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搞事!旺夫赚钱样样行》 第1章 重生 “快来人啊!抓流氓!萧海这个二流子欺负我妹妹!” 听到外面继姐扯嗓子喊的声音,姜米猛睁开眼。 萧海英挺俊颜在她瞳孔中放大,热气喷撒在她脸上,神态声音都很慌张:“姜米你听我说,我没有欺负你......” 朝下看,她躺在一张床上,衣不遮体,上半身被男人抱在怀中。 而他,上身只穿了一件破洞背心。 这姿式,任谁看了不说他在对她耍流氓? 因此,上一世她一睁眼,也扯着嗓子叫:“臭流氓你放开我!” 同时对着他又抓又打! 很快,木门被踢开,大义凛然的继姐史红梅领着一帮人撞进来,将萧海按倒扭送公安。 史红梅逢人就说萧海欺负她的细节,这在七十年代是致命的,她名声被毁,嫁不出去不说,一出门就被人指指点点。 如果不是母亲拼命维护她,她早一根绳子吊死在房梁上。 唯一出路就是响应国家号召下乡,这样继父家的孩子就不用再去了。 她下乡的地方在苦寒无比大西北,三年后出狱的萧海找来时,她已落下一身病根。 萧海想尽办法带她回城,明知她已不能生孩子,仍坚持与她结婚。 母亲早被史家虐待死,为挣钱给她 治病,萧海挺而走险做生意,凭他的聪明能干很快让她住最好医院,用最昂贵进口药。 却不想被继父举报,听到萧海被判处死刑的消息,躺在病床上的她拨掉氧气罩,将打在手腕上的针扯掉,狠狠戳向喉咙。 看着自己的血飙起,她感觉不到疼,更抵销不了心中滔天悔恨...... 老天可怜,竟让她重生了! 她不会再让悲剧重演! 今生,她要让每个爱她的人幸福安康,姜米打断:“你当然没有欺负我,你是看到我这样,脱了外衣要给我穿上。” 萧海怔愣。 他出现幻觉了?一向对他没任何好脸色且胆小敏感的女孩,在这种情况下,竟然笑着对他说话。 “萧海你快从窗子跳走!”姜米拿过外衣塞他手里,同时推他,“不管任何人问,你都不要说你来过这里。” “可是?”男人仍在犹豫。 “臭流氓抓到就打死!”门外明显已聚集了不少人,史红梅的尖叫声夸张无比,“快踢开门,刚才我听到我妹妹在哭,叫萧海不要在她身上乱摸!” “吧唧!”姜米抱着男人的脸,朝他唇上来一口,看着他的眼睛,温声细语:“你还想不想我这样亲你?” “咚!”木门已 被狠踢一下,男人却只看着她,呆愣愣的,“想!” 带着恨铁不成钢眼神,姜米再推一把:“那你还不快走!” “好!”男人如同被激活的战士,身手矫健跳窗而去。 姜米将窗子关好,躺回床拉过被子盖上,紧紧闭上眼睛。 门“蓬”的一声被撞开,随即诡异安静下来。 不用睁眼,姜米也能想像出画面:一群义愤填膺、气势汹汹要来抓流氓的人们,眼睛瞪成铜铃......流氓在哪? 很快,她身子被人剧烈摇动,史红梅恼怒声音灌入她耳膜:“姜米你醒醒,你快给我醒过来!” 姜米迷迷蒙蒙睁眼,声音却很清晰:“姐姐,你给我喝的鸡汤里放了什么?怎么我喝了以后睡得这样死?” 然后才看到门口一群人,拿木棍的,拿板凳脚的,惊得她捂了捂本来就裹得严严实实被子,失声尖叫:“你们想做什么?” “别误会!”这时的人们正义又纯朴,一个两个朝她摆手,“我们是来救你,你姐姐说萧海正在欺负你!” 姜米不可置信看向史红梅,大滴大滴眼泪夺眶而出,哽咽道:“姐姐,你怎么能这样说?” “萧海呢?”史红梅脸上不得不装出关切,实则气急败 坏,又摇她,“我明明看到他进这里了!” 她背对众人,眼神威胁姜米:你敢不说出来,回家看我不叫着我哥揍死你! 流氓罪肯定要坐牢,搞不好还得挨枪子,看萧海还能威胁她和弟弟,说什么敢欺负姜米就揍得他们连亲妈来了都认不出? 同时使劲扒姜米被子,“你快看看你的衣服,是不是被萧海撕烂了?” 衣服自然是她撕的,蠢丫头一向听她话,现在只要露出来让大家看到,就是萧海撕的! 萧海不得好,没脸的蠢丫头只能下乡,那她就不用下乡啦! 真是一石三鸟的好计谋! 姜米裹紧被子,只哭不说话。 人天性同情弱者,更何况是这个年代,立即有三个女人冲上前拉开史红梅,喝斥:“她的衣服有没有被撕烂我们不知道,我们只看到你在撕她被子!” 有个大婶走到窗前看了看,回头睨着史红梅:“我们从门外进来,窗子从里插着插销,你说你看到萧海进到这里,难道他是孙悟空,会七十二变凭空消失?” “这......那......”史红梅吭吭嗤嗤,众人骂:“你竟然陷害你妹妹!你不知道名声对一个姑娘家有多重要?等着我们要去反映,像你 这样品性进不得机械厂,就该下乡去好好改造!” 史红梅白了脸,却一口咬定:“我就是看到萧海进这屋了!” 她闹出的动静太大,早有人报了警,公安来了立即展开调查,有无数人做证,萧海一直在汽车客运站找活,不可能来这里。 让众人出去,女公安检查了姜米身体,除了衣服被撕破,无任何被侵害过的痕迹。 史红梅被带走,女公安找了衣服给姜米穿上,亲自送她回家。 继父史平很快回来了。 一米七壮实个头,小平头中山装,一脸精明能干,左边口袋上插着支钢笔,为他凭添几分斯文。 门一关,他脸黑如锅底,所有斯文荡然无存,看着姜米也不说话。 这要是前世,姜米早吓哭了,只怕还要跪地上坦白求饶。 史平不会打她,但所谓的大哥史革文会打,朝死打,对外就说孩子们争吃打闹哪家不这样?家务事别人也不好管。 现在,死过一回的姜米有什么好怕的?她坐在厨房吃饭桌子前,啃着鸡腿同样不说话。 她不急,某个亲生女儿还在局子里的人会急:“你还有脸在这吃鸡,快去找你妈,让她带你去公安局,说今天的事是你逗你姐姐玩,赶快带红梅回家来!” 第2章 中邪了 姜米继续吃,挑挑眉毛:“史叔叔的意思是,要我去向警察叔叔承认我撒谎?还是你认为警察局是你领导的车间,随便就能抓人放人?” 史平棱起眉毛,“唬”的一声跨到她面前,低喝声压力十足:“你还想不想在这个家待了?” 姜米放下鸡腿,拿毛巾擦嘴,直视他:“这个家也是我妈的,我为什么不能待?” 怎么感觉死丫头跟变了个人似的?没关系,他会让她认清现实!史平呵呵两声,居高临下:“不是因为我在机械工作,职务又是车间主任,能分到这么大的房子?” “你妈一个农村来的,没文化没工作,倒有你这个拖油瓶,两人住我的房子靠我工资养活,哪来的脸说这个家也有你们的份?” 姜米也呵呵两声,声音清脆:“史叔叔当年顶替爷爷进机械厂做普通工人,结婚生了姐姐和哥哥,还和爷爷奶奶挤在八平方小房子里,月工资二十八块,全交到奶奶手中。” “姐姐六岁,哥哥五岁,他们的妈妈就无论如何跟你离了婚!我妈妈不是因为我,怎么可能嫁给你?” “如果不是我妈妈尽心服侍爷爷奶奶,照顾 姐姐哥哥,你怎么可能安安心心去矿上锻炼五年?才被一步步提拔为工段长,副车间主任,车间主任。” “住的房子才会越换越大,你的工资才会越涨越高,我说这个家我和我妈都有份,有错?” 死丫头今天是中邪了?史平斟酌半晌,强忍着道:“你不防明说,怎样你才肯去局子捞你姐姐出来?” 姜米坦然道:“你拿五百块钱给我,我就去把她捞出来。” 这一世,她一定要好好搞钱,这是让自己和亲人幸福的硬道理! 史平瞪成牛眼睛。 他个大车间主任月工资四十六块五,一年不吃不喝才攒得够五百块,死丫头哪来的勇气张嘴就要这么高? 这些年对她太客气了! “找死!”史平“呼”的扬起巴掌,第一次要亲自动手打这个继女。 “你打!”姜米扬起脖子,“打死我最好!史叔叔就能顺利提拔上去做副厂长了!” 史平嘴张得能塞大鸭蛋,抬起的巴掌可笑的停留在半空。 “砰!”门打开,穿军绿色衣服如同年轻版的史革文一头撞进来:“饭好了没有?” 看见的就是这一幕,他爸的脸跟城隍庙里泥塑的小 鬼一样难看! “爸!”甩上门,史革文将挎包一丢,抽皮带,“让我来!” 看他不把死丫头抽得满地打滚! 姜米从桌上操起一个空碗。 什么意思?敢反抗了,要拿碗砸他了? 很好,他可以打得更狠,反正是互殴。 “砰!”碗重重砸在地上,碗片四分五裂。 随即,姜米薅乱自己头发,大哭着朝外跑,尖叫:“哥哥求求你不要拿皮带打我!史叔叔救命!啊!痛!” 父子俩同时懵一脸。 不对啊,死丫头从前不管怎么打怎么骂,因害怕遭到更大报复,从不敢大哭大闹的啊? 怎么突然就敢了,而且还会耍手腕? 史平先反应过来,在姜米手摸上门把手时叫一声:“五百块马上拿给你!” 让人看到儿子在他面前毒打继女,唾沫星子能淹死他,很难升上去当副厂长了。 姜米放手,转身,双手抱胸看着史平。 史革文抽出皮带还想动手,史平喝:“你给我消停些!”不是平常那种随口说说,是拉下脸来说。 “爸?”史革文委屈、不解、愤恨,但不敢再动了。 可见从前这东西敢那样打她和妈妈,都是亲爹纵容的 。 “米米,”史平第一次对她使用商量语气,“五百块不是小数,哪家都不可能一下就拿出来,能不能先拿一百给你,其余的我去借了马上凑给你?” 没谁比他更懂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了,五百块到这个突然转性的继女手里,他再难控制她不说,只怕还要受其害。 先拖,等红梅出局子,看他不打废这死丫头! 姜米第一次跟他讲理:“史叔叔,你每年工资都在涨,我妈来这个家十三年,你每月雷打不动给她十块生活费。” “她糊火柴盒、扛大包、做护工、扫大街、捡烂菜叶喂鸡,每月苦死苦活最少要挣二十块钱补贴进来,才够这一大家子人吃喝。” “你刚才也说了,我妈和我都靠你工资养活,这十三年你少给我妈三千一百二十元,我只跟你要五百块,算多?” 史平无言以对,脸黑得像老娘刚死在面前。 史革文一跳一跳的叫:“爸,这死丫头不打不行,你跟以前一样出去走走,回来你看她老不老实了?” 外面有人敲门:“史主任,你家是咋的了?米米,你咋叫得这样惨?” “没什么大河嫂,”史平和缓 声音道,“孩子们为吃鸡腿吵架,我在跟他们调和。”看向姜米,磨牙小声说,“我去拿钱。” 姜米也看着他,抽抽噎噎说话:“婶子,我没事,谢谢您。” 一听就是那种被胁迫不敢多说的语调。 史平胸口起伏,也只得转身进里屋,关上门,再打开他手里拿着个牛皮纸信封,阴着脸递给姜米。 姜米大.大方方、旁若无人,把钱拿出来数。 那么多钱啊!史革文眼都气红了,被史平压着,只能呲牙乱甩皮带。 “够了。”姜米将钱装回牛皮袋,揣好在身上。 “那你,”史平刚想交待她去捞人要如何说的细节,姜米“哗”的拉开门。 于是,门口一群大爷大婶们看到的一幕是:眼泪汪汪无助可怜的姜米,背景是黑脸要吃人的史平,呲牙咧嘴困兽般走来走去的史革文。 史平黑脸立即变慈父脸,手伸朝前,呼唤:“米米别怕,你哥敢动你一根手指,叔叔揍死他!” 事实摆在眼前,当谁是傻瓜?众人纷纷指责:“老史,你不说把姜米当亲闺女看待吗?你倒说说看,你儿子在你面前拿皮带对着姜米舞来舞去是什么意思?” 第3章 变活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史平陪笑无奈:“孩子都大了,都有自己想法,做爹的一时管不过来也是有的,哪家不都这样?” “呵,史主任,真会说,怪不得王副厂长在大会上多次夸你,二婚组建的小家也能和和美美几十年,管理一个厂也定能和所有人和睦相处,共同进步。” “不像李主任,家里成天鸡飞狗跳,所以你是最适合接他的班做副厂长的人选了,原来你就是这样和和美美啊?” 有可能影响前程,史平无法淡定了,走到亲儿子面前喝斥,“你拿着皮带是什么意思?”抬手就一耳光,“敢吓你妹妹,看我不打死你!” “爸?”史革文捂脸不敢置信。 亲爹打过他,但哪次会这样狠?这样声色俱厉? 嘴一瘪,他一下哭了。 邻居见打了亲儿子,觉得也差不多了,便慢慢散去。 姜米快步走出院门,一头撞上一人,抬头一看不觉嘴角扬起。 是萧海! 男人足比史革文高一头,也穿一身军绿色,只是很旧,到处是破洞,脚裤也高高吊吊。 可这一点不影响他的帅气,五官刀刻般明朗,古铜色肌肤光洁健康,气质是完全超出他十八岁年龄的沉稳精明。 只是此刻,他双眼发红,喉节滚动,低低道:“是 谁打你了?史平还是史革文?” 一股暖流划过心底,姜米调皮一笑:“都不是,是我自己打的。” 前世,萧海时时都想帮她,可她拿他当洪水猛兽,一靠近就跑,还骂臭流氓离我远点。 今生她不会跑,更不能让他为她失去理智,她拿出牛皮信封塞到男人手中:“拿着。” 男人一脸蒙,姜米朝他挥挥手,笑道:“回去吧,我这不用你跟着了。” 她走出去几步,男人“咚咚”追来,拉住她胳膊,急吼吼:“你怎么能拿钱给我?”还是这么多,牛皮信封朝她手里塞,“快拿回去。” 姜米双手背到身后,歪着头问:“你觉得,我身上揣这么多钱,回到那个家里安全?” 她竟然这样信任他!男人的脸一下红了,眼中闪动着从未有过的幸福光芒,说话都结巴了:“我,我给你存到银行去,你要用拿我的,我......” “我把钱拿给你是想把它变活,可不想存到银行变死。”姜米打断男人,不用听,她也能猜出他后面要说什么:我有很多钱,我早想拿给你用了。 和前世一样! 变活?萧海抓抓头:“存银行有利息。” 姜米撇撇嘴:“那点利息我可看不上。” 萧海想想:“行,不存银行,我拿着,我保 证让它变得很多很多。” 姜米看着他的眼睛:“安全吗?” 萧海一愣,眼神躲闪,半晌看向她郑重点头,发誓一样道:“我一定让它安全。” 眼中闪起盈盈泪光,姜米笑了:“看你,想好久才这样说,可见要做到安全,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她拉上他粗糙厚实的大手,“萧海,我不要你为我付出任何代价,我要你拿着这些钱,想办法去入伍。” 别人七岁上学,萧海七岁混社会,八岁拎砖头带人打群架,硬把一帮老油条打得见他就悚,如今十八岁,道上不分老幼都要呼一声“海哥” 混得风声水起,不是因为她,如何会有那样悲惨的结局? 她要从头改变他的命运轨迹,有一把好身手当然要去保家卫国! “你一定能成为最好、最强、最可爱的人,这钱才是我想看到的变活!” 嘴唇颤抖,大男人看着她不会说话了。 拍拍他的大手,姜米郑重道:“回去好好想想,萧海,请不要让我失望。” 走出去一截姜米悄悄回头,男人并没跟来,拍拍胸口松口气,她快步来到公安局,要求单独和姐姐说几句话。 小会客室里,公安一离开,鹌鹑一样的史红梅马上朝着姜米张牙舞爪:“我要掐死你这个小蹄子!” 在局子留下案底,进不了机械厂就只能下乡,她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姜米轻飘飘抛出一句话:“我会下乡。” 一双爪子停在半空,史红梅瞪圆眼睛,怀疑、期待、暴戾各种情绪走马灯一样在当中闪烁:“你骗我?” 死丫头不是也哭着嚷着不愿下乡吗? “我骗你有什么好处?”姜米叹口气,“我想通了,进机械厂的名额只有一个,不是你也只会是哥。” “我已经十六,再留家里吃白饭怎么都说不过去,不如响应国家号召,去广阔天地谱写青春新篇章。” 这丫头还是蠢啊,史红梅放心了,由衷道:“妹妹,你的思想觉悟就是高。” “只是......” 史红梅一下急了:“只是什么?”本来没希望也罢,有了希望又落空那才叫人难受! “只是我打听过了,下乡路费得自己出,行李铺盖得自己买,到那没点生活费也不行.....” 史红梅打断:“你就说要多少钱吧?” 姜米唉声叹气:“跟你说了也没用,最少要五百块,你是知道的,我妈手上没什么闲钱......” 史红梅再次打断:“这钱我给你!” 姜米瞪大眼,吞吞吐吐:“可是,你现在没工作.....而且,离下乡报名截止日 期没多久了?” 史红梅撇撇嘴:“这个你别管,总之你不要跟任何人说这事,包括你妈,还有我爸,到时我一手拿钱给你,你一手去办事处报名就行了。” 姜米犹犹豫豫点头:“好吧。” 就算她不来捞史红梅出来,没对她造成任何实质性伤害,关几天这东西也会被放出去。 她与继父已撕破脸皮,那人很有能力,多年经营形成的关系网不是她可以抗衡的。 与其留下迟早受其害,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 下乡也分三六九等,只要有钱不但能选择地点,去了也能过得好。 好好温习功课,等待国家重开高考,那才叫重新谱写人生新篇章! 这样也才能让萧海安心去入伍。 今生,她和他的人生轨迹都要重新改写,只要各自平安幸福,不能在一起也无防。 但她要带着母亲走,绝不能让这世上最爱她的人,留下来孤苦无依,再遭前世那般毒害! 只是到现在她都没想好,要如何劝说母亲离开史平。 姜米向公安说明今天的事是她和姐姐之间的相互误会,公安让史红梅写检讨,姜米先回,走到家属大院门口,就听到有人扯着嗓子吼: “姜翠兰你给我滚出来,你姑娘敢唆使史平那个杂种打我儿子,老娘就打你!” 第4章 这么大的仇 姜米探头看去。 家门口站着史革文和他那瘦得像竹杆一样的妈,女人头发枯黄,嘴像猴子似的,精力却很旺盛,蚂蚱一样边骂边跳。 姜米心里一阵烦燥。 妈妈嫁到史家,上要侍候吹毛求疵的公婆,下要照顾顽劣懒怠的继子女,所有付出得不到丈夫认可,还要时常被这个前妻骚扰。 就算没有后面的事,这样的婚姻不要也罢! 房门紧闭,这个时候妈妈肯定已经回来了,仍和从前一样:忍! 姜米悄悄摸到大院后面,刚想攀墙翻进自家后院,墙上冒出一颗头。 两人同时叫出:“米米!”“妈!” 姜翠兰伸手:“妈拉你上来。” 母女俩跳下小院,姜翠兰一面给她拍灰,一面上下打量:“米米你还好吧?妈都急死了,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去找你了。” “我好好的。”姜米一阵心酸。 妈妈才三十五岁,却已有不少白头发,眼角嘴角都是皱纹,皮肤粗糙,看起如同年过半百,这是常年辛苦劳作所致。 姜翠兰掀姜米的衣服:“我听王婶说,史革文拿皮带打你了?”她眼睛红了,声音变哽咽,倔强抿着嘴,“你快给妈看看,我饶不了他!” 母亲在这个家牛马一样任劳任怨,怎么糟贱 都不吭声。 只有一件事不能忍,那就是她这个女儿。 衣服可以穿史红梅不要的,但必须让她穿暖。 饭菜可以吃剩的,但必须让她吃饱。 家务活可以让她多干,但必须让她去上学! 史家姐弟都是背着母亲打她,前世她不敢告状,不止因为懦弱,更因她知道母亲打了姐弟俩,史平晚上关了卧室的门就打母亲。 她能长成现在健健康康的样子,母亲不知遭了多少罪。 “他想打,我叫起来他就不敢打了。”姜米自己掀衣服,“妈,以后史平再敢打你,你要哭要叫要去找机械厂妇联,他就不敢轻易对你动手了。” 看到她没事,姜翠兰嘴角露出笑,轻轻拍她一下:“怎么能叫你史叔叔名字?” 姜米撇嘴:“妈,我跟您出去,把今天的事跟史革文他妈掰扯掰扯,她就不敢随便上门来闹了。” 姜翠兰摇摇头:“她闹够就不闹了。” 她一个农村来的,闹起来家无宁日,最后吃亏的只会是她,就难保女儿平安了。 哪有闹够的时候,史母已在“砰砰”砸门:“姜翠兰我知道你在里面,你给我开门!你个农村来的贱货,没文化没工作,生的贱种倒会下蛆让史平那个杂种打亲儿子!” 有邻 居看不下眼:“革文他妈,不是姜米唆使他爸打他,是革文抽皮带要打姜米,他爸才打他的。” “抽皮带打她怎么了?”史母口水横飞嚷,“哥哥教训妹妹天经地义!有本事你把那个拖油瓶领回你家养着去,否则就不要来管老娘的家务事!” 有人嘲笑:“你都跟史主任离婚十多年了,是你别来管他的家务事才对。” “怎么管不得?” 史母梗着脖子叫:“当年他爹妈只是机械厂临时工,不是靠老娘拎着东西帮他走后门,他能进厂当正式工?能有今天当车间主任的风光时候?老娘就管得他一辈子!” 有人打趣:“哦?前两天你弟提着茅台来找史主任帮他安排进机械厂,结果碰了一鼻灰,你咋管的?” 史母一听更来气,叫嚣:“胡说!我弟要进轨钢厂,求他搓球!忘本的狗东西,早迟套麻袋揍死他!” “谁是史平的家属?”突然有声音传来,众人回头。 两个公安走进家属大院,他们搀着的史平.....脸跟猪头似的。 “好好的这是怎么了?”众人围上去好奇问,只史母兴灾乐祸一声“哈” 公安严肃道:“史同志被人套麻袋拿皮带打了!这种破坏安定团结的坏分子,查出 来一定要从重处理!请大家勇跃举报,谁跟史同志有这么大的仇?” 所有人看向史母。 “看我干什么?”史母嚷嚷,“刚才我只是随便说说。” “随便说说叫得整个院子跟打雷似的?” 众人七嘴八舌把史母所做所为说了,“......来闹不是一回两回了,从前死活要跟史平离婚,看着他现在日子好过了,又纠缠着要复婚,唆使儿女找后妈的茬。” “也是这个后妈是农村来的能忍,换了其他人试试?早打上门去了。” 屋里,姜米悄悄看姜翠兰。 母亲脸上没兴灾乐祸,没得意洋洋,也没如释重负,只有麻木。 也是,比起爷爷奶奶在世时的刁难,史母只算小儿科了。 她一定要把母亲从这堆烂泥中拉出来! 史母前脚被公安带走调查,史红梅后脚回来,姜翠兰开门出去,搀史平回屋躺下。 史革文哭哭嚷嚷:“爸,你怎么不跟公安说,我妈就只会叫得凶,她哪有胆子叫舅舅套麻袋打你啊?” 史红梅嗤一声:“我妈是没胆子,谁知道那个二五眼舅舅会不会记恨我爸没帮他进机械厂,堵在路上下手?” 她妈重男轻女,那个舅舅还想让她嫁个有权势的老鳏夫,他从中得好处 呢。 “都给我闭嘴!”史平缓过一口气来了,喝斥,“姜翠兰,去把姜米叫来!” 姜米跟母亲走进里屋,床上的史平眼睛肿得只有一条缝,当中射出的精光仍渗人: “红梅,姜米,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两个给我老老实实说!不说就去院子里跪着不准睡觉!” 半夜跪在石头铺的后院里,和红楼梦中凤姐罚下人日头底下跪在碎石子上,有得一拼。 史红梅抢着说:“......总之就是一场误会,事情都过去了,爸你就不要揪着不放了。” 姜翠兰声音颤抖,低吼起来:“喝点鸡汤米米怎么会睡过去?你扶她在家里睡就行了,为什么要带她去外面的房子?” “你吼什么?”史平拍着床板吼,“没见姜米现在好好的,红梅才从局子里出来?” “好好的?要是真给人......”姜翠兰胸口起伏要还嘴,姜米拉着她胳膊摇,“妈,我真没事,不要说了。” 母亲能和史平对抗只会因为她,但都要付出代价。 以前是母亲为她扛下所有,现在该她来扛了。 姜翠兰撇过脸去,抹了一把泪。 史平只问:“红梅,你到底有没有看到萧海进屋去?这里都是家里人,你只管说实话。” 第5章 我守着你,我护着你 “这个,那个,”史红梅也想说实话,但她真的恍惚,“应该是吧,但是,他又不是孙悟空,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凭空在屋子里消失呢?所以,也许,是我看花眼了。” “他当然不会凭空消失。”史平看向姜米的目光针尖一般,“这个就要问你了,是不是姜米,嗯?” 没等姜米说话,姜翠兰又吼起来了:“米米被鸡汤迷昏了,她怎么会知道?” 姜米面不改色心不跳,顺着话说:“是啊,姐姐进来摇了我才醒,之前的事我不知道。” 史平深深看她一眼,也不再追问,转头对一直在旁边咋咋呼呼的儿子道:“这两天出门给我小心点!” 亲爱的舅舅怎么会打他呢?史革文满不再乎。 审问完,姜米三姐弟出里屋,史革文喝一声:“诶,把洗脚水端来,要热一点。” 这种口气自然是对姜米说的。 姜米不理,烧好水自己先洗,然后弄好一盆,去敲门:“妈,您来洗脚了。” 妈妈劳作一天,热水泡脚最能解乏。 一扇门“哗”的打开,露出一脸凶相的史革文:“他玛的,老子洗脚水没端来,你敢管那婆娘的?” “嘴巴给我放干净点!想要洗脚水自己弄,我没义务侍候你!” 大卧室门打开,露出姜翠 兰无奈的脸:“米米,给你哥洗,妈一会自己烧水洗。” 姜米抿嘴:“他像个哥的样子吗?” 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从今天开始,这家人休想随便摆布她和妈妈了! “找死!”史革文摔门出来。 姜米早做好准备,她端的是铜盆,史革文敢动手她就拿盆砸。 “好了好了”史红梅从另一间屋出来拦,“革文你消停些......” 她当然不是好心,而是姜米下乡前,她不想出什么意外。 话没说完,“咣”一声传来,吓得众人一愣,史平低吼声传来:“出去看看,谁砸我家后门?” 姜翠兰要去,姜米拉住,看向史革文:“妈,这种事该男人去。” 史革文骂骂咧咧:“去你玛!”摔门回屋,史红梅也赶快回屋。 都是个窝里横,真发生什么事休想指望他们! 所以只要自己硬起来,这种小人根本不敢放肆。 “只怕是偷鸡贼!”姜翠兰到厨房抓了把砍刀,走去一把拉开后门,出去在小院绕一圈,蹲下身仔细检查鸡圈。 姜米拿根顶门棍紧张跟在后面,见此松口气的同时又感慨:妈这么勇敢,怎会被史家欺得抬不起头? “没事,大概是墙上石头被风吹下来砸着门。”姜翠兰拉着姜米回屋, 在姜米坚持下洗了热水脚。 洗好她要端那盆洗脚水倒后院缸子里,专门鸡喝和撒扫用,多少能节省下一点水费。 “我去。”姜米硬不让,姜翠兰嘱咐她倒完水尽快睡便回房了。 后院,姜米倒完水刚要回屋,感觉到什么下意识抬头,惊得差点尖叫,失手丢了盆。 墙头上分明有颗脑袋,月光下一双眸子一瞬不瞬盯着她。 是萧海! 姜米一只手死死捂住嘴,一手紧紧抓着盆。 那颗石头肯定是他扔的! 那双眸子分明在告诉她:我守着你,我护着你,你什么都不要怕! 姜米挥手,眼神警告:走,你给我走! 上一世不止一人说过:萧海聪明过人,但一到她的事上,就没了脑子! 攻击他唯一的办法就是利用蠢不可及的她! 这一世她不要再连累他,她能自保能自救,她还要让他平安顺遂! 下意识回头,姜米倒吸口冷气。 之前爬不起床的史平,阴魂一样站在过道里,冷冷喝问:“你在跟谁挥手?” 所以,他被套麻袋且被皮带抽,是萧海做的! 只要证明她和他有关系,那么今天史红梅就并非诬陷她,萧海打人就是危害社会的坏分子、二流子! 她名声被毁,狼狈下乡,母亲在史家再难有立足之 地,必蹈前世覆辙! 而萧海,除了逃亡就是坐牢! 姜米猛转回头。 月光下,墙头空空。 “手好酸。”姜米又挥挥那只手,回身朝里走,视某人如无物。 看着姜米背影,史平咬牙切齿:死丫头,一定要把她撵去最恶劣的地方下乡! 再次回头看后院墙头,他也恍惚了。 刚才他是真看到萧海,还是臆想出来的萧海? 第二天一早,史平吃完早点去上班,姜翠兰给姐弟俩留好早点去买菜。 姜米背了背蒌,和平常一样朝小林子走,要捡满满一背柴,才够一天所用。 第一次,她半路改了道,拐到去食品厂的路上,等了一会,叫住一个穿列宁装剪齐耳短发的中年女人:“杨阿姨,我有话跟您说。” “一边去!”女人横一眼继续朝前走。 姜米小跑跟后面,小声道:“我妈想跟史叔叔离婚。” 女人急刹一样站住,瞪眼上下看姜米,虽觉不可思议,但她不想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拉着姜米到僻静处,小声问:“你妈不是和史平感情好得很吗?怎么会想着离婚?” 女人丈夫姓李,也是机械厂车间主任,和史平竞争副厂长职位,势均力敌。 姜米红了眼,眼泪扑嗤嗤朝下掉。 “有什么你这孩子快说啊? ”李妻更急了,期待也更大了。 姜米哽噎问:“杨阿姨,如果我妈跟史叔叔离婚,能分到房子吗?还有钱能分到多少?” 李妻思索着,严肃认真道:“房子是机械厂的,你妈肯定分不到,但钱可以对半分,史平每月工资我可以让你李叔帮你查个准数。” “不过,如果离婚过错方在史平,你妈能分到的钱会更多,有钱去哪租不到好房子?你快告诉我,是什么原因你妈要跟史平离婚?” 姜米低头又哭一会,鼓足勇气抬头道:“杨阿姨,您家有没有照相机?能不能借我用用?” “有有有!”李妻兴奋得脸发红,分分钟脑补出大戏,“只是现在没带身上,等着我马上拿来给你。” 两人商量好后续接洽事宜,分手前李妻语重心长,“好孩子,你年纪小,你妈又是农村来的,跟史平硬碰硬只怕吃亏的是你娘俩。” “做什么事前多来跟阿姨商量,我和你李叔都是嫉恶如仇的人,最见不得欺软怕硬的东西,一定会全力帮助你和你妈!” “谢谢杨阿姨!” 两人分开,李妻在路上找同事帮她请假,她借了辆自行车直冲机械厂冲床车间。 见到她李爱党眉头皱成“川”字:“大清早不去上班跑来我这做什么?” 第6章 谁是偷钱的贼 李妻硬把他拉到无人处,小声把姜米找他的事说了。 “好!很好!”李爱党兴奋得双眼放光。 为了副厂长职位,史平朝他使了多少阴招,终于等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机会了! “相机的事你不用管,我去借,一定要借轻巧易操作的!你负责跟姜米联络好,千万注意别打草惊蛇了!” 此时,姜米刚到小树林,看到不远处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怎么那么像史革文? 这个时间他还在睡觉啊?自然醒后也只会去找他的狐朋狗友玩,绝对不可能来捡柴的。 躲在一棵大树后仔细观察。 不是像,就是史革文,手里还拿着个麻袋。 心一颤,姜米猜出他要做什么了:在小树林这个人迹稀少的地方,套麻袋打她,只怕还要拿皮带抽她。 她一个女孩子肯定打不过他,只能不捡柴了,回家跟母亲说,史革文肯定不承认, 史平还要斥责是她诬陷想偷懒,最后受罪的是母亲,捡柴的活也只会落到母亲身上。 怎么办才好?姜米正心烦意乱,忽听“啊?”一声,再看去史革文已倒在地上,麻袋套他脑袋上,一个男人一脚踩他身上,扬起皮带“啪啪”朝他身上抽。 姜米目瞪口呆,肩膀被人轻拍一下。 惊得她跳转身, 嘴被人捂住,随即放开。 是萧海! 姜米瞪着眼睛,拿手指指那边:“你,你叫人,打的?” “这些事你都不用管了。”萧海朝一边招招手,立即有两个年龄衣着跟他差不多的男人跑过来,手里抱着一大堆柴火棍。 萧海把背篓从她身上解下来,朝里装柴火,“以后每天他们会把柴背到你家,你只管去跟冯爷爷学习。” 她在机械厂子弟学校读书,里面的老师大部分是混日子的,教书就是放野马。 史革文史红梅最喜欢这样的老师,但姜米不喜欢。 九岁时她跟着妈妈去菜市场捡菜叶,救了一个晕倒的老头,姓冯,会八国语言,讲的故事是姜米从没听过的。 姜米一有空就朝他那跑,跟着他学各种各样知识,冯爷爷说她有绘画天赋。 出于感激,姜翠兰时常去照顾老人生活起居。 “我的事不要你管!”姜米扯过背篓,生气问,“我让你做的事做得怎么样了?” 看她脸色不对,抱柴来的两个小伙子对看一眼,找借口离开。 萧海陪笑:“我正想来告诉你,像我这样的条件,根本拿不到入伍的名额。” 姜米唬着脸:“你如果上心,那些条件你都可以创造!” 她扯过背篓,将里面的柴全部丢出来。 姜米走 去捡柴,男人跟上来,但凡他捡的她都不要,萧海急了:“可我要是走了,你怎么办?” 果然又是因为她,姜米冷着脸:“我没你想得那么笨。” 再次下定决心,她必须去下乡。 男人脱口而出:“可你就是笨啊。”很快意识到说错:“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好了我不想听。” 前世的她不是笨,是蠢! 姜米抿唇:“我笨也好,聪明也罢,都不要你个混混管!” 见男人呆怔住,姜米心像被针扎,可她必须放狠话,“不准再跟着我,不准自以为是帮我,你如果敢,我就报公安!” 男人脸色苍白,低头语无论次:“那天你说过的,还要不要你那样,那样亲我......” “我不那样说,你会走?”姜米看着虚空,“你以为我愿意让别人看到,我跟一个混混孤男寡女在一起?” 她也不能不给他希望,“你想我那样亲你,也不是不可能。” 萧海猛抬头:“我要怎么做?” 姜米真想现在就抱住这个男人,用尽所有力气亲他,可她只能梗着脖子,冷冷道:“等到你穿着绿装,胸口挂着大红花那一天!” 无法再捡柴了,姜米转身而去,咬牙不回头。 快出树林时,她眼 瞟到那边躺地上的史革文,仍跟死狗一样一动不能动。 姜米走进家属大院,就见家门口站着好多邻居,探头探脑朝里看,屋里隐隐传来母亲的声音:“......怎么可能?” 心一沉,姜米赶快扒开人群挤进家,里面竟然站着两个公安。 见到她,针尖般锋芒从史平眼中一闪而过,他叹气:“怎么不可能?翠兰啊,我自己的钱丢了我会不知道?那可是五百块钱!” 姜翠兰胸口起伏:“就我跟你睡一间屋,你的意思是我偷了你的钱?” “翠兰我没这个意思。”史平一脸忍辱负重,如同一个地道妻管严,“五百块是我这么多年积蓄,将来要用在三个儿女身上,让他们风风光光嫁娶,丢了我怎么会不急?” “你们两个不要吵了。”公安道,“我们检查了门窗,都是好好的,你说钱应该是昨天丢的,那很大可能是内贼,我们先搜搜看。” “这不太好吧?”史平犹豫,姜翠兰抿唇嚷,“没什么不好,公安同志,先来搜我!” 里屋大衣柜是史平独用,姜翠兰的衣服用个麻袋装了搁在大衣柜顶上,她支个小凳子把麻袋拿下来:“我的东西都在里面,你们只管搜。” “既然要搜那这屋里所有人的东西都要搜。” 公安道,“贼偷了东西,也有可能放回失主那掩人耳目。” 史平连连点头:“公安同志说的对。”他打开大衣柜,“我的东西都在这。” 这时候的人真没几样东西,里屋很快搜完,姜翠兰又道:“走去搜我女儿那边。” 史平像是有意无意:“哦,我忘记说了,我那五百块钱都是十块十块一张的,我在上面都标了个小三角形。” 说着也有意无意,扫了一眼放了背篓过来的姜米。 姜米脸色变了。 她都没注意五百块钱上做了记号! 可想而知史平在拿钱给她时,已想好这招! 得意在史平眼中一闪而过。 这个时候才说,就是要让死丫头防不胜防,惊慌失措! 他敢肯定,五百块钱的事她没跟姜翠兰说,以蠢婆娘个性肯定要让她把钱还给他。 她也不可能把钱存银行,存钱要的户口册,他紧紧攥着呢! 这么大笔钱更不可能藏外面,只可能藏在她那间在客厅一角用木板隔出来的小屋里! 公安一搜就能搜出来! 坐实死丫头偷继父五百块,她不但是人人喊打的贼,她还是忘恩负义的垃圾! 能去下乡都是万幸,只会分去最偏远穷困的地方,回城遥遥无期! 还能顺理成章把蠢婆娘扫地出门,什么钱都不用分! 第7章 谁套麻袋打的? “爸?”史红梅斜挎包一蹦一跳进家,见到公安一下站住,眼睛瞪得大.大的,随即去扯史平衣角,“出什么事了公安来咱家?女公安干嘛还搜姜米的身?” “做你的事去,”史平眼睛紧紧盯着姜米,手不耐烦推女儿,“这里不用你管。” 蹲在地上连姜米鞋底都检查了的女公安站起来:“她身上没大团结,只有几张毛票。” “搜,搜钱啊?”史红梅意会过来,几步进自己屋,关上门。 男公安趴到地上搜床底时,史红梅从她屋里出来,急急朝外走,姜米叫一声:“姐,你怎么才回来又要走?你不吃午饭了?” “嗯嗯。”史红梅含糊着继续朝外走,女公安伸手一拦,“不要走,你是她姐,那也是这个家里人,你也得搜一搜。” “搜什么搜我又不是贼!”史红梅嚷。 这么大反应,不是贼也像贼了。史平拧着眉毛骂:“你叫什么叫?让同志搜一下会怎么了?” “不准搜!”史红梅推打女公安,史平气得上前一嘴巴,“你又不是贼,你怕什么?” “爸你打我?”史红梅捂脸不敢置信。 “打你怎么了?”史平唬着脸,“你 再闹我还打!” 这边搜完床底一无所获的男公安过来,扭住史红梅,女公安立即上手搜,轻易就从史红梅挎包里搜出一叠大团结。 史平目瞪口呆看着女公安数钱,不多不少五百,张张上面都画了个小三角形。 外面看热闹的邻居炸了锅:“史红梅竟然偷亲爹的钱!这种忘恩负义的东西就得去劳教!” “养不教父之过,史平教出这样的女儿,他就不配做车间主任!” “......这钱是我给红梅的,”史平很快反应过来,“她没偷,她不是贼,请公安同志放开她。” 公安生气:“这个你之前怎么不说?她又为什么自己不说?还那样抗拒我们搜?” 史平陪笑,一口咬定:“对不起,我忘记了,但钱真是我给红梅的。” 被反剪着手史红梅也哭哭唧唧:“就是我爸给我的,怎么,亲爹拿钱给女儿都犯法?放开我!” 姜米不解:“史叔叔每月给我妈十块钱生活费,一家子人吃喝都在里面,姐姐你用手纸的钱都来找我妈要,史叔叔突然给你五百块是去做什么?” 她早知史红梅偷钱,一直偷妈妈的,前世她知道也不敢说,妈 妈发现和史平说,倒被打骂:你怎敢诬陷我冷清玉洁的女儿? 妈妈只好把钱都揣身上,就算不揣,史红梅也不可能从妈妈那偷得五百块。 姜米还以为史红梅会去亲妈家偷,听说史母家为给唯一传宗接代的儿子找工作和结婚,硬凑了五百来块。 想不到史红梅敢偷亲爹了,还偷这么多。 可见老话没错,小时候敢偷针,大了就敢偷金。 不就是为了让你下乡?史红梅恨得咬牙,偏什么都没法说。 邻居们惊呼:“翠兰,史主任一个月只给你十块钱,做这大家子人的吃喝?以前你公公婆婆在时有没有多给点?” 姜翠兰低头不答,姜米奇怪:“常奶奶,史叔叔一直都是给我妈十块钱啊?为什么爷爷奶奶在时要多给?” “你这孩子真是傻,不知道多两个嘴得吃掉多少钱?怪不得你妈妈到处打零工,钱都贴这个家里了!” “自己穿得连农村人都不如,瘦得两边脸都凹进去,却把公婆侍候得舒舒服服无疾而终,继子继女养得齐齐整整红光满面。” “这换了谁都做不到,这样的媳妇还要苛待,不是心狠,是心毒了!” 众人都义愤填 膺,姜米悄悄看姜翠兰,仍跟木头一样无动于衷。 公安拧眉问史红梅:“是啊,你倒说说看,你要拿这么多钱去做什么?” “我......”史红梅越急越说不出个所以然,史平道,“同志不瞒你们,我家是二婚组合家庭,我偏心自己亲生女儿也是有的。” “女儿大了要出嫁,我拿五百块给红梅是让她悄悄存起来,将来置办嫁妆,风风光光出嫁,到了婆家自己有钱也不会受气。” “她不好得说,是怕继母继妹知道生气,这孩子傻啊,就不怕自己会坐牢吗?” 尽管众人骂:“能存这么多钱还不是骑在翠兰头盘剥才做到的。”但还真是个好理由,公安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爸,救命!”一人跌跌爬爬进家门,脸肿得跟猪头似的。 “啊?”史平惊得瞪大眼,跑过去抱住儿子,又急又怒,“革文你怎么了?” 史革文投入爸爸怀抱,放声大哭:“我被人套了麻袋,拿皮带打了!” “什么时候?在哪被打的?”史平气得脸都白了,看向姜米,“被谁打的?公安在这你不要怕!” 姜米一脸:你看我干嘛? “今早,在小树 林,”史革文呜咽,“我也不知是谁打的?人从后面套我麻袋,一脚踢我屁股,我刚倒在地上皮带就抽我脑袋上了,呜—” 姜米眨着眼睛问:“哥,你哪天早上不睡到日上三竿?怎么今天一大早就跑去小树林了呢?” “你管老子去干啥?”史革文咬牙切齿,“爸,坏蛋的做案工具我都拿来了,这是套我的麻袋,这是抽我的皮带。” “儿子把这些拿给爸!”史平胸口剧烈起伏,“公安同志你们快拿去检验,我听说现在有门技术,能通过作案工具上的指纹找到凶手。” 他又看向姜米,“你们看看这上面有没有萧海的指纹!” 面上不动声色,姜米心一沉。 两个公安对看一眼,都皱起眉头:“怎么扯上萧海了?” 可见他们都认识萧海。 果然,她说狠话不让萧海跟着她是对的。 史平喉节滚动:“公安同志你们肯定知道,前天我女儿说,看到萧海进姜米房间欲行不轨......” 姜翠兰冷不叮开口:“这是我家的麻袋。” 史平嘎然止声,史革文张嘴就骂:“放屁!” 姜翠兰走上前揭起麻袋底,上面绣着一个小小的“史”字。 第8章 这些天你的所做所为是谁教的 父子俩面面相觑,史革文叫:“臭婆娘你竟敢在麻袋上做记号!你早知道有今天?是你找人来打的我?”手指着口水沫子横飞,“公安同志,她是最大嫌疑犯!” 姜翠兰平静道:“公安同志,史革文床底下有个装鞋的麻袋,你们拿出来看看底上有没有绣着个史字?” 公安很快从史革文房间拖出个麻袋,里面装着史革文从小到大的鞋子,麻袋底果然绣着个“史”字。 姜翠兰道:“同志,这家里所有麻袋都绣了史字,包括装我东西那个麻袋,你们可以现在一个一个找来看。” 史平又气又急:“翠兰,你闲着没事做要在麻袋上都绣个史字?” 门口有人骂起来:“史平,你儿子不知道,你也不知道?一个麻袋能卖一角钱,翠兰是怕被人偷了你家财,一分一厘都要守好,她勤俭持家,亏你还有脸说她闲着没事做!” 公安一一翻看,果然史家所有麻袋底下都绣了史字。 “你儿子这是自导自演一出好戏,想陷害继母吧?” 史平竭力辩解:“怎么可能?谁会把自己打成这样去陷害别人?” “连五百块的血本都舍得,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公安严肃道,“史平同志,今天的事我 们会追查到底,真相到底是什么,你好自为之!” 公安走了,邻居散去,关了门史革文还要闹,史平喝斥住:“你再不消停,敢找你翠兰阿姨和姜米的茬,老子也拿皮带抽你!” 史革文气得回了房间,“啪”的关上门。 史红梅道:“爸,您说的对,我也该置办嫁妆了,您多少给我一百存着。” 姜米在厨房帮着姜翠兰做午饭,听到史红梅话未说完尖叫一声,像是挨了一巴掌,一下哭起来,跑进自己屋“啪”的关上门。 饭做好姜翠兰说声:“吃饭了。” 两姐弟立即开门进厨房,嘴里不干不净,但一点不落吃,要不是史平进来喝斥,姜米母女连同他只能吃咸菜下饭。 史红梅脸上果然一个新鲜巴掌印,看来史平打得不轻。 吃完饭,姜米说:“早上是我洗的碗,中午晚上的碗该姐姐哥哥洗,以后就这样轮,不可能都是我洗了。” “去你玛的轮着洗!”史红梅史革文跳起来,史平喝斥,“姜米说的没错,以后就这样轮着洗,你弟这样了,红梅你去洗。” 二十一岁的史红梅一屁股坐地上,双脚乱蹬着哭:“有了后娘就有后爹,我不洗!你有本事打死我算了!” 史平要动手 ,姜翠兰拦着:“我洗。” 姜米怎能让母亲操劳?又是她洗。 史平温柔道:“翠兰你进房间来我有话跟你说。” 姜米以为要说什么机密事,反正她听不到,不一会就听史平大声道:“翠兰这些年你辛苦了,从这个月起,家用增加,来,拿着,五块钱。” 以为良心发现增加多少家用呢!五块钱,搞得跟颁奖仪式似的,姜米差点把刚才吃的全吐了。 史平又叫:“史红梅,你给我出来!” 门“蓬”的打开,史红梅嚷:“我要睡午觉,叫我搞什么?” “跟我去知青点,报名下乡!” 姜米洗碗的手停住,惊呆了,史红梅更是叫:“凭什么是我不是姜米去下乡?我不去!” 史平喝:“你几岁姜米几岁?叫你进车间,你嫌活苦要蹲办公室,也不看自己几斤几两!那就去乡下蹲着!” 史红梅哭:“那我去车间,反正我不下乡!” “你当机械厂是你爹开的,你想什么时候进就什么时候进?上次整你进去你自己跑回家,谁还敢要你?有名额也是你弟去!” 另一间房门打开,史革文声音响起:“爸,你说过会想办法搞名额让我去参军的?” 姜米眼睛一亮,更是竖直耳朵听。 “没那么好搞的名额,你给我去车间上班,就不会闲出事来了!” “那我就去你那个车间,你最少弄个工段长给我当当,工资多少你先说清楚。” 很快听到姜翠兰叫:“老史,他已经这样了,你怎么再能拿皮带打他?革文你快进屋去。” 一扇门“砰”的关上,“咚咚”史红梅哭着跑出来,推门就朝外面跑,史平追在后面叫“你给我站住!” 姜翠兰焦急走出,看样子也想追出去。 “妈!”姜米叫住,关上门低声道:“都是做给你我看的,你以为他真会打史红梅?”不过是想稳住我们母女,后面只怕有大动作,妈你要好好想想这个家还能不能待了? “姜米!”她还没说完,姜翠兰唬着脸打断,“你跟萧海到底有没有关系?” 姜米撇嘴:“我和他能有什么关系?”就是女儿和女婿的关系啰。 姜翠兰盯着她:“那这些天你的所做所为是谁教的?” 姜米一愣,立即明白。 她这些天跟从前那个鹌鹑似的她比,简直换了一个人。 母亲当然不会想到她是重生,只会以为是有人教她了。 姜米反问:“妈,那你觉得史红梅史革文根本没拿您当长辈看,没把我当妹妹看,是谁教 的?您觉得我们在这个家能好好待一辈子......” 姜翠兰皱眉打断:“我当然要跟你史叔待一辈子,我不管有没有人教你,我只告诉你,不准跟萧海有来往。” 呵,亏她还想劝母亲跟史平离心离德,以前史平那样露骨母亲都不肯,现在丢根棒棒糖,更不会了。 唯有下猛药了。 史家父女一前一后跑出家属大院,史平很快抓住史红梅:“你不想下乡也行。” 一句话就让要死要活的史红梅消停:“真的?” “但你要跟我说实话,你怎么敢偷我这么多钱?” 史红梅哼哼唧唧,但架不住不下乡的诱惑,还是把实情说了。 史平“呼”的抡起巴掌。 他一世英明,怎么生出蠢到这地步的女儿? “啊!”史红梅吓得双手抱头,哭叫,“是你叫我说实话的,说了你又要打我。” 深吸一口气,史平放下手,喝:“你这德性就得给我下乡去!” 他当然不会让女儿下乡,但女儿这样蠢,实话跟她说了,肯定在姜米面前露馅。 现在必须稳住死丫头,才能实施狠招!让蠢婆娘净身出户,还得背一身骂名!死丫头也只能灰溜溜滚去下乡,还得去最远最苦地方! 只能暂时委屈女儿了。 第9章 好汉不吃眼前亏 史平说完就走,不理史红梅在后面又哭又叫。 但他也没进厂,在一处乌烟瘴气房子里找到一人:“老朱,你儿子不是一直想找个正式工作吗?你帮我,我就帮你儿子进机械厂我在的那个车间。” 男人眼睛亮了:“放心,老子能让他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晚饭时,史平对着姜翠兰感慨:“这些年你和姜米辛苦了,等红梅下乡,我想办法让姜米去机械厂上班。” 姜翠兰感动得语无轮次:“老史,家里事你不用操心,红梅要去下乡,家务别让她做,姜米你洗碗,等着我把鸡杀了,让红梅吃好......” 絮絮说个不停,史革文翻白眼,史红梅突然插一句:“爸,你晚上要不要去加班?” “今晚没轮到我加班,我去车间看一眼就回来。” 天擦黑,史平像平常一样,套上工装出门,史红梅立即从姜米手中抢过碗来洗,红着眼小声说:“我一定找五百块来给你,姜米你可要去下乡啊。” “放心,只要拿到五百块,我肯定下乡。”姜米也出门:“妈,我去张婶家帮她糊纸盒。” 都是一个院子的人,姜米前世常这样挣点零花钱,姜翠兰也没疑心:“早 点回来睡。” “好。” 姜米远远跟着史平,完全不知她也被一个刀疤脸盯上了。 路过一处巷子,刀疤脸被人从后一拳打晕,等醒来已在一处房子,见到头顶那张脸吓得七魂少了六魄:“海哥?我哪得罪您老了?” “说!”萧海眼神冰冷,喝,“谁让你跟踪姜米的?” “......没谁,我就是看她一个人出来,想到没人的地方,抢她点钱。” “打!” “是海哥!”几人一拥而上,把刀疤脸打得鬼哭狼嚎:“是朱老大,至于他为什么这样做,我就不知道了。” “回去知道该怎么说?” 刀疤脸点头如捣蒜:“知道知道,我没看到小姑娘出家门。” 放走刀疤脸,小弟劝:“朱老大是晋城老字辈,路子野、人脉广,跟他的人比咱们多几倍,跟他翻脸咱们没多少胜算啊?” 是没多少胜算,但势在必行,萧海一边嘴角一勾:“老字辈?那是挡了多少后辈的路!人再多,他能随时带屁股后面?人脉再广,就不信他能知道老子今晚要去堵他!” 成败只在今晚,必拿命搏! 机械厂大门口外,姜米猫在墙角,看着史平从机械厂出来,朝着家的方向走, 只能心里叹气,操近路回家。 远远看着她进家属大院,萧海暗松口气,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夜深了,黑沉沉巷子里几人追逐,月亮偶尔钻出云层,照着几人手里明晃晃的家伙,都染上了艳色。 眼见身材魁梧的朱老大跑进一条小巷,萧海吩咐两个小弟守在巷口,他操近路去另一边巷口堵人。 他到巷口没一会,一个高大黑影窜出。 萧海挥拳而上,心突然朝下沉,这么近他看得清,对方对他扬起的竟是黑洞洞家伙! 朱老大路子野到这步了! 没任何退路,萧海眼疾手快一脚踢飞黑洞洞家伙,整个人扑上去将朱老大压倒在地,抡起拳头照着要害就打。 对方惨叫,萧海一愣扯着头发扬起他的脸,“呵”了一声。 根本不是朱老大! 与此同时,又有三人跑出巷口,一看身形就知不是一般人。 好汉不吃眼前亏,萧海跳起来就跑,后面有人喊:“同志等等!” 是外地口音。 萧海一回头,见两人按住他扑倒那人,“咔嚓”给他戴上手铐,追他的人一瘸一拐好像受了伤。 显然跟他不是一路人。 萧海转头又要跑,那人又叫:“你想不想当兵?” 萧海 一下顿住脚步。 那人嘴角露出笑,就知这年头没人不想当兵的,他一瘸一拐朝萧海走去:“你听我跟你说......” “不想!”萧海很快跑没了踪影。 押解起地上的人,另两人道:“头,哪有你这样的,遇到个人就问人家想不想当兵?咱们这样的兵可不是随便能当。” 那人看着萧海消失的方向:“你们见我跟谁问过这样的话?咱们三个都抓不住这狗特务,我还被他打伤了,小伙子一人就治住他,人才啊!” 他跺脚,“怎么就跑了呢?大概的样子我还是看着了,等着我去这的招兵点看看,见着就要来跟我!” 萧海跑到前巷口,两个兄弟和朱老大扭打做一团,萧海冲上去几拳将人打倒,捆绑时朱老大骂:“姓萧的,你叫的什么人,竟有那种东西?你真有本事来跟老子单挑!” 朱老大肯定是遇到那帮人慌不择路又跑回来,萧海吩咐:“捆结实,交给他的好兄弟跟他单挑。” 史平第二天去找朱老大,只见到他的好兄弟:“我大哥去跑单边了,你的事已经交待给我,放心,叫人跟着那丫头的,昨晚没见她出院门,今天先去捡柴,后面去了冯老头那. .....” 和平常没什么区别,看来是稳住死丫头了。 后面两天史平都没去“加班”,姜米心急如焚。 那边李爱党媳妇已把相机交给她,有事没事就来问她需不需要帮忙,叫别来也不听。 这边史红梅已把五百块给她,肯定是去亲妈那偷的,那女人迟早来闹,闹大了史平知道事情原委,到时如何收场? 史红梅不停催她去知青点报名下乡,可母亲这边没解决好,她怎能一走了之? 这天快中午,姜翠兰叫姜米先吃饭:“快几口吃完,给你史叔送盒饭去。” 姜米不情愿:“他早上出门时跟你说了,今天中午车间有事要加班,不回来吃饭了,在厂食堂对付一下就行,干嘛还要送去?” 史红梅忙道:“我去送。” “厂食堂的饭菜哪有家里的好?”姜翠兰一心想缓解女儿和继父的关系,“就是姜米去送了,红梅和你弟坐着慢慢吃。” 母亲连声催促,姜米只好去送,操近路到了机械厂一道偏门,从这进去离史平那个车间最近。 就见一个女人一步三摇从偏门出来,古板列宁装穿她身上,腰身那叫一个好,头发扎两边,发尖烫成花,在这年代是顶顶时髦的。 第10章 我早安排好了 姜米一下闪到一棵树后躲起。 她认得这女人,机械厂一枝花王玉琴。 前世史平和母亲离婚不久,就和这女人结婚了,生了一儿一女,生活幸福美满。 守门的笑着打招呼:“呦,玉琴姐,不在厂里吃午饭啊?我还说待会打了饭坐你对面去呢。” “该死!”女人虚打一把,兰花指指着,“我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小心我掐烂你的嘴!” 另一个年纪大的保安朝着女人背影喊:“王干事慢走。”回头训斥,“小子别烂蛤蟆想吃天鹅肉,人家可是王副厂长千金,还是后勤科干事呢!” “万金也是二婚女人,听说她前夫还揪着她头发打呢,她爸也要退休了,我可是黄花大小伙,我不嫌弃她就是好的了!” “退休你也惹不起,关系硬得很呢,你等着瞧,肯定会在退休前,给他宝贝女儿找个乘龙快婿......哟,史主任也要回家吃午饭啊?” 史平推着单车出来,随口答声:“嗯。” 姜米瞪大眼瞧着,史平骑上单车,几下越过王玉琴而去,两人就跟陌生人一样。 可史平远去的方向,根本不是回家属大院。 姜米转身就跑,气喘吁吁到 家属大院门口,放慢脚步探头进去,家门口并没停着史平的那辆二八大杠单车。 心里越发有底了,姜米将饭盒放在墙角,快步进家。 姜翠兰正在洗碗,见她笑道:“你脚步倒快......” 姜米不答,几步走到她小隔间里,将藏在一堆衣服里的照像机装到斜挎包里,反身走回厨房。 “你还要出去?”姜翠兰问,“不睡午觉了?” 姜米一根手指压在唇上,低声道,“史叔叔出事了,你快跟我来。” “啊?”姜翠兰急忙手在围裙上擦两下,解掉围裙一丢跑出门,“姜米你等等我。” 姜米越发跑得快,姜翠兰只得在后面追,等姜米在一处小院停下,她也才得停下,抱怨:“你史叔叔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带我来的这是什么地方?” “嘘。”姜米看着母亲低声说,“你要不想史叔叔有事,就不要出声,跟我来。” 前世,她返城回来,见到只是母亲简陋的坟墓,院子有同情她的大婶悄悄告之:母亲死前已疯,对她说在什么小院子里见着两个光身子妖精抱在一起打架。 还非要带大婶去看,大婶也带姜米去看,就是现在这个小院子, 原住户回乡下跟儿女住,只有一间租出去。 姜米有理由相信,两个光着身子的妖精,就是史平和王玉琴。 “你这丫头。”姜翠兰很不高兴女儿对她藏头露尾的,可担心着丈夫安危,只好小心跟在姜米背后。 姜米绕到后院,慢慢接近一间屋子后窗,渐渐听到声音:“玉琴别急,用不了几天,我就蹬了那蠢婆娘!” 如当头一棍,姜翠兰呆愣住。 这不是丈夫史平的声音又会是谁的? 女人哼哼唧唧声音传来:“你用力些,从年头说到年尾,要蹬了你那农村婆娘,到现在也没蹬!你是不是跟她处了十几年,舍不得,眶着我玩呢。” “玉琴你脚抬起来。”史平的声音越发清晰,“你只看看我没跟她生一个孩子,就知道我舍得舍不得了,如果不是因为孩子小,我爸妈瘫床上需要照顾,我早蹬了她!” 姜米拿出照相机慢慢靠近窗子,手腕突被人抓住。 抬头一看,姜翠兰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眼神分明在说:米米我们走! 姜米心一颤。 史平不顾及十多年情份,母亲却舍弃不了,她宁可逃避,当作什么都没听到! “啊呀你这 死鬼人家不要这样。”女人声音越发媚,“那你还不快些?我爸说了,只要你离了娶我,他一定保你当机械厂副厂长,以你的能力,将来肯定挪得正。” “宝贝你不是最喜欢这个姿式吗?”男人笑,“我比你更想快,但有些事如果不解决好,你我不能安安逸逸在一起,又有什么趣?” 窗外,姜米反手抓住母亲手腕,摇着头眼神示意:不能走,这事不是你想逃避就逃避得了的。 屋内,女人喘吸着埋怨:“还有什么事比咱俩在一起更重要啊?” “心肝,你的孩子判给男方,我的孩子跟我,他们都大了,到时和你住一起难免有矛盾,我舍不得你闹心。” “我想让红梅嫁给你三叔的儿子,做随军家属,让革文去当兵,这样他们既有好归属又能远离咱们,只是这两件事都要你使点力,现在我多使点力,嘿嘿。” 窗外,姜米始终力气不及姜翠兰,就要被拖走,女人格格笑声传来:“行了行了你想把我捅破啊。没问题,小事一桩,但你那农村老婆和她带来的拖油瓶怎么说?要不要我帮忙?” 心里有一万个声音吼:不要听快走,可姜翠兰还是 呆滞了。 “蠢婆娘也配玉琴你操心,我早安排好了!” 姜翠兰头晃动。 她不信不信,今早还跟她说要她注意休息不要太劳累的丈夫,能心狠到这地步? 女人很是好奇:“怕没这么容易吧?她跟你十几年了,照顾你爸妈是左邻右舍都看着的,就算她不闹,厂子里的人也要说你过河拆桥没良心,对你不利啊。” 男人嘿嘿笑起来:“不会有人议论我,拖油瓶跟着个姓冯的老东西学文化,为感谢蠢婆娘常给老东西做家务。” “每个月固定时间,老东西下乡的儿子都会来看他,蠢婆娘给他们做饭,还会一起喝口小酒呢,你说要是在酒里放点啥,让人看到他们啥没穿躺一张床上,会怎样?” 姜翠兰手松了,姜米悄悄朝窗边靠。 女人越发好奇了:“酒里放点啥啊?谁去放?” 男人越发笑得欢:“反正不是我去,反正最后蠢婆娘不一头撞死,也只能净身出户,失去依靠没脸的拖油瓶也只能下乡。” “知青办的人我认识呢,等着我跟他们说,把死丫头派去大西北沙漠里,不死也休想回来!这些宝贝你就不用操心了,舒舒服服让我侍候你。” 第11章 大白天都敢行凶 “啊啊你轻点,”女人要死要活的哼,“我觉得把稳些还是让人给他们拍下照片来,等着我把厂工会那部进口的照相借来给你,轻巧好使得很。” “我去借过,”男人大喘吸,“刚被李爱党那杂种借走,没事,到时我多带几个人去看蠢婆娘的丑样。” 来到窗子侧边,姜米轻轻掀起窗帘,举起手中照相...... “咚!”一声响。 下意识回头,姜米惊得手一滑,还好系相机的带子挂脖子上,相机才没掉下地。 姜翠兰砸倒在地,双眼紧闭,脸色如死人般。 “谁?”屋里惊叫,很快窗帘一掀,露出史平惊慌的脸,满头大汗。 和姜米眼光对接一刹,男人眼中射出凶光。 “啪!”窗帘合上。 “啪!”窗子关上。 姜米扶起躺地上的姜翠兰,就听到前面开门声音,不用想,狗男女已穿好衣服逃了。 她什么都没拍到,还暴露了! “妈?你醒醒,你不要吓我啊?”姜米用力掐姜翠兰仁中,带着哭腔喊。 她突然后悔了。 本想带母亲来让她认清史平真面目,可她就没好好想想,母亲对史平对那个家付出一切,怎能承受这突如其来的打击? 躲在一面 墙后的萧海看不下去,双手握拳就要走出,忽听到姜翠兰“嘤”一声。 “妈您醒了,我送您去医院。”姜米喜极而泣,什么都顾不上,现在她只要母亲好。 姜翠兰双眼涣散,茫然摇头,半晌艰难吐出两个字:“回家。” 姜米真想大声喊:“那不是你的家!” 姜翠兰已自己手撑地站起来,跌跌撞撞朝外走。 “妈!”姜米追上去,她想跟姜翠兰讲,那个家不能回了,她身上带着五百块,先在外面租房子住。 可姜翠兰什么都不听,一步比一步坚定的朝家属大院走,姜米只好跟着。 所有计划打乱,姜米心乱如麻,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姜翠兰拿钥匙开门,家里并无史平身影,史革文揉着乱鸡窝从房间里出来,和平常一样嘟嘟囔囔抱怨:“开个门搞出这么大声音,门坏了又要费我爸的钱修。” 姜翠兰和平常一样不吭声,拿过墙上挂着的一个军用水壶灌满,史革文大爷一样接过就出门了,去找他的狐朋狗友,玩到吃饭才会回来。 不一会史红梅也从房间出来,明显收拾打扮过的样子,先拉过姜米问下乡的事,然后也出门了,吩咐晚饭不用等她。 姜翠 兰收了他们丢下的脏衣服洗,齐齐整整晾在小院里,清理鸡圈,家里家外打扫干净,和平常没什么区别,只是姜米不管跟她说什么,她都跟耳朵聋了一样没反应。 眼见着她背个大背篓出门,姜米只好跟了去。 来到货运站,姜米眼睁睁看着姜翠兰找活,腰弯成九十度扛起大包上车,汗水将前襟打湿,从别人手接过毛票数着。 一切和平常一样,可姜米却如同听着定时炸弹秒针“嚓嚓”走,谁都不知什么时候爆炸。 搬完货姜翠兰去菜市场捡菜叶,回到家不一会史平也回来了。 男人的脸阴晴不定,姜米的心也七上八下,唯姜翠兰跟平常一样:“回来了,等着我马上做好饭。” 姜米想跟着去厨房帮忙,史平冷嗖嗖声音刮过她耳畔:“你跟我来房间一下。” 该来的总要来,姜米跟着史平到里间,门一关男人貌似轻描淡写,一字一顿:“谁叫你去哪个地方的?” 姜米冷笑,也一字一顿:“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男人眯起眼:“你想怎样?” “很简单,”姜米也不客气,“跟我妈离婚,赔偿她三千块,我下乡,但去的地方由我定。” 男人“呵”一 声不置可否,“还有吗?” “帮萧海搞到参军名额!” 男人变了脸色,随即一声冷笑:“死丫头,你果然跟他有一腿!” “随你怎么想。” 萧海一直搞不到参军名额,而狗男女搞到参军名额轻而易举,为什么不提出来? 男人抬抬下巴:“如果我办不到呢?” 姜米拉过一直没离身的布挎包,打开露出里面照相机。 史平脸色剧变,无法再淡定了。 这个照机他认得,不就是他去厂工会没借到,李爱党提前借走的进口照机吗? 萧海再狠跟他也不在一个圈子内,李爱党就不同了,不但在一个圈子,还势均力敌。 要让那东西抓准这把柄,他多年经营土崩瓦解,还得臭不可闻! 史平弹簧一样跳起来,扑过去一把抢过相机,喘着粗气摆弄几下,失声吼:“胶卷呢?” 姜米失笑:“你觉得我会好好放着,等着你来抢走?” 男人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嘴唇开始哆嗦:“你?你?”半天说不成调。 “胶卷我还没拿给别人。” 姜米沉着道,“只要你办到我说的,胶卷我会当着你的面毁掉,你不想见的人会都离开你,你想跟谁结婚就跟谁结婚,也没人来挡 你升迁路,怎么样?你好好想想。” 史平喉节不停滚动,突然笑了:“姜米,你知不知道,李爱党跟我竞争副厂长,最大的短板是什么?” 他自然不要姜米答,“就是他没去过矿上锻炼。” 他继续笑,“矿上是苦,苦到你想不到,人命跟草一样不值钱,想要活下来,就得采用非常手段,就得跟亡命徒打交道。” “老子活下来了。”照机随手丢在桌上,史平朝姜米逼近一步,“你觉得,老子会怕李爱党这个小人,还是萧海这个流氓?” 看他凶光毕露,姜米顿觉不妙,刚想朝外跑,男人扑上前一只大手掐住她脖子,另一只手从裤包里摸出一个小包,朝她嘴里塞,“老子倒要看看,谁会相信神精错乱毛丫头的话?” 姜米想喊,可喊不出声,反抗,又怎么敌得过一个大男人? 她只能惊恐得瞪大眼。 她还是太轻敌了,就没想到大白天,在自己家,史平都敢行凶! 前世,母亲发疯,是不是也是被史平下了药? 厄运再一次降临,她还是无能为力。 门突然从外打开,姜翠兰直挺挺站在门口,硬生生道:“放开她!” 姜米看得真真的,母亲手里握着那把砍刀! 第12章 暗潮涌动 史平略一犹豫,“嗖”砍刀兜头而来。 “啊!”史平放手缩脖子,砍刀将他后面的桌子劈开,“蓬!” “杀人了!”那包药粉掉地上如一阵灰,史平大叫着冲出里屋,姜翠兰只管来抱着姜米看。 姜米热泪盈眶:“妈,我好好的没什么。” 姜翠兰“哦”了一声,放开她转身走出去。 史平在院子里大呼小叫:“快叫公安,姜翠兰要拿刀砍死我!” 现在正是做晚饭时间,院子里有劈柴的、洗菜的、各家各户开着门炒菜,一听这劲爆吼声,放下手中活计跑过来看,纷纷惊奇不已: “什么什么,史平你做什么事了,把翠兰气得要拿刀砍你?” 姜翠兰不就是二木头?前妻都可以三天两头找上门欺负,对史平那是当祖宗侍候,突然拿刀砍,过错方肯定不是她! “什么我做什么事了?”史平气得头上青筋突突直跳,“我什么都没做,是她疯了!叫公安来把她抓起来!” “老史!”姜翠兰站在门口喊,表情声调跟平常一样,“饭做好了,回来吃吧。” “啊哟翠兰,你家老史说你拿刀砍他呢。”几个大婶围过来,像讲笑话一 样,“怎么回事啊这是?” 一个两个脑袋朝屋里看,一切正常,饭菜摆上桌,还冒着热气呢。 姜翠兰像平常一样,笑笑,什么都不辩解。 大婶们回头笑骂:“史平,不要死无良心,翠兰要拿刀砍死你,还会给你做饭做菜?” 史平气得话都说不清:“你们进里屋去瞧瞧,桌子都被她砍烂了!” 史革文一跳一跳的回来了,手里抛着一块石头,一个大爷看不下去,喝斥:“多大的人了还只会玩泥巴?快回家看看吧,你爸说姜翠兰拿刀砍他!” “呵!”史革文像听到什么天大笑话,将石头丢地下,跑到门口看了看,回头喊:“爸,有回锅肉呢,回来吃了!” 史平吼:“吃个屁,你没听到,姜翠兰拿刀砍我?” 可他的好儿子已经跑进屋,放了挎包又跑出来,“爸,你不回来吃我先吃了。” 史平气得说不出话,他已经听到邻居在嘲笑:“我看老史脑子出问题了,他才疯了哩。” 姜翠兰招呼姜米:“米米,我们也来吃吧。” 她添了饭,和平常一样只夹白菜吃,姜米夹了一片回锅肉,史革文照常骂:“我爸还没来吃,你 就敢夹肉?” 像前世一样,姜米怯生生将肉放回去,看了姜翠兰一眼,姜翠兰如常什么表示没有。 大婶们的声音传来:“史主任,你多少合适点,翠兰母女在你家跟佣人一样,吃饭都不敢夹肉吃,倒敢拿刀砍你了。” “不是你们听我说......”史平委屈得什么似的。 众人骂:“回去吧,夫妻床头打床尾和,多大点事呢?我们也要回家吃饭了,谁愿饿着肚子听你说,你就说给谁听去。” 过了一会,史平垂头丧气走进门,姜翠兰立即放下碗,给他添好一碗饭,还在饭头上夹了好多回锅肉,如常道:“吃吧。” 姜米冷眼看着,史平如一只掉蒸锅里的虾,想蹦跶不行,不蹦跶也不行,脸红一阵白一阵,最喜欢的回锅肉都食不下咽了。 姜翠兰朝外看:“怎么红梅还不回来?” 姜米道:“她说今晚不回来吃晚饭了。” 姜翠兰“哦”了一声没再问。 表面一切如常,其实暗潮涌动。 所以,家暴不好管,因为谁都无法随时跟着受害者取证。 受害者往往只能打落牙齿和血朝下咽,没几人能说走就走离开家,开启一段 无忧无虑的旅行! 好在风水轮流转,今生的“受害者”是史平。 姜平并没胜利者的欢喜,她越看姜翠兰越不对劲。 吃完饭,史革文又跑出玩,史平没回屋,在客厅自制的沙发上枯坐着,突然起身朝外走。 经过厨房,收拾桌子的姜翠兰如常问:“要去加班?” 正在洗碗的姜米手一僵,她相信现在母亲知道史平“加班”是加什么班了。 史平像被针刺到一样,外强中干嚷:“要你管?” 姜翠兰森森道:“我是你名媒正娶的老婆,管不得?”她将围裙摔桌上,“走啊,我跟你去加班!” 夫妻对峙,史平先败下阵来,骂声“疯子”跑回屋去了。 晚上八点,史红梅回来,哭哭啼啼:“爸,大山哥说,他有喜欢的人了,你是怎么跟他爸妈说的?不是说好我嫁给他做随军家属的吗?” “你个大姑娘家知不知道羞?”史平一腔怒火没处发,“怎么能自己跑去问男人要不要你?不知道送上门的都没人稀罕?” 史红梅大哭:“我不管,反正我已经说了,爸你快去找大山哥爸妈问,是哪个不要脸的骚狐狸勾走大山哥的魂了?我要 去打死她!” 正在灯下缝衣服的姜翠兰冷不叮道:“打死狐狸精有什么用?这只打死还有另一只,问题出在男人身上!” 坐旁边帮着绕线的姜米手僵在半空,愣愣看着母亲,都不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表情了。 史红梅更是惊奇得忘了哭:“那你说该怎么办?” 姜翠兰把针在头发上擦了擦,随口道:“再发现他去找狐狸精,打断他的腿!” 史红梅一跺脚,接着哭:“我还不是大山哥老婆,怎么打他?打断他的腿?我怎么打得过他?爸,就是你去找......” “啪!”一个响亮耳光甩在她脸上,直接嘴角打裂流出血,史平爆发一样骂,“给我滚回你房间去,你再敢闹,我有的是能力拍死你!” 史红梅跑回房间摔上门,大哭大叫,什么你还是不是我亲爸?你凭什么要这样狠打我? 搞得左邻右舍又来敲门:“史主任,白天说媳妇拿刀砍你,晚上自己打亲闺女,你到底是哪里不对劲?要不要我们叫救护车来拉你去医院瞧瞧?” 史平气得头都要炸了。 看着母亲四平八稳,手里缝着史平的一条裤子,姜米也头痛欲裂。 第13章 晋城能有几位海哥 临睡前,姜米一再请求姜翠兰来跟她睡,史平敢大白天对她动手,就敢晚上对母亲不利。 可姜翠兰死活不肯。 姜米也没办法,和衣服躺床上,暗暗拿把刀放枕头底下,竖直耳朵听里屋动静,只要一听到不对劲声音,她就冲进去。 什么异动没有,凌晨她迷迷糊糊睡去,突然被一阵响动惊醒,抓起刀冲出小隔间。 昏暗灯光下,穿背心大裤衩的史平光脚站在里屋敞开大门口,脸白得像纸,嘴张着,细密汗珠在下巴处汇集,雨点般朝下落。 “妈!”心沉到谷底,姜米冲进里屋。 姜翠兰背朝里睡床上,姜米摇半天才把她摇醒坐起来,皱着眉头喝斥:“姑娘家家的,门不敲就进来?怎么了?” “妈?”姜米顾不得太多,拉开被子上下看,姜翠兰也到处看,“你史叔呢?” 房间外,史平抹一把脸上密集冷汗,艰难挪动步子来到史革文房间门口,抬手敲门。 好半天门打开,史革文揉着眼睛没好气:“这么早,叫我干嘛?”他昨晚回来的晚,正好睡呢。 这儿子是指望不上了,史平没力气抱怨,咽咽干涩喉咙开口:“让我进去 坐坐。” “有病。”史革文扭头回去,倒床上裹紧被子,留个后背给亲爹。 史平躬腰驼背坐在旁边椅子上,双目失神。 里屋,姜翠兰撵不走姜米,索性背过身继续睡,姜米坐床头,心乱如麻,也不知什么时候倒下睡去。 被姜翠兰声音惊醒:“老史,你咋不吃早点就走了?” 外面天已大亮,她还在里屋床上呢,姜米急忙跳下床跑出去。 姜翠兰站门口朝外看,手上沾着面粉,旁边灶头上,蒸锅开着盖,白馒头热气腾腾。 中午,姜翠兰提着饭盒来机械厂车间:“老史,中午加班啊?食堂饭菜哪有家里的好?来吃,我给你做了红烧肉。” 跟在后面的姜米看着,史平像接炸弹一样接过饭盒,打开看着里面最喜欢的红烧肉,半天下不了筷子。 有同事围上来啧啧:“史主任,我媳妇十天半月不让我见肉,瞧瞧大嫂,巴巴给你送这么多来,这么贤惠的女人上哪找?你真是太有福气了。” 冲床车间主任李爱党不早不晚这时候出现,声音怎么听怎么阴阳怪气: “呦大嫂,你不会是来查岗的吧?放心,我作证,我史兄弟作风最 正派了,绝没有打着加班旗号去做偷鸡摸狗的事!” 这要是以前,史平早怼回去,今天,眼角余光看着李爱党和姜米对眼神,他下意识抹一把头上冷汗,莫名说句:“谢谢。” 让众人大跌眼镜。 其实姜米那天没拍到现场,哪能对李家夫妻说什么? 接下来几天,姜翠兰都很“正常”,史平则如同生吞了蜈蚣,百爪挠心。 史红梅姐弟也感觉不对,但他们什么没说,因为他们和从前一样对姜翠兰无礼取闹,女人都像面团一样承受着,又怎敢对他们无所不能的爹做什么呢? 看着母亲眼下青紫越来越浓,眼底怨念越堆越沉,再想想那天母亲劈向史平的一砍刀,姜米心底一阵比一阵凉。 母亲所谓的正常是火山喷发前的酝酿! 史平不可能坐以待毙,种种迹象表明他在布局反攻。 这天史平没去上班,直奔一处小平房,敲半天门,一个年轻小伙开的门,揉着眼睛:“急着投胎啊这么早什么事?” 你大哥都没这样跟我说过话!史平强忍着问:“朱老大回来没有?” 他好不容易找到空档和王玉琴商量了,只有让姜米尽快死于非 命,胶卷才能永不见天日。 而姜翠兰必发疯,他就等着蠢婆娘拿刀来砍他,也拍下照来,看她还怎么装?只能去坐牢。 可蠢婆娘已盯上他,他不能也不敢对姜米再动手,只能来找非常人。 “没有!”小伙说着就要摔门关上,史平急忙挡着,塞了五块钱过去,陪笑,“这么早打扰不好意思,兄弟拿去买包烟抽抽,朱老大跑单边咋会这么久还没回来?” 小伙这才脸色好转,呵呵一笑:“不会回来了。” 史平瞪大眼,声音变粗:“晋城是他家,他在这经营几十年,咋不会回来了?” 小伙如看白痴:“那你慢慢等吧。” 再次要关门,史平再次挡住:“赵钢在不在?好久不见,今晚想请他和你们众兄弟喝酒,嘿嘿。” 小伙打个哈欠:“改天吧,昨晚钢哥向海哥敬酒,海哥一点事没有,他醉得滑到桌子底下,今天是不能再喝了。” 史平脱口叫:“海哥,萧海?” 小伙瞪一眼:“晋城能有几位海哥?” 史平失神,差点被关上的门打到鼻子。 又是一个不眠夜,史平不死心,第二天下午提前下班来到小平房。 赵钢在了 ,吸着烟听史平恭维:“.....其实朱老大早该让你上了,赵兄弟年轻有为、前程无量......” 赵钢冷着脸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完全不是之前的态度了,史平咬牙陪笑:“也没什么事?这要到年下了,”一个厚厚牛皮纸袋递过去,“一点小小意思,赵兄弟拿去买点年货。” 有钱能使鬼推磨是亘古不变真理,就算赵钢和萧海真有什么,在绝对利益面前友谊小船也是说翻就翻。 赵钢“哦”了一声,总算坐直身体:“正好,海哥要我照顾好小嫂子,这钱够不够给她买两身毛呢大衣?” 一背脊冷汗,史平强撑着笑:“哟,萧海结婚了啊?我还没给他送贺礼呢,新娘子我见过没有?” 一口烟喷到他脸上,赵钢眯起眼:“你有没有见过心里没点逼数?” 史平脸上血色全失。 史家后院,姜米看着姜翠兰蹲地上跺鸡食,心惊胆战:“妈,可以了,不用再跺了。” 跺菜叶何必用砍刀?母亲手里砍刀却一刀接一刀跺去,菜叶已经烂成面糊,她还在跺,姜米说什么都没反应。 “姜米你个死丫头给我滚出来!” 第14章 无所顾忌什么事都做得出 前面传来炸雷一样的声音,不用去看也知道,史红梅的亲妈又来了。 姜米心朝下沉,她隐隐猜到史母是为什么来。 是祸躲不过,姜米正要出去,姜翠兰“蹭”的站起,抬腿朝外走,脸上没什么表情。 “妈?”姜米从后双手拖住她一只胳膊,“你要拿着砍刀去做什么?” “咣!”姜翠兰丢了砍刀,推开姜米走出去。 姜米怎么都拉不住,只好跟着。 姜翠兰一把拉开门。 “哗!” 院子里,猴子一样的史母一如既往在跳脚:“你们大家听听,姜米竟然唆使红梅偷我的钱给她,五百块啊,等着老娘要让她去坐牢!” 看到姜翠兰手指着冲上来,“烂婆娘,你如果不叫你那臭不脸的丫头把钱吐出来......” 姜翠兰面无表情抬手,一巴掌扇过去。 “啪!” 纷乱院子里一秒的寂静。 不止看热闹的邻居瞪大眼,史母更是以为出现幻觉了。 从姜翠兰嫁进史家门,她隔三差五来闹事,农村女人都跟木头一样任她搓揉。 十几年她都习惯了,咋突然就让她无所适从呢? “你敢打我!”一边脸火辣辣的痛,史母以双风贯耳式,双手朝姜 翠兰的脸抓来。 “妈小心!”姜米急着去挡。 姜翠兰不慌不忙,一只手挡住她,一只手朝着史母另一边脸扇去。 “啪!” “唉哟!”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史母所有招式宣告失败,朝后退了四五步,一屁股坐地上,捂脸张嘴看着前面她突然不认识了的女人。 邻居们纷纷指责:“红梅她妈,不是我说你,红梅说姜米唆使她偷你钱,你有什么证据没有?没证据你就跑上门来闹,败坏姜米名声,人家也是有妈的,不打你打谁?” “这要什么证据?”史母手拍地,又哭又叫,“红梅咋谁都不说,就说姜米?那死丫头就是......” 姜翠兰唬的一声朝她走来,史母激凌凌跳起来就跑,一头撞上刚进院子的史平。 女人抓着史平手腕,嘴角翻腾着白沫子,扯着嗓子叫:“史平,姜米唆使红梅去偷我的钱,五百块啊,这事你管不管?你不管你他玛就不是男人!” 众人摇头。 史母每次来闹得鸡飞狗跳,史平哪次管过?用他的话说就是:好男不跟女斗! 姜米心绷紧。 她知道史平管过,关起门来数落姜翠兰没本事。 她还知道,如果史平 像上次一样,叫公安来搜家,她藏床底下鞋盒里的五百块肯定要被翻出来。 “啪!” 一个大嘴巴子在史母脸上荡漾,史平指着女人鼻子骂:“你他玛再敢来我家无礼取闹,老子揍死你!” 史母惊得再次张大嘴。 她觉得史平对她其实是余情未了,她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农村女人?不过就是找个不要钱的帮佣,迟早会跟她复婚的。 这一巴掌把她打醒了。 看着男人黑沉沉的脸,史母不敢再闹,抹着眼泪朝外跑了。 史平走到姜翠兰面前,努力挤出笑讨好:“翠兰别担心,她还敢来我再打。” 姜翠兰没太多表情:“换换衣服休息一下,饭马上好。” 史平心朝下沉,他宁愿这婆娘跟他闹,也不愿看她这样平静,根本看不透她下一步会做什么? 姜翠兰进厨房忙碌,姜米跟去打下手,抢过菜刀:“妈,我来切菜。” 现在姜翠兰一拿刀她就怕。 “呦,酱油不够了。”姜翠兰拿着瓶子出门,“我去打点,姜米你看着锅里,别把水煮没了。” “好。” 姜翠兰前脚出去,史平后脚进厨房,并没换衣服,急急道:“米米,我会跟你妈离婚。” 菜刀差点切到手,姜米忙停住,抬头看史平一眼。 男人对着她挤出无比诚恳笑容:“你的条件我都答应。” 克制内心激动,姜米低头一刀一刀切菜,等下文。 “我会跟你妈离婚,你下乡想去哪个地方告诉我,我明天去找熟人说,参军名额我也会想办法......” 死丫头手里拿着胶卷,他和王玉琴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下乡和参军名额都可以让王家去办。 “只是三千块我真拿不出这么多。” 真金白银可是他出啊,心疼死。 “你可以让李爱党去查,我跟你妈结婚时只有二十七块工资,十块家用,剩下的都交给我妈了,还不够她和我爸吃药的,还要跟人借。” “所以我能攒下钱来是爷爷奶奶过世后,你知道也就三年多时间,第一年我只是车间副主任,工资三十五块,后面成正的工资才到四十七块五。” “你算算,给了你妈家用,满打满算我啥不用也只攒得下一千块。” “但我怎么可能不用呢?我要应酬对不对?应酬总得穿好点,红梅和革文也会来跟我要钱,因此我只攒得三百块不到,等着我再跟人借两百,给你五百行不行?” 姜米将切好的萝卜放碗里,淡淡道:“八百块。” 她比史平更急。 母亲越来越不对劲,什么时候会出什么事根本说不清。 现在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尽快带着母亲下乡,不再受这堆垃圾的侵扰。 三年后国家重新开启高考,她有把握能考上。 考上就有津贴,毕业国家包分配,妈妈的生活会一直有保障。 可她不能让史平看出她急,一旦知道她手中根本没录下证据的胶卷,这人无所顾忌什么事都做得出。 “可是,”男人还想争辩,姜米揭开锅盖,将萝卜条倒进去,“你拿不出来就当我没说,离婚的事就算了,大家就这样过吧。” “五百块我上哪去借这么多?”史平一脸痛苦,门开了,姜翠兰走进来,劈头问,“你来厨房做什么?” “......我来看看饭好了没有。”男人赶快转身回屋。 吃饭时史革文回来了,指着姜翠兰鼻子:“烂婆娘,你敢打我妈?老子打死你!” 跟平常一样,姜翠兰什么都没说,低头摆碗筷。 史平突然就消失了。 他也发现了,这段时间蠢婆娘对他两个儿女还是跟从前一样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多好啊。 第15章 大不了同归于尽! 姜米不干了,过来推史革文一把:“是你妈找上门来闹......” 话未说完史革文抡起巴掌,手却停在半空。 被姜翠兰一把抓住了,声音淡淡的:“你敢碰姜米一指头试试?” 史革文震惊得张大嘴。 怎么回事? 他以前当着蠢婆娘面打死丫头,女人只会把女儿护在身下,用她的身体给他打。 如今敢对他动手了? 多年习惯难改,史革文嚷嚷:“我就碰了你敢怎么着?” 无赖般伸一根手指碰姜米一下。 我只是轻轻碰一下,不信你就能对我怎样? 你不对怎样我就胜利了,什么“你敢碰姜米一指头试试”的话形同放屁! “啊哟!” 史革文一声惨叫,他都没看清,史翠兰已将他一只手腕扭到背后。 “爸,爸救我!”史革文痛得脑袋支愣起,半分还手之力都没有,他就是个绣花枕头。 史平立即出现,鼓着眼睛喊:“姜翠兰你快放开我儿子!” 姜翠兰没带他一眼,喝斥史革文:“跟姜米道歉。” 史革文稍迟疑,姜翠兰一用力,痛得他哭爹喊娘:“姜米对不起,我再不敢了放开我啊呜呜。” “姜翠兰你当我是死人啊!”史平撸袖 子,“你敢打我儿子,我就打得你!” 史大主任不打女人,但不包括打他儿子的女人。 爹护着儿子,到哪都说得过去。 都说女人最怕家暴。 死丫头不是要不到八百块就要接着过日子吗? 这样的日子你过不过? 老子是个大男人,还在矿上锻炼过,揍你个婆娘随便。 就算打个平手,我儿子绝对打得过死丫头。 死丫头挨打不信你姜翠兰不去救?到时就只有挨我打的份了! “米米回你房间!”姜翠兰一声喝,一把将史革文推出去撞在冲上来的史平身上,她反手操起刀架上的菜刀,眼都不眨,“呼”的朝史平砍去。 一股寒意从脚底窜到头顶,姜米大叫:“妈不要!” 上次母亲用砍刀劈桌子,只是威摄史平。 可这一次,是真砍! 母亲难道不知这样犯法? 她知道,可一天一天怨恨积累,一旦爆发她根本管不了。 大不了同归于尽! 反正我早就不想活了! 史革文尖叫,屁滚尿流跑回房间,死死关上门,任由想要父子联手其利断筋的史平怎么叫都不开。 史平侥幸避过第一刀,第二刀“呼呼”又来,若不是姜米扑上来从后抱住姜翠兰, 他只怕就挂了。 “疯子!”要命的永远抵不过不要命的,史平飞奔到门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开门。 门口早站着邻居。 这年头几乎没什么娱乐活动,众人最喜闻乐见的就是八卦,刚才听史家动静,就像听到大网红直播信号,饭都顾不上吃就来了。 “姜翠兰拿刀砍我和革文!” 上次是在里屋,这次在最外的厨房,邻居肯定看到姜翠兰拿刀的样子了。 史平一手指屋内,一手胡乱向大家比划,“她疯了,快帮我叫公安,公安来了大家要给我作证啊!” 口水沫子横飞说半天,感觉邻居眼神不对,怎么没一点怜悯正义感,倒像在嘲讽讥笑? 猛一回头,菜刀还在刀架上,姜翠兰姜米安安静静坐饭桌前,捧着碗平平静静吃饭,只是脸色无奈。 “史主任,有没有听过狼来了的故事。”邻居摇头,“你一而再,再而三说翠兰砍你,有意思吗?” “她真的拿刀来砍我了!”史平委屈极了,“我有必要撒这个谎吗?” “你有没有必要我们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是个大男人,你儿子也十八了,翠兰一个女人,姜米一个小姑娘,能打得过你和你儿子?” “革文你给我出来!”史平气急败坏,“快来说给大家听,姜翠兰有没有拿刀砍我们父子?” 门开一缝,露出史革文惨白的脸,惊魂未定道:“她砍了!” 姜兰扒拉着饭,没好气道:“那我也说,史叔叔你拿刀砍我和我妈了。” 姜翠兰拿筷子轻打姜兰的手:“别胡说。” 这边对着史平如常语气:“老史,叫着儿子快来吃饭,凉了就不好吃了。” 邻居们感慨:“啧啧,史主任,你还是好好跟翠兰学学,怎么教孩子吧。” 史平只觉头顶冒青烟,可邻居散了,天又冷,最后也只能关上门,只能来吃饭,否则饿着肚子,更不是疯女人的对手了。 史革文也从房间里蹩出来,他可饿不住,吃两口如常嚷嚷:“冷了不好吃,热热。” 再没人理他。 史革文委屈巴啦看向亲爹。 史平瞅一眼。 你个没出息东西还嫌饭冷,你怎么不去吃屎! 史革文就只敢嘟囔几句接着吃,下定决心:下次就算要闹,也得吃完饭。 父子俩没吃完,史红梅回来了,进家感觉不对劲也不以为意。 她知道亲妈肯定来闹过了。 就是要闹一闹,死丫头才会尽快去知青点报 名下乡。 史红梅刚要添饭,正在洗锅的姜翠兰突然开口:“史红梅,你给我说清楚,是你跟你妈讲,我家姜米唆使你偷她五百块钱?说不清楚就别想吃饭!” 史红梅拿着的空碗差点掉地上,“啪”的砸碗回桌,眼睛瞪向姜翠兰。 这女人反了!竟敢来问责她?还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话! “是啊,本来就是她唆使的!”史红梅梗着脖子挑衅,“不信你问她自己!” 话未说完,史红梅眼睛瞪得像要鼓出来。 她脖子怎么就被姜翠兰一只湿碌碌的手给掐住了? 史平站起来:“翠兰,有话好好说。”手暗抓凳子,同时朝史革文使眼色。 他家三个都在,不信再打不过这对母女。 臭婆娘越来越疯,不信她次次都能在众人面前装无辜! “妈,”姜米着急,扯姜翠兰衣角,“别这样。” 母亲从隐忍,到只跟史平关上门闹,到和史平当面冲突,到和史母打,到和史革文打,都是他们挑衅在先。 现在,她先挑衅史红梅了。 后面还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姜米简直不敢想。 姜翠兰一概不理,只看着史红梅微抬下巴:“说说看,这些年你在我这偷了多少钱?” 第16章 直接来个釜底抽薪 从未见过姜翠兰这样可怕眼神,史红梅惊恐:“我没有偷过你的钱。” 姜翠兰嗤笑一声:“刚开始偷一分两分,后面几角,现在连十块都敢拿!” 她喉咙里丝丝作响,“我虽然不像你爸在钱上做记号,但那是我一分一厘挣来的血汗钱,我怎么会不知道?没有五百也有八百了!” “我想着是一家人无论如何忍着,想不到你蹬鼻子上脸,竟然还来诬陷我的米米!她穿你的旧衣服,吃你的剩饭,被你们打,怎么着?现在还要坏她名声!” 姜翠兰胸口起伏,声音低哑下去,眼神越加可怕,“你这种有人生没人养的东西,也配活在世上!” 史革文最后一口饭还没扒完,突然野猪般“嗖”弹跳起,姜米都没看清他的行动轨迹,他房门就关上了,同时他也消失了。 榜样的力量无穷,抓起的板凳掉地上,史平一头冷汗,踉跄着上前,一面喝斥:“红梅快向阿姨认错快说你不敢了。” 一面求,“翠兰对不起我会向大家解释是红梅造谣姜米,我会把红梅偷你的钱......八百块还你。” 他说着看向姜米,从未有过的可怜哀求眼神 。 姜米沉重点头。 现在别说史平还愿拿出八百块,就算一分不拿,她也只求尽快带着处于癫狂边缘的母亲离开。 姜翠兰放开手。 史红梅哭着跑回房间。 这一晚,姜米都不知自己是怎么渡过的。 第二天一早,史平当着姜翠兰的面,拿了八百块给姜米,然后拿着户口册出门了。 中午他回来,拿了一份知青下乡报名表给姜米填。 姜米在下乡地填上滇省大团镇水茂村。 前世萧海带她去过滇省养病,她好喜欢那个不冷不热花开四季的地方。 可在知青点备案的滇省下乡地没几个,那些地名她在前世都没听过,现在更无网络之类的让她查询。 就选水茂村吧,听名字就知有水,有水就灵,肯定是个好地方。 姜米签名字按上手印,史红梅在旁边高兴得不住拍手。 “嘘。”姜米手指按在唇上,这事还不能让母亲知道,都不知她愿不愿让她下乡。 史平下午下班回来,又悄悄塞给姜米一张表。 姜米一看双眼贼亮。 知道史平有能力,但这么快就能把参军名额弄来,还是出乎她想像。 可想而知史平是多想她们消失。 也可 想而知晋城这地方她们真不能再待了,史平是有势力的。 同时心里五味杂陈。 这一世,这么快就要和萧海分开了吗? 没时间矫情,趁天亮,姜米编个理由出家属大院,去找萧海。 “我们也不知海哥去哪了?”她见到是那天在小树林打史革文的男人,“五天前走的,只说办完事就回来,也没说啥事。” “姜米你有什么事只管跟我们说,海哥吩咐了,凡你的事要当头等大事办,我们解决不了就去找赵钢。” “没什么事,等他回来请他第一时间来找我。”姜米心里着急。 名额是有时间限制的,萧海如果期限过了才回来,白白错过可怎么好? 他到底去哪了?为什么要离开? 不会是因为她那些话心灰意冷走了吧? 姜米心烦意乱,一进家门就见姜翠兰泥塑般坐在饭桌前,见她如同才活过来:“回来了?给你留了饭,快来吃。” “嗯。”姜米挨着母亲坐下,接过碗香香吃起来:“妈做的饭就是好吃,您是不是跟外婆学的?” 还和从前一样,凡问起外婆外公的事,母亲都避而不答,“好吃妈永远做给你。”抬手摸摸她的 头,温柔眼神也掩不住深深悲哀。 母亲到底还有没有娘家人?她在娘家时到底发生过什么,才会嫁到史家? 这些事姜米以前就想过,从姜翠兰这得不到任何答案她就不想了。 可现在必须想,必须想办法知道,也许这才是目前解开母亲所有困境的源头! “怎么可能永远给我做?”姜米撒娇,“我以后总要嫁人的。” 姜翠兰“哦”了一声,目光茫然:“是啊,米米总要嫁人,总要离开妈的。” 她默默不语,姜米又靠近些,小声道:“妈,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嫁的人不好,我还能不能回来找妈的?” 姜翠兰嘴唇蠕动,姜米以为她肯定要说能,才好引出后面话头,却不想母亲迟缓道:“是妈给你做了不好的榜样,对不起,米米。” “妈我不是这个意思。”姜米急急道,“我的意思是,嫁不嫁人的不重要,我觉得跟妈在一起才是最幸福快乐的,我俩离开这里吧......” “不可能!”姜翠兰突然叫起来,“我生是这个家的人,死是这个家的鬼,哪都不去!” “妈?”姜米震惊得瞪大眼。 