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嫁知府,他竟虐我千百回》 第1章 逃出江家村 “可惜了,江家丫头就这么死倔,享清福的生活也不要。” “我家二丫要是能卖上十两银子,那不知道有多喜人!” 江羡仙脖子发痛,只觉得周围全是嘈杂的人声,带着一些含糊的方言。 她不是在加班吗? 她艰难地挣开眼睛,只觉得脖子仿佛要断成两节,一股剧痛就那么传了上来。 “欸!这死丫头在装死!他爹,快来将她提溜回去!” 妇人尖利的叫喊声刺痛着她的耳膜,她浑身升起一股可怖感。 似乎是从灵魂深处传上来的战栗。 “死妮子!” 这声音像是平地里的一声惊雷,吓得她一个激灵。 衣领被人提住,她勉强挣开眼睛,见到一个男人对着她怒目而视。 一张棕黑的糙脸还夹着满脸的汗珠,凶神恶煞的样子,叫人心生惧意。 再一看周围。 乌压压的人将她团团围住,一顶上好的乌木棺材就在一旁,里面躺着个面色死灰的少年。 估摸着15,6岁,她没来得及想这是发生了什么。 因为人堆里忽然就有人朝着她冲了过去。 “你们将她带回去,谁给我儿子配阴婚!” 衣着靛蓝棉布的大姨死死抱住她,胡搅蛮缠地开始哭喊。 “好了!哎呀,虎娃他娘,你敢缠着活人配阴婚!给家里带祸事哩!” 好在有人上来将她拉走了。 江羡仙两眼昏昏,摸不清形式,恍惚地想到自己是在做梦吗? 可是脖子上的痛感又分明在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切身实地地发生。 她被拐卖到深山了? 中年彪悍大叔拜托了那大姨,脚下生风将她提起来,顺着一条泥泞山路回到了一间泥巴混着稻草建的房子。 她被粗暴地扔进了一个装满了稻草的屋子,大叔将门关上,利落地上了锁。 她仰躺看着破了个洞的天花板,两眼发直。 她到底是怎么被拐到这来的? “江羡仙,羡仙。” 一声微弱的呼唤从身体里传出来,江羡仙被这无厘头的事惊得马上坐了起来,警惕缩在了角落里。 “别怕,我是江大丫,你现在在我的身体里。” 那声音开始解释起来,像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猫。 江羡仙浑身发毛,但还是大着胆子问: “我为什么会在你身体里?这又是哪里?” “这里是江家村,我已经死了。但是你的魂忽然钻进了这具身体,我想应该是上天的旨意吧。” 她坐在稻草上,微微抿唇。 江家村? 她离魂了? “我接下来要讲的东西很重要,你认真听着。地府的那位大人叫我上来告诉你,你生前阳寿未尽,又与这里有几分渊源。所以,你之后要借着这身子活下去。” 那声音焦急,絮絮叨叨似乎有很多要说。 “我爹娘将卖我的钱藏在了院子里那颗枣树下头,你一定要将钱拿了,离开江家村。” 江羡仙眉头微蹙,有几分疑惑: “我连路都不知道,如何逃出江家村?难道这江家村有些什么不成?我非走不可吗?” “我话已经带到了,你若是不逃出去,便等着他们将你吸成干尸。我为你留了一份记忆,时间不早了,下头的门要关了,我得回去了。” 那声音字音落下,江羡仙就感觉身子骤然一轻。 正在她松了口气的时候,脑子又传来一阵剧痛。 属于江大丫十多年艰辛的生活像是狂风卷进了她的脑子里,将一切搅乱。 江大丫是江家父母的第八个女儿,除她以外,还有着六个姐姐,被叫做招娣,来娣··· 直到将江大宝盼来,江大丫才有了这敷衍的名字。 六个姐姐都成了家,有嫁给鳏夫的,有成为共妻的,还有沦为小妾的。 江大丫由于长得貌美,被江家父母以十两银子的高价嫁给了东城恶少。 就在结婚前一天,江大丫想不开,上了吊。 于是她就来了。 原主死时,父母因为贪钱,想用八两银子将原主配了虎娃的阴婚。 江羡仙想到虎娃娘死死盯着她的那下三白眼,忍不住头皮发麻。 “大丫!” 一个妇人开门走进来,江羡仙凭借记忆,知道了她是原主娘,于是苦巴巴地叫了声娘。 江李氏点点头,见她这副疏离的样子不满,有些责怪地拍了她一下。 “你这死丫头!总归是要嫁人的,嫁给富庶人家还寻死觅活。” “你可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娘还能害你吗?” 可不是钻钱眼里了,亲生骨肉也能全卖了。 江羡仙腹诽,面上不显,只是呆呆地盯着地面。 江李氏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黄巴巴的馒头,塞进了她怀里。 随后开始絮絮叨叨地嘱咐: “多的娘也不说了,你将这白面馒头吃了,明天收拾收拾,王家派的轿子一大早就来接人呢。” 江李氏离开后,门再次被关上。 她抓着手里那发黄发酸的馒头冷笑。 卖女儿卖了十两银子,连餐好饭都不给吃。 将馒头塞在了稻草堆里,她开始发愁。 今天晚上就必须逃走,不然的话,明天王家接人,根本来不及跑路。 通过天花板那个洞,江羡仙开始估算着时间,现在已经天黑了。 抓紧时间现在出去。 她走到门前,微微使劲,木门发出尖酸地吱呀声。 她眉心一跳。 出不去。 借着那微弱的月光,她见到了屋角那漏光的小洞。 一个想法油然而生,她爬了过去,掏出稻草堆里被吸干水分,硬的像是砖块的馒头开始砸了起来。 寂静的夜里,这声音倒也不小,她额头开始冒汗。 只能祈祷自己砸得动静不会吵醒江家父母。 就像是被上天眷恋,几个小孔在她一番努力下,一个碎裂成了一个大洞。 她丢下馒头,从洞里钻了出去。 院子里空落落,月光普照下,那颗光秃秃的枣树尤为显眼。 江羡仙揉了把自己被地磨得发痛地手,小心挪到了枣树下面。 挖开枣树下头的泥土,她找到了一个破旧的木匣子,借着月色能见到里面发着银光。 想来就是原主的卖身钱了。 将钱揣进兜里,一切复原。 深夜的山林寂静,偶尔有几声怪异的鸟鸣兽喊。 黑漆漆的山林,像是要将人吞噬殆尽。 她开始马不停蹄地赶路,照着原主记忆里那条偏僻的山路。 第2章 谋事 进了山,江羡仙听着嘈杂的虫鸣,心里发毛,一步一步低着头走过。 脚踩在深秋的枯叶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走了一段,背上忽地升起一股子凉意,她抬头一看。 眼前树边上静静站着一个人。 操! 几乎是见到的一瞬间,她撒腿开跑。 “你怎么对得起我儿子!” 妇人尖利的叫喊响彻山岗,惊飞了一群鸟。 一时间扑腾翅膀的声音不绝于耳。 江羡仙被吓得失了魂。 但是那妇人显然跑得要更快,由于对山里的地形也更加熟悉,没过多久就抓住了她。 江羡仙被妇人压在身下,这才看清那正是虎娃娘。 她此刻一张脸面目狰狞,死死抓着她。 眼睛瞪得老大,以至于眼球都快要跳出眼眶。 这幅场景的惊悚程度远胜许多恐怖片。 虎娃娘死死掐着她的脖子,开始得意地笑出声来。 她下三白眼里满是癫狂,嘴角咧得大大的,一口黄牙泛着冷光。 “虎娃还在下头等你嘞,江大丫!你快些下去!” 吸入的空气在一点点变少,江羡仙死命挣扎,想将虎娃娘甩下去。 但这些只是无用功,随着脖子上的手不断收紧,她脸色发青,无助地蹬着腿。 难道真的命绝于此了吗? 江羡仙意识涣散,两眼泛白。 虎娃娘见此情形则是更加用力。 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符,神叨叨念了几句就往她额头上贴。 江羡仙麻木地感知着这一切。 躯干开始发麻,窒息感扑面而来。 “咚!” 一声重物落体的声音后,她感觉掐在脖子上的手卸了力,虎娃娘似乎是发出了一声哀嚎随后就倒在了她身上。 半晌后,她的意识才回来。 挣扎着从虎娃娘身下脱离,江羡仙见到了不远处滚落的一个拳头大的板栗球,上面沾着些许褐色液体。 再一看虎娃娘头上赫然一堆血洞。 看来真是老天赐福了。 她踢了一脚虎娃娘,胸腔里满是怒意。 就那么个老虔婆,差点害死她。 算了,当务之急还是继续赶路。 江羡仙将打斗中自己掉出来的银子,小心收衣兜,再次踏上了夜路。 踏进县城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有些小贩已经出摊。 “客官,可要来几个肉包子?刚出炉的,热乎着呢!” “来两个罢,捡大的。” 江羡仙拿出几枚铜钱买了两个肉包子。 包子皮薄馅大,咬了一口,汁水四溢。 肉汤在口腔游走,饥饿已久的胃得到良好的抚慰,开始消停。 她用极短的时间解决了两个包子,接着开始在街道上观览。 现在最紧要的事就是找上一份工作,有了收入就不会坐吃山空了。 这是江羡仙在现世摸爬滚打得来的经验之谈。 “老板,还招人吗?” 她找到一家酒楼,叫住了要去后院的老板,有些期待道。 老板上下打量她一番,坚定地摆摆手。 “我们这做的是生意,你长得这么……” 掌柜的瞥了一眼她那白净细嫩的小脸,闭上了嘴。 这女子长得艳丽,若是留下来做事,谁知道会惹多少麻烦? 第一次的碰壁也并不代表什么。 江羡仙自我安慰到,她和善地朝着老板笑了一下,继续物色。 不过一条街上,她几乎是将开业有些规模的店问了个遍,得到的回答却无一例外全是拒绝。 她有那么差吗? 江羡仙走到江边看着湖面倒映自己的面容,开始怀疑自己了。 不丑,也不是太瘦弱。 那他们怎么放着现成的韭菜不割? 她挫败地坐在了江边的石栏上,看着人潮涌动。 “掌柜的!我来谋事,你们这可缺人?” 一个彪悍的中年男子站在店门口,声音大得能传三里地。 饶是江羡仙也被这气势惊到了。 老板热情上前将人迎了进去。 “来吧来吧。” 她再次打量起自己的小胳膊小腿,眯着眼睛再次看向了那家店铺。 老员工是个瘦竹竿,不见得多有力气。 透过现象看本质了。 一番拾掇后,她看着湖面上那张浓眉大眼的脸,信心满满地踏上了找工作之旅。 “你是掌柜?” 女扮男装后,她更加有了底气,大咧咧坐在椅子上,朝着柜台里劈里啪啦打算盘的掌柜叫唤道。 掌柜放下手中的活计,再三扫视她那张脸。 难不成被看出来了? 江羡仙忽地有些心虚。 “小哥那么俊秀,不像本地人啊?” 掌柜放下算盘,泡了杯茶,放在了她的桌前。 她接过茶,垂下眸子,喝下一口茶水润着嗓子。 她斟酌着开口: “老家出了事,一路北往逃荒来的,你就给句准话,这缺不缺人?缺人的话我能不能干。” 掌柜了然地点点头,再三打量她的脸,有些满意道: “我缺了个帐房先生,你可会算账?” 江羡仙点头,不就是算账吗? 她之前在公司当会计,还身兼数职,简直全能。 掌柜越看她越满意,将她领去了柜台翻看那账本。 只那一眼,江羡仙的笑冻在了脸上。 这什么字? 泛黄的古籍上细细密密,整齐的文字,晦涩难懂。 别说算账了,根本看不懂。 掌柜拍着她的肩膀,见她迟迟不出声,有些疑问: “小哥?没问题吧?” 江羡仙回过神,再三纠结还是诚然道:“我那边的文字与你这处的不一样,恐难胜任。” 她看着算盘上那一连串的数字,开始怀疑人生。 她是个现代人,在现代混得也算是有滋有味。 谁能料到,到了这里反而成了一个实打实的文盲。 “啊?” 掌柜那小眼睛忽然瞪大,不可置信看她。 “那你会做什么?” 江羡仙:“叫我打杂也是可以的。” 掌柜摇头:“你这细胳膊细腿的,恐怕只能在厨房里帮忙。” “那就扫地吧。” 江羡仙无所谓点头,想想又补了一句:“打扫卫生也行。” 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赶紧问道:“你这后院可是养了什么?” “养了些鸡鸭,几只小兔···” “那交与我来养着吧,保证养得服服帖帖的。” 江羡仙拍着胸脯保证。 她的铲屎官能力可是获得了众多同事认可的,简直就是金牌铲屎官。 第3章 小哥,你不安分 江羡仙在这住了下来,就宿在店里,为掌柜看店。 一大清早就开始忙活准备开店前的事宜,好在掌柜也不为难她,常是交代一些轻快的活计给她。 “小江!先别忙了,去醉仙楼买上一壶好酒。” 江羡仙扫着地,掌柜从柜子里拿出一两白银,朝她吩咐。 她接过钱,从楼里出去。 这些天,她将这镇子里的大致地形摸了个一清二楚。 踏进醉仙楼,里头的伙计见她,立即迎了上来。 “江小哥,今个又要买些什么?” “来一坛好酒,掌柜吩咐的。你们应该晓得?” 伙计点点头,接过钱,从里间拿出一个白瓷雕花的小酒坛。 江羡仙接过,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分量。 那么轻,够喝几杯? 一路抱着酒坛走回店里,掌柜见她,上前接过酒。 活像是抱着宝贝一样,还在上面亲了一口,屁颠颠就往后院跑。 “没你事了,去忙吧。” 她点头,开始继续自己之前的洒扫工作。 “掌柜的,来一叠卤牛肉,一壶碧螺春。” 忽地有客人进来,江羡仙看了一眼,一行人进来。 其中一男子俊秀异常,虽穿着简单的青衣,却难掩贵气。 跟着他的两个男子均是一袭深蓝色衣服,那通体气质怎么看也不是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该有的。 看来是大有来头了。 掌柜老头现在并不在这里,江羡仙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索性低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了。 “那头的小哥,还站着干嘛?去将菜端上来啊。” 被点了名,江羡仙应了一声,放下扫把往后厨走过去。 “这小二真没眼色。” 张继见她慢吞吞的动作,低声不满道。 凌知锦看了他一眼,薄唇轻抿:“不要妄议他人。” “哟!贵客要来点什么?真是怠慢了,我的罪过。” 掌柜从后院回来,看到他们的装扮,就觉得他不是一般的客官,赶忙点头哈腰的招呼。 凌知锦没有说话,而是给了身后的张继一个眼神,坐到了桌子上。 “叫你店里的伙计去弄了。” 掌柜听了他们的话,一开始还在想自己还没来得及招端菜的伙计。 一看到一边孤零零的扫把,脸色大变跑进来后厨。 “这店家怎么···” 张继见他如此还想说些什么,接收到凌知锦的眼神后,马上噤声。 掌柜拉住端了菜要走出去的江羡仙,焦急道: “哎,过来过来。” “怎么了?” “外头那两位一看就身份不凡,你怎么如此愚笨。多加点,别轻慢了贵客。” 掌柜夺过那叠只有三五片牛肉的碟子,手脚利落地填上了十来块,再配上满满一碟子的辣椒酱料。 江羡仙站在一旁看得咂舌。 这掌柜竟还是个看人下菜碟的主儿。 “好了,端出去吧。” 掌柜催促着她,继而倒掉茶壶里的水,拿出自己珍藏已久的茶饼。 像是不要钱一般放了下去。 江羡仙看得眼角一抽,继而将菜样端了出去。 见那两人端正坐在桌前,她屏气放下牛肉,正要溜走。 “公子慢用。” “慢着。” 张继叫住她,将银钱放在桌子上。 江羡仙看着那一堆散银,正在想拿多少合适时。 掌柜端着茶飞了过来,制止道:“客官不用!” “您二位能来我们店都是我们的荣幸,这钱实在是授受不起啊。” 张继嘴角一抽,强硬将钱塞到了江羡仙手心里。 “我们又不是恶霸,买东西付钱天经地义。” 忽地被人塞了东西,她第一反应想推回去。 老板神色一变,谄媚笑着要将银子还回去。 “就当是小店请二位品鉴食物了。” 张继握着手里的手,神色困惑。 这男子的手,怎么那么软,丝毫没有爷们的样子。 有完没完啊! 江羡仙陷在一场拉锯战里难以脱身,两个男人死死拽着她,叫她难受。 “松手。” 就在她为难的时候,凌知锦发话了。 江羡仙瞧着他,只觉得这般温润的公子也那么善解人意。 张继顺从地松开手,只剩下掌柜拉着她的手,还一副楞样。 凌知锦扫了掌柜一眼,江羡仙感觉手终于得到了解放。 她再度看向凌知锦的时候,他却已经转过头开始享用食物。 大抵是觉得他们这番做派不好看吧。 这钱··· 江羡仙朝着掌柜看了一眼。 掌柜叹了一口气,认命地点点头。 张继还沉浸在刚才的发现里不可自拔。 “主子,那伙计好生奇怪,他的手骨又小又软。” 凌知锦也看了一眼,见到认真擦桌子的江羡仙时,又淡淡收回了视线。 “她是女子。” “哦,难怪。”张继下意识应声,却在反应过来后,脸色煞变,“我靠,我占了姑娘家的便宜。” 难怪刚才她一直在抽手。 “我要负责吗?” 张继感觉嘴巴里的牛肉都食之无味了,懊恼地问。 凌知锦喝了一口茶,将剩了大半的牛肉推到对方眼前,淡淡道: “既是无心之举就不必在意,不过以后你多长个心眼,别见谁都这般不知轻重。” 张继点头,将大碟牛肉一扫而光。 随后痛快地打了个饱嗝。 不由得暗道,这店家分量给得真多。 临走之前,他忽地别扭地转过身朝着江羡仙挥手大喊: “小二,我们先走了!” 这是干嘛? 江羡仙只觉得满头黑线,见到张继那犹如解脱的眼神,浑身发毛。 待她将目光转到了一旁的凌知锦时,感激地朝他笑了一下。 凌知锦颔首,随后转身离去。 张继忙不迭跟了过去。 掌柜站在柜台里吩咐。 “你将碗碟都拿去洗了。” 江羡仙将桌子收拾干净,与掌柜偶尔对视一眼,见到他还在盯着。 她怪异地看了眼自己的身上,没有脏东西啊。 等她将碗碟都放进水槽开始冲的时候,腰身忽地一紧。 耳畔传来男人灼热的呼吸,带着股臭味。 “小哥,你不安分。见他有身份就刻意勾引了?” 江羡仙脸色一变,将手中的盘子砸了过去。 盘子触地碎裂的声音刺耳,她警惕地拿了扫把看着眼前的掌柜。 第4章 可要当义女? “这么想要男人?那爷疼疼你啊!” 掌柜张开手朝她扑了过来。 变态。 江羡仙暗骂,脚下生风直接夺门而出。 掌柜在身后怒骂连连,江羡仙跑的飞快,一直跑到西城的杨柳江边才停下来。 深秋的风带着寒意,吹的她一个激灵。 江羡仙跺了跺脚,找到露出一块没有植被的空地。 索性坐吧,她往嘴里塞了一口干粮,开始往江面上的那一条船上望去。 船上一堆富家子弟穿着艳丽,嘈杂的丝竹声传到这里来。 忽然,上面一条船上传来一阵嘈杂声,人头攒动,像是出了什么事故。 有热闹的地方,自然就有看热闹的人,江羡仙自然也不例外,站了起来,望着那里。 “扑通。” 一位粉衣女子掉进了湖水里。 这个时节的湖水最是冰冷彻骨了。 江羡仙心一紧,见到船上久久没有人跃入水中救人。 她快速脱了自己沉重的外衫,鞋袜。 轻盈地跳进水里。 好冷! 水浸湿了她的全身,但是她丝毫没有犹豫。 咬牙朝着江中心游过去。 江面粉衣女子已是奄奄一息,连扑腾都没什么劲了。 “我现在带你上岸,别拽我!” 她游到粉衣女子身边,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发现她还有气,便拖着她上了岸。 粉衣女子紧紧地依偎在她的肩头,就像是一只可怜的小猫,安静地趴在她肩头咳嗽。 这样子倒是叫她松了口气。 “小姐!” 船上的丫鬟坐着小船已经跑了过来。 江羡仙脱力躺在岸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咳咳咳……” 小姐虚弱地叫了一声。 丫鬟扶着她将自己的外袍披在小姐身上,哭哭啼啼道: “小姐,你吓死我了!” 那小姐没有力气多说话,只是“嗯”了一声。 江羡仙在江里救起小姐,又拖着她上岸,已经耗费了她不少力气。 她现在只想好好地休息一下。 可有人似乎偏生不想叫她休息。 “你这登徒子!在湖里又是搂着又是抱着,将张小姐的清白占了个便,她也是有未婚夫的人,现在叫她怎么办!?” 登岸的几位富家小姐见了他们,不问张小姐的状况。 立即就开始责问。 江羡仙见到张小姐那张苍白的俏脸有了几分难堪。 这才明白,她与这堆人并不对付,这是故意奚落她呢。 江羡仙立即就出声呛道: “你凭什么误人家清白?我单看你这张嘴就晓得是个黑心窝子的,不然也不会放着病号不管,跑来责问我。” 身旁的丫鬟见了小姐难堪的脸色,立即就上前指着她。 “怎么和我家小姐讲话的!” “我怎么了?你主人还没叫你就急了?” 她冷笑。 张小姐拢了拢自己身上的披风,缓缓站起了身,含泪对着江羡仙说: “公子救命之恩,我愿以身相许。” 江羡仙傻眼了,呆呆看着含泪的美人。 不是,她没有啊。 那小姐见此情形愈加得意,凑到张小姐跟前压低声音,恶声恶气: “真是自轻自贱!凌家知晓了今日的事会怎么责问你呢?张婉莹,你真是活该。” 江羡仙听她这番话,眉头不自觉蹙了起来。 “你嘴那么臭就别说话了,别给人熏晕了。” 那小姐见讨不着好处,只能在张婉莹耳边嘲笑了几句。 “你!哼,婉莹,你好大的福气,还没嫁过去呢,夫家就那么护着你。” 张小姐被她的话一激,身子晃了几下,险些没站稳。 丫鬟记得眼泪都出来了。 江羡仙见她身子骨本来就弱,又怕她被气得出了什么事,索性用湿掉的衣服使劲擦着脸,将脸上的碳粉什么擦干净。 她宽慰道: “小姐放心,我也是女子,不会影响你的婚事。” 丫鬟大喜过望,松开张婉莹朝着人群叫喊道:“我家小姐的救命恩人是位女子!” 众人的视线立即就集在了江羡仙脸上,张小姐见她那张俏丽的脸,有片刻失神。 随后上前将双手叠在脑门上,恭恭敬敬朝她行了一礼。 “多谢小姐救命之恩,婉莹无以为报。” 江羡仙上前将她扶起来。 “不要有心理负担,不管是谁落水我都会尽我所能去救的。” 之后她穿好自己脱掉的外衫鞋袜。 一阵冷风吹过,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真冷啊。 她抬脚就要走,不过身后的张婉莹出声叫住她: “恩人可愿与我一道回张府,我也好与父母细说今日事。” “不···” 她正要拒绝,却猛地想起自己现在已经是个无处可归之人,卖身的十两银子在这里甚至买不起房。 生活的窘迫迫使她答应了下来。 张婉莹见她答应,笑得温柔。 坐上张府的马车,车内暖烘烘,已然在深秋就开始烧炭了。 张婉莹见她惊讶的神色,笑着解释: “恩人别见外,我自幼身子骨不好,总是比旁人更加畏寒,炭火烧得也比旁人早。” 江羡仙表示理解。 坐在车内还能闻道女子独有的香气。 车轱辘响了许久,到下车时,身上的衣服已经干得差不多了。 “恩人,你先跟着小桃去内院换身衣服。” “好。” 跟着小桃换了身棉布衣裳,她摸着久违的柔软,心情也变得轻快。 到了正厅。 小桃将她领了进去,张家三口已经坐着聊了有一会儿。 张婉莹见她,连忙招呼: “恩人,来这儿坐下。” 坐定后,张父和蔼地笑着问她:“姑娘可愿意留在张府。” 江羡仙眼睛一亮,这么快就找到了谋生之路了? 她忙不迭答应下来: “我可以留下打杂的。” 张父张母面面相觑,张婉莹也捂着嘴轻笑一下。 她眉目弯弯解释: “恩人,我父亲是问你可愿意做我姐妹,以后你出嫁,我们定会为你安排一份丰厚的嫁妆。” 江羡仙囧。 但是这回报也太丰厚了吧? “我还是愿意自己找份事做,不过还是谢谢张老爷夫人的好意了。” 张婉莹听她的话,略微一愣。 第5章 恩人,别厌弃我 “我现在确实没有去处,或许,给我安排一份在厨房打杂的工作吧。” 江羡仙坚定开口,张婉莹一家面面相觑。 “我可以在厨房打杂。” 见张家人没出声,她再次开口。 “张家只要签了死契的下人。姑娘,你还是好好想想吧。” 张母婉拒,张父点头赞同。 当了张家的义女可比打杂好多了,至少以后吃喝不愁。 “我···” 张婉莹回过神,一双含情目带着几分笑意,缓缓开口。 “我院子里还缺了个可心的侍女,恩人若是愿意,可来我院里,只要恩人想走什么时候都行。” 什么? 小桃脸色一变,焦急地看向小姐。 “小桃,你去侍候父亲母亲吧。要是再遇上今日的事,我也不晓得我这身子骨是否还能撑得过去。” 张婉莹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上前抓着她的手,无可奈何地嘱咐道。 江羡仙看着这对主仆,心里也不由得唏嘘。 张婉莹处理完,跟父母再说了两三句,之后将目光转向她。 “恩人,跟我去领衣服吧。” 江羡仙对上那秋水盈盈的眸子,忽然大脑空白了一瞬间,而后转念想到,懊恼地说, “我没说要当侍女啊。” 张婉莹走在前头,忽地听见了身后的话,脚步一顿。 她带着歉意说:“是婉莹的不是了,我想恩人在我身边,我会更加安心。却没问过恩人的意愿···” 她说着,脸颊滑过一行晶莹的泪。 “别哭了,我只是不习惯被通知。” 江羡仙听见哭声上前,就见到张婉莹难堪地捂着脸,透过指缝可以窥见她发红的眼尾。 “不管怎么说,都是婉莹之过,只愿恩人不要因此厌弃我。” 张婉莹哽咽松开手,仰头看着她,一张被泪水洗过的脸更显得俏丽。 真是罪过啊。 江羡仙暗自唾弃,怎么能惹美人哭呢。 她跟着张婉莹来到一个院子里,里头的嬷嬷见了立即媚笑迎上来。 “大小姐怎的亲自来这儿?叫小桃通传一声就好。” 张婉莹拿帕子捂了下嘴,眉头微蹙。 一旁机灵的嬷嬷立即接过话,颇为嫌弃地说, “那丫头粗手粗脚,叫她来传,三句话有两句是错的,小姐身边这位是?” 她那双眼睛警觉地看向了江羡仙,带着审视性的意味。 江羡仙不卑不亢地答: “我是来接替小桃的工作的。” 那嬷嬷一愣,下意识看向了张婉莹。 张婉莹眉头微蹙,语气柔柔,里头的不满却叫人听得明白。 “江姑娘说的话你们没听见吗?去拿一套襦裙出来。” 下人不敢轻慢,连忙跑进屋子里选出了一套浅绿的衣衫出来。 待恭敬呈到了小姐跟前,才小心翼翼地说, “小姐,江南来的布匹还没到,只剩下这件成衣了。等布来了,我们再做几套送去小姐房中。” 张婉莹没看她们,而是转头细声道: “恩人,你看这衣服可还合心意?可要再去街上买?” 江羡仙草草看了一眼,淡绿如同春潮,她囫囵答应了。 她对衣服向来没什么要求,只要穿着合身就好。 张婉莹见她将衣服拿在手中,心里有了底,目光爱怜地拉着她走回了自己的院子。 “这是我的闺房,恩人随意就好。” 张婉莹说着,带着江羡仙进了屋子里头。 屋子里头靠墙的位置放着一张红木雕花的架子床,床上挂着鹅黄色的幔帐,里头燃着少女独爱的柑橘甜香。 “恩人,你就睡这里。” 她指着床边那小榻。 江羡仙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床边是一张同色的小榻,与床齐高,肩并肩挨着,榻边上是绣凳。 江羡仙目瞪口呆,这和睡一张床有什么区别。 她艰难收回视线,犹豫道: “这塌小,我睡不开,可有厢房?” 张婉莹笑着摇摇头。 “我睡觉不老实,嗯···我会打嗝!磨牙!” 张婉莹捂着嘴轻笑出声。 “我倒是想不出,像恩人这般美人睡觉打嗝是什么模样了。” 江羡仙萎了。 这大小姐怎么没有一点脾气。 “恩人···” “叫我江羡仙就好。” 老是恩人恩人的叫,又不是白娘子报恩。 张婉莹上前亲热地挽住她的手: “你我何必如此见外,我今夜还想同你说好多的小话。” “江,羡,仙。” 她纠正道。 这句话说完,张婉莹满脸的笑意瞬间就僵了。 她哀怨地看了一眼江羡仙,随后眉宇之间多了几分落寞。 晚上,江羡仙和张小姐沐浴完。 见到大床上那安静躺着的身影,她吹了蜡烛,躺在小榻上。 没过多久,睡意就侵袭而来。 “羡仙?你睡着了吗?” 黑夜中,张婉莹似乎转了个身面对着她。 她不由得屏息,调整着呼吸,努力让自己像是睡着了。 “前些年,我父母去江南谈生意的时候给我定下了一门亲事。”张婉莹叹了口气,自顾自说了起来,“可我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母亲说他学富五车,小小年纪已是举人。” “···” 江羡仙睁开了眼睛,来了兴致。 她问:“然后呢?” “我父母就我一个孩子,我不愿离开张家。” 江羡仙忍不住道:“那就叫他入赘啊。” “他家也是江南一代的士族大家,怎会愿屈居人下。” 好吧,多嘴了。 江羡仙再次闭上眼睛,房内静了半晌,张婉莹又说起了自己。 “我自幼身子骨不好,也不知道怎样的人才值得我托付终身。今日落水,我以为再也见不到父亲母亲了,但是我呛水的时候,是你将我救上了岸。” 张婉莹绞着被子,只感觉脸上发烫。 “我说的那句,愿意以身相许,也是肺腑之言···” 江羡仙暗自叹了口气,这张小姐对自己的态度似乎很微妙,但她初来乍到,也不好多说什么。 半晌没听见回应,张婉莹苦笑一声,道了一句:“晚安。” 第6章 祈福 “羡仙,该起床了。” 江羡仙睁开眼睛见张婉莹穿着衣服。 她揉了一把眼睛,睡眼惺忪坐起了身。 张婉莹见她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索性走过去将她从床上扯了起来。 “我今日要同母亲去庙里为未婚夫祈福,凌家也会去。你快些起来梳洗。” 江羡仙洗了脸,稍微清醒了几分。 “既是你去见未婚夫,我就不去了吧。” 张婉莹听了她的话,上前捏着她的脸,气鼓鼓道: “你这傻丫头在说什么胡话?小桃已经不在我身边了,难道我就孤身一个人去吗?岂不遭人笑话?” 是了,小桃走了。 她见张婉莹端坐在梳妆镜前,对镜描眉。 “我来吧。” 总是要做事的,江羡仙暗想。 她拿过眉笔,端详着张婉莹的面容,在那两条柳叶细眉上描画两笔。 张婉莹红着脸将目光转回铜镜,见里头那眉毛灵巧如花上蝶,眼里闪过一丝惊艳。 “你竟还有这番手艺?” 江羡仙得意地点点头,如果不是意外,她之后还想从公司离职,转行成美妆博主的。 二人整拾好东西,到了张夫人的院落里。 张夫人对着墙上挂着的观音相拜了拜,见到两个女孩子来了,笑意盈盈上前握着她们的手。 “你们昨日落水,沾了湿寒之气。今日去庙里也正巧叫师傅为你们焚香去去晦气。” 张婉莹摸着母亲的手,察觉到手里的冰凉,眉头一蹙: “母亲,我前些日子里给你添置的两副护膝也带上,山里湿气重,你也得注意身子。” 她朝下人使了眼色,下人立即就跑去了卧房。 张母慈爱地笑道: “好好好。” 江羡仙看着这一幕,忽地有些感触。 她在现世,母亲从不肯分一点爱给她。 于是工作后,她便与母亲断了联系,每每同事问到她准备怎么回家过年的时候,她总是搪塞过去。 深秋的山林也带着股潮气,车厢内烧着一小炉炭火,暖烘烘的。 没过多久,江羡仙就觉得浑身燥热,鼻尖也开始冒汗了。 “我去外头坐坐。” 她终是没有忍住。 张婉莹从话本子里抬起头,表示自己知晓了。 到了车外头,她才觉得浑身舒坦了许多,林子里总有些细微的动静。 车夫懒散地打了个哈欠,悠悠道: “这兔子见有人来,还闹动静,这不是引着人去猎杀它吗?” 江羡仙在一众枯叶里没看出兔子,但是落叶的响声也的的确确是不绝于耳。 “哪有兔子?” 车夫扬起下巴,朝着一颗枯树下头指指。 她顺着看过去,就见那落叶上,一只有石凳大的麻花色野兔立起身子瞧着这里。 她不禁惊叹出声: “好大!” 车夫嗤笑一声,朝她道:“这还算小了,还有能比她大个一圈来的。” 她咂舌,车轮滚动,兔子渐渐消失。 随之而来的是汩汩的流水声,还有山间清脆的鸟鸣。 峰回路转,一个寺庙样式的建筑赫然出现在眼前,里头传出隐隐的敲钟诵经声。 车夫将车停了下来,江羡仙跳下了车,望着这座气势恢宏的古庙出神。 “阿弥陀佛。” 门口的小和尚双手合十,开口道:“施主,你来了。” 张婉莹带着张夫人从车上下来,她赶忙去搀扶。 “小师傅,我们今日来此祈福,凌家小子可到了?” 小和尚面容肃穆,开口道:“凌家施主已经在方丈佛房内清谈了,我来为你们引路罢。” “多谢了。” 张夫人笑着吩咐车夫拿出香火钱,小和尚接过,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而后开始为他们引路。 走进佛寺,里头的焚香味愈加浓烈。 江羡仙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忽地手背一暖,她低头,见张婉莹将手覆在了她的手背。 “你是头一回来?” 她低头,只见张婉莹小巧的鼻尖,和那张色如樱花的唇瓣。 她嗯了一声。 “怎么会?凡是刚出生的婴儿,父母都会领着去寺庙祈福。此后,年年岁岁,亦是如此。” 张婉莹似乎有些讶然,语气里都是不可置信。 江大丫的父母怎么可能会为一个赔钱货祈福。 她默然。 却不知自己这幅样子落到张婉莹眼里,激起了她极大的怜惜。 “此后每一年,我都与你在这祈福。” 江羡仙莞尔一笑,点了点头。 张母听到后头小家伙们的动静,无奈地笑了一下。 “施主,到了。” 小和尚停下脚步,在一扇朱红色木门前朝他们颔首。 “辛苦师傅了。” 张母道了谢,踏上阶梯进了门。 江羡仙牵着张婉莹进去,见里头有一方小小的鲤鱼池,荷花茂盛地开着,虽已是深秋,花却仍未凋零。 几处厢房,只有一间关上了。 她暗想,张婉莹的未婚夫应该就在里头了。 张婉莹似乎也是这么觉着的,总是按捺不住往那间房子瞧。 江羡仙看着不觉笑出了声。 张母坐在石凳上,将她们俩招呼过来。 “我们先在这里坐坐,等他们出来。” 张婉莹乖顺坐了下来。 张母有些许怀念地说起了往事:“那年我与你父亲下江南,正巧遇上了江南的洪灾,那水涨到了人的腰身。我们不仅将钱财丢了,连命也是侥幸捡了回来。” 张婉莹红着眼眶擦了擦泪水,哽咽道: “母亲,这些事就别说了。” 江羡仙好奇地看向张母。 “我怕要是命丧江南,我那可怜的囡囡该怎么办啊?当地知府是个大善人,知晓了我们的难处,救我们出了险境。于是你父亲出于感激,就定下了一门亲事。” 看来这就是张婉莹和那凌家子的缘分了。 江羡仙见母女二人皆是哭的伤怀,将自己备下的帕子递了过去。 “夫人小姐还请不必如此感伤,免得哭坏了眼睛。” 二人接过帕子,擦了泪水。 江羡仙又为她们沏上一壶热茶,让她们平复下心情。 “夫人小姐皆是有福之人,必能化险为夷。” 张婉莹点点头,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静谧的院落忽然传出一声开门声,江羡仙好奇地看了过去。 “方丈大师,今日我所转达之事已经到了。” 第7章 乖一点 一男子侧着身出来,江羡仙定睛一看,只觉得那人无比熟悉。 高挺的鼻,深邃的眼··· “你···小二?” 随着男子出声,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向了她。 她终于想起来了,这是昨日到店握着她手不放的那男子。 “羡仙?你认识他?” 张婉莹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打转。 张母也略微一愣。 江羡仙艰难地点点头,解释道:“昨日,我还在味仙居里谋事,恰巧遇见了这位公子。” 张婉莹了然。 等再看向那男子的时候,施然行了一礼。 “凌公子。” 张继急忙摆摆手,拱了拱手: “我不是凌公子,我只是他的随从,他现在大概在庙里某一处散步。” 昨日那温润的公子才是张婉莹的未婚夫? 那般品行也确实相匹配。 江羡仙不知怎的,只觉得心里空了一块。 “既是凌公子身边的人,那也是贵客,你们来岭北怎么也不来张家住?现在你们住在何处?实在是见外了。” 张母笑呵呵道。 张继回答了几句,转而见到江羡仙已经转身往外走了。 他有些急,反复看了好几眼。 张母有所觉察,将他拉住继续聊家常。 呼,终于出来了。 江羡仙畅快地呼吸着外面的空气,顺着寺庙里铺好的石板路走。 路上大概隔二三十来米的地方就会放置一个小小的焚香炉。 烟气缭绕,她快步走过,顺势进了林子。 因为深秋露重,没一会儿,她鞋子上就沾满了泥巴。 ‘咔嚓。’ 几声落叶响,她回头见到一只硕大的灰兔。 与先前那只不同,这只兔子皮毛光滑。 她眼睛一亮,蹲下身朝它唤: “嘬嘬嘬。” 这是叫狗的,叫兔子有用吗? 她挣扎了一下,没想到兔子的叫声,索性继续那么叫了。 灰兔看了她一眼,乖顺地跳了过来。 撸到了兔子,她心满意足。 将兔子抱在了怀里。 好重。 硕大的灰兔抱着还怪有分量。 她笑着正准备走,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清润的男声,如清泉流进耳朵。 “姑娘,可否将怀中之物还给在下?” 她转身,见一身型高挑的男子站着,一双丹凤眼定定瞧着她怀里的兔子。 这就是昨天面馆的那位,张婉莹的未婚夫。 她慌乱地将兔子递了过去: “这是你的吗?不好意思,我以为是野兔。” 原本乖顺的兔子到了男人怀里,顿时开始乱窜。 “乖一些。” 凌知锦皱着眉头按住兔子,呵斥道。 安抚好兔子,他抬头只见江羡仙逃似的背影。 一阵白光闪过,怀中兔子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位灰衣少年。 凌知锦背手瞥了她一眼,冷淡道: “你要不要脸?拿原型欺骗姑娘?” 少年舔了下手,眼神还不住往江羡仙离去的方向看。 他不满道:“好不容易遇上个满意的,你凭什么棒打鸳鸯?” 凌知锦看着他捏着的那块手帕,眉心一跳:“这么冷的天,要是我邀请张家小姐吃兔肉火锅,她一定不会拒绝的。” “你真恶毒。” 少年脸色一变,低啐一声,化成兔子一蹦一跳跑走了。 “你刚才去哪里了?” 张婉莹在厢房内,放下手中的针线活,朝匆忙回来的江羡仙问道。 “随便逛了一下,你们聊婚事我也不便听。” 想到树林里发生的事,她只觉得窘迫。 差点就将人家的兔子拿走了。 张婉莹半信半疑看了她一眼,自顾自开口说:“凌家的随从告诉我,他们此行正是为了我的婚事。可是,我并不想嫁去江南。” “江南富庶,自古才子多江南,风流名士多咏江南之景,小姐为何不喜欢?” 张婉莹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夸赞道:“你以前是读过书的?竟有这番见解与文采。” 她叹了口气。 “不过,我的家在岭北,父母亲眷皆在岭北。江南再美,在我心里,也不如岭北。” 江羡仙表示理解。 张婉莹再三打量她,而后惆怅道: “我有时候在想,话本子里,去和亲的可以是昭君,为何我身边没有那么一位昭君?” 江羡仙笑了两下,只当这是一句玩笑话。 到了下午,她们准备离开寺庙。 张婉莹将祈福拿来的平安符塞在她手里,洋洋自得地举起自己的平安符道: “以后,我有的,你一定也会有一份。” 看着手心里静静躺着的红色平安福,她道了句谢。 就在车夫即将赶车的时候,张继拦下了车: “张夫人,可否下车聊一下。” 张夫人撩开车帘,见到张继身后站着一个男子,她嘱咐张婉莹和江羡仙不要下车。 而后自己走下马车。 “你猜他们会聊什么?” 张婉莹兴致勃勃掀起车帘一角,见到母亲和一男子正在谈话。 江羡仙摇了摇头。 “那就是我未婚夫?” 张婉莹看着那男子的脸,喃喃道。 而后抓着她一同探头:“你看看,你觉得怎么样?” 她草草看了一眼,而后收回视线,从善如流答道:“与小姐是天作之合。” 张婉莹没有搭话,仔细地盯了很久,而后沉默着收回视线。 半晌,她忽地抓着江羡仙的手,有些许迷茫道: “我今日,没有见过他一面。要是你替我嫁去江南,他兴许是不知晓的?” 江羡仙抽回手,只觉得张婉莹此刻真的是有些痴了。 反反复复念了好些句。 “我开玩笑的,那侍从也知晓谁是张小姐。我们怎么能瞒天过海呢?” 张婉莹见她这副神情,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 久久不能停下来。 因为笑得激烈,很快就咳嗽起来。 江羡仙只得上去为她顺气。 等张母上来,见张婉莹这副样子,嗔怪地拍了她一下。 “你未婚夫已是迫不及待要将你迎进门了,你却还是一副小孩子做派,叫我如何放得下心?” 张婉莹眨了眨眼,靠在张母身上。 张母慈爱地看了她一眼,而后为她顺着背。 见江羡仙乖巧地坐着,她神色复杂地瞧了一眼。 第8章 屏风后的,是,张小姐? 翌日清晨,张府。 江羡仙起了个大早,开始叠被子。 张婉莹早早去了张母那处请早安,估算着时间,现在大概也该回来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张婉莹进了门,见她手上忙活着,不满道: “羡仙,这些事尽管叫那些下人去做。你我情同姐妹,不要做这种事。” 她没有停下手中的活计,反问道: “去哪里?” 张婉莹轻轻笑了一下,带着少女独有的娇羞与扭捏。 半晌,才红着脸,声音细细:“今日,凌知锦会来张府,拜访我的父母。” 原来他叫凌知锦,真是个好名字。 想到那日在庙里,他的做派。 江羡仙暗暗叹了口气,有几分为难: “你叫我去?那我便不露面陪着你吧。” 张婉莹轻笑,叹她脸皮薄,比自己这个小姐还要知礼。 于是便牵着她的手就要往外院走。 “我们就坐在屏风后面听他们谈话就好,悄悄的。顺便了解一下他的为人。” 她本是一脸不情愿,但在张婉莹的再三保证下,还是乖乖跟着她,坐到了屏风后的椅子上。 张婉莹在她身边坐下,便开始不停地朝她使眼色。 不多会儿,就在江羡仙快要睡着的时候,张婉莹突然站起身,有些激动道: “对了,忘了告诉你,这凌家公子今年中了进士,本该在皇城当官的,可他请命回到江南地带。” “为何?” 考科举不就是为了做官吗? 江羡仙尤为不解。 “他说,江南之地多富庶,也必定要严加看管。父亲年事已高,他想接替父亲,为江南的百姓再做出一份贡献。” 张婉莹提起他的时候,满脸倾佩。 “凌大人将江南治理得很好,百姓对他多有称赞,圣上知晓一切,同意了他的请求。” 江羡仙了然。 两人正说着,忽然屋里走进两个人。 正是张父与凌知锦。 “凌家小子,你此番前来是为了与婉莹的婚事?” 凌知锦拱手,直言道: “家父年事已高,闲时总是聊起您。此番前来,他多加嘱咐我要尽快成婚,不知伯父是如何想的。” 张父哈哈一笑,有意无意往屏风后瞟。 而屏风后的张婉莹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江羡仙好笑地看着她,随后继续关注起外头聊天的两人。 “婉莹她,是我的独女,是我夫人九死一生生下来的珍宝。被我宠得无法无天了。因为早产,她自幼身子骨差,我只希望你好好待她,别叫她受了委屈。” 张父说起这些,那张严肃的脸也不由得柔和了片刻,眼眶发红。 凌知锦沉默,而后诚挚道:“张小姐嫁来后,我定不会叫她受了委屈。” 这公事公办的态度,叫江羡仙嘴角一抽。 这无论怎么看,都是个不会宠人的货。 她再一看张婉莹,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了。 不过好在外头的人对此一无所知。 她略略松了一口气,再次回头,隔着屏风却与凌知锦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他的目光似乎有很强的穿透性,直直地透了过来。 她僵硬地摸了下手,这才发觉,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下一刻。 “伯父,张小姐或许就在这屋子了?” 他的话叫张父一怔。 见他盯着屏风,也是知晓事情败露了,忙叫道:“婉莹,还不快出来见见你未婚夫婿。” 回应他的是,咚的一声。 凌知锦抬步就要往那走。 江羡仙扶着装晕的张婉莹,连忙喊道: “小姐昏迷了,屏风后略有不便,还请凌公子止步。” “是凌某冒犯了,还请小姐保重身子。” 张父见到屏风后那两个身影,忍不住扶额。 这古灵精怪的性子也不知道是学了谁。 他朝凌知锦解释:“小女身子骨不好,时不时就这样,老毛病了,哈哈。” 凌知锦点了点头,视线却落在屏风后的人影上。 “我都快被你吓死了。” 出了正厅,江羡仙抱怨道。 张婉莹也是拍了拍胸脯,也是松了口气。 而后,拿帕子遮着红肿的眼睛,忍不住嘟囔道:“我不想叫他见到我,我生得美,要是他真的看上了,要将我娶去江南怎么办?” 江羡仙看了她两眼,见她眼眶通红,这副神情也叫人怜惜。 她叹息道: “以后你做这种事,好歹先通知我一声,让我有个反应的时间也好啊。” 张婉莹想到两人打的配合,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俩这般默契,倒真成了姐妹了。” 两人嘻嘻哈哈回了院子,却不知正厅里的气氛凝重。 “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张父坐在正位,端着茶杯的手也因为暴怒发抖。 坐在右侧的凌知锦,喝了口茶,不紧不慢说:“昨日张夫人同我说了那么一遭,我左右想着不妥,还是不能欺骗伯父,所以今日特来问。” 正厅气氛凝结,只剩下凌知锦喝茶的声音。 “张家不愧是茶商,这茶是我在江南都不曾见过的。” 他满意地放下茶杯,而后看向张父。 张父久久叹出一口气,像是无可奈何,苦笑出声。 “这我还能如何?我夫人放心不下婉莹嫁那么远,她这几日惊梦连连,醒了老是哭着喊婉莹。” 张父说着,眼眶发红。 “我又何尝想女儿远嫁?她是我的掌上明珠啊,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凌知锦了然,直言:“家父下了命令,定要将张家小姐娶回家。只是不知,今日屏风后,哪一位是张家小姐?” 这一句话叫张父如遭醍醐灌顶,两眼睁大。 他看向凌知锦,却见他波澜不惊。 半晌,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颤抖道:“选个好日子,走水路将婉莹迎回江南罢。” 凌知锦轻笑。 “定不会亏待了张小姐,叨扰伯父许久,已是失礼。伯父,小婿先行告退。” 语罢,他提着袖子走出了张府。 张父坐在椅子上久久回不过神,许久才叹息了一句。 “这也是那丫头的命啊。” 他随手唤来管家,嘱咐道。 “德福,给小姐备上一份丰厚的嫁妆。” 第9章 给心上人的香膏 今日张婉莹被别家小姐叫去赴宴了,张母嘱托江羡仙去城里最大的成衣店取婚服。 她坐在车厢内,靠着窗子闭目养神。 “小姐,到了。” 车夫停了车,高声朝里头叫道。 江羡仙被叫醒,掀开帘子下了马车,还不忘无奈地朝着车夫说: “张叔,不要再叫我小姐了,我同你一般是张家谋事的人。叫我羡仙就好了。” 张叔听了,干笑了两声,也没答应。 江羡仙转了身,抬头看了看铺子匾额上的三个烫金大字“锦华楼”,然后抬步进去。 里面更是热闹,不少客户挑着衣服。 张家聘来的裁缝和婢女在一个区域坐着。 他们各司其职,做着自己的事情。 里头站着的一位女长者见到她,眼睛一亮,快步走来。 “小姐,我是这家店的掌柜。你是张家约了来取婚服的?请跟我去里间。” 江羡仙没来得及将身份令牌拿出来,那掌柜就拉着她往里边走。 进去后,才发现这里面更是别有洞天。 清雅的茶香弥漫在走廊,竹木制成的流水小径流过。 她好奇地四处打量,却见得一边的屏风映着一道人影。 这才发现,这里是开放的休息室,只不过在每一个隔间都挂上了屏风,有了一定的私密性。 “小姐,请。” 那长者笑着为她推开了一间房间的门。 江羡仙走了进去,见梨花木桌上头摆着一个螺钿细纹木匣子。 她走上前去,略微扫视一眼,估量着木匣子的尺寸,有些许为难。 “这我一个人恐怕是带不走,可否再叫上两个小二,帮忙抬上马车。” 长者微微一笑,上前打开木匣子,摸着里边的婚服,挑起一角。 而后温和地看向她: “这是自然,不过在这之前,还请小姐一试,看看是否合身?” 江羡仙看着那艳红的一角,微微蹙眉。 “掌柜弄错了,我不是张小姐。我只是张家的下人,这衣服,我试不得。” 掌柜听了她的话也不急,只是拿出里头的婚服,沉甸甸的婚服拿着还有一定分量。 她的目光流转在婚服上,带着欣赏又期待。 而后惆怅地叹了口气: “这是我的最后一件作品了,前些日子做完之后,我的手再也不能捻起针线了。过几日,我便要跟着我女儿回乡下养身了,怕是来不及看它被穿上了。” 江羡仙嘴角微动,心里有片刻动容。 但是见到那婚服后骤然清醒。 她究竟在想什么? 这是普通的衣服吗?这是婚服啊,有特殊意义的。 “不···” “先别急着拒绝。”长者止了她的话,上前扶住她的肩膀,“我来之前像张小姐请求过了,她说让我来问你。我瞧着,你们身量相似,试着效果应该也差不多。” 这句话彻底打破了她的顾虑,她迟疑着说:“我试试吧,不过若是有不合身,您还有能力改吗?” 长者嘴角的笑意僵硬了一下,而后失望地叹了口气。 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 江羡仙识趣地没了声。 拿着婚服进了隔间。 掌柜收回了视线,恭敬地朝着一旁的屏风说:“公子,事情已经妥当了。” 屏风后有人略微嗯了一声。 “好啊你,原来你是故意拆散我们这对鸳鸯,故意想要抢我的心上人?” 少年气愤的声音透了出来,他气得两只耳朵都立了起来,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凌知锦扫了他一眼,冷淡道:“人妖殊途。” 说完这句话,他掏出一个小荷包。 少年脸色一变,转身正要跑。 下一刻,一股吸力来,他被收进了袋子里。 “穿着很合身,不过我身量要高些,是不是要改一下?” 屏风外传来一道拘谨的女声,他顺着屏风看到一个红色的身影走出来。 掌柜收回视线,满意地看着江羡仙。 “不改了,到时候穿双婚鞋就差不多了。” 江羡仙从穿上后就一直提着裙子,生怕沾了脏东西。 “那我现在换下来吧。” 她小心翼翼道。 女长者朝屏风后看了一眼,里头传出茶杯放下的声音,她笑着朝江羡仙点点头。 她换下后,跟着两个店铺里的伙计出了房间。 凌知锦缓步走出来,透过窗子,见到她上了马车。 直到再也见不到人,他才收回了视线。 转而低声道:“这段时间看好她。” “是。” 掌柜应了声,退了出去。 凌知锦正要出去,却在不经意间扫到了里间放的小荷包。 “这是···” 他眉头蹙起,上前拿起那枚荷包,上面绣着娟秀的三个小字——“江羡仙”。 他在心中暗念,而后垂眸将荷包别在了自己荷包边上。 两个风格迥异的荷包紧紧挨着。 里头的少年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羡仙,你事情都忙完了?来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张婉莹如一只轻盈的雀儿飞进卧房,径直朝着泡茶的江羡仙走去。 江羡仙回过头,见到她背手拿着什么。 一张笑颜如花,眉眼弯弯。 她嗅着空气中弥漫的香气,佯似不懂:“是哪家的香膏?” 张婉莹眉毛一挑,将手中的小瓷罐放在桌上,惊异道: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江羡仙笑而不语,挖出一点膏体,擦在手上闻着味道。 素雅的栀子花香混着甜味。 张婉莹撑着下巴,自顾自说:“这是凌知锦送来的,说是特地给心上人送来的。” 江羡仙一愣,如临大敌般立即拿出手帕将手上的香膏擦干净,而后倒了些茶水洗净。 直到闻不见什么味道,这才放下心来。 张婉莹细眉微蹙,将香膏塞进她的手里,解释道, “别擦呀,这是我给你的。这香膏虽好,可味道寡淡了些许,掩不住我身上的药气。我思来想去还是你最合适了,既不算浪费了凌知锦的心意,又不让我屈就。” 江羡仙握着手中的香膏,略微出神。 见张婉莹那张满是期待的脸,还是笑着揣进了兜里。 收下就收下吧,不用就是了。 她这般想着,继续忙活起手中的活计。 第10章 两个公子哥 “那王小姐惊异,只见半高的月亮上头有个黑色的人影,长得那是人高马大,五大三粗。她急得要唤丫鬟来,却被那人打晕···” 说书人有意拖长尾音,表情意味深长扫视过众人。 张婉莹拿帕子捂着嘴,面色苍白僵坐着,眼里满是惊恐。 江羡仙不满地瞥了一眼那说书人,周围群众也是不满他吊胃口,有几个男人就开始叫嚷让他接着讲下去。 见形势不妙,那说书人正要口吐污秽,她连忙捂住张婉莹的耳朵,拉着她离了位子, “小姐,这等粗劣之事不听也罢。” 今日所讲,就是城内发生的采花案,那王家小姐已经被送去了表姨家养心了。 不过,这说书人为了多赚几个银锭子,将这桩苦事说的旖旎,引人遐想。 谁知道苦主又会花多少时间忘却呢。 张婉莹捂着胸脯,仍然心有余悸, “这实在是猖獗,我们最近还是少出门罢,吓煞我也。” “好。张叔,回府。” 她答应了一声,驱车回了张府。 张母此刻已经在府门面前等了,见到两人回来这才放下心来。 “你们两个啊,这城里闹得风风雨雨还出门!是要我老婆子将你们的腿绑起来?” 她不安地拍打着两人,张婉莹低着头一言不发。 她那里就知道这是真事?在府里还以为是新出的话本,去书铺一问,那掌柜哀叹连连。 说是王家小姐糟了厄运了。 这不就打道回来了吗? 见女儿听进去了,张母索性带她进府了。 直到被丫鬟搀扶着坐在了软榻上,这才余下心力朝着一路无言的江羡仙道:“婉莹她小孩子脾性,向来不知道其中的利害。江丫头,你多帮我看着点她,别叫她出去了。” 张婉莹不满嘟囔:“母亲···” 张母瞪了她一眼,让她不敢再说话。 江羡仙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今日那凌知锦身边的张小子递了个请帖,说是凌公子要带你出去逛灯会。” 见女儿失落,张母叹了口气,提起今天的事。 张婉莹眼睛一亮。 她还没有逛过灯会,母亲从不让她在人那么多的地方久留。 江羡仙看出了她的小心思,为她求情道:“既是那凌公子有意,何不答应下来。这会子接触一下,也好日后相处。” 张母喝了口参汤,皱着眉头沉默了很久。 “这凌家小子也真是,五大三粗竟赶在了风头上约人。” 江羡仙与张婉莹面面相觑,一时拿不准张母的意思。 江羡仙暗自腹诽,这哪是凌知锦不会挑日子,今夜恰是灯会。难道不是那采花贼罪该万死,引起城内人的惶恐吗? “去吧,戴上斗笠与面纱。” 张母松了话头,暗自想着要多挑几个武夫跟着,免得出了事。 凌家小子那头也得好好嘱咐,叫他注意着点。 她再一想。 “你们二人还是穿上男装去。” 最后,临行前,江羡仙穿着一身小厮的衣服,好奇地不断照镜子。 张婉莹也破天荒穿上了一身深蓝色劲装,不过她此刻恹恹的。 “哪家小姐穿男装和公子约会啊?” 她此刻显得像是刚弱冠的小公子,油头粉面,又多了几分阴柔。 江羡仙忍不住笑出了声,看到铜镜中的自己,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多俊朗啊。 张婉莹走出去到时候,张母忍不住捂嘴偷笑,叫来丫鬟给她加上一个兜帽。 “母亲~你还笑!” 张婉莹哭唧唧道。 却不知带着这一副装扮直接将张母逗得合不拢嘴。 整个院子里都是快活的气氛。 “江丫头,带着婉莹去后门上马车吧。” 江羡仙一点头,牵着张婉莹出去了。 院子里丫头还忍不住转头问张母:“夫人,明明凌公子约的是江小姐啊。” “江丫头她身契不在张府,我们偷梁换柱已是惊险,若是叫她知晓了一切,张家恐有大祸。” 张母叹息着,心中却有了疑惑。 老爷说是将江丫头顶过去,可是难道别的丫头就不行了吗? 非要冒那么大的险。 她眉宇之间都是止不住的忧郁。 不过,只要将婉莹留下了,那嫁去的是谁又与她有何干系呢? 丫头似懂非懂点点头,却在看到了一旁一脸阴暗的小桃时,噤若寒蝉。 小桃握紧了拳头,连带着指甲都刺进了肉里也浑然不觉。 若是那江丫头没来,她本该陪在小姐身边,一起去江南的,指不定还能被凌公子看上,做小。 可现在,她一辈子都被毁了。 只能一辈子为奴为婢,卑躬屈膝地伺候别人。 张继和凌知锦站在桥上,此时灯火零落,灯会还没有彻底热闹起来。 只有城中几户人家燃了灯。 张继耳朵微动,听见了车轱辘的声音,便朝着凌知锦道: “公子,那似乎是我们安排的马车,江小姐就在里头了吗?” 不远处,一辆马车缓慢驶出巷子,停了下来。 “你也戴上兜帽,换上这件衣裳。” 张婉莹不知从哪里藏了一件黑色劲装给江羡仙。 而后强硬塞了一个竹木编制的兜帽给她。 江羡仙顺了她的意,在狭小的车厢里换了衣服。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车。 张继隔着人流,眼睛一下就睁大了。 他咽了口口水:“这···张小姐不是女眷吗?怎么下来了两个公子哥?” 凌知锦一言不发,盯着那瘦劲的黑衣人。 张继还在目瞪口呆。 他背手而立,缓步走过去:“恐怕她们不知晓我们的位置,去迎一迎吧。” 皎皎月光下,江羡仙见到不远处走来了一白衣男子,她定睛一看,那正是凌知锦。 她心下慌乱,便忍不住退了一步,躲在了张婉莹身后。 张婉莹还在系着兜帽的带子,不明所以。 “你这是···” 凌知锦上前点头,礼貌唤道: “张小姐。” 张婉莹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施了一礼。 随后反应过来自己这身装扮不合适,马上扭捏着直起身来。 “家母特地嘱托我作此装扮,凌公子不要见笑。” 她温声道。 第11章 你同我来 “城中风雨我先前实在是不知,张小姐作此装扮也是合乎常理。” 凌知锦朗声道。 他不着痕迹瞧着躲在张婉莹身后的江羡仙,见她兜帽中的头低垂着。 略微思索一番。 “今日青兰河会游船,张小姐可愿意与我同去。” 张婉莹点点头,而后带着江羡仙一同上了船。 这船足足有十来米高,稳当行驶在青兰河上,船上奏乐宴饮,暖橘色的灯光晃得人眼花缭乱。 江羡仙悄悄探出头来,不由得惊叹出声。 等都落了座,江羡仙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份有些许尴尬,或者说,这里根本就不会给丫头小厮准备座位。 张婉莹本想拉着她一处坐下,却被斟酒的侍女拦下,解释了规矩。 “张小姐,此处席位有限,还是让这位姐姐站着服侍您吧。” 江羡仙只觉得手腕上的手一僵,再次看过去就将张婉莹神色不喜盯着那侍女。 明显是要为她出头。 现在可是在和凌知锦约会,要是因为这件事情让张婉莹留下不好的印象就不好了。 思及此,她连忙打圆场。 “我站着吹会风就好。” 索性只起了点火星子,她暗叹。 船上的歌舞热闹,张婉莹很快就抛弃了不愉的情绪,连着喝下几杯果酒。 整个人脸蛋红彤彤的。 “我看今日就到这里吧,我送你回去。” 凌知锦上手将人扶起来,带到江羡仙怀里。 怀着蓦然一沉,张婉莹不顾形象地将她抱紧。 江羡仙匆匆扫视一眼凌知锦,他已经率先带路了。 于是她咬牙带着张婉莹下了船。 将人塞进马车,她擦了擦脖颈的汗水,四仰八叉地倒在马车上。 “江小姐,眼下正是灯会热闹的时候,您现在就回去吗?” 张叔掀开帘子,对她说。 江羡仙一愣,朝外头看去。 这个时候正是灯火璀璨的时候,还能听见小贩的叫卖声··· 若是此刻就那么打道回府,岂不浪费了这灯会? 她心里的拉锯战开始··· 看着醉得不省人事的张婉莹,她正要说些什么,却被张叔笑呵呵打断: “夫人叮嘱过了,大小姐必须早些回府,您可以再逛一会儿,到时候走后门进府就好。” 她点点头,下了车,将头发散下来。 此刻船已经开走,想必凌知锦也还在船上看歌舞。 就是不知道这古代的灯会都有些什么可逛的呢? 她一边走一边想着,没多久就走到了灯会的地方。 果然,和她猜想的一样,灯火璀璨,人群往来。 她循着人群走过去,却被前面的人群挡住了去路。 怎么会?! 前面密密麻麻都是人,她根本就过不去。 正当她懊恼地四下张望时,忽然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凌知锦!? 他此刻站在小摊边上,骨节分明的手里执着一个鲤鱼花灯, 正拿着灯笼在灯会上寻找着什么。 是巧合还是······ 江羡仙不动声色地准备换一条街逛,正准备悄无声息地绕到他身后时,凌知锦的目光忽然落在了她身上。 江羡仙心里一惊,没有多想就转身急匆匆地离开。 “江姑娘,可否停下一叙。” 肩被一股力气按住,她因为惯性被拉得转过身去。 乌木沉香的香气在鼻尖萦绕,她恍惚抬眼。 离的近了,江羡仙看得更清楚。 凌知锦穿着一件月白色长袍,腰间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 那本就俊美的面庞在此刻更是惊为天人。 她先前根本就不敢抬头看他,现在忽地看清楚了,心脏却开始不受控制地猛跳。 她低头,不自在挣开了凌知锦的手,闷声道: “小姐已经回府了,凌公子若是有事,明日下个帖子去张府便是。” 凌知锦低头,只见小姑娘的鼻尖还有些红,纤长的睫毛在他的注视下不安地颤动。 “我无事找你家小姐,你同我来。” 凌知锦本想直接抓住她的手,可想到她方才挣开的举动,改成了抓着她的衣袖。 没等她拒绝,他开始扯着人挤出人堆。 偌大的灯会里,两个人在其中艰难穿梭。 江羡仙忍不住抬眼,就见到那高大的男人,挤出一条路来。 瘦劲的背影叫人心安。 张婉莹若是与他成婚,单看这外形也会很开心吧··· 她有些惆怅,而后看着自己被攥住的衣袖猛然反应过来。 她将衣袖抽出,开始往反方向跑。 “江羡仙!” 灯会中,凌知锦喊了一声,这声音却弥散在天地间。 人潮中,再也见不到她。 “公子,我已在她身上放下追踪药粉。” “追。” 凌知锦握着拳,盯着人潮,眉头紧锁。 张继领命,吹响一声口哨,而后隐入夜色。 灯会人太多,江羡仙跑了好几条街,最后才跑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 正要往张府走,却见到街边旁边站着一个老婆婆。 花灯的阴影罩在她的身上,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小姑娘,买花环吗? 都是早上才采来编好的。” “不买。” 黑黢黢的夜里,加重了江羡仙心里的不安,她回绝了老婆婆,正要离开。 