓,小姐和秦公子定有许多话要说。 秦墨看着眼前的女子,消瘦憔悴,面容上不见一丝血色,甚至她眼神中已经褪去了曾经的骄傲和光泽。 这哪里是当初那个明艳动人的瑾妹妹? 无尽的酸涩和痛楚涌上心头,想要问她好不好,可是此番一瞧,如何好?哪里好? 最后只滚了滚喉咙:“瑾妹妹,许久未见。” 瑾悦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两人还有相见之日。 也从未想过,他会入东宫做太医。 在他面前,她曾经是那个娇纵任性的瑾家大小姐,而如今自己却成为了幽禁的罪妃。 她不愿让他看见这样狼狈的自己,亦不好意思直视于他。 对于秦墨,她自始至终是有愧的。 他亦是陵都不少女子想要嫁的对象,可他偏偏钟情于自己。 许是命里无缘,她对秦墨并无男女之情,一直只将他视为朋友或兄长。 所以,她果断的拒绝了秦墨。 而如今,他竟然入了东宫,还做了太医…… 瑾悦默然片刻,低声道:“许久未见,你竟是东宫的太医了。” 秦墨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如今只有心疼,目光紧紧凝视于她:“我自幼便喜欢习医,你知道的。” 瑾悦声音有些许沙哑:“以你的医术在皇宫当御医绰绰有余。” 为何来了东宫? 瑾悦这句话没有问出口,可不代表秦墨不知。 他放下药箱和声道:“卫太医同我父亲乃是故交,他医术高明,我在东宫跟着他能够学到许多东西,有个人庇护,父亲也更放心。” 瑾悦点点头,将手绢放在了手腕上。 又听他道:“奉仪放心,我既入了东宫,便知晓自己的身份,你是主,我是臣,不会有那些不该有的想法。秦墨会尽自己所能医治奉仪,帮助奉仪。” 他来东宫的目的是要保护她,帮助她。 即使心中有那些不该有的感情,他也会永远藏在内心最深处,从此不再提起。否则只会对她造成困扰,更不利! 瑾悦轻轻抬眼看了他一眼,他还是那般一心为自己着想,即使自己什么都不说,他都懂。 他是怕自己心中愧疚,怕自己因为他的到来而不安,所以才说了这番话。 瑾悦心头一热,却一时无言。只任由着他替自己搭脉。 秦墨搭上她脉搏后,眉头便越来越紧,不过短短两年未见,她身子竟变得如此虚,深宫果然不是人呆的地方,曾经身强体壮的她如今竟病弱成这般。 若是自己再来晚一些,后果不堪设想。 “太医院那帮人拜高踩低,又会看上头主子的眼色,奉仪的病完全是没有得到彻底治愈所以此番入了冬才如此严重。所以……想要病痊愈,奉仪最少得喝半个月的药。” 他知晓,她一向最不喜喝药,太苦的喝下去甚至会恶心的想吐。 结果没想到瑾悦却是淡淡的道:“无妨!只要能够痊愈,莫说半个月,就是半年我也会好好喝。” 今时不同往日,她没资格再去矫情。 眼下唯有保命最要紧。 若非秦墨来了东宫,恐怕今日也没有太医愿意来。就算是来了也是走个过场敷衍了事罢了。 而她的身子,交给秦墨,她很放心。 秦墨心里泛起一丝心疼,薄唇紧紧抿了抿,垂头从怀中取出一个锦袋,“这是你母亲还有祖母托我交给你的,她们说让你不必牵挂家中,好好护好自己。” 闻得是母亲和祖母,瑾悦已足足半年多未见二老,她打开锦袋,竟是 第84章 畜生懂何感情 秦墨走后,瑾悦望着帐幔发怔。 秋月低叹一声:“秦公子来东宫当太医也是有心了。” 玲珑微微凝眉:“若是小姐当初接受了秦公子对您的情意,就不用入这冰冷无情的东宫了,也不会受这么多罪。” 她想,若是小姐接受了秦墨的情意,将军必然会答应这门婚事,向圣上请旨赐婚。 秦公子对小姐痴心一片,必定会视小姐如珍宝,夫妻恩爱,美满幸福,那该多好啊。 瑾悦凝神片刻,轻声道:“从前我同他没有男女之情,不管是此刻还是往后就更不可能有,也不应该有。往后你们便将这些往事烂在腹中,他如今是秦太医,并非秦公子。” 入东宫是上天的安排,也是她的命,不管如何她都不会后悔曾经的选择。 秋月和玲珑连忙应下,她们知晓,若是此事传了出去十分不利,她们唯有将那些往事烂肚子里。 次日积雪已化,日落之时,彩霞满天。 钟离缙批了折子无事便打算前往兽园去。 刘公公见状满脸堆笑道:“殿下也许久未骑马了,去骑骑马指不定心情会好些。” 钟离缙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你何时见孤心情不好了?” 刘公公微微一愣,旋即连忙拍着自己的头,“是奴才眼拙,奴才眼拙!” 钟离缙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的坐在轿辇上。 刘公公小心翼翼的觑了上头的人一眼,见并未发怒方才放下心来。 心道这位主子近日真是越来越难伺候了。 到了兽园中,钟离缙一如往常先是看了一圈往日里爱骑的几匹马,随后走至一白马身边。他凌厉的目光柔和了一些,正欲伸手去摸一摸那白马的头,谁知那马竟然直接将头偏了过去。 钟离缙微微愕然:“可是孤许久未来,你连主子都不认得了。” 一旁的兽师恭敬道:“近日浮云有些闹脾气,谁都不爱搭理,奴才想许是入了冬的缘故。” “浮云?”钟离缙蹙眉问着。 “是,瑾侧……瑾奉仪替它取的名字,说是有个名字,喊着亲近一些,也好调教一些。” 钟离缙这才想起,这匹马当时已经给了瑾悦,他伸手抚摸着马的后背,见其不再反抗他又问:“那这马,被调教得如何?” 兽师笑道:“说来也不知是浮云同瑾奉仪投缘,还是在瑾奉仪悉心调教之后,浮云倒很是听话。不过自从瑾奉仪禁足后……浮云便又如往日般脾气古怪,烈性如火。奴才都在想,这浮云是否……” 说到此处,他不敢往下说下去。 “是否什么?说话莫吞吞吐吐的。”钟离缙语气中已然不悦。 那兽师连忙道:“奴才想,这浮云是否同瑾奉仪有了感情,许久未见瑾奉仪这才闹脾气。” 钟离缙闻言,眉心紧拧,放下手漠然道:“不过是一只畜生而已,懂何感情?” 言罢,他不再停留,拂袖而去。 巫蛊之事虽过了半年,可他每每想到此事心中都失望和气愤至极。 他放下所有的戒心,打算同她坦诚相对,往后代替她父亲好好对她,保护她。 可没想到她心思竟是那样恶毒!实在辜负了自己对她的心意。 刘公公小心翼翼跟在钟离缙身后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知晓殿下这是想起瑾奉仪,心中又恼怒了。 直到上了轿撵许久,钟离缙方才开口:“孤记得,今个儿是什么日子?” 刘公公沉思片刻,摇了摇头:“恕奴才脑子不好使,记不住今日是何日子。” 钟离缙心生烦躁,抬手揉了揉眉心:“孤要你有何用?” 刘公公连忙点头哈腰,连连称自己无用。 钟离缙闭目沉思了许久,方才想起了是何日子。 随之面容上的忧色如同一片阴郁的乌云,越来越浓密。 良久,他吩咐道:“去宣尧世子入宫。” 尧世子乃方朝五王爷之子,名初尧,同钟离缙只相差两岁,从小便入宫伴读,与钟离缙关系颇好,胜于亲兄弟。 他刚大婚不久,其妻并非陵都世家女子,而是宦游之时遇见的女子,两人一见钟情,私定终身。 钟离初尧回王府后便说服了父母,三书六礼,三媒六聘迎娶回府。 初尧到时,钟离缙正魂不守舍的看着桌岸上的一幅画。 他同钟离缙私下从不拘于礼数,径直走了过去,见是一蒙面女子的画像,他浅浅笑道:“殿下还未忘记她吗?” 钟离缙这才看见不知何时初尧已经走到了自己面前,他将画小心翼翼的卷了起来,犹如对待珍宝一般,生怕不小心碰坏了。 这一幕落在初尧眼中,打趣道:“我还是第一次见殿下如此爱惜一物件。” 钟离缙将画卷放好,眉间隐有忧色:“这对孤来说,不仅仅只是一物件。” 他起身对着一旁的罗汉床抬了抬手,示意初尧坐下,“今夜不用出宫了,陪孤好好喝一杯,咱们兄弟也说说体己话。” 初尧望了一眼木桌上放置的酒壶和酒杯,潇然笑道:“那我今夜就陪殿下一醉方休。” 说着,他执起酒水将酒杯倒满。 “你大婚后倒甚少来东宫了,可是有了妻子就忘了我这个兄长了?”钟离缙执起酒杯打趣道。 提起妻子二字,初尧眉目间不自觉露出暖如春风的柔意:“知浅有了身孕,我便想着多陪陪她。” 看着他嘴角满是初为人父的喜悦,钟离缙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一心追求的权利和地位竟比不上普通儿女之情。 他含笑道:“那孤可要好好恭喜你。”说着他举起酒杯仰头饮下。 初尧也举起酒杯痛快一饮,又听钟离缙道:“此次宦游让你遇到了此生之爱,倒是没有白去一趟。” 第85章 蒙面女子 这也是初尧心中所想,他二十四年未娶妻,就是因为希望他所娶的妻子是自己心中至爱。 结果此番宦游,他果真寻到了此生至爱。 初尧见钟离缙脸上略带愁容,又将杯中的酒水徐徐倒满,他温言道:“殿下若是心中还念着那女子,就不要让自己留下遗憾,不管用什么方法,殿下都不能放弃寻找她。” 钟离缙黯淡无光的脸上犹如笼罩了一层淡淡的寒霜,轻轻摇着头。 “想来是孤同她无缘,第一次见面我们皆没看到对方面容。想要寻她,谈何容易。” 就是四年前的今日,他一身黑衣加面具潜入钟离校府中寻谋反证据,却被发现中了毒箭。 他当即服了随身携带的解毒之药,可依旧头晕目眩,难以逃脱。 正当后头人追来时,便遇见了一位黄衣女子,那女子只身一人,以面纱遮面。 紧急之下,他躲到角落中废弃的木板后面,钟离校手下追上来时,见没有自己身影,便问那黄衣女子是否见到一黑衣男子往这边来。 那黄衣女子道:“你说的可是受伤的那位?我瞧见他往前面去了。” 因为那黄衣女子的话,自己躲过了一劫。 他想要起身同她说说话,可头晕目眩,甚至耳鸣得厉害,以至于她的声音都没听太清楚。 他用尽全力,只说了一句:“敢问姑娘是哪家千金,改日再下定登门道谢。” 模糊的视线中,只见女子抚了抚面纱,轻声道:“我只是普通女子,并非什么千金,今日出手相救也是举手之劳,你不用道谢。” 中毒后的副作用导致那声音入耳亦带了些回音,听不太清楚,可他记得,那声音是极为好听的,犹如清泉一般悦耳。 看着那女子即将离去,他捂住疼痛的胸口,又用力问道:“那姑娘可否告诉再下你的名讳,我又如何再见到姑娘?” 那女子脚步微做停留,却并未转身,只是淡淡说着:“两日后我会路过此处,不过是何时辰我不知晓,若是有缘再见……我便告诉公子名讳吧。” 随着话音落下,女子模糊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 两日后,他站在那个地方等了足足一日,可却未见到那女子的身影。 他曾想过,是否她被什么事耽搁了? 是否那一日自己一袭黑衣,又带着面具,她便没能认出自己。 而自己中毒头晕眼花,她唯一露的那双眼睛自己也没看太清楚,所以她来了,他们却没认出彼此,从而错过。 所以第二日,他带着当夜的侍卫一同在那巷子等候,但凡瞧到身形相似者,都会让侍卫上前询问,两日前是否来过此处。 可是最终却一无所获。 若不是怕打草惊蛇,怕钟离校疑心于自己,他甚至想要翻遍京都,贴榜寻找那黄衣女子。 可最后,也只能秘密寻找,终是没有她的踪迹。 他仅凭着自己模糊的记忆,还有侍卫描述的模样画下了一幅画。 可他知晓,那女子并非画上的模样,仅仅只是神态身形相似而已。 想到此处,钟离缙心中有种难言的遗憾和酸楚。 “皇天不负有心人,我相信殿下只要不放弃,有朝一日终会再见到那女子。” 