知道母亲思想保守,但 已到这地步,她还是没料到母亲对这个家有这么深的执念! “你不用再说。”姜翠兰一摆手,“妈这辈子就这样了,可你不同,你读过书,你现在清清白白,你一定能找到好婆家,到时你只管走,不用管妈,永远都不要回这里来!” 什么叫你现在清清白白?姜米无暇多想,红着眼眶道:“我怎么可能不管您?妈你还年轻......” “是谁让你来这样说的?”姜翠兰打断,唬的站起来,“史平?” 不等姜米答,她一拍桌子,“要听就出来听,藏着掖着不像你的做派,史主任!” 史平从客厅门一侧走出来,似笑非笑:“姜米,你怎么不跟你妈明说,你已经报名下乡了?” 兜什么圈子?直接来个釜底抽薪!他用不着照顾臭婆娘情绪! “下什么乡?”姜翠兰瞪大眼,嘴唇颤抖,“你唆使的?” 姜米和史平同时说:“不是他唆使。”“我没唆使。” “怎么不是你唆使?”姜翠兰吼,“去报名要用户口册,你不让她拿她能去报名?” 一指头指上史平鼻子,“你怎么对我我都认了,你还要害我的米米!王八蛋你等着!” 第17章 再无人能阻止惨剧的发生 她转身,姜米不顾一切冲上前,从后死死抱住她的腰:“妈不要!” 她能感觉到母亲忍耐已快到极限,亦如火山喷发临界点,引爆只须一把菜刀,到时别说邻居再来,就算天王老子来都阻止不了。 “简直不知好歹!”史平也生气,“响应国家号召建设新家园怎么就是害她了?再说也是她求我......” 不知这是火上浇油?姜米喊:“不要说了!” “米米放开!”姜翠兰一只手用力推,“王八蛋铁了心要害你。”她声音森森,“只有砍死他,他才做不得妖!” 眼见抱不住母亲,姜米朝史平吼:“你还不快跑?” 男人满头是汗,却像吓傻了,不知要朝哪里跑。 “咔咔!”突然一阵机械声,史红梅脑袋出现在客厅门口,手里分明拿着一部相机,比她那部大很多。 史革文也出现了,双手抱着一部姜米从没见过的东西,兴奋喊:“爸让她再说,我再录。” 姜米浑身汗毛竖起。 史平不但要把母亲拿刀砍他的场景照下来,还要把声音录下来! 有了这些证据再加上史平关系一运作,母亲这辈子关牢里都是幸运,碰上严打挨枪子都有可能! 姜米朝 前冲,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要把相机和录音机毁掉! 史平突然就不傻了,呲牙咧嘴凶光毕露,一下就操起一条板凳。 只怕这条板凳都是早放好位置的。 姜米突然想起,史平说他在矿上杀人的事常见,只怕他都参与过,又哪会真怕拿刀的母亲? 之前只不过自持身份,现在到了生死关头,他同样可以豁出去! 男女力量悬殊,母亲怎会是他对手? “米米让开!” 后背一紧,姜米身体不受控,被拉得蹭蹭朝后退,她一屁股坐到地上时,姜翠兰已一刀砍在史平扬起的板凳上。 “咔嚓!”板凳应声断成两截。 “咣!”砍刀也断了。 两样同时掉地,史平抡起大拳头,朝着姜翠兰的头就打! 没了武器,姜翠兰只有挨他打的份了! “不要!”姜米突然想起前世,邻居说疯了的母亲头上时常出血,应该是被人打过,伤口崩裂开才会出血。 肯定是史平打的。 这一世她竟要眼睁睁看着母亲再被打疯吗? 姜米不顾一切朝前冲。 姜翠兰一头朝史平撞去,坦克般。 “蓬!”史平摔出去,四仰八叉倒地上。 “妈!”姜米哭喊。 史平从前的确在矿上“ 锻炼”过,但这些年养尊处优,怎能碾压天天扛大包的母亲? 可母亲这样拼命,刚才一旦撞偏或史平躲开,她撞墙上怎么办?绝对头骨崩裂当场送命! “儿子!”史平一时爬不起,向史革文求救。 就不想想,他都倒了,他那啥啥都不行干饭第一名的好儿子能抵什么用? “妈呀!” 和姜翠兰狠戾目光一对接,史革文将手里机器一丢,一头冲进自己房间死死关上门。 有他做样,史红梅也丢了相机跑房间,独留他们的亲爹在地上朝后挪,晃着一只手惊恐道:“不要,翠兰不要。” 姜翠兰的脸冷酷得不像活人,转身又要去灶台上抽菜刀。 “不要!”姜米再次冲上前拼死抱住,“妈,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我想想,真杀了人,我以后还怎么过啊?” 她根本抱不住浑身戾气被点燃的母亲,唯有拿自己的前途让母亲顾忌。 “对不起米米。”姜翠兰伸向刀架的手一点一点回缩,人性渐渐在脸上出现。 突然,外面响起打雷一样叫喊:“姜翠兰烂婆娘!史平臭杂种!你们马上给我滚出来,敢不还我五百块,今天把你家掀了,把你们这对狗男女废了!” “嗖!”姜翠兰推开姜米,一步跨到刀架前,“呛”抽出一把菜刀,走过去“哗”的拉开房门。 “妈不要!”姜米心凉透。 这次让所有人看到母亲拿刀的样子,所有事如多米诺骨牌倒下,她再无力阻挡。 等待她和母亲的,只怕是比前世还糟糕的命运! 姜米跑到门口突愣住。 家门口围着十几个男男女女,她大体见过,史母那边的各种亲戚。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些人手里都拿着棒棍,还有拿......菜刀的! 母亲拿菜刀只算自卫了! 可母亲一人怎能是这么多人的对手? 姜米朝周围邻居喊:“他们这么多人上我家来闹事,请大家帮忙报警!” “我们不是闹事,我们是来要钱!五百块血汗钱啊!”史母大喊大叫,“谁去报警就是想替死丫头还钱!我们全部人就去谁家吃饭!” 史母能耍泼重所周知,没谁想惹麻烦上身,就算想也是远水解不得近渴。 史平支起上半身看到外面情景,嘴角露出笑。 虽代价惨重,但臭婆娘这次休想再装无辜了! 必定一场大闹。 臭婆娘不死只怕也要残。 真是老天都在帮他! 史平挣扎着站起身,走过去 捡起相机。 好了,他现在也有胶卷,还有录音呢,就有让死丫头把那胶卷交出的资本了。 拿回那胶卷,姜翠兰不死他也定让她把牢底坐穿!死丫头也休想去好地方下乡,必让她去最苦最偏的大西北,死在那里才好! “妈不要。”门口,姜米再次抱住姜翠兰,“咱们跟他们好好说。” 跟这么多人打起来,吃亏的肯定是母亲,这个亏有可能是缺胳膊断腿,或横尸当场! 这也是姜米想带着母亲一起走的原因。 史家和史母家都是土生土长晋城人,各种亲戚朋友一大堆,孤身一人的母亲再强硬又如何对抗得了? “没事,米米进屋,关好门!”听着史母等人漫骂,姜翠兰眼睛血红,声音却缓缓的,“妈把这些东西全清理干净,你就清静了!” 无力感袭遍全身,被一把推进屋的姜米失声痛哭:“妈不要!” 母亲现在已没理智,她连命都不想要了,还会怕对方有多少人? 再无人能阻止惨剧的发生! “住手!”一声暴喊传来。 高举起菜刀的姜翠兰一愣,手停在半空,一下缩了脖子。 简直神了!这时候还有一声就让母亲怕成这样的人?姜米急切朝发声处看去。 第18章 让你知道什么叫狠 “翠兰把刀放下!”人群被动分开,一个近六十的高大男人从中走来,手里舞着板锄,怒目圆睁,大喊,“让爹来!” 后面跟着三个同样牛高马大的男人,或拿铲子或拿扁担,怒气冲天,“妹子让哥来!” “咣!”姜翠兰丢了菜刀,转身朝屋里跑,如惊慌失措的小女孩,又如想把头藏起来的驼鸟,“米米让开妈要关门!” 姜米双手扒着门框,姜翠兰只好逃回里屋,“蓬!”的将门关上。 史母家人也慌乱起来,他们虽人多但都是来凑数的,这四个农村人打扮的大男人,一看就是个顶个,以一挡十没问题! 纷纷问:“你不是说她娘家根本没人了吗?” 史母喊冤:“我,我哪知道这些人从哪冒出来的?” 她也是十多年来第一次见这阵仗。 “你就是姜米?”如入无人之境,上年纪的男人径直来到门口问。 姜米眼泪哗哗流,大声道:“是外公,我是姜米!” 用不着谁介绍,这个浓眉大眼厚嘴唇大骨架的男人,母亲和他如同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好孩子。”姜外公蒲扇一样的大手抚抚她的头,转身指着门口问,“这些人 是怎么回事?” 姜米指着史母:“她是史平的前妻,她说我教唆她女儿偷她的钱,叫着这些人来要打我,我妈维护我才拿菜刀的。” 史母习惯性跳脚:“就是你教唆的,红梅都承认了......” “啪!” 女人脸上挨了重重一巴掌,原地转两圈,蹭蹭蹭退了好多步才跌坐到地上。 “你女儿承认了,就是我外孙女教唆的?”姜外公指着吼,“你女儿是成年人吧?被外人教两句就去偷亲妈的钱?只能说是你没教好!不会教,让我来教教你!” “你敢打我姐!”史母弟弟跳出来,拿菜刀的就是他,“老子马上叫公安来抓你们这些土匪去坐牢!” 五百块钱必须要回来,那是他找好工作娶好媳妇的钱,要不他吃多了要跟着来? 他可是听说了,农村人最怕的就是公安。 “啪!” 一个巴掌甩来,直接打得和他姐跌在一起,手上菜刀甩出去差点砍到史母。 “你去叫!”姜大哥厉声喝,“我倒要看看,公安来了是抓你们这些找上门来欺负我妹的土匪,还是抓我们这些老远跑来救自家妹妹的人?” “有话为什么不好好说!”史 老娘冲上前嘶喊,“凭什么上手就打人?”她冲上前要抓打姜大哥,“强盗!土匪!你有本事来打死我!” 姜米着急。 史老娘既是女人又是老人,大舅打了她就欺负女人欺负老人,上哪说都是她占理! 可外婆等女眷没来,她是小辈上去也无济于事,眼见着大舅只能推不能还手,这可怎么办? “儿子让开!”一个苍老却遒劲有力的声音传来,转眼间一个头发花白、穿着满是补丁农村人衣服,大骨架一脸凶相的老女人迈着小碎步跑来,“让娘来!” 姜米敏感看到,外公和三个舅舅交换诧异眼神。 没时间考虑太多,反正老女人冲上前一把抓住史老娘头发,将人拖到面前,对脸就一口唾沫,“倚老卖老的老虔婆,你有本事来打死我!” 这边埋怨丈夫,“你们脚步太快,也不等等我们!” 说话间又有三个农村人打扮的女人来了,个个看着都不好惹,史家那帮亲戚已有一半悄悄溜了。 史老娘也害怕,缩着脖子道:“我只是说说,我还没摸着你儿子一指头,你不能打我。” “算你没摸到!”姜老娘推她一把,“滚!” “外婆 !”姜米手指着史老娘,“她好几次跟着她女儿来找我妈麻烦,揪着我妈的头发......”她哽咽得几乎说不下去,“去撞墙。” “什么?”姜老娘先是愣了愣,眼珠转了几圈,一声喊,“死老东西,你敢抓我姑娘的头撞墙?” 再次抓住史老娘头发,拖到墙前对着就撞,“我就撞死你!” “放开我妈!”史母想去救,几个农村女人一轰而上,把她按到地上就打,“臭不要脸的东西,已经离婚不过好自己生活,敢找上门欺负我妹子,当我姜家人死了?” 史老爹一看不对,忙走到姜父面前,颤颤微微道:“你家这些人下手太狠了,难道真想打死人不成?” 姜父问姜米:“孩子,那些东西欺负你妈时,这老东西劝了没有?” 姜米大声道:“一次都没有,还在旁边骂,教着怎么打!” “啪!”姜父一耳光打在史老爹脸上,“为老不尊的狗东西,让你知道什么叫狠!” 史家人被打得鬼哭狼嚎,姜米只觉爽快,突然“啊”的一声朝屋里跑。 外公外婆这边只算群殴,但之前母亲拿刀砍史平的相片和录音如果被利用,后患无穷 ,必须毁掉! 史红梅史革文房门紧闭,其他地方不见史平身影,也不见相机和录音机,史平只怕已经拿着东西翻后院墙走了。 姜米急得跺脚,后院突然传来“吧嗒”一声。 她忙朝后院跑,到后门口,和跳下墙头的史平瞬间对上眼,一旁地上放着那部笨重录音机,照相机不见踪影。 被母亲那一撞,史平只怕是闪了腰,只能先带着相机翻过墙,现在是来拿录音机呢。 “妈快来!”姜米一面朝那部录音机跑,一面叫,“史平拿刀砍我!” 她不可能是史平对手,外公外婆在院子那边打得热火朝天,只有躲进里屋的母亲能及时帮忙。 “我哪里拿刀了?”史平气得乱骂,若手里真有刀他就砍! “你敢砍米米!”里屋门“哗”的拉开,姜翠兰嘶喊着冲出来,又是一头朝史平撞去。 “啊?”史平后悔了。 他为什么非要回来拿这部笨重的录音机?再被凶婆娘撞到,他的腰就要断了,他连男人都做不了了。 “妈不要!”姜米也后悔。 还是一样,她不怕母亲把史平撞废,就怕母亲这样不管不顾,如果撞不到史平,一头撞墙上怎么办? 第19章 让他今生做只能地上爬的畜生 “翠兰让爹来!”姜父出现,从后一把拉住女儿肩膀。 史平顾不得录音机了,攀墙想朝外逃,反正他有那部相机也行的。 “想跑?”姜家三兄弟来了,姜大哥冲上前拽住史平一条腿,一拉他就摔地上,“没那么容易!” “翠兰?我的翠兰啊,”姜父上下看无处可躲的女儿,嘴唇颤抖,“你咋成这样子了?” 姜米泪流满面。 母亲看着比几个嫂子还老,简直和外婆是一辈人了。 什么都不用说,外公就知母亲这些年在史家受的是什么罪! “混账!”姜父红了眼,放开姜翠兰,上前揪住史平衣领子,“你当年去我家求婚时怎么说的?你会把我家翠兰养得白白胖胖,不会让她掉一滴眼泪!为此我没要你一分彩礼!” 他一巴掌打下去,“你就是这样养的!” “我没亏待她。”史平不得不狡辩,他怕被打,他已听到史母家人的鬼哭狼嚎了,再次后悔自己为什么还要回来拿录音机, “没亏待?王八蛋你没眼睛,以为我们也没眼睛吗?” 姜父磨牙,“你领翠兰走时我跟你说,觉得她不好,不想要了,没关系,只要打个电话 给我们,我们马上把她接回去,你有什么资格这样折磨她?” 又一巴掌扇上去。 “唉哟唉哟别打了。”史平两边脸顿时青紫肿涨,“我跟她说离婚,是她死都不离的。” “不是我妈不离!”姜米哽咽道,“是你想让我妈净身出户,还要她背一身骂名!我妈把爷爷奶奶当亲爹亲妈侍候,把姐姐哥哥当亲生孩子养大,你凭什么这样对她?” “黑心烂肝的东西!”姜父对着史平肚子就是一拳,“只配打死!” 一口老血喷出,史平求饶不成,恼了:“当年不是我要她,她那样的名声也没人要了,她不就图我能把她带得离家远远的,不被人戳着后背骂吗?你家自己也有责任!” “嫁来我家当然要侍候我爸妈,帮我养孩子,难道她的孩子我没拿钱养?凭什么什么都要赖在我身上?” 姜米心一颤。 那样的名声?哪样的名声? “翠兰再是什么名声,” 姜父喘着粗气,“当时我们没跟你一五一十说清楚?你是怎么说的?翠兰未婚生子跟你二婚是一样的,一点关系没有,你一点不介意,你还谢谢她愿意接受你呢。” 姜父浑身 发抖,又一拳打上去,“你就是这样谢谢的?” 呃!史平再吐出的一口血中有两颗牙齿。 姜米瞪大眼。 未婚生子?那就是生她了。 母亲是因为她,才接受史平,才跟着史平远走他乡的!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爹让开我们来!”姜家三兄弟撸袖子,恨得牙痒痒。 姜父像丢垃圾一样丢开手,居高临下:“别打死,打废,让他今生做只能地上爬的畜生!” 姜家男人们齐齐应一声。 “不要!”史平一声惨叫,双手抱住姜父的脚,哀求,“我错了,我不是人,我愿意赔偿翠兰三千块,求求你们不要打我!” 姜家人哪肯?姜米上前阻止:“外公,让他赔偿三千块,马上办离婚手续,我妈以后能好好生活比什么都重要!” 把史平打残,在别人眼中,母亲这些年受的折磨就扯平了。 可母亲一没正式工作,二年纪不大却已如同年过半百,再婚很难找到好人家。 不如不嫁,只要有钱照样能好好生活。 姜父阻止住三个儿子,思索片刻,朝史平喝:“你要多长时间凑够三千块?” 史平忙道:“明天就可以,只是... ...” “只是什么?”姜大哥挥起大拳头。 “别打别打!”史平缩成一团,“我已经拿了八百块给姜米,我女儿也拿了,”看着姜米冷冷眼神,后面这个他不敢再说,“再拿两千两百块就凑够三千了。” 姜父鼻孔里哼出一声:“拿给姜米就是姜米的,跟拿给她妈妈的三千块扯不上关系!你想少也行,老大,拿铲子打断他一条腿!” “好!”姜大哥巴不得这一声,跳起来就去操铁铲。 “不要打我明天拿三千块来!”史平哭了,像个受委屈的小媳妇。 从姜翠兰嫁到这个家,他除了家用十块其他钱的确给了他妈,但他妈哪会拿这钱治病?全去抠姜翠兰的钱,把他的钱全攒下来了。 可再是全攒下来,到现在也就三千多,这下全给了姜家母女,以后红梅出嫁、革文娶亲还如何风光?更别说他想娶王玉琴的美事了! 姜米趁热打铁问相机,史平也不敢隐瞒:“在墙那边。” “我去!”姜三哥手一杵就翻过墙去,很快拿着那部相机又翻进来。 姜米扯出胶卷一看,什么都没有。 呵,史红梅也跟她一样,慌乱中根本没拍到 什么。 至于那部谁也不会捣鼓的录音机,姜父一板锄就报废了。 史平哭得更伤心,这录音机是跟别人借的,烂掉还不了只能赔钱,又得赔多少钱? 不过他更伤心的是,他这个爹哭成这样,亲儿子亲女儿明明听得见,硬是没出来看一眼。 这晚,史平在后院哭,姜翠兰带父亲哥哥们进屋,忍不住问:“我好像听见我娘也来了,是不是嫂子们也来了?怎么不见她们进来?” 这也是姜米想问的。 “她们去住招待所了。”姜父含含糊糊,“你也不用去看,反正明天就见得着。” 第二天史平一大早去银行取钱,姜翠兰想去见母亲,姜父道:“她们赶早班车回村了,家里多少事等着,你几个侄儿还小。” 姜翠兰“哦”了一声不再说,那深深失望、难过、愧疚表情,让姜米看着都难受,同时也觉奇怪。 外婆不远千里来见女儿,怎会一眼不看就走了? 姜父收了史平三千块,转手要给姜翠兰,她死活不接:“爹你帮我拿着。” 去民政局办了离婚证,姜翠兰带着姜米到冯老住处。 姜米收拾屋子,姜翠兰端盆去院子水管边洗衣服。 第20章 你不走我拖也要把你拖着走 屋里,听姜父讲完,冯老难过得抹眼泪:“我真是没用,都不知翠兰过得这样苦,多亏你们来解救她,到底你们是她亲人她才愿意说。” 姜父摇头叹气:“哪是她愿意说?被人欺负死都不会跟我们吭声气!” 他抹一把老泪,“是萧海来告诉我们的。” 姜米脑袋“嗡”的一声,拿起的水壶差点掉地上。 竟是萧海! 他离开原来是去找外公外婆家! 连她都不知外公外婆的存在,他是如何知道的? 他又是怎么想到,只有找到外公外婆,才能解开母亲心中死结? “几天前,萧海找到我们村,起先他说什么我们都不信,后面他拿了一张照片给我们看,那上面翠兰在捡烂菜叶......”姜外公声音哽咽了,“我们当天就朝晋城赶。” “到史家就闹起来,我们都没注意萧海是什么时候走的,那几个女人只怕也是他喊来帮我们的。” 原来那天出现的女人不是外婆和舅妈们! 当然,那几个女人现在正在数钱,扮外婆的二十块,其他人十块,一个两个笑得眼睛都快没了,连连作揖:“海哥,下次有这种好事一定要叫我们啊。” 这边姜父不停抹泪:“也不知他住哪,我要去好好感谢 他,不然,翠兰现在只怕都不在我眼前了......他是我全家的大恩人!” 听到冯老说:“我知道萧海住哪。”姜米又一次惊讶,她还以为只是萧海知道冯老的存在,却不想冯老连他住什么地方都知道。 冯老当即带着姜父等人去找,姜米跟在后面,果然是她知道的那个地方。 开门出来的男人也是她之前见过的,叫马三力,对冯老恭恭敬敬:“海哥一直没回来,等见着他,我们马上叫他来找您。” 姜父要留下一千块,马三力死活不收,冯老感叹:“姜老哥你别为难他们了,萧海帮我多少事,包括我不用去牛棚,包括我儿子每月能来看我,连声谢都不要我的。” 他的声音又哽咽了,抹抹眼泪道,“没事,日子长着呢,有的时间好好报答他。” 姜米死死咬住唇。 萧海还做了多少事,是她完全不知道的? 她还有机会报答他吗? 姜父只好离开,姜米悄悄转回,把那张参军名额表递给马三力:“请你一定要把这个交到他手上,请你告诉他,我跟着我妈平平安安回老家了。” 之前她没把名额表交给萧海的兄弟,不是不信任,是想亲手交到他手中,当面叮嘱他必须尽快去参军。 现在想想,就算她当时亲手交给他,叮嘱再多,她的事乱成一团糟,萧海也不可能走。 现在一切妥当,萧海可以安心去参军了。 她下乡的事还是瞒着他吧,不能节外生枝。 况且她也必须送母亲回去,看着母亲好好的她才能放心去下乡。 小平房一扇窗前,萧海看着姜米离去方向,直到人消失良久,他仍未收回目光。 报名表递到他面前,小兄弟们羡慕不已:“海哥,这上面是有时间限止的,你快去办手续参军吧,别辜负了姜米对你的期望。” 萧海找到赵钢:“姜米今天跟她妈回乡下了,你说姜米报名下乡是怎么回事?” “咦?我搞错啦?”赵钢挠挠头,忙陪笑,“这些天我爸妈一天到晚叫我去参军,我哪有本事弄到名额?被他们闹糊涂了,对不起海哥,等着我再去打听,这次我自个去。” 姜米追上姜父回到冯老住处,姜翠兰不但已把衣服整整齐齐晾好,还做了一桌子菜。 冯老吃几口忍不住掉眼泪,忙抹掉:“不好意思,我是想着以后再不能吃到翠兰做的菜,心里面难过。” “能吃到的。”姜翠兰给他夹一筷子菜,“我打算租房子带着米米住,在晋城好讨生活,就不回 去,爹,对不起,我送您和哥去客运站坐车。” “妈?”姜米放下碗,“之前不是说得好好的,怎么又不回老家了?” “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姜翠兰瞅她一眼。 姜父唬的一声:“不行,什么好讨生活?好讨你现在会成这样?必须跟我回去,你不走我拖也要把你拖着走!” “爹,我现在不会那样傻了,有什么我会打电话回家跟你们说。”姜翠兰不看任何人,只倔强抿着嘴,“真不回去了。” 一时间陷入僵局,冯老缓缓道:“翠兰,我不知道你从前经历过什么,但我听米米说,你这次差点拿刀砍了你丈夫。” “你这么善良的一个人,怎么会做出这样没脑子的事?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该为米米想想,有个杀人犯的妈,她孤身一人在这个世上怎么活?” 姜翠兰想想也后怕,无奈道:“我也不知自己当时是怎么了?” 冯老摇头:“不是不知自己怎么了,而是你觉得已经没了退路。你明明有这么疼爱你的爹和哥哥,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没了退路呢?” 姜翠兰嘴唇蠕动却半天说不出话。 “我认为是因为你有心结。” 冯老严肃道:“所以,这次你必须跟你爹回去,把这 个心结打开,如果不打开,你不管在晋城或是其他地方,砍人的事还会发生,到时就不一定有这次这么幸运了。” “翠兰,”姜父皱着眉头,“是不是因为......” “你不用说。”冯老抬手制止,“这事谁都帮不了,让她自己去面对。” 山路上,拖拉机突突开,姜米睡得迷迷糊糊,忽听姜外公低低道:“都到镇上了,再有十几里地就到家,翠兰你又怎么了?” 姜米猛睁眼,天已黑,她躺在拖拉机兜上,底下垫着麻袋,身上盖着母亲外衣,枕着母亲的小布包。 姜翠兰坐在她旁边的拖拉机围档上,用身体护着她不移动,低低道:“爹,我想过了,我还是不要回村里了,带着米米在镇上住吧。” “你孤儿寡母的在镇上咋住?”姜外公轻轻喝斥,“住招待所要介绍信,就算有介绍信,谁给你长期住?不说别的,公安来查你就说不清楚。” 沉默一会,姜翠兰道:“我带着米米先在镇上住几天,后面的事等着再说。” 姜外公忍不住了:“什么等着再说,你不就是怕见你娘?” 姜米微微张嘴。 她想了好多母亲不愿回老家的原因,怎么都没想到是怕见自己亲娘。 是亲娘吗? 第21章 外婆威武 “不是。”姜翠兰又是抿唇的倔强样,可她躲闪的目光让姜米肯定,母亲就是怕回去见自己亲娘! 姜外公耐下性子劝:“你不要多心,我不是跟你说,那天在史家外面的女人,不是你娘,也不是你嫂子们,是萧海叫来帮咱们的人,所以才没进屋来看你。” “爹,我不是不信您说的。”姜翠兰勉强笑笑,“我只是坐车坐累了,米米肯定也累了,想在镇上歇几天再说回去的事。” “妈,我不累。”姜米翻身坐起,双手拉住姜翠兰的手腕,“我们不在镇上住,我们要跟外公舅舅们一起回家!” “米米,你什么都不知道,妈的事你别插嘴好不好?”姜翠兰抽回手。 姜米索性抱住她的脖子:“不管我知道不知道,我只知道冯老师说的对,这件事您必须面对,否则您心里疙瘩永远解不开,这一辈子您都不会快乐。” 她像小时候一样亲亲姜翠兰的脸颊,“放心,我和您一起回去,不管任何事我们一起面对,如果还是解不开,我和您一起走!” “米米!”泪流满面,姜翠兰紧紧抱住她,“好,我回去。” 姜米看到大锣村时,东南方的月 亮明晃晃,估计是晚上九点多了。 村子里偶尔传来狗叫声,没几户人家亮着灯,估计大部分人都睡下了。 离村庄还有一里多路,他们下车,因为拖拉机是搭乘邻村的。 大家步行,离村庄越近,姜米感觉到母亲拉她的手越紧。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母亲这样怕见自己亲娘? 姜米也紧张起来。 进村刚走进一条巷道,突然听到炸雷一样的声音:“王三婆,你给老娘出来,你今天上工时说我姑娘什么?有本事当着老娘的面来说!” 下意识姜米还以为是史母,但略仔细听就知不一样。 史母是细嗓子,且外强中干;这个声音粗哑,中气十足! 母亲急刹一样站住,外公舅舅们也站住了,姜米突然想:这个声音会不会是外婆? 没有回应,很快响起“邦邦邦”打门声:“出来,你给老娘出来!你不出来老娘就拿刀把你家门砍烂!” 另一个年轻些女声响起:“娘,不用您砍,我几板锄把门挖烂!” 同时响起的还有几个男孩的声音:“奶奶、娘不用你们费力,我们拿石头砸!” 门“吱呀呀”开了,一个闷声闷气的老女人声音响 起:“杨豆苗,我没说翠兰不好,我就是说,当年你四个孩子中,翠兰还是女孩子,可你是最心疼她。” “别人奶孩子半年也就差不多了,你硬奶了翠兰一年,家里好吃的先仅着她吃,衣服先仅着她做,养得跟朵花似的。” “咱村就她能嫁到城里,肯定过上天天吃肉的好日子了,咋十多年都不回来看看你这个亲娘呢?这哪说她坏话了?” 姜米猛抬头看姜翠兰。 月光下,母亲早已泪流满面。 她知道了,不是外婆对母亲不好,而是太好,母亲没脸来见。 “放你娘的胡臭屁!敢做不敢当的烂茄子!”杨豆苗大骂,“你拿我家翠兰做比仿,说养姑娘是最没用的。” “全家疼得跟金宝卵一样,还给她念到初中,却女大不中留,要跟男人私奔,一点不知羞,没名没份就怀上崽。” “结果呢,男人不要她拍屁股走人,她还硬要把孩子生下来,以为有了孩子那男人还会回来找她,找个屁!全家都被她害得在村里抬不起头!” “只能带着孩子当二婚嫁人,什么嫁到城里享福?听那个男人也是二婚,还带两孩子,上头爹妈都在,是嫁去当 保姆!这些不是你说的?说得比这个还难听十倍!” 她竟然是这样来的! 头上如阵阵轰雷响,姜米抱住姜翠兰,紧紧的。 她要给母亲力量,她想告诉母亲:没事,这一切都过去了! “......豆苗,不是我启的头。”王三婆声音颤抖,“我只是顺着柳玉米黄满月说了两句,你不要生气,我以后不说就是了。” “你这张逼嘴不让你说你闭得起来?” 远远的都能感觉到杨豆苗在磨牙,“我已经上过柳玉米黄满月家,你好好听听,柳玉米现在还在哭呢,黄满月上床睡了,她才是真正顺着你俩接了两句的,老娘才饶过她!” “豆苗,我不敢了。”王三婆哭起来,“菜刀别晃了,你饶我这一次吧?” 原来母亲拿菜刀源至外婆!姜米真想跑过去看外婆挥舞菜刀的盛况。 杨豆苗冷笑:“你还想说什么?我把话撩在这里,只管当着我面说,说什么我都不怪你。” “不说了我不说了。” “没事!”杨豆苗喝,“在我姑娘回来前,你想说什么都可以对着我说,等我姑娘回来,你只要再敢说一句,老娘砍烂你的逼嘴!” “是是是 !” 木门“吱呀呀”关上,杨豆苗的声音朝这边来了:“春花你带着孩子回家睡觉,我再去郭家扯两句。” “娘,我们不困,妹子的事就是我们的事,一起去!” 声音近了,姜翠兰转身想跑,姜米抱不住,大叫:“外婆,我妈在这!” 姜外公张开双臂挡住女儿,也扯着嗓子叫:“老婆子,翠兰在这,她回来了!”抹一把老泪,笑骂,“傻孩子,什么我妈在这?谁知道你妈是谁?” “翠兰?” “咣!”好像是菜刀掉地上,杨豆苗炸雷般惊叫涌来,“我的儿,你回来了!” 很快,姜米看着一个精瘦的老女人,双手快速在身体两边摆动,头梗着朝这边跑,后面的女人孩子都追不上:“娘、奶奶,小心跌倒!” 杨豆苗冲上前,黑夜看不清人的脸,姜翠兰还把脸撇朝一边,可她还是一眼认出女儿,冲上前双手抱住就不撒手:“翠兰!翠兰!” 她硬把姜翠兰的脸扳过来,只看一眼,“啊”的一声朝后滑,要不是姜大嫂从后扶住,她就要后脑着地摔下去。 “娘!”姜翠兰俯下身抱住,眼泪小河淌水般,“对不起对不起......” 第22章 香得很 姜外公给杨豆苗掐仁中,女人悠悠醒来,睁眼一把打开丈夫的手,吼:“我说要跟着去,你为什么不准?看他们把我翠兰整成啥样了,” 杨豆苗眼泪哗哗流,同时咬牙切齿,“老娘去了非把史平跺了喂猪!” “谁敢要你去?”姜外公深知老伴可不是说了玩的,“你别跟我吵了,快看看翠兰,她离家时你怎么说的?永远别再回来给你丢脸,这次她差点就不回来了。” “我的儿啊。”杨豆苗推开所有人,扑上前抱住还在说“对不起”的姜翠兰,“妈那是说气话,怎么会不想你回来?你咋能放在心上?” 她扒开姜翠兰脸上乱发,仔细看,越看越伤心,也越心痛:“没事没事,啥样了都没关系,娘有的是办法让你补回来,别哭了,跟娘回家,你的房间一直留着哩,等着你哩。” 她半抱半扶着姜翠兰,一群人浩浩荡荡回家。 外公家跟一般农户无异,几间土基房,前后院,穷得家无长物,但打扫得干干净净,煤油灯摇晃,暖进人心。 一进屋杨豆苗就把姜翠兰按到床上休息,自己忙前忙后,亲自端一盆热水给她泡脚,无论如何要让她喝碗鸡汤, 说是早炖好等着她的。 “娘,”姜翠兰一直在流眼泪,“你是不是把家里下蛋鸡杀了?因为我回来搞得家里以后没鸡蛋吃,你叫我怎么过得去?” “你十几年才回来,吃只鸡怎么了?”杨豆苗舀起一勺汤,朝她嘴里捅,“放心放心,不是母鸡,是公鸡。” 姜翠兰只好吃下这一勺:“我喝过了,让大龙他们吃吧。” 三个小萝卜头站在门口直咽口水。 “回去睡!站你姑这做什么?”杨豆苗挥手撵,三个孩子一哄而散。 “我不饿。”姜翠兰将碗递给站一旁的姜米,“米米喝。” 姜米也在暗暗咽口水,正要拒绝,杨豆苗已跑过来将碗抢到手中:“你一看就知你娘把你养得很好,现在不用补了。” 姜米笑道:“是的外婆,路上我妈都没好好吃,现在她还不吃,您就押着她吃!” “是的!”杨豆苗朝她投来赞许目光,又睨着自己女儿,“你再不好好吃,我就去拿喂猪的瓢,来押着你吃。” 姜翠兰含泪吃完,杨豆苗放碗回来手里抱着一床席子:“姜米我给你打地铺,让你娘宽宽松松的睡。” 说着她又忍不住抹眼泪,“你娘从前 一双大眼睛,清清亮亮的,你瞧瞧现在,都成三角眼了,一定要给她睡回来。” “外婆说的对!” 姜翠兰阻止不了,第二天便一大早起来,一是她起习惯了,二是她想帮家里做事,心里实在过不去。 “这么早起来做什么?”杨豆苗硬把她拖回屋,“你给我睡!猪什么时候起,你什么起!姜米你给我看牢她!” “是!” 这边门关上,那边很快传来她的大嗓门:“大龙他娘,你知道的,翠兰每年朝家里寄十块钱,现在有一百三了,她这次回来和姜米的吃穿用度都是从这里面出,不会占着家里的。” “娘你说啥话?这家里亲妹子,我咋还能跟她算钱哩?” “我知道你不会跟她计较,但一码归一码,亲兄弟明算账,这些事还是说清楚好。” 姜米笑了,洗漱好出去要帮着做事,杨豆苗拦着不让:“农活你做不惯也做不好,吃完早点我们都要下地,你看好你妈,不准她做事,让她休息好就是你大功一件。” 大舅妈递过一个杂粮馒头:“不好意思,我们都吃这个。” “谢谢。”姜米接过来咬一口,笑道,“香得很。” 三个萝卜 头嘴里嚼食,眼睛骨碌碌看她,见得她吃得香,笑了,端过一个缺边的碗:“姐,就着腌菜吃更香。” 吃完姜米一定要洗碗:“在家里都是我洗。” 在那个家她洗得憋屈,史红梅史革文翘着脚从不会帮她一下,她也只敢怒不敢言。 在这里连三个弟弟都有干不完的活,她凭什么吃白食?洗得心甘情愿。 早点吃完,舅舅舅妈上工,外公外婆去自留地,三个表弟去山上割猪草捡柴,姜米洗完碗又去扫院子,听到屋里动静,忙去灶台上端了大搪瓷缸进屋。 坐在床头的姜翠兰一看就忍不住红了眼眶:“我又不是月子婆,哪能早点吃红糖鸡蛋,还是六个?大家吃啥我就吃啥。” 姜米笑道:“妈你趁热快吃吧,外婆吩咐了,你要是不吃,我就去告她,她要跑回来指着你鼻子骂。” 姜翠兰擦了一把泪:“米米你拿个碗来,我分一半给你吃。” 姜米摇头:“妈,您已经省给我吃十三年了,也该自己吃了。” 看着姜翠兰吃完,姜米陪她说会话又让她躺下,找了个借口出门。 姜米昨天在路上就打听好了,今天临村有拖拉机要去镇上拉化肥。 她到路口等了会,拖拉机突突开来,本村人坐不要钱,她得出两角钱。 回到大锣村已是下午,杨豆苗埋怨:“叫你看着自己的娘也要乱跑,把你娘急得跑出去找你两圈了,手里抱着什么?” 姜米将布包袱放院中石桌子上,抹一把汗,将包袱打开,笑道:“给家里人买点布料,蓝色这块是外婆的,您过来看喜不喜欢?这黑色是外公的......” “不年不节的你买什么布料?”杨豆苗气得拍大腿,“还给个个都买,你钱多烧手?” 又急得去抓姜外公,“你拿翠兰的钱给她了?那是翠兰一辈子的保命钱啊!” 她已经知道三千块的事了,对农村人来说是天文数字,可也禁不住姜米这样花! “我没拿着给她。”姜外公急忙躲,这老婆子闹起来,他都悚。 姜米只管分派:“大龙,这块灰色布料是你们兄弟三个的。” 孩子爱生生拿着嘻嘻笑,“姐,我不做衣服,做条裤子行不行?” 姜米伸手一刮他的小鼻头:“可以。” “大龙快还给姐姐,”大舅妈从厨房急步走来,双手在围裙上擦着,“怎么能收这么多布料?这得多少钱啊?” 第23章 必须为他们将来做打算 “舅妈,这块是您的。” 看着姜米递到眼前的红色布料,大舅妈愣住。 她最喜欢红色了,就结婚时做了一件红色外衣,身材变化早穿不了,一直想再做一身却舍不得,现在不能不动心。 “拿来拿来!”杨豆苗冲来将所有布料夺走,一面朝包袱里包,一面朝姜米吼,“给我马上拿去退掉!还你妈的钱来!” 大龙呜呜哭:“奶奶,我这条裤子档那有一大个洞,我娘补了好多次都补不成了,就让我做条新裤子吧,我不想出去又被狗娃他们笑。” 他一哭,两个小的就跟着哭,姜大哥实在看不下眼,道:“姜米,这块灰色布料不用退,多少钱我拿给你?本来也要给他们买布做裤子的。” 杨豆苗嚷:“想给你儿子买布做裤子,你们两口子自己去买,这些布料都得退,不一次让她长教训,这丫头以后还得乱花她娘的钱!” “娘,布料是我让米米买。”姜翠兰从外面走进来,皱眉嗔着自己老娘,“难道我不是这个家的人?准你们坐三天三夜的车去接我,就不准我买块布料让大家穿好点?” 姜米嘴角勾起。 才一个晚上,母亲这朵快枯萎 的花,如同被琼浆玉琼浸泡过,已有要重新绽放的可喜迹象! 原来母亲的眼睛也能这样明亮。 原来母亲腮边也有粉红色。 送母亲回家是最正确的决定了! “早就该去接了!一家人还要你买布料来谢?”杨豆苗就是不依,姜米拉拉她的衣角,小声道,“外婆,我妈好不容易心情好起来,你又要让她生气?不想让她恢复好?” “布料裁下来只怕人家也不会退,这次就算了。”杨豆苗立即把包袱打开,先把孩子们的递过去,“别哭了,还不快谢谢你姑姑?” “谢谢姑姑。”孩子们破涕为笑,“娘,你快点给我做裤子哟。” “不谢。”姜翠兰笑了。 看着她笑,杨豆苗也笑,像朵盛开的老菊花,笑着笑着,抹了一把流下的泪。 晚上,母女靠坐在床头,姜米把下乡的事说了。 “一定要去吗?”姜翠兰抹眼泪,却再不像之前那样偏激,果然一个人越幸福就越能包容理解。 “是的妈,我签字画押的报名表已经报到知青办,如果不去要被通报批评,我以后想干啥都不行了。不过您不用担心,下乡的地方是我选的。” 姜米比着手 式道,“听说那地方从不会冷,菠萝遍山是,喂猪都是喂香蕉,走路最怕树上棷子掉下来砸到头。” 姜翠兰好笑:“好了你不用宽我的心,下乡是为改造人,哪能让人去享福?” 说到这她眼眶一红,顿了顿道,“没事,妈陪你去,妈什么都能做,妈不能让你受一点苦。” “呵,你听说哪个下乡能带家属的?” 之前想带母亲一起下乡,那是万不得已做的决定。 现在母亲有这么好的安生之所,哪舍得再让她跟着去吃苦? “况且我有钱,史平给我的八百块,还有史红梅给我的五百块呢。”姜米调皮一笑,“有钱在哪生活不好?你真不用跟着去。” 姜翠兰无论如何不肯:“大山里你一个小姑娘拿着再多的钱也没处使,到时我走我的,你走你的,大家不过走同一条路罢了,我不用你带,去到那里我自有办法安顿好自己。” 姜米眼珠一转,嘟起嘴:“妈呀,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什么我不明白?”姜翠兰追问再三,姜米才羞羞答答说:“萧海参军也在我下乡的附近。” 回来路上,姜米已跟姜翠兰讲了前面的事,她也是过来 人,自然是懂的:“那就好,有他照看着你,妈就放心了。” 她握着姜米的手,眼中闪动着泪花:“米米,要对他好......萧海,是个能托付终身的人。” 说服母亲,姜米找借口出屋,来到大舅房中,看着她递来的厚厚一个信封,姜大哥和妻子连连摆手:“使不得,我们怎么可以拿你这么多钱?” “嘘,别让我外婆听到。”姜米硬把信封塞到姜大嫂手里,“这八百块不是给你们的,是给我三个侄儿的,请答应我,一定要让他们去镇上念书。” 大龙都十一岁了,还在满山跑。 这是她亲亲的侄儿啊,怎么能放任他这样?必须为他们将来做打算! 还有,无论外婆外公如何疼母亲,农村终归讲究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 二舅和三舅迟早娶亲,到时肯定要分家,外公外婆十之八.九是跟着大舅过,那母亲也会跟过去。 以外婆个性,那三千块绝不会让大舅一家碰的,住在一起鸡毛蒜皮的事不好算,就算大舅对自家妹子毫无怨言,大舅妈就难保了,这也是人之常情。 不如爽爽快快拿一笔出来,既让三个可爱的侄儿未来可期 ,大舅妈也会感激从而对母亲再无介蒂。 母亲安安心心在家,她才能安安心心去下乡。 推辞一番收下,大舅妈流眼泪:“姜米你放心,我会把你妈妈当自家亲妹子待,她但凡哪里不好,我就不是个人,死了要下十八层地狱!” 村附近没学校,要读书只能去镇上,学费再低三个儿子也是一笔不小开支,况且还得住镇上,又哪来的钱? 现在好了,八百块足足够了。 姜米把她三个儿子当亲人看,她当然要把她妈妈当亲人看。 晋城,一个偏僻角落,史平在跟两个男人窃窃私语: “......我已经打听好,他们这批去滇省下乡的,统一某天坐某号列车......你只要把她卖到大山里,钱我一分不要你揣着,就算报答我当年在矿上救你的恩情了。” 前妻那天被收拾,消停了几天,听史革文说姜家人走了,又叫着一帮人来找史平闹,非要他还五百块。 史平哪还有钱还? 于是开打。 史平被打得又是几天爬不起床。 但要不到钱史母家坚决不罢休,又去机械厂闹,不知从哪得来的小道消息,知道史平和王玉琴的事,揪着不放。 第24章 我们才是一路人 王家立即跟史平撇清关系,王玉琴把他当路人,他不但休想升上去当副厂长,车间主任的位置都保不住,被贬下去当工段长。 史平多方打听,小道消息是李爱党两口子在后面捣的鬼。 李爱党又是怎么知道的?只会是姜米告诉的。 外头闹,家里更不让他省心。 史革文史红梅啥家务不干,他又当爹又当妈还出力不讨好,说他做的饭跟猪食差不多,家里乱得跟狗窝一样,衣服没人洗,只能将就着穿。 而且他跟姜翠兰离婚,姜米下乡就跟他家无关,史红梅还得去下乡,这个女儿成天嚎,他头都快炸了,心里恨毒了姜米。 “小事一桩,史哥你放心。” 等他走,刀疤脸男人看着他背影道:“大哥,就他那怂样,能在矿上救你?”穿得跟码头扛大包的一样,还脏得像从垃圾堆里出来的。 “救不救的有什么要紧?”三角眼男人耸耸眉,“他在机械厂有工作才要紧,咱们有个长期饭票不好吗?还有,” 三角眼两根手指拈起照片:“你不觉得这小丫头长得不错吗?正好那列火车要朝边境上去,咱们顺手做单生意吧。” 刀疤脸拿过照 片看着,脸上露出猥琐笑容:“还真是不错,等咱哥们玩够,卖给黄三角那边,那边玩够卖给按摩店,什么客人都接,比卖到大山还惨。” 第二天姜米等众人上工才出门,姜翠兰躲在房间里哭,没送她。 姜米出村朝等拖拉机的地方去,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喊:“姜米你给我站着!” 回头一看,是外婆杨豆苗火急火燎朝她跑来,又是那个姿式,双手在身体两边乱摆。 “外婆你不用管我!”只怕是来阻止自己下乡的或是还钱的,姜米朝前跑。 可跑到等拖拉机处,拖拉机还没来,她也被杨豆苗追上了。 杨豆苗一只手死死拉着她,一只手将信封朝她怀里塞:“孩子你要下乡处处需要钱,干嘛要拿这么多钱给大龙他妈?你如果过不好,你妈怎么安心?快给我收起来!” 姜米推拒:“外婆,我已经跟大舅妈说过了,钱是拿给三个孩子上学的。” “农村人上什么学?”杨豆苗抓过她的布包将信封朝里塞“你妈上了初中又怎样?照样被城里人欺负,大龙他们好好在农村待着就行了。” “吃饭噎着以后就不吃了?”姜米甩开手,生气 ,“你要一辈子待在农村是你的事,我三个侄儿必须有选择的权力!钱是我给他们的,你凭什么要拿来?” 她转身朝村里走,今天走不成就不走了,钱得拿给大舅妈。 “孩子,”杨豆苗再次抓住她,声音哽咽了,“其实,你亲妈并不是我家翠兰。” 又是一个晴天霹雳,姜米脚步一下顿住,转身吃惊看着杨豆苗:“外婆,您开什么玩笑?” “我没开玩笑,”杨豆苗抓起衣角擦眼泪,“孩子你这么好,你也应该有选择的那啥力......十六年前,你妈只有十八岁,跟一个下放到我们村的男人好上了,爱得死去活来。” “那时翠兰她爹还是村长,那东西跟我家翠兰说,只要帮他搞到回城的证明,他一准带着她一起走,在城里结婚生孩子。” “结果那东西一拿到证明,突然就走了,寒冬腊月的,翠兰挺着大肚子到处乱跑去找,跌了一跤差点死掉。” “送到医院大人保住,孩子早没了气息,翠兰醒过来见不着孩子要疯掉一样,听说医院有个弃婴,我们赶快抱来给翠兰,她才好起来。” “那个弃婴就是我。”姜米嘴角上翘 笑起来。 她是何等幸运,遇上姜翠兰这样好的母亲? “是的,我后面悄悄打听了,是个女知青生下来不要的,听说她也是被她男人抛弃了......” “外婆,”姜米打断,“这个不需要说了,我这辈子只认姜翠兰这一个妈。” “可是孩子,你看着就跟我们不是一路人,我听说那个女知青后面也回城了,还是什么大人物的女儿。” 多善良的一家人啊,把她养这么大,完全可以趴她身上喝血,却要放她高飞! “那也与我无关,”姜米再次打断,“所以我才要三个侄儿去读书,我们才是一路人。” 拖拉机来了,姜米交了钱坐上车。 “孩子保重啊。”杨豆苗挥着那个信封朝她告别,不停抹眼泪,也许这一刻,她才把她当亲孙女看吧? 没关系,她会永远把他们当亲人看......还有萧海。 他穿上军装的样子一定是天底下最帅的! 可惜她看不到了。 晋城一间小平房里,赵钢也在抹眼泪:“海哥,你咋把这么金贵的参军名额给我了?你叫我怎么谢你?以后我的地盘归你,我的弟兄归你......” “谁要你 这些?”萧海脸上没什么表情:“你再不去办手续,过期作废我就不管了。” “我去我去。”赵钢赶快擦掉眼泪,“海哥,你不会是,要跟着姜米一起下乡吧?这名额是她专门给你的,如果知道你不用,她只怕很生气,不理你怎么办?我罪过就大了。” 萧海起身朝外走。 那丫头那么笨,下乡怎么生活得好,他不跟着怎么行? 他躲着不让她看到,暗处帮她就行了。 赵钢追上来,硬塞了一个厚厚的牛皮信封给他:“海哥你一定要拿着,我爸妈拿这一千块也没帮我搞到名额,现在当然要给你,你别嫌少。” 萧海笑纳了。 要让笨丫头在乡下过得好,这个当然越多越好。 姜米提前一天到晋城火车站,排队到售票窗口,证明材料之前就让史平开好给她了:“同志你好,我买一张明天到滇省的卧铺票。” 里面轻飘飘传来两个字:“没了!” “什么?” 从晋城到滇省四天四夜,坐硬座能把人坐掉一层皮,她可不想再受这份罪了。 姜米抿嘴:“火车票提前一天售卖,我一大早就来排队,排在我前面的只有五个人,怎么就会没了?” 第25章 祖宗 售票员给她一个大白眼,下巴一昂:“下一个!” 这年头就这服务态度,姜米在火车站观察一圈,走到一堵矮墙前,问一个帽檐压得低低,双手抱胸烤太阳的男人:“有明天去滇省的卧铺火车票吗?” 男人上下打量她两眼:“我这啥票都有,八十。” 姜米啊了一声:“窗口卖卧铺票十八块一张,翻三倍也才五十四,你这翻多少倍了?能不能少点?” “一口价,不要就算。” “卖票的不止你一人吧。”她要去别处瞧瞧,男人勾唇不屑,“呵,我把话撩这,你能买到低于我这个价的卧铺票,我叫你祖宗。” 姜米问了好几人,果然没有低于八十的,有的干脆道:“你没在老大那买,你出八百我们也不会卖给你。” 姜米气得要命。 前世坐硬座去大西北的可怕记忆尤在,可给全家人买了布料,又给了大舅八百,她手上只有三百多了,不可能买个车票就花去八十,只能转头去买硬座了。 这时候售票窗口前已排起长龙,姜米排半天都没朝前挪一米,正心烦,旁边响起低低声音:“去滇省的卧铺票,十块要不要?” 姜米转头看。 唔,这不是刚才那个戴帽子 的男人吗? 八十变十块,来逗她玩呢。 姜米扭回头去不理。 男人一脸尴尬:“小姑娘,实在对不起,刚才,其实,然后......” “然后你要叫我祖宗?”姜米嘲讽。 男人愣半天,紧走两步跟上姜米,叫一声:“祖宗。” 声音很小但靠得近姜米听得很清楚,诧异回头,男人表情越发尴尬:“......我也不瞒你,我老娘的病一直不好。” “昨晚做了一个梦,观音菩萨对她说,只要你儿子愿意叫一个对他说五十四的人祖宗,人家答应了,我老娘的病才会好。” “刚才你说五十四时我没反应过来,现在想起赶快过来了,可不能错过神仙指点的人。帮帮忙答应一声吧,你要的票十块给你,五块也行。” 硬座票还要六块呢,姜米将信将疑:“把票拿出来我看看。” 男人将票拿出来,旁边“嗖嗖”伸来三个脑袋:“我也能跟你说五十四,把票卖给我吧,二十也行,不不不,三十也行。”都不知他们是怎么听到的。 “一边去。”男人骂,“观音菩萨指点的肯定是无心说出来的人,你们带着目的说,不算!” 姜米仔细看票,硬板纸质,打码清 晰,时间正是她要的那趟列车。 她掏出十块钱递过去,将那张票收入馕中,为保险起来,她又买了张硬座票。 男人拿了钱跑到一处:“海哥,本来我不想收钱,但我怕不收小姑娘不要票,所以收了十块,这十块您收着。” 萧海接过来,又掏出七张大团结,并着一起递给男人:“票是你辛苦搞来的,收着吧。” “谢谢海哥。”海哥的名头真不是白来的,男人喜出望外。 姜米在晋城供销社买了日用品,在火车站旁边招待所住了一晚,第二天到知青集合点。 有专人点名登记完,大家各自按自己买的票去坐车,到地方又在说好的地点集合。 “咦,姜米你咋朝卧铺车厢那边走呢?” 一个女知青跟上姜米,斜着眼睛质问,“难道你买到卧铺票了?那是要单位开证明,还要一定级别的人才能买得的呀,你是怎么买到的?你有级别还需要下乡?” “郭小红同志!” 姜米是刚才点名时知道对方的,锥子脸、吊梢眉,一看就是尖酸刻薄相,“你以什么身份来问我?你又是什么级别的领导?是领导还需要下乡?” 这种人和史红梅她妈一个德性,开始就得让她知道 不好惹,否则就会变本加利欺着来。 女人一下言塞,等姜米走出一截,她又追上来,语气热情起来:“我行李少,姜米你背这么大的包肯定累得很,我力气大,我帮你拿。” 说着就在姜米的大包上摸来摸去:“哇哇,这是水壶吧?几磅的啊这么大?我带去的水壶才三磅。” “不用!”姜米将大包移开。 她知道对方意思,想跟着她去卧铺车厢,哪怕在外头走道上,也比在硬座车厢塞沙丁鱼好。 如果对方是个纯朴之人,她也不介意,下乡那么苦,路上能交上个朋友,到时相互扶持也不错。 可这个郭小红绝非善类,她才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姜米走出十几米,还能听到小女人碎碎念。 她来到车票所对应的车厢入口处,递票给检票员时还是有些紧张,就怕买到假票。 还好,检票员看了看,“咔嚓”在上面打了孔,首长一样将票递还给她,挪开身体让她进入。 “谢谢。”姜米松口气上车,完全没注意远远的站着一人。 看着姜米消失在入车口,萧海转身走。 这小丫头,搬家啊,要拿那么大的包? 可现在只能干心疼。 “扑!”想着心事的萧海和一人 撞上。 “啊呀海哥总算让我找到你了!”赵钢兴奋得像个跳蚤,一身绿军装显眼无比,胸口那朵大红花差点没把萧海眼睛戳瞎。 咋换身衣服就变了个人呢?以前他看赵钢像只狐狸,现在看着像个傻大个。 一把捂住赵钢的嘴,众目睽睽下萧海又不得不放开,没好气道:“小声点,找我什么事?” “哗!” 他面前展开一张半个脸盆大的纸,上面是一幅铅笔画的肖像,赵钢笑得没心没肺:“海哥你瞧,像不像你?” 心一紧,萧海推开画朝前走:“不像,我要上车了,你该去哪去哪,别耽误我时间。” “海哥等等我,你怎么不问我这画哪来的呀?” 赵钢像小孩一样两手摆动追上来,也不管萧海听不听,他只管讲,“今天接新兵的班长让我们搬桌子板凳,让来视察的首长坐。” “首长来了也没坐,就拿着这幅画给报名处的人看,说这人他要了。” “报名处的人又是回忆又是翻报名表比对上面的照片,找了好几个人来给首长看,首长都说不是。” “报名处的人又拿着这幅画,叫我们这些新兵传着看,有没有在晋城见过类似的人?有的话赶快去叫来给首长看!” 第26章 什么东西才会倒打一耙 “别跟着我!我从不认识什么首长!”萧海不客气的当XX一把,这东西不知道多少人朝这边看吗? 要是小丫头好巧不巧又下车来看到怎么办? 赵钢契而不舍:“海哥,我觉得老像你了,难说是你在什么地方露了一手,你都没发现,但首长看到了,跟我去给首长看看嘛。” 萧海心一动,突然想起那次在巷子里偶遇的人,开口就叫他“同志” 赵钢挽住他一条手臂,“如果你也能当兵哪就太好了,以你的能力,又跟着首长,肯定马上升上去,到时我就要求来你手底下......” “好我跟你去!”萧海甩开对方的手,“也不用给什么首长看,我去告诉报名处,你那张名额表就是我的。” “海哥?”赵钢一下站住,嘴撅起,鼻子一抽一抽的,“我不跟着你,不叫你回去给首长看了行吗?” “那你还不快走?” 萧海低喝一声,赵钢抹一把眼泪,像个被老师训完话的学生,转身跑了。 姜米还真下火车来了。 想碰碰运气,看看那张硬座票能不能卖掉? 到售票窗口前的排队处一说,只敢要原价,一人塞给她十块钱就把票抢走了。 嘿,真好,还 赚钱了呢。 这边萧海上了硬座车厢,对着座位上的大汉道:“麻烦让一下,这座位是我的。” 男人一脸的表情都是“老子坐了就是老子的位置”可对上萧海眼神,他马上朝旁边挪,硬把旁边的人挤开,空出萧海的位子来,陪笑道:“请坐。” 旁边戴眼镜的被挤得站起来,但敢怒不敢言。 萧海没坐,淡淡道:“把你的票拿出来。” 男人不服气,嘟囔:“你又不是乘警,干嘛查我票?” 萧海还是淡淡的:“我不是乘警,你就可以乱坐位置?” 要是小丫头也碰上这种占座位的混账怎么办? 不行,得从他做起宏扬正气! 再次眼神对视,男人再次挪开屁股,离开这截车厢。 “轰隆隆!”火车开始缓缓启动,一车厢的人都用佩服眼光看过来,萧海将脸对着窗外,突然感觉出现幻觉...... 赵钢那东西跟着火车跑,胸前没了那戳眼睛的大红花,看着他嘴一张一合。 萧海抬着窗玻璃,听到声音:“......首长也坐这辆列车,在最后的软卧车厢。” “啪!”萧海关上玻璃,眉头拧起。 还说等合适时间跑到卧铺车厢,悄悄看看小丫头, 这下完犊子了,只能等到滇省再说,还得时时堤防那什么首长突然出现。 萧海找顶帽子盖在脸上。 姜米坐的是硬卧车厢里两排卧铺,每排分上中下铺,她在左边下铺,右边下铺是位老人,腿脚不灵便,扶他来的儿子在他上面中铺,其他床铺暂时空着。 列车很快在下一个站停住,进来的女乘客让姜米眼前一亮。 女人年龄与她相仿,白白净净,眉眼如画,两根大辫子垂胸前,深绿格子灯心绒外衣,一条米色大围巾更把她衬得知性大方。 女人四下观察,微笑走到她床铺前,伸出手,声音温柔:“同志你好,我叫沈心洁,你叫什么认识一下?四天四夜的路程,咱们女同志可以相互照应。” “我叫姜米。” 沈心洁自来熟的挨着她坐下,如同一个知心大姐姐:“姜米你是直接从始发站上车的?我刚从机场那边过来,好累哟。” 现在坐卧铺都要各种证明,可想而知坐飞机有多难,没相当的背景身份,就别想了。 这是在向她表明身份不一般呢。 萍水相逢有这个必要吗? 见姜米只是“哦”了一声,沈心洁拿出火车票,笑道:“我第一次坐火车,你帮我 看看,我睡哪张床?” 车票上不是明明白白写着左上铺吗?看她的样子不可能不识字吧? 三颗水果糖递到她手里:“吃吧,这种水果糖在我们淞城才买得到。” “我不喜欢吃水果糖。”姜米礼貌拒绝,心知肚名对方为何惊讶。 她穿的衣服打着好几个补丁,连鞋子上都有,只怕这辈子都没吃过水果糖,怎么还会拒绝呢? “吃吧吃吧。”沈心洁善解人意微笑,“我剥给你吃。” 应该是还不知道水果然糖的味道吧,“吃完我俩换一下床铺,你在农村爬坡上坎惯了,我在家还没睡过这么高的床呢。” 她并不怕睡上铺,但爬上爬下太不方便,而且也不雅观。 她给这乡下丫头三颗水果糖呢,肯定跟她换。 姜米哑然失笑,轻轻推开对方剥来的水果糖:“我的确爬坡上坎惯了。”她站起身,从自己大包里翻出一颗大白兔奶糖,“但我喜欢吃这个。” 沈心洁如果直接跟她说,诸如怕高之类的,能不能跟她换一下?她或许会答应。 可大小姐却来这一招,看不起谁?以为自己有多高高在上? 她才不换! 恼怒从沈心洁眼中闪过,她一笑站起身:“姜米同 志口味挺高,”她拖着声音道,“我们劳动人民配不上。” 她一句话立即引来对面父子二人侧目,特别是老爷子,只听到后面两句,脸色马上不好,让儿扶他起来,就要开口说什么了。 “不会吧,”姜米也站起来,和她面对面,“你刚才不是说我在农村爬坡上坎惯了,而你在家还没睡过这么高的床,所以才想用三颗水果糖,让我跟你换床铺?” “这是劳动人民会说的话?这是浑身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东西的资本家才会说的话吧?” 沈心洁眼中惊讶不言而喻。 她还以为姜米最多是个农村犟脾气的丫头,想不到竟能说出这样有水平的话。 那边老爷子抿抿嘴咽下要说的话,他儿子开口了:“劳动人民还会怕睡上铺?劳动人民穿的衣服半个补丁没打?小小年纪,当面撒谎都不会脸红!” 沈心洁又羞又恼,脸上仍是笑笑的:“姜米同志,跟你开个玩笑,用不着这样上钢上线吧?” 姜米针锋相对:“上钢上线的是你,看来你不但当面撒谎不会脸红,还会倒打一耙!” 对面的男人问:“什么东西才会倒打一耙?” 姜米不客气道:“猪八戒啰!” 第27章 死丫头鬼精 三人笑起来,沈心洁脸一阵红一阵白,嘴一动一动的还想说,但理智告诉她再说什么都讨不得好去,只好闭嘴。 仍不死心,她爬到姜米上面的中铺坐着,想看看后面来的人,能不能说动了跟她换。 “囡囡乖。”一对夫妻抱着一岁不到的孩子进来,丈夫拿票对了对床铺,对沈心洁客气道,“不好意思同志,这张床是我们的,请你让开一下。” 又对抱着孩子的妻子道,“你带着孩子睡中铺,我去对面上铺睡。” 这下没得换了,沈心洁无奈正要挪到上铺去,就听姜米对夫妻道:“你们抱着孩子不方便,我去睡上铺吧。” 她虽没在农村爬坡上坎惯了,但睡上下铺真没什么关系,别人有困难,又在她力所能尽范围内,她愿意帮忙。 再说有个孩子睡在她上面,她也难得安宁,不如睡到上铺去。 “谢谢,”夫妻俩感激,“要不在中铺,孩子要吃要喝,大人都得爬上爬下,太不方便了。” 无意间,姜米撇到沈心洁怨恨眼神,分明在对她说:你不让我,却让别人,你就是要跟我过不去是不是? 姜米一笑,对着夫妻俩道:“不谢。” 第 二天上午,姜米出车厢到接热水处,前面已排了十几个人,她站到队伍最后,突然听到有人道:“小姑娘,来,排到我前面来。” 姜米抬头,看到一个穿呢子列宁装,戴黑框眼镜的中年女人在朝她招手,笑得亲切又慈祥。 “谢谢,不用了。”坐车枯燥乏味,正好站站,姜米觉得没必要。 “来嘛来嘛。”中年女人走过来拉她,“我一看你就觉投缘,咱俩讲讲话。” “不用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姜米不动声色避开,冷淡态度让女人讪讪退回原来位置,接好水穿行到另一节车厢,和一个三角眼男人碰面,低声抱怨: “我还说拉她在一起说话,神不知鬼不觉就能把药放她水壶里,真没看出来,屁大点丫头戒心挺重,都不理我。” “自己没本事还有脸来老子面前说!”三角眼一声喝斥,女人吓白了脸,刀疤脸凑上前道,“大哥别生气,瞧我的。” 姜米喝了水要上卫生间,离她这节车厢最近的卫生间前也排了队,她排了一会,见沈心洁也来了。 排了一会,一个上年纪老头从卫生间走出,路过姜米时弯腰表情变痛苦,一只手揉 着腿肚子,一只手颤颤伸向她: “小姑娘,我腿突然抽筋,走不动,你能不能行行好,扶我回我在的车厢?” 姜米捂上肚子:“大爷不好意思,我肚子痛得很,没力气扶您,您找别人吧。” 如果没有前世,她肯定扶了。 但有前世,像让床铺这种顺道的事可以做,扶老人的事还是算了,谁知道他会不会摔一跤讹上她? 在她后面的沈心洁一下嚷起来:“我看你才吃了五个肉包子,一直好好,怎么有人求你帮忙,你肚子就痛了?” 众人纷纷投来目光,沈心洁越发义正严词,“你做为下乡青年,本就是去为人民服务,现在却连求到你面前的老人都不扶,亏你做得出来!” 姜米下乡的事,是她听那对夫妻和姜米攀谈时说的。 众人一听不由指责姜米:“你是哪个地方来下乡的?你去哪里下乡?等着我们要跟那里的知青办反映,你这个知识青年要不得,一定要好好改造。” 沈心洁越发要表现,甜甜道:“大爷,您在哪个车厢?我扶您回去。” 众人夸赞:“这才是思想进步的好青年。” 老头也欣慰笑:“谢谢姑娘,真是碰上好人 了。” 沈心洁扶着老头穿过两截车厢,到第三节车厢交接阴暗处,老头喘吸道:“就在前面车厢了,姑娘请等等,我抹把汗。” “没事,爷爷您慢慢抹。”沈心洁嘴上说的甜,心里烦燥。 这老头身上有股味,熏得她一直偏着头,没朝他看一眼,还好马上就到,否则她要找理由走人了。 “真是好姑娘啊,以后肯定能找好婆家。”老头念叨着拿出一块手帕,突然捂向沈心洁口鼻。 沈心洁诧异瞪大眼,只“嘤”了一声,就眼一闭身体软软朝下滑。 “姑娘唉你怎么了?爹扶你。” 躬腰驼背的“老头”一下站直,一手扶住沈心洁,一手扯下花白假发塞裤兜里,破外衣一脱披沈心洁身上,很快把人挟持到另一个两车厢交接处。 “......那死丫头鬼精,还好弄来这个蠢货,看着也不错。” 听完刀疤脸汇报,三角眼轻哼一声:“她再精又怎样?只有千日做贼,哪能千日防贼?一个毛丫头都拿捏不了,传出去还怎么混?一帮不中用的东西,还得老子出手。” 姜米上完卫生间回包厢,不久听到包厢门叩响,以为是沈心洁回来了, 进来的是个穿乘警制服的男人:“请问这里有没有一位叫姜米的同志?” 姜米奇怪道:“我就是,有什么事吗?” “有人从大锣村发了份电报来,你跟我去拿一下。” 大锣村?难道是母亲出什么事了? 躺床上的老爷子生气:“你就不能顺手把电报拿来,干嘛还要她跟去拿?火车上挤着好玩?” “要交钱的。” “你拿来钱交给你不就行了?” “不行。”男人严肃道,“我们有规定,钱只能交给专人。” “没事,我去拿一下。”姜米担心母亲,爬下床跟着出门。 跟在乘警后面,姜米穿过几截车厢,路过两截车厢交汇处,只站着一个头一点一点在打盹的农妇。 姜米毫不在意,不想路过时,农妇突然朝她脸上伸来一块手帕。 呛鼻味道袭来,姜米眼睛一闭倒下,农妇一把扶住。 “乘警”立即转身,嘴角露出狞笑,几下脱了外衣,装入农妇递来的化肥袋中,两人一起将姜米挟持走。 软卧车厢,穿制服乘警敲门走入,朝首长行礼,双手递上一份电报。 首长打开一看一边嘴角微微上挑,旁边下属忙问:“蒋队,出什么事了?” 第28章 看你还能躲到哪去 “我要找的人很可能在这列火车上”蒋队一挥手,“换上便衣,跟我走。” 姜米悠悠醒来,身体瘫软不能动弹,目光渐渐聚焦,看清楚对面坐着的两个男人时,心“砰砰”乱跳。 靠窗坐着的头发花白老农,双手插在袖子里,衣服补丁摞补丁,和任何一个老实本份的农民无异。 可那双三角眼,分明就是之前那个“乘警”。 靠过道坐着的另一个男人管老农叫爹,见她醒来嘴角一勾,邪恶笑容更显脸上刀疤印,不就是之前肚子痛求扶的老头? “女儿啊你感觉好点没有?”搂她肩头的手收紧,姜米无力转头看,第六感却灵敏无比,从声音尾音,她能猜出是打水时叫她的女人。 这是一个团伙! 为什么会盯上她? 坐在两个男人中间的女人又会是谁? 农村人的衣服,头发枯黄,皮肤黝黑,头靠在老农肩头,鼻梁上架着的眼镜就是打水时叫她的女人戴的那副黑框眼镜。 镜片后的眼神慌乱、惊恐......如果是同伙怎会这样? 而且,也在盯着她。 联想起之前的事,姜米心中灵光一闪。 是沈心洁! 那么,她也肯定被易容了。 懒懒靠坐着的老农突然坐 直身体,哑着嗓子道:“媳妇,孩子脸脏了,给她擦擦吧。” “是爹。”一块手帕伸到姜米鼻子底下,在她晕过去前,她听到一个威严男声:“把你们的证明拿出来给我看,这两个姑娘是怎么了?” 姜米死死撑着意识。 “给您。”有纸张打开的声音,搂她的女人抽泣:“我这两个可怜的女儿得了怪病,有人介绍滇省有个专看疑难杂症的老中医,我们砸锅卖铁要带她们去瞧瞧。” 威严男声不置可否,吩咐:“到下一站马上打电话查这几份证明。” “是!” 心中涌起些许希望,姜米晕了过去。 第一节车厢里,萧海脸上盖着帽子,仿佛和周围人一样已熟睡过去。 车厢里塞沙丁鱼般,过道上或坐或站都是人,各种行李乱放。 帽子呼的揭开,萧海眼中射出精光,起身几步跨到车厢交接处,朝另一节车厢看。 很快看到对面一个高大男人走入,鹰一般的眼睛四处扫射。 不就是之前在巷子遇到,叫他“同志”的那个人? 萧海急忙往回退。 蒋队脸上露出丝丝笑容。 呵,他要找的小家伙还真在这列火车上! 见他就躲,火车上看你还能躲到哪去? 蒋队正 要朝前走,后面传来声音:“报告蒋队,您让查的证明我们已经打电话过去,村子在大山里,电话只能打到镇上,镇上已派人去村里了,核实后会立即打电话过来。” 蒋队嗯了一声:“注意一下,火车上有没有什么人口走失?有立即来跟我说。” “是。” 蒋队走到第一节车厢,来回两遍都没见到萧海。 能在他眼皮底下消失,还真有本事! 真是做他这行的人才,一定要想办法让小家伙跟着他! 姜米再次有意识,身体被人从位置上扶起,扶她的农妇声音卑微:“麻烦让让,我女儿身体有问题,行动不便,谢谢啊。” 在车厢交接人少处,扶着沈心洁的刀疤脸小声道:“爹,我觉得姓蒋的并没认出咱们,如果认出他肯定当场就动手了,咱们又何必急着下车呢?” 三角眼小声道:“那东西也许一时没认出咱们,时间长或他再碰你我,谁敢保证他还认不出?现在先去厕所躲一躲,下一站必须下车,先把两头羊处理了,咱们赶快离开。” 处理?姜米心口发凉。 在火车上到处是人他们不敢太张扬,如果下了车......姜米都不敢想。 下意识,姜米朝沈心 洁看,厚厚镜片都掩不住女人惊恐眼神,想必如她一般,已意识到更可怕危险的来临。 此时已是晚上,他们来到厕所前,并没人排队,但厕所门打不开,农妇敲门:“有人吗?” 她问了好几声,里面传来女人不耐烦声音:“没人门会关着?” 只好等着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姜米觉得都有十多分钟了,里面没一点要打开的意思。 农妇又敲门:“同志你好了没有?能不能快一点?我姑娘肚子疼得很了。” 里面的女人生气:“我肚子也疼,等不了去其他厕所!” “其他厕所离这还远,我姑娘身体有问题,走不动......” “走不动关我屁事?有问题来坐什么火车?有本事在我之前来上厕所,在我后面来就等着,先来后到懂不懂?” 平时这样的人要多讨厌有多讨厌,现在姜米只盼着她就这样讨厌下去。 半小时过去,农妇怒了,拍门:“你是怎么回事?掉到毛坑里了?” “是啊,你有本事就进来捞!” 农妇咬牙切齿还要骂,三角眼制止,这样等着也起到掩人耳目作用,闹起来只有坏事的。 “爹!”刀疤脸从前面车厢跑来,附耳低声,“有人 顺着车厢在找人,怎么办?” 这下没法干等着了,农妇拿出手帕要捂人,火车广播突然响起,播报下一站马上到,要下车的准备好。 三角眼一个眼刀射过来,农妇陪笑:“一捂人就瘫倒,难扶得很,要不等下车再说,反正马上要到站了?” 再难扶也比暴露好,三角眼正要骂,厕所门“蓬”的打开,一个女人走出,昂着下巴,一副别人欠了她五百块的样子:“刚才谁敲门?我现在出来了,进去啊?” 姜米眼睛一亮。 是郭小红! 她就盼着对方能认出她! 她一定带她去卧铺车厢,把床让给她睡。 被郭小红盯着,农妇不好立即捂姜米沈心洁,撇嘴道:“是躲在厕所里逃票吧?” 郭小红一愣,马上跳起来:“瞧你这点样子,你才逃票!难道你还可能是乘警?” 三角眼瞪农妇一眼,示意她不能这时候惹事,火车已缓缓在减速了。 看对方不敢惹她,郭小红得意洋洋,双手抱胸要离开,去哪混一圈,看到检票又来厕所躲起来。 姜米用尽全部力气撞向身边的沈心洁。 她本想自己撞郭小红,可郭小红朝沈心洁那边走,她很可能扑空。 只要一扑空就再没机会了。 第29章 抢钱了 沈心洁如木头桩子一样砸向郭小红。 农妇站姜米这边来不及扶,三角眼刀疤脸正不时朝另一节车厢看那边在找什么人,毫无防备姜米来这一手。 “唉哟!” 郭小红被沈心洁压在地上,痛得又嚷又叫,很快推开沈心洁坐起,尖叫着伸手朝沈心洁头发抓。 假发被抓掉就露馅了,三角眼急忙挡住,眼神示意农妇抓牢姜米,这边陪笑:“对不起,她有病站不稳,不是故意撞你的,你大人大量原谅她吧。” “怎么不是故意的?”郭小红不依不饶,“你多大的脸,多大的对不起!她把我撞地上,我衣服脏了,你们得赔钱!拿十块钱来我就原谅她!” 跟他们要钱?找死! 刀疤脸气得要动手,三角眼制止,心里再怒脸上也只能陪笑:“我们马上要下车,车票给你怎么样?” 哦,这个提议不错。 农村人就是好欺负,郭小红收了火车票,脸色稍缓,语气仍硬,“补四块钱给我。” 得寸进尺!刀疤脸又想动手,三角眼还是只能制止,旁边车厢在找人,火车渐渐要停,这个时候闹起来得不偿失。 他朝农妇点点下巴:“拿钱。” 从姜米和沈心洁身上搜出的钱都在三角眼装着,为什么要她拿钱?但“爹”的话不敢不听,农妇从内衣口袋里拿出一个手帕包,一层层打开。 郭小红眼睛骨碌碌转。 哟,这穿得补丁摞补丁的农村女人,手帕包里倒有好几张大团结呢。 她不耐烦骂:“四块钱拿一半天,拿十块钱来我找你。” 火车停了,农妇只得将十块钱递给郭小红:“你找六块给我,麻烦快些。” 这么听话啊,郭小红一把将手帕包抢过来,嘴里嚷:“我头晕,被你女儿撞出问题来了,这些钱当赔我的医药费!” 她这次下乡能不能过好,全看能从这帮好欺负的农村人手中拿到多少钱了! 反正她手里已有正式车票,不怕见乘警了。 “还来!”农妇和刀疤脸想都不想扑上前抢。 他俩一撒手,沈心洁再次跌倒在地。 姜米也朝下摔。 她盼着朝下摔,把自己摔清醒。 身体却被三角眼扶住,男人喝:“给我回来别管了下车。” 刀疤脸抢回手帕包,郭小红双手拖住他大喊大叫:“抢钱了!” 正在挨车厢查找失踪人口的乘警跑来,农妇刀疤脸再后 悔也来不及了,只好和乘警辩解:“是她抢我们的钱,我们只不过抢回来而已。” “胡说,放屁!我哪抢你们的钱?我一个知识青年犯得着抢你们农村人的钱?” 姜米被三角眼紧紧攥着无法脱身,一片混乱中,她眼角余光看到沈心洁爬起来了。 看来她清醒了。 太好了,只要沈心洁向乘警一揭发,她就有救了。 沈心洁佝偻着身子,一声不吭走入车厢,再没出现。 怎么会这样?姜米痛苦得闭上眼睛。 乘警查了双方出行证明和车票,让郭小红还钱:“你一直在叫,头怎么会有问题?人家能说清手帕包里有多少钱,是你的你怎么说不清?” 那边失踪人口找到,并不是找姜米,可火车已开动,三角眼等人下不了车了。 农妇拿手帕朝姜米口鼻抹,眼里冒着凶光,嘴里哼哼:“女儿啊,她已经还你治病的钱了,别哭了。” 姜米再次醒来,他们又坐到位置上了,听到广播声音,已是第二天清晨。 对面三角眼刀疤脸眼中那种要把她跺成肉酱的凶光挡不住,姜米背脊一阵阵发寒,心里盼望着:也许沈心洁当时只是太害怕, 等离了这帮人,经过一夜平静下来,她就会报警。 心里煎熬着,转眼到中午也没见到沈心洁,姜米越来越绝望,突然听到有人喊:“姜米?” 是她让出床铺的那对夫妻,男的姓杨,女的姓许。 许姐背着孩子,夫妻俩四处看不停喊:“姜米?” 他们后面跟着一个乘警,嘟囔:“那个姓沈的知青都说了,你们要找的这个姜米,遇到朋友要跟朋友在一起,偏要叫着我们来找,当我们闲着没事干?” 沈心洁不但没报警,竟然还这样说!姜米气得差点晕过去。 许姐陪笑:“同志,我们不是故意要麻烦你们,只是火车上的位置一个萝卜一个坑,姜米就算真遇到朋友,她也不可能跟朋友挤一个坐位一晚上啊?” 很快,夫妻俩朝这边看来,姜米心里一万个声音在喊:我在这! 夫妻俩的目光仅在她身上停留一秒就都移开了。 可想而知三角眼等人给她易容得有多厉害。 眼看着夫妻俩就要离开,妻子背上的孩子伊伊呀呀叫起来,小手乱舞。 姜米心狂跳起来。 都说孩子眼睛最清亮,她曾在车厢里抱着宝宝玩,也许孩子现在认 出她了! “囡囡你想说什么?”夫妻俩停住脚步,再次顺着孩子目光朝她这边看。 突然,不远处传来声音:“你们找姜米?” 是郭小红,想必是拿着票不愿跟三角眼等人坐一起,换去另一边了。 “你是姜米朋友?”夫妻朝着那边惊喜问,“她昨晚是不是跟你在一起?” “我才不是她朋友!”郭小红没好气,“不过你们也不用找了。” “为什么?”夫妻俩边说边朝那边走。 “我是跟她一个地方下乡的知青,我偷听到她跟她什么朋友说,她才不想下乡,要在半道上悄悄下车,跑回家去!” 不用看脸,姜米都能想出小女人眼神有多恶毒。 “怎么能这样?”乘客们纷纷指责,“她是哪个地方来下乡的知青?小姑娘你必须揭发出来,让她休想回家躲清闲,得把她送去更远更偏更艰苦的地方!” “不可能。”夫妻俩反驳,“姜米不是这样的人!” 萍水相逢就这样认可她,姜米感激涕零。 郭小红嚷嚷:“听你俩口音,不是我们那地方的人,怎么知道她不是这样的人?呵,难道说她给了你们什么好处,你们要这样包庇她?” 第30章 她也只能接受厄运了 “火车上第一次见,姜米一个知青能给我们什么好处?”许姐喝斥,“再说了,姜米是不是这样的人,也不能听你一面之词。” “什么我一面之词?”郭小红叫嚣,“把她叫来跟我对质啊!” 能把她叫来还需要到处找?许姐气得说不出话,杨大哥沉着道:“你刚才也说了,你只是听到姜米这样跟朋友说,那烦请你带我们去她朋友那。” “如果她朋友也和你说的一样,你就不是一面之词,我们向你道歉。如果她朋友跟你说的不一样,你是不是该为自己不当言论道歉?” “......谁有时间跟你们在车厢里挤来挤去?”郭小红只管叫,“她又不是我什么人。” “她既不是你什么人?你又是怎么听到她跟朋友之间的悄悄话?”许姐追问,杨大哥道,“走吧,找姜米要紧,没必要跟这种人浪费时间。” “站住,你说清楚,我是什么人?”郭小红揪着不放,有人嗤笑,“你冲着人家背脊叫什么?有本事跟上去找人,当面说清楚啊?” “什么人?不就是敢做不敢当,只会背后瞎逼逼的人啰。” 郭小红的声音掩没指责声中,姜米只听 到三角眼低声命令:“准备下车。” 农妇和刀疤脸诧异:“明天凌晨才到下一站,怎么现在就做准备?” 三角眼冷森森道:“照这种情况,迟早还会有人来找死丫头,什么事都会出,等不到明天凌晨了,火车上坡会慢下来,把她先丢下去,咱们跳车!” 看到农妇伸来的手帕,姜米绝望闭上眼,很快晕在滔天恐惧中。 火车一扇窗户打开,萧海轻松滑入车厢,看着不远处蒋队的背影,一边嘴唇勾起。 想抓他,做梦去吧。 现在离卧铺车厢已经很近,要不要去看看小丫头? 萧海朝前走几步又转身。 还是算了吧,别节外生枝,找他的人可不是等闲之辈,还是等到了滇省再说。 萧海走几步,一男一女与他擦肩而过,女人声音传来:“......全部车厢看过,姜米一个大活人怎么会不见了呢?难道真是下车了?” 萧海转身一把拉住:“谁?谁不见了?” 见对方诧异,他忙解释:“对不起,我是姜米朋友,我刚才好像听到你们在说姜米不见了,是不是我听错了?” 夫妻对看一眼,一起看向萧海:“你就是姜米的朋友?” 没想 到是男性朋友,但病急乱投医,他们也管不了太多,忙把事情原委说了:“......姜米是不是跟你说了这样的话?她是不是真下车回老家了?” “怎么可能说这样的话?她绝对不是这样的人!”萧海脸色没什么变化,只胸口剧烈起伏。 夫妻俩也急:“哪这是怎么回事?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再去问问沈心洁?” “来不及了。”萧海额头见汗,“很快要上一个大坡,火车会慢下来,姜米如果遇到歹人,那些人带着她跳车,周围全是大森林,再没机会找到人了。” “哪,哪现在怎么办?” 萧海喉节滚动:“只有一个办法,让火车立即停,彻底搜查!” “这?”夫妻俩面面相觑,“这怎么可能办到?” 萧海扒开夫妻,冲着一个地方大步而去。 姜米再次有意识,感觉身体在移动。 奋力清醒,姜米发现自己躺在一副担架上,后面抬担架的人穿着白大卦,再是一脸救死扶伤表情,也掩不住那道刀疤的狰狞。 旁边小跑着一个护士,声音急切:“烦请让让,病人要赶快送医院急救,否则有生命危险!” 不就是那个农妇? 那么, 在前面抬担架的白大卦,一定是三角眼无疑了。 他们已经没在火车上! 人不停从旁边停止的绿皮火车下来,大广播循环播放:“本列火车出现安全故障,请有序下车,一律从一号门出站等候,我们将尽快调来其他火车让大家乘坐......” 抬她的担架逆人流而行,很快被乘警拦住:“通知让从一号门出站,你们走错方向了,请转回去朝那边走,这边不能通行。” “同志,我们刚从一号门那边过来。” 三角眼严肃认真的声音传来,不复之前扮老农的卑微怯懦,“那边人太多,还要一个一个查,我们可以等,但您来看看病人的样子,她不能等,出了事谁都负不了责。” 乘警的脸出现在担架上方,看他拧紧眉头深深担忧的样子,姜米就知自己脸色有多糟了。 “可是,”乘警还在犹豫,“我不向上级报告就放你们走,出了事我也负不了责,稍等。” 他四处看,没注意三角眼转过身,朝另两人使眼色,又腾出一只手悄悄朝衣服里摸,另两人立即蠢蠢欲动。 只怕是想趁乱对乘警不利然后逃走,姜米心急如焚,也只能眼睁睁看着。 “领导!”乘警突然朝一个方向招手,三人急忙收手。 很快,姜米上方另一个乘警出现,看制服款式应该是列车长。 姜米脸上无法有什么表情,可内心早已百感交集。 随着列车长出现的还有别外三人,杨大哥夫妻,还有老人的儿子,个个忧心忡忡。 乘警说明情况,列车长对三人道:“你们仔细看看,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如果不是,让他们走吧,我看病人的病情很严重。” 三人仔细看,一起摇头:“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趴在许姐背上的孩子已睡着,没法再伊伊呀呀了。 绝望袭来,姜米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她并不怪他们。 刚认识如何能认出被易容的她? 他们能这样关心她,已属难能可贵。 再是万般不甘,她也只能接受厄运了。 杨大哥叹气:“我们快去一号门那边吧,只萧海一个人在那辨认,只怕他忙不过来。” 姜米脑袋里“嗡嗡”响。 萧海?她有没有听错? 可不管她听没听错,一切都来不及了,列车长吩咐乘警:“你带着他们从那道小门出去,就说是我让放行的,省得他们还要来问,耽误了病情就不好了。” 第31章 别怕,我在 担架再次移动,姜米无力闭上眼。 看到她这样,三角眼三人对了对眼神,无不得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姜米突然被一个声音惊得睁开眼:“停下!” 心如万马奔腾般燥动起来,她肯定,那是萧海的声音:“你们还没检查,不能走!” “列车长已经检查过,已经放行。”刀疤脸叫嚣,“你还要看什么?你是什么人?你还越得过列车长去?” “算了算了。”三角眼劝解,“让他看吧。”瞒过那么多人,他很有信心,“小同志你快点。” 姜米要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出现在她上方的脸,的确是萧海的! 他怎么会来?他怎么能及时出现?这些姜米都无暇去想,她只希望,他和她是有过两世,他能认她!他一定能认出她! 萧海看着她,吐出两个字:“不是。”摇摇头转身而走。 如重石砸在心口,姜米彻底绝望了,再次闭上眼睛,自己都没注意,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她应该知足。 萧海能出现在这,足见对她感情何其深厚! 但上天仍要让她今生命运多舛,她只能接受。 没了她这个累赘,萧海一定会好! 那就行了。 担架再次 移动,姜米麻木了,却突然身子急速下沉。 她猛睁双眼,看到三角眼腾空而起,背景是萧海目眦欲裂表情,浑身杀气让人胆寒。 三角眼落地就发出撕心裂肺惨叫,因为萧海已一脚踩他脑袋上,血花四溅,骨头碎裂声音刺激得姜米一哆嗦。 刀疤脸嘶叫着朝萧海冲去,手中刀锋一闪,狰狞面孔和萧海磐石般冷静形成鲜明对比。 一张丑陋面孔朝姜米逼近,那个所谓的护士,之前的农妇! 手里也握着一把匕首,刀尖对准她的喉咙,鼓出来的眼睛仿佛在说:我们死,你也得陪葬! 姜米瞪大眼,惊恐万状。 并非因为农妇要对她做什么,而是她看到萧海的冷静瞬间瓦解,他竟然不管刀疤脸刺向他心窝的尖刀,要来救她! 前世今生,她都要害了萧海! 姜米闭上眼,只求速死! 清脆声划破纷乱,血花四溅,农妇一头栽在姜米身上,死不瞑目的眼珠里,仍显示着不可置信。 姜米昏迷前,感觉身体被一双大手有力抱住,热气喷在她耳畔:“别怕,我在。” 是萧海的声音! 姜米嘴角露出微笑,晕了过去。 ...... 病床前,萧海坐在凳 子上,注视着姜米,石雕般。 “你是怎么回事?”一个护士几步跨到面前,刷的按停了点滴,喝斥,“说了针水快完就叫我,这都快打进空气了,还好我过来瞧一眼。” “对不起。”萧海吓一跳,连忙起身道歉。 “说对不起有什么用?”护士抱怨,“空气打进人体是会死人的,出了事谁负这个责任?” “你别怪他,怪也没用。”蒋队出现在门口,“他一遇到他小媳妇的事,就成笨蛋、蠢货!” “首长好。”护士给姜米拔完针出去,蒋队看着萧海,有几分不耐烦“还不走?” “可是.......”萧海给姜米按着针眼处,犹豫着。 “可是你个大头鬼!你自己也听医生说了,她打几天针就没事,我那还有一堆事等着做,没时间给你这样守着!” 萧海忍气吞声:“您去办您的事,等她醒我就来找您。” “少来!”蒋队没好气,“是谁跑到我车厢求我,要我想办法让火车停下来彻底检查?只要一找到你小媳妇你就跟我走,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找到又说等送她上医院,到医院又说等她脱离危险,危险脱离了又说等她醒,哼,等 着瞧吧,就算她醒,你还要找理由跟她腻歪!” 萧海陪笑:“这次是真的,她一醒我就来找您。” “不可能!”蒋队当胸一拳,“你当老子能让火车停下来是扮家家的事?上头处分等着呢,如果还在这耗时间,老子从前所有努力都要被葬送!” 看萧海低头不语,蒋队和缓些语气,“又不是以后都不能见了,等你立了功,肯定有假让你来找小媳妇腻歪。” “真的?”萧海一下抬头。 看他傻不拉叽,哪还有之前的精明样?蒋队又叹又笑,反问:“我问你,那东西刺你那刀,你明明可以避开,为什么不避?” 萧海抿抿嘴:“疏忽了。” “什么疏忽了?”蒋队呵的一声,“不就是眼中只有你小媳妇,自己的死活都顾不上了!要不是我及时赶到出手,你现在还能在这陪你小媳妇?还想等她醒?” 萧海避开对方目光:“我下次不会了。” “你说不会就不会?”蒋队嘲笑,“老子把话撂在这,这种错哪怕你犯一万次,第一万零一次你还得错!小命都没了,还立个狗屁的功?” 蒋队一挥手,“赶快跟我走,马上受训,合格你才有机会立功! ” 姜米叫着“萧海”醒来,看到的是正在取吊瓶的护士。 “醒了?”护士眉眼温柔,这才是白衣天使该有的面相,“要不要吃点东西?” 姜米四处看,不见萧海踪影,点点头:“谢谢,我吃点东西。” 她要尽快恢复,才能去找到萧海,并不让他担心。 姜米吃完护士端来的白粥包子,医生来了,简单检查了她的身体:“没什么问题了,可以接受公安同志的询问了。” 姜米跟着护士来到医院办公室,看到抱着孩子的夫妻,姜米流下热泪:“许姐、杨大哥,谢谢你们。” “嗨,这不都是应该的。”看到她好好的,夫妻俩也很高兴。 当然也有讨厌的人,沈心洁抹眼泪:“公安同志,我真是看到姜米和别人说话,很亲热的样子,谁看了都会以为他们是朋友,我怎么可能撒谎?” “你的意思是,你并没被那伙人绑架?” 她纯洁无暇容不得一点污点,沈心洁一口咬定:“没有,绝对没有!” 郭小红连眼泪都没有,只哼哼唧唧表示自己在哭:“公安同志,你们也知道,火车上那样乱,我跟姜米也是才认识,那些话......对不起我听错了。” 第32章 她现在就想亲吻他 郭小红拿着红像章,“但我对爷爷发誓,我绝对不是故意的!那几个坏蛋我根本不认识,更不知他们带着两个病秧子是绑架来的。” “不过是因为上厕所起争执,他们拿火车票做为赔偿给我,我觉得不够让他们再赔钱,他们死都不赔,我才跟他们吵起来的。” 公安耐心听完,问:“姜米同志,你说坏蛋搜走了你的钱,是多少?” 看到沈心洁眼睛骨碌碌转,姜米心中一动,道:“三千块。” 沈心洁叫起来:“不可能,你穿成这样,怎么可能装着三千块来下乡?” 姜米不理,只对着公安道:“我继父在晋城机械厂工作,是车间主任,为了跟我妈妈离婚,娶机械厂的厂花,补偿了我妈三千块,这些都可以去查。” “我本来只想带一两百块下乡,其他的留给妈妈让她好好生活,但她死都要把三千块给我,否则她就要跟我来下乡,我只好拿着了。” 公安同志点头:“从三个坏蛋身上只搜出一千五百四十一块五毛,其他的只怕已经转移,等我们跟晋城那边联系落实了,就还给你。” “同志,我,”沈心洁眼都红了,这次才真正哭,“我在火车上丢钱 了,一千两百块,是,是我妈拿给我下乡用的,你们也可以去查。” 公安皱眉:“这个怎么现在才说?我们会记录在案的,有消息通知你。” 沈心洁激动道:“不是已经从坏蛋身上......” 公安打断:“从三个坏蛋身上搜出的钱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是刚说的,你从头到尾没见过这三个人?” 沈心洁哑口无言,气得捂脸呜呜哭。 郭小红也很激动:“同志我刚才说了,三个坏蛋弄脏我的衣服,我这衣服可是的确凉的,一张火车票根本不够赔,得从他们的赃款中至少扣二十块钱给我......” 公安喝斥:“话你听错了,受害人你认不得,你就只知道钱?我们只负责赃款归还给受害人,不负责你跟坏蛋的纠纷!” 郭小红像被戳破的气球般,一下瘪了。 沈心洁和郭小红都不是审讯重点,公安让她们走,问了姜米很多细节,看她疲倦让她回病房休息。 下午她一觉醒来,公安已打电话和晋城方面落实清楚,把一千多块全给了她。 “许姐,杨大哥,这一千块给囡囡买衣服买玩具,你们一定要收下。”姜米对夫妻俩感激涕零,那对父子已 走,只能以后有机会报答了。 “说什么呢?人这辈子谁都会遇到困难,这次我们帮你,下次我们有什么,你帮我们就行了,”夫妻俩坚决不收,公安询问完他们就走了。 姜米问:“同志,请问萧海在哪里?我可以见见他吗?” 她已经知道,三角眼被萧海一脚踩死,那个女想对她下毒手,飞来一颗花生米爆了头,她脱离危险,萧海夺过刀疤脸的刀,一刀将其反杀! 用不着他戴上大红花,她现在就想亲吻他! “萧同志任务在身,已经离开,去哪我们不清楚,就算清楚我们也不能告诉你。” 任务?姜米欢喜道:“他参军了对吗?” “对不起,我们不能说。” 普通人何必如此忌讳?姜米眼中泪光闪动,心中已了然。 只要他好,见不见又有什么关系? 这样的理由再阻止不了姜米的想念:萧海,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 姜米回到病房,意外看到郭小红正跟护士嚷嚷:“怎么给她吃包子,我想吃什么得自个掏钱去医院食堂打?” “我没义务回答你。”护士不客气,“能给你我们医院食堂的票,是看在公安同志的面份上,你不想去食堂吃,把票 还来!马上离开病房,再不走我叫保卫科的同志来赶你走!” 对方可不是农村人,郭小红气焰马上没,看到姜米如看到救星一般,跑过来双手挽着她胳膊,对护士说: “我和她是一起下乡,亲如姐妹的同志,同甘共苦,她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又转脸看着姜米,笑眯眯的,“对不对,姜米?” 伸手不打笑脸人,我就不信你能为了几个包子,在别人面前不给我的脸! “护士姐姐,我不认识这个人。”姜米毫不客气推开,“保卫科的同志得多叫几个,否则赶不走这个厚脸皮。” 赶走郭小红,姜米道:“护士姐姐谢谢您,这些天帮我去食堂打饭,需要补多少钱我补上,不能让您出力又出钱。” 护士一笑:“你当我傻吗?你这些天吃的伙食费你爱人已经帮你垫付了。” 爱人?姜米一下激动起来:“萧海?” “全名我不知道,我只听首长叫他姓萧的。”护士打开床头柜,“这里面的东西也是他留给你的。” 看着塞满柜子的东西,姜米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眼泪却无法控制的扑扑落下来。 护士大.大方方道:“他还送了我一罐麦乳精,说 我照顾你辛苦,让我好好补一补,所以,我又怎能不好好照顾你?” 她感叹,“你爱人真是好有能力,否则这些东西就算有钱也没办法搞到,快趁热吃吧,一定要恢复好,才不辜负他。” “是。”姜米笑起来,大口大口吃肉包子,好香。 她一定会恢复好,过得好,等着再见到萧海那一天! 几天后,姜米再次踏上去滇省的火车,到滇省省会城市又坐客运车,到一个小县城又坐拖拉机,又坐牛车,才到她自己选定的水茂村,当时就傻眼了。 说好的绿树成荫花开四季呢? 现在已是春末,怎么看得到的几棵树还在不死不活?更别说有什么花了。 还有,水茂村不是应该小河潺潺吗? 怎么放眼看去全是土疙瘩? 盖的房子也不是画报上滇省特有的乌瓦白墙,全跟大锣村一样的土基墙,茅草顶。 来接她的男知青徐奋进戴副眼镜,似乎看懂了她的表情,嘲笑道:“没想到吧,什么狗屁的水茂村?极度缺水,取名水茂村只是求神拜佛的愿望。” 他不耐烦的摆手,“好了别看了,快跟我去知青点休息,明天就得参加劳动,李大队长可不是会怜香惜玉的主。” 