却被老婆婆叫住: “这天都黑了,小姑娘,你是一个人出来的吗?我老婆子住在城西,若是顺路,我便送你一程吧。” 看着前面没有一丝光亮的路,江羡仙咽了口口水。 “我现在收拾收拾就走,你若是害怕就跟在我后头提花灯吧。” 老婆婆将摆着的花环收进篮子里,有几分落寞的走上前。 江羡仙接过花灯,亦步亦趋跟着。 夜路偶尔传来秋风嘶吼声,有人家养了狗,嗅到人的气息便是一阵吠叫。 走完一小段路,她摸了下自己的手臂,这才发现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婆婆,还有多久才到啊?” 江羡仙搓了搓手臂,抬头望了一眼,却什么都看不清。 “快了,前面转进一条小巷,再走一小段就到了。” 江羡仙道了声谢,小心地回头看着。 等她再次抬眼,就见面前哪还有什么老婆婆,只剩下自己站立在原地。 ?! 后面忽然吹来一阵阴风,带着一股腐烂的味道。 “可算抓着一个了。” 第12章 险境 “公子,江小姐恐怕是遇险了,我们追踪到了水路上就断了痕迹。” 马车内的气氛低迷,张继低着头汇报。 凌知锦一言不发,可那青筋暴起的手却无疑透露出了自己的着急。 “继续追,查到的那些人不留活口。” 若不是他今日冒着风险约见,恐怕江羡仙根本就不会遭遇到这些事情。 “是。” 张继不敢怠慢,招了招手,让手下的人再次加快了速度。 而后有几分犹豫:“公子,现在快天明了,河上的婚船要不要撤下。” “撤下吧。” 凌知锦揉着眉头,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隐隐作痛,不为别人,只为了一个陌生的未婚妻子。 在关键时刻将他甩开,真蠢。 江羡仙被五花大绑扔上了船,绑她来的大汉将她扔进一处暗房就不再管她。 她的运气似乎不太好,或者说,从穿越到现在,一直都不太好。 “好不容易弄来个水货,可得好好调教。” 外头传来尖声尖气的女声,江羡仙闭上了眼。 她根本不清楚现在自己的处境,还是谨慎些。 不出片刻,外头没了声音,江羡仙这才悄咪咪的睁开一条眼缝,打量着房间内的情况。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堆满了杂物的破屋子,江羡仙不禁松了口气。 下一刻,她就感觉脊背发凉。 有人! “好水嫩的妮子,转过来给我瞧瞧。” 一道苍老的声音在角落里响起,江羡仙浑身僵硬,不敢回过头去。 黑夜中悉悉索索,那人似乎在挣扎着要过来。 “滚开!” 她使劲将自己挪到门口,贴着门。 外头的人听见里面的动静,笑得残忍: “哈哈哈,那里头的老虔婆又开始饿了。” 老虔婆,饿了··· 江羡仙两眼发黑,接着门缝透出的点点光亮看过去。 一只枯朽却如同烂树皮的手死死扣在地上。 她不寒而栗,被束缚的手在地上摸索,企图摸到什么武器。 接着,是一颗干瘪的头骨··· “看到你了,桀桀桀。” 那老虔婆猛地抬头,露出一张笑的扭曲,宛如恶鬼的脸。 “啊啊啊!!!” 江羡仙惊叫着,胡乱踢着腿。 “吵什么吵什么?!” 门被哐啷一声打开,江羡仙失重向后倒去,眼里惊魂未定。 从她的视角来看,只见一大块被紫色绸布包着的肚子,劣质浓郁的脂粉香气钻进鼻尖,叫她不断地咳嗽,眼泪也咳出来了。 那肚子移开了,露出一张肥肉堆积的脸,听着声音勉强能分辨出来这是个女的。 或许是这里的妈妈桑? 江羡仙浑浑噩噩地想。 妈妈桑蹲下身来,抓着她的下巴仔细端详,而后满意道: “倒是个美人,你们将她洗干净送到金屋内等我调教。” 几个女子一脸麻木上前,将她提留走。 临走之前,她看到那骨瘦如柴的老虔婆深深看了自己一眼,而后不甘地爬进了黑暗。 几个女子围上来拿丝瓜烙擦着她的身子,她一边疼得龇牙咧嘴,一边扒在浴桶边上问: “你们是哪里人?也是被抓来的吗?这里是哪里?” 女子死灰着脸一言不发,只是沉默地做着事。 江羡仙开始绝望了。 看她们这样子,这里根本就是人间炼狱,要是不找机会逃出去恐怕··· 她环顾四周,见着房子只留着一扇窗户,还被用铁链封死了。 洗完澡,几个女人带着她出去。 到了金屋,江羡仙仍有期盼,求救似的看向其中一个年纪小的女子。 女子没有反应,她大失所望。 就在关门的时候,那女子手一动,接着一张纸飞进了房间。 没有人注意到她的举动,江羡仙却看了个清楚,门缝里可以看清,她最后含着泪水的眼眶。 她捡起纸条: 金屋西墙。 歪歪曲曲的几个小字让她的心死灰复燃。 几乎是连滚带爬扑过去,在西墙找。 “哐啷!” 妈妈桑带着几个女子进来,瞅见她的狼狈样,发狠道: “倒是个不老实的。” 怎么会?! 江羡仙不可置信,看向了妈妈桑身后那个送纸条的女子,见她波澜不惊。 “小花,做得好,今天晚上去厨房领饭。” 被唤做小花的女子机械化点了点头。 女子们都出去了,江羡仙警惕地后退,就见那妈妈桑取下腰上的鞭子。 “我最见不得不听话的畜生了,趴下!” 这宛如训狗的场面,叫江羡仙忍不住心里发毛。 鞭子破空声音传来,她尽力去躲,却还是被打到了肩膀。 一霎时,火辣辣的疼痛炸响,连带起一股恐怖的麻意,叫身子半边都提不起力气来。 妈妈桑没有因此停下,而是继续呵斥道: “给我趴下!” 江羡仙瑟缩着身子,开始求饶: “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她声音里的惧意让妈妈桑满意,却还是带着惩戒意味开始叫骂: “像你这般的贱蹄子,不好好打一顿,怎么会知道我的厉害。” 鞭子破空声传来,江羡仙目光一闪,将软榻上的垫子甩了过去。 凌厉的鞭风下,垫子裂成两半。 她心一顿,下意识看了一眼妈妈桑,就见她的面容扭曲。 显然是自己刚才的举动激怒了她。 怕是接下来能活下来都是命大了。 “好啊,贱人!” 妈妈桑怒骂,正要再次挥动鞭子。 江羡仙双手握拳,往后一闪,那鞭子抽了个空。 接着,一鞭,二鞭,三鞭··· 江羡仙侥幸躲过后,忍不住擦了擦自己额角的汗珠。 她现在腿脚都是软的,必须得想个法子。 妈妈桑走上前继续抽着,江羡仙求饶着退后,直到退无可退。 “躲啊!怎么不躲了?!” 一个鞭子火辣辣抽在身上,她咬牙忍下。 下一个落下,她轰然倒地。 “死丫头!站起来!” 妈妈桑叫骂道,见躺在地上的人没了动作,连带着胸腔都没了起伏。 她这才收起鞭子,狐疑地上前探人呼吸。 “老虔婆!” 江羡仙在一瞬间跳起来,躲过她腰间的鞭子,狠狠抽了下去! 第13章 泡在水里凉透了 “救!···唔····” 江羡仙堵住妈妈桑想要求救的嘴,提起力拿着鞭子将她捆住。 外头的人一无所知,这倒是让她心里有了几分安慰。 原来江羡仙是想着爬窗逃出去,却没想到这里是二楼,这一下摔下去定要吃点苦头。 好在她摔下去的地方是个杂物堆,并没有受伤。 可是当她想要爬起来的时候,却发现身后有一个形如枯槁的人。 那人脸色铁青,一身蓝色的锦袍已经破破烂烂,露出里面黑色的衣服。 那张脸···江羡仙吓得一个激灵,差点腿软跪下。 正是小黑屋里的怪物。 “桀桀!进我肚子里吧。” 那怪物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江羡仙顺手拿起一根木棍,劈了过去。 木棍应声碎裂,那人身影猛地一僵,头部留下一行黑色的血液,带着浓浓的腥臭。 江羡仙眼神一闪,正要后退,脚后跟却被抵住了。 这里已经是船的边沿,退无可退了! “找死!” 那老怪物发出嘶吼,双目瞪大,疾行扑了过来。 江羡仙身子一侧,躲过老怪物的扑击,却被她双手死死地抓住。 “啊!” 手上骤然一痛,她低头,见老怪物黑黄交错的牙齿狠狠陷进了她的手腕肉里。 江羡仙心中一沉,这老怪物力气极大,恐怕不是那么容易挣脱。 这个时间再拖下去,保不齐就被那些人抓住了。 她眼珠一转,突然看见远处有一只倒扣的大碗。 那只碗足有一人高,里面黑黢黢的看不清楚,却能感觉到碗里不断冒出热气。 不管了! 她一咬牙,抓起那碗东西就朝老怪物泼了上去。 “啊啊啊!” 老怪物惊叫着松了嘴,开始满地打滚。 可以闻见一股极其刺鼻的味道,她将口鼻掩住,绕过老怪物开始轻手轻脚找出口。 此时,船已经不知道开到了什么地方,远远只能窥见岸上一两点火光。 总不能游过去吧! 江羡仙苦恼时,看见了大船边上安置的一只小舟。 没有迟疑,她上前将船放下,而后跳上船,开始使劲划船。 在划出去不远,船内还是一片寂静。 “逃出来了。” 江羡仙划着,怔然道。 一行泪水顺着脸庞滑下来,她顾不得一身的伤痛,使劲划桨。 划着划着,一阵困意袭来,她浑身失了力,只是机械着进行划船的动作。 她一摸额头,一片滚烫。 “屋漏偏逢连夜雨啊,这不争气的身子怎么这时候发烧?” “大人!冤枉啊!我们真没见过这姑娘!我们都是做清白营生的!” 船上,妈妈桑顶着一脸鞭痕开始哭诉。 凌知锦冷眼瞧着她,毫不犹豫抽出刀。 寒光一闪,妈妈桑瞪大眼睛倒了地。 张继硬着头皮道: “公子,猎风嗅到这处便断了,我想这江姑娘可能已经逃出去了。”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坐在角落里安静的怪物忽然笑出声,畅快道: “你们找那水嫩的小妮子?她可泼辣了,坐上一条给叛徒用的烂船就跑了,现在应该泡在海水里凉透了吧。” 这里处理叛徒的方式就是将他放在船上,任他漂在海上。 等他以为获得自由狂喜时,渗水的船已经断送了他的生路。 “分路去找!尽快!” 凌知锦沉声道。 看着浩瀚的海面隐没在无边的黑暗里,他的心开始寸寸凉了下去。 他不知道找了多久,在船上安置的灯照不了多远。 直到眼睛发涩,他也没能见到除了海水以外的东西。 “公子!西方有个人!” 手下惊叫道。 随着他们指的方向,凌知锦见到找了一夜的江羡仙趴在翻过来的船上,一张脸死灰,随着海浪漂浮。 他的心脏像是忽然被人抓紧了,等船靠近,他将人拉上来抱在怀里,这才发现人只剩下微弱的心跳了。 “公子!不可!” 手下见到他脱下自己的衣服,将江羡仙浸了水湿重的衣服脱下,而后将自己的衣服裹上去。 吓得制止。 凌知锦冷扫了他一眼,而后不管不顾将人抱在怀里。 抱着怀里冰凉的人,他拧了下眉,听着那人不着痕迹的呓语,开始一下一下地附和。 手下面面相觑,公子何时变得那么温柔了。 “好温暖。” 江羡仙觉得自己像是陷进了一个被棉花包裹着的热源,将自己身上的寒气全部吸走。 她忍不住抱紧了几分,而后就觉得那热源也向她贴近了几分。 凌知锦揉了把怀里人的发丝,眯着眼问来诊断的医师:“江姑娘还要几时能醒过来?” 医师摸了把胡子,还没说话胡子却已经撇了下去。 “江姑娘很快就能醒了,不过她泡了那么久的海水,受了寒气。之后的来了月事怕是不好受,生育也可能···” 凌知锦手一僵,却还是斥责道: “多嘴。” 医师没有被他的气势吓到,而是抱着公事公办的态度站起身,收拾着自己的医药箱。 一板一眼道: “公子,凌氏不会要一个不能生孩子的女子。这事我会如实禀报给大长老,叫他再次卜算过一位女子。” 说罢,他转身离去。 凌知锦低头,见怀中人恬静的睡颜以及发白的嘴唇。 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抚弄着她的长发。 摸到女子细腻的颈部时,他手一顿,再次摩挲那圆形小突起。 撩开顺滑的黑发,他见到那颈后的小红痣。 “这就是标志?” 他喃喃,也在自己颈后摸到一枚红痣。 “难怪见到你会不受控制地想亲近你。” 他幽幽道。 两根白皙的指节滑过女子的面庞,他眸光幽深。 “痒。” 江羡仙皱着眉头挠了把脸,忍不住在睡梦里抱怨。 第14章 夫人有命 她开始摸到一个宽厚的手掌,而后迷迷糊糊再摸了两下。 摸到长长的手指以及带着几分茧子的指腹时,她皱着眉头挣开眼睛。 触目是暗红色的细布床幔,上面用金银丝线绣着繁复的图案。 而身下是凹凸不平的触感,带着源源不断的热意。 熟悉的乌木沉香刺激着她的脑子,似乎是一瞬间当机了。 “我先出去了,你再睡会儿我送你回张府。” 头顶传来微微沙哑的男声,江羡仙一张脸涨得通红,心虚地闭着眼睛缩回被子里。 凌知锦穿好衣服,见到被子里将自己团团裹住的人时,不由得失笑。 他要是继续留下会把人吓到吧。 听着一阵脚步声逐渐走远,将门关上。 江羡仙猛地坐起身来,只觉得头重脚轻,又跌回了床上。 她抬手摸了摸肩膀,只觉得那处还在痛着,连带着半边身子都是酸意。 凌知锦救了她?这又是什么地方? 她的视线随之落在了正对面的一张红木桌子上,只见桌上摆着一个青花瓷瓶,瓶里插着一束盛开的迎春花。 再一转眼,身边的小柜子上摆着一个精巧的食盒,里头的饭菜香勾人胃口。 可以吃吧。 她悄悄咽了口口水,打开食盒,见到里边摆着一碗莲子粥。 她拿过碗,喝了一口,清雅的莲子香气在口腔弥漫开,流体食物吃进胃里也是暖烘烘的,舒适极了。 吃过饭后,江羡仙忍不住下床打量着这个房间。 此时外头已经日上三竿,她穿好衣服走出去。 正巧看见了走进来的张继,她犹豫一下,直言道:“我现在恢复好了,凌公子说要叫人将我送回张府。” 张继目光躲闪,耳廓悄然间红了。 他挠着头,有些不知所措回道:“我看你伤得还是挺重的,不留下来养一阵子吗?” 江羡仙摇摇头。 还是坚持要回张府。 于是张继将她送上了马车,驱车赶往张府。 车内气氛凝滞,江羡仙好奇问了句:“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那船上的窑子毁了吗?” 张继点点头。 随后意识到自己这样说太简单了,于是又加了几句: “船上的窑子本来就没经过官府的流程,官府已经对他们施以死刑了。你那日在海上漂着,幸亏被我们的人找到了。这城中复杂,你日后出来定要叫上几个人陪着。” 不知不觉就说多了,张继马上别开脸。 江羡仙低垂着头,恍惚间想起早上凌知锦将自己抱在怀里。 要是叫张家知道··· 她抿了下唇瓣,实在是想不通了。 凌知锦难道并不如表面上的那般君子?哪有婚前和未婚妻的侍女作出这般举止的? 他定是个登徒浪子? 种种思绪在脑子里参杂,混乱成一片。 江羡仙懊恼不已,发现马车到了张家,便飞快下了车。 张婉莹早早看见她,上去抓着她嗔怪: “你怎么今日才回府?在外头玩得疯了?连家都不晓得回了?” 江羡仙摇摇头,只觉得心里发虚。 不敢面对她。 不过好在张婉莹有自己的事,只是口头上说了她两句便走了。 江羡仙回到自己的房间,身上的痛意叫她坐立难安。 “你怎么还坐着,我不是嘱托你要去正厅用饭吗?” 张婉莹折返回来,见她还坐着,上前拉着人的手臂就要往外走。 江羡仙只觉得肩膀被那么一扯更痛了,她挣脱开。 “我今日身子不大舒服,就不去了。” 张婉莹狐疑地看了她几眼,而后疑惑: “羡仙,虽说你在张府做事,可我父母都已经将你视若己出,你怎的连餐饭也不愿与我们同食?” 这句话听得江羡仙牙酸。 他们将自己视作亲人,可自己却在背地里与凌知锦不清不楚。 真是恶心。 她脸色越发白了,勉强道:“你先去吧,我随后就到。” 张婉莹见她松口,便也不再勉强。 自己一个人去了正厅。 江羡仙看了看自己这些日子以来使用的东西,无一不是张府置办的。 她的心愈发难安,于是转身朝着府外走去。 兴许,先走了就好了。 省地受到道德的谴责。 可没想到,才刚走到门口,就碰到了个小丫鬟。 那丫鬟眼尖,先她一步拦住了她的去路。 “夫人有命,请江姑娘在门外等候。” 江羡仙捏了捏手里的帕子,没有说话,大步从她身边走过。 那小丫鬟低着头,眼珠子转了转。 跟在江羡仙身后朝外走去。 才走出几步,身后传来“嘭”的一声。 一个青花瓷的小罐子被拍在了地上。 “江姑娘!你怎么将夫人喜爱的花瓶打碎了?!” 小丫鬟惊叫起来,而后哭诉道:“这可怎么办啊!” 江羡仙一愣,回头只见裂的花瓶,以及泼她脏水的小丫鬟。 张府的众人闻声赶来,江羡仙被带到了正厅。 张母听了事情原委,波澜不惊地喝了口茶水,而后慈爱地看向江羡仙: “丫头,别怕。只要你人没事就好了。” 张婉莹也在宽慰她说没事。 江羡仙猛地抬头,见到张母那完美无缺的笑脸,再一看哭哭啼啼的小丫鬟。 她忽地就拿不定主意了。 到底是谁要栽赃她? “江丫头,今天叫你来吃这餐饭就是想认你做张府的女儿。 日后婉莹走了,还能有个可心的人儿陪我老婆子说说话。” 张母慈爱地褪下自己手腕上的玉镯,戴到了她手上。 细腻的玉镯戴在她手上,忽然就显得她的手多了几分贵气。 她本要拒绝,张夫人却利落收回了手,笑道:“很衬你,收下吧,好孩子。” 张婉莹也是一脸笑意,江羡仙头脑昏沉,丝毫转不动脑子。 只是愣愣地坐下和她们吃了顿饭。 吃下她们夹过来的菜。 “江丫头,明日婉莹成亲,你就送她到青兰河就好。风大,我们二老就不出去了,省得触景伤怀了。” 江羡仙点点头,往嘴里扒着饭。 张家母女对视一眼,而后嘱托丫鬟将人送回了别苑里。 第15章 端倪 等她睡下,恍惚觉得这张府有些过分的安静了。 明明是大小姐的婚事,府中下人确实静悄悄的,毫无动作。 张家老爷夫人也是毫不在意。 不如出去问个清楚? 江羡仙从床上爬起来就拿定主意往外头走。 别苑的门被关得紧实,里头的侍女忽地上前阻拦她。 “姑娘,现下外面忙活着,你若是出去我们是分不出人手跟着的,还请待在别苑歇着。” 这张家人看起来忙忙碌碌的,却是在人后搞小动作。 张家大小姐的婚事,他们上上下下的不操心,却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关在别苑里······ 江羡仙冷笑一声,真当她是个傻的,什么也不清楚。 “别拦着我,我要出去。” 侍女为难,再三阻拦。 “姑娘,你要出去做什么?” “我出去转转。” 江羡仙回答得理所当然,“你们不是忙得脚不沾地吗? 我就是要好好见识一下。” 侍女一听江羡仙的话,脸色都变了。 “姑娘,不可!” 江羡仙趁机一把将人撇开,“怎么? 我就是出去转转,你们还不行了?” 江羡仙一把推开侍女,一脚踹向门栓。 “哐”的一声,门开了。 江羡仙视线一转,就见到张府的下人在抬着嫁妆的轿子,处理着婚礼的大小事宜。 江羡仙在门口看了一阵,这处处透着“急切”的张府,却是不如自己想的那般。 侍女连忙跟着她。 忙活的下人见到这阵仗都放下手中的事,傻眼了。 江羡仙怔愣道: “你们做事怎么没有半点动静?” 下人们面面相觑,而后其中一人擦了把汗,唯唯诺诺道:“是老爷吩咐的,闹的动静大了,夫人会难受。” 江羡仙表示理解地点点头,随即转身要往外头去看。 侍女脸色微变,上前挽住她的手,焦急道:“姑娘,你正病着,就好好歇息吧。” “我没病。” 江羡仙固执地要走出去。 侍女拦不住,眼睛里闪过一丝晦暗。 江羡仙刚挣脱开就后悔了。 头忽地开始发晕起来,短短一步路,这张府的景物已是天昏地暗。 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出去不是找死吗? 正踌躇间,却见到赶来的张婉莹。 张婉莹满脸泪痕,头上还顶着新梳好的发髻,身上穿着大红的嫁衣。 “羡仙!我有好多事情要同你再说,不说就没时间了。” 她上前挽住江羡仙的手臂,几乎是半拖着将人重新带回了别苑里。 门重新被关上,江羡仙扶额,脱力坐在了塌子上。 难道自己真的病得那么严重了? 在凌知锦那里的时候明明感觉身体还行。 她正想着,张婉莹的哭诉声就传了过来。 “我此去江南,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父亲母亲和你了。” 她抬头,将张婉莹一张脸上已经有了两道泪痕,可想而知是哭了多久。 “只要你想,我便去江南看望你。” 她忍住头晕,努力地安抚着。 却不见,张婉莹一双泪眼里毫无不舍之意。 “那我父亲母亲呢?他们年事已高,不能再过多奔波。等我嫁作凌家妇,便没得法子随性回家了。” 这几句话将江羡仙说成了哑炮。 她不知如何宽慰了。 要是在现世,不过就是几天的工夫回个家,这里大抵是要奔波上几个月的。 更别提两个身子都不好的老人去了。 张婉莹再哭诉了一会儿,见她已经昏昏欲睡了,于是告辞了。 江羡仙迷迷糊糊睡着了。 等她惊醒,外头已然黑着。 她估摸不透时辰,见屋内燃着的熏香已经快烧完了,只能推算自己大概睡到了凌晨。 她穿上鞋走出门去,正摸着那别苑的大门,思索如何打开的时候。 身后一道女声响起,如同鬼魅。 “姑娘。” 她手一僵,转过身,见白天拦着她的那位侍女此刻站定在她跟前。 侍女行了礼,悠然道: “姑娘可是饿了?此院恰有小厨房,奴婢去给您做,你不必再跑一趟了。” 江羡仙难受,她本想趁这个时间跑路的。 怎么这侍女这么灵敏,有个风吹草动就过来了。 她被再次请回了床上,小厨房里发出锅具碰撞的声音,在夜里尤为刺耳。 片刻后。 那侍女端上来一碗酒酿小圆子,恭敬道: “姑娘,请用。” 香甜的桂花味伴着酒酿圆子的甜 叫人垂涎欲滴。 江羡仙端起来,勺子与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她喝了一口,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弥漫开,带着些许桂花颗粒。 吃到嘴里唇齿生香。 她看见那侍女还在揉眼睛,一脸倦意,于是放下碗,温声道: “好吃,你去睡吧,我吃完自己把碗洗了。” 侍女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江羡仙吃完了整碗,倒在床上竟又睡着了。 “姑娘!快醒醒!” 她是在一阵推搡中醒来的。 侍女见她睁开眼睛,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扯着她往外面跑。 “等等,你要带我去哪?” 江羡仙被外头的秋风吹得打了个寒噤,开始挣扎。 “去为大小姐送嫁,凌家的船已经在等了,没时间了。” 侍女说得匆匆忙忙。 来得及吗? 江羡仙看着当空的太阳,有过一瞬的怔愣。 而后反握住侍女的手,开始一路狂奔。 正厅内,张婉莹一身火红的嫁衣,见到那朝她飞来的衣裙,不由得失笑: “你来了?” 好累! 江羡仙抚着胸口喘气。 “来了就好,我先去和母亲告个别,你等我一下。” 不是来不及了吗? 江羡仙本想阻拦,却见到她通红的眼眶,默默将那些话咽了下去。 可是她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张婉莹进去后很久都没有出来,她拉过一边的侍女。 “你去将大小姐叫出来,再不快些误了吉时。” 侍女眼神闪躲跑了进去。 没过多久又再次出来,低着头,声音低低的。 “夫人小姐叫您进去说话。” 江羡仙不疑有他,快步走进了房间。 “夫人,你要与我说···” 后颈骤然一痛,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第16章 无处可去了 “上了船后一直在发烧,要是一直这么下去,恐怕···” 老医师收回手,摇了摇头。 自从江姑娘昏迷被人送上船,竟像是中了邪般不断地高烧。 船上的药材供给不足,原本规划好的行船路程,也因为她一个小女子打乱。 他原本就不看好这柔弱的女子。 凌知锦看向床上满脸烧红的人,放在身侧的手逐渐握紧。 “我们派出的人还没将药取回来吗?” 医师叹了口气。 凌知锦知晓了,阖上眸子。 “将我带来的那枚药丸给她用了吧。” 他的声音一出来,老医师双目瞪大。 不可置信地上前抓着他的肩膀,怒吼道: “疯了吗!?那药是保命用的,你给她用了,若是路程中出了什么事,你怎么办!” 凌知锦侧过身子,如玉的脸庞此刻满是严肃。 “她是我的妻子。” 半晌后。 “公子,拿来了。” 凌知锦从手下手中拿下锦盒中那颗朱红色小丹药。 他走到床前,垂眸,神色虔诚地将药丸塞进了江羡仙嘴里。 “公子,我叫两个侍女来守着吧。” 张继见他眼底已是一片乌紫,担忧道。 凌知锦摇了摇头。 “我必须亲眼看着她退烧,事后你再去通知其他人。” 老医师站在一边气得胡子都在颤抖。 这人简直是在找死! 可当他看到凌知锦那双满是坚定的眼睛时,无奈地闭上了嘴。 张继没得办法,只得离去,守在门口。 房间里,江羡仙迷迷糊糊地醒来。 她浑身像是被火烧着般,头痛欲裂。 喉咙干涩,发不出一丝声音。 “水···” 一抹清凉如愿以偿被递到了她的唇边,顺着喉咙流进去。 她惬意地叹了一声。 只觉得那水,游走在四肢百骸,带去了身体一丝热意。 可是还远远不够··· 她抓住颊边的凉意,贴了上去。 “舒服。” 凌知锦漆黑的眸子看向江羡仙,眼底的温柔几乎要将人溺毙。 他轻声呢喃道:“你要是再这么烧下去,我可要被你烧死了。” 江羡仙迷迷糊糊的,听到了男人轻声的呢喃,手指不自觉地动了动。 烧死她了? 意识渐渐回笼,江羡仙睁开眼睛,看到男人近在咫尺的脸。 “烧退了?” 凌知锦的声音充满疲倦,还带着一丝丝沙哑。 “张婉莹呢?” 江羡仙咬着唇瓣,艰难支起身子。 在看到自己一身红色嫁衣后,脸色更是难看。 合着自己是被卖了。 凌知锦见她这副神情沉默了。 他收回拿着勺子的手,微微拉开距离。 “船都开走了,那张家的侍女忽然说她家大小姐有顽疾,不能离开岭北。 这一切,凌家都不大清楚,不过,要是叫我父亲知晓了,定会问我责。 你既然以张家小姐的身份嫁了过来,便就这样吧。” 葳蕤烛光里,江羡仙眯着眼,辨不清他话里有几分真意。 放着一个贵女不要,对一个农家女倒是接受的痛快。 里头一定是有诈的。 “能出那么大的纰漏,确实是凌公子的失职。 我非局中人,遭此灾难,属实不该。 公子将船停一停,我自己划船回去就好。” 她将头上的金髻拔下,放在床上。 等她继续拆着发髻的时候,凌知锦将手附了上来。 那双带着暖意的手此刻压着她,不许她再有动作。 她抬眸,就那么撞进了对方漆黑如墨的眼眸里。 “在上船前,我们拜过了堂,也按照岭北的习俗,占卜问过了天意。” 她听见他这样说。 轻轻的,沉沉的。 不知怎的,她竟觉得对方语气中有一丝委屈。 不过,她还是低垂着头,避开那双眼眸。 “我在张家晕了,跟公子拜堂的另有其人。” 她说不出是心虚还是别的情愫,叫她不能坦坦荡荡看着凌知锦。 她也不愿嫁去凌家,仅仅因为不愿为人替身。 屋内空气凝滞过片刻。 凌知锦无可奈何叹了一声。 “你既执意要走,那便走吧。”他这样说,于是打算站起身来安排,“只是你要回岭北?还是要送你回家?” 家? 原主在这里几乎是没有家了。 张家将她作为女儿的棋子,她便也没了由头回张家。 她确实无处可去了。 江羡仙抿唇,她的盘缠落在了张家,她现在又能去何处谋生? 这里的世道,怎么就给不了一个形单影只的女子,一条生路。 沉默了半晌,她轻声说:“我无处可去了。” 说完这句话,她忽然又觉得,在凌知锦眼里,自己是不是在掐拿着筹码在某好处,玩脱后开始挽回损失。 一时间,她一张脸窘迫得直发红,开始后悔自己说出这句话。 “那便跟我去江南吧,我缺了个妻子,你又恰好缺了个容身之处。” 凌知锦没有丝毫异样,将床上的金髻拾起放进她的手里。 江羡仙兜兜转转还是答应了这门婚事,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 “我虽答应成为你的妻子,但是我有自己的条件, 你不能约束我的行为, 不能违反我的意愿触碰我, 不可以和我睡同一张床。” 她能感受到对方并不反对,斟酌着开口。 凌知锦想也没想便答应了。 “好。” 得到满意的答案,江羡仙脸上露出了笑意。 如过家家一般将事情定下来了,凌知锦也笑了笑,替她盖好被子。 “今日不早了,我便回房了。你早些休息,不要受凉。” 江羡仙颔首,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心里也不由得顾虑起来。 这个男人的城府如此之深,她不得不小心翼翼。 毕竟,这个男人拥有的是整个凌家。 他要的,恐怕不仅仅是这些。 早晨。 “小姐用膳。” 两个侍女恭敬地跪在地上,为她端来早食。 江羡仙盯着她们。 “我不是张家小姐,你们不必那么称呼我。” 侍女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嘴。 多说多错,不如就按照夫人小姐的意思,将这个秘密藏一辈子。 她们不知道,江羡仙根本没有将这件事翻篇的意思。 “我不是张家小姐,自然也不需要张家的下人,你们找凌公子讨两条船回岭北吧。” 第17章 怕就靠在我身上 两个侍女听了脸色大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没等江羡仙反应就开始哭着磕头。 “小姐饶命啊!奴婢们若是回去,夫人不会放过我们的。” 江羡仙皱了皱眉,正要说话,就听见外头一阵脚步声传来,她下意识地望过去,只见凌知锦过来。 “怎么回事?” 凌知锦到了里头,见到这幅场景开始询问缘由。 “回…… 回公子,我们……” 两个侍女眼神慌乱,实在是不敢再说。 毕竟昨夜凌公子照顾江姑娘的事已经传遍了整条船,可见江姑娘在他心里的分量。 “行了。” 凌知锦看了一眼江羡仙,见她拧着眉头,淡淡开口道:“你们先下去吧。” 侍女们离开后,江羡仙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开,她在心里做了最后的挣扎。 “凌知锦。” “嗯?” “你将她们赶回去吧。” 既是张夫人安排的,自然会将她之后的生活事无巨细告知给张家了。 她心里怎么都觉得膈应。 可是现今她在凌家的船上,受制于人,也不得不向凌知锦开口请求了。 “为何?” 凌知锦的眸子里有一丝讶异,随即想到张夫人的所作所为,又觉得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我不喜张家的做派。” 江羡仙如此说着。 凌知锦还是觉得要留下张家的两个侍女。 他想到了昨夜的事,又想到江羡仙的态度,沉吟片刻道: “她们二人皆是张家签了死契的奴仆,身上留有张家记号,留下来到了凌家还能帮你遮掩身份。 你若是觉得不放心,便将那二人当作低等佣人用着。” 凌知锦的话不无道理。 江羡仙很快就冷静下来了。 “不用了。” 她摇头,“就让她们贴身伺候我吧,这样才合常理。其余别的,若是我需要,便再找你。” 她的语气很是坚定,也很好听,叫人听了很是舒心。 凌知锦见她妥协,也没再说什么,点点头应了下来。 一连好几天,江羡仙都是和凌知锦乘坐着同一艘船。 她还是不怎么习惯船上的生活,每日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和凌知锦单独相处。 “你……” “你身子不好,多休息。” …… 两个人相处融洽,倒是叫船上的其他人羡慕不已。 两个侍女也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 “小姐,船快靠岸了!” 侍女忽地进来惊喜道。 近一月的水路走得江羡仙脸色苍白,头就没有不晕的时候。 现在听了那么个好消息,她面上一喜。 扶着侍女的手就到了外头。 “怎么出来了。” 凌知锦见她,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衣给她劈上,语气中有责备。 江羡仙不自在地拢了一下衣服,而后很快被不远处的陆地吸引。 只见岸上人头攒动,有大片鲜亮的红铺开,偶尔听得见几声嘹亮的唢呐声,透着欢快的喜意。 江羡仙看着,品出了不对劲来。 她侧目看着凌知锦,见他一幅了然的神色。 “之前的婚礼是在岭北办的,按照风俗,在我的家乡也该大办一场,你先回房间装饰一下,穿上婚服吧。” 她有些紧张,虽然一路上,凌知锦都在说凌家的情况,但是要真正面对的时候,她还是胆怯了。 电视中的恶婆婆形象已经深入人心,她眉心一跳,开始对自己日后的生活忧心。 侍女听此,急匆匆将人带回了房间。 在一番装饰后,江羡仙小心翼翼扶着侍女出了房间,她盖着盖头,所以眼前便是一片红,只瞧得见身下衣裙和巴掌大的空地。 下船时,她只觉得身子一轻,差点摔倒。 还是凌知锦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你没事吧?” 他语气温柔,就像是在哄一个孩子。 周围的人开始起哄。 江羡仙庆幸自己盖着盖头,不然自己跟个猴屁股一般红的脸蛋就被这里的人看见了。 还怪难为情的。 她握紧了那只手,摇摇头:“没事。” 她现在对这些还是有些不适应。 “那我们走吧。” 凌知锦说完,便将她带上了马。 坐在马背上,江羡仙手心冒汗,背后贴着凌知锦宽阔的胸膛。 她仿佛身处闹市,处处都是民众的说话声。 她没学过小姐那套做派,因此便格外担心自己做错了,不合礼数。 她心里有种诡异的窘迫。 但是当身后那双手环住她的时候,她又有些心安了。 “别怕。” 察觉到怀里人的紧张,凌知锦环着她牵起缰绳,在她耳边安抚。 周围人见此情景,音量骤然变大。 “听说,那马上的是张家的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容貌更是一绝。” “连凌家公子都那么上心的,想必是一位可人。” “想不到像凌公子那般冷清的人也会有这柔情的一面。” 江羡仙勉强听清楚了这几句话,有些忧虑。 她什么也不会? 唯一会的大概就是下厨了。 只不过柔情? 江羡仙不住回想船上的生活。 凌知锦一直都知礼,和她保持着相对良好的距离。 除了今日迎亲外,便没有逾举。 她坐在马上,随着凌知锦的步伐轻轻晃动。 她很少骑马,两条小腿跟灌了铅似得,一动也不敢动。 好不容易走得平稳,忽地凌知锦开始驱使马走了。 江羡仙有些惊讶,赶紧抓紧了身前那瘦劲的手。 “啊!” 摸到手中结实的手感时,她胸腔忽然充斥着一股异样的感觉。 脸忽然就红了几分。 “怕的话就靠在我身上吧。” 凌知锦低头,嗅到了女子身上独有的香气。 他沉沉道。 江羡仙应了一声,却也没实诚地靠上去,只是侧身靠着他的肩膀,抓住他的衣襟。 男人喉结滚动,她一无所知,小心翼翼地生怕坠下马。 马颠颠簸簸,她很快就觉得尾椎骨麻了一片,连带着大腿。 听着凌知锦的心跳,她咬着唇瓣忍住了。 再忍一下就到凌府了,没事的。 她如此想着,便贴着凌知锦细微地调整着坐姿。 “别乱蹭。” 凌知锦瞥见怀中不安分的新娘,浑身有几分躁动。 特别是她与自己身体发生摩擦的时候,那种感觉尤为难熬。 第18章 问题不在她 “不好意思。” 江羡仙小声道歉,没动了。 正在她绝望地想着这一切还要多久时,马忽地减缓了速度。 随即是逐渐热闹的人声。 到凌府了? 江羡仙瞪大眼睛。 身后忽地一空,她惊了一下,正要转过头去看凌知锦的位置。 腰上却又被一股力气带了下去。 直到落在了凌知锦怀里,她才安心。 “少爷,夫人盼了您许久,您带少夫人先进去拜堂吧。” 耳边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江羡仙抓紧了凌知锦的衣襟,心里莫名有几分害怕。 凌知锦应了一声,而后抱着她进去。 跨过凌府的层层石阶,周围的人开始朝他道贺。 他一一回应。 等到了正厅,便将怀里的人放下。 江羡仙也不含糊,立马就站定了。 “锦儿,你们拜过堂后便是相互扶持的夫妻了,娘也没什么想说的,尽早让娘抱上孙孙。” 凌夫人的声音温婉中透着几分慈祥。 江羡仙对这声音极有好感。 在身边侍女的提示下,她上前给公婆奉了茶。 再度回来,她牵起红绸的一段,在礼官的指挥下,和凌知锦拜了堂。 礼成之后便被牵回了婚房。 “少夫人,别睡过去了,打起精神等主君过来吧。” 侍女见她要睡,马上将她叫醒。 江羡仙两眼昏昏,哪里还听得见这些话,为了让自己睡得好,她捂着肚子,声音里满是痛苦: “你们下去找条月事带来,我肚子不舒服,可能来月事了。” 侍女应下跑了出去。 听见脚步声传远,江羡仙立马倒在床上开始呼呼大睡。 在水上漂了那么多天,再不睡就真的扛不住了。 她一连就是睡了两个时辰,凌知锦从外头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她睡得安稳。 红盖头已经被她自己掀开,胡乱丢在了床头的梨花木柜上头。 他上前坐在床边,抚摸着江羡仙的脸颊,喃喃道: “睡着了倒是挺乖的。” 记挂着两人的约定,凌知锦吩咐下人们出去,不许进来,而后在榻上铺了褥子,就这样睡了一夜。 翌日清晨。 江羡仙揉着眼睛率先醒了过来,见到榻上舒展不开的凌知锦时,有些心虚。 男人眼底还有一片乌紫,想来这段时间也没来得及休息好。 她上前替人盖好被子,正欲离去。 手忽地被攥住,接着,天旋地转之间,她就躺进了一个宽阔带着热意的怀抱。 “陪我躺一会儿。” 凌知锦的声音从她头上方传过来,她本来想挣扎的动作也因为这恳求而停了下来。 就睡一会儿吧。 江羡仙这样想着。 便闭上了眼睛。 只是躺得久了,她人中开始冒汗,连带着整个人开始发热。 一股燥意生了出来。 “放开,你好热。” 她推着那胸膛,只是隔着睡衣摸上去时,那温度烫得她险些叫出声来。 怎么会?! “凌知锦,你醒一醒。” 她慌了,使劲挣开了些,就见凌知锦一张脸通红,显然也是发了高烧。 怎么突然就病倒了? 她打开门往外头走,迎面正撞上一个侍女。 “少夫人?奴婢服侍少夫人穿衣。” 那侍女连忙放下手里的水盆,上前要带她回房。 江羡仙抓着她,焦急道: “快去将医师请过来,凌···少爷染上了风寒。” 侍女点头,临走前让她取了衣柜里头的衣服穿上。 江羡仙回了房,见到凌知锦那红润的不正常的两颊,手忙脚乱上前帮他把被子拉开,将衣服扯开了些。 做好这些事,她将衣服换了,拿着毛巾沾凉水为他擦拭着身子。 也不知道古代的风寒能不能治得好。 江羡仙浑浑噩噩想着。 一老医师脚下生风跑了进来,背着半人高的药箱就过来了。 “少夫人还请让开,老夫来为少爷拯治。” 江羡仙退开,看着医师利落地把了脉,她始终一声不吭。 要是昨夜凌知锦睡在床上,是不是就不会受凉了? 她怎么能让凌知锦睡在榻上的? 她在心里谴责自己。 “请少夫人先行回避,老夫要为少爷施针了。” 凌知锦的病来得不正常,老医师一双浑浊的老眼里也有几分狐疑。 按理来说,找到了这命定之人,便不会再受到那东西的反噬。 怎地还会再复发? 难不成找错人了? 他将这些疑虑埋下,想着到时候找大长老好好说说这些事。 江羡仙走了出来,两个侍女跟着她。 她看着她俩,忽地出声问道:“还没问过你们二人的名字?” 一身形纤细的侍女跪下,恭顺道:“奴婢名唤细柳。” 而稍丰盈地跪下说:“奴婢唤玉珠。” 江羡仙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你们只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细柳和玉珠点点头。 很快,房内传出压抑地呻吟。 江羡仙注意力全在里头,忧心忡忡地走到门外。 屋内。 凌知锦猛然吐出一口污血。 额头上已是冷汗涔涔。 “那女子,我怕是个冒牌货。不然你怎么还会这样。” 医师递上干净的帕子叫他擦去唇边的血迹,便开始冷笑起来。 “一个生育能力不明,又非命定之人的农家女,没必要留了。” 他说话间,眼里闪过一丝冷意。 凌知锦漱口将嘴里的血吐干净。 “我能感觉到我和她是有联系的,问题不出在她身上。” 一定是有什么东西被他们忽略了。 这才造成了这番场景。 凌知锦的深信不疑叫那医师更加跳脚了,他怒气冲冲道:“什么联系?! 那是你被她迷昏了头! 若是再不寻求解救之法,再过上那么一年,你就是死路一条。” 凌知锦对于他的情绪倒是没有太大表现。 始终都是一幅冷淡的模样,他淡然道: “人生在世,早晚都是死,何必拘泥于活着。” 江羡仙听不见里头的争吵,焦急地徘徊。 她似乎有一种诡异的感觉,自己是在屋外等着生产的老爷。 ‘哐啷!’ 门被踹开,江羡仙吓了一跳。 就见那医师黑着脸出去,经过她时还狠狠瞪了她一眼。 第19章 舍命陪美人 她没来由受了气,倒也不恼,而是走进房间查看凌知锦的情况。 “你觉得现在如何了?” 她伸出手搀扶着凌知锦,见到他脸色好了些许。 这才松了一口气。 凌知锦见到自己小新娘那担忧的神色,心里一暖。 “没什么大事。” 只不过,那凌医师说的··· 看来要找人好好看着她了。 等两人收拾好,落桌要吃早饭的时候,一位不速之客到访了。 “凌知锦,你那位小新娘呢?” 一道活力十足的少女声音响起。 江羡仙顺着声音看过去,就见门口站着一位红衣少女,两只杏眼发光,腰上放着的软鞭无端给她增添了一份英气。 凌知锦淡然出声。 “叫她嫂子。” “嫂子。” “嫂子。” 两人异口同声,那少女一愣,而后大笑起来。 她眨着眼睛,俏皮道: “嫂子的性子还真对我胃口,我要真是嫂子的嫂子就好了。” 江羡仙窘迫不已。 她还想说,年纪看着那么小的女孩子就已经嫁人了呢。 凌知锦撇了少女一眼,冷漠道:“有没有点规矩了,一大清早大呼小叫。” 少女撇了下嘴,却还是蹦蹦跳跳跑到了江羡仙身边。 她顾忌地看了眼凌知锦,而后附耳低声道: “嫂子,我是凌夫人的侄女,唤作谢春莹,你可以叫我表妹。 日后你想去这扬州城的哪一处,都可以叫上我。 我定是舍命陪美人了。” 江羡仙听了这一番油嘴滑舌的话,尬笑两声,请她一起坐下吃早饭。 谢春莹想着自己早上吃完的那一大碗云吞,正想着如何拒绝不伤嫂子的心。 抬眸却见凌知锦那抗拒的眼神。 得。 她嘿嘿一笑,不客气坐在了凳子上,接过侍女递来的新筷子: “正好饿了,嫂子真好。” 江羡仙笑了一下,正要夹菜,凌知锦就已经率先夹过来一只蟹黄包。 “这是扬州城的特色,试一下吧。” 他的声音比起方才要温柔了不少。 谢春莹瞪大眼睛,仿佛是见了鬼一般。 这还是自己的表哥吗? 怕不是被什么东西夺舍了吧。 察觉到谢春莹的视线,凌知锦警告地看了她一眼。 果然,小姑娘立马就噤声了。 “吃两个虾仁吧,很鲜甜。” 凌知锦夹过碟子里的虾,动手剥过之后,便拿帕子擦拭着手,夹给江羡仙。 见到她吃过虾仁后,脸上露出的惊喜之意,他不由地笑。 一顿饭,江羡仙可以说是吃得心满意足。 她放下碗筷,很快仆人就将菜碟撤了下去。 凌知锦忽地俯身凑过来。 近距离下,江羡仙呼吸一窒,只见到他长长的睫毛扇动着。 大脑当机了。 “怎得那么粗心,嘴还没擦。” 凌知锦说着,拿着帕子为她擦拭着唇边的食物残渣。 “噫。” 谢春莹见此场景,面容扭曲,直接逃了出去。 江羡仙脸颊发红,拿过帕子,开始自己擦拭着唇瓣。 “可以了,我自己来吧。” 想到刚才谢春莹的作为,她羞耻极了。 倒是凌知锦还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似乎毫不在意别人见到。 江羡仙腹诽,她怎么比古人还要封建啊。 丢人。 用过饭后,凌知锦带着她一同前去请早安。 一路上的侍女忙活着,见了他们二人都行礼说上两句祝福他们婚姻美满的话。 江羡仙一一回应过去。 到了凌夫人的院子,她抬眼打量。 发现这院子里倒是清雅极了。 种着一些简简单单的花花草草。 凌夫人似乎是身体不太好,院内有一股浓重的中药味。 “你们来了?” 凌夫人穿着一身素青色衣裳走出来,见到她们便笑着唤道。 凌知锦点了点头。 之后便进到了屋子里。 屋子里的熏香就更重了,江羡仙好奇地看了眼凌夫人,见她坐在主位上,面色红润,丝毫没有病容。 “你便是张家那丫头了?是叫张···” 凌知锦见她皱着眉头,努力思索着,便率先作答了。 “母亲,张羡仙。” 江羡仙嘴角一抽,这名字感觉换了个姓氏都变得奇怪了。 凌夫人欣然道:“哎呀,人老了不记事。羡仙啊,你在张府住得还习惯吗?” 江羡仙乖顺地点点头,一双眼睛笑得弯弯的。 “那就好,你过来让我仔细瞧瞧。” 凌夫人满意地点点头,招呼她过来坐下。 江羡仙犹豫片刻,看了眼凌知锦,见他点头,这才走过去。 凌夫人摸着她的手,表情慈爱。 “小姑娘就是好,细皮嫩肉的。我这有样东西适合你这样年纪的小姑娘。” 江羡仙低头一看,只见凌夫人将自己手腕上的一条白玉手镯取了下来,戴在她手上。 那玉带着还有凌夫人的余温,不见一点杂质。 她略微估算,应该是很贵了。 “那锦儿就代羡仙谢过母亲了。” 凌知锦见此场景,出声道。 江羡仙连忙道了谢。 凌夫人摆摆手,摸着她的手,有几分惆怅:“你们尽早让我抱上孙孙这才是感谢我,我近来身子骨不好,不知还能活几天。” 江羡仙握着凌夫人的手,宽慰道:“我见母亲气色这般好,定是寿与天齐,别说孙孙,曾孙也是能报到的,那我们就四世同堂了。” 这一番说得凌夫人芳心大悦。 凌知锦也笑着点点头。 从凌夫人院子里出来,江羡仙和凌知锦并排走着。 凌知锦忽地转过头,对着她认真道: “母亲她总是这样的,你不必将她的话当真。” 江羡仙一愣,随即莞尔一笑。 “我来能哄着母亲高兴就好。” 两人一路走回了自己院落,细柳和玉珠上前,服侍她们将衣服换下。 江羡仙坐在院落里的小马扎上,跟着细柳她们学做刺绣。 只是三番五次都将手指刺破了。 大半天下来,刺绣没做好,手指倒是被扎成了筛子。 “少夫人,不是这样的,一定要注意行针的疏密,你这样绣得太开了。” 细柳看不下去,拿起她那副绣得乱七八糟的绣品就开始补针。 “我也实在是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了。” 江羡仙哀叹。 第20章 别告诉表哥 “少夫人,少爷叫你进去。” 玉珠上前道。 江羡仙往屋内略略扫了一眼,看不到什么。 不过凌知锦在做着自己的公事,叫她进去干嘛? “我打算给你找个算账的师傅,日后凌家的内务还是要交与你的。” 凌知锦在案桌前端坐,认真批阅着手中的公务,头也不抬。 只是余光见着人走进来,就开始吩咐。 江羡仙想到之前自己应聘的账房工作,一个头两个大。 她有几分为难道:“恐怕你得先给我请个先生教我识文断字。” 凌知锦抬头,一双漆黑的眸子有几分错愕。 “你不会识字?” 江羡仙诚实地点点头。 心里却在为自己狡辩,只是看不懂古文,若是现代的简体字肯定能看懂了。 她又不是文盲。 “过来。” 凌知锦腾出一半的凳子,叫她坐过来。 江羡仙过去,看着桌案上一堆晦涩的文字,尴尬地笑了一下。 “里头可有知道的字?” “文之···为德···也····嗯···不会了。” 江羡仙努力眯起眼睛,仔细地看着上面的毛笔小字,遇到看不懂的,自暴自弃地放弃了。 凌知锦叹了口气:“好歹认得几个,比我预想中好。你今后日日跟在我身边,学字。” 江羡仙点点头。 只是再看那密密麻麻写满小字的古籍时,浑身一个哆嗦。 果然,不论在哪里她都不爱学习。 此后几天。 她一直陪在凌知锦身边读书,从最开始的读得磕磕巴巴,到现在已经是读得顺畅如流了。 “你学东西还挺快的。” 凌知锦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对她的进步很是满意。 最开始,他还以为要教个一年半载。 照现在的进度,估计是学一两个月就可以基本接触着凌家的一些事情了。 “嘿嘿,是吧。” 江羡仙打哈哈,她本来就会啊,只是这里的字不太熟悉而已。 加上了凌知锦比较细致的教导,她就会了。 “接下来,就学写字吧。” 接踵而至的学习任务叫江羡仙开始嚎叫。 她拿起了凌知锦的毛笔,撇了好几下墨汁,这才犹豫着下笔。 片刻后。 凌知锦看着白纸上混乱的字,罕见地沉默了。 可能还是要个一年半载了。 “我帮你握着吧,你先试着感受一下。” 江羡仙含糊地应了一声。 之后腰就被男人环住,那只拿着毛笔的手也被男人温暖干燥的手给裹住。 她一张脸不争气地红了,连带着凌知锦带着她在纸上书写也浑然不觉。 “专心一点。” 凌知锦察觉出她的分心,但是也不好过多苛责,毕竟导致她分心的是自己。 江羡仙抿了下唇,下定决心好好写,于是专注到了纸面上。 看着自己在凌知锦的掌控下,写出了一行娟秀的小字。 她看了好一会儿,忽地问道:“你的字似乎不是这样的?” 印象里,凌知锦的字很大气,挥毫落纸如云烟。 可是现在凌知锦带着她写出来的却是含蓄,娟秀,温婉的小字。 凌知锦点头:“女子若是习字,通常是写这般的字体。我改天去书铺里给你挑两本字帖,你好好临摹。” 江羡仙摇摇头。 “我喜欢你的字体,不可以临摹你的吗?” 叫她耐下性子去写这些个细致的小字也怪折磨的。 凌知锦沉默片刻,看着那堆混乱的字,还是答应了。 “我一会去书房找我之前最早临摹的字帖,你先将字形学好,我再将自己的卷轴给你。” 得到了他肯定的答复,江羡仙心满意足。 “嫂嫂!你们这是在?” 一道轻快的声音传进来,江羡仙只见谢春莹跑了进来。 谢春莹对于两人的动作很迷茫,见到纸上的字时,忽地眼睛放光。 “原来还有比我写字还要丑的!” 江羡仙顿时感觉被人捅了一刀。 “这谁写的?我一定要和他称兄道弟。” ‘噗呲。’ 江羡仙只感觉心口又被插了一刀。 凌知锦好笑地看着她受挫的神色:“没事的,春莹写得和你不相上下。” 江羡仙哀怨地看了他一眼。 谢春莹这才反应过来,捂着嘴不可置信道:“这是我美人嫂嫂的字?” 她眨巴着眼睛,上前端详,而后补了一句。 “其实很有风格特色,比我写的要好多了。” 江羡仙苦笑。 “你今日找我有何事?” 谢春莹这才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连忙上前挽着她的手,神神秘秘带她去了外面。 见到凌知锦还站在书房,不在意她们这边的事,便放心了。 “我今日在城外盘下一只小马驹,养在了外头,嫂嫂要与我一起去看看吗?” 江羡仙不解:“何不养在府里,正好府内有马厩,能帮忙照看一二。” 谢春莹听了这话,一连叹出三口气。 一幅苦大仇深的模样。 “嫂嫂不知,我那表哥最是小心眼。他不让我将马放在他的马厩内。” 江羡仙捂着嘴,不可思议。 凌知锦不像是这样的人啊。 “好嫂嫂,用过午膳后,你便去门口等我,我们一起去看看。”谢春莹小心翼翼开口,而后双手合掌,拜托道:“千万别告诉表哥!” 这般年纪,养两只宠物也不是什么大事。 何况谢春莹将自己的小秘密告诉她了,还叫她去参观,看来是很相信她。 于是她坚定地点点头,和谢春莹击掌。 小姑娘活蹦乱跳地跑了出去,她笑着转身。 凌知锦正站在她身后看着她。 “你···” 江羡仙被吓了一跳,笑还僵硬地挂在脸上。 “我会叫张继在暗处跟着你,路上小心,别往偏僻的地方去。” 凌知锦叹了口气。 倒并不是为了表妹和妻子瞒着自己,只是因为两个小姑娘路上不安全。 江羡仙点头。 用完了午膳,她与凌知锦对视一眼,见凌知锦无可奈何点点头,到底还是出去了。 “夫人,我就在你不远处跟着,你将这个信号弹收下,若是遇险,请打开。” 江羡仙表示自己知道了,从张继手上接过那椭圆柱物体。 同时,她也不禁怀疑。 难不成出去逛一下都会遭遇危险吗? 她应该没那么背吧。 第21章 嫂嫂,你骑得很好! 和谢春莹坐上了前往城外的马车,小姑娘显得很是兴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我还没骑过马。” 谢春莹有些失落道,“表哥说我长得矮,驾驭不好马。” 江羡仙抚摸着她的发顶。 谢春莹大概还在长身体,矮了她一个头的样子。 偏偏又有了一颗江湖心,想着纵马江湖。 “等你长高些,你表哥便也没得由头阻拦你骑马了。” 她笑道。 谢春莹点点头,摸着自己的头顶有几分惆怅。 马车颠簸了许久,停了下来。 “想必是到了。” 江羡仙撩开车帘, 阳光有些毒辣,刺得眼睛都睁不开。 看着面前那黯淡的茅草屋,她低声道: “我们到了。” 两人走下马车,径直进了茅草屋,屋子里不断发出嘶鸣,江羡仙皱着眉头看了一眼。 站在她面前的,是一匹白色的骏马。 通体发白,与寻常马驹并无不同。 可她一眼便看出,这绝非凡品。 她上前摸了摸马的脖颈处,有些粗糙,似是有伤口未曾愈合。 “你这马是从哪里弄来的?” 她不由得起疑,寻常人家卖马怎么还会有刀剑伤。 谢春莹心疼上前抚摸着马驹,也没回话。 “不是上过药了吗?怎么还没好?” 江羡仙继续在马驹身上观察着,除了刀剑伤外,一切都护理得还不错。 看来之前的主人还不错。 “谢春莹,你老实交代这马花了多少钱,从哪里买的?” 接连两个问句叫谢春莹眼神闪躲。 见到江羡仙颇有一幅不问出来就不罢休的意味。 她内心挣扎良久,自暴自弃说:“我在郊外撞见的,我见它伤得重,又没人跟着,就带回来救治了。” 这马驹明显有主了,说不定还是主人遇险才跑出来的。 江羡仙沉思一番。 “它这样子显然是不想留在你这处,将它放了,我们跟上去一探究竟吧。” 谢春莹满脸不舍。 最后还是没有拗过她,只得松了马驹的绳。 获得了自由,马也没有急着走,而是不断绕着她们二人打转。 谢春莹内心无比纠结,摸着它的毛发。 她眉心一跳,叫嚷道: “你快走啊,你不走我等下就真的要反悔了。” 马驹发出一声嘶鸣,用头拱着江羡仙的手。 马驹的力道不断地催促着她,江羡仙低头轻轻触碰了一下缰绳,心里开始挣扎。 她不会骑马啊。 缰绳被触碰的那一刻,马驹忽地安静下来,低垂着头。 一副任人摆布的样子。 “嫂嫂,它是在邀请你上去!” 饶是谢春莹也被那么通人性的马驹惊讶到了。 江羡仙为难。 “可是我不会骑马。” “你先上去,我等会想法子去将外头马车的马匹带过来,我跟在你身后。” 谢春莹倒是觉得这都不是大问题。 像是表哥也是一开始上马背就可以骑了。 那骑马又有什么难的。 只要抓紧绳子就好了。 江羡仙看了一眼外头的骄阳,又看了一眼咬着缰绳不放的马,内心无比挣扎。 外头骄阳似火,而她的小手好像也被火烤着了一般。 最后她还是一番心理斗争,还是骑上了马。 江羡仙全身的重量都靠在了马镫上,随着马的走动上下颠簸。 “嫂嫂!你骑得很好!” 谢春莹夸赞道。 而后跑出去将马车的马解了下来,马夫要阻拦被她瞪了回去。 跨上了马背谢春莹兴奋极了。 夹紧了马腹,发动指令。 “驾驾驾!好嫂嫂!跟我一起纵马江湖吧!” 马驹跟着谢春莹从出院子这段路都是平稳地走着。 一路上也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就在江羡仙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马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最后停了下来。 “怎么了?” 谢春莹从后拍了一下屁股下的马背,得意道:“我超过它了!” 江羡仙笑了一下,将手中的缰绳松了几分。 就在她们准备继续前行的时候,马的前蹄忽然高高扬起。 江羡仙没想到会有这变故,抱紧了身下的马尖叫道:“啊啊啊!” “嫂嫂!” 谢春莹一咬牙,挥动缰绳追了上去。 不过没追多久,身下的马匹忽地开始躁动。 开始胡乱地跳了起来。 她一时不设防,看着被马带着狂奔的嫂嫂,一颗心全在那里了。 于是乎,就被摔下了马背。 落地之前她在想。 怪不得表哥不让她骑马,这么高的马,掉下来再被踏上一脚命也没了吧。 她脸吓得惨白。 只不过在即将落地时,忽然有人将她抱了起来。 “你是不是傻!谁叫你骑马了!” 张继也没想到,自己只是上了个厕所的功夫,竟然出了那么大的乱子。 他一时间只觉得脑袋充血,气得发抖。 那马此刻已经跑得不知所踪了。 谢春莹呆愣着,挨了一顿骂,正要掉眼泪。 忽地想起嫂嫂,便抓着张继求助道:“嫂嫂的马也发狂了,带着她不知道跑哪去了!张大叔!你救救她!” 张继顿时头大了。 一个两个的,不会骑马硬要跨上马背。 真以为自己是天赋异禀吗? 他冷着脸瞪了谢春莹一下。 “你待在这里,不要乱走。我将少夫人找回来。” 吩咐完,他便飞身进了树林。 “啊啊啊啊啊啊!” 一串惊呼由远及近。 贺忘年在树上醒了过来,立刻警觉起来,隐匿着自己的身形。 马匹的速度逐渐减缓,不断地在树下打转。 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追风?” 他眯着眼睛看着那焦躁的马,而后就见到马上那女人忽地开始呕吐了。 他嫌弃地皱着眉头,看着追风那蹄子上沾到那呕吐物时,额头上的青筋都暴起了。 “蠢女人,还把我的马弄脏了。” 追风已经在下边发出嘶鸣了。 贺忘年认命地叹了口气,跳下了树。 “呕···” 江羡仙还在吐,忽地感觉窒息了一般,后颈的衣服被人抓着带下了马。 “脏死了。” 贺忘年吐槽道,将她甩到树下。 而后将追风赶到河里。 “不洗干净别想上来。” 追风发出一声委屈的哼鸣,却还是认真在河里洗起了澡。 第22章 毒舌怪 “别走···” 江羡仙瘫坐在草地上,只觉得腿脚都是软的,一时间抖个不停。 看着周遭陌生的环境,她连忙出声叫住了准备离开的贺忘年。 贺忘年眉头一皱,不耐烦地环着手臂问: “什么事?” 最好是能赔上些钱弥补他的损失,不然他一定叫这女人将他的马洗干净。 江羡仙擦了把嘴。 “可否告诉我,这是哪?该如何回到镇里。” 贺忘年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 好吧,遇到刻薄的人了。 江羡仙腹诽。 他将河里的追风叫上来,在给他擦拭干净背上的水之后,跨坐上去。 马蹄声响动,人很快就没了踪影。 江羡仙爬起身来,走到河边,掬起一捧水,洗去嘴角的污渍。 流水潺潺,偶尔传出几声鸟鸣。 她想不明白了,那马驹怎么会将自己带过来。 明明那毒舌怪生龙活虎,一点都不像是要帮助的。 她将自己洗干净倒在树荫下,喃喃道: “不知道路还是在原地等人找过来吧。” 半晌。 一阵马蹄响动,她惊喜地睁开眼。 “脏女人,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贺忘年见了她错愕一瞬,而后恶劣道。 “小爷知道自己帅,不过你也没必要一直跟着我吧。我还看不上···”他上下打量她后,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有男人身材的女人。” 江羡仙:··· “这位爷,你大脑通直肠了吗?我就没离开过,倒是你,骑了半天马回到原处了。” 她从来没有那么无语过。 现在看来,幸好这毒舌怪没将路线告诉她,不然越走越迷。 贺忘年眉毛一挑,没会意。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故意留在这里就是想让我带你走的?” 江羡仙抬头,看到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那张脸无端的让人想锤上几拳。 要是用他的脸做成解压泄愤的枕头,她估计能直接锤烂。 她索性再次躺了下去,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她几分困意上头时,追风忽地发出几声嘶鸣,而后是焦躁不安地踏动马蹄。 她被吵得睡不着,睁开眼就见追风在舔舐着躺在地上的贺忘年。 她瞪大眼睛。 “那毒舌怪遭报应了?” 追风见她醒了,立马过来舔着她的手,还不断发出哼鸣。 “别舔了,脏死了。” 江羡仙甩了把手,还是走上前去查看情况。 她叹了口气。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啊。” 昏倒的贺忘年倒是有几分君子的模样了,不过瞧他乌黑发紫的嘴唇,江羡仙定定看了好几眼。 最后实在是忍不住,嘴一扁哈哈哈笑出了声。 真该啊。 看样子是中毒了,不过中了什么毒,她也不是大夫,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想着记忆里,和奶奶生活时,村里有人误食毒草毒药,奶奶都是拿一根银针在几根手指上刺穿,让血流出来。 流出来后,人差不多就好了。 江羡仙拔下头发上的簪子,索性将他十根手指头都刺破了。 “就看你犯那么多口业,菩萨救不救你喽。” 她简单处理完就倒在树下呼呼大睡起来。 “呃啊···” 贺忘年醒来的时候,头还有些晕。 这时候过了一天最热的时候,他环顾四周,见那蠢女人还倒在树下睡觉。 而自己十根手指都有一个血洞。 “居然是个医师?” 他运用内力探查过全身经脉后,发现自己身体里的毒性竟然少了许多。 他看向江羡仙的眼神不由得复杂起来。 “追风过来。” 将马叫过来,他看着江羡仙,犹豫片刻还是上前准备将她叫醒。 不是要去镇上吗? 看在她救了他一命的份上,就带她一程吧。 忽地不远处的林子里传出一阵鸟鸣,接着就是鸟扑腾翅膀飞走的声音。 贺忘年脸色一黑,将自己脖子上的那块血色玉石取下戴到了江羡仙脖子上。 而后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就在他走后不久,张继到了。 “少夫人,你无事吧?” 他推醒了树下的江羡仙,见她状态还行,便也松了一口气。 “你到了?” 江羡仙揉了把眼睛,伸了个懒腰。 见到四周就只剩下她与张继二人。 那毒舌怪好了就那么一声不响跑了? 她一撇嘴。 不过至少也算是给自己积了德。 她跟着张继和谢春莹汇合了。 小姑娘见了她,眼睛一红就要哭。 “嫂嫂!都怪我。” 江羡仙无奈地笑着给她擦泪。 “我没事,别哭了,这么爱哭还怎么做女侠驰骋江湖?” 车夫将找回的马重新拉回马车,三人这才回了府。 