许是初尧得了此生至爱,体会了情窦初开到之死靡它,如胶似漆的感情。他便希望让不懂情爱的太子殿下也能够寻得真爱,让他的心不那么孤单。 钟离缙听了这话,忧心忡忡的眸中突然异常的坚定:“你说的对,孤不应该放弃!孤无论如何,都要将她寻到!” 说完,他举起酒杯同初尧一同饮下。 见钟离缙心情好了许多,初尧打趣道:“殿下后宫佳丽众多,却独独对这女子念念不忘,我倒是想要一睹真容,她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女子。” 钟离缙指腹摩挲着酒壶上的花纹道:“孤也时常在想,她若是入了东宫,孤也不至于烦闷之时,连个说体己话的人也没有。” 初尧微笑道:“想要走近殿下心中的女子比比皆是,恐怕是殿下不愿对后宫妃嫔说体己话吧。” 钟离缙微微叹息:“孤后宫的妃嫔,要么就是过于聒噪殷勤,要么就是怕孤,拘于宫中的礼数,左一句妾身失言,右一句妾身知罪。” “从前,许侧妃倒是不怕孤,即便爱撒娇又任性,可在她面前,孤更像是她的夫君,所以孤宠她。可不知何时,她却将孤的宠爱变为了伤害别人的利刃,越加飞扬跋扈。越到后面,就越是索然无味了。” “后来,瑾氏来了东宫,她给了孤不一样的感觉,让孤有好奇心、征服欲。孤原以为,她同东宫的那些女人不一样,可她却……” 钟离缙神色微变,不想再说下去。 “不提也罢……” “太子妃贤良淑德,又善解人意,殿下不应该太过苛刻了。”初尧说道。 钟离缙对于这位亲选的太子妃自然是满意的,可有时候他也是个男人,他也想要自己的妻子有小女儿情态的一面。 若是太端庄持重,便失了闺房之乐、男女之间得情趣。 他道:“太子妃的确很好,但她太像太子妃了。” 初尧对这话似懂非懂,只道:“身在其位,必谋其职,殿下您应该最懂这个理。” 钟离缙思忖片刻,微微点头:“你说的没错,想来是孤要求太多了。” 初尧说的对,太子妃身在其位,她能够谨记自己身份,做好太子妃的职责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又何必要求一个女人既要有正妻的大度,又要有妾室的娇羞情趣? 所以后面一连三日,钟离缙皆去了太子妃宫中。 后面的一个月,更是时不时的留宿长乐宫。 身为东宫太子妃,太子正妻,无论再得宠,也无人敢争风吃醋,更无人敢抱怨。 见钟离缙频频入后宫,而且还是长乐宫,太子妃心中的心便彻底落了下来。 她就怕,殿下是心中想着瑾悦,所以不愿踏入后宫。 而这一个月,太子妃更是日日不间断的喝坐胎药,就盼望着能够生下嫡子。 想来上天也没有辜负太子妃,终于 第86章 寻人 太子妃有孕,这样一来钟离缙身边更是少了个近身伺候的妃嫔,这样的好事在太子妃怀孕两月的时候就落到了许侧妃头上。 那一日钟离缙心中烦躁,外头却传来许侧妃求见,他直接说自己政务繁忙,无空见她。 谁知许侧妃竟跪在承明宫殿前,称自己从前骄横,不懂体贴君心,经常惹得殿下不悦,如今已经悔过,求殿下莫再冷落了她。 钟离缙知晓许侧妃每每说得诚恳,却仗着自己的宠爱屡教不改。所以他吩咐刘公公去打发了许侧妃,得空再去见她。 许侧妃失宠许久,如今又来了承明宫,自然不愿就此作罢,无功而返。 否则被后宫妃嫔知晓,她颜面往哪放?这样一来在她们眼中,自己就彻底失宠了,她还如何立威? 于是,她便跪在承明宫宫外,称若是见不到殿下,她便长跪不起。 许侧妃身子本就娇弱,平日里别说跪了,就是站久了腿都酸软的厉害。 不过仅仅在冷风中跪了两个时辰,她便头晕眼花的倒在宫女怀中。 钟离缙听到动静心中到底一软,看在昔日的情分和许家的份上,他直接将许侧妃抱回了承明宫寝殿中,又命人去请太医。 许侧妃也学聪明了几分,趁着钟离缙心软的时候打感情牌,一言一语中皆是对他的思念和爱意,又哭的梨花带雨,让人怜惜。 当夜,许侧妃自然就宿在了承明宫。 失宠多时的她又成了整个东宫最受宠的妃嫔。 不过这一次,许侧妃在钟离缙面前却没了从前的任性和肆意,凡事都会多留意一下钟离缙的喜怒。 失而复得的宠爱让她已经患得患失,不敢再如往日那般嚣张跋扈了。 次日她带了些点心前往承明宫,进去时,她便瞧到钟离缙在收着一幅画卷,随后让刘公公放到了后头书房中。 她一边行礼一边留意钟离缙的神色,见他对那画卷好似很是爱护一般,就连刘公公亦是小心翼翼的捧着画卷离开。 心中不由得很好奇,那画卷中有何东西,值得殿下如此珍视。 起身后她盈盈上前,将食盒打开,柔声道:“妾身跟着宫中的小厨房学熬了粥,殿下尝尝味道如何?” 钟离缙这倒是有些意外了,许侧妃平日里莫说熬粥了,就连倒杯茶都怕烫伤手的一个人,竟然也学会了熬粥? 他垂眸看着桌上那碗燕窝粥,和声道:“这些事命厨子做便是,何需你亲自费心?” 许侧妃似水莲般娇媚而笑,贝齿隐现:“说来惭愧,妾身从前都是吩咐厨子做,跟在殿下身边多年了,这竟是第一碗亲自熬的粥。不过妾身在熬粥时,心中却十分开心,能够为殿下做事,即使是熬一碗粥,妾身也觉得很是幸福。” 说着,她双手端起粥放到钟离缙面前。 钟离缙这才发现她丰润白皙的手背上竟有两个晶亮的小泡。旋即道:“手烫伤了?” 许侧妃垂眸看着手背,不甚在意的说着:“妾身竟未发现起泡了,殿下不必担心,回宫后让宫女处理一下便是。” 看着眼前女子如今性子变得体贴,满心都是自己,钟离缙微有动容的执起她的手,“你有心了。” “这几日当心一些,别碰了水。” 许侧妃反手牢牢握住钟离缙的拇指,手心的暖意让脸上如花的笑靥渐深了几分。 “妾身知道了。” “殿下快尝尝这粥,可有哪里需要改进的地方?” 说着她端起碗,拿银勺舀起粥轻轻吹着,喂到钟离缙口中。 钟离缙喝了两口,倒是称赞了句不错。 许侧妃当即笑逐颜开,正欲说话就见太监进来通传侍卫求见,钟离缙面色骤然变得凝重,连忙让人进来。 他对着身旁的许侧妃招了招手:“孤有要事要商议,你先去后头看看书吧。” 许侧妃看着自己辛辛苦苦熬的粥钟离缙只喝了一口,心中一阵涩然,却也只好福身退到后面去。 到了书房后,想起方才钟离缙看的那幅画脑中精光一闪,便扫视了一圈书房中,她倒是想要看看,殿下对什么画那般宝贝。 结果打开了几幅画,皆是普通的画卷,并未有什么稀奇之处。 正当准备放弃时目光却突然瞟到角落格架中放了一副画卷,直觉告诉她,她要找的就是那副画。 许侧妃连忙吩咐一旁的春儿去拿下来,待春儿拿下来之后,她缓缓打开,只见是一位身穿黄衣的女子,白纱遮面。 画中之人虽只露出了眉眼,也难掩绝美的姿色,娇艳惊人。 许侧妃花容微变,手微微颤抖着。 看这画卷的四个角有些泛旧,想必这幅画已经画了许久,又或者…… 殿下经常拿在手中观看? 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够让殿下画在纸上?能够那般珍重? 她看着画中之人心中愈发惶恐不安,又满是疑惑,殿下若是心中有这位女子,为何不将她纳入东宫呢? 带着这个疑问,她不由联想到方才钟离缙听得侍卫来时那凝重的表情,隐隐觉得会不会同画中这个女人有何关系? 于是,她吩咐春儿将画卷放上去,自己则小心翼翼走到一墙之隔的正殿后。 许侧妃屏气凝神的侧过头去,听见大殿中侍卫的声音响起:“主要是此事已经过去近四年了,那姑娘当时看起来也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也许眼下容貌声音皆已经有了变化,又或者……” 他声音停顿了片刻,低低道:“又或者,已为人妇也说不定。” 许侧妃微微一愣,心惊肉跳的攥着手中的绢子。 殿下,寻的就是画上那个女人么? 是什么样的狐狸精,竟让殿下惦记了足足四年!? “哪怕她已为人妇!孤也要将她寻到,问一问,她那日有没有前来赴约,还记不记得孤!” 钟离缙肃然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 许是他和那位女子之间有太多的遗憾,又错过了相遇,他心中极为不甘心!他堂堂太子,就连一个女人也寻不到,更得不到! 第87章 杞人忧天 许侧妃出了承明宫并未回玉芙宫,而是径直去了长乐宫。 自从太子妃有孕后,钟离缙便吩咐了各宫妃嫔无事不许打扰了太子妃养胎,所以许侧妃未能如往常那般自由出入长乐宫。 待人禀报后,白芷迎上前来,恭敬行了一礼方才道:“太子妃身子不舒服,此刻害喜害的厉害,许侧妃还是改日再来吧。” 许侧妃满面焦虑,忙道:“本妃有极为重要的事要同太子妃禀告,还请白芷姑姑通融一下。” 白芷见她神情,想必是有什么要紧之事,便颔首道:“那我再替侧妃通传一声。” 半晌,白芷方才出来。 “太子妃请您进去说话。” 许侧妃点点头,扶着春儿的手匆匆步入正殿。 刚踏入殿中,扑面迎来的是一股酸臭味,宫人端着痰盂从自己身旁而过。她自幼便娇气,平日里闻到药味都会恶心的想吐,此番闻到这抹味道她只能强压下胸口的不适,往太子妃走去。 而太子妃软绵绵坐在榻上,脸颊清瘦而苍白,整个人仿佛虚脱了一般,毫无往日的生气和仪态。 许侧妃微微一惊,旋即带着关切的眼神道:“半月未见太子妃,您怎么瘦了一圈?” 早就听闻太子妃这一胎怀的很是辛苦,胎象不仅不太稳,而且害喜甚是严重,几乎吃什么吐什么。 却不曾想,这般严重。 太子妃伸手抚着小腹,“这孩子很是折腾,本宫也没想到此番有孕害喜如此厉害。” “倒是本宫日日在长乐宫,也未精心打扮,这副模样让妹妹见笑了。” 许侧妃红唇盈盈娇笑:“姐姐这模样只会让妹妹我羡慕不已,这是孕中的正常的反应,不管是消瘦还是憔悴,哪怕是身形走样,这也是身为母亲才能体会到的。” 太子妃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温婉的笑容,指腹柔柔的在小腹上摩挲着。 许侧妃看着她的动作,心中微微一刺。 曾经,她腹中也有个孩子的,可却因为自己的大意,不知晓他来到了这个世界上,甚至都没用这么温柔的动作摸一摸他,同他说说话。 “你可是有何急事要同本宫说?” 正当心中酸涩不已时,太子妃声音在耳边响起。 许侧妃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旋即神情一变,一脸正色的望着太子妃:“今日妾身去了承明宫,太子妃您猜,妾身在书房中发现了什么?” 不待太子妃回答,她便迫不及待的说着:“妾身竟发现了一女子的画像!那女子虽用面纱遮着脸,可瞧着依旧是一副狐狸精模样。” “甚至同幽禁的瑾氏一般狐媚!” 她后面又重重的加了一句,在她看来,东宫中也只有瑾氏的容貌可以同她相提并论。 太子妃在听着面纱二字之时,眉心猝然一跳,放在小腹上的手犹如凝固一般,无法动弹。 许侧妃见太子妃心神不定的模样,如同找到共鸣一般,心中更是忿忿不平:“更重要是,妾身亲耳听到,殿下在寻找那个狐狸精,说什么事情已经过去了四年。” “殿下竟惦记了那狐狸精四年!”她颇为不满和嫉妒的拧着眉。 太子妃手紧紧抓着檀木桌角,面色如纸的脸上泛起一阵阵激愤的潮红。 “殿下竟还在寻她?” 许侧妃微愣:“太子妃您知道那个女人?” 太子妃攥着桌角的手越来越紧,直到手心传来阵阵痛意她方才深深吸了一口冷气,沉眸道:“本宫刚入东宫时,殿下在宫外遇到了一个女子,若本宫猜的不错,那女子可是一身黄衣?” 