第33章 她岂不成冤大头了 知青点四间土基房,男的两间,女的两间。 徐奋进叫来一个高个女知青:“韩俐,姜米住你那屋,她不懂的地方,你教着些。” 韩俐像是刚下工的样子,灰头土脸的,“嗯”了一声,带姜米进了一间屋。 让姜米很意外的是,屋里竟然不是大通铺,是三排高低床,听韩俐介绍原来知青中有会做木工的,就地取材大家一起动手做的。 韩俐指指:“只有对门这张下铺没人睡了,每人一个柜子,墙角那个柜子是空着的,锁要自己配,你没锁我可以卖一个给你,一块钱。” “谢谢,锁我带着了。”姜米带的锁是在晋城买的,三角钱,在这也不会贵多少,韩俐卖一块钱显然是贵了,但人家明明白白说出来,要赚钱无可厚非。 “你水壶里有水吗?”姜米赶了这么多路实在口渴,“我今天喝你的水,明天我打一壶还你。” 韩俐拿过一个五磅水壶:“你只能用半壶,留半壶给我,明天你还我半壶,看到院里那个大缸没有?知青轮流挑,柴火也是轮流捡,徐奋进每天记着呢。” “谢谢。”姜米接过,“那粮食怎么算?” “个人口粮自己保管自己吃。” 也还 好,姜米正想问她挑水捡柴排在哪天?就听有人嚷嚷:“唉唉谁来了?喝我的开水得给钱!” 很快,一个老熟人走进屋,一看姜米就面露恼怒:“怎么是你?怎么还没死?” “你没死我怎么会死?”姜米正蹲地上把东西放柜子里,正眼不看某人。 “下个乡就你带这么多东西来,”郭小红凑过头来看,姜米“啪”的关了柜门。 闻到香味,郭小红喉咙吞咽:“怎么,不拿出点来分给大家吃?小气鬼讨人厌!” 姜米自是不理,郭小红哼了一声,从包里掏出颗水果糖,剥糖纸时故意弄出大声:“有些人啊,跟沈心洁比,真是差远了。” 姜米眼角余光扫一眼,正是火车上沈心洁想给她的那种水果糖。 “又在说我什么?”温婉声音响起,沈心洁走进来,还是之前的深绿灯心绒外衣,米色围巾不见了,笑容恬美。 “说你大方呗。”郭小红对着沈心洁说话,眼睛朝姜米扫,“不像某些人,所以才会被人......” 姜米一记眼刀射过来,郭小红闭了嘴,头一偏。 “姜米你来了?”沈心洁声音惊喜,表情关切,“我正想着你呢,那些坏蛋在你身上弄的 伤都好了?应该在医院多呆几天嘛,何必急着来呢?” 随她进来的还有另外两个女知青,一听这话不由浮想翩翩,看姜米的眼光闪烁。 “我身上没伤。”姜米将柜子锁好站起身,“只是协助公安抓捕坏蛋时,被坏蛋推倒在地,头撞到石头晕过去,不像你,被坏蛋弄出的内伤一时半会医不好,只能慢慢调养了。” 内伤?女知青们对看着,眼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沈心洁白了脸,声音变粗:“你胡说,我根本没有......” “是不是胡说我们现在可以去队上打个电话,”姜米慢悠悠道,“向办案的公安同志询问一下就知道了,电话号码我留着呢。” “走嘛走嘛。”女知青们兴奋不已,连郭小红也怂恿,“反正现在已经下工了,打个电话回来也不耽误做饭。” 沈心洁气得咬牙:“......根本与我无关的事,我为什么要去打什么电话?”瞪郭小红一眼,“今天轮到我第一个做饭,你不想我捎带着你的一起做了?” “哦哦也是。”郭小红不吵了,跟着沈心洁出屋,另两个女知青放了东西也赶快出屋。 韩俐出去前想想又回身,对姜米道, “你也快点出来,盯着你前面做饭的,别让她把柴火用完,到你饭都做不熟。” “今天太累我暂时不做了,韩俐你等等。”姜米拿过放床头的布包,从里面拿出一包糕点,撕开包装递了一块给韩俐,“尝尝吧。” 是鸡蛋糕啊!韩俐双眼放光,口水不由自主的咽,却把手背到后面:“不用了。” 她转身要走,姜米拉住她:“吃吧,待会有人进来见着就不好了,这么点我不可能分给每个人。” 鸡蛋糕已塞手里,韩俐不好再递回去,她几口吃了,狼吞虎咽的,又急着说:“我这壶水你只管用不用还,把你水壶拿来,我再给你烧一壶。” “谢谢,太好了。”就知道对方是个不会占便宜的人。 姜米吃了几块鸡蛋糕,喝了杯水,实在太累,她铺好床就躺下,刚要睡着听到有人敲门:“姜米?” 是徐奋进的声音,姜米只好起来开门:“有什么事吗?” 徐奋进陪着笑:“你今天刚到,肯定累得很,”他递过一个冒热气的铝皮饭盒,“我多做了点面汤,你就着吃吧。” 接她时冷嘴冷脸,一路上都不帮她拿一点东西,现在怎么突然献起殷勤来了?姜米礼貌道 :“谢谢,我已经吃过东西,你留着自己吃吧。” 徐奋进将头探进屋,深吸一口气:“是不是吃了鸡蛋糕?这东西有钱有票都不一定能买得到啊,姜米同志真是好条件。” 姜米不接话,等下文:“姜米麻烦出来一下,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姜米捂嘴打个哈欠:“有什么事在这说吧,天都快黑了。” “是这样的,”天黑还早着呢,徐奋进撇撇嘴,“我这个月跟着进山搬石头,树枝上把裤子刮破了,”他拿手比划着,“这么大个洞,补都补不起来,只能做新的......” 叽叽呱呱一大堆,最后是,“手头紧,你能不能先借我十块钱,等我家下月寄钱来我就还给你。” 姜米诧异看着对方:“徐同志,我刚来知青点......你手头这么紧,没跟和你处得熟的同志借?” 十块钱她不是借不起,而是不能开这个头,否则个个都来跟她借,她岂不成冤大头了? 能跟你开口是看得起你,徐奋进很不高兴,勉强笑笑:“正因为我跟大家处得都很熟,所以知道他们手头都不富裕。” “徐同志,我们今天才认识。”姜米更诧异了:“我手头也不富裕啊?” 第34章 这是什么歪理? 徐奋进忍不了了:“姜米你就别瞒我们了,你不富裕能用八磅水壶?郭小红都跟大家说了,你继父是车间主任,这次让你带着大钱来下乡呢。” 穿过徐奋进肩头,姜米能看到女知青这边的厨房,郭小红蹲在门槛上抱着饭盒呼噜吃,眼睛盯着这边。 和她目光一对接,女人的不怀好意尽收姜米眼底。 这东西明明知道她的钱被坏蛋收刮走,公安赔钱时这东西也早走了,竟还要在背后造谣她有大钱! 郭小红旁边站着沈心洁,吃相斯文,没朝这边看,可那竖着耳朵听动静的神态,如一只躲在暗处的蛇,让姜米恶心,不觉失笑: “徐同志,你觉得郭小红说的话有可信度吗?哪家继父会给继女带着大钱来下乡?” 徐奋进一愣:“......没给你带大钱,但,也不可能不让你带钱下乡吧?你刚来没使钱的地方,先借我用一下。” “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如果不是实在困难我也不会向你开这个口,思想进步的要带着思想落后的同志进步,同理,有钱的也要扶持没钱的。” 这是什么歪理? 这是借钱还是逼钱? 可想而知将来不可能还钱 了。 “刚来的不止我一个。”姜米心里厌恶,脸上不露,“你不觉得,这次我们新来的知青中,沈心洁穿得最好吗?大小姐作派别人想学都学不来,那才是真正有钱的主呢。” 徐奋进唉了一声:“是,可她说,她的钱在路上被贼偷了。” 姜米追问:“她有没有说,她被偷走多少钱?” 徐奋进摇摇头:“这倒没有。” “我帮你们问。”姜米推开徐奋进,径直走到沈心洁面前,大声道,“沈心洁同志,你在路上丢的一千两百块,公安同志说有眉目了。” 沈心洁一看她走来,早做好迎战准备,怎么都没想到是说这个,立即吼起来:“胡说,有眉目公安同志不会跟我说,要你来传话?” 可她的话淹在男女知青的议论纷纷中:“我的天,她竟然带着一千两百块来下乡?这家庭条件得多好啊,怪不得她穿得跟我们大家就是不一样。” “就算丢了,那样的家庭也会尽快寄钱来给她,她才来几天啊,已经去镇上两次了,只怕就是去取钱了,这次又是多少?” “别听她胡说!”沈心洁急忙辩解,“姜米带了三千块来下乡,不信你们问郭小 红!” 你会拿巨额款引发大家的火力,我也会! 三千块呢,比我多了近三倍! 到时看你借不借给徐奋进? 只要开了这个头,来跟你借钱的人就多了,你猜猜,谁会还你? 果然,一听三千块,院子里诡异的静了一秒,马上有人笑起来: “啊哈,她说你带了一千两百块,你就说她带了三千块?沈心洁同志,看你挺聪明一个人,怎么就不看看,姜米穿成啥样?你穿成啥样?她带的钱能比你多?” “郭小红跟你穿一条裤子,她当然要帮你说话,但也别当大家伙是傻子。” “是真的,是姜米自己跟公安同志说,她丢了三千块!” 郭小红马上站起来帮腔,口水沫子横飞,“也是姜米自己说的,她在农村的亲妈跟继父离婚,继父为尽快离婚娶机械厂厂花,补偿她妈三千块,全给她带来下乡了!” “郭小红你说话过不过脑子?”知青们嘲笑,“姜米的亲妈是农村人,继父是机械厂车间主任,离个婚愿意大放血补偿三千块?你咋不说三万呢?” “我说的是真的!就是真的!”郭小红气得跺脚,又朝沈心洁嚷,“当时你也在场,你也听 到了是不是?快跟大家说啊!” 都说三人成虎,她们两个好歹也能成狼。 沈心洁抿嘴。 干嘛要说姜米的妈是农村人? 该撒的谎不撒,不该撒偏撒,这个郭小红真的没脑子,有也是猪脑子! 只能她来说了,沈心洁提高声音:“其实,我看到......” “你看到我看到都没用!” 姜米打断,“只有公安同志说了才有用!沈心洁同志,还是我刚才说的,咱们去队上打个电话到办案的公安局那,就知道到底是你有一千二还是我有三千了。” “是啊是啊,去打嘛。”那两个女知青兴奋道,“顺道问问沈心洁内伤的事。” “什么内伤啊?”众人好奇,女知青凑着这个耳朵说,“就是听姜米说,沈心洁在来的火车上遇到坏蛋......”凑那个耳朵讲,“你们懂的。” “走走走打电话去!”众人沸腾了,这八卦,够枯燥到窒息的下乡生活说三年了。 “你愿去你自己去!”沈心洁脸红一阵白一阵,“谁有时间陪你撒谎?”说着她呜呜哭着跑进屋,“啪”的关上门。 “有没有,没有就没有,哭啥啊?被坏人侵犯又不是你的错 ”有人不屑,有人又不免起怜悯之心,“人都哭了,你们就少说两句吧。” 大家都看清了,这个新来的姜米不好惹。 姜米回屋,无视坐在对面上铺,咬牙切齿看她的沈心洁,再次倒头睡去。 一会这屋的女知青陆续进来,郭小红嘴里嘟嘟囔囔的,她恰巧睡在姜米上铺,朝上爬时故意穿着鞋,冷不叮朝姜米头上踩。 反正姜米闭着眼睛,反正她是不小心。 却不想,姜米的手突然从被子底下伸出来,赫然拿着一根钉被子的大头针。 “啊?”郭小红吓得一声惨叫,扑通屁股着地跌在地上。 “她拿针扎我!”郭小红痛得在地上扭来扭去,手指姜米叫,“她是坏分子,她故意破坏安定团结,快去跟徐奋进说,让他报告大队长,把她退回知青点!” 被退回知青点会被送去更远更偏的地方,那可就由不得你挑了。 姜米从床上支起身子:“我好好睡床上,我怎么扎你了?” “我看到你扎小红了。”沈心洁迅速从床上爬下来,手比划,“小红要爬到上铺去,脚刚到这,你的手突然从被子里伸出来,拿着一根订被子的大针,朝小红脚底扎!” 第35章 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 “大家不信让她拉开被子,下面肯定藏着一根针!”沈心洁挥舞手臂激情演讲,“这样的人好歹毒,这次害小红,下次就是我们大家,我们一定要同心协力把她赶回知青点!” “脚底?”姜米看去,顺着她目光,众人不禁皱眉,“郭小红,你爬上铺干嘛连鞋都不脱?过分了。” 郭小红撇嘴:“我爬上去再脱不行吗?” “你爬上去再脱就得丢下来,你是想砸地上故意弄出声音来影响别人睡觉?” “我轻点丢不就行了?” “你穿鞋爬床也就算了。”一直不声不响坐自己床上的韩俐突然出声,“你的脚干嘛伸到那位置去?” 郭小红恨道:“那位置?哪位置?你想说什么自己有没有搞清楚?” 韩俐起身走过来,拿手比了比:“就是刚才沈心洁比你脚被戳着的位置,你爬上铺顺着床蹬爬就行了,有什么必要一只脚要伸到下铺枕头上方的位置?” “我,我哪有?”郭小红想不认,可那位置是沈心洁言之凿凿刚比划过的,她怎么都赖不掉,不由瞪了沈心洁一眼:你说话有没有过脑子?猪脑子啊,帮她还是帮我? 关键时刻 谁有时间把事情考虑得面面俱到?沈心洁只能抿嘴。 “大家给我做证!”姜米下床穿鞋,“郭小红故意拿脚想踩我脑袋,这次害我,下次就是害大家,必须把这个坏分子退回知青点去!” “别别!”郭小红着急了,“对不起我错了,下次我再不敢了,求你看在我们一个地方下乡的面份下,饶我这一次吧?” 她一再求,姜米思索着道:“要我们不揭发你也行,你拿十块钱来。” “什么?”郭小红惊得忘记哭,“晋城一个老师的工资才八块,干几年才拿得十块,你一张口就跟我要十块,你怎么不去抢?” 其他两个知青也面面相觑,这里的知青家里一个月最多也就寄五块来,姜米还真敢要。 只韩俐淡淡的。 知道多她在火车上不也张口就要十块?姜米朝外走:“我去叫徐奋进,请他向李大队长反映,郭小红有多歹毒。” 这就是故意照搬她的话,让郭小红恨她!沈心洁恨得牙痒痒。 “别去我拿钱。”郭小红这边叫住姜米,那边跑到沈心洁面前,伸手,“你借我十块。” 什么?沈心洁脸都绿了,郭小红看她的眼神也 变了,鼓着腮帮子:“你如果不借我,我就......”我就揭发,所有坏事都是你教我的! “我借你!”沈心洁从牙缝里迸出声音,去拿钱的时候听到女知青在议论:“哦,十块钱说借就借,看来她真有一千二百块,那么内伤......只怕也是有的,嘿嘿。” 沈心洁气得差点晕过去。 她带身上的一千二百块真被坏蛋搜走了,还好她在行李里藏了五十多块,现在一下拿出十块简直是割她的肉,而且借给郭小红哪有还的时候? 姜米用两根手指从郭小红那接过十块钱,拿好递到韩俐面前:“我刚来,你拿着给这屋公用添置点什么吧?” 这钱她如果装个人腰包后患无穷,不如大.大方方拿出来公用,就算沈心洁郭小红还能勾结在一起害她,她也有其他三个知青做帮手了。 “你拿给别人添置吧。”韩俐淡淡的,不接。 姜米奇怪了。 谁拿着这钱谁就可以从中渔利啊,况且她不是想赚钱吗? 但她很快想通:这人是想赚钱,但她只会明着来,暗中落钱的事她不干。 是个可以相处的人。 姜米递给一个女知青,对 方笑得眼睛眯起:“煤油该添了,徐奋进小气死了,分给每屋的只够晚上偶尔急着要找什么东西用一下,要是通宵点,一晚上就没了。” 另一个女知青撇嘴,这煤油一用就没,你落了钱别人也没法说什么。 天擦黑,知青们就全躺床上睡觉了。 姜米裹紧被子,翻来覆去。 窗户是用报纸糊的,月光透过上面小洞射进来,冷嗖嗖的。 但这跟大西北比连毛毛虫都不算。 让她烦燥的是郭小红再爬上铺时脱了鞋,臭脚熏得她差点背过气去。 等她上床盖了被子掩住脚臭,又打起呼噜,一声长一声短,拉风箱似的。 姜米找手帕捂住耳朵,总算迷迷糊糊睡去,听到有人轻轻开门出去也没力气去管了。 “咚,咚,咚。”沈心洁轻轻叩响男知青房门,“徐奋进同志,我有事找你。” “什么重要事?”门好半天打开,裹紧衣服的徐奋进出现,没戴眼镜,更显他颧骨老高,很是不耐烦,干活累死,还不让人好好休息? 虽说沈心洁长得好看,但这年头好看有什么用?还不如有钱买一锅猪头肉吃实在。 “跟你有关。”沈心洁低低说 ,“你跟我过来这边说。” 跟我能有什么关?徐奋进还没自信到以为沈心洁看上他了,但他是指定的知青点负责人,只得忍着跟沈心洁走到一边墙角,正要催她快说,一张大团结出现在他面前。 “借给你。” 徐奋进以为自己近视眼散光出现幻觉了,眼睛粘到大团结上看,又接过来仔细看,笑容渐渐爬满整张脸,轻快道:“谢谢真是太谢谢你了沈同志,我一定尽快还你。” 他看向沈心洁的目光变了,嘴角的笑潇洒并含情脉脉。 莫非这女人看上他了?否则怎么会突然跑上门来借钱给他? 沈心洁忍着反胃,叹口气:“也不用急着还,唉。” 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能借郭小红十块,就能借徐奋进十块,能把姜米搞死搞臭就行! “沈同志你有什么为难事?”徐奋进热切道,“只管跟我说,”他拍胸脯,“我一定帮你解决。” 解决了他就能正大光明的不用还钱了。 “也没什么,就是,好心烦。”沈心洁欲言又止,徐奋进催促半天一摸头,“哦,是不是今天那个新来的姜米让你心烦了?” 沈心洁抿嘴不答,眼中盈起泪。 第36章 小丫头还是嫩了点 “放心。”徐奋进深深道,“明天你看我怎么收拾她,看她还敢在你面前狂?以后都得看你眼色做事!” 他就不信姜米一个新来的还拿不出十块钱借他,就算没沈心洁的事他也对姜米有意见了。 现在正好,既给自己出口气,又能讨好美女,更能不用还钱了,一箭三雕! 第二天,所有人出去洗脸热早点,姜米从床上坐起,吃了几块鸡蛋糕,又泡了一军用挎壶麦乳精,咕咕喝掉半壶,浑身的难受才缓解些。 如果天天晚上都这样,根本得不到休息。 不行,这集体宿舍是住不得了。 可不住这里又能住哪里呢? 洗漱好徐奋进叫全体知青在院子里排队,女知青站前排,男知青站后排。 “鼓掌欢迎。”徐奋进把姜米正式介绍大家,“姜米同志,欢迎你成为水茂村光荣的知青,从今天开始,你就要拿出实际行动来支援农村建设。” 叽叽呱呱一大堆,最后是,“你今天的工作是掏粪坑。” 姜米还没反应过来,郭小红就“扑哧”一声笑出来,传染病一样,所有知青都笑了。 唯沈心洁没笑,腰背挺直。 等着,她要朝粪坑里丢石头,不让死丫头臭不 可闻不罢休! “徐同志,”姜米问,“所有新来的知青,第一天都是掏粪坑吗?” “也不一定。”徐奋进一本正经道,“还有挖鱼溏,进山背石头。” 姜米盯着他:“沈心洁第一天来是做哪样?” 沈心洁嚷:“你凭什么要问我第一天做了什么?你哪根葱,我要你管?” 徐奋进朝沈心洁摆摆手,示意稍安勿燥,有他呢:“领袖说了,革命不是请客吃饭,姜米同志,请端正你的态度,对工作挑肥捡瘦要不得!” 姜米严肃道:“领袖也说了,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徐奋进同志,请你一碗水端平,对同志厚此薄彼要不得!” 知青人人侧目。 哦,这个姜米不但不好惹,还挺有水平。 徐奋进没那么自信了,架式仍在,含糊道:“她挖鱼塘了。” 反正都是他派工,他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姜米一个新来的,没人会帮她而得罪他这个负责人。 姜米却不含糊:“麻烦你把工分本拿来,我们大家看一下,沈心洁如果真挖了鱼塘,我就去掏大粪!” 一个刚下乡的小丫头知道看工分本?徐奋进撮嘴,半天道:“工分本在大队上,由大队长保管, 你非要看那我领你去见大队长。” 姜米刚想说“去就去”感觉衣角被人拉了拉,转头一看是站她旁边的韩俐,眼神示意明显:不能去。 再转眼,那个昨晚接了她十块钱的女知青也在示意:不能去。 姜米犹豫了。 前世她去大西北下乡,实权人物地头蛇就是大队长,对付知青有的是办法,能把人整得怀疑人生,绝不可能像徐奋进这样,还给她还嘴的机会。 她犹豫徐奋进就得意:“怎么,不敢去?不敢去就给我老实去掏大粪!” 姜米走出队伍:“走吧。” “什么?”徐奋进张口结舌,姜米已到他身前,“去见大队长啊!” 徐奋进眯起眼:“好,大家都听着的,是你自己要求去见大队长的!” 他赌气一样转身走,姜米跟在后面,他不时回头看,就怕姜米半路跑了似的。 姜米跟着徐奋进来到类似村公所的地方,徐奋进敲半天门没人应,嘟囔几句又带着她穿几条巷子,最后在一处院门前站住,他上前轻轻敲门环,轻轻呼喊:“金福叔。” 那样的卑微小心,一看就是被整怕了。 好半天里面才有回应:“大清早的叫魂啊?” 木门“吱呀” 打开,露出一张黑脸,是个近五十的男人,只有姜米高,黑色对襟衣上几大块补丁,脚上布鞋也有补丁。 “金福叔,”徐奋进恭敬得像见到自家亲爹,指指姜米,“这是新来的知青,叫姜米,本来要跟沈心洁郭小红一起来的,路上耽误了几天。” 这话咋听没毛病,但明眼人一听就不爽:大家一样的人,一起下乡,你凭什么要在路上耽误几天? 徐奋进还以为他刚才那样说,姜米会嚷起来,说她路上遇强盗云云,不是故意耽误的。 他早想好应对的说词。 结果姜米什么都没说,伸着头到处看。 呵,小丫头还是嫩了点。 果然,李金福的脸更黑了,阴阴扫了姜米一眼,冷冷道:“她耽误是她的事,活不能耽误,今天让她把前面该干的活补上!干不完就扣口粮!” 这些知青他见一个烦一个,啥农活干不好,还要来分他们的粮食,还屁话多,美其名曰有思想! 所以用不着跟他们客气,一次就把他整怕,饿着肚子老子看你还能有什么思想? 和他想的一样,徐奋进笑了。 想必姜米昨天已经见到,知青们干一天的活个个累得像狗,要一天把几天的 活干完,哪还活不活的? “可是金福叔,”徐奋进凑近些,“她说要来看工分本,别的知青做什么,她才做什么。” “看你妈个......”李金福一串脏话就要骂出来,同时决定,把这死丫头整得半死,然后让她背着一身污名交回知青办,这一辈子她都别想好过了! “当家的。”一个头上裹着块蓝头巾的中年女人走过来,身上衣服也是补丁摞补丁,“你再不来吃冷了又要费柴火热,什么大事要耽误这么半天?” 同时使着眼色,可千万不能留人下来吃口粮啊。 “关大妈好,”徐奋进接着下蛆,“还不就是这个新来知青姜米......” 他说得更过头了,听得关菊英一阵阵火起,细眯眯眼针一样射向姜米:“就得让她掏大粪,别给她粪瓢,让她拿手掏!” “好嘞!”徐奋进心花怒放,但心里又有些奇怪:这个姜米不是刺头吗?怎么到现在半句辩白的话也没有? 嗯,肯定是被英勇的劳动人民李金福夫妇镇住了! 他反而拿出态度来:“姜米,你还有什么要对大队长说的吗?没有就赶快走,别耽误人家吃早点,吃完还要下地干活呢。” 第37章 但前提是 “有。”姜米走上前,从斜挎的布包里拿出一包烟,双手递到李金福面前:“大队长,本来昨天就想来拜访您,可徐奋进有事没带我来,这个您抽抽看,习不习惯?” 李金福“唬”的一声就要吼,等看清是包大前门,所有声音咽下肚,一把拿过来。 姜米一切看在眼里,心里浮现那个男人的影子。 这烟,是萧海留给她的。 他已经想好她下乡会遇到的困难了。 然后,姜米将一罐麦乳精递到关菊英面前:“也没什么给孩子们的,这个您别嫌弃。” 从姜米拿出烟,徐奋进就瞪眼叫:“你敢当面腐蚀人民群众?大队长绝对不会要你的!还要把你这种行为报上去,你就等着挨斗吧!” “叫什么?”李金福唬的一声,“你他玛没拿过烟丝给我?” “可是,”徐奋进声音一下小了,憋屈,“那,那只是一包烟丝啊?” “是啊,那只是一包烟丝!”李金福睨着某人。 你XX妈只给一包烟丝,老子就让你当知青点的负责人,人家小姑娘给的可是一包大前门! 他还以为这辈子都抽不上这种好烟呢! 现在有了他要赶快。 李金 福撕开烟盒抽出一根,就着烟锅上的烟点着,立马插在烟锅上,美美抽起来。 “啊啊啊,这这这,怎么好意思呢?”关菊英笑得像菊花开放。 她还以为这辈子都吃不上这种稀罕货呢,一把接过抱在胸前,听到徐奋进的话,拉长脸骂, “什么腐?老娘还没找你算账呢,你上次拿来的卤腐是馊的,害得我们一家拉肚子,就不许我们吃点营养品补补身体?” 骂得徐奋进一点脾气都没有,她已拉上姜米的手,“姑娘,要不要来跟我家随便吃点?” 姜米为难道:“可徐同志安排我去掏大粪......” “掏什么大粪?”关菊英斜眼看着徐奋进,“哪个知青来掏过大粪?有大妈在,他别想欺负老实人!” “大队长?”徐奋进只能寄希望于李金福,“您刚才说的......” 李金福喷出一口烟,呛得徐奋进咳起来,烟雾中听到对方声音:“是啊,我刚才说了,让姜同志掏大粪,但前提是,你这个知青点的负责人要以身作则。” 他和蔼可亲的朝姜米招招手,“小姜,来跟我们随便吃点。” 转头面对徐奋进秒变公事公办 ,“你快去掏粪池吧,掏干净来告诉我,我去检查,够不够格做别人的榜样?” “大队长?”徐奋进要哭了,“对不起,我错了,我不应该让新来的同志去掏粪坑,我一定在您主持的大会上做深刻检讨。” 李金福拖长声音:“我也应该做检讨,拿你们这些知青送的小东小西。” 就人家姜知青送的不是小东小西。 “哪有?”徐奋进陪笑,“我从来没看到您收知青的东西。” 李金福哼哼两声:“那你还杵这干嘛?” “是,是,我走了。”灰头土脸,徐奋进忙不跌跑了。 跟着李家夫妻来到厨房,两个小男孩一看到麦乳精,丢了菜稀饭就来抢。 “妈?”李金福大儿子和媳妇也惊得忘记吃手中粗粮窝窝头。 “抢什么?”关菊英打开孩子的手,“这是姜米姐姐的,她都还没吃,你们吃什么?” “大妈瞧您说的。”姜米从关菊英手中夺过麦乳精,拿过桌上的一把小刀,小心撬开。 “哇,好香啊。”两个孩子挤到姜米面前,眼巴巴看着,不停咽口水。 姜米说一声:“去拿你们的碗来。” 两个孩子立即去端自己的碗, 几口把碗里稀饭喝干净,双手捧着递到姜米面前。 姜米找了把干净勺,刚舀出一勺,关菊英就过来阻止:“够了够了,其他的你拿回去吃。” 姜米笑着推开她,给孩子一人舀了一勺,摸摸他们的头:“自己去倒水吧!” 这边李家小儿子李二荣凑到亲爹面前,嗅着鼻子:“爸,你这抽的这是,大前门?”他一把从烟锅上把烟抢下来,“我的天,还是带嘴的。” 他凑到嘴边就要抽,李金福一把抢回来:“没出息。”烟插回烟锅,他掏出那包大前门,在小儿子啧啧声中,抽出两根给了两个儿子。 李二荣立马抽,李大荣放鼻子底下闻闻收到衣服里。 “当家的。”关菊英拿着锅铲走过来,“拿橱柜钥匙给我,我煮几个鸡蛋给姜知青。”又道,“姜知青你晚上也来我家吃饭,我杀鸡。” 这样才勉强对得起那罐麦乳精。 “说什么呢?”姜米走过来,将关菊英手中钥匙抢过来递给李金福,“你们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其他的你做出来我也不吃。” 她从缺口的大碗里拿起一个粗粮窝头,一口咬下去,噎得她差点吐出来,赶快拿 起大儿媳妇端来的一碗稀饭喝一口,这才勉强咽下,笑道:“好香啊。” 昨天她看了,大部分知青吃的都是汤一样的稀饭,谁舍得做窝头吃? 李金福家吃的绝对是当地最好的了。 要在这住三年,她必须吃下去。 况且这些粗粮在后世专家口中,人吃了是最好的。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关菊英真心过意不去。 “这有什么?”李金福开口,“姜知青又不是只在这里一天两天,我看,徐奋进这个知青点负责人是当到头了,也该换换人了,姜知青有没有兴趣当?” 这个小头目可是个肥差,所以徐奋进才能吃面呢。 “嗨,我那有大队长您这魄力?当不成。”姜米就着稀饭吃窝头,越吃越顺嘴,“我只求啊,能天天在您这样的人家,吃这样的饭菜,就好了。” 她观察到了,两个孩子倒水泡了麦乳精,一个一个长辈问了不吃,他们才开吃,有家教。 这家人穿得虽补丁摞补丁,但收拾得干干净净,院子厨房也收拾得清清爽爽。 最让人动心的是,他家竟然是砖瓦房。 唔?几个大人面面相觑,显然搞不懂姜米是什么意思。 第38章 一定要严惩 “大妈,我有个事麻烦您。”姜米如拉家常,“您帮我看看,村子里还有哪家像您家这样?我想上他家搭伙住,每月家里给我寄来的十五块钱,我就当搭伙的伙食费了。” 李金福半张着嘴,连大前门都忘记抽。 啥?一个月十五块钱,一年就是一百八十块! 村子里干活最厉害的,累死累活,就算天天能拿满工分,一年也就两百来块,那是够养一家老小的啊。 姜知青人活络,又愿意跟他们吃成一样,多双筷子的事就能得一百八十块钱,这不等于天上掉馅饼,岂能便宜别家? “嗯嗯。”李金福接连咳嗽几声,关菊英都没反应过来,他只得推她肩膀一把,“诶,老婆子,我家不是有间空房子吗?” “对啊对啊。”关菊英真被这馅饼砸晕了,被推醒再次笑成烂菊花,“姜知青你都上我家来了,何必再去麻烦别人家?就住我家了!来来来,你跟我来看。” 10001她拉上姜米的手,很快带她来到一间空房子:“这是给我家二荣的婚房,可这臭小子挑三捡四的,到现在都还八字没一撇,不如你来住着。” “哇。”姜米并非没 见过好房子,前世萧海置办的婚房可是别墅。 可住了一晚知青点阴暗狭窄的土基房,再看这方方正正的砖瓦房,简直不要太好。 还有郭小红的呼噜声到现在都有余音在她脑袋里响,她是一晚上都无法再去知青点睡了。 “这不行,我怎么能住二荣哥的婚房呢?”姜米诚恳道,“不如让二荣哥搬来这间住,反正迟早也是他住,我去住二荣哥腾出那间就行了。” “这这?”还有人放着新房子大房子不住?关菊英都不知该说什么了,越看姜米越觉得好。 “就按姜知青说的办。”李金福把烟锅在脚底磕灭,“你叫着媳妇,赶快把二荣房子腾出来,整干净点。” 笑着对姜米道,“村里缺个管农具的,我看你最合适不过了。” “好。”姜米一口答应,止不住的嘴角上翘。 别说她前世还下过乡,就算没下过,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年头能有几件农具?清闲到不能再清闲的活了。 前世她觉得这些农村人坏透顶,后面才想通,是自己傻透顶,最起码的人之常情都不懂,活该被整。 今生,她不管走到哪都会过好! “徐奋进来了。 ” 地头,正在拔草的郭小红直起身,指着那边田埂上走来的人,凑到沈心洁耳边嘻嘻笑,“姓姜的肯定已经在掏粪,你说,她是用手掏还是用粪瓢?呵呵。” 沈心洁捶着腰直起腰,脑海中已有画面,心里只觉痛快,但她做事从来稳当,迎着徐奋进走过去,笑问:“姜米先掏哪一个粪坑?” “嗯嗯。”徐奋进含含糊糊,被问急不耐烦了,“先掏哪一个不是掏?” “肯定是先掏村西最大那个粪池。”郭小红浮想翩翩,捅捅沈心洁的腰,“要不,咱们去给她加把油?”眼睛瞟瞟手中一块石头。 “别这样,”沈心洁双目炯炯,嘴里感叹,“她去掏粪已经够苦,何必再让她雪上加霜?” “加什么霜?”郭小红越发兴奋,“加炮弹!”一石头砸过去,让姓姜的跌进粪池,直接淹死才好! 只是,她该找什么借口离开呢?徐奋进现在看着有点不好说话,就跟吃了炸药一般。 “啊呀,我崴到脚了。”沈心洁痛苦得眉头拧在一起,叫,“徐同志,我能不能让小红去帮我拿药酒来揉揉腿?我那药酒很好的,十块钱一瓶呢。” 想提醒他 什么?徐奋进撇撇嘴:“去吧去吧。” 有知青不干了,“郭小红走了,她的活谁来干?我也崴到脚了,不用谁去给我拿药,我自己去。” 拔草听着简单,可要一直弯着腰,还有可能拔到刺,把手刺得鲜血淋淋,不是轻活。 沈心洁忙道:“放心,她的活我来干。” 这才没人闹。 挨着快一小时,沈心洁腰弯得都快断了,也不见郭小红回来。 从村东走到村西,蜗牛速度也不可能要一小时,这郭小红别不是趁这个机会把活压她头上,自己躲懒吧? 全靠想着姜米会被整得很惨,沈心洁拿出忍者神龟的精神忍着。 等到下工,沈心洁再顾及自己形象,腰也直不起,像老太婆一样躬腰驼背,一只手扶腰,一只手捶着朝回走。 一进知青小院惊得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姜米干干净净、俏生生站在屋门前,大队长媳妇肩扛着她的大包,一些杂物由两个男孩拎着,说着笑着要朝外走。 沈心洁用力揉眼睛,直到姜米来到她面前说:“麻烦让开。”她才明白自己看到的是现实。 沈心洁不让,大叫:“你没去掏粪坑!” 掏粪坑的人就 算洗澡,都很难洗去身上恶心味道,姜米显然没有那股味。 姜米给她一个看白痴的眼神,大队长媳妇没好气:“她有没有干啥,关你屁事?让开!” 女人有把子力气,一推沈心洁就蹭蹭朝后退,顾不得腰断了般痛,她冲上前拽住姜米衣角,叫,“徐奋进,姜米今天没上工,你还不快来处罚她?” 徐奋进进院一看到姜米,就躲到屋子里不出来,现在听到沈心洁叫也装耳朵聋。 但其他知青都听到了,他们本来累得只想躺倒,根本没心思管别人闲事。 可有人没上工,就意味着他们多干了活,这个绝不能允许。 “咦,姜米没去掏粪坑吗?”一看姜米清清爽爽样,他们就能肯定,她肯定没去掏粪坑。 既没去掏粪坑,又没来拔草,这就过份了。 一个接一个的叫:“徐奋进,你不来管管?你是做什么吃的?你如果不管,下次你想叫我们做什么?我也不做!” “叫什么?”一阵草烟味袭来,李金福出现在院门口。 “大队长。”众人纷纷尊称,七嘴八舌把姜米不上工偷懒的事说了,其中沈心洁叫得最凶,“一定要严惩!严惩!” 第39章 这个大队长我主动退位 “你抓着别人的衣服干什么?”李金福斜眼看她,“当着我的面想打架?你来时徐奋进没跟你说过,敢打架斗殴、挑事闹事的,一律退回知青办?” 沈心洁吓得一下缩回手,辩解:“我没有,我只是怕姜米逃走。” 看到徐奋进出屋,她忙招手,“你快告诉大队长,姜米今天不上工躲懒!这也是要被退回知青办的!” “大队长。”徐奋进点头哈腰走到李金福面前,“我跟沈知青说过的,敢打架斗殴、挑事闹事,一律退回知青办。” 沈心洁急了:“徐奋进你怎么说这个?是姜米不上工躲懒在先......” 李金福一声打断:“你又不是知青点负责人,你凭什么说姜米没上工?造谣生事,也得被处罚!” 沈心洁脾气上来了:“我不是知青点负责人,但我有眼睛,所有人也都眼睛,姜米今天没上工是事实!” 李金福慢悠悠叫一声:“李会计。” “叔。”一个三十多岁,短小精干,一看就知是李金福这个家族的男人小跑过来。 知青点这一闹,好多村民都围过来看热闹。 “讲给大家伙听听,姜知青今天有没有上工?” “上了啊。”李 会计一本正经,“只一天,她就把我教的农具名记清楚,还把原来放得乱七八糟农具摆整齐,我从没见过这么认真用心的知青呢。” “啥?”沈心洁腰直不起,像乌龟一样梗着头,“她去管农具了?” 李金福正眼不带,目光只从知青身上一一扫过:“谁还没听清?谁还有什么问我?” “没有没有。”从李金福喝斥沈心洁起,知青们只要不傻,就知道其中有门道了,谁愿触这霉头去? “没有哪就,”李金福刚要转身走,沈心洁叫起来,“等等!” 她不傻,可她又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请问大队长,这么多知青,表现出色的多了去,为什么让姜米一个刚来的去管农具?” 看到李金福阴冷目光射来,沈心洁犯悚,可开弓没有回头箭,她豁出去了,“如果不给我们大家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这明摆就是包庇!” “我们一定要向镇上领导反映这股歪风邪气!就算镇上领导不管,我姑姑就是报社记者,我一定让她把这些龌龊行为公之于众!” “她姑姑是报社记者啊?”围观村民交头结耳,记者在他们心中跟天兵天将一样,“怪不得这个沈知 青一看就不是平常人,惹不得啊。” 沈心洁听到想不得意都不行。 哼,她还没说亲爹,那位上电视的爷爷呢,搬出来只怕把这帮人吓死。 “李会计,”李金福仍是那副不慌不忙的样,“把工分本拿来。” “叔,我带着呢。”李会计立马从衣服里拿出账本,吃饭的家伙随时得带着。 “把沈知青从第一天起的工分念给大家听听。” “是,某年某月某日,沈心洁挑土十八个工分。” 李金福打断:“假的!” 沈心洁瞪圆眼睛:“白纸落黑字,你凭什么说是假的?” 李金福照例不理,只吩咐:“去拿扁担箩筐来,箩筐里装好土。” “是!”不用李会计去,早有旁边住着的村民把自家扁担箩筐拿来,李金福看着筐里的土,问,“是平常让挑的量吗?” 村民笑容讨好:“土齐箩筐边,是平常让挑的量。” 李金福这才看向沈心洁,下巴朝箩筐点点:“那天让你们从村东挑土到村西,十八个工分是来回挑了九次。” “从知青点到村西只有那次一半的路,你现在只要能把这两筐土挑到村西,只要能做一次,这个大队长我主动退位!” 哇, 众人张着嘴你看我我看你,只要能挑一次,李金福就主动不当这个大队长,他傻X啊? “沈知青你快挑啊!”不少人叫起来,“反正只挑一次。” 村子里想当大队长的人多了去,这可是掌握别人饭碗的实权位置,而且每年还能去镇上开大会学习,拿着搪瓷口缸毛巾回来,美不死! “我,我,”从李金福说“假的”两字,沈心洁本来涨红的脸一点一点苍白下去,但她如果不挑,后果可想而知,只能硬着头皮走到箩筐面前。 第一次学着村民的样,朝两个掌心淬唾沫,再无法兼顾形象了。 蹲下身扁担担肩上,就听周围人叫:“错了错了,这样担不起来。” “要怎样担?”沈心洁第一次诚恳向她最看不起的村民请教,可这教的也有,那教的也有,她都不知该按谁的做了。 “你去帮她一下。”李金福像是看不下眼,吩咐李会计。 “好嘞。”李会计上前教,“你要这样放扁担。” 沈心洁本不想听,但听到周围一致声响:“对了对了。”这才委委屈屈说一声,“谢谢李会计。” 如世外人一样站旁边的姜米嘴角微勾。 沈心洁娇滴滴样好惹人 可怜,可惜她表错对象了,对于常年挣扎在温饱线上的村民来说,他们最讨厌这种表情。 李会计不耐烦走开,沈心洁却不能不照着他教方法,颤颤微微将箩筐挑起。 “走啊走啊朝前走!”村民们起哄,不少人眼睛贼亮,仿佛看到大队长的位置在向他招手。 可沈心洁却一步都迈不开,挑起没三秒颓然卸下扁担,带着哭腔道:“我今天拔草拔了两个人的份,腰痛得很,挑不动,那天刚来我是挑得动的。” “拔个草就腰痛,你是什么资本家家庭养出来的娇小姐?” 拔草对知青来说不是轻活,可对村民来说家常便饭,很是反感:“就算你拔草腰痛,可大队长只要你挑一次,又不是十八次!” “你们大家瞧瞧她这点样子!”李金福拿烟锅点着,“就算是那天,她也挑不动!” 他睨着李会计:“你这工分是怎么记的?你这会计还想不想当的?” “大队长,”李会计一脸无辜,“知青的工分都是徐奋进记了报到我这边的。” “你没实地去看看?” “看了看了,挑土是为垒河道,知青该挑的土,总共的份额是够的。” 李金福一个眼刀射向徐奋进。 第40章 一急就会疯狗乱咬人 在听到李会计说工分是由他报的,徐奋进就面如土色,此时哪敢撒谎:“大队长,沈心洁十八个工分的土没少挑,但,但不是她挑的,是,是......” “叔,是我挑的。”一个面相猥琐的男人走出来,“我也没办法,沈知青引诱我。” 什么?众人哗然。 高高在上,对他们随时摆出一副神圣不可侵犯样的沈知青,竟然为了挑几担土,引诱村里二流子? “胡说!污蔑!”沈心洁气得浑身发抖,“是你来问我,要不要帮我挑土,一角钱一担?你这就是漫天要价!最后我给了你五角钱,你才帮我挑的,我从来没有引诱过你!” “大家听见没有?”李金福抬高声音,“是沈心洁亲口说的,她拿钱引诱我们贫下中农帮她挑土!” “听见了!”回应声中李会计声音最大,“太不要脸了!太坏了!你们知青本就是来农村支援建设,同时好好改造自身的!” “你不但不改造,还拿出资本主义那一套,腐蚀人民群众!” “这件事一定要报到镇上去,相信镇上很快会报到县上,沈知青,你说这样层层上报,会不会报到你记者姑姑那,她还能 不能包庇你?” “你?我?”沈心洁捂脸呜呜哭起来,转身想跑回屋里,就听李金福冷哼一声,“不用这样麻烦,直接把她退到知青办,把今天的事写成报告报给知青办就行了。” “不要!”沈心洁吓得哭都忘记了,跑到李金福面前哀声求饶,“大队长我错了,求你饶过我这一次,我再也不敢了。” 这次下乡是爸爸要求的,就是要她改掉身上坏毛病。 没来几天因为这样的事被退回,爸爸肯定气坏了,绝对不会帮她,任知青办把她下放去更偏远艰苦的地方。 爸爸尚且如此,那个经历过最险恶战争年代的爷爷更不会帮她。 这才深刻体会到,知青们为什么这样怕李金福。 她求得可怜,就差跪下了,李金福咬着烟锅道:“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不是他心软,而是像给钱村民帮知青干活的事,多了去。 这是大家创收的好门路,他报到镇上断了村民的财路,大家还不恨死他? “但也不可能就这样算了,必须处惩!” 沈心洁从没有过的虚心:“是,是,我接受!” “明天去扫毛房。” 沈心洁瘫坐到地上,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却不敢再说半个“不”字。 李金福高声道:“我为什么会提姜知青去保管农具,当然是因为她有知识有文化,但这不是关健,关健她本就是从农村来的孩子。” “贫下中农原是一家,所有该改造的项目她都做过,何必再做?” “说的对!”村民们纷纷赞成。 知青能做的都是屁大点事,做与不做于他们而言都差不多,谁会因为这个得罪大队长? “不信大家可以让这些知青一个一个说,他们谁是从农村来的?沈知青你先说,你家有多了不起?” 沈心洁哪还敢说什么? “那个,”知青里有人想说,他也是从农村来的,至少爷爷是农民,但想想还是算了,李金福整人的手段可不是他们能对抗的。 李金福的耐心等待没有等来任何声音,满意的咳嗽两声:“还不回家做晚饭?” 姜米正要随大流散去,突然听到一个如同从地底钻出的声音:“救,救命啊。” 很快,一股恶臭传来,众人纷纷让路,一个“土人”从中爬来,朝前伸着一只手:“沈,沈心洁,你还不快点来扶我?” 姜米仔细看,这才认出是郭小红,身上的“土”其实是金 灿灿的大粪,头发里还有不少可疑白色物体。 姜米差点把上午吃的东西全吐出来,村民们却没什么关系,笑嘻嘻的等着看热闹。 李金福皱起眉,喝问:“徐奋进,这是怎么回事?” 知青被整一下没关系,但要是出了人命就麻烦了。 这个郭小红看着已去了半条命。 “报告大队长,今天上工时沈心洁说她崴到脚,郭小红自告奋勇去帮她拿药酒,她的活由沈心洁自己答应帮做,也不知道她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李金福骂:“从地里到知青点几分钟的路?她现在才回来你都不知道?她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你也屁都不知道?她死了你是不是还在睡大觉?” “大队长不要怪徐奋进,”郭小红气喘吁吁,半躺半坐在地上,“是姜米害我,是她推我掉进粪坑!她是杀人犯!” “小红你不要乱说。” 沈心洁也被恶心得翻江蹈海,哪肯上去扶?听到这些急了,忙憋着一口气上前,“姜米怎么可能害你?不要说了,来我帮你冲洗一下!” 刚才李会计都说了,姜米一天都在农具保管室,有人证郭小红是扳不倒死丫头的。 郭小红这个人没脑子, 一急就会疯狗乱咬人。 咬出她来怎么办? “我怎么乱说了?”郭小红恨得一甩手,手上粪点点甩到沈心洁身上脸上,沈心洁一阵干呕,她只管叫, “我在粪坑边走,后背突然被人大叫,才把我吓得掉进粪坑,如果不是我命大爬出来,现在都淹死在粪坑里了,呜呜。” 她咬牙切齿,“谁会这样歹毒?只有姜米,这次下乡从一开始她就跟我对着干!谁有做案时间,只有姜米,今天她的活就是掏粪坑!” 完全不管沈心洁不停让她闭嘴的提示。 姜米眉毛一挑,心里已把事情想得八.九不离十,正要反驳,就听李金福冷笑一声:“既然今天掏粪坑的活是姜知青的,你为什么要丢掉自己手上的活跑去哪里?” 郭小红一听就愣了。 人不都同情弱者吗?她都这样了,怎么大队长不同情她,口气明显偏向姜米? 她的气也上来了:“我知道掏粪的活辛苦,就想去看看,能不能帮她一把?怎么,不行?” “行,怎么不行?”李金福声音戏谑:“我就是不明白,你不是去帮你好姐妹沈心洁拿药酒吗?怎么又跑去帮从下乡开始就跟你对着干的姜米了?” 第41章 要有点公德心 郭小红又一愣,这才感觉自己前言不搭后语,但这不能怪她,谁在粪坑里泡半天,还吃了几口,脑子还能保持清醒? “对,对同志不能记仇,毕竟拔草的活轻,掏粪的活苦,我想先帮姜米一把,然后再去拿药酒,没想到姜米她狼心狗肺......” “好了!”李金福不耐烦打断,“你在村西那个粪坑哪个位置跌下去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郭小红想不明白只能实话实说:“背后有棵桉树的那个位置。” 李金福一声笑,眼神极其不屑,话都懒得说。 李会计道:“郭知青你还真是好玩,村里人谁不知道,那个粪坑要从桉树对面的位置进去,你怎么绕到后面去了?请问你这怎么帮人?” 已有村民笑起来:“她这不是帮人,是想看人笑话,就算丢几块石头下去,有桉树遮挡粪坑那头的人也看不清。” 郭小红忙补救:“我,我才来水茂村不清楚,我,我走错位置了。” “哦,我想起来了。”一个大妈走出来,绕着郭小红看了一圈,“今天我从村西头进山捡柴,看到桉树后面站着个人,鬼鬼祟祟的,就骂了两声,那人就不见了,难道是你?” “原来是你叫 的!”郭小红火冒三丈,“你那只是骂两声?跟打雷一样!” “所以,”李金福歪头看郭小红,“就把你吓得掉进粪坑了!” 怎么自己把自己卖了?郭小红张大嘴说不出话。 “姜米不可能推你。”一片嘲笑声中,李会计道,“她今天一直在农具室,跟着我学习保管农具的知识,今天来借农具的村民都可以做证。” “啊,她去管农具?她凭什么能去管农具?”郭小红本来就红的眼更红了,牙齿都快变撩牙。 “你有什么资格问?”李金福吩咐徐奋进,“明天这东西的活就是掏村西那个粪坑,和沈心洁一起!敢不掏,当天就把她们退回知青办!” “大队长!”沈心洁急得直跳,“我的任务是打扫毛房啊?我会好好打扫,不用跟郭小红一起。” “就是掏粪坑!”李金福阴阴,道,“跟郭小红一起,你俩可以再次打配合。” 沈心洁欲哭无泪,再次想一屁股坐到地上放声大哭。 之前她还嫌扫毛房的活太脏,现在却高攀不起了。 姜米到了李家,李二荣原来那间房已收拾出来,虽只有七八平米,但方方正正清清亮亮的,而且没有烟味。 李家父子都抽烟,可他 们只会在院子或是厨房堂屋抽,从不在睡觉处抽。 这些人身上既有优点又有缺点,她不会再像前世,只看到他们的缺点,而是要激发他们的优点,都用在面对她时。 吃完晚饭,姜米说她在知青点那还有些零碎,她自己去拿就好。 她一走,关菊英就把十五块钱拿给李金福。 “这孩子是个实心眼的。”李金福感叹,关菊英也感叹,“而且还吃得少,还不如两个小孩子,我们拿她这么多钱实在是多了,要不还她五块钱?这样吃十块钱都是多的了。” “你还她,她会以为我们有什么想法。”李金福思索着道,“以前咱家两月吃一次肉,现在每星期都可以吃一次了,每天可以打个蛋花在稀饭里。” “啊!”两个孩子蹦跳起来,“可以吃肉肉蛋蛋啰!姜米姐姐来咱家多好啊!” 李二荣凑到亲妈面前:“你们都这样喜欢姜知青,她也不嫌弃咱家,要不,把她说给我做媳妇算了?” “闭嘴!”李金福一声吼,“姜知青来咱家,你敢对她有一丁点歪心思,老子就让你滚出家门!” 亲爹什么时候这样吼过他?李二荣吓得脖子一缩,赶快躲亲妈背后。 关菊英心痛,瞪 着自家男人:“二荣只是开个玩笑,你咋要发这么大的火?” “这事半点玩笑都开不得!”李金福喝道,“你还不知道你这个儿子,只要给他半点料,他就敢开染房?真出什么事,就是流氓罪,别说他,咱全家都完了!” “大白菜和牡丹花你就算把它们种在一个盆里,也成不了一家人,姜知青来咱家住,只是想过得安逸点,咱们也只是想得她好处,手头宽松过点好日子!”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高攀和低就都是自找气受,听明白没有?” “明白了,那种话我再不说了。”李二荣嘟着嘴赌气一样离开。 “当家的。”关菊英忧虑,“你说的我懂了,但姜知青一个姑娘家住到我家来,只怕闲话免不了,这可咋办?之前也没好好想想这事。” 李金福撇嘴:“咋办?凉办?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关菊英也撇嘴:“嘴生在人身上,当面不说,半夜闹阎王殿,暗中搞鬼,你能咬他去?” 姜米刚走到知青点院子外,就听郭小红在嚎:“.......姓姜的死丫头害我了,等着,我做鬼都饶不了她!” 沈心洁干呕着:“你能不能闭上嘴,先把身上冲干净再 说?” 她也恨姜米,杀人的心都有了。 可这种话怎能挂在嘴边说? 要采取实际行动。 她已经听到风声,姜米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好恨,姜米使鬼推磨的钱,是她的啊! 等着,她要去给一个她本以为不会求的人打电话! 姜米探进头去,就见小院一角,郭小红蹲在地上,旁边放着一个桶,沈心洁偏着脸,一只手捂着鼻子,一只手拿瓢从桶里舀水冲在郭小红身上。 一边地上还有呕吐物,想必是两人吐的。 徐奋进站屋前,捂着鼻子叫:“沈心洁郭小红,麻烦你们两个洗完把院子搞干净,这么臭别人怎么住?要有点公德心!” 要公德心你先把借我的十块钱还来!沈心洁气得要死,可这关头她不敢跟知青点负责人闹,只能忍气吞声。 但她一定会报复回来的! 韩俐捂着鼻子皱眉走过去:“沈心洁,今天水是我挑的,照你们这样用法,别说明早,今晚大家的水就不够了,请你今天挑水补上你们用的。” “滚开!”郭小红尖叫,同时伸爪子要挠韩俐,“你和姜米就是一伙的,她骑在我们头上拉屎还不够,你他玛也想来!” 一肚子怨气要全部朝韩俐身上撒! 第42章 活该替她出这钱 沈心洁怒目而视韩俐,所有跟姜米好的人她都恨。 但她不吭声,只将木瓢朝郭小红手里塞。 对方个高并壮实,拿着武器才打得赢! 今天在众人面前丢大脸了,打赢就能扳回些面子。 收拾不了死丫头,收拾她的同伙也能解气! 韩俐抓起地上木桶,“铛”的一声挡飞郭小红打来的木瓢,“哗啦啦”一桶水到沈心洁身上。 “啊?”沈心洁双手胡乱抹水,“你干什么?你凭什么泼水在我身上?” 现在还冷,郭小红是没办法才冲水,被淋个透心凉很难干,生病了也得上工。 韩俐拿着桶,冷冷道:“沈心洁,要做什么明着来,天底下就你聪明?当别人都是傻子?打量谁都像郭小红一样吗?” 另一个知青走过来:“不光水,今天是我捡柴,柴你俩用的也超标了,必须捡来补上。” 对方也是两人,沈心洁怂了:“水和柴都是郭小红用的......” “我为什么用难道不是因为你?”郭小红叫起来,“你真以为我是傻子啊?” “什么因为我?郭小红我一直帮你,你还有没有点良心?” 姜米笑着离开知青点,到了李家一脸愁容:“ 大妈,大队长,我能不能跟你们商量个事?” “怎么了这是?刚才出门前不是还好好的吗?什么事你说” “刚才我去知青点......算了不说了。”姜米叹口气,“我就是想跟你们商量,我能不能叫一个女知青来跟我同住?生活费我每月再加五块?” “啊?”夫妻对看。 叫着一个女知青来跟姜米同住,这是他们刚想出解决风言风语的办法。 该怎么跟姜米开口? 再叫一个人,姜米愿不愿意?生活费谁出? 想不到,姜米先开口,连生活费都考虑到了。 看着姜米递来的五块钱,李金福有些犹豫:“你要叫着谁来住?” 女知青们谁是什么性格他一目了然,有的人叫来就得家宅不宁,而且请神容易送神难,比如说郭小红。 “韩俐。” “可以。”李金福接过钱。 可见这世她看人的眼光没错,韩俐的品性是众认的。 关菊英笑得合不拢嘴,“今晚我先给韩知青打个地铺,明天我叫着大荣二荣去山上砍树给她做床。” “不用这样麻烦。”姜米笑道,“也不知能不能从知青点抬张高低床来?两个人这样住还能省下好大空间。” “能啊,怎么不能?”李金福道,“这样让知青点住得宽松,大家都好。” 关菊英张罗着:“走走,我叫着媳妇,跟你去知青点帮韩知青搬行李。” “不用大妈。”姜米亲热拉着女人手腕,“没经你们同意,我还没跟韩俐说呢,她的行李跟我一样没多少,讲了她同意,我一个人就能帮她拿了。” 李金福“嗯”一声:“去吧,等你俩搬东西来,我再叫人去搬高低床。”又追问,“ 你是不是在知青点听着有人说什么逼话了?” 姜米摇摇头:“金福叔别问了,说了也是叫您心烦,反正叫着韩俐来跟我住,以后就没人会这样说了。” 她叫着韩俐来住,一是李家夫妻考虑的事她都考虑到,二是从她一进李家,李二荣看她的眼光就有问题。 她既不会因为这个就不来李家住,也不会视而不见,有问题想办法解决就是。 “我知道谁会说这些逼话。”李金福阴阴,道,“让他多吃点屎,就不会说了。” 姜米再次来到知青点,进院看到韩俐和另两个知青站门口,一脸愁容。 屋里传来打喷嚏醒鼻涕声音,一声接着一声。 不用说,那两货感 冒了。 这住在一起是会传染的,虽不是什么大病,可仍得上工,得不到休息小病也变大病,谁受得了? 姜米招手叫过韩俐,低低跟她说了一番。 “这?”韩俐不可置信。 谁不知村里住房条件最好的就是大队长家? 哪个知青不想去他家住? 可天下哪有免费午餐?知青那点生活费大队长家怎看得上? 姜米出了大队长家看得上的生活费,还愿叫着她去住。 “好!” 用不着犹豫,再糟也没跟郭小红住一起糟! 一听姜米叫韩俐跟去大队长家住,另两个知青不高兴:“姜米,你为什么不叫我们两个?我们哪里得罪你了?” “哪有?”姜米陪笑,“韩俐是大队长指定的。” 无论她怎么解释对方都会抱怨,不如抛出一个她们根本不敢与之对抗的人。 果然,两个女知青一下没声了。 到了李家,高低床随后搬到,姜米正收拾床铺,就听韩俐问:“关大妈,您看我每月交三块伙食费行不行?” “这?”关菊英略停顿了一下,“姜米已经帮你交了,你就不用再拿了。” 关菊英离开,韩俐硬要塞钱给姜米,姜米坚决不要,她就把姜米 的衣服收去洗,并说以后所有这些事都是她做,如果姜米不让她做,她宁愿搬回知青点住。 就知会这样。 第二天姜米发了几样农具就没事,有的是时间温书。 回到李家韩俐告诉她,沈心洁郭小红昨晚发烧,今天床都爬不起,也得去掏粪。 最后沈心洁出了五块钱的高价,才有村民帮她干活。 过后她找郭小红要两块五,对方死都不给,还说她落得掏粪坑的下场,全是沈心洁害的,活该替她出这钱。 沈心洁气得嘴唇都白了。 农具室就在村公所里面,姜米第二天见到沈心洁来打电话,脸色跟快死了一样难看,还躬腰驼背的,毫无形象。 见到她如同见到不共戴天的仇人,但这种情绪只一闪,小女人两边嘴角强撑着上翘,竟然笑道:“姜米,两天没见,好想你。” 姜米懒得跟她虚与委蛇,直接给了一个背脊。 “你怎么又要打长途?”守电话的李会计老大不高兴。 沈心洁唧唧呱呱说了一堆理由,李会计才道:“规定了,长途电话一分钟两角钱。” 两角钱一分钟,在现在是天价。 姜米之前才看到一个知青来打长途电话,哪收钱了? 第43章 爱打不打 沈心洁别无选择,交了钱又说了一堆话,大意是她打电话,李会计和姜米能不能回避一下? 姜米自是不理,李会计抽起烟锅,喷出一口烟时说:“爱打不打。” 电话接通,沈心洁带着哭腔说话:“乔阿姨,我带的钱,在路上被偷了,呜呜。” 出钱打长途怎么不跟爸妈讲,跟什么阿姨讲? 对方不知说了什么,沈心洁嗯嗯着哭声渐渐停止,可见对方安慰的话到位了。 沈心洁走,李会计要分一角钱给姜米,姜米道:“我什么都没看到,钱都是你的。” 李会计一笑也不再多说。 淞城,乔如堇放下电话就回家拿存折,火急火燎去储蓄所取钱,然后直冲邮电局,路上被丈夫沈辉远拦下:“要去给心洁汇钱?” 乔如堇皱起好看的眉头:“王姨告诉你的?” 王姨是家里保姆,对外说是来家里做客的远房亲戚。 “不管是谁告诉我的。”沈辉远微笑看着妻子,那份宠溺掩不住,“心洁走时你已经瞒着我给了她一千两百块,不能再汇钱给她了,再汇你就是害她。” 原来丈夫都知道,可乔如堇也顾不得了:“但给她的钱在路 上被贼全偷了,不赶快给她寄钱去,心洁的日子怎么过?” 沈辉远一愣,不觉摇头:“这么多下乡知青,我怎么只听说她的钱被偷了?” “难道心洁还会跟我撒谎?”乔如堇跺脚,“她给我打电话时都哭了。” 继女第一次在她面前哭。 “我没说她撒谎。”沈辉远叹口气,“我只是想让你想想,为什么就她的钱被偷了?不是因为你给得太多了?只偷钱,人好好的还能打电话给你,算是好的了。” “......”乔如堇一愣,眼睛一下红了,声音变哽咽,“对不起,我,我害了心洁。” “你又不是故意的。”沈辉远赶快揽过妻子的肩,柔声安慰,“这次我让她下乡,就是想改掉她身上那些自以为聪明的坏毛病,让她得点教训也好。” 乔如堇抽泣着:“可是,也不能不给她寄钱啊?” “没说不给寄。”沈辉远轻拍她的背,“你说寄多少?” 乔如堇想都不想:“最少一百。” 有这么多钱还改造个屁?如堇你也是被下放过农村的人,怎么还这样说? 沈辉远是不会揭妻子伤疤的,只道:“下乡知青家庭条件好 的,平均下来一月给寄五块,你最少寄一百,哪跟又给她一千二,让贼惦记有什么区别?加一倍每月寄十块就行了。” 乔如堇想想点点头:“好吧,寄十块。” “上来。”沈辉远拍拍单车后座,“我送你去邮局。” “不用了。”乔如堇笑道,“你工作那么忙,快去忙你事去,我正好走走路。” 乔如堇到了邮电局,局长亲自出来接待,笑笑的道:“你家沈领导已经给我们打过电话了,只准你寄十块钱,你就别为难我们了。” 乔如堇回到家躺床上不吃饭,沈辉远哄半天才松口,每月给沈心洁寄十五块。 沈心洁收到十五块钱,恨得不停咬牙。 都说后妈最歹毒,现在她算领教了。 等着,她不会让乔如堇好过的! 眼下,她得让自己好过。 镇邮电局外,朱家的还等着她呢。 “黄大妈。”沈心洁出来唉声叹气,“你看,我家就给我寄了十块钱,我拿出六块给您做每月的生活费,行不行?” 她也依葫芦画瓢,学姜米去条件好的农户家住,一秒都无法再跟郭小红住在一间屋里了。 她选的不止是村里生活条件仅次于 李金福家的朱家,而且打听过,朱家和李金福家是对头。 “只给你寄十块?”黄茴香眼睛在沈心洁身上梭椤椤转,“不是都能给你一千二百块吗?要不你把汇款单给我看一眼?” 她虽不识字,但跟钱有关的数字都看得懂。 你有什么资格看?沈心洁忍着气:“这个邮局没给。” “没给?”黄茴香撇嘴,她没取过钱也搞不清,但其他事她是搞得清的,“我听说姜知青去李金福家住,每月给十块生活费,你只给六块怎么够?” 其实听到的是给五块钱,关菊英怎么会说十五块,这不是给自家惹事? 给十块钱是拿她的钱!沈心洁心在滴血,脸上陪笑:“怎么我听说是给五块钱?黄大妈怕是听错了吧?我在知青点生活,一个月五块是足足够了,又添一块给您怎么会不够?” “你在知青点是自己挑水自己捡柴吧?住的是公家房子公家的床,来我这可是我们给你挑水给你捡柴,我家的房子我家的床,怎么能比?你最少要拿八块钱。” 不是为了条件更好谁愿意跟你们这些泥腿子住?沈心洁陪笑道:“但那些我不来你家住你们 也是要做的啊?” 两人讲价还价半天,最后谈好七块钱。 “人家姜知青还叫一个知青跟她住,沈知青你也叫一个吧。”就可以收双份钱了。 沈心洁也有此心,但众人一听要七块生活费全打了退堂鼓, “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怎么不叫我去跟你一起住?”郭小红拍着床板叫,“人家姜米叫着韩俐一起住,还替她出了生活费。” 事实的确如此,但姜米从未对外说,韩俐也不会自找麻烦说出来,郭小红这是自己想这样说,然后她好占便宜。 沈心洁搬着行李不理,郭小红摔摔打.打碎碎念,装失手泼一盆水在沈心洁铺盖上。 不能忍,沈心洁和郭小红扭打在一起,被打得鼻青脸肿再后悔也来不及了,到朱家朱得胜皱眉:“你这个样子,别人说你住来我家被我家人打的怎么办?好了再来吧。” 沈心洁死的心都有了。 看沈心洁扛着行李铺盖哭哭啼啼走,黄茴香责怪:“七块生活费,她去别人家住咱家就捞不着了。” “反正她去不了李金福家!”朱得胜眯起眼冷笑,“只要去的是别人家,老子有的是办法让她搬回来。” 第44章 却被你摘了胜利果实 黄茴香心疼七块钱:“就算去不了李金福家,老杂种偏要从中做梗让她来不了我家咋办?” 朱得胜恨得跺脚:“就他会从中做梗,我不会?收拾不了老杂种,还收拾不了跟着他那些小杂碎?比如说那个姓姜的知青,管农具的活本来是安排给我家大蛋的。” 说起这事黄茴香也恨得咬牙:“迟早收拾了那死丫头,但总得吃饱肚子才能收拾吧?” 朱得胜撇嘴:“好了,你去把沈知青叫回来,就说李金福有事没事都要找我家茬,刚才我才会那样,让她恨死老杂种才好!” 第二天,村公所,姜米又见到沈心洁来打电话,这回开口叫的是“妈,我在这里活不下去了,呜呜呜。” 一处军区办公室,听到蒋队询问萧海的训练成绩,教导员期期艾艾:“首长,其实,您对我有什么意见,您可以,直接说的啊?” 答非所问,蒋队皱眉,端起搪瓷缸喝水:“我直接说什么?” 教导员低头嘟囔:“萧海不是您派来让我训练的,是派来检查我训练水平的。” 呵!蒋队差点一口水喷出来:“你从哪些地方看出来的?” “负重跑、挂勾梯、散打、野外生存这些常规训练,他比 我这个教导员强十倍,武器拿上手就会,开车开汽艇连开飞机不在话下,这有可能是新兵?” 就知臭小子行,想不到还是超出他预期,蒋队叫来萧海:“训练过关了,你可以到某区参加实战,可以到某部任职......当然也可以跟着我,你自己选择。” 只要不傻,就应该知道跟着赏识他的人干。 萧海腰杆挺直,声音宏亮:“报告首长,我选择到滇省保卫边疆!” 蒋队磨牙,半晌道:“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我要警告你,去那你的身份暂时不能暴露。” 淞城,乔如堇中午从上班的图书馆出来,推着单车刚要骑上,突然听到有人叫她名字。 转头一看有些不自在,礼貌微笑:“你好,找我有事吗?” 何锦慧似笑非笑:“没事就不能找你?怎么,不在食堂吃饭,中午还要去办事?要不要我帮忙?” 乔如堇避开对方咄咄逼人眼神:“谢谢,不用,我只是回家吃午饭。” 何锦慧追问:“你们中午只休息一个小时,你回家哪还得及买菜做饭啊?” 乔如堇轻轻道:“是阿姨做。” 完全没想到,她一句大实话让对方双手握成拳头:“啊哟哟,沈辉远好心疼 你啊,从前都没给我请过保姆,侍候老侍候小全让我干,提心吊胆的事全让我担!” “好不容易熬到沈辉远风光了,却被你摘了胜利果实!” 乔如堇双手局促的绞在一起:“何大姐,事情不是你说的这样......” “不要叫我大姐!”何锦慧恨不能一爪子挠烂臭女人的脸,“你又想说你并不知道姓沈的已婚?省省吧,现在你知道了,现在去跟他离婚啊?” 看乔如堇急得要哭,何锦慧深吸一口气:“这些我都不跟你计较了,你为什么还不好好待我的心洁?她下乡过苦日子,你竟然一个月只给她寄十五块钱!” 乔如堇不敢说是沈辉远的主意,细声细气道:“下乡时我给了她一千两百块。” 何锦慧眼珠转了转。 一千两百块?心洁没跟她说。 “没想到她在路上丢了,我一时拿不出多少,这个月先给她寄十五块,下个月我会想法多寄......” “你怎么就不想想,她为什么路上会丢钱?”何锦慧打断,“下个月给她多寄?你的意思是,让她永远在农村,别来你和沈辉远面前碍眼?” “不是,我的意思是......” “你不用再说了!”何 锦慧一挥手,“你也是去过农村的人,你如果还有良心,真要心洁好,就赶快把她弄回城来!” 心刺刺的痛,乔如堇抿嘴:“我也想心洁回来,可我能力有限,没办法弄她回来啊?” “你现在跟我去见一个人,我让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其他的事我来办就行了。” 淞城办公楼下,看着乔如堇骑单车远去背影,中年男人感叹:“锦慧真有你的,跟前夫妻子处得姐妹似的,只要心洁在下乡的地方没闹出什么出格的事,我有办法尽快让她回城。” 何锦慧笑道:“我家心洁最是循规蹈举,不会闹出什么事来的。” “那就好,那么我儿子提干的事?” “放心。”何锦慧拍拍对方的手,“就算你不信我,难道刚才没听沈辉远的老婆说,她一定会好好感谢你的。” 转眼入夏,这天李家吃着饭,李金福像是随口道:“姜知青,我再添点活给你行不行?” “行啊。”姜米嘴上答应,心里不舒服。 她也知道自己管农具招来村里诸多闲话,但做什么会没闲话?装耳朵聋就行了。 这个她懂,想必李金福也懂,何必还要添什么活给她?耽误她温习功课。 韩俐和她同时 说:“大队长把活添给我吧。” 所以说叫着韩俐来住是个正确选择。 “你一个人做不下来。”李金福慢悠悠道,“马上要到汛期,村里一年到头有水的日子就那几天,要把水储蓄起来就得修河道,姜知青带着韩知青给修河道的人做做午饭吧。” 姜米还没答应,就见一向内敛的韩俐咧嘴一笑,这下她心里有底了,“行,大队长,我一定做好。” “到时掺着你们做的还有朱得胜家的黄茴香,小心点。” 就是沈心洁去住的那家,姜米和韩俐对看一眼点头:“好的。” 这天,姜米韩俐一大早就去村公所领做饭的口粮。 李会计拿出板秤,按每人多少口粮秤给她们,同时记在账上,正做着突然传来公鸭嗓般声音:“又不是赶着去上坟,两个大姑娘家比老娘还来得早!” 黄茴香走进屋,几根稻草一样黄毛在脑后挽个小坨,眉毛像被剃光,包谷嘴,一看就是尖酸刻薄不能相处的人。 韩俐不吭气,她从不跟村里这些老娘们多话,说不过还得惹一肚子气。 “放心!”姜米不惯着,这种人只要忍一次,她就欺着欺着来,“等给您老上坟,我们保管来得比这还早!” 第45章 是狗屎还是喇叭花 “你说什么?”黄茴香撅起嘴鼓起眼,一下冲到姜米面前,“你再给老娘说个试试?” 她打架在村里女人中与关菊英并列第一,打这么个毛丫头小菜一碟,而且老娘是长辈,打你是教训你,你又能怎样? 韩俐立即拦在姜米前面:“黄大妈,有什么话好好说。” “你说什么我就说什么!”姜米推开韩俐,对着老女人下巴微昂,“几点要把口粮领好,几点要把饭做好,这些都是大队长布置过的。” “我们按大队长说的时间到了,黄大妈你迟倒我们什么都没说,你凭什么还要说出些怪话来?是不是现在让李会计把大队长请来,评评理?” 明是低头记账,实则观察一切的李会计笑了。 小丫头就是聪明,有李金福这么大的靠山,怕这老婆娘搓球! 他随口道:“倒也不用专门去叫大队长,他老人家差不多时间就会来,修河道这种大事他上心得很。” 黄茴香一下就老实了,跟着秤米秤油,到最后秤洋芋时见李金福还没来,又管不住嘴了:“啧啧李会计,我从没见你这样大方过,到底姜知青韩知青是小姑娘,你心眼就活泛了。” 这年头最怕的就 是这种话,李会计拧着眉毛朝老女人嚷:“我对谁都这样,你不要胡说八道!” “呵,一样?”黄茴香嘲笑,“上次修井台,你抠抠搜搜的什么东西秤杆都朝下,你自己瞧瞧这回,秤都打不住了,你还在加洋芋。” 李会计气不打一处来:“难道到时你不吃?你这张拱嘴只有嫌少,还有嫌多的时候?” “多也好少也好。”黄茴香朝两个女孩身上瞄,拖着声音,“看来你也承认了,这回是不同的。别急嘛,我又不会去跟你媳妇说。” “你他玛吐屎!”李会计气极败坏,“你敢去跟我媳妇说。” 老东西肯定要添油加醋乱说。 他很想抬手打。 对付这种老女人要么把她打怕,要么就是用她的方式还击回去。 老女人跟他妈差不多年纪,第一种方法显然不行。 第二种方法更不行,一个大男人跟这种老婆娘对吵,赢了丢脸,输了更丢脸。 “加两个洋芋算什么?”姜米慢吞吞道,“又不像黄大妈,只拖一个女知青在家里住,打什么不要脸的主意,别以为口袋里卖猫,多少只有自己知道?” 没眉毛,黄茴香棱起长眉毛处的肉,奇形怪状的:“你 什么意思?你不是也在李金福家住?自己说自己不要脸?” “你才不要脸!而且没耳朵没眼睛!”姜米出声,韩俐立即应战,“姜米和我是两个人住在金福叔家,你只让沈心洁一个大姑娘在你家住,能一样?” “当然不一样!”李会计接话,“黄大妈家三个光棍儿子,都盼着媳妇呢,一个人他们才好下手!” “胡说!”黄茴香插腰,“老娘家三个儿子正正板板,那种犯流氓罪的事,绝对不会做!” 不是不会,而是不敢,旁边村子有二流子欺负女知青,遇到严打挨了枪子,可不是闹着玩的,“再说了,李金福还有儿子没说着媳妇呢,叫两个大姑娘去,供他选呢。” “正正板板个屁!” 李会计骂,“你大儿子去年才在山里说着个媳妇,后面为什么会黄?人家姑娘说你儿子上她家,色眯眯的,连丈母娘都盯着看,这种八百年没见过女人的东西嫁不得!” “二荣不是说不着媳妇,而是他眼光高,上个月有姑娘主动求上门,他都不答应呢。” 黄茴香气得乱骂:“放你娘的臭屁!女婿上门当然要看丈母娘脸色,她家要五块钱彩礼,她一个大山 里头凭什么要这么高彩礼?老娘家不给才黄了的!” “我家大蛋心眼实,不像某些人,嘴上抹油骗大姑娘这样不要脸!” “谁知道呢?”李会计双手抱胸斜眼看老女人,“你当然要把自家儿子说成一朵花,但是狗屎还是喇叭花,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什么喇叭花?李会计别抬举他。”韩俐嘲笑,“矮冬瓜还差不多。” “李会计没抬举他,你倒抬举他。”姜米轻推好友一把,“不就是狗屎?” “对哦,就是狗屎!” 黄茴香脸都绿了,但她也没蠢到家,知道吵不赢就赶快换话题:“东西再不拿去收拾好时间来不及了,到时修河道的吃不上饭,可别来怪我。” 李会计骂:“你又迟倒又逼话多,不怪你怪谁?” “好了好了,就怪我。”黄茴香像似不想纠缠的样子,“东西我多拿行不行了?” “呵,你能拿多少?”李会计才不信这个从来爱占便宜的老女人,真愿多干活。 “拿到你满意!”黄茴香像是赌气一样,头上顶着,肩上扛着,手里拎着东西走了。 本来姜米已想好,把要拿的东西分三份,各人拿一份,谁也别占谁便宜,没想到 老女人瘦精精的,竟然拿了近三分之二的东西走。 爱拿就拿,等黄茴香走,李会计拿出一个小板车,把剩下的东西放上去,韩俐硬不让姜米拉:“我一个人就行了,你在后面扶着点,别让东西在路上掉了。” 她们还以为路上会遇到累瘫的黄茴香,没想到到目的地,老女人已在了:“他娘的,有小板车咋个来得比老娘还慢?你们在路上搞什么了?” 说话倒不耽误她干活,麻利的又是淘米又是刮洋芋,并没出现预想的偷懒耍滑。 李金福拿着烟锅出现,见到黄茴香踏实干活的样子,眼中惊讶神色一闪而过。 韩俐只让姜米切洋芋,众人面前总要装装样子。 每年都要修河道,灶台是一直有的,大锅放上,柴禾烧起,先把切好的腌肉放锅里炒出油,然后放入切好的洋芋炒个焦黄。 这口锅放下,另一口泡好米的锅放上,焖到半熟,将腌肉炒洋芋倒入,焖到饭熟,揭开锅香气扑鼻,就是滇省这边有名的洋芋焖饭了,又简单又好吃。 水茂村一年到头能大口吃肉的日子,就是修河道这几天了。 两口锅的洋芋焖饭好,午饭时间也到了,河工们拿上碗涌来。 第46章 不善言词,那就动手 谁都不敢先动手,等李金福自己舀了一海碗端到一边蹲着吃,黄茴香才拿锅铲敲锅边,喊:“一个一个来,不准自己舀,要不然后面的人吃屁?老妈舀!” 好不容易拿着一回鸡毛,岂能不尽情当令箭使? “排队一个个来,每个人都有的。”姜米让韩俐先去吃,她守在另一口锅前舀饭。 “谢谢姜知青。”男人们在姜米这边排大队。 平时捞不到和这最漂亮的小姑娘说话机会,这次可不能错过。 李金福蹲在旁边,捧着一个大海碗呼噜吃,不忘骂:“黄茴香你他娘不会做事还不会学?看看人家姜知青锅前面,人再多也齐齐整整的,你锅面前就几个,还跟分猪食一样!” “是啦我学着点姜知青。” 看着黄茴香脸上堆笑,从而有过的好脾气,姜米心里疑惑。 村里人都说朱得胜的精明强悍不亚于李金福,就是运气差些才没当上大队长。 黄茴香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村中为数不多敢跟李金福当面呛声的人。 她管农具据说是抵了朱家大儿子的活,老女人在背后什么难听的话都说了,当面也会碎碎念。 这次修河,李大荣李二荣都来了 ,然后差不多是平常巴结李家的人。 而朱家就她来,李金福还当众说她这不好那不行,老女人应该像在村公所跟她们吵一样,跟李金福怼啊? 怎么都不该是虚心接受,还笑嘻嘻。 “分猪食也就算了。”黄茴香手里锅铲被人一把夺去,是李会计来了,嘲笑,“别让大家吃你口水。” “那你来分好了。”黄茴香撇撇嘴也不恼,走去一旁捧起自己早舀好饭的碗,坐在地上开吃。 姜米眼角余光看到,黄茴香那碗表面上全是洋芋,她拔拉两下,下面翻出来是大片大片腌肉。 这才像老女人的为人。 “后面的我来守着了,姜米你快去吃。”韩俐几口把饭拔完,走过来拉拉姜米衣袖,小声道:“你的我已经添好了。” 她很快从灶台旁边端出一个大碗,表面看着饭少洋芋多,腌肉只有一片,姜米吃上两嘴发现,和黄茴香一样,下面全是腌肉,不禁笑了。 是啊,大家都会这样,也许是她太多心了。 大家稀哩哗啦吃,李会计媳妇找来:“我忘记拿钥匙,把你钥匙拿给我去开门。” 然后顺道舀碗洋芋焖饭吃,不一会李会计两个孩子来找妈 ,也“顺道”吃了。 这明显就是来蹭吃蹭喝,仗谁的势?不就是李金福的? 可姜米仍没从黄茴香脸上看出任何情绪,只是吃饭速度哪叫一个快,比所有大男人都快,第一个空了碗,立即要来添,韩俐不高兴:“锅里没多少了,先仅着修河的人吃。” “又没吃你家的。”黄茴香公鸭嗓嘎嘎的,“咋个李会计一家来舀饭,你什么都不说?你别以为你这样就讨好了李会计,人家常荷花不尿你这壶!” 常荷花就是李会计老婆,听前面瞪着黄茴香要骂,听后面又转瞪韩俐。 男人最近对她冷淡得很,莫非就是因为这个女知青? “你胡说!”韩俐瞪圆眼睛,呼的扬起手中锅铲。 她外表看着冷淡,实则性烈如火,不善言词,那就动手。 “韩俐!”姜米放下碗跑过来拉住,对着老女人喝,“你是长辈,说话做事自己放尊重!为老不尊,就不要怪被小辈骂!” 韩俐垂下胳膊。 她听出来了,姜米在提醒她,黄茴香再糟也是长辈,不能先动手打。 “你现在吃的米、洋芋、腌肉哪一样不是李会计秤出来的?人家媳妇孩子是因为找钥匙,顺道 吃两口,吃的也是李会计面份上的。” “怎么只有你黄大妈心里不痛快?怪不得刚才荷花婶去锅里盛饭,你脸不是脸,嘴不是嘴,是不是现在想拿别人挑事,让别人打起来,你心里才能出了这口气?” 李会计两口子一对眼神,刚才的相互埋怨秒变同仇敌忾。 常荷花歪着脑袋看黄茴香,啧啧两声:“鬼肚子里怀儿,生出来的也是鬼!别打量别人看不出来!” “黄大妈我问你,去年修河,只你大儿子来,中午你家几个人找来跟着他一起吃饭?” “我哪有脸不是脸,嘴不是嘴了?荷花你不要听这小蹄子挑拔?”黄茴香一直在辩解,无奈没人听。 李会计站到老婆面前:“黄大妈你不好意思说,我替你说,你一家老小都来了,连你那个要入土的爹都杵着拐棍来!还端着脸盆来哩!” “如果不是金福叔当场数落两句,你家能把锅端走!现在是哪块脸来说我家?” “就是。”常荷花与丈夫对看,多日来的芥蒂一下消散,好一派夫妻连心,其利断筋的景象。 黄茴香无一张老脸涨得通红,什么都说不出。 李金福“呵呵”两声没说什么 。 像黄茴香这样的蠢婆娘,不值他出马。 又忍不住感叹:这个姜米真是厉害,小小年纪就知啥该说啥不该说,什么都说在点子上。 将来必定大有前途。 听话各听音,有河工皱眉:“我们才吃了一碗,这锅里咋就没多少了呢?不应该啊。” 又忙解释,“李会计我不说你家人把饭吃少了,而是大家都知道,修河包饭的粮食是按人头每人每顿拨两公斤,第一碗添再多也不会超过一公斤,咋就只剩几个人的饭了呢?” 李会计看着锅里挠头:“是啊,修河的连煮饭的五十三人,今早我秤的是十公斤腌肉,四十公斤大米,五十六公斤洋芋。” “大米泡水煮,煮出来只会多不会少,没道理现在只有这么点了啊?” 众人纷纷道:“河道我去年也修了,吃了三碗锅里都还有哩,今年只够一碗,真是邪门了。” 李金福的碗也空了,立即有人将碗接过去要给他添,再少也不敢少了大队长的。 “不用,我吃饱了。”李金福拿出烟锅,一面装烟丝,一面不经意道,“你们三个看看,是不是还有米和洋芋没煮?”他看了,腌肉的量应该是够的。 第47章 这就是黄茴香的目的了 “没有啊。”姜米三人到处翻,连灶台底下都看了,也没找出多余的一粒米或洋芋来。 黄茴香若有所思:“嗯,如果没有没煮的,那么,粮食只怕是被人落掉了。” 也就只有这个解释了,众人纷纷点头:“我们只管修河道,没摸着粮食,跟我们没关系。” 言下之意就是:只有煮饭的三个人有作案嫌疑。 黄茴香看着姜米,公鸭嗓拔高:“姜知青,你和韩知青两个人,有小板车拉今天要煮的口粮,咋比我老婆子来河道边还晚呢?” 那阴阴的样子才是她真实嘴脸,“在路上搞什么鬼?” 姜米看着她反问:“黄大妈,我也想问你,当时我说所有粮食分成三份,我们各自负责搬自己那一份,你为什么偏要拿那么多,我们叫都叫不住拿着就跑?” 怪不得她们的口粮一拉到,老女人积极的来装卸,其实是想把所有东西混在一起,让她们看不出东西少了。 再加上黄茴香的各种反常,姜米隐隐感觉到了危险,可不只是少米这样简单。 “胡说,我哪多拿了?” 黄茴香呵的一声:“是你说,你和韩知青是两个人又有小板车,可以多拿点,我 当时也没多想,拿着你让我拿的面份就来了,想不到你是想偷米,呸,不要脸!” “你就是多拿了!”李会计叫,“我当时在场,我看到你多拿了。” “我也看到你多拿。”韩俐也叫。 黄茴香双手插腰:“你们三个穿一条裤子当然要这样说!” 只有领东西时记了账,搬东西时又没记账,都是口说无凭,谁怕谁? 李金福抽了几口烟,问:“今天来修河道的人不少,谁在路上见到她们三个了?” “大队长,我远远见着,韩知青在前面拉小板车,姜知青在后面扶着东西推。” “我看着的时候,两个女知青坐草上歇脚,我说要不要帮忙?她们说不用了。” 众人七嘴八舌,就没一人看到黄茴香,老女人自有说词:“呵,我走的也是她们走的这条路,没人看到我?那是一个两个只顾着看大姑娘去了。” 又睨着姜米,“好了大姑娘,我们都知道你们知青口粮不够吃,想落下些米来也正常,现在去把米拿出来煮给大家吃,我们也就不追究了。” “行的,”有人跟风,“米放哪里?你说了我们去拿也行。” 李金福脸色难看,姜米大声 道:“我和韩俐没偷粮食!” 谁不知道她俩在李家搭伙?她俩落下粮食,说得好听是她俩临时起意,说得难听就是李金福授意。 现在的粮食,在农村就是人的命! 伤人性命没人不恨。 有人之所以说行,也许是好心,但更大的可能是:等拿到粮食事情做实了才好做文章! 虽说这次来的都是和李金福走得近的,但人心隔肚皮,谁不想像李金福这样在村里说一不二? 现在怎么办?不承认跟黄茴香也只能算打平,她和韩俐什么都没做也得弄得一身臊。 而对老女人来说不过毛毛雨,还能继续做文章。 她能想到的,李金福肯定也想到了,男人“啪啪”抽烟不说话,看来也没想出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一切看在眼中,黄茴香越发得意,喊:“姜知青,我们话都说到这份上,你咋还不愿承认呢?既然这样,你就怪不得我们了!” 她做事老道,不会给对手思考机会,拔高声音,“李会计,今天你给我们装粮食的化肥袋上,是不是都拿红笔在上面都写了一个公字?” 农村化肥袋各家有,为避免混淆被占便宜,各家在自家袋子上绣字,公用 的就在上面写个公字。 母亲姜翠兰就有这习惯。 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何必还要强调?李会计不吭声,黄茴香瞅他一眼,对众人道,“不管谁落粮食,不可能倒在野地里,肯定要腾出一个袋子装着,大家一起去路上草里找找。” 有人“呵”的一声:“谁会傻到藏草里?只怕是搬回家去了。” 黄茴香立即拍胸脯:“先去我家搜,要是找到写着公字的化肥袋,就按村里规定,把我当贼拿鞭子抽!” 下意识的,姜米和李金福对了一眼。 她现在住李家,搜就是搜李家! 这就是黄茴香的目的了! 她敢这样说,肯定早有安排。 今天李家三个男人修河道,关菊英大荣媳妇上工,两个孩子打猪草捡柴,家里没人,谁从后院丢袋东西进去,神不知鬼不觉。 果然,众人喊:“走走走先去黄茴香你家搜,搜完是不是去大队长你家搜?” 个个心里都有气。 两个下乡的知青咋敢这样狂?话都说到这份上还主动承认?不就是仗着李金福的势? 李金福是厉害,村里无人不怕。 可再厉害也抬不过一个理字! 怕你不见得服你,借着这事把你拉下 马,就不用怕了! 拉不下马也不用怕,法不责众! 听到李金福“嗯”一声,姜米心里明白,他只能同意,否则就是心里有鬼。 但男人把烟锅抽得“啪啪”响,可想心里有多急:水茂村就这么大,这么多人搜家分分钟搜完,然后最多十分钟就能到李家了。 这么短的时间找谁去李家里看看好排除隐患? 五十多人乌涣涣朝村里走,走的是姜米她们拉粮食来的路,有人拿着棍子铲子等翻草,什么都没找到。 姜米朝李会计靠,想提示他,找机会叫常荷花去李家排雷,她不能去让两个孩子去也行,不容易引起大家注意。 “李二荣你要去干嘛?”黄茴香突然叫。 众人回头,就见李二荣不知什么时候走在了人群最后面,身子半扭着朝后,分明是听到黄茴香这一声,才不得不转回来。 “老子要去毛房,你也要管?” 黄茴香高声嘲笑:“毛房在哪个方向?想去转移偷来的东西就明说吧?” “转移你码!老子在旁边撒泡尿不行吗?” “走二荣,我跟你一起去撒,正好我也想撒了。” 众人越发生气。 看来真是姜米她俩落粮食到李金福家了。 第48章 像毒蛇吐出的红信 黄茴香得意洋洋喊:“大家相互看着,这里的人谁也不能悄悄走了,谁走谁就是实打实的贼,小孩走了他爹娘就是贼!” 姜米咬后槽牙。 看来她想到的老女人也都想到了。 到黄家,黄茴香正要开院门,忽听后面有人喊:“老婆子,你叫着这么多人上咱家来做什么?” 姜米回头,是扛着板锄的朱得胜和三个儿子,如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五短壮实身材,细眯眼厚嘴唇,一脸的莫名其妙。 没等黄茴香跑上前说,众人已七嘴八舌把事情说了。 “偷大家的口粮?坏透顶!就得搜到底!”朱得胜一气正气,“没事,先搜我家!我朱家要是做了这种不要脸的事,宁愿全家老小被赶出村!” 太狠了,村民谁不是祖祖辈辈住这的?被撵走的农民没了土地,全家老小只有死路一条! 李金福脸色民铁青,看向朱得胜的目光针尖般,呵呵两声:“老朱,现在是上工时间,今天上工的地方离村子远,听不到村子里动静,你和你三个儿子咋突然跑回来了?” 意思很明确,今天的事如果不是你们事先盘算好,这个时候来不了。 朱得胜朝李金 福一笑:“这不是农具用得不趁手,想去农具室换换吗?结果去了农具室没人,才想起管农具的姜知青去给河工煮饭了,我们就说来自家换,想不到遇上这种事。” 姜米心阵阵发凉。 早不换晚不换这时候换农具,还说不是事先盘算好的? 黄茴香落下的米,肯定是这父子四人中的谁帮着转移到李家了。 朱家是胜劵在握! 人群中出现沈心洁身影,好久没见她这样双手摸着胸前麻花辫,婷婷玉立站着,嘴角的笑,在姜米眼中像毒蛇吐出的红信。 今天的事,这女人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军师? “哗啦啦!”黄茴香利索打开院门,挥手大声喊:“每家粮食都是放厨房,来,大家先来搜我家厨房。” 老女人一马当先冲到自家厨房门口,又是一阵“哗啦啦!”门锁响。 姜米站一旁冷眼旁观,就想找机会让人去李家排雷,忽听黄茴香喊:“先搜堂屋,那里屋子大家具多,如果我家真藏了米,只会藏那!” 姜米“簌”的瞪大眼朝老女人看去,不假思索叫:“是黄大妈你自己说先搜厨房的!为什么又不让搜了?不行,打开让大家 搜!” 黄茴香从得势起脸就通红,兴奋得像只跳蚤,厨房门打开关上的瞬间,老女人她,脸就像突然涂了白石灰,讲话也不再一跳一跳的了。 厨房里肯定有问题! 可她声音天生绵弱,掩在嘈杂声,急得她就要挤进人群,后背衣服被人拉住。 是沈心洁,人畜无害的朝她笑:“姜米,住在老乡家的感受如何?我们可以交换一下经验嘛。” 更说明厨房里有问题了。 “放手!”姜米伸手就打,手还没碰到,沈心洁“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姜米,你怎么拿石头打我?” 黄茴香又开始跳脚叫:“大队长你说过的,知青敢打架斗殴的一律退回知青办,姜米当着你的面就敢动手打人你管不管?” 黄家人立即起哄:“大队长这事你得管!不管以后你的话还有谁听?” 所有事发生在一瞬间。 黄家人就是想乱起来,他们才有时间掩埋厨房里的秘密! 可姜米再急也没办法,沈心洁纠缠着她:“大家都是知青,你为什么打我为什么为什么?” “她当然要打!”李金福一声吼,如打雷般。 能当大队长没把嗓子怎么行? 嘈杂声被 震得一秒的停顿。 李金福就能抓住这一秒:“想知道为什么?”他手一指,“就在这间厨房里!” 朱得胜叫:“两个知青打架跟我家厨房有什么关系?大队长你不要因为姜知青在你家住你就包庇她!” 凭你千般来,我只一路去,李金福喝道:“你打开厨房让大家看,就知道有什么关系了!” 李会计一直跟在李金福身边,立即叫:“朱得胜,也是你媳妇说的先搜这里,已经到面前了,你家把厨房门推开让大家看一眼怎么了?不敢推我来推!” “去你玛的!”朱得胜一把扭住李会计,“狗仗人势的东西,你敢推我家的门试试?” “我来推!”李金福大步上前。 黄茴香朝儿子使眼色:拦住!必须拦住! 怎么回事?最能顶事的大儿子呢? 二儿子三儿子怕李金福,谁都不敢动,只得她上了,说哭就哭:“你不能仗着自个是大队长就欺上门来,你不想让我家活,先打死我算了,我不活了!” 拿出泼妇架式梗着脑袋朝李金福身上顶。 她拿准了李金福是大队长又是男人,怎么都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她一个老婆娘对打 ! “我也不活了!”一个影子冲上前,一把抱住黄茴香。 是常荷花,她虽想不清楚整件事,但必须跟着丈夫维护大队长的权威。 姜米心急如焚。 也不知韩俐一直跟她身边,这关键时刻咋不见人影? 常荷花不是黄茴香对手,李会计被朱得胜打得嗷嗷叫,李金福无法跟泼妇对打,她被沈心洁纠缠着脱不了身,眼看着黄家两个儿子朝厨房后面摸,肯定想从后窗跳进去捣鬼。 情势不明,旁边村民有看热闹的,有谁都不想得罪的,还有巴不得李金福倒台的,或者李朱两家都倒台他才有机会的,就没人上去推一下厨房门。 这该怎么办? “咚!”一声响,黄家厨房门应声大开,“咣铛!” 立即有人指着厨房里大叫:“带公字的化肥袋在那!” 如一声魔咒,所有人朝厨房里看,包括正在打架的,当然也包括姜米。 厨房门大开,一张吃饭小木桌摆当中,写了红色公字的化肥袋赫然放上面。 “啊?”黄茴香还想扑上去关门,被李金福从后一把薅住头发。 老女人惨叫:“不要抓我头发!”她只有这几根毛,薅掉就成秃顶了。 第49章 不要做得这样绝嘛 李金福转抓她后衣领,不是突发善心,而是头发太少他抓不牢,一甩:“滚!” 老女人被甩得在地上连打几个滚,哭得跟杀猪一样,但没人理她,全跟着李金福涌进厨房。 沈心洁惊呆了,姜米一嘴巴打她脸上,她才“啊”的一声清醒,身形不稳朝旁边倒,刚好跌坐在黄茴香身上。 姜米挤进厨房,李金福已打开栓在化肥袋上的麻绳,露出里面白花花的大米。 “这是我家的大米。”朱得胜争辩,众人嘲笑,“你得了吧,咱们这里的地只种得出暗红色米,而且碎得很,只有村公所有这种上面统一发的白米。” “这,这是我家去镇供销社买的。” “拉倒吧,去供销社买米要粮本,农村哪来的粮本?你亮出来给我们瞧瞧?” “我,我去油管桥买的。” “去黑市买的?更是扯淡,谁不知道你为了给三个儿子娶媳妇,一分钱都要掰十瓣用,会舍得出高于供销社一倍的价钱买米?” 有人摇头:“老朱啊,我一向认为你脑壳好使,咋个这次憨成这样?米偷回来不会倒在自家米口袋中?还直杠杠放在门一打开的地方,专 门给人看?” “是不是来不及藏?