下车前,谢春莹忽地拉住江羡仙的衣袖,哀求道:“嫂嫂,你不要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表哥好不好?” 若是叫那冷面表哥知道了,指不定会怎么罚她。 想到凌府那冰冷的祠堂地面,她就忍不住膝盖痛。 “你该去求张侍卫。” 江羡仙说。 谢春莹这才恍然大悟,抓着张继的衣角开始哀求。 “张大叔你就帮我一次嘛,你也不想看着我跪祠堂吧?求求你了。” 张继眉心一跳。 江羡仙也是忍不住地捂嘴偷笑。 然后咳了一声,给她纠正道:“张侍卫看着也就和你表哥差不多大,你怎么叫差辈了?” 谢春莹小心翼翼看了眼张继,果不其然见到他黑了脸。 于是开口解释道:“叫张大叔是因为我很敬重他呀,张大叔你就答应我嘛。” 张继受不了这样的纠缠,将她的手拉开,而后逃似的下了马车。 “没事的,至少我会帮你瞒住的。” 江羡仙下车前,不忍见她这样绝望,于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回了院子。 一年过半百的老嬷嬷上前,递过一个织金花纹的小方盒。 “少夫人,夫人差老奴将东西送过来。” 她接过,笑着送走了嬷嬷。 之后打开盒子,这才发现里头放着一条由海水珍珠串成的手链,散发着彩光,珠子颗颗匀称。 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凌夫人对儿媳还真好,江羡仙想着。 忽地有些惆怅,可是自己压根就是不是正儿八经的张家小姐。 第23章 以自己为中心 她将盒子合上,放回了首饰桌。 细柳上前,低眉顺目地为她按摩。 “谢谢。” 江羡仙低声道。 肩颈的力道很合适,很快就让她放松下来。 “都是奴分内的事。” “今天找到少夫人的时候,你闻到有血腥味了?” 凌知锦端坐着,眉头紧锁。 张继肯定地点点头。 今天他到的时候,首先就闻到一股血气。 他对血的味道敏感,绝对不可能出错。 一定是有人接触过少夫人了。 凌知锦捏着山根,继续询问道: “能查到是谁吗?” 张继为难地摇摇头。 那人也就留了那么一处的痕迹,似乎很是谨慎。 “少夫人没事就好,你去营里挑几个身手不错的跟在她身边。” 张继领命下去了。 还是回去看看有没有事吧。 想到江羡仙今天遇上了那么大的事,凌知锦站起身,朝自己院落走去。 “少爷。” 细柳见人进来,柔声请了安。 凌知锦点头,问道:“少夫人睡下了?” 细柳点点头。 他表示知道了,缓步朝着屋内走,看到床上那睡得安详的人时,心里就像是被什么填满了。 一天的疲惫都一扫而空。 “你回来了?” 江羡仙悠悠转醒,撑起了身,见到他还发懵。 “回来了,今日发生的事,张继都和我说了。”他犹豫一下,接着说,“春莹那丫头鬼点子多,你不必事事依着她。” 江羡仙尬笑两声。 其实最主要还是她自己的问题。 “没什么大事。” 凌知锦不认同地蹙起了眉头。 “若是出事了呢?” 他真的不敢想,要是真的在马上出了事,会发生什么。 江羡仙见他那么较真,沉默了。 人都没事了,还老揪着有意思吗? 她几乎是呛了一句:“我会小心点的,省得叫你费心。” 此话一出,凌知锦表情凝固了。 他能听出这句话里头对他的不满。 他为自己辩解道:“我没有那意思。” 江羡仙穿了件外衫,神色冷淡地饶过他走了出去。 走到外面,她叹了口郁气。 “少夫人,少爷也是为了你好。” 细柳上前挽着她的手,劝解道。 江羡仙撇了她一眼,将她的手甩开,皮笑肉不笑道: “你要是那么向着他,便自请去他身边做贴身丫鬟就是了。” 毕竟是张家的丫鬟,再怎么也不可能站在她这处。 还能站在外面听墙角,第一时间跑出来当和事佬。 细柳被说了一通,脸色也不好看了。 本来就不是小姐身份,捡了天大的便宜还在这里卖乖。 她看着江羡仙离去的背影心里嘲讽道。 “你,扣一个月的月银。” 身后忽然想起来凌知锦的声音,细柳不可置信转身。 “少爷!奴婢是为你感到不值啊!” “你分不清主仆的身份吗?再有冒犯少夫人的意思就直接发卖了。” 凌知锦说完这句后之后就离开了。 独留细柳一人气恼站在原地。 谢春莹在院子里舞剑,身形潇洒,一花一剑之间,满是少女英侠之气。 江羡仙看了许久,索性坐在石墩子上观摩了。 一舞毕,她鼓起了掌。 谢春莹吓了一跳,转过身就见到她,一张脸心虚不已,将剑藏了又藏。 “嫂嫂?你怎么来我这里了?” “来看看你,没想到你剑舞得那么好。” 江羡仙夸赞道。 而后上手将她身后的剑拿了出来。 那一柄剑并不重,剑柄处挂了长长一穗流苏。 从剑身的细节也可以看出这剑还是花了大心思锻造的。 “嫂嫂,你别把看到的告诉我表哥。” 谢春莹弱弱道。 江羡仙又听了这名字,罕见地没有搭茬。 “喜欢练就是了,人生能有几个十年让你能热衷于所爱呢。” 谢春莹听了,一脸兴奋。 她没想到,看上去那么小姐做派的嫂嫂,能在处处都有着与她一般的见解。 甚至这时候,这句话,还叫她豁然开朗。 她崇拜地撑着头看着江羡仙,而后不由地想起了自己的表哥。 若是表哥,定是会说姑娘家舞刀弄剑的不好看。 “嫂嫂,你真好,比我哥那个老古董要好多了。” 江羡仙轻笑,对此不置可否。 “那我便再舞上一剑给嫂嫂看看?” 江羡仙点头。 随即就看到谢春莹满脸笑意站在桂花树下。 在拱手礼之后,寒光一闪。 她舞得轻巧,仿佛对这剑有着全然的掌控力。 剑破空声配合着桂花散落。 让这场剑舞有了独特的观赏性。 “春莹!停手!” 一声呵斥传来。 谢春莹虎躯一震,胆怯慌乱地将剑收回身后,一路小跑躲在了江羡仙身后。 凌知锦走过来,冷脸呵斥道: “将剑交出来,别以为躲在你嫂子身后就没事。我不是不许你练剑了吗?女子舞刀弄剑的,成何体统!” 江羡仙看不下去,一把将人护在身后。 而后一脸不畅说:“谁说女子就不能舞刀弄枪了?你不要太以自己为中心!” 谢春莹见她们之间气氛剑拔弩张。 但是似乎只有嫂子气氛这样的,表哥好像懵了。 “你不要插手,我在教育春莹。” 凌知锦皱着眉头。 这件事本来也不是她该管的。 她不清楚前因后果,所以自然一叶障目了。 江羡仙有意要和他进行完这场辩论,于是也毫不退让: “我怎么就不能管了,她叫我一声嫂嫂,难不成我不该做她嫂嫂吗?” 凌知锦语塞。 他该怎么解释。 好像说什么都是错。 因为她此刻对自己就是有成见的,她们刚才还短暂地不合过。 现在无疑是最不该激化矛盾的时候。 “罢了,你先跟我回去,我慢慢同你说清楚。” 凌知锦叹气,伸手就要去拉她。 “别碰我!我今夜同春莹睡!” 江羡仙此刻也是拧得慌,退后了好几步,似乎很是抵触凌知锦的触碰。 凌知锦看着空落落的手,发愣。 他最终还是只留下一句。 “那春莹,你今日好好看着你嫂嫂。” 谢春莹尴尬地点点头,也开始反思自己。 难不成是因为她,叫表哥嫂嫂不合了? 看着气头上的江羡仙,她闭嘴了。 第24章 红莲之境 夜里。 谢春莹躺在床上看着换了衣服的嫂嫂,一双眼睛停在了她的脖子处。 她惊讶道:“嫂嫂,你脖子上怎么还挂了个红色的石头?” 江羡仙听了她的话,低头看了一眼,见到了那圆溜溜的红玉。 她伸出手去摸,光滑的质感。 只是这是哪来的? 她猛然想到昨日那个毒舌怪,表情开始变得奇怪。 难不成是毒舌怪送她的谢礼? “朋友送的。” 江羡仙回道。 谢春莹见此也没有过多地问了。 只是,她的脖子上挂了那么一块红玉,看着好奇怪。 江羡仙只觉得身体沉沉浮浮,等清醒过来,眼前早已是一片鲜红。 眼前的红被人揭开。 是贺忘年温柔地掀起她的红盖头,那张脸上满是爱意: “今日之后,你便是我的妻子。” 这是什么鬼畜现场? 她脸扭曲了。 一切还在进行,相处久了她才发现贺忘年简直就是个理想的配偶。 处处为她着想,会伏低做小。 不过不久之后,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原本温文尔雅的贺忘年忽地开始暴露本性了,那张嘴还是一如既往地毒舌。 叫她很快从理想中脱离出来。 她一直和他怼,他还是一副死人脸。 最后,她还是和贺忘年离了婚。 她还梦见了贺忘年一副冰冷的模样。 “江羡仙,你就这么想和我和离吗?” “难道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 “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和我和离?” …… “啊! 这个梦可真是吓人。” 江羡仙惊叫一声,睁开了眼睛。 她这下是彻底清醒了。 她摸了摸额头,已经一片湿腻了。 她怎么会梦到和毒舌怪结婚? 之后她恍惚间又沉入了梦乡。 梦到了和离之后,她拿到了一笔不小的补偿金。 之后她就开始自己创业,很快在京城扎稳了脚跟,游走在各处富商之间。 她波澜不惊谈下一笔两万两黄金的生意,正闲时··· 隐约之中,江羡仙还听到了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阿仙,阿仙……” 谁啊! 江羡仙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昏暗的光。 谢春莹焦急道: “嫂嫂,你可算醒了!表哥夜里忽然发了高烧,凌医师差人喊你过去陪着!” 一听到这个消息,江羡仙头脑立马清醒了,穿上衣服就跟着下人走。 进了院子里,隐隐能听见凌知锦压抑的闷哼声。 她心一紧,走了进去。 就见凌知锦背上扎满了针。 他的背有着一层薄薄的肌肉,看起来有一定的力量感,此刻却布满了汗珠,像是一只刺猬一般。 “他怎么了?” 江羡仙捂着嘴,求助似的问凌医师。 凌医师看着她的神色算不上尊敬,一板一眼问: “你们可曾圆房?” 江羡仙犹豫一下还是诚然地摇头。 凌医师冷笑一声。 拿了凌家的好处,成了凌家的少夫人,却连最基础的事情都做不好,真是个废物。 看来今日大长老卜算得没错。 她与少爷本就是相生相克,就算是命定之人,又有什么用? 大长老答应了会再次卜算过一位女子。 这农家女不久之后便可以赶出凌家了。 “这与少爷的病有何干系?” 江羡仙疑问。 总不能像是种了不圆房就会欲火焚身的药一样吧? 她可不信世间会有你们离谱的事。 “没什么关系,只是少爷与你既然结为夫妻,此事便不宜再拖着。” 凌医师淡淡道。 心中却对她越发鄙夷。 “少爷已经无大碍了,你就在这里陪着他就好了。” 江羡仙看着凌医师离去,暗叹了口气,拿过毛巾给凌知锦擦拭着全身的汗。 擦到侧腰的时候,凌知锦忽然缩了一下。 而后努力挣开眼,抓着她的手。 “你怎么在这里?” 他的声音哑哑的,可以见得是身体真的不大舒服。 “我来陪着你。” 凌知锦缓慢松开了她的手,扭过头。 “我自己也可以,你不必勉强。” 江羡仙顿了一下,而后继续给他擦拭着身上的汗。 “我不觉得勉强,今日我不该和你争吵的,但是我觉得你也有问题。” 她的声音里有几分歉意,当然也有几分不满。 凌知锦嗯了一声。 “你正躺回来,我这样擦不到你正面。” 江羡仙指挥着。 虽然看他的背就知道他身材还不错。 但是真正看到正面的时候,她还是被惊到了。 这个男人的身材简直是太好了! 他的肩宽而窄,四肢修长,但是却不是那种肌肉型男,而是流线型、充满了力量感。 他的皮肤呈现一种白皙感,看起来却很美。 江羡仙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忽然,凌知锦咳嗽了两下。 “你的身体是不是不舒服?” 江羡仙反应过来,赶紧替他拍着后背,柔声问:“是不是很难受?” 凌知锦耳廓发红,夺过她手中的毛巾,声音有些许颤抖: “我自己擦就好,你转过身去。” 江羡仙将毛巾拿了回来,镇静自若地将他按了回去,而后开始擦拭。 “你是病人,理应由我伺候着。” 凌知锦没得办法,只得任由她擦。 只是没过多久,他忽地很大的咳嗽一声,将江羡仙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痒。” 凌知锦低低说了一句,一张俊脸也有几分不正常的红。 他趁着江羡仙没注意,将被子扯过来盖住了下半身。 “忍忍就好了。” 见他没什么大事,江羡仙还是打算继续为他擦下去。 却被叫住了。 “我觉得差不多了,你也早些歇息吧。” 凌知锦退到床的里面,让出了一个空位。 江羡仙没有含糊,放下东西,洗了个手后便躺了上去。 没过多久,她睡衣上头。 隐隐约约感觉自己沉入了一个独特的空间。 “你是何人?竟敢擅闯红莲之境!” 一道苍老而又有威严的声音传了过来。 震得她脑膜发痛。 她捂着耳朵,不满道: “你小声一点。” 那声音消失片刻,而后竟真的小了许多。 “既能来到这里,想必和我是有些渊源的。我愿意赐予你一样能力。” 江羡仙听到这里,揉了下耳朵,然后兴致勃勃道。 “我想要钱。” 第25章 点石成金 “凡人还真是俗不可耐!” 那老者忽然变得愤怒起来。 “我有创世之力,能让你有通天地的本领,你却只要钱?” 江羡仙一愣。 这不是吹牛吗? 有这本事还会在这里和她唠? “你想清楚了,小友,是要那本事还是只要钱?” 江羡仙不急不缓地坐了下来,不知盯着虚空中的哪一处。 只听她幽幽叹了口气。 “我本就没什么大格局,要了你说的那些吊炸天的能力又有什么用?对我的生活没有一点实质性帮助,我还是想要钱。 要不,你给我个点石成金的能力?” 她试探着说出口。 那老者沉默了。 “给给给!你给我滚出去!” 江羡仙来不及反应就觉得浑身一颤,下一刻就从床上弹起来了。 “你怎么起得那么早?” 凌知锦显然是被她的动静吵醒了。 他睡眼惺忪,爬起身。 江羡仙打哈哈道: “是吗?还早呢,你继续睡吧。” 看到凌知锦再次躺了回去,她松了口气。 转而对着桌上的茶杯动了心思。 点石成金? 梦里的是真的吗? 要不就试一下? 她半信半疑朝着茶杯摸过去,有些许紧张。 摸到冰冷的杯壁时,她手指微微发抖,默念出声: “我要金的。” 手指微微发烫,她睁开眼睛。 “!!!” 那手中的瓷杯赫然已成了一个金杯。 拿着也是沉甸甸的,颇有分量。 我要发财了? 江羡仙呆愣地想着,心脏却诚实地开始狂跳起来。 她正陷在获得了特殊能力的狂喜之中。 门外却来了丫鬟传唤。 “少夫人,快些起床洗漱,夫人有请。” 江羡仙一惊,手一抖,金杯落在了地上,发出铮然一声。 凌知锦也被这动静吵醒。 “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 江羡仙胡乱地朝着那边回了一句,将金杯子收在了袖子里。 凌知锦起了床,将自己散下来的长发三下五除二梳好了发髻。 他利落地洗漱。 “母亲叫你过去?那我也收拾收拾同你一道。” 江羡仙点点头,暗中将那杯子塞进了她的首饰盒子里。 两人梳洗完毕,用了早膳,这才往凌夫人的院子走去。 “母亲。” 凌知锦一迈进屋子就唤道。 屋内的丫鬟们连忙行礼。 江羡仙随意地走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凌夫人此刻也是一身素衣,只是那发髻却显得有些凌乱。 她坐到了江羡仙身旁,一双哭红的眼睛有些许红肿。 她期期艾艾道: “羡仙?你昨夜可睡得好?” 江羡仙点点头。 她便继续拿起帕子,擦拭着眼角:“我昨日做了个梦,真是叫我心慌难受。你们两个不要怪我一大早就将你们叫过来。” 凌知锦抿唇:“梦都是虚妄的,何苦因为一场虚无缥缈的梦消耗自己呢?” 凌夫人苦笑。 而后将梦中的事情娓娓道来。 “我梦见你父亲在外头办事的时候遇了险。” 她说到后头已经是泣不成声了。 江羡仙上前抱着她,无声地安慰她。 梦到这种事情,确实很叫人担心。 她看了一眼凌知锦,见他正在沉思。 凌夫人抬起头哀求: “锦儿,你就去虞镇看一眼罢,也算是了我这一桩心事。” “我会出去一趟的,不过还请母亲好好照顾自己。” 凌知锦答应道。 江羡仙看了他一眼,心中奇怪。 怎么母子俩的相处反倒是更像陌生人? “好,好。” 凌夫人连声应道。 凌知锦和江羡仙告别了凌夫人,在回去的路上。 凌知锦忽地开始叮嘱她。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少与母亲接触。可以去找春莹,或是去凌家的庄子里头小住。” 江羡仙有些奇怪:“你为什么会那么叮嘱? 难道母亲……” 她的话头被凌知锦止住。 “日后你自然会知道的。” 凌知锦沉默不语。 江羡仙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问。 既是凌家内部的事,与她这个张家冒牌不相干,她还是不要胡乱猜测的好。 凌知锦回了房就开始着手府中的事宜。 为的就是,他即便不在府内,家中大小一切也都要井然有序地进行。 “这是通行于各个庄子的令牌,在我走后便可以动身前往。” 凌知锦将自己身上的那一块木刻牌子解下,低头挂在了江羡仙的腰间。 他那表情就像是面对生离死别,在做最后的交代。 江羡仙有些紧张,握着他的手,问道: “你这样说,难道此行凶险异常?” 凌知锦沉默,只是那紧绷的唇线就可以看出来。 她吸了口气,郑重道:“无论如何,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家里还有人等你回来。” 凌知锦点点头,随后就朝着府门走去。 江羡仙跟了上去,路上还遇到了谢春莹,小姑娘见了她立即跑过来。 “嫂嫂,你要同表哥一起出去玩吗?” 她摇摇头。 “你表哥要出去差不多半个月,去办事的。” 谢春莹哦了一声,对此失了兴趣。 “你回去收拾一下,一会儿陪着嫂子一块去庄子里玩几天。” 凌知锦停下脚步,朝谢春莹嘱咐。 见她了然,便上了车。 临行前,他觉得那颗心脏闷闷的,怎么都鲜活不起来。 此行,留下江羡仙一人,有长老凌医师的虎视眈眈,他怎么也放不下心来。 纵然安排了人手护着。 马车疾驰而去。 江羡仙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再也听不见车轱辘声,再也看不到那马车。 她心里怎会生出这么些怅惋? “少夫人,我们是少爷安排来服侍您的。” 两个女子从暗处走出,恭敬朝她说道。 “好,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唤奴婢一一,她二二便好。” 她们本就没有名字,不过夫人既然要称呼,那便拿编号取吧。 “好独特的名字。” 江羡仙干笑两声。 一一二二点点头,异口同声道: “现在时候不早,还请夫人立即上马车,同我们去庄子上小住。” 第26章 就那间吧 “好,可是我与春莹东西还没收好。” 江羡仙和谢春莹跟着她们即将踏上车时,猛然想到。 一一二二对视一眼,道:“我们先过去,之后再将东西搬过来。” 江羡仙犹豫一瞬,想到首饰盒子里那金杯子。 若是叫人发现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金质瓷杯,会招来怀疑吧。 “我首饰盒子里放着重要的东西,你们到时候取的时候,一定要原封不动拿过来。” 一一二二表示知道了。 江羡仙和谢春莹上了车,直奔庄子而去。 半刻钟后,停在庄子外头。 “我们到了。” 江羡仙先下了车,开始打量起四周的环境。 庄子牌匾上挂了很大的一个凌字。 谢春莹也跟着下了车。 “谁啊? 大早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一个顶着鸡窝头,穿着睡衣的男人走了过来。 他看到江羡仙,愣了一下:“你是何人?” “你们二人先去主宅将我们的东西拿过来吧,记得将玉珠细柳二人也一并带过来。” 一一二二点头,再次坐上了返程的马车。 江羡仙这才从兜里掏出一块身份令牌,伸到那男子眼前,摇了两下。 那邋遢男子把头凑了过去,使劲地瞅了好几眼,这才出声。 “既然是少夫人,那便进来吧。” 他拖长尾音,目光转移到谢春莹身上,惊奇道:“少夫人的女儿都那么大了!” 此话一出,江羡仙与谢春莹脸色一变。 “看着也没到老眼昏花的年纪,怎么眼力还没我姥爷好?” 谢春莹皱着眉头。 那邋遢男子一愣。 一一提醒道:“这是府里的表小姐,叫谢小姐就好了。” 他这才恍然大悟,懊恼地锤了下头。 谄媚道:“哎,是表小姐呀,少夫人与表小姐快些就进来,我是这里的管事,叫我老李就好。” 是怪老的。 谢春莹经过他的时候,毫不客气地翻了一个白眼。 “这西边的房子都空着呢,少夫人看上哪间只管叫人收拾出来。” 老李没有理会,而是继续跟在江羡仙身边介绍。 江羡仙目光从间间房子掠过,眉头也逐渐皱了起来。 “李管家,可有静一点的地段,这处有些许吵了。” 老李一噎,看了一眼最靠边的一间房子,脸色变了变。 而后不动声色道: “有,那间就很好,少爷去书院就读的时候,就暂住在那里,少夫人看如何?” 江羡仙往那房子看去,视线落在门前的小铃上。 沉吟一瞬,问道:“几间?” “一间。” “那就这间吧。” 老李笑着答应,身后跟着的下人欲言又止。 “说。” 江羡仙抬起眼眸。 老李斥责地看了眼下人,而后面带笑意道:“那房子挺好的,就是冷清了些许。” 她当下一笑:“莫不是闹了鬼?” 老李脸色一变,连忙摆手否认:“不不不!哪里有鬼,只不过是最近请了道士作法,所以就搁置着。” “做法?” 她狐疑地看了一眼老李,“都说了子不语怪力乱神,若是道士作法,有哪个会选在这个地方?” 老李尴尬一笑。 他为难地挠了挠鸡窝一般的头发: “底下人都信,若是不请道士平定一下他们,我也难做。” “那你叫人收拾出来,我便住这间好了。” 江羡仙指挥道。 谢春莹听了这些话,脸色有些发白。 她紧张地抱住江羡仙的手臂,仰着脸问:“真的有鬼吗?嫂嫂,要不换一间?” 无辜的声音响起。 老李脸上僵硬了一瞬,正要开口解释。 “鬼不鬼的,只在心里有愧的人身边。你我无愧于任何人,不必惧怕。” 老李脸色一白,心虚地眼神乱飘,正巧被江羡仙盯了。 他咬牙,怎么觉得这少夫人意有所指? 她才过来,总不能什么都知道吧? “那我不怕了。”谢春莹坚定地点点头,却在看见老李裤腿时猛地一怔。 童言无忌道:“老李,你腿怎么一直在抖啊?” 众人目光立即集了过去,见宽大的裤腿里头,两只小细腿不停地抖动。 老李连忙扯了一把裤子,想将裤子拉下去盖住腿。 这一切在众人眼里成了心虚的表现。 “老李,快去做事吧,否则天黑了我都住不上这间屋子了。” 江羡仙的话犹如一道圣旨。 老李如蒙大赦,逃也似地离开了这里。 谢春莹盯着老李离开的背影,眉宇间罩满了疑云。 她总觉得这老李有点不对劲。 可她看向江羡仙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又觉得自己杞人忧天了。 江羡仙将老李那番小动作都收入眼里,故意亲昵地拍了拍谢春莹的手以示安慰,而后与她一同朝屋子里走去。 才走了没两步,身后忽地传来“砰”的一声。 “是什么?吓煞我也!” “不过是风罢了。” 江羡仙回头,见到院子的大门猛然关闭,扬起一大片灰尘。 她这样安抚着小姑娘。 不过这房子四面墙上都贴着黄符,实在是叫人心生怀疑。 “好嫂嫂,今夜我们睡一床吧。” 谢春莹缩了下脖子,像一只受惊的雀鸟。 江羡仙很是慷慨地点点头。 走进卧室,她这才发现里面更是落满了灰尘,床上堆着一层厚厚的纱帘,透射进来的阳光下,可以毫无保留地看见空气中跃动的尘埃。 “差不多了,我们先出去等他们的人来收拾吧。” 江羡仙捂住鼻子,揽着谢春莹出了院子。 “我的姑奶奶哟,里头脏得吓人,你们怎么就那么进去了!” 老李带着人赶来,刚好撞见她们二人出了院子,一时间,不由得捶胸顿足。 “既然知道会脏,怎么不定时清理?” 江羡仙撇了他一眼,不满道。 老李噤了声,灰溜溜领着下人进去打扫了。 “嫂嫂,你说表哥他真的住过这里吗?” 江羡仙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都是一些陈年旧事,凌知锦他住没住过与她都没什么干系。 左右不过是一间房子。 谢春莹嘟着嘴,看着几个下人忙进忙出。 表哥住得地方,也不好好收拾出来。 第27章 鬼火 老李带着人将房子全部收拾好后,支支吾吾还想说些什么。 江羡仙眉毛一挑,问道:“你舍不得走,难不成是愿意在门外为我们守夜了?” 此话一出,老李便安分地闭上了嘴巴,灰溜溜走掉了。 她也如愿住上了这间房子。 只不过房子闻着总是有股子霉味,即便是燃了香料也遮掩不住。 一一二二将行囊和张家的两个丫鬟全带了过来。 足足运了两三车。 老李看傻了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这里住一辈子。 “少夫人。” 细柳有些许不甘地服了下身行李,玉珠照做。 一一二二在后头将行李搬进来后,脸色就一直不太好。 “那管事的真不像话,竟敢让少夫人住这样的次等房间。” 二二不平道。 江羡仙打开窗子,让空气流通。 她再次看向了捂着口鼻的女孩子们,有些许歉意。 “是我自己选的,我喜欢安静的地。” 或许这次确实没考虑到她们了,毕竟都是过着好日子出来的。 “少夫人,我去为你打盆水来洗洗手。” 二二沉默了片刻,主动往屋外走。 细柳傻眼了。 这贴身服侍的活计本该是自己的,就算她看不起这冒牌货,也不能叫自己的事被抢了去。 于是她争着跑了出去。 “少夫人也许是饿了?奴婢去厨房给少夫人拿些点心。” 玉珠看着细柳离去,有几分手足无措,却还是鼓起勇气说了一句。 江羡仙点点头。 很快屋子里就剩下一一与她了。 “少夫人,我进来的时候,将四周都观察了一遍,发现这墙面都被人涂上了磷,若是夜里有异动,还请少夫人安心。” 一一很快将自己进门时所看到一景一物,说清楚。 江羡仙眉头一蹙。 看来这里是有人故意装神弄鬼。 到了夜里,江羡仙困得不行,就把窗户全关上了,倒不是她喜欢偷懒,而是外面实在太冷,而且好像有人一直在外面。 ‘吱呀’ 门发出极其尖酸的一声。 她看过去,借着月光,只见一佝偻的人影正悄咪咪想钻进来。 女孩子们都住在西墙,对这点细微的动静一无所知。 “一一!” 江羡仙忽地呵了一声,那人影猛地一顿。 接着就被飞身来的一一压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只得胡乱地挣扎喊叫:“嫂嫂!是我啊!” 一一听见了熟悉的声音,错愕一瞬,而后将人松开。 谢春莹在地上欲哭无泪,地上还倒着一只蜡烛,此刻烛光已灭,蜡油凝固将它牢牢地沾在地上。 “你怎么这个时候来我房间?” 江羡仙起了床,穿上鞋子走上前,疑问道。 谢春莹现在就像是哑巴吃黄连,有苦也说不出。 在嫂嫂和一一目光的逼问下,她不安地绞着手指,颤抖道:“我屋子外头有声音,还起了鬼火。” 她说着,见江羡仙毫无反应,似乎根本就不害怕。 于是一张脸越发红了,觉得自己这般太过胆怯。 便挺直了腰板,嘴硬道:“我原先不怕,一想到嫂嫂见了会怕,我就过来了。” 江羡仙嘴角一抽。 这丫头还怪能说的。 “鬼火本就不是因着鬼神起来的,不必害怕。一一,你将磷拿过来。” 一一应了一声,随后掏出一个油纸包着的物件。 “你看好。” 江羡仙对谢春莹说了一声。 而后拿着热茶的杯壁在油纸上触碰了一下,那堆红色的粉末很快就燃烧起来了。 还发出了刺眼的光。 一一将油纸放在地上。 谢春莹看傻了眼。 怎么没有火就能将东西烧起来。 难不成···难不成··· 她将头转向江羡仙,目露崇拜: “嫂嫂,你不会是九天下来的神女吧?” 江羡仙被她这句话逗得笑出了声,小孩子的想法真是稀奇古怪。 她揉了一把谢春莹的头发,柔声问道: “你还是害怕吗?若是还怕,我这床铺刚好有个位置。” 谢春莹看了一眼床。 屁股已经诚实地坐了上去,不过那嘴巴倒是开开合合,摆出了一副说教的样子。 “我不怕啊!不过这天气寒凉,嫂子体寒,若是我和嫂子睡能叫嫂子舒坦些,那我也是愿意的。” 说着,她摆出一幅无私奉献的模样。 将江羡仙与一一二人逗得捧腹大笑。 翌日清晨。 细柳和玉珠抢先进来服侍江羡仙。 玉珠为她绾发,细柳站在一旁叠着被子。 不过两人脸色都不是很好。 尤其是玉珠,从铜镜里头可以看到她多次犹豫着张嘴巴。 却没发出一点实质性的声音。 “你有事就说吧。” 玉珠这才鼓起勇气来。 “今早,我出去找库房领梳子的时候,外头的嬷嬷拉着我说···” 她的话没能说完,细柳倒是转过头,一脸忧心忡忡: “少夫人!我们还是快些搬走吧,昨夜我隐约还看见外头烧起了鬼火,可吓人了!” 江羡仙一时没有回应她,只是对着镜子整理着自己的发髻。 细柳见她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咬了咬嘴唇。 “少夫人···” 见她还是想将这件事解决。 江羡仙终于出声了。 “你若是住不惯,可以出去住。我听不得别人在我耳边传谣。” 这轻飘飘几句话,让她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玉珠继续埋头插着珠花,细柳一跺脚,气冲冲跑了出去。 江羡仙看着铜镜,夸赞道: “都是张府的下人,你和她比起来倒是合我心意多了。” 玉珠低头嗫嚅着嘴说了一句:“能得少夫人欢心,是奴婢的荣誉。” 收拾好一切,江羡仙走了出去,正巧见到谢春莹在院子里扎马步。 一一二二就在一边看着。 她走过去,有些惊奇,问:“我记得少爷不让表小姐做这些事的,你们倒是不管?” 一一二二对视一眼,从善如流答道:“奴婢二人只负责服侍好少夫人,此事不归我二人管。” 谢春莹神色也有几分委屈。 她哭唧唧道:“嫂嫂,这不是好事吗?难不成你还央着她们管我?” 江羡仙笑着摇头,她不过是好奇罢了。 第28章 懒货! 江羡仙顺势坐在了石桌前,喝着下人端来的花果茶。 甜香气顺着嗓子眼下去,她惬意地眯着眼,想起了正事。 “这庄子里头做什么生意的?昨日来得匆忙,倒没去看上一眼。” 一一说道:“庄子里布了几亩梯田,用来种茶叶。” 江羡仙闻言,放下了茶杯,两眼放光。 她可是最爱喝茶了! “那庄子里的茶叶都供去哪处?都供些什么茶?” “庄子里头的茶树都是少爷亲自种的,种类多着呢,奴婢不是很清楚。 不过,像少夫人方才喝的就是茉莉绿茶。 这个季节正开得旺,想必是新茶。 每年到了茶叶采摘的时候,茶叶都供向府内,或是给各大家送礼。” 江羡仙闻言,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有那么好的一个产业,居然没有销路? 看来,她得好好关注一下这个庄子了。 她打开茶壶,茶水的热香气扑鼻而来,叫人心情舒畅。 “春莹,你一会儿陪我去茶园里头看看。” 她嘱咐道。 正在扎着马步的谢春莹满口答应。 正好趁着这段时间,跑去外边好好耍耍。 到了下午,她们午休过后,带着兜帽,慢慢悠悠来到了茶山。 山上长满了郁郁葱葱的茶树,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特有的茶香味。 江羡仙欣赏着美景,边走边欣赏庄子里头的房屋。 这是一个坐落在山脚下的庄子,看起来十分气派,却又安静祥和。 “嫂嫂!等等我!” 谢春莹喊道。 江羡仙停下脚步,好笑地看着她留了一身的汗。 这一路,她对什么都很新奇,蹦蹦跳跳,精力充沛。 但是由于一路停停走走,一直落在大部队的后头。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慢?” 江羡仙故意取笑道。 “来了来了!” 谢春莹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她的身边。 江羡仙环视了一圈,这处茶园的建造十分气派,就连这些房子,都是用木头打造而成。 一座座房屋连在一起,就像一个迷宫。 “这儿的房子建得这么复杂,不会觉得闷吗?” 江羡仙好奇地问道。 “是因为这里还养殖了蜜蜂,那里应该是蜂房了。” 一一道。 谢春莹左看看,右瞧瞧,突然看到了什么,眼睛一亮。 她指着某处,说道:“嫂嫂,你看,那个人是不是鬼?” 江羡仙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参天的槐树下头,躺着一个纤长的人影。 乍一看像是一件破烂衣裳。 仔细一看,她品出端倪,这不是老李吗? 这边的吵嚷声似乎吵到了他。 他一顿一顿地转过身来,眼睛都还没睁太开,见了她们这乌压压一大群。 那面上的睡意忽地被怒意覆盖,而后一溜烟爬起身来。 江羡仙看了不禁为他捏一把汗,生怕他将自己一把骨头爬散了。 她正要向老李招手。 “狗日的!雇你们是吃白饭的吗?还在这里偷懒!懒货!” 老李已经看着那堆模糊的人影开始骂了起来。 他的嗓子嘹亮有劲,一下传远了二里地。 江羡仙等人听得那是一清二楚。 谢春莹那暴脾气直接就上来了,她双手叉腰,朝着老李就骂:“骷髅怪!看清楚你姑奶奶是谁!还不快滚下来伺候你姑奶奶!” 老李站在山头上,那话迟了片刻传过来,他拉长耳朵去听。 砸吧着嘴。 这声音怎么这样熟悉? 像是那古灵精怪的丫头。 于是他跳下坡,再次下了几个梯田。 梯田中劳作的人使劲朝他使眼色,说道:“李管事,那几个姑娘像是有些身份的,或许是昨日来的少夫人她们?” “什么狗屁少夫人还跑土地疙瘩上了。” 老李不屑一顾。 那些主家过来视察的,无非就是来谋几块钱,什么时候真的跑来地里了? 老李抬头看了眼天,白花花的太阳晃得他眼泪都落了。 那些个夫人小姐的,就算来也不可能挑个正午来。 谢春莹等得不耐烦了,抓起一块土就扔飞过去:“李老鬼你神叨叨,在里头自言自语什么?还不快来接应你姑奶奶上去!” 土块碎裂,老李终于琢磨出了喊话的人是谁。 就是那小子模样的表小姐! “来咯!” 老李心里纳闷她们怎么就这个时候来了,一边谄媚着跑下去。 他笑得谄媚,江羡仙便也不打算计较这些事情了。 只是说:“带我参观一下这茶园吧。” 老李为难地看了眼天。 苦哈哈道:“少夫人何苦这个时候看呢?等太阳落下来了,有大把的时间去看!这日头烈地嘞,你们小姐家家的受不住!” 这一番劝告没叫江羡仙打道回府。 毕竟出门前,她就已经做好攻略,嘱咐每个人都要将草帽戴上。 临行前又是喝了三碗薄荷绿豆汤。 “少夫人叫你去做,你就去!别多嘴!” 一一站出来,不喜道。 老李见她们这样坚定,于是还是上前带路了。 走到一处还边介绍着:“这里是种花茶的,分了玫瑰,菊花,茉莉···不过现在也就茉莉开得旺。” 老李一番话讲下来,只觉得口舌发干。 不过江羡仙兴趣正浓,闻着空气中独特清雅的茉莉花香,只觉得四肢都很舒服。 看着一边的茶农,她问:“大婶,你们一月采茶拿多少钱?” 老李面色微变,正要使眼色,却被谢春莹挡住。 那茶农支支吾吾,身后的一少年人却替她作了答:“我们一年结算一次,一年一两银子。” 江羡仙眉头皱了起来,她去当小二的时候,那老板开出一月就一两。 虽然是工钱差异是由于地段不一样,可是这未免有些低了。 她这番神色落在老李眼里,老李立即就火大地瞅了一眼那少年人。 “阿满!怎么就少了你这张嘴巴?” 一大婶上前将他拉走。 这下江羡仙心里有了底。 原来在这里这钱也算是低了。 不然老李不会那么着急,那大婶也不会想着堵一个诚实人的嘴。 她将目光转向老板,神情看不出异样。 “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了,去下一处吧。” 第29章 玉不琢不成器 老李擦着额角的汗水,满口答应,带着她们前往下一处。 一路上看着郁郁葱葱的茶树,江羡仙来了兴致,将目光转向老李。 老李不敢拒绝,连忙为她介绍起来。 “这一处,种的还是少爷爱喝的,得雨活茶。 这类型外型条索紧结壮实,色泽灰绿光润,冲泡后汤色黄绿明亮,味浓醇甘,清香持久。 年年供得最多的就是它了。” 老李说到这里感叹一声。 少爷是很喜欢这茶的。 江羡仙说道: “那回去你给我泡上一壶。” 经过老李的介绍,她开始好奇这茶喝起来是何滋味了。 老李忙不迭答应下来。 谢春莹掐了一个茶叶嫩尖尖,在手中反复揉捻,最后放在鼻尖轻嗅。 “这闻着都是苦苦的草味,老李,你忽悠人吧!” 她苦着脸,将手上的茶叶残渣全部拍打走,而后质疑道。 “冤枉啊!表小姐!” 老李连连喊冤,见她不信,开始解释。 “这茶叶还要经过多次的烘干,才能成为精品。 像你们说的那什么石头不雕琢,就永远是石头···对!··· 只有雕琢后的才是玉!” 谢春莹稀里糊涂听了半天,没品出来。 最后在江羡仙的嘟囔声中才恍然大悟。 她嫌弃地看着老李,耐心纠正道: “那是玉不琢不成器!说得什么乱七八糟的。” 老李挠了挠头打哈哈。 “是这个意思!” 接着,一行人在山坡里走了一里来地,老李也热得直冒汗,一头窜进了河里。 “不会淹坏吧。” 谢春莹目瞪口呆,看着人炸出一大片的水花。 老李没过多久就从水面冒出头来。 江羡仙估摸着时间,再看看老李的状态,于是开口说: “今天差不多就看到这里吧,我们先回去了。” 此刻大家都有些累了,很痛快地跟着她下了山。 老李原本还想着送一程,却被谢春莹制止了。 她嫌弃他瘦巴巴的,生怕他走到半路晕过去。 “嫂嫂,喝起来不都是水吗?有何特别?” 回到了院子,下人将那得雨活茶端了上来。 茶汤是褐绿色,四周萦绕着一股子清淡的香气。 谢春莹最是心急,端了一杯就仰头喝了下去,还不忘砸吧砸吧着嘴巴吐槽。 喝着有点苦,不过茶都一样,都是这种味道。 江羡仙喝下一口,眼中闪过一丝惊艳,连连称赞道: “回味甘甜,清香不散,不过你个小孩子喝多了茶也不好。” “我才不是小孩子!” 谢春莹气鼓鼓喝下一杯茶水。 江羡仙只是笑。 看着那茶,她忽然想出了个法子。 若是能将这些茶叶销出去,那那些茶农是不是生活质量就提高些了。 想到那饿得有些瘦骨嶙峋的阿满,她心里生出了些难过之意。 明明还是个长身体的年纪,却连吃饭都成问题。 “嫂嫂,你怎么发呆?” 谢春莹伸出手在她眼前晃过。 江羡仙回过神,利落地抓住了她的手,郑重道: “有件事情我思来想去,不方便交给别人,她们心思不如你细腻。” 这句话叫谢春莹觉得肩头都重了起来,但是被人予以重任似乎又是件荣誉的事情。 于是她没有急着答应,而是踌躇道: “是什么事?” 江羡仙松开她的手,幽幽叹了一口气。 “这庄子里,营生太低了。我想这要是能将这些茶叶销出去,是不是茶农的生活会好些?” 谢春莹为难。 她不会经商,这该如何做到。 “不过这既然是件大事,我们便不急着一蹴而就。先将茶叶发出去,叫人们品尝到这茶的好。” 江羡仙似乎读懂了她的难处,将这件事拆分小了。 谢春莹恍然大悟,问道:“那嫂嫂,我该做些什么?” “明日,你在庄子外头设一个茶水点。我们这里常有商人路过,不过我们前后都有驿站让他们休息,所以我们就不要钱,当作行个方便了。” 江羡仙说道,还用手指沾着茶水在木桌上画了起来。 那水痕草草,并看不太清。 谢春莹却全懂了,但仍有不解。 “不过既然是不要钱给他们,那我们怎么能叫卖?” “此言差矣。”江羡仙神神秘秘道。 “你想,若是路上有人给了你一个肉包子,你吃了之后,觉得太好吃了,之后每每饿了,就想起那肉包子的滋味,你会不会再去寻那给你包子的人?” 谢春莹闭上眼睛开始想了起来,还忍不住砸吧了下嘴。 而后兴奋道:“嫂嫂!你真是神人!” 见小姑娘已经全懂了。 江羡仙笑而不语。 等这茶的名声被打了出去,她便组织着老李在外头建起一个小铺子。 只售卖最新鲜最优质的茶叶,甚至可以开设一条专门的景点,叫他们看见茶的生长。 将大概的思路构建好,她已经是摩拳擦掌准备大施拳脚了。 翌日。 谢春莹跑去库房取出来一大批的茶叶,还带走了一匹的茶农。 老李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忽地心腹来说这件事情,他立马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不满道: “这些个小姐!来了庄子没有一日不生事的!” 说着,他随意穿了几件衣服,朝着外头跑。 那时,谢春莹已经将茶水摊子支了起来,几个茶农正风风火火地帮着忙。 一切看着都是井然有序。 老李看了这一切,捶胸顿足道: “表小姐哟!你在这当小孩子游戏耍呀!” 谢春莹心情不错地哼唱着歌谣,见他来了更加兴奋。 就像是已经将这份产业打出去了一般。 她笑道: “骷髅怪!你怎么来了?你也要帮我忙?” 老李脸一黑,将头摇得像是拨浪鼓。 而后他朝着那几个茶农威胁道:“表小姐不懂事,你们也跟着出来不懂事!误工一天,这一年的银子都不要了是吧!” 阿满皱起眉头正要上前理论。 却被身后的茶农拽住。 老李见了他的动作也是嘲笑起来了: “想打我啊?当初若不是我施舍了你们一份工作,你们现在在哪里讨饭?又或者饿死在路上了?” 第30章 给你五十两 阿满被他的话激得满脸通红,婶子一直拽着他,生怕他一冲动做出些傻事。 “老李?你这么赏脸,来帮我们做事了?” 江羡仙姗姗来迟,声音虽然是柔和的,但是表情却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谢春莹松了口气,这管事的明显是要将人带走。 还好嫂子来了。 老李佯似为难,愁苦着一张脸道: “少夫人,你这把雇农带走了,今日采茶的事难做耶!” 江羡仙没有急着回应他,而是举起扇子,自顾自看了一眼太阳。 “这么热的天气,就叫他们放上一天的假呗。” 她这副无所谓的态度叫老李窒息。 老李将她拉到一边,表情和语气皆有些愤然: “少夫人!你可知他们一天不做事,以后便也不会勤勤恳恳地天天做了。我们的银子确是照常地拿出去!庄子里头又不是在做慈善!” 他那张脸因为着急涨成了猪肝色,嘴巴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 谢春莹那处的茶农不断朝这边张望,似乎想知道她们在聊什么。 江羡仙拿扇子给老李扇风,生怕他一时上头厥过去了。 半晌。 老李嘴巴皮子麻了,不愿意再说了。 江羡仙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不必担心,这庄子里头这一季的收成与损失我照单全收。 只是我接下来做的事情,你就不用插手了。” 老李脸色一变正要反驳。 江羡仙伸出五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漫不经心说: “除此之外,我会再给你五十两银子。” 老李猛地咽了口口水,眼里的贪婪快要溢出来了。 可是他的理智却仍然在扯着他。 江羡仙看出来了他的犹豫不决,慢悠悠道:“庄子里可有能草拟合约的?我们当下就可以将手印按了。” “好。” 老李痛快地答应了。 马不停蹄将她带去找人写合约,按手印。 按下后,他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江羡仙,干涩的嘴巴还不断地颤抖。 “少夫人,这···五十两什么时候交与我?” 他一辈子都没将那么多钱揣兜里过。 幻想着那胖银娃子躺在衣兜里的模样,他心脏开始剧烈跳动。 “我现在一时拿不出。” 江羡仙沉吟一会儿,而后诚实地摇摇头。 老李被她这猛然间的转变弄傻了眼。 “少夫人!你不能言而无信啊!” 他着急地围着江羡仙来回踱步。 江羡仙眉头一皱,将四周无关的人都遣退,而后在老李渴求的目光下,从衣兜里掏出一个金杯子。 在阳光下直冒金光,老李嘴巴都张大了。 她故作为难:“我不知道该切多少给你,也不知道怎么切。” “交给我吧。” 老李揽下了这件事,带着她就往自己院子里跑。 随后掏出一个小锯子。 江羡仙伸出头去看,那锯子的锯齿分布的密密麻麻。 似乎是他专门用来切割金银用的? 老李一声不吭开始扯动锯子。 江羡仙嫌吵,退远了几步。 经过老李的努力后,杯子的底部被切了下来。 地上和锯子上头都洒满了金粉。 老李也没说,只是将那桶装的圆环递给江羡仙。 “那这些也算在你的五十两里了?” 很明显,老李割了不下五十两,甚至连损耗都没算进去。 江羡仙不想太便宜了他,发问。 老李脸色不变,心道,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姐能懂什么? 于是笑呵呵道:“都算了的。” 江羡仙嘴巴一撇。 “你当我傻的?” “库房的钥匙交出来,我来管着,拿我那么多好处还想着一毛不拔?” 老李见她已经知道了,只能乖乖将钥匙拿给她。 不过揣着怀里沉甸甸的金子,他觉得这一切也没那么肉痛了。 江羡仙拿了钥匙走去与谢春莹他们汇合。 茶水摊子此刻已经坐了两个穿着锦缎的男人。 谢春莹见到嫂子来了,连忙放下手上的活计跑过来。 “嫂嫂,你和那骷髅怪说得如何了?” 江羡仙扬了扬手头上的那一串钥匙。 谢春莹立马两眼放光。 “嫂嫂,我觉得就没有事情是你办不成的。” 江羡仙嘿嘿一笑。 而后将阿满叫了过来。 有些许慈爱道: “你拿着钥匙去库房领些薄荷叶,莲子,金银花出来。做好了我今天就付你们一两,当作这月的月钱。” 阿满认真地点了下头,笑着领了钥匙就跑出去。 江羡仙笑着看他离去,而后取了纸笔叫一一写字。 “今日限定: 解暑仙品,一人一壶。 皆用优质的薄荷,经过繁杂的多道工序,泡制而成。 凌家茶庄独有。” 写好后,她把木板刷上米糊将纸贴了上去。 阿满将原料取出来后,便按照江羡仙吩咐的开始泡。 没过多久清爽的薄荷香传遍了整条路。 江羡仙自己也是感慨连连,没想到古代这薄荷这么香,闻着都感觉人凉快了。 很快就有了一个人驻足在外头摆的牌子面前,他看过之后。 走了进来,朝着江羡仙问道: “这位小姐,你们这茶多少钱?给我们上一壶吧。” “我们不收钱,天气热,我们是专门为过路人免费提供的。” 江羡仙笑着说道,连忙招呼客人坐下。 等人坐下,阿满手脚利落将冷却的茶端了过来,给客人斟满。 “这茶很特殊,喝下去感觉心肺都凉快了不少。” 客人连连称赞道,喝下了五六杯。 临走前,他还问:“姑娘可否卖我些这个茶的原料?” 意识到自己索要人家方子不太好,他又补充道:“我可以出五百两银子。” 谢春莹站在一边下巴都要惊掉了。 江羡仙微笑着说: “不用钱,你觉得好喝,我送你几副就是了。只不过,你若是可以帮我宣传一下就好了。” 接着,她让阿满抓了几副交过去。 那客官心满意足地走了。 谢春莹不解道: “嫂嫂!他都出五百两了,你为什么不卖啊?” 江羡仙不急不缓喝了口茶。 而后道:“这点钱不算什么,只要能拉拢到客户,有的是钱等我们赚。” 阿满在后头听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第31章 信 临近傍晚,天有几分暗了。 过路行人逐渐减少,带过来的茶叶等也全都用完了。 阿满他们在收拾着东西。 谢春莹见嫂嫂还站在原地,不由地发问:“嫂嫂,不去吃饭吗?” “等一等。” 江羡仙从荷包里头掏出五两银子,上前交到了阿满手里。 “今天这事办得很成功,这是给你们的报酬,你组织着分一分。” 阿满愣愣地接过来,一张糙黑的脸有几分腼腆。 身后的婶子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催促道:“快谢谢少夫人!” 随后,婶子连忙笑着解释:“这孩子有些呆,谢谢少夫人了。” 身后的下人一齐出声:“谢谢少夫人!” 江羡仙微微一笑,摆摆手。 自始至终都是他们在出力,自己怎么好冒领功劳呢。 她转过身要与谢春莹一同回到院子,身后的阿满却挠了一下头,鼓起勇气喊了一声: “少夫人!” “怎么了?” 江羡仙转过头,看着他的目光带了几分不解。 “我……” 看到江羡仙,阿满紧张地擦了把手,将手心的汗珠擦去。 “我···那个···” 他脸忽然红了,死活说不出来。 “天不早了,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看到阿满一脸的紧张,江羡仙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 “少夫人,我想跟着你做事。” 阿满一闭眼睛,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内心奇妙地安定下来了。 从少夫人第一次出主意的时候,他就知道少夫人有远见,以后定能成就一番大事业。 若是能跟着少夫人做事,不再是浑浑噩噩的重复采茶··· 他想,他很想! 江羡仙莞尔一笑。 “跟着我要吃很多苦,还要做很多脏活累活,你确定要跟着我吗?” 阿满坚定地点点头。 江羡仙轻笑着点头,而后离去了。 阿满看着她的背影出神。 肩头骤然一痛,他转头,只见大婶捏着他的肉。 “你这小子,嘴巴也没个把门,心飞得比海还高哩!” 他傻傻地笑了一下,接着开始收拾起东西。 回到院子,一一马上就上前将手中的信件送到江羡仙手里: “少夫人,少爷送了书信过来。” 信? 江羡仙好奇地拆开,里头折着一张叠得方正的纸。 她将信件展开,仔细抚平折痕,一字一字读过去。 见信如晤,展信舒颜。 我已经安全抵达虞镇,想到你总是有些不放心。 听说我走之后镇子里开始大规模流行风寒,你要注意保暖,切忌寒凉! 我已经见到了父亲,不过现在在为他着手办一件事。 事情办完,就回家。 估算···半月有余。 我在虞镇见到了许多新奇的东西,回来带给你。 信里的内容不多,字迹工整,干净清爽。 江羡仙透过这些文字都能想出凌知锦写的时候的表情。 信的最后,他似乎是写了一行什么字,不过最后涂画掉了。 只剩下一团被晕开的墨迹。 大抵是写错了。 江羡仙不以为意。 “表哥是不是写了好多缠绵悱恻的情话?” 谢春莹好奇凑上前就要读一读信的内容。 她手快收了回去,而后自然道:“只是几句问候,还说他已经抵达了虞镇。 只是你,他信里头多次写了,叫我好好看着你。” 她说得刹有其事。 谢春莹脸色一苦,安静了。 一一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从兜里掏出一个玩意来: “这也是同信件一同寄过来的。” 江羡仙看过去,一对紫宝石耳坠躺在一一的手心里。 那紫极为剔透,一看就是上品。 “好漂亮!嫂嫂快戴上看看!” 谢春莹一把拿过,开始为江羡仙佩戴。 等到戴上去的时候,一一和她不约而同发出赞叹。 “好相称!” 谢春莹嘿嘿一笑,“就和嫂嫂和表哥一样!” 江羡仙脸一红,不自在摸着耳垂。 似乎,这样也挺好的。 晚膳很快就端了过来,看着色香味俱全,江羡仙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鱼丸烧豆腐,桂花酿汤圆,糖醋小排,红烧鹅掌,素炒三丝··· 庄子的菜品同府里的不一样,都是注重菜量,所以不是那么好看,但却让人食欲大开。 她拿起筷子夹了小排,炸得酥香,再加上那些酱汁,简直美味。 谢春莹风卷残云之后,满足地擦了擦嘴,而后看她还没怎么动筷子,不由得疑惑道: “嫂嫂你不吃吗?” 江羡仙咂舌,放下了筷子。 看着已经是被扫荡一空的菜碗,实在是说不出什么话了。 “饱了吗?” 她问。 不过谢春莹做了一天的事情,饿了一时,胃口暴增也是正常。 她这样安慰自己。 谢春莹诚实地点头:“我还没吃饱。” 下人强装镇定将碗碟收走,再次上了一桌。 不过好在谢春莹已经填满了七分肚子,现在还是留了些的。 江羡仙见她吃饱了,这才开始动筷子。 温热的饭菜吃到嘴巴里,及时抚慰了那空荡的胃。 吃完饭,她惊奇地看着谢春莹一马平川的小腹。 “你将刚才吃的饭都放哪里了?这肚子都还那么平?” 说着,她就伸出了手,在谢春莹的肚子上按了按。 谢春莹被痒得笑个不停,只能四处乱跑,躲避着她的魔爪。 “嫂嫂!痒!” 夜里。 谢春莹照常躺在江羡仙身边。 借着月光,她看着江羡仙的手,不过就那一眼,她立即就弹起了身。 “嫂嫂···” 江羡仙睡得迷迷糊糊,只是含糊得应了她一声: “嗯?” “你觉得我表哥怎么样?你真的喜欢他吗?” 江羡仙没想到她会问这一句,不过她没心思回应,只得敷衍过去。 “说什么胡话,小孩子家家少说这些,快睡觉吧。” 空气中沉默了很久,接着她就听见谢春莹小声的啜泣声。 她睡意全无,连忙将一边的烛火点起来了。 她柔声问道:“怎么突然哭了?” “你会不会离开表哥?”谢春莹擦着眼泪,哽咽道。 江羡仙犹豫了一下,而后摇摇头。 看情况如何,她们毕竟只是各取所需。 她现在就可以离开凌府。 只不过··· 第32章 夫人病了 或许在这待着做自己喜欢的事也行。 江羡仙垂下眸子,暗想。 谢春莹擦着眼睛,咬着嘴唇,有些许无措。 刚才她看见嫂子手臂上的守宫砂了,嫂子是不是因为不喜欢表哥······ 她诚恳地抓住江羡仙的手。 “在我眼里,你一直是我的好嫂嫂。” 江羡仙一愣,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 二人就这样睡下了。 翌日清晨。 江羡仙起床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了小姑娘的身影。 她摸了一下床榻,一片冰凉。 看来已经早早起来了。 “嫂嫂!起来吃早膳了!” 这时候外头传来了谢春莹的声音。 江羡仙起床出去,见她忙进忙出将早膳的事宜准备妥当。 细柳玉珠,一一二二都只有站在一旁观望的份儿。 “这些事情交与她们做就好了。” 江羡仙坐在桌前,这才发现早膳已经是大变样了。 由原来精致的甜粥,精美的汤包全变为了其貌不扬的鸡蛋饼子,不过闻着倒是像模像样。 她看向谢春莹,问:“你起那么早就是为了给我做早饭?” 谢春莹脸一红,别扭道:“也不是,我吃不惯府里的饭。” 此话一出,江羡仙毫不留情笑出了声。 昨夜将饭菜扫荡一空的是谁? 那可丝毫不像是不爱吃的样子。 谢春莹嗔怪地推了她一下,而后将鸡蛋饼夹到她碗里。 “这道菜是我娘教我的。” 江羡仙咬了一口,没注意到小姑娘那脸上露出的悲伤。 鸡蛋香气在嘴里弥漫开,饼是松软的。 这倒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她原本以为,谢春莹不会下厨做饭呢。 “好吃。” 谢春莹笑笑,也开始吃起早饭。 “李管事,贫道来检查上次留下的符篆。” 老李迷迷糊糊被人叫醒,就将一位身穿蓝色道袍的人手拿拂尘,站在他床边。 如果不提这件事,他压根没注意。 原先一天闹一次的屋子,自打那少夫人住进去,鬼便销声匿迹了。 “大师同我去一遭吧。不过府上来的夫人住了进去。” 大师眼睛一眯。 “是哪位夫人?” 老李懒散地打了个哈欠,就开始穿着衣服。 “还能是哪位?前不久从岭北来的那位。” 大师没有再多说了,跟着他很快就到了一个朱红色木门前。 他扫视一眼,门上沾了血的黄符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若有所思道: “这符都被人揭下了,这几天都没闹出什么事吗?” 老李摇摇头。 不过大师的话却让他开始狐疑,这段时间这间屋子也确实安分得有些异常了。 “你先进去通传一声,里头都是女眷,我也不好贸然进去。” 老李答应了,上前开始敲门。 “少夫人,我带大师来检查房子了。” “进!” 大师进去,见到里头一片清明之景,略微一愣。 这里怎么也不像是有污浊之物的地方。 跟前一月见到的简直是大相径庭。 “大师可看出什么了?” 江羡仙看他不像是行骗之人,便好奇地问道。 “这处今日看着倒是正常了,不过是谁将门口的黄符揭下了?” 江羡仙摇摇头,里头的女眷也跟着摇头。 细柳暗自退了一步,神色有些不自然。 “这黄符上沾了些污物,若是哪位姑娘碰着了,还请让贫道为其解决。” “大师!” 就在空气寂静时,忽然有人举起了手,江羡仙顺着看过去······ 那正是细柳。 “我前些日子坐在台阶上,不小心沾到了,可否为我解决?” 她有些紧张,一张脸红白相加。 大师点点头,掏出怀里的一个插着柳条的细长型瓷瓶。 将水往细柳手上倒。 哗啦的洗手声在庭院内响起。 “这样就无事了?大师还要再看看别的吗?” 江羡仙出声问道。 大师摇摇头,甩了一下拂尘离去了。 谢春莹见大师彻底离去了,有些不信。 “这是什么江湖骗子,什么污物,用泡着柳枝的水能洗干净?” 老李见事情解决,美滋滋回去睡大觉了。 “细柳,那黄符你揭下来仍在何处了?” 细柳猛然被江羡仙的提问噎住,一时答不上来。 支支吾吾了半天都没能说上一句话。 “不是我弄的。” 她有些许无措。 见众人不信,便再次补充道:“我那么怕鬼,怎么会将黄符揭下来!” 江羡仙喝了口茶水,没回应。 这件事就在忙碌中翻了篇。 “少夫人,今日的一切事宜都准备好了。” 茶庄门口,阿满带着茶农将一切弄好。 见到江羡仙立即眼睛一亮,迎了上去。 “做得不错,你再这样做上七天。” 阿满点头,而后继续开始泡着茶。 一时间,这处飘着凉爽的薄荷茶香。 有不少过路人过来,阿满从善如流上前招呼,竟还做得有模有样。 江羡仙看了两眼,便决定撒手了。 老李在庄子里头查着物资进出的时候,脸都绿了。 这少夫人不会管家,竟将所有的茶全部倒了出去,还没有一毛钱入账。 他掐着人中问账房:“是不是记错了?茶叶拿出去那么多,怎么可能没有一个铜板?” 账房先生哀叹连连。 只得附耳小声将江羡仙做的事情说给他听。 “完了···要是叫少爷知道了···” 老李瘫坐在地上开始后悔自己收下那钱了。 若是将庄子败了,少爷还不得收拾了他。 他愁苦地想去找少夫人,却想起自己在合约上按的手印了。 他连连叹了好几口气,最后驼着背回了房。 庭院。 谢春莹跑进来。 “嫂嫂,府里派人传了口信,说是姨母病倒了,叫我们回去守几天。” 江羡仙眉头微蹙,放下手中写满了商铺的纸: “前几日看着不是还好好的?怎么说病就病了?” 谢春莹也是不解,姨母虽然日日这样的清减,但是身子骨还是不错的。 下人居然传话说,姨母病倒在床上,连饭都不能自己吃下去了。 她虽然怀疑,可是那下人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江羡仙绞着手,还是答应了下来: “那便去两天吧。” 第33章 阿弥陀佛 江羡仙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一一还在劝说:“少爷嘱咐过,不要回府上,少夫人我们还是回庄子吧。” “毕竟是婆婆,去看上一看吧。” 江羡仙摇摇头,她顾虑凌府传出少夫人不孝的传言。 既然是各取所需,那也不能让凌知锦难做。 何况就是过来住两天,看看夫人的具体情况。 若是没什么事,她便借着养病回庄子就好。 一一没劝成功,坐到了车外,掏出一块削尖的木炭就在布帛上写写。 等写完,她吹响口哨。 一只通体雪白的鸟飞了过来。 “带去虞镇。” 她低头嘱咐。 鸟歪了歪头,而后向天空飞去。 马车从山间小路驶进了镇里,没过多久就停在了凌府。 江羡仙刚下车,就见府门围了不少人。 还有不少百姓好奇,在一旁观望,想知道凌府为何如此大阵仗。 江羡仙抿唇,心中庆幸自己真的回来了,不然城里不知会传出什么样的风风雨雨。 夫人身边的嬷嬷见了她,赶忙迎上来,眼角含着泪: “少夫人可算是回来了,夫人这些日子不吃不喝,竟要活活将自己饿死!少夫人去劝劝吧!” 江羡仙看着眼前梨花带雨的嬷嬷,一时之间有些不适应。 她动了动嘴角,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不吃不喝? “请嬷嬷带我去夫人院子里吧,再去吩咐厨房煮些好克化的食物过来。” 嬷嬷应声,带着她走向夫人的院子。 途中还不断说着夫人的境况。 江羡仙垂眸听着,心烦意乱。 直到踏进了院子,见到了坐在树下的凌夫人时,她有些许不可置信。 原本还算得上健康的凌夫人,现在已经饿得两颊凹了下去,跟庄子里头的老李成了一个样。 干枯,瘦弱。 叫人觉得心里难受。 “仙儿,快过来。” 凌夫人坐在椅子上笑意盈盈,招手唤她过去。 不过江羡仙却觉得那笑牵强无比,甚至还有些瘆人。 “让少夫人和夫人单独聊一会儿吧。” 嬷嬷拽住想要跟进去的一一,有些忧愁道。 “不可。” 一一挣扎着想要进去。 忽地后颈一痛,她眼前陷入了一片漆黑。 江羡仙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一切。 她缓步走过去,同样是笑着上前,握住了凌夫人的肩膀。 “母亲怎么穿得这样少?” 她捏了一下手下的衣服,发现很是单薄。 凌夫人听着她语气中的埋怨,一时笑意更深了。 她拍拍肩头的手,语气有几分迷茫: “我总是觉得自己苦一些,便能将孩子那份罪抵消。” 江羡仙不解,注意到院子里只有她与凌夫人了,心里有些不安。 她问:“我身边的侍女呢?” “大抵是跟着嬷嬷拿饭菜去了。” 凌夫人顿了一下,继续说: “你还不知道吧。知锦那孩子心肠坏着呢,小时候便将新出巢穴的鸟儿捏死。” 江羡仙:··· “那鸟吱吱地叫,死命扑腾翅膀。他都没有停手,直到鸟爪子抓疼了他,他便将爪子扯下来。 翅膀扭断。 最后活活掐死。” “母亲···你···” “先别急。他长到了我肩这个高度的时候。 更是恶毒了,一剑刺死了自己的弟弟。” 凌夫人的声音开始变得怨恨,瘦削的肩膀也开始抖动。 “真是一幅恶鬼像! 活生生将我五岁的孩儿杀死! 要是我没有心生怜悯,将他留下··· 我孩儿就不会枉死!” 