许侧妃点点头:“正是!” 太子妃又继续说着:“殿下回来后,便不再踏入后宫,日日沉迷于寻找那个女子。本宫使出了浑身解数,殿下方才告诉了本宫那女子的存在。” “可本宫竟没想到!四年了!都四年了,殿下还在寻她!” 太子妃嘴角的笑容凄然而冷冽。 上一次那个女人出现时,她怀着身孕,未得到殿下的细心呵护。 而如今,四年后,自己好不容易再受孕,受着孕吐的煎熬,还有容颜的憔悴,就为了给殿下生个嫡子。 可这一次,殿下的心还是挂在那女人身上。 一向端庄沉稳的她因为身子的变化还有孕反应的影响,此刻脸上亦蕴了幽深的戾气,咬牙道:“她到底是何方妖孽!” 许侧妃没想到她反应如此大,太子妃一向大度,从不拈酸吃醋。 此番反应更证实了那个女人非同小可,威胁颇大! 她心中越发焦急:“那怎么办,倘若那个狐狸精真的被殿下寻到,纳入了东宫,如何还有咱们的立足之地?恐怕殿下一颗心都往她身上扑去了。” 恨意和妒意纠在心头,太子妃好不容易舒服一些的胃部又闷得难受,捂住胸口干呕了一声。 白芷连忙上前抚着太子妃的后背,柔声道:“太子妃切勿动怒,眼下你有身子,最重要的是腹中的孩子。” 太子妃连连喘着粗气,听着孩子二字时方才让她头脑清醒了一些。 没错,最重要的是腹中的孩子,她不能动气。 也不能冲昏了头脑在许侧妃面前失态,若是将自己今日所言所语和愤怒传了出去,对她名声极其不利! 就算殿下找到那个女人又如何?她是太子妃,她腹中的孩子是东宫的嫡子,谁能越过她? 再者…… 她缓缓道:“四年的时间,万一有个什么意外呢?说不定她已经不再人世了。就算还活着如何?难道她不嫁人吗?” 当朝女子,十五岁及笄,便可嫁人。 若是为官之女,十三岁便可参加选秀。 那个黄衣女子哪怕再年轻,应该也有十七八岁了吧,不可能还未嫁人。 “而且若是那个女人能寻到,早在四年前就寻到了,你也别杞人忧天了。”太子妃对许侧妃道。 许侧妃紧拧的眉心微微一松:“也是,时间过了这么久,想来也寻不到了。就连殿下派出去的人也说,不容易找到那女子。” 太子妃喝了一口茶,方才觉得心中的郁气消了许多,对许侧妃更是不满,她明知自己胎 第88章 新人 皇宫,昭和殿内。 到了三月,皇上的身子就越来越不好,咳喘之疾就更为严重。 次日钟离缙亲自喂皇上喝药后,皇上命人塞了一个枕头在身后,一脸严肃的望着钟离缙:“太子,你可知身为帝王最不该有的便是情爱?” 钟离缙心中一颤,隐约觉得皇上是知道了什么,他面容维持着镇定颔首道:“是,儿臣明白。” “你明白?”皇上冷哼一声。 “你若明白又岂会被一个民间女子所迷惑,还大动干戈去寻她,你可是太子!这样成何体统?” 钟离缙微微一惊,继而听皇上道:“你以为朕病重待在昭和殿便不知道外头的动静了么?” “这天底下,还没有什么逃不过朕的眼睛。” 钟离缙跪下身去,垂头道:“儿臣知错。” 皇上看着钟离缙微微叹了口气,“朕膝下那么多孩子,你可知为何选你当储君?” 就在钟离缙思索着如何回答的时候,耳边低沉的声音缓缓入耳:“众人皆说,是因为张氏养你的缘故,她当初身为皇后,养你在膝下,你就是嫡子。所以朕才立你为太子,是否你也是这样以为的?” 钟离缙也并不否认:“儿臣曾经的确这么想过,不过儿臣也相信,自己定是有出色之处才让父皇如此看重。” 皇上点点头:“没错,几个皇子中,你是最出色的那个,你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便会冲着那个方向去努力。朕看中的就是你的那股魄力和坚定,也以为你并非是沉迷于儿女情长之人。要知道,在帝王家,情爱乃是大忌,尤其是帝王。” 钟离缙垂着眼帘道:“父皇,儿臣并非沉迷于那女子,不过是她对儿臣有救命之恩,儿臣想要找到她而已。” “找到她而已?然后呢?将她纳入东宫?” “太子,你可知你那两位皇叔一直对皇位虎视眈眈,若是被他抓住一点错处,小题大做,这都对你极为不利!朕如今身子越发不行,可不想此时朝廷动荡,储君之位有变。” 钟离缙身子微微一颤,俯身在地:“儿臣明白了,也知晓如何做了。” 皇上疲倦的点着头,须臾沉声道:“想来是东宫的妃嫔没个贴心的,这才让你想着宫外的女人。” “朝中中书令和怀化将军之女正值妙龄,容貌俱佳,对你往后也有帮助。朕已经下旨册封她们为嫔位,三日后便入东宫。” 钟离缙脸色僵硬的愣在原地,他的确并非沉迷儿女情长之人,所以他也不希望后宫的女人太多,对他而言,女人越多是非越多,他耳根更是得不到片刻清净。 可他明白,圣旨已下,没有更改的余地,也不容他有一丝一毫的不满。 并且,这两位的家世,的确对自己登基后有极大的帮助。 于是,他颔首道:“谢父皇替儿臣想的如此周全。” 见钟离缙面色除了有些震惊以外,并无丝毫不满,皇上神色缓和了几分,和声道:“嗯……这两位妃嫔你自己瞧瞧喜欢哪位,届时再封个侧妃也不迟。” 这件事就这么敲定了。 三月初十,春光明媚的好日子。 绿云冉冉,红雪霏霏。 瑾悦站在庭院中,目光凝视在高墙外:“今日是什么日子么?外头如此热闹?” 秋月迟疑片刻,也不瞒着瑾悦:“今日晨起奴婢听到城墙外有宫女走来走去,说好像是有两位新人要入府。其中一位好像就住在不远处的永春宫。” 瑾悦目光中有片刻的诧异,复而轻描淡写道:“的确是个好日子,钟离缙的好日子。” “永春宫……” 她嘴角清冷的扬起,雪肌在日光下似是染了薄薄的寒霜。 “这东宫,哪有永远的春日,更无永远的风光。” 想当初这锦绣宫,也是何等的热闹辉煌,如今同冷宫也别无二致。 “这三月的阳光晒久了也有些火辣辣的,还是进去继续刺绣吧。” 她在冷宫这段日子,拾起来自己当初觉得最无趣的刺绣、琴棋书画。 尤其是刺绣,让她习惯了性子不再浮躁,亦懂得平心静气去看待人和事物。 刺绣也如人生,一个眼错,便是全局皆毁。针稍稍一斜,伤得便是自己。想要完成一副刺绣,还不扎伤自己,唯有抛开杂念,一步都不能错。 只要错一步,她不止出不了这锦绣宫,恐怕性命都会跟着没了。 …… 浣衣局。 “白芷姑姑,太子妃不是说过,只要事一成,便让我出宫吗?如今事情已经过去快一年了,为何还是没动静。” 角落中,黛玉神色激动,语气中带了几分质问。 白芷蹙眉道:“太子妃既然答应了你,自然会说到做到。此事得等殿下彻底忘了瑾奉仪一事才好给你安排,否则你此时出宫,殿下若是起疑,你还有活命么?” 黛玉焦急道:“那我要等到何时?” 她心中甚至有些后悔帮着太子妃做事,可当时的情形让她无路可选。眼下事情已经做下了,她也只有将所有希望寄托在太子妃身上。 白芷有些不耐烦的说着:“快了快了……待太子妃胎象安稳后就给你安排。” 黛玉似信非信的望着她,“那好,我等姑姑的好消息。” 白芷点点头,正欲走时又低声言:“你放心,他我会替你照看好。” 黛玉这才展开一丝笑颜,福身道:“多谢白芷姑姑。” 随着两位新人入宫,后宫也跟着“热闹”了起来。 而钟离缙也肯再频繁踏入后宫了。 此次入东宫的分别是陆嫔和叶嫔。 两人入东宫可谓是平分秋色,陆嫔生的妩媚丰腴,尤其是一双丹凤眼极其动人,眼波流转之间却带了几分算计在里面。 而叶嫔身为将军之女,虽是庶女,性子却活泼开朗,笑起来嘴角的梨涡轻陷,单纯可爱,这是宫中妃嫔少有的性子。 所以钟离缙对于她,倒甚是宠爱,让她在自己面前不用拘束宫中的规矩。 第89章 陆嫔和叶嫔 陆嫔和叶嫔虽入宫不久,却也是懂权衡利弊的。 知晓这东宫除了太子便是太子妃说了算,太子妃又是后宫之主,所以两人即便对妃嫔横眉竖眼,却隔三差五的去太子妃宫中请安。 次日,太子妃命人泡了上好的茶,陆嫔和叶嫔一左一右而坐。 太子妃一身绛紫色织金绣凤凰的锦裙着身,细看之下,小腹微微凸起,脸上皆是即将为人母的喜悦和沉稳。 “妾身和叶妹妹皆想太子妃得要紧,可又怕打扰到了太子妃安胎。”说话的是陆嫔,虽才入宫两月,对着太子妃说起话来却甚是亲昵。 叶嫔则在一旁笑吟吟的点着头:“是啊是啊,太子妃可别怪妾身烦。” 太子妃满目皆是融融笑意,抚着近五个月的孕肚道:“本宫胎象已稳,是殿下谨慎,才让你们少来长乐宫请安。” “太子妃腹中的可是殿下的嫡子,殿下素来爱重太子妃您,对您腹中的孩子自然就更谨慎重视了。”陆嫔连忙道。 太子妃抿嘴道:“就你嘴甜,难怪殿下疼你们。” 叶嫔笑呵呵的望着太子妃隆起的小腹,眼中有无数好奇的光泽:“太子妃,他现在会动么?” 太子妃闻言脸上亦是有无限的期盼:“眼下动静还比较小,太医说得月份大一些,” 叶嫔咧嘴一笑:“那妾身到时可不可以摸一摸,嘿嘿。妾身母亲说,小孩会动的时候在腹中就像一只鱼一样游来游去,妾身好奇极了。” 她灵动的目光凝视着太子妃腹上,纤长的双睫犹如蝴蝶一般扑扑扇动着。 太子妃闻言轻笑一声,柔声道:“你这么喜欢孩子,将来定是个好母妃。” 叶嫔脸上的笑意一僵,旋即玉容染上浅浅绯色,略带羞涩道:“妾身……妾身还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当母妃。” “你人年轻,身子也康健,怀上子嗣是早晚的。”太子妃和蔼说着。 叶嫔甜甜一笑,望着自己的小腹有好奇也有期待和不可思议。 坐着又聊了许久,两人才起身离去。 看着两人消失在视线中,太子妃脸上融融的笑意逐渐消失,揉了揉后腰。 白芷连忙将太子妃扶着:“她们分明知晓太子妃您需要休息,还隔三差五过来打扰您,真是没有自知之明。” 太子妃缓缓起身,一手叉腰,“本宫如今身子重了,就越发觉得累了。看着那一张张娇艳的面孔在本宫面前笑的样子,本宫更觉得累。” “不过,她们也知晓,本宫才是后宫之主,因此讨好于本宫。若非本宫的安排和劝诫于殿下,她们又如何能这般得宠?” “她们既然要依附于本宫,本宫自然也会给她们机会。” 原以为,瑾悦幽禁,许侧妃虽复宠,到底没以前受宠了。 自己怀上这一胎后,殿下就有更多的时间来陪自己,守护这个孩子。 可没想到又添了两位新人,她作为正妻,不容她争宠吃醋。 那便让殿下雨露均沾吧。 至少得宠的妃子都是自己的人,她有办法让她们一直得宠,就有办法让她们失宠。 许侧妃……让她当了多年宠爱,如今也该换换人了。 否则……只怕同殿下情份深了,那就真的有威胁了。 她可以容忍殿下雨露均沾,容忍殿下对新妃盛宠,但这位新妃家世不能越过了自己。 也容忍不了殿下多年一直宠爱一个女人,毕竟……养虎为患这个道理她是懂得。 且说叶嫔同陆嫔出了长乐宫,叶嫔便邀请陆嫔去永春宫小坐。 陆嫔携着叶嫔的手低声道:“妹妹,咱们如今得宠,宫中的妃嫔个个都视咱们为眼中钉,尤其是那位许侧妃,三番五次同我们争宠。咱们一同入东宫,定要携手共进,牢牢抓住殿下的宠爱。” 叶嫔皱着眉头,颇为无奈道:“妹妹不懂如何抓住殿下的宠爱,在家中,我姨娘也未曾教过我这些。” 陆嫔握住她的手,低声道:“殿下往日不是喜欢妹妹什么都不懂的模样么?那妹妹就一直如此。总之咱们姐们无论谁得宠,都不能忘了分对方一杯羹,如此方才能荣宠不衰,懂么妹妹?” 叶嫔纤长的睫毛微微一颤,抿嘴笑道:“好,我都听姐姐的。” 陆嫔拍了拍她的手,有说有笑的往前走路。 走到一宫殿不远处,陆嫔忽然驻足停下。 一旁的叶嫔不解的望着她:“怎么了,姐姐?” 陆嫔对着宫殿上的匾额扬了扬头,“妹妹你瞧,你可知这里面住的是何人?” 