那就跟你婆娘通声气嘛,好歹先去查李金福家,就有时间藏了嘛。” “我家没有偷米。”朱得胜欲哭无泪,“我家是被人害了。” “你有没有被人害我们不清楚,但我们有眼睛,你家院门、厨房门都上了锁,厨房窗子还是从里销着的,除了你自家人能把偷来的米放厨房,谁有这个本事?” “还有,今天上工在离村老远的地方,你三个儿子咋就知道村里出事了?真能听到,关菊英和媳妇会听不到?她们来了还有黄茴香闹的份?” “我没闹!”黄茴香跌跌爬爬挤进来,疯狂辩解,“就像你们说的,我家院门、厨房都上了锁,钥匙只我拿着,都没人看到我回村,把这袋米咋会放我家厨房?就是有人陷害我家!” 高悬的心刚放下,姜米突然听到韩俐声音从后院传来:“姜米你快来!” 李金福也听到了,朝李会计喝一声:“看好这里!” 他大踏步朝后院去,姜米紧随其后,很快看到后院墙角处,韩俐半蹲在地上,双手死死拽着朱大蛋一只胳膊,力气快耗尽就要拉不住,见到姜米 精神大振: “这里有撒落的米!快来拉着别让他捡走!这就是他家把偷来的米从后院丢进来的证据!” 原来是韩俐看到朱大蛋朝后院摸,就跟来了。 这下不用李金福叫,几个男人上前按住朱大蛋,果然看到地上撒落大米粒,不多,明显顺着厨房方向而去。 “朱得胜,事情已经很清楚了,黄茴香偷米,朱大蛋暗中接应,从你家后院把米丢进来,进入厨房放好米,销上窗子,把挂门上的锁按死,再从后院翻出去,造成无人在家假象。” 朱得胜额头冒汗,拼命摇头:“我们家的人没这么蠢,明明知道米在我家,还会叫人先来查我家。” 李金福冷笑:“你们蠢不蠢我不知道,但米在你家是所有人看到的,这就是铁证!” 朱得胜垂死挣扎:“你家还没看,难说也有写着公字的化肥袋,里面装着大白米。” “那就去看!”李金福领着众人朝家去,也是先看厨房,然后堂屋、柴房、后院逐一看,朱得胜爬到床底下看,连猪圈都去搜了,也没找出一粒大白米。 “搞什么名堂?”门外突然传来女人咆哮声,“这么多人 跑来老娘家?” 是关菊英带着儿媳回来了。 “关大妈,黄茴香偷米还想赖到你家头上。”常荷花立即跑上前,和着众人七嘴八舌、添油加醋说事情说了,“结果搬石头砸了自家的脚!” “姓黄的臭婆娘!”关菊花丢了板锄,撸起袖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有本事再来老娘面前吐屎!” “我没有,我冤枉。” 换平常黄茴香早抬着爪子冲上去了,虽和关菊英打胜少败多,但她从不输气势。 可今天心虚,黄茴香哪敢应战?被关菊英按地上就是一顿胖揍,朱家人谁都不敢上来帮。 “事情已经清楚。”李金福当众宣布,“朱得胜一家偷公粮,就按他自己说的,全家滚出水茂村!” “金福大哥,”朱得胜嘴角强力挤出笑,声音颤抖,“不要做得这样绝嘛。” “绝?”李金福唬的一声打断,“是我绝还是你绝?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你这王八蛋挖坑给老子跳,想把老子一家赶出水茂村,老子凭什么饶你?” 他厉声吩咐,“给你家三天时间,立即卷铺盖走人,否则老子叫着民兵把你家房子拆了!” “不是我家 得胜挖的坑,都是这臭丫头下的蛆!”鼻青脸肿的黄茴香拖着沈心洁出现,“唆使我家做今天的事。” “放手你放手!”沈心洁头发散乱,用了吃奶力气也挣不开老女人钳制,眼泪汪汪的煞是可怜,“我一个知青,怎么可能掺合这些事?对我有什么好处?” “因为你恨姜知青!”黄茴香鼓着眼睛,“凡是对她好的人你都恨,只要把李金福搞下去,姜知青没了靠山,我家得胜起来,你就能把姜知青的脸踩在脚底下!” “我没有!”沈心洁呜呜哭,“不过就是因为刚才我拿着行李要从你家搬回知青点,你觉得我在这种时候抛弃了你家,你想报复我。” “因为这个老娘要报复你?你当自己是天仙啊?” 黄茴香跳着脚骂,“老娘早想把你赶走了!一天天的对着我大儿子眉来眼去,指使他当不要钱的小工给你干这干那,就差给你洗内裤了!” 有人笑:“这还不好,直接让她嫁给你家大蛋不就行了?” 不是她不要,而是她清楚对方绝对不可能同意,黄茴香“呸”一声,斜眼看沈心洁:“谁会要这种好吃懒做的绣花枕头?” 第50章 猪油蒙了心 “我不要活了。”沈心洁一直在为自己辩解,可惜全淹在黄茴香的公鸭嗓门中,又气又恼又没脸见人,是真的想一死了之。 李金福朝梗着脑袋看热闹的徐奋进吼:“你他玛还不快给我去瞧着?” 不管因为什么,知青出了人命,他这个大队长都脱不了干系。 对着黄茴香冷笑:“是她挑唆?怎么着,你和朱得胜是三岁小孩?自己做下的事就得自己承担,想甩锅给别人,没门!” 是沈心洁挑唆又怎样? 他根本没把毛丫头放眼里,只要把朱得胜打垮,谁挑唆都没用。 黄茴香“扑通”给李金福跪下:“金福大哥,我家真是被那臭丫头挑唆,咱们这个村子里的人,五百年前都是一个祖宗,求你看在我们同祖同宗份上,饶我家这次吧!” 她朝地上磕头,“撵出村,我们全家都得死,金福大哥你是菩萨转世,不会真要看着我们死吧?求你了!” 她咚咚磕响头,又拉朱得胜父子跪下一起求李金福,说得凄凄惨惨,就像下一秒全家就要横尸荒野。 “我可以不撵你家走。”李金福慢悠悠的,冷冷道,“但你家要当众做检 讨,接受水茂村的处罚。” 不是他心软,而是朱得胜一家去投亲靠友还好,要是到处流浪成盲流,极可能被相关部门遣送回来,他不能也不敢不接受,朱得胜一家岂不成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与其到时难堪,不如现在把人收拾服帖了,杀鸡给猴看。 “是是是,我们当众做检讨!” 众人离开,李金福先找姜米问:“朱得胜家厨房的门,是你找人拿这个打开的?” 他伸出的手掌中放着一块半截砖头。 姜米惊讶:“不是您找人打的?今天的事我不可能未卜先知,在朱家又被沈心洁盯得死死的,没时间去找人啊?韩俐是不是你?” “什么我?”韩俐现在还不知道厨房这边的事,听姜米解释后摇头,“不是我,会不会是村里想帮金福叔的人?” “不可能。”李金福断然否定,“这半截砖头是从朱得胜家外面打进来的,当时厨房门口乱成一锅粥,能一砖头不打到人,而是把两扇厨房门都打开,村里没一个人能做到。” “还有,朱得胜这个人精明得要死,他怎么会蠢到把偷来的米直杠杠放在自家厨房最显眼的地方 ,也不事先跟黄茴香通声气,让她一进家就说搜厨房?” 这也是姜米百思不得其解的。 李金福思索道,“我想,米被偷后,其实是被朱大蛋拿着,他从我家后院翻进来放了厨房,完全不知被人悄悄拿走放进了他家厨房。” 男人叹息,“这个放米的人和丢砖头的只怕同一人啊,这个人肯定不是我们村的,如果是,他不会到现在都不来跟我通声气。” 姜米脑海中闪现一个人影。 可又怎么可能? 傍晚,村里大喇叭响起李会计声音:“各位社员,马上到村公所开会,要点名,迟倒要扣工分。” 姜米和韩俐到时,村公所已里三层外三层站满人,吹牛的吹牛,磕瓜子的磕瓜子,热闹的跟等着看大戏一样,想必已经听说今天的事了,只是还不知具体细节。 村公所小屋门口放着一把条凳,李金福坐上面抽着烟锅,后面两侧房檐上各挂了一盏煤油灯,把他衬得很威严。 李会计点了名,问李金福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男人点点头,李会计一招手:“带上来。” 人群让出一条道,朱得福一家如霜打茄子,在民兵押解下 走到李金福侧旁,一排的低头站好。 另一边,徐奋进押着沈心洁走到李金福别一侧,小女人眼睛哭得又红又肿,像窦娥一样可怜。 李会计大声讲了今天事情始末,不用他添油加醋,村民已群群激愤。 农村的粮食就是农民的命,偷大家的命,跟杀人犯有什么区别? 纷纷大骂朱家:“这样的东西打死也不为过!大队长你可不能轻饶了他们!” 黄茴香公鸭嗓嘎嘎:“米是我偷的,我操小路放回家,我男人和我儿子啥都不知道,啥都没做。” 老女人哭天喊地,“我是被沈心洁教唆的,她恨姜知青,说只要事情做成,她给我十块钱,十块钱够我三个儿子娶亲给彩礼了,我才猪油蒙了心做糊涂事啊。” “你家做了不要脸的事,为什么要把脏水全泼我身上?”沈心洁再次要死要活,有徐奋进拉着她也做不了。 村民们议论纷纷:“呵,朱得胜真是不要脸,他跟李金福斗又不是一天两天,这次栽了就把责任推到老婆身上,然后再推在一个知青身上,他玛的男人都不是了。” “就是沈心洁唆使的。”郭小红跳得欢,“ 那个臭女人最喜欢干这种事!亏得我聪明没上当,那些傻子就没那么幸运了。” 黄茴香逢人就说沈云洁在她家如何安逸,郭小红听了越发恨沈云洁,现在有机会踩,不踩死怎能平她心中这口恶气? “黄茴香,既然你全部应承下,”李金福淡淡道,“那么处罚就你背,村里有规定,偷窃一块钱以内打三鞭,以此类推。” 他看了一眼李会计,李会计立即道:“黄茴香这次偷的米值五块钱,要打十五鞭。” 一听这个数字,村公所突然安静,显得郭小红声音特别突兀:“啥?才打十五鞭?” 黄茴香已嚎起来:“供销社卖的米两角五一斤,那袋米最多十斤,咋可能要五块钱?” 李会计骂:“没粮本你在供销社买得着米?只有去油管桥买。” 黄茴香哭:“我家在镇上有亲戚,我借得着粮本,不用去黑市买啊。” 朱得胜也道:“拿山货去油管桥换米,也不用五角一斤啊。” 李金福冷冷打断:“黄茴香只是偷米吗?她还想栽脏陷害!你去问问公安,这个是不是犯罪?” 朱得胜无言以对。 李金福一声喝:“拿鞭子来!” 第51章 养不教父之过 李会计立即跑进小平房,不一会拿着一根小孩手腕那么粗的棍子出来,上面箍着一根三指宽牛筋一样的鞭子。 姜米眉毛一挑。 这根鞭子她见过,就挂在农具室墙上,当时她还问这拿来有啥用,李会计说是赶牛鞭,只要一鞭子下去,再不听话的牛都听话了。 可想而知打在人身上有多可怕,更别说还是十五鞭,怪不得没皮没脸的黄茴香会怕成那样。 郭小红见是这样的鞭子也吐吐舌头,眼中闪着兴奋的光,嘴里唧唧咕咕:“黄大妈你不要傻,谁害你这样你要拉她一起打。” 沈心洁被这样的鞭子打多好。 但最好的是,姜米也被这鞭子打! 黄茴香吓得瑟瑟发抖,民兵搬来条凳,把她按在上面,喝斥如果她不老实趴好,就要拿绳子捆在上面。 “刷!”一条鞭响。 趴在条凳上的黄茴香鬼哭狼嚎,滑到地上满地打滚。 村民有人叫好,有人骂,但没人不害怕,要是这鞭子打自己身上只怕嚎得更惨。 李金福瞪着行刑的民兵:“咋地,你今天没吃饭?” “吃了吃了。”民兵忙陪笑,喝令黄茴香趴好,再一鞭下去,老女人衣服应声绽开,露 出皮肤上的血痕,触目惊心。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黄茴香再次滑到地上,一只手伸向李金福,“这次的事是我男人指使我做的,不能只打我啊。” 才两鞭她就受不了,三鞭足以威摄,这就是村里鲜少听到偷窃的原因了。 “老婆娘你敢诬陷我?”朱得胜急得想上前拿脚踢,同时拿眼神示意黄茴香:不是说好了吗?保住我,才有报仇血恨的机会! 人都要死了,还管什么报仇血恨?黄茴香哆嗦着道:“真是朱得胜指使的,米也是他等在半路,从我这拿了包在另一个化肥袋里面,拿进村的。” “大队长你想想,如果不是这样,我咋可能把米放回家,还能比姜知青她们先到河道那边不引起怀疑?” “死婆娘你当然可以!”朱得胜急得乱骂,“你一个人都能把二三十斤洋芋扛回你娘家去,偷了十斤米到处乱跑还不简单?” 李金福指着朱得胜命令民兵:“按到板凳上打!” 朱得胜大叫冤枉,李金福冷笑:“水茂村谁不知道你家是你说了算?没你同意黄茴香敢一个人行动偷米诬陷人,说出去怕你家的猪都不信!” “我问过今天上工的 人,你大儿子上着工突然就不见,是你说他的活你家人包着干,才没追究。” “后面你和你两个儿子又说要回村换农具,管工的人本不同意,你硬要鼓着来,这些不都是你们勾结好要害人的证据?” “再说了,这又不是别人指证你,是跟你睡一张床上的老婆指证,你还有什么脸说不是?” 他最想打的就是这老王八蛋了。 朱得胜回答不出来,被民兵按到板凳上抽了三鞭子,也鬼哭狼嚎起来:“米是老大去半路接应他娘,拿了放回村的。” “爹,你咋要拉扯上我哩?”朱大蛋吓是当场就哭了,“我难道不都是听你的?” 朱得胜指着骂:“就是你做的,就得你挨打!” 明明跟他说把米从后院藏进李家厨房,咋能蠢到放回自家厨房呢? 朱大蛋也被按到板凳上打了三鞭,哭得鼻涕眼泪糊在一起。 “老杂种你咋能攀扯儿子?”黄茴香乱骂,把好多细节都说了,越发证实这件事的主谋是朱得胜。 “臭婆娘那些话我怎么说得出来?”朱得胜爬过去要打黄茴香,“明明都是沈心洁教的,你赖到我头上有什么好处?” 黄茴香和他对打,哭 骂:“如果不是你一直想扳倒李金福坐上大队长的位置,一个毛丫头的话你会听?” 李金福让把朱得胜按到板凳上打:“养不教父之过,活该你挨打!” 又是三鞭下去,朱得胜又咬出二儿子三儿子。 不是他心狠,而是再打他就要断气了,让年轻的儿子抵着老子打,天经地义。 二儿子硬挨了两鞭,小儿子挨了一鞭就受不了,杀猪般哭喊:“沈心洁也参与了,最后这鞭该她挨!” 姜米双手抱胸看热闹,旁边韩俐嘲笑:“瞧沈心洁,听说要挨一鞭,吓得都快尿了,她不是想寻死吗?还会怕这个?可见什么寻死,都是假的!” “大队长,您一定要相信我。”冷汗在沈心洁下巴处汇集,雨点般朝下流,若不是徐奋时揪着她一只胳膊,她就要瘫倒在地,“我没有参与,我冤枉。” 李金福看都不看她一眼,淡淡道:“要么挨这鞭,要么把参与的事写下来,你自己选?” 李会计立即道:“给你三秒,一,二。” “三”字刚要出口,沈心洁叫:“我写!” 村公所现成的纸笔拿来,搬出来一张桌子,李金福又让李会计拿来一柱香,折掉一半 燃起来。 意思就是,这半根香燃完,沈心洁必须写完,并没凳子,她得站着写。 半根香燃完,沈心洁叫一声:“写好了。”再撑不住瘫到地上。 没人管她,李会计拿了那张纸,双手递到李金福面前。 男人也不接,看了两眼“呵”了一声,道:“让她画押,明天拿着带她去镇上知青办!” 那就是要把她退回去了。 沈心洁白眼一翻,口吐白沫晕了过去。 淞城,何锦慧听到消息时惊得目瞪口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想到女儿受的苦,她拿出手帕捂着口鼻痛哭,“我家心洁最乖最老实,怎么会做出教唆别人的蠢事?” 心里恨毒了前夫和乔如堇,归根结底是他们害了心洁。 中年男人无奈:“我也相信你女儿,但那张悔过书是她亲笔写的,除了我别人都会信,我就算现在把她弄回来,她也别想找到好工作,读书考工农兵大学更是别想了!”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何锦慧一咬牙,来到中年男人面前道:“你儿子提个小小的干算什么?我听乔如堇说,沈辉远马上又要升了,他空出来的位置我觉得最适合你儿子了。” 第52章 最美劳动妇女的生动写照 中年男人眼一亮,略一想就摆手:“我儿子资历太浅,咋可能接沈领导?” “事在人为嘛。”何锦慧意味深长,“这种事可是过了这村没这店啰。” 中年男人思索半天,也一咬牙:“心洁暂时不能回来,我想办法把她弄去其他农村下乡,就当作她从没去过水茂村。” 何锦慧忧虑:“可是她去过,档案里会留下那封悔过书的啊?” “如果是让她写下悔过书的人自己承认,心洁是被逼被胁迫才写的呢?” 水茂村, 这天姜米在农具室看书正看得入神,韩俐匆匆跑来:“姜米你快来知青点,有人来看你。” 隔着老家十万八千里,谁会来看她? 难道是萧海? 姜米一进知青点小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姜翠兰穿着在史家常穿衣服,头上像当地一样包了块蓝头巾,长途跋涉让她嘴唇干裂,皮肤黎黑,躬腰驼背坐在墙角。 在看她的一瞬,姜翠兰双眼并出光彩,呼的从地上坐起,笑容让她整个人生动起来,摊开双手喊:“米米!” “妈!” 姜米大喊着,冲上前一头扎入姜翠兰怀抱,双手抱着她的腰,头在她怀里拱 ,眼泪夺眶而出,生气吼:“你来干什么谁叫你来的?” 从老家到水茂村几千公里,坐车有多受罪姜米现在想起来都难受,而且母亲绝对不可能坐卧铺。 “让妈好好看看你。”姜翠兰上上下下看她,点头,“还行还行。” 原来的姜米的妈,怎么看着不相像啊?想着自己之前的冷淡态度,韩俐忙道,“阿姨辛苦了,我给您倒杯水来。” “不用麻烦。”姜翠兰从旁边杂七杂八行李中拿出一个罐头瓶子,走到水缸旁就要舀水喝,姜米一把抓住:“这是生水怎么喝?” “妈什么水都能喝。”姜翠兰推开她,“妈是来给你做事的,不是来给你找麻烦的。” “做什么事?”姜米的眼泪如决堤般涌出来,旁边的韩俐也不停抹眼泪。 “哭什么啊傻孩子?”姜翠兰轻瞪她一眼,“你不是说,想一辈子都吃妈做的饭吗?妈来给你做。” “我不吃不吃!”姜米哇哇大哭,既幸福又伤心。 不远千里要来给她做饭,除了母亲谁能做到? 可这不是姜米想要的,她想亲爱的母亲拿着三千块,重新开始美好人生,母亲才三十五啊! “好啦别 哭啦。”姜翠兰像哄小孩一样拍她的背,那边问韩俐:“你们的厨房是不是在这?平常怎么个用法?我家米米的床在哪?” “不是......”韩俐也哽咽得说不清话,她来知青点快三年了,哪个知青的父母不远千里来看过? “没关系,我自己垒一个。”姜翠兰到处观察,“你只要告诉我,你们这边石头和木头哪里好找?” “妈,我没住这。”姜米像小时候一样拉拉姜翠兰衣角,“来,我带您去我住的地方。” 她想帮姜翠兰拿行李,姜翠兰却不让,几千公里的路她竟然带着扁担,“这有什么?”杂七杂八挑上扁担,她就像走乡窜巷的货郎。 “我就是要拿!”姜米夺过一个大包抱着,韩俐也抢一个来扛着,“阿姨您别客气,我跟姜米是好朋友。” 来到李家姜米拿钥匙打开院门,把东西放在院里石凳上,就忙着去房里给姜翠兰倒水壶里的水:“妈您快喝,喝完睡床上休息,东西我来理。” “跟你要说几遍?妈是来给你做饭的,不是来给你找事的。你们该干什么去干什么,别来管我。” 姜翠兰麻利把行李在姜米小屋 里收拾顺,就要去厨房,“今晚请大家吃我做的饭,谢谢他们一直以来对你的照顾。” “这是我那地方的萝卜,你们尝尝。” 晚饭时间,一盆热气腾腾的腌肉炖萝卜,一盆金灿灿的凉拌洋芋摆上桌,李家人你看我,我看你,半晌关菊英才道: “姜米她妈,你大老远来,应该我们招待你,咋能让你做这么好的菜来招待我们哩?” 而且所有材料都是自备的。 “咋个这么客气?”姜翠兰笑盈盈给大家布菜,“我这样哪及得上你家对米米万分之一的好呢?” 关菊英“嗨”一声:“姜米没跟你说,她在我家是交了伙食费的?” 姜翠兰笑道:“说不说有什么关系?再是交了伙食费,你们对她的心是多少钱都换不来的。” 众人捧着碗大朵耳颐,姜米从没听过李金福这样夸过人:“手艺好得很啊。” 两个孩子更是叫:“妈,你以后也这样拌洋芋给我们吃!” 姜米边吃边看姜翠兰。 离婚后的母亲从容自信,皮肤虽黑但黑里透红,经过外婆精心调养,双眼清亮,头发乌黑,再加上健壮身材,就是这个年代宣传画中最美劳动妇女 的生动写照。 吃完饭姜翠兰收拾碗筷、打扫院子,挑水,拌猪食,怎么说她也不歇着,就跟在自己家里一样,最后和着关菊英婆媳一起纳鞋底,说说笑笑的。 晚上关菊英要在堂屋搭床,韩俐要让出床铺,姜米要一床睡,姜翠兰都不肯,还是那句话:“我不是来给你们添麻烦的。” 她从行李中拿出席子,在姜米床前一铺,枕着件棉衣,盖上被子就睡了。 第二天无论如何都不要姜米或任何人陪,姜翠兰说自己在周围转转。 姜米心里挂念,几次从农具室出去找,见母亲或在小巷中走,或坐水井边跟女人落磕,稍放下心回到农具室,突见郭小红脚一踮一踮的走进来。 以为要借农具,不过那东西不开口她也不会先问,就见小女人这看看,那看看,嘴里碎碎念: “亲妈还真是个老农民,还带着个拖油瓶,怪不人家宁愿出三千块都要跟她离婚!” 姜米不动声色倒了一搪瓷缸热水,等着郭小红双手抱胸,以自以为的胜利者姿态朝外走时,一缸子水泼她脸上。 “啊啊啊?”小女人连连尖叫,一抹脸上水,双手利爪一样朝姜米扑来。 第53章 我愿意啊 姜米早在手边准备好一根短撬棍,拿起刚要打就听一声喝:“住手!” 李金福手里端着烟锅,阴着脸走进来。 “大队长,姜米无缘无故拿开水泼我!不信您问李会计!” 郭小红恶人先告状,反正她说那些怪话可以不认,但她脸上的水一目了然, “姜米无端挑事,破坏团结,违反您给知青定下规定,您一定要重重处罚,打她十五鞭子,让她写悔过书,把她退回知青办!” 沈心洁被处理的惨状历历在目,姜米也能这样,郭小红就趁心如意了。 李金福看向李会计。 李会计一脸茫然:“大队长,我刚才在记账,没看到姜知青泼谁水啊?耳朵边倒是听到,郭知青从一进门,嘴里就不干不净跟苍蝇一样,说姜米的妈是农民。” “我哪有不干不净了?”郭小红嚷,“我就问问姜米这些农具都有什么用处,等以后派上用场我也能尽快上手,难道我爱学习也有错?” 李金褔冷冷打断:“上工时间,谁让你来借农具的?” “......”郭小红半天才道,“是徐奋进。” 李金福下巴朝李会计一点:“叫徐奋进来。” 郭小红 缩脖子:“不,不用去叫,我现在就走。” 可没人理她,她也不敢走。 李会计很快领着徐奋进来:“大队长,今天点包谷,该用的农具都有,我没叫郭小红来借农具,她说上毛房,结果却跑来这里,我会扣她工分的。” 郭小红叫:“你说了,你说让我来借簸箕。该我干的活我都干完了,凭什么还要扣我工分。” 不扣工分她都吃不饱,再扣她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也没人理她,李金福黑着脸吩咐:“对于这种屡教不改的东西,只扣工分不行,她既然喜欢不干不净,就让她去掏粪坑!来农村改造她还看不起农民,让她拿手掏!” “不要!”郭小红惨叫,“大队长我不敢了,我错了,求您饶了我这一次吧?” 自从掉进粪坑,她就有了心理阴影,连有人说村西,她都会吓得哆嗦。 那次被罚掏粪坑,还好沈心洁掏钱请工,否则别说掏,走到粪坑旁她就得晕死。 沈心洁已被退回知青办,听说被发配去更远更偏的地方,现在谁会来帮她? 李金福喝:“她如果不干,立即退回知青办。” 这边温和的向姜米点点头,“你跟我出 来一下,我有事想跟你商量。” 姜米跟着他走出小平房,李金福在院子一角站定,烟锅在鞋底敲敲灭了火,他知道姜米不喜欢闻烟味,开门见山道:“姜知青,你能不能问问你妈妈,愿不愿意嫁给我家二荣?” 啥?姜米愣了三秒,道:“我妈今年三十五了,我记得二荣哥还没到三十吧?” “后年就三十了。”李金福笑道,“女大三抱金砖,大五抱金山,年龄不是问题。” 姜米怎么想都觉不妥:“您有没有问过二荣哥的意思?结婚是两个人过日子的事,勉强不得啊。” 她记得李会计说过,喜欢李二荣的大姑娘多了去,他都看不上眼,又怎么会看上二婚的母亲? 李金福点点头:“问过了,他很喜欢,我和你关大妈也很喜欢,都说从没见过这样性子爽快、干活麻利的好女人。” “二婚不是她的错,城里人看不上是他没福气,我们农村人知道这是宝!” “你放心,我家会把婚事办得风风光光的,该给多少彩礼就给多少,他们两口子想分出去单过,我家也没意见。” 姜米心里感动。 她看得出李金福是真心实意的。 水 茂村是穷,但大锣村也好不到哪里去。 母亲如果在大锣村重新嫁人,像李二荣这样的,没结过婚,又年轻,又是大队长的儿子,是很不错的选择了 但她仍觉不妥。 母亲值得更好。 可这个更好终是她自己的想法,还是等问问母亲的意思再说。 “大队长,谢谢您,只是这事太突然,而且这事也草率不得,等我好好想想再回答您。” 姜米不想说要去问姜翠兰意见,这种事往往会闹得不欢而散,她不要母亲受到一点伤害。 “是有些突然,”李金福笑笑,“但我想你妈妈已经做好在这里长期安家的打算了。” 看姜米莫名,李金福解释:“今天你妈来问我谁家有没用的宅基地?她要盖房,愿意出钱买。何必出钱?二荣就有宅基地,还在水井旁哩。” 母亲干嘛要在水茂村盖房子?姜米忙告辞李金福出去找姜翠兰,在村里绕了一圈都没找到,有人告诉看到姜翠兰朝着村西那边去了。 她忙朝村西走,近了听到粪坑那边传来郭小红要死要活的声音:“别让我掏了行不行?我给你跪下,我叫你大爷,呜呜我会死的啊。” 活该! 姜米正要转身,突然被人从后拦腰抱住:“米米!” 正是姜翠兰,“我听村里人说你到处找我?跟你说了好好干你的事,别管我,又要找我干吗?” “妈你要吓死我啊?”姜米把她拉到僻静处,“你搞什么要在水茂村盖房子?” “你知道了?”姜翠兰哈哈一笑,“当然是盖给咱娘俩住啦,住在李家是好,但终归是别人家,不如自己有家住得自在。” 姜米轻拍母亲手臂,嗔道:“我在这最多三年就会离开,费这劲干嘛?你想盖房子回大锣村去盖。” 姜翠兰呵一声:“三年可没那么好熬,这事你就不要管了,妈来做就好,盖个房子算什么费劲?只要能让我的宝贝舒心一天就值了。” 姜米跺脚:“这不是盖不盖房子的问题,而是我下乡本就是来锻炼的,还要把你陷进来侍候我算怎么回事?” 姜翠兰歪着头:“我愿意啊。” “你愿意我不愿意!”姜米抓着她的肩膀摇,“再过三年您就三十八了,您不想趁现在年轻找个好人家?” 姜翠兰挑挑眉:“找什么人家?就算我想也没什么好人家想要我这号的,妈早就不想这事了。” 第54章 我同意 姜翠兰拍拍姜米的手:“你不要担心,妈只是来陪你熬过这段苦日子,等你找到好婆家,妈会回大锣村,等你有孩子要得着我领,我才会来跟你......” 姜米恨的一声打断:“我是这个意思吗?我是要您有自己的生活!”她不要母亲这么年轻就守活寡! “谁说没好人家看得上您?”她凑翠兰耳边一顿嘀咕,笑道,“瞧瞧,您才来第一天就有好人家看上了。” “哈哈哈。”姜翠兰笑弯了腰,连连摆手,“李二荣是年轻,但我看他就跟没断奶的娃娃一样,咋可能要来当我男人?” 姜米也忍不住笑:“可能不可能不重要,我只是要您知道,喜欢您的人多着呢。” “您来看我,现在我好好的,您就放心回大锣村吧,这边我会跟李家说,您在老家有人了,要不我还不好回绝,毕竟我还住在人家呢。” “这有啥不好回绝的?”姜翠兰下巴一昂,“这事你就不用管了,我保管让他们自己不想要这桩婚事。” “什么都不要我管,我就要管!”姜米嘴撅得老高,“我才不能让您这辈子就围着我转。” 她拉姜翠兰胳膊,“走,回去收拾 东西,我明天就送您回去,您不走盖了房子我也不住,做什么菜我也不吃。” 见她生气,姜翠兰忙给她顺气:“别急我的米米,你要妈走也行,你只要做到你说的。” “我说的?”姜米眨眼睛,“我说什么了?” 姜翠兰歪头看她:“当初你要下乡,我就说要跟着你来,你是怎么跟我说的?萧海也会跟着一起来,所以我才放心让你走。” 姜米张张嘴。 这是她当时哄妈妈的话,早忘到九宵云外去了,想不到妈妈牢记着呢。 “萧海呢?他在哪里?他不在我咋放心让你一个人在这?” “他在,”姜米左右看看,低声道,“他现在身份特殊,只能躲在暗处帮我。” 她唧唧呱呱把修河道那天的事说了,“......是他把米拿到朱家,也是他拿半截砖头砸开朱家厨房门。” 这些都是她的猜测,能说服老妈相信萧海在她身边就好。 “切!”姜翠兰打断,“那事我已经在水井边听说了,朱家厨房门是大风刮开的,米是朱大蛋自己犯糊涂放回自家的,是老天爷要朱家倒霉,跟萧海有什么关系?少来骗我。” 呃,姜米张张嘴,老妈融 入水茂村还真是快。 “你是信别人还是信我?”姜米撒娇耍赖,一下一下掐姜翠兰,“就是萧海就是萧海。” “好啦好啦我信你。”姜翠兰被挠得嘻嘻笑,“但你总要让我见他一面吧?只要见一面,我就回大锣村。” 她上哪去找萧海?姜米赌气道:“会找出来给你看的,在此之前你不准盖房子。” 姜翠兰一脸无所谓:“行,三天之内,见不到他我再盖房子。” “三天?怎么可能?一个月。” 两人讲价还价,最后商定十天,快到吃晚饭时间了,两人朝李家走,姜米嘱咐:“李二荣的事我来说。” 那种事怎么说都会伤人,由她说,李家要生气就生她的气好了。 姜翠兰不吭气,母女俩手挽手走进李家。 “回来了?”李金福坐在院子石凳上抽烟,看着姜米,期待的眼神呼之欲出。 姜米正要开口,姜翠兰已三步并做两步走到李金福面前,笑道:“米米已经跟我说了,我同意!” 姜米张口结舌,李金福喜笑颜开,反倒要客气两句:“姜知青说的对,这事我家提得太突然了,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姜翠兰笑道:“这还要考虑啥 ?二荣长得多子弟(英俊),还有你这大队长的爹,瞧瞧这青砖瓦房,我如果不答应,不是傻就是蠢了!只是,” 李金福听得那叫一个舒坦,忙问:“只是什么?” “只是有件事得跟你家提前说清楚,米米没当场答应你也是因为这个事,就是你也知道的,我之前就是二婚了。” “嗯。”李金福点点头,“这个我知道,怎么了?” “也没什么,我带着米米嫁过去十几年,一直没孩子,上医院检查过,是我的问题,。” “啊?”李金福一下站起来,笑容僵在脸上。 “好在她继父已经有两个孩子,不在乎这个,二荣有哥,大荣有两个儿子,”姜翠兰满眼期待,“我想他也不会在乎这个的,对吧?” “......”李金福如一口痰卡在喉咙里,半天才吭吭嗤嗤道,“这个,那个,你们也累了,回屋歇着吧。” 看李金福急急朝后院走去,姜翠兰朝姜米抛个得意眼神:瞧,这不就搞定了? 姜米一脸无奈,母亲这是彻底不想嫁了啊。 “好了,你回屋歇着吧。”姜翠兰神清气爽朝厨房走,“妈给你弄吃的去。” “妈你等等。”姜 米还想劝说,就见关菊英手里拿几头蒜从后院匆匆跑来:“那个,翠兰,你跟二荣他爹刚才说的话是真的?” 姜翠兰亲亲热热几步迎上去:“是真的,我愿意跟你家二荣做一家人。” 关菊英跺脚:“不是,我是说你说不能生孩子的事。” “这个啊?”姜翠兰失望的哦了一声,“大妈,其实没孩子日子也能过好的。” “......你说的没错。”关菊英神情尴尬。 她爱憎分明,对讨厌的人就是悍妇,对喜欢的人就是老好人。 对姜翠兰她是打心眼里喜欢,“只是......我忘记一件事了,就是,前头二荣他五婶跟他说了一门亲事,我都已经答应人家去相看了。” 姜翠兰急切打断:“忘了就忘了,你就当忘了呗。” “老婆子你咋能把他五婶的事忘了呢?” 跟在关菊英背后的李金福生气,“二荣小时候出疹子,去医院都高烧退不下来,是他五婶想到一个偏方才把孩子救过来,她是二荣的恩人呐!” “是啊,我咋能把他五婶的事忘了呢?”关菊英这边感叹,那边安慰,“翠兰啊,你也不要难过,那头也不一定就相得中。” 第55章 他值得 “大妈,我有点不舒服。”黄翠兰黯然神伤的样子,“回房休息下就来做事。” “去休息!”夫妻俩一起开口,“没啥事要做,吃饭了叫你们娘俩。” 姜翠兰进屋就朝姜米使鬼脸。 姜米又好气又好笑,把母亲按到床上:“不舒服就好好歇着!” 她悄悄摸去厨房后窗,听李金福道:“瞧瞧,二荣多受欢迎,可不是你说的,只有收拾打扮好吃懒做的女人才看得上他。” 关菊英道:“可不是,我看姜米她妈那难过,我这心里是又过意不去又舒坦,唉,这门亲是我家先提的,现在又不做数太伤人了,对不起人家啊。” 李二荣道:“妈,没孩子就没孩子,我和翠兰也能把日子过好,啊,爹你打我干啥?” “打死你个蠢东西!”李金福骂,“没孩子能叫家吗?就算我跟你妈捏着鼻子不说,没孩子村里人也能把你笑死!老子看你怎么把日子过好?” 吃饭时李金福温和道:“翠兰啊,我跟你问着了,村南李老忠家有不用的宅基地要卖,他喊价二十,我去跟他说说,能降下些来。” 一直“郁郁寡欢”的姜翠兰这才高兴些,正要说“谢谢”姜米抢 着道:“先不急着买,明天我带我妈去镇医院瞧瞧。” 姜翠兰一口饭噎在嘴里,李金福夫妻齐声道:“去瞧去瞧,镇上看不好,去县上。” 李二荣马上放下筷子:“我跟你们一起去。” “不用不用。”姜翠兰急忙把饭咽下:“这都十几年的毛病了有啥好看的?再说米米你还要看农具,咋能说去哪里就去哪里?” “没关系,她只管跟你去。”李金福一挥手,“农具让李会计带看一眼就行了。” 关菊英喝斥儿子:“你要上工咋跟去?再说了,人家去检查女人的事,你一个男的跟着不方便。” 跟着去她这个傻儿子肯定要抢着出医药费。 她再喜欢姜翠兰,也没到愿意出那么多钱的地步。 李二荣只敢小声嘟囔:“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在医院外头等就是了。” 第二天一早出门前,姜米去了下后院毛房,出来就不见姜翠兰,关菊英道:“你妈说她在村西等你。” 去镇上要朝村东走,干嘛要去村西等?是不是妈妈刚来搞不清?那么还是关大妈听错了? 姜米赶快朝村西跑,很快看到姜翠兰背影,已经快走到村西入山口了。 姜米喊:“妈你 转回来,这边不是去镇上的路!” 姜翠兰回头看她一眼,转身继续走。 姜米气喘吁吁追上,双手抓住姜翠兰一只胳膊,生气道:“妈你什么意思?你昨天答应跟我去镇上医院看看的。” “啊哟我的米米,大清早的别生气。”姜翠兰笑嘻嘻的,“我是答应过,但有前提嘛。” 纯粹就是耍赖,姜米板着脸:“什么前提?” “你什么时候让我见到萧海,我什么时候跟你去什么鬼医院做检查。” “妈!”姜米叫,“你故意的!” 姜翠兰朝她调皮的眨眼睛:“这怎么是故意的?你不是说萧海就隐藏在你身边吗?他身份特殊不能随便见人,这里没人,你叫出来让我见见?” 看姜米气得说不出话,姜翠兰又忙给她顺气:“妈知道你心疼妈,觉得妈说自个有问题是糟贱自己,才要带妈去医院检查,好让妈有信心去找男人过日子。” “可妈也心疼你啊,见不着有可靠的人陪在你身边,妈怎么能安心走?” “阿姨!” 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面对面的母女俩吓得一起跳起来,又“呼”的一起转头看去。 此时已是盛夏,下了几场雨,山上全是 红艳艳的山丹丹花,小股小股水从山肚子里涌出,在山脚下汇成小溪。 萧海就站在小溪前! “咋回事这咋回事?”姜翠兰不停揉眼睛以为出现幻觉。 泪水瞬间模糊了姜米双眼,什么都忘记了,只有前世今生她与他的画面在脑海中翻腾! 萧海表情局促,战场冲杀勇猛果断的大男人,现在却不知手该朝哪摆? “萧海!” 感觉自己的声音在天边飘,姜米跌跌撞撞朝男人跑去,和着风、和着日日思念,她一头扎入男人宽广厚实怀抱! 姜翠兰抹着眼泪,悄悄离开。 不知过多久,男人轻轻松开。 “不要!”姜米带着哭腔喊,八爪鱼一样紧紧箍着他。 男人声音温柔:“我换下衣服。” 什么意思?姜米松开一些,这才注意到萧海穿着和村民差不多的衣服。 这有什么关系?姜米刚想说不用换,突然看到男人拉开一角的挎包里,那可爱无比的绿色。 突然意识到什么,姜米松开手,退后一步,欣喜看着萧海将绿军装套在身上,一粒一粒系好扣子,有些懊恼道:“那个,没有大红花。” 他一直记着她说过的话,要她亲吻他,等到他穿上军装 戴上大红花那一天! 泪水还挂在眼睫上,姜米笑了,再次扑上去抱住男人,嘴唇急急朝他嘴唇贴去。 一只温热大掌隔住她,姜米打开:“我要,我就要嘛!” 大掌再次隔住她,萧海声音中带着叹息:“我也想,很想,但是......” 什么鬼的但是?姜米还要朝上凑,就听男人后面的话是,“我怕我现在就想和你结婚。” 姜米红了脸,这才感觉到男人身体的变化,慌忙放手退后一步,但很快又扑上前抱住他:“你不要走。” 他是那样想,可因为他们现在还不能结婚,他宁愿忍。 她不要他忍,她豁出去了,现在就以天为媒地为证结婚!他值得! 萧海轻轻推开她:“我得走了。”他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 姜米急切道:“那天朱得胜家厨房门是你拿半截砖头打开的对不对?米也是你放进去的对不对,还有那张卧铺票?” 当时她管不了太多,但后面仔细想想,谁会傻到叫她声祖宗还低价卖她一张紧俏票啊? 姜米抱怨,“在那个火车站你救了我,为什么不等我醒了又走?现在又要急着走,你不知道我想你?”只要能留住他,她不想讲理。 第56章 你不知道我只想要你 男人什么辩解都没有,只从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向他,“拿着用,不用省。”这下好了,不用他绞尽脑汁想,怎样才能把钱交到她手上? 姜米双手背到身后,嚷:“我要这么多钱干什么?你不知道这里有钱也买不到什么?” 萧海从挎包里拿出一包红肠:“打开就可以吃。”想想又叮嘱,“你自己一个人吃。” “不要不要!”姜米扑上前抱住男人,呜呜哭,“你这个笨蛋,你不知道我只想要你!” 萧海什么都没说,只一下一下抚摸她的头发。 姜米渐渐平静,理智回归。 就是她要他穿上这身绿军装,现在穿上,又怎么能由着她的性子想见就见,想留就留? 恋恋不舍放开,姜米轻声道:“你走吧,不用担心我,我会过得很好。” 姜米回到李家,关菊英急急迎上来:“姜米你快去看看吧,你妈收拾东西要回老家了,是不是二荣的事伤着她的心了?对不起啊。” 姜米快跑到小屋,就见姜翠兰已蹲下身,正要将行李挑上扁担。 “妈!” “米米?”姜翠兰放下扁担抱住她,责怪,“好不容易见到,急着跑回来干嘛 ?” 门口,关菊英伸着个脑壳看,皱眉头。 什么好不容易见到?姜翠兰不是已经来三天了? 算了,让她们母女说说体自己话吧,关菊英摇摇头走开。 “谢谢妈!”姜米紧紧抱住母亲,头在她肩膀上拱,“您不用走。”几千里的路来回跑多累,“我们去外面盖房子住,等三年后,我去哪里就带您去哪里。” 见到萧海,她突然就想通了。 母亲认为和她在一起最愉快,那就和她在一起,何必非逼着找人家? 姜翠兰摸摸她的头:“妈之前打过电话来水茂村,是一位女同志接的,我请她叫你来接电话,她说你在挖粪坑来不了。” 啥?姜米磨牙,心里想着这“女同志”不是沈心洁就是郭小红,最大的可能是沈心洁,那东西隔三差五就会来打电话,才会凑巧接到母亲的来电。 上次没能让她掏粪,真是便宜她了。 “我的米米怎么能掏粪?我收拾东西就来了,妈无论如何要陪你渡过这几年,想不到来了见你好好的,他还在你身边,那妈就完全放心了。” 姜翠兰抹一把眼泪,“我要走了,你不需要我,你外婆外公年纪大了 ,他们需要我。” 她从贴身衣服里拿出一个存折:“这个你仔细收着,只管用,千万不要委屈自己。” “妈。”姜米眼泪稀哩哗啦流。 存折上的金额是三千,姜米记得这钱是外婆收着,肯定是母亲听到她在受苦,逼着外婆拿出来的。 她是前世拯救了全宇宙,才会遇到这样的母亲! “我不要,我有钱。”姜米将存折硬塞回去,“你敢拿给我我就把它撕了。” 姜翠兰坚持要走,姜米坚持要送,两人来到村东大路上,等半天来了一辆牛车,一听要一人两角钱路费,姜翠兰就嚷: “两角钱够买十个鸡蛋了,从这到镇上十来里路,还没我们那地方到镇上远,我们那都只要五分钱,你凭什么要两角?” 赶牛车的大爷瞅一眼,赶着牛车走了,姜米叫也叫不住,忍不住抱怨:“妈,我们这时候走,碰不到拖拉机的,有牛车坐就不错了。” 她真想说,妈您忘记自己有三千块了?还来抠这两角钱? “妈有脚,十来里路妈分分钟就走到。”姜翠兰推姜米,“你回去吧,要不到时你一个小姑娘咋回来?别让妈担心着。” 姜米嚷 :“你先担心好自己!” 母亲马上要几千里长途跋涉,她想想就心疼得要命,越发恨沈心洁。 突突突,不远处有拖拉机开来,姜米欢喜得朝着那边招手,就听姜翠兰嚷:“先说好了,他如果也要两角钱,我才不坐!” 姜米转头生气嚷:“除非是你女婿,否则这里拖拉机都是两角钱一个人,你非不坐就算,我陪着你走!回来我也用大脚板走!” “我坐我坐!”姜翠兰眉开眼笑,“要多少钱我都坐。” 老妈这是吃错药了? 姜米顺着她的目光一回头,惊得差点大叫,慌忙捂住嘴。 拖拉机已停在离她十米处,开拖拉机的人.......是萧海! 男人下了驾驶座,赶步走到姜翠兰面前,大手一伸:“阿姨,给我,您上车。” “诶,诶。”姜翠兰只知道笑,再不像跟姜米这不准那不准,由着萧海把东西拿走。 萧海肩上扛着,手里提着,几下把东西放到拖拉机上,转身走到呆站着的姜米面前,在与她对视一瞬,尤如一个巨大漩涡袭来。 姜米只想在其中沉沦。 萧海扯了两下她手里东西,没扯过去,这才把她惊醒过 来:“那个,你不是已经走了?怎么又来?哪来的拖拉机?都说了不要管我,啊?” 男人一把将她横抱起,转身大步走到拖拉机边,一送,她稳稳落在车兜上。 “你啊,就是话多。”姜翠兰嘴都要笑歪了,拿手指轻点一下姜米,“快坐好,人都来了,难道还要叫人家转回去?” 说话间萧海已坐上驾驶座,姜翠兰说“等一下”人趴在兜上,“簌”的将那个存折递向萧海:“这个你拿着。” 姜米叫:“不要拿!” 她要阻止,姜翠兰挡着:“我给萧海又没给你。”那边对萧海笑着道,“只管用。” 萧海打开存折看看,又递回来,面无表情,轻飘飘道:“太少了,不够用。” “啥?”这年头,三千块是巨款,还有人嫌太少?姜翠兰惊得说不出话,任由萧海将存折塞手里。 “妈你坐下吧。”姜米笑,还得这未来女婿才治得了她这个妈,“别影响萧海开拖拉机。” “哦哦哦?”姜翠兰这才没说话。 拖拉机走到半路,路边有人招手:“师傅,搭我们一截,路费多少你说?” 姜翠兰赶快把东西拢在一起,好给别人腾地坐。 第57章 我的钱都是她管 萧海跟没听到一样,开车越过而去。 “其实够坐的啊?”姜翠兰嘀咕,姜米朝她扮个鬼脸,小声道,“他要让您坐宽敞些,这样舒服。” “嘿嘿。”姜翠兰低笑,“让未来丈母娘坐舒服些,也应该。” 姜米红了脸,将头靠在母亲肩膀上,好幸福。 拖拉机开到镇上,萧海让母女在车上等:“我去买票。” “不用。”姜米扶着车档朝下面爬,“我跟我妈下车自己去买,你快去忙你的。” 姜翠兰也忙不跌道:“我自己去买就好,你们都走。” 萧海从后双手叉着姜米的腰,将她送回车兜,热气喷在她耳边:“坐好。” 姜米红了脸。 这虽在僻静处,可也有人经过,一个两个拿怪异眼光看过来,要知道现在连夫妻在外面都得保持距离。 姜翠兰拉着姜米,大声道:“听你哥话,坐好!” 原来是兄妹,路人这才收回目光。 半个小时左右,萧海回来了,姜翠兰看着递过来的票,吃惊道:“夜班车,卧铺票?你咋买到的?” 姜米凑过头看,竟是直达省城火车站的客运票,夜班车,就是有床睡的。 她当时从省城来,找了黄牛都差点 没买到这紧俏票,一周只有一趟。 “我,我拿钱给你。”姜翠兰急忙去掏钱,如果是她去买,打死她也不会买这么贵的票。 萧海不接:“你拿给姜米。” “你出的钱我干嘛拿给姜米?” 萧海面不改色:“我的钱都是她管。” 姜米的脸通红,轻瞪男人一眼,心里甜蜜。 萧海安排:“坐车的时间还早,我们先去吃饭,你们下车在这等我一下,我去车站把东西寄存了。” “寄存?”姜翠兰一愣,“是不是又得要钱?不用寄,我挑着就好。” 姜米将她拉下车,轻笑:“就算您的东西不用寄,他也不能开着拖拉机满街跑吧?” 姜翠兰被动下车,急道:“让他开着拖拉机直接送你回去,不用再管我了,我去车站那等等着就是,那边肯定有卖馒头的......” 她絮絮不停,萧海开着拖拉机走了,这次回来的很快,姜米跟他商量:“我妈说的也对,你现在身份特殊,我们去国营饭店吃饭太扎眼了,要不算了,我陪我妈去......” 萧海打断:“不是去国营饭店。” 姜米一愣,现在吃饭除了国营饭店还能去哪? 萧海转身 :“跟我来。” 男人带着她们穿过几条巷子,在一处小院门前停住,敲三下门,一声重,一声轻,然后又是一声重。 不一会,门开一缝,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露出半边脸,神情探究:“几位同志有什么事?” 萧海道:“赵老幺介绍我们来的。” “请进。”小伙子笑了,打开门让他们进来,又迅速关上门。 带着他们穿过一个小弄堂,如同柳岸花明一样出现一个大厅,摆着七八张矮桌,四周放着草墩,已有四桌坐了吃饭的客人。 萧海选了靠角落一张桌子,让她们坐,他去点吃的。 “你跟着去。”姜翠兰凑姜米耳边吩咐,“点一个菜打三碗饭就行了,千万不要点肉,如果有卤腐咸菜这一个菜也不用点了,快去快去。” 姜米找到萧海时,他在厨房已点好菜,轻推她肩头:“回去,这里油烟呛。” 捡菜的大妈笑:“小伙子好心疼媳妇,我原来那死老头子但凡有一点点像你这样,我也不会跟他离,这是刚送来的新鲜鲫鱼,要不要给你媳妇熬汤喝?喝鲫鱼汤最能生儿子。” 萧海:“要!” 姜米:“不要!” 门口传来一声:“ 哇,这样就可以开馆子了啊。” 两人一回头,就见门口探头探脑的姜翠兰,睁大眼观察。 厨房一边放一排木架子,上面摆着各式菜,中间放着两张并在一起的桌子,一个女人在捡菜,后面一个光膀子的男人站灶前,“咣咣”炒菜。 姜翠兰对什么都好奇,回到饭厅还去看别桌点的菜,问:“同志,你点的这个菜多少钱?” 挨了白眼也不管,又去下一桌问,姜米生拉硬拽把她拉回来,看到上来的菜又叫: “啥,炸排骨!韭菜鸡蛋!腌菜炒红豆!米米你是怎么回事?不是叫你只准点一个菜?我们还没动筷子,快拿去退掉!” 周围侧目,端菜来的小伙子道:“点了下锅炒就不能退了。” 萧海夹了一块排骨到姜翠兰碗里:“阿姨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姜翠兰瞪着小伙子嚷:“下锅就不能退,这是哪个订的规矩?” 这边看到萧海给姜米夹排骨,凑巧姜米也给他夹菜来,两人筷子碰在一起,姜米一笑,男人眼中尽是温情。 这样的场面让姜翠兰不想再闹,笑着夹排骨吃起来。 吃了一会,捡菜的大妈端着鲫鱼汤来,姜翠兰又急了 :“我们这桌的菜比哪桌都多,怎么还有鱼汤?想赚钱也不能尽朝我们宰!不行不行,你端回去,放着我们也不付钱。” 大妈放下汤,笑道:“哪家的女婿能这样大方?大妹子你咋还要说他?” “我没说他,我是说我姑娘。”姜翠兰看着姜米:“你是咋管钱的?照这样做,多少钱都不够你做。” “阿姨不用担心。”萧海面无表情,“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不会让她不够做。” 姜翠兰抿嘴:“咋可能?你又不是开银行的?” 大妈轻拍她一把,笑着摇头:“他当然不是开银行的,但他有这份心多难得,怎么大妹子,你还不准他对你姑娘好?”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姜翠兰的声音一下小了,“我只是提醒他们要会过日子。” 大妈笑着走了,姜翠兰吃着吃着又想起来:“诶,我是说他们整这么多菜来要我们的钱,怎么就变成我不准我女婿对我姑娘好了?等着......” 姜米抿嘴看着她,轻声打断:“妈,您以后开馆子,就得学着这样说话,和气才能生财。” “啥?”姜翠兰瞪成牛眼睛,“我什么时候说着我要开馆子了?” 第58章 这次势头不对 姜米给她夹菜,笑嘻嘻道:“他们做的菜跟您做的比差远了,您如果开起馆子来,保管个个客人都像萧海这样点菜。” “哦?”姜翠兰想住了。 饭菜一扫空,姜翠兰跟着萧海去结账,姜米不放心也跟着去,一听要一块二,姜翠兰又开始“啧啧啧” 姜米以为她又要闹,想不到是扳着指头算账:“这一桌一块二,五桌六块,我看着好像又来人了,这中午肯定也开张,一天下来最少也是十桌,最少十二块啊。” “这一个月就是三百六十块,一个月就差不多能抵一个车间主任一年的工资了啊。那一年......” 一直算到客运站,姜翠兰坐上车,从车窗伸出头道:“米米,你只管做,但别做萧海的钱,妈能找多多的钱给你做。” 看着老妈比任何时候都亮的眼睛,姜米又是欢喜又是担心:“这个以后再说,妈,萧海跟你说的话都记着没有?” “到省城火车站有人会来接你,送你上火车,坐的是卧铺,你不要跟人家又说什么你不坐卧铺的话。” 姜翠兰这次没再嚷“我就是不坐卧铺着那么多钱搞啥”的话,看着萧海笑:“我会赚钱赔你的。” 那种对未来美好生活兴致勃勃的样子 ,姜米看得心潮澎湃! 她一定会助最最亲爱的妈妈心想事成! 送走姜翠兰,萧海变戏法一样推来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姜米坐上去扶着车坐两边,等出了镇看不到人,姜米双手抱上男人的腰,头贴在他厚实背上。 山路难行,单车颠簸,两人什么话都没说,却总有一种气氛环绕着他们,感觉天从没这样蓝,山花从没这样烂漫,鸟儿叫得从没这样动听。 多希望就这样走下去,水茂村却很快到了。 姜米跳下单车,双手抚着胸前大辫子,轻声道:“萧海你走吧,路上注意安全。” 萧海“嗯”了一声要骑车走,她又叫:“等等!” 萧海扶着单车不动了,姜米嘴唇动半天,才小声道:“我想看场电影。” 萧海说声“好”骑上单车走,女孩声音传来:“等你有空再去看,不要影响你的工作啊。” 萧海嘴角露出笑,他的女孩想跟他在一起。 他更想! 所以他不敢再停留了。 姜米回到李家,李金福皱眉:“你妈咋一下就走了?都不让我们送一送?” 他的确过意不去,但也松了口气,“等你妈打电话来,告诉她,我家会把你照顾得好好的,不用担心。” 所有愧疚只能用在对姜米 好了。 又嘱咐:“县里要来人检查,大家这段时间小心点。” 关菊英给姜米夹了一筷子小米菜,撇嘴道:“啥?县上的?咱这小村子啥时来过县上的官?再说现在又不是双抢,也没到年下,来检查啥?” 李金福不耐烦:“我咋知道?反正村里事就这点,不管谁来都一样,你别去给我惹事就行了。” 几天后,村公所,李金福在村民面前热情介绍:“这位是县办的杜主任,这位是......” 一共来了五个男同志,领头的杜主任头发后梳,气派灰色中山装,黑框眼镜也掩不住他犀利目光,开口就问:“哪个是知青姜米?” 站在人群的姜米一愣。 她在水茂村算什么毛毛虫?杜主任咋一开口就问她? 衣角被人扯了一下,是站她旁边的韩俐,看向她的眼神中尽是困惑和忧虑。 李金福也一愣,随手一指:“这个就是了。” 杜主任在姜米身上转一圈,也没说什么,眼里是止不住的轻蔑。 也就这么个毛丫头,只要把她的靠背李金福撩倒,抬抬小指头就处理了。 姜米心中不安,晚饭时李金福道:“以前查最多翻一年的账,这次竟然朝前翻了三年,什么旮旯事都翻出来问我。” “以前检查工作最多问问我和会计,这次竟然叫村民来问,最奇怪的是,把知青也叫来问了,还是一个一个单独谈话。” 姜米放下杂粮窝头:“没叫我啊,金福叔,账上查出什么问题来没?” 李金福摇摇头:“这倒没有。” 关菊英道:“没有不就好了?当家的你莫急。”从没见过自家男人这样焦虑过。 李金福白她一眼:“穷得只有脚底板,查账能查出什么问题来?我是瞧着这次势头不对。” 韩俐皱眉:“也没叫我去问,但叫着徐奋进了,大队长你要不要叫他来问问,杜主任他们问了些什么?” “没必要。”李金福心烦得本要抽烟,想到姜米在又把烟在鞋底敲灭,“叫来问倒显得老子心虚,他如果真记得老子对他的好,自己会找机会来跟我说。” 第二天,村公所,当着全部知青的面,杜主任劈头问:“李金福,姜米是这些知青中最后一个来的,按道理最应该接受农村的锻炼。” 就是冲着她来的,姜米心一沉,手上一热,微转头,是韩俐握上她的手。 “结果她一没在知青点过集体生活,二没下地干活,你倒把她请到你家去住了,还给她安排管农具这样轻松的活。” 李金福刚想说什么,对方却不给他辩解机会,“听说本来管农具是要安排给村民朱大蛋的,就算不安排给本村村民,你也应该安排给最早来已经下地锻炼过的知青。” “安排给一个刚下乡的知青是什么道理?就因为她送了你大前门、麦乳精,那么还是每月贿赂你家的十块钱?” 他说一句,李金福脸色就白一分,等说完,李金福额头已见汗。 姜米也手心见汗。 她送大前门、麦乳精给李金福的场面,就徐奋进看到了。 生活费关菊英对外只说五块钱,就郭小红到处嚷嚷是十块钱。 可见杜主任已针对她,把所有情况摸清了。 她下意识朝两人看去,徐奋进装没看到,郭小红就像等着她一样,射向她的目光如在喷火。 现在是上工时间,大妈大爷们在门外聚了一堆,一个两个伸着脑袋朝里拱,闻言议论纷纷: “大前门我见着李金福抽了,我说烟屁股给我抽抽,这杂种都不肯,现在好了,抽多少让他吐多少出来!” “麦乳精?我想起来了,某天我去找关菊英借鞋样,就闻到她嘴里那种我从没闻过香香甜甜味道,当时我就问是什么?她竟然说我我鼻子出问题了,现在看看谁有问题,呸!” 第59章 就怕答错一句就被掐住脖子 徐奋进一直低着头,听到李金福叫:“徐知青你过来一下。”吓是跳起八丈高,“啊?” 怎么吓成这样?杜主任蹙着眉头看不下眼,“李大队长,你平常是怎么对知青的?国家是叫你教育他们,不是叫你骑在他们头上做威做福!” 他看着徐奋进,朝李金福点点下巴,“到他面前去,我看看他能不能把你吃了?” 徐奋进仍不敢动,郭小红恨得推他一把:“杜主任面前你怕什么?”见他仍缩手缩脚,低骂,“今天不把他搞倒,你以为你还有退路?怎么着,想被退回知青办?” 徐奋进一个激凌,这才走到李金福面前,鼓足勇气看着对方,语气生硬:“大队长叫我是什么事?” 李金福也没什么好脸色:“你告诉杜主任,你是不是这些知青中来得最早的?” 徐奋进嘴唇咧嚅着半天说不出话。 他当然是知青中最早来的,李金福何必问这样显而易见的问题?绝没表面上看着这么简单! 他就怕答错一句就被李金福掐住脖子,跟以前一样。 “你说啊?”杜主任带来的人在旁边做着笔录,一副三堂会审的架式,也见不得徐奋进这样磨 磨唧唧的样子。 “我,”徐奋进仍说不出,李金福哼一声,吩咐一旁同样缩手缩脚的李会计,“去,把登记本拿来,知青下乡一到农村,都要来村里报告登记的。” “......是。”李会计小小的看了一眼杜主任,这才敢进小平房去拿。 姜米暗自摇头,这李会计和徐奋进是一个德性,稍有风吹草动就两边倒。 徐奋进像下了多大决心似的,终于说话了:“我是最早来的知青。” 李金福慢悠悠道:“那你说一下,连枷这种农具是用来做什么的?” 啥?徐奋进身子朝前倾,眼睛咕碌碌转看郭小红,郭小红给他一个你最早来都不知道,我最晚来的咋会知道眼神。 徐奋进又忙看向众知青,李金福冷笑一声,对着知青道:“没事,你们谁知道都可以站出来大声告诉他。” 一个大队长敢在他面前这样嚣张,杜主任咬咬后槽牙,看向做记录的下属,这个很有学问应该知道,直接说出来让徐奋进听到,李金福还敢来咬他? 想不到这个下属问李金福:“是哪个连字哪个枷字?” 院门外的大爷大妈们叫:“诶就是那个..... ..” 大爷大妈们肯定知道,姜米着急想阻止,可她已经被杜主任列为重点,阻止了肯定会被杜主任抓着不放。 而这边郭小红已朝大门口跑:“大爷大妈你们说慢点,能不能说普通话?” “是让徐奋进说不是叫你们说!”韩俐大叫着几步跨上前挡住郭小红,喝,“你根本不知道,现在才来听,这是作弊!” 推开郭小红,韩俐索性“哐”的关了院门,将大爷大妈们隔绝在外面。 看着郭小红差点被推倒,杜主任恨铁不成钢,索性叫过韩俐:“这什么连的农具是做什么用的,你来说。” 他使着眼色,明摆着的意思:只要你说了,有你的好。 韩俐双手垂两边,也不看杜主任,嘴唇微颤却说得清楚:“我也不知道。” 姜米却知道,韩俐知道,有一天韩俐来农具室找她玩,随手拿起来问她的农具,就是连枷。 她没看错,韩俐是个值得深交的人! 李金福好好等着,只到杜主任叫不出人,他这才叫出姜米:“你来说。” 姜米声音清脆:“连枷是用竹杆和敲杆做的,主要用来敲打菜花、毛豆,是一种脱粒工具,稻谷也可以用这 个来敲打,只是效率没石碾子高。” 她说完就跑进小平房,很快把连枷拿出来给大家看,躲在屋里看动静的李会计这才端着登记本出去,一看果然徐奋进是最早来的知青。 院门又被大妈大爷们挤开了,手指着道:“就是这个了,知青干农活搞不成,只能打.打配合,粮食金贵,不会让他们来脱粒糟蹋粮食的,所以他们不知道,李金福会问得很,呵呵。” 杜主任听在耳朵里,气得磨牙,面上努力不动声色,道:“李金福,你不要问偏门,你要问知青们平常都用得着的农具。” “您说的是。”李金福也不争辩,又道,“徐奋进,锄头是不是你们常用的?” 连锄头都不常用,他们还来农村锻炼什么?徐奋进只能点头,李金福道,“那你去农具室,把蹬锄拿出来。” 啥?锄头就锄头,还什么“蹬”? 徐奋进到处看,知青们又是你看我我看你说什么的都有,徐奋进谁的都不敢听。 那边大爷大妈全在说全在比划,可徐奋进太紧张,越急越听不清在说什么。 郭小红又想靠近去听,再次被韩俐奋勇拦住。 郭小红气得乱骂:“韩 俐你知不知道杜主任是从县里来的?让开,你再不让就等着被整死吧!” 韩俐咬牙一把推开郭小红,冲上前把院门再次关上。 各方催促声不断,徐奋进硬着头皮进小平房,拿了一把锄头出来:“是这个,吧?” 李金福嗤之以鼻,转头看向正指着韩俐骂的郭小红,提高声音喝:“郭小红,你来说说,徐奋进拿来的是不是蹬锄?” 郭小红从来都是个混日子的,刚才全副精力都在对付韩俐上,并没听清大爷大妈们在说啥,现在又如何回答得上来? 全他码都是蠢货,杜主任再克制不住心中恼怒,喝道:“她明明是才来不久的知青,李金福你偏要问她是什么意思?” 他指着一个外表看着机灵的知青,“你来说。” 情况不明,聪明人都选择实话实说:“这个不是蹬锄。” “那你去把蹬锄拿来。” 机灵知青硬着头皮走进小平房,十多分钟后拿着一把马蹬形锄头出来。 李金福点点头:“拿对了。” 杜主任立即喝:“瞧见没有?他也知道农具,不是只有姜米!” 李金福笑笑,对机灵知青道:“你知道这蹬锄是用来做什么的吗?” 第60章 什么叫强龙难压地头蛇 机灵知青半晌说不出,李金福自自然然叫过姜米:“你来说给他们听。” “是。”姜米大声道,“这是用来给庄稼地锄草松土的。” 机灵知青识趣低下头,徐奋进又气又急,差点就叫:“李金福,你让我们锄草时从不给这什么该死的蹬锄,都叫我们用手拔草,我们又怎么会知道?” 总算他不傻,嘴张半天,话没说出口。 知青干不好农活,如果让他们去庄稼地里锄草,只怕草锄了,庄稼也踩得不成样子了。 所以李金福只会叫他们去拔开荒地的草,不给这该死的蹬锄,是让他们磨一下时间,否则一下就干完,闲着生事,村民们也会骂。 事实摆在眼前,郭小红也不服气:“姜米是来管农具有人教过,她才知道这些,如果让我,或者其他知青来管,教过了谁都知道,大队长你问这些说明不了问题。” 李金福还跟以前一样,眼都不带一下她,只对着杜主任笑道:“姜知青不是有人教才知道这些,而是她本就是农村人,本来就知道这些。” “胡说!”杜主任吼起来,“她是农村人怎么可能还来下乡?” 李金福笑道:“姜知青的 妈妈是农村人,但后面嫁给了城里人,所以才会来下乡,她妈前几天还来看她呢,不信杜主任你问村里人。” 韩俐一听立即跑去把院门打开,大声问正想方设法朝里挤的大爷大妈:“姜米的妈妈姜翠兰,是不是农村人?” “是啊。”大爷大妈们都对姜翠兰印象极好,“衣服跟我们一样打补丁,头上也裹块蓝头巾,那天看我腿脚不灵便,还帮我担水回家呢,是地地道道的农村人。” “这个等着我们去查!”杜主任有些绷不住了,“但姜米住你家是事实吧?送你那些东西是众人都看到的!” 李金福好脾气道:“水茂村没学校,我们这辈人吃了没文化的苦,不想再让两个孙子也吃这苦,所以请姜知青来我家当老师,咋可能要她的钱哩?” “是谁跟杜主任说姜米住我家给钱了,让他拿出证据来,没证据就是造谣。” 杜主任看向郭小红,小女人缩了脖子,她哪有什么证据? “姜知青是实在人啊,觉得白住在我家不合适,就把从城里带的东西分给我们吃,这就像你们城里人请客到家里吃饭,客人带着礼物来一样,礼尚往来,很正常 嘛。” 杜主任气得一时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李金福反客为主:“杜主任还有要问的没有?” 杜主任冷笑:“想起来我会问的。” “好哩,等您想起来再叫大家来问。”李金福这边陪笑,那边转头喝斥,“徐奋进,今天该干的活分配下去没有?” “......”徐奋进看着杜主任,您不是说只要我能配合,就能带我回城不再受李金福胁迫了吗? 他现在当着您的面吼我,您都不管管? 可知青下乡本就是来接受再教育,刚才一系列操作杜主任都讨不一点好,现在也只能背过身去,装没看见徐奋进可怜巴巴眼神。 “问你呢,你耳朵聋了?”李金福声音越发大, 徐奋进面白如纸,只能唯唯诺诺:“大队长,我这就分配。” 一分配众知青就不干了:“徐奋进,你脑子有问题啊,现在才去上工,怎么还能分配一整天的活?况且下午天热,根本干不了多少活。” 平常他们都不敢不听徐奋进的话,因为个个知道有李金福在背后给他撑腰。 今天徐奋进自己拆了这个“腰”那还怕他个大头鬼? “大队长,”徐奋进讨好的看向李 金福,“大家说的也有道理,是不是......” 他用卑微眼神向李金福倾诉:今天不是我要反你,实在是杜主任逼的,您要理解我啊,我以后再不会干这种蠢事了。 李金福从来就不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今天的活是我昨天嘱咐你徐奋进的,你就应该跟杜主任说,等下工再来问话,杜主任是最关心农村生产的,能不听吗?” “肯定是你没说,杜主任才会在夏天干活最好的时段来问,所以,就得你干整天的活,还有郭小红,好长长记心!” 这是故意说给他听的,杜主任气白了脸,却又无法反驳。 郭小红嚷:“为什么还有我?大队长你这是打击报复!杜主任你管管啊?” 杜主任只得出面:“老李,看在我的面子上,让小徐和小郭也干半天的活吧。” “您的面子肯定要给。”李金福立即转过头来陪笑,“徐奋进也可以只干半天的活,但这个郭小红连您都要欺骗,实在太可恶,必须让她干整天活!” 杜主任生气:“她没骗我!”只有蠢货才会被一个小知青骗,他不蠢! 李金福越发笑得小心:“她要骗您,怎么能让您知 道被骗了呢?” 他转过头,厉声喝问:“郭小红,你跟杜主任说,姜知青每月给我家十块钱,难道不是在撒谎骗人?” 当然是撒谎,姜米明明每月给二十块钱。 郭小红一愣,立即叫:“这话不是我说的。” 李金福不再理她,只问徐奋进:“她是不是这样骗杜主任的?” 徐奋进这下深刻理解了,什么叫强龙难压地头蛇!好不容易得到讨好地头蛇的机会,又岂敢不抓住:“是的,郭小红就是这样跟杜主任说,姜米每月都孝敬你家十块钱。” “你?”杜主任怒,那个看着机灵的知青也道:“郭小红就是这样欺骗杜主任的。” “是的。”其他知青也纷纷跟风,反正罚不责众。 杜主任胸口起伏,喝:“你们既然知道,为什么当时不说,现在才来说?” 知青哪敢回答,纷纷低下头,大爷大妈们笑:“他们当时不说,是想着你能扳倒李金福,现在不敢说,自然是看你没那个球本事啰。” 头上青筋直跳,杜主任一甩手走进小平房,他是气难平,在众人眼中就是甩手不管了,纷纷揭发:“郭小红还骗杜主任这个,骗杜主任那个。” 第61章 老子也不会坐以等毙 李金福磨牙:“骗这么多,就不是只罚一天工的事了,拿鞭子来!” “我不要我不敢了!”郭小红吓得乱叫,还想跑进小平房求救杜主任,被李会计一把抓住,这下他敢威风了,“想跑?你试试!” 知青们搬条凳的,按郭小红的,拿鞭子的,很快“刷刷”三鞭下去,小女人就只有趴凳子上哼哼的份了。 李金福喝道:“她该干多少活就是多少活,不干就扣工分!” 杜主任背着手,胸口剧烈起伏,在小平房里走来走去。 除非没耳朵,外面的动静又怎会听不到? 打郭小红就等于在打他的脸,就算没有上头人的指示,这口气他又怎能咽得下去。 众人散去,李金福跟杜主任说,他要去地头瞧着不能陪他了,李会计也忙道,他要跟着去,才不会记错工分,实则是想找机会解释他刚才为什么那么晚才拿出登记本。 姜米留在农具室,听到一墙之隔的办公室里有人问:“主任,今晚咱们还住这啊?” 水茂村没招待所,来宾要过夜只能在村公所将就。 村公所连把椅子都没有,条凳只有两条,其中一条还缺了一条腿。 也没水瓶, 想喝水得自带水壶,上厕所也是各上各家,想上公厕就得去村西。 因此上头来检查工作的,从没人留下过夜。 杜主任他们五个人,昨晚都不知是怎么熬过来的,再让他们熬一晚上,简直要命了。 杜主任喝:“工作没完,怎么走?” 有人小声嘀咕:“前五年的账都看了,还有啥工作没完?” 有人道:“主任,我媳妇随时可能发动生孩子,我得在旁边守着,我能不能先回去?” 杜主任气不打一处来:“工作完了我才好打电话让镇上派车来接我们,你单独走怎么走?我不可能为你一个人叫车来。” 那人陪笑:“不用单独叫车,我跟村民打听过了,去村东路边等着,有去镇上的牛车,运气好还能碰上拖拉机,到镇上就有客车到县上了。” 立即有人道:“其实我媳妇也怀孕......” “胡说!”杜主任骂,“这次走你媳妇来送你,我没看她大着肚子。” “她怀孕两个月肚子还看不出来,去医院检查有出血现象,会出意外,要家人随时守在旁边。” “你只想小家不管大家?你这种思想要不得!” “主任,我只是 说说实际困难,您不准就算了,何必发这么大火呢?” 姜米暗自好笑,回到李家一说,关菊英拍巴掌:“活该!”又感叹,“还好姜知青你聪明,昨晚就想到他们会问什么,要不今天当家的怎么应对啊?” 姜米笑道:“是金福叔厉害,换了是我,就算什么都想好,被杜主任那样逼着问,也说不好。” 能猜到杜主任他们会问什么并不难,村子就这么大,背后谁在说谁什么坏话,谁会不知道? 一直以来攻击李金福的,不就是他收了姜米好处,让她去做农具保管员这件事? 李金福愁眉不展:“这些都是明面上的,不怕,我就怕姓杜的过后还会使阴招。” 关菊英不解:“他还能使什么阴招?” 李金福烦燥:“知道他能使什么阴招就不叫阴招了!” 关菊英也急起来:“他那么大的官,怕不会揪着你一个小小村里大队长不放吧?你是不是以前得罪过他?去跟人家服个软吧,胳膊拧不过大腿。” “老子今天以前从没见过他,你看看他今天整我的架式,是我服个软他就会收手的吗?” 屋子里沉默下来,姜米思索着道:“金福 叔,您知不知道,沈心洁退回知青办后,被分到哪个地方去了?” “你的意思是?”李金福眉头一皱,“我问过,知青办的人含含糊糊的,他玛的,当中肯定有狗屎夹着。” 姜米道:“您可以再去问问,就说沈心洁是在水茂村闹的事,水茂村有义务追问她后续去哪了?对有问题的人姑息,就是对其他勤恳改造知青的不公。” 关菊英莫名:“啥意思,这边杜主任的事还没完,去管已经走了的沈心洁搞什么?” “对!”李金福一拍巴掌,“老子明天就去问,他们敢揪着老子不放,老子就揪着这个不放!” 他一个小小水茂村大队长,怎会惊动县领导来查?幕后肯定有黑手! 在他所有得罪过的人中,就沈心洁有那背景,她本人没说,可通过郭小红说了,她爸妈都是高官。 管你什么高官,大象也怕蚂蚁爬进鼻子,狮子拿苍蝇也没办法。 你敢来整老子,老子也不会坐以等毙! 李金福看着一声不吭的韩俐:“韩知青,你来管理知青点怎么样?”这就是要换掉徐奋进的意思了,“我认为你有这个能力的。” 韩俐迟疑着,姜米 道:“韩俐当然有这个能力,只是,等这阵风头过了再说吧。” “嗯,也是。”李金福看姜米的目光越发赞赏,“我就是先问问韩知青,让她心里有个底。” 回到小屋,姜米坐床头心事重重,门一开,韩俐端着一个木盆进来,在她面前放下:“别想了,洗洗睡吧。” 姜米急忙站起来:“怎么能让你给我倒洗脚水?你洗,我自己去弄。” 她洗漱完进屋,见韩俐手里拿着什么看,自言自语:“这应该是张电影票吧?这两天没谁去镇上啊?” 心砰砰跳,姜米上前一把夺过来:“你怎么翻我东西?” 韩俐忙道:“对不起,我刚才看你枕头歪了,想把它摆正,才看到枕头下面有这个。” 姜米也觉自己反应过大了,忙道:“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这票是我......” 她想说是她前不久去镇上买的,可现在电影票最多提前一天卖,她这样说根本圆不过去。 “不用跟我说。”韩俐摆摆手,“睡吧。” 熄了煤油灯,姜米躲在被窝里,手拿着电影票摩挲,今天的事让人心烦,可想到明天就能见到萧海,她嘴角还是勾起止不住的笑。 第62章 他是什么来头 第二天,姜米跟着李金福到村东,等了辆拖拉机,坐上到镇上,到办公大楼找到知青办,李金福陪笑给干事递上一根大前门,问起沈心洁的事。 干事把大前门放在鼻子处闻了闻,舍不得抽夹到耳朵上:“老李,你巴巴跑来问这个做什么?” “伟人说了,榜样的作用是无穷的。” 说词是昨晚姜米和李金福商量好的,“坏榜样的作用也一样,沈心洁在水茂村造成的影响太坏了,我必须把她被分去更偏更远的地方告诉知青,他们才不敢学她。” “说的也是。”干事道,“等着我给县知青办打个电话问问。” 李金福和姜米对了对眼神,奇怪问:“我记得上次开会时说,被退回的知青,镇上直接分配去其他乡就行了,怎么还要问县上?” 干事道:“本来是这样的,你们那天把这个沈什么退到我们这,我们当时就决定要把她分去大山里的瓦沟村。” “她寻死觅活的,我们怕出问题,给县知青办打电话,算是提前打个招呼,真出什么事我们就没多少责任了,县知青办说他们知道了,该咋办就咋办。” “第二天我们强行要送她去瓦沟村,都出门了 ,县知青办突然打来电话,让把她送县上,我们就把她送去县上,后面的事就不知道了。” 李金福急道:“县知青办有没有说,为什么让送去?” “没问,大概是嫌我们送她去的地方不够艰苦,要送去更苦的地方。” “未必!”李金福一拍大腿就要埋怨,姜米忙制止,陪笑问干事,“您还记得不,沈心洁到了你们这,有没有打过电话?” 干事摇摇头:“没印象。” 一个女同事提着水壶进来:“打过,哭哭啼啼打,像随时会断气一样。” 干事抓头:“我咋不知道?” “当时你不是不想当她面打电话给县知青办吗,你去其他办公室打电话,她求着,我就给她打了。” 姜米和李金福对看,心里明白,沈心洁能去县知青办,都是因为她打的这个电话。 那么,县里的杜主任会突然到水茂村检查工作,就不是偶然的事了。 干事打电话到县知青办,为让李金福听清楚,专门点了免提。 对方听清是来询问沈心洁的事,没好气:“她的事我们会处理,你们就不用来指导我们怎么工作了。” 镇电影院前人来人往,姜米一眼就看到萧海 。 高大男人穿便装,板寸头,面无表情,随随便便站在一个角落。 心头一甜,天大的烦恼也化开了,姜米朝那边走,就见前面不知从哪冒出一个穿列宁装的中年妇女,齐耳短发,站在萧海面前大.大方方问: “小伙子,看着你不像我们这地方的人啊?” “您好。”萧海淡淡的,“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我这样有些唐突了,但我真没见过长得像你这样精神的小伙子,介绍一下,我是镇学校校长,我丈夫是付镇长,我们只有一个女儿......” “不好意思,”萧海礼貌打断,“我对象来了。” “有对象啊?”中年女人回头看到姜米,失望眼神中还掺着不解。 连姜米都不解。 她穿着补丁摞补丁的农村衣服,萧海怎能看中她而不去考虑校长的女儿呢? “来了?”萧海走上前,递给她一个报纸卷成的纸筒,姜米一看里面的瓜子,不觉笑了:“你哪买的?我朝这边走注意看过,没一个小贩啊?” 靠得近,男人英俊无比面容更清晰,她更能敏感发觉好多女人都在看他。 “那边。”萧海手指着刚要说,一个穿格子衬衣 的年轻女子走过来问:“同志,你这包瓜子是哪买的?我也想去买一包。” 那笑盈盈看萧海的眼神,就算姜米是傻子都能秒懂她真实意图。 萧海秒变清冷:“不是买的,是我专门给我对象炒的。” 心间的幸福真能像花儿一样开放,姜米拿起一颗瓜子脆生生一磕,笑道:“嗯,好吃。” 男人声音温柔:“好吃我以后再给你炒,走吧,我们进去看电影。” 随着萧海朝电影院走,不用回头,姜米都能感觉到后面那女人的失望。 萧海找着坐位,好像是随口问:“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 “......”姜米一愣,忙道,“没有没有。” 她一再告诫自己,所以事她都会处理好,别说萧海现在身份特殊,就算不特殊,他也不是圣诞老人,一而再,再而三帮她,会把他能量耗尽的。 找到位置两人坐下,电影开场,姜米只知道是很剧烈的战争片,其他一概不知,只在观察有没有女人靠到男人肩上,如果有,她也靠到萧海肩上。 没有,一个都没有,全跟开报告会一样正襟危坐、面无表情。 黑暗中,一只温热厚实大手伸来,准确无 误握住她的小手。 姜米转头看,身边男人也正襟危坐,电影光映在他脸上,一样的面无表情。 姜米乐了,回过头正对银幕,手指在男人手心画圈圈,一下一下掐上面的老茧,乐此不疲。 与此同时,淞城, 何景慧匆匆赶到一处,中年男人已在,双手绞在一起走来走去,见到她忙带着到僻静处,低声说了一通,何景慧撇嘴: “一个村里大队长,有什么资格问县里的工作?别理他就完了!” 中年男人叹气:“只是他来问心洁的事倒不用管,但后面有个姓蒋的领导也来过问,就没办法不管了。” “姓蒋的?”何景慧脑中过了一遍得罪过的人,“我不认识这个人啊?他是什么来头?” “跟沈辉远一个级别。” 啊?何景慧这才急了:“那死丫头背景我查过,亲妈不知是哪旮旯的农村人,能算得上背背的就她前继父,但听说因为她,她继父车间主任当不成,恨她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帮她?” “李金福就更不用说了,八辈子都在水茂村,到他了才当上大队长,也不能认识那种级别的人物啊?” 何景慧拧眉,“会不会是沈辉远得罪过的人?” 第63章 看谁跟他打联手 “这我就不清楚了。”中年男人摇摇头,“但不管是不是,等着我跟老杜说一声,水茂村那边的事不能再管了,否则把你我牵扯出来,沈老爷子出面都不好摆平。” 何景慧嘴唇绷成一条线,全靠想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才咽下一口气,道:“只能这样了,你有没有想出来,把心洁安排到哪个农村去?” “我仔细想过了,把心洁安排去一个叫大锣村的地方最合适,那地方虽跟水茂村一样穷,但胜在离淞城不远,我们好照应。” “最重要的是,那地方以前设过知青点,后面出了点事取消了,我再恢复起来,心洁去就她一个知青,村里要照顾简单得很。” 山路上,月光亮晃晃,姜米坐在单车后座,双手环抱萧海结实的腰,头靠在他厚实背脊上,所有烦恼暂且抛一边,闭眼享受着这美好时光。 突突突,前面传来拖拉机声音,姜米睁眼直起身。 萧海将车骑到一块山石后,一只脚踩地停住。 到这里很容易碰上水茂村的人,还是小心为上。 突突声越来越近,很快一辆拖拉机出现在不远处,姜米伸着头看,就听萧海轻声道:“你下来, 在这等我一下。” “好。”大概要去方便,姜米跳下后座扶住单车,“你慢慢的。” 萧海身手矫捷,很快消失在姜米视野中。 拖拉机突突突从姜米前面山路经过,上面坐着几个大男人,看不清脸,但背影有些像杜主任那伙人。 应该是她看错了,那伙人要在水茂村查出问题来才会走呢。 拖拉机拐个弯不见,不一会萧海出现,重新骑上单车带姜米回水茂村。 姜米一进李家,李金福就告诉她:“姓杜的那帮人走了。” 姜米“哦”了一声:“不是说不查出问题不罢休吗?” “呵,他倒想不罢休!”李金福把烟锅在石凳上磕的砰砰响,“只要他有这把身体!才两天,个个嘴上起燎泡,今天姓杜的不过喝了口没烧的井水,厕所跑了十多趟。” “现时打电话到镇上让派车来接,结果镇上以为他们要在好几天,车都派出去了,我说套牛车送他们走,他们嫌慢,害得老子又跑临村去借了拖拉机。” 只怕就是路上碰到的那辆拖拉机了,姜米一笑:“走了也好,就怕心有不甘,过后又搞出什么事来,我看那个杜主任不像大事化小、小事化 了的人。” 李金福一边嘴角一勾:“他想在水茂村搞事,也得有人跟他里应外合,等缓几天,老子把该收拾的人收拾了,看谁跟他打联手?喂,二荣,这么晚你还要去哪里?” 李二荣穿着新做的中山装,低头闷声闷气道:“爹,我不就是去打.打牌?差不多就回来了。” “半夜三更打个狗屁的牌,不准去!” 关菊英走出来:“当家的,二荣都这么大,你不要管这么严了。”这边朝儿子挥手,“早点回来。” “就是你一天惯着他,等惯出事来有你后悔,他说打牌就是打牌啊?鬼知道他要去做什么?” 李金福还要阻止,关菊英看了姜米一眼,低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姜知青她妈走了,二荣这心里难受,让他去散散心不行吗?” 姜翠兰突然离开,李二荣成天唉声叹气,说什么没女人看得上他,一逼要借酒消愁的样子。 “借酒”倒是真的,“愁”姜米看未必。 李金福也看了姜米一眼,这才没阻止。 第二天姜米吃早点时没见到李金福父子三人,还没问就听关菊英笑骂:“这帮县里来的男人一个两个都不中用,跟他们说, 白天再走,他们偏要黑灯瞎火走。” “结果走到半路,山坡上滚下大石头,把拖拉机堵在半路,朝前朝后都走不了,本要叫人来村子里喊人去搬石头,又谁都不愿走这么远山路来叫人,硬生生在山上吹了一夜风。” “今早还是开拖拉机的走回来叫人,他们爷三个去帮着搬石头了。” 姜米心里一动。 是不是昨晚她回来路上碰到的拖拉机?原来她并没看错人。 那么那些从山上滚下来的大石头? 韩俐喝着稀饭问:“连着开拖拉机的,他们一共六个大男人,还能搬不开石头?” 关菊英越发好笑:“我也是这样问,开拖拉机的说,那个姓杜的一路都在抱怨他这不行那不行,他才懒得真出力搬,反正农村人在野地里睡一觉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那五个就惨了,使了吃奶的力也搬不了,就只嘴皮子厉害,让他吹一夜风,看他还有多厉害!呵呵。” 中午些李金福等人才回来,关起门来津津乐道:“......五个人中姓杜的最惨,不过吹一夜风,他就行动不便,屎都拉在裤档里,嘴都歪了,想再来找麻烦,也要看他还能不能爬起 来。” 接下来一切恢复如常,这天村公所只姜米一人看着农具,差不多时间她也锁门走人,刚走出院门,听到电话铃声,只得开门进去接起。 “是水茂村吗?麻烦帮我叫姜米来听电话。” 杨豆苗极具特色的声音传来,姜米一下立直身体:“外婆?” 杨豆苗火急火燎,“啊呀米米,外婆问你,三千块是不是你妈拿给你了,如果是拿给你,那就没关系了。” 姜米一惊:“外婆,我妈是想拿三千块给我,但我没要,让她装着回去了,现在是怎么回事你慢慢说别急。” 杨豆苗又怎能不急:“我也觉得不是拿给你,因为你妈从你那回来,还说要使钱开什么馆子,说什么天话一年就能赚回又一个三千块。” “我跟你外公都说这种事搞不得,她不管,兴趣勃勃的,这两天突然就焉了,我们问怎么了也不说,我就让她把那张存折拿出来给我看,使了多少钱了?” “她不拿,被我逼急了就说是她的钱,她想怎么使就怎么使。” “当然是她想怎么使就怎么使,可我们怕会不会是她要开馆子,钱被人家骗了,赶快说出来,我们去给她追啊?” 第64章 肯定是出什么事了 三千块是母亲生活好坏的保障,姜米也急了:“外婆,我在这等着,你叫我妈打电话来给我,我问她!” “好孩子,我就是这意思,你的话她才会听,你等着啊,我去叫你妈。” 杨豆苗说这些话时,姜米清楚听到一些杂音:“诶,你说一分钟了,给钱,两角。” 杨豆苗吼:“天杀的,老娘一年到头来打个电话,你竟然......” 电话挂断,后面的再听不到,姜米急得直搓手。 收钱是小事,但外婆刚才说的那些被人听去就麻烦了。 她去大锣村时听外婆说过,现任村长曹广田是挤了外公才当上村长,没事都会想方设法打压外公一家,现在有事,还不知会怎样利用害姜家。 再没电话打过来,姜米打过去也没人接,一直等到韩俐来找她,听她说了情况也没多问,让她回李家吃饭,她守着电话。 姜米到李家几口吃完饭,跑到村公所,韩俐说并没任何电话打来,姜米打去大锣村仍然没人接,这样一直到临睡前,两人只好回李家。 夜里姜米翻来覆去睡不着,第二天一早就跑去村公所,打电话去大锣村,没人接,快十点打去是昨 天跟外婆要钱的那个声音接的,很是不耐烦:“二十分钟后再打来,我去叫人。” 姜米看着村公所那口破钟,二十分钟后打去,那个声音接的:“没找着人。” 大锣村能有多大?姜家近十口人你会一个都找不到?姜米强忍着气谢谢对方,说过后再打。 姜米中午都不敢离开,下午总算接到电话,竟然是姜翠兰打来的:“米米别听你外婆瞎咋呼,啥事没有,明天我要去镇上供销社买东西。” 外婆声音在旁边响:“什么啥事没有?没有你现在把存折拿出给我瞧,我告诉米米上面还有多少钱?” 姜米刚想赞同,电话挂了。 又是心绪不宁的一天,第二天姜米死死守在村公所,她猜到母亲昨天电话里的意思是:在村里说话不方便,她要去镇上打来。 上午十点多姜翠兰果然打来电话:“米米,妈肯定要开馆子,你外婆外公不同意我也要这样做,最近会很忙,我就不费钱打电话给你了,你外婆他们说什么你听着,别管就是了。” 姜米忙劝:“妈这事您千万不能急,一旦走漏风声会被抓,再说您也不可能单枪匹马就把馆子开起来,在我们 这边您也看到了,人家是一家子五六个人......” “妈妈会想办法的,总之你不要管就是了。”姜翠兰打断她,挂了电话。 下午快下工时,外婆打来电话:“今天你妈说去镇上供销社买东西,到现在都没回家,刚才我去她房间翻到一张纸。” “拿给你外公看,才知道她走了,叫我们不要管,她会好好的,过一段时间就回来。老天爷啊,到底出什么事了她要突然离开家啊?” 姜米回到李家:“金福叔,我能不能请假回家一趟?” 母亲或许年轻时很冲动,可经过这十多年,所有棱角都磨平了,她绝对不是做事不考虑后果的人,更不可能傻到以为凭自己一腔热情,就能把馆子开起来。 肯定是出什么事了。 她必须回去看看。 李金福拿着空烟锅“啪啪”抽着,关菊英道:“是你妈妈还是不好吗?” 姜米叮嘱韩俐,跟李家只能说是母亲生病了,才能解释她这几天的异常举动,随时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姜米点点头,关菊英感叹:“真是孝顺的好孩子啊,我养的这两个儿子能有一个像你,我就好过了,当家的,你就同意吧 ?” 李金福瞪老婆一眼:“我说不同意了吗?”看向姜米问,“你这一走,最少十天半月是不是?” 姜米抿嘴:“对不起,我......”她知道对方为难,但半月只够路上时间,她最少要请一个月。 李金福一摆手打断:“等两天再说吧,我听临村接到通知,县上有人要去他们那里检查。” 临村有人要去检查,跟她请假回老家有什么关系?姜米心里烦燥,就听李金福道,“你说县里来人是谁?杜主任!” 姜米“啊”了一声:“他这么快就好了?” “是啊,这么快就好了,这么快就来了。”李金福恨声道,“还是你说对了,那东西不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人,到时会不会窜到我们这边来搞鬼,谁都不好说!” 接下来的几天,姜米哪都不敢去,守在农具室等电话,没等到姜翠兰任何消息,她急得茶饭不思,晚上尽做噩梦。 这天姜米又是一大早来到农具室,拿着抹布有一搭没一搭擦农具,隐隐听到外面嘈杂声也没心思管,突然看到韩俐气喘吁吁跑进农具室: “姜米你快来!出事了,郭小红说李二荣对他耍流氓!” “ 啊?”姜米急忙跟着韩俐朝出事地跑。 水茂村东,堆着十几个大草垛,平常没人,这时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人,说什么的都有: “活该,谁叫李二荣挑三捡四,二十八了都不肯结婚,这下好了,没地方出火,竟然打起女知青的主意,真的是色胆包天!” “他怎么敢色胆包天,不就是仗着他爹是大队长?我看应该把李金福也抓起来!” “咦,说么说他家也有两个知青,比郭小红好看到哪里去了,你们说,李二荣有没有打过她们的主意?唉哟我的头,谁拿石头打我?” 人群中,萧海不动声色收回手。 好不容易得了半天假,他一大早就朝水茂村赶,想不到看到这一幕。 上次只让姓杜吹一夜风真是失策了。 姜米一点没注意隐在人群中的特殊存在,挤进人群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不是因为郭小红披头散发衣冠不整,要死要活的,被两个女知青拉着。 也不是因为李二荣已被捆起来,上身衣服好好的,下面只穿了条大裤衩。 而是杜主任赫然站一旁,外衣披肩上,双手插腰,好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后面站着几个身强马壮的下属。 第65章 快说这是什么 李金福像突然老了十岁,姜米第一次听他结结巴巴说话:“杜主任,这,这里头肯定有误会。” “什么误会?”杜主任唬的打断,“徐奋进亲眼看到,你儿子李二荣把女知青郭小红按在草垛上欲行不轨!” 他朝站一旁惊惶不定的徐奋进点点下巴,“你,再说一遍细节给他听。” 被按在地上的李二荣抬头:“那些不用说了,但我并没有强迫郭小红,是她自己愿意的,我跟她都已经好了一段时间了。” 他和郭小红都是未婚,做了出格事再怎么处罚,也不可能有强迫罪严重。 “你胡说!我不愿意!”郭小红一把推开扶着她的两个女知青,上前就给李二荣一脚,“我什么时候跟你这个臭流氓好了?今天我来草垛这边小解,你突然跳出来按着我......” 女人做咬舌自尽状,“我不要活了啊。” 两个女知青忙上前拉住。 关菊英也挣脱拉她的几个妇女,冲上前跳着脚叫:“是郭小红勾引我家二荣,天天晚上叫我儿子去跟他约会,我都看到好几回了。” 郭小红越发要寻死觅活,杜主任冷笑:“除了你这个强迫犯的亲妈看到郭知青勾 引李二荣,其他还有谁看到?” 感觉到身边韩俐要朝前走,姜米一把拉住。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郭小红被“强迫”,在临村检查的杜主任就出现了? 他就等着他们去为李二荣作伪证,好一网打尽! 村民们纷纷摇头,一是他们真没看到,二是就算看到,除非跟李金福关系铁,否则谁肯做这个证惹麻烦上身?这种时候不踩李家一脚就算不错了。 所有注意力都在李二荣郭小红身上,只有一人在四处观察。 闯荡这么多年,让萧海深谙一个道理:当事情成死结时,就不能再只关注这一件事,必须从其他地方找突破口。 功夫不负有心人,萧海眼睛一亮,他找到突破口了! 可是,他的身份不能公开,这当口,怎样才能从突破口顺藤摸瓜呢? 杜主任环顾一圈,目光在姜米这停留了三秒,见她不出来作证,心里暗骂一声死丫头鬼精。 但也没关系,只要把李金福打倒,死丫头还能跑出他的五指山? 虽然上头叫他暂时不要管这两人了,可上次丢脸丢成那样,不报复回来他觉都睡不着。 李金福顾不了太多:“郭知青真跟我二儿子好一段 时间了,两人都是背着人晚上约会,其他人肯定不会看到。” 他突然想起,自己儿子这段时间常晚上去打牌,八成就是去和郭小红约会了。 “你这个亲爹当然要这样说。”杜主任嗤之以鼻,“证据呢?没证据的事别人也可以说,你儿子背着人一直在骚扰郭知青。” 郭小红哭喊:“就是这样的。” 