江羡仙浑身一颤,想将扶在凌夫人肩上的手拿开。 却猛然被对方压住。 凌夫人的手心冰冷,没有修剪的指甲狠狠挠破了她的手背。 挂出了一道道的血痕。 “松手!痛!” 江羡仙痛呼,想将手拽出来,可是凌夫人的手像是千斤重的铁块,压得她根本拿不出来。 “我就想知道,他若是有了孩子,是何等模样? 若是他的孩子死在他眼前,他又是何等模样?!” 凌夫人的声音愈发尖利刺耳,最后竟全是吼叫出来的。 江羡仙痛苦地捂着耳朵。 “你实在是太慢了。” 凌夫人忽地一声呢喃,猛然松开了江羡仙的手。 脱离了桎梏,她第一时间就朝着大门跑去。 凌夫人没有动作,只是怜悯而又残忍地看着她的背影。 江羡仙伸出手想要拽开大门,门却纹丝不动。 “开门!嬷嬷!一一!” 她使劲拍打着,叫着外面的人的名字。 但是没有一个人回应。 身后传来响动,她猛然转身。 凌夫人拿着一串佛珠,眼珠死死地盯着她,再也不复从前那般慈爱: “若是你早些怀上他的孩子··· 我还能叫你活下来。 不过,你太慢了··· 我想叫他尝尝,失去挚爱的滋味!” 就在那一瞬间,江羡仙读懂了她的意图。 凌夫人是想用佛珠将她活活勒死。 这一切发生在静悄悄,幽冷的偏僻院子里。 她到时候要真死了,没有人知道内情··· 江羡仙握拳,一步步后退。 凌夫人步步紧逼,嘴里还不断地念着: “阿弥陀佛。” 她们就这样周旋着。 直到凌夫人没了耐心,冲上前来将她撞倒在地。 “阿弥陀佛。” 凌夫人大喝一声,便将那串佛珠死死勒在了江羡仙的脖颈上。 窒息感袭来,江羡仙不断挣扎,死死掰着凌夫人的手。 企图获取一线生机。 “救···” 江羡仙瞪着腿,两眼被勒得直翻白眼。 就在一瞬间,串着佛珠的绳子绷断,佛珠劈里啪啦散落一地。 她侥幸获得了呼吸。 便躲得远远的,开始大口呼吸起来。 那张因为缺氧而青紫的脸也逐渐恢复正常。 “停下!” 看着凌夫人还想再次过来,江羡仙呵斥道。 “你觉得凌知锦很在乎我?” 她的语气带了股嘲弄的意味,凌夫人一顿。 “他不过是遵循他父亲的期望!我在这府里!和他过的是什么日子,你根本不知道! 你不过是个可怜虫! 你也只会为难像你一般的可怜虫! 他残暴,你以为我不知道? 他日日夜夜都对我拳脚相加!我早就恨不得他死了! 既然你也恨他,为何不与我一同谋划,为你那苦命的孩儿报仇雪恨!” 第34章 大长老 她这一番话叫凌夫人脸上有了些许动容。 “你说的都是真的?” 江羡仙叹了口气,随后挽起了自己的袖子。 本该是洁白无瑕的藕臂上遍布青紫,显得狰狞异常。 凌夫人吸了口气,颤抖地看着那些痕迹。 表情有些许怨恨。 “想不到他现在还是那么的残忍。” 江羡仙松了口气。 看来她们暂时达成了共识,脱离危险了。 凌夫人蹲下身去捡那些掉落的佛珠。 再目光触及屋内的牌位时,猛地一怔。 她几乎是立马就扭转过身子,将江羡仙吓了一跳。 “只是我不懂,你明明有足够强大的母族,为何不叫她们为你撑腰?” 江羡仙脑袋一片空白。 她本就不是张家女,怎么可能会寻求张家的帮助。 “仙儿?” 凌夫人双目死死地瞪着她,在等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父母年纪大,这路途远,他们身子骨经不起奔波的劳苦了。 若是叫他们知晓了,定会难受。 我不忍心···” 她说着,一滴泪从脸颊滑落。 情真意切的模样叫凌夫人为之动容。 “真是个乖巧的孩子。 我那亲家一定将你教导得很好。” 凌夫人擦着眼泪感慨道。 江羡仙附和地点头。 却不想,下一瞬。 “不过我向来不喜与人为伍。 你还是去死吧!” 凌夫人扑了上来死死地掐着她的脖子。 天旋地转之间,江羡仙被压在了地上,脖子上的手不断收紧。 江羡仙迷糊之间想起了自己逃出江家村的时候,那虎娃娘也是这般掐自己。 可她命大,被掉下来的板栗救了。 现在她再次遇到了相同的境况,还能活下去吗? 江羡仙曲起腿,用手死命地掰开凌夫人的手。 凌夫人也在与她的挣扎做对抗。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 她将曲起的腿踹在了凌夫人的小腹,将人踢飞出去。 脱离了桎梏,她没有再选择逃跑,而是顺手拿起一边的扫帚,紧紧握在手上。 “是我小瞧你了。” 凌夫人捂着肚子哀嚎出声。 她挣扎着起身,江羡仙警惕地握着扫帚。 院门忽然被人从外头踹开。 “嫂嫂!” 谢春莹带着一大批人闯了进来。 一一赶紧上前搀扶着她起来。 江羡仙脱了力,如释重负。 谢春莹小心地扶着她,朝着下人吩咐。 “姨母又犯病了,叫凌医师前来诊治。” “夫人腹部受到了撞击,这都是少夫人做的?” 凌医师经过诊治之后,面色严肃地质问。 他的眼睛定在了江羡仙身上。 江羡仙张了张嘴,谢春莹一把护住她,辩解道: “嫂嫂是为了躲避姨母不小心的!” “对一个长辈做出这种事情,恐怕我要将大长老请出来好好评理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听到大长老这三个字的时候,谢春莹浑身都僵硬了。 似乎是很畏惧。 她垂眸,嗓音低低: “夫人要勒死我,难道我不应该反抗吗?” 她脖子上确实有一道已经青紫的勒痕,还可以看到上面清晰的手印。 凌医师冷哼一声。 “夫人已经断食过几天,你一个身体康健的女子怎么会躲不过去?莫非你是故意要趁着夫人生病和她动手!” 谢春莹噤声。 江羡仙想到凌夫人扑她,掐她时的力度,丝毫不像是一个饿到没有了气力的人。 她似乎明白了,这凌府的一切都在针对她。 凌医师一直以来的态度,那种轻蔑的像是看一只小虫的眼神。 她不该来的。 江羡仙咬唇,心中开始悔恨。 就在她愣神的时候,身边的谢春莹忽然瑟缩了一下,恭敬的喊了一声: “大长老。” 她抬起头,一个穿着白衣的男人赤着双脚逆光而来,空气静默了片刻。 她握紧了手,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此处发生的事情,吾已经知晓了。” 男人停下脚步没有踏进人堆,而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也就是在这时候,江羡仙才看清他原来带了一个银色的面具,将自己的面容全部遮挡起来。 “少夫人心思恶毒,打伤夫人,违逆孝道。按照凌家家法,带去焚天池受刑。” 他的话宛如一道圣旨,所有人都低头不语。 江羡仙不知道那焚天池是什么,不过看谢春莹惨白的脸色,估计是什么酷刑了。 她有些麻木,被侍女架起来的时候也没有挣扎。 谢春莹一咬牙,抑制住想要打颤的双腿,站出来说道: “大长老,这是不是太过严重了一些!” 那如玉一般的人忽地看了她一眼,面具下传出一句话。 “表小姐不是凌家人,还请不要插手凌家的家事。” 一句话将谢春莹活活堵死,她求助般看向一边的一一。 一一低着头,毫无动作。 她看着江羡仙被带走,急得眼眶都红了。 江羡仙被拖着的时候,居然神奇地睡着了。 梦中她似乎是陷在了一片迷雾,一道怯怯的声音响起。 “你怎么还是到了凌家?” 是谁? 江羡仙想睁开眼睛,可是眼皮却像是被胶水粘住了,根本睁不开。 那声音幽幽长叹一声。 “都是命啊。” 身后仿佛有一股吸力,将她吸走了。 “这是我王家的妾!你就算是皇帝也不能抢别人的妾!” “聒噪。” 寒光一闪,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 眼前忽然蒙上一片鲜红。 江羡仙猛然回神,自己似乎是坐在了轿子里头,外头传出马匹粗重的呼吸声。 “出来。” 红布下,她看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 她将手放了上去,接着对方一拉,新娘佩戴的首饰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阵失重感袭来,她被来人抱上了马背。 “公子是何许人!放我下去!” 一道不属于她的声音从她嘴里出来。 江羡仙一怔。 抱着她的男人声音冷淡: “噤声。此后你便是我的妻。” 江羡仙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像是凌知锦的声音。 不过比他更加冷漠,更加无情。 “放我下去!” 她开始挣扎,不过抱着她的人心情似乎并不愉快。 她后颈骤然一痛,竟直接昏了过去。 第35章 再度回到红莲之境 身体被热水蒸着,江羡仙觉得自己的毛孔之中被无数根细小的尖刺刺着。 痛得她直接醒了。 身体被泡在一个温热的池子里,江羡仙见到对面岸上那身穿白衣的人了。 “醒了?” 温柔的声音传进她耳朵里。 她挣扎着要脱离浴池,却猛然发现自己的腰被池子里的铁环圈住,连带着双腿。 “不要挣扎,等时间到了你自然就能出去了。” 大长老悠悠打了个哈欠,靠在身后的柱子上昏昏欲睡。 自从她挣扎的那一刻起,这水似乎就更加刺人了,扎得她皮肤很快就红了。 “放开我!” 她哭喊出声。 从那场怪异的梦里醒来她就觉得身体在不断发热了,现在泡在这池子里头。 她更是觉得自己快要被煮熟了。 “噤声。” 大长老将食指比在嘴巴上,随后江羡仙就像是被下了咒一般,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无边的热意将她淹没,她猛然流下一滴眼泪。 眼泪与池水搅合在一起。 她呼吸越发急促。 池子里,在高温的催动下,她没注意脖子上的石头散发出奇异的光彩。 在氧气极度稀薄的环境下,江羡仙感觉脑袋一片昏沉,她想要保持着意识,却没能抵挡住身体的本能反应。 在她晕过去的那一瞬间,脖子上的红玉炸开一道红光,接着她身体周围便被一圈光辉笼罩了起来。 “你居然还有这番奇遇?” 大长老第一时间察觉到,却已经无法再靠近她了。 他目光沉沉触摸着那圈光辉,却立刻被反弹回去了。 江羡仙再度陷入了一片赤红的地方,她只觉得这地方无比熟悉。 “这是哪里?” 虚空中传出浑厚的声音,像是寺庙里被敲响的大钟,穿透力极强。 “前不久才从我这拿走了天赋,现在就不认识我了?” 她蹲下身,眼中蓄满的泪水马上就流了出来。 她有些失望,哽咽着问: “我是不是死了?” 那虚空中的声音立马就制止了她: “别说这些散气话,我和你是同生共死,你要死了,我就弥散于世间了。” 想到刚才浑身的痛苦,江羡仙捂着头失声痛哭。 “别哭了!哭得老衲脑仁疼!” “我就哭!呜呜呜呜!” 江羡仙赌气地长大了嘴巴,大哭。 等哭了一会儿,她发现自己根本就停不住了,只能凭借着本能的驱使继续哭嚎。 “你嗝···为什么···要把····嗝把我带··额···带回来!” 江羡仙擦着眼泪一边打着哭嗝。 “你以为我想,我要是不把你带进来你早就死了! 外头那小子说不定就把你煮成肉汤了!” 虚空中天空突然炸开,那声音说得绘声绘色。 江羡仙擦着眼睛和鼻涕。 “那我不出去了,你把我关在这里待一辈子吧。” “嘿!你把我这里当成什么了!”那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尖锐。 江羡仙抹了把脸。 她试着询问道:“你能把我送出凌府吗?” “不能。” 她皱起眉头,显然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 “你不是说自己有创世之力吗?这点事情都做不到?” 感觉到自己受到鄙视,虚空那处不再传出声音。 “你怎么不说话?” “说话啊。” 江羡仙再三催促着虚空,不过那道声音再也没有响起。 她就这样坐了很久,最后几乎是妥协叹了一声: “我不为难你了,你放我出去吧。” “也不是老衲做不到,不过这是你自己的因果,我挡不住。” 那道声音终于响起来了。 “你若是生命垂危的时候,我会将你带进来。” 江羡仙点点头,随即一阵白光闪过,她再次睁开眼时已经躺在了焚天池的石阶上。 她强忍着浑身如同针扎般的酸痛,揭开了袖子。 皮肤上的淤青已经被洗干净,但是所有的皮肤都是红得瘆人,甚至还在往外面冒血珠。 她一停一顿地往外面走。 外面的侍女见了她也没搭把手,只是为她指明了回府里的方向。 “少夫人,顺着石板路下去就好。” 江羡仙没有心情跟凌府的人说谢谢,继续走着。 “某些地方和他挺像的。” 树后,大长老缓步走了出来,看着那落魄的背影忽地呢喃了一句。 这句话弥散在风中,除他之外,再没有人能听见。 江羡仙走累了就撑着路边的树歇上一会儿,看着漫无边际的石板路,她嗤笑一声。 “我要是有能力了,第一时间就把这条路全给铲了,都开成歌楼······” 最好是将那什么大长老抓进去当头牌。 不过这句话她不敢说出来,她怕这里有耳目。 “你当初为什么不去帮嫂嫂?” 谢春莹站在山路门口指责着一一。 一一沉默。 最后几乎是结巴着解释了一句:“我已经写信给了少爷。” “远水能救近火吗?” 谢春莹简直是快要气炸了,实在是想不到表哥派那么两个侍女过来做什么。 忙又帮不上忙。 她气恼地戳了一下一一,吩咐道: “你就在这里和我一起等嫂嫂下来!” 一一应了一声。 “那玉肤膏你带了吗?” 一一点头。 她们从正午等到了天黑,直到山林里头都发出一些野兽的嘶吼。 “嫂嫂一定会没事的。” 谢春莹双手合掌放在额前,嘴里不断地祈祷。 一一有些担心,想要上山。 “我上去找一下吧。” 谢春莹恨铁不成钢地拦住她,呵斥道:“你是不是傻!你上去就坏了规矩,嫂子就得再走一回了!” 她骂着骂着,一一也时沉默着接受。 她的头更大了。 忽然一一抬起头,说了一句: “那好像是少夫人。” “什么?!”谢春莹半信半疑看过去,见月光下一个佝偻的人影。 她连忙挥手大叫道: “嫂嫂!” 江羡仙抬头,擦拭去额头上的汗水。 看着远处那两个人影,咬着牙,用着仅剩的力气走了过去。 “你还不快将嫂子背回去!” 见一一还是没有动作,谢春莹拍了她一巴掌。 一一这才上去将人背在了背上。 第36章 你回来了 张继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压低了头,用兜帽挡住扑面而来的雨水。 “少爷,你现在赶回去也来不及了。” “无妨,” 凌知锦勒停了马。 “你先找家客栈住下,通知了凌家的人,让他们先不要轻举妄动,我自有办法。” “是!” 凌知锦收到了江羡仙身边寄过来的信时,才刚将事情处理完,原本计划着第二天回去。 可是情况紧急,他便开始马不停蹄的往凌家赶。 正巧,也是赶上了这场大风雨。 他一路冒着雨回去,全身上下都湿透了,雨水滴落在青石板上,溅开一朵朵水花。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一定要赶回去。 后颈的红痣开始发烫,他一双黑眸在夜里亮得惊人。 江羡仙回了庄子第二天就发起了高烧。 烧的很厉害。 迷迷糊糊中,江羡仙觉得周围很吵,似乎有很多人。 可她眼皮沉得很,怎么也睁不开。 直到有人一边哭一边叫她“羡仙”,她这才费力的睁开了眼。 入目是一片朦胧的水雾。 江羡仙愣了一下,下一刻,眼睛倏然睁大。 “嫂嫂! 你终于醒了!” “我这是怎么了?” 她一出口就发现声音嘶哑得不像话。 谢春莹一脸担心将茶水端了过来: “嫂嫂喝水。” 一杯水下肚,她这才觉得五脏六腑灼人的温度降低了些许。 “我还是想再睡一会儿。” 全身的皮肤都泛着一股酸麻意,江羡仙被这股可怖的力量折磨得不上不下。 只能强迫自己睡着,逃避这种感觉。 谢春莹为她盖上被子,愁得脸发苦。 见到细柳和玉珠干站在一旁,她杏眼一眯,嘱咐道: “你们在这里好好照顾嫂嫂,不许偷懒。” 偏生嫂嫂身边还没有真正靠谱的侍从。 一一二二不知跑去哪了,人影都见不着。 要是表哥回来,她一定好好地告上一状。 外头的雨还在下着,滴滴答答浇在地上。 雨天的潮气抵达屋子。 谢春莹极其厌恶这样的天气。 细柳注意到她的脸色,连忙往里头靠了靠,提醒道: “表小姐,少夫人才刚退烧,你别待太久了,小心着凉。” 谢春莹一惊,往外头看了一眼,压低声音斥责:“就你话多,还不快去守着。” 细柳不敢再吭声,老老实实地在床边站好。 玉珠瞧着细柳的模样,低声道:“她也是好心。” 谢春莹瞥了她一眼,轻呵:“就你心地善良。” 这些笨手笨脚,想着躲懒的下人她向来不喜,不然昨日也不会将人支走。 凌知锦到了庄子,浑身湿透。 “公子,你回来了。” 庄子里的人看到他,都停下手里的活过来迎接。 老李看到他浑身湿透,连忙迎了上去:“公子,你这是?” “少夫人呢?” 他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音哑得厉害。 老李粗心,也没在意: “少夫人身子不舒服睡下了。 公子你要是不嫌弃,先到老奴的屋子里换身衣服。” 凌知锦却是不理他,径直跟着一一到了江羡仙的院子里。 谢春莹这会子正在屋子里发愁。 “城中请不了好的医师,凌安又是一副摆明了想要嫂嫂死的样子。” 她愁眉不展。 “表哥可要快些回来才好······” 她思来想去,开始动笔写信。 一人影忽然出现。 “你嫂嫂情况如何了?” 正是凌知锦,谢春莹看到救命稻草出现,一时间眼泪流了下来。 压在心里的石头仿佛忽然消失了。 “表哥···你怎么才来啊?” 她哭出了声,却还在记挂着屋子里的江羡仙。 将凌知锦拽进了屋子里。 凌知锦皱着眉头,看着床上的江羡仙。 她脸色苍白,气息奄奄,看上去和死人无异。 他心里一揪,心忽然就揪紧了。 “医师呢?请医师了吗?” “那凌医师死活不肯来,放了话说要是有医师来庄子里头行医,便勒令城内不卖药材给那人。” 谢春莹一脸愤然。 凌知锦握紧了身侧的剑,眉眼间闪过一丝杀意。 “与我一道去凌府。” 谢春莹此刻就在气头上,主心骨来了,便心甘情愿地跟这个过去了。 她也想看看,这个凌医师到底想做什么。 凌知锦带着她骑马杀去了凌府。 “凌安那个老东西,真以为自己是神仙吗? 还敢放话说不给我们药材,他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谢春莹一脸的愤慨。 凌知锦半点不急,翻身下了马:“他不是主谋,我们去禁区将大长老抓了。” 语罢,他冷着脸进了凌府。 下人不敢阻拦,连忙去通传。 不多时,凌知锦便带着人来了禁区。 “你在禁区里躲了这么多年,竟是躲在这里享福?” 凌知锦进了禁区,冷声开口。 禁区之中,四下无人,只有几只乌鸦在空中飞过。 大长老听到了外头的动静,皱起了眉头。 “凌知锦,你来做什么?” “带你去见阎王。” 他说完,直接飞身过去,剑光交错间,两人已经是打得如火如荼了。 谢春莹咬牙,抽出自己腰间的软鞭甩了过去。 两人皆直直逼着大长老后退。 他阻挡着,还分出心神来夸赞: “想不到这段时间,你们的功力倒是精进了许多。” 谢春莹眉头一皱,毫不留情面吐槽: “还得多谢你没有继续教下去,不然我们全毁了。” 凌知锦不置可否,再次提剑刺了过去。 剑柄直逼大长老脆弱的脖颈。 “可以了,你们要什么?” 他皱眉抬手捏住剑刃,终于是妥协了。 凌知锦眉目淡淡:“药呢?” “你是为了她?” 他心下了然,却还是问了一句。 凌知锦没有应声,仍是冷冷的,不耐烦地看着他。 “我为她卜算过一卦,她的命数早在你出凌府那日就尽了。 我给你个忠告。 不要违逆天道,她死了你才能活······ 西南方有位姓蔡的姑娘,命数与你···” “住嘴!” 凌知锦再次提剑斩落他一缕青丝,那双眼睛已然如同愤怒的小兽了。 他幽叹一声,扔出一个小瓷瓶。 第37章 嗓子 从七岁的生辰宴开始,所有人都告诉他命中有一位女子等着他。 他遵守着这诫命。 等到十八岁出凌府,找到那位女子。 所有人又开始阻挠,说还有更合适的。 如果命数那么无常,他倒是想看看不顺着命走又会如何。 这样的生活,他早已经厌倦,也同样厌倦这牢笼一般的凌府。 凌知锦捏紧手中的瓷瓶。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破命之法,他一定要试一试。 哪怕,最后的结果,是命中注定他要先一步下地府。 江羡仙醒了,眼神茫然空洞。 外面传来吵杂的声音。 她因为发热,内脏都快要烧起来了。 她虚弱念了一句:“啊···” 声音像是被堵在了喉咙里,恍惚间喉咙好像被高温重新胶着在了一起。 让声音都难以发出来。 没有人回应,房内一片漆黑,像是被死神笼罩着。 这场高热来的如此凶猛,她以为自己很快就会死去。 没想到还是活下来了。 江羡仙挣扎着起来,感觉浑身像是被马车碾过一般酸痛。 特别是后背,像是被人重重抽了一鞭。 好渴··· 屋内没有点灯,她摸索着走到桌前,想要倒杯水喝。 突然,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江羡仙徒然一惊,手中的水也洒了一半。 她看着门口处高大的身影,一时间忘记了呼吸。 “你······” 短短一句话没说完,凌知锦便冲上来将她抱住。 他的声音喑哑,带着一丝痛苦:“你终于醒了。” 江羡仙怔怔的看着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在虞镇,还有半月才回来吗? “额···” 她张了张口,才发现自己声音虚弱的厉害,像是一口气堵在喉咙里说不出话来。 “别说话,你身子现在虚弱着,先歇息着吧。” 她迟缓地点头,倚在凌知锦的怀中。 昏暗的烛火映在他的脸上,江羡仙看着他眼下的青黛未消,衬得他原本就白皙的脸更加苍白。 凌知锦将她扶到床上,给她喂了些水,又将被子给她掖好,才终于忍不住开口: “你的嗓子怎么了?” 嗓子? 江羡仙愣了愣,下意识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原来那场高热是哑了吗? 她有些急,抓着凌知锦的衣服啊啊叫了几声。 皆是无比的沙哑干涩,叫人听了难受。 “我都知道了,你好好养养,一定会好起来的。” 她垂下头,没有说话。 心中一片苦涩,要是真成哑巴了,她又能做什么呢? 凌知锦知道她现在没有心思。 他心中有些酸涩,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开口: “为什么要回凌府?” 江羡仙怔了怔。 她也不知道,大概是自己蠢吧。 明明事先知道了不能回去,却还是执意要回去。 这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 凌知锦看了她的表情,心里也难受。 “等你病好了,我便带你去陛下赐下的府邸居住,只有我们俩和春莹。 我不会再让你受到欺负了。” 她听了,只是笑了笑。 笑容带着苦涩,待她病好,一切都结束了吧。 她也不用再因为伪造的身份受委屈。 也不用再因为婆媳关系受苦。 凌知锦看着她的笑容,知道她心里肯定不好受。 他有些烦躁。 如果可以,他真想将那些欺负她的人都杀光。 可是,他不能。 如果她想要的,他都会给她。 “嗯。” 她的声音还是那般沙哑,叫人心碎。 凌知锦伸出手想要抚摸一下她的额发。 江羡仙一愣,微微偏头躲开。 “啊啊啊···” 我困了······ 她困倦地闭上了眼睛,可是颤抖的睫毛却暴露了她根本没有睡意的现实。 凌知锦落寞地收回手。 过了一会儿,外面有人敲门。 “少爷,府里派人过来了。” 是老李。 凌知锦蹙眉,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 他冷声道: “叫他们滚回去,我一个也不想见。” 老李在外头使劲擦着额头上的汗水,有些为难。 “他们说见不到少爷不回去。” 凌知锦沉默了很久,看着床上休息的江羡仙,他才压抑着情绪,柔声道: “你先歇着,我出去一下。” 待凌知锦离开,江羡仙睁开了眼睛。 她定定地看着房梁,眼里一片虚无。 庄子外头从府里来的人见到了凌知锦都恭恭敬敬喊了一句:“大公子。” 凌知锦没有应声,只是冷冷看着站在中心的大长老。 “既然你执意要留着那女人,那我便只能奉行我的职权,将你们赶出凌家的地盘了。” 大长老躬身说道。 面具下辨不清神色,不过听着语气似乎有些许冷嘲热讽。 “该出去的是你们。” 凌知锦冷笑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扔到了大长老的面前。 下人脸色一白,连忙捡起来递交到了大长老手里。 大长老略略扫了两眼,没什么动作。 “可看清楚了官府盖的章子?看清楚了这地契写得是何人的名字?” “你太过狂妄了。” 大长老轻声道。 而后又问:“老爷就那么纵容着你胡作非为? 直接将家产分与你了?” 凌知锦没有再说话,只是冷冷瞧着那白衣人。 大长老见实在是没有话可以说了,便叹了口气。 “既然如此,我们便回去吧。” 人潮退去。 “表哥!嫂嫂不见了!” 江羡仙在他走后就爬起来床,小心翼翼地避开府中的人。 她在庄子里穿过,好不容易到了后门。 “少夫人!你要去哪?” 是阿满。 江羡仙有些急,指着自己的嗓子啊了几声。 阿满有些许错愕,不可置信道:“少夫人···您的嗓子···” 她点点头,心里也是拔凉的。 “你现在是要出去吗?我陪你一道去!” 她着急地找来一块黄色的硬土块,在地上写写: 我要离开这里,你就当没见过我。 阿满看了一会儿,沉默下来。 江羡仙顾不得他,用鞋子将字迹擦拭去就要走。 出了府门,她便更加小心翼翼。 “我跟您一起。” 身后忽然传来少年青涩的声音。 第38章 去南诏 回到了屋子里,凌知锦看到了空无一人的房间,桌上的茶壶还有一碗没动的药。 他知道了,江羡仙是走了。 他心里难受,闷闷的坐在凳子上,盯着桌上的那一碗药发呆。 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谢春莹从外面急匆匆进来。 “表哥,你怎么还坐着!快与我去找嫂嫂。” 谢春莹进屋,见到凌知锦还坐着,有些急。 凌知锦愣了一下,心里像是有一根刺,卡在那里,很难受。 “让她走吧。” 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谢春莹还是想挣扎着说些什么,却被他推了出去。 “凌知锦!你是不是傻的!” 她的叫喊被一扇门阻断。 凌知锦听着陡然变小的音量,心中似有一口郁气。 他坐在床边,掏出自己怀中的一方手帕,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 “这次就放你走了······” 他眼底流露出浓浓的不舍。 接下来的路,亦是艰险万分,说不定到时候重逢就是合适的时间了。 江羡仙趴在阿满的背上,终于是跑出了城门。 城外是一望无际的平原,俩人都不大认识路,便停了下来歇脚。 江羡仙此刻才终于意识到自己一时兴起的念头面临着重重阻碍。 阿满此刻累出了一声汗,正跪在小溪边洗着脸。 她看了很久。 久到阿满回过头看她。 少年两颊染上了些许薄红,他呐呐道: “少夫人,我们要去哪里?” 听到这句话,江羡仙露出苦笑。 她又哪里知道? 再说了茫茫天地间,哪里不是容身之所? 她拾起一块黄石块在地上写了一行字,只能大抵看清,写得扭曲。 “你跟我离开家乡会难受吗?现在还不晚,你可以反悔。” 阿满凑过头去看了半晌,而后转过头,那双亮亮的黑色瞳孔满是真诚。 “我是逃荒来到这里的,我有时候也在想自己的归属到底在哪? 不过既然有机会让我摆脱之前那种枯燥的生活,我已经很感激少夫人了。” 江羡仙沉默了一下,忽地生出了几分同病相怜的感觉。 她手腕转动,再次写下一句。 “你这般年纪,愿意做我弟弟吗?从此我们相依为命。” 阿满看了,一张脸涨得发红。 扭捏了半晌,才声细如蚊般地嗯了一声。 江羡仙笑了一下,抚摸着他的头发。 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头发干枯还有些发黄,摸着也刺手。 “你是从哪里逃荒来的?” 阿满看着那行字,思忖道:“出来的时候小,只听得长辈说是南诏。” 南诏吗? 江羡仙掏出怀中的地图,盘算着方向。 大概一直往西南方走就能到了。 她摸了摸阿满的头,写下一句: “那我们就去南诏··· 走吧,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先去找个落脚点。” 阿满应了一声,将她背在背上。 他们走了一个时辰,直到天色渐渐昏暗,他们才在一处破庙落脚。 蜘蛛网遍布破庙,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 实在是难以踏足。 江羡仙叹了口气,躺在庙里的草堆上。 她从未经历过如此的窘境,心里也没什么底气是否能真正抵达南诏。 倒是阿满,似乎从来不担心自己周遭是何环境。 为她扑上自己的外衫后就倒在草堆上呼呼大睡起来。 翌日清晨。 庙外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江羡仙从草堆里爬起来,揉了揉眼睛。 昨日赶路,她很晚才睡着。 此刻庙外的声音越来越大,吵得她无法继续入睡。 她走到门口,发现是一户人家带着车马,停在了破庙门口。 “怎么回事?” 江羡仙问道。 阿满还在睡着,鼾声阵阵。 “这庙里还有人?” 外头的人走进来,见了她们很是惊讶。 “你们二位也是在此歇脚吗?看装扮不像是出身贫寒。” 江羡仙点点头,随即摇摇头,自己倒真的是穷人家的孩子。 只不过是捡了凌知锦一件好衣裳。 阿满此刻被他们的对话吵醒,睁开眼的瞬间就将江羡仙护在了身后。 “你们是谁?” “只是来这里歇歇脚,你们别急。” 说话的人一身棉布蓝衣,一脸的书香气,看着倒像是有几分学问的。 阿满不说话了,只是警惕地看着他,脸色不太好。 江羡仙摸了下喉咙,试探着开口: “额···” 古怪沙哑的声音一出来,她立马住嘴了。 那男子看了她一眼,关切地询问:“姑娘似乎是烧着嗓子发炎了?” 听了这话,她立即有了希望,在地上写。 “确实是烧过之后的症状。 你是医师吗?” 男子点点头,笑得温润,拱手开始介绍自己来: “在下叫季盛。 祖父是个跛脚大夫,略通医术。 可为姑娘看上一眼。” 他上前观察了江羡仙的眼珠,看了她的舌苔后,沉吟一番。 “看着不像是普通的寒症,不过哑病确实是发炎引起的。 若是姑娘愿意,在下可以为姑娘施两针。” 阿满见他自然地掏出一个布包,拿出里头的针。 眼睛立即就瞪圆了。 拦在江羡仙身前,不愿意让他接近。 她轻轻推了他两下,表示不必紧张。 “这位小哥可否让一下?在下要施针了。” 季盛扬了扬自己手上的银针,有些许无奈。 阿满还是委屈地蹲在了旁边,看着那细针扎进江羡仙的后颈时,忽地很大的抖动了一下。 季盛被吓了一跳,好在没扎错。 他已经有了几分不满,语气算不上很好: “小哥,你还是出去吧。 你这样一惊一乍我容易扎歪。” 阿满看向江羡仙,见她沉默地点点头,还是一脸失落地跑了出去。 “他与姑娘是什么身份?” 江羡仙张了张嘴,想到自己现在还是哑的,于是又闭嘴了。 季盛直到她现在的窘迫,于是笑着开口道: “姑娘不必着急。 若是在下将姑娘医好,姑娘可否再亲口告诉我。” 江羡仙点了下头。 季盛得到了答案,便更加认真地施针了。 两人凑得近,江羡仙可以看见他脸上的毛孔,还有一些微不足道的小雀斑。 她出于无聊就数了起来。 第39章 吃鱼 “好了。” 季盛退开了些距离,将针擦拭干净后插回了布包里头。 看着江羡仙,他有些期待地问: “姑娘现在开口试试?” “我···欸!” 江羡仙起初还有几分犹豫,只不过发出了声音后,立马惊喜地捂住嘴。 季盛眉目弯弯。 他提醒道:“姑娘不要忘了我们之前的约定。” 江羡仙莞尔一笑,诚恳道: “阿满是我弟弟,我们一道要去南诏生活。” 季盛眉毛一挑,邀请道:“我此行正是要回南诏,二位若是愿意,可以与我同行。” 江羡仙一听,顿时笑得眉眼弯弯。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路上有个照应,也不必担心自己迷失方向。 她想也不想,爽快地点头答应:“好!” 季盛眯着眼睛笑道:“路上有人同行,在下觉得安心多了。” 她出去找阿满,见不着人。 “阿满!” 江羡仙喊了几声,却没有人回应。 “姑娘,如何称呼?” 季盛此刻出来问她。 她满心满眼都是阿满,想到刚才他颓废着出去,心里忽然揪紧了。 不会是受打击跑了? 这人生地不熟的。 她似是应付地说了一声。 “叫我江羡仙就好了。” 季盛了然,见她这般急躁,便指着不远处的一道脚印。 “江姑娘在找你弟弟?哪里有一个脚印,江姑娘顺着脚印去找一下?” “多谢。” 江羡仙有了思路,匆匆道谢。 顺着脚印找了过去。 “阿满!” 江羡仙沿着外头的脚印走过去,见着脚印经过了小溪,便追了过去。 这里是下游,水流不急,但是看不见水有多深。 他不会落水了吧? 她脸色一变,顺着河流的方向跑了一路。 她追过去的时候,见着阿满正站在小溪里,溪水没过他的膝盖。 而他正在一脸专注地看着水面。 “阿满!” 江羡仙加快了脚步。 阿满听见有人在喊他,抬头疑惑地看着她。 “你怎么一声不吭跑到这里来了?” 阿满终于反应过来,有些惊喜。 “阿姐··· 你嗓子好了?” 江羡仙点头,随即沉着脸问他:“为什么到这里?” 阿满转过头,侧脸绷得紧紧的,看着还有几分委屈。 他的声音闷闷的: “我看那人想用针扎你,我想抓几条鱼给阿姐补补身子,快点好起来。” 江羡仙眉头松开了。 好歹是为了自己。 她似是泄愤地拍了阿满一下。 “你以后不管去哪,都得跟我说一声。 你知道我刚才有多急吗?” 阿满挠挠头,心里倒是有几分被关切的轻飘飘的感觉。 他咧嘴嘿嘿一笑,上了岸。 几乎是邀功般地拉着江羡仙来到一个草丛,语气满是骄傲: “阿姐!看我给你抓的鱼!” 草丛里,几条手掌大小的鱼安静地躺着,鳞片泛出天青色。 “你居然真的抓到了?” 看着平静无波澜的水面,江羡仙目瞪口呆。 再一看阿满空荡荡的一双手,她都要怀疑这个世界了。 “嗯嗯!” 阿满重重地点点头。 废了他好一番功夫呢。 “江姑娘,小哥你们回来了。” 季盛倚靠在马车上,手里还拿着一张大饼。 他见二人回来,热情地揭开装着干粮的麻袋。 “你们要吃吗?” 江羡仙摇头,扬起了手里被草茎串着的鱼。 “我们一会儿烤鱼,你一会要尝尝吗?” 季盛眼睛发亮。 “我吃几天干粮了,馋这一口很久了。 你们若是需要什么材料可以找我!” 阿满闷声升起了火,将鱼放上去。 江羡仙连忙跟上去,鱼在火的温度下成熟,开始发出香气。 她咽了口口水,给鱼翻面。 季盛拿出一个小陶罐,放在她身边。 “撒些盐吧。” 盐粒撒上去,烤到焦黑的鱼似乎更加香了。 季盛嗅了一口,一脸陶醉地夸赞道:“闻着味道不错,江姑娘好手艺。” 江羡仙不好意思笑了一下,将鱼取下来。 “你要尝一下吗?” 季盛笑着接过,咬了一口,发出了一声脆响。 “江姑娘烤得外酥里嫩,好久没有吃过这样的烤鱼了。” 说完,他露出了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 阿满见了,毫不客气地噗呲一笑。 接着又忍了回去。 江羡仙也是忍俊不禁,鱼表面黑乎乎的,似乎没考好,焦得有些多了。 他一口咬下去,嘴巴鼻子和牙齿都黑了一片。 “你们怎么是这副表情?” 季盛不解,再次吃了口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阿满放肆笑出了声。 季盛这才终于反应过来,连忙抬手遮住下半张脸。 匆匆忙忙道:“在下失礼,先去整理一番仪容。” 看着人离去,江羡仙捅了一把笑得停不下来的阿满。 “别笑了。” 但是看着阿满这副滑稽的样子,她也是忍不住笑了。 到了下午。 季盛休息好,见二人还在外面,便上前邀请: “两位要不要现在启程,这样晚上就正好能到城里了。” “现在?” 江羡仙起身,整理一下裙摆。 这个季节,夜里寒凉。 正是野兽觅食的旺季。 若是天黑之前还没有到,露宿荒野,怕就要跟野兽一同过夜了。 “是呢是呢。” 季盛点头,解释道:“这附近有一个小村庄,我在里面有熟人,我们今晚可以住那里。” 他们一起决定现在启程。 坐上了马车,江羡仙看着外头赶马车的季盛,忽地觉得怪异,便问道: “季盛,你难道就一个人出来吗? 也不带马夫?” “啊?” 季盛看向她,露出茫然的表情,“我为什么要带马夫啊?” “……” 江羡仙。 带了那么大一辆马车,车厢内也很空荡,看着像是出来享受生活。 却连一个马夫都没配备。 一路上,除了啃了几条鱼,阿满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坐上马车就开始了昏昏欲睡,最后直接四仰八叉地睡着了。 也不顾马车颠簸,撞得头哐哐响。 江羡仙看着心惊胆战,用手小心地给他垫着头。 季盛回头看了一眼,不由得感叹道:“你们姐弟感情真好。” 江羡仙干笑两声。 第40章 阿满怕狗 黄昏里。 江羡仙坐在车上昏昏欲睡,季盛一直在外头赶车,开始还在津津有味聊天。 后面山路里实在是太静了,他索性就专心驾驭着马了。 马车颠颠簸簸,晃晃悠悠,终于停了下来。 “到了。” 季盛掀开帘子朝里头说道。 江羡仙精神了许多,撩起帘子看出去。 阿满迷迷糊糊坐了起来,揉着眼睛含糊的说:“到地方了?” 村里的房子都是木屋,十分的简陋,一条小溪贯穿其中。 此时,已是深夜,所以没看到什么人。 季盛拍拍被坐皱的衣服,率先下了马车。 “人呢?不是说好这时候过来吗?” 他说着,还往远处张望,不过见不到一个人。 江羡仙脚刚落地,就看到一个胖胖的年轻人走了过来。 季盛则是赶紧喊道:“老吴!” “季盛!你来了!” 老吴热情上来,江羡仙暗自观察着这个陌生人。 老吴看着像是四十来岁,发间已经有了几缕白,脸型圆圆的,人长得不太高,看着亲和力十足。 “哟!还有个姑娘!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季盛笑着撞了他一下,率先出声: “叫她江姑娘就好,我也是那么叫的。” 老吴笑着喊了一声。 江羡仙点头。 “这马车你找个地方帮我安置,我先带着江姑娘去你家了哈!” 天已经彻底黑了。 村里的人都将门户闭了起来,似乎就已经睡着了。 偶尔有几户人家养了狗,她们经过,便惹来一阵犬吠。 江羡仙一步一步跟在季盛后头,阿满站在她身边。 “你怕狗?” 她察觉到身边阿满瑟缩的动作,向他靠近两步,关切地问道。 季盛听见后头的动静,主动放慢脚步,和她们并排走着。 还主动解释道: “村里的狗都不咬人的,只是见了生人难免有些警惕。” 江羡仙点点头,再看阿满,手指似乎都在轻微发抖。 看来是很怕了。 就在这时,那暗处的狗忽然在院子里窜来窜去,大声地叫了起来。 “啊!” 阿满惊叫一声,直直地跑了出去。 季盛闷笑一声,忍俊不禁道: “你这弟弟居然还有这一面,我还以为他天不怕地不怕呢。” 看着在前面缩在墙角等着她们的阿满,江羡仙扯了下嘴角,干笑两声。 她一路上就发现阿满虽然有一身的武力,但是对于这些强势的动物却很害怕。 她伸手拉住阿满的手,安抚性地拍了几下。 阿满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快速的垂下头去。 两人的动作到了季盛眼里,他不着痕迹移开目光,眼里闪过一丝晦涩。 江羡仙和阿满一路上就这么心照不宣地相互安抚着情绪,没有再提起之前的事情。 她们一路上说说笑笑,倒是不觉得时间难熬。 不多时,她们就走到了一个红泥混着稻草浇筑成的房子前。 季盛停下脚步,长吁一口气。 “走吧!”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笑着说道。 江羡仙亦笑着点头。 走进屋子,她才发现虽然外头简陋,里边却是别有洞天。 屋子里宽敞,还有着好几扇门,除了她们刚才进来的那一扇,还有一扇位于右边,十分破旧,看起来很久没有打开过了。 季盛带着她走到那扇门前,掏出钥匙来开门。 动作十分熟练,显然是经常开锁。 江羡仙心想。 木门发出艰难沉重的嘎吱一声。 她牙酸了片刻,舔了下牙齿。 “季盛,你这打开门,不会把它砸坏了吗?” 她好奇地问道。 季盛侧过身子,给她做了个表情,嘴里“啧”的一声,很是惊奇的样子。 “你倒是像个小姐,这门比我俩都要结实。 就算来头倔驴使劲踹,倒下的也只能是驴。” 这番有趣的说法将江羡仙搞得忍俊不禁。 门打开了。 里头很昏暗。 季盛打开火折子,房间顿时亮了起来。 “你晚上就睡这里。 我和你弟弟去另一间睡。” 季盛说道。 江羡仙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走到另一间屋子前,推门进去。 里头也是空荡荡的,一张木板床,一床薄被,一把椅子。 床和椅子都很陈旧,看起来是经常被使用的。 她在心里猜测,也许这个房间是季盛之前的住处,所以里边的摆设可能比外头的更新,更干净。 她将床铺抖了两下,她看着抖落的一大片尘土沉默了,于是转头去了另一间燃着烛火的房间。 “阿满呢?我来这看看。” 季盛正散开自己的头发,昏暗的烛火下,显得有几分观音像。 江羡仙看得有几分痴。 季盛一努嘴,指着床脚睡得四仰八叉的那一个人形。 “阿满?在那里。” 被他的声音唤回了神,江羡仙尴尬地移开视线。 顺着季盛指的方向,她这才见到了已经睡死过去的阿满。 季盛拢了一下自己的长发,一双丹凤眼这样带着笑意看着她: “你睡不着吗?” “还好。 老吴他还没回来吗?” 没了话题,江羡仙扣着手,干巴巴问道。 季盛摇摇头,灯光下那张脸有些雌雄莫辨。 他的语气柔和,低低的: “他不住这里,这里是他给来村里的朋友临时居住的。 他心肠好,见不得人受苦。” 居然还有这样的人,江羡仙惊讶。 季盛却一脸平淡。 只是有几分感慨道:“他原本出了家,可是佛寺清净,他见多了受苦的人却无能为力。 于是便归了红尘,在山下建了这房子,只为让生活窘迫或是遇到困境的人居住。 村里人不将地分给他,他便自己挖出一小片山地,建房子。” “这人还挺有善心的。” 江羡仙点点头。 “可是这地方靠近山坳,难免招来些野兽。” 季盛笑而不语。 老吴的这间房子在村子的最里头,离着村民们的房子都要远上许多。这房子也不算好,可毕竟落在了这村里,里头的人难免对此动心思。 但在这里住了一夜,不想夜里狼嚎得厉害,那一家人便灰溜溜走了。 于是村里人便再也不敢打这房子的主意了。 季盛自然也是知道的。 第41章 我们是朋友啊 夜里。 外头的虫鸣得厉害,江羡仙昏昏欲睡。 忽地听得外面有些许响动。 她本来想着忽略的,可是那动静持久不消,将她仅存的睡意驱散。 她便顾不得睡觉,走到外头来。 “江姑娘?你不睡觉吗?” “你吵醒我了。” 江羡仙疲倦地揉着眼睛,脸上还有几分愠色。 季盛立即反应过来,脸上带着歉意说道: “抱歉,是我的过错了。” 江羡仙被他手中的小东西吸引到,立即凑过去看: “你在做什么?闹那么久?” 季盛的手里捏着一直草编的蚂蚱,倒是栩栩如生。 她在公园里头买过,只是远不如他手中这只精巧。 “可喜欢?送你了。” 手上被季盛塞了一只蚂蚱,她低声道谢,随即见季盛一张脸上似乎写满了心事。 她便搬来一张矮凳,坐了下来。 “这么晚不睡觉,你怎么了?” 季盛抿了下唇,有些纠结。 “无事···只是···” 他扫了一眼江羡仙,最后忧叹一声。 “说出来吧,不然我接下来睡不着了。” 季盛再次看了她一眼,而后才慢悠悠道: “我只是在想,我一直都是孤身一人,这次在回南诏的路上有了人陪着,这种感觉也还不错···” 这句话倒是叫江羡仙意外了。 原来是大晚上失眠,开始感悟人生了。 她撑着头,也感叹道: “总是这样的,若是你愿意,可以和我做个朋友。” 季盛连忙站起身来,激动道: “江姑娘是这样想的!我还发愁自己怕是要孤独地在南诏发霉了。” 去南诏谋事,正好可以交个朋友也算是有些依靠,何乐而不为呢。 江羡仙本着四海望尽皆好友的原则,使劲交友。 “在下的烦心事解决了,可以回去安睡了。 江姑娘要回去吗?” 江羡仙打了个哈欠,转身回了房。 翌日。 江羡仙是被一阵飘香的米粥叫醒的,肚子也是恰时的叫了起来。 “江姑娘,你起床了?” 老吴正在外头搅弄着一锅米粥,米的香气飘了出来。 他见到了江羡仙,立马扬起一张笑脸问候。 “起了。” 老吴笑了,转过头往里头添着柴火。 火一下就窜高了,他皱了下眉头,快速搅拌着粥食。 顺便吩咐着江羡仙: “你去替我叫一下那两个小子起来,我刚才叫了,现在估计还在躺着呢。” “我现在就去。” 到了季盛的房间,她敲了两下门,朝里头叫道:“起床吃饭了。” 没有人应声。 倒是外头的老吴听了,嘿嘿一笑。 他敲了一下锅灶,给江羡仙支招: “江姑娘!你不必这么拘谨,直接进去将那两小子拎出来就行。” 是吗? 江羡仙嘴角一抽,犹豫着打开门。 老吴立刻站在外头,朝她观望。 那表情就像是在说,我给你看着,你好好干。 她硬着头皮进去,床铺上的阿满已经变换了睡姿,紧紧抱在了季盛身上。 而季盛皱着眉头,张开嘴巴艰难地呼吸着。 江羡仙甚至能听见他的喘息声。 沉重,艰难······ “起来了,阿满。” 她上去拉着阿满的后颈衣服,叫道。 阿满却像是一坨铁秤,她拽不动。 而对方也丝毫醒不来。 “啊···” 一旁的季盛梦魇醒来了,大口大口喘着气,额头上还留下一行汗珠。 “你怎么在这儿···” 他抚着胸口,缓了好一会儿。 “你醒了就好,将阿满叫醒吧。老吴已经做好早饭了。” “帮我一把。” 季盛也不含糊,直接一把抓着阿满的手和腿。 江羡仙上前去,从季盛手中接过阿满,用力将他往一旁扯。 阿满顺着力道,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床铺。 他揉了揉眼睛,这才看向季盛和阿满。 “你们···” 季盛还没开口,阿满已经抢先道:“阿姐,我好困,还要睡觉。” 说罢,他又一屁股坐下来,脱了鞋子开始呼呼大睡。 “······”江羡仙。 一番挣扎后,季盛和阿满终于起床了。 两人的神情都不太好,特别是季盛,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很晕,脑袋也是疼得不得了。 可能是由于睡太久了,加上阿满睡得千奇百怪,搞得他脑子缺氧。 “快来喝粥。” 刚走出屋子,江羡仙手上就被塞上一碗粥。 淡淡的米香味窜进鼻子,她喝了一口,米粒说不上多,但是确实就是特别香。 或许是饿了很久的缘故。 江羡仙分不清,只是将粥一饮而尽。 “胃口不错,再来一碗。” 老吴麻利地给她添上粥水,满脸都是欣慰的笑容。 “还有你们两个小子,起那么晚还在这发睡呆!” 季盛被训斥了,也不恼,而是讨好地朝着老吴笑笑,喝过手中的清粥。 一顿早饭吃完,江羡仙感觉肚子填了七分。 收拾好,他们打算再次启程。 老吴没有跟着一起,而是自作主张给他们拿了一堆东西。 一捆柴火,一条大蛇,几个野菜,几个干菜,还有一些水。 看到那条大蛇,江羡仙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季盛则是责怪地问道: “老吴,你这是干啥?” “这还不明显吗? 当然是给你们带去路上吃,毕竟我也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见到你了。” 老吴笑眯眯地回答。 “我们路上有的是吃的。” 季盛有几分无奈,想让老吴将东西收回去。 老吴立马啧了一声,拍了他一下。 有些许恨铁不成钢:“路上买的能有这些好吗?这都是我亲手弄来的,来历比我自己都清楚。” 最后他实在是拗不过老吴,便坐回了车厢里。 江羡仙还以为他是妥协了,却没想到他解下自己的荷包。 “你要拿给老吴吗?” 季盛点头,起身正要出去。 江羡仙却拦住了他,掏出自己怀里的一个指节大的黄金塞了进去。 “你那么有钱?” 季盛呆了。 “不过你之后记得不要将钱露给别人看。” 反应过来之后,他立即一脸严肃地嘱咐道。 江羡仙笑道:“你还是别人啊?我们现在不是朋友吗?” 第42章 南诏租房 “我当然不会介意,我相信你。” 江羡仙笑着应下。 因为她对这个善良热情的少年很有好感,所以也不顾忌在他面前露出自己的财富。 季盛却是抿唇教育,表情一改常态,颇有些严肃: “你以后无论如何都不能在别人面前露财。” “知道了。” 她敷衍了一下。 看着季盛下了马车。 至于那袋金银他是如何拿给老吴的,江羡仙不知道。 不过她对季盛很是放心。 赶了几天的路,他们终于到了南诏。 季盛将马车停了下来,接受着守门士兵的检查。 江羡仙探头看了看,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古代的南诏。 车水马龙,人群往来,一片热闹的景象。 她正看着,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大喊: “所有人排队接受检查,过关者进去。” 江羡仙闻言回头,就见不远处有一队士兵走过来。 她拉着还在神游的阿满,正想着如何混进去,季盛已经从前头与士兵说了两句,而后一脸温柔走过来将她们牵过去。 她只好也跟在后面。 士兵的动作很利落,神情怪异地扫了她一眼,检查很快就过了。 江羡仙与季盛并排走着,人还有几分迷糊。 后头。 一男子带着女子哀求: “军爷!这是我的妻子!她的文书丢在了来的路上!” “没有文书!就是间谍!先抓去大牢!你若是阻拦我便将你也一同押进去。” 男子面如死灰,看着被拉走的妻子只能默默流泪。 “别怕。” 季盛也注意到了后面的情况,他感觉手心的小手有些冰凉,便劝慰道。 江羡仙点点头,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身旁的阿满却已经被城内的小吃摊子迷得不知东南西北了。 肉包子···混沌··· 牛肉面! 阿满看得口水直流,恨不得直接进去敞开肚皮吃。 “正好饿了,去吃两碗面吧。” 季盛将她们带进去朝掌柜叫道:“三碗牛肉面。” “欸!好嘞!”掌柜在冒着白气的锅灶前伸出头应了一句。 接着便继续捣鼓国内的食物了。 店内一片食物的香气,阿满捂着肚子,已经是将一壶茶水都喝光了。 掌柜将三碗牛肉面上上来,滚烫香气扑鼻的红油盖在上头,有些许葱花作配。 单是闻这香味都已经叫人垂涎三尺了。 江羡仙动筷子,夹起面条吹凉后,吃下去。 面条爽滑劲道,带着股独特的辛辣味道。 这汤更是鲜美极了。 许是一路上吃得素了,所以偶尔吃了一餐肉食,便觉得是上了人间天堂。 阿满大快朵颐起来,吃得脸颊都沾了油。 即便是被烫到了嘴巴,也是毫不停止咀嚼。 她抬头,正好看见季盛优雅地吃着面条,一边还朝她笑着。 阿满的两只眼睛都眯了起来,笑得眼睛都成了一条缝隙。 她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季盛的目光移到了她的身上,立刻警惕地看向别处。 季盛夹了一筷子面放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嚼了嚼,而后淡淡地问道: “你们在南诏可有住处?” “还没来得及找,等下我去···” “别找了,我有一处地方可以给你们,若是你们不嫌弃,我按市场价给你们。”季盛打断了她,而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见到江羡仙错愕的神色,他笑着解释道: “毕竟我挺缺钱的···” 阿满从面碗里抬起头,沾着辣油的嘴角还有几分邋遢。 他很是认真道: “你看着像是少爷。” “我确实是少爷。”季盛略微一顿,接着说:“不过也不是每个少爷都那么吃穿不愁,比如我······ 谁又知道我还要出去赚钱养家呢。” 他苦恼地扶着头。 江羡仙嘴角一抽,看他这样子倒像是自谦。 不过既然有了住处,省去了找房子这个大难题,那还是好事一桩。 “什么时候带我去看房?” “吃完饭······” 季盛咀嚼着嘴巴里的面条,含糊道。 用完饭,季盛带她来到城西,这处的景致倒是美,也没有商贩,似乎是一处特别的静谧区。 江羡仙打量着眼前的那扇木门,上面雕刻着栩栩如生的一只喜鹊,许多的花枝围着它。 而上头的题字牌匾也很是应景。 “雀居。” 季盛推开门,里头铺着青石板路,一片翠绿的草地就那么铺着,有几分野趣。 江羡仙跟着他一路走过去,看到了几间居室。 季盛则是向她们解释道: “这里很久没住人了,不过家里的下人会定时来清扫。 家具什么的应该都挺齐全的,你们若是确定要在这里住下来,就按照一月五两给我就好。” 一月五两······ 这么实惠吗? 这里像是一间别墅一般,处处的布置都很宜人,看着也很赏心悦目。 她掏出自己的荷包,那处里头沉甸甸的几个银元宝: “我给你三十两,租六个月。” “行。我还有些事就先走了,你们要是有事就去城东的醉乡馆里头找我。” 季盛掂量着手头的重量,向她们说道。 江羡仙点点头。 她走进屋子,带着阿满开始搞卫生,不过一进房间,就发现不仅仅是地板,就连床幔都是一尘不染,整个房间看着整饰一新。 瓷瓶擦得锃光瓦亮。 要不是厨房里头放着一些土豆和耐储存的菜,她都快怀疑这件房子是新的了。 “你要住哪间?” 她问阿满。 阿满指着厨房边上的那间。 “那间。” 江羡仙进去一看,这个屋子的采光不怎么好,背阴,可是设计者却很用心地将所有的墙面设计成了可以打开的窗户。 只要打开窗,这里还是很亮堂。 “我住西边那间。” 江羡仙指着自己选的房间,朝阿满道。 阿满点点头,呈大字形躺在了自己的床上,没过多久就已经打起了呼。 江羡仙无奈,不知道为什么,阿满总是像是睡不饱似的,只要一躺下就能睡着。 这样神奇的技能叫她很羡慕。 她走出房间,看着差不多影子短短一条,便走进了厨房。 做点什么好呢? 第43章 善心 阿满的神智渐渐有些转醒了,可动不了,也睁不开眼,只觉得浑身上下,似乎都不是自己的。 他似醒非醒之间,听见了一阵子香气,似乎是从厨房传来的。 他起了身,顺着香气,找了过去,才发现江羡仙做了一大桌子的菜。 他看着江羡仙在厨房忙进忙出,阿满在一旁看着,总觉得心里有些发慌。 于是连忙上前,将活揽了过来,“你去歇着吧,这些事我来就行了。” 江羡仙也没拒绝,去了厨房。 等到上了桌,看着菜色精美的菜,江羡仙的肚子也饿了。 “阿姐,你这手艺,可比那些饭馆酒楼里的好多了。” 阿满将最后一道菜端了上来,兴致勃勃地拿起筷子,给江羡仙夹了一块鱼肉。 江羡仙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 “我也是第一回做,味道也不知道好不好。” “怎么会!这是我···” 阿满夹起一块藕片放在嘴巴里,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但是经过几下咀嚼后,他脸色微变。 “嗯···挺好吃的。我试试鱼肉······” 艰难的吞咽动作后,他再次夹起一筷子雪白的鱼肉,放进嘴里。 “很难吃吗?” 江羡仙有些不可置信,将碗中的鱼肉吃了下去。 一时间,咸,腥的味道在口腔弥漫,简直让人难以下咽。 她不信邪地再次夹起一块藕片··· 生,涩口,还带着些泥巴的腥气。 “算了,我们还是去外面吃吧。” 她苦笑不止,对这一下午的成果失望至极。 “可以吃的!” 阿满夹起一大筷子的菜样塞进嘴里,直到腮帮子被撑得鼓鼓囊囊的。 江羡仙看着都觉得自己的咬肌发酸。 为了不浪费这一桌的菜品,她决定吃完。 但是,当她和阿满将一桌子菜全部吃干净后,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喝了一大杯水。 唯一不同的是,一杯水是阿满喝的,他满脸幸福,像是在滋润他的五脏六腑。 而江羡仙,则是秀气的小脸皱成了一团,她抬起袖子,用力地擦着嘴角残留的菜汁。 这菜,未免也太难吃了吧! “阿姐,以后还是让我来做饭吧。” 江羡仙点头,知道自己是真的没有下厨的天赋了。 第二天,江羡仙起了个大早。 今天,她决定去城里走走看看,开始自己的创业之路。 昨晚想了很久,她发现,自己在这里,根本没有任何生财之道。 但是在其他地方,她又没有任何根基。 唯一的优势,便是自己有着点石成金的外挂。 既然没有根基,那便让自己先变得强大,等到根基逐渐成熟了,再创立自己的商业帝国也不迟。 江羡仙洗漱完毕,阿满也从床上爬了起来,在厨房里煮了几个荷包蛋,煮了一锅小米稀饭。 “吃饭了。” 江羡仙坐到桌前,嚼着嘴里的食物。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简单的食材到了阿满的手里就变成人间至味了。 连大米都格外香了一些。 吃过饭。 她对着阿满说道。 “今天你与我去城里逛一逛。” “好的,阿姐。” 阿满高高兴兴地答应了。 虽然他平日里都啥也不会,但是他对于江羡仙的话,向来是百分百的配合。 走进城里,江羡仙看着琳琅满目的商铺,饶有兴致。 现在,她觉得任何东西都是可以买买买的。 那么有了钱,就可以买更多的东西了。 她逛着各种玲珑可爱的小商品,时不时地停下来,挑选自己喜欢的小玩意儿。 阿满则是很自觉地走在前面,给江羡仙看街上的人和物。 就在这时,一个老头突然从街角处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 老头一身灰色长衫,看上去十分邋遢。 “姑娘,赏点钱吧。” 江羡仙抿唇,叫阿满买了两个肉包子。 “老伯,你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吧。” 老伯接过热气腾腾的包子,用粗糙的手擦了擦眼睛。 而后颤抖着嘴唇咬了一口。 “活菩萨啊!” 他作势要跪下来,江羡仙连忙阻拦下来。 “不用的,老伯你将这些钱收下吧。” 看着一条偏僻潮湿脏乱的街,里头还住着许许多多的乞丐,江羡仙忽然有了一个念头,就是将这些人一起雇来。 雇来这些人后,每天只需要发放他们的工钱就好了。 一方面,可以为这些人提供住处,另一方面,也能让这些人帮自己赚钱。 “阿满,我需要你帮我去办一件事。” “什么?” “我想雇些人来帮我做事。” 她一双璨若星辰的眸子看着阿满,认真说道。 阿满将那群乞丐都带了回来,让江羡仙去挑选。 江羡仙看了一圈,目光落在了一个身着黑衣,体格健硕的青年人身上。 他四肢健全,长得高了些,就是有些清瘦,不过一眼便可看出来是有力气的人。 “你觉得怎么样?” 阿满在一旁问道。 “你挑得很好,就按照这个标准挑下去。” 不过多时,眼前已经是乌压压的一片人了,江羡仙顺着挑出了几个手上有茧子的。 “姑娘,我们也行的······” 一个瘸了腿的乞丐站在角落里弱弱出声。 他一双眼睛似有期许。 接着,便是其中的许多人都面露期望。 要是能被选中,有的吃就好了。 “你们等一下,只要你们愿意做事,就跟着我来就好,我给你们提供吃住的地方。” 阿满听了她的话,有些急。 “阿姐!”他拉过江羡仙低声说:“不能因为同情就将人全带回去啊!我们哪有钱养着这一大帮子人啊! 再说了这里还有一堆是做不了事情的!” 江羡仙理解他的着急,不过自己另有用意。 于是她拉了把阿满,用眼神示意他不要着急。 随后,她朗声道: “你们若是有亲眷也要一同来的,先将他们叫到这里。 我先去租一个大院子给你们住。 不过,我也不是白养着你们,你们要能干事” 人群里传出一堆骚动。 他们已经满脸兴奋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了。 不过也有人质疑。 “你拿什么保证养我们一堆人?” 第44章 看房 江羡仙回头看去,那人尖嘴猴腮,一双眼睛还冒着精光。 她心中不喜,便皱着眉头直言道: “你若是不信,不来便是。 我不希望将口舌浪费在这些小事上。” 就在气氛凝滞之时,刚才的老伯挺身而出,颤颤巍巍道: “姑娘,我跟你走。” 有了人带头,那堆乞丐便像是有了主心骨,纷纷举起手附和道。 “按我先前说的,都先在这里等着我,到了下午我便来带你们走。” 有了这句话,躁动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些。 江羡仙拿出一锭银子给了阿满,吩咐道:“你拿着全买成馒头,给这些人分下去。” 阿满点点头,拿着银子就跑了出去。 没过多久,他就带回了一麻袋的馒头,一时间面食的香气在空气里弥漫。 乞丐们不约而同咽了口口水,死死盯着那麻袋。 “现在,你们一个个排着队来拿,一人一个,多了之后再分。 每个人都有份!” 江羡仙提起那袋沉甸甸的馒头,朝着人堆喊道。 人堆里混乱了,所有人都面带惊喜,不断的朝着那袋馒头涌去。 阿满怕他们拿了馒头就跑,又怕他们争抢起来,便一手提着一袋子馒头,挡在了江羡仙面前。 “都给我老实点!” 阿满大声呵斥道。 乞丐们见状,才开始安静下来,一个个眼睛都看得发直,生怕自己会错过。 江羡仙见他们安静了下来,便松开手,准备离开。 “阿姐,我一会儿去哪里找你?” 阿满抓着她的手有些急。 