叶嫔抬起头,见是锦绣宫三个赤金大字,她思忖片刻,眼中灵光一闪:“我听身边宫女说,是宫中曾经很受宠的一位侧妃?” “不错!”陆嫔微微颔首。 “听说这位奉仪姿色过人,家世也好,可恃宠而骄,不仅得罪了太子妃,还犯下滔天大罪,所以这才被降位关在了锦绣宫。” 停顿片刻,她看着不远处的侍卫,压低了声音:“妹妹你心思单纯,不知晓这东宫险恶。太子妃看似和善,实际城府颇深,咱们万万不能得罪了她,否则……就同这位奉仪一个下场。” 叶嫔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道:“真的吗……可是我瞧着太子妃并非是记仇之人?” 陆嫔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话说到这份上了,没想到她还是不懂。 她微微的摇着头叹了口气道:“宫中的女人,个个都不简单,你别小觑了。” 叶嫔半晌都没回过神来,只觉得后宫可怕至极,连忙抓住陆嫔的手:“那往后若是我有不对的地方,姐姐你多教教我。” 陆嫔握着她的手,柔声道:“你与我一同入宫,又甚是投缘,我把你当妹妹,往后自然会多提点你。” 第90章 忆起旧事 一晃又是秋日。 陆嫔和叶嫔入宫也已有半年,两人恩宠虽不如刚进宫的时候,但也没有被钟离缙冷落过。 一时间,陆嫔、叶嫔、许侧妃三人乃是东宫最受宠的。 尤其是叶嫔,年纪小,性子天真活泼,钟离缙每个月总会留宿她宫中。 是夜,钟离缙也去了叶嫔的永春宫。 叶嫔一身碧色长裙站在庭院中候着,她本就长的娇俏灵动,一身碧色长裙衬得她体态轻盈,俏丽如花。 见钟离缙身影的一刻,她杏眸猛然一亮,如含了一泓春水,脉脉凝视着眼前的男子: “殿下来了。” 她并未同旁人那般规规矩矩的行礼问安。 这也是殿下给她的特权,他说自己还未及笄,本就应是活泼好动的性子,莫失了这份纯真和单纯。 所以在永春宫中,她在殿下面前很少守着规矩,她知道,殿下也喜欢这样的自己。 待进了正殿,一桌的菜色琳琅满目。 叶嫔声音甜软:“殿下第一次来妾身宫中用膳,也不知妾身安排的菜食可合殿下的心意?” 钟离缙虽经常留宿于永春宫,却是第一次来用膳,所以她格外的细心和欢喜。 钟离缙坐下后扫视了一圈桌上的菜食,虽有一两道菜并非自己喜欢的,不过盛在丰富,他和声道:“你有心了。” 叶嫔盈盈一笑:“殿下近日国事繁忙,妾身特地让厨子熬了百合淮山鲈鱼汤,具有健脾疏肝和安心神的作用。” 说罢,她将汤盛好端至钟离缙面前。 钟离缙拿起勺子尝了一口,见叶嫔美眸莹莹望着自己,他浅浅道:“味道不错。” 得了这句赞扬,叶嫔脸上柔柔的涟漪迅速漾开,又替钟离缙夹着菜:“这道红珍茄子是膳房的新菜,殿下也尝尝。” 钟离缙见到茄子落入碗中的一瞬间眸光骤然缩了一下,旋即双眉一紧,并不动筷。 叶嫔见状脸上的笑容略略一凝,低声问着:“殿下可是不喜吃茄子?” 话音刚落,钟离缙蓦地起身,语气不冷不淡道:“孤想起还有事要处理,你自己用膳吧。” 一阵风从叶嫔身旁而过,待她反应过来钟离缙身影已经不在殿中,她急得红了眼眶,望着一旁的宫女:“兰心,方才我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还是说我准备的菜食不当?” 兰心连忙安慰道:“主子您别着急,奴婢是觉得殿下是想起了什么事,指不定是国事,所以才匆匆离去。” 叶嫔恍惚的点着头:“但愿如此吧。” 只有刘公公明白,殿下看到茄子为何那般神情。 这件事他一个奴才都记忆犹新,当初殿下亲自给瑾奉仪夹菜,瑾奉仪瞅着是茄子,直接说不喜欢吃茄子。 殿下恐怕是,想起了瑾奉仪啊! 他望着钟离缙冷傲的背影摇了摇头。 殿下心中分明还是有瑾奉仪一席之地的,可却不肯承认,甚至不让任何人提及瑾奉仪。 他知晓钟离缙此刻心情沉郁,所以也不说话,只是跟在钟离缙身后。 钟离缙漫无目的往前走着,他心中都不明白,方才看到茄子的时候,脑中为何会有瑾悦的影子。 其实不止这一次,就连叶嫔有时候随性的样子,亦让他想起了瑾悦。 他伸手揉了揉眉心,欲让自己清醒一下。 可再抬头时,他竟然走到了锦绣宫。 门外的侍卫见是钟离缙来了,瞬间精神一振,行礼问安。 钟离缙招了招手,让其退到一旁。 他则幽幽的看着那道紧闭的大门,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一日她看到满院的杜鹃花时对自己回眸一笑的情形。 仿佛那件事就在昨日…… 就那样静静地站了好一会儿,他沉声道:“瑾奉仪……” 他停顿片刻:“可有异样?” 侍卫恭声道:“殿下放心,微臣同另一位侍卫日夜轮流看守,瑾奉仪毫无异样。只不过瑾奉仪经常病重,微臣让太医进去过两回。” “经常病重?”钟离缙神色一凝,转头看着那侍卫。 侍卫并未抬头,只是躬身道:“瑾奉仪身边的宫女是这样说的,殿下说过不让任何人进,所以起初几次臣未去请太医。后来奉仪病得实在重,臣才去承明宫请示了刘公公。” 他每说一句,钟离缙脸色就又沉了几分,重重喝道:“孤只说了禁足于她,并未说要她的命!你们竟敢私自做决定不去请太医!” 他声音低沉却带着风雨欲来的寒冷,不用抬头便感受到头顶有一道利剑在逼视着自己。 他颤抖着嘴唇:“臣……臣知错。” 话刚说完,凤仪宫的一位太监匆匆而来,他神色焦急,满头大汗的对着钟离缙跪下:“殿下,太子妃即将临盆。” 钟离缙闻言怒色的面容且惊且喜,连忙道:“快去长乐宫。” 言罢他大步而去,眼下心中自然没有任何事能够比得上太子妃腹中的孩子。 身后的侍卫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差一点他就以为殿下要将自己拉下去治罪了。 第91章 太子妃生产 钟离缙到长乐宫时,宫人们都忙碌着,殿内时不时传来几声痛苦难耐的呻吟声。 宫女见钟离缙来了慌乱不迭行礼:“参见殿下。” 钟离缙眸光忧色的往内殿望去:“太子妃如何?” “回殿下,太子妃一切安好,只是腹痛难忍。有殿下在此,太子妃也就心安了,定能平安诞下小主子。” 钟离缙挥挥手,示意让她下去忙自己的。 不多时,宫中妃嫔一个接一个。 太子妃生产,乃是最要紧的大事,她们自然也不能缺席。 再者,也都好奇太子妃这一胎是男是女。 产房内,太子妃已是满身大汗淋漓,连着床褥都湿透了,已经过去了足足四个时辰,孩子依旧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产婆无奈,只好同太医商议后,在斟酌之下开了一副催产药。 待催产药喝下后,那一阵阵的疼痛袭来,仿佛四肢百骸也要跟着撕裂一般。 太子妃疼的几乎要昏死过去,喘着气道:“本宫不行了!白芷!本宫没有力气了。” 她双手死死握住白芷的手腕,似是要捏碎一般。 白芷忍着手上的头痛,伏在床前:“太子妃,咱们等了足足九个月就为了这一刻,您腹中的小殿下还等着叫您一声母妃呢!” 说着她又附在太子妃满是汗水的耳边:“只要小殿下出生,您的地位就彻底稳固了,将来是皇后,更是太后。太子妃您加把劲,眼下吃吃苦。” 白芷的几句话似是渐渐给了她暂时的力量,吃力的点着头:“本宫!本宫一定要将他生下来!” 只要这孩子一出生,她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权利地位就不用愁了。 那么她孟卿禾便谁也不怕了! 于是她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围在身边的产婆,肃声道:“必须让本宫和腹中孩子皆平安,否则……” 话还未说完,一阵剧烈阵痛袭来,她忍不住的叫了一声。 产婆连连惶恐跪地:“娘娘您胎位正,只要配合用力,定能平安生下小主子。” 而殿外钟离缙听着产房中一声比一声凄厉的惨叫,神色分外凝重,时不时得往产房内望去。 许侧妃见状柔声道:“殿下放心,太子妃福泽深厚,定能诞下一位健康的麟儿。” 钟离缙依旧眉头紧锁,只是沉沉的点了点头。 对他而言,太子妃腹中的子嗣比之前的弘儿汐儿都要重要得多,毕竟这是嫡出,且也是父皇所盼的嫡子。 期待之余,他自然也就跟着紧张和不安,生怕出个什么意外。 也不知过了多久,产房中传来一声挖心掏肺的惨叫后,终于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 那声音虽不算响亮有力,却连连哭了好几声,钟离缙心口一松,惊喜的望着产房。 刘公公一张老成的脸亦是布满了喜庆的笑容,“太子妃生了,殿下!” 钟离缙豁然起身,眉眼间皆是掩饰不住的愉悦,“孤听见了。” 众妃见钟离缙这般喜形于色的样子,皆咽下心中的酸涩,个个面带喜悦的俯下身去:“恭喜殿下!” 随着众妃话音落下,产婆抱着收拾干净的婴儿缓步而来,面带喜色跪下道:“恭喜殿下,太子妃母女平安。” 钟离缙闻言脸上的笑容倏然一凝,僵硬着脸道:“是郡主么?” 产婆一直低着头,只沉浸在喜悦之中,颔首道:“是,郡主虽个头有些小,不过却可爱极了。” 众妃无不喜上眉梢,这一刻流露出来的方才是真心的笑容。 莫说钟离缙,就连刘公公都跟着吸了一口冷气,殿下一直以为是个嫡子,并且太子妃也说,宫外极会把脉的大夫也说腹中是个男孩,怎么就…… 变成女孩了呢? 他小心翼翼的往钟离缙看去。 见其错愕的面色微微缓过神来之后,垂眸打量着襁褓中的婴儿。 见她睡的正香,眼睛眯成一条小小的缝,小脸皱皱的惹人怜爱。 钟离缙眉目逐渐柔和,虽不是他一心盼望的嫡子,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心中亦是一软,让产婆起身就着她的手细细的打量了一番。 这才发现,这孩子脸似乎比当初的弘儿汐儿都小了一些,当即问道:“郡主为何看起来这般小?” 产婆答道:“太子妃孕期害喜严重,而后面几个月又胃口不佳,所以郡主这才比一般孩子看着体型要弱一些,不过郡主没有不足,只需精心养养就好了。” 钟离缙这才放心下来,伸出拇指轻柔的摸着婴儿的额头,嘴角噙着一抹极为温柔的浅笑。 一旁的许侧妃打量了一番襁褓中的小人儿,灿然笑道:“郡主这小脸红扑扑的,看着真喜人。” 许侧妃说后,叶嫔笑盈盈的上前,清亮如星的眸中皆是眼前婴儿的影子。 “妾身盼这个孩子盼了许久,可否亲自抱抱她?”叶嫔眉眼弯弯的望着钟离缙,显眼可见对面前小人儿的喜欢。 钟离缙点点头,含笑道:“自然可以。” 叶嫔一听,脸上的笑容如春花一般明媚动人,连忙转身让产婆教自己如何抱孩子。 太子妃在听到孩子哭声的一瞬间便昏睡了过去,再次醒来之时已是正午。 在孕中她闻不得荤腥,也不食大补之物,导致身子本就不好的她生产后更是虚弱无比,面色白得几乎如纸一般,毫无血色。 她干裂的双唇微微一动:“孩子呢……” 一旁的白芷见太子妃醒了,面色一喜:“太子妃,您醒了。” 太子妃打量了一眼殿中,“孩子呢?可是个男孩?” 白芷避开她的目光,努力挤出一丝微笑道:“郡主很好,乳母正带着睡觉。” 这句话仿佛有道雷电从太子妃头上炸开,眼底剧烈的一颤:“郡主?什么郡主!” 白芷怕她产后虚弱受不了打击,于是避重就轻的说着:“郡主乖极了,尤其是那小嘴长得像极了太子妃,要不要奴婢抱来您看看?” 太子妃只觉得耳畔在嗡嗡作响,表情空茫茫的望着不知处,只喃喃道:“郡主?