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图书馆穿进种田荒年文》 第1章 时空错乱 “嘶,腿好疼。” 疼痛,饥饿,缺水等负面状态在庭岁寒醒的一刹那席卷而来。 绝望的负面情绪似乎也在脑中回荡,还有些模糊的画面正在从她脑中流逝。 庭岁寒迷迷糊糊睁开眼,紧接着腿部的刺痛便激得她一瞬间清醒。 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腿。 被两片不知名破布包裹着,隐隐可闻见血腥味。 “?” 这是什么情况,她是谁,她在哪儿,她要干什么? 猛地抬头看了看周围的景象,塌了半边的土屋,身下垫着的半张草席,整个世界似乎都是一片土色,灰蒙蒙的。 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细小的双手上生满了伤痕与老茧,其上污垢一片。 咽了咽口水,颤抖着掀开腿上掩着的破布,一片红肿血污惊的庭岁寒倒吸一口冷气。 什么鬼? 庭岁寒刷一下闭上眼睛,一定是她醒来的方式不对。 嗟乎!可悲可叹!社会压力居然恐怖到了如此程度。 她竟然已经卷出现幻觉了!!! 下次一定不能熬夜了...话说医院神经科挂号费多少,抽空还是得去看看,小命要紧。 再次睁开眼,希望中的画面并未出现,依旧是先前看到的那般残破场景。 庭岁寒沉默一秒,咽了咽口水。 好像,不是幻觉。 坏了...出大事了,拐卖女大学生这种事终究是让她遇上了。 也不对啊,时间地点都对不上...庭岁寒眉头一皱,脑中开始回忆刚才发生的事。 月下蝉鸣,夜半两点。 庭岁寒本来还在图书馆里熬夜改论文,突觉手下的键盘不受控制地摇晃起来。 眉头一皱,挂着两个黑眼圈的庭岁寒迷迷糊糊抬头,熬夜数天的怨念还未发泄出去,模糊间竟然发现周围的一切如同打了马赛克一般扭曲错乱起来。 紧接着巨大的白色光晕吞没了她,还未等庭岁寒反应过来,随之而来的便是巨大的拉扯吸力。 强烈的疼痛感使庭岁寒清醒过来,奋力挣扎几秒钟后,庭岁寒感觉自己轻飘飘地浮了起来,疼痛感也随之消失,模糊间还可见自己的身体被那白色巨洞搅成了渣。 “???” 起猛了,写论文把自己写进绞肉机了?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是在做梦? 玄幻,太玄幻了。 一定是因为临近毕业论文改了七八遍精神压力太大了,开始做噩梦了。 庭岁寒这么一想,一瞬间放松下来。 梦啊,那没事了。 看着自己的身体...不,应该说是灵魂,在一片黑暗中不受控制地飘着,庭岁寒好奇地看着面前巨大的白色漩涡。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这梦有些怪啊。 一片混沌黑色中出现了个巨大的白色漩涡,还在隐隐发出低频的嗡鸣声,实在有些...瘆人。 自己怎么会梦到这种奇怪的东西。 庭岁寒在空中扑腾了几下,飘着转过头,不想再看那白色漩涡。 飘着转过头去,庭岁寒再次倒吸一口冷气,她这才发现自己身后是个更大的黑色巨洞,正在缓缓吞噬渺小的自己和身后的白色漩涡。 “嘶!” 庭岁寒瞪大眼睛,手脚僵硬起来。 被黑色巨洞吞噬的庭岁寒意识陷入模糊。 再次醒来,便到了这里。 这算什么? 穿越?魂穿?还是...因为时空扭曲错乱? 再怎么自欺欺人都改变不了事实。 庭岁寒已经可以确定,刚才的一切不是梦,而是真正发生的事。 她被黑色的巨大漩涡吞没后便来了这里,自己原先的身体已经被搅成了碎渣,现在的身体... 庭岁寒低头看了看脏污的衣物和渗出血液的双腿,眉头紧皱。 腿部的剧痛使她无法挪动,庭岁寒观察了一番周围。 也不知道她现在是在哪里。 既然有土屋,至少能证明这里有人类生存的痕迹。 左右看了看,庭岁寒在自己身下发现了一枚特殊的黑色的小石头。 与其他沾着灰尘的碎石不同,这枚黑石光滑黢黑,其上一丝灰尘也无,很是显眼。 手刚一触碰到黑色石头,庭岁寒整个人便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吸进了另外一个空间。 睡一觉魂穿异世还算可以接受,但瞬移这种事实在有些震碎三观了。 庭岁寒从地上站起来,压下不舒服的恶心感后,才打量了一番四周环境。 这里似乎是...她熬夜写论文的图书馆? 难道她又回来了!? 还未等庭岁寒惊喜过两秒钟,她又在地上发现了刚才自己握着的那块黑色小石头。 咽了咽口水,庭岁寒伸手,刚一触碰到黑色石头,整个人又被一股巨大吸力吸了出去。 “?” 又是那间塌了半边的土屋。 庭岁寒心下一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黑色石头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庭岁寒犹豫两秒,再次触碰了黑色石头表面。 这回有了准备,一阵天旋地转后,庭岁寒再次回到了先前熟悉的图书馆内。 看着面前熟悉的图书馆,庭岁寒陷入沉思。 不再碰地上的小石头,庭岁寒转向图书馆门外跑去。 她所在的位置是图书馆的顶楼,一间小实验室,这里没有窗户,看不见外面。 推开实验室的门,走廊外便是清晰明亮的玻璃,而玻璃外... 是一片黑暗。 心脏跳得厉害,庭岁寒上前伸手打开了窗户,外面是一片黑暗虚无,没有声音,没有物体。 犹豫片刻,庭岁寒看到了手边有一只空瓶子,灵机一动,将空瓶子扔了出去。 空瓶子呈抛物线撞飞了出去,许久都没有听到落地的声音,就像是被黑暗巨口吞噬了一般。 庭岁寒后背冒出冷汗,忍不住后退一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连忙关上窗户,庭岁寒脚下有些发软,却还是强撑着往图书馆楼下走。 不,应该是飘。 在图书馆内的庭岁寒发现自己双腿不再疼痛,但身体却变成了半透明的状态,就像是,灵魂出窍一样。 但庭岁寒此时心乱如麻,她迫切想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图书馆内有没有别人,或是生物。 有没有同她一样的受害者在这里。 第2章 卖身葬姐 她所在的大学图书馆有六层楼高,是校内最大的一间图书馆,设施完备,书籍涵盖了各行各业。 她花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将图书馆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在里面发现有人的痕迹。 而图书馆外则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虚无。 庭岁寒心下冰凉。 黑石外的世界令她抗拒,此地虽然能给她片刻熟悉的感觉,却依旧恐惧。 心情低落谷底,庭岁寒胆子陡然大了起来,她打开了图书馆的大门,看着外面的一片虚无,踏出脚步。 并没有掉下去,她飘了起来,而周围的一切就像是静止了一般,只有她一个活物。 绕着整座楼周围飘了一圈,她这才看清,图书馆就像是被切割出来的一般,方方正正待在这片黑暗空间里。 甚至连建造图书馆时的地基都还在。 庭岁寒在周围这片空间绕了一圈,在远处捡起了刚才自己丢出去的空瓶子,又飘回了顶楼,她先前所在的那一小间实验室。 看着躺在地上的黑色小石头,庭岁寒长叹口气,尝试用手中的空瓶子碰了碰它。 没有反应,也没有触发传送。 看来只有自己接触到石头表面,才会来回时空穿梭。 丢掉空瓶子,用手握住黑色石头,庭岁寒脑中晕眩一瞬,一瞬间又回到了那间塌了半边的土屋。 腿上剧痛一瞬间传来,庭岁寒深吸一口气,努力忽视腿上的疼痛,开始观察自己。 身上的衣物不似现代人,而是古人的穿法,这更加印证了庭岁寒的猜想。 她已经不在原来的时空,甚至可能已经不在原来的星球了。 谁懂啊!她就写个论文啊!安安静静的在图书馆写论文! 辛辛苦苦准备了半年的毕业论文,就等着过了拿毕业证! 没犯法没抢劫! 如果她有罪,请让法律来制裁她,而不是让她穿越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心下一片死灰。 花了五分钟平复了一番心情,庭岁寒乐观了一些,至少还活着不是吗,虽然她现在已经哀大莫于心死了。 庭岁寒从角落处找到了自己的包,从里面翻出了自己的手机。 解开屏幕,果然,网络已经断开,还剩五十三度电,庭岁寒又忙关闭屏幕。 手机电量不多,现在不能浪费电。 脑中依旧是一片混乱,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情况越糟,便越会想一些不好的事。 不敢再看手机的庭岁寒恍惚间想到“自己”现实里血肉模糊的双腿,又是一阵头疼。 那双腿也不知是怎么搞的,像是被人打断了一般。 她不会成瘸子吧? 身体虽说不是庭岁寒自己的,但庭岁寒现在就住在里面,自然不能放任自己的躯体继续发炎溃烂下去。 连忙从实验室中翻出来了一只药箱,又看了看地上的黑色小石头,庭岁寒心下有了个猜想。 从药箱中取出了一片抗生素,一手握着药片,一手握着黑色石头。 一阵眩晕,庭岁寒又从空间内出来,低头一看,手中依旧握着一片洁白的药片。 心下有了些喜意,图书馆里的东西能拿出来是最好的。 不顾手中没有水,庭岁寒直接将手中药片丢入口中干咽下去。 双腿的情况太严重了,再这样下去,离化脓感染不远了。 庭岁寒是农学专业,却也懂简单的医疗小知识,她要想办法清洗伤口,将双腿固定起来进行治疗。 能感觉到疼痛才是好事,至少双腿还有知觉,治愈后大概率还能行走。 要是真的一点疼都感觉不到才是真的要命。 将抗生素咽了下去,苦涩的味道从舌根处蔓延上来,庭岁寒却没有时间在意。 她要尽快回图书馆,找几瓶纯净水清洗一下伤口,药箱里还有碘伏和纱布! 还没来得及再次进入黑石空间,庭岁寒隐隐约约听到了外面的声音。 忙止住动作,庭岁寒仔细听起外面的声音。 “小娘子要卖身葬姐,一片纯孝之心,实在令本公子感动,日后只要你跟本公子走,在下自会掏银子让你长姐入土为安。” “谢过刘公子,今日之后,小女子愿为奴为婢报答今日之恩。”小女孩哽咽的声音传来。 女孩在努力压抑哭泣的声音,庭岁寒听到此,心下不由涌起一股酸涩之感。 庭岁寒皱眉。 门外有人,他们说的明明是她听不懂的陌生语言,大脑却能理解是什么意思。 还未等庭岁寒细想,两道声音已经逐渐靠近,转瞬间,一蓝衣青年和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小姑娘从外面走了进来。 “啊——!” 小姑娘看到了庭岁寒坐在草席上,惊叫起来。 蓝衣青年被小姑娘的叫声吓了一跳,眉头一皱:“这是你阿姐?” “是,可是...”小姑娘看着庭岁寒,神色虽然胆怯,却又不由自主走上前,握住她的手:“阿姐,你,你...醒了?” 庭岁寒沉默着不说话。 她似乎会说他们的语言,但脑中只有模糊熟悉的感觉。 说多错多,庭岁寒并未开口。 “阿姐?你,你怎么不说话。”小姑娘见庭岁寒不说话,有些紧张害怕。 “不是说卖身葬姐吗?这是怎么回事?”一旁蓝衣青年语气冷了下来。 小姑娘只是一言不发,她的注意力现在全都放在了草席上的少女身上,她眼巴巴看着庭岁寒,期待着她能开口。 庭岁寒沉默两秒,看着面前神色期待的小姑娘,沉默许久,最后只从发出了个“嗯”字。 她本能对面前的小姑娘有好感,方才小姑娘似乎叫了她“阿姐”。 难道她们是姐妹? 暂且先糊弄过去吧,这小姑娘年纪不大,应当还算好骗。 听到庭岁寒的回应,小姑娘眼眶一红,瞬间激动起来,一把拥住庭岁寒:“阿姐!我,我以为你没了,呜,阿姐...” 庭岁寒只僵硬着任由小姑娘抱着,心下酸涩,眼眶也有些红,这似乎是这具身体的条件反射。 只是姐妹之间的互动却让站在门口的蓝衣青年烦躁起来。 第3章 赵若 “本少爷问你话呢!葬不葬啊说个准话,若不然这银子你一分也别想拿到!”蓝衣青年见没人理自己,愈发恼怒。 小姑娘这才反应过来,跌跌撞撞站起来,蹲身朝着青年行了一个端正的古礼,语带歉疚:“刘公子,对不住,先前大夫说我家阿姐已经断气,我才以为......如今阿姐醒了,先前答允刘公子的事便不能作数了。” 那位刘公子面色一冷,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不作数?笑话,本公子一诺千金,到手的鸭子还能让她飞了去?今日偏就要纳了你!” 眼瞧着那位刘公子要招呼身后的仆从上前拿人,庭岁寒眉头紧皱。 她双腿不能挪动,不通语言,也不能贸然开口,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姑娘被人擒住。 眼前小姑娘对她有善意,是她了解这个世界的唯一线索,若是能救一定是要救下的。 脑中思索着要如何应对眼前的危急情况,庭岁寒目光移向一旁的黑色小石头。 “刘公子!我家阿姐好端端的,先前的话自然不能作数了,你们,你们放开我!”小姑娘慌乱挣扎间哭喊出声。 “笑话,本公子看上你了,抓住她带回府!”刘公子一挥手,面带邪笑。 小姑娘一惊,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咬牙出声:“若你敢强迫我,我现在就咬舌自尽!” 咬舌自尽这四个字让抓着她的两个仆从顿住,刘公子也是一恼:“你敢!?” “我敢!”小姑娘眼含泪水,神色却是坚定。 气氛僵持起来,慌乱间,庭岁寒想到了图书馆的实验室内还放着自己的手机。 她想赌自己握住石头进入图书馆后,在这里的身体依旧不会消失。 她先前一直都是以阿飘状态进入图书馆的。 既然是如此,那她进入图书馆时,这句身体应当还在原地,总不能到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去吧。 当庭岁寒握住黑石,几秒后再次拿着手机从图书馆出来时,庭岁寒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并没有人注意到她这边的动静。 长松了口气,庭岁寒将手机放在腿侧,手在屏幕上滑动了几下。 正当几人僵持间,一阵响动传来。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好运带来了喜和爱~好运来我们好运来~” 在场除了庭岁寒,其余人均是一震。 这是什么声音? 更让人恐惧的是,在场明明没有一个人说话,却有莫名其妙的声音伴随着...像是敲锣打鼓的声音传来。 庭岁寒长松一口气,制造些奇怪的动静果然能吓住这几人。 手指暗搓搓在手机上滑动,音频又转到了她常听的一段鬼畜音频上,魔性的笑声和鼓点响起,合成的鬼畜音频时不时还传来几声大笑,形如疯魔。 刘公子被这动静吓到,后退两步。 古人认知有限,尤其信奉神鬼精怪,且会不自觉畏惧自己不知道的东西,如今突然听到这般奇怪的声音,心下便愈发恐惧。 “谁!谁在说话!”刘公子转了几圈,手指着空中问:“哪里,哪里来的!妖魔鬼怪,青天白日,莫要,莫要装神弄鬼!” 刘公子视线从几人面上划过,周围人人均是一脸惊色,唯独坐在草席上的庭岁寒神色淡定,嘴角带着笑意。 这才精神极度紧张的刘公子看来,便愈发恐怖。 闹鬼不可怕,可怕的是发生了诡异的事情后,有个人在暗处笑着看向你。 “诈尸,诈尸了!妖女,妖女!一定是你搞的鬼!被野鬼附身的野鬼啊啊啊。”刘公子大喊着跑出了土屋。 跟着刘公子的两个仆从被自家公子杀猪般的叫声惊到,也吓得连滚带爬从土屋内跑了出去。 庭岁寒见事情解决,松了口气,小心地将手机关了机,藏在身下。 暂时吓跑了刘公子,但这只是权宜之计。 她要想办法离开这里,无论如何,今日之后,她都不能在此处多停留了。 古人虽畏惧妖魔鬼怪,却也说不准也会有烧人驱鬼的糟粕思想。 刘公子被吓到,出去后若是将今日之事说出去,再胡言乱语一番...... 她现在这幅样子既不能开口说话也不能走路,被当成妖女拉去活烧驱魂什么的可就真的完了。 脑中还在猜测自己到底是魂穿到了哪里,抬眼又看到了方才扑过来抱着她的小姑娘。 刘公子哭嚎着跑了,独留受到惊吓的小姑娘贴着墙站在一旁。 “阿姐...?”小姑娘犹疑地看着庭岁寒。 庭岁寒皱眉,长叹口气,从二人方才的反应中大致可以猜到,是这具身体的原身已经死亡。 小姑娘为了体面些将姐姐葬了,也或许是为了活下去,才找了个有钱人家卖身。 但如今...... “啊...”庭岁寒试着张了张口,却觉身体有些僵硬,无法流畅说话。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借尸还魂? 所以她现在的情况,是因为还不适应这具身体? 脑中并没有记忆,但潜意识却对周围的一切很熟悉,包括面前的小女孩熟悉喜欢的情绪,还有她们的语言。 没准不同灵魂与躯壳融合后,会有排异反应? 庭岁寒尝试给面前玄幻的这一切想出个合理的解释。 又看了眼一旁惊惶的小姑娘。 “我...没大碍。”庭岁寒努力从脑中拼凑出她想的说的话,最后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出字来。 小姑娘见庭岁寒说了话,这才长松了口气:“阿姐,你吓死我了,怎么一直不说话呢,刚才...刚才是什么声音...阿姐,我...我有些怕。” 庭岁寒只是摇摇头:“你,我,离开,这里。” 她有很多话想说,想安慰眼前的小姑娘,想多说些话试图打消她的猜忌,也想旁敲侧击地了解这个世界。 但她现在身体有些僵硬,有种不熟悉这具身体的错觉,说不出那么长的一段话,最后只能拣最重要的话来说。 “离开?对...是要走,阿姐说的对,若是再待在此处,说不准那赵若还要来找阿姐的麻烦。”小姑娘目光中罕见的带上了仇恨之色。 赵若?庭岁寒捕捉到了关键字。 好熟悉的名字...等等!? 赵若?这不是农门赵娘中主角的名字吗? 第4章 否极泰来 农门赵娘,一个古代农女逆袭成长的故事,乱世之中,赵若从一介农女成长为了当朝皇后。 她...不会穿到了小说世界里吧? 庭岁寒心下有些疑惑,却没有开口询问。 沉默着任由小姑娘开始忙里忙外收拾东西,庭岁寒则掀开腿上的布,皱眉思索起来。 她要如何在不让眼前小姑娘怀疑的情况下,给自己治伤呢。 日后瘸腿是小事,感染发烧才是大事,前者至少还活着,后者在古代是要命的。 “阿姐...别看了,等我们去隔壁镇子找处地方住下,届时我出去做绣活儿赚钱,攒铜钱给你找大夫,你的腿一定能治好的!”小姑娘见庭岁寒在看自己的腿,面色一愁,忙上前安慰。 酸涩之感弥漫上心头,庭岁寒只是沉默着点点头,依旧不说话。 “阿姐,你日后莫要再想萧镝的事了,我们换处地方,好好过日子好不好,我不想你再出事,庭府已经没了,我现在只有你了...” 见庭岁寒一言不发,小姑娘情绪却突然绷不住了,眼泪啪嗒嗒掉了下来,哽咽着开口。 小姑娘哭的很是凄惨。 庭岁寒心里更是拔凉。 真的是农门赵娘。 农门赵娘女主角是赵若,而男主角则名为萧镝。 里面第一个领盒饭的女配名叫庭三娘,因为觊觎男主,又屡次针对女主,最后的结局是被男主打断双腿丢出村子。 而她现在的状况... 庭岁寒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腿,沉默半晌,似乎,正是已经领了盒饭的庭三娘的剧本。 “阿姐?你...你生气了?我不说了,阿姐,你别生气...”小姑娘见庭岁寒久不说话,以为她恼了自己方才所言,忙止住眼泪不再多言。 庭岁寒沉默良久,待到小姑娘眼泪都风干了,才憋出一句话:“五娘,我,没生气。” 这句话既是回应,更是试探。 小姑娘一愣,又笑了笑:“好,阿姐你看开了就好。” 果然,面前的小姑娘名叫五娘。 她更加确定,自己穿进了那本名为农门赵娘的小说里,身份则是已经领了盒饭的庭三娘。 因为小说里庭三娘身边确实有个叫五娘的妹妹。 庭岁寒深吸一口气,本就已经如死灰的心更是凉透了。 有什么比魂穿后发现自己穿成了个必死结局的女配更透心凉的事? 庭岁寒还在emo,一旁的小姑娘已经麻利地结了一条长绳子,将之与庭岁寒身下的草席绑了起来。 意识到小姑娘要做什么,庭岁寒忙扯了一块布料,将地上的黑石头裹着塞进了衣服里。 黑石似乎只在与她有皮肤接触时才会触发传送,当有东西隔着的时候便只是一块安静的黑石。 她虽然心如死灰,却还没到万事不顾的地步,黑石似乎是她的金手指。 有金手指!虽然她不是主角,却有翻盘的希望。 希望不能丢。 随后便见小姑娘将绳子绑在了自己腰上,又将收拾好的包袱挂在了脖子上,一步步拖着草席上双腿无法行走的庭岁寒走了出去。 绳子绑得结实,小姑娘每走一步,腰上的绳子便勒紧一分,这般重量,必然是疼痛万分的。 但哪怕走得慢,小姑娘也没有停下脚步,依旧缓慢地拖着她往前走。 虽然心中早有预料,但当她真的看到了眼前一幕,心中还是有些震撼。 小姑娘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便有如此毅力。 庭岁寒低头看了看自己这具身体,虽也是瘦小干枯,多半没什么分量。 张了张口,庭岁寒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要如何开口。 她又能做什么呢,这具身体的双腿无法走动,连开口说话都困难,她的存在就是小姑娘最大的负累。 或许是被眼前小姑娘的毅力触动,庭岁寒深吸一口气,伸手抓了抓绳子,拦住了往前走的小姑娘。 接着她又指了指一旁草丛中干枯的几节枯树枝干。 小姑娘略有些疑惑。 庭岁寒依旧坚持地指了指枯树干。 小姑娘虽然仍旧疑惑,却还是将庭岁寒指的那半截枯树干拉了过来。 庭岁寒接过,使力将其上的枝杈撇了撇,半截枝杈看上去残破,但也有手臂粗细,应当足够结实了。 将枝杈撇干净,又扯了一节衣料将其顶端裹了起来,庭岁寒这才尝试着拄着棍子站起来。 凑合活吧,至少现在还没真的领盒饭不是吗。 她的右腿几乎无法站立,是被彻彻底底打断了。 左腿情况稍好,似乎只受了外伤。 但哪怕如此,她拄着棍子行走也依旧有些吃力。 当初看小说时庭岁寒对这段剧情没什么感触,一个无关紧要的女配而已,小说一笔带过的角色,没什么值得在意的。 可如今自己穿成了庭三娘,庭岁寒却忍不住在心里暗骂,狗男主你是人吗! 原主只是喜欢你而已!只是搅黄了女主的几次好事而已! 大可以用正常的手段解决问题,偏要把人腿打折了丢乞丐堆里? 很刑啊,这种人放现代高低要送白金手镯一副。 封建社会果然会吃人啊,农门赵娘中的男主萧镝身为王爷有权有势,原主如今怕是连冤都无处伸。 庭岁寒心里怼了八百句,面上依旧面无表情,她努力撑着棍子站起来,却险些栽倒。 腿上的痛感虽然是好事,疼痛却不断刺激着她。 温室里长大的庭岁寒从未受过这么重的伤,此时哪怕不断劝告自己要坚强,眼泪却忍不住飚了出来。 骨折是真的痛啊。 疼痛刺激着她,再加上求生的本能,庭岁寒逐渐挣脱身体僵硬的感觉,恢复对身体的控制权,努力站了起来。 一旁的小姑娘见状,猛然回神,忙上前扶住了庭岁寒。 “阿姐,我可以拖着你走的,你的腿......”小姑娘眼眶通红。 庭岁寒只是艰难地摇摇头,一点点拄着棍子往前走。 有小姑娘搀扶着,她还是能一点点适应的。 不仅是腿不方便,她现在操控这具身体也有些艰难,因此走起来格外慢,身体的大半重量都压在了一旁的小姑娘身上。 但这也好比让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拖着她走要好。 小说中的庭三娘已经领盒饭了,但她庭岁寒还要活下去。 否极泰来,否极泰来! 庭岁寒在心中念叨了几句,奋力撑着木棍往前走。 第5章 清创 在农门赵娘中,庭三娘是家中遭难,被流放的罪臣之女,男丁全族抄斩,女子流放三千里。 年迈的老太太和主母在路上不堪劳苦已然去了,独留下两姐妹到了这苦寒之地。 原本她们是罪人,要服劳役的,但不巧的是她们刚到了流放之地,国就没了。 如今也不知这片地界究竟是谁在管,百姓也不知自己究竟还属哪一国,到处都是兵荒马乱。 农门赵娘中的女主赵若便是在这番背景下斗智斗勇,最终男主萧镝一统乱世,她为皇后。 庭岁寒当初马马虎虎看完了一整本小说,情节记了个大概。 庭三娘开局第三章就领盒饭了,后续便再没有她的戏份,不知到底是死了还是郁郁而终。 但如今自己成了庭三娘... 旁的不重要,先活下去吧。 乱世,荒年,流放,断腿,这些词对于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庭岁寒都太过遥远陌生了。 路上有不少行人,皆是穿着灰布麻衣,面黄肌瘦的灾民。 能走路的都是青年人,他们至少还有行动能力。 更多是倒在路边的年迈老者,虽有呼吸,却已经饿得奄奄一息,连眼皮都睁不开。 孩童凄惨沙哑的哭声一路上不绝于耳,被人抱着的孩童还算幸运,不幸的则是丢在路边的弃婴。 更不幸的,是被饿得头晕眼花的灾民抱走的婴孩。 庭岁寒脑中一阵嗡鸣,那些饿绿了眼的灾民捡婴孩绝对不是为了养,怕...怕是为了填自己的五脏庙。 这里的百姓,竟然已经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 小说中作者一笔带过的灾年描述,在庭岁寒面前,却残酷的让她浑身冰凉。 所见之处,满目疮痍,所闻之地,饿殍遍野。 见证了路上的种种,庭岁寒内心已然麻木。 活下去,是她现在目前唯一的念头。 ...... 路再长,也总有挪到的一日。 因为古代车马不易远行,因此城镇之间的距离并不远,两人走了半日也便到了。 如今四处都是一片兵荒马乱,不少殷实些的人家已经连夜逃走了,留在此地的都是穷苦百姓。 县令更是已经找不到人影,可以说,县令才是第一个得到消息跑得最快的那一个。 正所谓小乱入城,大乱避乡,浩劫入野。 如今乱局还未到顶点,大多数人也只认为是小乱,都一窝蜂往洲郡城里跑。 但庭岁寒知道,再过不久,敌国的铁蹄便会侵入此地,届时连京都都保不住,莫说洲和郡了。 如今县里的房屋如今已然空了大半。 二人便就近找了一处偏僻无人的茅草屋走了进去,如今也只能暂住在此了。 屋子里空荡荡的,莫说食物,就是被褥都被扫荡一空,独留几件带不走的桌椅凳子。 “阿姐...你还好吗。”小姑娘将庭岁寒扶着坐了下来,神色有些担忧。 庭岁寒战着腿坐了下来,深吸一口气,发出了一个字的音节:“水...” “阿姐要喝水?” 庭岁寒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她又指了指自己的腿。 小姑娘秒懂,她从包袱中翻出了个陶罐和木碗,脚步虚浮地走了出去。 趁着小姑娘出去,庭岁寒从怀中翻出了那块黑色石头,动作迅速地到药箱里翻出了一包绷带和一瓶碘伏,将其放入怀中藏了起来。 过了片刻,小姑娘才走了进来。 “阿姐,这院中的井中有水,你快喝些。” 小姑娘唇上干涩,却将木碗先递到了庭岁寒唇边。 庭岁寒压下酸涩之感,只喝了一口水,又将木碗推给小姑娘:“你,喝。” “阿姐,你再喝些,多喝点水就不饿了,这是你说的。”小姑娘笑了笑。 好惨。 庭岁寒心下酸涩,又喝了一口,将碗塞进小姑娘手中。 一旁的陶罐中有满满一罐水,庭岁寒不再犹豫,掀开自己膝盖上的衣服,开始用水一遍遍冲洗伤口周围。 水不干净,不能直接接触伤口。 庭岁寒将污垢清洗干净,这才发现自己右腿伤口有流脓的迹象。 庭岁寒只盯着面前的伤口沉默半晌,坏死流脓的伤口要清创。 药箱中应当有简单的工具,可以提供无菌操作。 剪掉坏死伤口,再用生理盐水和双氧水交替冲洗,最后包扎。 过程她隐约知道,工具药箱中也有。 “阿姐,有些困了...”小姑娘喝饱了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庭岁寒指了指一旁的土炕,示意她去休息。 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经历了方才那一番动作,如今怕是早就困了。 困了也好,她睡下,庭岁寒才能用黑石空间里的东西。 “好,阿姐你若是要睡,记得叫醒我。”小姑娘睡前警惕地看了看门外,关上了门和窗,这才找了处角落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如今是乱世,两个弱女子孤身在外很容易遭遇不测,如果有人在睡觉,那另一人必须清醒守着。 被流放出的这段时日里,小姑娘已经深谙生存之道。 庭岁寒一直等到她传来鼾声,才从黑石空间内找出工具。 一把水果刀,生理盐水,双氧水,纱布。 先用双氧水给水果刀全面消毒,又冲洗了一遍伤口,庭岁寒捡了块破布塞进口中,咬紧牙关。 手下有些颤抖,刀只是微微隔开一道小口子,她便已经颤抖得拿不住刀了。 不行,若是不清创,这条腿就算是废了。 甚至有感染的风险。 庭岁寒咬了咬牙,再次握紧手中的刀,狠下心开始刮伤口。 鲜血与浓水的味道侵入鼻腔,庭岁寒秉着长痛不如短痛的想法,颤着手一点点祛除伤口上流脓和脏污。。 没有麻药的清创就如同生剜人肉一般,只是清了三分之一,她便已经被汗打湿,腿颤抖得停不下来。 若没有破布堵在口中,她一定会惨叫出声。 过程持续了半个小时,庭岁寒才算将流脓和坏死的肉剔除干净。 血已经模糊了双腿,庭岁寒苍白着脸,做了简单的清洗消毒,又上了些药,将伤口包扎了起来。 左腿看上去并没有扭曲得太过分,也不知骨折的是否严重。 将伤处消毒包扎后,庭岁寒最后又用自己身上的衣物将纱布完全包了起来,没有将纱布露在外面。 做完这一切,她已经虚脱到了极致,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第6章 交易 再次醒来时天已经再次亮了,庭岁寒是被伤口的疼痛感刺激醒的,腿伤一瞬间将她拉回限时。 庭岁寒揉了揉额头,她居然晕过去了。 下意识扭头看了眼身旁,小姑娘不在。 庭岁寒一下子坐起身,又扯到伤口,疼的嘶了声。 “五娘?”庭岁寒轻松叫了声,却并未得到回应。 行李还放在原先的地方,周围也并无挣扎缭乱的痕迹,想来她不是遇到危险,而是独自走了出去。 微微放下了心,腿上疼痛实在难忍,触摸黑石,庭岁寒再次进入了黑石空间。 图书馆的第三层似乎是医学类书籍,或许深层的书她看不懂,但总归会有些应急急救类书籍。 庭岁寒没有浪费时间,她飘到了三层,果然看到了医学类的标识,按照分类,庭岁寒找到了几本急救类书籍,开始一本本翻开起来。 直接查找目录去翻看外伤,跌打撞击伤与骨折,骨伤一类的紧急救助知识。 青紫色,局部红肿,皮下出血,感染流脓,症状几乎都集齐了。 需要...局部固定...消毒治疗,静养... 庭岁寒一直翻了七八本书后,才长松一口气。 骨折似乎是可以自愈的,但前提是她的骨头没有错位,内里也没有其他伤处。 只是如今这情况,也只能赌一把了。 毕竟没办法拍片确认骨头状态,就是知道骨头真的错位了,她也不会正骨啊。 如今她能做的只有固定伤腿,静养恢复了,在没医学仪器的古代,一切都只能靠推断来猜测诊断了。 等出去后找一块坚实的木板,先将伤腿恢复固定吧。 叹了口气,庭岁寒目光逐渐空洞,一瞬间她甚至想一辈子待在空间里。 没有疼痛,没有生存难题,在自己熟悉的地方,住一辈子... 可没有电,书迟早会看完,到时候她又该何去何从? 在空间内住久了,外面的身体一定会逐渐枯萎,到时候她就再也出不去了。 叹了口气,庭岁寒不再想那些不切实际逃避问题的办法。 现在最大的难题是生存,其次才是想法子过上安稳的生活。 