关菊英气得一口气都快上不来,嚷:“我儿子绝对不可能骚扰郭小红,姜米韩俐也是女知青,住在我家,长得比郭小红好看到天边去了,你们问问她两个,二荣有没有骚扰过她们?” 杜主任不理,村民嘲笑:“李二荣是臭流氓,但他不是傻子,兔子都不吃窝边草,他当然不敢去骚扰身边的人。” “嘿,有没有骚扰关起门来的事鬼知道?难道你家还会满世界嚷嚷给我们知道?” “你们!”韩俐脸涨通红,气得要跟村民吵,姜米紧紧拉住。 她也急,指甲掐进肉里都不知痛。 明明知道这一切都是杜主任操纵,可无凭无据,根本没办法揭穿! 今天李家在劫难逃,下一个拉下马的就是她! 回老家看母亲,想都别想了! 但此时吵起来只会 站在村民对立面,于她们更不利。 只能忍着,可有人更过份,竟然朝她头上扔树枝。 姜米下意识一回头,突然眼睛一亮。 人群中,萧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然后将一根树枝扔向一个方向。 这边,李金福叫出跟郭小红住一个宿舍的两个女知青:“你们这段时间是不是常看到郭小红晚上出去?” 一个女知青摇头,另一个女知青道:“她会出去上毛房,这个哪个都会的。” 李金福追问:“那她这段时间晚上上毛房,是不是时间特别长?” 女知青摇头:“这个我们没注意。” 郭小红打呼噜跟拉风箱一样,她在或没在一个宿舍能不知道? 只能说这帮知青没一个心里不恨李金福的。 看李金福傻又气又急跟没头苍蝇似的,再不复之前的精明,杜主任终于舒出一口恶气,大度道:“李金福,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 李金福还能问什么?双眼无光,只能不断重复:“我儿子绝对没强迫郭小红,他不会,他没必要......” 杜主任不理,只大声宣布:“村民们,你们都看到了,听到了,李金福的儿子李二荣强迫女知青,证据 确凿,我们已经通知公安,他们马上就到了。” “事情都没搞清,你们怎么能报公安?”李金福面如死灰。 他虽常对李二荣呼来喝去,但最心疼的就是这个小儿子了。 想到李二荣将要遭受的命运,他恨不能给杜主任扑通跪下,承认他之前全错了,杜主任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咦,这是什么?”一根棍子挑着一个湿哒哒的小袋子,出现在杜主任面前。 杜主任眼睛“簌”的瞪大,下意识伸手就朝小袋子抓去,那边寻死觅活的郭小红突然不闹了。 姜米“呼”的缩回棍子,奇怪看着杜主任:“您怎么这么大反应?”她不禁回头看看棍子上的小袋子,“这到底是什么啊?” 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姜米此举绝对大有来头,已经缩成一团的李金福像突然被打入鸡血,一个箭步跨上前看那个“小袋子” 关菊英也跑过来看,指着咋咋惊惊叫:“这里面的东西,好像是男人的那玩意啊?” 一群女人围过来看,兴奋得跟啥似的:“对对对,就是那玩意!” 心里涌起希望,李金福从姜米手中一把抢过棍子,朝李二荣吼:“快说这是什么?” 第66章 明明是你情我愿 李二荣这时哪还敢隐瞒:“这是郭小红给我的,每次都让我用这个套着,说是怕有孩子。” 李金福瞪大眼睛喊:“我知道了,这是子孙绝命袋!” “啊啊啊,这就是传说中城里人用的子孙绝命袋啊?”众村民挤破头围上来观察,笑骂,“李二荣,你他玛让你戴你就戴啊?戴着这玩意,你快活得起来?” 李二荣无奈:“不戴郭小红就不准我弄,我只有戴,还是可以快活起来的。” “李二荣,你妈想抱你的孩子都想疯了,你他玛就不会弄着弄着悄悄取掉,让她怀个崽给你妈抱?” 李二荣撇嘴:“大白菜跟狗屎芭芭花种在一起也成不了一家,就是跟她玩玩,谁想要她的孩子?” 郭小红一直在嘶吼:“李二荣你这个流氓你胡说,这个绝对不是我给你的!我不可能有这种东西!” 动力燃遍全身,李金福高高挑着给众人看:“这种东西我们农村人不会用,就算想用也买不起。” 他轻蔑看向郭小红:“这段时间你工分扣光,你也买不起,你已经两个多月没去镇上,就算有钱你也买不到这个。” 他目光如炬看向杜主任,“一定 是有人给你的!” “看我做什么?”杜主任脸色苍白,“这个关我什么事?” “你要去哪里?”李大荣的声音响起。 众人转头,就见他大张双臂,拦住杜主任带来的一个下属。 “我要去毛房,怎么,你还能不准我去?” 李大荣大声叫:“公用毛房在村西,你咋朝知青住的村南走?” 他注意力也在那“小袋子”上,突然被人从后一推,一头撞上那个下属,才知道拦的。 “因为他要去销毁证据!”李金福冷笑,吩咐,“看好他们这些人!” 李大荣大声回应:“爹放心,我看着,你媳妇看着,你两个孙子看着,他们动不了手脚!” 李金福转头问李二荣:“说,你跟这个臭女人搞了几回?” 性命悠关,李二荣也顾不得太多:“连着这次三回。” “走!”李金福一挥手,“去知青点,搜郭小红的东西,这玩意只怕还有!” “我看谁敢?”杜主任手指着吼,“李金福,你一个小小水茂村大队长,敢当着我的面搜受害人的东西!你当你是谁?我现在宣布,免去你水茂村大队长的职务!” “你免去我的职务我也要去搜 !”李金福扯过关菊英手里锄头,梗着脖子红着眼睛吼,“难道老子还能等着你去把证据毁掉,把我儿子害死?” “不准他去!”杜主任命令下属。 吸取上次教训,他这次叫来的都是孔武有力的下属。 两边都找了棍子铲子等做武器,一时剑拨驽张,打起来就说不清谁对谁错了。 姜米大声道:“能搜不能搜,这里谁都不能决定!只有公安同志能决定!” 李金福一个激凌猛然醒悟,急忙将锄头还给老婆,喊两个孙子:“你俩快去村东瞧着,见着公安叔叔请他们快点来这里。” 小孩子打架没什么用,但等人没问题。 “......”杜主任急得眉头拧成“川”字,后悔怎么要叫公安来? 可他哪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不由咬牙切齿看了姜米一眼,再次发誓一定要将这死丫头踩下十八层地狱! 公安很快来了,听完情况道:“杜主任,郭小红的东西的确应该搜,我们搜,其他人不能动手。” “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需要向我汇报。”杜主任拿着架子,朝下属比比手势,一行人转身要走。 事情没定论,他的身份就 是公安也不能阻止他走。 “杜主任你要去哪里?”郭小红大叫。 她已经被女公安控制起来,每一根神经都紧绷,敏感得很,“你要丢下我不管了?” 无数目光聚焦,杜主任下意识抬手挡,怒道:“难道我要去哪里还需要向你汇报?我谁都不会丢下,但这里有公安同志管了,我没必要再留这妨碍他们公务!” 他这话其实大有深意,徐奋进是听出来了,朝郭小红使着眼色小声提示:“顾全大局。” 顾全你玛,我只能顾自己,郭小红朝杜主任哭嚷:“都是你教我的,现在你如果敢走,我就什么都说出来!” “啊?”村民们哗然,杜主任看着郭小红无法控制的张大嘴,手指着声音已不稳:“你,你胡说,我怎么可能教你?” 理智尚存,他一甩手,“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现在得赶快去找人,今天的事才能摆平。 李金福斗争经验丰富,上前一把扯住,“这里所有人都听着,郭小红说了今天这事与你有关,不准走!” 公安也上前:“杜主任,请你配合调查。” 村民们围得铁桶似的:“别走别走,你这 么大的官,走了就不好玩了。” 这下杜主任想走也走不了了,只能跟着走。 乌泱泱的人来到知青点,郭小红的东西很快被翻得底朝天,一个小盒子很快找到,五只装,还剩两只未折封。 李金福问:“二荣,其他两次在什么地方?你快领着公安同志去。” 第一次是在小树林的灌木丛里,公安很快找到一个小袋子。 第二次是在村里一处废弃的房子里,没找到小袋子,一个大妈一拍大腿,把孙子叫来:“快把你的气球拿出来,我们叫你拿你不拿,公安叔叔叫你,你还敢不拿?” 小孩万般不舍从贴身衣服里拿出一个小袋子,“我在这间房子里捡到的气球。” 公安拿着严肃询问:“郭小红,你明明跟李二荣是你情我愿,为什么要污蔑他强迫你?” 郭小红哭:“杜主任教我的,说只要把李二荣以这样的罪名送进班房,才扳得倒李金福,才能让我最恨的姜米死无葬身之地,然后就让我回城,还给我安排个正式工作。” “一派胡言!”杜主任面红耳赤,“我没说过这样的话,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说了这样的话?没有证据你就是污蔑!” 第67章 能把控个屁 “那个小盒子就是证据!”郭小红叫。 “话当然不是你亲自来教我的。”她手一指那个之前悄悄想溜,被李大荣拦住的下属,“你叫他来跟我说的。” “我说我可以豁出去,但要是我跟李二荣有了孩子怎么办?我可不想跟个农村人有后代,然后他就拿这个小盒子来给我了。” “胡说,我绝对没教过她,今天之前我都不认识她!”那个下属跳着脚,口水沫子横飞,“都是她口说无凭,她就是想拉我们下水,然后她才能上岸!” “你们突然出现在水茂村也是证据!” 郭小红哭诉,“你还教我,刚开始只能给李二荣一点甜头,吊足他的胃口,然后才让他弄,最多两次,让他知道你愿意,才敢大白天跟你乱搞。” “草垛这个地方也是你们选的,说这地方能隐蔽,李二荣才敢,可一旦被发现就能让四面八方的人围观。” 郭小红说的细节越来越多,“徐奋进也是你们叫来的,还让我们事先勾对好,我发出什么叫声,他再领着人来,李二荣才无法抵赖......” 徐奋进面如死灰。 他已经感觉到李金福要对他下手,所以这次才敢参与。 可他已经跟杜 主任单独说过,郭小红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姓杜的却说,没关系,她再糟,只要愿意献身,其他的事他都能把控。 现在能把控个屁! 公安严肃道:“杜同志,你们必须跟我们去局子走一趟,你如果不去,我们只能采取强制措施了。” “去就去!”杜主任仍端着架子,可额头已全是汗,嘴唇哆嗦,“我先打个电话。” 淞城, 听完中年男人讲述,何景慧目瞪口呆,半晌才道:“不是已经跟他说了,暂时不要去找水茂村那边的麻烦?为什么还会这样?” “我也不清楚。”中年男人双手扼在一起,“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老杜电话里的意思是,如果我们不救他,他就要把心洁的事扯出来。” 其实杜主任的原话是:如果不救他,他只能把中年男人牵扯出来。 何景慧厉声吼:“他敢!” “景慧啊,他职务保不住,又怎么会不敢?”中年男人叹息,“我看这事,你必须跟沈领导说一声,只怕要他出面,心洁那边才不会有事。” 何景慧更烦乱了。 沈辉远连她电话都不接,她怎么跟他说一声? 图书馆大门外一侧。何景慧走来走去,终于看到乔如堇 推着单车出来,急忙小跑过去:“等等!” “景慧姐?”乔如堇转头看到她,一如既往的局促,“找我有事?” 何景慧努力克制一把抓花对方脸的冲动:“没事我怎么会来打扰你?” 臭女人将乌黑光亮大辫子盘在脑后,一件白底起红花的确凉衬衣,一条黑色喇叭裙,这在淞城是再普通不过的打扮,却像一道风景,吸引了所有路人目光。 臭狐狸精就是这样把沈辉远抢走的! 否则她现在何必来求她? “边走边说吧。”何景慧像好姐妹一样挽上乔如堇手臂,“心洁最近有没有给你打电话?说她在那边过得怎样?” 乔如堇的手臂如同瞬间打了石膏,勉强笑道:“打过,说她在现在这个村子过得还算不错,住在村长家,不用下地干活,村长给她安排了广播员的工作......” 何景慧耐心听完:“你希不希望她这样好下去?她有没有跟你说过她在原来那个村子,吃不饱穿不暖,被逼掏粪坑,被按在凳子上拿鞭子打的事?” 看乔如堇惊讶不已,何景慧泪如雨下,“她把你当亲妈看,才会对你报喜不报忧......这次你如果不救她,就等着看她死 吧!” 半夜,沈辉远突然醒来,身边是空的。 “如堇?”他急忙披衣下床,在书房找到手帕捂嘴痛哭的妻子。 “别哭别哭。”沈辉远像抱小孩一样,将女人抱在怀里,“有我,出什么事都不用怕!是不是我岳父那边遇到什么麻烦?说出来,我一定处理好,不会让爸爸受一点委屈。” 沈辉远一再追问,乔如堇才哭哭啼啼道:“对不起辉远哥,我闯祸了,我利用你的关系,把心洁从原来下乡的地方,换到另一个地方去......” 她照着何景慧所教,把何景慧所做的事,全部揽到自己身上。 沈辉远听得张口结舌,半晌才道:“如堇,是谁教你这样做的?你的脾气性格我知道,想不出这些道道。”他声音变冷,“是不是何景慧?” 乔如堇惊出一身冷汗。 景慧姐实在太了解辉远哥了,早料到他会这样问。 “跟她有什么关系?”乔如堇哭得更伤心了,“是我做下的就是我做下的,辉远哥,我知道这次祸闯大了,你不用管,我会跟你离婚,不会让你受牵连。” “说什么蠢话啊。”沈辉远深深叹息,“我会去处理好,别哭了,”他将妻子抱起,“你 只管好好睡觉。” 几天后,水茂村, 姜米和李家人围坐在厨房吃着晚饭,心事重重。 每天她都打电话到大锣村,母亲没任何消息,如果再不能回去看看,她觉得自己快疯了。 李金福放下碗,好像随口问:“姜知青,你什么时候回老家?” 姜米没反应,还是韩俐用手拐轻轻碰她一下,她才惊醒般抬起头:“什么?” 韩俐小声道:“大队长问你,什么时候回老家?” 姜米“哦”了一声:“金福叔,我不是已经说了,等二荣哥的事完全了了再说?” 这事不了,她也不可能安稳回老家。 关菊英和捧着碗坐角落吃饭的李二荣对了一眼,小声嘟囔:“二荣不是已经回家了?” 事情已经水落石出,杜主任策划,郭小红蓄意勾引,徐奋进配合,李二荣不过犯了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被批评教育后放回家。 郭小红、徐奋进被退回知青办,已经被遣送到大山里的瓦沟村,这辈子都出不来,比死还难受。 可主犯杜主任只是暂时拘押,那几个下属都是听命办事的,也暂时未被处理。 “姜知青说的了不是这个。”李金福撇老婆一眼,“杜主任被放出来了。” 第68章 可见是个高手 姜米一惊,李二荣端着碗跳起来:“他玛的他怎么能放出来呢?” “你给我闭嘴!”李金福拿烟锅指着小儿子的脸,“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扳倒杜主任他名声大噪,可如果不是姜米发现那个小袋子,他现在只怕已家破人亡,现在想想都后怕,都是这个混球儿子惹的事! “怎么能放出来呢?”姜米皱眉,饭也吃不下去了,“不行金福叔,这事你必须去追究,那种人最多消停几天,过后他肯定还会生事。” “你说的对。”李金福叹息一声,话锋一转,“今天镇长专门叫了一辆车来水茂村,把我拉到他办公室,专门跟我说了这件事。” 姜米“哦”一声,镇长亲自安排,这当中有文章了。 “他说,杜主任是被放出来,但已经就地免职,失去那个位置,他那种人这辈子也算完了,处罚已经算很重了。” “重什么重?”关菊英拿筷子敲桌子,“如果那天的事他得逞,二荣坐牢是肯定,搞不好还得挨枪子,你当不成大队长,咱一家在村里都抬不起头!” “就是这话。”李大荣嚷,“如果是朱得胜那起人做了大队长,我家只怕没法在水茂村待了, 能是他免个职就能比的?” “这些我都知道。”李金福拿烟锅干吸着,“但镇长都这样说了,难道我还能死揪着不放?” 关菊英恨道:“不是揪着不放,是要一碗水端平!” 李金福瞪老婆一眼:“这世上哪来的一碗水端平?你不知道现官不如现管?” “这事如果让县长来跟我说,我还不一定买账呢,可镇长不行,当年就是他提我起来做大队长的,再说了,他还许诺,让我有什么条件可以提。” “啊?”听前面关菊英还在嚷,听到后面一下瞪圆眼睛,“当家的,你就说因为这事二荣在村里难待了。” 李二荣嚷:“娘,我哪难待了?”村民们就是来问他,戴着那个做的感觉,这有啥? “你闭嘴!”关菊英朝他使眼色,这边道,“让镇长给他在镇上安排个正式工作呗,嘿嘿。” 还是老娘想的周全,李二荣咧嘴一笑忙道:“是啊爹,你就这样说。” 大荣媳妇忙道:“咋只给二荣安排哩?爹,既然都是说,给大荣也安排一个正式工吧?” 一家子眼巴巴看着李金福,姜米和韩俐对了对眼神,知道那事到此为止了。 这次处理得不急不缓,不 温不火,又能让源头李金福满意,可见是个高手,非杜主任之流可比。 李金福睨着李二荣,“当年老子让你去念书,你偏不去,你他玛自己说说,给你安排什么工作?” 李大荣一听也没气了,他当年也是个不念书的。 关菊英拍着大腿道:“可以安排他们去守大门啊,说起来也是在哪啥?保卫科工作,多威风!” 李二荣嘟嘴:“娘,那个要值夜班我不去。” 关菊英骂:“总比你一天游手好闲,工分都苦不着还要惹事的好。” 大荣媳妇跟自家男人嘀咕:“我娘家村有人去守过大门,要值夜班不说,听说给的钱还不如工分高呢,算了,我们还是不去了。” 李金福瞅一眼这几个活宝,转头对姜米道:“你想回老家看你娘,就去吧,十天半月,一月两月都行,等你回来,我也想好要跟镇长说什么了。” 姜米感激道:“金福叔谢谢您。” 她真想说:您能不能趁这个机会,跟镇长说说,把我转到大锣村附近的地方下乡? 这样她就能随时照顾到母亲。 可惜,母亲以前一直不肯说她老家在哪,要不知道当时她就把下乡地选在大锣村附近了。 关 菊英和两个儿子对看,急道:“姜知青,那个你看完你妈妈,还是尽快回来吧。” “要不你回来晚了,别人捅到镇长那去,他倒可以把这事包下来,但我家儿子想找正式工作的事就不好跟他提了。” 李金福骂:“你管她去多久?回去看看亲妈能要多久?如果不是姜知青,我家会有跟镇长提条件的机会?” 姜米心里明白,李金福的意思就是,她能回家的时间最多两月。 已经很难得了。 姜米去了村公所,跟李会计道:“大队长让你去他那,有话要交待你。” 李会计立即放下笔,账本都来不及关就走了,他现在对李金福佩服得五体投地,一门心思的讨好。 其实李金福并没叫这样说,而是姜米要打电话给萧海,不想让是非婆一样的李会计听到。 脑海里记着萧海留给她的电话号码,姜米转动拨号盘。 接电话的是个清脆利落女声:“您好,请问有什么事?” “您好,我找萧海,能帮我叫一下他吗?” “对不起,请问您跟萧海同志是什么关系?” 萧海留号码时说过,打去都会这样询问。 “我是他未婚妻。” 萧海很快来接电话,姜米双 手紧握话筒,好像这样能离他近一点:“萧海,我最近能见你一面吗?对不起,我有话想当面跟你说。” 略沉默了一下,男人暗沉声音响起:“明天上午十点,我来老地方接你。” “好!”姜米欢喜放下电话,一转头差点叫出来,李会计就站离她两米的地方,笑嘻嘻道,“哇,姜知青,你已经有未婚夫了?还在附近?怎么从没听你说起?” 姜米抿嘴:“你怎么还没去找金福叔?” “我出院门就见着他了,他说没叫我啊?”李会计转头,“大队长,姜知青打完电话了,他进来问她嘛?” 没人进来,姜米走到门口,没一个人影。 小平房就这么大,刚才她打电话所说的,李金福肯定也听到了。 他之前不止一次问过她,有没有对象之类的?有人托他做媒。 她的回答是:没有,一个是年龄小,另一个迟早要回去,不想在这里找对象。 结果现在,不但有未婚夫而且就在附近。 这个都能撒谎,那么什么妈妈生病的话也不能让人相信了。 可说出的话泼出的水,回到李家看着李金福若有所思的表情,姜米也只能装不在意。 真是心烦。 只盼能快点走。 第69章 你的心呢,被狗吃了 那边,萧海放下电话去请假,蒋队朝椅背上一靠:“奶奶的,我从京城刚到这,就想看看你的表现,你倒好,上来就请假!” 萧海身板笔直站立:“报告领导,表现在平时,我来这从没休息过一天,明天的确有事,用的也是我的公休假。” 旁边的班长道:“报告领导,萧海同志说的是实情,他不但没休息过一天,我们这凡有人请假,他都替人抵班,单抵班假就是二十三天,明天请一天,我,我觉得应该准。” 好啊臭小子,去哪都有人替你说话。蒋队道:“这次我来,是要围捕一个大毒枭,很需要你,你这时候走了不合适。” 萧海面无表情:“领导,罗马一天建不成,少了谁地球照样转,您太小看我战友们的能力了。” “呵!”蒋队磨牙,“你上次求我去过问那件事可不是这个态度,什么十万火急,什么非你不可。” 他照着萧海当胸一拳,“怎么,现在我就不能非你不可了?” 萧海朝后退半步,眼睛微眯一下立即重新站笔直:“您当然可以,但我相信您一定不喜欢一个没心的躯壳在您身边。” 蒋队拿手一点他胸膛,恨道: “你的心呢,被狗吃了?” “我的心在她那,所以我明天要去取回来,才能更好的跟着您完成任务。” 蒋队不由笑起来:“去吧,臭小子,尽快回来!” 旁边一众战友你看我我看你,被强塞一嘴狗粮找谁说理去? 第二天,水茂村去镇上的路边树林里,一辆单车倒在草丛中,旁边大槐村下,一对男女紧紧相拥。 不知过了多久,姜米轻轻松开,欲言又止,萧海推过单车,拍拍后座:“走,我带你去吃东西。” “不去了。”姜米微低头,轻声道,“萧海,我要回大锣村一趟,少则一个月,多则两月,我妈妈说她想开馆子,可快一个月我外婆连她人影都见不着。” “之前外婆还常给我打电话说我妈的事,最近电话也不打了,我打去那边守电话的人又不帮我叫人,我这心里急得很,必须回去看看。” 萧海重新将单车放草上,走过来双手扶住她肩膀:“你别来回跑,我会想办法让人找到阿姨,她想开馆子,我找人帮忙。” “萧海!”姜米再次投入他的怀抱。 如山的男人从不会说漂亮话,只会做事。 两人再次紧紧相拥,还是姜米 先放开:“萧海你听我说,我本来今天就可以走,之所以还要叫你来当面说这事,就是不想你再因为我的事奔波操心。” “我不可能这辈子把什么事都抛给你做,更何况你现在身份特殊,而且......” 她想说我们以后是夫妻,你是我的大树,我也是你的大树,相互扶持才能走好这一生。 她再不要像前世一样成为萧海的累赘,把他害惨。 萧海打断:“你这辈子把什么事都抛给我做就行了。” “我不是笨蛋,更不是寄生虫!”姜米只能生气,“我说了不要你管就不要你管!你走吧,我也要回村收拾东西了。” 她说着就要转身,萧海拉住:“上次阿姨回去你不知道,到省城火车站的夜班车票要提前买?” 姜米一下笑了:“萧海,你同意我回大锣村了?” 萧海不置可否:“客运站现在午休,下午两点才开始卖票,我们先吃东西吧。” 听到姜米说好,男人嘴角不动声色弯了弯。 小笨蛋,我要让你吃东西,你就得吃东西。 同理,我不让你来回奔波,你就不可能来回奔波。 一步一步来。 自行车朝小镇方向驶去,姜米双 手抱着男人的腰坐后座,嘴唇动了几下终于道:“那个接电话的那位女同志,声音好好听,是不是?” 男人声音飘来:“没注意。” 心微松,姜米想想又道:“我听说能参军的女同志,不是万里挑一,也是千里挑一了,她是不是很,” 本想说“是不是很漂亮?”话到嘴边变成“是不是很能干?” 如果没注意对方的漂亮,又怎么知道她能干? 姜米都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要问这样无聊的问题,大概就是太爱一个人,才会这么无聊吧。 男人声音一如既往没任何情绪:“没注意。” 女孩心里冒粉红小气泡,嘴上嗔道:“真是的,我听别人说,你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怎么连身边的同志都不注意?” 男人答得干脆:“她不在我身边。” 将头靠在男人背上,姜米开心咧嘴笑。 只有她在他身边哩。 离镇上一公里左右,萧海在路边一处标着“加水”的小院前停下,姜米也不知他停这地方做什么?这明明是给大车加水的地。 却不想跟着穿过一间土基房,后院处摆了三张桌子,有一张桌边已坐着人在用餐。 “回来了。”老板热情招呼, “随便在家吃点吧。” 哈,原来“加水”只是挂出的羊头,来吃“狗肉”的都称“家里人”以此规避风险。 一条漂亮鲫鱼已养在盆里,足有一公斤重,老板介绍,这样大的鲫鱼只有大山河沟里才有,想吃要预订。 “萧海啊,”姜米又是欢喜又是过意不去,拉拉男人的袖子,“你有工作,干嘛要费这个心。” 萧海面无表情四处看:“上次那条鲫鱼不好。” 所以要想法让她吃到好的。 萧海指着道:“师傅,你把我们的桌子挪去花台那边。”这边有人在抽烟,米米不喜欢闻烟味,用花台隔开也好。 “好嘞。”老板挪了桌子,萧海坐在一眼就看得到进门处的位置,姜米坐他侧边。 很快来了一碗凉拌黄瓜,然后是炸金黄的洋芋丝,不一会一锅香喷喷的鲫鱼汤端上桌。 姜米撒娇:“我要拿鱼汤泡饭吃。” “好。”萧海给她舀了半碗饭,一勺一勺舀鱼汤,小心着不舀到汤上泡沫。 姜米看着他嘻嘻笑,怎么看都看不够,突见男人面色微一凌,然后老板的声音传来:“要加水到前面去,你怎么乱跑来我们自家人吃饭的地方?出去出去。” 第70章 短兵相接,先下手为强 姜米转头看,一个瘦瘦干干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背着一个大背蒌站老板面前,一脸的憨厚,怯懦的讨好着,“师傅,我这种红心红薯沙得很,五分一斤卖给你。” 背篓放下,里面是带土的红薯。 “不要不要!”来他这的谁吃红薯?老板嗤之以鼻,“你快走吧,别耽误我们吃饭。” 干瘦男人没走,无奈的掏出两角钱:“我要碗米饭,有腌菜给我一点下饭就行了。” 萧海夹起一块鱼肉,放碗里一点一点小心剔刺。 老板收了钱态度平和下来:“没腌菜,只有卤腐,你等着给你端来,但麻烦你单独坐一个凳子,不要占着一张桌子。” 男人憨憨的笑:“卤腐更好,不要凳子,我端着蹲那边墙角吃就行了。” 萧海将剔好刺的鱼肉夹到女孩碗里,姜米又是幸福,又是过意不去,嗔道:“我自己会剔刺,你快自己吃啦。” 萧海面无表情,声音温柔:“多吃点,你太瘦了,回去阿姨看到,会说我没照顾好你。” 一对小情侣而已,干瘦男人挪开目光,门那边又有客人进来,老板端着一碗白饭迎出来,饭头上放着一坨卤腐。 干瘦男人小跑上去接过碗连声 感谢,一手背起背篓走到一边墙角,像任何一个农民一样,蹲下大口吃饭,不动声色观察着一切。 姜米香甜吃着鱼肉,萧海低低声音在耳畔响起:“不要慌,不要问,不要让别人看出你有什么不同。” 姜米诧异抬头,男人仍盯着手中鱼肉在认真剔刺,但脸色是她从没见过的严肃郑重:“说你要上厕所,马上离开这里,不准回来,以后,” 男人声音突然卡住。 这么近,姜米看到萧海眼框瞬间红了。 她娇笑着把碗伸过去:“你剔好刺没有啊?人家等着吃呢。” 萧海将鱼肉放她碗里,喉结滚动,“自己要照顾好自己。” “好!”姜米将鱼肉塞嘴里,一面嚼一面站起身,提高声音,“师傅,厕所在哪?” 老板正跟新来的人点菜,手朝一边指指:“这边,左拐过去你就看得见了。” “谢谢!”姜米一蹦一跳朝那边走,路过干瘦男人时“咦”了一声。 干瘦男人表情不变,可姜米敏感发现他瞳孔微收。 她手指着他碗里:“卤腐耶。”转头对着萧海招手,指使口气,“喂,你要坨这种卤腐,等会我要用它下着鱼吃!” 说完她就走了。 不过是 个被宠坏的屁丫头,干瘦男人神情放松,继续吃饭观察四周。 “什么?”萧海正想要怎么接近干瘦男人,这下有借口了,皱着眉头起身,走到男人面前,“不好意思,我刚没听清,她让我给她要什么?” 一个大男人被个小丫头指使得团团转,连旁边的人都看不下去了:“她要卤腐,让她自己要,男人家不要惯着,否则以后有得你受。” 点好菜的老板对萧海道,“等着我给你拿碟卤腐来,自家腌的,香着呢。”那边对说话人笑道:“没结婚前哪个男人不得哄着点女人?等结婚后,呵呵,一巴掌打过去看她还不老实?” 话音未落,干瘦男人野狗般弹跳起,举碗朝萧海头上砸,憨厚怯懦秒变凶神恶煞。 他是闯荡江湖的老手,之前萧海坐着,还有个小女人陪着,他看不出异样。 可萧海起身,身形气质,走路姿式,脸上微表情都让他嗅到危机。 短兵相接,先下手为强! 萧海一偏头躲开的同时,一只脚已勾过旁边一条凳子,抡起就朝干瘦男人头上砸。 “唉哟!”凳子上的男人跌到在地,爬起来还想骂萧海,看到干瘦男人手中明晃晃匕首,吓得扭 头就跑。 吃饭的人四散奔逃,老板急得直叫:“站住,你们还没给钱!”转头晃着两手叫:“你们两个别打了,唉哟我的肉啊,唉哟我的碗啊,赔,你们得赔!” 背篓倒地,表面红薯撒出,下面是一包一包白色粉末。 萧海手中凳子抡得呼呼做响,干瘦男人左突右冲毫不示弱,匕首划破萧海一边胳膊时,他也被萧海一板凳砸倒在地。 “不赔钱谁他玛的谁也别想走!”老板操起一旁扁担,敢在这地方开店,可不是弱鸡。 抡起扁担他本能朝干瘦男人打去,扁担打空,他都没看清,一把匕首已横在他咽喉处。 “啊?”老板吓得丢了扁担不敢动,干瘦男人朝着逼上前的萧海喝:“你再敢过来我就宰了他!” “大兄弟不要过来啊!”老板两腿发软,冲着萧海叫,“我不能死,我有五个孩子,老爹八十三,老娘七十九,都要我养活啊。” 抡到半空的凳子慢慢放下,萧海厉声道:“放下刀不要伤人,赶快投降你或许还有生路,抗拒从严你跑不了!” “去你玛!”干瘦男人朝老板脖子上抹一下,血珠子雨点般沁出来,老板吓得杀猪般惨叫,“不要杀不 要杀我!” “你不要乱来。”萧海丢了凳子,“放了他我不会过来。” 这还差不多,干瘦男人丝毫不放松,掳着老板退到倒地背篓处,眼睛紧盯萧海,用脚将白色粉末袋一点一点带进背篓。 “不要杀我。”老板已哭得鼻涕眼泪糊在一起,脖子处的血染红衣领处一大片,看着很吓人,他已瘫跪在地上哭喊,“救命,救命啊。” 周围除了萧海和干瘦男人,再没半个人影,厨房门不知什么时候已紧紧关起,和他合伙开店的人全躲里面不敢出来。 白色粉末袋全踢进背篓,干瘦男人一手继续胁持老板,一手去拉背篓扶手。 萧海死死盯着, 看来是想背起背篓走人,背背篓时必然会放松勒老板的手,他就有机可趁了。 干瘦男人提起背篓,勒老板的手果然放松。 萧海向前冲,如射出的箭! 干瘦男人将背篓朝上一抛,并没再次勒紧老板,反而将他推向萧海。 他想逃? 不! 背篓飞上半空急速朝下落,里面所有东西都掉出来,包括一把黑洞洞的家伙! 干瘦男人一把抓住那家伙。 只要这个拿在手,十个萧海都不怕! 打死萧海,白色粉末还是他的。 第71章 臭小子你真是福星 “救命啊!”老板像溺水要死的人,拼命去抱萧海。 萧海一脚将他踢开,瞳孔骤然收缩,刚才血溅当场都没让他动容,现在却失声大叫:“不要走开!” 果然不怕死的人这世上还没呢,一丝得意从干瘦男人眼中划过,朝着萧海扣动扳机,离得这么近,绝对能把萧海脑袋轰出一个大洞! “咚!” 后脑被狠狠重击,干瘦男人手一抖,身子朝前扑,子弹“砰”的射在地上,扑起一层灰。 后面的姜米双眼圆睁,抡起扁担还要打。 干瘦男人反手乱射。 姜米本能后退,但她再快也快不过子弹。 “走开!”萧海死命扑来,将干瘦男人压在身下。 “萧海!”姜米不顾一切冲过去,被刚爬起来的老板拉住,“不要过去,不知道坏蛋死没死,他手上有那种家伙!” “滚开!”姜米一脚踢对方肚子上。 都是这东西,才让坏蛋有机可趁害萧海! “唉哟!”男人放手捂着肚子弯下腰。 姜米跑去捡起地上匕首,走到两个在地上死死缠绕的男人面前。 萧海在上,双手掐着坏蛋脖子,坏蛋满脸血,双眼瞪得如同要鼓出来,非常吓人。 姜米喘着粗气,一头一脸的汗,所有声音如在天际响,所有人都有重影。 她很怕很怕,可所有的怕都不及失去萧海的恐惧! 姜米单腿点地,双手握着刀柄,狠狠插入坏蛋的眼睛,直没刀柄! 鲜血溅起喷了姜米一脸,她眼都不眨一下。 “萧海!”姜米放开刀,用力将萧海抱到怀里,再也绷不住失声痛哭,“你不能死,你要好好的,我还要嫁给你,我还要给你生孩子!” 男人满脸是血,只看到他嘴唇蠕动:“叫你走,为什么不走?对不起,以后,你要自己照顾自己了......” 几天后,红色大院中一桩白色小楼,姜米站在走廊上,听医生说:“萧海同志身上的子弹已全部取出,他已脱离危险,最迟明天会醒。” “我们已找最好的专家为他会诊,让最好的护士照顾他,假以时日,他一定能恢复,你放心。” “谢谢你们,我很放心。”天天看着萧海得到精心治疗,姜米心里有数,“我要走了。” 她在这如同多余的人,而遥远的家乡,亲人们需要她。 淞城, 何景慧兴奋的蹬着单车,赶到和中年男人约好的地方。 她要告诉他,她打听到了,死丫头的老家竟然就在大锣村。 暂时不能动死丫头,就让她的家人无立足之地,死无葬身之地也行。 萧海是叫着“米米”醒来的。 昏迷中他并非什么都不知道,心爱的小人一直守在他身边。 睁眼看到的却是蒋队一张扑克脸:“醒了?再不醒我可以上报追认你为烈士了。” 萧海四处看,撑着床想直起身,被蒋队一手按回:“别找了,小姑娘已经走了,临走时让我告诉你,一定要好好养身体,不用担心她,她能自己照顾好自己。” “该死!”萧海仍要撑着爬起来,又被蒋队按回去,“自己连床都起不来,别操那份心了,她可不弱!” 说到这个他又感叹,“一帮大男人全吓得屁滚尿流,她一个小姑娘敢在那种时候从后面偷袭坏蛋,有勇有谋,不愧是你看上的女人啊。” “那可不是普通的坏蛋,他就是老子抓捕了这么多年的大毒枭,亡命徒,还受过特训,为抓他死伤了多少好同志啊。” 蒋队拿起一个苹果削皮,“那天你请假走后,我据可靠情报布下天罗地网,结果只网着几个小啰喽,交待他们 老大临时改变主意和他们分开走了。” “这是他从来的习惯,什么时候会改变计划,提前谁都不知道,这也是他保命的绝招,我以为这次又要无功而返,想不到你给我送上这份大礼。” 他将削得坑坑洼洼的苹果递给萧海,“吃吧,臭小子你真是福星,老子苦心积虑都抓不到的大坏蛋,你随便去找趟媳妇,就把那东西干废!” “要不然他还得害成百上千的人,说的大是让国家继续遭受巨大损失,说的小还要让老子寝食难安!等着我去给你请功。拿着啊,老子第一次给人削苹果,你敢不接?” 萧海仍不接,恨恨道:“抓坏蛋也有我媳妇的份,你就这样让她走了!” 哦?蒋队这才明白过来,笑道:“谁说的?我让人开车送她到滇省火车站,坐的卧铺也是提前买好。” 见萧海仍恨恨盯着他,想想笑道,“当然,我也会给她请功。” 协助办案能请多大的功?萧海道:“你用不着给她请功,只请你帮她一件事。” 姜米在晋城火车站下的车。 之前,她给冯老所在附近的电话亭打过电话,病急乱投医,想问问冯老,姜翠兰有没有 来找过他? 守电话亭的人去喊冯老没找到人。 “我一会再打来,麻烦您再去喊喊,他在那住了几十年,不会走去哪的。” 她第二次打去,守电话亭去了仍没找到人,生气了:“来我这打电话五分钱,接电话让我叫人,要给一角钱。” “你叫我跑两次是两角钱,找不到人谁给我这钱?别再打来了,打来我也不去叫!” 难道冯老也出什么事了? 冯老是她最敬爱的老师,必须去看看。 走在曾经熟悉的巷道里,姜米想绕一点路,把两角钱给守电话亭的人,要不下次她再打电话来给冯老,人家也不会去叫人。 就快看到那个电话亭,突然听到有人叫:“抓小偷!” 姜米微一愣,就见一个蓬头垢面、胡子拉渣、衣服脏污的年轻男人,双臂快速摆动,朝她这边跑来了。 后面是守电话亭的中年男人,手里拿着一根棍子,嘴里骂骂咧咧,可他哪里跑得过年轻小伙? 姜米不动声色走着,突然伸出一只脚。 “唉哟!”毫无防备的年轻男人朝前跌了个狗啃屎,顾不上痛,刚爬起个头,后脑就挨一棍,紧接着屁股上一脚,再次跌下去。 第72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 守电话亭的中年男人一顿乱棍,怒骂:“小王八蛋,来老子这儿偷已不是一回两回,这次非把你送到局子里不可!” 路人们纷纷围过去看,有人指着道:“哟,这不是机械厂的史革文吗?他爸爸史平还是车间主任呢,他儿子竟然当小偷!” “唉,你说的这是哪百年的事?史平早没当车间主任了,一撵再撵,现在去轨钢车间当工人去了,做机械厂最苦的活,还拿不着几文工资。” “怎么会这样?我不是听说,史平是机械厂的人精,还要升上去当副厂长的吗?” “谁知道呢?史平跟他第二任老婆离婚后,一路都在走下坡路,本来只是贬去当工段长,偏赖蛤蟆想吃天鹅肉,要机械厂厂花,副厂长的女儿王玉琴跟他结婚。” “还说他跟第二任老婆离婚,就是为了王玉琴,他俩早滚到一起了。” “王玉琴的男人打了史平一顿,也把王玉琴打成烂羊头,两人离婚王玉琴也不跟史平,还叫着兄弟子侄暴揍史平,让她爸爸把他撵去当工人。” “当然要撵,史平这一闹,王玉琴别说在机械厂,在晋城都抬不起头做人了。” “怪不 得,史平自己屁股都被海风吹,哪顾得上教育这个儿子?” “他教育不教育的,他这个儿子都得学坏,他姐姐史红梅连亲妈的钱都敢偷,去下乡没几天偷跑回来,专职做贼,已经在号子里蹲着了,史革文还不是有样学样?” 想不到随便就能听到这些,姜米嘴角勾起一丝嘲讽冷笑,大步朝前走。 史家咎由自取,不值她关注。 她只在想前世自己自顾不暇,隐隐听说冯老死得非常凄凉,如果这世她还是不能照顾到敬爱的老师,如何能安心? 很快来到冯老住的地方,姜米看到那间熟悉小屋的房门紧闭,一阵心烦意乱,正想去旁边邻居家问问,突然听到一个迟疑声音:“米米,你怎么来了?” “啊?”姜米猛转头,“簌”的瞪大眼大叫,“妈!”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姜翠兰抱着一床被子,就站在去后院的小通道口。 姜米朝前冲,姜翠兰朝后退:“别把被子弄掉地上,要给冯老师盖的,好不容易碰到好天气,晒得脆生生的。” “你要来照顾冯爷爷为什么不跟我明说?”姜米恨得一下一下打姜翠兰的手 臂,“都快把我急死了你知不知道?” “我也没办法,”姜翠兰无奈撇嘴,“你外婆的脾气你知道,连你大舅妈都要防着,如果给她知道我来照顾冯老师,肯定带着你舅舅冲到这抓我走,可冯老师现在离不了人啊。” “冯爷爷怎么了?”姜米忐忑不安。 “现在什么都别问,冯老师该吃药了。” 姜米注意到,到冯家门口,姜翠兰并没敲门,自然的掏出钥匙打开门。 以前母亲来冯家收拾打扫,可没拿过钥匙。 十多平米的地方隔成两间,虽简陋收拾得清清爽爽,冯老更加苍老的声音从里间传来:“翠兰,是谁来了?” “冯爷爷。”姜米走进去,心朝下沉,“是我米米,我来看您了。” 冯老一直清瘦,但从没像现在这样皮包骨头,奄奄一息躺床上。 “好孩子。”冯老握着她的手,眼中涌现点点欣慰,“长高了,还长胖了,我就怕你下乡受委屈,现在看来挺好......我也很好,你快带着你妈妈走,不要再让她陷在我这里了。” “嗨,我早说过,您不天不好,我一天不走。”姜翠兰端着药碗过来,“米米只是路 过,等您喝了这碗药,我送她去坐车。” “米米,劝劝你妈。”冯老唉声叹气,“她好不容易开始新生活,不值在我这。” “您值。”姜米和着姜翠兰一起,把冯老扶坐起来,把药喂下去。 给冯老掖好被角,姜翠兰带着姜米出门到无人处:“米米,反正你也回来了,妈拜托你一件事,辛苦跑一趟大锣村,别说冯爷爷的事,其他不管用什么理由,让你外婆外公安心。” 她说着眼眶红了,“我都不知家里现在因为我闹成啥样了......可不管怎样,你外婆他们人多相互能照应,冯老师只有一个人。” “我跑一趟大锣村没什么辛苦的。”姜米瞪着母亲,“但你必须告诉我,冯爷爷出什么事了。” 姜翠兰沉默一会,幽幽道:“冯泽奕坐牢了,有可能......”突然说不下去,眼眶更红了。 “为什么?”姜米叫。 冯老的儿子冯泽奕不过一介书生,在农村虽说蹲牛棚,但一直安安稳稳的,怎么突然就会去坐牢? “我不清楚,肯定是被人陷害。”姜翠兰抹了一把泪,“我不会让他被人害死......米米对不起 ,我把三千块,拿,拿去打点了。” 姜米“啊”了一声:“妈,你怎么能......” “嘘!”姜翠兰捂住她的嘴,“我必须这样,以前很多事我没跟你说过,在史家我有好多次撑不下去,想过死,是你冯爷爷想方设法安慰我,否则我今天能不能站你面前都不一定。”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冯爷爷这样急死,无论如何我要救他唯一的儿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姜米拿开姜翠兰的手,“我的意思是,你怎么能连是怎么回事都没弄清楚,就把钱拿出去打点了?对方骗你或拿了钱不办事,怎么办?” 姜翠兰摇摇头:“我没你想的这么傻,那个人在办公大楼上班,他敢拿了我这么多钱不办事,我就去他上班的地方闹,他别想好过!” “但应该不会,这两次我去看冯泽奕,他精神状态好多了,跟我说他的事上面有人来复查,应该是那个人在后面使力了。” “但愿如此!”姜米抿嘴,左右看看无人,从贴身衣服拿出一个手帕包塞向姜翠兰,“拿着只管用,但不准拿去打点什么人,等着我从大锣村回来,我们一起想办法救人。” 第73章 这声音怎么听着有些熟悉 “不行。”姜翠兰急忙后退,双手背在后面,“你的钱你自己留着用,妈有钱。” 姜米再塞,恨道:“三千块都拿去打点,你现在还有多少钱?冯爷爷安慰过你,冯爷爷还是我的恩师呢,我为什么不能为他出份力?” “真不用!”姜翠兰背着手朝后退一步,“你不用担心,妈有办法找钱。” 姜米抿嘴:“又去扛大包、给人洗衣服、扫大街、糊纸盒?” “是啊,城市里就是好找钱。”姜翠兰笑道,“我这次又找到一个新活计,去国营饭店厨房里打杂,如果将来我还有机会开馆子,现在就是在积累经验,嘿嘿。” “我不回大锣村了!”姜米差点把手帕包砸地上,“你宁愿累死苦死都不用自己女儿的钱,那我也不管外婆外公的死活了,留在这跟你耗!” “你去扛大包我就去扛大包,你去国营饭店打杂我就去打杂,总之你去哪我就去哪!” “米米!”眼泪一下涌出来,姜翠兰哽咽着接过钱,“以前我做那些是苦,因为我不管怎么做,都得不到史家人的认可,日子过得黑漆漆。” “可现在不同,我只要想到我每做一样, 都能让你冯爷爷好起来一点,我就不觉得苦,反而觉得那啥,幸福,感觉一切都会好起来。” “那些活不管什么时候做都苦!”姜米打断,“你如果真对将来有信心,就应该明白,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我不要你现在就把身体搞挎!” 大客车启动了,姜米忍不住再次拉开玻璃窗,对着下面的姜翠兰喊:“记得我说的话,该吃吃,该睡睡,我马上就回来了。” 大客车只到县上,姜米转车到镇上,坐上去大锣村方向的拖拉机已是第三天下午。 拖拉机是搭乘别村的,姜米下来还要走了一公里的路才到大锣村口,突听到村里传来字正腔圆的广播声: “大锣村的社员同志们,请到祠堂开会,每个人都要来,点名不到的扣工分!” 姜米眉头微皱起。 这声音怎么听着有些熟悉? 既然所有人都要到,想必外婆一家也去了,她不如也去听听,到时一起回家,顺便看看声音的主人。 此时天已擦黑,姜米进村听着嘈杂,很快找到大锣村祠堂,其实就是一间大.大的堂屋,大门只剩半扇,窗子只有窗洞,但用来开会很合适。 此时祠 堂里已站满人,姜米能听到里面点名的声音,不是之前那个女声,是一个方言很重的男声。 姜米悄悄走到一个窗洞旁,探头朝里看。 祠堂最里有张破供桌,上面放着盏煤油灯,村长曹广田坐旁边条凳上,跟李金福差不多的年纪,四方脸牛眼睛,下面两个重重的眼袋。 所有人站着,就他坐着,颇有一种唯我独尊的气势。 他本家侄子曹会计微弯腰站他面前:“村长,人都到齐了。”刚才点名的人就是他了。 姜米眼睛“簌”的瞪大。 不,还有一人坐着。 隔曹广田几米远的地方还放着一把条凳,上坐一个年轻漂亮、穿着打扮与村民炯然不同的女人,两条大辫子垂胸前,她抚着辫梢微笑。 不是沈心洁又会是谁? 她下放到更偏更远的农村锻炼,就是来大锣树? 可大锣村并没知青点啊? 很明显,沈心洁在这里的”锻炼”很惬意。 那个广播员就是她了。 以小女人的聪明,肯定已经知道,姜家就是她的母家了。 以小女人的心性,姜米不信她不会对姜家使坏。 “嗯嗯。”曹广田清两下喉咙站起身,严肃道,“先说一 个事啊,秋收这样忙,有社员还要请假,太不自觉了,所以我宣布,凡秋收期间请假的,一律扣双倍工分!” “凭什么?”一个男人站出来,和姜翠兰一样的浓眉大眼高个大骨架,正是大舅姜向阳,“秋收重要,惊蛰播种就不重要?你家人那时请假怎么不扣双工分?” 早料到会如此,曹广田双手负后,喝道:“惊蛰当然也重要,但我家人那时请假是因为病重,不得不请,也只请了三天。” “你家呢,请了十天,而且理由是什么,找人?也不是找小孩,是找三十老几的妹子。” 牵扯到母亲了,姜米心一沉。 村民们一听就嚷嚷:“找姜翠兰?呵,姜家这个姑娘又怎么了?纯一个惹事精,要在我家早打死了,还会去找她!” “诶你们说,姜翠兰这么大的女人咋会突然不见?只怕是想男人了,她家人找她被扣双工分,她不知躲在哪个被窝里快活呢,呵呵。” 曹广田更加严肃:“我要这样都能放纵你家,以后社员个个都能以着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来请假了,谁来干活?大家都不要吃饭了是不是?” 姜向阳挺直背脊:“农 民靠工分吃饭,这些年我哪年不是全大队工分最高的,有没有请过一天的假?这次是没办法才请的。” “我妹子虽三十老几,但她仍是好好看看的女人,为给家里减轻负担,到处打临工,要是被坏人拐走怎么办?我是她亲哥怎能不去找?这怎么成莫名其妙的理由了?” 他语气也不客气,“还有,你家人在惊蛰可不是只请了三天假,是二十八天!” “什么,二十八天?”村民们面面相觑,“咋能请这么久?从没听说过有请这么久的。” 曹广田一使眼角,曹会计立即抱着一个本子到面前,哗哗翻,睨着姜向阳:“莫乱讲,秋霞哪请二十八天了,考勤本上白纸落黑字记着的,你自己来看,就是三天嘛。” “这有啥好看的?”姜向阳冷笑,“还不就是你们想写多少就多少?要看就看工分本,你现在拿来翻给大家看看,村长儿媳妇尤秋霞那几天的工分是多少?” 请二十八天假村民只觉太离谱,可关乎工分村民就肉痛了:“曹会计你快去拿工分本来啊,我每月的工分我都记得,谁挤占了我的工分,老子就带全家上谁家吃饭去!” 第74章 自找没趣 见曹会计张嘴看向他,曹广田心里骂没用的东西,喝道:“秋霞是妇女主任,不需要挣多少工分,姜向阳,你别想拿这个掩盖你滥请长假的事实!” 姜向阳下巴微抬:“你说的,妇女主任不需要挣多少工分,并没说,她不需要挣工分,挣得再少,二十八天加起来不会连个影都见不着!白纸落黑字,拿出来给大家看看吧!” “妇女主任咋不需要挣工分?”大舅妈许春花唬着脸站出来,“把招娣婶叫出来说说,她当妇女主任那会挣多少工分?” 一个穿着打扮跟普通农妇无任何区别的中年女人呼的站出来,一只手插腰,一只手舞着,声音尖利: “我当妇女主任那会,别的女社员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全村女的除了许春花,就是老娘工分高!做妇女工作不跟女社员打成一片,谁服你?能做你玛个头的妇女工作!” 姓曹的上台就把她妇女主任职务抹了,每月三块钱的补贴拿不着,她把这家子都恨死了。 “你听听你这张嘴!”曹广田嫌弃道,“上头来检查工作领导怎么说的?我们做群众工作要有素质,就你这素质,除了跟你穿一条裤子的。” 他说着瞟了一眼姜向阳,“谁会要你做妇女主任?” 李招娣怒了:“你儿媳妇有素质,会给领导拉裤链,老娘没素质,不会拉!” 社员们哄堂大笑,又一个中年女人站出来指着李招娣骂:“你这张臭嘴,我大儿媳妇什么时候给领导拉过裤链?是领导裤角边沾了泥,她不过给他掸掸去。” 李招娣“呵”的笑出来:“大家都听着了啊,是尤秋霞婆婆裘麦子自己说的,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蹲在男领导屁股下面给他掸泥巴,没人时候拉个裤链能不会?我呸!” 社会员笑得前仰后合,曹广田气得直骂:“李招娣,你敢当众污蔑领导!你等着我明天去镇上反映,领导来了你敢当着他面也这样说,别说妇女主任,老子这个村长也让给你做!” 现在的村民天然怕领导,李招娣一下缩了脖子:“我只说尤秋霞,没说领导。” 怂了就好,曹广田环顾四周:“谁还要跟着李招娣说,站出来!”见没人敢站出来,脸上得意掠过,道,“好,那我们继续说姜向阳请假......” “村长!”许春花再次站出来,“你说我男人请假理由站不住脚,那么请 你说给大家听听,尤秋霞一向红光满面的,得了是什么重病,要请二十八天假?” “我再强调一遍,尤秋霞没请二十八天假。”曹广田瞅一眼,不屑:“什么病这是个人隐私,我没必要跟你说。” “隐私”两字是他去开大会时听到的新鲜词,许春花能不能听懂都不一定。 许春花针锋相对:“我男人亲妹子的事就不算隐私?你不照样拿出来说了?尤秋霞不过就是去县医院做流产,有什么不可以说的?” 村民一下炸了锅:“流产?咱农村可不兴这个,尤秋霞嫁到曹家一直没生育,好不容易有了怎么还要做流产?怕不可能吧。” “胡说!”曹广田像被踩着尾巴,指着许春花叫,“你有什么证据说秋霞在县医院做过流产?没证据你就是造谣!生事!叫公安来抓你也不冤!” 姜米看得清楚,沈心洁在朝曹广田使眼色,意思很明显:不过就是流产,你没必要反应这样激烈。 “这种事谁会胡说?”许春花冷笑,“巧得很,那时间我娘家妹子难产,家里送去县医院,在那碰到尤秋霞做流产!” “就是胡说!”裘麦子鸭子一样扑愣着两手叫:“ 你娘家妹子,当然是你让她撒什么谎她就撒什么谎了! “撒谎?”许春花不屑一笑:“村长,你不是要叫公安来吗?去叫来,明天大家一起去县医院,找不着尤秋霞流产的病历就把我抓起来,如果找着村长你怎么说?” 曹广田被噎得说不出话,姜向阳上前:“惊蛰的事现在肯定找得着,村长,是不是我现在去打电话给公安?” 敢逼他!曹广田气得要死又不得不哼哼唧唧:“屁大一点事请公安,你不嫌寒碜我还嫌。” 姜米暗自摇头。 水茂村大队长李金福是个狠人,可他从不主动挑事,家里除了小儿子,其他人做人做事个顶个,所以事来了也不怕。 这个曹广田没李金福的精明只有狠,家里人还拉挎,还要来挑事,就是自找没趣了。 她更是欣慰,看来大舅和大舅妈很能干,此事胜负听村民议论就已见分晓了:“瞧曹广田那怂样,根本不敢叫公安,说明许春花讲的确有其事!” 李招娣更是激动万分:“所以我说尤秋霞会拉男人裤链有错?他玛的她当然要去流产,因为怀的就不是曹家的种!” “怀的不是曹家的种这有什么奇怪?奇怪 的是曹广田明知道还能给她二十八天的假,他儿子戴绿帽他当老乌龟,当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哈哈哈!” “呵,曹广田不当乌龟又能怎样?没这个漂亮媳妇拉裤链,他这村长位子能坐上?他还想让她朝深了拉,让他那个啥都不会干的小儿子找到正式工作才好呢!” “那个不需要尤秋霞拉裤链,你不知道他家来了沈知青?他家跟供祖宗一样供着,求这个祖宗就行了。” “曹进宝有次喝醉酒说漏嘴,说沈知青爸妈都是大官,说了只要把沈知青侍候好,她回城之日,就是他当工人之时。” 无数羡慕目光朝沈心洁投去,小女人并没得意,若有所思着。 这边李招娣已领着一帮人到曹广田面前闹:“村长,你媳妇流个产能请二十八天假,我风湿病发作,也不要多的,你准我八天假!” “走开!”曹广田气得嗷嗷叫,“一个两个是不想要工分了!” “请假当然没工分,尤秋霞请二十八天假你咋扣的工分,照她的例扣我们的工分就行了!想扣双工分,你先把她二十八天的假扣双工分,再来扣我们的!” “放屁!” “放屁也是你先放的!” 第75章 做了什么损阴鸷的事 一帮老娘们火力十足,曹广田快招架不住了,姜米就见沈心洁聘聘婷婷站起来,走到曹广田一侧,若无其事,像随口道:“咦,今天开会不是要说水的事吗?” 她说完返回凳子坐下,那姿态,如世外高人俯看众生般优雅。 一语提醒梦中人,曹广田吼:“想请假是吗?可以,羊肠村要把河道口堵起来,没水你们全部回家歇着!” 一个“水”字如被针,刺得村民面面相觑,女人们也一愣:“这打哪说起啊?” “从吃饭说起!”曹广田喝,“大锣村的麦子产量一直不高,想一年到头吃饱,秋收后还得种大豆,没水浇,大豆能长多少?” “羊肠村把河道堵起不朝大锣村流,村里除了那口快枯的井,想要水就得去大山里挑,谁去挑,怎么挑?我叫大家来是想讨论这件事,别扯那些有的没的。” 村民顿时急了:“去山里挑水一个来回差不多要一天,其他事谁来做?再壮实的人一次最多挑两桶水,只够人吃哪够浇地?” “羊肠村咋个要把河道堵起来?他们不想让我们活了?村长你得赶快跟上头反映,请他们来协调,让羊肠村把堵上的河道挖开,放水过 来。” 水的事姜米上次来大锣村就感同身受,一家子轮着一盆水洗脸,然后加热,又一家子轮着洗脚,洗完脚水也不能倒,凉了拿去喂猪或浇菜地。 还好上次她只和姜翠兰轮着用,要不然就这一条,她在大锣村就无法待。 水茂村那样缺水都比大锣村好,从这点来说,沈心洁貌似被发配到更困难的地方了。 可姜米看她眉清目秀、衣裳整洁的样,就知大锣村再缺水,也不缺她那份。 曹广田撇嘴:“不用你们提醒,我早跑镇上说这件事,上头说羊肠村已经很仗义了,他们又不是在我们村上游把河道堵起来,而是把只流经他们村的河水引过来。” “可今年雨下得少,那条河快断流,人家才要堵起来,谁去说都没用。上头反倒问我,我们村不是也有条河?虽说枯了,但说明曾经有过水,为什么不从这上头想想办法?” 他说这些时,他三个儿子对众人道:“你们不知道,我爹为了引水这件事,明里暗里贴了多少,上头才去找羊肠村协调,除了我爹谁愿做到这步?大家也要想想他的难处才是啊。” 村民唉声叹气:“我们也知道村长难,可让我们从枯 了十六年的河道去想办法,这不是太离谱了?” 曹广田无奈:“为难也得想,伟人都说了,自己动手才能丰衣足食,我们不开动脑筋想自己的问题怎么行?” 裘麦子唉声叹气:“其实十六年前,我们这条河里真的有水,还不小哩,你说是不是王三婆?” 王三婆就是上次外婆拿菜刀威胁的老女人:“是哩,不但有水,有鱼,还能在河里洗衣服,唉,咱村是做了什么损阴鸷的事,好好的一条河咋就断流了呢?” “对啊!”裘麦子一拍手,“咱们要好好想想,十六年前,咱村都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惹得老天爷断了我们的水!” “十六年前?不好的事?”事关生存,每个人都努力想,裘麦子突然一拍手,“不就是那个下放的知青......”眼瞟着姜向阳,突然不说了。 “哦对了!”王三婆一拍大腿,“不就是那个下放的知青拿着回城证明,根本不管大肚子的姜翠兰,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姜米心呼的沉到谷底。 她知道曹广田要针对姜家,万万没想到他是想揪出这件事! 十六年前姜家被这件事伤得体无完肤,十六年后还要被人利用把姜 家推到火上烤吗? 姜向阳黑了脸,喝道:“王三婆,你还要提这个做什么?这个跟村里缺水有半毛钱关系?” “我就是顺口说说,没说跟村里缺水有关系嘛。”王三婆到底被杨豆苗吓怕了,话一出口就后悔,她干嘛要当这个出头鸟? “向阳大侄子你不要这样激动嘛,”裘麦子似笑非笑,“大家是当着你的面说,又没背后说,不知道还以为你心虚呢。” “我男人才不心虚。”许春花鼓着腮帮子,“要说说你儿媳妇去,别来说我小姑!” 被曹家夫妻一引头,村民止不住的回想议论:“十六年前,姜翠兰跟一个下放的知青好,婚都没结就怀崽,伤风败俗啊!” “何止伤风败俗,为了让那个知青回城,姜翠兰硬逼着她爹,以前的村长姜秉正弄证明,完全是违反规定的,所以姜秉正才退下来让曹广田当村长。” “结果呢,知青拿了证明拍屁股走人,摆明是利用姜翠兰,她自己难产差点丢命,不得已嫁给二婚男,说的好听嫁到城里,其实是去当保姆,姜家就是从那时起败落的!” “去当保姆人家都不要,你们没见到姜翠兰刚离婚回家那会,跟她娘 杨豆苗一样老!被撵回来还不安份,又跑了让一家子找,可见是个扫把星!” “扫把星把姜家带败落是她家的事,不能带累了咱们,你们想想,咱们村这条河,可不就是十六年前断流的?” “就是就是!” 姜米看得真真的,沈心洁貌似事不关已高高挂起,其实一直用心观察,觉得不对就悄悄叫过曹家人,附耳吩咐两句,曹家人就到人群中引导说话。 村民怒火被点燃,声浪一阵盖过一阵:“村长,姜家是扫把星,必须撵走!” “你们别听曹家人挑拨!”姜向阳极力反驳,可他们夫妻力量如何抵得过一个村子的人,“缺水断流又不是只我们村这样,怎么能怪到我家头上?” 村民们只要想起这些年没水的苦就来气:“不怪你家头上怪谁家头上?你自己说,谁家出过你家这种蠢事?” 姜向阳对着曹广田吼:“你这是搞封建迷信害人,我要去镇上告你!” “我说什么了吗?”曹广田手一摊有峙无恐,“你只管去告,我还要告你个诬陷罪呢!” 他当然什么都没说,都让自家人暗中挑拨村民,这样一来,就算姜家不被撵出村,在大锣村也无立足之地了。 第76章 你良心坏啊 “姜向阳你什么意思,说我们搞封建迷信?” 村民在曹家人挑唆下嚷起来,“我们十六年没好水喝又是谁搞的?你不仁别怪我们不义,村长,当年姜秉正违反规定搞证明咋只是退下来不当村长就完了?” “这事你得向上面反映,就说是大锣村全体村民的意思,请上头严厉追究姜秉正的问题!不能放纵了!” “不要牵扯我爹!”姜向阳太阳穴突突跳,急得一头是汗,“村长,你说要我怎么做?今天的事才不要再说了?”父亲年迈,怎么禁得起这样的搓磨? 他精明强悍,一旦涉及亲人,关心则乱! 所有人注意力都在曹姜两家,只姜米注意到沈心洁嘴角极力掩饰却怎么都掩不住的冷笑。 姜米攥紧拳头。 她有理由相信,这一切都是这女人策划! “你当大锣村是我的一言堂啊?” 曹广田嗤笑,得意不用掩,你又能拿我怎样,“你难道没听父老乡亲们说,只要你能在大锣村找出水来,大家就什么都不追究,还要把你家供起来呢。” 好不容易到这一步,他当然要说无法完成的任务,难道还能让姜家东山再起? “对,就得让他家找 出水来!否则就滚蛋!”村民们纷纷跟风。 不是他们坏,而是没水实在苦,突然知道了没水的原因,谁不恨? “这,这怎么可能?”姜向阳从未这样卑微的求,“村长你能不能换个要求?我家又不是神仙,咋可能找出水来?” 曹广田越发得意,声音越发高:“这是大家要求的,没法换!那么还是你想村里继续追究你爹当年的问题?” “咣!” 木门被敲发出重响,众人一愣,祠堂突然静下来,就听一声喝:“我能找出水来!” 姜米丢掉敲门的半截砖头,大步朝里走。 “米米?”姜向阳夫妻一起揉眼睛,都以为出现幻觉了。 “这谁家小姑娘啊?” 姜米上次来大锣村只在了几天,大多村民都不认识她。 “管她是谁家姑娘,我听到了,她说她能找出水来,让开让开,让她进来说!” 众人不约而同让出一条道,姜米径直走到曹广田面前。 “姜米?”沈心洁像被兜头泼了盆冰水,“簌”的站起来,之前种种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重放,她惊出一身冷汗,优雅也忘记了,失声叫, “你不是在水茂村下乡吗?怎么跑这里来?这是 违反规定的!” 没人理她,这边醒过神的裘麦子跳到姜米面前,拿手点着:“你要能把水找出来,老娘就能吃屎!” 她指着姜米对众人道:“你们知不知道她是谁?她就是十六年前姜翠兰没结婚生下的孽种!” 话音未落,老女人“唉哟”一声,脸上挨了姜米重重一耳光。 “你敢打我?”老女人伸着爪子扑上来,许春花冲上前挡住,“你骂她妈,她当然要打你!” “死丫头你敢打我娘!”曹家几个儿子撸袖子,他们有三个男人,姜向阳就一个男人,“我们就打你!” “谁敢?”姜向阳“唬”的一声挡住。 可好汉难敌六手,只怕要吃亏。 姜米大喊:“你们只要敢动我,休想让我找水!” “不要打,有话好好说。”立即有村民上前拦着,“打一半天也打出水来,还是听听这个小姑娘怎么说?说的不对再动手也不迟嘛。” 曹广田叫住家人,睨着姜米道:“你真能找到水,今天你打长辈的事我就不计较!” 死丫头倒会向他学,鼓动村民起来闹,那他就顺势而为,他就不信了,大锣村受缺水的苦十六年,一个毛丫头能化解。 “可如果找不到,就不是只还你一巴掌的事了,按父老乡亲们说的,你全家滚出大锣村!” “米米到大舅后面来。”姜向阳拉姜米,“让我跟他们说,我家找不到水,祖祖辈辈住在这,也不可能离开。” 姜米轻轻推开那满是茧子的大手,正正看着曹广田:“行!但如果我找到水,那你家是不是滚出大锣村?” “?”曹广田双眼一瞪,“胡说!因为你妈姜翠兰是扫把星,大锣村才没水,你现在把水找出来是将功折罪,凭什么要我家离开大锣村?” 姜米手指曹广田面向众村民:“大家听到没有?是曹广田村长亲口说的,因为我妈大锣村才没水。” “就是我说的!”曹广田叫喊,下一句就是,“你能拿我怎么样?” 却听姜米下一句是,“他身为村长带头搞迷信活动,我明天要向公安举报,请父老乡亲们做证!” 曹广田惊出一身冷汗,下意识道:“我没说,我刚才说的不是那个意思。” 一激动怎么忘了沈知青的交待?现在搞迷信活动要被严厉整治,他身为村长说这样的话,处置更重,说姜翠兰是扫把星害大锣村没水的话,他只能 引导,让村民说。 “嘿,你明明说了。”大家眼睛都是雪亮的,刚才他说那样理直气壮,谁没看到,“怎么就不敢承认呢?” 再一想刚才的事,村民们不由生气了,“自己不敢承认,刚才却引着我们说,曹广田,你良心坏啊。” 不由个个同意姜米的说法,“她找不到水你让她全家离开大锣村,找到水你家离开大锣村,这很公平,曹广田你为什么不敢答应?” “我有什么不敢答应的?”曹广田一咬牙,瞪着姜米道,“你先说说看,你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水?你别跟我说十年八年,那就是骗人,大伙说对不对?” 看村民们点头,曹广田又来劲了,“大家最多只能给你十天。” “不是大家给十天,是你曹广田只给我侄女十天!”姜向阳又急又气,“大锣村缺水十六年,你只给十天要找到水,你这摆明就是害人!” “只给十天的确过份了。”村民们道,“只要她能找到水,一个月哪怕一年都是可以的。” “好,我听大家的!”曹广田立即接话,“给你一个月的时间。” 正所谓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他用十天做底,再增也增不了多少时间。 第77章 捧上天跌下来就是死 “一个月?”姜向阳恨道,“曹广田你听说附近哪个村子找水只要一个月?大家说的是一年。” 姜米的声音掷地有声:“我三天找到水!” 祠堂里突的安静下来,一秒两秒三秒...... 姜向阳许春花叫:“不行!” 曹广田一家喊:“好,就三天!” 呵,死丫头说大话自找死,他成全她! 沈心洁再次站起身,手抚胸前大辫子,嘴角再无那抹温婉大方的笑,绷得紧紧的。 她恨毒了姜米,可也知道,死丫头绝不可能胡言乱语。 姜米如果真能找到水,村民是真会把她供起来的,那还如何报复姜米让姜家死无葬身之地? “三天就能找到水?”村民们虽将信将疑,可有希望就好,而且只要等三天,看姜米的眼光立即就不同了, “谁说姜翠兰生的是孽种?人家长得比曹家当宝一样的沈知青好看多了,是仙女还差不多!” 又纷纷向姜向阳夫妻道歉:“对不起向阳,刚才说话过火了,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们计较。” “我们不计较。”姜向阳夫妻哪有心思计较,一跌声问,“米米,这三天你要咋找水?你先说来听听。”如果不行 反悔还来得及 姜米声音清脆:“这三天,我需要大家配合我做三件事。” “配合?”曹广田冷笑:“你别不是使我们去找水,自己在家翘着脚享福吧?到时还要怪大家没按你说的做,所以才不到水,哼!”想得美! 众村民却不这样想:“行啊,三十件都行,这十六年,咱们找水三百件事都做了,只做三件事算什么?你说。” 沈心洁的嘴已绷成一条线。 水还没找到村民就这样听死丫头的话,真找到哪还了得? 可她现在什么都不能说,只能强忍着装不在意,慢慢朝下坐,维持她的优雅姿态,徐徐图之。 “吧嗒!” 沈心洁一屁股坐地上,痛得唉哟唉哟,慌乱中想扶着什么,却什么都扶不到,四脚朝天倒地上,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众村民哄堂大笑。 在农村摔跤常见,按理说没什么可笑的。 可沈心洁不同,她就像曹家供起来的菩萨,这一摔大伙发现,小女人也就这样,才觉好笑。 “你,你为什么悄悄摸摸把我凳子拿走?”沈心洁手撑地坐起,瞪着拎走条凳的李招娣,“都不跟我说一声,太过份了。” “我咋没跟你说?”李 招娣不屑,“是你自己耳朵聋没听见。” “我拿给沈知青坐的凳子,你手闲干嘛要拿走?”欺负沈心洁就是打他的脸,曹广田唬的一声,“快点给我放回沈知青面前去!” “大伙都没坐,她一个来接受再教育的知青凭什么坐?” 李扫娣鼓腮帮子,“你家要把她当菩萨供起来回你家供去,这个凳子我要拿给姜米坐,她能给大锣村找水,你自己说的要把她供起来的,坐个凳子算什么?” 曹广田吼:“她还没找到水!” “只要她有这份心,就配坐凳子。”李招娣将条凳放姜米身后,这边笑道,“姑娘坐着慢慢说吧。” 那边睨着气白了脸的沈心洁,“只要你沈知青敢像姜米这样说,三天能找到水,我搬把太师椅来给你坐。” “沈知青你说啊?”王三婆和裘麦子鼓动着,只要沈心洁敢说,她们就敢跟李招娣吵,动手打也行。 屁股摔得生痛,沈心洁本想拍拍,可又与她的优雅不符,只得强忍:“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裘麦子和王三婆对看。 什么不跟你一般见识,这不就是认怂? “谢谢大婶。”姜米大.大方方坐下,道,“第一件 事,明天天黑之前,请各家各户准备三个碗三颗干黄豆,等着我来有用。” 还以为要他们做什么苦哈哈的事呢,就这个?听着悬也没关系,村民们纷纷道:“没问题。” “第二件事,后天太阳出来前,请大家跟着我挨家挨户查看,在哪可以挖出水来了。” “行行行,你不说我们也要跟着去!” “第三件事,请大家拿好挖井的工具,在我找好的地方开挖!” 都是好做他们愿做的,村民们欢呼:“好嘞!” 没人再听曹广田吆五喝六,他只得散会,回去路上村民们纷纷围到姜家人身边: “向阳,咱两家好久没聚一起唠嗑了,哪天约一下呗?叫着你侄女一起来,我爹成天念着秉正叔当村长那会的事呢。” “春花,你今天穿的鞋,上面绣的花真好看,是不是你侄女教你的?借我描描样子,我做给我姑娘穿,你家教人都是教好,不像有些人坏良心。” 曹广田身边是从没有过的冷清,连曹会计都找借口先走了,裘麦子沉不住气:“你听听,这水还没找着,就把姜向阳捧上天,这要是真找着了,这村里还有当家的你说话的份吗?” 曹广 田低喝:“闭嘴!没听说爬得高跌得重?捧上天跌下来就是死!死丫头真能把水找到,老子跟她姓!” 曹家老大忧虑:“可小丫头说话有模有样,不像一点把握都没有哇?” “你管她有没有把握?”曹广田气不打一处来,“你先把你媳妇管好,今天她又去哪里了?” 曹老大低头:“她说回娘家,她娘病了。” “她娘病了?老子还头疼脑热呢!”曹广田喝,“早跟你说了,那婆娘要狠狠打一顿才会老实!你不打,你就等着全村人把你笑死吧!” 看儿子难堪,裘麦子心疼,忙道:“当家的,那婆娘要收拾有的是时间,咱们还是想想姜家那死丫头的事吧,你难道真想她把水找到?” “难道我还能捆着她的手脚不准她找?”曹广田没好气,“死老婆子不会说话就给老子闭嘴,再来瞎逼逼老子揍死你!” 他要能阻止早阻止了,就是因为不能阻止,又气又急,才要拿旁的事出气。 “养你们三个儿子真是白养了,什么都要来问老子,一点主意都不能给老子出!” “爹,你咋把气撒我们身上哩?我们如果能想出好办法,能不跟您说吗?” 第78章 背后有没有人在操纵 沈心洁手抚辫梢,有意无意走到曹广田身边,眼神冰冷,声音天真,像在自言自语: “刚才姜米说要各家各户准备干黄豆,这是做什么啊?难道像那些禁书上说的,要点豆成兵,帮她钻地下找水去?” 禁书?曹广田一下听住了,眼睛骨碌碌转。 沈心洁只歪头想着,“干黄豆?难道湿黄豆就搞不成?” 曹广田记在心里了,和蔼道:“到家了,沈知青早点休息,老婆子,给沈知青打好洗脸水,洗脚水烧热点。” “别麻烦大婶。”沈心洁过意不去,“都说了,这些我自己来做就好。” “一点不麻烦。”裘麦子笑嘻嘻的,“你只管回屋歇着去,马上给你弄来。” 经历了水茂村,沈心洁学乖了,舍舍得得每月给曹家二十块钱,像裘麦子这样表现好的,还会私下给她一块钱,隔三差五把家里寄的罐头拿出来一起吃。 宁可钱受罪,不能人受罪,曹家又怎能不把她当菩萨供起来? 当然,沈心洁无论如何也不会承认,这些都是向姜米学的。 “就是,哪麻烦了?”曹广田真心对着沈心洁笑。 尤秋霞虽能帮衬他,可她是曹家儿媳,天经地义该如此, 女人却天天摆着一臭脸,自以为了不起,他早憋一肚子火了。 哪像人家沈知青?什么时候都是笑脸相迎,还能主意出在点子上,他侍候着也舒心。 这边,姜米跟着姜向阳夫妻俩走进院门,三个侄子迎上来,惊喜异常:“米米姐姐,你来了?” 姜米爱生生的,摸摸这个的头,抚抚那个的脸:“姐姐回来是好事,怎么哭了?” “一边去,别来烦你姐。”姜向阳朝三个儿子吼,许春花眼圈一红,急忙上前要拉走三个孩子。 姜向阳冲着妻子低吼:“别管他们,我看着的,你快去给米米弄水来给她洗脸洗脚?” 怎么感觉不对劲,姜米忙道,“我还不困,我去看看外婆外公,一会我自己弄水。” 姜向阳拦:“明天再看吧,现在只怕睡下了。” “谁来了?”老迈声音从一间屋里传来,随即“嚓”一声火柴响,那间屋里灯亮起,“好像是米米啊?” “是我外婆!”姜米跑过去,没等她推门,门就打开了,露出杨豆苗望穿秋水的脸,“真的是米米啊。” 已经跟她说过她并不是姜家亲生,怎么还能来这?老人感动得热泪盈眶。 姜米一阵心酸。 才 大半年时间,那个手持菜刀硬朗刚强的外婆,怎么像突然被抽走了精气神,老得不成样子了? “您不要出来吹风了。”姜米急忙扶住,“进屋我跟您说,我妈她,” “不用说了,你妈去外面也好。”杨豆苗躬着腰摆手,“省得在家受腌渣气。” “妈,你不要这样说。”许春花抹着眼泪走进屋,“我会把那八百块还回来的。” 姜米刚把杨豆苗扶上床,闻言一愣,回头道:“大龙他们去镇上上学没?” 怪不得刚才三个孩子见她就流眼泪,怪不得大舅夫妻要拦着,是他们心心念念想上的学出问题了。 姜米不仅有些生气。 八百块拿去干嘛了?什么事能比孩子上学更重要? “没有。”许春花低头流眼泪,“对不起米米,我爹腿摔断,你给我那八百块,我拿去给他治病了......他是我亲爹,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疼死。” 姜米皱起眉。 沈心洁出现在大锣村,冯老师的儿子坐牢,大舅妈的爹摔断腿,曹广田要把姜家撵出大锣村。 这些之间有没有联系?背后有没有人在操纵? 杨豆苗的嘴瘪得像没了牙,埋怨:“你要拿就拿,为什么不 跟我们吭声气?让我们不明原因到处找翠兰,都不知她是因为你乱用米米给的钱生气,才借口说要开什么馆子走的。” 许春花羞愧的无言以对,姜向阳走进来:“还在这哭啥?米米大老远回来,早跟你说了烧水给她洗脸,还不快去?” 明是喝斥,却是想让妻子离开,免受责备。 “不用。”姜米一把拉住许春花,郑重道,“你们都搞错了,我妈根本不是因为大舅妈把八百块给亲家公治病生气走的。” “你们在大锣村不知道,其实外面已大变样,我妈去找我这一路上见识到,是不可能再窝在大锣村,她是肯定要开馆子的。” 杨豆苗撇嘴:“米米你不用安慰我们,开馆子又不开大门,她一个人怎么开得起来?” “她当然不是一个人。”姜米笑道,“我妈有没有跟你们说过,她在晋城认识了不少人,其中有位姓冯的?” 姜向阳夫妻摇摇头,杨豆苗想半天“哦”一声:“说过,说姓冯的人家最会说话了,又有学问,咋,他不是做学问的?还会开馆子?” 姜米说得欢快:“他不会开馆子,但他认识的人多,把不少能人介绍给我妈,而我妈呢,以 前在晋城认识不少小姐妹,这个馆子迟早开起来!” 姜米拉上许春花的手:“我妈跟我说过好几次,说她当年怀我时摔一胶,身上到处是血,三个舅舅并外公恰好那时不在,是亲家跑来,一点不怕晦气,背起我妈就朝镇上跑。” 三个舅舅并外公是去撵那负心汉了。 “要不然,别说我,我妈都不在了!现在亲家有难,别说八百块,就是砸锅卖铁,我们也要给他凑齐医药费!” “你这孩子。”杨豆苗撇撇嘴。 这些都是她说的,翠兰怎会自揭伤疤? “谢谢谢谢米米你这样说。”许春花感激得越发落泪,哽咽道,“你放心,等我爹养好腿,他会攒钱还咱家的,翠兰有没有跟你说起过,我爹能猎熊瞎子?” 她又说不下去了,爹摔成那样,能正常走路已不错,哪还能逮熊瞎子? “说过!”姜米笑道,“我妈还说她坐月子时,为让她奶水够喂我,亲家跑到大山,”她拿手比着,“抓了这么大的鱼来,让外婆熬汤给她喝呢。” 话一出口,姜米脑海中突然涌现萧海的脸,笑得更加灿烂,“还说亲家在大山里种的苹果,是她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苹果了。” 第79章 一家人要齐心 “真的吗?”许春花抹着眼泪,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今年的苹果马上要熟了,等你回去时捎一袋给你妈吃。” “看你又哭又笑的。”杨豆苗撇嘴,“苹果拿一袋给米米带去给翠兰,你家不卖给供销社赚钱了?” 明显是带着气,许春花的笑容僵在脸上,屋里气氛一下又变沉闷。 “外婆瞧您说的,”姜米抓住杨豆苗的手腕摇了摇,“拿一袋苹果能少多少钱?您不知道,今天村里开会,舅妈有多维护我妈,要不然,我妈得被人说成啥样都不知道了。” “谁说翠兰了?”杨豆苗一下变成斗鸡,“是不是裘麦子?还有王三婆跟在她屁股后面闹?”她说着就要下床,“等着老娘去打烂她们的逼嘴!” 头一阵眩晕,杨豆苗身子朝下滑,若不是姜米一把抱住,她就要一头栽下床。 “娘?”姜向阳夫妻也急忙来扶,“你感觉怎样?” “我没事。”杨豆苗在姜米怀里喘吸,有些不好意思,“等我歇歇就去。” “您不要再逞强了。”姜米道,“谁没个三灾两病的?谁一个人能把所有事顾周全?靠的就是家人齐心,今天有我,明 天有你,别人才不敢欺负咱家。” “好孩子啊。”杨豆苗这边摸摸姜米的手,那边朝许春花道,“大龙妈,我这人就是嘴碎,不是真介意你把八百块拿去给你爹治病,你不要多心。” 她其实老介意了,姜米的钱就是翠兰的钱,但她也不是不懂道理的人。 米米说的对,一家人要齐心,要不翠兰会被欺负。 “娘!”许春花声音哽咽,“连大龙他们三个跟我置气,你介意是应该的,八百块啊,我爹卖一辈子的苹果都赚不得这么多钱,我家实在是对不起你家。” 姜米打断:“钱再重要也没人重要,只要咱家拧成一股绳,多少钱都能赚回来!大龙他们肯定能去上学,咱们一家都能过上好日子!” 说到这,她一眼看到站在门口的三个小萝卜,睫毛上还挂着泪,听她这样说,一下就咧嘴笑了。 姜米一阵心疼。 再次发誓,她一定要尽快挣到钱,让三个亲侄儿去上学! 为掩饰眼中的泪,她左右看看,“外公和二舅三舅呢?” 杨豆苗叹口气:“你外公带着你二舅去别村给人盖房子了,路有些远,今晚就不回来,明早人家管 早饭哩。” 让那么大年纪的人睡工地上,许春花又忍不住抹眼泪:“都怪我,三个孩子不能去上学,天天哭闹,害得公公这么大年纪还要去苦钱。” 亲人的日子怎么过成这样?姜米心像针刺般痛,喉咙里如哽一块石头,一时说不出话。 又一次下定决心,一定要让亲人过上富足生活! “别扯这些了,”看到母亲谅解妻子,姜向阳深深松口气,“米米,你快说说明天找水的事,我这心里急得很。”他真不信面前花骨朵一样的侄女,能找出水来。 “什么找水?”杨豆苗又想爬起来,姜米按住,“大舅你不要急,我心里没数不会说那种话,明天你们只要按我说的......你们还没说小舅去哪了?” “那个混球!”杨豆苗咬牙切齿,“不用理他,死在外面也活该!” 姜向阳嗔道:“娘,米米的意思是,明天要家里人都回来帮衬,爹和向业明天我让三个小子去叫,向民很可能在镇上三眼桥那混,等着,我去叫他回来。” “明天你再请假老东西又要说。”许春花道,“等着我现在回趟娘家,让我妹子去叫,她还没上 工。” 姜米道:“不用,我明天刚好有事要去镇上,我去叫。”又皱眉道,“叫外公和二舅怎么不打电话,还要让大龙他们跑。” 她去镇上是为避开所有人打电话给母亲,可打电话叫外公二舅回来又不怕别人听到? “好孩子你晓不得。”杨豆苗抢着说,“姓曹的杂种说我家打电话的次数太多了,要收钱,一次两角,要不然电话都着我家打烂了,我家现在的情况,哪有这么多钱啊?” “还有,我们打着电话,他们就要站旁边听,好多话都不能说,还不如不打,都是小事,米米你就不用操心了。” 姜米点点头,临走时道:“大舅,我听着好多村民说,当年外公不当村长,村里选的是您来接任,您怎么不接?” 姜向阳一愣:“都是胡说的,我哪是那块料?” “你是这块料,当时是被我妈的事影响了,我听村民们还说,如果是你来当村长,大锣村不会是现在这点样,您不要辜负了大家的期望。” 姜向阳失笑:“你别听他们说的,等转过头去,跟曹广田说的又是另一种,不过是想两头讨好。” “他们为什么要两头 讨好?”姜米微微叹息,“就是因为你不是村长,他们夹在两头难做人,就像我的妈的事,都过去十六年,曹广田想拿出来说就拿出来说。” “想不给我家打电话就不给我家打电话,这些也许是小事,但一件件堆起来,谁都受不了,大舅,您还要姓曹的继续这样整我家吗?” 姜向阳微低头避开姜米目光,笑笑:“可也不是我想当村长就能当的?” “大舅,我只要你存着这个心,等一有机会,您就上!” 谁从姜家抢走的东西,姜米都要一一夺回来! 第二天一早,姜米到村口路边等了一辆拖拉机,坐到镇上,等到邮电局开门,第一个进去打电话: “妈,见到我,外公外婆很开心,硬是要留我住几天,他们都很好,那边的事您不要急,不要冒进,我会尽快回晋城的。” “米米,我找的那个人跟我说了,冯泽奕马上就可以出来,你冯爷爷听到消息身体也好多了,你不用急着来晋城。” “那好,没什么事我暂时不给你打电话了。” “好的。” 姜米正要挂电话,那边传来姜翠兰低低的声音:“米米,妈妈爱你。” 第80章 我家祖传秘方 “妈,我也爱你!”姜米努力不让声音哽咽,挂了电话。 她们彼此都知道,情况并没对方说的那么好,但她们一定会撑住! 姜米问着路去了小镇的黑市三眼桥。 所谓的三眼桥,是一座废弃桥墩,周围几个男人或蹲或站,她经过时像在自言自语:“肉票、布票、糖票、烟票、缝纫机票,价钱都可以谈。” 顺路考察一下市场吧,姜米在一个面相看着稍和善的男人面前站住,问:“有自行车票吗?” “有,凤凰三百,前进飞鸽两百五,杂牌两百,确定要交五块定金,三天后来拿票付全款。” 姜米道:“你这也太贵了,杂牌一百五怎么样?” “你把三眼桥问遍,都是这个价。” 还说价钱都可以谈,姜米一笑而过,看来是有人在后面统一管理的。 朝里走进入一个小胡同,渐渐热闹,卖米的,卖水果的,卖布的、卖小百货都有。 姜米很快看到小舅姜向民。 他是外公外婆老来得子,才二十五岁,姜家人特有的浓眉大眼大骨架,正蹲地上,面前铺着一块黑土粗布,他指着上面一排小瓶子热情介绍: “大妈,这可 是我家祖传秘方,你只要擦一瓶,保管你十几年的老寒腿立马好,你闻闻,药味重不重?我放了十等十的药材,医院都舍不得这样放!” 姜米好笑,姜家世代务农,哪来的祖传秘方? “嗯,药味是挺重,多少钱一瓶。” “别人来我都要一块,但大妈你一看就是心肠好会长命百岁那种人,我只收你六角,也算是沾沾你的福气。” “太贵了,三角钱差不多了。” “三角钱连药材钱都不够,少了五角我就不能卖了。” 最后谈成四角,大妈拿着一瓶药走了,姜米走过来:“小舅。” 正在招揽客人的姜向民一转头,吃了一惊:“米米?你,你不是去老远的地方下乡吗?,咋找来这了?” 这里不方便多说,姜米道:“家里有事,大舅让我来叫你,今天务必要回去。” 她知道姜向民只怕大舅。 “啥事啊?”男人老大的不乐意,“还有啥事比挣钱更重要?你走吧,回去跟我大哥说,家里事他先顶着,等着我挣钱回去给大龙他们上学。” 姜米正要劝说,就听有人喊:“就是他,擦了他的药酒,我腿上风湿没好,反倒 过敏了。” 姜米还没反应过来,“哗啦”姜向民裹起粗布撒腿就跑,动作哪叫一个流畅,看来经常如此。 三四个人跑到姜米跟前时,姜向民影子都没了。 “你是不是跟他一伙的?”其中一个老者鼓着眼睛问姜米,“你别想抵赖,我看到你跟他讲话了。” 姜米瞟眼看到,老者一边裤腿卷起,小腿上一片红疹子,她面不改色心不跳:“咋可能?我就是听他吹得那样神,想买一瓶回去给我外公擦擦。” “爸,看着他们也不像一家人。”另一个应该是老者的儿子,指着一个方向,“我看到骗子朝那边跑了,我们赶快去追。” 姜米摇摇头,看来不能叫着小舅回家了。 曹家有三个儿子,他家这边少一个人,到时有什么事,总归不好。 姜米心烦,但也只能如此了,转身朝巷子外走,突然脚步一顿,随即冲上前喊:“你干什么?” 正拿镊子夹钱的小偷扭头就跑,姜米蹲下身捡起散在地上的钱票,递给失主:“阿姨,您点点,有没有少?” “啊?”四十多的女人穿着整洁列宁装,浓密黑发在脑后挽起光滑发髻,皮肤白 净,五官清秀,一看就不是镇子上的人,“谢谢你小姑娘。” 她接过钱数着,感激道,“我看我女儿手肘处都快磨破,想买布给她做件衣服,忘带布票了,别人介绍我来这买布,咋就碰上贼了?还好你提醒,钱没少。” “没少就好。”姜米转身要走,女人拉住她,“我姓陈,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我看你像学生,等着我写感谢信到你们学校去,让大家都向你学习。” “阿姨不用了。”姜米笑道,“这种事谁见着都会说的。” 她并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人。 前世的苦难告诉她,人在这世上要广结善缘,陈阿姨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她才不介意见义勇为。 留名暂时没必要,一是落刻意,二是她还不知陈阿姨背景,若真有缘,下次见到也能认出她,也更能让人认可她。 姜米走出小巷,刚越过那个废桥墩,迎面走来一男一女,女的指着她叫:“就是这个死丫头叫起来坏了我的事!” 正是刚才那个小偷。 姜米一看不好转身要跑,可这地方只有一条路,她很快被两人一前一后拦住,周围那些卖票的都不管,其他路人不 敢管。 痞子一样的男人撸着袖子朝她走来,凶狠道:“老子把你门牙打掉,看你以后还怎么喊?” “还要花了她的脸!”女小偷在后叫嚣,就算没有今天的事,她一看姜米这张脸也来气,而且她敏感发现,老大看死丫头的眼神不对。 “我再不敢叫了,别打我别打我。”看姜米抱头缩成一团,她得意叫,“老大,我去抓着她,你狠狠打!” 她吆喝着来抓姜米的手,姜米只敢躲不敢反抗,小偷越发猖狂,“还敢躲?我现在就把你脸抓花!” “你别!”男人制止小偷,一脸邪气,居高临下对姜米道,“小丫头你如果乖乖听我的话,我或许可以放过你。” “老大你怎么这样?”小偷气得跺脚,姜米看准时机一把勒住小偷脖子,一手已剪刀在手,横在她脸前,朝着男人喊:“放我走,你敢乱来我就戳烂她的脸!” 她揣了剪刀来镇上,本意是防着曹家人在路上使阴招,不想现在用上派场。 “老大你不要过来。”没有女人不爱惜自己的脸,小偷吓坏了,“我脸要是花了,留下记号,我也没法给你干活了,放她走吧。” 第81章 必须搞垮她 “老子如果只指着你干活,早饿死了!”敬酒不吃吃罚酒,男人真的怒了,“今天不把这臭丫头收拾了,老子以后还怎么混?” “肖老五你他玛要干什么?”一声爆喝传来,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快步跑来。 “大哥我没干什么?”痞子秒变鹌鹑,“遇到老乡跟她讲两句话,我们这就离开。” “敢骗我?”男人手指着骂,“敢来三眼桥偷东西,成心想我们没人光顾喝西北风是不是?老子今天要是不教训你,你明天就敢来三眼桥抢东西了!” 他一挥手,那几个卖票的男人立即扑上前,不由分说把肖老五按在地上就是一顿胖揍。 小偷挣脱姜米想跑,被说话男人一把攥住头发拖回来,“咵咵”两耳光打倒在地,一脚踢肚子上,毫不手软。 看着都不是好人,姜米转身就跑,男人声音传来:“小姑娘别走,你是不是想要单车票,十块钱要不要?” 最低两百变十块,应该不是跟她说,姜米加快步伐。 男人只好回去汇报:“那两个不长眼的小杂种被狠狠修理过了,可小姑娘跑了,我说单车票十块她也不理,我本想说白送她,但三力哥您交待 过多少要点钱。” 马三力冷着脸:“这点事都做不好,要你们这群饭桶有什么用?以后别来晋城找我进货了!” 海哥打电话来,要他照顾未来大嫂,但不能让姜米知道。 他连夜赶到田口镇,恰好看到两个流氓堵姜米那一幕。 “三力哥别别,我会跑去大锣村,一定想办法把单车票送小姑娘手上,她是不是叫姜米?” “你们送去她不会要。”一旁一个角落,一个被捆成粽子的男人突然喊起来,“只有我去送才行,我是她小舅。” “老子还是你祖宗!” 男人上去就是一脚,忙向马三力解释,“这王八蛋竟敢在三眼桥卖假药,如果引来工商,三眼桥很可能被取缔,不过您不用担心,我们已经处理妥当,让他赔钱给找上门的客人了。” 被捆的男人哭:“我不是故意的,欠着您老的钱,我总得想方设法赔,那不是假药,真是一个老中医教我的秘方。” 男人指着骂:“明知自己做啥啥不行,还敢来老子这赊货,欠钱该还,但谁让你走歪门邪道了?” 他叫人,“打,这种东西除了把他打得连他亲妈来了都认不出,他才不敢乱来!” 被捆男人吓得乱叫:“我真是姜米小舅!你们也看着她来我摊子前找我了的啊。” “慢着。”马三力叫一声,如狼似虎的男人们立即住手,“他叫什么名字?” “也姓姜,但大锣村姓姜的多了去,五百年前也许是一家,但现在他就是胡绉,三力哥别理。” 姜向民哭诉:“我说给各位大哥听,姜米她娘姜翠兰是我姐,她之前嫁给晋城一个叫史平的男人......” “闭嘴。” 大锣村的人知道大嫂的母亲是谁并不难,但嫁过的男人叫什么名字,应该是近亲才会知道。 海哥吩咐,要保护好大嫂,那她的事就不能让不相干的人知道太多。 马三力喝斥住姜向民,对男人道:“他欠你多少钱?” “......也没多少。”男人嘴微张,急忙摆手让小弟给姜向民松绑。 “你知道我的规矩,欠多少你只管说。”这是海哥教的规矩,该是啥就是啥,绝不做持强凌弱的事。 “......一百二十块。” 马三力掏包:“你不是说他干啥啥不行吗,还敢赊这么多给他?” 