是个郡主?” 她怆然笑出了声。 白芷生怕她伤着自己的身子,连忙劝慰道:“太子妃, 第92章 无用的女儿 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从这个孩子在腹中会动时,史太医便说这一胎男孩的几率大,且她害喜严重,肌肤也变的暗黄粗糙,又喜食酸。 这不都是生男的象征吗? 可是如今却告诉她是个无用的女儿?她如何相信? 正当白芷苦着脸思索如何劝慰她时,突然感觉到手腕一阵剧烈的疼痛,她抬眸见太子妃狠狠抓着自己的手腕,无神的双眼满是森然:“会不会是弄错了?会不会是谁换了本宫的孩子?” 白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红了眼眶:“太子妃,的确是个郡主啊!您生产时奴婢一直在身边守着!” 这句话将太子妃眼中最后一点希望也给破碎了,失魂了一般地怔愣在了原地。 “太子妃……太医说了,您只要好生调理,身子还可再度有孕。俗话说得好,先开花后结果。这一胎是个女儿,下一胎定会是个皇孙。眼下您得顾及自个儿的身子,千万不能在坐月子时留下病根啊!” 也不知是否太子妃听进去了这句话,还是自己想通了,她呆呆的望着帐幔许久,眼神方才微微晃了一下。 “殿下知道是位郡主后,是何反应?” 她当初满心欢喜告诉殿下自己所怀很有可能是位皇孙,当时他还笑着说,皇上说了,若是位皇孙,出生便封他为皇太孙。 她不敢想象,殿下当时的心情。 会不会怨自己不争气?从而冷落了自己? 她恐慌的望着白芷。 白芷连忙道:“太子妃您放心,殿下知晓是位郡主后并未因为是个女儿而冷待。反而很是关心郡主,还用手摸了摸郡主的脸。奴婢看得出,殿下很是喜欢郡主的。就连长乐宫的宫人也都托了郡主的福,皆得到了赏赐。” 太子妃有些不可置信的道:“殿下果真没有嫌弃是个女儿么?” 白芷笑道:“太子妃,殿下心中有些失落想来是肯定的。不过咱们郡主是嫡出,身份地位自然是不一样的,所以殿下看到郡主时亦是满眼疼爱。毕竟这可是殿下第一位嫡出的女儿。” 太子妃脸色这才渐渐缓和,闭上双眼道:“本宫知道了。” 第二日,瑾悦听到消息时正在刺绣,她只是眸光稍作停顿,轻声道:“想来让太子妃失望了。” 秋乐浅笑道:“太子妃第一胎小产,如今这第二胎却生了位郡主。想来……也只有将希望寄托在下一胎了。” 瑾悦微微一笑,看着针线缓缓穿过:“她的希望何时来我不知晓,我只知道,我的希望得开始计划了。” 秋乐会心一笑:“小姐身子不适,奴婢让侍卫去请太医。” 瑾悦嗯了一声,依旧继续刺绣着。 也不知是瑾悦塞了银票的缘故,还是有钟离缙昨日前来的缘故,侍卫这次二话不说连忙应下,并且态度都好了许多。 这对瑾悦来说,无疑也是一个帮助。 秦墨来时,紧张得出了一身汗,结果见瑾悦坐在窗前悠悠的喝着茶水,并不像病重的模样,他方才松了一口气。缓缓上前行了一个礼:“奉仪哪里不舒服?” 瑾悦望着他,动了动唇,却不知如何开口。 秦墨见状忙到:“奉仪从前皆是有话直说,如今秦墨虽为太医,也希望奉仪有何吩咐直言。” “并非是吩咐,而是有求于你。”瑾悦低声道。 “此事事关重大,若是稍有不慎,甚至会连累了你,秦墨,你可以拒绝……” “臣说过,能帮助到奉仪,乃我之幸。秦墨此生,也绝不会对奉仪说拒绝二字。” 他眼中满是诚恳和坚定。 这却让瑾悦更加的愧疚不安,她并不想将秦墨牵扯进来,可是如今自己被困在锦绣宫,谁也见不了,唯一可以帮助自己的也只有他了。 她眼中浮动着动容与感切,却不直视于他。 又听秦墨继续说着:“对臣而言,奉仪是主,也是臣心中的妹妹。身为哥哥,理应保护妹妹才对。” 他知晓,她是个要强的人。 她这一生都没有求过人,也不远愧对与谁,若是这段单相思非得有个结局的话,那便是兄妹吧。 至少,她心中好受一些。 好一会儿,瑾悦方才开口:“我这身子,得好好调理一下,你稍后便开一些强身健体以及补气血的药。” “还有……美容养颜之物。” 在冷宫的一年,她身子折腾的越来越虚弱,气血亏损。连带着容颜也憔悴,黯淡无光。 如今她也该好好调理了…… 秦墨道:“这好办,至于美容养颜之物,这个我得好生研制一番,到时给奉仪您送来。” 瑾悦点点头:“还有一事我需要你帮我……” 自那以后,瑾悦整日就沉浸在刺绣和书中。 她如今不能出去,只有等,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一个让自己翻身的机会。 而这个机会,自然只能从钟离缙身上寻。 她要养精蓄锐,到时候开始一场大戏…… 而瑾悦却没想到,临近冬日时,瑾家又一次传出了噩耗。 这一日钟离缙正在太子妃宫中逗着女儿,在出生的第三日,钟离缙便为其女取名为“瑶”。 瑶,美玉也,寓有珍贵、美好,光明洁白之意。 而这个字太子妃也很是满意,见钟离缙没有因为是个女儿而嫌弃,她才彻底放下心来。 可心中一直对是个女儿耿耿于怀,加上她产后虚弱,无暇顾及孩子,直到出了月子后,她才时不时的抱抱钟离瑶。 兴许正是这个原因,钟离瑶不太亲近于这位母妃,每每哭了只有乳母才能哄好。 两个月的孩子,饿了尿了都会哭,钟离缙抱着钟离瑶没一会儿,她便红着眼眶哇哇大哭起来,太子妃抱着哄了片刻不见好便交给了乳母。 啼哭声刚止住,只见刘公公匆匆进来,禀报道:“殿下!奴才接到消息,瑾家国太夫人过世了。” 钟离缙微微一惊:“何时的事?” 刘公公答道:“昨夜丑时。” 太子妃眼中闪过一抹喜色,仅仅片刻便消失不见,微微叹息:“国太夫人年岁已大,八十余岁,也算是喜丧了。” 刘公公 第93章 刺眼 钟离缙走后,太子妃望着桌上神色牡丹沉思不已。 片刻后,她伸出纤纤玉手在一片绿叶上缓缓摩挲着,眸光变的幽深而锐利,手一弯,直接将那绿叶掐了下来。 “这叶子真是太刺眼了,花快枯萎了它却依旧这般茂盛。” 白芷伶俐上前:“奴婢这就让人将这些叶子都处理了。” 言罢,她对着宫人使了个眼色。 这时,钟离瑶哇哇啼哭不止,太子妃心中本就不愉,听着这哭声更是烦躁,拧眉喝道:“一天到晚就知道哭哭哭,若是有本事为何不把你父王天天哭过来?真是无用!” 乳母一听,抱着孩子的手不禁紧了几分,低声道:“太子妃,郡主本就体弱所以比寻常孩子爱哭一些,且又年幼什么也不懂。奴婢这就抱郡主下去好生哄哄。” 太子妃抚一抚头痛欲裂的额头,招手示意乳母下去。 白芷站到她身后,替她抚着后背道:“太子妃当心气坏了身子,太医叮嘱了您产后身子还未恢复,得保持心情愉悦。” 太子妃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只要在东宫一日,心情如何能愉悦? 那瑾悦也是,被幽禁了还这般不消停。 在一阵气愤之后,太子妃抬起头正色道:“黛玉一事……速度解决了。” 如今事情已经过去一年多,再解决黛玉殿下应该不会疑心了。 且,她并非是意外而死。 而是患病,一日比一日严重,最后不治而愈。 浣衣局嘛,每日都有病死的宫女,不足为怪。 白芷即刻明白过来:“那奴婢吩咐绿芜加重药量。” 太子妃点点头,又道:“去传许侧妃过来。” “还有前段时间殿下给的蜜蕊香,拿出来。” 白芷微微一顿:“太子妃,那香进贡而来,十分难得……”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本宫还指望着她做些大事!”她双眼微眯,眸中凝起一抹肃杀之气。 许侧妃来时,太子妃坐在榻上面色温和的喝着茶。 她正欲福身行礼,太子妃连忙道:“本宫不是说了吗?私下时妹妹不用行此大礼。” 许侧妃微微一愣,旋即笑道:“是,妾身忘了。” 她打量着太子妃,依旧是笑意融融无可挑剔的模样。 太子妃可有段日子没有传自己来了,尤其是在她有孕之后,反而同陆嫔叶嫔等人走的较近。 久而久之,她便也不像从前,隔三差五前来了。 太子妃和声道:“妹妹坐下吧。” “本宫给你看样好东西,相信你定喜欢。” 言罢,白芷笑着将一个光华莹然的小瓶子呈到许侧妃面前,许侧妃疑惑道:“这是……” “妹妹你打开看便知晓了。” 许侧妃颔首打开盖子,一股浓郁却特殊的香气袭来,似是带着百花齐放的味道,又有一抹清甜幽幽入鼻,馥郁而沉醉人心。 许侧妃忍不住的深深吸了一口气:“妾身从未闻过如此好闻的香。” 太子妃满意而笑:“本宫就知道你喜欢,所以特地给你留着。” 许侧妃喜不自胜的脸上微有诧异:“太子妃给妾身的么?” 太子妃端起白瓷缠枝的茶盏,和颜道:“这是前些日子霖国进贡的,此露香气袭人,且香味持久,足足能保持三日。还可让肌肤细腻润滑。本宫自从生产后,身子便没恢复,不能伺候殿下。这样的好东西放着也是可惜了,本宫便想着你一向爱香,又长伴殿下左右,所以便给予你。” 许侧妃爱不释手的将香露递给宫人,满面感激之色:“ 太子妃得了这样好的东西还能想到妾身,是妾身的荣幸。” 太子妃茶盏一笑:“本宫说过,拿你当妹妹,有何好东西自然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你。” 许侧妃贝齿轻咬,带了几分撒娇的语气:“近日陆嫔和叶嫔频繁来长乐宫,妾身还以为太子妃身边有了新姐妹,便不记得妾身了。” 太子妃忍俊不禁,失笑道:“原来你是吃醋了?” “她们总是来长乐宫,本宫也不能总是将人拒之门外不是?” “你也知晓,本宫怀上瑶儿那会儿胎象不稳,后面又害喜严重,所以也很少传你过来。如今本宫身子也未完全恢复,每日的晨昏定省以及后宫琐事就力不从心,所以就更没有时间和妹妹你好好叙旧,没想到反而让你多想了。” 一到解释下,许侧妃才完全释怀,抿嘴笑道:“是妾身多虑了。” “殿下被那两个狐媚子勾了去,妾身还以为太子妃也同妹妹疏远了呢。” 太子妃含笑望着她:“怎会?本宫同你的情份,她们如何能比得上。” 许侧妃笑语嫣然:“有太子妃这句话,妾身就放心了。” 说到陆嫔和叶嫔,许侧妃眉心微紧,又忿忿不平道:“方才太子妃说妾身常伴殿下左右,您不知晓,殿下如今宠爱她们比宠爱妾身得多。尤其是那个叶氏,在妾身面前丝毫不懂规矩,也不知道殿下喜欢她哪里!” 太子妃柔声劝道:“她们眼下得宠,不过是碍着皇上的面子,毕竟她们两位是皇上亲赐入东宫的,殿下也不能过于冷待了。” “皇上还说,待她们入东宫后,可选个懂事的抬一抬位份。” 许侧妃一惊,变了脸色:“竟有此事?殿下是准备将谁晋为侧妃?” 太子妃缓缓而言:“殿下也只是问本宫的意见,殿下有心晋封叶嫔,不过本宫提及她庶女身份将此事暂缓了。再者,本宫又说她们情同姐妹,不管晋封谁,另一方都会心生妒意。殿下为了后宫和平,便说此事往后在议。” 许侧妃心头落了一口气,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便听太子妃又道:“其实多封一个侧妃对本宫来说没有任何威胁,你可知本宫阻止殿下册封是为了谁?” 许侧妃若有所思:“太子妃您的意思是……” 太子妃点点头,“不错,本宫是为了你啊!侧妃不仅仅是妾室之首,还有资格入皇家玉碟,乃是正经的主子。若是殿下封了旁人,你这侧妃的身份就没有眼下这般尊贵了。” 