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上履》 第1章 云府 正宏二十年七夕,云家云相因贪污渎职被抄家,全家被贬为平民,云相云之兆贬黜丞相之职,永不录用,其内人及膝下三个儿子一个女儿皆受他之累,一同被贬出京城。 此次主事人为赤中燕,其乃当今圣人亲侄子,其父亲赤去戎为社稷镇守边疆二十载,一生奉献给天岚,至死都在沙场。赤中燕承袭其父爵位,两年前被圣人亲封为燕王,授职大理寺少卿。 在此之前,他已跟随父亲上阵沙场小八年,官至四品左将军,圣人怜悯他未婚又丧父,怕后继无人,便找个由头让他退下沙场顺便安个文职。众所周知,圣人是怕他承袭其父之风,功高盖主,便借其丧父之由让出军权,又怕他人说自己过河拆桥,为堵住悠悠之口,便封个大理寺少卿官至正四品,算是抬高了他的身份。 这种抄家的事本是御史台的事,不知为何,却落在他身上,即使御史大夫不在,还有御史中丞以下的官员,为何让一个隔着相差十万八千里的部门去代职,何况他还有大理寺卿这个头,怎么轮也轮不到自己,百思不得其解。但既然圣旨已下,便走这一遭。 云之兆及其夫人,还有三个儿子嫡子长子云长贤,次子云长德,三子云长能及众下人跪在下面,叩头听旨。 “大人,还少一人。”赤中燕身边的随从官躬身说。 “少何人?”赤中燕望着地上有些佝偻的云之兆,他身体有些微颤,又用衣袖拭眼,似在流泪。他虽然不清楚这云相贪污渎职的来龙去脉,但看到他如今这般境况,只晓得他是个可怜之人,内心不免有些不忍,说话也比平日温和许多。 “是云望思,云之兆之女。”随从官倪了一眼云之兆,复正过头说。 此时,只听到云之兆磕头之声,又哽咽道:“犯官有负皇恩,不敢祈求王爷通融,然我小女昨日不慎从树上跌落,如今昏迷不醒,王爷可宽限几日,待小女醒来我们即刻启程回老家。”云之兆识得那生得龙凤之姿的人是赤中燕,是天岚的后起之秀。 这时又有一侍卫过来禀报:“报,大人,东厢有一女子头缠白布,昏迷不醒,似乎受了伤,还有一丫头在旁伺候,该如何?” 赤中燕刚想开口,便听到大门口有几十人匆忙的脚步声,他听力比别人好,不用回头便知来者何人,果不其然,过了好一会,才看到一人上前躬身拜礼。此人身材魁梧目圆耳大,说话霸道中气十足,他便是锦衣卫指挥使赵正洪。 赤中燕的品阶比赵正洪的低,但他已承袭父亲爵位,身份又比赵正洪高,赵正洪当拜他一拜。赤中燕问:“赵大人何故来此?” 赵正洪说:“圣人命赵某来协助王爷办案,怕王爷年少懵懂,易被他人迷惑而耽误正事。” 谁人不知赤中燕这个少卿是大理寺的一把手,他虽是武将出身,在办案上也颇有天赋,任职两年,无不破之案,不出几年,这大理寺卿的职位必是他囊中之物。赵正洪说他年少懵懂,可真把他比作一纨绔小子。赤中燕也不恼,还多谢赵正洪的好意,赵正洪哈哈一笑,心想这赤中燕人传是深海蛟龙,林中之凤,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 手臂一挥,两排的锦衣卫纷纷入内,正准备操手把所有人轰出去,赤中燕说:“赵大人,且慢。”赵正洪有些恼火,却又不得不停下来问:“王爷,还有何事?” 赤中燕说话语气温和典雅道:“赵大人,这办事总得有个章程,要逐一逐一处理,你这一来就把事情搞得乌烟瘴气,这圣人要是知道了,免不了会责备你一番。”只是这话在赵正宏听来就不是那么顺耳了,不过这赵正洪也不是傻子,一听到赤中燕提圣人,乖乖停下手中的动作。向赤中燕问道:“那王爷有何良策?”赤中燕说:“这清点的事务已完成,你命人把物什抬回去,清单在此,也可向圣人复命。” 这抄家的清点工作可不是好做的,少一件物什也是大事,赵正洪听到赤中燕把这好事无偿给了他,内心甚是喜悦,正想开口欲谢。想不到赤中燕的随从官抢先一步说: “大人,这清点工作我们耗费不少时辰…..”赤中燕打断他的话:“赵大人是自己人,谁向圣人回复都是一样的。”赵正洪此刻心花怒放得意忘形,那还记得之前云之兆联手御史台弹劾他的事,接过赤中燕手中的清单,噼噼啪啪又收队离去。 云之兆叩首:“谢王爷。王爷大恩犯官下辈子再报答。”云之兆知道这赵正洪是皇后的人,他有今日的下场,皇后必脱不了关系。赵正洪无故出现,想必也不是圣人的意思,幸好赤中燕提他挡了这一遭,否则还不知道这云府女眷有何下场。 赤中燕并不领他的谢,只是悠悠的说:“本官只是按程序办事,无关其他。” 云之兆又重重磕头,请求赤中燕能宽限他几天,实在是云望思如今的情况危急,如若再舟车劳顿,伤情恐怕一发不可收拾。 赤中燕也不为所动,只是说:“不是我不通融,是这律法不可随意更改,你们今日速速离去,迟了恐有变数。”云府被抄这么大的事,今日一过,明日必定是传遍京城,做到相爷这个职位想必政敌也不少,今日来云府的其他部门的人也不少,加上锦衣卫就凑够一个手板的指头数。 云之兆也不再请求,只是再拜一次,微微颤颤接过圣旨,罪不及旁人,云府的下人自然有自己的去处,剩下云之兆及其夫人和三个儿子,大儿子云长贤抱着小女云望思缓缓走出云府,经过赤中燕时,他随意望了一眼那受伤的女子,十岁上下,只见她头裹白纱布,双目紧闭,脸色苍白,两唇血红,双手垂落,像随时都会离世的羸弱之样。 第2章 命危 云府外面站满了百姓,百姓不知何事,只在一旁指指点点。见这家人被官府的人“赶”出来,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不绝于耳。 有人说:“这云府犯了何事,让朝廷给抄了家~” 有人说:“官场如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有人说:“做个小老百姓也好,能吃饱穿暖有个好日子就万事大吉~” 有人说:“这家人是善心人,酷热给百姓捐凉水,天寒给百姓捐冬衣,下人进出都很有礼,怎会落得这个下场?” 有人说:“凡事不能看表面,当官的哪个不是两面派~” 有人说:“就是就是,无风不起浪,自己做了什么事只有天知地知他自己知~” ………………………………………… 一侍卫过来报:“大人,封条已贴好。” 赤中燕嗯一声:“走吧。”他看了一眼云之兆一家离去的方向,又见那云望思垂下的三千青丝,内心一震,快步往相反的方向离去。 入夜,云之兆一家在城郊外停下,走了一日,才出城郊。云长贤把自己的外衣当了雇个牛车才把云望思安顿好,还不时查看她的状况,到了夜里,昏睡一日的小妹也不曾见醒,大家心里满是悲戚。 云夫人守在云望思一旁偷偷拭泪,云之兆眼看自己幼女出气多进气少,心知她生还机会甚微,在官场浸淫二十多载,看多了官场黑暗的他,也不免心痛不已,老来得女本是他最感荣幸之事,况且这幼女自小生来聪明伶俐,悟性极高,凡事一点就通,甚得自己喜爱。 昨日本是她的生辰,云夫人让丫头陪她去放纸鸢,纸鸢掉落在树上,她上了树伸手去够,奈何脚下的树枝承受不住,咔的一声,人瞬间落地,可把周围的丫头吓个半死,急忙抬回去,请了大夫,大夫说三日醒来便无事,如若醒不来,恐怕这一世…… 如今祸不单行,一朝落难,昔日官场好友不敢靠近,纷纷回避,政敌落井下石,这一日云相的心如同油锅上的煎饼,忽冷忽热,煎熬难忍。此刻目睹幼女尚在鬼门关徘徊又无能为力,只能仰头长叹,天道不公。官场沉浮多年,从未有过如此绝望,一时间满头黑发瞬间花白。 入夜不久,两名黑衣人逐渐向他们一家靠拢,云望思情况不乐观,没人能入睡,黑衣人看准他们不会武,光明正大闯入他们的视线,云长贤看见来人,即刻把他们护在身后,对来人喝道:“你们是何人?”两黑衣人相视不答,举手挥刀,正下手之际,被一硬物射中虎口,手一麻,刀瞬间落地,当当两声,两把刀闻声落地。正当他们搜寻来人在何处,两条鞭子嗖一声把他们一卷一甩,便听到两声惨叫声。 云相一家今日被惊吓不知多少回,这一次真在刀口下生还,云夫人身子还在颤颤发抖,云家三兄弟腿也软得站不起来。云相见了来人,未曾看清脸就跪下去,连声说:“多谢侠士多谢侠士。” “云伯父不必多礼,先起来。”云之兆听到耳熟的声音,才抬起头来仔细辨认,原来是御史台的大公子方非翎。“多谢翎贤侄救命之恩!”云之兆再跪拜才起身,身子尚未站定,又闻方非翎说:“救你云家之人非我,是他。”云之兆顺着方非翎的视线看去,才发现门外还站有一人,身着黑色披风,从头捂到脚,其后还有两随从,一男一女。方才受惊过度,夜色又沉,除了方非翎没留意还有旁人,如今心定下来,才看清来人竟然是早上下旨的赤中燕。 早晚两次面,对于平常时光来说,不过是转眼之间的事,可今日云府发生这么大的事,人人心中如同在油锅里煎熬,似乎过了百年之长。又遇赤中燕,云之兆心中感慨万分,一时间感念其恩情之情喷薄而出,老泪纵横,俯首在地,赤中燕才速速进门,又不知唤他什么名讳合适,便随方非翎唤道:“云伯父言重了。” “王爷可折煞犯官,犯官云之兆不配王爷如此怜惜。”云之兆仍然俯首在地。 “非翎,让云伯父先起来,别耽误了时辰。”赤中燕眼见云之兆深陷苦情难以自拔,让方非翎帮忙劝解。 “云伯父先起来,望思还在昏迷之中,您要振作起来。”云之兆被刚才黑衣人一吓,此刻才想起小女云望思命在旦夕,慌忙对方非翎说:“贤侄,望思的情况不容乐观,你可有办法?”两人听闻云之兆的话,齐齐看向躺着草垫上的女子,原本守在她一旁的三个哥哥心有灵犀般同时让开一条道。 赤中燕曾任左将军,军中生活七八年,见过死伤无数,此刻见地上的女子双目紧闭,脸色比之今早更苍白,嘴唇却从血红到全无血色。赤中燕用手背探探她的额头,一片冰冷,再叹她的鼻息,进多出少,自知无望,望向方非翎摇摇头,方非翎领会他的意思,起身与云之兆说明情况,云之兆也知望思今日难逃此劫,见到方非翎还抱一丝希望,如今得到确切答案,方知真的回天乏术,瘫软在地,次子云长德过来扶住云父,安慰他:“爹,生死有命,您要保重身体,不然妹妹走也走得不安心。” 云夫人听到次子的话,本来他也是无心之说,权且为了安慰云父,不过在云夫人听来更增悲痛,一时难以控制,痛哭起来,云家三子也跟着哽咽,云之兆目睹全家人这境况,也不由得流下两行苦泪。 方非翎深知云之兆的为人,其性情刚正不阿,为民为国殚精竭虑,鞠躬尽瘁,官场之上尔虞我诈,如若不是被奸人陷害,他又何至于沦落到今日朝不保夕的地步。心中百感交集,又把希望转移到赤中燕身上,沉重问道:“王爷可还有法子?” 只因赤中燕不单是天岚的王爷,还是圣人的侄子,更是上过沙场的真将军,如今又是大理寺的一把好手,人脉不可谓不广,太子年纪与他相当,见他都得让三分,若他都无法子,云望思注定再无生还可能。 第3章 入寺 赤中燕略略一想,便对云之兆说:“我倒是知道有一人在这方面有些本领,只是他不是人人都救,他所救之人皆是他看得顺眼之人方救,我不敢保证他一定会救令爱,若是云伯父愿意一试我可以带令爱去天德寺一趟。” 云之兆听闻还有办法,那是求之不得,连忙跪下先磕三头:“愿意愿意,王爷的恩情,犯官云某愿为你三生做牛当马。”云夫人及云家三兄弟也跟着跪拜赤中燕。 赤中燕说:“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启程。非翎,你安排人员把云小姐带上。”方非翎即刻奔出门去。他又回头对那两随从说:“星泰星水,这一路上你们负责护送云家人到其老家后再回来复命。”那两随从抱拳领命,如此安排后,又觉得欠妥帖,便多说一句:“眼下云小姐的情况不知如何,星水先扮做云家小姐,别被他人看出端倪。星泰你好生看护他们。”又转头对云之兆说:“如若令爱命不该绝,身体恢复后我再命人护送回去与你们团聚,如若……你要做好心里准备。”云之兆又是重重一磕:“王爷大恩大德云家没齿难忘,日后若有需要,云家定为您效犬马之劳。”赤中燕说:“言重了。你们速速离开连夜启程,越快越好。” 云之兆一家目送赤中燕一行人离开,随即也离开了。 再说赤中燕等人直奔天德寺,又顾忌云望思的身体,一路上走走停停,又恐她随时断命,不时查看她的情况,以至天大亮,才达天德寺。免去往日的俗礼,直接到达天德寺大殿,有一沙弥出来迎候,赤中燕出示王爷的身份令牌,要求见五劫大师一面。不久后,沙弥出来请人,但只是请他一人,赤中燕看了一眼躺在担板上的女子,沙弥看出他的忧虑,说:“阿弥陀佛,王爷无需担忧,五劫大师已经吩咐弟子给这位施主施药,一时半会不会有事。”赤中燕闻言才放下心走进内堂,留下方非翎等人照看云望思。 跟随小沙弥一路来到大殿后树林,林中幽静,可闻鸟兽虫鱼水流之声,一老僧发须如银,身着灰袍,道骨仙风,盘腿坐在棋盘前,赤中燕上前拜:“弟子见过五劫大师。”那老僧不起身,不做声,只做一请坐手势,这是五劫大师的习惯,所面之人不问缘由,先下一盘棋后再谈正事。 这盘棋足足下了一个时辰,才以赤中燕输一子结束。 “小王爷的棋艺又长进不少。”别看那老僧清瘦见形,声音却响如洪钟,可见其中气十足。这老僧是先识得赤去戎才识得赤中燕。他十岁那年,父亲有一属下兼兄弟为他挡了一箭,也是高烧不退命悬一线,三更半夜抬来拜见五劫大师,次日便退了热,三日便能利索起身。 后来,赤中燕还随父亲来过几次,直到父亲去世他再没踏进这天德寺一步。这五劫大师喜爱下棋,每次赤去戎拜见他,都是先下棋再论事,赤中燕只在一旁伺候,偶有疑问会插一两句。有一次,赤去戎与五劫大师在下棋,赤去戎举棋不定,站在一边赤中燕说:“父亲该下这里。”五劫大师问:“小公子也会下棋?”赤中燕说:“不会。”五劫大师又问:“那你如何知晓要下这里?”赤中燕答:“该下这里便下了。”五劫大师顺了顺银须,脸上顿放异彩,对赤去戎说:“令公子智慧过人,王爷后继有人,可放心去也。” 原来那次是赤去戎将去边疆镇敌,又放不下家中幼子,便向五劫大师咨询,听闻五劫大师的话,他才放心拔营出发。后赤中燕找过几次五劫大师下棋,说是下棋,不如说是找人倾诉,也亏得他指点才日益进步,在官场上尚能如鱼得水。 如不是方非翎多次请求他,最后把自己的心思都对他坦白无遗,他也不想麻烦这八十老僧。原是方非翎对云望思有意,难怪方非翎对他都下跪了。再说这云家小姐的情形随时都可能毙命,只怕最后救不成还累了五劫大师的大名,实属不妥。想到方非翎自小与他相识,比他小两岁,长在官宦之家,却不带纨绔子弟的戾气,还时常为自己出头,颇有义气。为了他,就勉为其难一次。 “大师谬赞。”赤中燕握拳拜过,又说:“弟子此次前来是……”话未完,五劫大师举手打断他的话。“小沙弥已告知老衲。”原来刚才小沙弥通传五劫大师,顺带把他们的情形告知了他。 五劫大师站起来说:“小王爷一起吧。”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内堂的厢房,小沙弥在赤中燕与五劫大师对弈期间,已去安排云望思的事。 众人见赤中燕与一老僧进来,知晓那老僧就是五劫大师,及时让开一条道。五劫大师坐在塌旁,用手撑开云望思的眼皮,只见她目中珠子黯然,反光减弱,又探她颈脖动脉,跳动无力,再诊她手脉,点点头。方非翎欲上前询问,被赤中燕伸手挡住,对他摇头,示意他不可轻举妄动。方非翎方停下动作,静止在看。 五劫大师诊断完,对众人说:“你们先出去,慧明留下。”那小沙弥便是慧明。赤中燕拉着一步三不愿的方非翎一起出了门,出门后安慰他:“五劫大师肯出手,云小姐就有一半的生还机会,你切莫冲动,扰他心神。”方非翎自知失态,过于心急,听闻赤中燕相劝之言,遂安静下来一起等候。 不过两刻,方非翎又心急起来,不断在门前徘徊,频频向门那面望去,刻刻盼着那门被拉开。赤中燕也知他心定不下,便不再劝解,任他自由,只要不影响五劫大师施救,他也不会对方非翎太苛刻。 眼见日头升至正中,那门才缓缓开来。方非翎第一个冲过去,问:“大师,云小姐怎么样?”未及小沙弥开口,五劫大师晕倒即将落地,赤中燕眼疾手快及时把他扶住。 第4章 脱危 赤中燕与小沙弥两人合力把五劫大师扶回其寮房,赤中燕一直不离五劫大师,待小沙弥把五劫大师安顿好, 转身对赤中燕说:“阿弥陀佛,大师年迈,一时消耗真力过多才造成的晕厥,稍作休息便好,施主放宽心。那位女施主尚未脱离生命危险,还需你们多加留意。” 赤中燕合掌说:“多谢小师父。待大师醒来,麻烦小师父通传一声。”小沙弥阿弥陀佛一声便出门去,赤中燕看了看五劫大师,见其呼吸均匀,面容祥静,知其一时半会也不会醒来,便也轻步离开。 回到厢房,见方非翎坐在榻旁,脸上有喜色,心知这云小姐病情有了好转,他远远站在方非翎后方,见云小姐仍旧不清醒,嘱咐方非翎多留意她的情况,又出了厢房,来到刚才对弈的林中,重新回顾一遍方才的棋局路数,虫鸟叫声不绝,赤中燕充耳不闻。 直至酉时,小沙弥才通知他五劫大师已醒,他随小沙弥回到寮房,五劫大师已能盘腿而坐,见来人是赤中燕,叫他在一旁的矮凳上坐下,悠悠开口。 “这位女施主命中有此劫,要想解此劫,需得小王爷的同意?”五劫大师手缠佛珠,闭目自言,并不看赤中燕讶异的表情。 赤中燕问:“此话何解?” 五劫大师说:“此女之前受过头伤,三魂缺失一魂胎光,高热两日,又去一魄伏矢,伏矢主六魄,奈何其命属金,今年属太岁年,才致使其昏迷不醒,若不干涉,只怕醒来,也属疯癫之人。” 赤中燕又问:“与我何干?” 五劫大师说:“小王爷五行属水,水生金,又是将星,上过沙场阳体火旺。若今夜你能守得住她三魂七魄,她便可回魂,若守不住,她自有她的去处。” 话刚落,小沙弥即匆匆冲进寮房说:“阿弥陀佛五劫大师,那女施主高热不退,身体出现抽搐胡言乱语,如何是好?” 五劫大师睁开眼望了一眼赤中燕,自始至终不再说一句,便与小沙弥一同出去。赤中燕也紧跟至厢房,只见方非翎手足无措,嘴里一直喊着:“望思……”,见了来人,一把抓住赤中燕手臂,仿佛看到了救星,说:“中燕,救救她救救她。”声音发颤。赤中燕反握他手背,传来冰冷之意,刚才的犹疑一扫而空,对五劫大师说开始吧。 五劫大师得到其同意,对小沙弥说:“去备开坛物什。”又对方非翎说:“施主请。”方非翎虽不愿意,但为了云望思,只好出门候着。 待小沙弥备齐物品,五劫大师对赤中燕说:“待会我会送你进纯真之境,里面有她的一魂一魄,只要你在一炷香内带回他的一魂一魄,方能保住她的性命。若是带不回来,你也要及时回来,否则你将长久醒不过来,若是后悔还来得及。”赤中燕看一眼门外的方向,心道:若自己放弃,他便落下个终身遗憾,若我能救回她,他便有个寄托之人,也还了他幼时救我一命之恩,当即下决心,照着五劫大师的话做。 一炷香过去,赤中燕睁开眼,便见塌上的女子缓缓睁眼,女子骨碌碌的眼珠在左右来回转,似乎在问这是哪里,你是谁。赤中燕问:“你终于醒了?” 云望思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想动弹起来,又发现自己全身无力,只得眨眨眼。眼前这人英俊温柔,五官协调,忍不住多看一会。赤中燕只道她是认不得他才一直盯着自己看,若是未出阁的小姐,哪敢这么大胆瞧着一陌生男子看。转身唤方非翎入内,方非翎奔向榻旁,看见云望思睁开了眼,激动得两眼满含泪水,恨不得抓住她的手心安慰自己煎熬的心,男女七岁不同席,硬生生克制住自己的情感。 “望思,我是非翎,你可记得。”云望思眨眨眼。方非翎激动抓住赤中燕的手臂说:“她醒了,她真的醒了。”赤中燕见其像个孩童样满心欢喜,便悄悄与五劫大师一同离开。 回到寮房,赤中燕跪下一拜,多谢五劫大师的帮助,五劫大师只说一句:“救她即是救你,也算是还了你父亲当年不杀我全家之恩,你且去吧。”赤中燕本想问她的命与我何干,又见五劫大师面色疲倦,不便再打扰,遂退下。 赤中燕差人去与方非翎禀一声,自己先回了王府。 次日出值,首号侍卫高磊见到赤中燕,急匆匆跑过来说:“大人,你终于来了,城郊发生两命案,官衙一大早派人来请求援助,您看派谁去合适?” 赤中燕略皱眉,心想难道是前晚那两黑衣人没处理好。有些放心不下,对高磊说:“备马,你我去一趟。” 高磊有些不敢相信,又问一遍:“大人,您要亲自去?”赤中燕说:“啰嗦,还不备马?”高磊哎哎直奔出去。 两人快马疾驰,两刻刻之后来到案发现场,官衙公人知是大理寺来协助,纷纷让道。赤中燕来到尸前,掏出帕子捂住口鼻,细细检查两死者的情况,一旁的仵作汇报:“两死者都是中毒身亡,大人请看。”仵作呈上从死者口鼻取出的污秽物用银针探查,银针即刻变成黑色。既是中毒死亡,那便不是前夜的两个黑衣人,当即放下心来。 赤中燕问仵作:“既是中毒,这脸上的刀伤又是为何?”站在一旁的官衙公人站出一人禀:“赤大人,最近官衙案件堆积如山,王大人一时无暇分身,本想亲自去拜见大人,却不知今早京中又出命案,所以请求大人自行办理此案。这是王大人的信函。”公人把信函递给赤中燕,赤中燕不曾打开,直接给了高磊。信函的意思他大概猜得到,无非就是先拍他马屁,再请他帮忙之类的官场俗语,此类事情见怪不怪。 待仵作勘验完场,赤中燕一挥手示意,高磊即时安排人把尸体抬回大理寺。 第5章 命案 赤中燕拿着案卷在琢磨先前那两具尸体的情况,两具尸体是中毒而忙,脸上却被划了几十道大小深浅不一的伤口,容貌尽毁,如果只是杀人灭口,又为要何多举一此,这样做的目的无非就要两个原因,一是为了泄愤,二是为了掩盖死者的身份。正想着凶手此举的目的到底为为哪种,此时高磊进来汇报情况。 “大人,查清楚了,死者的身份是附近一个村落的孪生姐妹。方才有人去官衙报案,官衙公人把报案人带过来,辨认了死者的服饰及其余身体特征,确实是自家的孪生女儿。人已经失踪两日,据死者母亲说她们本是要到邻近村姑姑家玩,前夜未归,以为是住在姑姑家,昨夜又不见人,才去姑姑家寻人,人寻不到才去报了案。” 赤中燕嗯了一声说:“那就从死者家开始排查,还有其姑姑家的人员关系查清楚。”高磊领命出去。赤中燕心想着这孪生姐妹的事,又想起那云望思的年纪与这对姐妹的不分上下,叹息其运气比这姐妹的不知好上多少倍,虽然其家被抄,其父只是被贬为平民,自己也能死里逃生,人与人的命数还真奇妙。 又过一日,高磊带人把孪生姐妹的家庭情况关系摸得清清楚楚,尚未发现有可疑人员。又到邻近村其姑姑家排查,折腾两日还是一无所获。高磊有些泄气回禀赤中燕这些情况,被赤中燕训了两句:“作为公门人员,何以轻易放弃,为国为民任重道远,如此小困难就唉声叹气,何以能成大事。” 高磊低头受训,待赤中燕训完:“属下知错,保证以后不再犯,望大人指点。” 赤中燕拿出自己先前绘好的图纸摊在案桌上,图纸上标着两个村的路线,对高磊说:“你把她们所经的地方都排查一遍,还有见过死者的证人好好询问一番。再查查这路上或者两个村落里有没有特别的人或事。” 高磊问:“特别的人?事?” 赤中燕用案卷敲了一下高磊的头说:“你在我身边两年,怎么这脑袋一点长进也没有。把小楼带上,她是个机灵鬼,让她好好给你上上课,开开眼界。” 小楼是他在街上捡的小乞丐,其思想敏捷,虽不认字,却能举一反三,乞丐做久了,对市井的方方面面都甚熟悉,这种环环绕绕的村落她比这些公人都熟悉,哪家有钱没钱哪家米多米少,哪家人好说哪家人好乞讨,她心里装个明明白白。 又过一日,高磊回来汇报情况,后面还跟着个十五六岁的假小子,这假小子便是小楼。高磊说:“大人,据见过死者的人说‘那天下午申时见过她们,出来村口,路上还有几位樵夫见过她们,后面就不知踪影了。’” 赤中燕问:“那樵夫怎么说?” 高磊说:“没有什么异常,就是两姐妹手里拿些干粮水囊,没其他特别的。” 赤中燕自言自语说:“如今季节正逢酷暑,申时还是日头正盛之时,天色暗得晚,会不会……” “会不会是她们又去了别处游玩?”小楼接他的话。“扩大搜索范围,把方圆五里内的村落山岭都排查一番。” 高磊说:“大人,这么大的范围,我们人员有限,排查起来颇费不少功夫,要不要向刑部借人手?” 赤中燕略想,提起笔来写下几行字,迅速放进信封,唤人进来带去给刑部侍郎。待高磊人到刑部,刑部已经备好人员再候着,他们两部门的人员向发案村落疾步行走。搜寻了两日,终于在一个山旮旯的洞里找到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山洞附近的草丛里找到一把凶器。 男子被带到审讯室,审讯人问什么都不开口,只是木讷的坐着。给饭就吃给水就喝,双方磨了一天一夜还在僵持不下。赤中燕进入大理寺的审讯室看到的就是一个身体佝偻发须掩盖面部,头发蓬乱如麻,衣衫褴褛,外面还沾着很多枯草,赤脚的男子。听到赤中燕的问声也不抬头,始终是一个姿势坐在凳子上。 审讯人见来人是赤中燕,站起来躬身行礼:“大人,这人貌似脑袋有问题,怎么也撬不开口。”赤中燕看了两眼便走出去,对高磊说:“查查周围有没有人认识他。还有请死者的家属过来看看认不认识这个人?”正吩咐下去,又有一侍卫进来汇报:“大人,有人找您。”赤中燕问:“何人?”侍卫说:“是御史台的公子。”方非翎偶有过来找赤中燕,侍卫多见几次,就认得人了。赤中燕把后续的事务安排下去,出了审讯大门。 “把他叫进来吧。”赤中燕回到大堂。不多时,进来一男一女,男的是方非翎无疑,女的年纪不过十一二岁,身着灰色衣袍,无疑是云望思,其垂手低眉跟在方非翎后面,入门听闻方非翎唤一声:“中燕。”又转过身对云望思说:“这位是赤中燕王爷,也是大理寺少卿,你的命就是他救回来的,过来拜见他。” 云望思上前双膝跪下,双手贴地,俯首说:“拜见王爷,谢王爷的救命之恩。”跪姿稳重,声音空灵悦耳,却始终低着头。 赤中燕说:“起来吧。”云望思谢过礼才站起身,垂头退到方非翎后面。又闻赤中燕说:“非翎,你找我何事?”方非翎看了看云望思又说不出口。赤中燕又问:“可是这云小姐的去处安排?”方非翎点点头。赤中燕说:“尽早送离京城,轻车快马也许还能赶上其家人。”方非翎仍然沉默,又问:“有何难处?”心想这送人雇车的事,你这小子也不会做不到吧,平日可是鬼主意最多的人,这御史台公子雇个车请个人那不是一句话的事。 方非翎沉默一阵,对云望思说:“望思,你在门口等我。”云望思便在门口前不远处候着。 方非翎见她走远,坦白的说:“中燕,有没有办法把她留下来?”赤中燕呵斥一声:“糊涂!”接着说:“她是何人,她父亲刚被贬职回乡,我们冒险救她已是尽了你我的情分,若是贸然把她留下来,你想过后果吗?那可是抗旨,是要杀头的。何况她待在京城,对她来说未必是一件好事。他父亲在位二十余年,树立的政敌不知多少,万一她的行踪暴露,不止你我她,还有我们三个家族的人都受到牵连,这浅显的道理你不会不懂……” 门外有两个身着蓝色制服的公人,欲想上前汇报,被门外的侍卫通知里面有客,便站在门外不远处候着。云望思见方非翎许久未出,便在旁边寻一块石头坐下。两蓝色制服的人见她身着灰袍,头上无头饰,低头抱膝,一动不动看着地面,以为她是死者家属,便放下心来聊天。 一人说:“真不知这野蛮人着了什么魔,饿他一天一夜还是这么倔,半个字都不吭。” 另一人说:“就是,看他那个样子,多半是流民,说不定是在山洞住久了,见色起意,意图不轨。” 第6章 办案 一人又说:“不过看他也可怜,正直壮年,若是有了媳妇儿女的人,必定会在家老老实实耕田挖地,那用得着一个人躲在山洞里比乞丐还臭。” 另一人又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一次杀了两姐妹,脸上还划了几十刀,要不是穷凶极恶之人便是精神失常之人。” 一人又说:“话虽如此,只是他一直不肯开口,这个案就一直结不下来,赤大人可不是好糊弄的。” 另一人又说:“如今也别无他法,只好先禀告大人,以免耽误更长时间。” “大人,可否带我去看看。”一道清甜的声音从他们后面传来,那两人带着疑惑回头,回头看那坐在地下的姑娘,此刻已经站起来,看见双目如碧海清泉,嘴角含笑的小姑娘看着他们,见他们有疑虑,又闻她重复一遍:“带我去看看,也许我能帮的上忙。”那两人看见这还是个孩子,说出的话如此不合身份。反问:“你认得他?”云望思道:“认不得,但也许我能让他开口。” 那两人中稍矮那位以为这个孩子故意拿他们开玩笑,没好气的说:“荒唐。这公门办案岂能随意让人插手,况且还是一个孩子,念你无知,休要再提。” 云望思说:“大人刚才不是已经说过,现在你们对他也无计可施,既然改变不了这种结局,那便让我看一眼又如何,我不是去劫狱也不是去胡闹,若我能帮上忙,对二位的前途不也是好事一件吗?” 矮那位公人欲想上前再与她争辩,被高瘦那位伸手挡住胸部,对矮那位公人道:“她说得有道理,现在这已经是最坏的结果,让她试试。”矮那位公人听瘦高这人为她说话,不好再反对。嗯了一声。“走吧。”瘦高那人对云望思说。 从案卷房到审讯室的距离有些远,她本以为从教学楼到食堂这距离,没想到是两个公交站的路程,走到审讯室,她有些微喘,许是大病初愈,精气跟不上,一路上的建筑都无暇去观察。幸好那两公人看她小又是女子,故意走一程又等等走一程又等等,直到看见一扇漆黑的大门,才在门前停下来,门口的侍卫看了他们出示的令牌,方让其入内,她也紧跟后脚。 入了门,里面的光线即刻暗下来,过了片刻她的眼睛适应了环境,才看清楚里面的布置。先看到值班的侍卫在一旁坐着,再进去便分两道,他们走右道,却不时从左道那边发出喊冤声,她心想那边该是牢房。不多时,他们便来到审讯室,入目看见一个狮子头,衣服满身“镂空”,身形不高,有些佝偻的人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旁边站着两侍卫。 高那位公人说:“就是此人。” 云望思靠近那犯人,有些刺鼻,她掩住口鼻围着他走一圈,一面走一面观察他的反应,走了一圈没发现那人有反应,便在他对面坐下,手握拳头在桌上敲了敲,她则注视他的双眼,见他双目有细微的转动又恢复原样。再敲了敲便不再有反应。 她站起来对公人说:“带他去冲个水,把胡子刮了换上干净的衣服。”那矮公人只道她是胡闹,这话没问出来还有这么多要求,心中愤愤不平。那高公人道:“盲目操作怕破坏身上的痕迹。”云望思说:“他身上你们不是已经搜过,记录在案吗,把他的衣物保存好即可。”高个公人想想也可以这样应付,便差人把犯人带下去按照云望思的说法做。 一刻钟后,那犯人再次出现在审讯室,侍卫都睁大了眼,要不是他的身子佝偻着,这人应该能称得上一位翩翩公子。犯人的头发清理过,去了胡子,看起来白白净净,云望思坐在他前面,他有些害羞低着头,相比刚才,面部表情丰富许多。 云望思又对公人说:“拿些饭菜给他吃。”矮个公人直接无视她,高个公人则说:“现在不是用饭时间,不好去取。”云望思又说:“牢里可有干粮之类能填肚子的?”高个公人略想,吩咐一名侍卫几句,那侍卫匆匆出去,不久便带了半碟花生米两块干瘪的烙饼过来,许是昨夜值班人员剩下的。夜里值班人员为了打发时间,磕磕花生,猜猜拳是时常有的。 那犯人看见吃的,也不由分说本想双手抓起就吃,见云望思望着他,手伸到一半,又在半空中停下。云望思对他说:“吃吧。”他才拿起烙饼吃起来,还不时放几颗花生米送嘴,吃相可比先前斯文许多。她也不急,一副很享受看着他吃的样子,犯人看她那温和的表情,柔软的笑脸,吃着吃着眼泪就出来了。 云望思问:“叔叔,你怎么哭了?”还用袖子替他擦泪,那犯人听到她叫“叔叔”,又见她帮忙擦泪,哭得更大声,一时间整个审讯室充满了他的哭声,其他公人亲眼见一个大男人在一个小姑娘面前哭嚎,无不惊奇动容。吃饱后,那犯人便老老实实交代了自己作案的过程。 原来他不是本地人,年轻时也是个秀才,取了一门媳妇,两年后有了一个儿子,可以说是人生一大美事,媳妇为了他能安心考举人,家里的粗活累活都不要他过手,一人包揽,还从外边接些绣工。其邻家有一对孪生姐妹,时常笑话他家媳妇,说她嫁个没用的男人,吃喝拉撒都要人照顾,还笑她人老珠黄,一开始他也是不在意的,想着这不过是孔子口中的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自从儿子懂事后听到自己的母亲时常被人指指点点,有一次还拿石头去掷那孪生姐妹,刚好掷到其中一人身上,她们两人发怒,合力一推,那小儿跌落在地,头部撞到大石上,血流不止,那姐妹自知犯了大错,撇下小儿跑回了家,小儿救治不及时便没了,不久,他媳妇也跟着疯癫起来,他怨天怨地冤那孪生姐妹,顿起杀心。 一天夜里,他拿刀悄悄潜入邻家欲想报复那对姐妹,被其起身解手的大哥撞见,那大哥是个猎人,勇猛大力,对他大打出手,丢弃路边,不管其死活。怕他再回头报仇,便匆匆把那姐妹许了人,嫁得远远的。 他一心想着报仇,到处去打听这两姐妹的下落,从先前的秀才到后来的乞丐再到山洞人,不知过了多少年月,那对姐妹早已长大成人做了娘,而其脑里却始终记着她们是年少之时,当他看到现在这对孪生姐妹有说有笑坐在一旁嬉闹,杀心立起,偷偷在她们囊中倒入毒药,一路跟踪她们直到毒发身亡,把她们扛去远处丢弃,尚且觉得不解恨,又往她们脸上划了几十刀。 幸福的家庭都有着共同点,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这个道理她早懂,再听到这种事依然是深有触动,听完那秀才的故事,她眼眶也红了,趁公人不注意悄然离去。 第7章 出谋 方非翎被赤中燕训了一顿后,两人又谈论了许久,赤中燕为他分析云望思这件事的利弊情况,方非翎想到若是自己家族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而走向衰落,甚至灭顶之灾,又提不起勇气来留住她,正不知该如何与她开口,出门后发现她半个人影也无,自以为是她听到其两人的谈话,不想他为难,自己偷偷离开,便急匆匆跑出大理寺大门去。 云望思从审讯室出来,走之匆忙,一时岔了路,竟不知不觉走到讼棘堂,欲想进去问路,适时走出几个降红官服上有鹭鸶的人,迎面走来一面讨论着某事,她躬身行礼立在一旁,本想出口问出路在何方,见那几人对她斜目偏眼走过,不晓得她是何人亦没有意思询问她是何人,话到嘴边又不好意思说出,便尾随那几人,想着寻机问得路回去。 听闻一人说:“这马泷曾是罪大恶极之人,服过劳役,有何资格做司狱?” 另一人说:“这天岚律法也禁止有犯罪前科的人入官职,这事闹到赤大人那也无补于事。” 云望思想这赤大人应是刚才那大理寺少卿也。继续听下去。 又一人说:“马泷虽一时犯错,然已改过自新,其能力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其服役期间主动引导他人回归正途,他若担任司狱,牢中犯人何至于长年累月喊冤出狱。” “律法就是律法,谁也不能随意更改或者触犯,若开了这个先例,后果不堪设想。” “这天岚人才济济,少他一个马泷又有什么损失。” “诸如此类的事又不是第一次发生,你们为一个不想干的人在此争执有何意义?” “知人善用是少卿一贯提倡的,这多少年都碰不到像马泷这种人,若他离去必是我们的损失。” ……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就这个马泷的事讨论着,完全没留意后边跟着个人,他们为了说服对方都提出自己最有力的看法。听到最后,她也明白个七八分,就马泷的事这几个官员的意见相左,一方希望能留人,另一方不同意其任职。 她抢步上前,阻止几位大人的去处,先行礼后说:“大人可否听小女一言。”那几人本就争得面红耳赤,半途又被这小女子拦路,那管你是何方神圣,也没看清人来,一中年虚胖之人人便着急的把她格开,免得挡路,却不知用力过度,云望思跌坐在地上。 有一年轻官员看到此景,对那出手的人说:“何大人为何这般莽撞,大家有事说事,何必跟一小孩过不去。”说完,过去虚扶她一把,询问她有没有摔到哪里。云望思挣扎一下站起来,退后两步连说无碍。对那年轻说:“大人可否听我一言。” 年轻官员说:“姑娘有何事?” 云望思说:“小女子刚才冒昧听到各大人的话,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年轻官员笑了笑说:“你阻拦我们的去路不就是想讲吗,不给你讲,你还白白受了这一跤。各位大人说是与不是?”说完,那几位大人呵呵笑起来,唯独那格开她的人有些难为情。 云望思再行谢礼,娓娓说来:“昔日‘刘道真尝为徒,扶风王骏以五百匹布赎之,为从事中郎。当时传为美谈。’方才大人口中的马泷为何不能担任司狱?” 年轻官员说:“天岚律法禁止犯过事的人不能任用为官。” 云望思接着说:“律法可以根据现实情况来更改删除或者增添。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就好比一块美玉生长在污泥之中,起初挖出来会粘有臭味,若用清水洗涤,还其真容,还是一块美玉,有何亏损?若其真有过人之处,而又改过自新,于国于民难道不是一件利事?” 年轻官员道:“此事说来简单,操作起来可不容易,单说大理寺这一关就难以说服上头,更别说在朝堂上议论。何况这史无前例。” 云望思说:“就因为无前例才需开这个头,一个国家的服劳役人员众多,基数大,若是能好好教导,出来之后未必不会成为国家栋梁。” 虚胖官员嗤笑道:“黄口小儿信口开河,这平民百姓尚不能人人有机会受教,谁有空闲去教化那些犯罪之人。” 云望思说:“用礼去教化总比用武力去镇压来得长久,武力只能镇压一时,教化却是世世代代都受益的。即使服过劳役之人出狱后也能主动去教化别人,从而降低犯罪率。” 年轻官员说:“马泷的想法与你的一致,所以我极力建议任用他来担任司狱一职,可是……” 云望思又说:“可是他一无功名二无功绩,名不正言不顺,还有过前科。” 年轻官员说:“没错,他虽有才能,奈何在律法面前也无可奈何。” 云望思说:“大人可以通过考核来印证他的能力,如果其能通过考核,可颁发相关的证明,证明他是可任用之人,不一定要赋予其官职,可做协助人员来任用。这样既不违反法律也可人尽其用。” 年轻官员说:“这个办法倒可行,只是没有先例。” 云望思说:“商鞅变法,张居正变革,不合理的项目就要改变甚至废除,国家不会变得更强大?” 年轻官员说:“此言甚是有理,姑且先上奏少卿,是否能通过再另说。” 虚胖官员说:“王寺正想做这种无用功自便,我可没那闲功夫陪你们折腾。”说完先拂袖而去,其余官员也纷纷摇头随后离去。 云望思对那年轻官员说:“王大人有心任用马泷,何不与赤少卿一起商讨?” 年轻官员微叹一气说:“赤少卿日理万机,此种小事何至于烦扰他。” 云望思说:“这不是小事,若能成事,那可是大功德,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便是资源的最大利用化,对在位者来说也是百益无一害的。大人有此心,足见大人心中装的便是这天下的百姓,一片丹心千金难买。” 年轻官员说:“姑娘过誉了。对了,你怎么会到这讼棘堂来?” 云望思拍拍脑袋说:“我想回案卷室,竟不觉迷了路,跑到这讼棘堂来了。大人可知这案卷室可走那道路?” 年轻官员说:“你往这条道一直走,尽头左拐通过长廊,便到了案卷室。” 云望思躬身行礼:“多谢大人指路。” 年轻官员也说:“多谢姑娘的建议,若有一天能成事,王某必上门亲自道谢。” 云望思说:“大人保重。”那年轻官员还纳闷,听她此言像是要远赴他地。 第8章 新奇 回到案卷室刚才的地方,云望思问守门侍卫方才与她一起来的公子去了何处,侍卫说一个时辰前他出了门。她略想便在刚才见赤中燕堂内的大门口前跪下,郑重的拜了三拜方起身离去。 下午出值,寺正把孪生姐妹案的交代过程上呈给赤中燕,赤中燕把文书过目后说:“办的很好。”寺正说:“此人虽是凶手,但其情可悯,若是判了死刑,对他本身有些不公平。” 赤中燕问:“王寺正有何看法?”王寺正说:“虽说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但其也是受丧子丧妻之痛影响,是为主缘由,导致误杀这对孪生姐妹,不若判他个终身服徭役。”赤中燕对此案的看法也觉得判死刑对那凶手有些苛刻,没想到王寺正会提出来,这倒是在他意料之外。 赤中燕问:“那死者家属如何愿意?如何平息民愤?” 王寺正说:“赔偿死者父母一定的金额,赔偿金可按死者父母的损失来赔偿,案件落定后可张贴告示说明量刑缘由,可平民愤。” 赤中燕越听越有兴趣,心里暗探这王寺正今日的脑袋可是开了光,这新型的主意是一个接一个,甚合他意。又问:“按王寺正看来这赔偿金多少合适,由何人出?” 王寺正说:“可按抚养这死者的大概费用及赡养其父母的费用还有一些额外的补偿。至于由谁出,凶手服徭役所得已上交给国库,该由朝廷出。” 赤中燕眼睛一亮,又问:“这赔偿金如此算来可不少,朝廷怕是不同意。”王寺正料到赤中燕会有这么一说,从怀里掏出另一折子,呈给赤中燕说:“大人,这是属下罗列天岚个人的劳动所得。请过目。”赤中燕打开那折子详细过目,折子上写明了按天岚男子一年劳动收入,还分别罗列了各个行业之间的差异,还与抚养赡养费做了比较,详细明白。 赤中燕赞叹说:“王寺正真的有三日不见,让人刮目相看的本领,此事我再酌情考虑。你先下去。”王寺正又掏出另折子说:“还有一事,请大人过目。属下以为马泷是个有才能的人,让其担任司狱再合适不过,只是此人犯过错,服过徭役,若大人能从中周旋一二,或有转机。” 赤中燕一日下来,折子又多,脑子批得像浆糊,王寺正一次提出太多新鲜之事,自己还得慢慢消化。待王寺正一只脚跨出门口,又被赤中燕唤回,问:“王寺正为何今日有这么多奇特的想法?”王寺正拜:“禀大人,只因今早见过一姑娘,听那姑娘的话由此想到的。” 赤中燕听闻一姑娘,大理寺什么时候来了姑娘,除去小楼。便问:“何来的姑娘?”王寺正说:“据她说是迷了路,本想找这案卷堂,却走到了讼棘堂。”赤中燕想今早除了方非翎带进来那云小姐,别无他人,心一沉,她怎么会去那种地方,莫不是有什么计谋,又问:“是不是一位着灰袍,十一二岁的姑娘?” 王寺正说:“她确是穿灰袍。”赤中燕问:“她为何擅自进入严禁之地?”王寺正说:“属下并没详细询问,看她回案卷堂便不见了人影。若不是公人带进去,她如何能自主进入。” 赤中燕唤来门外侍卫说:“早上与方公子一起过来的那位姑娘,同何人去了何处?”侍卫说:“同那两位审讯大人去了。后回来在这大门前磕了三头便独自离去。” 赤中燕说:“去把那两位大人传唤过来。”很快那两位大人气喘呼呼跑过来,赤中燕问:“两位审讯大人今早可是遇到一姑娘?”审讯大人把所见那姑娘的事还有如何带去审讯室犯人是如何交代的,一一道出来。赤中燕听后,有些不敢相信这云家小姐小小年纪还有这种能力,又听闻王寺正说他们几个寺正遇到她的事,赤中燕更是惊奇。 退值后,思虑再三,还是上了马车直奔御史台。方非翎听闻赤中燕来寻他,原本他还在为云望思突然不见踪影之事食不下咽,看到了赤中燕希望的喜悦立马现形。急切的问:“她是不是还在大理寺?”他不敢明说云望思,怕隔墙有耳。赤中燕反问:“她不是与你一道出来的?”方非翎摇摇头说:“我出了大理寺大门就不见其人影。” 赤中燕说:“她会不会已经出了京城?”方非翎想到她若是出了京城,以后怕再难有见面机会,不由得伤心起来。赤中燕安慰他两句,便走了。坐在马车内回府的路上,他有些遗憾如今才发现这云望思想法竟这么奇特,自己连她的面都没有正式见过,她便帮他处理了两件大事,一想到早上还极力说服非翎不管她之事,此刻觉得自己像个小人。 回到王府,府内的管家早已在等待,等他人一到才开膳。他进入膳厅,老王妃与大胞妹赤幽宁已在等候,却不见小胞妹赤珍宁,便问:“母亲,小妹何去?”老王妃说:“今日在肆里遇到一女子,硬是要带回府与她做知交,我拗不过她,只好把那姑娘请回府,等过阵子珍宁的热情过去,再送她回去。” 赤中燕问:“无故为何要带一陌生女子回府,母亲大意了。”老王妃说:“我见那女子生的清丽端庄大方,又是知书达理之人,想着珍宁的性子过于急躁,她们年纪相当,若有这种朋友相陪不见得是件坏事,二来那姑娘也暂无去处,索性就先让她进府住着,吃穿用度也用不了多少。” 赤中燕心想事已至此,今日事又多,无心去多想便做罢:“那珍宁为何不出来用膳?”老王妃说:“新鲜劲还没过,非缠住那姑娘弹琴给她听,你看时辰都过了还不出来,我命人撤去她的膳食,让她自己用,燕儿不必为她烦恼。”老王妃也知赤中燕事情多如牛毛,不好再让他为后宅之事分心。 几人一顿无话,用膳后便回了各自院子。 第9章 见面 赤中燕回到书房,想着今日那王寺正的话,思虑良久结果仍旧不如己意,便吩咐贴身随从良玉备水沐浴。沐浴过后,头脑是清醒许多,只是这心中仍然烦闷堵塞,想起晚膳时母亲说小妹珍宁在学弹琴。外人不知他这个小妹学何物都是片刻热情,琴棋书画样样不通,诗书礼仪项项不得,京城今日的怪事甚多,都被他一人碰个头。 沐浴过后赤中燕着常服,头上只用一根木簪绾发,在月色如银的清夜中从落燕院走至含珍院,良玉提着夜灯。落燕院比含珍院大上一倍,中间还隔着一池水一道回廊,那池水是为了栽种莲花而设计的,老王妃偏爱荷花,已故的老王爷专门为老王妃而做的,方圆两丈之长,到了夏季,池里开满莲花,还有多种颜色紫红蓝白粉皆有。今夜路过,还能闻到其清香之味。 过了莲池,隐约从远处传来叮当的琴声,走上回廊,叮当声越来越近,越靠近含珍院,声音越大,直到站在含珍院外,这叮当声可完全清晰入耳。琴音是不错,只是这曲调却不是牌楼常听的小曲,曲中含有忧愁,低诉着某种情感,又像是情人之间的互相等待,虽是含愁之曲,不过这曲调甚是清新。 赤中燕站了许久,静静的听着这曲调来来回回,直到琴音停歇才晓得夜已深,转回落燕院,才提起笔把今日王寺正的建议与自己的融合起来,洋洋洒洒写满一篇奏章。次日把奏章呈给大理寺卿,大理寺卿把奏章呈给圣人,后话待续。 到了退值时辰,赤中燕回到府里,用膳时辰仍不见赤珍宁,心想这丫头是着了魔,十二年不曾见过她这么用功,这次是真的定下心来学琴棋书画?不禁对这个新来的女子有三分好奇。晚膳后径直去了含珍院,良玉紧跟后面。到了含珍院前没听到琴声,赤中燕心想果然是片刻热情,不禁摇摇头。走进含珍院正想用此事来教导她一番,走到其厢房前,却从里面传出来女子的嬉笑声。 房外的侍女给赤中燕行礼,欲想进去通禀二小姐,被赤中燕抬手止住。此时传出一女声:“小姐,这学习最忌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要想精通一门技术,必须每日坚持学习一定的时辰,学了理论还要再去实践,在实践中遇到问题又回到理论再钻研,而后再实践,如此循环,才能吸取精华,去其糟粕。”这该是新来的女子的声音。 又一女子说:“阿愿,这么难的曲调你是怎么记住的?”这是小妹含珍的声音。原来那女子叫阿愿。又听闻那女子说:“小姐,凡事不能操之过急,欲速则不达。何况这学习是终身的事情,圣人的智慧比常人高出许多,尚不能三年达成此功,我们的凡人,需要的努力时间比之圣人要来得多。” 珍宁说:“你与我年纪相仿,你为何能学得这么多又这么好?”又听那阿愿说:“人的悟性才情都是不一样的,学一门知识,不单需要天赋,后天的努力更是重要。天赋只是占三成,后天的学习却占七成。小姐是没用心去学习过,故不能体会其中的窍门。” 珍宁说:“你今年才十二,那你很小就开始学习这些老顽固的东西,真可怜!”阿愿说:“有些事在别人看来是枯燥乏味的,但处在身境的那人未必觉得,这只是人之兴趣的差异性,你有你的喜欢我有我的喜欢。就好比这行行业业,有人喜欢经商,东奔西走,有人喜欢务农,踏踏实实,有人喜欢教书,勤勤恳恳。” 珍宁说:“那是他们不得已的选择,若是家里有钱,何须出外抛头露脸,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只是家里贫瘠之人才需要做这些苦力之事。”