江羡仙一顿,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你不用来,你在这里帮我看着,这钱你拿着,一会儿饿了就去买点吃的。” “不可以!” 阿满红着眼眶摇头,眼里是说道不明的固执。 她一时间觉得头大,于是摸了摸他的头,耐下心来轻声细语道: “你就在这坐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见他还是抓着她不松手,江羡仙补充道。 “就一会儿。” 最后她大步离去,没见到身后的阿满一双委屈的通红的眼睛。 江羡仙快步向着镇外走去,想着去买一个大一点的宅子。 要能容纳大概一百来号人,最好是还有空地给他们做工。 她走了一会儿便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一个茶水摊,便走了过去,准备喝口水。 刚蹲下,便看见路边蹲着个男子,正向着她的方向指了指。 随后埋头窃窃私语起来。 掌柜过来问:“客官,要点什么?” “给我来一壶碧螺春吧。” 江羡仙看着菜单说道。 见掌柜记下要走,便连忙出声唤住了他。 “掌柜等等!我打听个事。” “何事?” 江羡仙思忖道:“如果是要买房子,该去哪里问?何人会做这种事?” 像是电视剧里的那些古代中间商,不过她真的找起来,却觉得反而见不到了。 “客官,若是买房,最好是去城东那处买,那里的房价便宜。 你可以去朱雀街问问,那里天天集着那么一帮子人。” 江羡仙表示自己知道了,喝过茶水后,她立马就起程了。 一踏上朱雀街,路上原本在街上坐着的一堆人就蜂拥而上。 嘈杂的声音将她淹没。 “姑娘!我这里实惠!” “姑娘!看房吗?你要什么样的房子?” “姑娘······” 她忍无可忍,捂着耳朵呵斥道。 “闭嘴!” 人群安静了片刻,她便说着自己的要求。 “我要一个能容纳百人的院子······” 她话还没说完,那些将她团团围住的人脸色微变,扫兴地走开了。 “你们没有这样的房源吗?” 她知道这样或许有些难,不过没想到既然没有一个人上来介绍。 其中一男子鄙夷地看了她一眼。 接着同身边的伙伴聊起天来。 “装什么装!这会儿说要大的,一会儿问钱的时候拿个十两打发人!这种人我见多了,听一句就根本不想浪费时间了。” “容纳百人?她以为是练兵呢?” 他们对江羡仙嗤之以鼻。 只有人堆里原先一直蹲着的一个矮小身影有些许骚动。 身旁的男人察觉到他的动作,便伸出手按了他一把。 随即有些嘲讽道: “小矮子,我劝你就别上去浪费时间了。” 被叫做小矮子的少年挣脱开他的手,朝江羡仙走去。 “欸,你!” 男人有些气恼,转而跟着身旁的人嘲笑起来。 “我倒是要看看,他是怎么竹篮打水一场空的。” 江羡仙看着一矮小的身影走过来,便问道:“你有和我条件的房子吗?我能多付你一两银子。” “姐姐,你跟我来。” 少年率先走了出去,江羡仙见状立马跟了上去。 绕过许多的小巷子,少年将她带到了一扇木门面前。 “现在就能进去看吗?” 江羡仙有些意外,按理说,一般是主人家委托别人帮忙带人看,要经过双方的协商才可以。 她再一看那只到自己肘部的少年,心里生了疑。 不会是骗钱的吧。 少年愣了一下,随即解释道:“这是我爹娘留给我的房子。” 他在衣服里摸索一番,掏出一张皱巴巴发黄的纸。 展开后,那上面布满折痕,不过依稀能看清上面的字。 这是一张地契。 江羡仙这下放下心来了。 少年要打开门的时候,忽然停住了。 他舔了舔嘴唇,有些渴望地问道: “你能拿出多少钱?” 江羡仙一愣,没有正面回答。 “拿出多少,还是要让我看完房子,若是不满意,自然是分文不出了。” 她哪里知道,这人不会坑自己? 少年抿唇将江羡仙带了进去。 里面是个空旷的院子,有些年头了,墙皮都脱落了不少。 院子里种着一些花草,不过可能是因为没养好,叶子发黄,花也是蔫的。 江羡仙看着眼前宽敞的大院子,已经很满意了。 不过她还是面色如常地对着少年说:“还可以,不过我要看看卧房和其他的房间。” 厨房是露天的,这点抓住了江羡仙的心,人多,这样他们做饭就不会施展不开。 第45章 两百两 而卧房则是长方体式无遮挡。 江羡仙打算之后将这里改成大通铺,这样大抵就能住下百来号人。 至于多出来的房间,就用来装原料。 总体来说,她对这个宅院满意得不得了。 “还可以,出个价吧。” 少年紧张地摩擦着双手,有些颤抖着出价。 “一百两。” 江羡仙没有作声。 少年心如战鼓。 这房子也被不少人的看过,不过他一开始喊价喊了三百两,之后一直降到了一百两。 但是看眼前女子沉思的模样,他还是有些失望了。 估计她也不会买了吧。 他不知出于何等心思,还是再次解释了一句。 “这已经很便宜了。里头的家具我不额外收费了,你若是买就直接住进去,我将我自己的东西拿出来。” “我买。” “啊?” 少年睫毛一颤,有些不可置信。 “不过我身上没现钱,你先与我去当铺,我当个东西就将钱给你。” 江羡仙对自己头上的木簪子动了心思。 若是暗地里将它变成金子当掉,再加上自己身上的银子,差不多够了。 “我跟你去。” 来到当铺,江羡仙先借口上厕所,将自己头上的簪子拔了下来,心中默念后,手上蓦然一重。 一根金簪就那么出现在了手心。 “我好了,你同我进去吧。” 少年点头,因为紧张一张脸很严肃。 江羡仙没说话,只是进去将手中的金簪递了过去。 “掌柜,我将这金簪当了,能值多少钱?” 掌柜在里头接过,细细观摩了一番后,踌躇着问: “哪来的?” 江羡仙从善如流道: “祖母传下来的,有些年头了,舍不得戴。” 来历清楚就没问题了。 掌柜抓着那簪子,左右不肯松手,一遍遍看。 江羡仙不耐烦了,敲了敲桌子,好看的眼眉蹙了起来。 “你这是要不要?要就出价,不要还给我,我急着用钱。” “别急。我这不得好好看看。”掌柜连忙笑道。 随后说:“这五十两吧。” 江羡仙挑眉,直接将簪子夺了过来,作势要走。 “既然掌柜没诚意,就还与我吧。” “回来!” 江羡仙听到了阻拦,笑着坐了回来。 开口道:“一百两。” 见掌柜要开口,她则是继续说道: “这做工,怕是没有哪个师傅能做成这样的工艺吧? 造这一支簪子,又会损耗多少? 若不是我急着用钱,五百两也是能出的。” 她说的确实是实话。 这簪子主体造型是海棠花,不过还做了很多细小变化,转弯处的那一根簪子上还刻了许多的花纹。 精美,细致,花样巧妙,怕是只有传说中的南海鲛人才能打造出来。 这样的一支簪子,不说别的,就这工艺,卖出去也能值不少钱了。 掌柜的陷入了纠结中。 一支破簪子,换一大笔钱,划算! 还是...... “一百五。” “我买了。” 少年出声。 江羡仙瞥了他一眼,神色淡淡。 随后饶有兴致看向掌柜,似乎是在询问他怎么选。 “你穿成这样?你买得起?我买了。” 掌柜连忙站起身,朝少年说道。 随后从柜子里拿出了一百两推到江羡仙面前。 “有人能出一百五十两,那我就给你吧。” 江羡仙将银子推了回去,转而拿着那簪子要给少年。 掌柜的急了,连忙叫道:“我出两百两!” 事后,江羡仙爽快地拿了两百两给少年。 少年不解,从里面挑出了一百两。 “多的我不要。” “收下!” 江羡仙强硬地推了回去。 随后道:“你那院子我确实满意,它能值那么多钱。” 语罢,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回到了原先那条乞丐待的街,江羡仙发现这里的人倒是多了很多。 不过,阿满呢? 她有疑问,便问了一边的小乞丐。 “那个哥哥在那里!” 她顺着小乞丐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见那处人群熙攘,格外的拥挤。 乞丐们似乎是围了一个圈聚在里头不知道做什么事。 脸色还挂着兴奋的笑意。 江羡仙走过去一看,阿满正拿着一个小树枝在满是灰尘的地上写写画画。 不过多时,地上便出现了一张栩栩如生的人物肖像。 她意外了。 原来阿满竟有这等本事? 许是看到了她,一边的小乞丐连忙去推阿满。 还跟他使着眼色。 “别推我啊!” 阿满还不知所以,有些不满地叫道。 江羡仙清嗓。 他这才转过头来,磕磕巴巴道: “阿姐···你来了。” “嗯。你组织一下,带着人跟我去一处地方。” 阿满起身,朝那堆人叫唤道:“都过来!” 短短一段时间,他似乎就成了这里的小头目,说话颇有威信。 一句话,众人便立即凑成了一团。 之后也是无比顺利地跟着江羡仙到了宅子里头。 “接下来,你们分成三组,一组是年老和手脚不便的,另一组是青壮年手脚利索的,再一组是年龄小的。” 听了江羡仙的话,众人面面相觑,最后缓慢地开始移动队形。 阿满眉头一皱,大着嗓门叫了一句:“利索点!” 有了他的帮助,这里很快就整理好了。 “阿姐,还要他们做什么吗?” 江羡仙看着乌压压的人,低声同阿满说道: “叫他们去外头将车上的被子先拿回房间,就按照三组住着。 你这几天在这里管着,我明天过来看。 其余的女子全叫出来,带回我们院子里做些别的事情。” 阿满将人带了过去,而出来的女子们,江羡仙便将她们带回了院子。 这时候沦落在乞丐堆的女子其实也没多少。 大多是半老徐娘。 “说说你们都会些什么?” 她问。 大姨们面面相觑,随后有人摇摇头为难地说:“我什么也不会。” “会做饭吗?” 那大姨点点头。 江羡仙便接着说:“会做饭也是一门技术,你们还有什么别的技术?” “我会洗衣服!我会绣花!” 人群中顿时热闹起来了。 “既然你们会做那么多事情,那我之后就交给你们一个重任。” 第46章 李秀年 “什么重任啊?” 大家兴奋之余又有些紧张,生怕自己做不好事情。 “我还没想好,不过这段时间你们就现在家里做些家务就好。” 江羡仙说道。 至于她的大业,只在脑中有个极其简单的雏形,要怎么实施,还是要花一定的时间和物力的。 第二天,江羡仙吃完早饭,就去外头买了一堆的刺绣工具,有针线,有绣花样,还有其他各种材质的图纸,木样,石样等等。 回家后将东西放下,就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画了一堆的图纸。 从外面看,整个房间都堆满了图纸。 等她画完出来,发现自己的桌子都快要放不下了。 “你们看看这些怎么样?” 江羡仙走出房门,将手里的图纸拿给大姨们。 图纸上画的是一套衣裙,分了衣襟部分的绣花样式,很是新颖。 她们伸出手去摸了又摸,看了又看。 而后啧啧称赞道: “小姐,你真是太有想法了。” 江羡仙笑了一下,而后问出了自己关心的问题。 “能做出来吗?” 大姨们点了点头。 虽然是难了点,不过只要是一针一针慢慢来,做细致些应该是可以的。 江羡仙将这个任务交了下去,便再次外出了。 她穿过闹市来到了自己买的院子,阿满还在里头和那堆人说话,闹哄哄的。 她眉头一皱,敲了两下门,表示自己已经到了。 “阿姐。” 阿满连忙站起身来。 “你跟我出来一下。” 将阿满叫了出来,江羡仙拿出自己画出来的图纸。 阿满探过头来,看了几眼。 “阿姐,你这画的是房子?不过你画这个干嘛?” 他很是不解。 江羡仙出声道:“我打算将这里改成染坊。” 她今早出去的时候,跑了好几家的布庄,才在里头挑出了几个看得上眼的颜色。 主要是布庄卖的布都是卖的时兴的颜色,所以她想要的颜色便很难找。 她想着,若是可以开一家染坊,染出自己想要的布。 再开出一家的服饰铺子,专卖定制的样式。 肯定能吸引到一大批的客户。 但是阿满不懂,他挠挠头。 “可是我们也没人会改啊?” “你按照我的去做就是了,你带几个人去买几车石头黄泥来。” 将一切吩咐下去,江羡仙便在偌大的院子里画出了一块地方。 “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不乏有好奇的人上前问道。 她笑了一下,只是说一会儿就知道了,其余的呢,她一概不说。 他们被吊足了胃口,没过多久就听得外头传来一阵车轱辘滚动声。 “阿姐!买回来了!” 现在材料和人都到了,江羡仙当机立断,叫他们先将地砸出一块地方。 他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下不去手。 这······ 难道是要将这房子都打砸了吗? “按阿姐说的做。” 见人没动作,阿满不满地叫道。 很快,打砸声不绝于耳。 “你们几个人将石块和水泥混在一起。” 有了前车之鉴,后头的人也不敢有异议了,拿起工具就是混合水泥。 按照江羡仙的要求,阿满监督着他们将一切做好,对一些小细节还格外严格。 江羡仙看了这一切,默默地离开了。 去买些吃的犒劳一下他们吧,总不能是一直做事,还尝不到一点甜头。 她走去集市买了一车的绿豆粥过来。 虽然是秋末的天气,但是这里还是有些热,做事就更热了。 她进来的时候,还能看见汗滴从他们的下巴流下来。 “现在休息一下吧,吃点东西。” 休息的时候,他们很快就将一大碗的绿豆粥喝了下去。 江羡仙则是上前查看那个大坑,这时候的坑已经初具雏形了,大概能看出是个圆形的,虽然还有些凹凸不平。 “你们一会将黄泥和石块抹上去。” 吩咐完,她回了院子。 这时候院子里已经是一片饭香了。 “小姐,吃饭。” 大姨们将饭装好给她递了过来。 “好好好。” 江羡仙无奈地笑了一下,接过饭碗,菜色算不上好,全是家常小炒。 她夹了一筷子,而后就想到了在宅子里头的那些人。 “他们还没吃饭,你们再做上一份送过去吧。” “已经有人送了。” 大姨们端着饭碗,站着说道。 那么细心? 江羡仙有些不可置信。 她忽然就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小看她们了,她们虽然生活在底层,但是实际上是与自己毫无差别的。 她们有思考,有想法。 她却认为她们是麻木的,僵硬而死板的。 “你们做得很好。” 她夸赞道。 大姨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应该的。” 吃完饭,一个大姨将自己白天绣的样衣拿了过来。 样衣是新做的,还没来得及上浆洗。 江羡仙拿在手上,触碰到那柔软的布料,心中竟生出了几分别样的情愫。 这触感,这手感,和她在现代的东西铺里头看见的丝绸,苏绣,蜀锦,真是太不一样了。 衣服的绣花针脚细密,甚至还别出心裁地绣了一些小花瓣,看着灵动极了。 “小姐,这衣裳我们白天都在赶着做,虽然还是没有你图上那么好看。” 大姨殷勤道。 “这样是可以的,其余我希望你们能给我做些手帕。” 她更加有信心了,有这个水平,这个服饰店铺一定能够爆火。 不过她还想着加一场营销,能够在南诏将名声打出去。 最好是人尽皆知。 大姨点点头,还想着说领一批新的图纸。 “不急,明天再做也来得及。” 江羡仙摇摇头,随即问道:“这衣服都是你一个人做的吗?” 那大姨点头。 “那我需要一个绣工不错的人,带领着其他人一起做,你的绣工应该是最好的了?” “是。” 既然她们都将这件事交到了这人手里,那肯定是她功底最为扎实,能力最为出众了。 于是她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大姨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我叫李秀年。” 江羡仙笑笑,上前握住她的手,真诚地感谢道: “秀年姨,辛苦你了。” 第47章 买布 时间一天天过去,染坊终于完工了。 江羡仙看完了最后一处细节,站起身来,拍拍手道:“做得不错,只要我们的染坊可以开得红火,那我就给你们发工钱!” 这句话像是一块沉重的石子砸到了池塘里。 炸起了一大片的水花。 他们兴奋地交流起来。 “我还不敢想能拿到工钱。” “攒够了工钱是不是就能······” 江羡仙听见了,阿满也听见了。 他眉毛一拧,正要骂回去。 江羡仙却伸手拦住他,一张脸笑意盈盈:“对,只要你们拿够了工钱,可以走。” “我才不走呢!那里有小姐这样的活菩萨!我愿意给小姐做一辈子的工。” 这一番恭维的话被一大堆人笑话。 那人也是带着开玩笑的笑意。 “阿姐,你这样,我们不是白白地养了他们吗?” 阿满是真的着急了。 这段时间,他眼睁睁看着大笔大笔的钱砸了进去,砸进这堆人手里。 现在里头的人居然有了离开的念头! 这是他所不允许的。 江羡仙无奈,按住他的肩膀,认真道:“你要知道,没有人是百年如一日的。 他们若是想离开,走就是了。 城中总是会有弱者,会有想要生活的。 我们不缺人。”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居然想到了自己的老板。 ‘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她浑身一震,她怎么觉得自己也快要被同化了。 “阿姐,我知道了。” 阿满若有所思,努力消化着脑子里的一切。 不过他是真的心疼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就那么砸进来,还没来得及溅起一个水花。 “跟我走。” 忽然被拉住衣袖,他带着疑问的目光看向江羡仙。 江羡仙笑了笑:“我带你去干大事。” “现在?” “对。” 江羡仙笑得深不可测。 阿满不敢再问,他紧紧跟着江羡仙的脚步,惊讶于她的步伐。 他不禁想着,阿姐是真的能赚到钱吗? 似乎总是东走一下,西走一下。 他很难将这些事情联系起来。 不过这一切的顾虑与疑问都在他看见了一个牌匾后,烟消云散了。 面前是一个庄子的大门,上面写着龙飞凤舞的“蚕庄”两个字。 蚕庄! 阿满的心猛地一颤。 他似乎,并不是太想要继续前进了。 “阿满。” 江羡仙回头,“我们现在是买家,你要做的不是如何经营,而是······” 她拉长了音调,“如何用最少的人力物力,得到最大的回报。” 蚕庄是城中有名的产丝大户,江羡仙原先在购置棉布的时候就在各大店主口中听说。 但是最出名的却不是他们的丝,而是他们家的一种手帕。 这手帕与普通的手帕不同,是用蚕丝制成,入水不湿,染了香气也是持久不散。 这样的东西在别地可是有市无价的。 阿满有些不明白,但是很快又随着江羡仙走进了蚕庄。 这是一个四处都充满了书卷气息的地方。 有织女在里头纺丝。 木制劳作的声音不绝于耳。 江羡仙径直走向里头一个身材富态的中年女子。 那似乎就是这里的掌柜了。 见着她过来,掌柜停下了手中的活,热情地道:“这位姑娘是要买手帕吗? 我们这手帕你绝对没有见过。 是用上好的桑蚕丝织就,入水不湿,染了香气也是可以持续好几天的。” 她说着,取来了一些试过的手帕给江羡仙看。 “我们家的手帕可是上等货,不妨你试试。” 掌柜的一边说着,一边将帕子塞进了她的手里。 江羡仙拿着那帕子,翻来覆去看了看。 入手的触感柔软细腻,甚至找不到一丝粗糙的感觉。 “是我想要的。” 她垂眸,对这块帕子爱不释手。 掌柜笑得眼睛弯弯,骄傲地挺起了胸脯。 “一张多少钱?” “一张五两。” 听到这价格,阿满面色一变。 这轻轻飘飘的一块布,居然要五两! 拿金子做的吧。 他也上手将那块布拿在手里仿佛揉搓,虽然很柔软,但是别的布不也是这种手感吗? 他越发觉得亏,表情也越加难看起来。 江羡仙不动声色,问道: “这价格······掌柜你不厚道,我们可是要做长久生意的。” “这位姑娘,你是外地人吧? 我们这蚕庄都是用来出售的,价格都是透明的。 不瞒你说,根本没有什么成本,你要是觉得贵,不买就是了。” 掌柜听她那么说,脸色就不太好了。 “可是,若是我有法子将你们的蚕丝帕子名声打远,价格也再翻上一翻呢?” 江羡仙笑眯眯,抛出了自己的诱饵。 果不其然,掌柜立马狐疑起来了。 “什么法子?” 见人上钩,她越是不急不忙了,慢悠悠坐下来: “这是我自己的妙计,当然不能明晃晃和你说。 不过你就算以二两银子一张卖给我,也不亏。 顶多赚少点,之后我这里给你带来的收益可是不少。” 二两一张。 掌柜面色扭曲,这何止是少了些。 可是看那女子那信誓旦旦的样子,似乎就真的可信。 ······ 罢了! 少赚些就少赚些! 掌柜一咬牙,拍桌叫道:“我最多这个价给你十条!” 江羡仙心满意足,付了钱。 阿满拿着装了帕子的锦盒,看着掌柜一脸肉痛的样子。 他心中腹诽,卖那么贵还这抠搜样。 不过刚才阿姐在讲价时,那通体的气派真霸气啊。 “我们还要再走一趟。” 江羡仙带着阿满去到了下一个地方。 正是一家棉布庄子,空气中的棉絮飘荡。 见有客人来,掌柜掸去身上的棉絮,施然走了出来。 “客官有什么需要的?” “买五匹棉布,白坯布就好。” 掌柜叫来店铺里头的伙计去库房取布。 江羡仙忽然想起那件成衣,又说道: “可有丝绸,再买两匹。” 最后掌柜将东西包好,给他结算好了价格。 “四两。” 江羡仙掏出银子递过去。 阿满看着那沉甸甸很大一团的布匹,再一看自己手上那小小的锦盒。 真贵啊。 他再次发出感叹。 第48章 挑人 最后,阿满左手拿着锦盒,右手夹着一大袋子的棉布回了宅子。 门口正站着一个伙夫装饰的人,身边摆着许多袋子。 见了他们,那人迎了上来。 “小姐,你们要的燃料送过来了。” 江羡仙点头,掏出一锭银子过去。 那人接过银子便将全部的燃料都运进了宅子里。 在进去那一刻,他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眼前是一屋子的男人,大都赤膊在院子里做着事情。 他看江羡仙的眼神立马就变了。 “愣着干嘛?搬到了就出去!” 阿满挡在江羡仙身前,眼神透着寒意。 那人含糊地欸了两句,转身离开了。 江羡仙打开染料的袋子,用手捻了一下粉末,随口问道: “你们其中有记性悟性好一点的吗?” “你去!”其中一人推出了一个个子不高瘦瘦的男孩子,“小姐,你让他试试,他可聪明了!” 江羡仙将他带去染池边上,这个时候的水还是清澈见底,没来得及被染料污染。 她将沾了粉的手指伸进去,那水以她的手指为中心,粉色逐渐扩散。 “你叫什么名字?我需要你记住怎么在染池调色。” “我叫,小鱼。” 男孩子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念到自己的名字的时候眼睫微颤。 “你今天先学最简单的吧。红黄混成橙色,红蓝混成紫色,蓝黄混成绿色。” 见小鱼不作声,江羡仙再次复述了一遍。 接着问道:“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 小鱼抬起头,嘴唇还在轻微地碰撞,像是在记着。 “你将绿色调出来,拿碗装水调。” 小鱼拿出来了一个干净的碗,在两个袋子里头捻了些粉末,而后在碗里混合起来。 众人立即围了上去,想看个一清二楚。 “欸!变了变了!” 他们惊异地叫了起来。 碗中清澈见底的水在小鱼的搅合下,变成了绿色。 “就是这样的,你可以通过加多黄的或者蓝的,去改变他的颜色。” 江羡仙说完这句后,小鱼立马动手实践起来了。 果然一方粉末多了,这个颜色也变得不同了。 他眼里闪烁着奇妙的光。 “今天我先回去了,不过你多试着调色,之后我还有任务给你。” 布置完了今天的事情,江羡仙出了宅子。 “阿姐!” 阿满气喘吁吁从她身后跑过来,一双黑眸亮亮的。 “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啊?” 江羡仙沉默了。 这段时间,他几乎是一直住在这个宅子里帮她看着这群人。 也的确很久没回去了。 “你明天同我去人牙子那挑几个壮一点的看门。” 她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应该有人守着这里,毕竟她招进来的人鱼龙混杂,很难确保其中没有异心。 “好。” 阿满答应后,依旧站在原地看着她。 “快回去吧。” 江羡仙向他招手。 阿满摇摇头,固执地说:“我看着阿姐离开。” 她只能缓步离开,不过只要她一转头,阿满一定是在原地等着她。 江羡仙第二天去宅子里带着阿满出去找人牙子挑壮汉。 这次找的人牙子是城中最有名的人牙子,叫杨胡子。 据说他从十五岁开始就给人看门,看过的青年才俊数不胜数,就连王公贵族也都经常来找他。 他在这城中颇有威信。 只不过他有一个规矩,经他手中卖出去的人,他需要考量买主的信息。 江羡仙听闻的时候,倒是颇感兴趣。 既然他这样,那她正好利用这个,好好看看其中的规矩。 一开市,场外立马就有人冲了进去。 不为别的,直奔杨胡子的摊位。 江羡仙不急不慌,慢慢跟在后头,最后选择了一个高地,站在上头看着这局面。 杨胡子看上去五十多岁,留着山羊胡子,看上去和蔼可亲。 而他身后的铁笼子里则是关着许多的人,男的女的。 与别的摊位不同的是,这里的人看着都要更有精神劲儿。 “你觉得这些人怎么样?” 江羡仙询问着阿满的意见。 阿满一一扫过每一个人的脸,而后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看着身体都很好。” 江羡仙将目光转了回去,杨胡子此时已经被团团包围住。 人堆里,左一句右一句,他都是笑着的。 但是一旦有人想去碰笼子里头的人时,他立马变了脸,朝身旁的护卫使眼色。 接着那些不安分的人就被拉走了。 至于是拉去了哪里,江羡仙也说不清楚······ 至少看着不是人市的出口······ “给我挑两个样貌好的女子。” 一大汉说道。 杨胡子倒是不急,先是问:“您买来做什么的?” “填房使的。” 那大汉嗓门大,一说出来,方圆一里的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便大笑起来,随即色迷迷看向牢笼中的女子。 “您知道我是有规矩的对吧。您确认你没有打奴隶的习惯吗?” “嗯。” ······ 之后江羡仙再看了几次交易。 大概将其中的流程摸清楚了。 于是拍了拍手,跳下高台,挤进了人堆,阿满怕那些人将她挤着,于是上前将她整个人护在了怀里。 终于轮到她了。 江羡仙说:“给我挑两个身强力壮的,能看门护卫的。” 杨胡子听了她的话,再三打量了她几眼。 于是叫护卫打开了牢笼,作出了请的姿势。 “姑娘请自己挑吧,我这里的奴隶个个都是身强体壮。 让我挑可能有失偏颇,我可不希望他们记恨我。” 这一番话说得漂亮,江羡仙微笑上前。 在一众人中,挑出了两个身形高大,样貌端正,看着有气力,又有威慑力的。 “就他们了?姑娘,我这里的规矩您清楚吗?” 江羡仙点头,但是下一刻却说: “但是我觉得这样买不行,您对我知根知底,我却对您的奴隶一无所知。” 人牙子先是惊讶,而后眉开眼笑,“您是觉得这些人不好吗?” “不是,只是我挑他们过来看家护卫,却不知道他们的实力如何。 能否帮助我看好我的家。” 江羡仙摇头。 第49章 保护好阿姐 杨胡子摸着自己长长的胡须,慢悠悠道: “那姑娘觉得,如何才算是公正?” “公正?” 江羡仙低笑一声,“杨掌柜,你这话说的,我如何能够评判呢? 这得看了他们的能力才行啊! 难道,就光看这身架子了?我不会看。” “这,那姑娘自行测试吧。” 杨胡子眼睛眯了起来,双手摆出了请的姿势。 江羡仙站起身来,笑着走到那两个奴隶面前。 这两个奴隶都是一米八的个头,赤裸着上身,下面只系了一条齐膝的粗布裤子,每个人都是一脸的漠然。 江羡仙俯下身去,凑到他们面前,低声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请主人赐名。” 两个人低着头,机械地回答着。 “看你们身型,也是个练家子,应该是在府中看家护院的吧?” 江羡仙笑着问道。 “是。” “你们是什么门派的?” “不入流的散户。” “嗯,那你们知道什么是规矩吗?” “规矩? 我们不知道,我们只服从主人的命令。” 周遭的人已经倒吸一口凉气了,杨胡子则是一脸的欣慰。 这些个奴隶可都是他自己驯化而来。 江羡仙也很满意。 如今见到他们的表现,她也没来错地方。 “你们两个,抬起头来。” 她命令道。 两个人听到命令,缓缓地抬起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江羡仙,没有一丝的混沌,更没有一丝的畏惧。 “你们两个,再说一遍。” 江羡仙见状,只好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我们两个,都听从主人的命令。” 两个人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 “既然听我的话,那就将这玩意儿砸开。” 随着一个小物件被抛到了台子上,大家目光都移了过去。 江羡仙也走了上去,右手高高举起,一巴掌拍到了物件上面。 就在大家以为她会拍得很重的时候,她的手却停在了半空中,迟迟没有落下。 众人见到这个情形,都伸长了脖子。 只听得“噗呲”一声,有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紧接着,大家都跟着笑了起来。 她收回手,笑了笑。 “这个东西,谁都可以砸。 不过能不能砸开就是个谜了。” 那两个壮汉则是毫不犹豫上前将东西拿在了手里。 “真的吗? 我来试试。” 两人中的一个脱下上衣,握在了手里。 接着,大家便看见他一拳砸到了桌面上,然后一拳又一拳,周而复始,他的脸上却始终带着笑容。 一个时辰过去了,他的力气逐渐耗尽,整个人累得气喘吁吁。 大家见状,都不由地摇了摇头。 另一个人面色微变,上前夺过方块,用尽全身力气砸了下去。 可方块丝毫不懂。 人群中隐隐有嘘声了。 杨胡子怕自己场子被砸了,于是一改之前的淡定从容,着急着站出来,叫道: “姑娘!你这物件诡异,可我的奴隶却是有够资格。 只是,不知道这物件,你可否打开?” 江羡仙看了看他们两个,又看了看杨胡子,笑道: “我自然是可以打开。 这物件叫做测力器,只不过打开不仅是要气力,还要头脑。 若是掐拿不住别人的弱点,那就是莽夫了。 若是要莽夫,我便不会来你杨胡子这里了。” 只见她轻轻用力向下一砸,这东西便划破了桌面,裂成了四瓣。 “看见了吧?” 江羡仙冷静地说道:“这个东西,只要找准了他的弱点,就能砸开。” 杨胡子唏嘘。 周围的人也被这变故给惊到了。 “我的奴隶若是只做到为你看家护院,那一定是没问题的。 姑娘出此难题所为何事?” 江羡仙抿唇一笑,畅言道:“不过是耍个乐子。 这两人使力的方式我看过了,很合我意。 您开个价吧。” 她对这两个奴隶确实很满意,愿意付钱。 这场测试的主要意图也并不是为了去测试两个奴隶。 杨胡子敛了笑意,有些许严肃地低声说道: “姑娘还请借一步说话。” 江羡仙点了点头,跟着杨胡子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 只见他打开一个小瓶子,从里面倒出一个小丸子,交给江羡仙,说道: “此乃我杨家秘制的药丸,名叫忠心丸,只要吃了这药,就能确保奴隶对主人忠心不二。” 江羡仙看着这东西,脸上露出些许不解。 “这就是你名扬四方的原因了?” 原来困住这些奴隶的并不是规矩,而是毒药。 “您现在知道了这个秘密,这奴隶便由不得你买不买了。” 杨胡子神色阴郁。 江羡仙还是有些不放心。 “我买,不过若是服用这些药品,会不会对身体有什么影响?” 若是这药品对那两人有影响,那她岂不是亏了。 买回来两个生命随时会消散的话,也是个风险了。 “这药只会让人痛不欲生,姑娘不必担心。 您只要支付一百两白银。 此后的每个月我们都会派人将药品送过去。” 杨胡子将一切说清楚,而后将手中的药品递了过去。 阿满站在她身边立马就跳脚了。 “一百两!你怎么不去抢!” 人市的一个奴隶大概也就五两顶了天,这里居然五十两一个! “这是一百两。” 江羡仙掏出怀里的钱袋子,拿出一张银票递给杨胡子。 这钱虽然对她来说并不算是什么。 不过像阿满说的,这两个奴隶身价确实贵。 “我一会儿派人将那两个奴隶给您送过去。” “你知道我住哪?” 江羡仙挑眉。 杨胡子摩梭着那张银票,得意道: “只要你们踏进了人市,我对你们了如指掌。” 阿满抿唇,默默上前一步挡在了江羡仙面前。 听杨胡子这么说,这里肯定很危险。 一定要保护好阿姐。 江羡仙带着阿满离开了,临走前杨胡子还将奴隶的两张死契交给了她。 在人市,鱼龙混杂,她走两步就能听见买主打骂奴隶的声音。 以及奴隶绝望的哭声。 叫人听了心里难受。 “阿姐,那好像是少爷。” 江羡仙浑身一震,顺着阿满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第50章 把人给我放开 江羡仙抬头看过去,灯火阑珊,人群熙熙攘攘,那人正站在闹市之中,一身月白长袍,虽是看不清脸,那通身的气度却是让人无法忽视。 张继在他边上,眉头紧蹙。 握紧了身侧的剑柄,那眉目也是凛冽,似乎随时准备抽刀行动。 “走。” 江羡仙唤了一声,拉着阿满的手往反方向走了。 凌知锦似是有所察觉,目光朝着这边看过来。 “主子,你先退后,我来解决这不知好歹的混子。” 凌知锦抿唇不语。 刚才,那是······ “你留下解决,处理完就回去。” 他后退几步,张继立即拔剑冲了上去,一堆人厮杀在一起。 杨胡子往那边看了一眼,而后收回视线继续做着生意。 这种事情每天都要发生个千八百回,实在是没什么新意。 “阿姐,我们为什么要跑?” 江羡仙拉着阿满跑了好久,直到跑出人市才停下脚步。 面对他的提问,她丝毫不知道如何作答。 “我不想再见到他,也不想再见到凌家人。”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还感觉到周身的皮肤在隐隐作痛,身体内气血翻涌。 “可是阿姐,那是你······” “阿满。” 江羡仙停下脚步,站在在他的面前,郑重其事地看着他,“我们欠他的,这次便还清了,以后,再也不会有。” “我知道了,阿姐别气。” 阿满似懂非懂,小心翼翼抬眼打量着她的脸色。 好像知道了他们之间有了某种误会。 江羡仙回了宅子,这时候染坊已经在尽然有序地进行着工作了。 她叫人将牌匾安了上去。 自此,染坊正式开业。 她这段时间接收到了不少订单,给各大绣楼送去布匹。 因为布染的颜色都很漂亮,又独一无二,所以进来的棉布总是被兜售一空。 不知不觉,账本都已经是写了满满一本了。 江羡仙从桌案上抬起头,若有所思。 “阿满,你去招一个账房先生来。” 这些事情实在是不应该交在她手里,天天埋在房间里头算着各部的开支,简直是一大酷刑。 阿满也成长得面面俱到了,对她的话一向是只做不问。 “我今天下午要去和黄掌柜谈一下新的订单,小鱼,你跟我一起去吧。” 江羡仙走出门去,小鱼还在池子里浆洗着刚染好颜色的布匹。 听了她的话,便立马将手洗干净点头答应。 向来谈单子都要带他一块去。 因为要根据客户的要求来。 下午,江羡仙带着小鱼来到一家酒楼里。 这家酒楼是小镇上最好的,里面的酒菜都是最好的,江羡仙以前在京城里也有几家铺子,自然是不会错过这里。 “江姑娘,你来了,快请坐。” 黄掌柜笑着迎接她,“我已经吩咐人去备好了上好的酒菜,就等着你来了。” “那真是麻烦黄掌柜了。” 江羡仙跟着他到了酒楼的包间里头,黄掌柜使了个颜色,那些小厮都敛声退下了。 “既是我们两个谈生意,这位小哥是不是也要下去?” 他的眼神在小鱼身上定住,落在他清娟的脸蛋时,略微一愣。 怎么还带了个小侍来? 小鱼脸一红,连忙站起身来。 江羡仙按着他的肩膀,将人按了回去,而后解释道: “这是我的二把手,没了他就谈不成了。” “原来如此,是老夫误会了。” 在交谈时,黄掌柜的眼神不断往小鱼脸色瞟着。 略有几分心不在焉。 江羡仙看不下去了,用指节敲了敲桌子,将他吓了一跳。 “黄掌柜是昨日没睡好?今日如此难专心? 这生意是做还是不做? 若是不做便各回各家吧。” 黄掌柜连忙摆手,打哈哈道: “哪里的事!这生意自然是要做的,我今日就是来向你签订购置你们染庄布匹的合约的。” 江羡仙拿出纸笔,显然是早有准备。 “既如此,我便在此草拟一份合同,您若是觉得可以,就签字吧。” “不不不!江掌柜,是这样的。我还打算带一批人去你们那里看一下染庄的事宜······” 原来是来偷师的。 小鱼也从安静坐着变得有些不安。 江羡仙挑眉,放下手里的笔。 “从来没听过买布还要看染布的。” 她的话意有所指,黄掌柜被识破了也丝毫不慌。 只是轻轻笑了一下,而后坦荡道: “我愿意出一千两银子买下你们的染布技术。” 一千两银子对于他这个小商贩来说,自然是大出血。 不过,这染布的技术已经在南诏爆火,还有向外发展的驱使。 他并不想放下这块肥肉。 江羡仙微微皱眉,并不是因为一千两银子不愿意出,而是这技术一旦到了他手里,那就意味着是属于别人的财产了。 “恕我直言,黄掌柜,你今日来我这里一趟,不过就是想要学到这染布的技术罢了。 既然如此,你怕是要白忙活一场了。 告辞!” 江羡仙转身要走,小鱼也连忙跟上。 黄掌柜立马窜了上去,见抓不住江羡仙,便死死攥住小鱼的手腕,朝江羡仙喊道: “是老夫唐突了!江掌柜,你坐下!我们再谈一下布匹的生意!” 小鱼拼命挣扎,只觉得手被攥着的感觉十分恶心,特别是,这人还意有所图,惹了小姐生气。 “把人给我放开!” 江羡仙将小鱼拉了过来,一双丹凤眼危险地眯起。 她的嗓音冷冽,带着刺人的寒意。 “我宁可布匹烂在手里,也不会与你做生意!” 小鱼一愣,正要开口说话,就被她拉走了。 一个暖床的小侍罢了,居然那么在意。 黄掌柜摩挲着手,那温热细腻的手感经久不散,叫他心中起了些旖旎的心思。 若是可以······ 不过一个黄毛丫头,居然敢与他叫板,那他一定叫她好看! 黄掌柜的脸色阴沉下来,想到自己被甩了脸子,心中就一阵火大。 “还不快滚过来!” 他朝着站在角落里的小侍叫喊道。 小侍浑身颤抖,屈辱地俯下身来。 第51章 我是寡妇 “小姐,都怪我,若不是我,也不至于造成现在的局面。” 出了酒楼,江羡仙带着小鱼坐上了回去的马车,此刻她颇为头疼。 小鱼低着头,眼眶发红。 江羡仙揉揉眉心,安抚道: “这不是你的问题,他这番做派,就算是我答应了布匹交易,他依旧会得寸进尺刺探我们的技术,现在决裂正好省去了日后的麻烦。” 看到黄掌柜的模样,她居然想起了自己女扮男装时遭受的骚扰。 那种恶心的感觉还久久萦绕在心间。 小鱼没有说话,只是抓着衣角的手紧了几分。 车子一路行驶到了宅院里,阿满站在门口见他们下来,立即就迎了上去。 “阿姐,我给你找来的帐房先生到了,你来看一下吧。” 江羡仙抬眸,见他身后站着一个灰发夹杂着白发的年轻人。 “江掌柜,你好,我叫凌行夜。” 凌······ 听到这个姓氏,江羡仙心里咯噔一下。 凌行夜叹了口气,像是无可奈何。 “小人之前一直在此处一家酒庄做事,不巧,因为前些日子,酒庄被官府查收了,我便来此谋生。” 她心中有顾虑,还是问出了自己关心的问题: “你是哪里人?” “我就是南诏本地的,没走科举,所以也没来得及去外地看看。”凌行夜摊了摊手,说到自己的往事时,眉目有几分遗憾。 他看了江羡仙一眼,忽然好奇问道:“听闻,江掌柜是外地来的?外头是什么样的?” “额······” 江羡仙一时语塞,却松了一口气。 “外头与这里没什么差别,只不过人不同罢了。” 这一句话激起了凌行夜的好奇,他眼睛一转,立马追问道: “是那处的人不值得江掌柜留恋了? 江掌柜的亲眷呢?” 江羡仙眉头一皱,这人话怎么这么多?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意图太强了,立马掩嘴轻咳一声。 “别的女子像您这般年纪早已嫁做人妇,我倒是更欣赏江掌柜,能不随大流,将生意做得这般红火。” 江羡仙眉目浅浅,淡然道:“我是个寡妇。” “啊?······”凌行夜忽然发出好大一声疑问,遭到她的白眼后立即收了回来。 “节哀顺变。” 他憋了很久才说出这么一句。 阿满扫了他一眼,眼中已经有不满了。 “既然是来做事的,就别瞎打听,去账房展示一下你的本事。” 随即,他就将人赶去了账房。 江羡仙跟着进去,摊开了一本账本。 “您看看吧,顺便对对帐,既然您做过,这应该没什么难的。 我给你三天试用期,过了之后按照一月五两银子算。” 凌行夜坐在桌前,翻看着那账本,嘴里还不忘念叨:“好。” 看他将账本对完后,江羡仙立即提了几个问题。 他对答如流。 “取消试用了,您是住在这里吗?还是?” “有住处就再好不过了。” 凌行夜搓了搓手,一脸喜悦。 江羡仙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在她走后,凌行夜立马在桌子上写了一封信。 叫来信鸽送出去后,他一脸幸灾乐祸。 凌知锦,少夫人不要你咯! 江羡仙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回到院子里,吃了饭,阿满立即就回房睡下了。 “小姐,你看看这衣服如何?” 几个大姨已经成为了资深的绣娘,时常就在院子里绣些花样。 久而久之,江羡仙专门挪出了一间房子给她们放绣品。 江羡仙接过,看了一眼。 这是一件男装。 黑色为主色调,以金线在袖口和领口处绣了祥云,看起来庄重又不失活泼。 袖口处绣了一圈金线,远远看上去,就像是手臂上的肌肉一般。 只不过看着居然有几分熟悉。 “这是?” “这是我们按照之前那件襦裙做的一件相配的。” 这不是情侣装吗? 江羡仙茅塞顿开,如果用情侣装的理念卖这衣服,那一定能爆火。 特别是南诏根本没有这种概念。 “你们真是我的福星,今日给你们多发一两银子。” “小姐大气。” 绣娘喜笑颜开,连忙将手中的衣服折叠放好在江羡仙房间的柜子里头。 只要是合小姐心意的衣服,向来都是如此。 看着绣娘们高高兴兴出了门,江羡仙自己开始试起了那件衣服。 袖子部分特地设置了绑带,方便将衣服贴合手腕。 而衣服则是一身劲装,穿着特别显腰身和肩宽。 江羡仙对着镜子照了又照,简直是爱不释手。 看样子,这段时间可以将成衣店也开起来了。 江羡仙很快就将这个念头实现了。 她在城中最为繁华的街道上买下一间铺子,而后找工匠制成了几个人台,将那些衣服一一套上去。 这一特别的展示方式,很快就吸引了不少的夫人小姐。 “今日到店消费满五十两,赠送一方蚕丝手帕。” 她对着来店的客人热情地介绍。 “您看,这是我们特地从织坊定制的。 采用的是上好的桑蚕丝,经过十几道工序才织就成这一方手帕。” “您看,上面还有暗纹,戴在手上特别舒服。” “还有这条手帕,是从水云锦上拆下来的,跟这个那个,都是一个料子。” 江羡仙一边介绍,一边拿出了几方不同花样的手帕。 皆很精美。 不少这些精美的小玩意儿就吸引了不少的女客,她们摸了摸,对那柔软的质感爱不释手。 “您看,这个是鱼戏莲叶。” “您看,这个是蝶恋花。” “您看,这个是山水人家。” 江羡仙一路介绍,一路展示,很快就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不过很遗憾,我们限量赠送十条,之后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了。” 她的表情似是叹惋与可惜。 一下子就激起了小姐们的购买欲望,于是很快店里陈列展示的衣服都被兜售一空。 由于过于火爆,店内开门仅有两个时辰就闭店了。 没买到的夫人小姐还在问她什么时候再卖。 “估计要有一段时间,不过上巳节我们会推出新品,感谢大家支持。” 第52章 你要走了吗 “我们的衣服都卖得不错,大家再接再厉。” 回了院子,江羡仙将这个好消息带了下去,绣娘们对视一眼都笑出了声。 接下来几天,相安无事,染坊还在井然有序地行进着。 越来越多的订单找上门来,多到她们忙得焦头烂额。 而蚕庄由于江羡仙的手帕大火,多家制蚕丝帕子的商家快要将她院子的门槛踏破了。 “那蚕庄的帕子我们也可以做!我们给你供货!” 不知他们是从哪里听来了,蚕庄只供了十张帕子给江羡仙。 所以此时便急着上门去抢这门生意,江羡仙也不急,只是笑着说:“我还要考虑一下。” 果不其然,事情愈演愈烈,城中关于蚕庄吝啬,导致江羡仙供不上货开不了业的消息不胫而飞。 夫人小姐听说了,都将自家的产业庄子拿过去,希望可以加快供货。 蚕庄损失重大,老板娘急忙坐车来找她。 “江掌柜!我有急事找你!” 老板娘脸色焦急,连平日里那份知性沉稳都没有了。 “怎么了,蚕庄出了什么事?” 江羡仙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 脸上看不出着急,仿佛面前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老板娘牙都咬紧了,这妮子,现在就开始摆谱了。 “你可还记得我们之前谈的合作?” 老板娘尽量平稳,可脸上却还是藏不住的焦急。 “合作? 你们想要什么?” 江羡仙停下手里的动作,眨着好看的眼睛问道。 老板娘一顿,而后堆起笑脸道: “还能要什么啊?你不是之前说要帮我们将名声打出去吗? 现在我的名声都臭了! 我供货给你,你再将我的蚕丝帕卖出去,我们双赢啊。 而且也没有蚕丝庄子能有我们那么好呀!” “哦? 那前几日倒是有许多蚕丝庄子找上来说能做,你确定?” 江羡仙饶有兴趣地问道。 “他们为了赚钱肯定会那么说了!只要你和我合作,那我可以以三两银子一张卖给你! 我们现在签合同!” 说着就去拉她的手。 江羡仙笑眯眯道: “可以啊,但是你只能卖给我们这一家。” “只卖给你一家?” 老板娘由于纠结,还有些为难。 “对,手帕只卖给我们,我们也不接受别家的东西。” 江羡仙坐在凳子上,笑眯眯地看着她,“怎么样,这样是不是就公平了?” 老板娘咬着牙,“好,我答应你。 现在就签合同吧。” 两人签完了合同,江羡仙目送老板娘离开。 阿满从身后站出来,挠了挠头有些不解。 “阿姐,他们家帕子那么贵,我们为什么还要买他们的?” “有人喜欢这种,有销路成本高些也没事。” 她说得云淡风轻。 阿满懵懂地点点头。 她们两家签了合同,店铺再次开业,城里的谣言便不攻自破了。 帕子一度成为城中小姐的火爆单品,人手一件。 黄老板抚摸着膝上的美人,室内烟雾缭绕,燃着浓重的熏香,其中又夹杂着一些别的味道。 他戴着戒指的手划过美人的胸膛,惹来对方一阵轻吟战栗。 “这个时候差不多了,动手吧。” 江羡仙,我倒是要叫你好好感受驳我面子的下场。 他一双眼睛眯了起来,带着狠厉,手上也不由得用了劲儿。 怀中的美人浑身一颤,痛呼出声。 染坊。 “江掌柜,这是这一季的收支。” 凌行夜见江羡仙来了,忙不迭迎上去,将手中的账本递过去。 心中忍不住嘀咕,可算把人等回来了。 这段时间几乎一直没看见她,倒是将这里的事情搞了个遍。 都快累回原形了。 光是这样想了一下,他就觉得头有些痒了,似乎两只兔耳朵快要冒出来了。 “啊,可以的。” 江羡仙草草翻开扫了两眼,将账本还了回去。 凌行夜立马跟在她身边问着: “江掌柜今天是来看些什么?” “我进门的时候你就问过这个问题了。” 她随手拿起旁边的茶杯,轻抿了一口。 “我就是闲来无事,过来问问。” 凌行夜一直跟在江羡仙身边,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就一直去问江羡仙各种事情。 其实他就是为了多和江羡仙说两句话。 毕竟他唯一的熟人就是江羡仙,这里的人总是笨笨的。 叫他没有心思说话,这段时间都快把自己给憋坏了。 “闲来无事?看来还是这里的工作太清闲了?” 江羡仙放下茶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我都快忙死了,这不是就等着把事情做完了多和江掌柜聊两句吗?” 凌行夜低着头,手指有意无意地戳着衣角。 江羡仙不准备理他,径直往里面走去。 凌行夜连忙跟上。 “你要走了吗?”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惹她生气。 江羡仙停下脚步,回头与他对视。 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的极长,在地上形成一道细小的黑线。 江羡仙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肤白唇红,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鼻梁高挺,下巴削尖。 最好看的还是他的一双眼睛,漆黑如墨,却又带着一丝雾气。 江羡仙回头与他对视,居然发现他睫毛长的可怕,眼尾有层天然的薄红,像是一只兔子一般。 她微微一怔,这人的眼睛,居然和凌知锦一模一样。 “我在院子里没找到你,她们都说你在······” 忽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江羡仙的思绪,她退开一步,见门口正站着季盛。 她问:“你怎么来了?” 季盛上前,自然地揽住她的肩膀,有些含糊道: “来和你叙旧啊。” 凌行夜眼中一丝寒光闪过,放在江羡仙肩上的手业收紧了,直直与他对视上。 季盛朝他扬了扬下巴,转头去问江羡仙: “这是你下属啊?长得跟个姑娘家似的,真是秀气。” 察觉到他语气中的恶意,江羡仙眉头一皱,正要说话。 凌行夜扬起天真无邪的笑脸,立马开口呛了回去: “天生皮肤就是那么好,我现在细看才知道原来还有人脸那么粗糙啊,都能插秧了。” 第53章 没见过你哪里是粗的 “你!” 被人说长得粗糙,季盛脸一黑。 从来就没人说过他丑,现在居然被个油头粉面的小生给说了! 正要骂人,不料余光所及,却猝不及防的撞进了一双澄亮的鹿眼。 原来,他只顾着生气,没发现她。 江羡仙生怕他们吵起来,于是站过去将两人分隔开来。 “别气了,我们先出去叙一叙。” 凌行夜见到她推着季盛出门,眼睛立即就瞪大了,他想伸出手去拦一下,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走远。 这可是在外面啊! 大庭广众之下,他们这是要闹哪一出? 要是叫凌知锦知道了,还不得削了他? 江羡仙带着季盛坐马车,凌行夜却在开车的时候跳进了车,美名其曰:蹭饭。 “我少你饭吃了?” 江羡仙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凌行夜笑眯眯地坐了下来,插在了江羡仙与季盛的中间。 他大言不惭道: “人多些总归是热闹些,有我这张脸,你们吃饭也会更香一些。” 季盛嘴角一抽,简直是要被气笑了。 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他伸腿想将这讨厌的家伙踹下马车,可是却被他灵活的避开了。 “你想干什么?” 季盛脸色阴沉,低声问道。 凌行夜笑眯眯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给我滚下去!” 他简直快要被气炸了,特别是凌行夜那欠揍的表情,几乎就是将‘来打我啊’这几个字写在了脸上。 凌行夜不愿意下车,反而跟江羡仙茶言茶语说道:“哥哥气性那么大,怪不得长痘呢。” “你闭嘴!” 她怎么就养了这么一尊的瘟神! 江羡仙头大,只能看着两个人之间硝烟滚滚。 这到底是谁惹了谁? 她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有些欲哭无泪。 她今日就不应该来这里。 “你们能不能消停一会?” 江羡仙十分头疼的开口。 “不能。” 两人此时倒是默契十足,在说完这句话后,两人瞪视一眼,而后移开眼。 坐在了马车的左右两边,如若允许。 江羡仙毫不怀疑,他们会将这马车硬生生撕成两半,一人坐一半。 马车缓缓行驶,很快就到了他们的目的地。 一座装潢华丽的酒楼,酒楼的门口大红灯笼高高挂,门口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行了,到了。” 两人顿时窜下了车,江羡仙无奈撩开帘子,两只手就伸在了自己面前。 凌行夜一张纯良无害的脸上笑意盈盈。 “姐姐,我扶你下来,我心细。” 季盛翻了个白眼,打开他的手。 “是是是,我就没见过你哪里是粗的。” “你!······” 两人再次对视一眼,彼此双目之间都有怒火在燃烧着。 可手还是死死僵在那里,在等着江羡仙选择他们其中的一个。 江羡仙眉头一蹙,从另一头跳下马车。 两人立马变了表情,跑了过来。 “我自己能下。” 她语气清冷,面无表情的进了酒楼。 “都怪你!惹姐姐生气了!” 凌行夜脸颊气得鼓鼓的,恨不得直接动手打过去。 季盛眼睛一眯,手上蓄力正要动手。 就在此时,江羡仙回过身来,扬声朝他们二人喊道: “还站着干嘛?耍猴戏吗?” 一句话,两人哼了一声,争着跑了过去。 “看看吧,点些什么?” 江羡仙将店里的菜单推了过去。 两只手不约而同按在了菜单上。 “姐姐,让我来点吧。” 凌行夜挤出笑容,因为手上使着力气,所以笑容还有几分的勉强。 江羡仙再一看菜单上那只白皙的手,已经是青筋暴起,而另一只也没好到哪里去。 季盛咬紧了牙,气得他想当场发疯,将这货丢出酒楼。 “你要不要脸?她是请我吃饭,当然是我点了!” 两人僵持良久。 “来两个鸡爪子,别的不用了。” 江羡仙眉目淡淡,没顾他们了,直接朝着小二点单。 小二看着按在菜单上的两只手,嘴里默念:“就要两只鸡爪吗?” 她点点头。 凌行夜很快就松了手,而后撑着脸乖巧道: “只要是姐姐爱吃的,我都爱吃。” 这个小绿茶! 季盛气得牙痒痒。 却又无可奈何。 店小二端上两只酱烧鸡爪,色泽鲜亮,香气诱人。 季盛肚子也饿了,拿起筷子就要去夹,不料手背骤然一痛。 他愣了愣,看向江羡仙。 她此刻正面色冷淡地收回筷子。 “你们没点就别吃了。” 凌行夜笑道:“那我点一份凉拌菜吧,日日都需要保持身材。哥哥你呢?” 季盛别过头,不做回答,他现在恨不得将鸡爪摔在这小子脸上,以泄心头之恨。 真以为自己是兔子? 还吃上草料了? “给我上一份孜然兔肉!” 凌行夜浑身一震。 他则是继续恨声道:“一份卤兔头!” 这人! 凌行夜只觉得全身血液都有些发凉。 “一份双椒兔丁!” 点完菜,季盛将菜本狠狠合上,后仰靠在了椅子上。 这副不着调的坐姿叫江羡仙眼角一抽。 很快菜上上来了,满屋的肉香叫凌行夜脸色微变。 他凳子都快坐不下了。 “我要先走了,闻不得荤腥。” 他脸色苍白,撑着桌子站了起来,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叫人看了心疼。 季盛找着了机会,便顾不得继续享用菜品了。 他一脸嘲讽地呛声道: “闻不得荤腥?你是当上了和尚还是怀了?” “少说两句吧。” 江羡仙揉揉眉心,这一餐饭吃得她心里难受。 餐桌上重归平静。 季盛吃了几口菜,还是没忍住问了自己一直关心的问题。 “羡仙,你这段时间生意做得怎么样?” “马马虎虎。” 江羡仙含糊道:“你呢?” “你还马马虎虎? 这段时间我虽没来看你,但是你的传言可是在我耳边没断过。 我一个人在这城中不就是自由自在吗? 不过我有位朋友也从商,正与丝织品相关。 如果你需要,那我就给你们牵线搭桥了?” 季盛说得很是开心,还不忘四处看看,生怕别人听见似的。 “哦?” 江羡仙淡淡地应了一声。 第54章 瞅你那傻样 “怎么忽然给我介绍生意了?” 江羡仙放下茶杯,望着季盛。 季盛脸一红,他也不是推销,就是觉得这个小丫头怪可爱的,所以就自作主张的给她介绍生意。 “我就是看你顺眼,觉得你合适,这不是看你没个朋友的,正好那家伙需要,我就介绍过来了。” 季盛支支吾吾的,不敢去看她。 似乎只要表露出些什么,她都能洞察到。 江羡仙凝眉问: “你朋友什么情况?” 季盛一愣,像是想到了些开心的事情,一边瞟她一边傻笑: “他长得特别帅···” 他话还没说完,江羡仙呼吸一窒。 “没问你这个,是问他做的产业如何?” 头似乎更痛了······ “他主要是家里有钱,什么产业都做。 最近才举家搬迁到南诏,正想着如何在此处站稳脚跟呢。 你若是需要尽管叫我为你们牵线搭桥,好将这生意做得稳稳当当的。” 条件倒是很诱人。 但是天上当真会掉馅饼吗? 看着季盛一双真诚发亮的眼睛,她沉默了。 “你是有什么顾虑? 你不相信我吗?” 季盛见她这样,心中也大概有个底了。 不过心里却还是有些堵得慌。 江羡仙诚然摇头,再看回去就见到他一双失落的眸子。 “我有野心,但是钱这东西少了不行,多了没地花,我并不想将全部重心放上去。” 这一番话说得实诚。 季盛沉默了。 “你这丫头,嘴里倒是没有一句真话。” 谁? 江羡仙猛然抬头,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季盛没有丝毫反应,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情。 “我在和你说话,你看那傻小子干嘛?” 声音里似乎夹了不满。 江羡仙这才想起那正是红莲之境中的老者。 “我这样你可以听见吗?” 她警惕地低下头,小心翼翼地想着。 “你我只需要靠着心念交流就好了,瞅你那傻样。” 江羡仙:······ 是什么错觉吗? 今天这老头格外的暴躁。 “你这丫头,从我这里讨要了化石为金的能力,却还如此地不珍视。” 可是钱确实不重要,只是不能没有罢了。 江羡仙蹙眉,心中暗想。 “我只看到了你不虔诚的内心,所以我觉得将能力收回来。” 老者威严的声音响起。 她一愣,接着就觉得全身似乎僵硬了一瞬间,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炸了起来。 一股莫名的力量蛮横地游走在全身经络之间,片刻后她像是卸了力一般。 “你怎么了?” 季盛见她浑身湿透像是从水里被捞出来一般,立马走过去将她扶了起来。 她的声音恹恹的,像是被霜打了的白菜。 “只是这几日太累了,你先送我回去吧。” 坐在马车上,江羡仙头靠在窗户边,手揪着衣服上的一粒扣子,心中不管怎么念叨,它都丝毫没有反应。 能力真的失效了? 她有些怔然地想着。 看着坐在一旁小憩的季盛,她犹豫着问道:“你将你那朋友约出来,我和他谈生意吧。” 突如其来的转变叫季盛迟疑了片刻,他抿着唇,随后解释道: “我朋友从小身子骨不好,几乎就在院子里不出门。你若是与他谈,那便由我在你们之间周转吧。” 江羡仙没有怀疑。 只是点点头。 她现在只想去问那老者,到底是为何。 他声音听起来那么虚弱,还忽然将赠与的能力收了回去,一定是有理由的。 可惜她方才太过迟钝没有察觉出来。 回了院子,她和季盛告别之后就匆匆回了房间。 老伯? 老伯?! 没有丝毫回应,她索性将脖子上的红玉解了下来,放在手心摩挲。 红玉里头的色泽已经不如初见时那般的艳丽了,而是像蒙着一层灰一般蒙蒙的。 一连几天过去,她日日呼唤着老伯,可是却没有丝毫回应。 “小姐,你看这里这样绣着可以吗?” 绣娘将手中的绣帕拿过去,有些紧张地问道。 看着那张绣帕,江羡仙回过神来,接了过去。 细腻地阵脚,做工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就是绣的颜色不行。 她眉头一簇,摸着上面的花瓣问:“这里怎么用这个···啊!···” 帕子间插着的针刺穿了她的手指,绣娘脸色一变,连忙上前握住了她的手指要帮她含住。 江羡仙抽回了手,急急往屋内走: “不用你,你先下去做事吧。” 索性针没有锈迹,不然她实在是不知道在哪能找到破伤风的针剂了。 她盯着那指尖渗血的小洞看了许久。 鬼使神差地将血珠按在了脖颈上的红玉上。 “你找老夫有何事?” 江羡仙惊喜道: “你终于醒了!” 她盼了好多天,由于签订的大批量合同还没有付款,这些日子,她被各大店家催得头疼。 原来,红玉竟是要拿她的血唤醒? 不过那老伯的声音还是很虚弱。 “你要是为了拿回能力,就别来吵我了。 我也没有办法。” 他无可奈何道。 江羡仙将自己多日的困惑说了出来: “你到底是为什么要收回我的能力?” “你先前与凌家那小子接触,我便处在能量充沛的环境。 现在能量用完了,自然没有多的赠与你了。” 老伯解释道。 他也想不明白,为何这妮子要与凌家子分道扬镳? 明明那小子看着也还不错,至少他能看上眼了。 江羡仙喃喃出声: “凌知锦······” “对,就是那凌家小子,你的夫婿。” 老伯兴致勃勃道,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十来岁。 江羡仙还是执意拒绝。 她已经不想再跟那凌家鬼魅再有丝毫联系了。 “你与我同他有什么相干?他是张家的女婿,与我无关。” “当然有关了!”老伯大叫起来,“你与他命里相合,乃是天地缔结之缘。你多与他接触,我就能多活个几千年。” 一番话将她传懵了。 “总之,你多和他挨着,我就能将能力还给你了。 若是你们接触多了,咳! 指不定我还能多赐你些东西。” 他话里带着引诱意味。 第55章 再度会面 江羡仙垂下眸子,再度抬头时,眼里有些坚决。 “我不打算接近他。” “你这妮子!” 