正所谓小乱入城,大乱避乡,浩劫入野...... 现在的形势没到浩劫的地步,却也称得上是大乱了。 男主萧镝的智商还是占领高地的,身为王爷,他得到消息后对时局的判断极为准确。 萧国撑不住了,他提前带着手下的精锐势力与全部家产,躲在了一处偏僻乡下盘踞。 看上去萧王的行为有些无厘头,但以如今的形势,若是不想起兵征战,躲在乡下才是最安全的。 前期苟着养精蓄锐,后期带着兵马杀出重围,一举称帝,萧王好谋算。 可惜,如此厉害的萧王,似乎是她的敌人。 不过离动乱还有几个月,县里目前还是安全的,她要趁着这段时间好好想想办法。 庭三娘,庭五娘,看来她的名字就是庭三娘了。 对,只有三娘五娘这样的名号,没有真正的名字,民俗如此,这段时期,姑娘出嫁前都是没有名字的。 庭五娘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原本是个千金小姐,如今却已经被现实逼成了这副模样。 而自己这具身体庭三娘才十五岁。 十五岁...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呢。 将现下的大致情形在脑中过了一遍,又从药箱中翻出了一粒抗生素和止痛药,庭岁寒再次出了空间。 痛感瞬间袭来,庭岁寒面无表情的摩挲着双腿,脑中回忆着书中内容,还有她这些年所学的知识。 得知未来的大致走向,她可以少走许多弯路,靠着现代知识过得很好。 只是如今她不能行走,就是脑中有再多东西也无法做出来,如今能依靠的只有庭五娘这个十三岁的小姑娘了。 庭五娘和原身很熟悉,她绝不能暴露身份,她还不想死。 要尽快与庭五娘熟悉起来。 刚想到庭五娘,草屋的门便被推开,庭五娘小心翼翼端着一碗粥走了进来。 庭岁寒一愣。 “阿姐......外面有人在施粥,我去讨了一碗,你先吃一些吧。”庭五娘端着一碗稀粥走了进来。 庭岁寒目光一闪,施粥? “是...谁在施粥。” “我也不知道,想来是此地有钱的贵人吧。” 腹中已然饥肠辘辘,如今就是啃树皮她怕是也吃得下去。 接过粥,庭岁寒喝了半碗稀粥,便将碗又递给了庭五娘:“五娘,你喝吧。” 五娘咽了咽口水,接了过来,狼吞虎咽地将粥咽了下去。 补充了些力气,庭岁寒脑中愈发活跃起来。 这个时候施粥的人...会是谁呢? 想到了! 庭岁寒目光一亮,她找到能替她突破僵局之人了。 如今天下大乱,朝廷威势不在,也不知敌国兵士何时会打过来。 这时自然少不了借势招兵买马的有志之士,此处便有一位,名为吴竟。 吴竟在书中是个颇有小聪明的富商之子,招兵买马的同时带头将县令的粮仓放开,开始广施粥棚,积攒名声。 这粥多半便是出自吴竟之手。 不过这位起义的吴竟招兵买马有模有样干了一个月,最后领盒饭也领得早。 吴竟看上了女主,调戏一番后惹到了男主,自然不出意外地挂了。 当然,深层原因还是因为吴竟势力愈发强大,一山不容二虎,他惹的了男主有危机感,这才出手。 同为文中炮灰,同为开局便领盒饭的路人甲,炮灰相惜,庭岁寒觉着她可以借一借吴竟的势。 脑中思索片刻,庭岁寒的目光移到了一旁的包袱上。 里面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却有一样东西很重要,一封原主父亲写给当朝王爷萧镝的信。 虽然满门抄斩,但原主父亲却最后为自己的两个女儿谋了一条生路,在牢中写了一封信给了两姐妹。 信的内容正是萧国大将军已然投敌。 而萧镝正是因为得到了这份情报,才第一时间洞察局势躲出乱局。 原主父亲的意思,便是想借此情报之恩,让萧王爷照拂他的两个女儿。 萧镝曾经确实有照拂之意,对家大业大的王爷来说,养两个姑娘不算费事。 可惜原主却不太聪明,寄人篱下,行事有些得寸进尺,得罪了女主。 男主同样不是什么仁义之人,原主便被自然而然的直接厌弃。 第7章 PUA. 原主跟在萧王身边,寄人篱下的滋味不好,又一心想勾搭人家。 发现男主突然对一个村中的野丫头起了兴致,便开始三番两次找女主麻烦,最后被男主下令打断双腿丢到乞丐堆... 男主是主谋,女主是诱因。 萧镝这事儿做得真是绝情啊,竟连一丝良善也无,公然将答应原主父亲的请求忘了个干净。 好在因为那封信是原主与父亲唯一的联系,加之原身先前也想借此威胁萧镝,信才被原主一直留在手中。 将包袱拿了过来,庭岁寒慢慢翻找起来。 “阿姐,你要找什么?” 庭岁寒沉默不语,最后将那封藏在包袱最底下的信取出来时,松了口气。 信还在就好。 “将...信...送到施粥的地方...交给,吴竟。”庭岁寒一字一顿,言简意赅地说出了她想说的话。 她正在逐步适应这具身体,说话间也能觉察到自己对身体的控制力越来越强。 从前一次性只能说出五个字,如今也能完整地说出一句话了。 可喜可贺。 “吴竟?吴竟是谁啊。”庭五娘接过信,看着其上的字,结结巴巴念了出来。 她这个年纪才刚刚开蒙没几年,认得字还不全,读的磕磕绊绊的。 “唔...中,上...萧王书?这好像是父亲写给...萧王的信...阿姐?” 庭岁寒点点头,闭上眼不在说话。 庭五娘犹豫片刻,才道:“阿姐,萧王,你...” 五娘犹豫着不敢说话,又见庭岁寒闭着眼不说话,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拿着信走了出去。 长姐如母,哪怕从前的庭三娘做事太过恋爱脑,庭五娘也依旧会听她的话。 那封庭父写给萧王信确实与吴竟没什么关系。 但信封上的字,吴竟一定会感兴趣。 ‘狱中上萧王书’,而结尾的落款则是‘罪臣庭山’的名字。 其上的名字是从前的吴竟八辈子都接触不到的达官贵人。 大将军投敌的事儿如今已经闹得百姓皆知,内容足以证明那封信的真实性。 吴竟有野心,他想趁乱世做出一番事业,便一定会想见见这封信的主人。 古代消息传播慢,底层百姓对外界的认知极少,他们的世界仅局限在了周围这方天地。 因此从乡野间起兵的吴竟,现在就如同摸黑的瞎子,他只知道外面乱,却不知为何乱,甚至不知自己的敌人是谁。 对除了萧国之外的国家几乎没什么了解。 若吴竟有心,他定会借机接触些更高层次的人。 只要吴竟来,庭岁寒便一定有办法说服他,或者说,忽悠他。 近两年PUA这个词火爆全网,庭岁寒闲来无事逛帖子的时候倒是了解过这个词的意思。 后来还看了两三本相关书籍。 当然,她了解这些绝对不是想去PUA别人,只是好奇罢了。 闭上眼睛,庭岁寒理了理思路,开始对着空荡荡的屋子,一遍遍练习脑中准备好的腹稿,努力让言语流畅起来。 过了约是半日时间,屋外才传来了动静。 脚步声一轻一重,大概率是吴竟上钩了。 庭岁寒咽了咽干涩红肿的喉咙,练了一上午,她如今总算能说长句子了,虽然还是不流利。 这嘴就像是借来的一般不听使唤... 不对,她这嘴可不就是借来的嘛,自己多半真是借尸还魂活过来的。 仰靠在身后的土墙上,庭岁寒闭了闭眼,将脑中的词理了一遍,才再次睁开眼,看向门外站着的人。 她此时衣着脏污,整个人灰头土脸。 萧镝做事儿缺德,将原本是千金小姐的庭三娘弄成了乞丐模样,外表实在凄惨。 吴竟心中本有期待,他以为自己能见到大人物。 却在见到眼前一幕后,带着笑意的面上顿时垮了下来,隐隐有些怒色。 “哪里来的叫花...咳。”吴竟轻咳一声,压抑了些怒气:“若是要粮食与衣物,大可去向管事之人讨些,我虽心系上溪县的同乡,却也是很忙的,无事便不要来找我了。” 他将庭岁寒当成了讨食的乞丐,说罢便要转身离去。 PUA第一条,先找到他的弱点,或是痛点,借此入手,攻破心房。 “了一道人不见了,你,很慌张吧。”庭岁寒语气平静。 施粥积累名声,招兵买马,这些绝不是吴竟能想得到的,自然有高人在背后助力。 可惜,了一在帮了吴竟一个月后,便被男主萧镝高薪挖走了。 吴竟的外置大脑没了,如今行事便如无头苍蝇一般不知要做什么,自然慌张又无力。 潜藏在内心的恐惧被庭岁寒一语道破,吴竟陡然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吴竟本还没什么反应,听到庭岁寒这几句话后,瞬间如炸了毛的猴子一般跳了起来:“你是谁!” “我可以...帮你。”庭岁寒面色不变。 吴竟一愣,上下打量了一番庭岁寒后,不由嗤笑:“你?你帮我?你能帮我什么。” “我...了解萧国局势。”庭岁寒垂下眼:“萧王,现在就在...上溪村,若你继续招兵买马,扩张声势,定会被他盯上。” 吴竟本还不在意,却在听到萧王的名字后面色一变:“萧王!?你是说萧国王爷?在上溪县?他这种大人物,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了一道人便是被萧王的人带走的,此事,信不信在你。” 片刻后,吴竟又平复下心情,态度虽好了不少,语气却依旧轻佻:“萧王在又如何?我与他井水不犯河水,更何况如今萧国都亡了,四处兵荒马乱的,他怕也是来上溪县逃命的吧。” “萧王手下,有一万精兵,他想动你,轻而易举”庭岁寒一字一顿,说出的话却句句敲在了吴竟心上。 一万精兵,萧王的一万精兵。 动物会有领地意识,人也一样,一山不容二虎,若萧王真在此处,自己怕是兵还没练起来便要被人摁死了。 又联想到自己手下那两三百号人... 吴竟眉头皱紧,背后惊出了一身冷汗。 平民对统治阶级有一种刻在骨子里的畏惧。 他现在的行为,论名是造反,论利,他是在萧王的眼皮底下造反,无论如何都会与之结仇。 庭岁寒没有必要骗他,这种事派些人手一查便知。 若此事是真的...吴竟神色逐渐变得难看。 第8章 改变 庭岁寒看着吴竟慌张失措的脸,微微笑了笑:“我有办法,让萧王不会动你。” 吴竟皱眉看着庭岁寒“...你是谁,为何要帮我。” “就当是交易吧,至于我的身份...”庭岁寒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腿:“家父,从五品大夫,受无为冤情,被发配此地流放。” 庭家确确实实是有罪的,萧国贪官四起,百姓面对当官的不仅是畏惧,还有憎恨。 此时若真说自己是罪臣之女,怕是会让平民出身的吴竟有旁的心思。 罪臣之女的身份定要隐藏起来。 “从五品!?那写信之人...”吴竟一愣。 庭岁寒点头:“正是家父,在下如今落得如此境地,全拜萧王所赐,所以,帮你也是帮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可按信中所言,若是你父亲将你托付给了萧王,你现在为何...成了这幅模样?”吴竟面上不显,语中却带有浓浓的好奇之色。 “个中缘由非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如今局势不稳,不是打探这种小事的时候,我说的对吗,吴公子。” 吴竟愣愣点头,看着眼前坐在废墟中的脏污少女,明明身处困境,目光却依旧平静。 这就是世家贵女的风范吗,了一道人不再了,若有她帮忙... “你若愿意助我,自然是好事,若日后我闯下一番基业,定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庭岁寒只是摇摇头:“告诉我,你手下现有多少兵力。” 闻言吴竟面色有些尴尬,却还是答道:“两三百人,但征兵时日不过数月,人少也正常,想来不多时,人会越来也多。” “征兵的名头是什么?”庭岁寒面无表情。 “如今皇上弃国逃命,萧国不存,四处征战,百姓水深火热,我自当自立为王,号召天下...”吴竟语气激昂,神色振奋。 也不怪吴竟想自立为王,按照小说中所描述,萧国统治阶级腐败,除了剥削百姓,便只会贪图享乐。 遇事便只会割地议和,送公主和亲,行事实在窝囊。 “不可。”庭岁寒只是淡淡摇头:“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若你现在便自立为王,那便彻彻底底失了道义,得不偿失。” 萧国再不济,吴竟也不能在明面上与自己的国家决裂,否则不等天下的读书人喷死他,萧镝便能师出有名直接荡平了他。 吴竟一噎,他方才说的是自己想做之事,但庭岁寒所言,居然与了一道人说的一般无二! 他就是个富商家的傻儿子,哪里知道这些东西。 不过如今看来,眼前女子确实是个有真本事的,吴竟又叹又喜,只得眼巴巴开口:“那你的意思是...” “放出消息,效忠朝廷,抵御外敌,势要清君侧。” “...可是。”吴竟虽没有说出口,但庭岁寒清楚,吴竟不想效忠朝廷,他想自立。 毕竟小说中的吴竟从一开始便是如此做的,这才会被男主直接以叛匪的名义剿灭。 有野心是好事,可惜,脑子不太够。 “我若是萧王,铲除你,只需打着剿灭叛匪的旗号,轻而易举。”庭岁寒叹气。 没名没势没兵的情况下,想自立为王?先给自己立碑吧。 吴竟面色略有些难看,面对庭岁寒,却用上了虚心求教的语气:“那我要怎么办...” “放出消息,效忠朝廷,届时征兵有名,萧王就算出手,也会顾忌名誉。” 若吴竟打的是效忠朝廷,抵御外敌的旗号招兵买马,萧王就是想动手清理他,也要想个名头。 届时男主想要对付吴竟,也只能走招安的路子,无法直接出手。这可比直接对上萧王的一万精兵要好。 PUA第二条,画大饼,讲好处。 “待到日后势力壮大,要什么有什么,自然不必畏惧萧王了...莫说萧王,便是萧国上下...”庭岁寒适当开始画大饼。 吴竟沉思良久,眼睛越来越亮,最后猛地点点头:“行!听你的!” PUA成功。 庭岁寒点点头:“君若诚心待我,我自会全力相助。” “诚心,我自然是诚心的。”吴竟一改先前态度,语气软了下来。 庭岁寒面色依旧不变,只是淡淡点头,将气势拿捏到位了。 吴竟见状眼神愈发惊奇,行色匆匆地走了。 不知为什么,吴竟总觉着庭岁寒与他从前见到的女子都不一样。 他将此归结为这都是世家贵女的风范,与小地方出来的女子不同。 “阿姐...”庭五娘在一旁站了许久,有些发愣。 庭岁寒与吴竟交谈时,她一直坐在一旁听着,却听不懂自家姐姐与那人到底在说什么。 姐姐从前三句话不离萧王,满脑子都是如何让萧王喜欢她。 哪里会讲这些话。 庭岁寒解了燃眉之急,此刻心情也放松了不少,朝着庭五娘笑了笑。 庭五娘见庭岁寒笑,也不由跟着她笑了起来。 看着小姑娘天真的笑容,庭岁寒暗暗点头。 如此甚好,是个没心机的。 片刻后,吴竟亲自带着几个人,还抬了一顶轿子,声势浩大地为庭岁寒与庭五娘换了住处。 还拿来了不少吃食与衣物。 现在整个上溪县都是吴竟的地盘,因此他直接占了县令的府衙,庭岁寒如今便在县令府衙内的一处庭院里。 不仅如此,吴竟还派了个仆从住在耳房照看她们。 吴竟没有大局观,却有小聪明,这仆从说是仆从,怕也是盯着他们的,在这种事上倒是谨慎。 若庭岁寒是男子,此时便能正大光明成为吴竟的谋士。 可她是女子,时代局限性之下,身份便有些模糊不清了。 但如今有个干净的住处,有了衣食来源,至少不必为生存问题担忧。 庭五娘不知发生了什么,她想问姐姐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却见庭岁寒闭着眼坐在一旁,一副疲惫模样。 片刻后,庭岁寒睁开眼,看向守在门口的仆从:“你去烧水,我要沐浴。” 青年点点头,一言不发地出门去干活。 见青年离开,庭岁寒这才看向一旁的庭五娘:“日后,家族之事,萧王之事,今后莫要与人提起。” 第9章 靠山? 庭五娘十分听姐姐的话,闻言重重点了点头:“我都听阿姐的!” 好,你最好一直都听阿姐的,那阿姐便会一直对你好。 原主是如何死的,她不得而知,但她会对这具身体的血亲庭五娘善意相待下去。 占据了他人身体,虽然她也是受害者,庭岁寒心中也有那么一丝愧疚之意。 无论今后庭五娘做了如何过分的事...她都会站在姐姐的立场上,包容下去。 在心中暗暗立下誓言,庭岁寒笑着点点头,抬手摸了摸庭五娘的头:“乖。” 庭五娘眼睛一亮,憨憨一笑。 她知道,现在的一切都是阿姐办到的。 方才那青年之所以会帮阿姐,是因为阿姐说的那些话。 阿姐什么都做得到。 庭府没了,阿姐能帮她们找到萧王这个靠山。 惹恼了萧王,阿姐依旧能找到下一个靠山。 但庭五娘不知道的是,庭岁寒想要的不是靠山,而是她自己,成为乱世中稳固不倒的那座山。 潜意识里,庭岁寒便知道,自己大概率是回不去了。 因为她是亲眼看着自己的躯体被那深渊巨洞搅碎的,身体都没了,就算回去,怕也会成孤魂野鬼。 如今大难不死,借尸还魂活了过来,她自然会珍惜机会,活下去。 府中仆从手脚麻利,很快便将热水打满了一浴桶。 “阿姐,我帮你...” 庭岁寒抚开她的手,摇头:“你也累了,去休息吧,我自己来。” 她还想给伤腿上药呢,庭五娘自然不能在场。 庭五娘犹豫着点点头,却没有离开,坐在了浴室外等着庭岁寒。 艰难的清洗完后,庭岁寒摸了摸黑石,进入了图书馆,从药箱中翻出了先前准备好的药。 扶他林软膏,这是她在其中一层找到的药膏。 这东西她熟,治疗腱鞘炎的,可以消炎镇痛。 但她不知道这药能不能用在腿上,但既然能镇腱鞘炎的痛,想来对骨折也有用。 按照程序,消炎,上药,包扎。 她这个半吊子也看不出什么,现在用得药也全靠说明书推断,但伤处现在的情况还算好,血止住了,也没有再恶化。 庭岁寒从一旁拿起早已准备好的长木板,又用布条将腿与木板牢牢绑在一起,突出部位也加了布条加垫。 骨折情况她不了解,但是暂时固定是必要的,可以避免二次损伤。 先前从一处县城走到另一处县城,她的腿就是没骨折,怕也已经被二次骨折了。 不能伤上加伤。 做完这一切她才算是松了口气,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换上了吴竟派人送来的新衣物,她这才扶着墙站了起来,呼唤外面坐着的庭五娘。 外头天色已经变得漆黑,而坐在门口的庭五娘则已经困得睡了过去。 听到叫声,五娘一瞬间清醒:“阿姐?” “五娘,扶我出去吧。” “好。”庭五娘走进浴室,看到庭岁寒的样子,一愣:“阿姐,你这是?” 庭五娘当然不知道骨折需要固定伤处,避免二次损伤。 “没事,对了,阿忠呢?”庭岁寒转移话题。 阿忠正是吴竟派来照顾她们的仆从。 “我瞧天色不早,便叫他下去休息了,阿姐...阿忠是外男...”五娘有些犹豫。 世家大族规矩颇多,外男不可入内院,内院女子不可独自会见外男等等,五娘从小便是被这般被教育长大的。 吴竟是富商之子,府中自然不会有这些上流圈子的规矩。 “五娘,你我已不再是什么千金小姐了,庭府没了,那这些繁文缛节,日后也不必看的那般死板。”庭岁寒道。 “是,阿姐,可是阿姐从前不是最看重这些的吗...”五娘低头。 庭岁寒笑了笑:“可是,靠山山倒,靠水水流,也是事实。” 五娘是读过书的,十分聪慧,一瞬间联想到自己的境遇,忍不住红了眼眶。 抬头看了眼庭岁寒,五娘又一下子低下头:“阿姐,你好像与从前不太一样了。” 果然还是出问题了。 她不可能原模原样模仿原身的行为,甚至没有这具身体的记忆,只有生活习惯与潜意识。 “死过一回的人,总该有些变化了,从前我费尽心机想与萧王扯上联系,是因为寄人篱下,担心你我姐妹地位不稳,经此一事后,我也看出来了,萧王并不可靠。”庭岁寒叹了口气,抬起五娘的脸:“阿姐从前做的,现在做的,都是为了你我姐妹,五娘,你...明白吗。” “我以为,阿姐从前是真的一心喜欢萧王,连五娘都不管不顾了。”五娘的泪已经止不住了,哽咽着点头:“阿姐,对不起,我都知道了...” 庭岁寒笑着点点头,满脸欣慰。 心底却是无奈,不,姑娘你没看错,你阿姐确确实实是喜欢萧王。 可惜,换了个芯儿的她对萧王没什么感觉,如今只剩谨慎。 “这些日子多亏五娘了。” “不,阿姐,你我是姐妹啊,娘说过,这个世界上,五娘能依靠的只有姐姐...”五娘低着头,似乎有些害羞。 庭岁寒笑了笑:“是啊,这个世界上,只有姐妹可以互相依靠。” 可惜,真正的庭三娘已经不在了。 小说中庭三娘是第三章就领盒饭的恶毒傻女配,剧情描述得十分粗糙, 因此庭三娘与萧王之间的事她知道的并不清楚,但从先前五娘的只言片语中,她也能模糊做出回答。 先用模棱两可的话回答,今后有的是时间慢慢套话。 “好了,五娘,天色不早了,去屋里睡吧。”庭岁寒笑着劝五娘回房睡。 五娘有些犹豫:“可是,阿姐,我怕,我能不能和你一同睡。” 庭岁寒叹了口气:“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还这般孩子气?阿姐有腿伤,这几日不方便,再过几日,好吗。” 腿伤是借口,她要进黑石空间才是大事,黑石空间绝不能被五娘发现。 五娘只能委屈点点头:“那,阿姐,你照顾好自己...” 第10章 王上啊! 走前五娘依旧细心地将她扶回了榻上,倒好了水,才关上门离开了她的房间。 若她是真的五娘的亲姐姐,对这样细心的照顾或许只会感到感激与理所当然。 但她不是五娘的姐姐,她是借尸还魂的异世之人。 莫名的负罪感涌上心头,庭岁寒仰躺在榻上,半晌后还是摸出了怀中黑石,进了图书馆。 熟悉的场景出现在眼前,庭岁寒这才松了口气。 飘到了图书馆的历史区,庭岁寒打算翻一翻资料。 她大学所学并非历史专业,而是农学专业。 是无数幻想穿越者梦寐以求的最佳专业,适合白手起家开荒种田。 可庭岁寒并不想穿越,因此此时并不怎么高兴。 她从前数十年的求学生涯中所学的历史知识都是教育工作者精选出的,具有教学意义的历史事件。 若萧国真的在历史上,那在寥寥几页的课本上,课本应当只会写,公元前几几年,南蛮灭萧。 至于什么上溪县,萧镝,庭三娘这等人名绝不会在历史的水花中留下痕迹。 从架子上取下了七八本历史大事件的书籍,庭岁寒一本本翻看起来。 小说中对历史的描述很模糊,庭岁寒最记忆犹新的便是完结时的那句。 萧镝一举吞并五国,重建萧国。 史书称其为萧武帝,赵氏为后。 如此宏大的历史线下,自己这个第三章就领盒饭的女配,确实渺小到不值一提。 一边动笔,将小说中的历史重要剧情线节点一一写出来,排成年表。 另一边,庭岁寒又从史书分类中疯狂翻找有关乱世的记载。 乱世之下要如何存活,乱世的结局,乱世持续的时间等等。 庭岁寒一手握笔,一手翻书,将所有已知信息都记载在了草稿纸上。 一晚上的努力下来,她整整记录了五六张A4纸的资料,将关键信息整理了一遍。 了解的越多,庭岁寒心中便愈发冰凉。 女子在乱世中,被当做物品,交易,买卖的概率大到令人发指。 揉了揉额头,庭岁寒闭上眼睛。 她现在...究竟是在小说世界里,还是在真实的历史世界里呢? 若是在真实的历史世界里,现实绝对会比小说描述得更加残酷。 可惜,她是借尸还魂,没有继承这具身体的记忆。 或许人的记忆是储存在灵魂中的,因此换了个魂后,这具身体的记忆也消失了。 但像是说话这等从诞生起便一直在用的功能,就如同潜意识一般刻在躯体里,因此庭岁寒借尸还魂后,才会对这个时代的语言这般熟悉。 但这份熟悉太过模糊,模糊到让她感觉,再过不久,脑中这模糊的语言记忆也会消散。 她还是要学习这个时代的语言,让真正的自己学会这个时代的语言和文字。 万一哪一天这潜意识的熟悉感也消失了,她就真的完了。 对于女主赵娘来说,男主萧镝是个一心一意爱她之人,但站在庭岁寒的角度上,那就是个有病的恋爱脑。 但庭岁寒现在不想考虑其他,只想活着,她死过一次,才知道生命究竟有多易碎。 一路走到上溪县,庭岁寒见证了这个时代的困苦。 被丢弃的老人与婴孩,拖家带口逃命的难民,空气中弥漫着的腥臭灰尘味,让在城市中长大的庭岁寒内心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旁的都不重要,她现在只想在这乱世中活下去。 趁着还有时间,庭岁寒开始在藏书楼内搜刮起来。 既然藏书馆里的东西可以带出去,那便好办了。 被丢掉的水瓶,忘带走的背包,废纸和笔,连垃圾桶里的东西庭岁寒也没有放过。 这些平日里没有人会在意的垃圾,对现在的庭三娘可太有用了。 上一秒还是光鲜亮丽的女大学生,下一秒就变成了阿飘开始翻垃圾桶。 什么魔幻人生。 庭岁寒手下动作不停,将有用的东西全都放在了一楼大厅。 两三箱子卫生纸,几袋没有开封的面包,一些被落在图书馆的药品,笔,纸,和十三个电量参差不齐的充电宝。 这些可比桌角底下惊现的人民币珍贵多了。 垃圾中的塑料袋,四五十个空水瓶等等,都被她珍之重之地储存好。 她如今最大的收获便是顶楼的几间其他专业的实验室和两台发电机了。 发电机应该是管理员防止断电提前准备的,现在倒是造福了她。 可惜,机油只有两桶,不过暂时也勉强够用了。 发电机可以给手机和电脑充电,虽然没有网,但手机和电脑里也有不少别的资料,发电机也可以做些别的事,这些都是宝贵的资源。 但最珍贵的依旧是藏书楼中的纸质书籍。 本以为灵魂状态的自己不会有劳累或者困倦这种情绪,却未想到做完这些后,意识却有些模糊起来。 果然凡事都是需要代价的。 揉了揉额头,庭岁寒触碰了一瞬黑石表面,又将自己送回了现实世界。 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庭岁寒将手中的A4纸整理了一番,今日已经在图书馆待了太长时间,必须要出去了。 小说世界如何,真实世界又如何。 她已经改写了庭三娘必死的结局,既然能改一次,那她便能改无数次。 闭上眼睛,触摸黑石,庭岁寒的意念从图书馆中出来。 外头天已经蒙蒙亮了,庭岁寒一夜未睡,此时顿觉有些困倦。 同庭岁寒一般一夜未睡的还有吴竟。 吴竟现在满脑子都被庭岁寒先前所言填满,萧王,一万精兵,结仇,这三个字不断在他脑海中回荡。 砰! 门被撞开,外头跌跌撞撞跑进来了个瘦小青年,一进门便抓着吴竟的袖子哭了起来。 “王上啊!那上溪村,还真的,真的有官兵驻守,小的找了相熟的村民进去问,里面确实有个姓萧的贵人从王都来,那外头都是兵,吓,吓死小的了。” 吴竟脖子一凉,庭岁寒果然没骗他! 转脚踢了地上的青年一脚,吴竟低声骂道:“叫,叫什么王上?我不是王上!” 第11章 给他一张世界地 “啊?公子不是说,以后都要叫您王上吗...”跪在地上的仆从呆住,不明白自家公子为何突然发飙。 吴竟不理他,只甩袖出了屋子,走前还补了一句:“告诉其他人,以后都不准叫我王上了,都改口,马上改口,还有,暂时不要征兵了,粥也不要散了!” “啊?为什么啊公子?” 为什么?为他还想多活些时日呢! “没有为什么,叫你去办你就去办!” “啊?是,那咱们吴家军以后要如何称呼您啊。”青年不解。 吴竟却没空再理他了,他现在心慌得厉害。 自从得知萧国灭亡,皇帝弃都,那上溪县的县令不知所踪后,他受了一道人指点,带着家中的几十号家丁抢了县令的府衙,开仓放粮,开始招兵买马。 荒年里,百姓连饭都吃不饱,饿红了眼连树皮都啃,如今吴竟做主开仓放粮,那上溪县的百姓自然愿意奉吴竟为主。 有了一道人在背后指点,一头被捧着,另一头皇帝的美梦做着,吴竟这些天干的是风风火火。 可自从几日前了一道人消失,上溪县频繁出事,吴竟才算是感受到了危机。 一路风风火火闯到了庭岁寒的院子里,吴竟这才觉察有些不妥。 庭三娘说到底是个女子,自己这般直接闯进去...此时天还未亮。 “进来吧。”庭岁寒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吴竟一愣,犹豫片刻,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 门推开的一瞬,吴竟看清了里面的情形。 庭岁寒端坐在桌前,背对着窗户,隐隐可见其白皙干净的面容。 这和昨日的小乞丐模样截然不同。 “你,你,你是...”,吴竟看呆了眼,竟连话都不会说了。 庭岁寒抬头看了眼吴竟,示意其坐下。 她当然看到了吴竟的样子,却没有放在心上,她这副皮囊确实长得不错,但这又如何? 身在乱世,这副皮囊更为危险。 好在眼前的吴竟是地主家的傻儿子类型,她才能轻松拿捏对方。 她手中正拿着一张宣纸,其上画着一张地图。 “来,看。”庭岁寒将地图铺平放在桌上。 吴竟诧异地看着面前的纸:“这,这是什么纸...竟如此细腻清晰。” 现代的宣纸到底与古代的纸有所不同,但这是庭岁寒能拿出的最适配古代的纸张了。 为了PUA大业,暂且只能冒此风险了。 “不要看纸,看图,会看地图吗??”庭岁寒皱眉。 吴竟忙集中了注意力去看那张地图。 “这是我画出的大致的世界地图。”庭岁寒说着,指着地图上指甲盖大小的一片区域:“这里,便是萧国。” “什么!?”吴竟震惊:“萧国竟如此小...” 吴竟的态度在庭岁寒意料之内,她淡定点点头。 手指每指向一片区域,口中便说出了那个国家的名字:“这里是吕国,鲁国,罗国,荀国,中容,少昊,北月......” “这里,则是南蛮与北狄所在,两处地方虽地域不丰,却养出了不少善战杀敌之人。” 庭岁寒所言是她昨夜考据的结果。 许多作者都喜欢借用历史当做原型,她昨日翻看历史书许久,才发现自己所看的那本小说作者也不例外。 那本小说中的许多名称都与一处历史节点极为相似,作者是直接照搬的。 国名,战役名,时间地点,都太像了。 不过这倒是方便她洞察局势。 不过小说中的剧情也与历史有出入,比如最后一统天下的皇帝名字改为了萧镝,多出了个名扬天下的女主赵若。 庭岁寒如今依旧很痛苦,她不知道自己所在的究竟是小说世界,还是历史世界。 区区一本小说,怎么可能自成世界呢? 那为什么小说中的剧情许多地方都与一处历史极为相似,又不一样呢。 “居然有这么多国...”听了庭岁寒所言,吴竟喃喃道。 普通百姓怎会有机会看如此大的地图,他们中有去过京都的都是见过大世面之人。 因此庭岁寒现在对吴竟所讲述的这一切,就像是为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让他有目不暇接之感。 见吴竟入了神,庭岁寒暗暗点头,继续道:“而萧国便是灭于南蛮之手。” “南蛮子我知道!那就是一群吃人的疯子。”吴竟连连点头。 “南蛮想抢萧国的地盘,其他国也同样觊觎萧国领土,现在的萧国...”庭岁寒点了点地图上萧国的位置:“便如同同时被数十头野兽盯上了一般,岌岌可危。” 吴竟听得胆寒:“怎么会这样...” “现在的你,还想自立为王,招兵买马,独自称帝吗。”庭岁寒微微一笑,看向吴竟。 第12章 CPU烧了 吴竟后背一凉,从脚底蔓延出一股冷意:“不,不...” “如此乱局之中,就连萧王这般善谋之人,都只敢隐匿于乡野之中,等待时机,更何谈你。”庭岁寒说的平静,吴竟听罢更是无措。 “那,那我要怎么办!”吴竟将求救的目光看向庭岁寒。 庭岁寒满意一笑,他慌了,她的目的就达到了。 “我说过,我会帮你,但前提是,你要听我的。”庭岁寒目光沉静,看向吴竟。 吴竟几乎不做思考,直接答道:“我自然会听你的!” 庭岁寒点点头,继续道:“先前我与三娘进上溪县时,并未在入口看到有人把守,如此这般,岂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出上溪县?” “这...”吴竟一懵,似是才想到这一点。 “这般不在意城防,就是敌军攻来的探子,都能随意进出了。”庭岁寒皱眉摇头:“城防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你手下既然有两百号人,那从明日起便组织起来,守城门的守城门,巡逻的巡逻,不要让他们闲下来。” 人一闲下来,便容易多想,此时正是多事之秋,最好不要让手底下的兵士想些有的没的。 想得多了,届时胆大的容易闹事,胆小的容易退缩,实在麻烦。 从前的了一道人也说过类似的话,果然,聪明人的脑回路都是一致的。 “好!我知道了。”吴竟连连点头。 “军队可有番号,可有军规,领头的是谁?”