阿愿说:“无选择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好比这读书之人,虽说是有钱人才能做的事,那凿壁借光的匡衡,囊萤积雪的车胤孙康都是贫困人家,不是一样勤劳好学之人?那是兴趣所在。再好比大禹治水,虽说大禹确是为了百姓才去治理水患,但前提是他有那种能力才能的呀,他的才能也需要从书中学习从实践总结来的。” 珍宁说:“阿愿,你这么小怎么知道这么多事情?难道你平常都不吃不喝不睡,天天就抱着书本过日子吗?” 阿愿说:“小姐真会开玩笑,人不吃不喝不睡,那不能称之为人。”珍宁问:“不是人是何物?”阿愿说:“神都要吃喝睡,何况是人。我还不知道这世上有不需要这三种需求而能长久的。”珍宁笑嘻嘻的说:“原来阿愿也有不懂的事。”阿愿说:“我懂的只是皮毛,怎敢与‘世上’之物相比。即使我活了千年万年之久,我也学不完这世上的知识啊。” 珍宁说:“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这学习更难了。真羡慕你,若我是你就好了。”阿愿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人人有条难走的路。这是这经怎么念,这路怎么走就靠你自己了,除了自己何人能帮你度过这人生长路。” 珍宁说:“阿愿,你这么小就像一个大人一样精通这么多事情,小时候一定吃了不少苦。”阿愿说:“精通说不上,就是随意与小姐聊聊天罢了。现在遇到小姐不就是一件好事吗。” 珍宁说:“那你觉得我学什么好呢?”阿愿正要回答,从外面传来一圆润雄厚的声音:“若是小妹能学成礼乐射御书数中的一种,为兄此生足矣!” 这时房门被打开,一男子者白色长袍,一发簪随意绾发,在月色的衬托下,更显风流尔雅。珍宁见到男子,喜上眉梢上前拉过他撒娇道:“哥哥,你怎么来了?”阿愿看见来人,猛然低下头,心想怎么会是他,真是大意了。想隐瞒已来不及,快步上前,双膝下跪,双手贴地:“见过王爷。” 第10章 谈话 赤珍宁转过身,以免挡住赤中燕的视线,赤中燕看那女子的姿势甚是熟悉,那声音好似在哪听过,便说:“抬起头来。”云望思缓缓抬起头,赤中燕见到这张脸又喜又惊。“是你?!你怎么会在这?”云望思心知肚明自己的身份,也怕给赤中燕带来麻烦,让其为难,便说:“王爷请放心,明日一早阿愿自会离去。”一旁的赤珍宁抢着说:“哥哥,你认识阿愿?是我让她进来陪我的,你不要赶她走,她可聪明了,你就让她陪陪我吧。” 赤中燕与云望思相对视片刻两人都不出声,云望思说:“小姐,不必为我让王爷为难,阿愿自会有去处,若是有缘日后自会相见。”她拜了三拜说:“多谢王爷的救命之恩,多谢小姐收留之恩。”拜完站起来向门外走去。赤中燕不知该不该留她,留则是欺君之罪,不留让她一人流浪街头又有些不忍。 赤珍宁眼看她就要离去,急的频频跺脚,又不敢违抗哥哥的意思。“等等”赤中燕在她踏出门口那步叫住了她,转身对她说:“你先在府里住着,那也不要去。”赤珍宁拉着他的手臂摇晃着,一脸甜甜的笑脸:“哥哥真好。”又跑过去把云望思拉回来。说:“阿愿,你以后就可以陪着我了,还不快谢谢我哥哥。”云望思回过去双膝下跪,双手贴地拜:“多谢王爷。” 赤中燕说:“起来吧。”云望思站起来,赤中燕问:“随我来吧。”有些话在珍宁面前说不得,她一路随他回了落燕院书房。门被关紧,云望思站在远远处说:“多谢王爷收留之恩,待过一段时日,小姐的新鲜劲过去,我自会离去。”赤中燕说:“才两日时日,你便知珍宁的性子如何?”云望思说:“小姐性子跳脱,专注力不高,若不是她感兴趣之事,势必难成事。” 赤中燕问:“你有何方法?”云望思说:“让我与小姐多待一段时日,方能观察出其特长之处。”赤中燕说:“云小姐今年贵庚?”云望思答:“今年一十二。”赤中燕问:“多少月生辰?”云望思答:“七月初六。”赤中燕嗯一声说:“比珍宁大三月。明日起,你就与她一起去上课吧。记住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云望思问:“上课?”赤中燕说:“西郊有座皇家学院,你也知道她性子跳脱,学业荒废了许久,如今这个事就交给你负责,但愿你不会让我失望。”云望思心中一喜,有地方住还有课上,那不是自己最喜欢的事吗,当即跪下再拜。 赤中燕有些懊恼说:“以后见到我不用行大礼,救命之恩不要时时挂嘴上,以免被别人看出端倪。”云望思站起来,做了见面礼:“是。”云望思见他不再说话,便退下,刚退到门口又被他叫住:“我还有一事不明,请问小姐。”云望思说:“王爷叫我阿愿便可,有何事尽管问。”赤中燕略想一会:“你家人唤你‘阿愿’?”云望思说:“父亲一直想有个女儿的愿望,时常挂嘴边,后来我出生,便觉得愿望成真,故一直唤做‘阿愿’。” 这种本是闺名,只有家人亲近之人方能叫,如今家逢变故,先拿出来用着。赤中燕也知其中缘由,再次唤她时,声音便温柔许多。“阿愿,那日去大理寺审讯房的人是否是你,还有王寺正提出的马泷任职建议,是你向她提的?”云望思以为他是追究责任,又跪下去:“王爷恕罪,我只是一时兴起,听见他们在争执,忍不住上前去说明自己的想法,以后保证不再犯。” 赤中燕说:“你先起来,别动不动就跪,我尚未说明用意,你何故这么着急认错,难不成你以前也是这样的?”云望思心想,以前的我在家如鱼得水,三位哥哥还有父亲对我百般娇宠,这跪人还是第一次跪呢,赤中燕见她沉默,怕是让她想起伤心事,便说:“起来吧,你家人我已派人护送回乡,你暂时可安心。”她又想下跪,被赤中燕及时扶住,她连忙抽开扶在她手臂上的大手。 赤中燕也意识到自己的冒昧,便岔开话题:“孪生姐妹案你怎么想到对付那凶手的办法?”云望思说:“我先试过他是否是正常的人,意识是否清醒,若他是意识正常之人,那么杀那对姐妹可追寻原因,若他是不正常之人,就有可能误杀。人在意识不正常之时做出的事,他自己本人也是不知道的。” 赤中燕问:“后来呢?”云望思接着说:“后来,我发现他是正常的人,只是他把自己的内心封闭起来,对外面的任何事物一概不在乎,这种人一般都是经历过大变故或者从小的生长环境导致的。”赤中燕不出声,静静的等待着她的下文。 她继续说:“所以我让他们做哪一系列的事,无非就是让他找到被别人重视,找回人的尊严。人一但得到尊重,他的内心也是平和喜悦的。他在外面流浪多年,必受尽他人的冷眼,如今有人给他关心,他的内心必会破防,不用强迫,他就自愿吐露心声。” 赤中燕嘴角上扬,点点头说:“这是攻心计。”云望思说:“可以这么说。”赤中燕又问:“那马泷的事你又是怎么想到的?”云望思说:“马泷的事,关键在施行者。他本身具有才干,只是犯过事,要想起用他,有两个方法,一是对他考核,让他名正言顺上位,二是若是律法不允许犯过错的人入政,可让其作为一个协助的人员在旁出谋划策,不必任免官职。这具体看在位者的取决。” 赤中燕大喜过望,又问:“平日你父亲与谈论有关此类事项?”云望思道:“父亲不曾透露官场上的半句,是我一人自己的想法。”这句话她可是说得微微颤颤的,赤中燕笑着说:“你不必害怕,你父亲的事自有圣人定夺,我不会追究那些事,只是想知道你是如何有这种奇思异想的。” 云望思的心稍稍放下来说:“思考多了便想到了。”赤中燕说:“阿愿刚才也说过凡事都要去实践才能吸取其精华,那你才十二岁,又是女子,何来的实践?”云望思心想糟糕,没想到这王爷的记性这么好,竟用她的话来反驳她,一时也想不出什么理由,便踌躇在地,任他发落之样。 第11章 入学 赤中燕见她无话可说,也不强迫其非说出个子丑演卯来,一眼看那水漏,已到戌时。“夜已深,你先退下。记得明日要陪珍宁上学。”云望思没想到赤中燕不刨根问底,松了一口气,行礼退下。 次日大早,当她已经站在马车旁候着,尚不见珍宁的身影,她恭敬站立着,卯时将过,才看到珍宁被一侍女扶出来,半睡半醒的样子。云望思心想果然是个起床困难户,这会才上马车还不知道到了学堂会不会已经放学。她也帮忙把珍宁“抬”上车,车夫也是个机灵的,待珍宁坐好,马车稳稳疾步,在车水马龙的道上行驶,这驾车的车龄不低于十年。 云望思取出一小瓶子,打开盖子让侍女把珍宁扶好,把瓶口放在她鼻尖下晃了晃,清香片刻充斥整个马车。珍宁打了个喷嚏,又搓搓鼻子,瞬间精神抖擞,问:“阿愿,这是什么?”云望思说:“这是提神精油。最适合你这种人用。”珍宁指了一下云望思的脑袋:“好啊,你现在都敢打趣我来,看我不收拾你。”说完,双手往她身上挠。 云望思可不敢反挠她,毕竟她还是王爷的妹妹,有个好歹她可赔不起。两人一路说说笑笑,时间也过得飞快,车夫急赶慢赶,到了皇家学院还是迟到了半个时辰。平常,车夫送小姐到达皇家学院便勒马转头回府,今日却跟着她们两人一起进了学院,却不跟一起一路到学堂,而是与她们背道而走。 原来车夫是给院长送信去,而珍宁和云望思径直去了学堂。走进课堂,云望思远远看到站在堂上上课的老师,长须黑发,四十左右中等身材。 学堂里的同学看到赤珍宁,突然发出一阵哄笑,“哎,这珍宁小姐真是我们班脸皮最厚的人,日日都是垫底的。”“可不是,院长要不是看在燕王爷的面子上,她哪里还有资格站在这里,真是丢人现眼。”“不想来就不要来,白白毁掉我们班的声誉,让我们被别班的同学笑话。”…… 许是赤珍宁习惯了这些人的嘴脸,听他们说也不生气,话也不多说,径直对堂上的老师说:“老师,这是我的陪读,请帮她安排一个座位。”皇家学院的学生不是有皇室血脉就是有强硬的后台,亦或是出类拔萃的官员子女,进院也要经过严格的审核,单凭赤珍宁的一句话,老师也不敢立即安排,只让她站在一旁听课,待上面下通知再做安排。 皇家学院的老师可不是一般的严苛,能进入皇家学院做老师的,必定是有大学问的,当然也是非常严格的。 老师对赤珍宁说:“赤珍宁,今日你迟到,罚你抄写三字经的前二十二则五十遍。你先坐下上课,放学后再写。”课堂又是一阵“吁”,云望思也不知这惩罚是轻还是重,不过从同学的脸上可以看出,应该是轻的,赤珍宁吐了吐舌,不敢忤逆老师,乖乖的坐下。 云望思腰板挺直站立一旁,看着学堂上的学子,看年龄均是十岁至十三四岁的少男少女。 老师继续说:“今日的辩论题是‘论自身修养与社稷的关系’,哪位同学先来?” 一男同学举手,老师说:“你来。”那男同学:“自身修养好的人,将来对社稷贡献就大。”老师还想继续听下文,没想到那男同学已经坐下,还一脸神气。周边的同学掩嘴偷笑。 另一男同学又举手,老师说:“你来。”男同学说:“老师,这自身修养是个人的事情,这社稷是朝堂上的事情,两者没有必然的联系。”老师听得脸色有些发青,连连说:“请坐请坐。” 一女子举手,老师脸色和悦了些,说:“陆青妩,你来。”陆青妩说:“老师,这大学第一篇就告诉世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要想做平天下之人,这修身便是基本,自身修养的重要性影响着社稷的稳定性。”学堂内又发出一声哇,老师顺顺胡子点点头。问:“还有哪位同学有其他看法?大家可畅所欲言,相互学习。”似乎大家都很羡慕陆青妩得到老师的肯定,奈何自己都无此类想法,只好低头沉默。 突然间有一只手在空中晃了晃,所有的目光都盯着那只停在空中的手,再往下看那只手的主人,看清那主人后,又发出吁的一声。老师吹胡子瞪眼不好气的说:“赤珍宁,你有何看法?”赤珍宁一脸得意:“我个人没想法,但我的陪读有想法。” 众人的眼睛从赤珍宁身上齐刷刷转向云望思,云望思对着突如其来的“荣宠”甚是尴尬,许久才憋出一丝笑容摆摆手。老师对赤珍宁的胡闹气愤到极点,对着赤珍宁喊:“赤珍宁罚你再抄……” “老师,让我试试。”云望思及时截断老师的话,老师刮了一眼赤珍宁,头不不回说:“那你就试试吧。”他也对她不抱什么希望,心想不过是跟着赤珍宁一起胡闹的难缠女子。 云望思心平气和,声音缓缓流出:“自身修养是指个人修养及在道德情操理想意志各方面保持良好的心态,让自己的心灵得到净化,持之以恒,修身终生。而在位者要想把他的美德彰显给天下的人,就先要治理好他的国家,想要治理好他的国家前提是要治理好他的家庭,治理他的家庭就要从自身的品德修养做起,而提高自己的品德修养首先要做到心正意诚,要做到心正意诚,又必须从获得知识开始,如何才能获得知识,那又要从探究事物的始末开始。”老师转过身,一脸愉悦,频频点头。又听到云望思说:“所以提高自身修养最根本是从探究事物的始末开始,待他获取一定的知识,提高了本身的修养,才能去管理好自己的家庭,从而治理好自己的国家,达到天下太平。” 第12章 打架 云望思接着说:“自身修养中最重要的一环是品德修养,要想社稷稳定,在位者的品德修养占第一。想要管理好家庭,先要品德好,从而才能上升到国家,以及社稷。这就好比一位父亲,若其好赌成性,终日流连勾栏之所,他的儿子若能成状元探花,这是没有的事。又好比老师,老师是学生的模范,老师的品德不佳,难道教出来的学生会是个君子。再好比朝堂上的官员,若他们只顾自己锦衣玉食生活奢侈挥霍无度,他们的属下又会是俭朴节约的吗?所以能管理好家庭,治理好国家乃至社稷,其在位者的自身修养必是排在首位的。” 堂里的学生听得目瞪口呆,老师也有三分惊诧。老师问:“你叫什么名字?”云望思说:“我叫阿愿。”老师说:“阿愿你去坐在赤珍宁的隔壁那个位置。”未等上面有安排,老师对她的赏识已让他不得不厚待这位学生。云望思便走到赤珍宁隔壁那个空位上坐下。赤珍宁偷偷对她说:“果然不让我失望。” 老师说:“这节辩论课就到这,下节课上珠算。”下课后,一大群学生靠过来,纷纷询问赤珍宁这阿愿是哪里来得亲戚,太厉害了。赤珍宁洋洋得意:“她是我在路上捡的。”那些学生啊的一声,心想难道这阿愿是乞丐。甚至有些还当场问出口:“她是乞丐?” 赤珍宁说:“呸呸呸,狗嘴吐不出象牙。你才乞丐呢。她可厉害呢,还用做乞丐,去去去,见风使舵的家伙。”大家都去打趣赤珍宁,唯有三个女子聚在离他们远远的地方,在谈论自己的事。陆青妩故意提高音量:“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能说些大道理吗?”云望思听到只是微微一笑不出声,赤珍宁倒忍不住:“吃不到的葡萄说葡萄酸,就是这种人吧。” 陆青妩的位置离赤珍宁的位置远着呢,两人在隔着喊话,虽不是指名道姓,但大家心知肚明是指那个。陆青妩旁边稍高的女子说:“平日懒懒散散,自己不中用,现在还找帮手来了,真是癞蛤蟆想变天鹅,往自己脸上贴金都没用。”话一出,那些学生又是哄堂一笑。 陆青妩那边稍小的女子说:“等王爷与陆姐姐成婚后,看你怎么在长辈面前装。”陆青妩的姑姑是当今皇后,其父是镇国大将军,其姐姐陆青槿与赤中燕是有婚约的。赤珍宁说:“我是不怕的,怕的是某人不敢来我家,即使敢来又也死皮赖脸不肯走。”陆青妩姐妹幼时去过王府玩,那会陆青妩还小,去了王府觉得好玩便不愿回家,哭喊着要住在王府,这个事一直被王府当做玩笑来开,如今在学堂上说出来,这面子可是丢尽了。 陆青妩果然气的发抖,倏忽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赤珍宁面前指着说:“好你的赤老三,敢在同学面前揭我的短,看我不打死你。”话未完,就扑上去,一把抓住赤珍宁的衣服,举手欲扇出一巴掌,奈何手停在空中被一只铁手死死钳住,分毫动弹不得。 陆青妩不得不放开赤珍宁,回头看那人,只见云望思左手抓住自己的右手,一脸霸气站在自己的身后,丝毫没有放开自己的意思。赤珍宁看见这一幕还鼓掌起来,指着陆青妩说:“看你怎么嚣张,平日仗着你那三脚猫功夫,欺软怕硬,这回也让你尝到滋味。” 陆青妩一手无法动弹,只好用另一只手对云望思挥过去,却不料另一只手也被云望思抓住,这样就成了云望思左右手抓住陆青妩的右左手。陆青妩见自己双手被钳制住,恼羞成怒,又伸出一只脚来踢她,没想到那只脚也被云望思挡住。嘴里不停地骂:“放开我放开我,不然我就告诉我姑姑,让她把你处死,我姑姑可是当今的皇后。”云望思听到皇后二字,心一惊,手脚同时放开,陆青妩瞬间跌落在地,发出哟哟的声音,刚才在她旁边那两个女孩子急忙过来扶她起来。她反手一个巴掌扇过去,狠狠打在云望思的左脸上,还朝她吐一唾沫说:“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云望思只能狠狠看着她,却不敢再动手。 赤珍宁看到阿愿被打,冲上去对着陆青妩回了一个巴掌,陆青妩没想到赤珍宁有胆做这种事,脸上顿时火辣辣的,举起手想对赤珍宁挥过去。又听到赤珍宁说:“你敢打我,我就让我哥把你姐休了,看你还有脸面出来。”这句话果然好使,陆青妩停住手中的动作。哼一声回了座位。家里的长辈对这门亲事很看重,只要她姐姐嫁入王府,她以后才有机会去王府看某人,这是陆青妩的小秘密。 晚膳时,赤珍宁终于肯出来用膳,只是赤中燕不见云望思陪着,便问:“阿愿呢?”赤珍宁没想到赤中燕会问这个事,支支吾吾的说:“她在练琴。”小孩子的伎俩如何能瞒过他。他假装不知道,大家安安静静在用膳,平日自家小妹的话最多,今日反而是最安静,事出反常必有妖。 赤珍宁今日虽把陆青妩唬住,但这件事始终对两家不好,自己虽是王府人,但陆青妩的姑姑是皇后,爹爹是大将军,若是追究起来,自己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沐浴过后,赤中燕靠在案桌上翻阅一书卷,良玉进来呈给他一纸,这是皇家学院的院长给他回的信,他阅完后,皱皱眉,心想怎么第一天就出了这种事,难怪珍宁今晚这么安静。他提步走出书房,来到含珍院,立在门口的侍女欲上前行礼,被赤中燕抬手止住。从珍宁厢房里传出两女子的对话。 赤珍宁说:“阿愿,你的脸这么肿,明日还是不用陪我去学堂。”云望思说:“待会回去我再用些冰敷,很快就会消去。”赤珍宁说咬咬牙:“这陆青妩也太狠了,仗着姑姑是皇后,爹爹是大将军,就这么蛮横无理。若是我父亲在……我何须怕她……”话没说完,就哽咽起来。云望思安慰她:“小姐也不要伤心,有王爷在,那些小人何足畏惧,只是人不能逞一时之勇,而留下祸患。你不去理会她,她又如何嚣张得起来。” 赤珍宁说:“理是这个理,可我一看到她那副样子,气就蹭蹭冒出来。”云望思说:“那你就不要去看她,若是看到她会让你心生烦闷,你又何必去看她,这不是得不偿失吗?” 第13章 上药 又闻云望思说:“小姐,你今日被罚的作业还未写完呢,再气下去,明日上学又该迟到了。”赤珍宁说:“五十遍,要写到什么时候才能完成?”云望思说:“小姐,这笔都没动呢,就愁成这样,要知道这读书学习也是讲究心态的,心不正气不顺,这写出来的字词意也就达不到老师处罚的目的,写了也等同白写,你要把心静下来,不要去想别的事情,手上的笔自然就动得快了,不信你试试。你照着我的方法做,不用多久就能完成的。” 云望思把纸摊开放在桌上:“你把第一句话‘人之处,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记牢再下笔,先写五十遍,分别每页纸写一句。接着再写第二句,也是同样的方法,很快你就会写完,不但写完,你还记得住。” 赤珍宁刚想下笔,房门被打开,云望思看见来人,急忙行礼,赤珍宁也乖乖唤声:“哥哥。”赤中燕看着赤珍宁一脸肃穆,问道:“珍宁,今日在学堂发生什么事?”赤珍宁躲躲闪闪支支吾吾始终说不成一句话。赤中燕很不满:“阿愿你来说。”云望思把今日学堂发生的事一字不漏说明出来。听完今日的“故事”,赤中燕揉揉太阳穴,头更痛了。 赤珍宁说:“要不是陆青妩先出言侮辱我,我也不会对她下狠手。”赤中燕看看赤珍宁,又看看云望思,说:“你跟我来吧。”赤珍宁拉住赤中燕的袖子,央求他:“哥哥,你要罚就罚我吧,这不关阿愿的事,你不要赶她走?”赤中燕敲打一下她的前额说:“今日被老师罚的作业完成没有,还有心思管别人。再说了,我什么时候说赶她走,说风就是雨。”说完抽出衣袖出了含珍院。 云望思小心翼翼跟在赤中燕的后面,一路来到落燕院。进了书房,良玉关上门。她只管低头听训,不曾做声。赤中燕说:“锋芒太露也未必是件好事,懂得知进退,方为处事之道。第一天上学你就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皇家学院里坐着的不是皇亲国戚就是高官大员的子孙辈,若他们有心追查你,你的身份不消一日就被查的清清楚楚,那时不但是你,你的家人同样受到牵连。” 云望思双膝跪下:“谢王爷指点。”赤中燕把她扶起来说:“莽撞是莽撞些,这胆量还是挺大的,你先坐下。”说完转身去取来某物,云望思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仍然垂首在旁,赤中燕回过身看见她还杵着:“不是说让你先坐下,怎么?不敢?今日课堂上手脚都敢动,如今让你坐下都不敢,我有这么可怕?”云望思说:“王爷不可怕,只是我…..”“一介平民”来不及说出口,被赤中燕截断:“我知道你的理由足,你再说下去这脸明日也消不去。” 云望思乖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赤中燕立在她身旁,倍感压力。赤中燕拔开盖子,用食指刮了一层膏状物涂抹在她脸上,当他的指尖碰到皮肤瞬间,她弹立起来,退后两步,躬身道:“此种小事不敢劳烦王爷,实在折煞阿愿。”赤中燕左手拿着药瓶,右手沾有膏药,她此时站得离他一米远,无法涂抹,便说:“你先坐下,我手上还有药呢,你总不能让我一直放在手上?让我等待不也是对我的不敬吗?” 这句话果然有用,她倏忽又坐回原位,只是这次如同僵硬的石头,赤中燕都能感觉到她咬紧牙关突出的下颚的肌肉,目光直视前方,不敢瞥向他。他心想对青妩那种刁蛮的小姐都敢上手,涂个药却如临大敌。看着这脸肿得老高,又不好再责备她,涂抹完膏药他还往她脸上吹了吹,怕这药一下去有刺痛,风吹到脸上,她跳的老远,行礼道:“多谢王爷怜悯。” 赤中燕有些好笑收回沾有膏药的手指把瓶盖塞紧:“小小年纪,礼还真多。”云望思说:“王爷,今年我已一十二。”赤中燕调侃她:“你怕我记不得你的年纪?”云望思听此话有玩味意思,便连连摆手,说:“不敢不敢。” 其实赤中燕不知为何,看她小小年纪,却这般稳重,丝毫没有同龄人那种浮躁与不耐,心里有些同情,想逗她想让她开心一些,毕竟他还没见过她笑呢。两人沉默片刻,云望思说:“王爷若无事,阿愿便告退了。小姐的作业不知如何?” 赤中燕说:“你教授别人的方法还真奇特,这些你是从哪里知道的?”只见她双眸发亮看着他,侃侃说:“这些事练习得多自然就找到其中的门道,我不过是用自己的经验来教授他人而已。”他说:“嗯,确实如此。你父亲对你一定很严格。”她说:“刚好相反,他从来不要求我做我不想做的事,这是我自己要做的?”这倒出乎他的意料,问:“为何?”她说:“闲来无事。”其实他不知上学那会,她不知被老师罚抄多少遍作业,回到家就狂刷为了早些去买雪糕吃。 他又问:“那你今日在课堂上的辩论也是闲来无事想出来的?”她暗道怎么什么事他都知道,不会是有暗线吧。想是一回事,答出来却又不能如此轻率,正经道:“那是我平日看多历史琢磨出来的。”他又问:“那你还会什么,除了琴?”她摇摇头说:“平日就是读读书弹弹琴,别无其他。”他又问:“平日可出门?”她说:“偶尔会。”他嗯一声。 两人又沉默一会,他又说:“这次珍宁与青妩起了争执,下次学堂放假我们去一趟陆府,你也一起去,与陆二小姐道个歉,免得她日后对你刁难。你在京城孤身一人,又是…”他思来想去还是要对此事慎重些,免得到时惹祸上身都不自知。她接过他的话:“王爷思虑周全,一切听王爷安排。”他嗯一声,说:“你去吧。”她才缓缓退下。刚走两步,又闻赤中燕说:“等等。”他走上前,把手里的膏药放进她手心说:“早晚一次,两日便可消肿。”她谢过他,退出书房。 第14章 珠算 自从上次发生赤珍宁与陆青妩的事,后面的日子,云望思都安安分分的,赤珍宁也不再去招惹陆青妩,陆青妩也不来主动招惹她们,这日子是过得还算顺利。 今日上珠算课老师出道题目:“一老妪拿一篮鸡蛋到集市去卖,一只能卖一文钱,她不小心打坏了四分之一,又卖了剩下的四分之一,再把剩下的四分之一送人,最后剩下的四分之一鸡蛋可以卖五十一文钱,问老妪原来的一篮鸡蛋有多少只,一共能卖多少文?” 过了一刻,纷纷有同学举手:“老师,原来那篮鸡蛋有二百零四只,能卖二百零四文。”老师笑笑摇摇头。“老师,那篮鸡蛋一共有四百零八只,可以卖二百零四文。”老师笑了笑仍然摇摇头。一刻钟又过,老师问:“还有没有同学知道答案?” 老师不得已提问:“陆青妩同学,你能不能解出来?”陆青妩站起来低头小声低头的说:“老师再给我一刻时间。”老师点点头让她坐下。老师一眼看学堂上的学子,只见个个低头埋头苦想,挠头抓脑,脸都皱成一团,只有一学生脸色平和,端正坐着,宣纸上写着几个数,便停下笔,放一旁。 赤珍宁咬着笔杆,反正她也不会,静待好戏罢了。她对着云望思做鬼脸,云望思故意不理她,以免又被老师处罚,赤珍宁见她不理,揉了一团纸掷向她,本来只想同她玩玩,结果纸团掷到另外一个同学脸上,那同学又捡起那团纸回掷赤珍宁,被赤珍宁用手一挡,纸团反弹到老师脸上,老师顿时气得脸色发青。下面的学子有些大气不敢透,有些低头窃笑,有些等待着看好戏。 老师说:“是谁干的好事,自己站起来领罚?”片刻过去,无人应答,老师又说:“若无人承认,今日每人回去抄写弟子规三遍。”此话一出,即刻有同学报告是赤珍宁做的事,赤珍宁指着刚才那个回掷她的同学说是他。那个同学不服气,两人在课堂上争执起来。陆青妩和她的两个手帕交偷偷笑起来,心想这个赤老三今日又被罚,真丢脸,看她今晚回去有没有脸见人。 只见云望思站起来自动承认:“老师,纸团是我不小心掷到老师,老师要罚就罚我。”周围的学子都安静下来,大家心知肚明这种事怎么会是她做呢,但有人顶替再好不过,不然今晚又要点灯写字咯。陆青妩眼看阿愿帮赤珍宁“顶罪”气得牙咬得咯咯响。 老师自知不是她,而她又自愿承认,也顺势而下,不再追究其他人:“阿愿,就罚你抄弟子规五遍,以儆效尤。”说完,老师又看到她宣纸上的数字,问:“这道题,你可有答案?”阿愿说:“老妪那篮鸡蛋共有二百五十六只,一共可以卖二百五十六文。”老师点点头说:“你来给大家讲讲,如何计算出来的?”那同学一脸不可置信,班上最好成绩的陆青妩都不晓得答案,竟然被一个陪读占了上风。也安静下来听她讲解。 云望思说:“老妪打坏四分之一的鸡蛋,剩下的还有四分之三,她把这四分之三的鸡蛋中的四分之一卖掉,也就是卖掉了那篮鸡蛋中的十六分之三,剩下十六分之十三,她又把这十六分之十三的中的四分之一送人,也就是六十四分之十三送了人,那剩下的就是六十四分之五十一,最后这六十四分之五十一中的四分之一卖得五十一文钱,也就是二百五十六份中的五十一卖得五十一文,可知晓那蓝鸡蛋原先有二百五十六个,每个鸡蛋卖一文钱,总共可以卖二百五十六文。” 同学见她手口并用,动作优美,声音动听,虽是珠算课,却听出乐课的味道来。老师频频点头,捋着胡子,心道孺子可教也。 下课时间,有几个同学都围过来,说:“阿愿,你好生厉害,这个题转了那么多个弯你都能绕得出来,以后你就是我们班的代表了,若其他班再取笑我们班没有将相之才,你可上去打头阵。”云望思想这是什么事,皇家学院还有这等事,他们可都是高官大员的子孙,我可不敢得罪。便笑笑说:“侥幸而已。” 那边传来一股酸溜溜的气味:“那不是侥幸,难道你真当自己有孔孟之才,诸葛之智。”云望思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是万万不能再动手的。赤珍宁想开口反驳,被云望思截住她的话:“小姐,你今晚要帮我念弟子规,这样我也能抄得快些。”赤珍宁也知阿愿是不想让她与陆青妩起争执,便也不再说话。 酉时,赤中燕站在含珍院外,听到里面传出两女子的对话,阿愿说:“小姐,你念一句,我便写一句,这样我可以快些写完。”赤珍念说:“好。弟子规,圣人训。”安静一会又传出:“首孝悌,次谨信。”传出一个哈欠声,又闻:“阿愿你自己写吧,我困了。”云望思说:“你去睡吧,我去耳房写,免得吵到你睡不着。”“好吧,写不完明天晚上再写。”云望思把纸墨收拾好悄悄退出厢房。 云望思出了厢房,没发现不远处有一盏黄灯还有两人站着夜色中,她的一举一动都被收进眼底。 “阿愿,你过来。”夜里不知何处传出这般有磁性的声音,云望思四周寻望,才发现在离院不远处的花圃旁有两人影站立,一人手中提着一盏灯笼。云望思循着灯光的方向走去,见到赤中燕一脸柔和,在等待着她。她手里拿着纸笔,不好行礼,就问了一声:“王爷怎么过来了,小姐已经睡下,有事可告知阿愿,阿愿明日再说予她。” 赤中燕说:“我是来找你的。”云望思说:“王爷找我何事?”赤中燕说:“你跟我来吧。”未等她答话,便转身先行一步。云望思到口的话不得不咽回去,一路在他后面小心翼翼的跟随。他的脚步夸得有些大,她不得不加快速度以至于不要落后得太大距离。 第15章 惊异 云望思一路小跑跟着赤中燕来到落燕院的书房,他放任她在一旁,先吩咐良玉把侧室的那套桌椅搬过来。不消一刻,就看到几人搬着一套稍比赤中燕案桌小的桌椅进来,云望思不明所以,看向赤中燕,赤中燕故意把她忽略,专心指挥他们把桌椅放在右下位靠近他办公的案桌处。他对她说:“你试试,这高度是否合适?”云望思满腹狐疑说:“我?”赤中燕点点头。 云望思得其示意,大大方方端正在椅子上。赤中燕又说:“你试试,写字高度是否合适?”云望思把纸摊开,提起笔试了试,点头说:“正合适。”赤中燕挥手让下人离开,良玉也关上房门。赤中燕说:“这是我十岁时练字的桌椅,你便在这抄写弟子规吧,可需要我帮你念?”云望思欲想起身答谢,被他中途止住:“再不动笔,这天可要亮了?”云望思便坐在位上说:“多谢王爷关怀。”便取笔蘸墨落笔,赤中燕见她下笔尤快,心想下笔的速度过快怕这字可是难入眼,转身回到案桌上执起一书。 两人各做各事,你看你的书,我写我的字,现季节已入秋,夏日的酷暑已过,秋日的清凉已起,在房里抄书亦不感觉闷热,到了酉时更加清凉,房内出奇得安静,针落之声可闻入耳。 赤中燕看了一会手上的书,又看看下位的人,只见那女子端坐如钟,双目清澈如无尘之珠,双唇紧抿又如含笑模样,笔杆握在她手中如同一位舞者在她的舞动下有节奏的移动,他被她手中的笔吸引过去,顺落笔尖看,他才发现她写字是从左往右自上而下书写。他心想怎么会犯这种基本的错误,写字也分不清先后顺序。 他放下手中的书卷,想帮她矫正,轻步走至她桌前,她亦不停笔,照旧做自己手中的事,赤中燕拿起面上写好的一张,入目便是满满一板颜真卿的楷书,字体虽算不上大家之风,但能写出这首好字,不费十年也费八年之功,由此而知,她很小就开始练字。 他念着纸上的字,发现她虽是从左往右写,但写出来的顺序却可以从右往左读的。他一惊,心想若是这样,那她对这篇弟子规能倒背如流无疑,便低头看她笔尖流出的字迹,确实是倒背出来的,心中万分钦佩又忍不住问一句:“你既会倒背这篇弟子规,又何故要珍宁给你念?” 云望思搁下手中的笔:“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珍宁小姐平日不爱读书,有机会让她复习对她也是好的。”他点点头嗯一声,心想这云家小姐年纪轻轻懂的事还真多,相比于赤珍宁,真的一个天一个地,比之陆青妩也是绰绰有余。不料余光瞥到她砚台里的墨所剩不多,顺手拿起墨条轻轻研磨。云望思受宠若惊站起来道:“王爷不可。” 赤中燕说:“你好好坐着,不要总是大惊小怪。孟子都劝齐宣王与民同乐,何况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王爷,这种事不过举手之劳,你莫要心藏重石,看作平常事即可。”赤中燕磨完墨转回身坐回原位。直到戌时,他对她说:“今日歇息时辰已到,明晚再写。”云望思说:“今日事今日毕,王爷先回房歇息,书写完毕我独自回去即可。” 次日起身,赤中燕问良玉:“阿愿什么时候回去的?”良玉答:“子时将至。”他又问:“她是否抄写完成那篇弟子规?”良玉答:“已抄写完成,还让我转达王爷多谢王爷提供便宜之所。”赤中燕心道这云之兆如何能养出这种女儿,不单行为端正,其心亦端,又是言而有信之人,可惜是个女儿身,若是男儿尚有机会入朝面圣替其父亲美言两句,他叹过一息方才出值去。 出了府门,就有一下人拦住去路,原来是陆府的下人给赤中燕的请柬,陆夫人邀请赤中燕一家去陆府参观百花,赤中燕去过陆府几次,上次去陆府,是两年前与陆大小姐陆青槿下聘之时,那年陆青槿刚好及笄,也恰逢那年老王爷没,这婚事便延后三年,如今已过两年,再过一年,他们便可择日完婚。 那时去陆府倒不知道府里还栽种百花,心道应是为了上次赤珍宁与陆青妩争执之事,他本也打算去一趟陆府,正巧这请柬就来了。 又过几日,到了约定的日子,老王妃与自己三个儿女一同去陆府,云望思应赤中燕的要求,亦同去。今日云望思着淡黄衣裙,比起平日素衣靓丽几分,赤中燕望了一眼便收回目光。赤中燕单独一辆马车,老王妃与赤幽宁同乘一辆,赤珍宁与云望思也是。 三刻不到,陆府大门便映在眼前,门前左右一座狮子石雕,两根大柱子涂暗红油漆,横梁顶上写着将军府三个金黄大字。本来站在大门外的人见到王府马车,匆忙小步过来接车。接车之人是陆将军的两儿子陆青忠陆青雄还有陆夫人,也就是陆青妩与陆青槿的嫡亲哥哥,陆大将军远在边防,由其两个嫡子接车也是合乎礼制的。陆青槿陆青妩是未出阁女眷不可抛头露面。 陆家人把赤中燕一家引至大厅,请其入座奉茶,入了厅陆夫人方发现有一女子是面生的,便问老王妃:“这位小姐是?”老王妃说:“是我家珍儿的伴读,两人好的很,今日顺便叫上她,让她出来见见世面。”云望思便上前行礼:“见过陆夫人陆公子。”陆青雄眼定定看着眼前的云望思,一副失魂之样,待云望思退回赤珍宁身后,陆青雄的眼光还留在她身上。陆夫人见他失态,咳咳两声,陆青雄方收回目光,低头掩盖自己的失态。 陆夫人说:“忠儿雄儿带王爷及小姐们去后花园看看,那花正开的艳呢,我和王妃在此聊聊家常,你们两个要好生照顾王爷,若出差错,板子伺候。”王妃抿嘴一笑:“陆夫人言重了,他们皆已成人,懂得照顾自己,你莫要操心。”陆青用陆青雄领命而去。赤中燕走在前头,后面跟着三个女子,陆家兄弟在他左右手后位。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后花园走去。 第16章 清谈 陆府的占地面积甚广,一行人走了一刻方到后花园,入眼便是满院的鲜花,各种各样各开各色。百花中央有几个女子在戏蝶。一名着白色衣裙,一名着浅绿衣裙,她们手里拿着用布做的斗,用来捕捉蝴蝶用的。周围有几个侍女在引诱那些蝶过来给她们两人捕捉。只见她们挥了好多次,依然捕捉不到一只,那浅绿衣裙的女子生起气来,把手中的捕捉工具一甩,嘴里嘟哝着:“不捉了不捉了,这些狡猾的蝴蝶。” 赤珍宁哈哈大笑起来:“真蠢。”被赤中燕一记眼神,顿时收声。远处的女子闻声看过来,放下手中的捕捉工具,提步迎面走过来。两女子走在前面,四个侍女跟在她们后面,到了我们面前。白色衣裙的女子不过十五六岁,看见赤中燕,脸上瞬间布满红晕,浅绿衣裙那女子的喜悦比之白衣裙那女子有过之而无不及。她们纷纷对赤中燕行礼:“见过王爷。”又对两位赤小姐打招呼,他们互相打个招呼后,云望思也向陆家两位小姐行过礼。 陆青忠说:“王爷请移步凉舍。”陆夫人为了让客人能安心赏花,命人在后花园最中央的地方建这两间凉舍,供客人歇息清谈使用。赤中燕点头同意,一行人便去到刚才捕捉蝶的地方,凉舍是纯竹子搭建的,即使在炎热的夏季,这种材料搭建的房子也清凉舒适。如今已入秋,清凉之意更甚。 里面早已安排好坐垫及吃食,方便客人交谈,左右设置矮桌,相对而坐。他们男子坐右侧,女子坐左侧,男子的顺序依次是赤中燕陆青忠陆青雄,女子的顺序是陆青槿赤幽宁赤珍宁,陆青妩坐在陆青槿后面那个位置,云望思坐在赤珍宁后面那个位置。 今日不是正式的宴会,陆家下人上的只是果子酒,也为了方便照顾女眷,赤中燕说:“今日过来,是为了上次珍宁与陆二小姐的口角之争。”说完看向赤珍宁:“珍宁向陆二小姐道个歉,这件事就算过去了。”赤珍宁嘟嘟嘴不愿意。陆青妩此时心里不知多痛快,心想谁让你对我动粗,这王爷的心果然是向着我的。 又见赤中燕说:“阿愿,你也向陆二小姐道个歉。”云望思当即站起来向陆青妩行礼:“小姐大度,阿愿无心冒犯,请小姐不要放心上。”几人见她腰板挺直,嘴里虽道着歉,这眼神却有一种不可冒犯之意,陆青妩摆摆手:“算了算了,你是王府的人,我也不与你多计较。”阿愿说:“多谢小姐。”遂坐回原位。 赤中燕返回头看赤珍宁,眼神变得严厉,陆青忠说:“王爷不必如此苛刻二小姐,青妩这性子我们都知晓甚是刁蛮,事出有因,她也脱不了干系。青妩,是不是你先惹祸的?”陆青妩被自家大哥这么一问,心道不好,若是事实被揭露,自己肯定少不了大哥的一顿教训。故只顾低头,不曾想过先认错,此时气氛异常尴尬,云望思站起来对陆青忠躬身行礼:“陆大公子容禀,此事由我先起,莫有责难陆二小姐。”又望向赤中燕:“也请王爷宽恕二小姐。” 陆青槿此时也出来说和:“大哥,难得今日王爷小姐过来赏花,此事便作罢,小孩子打打闹闹也属正常。”又转向赤中燕:“王爷,许久不曾再闻过您的琴声,今日不妨让我们一饱耳福。” 陆青忠说:“大妹妹这两年也在苦练瑶琴,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与王爷合奏一曲,如今时机正好。”陆青槿被自己大哥无意揭穿心事,双颊顿时染上红晕,娇羞低下头。陆青妩也趁机说:“姐姐这两年废寝忘食练琴,母亲还专门从外请一名乐师回来教导。” 赤中燕适时放话:“若小姐有意,可合奏一曲。”侍女即刻从旁取出两把古琴摆在赤中燕与陆青槿面前,这两张琴是陆青槿在陆夫人面前硬泡软磨花高价购得,就为了有一日能与赤中燕合奏一曲,她见赤中燕修长的手指在琴上一拨,发出低沉浑厚的声音,仿佛在她的皮肤上划过,耳根一热,欢喜之情霎时充满心房。 第17章 弹琴 云望思听不出他们弹的曲子是什么曲目,许是天岚的曲目或者是从前古人留下的,只听得出曲调时而低沉时而欢快时而高亢时而清远,很有节奏,两人把节奏把握得非常好,特别中间有一段是相互互补的,你弹一声高音,我弹一声低音,你弹一声快音,我弹一声低音,这首曲目弹了有十分钟之久,大家听得是如此如醉,直到最后一个音收尾,响起热烈的鼓掌声,赤钟燕与陆青槿才回过神来。 陆青槿说:“王爷的琴技又进一步,青槿难以企及。”赤中燕摆手:“陆大小姐的琴技才算突飞猛进,两年不见,这琴技不可同日而语。”陆青槿露出羞赧一笑。 陆青妩说:“珍宁,听说最近你也在学琴,不如你也来一首。”她们是同窗,有时候这样称呼也是可以的。赤珍宁说:“我这才刚学,这调还未记全,会哪门子的曲?青妩,你呢,你怎么不向陆姐姐学?”陆青妩说:“我不爱摸这些,搁手。”大家听她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拌嘴,倒让这个气氛轻松不少。 陆青槿转向赤幽宁问:“幽宁可会?”赤幽宁说:“姐姐莫要取笑妹妹,妹妹在这方面可没有半分天赋,前几年家母有意让我学此艺,练了三月有余,硬是弹不成调,索性就放弃了。” 赤珍宁说:“姐姐虽不会弹琴,不过这丹青倒是不错。”陆青忠说:“哦,若有机会一定要见识一下陆大小姐的手笔。”赤幽宁说:“小妹的话不可当真,不过是小女子闲来无事,胡乱涂鸦用来消磨时光的娱乐。我倒是听闻阿愿的琴弹得不错,刚到王府那会小妹三日不出门,硬是缠着她叫弹琴。” 这件事赤中燕也是知晓的,只是他不想让她过多的在外人面前露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起初他也有意让她弹一曲,后面想到弊大于利,便放弃这个想法,此时被大妹幽宁提出,想回绝已无回旋之地。此时阿愿站起来躬身道:“阿愿才疏学浅,怎敢在王爷公子小姐面前班门弄斧。” 陆青妩正找不到机会报上次之仇,此时正合时机,一脸精光:“让你弹不过为了娱乐一下,谁还指望你的琴技会超过王爷与姐姐的。”赤珍宁听到阿愿被陆青妩这个刁蛮小姐的语气太过傲慢,顿时一顿气冒出来喊:“阿愿,你来。谁怕谁呢。”双眼冒火对准陆青妩“发射”。 若不是有大人在场,陆青妩肯定暴跳起来,此时她也只能安安静静坐着,静待好戏,云望思也佩服这陆青妩的自控能力,在学院可没有这么乖的。赤中燕只叹自己小妹的脾气真是半分也藏不住,只好说:“阿愿你来试试。”云望思迟疑一息躬身道:“是,王爷。” 陆青槿不想把自己的琴和赤中燕的琴让这个貌似侍女的女子使用,便唤来一贴身侍女,让其带领云望思去库房里选一种乐器。此举用意异常明显,赤中燕却把她唤住,让她用自己的琴,陆青槿正要开口止住,云望思说:“王爷,今日阿愿不弹琴,请您稍等片刻。”赤中燕心中一惊,心想莫非她还会别的乐器,心想那晚她弹那古琴的功力可不比陆青槿差,若是还会第二种乐器,这天赋真不可小觑。只是他没想到自己不经意追随她背影的目光会被陆青槿尽收眼底,她右手食指用力的刮着其面前那张琴的边沿,没人留意到她这个举动,都在各自说着自己的话。 不消一刻,云望思随那侍女回到后花园,后面有两个下人抬着着一把箜篌,箜篌的高度与其相差不多,众人惊愕,这箜篌会拨的人真不多。原本她去库房想寻找古筝,却无意中发现这里竟然会有箜篌,箜篌才是她的最爱。云望思忽略他们眼中的惊诧,那侍女又命两下人为其腾出一方较开阔的地,她站在箜篌旁调整好距离,恰巧正面对着赤中燕的方向,赤中燕嘴角向上轻弯,似给她鼓励又似期待她的表现。 她双手放在两侧的弦上,舒出两口气,开始拨动琴弦,清远悠扬的琴声把人带到秋日的旷野,蓝色且忧郁,黄色且缱绻,此时每人心中想的都是自己最爱的人或是心底深处萌发的男女情感,随着她的琴声去寻找,让自己的感情寄托飘到远方,寻找远处的她或他。 他们从没听过这种曲调,不晓得她一个十二岁的女子如何能创出这种曲子,若真是她自己的创作,那这人的乐天赋可谓极高。赤中燕此时眼中只有那一抹身影,只见她双手在拨弄琴弦,琴弦在她亲触下,发出那优美而深远的声调,他眼里仿佛看见了她长大成人恬静识礼的样子。 第18章 惊喜 这首轻快的曲调,把人性深邃的感情一一激发出来,沉浸在她空灵的琴声中无法自拔,直到她的手指拨动最后一根弦,最后一个音收尾,他们才回到现实中,甚至忘记了鼓掌。云望思向他们躬身:“让各位见笑了。”赤珍宁站起来说:“阿愿,你太谦虚了,我更喜欢你弹的这首,感觉与这个季节好贴切。” 陆青雄自从她开始拨动琴弦开始,视线就一直不离她,她的表现促使他贪婪阴沉的眼神更甚,这种感觉不单坐在他旁边的大哥感受得到,赤中燕一样感受到,他微微皱眉,心道这可不是好预兆,不过云望思的这首曲子确实称得上天籁之音,他心中有一百几十个问号,想问她,奈何在陆府多有不便,便作罢。只是简单应付:“曲调很新鲜,是首不错的曲子。”大家心知肚明,她这首曲远超过之前他们合奏的曲子,只是没人会当场承认一个“外人”比高贵的王族和高官的子女更出类。 其余人也纷纷附和,赤中燕对云望思的态度平和,没有过多的关怀,才让陆青槿对云望思的戒心稍微放下一些,提议道:“今日这花开的甚艳,王爷,不如我们一起去观赏观赏?”这话说出有两个意思,一是她只邀请王爷一人,二是询问王爷的意思,众人可随同一起去赏花。 陆青忠当然希望是第一个意思,能搭上王爷这条船,他们陆家的后台会更硬,在朝堂的根基更稳,便说:“人多嘈杂,大妹妹陪王爷去,这边自有为兄照料。”明眼人都能听出来这是在给他们制造独处的机会,赤中燕又何尝不懂,只是他本身是个朝廷大员又是恪守礼制之人,这一言一行都极度谨慎。便说:“珍宁生性顽劣易冲动,礼仪不周全,本王不放心,你还是随王兄一起去吧。”赤珍宁不知赤中燕的用意,反驳道:“王兄,这花花草草有何好看,不如让阿愿陪你们去?” 赤中燕假装发怒:“怎么,王兄的话都不听?”赤幽宁倒是知晓其王兄的含义:“珍宁,你和阿愿一起陪王兄陆姐姐去看看,若中途有差遣也好有个好使唤的人。”赤珍宁说:“这么多侍女,还用的着我去做事。”云望思见赤珍宁还未领会他们的用心,赤中燕在一旁已有气急之状,赶紧说:“小姐,去赏花也有很多很好玩的,不信你去试试。”赤珍宁兴趣即刻上来:“走走走。”起身拉着云望思就先走一步。 赤中燕看着她摇摇头,心想还真是个如同三岁小孩,这脸色变得还真快。 陆青槿的心真是七上八下,她越不喜欢的人,可偏偏就甩不掉,心里不知有多膈应,两年不见,好不容易有机会见赤中燕,却偏偏带个煞星,一次两次盖过她的风头。奈何有赤中燕在场,不好发作。只好随他一起跟在那两个不懂情调的家伙后面。 赤中燕说:“青槿小姐不介意吧,我这个妹妹实在是个难教的女子,家母也头疼得很,唯有这个阿愿有办法让她听话。”陆青槿很不情愿谈有关这个阿愿的事,却又不得不回答他:“阿愿是怎么到王府的。”他说:“是家母与珍宁在肆里遇到的,她是来京找投靠亲戚,暂时找不到落脚的地方。珍宁知晓她的琴技不错,便缠着她让她回府教自己。我这个妹妹就是这么刁钻,一个路人都被她硬生生拉回家,若是男子,还不知道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家母也是头痛不已。” 陆青槿哦了一声:“原来如此,以后珍宁若是想学琴,王爷不得空,可以让她来陆府找我,阿愿迟早要走,总不能陪她一辈子。” 赤中燕被“迟早要走”这四个字震了一下心房,随即又释然,她不属于这里,肯定是要走的,难不成还会留一辈子,他有什么理由留她一辈子,她又有什么理由留在王府一辈子。眼光不经意又望向前面的两个小女子,只见云望思拉着赤珍宁的手蹲下来,靠近那几盆芍药闻了闻。赤珍宁说:“这不就是几盆芍药花吗,有什么好看的。” 第19章 争执 云望思看着她摇摇头:“小姐,这花是几盆,可里面的学问大学呢。”赤珍宁来了兴趣:“哦,里面有什么学问?”云望思指指白色那盆:“芍药白色的很寻常,粉色的也不少,小姐可见过紫色黄色红色的?” 云望思说:“这芍药花不单颜色多样,这花型也有好多种,单是单花型的就有十二种。单瓣型荷花型菊花型蔷薇型金蕊型托桂型金环型皇冠型绣球型瓣台阁型分层台阁型球花台阁型。” 此时不止赤珍宁来了兴趣,赤中燕的兴趣也上头,心想十二种花型过于夸张,五六种应是存在的,转念一想,若阿愿得话不是真的,那她那些词又是从哪里纠来得。赤珍宁问:“这么多,阿愿从哪里见过这么多花类,王府里就只有三种颜色,一种单瓣型像这盆,一种菊花型像这盆,莫不是你把天岚国的天南地北都游历过一遍。”云望思点头说:“差不多吧。”赤珍宁马上当真,张开的嘴巴可以塞进一个鸡蛋,眼珠瞪的老大:“不可能吧。” 云望思打趣她:“骗你的,我要是把天岚国都游历过一遍,此时没有五十也有四十咯。”赤珍宁点她的头“好啊,你竟敢骗我。”云望思说:“我可没骗你,虽然我没有亲身游历,只是在书上游历一番。闲来无事,偶尔看看外面的世界有多大。”她用手挡住太阳光,眺望着远方。这个动作入在赤中燕眼里,只道她是念家了。她来王府已有两月,念家是人之常情。赤中燕想得失神,陆青槿连唤两声,他才回过神来。 只听到云望思说:“有机会,我画给你看看,这芍药花可漂亮呢。”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赤中燕皱了皱眉,难不成她还会作画。