男人无奈,陪笑:“唉,是干啥啥不行,就一张嘴能说得很, 以前以为他只能骗骗小姑娘,没想到我也信了他的鬼话,好在事不过三,他现在说什么我都不信了。” 看马三力递钱过来,男人双手乱摆,“大哥我哪能收您的钱?” “不收以后咱们就不打交道了。” 男人收下钱,感激不已:“大哥,以后不管有啥事,您吩咐就是了。” 姜向民揉着捆痛的手腕,涎着脸过来:“这位三力哥,姜米是我看着长大的,从小我就说她......” 马三力唬的一声打断:“她叫你做什么你敢不好好做,老子一样叫人把你打得连你妈来了都认不出!” 姜米回到家时,见到外公姜秉正二舅姜向业很高兴,见到姜向民以为自己眼睛花了。 “米米,你没看错,就小舅我。”姜向民嘿嘿笑,“在镇上我说的那些话都是逗你玩的,你巴巴跑镇上叫我,我咋可能不回来?” 他是拼了小命跑回来的,就怕这个侄女不满,在马三力面前随便来一句,他就要被揍瘪。 这样姜曹两家武力值就相当了,姜米松口气。 傍晚时分,大锣村祠堂边已聚满村民。 姜米在家人簇拥下出现,曹广田双手背在后面,拿腔拿调道: “我已经都问过,每家都准备好你说的空碗和干黄豆了,就不要浪费时间开始吧,先从哪家开始?” 姜米张口道:“从你家开始。” 裘麦子尖着嗓门叫:“咋不从你家开始,要从我家开始?” 她本能觉得姜米拿她家开头没什么好事。 不用姜米回答,村民们就吼:“村长不开头谁开头?” “好了,她想拿我家开头就拿我家吧。”曹广田貌似很大度,“没见土屯沟的李神婆做法都是有讲究的。” “你吐屎!”姜秉正一声就吼起来,“我家米米是为人民服务找水,不是做法,做法是你家才会搞的名堂,所以别人都不会这样说,就你会这样说!” 曹广田撇嘴:“我不过随口说一句,秉正你有什么必要激动成这样子?” 老东西从前是厉害,但从退下来那天起,人就焉了。 今天就跟突然复活一样。 都是因为死丫头的出现! 必须搞垮她! “随口?”姜秉正冷笑,“你把大锣村三岁小孩叫一个来问,你姓曹的会随口说话?都是埋着毒招等着害人哩。” “好了好了我们别在这耽误时间了。”曹老大劝解,“要从我家开始就走吧。” 第82章 顾全大局,这个锅只能你背了 “耽误时间也是你家在耽误!”姜向阳寸步不让。 一旁人少处,沈心洁手抚辫梢,又如世外高手般优雅站立,实则眼睛骨碌碌转,每个细节都不放过。 见曹家人全闭了嘴,心里不禁暗骂一声饭桶。 昨晚商量对策时她一再跟曹广田强调,要从一开始气势上压倒姜家,后面才能步步为营压制住死丫头。 现在却连打嘴仗都接不了,在众人眼中就是这个回合姜家获胜。 到了曹家,三个土碗已摆在堂屋桌子上,三颗黄豆放前面。 姜米拿起黄豆一看,转头问曹广田:“我让准备干黄豆,你怎么拿湿黄豆给我用?” 曹广田嘴张大。 死丫头从小就跟着姜翠兰去城里,咋能一下就分辨出干湿黄豆:“你哪只眼睛看它是湿黄豆?” “两只眼睛都看它不是干黄豆!”姜米冷笑,“村长不会不知道,干黄豆是圆形,湿黄豆是椭圆形吧?” 该死,还真知道,“不是我准备的。”曹广田转头喝裘麦子,“死老婆子你耳朵着耳屎堵着了,让准备干黄豆,你咋听成准备湿黄豆了?” “不是我准备的。”众目睽睽下,裘麦子也不愿背这个锅,也舍 不得让儿子们背,“是尤秋霞准备的。” 杨豆苗破口大骂:“放你娘的胡屁!你把尤秋霞叫出来,只要她承认是她准备的,我就把这湿黄豆塞肚脐眼里,如果她不承认,是不是塞你屁眼里?” 姜米眼眶微红。 外婆身体仍虚弱,今晚本不让她来,可老人一定要来,说哪怕一只脚已踏入棺材板,也要来跟这帮牛鬼蛇神斗。 村民们嘲笑:“谁不知道尤秋霞在曹家啥事都不做,连洗脚水都是曹老大端?哦,我说错了,这是沈知青来你家之前的事,但她在你家地位再不济,也不可能给你背锅!” 更多的人骂:“敢做不敢当,曹广田亏你还是村长,良心不是坏了,是被狗吃了,才会做出这种事纯心不想大锣村找到水!” “啪!”曹广田一嘴巴打在裘麦子脸上,骂,“搞错了还不快去拿干黄豆来,在这瞎逼逼什么?”同时眼神示意老婆:顾全大局,这个锅只能你背了。 “我不要活了。”裘麦子捂脸嚎,滑到地上蹬两腿,“不是我做的,为什么要赖到我头上?” 她被曹广田打是常事,但从没当着外人面打过。 现在当着全村人的面被 打,她以后还怎么在人前抬头? “你还有理了?”村民督促下,曹广田只好叫儿子去拿了三颗黄豆来,那狼狈样让一旁的沈心洁看得直摇头。 姜米接过三颗干黄豆,四处观察着,放一颗在堂屋桌下地上,用一个碗盖住。 另两颗黄豆分别放前后院一处地上,用碗盖住,叮嘱:“在我明早来看前,任何人不准动我放的这三个碗,否则水就找不着了。” 曹广田哼哼:“知道了。” 真想说姜米这通操作跟土屯沟的李神婆没啥差别,但姜家人虎视眈眈,他必定讨不了好,只能强忍。 此后姜米顺着一家一家,都像在曹家这样一个碗扣一颗黄豆,只是放的位置各不相同。 一个多小时后,曹家堂屋大门紧闭,一家子或蹲或跪地上,大眼瞪小眼看扣在桌下的那个碗,曹广田一再喊:“掀起来,怕什么?” 却没一人敢伸手动那个碗,包括曹广田本人。 只沈心洁冰清玉洁般坐在旁边条凳上,听着他们嚷嚷:“爹,咱敢掀,也只掀咱家这三个碗,对死丫头能不能找到水只怕起不到什么作用。” “到时如果被她看出来,反倒把找不到水的责 任全推在咱家身上,村民们对咱家意见更大了,又何必呢?” 曹广田喝:“等她找到水,大锣村就不是你爹说了算了!” “不就是一个碗吗?”曹老大一咬牙,伸手“啪”的掀了那个碗,曹老二抓起那颗黄豆砸到一边,曹老三追上去一脚踩个粉碎。 裘麦子阴着脸朝外走:“等着我去重新拿颗黄豆,老娘先丢粪坑里再捞起来,只泡一下不会变形,死丫头看不出来,她想通过这颗黄豆找到水,呵呵,做她娘的春秋大梦去!” 曹广田道:“丢粪坑里没用,要用鸡血,你没看李神婆都是这样搞?” 裘麦子眼一亮,随即心疼的嘴瘪起:“为这个杀只鸡啊?” 曹广田骂:“鸡杀了不可以再养?村长的位置丢了找得回来?你不会在鸡的腿上肚子上弄出点血来搞搞就行了?三颗黄豆能用多少鸡血?” “也是。”裘麦子陪笑,“老大老二,你们去把另两个碗也掀了,老三,你来帮我扯着点鸡腿我弄血。” 几人正要各自行动,沈心洁自言自语的声音传来:“只把咱家这三处弄了,姜米就一定找不到水吗?” “哪要咋办才能让死丫头彻底 找不到水?”曹家人齐刷刷看过去,沈心洁的“自言自语”就是他家的最高指示兼最高智慧。 沈心洁看着虚空,幽幽道:“扣碗从咱家开始,结束在姜米家,这一头一尾只怕有讲究呀。” “肯定有讲究!”曹广田眯着眼,“家家都是三个碗各放一个地,就她家三个碗并排扣在后院!而且死丫头只在扣她家碗时,嘴里念念有词!” 裘麦子一拍大腿:“扣我家的碗时也念念有词,就我们两家这样搞,李神婆要搞大事时不也这样搞?” “我晓得了。”曹广田莫测高深点头,“不但得把扣咱家的碗和黄豆搞混,还得把死丫头家的也这样搞!” 说着他就朝三个儿子看,三个儿子立即低头,曹广田手指着骂,“老大,老子这个村长当不了,你信不信,尤秋霞立马跟你离婚?” “老二,你还想干屁大点活就拿高工分?做梦了!” “老三,你还想去镇上当正式工?没门了!” “死老太婆,你还想老子去镇上开会带毛巾回来?想都别想了!” 三个儿子仍在犹豫,沈心洁轻声细语道:“村长,我听你说,羊肠村明天一大早有拖拉机去镇上?” 第83章 让死丫头一家掉进去 曹广田忙点头:“是的。” “我搭他们的车去趟镇上,也该去看看我叔叔了。” 沈心洁当然不迷信,相信姜米也不是在搞迷信活动。 但如果姜米是想用这种方式找到水,那她就得把方式破坏了。 曹老大:“爹,你说咋去掀姜家的碗?我去。” 沈知青的爹妈都是高官,叔叔也肯定不是一般人,沈知青去搬来就等于搬来天兵天将,姜米一个小丫头算什么毛毛虫? 他要赶快在沈知青面前表现,将来有好处他才能第一个上。 曹老二:“这还要爹说?等半夜黑灯瞎火大家都睡觉了,我从他家后院悄悄翻进去,不就是三个碗?一下就搞定了。” 曹老三:“好汉还要三个帮呢,二哥你是好汉?从小我家就我爬墙最利害,我去搞定,大哥二哥你们给我打下手。” 调动起这家人的积极性,现在就没她啥事了,沈心洁打着优雅的哈欠:“晚了,我先去睡了。” 送走沈心洁,曹家人继续讨论,裘麦子道:“老娘把鸡杀了,你们多拿点鸡血去,把扣在姜家的黄豆、碗,包括那块地都涂上鸡血!破了死丫头的法!” 曹广田骂:“你当 死丫头没鼻子还是没眼睛?鸡死了法破不了怎么办?我现在就跑一趟土屯村,跟李神婆要几张符纸来,这才能万无一失!” 第二天一早约定好的时间,曹家门口聚满村民,姜米来了敲半天院门,裘麦子才来打开,嘴里不干不净的碎碎念着。 姜米不理,径直来到堂屋,蹲下身一看就皱眉:“这碗被动过,不是我昨晚放的那个位置了。” 早预料她能发现端倪,但真没想到她一眼就看出来,曹广田吼:“你有什么证据说这碗被动过?” 姜米站起身,正正看着他:“你家的碗上有一个财字,昨天我扣时将碗上的财字正对着堂屋门,今天财字却背对堂屋门,这不就是被人动过?” 村民们伸头一看果然如此,一个个恨得直骂:“姓曹的,挖到水你难道不喝,为什么就是要搞这些鬼名堂?良心被狗吃了就去管狗,你不配当我们的村长!” “昨天谁知道你把财字摆哪个位置了?”曹广田咬死不认,“反正我没动着,你存心诬陷我,就算现在财字对着门口,你也要说昨天财字是摆在背对门口的位置。” 姜米又去看另两个碗:“这两个 碗的位置也动过了。” 曹广田抵赖:“我家没动过就是没动过,你的意思是,只要我家的碗动过,你就找不出水来?你这明显就是想搞我家,其实根本找不出水来!老子可不背这个锅!” 村民们也急了:“姜家大姑娘,昨天你每一家都扣碗了,一百来户,总不成他这一家被动过,就找不出水来吧?” 那么,就真有些是在搞曹家了。 姜米不置可否,按昨天放碗的顺序一家家看,曹广田实在忍不住,“姜米,看了几百个碗了,你怎么连一处能找出水的地方都没指给大家看?” 姜秉正唬的一声:“还有我家没看,你急什么?” 曹广田呵呵两声:“秉正你的意思是,照目前的情形看,只你家那地方能找出水了?” 那他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 最后到姜家,姜米到后院一看三个并排的碗就皱鼻子:“都被动过手脚了。” 众村民吃惊:“咦,因为你家是最后放,我记得特别清楚,就是这三个位置,感觉没移动过啊?” 姜米指指碗周围:“这里被烧过符纸了。” “啊?”众村民震惊之余急忙围过去看,果然发现了烧灰痕迹 。 曹广田用严厉眼神制止住老婆儿子投来的目光,一声冷笑:“是有点灰,但我就不知道了,姜米你咋能一口咬定这烧的就是符纸?只能说明你跟那些神婆一样,专会搞这些名堂!” “就算是符纸,你又咋证明,这不是你烧的而是别人动的手脚?” 众村民听了连连点头,有的疑惑:“可姜米没理由这样做啊?” 有的恨骂:“怎么没理由?她根本找不到水,这样做我们就怪不到她头上了。” 说话间,一缕阳光射来。 曹广田嘴角勾起制不住的笑。 按死丫头昨天说的,太阳出来后,再无法通过碗扣黄豆的方法找到有水的地方了。 却不想听姜米道:“大家跟我走,我有证据证明给大家看,是谁烧符纸不想让大锣村喝上水!” 她转身走,村民纷纷跟上,曹广田只得领着一家人跟着去。 出了姜家跟着走了一截路,不祥预感袭来,推开人群跑上前,“姜米,我家在那边,你怎么朝这边走?” 搜证据,不就是去他家搜有没有符纸? 他才没那么蠢,早把所有跟李神婆有关的东西都销毁了。 但即便如此,也不会轻易让她搜 ,必事先设陷阱,让死丫头一家掉进去! 方方面面他都想好了,可姜米分明没朝他家走,却朝着村公所方向走......他在那地方放了两张符纸。 当然不是昨晚求的符纸,而是之前用来咒诅姜家的符纸,忘记烧了。 一旦被搜出,他是有理说不清。 姜米不理,继续朝前走,村民们爆发出一阵嘲笑:“曹广田,你他码这是不打自招!” 曹广田自有他的说词:“你们不都看到了,小丫头一直针对我家?我这样问情有可原,是个屁的不打自招!姜米,你没听见我跟你说话,你这是要去哪里?” 姜米还是不理,村民们不耐烦了:“曹广田,你只要看到证据就行了,你管她朝哪走?” 有人“哦”一声,“我看出来了,姜米是朝村公所走......曹广田,你把李神婆给你的符纸藏村公所了?” “嗨,他没那么傻,怎么可能自己去藏?绝对是指使曹会计藏的。” 重要时刻,曹会计自然跟在曹广田身边,一听就骂:“村公所巴掌大的地方,老子再蠢也不会藏那!” 众人哈哈大笑:“你承认你帮曹广田藏李神婆的符纸了?” 第84章 他家胜算这样大,那就打呗! “我没承认,我我我的意思是,我就算要藏什么东西,也不会藏到村公所那么小的地方去!” 李会计当然知道那张符纸的存在,不得不心虚,因为一旦出事,曹广田十之八.九会拿他背锅。 “没藏就没藏,又没谁踩了你尾巴,急啥?” 说话间,姜米已走到大锣村村公所门口。 比水茂村村公所还小,就一间小土基房,连院子都没有。 曹广田三步并做两步跑上前,双手张开拦在门口,一副大义凛然,要维护国家财产尊严的样子:“这里是办公地方,不准任何人搜!” 他死死瞪着姜米,“你连大锣村的村民都不是,更没资格搜!” “我有没有资格?”姜向阳唬的一声站出来,之前要不是侄女一再阻止,他早跟这老王八蛋杠上了。 “我们有没有资格?”姜向业姜向民立即站到大哥身边。 “你们有没有资格我爹说了算!”曹老大立即带着两个弟弟站出来,“他才是村长!” 双方虎视眈眈,都做好了打架准备。 曹广田也撸袖子。 他早观察好了,姜家三个儿子对他家三个儿子算得上齐鼓相当, 他大儿媳不在,但胜在他家还有二儿媳,能应付许 春花。 但姜秉正很疲倦的样子,杨豆苗更是病泱泱的,肯定不是他和裘麦子的对手。 姜米和那三个破小孩不用考虑。 况且他还有死党曹会计和他老婆呢,在旁边附合叫嚣着打.打打,真打起来肯定会来帮忙。 在农村,除非能力非凡,绝大多数人都服你,否则最后话语权都要靠武力解决。 他家胜算这样大,那就打呗! 气氛一下紧张起来。 姜米厉声质问:“村长,我什么时候说要搜村公所了?” 这就认怂了?曹广田声音更大:“你不搜你来村公所干嘛?” “我来打电话。”姜米拿出两角钱递向曹会计。 “拿给我搞嘛?”怎么都没想到姜米是来打电话,曹会计下意识双手背到后面,强烈觉得这两角钱就是个坑。 “你不是跟我外婆说,村公所电话是大锣村财产,打一次电话要交两角钱?” 村民叫起来:“来打一次电话要交两角钱?这比镇上邮电局还贵!” 曹会计忙解释:“大锣村的村民来打一次两次哪会收钱?是姜家最近打电话的次数太多了,我才跟他们收钱,要不然个个都来这样打,电话早打烂了,大家说是不是?” 有村民问:“ 姜家最近来打了多少次?” 曹会计撇嘴:“这我哪记得清?” 杨豆苗骂:“你收钱你都记不清?老娘出钱倒记得清清的,没有十八回也有十九回了。” 曹会计“呵”一声:“你说多少回就多少回吧。” 他再记不清,也知姜家前后来打了七八回,哪可能有十八.九回? 老东西想在众人面前丢脸,随她! 不想立即听到村民道:“就算只有十八回,也是三块六啊,喂曹会计,你记不清进去翻开账本看啊?” 像被马蜂叮到,曹会计跳起来道:“别听杨大妈胡说,他们前后只来打了六回电话,找水重要,别扯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了。” “六回也是一块二,我们上三天工都不一定能挣这么多钱,怎么就成鸡毛蒜皮了?” “上次老子跟你借一块钱,你成天追老子屁股后面要,现在还嫌一块二少?” “这不是钱多钱少的事,而是收了钱,曹会计你不会不上账,装自个腰包吧?刚才你和村长都说了,电话是大锣村公用财产,收了钱当然要记公账上过后大家分!” “瞧他那尿样,他不敢一人装腰包的,肯定是......” 村民们的眼睛齐刷刷看向曹广 田,“村长,麻烦你开门进去,把账本拿给我们看,有没有收电话费这笔款?集体财产我们这么多人要集体看,你没资格不准看!” 曹广田头顶冒青烟。 他怎么想,都没想到死丫头用两角钱就让他众怒难犯,想着兵强马壮干场硬仗都搞不成。 曹广田只得打开村公所的门,账本上自然找不到这笔电话费,他骂曹会计:“老子知道你又要管账又要管仓库,还要管农具,忘记记现在赶快记上!” 瞧嘛,就要拿他背锅,曹会计赶快拿笔填上,村民们一看又不乐意了:“咋才记一块二?按杨大妈说的最少三块六,你们两个人就吞掉两块四,太过份了!” “什么吞掉两块四?”曹广田唬着脸,“没证据的事不要乱说!” “怎么没证据?”这年头人人对钱敏感无比,“你自己在会上说的,姜向阳请假十天去找他妹子,这十天姜家会不打电话?早一次晚一次就二十次了。” 曹广田又气又急:“杨豆苗都只说十八次,你他玛比她还知道?敢说二十次?” “杨大妈年纪大了,记不清!” 曹广田怒吼:“你们还想不想找水的?等找到水,别说二十次,四十次老 子也认!” 赶快转移矛盾,他到现在也没看出姜米有一丝能找到水的痕迹。 四十次也认?众村民目光又齐刷刷投向姜米:“找水就找水,你要来打啥电话?已经进来了,你快打啊?打完说说找水的事。” 姜米一脸无辜。 众人顺着她目光,这才发现那部座机电话装在一个上锁的木盒子里。 村民催促,曹广田吆喝曹会计打开木盒子。 “电话要这样拨,要这样按,你要照我教的方法打,要不然电话出问题你负责。”曹会计一面比划一面唠叨。 刚才被打击,现在必须显示一下他的能耐,“你要打去哪里?电话号码是多少,说出来我跟你拨,超出田口镇范围,要我跟接线员说了,人家才会转接。” “没有超出田口镇范围,我自己打。”姜米要拿过座机,曹会计拦阻,姜秉正抬手打,喝,“电话是你家的?她都已经交钱了,你凭什么还要拦着不给打?” “他不是拦着不给打!”曹广田突然想到什么,急得背脊一凉,忙唬着脸上前,“而是按上头指示的规定办!” 他用力挡住姜秉正,“不说清楚打到哪里,打给谁,要说什么内容?谁都不可能打这电话!” 第85章 你的符纸不灵 “你吐屎,哪会有这种规定?”姜秉正瞪着眼睛骂,“上头谁规定的?你拿得出红头文件来我们才认,拿不出来就是你曹广田自己设的弯弯绕!” “红头文件当然有!”曹广田一分不让,“但你规定的红头文件必须放大锣村,你认了才能执行?放镇办公室,你想看自己去看!我们是开会传达的。” “开会传达?那就是你想说啥是啥了!”姜向阳要上前帮父亲,曹老大自然不肯,一时间两家又剑拔驽张。 众村民跟之前一样,立即散开,也不肯散远,一个两个瞪着眼睛等看热闹。 不是他们要当墙头草,而是目前为止,姜米没让他们看到能找出水的希望,没必要跟着她和村里的实权人物死磕。 “我要打去土屯村,打给李朱氏!”姜米大声道,“问她曹村长你昨晚有没有去她哪求了符纸诅咒大锣村找不到水!” 这边杨豆苗已抓住裘麦子头发,对方掐住她喉咙,曹老大拎起铲子,姜向阳的锄头已举到半空,其他人也全进入战斗状态,闻言一愣。 村民们先是面面相觑,继而暴发一样叫:“曹广田,你有什么理由不让她打?那么还是 ,你真去求符纸来让我们找不到水?那你就不是坏良心,是人都不配做了!” 涉及自己利益,村民立马参战。 “我没做过的事我怕什么?” 曹广田的脸黑得像锅底,胸口剧烈起伏,死死瞪着姜米,“你要打就打,但如果李朱氏不承认我去她那求过符纸,你就是拿迷信活动害人!我要上报上去,这里所有人都是证人!” 李朱氏能靠那一行吃香喝辣的,就不是傻子,绝对不会向没去求过她的人透露任何信息。 更何况他还特别跟李朱氏说过,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他去她那求了符纸的事。 姜米犹豫了。 她一犹豫,姜家人就慌起来:“米米,要不这电话还是不要打了?” 只要被定性为搞迷信活动,天王老子来了都救不了。 可村民不干了:“姜米,之前是你要打电话,曹广田不让,我们好不容易跟你争取来能打了,你怎么又不敢打了?是不是你根本找不到水,想拿曹广田来背锅?” 众人连声催促,姜米不情不愿拿起电话,说不知土屯村电话号码,曹会计立即翻出来,见姜米拨号盘的手不稳,他也不说怕电话弄坏他来打的话了。 和之前拼命阻挠判若两人! 电话拨通,曹广田等人一听就乐了,姜米竟然按了免提,可见她真的慌了。 “这么大早找李婆子干嘛?”对方很不乐意去叫人,曹广田凑近话筒喊,“孙会计是我,大锣村的曹广田,烦请你叫李朱氏来说两句话。” 瞧,他多坦荡。 “啊呀是曹村长啊。”对方语气变客气,“等着,我马上去叫她来听电话。” 不一会,电话那头传来沙哑的老女人声音:“曹广田,找我啥事?” 曹广田早想好说词了,一句话就能让李神婆知道这边局面,反咬一口把姜米搞迷信活动的事做实。 可说时迟那时快,姜米抢在他前面清晰出声:“你的符纸不灵,村长说后面的钱不可能付给你了。” 曹广田惊得目瞪口呆,吼:“不要听她胡说!” 李神婆尖锐声音抢在他之前传来:“老娘符纸咋可能不灵?是你不会使!姓曹的,你敢不把尾款付给老娘,老娘要你全家好看!” 姜米“啪”的将电话挂断。 这样就够了,众村民眼神已能把曹广田射死:“你他玛真的不是人!” “不是这样的,你们听我说。”曹广田一脑 门的汗,又气又急越发说不出个所以然。 他算到了死丫头要走的下一步,死丫头却算准了他会走的后两步,早埋好坑等着他跳了。 其实姜米没他想的这么厉害。 他家商量了一晚上,姜家又怎会闲着? 跟踪曹广田到土屯村,但无法跟进李朱氏家,当时并不知他求了符纸。 见曹家三兄弟翻进后院烧符纸,才猜到曹广田去求符纸。 姜向阳想冲出去抓现场,姜米制止了,因为对方很可能反咬一口,混战一场得不偿失。 外婆说,李神婆在田口镇名声很大,有个很牛逼的原因:大符只需付一半钱,后一半钱等符纸灵愿了再来给。 她当然不会如此大度,要灵验必须做到她说的各种步骤,最后都是你使用不当,都得把尾款给她。 曹广田连夜跑去求,肯定求大符。 所以,姜米才想到这一招。 村民们越发怒:“说个屁!事情明摆着,你不想让我们喝水,只想让庄稼渴死、让我们饿死,你屁股下面这把椅子才稳!” “老王八蛋,把账本拿出来,把工分本拿出来,我们有理由怀疑你指使曹会计做假账,老子们的血汗钱都落你腰包里了 。” “你别以为我们不会看,姜秉正老村长在这呢,查出来是多少你吐多少,吐不出来就去你家搬东西!” “我们还要一起去镇上反映,你贪污公款,让你去蹲班房!” “我冤枉。”曹广田除了说这句再说不了其他,整个曹家都有一种要被汹汹而来潮水淹死的无力感。 “都在嚷嚷什么?”外面有声音传来,“让开,镇上抓思想工作的吴干事来了!” 村民让出一条道,一个穿深蓝色列宁装、短发别在耳后的中年女人出现,一副黑框眼镜也掩不住她高高颧骨,一看就是刻薄寡恩之人。 “吴干事,您能来真是太好了。”曹广田像看到救命稻草,不过因为吴干事,而是他看到挽着吴干事一边胳膊出现的沈心洁,“我们这里有人搞迷信活动!” 虽有些奇怪:不是说叔叔吗?怎么来个女的? 不过没关系,他早听过吴干事唯我独尊、爱钻牛角尖的个性! 吴干事放开沈心洁,双手负后,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朝前走,喝道:“谁敢搞迷信活动?” 曹广田手指姜米:“就是她!您别看她年纪小,刚才您听到的声音都是她鼓动起来的!” 第86章 狗仗人势,不就是仗着她的势? “搞迷信活动的是你曹广田!”姜秉正上前,“吴干事,我们刚打电话去土屯村落实过,曹广田在神婆那买符纸搞迷信活动,这里所有人都听到了,不信你可以问。” 吴干事瞅一眼:“我该做什么,不需要谁来教。” 她看向姜米,“你就那个号称用碗扣颗黄豆,就能找到水的姜米?” 姜米眨了眨眼睛。 不用说,这些都沈心洁先入为主说给吴干事听的。 “就是她!”曹广田指着姜米,“她在大锣村每家每户都扣了三个有黄豆的碗,吴干事您可以问这里所有人,她是不是搞过这样的迷信活动?” “我昨晚去土屯村找李神婆,是因为我看姜米做的这些很像神婆作派,想去问问,怕李朱氏不跟我说实话,才不得不买点她的符纸。” 死丫头刚才是靠快,才诈出李神婆的真话,所以她才要迅速挂断电话。 但这样李神婆也就明白自己上当了。 再打去她才不会承认。 还有,所有人刚才肯定看到沈心洁和吴干事手挽手的亲密画面了,再想说任何对他不利的话,都要三思了。 那么吴干事问起来,就是婆说婆有理,公说公有理的局面,他才不怕。 却 不想,姜米坦然道:“不用问别人,我是在大锣村每家每户扣了三个有颗黄豆的碗。” 曹广田跳着嘴叫:“听见没有,她自己都承认她在搞迷信活动了!” 死丫头肯定是吓傻了,“她说黄豆一定要干的,今早翻开碗看黄豆,又说我家的碗方位动过,又说她家的碗周围被人烧了符纸,所以她就找不到水了。” 他越说越激动,“她这些做法跟神婆的操作有什么区别?吴干事您快叫人把她抓起来!” 吴干事打断:“你做为一村之长,既然知道她在搞迷信活动毒害村民,为什么不当机立断制止?” 曹广田苦着脸:“我想制止,可您也知道,大锣村缺水缺得厉害,她打着找水的旗号,村民都信她,我说什么都没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找到机会才能揭穿她啊。” 说的很是合情合理,吴干事睨着姜米:“破四旧已经这么久,没想到有人还敢顶风做案,我如果不严肃处理,其他人有样学样,我们的新社会就乱套了!” 她点点下巴,跟在她后面的两个男下属就要上前抓人。 姜家人呼啦啦冲上前挡在姜米前面。 “谁敢抓我孙女我跟他拼了!”杨豆苗两 手舞着,鼓着腮帮子就要骂人。 吴干事一声尖锐冷笑:“怪不得她小小年纪就敢搞歪门斜道,原来是有人撑腰啊,怎么,想仗着人多防碍公务?我看谁敢?” 曹广田立即凑到面前:“她撑腰的人再多能多得过人民群众?吴干事,只要您一声令下,我立即叫着大伙把违法分子拿下!” 他之前就想打了,现在站到道德致高点,更要打! 姜米制止住家人,对着吴干事坦然道:“碗扣黄豆找水有科学依据,不是搞迷信活动。” “你当然要这样说!”曹广田不屑,“有本事今天就把水找出来!找不出来就是搞迷信活动!” 他记得清楚,姜米自己说的,要找出有水的地,要在太阳出来之前查看碗扣黄豆的状态。 现在都快中午了,今天还能找个屁! 姜米微抬下巴:“我今天把水找到,村长你敢不敢承认,你昨晚去找土屯村的李神婆买符纸,为的就是想咒诅大锣村找不到水?搞迷信活动的是你!” 曹广田心虚,声音越发大:“呵,吴干事面前,你小丫头好大的口气,等你找到水再说!” 有村民看不下去了:“曹广田,姜米敢说她能找到水,你怎么 不敢承认你去找过李神婆?是找水难,还是你去找神婆难?你他码就是狗仗人势!” 出于天然敬畏,吴干事一来他们就不敢多说话,就怕说错一句被抓起来。 真没想到,姜米年纪这么小,一点都不怕,不卑不亢站在那,如一朵盛开在高高枝头的木棉花! 不管今天能不能找到水,他们都佩服这小姑娘。 “好了谁都不用吵。” 吴干事的脸早拉成一张马脸。 狗仗人势,不就是仗着她的势? “你既说你能找到水,我让你找!真能把水找到解决大锣村喝水问题,我不但不追究你搞迷信活动,还可以去土屯村调查曹广田买神婆符纸的事,确有其事就要处罚他!” “可如果你找不着水,立即在村民面前承认你搞迷信活动!然后老老实实跟我们走!” 这句话貌似公平,可在吴干事心里,她根本不相信姜米能靠碗扣黄豆这种神神鬼鬼的方法找到水。 村民们明显已被姜米蛊惑,她不防以彼之矛破彼之盾,等姜米找不到,就等于在众目睽睽下现原形了。 “好!”姜米没一丝犹豫,环视众村民:“请大家帮我个忙,找些干艾草来!” “行嘞!” 众人 立即行动起来,唯曹家人面面相觑,曹广田更是急了:“这这这,不是说好只能用碗扣黄豆找水的吗?又要干艾草干嘛?” 他脸都快凑到吴干事鼻子上了,“她当您面还敢搞迷信活动的新花样,您要赶快制止啊!” 他不得不急,因为死丫头实在太从容镇定了。 “离我远点!”没用的东西!吴干事嫌恶的一把推开,“既然都是搞迷信活动你怕什么?” 不远处,沈心洁仍是手抚辫梢造型,只是嘴角笑越来越勉强。 一下干黄豆,一下干艾草,死丫头绝对不可能在故弄玄虚,把自己送进局子去。 一旦找到水,死丫头所有困顿可解,而她的日子就难过了。 要怎么做,才能让姜米即便找到水,也不得好! 干艾草是家家户户都有的东西,村民们很快拿来,在姜米面前堆成一座小山。 “这边烧一堆,那边烧一堆,尽量多弄出烟来。”姜米指挥着,众人将干艾草分别放在大锣村四个方向焚烧。 姜米仔细观察火烟动向,等四堆艾草燃尽,她指着一处道:“从这里挖!” “你说挖就挖啊?”曹广田嚷,“你先说能不能挖出水?如果挖不出,你得赔大家工钱!” 第87章 会使阴招哩 “好嘞!”姜向阳拎起锄头,照着姜米指的地方就挖下去,姜向业姜向民立即跟上。 村民要跟上,曹广田跑去阻止:“不要憨,等他们挖挖瞧,真能看到水,大家再去挖也不迟,现在没必要白出这个力!” 有村民犹豫了,有的骂:“姓曹的,你大半夜跑去李神婆那求符纸干嘛?不就是知道姜米能找到水吗?水找出来全村受益,我如果现在不出把力,将来没脸喝这口水!” 曹广田气得跺脚:“要老子说几遍?我没去求什么符纸,姜米诬陷我!” “你闭嘴吧,就算你没去求符纸,这位吴干事是不是你求来的?大家是有眼睛的,姜米一直在找水,你他玛一直在捣鬼,就冲这一点,我也愿意白出这个力!” 吴干事还真不是他求来的,可曹广田哪敢说是沈心洁叫来的? 村民们一个两个上前挖土,许春花叫着女人们担土堆到一边。 人多不但力量大,还热火朝天,自然生出一股劲,鼓动着更多的人加入,最后站着的只剩曹家人了。 中午,曹老二朝手心唾口沫子,拎着铲子就要上前,曹广田一脚踢过去:“混账,你吃哪家饭?” “爹,”曹老二指指天,小声道, “太阳这么大。”又指指地,“挖出的土颜色却越来越深,这地方有水的可能性很大啊,我们再不加入,以后想来这打水喝,要被骂死的。” 这些曹广田早看出来了:“土的颜色深跟有水有半分钱关系?你敢去挖就别进老曹家的门!” “水打来肯定让爹先喝。”曹老二呵呵一笑,跳进已挖出的大坑,“叔,伯,你们挖好久了,歇一下,让我来吧。” “......爹,我们也去吧。”曹老大曹老三也站不住了,没等曹广田答应就拎着锄头上场。 裘麦子连说都不说一声,小跑着去运土,被嫌弃只敢陪着笑。 差点没把曹广田气死。 吴干事的脸已阴得要下雨。 她也感觉到,这地方的确要挖出水了。 “吴大姐,”温声细语传来,一个碗递到吴干事面前,转头对上沈心姐善解人意的脸,“太阳晒,您喝口白开水吧,这是我平常用的碗,洗了好几遍,您放心喝。” “谢谢。”吴干事端过碗连喝几口。 出来急,来不及带军用水壶,她是真的渴了。 沈心洁笑盈盈的,从手挽的藤编篮子里又端出两碗水,递给随行的两位同志,无意间看向挖水现场,惊喜:“ 哇,我怎么感觉,快要挖出水了啊?” 姜向阳的声音从坑底传来:“现在挖出的土全是湿的,会有水!大家快挖!” “快挖啊!”欢声一片。 吴干事一口将水喝完,碗递给沈心洁,她已跑到坑边,够着身子朝下看。 一筐一筐朝外运的不是土,是泥巴! 真能挖出水啊! 吴干事震惊得无以复加。 沈心洁叹息声在她身边响起,“唉,姜米这个丫头也真是的,看来她清楚什么地方能挖出水,干嘛还要搞什么碗扣黄豆故弄玄虚的事?” 她轻轻推吴干事,轻轻说,“您工作忙,要不先走吧?” 她太清楚,这帮农村人说出的话能有多难听,她还清楚,以吴干事的脾气,绝对不会走。 “这不是还没挖出来吗?”吴干事立起身体,两手重新背在身后,“想挖出大家想说什么就说,我接受批评!” 你如果是能虚心接受批评的人,会从省会一路降到镇上工作吗? 沈心洁瞪着乌溜溜大眼睛,无比敬佩的看着吴干事:“我们新社会,就需要像吴大姐您这样一心做实事的人,可惜,现在这样的人已经不多了。”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哽咽了。 现在把古板女人捧得越高 ,到时受到村民非议,她就越恨姜米。 “水!水!水!”姜向阳声音再次传来,紧接着有无数人应和,“我这也挖出水了!” “米米啊!”杨豆苗从坑里爬出来,举着一个小罐头瓶子到姜米面前,“快喝一口,这是你找来的水!这瓶子是你妈用的。” 瓶子里的水浑浊,可看着老人可爱的大花脸,一双老眼噙满了泪,姜米又怎能不喝?一口下去如饮琼浆玉液! “好水!好水啊!”坑里的男男女女如痴如狂,有的捧水喝,有的干脆趴在地上喝,有的在水里滚来滚去,没人责备,有的只是两眼相看泪汪汪。 “让开点!”一筐土倒在吴干事脚边,一个老女人从坑里爬出来,“不下来干活干嘛还来堵路!” “招娣大妈,”沈心洁忙把吴干事拉开,柔声细语,“她不是我们村里人,您瞧清楚,她是镇上来检查工作的吴干事。” 其实只要让开就相安无事,但沈心洁就要惹着说话。 李招娣根本不抬头看,双手拎着筐朝一边走,嘴里嘟囔:“能找到水做实事才叫干事,什么都不做只会来压人,还有脸叫干事?叫干个屁得了!” “别说了。”李招娣的媳妇忙来推她, 使着“这是你我惹不起的人”的眼色。 李招娣瞪着眼睛:“老娘三代贫农,一没做违法的事,二没做没良心的事,怕她搓球!” 他们是怕“上头”但人人心里有杆秤,想把所有人的嘴堵起来是不可能的。 “你再是嘴上不饶人,也得分分是谁。”另一个老女人凑过来,“像这种不男不女的你最好不要惹,会使阴招哩。” 不男不女?她这叫英姿飒爽好吗?吴干事气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强忍着走过去质问:“姜米,你明明烧干艾草就能找到水,为什么还要搞碗扣黄豆的事?” 如果提前说了,她能在这帮泥腿子面前丢脸吗? 姜米耐心解释:“大锣村这段时间昼夜温差大,晚上地面降温,地下被晒热的水汽会蒸发出来,用碗扣着,水汽蒸发在碗里,如果不及时收集,水汽又会落回地下。” “干黄豆最容易吸收水份,只要在太阳出来前查看,它都能保存住水份,就能知道这地方有没有水。” “我在全村放碗,是对全村摸一次底,然后再烧艾草,才能确定最好的出水点。” 当然,这样才能让曹家丑态毕露。 吴干事撇撇嘴:“为什么是烧干艾草,烧其他不行?” 第88章 她绝不会放过臭狐狸精 姜米道:“艾草有个特点,燃烧起来产生的艾热会顺着地下走,遇到水源会蒸发升腾出地面,我观察烟的动向也能找到出水点,双保险,才能不让大家白挖。” 说的再有道理吴干事心里也恨:“这些你事先怎么不讲?” 没等姜米回答,旁边村民嘲笑:“没找到水,她讲这些你会信?还不是要当做她搞迷信活动的证据!” 更多的人问:“姜米已经找出水,这位吴干事是不是兑现一下你说的,去土屯村查曹广田买符纸的事?” 曹广田听在耳朵里也无法过来辩解,他已经被村民骂狗血淋头,骂他可不像骂吴干事这样客气。 吴干事胸口起伏,严肃道:“我们做事是要讲证据的,不可能听谁的一面之词。” 她问下属:“姜米刚才说的,你们都记下来了吗?” 下属点点头,她道:“放心,等我们找专业人员核实,后面的事会一步一步来的。” 要走时对着姜米似笑非笑:“你懂得好多啊,谁教你的?这些在学校可学不到。” 心一紧,姜米笑道:“沈心洁懂得更多,要不她一个在其他地方下乡犯了大错的人,咋会有资格来 大锣村当广播员?” 吴干事脸色一冷还没说话,在一旁摆冰清玉洁姿式的沈心洁不知哪只耳朵听到了,如尾巴被踩到,跳过来叫: “我是被冤枉的!我来大锣村下乡手续齐全!我当广播员碍着你什么了?你是不是要赶尽杀绝才罢休?姜米你太歹毒了,就不怕遭报应吗?” “我不过是有样学样!”姜米眼神冰冷,“我自己也会去落实,查出谁想对我家赶尽杀绝,我必让他遭报应!” 沈心洁激凌凌打个寒战,嘴一张一张的,却发不出声音。 在姜米眼中是做贼心虚,在吴干事眼中就是楚楚可怜,她一把拉过沈心洁到身边,尖锐冷笑:“当然,我们都会去落实的!” 吴干事等人是在一遍嘘嘘声中离走,曹广田说要去送送,然后就跟消失一样不见了。 这若是平常,自有神探般的大妈大爷们跟踪,但今天所有人都沉浸在找到水的喜悦中,急着垒井加固忙得不可开交,没谁有心思管他。 当然,和曹广田一起失踪的还有沈心洁。 傍晚时分,趁大家都在做饭,沈心洁又出现在村公所里,流着泪拨出电话。 姜家,男人们一进 门,女人孩子们就端上水:“透透的喝,这是米米为咱们找到的水!” 姜秉正喝一口放下碗,道:“向民,前几天事多没顾上跟你讲,单车如果是借的,快给我还回去。如果被老子知道,是你偷的,打断你的腿撵出去,永辈子不准回家!” 姜米后面才知道,小舅那天之所以比她还快到家,是骑了一辆二八大杠单车,而且竟然是永久牌的,八成新。 姜向民正美美的“咕咚”喝水,不用再像以前喝口水还要省着,一听喝不下去了,嘴撅得老高:“爹,你别门缝里看人把人看瘪了,那天我就跟你说了,单车是我挣钱买的。” “你挣的钱只够买你这张嘴!”姜秉正没好脸色。 “好了好了。”杨豆苗忙过来打圆场,“要还也是明后天的事,向民帮着挖水也累一天了,你就少说两句,让他歇歇吧。” 姜向民生气:“娘,你也不相信单车是我买的?” 杨豆苗给他头上一巴掌:“老娘倒想信你,谁叫你猪圈里关猫不靠谱。” 姜米不觉一笑。 真是知子莫若父母,想起那天在三眼桥看到的,可不就是这样? 淞城,何锦慧找到 中年男人一通嘀咕。 中年男人为难道:“把心洁调去大锣村,已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么短时间又把她调回城,我是有心也无力啊,要不你去求求沈领导?” 去求沈辉远等于又要去求乔如堇那个贱人!何锦慧恨得咬牙,但面上只是在认真思索男人的话: “你说的对,我去找找我家老沈,你现在不能把心洁调回城,能不能过问一下个别知青违反规定请假的事?” “这个应该没问题。”中年男人笑道,“你去找你家老沈时,能不能跟他说一声,我儿子上次虽然提拔了,但并没在重要岗位上,要不就去跟着沈领导吧?那才能学到真本领。” 该死的东西,她要求一样,他就要求一样,半点不肯吃亏。 第二天一早,乔如堇在上班途中被何锦慧拦下:“我来谢谢你,每个月肯给心洁寄去三十块。” “对不起。”乔如堇低着头,“我会想办法再给心洁多寄些去的。” 丈夫只准她每月寄十五块,她是求同事帮忙,才能寄去三十块。 “以后你也不用寄了。”何锦慧拿手帕擦眼泪,“就当世界上没心洁这个人了。” “为什 么?”乔如堇惊得猛抬起头,“心洁出什么事了?前些天我给她打电话还好好的啊?锦慧姐你赶快告诉我!” 何锦慧突然脸色一变,低低道:“你如果不想心洁死知道该怎么说。”还没说完她就快步跑进一边巷子里。 “锦慧姐?”乔如堇刚想去追,听到汽车笛声,回头一看,一辆吉普在距她七八米处停下。 车门打开,高大男人跳下:“我刚好要来这边开会。”走近,他抖开手里大衣,给女人披上,声音温柔,“天冷了,多穿点......嗯,你怎么哭了?” “辉远。”若在家里,乔如堇早投入男人怀抱,现在只能轻轻扯扯他的手腕,“天真的冷了,心洁在的那个地方更冷。” 她声音哽咽了,“都不知心洁怎么样了?你这个做父亲的要关心一下啊。” “知道了。”沈辉远忙掏出手帕给她擦泪,“别哭别哭,我这就去问问她的情况。” 不远处,在看到沈辉远给女人披上大衣那一刹,何锦慧指甲掐进肉里都不知痛。 那本是她该享受的温馨,被乔如堇这个贱人断送了! 等心洁的事妥了,她绝不会放过臭狐狸精! 第89章 你敢不去争取 大锣村,姜米早上还没起床,就听有人敲院门。 “杨大妈,我给你家捡了背柴禾来。” “春花啊,吃早点没?我家烙的饼你们尝尝。” “姜爷爷,我爷爷让我送一筐猪草来,让您有空到家坐坐。” 络绎不绝,姜米也就听到一些话:“裘麦子不知哪来的逼脸?一大早就去井边挑水,老娘叫着三姑妈几个揪着她的桶,说你家要来打水,两角钱一桶!” “今天曹广田再敢来吆三喝四,老子们给他顶回去,向阳你来给咱们分工,咋记工分也你说了算,姓曹的敢逼逼,我们就让他把账本拿出来查!” “土屯村没多远,吴干事要真能干事,今天就能把曹广田买符纸搞迷信活动的事查清,等他去班房蹲着,向阳你就上,我们只想听你的!” 姜米推开房门,一家子都站在院子里,齐刷刷朝她看来。 “姐姐!”三个孩子一声欢呼朝她跑来,抢着抱她胳膊,三双热切眼睛朝她看:“你找水的知识一定是从书本上学来的,你还学了什么神奇的东西,能不能讲给我们听?” 姜米摸摸他们的头。 想说那个并不是从书本上学来的,是冯爷爷教的,当时 带着她如做游戏般实操过,今天成了她扭转乾坤的绝招。 可是,那是位学贯古今中外,会八国语言的大教育家,如今却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把控。 “是的。”姜米柔声道,“姐姐向你们保证,你们会很快去学校,你们也能学到神奇的东西。但姐姐现在要走了,有些事姐姐必须去处理。” 这些天她一直心急如焚,真害怕等她回到晋城,再见不到敬爱的老师,而母亲已遭厄运。 “臭小子一边去。”杨豆苗上前,一双老眼笑得眯起,“米米啊,这是老张家送来烙饼,这是老赵家送来的炒面,这是老李送来的烧麦,你快来吃。” 所有东西都没动,一家子只等着她来尝鲜。 一听她要走,老人的嘴立即瘪了:“咋才来几天就要走了?”但立即想到什么,抹一把泪,笑道,“去吧去吧,去忙你的事,吃了东西让老三骑单车送你走,将就他去还单车。” 众人脸上都露出悲伤,姜米只能装没看到,笑着招呼:“大家一起吃。” “我吃过了。”许春华急急朝外走,“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站着。”杨豆苗不高兴:“米米要走,你不送送还要 跑去哪?” 许春花跑过来,凑在婆婆耳边一阵嘀咕,杨豆苗脸色这才好转,“去吧去吧,快点回来。” 吃着早点,姜米拉家常一样道:“大舅,昨天你也听到大家说的话了,如果曹广田退下来,你要不要争取顶上?” 姜向阳笑笑:“米米,大舅也不瞒你,我如果还在向民这个年纪,是有这个冲劲,但现在。”他摇摇头,“还是算了。” 杨豆苗过去照儿子背上就是一锤:“米米让你争取,你敢不去争取?” 她现在完全把姜米当亲孙女了,就见不得别人不听姜米话。 “不是他不想争取。”姜秉正喝着粥,“而是没意思,大锣村就算有了水,地里也种不出什么东西来,山里也找不出什么稀罕货。” 杨豆苗骂:“你当年当村长,我看你当得有味道得很嘛,到儿子就没意思了?” 二舅姜向业“嗨”一声笑道:“娘,爹那个年代有口吃的不饿死就行,现在什么年代?大家都想吃饱,还想着吃好哩,这村长可不好当。” “也是。”杨豆苗叹口气,姜向民在一旁嘟囔:“你们就是在实在了,谁都不想当我去当,我像曹广田一样,打电话收钱 到自个腰包,算给自家人全是高工分......” 话未说完见老父亲已脱下鞋,吓得连忙躲:“我就是说着玩玩,我想当也没人会选我。” 姜米低低道:“这次回去,我想拿着两样东西走。” 姜家父子异口同声:“什么东西你说?马上拿给你!” “沈心洁到大锣村的知青登记表,沈心洁在大锣做广播员从来没上过工的证据!” 姜米有理由相信,眼前一切困顿都是沈心洁背后势力造成的。 在大锣村发生的事她还能想办法解决。 可发生在冯爷爷身上的,她到现在也想不出解决的头绪。 那好,就从沈心洁这个源头开始。 只要拿到知青登记表和女人从没上过工的证据,她就去相关部门和报社反映:沈心洁在水茂村犯下铁板钉钉的错误,没受到应有处罚反而换个地方享福。 只要把事情闹大,让那些躲在幕后的黑手坐立不安,就不敢再对冯家下毒手。 姜秉正皱眉问:“很重要吗?” 姜米点头:“很重要。” “晓得了。”姜秉正几口喝完粥,碗“啪”放桌上,“米米你在家收着东西,差不多收好,你要的东西就拿来了。” 姜 向阳道:“爹,你年纪大了,在家歇着,我带两个弟弟去拿。” 姜向业道:“大哥说的对,这个我们来做就行了。” 姜向民眼睛骨碌碌转:“米米要的这个知青登记表,沈心洁在大锣做广播员从来没上过工的证据,那就是要看工分本,这些要村长才拿得着,曹广田咋会给咱们?” 话未说完就被姜向阳唬的打断:“你管这么多干嘛?你只管操家伙跟着老子走就行!怕就别跟来!” 姜向民急了:“我咋会怕?我的意思是,最好事先商量一下。” 姜向阳一摆手:“不用商量,我心里有数,找水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全靠米米,这个总算能为米米出把力了。” 他朝姜米一笑,“我明白你刚才说那话的意思了,大舅从现在开始,争取做这个村长!” 姜米努力克制眼中的泪。 之前毫无意向做这个难以做为的村长,现在为了她想要的东西,毫不犹豫要去争取了。 她到底何德何能,能拥有这样的亲人? 心里只记得她为他们做的,从没想过,如果没有他们,她只是这个世界的匆匆过客! 泪水是最没用的东西,她会用行动让他的亲人幸福一生! 第90章 我通知三个事 三兄弟一走,姜秉正拎着锄头随后出门:“曹广田那东西鬼点子多,我好歹当过村长,得去指点一下向阳他们。” “米米你好好在家,我去挑水。”杨豆苗也出门了。 哪有挑水只带扁担不带桶的,姜米又是好笑又是感动,吩咐三个孩子不要乱跑,也出门了。 刚接近昨天挖水的地方,就听到姜向阳中气十足声音:“......所以,咱们不能再糊里糊涂的过了,必须去查清这三年的账目!愿意的现在走,去村公所!” 对,只要去查账,她想要的那两样东西名正言顺就能拿到。 不是三兄弟单干,叫着村民们一起,人多力量大,曹广田想不答应也难。 大舅是有谋略且有领导力的。 姜米小跑上前,就见大舅站在挖井土垒起的土堆上振臂高呼,从未有过的慷慨激昂,周围里三层外三层村民大声响应:“对,去查账!” 姜向阳跳下土堆朝前走,二舅小舅如左右护法,村民们呼啦啦跟在后面,场面很是壮观。 当中,外婆拖着扁担和一群老女人兴奋说话,不像去查账,倒像去唱戏。 外公走在最后,机警观察着四周,如一员断后的老将 。 人群离开,露出昨天挖的井,直径足有一米,旁边还有个近十平米的水坑。 谁都没想到大锣村能挖出这么多水,不能白白流走,又紧急挖了这个水坑。 一缕阳光射来,照得水面波光鳞麟,让人感觉到生命的美好,一种名为希望的东西在滋生。 姜米情不自禁跟上队伍,没发现不远处的角落里,沈心洁像老鼠一样跟来。 众人很快来到村公所,姜向阳抬手刚要敲门,门从里面打开,露出曹广田紧张的脸:“干什么?” “不干什么,”姜向阳不卑不亢,“昨天大家说的话你没听到?我们要看公账,要看工分本!” 曹广田再无之前的强势,勉强撑着:“这账不是谁想查就能查的......” “听好!”姜向阳冷笑打断,“我们要查的不是你家私账,是公账!人家羊肠村包括你最喜欢去求符纸做坏事的土屯村,公账和工分都要公示,我们连看看都不行了?” “我没有去求符纸。”曹广田气得咬牙,转头看屋里局促不安的曹会计,“他们公示了?” 眼神暗示:“快说他们根本不兴公示。” 曹会计哼哈不出个所以然,曹广田被众 人催促急了,只得道:“行嘛,我们也公示,明,后两三天我就公示出来。”先拖着再说。 “为什么现在不给看要等后天公示?”姜向阳不依不饶,“这样你才有时间该改的改,该藏的藏?” “你?”曹广田气得都要破口大骂了。 可对方不是一个人,后面有一堆人对着他虎视眈眈,只能硬生生咽下这口气:“向阳,话不要说得这样难听,大家一个村的,山不转水不转......” 再次被姜向阳打断:“话说得再难听也比不了你做得难瞧!你晓不得这账上的钱是我们的血汗?整我们的钱就是喝我们的血吃我们的肉,我们还不能为自己讨个公道了?” 人群外,姜米不觉笑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大舅这样会说话? 立即激起村民们的同仇敌忾,无数只手挥在半空,吼:“我们的血肉不能这样白白被人占了便宜去!我们要为自己讨个公道!曹广田,是你现在拿给我们看,还是我们进去自己拿了看?” 大家说着就朝里面挤,曹广田双手抓着两边门框做最后的挣扎:“你们非要看也要等着我跟上头请示。” 众人嘲笑:“上头是谁?昨 天那个不男不女吴干事?那么还是你儿媳妇尤秋霞的野老倌?” 眼见就要冲破,躲在暗处的沈心洁要哭了。 她倒不怕村民们查出曹广田账上问题,就怕拨了萝卜带出泥,曹广田倒了她也不得好。 怎么妈妈还没叫人来? 突听一声吼:“搞哪样?” 姜米一回头。 那个吴干事不知什么时候又来了,脸黑得像锅底,想必村民们说她的都听到了。 今天带了四个下属,在她后面一字排开。 “吴干事您来就太好了!”曹广田“啪”的先关上门,推开众人跑到女人面前,一脸的委屈痛苦忧伤,“姜向阳带着人要对村公所打砸抢!” “胡说!”姜向阳大步上前,“吴干事,大锣村的公账工分本从不给人看,血汗钱大家心里都有数,我们怀疑曹广田做假账落钱!” “好好跟他说,把公账工分本给大家看,他不拿,我们只能自己去看了。” 曹广田恨道:“你好好的跟我说了?” “我有没有好好跟你说,可以请吴干事问这里所有人!” 村民声浪一阵盖过一阵:“是的,我们好好跟他说,他不拿,我们只有自己进去看了。” 曹广田小媳妇 般可怜:“吴干事,请你相信我,他们就是想整我......” “好了你不要说了!”吴干事一挥手打断,“大家想看公账工分本的要求是合理的,” 啊?村民们叫喊声一下停了,不由面面相觑。 这吴干事也能通情达理? “大家看公账工分本前,我通知三个事,第一,昨天大家反映曹广田去土屯村找李朱氏求符纸,用来搞迷信活动诅咒大锣村找不到水的事,我们积极去落实了。” “李朱氏不承认,拿半把剪刀指着自己心脏,说她从来都没搞过这些迷信活动,哪来的符纸给别人?我们不信她就死给我们看!” 村民们呵呵:“你们大白天去,直杠杠的问,李神婆又不是猪,怎么可能承认?承认了她就是死,倒不如自己了断还硬气些。” “真想调查清楚,要悄悄去,等着陌生人进她家,听着里面唱戏一样的声音,踹门进去一抓一个准,她想不承认也由不得她了。” 曹广田不自觉的手摸着心脏位置,总算松了口气。 甭管这帮村民说什么,反正李朱氏没供出他,那么他就还能当这个村长,忙积极问:“第二个事是什么?吴干事您请说。” 第91章 我跟他们走 “第二个事,我们打电话去滇省水茂村落实。” 姜米的心一下揪紧。 “那里村长承认,姜米是在他们那下乡,因为家里母亲生重病,才违反规定没向知青办报备,就同意她回家探亲,但已经说了,事情办完要赶快回来。” 吴干事目光灼灼看向姜米,可见早看到她了,声音随即变重,“姜知青,你来说说瞧,你妈是得了什么重病?” 曹广田冷笑:“她妈姜翠兰哪得什么重病?是突然失踪了!这么大的人,鬼晓得是失踪还是跑去哪潇洒?姜米不过是找借口跑回家来躲避知青锻炼!” “我妈的确是病了。”姜米走上前,强自镇定道,“为了不让家里人担心,现在晋城养病,不信我们可以一起去晋城走一遭。我回大锣村是为安慰外公外婆,不能让他们急。” 吴干事显然来者不善,她不能硬碰硬,要拖延时间想办法解决。 “哼!”吴干事不置可否,“我问你,你已经请假几天了?” 也不给姜米回答,“快十天了吧,你去所有知青办访访,哪个知青能请这么多天的假回家?而且还是靠编白撒谎得来的!” 她声音越发严厉,“现在马上跟 我们走,去知青办接受通报批评!” 姜米心沉到谷底。 现在跟他们走,她哪还能去救冯爷爷? 接受通报批评?那她再回不去水茂村,还要被发配去更远更偏的农村! 连累家人不说,还会害了一心为她好的李金福。 “她不能跟你们走!”姜向阳额头青筋暴起,“滇省水茂村离这几千里,来回一趟就得十天,我家米米还没有十天,怎么就要被通报批评?” “就算她真做错什么,她给大锣村找到水,这么大功德你们怎么不表扬?更何况她没做错什么!” 吴干事冷笑:“杀人犯杀了人又救了人就不是杀人犯了吗?她找到水我承认,但我去问过技术员了,从没听说过什么黄豆、干艾草能找到水!” “不过是碰巧找到水而已,什么碗扣黄豆,烧干艾草就是在搞迷信活动!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三件事!” “姜米,你不但要接受知青办的通报批评,还要接受相关部门的审讯!” 看着姜米的脸越来越苍白,吴干事只觉无比畅快,昨天受的恶气总算舒出来了。 姜秉正挤到面前,嘴唇颤抖问:“吴干事,你去问哪里的技术员?” 他再不 懂也知道,这时候的技术员懂普通技能就不错了,可米米用的方法是古书上说的。 “这个不用你管。”吴干事昂起下巴,“你非要知道,就跟着你孙女一起跟我们走!” “要我跟你们走也行。”姜米看着吴干事,“先把沈心洁的事查清,你们现在就可以进去翻工分本,她做为在水茂村犯了大错的知青,来这从没上过一天工......” 躲在暗处的沈心洁一下明白,今天姜家人带头闹起来的目的,就是要揪出她的老底,把她踩下十八层地狱。 她早料到,早联系了妈妈,想办法让也恨上姜米的吴干事杀了回马枪。 哼,现在看谁先下地狱! “沈心洁如果真犯错,该查也不是你有资格管的。”吴干事冷笑,“攀扯上别人就能逃脱自己的罪行吗?这是不可能的。” 她再次下达指令,四个下属就要来拖姜米。 “谁敢动米米?”姜家人齐齐拦在前面,姜秉正双手横铲子在胸前,眼睛瞪得溜圆,大声吼,“国家号召知识青年下乡,就是要他们支持农村建设!” “米米请长假是不对,可她如果不来大锣村,如何解决我们十多年吃水难的问题 ?” “父老乡亲们对她感恩戴德,你们却抓着小错不放,要把孩子朝死里整,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你吐屎,谁对她感恩戴德了?”曹广田抖起来了,抓了一把锄头在手,“吴干事请您的人让开,我带着父老乡亲把姜米缉拿归案,看看大家拥护谁?” 啊哈,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转机,赶快把罪魁祸首姜米抓走,他曹广田的天下就太平了。 “不要打!”姜米拦在姜向阳前面,“我跟他们走。” 如果吴干事不来,曹广田哪来的勇气要打要杀? 他面对的可不是姜家,是整个大锣村! 可吴干事来了,村民想帮姜家,也不敢在吴干事面前做这个出头鸟。 那就是姜曹两家打了。 姜家打赢打输都落不得好。 她不能为了自己置亲人的安危不顾。 姜米愿意去接受处罚? 姜家震惊,曹家惊喜,吴干事则得意。 场面短暂安静,愣头愣脑的声音传来:“姜米,你的电话。” 村公所的门不知什么打开了,曹会计站在当中局促不安。 曹广田骂:“这种时候,你来说个你码个头的电话!” 这小子最近越来越不对劲,等 他打赢姜家,立马把他换了。 当着这么多人,姜米也不想去接:“曹叔叔,麻烦你跟对方说一声,过后再打来。” 不想曹会计后一句,“姜翠兰打来的。” 姜米一头冲进村公所,拿起话筒:“妈?” “米米,实在对不起,”姜翠兰声音暗哑,压抑不住的在抖,“请你赶快联系萧海,现在也许只有他能救冯爷爷了。” 话音未落电话挂断,明显是被人抢走了电话。 握着“嘟嘟”响的盲音话筒,姜米一瞬的茫然。 如果不是发生了无法处理的危急,母亲绝不会打来这个电话。 难道冯爷爷已遭不测? 难道母亲已被人监控? 她不能再犹豫,姜米正要拨出电话,话筒被人一把抢去,曹广田凶神恶煞般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拿来!”姜米不顾一切去抢,被曹广田狠推一把。 她小小身子不稳,蹭蹭退到小屋门口,要不是赶来的姜家人扶住,她就要撞在门框上。 “你凭什么推我家米米?”姜向阳愤怒质问,将姜米推给杨豆苗,“娘,带米米回家去。” 曹广田放下电话大摇大步走出来:“她破坏公家财产,我当然要推开!” 第92章 救命的电话 “你他码给我滚出来!”曹广田叫出曹会计,一面锁村公所的门,一面道,“姜米,你快点跟吴干事走吧,别在这闹事了。” “让我打个电话我就跟吴干事走。”姜米用力推开杨豆苗。 呵,你想打,我偏不给,曹广田将钥匙装裤包里,一本正经道:“你现在是坏分子,不能随便打电话。” “你有什么资格说她是坏分子?”姜秉正吼,“让她打电话!” 米米接了翠兰的电话,整个人大变,一定是翠兰那边出事了。 米米要打救命的电话! 老人一铲子打过去。 想打架?好啊,求之不得!曹广田举起锄头挡住,吼:“给我打这群坏分子!” 他早跟家里人对好心照不宣的眼色,重点攻击对象是:姜米! 这死丫头武力值不堪一击,可从她出现在大锣村后,由他拿捏的姜家人一天天朝着好的方向去了。 必须从根上铲除,才能扼制住这股势头! 眼见一场大战,吴干事去带着四个下属走到一边,如督军般看着,大有我在这,谁敢帮姜家的气势。 “老婆子,快把米米拉走。”姜秉正又一铲子打过去。 村民们实 在看不下去,纷纷骂:“曹广田你他玛,就是看姜家男人昨天挖水费了大力,今天许春花又不在,这节骨眼上才敢喊打喊杀的!” “有本事你等姜家人齐了休息好了再打!你这样狗仗人势的东西,要遭天打雷劈的!” “咋办,曹广田一锄头一锄头朝姜秉正挖,秉正年纪这么大,昨天挖水却出大力,而且为了挣钱给孙子上学,他最近都去帮人盖房子。” “哪能是一直拿我们血汗钱吃香喝辣的曹广田对手?向阳三兄弟想护着他爹,被曹家三兄弟拦着啊!” 可他们喊归喊,骂归骂,急得握锄头的手都在咯咯响,可有吴干事在这,谁都不敢当出头鸟,站出来帮姜家。 “邦!”曹广田锄头再次落下时,和另一把锄头撞在一起,他“蹭蹭”朝后退了十多步,若不是这些年油水足的好日子打底,他就要四仰八叉倒地上了。 “曹大强?”曹广田还没站稳,就瞪圆了眼睛。 怎么想,都没想到是他本家侄儿当了这个出头鸟,“你是不是想找死?还不快点给我滚到一边去!” 村民们一脸懵:“咋是曹大强?这东西不上工也 从不管村里的事啊?” 曹大强脸上是众人从没见过的正义感:“该滚的是你!曹广田,人在做天在看,我今天终于喝上一口清水,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欺负挖井人!” 曹广田气个半死:“你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你他玛姓曹!要叫我叔公,小时候老子还抱过你,姜家人起来你能得什么好?” 这是大实话,可曹大强却不受教,冷笑:“我妈生病,我爹去跟你借两块钱,你跟我爹咋说的?都姓曹又咋地,不过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现在又想跟我攀亲,晚了!” “你算什么东西?”曹广田大骂,“一个二流子,不上工不种地,一天只会在三眼桥那混,有什么资格管大锣村的事?滚一边去!” “大强你快点给我滚过来。”曹大强的爹娘在一旁急得跺脚,他们都是老实巴交庄稼人,从不敢惹事,却养出一个从不安本分的儿子,管不住啊。 曹大强死死盯着曹广田:“我不上工是因为你把老子们的工分记到你家人头上!要不然你咋不敢给大家看工分本?” “我不种地是因为好的自留地都被你家霸占了,我为让 爹娘吃饱饭,只能跑到镇上帮人扛大包!被你欺负成这样,末了还准我们说话,你真当大锣村是你家开的了!” 他环视众人,“现在好不容易盼到姜家愿意为我们出头,如果这时候不挺姜家,那么这辈子被曹广田老王八蛋趴我们身上喝血吃肉都是活该!” “混账你等着!”曹广田气得七窍生烟也没办法,眼看着众人就要被鼓动起来,吴干事几步跨过来,指着曹大强严厉道: “小伙子,就算我们的公安同志来,说话也要讲证据!你刚才说的那些有什么证据?不要红嘴白牙乱说话把自己送进局子去!赶快走开!” 这明显就是威胁的话,可她站的位置就有资格这样说,曹大强一愣,对付曹广田他丝毫不悚,可对一个“上头”他实在做不到毫无顾忌。 他爹娘已急忙跑过去一左一右拉他:“你不要不知好歹,快跟我们走。”这边对着吴干事点头哈腰,“就一个混小子,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吴干事双手背在后面,大度道:“我不会的,知错就改还是好同志。” “他说的话当然有证据!”姜米用力推开杨豆苗冲上 前,“他这个人就是证据,今天在场的所有大锣村村民都是证据!” 她这时候不挺住曹大强这个出头鸟,就再没人敢站出来帮姜家了 “证据很简单,大锣村的村民十六年不能喝上一口好水,这十六年请问吴干事你在哪?你在办公室里喝茶看报纸。” “现在我为大锣村找到水,村民有颗感恩的心,当然要来护着姜家!” 姜米冷笑,“要不,吴干事也替大锣村找出口水井来?父老乡亲也感恩你,也会这样护着你!” 如被注入一针强心剂,曹大强再次强硬起来:“就是这道理!吴干事,请你实实在在为大锣村做事,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 这脸丢得,吴干事气恼转头,对四个下属吼:“带违反规定的姜米走!” 她算看出来了,只要把姜米这个刺头拿走,其他人她都能拿捏。 曹广田与她的想法心照不宣,再次横起来:“谁敢阻止吴干事执法?给我打!” 姜家再加一个曹大强又咋地? 他们这边可加了四个身强力壮的男同志,而且,他不信大锣村有不怕死的,敢朝这四位动手! 那现在,他家的胜算更大了! 第93章 谢谢爹,死的真是时候 曹广田抡起锄头再次朝姜秉正砸去,同时叫他老婆和二儿媳过来帮忙,他们三个对付 姜秉正和曹大强足够了。 他三个儿子敌住姜家三个儿子,姜家只剩一个死老太婆休想护住死丫头! 果然,杨豆苗挡在姜米前面,挥舞着扁担嘶吼,“谁敢动我孙女!” “豆苗,我来了!”原妇女主任李招娣撸着袖子跑过来,“老娘宁愿死,也不要看这些东西伤天害理!” “招娣!”杨豆苗感激得眼泪花花,李招娣嫌弃的一撇嘴,“怕什么,反正死前老娘喝着一口好水了!” 什么武器都不要,她转头一把抱住靠近姜米的男同志,又哭又叫,声音尖得能掀翻屋顶:“我不要活了,你把我抓去杀掉!” 对,就这样!杨豆苗丢了扁担,扑过去抱住一个男同志大腿,大哭:“你们要抓我孙女可以,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大妈你怎么这样?快放手!” 男同志起先看两个老女人拦路,他们不会打妇女,但也根本不放眼里,推开就行了。 现在才知道利害,她们也根本不跟你打,你想推开她?刚好给她机会扯住你的衣服,头朝你身上撞,哭得跟家里死了人 似的,随即鼻涕眼泪糊你一身。 被人看着好像你在欺负她们似的。 “我也不要活了!”有李招娣带头,又几个老女人跑过来,抱腿抱腰抱脖子,“快闭眼了才喝上一口好水,要着依着你们把我们的恩人带走,你们放过我们,老天也不会放过我们!” 吴干事气个半死。 今天的事若被几个老女人搅黄,她脸朝哪搁? 她也只能放下尊严,亲自出手了,跑上前抓着一个老女人的后衣领:“快放手,你不要为老不尊。” 一见她下场,随时观察战场的曹广田忙对老婆喊:“你快去帮着!” 这帮老女人完全不讲武德,现在唯一能破这个局的只有女人对女人了! 这边他和二儿媳对曹大强和姜秉正,也能打个平手。 裘麦子心领神会,立即跑过去跳着脚叫:“杨豆苗,你别以为你有朋友三千,老娘也有同伴八百!” 她朝死党王三婆等人招手,“快来,以后我当家的会念着你们,好处多着呢!”还斜眼朝吴干事瞧瞧,意思是:看,我们还有上头撑腰呢。 不想王三婆似笑非笑:“其他事我都可以帮你,但这事我要是帮你,不说会遭天打雷劈,我 也没脸去刚打出的井边挑水了。” “去你玛!”裘麦子撸起袖子,无论如何她要去阻止杨豆苗等人,阻止一个算一个。 王三婆反倒跑上前拉住她:“赶快叫着你家男人别生事了,要不然你家难过的日子还在后头,我说的话你只管听着,不是以前跟你处得好,我不会说。” 被吴干事揪住的老女人不敢还手,可吴干事却“唉哟”一屁股坐到地上,看到身边掉的一只破洞布鞋,才知自己被人拿臭鞋底打了后脑勺。 “谁,是谁敢打我防碍公务?”吴干事气得要爬起来追凶。 “是那个打的!”沈心洁从藏身处跑出来,她看得清清的,是李招娣的儿媳脱了鞋从后袭击吴干事。 只要抓了这个典型,就能威摄其他敢帮姜家的人。 这个时候她必须豁出去。 “啊呀?”脚下一绊,沈心洁身子朝前飞出,一个狗啃屎扑倒在地。 强忍着痛,沈心洁刚要爬起,背上一沉,有人骑了上来,揪着她后脑头发,狠狠朝地上一磕。 沈心洁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姜米尤不解气,又磕了几下,这才拍拍两手站起来。 “好啊姜米你敢行凶打人!”吴干事再次气个 半死,放开老女人要朝姜米扑去,一把黄土撒来,她眼睛睁不开了,“谁,谁撒我?” 没人理,反屁股挨了一脚,再次跌坐到地上。 姜米捡起外婆丢的扁担,朝姜向阳那边走去。 正如曹广田所想,姜家昨天挖水出了强劳力,眼见力气已不支。 虽有曹大强做榜样,可男人间打架不比女人可以撒泼打滚,锄头对铲子,扁担对钉耙,打得非常惨烈,稍不注意就是重伤,还有可能丢命。 不是姜家死党,谁也不可能豁出命来帮。 姜米可以! “谁敢打我亲家?”一声大喝传来,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一瘸一拐冲来,“老子揍死你们这帮狗日的!” “亲家你腿上有伤咋来了?”姜秉正感动得眼眶都红了,“春花快拉住你爹,他的腿再伤着就救不过来了。” 许春花已朝着裘麦子扑去,喊:“爹,拉着我妹,她不会打架!” 许春花身材相貌像爹,她后面跟着的姑娘截然相反,苗条清秀,年龄和姜米差不多,应该是她妹子许春梅。 “裘麦子你个老不死的,你敢打我娘!我今天揍死你!”许春花如勇士般向前冲,许春梅跟着,但脸上表情显然是 害怕的,没开打就已眼泪汪汪。 “春梅这不要你管。”许大同马上急了,什么都顾不上,一瘸一拐先冲去拉过小女儿,“米米你帮我看好她!” 见姜米拉牢小女儿,他反身冲入战场。 “打,给我打!”这一战关系重大,曹广田也玩命了,扯起疯来年轻人曹大强都有些招架不住。 “让开!”许大同一把推开曹大强。 曹广田见是一个赤手空拳的,更狂了,挥起锄头“呼呼”带风打来。 “去你玛!”许大同空手抓住挥下锄头,一抽就夺过来,在曹广田目瞪口呆中,一拳打在他脸上。 “娘啊!” 许春梅捂脸不敢看,姜米瞪大眼看着,曹广田发出一声惨叫,脸上就像书中描写的开了染料铺,红的飞上天,人四脚朝天倒在地,不会动了。 裘麦子头发被杨豆苗婆媳拽着,左右开弓打她肚子,女人正要叫男人来解围,见到这一幕吓得尖叫:“打死人了!” “爹?”曹老大扑过去抱起曹广田,“你怎么了?醒醒,你不要吓儿子!” 曹老二、老三也扑过来,放声大哭:“爹啊!”老爹如果不倒下,他们也快被打死了。 谢谢爹,死的真是时候。 第94章 大锣村一群刁民,能出这样的英雄? 曹家败了,姜米却无一丝兴奋,反而浑身冰冷。 吴干事等人身份特殊,有他们参战,姜家打输肯定不得好,可打赢更不得好! 更何况现在死了人,那她再说什么做什么都难以翻身了。 姜家怎么办? 冯爷爷怎么办? 母亲怎么办? “出什么事了?”字正腔圆声音传来,姜米还没回神,那边刚从地上爬起的沈心洁惊喜叫喊:“章姐姐!” 姜米茫然转头,十多个陌生人出现,还有穿绿装且有肩章的。 当中一个女人最年轻,二十三四岁,齐耳短发,藏蓝色列宁装,黑裤子黑布鞋,朴素打扮却难掩她出众气质。 什么叫巾帼不让须眉,就是她了。 什么叫大家闺秀,也是她了。 “你总算来了!”沈心洁扑到女人面前,脑门上一个老糟包,再呜呜哭着那叫一个楚楚可怜,“你再不来我都要被人欺负死了。”伸手就要去搂抱。 姜米的心沉到谷底。 一个吴干事已难对付,这个“章姐姐”显然比吴干事地位更高,又该如何应对? 章姐姐不动声色让开,对着另一位男同事道:“你跟我来。” 她大步走到曹家哭嚎的地方:“不要急,这 位懂医,让他看看。”她多少懂一点,觉得曹广田只是皮肉伤。 “人都这样了,看有什么用?”曹老大嚎,指着许大同叫,“快把这个杀人凶手抓起来枪毙!”又遍指姜家人,“都是他们唆使的,也要判刑!” 老爹一人死,换姜家全家不得好,然后他上位当村长,挺好。 男同事抓起曹广田一只手腕,一号就道:“他没死。”喝斥,“不要这样死死抱着,人没死也要被你憋死,快把他放平在地上,我检查一下。” 这边有人处理,章姐姐左右看看,快步走到吴干事面前,掏出手帕帮她擦眼睛。 “章主任?”吴干事勉强睁开兔子一样的眼,“您怎么来了?” 姜米心下咯噔一声,果然地位比吴干事高很多。 章主任平和道:“我扶你起来,这几位是保卫区的同志,今早专门来找我,和他们一起来大锣村,褒奖一位勇斗歹徒,扞卫国家尊严保护人民生命财产的英雄。” “哦?”吴干事满心纳闷。 大锣村一群刁民,能出这样的英雄? 别不是搞错了吧? 沈心洁却激动起来。 大锣村如果有勇斗歹徒,扞卫国家尊严保护人民生命财产 的英雄,她有可能不知道? 根本就没有。 亲妈跟她讲了,要把她调回城,必须动用非常手段,应该包括把她说成“英雄”吧。 反正她不上工,常朝外面跑,有做“英雄事迹”的时间。 反正大锣村这帮人没本事去查。 去查又怎样? 能把保卫区同志叫着来表彰她,肯定是爸爸和爷爷出力了! 这说明爸爸和爷爷原谅她了,毕竟是亲人啊。 “我在这里!”沈心洁按捺不住兴奋,跑到几位保卫区同志面前,谦虚道, “我当时并没留名,想不到你们查到这里来,其实,真没必要专门来表彰我,扞卫国家尊严、保护人民生命财产,是我们每个人该做的。” 吴干事瞪圆眼睛。 竟然是来表彰沈心洁的? 小姑娘什么时候见义勇为了?怎么这么大的事都不跟她说?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果然没看错人。 还有更重要的。 吴干事放开章主任,上前一手挽上沈心洁胳膊,一手指着她额头上老糟包:“谢谢各位同志及时到来,你们要表彰的英雄因为检举揭发搞迷信活动的坏分子,被人殴打了。” 保卫区同志皱眉道:“这里到底 发生了什么?” “昨天,”吴干事立即发表一番她以为的慷慨陈词,实际上的添油加醋,“......这一切都是姜米搞迷信活动所致,她的罪行已经不是送知青办这样简单了,必须从严从重处置!” 太阳当空,姜家人却觉得整个世界都暗下来。 可是,哪怕与整个世界对抗,他们也要保护米米! 曹广田“呼”的坐起来,吼:“她差点害死人,从严从重就是要判刑!要判十年以上,挨花生米都应该!” 这如同诈尸的行为,差点把已经要给他进行人工呼吸的同志吓了一大跳。 “等等!”保卫区的同志打断,“你们说谁是姜米?” 我不是一直拿手指着吗?身为保卫区的同志,不应该这样迟顿吧? 吴干事顾不得计较,直接站到姜米身边,双手指向她:“她就是搞迷信活动、鼓动村民闹事差点害死人、殴打英雄的犯罪分子,姜、米!” 保卫区同志确认:“就是之前在滇省水茂村下乡的姜米!” 吴干事头点得如小鸡啄米:“对对对,她本应该在水茂村下乡,却编白撒谎跑回老家!” 保卫区同志:“我们要表彰的见义勇为英雄 就是她,姜米!” 如当头一棒,吴干事:“不可能!” 沈心洁:“绝对不可能!” 曹广田:“绝绝对对不可能!” 章主任抿抿嘴,刚才沈心洁自认英雄,她就觉得奇怪。 看来这个沈心洁还是老样子,还是保持距离吧。 保卫区同志不答,直接让同事拿出一张奖状,上面画着几面红色旗帜,书着大字:见义勇为英雄姜米同志,落款是响当当的国家机构名称。 沈心洁双手掐在一起,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低吼:“她做了什么见义勇为的事,值得这样大张旗鼓来表扬?” 保卫区同志对着众人大声宣讲:“某年某月某日,黄三角大毒枭带着白色粉末进入我国,多年来为了抓捕他,我们设下无数陷井,还派了不少同志去卧底。” “可此人受过特训,穷凶极恶,狡猾异常,我们的同志牺牲无数,所有卧底被他残杀。” “这次为将他缉拿归案,我们从全国各地调派精英,设下重重埋伏,但他突然改变行程,我们只抓到他手下虾兵蟹将。” “以为这次行动又要失败,他却被我们一位同志偶遇了,当机立断实施抓捕。” 第95章 一颗心稳稳落到地上 保卫区同志继续:“可我们的同志因在休假中,未带武器,坏蛋却拿着,眼见我们的同志就要遭毒手,姜米奋不顾身袭击了坏蛋,才让我们的同志脱离危险,击毙坏蛋!” “否则,不知多少家庭要被他毁灭,国家又要遭受怎样严重损失,所以,姜米同志必须得到褒奖!才会有更多的人在人民生命财产受到损害时挺身而出!” “哗!”掌声响起,村民们拼命鼓掌。 能帮他们找到水的姜米,会见义勇为他们一点不奇怪。 “怎么可能?”沈心洁整个人如同陷入疯癫,“姜米最自私,最刻薄,最歹毒!你们一定是搞错了。” 无人理她,保卫区的同志继续道:“我们特意向姜米同志下乡的水茂村了解,村长李金福说,姜米是他见过所有知青中,最大公无私,最团结友爱,最认真踏实的好青年!” “她还给我们村找到水呢。”李招娣等人冲上前,把姜米找水的事迹说了,“大锣村受了十六年没水的苦,她帮我们找到是她有真本事,咋可能是搞迷信活动?” 保卫区同志听得连连感慨,“所以,姜米根本不需要再去农村接受锻炼,我们已和知青办取得联系 ,大家一致认同,姜米同志可以回城了。” “我们这次来,也是受托来问姜米同志,如果你想回晋城,我们单独给你上户口,如果你想回大锣村,我们负责给你迁回来。” 姜米还没说话,姜秉正叫:“她回晋城!” 转头看向外公,老人眼中全是不舍的泪花,嘴角却露出笑,意思很明显:孩子,你当然要去做城里人,不用跟我们在农村吃苦。 外婆泪流满面,也朝她挥手:“去吧去吧孩子,你为姜家做的足够了。” 话中意思只有她明白:她并非姜家亲生,不需要再跟着他们吃苦。 姜米断然道:“我回大锣村!” 她迟早会到城里去的,但不是现在,丢下所有亲人独自走。 保卫区的同志很惊讶,多少知青为回城用尽手段,机会摆在小姑娘面前她却不要。 但他又很理解,并赞赏:“国家号召知识青年下乡,就是希望他们用知识为农村做贡献,姜米你真正做到这一点了,我们将联合知青办,对你的事迹进行表彰。” “可她就是搞迷信活动!”吴干事实在不甘心,如沈心洁一般也陷入癫狂,又把姜米用干黄豆、干艾草找水的事说了一遍,“我已经 问过技术员,他们没一人听说过这样的事。” “我听说过烧艾草找水的事。”章主任突然出声,“我爷爷讲给我听的,说以前行军打仗找水源,用的就是这个方法。” 吴干事被噎住。 章主任的爷爷,那可是阅兵式上坐前排的人物。 保卫区的同志肃然起敬,“那就肯定错不了!” 章主任皱眉问,“你问的是什么技术员?” 吴干事吭吭嗤嗤,章主任追问:“我刚从牛棚找来的齐老?” “......不是,收购站的张站长,他说他收购农产品一辈子,农村的事没他不知道的。” 章主任抿嘴:“从我到田口镇,针对大锣村缺水的事开过好多次会,张站长都参加,我从没见他发过言,可见他不懂找水,会你也参加了,你怎么还会去问他找水方面的问题?” 吴干事无言以对。 章主任声音严厉,“你问了明知不该问的人,就带着同志来大锣村找麻烦,引发村民间打斗,这件事你要负责任!” 吴干事急了:“烧艾草也就罢了,但碗扣干黄豆又是怎么回事?我只听过破四旧时,有神婆神汉说自己能撒豆成兵,冥冥中帮他们做事,这难道不是迷信? ” 章主任思索:“碗扣干黄豆的事我的确没听说,这个等我去落实,但你也不能靠听说,就判定姜知青在搞迷信活动。” 姜米走到保卫区同志面前,低声问:“可以问一下吗?萧海怎么样了?” “他很好。”保卫区同志微笑,“荣立一等功。” “太好了。”欣喜眼泪落下,姜米道,“我现在想给他打个电话。” 没人敢拦她,曹广田再不情愿,也只得将村公所钥匙交出来。 门刚打开,电话铃声扑面而来! 一定是冯爷爷情况危急,妈妈想尽办法打来的,姜米冲过去拿起话筒,紧紧贴在耳畔:“妈,您不要急!” 和对面的声音重和了:“米米,你不要急!” 姜米双眼瞪得像铜铃,大叫:“萧海!” 百感交集,她的声音哽咽了,“冯爷爷他......” 萧海将生死置之渡外勇斗大毒枭的情景历历在目,姜米一再告诫自己,一切要自力更生,不能麻烦萧海让他分心。 可她真的没用,事到临头还是要麻烦他。 萧海的声音一如既往的镇定:“稍等,老师有话要跟你说。” “什么?”姜米不敢置信,可冯爷爷欣慰声音真的从电话那边传来 了,“米米,不用担心你妈,不用担心我,萧海把事情处理好了,你只要顾好自己。” “......”姜米泪流满面。 她费九牛二虎之力都处理不好的事,甚至连处理的机会都没有。 萧海一出现,全部搞定。 男人如山,说的就是他! 姜翠兰的声音传来,“对不起米米,妈妈不该给你打去那个电话,是不是吓着你了?” “没有。”泪水模糊双眼,姜米笑,“我哪有你想得这样禁不起事?妈你还好吧?” “我很好,告诉你外公外婆我非常好。”姜翠兰也在笑,“只是暂时还不能回来,冯爷爷需要照顾,没什么事就不说了,萧海,你还有什么要跟米米说。” 男人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责怪,“米米,照顾好自己,以后不管任何事,都要跟我说,听见没有?” “嗯嗯!”姜米用力点头,“知道,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放下电话,一颗心也稳稳的落到地上,姜米抬头,这才注意到亲人们都围在身边,外婆擦眼泪:“米米不用说了,我们知道你妈妈平安了。” 但有些事必须说,姜米现在无所顾忌了,她走到章主任面前郑重道:“我要向您揭发!” 第96章 避重就轻 姜米手指沈心洁,女人的脸已苍白得跟死人一样了, “沈心洁原下乡地方是滇省水茂村,她在那犯了大错,被当地退回知青办,这个您可以去调查,本应该去更艰苦的地方接受锻炼,但却转到离她家更近的大锣村。” “来这她没上过一天工,曹村长安排她做广播员,这绝对是违反规定的,请您一定要严肃处理,否则国家号召知识青年下乡支援农村建设就是一句空话。” 章主任严厉看向曹广田:“是这样的吗?” 脸跟猪头一样的曹广田:“这个,那个。”他真想躺回地上装死。 章主任喝令曹会计:“把工分本拿来给我看。” 一看就得露馅,曹广田忙道:“......沈知青刚来,我让她先熟悉一下农村生活,过后会安排她上工的。” 章主任喝道,“那把她到大锣村的知青登记表拿给我看,就知道她是不是刚来了。” 一听这说话的气势和逻辑,就知是个实干家。 曹广田不敢再打马虎眼:“我明天就安排她上工。”这边委屈伤心道,“章主任,我被姜家人打成这样,您也应该管管。” 姜米大声道:“是曹村长你先动手,我家是自卫!不信章主任您可以问 这里所有村民!” 村民们一边倒:“是曹广田欺人太甚,明明知道姜家人昨天挖水出了大力,今天儿媳妇许春花又不在,他又有吴干事带来的人撑腰,硬惹着打起来。” “一旦打起来棍棒无眼,被打成猪头也活该,这要是姜家人落了下风,肯定是断胳膊断腿,到时曹广田你他码就不会告状了。” 吴干事竭力辩解:“章主任您要相信我,我亲眼看着的,是姜家人惹事在先,曹广田才是自卫,不信您可以问我带来的四位同志。” 他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四个男同志一起避开章主任目光,点点头:“是吴干事说的这样。” 章主任皱眉:“村民之间械斗,你们四个的衣服怎么搞成这样?脸上又是怎么回事?” 保卫区的同志道:“我刚才就想问了,几个大男人,怎么衣服上全是鼻涕眼泪?脸上是被女人挠的吧?” 四人你看我我看你无法开口,李招娣走上前,抹着眼泪道:“吴主任喊他们四个大男人来拖姜米走,要拿去大卸八块,这孩子才给我们找到水,叫我们怎么看得下眼?” “一起跪他们面前求他们不要这样,搞迷信活动的是曹广田,人人都知他去土屯村找李 神婆求符纸诅咒我们不得好死,咋最后倒霉是我们的恩人姜米?” “我们哭得太厉害,不小心甩着鼻涕眼泪到他们身上,对不起,要不请他们脱下来,我们帮着洗干净?” 吴干事气得干瞪眼:“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把姜米拿去大卸八块了?” 四个男人也抬头看:你们几个老女人跪在我们面前了?是不小心甩鼻涕眼泪到我们身上? 还有,怎么避重就轻,不说挠我们脸的事? 曹广田叫:“吴干事已经调查过了,我根本没去土屯村找李神婆!姜米冤枉我!” “我去落实。”章主任严肃道,“但我现在要批评你吴干事,你是做思想工作出身,应该知道,思想工作就是以理服人,这才能体现我们的素质,才能得到大家信任。” “可你看看,这里有几个人服你?搞得到处乌烟彰气,怨声载道,这就是你的工作能力?” “我?”吴干事还想申辩,章主任一挥手,“你不用再说了,等我把事情落实清楚,你跟纪委的同志说。” 这就是要严查了,吴干事急出一身冷汗,她带来的四个男下属忙道:“章主任,官大一级压死人,吴干事是我们的顶头上司,她吩咐的事,我们不能 不做啊。” “你们?”这就把锅全甩给好了,吴干事气得差点白眼一翻倒地上,章主任却不再理她,对着村民宣布,她一定会将事情查清,给大家一个交待。 章主任等人离去,村民们也散了,姜米延路都听人说:这章主任才像个领导。 许大同不肯进姜家:“对不起亲家,我说跟着来送送米米,差点给你家惹了大.麻烦,现在我和春梅要回去了,她娘在家做好饭等着哩,回去晚了又担心。” 姜秉正和姜向阳一左一右拉着:“不是惹麻烦,是帮了我家大忙,咋能这样让你走?翠兰好好的,米米不走了,你跟我们家去喝一盅,一会让老三拿单车驼你回家。” 许春花也抹着眼泪拉:“爹,你就进去歇歇吧,今晚我们吃红薯,没做肉。” 她知道父亲是怕本就欠着姜家那么多钱了,还要两个人在人家吃饭,怎么过意得去? 可她看得真真的,父亲刚才打架出了蛮力,肯定扯到腿上的伤,不歇一下怎么行? “喝酒咋不做肉?”杨豆苗嚷,“今天多亏了亲家,要不向阳他爹要被曹广田那杂种的锄头砸着了,春花你快把廊下腌肉拿下来煮!” 姜向阳又去拉曹大强,对方死活 不来:“向阳哥,帮你家就是帮我们自己,不消谢。” 众人走进院门,就见廊下放着一个蛇皮口袋,一股清香从里飘,姜米不禁叫:“苹果?” “是苹果。”许春花跑过去解开上面的麻绳,露出一个个拳头大小苹果,红彤彤的,好可爱。 三个孩子在旁边咽口水,明明想吃却不敢说,只一声声叫着“娘” 许春花唬着脸挥手:“去做事。”苹果没你们的份,都是米米的。 姜向民三步并做两步走上前,伸手拿了一个,都顾不得在衣服擦擦,张嘴就咬。 还没咬到就“唉哟”一声,头上已挨杨豆苗一巴掌:“混小子,还不快放下?这是拿来给米米的,春花连大龙他们都舍不得给吃,你哪来的脸拿了吃?” 姜米又好气又好笑:“舅妈,你怎么拿这么多?我就算要去晋城,也拿不动这么多啊?” 许春花看了许大同一眼:“我也这样说,但我爹不同意,他说他会把苹果扛到客运站,放到车上不消你拿,等下车你妈妈那边会来接你,也不用你拿。” 许大同的原话还有:咱家拿了米米那么多钱,好不容易她张口说想吃苹果,别说一袋,全部拿给她都成,也抵不了八百块啊。 第97章 男女混合双打 “谢谢许爷爷。”姜米拿起两个苹果,递给许大同和许春梅。 两个对看一眼,不知啥意思,只得先拿着。 姜米又拿起两个递给两位老人:“您请。” 姜秉正杨豆苗动作统一,双手背后面:“我们不喜欢吃,不要拿来。” 姜米塞过去:“吃吧,你们不吃,我们这些小辈都不能吃。” “爷爷奶奶你们吃嘛。”三个孩子眼巴巴的。 “吃嘛。”许大同也劝,“吃了我再拿来。” “不准拿来了。”两位老人只得接过来,用衣服擦擦,“嚓”咬下去,听那脆生生的声音就知苹果好吃。 姜米又拿了三个递给咽口水的孩子:“拿去请你爸妈和二舅吃。” “是!”三个孩子把苹果在衣服擦擦,学着姜米双手送到姜向阳他们面前:“您请。” 爹娘都吃了,姜向阳三人也没什么好推辞的,都接了过来。 三个孩子跑过来,大龙拿了一个苹果,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双手递向姜米:“姐姐,请吃。” “好。”孺子可教也,姜米笑着接过,摸摸他们的头:“你们也可以吃了。” “好耶!”三个孩子欢呼,一人拿起一个苹果,顾不得在衣服上擦就咬下去 。 许大同和许春梅对看一眼,这才知道是拿给他们吃,便也吃起来。 姜米咬一口,双眼发亮。 知道许家的苹果好吃,竟然不知能这样好吃! 前世她生病胃口不好,萧海听人说苹果开胃,想方设法找来堪称极品的苹果,姜米都觉没许家的苹果好吃。 这样真极品,一定要卖个好价钱! 那边姜向民嘟嘴:“诶,大龙臭小子,你怎么不拿一个给我?” 头上又着老娘一巴掌:“老的都没吃,你自己先吃了,还有脸怪大龙不拿给你。” “以前都不兴这样。”姜向民嘟嘟囔囔吃着苹果,吃了大半个又管不住嘴,凑到姜米身边,“米米,说么说给你颁奖,就一张大红奖状,不给钱啊?” “啪啪”头上又着两下,这次是男女混合双打,姜秉正骂:“臭小子,送这么大的荣誉来,你还不知足?这是多少钱能比的?你有本事也拿一张来,要多少钱老子都给你!” 姜米想笑又不敢笑。 其实她挺赞同小舅的想法,但现在都是这样,荣誉大于一切,说钱就是思想有问题。 不过她已经很满足,如果不是这份奖状,今天都不知该如何收场,还有她如何实现和 亲人们在一起的梦想? 同时也不会连累水茂村的李金福村长了。 虽萧海什么都没说,姜米能感觉到,这些都是他安排的。 那个山一样的男人,最知她心意。 姜米几口吃完苹果,问许大同:“我听舅妈说,您这苹果每年都交给收购站?” “是啊。” “今天不要交了,他们来问,您想办法先拖着。” “哦?”心里虽有疑问,许大同还是点点头,姜米之前各种事他已从大女儿那听到,今天见到人,更觉靠谱,“今天拿来的是早熟苹果,正常熟差不多要一个月后。” 苹果吃完,姜秉正几个男人拉着许大同去堂屋坐着喝水:“这是我家米米找着的水啊,你要多喝点,清甜得很。” 许春梅是客,杨豆苗死活不让她进厨房,也只好去堂屋陪父亲坐着。 杨豆苗许春花都不准姜米做事:“屋里歇着去,饭好叫你,这里再不济还有大龙他们三个,用不着你搭手。” 可姜米实在看不下眼。 廊下那块腌肉只茄子大,许春花想切三分之一拿来煮萝卜。 菜刀才比下去,杨豆苗就“嗯嗯” 许春花讪笑着放下刀:“娘,你来切肉,我去洗萝卜。” 姜米 眼瞅着,杨豆苗最多切十分之一。 她不怪外婆,老人家之前病成那样,都舍不得吃肉,现在愿意切肉,不管多少已经很大方了。 姜米操起刀,拉过那块腌肉,几下切片,在杨豆苗惊讶目光中,全部放下锅。 “咋能放这么多?”许春花急得丢了萝卜,拿筷子要把肉夹出来。 她心疼爹,什么都想给爹吃,可她也知道婆家情况,禁不住这样吃肉,更何况她家欠着婆家啊。 “这么多人吃,这些都不够。”姜米笑着阻止,“没事,我明天去镇上买肉回来再腌,今天只能委屈许爷爷了。” “哪委屈了?”许春花还要阻止,被杨豆苗拦住,“算了,米米让放,就放吧,只是米米啊,你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留着自己用,别去买什么肉了。” 饭菜端上桌,许大同也急了:“说好吃红薯,咋能煮肉呢?