许侧妃自然知晓,如今东宫只有自己一 第94章 祖母去世 待两人坐下后,太子妃宽慰着她:“你放心,殿下短时间内不会再册封侧妃了,除了……” 说到此处,太子妃神色微变,眉心犹如一抹愁云笼罩,欲言又止。 许侧妃见状正了正身子,问道:“除了什么?” 太子妃迟疑片刻,还是道:“妹妹可知,本宫生产那日,宫人去请殿下时,殿下在何处?” “何处?”许侧妃双眉微微挑起。 “锦绣宫。” 那三个字犹如一根根钉子一般落入许侧妃耳中,扎得她刺耳又沉痛。 “殿下去锦绣宫作甚?莫非殿下还想着那个贱人?” 太子妃沉沉叹了口气:“就在方才,宫人来报瑾氏祖母昨夜过世,可殿下竟吩咐此事不要告知瑾氏,殿下可真是心疼她啊!怕她难受伤心。” 她眸光黯然落在许侧妃几欲撕裂的手绢上,又徐徐道:“本宫方才就在想,殿下会不会念及瑾氏失亲之痛,心软之下解了她的禁足,恢复她的位份。” 许侧妃惊怒交加:“不会吧,她犯下滔天大罪,如何还能放出来?” 太子妃嘴角冷冷一勾:“如何不会?若是旁人犯了瑾氏之罪,只怕现在都尸骨无存了。而她瑾氏却仅仅只是降为了奉仪,如今还好端端的呆在锦绣宫!” “在东宫殿下就是规矩,凡事都由殿下说了算,瑾氏都禁足一年多了,殿下还对她念念不忘,指不定哪日殿下就气消了,将她放出来了。” 太子妃每说一句,许侧妃就如临大敌一般,娇颜铁青,咬牙切齿道:“也不知她使了什么媚术,让殿下还惦记着她!” 言罢,她望向太子妃,语中带了些恳求之意:“太子妃,若是她出来必定视咱们为仇敌,定然会夺走殿下的人和心。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啊!绝不能让她出锦绣宫!” 她凤眼瞪得大大的,透着阴鸷般的森冷之光。 太子妃满脸皆是酸楚和无奈,怅然道:“殿下决定的事,本宫也无法更改。” “听闻尤太夫人对瑾氏甚是宠爱,祖孙两人亦是感情深厚,咱们就盼望着瑾氏能知晓尤太夫人去世的消息吧。如此一来,她定会承受不住打击,兴许伤心欲绝之下疯了或是寻短见了也说不定。” 许侧妃微怔:“瑾氏那般心高气傲的人,会寻短见么?” 太子妃素手扶了扶凤蝶金镶玉簪,发出冷冽的清响:“往日性子越是强的人,受了打击更是承受不住。至亲连连去世这种痛,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许侧妃看着太子妃鬓边微微摇晃的珠钗,目光逐渐复杂迷离。 也不知在想着什么,太子妃连连叫了两声,她方才回过神来。 太子妃见状只好宽慰着她:“事情还未发生,你也别愁。趁她还未复宠,你多去去承明殿,争取在殿下心中获得无法撼动的地位。” 许侧妃心底苦涩难言,想要获得无法撼动的地位谈何容易? 殿下如今宠那两位新人胜过于自己,若是瑾氏在复宠,那东宫还有她的立足之处么?殿下心中还能有她一席之地么? 而锦绣宫中,因为钟离缙的吩咐,无人前来告知祖母的死讯。 所以瑾悦依旧不知情,每日除了刺绣和看书却学起了书法。 她自然不是对书法感兴趣,而是她在学着改变自己的字迹。 初冬的寒风凛冽,庭院中枝木显得落寞而萧条,唯有些杂草瑟瑟的在寒风中抖动着,虽渺小却比那些娇花更加坚强,顽固的同寒冬抵抗着。 这一日,瑾悦坐在窗前,厚厚的棉被将她半个身子牢牢盖住,她一手执笔,目光凝视于宣纸上,缓缓写下一个又一个的字。 良久,她才放下毛笔,清冷的眼眸望向四四方方的天空,嘴角微微牵动,又冷又艳:“要下雪了。” “也是时候沉冤得雪了……” 秋月立在一旁,视线也凝视在外面,“是啊!成败在此一举了。” 瑾悦回过头来,看着桌上那张自己写下的认罪书,至少有八分像自己的字迹,她方才满意得让秋月收起来。 秋月连忙点头,待她收起来后,瑾悦问道:“今日初三了吧,他还是未来,我心中有些不安。” 她同秦墨说好了初一将她要的东西带来,可却没想到今日已经初三了,也不见人影。 因为打点了门外的侍卫,他倒是不像往日那般刻薄,让他前去请秦墨,可不巧的是秦墨未在太医院。 这便让瑾悦心中愈发忐忑,是否自己让他准备的东西被人发现了? 可听侍卫打听之下,太医院并未有人受到任何责罚。 她便更想不通了,又猜想是否秦墨遇上了什么事? 正想着,门口突然出来侍卫的凌厉的声响:“是谁!” 瑾悦等人听到动静连忙起身步至庭院中,秋月上前隔着宫门问道:“侍卫大哥,怎么了?” “方才有个太监,走路不长眼撞到了墙,我还以为他是想要鬼鬼祟祟的作甚。” 就在秋月同侍卫说完话后,玲珑却发现庭院中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个素色锦囊,几人面面相觑之下,玲珑上前拿起,用手试探了一番里头的东西。 “小姐,好像是石子。” 确保并非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她方才将锦囊打开,却见里头还藏着一张纸条。 “还有一张纸。” 言罢,她将纸条缓缓拿出,也不知是看到了什么,玲珑眼睛猛然一怔,脸色唰得白成了一片。 瑾悦神色也跟着凝重了几分,“上面写得什么?你这幅模样。” 玲珑浑身无力,刚反应过来就见手中的纸被瑾悦夺了过去。 瑾悦执起纸条,几个大字映入眼帘的那一瞬间,似五雷轰顶,耳中嗡嗡焦响。 “小姐,这不是真的,定是有人故意使坏。” 瑾悦心脏如同骤停,浑身麻木,只是怔怔的看着手上“尤太夫人已去世”那七个大字。 玲珑亦是不可置信,“我去问侍卫,侍卫一定知道。” 瑾悦眼眸微微浮动,如泥胎木偶般立着,耳边传来玲珑的回音:“侍卫大哥,听闻瑾家的太夫人出事了?你告诉我这是假的是不是?” 门外没 第95章 过去的瑾悦已经死了 瑾悦只觉得这一觉睡了很久,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到她年幼之时,总是一跳一跳的走到祖母身边,祖母和蔼的招着手:“姌姌,你过来……” 祖母总是喜欢将她抱在膝上,满脸皆是骄傲的笑容:“不愧是祖母的乖孙女,这模样长的如此稀罕,小嘴还这样甜。” 她至今还记得,无数个夏日的午后,醒来之时见到的便是祖母坐在床头为自己扑着扇子,她满脸慈祥温柔的笑着:“姌姌醒了。” 待大一些,她总是闹腾着要出去,父亲总说,女子不宜在外抛头露面,加上瑾家世代为武官,仇家也多,怕自己被人盯上,出门不安全。 每每她就求着祖母让自己出去,祖母对自己百般宠爱,皆是有求必应。就只好答应自己,隐藏好身份,注意自己的安危便可。 待到了及笄之年,母亲就开始留意自己的婚事。 她则在祖母面前撒娇道:“祖母,孙女不想要嫁人,孙女就想永远陪着祖母。” “为人夫妇后,就得三从四德,相夫教子,孙女不愿过那样的生活。” 祖母却说:“瑾家的女儿不需要服从夫家,祖母让你嫁的,必定是视你如珍宝的良人。” 她灿然而笑,起身过去想要牢牢握住祖母,可是不知为何,这一次祖母的身影却渐渐消失。万分不舍的看着她:“姌姌,祖母走了,祖母再也不能护住你了……” 她极力的想要伸手去抓住祖母仅留的身影,可祖母却犹如一抹烟雾般摸不着,直至消失不见。 “祖母……别离开我……祖母……” 她悲痛大喊着,眼眸再睁开时是一片樱色帷幔。 她猛然转头望着身旁的秋月和玲珑,很想问她们,自己是否只是做了一个梦? 可触及到两人通红的双眼,她便明白了,不是梦。 祖母,真的离自己而去了。 虽说父亲是自己身后的一棵大树,那祖母也是头顶的一片天。 可如今,她的天塌了…… 陪伴了她近二十年的祖母走了,这世间再也不会有人像她一般对自己好。 寒风从窗缝中无声而进,轻微的凉意宛如一把锋利的尖刀狠狠插进心口,一刀一刀的剜着心肺。 原来,伤心到了极点是没有声音…… 即使泪流满面,悲痛欲绝,喉咙处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直到许久,她方才发出崩溃的哭声。双手狠狠的攥着胸口上的衣衫:“我没有祖母了……” “我再也看不到祖母了……” 玲珑别过脸去,两人知晓这个时候劝没有用,小姐心中积压了太多的痛苦,发泄出来反而好些。 “是我的错!都是我!”瑾悦双手握成拳头狠狠的捶着自己的胸口。 若不是她不争气被幽禁于锦绣宫,祖母定然不会这么快去世。 作为孙女,她甚至没有去见她最后一面,没能好好送送她, 真是枉费祖母生前对她的宠爱! 她恨啊!恨上天的不公,恨背后的仇人,也恨钟离缙,让自己连祖母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更恨自己,是自己无用! 秋月见状连忙跪在床榻前,双手牢牢握住瑾悦的拳头,泪流不止道:“不能怪小姐,方才秦太医来了,说是早在年前太夫人身体便不大好,加上年事已高,气数将近啊!” 瑾悦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此时她深陷崩溃欲绝中,更是听不进去秋月的一句话,只是失声恸哭着。 …… 承明殿中。 “孤不是说了此事不让她知晓么?为何还是传到了她耳中?” 钟离缙听着刘公公的禀报,脸色顿时如乌云密布般阴沉。 刘公公怯声道:“奴才也不知晓是谁人多嘴传到瑾奉仪耳中的。” 钟离缙漠然片刻:“罢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将看守瑾绣宫的侍卫换了,并命令他们不许苛待于瑾奉仪。” 后宫那些小动作他并非不懂,千方百计让瑾悦知晓太夫人噩耗的也只有那些个妃嫔了。 他知晓在瑾悦心中,祖母是她最重要的人,亲人接连去世,他心中竟有一些担心,担心她想不开做出何傻事。 钟离缙自己都不明白,他同瑾悦相识不过短短一年多,为何在得知她是个心思恶毒的女人之后,还能偶尔的惦记着她。 不过,他很克制,很清醒。 也不会因为自己的心软而解了瑾悦的禁足。 他不能容忍任何女人可以将自己做的决定改变,也不能容忍任何女人将自己的底线和东宫的规矩改变。 自那以后,瑾悦整整五日未下地,仿佛失了魂一般,将祖母留下来的扳指紧紧握在手中。 那是祖母在临终时留下的,那枚扳指贴身戴了几十年,她吩咐自己过世之后,交给瑾悦,往后就由这扳指代替自己永远陪着她。 瑾悦因为去年入冬大病后身子就一直有些弱,后面秦墨虽开了方子好好调理了一番,可秋月同玲珑还是怕她郁积成疾,加上又是冬日,受寒之下咳疾再犯便更难医治了。 于是两人便商量着得寻些炭过来。 用了仅剩不多的银两打点给了侍卫和内侍省的副总管,想来也是同副总管有些关系的缘故,银两收下到时送了些炭过来。 瑾悦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也感受不了任何炭火的暖意,她的心……再也暖不了了,跟着一起死了。 秋月玲珑看着这样的瑾悦心中担忧,便一直守着她,尤其到了晚上,更是轮流守在床前。 瑾悦对此只是淡淡道:“你们放心,我不会想不开。” “反而,我要好好活着。” 她将手中的拇指紧紧贴在胸膛上,她要带着祖母一起出这锦绣宫。 甚至,她还要让祖母陪着自己一步步走向那最高处。 她要做天底下掌握自己命运的女人,也掌握后宫最大权利的女人。 这一刻,过去的瑾悦已经死了。 瑾家如今没了父亲,也没了名门出身的祖母,彻底落魄。 家中弟妹年纪小,一而再二遇到这样的变故定然承受不住打击,伤心堕落。 