红玉传来暴躁的声音,连带着玉本身开始发烫。 她凝眉不语,将玉关进了首饰盒子里,直到那声音再也听不见。 真吵。 在忙碌中,南诏很快就迎来了冬日。 冬日的南诏国,一片雪白。 人们穿着厚重的棉衣,聚在一起说笑,口中的白气不断喷出来。 江羡仙捏了捏耳垂,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她穿着一身的冬衣,外面披了件外衣挡风,露出的手腕纤细雪白。 “江掌柜,外面就谈妥了。” 她对面坐着一位商贾装扮的人,两人相视一笑,走出了房间。 在亭廊里,绣娘们还在扫着雪。 她目送着商贾走远,这才回了房将外衣解下来,围在了火炉边上烤火。 门忽地吱呀一声,阿满从外头走进来,不断地搓着手。 他头上戴着一顶毡帽,细长的睫毛上还沾着风雪,眨眼之间雪粒化成了水,淌进了眼里。 他揉了一把,随后笑道: “阿姐,这些日凌行夜将账本算清了,外头的债也还清了。” 这些日没了金手指,她们又是承接了过多的业务,导致着货物堆积,尽管货物在南诏销得是热火朝天。 但是她秉持着物以稀为贵的原则,始终限量售出。 再将其中一堆的货物分销给季盛的朋友。 就这样,虽然回了本,可却仍然有大量货堆积在库房。 阿满为了这件事没少跑。 “坐下烤烤火吧,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江羡仙从一边搬出一张小板凳,招呼着他坐下。 阿满脱下大衣坐了下来,在外面跑了许久,冻僵的脸此刻也像是被火烤化了,有几分柔软。 他一双眼睛亮亮的,时不时扫视一下她。 这些小动作很快就被江羡仙注意到了。 她轻声问:“怎么了?” 这段时间,她已经将阿满视作自己的亲弟弟。 更是发现他经常会做许多小动作,比如有心事时,眼睛总是会瞟她。 就差将心里有事写在脸上了。 “我,我可能找到亲人了。” 阿满犹豫着说道。 说完这句话,他便直勾勾看着江羡仙的反应。 亲人? 江羡仙微愣,随后心里一窒。 他是要离开? 阿满这段时间为她忙前忙后,也算是累了,可能也确实不想留在这里了。 她心中有些痛恨自己将这么多事压在一个少年肩上。 她想装作祝福,于是压抑着情绪,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是柔和喜悦的。 “那,挺好的。” 这句话说完,空气之间只剩下了炭火劈里啪啦地烧着,橙红的火光映在江羡仙脸上,几处阴影下眉目沉沉。 她大抵也能猜出自己的脸是如何地僵硬。 “阿姐······” 这一句话似乎刺激到了她的神经,她立即直起了腰,嘴巴也像是撒豆子一般絮絮叨叨: “他与你什么关系?” “住在哪里?可靠谱?” “这个时候你是打算回去吗?” 说完这些话,她才觉得心情是如此的沉重,拳头握了又松。 “阿姐。” 一股外力将她带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沾着外头的风雪气。 她鼻尖一酸,眼中渗出了两滴泪。 “你永远是我阿姐,谁都不能否认。” 阿满垂下眸,按着她的肩头,声音低低的。 江羡仙都能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 “好。” 她应了一声。 “你要走吗?” 阿满嗯了一声,有些不舍地松开她,却见她眼尾一抹薄红,于是立即慌了神。 “阿姐!你怎么哭了?” 他手忙脚乱去为她擦拭眼眶。 却被拍开。 “胡说什么?只是眼睛不大舒服。” 江羡仙低着头有些失落。 阿满似乎是叹了一声,而后扭着她的肩膀,迫使她抬起头来。 “据说是家族里只剩下我一个男丁了,于是叔叔找了过来,要将我纳进族谱。 我是要回去,但是阿姐,我也一定会多来看你的。” 他的语气真挚而诚恳。 江羡仙轻声念了一句。 在火炉旁不知坐了多久,阿满似乎在中途走掉了。 她直到眼睛干涩了,才敢站起身走到院子里头。 外头的雪几乎要没过她的脚脖子了,院子里也是一片银装素裹,冷得刺骨。 她只是这么站着,也不知站了多久,更不知自己此刻在想些什么,脸上的神情是悲是喜。 只知道,太阳落山之际,她才拖着几乎要僵掉的身子回了房间。 躺在床上,她的意识一片混沌。 阿满走了,她好像就自己一个人了······ 不知过了多久,夜色渐渐深了。 江羡仙是被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吵醒的。 她皱起眉,坐起身来。 声音来自于屋内。 她有些戒备,但还是掀开帘子,朝着里头走去。 屋内的光线很暗,江羡仙踩着积雪,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到了院内,一眼便看到了孤独站在庭院中的人。 她微微喘着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起来了,去睡吧。” 凌知锦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缓步走过来,脸上柔得像是能滴水。 被他扶着睡下,江羡仙阖上了眸子。 他坐在床边,低着头抚摸着手中细软的长发。 “困吗?” 他问。 她摇了摇头。 她睡不着,只是太过乏累。 凌知锦也没有再说话,只是坐在一旁,轻轻哼唱着些歌谣。 嗓音温柔又低沉,竟然莫名让她有了几分倦意。 “你怎么来了?” 她恍惚地问。 “你想我,我自然就来了。” 额上被他宽厚温暖的大手覆盖,江羡仙有过一瞬间想要挣扎,可是心里却无比地贪恋这温暖。 过了一会儿,她困得受不住了,几乎是闭着眼睛在整理脑中纷杂的思绪。 “还有一刻钟时间,你看完就快走,我还得给你收拾残局。” 凌行夜从他身后走过来,抱拳依靠在了柱子上。 简直没眼看。 他翻了个白眼。 凌知锦眼眸微动,抽出匕首割断了手中的一缕发丝。 而后毫不客气地吩咐道: “这段时间你多看着她,要是这里出事,立即传信给我。” 第56章 变故 “你不会有什么怪癖吧?拿人家姑娘头发干嘛?” 凌行夜打了个哈欠,吐槽道。 他一整天不是算账就是看人,真麻烦。 凭什么将这些事情都扔给他! 他越想越气,于是就呛声道:“我是与你有契约,可你也不能将我当狗使!” 凌知锦冷笑。 “你觉得我在哪里还用得上你?” “你……” 凌行夜被凌知锦的话一堵,竟一时接不上嘴。 的确,他现在在凌知锦身边,基本上就是一个仆从的角色。 若非是因为契约的缘故,恐怕他现在连基本的人形都维持不了。 “你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就卷铺盖滚去禁地。” 凌知锦丢下一句话,然后转身离开。 皎皎月光下,他的背影孤傲,没过多久就消失了。 凌行夜重重叹了口气,任劳任怨地挥手撤回了院子里的紫色灵力。 “掌柜醒醒。” 天光大亮,忽来一阵推门声。 江羡仙在梦中被唤醒,就见绣娘小艺走了进来,接着所有的窗户都被打开了,外头的晨光刺了进来。 她不适地眯了眯眼,睡眼惺忪道: “现在什么时辰了,这天怎么那么亮?” 她还有几分迷茫,外头劳作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这个时辰,难道大家都开始做工了吗? 她竟睡得那么沉了? 小艺的话语印证了这一切。 “掌柜昨日什么时间睡下的?现在都快正午了。” “正午?” 江羡仙走到梳妆镜前坐下,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眼睛都不大睁得开。 她摸着自己的脸,忽地想起了昨夜。 “掌柜你去哪?” 还在折叠床铺的小艺被她的动静吓到,转头就见她穿着里衣赤脚跑了出去。 小艺连忙跟了上去。 人呢? 江羡仙站在院子里头,看着一院子的绣娘坐在院子中晒着太阳刺绣。 “掌柜,你怎么这样就出来了。” 她们被动静吸引,见她作此装扮眼睛都瞪大了。 于是纷纷出声问道。 江羡仙没有回话,怔怔看着院落里那颗桃树。 昨夜,他似乎就是在树旁。 小艺将手中的外衫给她披上去,却猛地被她攥住手腕,对上一双含着泪的眸子。 “昨夜可有外人进来?” 她问。 小艺心中虽然疑惑,却还是摇了摇头。 “昨夜没人来过,院子里头的大黄也没叫。” 没来? 是梦? 江羡仙怔然地走了两步,却还是忍不住再问了一遍其他绣娘。 她们纷纷摇头,一脸茫然。 “掌柜是不是做噩梦了?” 小艺关切地询问。 江羡仙苦笑一声,她怎么会梦到凌知锦? 何况,昨日之景还仿佛身临其境。 额上的触感仿佛还在,他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眸似乎也在那么注视着她。 她只要是一闭眼,就是凌知锦。 走回了房间,她呆坐着,愣神间。 阳光一闪,一根银发出现在地上。 “这······” 她揉了下眼睛,心忽然开始犹疑起来。 捡起那根发丝,还散发着银光。 凌知锦耳侧是有一缕银发的,只不过藏得很深,她也仅仅只在照顾他的时候看到过。 若这发丝是他的,那他昨夜岂不是一直都在她的房中? 这样的认知,让她心情复杂。 身边的小艺看着她的动作,问道:“掌柜,你这是怎么了?” 她探头看见了江羡仙手上的银发,脸色立即变了,摸着自己的头发道歉。 “我将头发盘起来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掉下来。” 她一头黑发间确实有几丝银发。 看着比之前憔悴不少,不过这段时间江羡仙很少将注意力放在她们身上。 所以对这一切很陌生。 那看来凌知锦并没有来。 她说不清自己的心情是怅惘还是失落。 “那这几日你们先歇着吧,就不排单了。我再坐会儿,你去忙吧。” “好。” 小艺走了出去,屋子里顿时只剩下她一个人。 歇业这几日,她闭门不出,对外头的事情也是一知半解。 一日,小艺从外头买菜回来,一张脸涨得通红,愤然地将空菜篮子丢下。 “怎么了?” 江羡仙放下手中的话本子,问道。 “外头那帮人说我们秀坊的闲话,我去买菜还说不会卖给我。” 不就是歇了几天,怎么忽然就有负面言论了? 江羡仙心中咯噔一下,立马询问道: “他们怎么说的?” “他们说掌柜一个寡妇,还养着一房子的男人,肯定是和男工厮混过,不干不净。” 小艺愤愤不平,说道:“还说掌柜的恬不知耻,肯定是肚子里有了孩子才歇······” 她话还没说完,立即就有绣娘上前捂住了她的嘴,疯狂朝她使眼色。 她这才得空看江羡仙,看她脸色已经是差到极点了。 这几日居然传出了这么些流言蜚语了。 江羡仙沉着脸,见小艺还在担心地看着她。 “我们怎么办?” 小艺六神无主道。 “你去为我办件事吧。” 别人污蔑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陷入到了自证陷阱,因为你无论怎么辩驳,他们都会找着各种各样的话语抨击你。 这也是她最讨厌的。 要对付这样的一群人,无非就是······ 小艺凑了过去,听着她的低语。 才听了两句,她脸色怪异起来,正要开口问。 却被江羡仙拉了回去。 “你只管按照我的来就好了。” 小艺点头,将一切听完,心里还是不安地砰砰直跳。 这样做会不会太冒险了? 可是看到掌柜那信誓旦旦的表情后,她还是咬牙跑了出去。 秀坊外头,季盛刚出门就听到了外头的流言蜚语,脸色非常难看。 身边的仆从眼睁睁看着他走远,也不敢阻拦。 他几乎是立即从闹市跑来找江羡仙。 进门却见她悠哉游哉地喝着茶,一副惬意的模样叫他心急。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时间喝茶?外头传成什么样,你不清楚吗?” 他这几日忙着处理家中的事情,恰好家中的老头子病逝了,他忙着处理遗产事宜,所以第一时间没能处理到这些流言蜚语。 只在今日出门听到下人提了一嘴。 第57章 山人自有妙计 江羡仙笑了笑,问道:“我难道能拿针将那些人的嘴巴缝起来吗?” 这一番话倒是真的。 季盛眉头皱得紧紧的,因为脸色不好显得很是吓人,有些绣娘见了,默默挪回了房间里。 “那我们一块想法子将这件事情处理掉。” 他道。 若是这件事情在持续地发展,到时候江羡仙的名声就全臭了。 “你不用管这件事,我已经叫人去处理了。” 江羡仙仰头倒在躺椅上,拿起话本子盖在了脸上。 对着一切仿佛是胸有成竹,季盛都看迷糊了。 他不由得出声询问: “你有办法?你不会真的打算那根针将他们嘴巴缝起来吧?” “怎么可能?”江羡仙挑眉,哭笑不得道,“不过是山人自有妙计,我也有我自己的法子。总之,这一切你都不用管。” 她没将自己的主意说出来,季盛也并不放心。 这院子里,几个全是没有见识,没有眼界的。 那个叫阿满的,虽然能做些跑腿的活计,可是脑子却也是个傻的。 就算这一院子里头的人都凑起来,他也觉得,没有人能想出应付的良计。 就连他自己也是。 要是他解决,大概就是投钱,只有钱能封住那些人的嘴,或者动武力。 可现在毕竟是关键时期,他家中乱成一锅粥,这个时候他亲自趟这趟浑水,无疑会被当成枪靶子。 到时候他那野心勃勃的庶弟就会夺走他的家产。 “你吃饭了吗?要不留下来吃个饭?” 江羡仙见他脸色不好,像是一连几天操劳,没好好休息过一样,于是问道。 “你还有心情吃饭?我现在恨不得将那些人的舌头全部拔下来!” 季盛恨铁不成钢道。 对于她一副局外人的做派很是不爽。 江羡仙摊了摊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事情发生了也没必要急了,他们再说对我都没用,还没有给我两拳来得实在。” 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怎么悠闲。 换成别的姑娘家,已经是哭得梨花带雨,找不着东南西北了。 季盛道:“可这些流言足以毁了你,一旦你名声臭了,你就无法再在南诏立足,你所有的作为与产业都会落败,成为他们饭后的谈资。” “我知道。” 但是无论如何,她现在已经是无法解这道题了。 他们开始怀疑这一刻,她的罪名就已经成立了。 此后的一切挣扎,都是无谓的。 无非就是给他们多看会儿猴戏。 毕竟,他们最爱看的不就是她失措,病急乱投医吗? 她越乱,他们就越是兴奋,像是一条疯狗,见了骨头便急不可耐地扑上来咬两口。 “大不了就换个地继续营生,人总归是活的。” 她冷然道。 季盛看着她的表情,不知怎的也安定下来。 就算这件事情没有摆平,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会被轻易打倒的。 他松了口气。 “厨娘最近新学了一道外邦的美食,你不留下来试试?” 江羡仙劝道。 季盛终于是点了点头,坐了下来。 用饭的时候,一只烤得金黄的羊被装在盘子里摆了上来。 上头还撒着各样的调料粉,热气和油让整只羊看起来无比的诱人。 江羡仙吸了口气,荤香气直达脑门,叫她陶醉。 “你这厨娘不会是外邦来的吧?” 季盛看着烤羊金黄酥脆的外皮,啧啧称赞。 江羡仙失笑。 “这不过就是跟外邦的商贾学了一手,做得也不是很正宗,我觉得至少口味还行。” 季盛拿刀割过一片肉放进嘴里。 羊的膻气很少,独有的香嫩和肉中的汁水又很丰盈。 吃下去后,对这种味道久久难忘。 “还好留下来用饭了,不然你一个人吃肯定很无趣。” 季盛悠然道。 一餐饭两人吃得很多,直到吃不下靠在椅子上打饱嗝。 两人相视一笑。 季盛顾及着家中的事情,有些头痛地站起身,跟江羡仙告别道: “我有些事就先走了。” 江羡仙见他走的方向不对,于是立即叫住了他: “走后门吧,正门太瞩目了。” 季盛回过头,有几分洒脱。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江羡仙笑着解释道: “毕竟人言可畏,我不怕,可现在你若是也陷在了这泥潭之中,又有何人拉我一把呢?” 确实在理。 季盛犹豫了半晌,说道:“只是这种流言蜚语,根本就是无中生有。” 他迈向正门的脚步轻巧地转了一下,朝后门走去。 季盛走后,绣娘们立即从房间内出来了。 有人小心翼翼地劝解: “掌柜,这些日子风头盛,你们少些来往吧。” 她们对于季盛的印象都不是很好。 那季公子整日吊儿郎当,据说还经常出现在花楼歌巷里头,城中人总是拿这事玩笑。 现在掌柜被人传谣了,可不能再添上一笔。 她们是如此想的。 可江羡仙倚在椅子上,对一切充耳不闻。 她们便只能小心翼翼地收拾着桌面的残局。 “其实,我觉得那季公子人很好,他还过来为掌柜想办法。 人长得也不错,若是掌柜与他喜结连理······” “停!停!停!” 她一张脸透出兴奋的红晕,想要继续说下去,却被江羡仙打断了。 说话的绣娘是新招收进来的,手艺还不错,年纪也小一些,总是活力满满的。 对八卦极为热衷。 江羡仙听她的话只觉得头痛,这些小姑娘怎么老是想着情情爱爱的。 难道是个男女就应该绑起来? 又不是玩翻牌连连看,对上就消掉。 “我和他是益友良师,你们不要再传闲话了,抓到的罚三两月银。” 她毫不留情说出了这一番话。 那小姑娘立即噤了声。 小艺回来的时候天色近晚,她一回来,顾不上与好姐妹聊天,而是径直到了江羡仙的屋子。 两人在屋内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小艺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脸的笑意了。 绣娘们好奇地围上来,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掌柜叫你做什么去了?” 小艺对一切却是闭口不言。 “我说了也没用,你们日后就知道了。” 第58章 还是看一眼吧 过了几日,城中关于江羡仙的风雨不减反增。 “那小寡妇长得不错,皮肤嫩得跟块豆腐似的。” 酒楼里两个男人喝着酒,放肆地说笑着,旁边酒桌的听了也一同加入讨论中。 “浪荡得很,王五不是说她养了一宅子的乞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说到这里,男人的眼神更是意味深长,最后直接仰头大笑起来。 他见了一旁吃酒的王五,伸长了胳膊,像是提溜小鸡仔一般将人提了过来。 口中的酒气直直喷在了王五的脸上。 “王五!你来说说是怎样的?” 面对众人好奇的目光,王五挺直了胸脯,梗着脖子道:“我当然看过了,那日给她送燃料,我可是见到了一屋子的男人。” “说详细点!” 男人不耐烦地催促一声,手掌拍在了王五的屁股上。 这一掌力道大,响彻了整个酒楼。 大家哄笑一堂。 王五涨红了脸,努力挪着身子,一张扁嘴使劲地开合。 贼眉鼠眼地将这一切说得绘声绘色。 “老的少的,她可是荤素不忌,我去送燃料那日,她眼神赤裸裸的,恨不得将我裤子扒下来。 要不是······” 大家听得正兴奋,王五忽地戛然而止。 二楼。 小艺一张脸涨得通红,听了下面的话恨不得直接冲上去好好辩驳一番。 她声音颤抖: “掌柜,他们真的太过分了。” 江羡仙坐在桌前,喝着茶水,刚吃下一块糕点,正好润润嗓子。 她垂下眸,对于下头源源不断的污言秽语,心里逐渐有了应付对策。 “既然找到了源头,那边做下去吧。” 小艺一愣,看着侃侃而谈的王五,心下了然。 “我知道了。” 她低头道。 “季公子有好些日子没来了,不会是真的打算撇清关系吧?” 江羡仙踏进院子就听得了这句话,她凝眉看下说话的人。 正是那日编排她与季盛的小绣娘。 “嘘!掌柜来了。” 她身边的绣娘立即推了她一把,低声着急道。 那女子也反应过来,立即低下头,心虚地忙活着手中的事情。 她看着江羡仙从眼前走过,径直回了屋子,便腹诽道。 这城里传得跟真的一样,掌柜怎么还跟个没事人一样? 怪不得那季公子不来了,谁会愿意要一个名声臭掉的女人呢? 她低头眉眼之间露出一抹不屑。 小艺走到她跟前,冷着脸道: “你跟我去库房将钱结一下。” 她错愕不已。 “小艺姐姐,我们还没到月末怎么就结钱了?” “我们这院子小,容纳不下你这一尊佛,拿了钱就走吧,走得远远的,省得叫掌柜见了心烦。” 她还想辩驳几句,却被小艺冰冷的眼神制止了。 于是便只能灰溜溜跑回了房间收拾自己的行李。 城中风雨盛,到了夜色临近,院内后门忽然被叩响了。 小艺收拾着衣服,朝江羡仙居室的门窗看了一眼,只见里面一丝灯光不见。 掌柜或许睡着了。 她暗想。 那叩门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她怕这声音吵醒了掌柜的清梦,于是隔着门问了一句。 “谁啊?” “是我。” 富有磁性的男声传了进来,小艺无端觉得这声音有几分熟悉。 灵光一现间,她脸上一喜,打开了门。 “季公子,你来了?” 他一身墨蓝色锦衣,胸前绣着几条栩栩如生的银龙,腰间别着一枚精致小巧的羊脂玉。 一张俊美绝伦的脸上带着几分醉意。 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低垂着,大抵是心情不大好。 他嗯了一声。 “你们掌柜呢?” “这个点睡下了,这些天她有事忙着,睡得都比平常早些。 季公子,你先进来坐坐吧。” “不用了,我今天也不太适合见她。你可以帮我将这封信拿给她吗?” 季盛在大袖里掏出一张叠得方正的纸出来,他捏着纸的骨节泛白,似乎在纠结。 小艺没急着接。 “我还想委托你为我传一句话······” “公子请说。” 季盛那双桃花眼闪了一下,看了一眼里屋,只见到一片漆黑。 他说不出自己的心情是庆幸还是遗憾。 “罢了,你将书信交给她,她自然就懂了。” 他的心绪辗转了几回,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小艺收下纸条,看着季盛背影走远。 她将门上了锁,走到了江羡仙的房门前,要推门的时候,心里却忽然露怯了。 要不,还是看一眼吧。 看季公子的表情,这里头的东西估计不是什么好的。 要是在这紧要关头给掌柜添了麻烦那就不好了。 她心脏砰砰直跳,一步一步小心地挪到了自己的房间。 在烛光下,几行龙飞凤舞的大字逐渐显现了出来,她将眼睛凑过去,一字一字地看着。 羡仙亲启······ 一封书信看完,她捂着嘴哭了出来。 若是这等事被掌柜晓得了······ 她无声哭了好一会儿,而后才忍着悲痛将纸放在烛火上头点燃了。 看着那纸在火的作用下化作灰烬,她才放下心来。 翌日。 “你昨夜没睡觉?怎么这么憔悴?” 江羡仙被小艺的脸色吓了一跳。 她一张脸毫无血色,眼底还有浓浓的两片青紫,眼皮高高肿起。 “昨日野猫叫了一夜,没怎么睡好。” 小艺故作抱怨。 心却忍不住狂跳,眼睛也有些湿润。 江羡仙没有怀疑,想到那些可怜的小生灵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冬日的猫可怜,今日多做些饭,将剩的拿出去喂了吧。” 小艺嗯了一声,立即转身出去了。 出去恰好撞上了一人,她抬头看了一眼,眉头立即蹙了起来。 “你怎么还没走?” 小绣娘勾起一抹挑衅的笑意,玩味道:“你说,我要是将你私自查看掌柜的信件的事说出去,那冷漠无情的掌柜会怎么对你?” 小艺咬牙。 “你到底想要什么?” “给我十两,我立即走,将这件事情烂在肚子里。” 十两!? 小艺眼睛瞪大,这都是她两个月的月银了。 可是看到对方誓不罢休的样子,她咬牙拿出荷包。 第59章 我不会亏待你的 城中原本的风雨忽然被一张通告给炸了起来。 “你们知道吗?那小寡妇贴了张通告,说是什么广招俊俏的小郎君入赘。” 什么东西? 凌行夜坐着马车回来,见到一堆的男人围在一面墙前头。 上头乌压压写了一堆字,他懒得看。 不过听这些人说的,似乎是什么大瓜? 他起了兴致,于是便跳下马车,径直走了过去。 他朝着那张纸看过去,大致看了一下文字,脸一下就白了。 他这段时间因为歇业,一直在外头玩,根本不知道这里居然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 江羡仙她居然要纳男人作妾室? 要是凌知锦知道了······ 他打了个寒噤,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他僵硬地摸了摸脖子。 “王五,你去试试呗,你不是说那日你送东西过去,她恨不得将你裤子扒了吗?” 这个时候,一道粗犷下流的声音响起。 凌行夜皱着眉头看过去,男人拎着王五。 那叫王五的长得那叫一个别致。 嘴像是鸭子的扁嘴,一双眼睛又小又皱,总之就是一个字。 丑。 江羡仙会看上这个挫的? 她连凌知锦都看不上。 凌行夜腹诽,手中暗暗掐诀,一道紫光悄无声息朝着王五那边跑去。 “啊!” 王五忽然在人堆里发出一声怪叫,大家都看了过去。 居然是他被那大汉抱在怀里啃,那叫一个辣眼睛,众人顿时唏嘘不已。 脸上的嫌弃与好奇堆作一团。 这些个下流的东西,只会对着女人呈口舌的威风,你一句我一句地造谣,好不快活。 仿佛真的做了什么一般,既然那么饥渴,那凑一起算了。 凌行夜翻了个白眼,避开那两个叠在一起辣眼睛的东西。 趁着别人不注意,伸手将那张通告撕了下来。 他将通告拿在手里捏碎成为齑粉,拍拍手就想走。 “站住!” 身后忽然传出了一道急匆匆的声音,还夹着那么点,愤怒? 凌行夜疑惑转身,就见一个女子喘着气站在他眼前。 “有事吗?” 小艺撑着墙,努力将气喘匀。 “你为什么将我贴的告示撕了!” 她一直在暗中观察,那张告示起了一定的效用,不过还远远不够。 谁知道会人堆里会忽然发生那种事。 她想到刚才看到的一幕,忽然有些反胃。 可是更可恶的是,眼前这个男人竟然趁乱将她凌晨贴的告示撕掉了! “那玩意是你贴的?” 凌行夜眸光一闪,看着眼前的女子,手中已经开始攒力了。 这女子莫非受人指使,故意抹黑江羡仙? “自然是我贴的,你凭什么撕了?” 小艺叉着腰,瞪着他。 只是个弱女子罢了。 凌行夜垂下眸,收了手中的力道,思索一番。 而后抬眸笑意盈盈道: “那么说,你是为了那位江掌柜找入赘的了?” 小艺点点头,视线立即就被一张放大的无瑕俊脸占据了。 她脸一红,忙退后了几步。 凌行夜不依不饶,继续凑上前,压低声音道: “躲什么呀?这位姐姐,你倒是睁开眼睛看看我够不够资格呀~” 他语气说得暧昧。 小艺慌乱地扫了一眼他的脸,结巴道:“可···可以。你跟我来。” 凌行夜慢悠悠跟在她身后,经过几条复杂的小巷后,他看着眼前的木门咂舌。 还真是江羡仙的手笔? 眼看着小艺打开了木门,他脚底抹油正想溜走: “我后悔了,先走了。” “欸!你!” 小艺叫了一句。 江羡仙在她身后站了出来,看着凌行夜那着急忙慌的背影,眉毛一挑。 “凌账房?” 大厅。 凌行夜局促地坐在凳子上,心里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巴掌。 江羡仙喝了口茶,将目光移到了他脸上,有些狐疑道: “听说,凌账房是来谈入赘事宜的?” “我不是!” 他吓得脸色苍白,身体一软,险些跪在了地上。 要是凌知锦知道了,那还不得剥了他的皮做成兔毛靴。 想到这里,他眼眶一红,险些落下泪来。 “凌账房不必如此羞于启齿,你有自己的难处,我了解。 既然你应征撕下榜来,那现在就可以住进来,我不会亏待你的。” 一旁的小艺也是一脸笑意地点点头,欣慰地看着他。 那种眼神就像是看多年媳妇熬成婆。 凌知锦一梗,脑中已经构建了自己的多种死法了。 夜里。 凌行夜匆匆写下一道符在信纸上,看着纸消散。 他只求现在立即将这里的情况传到凌知锦那处去。 在院子里,他也能从绣娘的嘴里听到些事情,似乎就是城中的有人故意造谣,导致江羡仙沦为他人谈资。 他一届小妖,施展不出那么大的本事,更何况这是人犯下的口业,他插不了手,最多施以小戒。 这事。 还是交给凌知锦处理吧。 他带着繁杂的思绪在屋内布下了一个幻境。 要是江羡仙进来,就能在幻境中安然睡去。 他自然也不用担心被凌知锦大卸八块了。 门吱呀一声,他抬头望去,江羡仙穿戴整齐走了进来。 她问: “还没睡吗?” 要不是小艺说,不来就是对这些赘婿是极大的侮辱。 她早就在自己房中睡下了。 哪里还会来这走过场? 凌行夜僵硬地笑了一下,心中默念5···4···3···2···1。 他数完,有些期待地看了江羡仙一眼,却见她还是站得笔直,好奇地看着他。 凌行夜:? 不可能! 他咬着牙,问了一句:“掌柜不累吗?” 江羡仙摇摇头,而后纠正道:“你现在既然已经是我江家的赘婿了,在院子里头那么叫没关系,但是在外头一定要叫我妻主。” 凌行夜只觉得自己快要石化了。 这小妞玩真的? 看到江羡仙无比认真的神情,他拼命想着自己在后山学的那一道昏睡符。 怎么写来着? 他急得焦头烂额,险些没维持住嘴角的纯良笑意。 江羡仙见他为难,只是说: “我就是来看看,你早些睡觉吧,明日我要带你去游船,下人会将衣服给你送过来。” 第60章 杀鸡取卵 江羡仙走后,凌行夜重新检查了一遍阵法。 这明明没错呀。 怎么她进来不受到影响? 翌日。 “凌公子快起床!外面的马车已经到了!” 凌行夜被吵醒,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就被人拉着下了床。 小艺一套行云流水地操作直接将他装扮好送进了马车。 “你怎么在这?” 他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已经坐着江羡仙了,马车缓缓开动,他还是一脸懵。 再一看自己,一身装扮都被换好了,就剩里头的里衣没换。 “等会你记得配合我。” 江羡仙撇了他一眼,说完就继续看着手里的话本子。 凌行夜不知所以。 “现在走吧。” 季管家在一边忧心忡忡地劝着季盛。 桥头风大,何况又是冬日,公子在外头怎么也站了三个时辰了。 家里头的马车都已经准备行路了,身为家主却跑去湖畔等一个败坏三从四德的女人。 季盛哑然道: “她不来,我就不走。” 周遭看热闹的人在彼岸,热闹地讨论着江羡仙找了一个男人入赘的事情。 他眉头皱了一下,若是可以,真想将这些人全毒哑。 “何苦呢。” 季管家狠狠叹了口气,只能认命地跟着他等着。 花船从河的那头缓缓行驶而来,上头摆着许多的装饰,美不胜收。 舞女应着歌乐而跳,舞步翩翩,衣袖流转之间将这里的热闹更托上一层新高。 人堆里忽然传来一片哗然声。 季盛循声望去,就见一辆马车破开人堆行驶而来。 “那就是那寡妇!” “人现在有主了哟,只是不知道还缺不缺入幕之宾。” 粗俗,不堪入耳的声音传来,季盛看向笑得猥琐的那几人,抿唇将衣袖中藏着的暗针刺了过去。 那头稍微骚乱了一下,而后马车里头有人下来。 季盛目不转睛地盯着,看着撩开帘子的那人,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我就是带我爱侍来此游湖,大家真捧场。” 江羡仙巧笑倩兮,一颦一笑之间摄人心魄。 大家被她的容貌吸引,怎么也没想到那传闻中小寡妇竟是这般绝色。 她下了马车,敲了敲马车,朝里头道:“阿夜,出来吧。” 凌行夜嘴角一抽,不情不愿将手搭了上去,在撩开帘子那一瞬扬起了纯良的笑意。 一瞬间,天地之间的光辉像是全被集到了他的脸上,显得无比的耀眼。 “各位,早上好。” 他轻轻挥了挥手,柔弱无骨地靠在了江羡仙身上。 “这天寒凉,阿夜为妻主暖暖手。” 语气娇嗔,仿佛在对情郎撒娇一般。 季盛狠狠地闭上了眼睛。 不可置信地再次睁开,他看到的是依偎在一起的男女。 那样恩爱的模样,刺痛了他的眼。 他手握紧,心里开始难受。 不可以,不可以的! “家主,人见到了,我们回去吧。” 季管家注意到季盛的情绪有些不对劲,连忙打断。 他脚向前踏了一步,眼里也有些绝望。 季管家眼光一闪,上前朝着他的脖子就是一个手刀。 季盛卸了力一般躺了下来,他挥手朝暗处的人吩咐道: “将家主带上马车,我们即刻起程。”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登上船的两人,幽幽叹了口气。 “妻主不许看那里。” 凌行夜余光见到被拖走的季盛,顿时如临大敌,抓着江羡仙的肩头将她扭向了自己。 “只需要看着我就好了。” 他笑得好看,江羡仙一愣,便也依着他了。 花船一路往前,凌行夜时不时低声交谈,偶尔他还会轻轻蹭她一下。 整个城里的人都见到了她们恩爱的模样,纷纷感慨城中传出的谣言。 这江掌柜长得美,夫郎更是好看,如此养眼的一对金童玉女,怎么会做出那等淫乱离谱的事情? 倒是那传谣的王五,居然和一个男人光天化日下搞在了一起。 真是伤风败俗。 小艺穿了一身男装站在群众中,她用男声朗声道:“人江掌柜自己都跟个天仙似的,怎么会看上那些凡夫俗子?” 由于她站在一众姑娘家中,很快就赢得了她们的同理心。 于是她便加了把火:“指不定是有心之人想要打击她呢。” 大家面面相觑,想到了最近城中忽然就传起来的谣言,似乎真就那么回事。 江掌柜本人都一直闭门不出,歇了十来天业。 忽然间,就多了些风言风语,还是没要兆头就来的。 倒是怪得很。 船停靠岸,大家都围了过去。 有些小姐也很是别扭,即因为之前冤枉了江羡仙,不好意思。 也因为自己无形之中成为了传谣中的一员,做了重伤他人的一件事而内疚。 江羡仙眉目轻移,缓步下船,转过头朝着她们轻笑。 “感谢各位捧场,今日来绣娘坊消费的,都可加赠一条蚕丝手帕。” 此话一出,全场哄然。 这段时间因为风言风语,大家几乎都不在别人视线下使用蚕丝帕,就是怕惹来争议与嘲笑。 现在,江羡仙亲自出来打破了自己怀孕的谣言。 大家的态度似乎又有那么点微妙。 但是还是不足以放下身段去购买她的东西。 可她却明确说有了优惠,她们心里的那碗水便开始偏向江羡仙。 何况那蚕丝帕子却是好用,乃是珍品。 “限量二十张,先到先得。” 江羡仙笑眯眯牵着凌行夜的手,补充道。 这下子人堆顿时散开了。 都朝着城中的商业区域跑去。 小艺走到她身边,如释重负道: “掌柜,我们这样算没事了吧?” 江羡仙看着那堆乌泱泱的背影,轻快地点点头。 凌行夜站在她身后,松了口气。 “江掌柜,既然事情解决了,那我可以回去了吧。” 他现在只想滚得远远的,毕竟他不知道凌知锦什么时候会出现。 要是被看见了自己与江羡仙这番行为,怕是自己小命不保。 “你现在已经入我江家门了,你还能回哪去?” 这一问题叫凌行夜傻了眼。 这叫什么,这叫杀鸡取卵再喝鸡汤。 小艺则是立马顺从地行了个礼,叫了一句主君。 第61章 小鱼失踪 要是被看见了自己与江羡仙这番行为,怕是自己小命不保。 “你现在已经入我江家门了,你还能回哪去?” 这一问题叫凌行夜傻了眼。 这叫什么,这叫杀鸡取卵再喝鸡汤。 小艺则是立马顺从地行了个礼,叫了一句主君。 凌行夜眼前一黑,差点晕倒。 “蠢货!连这些事情都干不好!” 黄掌柜一张脸红得发黑,挥手就将桌上的被子砸了过去。 被子砸到跪着的人的额头上,他却连一声痛都不敢喊,只是战栗着,祈祷对方的怒气止步于此。 外头忽然走进来一个人,他见此情形立即看热闹般地睁大了眼睛。 “哟。” 他问黄掌柜。 “这是怎么了?” 黄掌柜一言不发,只是那绷得死死的唇线却是诉说着他的心烦意乱。 “二爷,您今天先回去吧,老爷今天心情不好。” 管家上前拉着男人的衣角,极力劝解道。 男人却是一把挥开了他的手,坐在了黄掌柜边上的椅子上,笑意盈盈地凑上前去。 “不就是一个小女子,想要治她的手段可数不胜数。” 他话里话外都透着极强的指示性,叫黄掌柜霎那间心火消散了。 “哦?” 男人见他起了兴致,更是开心。 他直接揽过黄掌柜的肩膀,凑在他耳边低声道: “只要你动点能让人痛起来的手段,那她的产业你不照样一口吞了?” 染坊。 “大家伙快忙活起来!掌柜的重新开业了!” 小鱼从屋外跑进来,脸上满是喜意。 这些天染坊和绣坊都是一蹶不振,好在今日江掌柜将一切都解决了。 在他的催促下,大家从低迷的气氛里脱离出来,带着一身干劲投入工作中。 “开业了,凌账房不回来做事吗?” 小鱼调配好染池,身边有人问他。 他落寞地垂下眸子,脑中想起了在河畔上看到的那一幕。 江羡仙深情地看着凌行夜。 不知怎的,他看向了池面倒影的自己。 一张平平无奇的脸蛋,上面布着零星的雀斑,棕棕的,看着很脏。 仅那一眼,他慌乱地将目光收了回去。 这样的自己怎么会配得上那济月清风一般的人? “大抵是不会来了。” 他支支吾吾留下一句话后转身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啊?” 那人得了那么古怪的一句回话,正迷茫着,结果抬眼就见到了凌行夜走进来。 他穿着一身锦袍,将人衬得是玉树临风,只是一张脸凄苦,仿佛是遇上了什么大难事一般。 “凌账房,你来了?” 那人连忙过去殷勤道。 凌行夜点了点头。 心中却忍不住开始大冒苦水,他现在不仅是被江羡仙抓来做工,而且还是分钱不挣的那种。 他问的时候,江羡仙一脸困惑地说:‘你帮自己家里做事还要拿钱吗?’ 这一句话将他堵死。 他这才看清楚,这女人和凌知锦是一条路上的人,都贯会为难他这可爱的小兔精。 “小鱼说您不来了,我还以为您是有了什么发财的路了。” 小鱼? 凌行夜脑海中搜索一番,这才想起那正是天天蹲在染池边上,身上五彩斑斓的那个少年。 他懒得去想这件事,便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回了房间开始自己一天的工作。 小鱼从窗户边上瘫坐下来,唇边勾起一抹苦笑。 那身装扮,果然······ 那身衣服他见过,正是绣坊还未推出的新品。 今早,他只顾着看江掌柜了,仅是忽略了二人穿得还是‘情缘装’。 他心中像是泛了酸水一般难受。 他不知是怎么将手里头的事做完的,只知道自己再也无心在此处待下去了,于是他出了门。 阿娘说,只要走起来,就不会觉得生活是苦的。 他有些失落地坐在湖畔。 忽地一股蛮横的力道将他扯了过去,接着眼前就一片漆黑了。 “你手脚轻些,掌柜不喜欢脸上有伤的。” 男子费力扛着那沉甸甸鼓囊囊的麻袋,一边贼眉鼠眼地东张西望。 而他的同伴还在一边皱着眉不满。 他只能尽力轻些,随后钻进了早就准备好的一辆马车里。 房间内一片旖旎,黄掌柜半裸着倚在软榻上,啪嗒啪嗒地抽着烟。 他用脚踢了一把地上身不着一物的男子,催促道: “你将这葡萄皮用舌剥下来。” 男子麻木地低下头,咬下一颗葡萄,舌头灵巧地转了几下,接着一颗碧绿的葡萄就被他含在了口中。 “唔,主人···请享用。” 黄掌柜探出头将那葡萄咬在嘴里,满意地点点头。 忽然,门被打开,男子瑟缩一下,想要遮掩住自己,但是看了一眼黄掌柜,还是将动作停了下来。 最终只是僵硬地侧着身子,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掌柜,人已经抓过来了,要直接带上来吗?” 黄掌柜不耐地皱了皱眉头,怒道:“你是头一回做这件事吗?洗干净!换上衣服,绑了!送过来!” 领了命,那人多次看了一眼地上赤裸的男子,随后才依依不舍地出去。 黄掌柜意味深长地掐住男子的下巴,一股臭气喷在了他的面上: “你这身子他们倒是馋得很呢。” 他这一番意有所指的言论叫男子脸色一白,他连忙跪了下来,磕着头求道: “老爷!不要!” 黄掌柜狰狞地笑了两下,随即脱下裤子,将他的头按了下去。 “既然你不要这福气,那便尽心尽力侍候我就好了。” “你怎么来这了?” 凌行夜从账本中抬起头就见江羡仙走了进来,他脸上一喜,却是故作矜持地问道。 江羡仙敷衍了两句,将自己的真实意图说了出来。 “我是来找小鱼的,他今日怎么不在这里?” 小鱼? 凌行夜眉头一蹙。 这是他今日第二次听到这名字。 江羡仙一看他的表情就无奈扶额: “你在这做了那么久事情,连这里的主心骨也不知道?” 他诚然地摇头。 确实没怎么关注过这里头的人。 对他来说,这些人平凡至极,又与他没有丝毫关系。 第62章 黄府 “你们呢?可知道小鱼去哪了?” 她见问凌行夜无望,只能问院落里劳作的其他人。 众人纷纷摇头,事情无解的时候,有人站出来说: “他可能在河边,只要是他心情不好就会坐在河边看河水流动。” 天色近晚,这时候不回来莫非是出了什么事? 江羡仙表示自己知道了,转身就要走。 “我和你一起去。” 凌行夜急急放下手中的账本,跟了上去。 她看了一眼,并没有阻止。 他们走后,院落里的人都议论纷纷,“你们说小鱼会不会掉进河里了?” “我看是被水鬼抓去了,你看他每天都去河边。” “别胡说,小鱼那么老实的人。” …… 江羡仙带着凌行夜追到了河边,顺着河边找了很久,就是没有见到人。 就在事情没有发展的时候,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乞丐忽然站了出来,“两位,赏点银钱吧。” 她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这时候也不愿去搭理,于是便继续顺着河流找。 那老乞丐一步一步地跟着,口中念念有词。 江羡仙眉头一皱,问:“你老跟着我们干嘛?” 老乞丐往前走了两步,叹了口气,“我也不想在这里,可我三天没吃饭了,姑娘,赏点吧。” 她心里发燥,将腰间的荷包直接甩给了老乞丐。 怒道:“拿了就快走!别来烦我。” 凌行夜看着她一脸怒容,若有所思。 那老乞丐并没有因为她的态度而生气,而是笑呵呵地接过荷包,连声道谢。 见老乞丐拿了钱没有走,而是一直跟着他们,江羡仙不耐烦地问:“你到底想干嘛?” “姑娘是在找什么?我在此处坐了一天,兴许可以帮上您。” 江羡仙没搭理,抬步就要走。 凌行夜则是拉住她,示意她不要急。 随后他问道:“找一个少年郎,约莫到我肩膀这里,瘦瘦的,皮肤白白的。” 江羡仙看了他一眼。 他不是说不认识小鱼吗? 怎么说得那么顺畅。 老乞丐想了一下,而后恍然大悟道:“我今天是见了一个孩子在这里坐着。” 他没接着说下去,而是东张西望,像是在忌惮些什么。 “二位跟我去桥洞下头再说。” 江羡仙只能跟着他过去,到了桥洞下头。 里面漆黑一片,隐隐可以看见里头有齐全的‘床’‘桌子’等东西。 看来这就是他的住处了。 “可以说了吗?” 老乞丐坐在那一堆烂衣服上头,幽幽道: “你们若是想找到那孩子,一定要万分小心。 他似乎是被王家的人抓走了。 黄家可与官府有些勾结,这事这能是慢慢来,不要惊动了官府。” 黄家? 江羡仙眉头一皱。 凌行夜则是一脸了然,将她带了出去。 “你怎么就将我带出来了,我还不知道黄家······” 她问。 凌行夜无奈地摇了摇头:“这黄家与你有些渊源,你不记得那黄掌柜了吗?” 他看到江羡仙一脸茫然时,已经能确定了。 于是他再次提示道: “要买你染布技术的那个。” 经过他这一番提示,江羡仙恍然大悟,正是那日那个恶心的男人。 “我知道了。我们现在赶过去吧。” “慢着,这样贸然定会叫人察觉,你我先换一身行头去探一下黄府。” 两人换了装束,到了黄府门前,里头正走出一位买菜的侍女。 “先跟着,等没人了就将她拦下来。” 江羡仙说完立即低头跟了上去。 等到了小巷拐角时,她立即冲上去将侍女扣住。 那侍女一看到江羡仙,惊得手中的篮子都掉了。 侍女大叫起来: “放开我!你是谁!” 凌行夜赶来将捂住了她的嘴。 “不许叫,我们就是来问你几个简单的问题。” 那侍女一脸惊奇,“你们要问什么?” 江羡仙略微松开了些,低声问道: “你今日可看见你们老爷将一位少年郎带进府了?” 侍女脸色一变,犹豫后,立即摇头。 江羡仙眼神一冷,抽出腰间的匕首抵在她的唇边,冷冷道: “你可要想清楚了,在我眼皮子底下撒谎是要被我拔掉舌头的。” 寒光一闪,那刀狠狠刺进了墙壁里,简直是削铁如泥。 “啊!” 侍女惊叫一声,随后战栗着说出了实情。 “确实有一个。” “在哪里?你将我们带进去。” 江羡仙继续逼问。 凌行夜直接将侍女放了下来,她浑身已经抖得不成样子了。 “选条人少的路将我们带进去。” 侍女连连摇头,哭诉道:“不可以,老爷知道了会杀了我的!” 她越说越激动,崩溃地挠着头发。 “只要你将我们带进去,我们会给你一笔钱让你离开这里,若是你拒绝,那我也只好先送你下去了······” 江羡仙说着将匕首从墙上拔了下来,意有所指地擦着刀刃。 最后侍女在那一把匕首和一袋银子之间选了银子。 “人就在里面。” 侍女东张西望,慌乱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 江羡仙将银子丢了过去,而后打开了门。 只见软榻上头赤裸一片,她几乎一瞬间就将头扭了过去。 “你去将衣服给他换上,我们立即离开。” 凌行夜只得过去,看着那瘦巴巴的身体不住叹息。 心中虽然在吐槽,可他还是很利落地将一旁的几件衣裳给人裹了上去。 收拾好一切,他转过身。 “走吧。” “去哪?” 黄掌柜从一旁走出来,一张脸带着狞笑,极其恐怖。 而江羡仙已经被迷晕了被他下属抱在了怀里,看样子是他给人穿衣服的时候晕的。 “真想不到,这妮子居然还藏着这么一个绝色。” 黄掌柜的眼神不断在凌行夜身上瞄着,似乎在透过那些衣服看到里头。 凌行夜心中一阵恶寒,表情立即就冷了。 “你将我侍候好了,我便放你妻主走怎么样?” 他还在不知死活地畅想着。 当看到下属怀里的江羡仙时,更是恶心地舔了舔嘴唇,接着迷瞪瞪地说道: “或者,让你的妻主好好看着,我是怎么让你爽的。” 第63章 牢狱之灾 “好啊。” 凌行夜放下手中的小鱼,忽地娇媚一笑。 黄掌柜被勾得眼睛发直,恨不得直接冲上去将人的衣服拔下来。 “只是既然要玩,就玩大些,你将这府里的下人全都叫走,将我妻主留下来,我们在这府里敞开玩。” 凌行夜咬着手指头,撩拨着自己的一缕发丝,笑道。 他的话似乎有什么魔力,黄掌柜立即痴迷地答应。 立即大叫着让人都滚出去,将府门落上锁。 府中的人都被赶了出去,只剩下场中三人。 黄掌柜,江羡仙,凌行夜,小鱼。 两个昏迷的被放在了榻上。 黄掌柜色迷迷地朝着凌行夜伸出手。 “美人,过来。” “来了。” 凌行夜缓步走过去,眼神发寒。 寒光一闪间,传出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看着黄掌柜不甘的眼,他再次一刀下去。 直到人眼里的光散了。 他转身将江羡仙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再次写下一封信,等空中散发着紫光的字散去,他倒在榻上,喃喃道: “怎么还没来,都发第二次消息了。” 想着想着,他双目逐渐变沉,意识留到最后就只见到一双花色的蹄子在眼前。 “唔…… 头好痛。” 江羡仙摸着自己的额头,睁开朦胧的双眼。 她还没反应过来,外头立即涌进来一堆官兵。 其中一男子指着她,大声道:“就是这个妖妇,将我家老爷杀害了!” 江羡仙一转头,就见一男子手持一把明晃晃的刀朝她走来,面容狰狞。 另一边,黄掌柜的尸体已经被挂在了大堂之上,他的身上满是血迹,刺鼻的血腥味在空气中飘散开来,令人作呕。 围过来的官兵,一个个对她怒目而视。 “不是我。” 她想要解释,但是身体里的迷药还未完全代谢出去,所以说起话来还有些大舌头,叫人听不清楚。 人证物证都在这里,她很快就被抓了起来。 躺在牢里,她看着天花板上的蜘蛛网,脑子不断地想。 凌行夜呢? 为什么她醒过来没看到人? 就只剩下了黄掌柜的一具尸首了? 小鱼就在她隔壁的牢狱之中,自从醒过来之后就一直呆滞着,不愿意说一句话。 她开始还试着与他交流,后来没有丝毫回应后,她便自己躺着了。 “江···江···兔兔。” 一道有些结巴又有些傻气的声音响起。 江羡仙回头看过去,见小鱼小心地从怀里拿出一只浑身僵直的兔子放在她的牢房之中。 她眉头一蹙,走了过去,抓住小雨的手问他:“你怎么这样了?” 小鱼胆怯地收回手,眼神却仍在小心翼翼而又依恋地看着她。 这让她产生了一种不好的认知。 恐怕,小鱼已经傻了。 这兔子,她低头看着那只麻色的兔子,提着耳朵将他拎回了稻草堆里。 哪里来的? 黄掌柜家里养的? “吃饭了!” 狱卒进来将饭菜递了进来,用刀鞘敲着木门喊道。 饭泛着一些黄,看着就不新鲜,青菜也是黄的。 江羡仙没有嫌弃,端过来吃得一干二净。 狱卒有些惊讶地问:“我还以为你会将饭踢翻呢。” 每次刚抓进来的犯人遇到这种饭菜一定是先嫌弃一番,最后死活不肯吃,还要叫家人送进来。 可是这看着精贵的女子竟将饭都吃了? “我和他又没仇,为什么不吃?等着饿死吗?” 江羡仙放下碗筷,倒在稻草上打了个饱嗝。 狱卒摇着头走了。 她转头看向隔间,小鱼正笨拙地拿着筷子夹菜,饭菜没到嘴里就将衣服沾满了。 喂衣服吃饭呢? 她无奈,走过去蹲下身端过碗。 “啊。” 她叫着,小鱼立即张大了嘴巴,顺从地由她将饭菜夹进嘴巴里。 饭菜吃完,小鱼立即蜷缩一团在地上睡着了。 这个睡眠质量叫江羡仙咂舌。 到了夜里,牢房里头莫名有了一股湿寒之气,叫她止不住地打寒颤。 “江···江···暖。” 小鱼忽然在另一头叫了一下。 江羡仙走过去,手立即就被一双温暖的手包裹了。 “暖。” 小鱼心满意足道。 于是她便转移到了这一处来睡觉。 两人互相依偎着,似乎也觉得没那么冷了。 翌日。 她是被一阵敲打声吵醒的。 “那个,过来。有人探监。” 狱卒叫了一声,将一个人带了过来。 江羡仙看了过去,小艺含着泪水在外头跪了下来。 “掌柜,你还好吗?” 她哭哭啼啼的,眼眶通红。 江羡仙小心翼翼将手从小鱼手中抽出来,而后走过去安抚着小艺。 “我没事的,你将染坊和绣坊处理好,我出来的时候,要是生意不好我可要怪你的。” 小艺还是泣不成声。 江羡仙想起一件事,立即问道: “凌行夜回家了吗?” 小艺摇了摇头。 那他去哪了? 她有些迷茫,昨日分明是与她在一起,莫非是趁乱跑了? 小艺逐渐停止了抽泣,有些难过地说: “掌柜,外头都说你杀了人,染坊里头有些人已经开始吵着要走了。” “让他们走吧。” 她并不在意那些人,毕竟她现在出事了,他们选择离开也是人之常情。 两人寒暄了一会儿,小艺一直在执着怎么将她救出去。 江羡仙说这是没办法的,只能等开堂审理了。 “你去找一下季盛,叫他帮忙照看一下染坊,就去城东的醉乡馆里头找一下啊。阿满就算了,他五大三粗的,怕是事还没做就自乱阵脚了。” 她最先想到这两人,心中都有些难受。 阿满也不知道他回去过得怎么样,一直都没回来过一次。 “嗯,掌柜,我先走了,之后我来给你送饭。” 小艺愣了一下,却还是点了点头。 看着小艺离去,江羡仙再度躺回了自己的稻草堆。 这兔子到底死没死? 她伸出手抓了一把,兔子的身体没有僵硬,只是躺着一动不动。 难不成是,冬眠了? 这样的天气,不在洞穴里,估计冬眠也是九死一生。 她将兔子裹在衣袖里头,小心地抱在怀里。 第64章 认罪诏书 下午的时候,狱卒忽然过来说,明天就要开庭审理这桩命案了。 江羡仙看着他带过来的那碗红烧肉饭,大概也懂了他的意思。 这是一碗,断头饭。 “我想问一下,当初你们没发现还有一个男子在黄府吗?” 江羡仙垂下眸。 狱卒一愣,看着她忽然就笑了起来。 “你傻了吗?那男子就在你隔壁。” 她看过去,发现是小鱼,于是皱着眉头再次复述道: “我问的不是他,现场是有四个人的,除了我和黄掌柜,小鱼,还有一人呢?” 狱卒眼里浮现出一抹鄙夷来,他没心思再在此处逗留了,于是将碗往地方一放,转身就离开了。 “神叨叨的,这些话你讲给县太爷听吧。” 原以为这女子是众多犯人里的一股清流呢,没想到知道自己要死了,就开始说胡话为自己脱罪。 他啧啧了两声,走了出去。 “都说没见到他。” 江羡仙喃喃坐了下来,可是那日的凌行夜分明就在。 很快到了审理的日子。 江羡仙被押了出来,外头已经围满了来看热闹的观众,他们或事不关己,或颇有兴致地看着这里。 似乎很想知道审理的结果。 惊堂木忽然被拍响,啪的一声,吓得大家虎躯一震。 “堂下罪妇,还不跪下!” 她听见声音还没来得及抬头去看,就被身边的狱卒强行压着跪了下来。 膝盖骨撞在青石地板上,发出一声叫人牙酸的脆响。 县太爷吹胡子瞪眼,声音像是装了扩音器一般,抑扬顿挫,清晰地传到了每一处角落。 “前日,黄老爷在家中惨死,现场你和你的同伙逃脱不及,被当场抓获。 你可认杀害黄老爷的罪!” 江羡仙咬牙否认。 声音却是被外头看热闹的群众给盖了过去。 “肃静!” 一声极其洪亮的声音响起,江羡仙抬头,只觉得堂上坐的不是什么为民的好官,他青面獠牙,一双浑黄的眼珠子里透着几分贪婪。 活像是一只兽。 “不是我!” 她恨声道。 “大胆!来人!将罪证呈上堂来!” 几个狱卒拿着一个托盘放在案桌上,可以看见上面有几卷竹简。 县太爷清了下嗓子,随后平铺竹简,一字一句开始读了起来。 江羡仙斜着眼睛看着。 读完,县太爷死死盯着她,说道:“这是黄府的侍女所看见的一切,她将一切都说了出来。她说,你胁迫她去了进了黄府,只因为和黄掌柜有了几分争执就拿刀捅了他。” 这番话说完,人堆里立即炸开了锅。 “我倒是想不到,那江掌柜仅是这般可恶之人,还好我未曾得罪过她!” “真是最毒妇人心啊。” 县太爷掀开眼皮子看了他们一眼,并未阻止。 江羡仙扬声:“我没有伤害黄掌柜,那日我只是去黄府找回我的下属!” 县太爷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般,呵呵笑了两声,阴阳怪气道: “你的下属怎么会跑到他的府里?” 他是这般笑着,下头的人也是这么笑着。 唯有替自家老爷申冤的犰虎品出了不对,他脸色一变,小心地关注着众人的反应。 若是叫他们知晓了黄府将人绑回府里做那等子事,这场官司指不定会发生什么变故。 江羡仙冷笑,直接站了起来,面朝着众多的民众朗声道:“我也觉得奇怪呢,我的下属出个门的功夫就消失了。最后出现在了黄府,我不清楚,难道你们自己的人也不清楚吗?” 此话一出,犰虎面色大变,他立即就站了起来,要捂江羡仙的嘴。 “放开掌柜!” 小艺在下头注意了很久,见他出手立即就冲上去用自己单薄瘦弱的身躯撞了过去。 犰虎一时不设防,被撞到在地。 县太爷头大了,立即拍着惊堂木大喝道: “肃静!” 犰虎爬起来,面容阴狠道: “真是和你主子一样恶毒。” 江羡仙安抚着眼眶通红的小艺,狠狠瞪了一眼犰虎。 “我没事,你先下去吧。” 场面重回平静,大家都看向县太爷,想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样的判断。 在大家的注视下,县太爷拿起一张认罪书,叫狱卒拿了下去。 江羡仙看着眼前那张单薄的纸,冷笑了两声。 “这是逼我认这莫须有的罪了?” “人证物证都在,除了你之外,没有人会杀害黄掌柜。” 县太爷使了个眼色,立即就有狱卒压着江羡仙在认罪诏书上按手印。 “此案就此了结,大家散了吧。” 县太爷对着外头的群众摆了摆手,开口道。 “我是不会认罪的!” 江羡仙死命挣扎着,可是她的力气哪里比得上男人? 纵然她使出全身力气,也还是被强迫按了手印。 “你们干什么! 放开我!” 她的嘴被人捂上,手脚都被牢牢地绑着。 只能涨红了一张脸,被人拖回了牢狱之中。 里头的小鱼见了她,立马啊啊呜呜地爬到了牢门边上,使劲地拍打着锁链。 发出一阵吵闹的声音。 “吵什么!” 狱卒不耐烦地低啐一声,将江羡仙甩回了稻草堆里。 “啊啊啊。” 小鱼隔着木质的牢门关切地呼唤着。 看着江羡仙那颓然倒在稻草堆的身影,他不知道怎么眼睛里酸酸涨涨的,还流出了水。 “江···江···” 江羡仙听见了他的声音,可是自己完全就提不起劲儿来,也没有心思再去安慰他。 自己来到了这操蛋的古代后,一直是被驱赶,被陷害,就连现在也是被莫名其妙地栽赃陷害。 高光之后,就是无尽的坠落。 这是什么鬼运气! 她颓废了,也心灰了。 发现自己在这里生存都很艰难,更别提去保护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小人物了。 现在就更可怕了,自己完全就是个累赘啊! 小鱼看着她那副模样,哭得更伤心了。 “江······” 江羡仙只觉得心里都是一片阴霾,倒在稻草堆里连呼吸都是缓慢的,恨不得能将自己憋死在这里。 为什么就不能给她一个高门贵女的身份呢? 第65章 凌行夜的背叛 她流了一会儿眼泪,再次唾弃了一下这操蛋的穿越生活。 接着就不知不觉沉入梦乡了 江羡仙睡着之后,身体就开始冒出一阵白光,这光芒十分微弱,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小鱼看见了,以为她要出什么事,立即啊啊地叫了起来。 “江!” 可是不管小鱼怎么叫,江羡仙就是醒不过来。 小鱼伸出手使劲去够她的衣角,却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那阵白光大盛,他似乎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停滞了片刻,随后自己眼前就黑了。 江···江。 白光闪过后,一个身着墨袍的人出现在原地。 他长得十分俊朗,脸部的轮廓如同刀削一般鲜明,一双剑眉笔挺地挂在眼睛上面,黑色的瞳孔里面仿佛装下了整个天地。 脸颊两边的兽纹几乎向下长到了锁骨,默默有几分妖冶。 他的视线定在身边的江羡仙身上,略微犹豫了片刻后,蹲下身来。 “你竟有这番能力?还能让我进阶至此······” 凌行夜只觉得全身能量充盈,凌家加在他身体中的封印减轻了许多。 明明是犯下天谴,应该修为大退的,现在却是更上一层楼。 这一切,似乎都是他昏迷后,靠着江羡仙身上的东西得到的。 他伸出手牵起她身上缠绕着的一缕白色柔光。 他抚摸着她的额发,却见到她脸上有一根杂草。 霎时,他那好看的眉头蹙了起来,环顾四周。 这才发现这竟然是牢狱。 原来,她这是为自己背了黑锅了? 凌行夜有几分心虚,看着她眼底那淡淡的泪痕,心里又有些烦了起来,若是将这些人都杀了,她是不是就不会哭了? 若不是他杀了人受到封印的反噬,怎么可能会变回原形,叫她受此灾难。 他将江羡仙抱了起来,余光瞥见地上晕的那个,淡淡收回视线径直离开。 片刻后,牢房中又静了起来。 白光一闪,凌行夜再次出现,他不耐烦将小鱼提了起来。 他才不想那么多事呢。 可是想到这一切本来就是因为小鱼发生的,若是将这个累赘扔在这里,江羡仙一定会再找回来的。 他嫌弃地直撇嘴。 白光一闪,三人一齐消失不见。 凌行夜带着人跑路的路上忽然被一阵金光拦了下来。 他冷着脸看过去,那金光闪闪的东西仿佛有人在操控,次次都能让他不好逃脱,只能滞留在此与它展开搏斗。 就像是有人在暗地里故意逗弄他一般。 这种认知叫他浑身不适,他停下脚步,一手施法甩出一道白紫混着的光。 他喝道: “是谁?” 那金光后面的人发出一声讥笑:“怎么?我看你这么不知死活的跑,还以为你舍不得回应我呢。” 凌行夜皱眉,“你是谁?” “你不认识我也正常,我是禁地中的守护兽。” “凌知锦叫你来的?” 他问道。 金光后面缓缓走出一个身形魁梧的人,他头上长着一堆毛茸茸的耳朵,一双手的指甲呈现出诡异的长度,还泛着金光。 他揉了下手,公事公办道: “你乖乖跟我走吧,你背叛主人,私自劫走少夫人,还吸取她的命数,已然是大逆不道。” “你叫我走,我就跟你走?这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凌行夜冷笑一声,放下江羡仙和小鱼,飞身与他厮打在一起。 那人一边应付着他,一边说道:“你不要不识抬举,我可是圣兽麒麟,你与我相比,不过是蝼蚁罢了。” 凌行夜手中凝聚起灵力,一掌拍在他的胸口。 那人纹丝不动,可是凌行夜积攒的灵力却是透过他直接打穿了身后的千年巨树,连着震碎了好几颗树。 一时间,树木倒地的声音不绝于耳。 圣兽麒麟满脸惊讶:“你的修为竟然精进至此,可是得了什么机遇?” 凌行夜没有回应,脸色难看起来。 凭借这一招他就知道,自己绝无胜算。 他的杀招在对方眼里竟然不值一提。 “这是你吸取少夫人命数拿来的?” 圣兽麒麟再次说道。 同时,他心里也认可了这件事。 他自顾自道:“你之前还是只野兔精的时候可没这番造诣。如今,有了一番成就就要背离凌家吗?” 凌行夜不置可否。 若是自己再强一点,早就离开了这见鬼的圣兽麒麟的桎梏走了。 哪里还至于在这僵持不下。 圣兽麒麟认真道: “你会受到主人的惩罚的。” 见鬼。 凌行夜低啐一声,抬手使出一道迷雾。 而后快速地提起江羡仙和小鱼,飞身离去。 圣兽麒麟待迷雾散去,揉了下眼睛,却也没追上去。 凌行夜再次逃跑,也不管后面的圣兽麒麟是不是在瞪着他,他头也不回,一直向前跑着。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待他感觉足够安全了,才停了下来。 他抬头看了眼山壁,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准备歇一下。 谁知,他刚坐下,脑袋骤然一痛,而后他的世界就变得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一下子摔倒在地,险些晕过去。 “你不怕遭到封印反噬吗?” 