家里春梅她妈做好饭等着,我们要走了。” 众人拦住,做好做歹许大同都要走,姜米道:“许爷爷,我听舅妈说,春梅姐高中毕业,本来要留在镇学校当老师的,咋又回家来了?能不能说说,大家一起想办法。” “没办法的事。”一说起小女儿的事, 许大同就止不住,“校长都说,我家春梅是她教过的所有学生中,成绩最好的,人又踏实,要留她当老师。” “可突然来了个通知,说老师只招城镇户口的,春梅只好回家。” “爹,不要说了。”许春梅拉父亲衣角,很是难为情。 “跟自家人说有什么关系?”许大同感叹,“反正尤家那起王八蛋已经嚷得满世界都知道了。” 杨豆苗怒喝:“这关尤家什么事?是不是尤秋霞那个骚货到处说?” “是她妹子尤巧莲。”许大同只说这一句便插开话题,“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咋能让那么多领导来哩。” 姜秉正一拍大腿:“还不是曹广田狗日捣的鬼,不过他没这么大能量,肯定是他供在家里的那个知青沈心洁,也不知是什么背景?” “后面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保卫区的同志虽向着我家米米,但现官比不得现管,人家也不可能随时来罩着我家。” 姜家人忧心忡忡,许大同忙开解,“亲家别急,管她什么背景,天下抬不过一个理字。” 姜秉正摇头:“你认为的理跟他们认为的理不是一回事,你看那个吴干事是怎么逼我家米米,就知道了。” 第98章 一日夫妻百日恩 姜米笑道:“不是个个都像吴干事那样,我看那位章主任就是个能讲理的,等着明天我去田口镇打听消息,不能让这件事不了了之!” 必须让沈心洁滚出大锣村,姜家才能得安宁。 “说的是,米米,那个萧海是什么人啊?” “之前认识的一个朋友。”姜米笑着插开话题,“许爷爷,您吃肉。” 萧海处理好“上头”,下头的事她会处理好。 淞城, 乔如堇端着一盘水果,轻敲书房门,小心翼翼问:“辉远哥,我能进来吗?” “......稍等。” “吱呀”房门打开,高大的男人神色温柔:“有事吗?” “没事,想着你没吃晚饭,现在要不要吃点水果?” 乔如堇极力想忍,可看到书房里从未有过的乌烟瘴气,烟灰缸里全是烟头不说,连地上都是,眼泪不争气的掉下来。 沈辉远一把将妻子揽到怀中,接过差点掉地上的水果盘:“怎么了这是?干嘛哭啊?” “辉远哥,”乔如堇将头埋到丈夫怀里,哽咽道,“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你说,我会改的。” “哪有?”沈辉远忙道,“是单位上出了点事,我心里烦。”他低 下头亲吻女人的额头,“对不起,我不应该把工作中的情绪带回家。” “没有,是我太敏感。”乔如堇破涕为笑,“那你现在肚子饿不饿?我给你下碗阳春面。” “行啊,我正想那味呢。” 餐厅,一碗精致得像艺术品的阳春面端上桌,沈辉远拿起筷子愉快享受,吃完一块雪白手帕就擦上他的嘴。 沈辉远握上那只拿手帕的皓腕:“如堇,想不想去文工团?” 乔如堇惊讶得差点把手帕掉地上:“你,你准我......” “那里缺一个管服装道具的,只是工作会很辛苦,不如图书馆清闲。” 文工团在保卫区内,何景慧进不来,就不能再来缠着如堇了。 失望从眼中掠过,乔如堇还是点头了:“没关系,工作又不是请客吃饭,清闲不是好事,我愿意。”只要能接近一点自己心中渴望,也是好的。 “工作不是请客吃饭?”沈辉远不觉笑了,将娇妻抱到膝上,“这不像你会说的话嘛。” 女人红了脸:“不会,还不许人家学吗?” “许。”沈辉远宠溺道,“以后都要这样学,尤其在文工团,自己是什么工作就做什么,千万不能 越界,懂吗?” “懂。”乔如堇将头靠男人肩上,红唇诱人,沈辉远吻了去,“宝贝对不起,我有可能要出趟差,时间会有点长。” 女人双手搂住男人脖子:“不管多长,那是你的工作,我会在家等着你的。” 刚想进来收拾碗筷的阿姨吓得急忙退出去,心里再次感叹,活这辈子,从没见过沈领导这样宠老婆的男人。 第二天,去图书馆的路上,何景慧焦急徘徊。 乔如堇那臭女人怎么还没来上班?敢迟到?还是生病请假了? 死了才好,可不能这节骨眼上死,心洁那出事了,只有沈辉远去施加压力,危急才可解。 一辆吉普在她面前停下,看清车上下来的高大男人,何景慧克制不住心中狂喜,脱口叫:“辉远哥?” 声音娇媚得亦如他们当年初相识。 转眼十多年过去,什么都变了,只这个男人的英挺未变,她一见他就如小鹿乱撞的心未变! 他不是说过,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她? 可还是来见了。 只能说明,他对她仍然旧情难忘。 当然,她是他唯一孩子的母亲。 她是这样聪慧、有趣,乔如堇再漂亮又怎样?天天看也就那 样了。 “不准这样叫我。”沈辉远强力克制想吐的感觉,单力直入,“你大哥在轮胎厂一个月工资五十三,他存折里的两万块是哪来的?” 如一盆冰水泼身上,何景慧嘴微张:“你,你调查我家?” “你二哥和你二嫂还没离婚吧?他出差跟另一个女人开房间,招待所是有记录的。” 何景慧脸色发白,声音颤抖:“沈辉远,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就一点不念当年情份?” “何景慧,你再敢以着我的名义去招摇撞骗,或者,”男人眼神冰冷,“再敢去骚扰我妻子,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昨天蒋队找到他,他才知道,何景慧用他的名义,做了那么多坏事。 男人说完转身就走,在何景慧眼中是何等绝情寡义,她痛苦捂住胸口弯下腰,嘴里已尝到血腥,奋力嘶喊:“你连心洁的死活都不管了吗?她可是你唯一的女儿啊!” 沈辉远拉开车门的动作微一滞,很快上车,启动而去。 何景慧瘫到地上,绝望的扭动身体。 怪不得中年男人突然对她避而不见。 她和沈辉远之间,彻底完了。 吉普开入一处红色大院,沈辉远下车,接受卫兵 检查后方步行进入一栋小楼,在一间气派办公室门刚停下,一本书就砸了过来。 沈辉远不躲不闪,书砸在脸上立即青紫,他跟没事人似的,蹲下身捡起书,妥妥放桌上,然后站回门口,立正行礼报道,毕躬毕敬。 “拿我的马鞭来!”砸人的老者满头白发,气度非凡,拍着桌子一跌声叫,“我要打死这个逆子!” “老领导,医生说了,您心脏不好,不能这样动气。”副官这边劝,那边朝沈辉远使眼色:赶快跟你亲爹说点软话啊? 沈辉远走到另一间房,将挂墙壁上的马鞭取下走回,再次以毕躬毕敬姿态递给父亲。 沈老撸起袖子,接过“呼”的就是一鞭,皮开肉绽的声音,听得副官都呲牙,后面实在看不下去,忙去劝:“您把他打死前,好歹想想老夫人,她留在世上的,只有这一个儿子了。” “英华啊。”手一颤马鞭掉地上,沈老差点跌倒,沈辉远急忙去扶,老人一甩手,只让副官扶他。 副官急忙叫来保健医生,一通急救,老人慢慢恢复正常,听到副官对医生说:“给辉远也看看,都流血了。”又骂起来,“看什么看?死了才好!” 第99章 垃圾的女儿也是垃圾 喝退副官和医生,老人厉声训斥:“如果不是小蒋来跟我说,我竟然不知道你混账到这种地步!这不是打一顿就完了的事,你自己说,该怎样罚你!” 沈辉远认真道:“按照规定,该怎么罚就怎么罚。” 态度还不错,沈老稍稍消气:“你现在这位置是不能待了,马上去西北,那边要起战事了,立功才能回来。” “是!”沈辉远行礼,眼底涌起忧虑。 冲锋陷阵他不怕,可这趟“差”会很长,如堇怎么办? 沙场无眼,也许今天是和儿子最后一面了,沈老语气稍缓,睨着沈辉远:“走之前,没什么要求我的?” “没有!” 沈老挥挥手:“你走吧,管好你老婆,再有下次我不会饶她。” 沈辉远表情语气突然生硬:“如堇没做错什么,不需要你饶!” 沈老拍桌子:“你不知道是乔如堇出面,那些人才违反规定听那臭女人的话办事?” 沈辉远下颌绷紧:“是何景慧骗她去的!如堇什么都不清楚,只知道这样做能帮到心洁,她是天底下最最善良的女人了!” “什么都不清楚?”沈老不屑,“那就是蠢!你包庇一个蠢女人,你他玛 蠢到家!” “如堇不蠢!”沈辉远粗声粗气,“你冤枉一个好女人,你才蠢!” “你敢说老子蠢!”沈老暴跳如雷,叫副官,“拿家伙来,老子要毙了这个不孝子!” “您老消消气!”副官跑进来给老人抚胸口,一面朝着沈辉远喊,“你还不快走?” 沈辉远走了,走到那间屋,拿来武器,“啪”的放老人面前桌上,直挺挺的看着他。 “混账!混账!”老人气急败坏要拿起,副官死死抱住,叫来卫兵把沈辉远拖走。 “你给我滚!”沈老指着副官的头骂,“去跟那混账在一起,永远别回我这来了!” 副官不敢申辩,只感叹:“辉远这脾气,好像老夫人哟,拼命都要护着自己爱的人。” 咆哮声嘎然而止,沈老颓然坐回椅子,半晌道:“那种蠢女人,能跟我比?” “自然不能比,连您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了呢。”副官笑眯眯的,“但跟何景慧比,还是好太多了。” “那种垃圾就不要提了。”沈老叹口气,“安排一下,我去见老章。” “去说何景慧女儿的事?垃圾的女儿也是垃圾,您就不要费这个心了。” “臭小子!”沈老 照副官头上就是一下,“沈心洁身上有英华四分之一的血,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她死?那个混账不求我,他是算准我看不下眼,你也要来气我?” 副官笑:“我这不是重复您说过的话吗?得嘞,我这就去安排。” 沈老叹口气,自言自语:“我只求这一次了,沈心洁,你好自为之。” 姜米第二天来到镇上,到办公大楼,门卫不让进。 “是章主任让我来找她的。” “章主任?”门卫再次上下打量姜米,“你等着,我去问问。” 不一会回来:“带队下乡去了,你改天再来。” 姜米只好离开,姜向民推单车跟着,嘟囔:“什么带队下乡,是不想见我们吧?” 姜米不置可否,说自己要去供销社看看,姜向民道:“那地方有啥好看的?是不是想买肉,我带你去三眼桥?” “我就是看看。”姜米坚持,姜向民就跟她约了回去时间,骑上单车走了。 姜米到供销社都快九点,那里还没开门,门口已排起长队,个个伸着脑袋看小黑板上写的字: “咋今天的板油要三角这么贵啊?你还没写白糖哩?今天又没糖?什么狗屁的供销社,关门算 了!” 穿蓝大褂的工作人员根本不理,写完躬身钻进屋。 九点过十多分钟,先是卖肉卖菜的窗口打开。 “要什么快说!”售货员个个跟大爷似的,“想不起买什么一边站着去!” 卖得差不多供销社大门打开,姜米跟着众人进去,玻璃柜里摆着为数不多商品,什么都要票,想近距离看要请售货员拿出来。 姜米转了一圈,好声好气问:“您好,请问有没有苹果?” “有没有苹果你自己不会看?”售货员瞅她一大眼,旁边有位大妈好心道,“唉,像苹果这样的紧俏货哪会摆这来卖?都收购站收了,卖给单位,单位分给职工。” “谢谢您大妈,您知不知道收购站在哪里?家里让我来问问,红薯收不收?” “就在供销社后面,它们是一个系统的。” 供销社后面一排小平房,最左边的一间敞着门,前面排着一条长队,都是田口镇各村来交农副产品的。 鸡蛋、山货、这一季的水果差不多都有,有挑扁担的,有扛蛇皮口袋,还有推小板车的,个个伸着头朝前看。 队伍最前面是个交桃子的,生气嚷嚷:“张站长,去年都是三分一斤收 ,咋今年才两分五?三眼桥那边都卖到一角了。” 一个穿中山装厚嘴唇的中年男人“嗤”一声:“多少钱一斤又不是我定的,是国家定的。三眼桥别说卖到一角,一块都敢卖!” “那是扰乱市场懂不懂?被抓着卖多少钱都得吐出来,人还要去蹲局子,你敢去那卖你去,我不拦你!” 交桃子的只得求:“我就是随口说说,当然要卖给收购站了,能不能照去年的价三分一斤啊?一家人从山里挑出来脚都磨破了,走到这误了多少工,三分一斤路费都不够啊。” “你不交就挑回去,别来浪费我的时间,下一个!” “我交我交。” 姜米脸上看其他看热闹的没什么区别,心里叹气。 这么水灵的桃子只给二分五,跟抢有什么区别?许家苹果的收购价也不会高哪去。 看到有农民顺小平房间的过道进去,也许是什么门道,姜米悄悄跟了过去,却是叫进去帮搬东西的。 姜米朝外走,突然听到一墙之隔的地方传来声音:“站长,许家的苹果咋还没来交?我这有好几家单位都来问了,你说他们会不会悄悄拿去三眼桥卖啊?要不今年给他家高点?” 第100章 看不出你小小年纪老道得很 张站长的声音传来:“他现在能拿去三眼桥卖,最多是一蛇皮口袋早熟苹果,正常熟的还要一个月。” 那一蛇皮口袋早熟苹果何其珍贵,都给了她。 “就给两分五,他家的苹果特殊的很,他敢拿去三眼桥卖,我一下就认出来了,有苦头给他吃,看他敢不老实交来给我?” “还是您有办法,来来来,再抽根烟。” 该死的东西,这是要强买强卖啊! 不能让他们得逞,许爷爷的苹果就得卖个好价钱! 姜米从另一个方向绕了出去,到三眼桥时有些傻眼。 怎么什么人都没有,现在才十点多啊? 没办法,姜米只好转回供销社,案板上只剩排骨了。 现在的人可舍不得买带骨头的肉。 就这样,姜米说能不能不要票多加点钱卖给她,售货员跟看神精病一样,白一眼,话都懒得跟她说。 姜米只好出来,想着跟家里人说过,今天要带肉回去,不愿这样走了,想想站到供销社大门前面一点,见有人来就问:“有多余的肉票吗?我出钱买。” 大多数人摇摇头,其次是不理的,一个老女人双手操在衣袖里问:“说说看,一斤肉票你出多 少钱买?我家个个都是工人,票有多余的。” 终于有人问,姜米忙道:“供销社的肉四角五左右一斤加一斤肉票,三眼桥那边七角左右一斤不要票,您看我出三角钱买您一斤肉票可以吗?” 老女人眉毛一挑:“你打量我晓不得?三眼桥那边肉要八角一斤。” 姜米笑道:“您说的是五花肉,我说的后腿前腿里脊综合下来的价钱。” “看不出你小小年纪老道得很嘛,你如果真想要,一块钱我卖三斤肉票给你。” 差不多了,姜米刚掏出钱,手腕被人抓住:“好啊,头叽倒把到供销社来了!” 姜米回头一看,竟是那个张站长,一脸正义凛然,“不把你交去局子里蹲着,田口镇的市场就要被你们这些坏分子扰乱了!” “我没有,”姜米用力挣扎,“她是我家亲戚,在这遇着请她均点票给我,怎么就是扰乱市场了?” 老女人一看有人来抓,一下就跑得没影了,张站长冷笑:“当我眼瞎还是耳朵背,我在这看你好一会了!” 他硬扯着姜米朝外走,“她是不是你家亲戚,跟我去局子里说!” “你放手!”姜米又气又急,可男女 力量悬殊,她只能被动跟着走。 温声软语传来:“张站长,你这样拉着我侄女干什么?” 姜米还没回神,张站长已缩了手:“陈大姐,她,她是您侄女?” 姜米回头一看轻“啊”了一声。 面前端庄大方的中年女人,正是之前在三眼桥被偷钱的陈阿姨,当时是她阻止了小偷。 “这还能有假?”陈阿姨微笑,“要不请你等等,我去打证明来给你瞧?” “瞧您说的,”张站长陪笑,“我还能不相信您吗?只是想跟您说一声,这孩子胆子也太大了要教育一下,敢来供销社门口倒买倒卖票证,这也是遇到我,遇到别人就麻烦了。” 陈阿姨叹息一声:“我刚来田口镇没带票,跟别人买了肉票还有布票,看来,也该给张站长教育教育了。” 张站长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顾左右,“收购站还有事,我先去忙,就不打扰陈大姐你们了。” 看着张站长消失的背影,姜米松口气,连声向陈阿姨道谢。 “傻孩子。”陈阿姨温和道,“上次你不要我谢,这次干嘛要谢我?”她拿出一叠票,“先拿着这些用。” “不行。”姜米急 忙推拒,“真的不用了,现在供销社的肉已经卖完,我有票也没用。” “陈大姐?”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小跑过来,眼睛在两人身上一转,笑道,“咋,需要票?我这有。” 她立即掏腰包,陈阿姨忙阻拦:“谢谢小赵,不用了,这是我侄女,好不容易碰到,我说给她买几斤肉带家去,可供销社的肉已经卖完了。” “您侄女?”女人再次朝姜米身上打量,“哟,陈大姐您长得好,侄女也跟水葱似的,想买肉这还不简单?” 她亲热挽上陈阿姨的胳膊,“走,到我们食堂买去。” “好啊。”陈阿姨拉过姜米:“一起去吧,要不我买了还得送你家去,你也不想姨妈多跑一趟吧?” 这边问女人,“时间有点晚了,你们食堂还有肉吗?可不能误了你们正常运转,思言知道又要说我了。” 陈大姐很看重这个侄女啊,女人笑道:“客运站百来号职工,食堂咋可能没有备用肉?均给您侄女几斤,毛毛雨都不算,您就放心跟我走吧。” 姜米以为是去她熟悉的客运站,却只是路过,女人带她们来到一个类似家属大院的地方,绕到一间大平 房后面的一道小门前。 小门上挂着牌子,上写:食堂重地,闲人免进。 应该是客运站的内部食堂了。 女人推门就要进去,陈阿姨道:“我们进去不方便,在这等你。”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女人笑道,“不过里面地滑,您不进去也好,等着啊,我马上来。” 小门关上,陈阿姨这才放开紧紧攥着姜米的手,“咱们拿钱买肉,又不是抢,你干嘛一路都想挣开走呢?” 姜米不好意思:“那天不过帮您一点小忙,现在就要让您欠这么大人情,陈阿姨,待会一定要我付钱,不然我没脸拿肉。” “你这孩子就是实诚,”陈阿姨轻拍她的肩头一下,“我不知道她这肉怎么卖,要不要票?如果要票你没票怎么买?先让我付钱给她,过后算了你再付给我。” “还是我直接拿给她吧,没票请她折成钱算。”姜米还要争辩,小门打开,女人出来,后面跟着两个穿着白制服的男人,竟然抬着半扇新鲜猪肉。 姜米和陈阿姨对看一眼都很吃惊,女人已抢她们前面笑道:“唉,我不过今早没来瞧着,他们就收多了猪肉,还得请你们帮我消化消化。” 第101章 抓到会怎样 两个厨师到处看:“部长,车在哪里?我们给您抬过去放好。” 姜米急道:“没车,我只要五斤,这么多我没办法拿啊?” 女人仿佛这时才想起之前说好只是五斤,转头嗔道:“我说砍好拿来,你们咋把这成扇的肉拿来?快拿回去剔出五斤最好五花肉来。” 这些都是做给她们看的,赵部长真是人精,姜米忙感谢,陈阿姨也笑着轻拍女人手腕:“小赵,谢谢,你真是太上心了,这哪是备用的冰冻肉,这是今天刚送来的新鲜肉啊。” “哪里哪里?让您见笑了。”女人很快提来五斤最好部位的五花肉,还用一个整洁小蛇皮口袋装着。 起先死都不收钱,陈阿姨坚持,她也只好收,“三角一斤,给一块五,五斤肉票。” 陈阿姨“咦”一声:“咋可能才三角一斤?今天供销社黑板上写出来了,五花肉四角八一斤,要两块四,五斤肉票才对。” 女人笑道:“我说的是内供价,咋能收您供销社的价呢?多收了我也上不了账,您这不是为难我吗?” 和女人分手后,陈阿姨坚持只收姜米一块五:“难不成我还要赚你的钱不成?肉票你就别给 了,我这多的用不完,还想给你呢。” 姜米只好付了一块五。 说实话,在晋城把钱全给了姜翠兰,她身上只剩一点路费。 这次来镇上,虽主要是追问曹广田沈心洁后续处理情况,但更重要的,亲人的日子太苦,她要找到挣钱的方法,包括许爷爷的苹果怎么卖个好价钱。 实在过意不去,姜米把挎包里装的苹果全部拿给陈阿姨,这本是她想拿来在三眼桥试卖的: “这是自家种的苹果,您尝尝,您如果连这个都不收,我真没脸收这么好的肉了。” 和陈阿姨分手,姜米在镇上绕一圈,时间差不多来到和姜向民约好的地方。 等了快一个小时,男人骑着单车摇摇晃晃来了,老大不高兴的样子,就像她欠了他五百块。 怎么了,分手时都好好的? 不过姜米也没问什么,姜向民鼻子一闻眉一挑,盯着她手里小蛇皮口袋:“你真买肉了?” 姜米一笑,将蛇皮口袋递过去:“挂前面吧。” 姜向民接过扒开看,啧啧:“供销社买的?肯定给肉票了,你就是不来三眼桥,今天来卖肉的是我好哥们,像这种五花肉,五角一斤就能卖给你。” 这人撒谎都不带眨眼的,姜米歪头看他:“我去三眼桥了,那里没人。” 不想姜向民道:“嗨,你肯定是十点多去的,整顿的来了,大伙都散了,挨着他们走,又慢慢回来。” “哦?”姜米坐上后座,好奇问,“你们事先不知道?整顿的来做什么?” “咋可能事先知道?”姜向民骑上车,“整顿的除了抓人还能做什么?今天抓到一个卖梨的,蠢啊,看到人来赶快跑哪会被抓?他非要背着一大背蒌梨跑,被人家一下就抓到了。” 姜米心一悬:“抓到会怎样?” 姜向民脚踩踏板上路:“看情况,量小像一只鸡一两斤山货,没收非法所得,罚款,到村里通报批评,量大就惨了,没收罚款通报,还要劳教。” 说着他不觉想起什么,“喂,我昨天听你跟许亲家说,让他家苹果今年别卖收购站了,意思是让他拿来三眼桥卖?” 姜米沉默。 昨天她的想法也是让许家苹果拿到三眼桥卖。 但现在看来不行。 到村里通报批评,这个在后世也许没什么,可在这年头,这家人在村里就抬不起头了。 更何况许家苹果量大,一年近五千斤,现 在没有保存技术,摘下来就要赶快卖。 一旦大量涌向三眼桥,收购站那边马上知道,叫着人来一抓一个准。 辛辛苦苦一年种出的苹果,是一家人的期望,如何能冒这个风险? 姜向民有些不高兴:“问你呢,怎么不说话?我也觉得拿来三眼桥卖好,虽然有风险,但怎么都比卖给收购站好。” 姜米摇摇头:“小舅,这个风险太大了,我在想有没有其他安全点的方法?” 姜向民呵一声:“安全的方法当然有,你咋不问我?” 姜米身子一个前倾:“小舅,什么安全的方法?你快说!” “苹果拿来三眼桥卖,我叫兄弟们全来帮着看,一见着整顿的人,兄弟们一人拿一点分分钟就转移了,他们连毛都抓不着!” 姜米收回身体,疑惑道:“兄弟们全来?”她怎么看姜向民都没这个能量,“人家凭什么要来帮我家看着?” 给钱吗?可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哪给得起这个钱? “不用凭什么,”姜向民一只脚踩地上,转过头来,莫名用埋怨眼神看她,“只要三眼桥归我管就行了,你小舅再怎么着,也比曹大强那东西强是不是?” 姜米 听得一愣一愣的:“小舅,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米米,咱们是一家人,你何必瞒着我?”姜向民嘟嘴,“你就说吧,那天跟曹家打架,我出的力哪点比曹大强少?” 姜米抓头:“我没说你出力比曹大强少啊?再说这也不好比,你是为自家人出力,他是帮咱们。” 姜米跳下后座,“小舅,你想让我做什么就直说吧。” 姜向民也下车,一脚踢起单车支架,嘴撅得更高:“好,我直说,你也跟三力哥直说,田口镇的货让我负责!” “三力哥?”姜米整个人定格一样,只嘴微张,“马三力?” 还跟他装,姜向民睨着姜米:“不是他还会有谁?” 无数画面在脑海中碰撞,都有一个人的影子。 萧海! 他无法在她身边,就叫他的朋友来守护她! 因为,她太没用了! “喂,你说话啊?怎么又不说了?” 姜向民声音传来,姜米这才找回自己,咽了咽喉咙,让声音正常:“这辆单车是他给你的?” 姜向民大刺刺的“嗯”一声,听到姜米后面一句,“你给钱没有?”就不淡定了,“我干嘛给他钱?他不应该孝敬我这个舅子?” 第102章 你少给我去添乱 姜米差点一个大耳刮子甩上去,骂一声:“滚!” 不是气他误会她和马三力的关系,而是他到底哪来的脸,能说的这样天经地义? 说实话,这人跟李金福的小儿子一样,被家里宠坏了,好吃懒做还成天惹祸。 可这个人和母亲有血缘关系,之前和外公舅舅跑到晋城救母亲,前些天也为母亲的家拼过命,她既不能嫌弃更不能放弃。 姜米沉声道:“小舅你听好,我跟马三力没你想的那种关系!” 姜向民嗤一声:“我晓得,是他烂蛤蟆想吃天鹅肉。” 姜米差点一脚踢过去,脚都提起了,又放下,平静道:“曹大强那天会来帮咱家,也是马三力要求的?” 姜向民嚷嚷,“不然呢,你以为他吃着屎会跟本家叔公曹广田拼命?那天大哥还拉他回家吃饭,拉个屁,他会看得上咱家的饭?” 他越说越气,“曹大强现在屎壳郎变知了,一步登天,管着田口镇的货了!趁他屁股还没坐热,你快点跟马三力讲,田口镇的货改由我负责。” 姜米打断:“小舅你知不知道这辆单车多少钱?” “你管它多少钱?” “不要两百也要一百八吧?”姜米看着他,“你在三眼桥做生意,到现在有没 有赚到这么多钱了?” “......早赚到了。”姜向民恨道,“跟你说正事,你偏要跟我扯这些搞什么?” “我说的就是正事。小舅,你如果早赚到这么多钱,就不会在三眼桥卖假药了!” 姜向民叫起来:“我哪卖假药了?那是,”祖传秘方实在没法在姜米面前说出来,只能赌气一样道,“我没赚到两百块,得了吧?” 姜米喝道:“既然到现在都没赚到两百块,就应该知道钱难赚!马三力给你一辆单车,你还不知足?” “或者我这样说,你连赚辆单车的能力都没有,人家凭什么能把一个镇的货给你管?” 姜向民一下说不出话,半晌道:“曹大强到现在也没单车!” 姜米不置可否,问:“那天我来三眼桥找你,跟你说了家里有事,要你赶快回去,你为什么不跟我回来?” “我后面不是回来了?” “是马三力叫,又给了你单车,你才跑回来的吧?”姜米似笑非笑,“你说他会不会想,一个连家里有事都可以不管的人,能把那么多货交给他管?” 姜向民踢起单车支架:“不管就不管,坐上来,回去了。” 姜米摇头:“小舅,连自家人说你两句,你都不高兴, 真让你管货出了什么事,别人能拿你怎么办?你觉得这世界上谁傻?” 姜向民避开姜米目光:“好了我知道了,回家吧。” 姜米坐上后座。 其实她还有很多话要跟姜向民说:要知道感恩,要自强自立。 只有自己强,别人随便帮你一把你就能更上一层楼,自己本就是烂泥巴,别人使出吃奶的力气,也不能把你扶上墙。 可她一路无语。 说别人前先想想自己,如果不是萧海鼎力相帮,她现在还能安稳坐单车上,想着训别人的话? 她的事再难,能有萧海和穷凶极恶的歹徒以命相搏难? 她一定要自强自立,让萧海不用再担心她,终有一天,还能帮到萧海! 回到姜家,杨豆苗一看到五花肉就急得跺脚:“这不年不节的,你怎么能买这么多肉?你的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咚咚!”院门敲响,曹会计陪着小心的声音传来:“姜米在家吗?” 姜向阳离院门近,上前拉开门:“什么事?” 院门前站着用力挤出笑脸的曹会计,旁边站着一个穿深绿色衣服推单车的男人:“哪个是姜米?有你的汇款单。” 只怕是妈妈寄来的,姜米快步走到门口:“你好,我是姜米。” 邮递 员转头看曹会计,见他点头,这才从单车上驼着的邮包里拿出一张单子递给姜米,又拿出一个本子:“你签收一下。” 杨豆苗跟着过来梗着脑袋看,她不识字,但跟钱有关的数字都认得,一看单子上的一百块,直咋舌,小声道: “米米,要不咱不收,让他退回去?你妈在外没家人帮衬,用钱的地方多。”她也认为是姜翠兰寄的。 邮寄员撇嘴:“呵,我送这么久的信件,还没遇到退汇款单的呢。我这没法退,你只能签收下,自己去邮局给对方汇过去。” 姜米没有回答,喉咙里像堵了块石头。 姜向阳伸过头来看看,把杨豆苗拉开,小声道:“不是翠兰汇来的。”汇款单上是个陌生的名字:赵钢。 “不是翠兰汇的?”杨豆苗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哪谁还能寄一百块钱来?”难道真是天上掉下来的?那可是一百块钱啊。 姜向民正喝水,一听蹭蹭跑过来,眼睛贼亮:“不是我姐寄的?我看看是谁寄的?” 只怕是马三力,不给他管田口镇的货也就算了,以后有什么好处该想着他这个未来小舅子了。 被姜向阳一把拉住:“你少给我去添乱!” 那边邮递员催:“小姑娘,你 快签啊?我还有其他地方的信件要送呢。” “对不起。”姜米擦擦眼泪,在本子上签下名字,接过汇款单就跑去村公所打电话,现在没人再敢拦她,不过曹广田也不没在,这些天他跟消失了一样。 转线接通,对方道:“萧海同志已经不在这里了。” 姜米紧紧握着话筒:“能问一下他去哪里了吗?” 她想告诉他:她没这么弱,不需要再找人来护着她了,他应该护好枪林弹雨中的自己。 她也没这么笨,她能自己赚到钱,她不要成为他的累赘。 不要再让朋友寄钱来给她了,寄来她也不用。 “对不起,我不知道,就算知道,按规定我也不能告诉你。” 电话挂断,姜米仍紧紧握着话筒不想放下,仿佛这样就能接近萧海。 萧海已不在原来营地,那他一定去出任务了。 姜米眼中噙满泪。 萧海,天涯海角,无论你在哪里,一定要平安。 一处野外,直升机螺旋桨越转越快,将周围草丛刮得如麦浪般翻涌。 不远处,全副武装的强健男人背对直升机,抬头看着远方,眼中只有深深忧虑。 小笨蛋,收到汇款单没有? 拿钱在家好好待着,把自己养成个米虫,一切等着他来就好。 第103章 帮亲人们赚到钱才是硬道理 背上挨一巴掌,萧海转头,对上蒋队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喂,该走了,还在磨蹭什么?” 萧海面无表情:“这次任务完成,你必须同意我退伍!” 他所在保卫区的管理严格到不近人情,给小笨蛋寄一百块都得请赵钢代劳。 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获再大的荣誉于他都毫无意义。 “这话你要说几遍?”蒋队又一巴掌打过来:“还没上战场,就想走,这是扰乱军心,信不信老子毙了你?” 萧海抬手抓住对方手腕:“我上次受的伤,完全符合退伍条件,是你硬要拉我来参加这次行动的。” 蒋队甩了几次手都没挣脱,气恼道:“你咋不说老子拼了一身剐,去老革命那告御状,才救了你小媳妇?” “所以我才同意参加这次行动。”萧海放开他的手,转身大步朝直升机走去,“就这一次了!” 直升机在天际消失,蒋队仍在抬头看,心里默默祈祷,眼中渐渐蓄满泪水。 萧海带领的先遣侦察部队,如一把尖刀刺向敌人心脏,是整个战局获胜的关键,可也是最最危险的,九死一生! 臭小子,一定要活着回来,去娶你的 小媳妇啊! 大锣村,夜晚, 煤油灯下,姜米端坐在桌前,用铅笔在小楷本上画画,“刷刷刷!” 三个孩子坐在她身边的小板凳上,如痴如醉的看着她画好的小楷本,大虎又忍不住惊呼: “姐姐,你会画大灰狼我不奇怪,狼我也见过的,但你怎么会画狮子呢?你在什么地方见过狮子啊?” 大龙抬手就是一下:“给我安安静静看,不要打扰姐姐。” 下手太重,大虎捂着头,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姜米急忙放下笔,将孩子抱到怀中,轻声喝斥大龙,“好好跟弟弟讲,不要随便就打,更不能打头,把人打傻了怎么办?” 大龙抓抓头。 平常他都是这样管两个弟弟的啊? 爷奶说,爹从前也是这样管两个叔叔的。 但爷奶也说了,今后家里要以姐姐说的为准,他低下头:“知道了姐姐。” 姜米轻抚一下孩子的头,大龙就笑了,那边小弟大熊怯生生道:“大哥,我能问姐姐一个问题吗?” 瞧,不打,一个两个都要来打扰姐姐,大龙正要喝斥,姜米笑了:“当然可以问,不管问多少都可以,喜欢问问题的学生才是好学生。 ” 哦,这样能得到姐姐的夸奖,大龙也叫:“我也有问题问姐姐。” 孩子们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姜米耐心解答,许春花提着水壶进来,给姜米专门的瓶子里加满水:“别只顾着问姐姐,让姐姐歇口气喝口水。” “知道了娘。” 许春花放下水壶,好奇的拿起一本小楷本,立即被里面的图画故事吸引了。 “娘,你能不能看懂?”大龙凑过去,“我讲给你听,这本叫大灰狼和七只小羊的故事。” 许春花“啊”的一声:“大龙,这些字你都认识了?” “嘻嘻,看姐姐画的图,认下面的字很轻松。” 大虎和大熊也凑过来:“娘,这本叫勇敢的小裁缝,这本叫玻璃瓶中的妖怪。” 这么多复杂的字都认识了,许春花感激的看向姜米:“米米,你这种看图识字的方法真好,三个小子想上学,可他们又怕去学校,就怕学不好。” “如果老师都像你这样教学,他们就不会怕了,等着我跟我妹说说,如果她以后能当上老师,也......” 眼眶一红说不下去,她知道妹妹再没机会当老师了。 “三个小子来烦米米也就算了, 你这个做娘的怎么也来烦她?”杨豆苗推门走进来,“都出去吧,时间差不多了,让米米休息。” “我们拿回房间去看。”三个孩子都舍不放下小楷本,杨豆苗骂,“不准拿,拿回屋看又要点煤油灯,家里有多少钱给你们这样费煤油?” 姜米抿嘴,把“孩子想学习应该支持”的话咽了下去。 外婆这么心疼孙子,咋会不愿他们学习? 可穷到温饱都没保障,怎能让他们奢求学习。 多说没用,帮亲人们赚到钱才是硬道理。 三个孩子嘟着嘴走了,姜米继续在煤油灯下画图,杨豆苗来催几回她都没放下笔。 她要制造硬道理,让亲人们生活好起来。 第二天一早,姜米要出门时,姜向民还没起床,杨豆苗要去叫,她制止了:“不用叫,我会骑单车。”主要是叫着去也没啥用,只怕还要给她找麻烦。 到镇上姜米先去了办公楼,门卫一见她就道:“章主任说了,你如果再来,可以直接进去找她,她在二楼某办公室。” “谢谢。”姜米把单车推到院角停好,快步上楼,迎头就和提着水壶的章主任碰上。 “你来了?” 姜米有 种错觉,章主任就像在等着她,“等我打壶水,我们进办公室说话。” “章主任,咋能让您打水哩?”一个三十多的男人快步上楼,“都说了我来打,嘿嘿,您每天来的也太早了。” 应该是秘书了。 章主任将水壶递给秘书,转身叫着姜米进办公室。 办公室分里外两间,章主任进到里间,让姜米坐,不一会秘书打水来,用小搪瓷缸倒水给姜米,章主任如常吩咐: “我的水我自己倒,你去文教科问问,镇学校招老师的简章写好没有?出去把门带上。” 秘书走后,章主任在桌子前坐下,对姜米道:“对不起,昨天我带人去土屯村了,让你白跑了一趟。” “没关系。”和她说话这样客气,和吴干事完全两回事,姜米还是有些感动的,但又有些着急, “您是去土屯村找李朱氏了解情况吗?找她不能白天去,她那些神神怪怪的事都是晚上做,再有也不能直接去,她为自保,是不会跟你们说实话的。” 章主任耐心听完:“你说的是,局里的同志也是像你这样建议我的,但昨天我们只能白天去,因为李朱氏被人捅了一刀。” 第104章 得到实惠更好 这也太巧了吧,姜米脱口问:“谁捅的?因为什么事捅的?她现在怎么样了?” 只要李朱氏一死,曹广田就安全了,姓曹的是有做案动机的。 雁过都留痕,害了人想全身而退只怕难。 真是曹广田做的,他在给自己挖坟! 章主任平静道:“石坎村一个男人捅的,他和妻子一直没孩子,找李朱氏求子,李朱氏跟他要了一百八十块,给了一付她自称的神药。” “他妻子吃下去就下身出血,疼得在地上打滚,送到医院说他妻子已经有一个多月身孕,李朱氏这付药把孩子打下来了。” “男人去找李朱氏理论,至少要把一百八十块还给他,李朱氏不但不还,还说男人注定这辈子没孩子,因为前世造孽太多。” “男人揪着李朱氏的头朝墙上撞,如果不是同村的听到她大叫跑进去阻止,当场就要被撞死,现在大小便失禁,躺床上只会哼哼,问她什么都回答不了。” 姜米抿了几下嘴。 这节骨眼上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可章主任不可能撒这种谎。 只能暂时放过曹广田那老东西了。 姜米问:“章主任有没有去查沈心洁的事?” 曹广田只 是皮肉伤,沈心洁才是毒瘤。 李朱氏会出意外,沈心洁在水茂村犯下的错铁板钉钉。 “正在查。” “正在查?”姜米失笑,“沈心洁在水茂村犯下的事被通报过,只要打个电话到那里知青办就能证实,需要多少时间?” 章主任点点头:“的确不需要多少时间,只是镇上客运站这两天在考评招工,我们这边人手抽调走了一些,所以要等等了。” 她好像突然想起什么,“姜同志,你好像有三个舅舅,那天我见着你小舅大概二十多岁吧,想不想来客运站工作?想的话我跟他们说说,让他参加招工考试。” 脑袋里“叮”的一声,姜米死死看着对方眼睛,对方坦然,还起身给她添水:“慢慢喝。” 姜米喝了几口水,笑了,笑意不达眼底:“章主任,请问客运站招工要怎么考试?” 若是前世,她早嚷起来了:“章主任,你想包庇沈心洁!你要拿工作贿赂我,不要再追究她的事!你做梦!” 这一世,她不会再傻不拉叽的不懂人情事故。 前有杜主任,中有吴干事,现在又有章主任。 可见沈心洁的背景有多深。 她要掂量与之对抗的 后果。 不如用来为亲人谋福利,得到实惠更好。 “这次是招驾驶员,先笔试,考交通方面的规章制度,然后考驾驶的实操技术。” 姜米脑中飞快运转。 对方提到小舅,应该是指这次招工只要这个年龄段的。 姜向民考实操也许还有戏,笔试只怕不行,她听外婆不止一次骂小舅:亏你还在学校混了三年,大概就会写你的名字吧?连名字都给老娘写得歪七八扭。 “章主任,”姜米斟酌开口,“这事太突然了,我小舅没时间学那些规章制度,只怕笔试有问题,要不让他先进客运站,他学开车应该没问题,笔试后面考?” “这不行,”章主任摇头,“今年客运站的考试办法是我们这边定的,我们哪能带头违反规定?” 姜米笑道:“沈心洁一个犯了大错,被通报批评过的人,都有可能换个地方当广播员,我小舅只是给他些时间暂缓考试,为什么不行呢?麻烦您跟他们说说嘛。” 章主任也笑:“你是知道的,和大锣村比,水茂村缺水不是很严重;一年最冷的时候最多穿一件棉衣,大锣村最少要两件吧?水茂村吃的是包谷饭,大锣村常 年吃红薯。” “对比下来大锣村比水茂村条件苦多了,沈知青犯错换到大锣村,也不算违反规定。她当广播员是不对,但我听说她从昨天开始已经下地干农活了。” 还说没人手,这不调查得清清的吗?姜米笑道:“章主任没去过水茂村,那里进城要走的山路比大锣村进城远多了,虽没水茂村缺水,但海拔高,缺氧。” “最冷的时候没大锣村冷,但最热的时候比大锣村热多了,热到有瘴气,能吃包谷饭也没用,缺氧有瘴气,导致那里人的寿命比大锣村低。” “条件明显比大锣村糟,就算半斤八两,也没听说哪个犯错的知青,能换到离家更近的地方下乡。” 章主任一下接不上话,看着姜米,姜米也微笑看着对方。 半晌,章主任平静道:“笔试的时间我可以延后几天,参考书我找给你,你辅导一下你小舅,另外我还可以找客运站的老师傅带你小舅开车。” “谢谢,太谢谢您了。”对方算是让步了,姜米笑道,“但不能这样麻烦您,要不这样,我刚才听说镇学校也要招老师,我家......” 姜向民那水平,不是延后几天有参 考书他就能过笔试的。 最主要是他那德性,当驾驶员实在让人不放心,把小命丢了只怕还要带害同车的人。 不如把这个机会给许春梅,她本就是当老师的料。 “那个绝对不行!” 她话没说完,章主任厉声打断,脸色也变了,“我刚才跟你说的话你好好考虑一下,我现在还有事,就不留你了。” 姜米也冷下脸:“不用考虑,章主任秉公办事就行,我在大锣村等着您来宣布处理结果!” 说完转身就走。 走出办公楼一截,姜米收住脚步。 她为什么要把事说死一点转圜余地都没有? 可现在再转回去说还行吗? 正犹豫,肩膀上被人轻拍一下,姜米回头惊喜不已:“陈阿姨,您怎么在这?” 陈阿姨笑容温柔:“我正想找你,正愁找不到你,可巧在这碰到了,你说你上次给我吃的苹果,是你自家产的?” “是啊?” “一年有多少斤啊?” “有近五千斤。” “这赶情好。”陈阿姨一拍手,看姜米莫名,她笑着解释,“我们单位每年要给职工发福利,今年正愁发什么好呢,我看你家的苹果就挺好,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苹果。” 第105章 生气只会让别人有机可趁 “真的?”正愁不能为许家找到销苹果的好门路,机会就这样从天而降了? 姜米瞪着眼睛简直不敢置信。 “阿姨还会骗你?只是具体的事不是我管,采购处的人会跟你联系,这下可以告诉阿姨你的名字了吧?” 和陈阿姨分手,姜米想通了,现在转回去说,章主任更不会答应她的条件,不如等几天看看情况再说,也许有更好的转机。 那边她前脚走,秘书后脚进来,头偏着看姜米背影:“小姑娘是咋地了?刚刚不是好好的吗?” 章主任“咕咚”喝了几口水,放下杯子,表情声音已平静:“招老师的简章拿来没有?” “没有,李科长说,招老师的条件他还在和米校长商量。” “嗯,让他们尽快了。”章主任又吩咐了几件事,秘书去办事,她拿出文件看,一个人走进来,亲热叫一声:“思言。” “妈,”章思言放下文件,“您怎么来了?我不是说了,有什么事回宿舍再说。” “唉哟宝贝,心情不好嘛。”陈阿姨笑道,“你昨晚没回宿舍住,妈这不是担心你,来看看嘛?” “昨天我去大屯村,那里差点死人,处理太晚了 就没回来。” “哦,是很棘手,”陈阿姨轻拍她手臂,“但你要记着你爸叮嘱你的话,越是棘手越要保持冷静,生气只会让别人有机可趁。” 章思言抿嘴:“工作上的事我怎么会生气?是沈心洁的事。” “哦?”陈阿姨忙把门关了,“她的事怎么了?” “对方不同意我提的条件,竟然想把家里人塞到学校当老师。” 章思言一说起就来气,“教书育人的老师怎么可以谈条件?她就不肯善罢干休,肯定要等着我去她们村宣布处理沈心洁的事时闹事!” “孩子你做的对!”陈阿姨表情凝重起来,慢慢坐到凳子上,“你不要急,等着我跟你爷爷说,沈心洁的事你处理不了,叫他不要再来逼你了。” “妈,我只是跟您撒撒气。”章思言走过来搂住母亲的脖子,“你不用去说,当年沈爷爷为救我爷爷,不但违背原则,还差点把性命搭进去,今天这事我必须帮他。” “也不算什么大事,也没违背多大原则,老师肯定不能让她家人当,但我看她还是想让她小舅当司机的,应该是怕她小舅考不上,等我帮帮她。” “好孩子。”陈阿 姨轻拍她的手背,“你爷爷有没有跟你说,沈爷爷夸你呢,说咱家养出的女儿这样成器,他家沈心洁连你脚底都比不上。” “好啦妈,您不用安慰我了。”章思言下巴搭到母亲肩膀,调皮道,“你真想安慰我,那个苹果还有没有?我想吃。” “我就是专门来给你送苹果的。”陈阿姨从布包里拿出洗得干干净净的苹果。 “咔嚓!”章思言拿过来就咬,由衷赞叹,“真好吃,我在爷爷那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水果!放了几天表皮看着有点皱,吃起来却越脆!” 她递一个到母亲嘴边,“您也吃嘛,不用省给我吃。” “妈今天已经吃过一个了。”陈阿姨轻轻推开,眼神宠溺。 这个她要全部留给宝贝女儿吃,她等到单位发时又吃,这种琐事就不用跟思言讲了。 章思言吃着吃着想起什么:“妈,昨晚魏红伟有没有来找过我?” 陈阿姨顿时沉了脸:“没有!” 这边姜米来到镇学校大门口等着,听到大铁门开锁“哗哗”声响,她赶快在选好的位置,一棵大槐树下铺上一张报纸,把五本小楷本放上面,其中两本打开。 大铁门推开, 中午放学的孩子们如一阵潮水向外涌,大槐树这边是必经之道。 姜米静静站着,看着,一个两个,一群两群孩子从她的小摊前走过都没任何反应,眼见学生越来越少,她不觉急了,想采取什么措施,可这事又不能张扬。 突然,一个男孩飞冲着跑过来,后面另一个男孩在追:“该死的东西你给我站着!” “有本事就追上我啊!”男孩边跑边回头挑衅,脚绊到一块石头要摔倒,姜米跑上前一把扶住:“小心!”差点就要踩到她的小摊上了。 “谢谢姐姐。”男孩拍拍胸口,刚要继续跑,一下被吸引住:“这画的是什么啊?” 他拿起一本小楷本好奇翻起来,后面那个男生追上来朝他背上就是一拳:“你才喜欢柳芳芳!” “我喜欢大狮子。”男孩将小楷本递到同学面前,他同学惊讶的“啊”一声,凑过头来看,之前吵闹的事全忘了。 一本小楷本很快翻完,两个男生双眼发亮看向姜米。 姜米心里直打小鼓。 他们会不会问她,这是从哪看来的?谁教你画这些的? “姐姐,我们还可以看一本吗?” 姜米开心笑了:“可以,五 分钱看一本。” “我们一分钱都没有。”两个男生嘟着嘴对看,他们已经欠姜米五分了,可又舍不得走。 “今天我请你们看吧。”姜米大方道,做生意总要有点前期投入。 “谢谢!”两个男孩顾不得客气,一人拿起一本津津有味看起来,不停发出“啊”“啧”的声音。 “放学不回家你俩还在这干什么?”一个穿小皮鞋的女生走过来,一边肩膀上的三条杠袖标很显眼。 “柳芳芳,你不是要我俩不要一天到晚只会瞎胡闹,没事多看书吗?”两个男生笑,“我们在勤奋看书啊。” “哼,少骗人!”小姑娘凑过头去检查,一看眼睛就挪不开,“拿给我看看。” 两个男生立即藏到背后:“是这位姐姐的,五分钱看一本。” “呵,不就是五分钱吗?”小姑娘哗就拿出五角钱递给姜米。 赚钱啰!姜米双手接过钱:“同学你要看几本?我找钱给你。” 小姑娘已经拿起一本看了,头也不抬:“不用急着找,等我看看瞧。” “好。”姜米爱死这傲骄的小模样了。 小女孩兴趣昂然看书的样子吸引不少同学:“大队长,你在看什么啊?” 第106章 我你都不认得 那两个男孩立即道:“看书啰,好看得很,五分钱一本。”没给姐姐钱,总得帮她吆喝几声。 “哇,真的好看耶。”越来越多的学生围过来看,姜米笑得嘴咧开。 等学生走完她收摊躲一边数钱,乖乖,四块五,这才半小时五本书啊。 她也不敢多摆,学生中午要回去吃饭,耽误了大人找来就麻烦了。 但她可以多画几本,只要看的学生多,钱翻倍来。 下午,姜米骑着单车刚到大锣村口,突然听到一个娇媚声音:“你就是姜米?” “唔?”姜米一只脚踩地上,转头看到一个三十多岁女人,穿着这年头在农村非常罕见的粉红色衣服,更显出她身材傲人。 细细吊销眉,细长上挑眼睛,薄嘴唇,瓜子脸,双手抱胸看着她。 姜米一下就想到“狐狸精”三个字,不觉反问:“你是谁?” “我你都不认得?”女人不屑。 我管你是谁?姜米不理正要骑上单车走,一个男人招着手跑过来:“秋霞等等!” 姜米微呲牙,怎么是小舅?只管朝着女人跑,就跟没看到她一样。 姜米下意识又朝女人看去。 这女人只怕就是大锣村妇女主任、 曹广田的大儿媳尤秋霞了。 女人仿佛等着她看,得意的瞅一眼,放下手,用一种既嫌弃又娇媚的眼神,瞪向跑得气喘吁吁的姜向民:“又叫人家干什么呀?有多少话还要说啊?” 那娇揉造做的派头看得姜米想吐,姜向民却很受用,眼睛在女人身上转,陪笑道:“不说了,就是想着你走着去羊肠村怪累的,我骑单车驼你去吧。” 姜米瞪起眼。 这东西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在跟什么人说? 姜向民却看都不看她,眼睛只管盯着尤秋霞,双手就来捏单车拢头。 纯把她当透明人了,而那女人眼神,越发得意了。 姜米一脚踢过去,姜向民“唉哟!”痛得弯下腰,她骑上单车走了,耳朵里听到女人的声音:“向民啊,这丫头可不把你当长辈哟。” 姜米回到姜家,家人们都没在,她进房间继续画画,差不多时间亲人们回来,见到她从三眼桥买回来的一刀肉和一袋米,杨豆苗急得跺脚: “你钱多烧手?你不上工,没工作,再有金山银山照你这样花也得花光,给我存起来做嫁妆,再敢买东买西,我就喊你妈回来把你领走!” 姜家现 在知道姜翠兰在照顾冯老了。 “我能挣钱了。”姜米笑道,她拿出两块钱递给管家的许春花,“以后家里天天都要吃干饭和肉。” 许春花哪敢接?杨豆苗已经在叫“不准接”了。 姜米看向姜秉正,老人面无表情,可眼中是难掩的感概。 生了三大个儿子,都没说过“以后家里天天都要吃干饭和肉”的豪情壮语,小小的外孙女却说了。 叫他哪来的脸准与不准? “米米你自个装着。”姜向阳走过来,拉开妻子,“你快去做饭。” “那这?”许春花为难的看着手里那刀肉,“先腌起来?” 杨豆苗拿手点着:“不腌起来你想今天就吃了?不是你买的肉晓不得心疼?” 姜米:“舅妈,就是今天吃,明天我再买。” 杨豆苗叫:“老头子,你说这孩子两句啊?” 姜秉正转头进屋。 许春花左右为难,姜向阳摆摆手:“听米米的。” 大虎大熊走过来,一左一右拉着姜米衣角,仰起小脸看她:“姐,我们真能每天吃饭和肉?” 那小表情,就像在看神。 姜米一阵心酸,摸摸这个,摸摸那个,点点头,发誓一样道:“对!” 饭 刚做好姜向民笑眯眯的回来了,见热腾腾的一锅萝卜炖肉,眼睛瞪得滚圆,不停咽口水:“哪来的肉啊?好像还是新鲜肉?” 可见这东西当时只顾着尤秋霞,连她挂在单车上的一刀肉、后座驼着的一袋米都没注意。 姜米道:“小舅,你送尤秋霞去羊肠村她娘家,怎么,她家没留你饭?” 姜向民已经率先拿了碗筷,伸手就想去舀肉吃,闻言一愣,不自觉看看左右,见一个两个看他的眼神都不对,生气了: “喂,米米,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去送尤秋霞了?我吃多了会去送那家的女人?” 敢做不敢当的东西!没等姜米开口,姜向阳已一把扯住姜向民衣领:“米米会冤枉你?”揪着就朝外拖,“老子跟你说几次了?那种女人不能沾,你就是要当耳旁风!” 大龙朝外跑:“爹,我去拿棍子!” 大虎朝外跑:“爹,我去搬凳子!” 大熊跑是最快,先把姜向民手里的碗夺了过来,妥妥放桌上,这才朝外跑。 “这?”杨豆苗苦着脸,“都要吃饭了,就不能吃完饭再打?” 她最恨这个小儿子不争气,可也最心疼。 “吃什么吃?”姜 秉正冷着脸,“都是你惯出来的烂毛病!”这边道,“米米,你吃你的,不用管。” 这还怎么吃?杨豆苗已经跑出去,叫着:“大龙你这臭小子,咋能拿这么粗的棍子!快拿给奶奶!” 那边姜向民已哭哭唧唧趴在条凳上,他如果不老实趴上去,大哥打腿更痛,趴上去好歹只打屁股: “大哥,我只是想跟她打听曹广田那老王八蛋在搞什么,提前知道才好防范,不是要去沾她。” 姜向阳拿不到棍子,脱下鞋“啪啪”打:“你还跟她打听?不被那骚货当驴使就不错了!你不要脸,还要拖着整个姜家跟你丢脸,今天必须让你长记心!” “别打了!”杨豆苗都要心疼死,抽掉大龙手中棍子丢一边,跑过来阻止,“你把你弟打伤,还要家里拿钱给他治,你就高兴了。” 硬夺过鞋推开姜向阳,她朝姜向民手臂上拍两巴掌:“你这混账就是该打!” “娘,你!”姜向阳没办法,恨得一跺脚,套上鞋招呼众人,“进去吃饭,饭都凉了。” 在杨豆苗的搀扶下,姜向民很快“唉哟唉哟”进厨房,今天能吃干饭和肉,屁股再痛也要忙快一点。 第107章 这混账没这命 孩子们争着去添饭,馋得不停咽口水,但仍按那天姜米做的,先给两位老人添饭,然后父母、叔叔,姐姐,最后才是自己,上桌等老人先动筷子,他们才敢开吃。 “娘,我站着吃就行,你别管我了。”姜向民坐不下去,可见姜向阳刚才是下了狠手打,杨豆苗又心疼得说了姜向阳几句。 一锅萝卜炖肉很快见底,外面有人敲门,大龙三个跑出去开门,不一会跑进来:“爹,你出去瞧瞧。” 那看来不是同村的,姜米伸头朝外瞧,门口站着一个陌生中年男人,看穿着就不是农村人,也不知跟姜向阳说了什么,跟着走了过来:“米米,是找你的。” “找我的?”姜米莫名,忙放下碗走出去,“同志,找我有什么事?” “我是田口镇客运站的,跑了快二十年货车了。”中年男人客气笑着,从斜挎包里拿出一个本子,“这是杨部长叫我拿来给你的。” “杨部长?”姜米接过本子,打开一看,上面全是交通知识,还有一些修车的基本技能。 中年男人四处看:“你家是谁想学开车?” “您请进来坐坐。”姜米这下可以肯定了, 是章主任请来帮她家人考驾驶员的,她不好直接出面,找了客运站上次帮她买肉的杨部长。 今天她出言不逊,章主任还是不计前嫌叫人来。 人家已经拿出诚意,她也必须拿出诚意,就让姜向民去试试吧。 “什么学开车?”跟过来的姜家人莫名,姜米笑道:“舅妈,你赶快把腌肉拿下来,切了炒出来,饭要重新煮。” 许春花一点没犹豫:“好!”转身就去了。 啥都没说清咋就炒肉呢?杨豆苗想叫住人,姜秉正“唬”一声制止住,就只差说:肉和米都是米米拿来的,她想咋样就咋样。 “别弄别弄。”中年男人忙道。“我已经吃过了。” “从镇上到大锣村这么远的路,真是辛苦您跑一趟了。”姜米笑道,“吃过了也再吃点,爷爷,您陪师傅去堂屋喝水。” 堂屋门关上,姜米叫着三个舅舅到厨房,小声道:“镇客运站招驾驶员,我弄到一个名额,但要考试,笔试和实操,这位师傅是来教实操的,笔试过后我教,你们谁愿意去?” 厨房里一瞬的鸦雀无声,姜米感觉大家齐刷刷看向她的眼神,就像她在说:我弄了一艘 宇宙飞船来,你们谁想开? 正在切肉的许春花差点就切到手,无比期待的看向丈夫。 站她旁边就怕切多了肉的杨豆苗抢过刀,刷刷切,又道:“你快把柜子里那瓶酒拿出来给师傅喝!” 能去客运站当驾驶员,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她不心疼肉了。 姜向阳最快脸色恢复平静:“我这年纪了,想去人家也不会要,老二老三你俩合计一下吧?” 姜向业也摇头,深深叹气:“我这拌沙灰水泥的手,咋握得好方向盘?老三去吧。” 其实也只能姜向民去,姜米之所以这样问,是不想让大舅二舅太失落,也不想姜向民太得意,这样才会珍惜这份工作。 “我去也行。” 姜向民起先眼睛骨碌碌看着两个哥哥,他想去,可又怕两个哥哥要去,就轮不到他了,毕竟他心里还有点数:两个哥哥才是做正事的。 一听两个哥哥都不去,他又得意起来了:瞧,非我莫属! “就你去了!”杨豆苗的脸笑成烂菊花,又叫,“春花,去抓那只黑腿的老母鸡杀了,招待师傅。” 这么好的机会向阳怎么不争取?许春花答应一声,心里失落得很,但 也觉得丈夫做的对,不属于自己的就不要去妄想。 什么叫我去也行?姜米心里来气,不想姜向民还有后话呢,“但米米你要给我问好,值不值夜班?我晚上可是要按时睡觉的。” 话未说完,头就被姜向阳按在桌子上:“你他玛晚上按时睡觉?怎么不问要不要按时起床?米米能寻来这样的机会,你不烧香磕头感谢还敢说怪话,不打死你是不知道好歹的!” 姜向业也骂:“你咋不问问就你这毛毛糙糙的臭毛病,能开车吗?出了事不是你一个人的命,是一车人的命!” “老大不要打头。”杨豆苗又是心疼又是生气,拉开姜向阳,拿锅铲给了小儿子几下,唉声叹气,“米米算了,这混账没这命,别去了带害自己不说,全家都得跟着倒霉。” 姜米叹口气,点点头。 堂屋,司机师傅看着端上来的干辣椒爆腌肉,连连道:“都说了不要这样客气,我真的已经吃过了。” 就算在镇上,就算在他这个称得上富足的家庭,都不可能这样做肉出来吃。 看来这家人是想好好跟着他学车了。 毕竟这年头司机这份职业,可是顶顶吃香的 。 其实招待他的还有一只老母鸡呢,只不过看姜向民学不成车,杨豆苗飞跑了去,从许春花菜刀下救回老母鸡。 师傅酒饱饭足后,姜米委婉说不跟着学了,她家没能做司机的人,实在是谢谢他跑这一趟了。 司机师傅遗憾离去,姜秉正听姜向阳说了姜向民说的那些话,气得脱鞋就打:“我咋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 “你们都嫌弃我!”姜向民气嘟嘟的朝外走,“我走,死在外头你们就高兴了。” “你给我站着!”杨豆苗跑去拦,姜秉正不让,“他有那个勇气也算不错了。” 姜向民没台阶下,只得朝外走,推开院门时一愣:“你怎么来了?” 正要抬手敲门的曹大强也是一愣,两人目光相撞一刹全是火药味,曹大强很快笑了:“我找下姜米。” “你找我侄女啥事?”姜向民抬着下巴没好气喝问,“还扛着口袋是什么意思? 姜向阳过来推开他,“大强进来坐。” 姜秉正姜向业都很客气的招呼,听曹大强要找姜米,都没跟着进堂屋。 “大强哥找我啥事?”姜米看他扛着的两个蛇皮口袋,心里有猜测,也没关堂屋门。 第108章 惯坏又怎样 “没啥事。”男人憨厚笑着,放下两个口袋打开,一个装着一腿猪肉,一个是白花花的米,“以后想买啥跟我说一声,不用你来回跑了。” 姜米微叹口气:“是马三力让你这样做的?” 曹大强一愣,继而笑笑,算是默认了。 “大强哥你等一下。”姜米走到堂屋门口叫,“大舅,请你拿秤来。” “好。”姜向阳什么都没问,姜向民叫,“拿秤干嘛?”就他跑堂屋门口伸着头朝里看,看到肉和米,眼睛贼亮。 呵,姓马的对姜米真上心! 不拿白不拿,反正是他主动送上门的,还要秤了干嘛? 姜向阳拿来大杆秤,很快秤出米有十公斤,肉有十三公斤。 “今天三眼桥的肉价是七角五,这种成色的米要三角。” 姜米很快算了钱递给曹大强,“你一定要拿着,否则这些东西我绝对不会收,辛苦大强哥了,驼这么重的东西,但下次不要拿来了,拿来了我也不要。” 马三力会这样做,肯定是萧海授意,萧海也绝不会白让朋友这样做,也是拿了钱的。 萧海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是和歹徒搏斗用命拼来的。 她怎么能心安理得接受? “这? ”曹大强都不知说什么好了,可姜米坚持,他也只能收了钱,心里更加高看姜米。 “这么多肉只能腌起来了。”曹大强一走,杨豆苗的嘴一动一动的什么都想问:曹大强咋会给你送这个啊?他咋突然这么有钱了?可我听他娘说,他已经说着媳妇了啊? 但又怕姜秉正说她嘴碎,只能说旁的,“米米,你的钱也掏空了,这下不能做了吧。” 她看着了,刚才付给曹大强的钱不够,姜米找向阳拿了两块钱。 姜米微微一笑。 多说没用,她会用实际行动挣到钱的。 第二天姜米骑着单车到镇上,先去了办公楼,她要当面跟章主任解释一下昨天的事。 可守门的告诉她,章主任带队下乡了,要去多久不知道。 姜米只得离开,现在去学校门口只能等着,她骑着单车到处看,又来到三眼桥。 “来了?”才到桥墩那,几个卖票的就热情跟她打招呼,“要啥票只管说。”这次是真的要啥给啥。 “不要票。”姜米笑道,“只是来转转。” 姜米顺着这看看那看看,一个卖布的堵住她:“小姑娘买不买布?最优价给你。” 姜米看看问:“这种暗红色起 黑格的布多少钱一尺?” “小姑娘你真是太有眼光了,这种花口可是从港城那边过来的,田口镇供销社可没得卖,在淞城都是紧俏货,今天开张,只收你八角一尺。” 八角一尺还是优惠价,姜米一笑:“等着我去其他地方瞧瞧。” “等你去其他地方转回来,这布就没了。”小贩还想招揽姜米,一对母子模样的人走过询问:“再好也不可能八角一尺,五角一尺我跟你扯做一身衣服的布。” “五角肯定不行,最少六角。” “什么最少六角?”儿子拉老太太,“娘,你自己连八分的布料都舍不得扯来做身衣服,咋能给她卖这么贵的布料?再说了,她也不稀罕这些。” 老太太继续和小贩讨价还价,对儿子道:“她不稀罕也知道好赖,就她家那条件,等你娶了她,一百个六角松松回来,你还愁不能扯这么贵的布料给娘做身衣服?” 儿子嘟囔:“可也不能把她惯坏了。” 老太太嗤笑:“惯坏又怎样?不过就是结婚前哄着,结婚后结结实实打一顿,就老实了。” 也不知是谁家的女儿会跳这火坑?姜米摇摇头走开了。 快中午姜米来到镇学 校门口老位置,学校大铁门一开,一群孩子就围过来:“哇,又有新书了,给你五分,我要看这本,给你一角......” 今天出摊十本小楷本,等孩子们散去,姜米躲到角落一数,十一块。 回到家她拿出两块钱还给姜向阳。 “这?”姜向阳抓抓头,一旁的杨豆苗已叫起来,“你昨天把钱都给了曹大强,不够还跟向阳拿了两块,今天咋就有钱还了?你干什么了?” “没干什么。”姜米笑道,“开饭吧,我饿了。” 杨豆苗还要追问,姜秉正喝止:“你咋这样嘴碎?难道米米还会干坏事?” 吃饭时杨豆苗还是心疼:“不能这样天天吃干饭吃大肉啊,李招娣几个都来问我了,我家咋老飘出肉味来?有什么好事要叫着她们啊,我只好说是向阳在山上打着兔子了。” “山上连耗子都没,哪来的兔子?”姜向民嗤笑,“你就说是我家出钱买的肉,又不是偷谁抢谁的,怎么了?” “臭小子你懂什么?”杨豆苗拿筷子虚打一把,“村子里谁家几个人上工,能挣多少钱谁不知道?我家突然有单车,又买肉买米,被坏良心的举报,你咋解释这钱 从哪来的?” 姜向民磨牙:“举报咋不举报曹大强,他玛的他难道不是突然有辆单车了?现在家里肯定有肉吃了,你等着。” 说起曹大强就像说仇人,姜向阳喝道:“他要是被举报了,不管是不是你,老子都打你!” “大哥你怎么这样?”姜向民还想抗议,姜秉正道,“敢做这种缺德冒烟的事,吊起来打!” 姜向民委屈的看向老娘,杨豆苗也瞪他一眼,这才不敢吱声了。 姜米道:“大舅,曹广田这段时间都在干嘛?” 大锣村坏良心的,会举报姜家的,只有曹广田。 “没干什么,要么夹着尾巴做人,要么跟消失了一样。” 那东西也知道韬光养晦,只怕正在憋什么坏招呢,姜米道:“那沈心洁呢,真下地干活了?”那个才是曹广田敢憋坏招的源头。 姜向阳点点头:“下是下地了,但没真干活,拿钱请工,愿帮她干活的多了。” 姜向民叫起来:“大哥你咋不骂哩?这段时间上工分工分,大家不都是在听你安排?” 头上又着杨豆苗一下:“你大哥会像你一样二四不着六?她出钱,大家挣钱,揭发就是断大家的财路,不把你恨死才怪!” 第109章 这不摆明着不想合作吗 “娘你下手也太重了!”姜向民抚着脑袋生气,嘴撅得老高,突“咦”一声,“大嫂,是我被我娘打,我都没哭,你流什么眼泪?” “我哪流眼泪了?”许春花忙揉揉眼睛,笑道,“是眼睛进灰了。” 姜向民呵的一声:“是哭还是眼睛进灰我会看不出?不就是看着我们又是吃干饭又是吃肉的,想着你娘家人稀的都吃不起,唉哟!” 头上又挨一下,这次是姜向阳打的,听声音就知是下了重手,姜向民反倒不敢吱声了。 许春花放下碗快步走出去,厨房里安静下来,姜向阳在许春花饭头添了几片肉,叫大龙:“给你娘端去。” 吃完饭,许春花端着空碗进来,脸色已如常,麻利的收拾碗筷去洗。 等众人离开,姜米走到她身边,笑道:“舅妈,你娘家也会很快吃上干饭和肉的。” “借你吉言了。”许春花笑着点点头,低下头继续洗碗,姜米清楚看着,一滴眼泪顺着她下巴掉到洗碗盆里。 姜米没再说什么,走出厨房。 说没用,她会用实际行动让亲人们都好起来。 院子里,二舅姜向业坐石凳上擦瓦刀,姜向民狗吸鼻子绕着他转:“ 二哥,你买烟了?拿根给我抽抽嘛。”眼睛却瞟向姜米。 “一边去。”姜向业转了个面,姜向民跟着转过去,“好像还是大前门哩,一家人,有好东西干嘛藏着掖着呀?” 姜米跟没听到一样,转身进了屋。 第二天姜米到镇上先去了办公楼,守门的仍说章主任不在。 姜米心里忐忑。 只怕是自己上次出言不逊,章主任不想见她了。 可现在也只能等见着人再解释。 姜米找到镇招待所,大门开着没人,她刚想进去,过道上一道小门“呼”的拉开,露出一张刀条脸,喝:“干什么鬼鬼祟祟的?” 姜米忙陪笑:“我来找315房间的吕同志,跟他约好的。” “约好的也不能随便进!”女人气呼呼套白制服拢头发,看样子是刚起床,“拿介绍信来!” 又不是住店要什么介绍信?姜米陪笑道:“您稍等。” 她斜过挎包,拿出两个苹果从那道小门递了进去,女人脸色立即和缓,随手挥挥:“去吧。” “谢谢。”姜米快步上楼,在315房门前停住,轻轻敲了几下门。 里面传来声音:“房间不需要打扫。” 姜米轻声道:“吕同志 ,我是陈阿姨介绍来的。” 里面沉默片刻,冷淡“嗯”了一声,就没下文了。 等了一会仍无任何反应,姜米抬起手刚想再敲,想想又放下手,站到走廊上等着。 过了近一个小时,315房间门终于开了,一个穿深藏蓝中山装、相貌普通,但一看就是精明人的男人走出来,见姜米迎上来微有些吃惊。 一直在这等着?他还以为早走了。 哼,我倒要看看,你脸皮有多厚? “吕同志您好。”姜米笑道,“陈阿姨......” 男人没好气打断:“你有啥事就说?提陈姐是什么意思?” 是啥事难道陈阿姨没跟你说?明明就是陈阿姨介绍来的,你却不准提她? 这不摆明着不想合作吗? 姜米笑道:“对不起,您是不是要去吃早点?”她从包里拿出两个苹果,“带两个去吃吃吧,听说早上吃苹果对人身体最好了。” 呵,小小年纪,碰了钉子半点情绪没有,倒也难得。 吕同志淡淡道:“我早上没吃水果的习惯。” “也是,大多数人早上都没吃水果的习惯。”姜米仍笑着,“但我都拿出来,也不好再收回去,要不您拿去食堂,那里 如果有早上会吃水果的,您拿给他吃?” 嗯,是个会转圜的。 “也行。”吕同志刚要伸手拿,姜米又缩回去,欢欢喜喜的,“您稍等,我去水房洗洗。” 苹果干干净净的还需要洗啥? 看着姜米快跑去水房的背影,吕同志暗自点头。 看来不是那种不懂门道的乡下棒槌,可以再看看。 吕同志拿了洗干净的苹果去吃早点,姜米站在走廊上又等了半个多小时,见男人回来手里已无苹果,她心里一阵欢喜。 她很自信,不管是谁,只要吃了许家苹果,就没有不觉得好吃的。 “没有早上会吃水果的。”却不想,吕同志轻描淡写道,“我给了一个本地人,让他带回去给孩子吃。” “本地人?”姜米眨眨眼睛,“那肯定是您朋友,只拿两个苹果带家去怎么行?”她慌忙翻挎包,“我这还有两个,也不知您的朋友走了没?我再给他送去。” 小姑娘有点意思,吕同志不动声色:“应该走了,拿进来我尝尝吧。” “好嘞。”姜米欢喜,“我去水房洗洗。” 苹果洗回来,房间门开着,吕同志大爷一样,双手抱胸坐里面凳子上。 姜米进去想 随手关门,男人矜持道:“开着吧,透透气。” 姜米到处看:“我找把水果刀削皮。” 吕同志摆手:“嗨,我哪有这么娇气?你拿来,我连皮吃。” 姜米赶快双手递过去,男人拿起一个吃起来,脸上没任何变化,吃完随手将核丢桌上烟灰缸里,像是随口道:“要卖多少一斤?” 姜米笑道:“您走南闯北,价您定,定多少就是多少。” 男人眉微一挑:“我去问过了,田口镇苹果的收购价两分五,三眼桥最高也就六分,看在陈姐份上,我们单位能给到五分。” 他并没说这五分含不含运费,扣去从田口镇运到淞城的运费,连两分五都赚不到。 姜米搬着指头算起来:“苹果五千斤,五分就是两百五十块左右。”她拿出个小楷本,低声道,“吕同志,我记下您全名和存折号码,到时五十块给您汇过去。” 吕同志站起来:“你们田口镇比淞城冷多了,这门不能长时间开着。” 开上门他转身温和道:“刚跟你开玩笑,陈姐介绍来的我们只给五分一斤,哪有脸去见她?去年我们收购的苹果一角一斤,你家的苹果比那个好多了,一角五一斤吧。” 第110章 别朝自己脸上贴金了 “太好了!”姜米惊喜不已。 记存折号码时吕同志道,“到时汇七十五块过来就行了。” 门道就是百分之十,姜米竟然给百分之二十,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必须得汇一百五。”姜米认真道,“您上下都得打点,都不知这个数够不够了?” 她再次斜过挎包,拿出一样东西,打开层层黑布,露出一条香烟,大前门。 “只能让您拿着这个配合着打点了。” 没开封的一条香烟,姜向民的狗鼻子竟然闻到了,姜米忙找块黑布包起来。 “这不行。”吕同志连连摆手,姜米硬塞,他也只好收下,又拿起另一个苹果吃,这次赞不绝口:“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苹果,我看得两角一斤。” 姜米要走时又道:“弄好告诉我,我找车去拉。” 姜米出招待所时,刀条脸的女服务员站在门口过道上,拿着扫把有一下没一下扫着,见到她招招手:“小姑娘你过来一下。” 姜米跟着她进值班室,女人关上门,拿出一个小搪瓷缸:“这是我老公去淞城开会发的呦,你瞧瞧这花色,整个田口镇绝对没有第二个!” 她朝姜米手上塞,“给你,你的苹果我 也不要多,两斤就行了。” 姜米推开,笑道:“没有了,苹果是我在三眼桥买的,两角一斤,您赶快去瞧瞧,兴许还有。” 女人脸冷下来,“呼”的收起搪瓷缸:“又不是金子,要两角一斤!” 姜米中午去学校门口出摊,十五本小楷本,收摊时一数,十八块! 嘴角的笑没法停了。 兴冲冲的,姜米骑着单车直冲羊肠村,还没到许家就觉不对劲。 咋那么多人围在许家门口?一个个的指指点点议论:“你说许春梅这丫头也真是的,我还说她比尤巧莲强一万倍,现在看来,不如尤巧莲太多了。” “她爹娘不同意她跟尤铁柱好,是为她好,咋就能跳河自杀哩?” 跳河自杀?姜米推着单车朝里挤:“麻烦让一下。” 众人下意识让着,嘴里不停,“照我说,是许大同两口子太惯着这个女儿了,要是我,早两耳光扇脸上,爱死就去死!” “你说什么大话?你是家里有儿子,许家生不出儿子,这个小女儿要留着招女婿上门养爹娘的,她要是去了,叫大同夫妻咋办?” “太不懂事了,亏得一家省吃检用供她读到高中,书读到狗肚子里了! ” 姜米快挤到大门口,院门“吱呀”开了,许母出现,尤有泪痕,表情倔强大声喊:“我姑娘好不容易醒过来,需要安静休息,请大家散了吧。” “醒了就好,等过后还是要好好说说她,不要动不动就跳河。”众人说着要离开,一个尖嗓子突兀响起: “春梅她妈,你姑娘再怎么休息都不行,她是想汉子了,你家还是快点给她配个汉子吧,要不下次还得跳河呢,嘻嘻!” 谁这样尖酸刻薄?姜米诧异看去,是个瓜子脸细眼睛吊销眉的老女人,双手插在袖子里,斜靠在许家大门旁边,一脸的不怀好意。 “陶婆子,闭上你的臭嘴!”许母气得脸色煞白。 “哟,我是为你家着想啊。”老女人大声叹气,“唉,她实在想跟我儿子铁柱好,我是可以成全的,只要你家拿五百块的聘礼就行了。” 要走的村民停下,又笑又骂:“五百块?亏你说得出,你咋不去抢哩?你这不就是不想他俩好,还要污辱许家吗?” 老女人笑道:“哪有?我是真心想他们在一起哩,你们不知道,许春梅给我家铁柱做的鞋垫,绣的一对喜鹊哪叫一个好看。” 许母气 得胸口起伏:“胡说,我家春梅什么时候给尤铁柱做过鞋垫了?” “哟,你这个做娘的都不知道啊?”陶婆子眯着眼越发笑,“可见春梅是躲着你们做的,这偷偷摸摸时间久了,心里憋得慌,只有跳河了哟。” “你?”许母气得说不出话,陶婆子越发得意了,一大堆恶毒话不要钱似的就要迸出来。 “偷偷摸摸的是你尤家!”姜米大叫着冲上前。 “......”陶婆子一愣,唬起脸,“哪来的野丫头?这里不关你的事,滚一边去,再不滚小心老娘撕烂你的嘴!” “你敢!”姜米把单车支架踢起,放在许家门口,转身喝道,“你怎么不说你姑娘嫁到大锣村曹家,那里的人怎么说她?” 上次来大锣村,她曾偷听到外婆问母亲:有没有得罪过尤秋霞?母亲说她跟尤秋霞又不熟,话都没说过几回,怎么会得罪她? 外婆就骂:我也觉得你不可能得罪她,就算曹广田想整咱姜家,她一个嫁进来的媳妇也犯不着针对你,可你之前跟那个男知青的事,就是她到处传的,有的没的乱说,相当难听! 所以,现在就算没有许春梅的事,姜米也不容 陶婆子这样放肆! 陶婆子跳着脚叫:“我家秋霞三媒六证、大红花轿抬着嫁到大锣村,还是妇女主任呢,家里男人疼,外面个个敬,谁会说她?” “别朝自己脸上贴金了!”姜米嘲笑,“家里男人疼?怎么她一天天的朝娘家跑?” “外面个个敬?你怎么不去打听一下,大锣村个个嘴里说的,一天天正事不干,只会到处去耍野老倌的狐狸精是谁?” “老娘去打听个叽巴!” 陶婆子做事从来主打一个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把水搅混的原则,就听旁边有人问,“是啊陶大妈,真像你说的,男人把她疼得死去活来,你家秋霞咋个随时在你家?” 陶婆子气不打一处来:“我肠子里面爬出来的,她来老娘家还要你同意?” “呵,我们说的又不是这个意思,谁家没有出嫁的姑娘?谁家不心疼姑娘?咋个谁都不像你家秋霞,十天倒有九天在娘家?” “就是,真像你说的,她男人那么疼她,她也应该对男人好才对。” 陶婆子气得跳脚:“你哪只眼睛看着我家秋霞对她男人不好了?” “成天不着家,晚上也不睡一个炕头上,咋个对自家男人好?” 第111章 叫他对我家春梅死了这条心 陶婆子被噎得说不出话,众人越发嘲笑,“再说,她还是大锣村的妇女主任呢,天天在羊肠村,咋当的这妇女主任?” “她既不上工,也不做事,又不跟自家男人睡一个炕头,如狼似虎的年纪,咋可能天天翘着脚在娘家?只怕真是去耍野老倌了,回娘家不过是个借口,呵呵。” “胡说!”陶婆子气个半死。 本是来让许家难堪瞧,怎么变成自家难瞧了? 都怪这个死丫头! 陶婆子抿着瘪嘴,双手爪子一样朝前伸,凶神恶煞看向姜米:“你到底是谁?不说清楚老娘要你好看!” “她是我家春花婆家侄女!”低吼一样的声音传来,许大同走出院门,鼓着眼睛看陶婆子,“你要她怎么好看?” 这可是能空手打死黑熊的汉子,陶婆子不敢太放肆,嘴里骂骂咧咧,悻悻走了。 众村民散去,姜米跟着许大同夫妻进家,就见许春梅脸色灰败,躬着身子摸着墙,颤微微从房间里出来。 “春梅你出来干什么?”夫妻俩一起冲过去扶住女儿,“快回屋躺着。” “我要去跟陶婆子说,”许春梅虚弱的挣扎着,“我这辈子都不会跟尤铁 柱好!叫她死了这条心!” 话音未落,成串眼泪滚下,许春梅身子朝下滑,晕了过去。 许家夫妻呼喊着,将女儿抱回房间,许母在旁边守着,姜米叫着许大同到堂屋,略去过程,只说了吕同志愿意收购苹果的事。 许大同瞪圆眼睛,半天才吭吭嗤嗤:“两角一斤?这咋可能呢?咋可能呢?”复读机一样说着。 仿佛姜米说的不是有人要高价收购他的苹果,是叫天兵天将带他上天。 许春梅声音传来:“爹,米米说的,那肯定是真的,我们只管听着就是了。” 许大同一下回到现实,蹭得跳起来,双手朝前:“你这孩子咋又跑来了?”责怪扶着女儿的妻子,“你也不拦着?” “不要怪娘,您和娘年纪大了,这个家我要撑起来。”许春梅伸一只手给父亲扶着,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笑,“米米来家肯定有事要说,我必须来。” 姜米暗暗点头。 许春梅走过来握住她的手,感激得眼泪花花:“我家苹果能卖这么多钱,实在太感谢你了,接下来我家该怎么做?你只管说,我们照做。” 姜米也不废话:“跟你家从前卖给田口镇收 购站一样,只是不用再挑去田口镇,摘好等着吕同志叫车来拉就行。” “唯一不同的,我觉得到时不能成堆朝车上装,那样体现不出咱家苹果的金贵,得做筐子装。” 她请许大同拿来纸笔,边画边说:“要编出这样的筐子来,苹果一个一个装进去。” 许大同一拍手:“行,就拿咱后山的青藤编,那玩意要多少有多少,只是时间太紧,就算我能打这么多藤来,咱家这几个人也编不了这么多筐哇?” “不用您打这么多藤。”姜米笑道:“你们先编出个样子来,然后告诉村里人,自己去打花藤,照着样子编,你家一个两分钱收。” 许妻也拍手:“这种筐好看但编起来不难,材料是现成的,大人小孩都能编,熟练了一天编五个不成问题,那一天就能挣一角钱,谁不编谁就是傻子!照我说给一分就行了!” 许大同掰着指头算不清,急道:“春梅你快算算,这种筐大概能装五斤苹果,咱家苹果全部装筐要多少筐?两分一个咱家得先垫多少钱?” 家里现在连五块钱都没有,垫得多得先去借。 “我已经算过了。”姜米掏出二十 块,“这些钱够了。” “绝对不能再拿你家的钱了。”许大同双手推,头摇得跟泼浪鼓一样。 姜米递向许春梅:“过后还我就是,现在就不要推来推去浪费时间了。” “好,我家过后赔。”许春梅双手接过去,又忍不住抹眼泪,“米米,你年纪比我小,但我不如你的太多了。”她很快擦掉眼泪,郑重道,“我会跟你学的。” 姜米真想说:前世的她,差许春梅差远了。 姜米骑单车刚出羊肠村口,后面浑厚男声传来:“请等等!” 一只脚踩地上,姜米回头,微微有些吃惊。 见过萧海。 任何男人在她眼中都谈不上好看了。 朝她小跑来的年轻男人,穿着补丁摞补丁破破烂烂衣服,裤腿高吊起,两只布鞋上都有洞,面颊明显是因劳苦饥饿凹陷,这样也难掩他明朗五官,健美身形。 分明很好看,而且面熟。 可她搜遍前世今生,并没这个人的记忆。 见姜米盯着他看,高大男人窘迫的掩了掩右脚那只鞋上大洞,从怀里拿出一根用大叶子包裹的东西,递给姜米:“能不能请你,把这个送去给许春梅吃?千万不要说是我拿 给你的。” “哦?”姜米思索着打开大叶子,低低惊呼一声。 是一棵山参。 许春花曾跟她说,许大同是十里八村最懂搞山货的人,可他只在十六年前找到过一株山参,给了产后虚弱的姜翠兰补身子,就再没挖到过山参了。 这个年轻男人却挖到了。 如果拿去三眼桥卖,最少能让他衣服鞋子焕然一新啊。 却要送给许春梅,还不让说是他送的。 男人转身走,姜米道:“你是尤铁柱?” 男人身形微顿,快步走了。 姜米骑车返回许家,找了个借口把二老单独叫到厨房,拿出山参: “刚才忘记拿出来了,我妈听说许爷爷您伤了腿,叫人带这个来,说当年您给她吃山参,她身体才恢复起来,现在您也吃一株,肯定也能康复。” 她清楚,许大同根本舍不得吃山参,肯定要给许春梅吃,她也算完成尤铁柱的嘱托了。 许大同拿在手里叹了口气:“是铁柱那孩子给你的吧?这味只有刚刨的山参才会有,上面的土,还新鲜着啊。” 姜米一愣,只好承认。 “拿来!”许母倔强抿着嘴,“我去丢还给他,叫他对我家春梅死了这条心!” 第112章 谁敢沾惹? “你小声些。”许大同低喝,“你想急死春梅,你就只管去闹。” 许母抹了把眼泪,转身出去,许大同收了山参:“我先拿着,等找机会还给那孩子。” 那边,尤铁柱一进尤家,陶婆子就指着头骂:“死去哪里了?不知道该做饭了?” 尤铁柱一声不吭朝厨房走,路过站院子中剔牙的尤秋霞,女人吸了几下鼻子,叫:“你给我站着。” 尤铁柱站住,女人又朝他身上闻,陶婆子过来笑道:“是不是他身上难闻?你管他,难道还要他天天擦香胰子洗澡?” 尤秋霞直起身,眼神凌厉喝问:“你是不是挖到山参了?” 陶婆子“啊”了一声,也凑过来闻:“真的有一股味。”可她从没闻过山参,“秋霞,你咋知道是山参?” 说着就朝尤铁柱身上搜。 “就是山参。”尤秋霞双手抱胸,一副高高在上不屑于解释的姿态, “什么,山参?” 尤家房门稀哩哗啦打开,躬腰驼背的尤老头跑最前面:“快拿来给我补身子!” 尤老大朝前冲:“快拿给我去卖钱!” 尤老二不甘落后:“卖得的钱大家平分!” 除了两媳妇在旁边吆喝,一家人围着尤铁柱到处 乱翻。 尤巧莲最后从屋里“蹭蹭”跑出来,叫:“谁都不许拿,我要拿去志勇哥家!” “小心跌倒!”尤秋霞急忙放下手,扶住尤巧莲,“别急,真搜出来肯定是你的。” 自然是一无所获,陶婆子反手朝尤铁柱身上就是几巴掌:“老娘肚子里爬出来的,碰都碰不得了?说,你把参藏哪了?不说就不准你吃饭!” 尤铁柱一声不吭,走进厨房,蹲在灶台前生火。 陶婆子还要冲上去闹,尤老头拉住:“你不想吃饭了,那么还是你想去做饭?” 陶婆子撇嘴:“秋霞啊,你会不会闻错了,我们连他鞋子都搜了,哪有什么山参?” “我怎么可能闻错?”尤秋霞冷笑,“不在他身上,只怕被他送到许家去了!” 尤铁柱朝灶里投柴的手一顿。 外面众人已嚷起来:“老婆子,娘,你快去许家讨回来!” 陶婆子骂:“怎么只会叫我去?你们怎么不去?” 众人面面相觑:“咦,娘,平常不用我们叫,你都要去的啊?把许春梅名声弄臭,巧莲的婚事才越稳!” “你是不是怕许大同打你?”尤秋霞撇嘴道,“我教你,你不要骂难听话,只管说尤铁柱和许春 梅的事,他不但没法打你,还得乖乖把山参交出来。” “唉,今天我就是这样去他家门口说的。”陶婆子叹气,“可他家来了个臭丫头,说是许春花婆家侄女,嘴巴子利害得很,反倒说了秋霞你的不是。” “我的什么不是?”听老娘讲完,尤秋霞竖起眉毛骂,“肯定是那臭丫头,她妈都被我踩脚底,她还敢跟我狂?走着瞧吧!” 饭做好,尤铁柱和平常一样,端着碗光饭去院子里吃。 “今天怎么没肉?” 小孩子嚷,被骂几句就哭,尤老大道:“其实吧,许家想招铁柱上门就让他招呗,你们要五百块彩礼也太狠了,照我说,三百块差不多了,够咱家吃上一年的肉了。” “再说,他跟许春梅结婚,段志勇才会彻底死心,跟巧莲结婚的事才会稳嘛。” 众人纷纷赞成,尤秋霞一声喝起来:“你们懂个屁!他去许家当上门女婿,每年谁给咱家挣工分?”那可是全村最高的工分。 她睨着两个哥哥,“他走了,你俩去上工?” 话何必说得这样难听?尤家哥俩低下头,嘟囔:“反正他迟早娶亲,难道你不准?不怕被村里人骂死?” “能骂掉你一块肉? 没钱你们就等着自己掉肉吧!”尤秋霞“呵”一声:“等他苦不来多少工分,谁家出的聘礼高,就让他上谁家门!” 是这理,也够狠,两兄弟对看一眼,一起笑道:“还是妹子说的在理,那这个月的费用,你给咱结结吧?” 先把钱拿到手,可别等价值榨干,被一脚踢开。 “你们给我找到人了?还是打听到一星半点消息了?”尤秋霞一下火了,“就只会来跟我要钱!”她一拍桌子,“没钱!” 第二天,姜米到镇上仍没找到章主任,心里忐忑不安,但二十本小楷本出摊,一下就挣了二十来块,又不禁喜滋滋的一遍遍数着钱。 完全没注意到,不远处沈心洁像幽灵一样出现,看着她直磨牙。 姜米猜的没错,这段时间沈心洁老实得跟鹌鹑一样,心里却无时无刻不在想:怎么把她踩到脚下? 可沈心洁打电话到淞城找母亲,得到的答复是:让她先忍耐着。 何景慧也不敢跟沈心洁说,之前的事被你爸你爷爷知道真相,妈再帮你就自身难保了,现在只能静观其变。 沈心洁“忍耐”着也在行动着,反正她有钱,有钱能使鬼推磨是万古不变真理。 更何况, 像曹老三那种货色,她不给钱都肯帮她跑腿,只求搏美人一笑,她不用白不用。 因此,她知道了姜家最近天天飘出肉香,死丫头天天朝镇上跑,跟来一看,死丫头竟然搞这营生。 很好! 不用她出面,只要她想法让吴干事知道,那女人能用这件事把死丫头吃了! 这天吃晚饭时,许春花不停朝姜米碗里夹菜。 “舅妈别夹了。”姜米把碗放身后,“我吃不了这么多,再说都我吃了,大家吃啥?” “你让她夹吧。”杨豆苗又笑又叹,“春花知道你帮她家卖苹果的事了,都想把她大腿上的肉挖一块下来给你吃,夹这点菜算什么?” 姜米笑道:“亲戚之间帮忙难道不是应该的?” “是应该。”许春花抹一把泪,“但帮得也太多了。” 吃完饭众人出厨房,许春花收拾碗筷,姜米帮着收拾,小声问:“你妹子和尤铁柱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天我见着那小伙子了,人挺不错的呀。” “米米这些碗不要你弄。”许春花叹口气,“我都不知道他俩什么时候好上的,尤铁柱是人不错,我妹子喜欢得很,我爹和我娘其实也喜欢,可他有那样的家庭,谁敢沾惹?” 第113章 还真会装! 姜米点点头,心里有数了。 正说着杨豆苗走进来,推许春花:“去编你的筐去,在筐编够前,碗我来洗。” 姜米在屋里画完几本小楷本,出来见到姜向阳夫妻围坐在石桌前,借着月光编筐。 姜米几步上前:“大舅,你们怎么不来我屋里编?” 她知道大舅夫妻如果点着煤油灯编筐,外婆又要说了,来她屋里就不好说了。 姜向阳憨厚笑笑:“编这玩意会噼里啪啦响,影响着你就不好了,没事,这样也能编。” “爹,娘。”大龙很是过意不去,“我帮你们编。” 许春花打他拿藤的手:“带着弟弟们睡觉去。” “编一个就去睡。”大龙硬抢了藤,蹲姜向阳身边学着编。 他带头,二弟大虎也赶快跟上,小弟大熊小嘴嘟着:“我困了。” 大龙喝道:“只你困,爹娘不困?” 许春花忙朝小儿子挥手:“去睡吧。” 大龙拿眼睛瞪着,大熊不敢,磨磨蹭蹭过来编,编两下就问:“娘,两分钱一个,我家五个人,一天编一个也有一角钱对不对?” 大龙一巴掌就打过去:“帮外公家你还敢算钱?” 大熊哇的哭起来,许春花忙 抱过去哄,又喝斥大龙。 姜向阳:“说大龙干嘛?他又没做错。” 许春花:“没做错没做错,你没看到他把大熊打得哭成这样了?” 姜米看得好笑,她挺赞成大熊这种亲兄弟明算账的作法呢。 第二天姜米到镇上仍没见到章主任,多问了几句,守门的有些生气:“章主任的确不在,至于她去哪里了我晓不得,信不信由你。” “我不是不信您,”姜米陪笑,“我就是觉得,章主任是这的领导,不会这么久都不见吧?” 守门把脸偏过去,不理了。 姜米只好离开,等到中午在学校门口摆书摊,学生们呼啦啦围上来:“哇,今天又有新书啊,我要这本,我要那本!” 小书摊很快空空如也,小楷本都在孩子们手里,每一本书都1四五个脑袋围着看,个个的眼睛亮晶晶。 姜米喜滋滋的看着这一切,不时拿手摸装钱的裤包,真让人踏实。 “姐姐,给你一角钱,这两本我都要看。”刚两本还回来,立即就有同学补上。 “好嘞!”姜米伸手去接钱,一只手突然从后伸来,钳子一样扼住她手腕,同时一声喊:“抓住你了!” 姜米 惊诧转头,和吴干事那张兴奋得快变形的脸差点撞在一起。 “放开!”姜米用力推,吴干事呲牙咧嘴紧抓不放,厉声大叫,“你竟敢拿这种书来毒害学生!你等着把牢底坐穿吧!” 姜米朝学生们喊:“书送你们了,快拿走!” 只要吴干事抓不到证据,她就能脱身。 吴干事双手死死抓着,任姜米怎么踢怎么打都不放,又叫:“小李快来把这些书收起来!” 她是带着下属来的! 想起之前在大锣村,吴干事带的那四个强壮男下属,姜米心里哇凉。 “来了。”一个小伙子跑过来,像刚出校门的白面书生,有些手脚无措,但他身上穿的制服很管事,学生们丢下小楷本一哄而散。 他弯腰一本本捡起来,拿在手上也不知该做什么。 “书先放地上,小李你来抓着她!”吴干事和姜米已搏斗出一身汗,已快抓不住姜米了。 “哦?”小伙子把书放地上,过来抓住姜米。 他再不济事,好歹是个男的,姜米被他控制住。 吴干事喘着粗气捡起那一摞小楷本,翻了两本更加激动:“这种大毒草都敢弄,还弄这么多!走,带她去给章思言 看看,让她认清这东西坏到什么地步,我在大锣村并没冤枉她!” 章思言?章主任? 吴干事推起单车:“这是她做案工具,要带走没收!” 姜米被动的被带走,到办公楼大门时,门卫还诧异的看着她,嘟囔:“你咋知道章主任回来了?” 吴干事没注意,姜米却听清了,心一阵阵凉。 她被吴干事抓,章主任就回来了? 章主任这段时间只怕是躲着不见她,就等她弄出什么事来,好抓现形! 哼,你不是不答应我所说放过沈心洁的条件吗? 现在你自身难保,你答不答应都没关系了! 单车放院子里,吴干事推攘着她,果然是去章主任在的那间办公室。 “什么事?”章主任听到声音从里面走出来,脸上有疲倦之色,看到姜米一瞬,有些诧异。 还真会装! “章主任你瞧!” 吴干事激动得手舞足蹈,将一摞小楷本全塞章主任手里,“这些大毒草都是这东西弄的!你说她拿去干什么?在镇学校门口摆摊,毒害学生,还收学生的钱!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坏透顶了!所以,在大锣村我并没有冤枉她,我们都被她蒙蔽了 .....” 吴干事口水沫子横飞,机关枪一样说个不停。 章主任翻着小楷本,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吩咐吴干事:“你去把王干事叫来。” 吴干事声音嘎然而止,嘟囔:“叫他来干嘛?” 章主任眉头微拧:“他是负责思想工作的,这事涉及思想,不叫他叫谁?” 诧异从姜米眼中掠过。 负责思想工作的不是吴干事吗?怎么变成王干事了? 那吴干事现在负责什么? 姜米突然想起,小李一直叫她“吴姐”。 这个“吴姐”没了之前在大锣村的威风八面,怎么看怎么像个市井泼妇。 吴干事扭过头:“小李,你去叫王干事。” 章主任豁的抬起头:“我是让你去叫!” 她虽年轻,但就有一股与生俱来的气势逼人。 “我去我去。”