而瑾家所有的重任和琐事皆落在母亲一个人 第96章 封心绝情 瑾悦在锦绣宫中抄写了足足半个月的经文,这是她身为孙女唯一能够替祖母尽的孝心。 因为不能出锦绣宫的缘故,她也只有在宫中将那些经文焚烧。 看着一张张经文化为灼灼燃烧的火焰,瑾悦一身白衣,神色哀婉:“祖母,请恕孙女不孝,今日过后,孙女就不能替您守孝了。” “希望您在天上保佑孙女此事顺利。” 她不能等了……多一天都怕事情有变,哪怕只有七分把握,她也要试试。 第二日,秦墨踏进锦绣宫后,玲珑便连忙出去守着。 秦墨进去殿内便闻到一抹熟悉的味道,可一时又想不起来是何味,蹙眉扫视了一番殿内。 瑾悦见状不禁问道:“怎么了,秦太医?” 秦墨收回目光,拱手道:“没什么,臣只是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我这里除了一日三餐还有这炭火外,便没什么东西可以进来了,更没有焚香。” 她不经意的瞟了一眼面前的炭火。 秦墨也转眸望向炭火,“臣看一看这炭火。” 言罢他走到炭盆前,用夹子将燃烧得通红的炭夹了起来,伸手微微扇了扇,丝丝热气重重冒出,只见秦墨脸色忽然凝重起来。 瑾悦见状心中咯噔一下,正色道:“这炭可是有何问题?” 秦墨皱眉思忖片刻,将炭放下望向瑾悦:“敢问奉仪,近日可有浑身无力,头晕眼花的症状?” 瑾悦点点头:“有,我以为是心绪所致,难不成有旁的问题?” 祖母逝世,若非瑾家还在,母亲还在,她也许就跟着一起去了。 她本以为,是自己过于伤心,更是痛哭后才导致浑身无力,头晕眼花,所以便没有多想。 秦墨闻言,郑重道:“臣为奉仪把一下脉。” 瑾悦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连忙将手伸出。 为求仔细,秦墨足足诊了半盏茶的时间,眉头越蹙越深。 半晌,抬头道:“炭里被人加了石癫散,还好用药之人比较谨慎,奉仪您只是有些初始的症状。若是长此下去,不出十日,便会神志失常,如同疯妇。” 瑾悦目光倏然一跳,又惊又恨,嘴角漫过一缕寒意:“这又是谁的手笔,竟想得如此周到。” 倘若她疯了,众人也只会以为她瑾悦是受不了亲人接连离世的沉重打击,刺激之下所以神志不清,患了疯癫之症。 而疯子,怎么可以再呆在东宫? 这样的设计,可以完美的避过嫌疑,让人觉得是理所当然的。 她瑾悦都如此了,东宫的人还是这般容不下她?竟想出这样的手段来置自己于死地。 她手狠狠的握成了一个拳头,目光中所有的恨意和怒意化为凛冽的坚韧。 良久,她微微冷笑:“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秋月同秦墨微微一怔,似懂非懂的往瑾悦望去。 秦墨道:“那奉仪让臣给你带的东西……” “不用了,劳烦秦太医将药带回去,眼下计划有变。” 秦太医紧了紧袖口中的药物,诚心道:“奉仪若是有用得着臣的地方,尽管吩咐。” 瑾悦给了他一个感谢的眼神。 随后默不作声的发神,润泽修长的指甲在桌上划着圈,大大小小的圈留下一条又一条的白色迹子。 只是不知,是哪条圈落入了哪条圈中。 后面的两日,瑾悦在宫中又拿起了纸笔,不过这一次她抄写的并非是经文。 而是一句又一句诗词。 那些诗词句句深入人心,凄凉哀婉。 但在瑾悦看来这世间的男女之情最是可笑至极。 瑾悦就那样写了一篇又一篇,那动了手脚的炭自然是没有再用的。 几篇纸写下来便双手通红,又僵又冷。 秋月同玲珑两人商量着去寻一些木头来生火,再以布遮盖,这样能取暖也不会太呛鼻。 瑾悦却摇摇头,淡淡道:“我要记住这种冷,这种冷到彻骨的寒,以后方才能封心绝情。” 她声音很轻,眉目清冷,眼中却是异常的决绝而坚定。 秋月看着往日娇纵任性的大小姐如今变成这般,心中唯有酸涩。 倘若成长需要代价,那么这代价也太大了…… 次日承明殿中。 “殿下,门外太医院秦太医求见。” 钟离缙正披着折子,听到刘公公的禀报抬头道:“秦太医是谁?可有要事。” 刘公公弯了弯腰:“秦太医是卫太医的徒弟,刚入宫不久。他说此事至关重要,涉及人命和后妃,一定要亲自同殿下说。” 听得涉及人命和后妃,钟离缙目光一顿,将折子合拢:“传他进来。” 片刻之后,秦墨缓步而进,他脸上虽极力维持着平静,但眉宇间却隐隐带着几分不安和凝重。 恭恭敬敬行礼道:“臣太医院秦墨参见太子殿下。” 钟离缙直接问他:“你有何要事要同孤禀报?” 秦墨抬头望了一眼这位百闻不得一见的太子殿下,只见他目光正凝视着自己,许是他这样跪着,居高临下的缘故,上座之人浑身带着一种震慑天下的王者之气,让人不敢直视他那疏离而锐利的眼眸。 但秦墨依旧没有垂下双眼,缓缓道:“臣发现锦绣宫中的炭被人动了手脚,下了药。导致瑾奉仪重病,用的药稀缺且珍贵,所以特来请示殿下……” “什么重病?”秦墨话还未说完,钟离缙面色已然改变,冷声打断他的话。 秦墨道:“是被人下了石颠散,瑾奉仪如今神志不清,患了疯癫之症。” 钟离缙大惊,登时勃然大怒:“怎么被被人下了药!锦绣宫侍卫是死了吗?” 秦墨想到了钟离缙会惊会怒,可是没想到他反应这般剧烈,可正是如此,他对此事的把握也多了几分。 俯身在地道:“下药之人心思缜密,用在了炭上面。而瑾奉仪如今谁人都不认识了,口中只一直说着冤枉,清白。还……还叫着殿下您。” 钟离缙只觉得心蓦地一涩,有些不置信的问着:“她果真一直叫着孤?” 秦墨连忙道:“臣不敢撒谎,殿下您前往锦绣宫一瞧便知。如今锦绣宫也需要殿下您去主持大局。” 第97章 疯癫之症 踏进殿中,映入眼帘的是那抹熟悉的身影。 一年多的光阴,并不曾改变两人的容颜,可钟离缙却感觉眼前之人和一年前迥然不同。 他上前一步,听着女子声音入耳:“为什么!黛玉!你为什么要冤枉我?是我对你不好么?让你帮着旁人来陷害我?” 瑾悦并未发现钟离缙的到来,沉浸在自己的愤怒中,声嘶力竭的质问着面前的秋月。 玲珑双手紧紧的抱住瑾悦的身子,哭泣道:“小姐,她是秋月啊,她是秋月。” “胡说!”瑾悦急怒交加,重重呵斥着她。 “秋月不是回瑾家了吗?你休想骗我,她就是黛玉,我定要狠狠教训一下这个叛主的东西!” 她从前无论何时何地,都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即使娇纵跋扈,可从不会像如今这般,眸中的厉色几近疯狂,清秀而憔悴的脸也变得狰狞扭曲。 这一幕落在钟离缙眼中更加确定了秦墨的话,瑾悦——患了疯癫之症。 “小姐,往日里你最疼秋月了,你怎么连她都不认得了呢?若是你这一巴掌打下去,清醒后定会后悔的。”玲珑竭力的阻止着瑾悦,可奈何瑾悦力气太大,直接将玲珑推倒在地。 正当瑾悦伸出手要掌掴面前黯然神伤的秋月时,听得一男子的声音响起:“瑾悦。” 瑾悦听得这声音,手僵在半空中,缓缓转过头。 四目相对的刹那间,她整个人仿佛被施法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分毫。 钟离缙缓步上前,眸中某些情绪翻腾,他心头微微一松,她还记得自己。 瑾悦看着眼前的男子离自己越来越近,木楞的脸上渐渐浮现一层又一层的惊喜。旋即眸光猛然一亮,灿然而笑:“父亲,你来了……” 言罢,她往钟离缙飞奔而去,眉眼中透着无尽的喜悦和光彩。 钟离缙脚步一顿,听得她喊父亲二字时整个人瞬间一僵,错愕不已。 因过于激动,瑾悦踩到裙角,整个人毫无征兆的往前倾去,钟离缙回过神来上前一步将眼前女子牢牢护在怀中。 然而未等他反应过来,怀中一紧,见瑾悦双手紧紧的抱住了自己,脸颊贴在自己胸膛上,喜极而泣的说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父亲你没死,你答应过女儿要一辈子护着我的,我就知道父亲不会抛下我。” 钟离缙大脑一片空白,双手垂在身侧。 怀中之人将他抱得那样紧,生怕自己一松手就消失不见,胸口缓缓传来一抹温热的湿意:“父亲,带我回家好不好?” 她言语中尽是委屈和酸涩:“我不要待在这东宫了……” “她们都污蔑我,陷害我,就连钟离缙也不信我,我想要回家。” 钟离缙心中一震,伸手扶着她的双肩,正视着她:“污蔑陷害于你?你指的是巫蛊一事吗?” 瑾悦见钟离缙如此郑重其事且镇惊的模样,似是受到惊吓一般,不由得撇着嘴:“那小人我从未见过,分明不是我做的,可是我宫中的宫女,还有那些妃嫔,她们个个都冤枉我。就连殿下他……他也不信任我。” 说到这里,她眼中晶莹涌动,痴痴的望着钟离缙:“父亲,你定是信女儿的对吧?” 钟离缙深邃的眼眸紧紧凝视着她,似是要探到她心底,令人畏惧不安。 瑾悦似是被他眼神吓住了,眼眶渐红,毫无血色的双唇如两片柳叶颤抖着:“父亲,你是不是不信女儿,你从来不会这样看着女儿的……” 说着她眼神不安的漂浮着,喃喃念着:“怎么办……怎么办……” 她惊慌而惶恐的在殿内转着圈,双手抓着自己散乱的头发,自言自语道:“我该怎么办,都不信我……” 她零乱的目光在触及到秋月时,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面孔燃起了不可遏制的怒火,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狮子,猛得冲上前去,大声咆哮着:“都是你!是你污蔑我,是你让殿下和父亲都不信我!” 她气得发颤,拿起一旁的花瓶便朝秋月扔去,幸好秋月及时躲开,花瓶重重摔到了地上。 正当她准备继续拿起一旁仅剩的瓷器时,钟离缙连忙道:“孤信你……” 瑾悦微微一怔,又听他继续说着:“为父信你。” 她是那样心高气傲的一个人,即使心中再不满都不会掉一滴眼泪,也绝不会在外人面前如此失态,更不会这般患得患失…… 她本就疯了,神志不清。 疯子是不会撒谎狡辩的,没有心机,更不会隐瞒事实,所以她眼下说的话毋庸置疑。 瑾悦闻言,情绪逐渐平静下来,玲珑连忙将她手中的瓷器夺了去。 瑾悦眼中已噙满泪水,傻傻的笑着:“我就知道,父亲最疼我了,是女儿误会父亲了。” 看着她滚滚而落的泪水钟离缙心中一软,心酸,愧疚,不安在心中密密交织。 他大步上前,将瑾悦搂在怀中,抱着她单薄的身子涩然道:“是我误会你了。” 瑾悦敛下双目,嘴角轻扬,很是乖巧的抱着钟离缙,傻笑着:“我知晓父亲在同我开玩笑,你最爱逗我了。” 钟离缙宽大的手中一点点的抚着她的后背,这才发现她竟消瘦成这样。 他连忙解下身上的玄狐大氅,亲自替瑾悦系上,她身子瘦弱,厚厚的大薄直接将她整个身子牢牢裹住,一时间温暖极了。 瑾悦乐呵呵的笑出了声:“父亲真好。” 钟离缙看着她嘴角明媚的笑容,心中更是心疼,伸手抚摸着她的小脸,柔声道:“我眼下有些事情要办,你乖乖在这里,我会吩咐她们保护好你,没有人可以再伤害到你。” 他脸上带了一抹从未有过的温柔,仿佛眼前的女子犹如珍宝一般,他得用心呵护。 瑾悦虽然撇了撇嘴,却还是乖乖的点着头:“我听父亲的!” 钟离缙对着秋月玲珑使了一个眼色,让其跟着出来。 临走时,瑾悦情绪平静,可却神神叨叨的望着殿中念着什么。 