陆青槿也把这句话听入心,心道这女子年纪小小,会的东西真不少,假以时日必定会冠绝京城,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赤中燕眼里的微小变化,她可是一点一滴不敢忽视。 “王爷,阿愿家的亲戚姓甚名谁,在何处做事,陆府的人脉也不少,我们可以帮忙打听打听。”陆青槿转向赤中燕,赤中燕不知她心里想着是希望阿愿早些离开王府,只道她是好心帮忙,便说:“我已经差人去打听,应该很快就有消息。”陆青槿说:“也好,若是王爷有需要,尽管开口,一年后我们便喜结连理,王爷不必太见外。”赤中燕嗯一声。 云望思又说:“这芍药花有花相之称,甚是好看,不知小姐有没有见过玫瑰?”赤珍宁摇头:“没有。很好看吗?”云望思说:“非常美丽,特别是紫玫瑰,若你有机会见到,一定会喜欢的。”赤珍宁给她竖起拇指:“阿愿真厉害。”云望思说:“都是常识算不得什么。小姐没听说过吗‘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赤珍宁努努嘴:“都是别人做我老师,我可做不了别人的老师。”云望思道:“小姐不必妄自菲薄,是人总会有优点也总会有缺点的,只是你没把自己的优点挖掘出来罢了。” 赤中燕听在耳里,越发觉得这云望思有意思,这思想的高度足可以与他“对话”了。又闻云望思说:“小姐不喜欢执笔,不喜欢翻书,不喜欢琴棋书画,那可喜欢骑射?”赤珍宁摇头,云望思略想一会:“此事回王府再讨论,我们今日尽情赏花吧,别想哪些烦心事。”赤珍宁捏捏她的脸颊:“还是阿愿了解我。”云望思嗯嗯说:“走吧。” 她们两人又继续往前赏花,陆青槿说:“我们不用特别随她们,有阿愿在,不怕珍宁惹出事来。”赤中燕想想点点头,两人往另一个方向走去。两人走走停停,指指说说,聊着这花的颜色那花的作用,一刻过去,陆青槿正想开口说说女子的心里话,就听到远处传来争吵声。 “是你走路不长眼,故意洒我的汤。” “我后面又没眼,只是不小心撞到的,那里来的故意。” “你就是故意的,早不过晚不过,偏偏我经过你后面,你就往后退,不是故意是什么。” “陆青妩,我说了我不是故意的,你嚷嚷这么大声怕别人不知道?” “赤珍宁,别以为我怕你,在学院我不怕你,在陆府我更不怕你,今日你就得给我道歉。” “我都说我不是故意的。” “这是我给姐夫的参汤,你赔我你赔我。”说完,举起手欲想挥过去打赤珍宁,被云望思在后面牢牢抓住那只高举的手,那手即刻动弹不得半分。陆青妩转头看见又是阿愿,对她脸上一唾沫,狠狠的说:“又是你这个贱婢,放手放手。”赤珍宁看不过眼,双手用尽全力一把推过去,云望思来不及放手,被陆青妩的余力甩了一道,一个趔趄往后退两步,陆青妩则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这个过程不单被赤中燕陆青槿两人看着眼里,陆青忠陆青雄赤幽宁也在不远处全程入眼,眼见陆青妩跌倒在地上,他们几个人才急忙跑过来。 赤珍宁看见自己王兄即刻低头,赤中燕眼里已有火苗:“珍宁,向陆二小姐道歉。”赤珍宁嗫嗫嚅嚅,云望思见其万般不愿,开口:“王爷……”赤中燕眼不离赤珍宁,只是喝道:“住口。”云望思生生止住口里的话语,陆青槿此刻心才放下,从这个情况看,赤中燕还是没有偏袒阿愿的。又闻赤中燕对阿愿说:“看不好主子,回去领十大板子。”云望思没有反驳,只应:“是,王爷。”赤珍宁着急起来:“王兄,这与阿愿无关。” 赤中燕再次对赤珍宁说:“我再说一次,向陆二小姐道歉。”赤幽宁也晓得赤中燕是真动怒,跑过来劝解:“珍儿,快道歉。快点。”赤珍宁才不情不愿对陆青妩道歉:“对…对…不起,是我的错,请陆二小姐原谅。”陆青妩被侍女扶起,心里才舒爽,得意的说:“原谅你了。” 赤珍宁拉着阿愿的手欲想走,被赤中燕叫住:“珍宁已经道过歉,陆二小姐也该向阿愿道个歉。”众人惊愕,头顶尽是问号。陆青妩上前心急的说:“姐…王爷,这是为何?”赤中燕一脸平和道:“你刚才对她做了何事?”众人才反应过来,刚才陆青妩把唾沫吐在阿愿脸上。陆青妩不肯,眼看向陆青槿求救,陆青槿意会:“王爷,一个下人不值得…”赤中燕截住她的话:“在我眼里,人人平等,她也该为她的行为负责。请吧。”赤中燕看向陆青妩眼里的威严,饶是皇后的亲侄子侄女都不容忽视。 第20章 板子 陆青槿不再出声,陆家兄弟也不敢为这等小事而得罪赤中燕,何况这个王爷将来还是自家的妹夫,这利害关系还是拎得清的。也上前对陆青妩说:“小妹,按王爷的话去做。”陆青妩一跺脚,气鼓鼓冲云望思喊:“对不起。”说完拔腿跑开,把那参汤的事也忘得一干二净。 发生这等事,赤珍宁也不愿在陆府呆下去,拉着阿愿先回王府。陆青妩也不再露脸,其余人回到大厅,见老王妃与陆夫人聊的正欢,也不好打扰她们的雅兴,把她们的事粗略过一遍,除去关键的点,王府的人还在陆府用过午膳才返程。 赤中燕回到王府,吩咐下去,把阿愿打了十大板,老王妃还未来得及把陆夫人的话传达给赤中燕,便听闻阿愿这件事,还未歇息过就匆忙奔到落燕院。老王妃问:“燕儿何苦对阿愿生这种气?她不过是个孩子。”赤中燕说:“母亲不知,这是为她好。若不惩罚,陆府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何况我是朝中大员,怎能做这等言而无信之人。母亲不必忧虑,儿自有分寸。” 老王妃一向知道赤中燕的能力,不再多说,只是怕这珍宁跟着伤心,想转头去含珍院,欲出门之时,想起陆夫人的话,又回头对赤中燕说:“陆夫人的意思是燕儿你守满三年之孝,能尽早把陆大小姐迎进门。为了赤家的门楣,母亲也希望你能早日成家,你父亲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说完,想起已没的夫君尚未来得及见见孙儿,老王妃的眼眶又红起来。赤中燕心里正因赤珍宁的莽撞无礼发愁,母亲又提这婚事,着实令人心焦。本想去含珍院教导一番赤珍宁,听到母亲的话又放弃这个心思。 傍晚闲来无事,赤中燕在亭中小酌,忽问良玉:“阿愿的伤怎么样,可严重?”良玉愣了半息,回过神来:“金疮药已差人送过去,差去的人说不碍事,过几天又可活蹦乱跳。”赤中燕嗯一声。良玉问:“王爷为何对一个不明来历的女子这般关心,这可不像是王爷的行事习惯。” 赤中燕想想如何回答这个问题,良玉以为他对自己的多事不悦,连连掌嘴道:“属下该死,属下该死。”赤中燕道:“停停停,你这是干什么,你跟我这么久,还不了解我的为人,愚蠢透顶!”良玉被骂一通,乖乖待在一旁不再说话,却一直也等不得赤中燕的答案,直至皎月升空,赤中燕才回了落燕院。 往后的几日,大理寺的事务繁忙,赤中燕也顾不上赤珍宁这边的情况,云望思因为挨板子的原因也没去学院,赤珍宁每日回到王府就去找她聊天,聊聊今日在学堂发生的事,日子倒过的也舒适,只是她心里想着家人,觉得待在王府始终不是个办法,便想出一计,心想完成赤中燕给他的任务,自己就可以离开京城回到家乡与父母团聚,虽说自己是从外世来,借用的却是云望思的身体,回去服侍其父母也属天经地义。打定主意,便开始为赤珍宁做一个长远的计划,也算是为报答赤中燕救她一命。 这天酉时她来到落燕院找赤中燕,被良玉拦在外面,说王爷还有事不便见人,她便一直在门外候着,直到戌时,才听到吱一声,门被打开。 赤中燕看见坐在地上的她,正回头看着自己,见到他那瞬间,疲倦的眼神顿时发出明亮的闪光,她站起来给他行礼。赤中燕问:“等了多久?”她说:“从酉时到现在。”赤中燕瞟了一眼良玉,良玉低头不语。她说:“是阿愿自己要等的。”赤中燕问:“你找我何事?”她说:“我有事与王爷商量。”他说:“进来吧。” 门被关上,里面的油灯又重新燃起来,照在她稚嫩的脸上,发出柔和的光。她开门见山:“王爷,据我这段时间对珍宁小姐的了解,她对礼乐射御书数都不入心,琴棋书画也无意,唯独喜欢在肆里跟商人讨价还价,王爷可考虑让她经商?”赤中燕大怒:“放肆,堂堂天岚王府小姐,如何能做这等抛头露脸的事,再说这经商历来都是男子主宰,哪有女子参与的。” 云望思道:“王爷此言差矣,一个国家的经济命脉多数都在商人手里,朝廷虽然把握主动权,但若没有商人的参与,这货币的流通,物资的调配由谁去完成,不就是靠商人你来我往吗?” 赤中燕说:“商人重利,她一个官家小姐若成为一个锱铢必较的人,岂不是笑掉天下人的大牙,日后如何相夫教子?。” 云望思道:“王爷,现在笑她的人是您,为何女子就一定要在家相夫教子?她们也可驰聘沙场,建功立业,也可远游经商,日进斗金。” 赤中燕拂袖:“笑话,亏我先前以为你是冰壶玉尺之人,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一时侥幸开了窍。此事以后不必再提。你走吧。” 云望思躬身道:“王爷一时想不开也难免,三日后,若王爷心意不改,珍宁小姐的事恕我无能为力,我会离开王府,王爷的救命之恩日后有机会再报。”她跪下匍匐大地,磕头:“王爷保重。” 她站起来,欲想转身,赤中燕问:“你的伤怎么样?”很意外,他的思路还真奇特,刚刚还发怒,如今又一幅事不关己的样子,这情绪的把控可真强,她憋不住笑出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她笑得如此开怀,她笑起来的双眼角弯成一条缝,嘴唇紧闭上扬,煞是美丽,她看着他沉迷之样,晓得自己失态,又恢复先前的样子说:“无碍。谢谢王爷关心。”再行礼退出。 待她走远后,赤中燕唤来良玉,很严肃的说:“下次若是她再来,可进来禀报。”良玉颔首不敢违逆。 第21章 谈心 这两日,云望思都是与赤珍宁一同去学院,陆青妩阴阳怪气的说:“不知道那十个板子的滋味怎么样,不好受吧。”赤珍宁想发作,被云望思拉住,告诫她小不忍则乱大谋。果真,陆青妩见无趣,便也不再说话。 今日老师把她的作业当成范文在堂上给下面的同学念一遍,老师还写了一封信让车夫把它带回给赤中燕。说其心思缜密,悟性极高,将来可当肱股左右,让赤中燕好好栽培她。明日便是三日之期,他还在考虑她的建议,始终拿不定主意。 退值后,赤中燕吩咐良玉把云望思请过来,云望思以为他是答应让赤珍宁从商之事,进来落燕院书房,看见赤中燕背对着她,她躬身行礼。开口道:“王爷是答应让小姐从商的事?”赤中燕回过头,看见她的衣着单薄,现在已是暮秋,天气渐冷,夜里的寒露更甚,她只着一件薄薄的棉衣。赤中燕唤来良玉,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良玉看了一眼云望思,眼里含有尊重之意,低头径直出了门,门再次合上。赤中燕坐回案桌,不打算出声。 一刻不到,良玉回来,后面跟着一侍女,手里端着一托盘,托盘里叠放整齐的一件衣服。赤中燕对她说:“你试试。”云望思有些迟疑,最后还是取出托盘里的衣服,原来是一件里白外红的大氅。云望思是在豪门长大,怎会不知道这衣服的料子是上等的,她如今这等身份如何能受得起,重新把衣服叠好,再放回托盘内。对赤中燕躬身道:“昔日晋文公流亡至曹国,食不果腹尚不肯接受僖负羁的玉璧,何况阿愿今时今日的境况比晋文公好上千万倍,这等稀有珍贵的华服王爷还是留着。”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无功不受禄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赤中燕道:“有骨气。”吩咐侍女把托盘放下,屏退二人,自己从案桌站起道:“跟我来。” 从云望思身旁擦身而过,侧头望一眼那大氅,径直走出门去,云望思紧跟其后,方出门,一阵风刮过,她打了个寒噤,不自知搓了搓手,心道今年的寒冷来得真早。赤中燕听闻她搓手的声音,心里发出冷笑,想着刚才那番话,说得还挺有骨气,现在知道冷?两人一路来到那亭子,亭子上已有几盏灯笼,甚是明亮。走近一些,她方才看清楚亭中放置一箜篌。 原来他刚才让她穿上大氅是有原因的,这么清冷的夜,竟然还有雅兴听曲,果然,赤中燕说:“上次你在陆府弹的那首曲子甚是美妙,可否再弹一次?”云望思说:“当然。”不同于上次,这次她是站着拨动琴弦,因为这把箜篌比陆府的那把大些,与她齐头。 赤中燕对着的是她的侧脸,她似乎已经脱了孩子的模样,缠绕着少女的气息,在弹奏箜篌时刻,全神贯注无人无我,一心只有那袅袅升起的调子,空灵的琴声在王府响起,不知让多少人着了魔。赤中燕眼盯着她青葱十指,在任由她自我拨弄,好似天仙在梭织般纯净美丽。 一曲奏完,云望思起身,只见赤中燕在小酌,似乎有心事。她不想干涉太多别人的事,自己的事还剪不断理还乱,又怎会为他人的事情烦扰,可他不开口,自己便一直在等待。她的心在猜测他的心事,一是为赤珍宁,二是公事。赤珍宁的事,她已经明说过一遍,若他想不通便不是自己的事。若是公事,自己更不便问,他已经喝完一壶却还没有出声的迹象,她有些忍无可忍。 云望思说:“王爷,若是为珍宁小姐的事烦心,大可不必,即使她礼乐射御书数一门不通,有王爷这个后盾,她未来也可选个好夫婿,下半辈子仍有安稳日子。若是公事上遇到问题,则可从书中寻到答案,也还是有解决的办法,何苦借酒浇愁?” 赤中燕睨她一眼,又收回眼光,轻笑出声道:“云小姐还真当自己无所不能。”云望思听闻他唤她真姓,恐已冒犯他而不自知,即刻跪下道:“王爷息怒,阿愿只是有感而发,若是冒犯了王爷,还请王爷宽恕。”不过,他还真的有心事,只是这件事与她有关。 他起身背对着她,望着那轮明月,舒出一口气,悠悠的说:“方非翎尚未知你在我府内,我也不曾告知他,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这第一与第三条我自认都可以办到,唯独第二条在云小姐这件事上卡住,云小姐可有良策?” 今日赤中燕退值后被放方非翎半途截住,硬是拉他去酒肆里喝酒,喝得酩酊大醉。诉说心中的烦闷,赤中燕斥他就是一多情种,大丈夫何故为一女子而不顾形象,要死不活,还差人送他回方府。想起她说三日后离开王府,心中更是烦闷,若她一直留在王府,以后他还有机会向方非翎解释,若她就此离开,尚未来得及对他坦白,他责怪起来,自己又如何能圆得这个谎,思来想去还是问问她的想法。 云望思说:“原来是王爷为阿愿的事烦忧,得王爷垂怜,是阿愿三世修来的福分。”她磕了磕头,道:“王爷不必把此事挂在心上,其一让方公子知道阿愿的处境,会增加他的风险,其二阿愿目前处境良好,便是了了他的一桩心事,对他而言,都是好事,王爷又有什么值得担忧的。” 赤中燕想把方非翎的心意告知她,又觉得她的处境已然不易,为何要增加她的负担,何况她还是一个孩子,暂且是吧,若不告知她,她又怎知方非翎的心意,真是左右为难。 第22章 离去 赤中燕又是一阵沉默,云望思不知他在纠结何事,这么简单的事把一个朝廷大员难倒,这不大可能吧?可她也没什么好话为他排解,便想到刚才那曲里含的一首诗。那是一首极其美丽的诗,是她大学时最喜欢的一首诗: 耳边 还留着你的细语与轻喃 指尖 还留着你的呵护与眷恋 唇间 还留着你的柔情和缠绵 甜蜜往事 点点滴滴在心间 怎能忘记 我们在午后美丽的初见 仿佛 冥冥之中等候了几千年 怎么忘记 我们在雨中相依又相伴 雨绵绵 锁住彼此的爱恋 爱 的确有着神奇魔力 直教人生死相许 请将誓言镌刻铭记 心儿永远不分离 爱 却比刀剑更加锋利 直刺向你我心里 相爱却不能再一起 风华被掩埋心底 变成追忆 泪儿 在心中流淌是那样的咸 魂儿 随浮尘游荡找不到定点 人儿 在风中摇曳如此的孤单 萧瑟风里 千呼万唤你不见 风 请记住我最灿烂的笑靥 风 请留住你最深情的视线 风 请双手合十与我共祈愿 祈求上天 赐我们一世情缘 来世 我会在雨中撑把伞 静静等候你的出现 伞上有我们的语言 爱你到永远 只是她没考虑到这个环境对这种诗的偏见,当赤中燕来到她的住处,发现她早已人去楼空,桌上留有一封信与这首诗,原来她弹的那首曲子的词意是这样。他阅完她的信,再看这首诗,两颊早已通红,若这诗是出自她的手,他必定会把他当青楼女子看,可她注明是她老师的诗,便暂时不追究此事。 赤珍宁也收到消息阿愿离开王府,正想去落燕院找自家哥哥,却在阿愿厢房里撞见,不分青红皂白就责怪赤中燕:“王兄,你为何要赶走阿愿,王府这么大,养她这么个小丫头都养不起?还是陆府搞的鬼,陆青妩那卑鄙小人课业比不上阿愿就使这些下三滥手段。下个月的辩论课怎么办?” 赤中燕喃喃道:“辩论?”赤珍宁瘪嘴:“下个月的辩论课没有阿愿我们班输定了,呜呜呜,都怪王兄,以后再没人跟我玩,她们都说我不学无术,只有阿愿愿意跟我做朋友,呜呜呜。” 赤中燕拍拍赤珍宁的头说:“王兄会帮你把她找回来的。”赤珍宁才破涕为笑,直推赤中燕出门催促道:“快点快点,待会就追不上她了。”赤正燕笑着道:“两个时辰,她能跑得多远?”赤珍宁说:“阿愿曾经说过她一日最快可跑四百里。”赤正燕大笑起来:“珍宁可真单纯,难怪你的算术无长进,快马一日四百里已是极限,何况她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孩子。” 赤珍宁抱胸一副大人的模样看着赤中燕:“王兄是你的理解有问题,我说的是她骑马一日可跑四百里,没说她是用自己的腿跑。”赤中燕大吃一惊:“你说她擅长马术?”赤珍宁拍拍赤中燕的肩膀,围着他转一圈:“不是我‘说’,是事实她会马术。”赤中燕即刻把信塞在怀里,奔回落燕院,唤来良玉:“申时城门已关,若她要出城,最早也等到明日寅时开城门之时,安排人手在四个城门守着,有消息马上来报。” 良玉道:“如此大动静,怕会引起别人的怀疑,不如用大理寺办案的由头让守门人员帮忙?”赤中燕想了想:“也好,若有一年轻女子快马出城,烟弹通知。”良玉道:“属下即刻安排。” 良玉退出后,赤中燕从怀里拿出那信再念了一遍,赞叹说诗是好诗,就是太露骨,一个十二岁的小孩,还懂得这些情情爱爱?他摇摇头。 次日上值,过去一个时辰也没有消息来报,他心里不免打起鼓来,难道这云望思不打算回家乡,继续待在京城?背手来回在案台前踱步,高磊问:“何事让王爷如此费心思,还真少见。”赤中燕说:“王府有一女眷偷盗钱财出城去,我正派人守住四个城门,城门已开两个时辰,可一点消息也无,真是怪事。”高磊说:“若是作奸犯科之徒,必然会伪装一番,侥幸蒙混过关。”一语点醒梦中人。赤中燕连连说:“没错没错。你即刻传令下去,只要是有快马出城的人都要及时上报。” 又过半个时辰,去人方来报,寅时一过,便有一年轻男子快马从东门出发,赤中燕问其高度外貌形象,果然与云望思对上,她的家乡在怀东,出城的方向倒是对的。若她一日真的能跑四百里,如今算来,她已经在一百里以外。 他自认为自己八年的沙场生活,官至四品,不曾惧过敌人,有过败绩,今日倒被这小女子摆了一道,内心的气愤可想而知,一口气憋在半空,吐不出咽不下。 回到王府,赤珍宁过来找他要人,被良玉“遣送”回去,赤中燕也是频频叹气,这次真是他“轻敌”了。他上奏圣人批假三日,若三日内无法寻她回来,便是天意,他自认输予她。次日,大理寺放出话:“大理寺少卿亲自出城去追一毛头小贼,有何事寺正代理。” 赤中燕骑上黒驹乘风,带着星泰星月两兄妹,他们去过一次怀东荣县,比他熟悉得多,有他们带路,他就不信日夜兼程还追不上一个女子。他们只走陆路,他自信自己走陆路也比水路快,殊不知,云望思水陆兼走,速度比其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是抱着游山玩水的心情回家的,得知自己父母兄长平安回到家,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一路悠着唱起歌来。纵使乘风日行五百里,星泰星月不断换马,他们出发时云望思已走了两日,何况水路比陆路快,用三日的路程赶她的五日路程,是把她小看了。 三日已过,赤中燕站在码头上看着远去的船只,只差一步他就赶上这只船,只差一步,他心里默念,叫他如何能甘心,奈何天意如此,自己也该信守诺言,再看一眼那远去的船只吧,可那股气就是憋在五脏之内通畅不出,一口鲜血喷出来,染红了桥板。星泰星月急忙冲上去左右扶住赤中燕,星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王爷何苦这样作贱自己。” 赤中燕哈哈大笑起来,嘴角的鲜血仍然不停的流出,“胜败乃兵家常事”位居左将军的他难道不懂!?今日这句话用在他身上,最是讽刺。 第23章 郁疾 此时坐在船上的云望思如何想到有人为了留她日夜兼程不休不眠跑了三日的陆路,她正躺在甲板上看星星呢。还有十日才到怀东荣县,趁此机会好好感受这天岚的山水风俗人情。 话说赤中燕回到京城,不出两日,京城内把他一个大理寺少卿追不上一个毛头小贼的事传得如火如荼,不但追不上,还被气病一场。指挥使赵正洪更是多次在属下面前讥讽这个大理寺少卿在泥做的,日日破大案,却连自家的偷窃贼也抓不住,说出去笑掉别人大牙。 圣人听在心里也不舒坦,虽说他怕赤中燕功高盖主,但也不可以这么弱不禁风,被锦衣卫赵正洪压一头,赵正洪可是皇后的人,圣人如何顺得下这口气,秘密召见赤中燕。圣人念其早年丧父,对其还挺体贴,礼都免了,直入正题:“阿燕这身子可好利索。” 赤中燕躬身道:“谢圣人关怀,臣的身体已痊愈。”圣人又道:“说来听听,这是怎么回事?”赤中燕说:“就是追不上一小贼,气不过,心中有些郁气。”圣人把折子啪一声扔在桌上:“小贼,你王府还敢进小贼,谁不知你的王府是戒备最森严的,仅次皇宫。”赤中燕啪双膝跪下:“臣不敢。圣人圣明。”圣人招手道:“得得得,起来起来。你我之间无须这么客套,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谅你也不敢造反。”赤中燕又是一跪,圣人唉声叹气:“怎么今日阿燕跟朕这么客套,现在想找个人说说心里话的都没有咯。”赤中燕说:“臣不敢。” 圣人屏退左右,再问:“现在可说说是怎么回事?”赤中燕迟疑一息问:“云之兆的贪污渎职案,圣人认为真相有多少成?”圣人不说话,赤中燕继续道:“圣人是不是也知晓事实并非如此,而是借他人之手除去他。”“圣人只是想革他职,并没有追究他的罪责,可想而知,圣人也不相信他的罪名是成立的,你您本意只是想把他贬成平民。” 圣人道:“其门生过多,对朝廷也是无益的。”赤中燕道:“圣人可以把他降职,可以把他放任,何必安其罪名把他贬为平民。”圣人道:“斩草要除根,与其日日防着,不如除去清清静静。”赤中燕道:“用时重金收买,废时如弃敝屣,非王道。”圣人大拍桌子。赤中燕继续道:“圣人想听真话,又听不得真话,何须召臣来说心里话。”圣人沉默一会:“阿燕有何想法?” 赤中燕道:“臣闻云之兆有三子,个个皆是品德优良,圣人准予他们参加科试,允许他们入朝为官。”圣人沉默一会,嗯了一声,不反对也不赞同。最后圣人的说法是再酌情考虑,让圣人承认自己有过错谈何容易。 陆青妩知道阿愿离开京城不知多兴奋,如今她再次成为班里最受瞩目的那个人,只是听闻自己大哥说赤中燕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甚是担心。陆青槿的心情与陆青妩的心情差不多,昔日她是最希望阿愿快快离开王府的那个,如今赤中燕的身体每况日下,就是圣人派去御医也束手无措,她倒是希望阿愿这个小姑娘在,她不是见多识广吗?或许她有办法呢,她也知道寄托希望在一个陌生而弱小的小女子身上有些可笑,但她还真是这么想呢。 她去王府探望过赤中燕,只见他的身体一次比一次差,第一次他尚能起身与她聊天,第二次他只能卧着说话,一日不知来回多少御医。眼看着就要过三年,她终于熬出了头,这天怎么就不让她安心如愿呢,现今日日如坐针毡。 自从上次那次吐血后,赤中燕的身体一直不舒爽,加之公务繁忙,三个月后一倒不起,初初尚能日日起身,再过一月,只能靠人扶着,再过一月不得不卧床,偶有起身,再过一月气若游丝。王府只剩女眷,赤去戎生前不曾纳过妃,只有赤中燕这一根独苗,如今其一病倒,王府真是乱成一锅粥。 老王妃听闻冲喜或许能让赤中燕好起来,与陆夫人商议让陆青槿提前入门,那陆夫人知晓赤中燕的病情,如何能肯,陆青槿的意思也是不急在这一会,等满三年再商议,一方是皇后侄女,一方是圣人侄儿,老王妃把这事闹到圣人皇后那,两人都给不出一个准。 带孝不满三年,若是下旨让陆家小姐提前进门,怕天下人笑他偏袒自家人,皇后也百般不愿,若是不下这个旨,又怕这侄儿有个三长两短,对不起已没的皇兄,正愁不知如何拿捏?一旁的公公见圣人愁眉不展,提议道不如让老王妃放出消息,只要有愿意冲喜的未婚官家女眷,皆有重赏。圣人可找个由头把赏赐之物间接从宫里拨下去,也让老王妃心中有个宽慰,不怨恨圣人。 圣人想想这提议不错,一来有了冲喜对象,二来不费王府钱财,老王妃的心愿也算完成,没有理由再怨恨他,天下人也不会说其不善待功臣后代。即刻让人秘密传旨意下去。 老王妃得了圣人的口谕,即刻放出消息,希望有官家小姐能自愿嫁入王府,也了了这单婚事。可事实上,消息放出三日,官家女眷不但对这事不感兴趣,反而退避三舍,赤中燕知晓后,唤来老王妃,让其把陆府的婚事退掉,不要耽误再陆家小姐,老王妃是千不愿万不肯,奈何儿子心意已决,又不敢违逆他的意思,怕刺激到他,只能照办。 次日,在媒人的见证下,王府与陆府的婚事终是退了,陆青槿虽然有些可惜,但相比往后做寡妇,这个结果对她来说也算是极好的,今日她十七,不算大龄,按她的家世背景,在京城找个乘龙快婿也是不难的。陆夫人这心里的石头也算落了地,就怕圣人用权势压着他们把陆青槿嫁入王府,那不等同毁了陆青槿一辈子,这婚事一退,其即刻备礼进宫感谢皇后从中周旋。 另一面,方非翎听闻赤中燕一病不起,去探望其的时候,赤中燕已然起不了身,怕自己命不久矣,把云望思在王府的事据实相告,方非翎听后也是大惊,只是赤中燕如今的身体,又如何能怪他,只是说:“天意如此,强求不得王爷不必自责,好生休养,保重身体。”赤中燕见其放下成见,才露出一丝笑容。 这病来得甚是奇怪,他一个七尺男儿,平日无痛无灾,怎么就吐了一口血,五脏六腑从此不再协调舒坦,心结郁气。他自身也找不出原因,可他知道他偶尔会想起那个云家小姐,想念她的弹奏之音,想念她的文采,想念她的老成,想念她的滔滔不绝,也想念她的骨气。那件红色大氅放在他的内室里,终究还是没有机会送出去。 一日,星泰星月去王府探望赤中燕,见其对着那件大氅发愣,私下唤出良玉,良玉便把那晚的事据实相告,又把云望思住在王府的事宜和盘托出,两兄妹想起赤中燕就是在吐了那口血之后,身体开始有异样,或许与这位云小姐有关,解铃还须系铃人,一商议,打定主意,即刻动身,快马加鞭赶去怀东荣县,希望返回时王爷还是无恙的。 本是半月的路程,他们只用了十日便赶到那里,云之兆夫妇见到来人是恩人,又是磕头又是端水倒茶,星泰两兄妹简单把王爷的事情说了一遍,希望云小姐能与他们回一趟京城。云之兆心中虽不情愿,但赤中燕对云家有救命之恩,对云望思更是二次救过其命,自己又如何能做这等忘恩负义之事。 八个月之前看见云望思独自一人归来,不知有多激动,云望思八个月不见其家人,眼见父亲生出许多白发,也躲在其怀里嘤嘤哭泣。其三位兄长都是德才兼备之人,无论在哪里,谋生都不成问题,她也不闲着,现在也在离家五里外的青松学院教书呢。她可是有史以来最小的一位夫子。 第24章 回京 云长贤与星泰兄妹赶到青松学院时,正巧看见云望思一身夫子打扮,在教授下面的学子读书,其念一句:“子曰:‘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下面的学子跟着念一句,星泰兄妹也是第一见这个活生生的云小姐,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其年纪虽小,坐在讲台上说一句是一句,与真夫子无异。 云望思见其兄长过来,后面跟着一男一女,是她没见过的人。那两男女眼里充满了急切感,但对她还是客气,躬身行礼:“见过云小姐。”云长贤简单与其说过一遍有关赤中燕的事,让她即刻跟星泰星月进京,她执意要回家与父母拜别,又耽误了些许时辰,星泰兄妹急的不行,恨不得拎起云望思放在马背上,一路疾驰到京。 上马后才知道,这云小姐的马术比他们的好上几倍,倒是他们一路在后面追着她的步伐走。歇息的时候,他们会跟她聊一些有关赤中燕的事,原来他来追过自己,只是没追上,回头又想想,追她回去有何用,京城里少她一个不少,多她一个不多,这能人都聚集在京城,自己有什么能帮得上的呢。念着自己还欠着他的救命之恩,不管结果他是否能好起来,这一面都该见的,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后面的事能帮则帮。 一想到才大半年不见,这大能人赤中燕就命在旦夕,着实想不通,星泰兄妹也说了,御医也束手无措,该请神医才对,这神医不去找,倒是找她来了,怪哉。星泰兄妹当然没告诉她,这王爷常常看着那件大氅发愣,是他们自作主张寻她去见王爷的。 三人各怀心思赶了十日的路回到京城郊外,在宵禁之前进了城门,一路马不停蹄来到王府,王府内安静得出奇,星泰让门房通知官家与老王妃,事急从权他们则带着云小姐来到落燕院,良玉见到他们,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看见来人有一个男子装的,有些面熟,略想才想起是阿愿。星泰让良玉把她先带进去看看王爷,良玉有些顾虑,毕竟王爷现在的状况是个大男人看到都不忍直视,何况是个未出阁的女子。 云望思对良玉道:“我既然来了,就做好心理准备,你且带我去瞧瞧,又有何损失?”良玉想也是这个理,道:“请吧。”两人前后脚进入内室,一进房门,药味呛鼻,云望思下意识掩住嘴鼻,房内点着豆粒大的煤油灯,有两侍女立在旁边看顾着,不敢有丝毫松懈,榻上躺着一人。 良玉在榻前三步远处停下,退避一旁,给云望思让路,云望思看着榻上的人,一动不动,面容枯槁,脸色煞白,嘴唇血色全无,进气多出气少,一副了无生气模样,若不是有人还在守着,估计大多数人都认为这样子的人是个死人。良玉心道怕是这个阿愿也不如她自己所说的那么胆大,欲开口让其离去,不料云望思却上前轻轻唤:“王爷王爷。” 赤中燕混混沌沌的时日已久,忽然听到这一美妙之声,努力睁开双眼,眼皮挣扎许久才能睁开一丝丝缝隙,又合上又睁开,云望思见他尚有意识,继续说:“我是阿愿,阿愿回来看你了。”赤中燕听到“阿愿”便更努力支撑着眼皮,不让自己睡过去,当他终于能全开双眼,确实有个与阿愿很相似的男子立在他榻旁,他说出阿愿两字,却发不出声,旁人只看到他的嘴型在动,良玉激动得上前说:“王爷,她是阿愿,她是阿愿。”要知道这王爷已经很久没有开口了。 如今正值盛夏,赤中燕身上着单薄的衣衫,盖着薄被,双手露在外面,他想抬手起来碰一碰那张脸是否是真的,却怎么也抬不起来,云望思良玉也意会到他的意思,便屏退左右侍女,自己也一起出了房门,让云望思与赤中燕独处。 云望思听门已关上,握住赤中燕的手,只发觉他的手一片冰冷,这手掌还真大,自己两个手掌才握得过他一只手掌。她想给他一些暖和,便双手握住不放,又不知说些什么好,总不能一直在叫王爷王爷……想起电视里说,多与病人说说话,或许对他有帮助,想想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这夜好漫长,既然来了就尽力而为吧。开始搜索着要说些什么好呢。 自己与他见面的次数用手指头都数得出来,总不能与他谈赤珍宁的事,这样怕气得他病情更严重,要说公务上的事,她可是对他这些事一无所知的,哎,思来想去还是聊聊家常吧。 “王爷可真是一个不听话的孩子,你看现在是夏季,遍布鸟语花香你不出去看,躺在这里白白浪费这大好时光。”“你今年才十九岁吧,在这么好的年纪你不好好享受这世间的种种,急着去那种地方干嘛呢,在我们那里,这种年纪的大学生,出双入对去逛街,手牵手去约会,他们喝着甜甜的奶茶,酸甜的果汁,进入影院看超级魔幻电影。你看你,一没谈过恋爱,二没喝过奶茶,三没看过电影,四没打过篮球,五没玩过游戏……这么多事都没做过,怎么能甘心离去呢。”“虽然我是从‘外星’来的,可我却不想看你去‘外星’,你看王妃才有你这么个儿子,还没抱过孙子呢 ,你忍心让她白等一场吗。你这个年纪在我们那里来说是小,在这里来说,你已经算是大龄青年了,没成婚也没做过父亲,这可是人生一大遗憾哈。” 云望思在房内絮絮叨叨碎碎念,王妃听到下人通报她在落燕院,急急忙忙过来,也不等侍女进去通报,便推开门,奔到榻前,云望思来不及反应,握住赤中燕的手被王妃看见,她急忙把手放开,给王妃行了个礼。王妃认出了她,大半年不见她比以前高出半个头,这样貌更出落的大方。正愁没人冲喜,那陆府的姻亲又被退掉,真是病急乱投医,看着榻上的儿子奄奄一息,便把她带回房里,让侍女给她梳洗一番,换了衣裳。 人靠衣装果真不错,换了女装的她更标致更水灵,王妃也不隐瞒自己的想法,云望思听后那时大惊失色,连连道:“老王妃,这可使不得,我一介平民,如何能配的上王爷,您还是找那些门当户对的小姐吧。”听到这个,老王妃的泪又止不住流出来,哽咽道:“若是有官家小姐愿意,我又何苦等到现在。那陆府的婚事也退了,我儿以后就是孤零零一人,没人陪他可怎么办。” 云望思安慰她:“王爷是天降福星,不会轻易离开的,老王妃放宽心。”老王妃哭诉:“老王爷才没三年,如今又到燕儿,我家到底做了什么孽,天要绝我子孙。燕儿要是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一同去了。”此时门被撞开,是赤珍宁幽宁两姐妹,她们过来扶住老王妃,一边宽慰她,让她坐下顺顺气。“母亲不要说这种丧气话,王兄尚在,让他听见可怎么是好。” 赤珍宁说:“让阿愿今晚跟我睡吧。”这意思再明显不过,她也是来做说客的。来到含珍院,赤珍宁抱着她哭起来:“阿愿,你这个死丫头一声不吭就跑了,可知道我们多担心。”云望思说:“对不起,小姐,事出突然我不得不离开。”赤珍宁说:“阿愿过去的就算了,这次一定要救救我王兄,若是王兄有个三长两短,我母亲必定活不下去,她刚丧夫三年,你让他如何接受这个事实,你就可怜可怜她,答应冲喜吧?” 云望思道:“小姐,这生死跟这冲喜没有关系,这只是一种迷信。迷信就是不科学,你可知晓?”赤珍宁说:“阿愿,我只知道冲喜能让我王兄好起来,你是不是怕我王兄好不了,成了寡妇?”云望思道:“小姐不是这个理…”赤珍宁说:“既然你不反对就好办,你安心待在这里,我去同母亲说。”云望思话未出口,赤珍宁就不见了人影。 次日起床就看见王府挂满了红灯笼,昨晚也不见赤珍宁回房睡,她也累的倒床就睡,劲还没缓过来,就被人半拥半推进了浴池,被侍女七手八脚扒了衣服,沐浴更衣上妆,看来这老王妃真的是想冲喜想疯了。还好自己是个现代人,若是换成这里的小姐,可不被吓懵了。这气势,大有把她抬着走的样子。回头想想算了算了看在赤中燕救过她一命的份上,就拜个堂吧,日后若是还保不住,可也怪不得她。这婚事用得物品都是现成的,看来这东西早已准备好。 第25章 冲喜 这婚事办的真仓促,一夜之间,这王府似乎成了无所不能之家,凤冠霞帔是完整的,这喜娘也是现成的,该有的一样不少,她都想给老王妃一个拇指,唯独没有宴请宾客,今日王府除了下人只剩主人,赤幽宁珍宁也来凑热闹。赤幽宁今年及笄,比她大两岁,今日倒是她先出嫁,心里想想有些好笑。 赤珍宁却是个缺心眼的,虽说今日其王兄的冲喜之日,但赤中燕的身体谁人不知,她还大大咧咧打趣云望思说:“阿愿真漂亮,王兄娶到你,是他的福气。他若是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漂亮的新娘子,不得即刻好起来。”“以后有你在,我也不会被闷坏。”赤珍宁一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云望思只是点头点头再点头。 赤幽宁倒是个懂事的,她对云望思说:“阿愿,谢谢你。王府不会忘记你的恩情,一定会厚待你的。”她点点头,今日云望思很少话,不是因为累,是因为这事太出乎意料,她从来没有轻率过,若是让前世的同学知道她会做冲喜的事,不笑掉大牙才怪。 梳妆好,便静坐等着时辰点,待外面传来管家声音:“时辰到。”喜娘把盖头盖在她头上,左右两人扶着她的手,一起跨出门口,一路来到大堂,大堂安静得出奇,有人把大红绸塞在她手里,她也看不见此刻的赤中燕是何模样,只听到管家喊一拜天地,有人把她的身体转过来,引她拜,二拜高堂,又被转过来,拜,夫妻对拜,又被转过来,拜。随着一声礼成,她被人扶着走,前面听到轱辘轱辘的声音,猜想应该是赤中燕坐在轮椅上。 回到落燕院厢房,因赤中燕的身体原因,交杯酒等一切流程都免去,她被安排坐在榻上,喜娘侍女悄然退出去,待她听闻门关上的声音,自己掀开盖头,房内的烛火通明,把赤中燕的脸照的一清二楚,她回头一看,看见他躺在榻上睁着眼盯着她,着实吓了一跳,她还以为他还在昏睡中。她唤一声王爷,确认他是否还是活着的,见他眨眼,她拍拍自己的心口,舒了一口气,她可不想自己冲个喜还冲出丧来。 她附下头低声语:“王爷,待我除了这厚重的服装再过来陪你聊天。”赤中燕说话的力气全无,任由她想干嘛干嘛,只是他没想到这小女孩做起事来还挺利索,不一会,她只留一件大红轻纱,头上的发饰也被她尽数除去,只剩一根发簪挽着三千青丝。 她来到榻前问:“王爷要不要喝水?”她一个正常人这一日都被折腾得够呛,何况他的身体这么虚弱。他眨眨眼,她转过去倒了一杯水,回头才发觉他这个样子也坐不起来,唤了两声还是无人进来,她心想不会是因为今日是大喜之日,她们都跑去收利是吧,不得已,她只得自己稍微把他的头扶起,慢慢给他喝了几口。 她见他身上还着喜服,此时正是夏季,怕他太过闷热,又问:“王爷这喜服有些厚,除下可好?”他眨眨眼。接下来就是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身上的喜服除去,留下一件大红的内衫。嘴里还说:“为了让您有个好印象,就留下这红色内衫做纪念吧。”接下来,她搬好凳子坐在他榻前,开始了那一串长长长长的自言自语。 “王爷,昨天刚说了你还没成婚,今日便实现了这个愿望,你看你的运气还是蛮好的,是不?所以你要努力好起来,一切向前看。王爷心肠这么好,吉人自有天相,你救了我一命,现在换我救你一命,你若是不想让我白费苦心,你也该努力好起来,这样咱们的账才算得清,是不?要不是到了下面,那判官说:‘赤中燕,你在阳间的账还有一笔未了,就是这云望思欠你的救命之恩未还,你速速回去,待她还了你的救命之恩再来。’你不又得跑一趟吗?这跑来跑去多麻烦啊,下面的路那么多,万一你跑错路回不来,那不就亏了吗?” 赤中燕听着她的故事,心里舒坦极了。又听她继续说:“我也不想欠着你的恩,你不知道我最怕欠别人东西,中学的时候,我把爸爸给我的伙食费弄丢了,借了同学一个月的饭票,后面省吃俭用一个学期,才把同学的饭票还完,我那个学期都睡不好觉,一到月底就想着还欠多少多少张呢。你看,我是一个这么重承诺的人,你若是不让我把这个恩还了,我以后那么长的人生路可怎么过,总不能让我天天想着你吧。” 赤中燕想着她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从哪里来,还是什么叫“天天想着你”这种话也随口说出来,不怕被浸猪笼,幸亏他们今日成了婚,在他面前说说就算了,可千万别在外面乱说。 她说累了,干脆把头支在榻上有气无力继续说:“我今年十三,若我活到六十岁,还有四十七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就要感恩一万七千一百五十五天,若是一天感恩一次,那我就要想一万七千一百五十五次,若是一天感恩两次,那就要想三万四千三百一十次,若是一天感恩三次早中晚,哇,这么庞大的数据,啧啧啧,那我可能要随你去了。”她还边说边数手指边摇头,赤中燕听着听着,嘴角轻微上扬,只是她在数着她的数没发现而已。 她接着说:“所以你看,你好起来的好处这么多,为何要拒绝呢。还有,我都把我的终身幸福托给你了,你也应该负点责任吧。你打过仗都知道带多少兵出去就该带多少兵回来,打仗这么大的事都难不倒你,我就一个人,对于你来说,那更是小菜一碟,除非你不想对我负……”她趴在榻上睡着了。 赤中燕今夜听着她的话入睡,心里极度舒坦,还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红烛燃完,天亮了。 第26章 敬茶 一位姑姑带着四名侍女进入落燕院厢房,这是老王妃赐给云望思贴身伺候的下人。五人进门隔着屏风看到一抹红色的身影伏在榻旁,她们绕过屏风,那姑姑上前靠近一看,发现这女子尚未醒,双手抱肘,侧脸埋在臂弯内,伏在赤中燕的榻旁,再看看榻上的男子也未睁眼,姑姑轻轻拍拍云望思的肩,小声低头唤:“王妃王妃。” 云望思正睡得香,听到声音,睁开朦胧睡眼,单手揉了揉,映入视线的是一位挽着简单发髻,面容姣好三十出头的妇人,欲想开口,那妇人伸出食指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又指指榻上的人,她回头一看,看见榻上的男子还在沉睡,发出轻微的呼吸声,才记起自己昨天已与榻上的男子结发。 她会意,回过头对那妇人点头,几人一起走到屏风外,妇人颔首轻声说:“小人姓罗,王妃可唤我罗姑姑,这四位是老王妃指给王妃的贴身侍女,紫荷、黄菊、红梅、蓝樱。”罗姑姑话音刚落,便一齐给云望思行礼。 云望思对罗姑姑说:“姑姑可唤我阿愿,这王妃的名号实在不敢当。”罗姑姑说:“王妃既然与王爷拜过堂,三媒六聘虽不齐,但也是老王妃亲自作证承认的,礼不可废,从今日起,您就是我们王府的王妃。”说完又伸手做个请的动作:“王妃请换装,随我们去拜见老王妃,这新妇总要见婆婆的。” 紫荷黄菊帮她换了装,红梅蓝樱替她挽发,罗姑姑在一旁督促,一直频频点头,不时的说:“不愧是王妃,端庄大方娴静温婉,老王妃的眼光不错。”看来老王妃对她还是上心的,她观察这罗姑姑与四个侍女,做事极其认真利索,进退有度。待她整装完毕,红梅蓝樱扶她站起来,罗姑姑围着她走一圈,细细观察,把她的全身上下尽进眼底,直至对她全身上下都满意,嘴里才喃喃:“嗯,不错不错。” 罗姑姑吩咐紫荷黄菊留下照看赤中燕,自己与红梅蓝樱引着云望思一路去到长静院,长静院是老王妃居住的主屋。自从老王爷赤去戎没,老王妃的院子是一日比一日清静,若不是赤中燕突发此病,这长静院便如同无人般沉寂。 其实老王妃也不老,四十不到,只因赤中燕袭了位,下人才从王妃改口成老王妃。云望思一到,这长静院瞬间热闹起来,罗姑姑撩开珠帘,让云望思先行,自己跟随在其后面,红梅蓝樱则在门外候着。 赤去戎无妾室,唯独娶了一位王妃,此时主厅内上位坐着一位老王妃,左右各站一名二十出头的侍女,还有一位四十上下的妇人站在老王妃身侧,应是老王妃的贴身侍女,下首坐着两位女子,便是赤幽宁与赤珍宁,她们见云望思进来,双双站起来。 云望思给老王妃敬了茶,今日老王妃很开心,自从云望思进了门,一直笑不合拢,云望思给她敬了茶,其还回一柄玉如意给新妇。 赤家两姐妹也唤她一声“嫂嫂”,赤珍宁唤她嫂嫂,她还觉得没什么,赤幽宁比她大三岁,也唤她嫂嫂,她有些不好意思答应。 老王妃叮嘱她一些关键的事情,让她用心去照料赤中燕,她不遗余力答应。直到御医进来汇报情况,老王妃才停下对云望思的嘱咐。 御医进门后一脸笑容,对老王妃说:“恭喜老王妃,王爷的脉象稳定,跳动比以往有力,是好转的迹象,老王妃暂且放心。” 赤家姐妹听到此消息也齐齐握手,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老王妃一脸舒展,往日的忧愁一扫而空,对云望思说:“阿愿,都是你的功劳,以后你就不必日日过来请安,好好照顾燕儿,有何需要着罗姑姑过来说一声。” 云望思躬身行礼:“是,婆母。” 老王妃说:“你先退下。”云望思与罗姑姑一同退下。刚出门口,赤珍宁蹦蹦跳跳跑到她前头说:“阿愿,多亏有你,我王兄的身体才有起色,谢谢你。” 罗姑姑对赤珍宁说:“二小姐,以后可不能直呼王妃的名讳,她现在可是你的嫂嫂,别乱了辈分。”赤珍宁对罗姑姑伸伸舌头,云望思也抿嘴笑,心想前一天她还是这王府的客人,一夜之间就变成了主人,这际遇忒奇的。有罗姑姑在,以后她们聊天也不能太自由咯。 赤珍宁一路跟着她们回到落燕院,进了厢房,看见桌上摆有几道吃食,两侍女立在旁边,赤珍宁上去就抓起一个包子放进嘴里啃,罗姑姑说:“这是王妃的早膳,二小姐怎可随意食用。”赤珍宁双颊鼓起,舌头在搅动,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云望思说:“姑姑别吓她,她饿了就让她吃,无妨。” 紫荷黄菊见她们回来,禀告王妃这御医刚才来过替王爷诊过脉。云望思绕过屏风来到榻前,看见榻上的男子已睁开眼,脸色比昨日的好好上许多。 她对赤中燕说:“王爷早。”赤中燕看着眼前这个挽着妇人妆的小姑娘,昨日还是个远道而来的客人,今日便成了他的王妃,他不知道该佩服自己母亲的办事能力,还是该佩服这云小姐的勇气亦或是庆幸自己的有这种“好运”,将死之人还要搭上一个垫底的。 他内心既喜悦又惶恐,直到云望思唤他两遍才回过神。昨晚一夜好梦,今日醒来,感觉神清气爽,他想开口唤她,喉咙硬是发不出半只字音,只得对她频频眨眼。 红梅蓝樱把洗漱用品端在一旁,罗姑姑说:“王妃请起,先让王爷洗漱。”云望思起身退到一旁,赤中燕的眼光一直不离她,似乎有话对她说,正当红梅湿帕扭干,替赤中燕擦脸时,云望思说:“还是我来吧。” 红梅把湿帕递给她,赤中燕脸上顿时浮现出一层喜悦,罗姑姑看在眼里,心想王爷对这新娘子也甚是喜爱。忍不住又多看两眼这小王妃,只见她动作轻柔,一脸专注给赤中燕拭擦。 罗姑姑见她动作娴熟,不免联想到她年纪不大,若是大户人家小姐,必定不用如此亲力亲为,除非是小户出身,一想到这层又不免替赤中燕觉得可惜,一位王爷娶个不知来历的民间姑娘,这天壤之别的身份着实委屈了他,若不是其身体抱恙,像个垂死之人,如今娶回来的可就是皇后的侄女,陆大将军的女儿陆青槿了。 第27章 相处 赤中燕感受到有一只细细软软的手在拭擦他脸上的一寸寸皮肤,脸上拭擦完又捧起他的手拭擦,待两手拭擦干净,又唤两位侍女扶他坐起,伺候他漱口。全程她没说一个字,除了唤两位侍女扶他起身。 伺候他洗漱后,她又理顺他的长发,让他舒服些。他靠在枕头上,云望思问:“王爷用着粥可好?”他眨眨眼。 红梅把粥端上来,云望思正要端起那碗粥,罗姑姑上前道:“王妃先去用膳,让下人来吧。” 云望思说:“待会再用。”她端起粥,舀起最上面那层凉了的粥,用唇边沿感受一下温度,确定不烫才喂给他。赤中燕紧闭嘴唇,云望思问:“王爷何故不吃?”他看了一眼屏风外的桌子上的吃食。 她又道:“你想让我先吃早膳?”他眨眨眼。她说:“等你吃完我再吃,我还不饿呢。”赤中燕还是不张嘴。云望思说:“王爷这样不是让我耽误得更久,你饿肚子我也跟着饿肚子,得不偿失啊。” 罗姑姑咳咳两声,心想伺候王爷谁还敢说耽误自己的时间。可云望思并不理会她的提示,继续说:“现在已经过了早膳时间,王爷若不吃,身体如何能好起来,你总不想拖着我一起生病吧,我可是长身体的时候,若是我长不高,你的新娘子就真的是个丑八怪咯。” 