熟悉的声音叫他差点炸毛,他像是见了鬼一般,连着退后了好几步。 转过身,一张无悲无喜的脸瞧着他。 凌知锦······ 他恨声道: “我帮你做了那么多事,已经足够了!” 看着树后面江羡仙露出的一只手,他有些紧张。 凌知锦漠然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伸出了手: “你可以走,将她身上的东西还给她。” 他没有说明,但是凌行夜知道,他说的就是江羡仙身上那圣洁的白光。 白光游走在他的四肢,将他刚才与圣兽麒麟打斗时受到的伤害全都修补好。 “我还不回去了。” 凌行夜低头道。 凌知锦看了他一眼,确信道: “只要你愿意还,就不可能还不了。” 凌行夜不明白,寒光一闪,他心脏忽然一阵刺痛,他怔然看着凌知锦将他的心头血牵引出来滴在了江羡仙的眉心。 她眉心浮现出一抹朱砂痣,随后消失。 第66章 主仆契约 “你这是做了什么?” 凌行夜感觉心头血被抽走之后,心口似乎有一团火焰在烧着,叫他五脏六腑都快要熟了。 他捂着心口,有些怨恨地看着凌知锦。 “你拿了她的东西,理应为她做些什么。” 凌行夜痛苦地跪在地上,他隐约知道了凌知锦做了什么东西。 他竟然强行缔结了自己与江羡仙的主仆契约! “我拿了她的东西? 你记得倒是很清楚。” 他有些艰难地开口。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她的仆人。她生你生,她死你死。” “仆人?” 凌行夜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他好不容易换来了突破封印的机会,就差一步就可以重获自由了。 现在却还是为人奴仆。 凌知锦毫不在意他的想法,上前检查着江羡仙的状况。 很快,他就发现了端倪。 “她身上的温度低的可怕,而且还很僵硬。 从她离开的时间来看,她应该是从很早就开始僵硬了。” 他皱了皱眉,“这种情况很不对劲。” 江羡仙面色苍白发灰,摸上去还很冷,不是正常人该有的体温。 而且一路打斗下来,她都没有醒,一直在沉睡。 若不是她的呼吸还很均匀,他都要以为她已经死了。 “你一路上没有注意到她不对劲吗?” 凌行夜听此责问也是一愣,随即立刻上前,见江羡仙果然是面色苍白,看着就是一副病容。 “我不知道。” 他低头,怔然道。 “带她回去。” 凌知锦沉声命令。 在这件事情上,两人意见高度一致。 他们立刻出发,很快就将江羡仙带了回去。 “我们这是带她去哪里?” 凌行夜有些担忧地开口。 他们现在命运与共,若是她死了······ “她身体这么差,能活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带她回禁地,正好可以让她在那里修养。” 两人一路上再无话。 禁地很快就到了。 禁地是一处山谷,里面灵气充沛,适合修炼,也适合疗伤。 “我先出去探查一下情况。” 凌知锦说着,直接飞身进入了谷底。 谷底有一方潭水,色碧水清,里头没有生灵,却是极好的一处疗养胜地。 若是在潭水里泡上一泡,只会让人身体更加强健。 只不过守着那处的东西有几分难搞。 凌行夜不甘自己在上头,还是决定跟下去。 这才刚抱下去,就有一道凌厉的风刃破空而来,直直朝凌知锦袭来。 他立刻一个转身,堪堪躲了过去。 下头开始一条盘踞已久的大蛇,霎时动了起来,企图吞掉她们二人。 “出来!” 凌知锦沉声呵了一句,一头圣兽立刻从谷底破土而出。 “麒麟。” 凌行夜惊呼。 圣兽麒麟,祥瑞之兽,它是天生的空间守护兽。 麒麟性温,可以镇压一方空间,还可以吞噬各种能量,是难得的圣兽。 大蛇当即就被它给呵退了。 “帮我看一下她的情况。” 凌知锦将江羡仙放在石板上,朝着圣兽麒麟出声道。 圣兽麒麟变作半兽形态上前看了许久,还将她的一缕发丝含在嘴里。 最后,他得出一个结论。 “兔子的天谴被她挡了,所以她在受反噬。” “怎么才能好?” 凌知锦冷眼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凌行夜,继续问道。 “这···” 麒麟犹豫片刻,还是不敢说出口。 “说!” 被一声呵斥到了,他立即闭着眼睛,撒豆子一般说了出来。 “只要你将自己的心头血融到她的身体里就好了,你与她生来契合,只要你们融合,你便能为她担一部分的天谴。” 他知道凌知锦的身体一直都不算很好。 甚至是大限将至了。 他眼睁睁看着凌知锦的头发白了,又被他自己染回去。 “你给我们护法。” 凌知锦垂下眸子,重新将江羡仙揽回了怀里。 圣兽麒麟想要阻止,却被他用眼神制止了。 凌行夜焦急地跟在后头。 他上前拉着凌知锦的袖子,喋喋不休道: “既然我现在是她的仆人,那理应由我照顾她。你将她放下,给我。” 凌知锦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凌行夜虽然心有不甘,却还是退了下去。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江羡仙躺在石板上,凌知锦坐在她对面,引出自己的灵力。 圣兽麒麟在外面开阵护法,不过多时,她们脚底下金光大盛,一道繁琐复杂古老的圆形法阵出现在脚下。 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也变得昏暗无比,无数的乌云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云层中不断发出闷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头涌动。 “轰隆!” 一道天雷率先冲出云层,径直朝凌知锦劈了过来。 圣兽麒麟在外头开阵,撑起了一个结界,为里头的人挡住天雷。 他喝道: “就是现在!” 一丝鲜红的血被凌知锦抽出身体接着朝江羡仙的心门流过去。 接着一道雷劈在了他的背上,叫他猛地一颤。 唇边留下一行血来。 虽然圣兽麒麟开的结界已经将这道雷削弱了很多,但是天道发怒降下的惩罚还是不好受。 凌行夜站在不远处的山坡上面色复杂。 这一切本该是自己受的。 杀人破坏秩序的是他,吸取江羡仙能量的也是他。 他垂下了眸子,掩住眼底的痛苦。 天雷还在继续劈着,连着劈了几道在凌知锦的身上。 他咬紧牙关,死死支撑着。 “轰隆!” 又是一道天雷劈下来,这一次竟是连圣兽麒麟都撑不住了,嘴角流下鲜血,几乎要虚脱。 他朝着凌知锦看过去,眼神绝望。 自己都受不住了,何况是他。 他们没有注意到,在暗处江羡仙的身体逐渐开始恢复,脸色也逐渐红润了起来。 “轰隆!” 一道雷劈下,凌知锦闷哼一声。 一头墨法散开,霎那间全变成了白色,如同皑皑白雪,如同世间最圣洁的仙人一般。 江羡仙缓缓睁开眼睛,只觉得全身都快要散架了。 心脏也是跳得异常缓慢,一下一下很是沉重。 周边都是嘈杂的声音,她看过去,昏暗的天地间,自己眼前赫然坐着一个熟人。 凌知锦。 第67章 凌知锦昏迷 云层中降下道道雷,次次都劈向了他。 她呆住了,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凝固了。 一瞬间她眼眶里涌出了两行清泪。 “凌知锦······” 她缓缓念了一声,阵阵雷声下,凌知锦若有所感,抬起头看了过来。 她正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动不了。 身体里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在不断撕扯着她。 心里也是充斥着一股酸胀的感情,叫她只想流泪。 “别怕。” 凌知锦轻声说了句。 但是下一刻,雷劈在了他的肩头,叫他猛然一颤,一股腥甜的液体涌上了喉咙。 他想咽下去。 但是下一刻竟然喷了出来。 血雾在空气中飘散。 江羡仙隐约间似乎看到了他一张痛苦的脸被血色蒙住。 为什么会这样? 她哭着要挪过去,一双腿却像是被灌了铅一般重得挪不动分毫。 她哭得声音都沙哑了。 直到天雷散去,凌知锦觉得全身气血上涌,却还是硬撑着不倒下去。 他朝着江羡仙伸出手,轻声安慰道:“没事了,别怕。” “知锦···” 江羡仙挪过去,双手颤抖着抱住他。 当她的手触及他身后焦黑的后背时,一下就呆住了。 “你被劈焦了······” 她没能忍住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就大哭出声。 圣兽麒麟趴在一边,忍不住翻着白眼想。 这该死的天道,天罚就天罚,竟然还吸取他的灵力。 江羡仙的哭声传进他的耳朵里,他费力地转了个身。 就见凌知锦两只眼睛都合上了,双手还呈现着抱着江羡仙的姿势。 他虚弱道: “别哭了,先让我缓口气在来管你们。” 江羡仙这才注意到在场的还有第三个人。 她抱着凌知锦,让人倒在自己的身上,看着他一头的白发,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圣兽麒麟躺尸了一会儿,终于有了一点力气。 他爬起来,从江羡仙一边翻过去,看着昏迷不醒的凌知锦。 一个莫名的念头出现在他脑袋里。 他装模作样地探了一下凌知锦的鼻息,接着摸着他的脉。 江羡仙眼睛都舍不得眨,一直看着他的反应。 当见到他摇头又叹气时,眼里顿时蒙上了一层水雾。 “他还有救吗?” 她哽咽道。 虽然她讨厌凌家,讨厌那个稀奇古怪的赤脚老人,可是对于凌知锦,她没有恨意。 “他是为了救你才扛了雷劫,眼下能不能活过来还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你就多照顾照顾他吧。” 圣兽麒麟见她不解的表情,将头伸过去,在她额头上轻触一下。 记忆犹如潮水席卷而来,叫她窒息。 她大脑空白了一瞬。 在里面,她看见了凌知锦抱着自己,将自己的心头血融入她的骨血之中。 难怪她现在看他受苦会那么的难过,就好像他身上有着一根线死死牵连着她的心弦。 记忆褪去,她难以自持地哽咽着。 “所以我要怎么做?” 抬头,圣兽麒麟已经没了影。 凌行夜远远看着,这场由自己而起的雷劫叫他不敢出现。 只能在暗地里窥视着她。 江羡仙怔愣着,想起麒麟的那句话。 多照顾照顾他。 她将怀里的凌知锦费力半抱着到了身后的山洞里。 山洞不大,走进来却叫人觉得干燥温暖,地上铺着干草,闻着也有一股干草的味道。 山洞的最里头点着一盏灯,微弱的火光叫江羡仙的心里忍不住温暖了一下。 她将凌知锦放在干草上,看着他俊美的脸,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凌知锦感觉到异动,却没睁开眼,虽然身体却是累极了,经络各处似乎都是一片枯竭之景。 江羡仙见他没反应,放下心来。 虽然自己想要弥补他,可是目前还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她去外面用芭蕉叶打了水回来,小心地将他的头垫在干草上,接着舀了一勺水,喂进他的嘴里。 动作间,凌知锦似乎是感觉到了,他唇动了一下,却没有醒来。 江羡仙为他擦拭掉脸上漏出来的水,看着那张如玉一般的面庞,她心念一动。 在鼻梁上反复摸着,凸起的骨骼很硬,上面仅有一层薄薄的皮肉盖着。 摸着很滑,还有人体的温热。 脸颊和下巴的软组织倒是多些,摸着有几分柔软。 她一番摩梭后心满意足的出去倒水了。 却没看到,本该躺着的人默默转了个头,露出了红得仿佛要滴血的耳垂。 晚上,江羡仙是被热醒的。 身上的薄被摊成一条,难受的很。 睁开眼,眼前一片昏暗,只有微弱的火光忽明忽暗。 她挣扎着起来,身体的疼痛叫她倒吸一口凉气。 火光一闪,窜进了眼睛里,叫江羡仙好不难受。 她伸手在脸上摸了一把,掌心一片湿润。 江羡仙心里一惊,往身下一摸。 果然是一片带着血色的潮湿。 这里没有月事带,她半夜爬起身来,朝着洞口走去。 脚下忽然踩到了一个软软的物体,借着月光能看清是一个包裹。 由于被她踩了一脚,隐隐露出了里头的衣裳。 她将东西打开,发现里面居然还藏了几条月事带。 “大晚上怎么还不睡觉?” 圣兽麒麟睁开自己一双金色的眼睛,慵懒出声。 江羡仙这才发现他一直睡在洞口外面。 她拿起手里的包裹,问他: “这东西是你弄来的吗?” “算是吧。” 那双金色的眼珠转了一下,支吾道。 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继续补充道:“他的情况如何了?这里有一潭温泉,你若是将他带着去泡一泡,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江羡仙想了想,决定将凌知锦带去温泉里泡着。 他身上的伤口是因为自己来的,她会抓住一切让他好起来的机会。 到了温泉边,她犹豫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她回头看了一眼,见麒麟闭着眼睛一副不想理她的样子,她无奈,只好亲自蹲下身子,将凌知锦的衣裳解开。 手指拂过对方完好的腰带时,她手微微颤抖。 第68章 回到凌府 潭水碧绿澄净,如同无瑕的翡翠。 凌知锦赤裸着上半身泡在潭水里,就如同玉砌的人儿,完美得让人叹为观止。 江羡仙坐在潭水边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潭水。 温暖湿热的蒸汽很快将潭水里的人儿熏染,他微微闭着眼,眉头微微蹙着。 几缕发丝也或多或少被水沾湿贴在了脸颊上。 暗处。 凌行夜走了出来,那双眼睛讳莫如深地看着这一切。 “凑合他们对你有什么好处?” 圣兽麒麟懒懒打了个哈欠,看着那处的两个人,表情也不由自主变得和谐起来。 “我喜欢成全别人,不行吗?” 他回头,看向凌行夜,见他表情冰冷,于是说:“倒是你,与她缔结的是主仆契约,你还能管她要和谁在一起吗?” 凌行夜瞥了他一眼,心脏钝痛。 明明,是他先遇见的··· 圣兽麒麟看着他转身走远,再次将注意力放在了江羡仙二人身上。 他看到凌知锦睫毛颤抖的时候,嫌弃地啧了一声,立即传声过去。 【你别抖啊,你这样她一看到就露馅了。】 将话传过去后,凌知锦果然丝毫不动了。 可是他却又不满意了,看着凌知锦赤裸出来的上半身,他再次传声。 【肌肉啊!绷紧!别松啊!】 江羡仙扣着潭水边上的小草,时不时看一眼凌知锦。 只是这一眼略有些不同。 怎么感觉泡了下人的感觉都不一样了? 似乎身体更加强健了?这就是潭水的妙用? 要不她找个时间也去泡上一泡? 江羡仙将手伸进潭水之中,拨弄着水面。 也有几分心动。 如果用这潭水来泡澡,会不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这样想着,她只是将手探进潭水里试了试。 ······ 一直到了第二天,江羡仙看着比之前气色好了不少的凌知锦,心情也不由好了几分。 只是原本在门口守着的圣兽麒麟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估计就只在晚上出现。 江羡仙暗想。 门口用宽大的叶子盛着一些野果放着,赤红的果子看着尤其让人有食欲。 她将果子洗干净,拿去了洞穴。 看着唇瓣紧闭着的凌知锦,犯了难。 这水可以喂进去,可是这果子要嚼碎的,总不能直接灌进去。 “咳咳咳······” 似乎是知道了江羡仙的难处,凌知锦忽然咳了几声,有些虚弱地睁开了眼睛。 看到她,他眼中浮现出几分惊讶。 而后有几分脆弱的低下头来。 “我以为你不会再想见到我了。” 在暗处监听的圣兽麒麟:······ 江羡仙一愣,见他神情有几分委屈。 想到自己离开时的不告而别,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自己当时确实是想着再也不见他,不卷入凌家那个泥潭,可是现在··· 她迷茫了······ “你现在还会走吗?” 凌知锦抬起头,小心翼翼地抓住她的手,指腹摩擦过她的虎口。 他眼中那破碎感叫江羡仙心脏开始疯狂地徘徊。 她在南诏做的事业已经完蛋了,说不定,这个时候依靠他? “留下来吧,我需要你。” 凌知锦环住她的腰,将头靠在她的侧腰。 江羡仙只觉得心脏被烫得缩了一下,她抬手摸着凌知锦的头发。 “嗯。” 到了下午,凌知锦忽然拉着她,有几分依赖和恳求地说道:“你与我回凌家吧。” 江羡仙沉默片刻。 他则立即说:“现在我已经是凌家的家主了,再也不会发生上次那种事情了。 那些人,我再也不会让他们靠近你。” 他说到后面,神情里带了一丝阴冷。 江羡仙的心脏再次被他的话语给烫得缩了一下。 与家人决裂至此,他也不好受吧。 她知道,这个时候她若是拒绝,反而会叫凌知锦心寒。 她沉默片刻,重重点头。 “好,我现在就带你回去。” 凌知锦抱着她嘴里愉悦地哼唱了几句古朴的歌谣。 片刻后,他立即起身将东西收拾好了,迫不及待牵起了江羡仙的手。 “我定不会辜负你。” 江羡仙点点头,想到前天他被雷劈的样子,还有几分担忧。 “你不要再留下养一些日子吗?” 凌知锦摇摇头,笑道:“凌家有许多疗养泉,我们回去再泡也是一样的。” 两人坐上了圣兽麒麟,江羡仙第一次经历这么奇幻的事情,新奇之余还有些害怕。 背后贴着凌知锦宽阔的胸膛她渐渐地心安了。 到了凌家。 她进去后发现,凌夫人或是谁已经不在此处了。 有的只是一批训练有序的下人。 他们见了江羡仙,立即低头,神情也尤为恭敬。 “少夫人好。” 江羡仙不适应地点点头。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 凌知锦像是知道她的顾虑,小心地揽着她。 到了之前的院子里,一切物件都还是保持着原本的装饰。 “凌府我拿回来之后一直将这个院子保持着原样,有时,我还会想起有你在的那些日子。” 凌知锦站在她身后苦笑一声。 “若是我当时再坚决一些,不去虞镇,会不会······” 江羡仙打断他。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我们就向前看吧。” 他将她揽得更紧了一些。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江羡仙心中一暖,鼻头忽然就有些酸涩。 她轻轻推开他,转过身去看着那些打扫院子的下人。 “之前张家带过来的那两个侍女呢?” 她问。 “我将人遣回了张家。” 凌知锦拧眉道。 谢春莹说那两个不仅照顾不好江羡仙,还行事嚣张,他便将人遣了回去。 江羡仙了然,接着问起了那个小姑娘。 “春莹在何处?” 凌知锦沉默了。 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了。 在江羡仙的眼神催促下,他薄唇轻启。 “她回北境了,北境的人民都很拥戴她,国主一死,他们就派人来接了。” 江羡仙在脑海中搜寻一番。 北境是另一个国度,常年冰冷,只有少数几天是暖和的。 那处的人,喜爱牛羊肉,体格也生得健壮些。 第69章 体恤 江羡仙想到自己印象中瘦小的小姑娘时,一脸不可置信。 那居然是北境的候选人? 那体格似乎更像是中原人。 “她是北境的储君?” 她不可置信道。 凌知锦嗯了一声。 他的姑母原本是一代将军,在打仗过程中被俘虏到了北境,因为长相被北境国君强行纳入后宫。 那些日子里,姑母日日想着如何手刃了北境国君,可惜他身边的守卫实在是太多了,她下手多次还是失败了。 北境大臣请求将她烧死。 可是国军将她绑在了木桩上后,还是后悔了。 之后的日子,姑母怀了春莹,她也在北境看到了国君的贤明,知道北境的百姓过得无比幸福,至少比她的故乡要好不少。 她想到自己手上沾了不少北境人民的血液,因为自己,国军也日日夜夜面临着百姓的压力。 她抑郁成疾,在生出谢春莹后不久就一命呜呼了。 北境储君一开始并不是谢春莹,她自出生就被众人不喜,民众不喜爱这个屠戮自己子民的将军之子,宫妃厌恶这个夺取国君喜爱的孩子。 明里暗里的毒酒一杯又一杯。 直到国君去世,储君即位后第一件事就是将她驱逐到荒原。 她在狼口里夺过食,最终被凌家的下属找了回去。 前月,储君已死,消息被瞒住。 他们北境人心惶惶,只因为国军没有留下一个子嗣。 这个时候他们的国师想起了谢春莹。 春莹是被他们掳走的,尽管这些日子他安排了张继跟着,可是那小姑娘总是能想出各种各样的鬼点子逃出他的视线。 被北境人带走后,她叫人传了一封信,说自己要当国君了。 真是小孩子家家的手笔。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不用担心很多事情。 到了晚上,入睡的时候,江羡仙躺在床上,穿着单薄的里衣,总觉得身子像是被火烤着一样。 她怀疑是自己的水土不服,想下床喝水,刚一动,就被凌知锦拉了回来。 “夜里冷,你在床上盖着被子,我去将水给你端过来。” 凌知锦给她端了水,裹着单衣走到床边,掀开了被子。 江羡仙看着他躺在自己边上,感觉周身的温度一下子就上来了,热得厉害。 她默默往床角里挪了几分,往自己脸上扇风。 “我将蜡烛吹了,今夜就先睡吧。” 凌知锦说完,房间立马陷进了一片黑暗之中。 江羡仙躺了,等眼睛适应了黑暗,外头已经全黑了。 她闻着自己身上淡淡的香味,有些不知道今夜该如何度过。 身边躺着一个将在自己生活中注定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情人,她却不知道明天迎接自己的是什么。 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接着就有人敲了门喊道:“大人!李大人来了,说是有要事相商!” 这一句话将凌知锦叫了起来,他朝外头回了一句,而后转过头。 黑夜里,江羡仙条件反射就将眼睛闭上了。 “我马上回来,你先睡。” 凌知锦替她盖好被子,看着她恬静的睡颜,还是批了外袍出了门。 外头的脚步声逐渐变小,她抓着被子将自己埋了进去。 “这样的事情你叫我如何是好!” 李志眉毛一竖,嗓门也变大了。 凌知锦坐在椅子上没有动静,他淡淡看了一眼李志,不以为然道:“他们说我妻子是杀人犯? 我妻子纯良无害,断不会做出那等事情,莫不是欺我妻子无人撑腰,便将这无端的罪名安在她头上?” 李志深深看了他一眼,而后叹了口气。 他怎么就不知道,这小子居然是那么个性子呢? “可是那里头的人说你夫人已经在认罪诏书上按了手印。” “不是她做的,还让她按了手印,那处的县长莫非是一方独霸了,连清白百姓也这样污蔑,随手就将泼天的大罪安上去了?” 凌知锦冷声道。 李志知道了他的态度。 心里暗道自己就不该大晚上过来,这人看着似乎心情不像是太好的。 “我知道了,我就按你这么说的转告给他们。” 凌知锦嗯了一声。 张继将人送走,再次回来的时候凌知锦还坐在椅子上。 他看着烛光下的白发,担忧道:“主子,你先回去歇息吧。 这头发明天我帮你染了。” 看来他遭受的反噬又加重了。 若是再不快寻求破解之法,那他就大限将至了。 凌知锦摸着自己的白发,白发在微弱的烛光下,散发出盈盈柔光。 这头白发若是能博取江羡仙片刻怜惜,那也是有价值的。 “不染了。” 他的语气很淡,好像不是在说自己的头发,而是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物件。 张继愣了愣,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恭敬地应了一声是,退了出去。 凌知锦将烛火熄灭,走在府里。 这天似乎越来越寒凉了,他觉得风灌进衣服里很冷。 念及卧房里安睡的人,他加快了脚步。 少受些风,身体也暖和些,至少不会冷着她······ 凌知锦回到了卧房,他轻手轻脚推开门进去,掀起被子的一角躺了进去。 躺下的时候,忽然被人从背后抱住。 他一愣,转过头,耳边却传来江羡仙的抱怨声。 “怎么那么不懂体恤自己,在外面吹那么冷。” 她今日穿着一件单薄的素白长锦衣,外面随意罩了件浅色薄纱的对襟褙子。 凌知锦低头看了一眼,她的手指冰凉。 凌知锦伸手握住她的手,想将她的手暖起来。 而后发现自己的手也是冷的,于是便拿被子将她的手压在怀里。 “以后公事就不要晚上做了,伤心伤眼。” 江羡仙将鼻尖抵在他的背上,声音里夹了几分酸。 他出去后,自己彻底想清楚了。 自己只要将他牢牢抓住,遵从自己的内心行事,将自己的感情全部投入进去就好。 凌知锦听了她的声音,见她对自己的态度柔和起来,心里泛起甜来。 他转过身将人抱在怀里,哑声念了一句。 “都依你。” 第70章 编织的骗局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撒进舷窗,鸟雀正站在桃花树枝上叫得欢。 江羡仙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身边已经空无一人了。 她穿起衣服走出去,院落里弥漫着一股清淡的桃花和粥食的甜香气味。 小厨房此刻正氤氲着一股烟火气。 她走过去,凌知锦从里头探出头来,见她立马笑道: “今日入春,院子里的桃花开得正艳。 我想着,城中女眷都喜爱吃桃花羹类的食物,便自作主张做了这碗桃花羹。 你尝尝。” 他弯腰朝江羡仙的方向,将白玉做的碗捧起,送到她的手边。 像是在献宝似的。 江羡仙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接过。 入口的是桃花的香甜,还带了一丝微微的苦涩。 回味绵长,入口即化,倒是很好吃。 凌知锦看见她眼底的神色,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江羡仙将嘴里泛着香气的食物咽下去,朝他笑笑。 却见他手背上红了一大片,隐隐有起水泡的趋势。 “你这是被烫着了?” 她想去看。 凌知锦率先一步缩回了手,他欣然道。 “不碍事的,烫了一下而已。 不过厨房的炊具还是有些危险的,日后这种洗手做羹汤的事情交给我就好。” 他眉目缱绻,一双黑眸温柔地看着她。 江羡仙心一颤,握着勺子的手一顿,埋头默默吃羹汤。 “你有心了。” 一餐早食后,凌知锦穿上官袍离开了。 她向下人打探到凌知锦如今的状况。 “回禀夫人,大人已任知府两月有余,日日早出晚归,城中百姓都称赞大人是个好官呢!” 小侍女大加夸赞道。 江羡仙喝了口茶,倒是有些意外。 这短短几月,居然发生了那么多事? “凌老夫人呢?” 想到之前想要置自己于死地的凌母,她盘问道。 侍女疑惑片刻,左思右想才试探着问: “您说的是凌舅母夫人?” 见江羡仙困惑。 她则是继续解释道。 “大人是正房嫡出,老爷夫人在他极小的时候就···” 江羡仙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同时,心里也不免有些惊骇。 难道那日要掐死自己的并非凌知锦的生身之母?那凌知锦去虞镇寻的凌父又是谁,自己难道是记忆错乱了吗? 凌知锦明明叫凌舅母作‘母亲’。 侍女正犹疑着,而后又想起大人跟她们说的,夫人问话一定要认真回答。 于是便在她的示意下说了下去。 “凌舅母夫人和舅公爷是之后来到这里的,大人年幼,他们便再次照顾着大人。 我是前些日子从老夫人的陪嫁庄子里回来的,之后就不太清楚了。 似乎是凌舅母夫人做了些不好的事情,之后大人便将他们都遣回了老家。” 不好的事情? 是指凌夫人··· 不,凌舅母想要杀害自己的事情吗? 江羡仙不知该这么说,听完这一切后,她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那老虔婆那日说凌知锦杀害自己孩子,莫非也是攀侮凌知锦了。 凌知锦也受到了她们的迫害,所以才会走前叮嘱她不要与那老虔婆单独相处了? 夜里。 凌知锦带着一脸疲色回了府,江羡仙坐在餐桌前见他过来,立即上前帮他脱下了官帽。 她看着他,心里不免有些心疼: “今日很累吧。” 凌知锦笑笑,抓着她的手放在心口。 “我总是希望自己累些,再多挣些东西回来,因为家中有所牵挂。” 江羡仙笑了一下,对他的话有几分意外。 这人怎么最近愈发爱说这种话了? 她叫下人上菜,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了上来,她细心为他盛了汤。 两人相视一笑,接着吃起了饭。 饭桌上,江羡仙将自己一下午以来积攒的疑问问了出来。 “之前,你母亲······” 她犹豫了片刻,凌知锦立即放下碗筷来,看着她的神色有几分无奈。 “是下人同你说的? 不过我确实打算告诉你那些事,毕竟我也曾在她们的蒙骗之下。” 凌知锦淡淡说起那些事,表情不悲不喜。 江羡仙或知道这对他来说不是一件好事,于是将手放在他的手上,无声地支持着他。 “舅父舅母初见我时,说我是她们寄养在父母膝下的儿子。 我被蒙蔽十余年之久,若不是我去了虞镇,舅父良心难安将一切告知于我,我不知还要受多久的蒙蔽······” 他说着不自觉地低下眉来,掩饰住眼底的恨意。 江羡仙听了他所说的一切,不免有些心疼他。 他的生活是一场被精心编制的骗局,作为亲人的舅父舅母觊觎着家产,竟将他的身世也编织起来了。 江羡仙怜惜地握住他的手,这样似乎也是给了自己勇气,就连胸口的郁结疏散了些。 她劝慰道: “都过去了。” 凌知锦苦笑: “或许我不知道才是好事,若是一开始就知道真相,我又怎会如此心甘情愿地被她们利用?” 她听出了对方语气中的失落,于是将头靠在他肩上。 难免想起来自己当时在凌家受了气,自己跑去南诏。 那时候的凌知锦或许才刚刚得知自己的身世,一场骗局被撕开,他也是痛苦的吧。 可是自己却也是不听他的解释与挽留,毅然决然地走了。 他那时的心情又该是如何? 她想着,心中难免生出一股酸涩之气来。 凌知锦垂眸,细细地抚摸着她的发顶,双目沉沉。 半晌,他爱恋地在她额头落上一吻,嗓音中是浓浓的爱与恳求: “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陪着我,别走。” 到了夜里。 凌知锦吹灭烛火上了床,小心翼翼将她裹在怀里,手指轻轻描绘着她的眉眼。 江羡仙一愣,却也没拒绝,顺从地靠在他怀里,嗅着他身上的乌木沉香气味。 “睡吧。” 他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她心中一暖,顺着他的胸口躺了下来。 自从两人重归于好,凌知锦似乎比之前粘人了不少,还总是时不时说一些情话,惹得她心中发痒。 她忍不住摸了摸脸,摸到一片滚烫。 第71章 将契约解除吧 翌日。 凌知锦早晨照例去外头办公务了。 江羡仙在院落里晒着太阳,初春的太阳不热,就是光亮得很,格外地刺眼睛。 有眼力见的侍女立即拿过一把团扇给她挡着脸上的阳光。 “你们先下去吧,我自己晒一会儿。” 她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在躺椅上肆意地舒展着身体。 侍女们立即就听从她走了。 院子里空落落的,莫名有些惬意。 “江羡仙。” 她正在一阵迷蒙的睡意之中沉浮,忽然听见了院子里传出一道男声。 她起了身,疑惑地看过去。 凌行夜穿着一身黑衣,几缕白发飘在两颊,他一双黑眸发亮。 “你怎么在这?” 江羡仙惊讶,自己当时在牢狱中,就是死也找不着他作证。 现在离开了南诏,那里的人应该也就不会过多为难自己了? 至于她留下的染坊等东西,她想已经不重要了。 毕竟做生意是一件难事,她那几个月来深有体会。自从失去了点石成金的能力之后,资金的运转就尤为困难了。 只是不知在南诏的小艺与阿满如何了? 她自从来了这里,就很少给她们通信了。 只不过,凌行夜是怎么知道她在这里的? “我与你不能分开超过一里的距离。” 凌行夜有些哀怨,这些天,他天天看着凌知锦和她感情日趋笃厚,心里也难免吃味。 不过那头金毛说得有道理,自己与她签订的是主仆契约,与她难以再进一步。 “为什么?” 江羡仙惊讶不已。 她想起了那个被七步蛇咬了的故事。 “你与我签订了契约。” 见江羡仙脸上毫不掩饰的惊讶,他起了恶作剧的心思。 他装模作样地端正了神色,轻咳两声,皱着眉头道: “你从今之后就是我的奴仆了,我是大名鼎鼎的妖王大人,你要臣服在我脚下。 人类!还不快快跪安!” 江羡仙嘴角一抽,直接背过身接着晒太阳。 感受到了忽视的凌行夜不满地站在她眼前。 她看着面前的现眼包,眼角一抽。 “你来有什么事?没事就走吧。” “我们签了契约,我是你的妖兽了,你要负责我的生活。” 凌行夜说得理直气壮。 明明他是觉得很羞愧的,之前和凌知锦签订契约的时候,主人足够强大,他便也不在意。 可是换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他以为自己说出来会很羞愧的。 可是, 这个小女子居然还瞧不起他? 忽视他? 凌行夜不知怎的,就是想要将自己与她的关系一吐为快。 “哦。” 得到那么平淡的反应,他简直是要石化了。 “你就哦一声?!” “啊,很棒。” 江羡仙瞥了他一眼,索性拿团扇将自己的脸全部盖住了。 “……” 凌行夜一张脸被憋得通红。 很好,居然敢无视他? “我都说了我是你的契约兽,你居然还不愿意和我说话,你是不是故意的?!” 江羡仙无奈,这家伙还生气了? “我不记得怎么和一个人有了契约,你或许去城东,有间书屋里头看看,有没有你爱看的书。 我想,像你说的这种类型的,最近还是挺时兴的,” “这不是话本子!若不是凌知锦当时拿了我的心血与你强行缔结契约,我早就自由了! 我根本就不愿意和你缔结契约!” 凌行夜气急败坏。 凌知锦,凌行夜,两人姓氏一样,原来她一开始的怀疑就是正确的。 难怪自己在人市见到了凌知锦之后,招募账房先生就找到凌行夜了。 江羡仙暗想,自己晚上一定要找凌知锦问个清楚。 看样子,这凌行夜还不是普通人,还是个妖。 应该是与圣兽麒麟差不多成分的了。 “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江羡仙无奈道:“你走远些,别挡到我的太阳,如果可以,最好将嘴也闭上。” “······” 凌行夜被她的态度气得半死不活。 “随你。” 江羡仙无所谓道。 “你!” 凌行夜心里憋着气挪开了一步。 晒了会太阳,身上暖烘烘的,江羡仙感觉心里舒服多了。 她原本是不想那么早就出来的,毕竟最近发生的事情有点多,她得好好想想。 江羡仙眯着眼,总觉得这家伙不太对劲。 她最近接触的人也颇多,能这么了解她的,没几个。 那么,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凌行夜。” “你叫我干嘛?” 凌行夜听到她叫他,心里一喜,还以为是自己的魅力征服了她。 他傲娇地抬起头,装作不懂地问。 “我不懂什么契约,我也不需要什么奴仆。 我们将契约解除吧。” 江羡仙思忖道。 多了那么一个人,似乎也没什么用处,既然能成全他的自由,那何乐而不为呢? 就当是行善事,给自己积德了。 凌行夜错愕,她居然不要自己了? 凌行夜气得直跳脚。 “你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吗?这契约是你说解就能解的?” 他这样子与怨夫无异。 江羡仙看了头大。 这留下也不行,吵得她脑仁痛。解除契约,这货比自己还要急,死活不让。 “那你要怎样?” 她问。 “我不怎样,你凭什么将我弃之敝履?我可是高阶妖兽,一市难求! 你要知道,不是人人都有你那样的好运气。” 凌行夜气得跺脚,真的有些怕江羡仙将契约解除了。 毕竟自己只是无聊才出现的。 逗弄了几句居然差点将契约解除了? “随你吧。” 江羡仙简直要无语了,自己给他出谋划策这么久,这货还不满足? 凌行夜心中气闷,直接转身离开了。 一阵紫气后,他人不见了踪影。 夜里。 凌知锦如往常一般回来,只不过今日看着脸色还不错,想来是今日没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 江羡仙上前替他拢了一下那头白发,想起白天发生的事情,问: “你认识一个叫凌行夜的?” “他来找你了?” 凌知锦转过身。 他从一进门就闻到了那股兔子味道,叫他不注意都难。 虽然前些日子也有,不过没有今日这般浓郁。 江羡仙点头。 第72章 洞房花烛夜 凌知锦思忖道: “你们之间的主仆契约,对你有益无害。 或许我有些自作主张了,但是我还是希望,这一回你可以听我的。” “那就不解除吧。” 既然他说有用,虽然自己还不太清楚,但一定有他自己的考量。 夜里。 江羡仙沐浴后,发现卧室已经大变样了,原本古朴素雅的居室已经装饰上了各种各样的红绸,桌上还点着红烛,看着就是一片喜气。 凌知锦穿着一身红色的婚服站着,面容俊朗,一双眼睛自她进来后就一直看着她。 嘴角还带着和煦的笑意。 “这是?” 江羡仙惊讶道。 他上前,牵着她的手到了桌子面前。 “之前我们的婚礼太过草率,今日我想着将一切补全。” 他的白发被束了起来,头上戴着一个墨玉的头冠,美不胜收。 公子如玉,也不过如此了。 江羡仙微笑,重重地点点头。 “我将酒换成了茶水,我们以茶代酒,交杯共饮。” 凌知锦端起那两个小瓷杯,眉目温软。 她便接了过去,喝下那杯茶水。 放下杯子,两人对视一眼,她心里无端地有些紧张。 “别怕。” 凌知锦轻叹一句,上前扶住她的后颈,缓缓低头。 温热的呼吸洒在脸上,她有些窒息,看着那完美无瑕的脸朝自己靠近,她睫毛轻颤。 唇瓣被温软的触感覆盖,痒痒的。 凌知锦垂眸,细细研磨着她的唇瓣,勾绘着她的唇形。 她手有些抖,最后迟疑地落在了凌知锦的背上。 这样浅尝辄止的吻很美好,江羡仙退开两步,脸已经是红得不成样子了。 她抬眼看了眼凌知锦,见他同样是耳廓发红,一双眼睛像是含着春水一般,带着些晶莹的泪意。 “你之前与其他女子这般过吗?” 她问道。 虽然她不会介意,可是好奇心上来就是很想知道。 凌知锦诚然地摇头。 “我凌知锦此生,只会有一个妻子,那就是你。” 江羡仙有些脸烫。 两人坐到了床榻上,被子都被下人换成了喜被,看着也是一副新婚的场景。 江羡仙蓦然想起那天,成亲那日,凌知锦睡得软榻,两人一直是相敬如宾。 那今日,是否就要捅破这层窗户纸了? 凌知锦给出的答案是确定的。 他倾身,在她的颈侧落下一吻,热气激起了江羡仙的轻颤。 彼此双眼迷蒙,他的手带着无限的热意,莫名让她有些热。 ······ “轻些。” 江羡仙忍不住挪了一下身子。 耳畔传来的是男人的粗喘,不过那动作也如愿以偿地轻了下来。 她难以自持地轻喘,恍惚间瞧见凌知锦落下的那缕白发逐渐变黑。 她无暇去想,只能沉浸在欲海之中。 一夜旖旎。 江羡仙脸颊边一阵瘙痒,她睁开眼酒见凌知锦凑在面前亲她。 她挣扎着别开脸,浑身还是一阵酸痛,特别是腰部和腿部,整个人像是被拆开后重组起来的。 凌知锦哑声道: “你醒了?” 她点点头。 看着凌知锦露出的赤裸上半身,上面还有自己的抓痕,交错地分布着,或许背后还有更多? 她隐约记着自己昨夜受痛的时候,反复在他背后抓挠了很多次。 “你——”江羡仙有些难为情地开口。 “夫人,该起了。” 凌知锦道。 江羡仙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头上已经有几缕黑发了。 心里不禁感叹,雷劈的时候他头发是白的,怎么一夜之后头发多了那么多黑发? 她穿上衣服,忍着身体的不适,摸着他的头发,问道: “为什么一夜之间就黑了那么多?” 凌知锦一愣,看向铜镜中的自己,确实如此。 原来那道士所说的接触,是这种接触吗? 想到他与江羡仙的命数相交,他还是决定将这一切说出来。 毕竟他们是要携手一生的夫妻。 “你信命吗?” 他问。 江羡仙疑惑了一下,而后摇头。 命这种东西,虚无缥缈,一切还要看自己是如何生活的。 若是因为所谓的命不好而颓然一生,那未免也太过糟蹋。 世人总是爱给自己的生活加上命的定理,似乎无论自己做了什么,是有所成,还是一无所成。 都是命。 “之前有位道士与我说过,我命中有位女子在等着我。” 难不成就是她? 江羡仙心脏莫名有些涨。 “他说,我命中有一个大劫,若是在24岁不遇见那位女子,便会殒命。 我之前信了,真的找到了她。” 凌知锦忽然看向她,接着说: “可因为我,却使她遭受到了伤害,我便想着,这命,人各有一条。 为何就我的那般的不同。 她离开后,我想着若是不遵循命运的轨迹,我又会如何呢?” “会如何?” 江羡仙情不自禁问了一句。 凌知锦叹了口气,看着她浅笑。 “大概就是当生命化作了实质,感知到了一切都在离我而去,我却什么也抓不住。 头发白了,终日嗜睡,心里苍老得像是个老人。 直到我以为我大限将至的时候,她却又回来了。” 江羡仙知道是自己的到来让他有了转变。 她摸着他的脸颊。 “只要这样你才会好起来吗?” “或许吧。” 凌知锦不是很清楚,不过经过昨夜的旖旎之后,自己的身体却是相较之前好了不少。 或许就是这种接触吧。 他低下眸子,耳垂有些红。 凌知锦用过早膳出门时,还依依不舍地和她胶着了好一会儿。 江羡仙怕下人中传出一些话来,于是强硬地将他推走了。 看着他坐上马车远去,她摸了下发红的脸。 她转身,就见凌行夜一脸不愉地站在眼前。 见她的第一句就是质问: “你和他圆房了?!” 他倒是想不到,自己就是昨夜走得远了些,今早过来就看见了两人腻歪,如胶似漆的模样。 她身上甚至还沾着凌知锦的味道。 第73章 水灾 “与你何干?” 一见面就被问了那么私密的事情,江羡仙神情立马就冷了下来。 凌行夜也不生气,依旧是那副看破不说破的样子,笑了笑:“你既然不想说,我也不会追问。 只是我还是想大发慈悲地劝告你,他那个人,不值得托付真心。 小心越陷越深,最后被他吃了都不知道。” 这个‘他’指的是凌知锦。 江羡仙表情愈发冷,就差直接将他赶出去了。 凌行夜见她还是这副样子,忽然就想起了自己在酒楼的时候,听见那些人说的。 情爱之事都是难以说出口的。 难不成江羡仙她也忌讳这些东西? 他倒是不懂了,不过就是情爱,发自心肝脾胃肾,又有何不能言? 他试探道: “你们圆房的事情,我作为你的妖仆自然是一清二楚。” 果不其然,江羡仙瞪了他一眼。 他呵呵一笑。 莫名觉得她有几分可爱。 “你这样瞪着我做什么? 难不成我说错了?” 江羡仙不想理他,干脆就坐在椅子上看着话本子。 凌行夜也不在意,托着腮,就这么看着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忽然一把拽起江羡仙来。 “你带我去哪里?” “去见知锦。” 凌行夜一句话,便将她的思绪打乱。 她自从来这里,便一直住在这院子里,说到底,她确实不清楚凌知锦现在在何处谋事,又是做些什么样的事。 她还想说些什么,可凌行夜却已经将她带到了凌知锦所在的地方。 这里是公家的大堂,他们从后门绕进去的。 所以也率先看到的是一些假山池沼,行至深处才见一座凉亭,凉亭下是一汪碧波水潭,潭边的垂柳将它藏了起来,平添了几分幽静。 凌知锦正坐在亭子里,专心处理着公文,许是公文太多,他眉头一直是皱着的。 忽然一串脚步声响起,江羡仙立马扯着凌行夜躲在了假山后头。 一个官吏作扮的人走了进来,表情急切地在凌知锦耳边窃窃私语。 江羡仙发觉自己居然能将二人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那官吏大概是说了南诏开春洪灾泛滥的事情,据说死伤无数。 她一颗心立马就揪了起来,小艺和阿满他们正在那里。 她屏息凝神正要再次听清楚,耳边却只剩下一片风吹树叶的声音了。 她困惑不已,抬头看去,凌知锦与那官吏还在交流着。 “别看了。” 她诧异的看了一眼凌行夜。 “方才,是我将我自己的天赋与你共享了。” 什么? 江羡仙一下子就蒙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自己以前看的那些小说里头,主角获得了金手指之后,都是要与别人共享自己的能力? 这种事情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你再共享一下。” 江羡仙急急叫道。 “你求我啊。” 凌行夜得瑟道。 “你要说,妖王大人,请赐予我力量。” 江羡仙:······ 两人僵持的时候,江羡仙余光瞥见凌知锦已经起身离去了。 没能听见后半程,她被气够呛。 要不就别共享,共享也只让她听见一半的内容,真是气死她了。 凌行夜还要说些什么,见她那恨不得打自己一拳的架势立马就噤声了。 又不是什么大事,那么计较干嘛? 见她要走,凌行夜立即抬脚跟上。 她往哪里走他就往哪跟着。 一时间江羡仙气的上头,只觉得头发都要气炸了。 “你干嘛?” 凌行夜笑得无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这不是怕你走丢了吗?” 江羡仙简直要被他气死。 江羡仙转身就走。 她走得快,没走两步就发觉不对劲了。 若是凌行夜有千里耳的天赋,那他一定听到了全程。 “你先站住。” 江羡仙停下脚步,开口。 凌行夜挑眉顿足。 “今日,他们说的话,你是不是全听了去?” 凌行夜歪着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哟,这个时候回过味了? “你求我啊,就说妖王大人请告诉我。” 江羡仙咬牙,想到南诏的阿满和小艺,还是咬牙切齿地说了那一句。 “妖王大人,请你告诉我吧。” 凌行夜心满意足。 “他们说的是南诏洪灾的事情,凌知锦过不了几天就要去南诏帮助治水。 不过嘛······” 他存心吊胃口,江羡仙立马说了一句。 “妖王大人,请您接着说。” 他露出孺子可教也的表情,接着说道: “南诏不仅仅是水灾的问题,城里头的天花病肆虐,已经死了大半的人了。 有大批的人逃了出来,没有城池刚容纳,皆是将城门关了起来,这些天,估计出门都是个大问题了。 不过你放心,本王会好好保护你的。” 江羡仙脑子嗡嗡响,只要一闭眼就能想到小艺等人在里头绝望等死的模样。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只知道一进门见到凌知锦时,已经是脱力倒在了他的怀里。 “他告诉你了?” 凌知锦问。 江羡仙回过头,跟在身后的凌行夜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想到南诏的事情,她悲怆地点点头。 “你接下来要过去吗?你会感染上天花吗?” 她控制不住地问,因而显得有些六神无主。 凌知锦心疼地抱着她,一遍遍保证自己不会有事。 “我可是能在雷劫下活下来呢,不会有事的。” 即便是得到了保证,她也依旧决定心里不安,似乎此行就是注定会发生些什么。 她坚定道: “我要与你一起去。” 凌知锦摇摇头,不想她去冒险于是果断拒绝了。 “你在家等我消息,或者是等我平安回来,都行。 我没办法在受难地一边管着百姓的生死,一边念着你。” 他说。 “好。” 江羡仙没得法子,却也明白了自己若是挑明了要跟着他,指不定就会被关起来。 没过几天,就到了凌知锦出门的日子。 他出门的那一日,江羡仙特意装睡,任凭他如何叫就是不起床。 凌知锦无奈,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等我回来。” 他说完就走出了房门,江羡仙睁开眼睛,有几分不舍。 她抓起一边的被子深吸了一口气,乌木沉香的味道弥漫在鼻尖,叫她心安。 “够了,你快跟我走,一会晚了就跟不上了。” 第74章 行路 凌行夜急急忙忙走进来就要将她抓起来。 “走。” 江羡仙抓住凌行夜的手腕,弹起了床就要往外头走。 两人从凌府的后门出去,凌知锦的马车已经是不知所踪了。 她不知道路,但好在凌行夜他带着她一路顺着小路。 一路上他们俩默默无言,在山林之中穿梭着,偶尔被绊了脚也是立即跟上。 好不容易穿过阻碍的树叶,视线豁然开阔,他们正站在悬崖上的一棵树后,下头传来车轮滚滚的声音。 马匹的嘶叫一时还有些近。 江羡仙站在山头上,看着马车驶过石子路带起一片沙土。 她叉着腰气喘吁吁道: “他就在这里头了?” 凌行夜点头,带着她继续往树林里钻着。 与那马车始终保持着能看见却又不明显的距离。 马车内。 还是来了啊······ 车厢内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兔子气味,还夹带着一点栀子花香气。 凌知锦放下手中的竹简,略有几分无奈。 “他们在山上,你带几个人将她们带到马车上来吧。” 张继在车外应了一声,而后外头传来一声跳下马车的声音。 不一会儿,树林里头传出了悉悉索索的声音,还伴着一阵尖叫。 凌知锦揉了揉太阳穴,再度睁开眼就见面前坐着两个人。 面对着凌知锦,江羡仙干笑两声,搓手解释道: “那么巧?我在外面采风呢,没想到就见到你们了。” “在这里采风?” 他一只手撩开帘子,外头黄沙漫天,植被稀少,就连山头上都是光秃秃的,只有那么零星的几棵树做着点缀。 江羡仙见此情形也知道自己狡辩不出来了,毕竟这里鸟不拉屎,说是采风也未免太过荒谬。 “怎么? 你们不是来采风的?” 凌知锦眼睛微眯,视线落在她身后的凌行夜身上。 “你带她来此处做什么?” 凌行夜理直气壮,挺起胸脯道: “我现在是她的妖仆,听命于她不是应该的吗?” 他就是故意的。 故意提醒着凌知锦,他还在记恨着他将自己变为妖仆这件事。 可惜,凌知锦只是冷笑一声。 “是吗? 你记得就好。” 凌知锦话音一落,江羡仙就见他脸色一变,一脚就踹了出去。 “啊!” 凌行夜惨叫一声,倒飞出去好几米远,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在地面上。 尘土飞扬,惹人睁不开眼睛。 江羡仙惊呆了。 艰难地吞咽一口口水,他不会也把自己踢出去吧? “你······”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凌知锦就已经将目光转向她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 “坐到我身边来。” 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不过江羡仙还是觉得他此刻应该是生气了。 江羡仙咽了咽口水,乖乖坐到他的身边去。 凌知锦侧头看了她一眼,伸出一只手来拉过她的手,放在他的胸口上。 “出来也不多穿件衣服。” 他叹息一声,认命地暖着手心里的小手,语气也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埋怨。 似乎是察觉到了江羡仙的害怕,他将人抱在怀里,有些无奈道: “你不必害怕我,我不会如此对你。 此行凶险,我本是不愿你来的。” 江羡仙默默听着,也有些感触,摸着他的脸颊正要说写什么。 忽然,窗户上扒上了一只手。 凌知锦眸子一凛,一把将人推开,那窗户“砰”地一声就关上了。 这是怎么了?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她丝毫没有看清。 “凌知锦!你不是人!快放我进去!” 外头忽然传出杀猪般的嚎叫。 江羡仙眨了眨眼睛,这声音是凌行夜的? 她问: “你关窗做什么?” “他可以徒步跟着我们走,你似乎将他想得太脆弱了些。” 凌知锦在窗子上按了一下,车厢内顿时安静了,连车轱辘滚动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江羡仙不能理解他对凌行夜的态度。 想起他刚才那一脚,她还是有些担心。 “他一直在外面不会没事吧?要不······” “我今日不想说他的事情。” 凌知锦疲惫地叹了一声,而后埋在她的颈窝。 江羡仙让他靠了会儿,正要问他现在休息好了吗? 接过,却听见耳边传来了匀称绵长的呼吸声。 她愣了愣,将视线转向别处。 他睡着了。 一向浅眠的他,竟然在这车上睡着了。 江羡仙转头看向他,心里五味杂陈。 看来是这阵子真的太忙了,他才会这般的困倦,以至于忽视掉了车上的颠簸,沉沉睡去。 她小心地环着凌知锦,自己调整着姿势合上了眼睛。 两人相拥而眠。 凌知锦醒的时候,马车还在平稳地行驶。 他揉了揉眼睛,正要坐起来,却觉得哪里不对劲。 身下的江羡仙动了一下。 他垂下眼睛,看向肩上的人。 江羡仙睡得正香甜。 他小心翼翼撩开车帘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近晚,大片大片的蓝紫已经跃上天空。 光线极大地减少,外头似乎都雾蒙蒙的,有些神秘,山林里偶尔传出几声兽鸣,叫人有些胆寒。 他抽回视线,再度看向肩上的人儿。 她睡颜恬静,几缕发丝捣乱般站在了唇瓣上,睫毛的阴影投射在下眼皮,隐隐能看见下眼皮的青紫。 想来这几日,她也与自己一般,都是寝食难安。 他伸手将她的头搂在怀里,而后小心翼翼地将她的头放在腿上,好让她睡得安稳。 江羡仙半梦半醒之间,似乎是嘟囔了一声。 凌知锦一愣,停顿了片刻,看她的呼吸再度回归绵长这才放下心来。 看着她圆润饱满的耳垂,他忍不住伸出手,用骨节摸了摸。 软软的,热热的,他忍不住在上面蹭了蹭,手指传递而来的温热触感叫他有些不舍得放开。 他俯下身来,唇瓣靠近那耳垂。 这时候,马车忽然传出一阵极大的颠簸。 身下的人一颤,眼睛一下就睁开了。 “发生什么事了?” 她声音还带着困意,有点哑哑的。 凌知锦将视线从她耳垂上收了回来。 皱着眉朝车外问道: “这是发生何事了?” 第75章 现在也不算晚 “家主,我们与一辆马车撞上了。” 张继的声音传了进来。 发生车祸了? 江羡仙立马起了身就要出去查看,却被凌知锦拦在了身后。 “我先去探查一番, 你乖乖呆在车厢里不要动。” 凌知锦说道。 江羡仙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 凌知锦见她乖顺的模样唇瓣有些痒,他凑过去在她脸颊落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 他这才放心的下了车。 江羡仙看着凌知锦的背影,总觉得他这会儿有些奇怪。 “讨厌的人可算是走了。” 凌行夜没了顾忌,立即窜上了马车。 一见到江羡仙,他就开始大吐苦水。 “你是不知道,他那人下手有多狠,打得我现在胸口还在痛。 估计是断了几根肋骨了。” 江羡仙嘴角一抽。 断了几根肋骨还能健步如飞地跳上来,追着马车跑了那么久? “他这样的人,没有小姑娘喜欢的。 也就是你的眼光有那么差劲,不然怎么会被他迷惑?” 江羡仙呵呵笑了两声。 凌行夜还在继续说着,大有一番拉她一块针对凌知锦的想法。 江羡仙懒得理他。 他话多的本事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凌知锦在凌行夜说得兴起的时候,忽然将马车的帘子掀了起来。 一双黑眸寒气十足地凝视着他。 凌行夜被那眼神盯得悚然一惊,嘴巴也不自觉地越变越慢,最后支支吾吾地噤了声。 江羡仙眼睁睁看着他被拎着后衣领丢了出去。 凌知锦则是恢复了神色,温柔地看着她。 他解释着自己出去看到的一切。 “与我们马车撞上的是陵县输送物资的马车,此行,他们会与我们一同去南诏。” 江羡仙了然。 她倒是没想到朝廷居然对南诏的水患那么上心。 “张继在外头架了火堆, 我带你出去围在火堆边上吃鱼。” 凌知锦说道。 江羡仙点点头。 待她整理好衣服,凌知锦便带她出去围在火堆边上。 凌行夜这人此刻已经是不知所踪。 她也没空去想了,总归是与他们这些普通人不一样的,不用担心他出什么事。 她坐在火堆边上的大石块上。 那炉火烤得她全身都暖烘烘的,舒服得很。 火光下,凌知锦替她剔好了鱼刺,又细心为她烤上鱼。 他的目光极其温柔,仿佛能将她包裹在一层柔和的光晕里。 江羡仙的心不由得就被他俘虏了。 她细细吃着那鱼肉,含了一下就化在了嘴里。 另一处的人堆里忽然走出一个人,满脸络腮胡,脸上带着笑意,提着二两肉走了过来。 他大大咧咧将手中的肉挂在了这里支起的木头架子上,豪爽道: “凌大人,这是一些新鲜的鹿肉和干粮,你们一并烤着吃了吧。” 凌知锦客气地笑了一下,那人任务完成便立即离开了。 去赈灾的路上难道还带着鹿肉这等昂贵的食材吗? 江羡仙多看了他两眼。 凌知锦面色如常,将那肉串上了树枝架在火上烤着,随着一把香料撒上去。 鹿肉的香气弥漫。 她咽了口口水,有些馋。 凌知锦将烤熟的鹿肉递给她,还拿过一块馕。 他细心嘱咐着: “慢些吃,小心烫。” 江羡仙看着这又大又软的和田白馕,实在是有些动心。 她接过,将这些东西都吹凉了,小口试了一下温度。 看着在火光下烤着鱼的凌知锦,她心脏一片柔软。 “你也吃吧。” 她将试好的一块肉递到了凌知锦嘴边。 凌知锦愣了愣,看着她殷切的目光,鬼使神差地咬了一口肉。 他笑了一下,将肉串推了回去。 “你自己吃就好,我能照顾好自己。” 江羡仙收了回来,自己吃下一块,再次拿过去。 凌知锦无奈,顺从地吃下。 于是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吃着。 待两人都吃完了,凌知锦转过头,嘴角勾起一抹温润的笑意说: “我带你去个地方。” 江羡仙不解,但还是跟着他走了。 凌知锦带着她,走到一处较为平坦的地方,停下脚步说:“就是这里了。” 江羡仙环顾四周,这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还是一样的荒原,寸草不生,就算是初春的湿气都没有。 她有些困惑,转身看着凌知锦。 “等一下。” 黑夜中,她看不起他的神色,但是听着他的话语就莫名的心安。 凌知锦嘴里像是吟诵了一些复杂的句子,周围还是静悄悄的。 “你看那里。” 凌知锦笑了笑,手指一指。 江羡仙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里居然有一片萤火虫飞舞。 每一只萤火虫都被一圈蓝色的光晕环绕,美轮美奂,就像是夜空中的星河一般。 她惊讶地捂住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 凌知锦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他很少看见江羡仙这样的表情,这让他心里一阵悸动。 他声音有些哑。 “我发现这个地方的时候,很想叫你来看,但是你不在我身边。 不过, 现在也不算晚。” 江羡仙听了他的话,踮起脚亲了亲他的唇瓣。 “我很喜欢。” 她脸上扬起一抹笑意,灿烂如花。 凌知锦一愣,随即摸了摸嘴唇也笑了。 他伸出手,将她揽入怀中,紧紧地抱着她,不让她受风。 而后,她忽然有些害羞,想要退出他的怀抱。 但是下一刻,就被他抓住,她没有防备,被他狠狠地吻了上去。 他的吻蜿蜒而上,携带着他满腔的热情。 就像是一团热火,将她吞噬,焚烧殆尽。 在持续上升的温度中,她难以自持地喘息了一声,却也舍不得分开。 对方温柔的眼眸倒映着她,手指在她支撑着她的后颈,而后顺着颈椎攀爬上去,插入发丝。 她尾椎骨都泛起一股麻意,不自觉地抓紧了他的腰带。 两人分开后,急急地呼吸了两口气。 江羡仙别开脸,有些不好意思。 就算是不用想她也知道,自己现在一张脸肯定是红透了。 凌知锦上前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扣,他掩饰住嘴角的笑意道: “我们回去吧。” 第76章 他们也有女眷 两人回了营地,另一处马车那边还是欢歌载舞,好不热闹。 江羡仙看了又看,还是进了马车。 “睡吧,你累了一天了。” 凌知锦柔声安抚,顺手把灯给她挑了暗一些的位置。 江羡仙闻言,只觉得心里头有些发酸发涩。 车外面那堆人的欢歌声不时传进来,带着独特的方言特色,于是唱起来便没完没了的绵长,辽远。 她想起了在南诏的阿满和小艺,有些苦涩地问他: “他们是去南诏赈灾的,为何还这般的欢纵?” “火没烧到他们身上,他们便自然喊不出痛来,早些睡吧。” 凌知锦不想多做猜测,简单的应了一句,便是闭目养神。 ...... 第二天,马车接着赶路,两辆马车并行在山路上,摇摇晃晃的。 山路太过崎岖,马车也是颠颠簸簸的,江羡仙一张脸立即就白了,胃里是翻江倒海般的难受。 好几次,她都觉得胃里还未来得及消化的食物涌了上来。 她撩开帘子,探出头去,使劲呼吸着外头的空气。 以此来缓解晕车的难受,车轱辘忽地颠了一下,她倒吸一口气,抬起头却见到对面马车同样冒出一颗小脑袋。 对方一张脸黄不拉几的,呆滞的脸上露出几分错愕。 