庭岁寒继续问。 “番号是吴家军,军规...自然是都听我的!领头自然也是我!”吴竟答得自豪,庭岁寒却听得直皱眉。 军规军纪之事,怎能如此儿戏。 但此事并非一朝一夕间便可改的,就是要纸上谈兵,她也还没仔细了解过带兵之事,此时还是先将最危急的事办了吧。 她现在就像是在玩现实版的经营养成游戏,但游戏没有存档读档,一旦输了就真的功亏一篑了。 所以每走一步都要精打细算。 “罢了,先就这样吧。” 庭岁寒说着,顺势将手中地图收了起来:“记得带着你手下的人去县里各家各户瞧一瞧,最好记一份百姓名册,如今上溪县既然是你在管,便做出些样子来,至少让城中百姓安心。” 建立城防,安定民心,训练军队。 这是目前最重要的事。 其次便是粮食了,种是来不及了,因此粮食之事,庭岁寒还要仔细斟酌一番。 “好!听你的!但是这,这地图...”吴竟一一应了下来,眼睛却一直热切盯着庭岁寒收走的地图。 没有一个有野心当统治者的人能拒绝世界地图。 庭岁寒却摇头:“这地图画得简陋,回头再给你画一张精细的,对了,记得替我备些纸笔。” 她绝不会将手中的宣纸流出去,谁知道这地方有没有其他穿越者。 “好!好,我这就去办。” 一番谈话下来,庭岁寒已经自然而然成了主导者,吴竟却已经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当然,庭岁寒也没有坏心,她只是想活着,顺带救一救吴竟这个没熬过五十章的炮灰罢了。 吴竟得知日后还会有更精细的地图后,便不再盯着庭岁寒手中的纸了。 招手唤来了门外的仆从阿忠,示意庭岁寒有事尽管吩咐他。 吴竟心中的恐惧之情已全然不在了,先前的他做事全然是想一出是一出,如今被庭岁寒安排了一通,突然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么了。 今日与庭岁寒交谈一番,吴竟大脑CPU已经烧的差不多了,他几乎将世界观重建了一番。 徒手便能画出世界地图,不仅是萧国局势,她连周边几国的局势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庭岁寒发出的那一串指令,几乎条条都对在了现在形势的漏洞上,让吴竟甚至有些无地自容。 这就是世家贵女?贵女都这般恐怖的吗?竟比他这个男子还有主张见识。 难怪那些同窗都一心想科举做官娶个千金小姐呢。 如今看来...他们倒是所言非虚。 第13章 心中有恨吗 “对了,相识许久,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吴竟压了压心中的惊涛骇浪,竭力让自己平静了些。 “庭三娘,叫我三娘便好,跟在我身边的是舍妹,名五娘。”庭岁寒并未用岁寒这个名字,她不熟悉此地情况,并不想特立独行。 “好,三娘,回头我派人去请个郎中,替你瞧瞧伤腿吧。”吴竟目光向下移了移。 庭岁寒点了点头,并未拒绝:“多谢。” 她对古代的老大夫倒是抱了一丝希望,中医博大精深,没准能救她一救。 “不不不,这都是在下应该做的,三娘愿意替我出谋划策,我自然要对你好,日后你我可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吴竟摆摆手。 庭岁寒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并未正面回答他的话。 “不知三娘可有婚配?”吴竟轻咳一声,似是随口一问。 庭岁寒面无表情:“家父过世不过数月,我自当守孝三年,三年内,三娘与五娘绝不考虑婚配之事。” 吴竟讪讪一笑:“是我冒昧了,三娘如此诚孝,实乃为人子之楷模,那三娘,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庭岁寒点点头,目送吴竟离开。 吴竟前脚离开,后脚站在门口的庭五娘便走了进来。 小姑娘很勤快,早已洗漱干净换上了新衣服,还扎了个双丫髻,看上去倒是有了几分世家小姐的样子。 “五娘,来,坐。”庭岁寒钩心斗角了一番,如今看到可爱的小五娘,心情顿时放松了不少。 “阿姐,那位吴竟公子为何要帮我们啊。”五娘乖巧坐在了一旁,小心翼翼问道。 她虽知道如今的这一切都是阿姐的功劳,可阿姐却从未与她说过这到底是为什么。 现在她们住的庭院虽不如从前庭府的富贵,在这上溪县却也是难得,总比二人先前住的土屋强。 “这些事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庭岁寒笑着摸了摸庭五娘的头:“对了,先前阿姐头脑昏沉,忘了伤腿之后的事,五娘还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吗?” 庭五娘面色一僵,抿了抿唇,低声道:“当时王爷大怒,直接派了身边护卫...我们身上值钱的东西都被那群人抢干净了,阿姐...” 庭岁寒暗暗点点头,与小说中描述的差不多。 “阿姐,阿姐明明没有做什么,王爷却...”庭五娘盯着庭岁寒的伤腿,说着说着便落了泪。 “好了好了,五娘不哭,这些都过去了。”庭岁寒见五娘哽咽起来,便止住话头,赶忙伸手替小姑娘擦了擦眼泪。 套话之事,循序渐进便好,话说得多了反而招人怀疑。 虽然五娘心机不深,她却也要留个心眼,不能让她生疑。 “阿姐,你的腿还疼吗。”五娘哭完,抹了抹眼泪,又担忧地看着庭岁寒的腿。 庭岁寒苦笑摇摇头。 腿不疼,她心疼。 心疼自己无缘无故死了,又无缘无故到了这么个鬼地方。 她没有穿越者的主角梦,也没有对什么刻骨铭心爱情的向往,她就是个普通人。 更何况这个世界的主角不是她,是萧镝与赵若。 “那,阿姐,你恨萧王吗。”五娘犹豫道。 第14章 外室? 庭岁寒沉默片刻,她不知要如何回答了。 照着书中庭三娘恋爱脑的性子,原身或许会对萧王有怨,恨怕是全都移到了赵若身上。 但庭岁寒本人却是就事论事的。 赵若只是诱因,有病的是萧王。 “自然,五娘,萧王是忘恩负义之人,我恨他。”庭岁寒看向五娘,表明态度。 五娘还未答话,门外便传来了声音。 “此处可是吴公子吩咐老夫来问诊之处啊?”门外响起了一道苍老的声音。 庭岁寒抬头看向窗外,果然有个提着药箱的老头走了进来。 一直守在院中的阿忠抬手拦下老头。 “正是,请郎中进来。”庭岁寒高声道。 守在门外的阿忠盘问片刻,才点点头放那老郎中进院子。 老头略有些不满,挎着药箱走了进来:“什么意思嘛,搞得严严实实。” 推开门走了进来,老头见是个妙龄少女靠躺在床上,便是冷哼一声:“小小年纪不学好...实在是,世风日下!” 庭岁寒一愣,脑袋上浮现了三个问号。 一旁的庭五娘却早已反应过来:“放肆!怎么和我姐姐说话的?你这老郎中好生没规矩。” “呦,外室还当出主母的派头了?若不是吴家给的银子多,老夫绝不会给你这种人看诊!”老头阴阳怪气了一通,才皮笑肉不笑道:“说罢,几个月了?” 庭岁寒险些气笑了出来,感情这老头以为她是吴竟的外室啊。 并未在意老头的阴阳怪气,庭岁寒只是掀开被子,露出被子下的伤腿。 “我与吴竟关系清白,此番请郎中,也不过是为了看伤腿罢了。” “就是就是!”五娘哼了声。 老头一愣,低头看着庭岁寒夹板下的腿,忽而胡子颤了颤,整张老脸都红了起来:“这,这...原来不是吴竟小子的外室啊...” “你误会了。”庭岁寒无奈摇头:“我与吴竟并无关系。” “咳,这样啊。”老头尴尬地捋了捋胡子,一言不发地伸手替庭岁寒开始把脉。 许久后,又伸手开始查看庭岁寒的伤腿。 一旁的五娘见状面色微微一变,庭岁寒觉察到她面色变化,拍了拍她的手,微微一笑:“五娘,事到如今,不必在意了。” 庭五娘从前都是官家小姐,男女大防更是刻在骨子里的礼仪。 五娘见郎中要伸手掀庭岁寒的裙摆,才会着急。 只是骨折的伤可不是把脉能把出来的,必要摸骨才能判断伤情。 讳疾忌医是大忌,庭岁寒是最想好好活着的,自然不会阻止郎中看伤。 解开庭岁寒腿上的纱布,便是大夫都吃了一惊。 一旁的五娘已经吓到不敢说话。 “先前有过一番奔波,不知骨头有没有错位。”庭岁寒却很淡定,见老郎中皱眉,开口讲了讲伤情。 老郎中对骨折之伤也颇有见解,听罢这才点点头:“难怪,可惜拖得有些久了,这伤便是治好了,日后到了阴雨天,怕也会有些难熬。” “无妨,治好能走便好。”庭岁寒释然,笑着点点头。 “治好自然是能走的,你这伤...有些难办,须得正骨敷药,吃些补药慢慢调养,不过正骨之事老夫还得准备些东西,晚些时候再来一趟。”老郎中点点头,将诊断结果与庭岁寒说了一遍。 庭岁寒点点头:“辛苦郎中。” “无妨无妨,谁叫吴家给的银子多呢。”郎中提起药箱,走之前脚步顿了顿,才又道了声罪:“先前之事,姑娘莫怪,从前吴竟那小子找老夫看诊,无一不是去看他那些有孕的外室,老夫这才...” “无妨。”庭岁寒点点头。 古代女子被如此误解,定会生气,毕竟这话有损女子闺誉。 可惜庭岁寒不在意这些,自然也不会与老郎中置气。 老郎中见庭岁寒如此豁达,便又有些歉疚,拱了拱手出了门。 五娘却是满脸欢喜,上前一把抓住了庭岁寒的手,眼睛晶亮,边上还挂着泪痕:“阿姐,你听见了吗,你的腿有的治!” 庭岁寒笑了笑:“那你还哭?” “我不哭,阿姐好好治伤...”五娘红着眼点了点头。 看着眼睛肿起来的五娘,庭岁寒拍了拍她的肩膀:“五娘,你去好好休息会儿吧,晚上,阿姐还有事要交给你去办。” “阿姐,是什么事?”五娘一愣。 “等到了晚上你就知道了。”庭岁寒笑了笑。 眼下局势不明,她又不能行走,形势过于危险。 吴竟倒是没什么,如今二人达成合作,庭岁寒的PUA大法进展顺利,二者关系还算牢靠。 反倒是这庭五娘,却像是个定时炸弹,庭岁寒不知何时她会觉察到自己身上的异样,届时身份暴露,可就难办了。 最好的办法便是让她忙起来,让庭五娘少接触自己,全身心投入到旁的事情中,费心劳神起来,她才会无暇去思考琢磨古怪的地方。 这般,自己才能安全。 第15章 黑火药 再一次触摸黑石,庭岁寒进入了图书馆。 她走到整理资料的书桌前,取出了小说中的大事件年表。 三个月后南蛮便会大举入京,彻底占据萧国。 届时所有萧国人都会成为阶下囚。 古时阶级分化严重,上等人中等人下等人亦分得清楚,若萧国战败,那整个萧国的子民便会成为另一个国家的附属,成为人下人。 严苛至极的赋税,被上等人随意欺辱,被剥夺出人头地,参政的权利...都是萧国子民接下来要面对的。 南蛮绝非善类,三个月,她必要将上溪县的武装势力组建起来,至少要有自保之力。 走是走不了的,躲更是无处可躲,如今天下大乱,唯有自身强大,才能保全自己。 庭岁寒开始在图书馆内翻找起资料来。 《战略入门》《战术学基础》《民兵训练手册》 还有《低温炼钢》《低温炼磺》... 三个月火枪火炮是造不出来的,这个时代的制铁技术承受不住黑火药的威力。 但可以引燃的火箭,火石,都是杀伤力极大之物,可以大大提升战斗力,暂时拿来应急绰绰有余。 庭岁寒拿出了几日前写论文的劲头,一边用草稿纸计算画图,另一边对着一摞书开始疯狂翻找资料。 造东西容易,她手中的这些资料都是再准确不过的,照着复刻很简单。 只是如何忽悠吴竟是个技术活。 世家贵女眼界高,懂得多很正常。 但谁家的世家贵女会练兵还会造火炮啊?说出去鬼都不信。 要好好想想说辞。 将黑火药的配方与其他几张图纸整理好,一天便已经过去,庭岁寒再次出了黑石空间。 睁开眼,觉察到屋内有人,庭岁寒下意识将手中黑石塞进了袖子里。 “庭姑娘,您醒了。”少女清脆的声音响起,庭岁寒侧头,便见一青衣小丫头站在原地。 庭岁寒皱起眉头,撑起身子想要坐起来。 那少女见状忙上前帮忙,还拿了枕头垫在庭岁寒身后,很是周到。 “你是谁?”庭岁寒开口。 少女行了一礼:“婢子是吴公子派来服侍您的,您腿脚不便,日后婢子定会好好照顾您的饮食起居。” 庭岁寒沉默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险些忘了,这里是封建社会,奴仆几乎是每个富贵人家都有的。 吴竟本是县里富户,家大业大,养奴仆更是常态。 “您可要喝些水?先前郎中来过,见您睡下,便没有进来打扰,说是明日再来给您正骨。”少女说着,给庭岁寒倒了一杯水。 庭岁寒接了过来:“你叫什么名字?” “婢子贱名采叶。” “好,采叶...”庭岁寒说着指了指桌子上的东西:“那是什么。” “那是吴公子派人送来的笔墨纸砚,皆是上品,公子很看重您呢。”采叶笑道。 庭岁寒总觉采叶的话有些怪,却也没在意。 撑着从床上下来,庭岁寒坐在了书桌前。 采叶被庭岁寒的大动作吓了一跳:“姑娘,您,您的腿还伤着呢,怎么能下床?” “无妨。”庭岁寒摆摆手。 将桌上的笔墨纸砚摊开瞧了瞧,砚台,笔... 虽然样子与现代的笔墨纸砚有所不同,但大致能分出什么是什么,她还是勉强会用的。 第16章 图纸 她毛笔用得不精,却也是能写字的。 字本就写的不好,加上纸张粗糙,出自她手的字便如同一个个炸了毛的黑猫一般,憨傻至极。 一定是古代纸张粗糙,影响她发挥,庭岁寒这般安慰着自己。 先前给吴竟看宣纸绘制的地图是迫不得已,日后她绝不能将黑石空间内的东西拿出来放到人前。 因此就算毛笔用得再艰难,画出的图再歪七扭八,她也忍了。 她要画的是火药等武器的图纸配方。 但庭岁寒并未将黑火药的配方本本分分写出来,她还在其中加了些旁的材料,材料数量也并未写明,混淆了配方,旁人便是拿到了这张纸,也造不出火药来。 哪怕能推演出来所需材料,具体的比例也需要时间来研究,这段过程至少要花费三四年。 以目前的形势来看,黑火药的配方,至少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而另外两张图纸,就算是流出去了也没什么。 一张是火箭的图纸,另一张则是简易轮椅的图纸。 没有黑火药,便是有火箭的图纸,也没什么用。 火箭并非现代的航天火箭,而是字面意思上的火火箭。 古代火箭外筒用纸筒制作,内里填充黑火药,上封下开,侧面有一小孔可以伸出导火线。 使用时只需点燃火线,火药便会在箭筒内燃烧,紧接着产生大量气体,产生向前推力,随后发射出去。 火箭发射速度快,且爆炸声很响,杀伤力与威慑力并存。 这便是古代火箭,也是现代火箭的雏形。 当然,现代火箭她这辈子是没机会再瞧见了。 但古代火箭的制作材料这里应当都找得到,也是最容易造出来的热武器。 三个月后蛮族大局入侵萧国,或许上溪县暂时是安全的,但不到五个月,便会攻到上溪。 四个月练出足矣对抗蛮族的军队是痴心妄想,而且她PUA吴竟也需要时间。 黑火药不仅能让吴竟对她信服,还能迅速提升军队的战斗力。 热武器对上冷兵器胜负不言而喻,哪怕是以一敌多,也有机会取胜。 图纸画到一半,庭岁寒侧头看了眼一旁站着的采叶:“吴竟现在在干什么?” 这位小丫头看向她的眼神着实有些奇怪,三分打量,三分试探,还有四分她看不清意味的神色。 且不论她在做什么,这位采叶都兢兢业业地站在旁边侍候。 让她有些不自在。 “姑娘是想见公子?不如婢子去问问...”采叶一福身,试探道。 庭岁寒点点头:“叫他来一趟吧,我有些东西要交给他。不过不急,若他在忙别的事,明日再来也是可以的。”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若吴竟将她的话放在心上,这几日便要忙的脚不沾地了。 “姑娘放心,婢子懂规矩,不会惹得公子不悦的。”采叶了然一笑,一福身,出了屋子。 庭岁寒并未在意她的话,继续低头画图纸。 其实黑火药的配方她也没有把握能一次制造成功,配方也是从书中获得。 她相信图书馆中书籍的准确性,却不相信自己的动手能力,且这东西还有些危险,到时候还得谨慎操作。 实验地点放在黑石空间图书馆顶层的那几间实验室里倒是很合适。 第17章 是官差吗? 采叶笑着行了一礼,出了屋子。 庭岁寒并未在意采叶的神色,依旧专注画手下的图。 火箭好做,轮椅却有些难办。 这个时代的铁是高碳低硅的白口铁,质地脆硬,容易断裂。 国宝大熊猫在古代的称谓之所以是食铁兽,便是因为熊猫在古代时可以轻易咬断古代的铁具。 但其实古代的铁具并不坚硬,熊猫只是牙口好了点。 换个现代的菜刀给熊猫咬咬看?怕是会崩掉牙。 且这个时代对铁具的管控颇为严格,只有富庶家庭会有铁具,平民家中甚至连菜刀都不会有。 庭岁寒不妄想浪费大量铁做一辆只能用一两年的轮椅,因此轮椅也只能用木制的了。 她想尽快造出轮椅,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闭门造车不可取,不亲眼去看,便无法了解所处之地究竟是怎么样的世界。 这厢吴竟刚从府外风风火火冲进来,迎面便撞上了采叶。 “你!”吴竟恼怒道:“哪个院的?如此不懂规矩,拉下去...” “公子,公子饶命啊,奴婢是奉庭姑娘之命来见公子的...”采叶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哆哆嗦嗦求饶。 庭姑娘? 电光火石间,吴竟猛地爬起来。 “奴婢不是有意的,公子饶命...”采叶还在哆哆嗦嗦求饶。 吴竟揪住采叶的衣领:“带我,带我去见她,她会有办法……会有办法的……” 采叶被吓懵了,此时才反应过来:“是!是...奴婢这就带路。” 庭岁寒脑中被一堆化学公式占满,聚精会神地写着材料。 忽闻院外传来嘈杂声,庭岁寒笔下一顿,看向门外。 “砰!” 房门被撞开,吴竟进来后直接关上门,喘着粗气靠墙坐倒在地上。 庭岁寒笔下一顿:“怎么回事?” 吴竟从始至终都是一副富家公子的模样,她从未见过如此样子的吴竟。 “出事了!”吴竟语气略有些慌张:“有官兵来了……” “官兵?”庭岁寒皱眉。 不应该的,小说中萧国京都早就都被攻陷了,此时莫说官府,就是士兵都逃得逃散的散,怎么可能会有官府的人到这里? “城外来了一队人,穿着官服,完了……完了…全都完了…”吴竟握紧的拳头微微颤抖起来:“难道,难道萧国没有兵败?官府的人这时候来,是为了兴师问罪?” 吴竟此时怕极了官府的人,自己风风火火地搞了几个月谋反,才发现萧国官府居然还有人在。 若是官府还在,那自己可就是死罪啊。 “官府的人...那可有兵士护卫?”庭岁寒皱眉。 “好像,好像没有,只有十几人的样子,身边只有仆从和车马,还有三四个穿着官差服饰的人走在前面。”吴竟摇摇头。 “穿着官差服饰的人,走在最前面?”庭岁寒挑眉。 “是,他们,他们快要到了...” 庭岁寒沉默片刻,摇摇头:“他们不是官府的人。” “什么?”吴竟一愣。 “按照常理,官差出行怎么可能没有随行士兵?官差走在前面,仆人走在后面,呵。”庭岁寒笑着摇摇头:“其中定有蹊跷,不必惊慌,若他们人数不多,便带着你的人围了他们,带回来细细盘问。” “这,这不好吧,万一他们真是官府的人?” “万一他们真是官府的人,凭你这些天的所作所为,你也逃不了一死。”庭岁寒无奈。 “啊?这,这...”吴竟更慌了。 庭岁寒摆手:“放心,他们大概率是路过的商队或是平民,穿上官差的衣物,不过是为了防路上那些饿红了眼的流民打劫罢了。” 听了庭岁寒的解释,吴竟陡然眼睛一亮:“对啊!有道理啊,我怎么没想到?” “快些行动吧,带人围住他们,莫要放跑了人,否则会有麻烦。”庭岁寒无奈摇头。 “对对对,我这就去。”吴竟一改先前惊慌的模样,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第18章 是人是蛇? 吴竟走后,采叶才颤颤巍巍从门外走了进来,语气虚浮:“庭姑娘...” 庭岁寒抬头打量了一番采叶,眼前这丫头双腿颤抖面色发白,怎么一个两个都吓成这样? “放心,不会有事的,你先下去休息吧。”庭岁寒安慰一句,让采叶下去。 “奴婢,奴婢...是,姑娘也,也早些休息。”采叶犹豫几秒,还是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目送采叶离开,庭岁寒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纸张上。 要做的事太多了,今晚注定是个无眠之夜,吴竟盘问完那些人,大概率还会回来找她。 腿上的伤一直在隐隐作痛,便是想睡也睡不着,正好打起精神来画图看书。 吴竟从庭岁寒处出来后,心下安定不少。 便是腿脚依旧发软发抖,却还是打起精神带着手下的人手出了城。 上溪县地方不大,地处边域,晚间并无灯火通明的样子,只是一片漆黑,偶尔有城中几户百姓家中隐隐有光亮。 因此当吴竟带着手下的两百人举着火把浩浩荡荡出城时,城中大多数百姓都得知了消息。 原本屋中还亮着的灯一秒被吹灭,没关着的房门也被砰一声关上,大队人马出城后,城中比先前还要寂静。 乱世之下,百姓人人自危,一有风吹草动便是如此。 吴竟急于得知结果,因此并不耽搁,直接带着两百号人埋伏在了城门内。 其实外头的一队人只有十二三人,其中还有几个老弱幼,战斗力并不强,大可不必带着两百号人一起行动,五十人便足矣。 但吴竟慌啊,他脑中一直回荡着庭岁寒先前嘱咐他的话,不可放跑一人,否则会有麻烦。 两百号人跟着吴竟安安静静埋伏在城门内,阵仗很是壮观。 “大,大哥,这,咱们这是要打仗了?”跟在吴竟身后的人小声道。 身后潜伏着的两百人虽未说话,心中却都在疑惑。 他们大多数城中的青壮年百姓和吴竟府上的壮年家丁,因此对吴竟这个富商并无不服。 甚至还隐隐有感激之意,若不是吴竟带头开了县衙中的粮仓,此时上溪县已经饿死一堆人了。 吴竟并不回答,只是小声下命令:“待会儿城门一开,你们立刻将外面的人扣住,记住,要活捉,不可有伤亡!” “是!大哥!”身后那人坚定点点头。 吴竟一拍那人脑袋:“小点声!莫要打草惊人!” 那人小声道:“大哥,那是打草惊蛇...” “管他是蛇是人,总之不要再说话了。”吴竟瞪了那人一眼,再次看向紧闭着的城门。 城门外传来哒哒哒的马蹄声,片刻后,似乎是有人跳下马前来查探情况。 “准备...”吴竟眼睛死死盯着城门。 城门被缓缓推开,还未等吴竟下令,便有耐不住的人大喝一声冲了上去。 有了第一个打头的人,后面的人也便不怵了,不管不顾一窝蜂涌了上去。 城门只开了一条缝,便被从内而外冲出去的人撞开。 吴竟恼怒起来,却已经为时过晚。 叫喊声厮杀声,还有哭泣与马匹失惊的踩踏鸣叫声,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第19章 商队 未经受过训练的平民百姓虽然服吴竟,却无法如训练有素的士兵一般听从上级命令。 一旦真刀真枪干起来,弊端便会显露而出。 庭岁寒早便料到会出事。 但两百人对上十几人,胜负不言而喻,哪怕乱成一团,人海战术也足矣全部控制他们。 经此一事,也好顺势推出民兵训练手册中的条例。 否则吴竟绝对意识不到这一点。 城门外的一队人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冲上来的一群人吓了一跳,随后便是劈头盖脸地一顿打,待到反应过来时,几人已经被五花大绑地拉到了吴竟面前。 吴竟面色难看,方才乱糟糟的一团实非他所愿。 想象中利落出手抓人的场面并未出现,反而闹哄哄的不成样子。 但见到一队十三人均在此处,没有放跑一人,吴竟面色倒是缓和了不少,还是先拷问出这些人的身份更重要,想到此,吴竟便点点头一挥手:“把他们带走!” 众人欢呼起来,似是打赢了一场胜仗一般,热热闹闹押着被绑起来的那队人朝着县城内走去。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男人大喊道。 吴竟冷哼一声:“这里是我的地盘!待会儿到了地方,最好老实交代,你们是什么人,来上溪县是干什么的,否则...” “土匪,你们就是一群土匪!”那中年男人听不进吴竟的话,此时大喊大叫起来。 吴竟面色一变,抬手便是一拳,将那看上去养尊处优惯了的中年男人一拳打晕了过去。 “父亲!” “夫君!” “老爷!” 叫喊哭闹声响起,吴竟的举动引得那群人骚动起来,整个队伍再次吵闹起来。 城中百姓本就因为不明情况惶恐不已,如今有几户百姓听到了这动静,更是吓得不敢出声。 吴竟并未在意这一点,他一回府便差人将那一行人关了起来,一边开始问话,另一边开始查那些人的行李车马。 只是如今双方已经闹了矛盾,心中怀有怨气,对方自然不会让吴竟套出话来。 因此吴竟问了半天,都没问出个所以然来,自己反倒被气了不轻。 无奈之际,他再次想到了万能的庭岁寒。 庭岁寒并未睡觉,而是坐在书桌前,画了不少图纸,顺带对照字典练了会儿字。 天色蒙蒙亮时,吴竟再次破门而入。 “庭姑娘,那群人到底什么来头,我拷问了半天也没问出来。”吴竟有些颓然。 庭岁寒打了个哈欠,放下笔:“你怎么拷问的?” “就,就问他们是干什么的,不说话就打?”吴竟试探性道。 庭岁寒沉默一秒,叹了口气:“将那些人分开关押,先拷问那些仆从幼童,以利诱之,总会有突破点,有些身份的几人分开关押,逐个击破...” 她当然不知道这些拷问小技巧,但图书馆里有啊,她方才看了不少类似书籍。 吴竟听得连连点头:“还能这样!?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对了,这份图纸,你看看。”庭岁寒从一堆图纸中抽出了两张递给吴竟。 “这是什么?” “武器,另一张图纸是轮椅。” “武,武器?什么武器?” 庭岁寒微微一笑:“是一种可以发射火箭的武器,有了它,城中便是只有两三百人,也足矣守城。” “发射火箭!?”吴竟一惊。 “当然,还在试验阶段,先看看能不能收集全材料吧,否则一切都是空谈。”庭岁寒点点头。 “世间竟还有如此神器?庭姑娘你...”吴竟握着纸张,一脸不可思议:“你是如何得到如此重宝的?” 庭岁寒暗道不妙,她就知道吴竟会问。 长叹一口气,庭岁寒语气沉重:“罢了,此事本是秘密,但告诉你,倒也无妨。” “我是庭山的女儿,可我也有另一个身份,我是青云道人的弟子。” “青云道人?是谁?”吴竟一懵。 庭岁寒睨了眼吴竟,表情很是入神:“师父他老人家的名号自然非凡人能知晓的。” 吴竟又是一愣。 “师父无意间窥探天机,算出天下即将大乱,他不忍天下苍生饱受战乱之苦,决定让我去找到紫微星,辅佐于他,早日结束战火,还天下太平。”庭岁寒语气抑扬顿挫,情绪三分感伤,七分坚定。 吴竟听得入神,只愣愣等待下文。 “可惜...”庭岁寒语气落寞:“那紫微星并非贤主,那我也不必再辅佐于他了。” “紫微星,难道便是萧王?”吴竟秒懂。 庭岁寒避开不言,只叹了口气:“可惜师父他老人家窥探天机,阳寿大减,早便仙逝了。我是师父唯一的亲传弟子,继承了他的传承。” “难道,这,这便是青云道人的无上传承?”吴竟学会了抢答。 庭岁寒点点头:“正是。” “那,那庭姑娘手中还有什么传承?”吴竟眼睛发亮。 “天机不可泄露,窥探天机的代价,师父他老人家已经尝过了,想必吴公子也不愿以身涉险。”庭岁寒语气淡淡:“到了合适的时机,我自会用手中传承,助你一臂之力。” “青云道人,实乃,高人啊。”吴竟低头看着手中图纸,惊叹道。 庭岁寒长舒了一口气。 她不擅长演戏,怕面上绷不住露馅,只能一直用平静的表情面对吴竟,装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看现在这效果,她演得很成功啊。 吴竟已经信了,甚至开始感怀青云道人。 “尊师是为天下苍生而仙逝,实乃大义,吴竟实在佩服啊。”吴竟感怀道。 庭岁寒点点头:“可惜,天不假人。” 那位为了拯救天下苍生而死的青云道人完全就是庭岁寒凭空编造出来的,好在古人信奉神佛鬼怪,庭岁寒的说法虽然离奇,却也有几分真。 “那,那庭姑娘是如何寻到我的?”吴竟回想起先前庭岁寒找到他时的样子,心中一阵感慨。 庭岁寒苦笑:“你我都是同类人...按照原本的命途,一年之内,你便是死于萧王之手。” “我,我一年内便会死!?怎么可能!”吴竟后退一步。 “先前在街上,你是不是看上了个名叫赵若的女子,本想去掳来,却发现怎么也找不到她了。”庭岁寒说出了小说中的桥段。 吴竟面色一变:“是,是又如何?” “赵若是萧王的心上人,此时的赵若,便在萧王的庇护之下,若你还穷追不舍,定会死得很惨。” “那小娘们居然是萧王的人...”吴竟面色微白,喃喃道。 庭岁寒淡漠点头:“我有办法改写你的命,前提是,你要听我的话。” “我会,我会听话!我不要死...”吴竟疯狂点头。 庭岁寒没想到吴竟反应会这么大,微微一笑点点头:“放心,你我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会救你的,先去将图纸上的东西寻来吧,记得,找信得过的工匠。” “好!”吴竟点点头,低头看着手中的另一张图纸:“那这轮椅又是何物?” “此物便是能让双腿无法行走之人出行之物。”庭岁寒解释道。 吴竟一惊:“还有这种东西?” “自然,只是其中原理我需要与制作的工匠详谈一番。”毛笔与宣纸受限,她图纸画得有些潦草。 “庭姑娘放心,如今整个上溪县都是我的,调动人手去寻,怎会有寻不到的东西?”吴竟自信道。 庭岁寒也不反驳,只点点头:“那便劳烦了。” 要做的事太多了,吴竟匆忙客套几句,便又出了门。 庭岁寒这才放了些心,有闲心休息片刻。 还未等她整理好桌上的图纸,门外便又传来了声音。 “呦,这院儿倒是不错。” “呵呵,也不知是哪样儿的狐狸精,迷得公子日日不来后院...” “管她长什么样,今儿个老娘必要扒下他一层皮来,总归是个无名无分的外室,算不得什么...” 零零碎碎传来了嘈杂声,庭岁寒皱起眉,将窗户推开了一条缝看向窗外。 阿忠挡在院门前,话虽强硬,语气却有些犹疑,显然对面的人是他惹不起的:“公子吩咐过,任何人都不准来此地...” “你是吴家的家仆,到底是要向着那个无名无分的外室,还是向着我!?” 阿忠有些犹豫:“这...” “还愣着干什么,让开!” “就是就是,张姐姐可是夫人带来的媵妾,得罪了她,你担待得起吗!”又一道女声响起。 “是,是,如夫人。” 庭岁寒在门里听了个大概。 门外这群人大概率便是吴竟的妻妾们了。 如夫人,自然不是夫人的意思,而是如同夫人的意思。 加个如,便是对妾室的敬称了。 加上先前她还听到了媵妾的名字... 庭岁寒皱眉思索起来,这些后院中的女人,按照地位,自然只有妻妾之分。 但按照亲疏远近,其中的阶级分化可就多了。 媵,侧室,副室,偏室,偏房,陪房,侍妾,婢妾,通房,外室,外妇等等,自下而上,滕妾地位自然是最高的。 滕妾的意思便是指,陪夫人嫁过来的陪嫁妾室,地位仅次于夫人。 庭岁寒万分庆幸图书馆里有不少奇奇怪怪的书。 比如《古代阶级分化》《穿越到古代的一百个小知识》《穿到古代怎么办》等等奇奇怪怪的书。 她这些天狼吞虎咽地看各种各样的工具书,倒是涨了不少知识,如今也能推测出门外之人的地位。 不对,现在已经是门内之人了。 外头风风火火闯进来的女人砰一声撞开了庭岁寒的房门。 这房门先前三番五次地被火急火燎又容易上头的吴竟撞开了四五回,本就不怎么牢固的古代木门,如今便砰噔一声应声而倒。 外头的几个女人显然也没料到会出现这种事,愣愣站在原地呆了几秒。 庭岁寒斜躺在榻上,慢慢摇摇头:“夫人好臂力。” “你,你!”那推门的张夫人脸刷一下红了起来,指着庭岁寒不知要说些什么。 原本是要气势汹汹来问责的,但如今看着被自己推翻的木门,张夫人气势不知怎的就弱了三分。 “我?我怎么了?”庭岁寒笑着打量面前的三人。 为首姓张的如夫人穿着打扮最是华贵,穿红戴绿的,便是头上的簪花都鲜艳不少。 