后面的侍女不敢笑出声,紧闭嘴抿着。罗姑姑心想这小王妃还晓得人的心理。 果然激将法有用,赤中燕张开嘴,她便一口接着一口喂,吃了小半碗,他轻轻的摇头。云望思把碗放回原位,用湿帕给他擦了嘴。 云望思:“王爷,你刚用膳,不宜躺下,待我用过早膳再过来与你聊天,你先坐一会。”他点点头。 罗姑姑与她出了屏风一看,吃食已去了大半,赤珍宁还对着她咧开嘴笑。罗姑姑上前说:“小姐你把王妃的早膳都用了?”赤珍宁笑嘻嘻:“太饿了没忍住。”罗姑姑正想上前“理论”,被云望思挡住:“无妨,吃就吃了,谁吃都一样。” 罗姑姑吩咐婢女:“重新给王妃备一份早膳。”云望思举手拒绝:“这些够了,无需再备。”罗姑姑心想果然是小户人家出身,之前对她的恭敬也少了三分。 赤珍宁近榻看望赤中燕,见他脸上有了生气甚是开心,自言自语道:“王兄今日的脸色好了许多,这冲喜果然有用。还好阿愿没有白白‘牺牲’。”赤中燕听着她的话,一口老血想吐又吐不出来,他这小妹嘴里总是吐不出象牙,幸好他是了解她的,不然即使进了坟墓也要跳出来敲她一番。 云望思用过早膳,赤珍宁就找借口回自己院子去。她坐在赤中燕榻旁,对他说:“王爷日日躺着不利于身体的恢复,待您好些,我带你出去透透气。今日我先帮你松松骨,让你的身体没那么累。”说完,便拿起他靠近她这侧的手掌,帮他按摩起来,从手掌到手臂再到肩膀,隔着衣裳,他也能感受到她那双小手在他的肌肤上的力道。别看她年纪虽小,这力道可不小,但对于他来说,不管她的力道多大,都像只蚂蚁在他手上爬过的感觉而已。 外侧这面按摩完毕,里面那面又不方便够到,这赤中燕趴不了也坐不稳,她干脆脱了鞋跳上榻去,单膝跪在侧方继续替他按摩,赤中燕没想到按摩完上身还要按摩下肢,他虽然活了十九年,却还未经历过夫妻间的人事,脸上不禁有些火辣起来,只是煞白的脸色盖过他微红的脸。按摩了大半个时辰,她才停下手中的动作,把他放下来躺着。果然感觉这身体舒服了许多,不像以前那么沉重。 她净了手,坐回榻旁,她问:“礼乐射御书数,王爷最喜欢哪种?”赤中燕凝视她,没有出声。她继续道:“王爷本已升至左将军,如今又任大理寺少卿,在‘礼’方面,必然不差。”赤中燕眨眨眼。她知道自己猜对了,也对他笑了笑。昨天趴着榻睡着,今日又替他按摩大半时辰,此刻说着说着,困意上头,她便支着头,嘴里不知说着什么词,声音越来越小,闭上眼竟比他先睡过去。 第28章 温情 紫荷黄菊看见云望思趴在榻上一动不动,便想把她扶起,赤中燕费力的挪起他的手握住她那只靠近他手旁的手,两位侍女看见,不敢随意动她。赤中燕很费力才说出“良玉”二字,侍女意会,把良玉请进房中。良玉来到榻前躬身问:“王爷可是有事吩咐?” 赤中燕放开云望思的手,用手指点了点那张榻,看向旁边不远的地方,良玉看见新王妃趴在旁边,想到赤中燕的意思,问他:“王爷是想放一张小榻在这里,让王妃休息?”赤中燕脸上露出喜悦的神情,眨眨眼。良玉道:“小人这就去安排。” 很快,一张一米二左右的小榻就被安置在赤中燕榻旁的不远处,两位侍女把云望思扶起,放在小榻上躺着,云望思也是累得张不开眼,被人扶起后又迷迷糊糊躺下继续睡着。这一觉睡得可真长啊,足足睡到午膳时辰才醒,没有赤中燕的吩咐,没人敢叫醒她。赤中燕看着她沉睡的模样,自己也被睡意袭来,沉沉睡去。 睡饱之后,她睁开眼睛,伸伸懒腰,左右滚了滚,尚不知身处何处。待她坐起,左右张望,才发现这是昨日成婚的新房,想起赤中燕的事,一骨碌跳下榻,走到赤中燕榻前,赤中燕仍然躺着,只是这双目是睁开的。他笑着看她,她刚才的动作完全被他收进眼底,她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 侍女见她起来,进来问:“王妃午膳的时辰已到,请用膳。”云望思问赤中燕:“王爷肚子可饿?”赤中燕摇摇头。她说:“我饿了,我先去用膳,待会再过来陪你。”赤中燕点点头,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心里有说不出的欣慰。 一刻不到,她就返回榻前,对他说:“王爷老是躺着,这食欲必定大大降低,我给你揉揉肚子,让你舒服些。”没等他答应,她一手掀开他的被子,把手掌覆在他的腹部一圈一圈揉起来,这对于一个正常男子来说,可是极其富有挑逗性的,奈何他现在身体不中用,心里痒得很,行动却不给力。他想出声阻止她,谁知她只在乎自己做的事,不曾想过他有异样。 这种煎熬终于在她的手掌停止后停止,她把被子给他重新盖上,看见他脸上的不自在,以为他害臊,又说:“王爷领过千军万马,不至于对这等小事如此惧怕,多揉几次就习惯了。”赤中燕“扶额”,心想一次就够煎熬的,还多来几次,他还要不要活? 又闻他的小王妃说:“王爷,你饿了么?”被她这样揉,还真有点饿,他眨眨眼。侍女把赤中燕的膳食端过来,云望思又如早膳那般,一口一口小心翼翼喂着他。一回生二回熟,喂过两次,他们配合得相当好,一旁的侍女都轻松许多,再也不像之前那样,吃吃停停,一餐下来,花了大半时辰。 云望思为他擦了嘴,净了手,继续道:“王爷,刚才我的话还没说完就睡着了,现在我继续陪你聊聊,让你解解闷,呵呵。”赤中燕嘴角含笑,一脸柔情望着她。只见她神采飞扬,嘴唇轻启:“礼乐射御书数,这“礼”早上说过了,王爷在这方面堪称楷模。这“乐”呢,我在陆府听过王爷与陆大小姐合奏过,再加上陆府兄妹对您的赞赏,想来也不差。” 赤中燕听到她提陆府,心中想到那陆青槿,订婚两年零大半,就差两月他们即可拜堂成亲,没想到等了三年的结果,最终娶的是一个不相干的人,不免有些感叹人生的际遇实属难以意料。 云望思没留意到他的异常,继续着自己的话题:“听闻王爷十岁上沙场,六年内将左将军收入囊中。若是普通士兵,六年能挣得个千夫长已是祖上积德,王爷却在短短时间升至将军,想必这射御之功是六艺之最。王爷同不同意?”赤中燕点点头。她继续:“王爷骑射了得,不知这辈子有没有机会见识一下?”说完她还故意对他眨眨眼,希望能给他一些“努力好起来”的动力。赤中燕嘴唇嗫嚅想对她说:“一定有机会的。”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她又继续道:“昔日三国鼎立,我只知‘马中赤兔,人中吕布’,武圣关羽,马超张飞赵云等人的勇猛,不知王爷是否对这些武将也深谙其事,王爷出身武将,想必对这些人也觉得亲近些。等王爷好起来,与我说说这些人的详细事迹,我可是很喜欢听故事的。”关于这些历史将领的事迹,在这天岚恐怕找不出第二个比他更熟悉历史的人了,他可是是历史迷,自小就通晓他们的事迹,长大后更是以他们为标杆,对自己的要求很高,只是他没想过的是,自己会这么早失去父亲,又被重新任职,这是他的遗憾也是心中的痛。 她似乎晓得他在想什么,便安慰道:“王爷不必耿耿于怀,凡事都有两面性,沙场生活并不好过,如今天下太平,王爷回来任个文职也是一件好事,起码老王妃不用日夜为你的生死担忧,妹妹也不用怕失去依靠,国家需要你去保护时你做到了,家人需要你保护时你也做到了,这不也是一种‘孝’吗?只是表达的方式不一样罢了。” 赤中燕听了她的话觉得很有道理,眉间拧紧的皱纹又舒展开来。云望思继续说:“前面四种在王爷身上都能体现出来,这第五种书,更加不必多说,能任大理寺少卿,这“书”对于王爷来说更是不成问题,只是不知道最后的“数”怎么样?让我猜一猜。”她假装在思考,他看着她古灵精怪的眼神,与平日那个一本正经的小姐大大不同,这个更像是符合她这个年龄段的女子该有的表现。 叮,她仿佛想到什么,大有兴趣的说:“王爷擅长射箭,必定要计算这射程,行军打仗也要计算这行程,排兵布阵也需要测量距离,看来这“数”王爷不学也不行啊,最基本的应该是会的,只是不知道这心算怎么样,等王爷好了,得空我们比上一比,可好?” 赤中燕轻轻的点了点头,有这个“话匣子”在,往后的日子可不安静咯,以前怎么没发现她的话有这么多,难道是在王府不敢多言,现在自己这个主子“动弹不得”,才放了天性。 她支着头说:“王爷我的推理怎么样,不错吧?”他眨眨眼。她说:“你开心就好,人一开心这身体次才好的快。”她笑着笑着似乎想到什么事,自言自语:“王爷要早日好起来,这王府才有生气,你这兄弟也没有,若是你不振作起来,这一家的女眷可怎么办,哎。”完了她又觉得自己不能在他面前说这些丧气话,又安慰自己也安慰他:“王爷吉人自有天相,早晚会好的,我想我的运气也不会这么差,是吧,王爷?”他想说:“当然不会。”可他只能点点头。 她觉得自己这腰都累了,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顺便把他放躺下来:“王爷听了这么久,该累了,休息一下吧。”顺便帮他盖好被子,唤两位侍女进来看顾,自己则爬到旁边的小榻上躺着,早上睡不够,现在又困起来,哈欠连天。赤中燕睨了一眼她的睡姿,目测她的高度比一年前高了不少,完全褪去了小孩的稚气。 第29章 依恋 小憩一会,云望思醒过来,看见外面太阳还是老高,房里却有一丝丝凉气。罗姑姑见她醒来,上前问候,她问罗姑姑:“房里怎么这么凉?”罗姑姑说:“王府里有冰块备着,如今正值酷暑,王爷的身子也不爽利,放些冰块,人也精神些。”她说:“姑姑做得很好。”说完她走过去看赤中燕,看见他还睡着,自己则出门去活动活动筋骨。 活动过后,又觉得离晚膳还早,便去了含珍院看赤珍宁,赤珍宁看见阿愿过来,高兴得很,拉着她进厢房聊起天来。一年不见她的性子还是那样急躁,功课也不见有长进,脑子一热,便同她说:“珍宁可喜欢经商?”赤珍宁问:“经商是什么?”她说:“就是买卖。”赤珍宁又问:“买卖与经商有何关系?”她说:“买卖只是通俗的说法,经商的门道深着呢。我见你出去购买物件都喜欢与人讨价还价,这辨别物件的眼光也不错,想来你有这方面的天赋,所以问问是否愿意去尝试?” 赤珍宁跳起来拉着她的手臂:“愿意愿意,只要不是之乎者也琴棋书画,我都愿意去。”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让赤珍宁低调,免得隔墙有耳。又说:“等你王兄身体有了起色才能开始,若是你王兄现在知道,反而对身体不好,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你要保密。”赤珍宁抱着她频频点头,就差亲她一口了。 她们聊了一下有关这方面的事,申时将过,她便回了落燕院,赤中燕已经醒来。看到她,萎靡的脸上即刻来了精神,刚才一直不肯用膳的他,云望思把吃食端到他跟前,勺起一羹,他就自动张开口,旁边的两位侍女低头不敢偷笑,前一刻侍女端到他跟前,他转过头去不肯吃,如今这小王妃一回来,他就这么乖巧,她们也是纳闷。 心想这小王妃也是临时“抓来”冲喜的,相对与她们来说,王爷与她更陌生才是,如今情况刚好相反,她比她们还有得心应手,深的王爷的喜爱,真不愧是名正言顺的主子。 晚膳赤中燕同样是吃了半碗粥,这情况比前段时间好上许多,最基本能吃些流食。晚膳后,她见他有些精神,便想同他聊聊天,她知道一个病人整日躺在床上也是很无聊的,只要他有精神,多与他说说话也是好的。她问:“王爷平日有什么喜好?”赤中燕无法表达,她只好自己猜:“若我说对了,王爷眨眨眼或者点点头。”赤中燕便眨眨眼,其实他心里知道他平日是没什么喜好,除了公务还是公务,偶尔会去喝喝茶,听曲都极少。他只是想听她说说话,解解心中的闷气。 她歪着头眼睛看上天开始猜:“练剑?”他没表示。“吟诗作对?”还是没表示。“钓鱼?”仍没表示。“会友?”还没表示。“清谈?”还没表示。“郊游?”还动静。她有些泄气的说:“你不会一样爱好都没有吧?”这次他眨眨眼。她扶额,这算什么操作,喃喃道:“这算什么生活,竟然有人还没个爱好,不可思议。”她一边摇头一边说。 赤中燕看着她那一脸不相信的样子,有些好笑,这真是他给她挖的大坑啊。她也反应过来,假装嗔怒道:“王爷,你这是故意让我猜的吧?”他很大方的眨眨眼。她也不恼,还笑嘻嘻的说:“现在还懂得拿我开玩笑,看来这一时半会死不了。”这死字在这种环境来说,是很忌讳的一件事,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第二天这话传到老王妃那里,云望思被老王妃召过去,训了一顿,还罚抄女诫十遍。她回到落燕院的时候,赤中燕见她一脸无精打采,良玉把老王妃罚小王妃的事告诉他,他心里觉得有点对不起她,除了某些言语上的不妥,其他方面他都能接受。 她心知自己不能因为心情不好而影响到他,在他面前还是一副平常的样子,和他聊天,给他说说笑话。他今日的手灵活不少,挪动过来碰碰她的手指,她问:“王爷是因为我被罚抄女诫的事而难过吗?”他眨眨眼。她说:“嗨,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再说了我也不是第一次被罚抄写,你知道我的弟子规怎么倒背如流的吗?”她故意对他眨眨眼,绕了一大圈才笑嘻嘻说:“是我被父亲罚抄一百遍背出来的,你说我厉害吧。”她笑得很欢,他却有些心疼,一个小孩子被罚抄一百遍弟子规是什么心情。她还能笑得出来,真不知她是心大还是无心。 只听到她继续说:“凡事都有两面,王爷听我说来。老王妃这样做,一来可以让我牢记自己的错误,二来我也需要有事做,还能给下人做表率。这不是一举两得吗,再说了,我现在的身份可是你的王妃,若我自己的错误都不能正视,又怎么有资格让别人听我的号令呢,我总不能在这里白吃王府的食物,也该为你们做一些贡献的嘛。” 赤中燕竟被她的话感动着,心想这云小姐的胸怀可真不是一般的大,若不是真人在面前,他还真不敢相信她只有十三岁。 她说:“王爷,上次你给我用的那个书写的桌子还在书房吗?”他嗯了一声。她有些央求道:“可以借给我用两天?”他当然知道她用来做何事,即使她不开口他也会让她去那里抄写的。他再回忆上次她在那里抄写弟子规的时候已经过去一年,这一年发生的事还真不少。 她见他没反应,嘟着嘴说:“我怕在这里影响你休息,这样又把老王妃气到了。”他把手挪过来握住她的手,她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一只成年男子的手,见他脸上布满笑容,知道他是同意了。她用双手反握他那只手,嘴里兴奋的叫出来:“你真好。”一旁的罗姑姑提醒她:“王妃,注意仪态。”她才反应过来,放开他的手,拍拍自己的前额,说:“明白明白。” 她的手一放开,他的心顿时觉得空落落的,莫非自己真是着了魔,喜欢上这个小丫头,可她只有十三岁,他们相差六岁,这距离会不会远了些。当他还没回过神来,又听到他的小王妃说:“等你好了些,我再去抄吧,老王妃也没说什么时候抄完,我不看着你还真不放心。”旁边的姑姑侍女听了,个个心想这小王妃还真有个主子的气势,才进门两天,就把自己当主人了。赤中燕听到这话心里也是暖暖的。 就这样,每日除了良玉帮他擦身,其余的事,几乎都是她亲力亲为,她时不时还会给他一个惊喜,比如她会从外面摘一朵花回来在他面前变魔术,又比如她会捉只蝴蝶回来冷不丁放在他面前吓他,当然这些玩笑都是适度的,不会做得太过分,不然老王妃又要罚她了。 罗姑姑每日汇报落燕院的情况,老王妃听闻赤中燕的情况越来越好,即使这小王妃某些行为太出格,也没有故意去刁难她,毕竟这“夫妻”之间还是需要点乐趣的,现在阿愿还为及笄,让他们培养培养感情也有好处。 日子就在两人的“打闹”中度过半个月,今日,御医过来诊脉,发现赤中燕的脉象平和,脸色比起之前好上许多,气息也比以前有生气。赤中燕自身也感觉到自己不再是全身无力,软绵绵的样子,虽然一次说话的时间不能持续很长,与云望思聊天还是可以聊一会。 他发现他的小王妃有说不完的话题,而且那些问题都是奇奇怪怪的,比如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人的左手和右手是不是一模一样?天上有什么等等等等。他不明白为什么她的脑袋装有那么多奇思异想,日日有她陪着倒也没那么无聊。 这两日除了用膳睡觉能见到她的身影,其余时候她都在他书房里抄写女诫,两位侍女陪着她,剩下两位侍女和罗姑姑在落燕院照看他。罗姑姑发现他们的小王妃不在落燕院,落燕院就安静得出奇,赤中燕的食欲也不像小王妃在的时候好,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她把这个情况汇报给老王妃,老王妃是过来人,其中的隐情多少是知道一些。 一日下午,她亲自带着罗姑姑去一趟落燕院,赤中燕闻到声音,以为是云望思回来,结果看到老王妃那刻,脸上的神采瞬间黯淡,淡淡的问:“母亲怎么得空过来?”老王妃也把他的失望收进眼底。侍女看到老王妃“光临”,即刻搬个小圆凳过来放在赤中燕的榻前,老王妃顺势坐下去。 “燕儿今日觉得身体如何?”老王妃关切的问。“比先前好了许多,母亲可放心。”他只说一句便没了下文。老王妃说:“燕儿是不是怪母亲罚阿愿一事?”他说:“母亲多虑了,您掌管王府后宅二十年,做事自有自己的分寸。”老王妃说:“燕儿这样想,母亲就放心了,若有一日母亲无力再掌管王府的事,你的王妃可就是这王府的主子了。” 赤中燕的情绪马上就高涨起来问:“母亲有意让阿愿掌管这王府后宅之事?”老王妃取笑他说:“燕儿心里这么快就有人‘替代’母亲了,看来男大也不中留啊!”赤中燕被老王妃戳中心中秘密,尴尬的笑了笑。他们聊了一会,老王妃对罗姑姑说:“让阿愿回来吧。”罗姑姑得令,即刻移步到书房让小王妃回来,云望思不肯,说:“做人要言而有信。”无论罗姑姑怎么说都不肯回落燕院。 罗姑姑把话带给老王妃,老王妃没想到这阿愿还是个榆木疙瘩,还分不清这局势对自己是否有好处,若不是为了赤中燕,她也不必又亲自去一趟书房,被赤中燕拦住:“母亲,罢了,她想抄便由着她,再说母亲的命令也不可朝令夕改,对下人起不到震慑作用。过两天她就抄完了。”只要是赤中燕的话,老王妃没有不听的,儿子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他没想到她抄完十遍女诫不只用了两天,足足用了六日之久,等她腰酸背痛回到落燕院,喊着:“我要冲凉睡觉。”可没考虑过房里还有一个男子。罗姑姑考虑到她尚未及笄,给她准备的寝衣如同正常的外衣一般,只是用的布料还是上等的。 等她沐浴出来,直接躺在她的小榻上,一侍女帮她擦头发,赤中燕看着她的的睡姿,那是一个“目不忍视”,还好他现在是个病人,若是个正常人,不得捂住流血鼻子走。罗姑姑见状,心里偷偷在笑,看来这王爷的病很快就好了。 没等侍女擦干头发,云望思就睡过去了,比以往任何一夜都睡得早。赤中燕看着她那一头乌黑垂直的秀发,手不自觉的动了动,内心也渴望着顺一顺那三千青丝,这一夜可不好过。 第二天,云望思跳起来,她昨晚做梦梦到她嫁给赤中燕,她还亲了他一把,如今脸上还热辣辣的。当她看清楚四周,回到现实,还真是在王府。她回过神来,下了床,走到他榻前,靠近他想看看他醒过来否,只见他睡得很沉,手忍不住往他额头上摸了摸,看看他的体温是否正常。从他额头传来的温度一切正常,她刚想抬起她的手掌,却被一只大手抓住手臂,从大手传来暖暖的温度,不再像之前那样冷冰冰的,她知道他的身体有了起色。 他睁开眼,四目相对三秒,他的心怦怦直跳,她的秀发垂到他的手上,手痒心也痒。她脸上尽是笑容说:“你醒了。”赤中燕嗯一声。 “你的精神好了许多,再过不久,下床应该没有问题。”她收回自己的手,扶他起来。侍女听到声音也端着洗漱用品进来。洗漱完毕,她也挽好了头发。她又伺候他用早膳,全程彼此不说一个字,他只是盯着她看,而她只盯着手里的碗看,一勺一勺认认真真给他吃。现在他已经能吃下一碗粥,吃的速度也比先前的快上许多。 不久他就能自如下地活动,云望思与侍女扶着他。起先,他只能在房里活动,再过半月,他就可以出门晒晒太阳,闻闻房外的空气。这对王府的人来说,可是莫大的喜讯,王爷好了,证明着他们的生活又有了盼头,这都得多亏他们的小王妃。王府上下莫不称小王妃的命可真好,对她可是感恩戴德,见到她皆是毕恭毕敬,就是罗姑姑也对她恭敬起来。 她在王府的日子越来越如鱼得水,她一直记得还差赤珍宁的事尚未完成。趁着如今赤中燕的身体有好转,便可实施她们的计划。 这几日,她一直带着赤珍宁偷偷出去观察肆里周围的情况,最后盘下一间业绩平平的成衣店,店里东西样样齐全,唯独这衣服的款式太过老旧,还有这店里的布置也太落后,不过这地段可是不差的,她们最后还是出了高价买下这间店。 掌柜伙计都是现成的,他们都是听老板话做事的,她们出门时都是做男子打扮,那些人见了她们还是以为是那家有钱人的少爷。刚开始都是云望思帮忙分配任务,赤珍宁就在一旁学着。 她指着赤珍宁说:“以后这个就是你们新东家,你们可叫他宁少爷,一切都要听他的。我是他的朋友,你们可叫我阿愿,有事也可以与我说,可听明白?”掌柜伙计俯首说:“是少爷。”云望思继续说:“你们只管按你们之前的方式做,盈亏都记在账上,工钱照发,绝不拖欠,宁少爷自会处理。”掌柜伙计听到工钱不拖欠,更卖力的点头。 回到王府,她们先去了含珍院,云望思给赤珍宁出了几个主意,其他的便由她自己去想办法,明日再来讨论。当云望思回到落燕院,踏进厢房,感觉这气氛不对,房里的侍女个个低头垂眉,罗姑姑却不在房里。坐在床上的那个男子对她也视而不见。 云望思问旁边的侍女:“发生了什么事?”她们摇摇头不出声,使命的给她使眼色,她感觉不妙,对榻上的男子说:“王爷,你罚她们了?”赤中燕转过头去不理她。她挠挠头自言自语道:“难道今日是什么重要的日子?”那四个侍女拼命的点头。她脑袋努力的搜索今日是几月几号,是哪个节日,还把手指都用上了。算着:“大年初一,十五元宵,二月十四情人,三八妇女,四五清明,五一劳动,五五端午,六一儿童......”一轮数下来,今日的日子也对不上任何一个节日,到底是什么节呢? 一旁的侍女个个对她白了一眼,赤中燕手一挥,她们终于结束了这漫长的煎熬,出门前还不忘给他们的小王妃一个鼓励加油的眼神。待门被关上,她又问:“王爷,今日可是一个特别的日子?还是谁过生辰?这么多个人,你不说我可猜不出来。”赤中燕看她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表情,着实让人生气,竟然有人自己的生辰也可以忘记,不是心大是什么。 她看他一脸不情愿的样子,本来坐在他榻上边沿的她站起来假装要走的姿势说:“王爷不说我可就要去沐浴咯。”赤中燕仍然不理她,她心想这激将法对他还没用咧,既然话已出口,不做显得自己太过弱势,便直接走进内室,留下满腔气愤的他。 第30章 礼物 从浴室出来,她又靠过去歪着头问赤中燕:“王爷还在生气?”沐浴过后,她身上散发出一丝清香,钻进他的鼻子,他打了个喷嚏。她忙把被子拉高一些,以覆盖他身上更多地方。他本也不想刁难她,只是他很懊恼她为何自己的生辰也记不得。 他问她:“今日是多少月多少日?”她答:“七月初六。”他又问:“你的生辰是什么日子?”她穿过来的那时刚摔到头,没有机会询问父母她的生辰,她傻笑着没有回答,只能说:“忘记了。”他瞪了她一眼。她说:“我先前摔到头,有些事忘记了,王爷您是知道的。”她指着自己的脑袋,一脸无辜的样子。 他心想好吧,这也算是一个理由吧。他从枕边拿出一个木盒子,递给她,说:“送给你的生辰礼物。”她惊讶问:“今日是我的生辰?送给我的礼物?”她刚想打开盒子,手里的动作又停下来,问他:“王爷怎么知道我的生辰的?”他说:“你爹托我救你那日告诉我的。”她哦了一声:“原来你还记得,这记性真好。”他说:“今日是你十四岁的生辰,再过一年你就及笄了。”他说这话的时候看着她,眼里似乎含有另一种含义。 她避开他的目光说:“是啊,再过一年我就是大人了,呵呵。王爷今日送什么给我呢?”他头一点:“你自己打开看看。”她打开盒子一看,有些失望,别的女孩子收到的生辰礼物不是吃的就是用的,要不就是花花绿绿的衣服,她的礼物却是一颗珠子,而且还是一颗黑色的,既不光亮也不美观。 她把盒子盖上,说了声谢谢。赤中燕看着她那失落的表情,有些好笑,看来她的孩子气还“残留”在身体里,只是表面上不体现出来。看着她垂头玩弄着自己的手指,他又从怀里掏出一物送到她面前。“哇”的一声,她的眼里顿时绽放出异彩,她看了又看,再看看他,确定这东西在他手上,才磕磕巴巴的说:“送给我的?”他点点头。 那是一对双飞的蝴蝶,一只是金色一只是银色的,栩栩如生。她颤颤抖抖双手接过:“真漂亮,王爷从哪里得来的这对蝴蝶?”他说:“你喜欢就好。”她频频点头嘴里喃喃道喜欢喜欢。其实她不知道那颗珠子比这对蝴蝶的价值高上不止上百倍,那颗珠子是他们王府的传家之宝,这对蝴蝶只是他出钱让工匠打磨的。 她观赏了一会,觉得自己把他给冷落,就跑到梳妆台的抽屉上下看,藏在那个地方好。他看着她想藏这里又想着藏那里,每个地方好像都不合适,只好开口说:“随意放一个地方就好了,没人会偷的。”她摆摆手说:“不行不行,我不放心,万一不见,我就亏大了。”他说:“蝴蝶见不见无所谓,那颗珠子可不能弄丢了。那可是......”话没完,被她抢了去:“是你送给我的生辰礼物,我知道的。”他无奈的笑笑:“也算吧。”其实他想告诉她那珠子代表当家权,见她那个得意忘形的样子,就暂且不提吧。 等她好不容易藏好,又飞奔过来问:“王爷的身体怎么样了?这几天可以下榻自由走动,再过不久便可以骑马射箭,不出半年,等你好之后,我就可以回去了。” “回去?回哪里去?”他很震惊的问。“当然是回家,还能回哪里?”她说。他慌忙的问:“你不打算住在王府?”她说:“我为什么要住在王府?”他问:“可你已经嫁给我了?”她说:“嗨,那是老王妃病急乱投医,随便抓来冲喜的,这怎么能算数,再说了,你自己都不会承认我这个身份吧,而且日后你也会有自己喜欢的女子的。” 他突然发起疯来叫道:“滚。”她被他吓了一大跳,怎么像疯子发作一般,他见她还站在榻前,一着急想下榻推她出去,结果脚刚到地,腿软无力抱着她双双跌落在地上。这下可“神气”不起来了,他猛然咳嗽起来,可把她吓死了,她抱着他眼泪都快掉下来,一直呼唤着:“王爷王爷......快来人快来人......”门外的人听到呼叫声,入内一看,王爷吐血了,赶紧去搬太医。 太医诊断之后,说是气急攻心,吃两副药就无大碍了,重要的是不要再让他受刺激。一旁的老王妃在拭泪,侍女已经把外套给她穿上,责怪她的心思都没了。太医走后,老王妃让她好好照顾王爷,她心里有愧,为了弥补她的过错,这一夜她都坐在他榻前,时时刻刻注意他的情况。直至破晓,他才苏醒过来,他看见她,心里有气,故意不理她。 她也不介意,服软说:“王爷以后不要这么冲动,有话好好说,你这一倒,我的心都快蹦出来了。你不想我走我就不走了,只要你养的起我,我就服侍你一辈子吧,反正有工钱收。”赤中燕白了她一眼,他王府是吃素的,养了那么多下人,还养不起一个小女子吗?听到她后面的话,他的心又复活过来,终于有句话是顺耳的,等等,什么叫有工钱收?难道她还真想当个下人,主子不当当下人,是不是这脑子被吓傻了? 她服侍他吃了药,又逗他笑一会,最后这眼皮实在撑不开,闭着眼对他说:“王爷,我想睡一会,可以吗?”他说:“去吧。”见她爬上自己的小榻,一躺下就再也一动不动,估计真的是累趴了。他又责怪起自己来,她说的话明明是无心的,为何自己要这么激动呢,难道他很怕她会离去吗? 他醒后,老王妃也来看过他,他示意她小声一些,别吵到他的小王妃,老王妃见儿子醒来无恙,这点小事就不计较了吧。看着榻上熟睡的阿愿,轻手轻脚的走出落燕院。 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后已过午时,肚子咕咕叫,她躺着再眯眯眼,突然想到什么,一蹦下来,转头一看,原来赤中燕还在沉睡中,她看了看窗外,日头很大,估计是中午,为了不打扰他休息,她穿上鞋袜,蹑手蹑脚走出去,却没发现躺在榻上的男子已睁开眼看着她猫出去的眼神,似笑非笑。 出了门,门外的两位侍女欲想出口行礼,被她止住,指指里面做一个嘘的动作,然后对侍女说:“我去找些吃的。”一位侍女拉住她低声说:“让奴婢去。”她说:“不用,趁王爷睡觉,我自己去厨房找。”另一位侍女说:“让奴婢陪王妃去,不然怕王妃找不着地呢。”她想想是这个理,她们便一起去了厨房。 “红梅,你会揉面吗?”云望思问。“会的,王妃。”红梅答。她吩咐红梅帮她揉面,自己则在厨房里转悠,看看有什么食材,太久没吃辣的,这嘴巴淡得很。虽然调料没有现代的那么丰富,还能凑合。红梅一边砰砰砰的揉面,她就在一旁剁剁剁,红梅过来阻止她:“王妃,你在一旁候着,我来吧。”她说:“等你一个人搞完,我的肚子都饿扁了。”红梅说:“那我去叫蓝樱来。” 她拦住红梅的去路:“等你叫人来,我们两个都弄好了,你去揉你的面,这边的事不用你管,去去去。”她推开红梅,继续剁着自己需要的食材。红梅见她“熟门熟路”的,也随她自己了。她准备好食材,红梅的面还没好,她便自己生起火来,把需要炒熟的食材先炒,红梅被她炒的辣椒呛得连连咳嗽。实在受不了就跑出厨房去,云望思让红梅用帕子把嘴鼻悟起来,红梅才重新回到厨房揉面。她炒好需要的食材后,再放回一大瓢水回锅里烧,待面揉好后,把面放进去煮熟,又把炒好的料放上去,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面就摆上了桌。 “红梅,你吃辣的吗?”红梅摇摇头。“那可是人间美味,你不吃亏了。”说完她就动起筷来。红梅看着小王妃的吃相,自己的口水不断地涌出来,好想吃啊。但一看那面上红红的辣椒,又不敢再想下去,只能干看着王妃。直到那碗面见底,连汤也不剩,她才满足的站起来顺顺肚子,嘴里连连说:“好饱啊,真幸福。” 待她们回到落燕院,赤中燕已经醒来,闻到她身上有一股烟熏味还有辣椒的味道,问她:“阿愿你身上这么有烟熏味?”她见他一副闻到什么臭味捂住鼻子,坦白说:“刚才去厨房做面吃。你不喜欢这种味道我先去把衣服换了。”没等他回答,侍女蓝樱就取出她的新衣服到里室去换,还顺便洗漱一番,免得影响王爷大人的“雅兴”。 她换好衣服又做回他榻前,他问:“阿愿还会做面?”她仰着头回答:“不会揉,只会煮。”他说:“没想到阿愿还会煮饭。”她说:“这是一个人最基本的生存技能,不会不行,王爷打过仗,这点应该可以理解。”他问:“你又不用打仗,学这些做甚?”她说:“谁说一定要行军打仗才能学,若是不幸遇到天灾人祸,背井离乡,流落乡野,会做饭可是基本需求的第一位。”他看着她说得在理,只好说:“阿愿想的真周到。”她说:“子曰:‘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只是跟着前人的步伐走而已,王爷谬赞。” 赤中燕很好奇,这女子的做事方法真特别,又问:“阿愿还会什么?”她呵呵笑个不停,弄的他一脸懵,不是想他知道她为何发笑,而是她笑的样子还真不淑女,还笑的如此“放肆”,等她笑停后,他才问:“阿愿为何发笑?”她说:“王爷问我会什么,我不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若我说出事实,王爷一定觉得我是疯子,若我欺骗王爷,又觉得自己不诚信,故而发笑。” 他说:“你且说来听听。”她问:“王爷可相信人没有翅膀可以上天?王爷可相信地不用劈可以裂开?王爷可相信人在水里可以活上几个时辰?王爷可相信人可以在百丈高的地方跳下来安然无恙,王爷可相信不用纸信,也能与相隔万里的人说话见面......”赤中燕觉得她越说越离谱,眉头紧巴紧巴的。她不再说下去,知道他一定是不会信的,几千年以后的事谁都不会信,她一点也不怀疑他就是不会相信。 她继续说:“你看,这些事你都不会相信,你又如何会相信我说的话呢。不过我可以说一些我会的简单的事。”他全神贯注看着她,好像在欣赏一件美好的事物:“你说我听。”她站起来,像一位说书先生又像一位话剧演员在他面前手脚并用起来。 她在他面前悠哉的踱步,一边说:“听说王爷的孔子六艺在天岚排名前三,这六艺之中王爷的射御算是最优秀的,这两门课我自认不敢比,除了这两门课,其他四门王爷恐怕不及我。”赤中燕一听,这小小年纪的落魄官家之女口气可不小,他的才能即使是太子太傅也赞不绝口,若她说只有一门胜过他,他毫不怀疑,若是她胜过他四门,可真是自命不凡啊。 “口气不小,要不我们来比试一番。”赤中燕眼里闪出一丝丝“火苗”,好久没人与他切磋切磋,她停在他正中央的面前,附下头说:“比是可以比,不过要等王爷痊愈之后再比,如若不然,中途出了什么差错,我可担待不起,我这条小命还值钱得很呢,可不想白白牺牲掉。”他:“一言为定。”伸出拇指,她也伸出拇指,两拇指一起“盖”上对方的手印。 因为有了这个“赌约”他努力的好起来,她也在他面前卖力的“表演”就是为了让他有个好心情,让他早日康复,自己也好回家与家人团聚,自己出来这么久,要说不想家里人是不可能的,特别是她那个爹,老来得女时不知多开怀,如今半年过去,不知他怎么样了。 第31章 作画 夏去秋来,赤珍宁在云望思的教导下,慢慢掌握做生意的诀窍,再加上她的天赋,盘下的这间服装店生意有了起色。这天下午,赤珍宁跑去落燕院找云望思,正巧她碰上云望思给赤中燕念书,赤中燕问赤珍宁今日怎么这么早就来落燕院,她说刚下课过来看看王兄,却一边给云望思使眼色,两人的小动作如何瞒得过赤中燕,他就当是女儿家的悄悄话,也不拆穿她们。 云望思找了个借口出去,赤珍宁告诉她,那个服装店这个月有了盈利,她抱着云望思大喊起来:“阿愿,你真厉害,多亏有你,我才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事情。”云望思嘘嘘两声,低声说:“别让王爷知道,把他气坏我们也得不到好处。”赤珍宁频频点头。 秋天是个多愁的季节,王府里的树木叶子一日比一日掉得多,院子里满是枯黄的落叶,生病的人最怕见到这个季节萧条的景象,冷烟衰草。云望思可是变着法子让他开心,人一开心, 就啥烦恼都抛之脑后。 这天,她亲自在院里选些青草黄叶还有枯枝,在房里摆上宣纸,用这些材料拼出一幅图画,送给他。那幅画是用金黄树叶做背景,枯枝做树,青草做哑,树上长了几颗新芽,还有日落,炊烟。这里没有胶水,她就用米饭磨成胶状再贴上去。从早上一直做到晚上,她的画才做完。他看到那幅图,口里不停地赞:“阿愿果真心思出奇,不用一笔一墨,做出的画倒也特别新颖,别具一格。”看着她一脸自豪的样子,他的手好想摸摸她的秀发,一想到她为及笄,又停下手举在半空的动作。 她说:“王爷喜欢就好,改天我再用别的材料做一幅,让你开开眼界。”他心想有你在,我就算是大开眼界了。 他现在不需要再躺在床上,可以在地下自由活动,这情景无疑给王府带来巨大的希望,每个人心想王爷就快好起来了,王府又会恢复往日的光荣,自从赤中燕身体日益衰败,平日里那些喜欢巴结王府的人直至官员纷纷离他而去,如今他的身体有了起色,那些人又纷纷回来巴结。这里面最后悔的莫过陆夫人,赤中燕三年孝期已过,若是陆青槿嫁入王府,说不定如今都有喜上身,母凭子贵,她的前途不知有多无量。 王府退婚后,皇后替她物色了新相爷的大公子,新相爷的大公子任礼部侍郎,前途倒也不错,比之赤中燕在魄力上逊了些,虽没有皇家的那份贵气,在京城也算是排得上名的青年才俊。他们过了聘,就等择良日拜堂成亲。如今从王府传出赤中燕的身体大有好转,陆青槿直叹自己的福气不厚。 临近中秋,云望思求着赤中燕让她出去逛灯会,起初他是万万不肯,最后也逃不过她的赢跑软膜,答应放她出去,但前提是自己也要出去。她又打退堂鼓,自己出去有什么事还不打紧,这王爷的身体刚好,这一路上这么热闹不但会影响他的情绪,而且一去就是一两时辰的事,万一半路发生什么事,谁来承担这个责任,她可不想像上次那样,差点就去见了阎王。 “我还是不去了,在家陪你吧。”她失落的表情,让他有点心疼,又怪自己的身体不争气。“要不王爷坐轮椅吧,这样不用太过劳累,还可以陪王妃出去游玩一番。”良玉可不想看到王爷失望,这王爷是他的主子,对他不但有救命之恩,还有教导之恩,王爷有个好归宿可是他最希望看到的。 “这个办法好是好,只是委屈了王爷。”她对他说。“不委屈,阿愿高兴就好。”其实他也很想陪他去游玩,她读书这么用功,出去游玩的时间一定少之又少。“高兴高兴,谢过王爷。”她还专门做了个福身的动作,引得他大笑起来,真是得了便宜又卖乖。 中秋的前一夜赤中燕还秘密吩咐良玉要安排好暗卫,确保王妃的安全,若是有人知道她的身份,不但是她还有整个王府都将陷入囹圄。他冒不起这个险,起码目前不想做这么冒险的行为,日后待他恢复,她的身份暴露都还有机会再做一番较量,目前只想看着她活的开开心心。 中秋那日,赤中燕云望思和星泰兄妹良玉一起出去,人多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侍女一个不带。他们略做了简单的打扮,把平日的贵气都收敛,只做普通人的装扮。赤中燕坐着轮椅,云望思站在她旁边,良玉推着轮椅,星泰兄妹左右一个护着他们。 今日的商人早早就把摊位支好,他们来到中心街肆的时候,街上已经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小吃小物件,今日卖得最好的不过于灯笼了。游戏除了猜谜语就是对对联,她既不会猜谜语更不会对对联,她只是在这摊逛逛又去那摊逛逛,也不买东西,赤中燕坐的是轮椅,不好挤进去,单在她后面看着,星月跟在她后面,时刻关注着她的安全,他见她窜出窜入,就像一只兔子到处跑,他还发现她去到摊位前都只是看,却没有买任何东西。 他把她叫住:“阿愿,你都没有想买的物件或者想吃的食物吗?”难得出来一趟,为何什么也没买。她说:“有是有,只是现在我没钱,即使买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回去”两个字不敢说出来,怕他发作,最后说:“王爷什么都不缺,没什么要买的。王爷想买什么,我帮你去选吧。” 他们四人偷偷笑起来,心想这王妃真可爱,买东西还用自己出钱吗,再说了有王爷在,何时轮到她自己出钱,真是滑稽。 她问:“你们笑什么,我说的是事实。“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钱财可不能随意挥霍,要用在值得用的事情上。王府一日的开资这么大,又要养我这个闲人,我可不能把王爷的钱都用完了。别人会说我是一个败家的女人。” 哈哈哈...... 第32章 花灯 那三人在王爷面前笑她,赤中燕也被逗笑了。她不知道王府的底子有多厚,还大言不惭敢说花完王府的钱,十辈子她也花不完王府的钱,除非某个人愿意。 星月对她说:“王妃,你想买什么便买,奴婢来付钱即可。”她看看赤中燕,他对她点点头,她说好,一行人又继续逛街,她本来想买一些适合父母亲兄长喜欢的东西,但又不知何时才回去,便放弃了这个念头。她又想着给赤中燕买些礼物,但觉得他什么也没缺,最后什么也没买成。 她返回他身旁,他看她两手空空,问:“阿愿没有喜欢的物件吗?”她说:“有的,只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买回来又怕浪费。”他说:“阿愿喜欢我就喜欢,想买就买,不用顾虑那么多。”她跳起来说:“那我就买咯。”他点点头。 不到一刻,星月手上就堆满了盒子,她手上也捧着几个,星泰接过她手中的盒子,她兴致勃勃对他说:“这个花瓶,我打算放在房里,每天都换一次新鲜的花。这个盆栽,我打算放在靠窗的地方,让房里更美观些。这个收藏箱我想把我的贵重的东西收藏起来.....”她一件一件的介绍着物件的用处,赤中燕说:“阿愿喜欢即可,不用解释。”她便停下来,没有再说下去。 完了他一直看着她,希望她能想起他,结果她说:“王爷喜欢什么,我去买?”他说:“没有。”若是自己开口说,便失去了意义。他又说:“今日是中秋佳节,不去猜谜语好像对不起这个节日,要不你去猜猜吧,得的奖品就当是给我的礼物。” 猜谜语可不是她的长项,她一个现代人哪里懂这些,不过既然是王爷的要求,自己也去碰碰运气,万一中了呢,得个小奖也是奖啊。 星月护她进入一个大花灯摊位前,周围挤满了人,她们好不容易站稳脚,后面便有两个高大的男人喊让让让让。后面的人纷纷被他们拨开,她们回头看,人群中走出两位着装高贵,男的俊女的俏的人过来。 那两位家奴刚把手想拨开她们,被星月一手挡在前,喝一声:“放肆。”其中一位家奴说:“你是何人,敢挡我家公子的路?”星月说:“做事总有个先来后到,你们是后面来的,自然要排在后面。”家奴说:“我们公子可是相爷的大公子,小姐可是陆府的大小姐,人分贵贱,小姐可要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云望思想陆府的大小姐,不就是陆青槿吗,抬眼望去,还真是她,她似乎认不出自己来,毕竟自己的装扮比一年前相差得太远。既然是赤中燕的前女友,这杠是万万不能抬的,免得王爷难做人。 她对星月说:“算了,我们换个地方。”那家奴哈哈一笑说:“还是这位小姐识时务,快走快走。” 这时又从人群后面传来:“阿愿那里也不必去,这位置既是你抢得的,何须让给别人。”众人齐刷刷往后看,只见人群中走来一位龙凤之姿的男子,后面跟着两位干练的男子。 众人纷纷让路,那男子直接越过陆青槿两人,走到她面前说:“没有人能让你让位,除非我愿意。”这么霸道的人,除了天岚国的赤中燕,还没第二个人敢这么许诺。即使在圣人面前,他也是有特权的。这还得感谢他的皇爷爷给他这个“护身符”。 当年他皇爷爷本想把皇位传给赤去戎,奈何赤去戎无心皇位,才把位置让给当今圣上,但皇爷爷留下圣旨,赤去戎这一支族人,除非有篡位之心,若不然,他们可自由婚配生活,不受圣人限制。 陆青槿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直到看见赤中燕才想起那是给他冲喜的女子,就是去年来过陆府,还两次让陆青妩吃亏的阿愿。没想到今日会在这里碰上他们,新相爷的大公子也认出赤中燕,正想行礼,被赤中燕抬头止住。 “今日是团圆佳节,不必多礼。”从头至尾没看过陆青槿一眼,陆青槿绞着手中的帕子,心里想着一位不知何处冒出的小丫头竟然坐上京城最抢手的位置,这不甘却又无处可泄,退婚可是他们陆家默认的,在相爷大公子面前更不能失了分寸,只好陪着他们笑。 出了这档小插曲,这个摊位被人一窝蜂围得严严实实,良玉大喊:“老板,开始吧。”老板自知这两边都是自己惹不起的大人物,只得频频点头说:“马上马上。” 老板说:“鄙人的摊位虽不大,奖品也不贵重,但这花灯可是鄙人花了一月之久才制作出来的,礼轻情意重。谁能过下面老朽出的三关命题,这奖品便属于哪位的。”良玉问:“老板,今天可是团圆节,怎么会出命题呢,不是猜谜语吗?”老板说:“是猜谜语,只是这猜法与普通的不一样,大家可感兴趣?”下面有人喊:“人都来了,不妨听听。” 相爷大公子也说:“说来听听。”赤中燕也点点头。云望思想猜谜语就猜谜语还搞这么多花样,本来对谜语不通的她,现在更迷惘了。一刻钟后,她提着赢来的灯笼,看了又看,上面画的嫦娥桂树兔子可真逼真啊。赤中燕依然坐回轮椅,她边走边问:“王爷是怎么猜出那三道题的?那可不是一般人能猜得到的?”赤中燕说:“随便猜的。”她可不信,随便猜也能猜到,肯定有什么秘诀。 刚才老板的第一题是:“有两个朋友去打仗,其中有一位姓王,某次战争,两人皆被敌方擒住关在一个四四方方的房子里,姓王的那位躺在房子中心等着处决,另一位拿出一信物系在姓王的腰间,说:‘把这信物带回去,便能保住社稷,若是被敌人拿去,便再无立足之地’。猜一字。” 她问他:“你怎么知道这是个‘国’字?”他说:“很简单,四四方方便是‘口’字,姓王的人便是中间的王字,信物便是那一点,合起来就组成个‘国’字。”答案说出来觉得很简单,当时自己怎么就想不到呢。 她继续问:“那第二个呢?老板只说了三个字:‘豕国人’,猜一字。你就能猜出‘家’来。”他慢悠悠的回答:“传闻豕国人在建房子时都要在自己屋顶上放一块巨大的石头,石头上刻着自己祖先的图案,以确保自己的子孙能记住先祖是何人,豕国人住在房子里,顶上还有一块石头压住屋顶,不是‘家’吗?” 她想了想:“这种说法有点牵强,还勉强说的过去吧。再说了,这老板又不是出题官,为何出这么冷僻的知识,普通的人可能听都没听过豕国人吧,王爷是怎么知道的?”他笑着说:“我也是侥幸看过罢了。”她说:“王爷的侥幸也太多了,王爷小时候一定是个爱读书的好孩子,学霸类型的。”他皱眉头问:“什么是学霸?”她说:“就是学习杠杠的,年年都得第一第二那种学生。”他知道是一种赞美的词,便也虚心接受了。 她又问:“那第三题呢?”想了想,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有国才有家,有家才有人。有人才有家,有家才成国,原来是这个意思。是个‘人’字。”他看向她一脸宠溺:“还不算笨。”她说:“一个灯会竟然能发现王爷这么多优点,不容易不容易。”她边说边摇头,夸他也在夸自己。星月三人听着王爷王妃的对话,心里想这王妃可真适合王爷,王爷今晚的心情可是好到极点,他们都不忍心打断他们的话。 她走着走着忽然想到什么,对赤中燕说:“我们抢了这个花灯,陆小姐会不会不开心?”赤中燕有些恼怒:“你若是不喜欢,便丢了,何来那么多废话。”她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无心提你的伤心事。”她以为他还在为陆青槿退婚那件事耿耿于怀,现在自己又揭他的伤疤,让他恼羞成怒,才向他道歉,结果,她不说还好,一道歉他更气愤,他那是记挂陆青槿吗,是她不懂他的用心良苦。 第33章 进展 赤中燕撇过头不理她,叫良玉推他快走。她顿感内疚起来,这不是怕陆小姐不开心,随口问一下吗,还真的生气了。她快步追上去,好说歹说,他就是不理他,那三人明知道他们家王爷是故意生气,还忍住不告诉她,让她在旁边费劲心思哄着他。 他被她吵得两耳嗡嗡响,干脆站起来自己往前走,她冲在他面前,反过身正面与他说话,他往前走,她就往后退,一不小心就撞到某人本能往前跌,刚好跌进赤中燕的怀里,他有些心疼说:“怎么不小心点。”她笑着说:“你不生气了?”他把她扶正放开,才看清她刚才撞到的人是方非翎,他先叫出来:“非翎?”方非翎看清前面的人才叫出来:“王爷?你好了?”他说:“稍有起色,你怎么单独一人出来?”方非翎说:“刚才和朋友出来,他有事先走了。” 方非翎感觉站在赤中燕身旁的女子那双眼睛牢牢盯着他,他看过去觉得这人这么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不料那女子却叫她:“方公子,又见面了。”她见方非翎不说话,只是木讷看着她,好像记不起她一样,她说:“我是云......”赤中燕咳咳两声,她马上改口:“我是阿愿。”赤中燕说:“找个地方坐下再聊。”现在方非翎终于把她记起来了。他一脸不可置信,她怎么会在这里呢,不是说回乡下? 他们找个最近的茶楼订了包间,关起门,方非翎激动的说:“望思你怎么会在京城?”赤中燕与云望思对望,两人都不知如何开口,后来还是星月把事情简单过了一遍。