几人走到庭院中,秋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红着眼眶道:“殿下,求您彻查当年巫蛊之事和今日一事 第98章 彻查巫蛊之事 几人走到庭院中,秋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红着眼眶道:“殿下,求您彻查当年巫蛊之事和今日一事。奉仪被冤,幽禁至此,她们竟还是不放过奉仪,奉仪若是长此下去,恐怕……恐怕会危及性命啊!” 钟离缙眼眸微眯,咬牙冷冷启唇:“孤定会彻查此事,看看究竟是谁在东宫兴风作浪!” 此人一而再二陷害瑾悦,竟用那等手段蒙蔽了自己的眼睛,他如何也不能放过那人! 秋月松了一口气:“奉仪自从禁足后,整日郁郁寡欢,思念殿下。如今患了疯癫之症,将殿下认作父亲。还请殿下看在往日情份上,得空多来瞧瞧奉仪,唯有您在,她情绪才能平静下来。” 说完她俯身在地磕了一个响头,又继续说着:“至于奴婢,奉仪一心以为奴婢是诬陷她的黛玉,如今奴婢已不适合待在锦绣宫了,否则只会刺激奉仪,加重她的病情。” 玲珑连忙道:“殿下,秋月陪在奉仪身边十余年,病恢复之后定是离不开秋月的。殿下不如先让秋月回瑾家,待奉仪病好一些后,再让她入宫伺候。” 钟离缙沉吟片刻:“也好,想必瑾家如今也乱成一团了,你就代替你们主子回去尽尽孝道吧。” 秋月低垂的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感激涕零道:“多谢殿下大恩。” 钟离缙踏出宫门后,看着一旁恭敬行礼的侍卫,目光如刀在其身上刮过,“护好锦绣宫一等人的安全,所有进出的东西皆要严格检查,若是再出何问题,你们提头来见!” 侍卫吓得赶紧跪地,连连称是。 随后钟离缙又吩咐刘公公去将黛玉传来,提起黛玉,他眼中肃杀之意尽显。 黛玉本就是他安插在锦绣宫的人,锦绣宫若有个风吹草动都会前来禀报,却不知何时开始为她人所用。 待刘公公去了一趟浣衣局,方才知晓黛玉在十日前就病死了。 刘公公知晓此事的重要性,特地调查了一番,同黛玉交好的宫女说她早在一个月之前就病了,而浣衣局的活又多,身体便支撑不住一日比一日严重,最后连床也起不来了,死后便扔去了乱葬岗。 虽说是病死,且病的时间也长,但钟离缙却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定是那幕后之人的手笔。 若不是今日知晓了瑾悦是被冤枉的,恐怕他对黛玉之死都不会生疑。 旋即,他让刘公公继续查,查黛玉的家人以及平日接触的人,看是否能寻得什么蛛丝马迹。 又命人去查那炭是谁动了手脚。 长乐宫中,太子妃正凝神替钟离缙绣着一件寝衣。 耳边匆匆的脚步声由远至近,她并未抬头,听白芷道:“太子妃,锦绣宫那位疯了。” 太子妃并不惊讶,依旧不急不慢的举针绣着,嘴角衔了一缕快意:“这是件好事,你这般慌张作甚?” 白芷喘了口粗气:“最主要是殿下方才去了锦绣宫,还吩咐卫太医、李太医等人去替瑾奉仪诊治,又让刘公公送了好些东西过去。” 太子妃乍然变了脸色,抬头道:“什么?” 话刚说完,她便感觉到指腹一阵刺痛,殷红的鲜血立时在指尖形成。 “太子妃,您流血了!”她急忙伸出手绢准备按住太子妃的手指。 可太子妃却不顾指上的鲜血,紧紧握成拳头,疾言厉色道:“本宫不是说了让人盯住锦绣宫的动静么!为何殿下都知晓了才来向本宫禀报?” 白芷一抖,伏下身去:“奴婢也不知晓为何殿下知道的如此快,想来定是太医去承明宫禀报的。” 太子妃眉间阴鸷顿生:“她可真是有本事,都疯了还能让殿下屈步前去探望,还让卫太医前去诊治。” 她原以为,只要瑾悦一疯,她身为后宫之主,自然得出来主持大局。 皇家的女人若是患了疯癫之症,是得遣出宫去的,因为疯癫之症无药可治。 而她只是一个罪妇,小小的奉仪,只要疯了自己前去求殿下送瑾悦出宫医治,殿下没理由拒绝的,毕竟这是东宫的规矩。 待她出了东宫,再动手便轻而易举,只手遮天。 可没想到,此事事先被殿下知晓了。 她一个疯妇,如何得到殿下怜惜让殿下如此庇护于她的? 还是说,那瑾悦在殿下心中的地位竟如此重了么? 沉思片刻,她起身冷冷道:“本宫要去一趟承明宫。” …… 外头寒气犹冽,银灰色的云块在天空中奔腾滚滚,正酝酿着一场大雪。 太子妃心下漫漫散出一股生冷的寒意,将手炉牢牢笼着。 待到了承明宫,她换上一如既往温婉端庄的面容,行礼道:“臣妾见过殿下。” 钟离缙微微抬手:“卿禾来的正巧,孤正好有事要同你商量。” 太子妃解下大氅,温柔浅笑:“让臣妾猜猜,殿下想说的可是瑾奉仪一事?” “正是,瑾奉仪……患了疯癫之症。”钟离缙沉沉道。 太子妃柳眉微微一蹙,略带忧色:“瑾奉仪接连失去至亲,想来是承受不住这般沉重的打理,痛苦和刺激之下才疯癫。” 顿了顿,她又道:“瑾奉仪虽然作恶多端,可毕竟姐妹一场。臣妾也做不到见死不救。臣妾想,不如按规矩将瑾奉仪送出宫去,臣妾替她寻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养病。” 钟离缙想也没想,便摆手道:“不用了,孤已经吩咐太医给她好生治疗,就让她在锦绣宫好好养病吧,不用送出宫外。” 太子妃想到了钟离缙会如此说,可是没想到却拒绝的如此干脆,她语气依旧平和:“可瑾奉仪患的是疯症,这种病几乎无药可治。且她又是罪妃,殿下将她留在宫中会不会……” 她不动声色的打量了钟离缙一眼,见其神色如常,才继续说出后面的话:“会不会不妥……” “她并非是罪妃,当年之事有疑点,或许是孤冤枉了她。” 那声音沉沉落入太子妃耳中,心头猛然一颤,浮起不好的预感,试探地问着:“殿下是发现了什么吗?” 钟离缙轻摇头,沉声道:“她将孤认成了她父亲,并且 第99章 是否真疯了 第二日,太子妃便将许侧妃唤了来。 “本宫特地让你过来随本宫去一趟锦绣宫。” 许侧妃今日穿了一袭胭脂色长裙,妆容精致,两腮润色得像刚开放的一朵琼花,气色胜好,神采奕奕。 她眉眼间皆是掩饰不住的愉悦:“太子妃要去瞧那疯妇么?正好妾身也想瞧瞧她如今沦落成了何样。” 太子妃见她这般着急幸灾乐祸的模样,不着痕迹的蹙了蹙眉:“本宫是让你一同去锦绣宫好好瞧瞧,那瑾悦是否真疯了。” 许侧妃脸上的笑容顿消,愕然望着太子妃:“太子妃是觉得她装疯?” 她似是十分不能置信,又道:“不会吧,妾身……” 她停顿了一下,低声道:“会不会是太子妃多虑了?”” 太子妃正了正衣衫,缓缓起身道:“本宫也希望是自己多虑了,且去瞧瞧看吧。” 言罢,白芷替她系好大氅,扶着往外走去。 且说两人脚刚踏出长乐宫,便见谢良娣迎面而来,她见太子妃和许侧妃正欲出宫门,连忙迎上前福身道:“见过太子妃,见过许侧妃。” 太子妃让其免礼以后,许侧妃笑道:“谢良娣可是来同太子妃请安的?” 谢良娣笑意盈盈:“是弘儿那孩子,自己同乳母做了个小兔子,非闹着要送给瑶妹妹,妾身拗不过他,只好将这兔子带来了。” 说着她将兔子递给了太子妃身后的白芷,太子妃瞧了一眼那只用锦布做的兔子,柔声笑道:“弘儿最是懂事,如今有何好东西都要想着妹妹。” 谢良娣提起这个儿子,眉眼间也皆是为母的温婉,迅速打量了一番太子妃和许侧妃,问道:“听闻梅园的梅花开了,太子妃和许侧妃可是要去梅园?若是的话妾身可否一同前往?” 太子妃正欲说话,就被许侧妃抢先道:“本妃同太子妃今日去锦绣宫,若谢良娣无事,便随本妃和太子妃一同去探望瑾奉仪吧。” 太子妃嘴角的笑容微微一凝,斜斜看了一眼许侧妃。 谢良娣倒是一愣,没想到两人是去锦绣宫。 片刻,颔首道:“听闻瑾奉仪患了疯癫之症,毕竟姐妹一场。若是可以,妾身也想去探望一番。” 话说到这个份上,太子妃自然也欣然应下,让谢良娣一同前往。 锦绣宫外,侍卫来见盛装而来的太子妃和许侧妃等人缓步而来,连忙行礼。 太子妃扶着白芷的手微微打量了一眼里头,“本宫进去看一下瑾奉仪。” 侍卫身子一怔,迟疑道:“殿下有命,任何人不能进锦绣宫,太子妃……” 他不敢继续说下去,低垂着头。 太子妃目光锐利在侍卫身上扫过,红唇冷启:“本宫是奉了殿下的旨意前来,难不成你还敢拦本宫?” 侍卫面色惶恐,连忙跪下:“微臣不敢,太子妃请进。” 太子妃抬起头,拢一拢怀中的手炉,带着身后的许侧妃和谢良娣踏了进去。 内殿中,瑾悦正捧着一本书,面无表情的发愣。 听着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和珠环相碰的声音响起,她眼眸才微微动了动。 撕下几张书页,随后拿起那几张纸在殿中神经兮兮的转着圈,一张张纸被她撕成了细细的长条,口中还喃喃念着:“下雪了……下雪了……” 玲珑督见一抹鲜艳衣衫后,连忙蹲下捡着地上的纸屑,蹙眉道:“奉仪,您怎么又撕起书了,您瞧这本书都快被你撕完了。” 地上的纸还未捡完,太子妃等人就已经进来了,玲珑见后连忙行礼道:“奴婢参见太子妃、许侧妃、谢良娣。” 太子妃进来后,目光就凝视在瑾悦身上,上下打量着她。 “本宫来探望一下瑾奉仪。” 瑾悦丝毫未注意到有人进来,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依旧转着圈,撕着手上的纸,笑嘻嘻的念着:“好大的雪……” 玲珑满脸忧色的看了瑾悦一眼,颔首道:“奉仪如今谁人也不认识,更忘记了宫中的规矩,所以不能及时迎接行礼,还请太子妃莫怪罪。” “瑾奉仪如今这样子,本宫关心都来不及,何来怪罪?” 太子妃目光从瑾悦身上移过,扫视了一番殿内,见殿内没有任何瓷器以及锋利的东西。却尽是稀奇的玩意,甚至有的还是孩童玩的。 而殿内炭火正嗡嗡烧着,竟同她长乐宫一般暖和。 可想而知,这一切都是殿下安排的。 殿下可谓是用心至极啊…… 她暂且压下心中的涩意,走到瑾悦身旁,满脸尽是深深的关切,柔声道:“瑾妹妹,你可还认得本宫?” 许侧妃也走到瑾悦身旁,牢牢迫视于瑾悦。 瑾悦面前站了两人,视线被遮住这才渐渐有了意识,不安的打量着眼前的两人。 此时太子妃同许侧妃两人盛装一黄一红站在她身前,满头的华丽的珠冠金钗摇曳生光,美艳尊贵。 衬得面前素色衣衫、面容憔悴的瑾悦是那样的苍白无力和渺小。 瑾悦看了两人一圈,目光最后落在许侧妃头上凤蝶展翅金步摇上,一动不动。 许侧妃见她这样盯着自己头上,微微不悦的蹙着眉头,举手抚了抚鬓边的金步摇,冷声道:“太子妃在此,瑾奉仪你得行礼。” 瑾悦丝毫没有听到她说的话一般,指着她头上的步摇道:“好看!真好看!” 言罢她就要伸手去摸一摸那步摇,许侧妃见状晦气的退后一步,“你这是作甚?本妃的东西岂是你能碰的?” 玲珑见许侧妃一脸即将发怒的样子,连忙道:“许侧妃恕罪,我们奉仪如今就对精致好看的东西感兴趣,想来她是喜欢侧妃您头上的金钗。” 许侧妃冷冷瞥了玲珑一眼:“本妃说话何来你插嘴的份?本妃同太子妃要同你家主子说说体己话,你先下去。” 然而玲珑却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许侧妃瞬间恼怒:“本妃说的话你没听到吗?本妃让你下去!” 玲珑俯身在地:“殿下说了,奉仪身边如今离不开人,让奴婢时刻守在奉仪身边,不能有一丝疏忽。” 许侧妃见一个奴婢竟违背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