跟在后头的两人显然不是丫鬟仆从,衣着虽然华贵,比起张夫人却差了不少。 “张姐姐,何必与她客气!咱们直接问!”站在张夫人身后的人低声道。 张夫人闻言定了定心神,点点头,刚想开口,便被庭岁寒打断了。 庭岁寒率先开口:“你们是吴竟的妾室?” “放肆!竟敢直呼公子名讳!”张夫人面色一变,率先发难。 “就是就是,实在该打!” “来人!取板子!” 庭岁寒揉了揉眉心:“倒也不着急,阿忠,你去把吴竟叫过来。” 这事儿还是得叫吴竟来解决,毕竟这里他地位最高。 门外的阿忠一愣,随即点点头,跑了出去。 张夫人瞪大眼睛,想冲出去拦住阿忠,可惜他已经跑没影了:“小贱人,你敢!便是寻来公子卖惨也救不了你,明日我便告知夫人,叫她发买了你!” “哦?吴竟有夫人了?”庭岁寒没被张夫人的威胁吓到,反倒有些意外地坐起了些身子。 难怪小说中的赵若被吴竟搅扰后那般生气,吴竟这厮已经有了妻室,竟然还敢招惹她。 这可是小说中都没有的消息。 “自然,我姐姐可是县令之女!”张夫人自傲道。 庭岁寒沉默一秒:“县令之女?哪个县的县令?” “呵,自然是玉溪县县令。”张夫人语气自豪。 庭岁寒摸了摸下巴:“玉溪县啊?” “自然,姐姐是官家女,我是姐姐的陪嫁,你最好认清自己的身份!”张夫人指着庭岁寒的鼻子,叫嚣道。 庭岁寒忍不住笑出声。 “你,你笑什么!?” “我只是在想,不久的将来,倒是可以让吴竟的夫人,与父母团聚片刻了。”庭岁寒笑道。 张夫人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玉溪县,上溪县的邻县,若她没猜错,便是她刚穿越来时的地方。 小说中说过,她被打断腿后便是丢到了玉溪县。 按理来说,男女主都在上溪村,她被赶出来后应当也上溪县。 但萧王将她丢到玉溪县而不是上溪县的原因,只是因为女主经常回来上溪县县城,为了让女主不再看到她,所以命令手下丢到了邻县,眼不见为净。 只是萧王想不到,已经无法行走的庭岁寒能带着年幼的妹妹再次来到上溪县,甚至逐渐有了抗衡他的能力。 第20章 夫人 现在的上溪县既缺物资又缺人,那最快捷的办法自然是吞并其他势力。 这时候吞并隔壁的玉溪县便是很好的选择了。 只是玉溪县的具体情况庭岁寒也不了解,所以不能贸然行动。 这座县城在小说中无过多描写,唯一知道的情报便是那是原文中她领盒饭的地方。 庭岁寒脑中闪过无数思绪,时间却只过去了一瞬,庭岁寒抬眸看向一旁的张夫人:“话说回来,张夫人,你是如何得知我住在此处的呢?” “自然是...”还未等张夫人说话,门外便传来了吴竟恼怒的声音。 “张月娘,你在干什么?”吴竟上前几步,抬手便是一巴掌。 吴竟力道颇重,张夫人是个弱女子,险些被扇倒在地。 张夫人被打,也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吴竟:“官,官人?” 庭岁寒眉头一皱,她知道吴竟不是什么好人,却没想到还是个家暴的。 “庭姑娘,放心,我不会再让不长眼的人来找你麻烦了。”吴竟面对庭岁寒,语气又温和下来。 庭岁寒皱眉,她并未答话,她脑中出现了个不好的猜测。 “官人,你怎么能如此对我!姐姐若是知道了...”张夫人眼泪登时哗啦啦流了下来。 下一秒,吴竟的话便印证了庭岁寒先前的猜想:“你姐姐知道了又如何?再这般无理取闹,我连她带你一并休了!十几个你姐姐,也比不上一个庭姑娘重要。” 吴竟一边说话,一边还在朝着庭岁寒这边瞟。 吴竟这是在演给她看,庭岁寒一秒看出事情真假。 搞一出闹剧,吴竟再出现,为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吴公子说笑了,这话可不能传入尊夫人耳中,否则闹得你们夫妻不和,可就是我的罪过了。”庭岁寒笑了笑,语气却略带阴阳之意。 “怎会,若庭姑娘愿意,这夫人的位置换个人也未尝不可。”吴竟似是说笑般看向庭岁寒。 庭岁寒表现出来的才能实在有些逆天,吴竟若想占她为己有,娶她,是最好的办法。 显然庭岁寒先前父亲丧期不考虑婚配的话并未阻挡住吴竟觊觎她的心。 “哦?是吗。”庭岁寒也似是玩笑道:“瞧瞧张夫人,都快哭晕过去了。” 现在不是闹僵关系的时候,庭岁寒不能与吴竟撕破脸皮。 否则惹恼了他,霸王硬上弓可就糟了。 “玩笑话便到此为止吧,张夫人也没做什么,吴公子不必如此恼怒,叫她下去吧。”庭岁寒看了眼哭得脸都红了的张夫人,摇摇头。 张夫人闻言如蒙大赦般跑了出去,跟着张夫人一头来的两人自然也不敢留在原地。 她们本是来寻吴竟这个所谓“新外室”的麻烦的,却没想到,吴竟为了这个“外室”,竟连正牌夫人都想修掉。 张夫人心下大受震撼,跌跌撞撞便朝着内院正院的地方跑去。 这厢吴竟瞥了眼张夫人离开的背影,点点头:“自然,今日庭姑娘受了惊扰,是我的不是,晚些时候我让人为你换间院落。” “不必,门倒了再修上便是,不必再换院落。”庭岁寒说罢又指了指自己的腿:“再说了,我这腿也不便挪动。” 她现在住的地方是吴竟府上的外院,若是让吴竟换间院落,怕是要被吴竟折腾到内院去。 内院是家眷居住的地方,到时候他们的关系可就又说不清了。 “倒是我疏忽了,好吧,等到庭姑娘腿好了,我便差人给你换住处。”吴竟笑着点点头,依旧不死心。 庭岁寒不愿与他纠缠,转移话题问道:“可拷问出那些人的身份了?” 第21章 虎视眈眈 “果然如庭姑娘所言,那些人不过是路过的商队,逃难来此。”吴竟说着,面色略有些难看:“庭姑娘说的半分不差,南蛮果然要准备攻城了,他们便是从前线逃出来的。” 庭岁寒面色也有些不好:“这么快?...不过也对,皇帝都弃都而逃了,萧国这么大点地,被人盯上也是早晚的事。” “前有萧王虎视眈眈,后有南蛮攻城在即,真是...”吴竟叹气,他cpu已经烧的不能思考了。 “尽快将火箭与黑火药做出来。”庭岁寒摇摇头:“热兵器的威力,足够你有底气了。” “火箭...听上去便不是俗物,想来青云道人的传承绝非凡品”吴竟也赞同点点头。 庭岁寒啧了声,这吴竟如今比她自己还要信青云道人的无上传承。 放心,今后青云道人的无上传承只会越来越多。 其实还有很多事需要做,但庭岁寒不想吴竟成长的太快,也不想吴竟这般快便独当一面。 吴竟此人,最好一直这般平平无奇下去,她才能更好掌控他。 等到有了轮椅后,她更愿意自己亲力亲为做这些事。 若是一切都让吴竟去做,只会让他积累更多经验与威望,逐渐成长起来,对她会很不利。 傀儡若是知道的太多,便会觉醒自己的主观意识。 到时候她就危险了。 乱世之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见过了那副尸横遍野的场面后,所谓的人善武德已经被庭岁寒压在心底。 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只要不触犯底线,她可以用一切手段来保护自己。 “姐姐?”门外探出了个脑袋,是五娘。 五娘低头看了看屋内的狼藉,又看了眼安然无恙的庭岁寒,似是松了口气:“阿姐,刚才...” “没事,五娘,先前交给你的事做得怎么样了?”庭岁寒笑了笑。 五娘乖巧点了点头:“已经做完了。” 说罢,五娘将一沓纸递了上来。 “阿姐为什么要我练字啊...?”五娘搅了搅手指,略有些不好意思:“我已经许久没碰笔墨了,难免有些生疏。” “就是因为许久没练,才要捡起来”庭岁寒笑了笑,翻看了手中几张纸。 稚嫩的笔迹一笔一划将字工工整整写了出来。 只是五娘认得字不多,默写的也只是最简单的女则。 看完了字,再看一眼内容,庭岁寒摇摇头:“日后不要默女则了,阿姐给你换本书。” “哦,好。”五娘也不问为什么,只乖乖点头。 “这几日你便一直待在院中不要出去,除了阿姐,旁的人要你走出这间院子,都不要信。”庭岁寒嘱咐道。 五娘算是她为数不多的弱点之一,她担心会有人拿小孩子来做文章。 “我知道,阿姐你放心。”五娘很聪明,明白了庭岁寒的用意。 庭岁寒摸了摸五娘的头,才打了个哈欠。 “阿姐困了吗,我守着,阿姐安心睡。”五娘神色有些难过:“昨夜我见阿姐一夜都没有熄灯...” “是有些困倦了,可惜...”庭岁寒揉了揉蒙困的头,蜷进被窝里:“五娘,过两个时辰叫醒我。” 她还有好多书没看,许多资料还未整理... 第22章 精神力? 就在这般每日只睡两个时辰的情况下,庭岁寒一直在没日没夜地翻找资料。 一边整理可能需要用到的工具书,另一边在不断吸收书中知识,将未来可能遇到的危机一一列举出来,并思考应对方法。 在沉浸式学习的这段时间里,庭岁寒也愈发了解自己手中的黑石空间。 黑石空间就像是独立于这个世界外的一方天地,与外界时间流速,环境重力一致,只有自己的神魂可以进入其中。 空间内的东西可以带出来,外界的东西也可以带入黑石空间。 但凡事都是有代价的。 取出空间内的物品,或是将外面的东西放入空间,根据大小重量的不同,会消耗她的疲惫值。 她在神魂状态下,似乎是在用一种的神秘力量完成找书翻书的动作,否则魂魄是无法动实物的。 庭岁寒将之称之为精神力,这是大多数小说中的通用说法。 同样,她使用空间内的物品,例如翻看书籍,都会成倍消耗她的精神力,疲惫得也异常快。 只是她对精神力的理解还有些浅薄,对精神力的许多猜想还需要时间来验证,目前不能下定论。 但这些都是小问题。 有句话说得好,书中自有黄金屋,她现在便拥有一大座属于自己的黄金屋。 哪怕外面的世界再危险,看着面前一栋楼的书,庭岁寒也会略感安心。 另一边的吴竟几乎要日日都要来庭岁寒的院子里商讨计划,汇报情况,若非顾忌庭岁寒的名声,他都想住在这间院子里了。 对吴竟来说,万能的庭岁寒似乎对一切麻烦都有解决的办法,这让吴竟愈发坚定了得到庭岁寒的心。 就这般过了七八日,吴竟兴冲冲推开了庭岁寒的房门。 “齐了!寻齐了!” 庭岁寒瞬间精神,抬起了挂着黑眼圈的疲惫面容:“材料齐了?” “是,你说的黑火药的材料总算是找够了,还有火箭和轮椅,也都做得差不多了,再过两三日应当便能看到成品了。”吴竟兴奋道。 庭岁寒点头:“很好,让工匠加快进度,若是火箭制作的成功,日后便要批量生产了,现在这速度太慢了。” “好!”吴竟点点头:“我会去催的,一回生二回熟,做熟了自然便快乐。” 说罢吴竟一摆手,三四桶材料便被身后的仆从提了进来,还有庭岁寒先前提的些零零散散的工具。 “所以,这黑火药你要如何做?”吴竟眼睛发着绿光。 庭岁寒摇头,语气森寒:“此乃天机,若你得知了此物的配方,便离寿终不远了。” “...我倒是不介意,只是吴公子寿命本就不长,若是再作死,便是师父他老人家转世都救不回来了,呵呵” “啊?”吴竟一抖,忙摇头:“我不看了不看了,你慢慢做,我先走了。” “对了,这几日莫要让人来打扰我,三日后我会将结果告诉你。”庭岁寒说着,指了指门。 吴竟点头:“放心,我派人守在院门口,绝不会让人来打扰你。” 庭岁寒当然不会在外面研制火药,黑石空间不仅隐蔽,里面还有四五间实验室供她做实验。 但戏还是要做的。 目送吴竟离开,庭岁寒低头看了眼地上的四桶材料和一堆工具,深吸了一口气。 她将实验地点选在黑石空间内还是有原因的,她在空间内的神魂状态,不会收到物理攻击。 因此爆炸产生的伤害于她无效。 很安全。 她研制黑火药是为了让自己更安全的活下去,而不是因为研制黑火药将自己送上路。 第23章 研制成功 众所周知,一硫二硝三木炭,是黑火药的配方。 但要是真照着一比二比三的比例做,别说火星了,连烟都冒不出来。 因为一比二比三的比例是物质的量之间的关系,不是重量也不是体积,而是物质的量,若按照重量配比便完全错了。 古代寻找到的三种材料其内必定蕴含大量杂质,质量不纯,因此想要研制出黑火药,还需要靠大量实验来提纯,然后摸索配比。 硫指的便是硫磺了,硫磺可作为药用,在古代也有天然的硫磺矿产生,因此很好获得。 硝指的是硝酸石,硝石古代当然也有,是富贵人家制冰的主要材料,因此也能得到。 木炭则是按照庭岁寒写的步骤一步步烧制而成的,也不知烧得对不对,不过无须担心,实验过后便知真假了。 将少部分材料放入罐子中,转入空间内,庭岁寒整理了一番屋子内的东西,转身到榻上睡了过去。 当然,睡觉是假,进入空间是真。 图书馆顶层的实验室虽说是实验室,但设施其实并不完善,这栋楼还是以藏书为主的。 但做做简单的研究和实验也足够了。 一旁摊开放着三四本书和实验笔记,另一旁庭岁寒聚精会神地将材料分开碾碎,开始做实验。 材料不多,需要省着用,因此每一次实验的结果都需要完整记录下来。 三日内,除了吃饭与必要的生理状况,其余时间她都泡在了黑石空间内。 连五娘与吴竟都见不到她。 黑火药很重要,几乎关系到她未来的发展结果,因此庭岁寒早就给自己立下了flag。 必须要复刻成功!不过材料杂质太多罢了,有这般得天独厚的实验室,足够她实验无数次。 黑石空间内寂静无声,只有墙上的时钟有轻微的嗒嗒响动。 从一次次无反应的实验结果,再到逐渐升起的烟火,庭岁寒正在逐渐靠近最完美的黑火药配比。 在实验逐渐接近尾声时,庭岁寒将实验器材搬到了图书馆外的那片黑色虚无空间外。 虽然外面那片纯黑色的虚无空间有些吓人,但她总不能放任炮弹把自己唯一的金手指烧了吧? 因此在接近尾声,黑火药逐渐复刻成功时,庭岁寒决定到藏书楼外做实验。 哪怕爆炸,也不会造成损失。 顶多会吓到她这个精神状态的阿飘,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似乎真的将黑火药复刻出来了! 庭岁寒有些兴奋,她按照步骤点燃了一端的引信,随后瞬间飘远几米。 火星顺着线一点点燃烧向另一端的炸药,庭岁寒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前方。 “砰!” 火药在距离庭岁寒四五米远的地方炸开,碎片夹杂着爆炸的冲击波袭来,庭岁寒却并不惊惧,反而更多是惊喜。 终于成功了! 上前查探了一番情况,其实粗糙制成的黑火药威力并不如庭岁寒想象中巨大。 黑火药造成的冲击与燃烧效应庭岁寒看在眼里,爆炸范围大概有一米多一些,这种程度的杀伤力,或许连现代的铁具都炸不穿。 但现代铁具古代根本不可能存在。 但,古代铁具在黑火药的威力下依旧如同纸一般脆弱。 因此这些黑火药作用在古代军事中,依旧有很强的杀伤力。 第24章 火箭 黑火药接触火焰后,只能进行迅速而规律的燃烧,若要使其爆炸,便要在密封的环境中使其燃烧。 但这般粗糙制出来的火药烟雾是很大的,完全不可能作为子弹。 子弹所需要用的火药还需要多加几道工序做无烟处理。 这几日的实验下来,庭岁寒也有了些自己的心得。 若是硫磺配比增加,火药的威力会大些,但后续燃烧时间少。 但若是将木炭配比增加,火药的威力则会略小些,但燃烧时间更长。 照着如今的威力,配比出来的黑火药做火箭的燃料是完全足够了。 还能靠爆炸的效果用陶罐做些简陋的地雷。 长松了一口气,庭岁寒收拾好全部材料,将实验的最终结果记录下来,出了黑石空间。 在吴竟的吩咐下,这三日庭岁寒的屋子一直无人进入,便是五娘都没来打扰过她。 一朝从黑石空间内出来,倒是有些久违的解脱感。 长舒了口气,庭岁寒将配比好的一份黑火药从黑石空间内取了出来,打开了屋子。 院中有人在看守,听到动静,阿忠忙走上前:“庭姑娘?” “告诉吴竟,实验成功了,让他尽快带着火箭的模型过来。”庭岁寒扬了扬手中的炸药包,面上罕见地出现了欣喜之色。 看到庭岁寒的笑容,阿忠一愣,自从这位庭姑娘住进来,他便从未见她笑过。 原以为她只是不爱笑。 如今看来... “是,小的这就去!”阿忠一拱手,出了院子。 采叶听到动静,也从另一处的耳房中出来:“庭姑娘,你...” 庭岁寒只是摇摇头:“五娘呢?” “庭五姑娘这几日一直在房中练字,先前府中小妻邀她去玩,她都一一拒了。”采叶迎了上来,絮絮叨叨开始说这些日子的事。 小妻的意思应当就是小妾了,通俗些也就是吴竟的妾室。 先前那位被唤为如夫人的张夫人是滕妾,地位颇高,才会被府中仆从呼以敬称。 庭岁寒一边听着采叶的话,一边点点头,五娘果然听她的话,如今局势不稳,还是不要出院子为好。 “对了,先前翟郎中来了一回,说是要为姑娘看诊,只是有公子吩咐不得打扰,才没有进来。” 庭岁寒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腿还有问题。 这几日她一心扑在黑火药上,大多数时间都泡在黑石空间里,险些忘了腿的事。 腿的骨折虽然已经被复原,但需要时间休养。 也不知情况有没有恶化,她这几日用膳后都会喝一碗治疗腿伤的苦药,也没有乱动乱碰,也算是在遵医嘱静养了。 轻轻碰了碰伤腿,庭岁寒点点头:“你去请郎中晚些时候再来一趟吧...记得不要让郎中来得太早了,一会儿我怕是没空。” “啊?”采叶一愣,迟疑着点点头,还是蹲身行了一礼,出了屋子。 如庭岁寒所料,吴竟得知了黑火药研制成功的消息后,几乎是马不停蹄地从城外冲了回来。 来时手中还带着几只长长的木箭。 木箭的材质,也是按照庭岁寒所要求的,实验了数种木材的质量,选出了最坚硬的一种,方便重复利用。 “庭姑娘,这,这就是你口中,神乎其神的黑火药?”吴竟本是欣喜的,但当他看到庭岁寒手中的一小包炸药后,神色又有些怀疑。 庭岁寒并不回答他,而是开始用黑火药装填火箭。 与其用言语来回答,她更喜欢用实际行动获取吴竟的惊叹。 古代工匠纯手工制造出来的火箭还是很精巧的,长筒外甚至还雕了花,看来那工匠是还没意识到这东西并非是富家公子玩乐的东西,而是武器。 因此批量生产时倒是可以做得略粗糙些,将火药填充进去,前端是封死的,点燃后方引出的导火绳,火药燃烧产生燃气,促使箭矢向后喷出,便可利用气体的反作用力把火箭推向前。 第25章 轮椅 火箭的逆天之处便是比拉弓搭箭的射程远,操作者哪怕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古代女子,也可以使用。 若是制作精细些,火药再略作改造,怕是射程还能更远一些,继续研制下去,庭岁寒有自信能复刻出书本中比火箭威力更强的火统来。 此物便很适配现在的上溪县如散沙一般的“民兵团”。 当然,拉弓搭着燃烧的火箭发射而出的战术同样可以造成大量杀伤力,黑火药的作用太大了。 几个仆从抬了一把椅子放在院中,扶着庭岁寒出了屋子。 “去寻一块木板,立在院门口。”庭岁寒指了指院子门口。 很快便有一仆从抬着一块木板走了过来,放在离院门口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庭岁寒摇头:“再远些。” 仆从闻言点点头,又抬着木板往后退。 “这,这么远,怕是射不中吧?”吴竟迟疑。 庭岁寒摇头:“能不能射中,一试便知。” 庭岁寒是坐在房门口放出箭矢的,那箭从筒中直直射出,竟直接射穿了院子另一端的木板。 吴竟登时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指着那箭:“这...” 先前吴竟一直无法想象一个小小的火箭筒能有多大的威力,如今见了眼前一幕,才彻底明白了庭岁寒先前对火箭寄予的厚望。 庭岁寒摇摇头:“黑火药的杀伤力,还是在地雷上体现得更完全一些,你去找几个陶罐,再多寻些木板来。” “快,去寻些陶罐木板来!对了,庭姑娘,可要换处地方实验?”吴竟激动起来,挥着手指使院子里的阿忠去寻庭岁寒需要的东西。 庭岁寒摇头:“爆炸的范围不会超过三米,在庭院中实验即可,出去未免人多眼杂,此物的威力,还是不要让太多人知晓为好。” “是是是,庭姑娘所言极是。”吴竟语气恭维。 庭岁寒看了眼疯狂附和她说话的吴竟:“不必如此,我与吴公子乃是合作关系,各取所需罢了。” “当然,只是面对庭姑娘这般奇人,在下下意识便...呵呵”吴竟笑了笑。 跟在吴竟身后的两个仆从瞪大眼睛,他从前只知道公子看中这位姑娘,却没想到态度竟是如此。 自家这位纨绔少爷,从未对除了老祖宗之外的女子这般客气过。 木板与陶罐很快便送了过来。 其实想要爆炸的威力强一些,需要完全密封的环境,这几只看上去像是装调料的陶罐显然做不到完全密封。 但目前也只能用它试一试了。 庭岁寒亲自动手填充炸药,随后指挥着几个仆从将其浅埋在院中一处泥地里,最后在周边立着放了几块木板,将引线牵出来。 “庭姑娘,这木板是要作何用?”吴竟好奇道。 “测试威力”庭岁寒解释一句,随后提醒道:“都退后些,炸药虽然炸不到这里,余波却也容易误伤。” 几个仆从闻言都往后站了站,神色有些惊惧。 庭岁寒在灵魂状态已经被炸药炸了不少次,此时已经习惯了,毫不迟疑,动手点燃了数米长的引信,随后下意识捂住了耳朵。 火星顺着长长的引信燃烧过去,燃烧片刻,依旧没有动静。 正当吴竟等人放松警惕时,砰的一声从远处响起。 陶罐中的火药炸开,黑红色的火光熊熊燃起,弹片与爆炸造成的余波将离得近的木板炸了四分五裂。 但稍远些的木板只受到了烧伤。 即便是距离很远,几人也微微觉察到了炸药炸开时那一瞬间的余波,与那一声“砰”带来的震撼感。 “哈哈哈哈哈,我们有了火药这件神兵,便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也未尝不可吧,哈哈哈哈哈”吴竟激动到有些口不择言。 庭岁寒皱眉,毫不留情地讲出了弊端:“未必,此物虽然能以一敌多,布置起来也需要天时地利,若是对面有上千万人,此物依旧没什么用,更何况,黑火药的材料你花了七日时间才收集了这么点,数量有限,日后使用起来也要谨慎些。” 吴竟面上笑容一僵,随后点点头:“你说得对,只是在下没想到,庭姑娘的黑火药能有如此大的威力。” “你收集来的几桶火药如今只剩一半了,尽快派人再去收集些吧。”庭岁寒点点头,取了一张手帕开始擦粘在手上的火药粉。 其实材料剩的还多,但她自己暗中留了一些,这东西可是稀缺物资,保留一些没毛病。 “我这就遣手下全部人手去寻材料,这些天辛苦庭姑娘了,快些将配方给我吧。”吴竟看向庭岁寒。 庭岁寒摇头:“不必。” “为何?”吴竟一愣,面色有些不好。 “此乃师门独家传承,概不外传,更何况黑火药的制作工序繁杂,交给旁人反而麻烦,交由我一人足矣。”庭岁寒神色不变,语气强硬。 “这...只是庭姑娘身上还有伤,不好劳你日日辛苦...”吴竟想再争取一番。 庭岁寒皱眉,嘶了声:“唉,倒也不是我不愿。” “那,那是为何?”吴竟一愣。 “黑火药威力巨大,若用来伤人害命,则有伤天和,若此物只经我手,日后诸般罪业,自然只在我一人身上,可若是吴公子执意要...”庭岁寒看向吴竟,神色复杂。 吴竟一抖:“有伤天和?那,那我也只是交给手下人去做...与我没什么关系吧,老天爷,总不会降雷劈我?” “有因必有果,万事万物皆有联系。若是你知道了此物的配方,那罪业与你便脱不了干系了。”庭岁寒叹气。 吴竟沉默下来。 庭岁寒见状,再添了一把火,苦笑道:“在下受师门传承,师命在身,才不得不行此一步,否则,我也不想冒着死后下地狱的风险造出黑火药来。” “死,死后下地狱?”吴竟又是一惊:“庭,庭姑娘你...” “我倒是无妨的......罢了,吴公子先前说,你与我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既然如此,你我死后一同下地狱,被那油锅反复烹煮,受尽折磨,承担罪业,倒也...” “不不不不不!”吴竟猛地后退一步:“倒也不是这个意思,庭姑娘,在下,在下上有老,下有小,若是与你一同早早下地狱,怕是苦了家眷,还是算了。” 庭岁寒似是有些可惜地点点头:“说的也是,那便算了。” 吴竟轻咳一声:“对,对了,除了火箭,还有一物,先前工匠照着你所绘的图纸做出来的轮椅,也已成型。” 庭岁寒眼睛一亮:“当真?” 吴竟点点头:“自然,阿三,你叫几个人将那东西抬过来。” 吴竟身后站着的小厮点点头:“是!” 庭岁寒少见得有些期待,她在这间院子里闷了数日不能出门,全靠猜测推测外界状况,实在有些瞎子走路之感。 一旦轮椅制造成功,她便可以外出了。 等待之时,庭岁寒一转头,便看见了另一间屋子里的五娘透过窗缝往外看的样子。 五娘对上庭岁寒的视线,陡然一惊,猛地关上窗户。 庭岁寒沉默一秒:“五娘?” 坏了,她果然不是亲姐姐,都忘了这里还住着个庭五娘呢。 坏了,这丫头不会被吓到了吧,罪过罪过。 “五娘,快出来。”庭岁寒又道。 一旁的吴竟见状笑了笑:“庭姑娘这妹妹实在有些胆小,来了这么多日,从未见她出门玩乐过。” 庭岁寒笑着点点头:“家妹年纪小。” 五娘听见了庭岁寒的话,犹豫片刻,还是推开房门走了出来。 “阿姐...”五娘果然被方才的声音吓到,此时有些害怕。 庭岁寒心下有些歉疚,招手唤五娘过来,摸了摸她的头:“五娘,不怕,没事。” “阿姐,你,这这些日子为什么不见我。”五娘眼眶红了红,虽没有掉泪,说话的语气有些哽咽。 庭岁寒心下一软,将小姑娘丢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三四日,确实有些残忍:“五娘,对不起...” 五娘抹了把泪,情绪好了些:“没,没事,我只是担心阿姐。” 吴竟在一旁看了许久,才笑了笑:“没看出来,庭姑娘还有如此一面,对待旁人却那般冷淡。” 五娘这才想起周围还有其他人,有些尴尬地行了一礼:“吴公子,五娘失仪了。” 从小到大刻在骨子里的教养是无论如何也忘不掉的,这几日没有衣食住行的烦恼,五娘也有了些从前当大家小姐的影子。 “无妨无妨。”吴竟笑着摆摆手。 几人说笑几句,便有三四个仆从抬着轮椅走了进来。 庭岁寒目光瞬间被轮椅吸引住,将轮椅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满意点头:“不错。” 古代工匠真是厉害,能靠着她那般粗糙的图纸做出轮椅这么精细的东西。 “庭姑娘满意便好。”吴竟指了指站在一旁还在发呆的采叶:“快,扶庭姑娘坐上去试一试。” 采叶猛然回神,上前小心翼翼搀扶起庭岁寒。 五娘见状,扶住了庭岁寒的另一边胳膊,带着她坐到了轮椅上面。 “庭姑娘感觉如何?”吴竟期待道。 庭岁寒摇头:“还要试一试才知如何。” 第26章 外出 双手放在轮椅之上,微微用力推动,轮椅发出了吱嘎吱嘎的声音,向前滚动了一小段路程。 庭岁寒松了口气,滑动轮椅在院子中绕了一圈。 除了声响有些大,手动转动有些吃力外,其余都还不错。 “好神奇的东西...”五娘惊讶道:“居然能让人坐着行走,和马车一样?不,不对,好像不是马车。” “庭姑娘果真是神通广大啊。”吴竟赞叹道。 庭岁寒滑动轮椅走了回去,才慢悠悠道:“此物还有一妙用。” “什么妙用?”吴竟迷惑。 “那便是将轮椅部分改造为战车,装上数十只火箭筒,届时便可一同发射数枚火箭,威力会比单个发射的火箭箭矢更强。”庭岁寒拍了拍身下的轮椅,将想象中的画面描述了出来。 吴竟眼睛逐渐亮了起来:“妙啊...妙啊!庭姑娘真是奇人!” 庭岁寒摇头:“不过是想象罢了,具体的事还要看工匠们的本事。” “对对对,庭姑娘说的都对!”吴竟看了眼庭岁寒的轮椅,笑道:“想来庭姑娘想到做出这轮椅,也是因为腿的缘故数日未曾出门,有些烦闷了吧。” 庭岁寒只是微微笑着点点头。 “那感情好,不如我带庭姑娘出去上溪县看一看,先前你总是很在意城防之事,如今不如亲眼瞧一瞧。” “我也正有此意,那便劳烦吴公子了。” “这有什么,便是被庭姑娘劳烦一辈子,在下都心甘情愿。”吴竟笑了笑,一挥手:“阿忠,你来推庭姑娘走,莫要让她累着了。” 阿忠点点头,上前几步,却不知要如何做。 “抓着轮椅后面的横杆,匀速推着走便好,辛苦你了。”庭岁寒微微偏头。 “好,好的。”阿忠点点头,推着轮椅走了几步,便熟悉了感觉。 一行人出了院子,阿忠很有力气,推着轮椅很是稳当,遇到栏槛也能轻松抬过去。 吴竟跟在后面,看着庭岁寒:“话说回来,庭姑娘从前也是大家闺秀,怎么反倒喜欢这些...嗯,又是炸药,又是兵器的东西呢。” “若是我不喜欢这些东西,吴公子如今可就要头疼了。” “啊呵呵,说的也是,炸药的威力实在惊人,如今本公子心中可算是大为安定了。” 庭岁寒点点头:“安定便好,保持下去。” 几人走了一段路,前方便被阵仗颇大的一群人堵住了。 “站住!阿竟,你在做什么?”一道颇为愤怒的老人声音从前方传来。 不出意外的出意外了。 本还在闭目补觉的庭岁寒睁开眼。 最前方站着个穿着得体的老太太,而身后则跟着三四个女子。 庭岁寒挑眉,不难猜,为首的老太太自然是吴竟的母亲了。 而老太太身后的,或许是吴竟的夫人与一种妾室。 在这里堵住二人,多半是出了什么事。 庭岁寒笑了笑:“吴公子,此事我可帮不上什么忙,劳烦解决了。” 吴竟也有有些尴尬,点点头上前两步:“娘,您怎么...怎么出来了,还带着她们。” “哼!我若是不出来,还不知道你这些天干的混账事呢!”老太太一柱拐杖,面色难看。 “我干什么了?我这些天累死累活的,日日都在外面。”吴竟有些气恼,但面对母亲时语气却刻意压了压。 在这一点上庭岁寒还是颇为赞同吴竟的,这些天她没少给吴竟找事干,比起从前那个日日游手好闲的纨绔,他这些天确实已经忙得脚不沾地了。 “干什么?你这些天从府外回来,不去你夫人院中,也不去那些小妻屋里,反而日日与这个外室待在一起,成何体统!”老太太语气颇重。 庭岁寒的笑容却愈发大了,她换上了个经典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向吴竟:“哦?外室,吴公子不解释些什么吗?” 吴竟被夹在两头,颇有些为难:“娘!庭姑娘,事情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那还能是那样的!”老太太不听,只一心生气,向吴竟发难。 庭岁寒点点头,复述老太太说的话:“不是这样的?那还能是那样的?” 老太太气懵了:“你你你,莫要学老身说话!” “是是是,我不学,你快和吴竟吵架吧。”庭岁寒点点头,摆摆手。 “没规矩!”老太太横了眼庭岁寒,再次看向吴竟:“你说,你到底想怎么样?咱们吴家子嗣本就不丰,你还这般...” “娘!”吴竟有些无奈,他只得上前几步,拉开老太太,低声与她说起话来。 庭岁寒在远处听不见老太太和吴竟的声音,最后只能看向方才跟着老太太的那些莺莺燕燕。 “哼,你便是官人找的新人?”为首的女子看了眼庭岁寒,眼中有明显的敌意。 庭岁寒并未回答,而是仔细观察了一眼这几个人。 为首的女子,和女子身旁的张夫人,对她的敌意最明显。 而后面的几位神情中更多的是探究。 为什么会有敌意呢? 因为为首的女子是吴竟的夫人啊,那位张夫人那日亲耳听了吴竟说想休妻娶她的那番话后,心中惊怕,自然不会对她有好脸色。 理解,完全能理解。 “不,我与吴竟只是合作关系。”出于礼貌,庭岁寒还是回复了一句。 果然,吴夫人并未相信庭岁寒所言,反而神色愈发嘲讽:“呵,是嘛,那个好人家的姑娘会日日住在其他男人府上?还一同结伴出行?” “诚然,如吴夫人所言,我并非是好人家的姑娘,不过是个可怜的乞儿罢了。”庭岁寒很自然地承认了。 “呃...”本来火药味十足的女子听到这话突然一噎,不知要如何说了。 一直默不作声跟在后面的五娘拽了拽庭岁寒的袖子,眼眶红红:“阿姐...” “咳,没事,阿姐与她说笑的。”庭岁寒转头看见五娘哭了,心底突然一慌,坏了。 她自己没什么,但方才那话,确实彻彻底底戳了五娘的心。 五娘懂事的点点头,只是眼泪要掉不掉的,看上去更加可怜了 吴夫人见了眼前一幕,突然不知要说些什么了。 坐在轮椅上的病弱女子神色淡然,身边还跟这个瘦小的幼妹,寄居在旁人屋檐下... 