方非翎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日夜牵挂的女子,竟成了好兄弟的妻子,心中不知是何种滋味,只感觉自己浑身无力,像突然泄气的气球。 赤中燕是知道他对云望思的心思,但云望思是不知道方非翎的心思,这下除了她一人开开心心在一旁唠嗑:“方公子,上次的恩情还没报,若你得空,来我们王府,我亲自下厨给你做一顿好吃的,包你喜欢。”方非翎一脸苦笑。云望思问他:“方公子,你怎么了,不开心吗?”赤中燕对他说:“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说起来还是我的错。” 星泰兄妹说:“王爷,是我们的错,要罚就罚我们吧。”云望思一脸不解问:“你们一个个都干嘛,什么谁对谁错,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吗?”赤中燕说:“不是你的事。”她舒出一口气说:“不是就好,那方公子是不是遇到什么难题,说出来大家帮你想想办法。” 方非翎看着懵懂的她,还真想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奈何她现在已是王妃,再说出来不但解决不了问题,还增添她的烦恼,连连叹了几声说:“你我无缘,不提也罢。只望你以后在王爷身边过得顺遂安宁。”他又对赤中燕说:“王爷,以后她就托付给你了,希望你能护她一世安宁。”赤中燕看了一眼她说:“非翎放心,有我在一天,就会保她一天安宁,有我在一世,就会保她一世安宁。”方非翎听后,看她最后一眼:“既然王爷金口已开,我也没必要再作逗留,就此别过。”赤中燕也不挽留他,只随他去,想必今日他是不醉不归。 想当初他来求自己救她时,自己还怕连累王府,今日倒是自己承诺让她一世安宁,这人的缘分还真不好说。云望思看他在发呆,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说:“王爷在想什么呢?”他回过神来说:“没什么,我们也该回去了。” 一路上云望思蹦蹦跳跳,逛了一晚上的灯会,又买了这么多东西,还有吃的,心情好得不得了。赤中燕问她:“阿愿很容易满足?”她说:“人生在世不过几十载,为何要把烦恼往身上揽。就像王爷,生病了是不是很烦心,不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只能日日待在王府里,有山珍海味不能吃,有豪华辇车不能乘,还要别人来搀扶才能动,不觉得无望憋屈吗。趁现在能动就多动,能跑就多跑。”他说:“阿愿真看得开。”她说:“我是过来人,经过此灾,你也会看到开的,再说了你一个武将出身,看多了生死,应该活的比我豁达。”他嗯嗯:“此话有理。” 再说,方非翎伤心离开包厢,奔着酒肆去点了十瓶酒,一壶接一壶灌下肚,半醉半醒之际,模模糊糊中看见有一位女子蹲在他面前与他聊心事,她问什么他就答什么,直到眼前一黑,便失去知觉。 陆青槿发现云望思的秘密后,捂住胸口跑回房里,激动得不得了。原来刚才云望思在街上撞到方非翎,他们谈话的神情被她一一收在眼底,还跟踪方非翎来到酒肆,果然有大收获,正愁无计可施,机会便找上门来。激动过后,心生一计,想着或许自己还有机会进王府做燕王妃,她可不想白等三年后空手而归,此时正是时候。 她找到自己的母亲陆夫人,和盘托出自己的想法,陆夫人可不赞同她冒这个险,好不容易让王府退婚,还托皇后搭上新相爷的大公子,而且还是礼部侍郎,前途一片光明,怎可在这个节骨眼上变卦。万一计划有变,人财两空,岂不是得不偿失。 陆青槿央求陆夫人:“母亲,你就帮帮我这回,我一定要进燕王府,那个位置本就属于我的。”陆夫人说:“槿儿,相爷的大公子不比燕王爷差,除了身份不一样,他们同样是有前途的人,再说大公子也是翩翩公子一个,你又何必惦记着燕王爷呢。” 陆青槿说:“坦白与母亲说,从我第一眼看见他,我就喜欢上他,若不是因为老王爷的事,或许现在我们的孩子已经两三岁。”陆夫人大喝一声:“不知害臊,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说这话,成何体统。”陆青槿拉着陆夫人的衣袖说:“母亲求求你了。” 门外的窗户下有一年轻女子蹲在下面,把陆夫人她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她万万没想到阿愿那贱婢竟然成了燕王妃,还想着自家姐姐嫁进王府,自己也有机会成为赤中燕的枕边人,结果母亲却主张要退婚,本以为自己没了机会,现在机会又来了。 含珍院,云望思赤珍宁两人在算着上个月的账,盈利的服装店给赤珍宁带来巨大的成就感,云望思手把手教她怎么看账本,盈利怎么算,工钱怎么发,还给她出点子,让她更了解生意上的门道。两人忙到酉时过才结束,肚子咕咕叫才想起没用膳,赤珍宁留她在含珍院用膳,她说怕回去晚了王爷责怪,便离去。 回到落燕院,果然看见赤中燕坐在榻上,脸都黑了,桌上还摆着食盒,难道是等她回来吃饭。她发现自从团圆节过后,赤中燕这小孩子脾气越来越重,动不动就同她耍脾气,她对比一下他的年龄,他今年双十,若是放到现代来比较,该是二十八九吧,这么大还闹小孩脾气确实不多见,难道是病久了心理出问题,除了这个解释没别的理由啊。 她小心翼翼靠近他,轻声叫:“王爷王爷,你生气了?”本来赤中燕手上拿着一本子,见她这么晚回来,心里本就憋着气,又听到她这么说,更来气,一本子敲过去,敲到她的额头。她假装很痛捂住额头连连后退,嘴里还发出痛苦的声音:“哎呀哎呀,好痛好痛。”赤中燕自知她是假装的,看也不看,她装得没意思,直接冲到他面前服软:“王爷你再生气,你的病可更难好了,顺顺气顺顺气。”为了自己能早日“脱离苦海”,她用小手在她胸前一遍一遍顺着,让他消消气。 结果这只小手胡乱在他胸前“摸”着,他就受不了,这男女间的事,她不开窍,他可是有感觉的,这样下去,自己不憋死才怪,干脆掀开被子下榻,她在后面狗腿般跟着又说:“王爷气消了?”他更气了,只是说不出来的气,他瞪了瞪她,走到桌子旁坐下,也叫她坐下,然后说:“打开食盒。”她打开一看全是满满的吃食,她把吃食一盘盘端出来,真多啊。 “王爷也没用膳?”这么多可不像留给她一人的。“没有。”他没好气的说。 “王爷是专门等我的?”她问。“没有。”他还是那副表情。 “那这么晚怎么还不用膳呢,不饿吗?”她问。“被你气饱了。”他夹起一块肉给她。她马上就放进自己嘴里,一边嚼一边说:“谢谢王爷。”自己也夹一块肉放他碗里说:“王爷吃多点,快快好起来。”他看着碗里那块肉,轻轻笑出来说:“算你有良心。” “王爷,你笑的时候真好看,为何老是板着一张苦瓜脸,你又不是七老八十,你知道吗,在我们那里你这个年纪就该好好享受生活带来的新鲜刺激,自由奔放。”大学生活可不是吗,成年了,没有老师父母的约束,谈个恋爱逛个街喝个奶茶啃个鸡翅,人生多美好。 第34章 承诺 “你们哪里?新鲜刺激?自由奔放?你确定是这个意思吗?”赤中燕问。“是我们家乡,意思确实是这个意思,就是这表达可能你有些听不懂。”她继续说:“王爷长这么大,有过什么愿望吗?”他摇摇头。她歪着头看他,左看看右看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他问:“你想什么呢?” 她说:“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的东西或者想做的事情,你会没有,那就奇怪了,难道你是无欲无求吗?” 他笑着说:“以前没有,现在有了。”她问:“是什么?”他说:“以后再告诉你。”她问:“希望有那么一天。”其实她心想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去这个问题,“一定会的。”他肯定得眼神告诉她,里面含有绝对的肯定。她说:“好吧。那我告诉你我的愿望吧。” 他没想到她还会告诉他自己的愿望呢,这可是件大事对于他来说。她说:“我就想在乡间有栋坚固的小房子,周围种满各种各样的花,日头在学堂教书,得空再去田里游山玩水。长大后找个自己喜欢的人结婚生子,孩子不多,二个就够,然后教育他们长大成人,这就是我的愿望了。” 他问:“你现在不是结婚了吗?”她说:“这不算吧。”他问:“为何不算?”她说:“这不是我们双方愿意的。”他脱口而出:“我愿意。”她啊一声,似乎没有听清他的话,他重复一遍:“我愿意,望思。”她夹在手中的包子掉了下来,这是他在向她表白吗? 他看着她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问她:“你不愿意吗?”她磕磕巴巴的反问:“愿意吧?我那时不是......” “没办法”三字来不及说出口,他抢着说:“愿意就好,以后不许再提离开的话题。至于房子的事你不用担心,落燕院的房子随你选,院里的设计随你改,你喜欢就好。” 她受宠若惊,支支吾吾说:“王爷,这...这不合理吧,我现在还是犯......”他说:“你放心,你父亲的事我自有打算,你安心住下便是。”他对她都这么好了,她还有理由离开吗?也对他点点头,算是承诺了。 自从两人达成默契后,他们的生活就像打开新的一扇门,说话都会说些比较亲密的话题,偶尔在侍女面前还牵个手,惊得侍女们不好意思看他们。吃饭会互相夹菜给对方,有时还会放到对方的嘴里,你一口我一口。 又过两月,赤中燕的身体奇迹般好起来,又如往常一样可以练武骑射,天气也开始转凉了。他从柜子里拿出之前那件红色大氅想亲自给她穿上,不料宫里来了圣旨,宣他与王妃即刻进宫,他们匆忙换装,这罗姑姑也是急坏了,平常没教过王妃宫廷礼仪,圣人怎么突然召他们进宫呢。 只好一边给她换装,一边说着进宫注意事项,好在她的理解能力不差,记性也好,着装完毕,赤中燕扶着她一起往外走,这正装她还是第一次穿,太不习惯了,不过经过这一打扮,她显得更成熟,像个大人样。今年个头窜得也快,都快到他下巴了。 他们一路进宫,这对他来说是平常之事,可对于她来说还是有些发怵,高耸的城墙好像要把人吃掉一样,赤中燕一路握着她的手,让她有些安全感。直到到了圣人殿前才放开,门前的公公似乎早已在等候,见他们来到,即刻让他们进去面圣。 他们入了大殿,给圣人行了礼。云望思还认不清圣人的脸面,就看见圣人手一挥,两位侍卫就把她押走,她还搞不清楚状况,叫着王爷王爷。赤中燕喝到:“慢着。”问圣人:“圣人这是何意?王妃她犯了什么罪?”圣人把折子一丢,他捡起来看,原来是云望思的身份已经曝光,众多官员纷纷弹劾他。 他阅完,对圣人说:“即使她是罪臣之女,如今已是燕王妃,圣人没有权利处置她。”圣人手一拍案桌,大声道:“窝藏罪臣之女本就是死罪,还娶她为妻,你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枉皇爷爷还给你特权,让你自由婚嫁,现在倒好,看你娶的是什么样的人,好好的陆府,堂堂打将军的小姐你不要,非要娶一个庶民,你可真出息。” 云望思本来还想着为自己辩解,一想到这是皇室的家事,她一个庶民又有什么权利去参与,这无异于以卵击石,由他们去吧。 只是赤中燕拉着她的手不放,一边还为她辩解:“圣人当初下旨让他们回到故籍,并没有禁止他们的婚嫁不得入京,如今她已是我的王妃,求圣人网开一面。” 圣人静止下来,沉默一会说:“你让朕网开一面也不是不可,只是你要答应重娶陆府大将军嫡女陆青槿,朕可以不追究她的事。”赤中燕好像掉进了一个局,这个局早有人设计好,只等他上钩。 赤中燕激愤问:“我和陆家小姐已退婚,陆夫人也是同意的,还有证人,再说,如今她已和相爷之子订婚,圣人这样做,岂不是不仁不义,让大将军失去诚信,让相爷无故受指责,圣人的威名也受损,我们夫妻也被分离,这就是圣人想看到的吗,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圣人之所以能安稳坐这个位置,靠的不就是仁义吗?如今您却用自己支持自己的仁德来推翻自己,何等可笑?” 赤中燕为她极力争辩引起她内心的斗志,她说:“王爷,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仁义是与具备仁义的人才能说得通的,与不仁不义之人,如何能说得通,就好比大鹏与鸢,大鹏扶摇直上九万里,所观之处不知比鸢多多少倍,如何与鸢共谋事呢?” 圣人说:“放肆,小小年纪,伶牙俐齿。这就是云之兆教出来的。”赤中燕说:“恳请圣人网开一面,赦免王妃的罪,若圣人一定要惩罚,我一力承担。” 圣人说:“皇后,你听到了吗?”有一女子从门外走进来,他们回头看,是皇后。她对圣人行礼后,说:“即使燕王愿意承担云家小姐的罪过,那圣人也应该‘言而有信’把她逐出京城,永不得踏进京城一步。” 赤中燕与皇后本就不和,如今听到皇后说这话,心里的气如何能咽下去,对圣人说:“朝政的事一切由圣人做主,皇后得空该把心思放在圣人的子嗣上,如今赤家子嗣单薄,子嗣的问题才是大问题,何必为本王妃的事担忧。”皇后育有三女,下面的四大贵妃也只有两位贵妃各有一子,他们成婚十五载,头三年大小公主接连出生,到第五年才有三公主,此后再无所出,太医说是生三公主时伤了根基,以后怕难再有孕。 这件事一直是皇后的心结,如今被赤中燕当堂说出,气得嘴都歪了。可云望思就没有幸运,皇后拿赤中燕没办法,从他的软肋下手也是可以的,何况她本来就有错在先。 皇后说:“圣人不治云家女之罪,天下人岂不是说您包庇罪臣之女,处事不公,如何能给天下人做榜样?”赤中燕正要说话,被圣人打断:“够了。把罪臣云之兆之女云望思即刻逐出京城,永不得踏进京城一步。从即日起,燕王三日后恢复大理寺少卿一职,婚娶可自由选择。”云望思被押下去,赤中燕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拳头死死抓在手里,这一局还没结束呢。 “圣人不可......”他还想为她争吵,圣人道:“你皇祖母近来身体不好,你去看看她吧,顺便在她宫里住两日。”这是变相的软禁啊,赤中燕什么时候被这样威胁过。 第35章 遇险 当他再想开口,云望思的人已经不知道到了何处,若是只是按圣人的意思办,那事情就简单很多,就怕是有人从中作梗,他必须想办法通知宫外的人做准备。待他乖乖走出大殿的时候,皇后露出一丝狡猾的笑,圣人说:“皇后,你告诉朕云家小姐的事,有何目的?” 皇后心知露馅,对圣人说:“臣妾想着皇室不该有不纯的血脉出现。”圣人嗯一声:“皇后这话恐怕你自己都不相信吧,这次我可以不追究,但是动了燕儿身边的人,他如何能善罢甘休,你不了解他,朕可是了解得很。这云家小姐已被遣回乡,你的目的已达到,莫要多生枝节,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皇后谢过圣人后退下。 赤中燕出大殿,只说一句:“良玉在宫门。”后面的公公不做声,他们走到中途,后面的公公对旁边的小公公说:“你陪王爷先行,我去方便方便。”另一小公公应一声,继续陪赤中燕往前走。 到了太后的宫殿,太后很意外,不过见到赤中燕,心里别提过高兴,前几个月收到他快不行的消息,自己生生闷在心里,这气都是出不来,还去看过他一次,那时他还躺在榻上动弹不得,这老祖宗老泪纵横,叹这孩子怎么这么命苦,后来听老王妃说让一女子来冲喜,病情就有了起色,如今活生生站在他面前,拉着他的手让他坐下,看看这摸摸那,就怕这人是纸做的,一碰就碎。但此时只见他一人过来,他的王妃并不见后随,她还想哪天让他们进宫好好答谢那女子。 太后问:“你的王妃怎么不一道前来,皇祖母要亲自谢谢她,是她救了我的乖孙儿。”赤中燕不想让他祖母知道云望思是罪臣之后,就说:“她有些不舒服,下次孙儿一定带她来见您老人家。我太久没见您老人家,这次是专程来看您的。孙儿还想多住两天呢,不知道祖母允不允许。”太后笑着说:“哀家求之不得,你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她拍拍他的手。“那孙儿就叨扰皇祖母两日。”赤中燕也回握太后的手。 刚才出去那位公公回到太后宫殿,给太后王爷行礼后,对王爷说:“圣人让奴婢来问问王爷有何需要?”顺便给赤中燕一个眼神,赤中燕就知道他已经通知了良玉。稍稍放下心来,这两日被困在宫中,不知外面的情形如何,希望良玉能不辜负他的期望。 另一面,云望思被侍卫除去王妃正装,恢复了庶民的装束,被两位侍卫一路监送回乡,才出到郊外,就被一帮黑衣人袭击,两位侍卫血溅当场,她被黑衣人捆绑扔到马车上,好在她以前进过部队,才不被吓尿,看来黑衣人只是想绑架她,并不急着取她性命。马车没走多远,这群黑衣人又被另一群黑衣人袭击,马车外全是叮叮当当的刀剑声,她手脚被捆,口里塞着布,发出呜呜呜的声音都被外面的声音掩盖,她只好尝试站起来,试了几次,都没站稳,当她正想站稳,嘭的一声,什么东西撞在马车上,马儿受惊疯狂的跑,她又摔到木板上。 不知跑了多远,后面的叮当声没有了,只剩下马蹄疾跑声,她双手双脚用力的挣扎,希望能把绳索挣脱掉,奈何这绳索太紧固,不管她怎么挣扎都没有。 跑了一会,感觉后面有人在叫:“王妃王妃”她心想终于有救了,真是命不该绝,又过一会,马终于停下,只是打开布帘的人竟然也蒙着脸,见她安然无恙,又放下布帘。随后又听有人说:“主子,男的跑了,抓到个女的。”主公说:“一起带回去再说。”被抓的那个女的也被捆上手脚,塞上布扔进马车内,她们见面,才知道那女的是星月,星月看见王妃无恙,眼泪都飚出来,幸好她无恙,万一出意外,他们在王爷面前可真是百死莫赎。 马车在不停奔跑,他们的速度很快,似乎要急着回去回复。她们用手互相把对方口里的布扯掉,还用嘴把对方手上的绳咬开,马车外随时有人撩开布帘看里面的情况,即使她们解开绳子也不敢贸然跳车,加上天黑,周边的情况也不清楚,他们人多势众,暂时没偷跑的打算,看看情况再考虑,不过,星月已经沿途做了记号。 马车终于放慢速度,到达目的地,她们被一股很大的力量扯下车,接着推进一间黑暗的小房子里,里面有一个人背对着门口,似乎在等待着她们的到来,确切的说应该是等她。 她们被推到里面,那个被叫做主子的人说:“人给你带来了,赏金呢?”背对着那人转回头给那主子丢过来一个包袱,主子打开一看,里面全是清一色的金条,足足有十条。 那人着紫衣,蒙着脸,不出声。那主子见说:“这个丫头可比上次那个老头值钱,多谢了。” 正在那主子要离开之时,紫衣人开口:“把这女的带走。” “陆青雄?”云望思脱口而出。那紫衣人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云小姐好记性。”黑衣主子本来也不知道那紫衣人是谁,彼此都是通过暗号来完成交易,结果被这女子一口叫出那紫衣人的身份,黑衣蒙面人便知晓那是陆府的二公子。 黑衣主子心想这陆家二公子是大将军的二儿子,有钱有势,何必要取这弱女子的性命,而且还出这个天价,难道这个女子是什么大人物的子女,还是什么大人物的媳妇,不然没理由让一个在京城有个叱咤风云的老爹的人动用江湖黑势力去绑架这女子,但这事也不归他管,他拿钱办事而已。 正想带上另一个女子走,听云望思说:“陆二公子放了她,我跟你走,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会答应你的。” 星月听到她的话,激动起来:“不不不,王妃,要死大家一起死,星月跟着你,你去哪我就去哪,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王爷岂会让我独活。” 王爷?王妃?黑子主子恨不得刮自己两个巴掌,这次真的惹火上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天岚的白面阎王别人不知他可是最了解他的。 第36章 脱险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是赤中燕的处事方式,如今黑衣主子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把金条抛过去给紫衣人说:“这次的交易作罢。把人放了。” 陆青雄说:“冥天门是江湖最大的杀手组织,天下没有做不起的生意,怎么就怕了?”黑衣主子说:“做生意是做生意,这燕王爷是天岚国的根基,有他在百姓才有好日子,我毁了他便是毁了这天岚国,这生意出多少银都不做。” 陆青雄说:“杀人就杀人,还讲起仁义来了,杀手还讲仁义真是可笑。如今我爹是大将军,有我爹在,赤中燕算老几,不过仗着是圣人的侄子,身份比我威风些。这人你也给我带来了,拿着你该得的滚吧。这女的你不要,就留在这,多一个伺候也不是件坏事。” 黑衣主子见这陆二公子软硬不吃,又对他说:“燕王若是放出他的枭影卫,一定会查到我们所做的事,到时后悔莫及。”陆青雄说:“枭影卫能查到你,可查不到我身上,即使查到我身上,他们也拿我没办法,毕竟不是用我的名头与你们做交易的。与你们做交易的可是上头。”他用手指指头顶上。 黑衣主子说:“你可真卑鄙。”陆青雄说:“我卑鄙,你又好到哪去,若不是你帮我引开赤中燕的贴身护卫,我又怎么有机会见见这美人。”他看着云望思,眼里发出贪婪纵欲的眼神,星月挡在云望思前面,陆青雄一把她推开,她打个趔趄跌坐在地上,云望思想去拉,却发现自己手脚还被捆绑着,即使是假装的,也不能亲自去拉星月,只好眼瞪瞪着陆青雄。 陆青雄伸出手想摸她的脸,被她吐了一唾沫,骂着:“亏你还是大将军的儿子,这种下三滥的事也做。”他扯开自己脸上的蒙布,露出那凶狠的五官,却没有对她发气,只是说:“从见你第一次起,我就想把你纳进门,谁知竟让你逃走两年,如今你越发出落得水灵,只恨你成了燕王妃,让我无处下手,多亏圣人把你遣回乡下,我才有机会再见美人。乖乖跟我回去,我保证让你比在王府过得更舒服,伺候一个病秧子有什么好,人间的美事你都没尝过吧,我会让你舍不得离开我的。” “满口污言秽语,我们王妃也是你能肖想的,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的样子,别说比王爷,就是王爷的边你也沾不上。”星月虽然跌坐在地上,但是嘴里依然对陆青雄冷嘲热讽。 “把那丫头的舌头割了。我再给你一份酬劳。”陆青雄对黑衣蒙面人说。“不要不要,我跟你走,你不要动她,你放她走,我就乖乖跟你回去。”云望思看陆青雄的表情可不像是说假的。 “放了她死的可就是我,我的命可比她一个贱婢的值钱多,你已经是我的囊中之物,跟不跟我都由不得你,割。”他再看一眼蒙面主子。蒙面主子这下更犹豫不决,本来还想取消这单交易,结果麻烦越来越多。云望思见说不动陆青雄,反过来说:“这位大哥,若是你能放了我们两个,我可以保证你们枭影门完好无损,我救过王爷的命,王爷曾经允诺我,无论我提什么要求,他都会毫无条件的答应,若你想冥天门还在江湖上立足,就请放了我们,我还会给你双倍的赏金。” 能不能做得到再说,先唬住他们,蒙面主子有些心动,犯下这种事还能完好无损,又有这么多金子,这可是一辈子都遇不到的好事。蒙面人正要答应,陆青雄说:“你怕触犯赤中燕,就不怕触怒皇后吗?”云望思说:“原来是皇后搞的鬼,我还想着是谁那么着急把我送出京城,原来是你的皇后姑姑。” 陆青雄说:“你不出京城,我妹妹怎么有机会进王府,等我妹妹当上王妃,赤中燕还不是一样要乖乖听我们的话。”云望思有些恶心道:“真是可笑,王爷不行的时候,你们想着退婚,现在王爷好了,你们又想重新联姻,把王爷当物品做买卖,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有没有是我们陆府说了算,你现在落在我手里,是生是死还不是我说了算,你还指望他来救你,他现在都自身难保,你就自求多福吧。”陆青雄拍拍她的脸蛋,被她闪开。 “多行不义必自毙,枉你陆家出了一个皇后一个大将军,原来竟是蛇鼠一屋,真真可笑。”云望思说。 “等下你要是笑得出来才好,哈哈哈哈!”陆青雄大笑起来。“带走。”陆青雄一声令下,门外有两个蒙着面的人进来左右一个把云望思和星月拎起来。 蒙面主子想想拦住,陆青雄说:“不想被诛九族就过来抢人,你我现在在同一条船上,我活你就能活,我死你必须死。”蒙面主子果然不敢擅自移动,眼看着那两女子生生被陆青雄带走。 当良玉带人到刚才云望思她们待过的地方,早已人去楼空,只剩下狼藉的一地。他放出枭影卫,枭影卫只在悬崖边上发现她们的踪迹,却搜不到她们的下落。 两日后,赤中燕出宫,听说良玉汇报的情况,一气之下把前面的桌子都掀翻了。“此仇不报非中燕”他发怒了。“让枭影卫继续找,掘地三尺也要把王妃给我找回来。还有把父亲的手信拿出来,我闲得够久了。” 两年了,该起来活动活动筋骨,不然那些人都当他“退休”了。 第37章 询问 赤中燕一行人到了冥天门,这个江湖上最大的杀手组织,下面的人见到他,并不知道他的身份。他只说一句:“把你们的主子滚出来迎接本王。”那些人看你年纪不过二十出头,便对他说好大的口气,再看看他后面坐在马上的十个凶神恶煞的人,比之杀手可怕。 可守门的人还不知道此时的赤中燕哪有心情与你开玩笑,手一挥,两个守门的瞬间血溅当场。后面的人看到手起刀落,两颗圆滚滚的人头滚在他们面前,他们才意识到有人来“抄家”,屁滚尿流滚回总堂去禀告。 冥天门的主子动作也快,很快就出现在赤中燕面前,后面跟着四个人,那就是冥天门的四大护法。冥凌天见了赤中燕,心知不妙,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找上门。只见赤中燕话不多说,只问一句:“冥门主前两日劫走我的王妃,可有此事?”冥凌天没有立即承认,只是说:“我们冥天门拿钱替人办事,每天杀这么多人,哪知道里面有没有王爷的王妃。” 赤中燕说:“那你就是承认前两日接到任务了?”冥凌天说:“任务天天都有,不知王爷指的是哪件?”赤中燕说:“我从不说废话,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我的王妃是不是你们抓走的,若你们乖乖交出来,我可以饶你们不死,不然,别怪我手下无情。” 冥凌天心想你的王妃如今恐怕只剩一堆骨头,我拿什么给你。他想起陆青雄带走她们那个晚上,当陆青雄刚把她们推进马车,不知她们怎么挣脱绳子,把驾车的人杀了,一路狂奔,马车冲下悬崖,他们被陆青雄指使下去搜寻,人影都没一个,更别提尸体了。 他们便商量来个死无对证,没想到这小小年纪的王爷这么快就找到线索,还大张旗鼓来他冥天门闹事。他对赤中燕说:“我没见过什么王妃,王爷请回去吧。” 赤中燕举起手中的印信,对后面的人说:“一个不留。”冥凌天没想到赤中燕的手段如此雷厉风行,四大护法不肖一刻全倒在血泊中。冥天门的手下纷纷上前反抗,结果都是来一个倒一个,来两个倒一双,眼看冥天门门徒一个接一个倒下,又看赤中燕的剑还未出鞘,冥凌天也拔剑奋起反击,眼看二十年的心血就这样没了,他叫:“停手。” 赤中燕也举起手,让他的十个下属也停止,只听到冥凌天说:“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愿意跟你回去。”赤中燕说:“带他回去。”还命令下面的人全部解散,不得逗留,否则与他同罪,冥天门就此解散。一路上冥凌天的话可真不少,明知道不久就要上刑场,还与赤中燕套近乎:“王爷冲冠一怒为红颜,看来也是个情种。我若愿意供出买家,王爷可放我一命。” 换来一句:“若我的王妃有个三长两短,不要说命,尸体都没有。买家是谁,还用你来告诉我,笑话。我抓你不是为了让你供出买家,是让你看看动我的人的下场,让你后悔的机会都没有。”冥凌天看着他眼中的冰冷,也许这才是赤中燕的真实面目,比他一个杀手还冷酷无情。 陆府此时也乱成一锅粥,府外被大理寺的人包围,拿着文书来捉拿陆青雄,陆夫人哭喊着不给带走,陆青忠正在出值,收到消息,马上赶回来。陆家姐妹陪在陆夫人身边安慰着,眼睁睁看着陆青雄被带走。 陆青忠问大理寺的来人,来的官员说:“大人有问题可以去问少卿,我们只是按程序做事,不要为难小的。”说完就架着陆青雄走了。走之前,陆青雄还喊着:“大哥救我大哥救我。” 待大理寺的人走后,陆青忠问陆夫人:“到底怎么回事,有没有人告诉我?”眼看三个女眷都不说话,只是在唉声叹气,陆青忠也知自己的弟弟平日里做些出格的事,没想到今日竟然惹上大理寺。他一气之下发起气来:“母亲,您要等到人没了才肯说吗?” 陆夫人把陆青槿的想法还有自己求皇后的事和盘托出,但是不知陆青雄为何与大理寺扯上关系,她们只是想把云望思赶出京城,没想到陆青雄怎会与她有瓜葛。一旁的陆青妩在发抖,陆青忠看到问她是不是知道原因,她吓得扑通一声跪下说:“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告诉二哥阿愿就是云家小姐,我知道他喜欢那阿愿,所以...所以...” “所以他就想把云家小姐绑架回来。”陆青忠帮她说完。陆青妩点点头。“你们一个个的,平日在家就做干这种事,王妃你们也敢动,那可是燕王妃,即使王爷不要她,你们也不能动她一根寒毛,何况她对他还有救命之恩。这事恐怕没有回旋的余地。”陆青忠连连叹气。 陆夫人哭的更厉害,听大儿子这话,这二儿子就这样没了,怎么可能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这后果远远超过她们之前想象的。不行,她不能让她的小儿子就这样没了,她想到皇后,皇后一定有办法。陆夫人慌里慌张的进宫找皇后,碰巧皇后宫里来客,又让陆夫人在外面等着许久,等陆夫人见到皇后时,情绪一时没绷住,跪下来嚎哭:“求皇后救救雄儿,救救雄儿。” 皇后见陆夫人哭得声泪俱下,让侍女过来扶她起来,赐座,让她慢慢说。陆夫人把事情的始末给皇后说了一遍,皇后微微皱眉,心想,这杀手是用她派人去找的,如今反而害了陆青雄,要想救陆青雄,她想到了一人,大理寺正,趁现在没定案,也许还有回旋的余地。皇后便让陆夫人回去等消息。 退值后,大理寺正被一侍女偷偷叫住,说皇后有请。大理寺正也想到皇后是何事要找他,皇后侄儿的事一直是赤中燕在受理,陆青雄的罪名已经坐实,除非有圣人的特赦,否则,就算是天皇老子来也更改不了。他是如实回复皇后的,皇后跌坐在椅子上,要她去求圣人,就相当于把自己罪名亲自在圣人面前承认,圣人上次已经原谅她一次,这次恐怕没那么容易。 还未等她缓过来,圣人就来到她宫里,脸色看起来可不是那么和悦。他开门见山说:“陆青雄买通杀手去绑架云家小姐,如今云家小姐生死未卜,皇后可知道?”皇后说:“回圣人,臣妾不知道。”圣人更加不悦:“皇后可知道欺君之罪可不是件好事,即使朕不追究,燕儿那小子又可轻易罢休,你以为我来这趟是找你闲谈的。” “皇后啊皇后,你现在已经是母仪天下的人,用不着用那些腌臜手段去为母家维护他们的利益,你哥哥是大将军,又有两个侄儿,你应该顾自己眼前的三个女儿,大公主已经及笄,你该操心的不是陆家而是这偌大的后宫。进宫这么多年,怎么还是这么不开窍。” 经过圣人这一通解释,皇后心知自己坏事,嘤嘤道:“臣妾有负圣人的期望,臣妾该死。一切由圣人定夺。”圣人道:“这么说,你是承认你与云家女失踪的事有关?”皇后说:“是臣妾一时失误,请圣人给臣妾一个机会。”皇后跪下来磕头。圣人说:“燕儿果然没说错,朕本来还侥幸不是皇后的手笔,结果还真是,朕愧对燕儿。即日起,你就待在这宫里,没有朕的口谕,哪里都不许去。” 原来圣人是诈自己,皇后气的嘴都歪。见圣人离去,一切晚矣。 今日退值后,赤中燕找到圣人,在朝堂上只是把案件过程大概说一遍,没有涉及很多深入关于皇室的事,所以他私底下找到圣人,把涉及关于皇后的事给圣人再说一遍,目的就是为了让圣人松口,赦免云家人的自由,职位可以不恢复,但行走是自由的,不然即使找到他的王妃,云望思也回不到他的身边。他可以不追究皇后的事,但是陆青雄是一定要付出代价的,这就是他的目的。 大理寺监狱,陆青雄见到来人,哭着说:“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求王爷放过我这一次,我保证以后绝不再犯。”旁边冥凌天看着陆青雄一副狗熊的样子和满身的污血,就知道这是燕王的手笔,赤中燕看了一眼陆青雄又看了一眼冥凌天。说:“当日绑架我的王妃时,就该想到有今日的下场,哪个人你不去动,竟然敢动我的人,我十二岁杀人的时候,你还抱着你娘的大腿找奶喝,我不出声你当我不存在。” 陆青雄大喊:“不是我不是我的主意,我只是想反正云家小姐被遣回乡,以后也是个平民百姓,我若纳了她,她的日子总比在乡下好。”不说还好,一说赤中燕更来气:“不是你的主意,难不成是你娘的?”陆青雄口不择言:“是我娘的,是我妹妹还想嫁进王府,便想除去王妃,让她能顺利进王府。” 一旁的冥凌天都摇头,把自己老母亲都供出,那陆家是完了。若是他一人承担罪名,其母妹妹还能保住名声,明日就臭名远扬咯,没想到这陆青雄这么怕死,为保自己,家人都出卖了。赤中燕正愁人抓得不够多,陆青雄就自动认罪,也省的他费这一番心思。 此时,王府内正跪着一女子,跪在老王妃面前,请老王妃出面放自己哥哥一条生路,自己可愿意嫁进王府做牛做马,老王妃以前对陆青槿也是很喜爱,退婚那时自己还很可惜这么好的女子,王府没福气娶进门,如今她这样低三下四央求,老王妃的心又软下来。想着现在王妃生死未卜,若是陆青槿愿意入门,对燕儿也是一种安慰。 赤中燕退值,正巧遇上老王妃送陆青槿出门,老王妃笑着说:“燕儿,陆小姐过来看看你。”陆青槿给他行礼,还未开口,赤中燕看了她一眼就移开目光说:“陆小姐还不知道自己现在被列入逮捕名单吗?还自动送上门,来人,把陆小姐押回大理寺。” 陆青槿还不知其被逮捕原因,挣扎着嘴里喊老王妃老王妃。老王妃也被吓着,上前问:“燕儿这是何意?”赤中燕说:“王妃就是他们雇佣杀手绑架的,现在带回去问罪,母亲不要担心,你们好生照顾老王妃。”说完,又返回大理寺。 云望思还没有下落,他们的罪还没判下来,等陆家涉及案件人员都到齐,赤中燕怒视他们阴沉的说:“你们最好保佑她平平安安,不然,这个地方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他环视一周那牢狱。陆家人一片哀嚎,哭着叫爹叫娘。 陆家出了这单事,相爷府避之不及,也趁机退了婚,这次陆家才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陆夫人这次真的是气白了头,看见陆青槿又只会哭,心里更烦。没想到这赤中燕这么看重云望思,为了一个罪臣之女把陆家皇后都不放在眼里。 第38章 消息 枭影卫把方圆五百里的地都翻过来,仍然没有找到她们的消息。赤中燕命令继续扩大范围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天夜里,月上枝头,赤中燕望着那圆月,又是一年的寒冬,距离云望思失踪已经过去两个月,天气变得越来越寒冷,良玉把大氅披在他身上,说:“王爷还是早些回房,天寒地冻,您这身体刚痊愈,小心着风寒。” 赤中燕说:“我好了,她又走了,是不是我们没有缘分呢?”良玉当然知道他说的是王妃,便说:“怎么会呢,若是王爷与王妃没有缘分,她也不会千里迢迢跑来王府,她来王府前肯定不知道自己是冲喜的对象,说不定她现在在家烤着地笼,和家人谈天说地呢。” 赤中燕灵光一现,喃喃道:“我怎么没想到。她这么机灵的一个人若有机会逃脱,肯定会回云家。”他回头对良玉说:“把枭影卫召回来,我有新的任务给他们。” 一日后,枭影卫全部被召回来,赤中燕留下五名主力,其余的各回各职。他下令说:“你们跟着星泰乔装打扮成商人,去这个地方找,若有消息别惊动她,传信回来我再做决定。”他把一张地图递给星泰,这个地方星泰去过两次,一次送云家人回去,一次去请云小姐,这是第三次。即使没有地图,他也记得这条路。 接下来的时间,他正常出值,内心却无比渴望他们能早些找到她的消息。回到王府,看着落燕院里她亲手布置的房间,他是那样的怀念她,她的聪慧她的灵动,还有她的“自由奔放”,她老是嘲笑他太过古板,像个小老头,整日皱眉头,一点都不像青春该有的样子。 他想若有一天她真的回到他身边,他也要做一次“青春”的样子,让她感受到他年轻的一面。他拿起她的梳子,抚摸一下,闻闻她残留的青丝的味道,又打开她的秘密抽屉,里面整齐的摆着那颗黑珠子,还有那一对蝴蝶,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她,那是一对鸳鸯蝴蝶,代表的是她和他。 他又打开衣柜,里面整齐叠放着那件红色大氅,他望着那件大氅,颇感伤怀,两次想送给她这件大氅,都没有送成,明年她就及笄,一定长高不少,不知道还合不合适。他摸了摸大氅,关上了柜门。 等待的时间可真难熬,枭影卫才出发五天,他就像等了五年之久。算了,还是把心思放回案件上,不然就真的要疯掉。接下来,他故意加特意不去想她,一心一意回到事务上来。 过年了,老王妃见府里安静的出奇,团圆桌上提议帮他物色一门对象,他拒绝了,说要等阿愿回来再说。老王妃见他无心再娶,又转了话题,说:“幽宁过年就十七了,早些物色一个夫婿,你心中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赤中燕说:“本来陆家的大公子是最合适的人选,如今怕是成不了。”相爷的大公子也不错,不过他刚与陆青槿退了婚,也不合适,便说:“在等等吧。看看今年的科考有没有出类一些的子弟,家境殷实,为人干练稳重老成的男子就好,不一定要进官宦之家是非多的家庭。妹妹觉得呢?” 赤幽宁说:“王兄考虑的是,一切听王兄的。” 赤珍宁说:“姐姐要出嫁了,我明年也及笄,是不是也要帮我物色一个......”她话没说完,惹得全家人笑成一团,老王妃说:“真不害臊,姐姐都没出嫁,如何能轮到你,你安心待在家就行。再说了,你那个性子谁敢娶你。” 赤珍宁急起来:“我这性子怎么了,活泼又可爱,那个男子看了不喜欢,就像阿愿说的女子也能顶半边天,这天下男女各一半,没有我们这些女的,男的还活不下去呢。”等她说完,发现周围一片寂静,罗姑姑过来打破沉默:“老王妃,王爷小姐,再不吃菜就凉了。”他们才反应过来,拿起筷子。 赤珍宁知道自己说错话,闷头吃不敢看赤中燕。大家都知道王爷还想着王妃,特别是这个团圆饭,不知道失踪四个月的王妃现在身在何处。晚饭后,赤中燕说让他来守岁,明日也不用出值,一家女眷没有人与他抢,只是到了子时,赤珍宁偷偷出来与他聊天,怕他一个人寂寞,再说阿愿也是因为自己“强行”拉她回府才导致她最后给自己王兄冲喜的,说起来她也有责任。 她看到赤中燕一人望着天上的月亮星星,就知道他在想念阿愿,她走过去站在他身边说:“王兄可能不知道,阿愿是会武功的?”他有些意外,他确实不知道,问赤珍宁:“你怎么知道?” 她说:“在学堂的时候我就知道了。陆青妩经常带人去欺负她,都被她打的服服帖帖,只是我们都不敢告诉家里人,怕被夫子责罚,他们吃了闷亏也只能憋在心里。所以你不用那么担心,她的鬼点子很多,能把死人说成活的。”赤中燕瞪了她一眼,她吐吐舌头说:“呸呸呸,表达有误。但她真的是那种能绝处逢生的人,就像我们盘的那个店...”赤珍宁又拍拍头:“今晚怎么老是说错话,不是不是,是她帮别人盘的那个服装店。本来都是亏的,被她用了三个月,竟然能盈利,你说奇怪不奇怪。” 赤中燕问:“你那个店盈利了?”赤珍宁摆摆手说:“不是我的不是我的。”赤中燕盯着她,好像把她看穿一样,她觉得头皮发麻,只好老实的说:“有了盈利,都是阿愿教的好。”赤中燕说:“以后叫她王嫂。没大没小。” 赤珍宁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说:“王兄,你喜欢阿愿,承认她的身份了?”这是整个王府都知道的事,她才后知后觉,这心思也太单纯了,真不知她在外面是怎么谈生意的,难为云望思对她还有这么高的期望。 枭影卫出去两个月,还是没有消息,从京城到云家老家不过半月有余,若是云望思她们安全回到家,枭影卫早该有消息传来,会不会真出了什么事,赤中燕的心一下子又绷起来,若是她真的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又该怎么办? 这个年没有云望思,王府比往年更安静,安静得好像都没人存在一样。睹物思人,正月十五那天太后把赤中燕召进宫,太后对他很慈善,在所有的孙儿孙女中,她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孙儿,奈何这个孙儿命运多舛,她有意让他再娶一门媳妇,那种能帮他分忧家事的人。 她拉着他谈了一会话,就把身边那个大宫女叫过来,说:“让表小姐出来。”很快,就从外门走进一位身材高挑,皮肤白皙,面容出众的女子,进来就给太后和赤中燕行礼,太后说:“这是我哥哥的外孙女乐倾眉,琴棋书画皆通,文静持重,是个持家的好人选,燕儿觉得怎么样?” 赤中燕站起来给太后躬身道:“谢谢皇祖母的厚爱,燕儿如今只盼着王妃早日归来,其余的事暂时不考虑。”那女子听到赤中燕的话也不免有些伤感,也上前说:“眉儿不要王妃之位,只愿陪在王爷身边足矣。” 赤中燕说:“王妃一日不回,燕儿就不会考虑儿女之事,望皇祖母见谅。”太后说:“燕儿又何必这么执着,王妃也不过是一个冲喜的平常女子,你对她有什么好留恋的呢。” 赤中燕说:“她不是寻常女子,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没有让她享有过王妃的尊荣,更不能在她下落不明时另娶别人,燕儿不想做这种不仁不义之事。” 太后说:“燕儿的意思是,只要能找回王妃,你才会同意再娶。”赤中燕说:“我不会给皇祖母任何承诺,目前最重要之事就是把王妃寻回。” 太后见他软硬不吃,也只好顺着他的意,暂时不提婚嫁之事。没过几天,枭影卫有了回信,只是这信来得太突然,也太气愤。他们拿回的是云望思给他的和离书,她给他的和离书,真是天大的笑话,他把和离书放在烛火上,一下就成了灰尘。 他把星泰召来,让他把事情的一字不漏告诉他。星泰说:“我们从京城出发怀东,按照王爷的吩咐直达怀东,我们日夜兼程,半月过到达怀东,到达怀东后不敢直接去云家,怕惊动别人,就是云家附近埋伏好几日,也顺便打听这云家小姐有没有回来过,周围的人都说没有见过,我们怕是云家二老隐瞒王妃的行踪,便继续在云家附近候着,想着时间久了,若是王妃回了家,云家必定会有异动,我们守了半个月也不见有一点异常,又设计询问云家三个公子,他们也说自从王妃进京后就没再回去过。”赤中燕说:“继续。”星泰继续说:“我们商量着若是王妃正在回怀东的途中,说不定我们在返回京城的路上会遇上,所以故意放慢行程,一边打听她的下落,一边回京城。” 赤中燕说:“后来呢,你们真的遇上了她。”星泰说:“王爷猜的没错,我们真的在中途遇上她,只是她身边还带着一个半痴的女子,那个女子就是...就是...星月。”赤中燕也吃了一惊:“星月?”星泰说:“没错,是星月,王妃说是她们跳下崖时,星月撞到脑袋,失忆了。王妃说要把她带回去好好照顾,王妃说:她也是为了自己才变成这样,她要对她负责任。” 赤中燕问:“那她为何没有回京城?”星泰说:“我们也劝过王妃,她本来计划先回怀东一趟再回京城,我想她可能是因为太思念父母才不急着回来,心想先护送她回怀东再返回京城,我们一路护送她回去都没有什么意外,他们一家团聚,我也劝她早日回京,免得让王爷担忧,她却一拖再拖,以各种理由不肯启程,我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我无意中发现云家周围也埋伏有皇上的人,就是追魂,心里纳闷追魂是皇上身边最得力的护卫,怎么出现在哪里?第二天,王妃就让我把那封信带回来,她还说这辈子是不可能再回京城了,是她误打误撞给王爷冲了喜,算不得是正式的王妃,让王爷另娶一位贤良淑德的女子。属下也拿不定主意,想着先回来禀报王爷,让王爷定夺。” 赤中燕问:“枭影卫都回来了?”星泰说:“我留了五位主力保护他们的安全,其余的都撤回来了。”赤中燕听了长长的“故事”,需要理清思路,让星泰退下,自己看着那已烧成灰的信,心想你对我真的没有意吗?回答他的只有外面呼呼的冷风。 第39章 找到 半年过去,云望思一家都过得很安静,她还是回到之前那个学院去教书,哥哥们都有自己的营生。大哥在当地寻了一门媳妇,也是大户人家,算得上是门当户对。二哥三哥总是推辞着不想那么早成亲,这两个儿子才是云夫人最忧心的地方,唯独这个小女儿是他们最放心的,做事进退有度,生活上也不需要多费心思,只是再过一个月就及笄,她的婚事也得提上日程。 生辰前一天,云望思从书院回家的途中发现一堆人围着,她听到哭声就奔过去看,是一位母亲抱着孩子在哭,一边喊着孩子的名字,那孩子喘得厉害。她随手放下手中的书,大声喊:“大家帮帮忙,退后一丈,不要挡在孩子面前。”她的话似乎没什么力量,观众只是退后一两步,正当她着急之际,有两个男子出现似乎来帮忙,说:“乡亲们,听这位先生的话,退后一丈,快点快点。” 云望思看到有人帮忙,她上前把孩子扶住,让他坐着,上半身往前倾,一边安慰他一边给他拍背,嘴里说:“不要害怕,静下心,放慢呼吸。”那孩子果真听话,呼气吸气都放慢速度,一刻过后,孩子又活蹦乱跳起来。那位妇人拜谢她:“谢谢先生谢谢先生。”众人也纷纷鼓掌,没想到一个教书先生的急救方法还真管用。 云望思本来去学院本来就是着男装,见她手里拿着书本,都知道他是个教书先生。她把妇人扶起来,“带孩子去看看,他这种问题大意不得,看样子是从娘胎带来的。” 妇人擦着眼泪,“不错,先生怎知是从娘胎带来的?”她不想解释太多,只说:“以前我认识过一个孩子也是这种病,你给他请个好的郎中看看。” 妇人面露难色,支支吾吾:“他爹在大户人家做长工,这月银勉强能维持家里的口粮...看病这事...”云望思把身上的钱都掏出来,塞到妇人手里“给孩子看病的。” 妇人说什么也不肯收,云望思说:“算我借给你们的,等你们有钱再还我,我在长青书院教书,随时都可以找得到。” 妇人拉着孩子跪下来叩谢,她忙把他们拉起来:“使不得使不得,起来起来。” 待众人散去,云望思四处找自己的书本,在附近找了几遍,硬是找不到,突然有一位男子站在她面前,“先生的书在我家公子那里,请随我来。” 云望思随那位男子走进一家酒楼的包厢,还好是酒楼,若是什么馆之类的,她还真怀疑他的主子的爱好问题。包厢外面有一位男子站着,见到他们,马上推开门,做一个请的手势,请她来的那位男子也没有进去的意思,意思就是让她一人进包厢。 她心里在打鼓,这个人要见我,也不必这么大费周章,难道是熟人?她来怀东前面加起来也不过两年多,好像也没这么大排场的熟人。 她在犹豫,请她来的那位男子开口:“先生不必害怕,我家公子只是想见先生一面,不会为难您的。”她心想这些人对她这么客气,还用上尊称,不会是他吧。 她呵呵用手指指里面方向,对两位男子男子说:“我能不能不进去?”房里传出一个不耐烦的声音:“滚进来”果然是他,这语气一听就是来讨债的。 