三秒后,那人立即缩了回去。 即便是她穿了男装,头发全都束了起来,还将脸涂得乱七八糟。 但是凭借着自己的经验,江羡仙心中断定这是个姑娘家。 只因为那双眼睛,清澈见底,干净得不染纤尘。 “你们见过那边车队的所有人了吗?” 江羡仙缩回了马车内,朝凌知锦问。 “见过了。” 他从竹简中抬起头来,回忆了一下,而后道。 “全都是男的?” 江羡仙不死心再继续追问道。 “对。” 他确信道。 江羡仙伸手遮住他的竹简,说道: “他们也带了女眷同行。” “女眷?” 凌知锦沉默片刻,说:“我不清楚,夜里看的时候,全都是带着头冠的汉子。 可能是我看花眼了,没注意到。” “不是你的问题。” 江羡仙摇摇头,接着说:“他们的女眷将头发束了起来,正是男子的装束。 你没注意到也很正常。” 听闻此话,凌知锦眉头微蹙,有些不解: “在这时候,人人自危,他们怎么还主动带女眷去灾区? 真是当着玩笑来的。” 看他有些生气的神色,江羡仙默默无语。 自己也是硬要跟去南诏的女眷,若是此刻她再说话,估计凌知锦就要翻这笔旧账了。 一路上,马车再度回归平静。 行至一条水渠边上,马车停了下来。 “都下来喝些水吧。” 外头那马车的人招呼道。 江羡仙缓步走了下去,一条清亮的水渠就在眼前,似乎在这里都能感受到它的冰凉。 几个大汉争先恐后地挤过去,赤脚淌着水,用手拘起一捧上游的水喝下。 水沾在他们的衣襟上,湿哒哒的。 她嘴角一抽,手中拿着的水壶扔也不是,过去接水也不是。 忽然一道嘹亮而又粗糙的声音响起。 “你们几个!照顾一下女眷!让凌夫人先取了水再去洗!” 一黑面男子走了过来,站在江羡仙身边,先是朝她抱歉的笑笑。 而后给每个上岸的人肩膀上都打了一拳。 “凌夫人,你先去取水吧,我教训一下这些糙汉子。” 黑面汉子挠着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 江羡仙礼貌地点点头。 “多谢。” 她特地朝上游多走了好些布,看着水流了一会儿。 这才将自己的水壶伸进水里头。 冰凉的河水浸润着她的手,带起一丝初春的凉意。 “你怎么不叫那姓张的帮你做?” 凌行夜不知道又从哪冒了出来,一脸奇怪道。 江羡仙嘴角一抽,又不是残废,为什么什么事都要叫别人帮忙。 她懒得搭理他,只是装满了水壶就喝了一口水。 冰冷的水从嗓子里流进胃里,带起一条流线一般的凉意。 她浑身哆嗦一下。 凌行夜啧啧两声,嗤笑她:“喝水都能凉到,我也是头一回见到。” “凉不凉我自己知道。” 江羡仙翻了个白眼正要走,却见对面河畔跪着一个瘦小的身影。 一身粗布衣裳,脸蜡黄的,正拘着水小口地喝着。 她立马认出那是刚才马车上缩回头的那个姑娘。 “你怎么还不走?” 凌行夜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个瘦巴巴的丫头在哪喝着水。 他不解道: “这有什么好看的?” 江羡仙无语,却还是耐心道。 “难道你没看出来那个是女扮男装的姑娘。” “所以呢?” 凌行夜不解地看着她,所以呢? “他们无端将一个姑娘带去灾区,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听了这句话,凌行夜先是看了她一眼,随后就捂着嘴笑了起来。 江羡仙迷惑不解。 这是干嘛? 她说话很好笑吗? 凌行夜笑够了,便意有所指道: “不知道某些人哈,明明自己也是去灾区的女眷。” “可是你不是说能保证我没事吗?况且我是为了南诏的亲朋好友。” “好好好,你先回马车吧,我都能感觉到后背一股子凉意了。” 凌行夜摸了摸脖子,意味深长朝着身后的马车看了一眼。 江羡仙瞥了他一眼,还是一路小跑要回马车。 黑面汉子见了她,立即笑着喊住她。 “凌夫人,水可取够了?我叫那些家伙去水里了?” 江羡仙点点头,看了一眼他,还是决定说。 “你们为何要带上女眷去南诏?” 黑面男子的笑容凝滞,有几分严肃地看着她。 “夫人这话可别乱说,我们一车队的小伙子,哪里会有什么姑娘家家的?” 话里头含着些不满,她识趣地不打算追问了。 不过看反应,黑面男子分明是知道自己队伍里有那么个女子。 第77章 到达南诏 江羡仙回了马车。 对上凌知锦一双略带醋意的眸子。 “怎···” 她还没问出口,就被人揽过去。 唇部一阵柔软的触碰叫她脸红心跳。 凌知锦撤开,看着怀里小脸嫣红的人,问道: “怎么取水去了那么久?” 江羡仙喘了两口气,摸着脸颊想让自己马上降温。 她诚实道: “我看到了女扮男装的姑娘也在河那边喝水,就多待了一会儿。” 凌知锦沉默了片刻,一双黑眸盯着她的脸,随后伸出手在她脸颊摩挲着。 半晌,他叹道: “南诏现在或许已经是一番兵荒马乱的境地了,你也穿上男装吧,起码路上保险一些。” 江羡仙没有反驳,眼睛有些亮。 就是不知道这次的男装又是什么样的呢? 她又要做回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了? 凌知锦点头,朝马车外吩咐道:“你将那两套男装拿过来。” 张继应下,没多久就将两套的男装伸了进来。 江羡仙接过包袱,摸着那软绵绵的布料,她眼睛一亮。 她似乎已经感受到了里头柔软的布料了。 “和你身上穿的差不多?可我没你那么高挑。” 她虽是那么说着,却很是兴奋地将包裹打了开来。 里头首先见到的是一件靛蓝色的衣裳,摸着的质感有些粗糙,不是想象之中的丝滑。 她的笑有些僵硬,将衣服全部扯了出来。 平铺展开后,发现那竟然是两件小厮服,里头还带着一顶小厮的帽子。 她的心顿时像是被人抛下了万丈深渊。 落差感极大。 “试试吧。” 凌知锦拿起衣服照着她的身体比着。 江羡仙哀怨地看着他。 “你还是在马车里候着吧,我试试。” 她妥协换上衣服,心里还有一丝祈祷自己可以穿得好看。 可是一出来,她就敏锐地注意到了凌知锦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她回头,凌知锦面色如常地道:“穿着挺合适的,好看。” 毫无波动的两个字。 “真的吗?” 江羡仙狐疑地看着他。 她倒是要看看,凌知锦能忍到何时。 果不其然,一瞬间,凌知锦的嘴角疯狂翘动了一下,接着立马恢复如初。 就像刚才是错觉一般。 江羡仙一笑,抱着头妖娆地扭动了一下。 “大人~” “噗呲!” 凌知锦忽地不受控制地笑了出来,笑得前仰后合。 江羡仙翻了个白眼,伸手掐了掐他的腰。 不料,却掐了个空。 看着那没有一丝赘肉的腰,她心中怒气更甚,使劲挠着对方的腰。 马车外面的凌行夜翻了个白眼,笑那么浪荡,真是够了。 张继一张脸上写满了意外。 大人他, 很久都没有那么笑过了。 凌知锦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半天才缓过来。 “大人,不是好看吗?为什么不看我?” 此话一出,凌知锦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立即又笑喷了。 他笑了好一会儿,冷静下来的时候才发现江羡仙已经冷着脸坐在了一边,久久不出声。 身边萦绕着低气压。 凌知锦凑过去,扶着她的肩膀,笑着问道: “生气了?” 江羡仙哼了一声,转过身去。 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凌知锦见她真的生气了,于是解释说: “我不是不给你好看的衣裳,只是去的地方局势不明,低调些总是好的。” 江羡仙心里虽然明白,却还是难受。 她摸着凌知锦的衣服,有些赌气道:“那你也穿得差些,这些料子的衣服就先压箱底吧。” 凌知锦顺着她的话问道:“嗯,自然要与你穿的一般。” 三两句话就将她哄好了,他又忍不住亲了一下江羡仙的嘴。 江羡仙立即弹跳开,一脸惊疑地后退: “大人,何故如此?我可不好龙阳!” 凌知锦嘴角一抽,将人强行摁回怀中。 他靠近对方的耳畔,低声喃喃, “你既是我的人,连这些事情都做不到?” 一口气被吹到了耳朵里,江羡仙浑身瑟缩一下。 急忙跑出了马车,只留下一句。 “我去吹一下风。” 凌行夜看着她急急忙忙跑出来,对着车厢之中低啐一声。 变态。 张继小心地敲了一下车身,朝里头小心翼翼说了一句: “大人,夫人她······” 凌知锦的声音从里头透了出来。 “你先跟着吧,别叫她跑远了。” 张继应了一声,立即追了出去。 马车继续行驶,一路上遇到了一些流民,张继捂着口鼻,戴上了面巾。 “大人,这些流民有些不对劲,他们身上起了红疹。 你们快将面巾戴上吧。” 凌知锦伸手接过,为江羡仙戴上了面巾。 面巾被艾草熏过,带着一股的草药气息,或许有着隔绝病毒的作用。 江羡仙不确定。 他朝外头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头。 “尽量避开他们,不要沾了他们的东西。” 张继应了一声,立即去办。 旁边的马车也立即停下开始整装着车,将物资外头全部盖上了一层稻草。 江羡仙看着外头那些起了一身红疹的流民,浑身一颤。 莫名觉得喉咙有些发痒。 她摸着脖子有些怔然,若是自己感染上了天花,这里没有医生,没有先进的医疗技术,她还能活下去吗? 直到现在,她心里才有了一丝实质性的害怕。 “别怕。” 凌知锦握着她冰凉的手,安抚着。 就连凌行夜也从外头探进来,豪爽道: “怕什么,有我你怎么都不会死的。” 生死之事,哪能就说那么确信? 江羡仙闭了下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眼里已经是一片坚定了。 马车有惊无险行驶到了城门口,城墙外面有几具尸首,也不知死了多久,脸色都是青紫的。 “城下何人!南诏已经不受难民了!快走!” 一道呵斥声传来,江羡仙透过帘子看过去,就见一个士兵站在城墙之上,一脸的肃然。 “我们奉圣旨前来。” 张继在凌知锦的授意下展开了怀中的圣旨。 上头的人见了,立即叫道。 “开城门!” 他们如愿以偿地进了城中。 不过城中的情况也不太好。 江羡仙走了下来,街上空无一人,所有的门铺都紧闭着,看着就像是一座空城。 “大人跟着我来,到府中先住下。” 县太爷走过来,江羡仙目光一冷。 第78章 不可能 不远处,一片火光印天,红色的光有些许诡异,升起一缕缕黑色的烟气。 这景象很快就吸引了江羡仙的注意,她莫名觉得一股寒气贴着脊背,浑身难以控制地打了个寒噤。 她浑身都不舒服了,于是立马询问道: “那里是烧了什么吗?” 县太爷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说道: “在焚烧着尸体呢,最近不少的人感染了天花,防止扩散就烧了。” 他说了两句立马换上了谄媚的笑意继续与凌知锦聊起天来。 江羡仙一阵反胃,捂着嘴。 她似乎闻到了空气中的烤肉味。 也因为那些人是被活活烧死的,还能听见里头的哀嚎声。 “怎么了?” 凌知锦在一边早就注意到了她,见她神色有异,便将还在说个没完没了的县太爷丢下,上前将她抱在怀里。 江羡仙虚弱地摇摇头,胃里一阵翻腾,叫她恨不得吐到天昏地暗。 “凌夫人身子不舒服?凌大人你带夫人来我府上先住着吧。 正好这段时间医师都在我府上候着。 此刻过去也好看诊。” 凌知锦看了看怀中人苍白的脸色最终还是没有拒绝,坐上了他准备的马车。 她晕车厉害,再加上周围的味道本来就很重,现在她闻着这味道就觉得头晕目眩的。 几度都差点要吐出来。 凌知锦见状眉头微蹙,朝着外头呵斥道: “将车赶慢些,连个车也不会赶吗?” 外头的小厮被训得不敢说话,只能默默慢了下来。 江羡仙煎熬地等了一会儿,见还没到,更不舒服了。 她白着一张脸虚弱道: “还有多久?” 凌知锦安抚道:“快了。” 但是当他掀开帘子发现马车还慢慢悠悠行驶在商道上时,他脸顿时就黑了。 他朝着跟着马车走的张继吩咐。 “张继,你去赶车。” 张继点点头,立即绕到前头,一阵惊叫后,马车忽地便稳了许多,就连速度也快了许多。 江羡仙感觉到胃里舒服许多了,于是提起精神夸赞: “张继居然将车赶得那么好? 我现在才知道赶车是需要技术的。” “之前是干镖局的,第一次使用这里的马,还不是很熟练。” 听了这话,张继额头冒了汗,似乎感觉到了背后被凌知锦盯着。 他小心看了眼车帘里头,凌知锦正定定地瞧着他。 他将注意力放在缰绳上头,很快马车就一路平稳地行驶到了一处大气的府门面前。 马车还没停稳,门外的小厮就面色一喜,立即扯着老中医跑了过来。 “慢点···慢点。” 老中医被扯着跑,可是身子骨又不利索,于是只能招呼道。 凌知锦将江羡仙抱了下来。 忽然天旋地转,江羡仙脸色一变,急忙挣脱开他,跑去了草地那处。 没了顾忌她便将胃中的东西吐了出来。 “吐出来就好了。” 老中医摸着胡子,眯着眼睛满意道。 他转而看着凌知锦,由衷道: “不过,小伙子臂力不错嘛,轻轻松松就将自己夫人抱下来了。” 凌知锦朝他笑了一下,抬步走向了江羡仙。 余光瞥见了他走过来,江羡仙立即停止了呕吐,撑着走远了几步。 “感觉现在怎么样了?” 凌知锦轻声询问道,将怀里的手帕递了过去。 “谢谢。” 江羡仙接过,擦了下嘴,她心中莫名有几分窘迫。 她本来是想着到了房间再吐的,至少不是在他面前。 他见她这样的表情,心中也有了自己的思量。 他诚恳道: “你我是夫妻,这些没什么的。” 江羡仙低着头没说话。 两人到了院子里。 凌知锦还是坚持叫住了老中医,朝着他认真道: “医师,您还是为我的夫人把一下脉吧,她这几日总是不大舒服。” 老中医上前,伸出手颤颤巍巍按住了江羡仙的手腕。 江羡仙看着都为他捏了一把汗,虽然说年龄大些的医师看了会更加的安心,可是这看着都该退休了,怎么还在外头做事。 “姑娘心里忧思过重啊。” 老中医抬眼看了她一眼,胡子一撇。 凌知锦垂下眸子,伸出手暗中牵着江羡仙。 江羡仙心一颤,不自觉将他的手握紧了。 老中医眼神在他们之间徘徊了一下,接着继续把脉,面色开始凝重。 嘴里还不断发出啧啧声。 “医师,这是怎么了?” 凌知锦问。 老中医脸越来越黑,最终又沉沉叹出一口气。 江羡仙苦着脸问: “怎么了?” 看他这样子,莫不是自己有什么绝症了? 老中医摇摇头,又点点头。 最后只说出一句。 “你心跳得太快了,叫你夫君松开手。” 江羡仙无语。 这莫不是庸医? 老中医后面开始认真地诊断起来,半晌后。 “凌大人先回避一下,我问凌夫人几个问题。” 老中医说道。 凌知锦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走了。 面对老中医,江羡仙示意他可以说了。 “夫人,您的身子流过产。” 这一句话就像是平地一声雷,活生生将江羡仙炸傻了。 什么? 她僵硬地将手抚摸着小腹。 她怎么不知道? “不可能。” 她肯定地摇头。 她才与凌知锦圆过一次房,怎么可能一下就中标了? 但是在老中医那确信的眼神下,她不得不信。 “不足一月,应该是这路途奔波流掉了。 夫人不必伤怀,您的身体很是康健,日后一定还能再有孩子。” 老中医叹了口气。 这世道啊,若是外头那位男子知道了,还不知要如何为难这夫人呢。 江羡仙恍惚想到了自己有一日行车时夜间腹痛不已,第二日醒来后,裤子上就红了一片,她还以为是回经了。 却没想到,那居然是一条与自己血脉相融的小生命。 或许,她待在凌府,这孩子就不会流掉了? 老中医见她神色有些悲痛,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对方都听不进去了。 于是他转身出去了。 见到凌知锦在外头,他拉着凌知锦的手,道:“凌大人,您先不要进去,夫人不舒服,要静养。” 凌知锦虽然不懂,却还是点了点头。 他片刻后掏出一锭银子来。 “医师,多谢你了。” “老夫这把年纪了,用不上这些钱,这是老夫的本分。” 老中医将银子推回去,颤颤巍巍下了台阶。 第79章 怎么不找我 江羡仙还没有消化流产的消息的时候,凌行夜又出现了。 他向来来去如同鬼魅,叫人不清楚。 只是这时候,他与往常都不一样,一张俊朗的脸上显得有些沉默,唇瓣张张合合几次,最终还是闭上了。 妖族将子嗣看得极重,若是子嗣消亡,便是极为悲痛的一件大事了。 江羡仙她, 此刻也一定是悲痛无比吧。 他讨好似的拿出了一直捂在心口的东西,轻声说道: “我带来了参仙草,可以让你将身体中的东西全排出来。” 他本来想说是那个孩子,最后还是细心地含糊过去了。 凌行夜努力让语气听起来平静,似乎是在说一件十分稀松平常的事情。 但是江羡仙听到这句话之后,心里却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一样,难受得不行。 “你怎么又来了?” 她声音沙哑,只感觉小腹一阵剧痛。 凌行夜解释道: “我不能离开你一里路,自然就日日跟在你身边了。” “谢谢你。” 江羡仙拿过他那株紫色的草,端详片刻后,询问道。 “这草我怎么服用?水煮?” 可是中药水煮想来是干的煮吧? 她不敢确定。 凌行夜摇摇头,指挥道: “我协助你吸收,你盘腿坐好。” 江羡仙坐好了,凌行夜就开始催动灵力,很快仙草就化作一抹金光,一丝一缕地溜进了她的身体里。 江羡仙只觉得小腹里一阵柔软与温暖,接着身体似乎就不受控制地排出了些什么。 她闭上了眼,迎接着身体的变化。 而凌行夜就这么静静地站在一旁,注视着她的变化。 见她眉头舒展开来,也送了一口气。 不过片刻,江羡仙睁开了眼睛,身体的不适也渐渐消失。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凌行夜这才询问,眼中满是关切。 “没事了。” 江羡仙摇摇头,“多谢你了。” 凌行夜摇摇头,神色坚定地说道:“你我之间不需要这些客气。” “总而言之……” 江羡仙还想说什么,门忽然就被推开了。 她立即转头看过去,凌知锦还保持着推门的动作。 他见他们之间灵力涌动,一双漆黑的眼眸定定的看着江羡仙,抿唇问道: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紫色的灵气还始终拥抱着江羡仙,一丝一缕地紧紧贴着她。 凌行夜没反应过来,正要打算将江羡仙流产的事情好好与他说一说。 毕竟妖与妖之间,遇到这种事,雄的一方都是寸步不离地守着。 而凌知锦居然现在才过来。 简直是太不称职了。 “你······” 他正要进行道德上的谴责,却被江羡仙的话打断了。 “我身体不舒服,他给我带草药来了。” 江羡仙浅浅笑了一下,脸不红心不跳地解释道。 凌行夜也回过味了,跟着点头。 “怎么不找我?” 凌知锦叹了口气,上前拉住她的手,意外发现她的手有些寒凉。 明明已经过了冬季,怎么还会那么冷? “你手好暖,我先握着。” 她笑道。 随即将他的大掌握在了手心里。 凌行夜见他们之间相处得很融洽,就像是热恋中的妖侣一般,心中有些落寞。 最终还是走掉了。 他不过是来看看,江羡仙的身体状况罢了。 人好了,他就没用了。 凌知锦见他走了,伸手将江羡仙那身的紫色灵力驱散。 他若无其事地捧起江羡仙的脸,有些不舍又认真地嘱咐道: “这几日我一直要在城外处理灾情,外头还是有天花病的苗头,所以我这几日也不与你同住。 城中这几日不会太平,你身子也不好,就待在院子里别出去吧。” 江羡仙重重点了点头,抚摸着他的大掌: “我这几日就在院子里,你要小心些,莫要感染了。” 两人依依惜别一番,凌知锦最终还是被前来催公务的小厮叫走了。 夜里。 江羡仙沉沉睡去,再次进入了红莲之境。 这一次,红莲之境大变样了,这里不再是一个纯纯赤红的空间,而是有了许多的装饰,比如说大红色的花朵,黑色的石块。 总算是不那么单调了。 她想到。 沿着石板路走着,她就看到了一直守在红莲之境外的那个老头。 “小妮子,你终于来了?” 一如既往的声音。 只不过这次有了实体。 江羡仙看过去,那老头转过身来。 出人意料的是。 一张没有一丝一毫褶皱的脸出现在她眼前,算不上好看,很平平无奇。 感觉臭臭的。 也不像是世外高人,听声音,她还以为这是一个白胡子的老者呢。 “你这是什么表情!?” 老头见了她的表情,立马就拉下脸来。 江羡仙敷衍地否认道,立即问: “没有,你叫我进来有事吗?” “先不急,我终于有了实体,我便先与你介绍一下自己。 你叫我······” 他拖长音的时候,江羡仙想了很多,比如说是无木道人,恒隆天尊······ 她的手心微微出汗。 “扬威斗者。” 她一愣。 扬威? 几乎是感悟过来后,立即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没了江羡仙想象中的白胡子,她更加直观见到了这青年人用着老年人一般的声线发怒。 简直不要太好笑。 “没有,想到了一些好笑的事情。” 扬威斗者表情写满了狐疑,却还是没有追究。 而是说起了这次红莲之境开启的事情。 “你与那凌家小子和好如初了?” 江羡仙嗯了一声,他便继续说道: “这些日子,我靠着你们之间联系的气运,已经将我的实力恢复了一成了,现在连实体都有了。 你们可一定要长长久久地锁死!” 她嘴角一抽。 这是在说些什么鬼东西。 眼见着扬威斗者越说越兴奋,江羡仙也没有心思留在这里了。 她屏息闭上了眼睛,随后就退了出去。 第80章 城外施粥 “今日怎么醒得这样早?” 凌知锦听到了身后的动静,有些惊讶地转过头。 江羡仙起了身揉了把眼睛,此刻屋内还点着蜡烛,外边天还没亮。 她问到正在穿衣服准备出去的凌知锦: “天还未亮,你就已经要出去了吗?” 她见对方点了点头,烛光下他眼底还有些青。 这段时间,她就没见过凌知锦的眼底是正常的。 凌知锦走了出去,将门合上后,他对着屋梁上念了一句。 “叫我干嘛?我与你可没契约。” 凌行夜一脸不耐从上头跳下来,歪着身子靠在了柱子上。 天都还是乌漆嘛黑的······ 他懒懒打了个哈欠。 “你看好她。” 凌知锦说完这句话就走了。 凌行夜看着他的背影,眼里闪过了一丝复杂。 “也不知道那小子将我叫来这里干嘛。” 县太爷张裕君在风中打了个哆嗦,接过下属递过来的汤婆子,这才舒服地叹了一声。 不过他心里依旧是有怨气,这刚来就那么大的威风。 虽然说是圣上下旨叫他来此处理,可是这阵仗未免也太大了。 昨日,他那弱不禁风的小娘子稍微难受一下就吓成那样。 真是没有为家之法了。 他还在腹诽,忽然听见一阵的车轮声,于是转过头去。 脸上重新堆砌起虚假的笑意。 “凌大人!你起那么早呀!” 凌知锦从车帘里探出头,一见这架势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他不动声色地收起了手中的竹简,平淡地问到:“你可是在怨我叫醒你?” “不敢不敢,” 张裕君的脸上立马挂起了虚假的笑意,“大人,你起那么早来帮助南诏子民,是我的荣幸,也是南诏子民的荣幸! 大人那么劳累,我等又怎能在被窝里安然入睡呢?” 凌知锦不说话,面色冷淡。 他下了马车,看着面前紧紧关着的城门。 吩咐道: “打开。” 张裕君有些楞。 城外不都是一些流民吗? 脏兮兮,乱糟糟的,打开看他们? 凌知锦瞥了他一眼: “你有什么异议?” 张裕君有些为难地说:“城外没什么好看的,是要将他们都烧了吗?我们也没确认他们有没有感染天花,若是贸然烧死他们······” 凌知锦眉心一跳,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在张裕君眼里,这些人的命当真是比草芥还要轻贱,说烧就烧啊。 张裕君见他表情不好,便也知道了自己误解了。 于是立马住了嘴,往自己嘴巴上轻轻打了两下,谄媚道: “是我多嘴了,凌大人为国为民,怎么会做如此不人道的事情?” 他立马让人打开了城门。 “凌大人请!” 凌知锦走了出去,对着身边的张继耳语了两声。 片刻后,张继带着一车的粮食出来了,身后还跟着炊具,柴火的车队。 张裕君脸都扭曲了。 他可算是明白了! 这什么狗屁的知府!就是拿供养他们南诏的粮食,来养这帮废物流民! 张继吩咐壮汉开始卸货了。 他见状立即冲上去阻止。 “这可是精贵的米!南诏现在的粮食供不应求!可不能将这些米白白给了外头那些人!” 张继看了他一眼,没管。 反而是自己主动上去卸货了。 张裕君见此更加心急,竟是跳上了车,扑在了粮食上,紧紧护着那些袋子里的米。 生怕他们拿了一丝一毫。 “张大人,你这是在做什么?” 凌知锦上前冷眼看着他。 那双漆黑的眸子里似乎是遍布着风雪,叫人不寒而栗。 张裕君瑟缩了一下,却仍然不愿意退缩分毫。 他梗长着脖子哀嚎道:“这可都是给南诏的精米!怎么能给那群贱民喝了!” “城外都是一帮的流民,你让他们在城外布粥······不管怎么说,你让他们自生自灭就好了。 咱连城内的子民都还没处理好,还是别浪费这物力财力与心力了······” 凌知锦嗤笑一声,上前拎着他的衣领将人拎下了车。 他看着对方那不可置信与窘迫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你确定,我叫人带过来的,是给你南诏的精米?” 张裕君回过味来,那精米似乎都进了自己的库房,没有钥匙,这凌知锦是怎么弄出来的? 莫非······ “我来南诏时,特意带过来的。” 凌知锦淡淡道。 张裕君这才松了口气,不再阻拦,可是却依然有些舍不得。 特别是看着那堆人烧火起灶将那些米倒进去,一袋又一袋,叫他肉疼。 毕竟也是到了南诏的米。 “凌大人,我事先与你说,这些贱民,没有丝毫价值,我劝你早些收手还来得及。” “我既然来了,就要管。” 凌知锦一把将手中的布袋扔在了地上,表情幽冷道:“我来之前,圣上便已经吩咐过,要我来处理城外的事。” 话已至此,张裕君也没话说了。 手下人立即上前问道:“大人,我们要针对吗?” “二货吧你!”他被气得一个踉跄,直接就是一巴掌扇过去。 “他都说了自己是领了圣命来此接济难民!你这时候下手!难道不是去打圣上的脸!” 尤其这段时间凌知锦刚到南诏,受到的关注最大了。 此刻他要是出了什么事,那外头的眼睛就齐刷刷盯着自己了。 怎么就养了这么一群的蠢驴! 他气得吹胡子瞪眼,最后解气一般在对方腿上狠狠踹了一脚。 “多派几个人来帮忙!别再跟头的蠢驴一样了!到时候出事我先那你们的脑袋顶上!” 他嘱咐完就走了。 凌知锦看着张裕君离开的背影,眼神晦暗不明。 “大人,这张裕君诡计多端,咱们要不要防一防?” 张继低声询问道。 凌知锦摇头:“他暂时不敢。” “大人的意思是······” “正门也不用去了,就在这城墙上守着,看看他还有什么花招。” 凌知锦说道。 他看着那些流民顺手端了一碗粥过去。 “一人一碗,小心烫。” 白米的热气与米香气弥漫开来,流民看着锅里的稀粥,立马涌了上来。 第81章 他有婆娘嘞 “多谢大人!” 他们此起彼伏地道谢。 凌知锦看着涌上来的那么多人有些头疼。 开始怀疑江羡仙是怎么能够领导这些人去为自己做事? 他呵斥道:“不排队的不许施粥!” 人堆里的骚乱减少,很快就平静下来,最后稳稳当当排成了两列队。 “接下来的事,你们去做吧。” 凌知锦放下勺子,对着一边的大汉道。 “爹,那不是那日与我们同行的凌大人吗?” 小六有些惊奇,心中不知怎的有些怪异。 特别是看见凌知锦那张俊朗的脸时。 想不到,他竟然是个好人,是个好官······ “你可别多想了,他有婆娘嘞。” 黑面男子收回视线,开始严肃地教导着女儿。 这见到一个好看的男子就开始动春心的毛病若是不改过来,那颗有他受的。 他揉了揉发痛的眉心。 见到凌知锦走过来,于是立即笑着打招呼。 “凌大人!好巧!” 凌知锦回应了一下,眼神落在了他身边的矮个子小子身上。 他沉默了。 羡仙说的女眷就是这小子? 他想到了,自己当晚下车查看的时候,一人卡在马车窗户上,一抬头就是一张乌漆嘛黑的脸,大半夜竟是下了他一跳。 因为这小子真的太瘦了,跟个猴精似的。 他现在倒是看出了这是个姑娘家,因为她脸上抹得炭不够黑。 “凌大人好。” 小六夹着嗓子有些娇羞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撩了下头发。 黑面男子嘴角一抽,恨不得伸手拍过去。 他后悔了。 自己就不该将这妮子带过来,真的是丢脸。 凌知锦听着那假小子说出甜腻的声音,眼角一抽。 随后看着那黑面男子道:“你们此行任务完成是打算回去了?” 见对方点头,便嘱咐道:“一路小心,尤其是带了女眷,便更应该注意了。” 说完这一切,他转身走了。 真温柔啊······ 小六一脸痴迷地追随着他的背影。 忽然肩头一痛,她愤怒地转头:“老六!你女儿开第二春你都要插手!” 老刘嘴角一抽。 “你这是将小时候的贺小子也算进来了?” 只不过是年幼时玩过那么几次,居然将那小子算作自己的第一春。 这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见女儿还在回味,他摇摇头,扯着人走了。 回到城内,凌知锦将自己全身都用艾草熏了一遍。 接着吩咐张继道: “城内各户都分发艾草过去,叫他们日日熏着,平日里多喝热水。” 张继领命正要下去。 凌知锦低眉思考了一下,拦住了他。 “这事你转告给张裕君,叫他将这件事执行下去。” 张继点头。 毕竟他初来南诏,说的话也肯定是没有县太爷有用,那就叫那张裕君下去做吧。 省得白白在院子里睡了大觉。 城外城内一切布施得很和谐。 这也叫凌知锦松了一口气。 若是将民众都稳定下来,那解下来便开始征收人修水坝治水吧。 接下来的某一天,他在城内巡逻的时候,见到了老刘父女。 他本想上前打招呼的,却见对方一脸疲惫。 这时老刘父女也看到了他,于是立即迎了上来。 “大人! 您巡逻回来了!” 老刘父女一脸的喜色。 “刚出来巡逻,只不过你们二人为何还在南诏? 不是早就说离开了吗?” 凌知锦疑惑道。 尤其是见二人装扮更加的脏乱不堪,简直就像是被抢劫了一般。 衣服上还有这黑乎乎的手印,狰狞得很。 他的话音才落。 老六父女就低着头,眼神里有着恐惧。 “大人! 不是我们不走,而是外头几处都是流民四起,见人就抢。 我们好不容易从那里跑出来的,也没有盘缠了。” 凌知锦皱了皱眉。 流民确实是南诏城最严重的事情。 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可有不少人因此而死。 见二人如此,他也只得收敛了语气。 “那你们接下来是何打算?” 老六父女眼中浮现出一丝茫然,他们在南诏没有熟悉的人,在这里也算是住不下去了。 若是决定回去,怕是会沦落为那些流民中的一员,或者被活活饿死。 看那些流民的疯狂程度,说不定会将他们吃了······ 他们顿时打了个寒噤。 凌知锦见此就知道他们二人没有出路了。 于是便主动道:“你们二人若是不嫌弃,可以先去找我夫人商讨此事,我巡视完就回来。” 这番话说到了老六的心坎里,他泪涔涔地哭着感谢道: “您真是个好官! 您的大恩大德我们会记下的。” 凌知锦嘱咐张继: “你将他们带过去。” 张继立即去办了。 老六父女跟着张继到了县太爷府里,跟着进去了。 江羡仙见了他们,一开始还是一头雾水。 张继低声对她说:“是主子吩咐的,说是给她们二人一些盘缠,再安排一个住处。” 江羡仙沉思,既然是安排住处。 肯定是不能安排在这里了,自己都是借着凌知锦寄人篱下。 她为难的时候想起了自己之前的产业,染坊与绣楼。 想到了,她便立马想将一切施行。 她对着老六父女说: “你们跟我来吧,我有几处地,或许你们可以住着。” 张继见她要出府,想起了凌知锦的嘱咐,为难道:“夫人,外头乱,你还是在里头住着吧。” 江羡仙摇摇头。 “我整日闷在院子里也不是回事。” 而且,她想出去打听一下阿满,顺便再看看那些留下来的产业。 不过,她原本是府里的死刑犯,张裕君怎么完全记不住她的脸? 她不知道的是,凌行夜暗自给她施了法术,一路上都是用着一张俏丽却又有些普通大众的脸。 张继决定不阻拦,毕竟有自己跟着,再加上凌行夜。 路上一定会安全的。 一行人来到了染坊面前,此处大门贴着两张极大的封条,被落了锁。 看来是被官府查收了。 江羡仙自暴自弃地想到。 那绣楼也没必要看了。 第82章 姐妹相称 老刘父女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江羡仙,还是说: “凌夫人,我们去别处找找。 告辞。” 说完,拉着女儿走了。 看着他们走远的背影,江羡仙忽然想到自己在城中是还有一处房产的,而且那房子特殊,也不全算自己的。 那正是季盛租给她的。 官府定然不会查封。 兴许可以去看看。 “凌夫人,要不然还是算了吧,这太麻烦您了。” 老六原本已经走远了,这下被叫回来,心里还是有些摸不着底。 难道这是要给自己租一个? 可是当他走着走着,看见了一大片建筑精美的房子时,傻眼了。 同样傻眼的还有小六。 这一看就是贵人住的地方······ 她一时间一颗心哐哐乱跳。 想不到,有生之年,她还有机会住进这种地方。 “凌夫人,您这是······” 老六按捺不住了,就算是住,也不能住在那么精贵的房子里啊! 这欠的人情未免太大了。 江羡仙解释道: “是去我朋友的一处房产。” 一行人走到了一个院落里头,里面似乎还有着忙活的声音。 江羡仙推门进去,正巧与一女子对上眼来。 那女子惊异地瞪大双眼,条件反射抓起一根的扫帚挡在身前呵斥道:“你是何人?” 小艺? 江羡仙有些许欣喜。 欣然道:“是我啊。” “你是何人!我可不认识你!你快出去,不然就别怪我叫人将你赶出去了!” 凌行夜在暗处听得冒汗。 他布下的易容术还在生效,这时候小艺认不出江羡仙是正常的。 只不过再那么下去,闹得就不好看了。 想到这里,他朝着小艺吹了一口气。 一阵风吹过来,携带着沙土,一时间迷了小艺的双眼。 她眨了一下眼睛,感觉眼里是进了什么异物一般,叫她睁也睁不开。 等待眼睛舒服后,她再度睁开眼睛。 眼前的女子已然变成了江羡仙,对方正一脸失望地望着她。 “小艺。” 声音也是一般无二。 小艺一愣,有些不可置信地将手里的扫帚扔下,一步步走过去。 每一步都是她这些日子以来的煎熬。 她不止一次地想过,若是掌柜有一天回来,那她一定要为掌柜守着这间屋子。 屋子里头的物件已经不多了,许多的绣娘姐姐拿了材料就去另谋生路了。 “掌柜,你终于回来了······” 小艺哭得泣不成声。 江羡仙立即将她涌在怀里,这才发现,小艺这身体已经清瘦了好多。 抱着都能摸到铬手的肩胛骨。 她轻声感谢: “这段时间苦了你了。” 小艺擦了擦眼泪,而后抬起头问道:“您这次来还会走吗?官府他们说是黄掌柜暴毙了,与你无关了。 可是他们说您的铺子买来的手续不合规,所以全被收回去了! 我与他们论争,他们也不搭理我······ 您会留在南诏吗?” 她还是很希望掌柜能够留下来与自己生活。 可是下一瞬,江羡仙摇了摇头。 在她错愕的眼神中,解释道: “我有了丈夫,我会与他在一起。 不过,若是你愿意的话,可以跟在我身边。” 江羡仙有些期许,南诏的这些日子的共进退,她早已将这个天真的小姑娘当作自己的至亲。 小艺最终点点头,一行热泪流下。 “多谢主子。” 江羡仙立即将她拦下来。 “你就是我的姐妹,从此之后我们以姐妹相称。” 小艺更是感动得无以言表。 她这时候想起了这个屋子的主人,季盛。 于是问道:“你在南诏的这些日子里,见到了季盛吗? 我想将两个人安置在这里,正要与他商议一番。” 想到那日那封被焚毁的书信,小艺心忽然冷了下来。 她看着江羡仙,从善如流道: “季公子一家已经搬迁去了别处,他将这套房子送给您了。” 说着,小艺掏出了一张泛黄的纸。 上面写着一些过户事宜,加上一些明确的信息,比如说是户主等。 看来这就是地契了。 江羡仙将地契收了回去,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莫名有几分惆怅。 那小子就那么搬走了? 她转头对着正看戏看得入迷的老六二人说: “你们这些日子就住这里,等灾情平定下来再自行决定离开与否吧。” 他们愣愣地点点头。 “这是一些心意。” 江羡仙拿出了一袋银子递过去。 两人接过,对视一眼,立刻跪在了地上。 “多谢凌夫人凌大人恩赐!” “不必如此。” 江羡仙无奈地将两人搀扶起来,最后再交代了一些事宜之后就出了门。 小艺在这些时间里,利落将自己的行李收拾好,跟上了她。 “也不知道阿满过得如何了,在他的亲人照顾下活得如何。” 江羡仙有些感慨,发现自己自从阿满离开后就再也没见过他。 小艺听了这些话,如鲠在喉,最后只能是附和的笑笑。 天色近晚,街上只有零星几个人走着,偶尔几个官兵组队在街上巡逻,见了她身边的张继,也知晓了她的身份,于是立即问好。 一路上走回了府里,江羡仙将小艺安排在了自己的偏房住着,随后看见主卧内还染着一点橘黄的灯光。 凌知锦在里面? 她止住心里的雀跃,缓步走了过去,将门推开。 屋内空无一人。 她那颗炽热的心也逐渐冷却。 这段时间,她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 她似乎懂了朝思暮想的意思。 原来思念真的是实质的。 “他这个点还在外头呢,你先睡吧。” 凌行夜不知从何处跳了下来,径直落在她眼前劝解道。 他现在一看江羡仙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特别是那怨妇一般的表情。 他浑身一阵恶寒。 “我知道了,你在外头站着吧。” 江羡仙沉默了一下,忽然觉得自己的矫情似乎被人系数洞察了。 于是直接将门关上了。 忽然被关在了门外的凌行夜吃了闭门羹,他抹了把脸,最后还是隐匿在了院子中的某一处。 第83章 给自己积点德 “这些日子那凌大人忙前忙后,水坝都已经修好了。 估计用不了多长的时间,这水患与天花就好了。” 衙役不遗余力地夸赞着这些日子以来,他见过的,感受到的实质性的变化。 其他的衙役也纷纷附和。 他们原本以为这要闹很久呢,最少死上几万人,没想到很快就安稳下来了。 “你们的意思是说,本官一点事都没干,全仰仗着那姓凌的?” 张裕君不知从何处冒出头来,脸色阴沉地看着他们。 明明是用着他南诏的物力,最后得到称赞的为什么全是他凌知锦? 愤怒不甘嫉妒的情绪在他的心里蔓延。 几个衙役面面相觑,最终顶着压力快速走开了。 这时候就是越说越错,他们可不想现在触霉头。 张裕君最后脸色发黑,怒气冲冲地进了书房。 他的谋士此时正恭敬地站在一旁,等待着他的指示。 “事情办的如何?” 张裕君一上来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通问。 谋士自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于是小心翼翼道:“凌大人近日在百姓口中受到的赞誉众多。” “真是该死!这功劳全叫他一个人占了去! 到时候在圣上面前,他又会说什么! 是诋毁我!说我办事不力! 到时候参上我一本,我也就不用再在这混了!直接滚回乡下去土里刨食算了!” “大人稍安勿躁,小人有一计。” 谋士连忙低下头来,恭敬道。 张裕君正在气头上,这个时候听见了有办法,烦躁地叫他说下去。 “百姓之所以拥护他,就是因为他治水和治病有功,而且一直在给灾民分发食物。他的名声已经传了不知多远了。 若是······” 谋士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神色。 见张裕君起了兴致,他立即接着说了下去。 “若是给他使点绊子,叫他做出点事情,惹了民愤······” 他没有细说下去,可是张裕君却全懂了。 谁能载舟,亦能覆舟。 若是让他为众人所指······ 张裕君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 这可是件大事了,可得好好谋划。 凌知锦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他躺在了椅子上,深深叹了一口气。 只要再过上一些时日,就可以将这里的事情彻底搞定了。 他拿出怀中的桃花莺雀手帕,吸了口气。 好久都没见她了······ 他缓缓闭上了眼,感觉到周身的空气忽地抽动了一下。 “谁?” “我和你相处那么久,你不知道是我来了?” 凌行夜吊儿郎当地坐在了桌子上,他一双眼睛忽地注意的看向凌知锦的头发。 比起先前的一头白,现在已经是好多了。 也就黑白参半吧。 烛火微微闪烁,发出啪嗒一声的轻响。 凌知锦揉了下眉头,坐起身来,表情是止不住的疲倦: “羡仙那处如何了?来找我有什么事?” “她还好。倒是你,应该要注意了。”凌行夜叹了口气,表情有些凝重道,“那姓张的准备给你使绊子,你小心点,别叫她担心了。” 还好自己留了监听符,不然哪里会知道这种事。 凌知锦不以为意道: “他掀不起什么风浪的。” “消息我已经带到了,剩下的就不关我自己的事了。” 凌行夜说完这句话就消失了。 凌知锦眼眸晦涩,想到了他在府里看到的那个库房,装的全都是各地运给南诏赈灾的粮食。 足足地堆满了整间仓库,塞都要塞不下了。 更别提不知是谁送去的金银珠宝。 这张裕君未免欺人太甚,赈灾粮都敢一口气全吞了! 难怪一路上走来的的流民只增不减。 翌日。 凌知锦依旧在给城外布施,没想到张裕君已经是坐不住了,竟是起了个大早,亲自跑了过来帮忙。 处处献殷勤。 “凌大人,你如此操劳,就将这些事交给我来做吧。 毕竟我是此处的县丞,这也是我该做的。” 张裕君紧紧跟着他,谄媚道。 他也应付着,将一些杂物事交给了张裕君。 “张大人就去做些施粥的善事吧,也当给自己积点德。” 凌知锦意有所指。 张裕君像是没听懂一般,反而还连连称赞道: “凌大人有远见,常言道日行一善,功满三千。 我还得多与凌大人学习,这其中可是大有学问呢。” 就这样,他像是被人夺舍了一般,一直在此处施粥,直到每一位灾民都喝上了粥。 他才轻咳一声,扬声道:“大家手中这一碗粥,都是用凌大人带来的米熬制成的。 南诏城内粮食不够,本官惭愧,让大家饿着了。 但是,好在我们的救世主,凌大人到了,让大家吃上了饱饭。 也算是了了我一桩心愿。 在这里,我想先向大家表达一下我的歉意,此后我会接替凌大人,为大家施粥。” 百姓中静谧了一刻,有些摸不透他到底想做什么。 明明前些日子还扬言说要饿死他们。 难不成这是凌大人的出现感化了他? 渐渐地,人堆里发出了稀稀落落的掌声。 最后才越来越响。 张裕君擦了擦眼角,深情地对着他们鞠了一躬。 “是我张某愧对各位百姓了。” 今日施粥完成,张继嘴角一抽,看着他在上面演得声情并茂,最后才恢复了那轻蔑的态度,背对着百姓离开了。 那样子,就像是生怕此处污浊的空气沾了他的衣服。 张继立马向凌知锦汇报。 “那张裕君已经走了。” 凌知锦听到后,没有迟疑去了趟库房,发现里面的粮食如预料一般被一扫而空。 整个库房都空了大半。 原先粮食足足装了十个大车,还有很多的粗面和细面也装了不少。 现在却少了那么多。 张裕君真是说到做到,凌知锦的眼神沉了沉。 “今天真是来了好大一只老鼠。” 张继愣了一下,还是不敢置信地进去找了一下。 直到确认东西却是是少了。 “要找张裕君将东西吐出来吗?” “不用了,有他大出血的那天。” 第84章 贪官 日子一天天过去,张裕君来得是越发勤快了,流民里渐渐传起了他的好话,私底下都在说他宅心仁厚,说他是个为民的好官。 他面色红润地坐在书房,听着下属汇报着。 下一步,他就将这凌知锦活活推进深渊,叫他尝尝被众人辜负的感觉。 想到这里,他眼中闪过一丝晦暗。 凌知锦正在考察着难民的时候,忽然背后被人拍了一下,他转过头去,发现正是张裕君。 他退开了几步,皱眉问:“有事吗?” 张裕君笑眯眯地说:“凌大人,今天我要去丈母娘家省亲,就不施粥了。” 他笑眯眯的问道:“凌大人不介意吧?” 凌知锦见他奸诈的眼神,心中也知道了这里面怕是有诈。 于是便装作为难道:“我今日将人手派去了城西,你不来,我这里没有人力去做这些事情。 那我便只好停一天施粥了。” 张裕君立马心中警铃大作,要是不干了。 那他下在那些米里的毒不就没用了? 想到这里,他立即堆起笑容,说道:“也怪我没告诉你。 我可以找些人来帮你做事,这百姓若是饿了一天,怕是会有怨言。 可不能这样搞。” 凌知锦这才答应下来。 张裕君立马转身,脸上换上了得意的笑,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凌知锦在今天之后还怎么济月清风。 凌知锦,看你在今天之后还怎么济月清风。 他心中愈发得意,朝着马车走去。 一个妇人忽然冲上前来,拔掉头发上的簪子,直直朝他心口刺过去。 胸口一阵刺痛,张裕君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口那只簪子。 “贪官!若不是你将给南诏的粮食都给吞了,我儿怎么会活生生被流民烹食!” 妇人尖厉地叫喊起来,脸上挂着两行浊泪,眼眶里一片猩红,随后就有两行血流了下来。 人群里立马爆发出一阵骚乱。 那妇人被赶来的官兵拿下,凌知锦缓步走来,他问道: “你有何冤屈?又为何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凶杀人?你可知你杀了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 他一句一句地责问叫那妇人濒临崩溃。 “好官?! 为国为民?!”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集了过来,他们将那妇人团团围住,像是个看官似的想将一切都了解清楚。 若是其中再夹杂着一些贪官,恋情之类的就更叫他们兴奋了。 凌知锦没有说话,大家以为他是沉默了。 心中便更加暗想,难道那倒在地上没了声息的张大人竟是一位贪官? 众人脸上被一种异样的兴奋笼罩着。 “我丈夫输送粮食过来,眼睁睁看着他将公家的粮全部运进了自己的仓库里头! 他大骂这狗官,叫他将粮食吐出来! 可是这狗官非但不将粮食还回来,还将我丈夫杖杀!! 我与小儿流落街头,最后进了难民堆里,整日啃着墙皮树叶······ 我就去要个饭的功夫!我那可怜的孩儿竟被人活生生煮了吃! 天杀的狗官哟!” 那妇人悲痛地哭出声来,解开衣襟,抱出一堆骸骨。 众人立即掩住口鼻退后。 难怪能闻到一股子的恶臭,原来是她将自己孩子的骸骨收在了自己的衣服里。 凌知锦淡淡看着众人,出声道:“口说无凭,张大人这些天可是日日给难民施粥,你或许也曾受过张大人的善意。” “是不是我撒谎,只要你去他库房之中一搜便知!我用我的命担保!” 妇人恨声道。 “既然如此,那本官便搜查一番。你们几个将这妇人关进大牢,厚葬张大人!” 官兵领命。 张继在一边站出来,附耳低声道:“那粮仓之中的米全被张裕君下了毒,怎么处理?” “今日给难民发粗粮馒头,你拿钱去城中各处面点铺子里头买下。” 凌知锦说道。 张继点头,转身离开了。 凌知锦带兵立即搜查了张府,胁迫管家打开了仓库。 见到堆砌成山的珠宝和粮食时,这件事已经一锤定音了。 外头的百姓见到一箱一箱被输送出去的粮食时,看热闹的心情立即转变为愤怒。 这些本该是自己的! 却被那贪官吃得一干二净。 他们悉数涌过去打杂张裕君的灵堂,最后连张裕君的尸体也不知所踪了。 凌知锦将这件事全部写了下来,快马送回了京城。 圣上龙颜大怒,下令诛张裕君九族。 “这些天你瘦了不少。” 江羡仙摸了摸凌知锦的脖子。 这段时间的不见让她很是珍惜这片刻的独处,或许之后他又要出去办事了。 天花已经被压得七七八八了,所有感染者的衣物也被悉数焚烧。 凌知锦低头,在她的额角落上一吻。 “估计还是要再忙上些天,此处的县丞之位还是空荡荡的,我总得将这里的事情先处理好。” 她不舍地点头。 这些天,她也能带着人出去走走,在南诏散散步,不过无论如何,她都找不到阿满的家,就连打听,大家也都是说没听过那么一个人。 “那是姐姐的夫君吗?看起来和姐姐相称极了。” 小艺从后面走出来,一脸艳羡。 江羡仙笑道:“你这丫头,这是催着我给你寻一位如意郎君了?” 小艺羞红了脸,立即摇头。 那样子,就像是生怕江羡仙会塞上那么一个如意郎君给她。 “出去走走吧,这些日子待在房子里总是觉得闷。” 江羡仙说道。 两人出门到了一家茶馆里头,小二迎上来,热络地招呼着。 “夫人,早上好。” “早。” 江羡仙随意找了一个位置,和小艺一起坐下。 “这家的茶点味道不错。” 小二很快上了两碟的蝴蝶酥,油酥香气扑鼻。 她也胃口大开,张嘴咬了一口,酥脆的声音通过骨传导震动着耳膜。 沙沙的。 “夫人,你吃慢点。” 小艺在一边小心翼翼地开口。 江羡仙点点头,嘴里还有东西没有咽下去,忽然,外头的人群躁动起来,她皱了皱眉头。 “出什么事情了?” “咦,外头那些人是怎么了?” 小艺问道。 江羡仙也是顺着看过去,只见一堆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进来就立即大声叫唤道: “掌柜呢?” “怎么竟是上些娘们爱吃的东西!给我上肉来!” 几句粗暴无礼的叫唤让江羡仙胃口全无。 掌柜立马应声,接着给他端来了一些牛羊肉。 那几人将肉吃欢了,便开始喝起酒来畅所欲言。 第85章 疑团 他们开口就说起了万家主将侄子杀了祭妖神的故事。 “那万家主也是够狠毒的,竟然直接将自己的侄子给杀了,据说那万家主活了七十余岁,还没有子嗣。 为了自己的家主位子,万家主竟然眼睛也不眨将他给杀了!” “啧啧,可真是狠毒,自己的亲侄子都能下得去手!” 他们之间啧啧称奇。 江羡仙停下嘴,注意力全被吸引过去了。 小艺面色煞白,有些慌乱。 “祭的还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神,据说啊······ 是邪神,就是用那侄子的血换进自己身体里,好让自己延长寿命。” “那侄子我记得叫什么来着,万家主连个姓也舍不得给,一直叫着他本来的名字。” “你傻啦,叫阿满,听着就像个傻子,被抓着也不知道跑。” 阿满。 江羡仙浑身一震,有些不可置信。 是她记忆中的阿满吗? 或许只是同名吧。 “哪跑得掉呀······” 那里的人没有继续说了,而是换了个话题。 江羡仙心神难安。 阿满也说是去找自己的叔叔,叔叔家没有子嗣后代,便叫他回去传宗接代。 他走后就一直没有回信了。 难不成真的是······ “诸位好汉,那万家主住在何处?” 江羡仙直接过去问了。 小艺面色一变,也没来得及将她拽回去。 忽然被一个长相秀丽的女子问了,他们几人有些不好意思,怀疑是自己的嗓门太大了。 但还是说: “住在南诏的最北边,不过这件事你可别说是我们说的啊。 没几个人知道,他们封锁了消息的。 不过这也是好几个月之前发生的事情了,你这么好奇做什么?” 时间也对上了。 江羡仙感觉脑子的弦忽然就断了。小艺连忙上前搀扶着她,将她带进了马车里。 “阿满他真的······” 江羡仙泣不成声,一出口就是含糊的几句话了。 小艺再次下定决心,她还是将一切说出来吧。 “季公子有一日来过,他给了我一封信叫我交给你。 我怕其中的内容伤害到姐姐,所以就没给姐姐说。 我现在想给姐姐说了。” 小艺长长叹了口气,鼓起勇气说了下去。 “那信的内容是,阿满他······” 她吸了一口气。 “死了,季公子只将人的尸首带回来,就葬在城西的一处山坡上。 季公子家族害怕得到万家主的追究,便也举家搬迁走了。 只是这封信我烧掉了,若不是我,姐姐早就知道这些消息了。” 江羡仙听完了一切,脸上已经是一片的绝望。 “阿满死了,我知道了。” 她垂下了眼帘,一滴清泪划过了她的脸庞,滴落在了地上。 她知道了阿满的死与季盛的离开,心中一阵悲痛,竟然是活活晕了过去。 “姐姐!” 小艺着急,扶着她。 马车停下了。 “小女子,你让开。” 凌行夜钻了进来,将人带了出去,留下哭得一脸泪的小艺。 那不是,姐姐的小侍吗? 凌行夜带着人跑到了凌知锦的书房。 见了人,他火急火燎道: “快给她洗一下记忆,就洗今天早上的。” “早上发生了什么?” 凌知锦连忙上前将人接在怀里,见她眼角流着眼泪,眉头紧锁,唇瓣发白抿得紧紧的。 “她视作弟弟的阿满被人杀了,密友又因她不得不远离南诏,可惜现在才知道,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所以就这样了。 你现在赶快洗了,省得醒了之后又崩溃了。” 看着怀中的人,凌知锦沉默了。 江羡仙到南诏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躲他,在这里,她重新有了自己的亲朋好友。 现在一切的关系都走向分崩离析,她珍视的一切人或事物也都逝去。 凌知锦思忖道:“洗一次的伤害极大,你一定要在旁做好护法。” 凌行夜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他小心地布置好一切,将门窗关上,给江羡仙洗涤记忆。 凌行夜立即坐在一边开始护法。 凌知锦双手掐诀,一丝金光流进了江羡仙的脑子里。 如走马观花的记忆在眼前闪现,他很快就抓住了其中的一段。 从江羡仙早上用早茶,听到了那些人说的话,小艺的坦白,最终她崩溃晕倒。 这一段记忆中的悲痛叫他也有些难受。 他掐出了那一段,正要退出去的时候,猛然发现了另一端悲痛的记忆。 好奇驱使他去抓取。 “凌大人先回避一下,我问凌夫人几个问题。” “夫人,您的身子流过产。” 短短一个片段很快闪现完。 ··· “好了没有,她表情看着不舒服。” 凌知锦放下了那一段的记忆,退了出去。 随着那一段带着白光的东西被他一手捏碎之后,凌行夜终于是送了一口气。 不过下一瞬,一道拳风扑面而来。 “你干嘛!” 脸纵然一痛,凌行夜不可置疑地责问。 凌知锦用手抓住了他的衣领,冷眼道: “她流产那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凌行夜嗫嚅着嘴不敢说。 他本来也想将这一切告诉凌知锦。 “她不愿意。” 他阖下眸子。 “出去吧。” 凌知锦无力道。 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羡仙之间是有一个孩子的,不过因为自己的不坚持,竟然让这一个孩子就那么走了。 记忆中,羡仙似乎对这个孩子也是充满了期许的。 甚至为了不影响他,而默默承受着丧子之痛,在他眼前装成什么都没发生。 “我该拿你怎么办······” 他轻声喃喃,摸着江羡仙的脸颊。 不知为何,似乎俩人交织的命运每次在即将步入正途的时候,都会遇到难题。 第86章 大结局 江羡仙觉得脸部一阵发痒,径直抓住了凌知锦的手指,悠悠转醒。 见到了凌知锦,她也是有些疑惑: “你怎么还在我这里?你不是出去办事了吗?” 凌知锦弯起了眼睛,抓着她的肩膀,温柔道: “哪能有那么多事,南诏的事情我都办完了,正想着回去与圣上复命。” 她点点头,这次在南诏确实逗留得太久了。 摸着那双温热的手,她抿唇一笑。 接着便听见了凌知锦的话。 “不过我不打算回京了。” 他思忖道。 “为什么?” 江羡仙有些惊讶,不会京复命难道不是蔑视圣命吗? “不想整日困于这官位之上,整日游离于灾难,彷徨,迷惘之中。我想去各处看看,看看北冥的风光,也去看看谢春莹那小家伙,看看各处的风光。” 她沉默了。 她辨不清凌知锦到底是如何想的,是因为这段时间过劳了,所以就对这个职业产生了抵触情绪吗? “你觉得我冲动了?” 凌知锦看了看她,像是洞悉了她一切的想法,笑道。 “那我换个方式,你觉得我很喜欢当官?” 江羡仙不语。 她心里是那么觉得的。 凌知锦轻笑,随后拉着她的手走了出去。 “我之前真的挺喜欢的,可是之后发现身居高位有太多身不由己,特别是一日下来,几乎没几个时辰能够留在府里。” 他说着,在江羡仙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江羡仙一怔,她从未想过凌知锦会有这样的举动。 凌知锦见状,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现在我已经脱下了官袍,不再是只会坐在官位上忙活的知府了。 我想有个能够陪在我身边的妻子,羡仙,你愿意吗?” 她不知道如何作答,神情恍惚地点了点头。 一下午下来,江羡仙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 凌知锦换上了一身常服,陪着她去了城中各处。 江羡仙在这里还见到了小鱼,只是他早已娶妻生子,一脸笑意地应付着生意。 她看着忽然眉心一痛,凌知锦立马握着她的手,关切地问道: “怎么了?” 她摇摇头,只是心里有点堵得慌。 到了晚上,凌知锦在写自己的辞官书信的时候,江羡仙还有些不可置信。 “你真的要辞官?” 她还是问了一句,辞官不需要去与圣上说吗? 凌知锦点点头。 “我以前在圣上身边办事,圣上允诺过我,若是想离开便写下一封辞官信就好了。 这些都不是你该担心的。” 在他信誓旦旦的眼神下,江羡仙还是坐回了床上。 烛火颤动,她不知怎的心也有些发颤。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了翌日清晨。 凌知锦收拾好了行囊,带着她一起离开了。 在羊肠小道上,她与凌知锦紧紧依偎,她能够感受到对方心里的坚定。 没过多久,居然遇到了一群人,那堆人先是拔刀将他们的马车拦了下来。 江羡仙一下就警惕起来了,结果凌知锦轻笑,轻声呵斥道, “谢春莹,你就是那么给你嫂子见礼的?” 对面那群凶神恶煞的人之中,忽然走出一个身形高挑的女子。 细眉挑着,带着几分的异域风情。 一双丹凤眼狭长,含着几分凌厉的挑逗意味。 谢春莹上前,揭开了面纱,露出一张惊艳绝伦的脸。 “嫂嫂好。” 江羡仙目瞪口呆。 之前还堪堪到她肩头的小姑娘现在都已经出落得这般动人了? 谢春莹叫人将刀收了起来,随即将他们二人邀请到了马车之内。车内氤氲着一股子的独特的香气,闻着就不想是中原人用的。 似乎是带了一些独特的香料,闻起来也有些刺激。 “嫂嫂当年走得利落,我倒是好久没见着你了。” 谢春莹坐下,表情显得有些冷漠,却还是客气地招待着。 江羡仙低着头,不想回答这个事。 谢春莹看了她几眼,随后求助似的看向凌知锦。 见对方没理自己,于是只能闭嘴。 马车行驶很久,最后停了下来。 这便是北境了,百姓身上大都穿着动物的皮毛制成的衣服,眉目之间都透着一股子的野性。 江羡仙一行人下车一进城,就听见了一阵吵嚷声。 “你这个小偷,竟然敢偷我的马!” “谁说这是你的马了?他拴在了我院子里,自然是我的马!” “小偷!我倒是要叫你好好看看我的厉害!” 这声音好熟悉。 江羡仙看过去,发现一张极其熟悉的面孔。 正是那个毒舌怪。 而那大婶手里正牵着一匹白马,油光水滑的,很是喜人。 此刻那马正在焦躁不安地踏着步。 这是他的马被偷了? 谢春莹很快注意到了这一切,她眉头一皱,抽出腰上的鞭子便走了过去。 “何人再次喧哗!” “他偷我马!” 贺忘年愤怒地叫喊道。 江羡仙拉着凌知锦走了过去,也加入了庞大的观摩队伍当中。 “可有证据!” 谢春莹不耐地皱了皱眉,若不是怕嫂嫂误会她的治理能力,她也不想管这种扯皮的事。 “我给他作证,他的马我见过,就是这一匹,名字唤作追风。” 被叫到名字的马躁动不已,贺忘年也有些迷茫地看着她。 “马认人,将这行窃之人抓走,斩断三指。” 谢春莹短短几句话就将这件事定了下来,她这雷厉风行的处事风格也让江羡仙感慨颇深。 一行人正要走的时候,贺忘年骑着马追了上来。 “这位夫人,你认识我?” 江羡仙回头,掏出自己脖子上的那块红玉。 见此玉,贺忘年全都记起来了,他有些怔然地看着江羡仙,便听着她继续说道: “这或许是公子你的物件,我还给你。” 扬威斗者立刻开始大叫起来。 江羡仙充耳不闻,有了这东西,她感觉有些心神不宁。 既然不是自己的东西,那边还回去吧。 她牵着凌知锦走远了。 贺忘年复杂地看了她一眼,随后纵马离开。 不过是随手捡来的一块石头,她居然日日留在身上,又是个被我迷惑的苦情少女啊······ 他随手一抛,那石头掉在了地上,霎时四分五裂。 凌知锦收回视线,果然就感觉到了江羡仙体内的气息变得和顺。 果然是那块石头搞的鬼。 在北境的这些天,她度过了自己人生中最愉快的日子。 凌知锦日日与她相伴,谢春莹也在她面前暴露本性了,日日来此找她。 或是将别国进贡来的新奇物件带过来给她。 一日,她总是觉得胃口不好。 总是不爱吃东西,在太医的检查下,这才知道是怀了身孕。 谢春莹对这个侄儿特别上心,恨不得将凌知锦的位置取而代之。 于是北境的一处宫殿里总是伴着一阵吵闹声。 “你总说我是你的命数,怕不是欺负我不懂,拿这些来唬我?” 江羡仙坐在树下,一头白发,抚摸着怀中爱人逐渐僵硬变冷的身体,眼角流下一滴泪来。 桃花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