气氛瞬间沉默下来,吴夫人身后的张夫人想要上前说些什么,却被吴夫人拦了下来:“别说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老妇人迟疑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另一箱,吴竟已经与老妇人谈完了。 或许是被庭岁寒感染的,吴竟似乎也学会了PUA大法,方才还气势汹汹的老夫人,这会儿倒是有些怀疑自我了。 吴竟肯定的点点头:“自然,娘,我的话您还不信吗?” 老夫人将信将疑地将庭岁寒上下打量了一番,又看了眼一旁的五娘。 “是真是假,老身自有分辨,只是你们这是...要去做什么?” 吴竟轻咳一声:“是正事。” “什么正事?还带着这么多人?那边那个小姑娘,就是她的妹妹?”老夫人目光看向了五娘。 庭岁寒点点头:“正是舍妹。” “近几日外面大乱,带着小姑娘出去反倒是累赘,还是留在府中吧,老身替你们看着。”老夫人说着,向五娘招招手。 庭岁寒皱眉,五娘也有些胆怯。 让五娘留在府中老夫人身边,危险倒不至于,但五娘怕是不愿。 庭岁寒还未开口拒绝,身边的五娘却上前几步,笑着点点头:“也好,五娘跟着姐姐反倒耽误你们做事,不如留在府中,陪陪老夫人。” 庭岁寒一愣,看着五娘故作坚强的笑容,深吸一口气:“五娘...” “姐姐不必担心,老夫人看上去很是慈祥,定不会拿我怎么样的。”五娘笑道。 沉默许久,庭岁寒点点头,但却看了眼一旁的吴竟,低声道:“五娘是我最为珍重的妹妹,她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不保证我不会做出什么......让吴公子后悔的事,毕竟我的本事,吴公子是最清楚的。” 说着,庭岁寒的手有意无意间比划了个拉动火箭的手势。 她第一次对吴竟说重话,但她必须让吴竟意识到,五娘在她心中的地位。 吴竟略有些意外,随即有些为难的点点头,挥手示意身后的侍从去跟着五娘。 老夫人浩浩荡荡的来,最终却沉默的走了。 五娘身边跟着吴竟的人,庭岁寒心中倒是放心不少。 只是五娘的反应让她略有些意外。 本以为那孩子年纪尚幼,在陌生的环境中,会更离不开姐姐。 如今看来,这孩子比她想象中要更聪明懂事。 是好事也是坏事吧,五娘是个傻白甜于她而言是好事,可若五娘是个聪明孩子,日后对她也有好处。 一直到离开了吴府,吴竟才笑道:“庭姑娘放心,你我之事,我已经与母亲仔细讲过了,今日不过是误会,五娘那般懂礼可爱,母亲只是喜欢她,才想与她说说话罢了。” 庭岁寒点点头:“最好如此。” “自然,先前真的只是误会,她把你当做是外面来的不知底细的贱民,但庭姑娘的出身,便是在整个上溪县都挑不出第二个,母亲自然不会再寻你的麻烦。” 第27章 兵法 “吴公子的家事,我不欲多问,误会解除便好。”庭岁寒点点头,视线看向了街道上。 她第一次来到上溪县时没有多关注城内,当时她已经精疲力尽,疼到没有力气关注其他。 如今看来,城内其实不比城外好太多。 一路上多是在路边乞讨之人,偶尔还会有把家里的东西摆出来买卖换取东西的,路上的行人也多是面黄肌瘦。 吴竟这般红光满面,一看上去就吃得饱的人实在是少。 上溪县的人似乎很感激吴竟,庭岁寒与吴竟一同出门,见到不少人朝着他行礼感谢。 吴竟在外的形象也拿捏得不错,少了几分纨绔子弟的气态,变得温和不少,一路上都在笑着与路过的行人打招呼。 “庭姑娘,想去哪里转转,这县里有几处首饰铺子不错。”吴竟慢下脚步,看向庭岁寒。 庭岁寒摇头:“不,我们先去城外看看。” “啊?去城外?” 庭岁寒疑惑:“不可以吗?” “不不不,自然是可以的,只是没想到庭姑娘会对城外感兴趣,如今外面可到处都是流民啊。” “吴公子不常去城外吗?”庭岁寒皱眉。 吴竟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去城外做什么?那么乱。” “...”庭岁寒扶额:“那,请吴公子设身处地想想一想,一旦战乱波及上溪县,敌军会从哪里攻城?” “防守最薄弱的城外...诶!”吴竟陡然惊醒。 庭岁寒已经被这个大聪明整无奈了,她叹了口气:“我本以为,吴公子已经将这方面的问题考虑到了,如今看来。” 吴竟讪讪一笑:“还是,还是庭姑娘考虑周全啊。” “我们出城转一圈,看一看上溪县的城墙建的如何,可有破损之处,若是有,要尽快修复。”庭岁寒无奈叹气。 “说的对,那我们还是出城一趟。”吴竟神色也严肃了几分,又多找了几人,与庭岁寒一同往城外走。 庭岁寒叹了口气,看来她还是高估吴竟了。 自己还是要多考虑考虑。 她这些天在图书馆里看了不少书。 军事战时指南,民兵训练手册,战时危急应对等等...... 这算不上纸上谈兵,毕竟写出这些书籍编出教材的人,大多都是行业大佬,各个都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的战士。 从她在那一册册教材的扉页中看到了书籍的编者后头带着的军衔时。 便知这书能看,不仅能看,还能百分百运用到实践中。 因此她几乎是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错误率很低。 只需要将时代背景与战力差距等等其他因素考虑在内即可。 这个时代没有火箭枪炮,但是有真箭啊。 古代弓箭的最大射程大约是两百米,且威力不俗。 威力大的弓箭是可以射穿铁片钢板的,便是有盔甲都危险,因此这是个让庭岁寒很头疼的远程武器。 上溪县被吴竟号召起来的这些“士兵”莫说打仗的经验了,连盔甲都没有。 真打起来,两百人对上敌军,只要对方射几百发乱箭,基本便是全军覆没的结局。 因此近战是绝无可能的,她要想办法将战线控制在二百五十米之外。 因为她目前做出来的火箭,有效射程是三百米。 正好在火箭射程内,在敌方弓箭射程外。 届时在城门外挖出一行战壕,战壕便是火箭兵的主战场,可以潜伏射箭。 而城门上还要安排两三个狙击手。 一旦此地战事起,要提前关城门,在距离城外两百米处,埋好炸药。 这便是她目前的简要应对策略。 脑中将对策过了一遍,待到几人出了城后,站在几十米外回望城墙,庭岁寒心底便愈发肯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想。 “那里,还有那里,需要建几座封闭的堡垒。”庭岁寒手指向城墙上的几处。 吴竟一愣:“为何?” “这几处地方,可以设为狙击点。”庭岁寒知道吴竟听不懂,随后便跟了解释:“临军对阵,若是可以,自然要将火力击中敌方首领,狙击手便是最容易取敌军首级之人。” “啊?为什么?狙...击...手...这么厉害?” “对,所以需要重点培养准头好的几人,让他们位于最高点,方便行动,哪怕取不了敌方首级,也能在高处观察战局,随时火力支援。”庭岁寒点点头。 吴竟惊叹点点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然后,这几日你派些人,在城外十米左右,挖些一人高的坑洞,坑洞连在一起,届时会有大用。” “大用?”吴竟不理解。 庭岁寒点点头:“等挖好了,我会告诉你有什么用。” “好!听你的!”吴竟听不懂,也不再问了。 几人绕着城门口转了几圈便走了回去,并未走远路去看别的地方,庭岁寒的轮椅能走平地,崎岖的路便不行了。 吴竟此时已然知道城墙防守有问题,后面自然会去派人解决。 “庭姑娘,接下来我们去哪里?”吴竟此时已经完全收敛了玩闹的神色。 庭岁寒点头:“下一步,便去兵营吧,你手底下有两百个人,不如去看看他们是如何训练的。” “庭姑娘,要去兵营?”吴竟一愣:“那,哪里都是一群大老爷们,你一个娇滴滴的姑娘...” 庭岁寒摇头:“你见过娇滴滴的姑娘,会研制炸药?” “呃...”吴竟噎住。 “走吧,如今不是在意这种事的时候,更何况...或许在练兵这件事上,我比你要多一些经验。” 多了几十本书的经验。 吴竟看向庭岁寒的眼神愈发复杂,最终还是点点头:“好,我带你去。” 不仅是吴竟,跟在吴竟身后的仆从也都有些不可思议。 方才听到庭岁寒的那番话,和吴竟一路上的附和应承时,他们本就很惊讶了。 如今见到面前的姑娘还要去兵营,几人便愈发不理解了。 庭岁寒知道包括吴竟在内的几人此时看向她的眼神很微妙,但她并不在意。 “烦请吴公子带路。” “好,好。”吴竟缓了缓,率先走在了前面。 兵营位置就在城内,西边一处较大的教场内。 或许是第一次有女子来,本还在里头训练的人看到一行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这些人打斗的招式实在有些没有章法,还有不少偷懒坐在一旁的人。 转了一圈,庭岁寒的眉头皱的愈发深了。 “庭姑娘,看看此处如何?” 庭岁寒摇了摇头:“有待改进,只是如今旁的事更重要,吴公子尽快抓紧火箭的批量生产吧,届时人手一把,好好练一练。” 既然不打算近战肉搏,那暂时也无需抓近战训练。 “说得对,只是这火药的材料确实有些难找...” 两人正在聊天,远处突然走来了一行人。 “吴公子,这位是...”一个青年人,似乎是领头人的样子,走上前。 吴竟面对此人的态度也颇为友好,并非是对待下属,而是朋友:“为你介绍一下,这位便是翟耀,负责管理这里的人。” 庭岁寒点点头:“翟耀?你好。” “啊,好好,吴公子,这是...” “这位是庭姑娘。”吴竟又低声补了一句:“火箭与炸药便是出自她手。” 翟耀听了这话,陡然一惊:“什么?那玩意是这位姑娘做...做出来的?” 庭岁寒点头:“没错,是我,看来吴竟已经为你们介绍过此物的用途了。” 翟耀看向庭岁寒的目光便像是看待大熊猫一般:“是,我们都见识过那东西的威力了。” “那便好,省得我再为你们讲一遍。”庭岁寒笑着点点头。 吴竟也附和道:“自然,翟耀,你可要将庭姑娘认清楚了,今后见到她,便如同见到我一般,切勿怠慢,” “是是是,小的知道。”翟耀摆摆手,面对庭岁寒态度也恭敬了几分:“庭姑娘今后有任何事,都可以来这里找我,这里少说也有几百号兄弟。” “那便多谢了。” “这有什么。” 几人寒暄片刻,庭岁寒便进入了正题,看向翟耀:“你这里可有拉弓准头比较好的,力气大的,或是其他方面有长处的人?” 翟耀思索片刻,点点头:“大多数人连弓都拉不开,若是说准头好,晚些时候我让他们都试一试,力气大的倒是有两三人。” “庭姑娘先前说的什么,狙击手?便是要从这些人里选?” 庭岁寒点头:“先选出有天赋的,加以培养。” “庭姑娘还会武功?”翟耀一惊。 庭岁寒摇头:“不会。” 翟耀愣住。 但她可以教,毕竟图书馆有类似的书籍。 当然,她自己其实也想学。 与其让旁人保护自己,不如自己变强。 如果条件允许,她想将复合弓研制出来,复合弓可比这个时代最传统的简易弓射程遥远。 只是复合弓的材料有些精细难找,现在还是不要想了,先紧着威力更大的火药研制吧。 “好,那便让他们都测一测准头,选出最有天赋的几人,交由庭姑娘处理。”吴竟点点头。 庭岁寒摆手:“只需选出准头好的人便好,力气是次要,倒也无需一直跟着我,平日里就让他们跟着训练,有时间了我会来这里的。” “好,都听你的。” “对了,可有轻一些的弓,能给我一把吗。”庭岁寒看向翟耀。 翟耀点点头:“倒是有轻一些的弓,两石左右的样子。” 吴竟皱眉:“庭姑娘要弓做什么?” “既然要教他们,那我自己总不能什么都不会吧。”庭岁寒笑了笑。 等过几日她的腿好些了,倒是可以试试练习弓箭。 “可是...”吴竟还是有些犹豫。 庭岁寒摇头:“怎么,吴公子可是有所顾虑?” “在下之时觉得,庭姑娘实在是有些...不像女子。” 庭岁寒点头:“你说得对,但我是男子还是女子没有区别,重要的是,我会成为你的助力。” 第28章 阿季 黑火药研制成功。 火箭成功进入批量生产阶段。 她也逐渐卸下了吴竟的防线,接触到了上溪县的兵力。 一切都很顺利。 但庭岁寒此时已经累到了极点,她从来没有这么累过。 她现在只想缩在轮椅上就此睡个天荒地老,谁也不管。 若只是单纯地做这些事倒也还好。 但她心底始终压着一块大石头,不对,应当是数块大石。 几个月后南蛮进攻要如何应对,隔壁的男主萧王要如何解决,未来要怎么办。 “庭姑娘?您怎么了?”采叶的声音传来。 庭岁寒深吸一口气,坐直了身子:“没事,我们回去。” 形象,形象不能塌,撑住,回去再睡。 她现在就是吴竟身边的PUA大师,三句话就要让他心服口服的世外高人。 世外高人会在外面睡大觉吗?不会。 所以她也不能在外露出疲态,在人前露出弱点。 撑住,回去再睡。 庭岁寒固定住面容,竭力忍住打架的眼皮,恢复了平日里淡漠的神情。 采叶点点头,推着庭岁寒缓缓往回走。 “对了庭姑娘,伺候了这么多日,还不知道您是哪里人呢。”采叶突然开口。 庭岁寒挑眉:“为何如此问?” “婢子只是随口问问。”采叶讪讪道。 或许只是随口一问,但也有可能是旁人指使。 吴竟?没必要。 那便只有吴竟那一院子的娇妻美妾了。 啧,真是麻烦啊。 “采叶,这么多天跟着我,在你眼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庭岁寒笑了笑。 采叶一愣:“姑娘,姑娘自然是,是极好的。” “不,我离经叛道,与正常闺阁女子不同,喜欢制作兵器,研制炸药,抛头露面。”庭岁寒语气淡淡,仿佛说的不是她自己一般。 采叶面色有些古怪:“姑娘,姑娘不是这样的人,肯定是有苦衷...” “苦衷?没有苦衷,采叶,跟着我,你日后的日子注定不会安稳。”庭岁寒继续道。 采叶推着轮椅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似是在思考。 “好好想想吧,若你只想跟个安定生活的主子,我会去找吴竟,让她为你另寻明主。” 采叶沉默下来,不知在想些什么。 “放开,我自己走!” “死到临头还嘴硬,怪不得夫人不喜你。” “哼,闭上你的乌鸦嘴吧,老娘活的可比你久。” “老虔婆你!” 远处的争吵声虽然是压低声音吵的,却吸引了庭岁寒的目光。 一中年仆妇被两个仆从押着往外走,一路上三人一直在拉扯吵闹,很不消停。 只是庭岁寒不是在看热闹,她注意到,那仆妇的力气大的出奇,三人推搡间,她竟一把便推开了那两个仆从。 本以为是看错了,庭岁寒抬手悄声道:“停一停,先别说话。” 采叶不明所以,却还是停下了轮椅:“姑娘怎么了?” 庭岁寒不语,只是目光一直盯着远处的三人。 “那,好像是李小妻身旁的仆妇,这是被发卖出去了?”采叶低声道。 庭岁寒点点头。 “老虔婆,都要走了还犟什么,若是惹恼了我们,当心挨一顿闷棍!”其中一仆从似是被惹烦了,直接口出恶言。 那仆妇冷哼一声:“左右日后也不在吴府了,谁还管你们呢。” “呦,还当你出了吴府便自由了?做梦吧,你未脱奴籍,日后去哪儿都是下贱命!” 那仆妇似是被戳到了痛点,炸毛般转身与身后的仆从扭打起来:“放你娘的屁,老娘不知道?你也是奴籍,你也不过是个下贱命,和老娘没差别!” 仆妇将那仆从压在地上左右开弓地揍,另一边的仆从似是吓懵了,此时才反应过来,上前去拽那仆妇的头发。 庭岁寒观战许久,心下有了些成算。 那仆妇竟能以一敌二不落下风,力气倒是大。 被赶出吴府...未脱奴籍,倒是个好帮手呢。 “庭姑娘在看什么?府上奴仆不成体统,见笑了。”吴竟的声音从后方传来,随后便是一声冷喝:“住手!你们在干什么?没看见庭姑娘在一旁吗?吓到了她,本公子便将你们都赶出去!” 远处扭打的三人听到了吴竟的声音,顿时一僵,顿时停手。 两个仆从匍匐在地上求饶,那仆妇却依旧站在地上无动于衷。 庭岁寒盯了那仆妇许久,才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那仆妇左右看了看,才指了指自己:“我?” “对,就是你。”庭岁寒笑着点了点头。 “我,我叫阿季。” “阿季...”庭岁寒沉思片刻,才道:“那,你可愿意跟我做事?” 阿季一懵,又指了指自己:“我,我跟你做事?” “对,还是在吴府,不会被发卖出去。” 阿季眼睛一亮,却看了一眼庭岁寒身后的吴竟,嗫嚅半晌不敢说话。 “庭姑娘,怎么对这刁奴有兴趣了?若是缺人,我可以再派几人去服侍你。”吴竟瞥了眼那人,笑道。 庭岁寒淡淡摇头:“天机不可泄露。” “天机?区区一个奴隶,怎么和天机扯上关系了?”吴竟一愣。 “那吴公子初遇在下之时,在下不也只是区区一介乞丐?” 吴竟瞪大眼睛,他没想到庭岁寒会这么轻描淡写地当众将自己从前的落魄往事说出来。 换做旁人,做过乞丐之事定会遮遮掩掩,绝不会再次提起。 庭岁寒却不在意,若她将那段经历当做弱点,日后定会被吴竟利用。 “无需其他仆从,我只要她。”庭岁寒看了眼阿季,目光坚定。 对方显然是愿意的,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她相信自己的眼光。 “好吧。”吴竟还是妥协了。 在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上,吴竟会绝对迁就庭岁寒。 但在一些需要吴竟让步的大事上,庭岁寒也有能力让吴竟心甘情愿做出让步。 “如何,阿季,你可愿意跟着我?”庭岁寒再次看向阿季。 阿季猛地点点头:“只要,只要不赶我出去,怎么都好!” 先前强硬是因为自己真的要被赶出去了,如今有留下的机会,阿季顿时又安分起来。 在这种时候,仆从便是发买都没人要,赶出去更是无法生存,阿季当然愿意继续留在吴府。 在吴府好歹能吃饱饭,出去怕是连树根都抢不到。 第29章 魂魄? “很好。”庭岁寒笑了笑:“多谢吴公子了,日后在下必会还上这份恩情。” 这个时代的奴隶一个五两银子,很残酷的数字,确是这个时代的现状。 “这是什么话,我与庭姑娘的关系,区区一个奴隶算得了什么,稍后我便派人将阿季的卖身契给你。” 庭岁寒点点头。 阿季很懂事,三两步便跑过来站到了庭岁寒身后。 先前押送阿季的那两个仆从见吴竟发话,也不敢说什么,只讪讪笑了笑。 在场吴竟对除了庭岁寒之外的人,因此并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只是轻笑一声:“今日庭姑娘劳累了一日,本公子送你回去歇息吧,这种巡视的小事,日后由我来便好,怎么能劳你一介女子呢。” 庭岁寒不在意地摆摆手:“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谨慎些为好,你我一同巡视,才好及时发现弊端,否则日后敌人攻过来才纠正可就晚了。” 吴竟自然是典型的古人思想,女子就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日日待在府中。 哪怕庭岁寒展现出来的才能与火箭黑火药的威力,也没能让吴竟改变对女子的偏执印象,言语里依旧想让她回到之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时候。 但吴竟越是这般想,庭岁寒便越是不能这么做。 她无法改变吴竟与这个时代的刻板思想,但习惯是潜移默化影响的,威望与人心也是潜移默化积攒下来的。 只要继续这般继续下去,终有一日,所有人都会收起对她的成见。 “庭姑娘真是与上溪县的女子不同。”吴竟感慨了一句。 庭岁寒摇头,看向前方的院落:“好了,吴公子,我到了。” “与庭姑娘相识许久,都未能得到庭姑娘亲手泡的一杯茶,实在可惜。”吴竟意有所指道。 庭岁寒笑了笑:“待到上溪县的城防彻底完善之时,在下定会亲手泡茶,与吴公子共同庆祝。” “呵呵,也好。”吴竟笑了笑,客套几句才转身离开。 庭岁寒面上依旧带笑,心底却已经困到模糊。 看了一眼一旁的采叶和阿季:“我有些乏了,先睡一会儿,采叶,你替阿季收拾一间屋子,就住在你隔壁,缺什么东西都替她补上。” 采叶一愣,神色有些不自然,略有些不满地点点头:“是。” 阿季却是惊喜,她从前睡的是大通铺,吃的是大锅饭,莫说单独的一间屋子,还缺什么补什么,就是衣物都只有一半件。 这便是那些酸文假醋的书生常说的鸡犬升天? “谢谢,谢谢姑娘。”阿季心里激动,嘴上却是结巴。 “不必言谢,你是我的人,我自然会对你好,等我醒了,你记得来一趟,我有话对你讲。”庭岁寒笑着点点头。 “是,是,老奴记下了。”阿季点点头。 采叶见状更是嫌弃,瞪了眼阿季,才看向庭岁寒:“姑娘,婢子扶您进去休息。” “好,辛苦你了。”庭岁寒点点头,忍住了即将出口的哈欠。 采叶与阿季的眉眼官司她看在眼里,但无需去管。 阿季被她所救,忠诚度自然比采叶要高。 但采叶是吴竟派来的丫头,行事聪明利落,显然更好使唤。 两人斗起来也好,她喜欢看人争斗,这样才能更好看出对方习性。 采叶大概率不会一直跟着她,她才不会将吴竟的眼线堂而皇之地一直放在身边,因此才要培养自己的人。 阿季迟早要代替采叶,这段时间,就让采叶好好给她上一课吧。 思绪逐渐混乱,困意再也阻挡不住,庭岁寒刚一沾枕头便沉睡了过去。 意识陷入黑暗,失去意识的她逐渐放松下来。 “王爷...王爷,我,我没有想害她,王爷...” ... “王爷怎么能如此对我!您给过爹爹承诺,要,照顾好我的!” ... “赵若!你便是化成灰,我都要记住你,你给我等着!” ... 庭岁寒皱起眉头,脑中隐隐响起了女子愤怒的呐喊声,与不甘的咒骂声。 不知为何,她的情绪也被带着愤怒了起来。 负面情绪一触即发,她脑中闪过大段大段的悲惨往事,画面最终定格在她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凄惨的模样。 不,不对... 这一切都过去了。 她明明改写了自己的结局。 庭岁寒猛然挣扎起来:“不,不是这样的,我...” 陡然间,萧镝,赵若,庭三娘庭五娘,吴竟,还有采叶等人,画面依稀从庭岁寒脑中闪过。 回忆起这些天的事,庭岁寒的思维逐渐清晰起来。 她是庭岁寒,不是庭三娘,那些负面情绪与她无关! “你是谁!”庭岁寒喊道。 她想睁开眼,却怎么也睁不开,身体似乎不受控制了。 但她却能清楚地看到外界的一切,房屋,与安静睡在床上的自己。 在周围扫视一圈,庭岁寒陡然一惊,心脏险些停止跳动。 饶她是个文明人,也险些骂出国粹。 庭岁寒在她身后,看见了一只飘着的魂魄。 为何她能一眼认出那是魂魄呢?因为她自己在黑石空间里已经将自己研究得透透彻彻了,因此看到半个同类,便异常熟悉。 “我,我这是,死了吗...”那魂魄愣愣开口。 庭岁寒沉默一秒,尝试与她沟通:“你,你好?” “你好?”魂魄呆了呆,也复述了一句。 “你,你叫什么名字?”庭岁寒试探性问道。 “我,我叫庭三娘...”庭三娘愣愣回答完,才反应过来:“你是谁?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 果然,她是庭三娘。 “我...”庭岁寒话到嘴边,却顿住。 不,不行,她总不能说自己是接手她身体的新阿飘吧? 先弄清楚情况再说,这太玄乎了,大白天撞鬼可还行? 算了,自己也是鬼,大白天撞鬼似乎也正常。 第30章 缺衣少食 “我,我和你是一样的人。”庭岁寒平静下来,笑了笑:“我也死过一次。” “你...你也死过一次...”庭三娘一愣。 庭岁寒点头:“对,那你。” “我,我...我要去见王爷...王爷在哪里,为什么...”庭三娘喃喃半晌。 庭岁寒皱眉,这庭三娘怎么死了还是满脑子都是王爷,果然和小说中描述的一般,是恋爱脑女配。 她对庭三娘是抱有同情的,可不知为何,看到庭三娘现在的样子,她便想到在乱世中挣扎生存的庭五娘。 明明亲人才是最重要的... “那,你还记不记得庭五娘,庭山,你的母亲和祖母?”庭岁寒尝试性问道。 庭山是个贪官,却也是在临终之际为自己两个女儿做打算的老父亲,还有一心念着姐姐的庭五娘,和在流放途中先走了的庭母和庭家老祖宗。 萧王做了什么?萧王是背信弃义,置她于死地的罪魁祸首啊。 “五娘?爹,娘...还有祖母...”庭三娘像是恍然间想起了什么一般,哭泣起来:“若是,若是庭府还在,我,我一定能和萧王在一起,我便不是那个带着拖油瓶又无依无靠的孤女了。” 庭岁寒沉默:“...” 算了,没救了。 但,鬼魂在世,难道是因为她有未尽的遗愿? “你,有遗愿吗?”庭岁寒直奔主题。 庭三娘有些迷惑:“想,想嫁给王爷?” 庭岁寒面色一黑:“换一个吧,这个我爱莫能助。” 嫁给男主?她不如一辈子都待在黑石空间里,不占用庭三娘的身体了。 “我想,想庭家光耀门楣...”庭三娘果然如庭岁寒所言换了个愿望。 庭岁寒眼睛一亮,点头:“这是个好遗愿,虽然有些难完成。” “若是庭家光耀门楣,我便能嫁给萧王了吧。”庭三娘又补一句。 庭岁寒:“......” “你是谁?我的遗愿,便是告诉你了,又能怎么样...” 庭岁寒点点头:“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会完成你的遗愿。” “难道,你是神仙?” 庭岁寒摇头:“不是,但这不重要,我会借你的身体,完成你的遗愿。” “神仙,神仙!求求你,让我再见一眼王爷,我想见他...”庭三娘激动起来。 庭岁寒沉默片刻,才指着远处道:“想去见萧王,自己去便是,他就在上溪村。” 庭三娘的魂魄望着远方,怔愣片刻,直直朝着远方飘去。 阳光照射之下,庭岁寒眼中的庭三娘魂魄愈发透明,已经接近虚无。 一阵眩晕过后,庭岁寒再次睁开眼,便发现自己又变成了庭三娘,躺在榻上。 刚才是怎么回事... 她好像一瞬间离开了庭三娘的躯体,在以魂魄形式与她对话。 难道是在做梦? 擦了擦头上的汗,庭岁寒深吸一口气。 房间依旧如她睡前一般整洁,没有被动过的痕迹,看不出变化。 仿佛她真的只是睡了一觉。 她知道白天睡觉很容易鬼压床,或许刚才就是经历了鬼压床? 逐渐平复了心情,庭岁寒皱起眉。 无论是梦还是真是发生的事,她都无法忽视方才梦中自己做下的许诺。 让庭家光复门楣? 怎么光复,萧国都亡了,而庭家正是依附萧国生存的家族。 大树都倒了,要依附大树而生存的藤蔓变得强大谈何容易。 她自己现在还是个泥菩萨呢。 “庭,庭姑娘,你,你醒了啊。” 庭岁寒转头,便间阿季站在一旁,神色有些小心翼翼。 自己方才的神情确实不太好。 庭岁寒缓和了下神情,点点头:“阿季...你坐。” 阿季有些受宠若惊,上前搬了把凳子,却只坐了半个屁股。 “你今年多大了,家中有几口人?从前在谁身边伺候,都与我说说吧。”庭岁寒笑了笑。 “老奴今年三十有七了,丈夫早些年去了,如今有一女已经嫁人。”阿季虽然紧张,说话却很有条理。 “从前,从前是在李小妻身边做事的,老奴想回家看看女儿,她,她要生了,老奴实在是放不下心。”阿季说到最后一句,情绪明显有些不稳,语带哽咽。 看来阿季确实与前主人关系不好。 这里的人对主人家的妾室通常有两个称呼,一个是小妻,一个是如夫人。 小妻便是这个时代妾室的统称了,而如夫人则是更尊敬的称呼,意为虽然不是夫人,却有如夫人一般的品行,如夫人一般的待遇。 小妾身边的侍从为了讨好主人,通常都会称呼一句如夫人。 阿季却称呼她为小妻。 庭岁寒点点头:“要生了啊,几个月了?” “有十个月了,要临盆了呢。”阿季擦了擦眼角的泪:“女婿家缺衣少食的,我放不下心,想送些吃的去给她,总怕她就真的饿死在外面,我就,就没女儿了。” 庭岁寒点点头。 这个时代,城外的人在逃荒啃树根,更何谈有孕的女子了。 “那,你便去看看你女儿吧,我不拦你,去找外头的阿忠为你取些红薯一并带去。”庭岁寒笑了笑:“临盆是大事,做母亲的怎么能不在呢,日后你便是我的人了,你的事,便是我的事。” “真,真的!?谢谢,谢谢庭姑娘,不,是庭菩萨,谢谢菩萨啊呜呜呜。”阿季从凳子上滑跪下去,哭得涕泪横流。 没有什么是比拯救一场灾难更功德无量的了。 庭岁寒摇头:“若是平安生下来,可要当心嘱咐你女儿,如今外头不太平,四处闹荒,又处处是兵,来时我瞧见外头甚至有以孩童为食的恶人,可莫要步了后尘。” 阿季一愣,有些害怕,却猛地点点头:“谢谢庭姑娘,老奴记下了。” “快去吧,女儿平安你才能安心些。”庭岁寒拍了拍阿季的肩膀,看了一旁盘子里的几个果子,又拿了两个放在阿季手中:“拿去吃吧。” “谢谢,谢谢...”阿季已经泣不成声了,庭岁寒见状也只是叹气,叫来了门外的采叶,叫她扶阿季出去。 第31章 血 “姑娘,那个阿季实在上不得台面,不过是几个果子便哭成那样。”采叶有些嫌弃的拍了拍衣袖。 庭岁寒笑而不语,阶级分化可见一斑。 采叶与阿季都是奴隶,一个是面容姣好的府上丫头,不愁吃穿,另一个是一辈子都没尝过水果的粗使。 “你替我磨墨吧。”庭岁寒摇摇头。 今日份研究图纸还未画完,还是努力工作吧。 上溪县还未武装完毕,革命尚未成功,她还需努力。 “是,姑娘。”采叶笑着点点头,拂袖为庭岁寒开始磨墨。 从前采叶是不会磨墨的,她连笔墨纸砚都见得少,这些自然都是庭岁寒教的。 庭岁寒如今已经能熟练使用毛笔了。 如今她的工作,便是将图书馆中所有这个时代能复刻出来的武器都画出来,然后依据现在上溪县的资源,决定要不要让它问世。 还有些威力更强的东西,其中却有很多这个时代根本造不出来的材料。 庭岁寒一直在绞尽脑汁想能不能找到那些材料的下位替代。 从前庭岁寒悔恨自己当初为什么没能学历史专业。 现在她悔恨自己为什么没能学造兵工专业。 农学专业看似是穿越必备,可在种子稀缺水源稀缺土地干涸的情况下,巧妇也种不出亩产千斤的稻田啊。 果然,无论做了什么选择,以后都会后悔。 庭岁寒自从坐到书桌前便一直在兢兢业业的画图纸,一旁的采叶安分坐了几个时辰,便有些坐不住了,开始向院外张望。 庭岁寒见状便摆摆手:“这里没什么事,你出去玩吧。” 采叶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点点头,出了院子。 时间一点点流逝,天色也逐渐由明转暗。 “姑娘?” 庭岁寒抬头,才发现周围已经点上了蜡烛,她揉了揉眼睛:“什么时辰了。” “姑娘......不,不好了。”采叶语气僵硬。 庭岁寒这才发现采叶状态不对,她面色异常苍白,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 “怎么了?”庭岁寒放下笔。 “阿季,阿季出事了...” 庭岁寒一愣:“怎么回事,说清楚。” “阿季,阿季的女儿出事了...孩子,孩子没了...”采叶面色苍白,哆嗦着嘴唇,颤抖道。 庭岁寒沉默片刻,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看采叶的样子,似乎不止是孩子没了那么简单。 “你去兵营叫几个人,与我一同去阿季家看看。”庭岁寒沉默许久,才道。 她对阿季很重视,采叶与阿忠都是吴竟的人,她不能相信,但阿季却是她救下的。 她救下阿季确实是心存利益,为了当对方感激自己,从而对自己忠诚。 在这个世界,她要逐渐培养一群只对自己忠诚的人。 如今自己的人出了事,庭岁寒不能坐视不理。 “姑娘!不,不可以...”采叶后退两部,神色中尽是惊恐。 庭岁寒皱眉:“去叫人,你若是不想去,便不去。” 采叶虽还是有些惶恐,情绪却平稳了许久,哭着点点头。 采叶的情绪明显不对,到底发生了什么... 心底罕见地有些不安,庭岁寒揉了揉眉心。 难道是流产?一尸两命? 采叶这丫头还是有些胆小了。 片刻后,来了三四个兵营里的熟人。 翟耀率先上前一步:“庭姑娘要去哪里,我们护送你去,上溪县如今日夜都有咱们的人巡视,不会有危险,你就放心吧。” 