这次是真想走也走不成了。 守门的男子依旧做着一个请的动作,她才慢吞吞进去。 入门就看见一位老熟人站立在一旁,赤中燕坐在垫上泡着茶,云望思看着他手中的动作,慢条斯理,表情却与刚才语气暴躁的人完全不像。 她发呆的看着他手中的动作,赤中燕说:“一年不见,礼数都忘了。”云望思才会回过神来躬身:“拜见王爷。” 赤中燕说了一句:“怎么不给王妃行礼?”说的当然是站在一旁的星泰,星泰知道云望思写了和离书,难道王爷不承认?依然承认她的身份,既然王爷都说了,便给她行礼:“见过王妃。” “使不得使不得,我和王爷已不是夫妻,这句王妃担待不起。”云望思摆摆手。 “王妃坐吧!”赤中燕唤一声。 “王爷请自重,我已不是王妃…”话未完,就听到噼里啪啦碎落一地的声音,茶壶茶杯刚好在她脚面前停下来,她吓了一跳,心知这次他真的生气了。 她又有什么办法,当初她和星月刚从陆青雄手中逃脱,千辛万苦回到怀东,圣人又派人劫持她,以全家人的性命威胁她,让她主动提出和离,她带着一个半痴的女子,又身背整个家族的命运,她能怎么办。 即使今日要承受他的怨气怒气,她也只能咬牙忍着。 星泰适时退出去,关上门。 赤中燕徐徐站起来,一阵风扫过,她头上的发簪咻的一声,稳稳钉在旁边的木柱上,瞬间三千青丝如瀑布般垂落,未等她缓过来,又一阵风把她卷进他的怀里,被他结结实实抱在怀里。 这下她真的动弹不得,不得不正面对着他。一年不见她长高不少,头顶都抵到他的下巴她。他靠近她,只差一寸就该碰到她的唇,语气里充满柔情。 “一年不见,王妃的脾气倒长了不少,和离书都敢写,我该怎么奖赏你?” “王爷说这话太见外了,奖赏就免了,你先放开我,我快透不过气来了。” “放了你,让你再躲着我?” “我没有躲着你,我只是回到属于我的地方。” “那你就把我的真心像尘土一般践踏。” “我没有。我只是…” 来不及说完的话,通通被他用唇堵在脑袋里,几次想找机会说话,都被他堵住,干脆等他满足之后再聊。 热烈又霸道的吻,把她弄的七荤八素。 结果他停下来,她自己的双手却不老实的抱着他的腰才勉强站稳,待她发现自己“不规矩”的行为,脸颊上绯红一片。猛然低下头,娇羞得不敢看他的双目。 他却露出一副得意的表情。 第40章 拜访 “王爷,你这是知法犯法,我尚未及笄,你这样很......”容易受人话柄还未出口,又被一阵激烈的吻掩盖过去。她心想他今日是吃了炸药还是吃了地雷,专拿她的唇来发泄自己的不满。 长长的一个吻终于过去,她的唇都有些红肿,赤中燕还是把她拘在怀里。她生气道:“王爷,够了没有?”赤中燕邪笑着:“当然不够,你躲了我一年,我从京城千里迢迢过来寻你,这点补偿如何够弥补。” “王爷已经不是三岁小孩,生这么气有何用,那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他手捏托着她的下巴,拇指腹来回抚摸着她的红唇,好像在欣赏一件美好的工艺品。“明天你就知道。” “那我现在可以回去了吗?天快黑了,我父亲母亲会担心的。” “去吧。”他放开她,她一溜烟跑出去,一口气跑回家,心想这么容易就放她走,这不像他的做事风格?跑到大门口前停下喘气,才发现自己的书还是没拿回来,她懊恼的踢了踢前面的石子,石子滚到一名男子面前停下,她抬头一看,又是他,还直愣愣看着她像是在取笑她。 她气呼呼走上前:“你跟我来干嘛?”赤中燕道:“我来拜访岳父岳母还有大舅二舅三舅。”还故意把那几个舅字说得一停一顿,这是专门要吓她哟。 她把他拉到远离大门的一侧道:“你不会是想来与我父亲母亲坦白吧,他们对我的事一无所知,你不要吓到他们。” 赤中燕两手一摊说:“我就是不想吓到他们才光明正大来拜访,有问题吗?” “怎么没有,我尚未及笄,无缘无故就把自己给‘卖’了,邻居知道他们的面子往那搁,看在我曾经为你冲喜的份上,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们吧。你现在身体好了,可以重新娶一门媳妇,老王妃想必也是很愿意的。” 云望思看他一副为难又可惜的样子问:“怎么了?有问题吗?” 他说:“有啊,你早说我就不会拒绝我那远房表妹了,她在京城可是数一数二的才女,你那和离书来的太迟,我已经拒绝过她,你现在又不让我进门禀明岳父岳母,若是你父亲母亲知道我们的事,你说他们会罚你抄多少遍女诫呢?” 她说:“停停停。这岳父岳母不能乱叫,别人听到很容易误会。”她做了一个停止的动作:“”抄多少遍我都认,只要你不要告诉他们我们成亲的事,万事好商量,可以吗?” 他恍然大悟笑眯眯的说:“哦,原来你是怕岳父岳母对你失望,那好办,你不想让他们知道也行,不过你要答应我跟我回京城。”他就是故意说岳父岳母让她干着急,这么久躲着她,现在还不反过来逗一下她。 她马上松开他的衣袖,背对他说:“不行。” 他没有说话,直接进了云府。她感觉身边的人动了动,回头一看,发现他已经跨进大门门槛,她急忙追进去,打开双手,想在他进入大厅前拦住他,结果一不留意被自己的长衫绊倒,眼看就要给上天磕个响头,结果被一只大手抓住手腕用力一拉,跌进一个结结实实的怀抱。 “王妃,小心,不用急,慢慢来。” 她瞪了他一眼。就听到后面传来:“妹妹,你回来了?今晚这么晚?” 这是云之兆的三子,云望思的三哥云长能。云长思听到三哥的声音,马上推开赤中燕,往后退两步。云长能看见她没有挽发“你的头发怎么了?” 她嘘了一声,低声说:“不要告诉父亲母亲,我先回房。”说完,拔腿就跑,也来不及给赤中燕介绍云长能。 待云望思走远,云长能才正眼看赤中燕,他们三年前有过一面,彼此都没有什么印象,云家三子问:“这位公子来云府有何贵干?” 赤中燕道:“来拜访你父亲,他可在?” 云家三子道:“在的,在后面的园中淋菜,公子请稍等,我去请他回来。” 赤中燕道:“不必麻烦,我随你一同过去。”赤中燕一路上边走边观察云府的风景,院子不算大,但是处处都植满树木花草,说是住所,更像是一处庄园。府内好像也没多少下人,从进门到后院,只看到两个下人。看来这云之兆被贬之后,生活质量也一落千丈。 很快,他们就来到后面的院子,远远就看到一个佝偻的身影在菜园里忙碌。 “公子,请!”临近菜园子,云长能让赤中燕先行,赤中燕上前立在院子外围道:“想不到云相如今这么有闲情逸致,还亲自种上菜来,三年不见,倒成了个合格的农人。” 云之兆听到声音,回头看,只见一位龙凤之姿的男子出现在自家院子,后面站着他的三子。他赶忙在水桶里洗把手,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袍,快步走到赤中燕面前跪下:“草民拜见王爷,不知王爷莅临,有失远迎,请王爷恕罪。” 云长能见父亲跪下,也跟着跪下。一听是“王爷”,头上冒出不少冷汗,好在赤中燕没有对云父发难,才稍稍放下心来。 “云相不必多礼,起来吧。”云长能过来扶云父起身,又退到云父后面。 “王爷真是折煞草民,云某不敢再担相爷之名,王爷还是直呼草民姓名妥当些。” 赤中燕心想我也想,只怕你家闺女听到又给我脸色看。便说道:“你在这里也算是一个德高望重之人,我便唤你云公吧。” “王爷厚爱,草民谢过王爷。”说完又要下跪,赤中燕上前一把虚扶,云父才没有跪下来。 “长能,去通知家人,让他们出来迎接王爷。”云父对云家三子说。 赤中燕阻止道:“云公不必大费周章,我不是因公事来怀东,一切按云家日常安排便好。” 云父改口对云家三子说:“让你母亲多准备两个菜,一些上好的酒水。”云家三子哎一声匆忙离去。 待他们回到膳堂,立在门口的不止云母和云家三个儿子还有云望思及其大嫂,更意外的是赤珍宁姐妹也在。可把云父吓得不轻,这王爷是来游山玩水的吧,竟然还带两个妹妹过来。 “王兄,不是我们自愿来的,是云家二哥请我们来的。”赤珍宁就怕被自己的王兄唠叨,主动坦白一切,赤幽宁也在一旁频频点头。 “本来我们想上街看看这怀东的风土人情,结果被一个小贼偷了钱袋,幸亏云家二哥出手,我们才讨回那钱袋子。听说他也姓云,一问才知道是啊愿的哥哥,王兄不正好在找王嫂吗,我们顺便过来看看是不是她的家......”全场鸦雀无声,赤珍宁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这是什么情况,这么多双眼盯着她,都睁得大大的。尤其是云望思,脸都快烧起来了,敢情刚才在门口与赤中燕说了那么多,全都白费了。 “王爷,这是怎么回事?”云父问。“是啊,这是怎么回事,望思?”云母也问一旁的小女。 此时赤中燕脸上一片平静,心里可乐开了花,这可不是他说的,她也怨不得他啊。但她看他的眼神,她心里可不这么想,她是注定要怪在他身上咯。 “父亲母亲,用膳后我们再讨论此事,这件事说来话长,待会我慢慢讲给你们听。” 云父云母看见赤中燕点点头,便顺着云望思的意,先进去吃饭。大家都想着知道那声“王嫂”是怎么回事,这顿饭可谓是他们云家有史以来吃得最快速的一顿饭。 饭后,他们坐在大厅里,赤中燕和云父坐在上位,其他的以次从大到小坐在下首。屋内可闻针落之声,个个都在等待着有人出声,但没人敢先说话,最后赤中燕说:“我已娶望思为妻,先斩后奏,请二老恕罪。” 云望思即刻跪在云之兆面前:“女儿不孝,请父亲责罚。”赤中燕也站起身,对云父道:“这件事是我母亲私自决定,与望思无关,一人做事一人当,云公要怪就怪我。”话是这么说,堂堂天岚的王爷,谁敢怪呢。 云父看向云望思问:“思儿,你先起来,你对这件事有什么想法?” 云望思站起来道:“父亲,这件事可以让我和王爷来处理吗?” 云母说:“你们已拜过天地,还能怎么处理?” 赤中燕说:“伯母说得是,我们拜过天地,自然就是夫妻,我会好好待她的。” 云望思道:“事情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我们还没有......”后面的话她不好意思说下下去。 云父心想这件事肯定不不简单,此处人又多,只怕隔墙有耳,只好说:“既然事情不能一时半会解决,明日又是你的生辰,过了明天再说吧,现在时辰也不早了,大家先各自回去休息,王爷可觉得妥当。” 赤中燕说:“妥当,今晚我们就宿在云府,有劳云公。”云之兆还真想不到赤中燕会有这个想法,看来他来拜访其中必有缘由,既然他不嫌弃,自己也不再是朝堂上的大官,既来之则安之。 云父谦虚道:“云府简陋,王爷若不嫌弃先行住下。” 赤中燕说:“不嫌弃不嫌弃。” 云父说:“长贤,你去安排王爷的住处,长贤媳妇,你去安排两位小姐的厢房。”又转向赤中燕做一个请的手势,赤中燕嘴含微笑跟着云大哥下去,完全无视云长思的眼神,两位小姐也跟着长贤媳妇下去。 第41章 情投 云之兆也吩咐云家二子三子下去,把云望思留下,父亲为何留下她,其心如明镜,待他们离去,她复跪在云父面前,说:“请父亲责罚。” 云父捋了捋胡子道:“思儿做错何事要为父责罚?” 她磕了一个响头说:“女儿未经过父母同意私自与男子结为连理,是女儿的不孝。” 云父略思片刻说:“刚才王爷也说了,是老王妃替你做主,让你为王爷冲喜,事急从权,你何错之有?” 她娓娓道:“我本是为了报王爷的救命之恩才愿意为其冲喜,只是没想到后面会牵连出众多事件。”她把之前的经历告诉云父一遍,云父听完叹气道:“我儿真是多灾多难,还是我云家对不起你。” 她说:“父亲何出此言,望思身为云家的一份子,自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只是我答应了圣人要让出这王妃之位,如今王爷又亲自来怀东,想必其不知这是圣人的意思,现下又没有解决办法,不知如何是好?” 云父:“既然圣人已知晓你的身份,还承诺放你一条生路,可见这个王妃之位是非让不可了,不知你有什么想法?” 她说:“王妃之位本来也不属于一个冲喜丫头的,圣人要收回去,我无异议,只是王爷千里迢迢定要给我正名,令我左右为难,父亲可有良策?” 云父:“一旦牵扯到权利的斗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为父的下场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要想抽身,谈何容易。没想到我已被贬回怀东,你却被卷进皇族争斗中,哎,时也命也!” 她说:“父亲也不必如此绝望,只要王爷还站在我们这一边,想必圣人也不会做这么绝,待我和王爷商议后再决定也不迟。” 云父:“圣人的心思谁能揣测?要你让出妃位的也不一定是圣人,此事不容操之过急,你先下去,容为父好好想想。” 第二天一大早,云家二哥云长德起个大早,经过院子时看见一女子在采摘桂花,上前一看,原来是赤幽宁,他上前躬身道:“小姐早,不知小姐为何在此摘桂花?”现在正是酷夏,她脸上渗出很多汗珠,他拿出帕子想替她拭去额头上的汗珠,又觉得太过突兀,便把帕子递给她。 他们昨天是第一次见面,今日才是第二次见面,却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她接过他手中的帕子拭了拭汗。 “云二哥早,今日是王嫂生辰,我昨晚经过此地知晓院里种有这么些桂树,虽然这些桂花没有八月的桂花香,味道清淡些也没有那么腻,我想做个桂花糕给她当做礼物,她很喜欢吃甜食。你呢,怎地起这么早?” “我也是为了望思的生辰,今日早些去铺头查看,中午早点回来吃饭。” 赤幽宁问:“铺头,你是去做买卖的?” 云长德点点头:“也可以这么说。” 赤幽宁问:“我可以去看看吗?” 云长德说:“可以,不过我现在急着要出门,要不你知会王爷后再让下人陪同出来?” 赤幽宁说:“不用,王兄会同意的。” 云长德见她一脸兴致高昂的样子,也不好扫她的兴,刚好有一下人路过,他说:“帮小姐采些桂花,待会中午用到。”便和赤幽宁出门去。 云府虽然不像以前那样风光,但出门还是坐马车的,他们两人坐上马车,一路上赤幽宁的问题就没停过。 “云二哥,你怎么没想去考功名?” 云长德颔首:“小姐不介意还是唤我长德吧。”赤幽宁红了脸低下头。 接着说:“父亲遭遇此次打击,我们对仕途都没什么信心。父亲被贬那年,我们全家都陷入一片绝望,好在后来望思的一番话,我们才重振旗鼓,走上经商之路。” 赤幽宁说:“王嫂的点子很多,思想很开阔,我也想像她那样,有自己的主见有自己的自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云长德说:“父亲被贬以前她也是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官家小姐,我们回到怀东,父母亲日夜担心她的安危,直至她回到怀东看见她活生生站在面前,而且人也变得懂事稳重才稍有宽慰。” 赤幽宁说:“在王府,王兄日日都为朝堂的事烦忧,妹妹又顽皮,经常跑出去偷玩,唯独我日日陪着母亲,日子实在是荒闷,此次我们也是央求了王兄好久,他才带我们出来的,趁这个机会我要好好游玩一番,不然回到京城又没人陪我玩。” 云长德说:“若是小姐愿意,我得空可陪你出来游玩一番。” 赤幽宁说:“不需你专程陪我出来,现在你肯带我出来就感激不尽了。” 云长德嗯一声,前面的车夫把车停下来,他们前后下了车。云长德让她在此处等一下,他走进旁边的裁缝店,很快又出来,手里还拿着一顶白色帷帽。 他帮她带上,顺便打好结,才一起进入铺头里。这个铺头是一个米店,店铺不小,掌柜和伙计合起来有五六人多,他们见到云长德,都叫他一声二公子,云长德例行询问一些问题,还看了一会账本,赤幽宁坐在一旁看着铺里人来人往。 出门那会尚早,这会街上的人越来越多,熙熙攘攘的人声逐渐高起来,她也好想出去游逛一番,但一看云长德还在与掌柜倾谈,又不好意思打扰。 好不容易等他倾谈完毕,她还未来得及开口,他就说:“走,去下一个铺头。”他的脚程很快,她在后面半跑才得跟上他。 第二个是药材铺,离第一个铺头有一刻钟远,他还是像之前那样,与掌柜询问一些问题,还查看账本。一个早上过去,他才巡完自家的铺头,返回马车时,才发现她走在自己的后面,慢慢吞吞的。 “小姐,怎么了?”他返回头问她。 “我的脚。”她的脚走路有些不适。 “脚怎么了?” “疼。” 在大众广庭之下,又不方便脱鞋,便扶着她一步一拐走向马车,途中经过一家糕点店,他说:“在这里等我一会。” 他跑进去,很快又跑出来,手上多了两盒点心,她预计是买给他妹妹的,直到上了马车,他脱下她的帷帽,蹲下来,在他脱下她的鞋袜瞬间,她脸一红低下头来,云长德却一点知觉也没有。 左右查看完,他抬头望她道:“只是擦破一点皮肤,无大碍,回去再上点药。”他帮她把鞋袜穿上,坐在对面的一旁。正视她:“小姐平常少出门,今早走了这么远的路,不习惯也是正常的,以后慢慢就习惯了。” 她突然想到他们三兄弟很爱护云望思,脱口而出:“王嫂在这里也这样吗?” 他说:“她比我们还好玩,一天到晚忙个不停,皮厚着呢,这种事不会发生在她身上。”她咯咯笑出声,他又开始讲云望思小时候的事,上树抓鸟,下塘摸鱼,挖坑挖洞麦“宝藏”等等,说着说着就看到她的眼泪一滴接一滴流出来。 他顿时手足无措,不知是不是自己刚才说的话刺激到她,下意识往袖里一掏才记起来早上把帕子给了她,他问:“小姐何故流泪,是不是我说错话?” 她擦干眼泪说:“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什么都不会做,走个路也要人来操心。” 他哈哈笑起来:“小姐怎么会有此想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生活,这有什么可比性呢?” 她说:“可是你们都有自己喜欢的事做,都可以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我却只能日日待在王府里。” 他说:“你若是喜欢,在怀东这段时间你可以随意做你喜欢做的事,前提是你王兄允许即可。” 她听了这话,脸上才重现笑容。 回到云府, 他让一位侍女送她回房,顺便让她带一盒点心回去,他说:“你的脚这样,今日的桂花糕就别做了,改天有空再补吧。我也给望思买了一盒,用膳的时候再通知你。” 她点点头,脚虽然痛,可心却乐开怀,像只兔子“蹦”回房去。 刚回到房间,就看到妹妹赤珍宁横七竖八躺在床上,过去一问,才知道她和云家三子闹脾气。 赤珍宁看见赤幽宁回来,从床上跳下来,亮开嗓子围着赤幽宁叫:“姐姐,你说这云老三过不过分,我只不过是摸了一下那条鱼,他就把我的手打成这样。你看你看。” 赤珍宁把右手手背伸出去给赤幽宁看,手背上的确红了一片。赤幽宁问:“没事你乱动别人的东西做甚?”赤珍宁说:“早上起来不是无聊嘛,我就想着在院子里逛逛,结果看到假山旁边的水缸里养有一条鱼,那鱼是五颜六色的,得意得很。我看到那鱼很可爱就去摸了一下。谁知那么凑巧,被云老三看见,说我手多,还打了一下,就一下,这手就成这样了。也不知他那来这么大劲,手都麻了,真是倒霉。” 赤幽宁嘘嘘两声:“今日是王嫂的生辰,别说这种话。” 赤珍宁气一跺脚:“要不是今日是啊愿的生辰,我肯定饶不了他。” “叩叩叩” 赤珍宁去开门,一位侍女送药过来,说是给幽宁小姐的。赤珍宁拿着那个药瓶在赤幽宁前面晃了晃:“这个云家老二倒是是体贴的人,你们什么时候凑在一起了,又是送点心又是送药,他是不是对姐姐有意思?” 第42章 摊牌 赤幽宁的脸皮可没有赤珍宁的厚,被妹妹这么口无遮拦戏说一番,脸上一片绯红,嘴上说着:“休得胡说。”心里却甜出了蜜。 这云家三兄弟各有各风姿,大哥沉着稳重刚毅果断,二哥脚踏实地细心周到,三哥灵活多变跳脱,而他们又是“相爷”亲自栽培出来,该学的礼数知识都具备,可比一般的公子哥更优秀。那个未出阁的女子见了不喜欢。 赤珍宁:“这个云老二风度翩翩又体贴入微,是个女子都难免不让人着迷,难怪姐姐对其会心生爱慕之心,这很正常。” 赤幽宁:“妹妹这个话可不能乱说,万一长德已有订婚对象,岂不是坏了他的名节。” “这名字都叫上了,姐姐对他真是上了心了。” “嘘嘘,隔墙有耳,休要胡说。”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赤珍宁指指天地又指指她们自己,咯咯笑起来。她们聊了一会,听到“叩叩叩” 门响起,赤珍宁去开门,是一位侍女请她们去膳堂。 她们到膳堂的时候,除了赤中燕与云望思,其余的人已到齐。云长德看见赤幽宁,上前问:“小姐的脚可好些?” “妹妹已经帮我上药,好多了,谢谢。”赤幽宁脸又红一阵。 “快过来坐着,别站着。”云母叫。 云长德让开一条路给她们,赤珍宁扶着其姐坐进云长德指引的位置。云老三看见赤珍宁,还哼了一声,赤珍宁也瞪了他一眼,这么多人在场他们也不好发作,赤幽宁拍拍其妹的手背,安抚她。 “这寿星怎地来这么迟,长能,你去看看思儿是不是有事耽误了?”云母唤云老三。 云长能应了一声,正站起来,就看到云望思赤中燕一前一后走进来,云望思满脸通红,赤中燕脸上也很不自在。 赤珍宁说:“王嫂,你做甚这么着急,脸都像猴子屁股。”赤中燕咳咳两声,赤珍宁立马改口:“失误失误,是像唇纸。” 云母道:“思儿不用着急,你看你满头大汗。”云望思瞄了一下赤中燕,赤中燕故意不看她。要不是她咬他一口,他也不会给她这么重的惩罚。 原来今早,他打算给她送个礼物,结果碰巧看见她正在更衣,她房外是有个侍女,只是那个侍女是个不正常的,原来是星月,她见到赤中燕,就问:“哥哥是来找姐姐的?” 赤中燕问:“姐姐?哪位姐姐?” 星月说:“云府只有一个姐姐呀,哥哥真笨,还不如姐姐聪明。” 她主动开门说:“姐姐在睡觉,你小声点,不要吵醒她。”他便直接进去,谁知他便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一幕。 云望思一气之下和他打了几个回合,没几下就被赤中燕制服,手脚动弹不得的她,情急之下咬了一口他的肩膀,他却纹丝不动,待她松开嘴,他狠狠吻了一阵她的唇,直到门外响起脚步声他们才停下来,匆匆忙忙整理一番,便一道过来。 “王爷,请入座。”云父指引赤中燕入座,继续道:“王爷可住得习惯?”赤中燕说:“甚好。”云父点点头:“习惯就好。” 待大家都入了座,下人端上一碗长寿面放在云望思的前面,云母说:“吃了长寿面,平平安安事事如意。” “谢谢母亲!”云望思吃过长寿面,云家大哥让下人呈上一个长盒子,对云望思说:“妹妹及笄,这是上的蚕丝布料,前些日子我托人在海外捎回来,送给你。” “谢谢大哥。” 云家老二拿出一盒点心,说:“这是哥哥今早去肆里买的,虽不如大哥的贵重,但却比大哥的甜,望妹妹不要嫌弃。”众人呵呵笑起来。 “二哥有心了,不嫌弃,你们送什么我都喜欢。” 云家老三用木桶拿出一条鱼,抬到云望思旁边说:“这是我好不容易从胖子那里赢回来的水彩斑斓剑鱼,妹妹有了这条鱼就不用老是去塘里摸鱼了。” 众人又是哈哈大笑,赤珍宁想原来这是给王嫂的生辰礼物,难怪不让人碰呢。 等三兄弟都送上礼物,云父说:“开膳吧。” 赤中燕说:“等等,我也有一份礼物送给王妃。” 云父:“王爷,这不妥当。” 赤中燕嗯一声:“有何不妥当,是本王的礼物不妥当还是这称呼不妥当?” 云父站起来躬身:“王爷息怒,草民无意冒犯王爷,只是小女今日才及笄,这‘王妃’一说......” 赤中燕嘴角上扬:“云公可是想说王妃未及笄时与我拜天地不算。” 云父:“不敢。” 赤中燕说:“不敢?可你心里已是这么想的。今日王妃已及笄,若云公不肯承认,望思可与我再拜一回天地,可好?” 云望思站起来:“王爷,你疯了?” 赤中燕说:“今日我就明说了,我来怀东的目的就是带望思回京城。” 云望思和云之兆同时说:“不行。”一圈的人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三人,他们一个比一个不服气,云母站起来安抚云父说:“有话好好说,犯不着动气,今日是思儿的生辰,就让她好好过完今日,有事明日再说可否?” 云长贤也站起来说:“王爷息怒,妹妹是我父亲的心头肉,妹妹上次回来满身是伤,可把他吓一跳,请您念在他年迈的份上,其心可悯,就不计较这一回吧?” 赤中燕听闻“满身是伤”,心头一痛,怒气也泄下来,缓缓道:“罢了。”云家人都谢过王爷,这顿膳才开始。 赤中燕把自己的目的都摆出来,相必也没那么容易返回京城,云望思也请几日假,想把这件事先解决再做决定。 赤幽宁日日跟着云长德出去游肆,虽说是游肆,其实就是云长德视察完铺头的事务得空才带她去周边看看怀东的风土人情。 云父云母怕赤珍宁在府里烦闷,让云老三负责她的安全,带她出去逛逛,免得闷坏了她,他原本进了武馆练武,一心想考武状元。奈何突逢云之兆被贬,他的状元梦“暂时”实现不了,可在练武方面也尽心尽力,从不懈怠。 虽然云老三给赤珍宁的第一印象不好,但自从知道那条鱼是给王嫂的生辰礼物,她也释然开来,不同他计较,这几日,他对她是有求必应,她对他的看法也逐渐转变过来,两个人相处在一起倒也志同道合。 第43章 坦白 赤中燕在云府也过了几天清闲的日子,云望思也没见有什么动静,这天夜里,有一侍女过来请他到亭中一叙,说是小姐邀他过去。 他自然欢欢喜喜过去,心想她考虑了这么多天,该是有了自己的决定。 月色如尘,人影清晰。她坐在亭中央的石凳上,桌上摆有一壶酒,两个小杯。 他看见她一人坐在那里,神情很严肃,见他过来,也没有起身迎接,只是说:“王爷,坐吧。”他有一瞬的错觉,那是云家那个多礼多才的小姐吗?貌似不是。 他也不介意,直接坐下,把自己面前的杯子斟满,她也给自己的杯子斟满,说:“第一杯,感谢王爷三年前对云家的救命之恩。”一口汲下。 她又斟满第二杯,举起来:“第二杯,感谢王爷对望思的救命之恩。” 她再斟满一杯,说:“感谢王爷的收留之恩。”又一口汲下,才说:“王爷自便。” 赤中燕的眉毛上下张扬,他的王妃今晚吃错什么?何时有这么豪放的一面,他怎么不知道?他没有喝酒也没有打断她,接下来听她继续说: “我已是死过一次的人,承蒙王爷心慈,救下云家也救回望思一命,我下半辈子为王爷做牛做马都不为过,奈何父亲横遭祸害,若继续待在京城只会给王爷带来祸患,我不愿看见对我有恩的人也因为我的关系而受牵连。王爷可明白?” 赤中燕说:“不明白。我只想要回我的王妃。” 她说:“冲喜那件事,即使不是老王妃自作主张,我也是愿意的,只要能报答王爷的救命之恩,冲喜又算什么。” 他笑着说:“此话当真。” 她坚定的眼神说:“千真万确。王爷虽不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却也是难得一遇的良人,做了我的夫君,倒是委屈了你。” 他激动抓住她的手说:“我愿意。” 她从他的手中抽离,说:“王爷是皇族,你的意愿和能不能是两码事,若王爷是平民百姓,我们的结合倒也是平常之事,可王爷现在还是皇族子孙,又怎能和一个罪臣之女结合呢?” 他喝下那杯酒说:“我已向圣人请柬,让云家子孙自由婚配,还其一切自由。” 她说:“圣人没有放诏,说明其没有还云家自由之身的意愿,我若是与王爷回京城,同样会连累王府,王爷心中应该明白。” 他说:“只有这个原因吗?” 她问:“什么?” 他说:“你不肯与我回京城,就因为圣人没有放诏还你们自由之身吗?” 她说:“算是吧。” 他问:“算是?那到底是不是?你确定没有别的原因?” 她说:“王爷觉得不妥?” 他问:“若是圣人放诏还你们自由,你保证会与我回京城?” 她没有答话,又斟满一杯,汲下去。 他笑着说:“王妃虽然聪明,但是在我面前还是不要太聪明得好,与一个大理寺少卿玩心思,这胜算不大。” 她笑着说:“王爷也很聪明,但再聪明也是受皇权约束的,与其两面不讨好,不如放弃一面,还可以成全另一面。” 他说:“是圣人还是太后找过王妃?” 她说:“王爷不是很聪明吗?你猜?” 他想了想说:“太后退位多年,深居简出,有事会找圣人,圣人是孝子,对皇祖母有求必应,是圣人。圣人不会为我这种小事亲自出宫,能避开枭影卫的一定是无影卫。” 她说:“王爷果然心细如发,是一位公公和一位侍卫找到我,说是圣人给我的口谕。” 他接着说:“他让你退出王妃之位,所以你就想到了和离书。” 她说:“只有这个办法。” 他说:“你没想过我会不会同意?” 她说:“这不重要,我全家已是砧板上的鱼肉,王爷的意愿相对于我云家的命来说不值一提。” 他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她岿然不动。他俯下身说:“所以你今晚约我出来就是为了让我明白我的想法对你来说不值一提?” 她转过头与他正视:“我欠王爷一条命,同样我也欠云家一条命,若是用王爷的意愿换云家一家人,我还是会选择云家。” 他怒视着她,原来这就是他心心念念的人给他的答案。 他再靠近她半寸,在碰到她鼻尖前停下:“那你心里有没有我?” “有”她很肯定的说,“但在皇权面前......” 他伸出食、中两指并拢压在她的唇上,“有就行,其他的无需你去操心,等我。”他快速吻一下她的唇角,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就消失在夜色中。 第44章 凑对 赤中燕当夜与枭影卫消失在怀东城内,第二日云望思已找不到人影,只剩下赤珍宁姐妹继续留在云家,她如常去学院教书。 今日休沐,得空的时候她喜欢坐在高高的树杈上眺望远处的风景,不经意间看见二哥和赤幽宁在院子里赏鱼赏花,二哥不知说些什么,逗得赤幽宁笑个不停,在颠簸不平的路段他还帮她托起裙摆,出汗时还帮她递上帕子。 她到云家才一个月,这么快与二哥相熟,二哥屡次拒绝相亲之事,倒是与这个赤家小姐合得来,怪哉!突然她起了一个捉弄的念头。 她一溜,就跑到他们面前,他们正谈得起兴,看见她,云长德有些扫兴说:“妹妹今日也有兴致来游院。”她说:“哦,那倒不是,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想问问幽宁小姐。” 赤幽宁问:“王嫂有何事?” 她说:“我记得老王妃有意让你与陆家的大公子相看,不知你们有没有见过面?” 云长德瞬间不淡定,向赤幽宁问:“你有意中人了?” 赤幽宁说:“母亲有意让我去相看,可王兄希望我能自己选择,所以我和陆大公子并没相看过。” 云望思笑嘻嘻说:“不知幽宁小姐喜欢什么样的,我们可以帮你物色一下,怀东虽不如京城般繁荣,好男儿还是大有人在,二哥的朋友也不少,不如问问他。” 赤幽宁看了一眼云长德,又脸红的低下头。云长德也着急起来,挡在赤幽宁前面对云望思说:“妹妹休要胡说,这婚姻大事,需父母之命,岂可儿戏。” 云望思假做投降样对云长德说:“好好好,那就等小姐回京城再让老王妃帮她物色,别到时候有人干着急,别怪我没提醒过。” 云长德瞪了一眼云望思:“胡说八道,越说越离谱。我们不理她,小姐,走吧。” 云长德回头拉赤幽宁就走,云望思见效果已达到,见他们远去的背影,自言自语:“愿你们早日成佳偶。” “谁早成佳偶?”赤珍宁在后面拍了一下云望思的肩膀,吓她一跳。 “你怎么也在这?”云望思问。 “今日云老三去武馆,没人陪我,无聊得很,阿愿,要不你陪我吧?”赤珍宁靠在她肩上,嚷嚷着。 “是不是你王兄不在,皮痒了,站没站相。”云望思把她推正站直。 “你真是越来越像王兄了,动不动就这不行那不对,真无趣,还是云老三好,只有我说他的份。”赤珍宁嘟嘟嘴。 “小姐,再过一个月,你也到及笄的年龄,再像这样丢三落四的,想找一个好夫婿可不容易。”云望思调侃她。 “本小姐不嫁,有王兄还有你在,我不嫁你们也会养我一辈子的呵。” “你这话要是被老王妃听到,又要挨训一顿,即使我愿意养你一辈子,你王兄也不会留你的。”云望思望着天空说。 “为什么?” “因为老姑娘很可怕!”云望思在赤珍宁耳边说。 “好啊,你敢笑我,看我怎么收拾你。”话没完,云望思就跑到远远的前面去。等她追上云望思,一边嚷嚷道:“看我怎么整你。”就在她身上挠痒痒,云望思一动不动,赤幽宁以为她是不敢反抗,直到听到咳咳的声音,才顺着声源望去,是云父云母还是云家大嫂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们,刚才的声音就是云父发出的。 云望思不动,云父他们三人走过来,他们向赤珍宁叫了一声小姐,又向云望思说:“大众之下,嬉戏打闹,成何体统,回去罚抄......” 云母截住云父的话道:“老爷,这是在自家,不碍事,再说赤小姐还小,需要有个人陪,您今日就别扫她们的兴,让她们好好玩玩。” 云家大嫂也说:“婆婆说的是,望思从小都是哥哥陪着长大的,如今有个妹妹陪她玩耍也是件好事,女儿家的聊聊自己的心里话不为过。” 赤珍宁点点头:“云家大嫂说的对,我和啊愿,哦不,是王嫂,就是想聊聊心里话,一时玩过了头才这样的,伯父,你不要对她太苛刻了,她才十五,平常就像个五十的老太婆,多郁闷啊。” 云望思低着头,听到这么多人为她说话,她还不好意思呢,说得她这么可怜。云之兆看了看他这个小女,自小就知道她做事有分寸,今日必定是为了赤家小姐才这样的,便说:“去吧,别玩过头了。” “是,父亲。”赤珍宁拉着她赶紧跑,多害怕云父瞬间改了主意。 待她们跑出很远的范围才停下来,赤珍宁气喘吁吁的说:“你这十几年的日子怎么过来的,你父亲这么严肃,比我王兄还可怕。” “我父亲表面严肃而已,其实心里着紧着我呢,我若是想玩,他是阻止不了我的。”云望思坐在走廊上挨着柱头休息。 “那我们去郊外溜溜,云老三天天带我在肆里游玩,忒没意思,不如今日趁你有空,你陪我出门散散心?” “郊外可不近,现在去到那里都日上中竿了。”云望思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 “不怕,你不是会骑马吗?正好,我也想坐坐马,看看是什么感觉?” “你确定你要坐马?”云望思睨了她一眼。 “千真万确。”赤珍宁举起三指。 “既然你兴致这么高,那就满足你一回吧,别到时候哭鼻子回来。” 她们回去收拾一番,赤幽宁看见赤珍宁问:“你这副打扮要去哪里?” 赤珍宁说:“和阿愿去郊外逛逛,你要不要去?”赤珍宁就是随口一问,赤幽宁还真来了兴致。 待两人走到门口与云望思汇合,云大小姐扶额,一匹马载三个人,两个是“弱”女子,何时才能到目的地。 第45章 郊外 云望思回头离去一会,出来时后面跟着一个男子,是云长德。 赤幽宁见到他脸上又是一热,问道:“云二哥也去?” 云望思道:“人多热闹,反正今日他也无事,索性一起去吧,有个伴。” 云长德说:“妹妹说得甚是,今日我左右无事,也跟着去游玩一番,放松放松。两位小姐不嫌弃就好。” 赤珍宁看了一眼脸红到耳根的姐姐,笑吟吟道:“不嫌弃不嫌弃,有云二哥在,我们更放心,是吧姐姐?” 赤幽宁明知其妹妹打趣她,嘴里却说道:“就你话多。” 云望思载着赤珍宁,云长德后面载着赤幽宁,两匹马疾驰而去,速度相当,云望思那匹马在前面,赤珍宁心里可真羡慕,云相不愧是云相,培养出来的儿女,还真不一样,一看他们他马术就不差,一路上稳稳当当的坐着,大概二刻钟,一片广阔的草坪就出现在在眼前。 他们慢慢把速度放下来,直到到了一条河流前停下来,赤珍宁一跳下马就直欢呼,赤幽宁却连连呕吐,把胆汁都呕出来,肚里都空空如也,还挺不下来。 云望思赤珍宁过去扶着她,云长德在一旁皱了皱眉,自己又不好插手,看着她直难受。终于呕吐声停止,云长德上前问:“小姐,你还好吧?” 赤幽宁已不想说话,脸色煞白煞白的怪吓人。云长德寻个舒服的位置让她坐下,又是递水又是帕子,殷勤的伺候她,云望思和赤珍宁已下水去抓鱼。 “小姐,你从京城来到怀东,吃了不少苦头吧?” “云二哥如何知晓?”赤幽宁问。 “小姐平日极少出门,又是坐不得舟车之人,京城离怀东有千里之远,想必小姐也是没想到自己如何坚持到怀东的。” “一点不错,起初我本以为只是坐个三五天的马车就到,在王府偶尔也会与母亲上寺里去上香,来回一两天的车程也还熬得过去,没想到那时一时来了兴,吵着与王兄妹妹一起过来,又是乘舟又是马车,若不是有妹妹陪着,还真不知道路途这么遥远要怎么熬过来,现在想想回京城还是个问题呢。” “你就多住一段时间,反正来也来了。”他有些紧张的捻着手指。 “等王兄回来才知道,他要回去,我们也必须要回去了。” “哦”云长德有些失落,她毕竟是王府的小姐,即使父亲已没,他目前这种身份如何有资格挽留她呢? 两人正愁不知如何接话,赤珍宁喊:“抓到了抓到了。”他们一齐看去,只见云望思手里抓住一条半斤大的鱼。 “哥哥,找点树枝野草,准备生火烤鱼。” “小姐,你坐在这里,我去去就来。”云长德说完就往林中走去,赤幽宁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道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她们继续抓鱼,待云长德抱着一小捆木枝回来,她们也抓回好几条鱼。云长德把烧烤架搭好,云望思把鱼整理好,赤珍宁还在一旁发出惊叹声:“阿愿,这些你也会弄,没想到啊没想到,我还以为你只会读书写字呢。” 云长德说:“若不是云家遭此横祸,她也用不着学这些,如今已是母亲的一把手。” 云望思笑呵呵:“自力更生自给自足,饿不死,不挺好的吗,那个人生会一帆风顺,自强自立才能立天地之间,有何不好。” 赤幽宁说:“王嫂也这种觉悟,也难怪王兄从京城千里迢迢追来怀东。” 云望思说:“你王兄是个好人,那个女子不愿意嫁给他,哎,只是......” 赤珍宁说:“只是什么?” 云望思回头看看赤幽宁又看看赤珍宁说:“只是你们都是皇族子孙,你们的婚事怕是寻得比我们还难。你们的婚事多数是用利益来交换的,若是寻得一个自己喜欢的,又对皇族有利益的恐怕不易,说白了,你们的婚事都由不得自己做主,都是由上头说了算。” 听到此话,赤幽宁又看了一眼云长德,缓缓低下头,心想是啊,她们的婚事都是父母做主,父母不点头,她们又怎能自作主张,想到这里不由得心事重重。 赤珍宁也嘟嘟嘴,她也快及笄,随之而来的就是母亲要帮她物色对象,哎,真不痛快。 云望思看见他们一个个愁眉苦脸的,接着说:“虽然你们不能自己选择夫婿,但姻缘天定,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也不用想那么复杂,安心过好目前的生活即可。” “还是阿愿看的开,别想那些烦心事,今日有酒今日醉,开始吧。”赤珍宁说完七手八脚帮起忙来。 “只有鱼没有肉有点遗憾,若是再来一壶果子酿酒更完美。”赤珍宁把手上的鱼转了转。 “那好办,你等着。”云望思走到马前解开绳子,一跃而上,驾的一声,消失在林中小路。 赤幽宁问:“云二哥,王嫂去哪?” 云长德:“大概是叫老三顺便取点肉酒。” 赤珍宁大喊一声:“云老三?他也在?” 云长德说:“过了这个林子就是他们的武馆,这个地方还是他带我们来的。” 赤珍宁问:“他不用练武吗?怎地得空?” 云长德说:“请假半天一天不是问题,况且他的功课本来就好,耽误不了。” 赤珍宁满脸洋溢着笑容,赤幽宁问:“妹妹喜欢三哥?” 赤珍宁结结巴巴:“谁...谁...喜欢...喜欢他,这不人多热闹嘛,他来了我们就不用做这些苦力活,是好事。” “别看老三平日不着调,在众多兄妹中,他的要求才是最高的,公主也未必合他的意。” “他还肖想公主,就他那德行,得了吧,再修一辈子也未必能成。”赤珍宁切切道,一脸醋意。赤幽宁云长德相视一笑,心想等下云老三来就有好戏看咯。 不久,踏踏踏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他们一看,果然是云望思和云老三一人一匹马奔过来,在拴马处停下,利索的跳下马。 “你们都在,今日怎地这么得空?来了也不提前通知我一声。”他边说边从马上取下一袋子,走到他们面前随意坐下。 “你是多大人物,没有你我们还不是过得好好的。”赤珍宁说话冲得很。 “你是吃了炸药还是吃了天雷,说话这么爆,怎么?饿了?”云老三打开袋子,里面果然是一大块肉。 赤珍宁看见眼睛一亮,口水都流出来,直盯住那块肉说:“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 “怎么,看到肉就怂了?” “切,谁稀罕呢。”赤珍宁撇过脸去。 “这可是你说的,等下别流口水像只汪汪。”云老三把肉切成一片,这还是云望思教他的,切成薄薄的一大片,烤起来更香。 “说得我好像没吃过肉一样。” “你是吃过肉,只是你没吃过我烤的肉,我的技术那只能是地上有天上无,看着哈。”云老三把串好的肉架在烤架上,又去洗了洗手。 云望思故意坐在赤珍宁旁边,取出包里的调料,让赤珍宁帮忙递给云老三,赤珍宁不得不挪过去靠近云老三一点,才能顺利把调料递到云老三手里。 云老三手里的肉散发出阵阵香味,再撒点调料上去,那气味能把天上的大雁都熏下来。赤珍宁把头一寸一寸靠过去,云老三急忙道:“哎哎哎头发头发,焦了焦了。”一手拿着烤肉,一手抓住她的头发,把她拎回来,她吃痛,啊啊啊疼疼疼直叫。 其他人在一旁低头闷笑。 赤珍宁大叫:“云老三,你就不能轻点吗,像你这么粗鲁,不要说娶公主,能娶上媳妇就不错啦。”云老三一脸莫名其妙,对赤珍宁喊:“什么公主什么媳妇,满嘴胡话,你今日吃错东西了。” 云长德和赤幽宁在一旁偷偷笑,眼看着这两个搞笑的娃,这气氛也轻松不少。云望思此时虽身处在快乐的环境中,心里却想着赤中燕那头的事。心想他一定是回京城去了,不知道他能不能说服圣人能还云家一个自由之身。 她知道他一定是为了争取他们的利益而连夜离开怀东,她又何尝不想与他好好相守过日子,但遇不逢时,与其让他为了她而日夜提心吊胆,不如早断了好,谁知他竟是是痴情种,陆青槿倒是白舍他给了她,这就是姻缘天定吧。 想当初,老王妃差点放弃他,死活让她给他冲喜,她也是豁出胆量去报他这个恩,不曾想过会有以后,想不到几个月后,他竟奇迹般恢复,甚至比以前更意气风发,只可惜,利益总是很容易成为那些私欲极重的人竞争之物,不管是人或物。 赤中燕就是最典型的一个例子,未成婚前,京城贵女那个适婚未出阁的不想成为燕王妃,若不是他与陆家小姐订了亲,门槛早不知被媒人踏破多少次,那还轮到她。 谁能料到,他突发怪病,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老王妃望眼欲穿,也不见有官家小姐自愿为他冲喜,陆家竟然在这个时候提出退亲,对王府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好在赤中燕也是个上过沙场,杀过敌的人,对生死倒也没多留恋,反而自愿提出退亲,全了陆青槿的大好人生。 奈何人心不足蛇吞象,陆青槿若是安安分分嫁给当今相爷之子,日子应该过得滋滋润润,但她偏不甘心,心里仍然惦记着赤中燕那风度翩翩模样且年少有为,又贵为王爷,便设计除去她,结果也害了自己。 圣人必是发现她是罪臣之女,不肯让皇族蒙上耻辱,才不得不出面让她让出王妃之位。 王妃之位对她来说可有可无,她一个从遥远的未来过来的人,这点利益还是看的穿的,怎知遇上一个如此多情的人,也是他该有这一劫。 她一个罪臣之女在皇权压制之下能翻出多大的浪,他要去便由着他去吧,只希望他不要被圣人责难软禁才好,她可不想他因为她,让他身陷囹圄,不然她这辈子良心难安哪。 第46章 赌约 啊!的一声,云望思被带回现实中,原来是赤珍宁被烫了嘴,她正伸出舌头在扇着,一旁的云老三在哈哈大笑,被赤珍宁瞪了一眼才收起笑声,关心她问道:“叫你慢点慢点,你急什么,少不你的。” 待舌头没有那么刺痛,赤珍宁才反驳:“谁知道想吃块肉都那么难,哎。水水水。” 云老三把地上的水囊递给她,她又瞪了他一眼,他问:“怎么了?”她说:“你木头啊,没看到我手上拿着肉,打开打开。” 云老三才反应过来,连忙打开盖子,赤珍宁咕噜咕噜灌下几口水,云老三看她那样子,脱口而出:“这王府出来的小姐也这么‘豪放’,官家小姐都斯斯文文的,你一个王府小姐还比官家小姐‘粗鲁’。” 赤珍宁听到这话就来气,她是没有父亲,但看贬她家人就是不行。反口问:“你的意思是我一个王府小姐不合格还是我父兄不合格?” 云老三说:“不敢不敢,我只是没见过大户人家的小姐这么豪放,你别往心里去哈。” 赤珍宁哼了一声,不理他,继续吃肉。 云望思眼看赤珍宁不高兴,故意训了两句云老三。 “三哥,珍宁平日在王府除了去学院就是待在王府,难得有这种机会出来放开怀游玩,你就不要老是‘欺负’她,让她好好玩耍一遭,不知何时她们又要回京城,你到时想看也看不到她咯。” 赤珍宁频频点头说:“就是就是。” 一说到回京城,赤幽宁又看一眼云长德,只一眼,云长德被她的目光灼了一下,猛然下头,以免暴露自己的心思。 云老三可没有那种细腻的心思,吃了几块肉后,随地躺在地上说:“你们来云家一个多月,习惯了。要是你们回去,我还真舍不得。” 赤珍宁心里也想这个话,碍着她是个女子,不好说出口,听到云老三这么一说,顺口接过去:“那你去王府找我玩。” 云家三兄妹听到这话,瞬间安静下来,赤珍宁不知道云家的情况,他们三个可是心如明镜,要想出怀东,那还得圣人“放行”才行。 “怎么了?是不是京城太远了?”赤珍宁问。 “不远,得空我去王府找你,别到时说不认识我这个乡下来的。” “不会的,我们王府的人可好着呢,不信你问姐姐。我王兄你也见过,很好说话哈。” “你王兄,他就算了,整天板着脸,每次看到汗毛都竖起来了。”云老三搓搓手背,貌似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贫嘴”云望思丢出一句。 “王嫂喜欢就行。”赤珍宁故意看向云望思那边。 云望思不好意思说:“还行还行。”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京城 赤中燕打了一个喷嚏,达京次日,他上奏要私自会见圣人,圣人并不见他,许是猜到他的目的,这事就耽误了十来日,不得已,他只得向老王妃坦白云望思的身份,老王妃知晓云望思的身份也是惊得失去半魂,怎么自己“病急乱投医”,竟把罪臣之女拉来给自己儿子冲喜,幸好圣人未下旨降罪,否则自己如何能对得起没去的老王爷。 如今儿子竟要自己去太后面前当说客,这于情于理都是不合适的。若是云之兆没被贬,他的女儿嫁入王府,她可是求之不得,如今这两难得境地,她要是去求太后,万一触怒了圣人,王府上下可没有好果子吃。 几日过去,又见儿子愁眉苦脸,索性就去见上一面太后,成不成再说吧。 今日老王妃备好礼,就进宫去拜见太后,太后看到她这个小儿媳妇,不温不火,这个儿媳妇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她都想不明白她小儿子一个武将,怎么会喜欢这么个柔弱的女子呢,除了姿色出众外,她倒没发现这小儿媳妇有什么过人之处。 小儿子在生时,进宫拜见她,身边总爱携这女子,这个女子除了给她问候,在一旁伺候其小儿子外,她还真看不出她有何过人之处。 “儿媳拜见太后,太后万安!”老王妃跪下来。自从老王爷没后,她见太后的次数用一个手掌也能数出来。 “起来吧,赐座。”太后道。太后旁边站着一位出色的女子,貌似十七八岁,见到老王妃也行个简单的礼,太后看着乐倾眉,笑吟吟道:“这是我远房的外甥女乐倾眉,她怕我一个老人家孤单,进宫陪我一段时间,王妃觉得她如何?” 