吴干事忙陪笑,一边吩咐小李,“抓好她,人放走就是你的责任了。” 等她一出门,章主任若无其事道:“小李,去收发室问问,有没有我的信?” “......” 别说小李张着嘴,连姜米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操作。 “可?这?”小李用眼神示意他如果不抓着姜米,姜米立马就跑了。 第114章 你给我站起来! “有我呢。”章主任挥挥手:“去吧,快去快回。” “哦?”小李只得松开手,小跑出门。 姜米揉着被捏得生痛的手腕,一时间不知该赶快跑,还是老实等发落。 “坐。”章主任指指面前的凳子,转身走到桌子前,拉开最下的抽屉,随手将小楷本全部放进去,直起身拿过一个小搪瓷缸,给姜米倒了杯水,“有点烫,冷冷又喝。” “谢谢。”姜米心砰砰跳,她已经听到吴干事的声音了:“老王,这些事你经验还不足,我会给你建议的。” 很快,一个中年男人和着吴干事走进来,恭恭敬敬:“章主任,您叫我是什么事?” 那边吴干事眼睛鼓着,手指姜米尖声道:“你有什么资格坐?你给我站起来!” “你对到访群众大呼小叫做什么?”章主任的声音也尖锐起来,“吴继红,你前几天才做的检讨就忘了?看来对你的批评教育和处理还是不到位!” 吴干事一下矮半截:“章主任,她,她不是到访群众啊?她是公开卖大毒草,毒害学生的坏分子!被我和小李当场抓获,刚送到你面前的啊?” 章主任皱眉问王干事:“她说的这事是你安排她去做的 ?” “我没有。”王干事看着吴干事翻白眼,“她自峙老资格,什么时候带着小李不在办公室的,我都不知道。” 章主任不悦:“王干事,现在是你当干事,你连科员都管不住?” 姜米端起搪瓷缸,低头喝水,掩住嘴角扬起的笑。 原来,吴干事现在已是一般办事人员了。 王干事忙道:“我正打算对她进行批评教育,并通知人事科按迟到早退处理,她说您叫我有事,我忙着过来还没处理。” “王干事!”返回的小李刚好听到这几句,急得真搓手,“是吴姐非要叫着我去,还说是您安排的。” 吴继红急得直叫:“我一叫你就跟着我走,哪问过我是谁安排的了?” 王干事对着小李唬起脸,章主任摇摇头:“小李,你刚分配来,不懂也情有可原,但记住了,不懂要问自己的领导,你的领导是王干事。” “是是是!”小李赶快道,“王干事,以后有什么事,我都先来问您。” 王干事脸色平和,大度道:“没事,刚来的小年青嘛,慢慢学就是了。” “好,该怎样处理我就怎样处理!”吴继红豁出去了,手再次指向姜米,“那她该怎样处理?” 所有一切都是这死丫头引起的,她不好也要拉着死丫头一起不好。 章主任莫名:“她来问我,怎么你去大锣村搞事到现在都没处理?这事当然应该问,我凭什么就要处理她?” “......”吴继红差点咬了舌头,“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她是我和小李抓来的!她在学校门口摆毒草传播大毒瘤还头叽倒把赚钱!要判刑!要劳教!” 章主任不置可否,小李叫起:“吴姐,我可没跟你抓谁来。” 他如果到现在都不明白章主任的意向,就是二百五了。 “你!”吴继红怒目圆睁逼向小李,“撒谎!” 小李不觉后退,王干事一把将其拉到身后,当他是死人吗?看着吴继红冷笑:“你是不是神智不清了?要不要我叫人来带你去镇医院?” “我清醒得很!”吴继红胸口剧烈起伏,“章主任,我刚才拿给你的那摞小楷本呢?那就是姜米违法犯罪的证据!” 她晃着脑袋到处看。 只要找到那摞画了画的小楷本,就算小李不认,拿去给学生一看,就能指认姜米! 她就能翻身! “什么小楷本?”章主任不耐烦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对着王干事道 ,“把你的科员带走,我这还有事要处理。” “走吧。”王干事叫着小李,两个大男人几下就把吴继红拉走。 章主任关了外门刚转身,姜米已站她面前,眼中盈泪,道:“谢谢您。” 章主任摆摆手,叫着姜米进到里间,把里间的门也关了,才小声道:“那些都是你画的?” 姜米点点头,对面前这位,她已无须隐瞒。 “画得太好了,太有想象力了!”章主任坐到桌前,拉开最下那个抽屉,拿出那摞小楷本放桌上,爱不释手的翻看着,激动道, “我很小的时候在奶奶家看过,后面被人全烧了,我以为再看不到这样精美的图画,想不到你让我看到了。” “章主任。”对方自爆隐私,姜米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你可以叫我章思言。”女人笑着,恋恋不舍将小楷本放回抽屉,“只是对不起,你现在不能再画了,这些也能暂交我保管。” 关上抽屉,她双手握上姜米的手,“你明白吗?我们的国家病了,我们的母亲病了,我们可以骂她、甚至可以恨她,却不能放弃她。” “但请你相信,我们的母亲会好的,到那时,她一定非常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请用你的画笔为她装饰美丽吧!” “我明白!”姜米热泪盈眶。 前世今生,姜米从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家国情怀,她只要自己和亲人过得好就行。 可现在她不得感动,一种名为情怀的东西在她整个身心荡漾! 姜米擦掉眼泪,“章主任,对不起,上次我不应该跟你那样说话。” “据理力争,有什么对不起的?”章思言笑道,“只是我看你小舅挺机灵的,为什么不愿学开车?” “不是不愿学,是他做事不稳妥,我们一家都不敢让他开车,怕他自己小命不保不说,还要连害别人。” 姜米诚恳道,“大锣村的事,不管您怎么处理,我都没意见。” 章思言也诚恳道:“对不起,上次我也没跟你好好解释,驾驶员只要人机灵年轻肯学,都学得好,但老师不行,那一定得受过系统教育,经得起严格考核的人。” “您说的对。”姜米笑道,“其实我当时的意思是,我家有受过系统教育的人,当时镇学校都要留她当老师了,可来了通知,只能要有城镇户口的。” “我只是希望是农村户口也能参加招收老师的考核,给她这个机会,能不能考上就看她了。” 第115章 什么,还要追责? “有这种事?”章思言脸色变凝重,“等我了解一下。” 从办公室出去,姜米延路都听到议论:“吴继红真是不消停,犯错当不了干事,就成天想着闹事,今天连什么大毒草都说出来了!我看她的确神智不清了!” “她怎么消停?从省上一路贬到咱们这镇上,再贬就没去处了,疯了也好,办个病退,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办病退?那只能拿到很少的工资,她那样不可一世的人,这个年纪就回家带孩子,那真要被气死,呵呵。” 气死活该,姜米推上单车走出办公大院。 一点也不知道,她前脚走,章思言后脚就骑着单车冲到教育局:“汤局长,镇学校招收老师的简章,你们改好没有?拿来我看看。” “已经改好了,”汤局长急忙拿出大红简单,双手递上,“我还说这就送去给李科长,让他报给您看,想不到您亲自跑来了。” 章思言拿过,一眼就看到姜米说的那条。 气得差点当场拍桌子骂人。 见她脸色不对,汤局长不安:“章主任,有哪里不对吗?您说我们马上改。” “没有。”章思言微笑,“这是您和李科长、米校 长开会讨论出来的,怎么能我说改就改?” 她低头继续看简章,随口问:“汤局长,田口镇学校有多少学生?” 咦,这个章主任不是很清楚吗?汤局长不敢大意,认真汇报:“有两百九十六个学生,小学五个班,每班四十人左右,初中两个班,每班三十人左右,高中一个班,二十人左右。” 章思言“哦”了一声:“小学不是人挺多的吗?咋高中就只剩二十人了?” 毕竟是从大城市来的领导,怎会了解下面的情况?汤局长笑着解释:“高中这二十几个学生,绝大部分是城里孩子。” “农村能让孩子到学校上小学认个字算不错了,到读初中年纪已经可以干农活,要留在家里苦工分呢。” 章思言困惑:“等他们读了高中找到工作,一样可以挣钱养家,难道不是不比苦工分能挣的钱更多?” 汤局长摇头笑道:“工作哪这么好找?大部分单位招工都不要农村户口的,比如我们这次招老师也不要农村户口。” 还额外解释了一下,“农村好歹有块地,没工作可以种地,但城镇青年哪来的地?所以招工只招城镇户口也是公平的。” 公 平?不让你当局长,给你块地去种,你愿不愿意? 亏你说得出口! “也是。”章思言点点头,放下招生简章,问,“田口镇有多少城镇户口,多少农村户口?” 汤局长想了想:“具体多少我有点记不清了,但比例我记得,百分之十五是城镇户口,百分之八十五是农村户口。” 章思言不觉感慨:“这样说来,田口镇百分之八十五的人,能是小学文化就不错了,文盲率很高啊。” 她话锋一转,“这肯定是不行的,汤局长有没有想过,要怎样改变这种现状?” 汤局长忙道:“所以我们这次才要招老师,打算开更多的班,让更多的农村孩子来上学啊?” 章思言皱眉:“你不是说他们都觉读书是浪费时间吗?读出来连招工都参加不了,为什么你开更多的班,就有更多的农村孩子来上学?” 汤局长愣半天:“我们会让村里干部积极动员的。” 章思言眉头皱得更深,语气加重:“村里干部也是农村人,他们肯定懂你说的那个道理,他们能动员来更多的农村孩子?怎么,你做为教育局局长,没去动员过?” 汤局长嘴唇咧蠕:“动员 了......那个,这次我带队,一处一处农村去动员。” 姿态做出来,至于效果如何,就不能怪他了,吧? “那好。”章思言严肃道,“我等你好消息,看看这次动员来上学的农村孩子,是不是比以前多得多,否则学校扩招就是在浪费国家资源!汤局长,不打扰你办公了,我先走。” 什么,还要追责? 眼见章思言已转身,汤局长忙追上去:“章主任,您见多识广,要不您给我点建议,要怎么做,才有更多农村孩子愿意来读书?” 章思言客气道:“论教育领域的事,您才称得上见多识广,我哪能给您什么建议?” “我只是想,如果镇学校这次招老师,不限户口,大家凭本事考,让广大农村看到,只要读书,工作机会均等,是不是就愿意送孩子来读书了?” “对啊!”汤局长恍然大悟,“不管我们再怎么去动员,人家只看实际,学校连老师都不愿招农村的,农村的孩子还读书干嘛?” 他两手一拍,“这次招老师就得不限什么城镇农村户口,如果有农村户口的考上更好,让学校里的农村孩子看到回村说,比咱们什么宣传 都强百倍!” 章思言点头微笑:“这只是我一个外行人的建议,还得您、李科长、米校长三个内行商议。” 汤局长激动道:“他们肯定同意,不同意我就跟他们据理力争!” 送走章思言,汤局长立即找到李科长,才说不限户口,李科长就打断: “你不限户口,米校长肯定要叫那个许春梅来考,统共才三个名额,她就要占去一个,那我们的人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汤局长左右看看,“是章主任专门来说这事的。” 他把刚才的事一五一拾的说了:“......你别看章主任年轻,说的句句在理啊,反正我是抵不住,要不你找个什么理由去劝劝她?” 那可不是一个听“劝”的主,想想吴干事的下场,李科长道:“不限户口就不限户口吧,那就加上一条,要普通话标准,这她就没话说了吧?” “妙啊!”汤局长一拍手,“田口镇管着的这些农村,口音重得很,单这一条就能把我们不要的人删掉!” 这边姜米骑着单车朝镇外走,想着暂时不能摆书摊,没了源源不断的钱,心里不觉忧愁,突然“咦”了一声,“陈阿姨?” 第116章 神仙也不可能次次为你兜底! 镇子口,正看着远处发愁的女人回头,笑了:“小姜,又碰到你,正好。”她迎着姜米走过来,提起手里竹笼,“要不你帮我一下?” 姜米歪头看,竹笼里是一对灰兔子:“要帮您什么?” 陈阿姨叹气,“我看我女儿工作苦闷,在三眼桥那买了这对兔子,想让她抱着玩,结果她不喜欢。” “还说兔子随时吃随时拉,搞得家里臭哄哄,我想把它们放山里去,由得它们自生自灭,也不知你家那靠不靠近山?让我拿两只脚走,只怕难走到。” “靠近靠近。”姜米笑道,“您拿给我处理就是了。” 谢过陈阿姨,姜米将竹笼挂单车拢头上,快到大锣村时,她脱了外衣罩在上面,回到家一打开,三个孩子哇哇叫:“姐姐太厉害了,我爹都打不到的兔子,你一下就打到两只。” “不是我打的。”姜米笑眯眯道,“是别人给的。” “什么人这样大方啊?”杨豆苗打开竹笼揪住一只兔子耳朵拎出来,笑道,“咱家今晚吃兔子肉啰!别看它肉不多,啃起来也挺香!” “别吃。”姜米忙制止,“养起来,等生了小兔又吃。” 不能摆书摊,暂时没了源源 不断营生,但有了这对兔子,也能有源源不断的肉吃了。 陈阿姨真是她的福星。 “这咋行?”杨豆苗摇头,“你不知道,兔子繁殖起来要命得很,分分钟就是一窝,可规定只准养两只,养多了要是被人举报的。” 她指指曹广田家方向,“别看那东西这些天跟焉瓜似的,心里憋着坏水呢,到时会叫咱家吃不了兜着走的!” 大龙抱着另一只兔子不肯撒手:“奶奶,我们藏着养,不会给别人看见的。” 杨豆苗虚打一把:“藏个屁!能把毛藏起来,那股臊味藏得住?” 她要去抢兔子,姜米拦住:“外婆,我有办法,就算曹家发现咱家养兔子,他也不敢揭发。” 杨豆苗摇头:“曹广田那王八蛋难道会听你?”她又去抢兔子,姜秉正走过来拦着,喝,“米米说的你只管听着。” 姜向阳也道:“是啊,娘,难道米米还会害咱家?” 杨豆苗只得住手,嘟囔:“一个两个就只会听米米的,晓不得她还是个孩子?” 三个孩子欢天喜地的,一会跑来:“姐姐,我们在后院给兔子垒了窝,你来看看嘛。” 一会又跑来:“姐姐,给猪吃的草兔子也吃, 你快来瞧瞧!” 只大熊问了一句:“姐姐,你今天怎么不画小楷本了?” 姜米心里难过,但她谨记章思言说的话,笑道:“姐姐的故事画完了。” “啊?”大熊嘟起小嘴嘴,好在小孩子心思单纯,很快就被兔子吸引了注意力。 这天傍晚,村里许久不响的广播响了,不是沈心洁的声音,是曹广田的声音:“社员同志们,请到祠堂开会,章主任来给咱们宣布事情。” 肯定是来宣布对曹广田等人的处理结果,村民很快到祠堂,见到曹广田纷纷问:“村长,你平常说话气足得很,咋今天广播里的声音跟没吃饭似的?” “那么还是,已经知道自己屁股底下这把椅子要被挪开了?” 要是从前,曹广田早发飚了,现在只能装没听见。 姜米看着沈心洁也来了,缩在角落里,惯性装鹌鹑搏可怜。 章主任等人早到了,人一齐就开始宣布。 首先是吴干事,已被降成一般科员,本要她来向姜家赔礼道歉,但她突然病倒,已办病退回家养病了; 然后是曹广田,责令当众检讨,并向姜家赔礼道歉; 最后是沈心洁,在之前下乡地方犯错,调来更艰苦的大 锣村应该劳动,鉴于她认错态度好,且已经参加劳动,当众检讨以观后效。 散会后回到家,杨豆苗骂:“姓曹的杂种认个错,姓沈的小蹄子当众淌猫尿做个检讨,这就算完了?什么狗屁的处理?” “我说不好,米米你咋不站出问章主任?只要你站出来,我们就跟着你说!” 姜向阳有些无奈:“娘,你让米米站出来说什么?” “说什么?处罚太轻了,曹广田至少不能再当村长,沈心洁撵去大山里的农村!” 姜向阳抿嘴:“曹广田当然不对,但李朱氏已不能说话,无法证实他有没有去搞过迷信活动,他最大的过错无法证实,咋下他的村长?” “再说,那天他被春花她爹打晕在地,我家既没给他赔礼更没赔医药费,已经算是惩罚了。” “现在还要当众检讨向我家赔礼道歉,八辈子的脸都丢尽,当着村长在村里也根本抬不起头来,这处罚还不算重?” 杨豆苗不服:“当然不算重,他被许亲家打活该,谁让他先动手的?” “这是你的想法。”姜秉正道,“你没看大家都特别服这个章主任吗?你见过哪个来大锣村的领导,能隔这么久还能专 门来给咱们一个交待?” “你说对曹广田的处罚不重,那对吴干事的处罚重不重?” 能把吴干事从那么大的职位上拉下来,杨豆苗无法说处罚不重。 “瞧瞧,人家章主任不是那种欺软怕硬,出事拿小喽啰来顶罪的人,这么实在你还要让米米站出来跟她抵,村里人会怎么想咱家?” 杨豆苗嘟囔:“但沈心洁不能不说啊?” 姜秉正看了姜米一眼:“你懂的道理米米会不懂?她不站出来说自有她的道理,其他人 没经历过米米的事,谈不上恨沈心洁,你没看她做个检讨时呜呜哭,好多人都不忍心吗?” 姜米微笑点头, 章思言离开大锣村时对她说,这次镇学校招老师,不限户口,只要有高中毕业证,都可以参加考试。 姜米当时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不经历这个年代的人不知道,能取消户口限制招工有多难。 她所求章思言做到了,她这次也不能揪着沈心洁不放。 但姜米心里明白,沈心洁绝不可能真心认错,只要她不离开大锣村,就不会消停。 只要她不消停,曹广田就是她的帮凶。 那咱们就再来掰手腕,神仙也不可能次次为你兜底! 第117章 不知道小心才使得万年船? 第二天,姜米骑着单车冲到羊肠村,见许家院门敞开着,进去一瞧,小媳妇大婶娘们团团围着许家母女学编藤筐,一派热气腾腾的景像。 姜米找个理由把许春梅父女叫到屋里,关上门说了镇学校招老师不限户口的事。 “真的?”许大同欢喜得直搓手,“春梅你快去报名,只要公平考试,我家春梅保准考上!” “谢谢米米。”许春梅平静道,“我不考了。” “你咋不考呢?”许大同急得拍大腿,“爹知道你最喜欢当老师了!” “那是以前不懂事。”许春梅郑重道,“这个家我要顶起,不能随心所欲自己想什么是什么。” “你就不是干农活的料!你当老师和顶家又不冲突。” 许春梅微低下头:“农活我会学着做,再说现在要忙苹果的事,没时间,以后再说吧。” 许大同呵一声:“苹果的事再忙能有秋收忙?从前你帮着家里秋收,哪年耽误了上学?” 许大同还要说,姜米拦住:“招老师的简章我还没看到,等去看看再说,我这边联系一下吕同志,差不多他们也要来收苹果了。” 许大同忙道:“米米你只管去联系吕同志,简章我去看!”就 算姜米去看他也要去,这是小女儿心心念念的事啊。 那边,陶婆子一阵疯跑回家,咋咋惊惊叫:“姑娘啊,了不得了,老许家......” “嘘!”尤秋霞从床上跳起,一把捂住亲妈的嘴,左右看。 “嗨,小杂种上工去了。”陶婆子打开女儿的手,“他要敢这时候还不去上工,老娘打断他的腿!” “就你精明,不知道小心才使得万年船?”尤秋霞瞪她一眼,躺回床,双手抱着后脑,“说吧,许家怎么了?” 陶婆子手比着口水沫子横飞:“羊肠村后山上那种青藤你见过的嘛,拿那个编出的筐,去三眼桥卖,一分钱两个只怕都没人买。” “可许家却一个筐两分钱收!他们要那么多筐搞什么?这都不说了,你说他家哪来的这么财大气粗?” 陶婆子咬牙,“不过肯定跟那个死丫头姜米有关系,就是从她朝许家一天天跑起,许家才开始搞东搞西,今天我又看到她了。” 跟那个死丫头有关?尤秋霞眼眯起。 “唉哟哟,秋霞你没瞧见,一个村的人都朝许家跑,都要跟许春梅娘俩学编筐,把他家得意成啥样了!” 陶婆子去拉尤秋霞的手,“你快去 告诉你那些男人,许家在头叽倒把,把他全家抓起来,连同那个死丫头,一起去劳教!” 尤秋霞“啪”的打开老娘的手:“你别听风就是雨,什么事都没搞清就来瞎指挥!要是收购站让他家编的呢?我叫人来岂不是自打脸?还会得罪一个村子的人。” 陶婆子一愣,又撇嘴:“那我们就眼睁睁看着许家发达?好让段志勇放不下许春梅,就瞧不上巧莲了?” “娘,姐,你们在说什么?” 门“哐铛”一声打开,尤巧莲嘟嘴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本书,“吵得人家书都看不下去了。” 尤秋霞一咕噜下床:“我们在说你二舅妈家侄女结婚要送多少礼的事,不说了,你赶快好好温书。” 她一手搭上小妹肩膀,好言好语哄她回房,回屋关上门,手指戳她娘额头,“你这张乌鸦嘴!巧莲救了他侄儿,要是再考去当镇学校当老师,段志勇还能看不上?那他就是蠢货了!” 陶婆子眼一亮:“原来你让她温书是想让她考老师啊?可我听说,要城镇户口才能考啊?”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尤秋霞胸有成竹的样子,“只要你管好自己的嘴,不要到处去说就行了。” 陶婆子笑得眼睛眯起:“放心,我去说我就是猪。”她拍女儿手臂,“这个家还是你最有本事。” 尤秋霞得意抿嘴,又低声道:“我怎么会让许家得意?现在你什么都不要说,由得他家猖狂,那什么藤筐堆成山才好呢。” “到时他们要做什么我们还会清楚?我再找人收拾,一抓一个准,顺藤摸瓜死丫头也别想好!” “好!”陶婆子点头,“让他家先得意,我好好盯着。” 第二天,姜米跟着三个孩子上山,孩子们割猪草,她在漫山遍野的野菊花中采摘,回到家杨豆苗看到,笑道: “你跟你娘小时候一样,就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等我给你找个罐子来插起。” 姜米摇摇头:“我是摘来泡水喝的。” “泡不成。”杨豆苗摆手,“又苦又涩,要这都能喝,早被村里人摘光了。” 姜米调皮一笑:“等我弄弄就好喝了。” 下午姜向阳等人上工回家,姜米请他们到堂屋喝水。 一样大小的土碗摆桌上,每个碗里一朵菊花,姜米用水壶倒入热水,顿时一股香气弥漫整间屋。 姜向阳朝姜向业许春花对了对眼神,意思是:这种菊花我们都知道泡水很难喝 ,但米米做的,再难喝也说好喝。 见两个心领神会,姜向阳这才端起碗吹了吹,喝一口,眼睛突一亮,下意识看向另两人。 那两人也看着他,三人不约而同道:“真的好喝啊。” 杨豆苗走进来,比划着道,“米米把菊花拿到锅里炒,费了多少柴禾,才炒出一小捧,又放筛子里撒上水,又拿到墙头让大太阳晒,咋会不好喝?” “但再好喝也别这样了,又费柴又费力,也是她了,换别人我早就骂了!” 三人默默喝水,姜秉正走进来:“米米,你做的这种菊花还有没有?能不能再拿点给我?” 杨豆苗摆手:“我不是已经跟你说了吗?这种你认为好喝的菊花又费柴又费力,再好喝也别喝了,还来要什么?” “我知道。”姜秉正抿嘴,“我这几天不是口腔溃疡吗?我喝了米米这种菊花泡的水,嘴里舒服,只是想问她今天制出来的还有没有?有再给我点,没有就算了。” “今天的不多了。”姜米笑道,“等我明天再制。” 见杨豆苗要生气,她挽上老人的胳膊,“外婆,您看外公舅舅们都喜欢喝,咱家多制些把它卖出去,能赚钱就不怕费柴费力了。” 第118章 她可爱得要人命! “这个能赚钱?”这下不止杨豆苗,众人都摇头,“现在大家连吃都成问题,谁会买这个?” “找对人就会买了。” 找对人?这种说法可真新鲜。 羊肠村,尤秋霞回到家脸色难看,陶婆子忙给她端上饭,饭头上夹了几大片肉。 尤秋霞端过问:“巧莲呢?” “她说她要温书,端着饭回屋,说要边吃边温书呢。” 真是刻苦努力的好孩子,女人这才脸色好看些,吃几口又冷笑:“跟你们讲个笑话,这次镇学校招老师,不限户口了。” 看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一脸的不明所以,可真是一群没用的东西! 到底还是老娘先回过神来:“不限户口,这么说许春梅也可以报考了?” “不然呢?”尤秋霞撇嘴,“我今天去镇上,看到许大同那老东西在镇学校大门口东张西望,等着看招生告示呢,可不就是想他家姑娘参加考试!” “我不要!”尤巧莲出现在门口,尖叫,“她要参加考试考上怎么办?志勇哥肯定要去找她,就不会要我了!” “别急!”尤秋霞赶快过去抱住,“她连参加考试的资格都没有!” 陶婆子也跑过来 ,把尤巧莲手上的碗先拿走了,再把碗摔了得心疼死她。 “怎么会没有?”尤巧莲呜呜哭,“你刚才不是说已经取消户口限制,她当然能报考。” 尤秋霞给她抹眼泪:“这条是取消了,但又加了两条,第一条她就做不到,要普通话标准,她那一嘴口音搞不成。” 尤巧莲又急了:“我普通话也不标准啊?” “没事宝贝,姐给你请好老师纠正!” 尤巧莲还是不放心:“要她也找好老师纠正呢?” 尤秋霞不屑:“就她家那些亲戚,能给她找什么好老师?就算这条通过,还有第二条呢。”女人眼中射出恶毒的光,“要身心健康。” “什么叫身心健康?”这可是个新鲜词。 “就是不但要身体健康,心理也要健康。”见众人还是不懂的样子,尤秋霞道,“许春梅跳河自杀,就是心理不健康。” 哦,众人懂了,特别是尤婆子,双手拍大腿:“所以,我们要在村里把许春梅跳河自杀的事大鸣大放,让她考不成老师!” 尤秋霞笑:“是,这个大家要为巧莲使把力!” “肯定!”尤家热火朝天讨论如何败坏许春梅名声,听到 院门响集体禁声,知道是尤铁柱回来了,一个两个忙着夹菜朝嘴里塞。 尤铁柱将比他还高的一捆柴禾放好在柴房,到厨房已无一人,只有一桌子残羹剩水。 西北边锤白雪皑皑,一辆伪装了的吉普车在松叶林间穿梭,眼看就要到自己地界,车上首领猖狂大笑。 路旁雪地松动,萧海如极兔般跳出雪坑,一枪打中车身。 车上疯狂还击,他们才不怕,吉普车是防弹装置,从交火中判断出对手只有一人,并且很快在他们的强打击下哑了火。 车上人想下车查看:“肯定被我们打死了!下去拿走他的枪回去请功!” 首领制止:“我们这次任务是带回这枚终极武器引爆装置,”他看了一眼后排座上专人拿着的特制盒子,“对方有可能想引我们下车抢东西,不能给他一点机会!” 他命令司机,“开车!” 司机却在惊叫,“雪崩!” 首领转头,惊恐发现他们刚才扫射的方向,大雪排山倒海而来! 很快,吉普车如一张纸糊小船,在海浪中翻滚,最终支离破碎。 一个小时后,雪崩停止,萧海走到埋车的地方,轻松拿走特制盒子, 顺便给几个还没死透的特务补枪。 西北保卫区,沈辉远看着面前桌上的特制盒子,嘴微张,久久不能说话。 他布置重兵在边防把守,就为截住这个盒子,特务却从另一条小路走。 他面前,萧海笔直站立,沉声道:“我违反命令单独行动,愿接受任何处罚!” “该受处罚的是我!”沈辉远跨上前,双手紧紧握住萧海的手,“特务有极大可能从那条路线走,你在会上已经说过,可我不听。” “还好你单独行动了,否则这东西要是运出去,咱们这个保卫区分分钟化为齑粉!我要立即打报告为你请功!” 萧海抽出手,标准行礼:“不用为我请功,我只希望您批准我一件事。” “请说。” “给我半天时间,我便装去离保卫区最近的居民点,给家里打电话。” “不行。”沈辉远严肃道,“你不是新兵应该清楚,任何泄露队伍位置的行为都不可以!” “我会小心。” 沈辉远铁板一块:“再小心也有可能泄露,好了,这件事你我不要再争,你就等着我为你请功吧。” “领导!”卫兵进入,看到有其他人,欲言又止。 沈辉远挥手,萧海只得离开,卫兵这才道:“有人妄图闯入保卫区,已被我们抓捕,请你示下处置!” 沈辉远喝问“是什么人敢闯保卫区?” “是个女人,她说她姓乔,叫乔如堇,还自称是您妻子。” 沈辉远冲到审讯室见到乔如堇,都不知该笑还是该骂了。 女人穿着他放家里的军大衣,护耳大棉帽,臃肿大棉裤,唯脚上穿一双女式系畔棉布鞋。 她可是大冬天都要穿裙子的主啊。 任何时候都要梳得光光滑滑的头发,现在乱得像鸡窝。 从来洗得干干净净的脸,现在脏兮兮。 可这又怎样,在沈辉远眼中,她可爱得要人命! “我不是跟你说了好好上班,我任务完成就会回家,你来干什么?”沈辉远有无数话要问,人咚咚走过去,要把她从审讯椅上拉起来,“你怎么来的?” 从淞城到这要十天左右,又要坐火车又要坐客车,他都快心疼死了。 看来真是领导的夫人,工作人员要离开。 “别别你别过来!”乔如堇从椅子上跳起来朝后退,双手朝前推。 工作人员站住。 怎么回事?领导认亲,人家不认?还怕领导会强迫她? 第119章 又得引出多少是非? 沈辉远皱眉站住,就听女人道:“我身上好臭,等我洗个澡。” 工作人员对视而笑开门出去,没眼再看,没耳再听,领导已将女人一把抱在怀里:“哪臭了?我闻闻。” 一番温存,沈辉远忍不住问:“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 女人伏在怀里娇声:“我听爸爸和章思言爷爷说的。” “骗子。”沈辉远低头咬她的鼻子,那两个老革命怎么可能说? “真的。”女人低头在他胸口拱,“好像是爸爸请他帮了什么忙,章爷爷说真要谢谢他,就让我做菜给他吃,爸爸让人接我去做了一桌子菜,两个边吃边喝,喝醉了说出来的。” 沈辉远抬下她的下巴:“他们自己主动说的。” 乔如堇红了脸:“我,我拿话引他们说你的事。” 瞧,这就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连两个老革命都做不到的事,他又何必苛责别人? “明天我让人送你走。”沈辉远轻轻喝斥,“不准跟任何人说你来过这里,不准再来,再敢来就把你关起来!” “我知道。”女人流眼泪,“我就是害怕......我只想看你一眼。” “不准哭。”沈辉远心痛得要命,他知道,妻子是害怕再 次被抛弃,又忙不跌哄,”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好不容易把你调文工团,你这一来一回二十天,你工作怎么办?” 女人揪着他的衣襟:“只要找到你,没了工作,你养我呗。” 沈辉远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笑:“行,我养你。” 萧海听到他可以外出半天的通知,上一秒愣神,下一秒就换上便装,在齐膝深的雪地里“嚓嚓”前行,一刻不停,大雪沙沙打在他脸上,他毫无感觉。 无比思念小笨蛋,但他第一个电话打给马三力。 “海哥对不起,我想各种办法,可大嫂啥都不要,见到有人跟着她就生气。” “我只好不叫人跟着了,不过海哥您放心,曹大强跟她一个村,我让他随时听着大嫂的消息,一有啥我就去帮着。” 等到知道有啥再说帮,还帮个屁! “她最近在做什么?” “她最近常朝羊肠村她大舅妈许春花娘家跑。” “什么事她要朝那跑?” “......” “马上去查清!不要等她说了再帮。” “是,海哥!” 电话挂断,萧海久久放不下话筒。 说了让她在家好好呆着当米虫,她要到处乱跑做什么? “同志,”电话亭 玻璃门敲响,“你不打就出来,还有别人要打。” 萧海只得放下电话。 小笨蛋个性如此,马三力也只能帮到这一步了。 交了电话费,萧海踏雪朝回走,他如果再打第二个电话,等到接通,回营的时间就不够了。 就算不会超时,听到小笨蛋的声音又怎样? 还是什么都不能帮她。 只有尽快结束这次任务,他复员回去,守在小笨蛋身边才是万全之策。 东方刚刚发白,姜米已站在羊肠村口,翘首朝远处看。 她身后许家人姜家人全聚齐了,正忙碌着将苹果装筐,装好筐的苹果已堆成一座小山。 许大同百忙中走到姜米身边,顺着她视线朝远处看,着急道:“真的会有车来咱村拉苹果?” 他的苹果什么时候变这么金贵了? “嗯。”姜米点点头,心里却忐忑,毕竟她也是第一次和吕同志打交道。 还好,差不多到约好的时间,一辆东风大货车开来了。 “这边这边!”姜米拼命挥手,她看到车牌号了,正是吕同志对她说的号码。 大货车在姜米指挥下停了下来。 “师傅,咋吕同志没跟着一起来?” 司机刚要答,一个突兀尖锐声音响起,陶婆子鬼 般出现,大叫大喊:“啊哟哟,原来你家搞这么多藤编筐,是用来装苹果啊。” “卖收购站的苹果,需要搞这么讲究?那么还是,许大同你不卖给收购站了?” 许大同还没吭声,许春梅已冲过来,大声喝斥:“我家想咋整不关你事!走开!” 她要向姜米学,不能再有什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软弱思想了。 陶婆子尖叫:“许春梅,你大清早的冲着我一个长辈叫什么?想不起来你还为我儿子跳河自杀过了?” “你心里有问题我不跟你计较,但上头有规定,苹果就得卖收购站,不卖收购站就是头叽倒把,你以为可以由得你家胡来?” 杨豆苗丢了手上活计就要朝前冲,跟这种东西讲什么道理,她早想打这个老虔婆了,许母拦住:“我来!” 她家的事她先上! “春梅让开!”许母冲上来,指着陶婆子骂,“谁为你儿子跳河了?你才心里有问题!再来胡说八道为老不尊,我撕烂你的嘴!” 她也是因为尤家在村里乱女儿名声,才知道“心里有问题”这个词,早就想撕这老婆子的嘴了。 可现在许母的手并没碰到陶婆子一星半点,老女人却一屁股坐到 地上,双手拍土、双脚蹬地,嚎: “许家人头叽倒把卖苹果,我不过说两句,他们就打我哟,老天爷你咋不一道雷劈死这些坏分子?” “我根本就没碰到你!”许母又气又急。 姜米之所以交苹果的时间选在大早上,就是希望村里人越少看到越好。 虽说已和吕同志商量好,可第一次打交道还是谨慎为妙。 陶婆子这样一闹,得引来多少人?人多口杂,又得引出多少是非? 司机跳下车,本想去打开后车兜装苹果,见此情景眉头皱紧:“你家这是咋回事?” 姜米忙陪笑解释:“没什么,就是一个最喜欢东家长西家短的老太婆。” “你们凭什么欺负我娘?当老子尤家没人了?” 尤家一家老小突然从村里冲出来,个个手里拿着板锄铲子什么的,看来是早准备好的。 “我们没欺负你娘!是你娘存心来闹事!”许大同迎上去喝,“都给我滚开,再不滚别怪老子下手不留情!” 姜向阳一挥手,三兄弟和许大同站一平排,许春花也撸了袖子上前,她想把跟上来的妹子推开,许春梅却不依:“姐,我再不能躲在你们背后,你忘了这个家以后是我顶起来?” 第120章 那个挨千刀的会做这事! “好!”许春花笑了,笑中带泪。 见此阵仗尤家人矮半截,你看我我看你想退,忽听有人喊:“张站长,你来了啊!” 是尤秋霞跑出来了,一身粉红衣服显眼,手里摇动的一块梅红色纱巾更显眼。 顺着她摇动的方向,姜米震惊看到,不远处一队人骑着单车飞奔而来,近了一看,领头的正是收购站的张站长。 许大同自然看到了,惊慌起来。 他五大三粗,打架从不悚谁,可他真怕这个张站长。 人家不会跟他打,却随时一番大道理压得他无言以对、喘不过气来,还随时显示什么局子里、工商部门都有他的朋友。 他一慌,姜向阳三兄弟也不知该咋办,尤家人就狂起来了:“这块地是你家的,凭什么叫我们滚?我看你头叽倒把被人抓个正着,才是要滚去蹲班房了!” “你想搞哪样?”近前张站长跳下单车,踢起支架,黑着脸朝许大同走来,“我问你几次今年的苹果咋还不交来?你给我推三阻四,原来是想头叽倒把!由得你了!” 姜米想冲过去,却见司机嘟囔着要走:“怎么会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人?算了,我还是先走吧。” 走了只怕 再没可能来,而许爷爷这边就更说不清了,姜米忙好言相劝着。 “我,我没有。”那边许大同朝后退,他本就不会撒谎,这种高压下更撒不了谎,“你,你给的钱那么低,连运费都不够,凭什么不准我卖给别人?” “你们听见没有?”张站长拿手指许大同,转头对跟着他来的几人,“他自己承认了,他不交收购站,要高价卖给别人,扰乱市场经济!” 那几个穿着制服的人沉下脸,拿出证件:“许大同同志,你多少钱卖给别人?” 陶婆子信口乱叫:“他一块一斤卖!” 许大同又气又急:“你胡说!谁可能一块钱一斤来收苹果?” 那几个厉声道:“那你说是多少?” 许大同嘴咧嚅,不知该说多少好,张站长适时凑到面前,低声道:“你现在卖给我还来得及,两分一斤,我就帮你兜今天的底。” “去你玛!”许大同眼睛都红了,拳头捏得格格响,却打不得。 张站长吓得连连后退,怒了:“不识好歹的东西,你以为你什么都不说,我们的同志就调查不出来了?” 见许大同不回答,又要在他们面前打人,那几人喝道,“许大同,请跟 我们回局里协助调查!” 尤秋霞上前:“他不是不想说,只怕是真不知道。” 这女人突然良心发现,帮着许家说话了? 却听后面的话是,“他就一个大老粗,苦死都不敢高价乱卖,是被人唆使了。” 她拿手一指那边的姜米,“就是那个丫头搞出来的事!” 许大同太好拿捏了,搞死姜米才是最要紧的。 “你胡说,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许大同脸色煞白,抬手就朝尤秋霞打去,“就是我搞出来的!我辛辛苦苦一年到头才种得这点苹果,一家人的指望全在里头,为什么不能多卖点钱? 女人尖叫朝那几人身后躲,一幅花容失色的样子:“救救我啊。” 几个同志拦许大同,不免肢体碰撞,尤家人就吼起来:“许大同你敢对所里同志动手?所里同志同意我们也不同意!” 张站长疑惑看向姜米:“哦,我想起来了,这丫头曾在供销社门口明目张胆倒买倒卖票证,被我当场抓住,念她年纪小放过,想不到她又来这捣乱!” 他对着所里同志道,“这次必须抓起来了,否则她死性不会改,不知还要害多少人!” 许春梅连亲爹都顾不了,跑 过来推姜米:“你快骑上单车回你家去!” 姜米又岂能走? 这边闹成这样,已有不少村民围过来问怎么回事? 陶婆子跳着脚叫:“许大同和着他亲家一起搞头叽倒把卖苹果,要被抓起来,他还想暴力拒捕,大家快来帮所里同志按住这个坏分子!” 尤秋霞使眼色,尤家人举起家伙要朝许大同打。 所有同志面面相觑,他们其实也不想闹成这样,可现在骑虎难下了。 忽听有人喊:“陶婆子你家着火了,你们还不快点去救火?” 啊?尤家人一转头,果然看到他家所在位置在冒黑烟。 今天的事会闹出什么结果不知道,可大本营要是烧了,他们去哪落脚?尤老大等人转头想跑,尤秋霞叫:“站着!尤铁柱在家,那点火他一个人就能救了!” 旁边有人扑哧一声笑出来:“只怕那火就是他放的呢。”说着朝许春梅看去。 陶婆子本是坚定站在支持女儿这一边,一听这话跳起脚:“那个挨千刀的会做这事!” 说着一马当先朝家跑,尤家众人呼啦啦跟上,尤秋霞气得跺脚还想拦,尤老爹叫:“你难道不知道巧莲还在家里?” 红纱巾落地,尤秋 霞拨腿就朝回跑,竟然超过陶婆子。 “站着!”张站长气得大叫。 说好的,尤家得肩负起搅局的重任,他才好乱中取胜。 现在搅屎棍们全走了,难道要他来搅?他可是体面人。 尤家人走了,可司机也已坐上车要开车走,姜米怎么劝都不行,而那边,许大同自己要跟所里同志走。 所有事他要一力承担,绝对不能连累了姜米。 正急得不行,有人大喊:“都给我让开!” 围观村民被推得左右两边让开,吕同志出现在当中,喝:“许家苹果是我收购的,谁有什么来找我说!” “吕同志?” 只能自己上场当搅屎棍的张站长,正一个劲鼓动所里同志去抓他认定的罪魁祸首姜米,见到吕同志大吃一惊,忙小跑上前, “您怎么来这里了?您要苹果找我就行,何必辛苦跑这老远来?” 吕同志冷笑一声也不答,一瘸一拐走到所里同志面前,拿出一叠单据:“这是授权采购农产品的证明,你们看看合不合规定?” 所里同志拿过仔细看,张站长梗着脑袋凑去看,嘴里一直在嘟囔:“应该是只能从收购站采购,但这不怪吕同志,他是被人挑唆了。” 第121章 我当然要跳起来闹! 所里同志把证明还给吕同志:“符合规定。” 他们骑上单车要走,张站长拉着不放:“许大同自己都认罪了,你们怎么不抓啊?” 许大同气得发抖,姜米冲上前大声道:“许爷爷没有认罪,他是被你逼得没办法!怎么,你现在还想逼所有同志?” “张站长你让开!”所有同志喝问,“今天的事,你是想叫我们来当枪使?” “没有!”张站长吓得一下缩回手。 “没有?”所里同志冷笑,“那你在我们面前拍胸脯保证,许家就是在搞头叽倒把是怎么回事?” 张站长嘴唇咧蠕:“我也是听尤秋霞说的。” 什么秋霞春霞的,所里同志不跟他扯这些,“道听途说就来我们面前说得天花乱坠。”让他们来这当着这么多老乡丢脸,“等着我们跟领导汇报后再找你!” “不是你们听我说。”张站长还想辩解,后衣领被人一把扯住,杨豆苗破口大骂,“我们跟你从不认识,你为什么要胡说八道害我家?不说清楚不准走!” 这有什么好说的?不就是钱钱钱命相联,以前我居中赚大钱,现在你俩接上头,既没我戏了又没我钱 了,我当然要跳起来闹! 要闹就得付出代价,一看许姜两家凶神恶煞的样子,张站长知道自己现在最明智的作法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可惜了,被杨豆苗缠上的人哪能这么容易走? 揪过来当脸就一口唾沫,男人下意识闭上眼,“刮刮”两个大耳光已甩来,连带指甲划过,痛得张站长跳起来,本能抬手想打回去。 “亲家让开!”许母梗头冲来,杨豆苗闪开,男人“啊呀”一声,被撞得四脚朝天倒地上。 杨豆苗唬的骑上去,揪着头发就打,还大哭:“你想害我家人去做牢,你知不知道这样一个家就散了我们就没活路了!你要我们死,我死给你看!” 耳光一个接一个,打得张站长头“嗡嗡”响,下面一阵剧痛传来,男人失声惨叫。 许母也骑上来了,对着要害就打,也大哭:“王八蛋,你知不知道这些苹果有多难种?我男人起早贪黑侍弄,春天怕缺水,冬天怕冻着,最简单的摘果都有可能从树上摔下成残废!” “以前年年送去收购站难道你还没吃饱?黑心肝就见不得我们过好点,硬生生想把我们逼得没活路!好 ,大家一起死!” “不要打那里!”张站长想反抗,可他再是大男人,又怎么会是两个长年干农活的女人对手?被打得鼻血横流,惨叫连连,外人看着还像他把两个女人欺负得哭成这样。 他向吕同志求救,吕同志只管跟姜米说话:“真是对不起,我不小心崴了脚,想着我在镇招待所休息,叫司机来拉苹果就行了,到镇上我再跟着他一起走,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姜米忙道:“跟您没关系,我们也都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您的脚好点没有?” 她其实最想问的是:那现在你又怎么来了?脚崴着你是怎么来的? 许大同一跌声叫:“春花,你快家去把我那瓶跌打损伤药酒拿来!” 吕同志忙道:“不用不用,我坐坐就好了。” 许春花已朝家里跑去了。 这边司机问:“吕师,我让他们装苹果了?” “不然呢?”吕同志横一眼,“小王,你师傅有没有跟你说过,能给我拉货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叫你来拉苹果,你只管拉就是,怕这怕那的做得成什么事?等着我去问问你师傅,怎么把你推荐来了?” “说 过说过,一再叮嘱我什么都要听您的。” 司机忙赔笑,“我年轻没经多少事,见他们喊打喊杀的,怕不是拉一车苹果走,而是拉了一车麻烦给您,所以才猪油蒙了心要开车走,以后我就晓得了,您叫我做什么就做什么。” 许大同抬了两筐苹果过来摞在一起,脱了外衣盖在上面,笑着对吕同志道:“您坐。” “我刚才就想问了。”吕同志没坐,掀开外衣看看,又指指那一座座堆成小山似的筐:“你们把苹果装筐了?” “是的。”许大同笑嘻嘻,把最上那筐打开,“我家米米说,苹果要运去老远的淞城,不能磕着碰着,要对得起您给的好价钱,她教着我们编这种筐装苹果,您看使不使得?” “使得!”吕同志看着姜米点头。 这小姑娘,不但做人活络,还做人踏实,还能干漂亮事,太值得打交道了。 “装车嘞!” 司机打开车兜,许大同跳上去一声喊,两家人排成队,一筐筐苹果流水线似朝车上码。 许春花拿着一瓶药酒跑来,看她跑得一头汗,吕同志过意不去:“真不用这么麻烦了。” “哪麻烦了?”许大 同跳下车跑过来,从女儿手里接过药瓶,“您坐好,我给您擦。” “别别,我自己擦。” “您自己擦不趁手,我来,几下就擦好了。” 吕同志只好坐下,卷起一边裤腿:“就这里擦两下就行了。” 许大同将药酒倒手心擦热才抹上去,吕同志看他擦得有章法,笑道:“看来你不但懂种苹果,还懂点医呢。” “我是久病成医。”许大同爽朗道,“我常年在山里找活计,时时跌着碰着,自己不想着办法治,这腿早废了,好了,您起来走两步,看哪还痛,我再揉?” “好。”吕同志站起走几步,惊喜道,“你这药酒真是神了,一点不疼了。” “不是我的药酒神,是您只伤到筋,痛是痛,但治起来好得也快。” 吕同志感叹:“你家都是实在人啊。” 苹果装好车,姜米盛情邀请:“去家里喝口水再走吧。” “走吧,我也认认门。” 进到许家堂屋,许母要忙着拿搪瓷杯倒水,姜米笑道:“不用,他们都带着杯子的。” 从吕同志和司机手里接过他们的玻璃瓶子,姜米去桌前到水,这边许春梅已端着一盘炒瓜子进来。 第122章 钱,真是好东西 吕同志摆手:“谢谢,我这些天喉咙痛,吃不得燥火的东西。” 接过姜米递来的瓶子,好奇问:“哟,还给我们放了菊花。”他闻了闻,“好香啊。” 姜米笑道:“你们喝喝看,不喜欢我倒了给你们重新倒水。” 两人喝一口不觉对望,不约而同道:“好喝。” “喜欢就好。”姜米欢喜道,“我给你们包点带着路上喝。” “好!” 吕同志找个借口将人支出去,独留姜米:“你们拿这么好看的筐装苹果,价格得三角一斤。” 姜米忙摆手:“两角已经很好了,再高我们怎么受得起?您回去也不好交待。” “好交待。”吕同志笑道,“你们拿筐装,等于是礼品,咋可能还按散装的价格算?三角算给得很低了。” “我也不瞒你,其实你家的苹果我以前就在田口镇收购站见过,姓张的开口就跟我要一块钱一斤,说这种苹果我们拿去能当高档礼品送人。” “他说的没错,但他说的那个价格,我回去才是没法交待,请他让点,他吃定我了就是不让,那我只能不买了,可不买心里又想着,真是没想到,陈姐能把你们介绍给我。 ” 怪不得吕同志不待见张站长,原来有这事。 姜米也不再推辞。 吕同志数出一沓钱:“我还说等你跟车到镇上我再拿给你,现在好了,直接给你吧,你点点帮我签个字。” 姜米数好钱签字,立即又数出三百块,双手递给吕同志。 “多了多了。”吕同志象征性推辞下就收下了。 姜米这才道:“今天幸亏你及时赶来,要不然我家的人都得去坐牢。” 吕同志奇怪道:“不是你叫人来接我的?还是三个人,都骑着单车,三人接力赛一样,才那么快把我送到羊肠村。” 三个人?都骑单车?姜米忙问特征,立即猜到其中两个是马三力和曹大强。 她喉咙里突然堵了块石头。 马三力和曹大强拼全力帮她,那都是因为萧海! 那个山一样的男人,我被你护着,你有人护着吗? 送走吕同志,杨豆苗操起扁担:“走,去尤家!从前尤秋霞在背后说翠兰坏话,老娘已经忍她很久了,今天这是想把咱两家朝死里整,不能再放过了!” “说的对!”一呼百应,众人纷纷去操家伙:“见着尤家人就朝死里揍!” 许大同瞪着牛眼睛捏着 烧火棍冲朝前,许母跑上前拉住:“不要去。”回头指指站在房檐下的许春梅。 女人呆站那,嘴唇蠕动却什么都说不出,只眼泪扑嗤嗤朝下掉,见众人看她,扭头跑回屋。 许大同“诶”一声,丢了烧火棍,张着两手阻止大家:“算了,不管怎么说他家着火,被老天惩罚过,这次就饶过他们吧。” “老天惩罚过我们也不能饶了那帮王八蛋!”杨豆苗叫,“要不下次还得惹着来。” 姜米心里叹气,上前道:“外婆,今天许爷爷赚了大钱是喜事,咱们得好好庆祝,没必要赶这时候去跟那种人置气。” 杨豆苗还要说,姜秉正喝:“听米米的。” 许大同过意不去,没话找话说:“钱要等吕同志过后汇过来,存折我倒是办好了。” 姜米将许家夫妻叫进他们房间,从斜挎包里拿出那沓钱递给许大同:“吕同志已经把货款拿给我了,一千二,你点点。” “啥?”夫妻俩瞪圆眼睛,你看我,我看你,半天都回不过神,许大同只知道双手缩到后面,“这咋行?” “什么咋行?”姜米笑道,“这是你卖自己苹果的钱,快接着。” “ 这不是我的钱。”许大同头摇得跟泼浪鼓一样,“我跟春梅她娘已经商量好了,这次苹果能卖我们想都不敢想的价钱,都是米米你的功劳。” “虽然你不说,但我们知道你肯定贴进去好多钱,我家苹果拿去三眼桥卖,最多到五分一斤,我家能拿两百五十块就是磕头碰到天的好事了,其他都是米米你的。” 这是老实人啊,姜米道:“当年我妈浑身是血,明明知道她再不送医院就要没命了,但谁都不肯碰她,说什么怕染了晦气。” “就你来了二话不说,背着我妈就跑医院,才救她一命,才会有我,这又咋算?” 人家都记得啊,许大同眼泪花花:“那是亲戚间帮忙,跟这个钱不相干。” “你说对了,咱们之间就得相互帮忙。”姜米拉过那只粗壮的大手,将钱放上,“我们都会好起来的,都会赚大钱过好日子!” “春梅啊。”夫妻拿着钱去敲小女儿房门,“你当家,这个要你来数。” 什么要我来数?许春梅擦掉眼泪打开房门,看到递来的那沓钱也惊呆了。 一家子在房间里一遍遍数钱,不是怕错,而是不这样数着摸着,都 不敢相信这样好事能降临到他们头上。 钱,真是好东西,许春梅破涕为笑,许家刚才还喊打喊杀,现在喜气洋洋,一团和气。 许大同立即把八百块还到大女儿手中,许春花又递到杨豆苗手中:“娘,这次您收着了。” 老太太一遍遍数着,笑成烂菊花,又将钱塞回许春花:“你什么意思?难道我之前不准你借钱给亲家?拿着,给三个臭小子去读书!” 许春梅已跟着许母杀鸡做饭,许大同把家里腌肉好酒全拿出来,姜秉正拦着:“我们上门是来帮忙的,不是来把你家吃个底朝天的。” “不是把我家吃个底朝天,是把我家抽上天过好日子!”许大同喜洋洋的,他家现在有四百块,不用再抠抠搜搜。 而且这是每年都有的生意,他家会有源源不断的大钱。 “娘,您不用再上工了,爹,您不要再去大山里撵狍子了。” “多亏了米米,她就是咱家的福星!” 许大同叫许春花回大锣村把三个孩子叫来,大龙他们活蹦乱跳进院门,一桌子丰盛好酒好菜已摆上桌,白切鸡、蒸腊肉,蒸咸鱼,蒜苔炒腌肉,凉拌山木耳,腊肉骨头煮白菜萝卜。 第123章 快点给她找对象 一家子吃得欢声笑语,姜米注意到,许春梅虽笑着给这个夹酒,给那个倒菜,她却吃得很少,不时朝外面看。 吃完饭又抢着去洗碗,许春花看着妹子背影,道:“爹,娘,咱家苹果卖这么好的价钱,名声传出去,想上咱家门的人肯定不少,赶快给春梅挑一个吧。” 姜米注意到许春梅的异常,她这个做姐的肯定也看到了。 想都不用想,妹子在担心尤铁柱,就怕他被尤家人搓磨。 嘴上说永远不会跟尤铁柱在一起,心里却无时无刻不在想。 只有赶快找其他人,结了婚才能彻底断了念想。 姜向民塞了满嘴肉,手里端着碗酒,嚷:“亲家,曹大强你是知道的,你看他怎么样?” 杨豆苗骂:“吃完再说,小心噎在喉咙眼里拿不出来,哭都来不及。胡说什么,我听曹大强已经说着媳妇了。” 姜向民喝了几口汤咽下肉,打了个饱隔,笑道:“娘,你这是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他之前说的那个对象早吹了。” “好好的怎么吹了?”杨豆苗唬着脸,“是不是像你一样在外面乱?这种人你敢介绍给亲家,小心老娘打断你的腿。” “什么 啊,你是知道的,之前大强家日子不好过,对方这种理由那种理由不愿扯证,现在看到他好过了,张口就要一百块彩礼,还要给女方家买缝纫机,给女方弟弟买手表单车。” “狮子大开口!”杨豆苗叫:“怎么不想想,就算把他家姑娘秤斤卖,也卖不得这么多钱!” “是啊,大强说,这些现在不是拿不出来,而是想着糟心,从前对他嫌这嫌那,现在还没结婚就想着把他的钱掏空,凭什么?他不答应,亲事就黄了。” 姜米微笑。 小舅叫“大强”而不是“那个狗杂种”看来两人关系缓和了。 是啊,从前萧海的兄弟们都很团结的。 “要是我也不答应。”杨豆苗撇嘴,又道,“既然他日子好过了,咋会来上门?你别乱说些。” “我才没乱说。”姜向民笑,“是他托我来问的,都不知是什么时候瞧上春梅的,嘿嘿,大强上头还有两个哥哥呢,他咋不能上门?” 许春花点头:“爹,娘,我觉得曹大强不错,人实在,又整得来钱,年纪也不大,你们说呢?” 许大同和许母对看一眼,点头:“我们也觉得不错,等着让他上家来. .....” “我不结婚!”许春梅突然出现在堂屋门口,嘴倔强抿着,双眼发红。 “春梅你说什么胡话?”许家夫妻急得站起来,“大姑娘家咋可能不结婚?不结婚别人会怎么说你?” “别人爱怎么说是他们的事!”许春梅嘴唇微颤,“现在是新社会,不结婚不会死,我只要在家好好守着你们二老!” “守什么守?你还要去考镇学校的老师!” “我不考了!” 眼泪急涌而出,许春梅扭头就跑。 “回来好好说!”许家夫妻追出去,许春梅已关了房门,怎么敲都不开。 许家夫妻诶声叹气回来,大家忙安慰,姜向民道:“越是这样越要快点给她找对象,等着我叫大强来,好好哄,会回心转意的。” “整不成。”许大同摇头,“羊肠村日子最好过的是段家,他家二儿子段志勇长得又好,还在镇上邮电局工作,前段时间天天上门来找春梅,什么好话没说?春梅就是不开窍。” “搞得我们两家现在碰到都有些尴尬,诶,这傻丫头心里只有尤铁柱,我们也不敢说太多,逼得太紧她又去跳河咋办?急死人了。” 姜米笑道: “那就招尤铁柱上门呗。” “啥?”许家夫妻直接愣住。 杨豆苗专门坐姜米旁边给她夹菜,忙轻轻碰碰她的手肘,小声道:“别瞎说,你晓不是尤铁柱是尤秋霞的弟弟?那种人家怎么要得成?” “晓得啊。”姜米笑道。“但外婆你知不知道,尤铁柱是羊肠村拿工分最高的?说明人是顶能干的。” “那根山参是他找来的,今天尤家突然着火,十有八。九是他弄的,说明他对春梅姐是真心的。” “春梅姐心里又只有他,把他招上门不就两全其美了?” 许大同有些无奈:“其实,我和春梅她娘在私底下说过多少回了,铁柱那孩子真心是个好的,哪怕他是个孤儿我们都愿意要。” “可他偏偏生在尤家,那家人我实在没法跟他们做亲家,春梅也没办法开口叫陶婆子一声娘。” “就算这些我们能做到,尤家开口就要五百块彩礼,给了他家也不会罢休,完全是无底洞,春梅和尤铁柱再恩爱,在一起日子也根本没法过。” 姜米道:“我的意思是,让尤铁柱跟尤家断绝关系,上门来当您半个儿子!” 啥?许家夫妻张着嘴:“.. ....我们倒想他跟尤家断绝关系,但尤家咋会肯?不叮在他身上把他血吸干才怪!” “那就让尤家主动提出跟他断绝关系!咱们先走第一步,把春梅姐跳河的事跟尤家好好捋捋。” 咋越说越听不懂了呢?许大同抓头,姜秉正道:“亲家,米米咋说,你照着咋办就行了。” 尤家,柴房, 遍体鳞伤的尤铁柱躺在一块木板上,双手紧紧将一只鞋垫抱在心口,轻轻摩挲上面绣着的喜鹊。 亲娘陶婆子还在外面骂:“小杂种,你别以为你不承认老娘就不知道火是你放的?你为那个女人什么事都敢做,人家可不尿你这一壶!” “我去瞧着了,她家在喝酒吃肉庆祝今天赚了大钱,怎么不来叫着你去吃?你信不信?就算你现在被我们打死,她家也不会来给你出块棺材板的钱!” 尤铁柱流血的嘴角露出笑。 喝酒吃肉赚大钱? 说明许家好了,那春梅就会好,他哪怕现在就死,也值了。 尤秋霞过来拉陶婆子:“别在这叫了,走,跟我回屋!” “别拉我!”陶婆子不肯,“今天不辣辣疼疼的把他骂醒,他下次真敢放火把咱家烧了!” 第124章 真是痛快! 尤秋霞叫着尤老大,把陶婆子拉回堂屋,老女人嘴还不停,尤老头骂:“闭嘴,你晓不得家丑不可外扬?” “去你娘的不可外扬?”陶婆子不屑,“老娘就不信现在村里还有哪家晓不得我家着火了?依我说,去把小杂种打死算球!反正是我生的,谁也说不着!” 尤老头喝:“打死你去上工挣工分?差不多就算了,他只是在后院墙角用柴禾捂出浓烟来,并没烧着什么,打伤他躺几天,咱家就少几天的工分,划不来。” 陶婆子嚷:“老娘家缺这几个工分? “这不是缺不缺工分的事!”尤秋霞恨铁不成钢,“全村晓得我家着火,晓不晓得是小杂种为许春梅才干这事的?” “要是晓得,许家岂不得意了?你还怎么在外面说嘴,是许春梅不要脸想着小杂种?” 陶婆子一下哑了。 “这事传开,以后他苦不来钱,我们不要了,谁还敢要他上门?就算要,还会给多少聘礼?” 陶婆子闭了嘴,忍半晌又嘟囔:“也不能这样就放过他啊?” 尤秋霞白一眼:“那你去,关起门来打,打死小杂种也不会啃声,费什么口舌嚷得全村都听见 ?” 她不再理老娘,转头对众人道:“收拾一下,段家已经跟我说,这些天会上门来提亲。” 已走到门口的陶婆子又跳回来,喜得瞪大眼:“真的?段志勇咋突然又肯了?” “他没说肯不肯,但他娘急,就怕这个儿子被许春梅耽误了,拿巧莲冒死救了他侄儿的事劝,再加上听说巧莲要考镇学校的老师,多上进的一个孩子,才没反对了。” 陶婆子拍手:“好事呀,等着我把家里干干净净收拾出来。” 这边姜米等人回到大锣村,天已擦黑,走在巷道里突然听到裘麦子说话:“你别拿给我,我家真的不要。” “你家为什么不要?”王三婆粗嗓门响起,“全世界的人都想吃肉,就你家不想?你家是成佛上天了,还是成鬼入地下了?” 她以前是裘麦子的跟班,如今都敢这样吼老女人了! 真是痛快! 七嘴八舌的声音附合:“就是,全村都养兔子吃,就你家不养,不就是憋着坏等着举报我们?头上长疮脚底流脓坏透了!” 裘麦子委屈:“我家不会做这种缺德事。” “你家做的缺德事还少?姜米为全村找水不是你家拦着不 让找?还把吴干事那样的人请来想把姜家朝死里整,现在就不会把我们朝死里整了?” “不会真的不会。” 听声音姜米都能感觉到裘麦子要哭了。 “会不会的鬼晓得,反正只要有人来查兔子,我们没了兔肉吃,就去你家吃饭!” “吃饭算什么?把你家房顶掀了!难道那些人还能天天在你家守着?” 姜米和杨豆苗相视而笑,大熊凑过来:“姐姐,明天我家可以吃兔子肉了吗?” 姜米摸摸他的头:“可以了。” 许春花也凑过来:“不但可吃兔肉,明天还可以去上学了!” “耶!”三个孩子又蹦又跳。 姜米看着心里那叫一个舒坦。 这边裘麦子回到家,曹广田看她抱着的一对兔子,气不打一处来:“你他娘没长耳朵,还是长了等着我拧下来?跟你说了我家一根兔毛都不能有,你还敢抱一对回来?” “我能有什么办法?”里外不是人,裘麦子委屈得要死,把王三婆等人的话说了,“难不成我家要与全村人为敌?” 曹广田愣半天,只能看着老婆把兔子安置好,他走到沈心洁在的房间门口,抬手轻敲了几下: “沈知 青,刚才我老婆子说的话你应该听到了,你教我们拿兔子举报姜家,只怕是不行了。”后话就是:你再想想其他行得通的办法。 沈心洁娇软声音传来:“村长你说什么话?我什么时候教你拿兔子举报姜家了?” “你没说,是我乱吃屁自己想的。” 曹广田赌气回屋。 房间里,听到这样的话,沈心洁气得牙齿都要咬碎。 竟然这样对她,每月十五块钱都给了白眼狼! 这一切都是因为姜米! 所以无论如何她要忍,没了兔子这个把柄,总会有其他,等把姜米踩死,再收拾这些东西小菜一碟。 收拾好兔子,裘麦子进屋关上门,拿手指指沈心洁房间所在位置,低声道:“整球不成,拿我们当刀使,还藏头露尾的,这点倒不如尤秋霞了。” “再不如也比你强!”曹广田揪着女人头发按在床头就打,“你别以为老子不晓得你话里是什么意思?是老子整球不成,老子还不如那个骚婆娘!” 现在不能在外面威风,他心里随时憋着邪火,只能在家里发了。 半个小时后,曹老大的门敲响,男人打开门,见到一脸横七竖八抓痕、衣领子 稀烂的亲爹,没半点惊讶之色:“爹,啥事?” 曹广田放炮一样吼:“你媳妇这么久不着家你不管了?老子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窝囊废?” 曹老大无奈:“她在家,你嫌她呛着那个。”他朝沈心洁房间看看,“你要骂我,她躲回娘家让你清静,你还是要骂我,你到底要我怎么办?要不要拿把刀来砍死我?” 曹广田推着儿子进屋,关上门低声道:“你他玛我什么时候嫌她了?我只是说,沈知青不管怎样是客,要她让着人家点,她就跑回娘家不回来,这还像个媳妇吗?去叫她回来!” 曹老大撇嘴:“秋霞走时说的话你没听到?这个家有她没那个,有那个没她,现在那个还在,我叫不回来。” 曹广田气得想打人,又不得不硬生生忍着,低声道:“咱家现在的情况你晓不得?快把她叫回来商量一下,难道要等着姜家把咱家整死?” “叫是叫不回来的,”曹老大伸个巴掌到亲爹面前:“拿十块钱来,我去三眼桥给秋霞买块布料。” 曹广田怒了:“她这么久不回家老子没追究还热脸贴冷屁股给她买布料?你是不是脑袋进屎了。” 第125章 敢情你他娘是娶了一窝祖宗啊 “不拿就算了。”曹老大收回手,“要不爹你去羊肠村,骂一顿她就会跟你回家了?反正我是不敢去。”他躺回床,翻个背脊对着亲爹。 “反了你了!”曹广田抡起巴掌要打,落下去拍了儿子屁股一下,“做一身衣服,再好的布料也不用花十块钱?” 曹老大坐起来:“爹你又不是不晓得,去她家只给秋霞带东西,不给她爹她娘她两个哥哥,特别是她妹子买东西,能行?” 曹广田气得拍大腿:“敢情你他娘是娶了一窝祖宗啊!” 羊肠村, 尤秋霞喜气洋洋站门口,难得一见穿了件浅蓝色衣服,头发油光水滑梳在脑后,眼角眉梢皆是风情。 越发显得站她身后的曹老大木纳,男人一个劲的巴结:“媳妇,不是给你买了大红色布料,咋不拿那个做身衣服穿呢?你穿红色最好看了。” 尤秋霞不理,只管扬脖子朝前面看,一旁的陶婆子嘲笑:“你曹家就是没个讲究,今天是巧莲说亲,又不是秋霞,咋能穿那么显眼抢了巧莲风头?” 曹老大尴尬笑笑,又道:“媳妇,今天巧莲的亲事说好,你能跟我回家去了吗?一家子都想着你。” 尤秋霞还是不理,陶婆子数落:“秋霞从嫁到你家,你自己说,她给你家添了多少好处?你家把她当菩萨供起来都是应该。” 当你娘的菩萨!曹老大诺诺:“是,是,应该的。” “可自从那姓沈的知青到你家,从你爹开始,就不把我家秋霞当一回事,小蹄子说什么都跟狗一样听着,吃个饭都要她先动筷子。” 老虔婆你全家才都是狗!曹老大陪笑:“我爹也晓得做得过份了,所以才叫我来请秋霞。” “既然如此,你家只要那个小蹄子在着就行,还来叫秋霞回去做什么?” 老王八蛋,你这块头巾还是老子买的!曹老大还想说什么,尤秋霞已小跑上前,热情迎接: “大婶志勇你们来了?啊哟,小宝也来了,快让我抱抱。”女人一把将五岁左右孩子抱到怀里,亲个不停,又嗔道, “你们人来就行,干嘛还要提着这么多东西来?马上就要做一家人,真是太见外了,快请进!” 听到响动,一身红衣裳的尤巧莲也跑到院门前,娇滴滴叫一声“志勇哥!”脸立即红得跟煮熟的虾米一样。 围观村民指指点点:“尤秋霞跟尤巧莲就像一 个模子刻出来的,虽相差十八岁,可看着两个年纪差不多,尤秋霞还更有味道些。” “有味道又咋样?不会生养,也是曹家吃着屎才会娶,还跟狗一样来巴结,要是我,眼都不带一下。” “你晓得啥?大锣村的姜秉正当了十多年村长,咋会被曹广田抵脱?就是这个不会生养的功劳。” “还给曹家三兄弟都找过工作,但他们跟尤秋霞两个哥哥一样,自己烂泥扶不上墙没搞成,你说咋能不巴结?” “啊哟哟,给三兄弟都找过工作?她哪来这么大的本事?” “哪来这么大的本事?你没看她胸脯上的四两肉?嘻嘻,错了,是四斤!” “你给我小声点,现在她家攀上段家这门亲,肯定会更发达,别去惹事。” “呵,只是提亲,能不能结婚鬼晓得?你没看只是段母跟着尤家一头热,段志勇都是淡淡的。” “肯定能成,小宝的爸爸是烈士,他是全家的心肝肉,尤巧莲救了小宝,段志勇就算报答也会跟她结婚 这边段母道:“本来早就应该来,但小宝落水后身体一直不好,所以现在才来,咋能空着手来?” “这些东西一是提亲,二 是专门来谢谢巧莲,等会还要让小宝给巧莲磕个头,谢谢她的救命大恩。” 她说着眼睛就红了,“巧莲不止救了小宝,也是救了我们全家,如果小宝那天出了事,我们怎么对得起他爹?这辈子怎么安心?我就要随这孩子去了。” 尤秋霞也抹眼泪:“小宝福大命大,又有他爸爸在天之灵守护,咋可能出事?” 她微微看向尤巧莲,希望她也抹泪,这样才能打动段志勇。 可尤巧莲只知道看着段志勇傻笑,诶,不知道女人家要矜持,才钓得到大鱼吗? 忙道,“是巧莲跟这孩子有缘要做一家人,喜事呀!巧莲,快来抱着你救的金童子,咱们进家!” “小宝你是我的大宝贝!”尤巧莲也感觉到了段志勇的冷淡,看来孩子才是突破口。 她刚要从尤秋霞手里接过孩子,清脆声音传来:“小宝不是尤巧莲救的!” 睛天霹雳!尤秋霞手一抖差点摔了孩子,段志勇眼疾手快一把将孩子抱回怀里。 一转头,就见姜米在许家人簇拥下出现在面前。 陶婆子尖叫:“你胡说!你小心老娘......”她舞着爪子朝前,恨不得一秒将姜米撕了, 一肚子脏话就要冒出来。 尤秋霞一把推开老娘。 她也恨不能活吃了姜米,可当着段家人的面,该有的体面得有。 “姜米,你小孩子家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死丫头嘴码子利害,这个时候不能跟她嘴碰嘴,输不起,得找老实人。 尤秋霞义正词严,“许大同,我知道同一天我家巧莲救人,你家许春梅落水,你家觉得丢脸,但因为这样想来搅黄巧莲的婚事就太不厚道了!这里是我家,请你们马上走!” 许大同气得理论:“我们站在你家门外一大截,怎么就是你家了?” 姜米拉开许大同,对着段母道:“小宝是许春梅救的!” 啥?众人面面相觑,又一起看向尤巧莲。 “该死的东西你胡说!”尤巧莲跳起八丈高,跟她亲娘一样,双手爪子一样朝前伸,想冲上前撕了姜米。 再次被尤秋霞一把拉开,朝姜米厉声喝道:“你有什么证据证实,小宝是你亲家姑娘许春梅救的?都说帮理不帮亲,真没见过你这种帮亲不讲理的,简直不要脸!” 她双手伸向孩子,声音变柔:“小宝告诉姨妈,那天你落水后醒过来,是不是巧莲姐姐抱着你?” 第126章 强人所难也比你家肆意败坏别人名声强 孩子扭转小身子,头伏在段志勇肩膀上,哇的一声哭了。 “哦,小宝不要哭。”段母心疼的抱过孩子,“奶奶和叔叔都在,不会再让你落水了。” 这边对尤秋霞叹息道,“这孩子现在连落水两字都听不得。”看姜米一眼,“但那天我赶到河边看到了,的确是巧莲抱着我家小宝。” 尤秋霞刚要朝着姜米喝:“听见没有,段家承认是我家巧莲救了小宝,你哪凉快哪边站着去!” 姜米却先她出声:“不要脸的是你尤家!我当然有证据证实!尤巧莲你敢不敢跟我到河边去?” 尤巧莲双手插腰骂:“我为什么要跟你去?你算哪根葱我要听你的?” 尤秋霞生气:“姜米,你没听到段大婶说,小宝连听到落水两字都害怕,你还要叫着他去河边干什么?可见你这人为达目的根本不顾别人的死活!” “哦哦,小宝不怕。”段母一面颠着孩子哄,一面瞪姜米,也觉这丫头过份了。 “尤巧莲你不敢去说明你心虚!” 姜米冷笑,“不是自己救的人偏要说是自己救的,踩在别人头上获得好处,以此骗取别人的感情,你还有什么做不出的?谁家娶到谁家倒霉。” 段母不觉和段志勇对看,转头道:“她既然说有证据证实,巧莲我们和你一起,跟她到河边走走吧,要不然大家心里都存在一个疑影,以后也不好相处。” “......”尤巧莲双手绞在一起,又气又急,看向尤秋霞。 要是现在手里有刀,尤秋霞肯定朝姜米捅,可她更明白,现在不去河边是不行的了。 手抚上小妹肩膀,显示她稍家勿燥,这边看着段母感慨:“您说的对,咱们是要相处一辈子的人,怎么能让小人挑拨了?” 时过境迁,她就不信姜米还能找出什么铁证来,反正以她的聪明才智是想不出来的。 “我们跟她去河边就行,你们抱着小宝先家去吧,别再让孩子害怕,是什么情况过后我来跟你家讲。” 她看向姜米,大义凛然,“再是红嘴白牙,假的就假的,真不了!” 姜米正正看着她:“当然,所以你不敢让段家人看到真相,过后你才好红嘴白牙编谎给他们听。” “你?”尤秋霞气得都快绷不住了。 段志勇从母亲怀中抱过孩子,亲亲他的额头,道:“我大哥的孩子没这么弱,一起去。” “好,一起去。”看拦不住,尤秋霞大度 道,“看看这丫头还要编出什么谎来骗人,当众揭穿了也好。” 这下热闹大了,村民们一传十,十传百,等姜米到了河边,差不多全羊肠村的村民都到齐了。 姜米指着问:“段大婶,您那天见到尤巧莲抱着小宝所在的位置,是不是这里?” 段母点点头:“这里是整条河最深的位置,出事前一天下过大雨,河水很急,巧莲说,她游到河中央救小宝,呛了很多水,差点命都不保了。” 姜米点点头:“那场大雨后没再下过雨,现在河水浅下去一大截,河中央那块水草都露出来了。” 她朝许大同示意,男人立即将早准备好的一根树枝丢过去,担在那块水草上。 姜米转头看着尤巧莲:“如果真是你救的小宝,你现在游到河中央,只要你能把那根树枝拿到岸上来,就是我在撒谎,我向你家道歉,如果你家要赔偿,要多少我给多少。” “可如果你拿不回来。”姜米声音变严厉,“你家就是在骗段家,还红嘴白牙不要脸败坏许春梅的名声!必须向许家道歉,赔偿五百块钱名誉损失费!” 姜米说一句上前一步,尤巧莲节节后退,如果不是尤秋霞双手扶住, 她就要倒跌到河里。 小女人死死抓着尤秋霞手臂,仿佛得到某种力量,鼓起腮帮子,外强中干叫:“我为什么要听你?河水虽然浅下去,还是淹得死人,你不知道现在天冷河水也冷,我怎么下?” 话没说在点子上,尤秋霞忙道:“就算天热也没谁会无缘无故跳河里,巧莲也是看到小宝落水,才迸发出力量,不顾一切跳下河救人,你现在让她下河捡树枝,不是强人所难吗?” “强人所难也比你家肆意败坏别人名声强!” 姜米冷笑:“现在只是秋天,今天太阳又这么大,河水能冷到哪里去?你不敢让尤巧莲下水,不过是因为,她根、本、不、会、游、泳!” 啊?众人惊呼:“尤巧莲根本不会游泳?不过也是,大夏天羊肠村的人都喜欢下水,我好像从没见过尤巧莲来过河里玩。” “别说没来河里玩,都没见过她来河边洗衣服,全是她妈她姐,现在还叫尤铁柱给她洗,只凭这一点也能知道,她是个懒媳妇,要不得!” “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如果根本不会游泳,她就不可能救过小宝,哪小宝是谁救的?” “怎么救了都不吱一声?段家可是 提了好多营养品到尤家慰问尤巧莲,当中还有麦乳精呢。” “这跟会不会游泳有什么关系?”尤秋霞将尤巧莲护在身后,对着姜米厉声道,“你没耳朵还是没眼睛,要我跟你说几遍?是因为现在太冷又没什么人落水情况危急,谁会下水?” “上次为救小宝,我家巧莲回家大病一场,这些段大婶是亲眼看到的,现在河水更冷,更容易病,你非要巧莲下水按的什么心?” 她紧抿嘴唇,“你非要她下水也行,你先下,你去把那根树枝捡上岸。” 大锣村缺水,她猜姜米不会游泳,会点水也不敢游到河水湍急的中央。 “只要你像这样做了,我家再把树枝丢过去,巧莲就下水去捡给你瞧!” 见姜米拧眉不答,不就是怯了? 尤秋霞气焰更高,抬起下巴:“不敢是不是?别说你,你问问这里所有女人,谁能这时候下水去河中央捡树枝?只要哪个女人敢去,巧莲也去!” 大冷天的,谁吃多了为别人下河,浑身湿透来证明什么?病了医药费谁出?耽误上工工分谁给补贴? 她还聪明的只限女人这个范围,完美避开许大同,冷天下河对这个大老粗来说不算什么。 第127章 让春梅讲真相 “我去捡!”许母豁出去了,许大同一把拦住:“不行,你生春梅时月子里落下病根,大冷天怎么能全身浸在冷水里?” “你让我去!”许母挣扎,“我宁愿病死,也要证明尤家撒谎骗人,诋毁春梅的名声!” “不行,你忘记你当年小半年都爬不起床了?现在年纪更大更危险,我不准你去冒这个险!” 夫妻俩拉扯着,尤秋霞在一旁冷笑:“别在这装了,打量大家都是傻子吗?许大婶你不能下也罢,不敢下也罢,许春梅呢?她就年轻了,叫她来下啊?” “怎么你们老两个都来了,连亲家家的小丫头都叫来撑场子,她却不敢来?不就是怕那天投河自尽的事再被大家议论,没脸来吗?” “瞧瞧,连小宝都敢来,许春梅多大年纪了还不敢面对现实?所以她被人说心理有问题,有什么错?” “我来了!”许春梅的声音传来。 姜米转头,就见河边人群分开,许春梅出现在当中,从未有过的雄纠纠气昂昂,大步朝这边走来。 今天爹娘要跟着姜米上尤家讨说法,她劝阻不了,可又怎么能安心躲在家里当驼鸟? 早悄悄尾随而来,在尤家大门口到河 边发生的事,她都藏身在不远处瞧着。 已到这地步她不能再置身事外了! 娘亲为她豁出去,她还有什么不能豁出去的? “春梅你咋来了?” 不等许家夫妻上前阻止,许春梅已甩了鞋脱了外衣,在众人惊呼中“扑通”跳下河。 明显看出她不是很会游,但还是一点一点接近中央那块小草地,拿了担在上面的树枝朝回游,动作就更困难了。 段志勇将小宝递给母亲,脱了鞋子,连外衣都来不及脱,就要朝河里跳。 “志勇哥!” 尤巧莲嫉妒得人都快疯了,如果可以,她要捡块大石头朝许春梅砸去,把臭女人砸得头破血流,把整条河染红,像死鱼一样飘在河面上才好! 可不行,她只能哭喊着紧紧抓住男人,“危险,我不让你去!” 志勇哥是她的,要是在众目睽睽下救了那臭女人,她还不被村里人笑死? “春梅啊!”这边许家夫妻也要下河帮女儿,姜米紧紧抓住,低声喝,“你们答应过我的,我说什么做什么,现在不准去!” 从许春梅出现,姜米就热泪盈眶。 今天能不能成功,关键点就是许春梅! 来前姜米也不能肯定,许春梅会不 会站出来?毕竟她之前差点被淹死,都没说出真相。 姜米只能赌! 现在看来她也不算赌,像许春梅这样孝顺的姑娘,怎能亲眼看着爹娘在前头为她拼命,她还能躲在后头无动于衷? 所以今天姜米没把许春花叫来,有许春梅这个姐在,早跳下河去捡树枝了。 又怎能逼出许春梅? 看着许春梅在水里挣扎,姜米不是不心疼,可她必须忍着。 这次有许爷爷夫妻在,春梅姐不会有真正的危险。 和她有同样想法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躲在不远处的尤铁柱,他已脱了鞋子外衣,一旦春梅真正有危险,他就跳下去救人。 “放开!你给我放开!”段志勇用力推尤巧莲,可女人跟八爪鱼一样从后抱着他,母亲也腾出一只手拉着他,“志勇啊,你跟她什么关系?她家人都没去,你凭什么去?” 小宝也吓哭了,段志勇只能密切关注着。 还好,许春梅再艰难,还是攀上了岸。 “姑娘快披上!”姜米一松手,许大同立即朝许春梅跑,脱了自己的外衣要给女儿披上。 “不用。”许春梅将树枝递给父亲,“您把这个丢回去。” 她就这样浑身湿辘辘不抹一 把,大步走到尤巧莲面前,厉声道:“我已经下河了,按你家说的,现在该你下河了!” “我,我,”尤巧莲又急又恨,又不得不朝后退,“不是我没说的,谁说的你去找谁。” “这个都不敢承认?”许春梅冷笑,“那你敢不敢承认,那天我把小宝从河里递给你,你狠狠踩我一脚把我推到河里去?” “我没有踩你你胡说!” 尤巧莲尖叫,村民惊呼,“什么,是许春梅救的小宝?这到底是咋回事?” “春梅别急有话慢慢说。”尤秋霞也脱了外衣,在外人看来她是要给许春梅披上,实则想隔开许春梅,阻止她再说下去,“先披上衣服,小心冻着。” 都住一个村子她自信了解许春梅,一个圣母心泛滥、性子黏黏糊糊的丫头,否则怎么会喜欢尤铁柱? “不需要!”许春梅一把推开,走到段母面前,大声道,“大婶,你家小宝是我从河里救起来的!” 尤秋霞大声急叫:“许春梅你撒谎!” “许爷爷!”姜米叫,“拉开尤秋霞,让春梅讲真相!” “好!” 许大同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扯开尤秋霞。 女人嘴里还在打机关枪,“你不跟志 勇好,现在看他对巧莲好,就不高兴,竟然想用这种方法来拆散他们,你怎么是这么恶毒一个人!” 却身不由已连连退,要不是陶婆子等人扶住她,就要摔个狗啃屎,来不及站稳就推她两个哥哥,“快去,不要让许春梅造谣!” 尤老大抓过曹老大:“快,机会来了,你是秋霞男人,你先上!上了你就能带她回家了。” 当谁傻?曹老大扒拉开他的手,讪笑:“秋霞喊的是你这个亲大哥,我咋敢抢在你先?” 许大同铁骨铮铮站前面,忽知女儿的遭遇,他像一头愤怒的狮子! 尤家男人谁敢先去触这个霉头? 许春梅继续说:“当时河水又深又急,我并不是特别会游泳,可周围没其他人,我考虑不了太多,就跳下去救孩子。” “好不容易拖着孩子到岸边,尤巧莲来了,我让她先把孩子拉上岸救治,不要管我,我扒着岸休息一会能自己爬上去。” “她说好,孩子刚到她手里,冷不防一脚踢过来,还好我躲得快踩在我肩上,否则就要踩我头上了!” “我一下就被河水冲走,要不是我抓住一块石头,拼命挣扎重新爬上岸,这世上已经没我这个人了。” 第128章 爬着跪着也得把树枝拿回来 许春梅说时,尤巧莲一直跳着脚在叫:“你撒谎!你个骗子!你有什么证据证实你说的这些?你诬陷我,你就是不想志勇哥跟我好,你心里有问题!” 可惜被许大同拦着冲不过来。 今天才得知真相,大男人眼泪哗哗的流,尤家人还敢放肆冲过来,他一巴掌打死! “尤巧莲你闭嘴!”段志勇胸口剧烈起伏,“你先把你证明了,你现在下河去捡那根树枝!捡得上岸你才有资格说别人,捡不上来你根本救不了小宝,你才是骗子!” “我?”尤巧莲呜呜哭,“志勇哥我对你是真心的,许春梅她根本不喜欢你,你为什么要帮着她说话?” 围观的人嘲笑:“尤巧莲,你是承认你撒谎了?你的逻辑是:因为你喜欢段志勇,所以他必须接受你一直在欺骗他家,是你救了小宝。” “因为许春梅不喜欢段志勇,所以就算她冒死救了小宝,段志勇也不能帮她说话?呸!我看你才是心里有问题!” 更多的人骂:“尤巧莲,你平常装得娇滴滴,想不到背着人恶毒到这种地步!那种时候不拉一把还踩一脚,就是想要许春梅死啊!毒蛇都做不出 你这种事!畜生不如!” “春梅你这孩子啊。”段母流泪。 许春梅的叙述中没一句说小宝有多难救,可她怎么会不知道?小宝被她喂养得壮壮实实,许春梅本就没多会游泳,那天的河水又特别大,不是拿命拼,根本救不到岸边。 可她就不明白了,“这些事你为什么之前不跟我们说,到现在才说出来?” 许春梅用力抿了抿嘴唇,看得出到现在她仍有纠结,但既已到这地步,她必须说了:“我上岸后昏迷了三天,等能到家外走走了,才知道尤巧莲说是她救了小宝。” “打听到小宝平平安安的,我想尤巧莲要这样说就这样说吧,本来我救孩子也不是想图你家回报。” “等到听着尤家在村里到处说,我是因为我爹娘不同意我跟尤铁柱好,那天是跳河自杀,才后悔。” 许春梅声音哽咽了,“可时过境迁,我不知道如何证明这件事,只怕吵起来尤家还要说我贪图你家财物,贪图段志勇这个人,只能忍着。” “可尤家越来越来过份,我气自己恨自己,对不起爹娘,真恨不能跳河一死了之!” “春梅不要说了。”许母早已泣 不成声,“是我们逼你太紧,是我们对不起你。” “娘,你们从没有对不起我!”许春梅大声道,“我今天必须说!再不能辜负米米给我创造的这个机会!” 她怒视尤家人,“更不能助长骗子的嚣张气焰!今天可以这样害我,明天就能去害更多的人!手段还会更卑劣!” 姜米拿着许春梅的外衣过来,给她披上。 “米米!”两姐妹额头抵着额头,一起说,“谢谢你!” 许春梅之前的优柔寡断,和前世的她如出一辙! 看到今天勇敢的许春梅,如同看到前世自己的蜕变,姜米和前世的自己和解了。 段母也抽泣:“春梅,是我家对不起你,孩子醒了也没好好问他,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许春梅摇头:“跟小宝一点关系没有,他这么小,受那么大惊吓怎么知道是谁救的他?让我受委屈的是毫不知廉耻的尤家!” 周围村民骂:“对,尤家是屎壳郎戴面具臭不要脸!我们都要远着他!” “听说尤巧莲还要去考镇学校的老师,我呸,这种缺德冒烟的人当老师,那就是祸害祖国的花朵!我们一定要去跟学校说今天的事,她 才是心里有问题,没资格考!” “段志勇,这种人家的女儿你还要,那就是找个搅屎棍回家,永无宁日了!” 段母:“我家绝对不可能要这种女人!” 段志勇:“我就是打一辈子光棍也不会要这种女人!” “我妹子也不是谁想娶就娶的!她身心健康,她从没撒谎!” 尤秋霞气得面目狰狞,再也没法装了,看姜米的眼神就像一把尖刀,“我家巧莲也能下河去把树枝捡回来!她能证明她也有能力救小宝,撒谎的人是许春梅!不要脸的是许家!” 她推尤巧莲,“巧莲去,证明自己!为自己争口气!” 陶婆子、尤家老小一起喊:“巧莲去,为尤家争口气!” “......”尤巧莲打开尤秋霞的手,“我,我这两天那个了,下不了水,更别说河水还这么冷,我可不能碰!” 尤秋霞一时莫名:“你那个了?你哪个了?” 陶婆子着急:“巧莲,你是说你来月红了?不可能,你什么时候来月红你姐知道,她怎么可能挑你月红时让段家上门?” 尤巧莲又气又羞,尤秋霞回过神喝:“娘,你闭嘴!” 村民们有人大笑,有 人不解:“为什么要挑不是尤巧莲月红的时间,让段志勇上门提亲?” “你个傻子,你不知道段志勇不愿娶尤巧莲,平常都不上他尤家门,今天好不容易上门,尤家要设计让生米煮成熟饭,段志勇想不答应都不行了。” “哈哈,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女方这样上赶着男方去,还真是不要脸!” 尤秋霞抓着妹子手臂,低声急急道:“河水不是很深了,也没多急,你必须去!” “现在能不能嫁段家已是其次,你捡不回树枝,不止你,整个尤家都不能在羊肠村抬头做人了,去!爬着跪着也得把树枝拿回来!” “你怎么不去?”尤巧莲一甩手,“之前你凭什么要说,只要有其他女人能下河,我就能下河?你来问过我没有?既然是你说的,现在你去啊,不要来攀扯我!” 尤秋霞被她甩得一个后仰,慌乱中抓着陶婆子的手才站稳,气得脑袋嗡嗡响,又不得不忍着,“你小声些,巧莲啊,姐可以去,但姐去证明不了任何,只能你去啊。” 尤巧莲哭:“娘说了,你是我家最聪明能干的,黑的能说成白的,白的能说红的,怎么不能证明?” 第129章 我算你祖宗 “你?”尤秋霞气得发抖,抬手想打,但好歹还有理智,知道对方一定会打回来,岂不让外人看笑话? 村民早在嘲笑,“你什么你?她还不是你家惯出的烂毛病,什么好的仅着她吃,所有好话对着她说,她放个屁你们都当打雷,现在还想让她跳冷水河,做梦还没醒吧!” “我不管了!”尤巧莲扭头要跑。 “你给我站着!”许春梅冲上前,一把抓着衣领子就是两个大耳光扇上去,“你别以为可以白蹬我那一脚!”她一脚踢在女人肚子上,“还给你!” “你敢打我!”尤巧莲疯了似的朝许春梅抓打来。 “尤巧莲你给我住手!”段志勇撸起袖子就要上前,被段母腾出一只手拉住,急道,“娘,春梅为救小宝不顾一切,我不能看着她被人欺负。” 段母将孩子硬塞他手里,低声道:“尤巧莲她从小养尊处优,哪会是脚勤手快许春梅的对手?再说女人打架你个大男人上去不合适,放心,等看到春梅打不过,我就去拉架。” 边说边朝儿子使眼色,后面“拉住尤巧莲给春梅打”的话就不用说了。 “你敢打巧莲!”这边尤秋霞陶婆子扑上去。 说不过骂不过,那就打!反正是许春梅先动的手! 今天她家 男人多,许大同再厉害也双手难敌众手。 而许家今天只有许母、许春梅和死丫头在,她娘陶婆子能和许母打个平手,巧莲只落一点下峰,而死丫头,休想是我尤秋霞的对手! 尤秋霞已在心里发了狠,宁愿巧莲被许春梅打,她也要把姜米收拾了! 许春梅哪能像她一样下狠手! 她一定要让死丫头毁容,一辈子恢复不了! “啪!”头上被一棒子,尤秋霞尖声着一屁股坐地上,捂着脑袋吃惊看姜米。 姜米右手拿棍,在左手上拈两下,“呼”再次朝臭女人打去。 今天的事每一步她都想好了,怎会不备武器防身? “去死吧!”尤秋霞在地上滚着躲过这一棍,捡起一块石头就想砸姜米,被人一把抢走。 转头看到抢石头的人,尤秋霞惊叫:“何老幺,你来管什么闲事?” 何老幺,羊肠村的闲杂人,从不上工,也从不管村里事,天天去三眼桥混,还曾和她眉来眼去呢。 “闲事我不想管,谁叫你这一家人太恶心!” 何老幺随手将石头丢河里,“抢别人功劳还要害别人性命,害不成还要诋毁别人名声,如果谁都不管,个个都要学你家,整个羊肠村就要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了!” “去你玛的你算老 几?”在她面前装什么道德卫士!尤秋霞又捡起一块石头,一面爬起一面朝何老幺砸去,“想管也轮不到你个二流子管!” 何老幺一偏头躲过,一脚踢女人肚子上:“我算你祖宗!老子是二流子,你就是娼妇!” 尤秋霞四脚朝天倒地上,半天爬不起来,陶婆子梗着脑壳朝何老幺撞来,又哭又叫,跟疯了一样:“你打女人,你不是男人!你有本事来把我打死!” 这方法对付斯文人是绝招,对付何老幺这种混子就是送死。 男人轻松一闪,陶婆子撞个空,前面刹不住车,后衣领被抓住,被揪回去就是几个大嘴巴子: “就因为老子是男人才来管这闲事,大家都听着的,是你让我打死你,老子不嫌手脏成全你!” 尤秋霞没傻到跟男人硬碰硬,朝自家男人叫:“你们还不快来?难道要看着我们被这二流子打死?” 尤老二左右看,曹老大那个馕种哪去了?只得对着尤老大叫:“你是大哥你先上!” 上你娘?没看到许大同拳头握得咯咯响,就等着我们先动手吗?着他一拳半年只怕都养不好,尤老大叫:“秋霞对你这个二哥最好,你不先上对不起她!” 有何老幺辖着两个战斗力最强的女人,姜米和许母 都冲去和着许春梅一起,把尤巧莲按在地上暴揍! 小女人呼救,周围村民骂:“你要把人害死,还要毁人名声,打死都活该!” “快住手!”尤家两个媳妇叫着老村长来了,这才把姜米几人拉开。 尤巧莲鼻青脸肿,眼睛都睁不开,头发乱成草,一身簇新衣服撕个稀烂,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老村长,这么大动静你怎么现在才来?真让她们把我打死,你以为你脱得了干系!” 老村长是个好好先生,但也不是没脾气的:“你家欺负别家的事还少?哪次都要我少管闲事,轮到你家就要我快点来管,这个村长让你做好了。” 村民骂:“她能做村长,猪都能上树了!” “不要说猪,猪是农村人的宝,她是什么宝?活宝都不算!只能拿地上爬的虫打比她!” 尤秋霞和陶婆子也没好到哪里去,一个熊猫眼,一个鼻血长流,一起哭哭啼啼,装可怜搏同情: “老村长,您也看到了,我们娘母子被他们打成这样,我要他们道歉,赔偿五百块医药费和损失费,我们才不跟他家计较。” 好好说,他也好好说,老村长叹气:“秋霞你先不要急,总要容我了解一下情况。” 这一了解人人道:“是他家害人在先, 撒谎!造谣!生事!毁人名声!打死都不为过!” 老村长不停摇头:“秋霞,众人的话你都听到了,你们还是赶快回家去,换换衣服洗洗脸,真伤得重赶快去镇卫生所,别耽误了。” 和稀泥和到她头上了,尤秋霞气得双眼鼓成牛眼睛,忘记自己被打成熊猫眼,这样只像在翻白眼: “那我就报警,所里同志来了,您这个村长也难瞧,羊肠村出这么大的斗殴事件,只怕镇上还要派工作组来!” 言下之意很清楚,工作组来了,你这个村长还想当? 老村长“哦”一声:“你要报警是你的权利,只管去报,工作组来了更好,让他们听听尤巧莲的事,这种人还有没有资格去考镇学校的老师!” 尤秋霞一下哑火,一家子在众人嘲笑怒骂声中,狼狈回家。 许家人回到家,许大同一跌声:“春梅快去换衣服,春梅她妈快杀鸡!米米把你单车借我一下,我去镇上买肉,叫着你全家来,再叫上何老幺和村长,晚上好好搓一顿!” 许母:“好!” 许春梅:“对,我们要好好庆祝!” 全家人感激不已看着姜米:“米米,谢谢你!” 姜米微笑:“不用谢!” 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她所有亲人都会幸福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