庭岁寒笑着点点头:“只是手下的人出了点事,想去看看,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不辛苦,反正今天晚上也是咱几个守夜。” 采叶蹲在地上,整个人都在发抖,庭岁寒见状还是有些不忍:“你若是怕,今晚便去与五娘一同睡吧。” 采叶感激的抬头:“是,姑娘。” 叫了知道路的阿忠在前头带路,庭岁寒身后跟着三四个上溪县民兵,几人浩浩荡荡朝着阿季家走去。 庭岁寒一路上心跳得厉害,她总有预感,事情不会像她想象中那般简单。 上溪县的夜里漆黑一片,好在身后几人手中有带着火把,前头的阿忠手中还提这个灯笼,将周围一片照的明亮。 几人走了许久,阿忠才停下脚步,语气有些犹豫:“姑娘,到了。” 面前是一间破旧的小屋,周围还放着早已放置许久的农具与干活的工具。 庭岁寒心下一沉,还未进屋,她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事情果然比她想象中要难办。 “姑娘,要不,要不别看了...”见庭岁寒真的想进去,阿忠不由劝了一句。 庭岁寒摆摆手,推着轮椅上前,刚一进门,庭岁寒便被眼前一幕震惊到了。 女子双目无神的躺在床上,半边被子已然被染得血红,血甚至已经留到地上,凝聚成一小滩血水。 而阿季则跪在床边,抓着女子的手,神色木讷。 “阿季...”庭岁寒不由自主叫了一声。 阿季充耳不闻,只是紧紧握着床上女子的手,面色呆滞。 庭岁寒震惊许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扫视一圈四周,屋中只有阿季与床上的女子两人,不见女子的丈夫。 视线又回归女子的腹部,空的。 庭岁寒一愣,孩子呢? 不对啊,阿季说她的女儿已经怀胎十月了,如今屋中却不见新生儿。 哪怕是流了,十个月,也总会有痕迹,怎么会只有鲜血。 庭岁寒心吓一跳,她僵硬着转头看向阿忠:“阿忠,你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阿忠沉默着摇头:“阿季不肯说话,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丫头的夫婿也不知去了哪里。” 庭岁寒沉默许久,微微上前,声音稍大了些:“阿季!” 阿季似乎才被这道声音唤回些神志,僵硬着转头。 庭岁寒看到了一双血红的双眼,阿季头上青筋暴露,颤抖着放开了床上女子的手:“囡囡...” “翟耀,劳烦你,去请个郎中来,快。”庭岁寒猛然回神,转身看向身后同样冷着的一众士兵。 第32章 救人 翟耀瞬间回神,咽了咽口水,点点头:“啊...好!我这就去!” 出门时踉跄了一下,翟耀显然也被面前景象吓到了,僵硬着跑了出去。 庭岁寒握了握拳,深吸一口气,再次看向阿季。 阿季愣愣盯着庭岁寒许久,眼泪不由自主往下掉。 庭岁寒上前握了握阿季的手,入手却是一片粘腻。 低头一看,果然,是血... 看向后面床上躺着的女子,似乎是一片死寂,但没有做过检查,又怎么知道对方已经没有呼吸? 定了定心神,经历过先前的大场面后,庭岁寒的内心已经坚定不少,不再惧怕鲜血。 推动轮椅上前,庭岁寒伸手碰了碰女子的手,是热的。 微微俯身去探女子的鼻息。 有呼吸! 长松了一口气,庭岁寒转身看向阿季:“她还有呼吸!” 阿季被这句话激醒了神魂,她陡然抓住庭岁寒的手:“活,活着...?” “是,她还活着,我已经派人去请郎中了,莫怕,她会没事的。”庭岁寒放柔语气。 阿季重重点了点头,握着庭岁寒的手不由自主紧的发白。 庭岁寒却不在意,她扫视了一圈周围环境,又看向屋外的阿忠:“你回府,去拿几床厚被子来。” “你们去打些水来。” 周围几人仿佛被解除了定身咒一般,活动起来,拿东西的拿东西,打水的打水。 庭岁寒是有意让他们离开的,她知道古代人对产妇的血很忌讳,将产房视为污秽之地。 她对这种想法嗤之以鼻,却不能不顾床上女子的感受。 “阿季,快,去烧些热水。”庭岁寒看了眼一旁发呆的阿季。 阿季愣愣看着庭岁寒:“烧水?” “对,烧些热水,郎中一会儿来救人要用的。” 阿季听到救人的话,便不再犹豫,起身去外头忙碌。 庭岁寒滑动轮椅走到房门外。 打水的井只有一个,翟耀去了,其他人便只能干等着。 从怀中取出唯一的一枚五两的银锭,庭岁寒叫来了其中一人:“你们使些铜钱,去隔壁几户人家叫些愿意来帮忙的女子,这枚银锭子你们几个拿去吃酒吧。” 那人接过银锭,眼睛登时一亮:“是!小的这就去!” 庭岁寒点点头,却连敷衍的笑都露不出来,鼻尖都是血的味道。 床榻上女子躺在血中双目无神的模样,庭岁寒想,这辈子她怕是都忘不掉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将床上的产妇救活。 产妇似乎已经生完了,孩子去了哪里?不知道。 为何屋中除了阿季没有旁人?庭岁寒依旧不知道。 咬了咬牙,庭岁寒再次滑动轮椅回到床边。 要是她现在腿没断,便能帮忙做些什么,可惜,她除了嘴什么都动不了。 再次握住女子的手,庭岁寒放柔语气:“还有力气吗?能说话吗?” 女子依旧静静躺在床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听不到庭岁寒的问话。 “你的...孩子呢?”庭岁寒再次问。 女子这回有了动作,她微微张了张口,嘶哑着嗓音,神情瘆人:“孩子...孩子......我的孩子!” 庭岁寒被女子的眼神冷到,缩了缩脖子。 坏了,踩到雷点了。 她不再敢多问,只是再次握住她的手:“没事,都没事了,等郎中来,给你看看。” 女子依旧无知无觉,庭岁寒却松了口气。 “干啥嘞干啥嘞!老子才刚睡着!你小子要是没有人命关天的大事,休怪老夫....!”老者骂骂咧咧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庭岁寒却觉这声音有些熟悉。 转头一看,果然,是先前吴竟请来为自己看伤腿的翟郎中。 “呦!是熟人...”翟郎中的话在瞥到屋中景象后戛然而止。 他沉默一秒,火速背着药箱上前,挤开庭岁寒便开始为床上女子把脉。 翟郎中表情逐渐沉重起来,一言不发地诊脉,片刻后翻开自己的药箱,从中翻出一枚药丸塞入女子口中。 “劳烦,喂她些水喝。”翟大夫头也不回地吩咐。 庭岁寒点点头,坐到了床上,扶着女子微微起身,喝了点水。 翟大夫头也不回地继续翻药箱,半晌后取出一袋银针:“将她的腿脚漏出来。” 庭岁寒点点头,拉开了女子腿上的被子。 本就不厚的棉被吸干了血,变得湿淋淋的,庭岁寒手都有些颤。 翟大夫似乎见惯了面前血腥的场面,面色不变地上前扎针。 从上至下,他在庭岁寒完全叫不出穴位的几处地方扎下银针。 将几根较粗的针扎完后,翟大夫瞥了眼女子的状态,又开始用其余几根细小的银针。 全部扎完后依旧没有闲着,翟大夫轻轻握住银针,开始小幅度捻转,时而还会上下浮动看上去很是深奥。 就这般做了一遍,待到女子面色微转,呼吸逐渐顺畅后,他才松了口气。 正当庭岁寒以为他要停手时,翟大夫再次开始顺着先前捻动银针的步骤做了起来,只是这回他面色松了不少,也有空闲说话了:“快,找人烧些热水。” 庭岁寒点点头,转身便看到了身后一脸紧张的阿季。 阿季听到热水,猛然点点头:“烧,烧了,现在要怎么办?” “快快快,产妇在哪里?”还未等翟大夫开口,外头便传来了声音。 几个中年妇女走了进来,其中一人穿着干练,很是自来熟地上去看了眼床上的产妇,随后面色一变:“哎呦!这是大出血啊!” 其余妇人也是一惊。 翟大夫皱眉:“莫要吵闹,你们是接生婆?” 先前惊叫的产妇看见翟大夫,点点头:“是,这上溪县的娃十个里九个都是从我手里生出来的。” “那要做什么,你们应该都知道,她身上的银针不要动。”翟大夫猛松一口气,退后几步:“累死老夫了...吊命老夫会,这生产之事,还是得交给你们。” 那几个产妇闻言点点头,在自己熟悉的专业领域,说话也自信起来:“自然自然,瞧这地方弄得怎么这么脏,你们怎么不早些叫我们,唉。” 话落几人便各自忙活起来。 阿季听到这话便又哭了起来,庭岁寒见状摇摇头:“暂时交给你们了,有任何情况便出来叫人。” 话落她便看向阿季:“阿季,你跟我出来。” 阿季虽还牵挂着女儿,却还是跟着庭岁寒出了屋子。 第33章 父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庭岁寒出了院子,才看向阿季。 阿季一边哭一边道:“先前请了个接生的邻居,本以为是好心来帮忙的...她,她却一生下孩子便将孩子抱走了...” 庭岁寒皱眉:“抱走了?” 在这乱世荒年中,自己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两说,怎么会有人去抢孩子? 难道... “女婿去追了...可是到现在也没回来。”阿季抹了把泪:“我刚进屋子,就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一动也不动,满身都是血,我还当,还当她已经没了。” 庭岁寒握了握拳,才安慰道:“没事,已经没事了,有翟郎中在呢。” “诶!别,我可不敢保证里头的还活着,出了那么多血,能活过来才是阎王保佑。”翟郎中摆摆手,虽是如此,他面上神情却比先前诊脉时要轻松。 阿季却直直朝着庭岁寒和翟郎中跪下去,一言不发便是砰砰砰的磕头:“谢谢,谢谢...” 庭岁寒被吓了一跳,她虽然已经习惯跪拜礼,却不习惯有人朝着她像缝纫机一样砰砰砰的磕头,何况这还是土泥地。 果然,阿季的额头很快红肿起来。 庭岁寒费力的起身扶起阿季:“别磕了,再磕你人就没了...” 阿季看着庭岁寒的腿,也不敢在挣扎,只是默默地哭。 一旁的翟耀等人一直沉默的守着,庭岁寒看了眼天色,已然黑着:“翟耀你留下,其他人今晚不是还要巡逻吗,不要等着了,快去吧。” “可是,姑娘你一个人在这里...”其他人有些犹豫。 “没事,这里这么多人呢,放心。”庭岁寒摆摆手:“巡逻更重要。” “是!”几人点点头。 翟郎中啧了声,语调有些怪:“呦,姑娘你来头不小啊。” 庭岁寒皱眉看了眼翟郎中:“吴竟请翟郎中为我看伤,难道没与你讲过我的身份?” “他说你是他的人啊。”翟郎中再次啧了声。 庭岁寒笑了笑,这模棱两可的话,任谁听了都会误会她和吴竟的关系:“这可不一定,我与吴竟只是合作关系,世上只有永久的利益,哪有永远的朋友,说我是他的人,可不对。” “啊?合作?你和吴竟那纨绔能有什么合作,细说细说?”翟郎中眼睛一亮。 庭岁寒看了眼一旁沉默站着的翟耀,又看了眼翟郎中:“在这之前,我也好奇,翟郎中与翟耀是什么关系。” 翟大夫冷哼一声:“这能有什么关系,我是他老子!” 果然,都姓翟,是一家人。 庭岁寒了然点头:“原来如此...那便好办了,既然都是自己人,不如翟耀你与翟郎中好好讲讲我与吴竟到底是什么关系,免得翟郎中总是误会,若是人人都这么认为,我的名声可就要坏透了。” 吴竟其心可诛,他明显是想借这些模棱两可的话,用舆论毁了庭岁寒在这个时代作为女子的“清誉”。 若庭岁寒是个大家闺秀,为了名声,解决方式只有嫁给吴竟这一条路。 但可她不是大家闺秀,她是苦逼大学生。 名声是什么?能变出枪炮粮食来吗?不能!那便没什么用。 若是个心性脆弱的弱女子,名声坏了,定会无地自容,在这个看重女子清誉的时代,最终的结局只有一死。 但她不是弱女子,她手握这个时代最珍贵的资源,火药与武器。 那便无需在意这些,她要在意的,只有权利和资源。 翟耀看了眼微微笑着的庭岁寒,脑子里闪过演武场那砰一声爆开的炸药,浑身一阵战栗,轻咳一声:“呃,那,那好,爹,你过来一下。” 翟郎中看不懂二人之间的哑谜,只得凑近翟耀,两人窃窃私语起来。 翟耀言语间,翟郎中的眼神逐渐起了变化。 他看庭岁寒的眼神逐渐从先前的不在意转为了震惊。 半晌后,翟郎中推开一旁喋喋不休的翟耀,上前仔细打量起庭岁寒身下的轮椅。 “此物,此物竟是你研制出来的!?”翟郎中双眼放光。 庭岁寒摇头:“不是我研制出来的,此物的创造者另有其人,但,我确实有轮椅的图纸。” “此物若是发扬出去,不知有多少人能因此受益啊!”翟郎中目光一直看着轮椅。 “咳,爹,别看了...”翟郎中的目光太过热切,但这般盯着未婚女子终究有些不礼貌,翟耀看不惯了。 翟郎中一把推开翟耀,目光几乎黏在了轮椅上:“去去去,让我仔细看看...” “翟郎中对轮椅感兴趣?”庭岁寒笑了笑。 翟郎中猛地点了点头。 “那,我将轮椅的图纸画一份给你可好?” 翟郎中愈发重的点了点头,随后一惊:“啥!?你要把图纸直接给我!?” 庭岁寒点点头:“但是,我有要求。” 翟郎中一愣,面上逐渐恢复的先前的表情:“我说呢,世间怎会有如此好事,说罢,你想要什么?” “只是想请翟郎中看些东西,略作指点罢了,不会太麻烦。” “就这?”翟郎中有些不敢相信。 庭岁寒点头:“对。” “那,那你将图纸传出去,这轮椅的发明者可会不满?” 庭岁寒摇头:“不会。” 就是会不满,也不能跨越时空过来找她的麻烦。 “那好!老夫答应你!”翟郎中爽快答应了下来,随即叹了口气:“老夫行医十数载,见过太多因为双腿残疾,或是其他疾病缠身不得动之人,因此而毁了一生,哪怕是坐着这椅子,虽动作受限,至少也能出门了。” 第34章 挖墙脚 “此物诞生的初衷,便是如此,本就不是我的东西,自然也不能拿来要翟郎中付出更多。”庭岁寒笑了笑:“翟郎中仁心,竟然如此关心天下的患疾之人。” “医者本该如此,反倒是老夫,先前多次误会了你...”翟郎中抱拳一礼。 庭岁寒也微微回了一礼:“无妨,我不在意。” 几人在外等了片刻,屋内的几个稳婆便开始忙前忙后端出了一盆盆血水。 孩子是生完了,但里面产妇的血似乎还没止住,要忙的事还有很多。 血这种东西,渲染力很强,哪怕只是一点点血,滴入盆中也能染红一片,何况方才屋中那一片血红,处理起来便跟麻烦了。 被庭岁寒吩咐回府取东西的阿忠此时也脚步匆匆的将被褥等东西送了过来。 阿季见状愈发手足无措,最终只能进屋去帮忙。 翟郎中也没有回去,一直守在屋外,听稳婆描述里面人的状况,在外判断诊治。 “没想到...女子生产,是如此可怖之事。”翟耀苦笑。 翟郎中本还蹲在窗边,闻言冷哼一声:“若你从了医道,见得会更多,可惜,你小子非要...” 翟耀尴尬挠挠头:“咱这也不是为了家里吗。” “哼。”翟郎中不再多言。 气氛有些尴尬,翟耀看向一旁的庭岁寒:“庭姑娘,你快守了一夜了,不如我送你回去休息?此处有爹守着,不会出岔子。” “我没事,只是翟郎中,今日的诊费...” 庭岁寒话音未落,翟郎中摆摆手:“就冲着这轮椅的图纸,老夫怎么还有脸要诊金?免了免了,就当是日行一善吧。” 会有穷苦的泥菩萨拒绝白嫖吗?没有! 庭岁寒点点头,并不拒绝,她手里头只有那五两银子,多的还真没有。 本想回去想点赚钱的法子,如今看来倒不必了。 院中形势逐渐稳妥下来,庭岁寒自然无需继续待着,她要忙的事有点多。 与翟耀和阿忠一同往回走,路上天色已经逐渐亮了起来。 翟耀是个闷葫芦,阿忠是仆从,三人走在一起便没一个人说话。 但庭岁寒是不拒绝沟通的,沟通是最快了解一个人的途径,她当然不会拒绝用最低廉的成本了解一个人。 “话说回来,翟耀,你是如何请来那么多稳婆的?”庭岁寒率先挑起话头。 翟耀一愣:“啊,这,哈哈,因为爹是郎中嘛,先前没少给县里有孕人家问诊,爹他腿脚不便,我便帮着跑腿,一来二往间,倒是也知道县里的稳婆都住在哪里了。” “原来如此。”庭岁寒了然点头。 不错,是个憨厚的孝子。 “产婆来一趟要花不少银子吧,先前给你的五两可还够用?” “够的够的,自然是够的,那五两银子,足够普通人家吃一年了,自然够,还余下了大半呢,都和几个兄弟们分了。” “够分便好,请你们帮忙若还要你多花钱可就是我的不是了。” 翟耀忙摆手:“不不不,您太客气了。” “对了,翟郎中家里应当不缺银子吧,你怎么也跟着吴竟...”庭岁寒似是随意问道。 在古代,哪怕是闹灾荒闹战乱的古代,医者永远是上流阶级,或许会奔波劳苦,却不会到吃不起饭的地步。 吴竟那里多是吃不起饭的贫民,翟耀是个例。 翟耀叹了口气:“说来也不怕庭姑娘笑话,翟某...本该子承父业,可不知怎的,世代从医的翟家,却生了个喜欢舞刀弄枪的儿子...” 庭岁寒了然点头,职业有分歧,理解。 “我想闯出一番事业,如今到处都在打仗,到处都是流民,我想,若是有了能力,也能保护好家里...” “可是,跟着吴竟,真的能如你所想吗?”庭岁寒似是随口一问,语气却略有深意。 翟耀一愣:“如,如我所想?” “没什么,我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快到吴府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庭岁寒摆摆手。 种下一颗挑拨的种子便好。 一旁阿忠还瞧着呢,墙角也不能挖的太明显。 但看着翟耀陷入沉思的模样,庭岁寒确信,她的挑拨还是有用的。 若要局势对她有利,棋子便要趁早下,暗线也要趁早埋。 吴竟不是个乖巧的傀儡,他有坏心,也有野心。 与其放任吴竟成长起来压制她,不如她自己先将吴竟一军。 死道友不死贫道。 这里可不是公正和平的法治社会,善良守规矩不会得到褒奖,反而是弊端。 早在来到这个世界时,从前的庭岁寒便已经将自己的良善之心封存在了黑石空间那一方天地内。 外头漆黑一片,吴府内却四处挂着灯笼,亮堂的很。 “姑,姑娘!你回来了?”采叶一直守在院子里,竟也一夜未睡。 庭岁寒一愣:“不是让你去与五娘一同睡吗,怎么还...” 采叶尴尬地笑了笑:“婢子睡不着...” 脑中闪过了先前屋中那一滩血迹与悲惨模样,庭岁寒了然点头:“你是看见了,所以...” “是,婢子胆子小。”采叶低下了头。 庭岁寒笑了笑:“没事,阿季的女儿没什么大事,请了翟郎中去瞧,应当能救回来。” 采叶一愣:“真,真的!?” “自然。”庭岁寒点头:“早些回去睡吧,明日无需你当值,好好休息一日...” 采叶得知那产妇还活着时,惊吓的情绪顿时少了不少,笑着点点头:“谢谢姑娘。” 见了那幅场景后害怕,多半是怕那女子死得凄惨,往后化为鬼魂什么的。 但那女子没死,反而活了下来,那恐怖程度便轻了不少。 回了自己的房间,庭岁寒在熄灯后便进入了黑石空间。 别说采叶,就是她瞧见了今日那一片血肉模糊的场景,也有些睡不着。 时间不能浪费,既然睡不着,那就看会儿书吧。 在图书馆内飘了飘,开始翻找起自己需要看的书。 自从适应了魂魄体后,她便很少在黑石空间内走路了,都是用飘的。 好消息:小时候腾空飞行四处遨游的梦想实现了。 坏消息:死后变成阿飘实现的。 第35章 南粮北运 庭岁寒无数次感谢自己所在大学的图书馆建得大了,其内至少收藏了十七八万册图书,甚至还有网文区,当然大多都是知名获奖网文,数量其实也只有几百本。 她算过,哪怕自己一天读一册书,也能读到寿终了。 等到一切平息下来,她便能静下心来看这一空间的书了。 但有些东西是书籍代替不了的。 比如只有她这个时代才会听得懂,喜欢的流行音乐。 古代当然也有乐器与音乐,但时代鸿沟太大,或许她能够欣赏,但还是现代音乐更符合她的胃口。 或许她应该尝试去学习一下乐理?多记一些流行音乐谱子什么的。 还有食物... 她已经吃了三四日的炖菜了,唯独这里的点心颇合胃口。 唉,算了,还是先考虑下一步怎么办才好。 视线从几本菜谱上划过,庭岁寒虽有心想看,但还是转身再次来到了熟悉的历史区。 目前不需要再考虑增强武力方面的事。 但目前局势太乱了,按照小说中描述,多国混战,四处都在闹灾荒。 将形势描述得越危险,便越能衬托从乱局之中胜出的男主萧镝是如何强大。 但...现在面对这些乱局的,是她。 能做到现在这一步已经费了她不少脑力,未雨绸缪的能力她现在还没有。 但是她可以学习模仿啊。 从前她只需要铭记历史,但她现在需要从历史书中翻找经验。 看了半晌,庭岁寒放下书,皱起眉。 仔细一想,如今上溪县最缺的,或许是后备资源,和荒年最缺的,粮食。 在历史长河中,封建王朝末期虽然衰败,但对灾荒,地震,等天灾的处理方式却因为一代代的经验累积愈发成熟。 但现在,显然是封建王朝初期时代。 甚至这个时代的百姓也不会大批量屯粮,才会造成了现在啃树皮,甚至食人肉的情况。 不过庭岁寒想到了个办法,南粮北运。 荒灾也不是全世界都在闹,地处南方的某些国家如今便很富裕。 若是能想办法用银子买些回来,倒是能撑过一段时间。 只要撑过这段时间,凭借她农学生的经验,总能让此地的庄稼丰厚起来。 南方物产丰厚的国家...... 庭岁寒皱眉,在简易地图上圈出了一个名字,中容。 这个名字她熟悉,是女主赵若真实身份的国家,因此小说中描述了很多次,庭岁寒也算了解。 中容离萧国比较近,物产还算吩咐,如果要交易的话,中容是最好的选择。 而交易的方式...庭岁寒已经想到了。 假扮使臣。 中容是典型好面子的大国,且目前还算国泰民安。 将一队人扮做远方来的使臣,拿起腔调假扮一下,放低姿态,献上些稀奇古怪却有用的东西,只为换取些粮食,还算有可能的。 这个方法庭岁寒便是从史书中学的。 理好思绪后,庭岁寒出了黑石空间,进入睡眠状态。 想要从中容运来粮食,便必须要带足够多的筹码和武装力量。 这件事还要再南蛮攻入萧国之前办完,否则到时候商队可出不去萧国。 人选,资源,还有需要进贡的东西怎么选择,都是问题。 庭岁寒皱着眉睡了过去,明日得找吴竟商量商量了。 ...... 一夜无梦,第二日庭岁寒已经被生物钟自然叫醒。 赖床的“好习惯”已经在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三天被纠正掉了,庭岁寒穿戴完毕后自己坐到了轮椅上,下床洗漱。 刚收拾好一切,庭岁寒刚打算打开窗户瞧一瞧外面,便发现自己屋外站着个人。 是阿季? 庭岁寒一愣,转而去了门口推开门:“阿季?你怎么在这里...?” 阿季是谁在门口的,庭岁寒一推开门,她便倒了进来,直直撞在了庭岁寒的轮椅上。 那砰的一声便是庭岁寒都听的头疼。 “嘶,你小心些。”庭岁寒叹气,扶了一把阿季。 阿季讪讪笑了笑,站起身:“阿月没事了,老奴想早些回来伺候姑娘。” “不必,我这里不缺人,她若还在病重,你便多待几日,对了,孩子找回来了吗?”庭岁寒无奈摆手。 她没有缺人到这份上。 一开始虽然是抱着利用的心思救下阿季,经历了昨晚的事后,她却有了些新的想法。 “姑娘,姑娘,我很能干的,洗衣服打水做饭,我都可以,别,别不要我。”似乎是被庭岁寒那句“不缺人”刺激到了,阿季忙开始推销自己。 庭岁寒摇头:“我既然救下你,自然是因为你有用,只是...你女儿现在如何了?” 阿季谈到女儿,心情有些低落:“翟郎中说她没啥事了,只是...” “只是?”庭岁寒疑惑。 “只是,孩子没找回来,女婿也不见了。”阿季神色又有些悲伤。 庭岁寒皱眉,孩子没了,女婿也不见了。 她脑中闪过了更加不好的念头,碾了碾轮椅,庭岁寒皱眉问道:“你女儿生产时到底是什么情况,仔细说与我听听。” 阿季一愣,才道:“我去得晚,去时只见女婿冲出了院子,说是那几个稳婆接生了孩子,却将娃抱走了,他正要去追,我还没来得及问,他便冲出去了。” “冒昧一问,他们夫妻平日里关系如何?”庭岁寒皱眉问。 阿季摇头:“不,不太好。” 果然。 若是往坏处猜测,庭岁寒猜想。 不是稳婆抱走了孩子,而是那丈夫与稳婆勾结,将孩子盗走。 “那你女婿如今可回来了?”庭岁寒叹气。 阿季摇头:“没有,我也不敢出门去寻。” “他...”庭岁寒想说,他大概不会回来了,但看了眼阿季,又将话咽了回去:“你家中还有这么多事没处理完,何必急着回来当差,先去照顾你女儿,好些了再回来也不迟。” “不,不,蒙受姑娘大恩,我日后,定要做牛做马来报答,阿月已经没事了,我晚上去看她,白日里可以来当值的。” 第36章 射箭 “先顾好家中事,这样吧,三日后你再来,这几日先好好照顾你女儿,她现在一定很需要你。”庭岁寒脑中一直残存着那日血淋淋的画面。 生孩子于古代女人而言就是过鬼门关,她刚刚从鬼门关跨过来,身边却连自己费尽千辛万苦生下的孩子都见不到,实在有些残忍。 这时候有人陪在她身边是最好的。 庭岁寒费了一番口舌,才将阿季劝了回去。 心底却将这次的事记了下来。 陈琢上午看了一上午书,下午便叫上了阿忠,独自一人去了上溪县西处的兵营内。 轮椅果然是个好东西,先前她哪里都去不了,如今总算是能出门了,只是来往间有些麻烦。 兵营里的大多数人都认得庭岁寒,有人见她来,便瞧瞧去叫了翟耀。 片刻后,便见翟耀带着两三个人走了过来。 “庭姑娘,这几个便是我选出来的,准头比较好的几人...”翟耀将几人推了出去,最后又指了指自己:“还有我。” “翟耀,这娇滴滴的小娘子是谁啊?带我们来,难道是...”有人对翟耀挤了挤眼睛,语气轻佻。 翟耀踢了那人一脚:“要不要命了,你那日见到的火箭便是她做出来的。” 那人瞪大眼睛,瞬间结巴起来:“她她她...” “你们或许见过我,也从吴竟那里看到过火箭了,那东西确实是出自我手。”陈琢滑动轮椅,缓缓朝着教场远处那一堆箭靶处走去。 “今后你们三人上午跟着其他人一起训练,下午便来此处练靶,不奢求你们做到神箭手的地步,至少要有能力做到两百米内射中目标。”庭岁寒语气严肃。 那几人一愣,神色有些古怪:“我说小娘子啊,你懂不懂射箭,这两百米可不是说做到就能做到的...” “确实,你们现在只能射中十米,甚至五十米左右的东西,但到了实战中,你们要射的是百米之外的移动目标,届时你们要怎么办?”庭岁寒皱眉:“等到他们跑到你们眼前,还紧张的射不中,然后被敌军几步上前打倒你们?” 包括翟耀在内的几人都沉默下来,庭岁寒说的是对的。 “火箭的射程是三百米,并且比弓箭还要好用些,但...你们的目标还是要练弓箭。” 有人不解:“为什么,那火箭那么厉害,我们用火箭就成了,怎么还要练弓箭啊?” “火药有限。”庭岁寒将最现实的问题抛了出来:“现在的火药储备,只足够制作三四百支火箭,到了真正的战场上,那东西也要压轴来用,弓箭还是要用的。” 三人对视一眼,皆陷入了沉思。 庭岁寒笑了笑:“敢打赌吗,半个月后,我的射箭水平,会超越你们。” 几人本还在想事情,听了这句话,不由都笑了起来:“小娘子真是会开玩笑,你怕是连弓都拉不起来,而且...” 他的视线投向了庭岁寒的腿。 庭岁寒却不在意:“所以,你们敢赌吗?若是敢赌,半个月后便比试一场。” 三人对视一眼:“那堵住是什么?” “你们赢了,我便给你们一人五两银子,若是我赢了,今后你们三个便不得有怨言,按照我教的去练。” 三人对视一眼,果断点头:“好!那便陪你玩一玩。” 一旁的翟耀目睹完全程,神色有些无奈:“庭姑娘何必和他们讲这些,吃着吴公子发的粮,他们不敢不听话的。” 三人闻言神色都有些讪讪,庭岁寒却摇头:“若连他们都赢不了,我又有什么资格教他们。” 她方才看过,目前训练用的靶子不过是十米以内的,且练习射箭的人并不多,大多都是聚在一起不知道干什么。 这些人不一定会心服口服的听一个小女子的话,哪怕明面上会碍于吴竟和翟耀的威压安分,心里却不会真心服气。 想要让他们心服口服,最快捷的办法便是超过他们。 “好,那便约定好了,半个月后,我会再来一次,和你们比试。”庭岁寒笑了笑。 三人面上皆是不在意,笑的很是开怀,一副五两银子已经到手的样子。 “庭姑娘,唉。”翟耀再次叹了口气。 庭岁寒从轮椅一册取出了几张图纸,递给翟耀:“将这个交给翟郎中吧,这是轮椅的图纸。” 翟耀眼睛一亮:“多谢庭姑娘,爹那日回家后念叨了一整日,如今可算是能耳根子清静些了。” “翟郎中也是一片善心。”庭岁寒摆了摆手,又道:“对了,先前我让吴竟严查进出上溪县的人,这几日出城的人,你可都记下了?” 翟耀思索片刻:“如今这情形,外头乱的很,愿意逃的都逃走了,如今留在城里的都是不愿意走的,出城的人少之又少,这几日也就那么一两个。” 庭岁寒点点头低声道:“有一个人,需要你着重去找一找,一旦找到,立刻押了送到我这里。” 翟耀一愣:“那人是,惹了庭姑娘?” “不。”庭岁寒摇头:“他便是那日那个姑娘的夫婿,我怀疑他串通外人,将自己的孩子买了。” 翟耀听了庭岁寒的话,瞪大眼睛:“还有这种人?” “我也只是怀疑罢了,若只是出去追孩子的,怎么会到现在还不回家?你若是在城中找到了他,那我的猜测多半是对的,若是找不到,便算了,留意一下便好。” 翟耀点点头:“庭姑娘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二人又聊了几句,最后走时,庭岁寒还将兵营中的一只靶子搬了回府。 明日起要好好练练了,好在这几日不太忙,火药已经制造出来,现在忙的是吴竟。 她如此坚定要下赌约的原因,自然是因为她在图书馆翻到了几册关于射箭的教程光碟啊。 许多书籍中都会附录光碟这种东西,庭岁寒还在藏书馆的几处柜子中翻到了不少光碟,里面有许多类型的教程,很是实用。 好在藏书馆内有发电机,至少还能用电脑看光碟。 不大批量用电的话,只给手机电脑充电,发电机至少还能支撑她一两年。 如今她已经不敢在藏书楼内开灯了,为了省电,她甚至将外头的烛火拿进空间去用,便是为了省电。 第37章 使团 回了府,庭岁寒便叫了阿忠将靶子放在了屋子里,而她自己则在轮椅上,研究起弓箭来。 其实反曲弓和复合弓会比这种传统弓箭要好入手一点。 但她现在造不出复合弓,反曲弓暂时也没必要,因此还是先练习传统弓箭吧。 其实对于没有做过高强度练习的人来说,一上来便学习弓箭这种高强度高难度运动,很容易累垮自己。 但她有一个不累,却可以练习射箭的办法。 那便是在黑石空间内练习。 在黑石空间内她是魂魄体,消耗的并非是肉身的力量,而是精神力。 因此先在黑石空间内练习技巧会方便许多。 “阿姐!”五娘走近庭岁寒的屋子,一进来便瞧见自家阿姐坐在轮椅上,手中握着一把长弓,而来另一边还有靶子。 “阿姐?”五娘愣住。 庭岁寒笑了笑,招招手:“五娘,怎么了?” “阿姐,你这是...”五娘疑惑。 庭岁寒笑了笑:“阿姐在学射箭。” “射箭?这不是男子用的东西吗,阿姐为什么要用,会被人笑话的。”五娘不理解。 庭岁寒挑眉:“被人笑话,谁会笑话我?” “唔,五娘不知道,但是,但是...”五娘小脸皱了起来,有些不太理解。 从小接受的教育不同,五娘这样想很正常。 庭岁寒暂时没有改变五娘思想的打算,旁人去改没有用,这种事还要五娘自己愿意改。 有她这么个特立独行的姐姐在身边潜移默化的教着,不愁这丫头长大后还是封建思想。 “五娘,告诉姐姐,这几日有没有人欺负你?”庭岁寒放下一旁的弓箭,语气柔下来。 自从那日五娘被老夫人叫走一趟后,这几日那老夫人便时常叫五娘去她的院子里。 她有告诉过五娘,如果不想去,便不去,但五娘似乎并不排斥这件事,还隐隐有些期待,庭岁寒百年由她去了。 “没有,老夫人对五娘很好。”五娘憨憨笑了笑:“先前五娘还有些怕呢,但是老夫人似乎很喜欢五娘,对五娘很好,还会给我糖糕吃。” 庭岁寒挑眉:“仔细说说?你在老夫人那里都在做什么?” 五娘思索片刻,才道:“老夫人一开始问五娘在家中会做什么,五娘说了,这几日便一直在与老夫人做些制香,刺绣,泡茶,插花,练字的事儿,还有...老夫人很喜欢带五娘一起读佛经,可是五娘不太读得懂。” 庭岁寒听了半晌,不由笑了笑。 她似乎明白了。 五娘说到底是大家族培养出来的闺秀,这些东西是自小便学的。 且生活在京都的五娘在这方面受到的教育会比偏远地区更加优质。 老夫人会喜欢五娘也很正常。 五娘乖巧懂事,且是按照大家闺秀的标准培养起来的,是典型的长辈喜欢的孩子。 