乐倾眉知道太后有意把她指给赤中燕,也私底下介绍过赤中燕的母妃,此刻真见到真人,太后又特意问老王妃,她的脸颊蓦地一热,只盼着老王妃给她给予肯定。却听到老王妃说: “乐小姐国色天香,姿色过人,自然不错。” 太后笑呵呵道:“既然王妃觉得她好,不如......” “太后容禀,今日儿媳前来,是有事与您商议,其他的事暂且推后,望太后准许?”老王妃站起来跪在太后面前,为了儿子她也只能做到这份上了。 太后被自己儿媳抢了话,甚是不悦,又不好当场发作,便顺着说:“儿媳有何事与哀家相商?” 老王妃说:“可否屏退左右?”太后见她脸色严肃,怕是有重要的事,便屏退了左右。也对乐倾眉使了一个眼色,其对太后老王妃行礼后退出。 众人退去,太后一反刚才的温和,严厉对老王妃道:“说吧。” 老王妃没有站起来,仍然跪着,却也不卑不亢。 “太后想必也知道燕儿冲喜的对象是前相爷的云家小姐。”话音刚落,太后一掌拍在凤椅上,顿时发出砰的一声,接着说:“这件事你还好意思提,若不是你鲁莽草率,燕儿怎会娶一个罪臣之女,如今日日被大臣戳他的脊梁骨,若不是哀家在圣人面前周旋,你还能在此与哀家说话。” 老王妃再拜说:“这件事确实是儿媳的错,当时的情况也由不得儿媳去甄别,如今燕儿好起来,说起来还是她的功劳。即使圣人降罪于我,我也不会更改当时的心意。” 太后气不打一处来:“冥顽不灵。” 老王妃说:“今日儿媳进宫,是想请求太后再帮燕儿一次,这次燕儿是铁了心要把云家小姐接回王府,冠其王妃之名,我好说歹说他就是不听。若太后也怜惜他,可否在圣人面前美言几句,让燕儿见圣人一面,也好了了他这个心愿,至于最后能不能成,儿媳也感激太后之恩。” 太后说:“你的意思,燕儿承认那罪臣之女为其王妃,让其坐王妃之位?” 老王妃说:“不错,他说云家小姐对他有救命之恩,又拜过天地,对她也付出真心,希望圣人能还其婚配自由。” 太后又是一掌:“荒唐荒唐!燕儿真糊涂,一个罪臣之女如何能进得皇族祠堂,真是反了。别说圣人,即使是哀家也不同意,这件事莫要再提。” 老王妃说:“太后有儿孙百千,可我只有一个儿子,若是他有什么差池,我也无法面对没去的老王爷。燕儿只是想见圣人一面,太后若成全了他,他日后便时刻惦记着你的好,若是您不肯,我便只能陪着他终老,若是那日他又旧病复发,我与他一同去罢了,也省的受那锥心之痛。” 说完,老王妃拜了三拜,说:“儿媳打扰多时,先告退。” 太后没想到这王妃还有点头脑,明知道自己最疼爱赤中燕,又以他旧病之由逼她妥协,她明知道这是计谋,她又不得不答应。 在老王妃走出门口之前,太后说:“好吧,哀家就答应你一次,再帮燕儿一回,若他无法说服圣人,你这个做娘的可要好好劝劝他另择贤妃,不可由着他胡闹。” 老王妃返回身,跪在地上千恩万谢。 第二日退值后,赤中燕就被一公公请到圣人面前。赤中燕跪在圣人面前:“求圣人网开一面,还云家儿女一个自由之身。” 圣人手上拿着折子,眼里看着折子,口里说:“即使朕能还其自由,她毕竟也是个平民,与你门不当户不对,如何能担王妃之任。” 赤中燕说:“圣人是不了解她,不管她是不是平民,她只是她自己,我愿意娶她为妃,不是因为她是否是官宦之家出身,而是她本身。” 圣人道:“哦,她有何过人之处?” 赤中燕笑着说:“她的智慧胜过朝中许多大臣,她的勇气胜过多数男子,她的谋略胆量与才能可不是一般人能及的。我爱慕她,喜欢她的所有。” 圣人听到赤中燕这番话,才正眼看他,说:“能让燕儿这么折服的人恐怕这世上没几个,燕儿当真是非她不娶吗?” 赤中燕点头,嘴里一字一字说:“非 她 不 娶!” 圣人掷下手中的折子,站起来走到赤中燕面前,低下头对其说:“燕儿好魄力,非常好,那我们就来打个赌,若是你们赢了,朕不单还其云家儿女自由之身,还会亲自奉上你们的新婚之礼,若是你们输了,云家不止这一辈下一辈,以后子子孙孙皆不得踏出怀东一步,燕儿的一切优待从此也被取消,燕王府的一切大事全由朕做主。燕儿可敢下赌?” 赤中燕抬头正视圣人的眼神,这次圣人是认真的。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问:“圣人想怎么赌?” 圣人哈哈大笑,捋捋胡子说:“就限半个月之内,她若能完完整整出现在朕面前,就算你们赢,若迟一息,就算你们输,如何?” 赤中燕皱了皱眉:“从怀东到京城,即使八百里加急也要十日,再说圣人绝不会让她顺利进京的,十五日对她来说未免太苛刻,能否多宽限几日?” 圣人又笑吟吟道:“刚才可是你说的,她有勇有谋有胆量,这点小事怎么会难倒她呢,再说朕也想看看你在她心目中到底有多重要,会不会是你一厢情愿呢?” 赤中燕心中一惊道:“圣人何出此言?” 第47章 筹谋 “燕儿安心在宫里住下,这个月就陪陪你皇祖母,揭晓之日,朕会请你过来验证的。”圣人道。 “一个月?”这是变相软禁,怕他出宫搞动作。 “一个月不多,还是关于你的终身大事,你就安心待在宫里吧,有需要同内侍总管大人提。去吧。”圣人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赤中燕看见圣人眼里的凌厉,此时不宜激怒他,还是以退为进好。 入夜,一个与赤中燕“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他的寝宫中,赤中燕见了来人道:“你只消在这里躺上半个时辰即可,无论谁来都不要做声,让外面的人去处理。” 来人道:“是,王爷。王爷早去早回。” 赤中燕蒙上一块黑布,消失在皇宫里,他快马加鞭来到城门口,赶在皇上的无影卫之前候着,果然不差,不到一刻,几匹高头大马从皇城城门狂奔出来,很精准在他面前勒住缰绳。 在前面那个似乎是这个组的头,他看到赤中燕,想也没想,便说:“王爷不怕圣人知道你私自跑出宫?” 赤中燕说:“我有办法出来就必然有对策,不劳秋大人担心。” 秋大人哦一声:“那王爷来找秋某所为何事?” 赤中燕道:“想与秋大人做一个交易。” 秋大人呵呵:“王爷应该知道,无影卫只服从圣人。” 赤中燕道:“当然,我不会让你做有违圣旨的事,让你成为不仁不义之人。” 秋大人道:“既然王爷知道,还指望秋某能为你做何事?” 赤中燕道:“希望秋大人不要对我的王妃赶尽杀绝,必要时放她一条生路,秋大人心心念念十年的寒月剑,我必会双手奉上。” 秋大人哈哈哈大笑:“原来寒月剑在王爷手上,十年前寒月剑在江湖上突然消失,难怪各门各派寻之无果,十年过去,一点头绪也无,王爷可真是高深莫测,十年之久竟无人知晓此事,如今舍得用这百年一遇的好剑换一个女人,看到王爷纵然是个盖世英雄也难过美人关那,哈哈哈~” 赤中燕道:“秋大人可是答应了?” 秋大人道:“我可以答应不伤她性命,但她能不能按时到达皇宫,我就不敢保证了。” 赤中燕道:“只要你不伤她性命即可,其他的不劳你费心。” 秋大人道:“我听说王妃只是个冲喜的丫头,与王爷成亲时还未及笄,王爷可是出了名的‘守身如玉’,怎么会对一个黄毛丫头上心了呢,难道王妃有妖术,把堂堂天岚的第一王爷都迷得团团转。” 赤中燕道:“这就不劳秋大人操心,只要你能遵守约定,假以时日本王扫榻相待。” 秋大人一抱拳道:“王爷在宫里‘静候佳音’,秋某回来之日,便是取剑之时。”话音未落,马已奔到十丈之外远。 直到无影卫的马蹄声消失在耳边,从夜色中的另一个方向有几个同样是骑着马,身手矫健的人出现在赤中燕面前,个个跳下马给他行礼,站在最前面的那名男子是星泰,他问:“王爷,我们会全力以赴,誓死保护王妃,保证王妃能安全抵达京城。” 赤中燕从袖里掏出一邮筒,递给星泰道:“以后王妃的话就代表本王的命令,你们要服从她,不管她让你们做何事,必须照做,违令者,杀无赦,可听明白?” 众侍卫麻利道:“是王爷。” 赤中燕道:“去吧,把她安全带回来。”众人一跃上马,紧跟着前面那批人快速消失在夜幕中。 赤中燕喃喃自语:“我的王妃,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本王在京城等你回来!” 皇宫里,乐倾眉奉太后之命,给赤中燕端来一些常用物品,来到他的寝宫,被外面的小公公挡住。 她从袖里掏出两锭银子,塞给公公每人一锭,笑吟吟道:“请小公公行个方便。” 两位小公公拒绝她的银子道:“乐小姐还是明日再来,您看,王爷已睡下,扰了王爷的清梦,咱家可担待不起,要是圣人怪罪下来,咱家可逃不掉一顿皮肉之苦,乐小姐请回吧。”小公公指了指里面灭了的烛火。 “这是太后的旨意,若是她老人家被气到,小公公可又担待得起?”乐倾眉进宫时日也不短,在这宫里能混得下去的,谁没有个靠山,别人把圣人搬出来,她就把太后搬出来,看谁比谁先怂。 “既然是太后的旨意,不如这样,乐小姐把物件给咱家,咱家帮您转交给王爷,这样既不违反太后的旨意,也不会扰了王爷的好梦,不知乐小姐意下如何?” 小公公话音刚落,里面就传出:“谁这么大胆,敢在本王的寝宫内卿卿我我,活的不耐烦了?” 乐倾眉一个未出阁的小女子,被赤中燕这么一说,即使不是事实,脸上的面子也难拉下来,转过身一端起那托盘,重重放在小公公的手里,咬咬牙瞪了一眼房内的人,心有不甘的离去。 小公公眼看着乐倾眉远去,才推开门进去,赤中燕已恢复身份,一旁也站着个黑衣小公公,身形与赤中燕相差无几,进门那个公公跪在地上使命磕头:“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赤中燕冷冷道:“下不为例。” 小公公如临大赦:“谢王爷谢王爷。” 完了,那小公公又说:“这物什王爷可需要?” 赤中燕看也没看:“你自行处理吧。” 小公公“咱”一声退下,把门合上。 先前站在赤中燕旁边那位公公才出声,原来他是赤中燕安排假扮易容成自己的模样,以防万一,刚才若是他回来迟一刻,这假扮的身份随时被揭穿。 “王爷放宽心,我们在外接应王妃,有事会禀报王爷,王爷就安心住下这一个月。” “王妃智力过人,若无外力阻拦,半个月的时间对于她来说绰绰有余,怕只怕圣人有心要她的命,还有先前那些针对云之兆的政敌,会不会趁机报复,她一出怀东,必然受到重重阻碍,这次恐怕没那么容易进京,若她能安全到达,进宫也不是一件易事,何况还要亲自出现在圣人的面前,谈何容易。” 那人说:“王爷既然敢下赌约,足见王爷对王妃的了解与信任程度不是一般的深,圣人想玩盘大的,咱们自然奉陪。” 赤中燕道:“中尉有何对策?” 那人呵呵道:“王爷久不在军营,这起家本领都忘了。”那人在赤中燕耳边嘀咕几句,赤中燕脸上一扫先前的阴霾,连连道:“好你个中尉,真有你的,就按你的办。” 那人道:“属下去也。”说完,一道人影从窗户以光的速度消失。 第48章 计划 无影卫整整花了十三日才到达怀东,当天夜里,秋大人趁云家人入睡之际,破窗而入,着实把云望思吓了一跳,得幸她前世在军营里练过五年,才没被吓倒。 秋大人倒也佩服这个小女子的胆量,她见到一个陌生的大男人出现得如此突兀,首先反应过来的第一句话是:“阁下这么晚,有何贵干?”而不是呼叫或者呼救。 秋大人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屋内的烛光不够亮堂,但他依稀能辨认出她的真面目,五官出众,双目有神灵动,双唇紧抿,唇角微微上扬,似乎对他这个从窗而降的大男人并不觉得反常,而是一副饶有兴趣的表情。 “难怪天岚堂堂第一王爷都拜在你的石榴裙下,王妃真不是一般的女子能比。” “王爷?你是王爷派来的还是圣人派来的?”云望思问。 “这么快就猜出来了,真没意思。”秋大人虽为无影卫首领,也不过是个比赤中燕大两年的男子,他对赤中燕看上的女子万分好奇,接到圣人的旨意时,还想着要戏耍她一番,没想到她镇定得让他无机可乘。 但他还不死心,难得有机会与她聊聊天,明日出了怀东,他们可就是对头了。 “王妃如此聪明,不妨再猜猜我是王爷派来的还是圣人派来的?” “圣人”她略想。 “何以见得?”秋大人问。 “你见到我说的第一句话。” 秋大人双眉紧皱问:“第一句话?什么话?” “若是王爷的属下,可不敢对我说这么轻佻的话,除非他不想活了。” 秋大人哈哈两声:“王妃对王爷还真有信心。” 她说:“是他让人值得信任。” 秋大人啪啪两声,给她鼓掌。“没想到王爷与王妃真是心有灵犀,说的话都一样。” “阁下今晚不是来找我闲聊吧?今晚的月色也不见得有多好。”她看了看破了的窗,窗外并不见有月光,黑漆漆一片。 “王妃不用着急‘赶’我走,我做完自己份内事,自然会走。” 她坐在最近的凳子上,倒了一杯水润润喉,接着:“上次我答应圣人的事已然做到,至于王爷与圣人之间的问题,就不是我该去插手的了,除非他们之间出现分歧。” “王妃推算不错,王妃再算算王爷为了您做出何事?”秋大人双手抱臂。 “求圣人成全?赦免云家?”她喃喃自语,后又推翻结论。这两个结果任那个成立,站在她面前的都不会是这个圣人的“属下”。 “难不成王爷出事了?”她心中一惊,想想又不可能:“若是他有难也不该是你来?除非是与我有关的,而且与王爷也有莫大关系。” 秋大人点点头:“王妃算得不错,确实是这样。”“因为王爷在圣人面前极力劝谏,为你们云家争取自由之身,圣人一怒之下,把王爷软禁在宫,并要求王妃接到口谕起十五日之内抵达皇宫,不然从此世上再无赤中燕。” 云望思问:“只需要我十五日之内到达皇宫?没有其他条件?” 秋大人摇摇头:“我只能告诉王妃一句:出怀东易,进京城难。其他的就无可奉告。”云望思在思索着秋大人那句话是何含义,又闻秋大人说:“口谕我已带到,剩下的王妃自己琢磨。”在离开之前,他重复一次:“十五日之内,王妃若是到不了圣人面前,无人能救燕王。” 她手上的杯子啪一声,地上散落几片碎瓷。 秋大人离去不多久,她被这突然来的口谕弄得心乱如麻,如坐针毡,直到后半夜才沉沉睡去,结果天未破晓,又被翻窗声吵醒。 这次的来人倒很有礼貌,他站在屏风前,等待这她的醒来,只是她的警惕使她早已清醒。问:“阁下又有何事?” 星泰说:“王妃恕罪,冒昧打扰,事态紧急,属下就长话短说。” 她嗯一声。 星泰继续说:“王爷被圣人软禁,想必王妃已知晓。” 她说:“也是昨晚刚收到消息。” 星泰说:“是无影卫秋大人找过您?” 她说:“应该是,他说是圣人的口谕。” 星泰说:“不错,圣人要王妃十五日之内亲自出现在他面前,否则,云家人永生永世不得踏出怀东半步,王府的一切事宜也只能听圣人的,包括王爷他们的嫁娶事宜。” 她有些气愤的问:“这个秋大人还真不老实,是不是王爷与圣人下了赌约?” 星泰说:“没错,若是王妃赢了,圣人不但还云家自由,还会亲自奉上你们的大婚之礼。” 她说:“若是我输了,云家从此不得踏出怀东半步还剥夺王爷的一切自由。” 星泰嗯一声。 她问:“王爷有何看法?” 星泰说:“王爷相信你能如约而至。” 她问:“就这样?” 星泰说:“就这样。” 她笑呵呵:“王爷高看我了,我既不会飞也不会遁地,想在圣人重重阻力之下顺利潜入皇宫,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圣人面前,怎么可能。” 星泰说:“王妃莫要泄气,这是王爷给您的。”他从怀里掏出那支邮筒,把它放在一旁的台盘上。“我们就在云家隔一条巷子的迎宾客栈里的天字号,王妃若有事,差人传一声,属下即刻过来。” 她现在脑子一团浆糊,今日她要好好捋捋,先捋顺思路再想对策,心里嘀咕着赤中燕打得是什么算盘,无缘无故拉他们云家下水,难道他对她信任到达这么高的程度?十五天?即使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最快也要十二三天才能到达京城,他怎么能下这种赌注?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一跃下床,穿衣梳洗一气呵成,她首先把这件事告诉了大哥云长贤,顺便把自己的想法也和盘托出。云长贤听得心惊胆战,却又不得不去接受,最后她只是说:“此去路途遥远,家里一切就拜托大哥,若是我有个三长两短,就请大哥为我保密,莫伤了父亲母亲的心。” 她还花了一些时间准备路上可能会用到的工具,准备好工具后,就到迎宾客栈天字号找星泰。星泰等人看见王妃亲自登门,很是意外,因有赤中燕的命令,他们见到她齐齐跪下。 她说:“事不宜迟,这些虚礼就免了,都起来。”众人道:“谢王妃。” 她问:“你们来了多少人?”星泰说:“明面的十人,暗里的二十人。” 她说:“三十人,足矣!” 她把地图摊在台盘上,星泰靠过来一看,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某些字,与一些奇奇怪怪的符号,不等他开口,她已开口:“这是我做的计划,我先说一遍,若中途有不明白的,可随时发问。” “无影卫要阻止我进京,无非是在水路和陆路上做手脚。”她指着一条通往京城的水路和一条通往京城的陆路。 “在水路上做手脚,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把所有的船只都买下或者买断所有的掌舵人,第一种可能性很小,第二种可能性很大,你们中间有没有能掌舵?” 星泰说:“有是有,只是他们对这片水域不熟,怕耽误了行程。” 她说:“无妨,这只是障眼法,我不会走水路。” 星泰道:“王妃,要想按时进京,水路可是比陆路快得多。” 她说:“今时不同往日,我们要随机应变。你把三十人分成四个小组,一组七人,剩下的两人跟我走。记得大家要扮成各行各业走街串巷的人,千万别那么早露馅,为我争取多一点时间。” 星泰说:“好,但若是他们发现我们没有携带王妃,王妃岂不是危矣?” 她说:“你们去戏班里租四个人,身形与我相差不多,易容成我的样子,可骗他们一时,再说戏班子的人常年在外走动,脚程坚固。” 第49章 达京 她继续说:“我们只有十四日,十二日之内必须达京,所以我们每日完成的行程是必须要完成的。”她食指中指并拢指着地图上的数字:“这是我制定好的路程行程,你们也要按着这个行程走,只许提前到达每个目的地,不能延迟,是否明白?” 众人道:“明白。” 他们把该过的手续都过一遍,完了她说:“这一程就辛苦各位了,此次若我有幸生还,日后定当厚待各位。”还对他们鞠了一个躬。 “王妃,万万使不得。”星泰道。“这是我的职责,只要王爷王妃好,这是我们做属下最希望看到的。”“出发吧,时间不多了。”她道。 果真,过了半日,终于出了怀东地界,星泰他们去租船,掌舵的人千篇一律说今日不出船,有事明日再说不得与他们只能租两条不大不小的船两组人一起划桨渡江,行致水中央,突然有几个蒙面黑衣人从水底下跳上来。 他们迅速奋起反击,一场厮杀在所难免,来者貌似不想要他们的命,只是想把他们的“王妃”带走。好在那戏子假扮的王妃有些胆量,并没有发出呼救声,“王妃”戴着帏帽静静坐在船中央,不管周围的打斗多激烈,她就岿然不动。 双方打斗一会,输赢都不见分晓,黑衣人觉得这个“燕王妃”太过安静,有些奇怪,放出一个飞镖,帏帽随着飞镖一起落入水中,露出一张男人的脸,黑衣人一愣,哨声一响,又瞬间潜入水中,水面上恢复平静。 众人围过来道:“头,现在怎么办?”星泰道:“按王妃的计划进行,继续开船,在第一个目的地汇合,希望她能安全到达。” 另外两组人走陆路,出了怀东,一路狂奔,铆足了劲拼命跑,一刻也不曾歇息。他们知道后面的无影卫也一直跟着他们,他们相差也不过了半个时辰的路,只要稍微放松,他们就会跟上来。 第一日结束,他们四组人都到了目的地,互相对了信号,唯独没有云望思的消息。他不禁担心起来,按常理推算他们把无影卫都吸引过去,她该是第一个到才是,怎么现在影子都没一个,难道是走在前头去? 夜里,他们轮流把守,守好“王妃”,一夜顺利。 第二日,他们照常出发,这次他们分两组行动,一组先走一组断后,无影卫也跟着走大半日,他们就不相信这燕王妃是铁打的,跟着这堆大男人能日夜兼程不歇脚跑着。 秋大人更加不敢相信,这两天下来,他们对她的行程毫无了解,他们竟然一味跟在枭影卫的身后,窥探燕王妃的机会一个也无,不由得纳闷起来。 第二天晚上,秋大人命无影卫制造混乱,自己亲自去会会这“燕王妃”,结果他掀开被掳出来的人的帷帽一看,又是一个男人,只是这个男人着女人的衣服还化了妆。 秋大人问:“你是谁?” 那人说:“我是个戏子。” 秋大人问:“是哪些人请你来假扮王妃的?” 那人说:“我不知道,我只晓得他们租我们假扮一个女子,付我们工钱,其余的就真的不知道了。” 秋大人说滚。 “燕王妃果真不容小觑,两天了,连个影子也没看到。” 有一属下问:“大人,如今怎么办?圣人可是千叮万嘱不能让王妃进京。” “放肆,还用得你来提醒我。”“把消息传回京城,让他们守好京城大门,若有可疑人物一律收监。”完了又琢磨:“这燕王妃到底在哪呢?就这么平白无故消失?像人间蒸发般。”“你们一半人跟着他们照常走,另一半人与我去找燕王妃。” 不但是秋大人,枭影卫的星泰也纳闷得很,两天了这王妃一点头绪也没有,难不成真的长了翅膀。说好每日的会合地点,却一直看不到她和那两个侍卫的影子,真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药。 直到她易容成带领老王妃进入议事殿的小公公,圣人才反应过来,他与赤中燕的赌约还有两天才满,也就是说云望思提前两日到达京城,并顺利进入了皇宫。 这可把圣人气个半死,心想那些侍卫都是饭桶吗,这一个手无寸铁之人还是个女人,竟能大摇大摆进入他的皇城还毫无惧色来到他面前,他收到的无影卫的消息却一直是错误的,什么都在掌握之中,什么请放心,结果呢,人都光明正大出现在他面前,无影卫的来信还是燕王妃尚未达京。 “把燕王请过来。”当云望思出现在圣人面前,他就知道他这个赌约算是输了。 赤中燕来到议事殿看到做小公公打扮的云望思也大吃一惊,他相信她能达成他的愿望,可没想到会这么快。她对他俏皮一笑,若不是在宫里,他早上去抱她转几圈,亲几口。 此时他只能克制住自己的内心的喜悦,给她一个笑。 “燕王妃是怎么瞒过无影卫进入京城,进入皇宫的,可有兴趣说来听听?”圣人问。 “若是圣人想听,小女子便不吝惜说与圣人听听。” 圣人道:“口气倒不小。” 云望思一口气把自己如何从无影卫的眼皮底下避开他们的视线,如何混进商队进入京城,以及求得老王妃的帮忙进入皇宫。 圣听后无不折服这个小女子的智慧,能在无影卫与枭影卫眼下顺利按照自己的计划走,真是难得。 “若你身为男儿身,我天岚岂可不多一名猛将。”圣人觉得很可惜。 “圣人若是能向普天之下招纳贤人,不怕找不到天岚的栋梁之才。”云望思道。 圣人嗯一声:“既然朕输了,那朕也该兑现承诺,还你云家一切自由之身,燕王府的一切事宜也由燕王自由决定,朕不再插手。朕还要亲自补上你们的新婚之礼。”“来人,把那对鸳鸯扣呈上来。” 不一会,有一宫女捧着一只托盘,呈到圣人桌前。圣人走下来,亲自拿起那对鸳鸯扣放在云望思手里。“这对玉扣世间仅此一对,是燕儿皇祖父那时的战利品,听说这鸳鸯扣会随着主人的气息强弱而色有不同,不知真假,今日就赐给你们,望你们好生珍惜。” 两人及老王妃三人谢过恩后就出了皇宫。 老王妃的喜悦自不必说,一路上,嘴上的笑都停不下来,一个月来虚惊一场,赤中燕也被困在皇宫将近一个月,这个月可谓是人生中最难熬的一个月,直至看见她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心中的石头才算落地。 回到王府,下面的人知晓王爷与王妃回来,王府上下一片喜气洋洋,自从王妃离去,王府不知沉寂了多久,如今重新热闹起来,人人干劲十足。 云望思被找回来,陆家的案件也随之结案,除了陆青雄判重罪,其余一干人无罪释放。陆家折了一个儿子,陆夫人可是又气又恼。 陆青槿的火气更是无处可发,如今丢了赤中燕又丢了相爷大公子,可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自从云望思回京,王爷的私下窥探之人就没有停过,今夜倒有一个堂堂正正来“拜访”的人,那人正是秋大人,秋大人踏进王府,看见到处张灯结彩,想想最近有什么节庆日,似乎没有。 他问王府的下人,才知王爷要重新迎娶王妃,秋大人心道有钱人就喜欢瞎折腾,来到会客厅,赤中燕早已坐在那候着,左边还坐着一年轻女子,正是他的王妃,云望思。 秋大人开门见山问:“王爷的府邸还真‘难进’,不得已,我只好光明正大进来了。” 赤中燕说:“秋大人若不是光明正大,只怕还进不来。” 秋大人打哈哈:“是也是也。”“怎么王爷知道我来是见王妃,不然王妃为何在此?” 赤中燕道:“的确,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过两天就是我们的大婚之日,不要耽误我们的良辰美景,今日就把事给结了,也省得你没事往王府跑。” 云望思咯咯笑起来,对赤中燕说:“王爷说这话说得秋大人多爱王府一样。” 赤中燕说:“我可不想见到有人日日念着我的人,有问题就快些问,问完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第50章 解惑 秋大人也不客气,问:“敢问王妃是如何弃水陆两路且还躲过无影卫与枭影卫的,据我所知,枭影卫也不知道你的确切行踪,难不成王妃真有遁地之术?” 云望思道:“秋大人过奖了,遁地之术是奇门之道,我可没有这么厉害,只不过在选择路线上取了个巧,刚好避过你们的视线。” 秋大人躬身问:“愿闻其详。” 云望思道:“反其道而行。” 秋大人问:“反其道而行?” 云望思道:“没错,从怀东到京城若是从北方出发,确实只有两条路,一是水路,二是陆路,这两条都是平常人去京城惯走的,但若是绕过西方的大辎山,也是可以到达的。” 秋大人问:“我曾经看过舆图,若是绕过大辎山,选择西边的路,路程要比正常的路程至少多三天的路程,王妃只用了十天的时间就能到达京城,是如何做到的。” 云望思道:“若是走陆路,西边的路程确实比北边的要多三日的路程,若是水陆兼并,九日即刻到达京城。” 秋大人大吃一惊:“九日?如何实现?” 云望思道:“绕过大辎山用一天的路程,足够。” 秋大人问:“过了大辎山,接着再到隆西地界,过了隆西还要过西北那片贫瘠之地,那西北之地路途崎岖,别说捷径,路都没有条像样的路,王妃难不成在说笑。” 云望思道:“秋大人分析得有道理,若是按照秋大人的走法,九日之内必定到不了京城,可我走的不是西北那片高耸入云的贫瘠之地,而是中齐河域。” 秋大人又吃一大惊,恍然大悟:“过了中齐河域,再过西北附属地域就可进京,没错,这确实是一个省时省力的办法,但是你如何能通过中齐河域,听说那海外商人一年 通过那片河域的次数不过三两次,难道这上天真的厚待于你,让你碰巧遇上他们。” 云望思问:“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如今正值暮秋之际,雨水渐少,我们已经打听过,这是海外商人最后一次经过中齐河域的时辰,此时不来,又需等待明年开春雨水充足时才有机会。” 秋大人道:“所以你将计就计,上了他们的船。” 云望思一笑:“没错。” 秋大人转头一想说:“不对,海外商人岂会轻易捎上几个来路不明的人,听说他们做生意最是锱铢必较,即使你有幸遇到商船,也未必会准备那么多路资,况且你们语言不通,怎么说服那些商人呢?” 云望思道:“商人重利虽难缠,但也真正因为这一点,他们才会与我合作,答应载我们一程,至于语言方面,他们经常奔走各地,即使语言不流畅,但沟通起来还是没多大问题的。” 秋大人问:“你和他们合作?” 云望思道:“嗯,我答应帮他们找销路,在一个月之内销完他们船上的物品。” 秋大人上下颌都颌不回来,问:“你答应他们一个月之内销完他们船上的物品,据我所知,他们一次的物品少则需要三五个月才能全部抛出,你居然答应他们一个月销完,王妃可真是信口开河,他们会信吗?” 云望思道:“为何不信?我说若是我做不到,我任由他们处置,若是做到了,获利的是他们,他们又不亏,为何不试一试。” 秋大人道:“那倒是。结果呢?” 云望思道:“结果我就顺利进了京城。” 秋大人问:“他们的货销完了?” 云望思道:“一个月未满,不急。” 秋大人问:“他们如何肯把你放走?” 云望思转过脸去看赤中燕,自始至终他都在静静听他们的对话,不插一个字。“我把王妃的头衔压当在他们那里?” 秋大人看了一眼赤中燕,发现他的脸色有些乌黑,一笑道:“王妃可是太不把王爷放在眼里咯?再说了,这头衔如何能当,王妃真爱说笑?”这话明显有挑衅之意。 云望思道:“我带信给老王妃,让她亲自出面证明我的身份,我说若是实现不了承诺,这个王妃头衔我让给他们,他们可是乐意至极。事急从权,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好在现在能顺利出宫,不然就太对不起王爷了,是吧王爷。” 赤中燕哼一声,并没有责怪的意思,相反眼里对她满是宠溺之样。 秋大人问:“那你又是如何进入皇宫的呢?” 云望思道:“那就更容易。有老王妃在,找个理由入宫不是难事,重点是你们还在百里之外处监督着一个假王妃,丝毫想不到我已经入了宫。” 秋大人问:“没错。我们从怀东到京城一路上遇到不少‘王妃’,我们日夜跟着枭影卫,除了假王妃,王妃的真面目一直见不着,直到出了泸水,王妃的‘真面容’才重新出现,只是这次由多人护送,我们都以为那就是真的王妃,便一路尾随想截下他们,结果每次都被他们顺利‘逃走’,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想请教王爷这其中的奥秘。” 赤中燕道:“这只是一个变戏法,我的属下有一个会易容的高手,你看到‘王妃’的时候,是他易容出来的,你看不到‘王妃’的时候,他便恢复了真面目,目的也是为了混淆你们的视线,给王妃争取更多的时间,现在想来,这个事做的有些不值,天才知王妃走的根本不是平常的路,本王对王妃都刮目相看。” 他看了一眼云望思,心想自己还真信对人了。 秋大人道:“王爷王妃还真是配合得相得益彰,也亏是我们输了。这次难怪这次圣人轻易放过我们,原来是贴了王妃的脸。” 赤中燕道:“秋大人一路上也辛苦了,胜负乃兵家常事,该兑现的诺言,本王还是一如既往,来人。” 门外有一侍卫呈上一把剑,青古铜的剑鞘,银色的剑柄,这就是传说中的寒月剑,近人一丈之内都感觉到寒意。 第51章 回忆 “此剑赠与秋大人,兑现我之前的诺言。请收下。”赤中燕道。 秋大人双手捧起那寒月剑,左右打量观赏一番,随即拔出来,屋内的温度降下几度,剑身上反射出的光如月光般皓白透明,秋大人怎么看,除了剑本身比普通的剑亮堂精致,别无长处。 “王爷,这寒月剑有何独特之处,为何江湖上的人都想占为己有?”秋大人实在想不出剑其中的奥妙。 “你按一下剑柄那颗红色的点。”赤中燕道。 秋大人照他的话做,“咻”的一声,长剑瞬间变成一把短至三寸的匕首。秋大人心情大好,又闻赤中燕说:“你再按绿色的点。” 秋大人又照做,“咻”的一声,匕首又变成七寸长的短刀。其哈哈大笑起来,嘴里连连道:“果然有意思。长可攻,短可守。” 秋大人的兴趣还未褪去,赤中燕又说:“这寒月剑还可认主,一旦沾上主人的血,便会一直追随着其主人,五丈之内有异动,这寒月剑就会有异常,望秋大人好好珍惜。” 秋大人道:“是把好剑。王爷赠与秋某,秋某很乐意,只是受之有愧。这一路上连王妃的面都不曾见过,实在是输的心服口服。若王爷能让我做主,我今日就把它赠与王妃,希望她能为王妃效劳。” 云望思很意外,刚才听见王爷介绍那把剑的时候,心里就痒痒,奈何她只会用匕首,并不会用剑,给与自己不如给更有需要的人。 赤中燕没有拒绝,而是征求云望思的建议,云望思道:“若是赠与我,我还是会归还给王爷,王爷曾经为天岚立下汗马功劳,如今又是社稷栋梁,王爷是最好的人选。” 秋大人摇摇头:“王妃果真是个坦率之人。好,就依你,此剑物归原主。”他把剑套回剑柄,又把他交还给一旁呈上来的侍卫。 赤中燕一挥手,侍卫退下。 秋大人也说:“秋某也告退。”他抱拳行礼,赤中燕点点头。走到门口,秋大人又回头说:“差点忘记给二位恭喜,祝王爷王妃白头到老,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赤中燕已有二十又二,然云望思才十五,近十六,听到早生贵子,未免有些害羞,脸上绯红飞霞。 秋大人走后,赤中燕云望思两人携手一路回去,府上的人见怪不怪了,自从王妃重新回府,王爷可是日头出值,得空都是陪着王妃。 他们出来时,圆圆的月亮已上得老高,暮秋的夜里一到,露水便沾满了各株花草,云望思抬头看那轮皎洁的明月,又想起那远处的故乡,便说:“王爷若是不急着休息,我们不妨坐在上面聊聊。” 不一会,一黑一白两道影子坐在王府视线最好的屋顶上,人手一壶酒。 云望思主动碰了一下赤中燕的酒壶,说:“敬王爷,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日。”她喝得过急,呛了一下,赤中燕心疼的替她拍背。 “别人是有愁才喝酒,你这是喜事也喝酒。” “嗯,伤心要喝酒,喜事临门更要庆祝一番,那是我们那里的生活方式,这里没什么好消遣,唯一能喝的还是这果子酒,悲哉悲哉!”她倒头又喝了一口。 “王妃若是想家,等圣人的旨意下达,岳父岳母就可搬回京城与你团圆。”他拍拍她的肩膀,以便安慰她。 “此家非彼家,说了你也不懂。总之,谢谢你救回我一命,杀伐果断的王爷在我家最无助落魄的时候,还愿意伸出援手,就证明王爷是个心善之人,我为你冲喜也没什么,左右不过是嫁一个人罢了,幸好是你!” 她用自己最诚恳的语气说,也把自己最深情的一面展现在他面前,他靠近她少少,用手触摸着她的脸颊,俯下去吻了一下她的红唇道:“也幸好是你。我生病是因为你,退婚也是因为你,只是我没想到你会重现在我面前,还愿意为我冲喜。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他放开半搂她的后背,喝了一口,望着远处的明月说:“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如今我们即将成婚,我觉得应该告诉你,也免得你日后会受困扰。” “看你表情,这么严肃,很重要?” “现在对谁来说都已无关紧要,只是你知道会好一些,免得非翎见到你会尴尬。”他又喝了一口。 “方非翎方公子?” 他嗯了一声。继续说:“我第一看见你是在你们以前的相爷府,你哥哥抱着你在我面前经过,你那时头上还缠着绑带,脸色煞白,生气全无,我有心去帮助,却碍着锦衣卫的总指挥使在,不能光明正大出面,便使计把查抄云府的功劳让给他,不至于让他太难为你们。” “你们走后,我越发担心你的安危,也不知为何,也许这就是面缘吧。直到非翎过来找我帮忙,我才答应他。” 她问:“朋友有求必应,王爷是个君子。” “我也希望我是个君子,可我好像达不到王妃说的那种高度,一个相爷被查抄,那是多严重的一件事,即使他的父亲是御史台大人,也不敢出面,即使我是皇族中人,都不敢轻易插足。”他停顿下来,好像在回忆一件久远的往事。 “后来呢,王爷怎么答应他的?难不成这寒月剑是他家的,以此与你做交换条件?” 他摇摇头:“不。他说:他心里有你,以后若是有机会,再向你袒露心扉,他当时情绪激动,不管生死也要救你们云家一命。” “我小时候有一次不幸落水,幸得他救一命,我就想为了这一命帮他一次,也算是还了他的情。” “所以你就答应了他。”云望思接着说。 “没错,我们赶到郊外的时候,正遇上皇后的爪牙,天不灭你云家,幸好他们平安回到怀东,你却因为命悬一线被送上天德寺庙,因此留在京城。” 云望思问:“在天德寺里发生了什么事?” 他说:“当时你命悬一线,气息微弱,五劫大师说你少了一魄,需要做法把你缺失那一魄招回来,前提是有与你相合八字的人为你守魂,并且能坚持到最后才能成功。” “守魂人需要付出代价,王爷您付出了什么?”她眼不眨凝视他。 “王妃怎知道守魂人需要付出代价?”他有些意外,这件事他谁也不曾透露过。 “若不需要付出代价,与我八字相合的人恐怕不少,王爷没必要亲自去守?” “没错,还有一点是这个守魂人若是男子以后便会成为你的夫君。”他看着她一笑。 “所以你不敢把这件事告诉方非翎,怕他振作不起来。” “嗯,那时五劫大师让我考虑是否愿做这个守魂人,我本想着告诉非翎,让他做决定,怎料出到大殿看他一副魂不附体模样,又竭力求我帮他这一次,我心想若是因为我的犹豫让你殒命,他这一生或许都在愧疚中度过,所以我就做主主张帮他下了决定。” “王爷那时已有未婚妻,要王爷做这个决定,王爷应该也是下了很大决心的。” “本王一直对自己的决定很有信心,我心想只要我不愿意我就可以不娶你,天也奈何不了我。”他苦笑。 “王爷这点倒与我跟很像,结果呢?” “之后的事你也知道个大概,我守完魂后,便先回了王府,没想到方翎会带去你大理寺找我,阴差阳错,让你替大理寺结了一案,又提出治理刑狱的方案。” “又那么巧他以为你走了,便急急追出去,熟料你还在大理寺。” “你走后,我也曾想过找你回来,但一想你在京城也是寸步难行,身份始终不得公开,回怀东也许是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她咯咯笑起来:“谁知珍宁半路遇上我,非要让我与她回王府。” 他问:“你当时做了什么,让她非‘拖’你回来?” 她抬头看看那轮明月,又喝了一口酒,低低的说。 第52章 谈情 “说来还感谢她的‘无礼’,那时我正在与一商人在谈天,想着若与某队商人同路,便与他们一起回去,帮他们干点小活,我们说得不是本土话,而是难懂的海外语,二小姐一见我,就问:‘你会海外语?’我说:‘会的。’她又问:“你既然会海外语,那读书应该不成问题。我说:‘还过得去。’结果她就非把我带回来不可。” 云望思说完,咯咯笑起来道:“后来就遇到你了。” 赤中燕道:“很曲折的经历,难得你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举目无亲,却也毫无恐惧。” 她心想,此时我十二岁,但我前世已经活了二十八年,这种在外求生的本事还是有的。可她只能隐晦说:“天岚如今还好,百姓安居乐业,偷盗甚少,还算太平。” 他想起来问:“你弹的那首曲子有名字吗,甚是好听。” 她说:“有,叫‘秋日的浪漫’。” 他问:“很好听,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她说:“世外总有高人,是一个高人教的。” 他问:“还会别的吗?” 她说:“会的,还有几首也好听,待我们得空再一起切磋。” 他笑了,说:“切磋不敢,王妃的弹奏很独特,若是王妃肯教我,我是很乐意接受的。” 她握住他的一只手掌说:“王爷喜欢,我也很乐意教您。”他反握住她的小手。 他的手掌很多茧,握着她的手背,也能感受到他手掌的粗糙凌利。她用双手掰开他的手掌,抚摸着手掌里的茧,道:“王爷今年二十又二,手却像三十好几的老成人,王爷一定吃了不少苦。” 他忽然有一个念头,这是嫌弃他?问:“你不喜欢?” 她说:“不,是心疼,王爷这么年轻却要承受这么多普通人承受不来的压力,这辈子就让我好好待你吧,若你不嫌弃。” 他把她拥入怀里,亲吻着她的额头。 “有你这句话足矣,这也是我此生所求,我又何来的嫌弃。” 她在他耳边说:“王爷,我们认识不满四年,您是何时喜欢上我的?” 他把下巴抵在她肩上说:“也许是你来王府的第一天,也许是我第一次听到你弹奏曲子,又或许是你第一次离开王府的时候。” “你十二那年寒冬,我想赠你一件大氅,你说那件大氅太贵重,不能接受。我便想着过段时日,待二妹妹读书有些出息,便借口给再送与你,没想到我一句气话,你就真的离开王府,一点机会也没留给我。” 他放开她,拾起瓦上的酒壶又喝了一口。 “你离开京城的时间只比我多一日,行程却比我快上许多,二妹妹说你会骑术,我原想着即使你会骑术,但也是比不过我的,谁料,你竟然一直比我先走半步。我想若是我三日追不上你,便放你回去,不再强求,结果我还真输了。” “我生来有些高傲,你读书不差,想不到这骑术也这么出彩,我自小跟着父亲上沙场,杀敌都不轻易认输,竟然在你这个小姑娘手下败下来,回到京城,许是心结难解,许是对你的思念过甚,本就是一场小风寒,最后差点要了我的命。” 她说:“星泰找到我,告诉我王爷的病情,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像王爷这么健壮的体格,怎么会一个风寒就卧床不起,为了还你的救命之恩,也顾不上那么多,我便与他一同入京,即便是看最后一眼也行,看看我有什么能帮忙的。” “没想到,最后关头被老王妃拉去给您冲喜。” 他问:“当初你有什么想法?” 她说:“本是反对的,一是年纪不够,二是身份也是一大隐患,若是有心人拿出来做文章,连累了王府。” 他问:“可有因为怕我不久离开人世而觉得委屈。” 她说:“倒也不是,即使有那一日,我想走也没人能留的住我,是我甘心情愿的,只希望这冲喜能把你冲好,上天垂怜,您果真好起来,也不负我这一番苦心。” 他又握回她的小手道:“你可喜欢我?云望思。”这还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全名。 她垂下头,嗯嗯两声。 “王爷是个文武德才兼备之人,我想世上的女子没有不喜欢您的吧?” 他说:“你喜欢就好,别人不重要。还有几天我们就大婚了,到时你可不能再无缘无故离开王府,离开我,知道吗?”他用手指托着她的下巴,深情的吻着。 两人都喝了酒,酒劲上头,这个可谓是激烈又绵长,一吻下来,他都差些把持不住,忙推开她,说:“夜深了,回去吧。”她都有些不好意思放下半围着他身板两侧的双手,脸上霎时红过一片。 分手前,他说一句:“这几日好好休息,别到时候拜堂都睡着。” 她点点头,对他挥挥手。 两人回了各自的院子,一夜好眠。 第二日,她在老王妃面前编个理由,便出了王府,为的就是实现她当初对那海外商人的承诺。 第53章 利用 她进入一家海外商人专门在京城的落脚地,守门人见到她,利索的进去通报主人来客的身份,那主人浓眉毛蓝眼睛鹰钩鼻,大步走出来,见到她,很意外,愣了半响,回过神来,很热情的用拗口的本土话说:“燕王妃,你终于来了,我可是等了你好多日,以为你失了信,不会来。” 她被请进去,边走边问:“现在你们的货卖的怎么样?今年不如去年冷,许是难销些。”这些海外商人做的生意有珠宝玛瑙玉石皮革布匹,日常使用的必须品几乎都囊括。 “王妃猜对了,今年的冬天不如去岁寒,目前销出去的货不到去年的一半,这可如何是好,年关将至,王妃可有好的对策?” “你把所有的布都送一匹到王府,还有珠宝要配套准备好,一定要与布匹的颜色相对称,随时等我通知。” “王妃这是何意?”海外商人不解道。 “十日后见分晓,到时你可要做好万全准备,有进货商,只要价格适宜,能销多少就销多少。” “好好好,一切听王妃的。”商人频频点头。 云望思回到王府,让管家去请最好的绣娘进府,燕王如今可是京城官家闺秀炙手可热的争抢对象,有机会进去谁也乐意,王府的事情外人不知细节,只知道这个燕王还没有正式的王妃,这也难怪,在赤中燕垂危之际,大家唯恐避之不及,如今燕王生龙活虎,大家的眼光又盯向其婚姻大事上。 绣娘被请进王府,若不是其已是婚配之身,倒也想瞧上一瞧燕王。她被一路带到云望思面前,管家介绍云望思是燕王妃之时,那女子一脸惊愕,匆忙跪下来行礼,只是云望思的随和又给她一个定心丸。 她开门见山说:“请起。今日请绣娘来,只是有一事相求。” 绣娘说:“王妃客气,有何吩咐尽管说。” 她说:“我这里有几款样式,希望绣娘能在五日之内帮我赶制出来,一种款式只需要一件,你可先瞧瞧。”她示意旁边的侍女把宣纸上的服饰端给绣娘看。 绣娘接过侍女手上的宣纸,一张张认真端详,脸上露出难得的惊讶表情。 “王妃,这是出自谁人之手,这设计非常独特,做工倒也不算复杂,不过要五日之内赶制出来有些仓促,而且这布料也是一个问题。” “布料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你只需要在五日之内赶制出来便可,价钱你来开。”话音一落,有两位侍女就从大门外呈上几匹布料,正是海外商人那些布匹。 “原来王妃已匹配好,那小人就尽量按照王妃的要求去做。” “还有一件事要绣娘帮忙。”云望思道。 “不敢,请王妃吩咐。”绣娘躬身道。 “绣娘在制作过程中,可有意让进铺的官家夫人小姐看到你们制作的过程,制作好之后,挂在铺里做展览,若有人问起,你可以当场销出去,销出去的对象一定要是有头有脸,并且是要去腊月会上的官家小姐,你可做得到?” “可这价格?”这位绣娘不但是绣工最好的,而且还是绣楼的老板娘。 “价格由你定,若能销出去,你只需付我这些布匹的本钱,若是销不出去,你可把衣裳退回给我,而且我会付你的工钱,工钱由你开。” 绣娘不解:“这种亏本的生意,王妃可做得主?” 她说:“若你不信,你待会出门可以问问刚才的管家,一问便知晓。” 绣娘道:“有王妃这句话足矣。” 她说:“我还有一事相求。” 绣娘说:“王妃求小人的事,可都是让小人得利的事,多多益善。” 她说:“若有官家小姐夫人去买绣品,绣娘可以无意中透露燕王腊月节也会去参加,但不需要太张扬,可明白?” 绣娘掩嘴说:“王妃可真有意思。” 在绣娘出门之际,她又想起珠宝的事情,唤绣娘回来,说:“这里有几套珠宝,都是与那些布料颜色匹配好的,若是有人订了衣裳,绣娘可把相对应的珠宝介绍给客人,若是客人愿意就卖,若是不愿意就罢了,上面标注有价格,销不出去的,原物退回即可。” 又有两位侍女呈上几套珠宝,都是配套好的,有项链手镯玉佩之类的,与布料颜色很衬。 绣娘忍不住问一句:“王妃真是有做生意的天分,得空一定要来敝店光临。” 她说:“会的,相信我们很快就会见面。” 绣娘行礼退下。 绣娘回到绣楼,召集所有的绣女,把任务分配下去,让其帮忙赶工,可在中途还是遇到了问题,宣纸上的毕竟是手画出来的,实际上要绣出来的样式可能有些差别,绣娘临夜让云望思过来切磋,当她接到消息,马不停蹄赶到绣楼。 绣娘把有问题的地方指出来给她看,她耐心地指导,这该如何如何改,也询问绣娘的意见,直到大家都一致通过才让绣女继续绣下去。 一连五日,只要绣娘有需要,她就会去绣楼里共同切磋,也幸亏得绣女帮忙,八件衣裳如时完成,挂在绣楼里很出众,成功把来绣楼里的官家夫人小姐吸引过去,有些有钱人家舍得的就连同珠宝衣裳一起买走,有些就只买了衣裳,剩下最后一套鹅黄色的时候,有两个小姐正在发生争执。 绣娘回内堂说与王妃,王妃出到大厅看到是陆青妩和另一位小姐,陆青妩听说赤中燕也会出席腊月会,这件衣裳她是非买不可,能在腊月会上惊艳到他,也许他会对她另眼相看呢。 云望思退回内堂,对绣娘说:“我不便出面,价高者得,你去处理吧。” 最后,陆青妩在冲动与憧憬中花重金买下那套衣裳,梦想着腊月会快些到来。赚的满盆金的绣娘,除了把人工钱扣下,其余的全部交还给云望思,云望思感激她的帮忙,从中抽了两成给她做奖励。 “以后,若是有人来订之前八件衣裳的款式衣裳,绣娘可自由接单,我只要求一点,这布料一定由我指定的供应商供应,可做得到?” “做得到做得到,谢谢王妃谢谢王妃。” 云望思回到王府,空闲下来才记起有好几日没见赤中燕,她还有一件事向他“汇报”呢。 