但老夫人也绝不是单纯的喜欢五娘,她猜测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不过五娘还不到十岁,倒也不必与她讲太多,时刻关注着便好。 “她喜欢你就好,你若喜欢与她在一起,便去找老夫人玩,若是不喜欢也可以不去,阿姐如今与吴竟是合作关系,不必觉得亏欠了吴府。”庭岁寒摸了摸五娘的头。 五娘眨了眨眼睛:“合作?阿姐...你到底在做什么啊。” 庭岁寒手一顿,笑了笑:“这些东西,等五娘长大了就知道了。” “好吧,那五娘不问了。”五娘点点头,笑了笑:“现在的阿姐比从前好多了。” “怎么,从前的阿姐不好?”庭岁寒挑眉。 “不不不,从前的阿姐也是极好的,只是现在的更好了。”五娘笑了笑。 “小机灵鬼。”庭岁寒捏了捏五娘的脸:“好了,阿姐还要忙,你早些回去休息,再过几个月就要不太平了,安宁的日子不多,好好珍惜。” “阿姐,要出什么事了?”五娘一愣。 庭岁寒也不瞒她:“下个月,最迟下下个月,南蛮便会攻入萧国,届时就要开战了。” 五娘有些害怕:“阿姐...” “五娘,不要怕,有阿姐在啊,那日火箭与炸药的威力你也见过了,有那两样东西,至少阿姐向你保证,上溪县是安全的。” “我相信阿姐!”五娘点点头. “好了,去吧。” 看着五娘离开的背影,庭岁寒笑了笑,转身再次投入到了工作中。 晚间吴竟照例来了一趟庭岁寒的屋子,如今每晚两人一同开会的习惯已经逐渐形成。 吴竟会将这一日里的成果汇报给庭岁寒,而庭岁寒则会照例夸奖,然后进行惯例PUA一遍他。 哪怕她对吴竟处处提防,也不得不承认,这些天她将吴竟累得不轻。 但看吴竟的模样,他似乎乐在其中,因此庭岁寒便也不说什么了。 “对了,那日被你绑来的那一行商队可还在上溪县内?”庭岁寒道。 吴竟一愣,仔细回想一番,点点头:“自然,他们知道的太多了,我没敢让他们出城,便直接让他们在上溪县暂时安了家。” 庭岁寒点点头:“好,我记得他们是一整个商队,应当会有马车牛车这些东西吧。” “有,那些东西还在仓库里,庭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啧,吴竟这厮做事还真是霸道,抢了人家的车马行李,还强行让人家住在这里不准走。 这放到现代,妥妥是非法拘禁罪。 算了,吴竟的做事风格她管不了,她又不是吴竟的老妈子,什么都管。 “如今上溪县的粮食虽然暂时够吃,可这般挥霍粮仓里的食物,也不是长久之计。”庭岁寒摇摇头:“我想了个法子。” 吴竟眼睛一亮:“庭姑娘又有何妙计!?” 庭岁寒笑了笑:“你可听过一个故事......” 第38章 练习射箭 庭岁寒将她所知道的那个历史故事讲给了吴竟,吴竟听罢后却依旧不知庭岁寒到底想做什么。 “庭姑娘讲的故事倒是有趣,只是这和计策有什么关系?”吴竟已经学会了真诚发问。 庭岁寒叹气:“故事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故事的结局。” “故事的结局...?”吴竟皱眉思考。 “那个假冒使团的商队仅靠一些地方特产,靠着口舌功夫,便得到了皇帝的青睐,得到了许多粮食与马匹。” 吴竟突然明悟:“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们也学那个假冒使团的商队?” “对,中容如今并不在战乱中,物产丰厚,且大国也多好面子,面对外邦来使也多是礼遇。”庭岁寒思索道:“只需要捏造一份假的文书,假的身份,便有机会成事。” “这,这是不是有些太...”吴竟有些退缩之意,他在上溪县耀武扬威倒是还好,可若让他对上一整个国家,便有些怵了。 庭岁寒点点头:“也不是不行,只是不这么做,县里的粮食也不知还能吃多久,粮草不够,我们迟早要被困死在这里。” 吴竟眼皮抽了抽:“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这是最快捷收益最高的办法了,更何况,此行也能让你知道很多外界的消息,收益甚高,值得一试。” “可是,便是我们真的去了,总不能真像故事中所说,拿些稀奇古怪的特产去进贡吧,万一露馅了可就...” “仔细想想,外邦来朝进贡,对中容有什么好处?”庭岁寒笑了笑。 吴竟思索片刻:“能,能得到贡品和名望?” “贡品事小,重要的是态度。诸蕃至者,厚加礼赐;有不恭命,以兵击之。这是史书中的话,也同样适用于中容,他们要的不是贡品,只是那些小国的臣服之心。” “因此只需要在朝拜之时,表达出自己愿意归属中容,成为中容的附属国,便好。”庭岁寒看向吴竟:“贡品的事,我来解决,你只需解决人选与车队的问题,最好找信得过的人,胆子小话多脑子不灵活的不要。” “那...好!”吴竟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决定听庭岁寒的话。 “放心,我会做好万全准备,此事要尽快,等到南蛮进犯,可就出不去了。” 吴竟也觉察到了事件的紧迫性,皱紧眉头点了点头,开始圈定人选。 庭岁寒打算让使团伪装成为吕国人,入中容朝拜。 那是个和萧国差不多大小的国家,在小说中如萧国一般在夹缝中生存的小国,很是凄惨。 在混战中吕国一直没有站队,一直谨小慎微的生存着。 最终吕国成为了男主萧镝出山之时首战侵略的国家,首战告捷,后续便再没有出现吕国的剧情。 当然,她还有另一层考量。 若此番假冒使团进贡成功,吕国便会成为中容的附属国,虽然吕国不知道,但中容却已经认定了。 届时男主出山,开始征讨吕国时,中容为了面子,必会出兵帮自己的附属国解围。 到时候可就有好戏看了。 与中容结仇,男主可不会如小说中那般一帆风顺了,给男主暗中使些绊子,让他成长得艰难些。 只是这样对吕国有些不公平,不知不觉间便成为了他人的棋子... 庭岁寒内心纠结许久,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都是乱世中的蚂蚁,只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罢了。 更何况,吕国按照正常剧情走向,是要被男主直接剿灭的,她的行为,反倒能延长吕国的寿命。 也不算是坏事。 吴竟接下了找人的重任后,便开始愁眉苦脸地想办法。 车马有现成的,人选却是个问题,庭岁寒说得很对,胆子小的不行,话多的不行,脑子不灵活的也不行。 假扮使团,一朝不慎可是丢命的事,胆子小的人可办不到。 吴竟发愁,庭岁寒也不轻松。 伪造好文书,将一路上可能会发生的事都考虑到,还有贡品。 想了半天,脑中有些麻木,庭岁寒暂时放弃思考。 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到了熄灯的时间了。 不如上手练练弓? 说到做到,庭岁寒吹灭了房中的灯,睡到榻上。 神魂却早已进入了黑石空间。 庭岁寒将弓箭和靶子都带进了空间。 在开始学习前,她打算先熟悉熟悉这把弓。 很典型的传统弓,要拉开它,凭借庭岁寒还是有些吃力。 所以在外面用人的身份去练它要多花费不少力气,但在黑石空间里,她便可以无需顾虑气力与磨损受伤的代价,一遍遍练习技巧了。 自信地抽出一支箭,搭上弓。 全神贯注地咬牙拉弓搭箭,对准,放开,箭矢飞射向十米外的靶子。 箭矢呈抛物线状飞了出去,不像是弓箭射出去的,反倒像是扔出去的。 不出意料地脱靶了,庭岁寒叹了口气,飘过去将箭矢捡回来。 她在读大学时,宿舍有个富二代朋友。 在他们还在勤工俭学时,人家日常天天在练习马术学习射箭,钢琴舞蹈样样精通,精通多国语言。 以至于庭岁寒一度怀疑世界,但后面就逐渐习惯了。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就比如现在。 人家在现代社会灯红酒绿,过着神仙日子。 而她呢,在古代社会费尽心机活着,连杯奶茶都喝不到。 心中幽怨一秒,但庭岁寒没时间放纵自己emo下去。 迅速找处先前准备好的弓箭教程,将光碟插入电脑,庭岁寒聚精会神的学习起来。 光碟中的教练是个有八块腹肌的大哥,教的也很认真,将传统弓的各种指法与姿势讲的清清楚楚。 新手会犯的错误也都归纳了出来。 或许有人一对一教会学得快一点,但至少在有科学教程的前提下,庭岁寒的学习进度会比那些在兵营里自己琢磨的人要快一些。 她的弱点是无法使用腿部力量,力气也不够。 但射箭需要的背部的核心力量,这些都可以用足够多的技巧来弥补。 将视频中的射箭流程记忆下来,脑中将教练射箭的姿势定格在脑中,庭岁寒举起弓箭,开始一遍又一遍的练习射箭。 举弓伸直手臂,右手三指扣在弓弦上,手食紧贴颚骨,盯紧弓弦,平稳拉开。 这回倒是平稳的射出去了,虽然没有射准,力道却比上一回要强。 若是在靶子上,定是能钉进去的。 心下有了些安慰,庭岁寒再次拉弓搭箭,瞄准箭靶。 第39章 客人 第一次练习并不需要射准,需要纠正姿势,并且找到合适自己的姿势和指法。 庭岁寒一遍遍练习,也先后换了几个不同的指法,最后发现还是通用的拇指射法更适合她。 一直练到神魂感到疲惫,脑中一阵阵刺痛感袭来时,庭岁寒才停止训练,出去睡觉。 她已经熬了半个月的大夜了,如今已经习惯了这种使用精神力过度的负面感觉。 从前还是正常人时,熬夜后的副作用很严重。 但现在她是灵魂在熬夜,身体在沉睡,因此对身体的损耗几乎降到了最小。 只是精神力过度使用的感觉有些难受罢了,但还在她的忍受范围内。 第二日一早,天色蒙蒙亮时,庭岁寒便洗漱完毕带着靶子和弓箭出了屋子,开始在院子里练习。 不是她勤奋。 而是昨天晚上在黑石空间里练了一晚上,原本崭新的靶子上有了不少射痕。 未免被人瞧见异常无法解释,庭岁寒挑了个所有人都还没起来的时间在院子里再次练习起来。 昨天晚上在空间里,她是灵魂,双腿完好。 今日从空间里出来,她便感受到了双腿不能站立的弊端。 尤其是她这副因为营养不良而瘦弱的躯壳力气小的出奇,射出的弓箭也只能勉强够到靶子。 最早起来的采叶一出房门,便瞧见庭岁寒独自一人坐在院中,聚精会神的拉弓搭箭。 “姑,姑娘?”采叶的表情很是精彩。 三分不可置信,三分无法理解,还有四分的恐惧。 庭岁寒已经习惯采叶的神情了,因此接受良好:“早啊。” “早,早安,姑娘。”采叶有些受宠若惊,小心翼翼的绕过庭岁寒弓箭的射程范围,站到了庭岁寒身后:“姑娘,你怎么玩起这种东西了,可危险的很。” 昨日她给采叶放了一日的假,因此她并不知道庭岁寒从兵营里将弓箭和靶子搬回来的事。 当然,知道了也阻止不了庭岁寒。 “挺好玩的,你也试试?”庭岁寒笑呵呵的递过去一只箭矢,却将采叶吓得跳开。 “这,这这可不兴乱玩啊姑娘。”采叶摆手。 庭岁寒摇头:“瞧你那胆小的样子,罢了。” 采叶虽然惊惧,却也对这东西有点好奇,毕竟是她平日里都见不到的新奇玩意。 于是庭岁寒一遍遍的射箭,一轮十发出去,采叶便兢兢业业的过去替庭岁寒将箭再捡回来。 “姑娘真厉害,居然真的会用这东西。”采叶神色惊奇。 庭岁寒却无语:“十只箭矢,一轮下来却只有一只中靶,还是最边上,得亏没有教练教我,否则怕是要把人气进ICU。” “ICU?那是什么东西啊?”采叶不明白。 “医馆的外邦说法。” 采叶再次惊奇:“姑娘真厉害,居然还会说外邦话。” “...”庭岁寒知道采叶是真情实意的夸她,但还是有些肉麻。 摆摆手不再与她说话,庭岁寒再次聚精会神的练习起来。 其实还是有长进的,至少能中靶了。 加油加油。 鼓励了一番自己,庭岁寒再次聚精会神起来。 只是她的箭矢还未发射出去,外头便嘈杂起来。 似是有人在争吵斗殴一般,闹腾的声音让庭岁寒皱起眉。 吴竟是个脾气不好的主,因此他的府上很少会有嘈杂声。 这是第一回,看来是出事了? 庭岁寒侧头看了眼采叶,采叶却没明白庭岁寒的意思。 无奈只得将话说明白:“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要惹麻烦,打探清楚情况就好。” “是,婢子这就去。”采叶明悟,跑出了院子去外头看情况。 庭岁寒再次搭起弓箭,耳朵却不由自主听起了外头的动静。 “把我的妹妹还给我!否则休怪我与你们同归于尽!” 声音逐渐清晰起来,青年悲愤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近来。 庭岁寒皱眉,妹妹? 半晌后,采叶跑了进来,气喘吁吁道:“姑娘,似乎是公子住在府上的客人,与公子的随从吵了起来。” “客人?什么客人?” “好像是前段时日来上溪县的一行商队,受公子邀请,在府中住了下来。” 庭岁寒了然:“是他们啊...我方才听外头的人在吵着什么妹妹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将人禁锢在府中本就已经是不义之举了,吴竟不会干了什么混账事吧。 “婢子也不知道。” 庭岁寒皱眉思索片刻,才道:“你去一趟,将他带进来,我有话问他。” 采叶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点点头:“是,婢子这就去。” 过了片刻,采叶便与两个吴府随从压着一个衣着不错的青年走了进来。 “庭姑娘,可是小的们办事吵到您了?”两个随从显然认识庭岁寒,此时有些慌张。 吴竟看中庭岁寒,因此府中下人自然也怕得罪她。 庭岁寒却摆摆手,视线看向了被押着的青年。 青年虽然狼狈,却难掩一副好容貌,确实是大富大贵之家养出来的贵公子形象。 “你叫什么名字,可读过书?”庭岁寒起了兴致,问起话来。 青年此时依旧恼怒:“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帮你,只要证明你足够有用。”庭岁寒支着下巴,打量起眼前的青年。 “足够有用,是什么意思?”青年一愣。 庭岁寒摇头:“回答我,读过书吗。” “自然,四书五经经史子集皆读过。”青年说到此,神色有些自傲。 庭岁寒点点头:“很好,你是商人之子?是萧国人吗?” 青年犹豫片刻,才道:“我,我不是萧国人。” “哦?” “我是吕国人...” 第40章 白沉木 “我是吕国人...姓白,名沉木。” 庭岁寒神色一变,沉默下来,仔细打量起了眼前青年。 吕国人?这倒是巧了。 庭岁寒原本只是想让此人做些别的事,毕竟这个时代识字的人不多,读过书的更是千里挑一。 既然是人才,那就该物尽其用。 不能似吴竟一般铺张浪费。 但如今看来,此人还有大用处。 看了一眼压着眼前之人的两个随从,庭岁寒神色凝重:“去叫你们家公子过来,我有事与他商议。” 两人对视一眼,又看了一眼地上的人,有些为难:“庭姑娘,此人乖张,若是我等离开,怕他暴起伤了姑娘...” “不必为难。”庭岁寒低头看了眼白沉木:“我想,这位公子为了妹妹与家人,不会做出无礼之事的。” 提到妹妹与家人,白沉木额上青筋跳了跳,还是沉默着点了点头。 两个随从将信将疑地放开白沉木,对方果然安静下来,只是静静站在原地。 “快去吧,此事紧急,不要耽搁。” 两个随从闻言互相对视一秒,其中一人点点头,留了下来等在原地,另一人则跑出去报信。 他们还是不放心白沉木。 庭岁寒则笑了笑,转了转手上的弓,似是玩闹般将箭搭上,对准眼前的白沉木。 “白公子可会射箭?”庭岁寒道。 白沉木被弓箭对准,看起来有些紧张,颤抖着摇了摇头:“没,不,不会。” “是吗...骑射乃是君子六艺之一,白公子居然不会。”庭岁寒似是有些遗憾。 白沉木咬了咬牙:“我乃商人之子,自然无需学什么君子六艺。” 庭岁寒这才想起来,商贩虽然赚钱,在古代地位却很低。 士农工商,商人是排在最底层的下九流,难怪他不会射箭。 “无妨,即便如此,白公子依旧有大用。”庭岁寒就这般保持着射箭的姿势,继续问:“方才听见白公子似乎在呼喊自己的妹妹,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唯独妹妹,还有爹娘,不要伤他们...”白沉木顿时激动起来,音量也微微拔高。 庭岁寒放下弓箭,摇摇头:“这不是我说了算的,你的家人能否安好,要看你的诚意。” “我的,诚意...?”白沉木见庭岁寒放下弓,猛地松了口气,语气有些疑惑。 庭岁寒不再说话,将白沉木晾在一旁,便独自一人思索起来。 有真正的吕国人在,事情便好办许多了。 眼前青年如此看中家人,那只需要用他的家人当做筹码,不愁他不会听话。 叹了口气,庭岁寒内心出现了一丝错乱感,她恍然间有种自己已经不是自己了的感觉。 这么卑鄙的手段,从前的自己可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可现在呢,居然能用得如此炉火纯青。 还真是命运弄人啊。 自嘲一笑,庭岁寒摇摇头。 “庭姑娘寻我可是有要...”吴竟走进院门,在看到白沉木的一瞬间面色一冷:“庭姑娘,你叫我来,便是为了他?” 庭岁寒点点头:“对,此人有大用。” 吴竟神色却有些不理解:“不过是个臭小子罢了,能有什么用。” “来。”庭岁寒滑动轮椅后退几步,与吴竟低声交谈起来。 “此人是吕国人,且颇有学识,是充做使臣的不二人选,若是能拿住他的把柄,不愁他不听话。”庭岁寒低声道。 吴竟一愣:“他做使臣?能行吗?” “如今的上溪县,能有几个读过书的人?”庭岁寒无语。 吴竟一想也是,上溪县读过书的,有些见识的,早就在几个月前便收拾包袱跑路了。 如今留在城里的,不是老幼妇孺,便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打工人庄稼汉。 无论是吴竟身边的仆从,还是城中人,都难寻出充当使臣的人选。 “好歹是一国使臣,不能大字不识一个吧?总要选出一两个代表充充门面,否则面圣时定要露馅。”庭岁寒叹气。 吴竟一想也是,轻咳一声,斜眼打量了一番面前的白沉木:“啧,你小子...” 或许是想到假冒使臣一事有些不好说,吴突然卡壳,不知要如何说。 庭岁寒无奈叹气,只得代替吴竟开口。 “白公子,有一件事,只要办成,无论是你的妹妹,还是你的家人,我们都会安然无恙的还给你。”庭岁寒神色严肃。 白沉木眼睛一亮:“让我做什么都行!” “白公子不着急下承诺,先听我说说吧。”说罢,庭岁寒瞥了眼四周的仆从。 吴竟会意,伸手一挥,示意其他人都退下。 半晌后,等到院子里安静下来,庭岁寒这才再次开口。 “白公子是吕国人,四处行商,想来也对如今的局势有所耳闻。” “想要在下去做什么,直接划下道来吧,莫要说这些弯弯绕绕!”白沉木有些急切。 庭岁寒叹气:“年轻人还是要沉住气啊,否则...罢了。” “我要你假冒吕国使臣,上拜中容,递上国书与贡品,表示吕国愿意臣服于中容。” 庭岁寒一句话,将面前本还不顾一切答应下来的白沉木雷的外焦里嫩。 便是一旁早有准备的吴竟,听完这番话后,双手都微微发了汗。 “假冒...使臣?”白沉木嗓音有些干涩,似乎是不敢相信一般,颤抖发问。 庭岁寒笑着点点头:“是的,你没听错,假冒使臣。” “你们要造反!?不,不对,你们,你们到底想做什么?”白沉木后退两步。 庭岁寒摇头:“不干什么,只是想借此拿到一批来自中容的丰厚物资罢了。” 顿了顿,庭岁寒又补了一句:“放心,此举不会陷你的国家与不义,毕竟中容不是傻子,事后定会派人前去吕国查证,当然,只要你们脱身足够快,便不会有性命之忧。” 此举不仅有行骗之嫌,还将自己的国家陷于不义之地。 若是个正直到古板的古人,定不会做,但白沉木是商人之子,懂得变通,因此考虑玩利弊之后,他不一定会拒绝。 第41章 伪造 白沉木依旧沉默,他此时依旧沉浸在震惊之中,一旁的吴竟等的有些不耐烦了,皱眉便是冷哼一声。 “不答应也没什么,也不缺你一个人,若你不愿,我便真的要纳了你妹妹...还有你的家人...”吴竟挑眉,自然而然扮演起了红脸的角色。 庭岁寒附和笑着点点头。 白沉木握了握拳,不由骂道:“卑鄙!” “你说我卑鄙!?”吴竟被骂,陡然恼火起来。 “我答应你们。”白沉木最终还是咬了咬牙,点了点头:“只要你们答应,放走我的家人,我便答应去。” 白沉木这表情,颇有赴死之色,显然是不认为假冒使臣后自己还有活路,便打算牺牲自己,换得家人平安。 但庭岁寒要的不是一个抱有赴死之心的使臣,因此摇摇头:“不,你必须活着带足够多的物资回来,才能保你家人平安,否则,他们同样不会好过。” “你!你!”白沉木小心思被戳破,恼怒起来,指着庭岁寒,气到说不出话。 庭岁寒却不恼,语气依旧不温不火:“放心,自行胜算颇大,只要你听我命令行事,不会出差错的。” 白沉木再次沉默起来,一旁的吴竟见状冷哼一声:“怎么,不愿意?” “不,我愿意。”白沉木再次抬头,眼中带上了一丝坚定之色:“但在此期间,你们要善待我的家人,不可伤他们,也不能动我妹妹!” 庭岁寒点点头:“自然,在离开前,我会让你再见一面你的家人,只要此行顺利,一切都会如你我所愿。” 白沉木面色不虞,却还是点点头。 低声附耳对一旁的吴竟说了几句话,吴竟眼睛一亮,点了点头,出了院子。 而庭岁寒则笑了笑:“好了,白公子自由了,半个月后便要出发,在这之前,白公子为我讲一讲吕国的风土人情吧。” 白沉木看向庭岁寒的眼神冒着火,却还是压抑着怒火,点头。 庭岁寒却只是笑着,心底暗道了一声抱歉。 装还是要装的,否则白沉木绝不会答应,也不会抱着必胜的信念去做这件事。 当然,无论此事成败与否,庭岁寒都会照顾好他的家人。 白沉木其实年纪不大,还是个孩子,却因为读了书的缘故,对比其他人多了一分稳重与聪慧。 只是这丝稳重与聪慧也因着家人的离散而崩塌,让他如同一只炸了毛的猫一般,到处唬人,心底却怕得要死。 如今得知了唯一救下家人的办法,便狠下心来,决定赌上一切,救回家人。 庭岁寒从他僵硬的言语中得到了些吕国的情报,果然如同小说中所言,吕国是个与萧国差不多大的小国。 且比萧国地理位置还要偏远,消息也颇为闭塞。 随着庭岁寒对吕国的了解越深,她便愈发有信心。 假冒使节还是有很大概率成功的。 这个时期想要伪造持节还是比较好上手的。 节,使者所拥也。 也算是证明使节身份的信物。 但是国与国风俗都不一样,持节的样式自然也都不一样。 因此庭岁寒只需要参考一些史料中的图片,按照白沉木所言稍作修改,再添加一番,便能做出一份像模像样的持节了。 不仅是持节,想要证明身份,还需要一封来自“皇帝”写给中容皇帝的“国书”,这封假国书之上还少不了皇帝的印信等等身份证明。 有一整个图书馆的资料和不少史料,不愁仿不出来。 庭岁寒这些天看了不少史书。 极其有意思的是,有不少朝外邦来朝最为兴盛,其中也记载了不少小国前去朝拜进贡的记录。 为了彰显皇帝的大仁大爱,和自己国家的强盛,宣示主权,史官们更是会遵循皇帝的旨意,将这些来朝拜的国家和数量记得清清楚楚。 但后世却能从这些记录中翻到不少陌生和完全没有记录的小国,这些陌生小国真的只是偏远地区的国家吗? 那可不一定,和庭岁寒想法一样的人也不是没有。 胆子大一点,见识广一点的,有能力伪装的,便能借此狠狠捞一笔。 这些大国为了彰显风范,表现出万国来朝的威仪,对这些小地方来的国家使臣态度也多以安抚敲打为主。 秉着厚往薄来的态度,小国进贡的东西,中容基本都会给予极其高的赏赐。 其实简而言之,就是对方想装13。 只要听话,肯归属,基本都能得到一笔不菲的资源。 当然,前提是庭岁寒仿造的文书足够真实,派去的一队人完全不会出错,没有露出马脚。 古代车马行驶不方便,哪怕中容想要查验真假,车马一来一回也要走几个月。 到那时他们的车队早已远离中容许久,只要痕迹抹去得足够快,便能成功脱身。 届时中容就算知道了来朝贺的吕国是假的,也得想办法让这件事变成真的。 毕竟是大国,面子还是要的,若是让外人得知堂堂中容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商队骗得团团转,面子可就掉地上了。 为了面子,中容定然会强行将吕国“归顺”为自己的附属国。 只是这“归顺”的法子,可以是威胁,也可以是武力胁迫了。 当然,这便都与庭岁寒无关了。 与庭岁寒交谈间,白沉木本还有些恼怒的面容逐渐缓和下来。 他先前本还当眼前两人是在玩弄他,给他一个不可能完成的目标,看他窘迫的样子。 最后的目的还是妹妹与他的家人。 如今看来,是他想错了。 眼前女子知识之渊博实在不输男子,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且她对吕国的了解也不少,还知道许多连他都不清楚的皇家秘史。 例如持节,国书,印信等等平民百姓根本无法了解到的东西,她却很是熟稔,甚至还能信手画出数个不同国家的印信。 不仅如此,她甚至比他还要重视这件事,一直在与他一件件梳理和设想一路上可能会发生的突发情况和可能性。 第42章 不卑不亢 “白公子,如何,可还有异议?”庭岁寒将持节国书和印信等方面的细节与白沉木商量了一番,却见他一副发呆的模样,不由叹气:“若是白公子实在思念家人...” 白沉木眼睛一亮,他以为庭岁寒下一句是要让他去见一见家人。 “那便好好努力,早日完成使命,才能尽快见到家人啊。”庭岁寒语重心长道。 白沉木眼中的光瞬间暗了下去,点点头:“知道了。” 既然要拿家人要挟,那便不能让他轻易如愿,一点点吊着,时不时提一句,才能让他更有上进心。 这不是庭岁寒生来便会的,这是每个生活在现代的打工人都经历过的事。 谁生来不被金钱要挟,谁没经历过老板的大饼? 如今她只是将金钱这个条件换为了白沉木的家人,反过来将资本家的那一套用在他身上罢了。 “那便照我说的去做,早日将不卑不亢这个表情练到刻进骨子里,你的成功率便越大。”庭岁寒点点头,挥挥手,再次低头研究起了仿制的那枚持节。 “...好。”白沉木看了眼铁石心肠的庭岁寒,咬了咬牙。 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女人! 心中一苦,白沉木愈发想念起自家可爱乖巧的妹妹,但见庭岁寒一直低头研究自己的东西,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白沉木心中愈发冰冷,最终也只能握着拳愤愤离开了庭岁寒的屋子。 在白沉木的身影消失后,庭岁寒瞥了眼门口,长叹了口气。 莫怪她,要怪就怪这万恶的封建社会,这万恶的战乱时期。 就这般过了三四日,吴竟才按照庭岁寒的要求,东拼西凑了十多个看上去还算过得去的人。 这些都是吴竟掌控之中的人,其中有五六个识字的,剩下的都是颇为机灵的家中仆从。 当几人被带到庭岁寒面前时,神色大多都是一个样子。 视死如归。 没错,他们都从吴竟口中知道了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或是威逼,或是利诱,这些人都做好了赴死的信念。 庭岁寒早有预料,因此并不慌张。 “庭姑娘,这文臣人选实在不好挑,翻遍了整个上溪县都找不到几个识字的,实在累煞我了。”吴竟挂着浓浓的黑眼圈,整个人散发着疲惫的味道,靠在一旁的廊柱上,向庭岁寒汇报情况。 庭岁寒点点头:“这些天辛苦了,放心,接下来交给我吧。” “好!”吴竟听到庭岁寒的话,瞬间如解脱一般点点头。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十分信任庭岁寒,甚至潜意识里认为,只要是庭岁寒接手的事,便一定会成功。 在古代这个女子地位底下的时代,吴竟有时甚至会忽略掉庭岁寒的性别。 PUA的很成功,希望吴竟能保持下去。 吴竟长松了一口气,离开之时还不忘替庭岁寒敲打一番眼前众人。 “见到庭姑娘,便如同见到我一般,如有冒犯,本公子决不轻饶!” 众人被吴竟的话震慑到,面对庭岁寒也带上了几分畏惧。 庭岁寒却依旧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 “诸位,在聊计划之前,我要给你们介绍一个人。” 庭岁寒拍拍手,半晌后,后面的屋子里走出一人。 白沉木身着锦袍,身姿端正,行走间也皆是一副贵族气势。 不仅如此,他面上神情也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 “这位,便是你们此行要听命之人,吕国使臣,白沉木。”庭岁寒介绍道。 众人见状,皆是哗然,被白沉木的气势震慑到,竟一瞬间以为他真的是吕国使臣。 庭岁寒笑了笑,看向一旁的白沉木:“演得不错。” 白沉木面上依旧是一副不卑不亢的表情,整个人却放松不少。 这几日他迫于庭岁寒的威胁,几乎要日日顶着不卑不亢的表情度日,一旦出了差错,眼前这个坐在轮椅上的少女并不会做什么,只会偶然间提起他的家人,让他揪心,从而不得不认真训练。 如今便是天塌下来,他面上怕也会是不卑不亢的表情。 因为僵硬了。 “从明日起,由他教导你们礼仪举止,尽可能在这几日认字学习诗文。”庭岁寒说着,指了指院中那一箱子书。 众人皆是一愣,没想到还有这一茬。 “接下来交给你的,这几日我教你的,你可以照搬交给他们。”庭岁寒笑了笑。 白沉木有些不愿意:“凭什么,你们找的人不行,还要我来教?” “不教也没什么,左右这些人也是日后跟着你去中容进贡的使团成员,倘若他们出了差错,此行没有完成任务...”庭岁寒说着,似乎是陷入沉思:“我倒是没什么损失,只可惜,白公子的安危,还有你的家人...” “你!!!!卑鄙!”白沉木不卑不亢的面容出现了一丝龟裂,指着庭岁寒,险些气晕。 庭岁寒微微一笑:“白公子,卑鄙这个词,你这些天至少对着我说了几百遍,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不如换个骂法,让我也新鲜新鲜。” 白沉木颤着手,指着庭岁寒,咬着牙,却不知要说些什么。 但哪怕是怒到极点,白沉木面上依旧是一副不卑不亢的表情,反倒让他的气势锐减不少,看上去愈发有了读书人的范儿。 正如庭岁寒的预期一般,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要将白沉木身上的商人气息祛除,转而训练他的姿态与神情和说话方式。 如今看来,她很成功。 白沉木经过这些天的训练,已经稳重不少,很快收敛了怒气。 “不骂罢了,总之这些人便交给白公子调教了,缺东西找吴竟,有问题找我。”庭岁寒说着,笑了笑:“一切都是为了白公子能完成任务啊,你上心,那完成任务的可能性便越大,你说是不是?” 这也是她一早计划好的。 白沉木算是上溪县除了吴竟外最有文化的,智力巅峰,与其自己累死累活去训练出一根像模像样的使团... 不如直接将白沉木的利益与此行任务的成败绑在一起,如此利益共同体,白沉木定会比她还对这次任务上心。 白沉木最终还是如庭岁寒所愿,将那十多人带去一间单独的院子开始日夜训练起来。 第43章 使团出发。 使团所需的服饰,物资,钱财几乎准备完毕。 如今只缺几样足矣当做进贡物品的东西。 她翻过史书中记载的那些小国进贡的东西,其中大多都是地方特产,例如瓜果饮品肉类等特产食物。 还有便是珍珠,布料等奢侈品。 亦或是一些精奇的小玩意。 以上溪县的本事,自然集不齐太多贡品,只能装装门面。 在现代,有许多黑心商家会在包装上狠下手脚,让本不重要的东西包装的极其精美,身家顿升数倍。 还会在内部包装做手脚。 本可以是个方方正正的盒子,非要在底部凸起一块,原本可以装一盒子的东西,其实只有半盒子。 庭岁寒从前很痛恨这类商家。 但如今,她也变成了她从前痛恨的人。 