这天夜里,她打听到赤中燕退值后,一直待在书房里,便做了两碗面,端到书房外面的石桌上,让下人通知赤中燕出来。 赤中燕这段时间也很忙,想着在大婚之前把事情交代好,一直忙着都顾不上她,如今听到她就在外面,即刻撩起衣摆出了门。 出来看到她站在石凳旁边,频频哈气搓手。他心疼跑过来用自己的双手紧握她的双手,问:“这么冷,怎么出来了?” “好久不见你,想你了。”她笑咯咯。 “真是傻瓜,等我们成婚后,你就可以天天见到我。”他把她的双手放在嘴前哈气。 “快吃吧,不然等下冷了就不好吃了。”她抽出手来拉他坐在石凳上。 “为什么要在这里吃?”他不解。 “想着你没空,就直接端过来给你,怕在书房吃,满屋子都是油烟味,你不喜欢,在这里吃方便,吃完你继续办公,两不耽误。”她也坐下来,把一双筷子呈给他。 “我怕你吃不了太辣,所以只给你加了一点点,偶尔吃点辣的对身体也有好处。” 他闻了闻前面的面,有一股浓浓的辣椒味道,心想她确定这只是一点点辣吗,面上可是浮着一层红红的辣椒“碎片”,看起来就好辣。 云望思久久看不到他下手,问:“你不敢吃还是不喜欢吃?”他满是苦瓜脸。 她又安慰他说:“看着很多辣椒而已,不怎么辣的,你试试。”说真的,他是不怎么喜欢吃辣的。在军营那会,他是看到那些兵崽子满口吃辣椒那享受的样子,自己则是掩鼻而过,他也想不通怎么有人喜欢吃这种口味,现在看来,他的王妃也不例外啊。 “我吃给你看,这些东西吃一次不习惯,吃多就习惯了,习惯之后不吃还不舒服呢。”说完,夹起一筷子,“嗦嗦”吸起来,一边吃还一边哈气,用另一只手扇着嘴里的辣味,说:“嗯嗯,好辣好辣,还行你试试。” 他看她那么期待的表情,不吃还真对不起她,便挑了两条面,斯斯文文放进嘴里,即使自己觉得很辣,但在她面前还是保持着君子的风度,四平八稳坐着,可内心已经在“呼救”。 她见他没反应,以为是他接受得了,自己又“嗦嗦”起来,便吃便流泪,他自己也辣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着她那副表情想笑又想哭,哎,自己这个小王妃怎么这么喜欢折腾自己呢。 她一口气把面和汤都喝完,一看他还有大半碗,问:“王爷是不是不爱吃,不爱吃就别吃了,没关系,我来吃完就好,不浪费食物。” 说完,一把端过他面前的碗,“嗦嗦”吃起来,他真的是辣得说不话来了。 待她吃完,只见她从食盒里拿出两碗棕色的液体,她说:“这是我制作的羊奶加茶,王爷试试。”正愁着没水喝的他,话不多说,马上端起来咕咕喝了几口。 她掏出帕子给他擦擦嘴,自己也喝上两口,看见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问:“怎么样,喜欢吗?” 他说:“好喝。”喝完他那一碗,还盯着她面前的碗。她会意,端起来给他说:“你喜欢就多喝一些,反正我也喝多了。” 他接过来,咕咕又喝了几口,完了擦擦嘴说:“王妃真是心灵手巧,如若市场上出售,一定好卖。” 她心想原来王爷这么个大男人也爱喝奶茶,辣的不吃倒喜欢甜的,真可爱。她听到他的话,当即点点头说:“那天王府养不起我,我就去市场上卖这个,一定大赚。” 他为她擦干净唇边的污迹,百般柔情道:“你能活上几百年,王府也是够你吃的,你别想找借口离开。” “我不走,除非王爷不要我。” “傻人说傻话,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谁知道呢,万一你在外面有...” 他用食指摁住她的唇,不让她说出后面的话。 “嘘,不许说那些无聊的话,这辈子我只要你好好待在我身边,哪都不许去。” 她拉下他的手指,点点头,低低说:“目前我就有一件事求王爷。” 他故意瞪了她一眼说:“无事献殷勤,原来王妃是有目的的。” 她嘻嘻笑着:“也不是什么难事,就是求王爷在腊八会那日,去腊八楼上转上一圈即可。” 他总觉得里面的水不像她说的那样浅。 “王妃卖的是什么关子,这样简单的要求不算要求,王妃是有什么阴谋吧?” 被他这么一问,她心里倒更觉得对不起他,又不能说出真相,心中已是满满的惭愧,背后利用他更觉得自己不够光明正大,奈何目前只能想出这个办法,那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了。 “阴谋倒说不上,王爷答应我便是了,若是到时王爷心里有什么不忿,便来找我出气好了。” 他看她一脸光荣“赴死”的表情,越发觉得奇怪,既然她敢承诺,又不好逼问,便答应了下来。 直到腊八会那日,他走进腊八楼,眼前出现一片五颜六色,孔雀开屏的服饰,还有那闺阁小姐看他的眼神,他才明白过来,她让他来参加腊八会的目的。 可她这样做又有什么目的呢,他与她大婚在即,难道她又想偷偷离开,让他娶别的女子?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若是她想偷偷离开,也不用这么大费周章,还专门求他来一趟腊八楼。 可他的出现还真的给这个腊八节带来不少的影响,男子争相巴结,女子争相献媚,他忍着那些胭脂俗粉到最后,急匆匆回到王府想找某人算账,到了她院前,突然想通了,她不是说有气就找她吗,大婚那日即见分晓,他想到这个主意,又偷偷返回自己的院子。 第54章 不舍 “姐姐,你们能不能快点,磨磨蹭蹭的,像这样的进度,我们到京城,怕王兄的大婚早过了。”赤珍宁在前面喊,姐姐赤幽宁和云长德走在后面。 自从圣人下诏还他们云家自由之身,王兄大婚的消息又到,可把云家一家人都高兴坏了,当然赤家姐妹也是欣喜若狂,她们心中喜欢的人有了自由之身,或许他们之间的障碍会减低些。 赤幽宁想到回王府,内心本是很欢喜的,奈何云长德久久没有表示,她不知道这次他们兄弟两个把他们两姐妹送回京城,是否就要回怀东。 云家老父母不想再回京,云大哥便迁就他们,与他们在怀东生活。他们兄弟二人拜别父母,就送赤家姐妹上路,赤珍宁一路上倒是欢欣雀跃,如雀子般叽叽喳喳,又有云老三陪着她,两人拌拌嘴,你讽我,我嘲你,路上的时间倒也没那么闷。 相反,赤幽宁的心里如同装着一堆小石子,上下颠,一刻都不曾停过。心情看起来差多了,云长德也明白她心里想什么,只是他一个罪臣之子又如何向高门大户的王府去求婚呢,即使她愿意,也会被人嘲笑的,这件事暂且不说,等回到京城再问问妹妹的意见,她总能给人正确的答应。 “你说你一个也没出过远门的人,怎么走了那么远的路也不知道累呢?” 云老三看着寒冬里满头大汗的赤珍宁,她一笑:“我这不是心情好吗,王兄准备大婚,人逢喜事精神爽的道理你不懂吗?” “我懂,我都看你笑了一路了,当心牙齿都笑掉。”云老三坐在大石头上看着眼前像只蝴蝶“飞来飞去”的赤老三,他可不像二哥那种愁肠子,人生得意须尽欢,想那些有的没的,简直是浪费大好人生。 “云老三,你会不会形容,我那是高兴得想飞,根本停不下来。”赤珍宁叉着腰瞪着他。 “想飞你就尽情飞吧,再过两日,你想飞都没地方给你‘飞’咯。” 一听这话,赤珍宁当下蔫下来,在云家住了三个月,如今要离开,回到京城还真不舍得。云老三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忙改口道:“京城也好,总比那些山旮旯好,吃穿不缺,你的朋友亲人都在京城,想什么时候去玩就什么出去玩,谁能管得住你。” 赤幽宁与云长德相视一笑,这个淘气的妹妹和这个无厘头的云老三还真搭配,一路上吵吵闹闹给他们增添不少快乐,怕妹妹回到王府,想找个这么“贴心”的人来吵架,恐怕不易。 赤珍宁撅着嘴回骂云老三:“就你这乌鸦嘴,有都被你说没了。” 云老三见你还是不开心,从大石头上跳下来,一手啪在赤珍宁的肩膀上说:“哎,若是你那天厌倦了京城的生活,不如去怀东,我们管吃管住,怀东虽然没有京城富庶,但也有它的可取之处,你不嫌弃就来找我。” 赤珍宁回头看他,捏捏云老三的脸说:“这还差不多,真乖!” 云老三哎哎两声:“怎么说话的,这男女授受不亲,你捏我脸得赔我。” 赤珍宁本来都想拿开脸上那只手,被云老三这么一说,干脆再捏重一点,疼的云老三啊啊叫起来。边说:“你不也拍我的肩膀,该怎么赔我。” 云老三一手打开她捏着他脸上的手:“你还是不是个女的,怎么比男的还粗鲁。你看,都肿了。”他摸摸自己的脸。 “我看看。”赤珍宁本意凑过去看看真假,结果云老三猝不及防转头,结果两人的鼻子碰在一块,又擦身而过,两人都愣在原地,盯着对方的眼睛,一瞬后又匆忙移开。 场面一时间宁静下来,赤珍宁低下头红着脸坐下来,云老三则假装抬头看天上的日头。赤幽宁云长德则在一旁偷偷笑。 云长德见大家休息够,说:“走吧,再不走,就要露宿慌岭了。” 赤家两姐妹坐在马车里,云家两兄弟在外面驾车,父亲被贬了四年,他们从一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变成了普通的男子,这驾车的技术也好起来。 云家两兄弟在外边驾车,赤家两姐妹在车里聊着。 赤珍宁附在赤幽宁耳边说:“姐姐,若是云二哥送我们回京城就直接回怀东,那你怎么办?” 赤幽宁假装听不懂她说什么,推了她一把:“别胡说,他不回怀东,难道还想在京城安居。” 赤珍宁嘿嘿两声:“只怕到时有人哭鼻子咯。” 赤幽宁说:“你才哭鼻子呢。” 赤珍宁呵呵说:“你们三个月出双入对的,谁看不出来你们的心思,云伯母看见你就像看见未来的媳妇,对你殷勤着呢。” 赤幽宁说:“云伯母对你不好吗?给我的还不一样给你,有我吃的也会有你吃的,何时偏心过我。” 赤珍宁眼睛向上斜着骨碌骨碌的转说:“那不一样,对你那种好像对未来媳妇那种,对我这种纯粹是对小孩子那种好。” 赤幽宁说:“你就是个小孩子,不是吗?” 赤珍宁说:“你才是小孩子,我都及笄了。” 赤幽宁用手指指着她的头说:“人长这不长,这三个月我还真怕你出什么幺蛾子,幸亏有云老三看着你,不然还真怕你回不到王府。” 赤珍宁看着驾车前的方向说:“嗨,就他那样还想管我,我那是给他面子。” 赤幽宁说:“面子是给了,怕是心也在他上面吧。” 赤珍宁挠挠头,说着违心的话:“谁喜欢他,木头一个。” 赤幽宁哎哎两声:“只是不知道这个木头以后会娶个什么样的媳妇,这么招人喜欢的人,回到怀东怕又要被云家二老催婚咯。” 两姐妹在车里的话,车外面的两兄弟偶尔也听得一两句,她们愁的事何尝不是他们愁的。四人一路上各怀心事,苦水只有自己知。 不过倒也相安无事,船到桥头自然直的道理,他们也是懂的,现安全送她们回去才是大事,不然未来妹夫怪罪下来,真没他们的好果子吃。 终于在王府举行大婚前一天,他们来到王府,她们回到王府。入门先去见了老王妃,兄弟两人也见过云望思,后被安排在厢房住下。 大婚那日,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都到齐了,云家父母不到京城,便由云长德代替他们的位置,从早上一直忙碌到晚上,这场浩大的婚礼还落下帷幕。 赤中燕平日不喝酒,今日喝了几十杯,神态还算清醒,回到婚房,掀开新娘的盖头,是那张熟悉又妩媚的脸,喝过交杯酒,喜娘便退下去,剩下两新人。 两人虽然的第二次成亲,第一次匆忙过堂,不算正式,这次真的是给足了她面子,即使他已经双十又二,但面前这个女子大方又聪慧,他一时还不知该说什么好,上次毕竟是要人扶着行礼的,这次却都是双方自愿,反倒不自在起来。 云望思拉他坐在榻边,拉着他的手说:“恭喜王爷。”赤中燕也说:“同喜同喜。”两人相视笑起来,气氛轻松不少。 云望思看着他有些局促的样子,想了个法子,说:“王爷,我们出去玩一下。” “出去?玩?”他的王妃还真特别,洞房花烛夜还能出去玩? “对啊,难得这几日你不用出值,日头不用起那么早,晚一点回来也不要紧的。” “你确定要出去?万一母妃知道...”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我们不用走大门。”她指了指上面。 他又说:“我们穿成这样怕是...” 她走到柜子,从里面取出两套夜行衣,赤中燕一愣,什么时候他的新房还放有这种衣服,让他查出来,有他们板子吃。 听她一说:“这是我一早准备好的,就为了今晚出去热闹热闹。”便立马蔫下来,自认倒霉娶了这么个媳妇,原来她早有计划,别人是舍命陪君子,他是舍命陪媳妇。 他们避开下人的耳目,偷偷从墙上翻出去,这点小事对于他们来说都不是事,只有隐藏在暗处的那些暗卫知道那是他们的王爷与王妃,看见他们翻出墙去,他们还道他们的王爷可真有情调,放着洞房花烛夜不过,还跑出去野,难道是想在外面...... 被暗卫首领一啪下去,个个都回过神来:“主子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插足,做好自己的本分,别被打了板子都不知道原因。” 他们脱去夜行衣,恢复一对普通人的打扮,他们手牵手感受着冬夜的冷风,云望思用力呼吸着,赤中燕问:“王妃这是多久没出门,好像鱼缺水那样。” 她说:“大门倒是天天出,只是冬夜出门已经没做过这种傻事了。” “傻事?” “嗯,傻事,某个地方的年轻男女不管白天夜晚,只要你想出门便可出门,没人说你也没人拦你。” “那父母呢,他们不担心吗?” “不会,人人都是这样生活的,习惯了就不会担心,不过一般也不会回来得太晚,子时之前会回去的。” “子时?那还不算晚?没有宵禁吗?” “没有,一天十二时辰通街都是亮的,如白昼般,可以去没有打烊的地方。” “这就是你所说的可乐奶茶的地方吗?” “那只是小小的一部分,还有很多其他好玩的地方。” “王妃很想念那里?” “想,怎么不想?” “那我呢?”他有些醋意。 “一样想,现在王爷是我的夫君,是我最想念的一个人了。”她吻了一下他的手背,他的脸有些热热的,原来他一个大男人在这方面还像个青涩小伙子。 我们进店里喝上两口,他们看见前面有一间酒店,外面冷,静悄悄的,一进里面倒暖烘烘起来,他们找了一个角落坐下,希望不要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小二端上酒来,说:“客官慢用。”谁会想到今日轰动京城的燕王爷会坐在这里饮酒,还带着他的小王妃。他们平日不露脸,倒也不怕有人认出来。 第55章 洞房 两人在静静的抿着暖酒,忽然听到有个熟悉又发疯的声音。 “喝喝喝”女声传来。 “别喝了别喝了”男声传来。 “干嘛不喝,今夜不醉不归,干了。”女声道。 “嘘嘘嘘,今日是你王兄的大婚,不要这么胡闹,万一被他知道,看你不被剥层皮才怪。”男声道。“你说你王兄的大喜之日,你起个什么劲?” 传来断断续续的女声“再过两日,你们就要回怀东了,到时我就见不到你,所以,今夜我们尽情痛饮。” “我们回我们的,有你何事呢,再说你想去玩,随时都可以去,我又不是不让你去...”男声说到最后都说不下去了,怕就怕自己惦记着她自己都移不开步。 “千里迢迢,王兄不会让我去找你的,再说,母妃也会帮我物色那个高门大户的公子哥,让我嫁了,到时我再也不能去找你了,呜呜呜...” 那男子听到女子呜呜呜起来,自己倒不知如何安慰,搞得手忙脚乱,周边的人纷纷侧目,还以为他对她做了什么呢。“你 你 你别哭,别哭,行吗,平常看你大大咧咧的,怎么也有这么小女子的一面,哎,我现在才知道女子的心思最难懂的含义了。” 赤中燕发现那是自己的二妹和云老三,就想着过去阻止,被云望思摁住手背,摇摇头。 “让他们说说心里话,总好过憋在心里把人憋坏,你也不想自己的亲人终日活在愁肠里,三哥做事有分寸,别看他嬉皮笑脸的,认真起来也是男子汉一个,嘿嘿。” “有这样夸自己的哥哥吗?”他觉得她有些自大。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看我不就知道咯。何况,今日是我们的大婚之日,不要坏了自己的心情。” 一听到她这话,他可就不淡定了,此刻两人本该洞房花烛,她可好,还拉着他出来游玩,看来有这种“待遇”的,他可是天岚第一人。 两人继续侧耳倾听隔壁那对“小情人”的话,又听到: “等我下次我进京,再来看看你。” “不要...不要”她又喝了一杯,边摆手边嚷着。“等你下次进京,我都成别人的媳妇,你怎么可以来看我呢,使不得使不得。” “再...再再说...了,云...云老三,你就没想过要娶...娶娶我吗?”醉意上头,她已经语无伦次,不知自己在说什么。 云老三听到这话,可真是晴天霹雳,这种话出自一个女子之口,会被别人嘲笑的,何况她还是王府小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多恨嫁。 “啊?哦?这个...这个...我我我...” “我知道...我知道...你想娶...娶公主...公主嘛,公主比我好,琴棋书画样样会,能当个驸马也是好的,起码比王府女婿有出息。”她对他疯笑,听到她这话,看着她那酒疯样,他鸡皮疙瘩掉一地。 “胡说八道,这是那到那,好好的怎么又扯上公主,我看你是真醉了,来来来,回去了。”他把酒钱放在桌上,把她一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扶起她,两人摇摇晃晃走出店门。 赤中燕也想站起来,跟出去,被云望思拉住。 “三哥会处理的,你就放心吧,坐下来陪我喝两杯。” “你这么放心?” “都是大人了,他知道分寸的。”听她这么一说,倒显得自己小孩子心思,继续坐下来饮酒。 她何尝看不出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止是三哥和赤珍宁,还有二哥和赤幽宁,同样面临这个问题,只有这个“眼拙”的王爷看不清事情的真相。 两人边喝边聊,大致两壶酒见底,才肯罢休。 “出去吹吹风吧,这里挺闷的。”她建议。 于是两人又出了店门,天气虽冷,不过这月色倒很光亮,街上除了打更的,已看不到任何一人在街上经过。走了小一会,他突然发现旁边的人没有跟上来的意思,回头去看,看到她站在原地看他。 他问:“怎么不走?” 她说:“腿累,被这大婚折腾的,你要赔偿我。” 他低头笑了笑,这个小王妃真是变着法子“剥削”他呀。 “你想要什么?” “你过来。” 他走到她面前。 “蹲下来。” 他明白了她的意思,却也很乖巧的蹲在她面前。 她直接趴上他的背,待她趴稳,说:“走吧。” “王妃喜欢被人背着?” “这是情人之间的‘权利’,王爷还没背过我呢,等我长大了你可就背不动我了。” “瞎说,你现在又不是个孩子。” “十六岁还小着呢。” “那多少岁才算大呢?” “像王爷这个年纪吧,在事务上处理得当,在生活上能独当一面,在经济上有稳定的收入。” “所以王妃选择我还是正确的。” “我对自己的眼光一向有信心,随意嫁一个都是个宝,嘿嘿。” “可有奖励给我?” “有的。”她低头亲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不亲不要紧,一亲就出大事。 “我们快些回去,不然就等不及了。”他抱紧她的腰肢,腾空而起,在高高的屋檐上,蜻蜓点水般,三两下就回到王府。 一路上,她都不敢睁眼,这个时候“恐高”有点怂,直到安安稳稳落下地面。她才发现已经进入了王府,被他一路拉到新房,并且还是从窗户偷偷进去,这大婚之夜可真够刺激的。 进入房间,她突然觉得有些晕,定是刚才饮了酒,又吹了风,醉劲上头的作用,她一屁股坐在大红床上,倒头睡下。 他走过去,唤了她两声,她没反应,真的睡过去了。 他心中那个气,真的无处可发。遂帮她除了外衣鞋子,抱着她躺好,自己也躺上去,心想他可能是这个世上最伤心的新郎了,别说洞房花烛夜,甜言蜜语也没一句,罢了,看她那疲倦的样子,先放她一马。 奈何他有心放过她,她却无心“撩拨”他,没过一会,许是天气太冷,盖了一床棉被,她还把他的手臂搂抱在怀里,放在自己的脸颊上又蹭了蹭。 “王妃?”他轻轻唤。 “嗯?”她好像没睡着又好像没睡醒的声音。 “王妃,今日是我们的大婚之日,你可知道?” 她嗯一声,好像是清醒的,但眼睛是闭着,像在说梦话。 他的某个地方在叫嚣着,“催”着他快些行动,他盯着她的红唇许久,用指腹摩挲她的脸颊,轻轻说一声:“别怕。” 怀里的人儿被吻得全身燥热起来,有一只大手在她背部上下游走,她的醉意醒了大半,睁开双目,看见那张熟悉而柔和的脸,双唇正忘情的吻着她,她露出一丝笑容,双手抱着他的颈脖,主动的回应。 她心想这个男人是第一次吃肉吗,把她啃得骨头都不剩,一场“活动”下来,好像要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用尽。 第二日醒来,透过窗户,白光亮得耀眼,还未来得及看枕边人,就听到:“王妃醒了。” 她转过脸,看见他笑眯眯盯着自己,仿佛自己脸上画有迷人的画。她用手盖住双眼,不让他看见自己的羞涩,他把她的手移开,低声在她耳边说:“王妃昨晚很主动。” “酒后乱性,果真不假。”她窝在他的怀里,说:“王爷是第一次?” “第一次。” “那就好,嘿嘿。”起码是个“洁身自好”的好男人。 “难道王妃...” “第一次。” “表现不错,以后多多努力。” 她咬了一口他的肩膀,说:“这么快就想当爹?” “王妃不想当娘吗?” “不要,太早了,再过两年吧。二人世界的生活还没过够呢。” “王妃说了算。”他拍拍她的后脑勺。 两人梳洗后,一起去给老王妃敬了茶。老王妃看见白布上那点红,笑呵呵吩咐下人:“以后王妃多加一道汤,让她补补。” 云望思的脸红从头红到下巴,赤中燕却是很自然的笑着。 “王妃,以后王爷就托给你了,你要好好照顾他,好好照看这个王府,一荣俱荣的道理,你可知道?” “儿媳知道。” “从今日起,这个后宅就交给你了。” “母妃,这万万使不得,儿媳很多事不懂,还掌家权还是由母妃来担比较合适。” “你不愿意?” “不,是儿媳怕管理不好,辜负了母妃的期望。” “你尽管放手去做,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我。既然没有别的理由,这库房钥匙和印信就交给你。”老王妃一大早把这个掌家权交给她,这是多大的光荣啊,可她还想多玩两年呢。 “王嫂,既然母妃这么信任你,你就接下吧。”赤珍宁说,赤幽宁也点点头。 她看看赤中燕,一脸无奈的样子,他也劝说:“既然母妃信任你,你就收下吧。”他都这样说了,就先收下吧。 “谢过母妃。”她跪下来拜谢。 赤中燕扶她起来,下人也把钥匙和印信递给她,她接过又递给自己的贴身侍女。 “以后若没什么要紧的事,不用日日来请安,母妃也该休息休息了。以后珍宁幽宁的事只需要请示王爷即可。” “是,母妃。” “好,你们下去吧。” 一行人陆续离开,出来老王妃的院子。云望思问:“母妃这是累了吧,看她的样子好像要长期修养啊?” “她确实够累的,父王的事本就给带给她很大的打击,我生病差点要了她的命,别看她表面好好的,内心可被这些俗事折腾得累。” “可怜天下父母心,是给让她好好休息。只不过她这么信任我,我才进门第一天,她就把这个大权交给我,会不会草率了些?” “你现在是第二次进门,早在你照顾我的时候,她不把你的方方面面都打听好,你以为那些下人派给你还真是你的,那些可都是母妃的心腹,平常看你挺机灵,这次怎么这么愚钝。” “晓得了。难怪她这么轻易放手。王爷呢,你也信任我?” “王妃问这话不是多此一举,不信任你还从京城到怀东,这么大费周章去寻你,我是吃饱撑着?” “嘿嘿,多谢王爷的信任。那我就得多努力,绝对不辜负您的期望。” “真乖。”他拍拍她的头。 她切一声。 第56章 辞别 大婚后两日,云家兄弟打算回怀东,临行前一夜,云长德找到赤中燕,说明其来意,本身他想直接找妹妹云望思,一想到她才新婚,只好先找王府主人来得快,左右不过是一句话。 一人坐在上位,一人坐在下首。 赤中燕问:“二哥这么晚有何事?” 云长德:“明日我们弟兄即将返回怀东,特意来向王爷辞行。” 赤中燕道:“本王已听王妃提起过。回礼已经备好,我会派人护送你们一起回去。” 云长德道:“多谢王爷的厚爱,令妹有王爷的护持,我们弟兄也放心。” 赤中燕道:“替我向岳父岳母大哥大嫂问好,有我在一日,王妃就会平安一日,你们放心吧。” 云长德道:“有王爷这句话足矣。我们云家有今日也亏了有王爷从中周旋,此生王爷的恩情我们云家永生不忘。” 赤中燕道:“还是王妃的功劳,本王只是尽绵薄之力。” 云长德道:“无论如何还是得谢谢王爷。” 说完,云长德看着赤中燕想说出自己心中所想,又欲言又止。 赤中燕看出他的迟疑,问:“二哥还有事?” 云长德满脸瞬时严肃起来道:“有件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赤中燕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人,有何事二哥尽管问。” 云长德问:“王爷对大小姐的未来夫婿有何要求?” 赤中燕愣了,一个男子问出这种问题,不是心里有想法有又是何意?不过赤中燕单是一笑,没有问云长德很难回答的问题。 “由她自己选择,人品学识才德皆有更好。” “做何行业没有要求?”云长德问。 “能自立自强的至好。” “那便好。”云长德道。 “二哥觉得呢?” “甚好”云长德道。“那就不打扰王爷。”遂站起来行礼退下。 赤中燕点点头,嘴角微微上扬。 待云长德出了门口,从侧边的书架旁走出一名女子,正是赤幽宁。 “你听到了?有什么想法?坚持要同他回怀东?” “嗯,他是个良人,我愿意同他回怀东,希望王兄准许。”她眼里有不容抗拒的坚持。 “可他并没有亲口说出要娶你。” “我想是他内心觉得高攀不上我们王府,他如今作为一名商人,士农工商,他开不了这个口,我愿意降低身份去成全他。” “既然你认准了他,那就亲自问问他。” 外面的门打开,云长德站在门口正中央,赤幽宁脸上一热,刚才她的自信一下子变成了局促,原来是王兄在诈她也是在诈他。 云长德走进来,跪在赤中燕面前说:“谢谢王爷的成全,我会一辈子对她好的,请王爷放心。” 云长思此时也走进来,看到是有人去通知她去了。 “没想到二哥推辞这么多高门大户的小姐,原来是为了等大妹妹,嘿嘿,这就叫做有缘千里来相会。” “王嫂。”赤幽宁娇嗔道。 “这件事还得禀告母妃一声,听听她的看法。”赤中燕道。 “这是一定的,若是得不到老王妃的肯定,我想大小姐即使回到怀东也不会开心的。”他握住她的双手,想给她一些力量。 “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明早再去辞行。”云望思道。 众人同意。 在回院的路上,云望思问:“王爷觉得老王妃同意他们的婚事吗?” 赤中燕敲了敲她的头:“叫错了。” 云望思一拍头:“哦,母妃,嘿嘿,一时没适应过来。” 赤中燕道:“若是有你亲自陪去,应该是没问题。” 云望思歪着头看他说:“若是王爷陪去,那必定是板上钉钉的了,不如王爷和我一起陪他们去吧,也让他们安安心。” 赤中燕道:“那王妃有什么奖励?求人嘛总有点报酬的。” 云望思道:“那王爷想要什么报酬?钱?美女?还是官位?” 赤中燕道:“王妃还真了解人的欲望,可惜这些我都有,不用你给。” 云望思道:“那王爷喜欢什么?” 他附在她耳旁说了一句,引得她脸上一片绯红,故意瞪了他一眼。 窗外的弯月被挡了半边,好似害羞的新妇,房里的两道影子透过纱帐,如胶似漆若隐若现交织缠绕在一起,这一次两人都是很清醒的,比第一次热情了许多。 “思儿喜欢吗?”她枕在他的手臂上,点点头。 “王爷喜欢吗?”她也问。 “叫月骊。”他吻了一下她的秀发。 “月骊?为何?”她不懂也没听过他还有这个名字。 “出生那日父王刚好收复这座城池,故取这名。”他解释。 “那后来怎么改名了?” “五劫大师说这个名配不上本王,故又取名为中燕,我倒挺喜欢这个名的。” “没想到王爷还有这方面的偏执,真看不出来。”她抚摸着他手上的茧,这些茧在她身上划过的时候,还真不舒服。 “只是这个名字总让别人想起‘月骊’曾经被他人侵占过,久而久之就不再被提起,后来我就用它来做字,以纪念父王的功劳。” “王爷是个念旧的人。”她主动吻上他的唇角,本来想给他一些安慰,结果这个吻又让他心猿意马起来,她想离开,他却箍紧她的头,用唇重重的压在她的唇上反复碾着,趁机把她压在身下。 她心里叫苦,拒绝这血气方刚的男子还真难,怎么就不知疲倦,看来是太久没上沙场,把精力都发泄在她身上了。 第二日起身,他们一起去见老王妃,云望思不经意一个捶腰的动作,引起赤幽宁的注意,她问:“王嫂这是不舒服吗?” 这不问不要紧,一问个个掩嘴笑,后面的侍女也憋着不敢笑出声,唯独赤幽宁不知其中缘由。 赤中燕过来帮忙打掩护:“她这是不小心撞到腰。” 赤幽宁道:“可请了大夫?” 云望思道:“不碍事不碍事,过两日就好。” 赤中燕在一旁频频点头。 云长德为了转移赤幽宁的注意力,说:“快些走,迟了怕耽误上路的时辰。” 一行人才急急望前面走。到了老王妃的院子,老王妃很意外,今日怎么多了一个外男进来,怕是来辞行的。便说:“云二哥回到家,帮我向亲家问一声好,等燕儿得空,让他带王妃回去给亲家行个礼。” 云长德道:“多谢老王妃的记挂,晚辈一定把话带到。”“今日晚辈来,还有一事要请求老王妃的同意。” 老王妃道:“何事如此严谨?” 云长德看了看赤幽宁,只见她脸红得直低下头。 老王妃见状,心里震了一下,果然听到云长德说:“我和大小姐两情相悦,请老王妃成全我们?”云长德跪下,赤幽宁也跪下。 赤中燕云望思两人不做声,老王妃便知他们是替他们做说客。不看他们,直看向赤中燕道:“王爷以为如何?” 赤中燕道:“云家二哥品学才德皆有,唯独不是官家之户,大妹妹也对其有倾慕之意,若是母妃同意,儿无异议。” 云家被贬这件事,赤中燕是有对老王妃提过的,她心里是有算的。 “幽儿,你确定要跟云二郎回怀东?” “我心早有长德,希望母妃成全我们?”赤幽宁云长德二人始终跪在地上。 “云二郎虽好,可怀东毕竟不如京城,你自小在京城长大,未出过远门,怎知一出远门,就看上云二郎,这也许就是你的命。你若是确定自己的心意,日后可不要后悔。” “老王妃请放心,这一世有我在,我定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多谢母妃成全。” “女大不中留,你此去不知何年才见面,望你在他乡过得平安。”老王妃擦擦眼泪。 本来想着有多难才能说服母妃,结果其轻易答应她的要求,还千叮万嘱她,叫她如何能忍心,眼泪也跟着簌簌流下来。 “大妹妹别哭,你这一哭母妃更加伤心。这是好事,你有了相伴一生的人,母妃也不用再为你操心,何时想回京城,来一封信,我让人去接你。”赤幽宁听到云望思的话,又擦擦泪说:“多谢王嫂。”“王嫂要多注意身体,别又撞到腰了。” 这一问,老王妃又把注意力放在云望思身上。 “王妃什么时候撞到腰的?” “不碍事不碍事,昨晚不小心而已。”云望思推脱道。奈何赤中燕嘴上的笑出卖了她的谎言,站在老王妃一旁的姑姑道:“看来王府又快有喜事咯,呵呵。” 老王妃是过来人,看着他们两人在“眉来眼去”,又闻姑姑这样说,便知其中的缘由。只是赤幽宁不知其中的妙处,不知是何事罢了,直到姑姑那样说,就明白了。 她哦了长长的一声。 云望思在自己二哥和老王妃面前被“看”得穿了心,脸上一片绯红,不知该搁在哪里好。 老王妃心情一好,就说:“幽儿后面的事就让王妃和王爷安排吧。” 众人行礼退下。 赤中燕云望思安排好,就送他们出门,免得天黑之前找不到打尖的地方。 云长德和赤幽宁心里藏着蜜,嘴上一直是上扬的,唯独这云老三东瞧西看都不见赤珍宁的身影,心里烦闷透顶。 他们三人和赤中燕云望思道过别过就出发,赤中燕派遣几个得力的护卫护送他们上路。 返回院子的路上,云望思偷偷问:“王爷昨晚这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是有意的。”他调侃着。 “真奸诈。” “你想要一个二嫂,不付出点报酬怎么行。” “哎,天下真的没有免费的午餐。”她摇摇头。“为了我们云家的后代子孙有继,这点牺牲不算什么。” “那赤家的子孙呢?”赤中燕问。 她嘿嘿尴尬起来“这个可以慢慢来。” 他附在她耳边说:“不多,三年抱两就好,本王会好好配合王妃的。” “谁要三年抱两。”她大声嚷着,全然忘记了还有侍女跟在后面。回头一看,那些小妮子个个都低着头憋着笑呢。 她突然跑在前面,离他两丈之远,回头向他做个鬼脸说:“你追得上我我就答应你。” “那还不容易。”他刚想用武功,她又说:“不准使用外力。”他只好做罢。 他追过了花园,追过了假山,追过了荷塘,还是没追上她,没想到她的脚力这么好。她拼命的跑,他拼命的追,后面的侍女干脆停下来,让他们两个新人好好玩耍。 最后他追上她的时候,看见她定格在某个位置一动不动,他从后面抱住她说:“看你还跑。” 云望思道:“王爷,你看,下雪了。”她把飘落在手上的雪花递给他。 他看看她的手掌,又抬头看上空,真的是雪花在飘。 突然间她滚烫的泪珠成线往下流,他不知何故,以为是自己抱疼了她,忙松开手,小心翼翼道:“怎么,把你弄疼了?” “雪,我生长在雪域的地方,它好像是从我的故乡飘过来的。你看,它与我们那里的雪很像很像。” 他抱着她,吻干她脸上的泪水道:“有我在呢,以后有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别伤心了。” 她伏在他胸膛上大哭一场,像个迷路的小孩。她曾经告诉过他,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还取笑她,以为她在说笑,如今看来,似乎有六分是真的。 第57章 取名 夜里云望思躺在赤中燕的臂弯里,似睡非睡。 “明日一早我就要出值,思儿这几日好好休息,王府的事宜就托给王妃了。” “嗯,王爷就放心吧,家里有我呢。” 他吻了一下她的秀发,秀发上还残留刚才剧烈运动的汗香味,此生他从未这样满足过。 第二日,当她醒来,枕边已是空位。她心想上班这么早,也怪可怜的。洗漱过后,她想起很久没有见到赤珍宁,便亲自去含珍院,一问才知道赤珍宁已经出去。 她便出去找她出,除了上次帮她盘下来那个服装店,似乎她也没其他地方去。去到铺里,果真看到她在那忙活,看到她,云望思几乎认不出她来,才几日不见,怎么就脱了相,还有些憔悴。 云望思把她拉过来,问:“二妹妹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怎地变化这么大。”“你看你都清减了。” 她说:“我忙着呢,你先回去,等我回去再聊。” 云望思看着铺里的人来来往往也不好打扰她,叮嘱两句走了出去,又去了海外商人处,海外商人见了她低头哈腰,就差把她当神拜。 “王妃的方法真不错,这货已经销完,过两天我就要回故乡,正想着去府上拜访一下,您就来了。快请快请。” “今年寒冷来得迟些,不然你的货早已销完,现下下雪你如何回的去?” “王妃有所不知,京城下雪,靠近我们海域那边未必会下雪,只是这陆路要驾车过去,费些时日。若是路上顺利,在年关前赶回去是没有问题的。” 云望思见他没什么难事,便告辞了。 那商人唤住她,从旁边的桌子上端起一盒子,递给她说:“小小礼物,不成敬意,希望王妃能收下。”她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一枚外表透明,里边却是墨绿色的玉石。 她对珠宝不是很懂,但一想她帮了他这么大的忙,这礼物也不会太轻,当即谢过老板,还叮嘱他有难处再找她,那老板更殷勤。 晚膳过后,云望思又跑一趟含珍院,这次未等赤珍宁开口,她主动问:“二妹妹这是害了相思病才日益清瘦。” 赤珍宁坐在桌旁,一手支着侧脸,看着桌子中央的蜡烛,眼神呆滞。 “嫂嫂就爱来拿我来打趣,男子都没一个,哪来的相思病。” “现在是没有,那之前呢,那两个人在我和你王兄的大婚之日当夜喝得不省人事。” 赤珍宁赶紧捂住云望的嘴,说嘘嘘,左右探探头,见无人才说:“小声点,要是让王兄听到还得了。” 云望思拉开她的手道:“他早知道了。”赤珍宁啊的一声惊动了外面的侍女,侍女急推开门,她急忙说没事没事。 “他知道?那怎么办怎么办?”赤珍宁站起来来回走,想象着赤中燕那乌黑黑的脸就头皮发麻,云望思把她拉住,摁她坐下来。 “若是他来找你,早来了,也等不着我在这里。” “你们怎么知道的?” 云望思把他们那天晚上的“行程”略略说了一遍。 听得赤珍宁嘴巴张得鸭蛋大,问:“这是新型的结婚庆祝方式吗?” “算是吧,若是以后你的夫君没异议,你们也可以的。” 说到这个,赤珍宁又焉下来,云望思替她开口道:“你喜欢我三哥?” 赤珍宁那双无神的眼睛看着她,点点头。“可他不喜欢我。” “你问过他?” “若是他也喜欢我,为何不像云二哥那样去求王兄呢?” “说得容易,大妹妹刚跟我二哥回怀东,若是三哥也这样,不把王爷老王妃气死。”云望思点了点她的头。 “他回去前也没有来看看我。”赤珍宁哎了一声。 “他一个大男子,怎么能进内院呢,无故败坏你的名声不是更糟糕。”赤珍宁听听好像是这个理。 “那你打算怎么办?就这样等着还是采取些行动?” “我不知道,心里乱着呢。”赤珍宁单手枕着侧脸,趴在桌上。 “你别想那么多,先把身体养好,等过一段时间,你还是这个心意,我自有办法让你们见面。” “真的?”赤珍宁来了精神。 “不过在此之前,我要确定三哥的心意,若是他心里......” “没问题,我可以等。”赤珍宁信誓旦旦。 云望思心想她是真的长大了,认识她那时还是个调皮的孩子,如今也会想异性,世人果真逃不过这七情六欲。 另一面,自从云家兄弟和赤幽宁上了怀东的路,云老三一路上闷闷不乐,见到二哥成双成对,心里对赤老三更加思念起来,可他知道以他目前的情况,赤中燕是不会让赤老三跟他回怀东的,再说,王府刚放了一个大小姐,怎么会再“送”一个二小姐呢。看来,要想娶这个赤老三,自己非要上仕途不可。 一年后 云望思扶着凳子在干呕,这几日吃了吐,吐了吃,腹中的胎儿就是不让她安生,赤中燕看着平日活蹦乱跳的一个人,如今瘦了一大圈,心疼道:“早知有身孕让你如此痛苦,当初就不该...” 赤中燕把她扶回榻上躺着,手握住他的手,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上说:“王爷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吗,再过两个月,他还会踢我的肚皮呢,那时更可爱,王爷不想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吗?” 赤中燕点点头,亲吻一下她的额头,道:“王妃辛苦了。” 她说:“这是每个正常女性都要面对的问题,王爷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他帮她捋捋头上乱了的发丝道:“男孩女孩都喜欢。” 她又问:“那你希望他像你还是像我?” 他说:“若是男孩像我,若是女孩像你。” 她问:“为何?” 他说:“男孩像我勇敢有担当,女孩像你足智多谋,不易上当。” 她看着他,他笑的很开心,她摸着他的脸颊,突然有一股心酸的味道流出,那是离别的味道。自从有了孩子,她发现自己的身体日益虚弱,按理说怀孕期间只有睡好吃好心情好,与平日是没多大区别的,她担忧的事是要来了吗? 想到这个,她突然很想他,道:“月骊,给他取个名字吧。” “还早呢,还有好几个月。” “我想早点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你就取一个吧。”她央求着他。禁不住她的央求,他想了想说:“若是男儿叫温言,若是女孩叫羽薇。” “月骊果然熟读楚辞,好听。” “我还有一事要求月骊,希望月骊能答应我。” 他心里嘀咕,今日王妃是怎么了,这么多问题,难道真是有身孕的妇人心里比较脆弱,又觉得她想得太多。 “思儿有何事非要在这个时候说,王府的事宜我都安排妥帖,你就安安心心养胎。” “要是不说,我不知道会不会来得及。” “这是什么话,怎能乱说。”他有些恼怒她今日的话怎么都是些负面情绪的。 “月骊先听我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不过是提前做计划而已。” “你说。” “若是我三哥求娶珍宁,你可愿意?”除了孩子这件事是大事,三哥这件事她也想安排好,若是某天她不幸离去,也好了了个心结。 “若他能上殿试,我没条件。”他知道她一直想云老三和珍宁在一起,这也是他最大的让步。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月骊记住今日的诺言。” “我何时骗过你。” “月骊高风亮节,胸怀坦荡,我此生拥有,己愿足矣。” “思儿今日的话真多,你先休息一会,我去处理事务,待会再来陪你。”他出,侍女进来服侍她。 她让侍女准备笔墨,一封信一蹴而就,风一般递出去,她能帮的就只有这么多了,剩下的就看两人有没有缘分。 第58章 真假 临盆那日,赤中燕听着房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喊声,他在外面除了焦急以至于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来回踱步,这种情况持续了一夜,他从来没有过如同今夜般那么难熬,当孩子呱呱出声那刻,他如同油锅上的心才降下温来。 产婆把孩子抱出来,说着恭喜王爷,母子平安。赤中燕颤颤接过他的儿子,皮肤有些褶皱,眼睛还未睁开,他看了一眼孩子就进房去看望云望思。 当他进去看见她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脸上很平静,他亲吻一下她的额头道:“王妃,辛苦了。” 梦里的她听到他的声音,却发不出声来,她努力睁开眼,看见的是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他温柔的语气围绕在她耳边,一连好几日,他退了值都来看她,在他耳边说着那些温柔的话语,有时又逗弄“他们”的儿子。她不敢出声,怕坏了他对“她”的温柔。 “思儿这是怎么了,生了儿子怎么这般安静,是不是把你累坏了?”他抚摸着她的秀发,一连好几天,她除了微微笑,还不曾对他说过话。有时候,他真怀疑她是不是他那个小王妃呢。 她摇摇头,她不想让他知道他的那个“她”已经不是她,可日子久了,他又怎会不起疑呢。赤中燕问:“王妃觉得儿子该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她道:“请王爷赐名给麟儿。”她笑着,他望着她的笑,却怎么也开不了口,此时,一旁的孩子呱呱哭起来,奶娘把孩子从赤中燕手中接过来说:“小公子一定是饿了。” 他木然把怀里的婴儿递给奶娘,对榻上的她说:“王妃好好休息,改日我再给麟儿起名。”匆忙走出门口,她很惶恐,难道自己的话有出错吗,他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 他连夜上天德寺找五劫大师,五劫大师似乎早意料到他的造访,问:“王爷可是为了王妃的事?” 他问:“大师何出此言,难道您早已知晓此事?” 五劫大师道:“否,老衲既不会算命也没有预知的能力,怎会知道发生什么事。” 他问:“那王妃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她好像...换了一个人?” 五劫大师道:“她不是换了人,她只是回来了。曾经那个王妃才不是这里的人,您不必费心了,她是回不来的,忘了这件事吧。” 他问:“为何?” 五劫大师道:“您曾经救她一命,她把你的恩情还了自然回到该回的地方。” 他问:“她原来的地方?” 五劫大师道:“没错。” 他问:“有办法让她回来吗?” 五劫大师道:“有,不过王爷做不到这个条件。” 他问:“什么条件?” 五劫大师道:“置于死地而后生。” 他问:“什么意思?” 五劫大师道:“天机不可泄露。王爷回去慢慢悟吧。” 他问:“请大师请示。” 五劫大师道:“言尽于此,王爷请回吧。” 不管他再说什么,五劫大师都不理他,他只好走出僧舍。眼看这个地方就是他救她的那个地方,点点滴滴的过往一下子涌上心头,他鼻子一酸。 那晚他几乎耗尽他的真气为了保她一命,若不是为了兑现他对方非翎的诺言,他又怎会舍了自己半条命给她,她是有仁义的,他舍了半条命救她,她却舍了自己的名声救他,还为他生了一个儿子,他该是欠她的。 一路上,他都是思考五劫大师的话:置于死地而后生。是什么意思,难道这跟生死有关系吗? 一个月过去他悟不出来。 两个月过去他还是悟不出来。 三个月过去他仍然不知道其中的关系。 三个月中他得空就会看“他们”的儿子,和他说说话,也去看看她,只是他的话比以前少了很多,多数都是问候语,她知晓他是知道她已不是“她”的真相,奈何两人都装聋作哑,而且他们之间少了一样夫妻间最重要的事,就是亲密。 一年后,府里都没有过喜事,除了添个小公子。王爷添了儿子,反而人更忧郁,身体日渐衰弱,外人猜测是不是公子是克父的,王府添了喜事,主人反而惹了怪病。王妃也终日不出门,天天待在房里,不知在琢磨着什么。 赤家衰落,云家那边反而兴旺起来,云老三今年考上武状元,求娶了赤家二小姐赤珍宁,赤中燕兑现了“她”的承诺,成全他们。 赤中燕因着身体不好,便让云家大哥来京主持他们的婚事,云老三赤珍宁也算是佳偶天成。云长贤这两年也添了一双儿女,云长德赤幽宁也添了一个儿子,唯独云望思如同着魔般,在这个王府里像影子一样,久而久之,下面的人也慢慢把她忘却。 赤中燕偶尔会去看望她,和她聊两句,她听不懂他的话,他也听不懂她的话,每次他和她聊完天,他都会低低留下一句:“你什么时候才回来。” 他不爱她,但他还是关心她的,让她衣食无忧,让她高床软枕,只是他无法和她同床共枕,她是悲哀的,她理解他,也想着成全他,可她也不知要如何才能成全他。 她看到他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差,这是相思成疾啊。这偌大的王府没了他可怎么活下去,还有她的儿子,没了父亲如何能长大成人。 她的痛苦不比他少,他苦在心里她也苦在心里,他的苦成了相思病,她的苦成抑郁病。 王府的小公子三岁了,但他还没有名字,大家只知道王爷没有赐名给他,也不准别人起名给他,下面的人只叫他公子,每逢他问父亲,自己叫什么名字,父亲总对他说等你母妃回来她给你起的。 他不懂,母妃不是在房里吗,怎么就想不出一个名字给他呢。所以他等啊等啊,等了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自己快上私塾还是没个大名。 这一日,他心血来潮,想去问问母妃,他的名字想好没有,可他想让母妃开心一些,因为他每次看到母妃,她总是愁眉苦脸的,那荷花池里的荷花开得正盛,他直接跑到池边上伸手去够,后面的侍女还来不及去拉住他的手,由于重心不稳啪的一声掉进池里,侍女大声呼救。 这边的云望思今日也正好有心情出来看看,听到呼救声,即刻跑过去,看见那孩子的头顶已差不多入水里,想也没想,纵身跃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