在箱子外雕刻花纹,在箱子里垫上一层厚厚的绒布,本来只有半箱东西,这般一收拾,便看上去是一箱了。 为了撑场面,也只能如此。 最后实在寻不到撑场面的办法,便只能从一些精奇的小玩意上下手了。 她寻遍了自己脑海中的记忆,最终决定从三方面下手。 食物,首饰,还有寓意。 食物好说,从这个时代还没发现的食物中入手。 必须要选一道附和皇家身份,做法及其复杂,又味道不差的菜。 或许在别的场合,是简单快捷又好吃的菜,才最得人心。 但在皇室眼中则不同。 简单快捷的菜,或许会成为粗鄙不精细的代名词,反而引人误会。 越是做工精细,程序复杂,便越能彰显尊贵不是吗。 例如佛跳墙。 很难做的一道菜,用的珍惜材料很多,且做法讲究,味道鲜美,寓意更是有趣。 也无需他们准备食材,毕竟千里迢迢赶过去,食材必定不新鲜了。 便能用这一说辞,要求他们准备食材,只需献上食谱便可。 第二,首饰。 这一点自然不是随意定下的,庭岁寒早便知道,中容皇帝后宫妃子众多,其中定有皇帝喜爱之人。 只需稍加拉拢,用一件精美的饰物,得到皇帝宠妃的一句美言夸赞,便足矣让高高在上的皇帝降下赏赐。 这点赏赐或许没什么,但对如今的上溪县来说,很是难得。 毕竟对于掌控着整个国家命脉的皇帝来说,开口对外的赏赐大多都是:赏黄金百两——赏锦缎百匹——。 而首饰也不能随意定下,现代首饰放到古代自然是不合时宜的,不符合古人审美的东西注定会失败。 因此她还需要从一些史料图片中做参考,研究一番。 最后则是寓意。 这个便是最简单的,主要目的便是拍马屁。 中容家大业大,在意的自然不是小国送上来的贡品。 可若是马屁拍的恰当,将皇帝的面子撑起来,才是最重要的。 献上一副万寿无疆图,提上一首夸赞中容的诗,便算是成了。 庭岁寒这厢费尽心思的去想如何撑场面拍皇帝马屁,另一边的白沉木则在兢兢业业的训练那十多个未来要扮演吕国使臣的人。 若是可以,庭岁寒其实是想跟着白沉木一同前去的,因为有她在场,至少能应对突发情况。 但她的身体条件不允许,这具身体本就营养不良,再加上她的腿上如今还没好全。 若是舟车劳顿一番,怕是半条命都没了。 更何况,吴竟也不会允许她跟着使团去中容。 寻个不恰当的比喻,吴竟如今已经把她当妈了。 事事都要问,怎么可能允许她离开上溪县。 因此庭岁寒也只能绞尽脑汁去想一切可能发生的意外,将其写在纸上,装订成册。 用穷举法,举例出一切路上可能会发生的事,然后写出解决办法。 路遇抢劫,钱财不够,东西丢了等等大事小事,她几乎都想到了解决办法,并写在了纸上。 临行前,庭岁寒将那十多张纸递给了白沉木。 白沉木本还没当一回事,可当他接过厚厚的纸一看,整个人便是一惊。 “收好,若是遇到突发情况,或许会有用。”庭岁寒的神情少见的有些郑重。 如果此行出了问题,那白沉木遭遇的情况会比她想象的更严重。 无论是小到路遇劫匪,还是大到被中容皇室识破身份,都是致命的事。 哪怕她表现的再冷漠无情,心中到底还是有些愧疚。 若是这一行人因为此次任务丧尸了性命,她或许会愧疚一生。 但她必须这么做,因为上溪县的物资真的撑不到两个月之后了。 届时不仅她要死,整个上溪县都会变得岌岌可危。 “多谢。”白沉木翻看了几页,不由真心道了一句谢。 庭岁寒点点头:“此行路途注意安全,无论如何,都要活着回来。” 白沉木握着纸的手微微发白,眼眶不由一红,略带恳求的语气对庭岁寒请求到:“当做是我求你,哪怕任务完不成,也不要伤害我的家人,他们都是无辜的,我们都是无辜的...” 庭岁寒转过身,声音依旧冷漠:“这不是我说了算的。” 白沉木心下一凉,不再说话,正当他转身离开时,才听到了庭岁寒的另一句话。 “如果你回不来,不仅是你的家人,整个上溪县,或许都活不下来。” 白沉木一愣,他知道萧国现状,也知道现在整个上溪县都在谋划造反的事。 可他们一家也不过是路过的行商,路过萧国,便被吴竟劫持到这里,他们什么都没做错,迄今为止所作的一切,也都是为了回家。 想到家人,白沉木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纸,走出了屋子。 无论如何,这件事都必须成! 十多个凑出来的文官使臣,再加上从兵营里挑出来比较机灵的十几人,组成的吕国使团很快便出发了。 二十几人的队伍浩浩荡荡从上溪县出发,经过庭岁寒的预算,正巧错过即将而来的战乱。 她也该忙忙自己的事了,先前答应了并用中那三人的赌约,也该兑现了。 第44章 比试前夕 先前她答应过兵营中挑出来的那三人,在射箭比赛中赢过他们。 这个时代的女性连做官的途径都没有,底层女性甚至有被丈夫买卖的权利。 因此哪怕他们碍于吴竟,不敢对庭岁寒不敬,打心底里也会认为她不过是个没什么用的女子罢了,绝不会在人格上将她与自己放在同一阶层上。 想要树立威望,让他们听从自己,便只有一条路。 击败他们。 连一个一个受伤坐在轮椅上的女子都比不过,定会让他们狠狠受挫,从而重新审视庭岁寒。 这些天除了竭尽脑汁去想外交使团的事外,她几乎将所有时间都花在了射箭上。 从一开始的十只箭只有一只射中靶子,到现在她已经能将十只箭中的五只都射中靶了。 因为力量不足,前五发拉弓时还看不出什么,但后五发拉弓时她的手几乎一直在颤抖。 但对比十几日之前,也算是是可喜可贺的战绩。 单从力量层面来看,庭岁寒几乎没有可能胜过他们。 因此她只能从技巧方面努力一些,好在弓箭并不是只需要蛮力的武器。 拉弓搭弦,瞄准对面的箭靶,庭岁寒就这般保持着射箭的姿势,一动不动,心中默数着这一次能坚持多久。 “庭姑娘,就这么让那群人出发,是不是有些急了。”吴竟唉声叹气的从院外走进来,语气并非质疑,却有些担忧。 他说的显然是那些假冒的外交使团。 吴竟这些天一直在忙着黑火药材料与火箭批量制造的事儿,便直接放手将使团这边交给了庭岁寒。 可当他稍微闲下来打算看一看进程时,却发现那群人已经出发了。 庭岁寒松开后手,将箭射了出去。 箭瞬间离弦,眨眼间便已经破空飞向对面的箭靶。 吴竟下意识将目光放在了远处的箭靶上。 射中了。 “唔!”吴竟瞪大眼睛:“你,你你你...!” 庭岁寒放下弓,将微微颤抖的手放在膝上,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呼吸,看向吴竟:“不急。再晚几日,他们就出不了萧国了。” “啊?哦,好...”吴竟此时已经忘记方才自己问的是什么了,只下意识回答庭岁寒的话。 吴竟用过弓箭,这东西并非吃饭喝水一般简单的东西,普通人不经过长期练习,不可能做到这般地步。 并且,在吴竟的脑回路里,弓箭,女子,这两个词是完全不会连接在一起的,因为完全不可能。 “你...”吴竟张了张口,却不知要说什么。 庭岁寒笑了笑:“如今所做一切,可都是为了吴公子的大业啊。” 当然,她说的是鬼话。 但吴竟信。 “庭姑娘...”吴竟神色有些复杂:“你...” “好了,看吴公子这幅样子,工匠那边应当进展不错?”庭岁寒滑动轮椅到了一旁的石桌前,为自己和吴竟倒了一杯茶。 吴竟接过茶杯抿了一口,才点点头:“不错,如今已经造了一千只火箭,只是火药只够填充五百只,余下的做了不少陶罐炸药,还是火药有些少了...这材料方面实在棘手,如今整个上溪县都翻不出材料了。” 庭岁寒皱眉思索片刻:“我有一计,只是有一定风险。” 吴竟眼睛一亮:“但说无妨!” “攻下隔壁的两座县,但此举会引起萧王注意,届时你或许会被他盯上。”庭岁寒开口,便将一旁的吴竟惊到了。 从前的吴竟还不在萧王的视线范围内,因为他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喽啰,没必要。 可一旦吴竟将周遭两座县都攻下来,那意义就不一样了。 “在南蛮入侵的前几日将隔壁两座县攻下来,有了资源后,便可以制造更多的黑火药。”庭岁寒说着,思索起来:“如果时机卡得好,南蛮在你攻下两座县城后入侵萧国,届时萧王的全部目光定会锁定在南蛮之事上,你还算是暂时安全的。” “这,这是不是有些不妥。”吴竟如今听到萧王的名字,便有些怵。 庭岁寒摇头:“不扩张领土,扩大势力,你便永远都只能做一个小小的上溪县之主。” “......”吴竟犹豫片刻,最后猛地一点头:“既然庭姑娘如此说,我自然不会愿意做那井底之蛙,那便听你的,攻城!” 庭岁寒笑了笑:“在这之前,可以先派两个人分别去打探打探消息,如果我猜得不错,攻城容易,只是得到两城百姓的拥戴才是最难的,若是还有乡绅富商之流,还得想想办法。” 萧国都没了,县城里自然不会有武装势力,攻城几乎不废吹灰之力。 目前还居住在城里的平民百姓和在当地有些势力的人才是最难办的。 “吴公子既然有空,不如今日与我一同去兵营走一遭,正巧为我与他们的比试做个见证。”庭岁寒说着,视线看向一旁放着的弓箭。 吴竟一愣:“自然是有空的,只是,比试是?” “兴致上头,便与兵营中的几人设了个赌局,看一看谁射的箭更准,今日便是比试的时间了。” “这...”吴竟思索片刻,神色有些不虞:“难道是兵营中有人对你不服?庭姑娘不必如此,有本公子在,不愁他们对你不敬!” 庭岁寒摇头:“不,只是我自己有些兴趣罢了。” 其实吴竟也只是因为手握粮食大权,才会得到这些人表面上的臣服。 可那群人心中真的会对吴竟这个富商家的纨绔子弟心悦诚服吗?未必。 吴竟若想真正得到他们的认可,必定要与他们同吃同住,一同训练几日,放低姿态,体验底层兵士的生活。 这是最快俘获这些人心的方式。 但吴竟不会这么做,庭岁寒也不会这么说,她要吴竟有弱点,毕竟有弱点的人才好控制。 吴竟虽然不理解,却还是点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便配庭姑娘走一遭。” “多谢。”庭岁寒笑了笑。 从前采叶听说庭岁寒要去兵营,几乎都是拒绝跟随的,都是庭岁寒与阿忠一同去。 但或许是与她相处久了,采叶对庭岁寒了解的越深,便愈发好奇她的各种行为,这回便自告奋勇的跟了过去。 第45章 比试 几人一同出行,庭岁寒则照例坐在轮椅上。 上溪县不大,出门几回,不少人都记住了那个跟在吴竟身边坐在怪椅子上的姑娘。 有不少人都在议论,甚至有流言蜚语,庭岁寒听了不少,却都是一笑而过。 “对了,采叶这丫头此后的如何?若是她做事不好,我为庭姑娘再换几个丫头来?”吴竟看了眼一旁的采叶,与庭岁寒搭话。 “怎会,采叶是个伶俐的姑娘。”庭岁寒摇头。 “那就好,采叶,你可要好好伺候庭姑娘,若她对你不满,可休怪本公子无情。”吴竟语气冰冷。 采叶浑身一抖,回话的声音都在颤抖:“是!婢子,记下了。” 庭岁寒摇头:“不至于,若有一日采叶有了喜欢的人,便自行嫁娶去,何必跟在我身边虚度。” “庭姑娘还是太善良了,如今这世道,能有一口吃的便要感恩戴德,他们离了吴府,怕是一日都活不下去吧。”吴竟却不在意。 庭岁寒只是笑了笑:“或许是吧。” 一旁的采叶早已失去了出门的喜悦之情,一路上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几人很快到了兵营,先前与庭岁寒打赌的三人或许是惦记着那五两银子的赌约,见了庭岁寒来,便很快走上前。 庭岁寒见状笑着点了点头:“几位,可都准备好了。” “自然!兄弟几个早就摩拳擦掌了。” “小娘子输了,一会儿可别哭鼻子啊,你若是哭了,吴公子怕是要难为我们几个。”还有人笑着打趣。 吴竟冷哼一声,并不多言。 翟耀神色却有些紧张,但见庭岁寒志得意满的样子,便也不在说话,只是指挥着几人到场地面前去比试。 场地是现成的,先前来此处射箭的人并不多。 或许是与女子比试射箭这种消息有些劲爆,一瞬间,场地周围围了不少人。 比试规则很简单,十米外的靶子,每人各射三箭,最后看射中数目比试。 没错,练习了半个月,这几人的靶子依旧是十米的,并未拉长。 若是有精通弓箭的前辈指导,进度不可能这么慢,但这是个由平民混混和家丁组建起来的队伍,唯一有点领导能力的翟耀,还是医者世家出身。 他们连排兵列阵都不会,何谈精进技术了。 想要改变现状,或许还缺一位将才。 但庭岁寒有自知之明,她的理论知识目前派不上用场,她的威望不足以服众。 一次你只能一点点做努力了。 三人一排站开,庭岁寒则依旧坐在轮椅上。 “三位,先请。”庭岁寒坐在轮椅上,比了个请的姿势。 三人对视一眼,各自举起手上的弓,对准前方的靶子。 庭岁寒则借机将三人的姿势与神态看了个清清楚楚,三人中几乎没有一个将弓箭姿势拿对的。 弓箭离弦,射向对面的靶子。 一个中靶,另外两个偏离靶子,其中一人还将箭射在了旁边的靶子上。 三个人,只有一个人中靶。 人群中陡然爆发出了一阵哄笑,大多数人都在嘲笑那两个没射中靶的人。 庭岁寒挑眉,视线看向那个中靶的人。 是个年纪不大的青年,眼前之人给庭岁寒的印象还是较深的,他是个话不多的人,先前却在听到庭岁寒赌约的五两银子时瞬间有了精神。 或许是开场不利,没射中的两人有些不忿,横了眼那个射中靶子的人,第二回都集中了注意力。 再一次拉弓搭箭,这回三人都射中了靶子。 庭岁寒这回精神了些,那个话不多的青年不错啊,虽然射箭的姿势不对,但这准头实在不错。 第三回拉弓搭箭,两中一脱,但都不在中心点上。 话不多的青年三箭都射在了靶子上,很是惹眼。 三人比试完毕,人群中嘈杂片刻,最后都将视线转向了庭岁寒。 庭岁寒点点头,将手边的弓拿了起来,微微坐直了些身。 射箭主要还是靠背部核心肌肉和臂力,坐在轮椅上的腿虽然会有些影响,但只射三四箭不会有问题。 拉弓搭箭,瞄准靶子,庭岁寒微微眯了眯眼,松开后手。 弓箭如迅雷便离弦,射向对面的靶子。 庭岁寒并不停歇,一鼓作气射出了剩下两发。 第一发箭正中靶心,还未等众人惊叹,另外两只箭也紧随其后,射在了中心点上。 拉开弓箭所需的力量与她而言还是有些累了,在众人的视线还在靶子上时,庭岁寒放下弓箭,稳了稳微微颤抖的手,看向一旁沉默着的青年:“你射的不错,算是平局?” 青年却低下了头:“不,你射的比我好。” 确实,庭岁寒的三箭几乎正中靶心,而他们三人还在以射中靶子为目标,差距可想而知。 可他们却不知道,庭岁寒这三箭已然是极限,再比下去,她定然会因为力气不够而脱靶。 比试结果不言而喻,周围嘈杂声渐起。 这三人已经是众人中准头最好的三人了,如今这三人居然被一届女子胜过,不少人都有些哗然。 甚至有人开始谩骂这三人不中用,连女子都比不过云云。 这三人面色也是一青一白,并不好看。 一旁的吴竟见状,冷哼一声:“连庭姑娘都比不过,还有脸摆臭脸?” 庭岁寒笑了笑:“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必颓废,与其再此自怨自艾,不如回去好好练习,早日胜过我。” “就是就是!”吴竟附和道。 三人神色有所缓和,庭岁寒见状笑着点了点头:“从明日起,我会亲手来教你们射箭。” 或许是被女子教导这件事让他们有些难堪,几人只是嗫嚅着应了一声。 庭岁寒并不在意,瞥了眼三人中那个连中三靶的青年:“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一愣:“我叫李升。” “李升?不错的名字,步步高升。” 第46章 信任? 庭岁寒微微一笑:“你们三人以后自成一队,李升做队长,今后每三日我会来一趟教你们用弓。” 三个人皆是低着头应了一声,显然觉得此事很是丢脸。 片刻后,周围传出了几声嗤笑。 庭岁寒能感受到,人群中传出的笑声不是对她笑的,而是在笑这三个人竟连女子都比不过,如今还要听命与她。 面色不变,庭岁寒转动轮椅看向身后的人群:“我似乎听到有人在笑,无妨,直接站出来,我们比一场,连我都比不过,怎么会有人有脸去笑他们三个呢。” 人群中瞬间一静,不少人面色都有些尴尬。 这三个人已经是选出来准头最好的了,自然不会有人不自量力来与胜了他们三个的庭岁寒比试。 “既然没有,那便把嘴闭上。”庭岁寒语气淡淡,用最温柔的语气结束了训话。 李升三人本还觉着丢人,如今见庭岁寒替他们训人,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咳咳,都散了吧,散了。”翟耀见状,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人群散开。 吴竟也笑了笑:“庭姑娘莫生气,不过是群不知风趣的汉子罢了。” “自然不会生气。”庭岁寒说着笑了笑,看向三人:“被我赢下,可有人不满?” 几人自然不会说不满之词,皆是摇头,反倒是李升,语气坚定:“总有一日,我会赢过你。” “怎么说话的!”吴竟不满。 庭岁寒却笑着点点头:“吴公子不必生气,有斗志是好事,我且等着你赢过我。” “我依稀记得,十几日前你们的靶子便是十米的,怎么如今还是十米,这般毫无进展下去,再练一年也还是这个样。”庭岁寒说着瞥了眼远处的靶子,叹了口气:“连我这个从未碰过弓箭之人,练了十几日便能胜过你们,啧。” 这句话庭岁寒是故意说的,若是不刺激刺激这几人,怕是要就此颓废下去。 几人果然被庭岁寒的话刺激到,低着头一言不发,便是吴竟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吴竟心中五味杂陈,怕不是因为这几人太废,而是面前女子太过逆天。 谁家的姑娘会去练弓箭?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进度太慢了,明日起你们只练弓箭,旁的不管,我要你们在两个月内做到射程一百米内能打中移动物体。”庭岁寒语气严肃了些。 传统弓箭的最大射程的两百米,但是要射中两百米外的东西似乎不太可靠。 超过两百米,能不能射中估计要靠蒙了。 她微微计算了一下,以目前这里弓箭的质量,能达到的最大射程是一百二十米。 想要两百米射程的弓,至少要五十磅的弓,这种弓不是普通人玩得转的。 三人听了庭岁寒的话,均是一愣:“什么,什么是射程一百米...移动物体?” “就是射中一百米外的靶子,且靶子是移动的。” “啊?”三人面上有些为难之色:“这有些...” “两个月后,我会和你们再比一场,若是我能做得到的事,你们却做不到...”庭岁寒的话点到即止。 她不会傻到和这里的人说什么男女平等,笑死,根本没用。 早日认清现实,与其费劲解释,不如借着这里人对女子的固化思想,做点对自己有用的事。 比如现在,便可以借自己用激将法将他们。 连女子都比不过,对他们来说可是件丢脸的事儿。 为了面子与自尊,这几人都得打起精神来好好练一练。 “好!我们比!”李升上前一步,点点头。 庭岁寒点点头,拣起轮椅一旁放着的弓,示意几人也拿起弓箭。 “时间不等人,不要浪费时间,我现在便教你们正确的用弓姿势...”庭岁寒话落,才想起来后头还跟着吴竟:“吴公子要一起吗?” 吴竟瞥了眼旁边的李升三人,点了点头:“庭姑娘邀请,在下自然要应允。” 三人应庭岁寒的要求,搭弓拉弦,庭岁寒则一个个上前纠正指导。 她这些天试了不少种射箭指法,那部教程光碟她几乎来回翻看了几百遍,0.5倍速仔细观察教练射箭的动作。 或许射的准不准还要两说,但姿势,一定是准确的。 除非光碟里的教程有问题,但庭岁寒此时非常相信自己的大学,非常相信自己大学的图书馆,也非常相信光碟的作者。 几人本还没当回事,被庭岁寒纠正了一番姿势后,便有人回过味来了。 “庭姑娘,尊师,还教过你这个?”吴竟举着弓,擦了擦头上的汗,有些发愣。 “自然。”庭岁寒点点头,端的是一副神秘莫测。 全然将在黑石空间里练射箭练到吐的阿飘抛在了脑后,她在吴竟面前的高人姿态向来摆的足。 吴竟却是震撼:“那,那庭姑娘除了这些,还会什么?” “我会一切我需要会的东西。” 吴竟大受震撼:“好,好有道理。” “专注练习,不要走神。”庭岁寒冷漠的声音响起,吴竟下意识拉弓搭箭看向前方的靶子。 回过神才发现庭岁寒是在对另外三人说话,吴竟略微尴尬的轻咳一声,放下弓: “庭姑娘,你先忙,我...” “吴公子自便,我这里不碍事。”庭岁寒视线触及吴竟额头上的汗,并不阻拦,点了点头。 无法与人共苦吗,庭岁寒微微一笑,继续对一旁举着弓的三人讲述射箭的要领。 就这么练了半日,庭岁寒这才大发慈悲说了声休息。 三个人顿时不顾形象的瘫倒在地,庭岁寒并不在意,道了句辛苦,便与翟耀一同走到了一旁。 翟耀方才一直在一旁看着,时不时拿起弓箭比划比划,却并未加入其中。 “翟公子认为如何?”庭岁寒语气客气。 翟耀却有些受宠若惊:“庭姑娘不必如此客气,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我瞧着吴竟似是完全将此处兵营交给你了,他很信任你?”庭岁寒点点头。 第47章 采叶 听了庭岁寒的话,翟耀却是苦笑摇头:“我与吴竟也算是一同长大了,从前还在一起读过书,算是同窗。” “原来如此,话说上溪县的私塾如何?” “自从听说皇帝弃都逃走,老师便自刎了,私塾自然也散了,其他同窗走的走逃的逃...”翟耀说着,语气愈发苦涩:“吴竟家大业大,不愿舍弃家业,便留了下来...我爹他...是个古板性子,也不愿离了家乡。” 庭岁寒了然点头。 古代有十分忠君爱国的书生,如今听了国君跑路,信仰坍塌,一时想不开跑路的也不是没有。 吴竟家大业大,不愿舍弃家产,加上他有野心,便起了造反的心。 而翟耀,看上去便是个立场并不坚定的随波逐流之人了。 “吴竟这小子能干,竟想要...”翟耀到底没将造反两个字说出来:“我既与他相识,也不想离开上溪县,便只能跟着他干了。” “原来是这样...”庭岁寒了然点头:“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庭姑娘请讲。”翟耀点头。 “如今这里只有两百人,虽是人少,却不能没有编制,否则总像是一盘散沙一般,实在乱的很。” 翟耀深有所感的点点头:“庭姑娘说的是啊,只是...” 只是他连上溪县都没离开过,更何谈给这些士兵分配编制。 “十人组为一队,选出一人为十夫长。十队为百人,选出一人为百夫长,十夫长与百夫长的粮饷多一些,旁的人少一些,才好方便管制。” 翟耀眼睛一亮:“庭姑娘怎么会懂这些?” 因为我有一整个黄金屋啊,当然这话不能说。 “不必多问,照做便是。”庭岁寒微微一笑:“与其一人管两百人,不如将权利分下去,这般分成十夫长和百夫长后,日后下命令也会更有效。” 翟耀听得连连点头,陷入沉思起来。 庭岁寒不再多言,看了眼一旁的采叶。 这姑娘从方才开始便一直跟在她身边一言不发,庭岁寒不会读心术,也不知她到底在想什么。 庭岁寒一直没有将采叶当做自己人,毕竟无法建立信任。 可若是有机会,她也想借机PUA一番采叶,让她对自己忠心。 “可算知道吴竟为何会这般重视庭姑娘了,仅凭你一人,便胜过一百个了一道人了。”翟耀感慨道。 “不必捧我,此法对你有用便好,毕竟你们是上溪县的最后一道防线,你们越强,我们便越安全。” “庭姑娘放心,在下定会保护好你。” 庭岁寒笑着摇头:“不必,保护好你自己吧,否则翟郎中可要哭了。” 翟耀是翟郎中的独生子,庭岁寒对那个老大夫印象不错,不愿见到悲剧。 “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庭岁寒说着,拉了拉采叶的袖子:“采叶?还在发呆?” 采叶猛的回神:“姑娘!婢子,婢子没有发呆...” 庭岁寒笑了笑:“对对对,你没有发呆,我们回去吧。” 采叶讪讪笑了笑,点点头,叫来了外头的阿忠,推着庭岁寒出了兵营。 吴竟早已撑不住回去休息了,回去之时便只有庭岁寒与阿忠采叶三人。 “采叶,你在想什么?”庭岁寒看了眼跟在一旁的采叶,突然开口。 “啊...”采叶猛地回神,看向庭岁寒摇头:“婢子,婢子没想什么...” “是吗,是因为吴公子的话,心中不安?” 采叶瞬间摇头,眼神闪躲:“没有...” 眼神闪躲,还有那纠结的微动作,庭岁寒知道采叶是在撒谎。 果然,她正是因为今日吴竟敲打的那一番话心有不安了。 “你是几岁来的吴府啊。”庭岁寒转移话题道。 采叶猛地松了口气,挤出一个笑容:“婢子五岁便被牙行送到吴府了。” “五岁啊,还是个孩子呢,那你爹娘呢?” “爹娘...从没来看过我,婢子只知道他们就住在上溪村,但爹娘到底是那个,如今还在不在,已经不知道了。”采叶语气有些低落。 庭岁寒了然点头,心下却有了些计较。 上溪村,女主所在的村子... “这么多年过去了,就没想过回家看看?”庭岁寒看向采叶。 采叶眼眶一红,却摇了摇头:“回不去了。” 这句话说的心酸,被卖掉的女儿,确实已经回不去了。 “采叶,还记得我先去与你说过的话吗。”庭岁寒语气愈发温柔:“我不是个好主子,若是跟了我,怕是没有前途,日后也过不成安生日子,你若是想换个主子...” “不!不,姑娘,姑娘不要赶婢子走。”采叶有些无措,抓住了庭岁寒轮椅的扶手。 庭岁寒笑了笑:“怎么会呢,我只是随口一问。” 当然,她是瞎说的,她是故意这么问,想要看采叶的反应。 采叶却是紧张起来,一路上都在提心吊胆。 庭岁寒的话虽然温柔,却像是要赶采叶走一般,令她有些不安。 加上吴竟先前的话,采叶心底愈发沉了下去。 被吴竟不喜的家仆,唯一的下场,便是被赶出去。 可如今被赶出吴府的奴隶,下场只有一个,那便是在外头与那些流民啃树皮流浪。 她与那个阿季对比起来,姑娘似乎更喜欢阿季一些。 姑娘不是个需要奴婢过多伺候的人,事事都喜欢亲力亲为。 既然如此,她这个贴身丫鬟似乎也不是那么必要了... 心底的恐惧越积越多,等到回了院子,关上了门,采叶再也忍不住,直接跪到了庭岁寒面前,哭出了声:“姑娘,姑娘不要赶婢子走...” 庭岁寒似是被吓到了:“采叶,怎么哭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赶你走?” ”姑娘,姑娘没说过这些话,可是...“采叶抹了把泪:”婢子知道姑娘不喜婢子,婢子会改的。“ 庭岁寒挑眉:“改什么?你没做错什么啊。” 采叶愣住,抓着庭岁寒的裤腿发愣,不知要说些什么。 庭岁寒见状,微微俯身,与采叶对视起来。 第48章 做得很好 “采叶,吴竟有没有向你问过我的事,问过。”庭岁寒语气轻柔,紧紧盯着采叶的眼睛。 采叶眨了眨眼睛,神色略有些慌张。 “看来是问过了,想必你也都一一答了。”庭岁寒笑了笑:“这没什么,你本就是他的人。” “不,不是...”采叶结巴起来,似乎是想挽回些什么。 庭岁寒摇头:“采叶,如果是你,会在身边留一个会向外人透露自己消息的贴身丫鬟吗。” 采叶瞳孔一震,似乎是想到了某些不好的事:“姑娘,婢子再也不敢了...” “吴竟对你怎么样?”庭岁寒并不在方才的话题上纠结太多。 她知道住在别人的地盘,便不会有绝对安全的时候。 因此许多秘密之事她都是在睡梦之中在黑石空间里做的。 就算是采叶将某些秘密说了出去也无妨,或者说,某些事情是她想让吴竟知道的。 “公子...公子对婢子...”采叶似乎是第一次被人问这种问题,犹豫片刻,还是选择了对吴竟有利的回答:“公子对婢子很好。” “是吗,那为何今日你会对他说的话那般在意...被吴竟赶出吴府的下人,都是什么下场,你与我说说怎么样?”庭岁寒用手支着下巴,惬意地靠在榻上,看着下方的采叶。 采叶咽了咽口水:“被,被赶出去的下场...从前被公子不喜的奴隶,会被退回牙行里,若是犯了大错...” 古代私刑泛滥,犯了错的奴隶的下场不言而喻。 庭岁寒这些天对古代世界了解的愈多,便愈发心寒。 例如,在古代,有人在暗地里做了天怒人怨的事儿,那人身边的仆从看不过去出面告官作证,告发了自己的主子。 哪怕最终那位仆从的证词和证据有用,那个犯了法的人进了大牢,出面告发自己主人的仆从也绝不会有好下场。 因为他的行为是叛主,就算是告发成功,仆从同样也要坐牢,甚至还要承受比主人更严苛的刑法。 这便是最直观的地位差距,奴隶与主人在人格和律法上的极端差距。 现在是战乱时期,牙行已经没了,被赶出去的仆从,下场便是成为外面的流民大军中的一员。 无论是哪一种下场,都不如今采叶这个十几岁的小丫头愿意承受的。 更何况,吴竟不是个善良的主子,庭岁寒与他相处许久,早已看出了他的性子。 在吴竟眼中,自己府上的奴隶,不能算做人,只是一个个可以随意打骂买卖丢弃货物罢了。 不止吴竟,这个时代的大部分有钱人都会这么想,这是这个时代的主流思想。 庭岁寒不能站在现代人的思想上去驳斥他们,毕竟生长环境决定人的三观,在这个时代的人眼中。 奴隶等于货物,和人不吃饭就会死一样,是一条定律。 但换位思考一下,站在采叶等人的角度来看,便太过残忍了。 时时刻刻都要谨慎小心,害怕自己触怒主人便被赶出去丢了性命。 “采叶,府中如你这般大的丫头应当不少吧...或许对吴竟而言,一个丫头,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罢了。” 庭岁寒语气淡然,说的却是实话。 采叶被戳到了心里,不由捏紧了衣摆。 一开始,吴竟对庭岁寒并未太过重视,毕竟一个从乞丐堆里出来的人,哪怕说的话有点意思,也不会让他这个纨绔子弟有多重视。 因此被分到她身边来照顾她的采叶自然也不会是什么重要人物。 但自从庭岁寒将黑火药,火箭,轮椅,世界地图,以及她的某些想法一一实现出来后,吴竟才对她愈发重视起来,并且几次三番想要给她换几个更好的丫头伺候。 由此可见,在吴竟心中,采叶并不是个足够好的丫头,是可以被“优化”替换的存在。 采叶心里也明白,才会愈发惶恐。 奴隶不仅要担心自己会不会触怒主人,也要时刻担心自己是否有用。 从前或许还没什么,但如今这个粮食紧张的阶段,养闲人并非明智之举。 “姑娘...婢子,婢子...不会再将您的消息告诉公子了。”采叶结结巴巴道。 庭岁寒挑眉:“为什么。” “婢子,不想被姑娘厌弃...”采叶这句话说完,便如同找到了生的契机一般紧紧看着庭岁寒。 庭岁寒笑了笑:“采叶,我喜欢忠诚的人,你对吴竟来说无用,但我身边,却恰好缺一个自己人呢。” “自己人?”采叶喃喃念出这几个字。 “是啊,只要你愿意帮助我,离开吴竟,站在我这边,你就是我的人,我会一直将你当做自己人,绝不会抛弃你。”庭岁寒语气真诚,一点点将采叶引入陷阱。 采叶愣愣看着庭岁寒:“不会,抛弃我?” 无父无母,生为奴隶的采叶便如同漂泊无依的浮萍一般,渴望着可以令她依靠的东西。 “我会重视你,将你当做自己人,采叶。”庭岁寒摸了摸采叶的头:“不着急给出答复,时间不早了,你下去休息吧。” 庭岁寒笑了笑,指了指门外,示意采叶出去。 采叶却摇摇头,抓住了庭岁寒的裤腿:“姑娘!姑娘,我愿意,我答应你...” “真的?”庭岁寒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那,以后可不要让我失望啊,采叶。” 采叶坚定点了点头:“只要姑娘将我当做自己人,我便会一直听姑娘的话。” “自然,我对自己人向来重视。”庭岁寒说着,拍了拍采叶的肩膀:“既然如此,便告诉我,吴竟曾经向你打听过我的什么事?” 采叶思索片刻,才道:“几日前,姑娘在屋中不出门,说是在研制什么,黑火药,公子便差我看姑娘每日都在做什么...” “哦?那你是怎么回来的。” “我见姑娘每日都在书桌前,看着那些瓶瓶罐罐,时不时在写些什么的样子,其余时间都在睡觉,便如实说了。” 庭岁寒了然点头。 “姑娘,采叶有没有做错什么...”采叶有些紧张。 庭岁寒摇头:“没有,你做得很好。” 第49章 进宫 “日后吴竟再向你问我的行踪...” “婢子一定不说!”采叶秒回。 庭岁寒摇头:“不,你若是闭口不言,吴竟定会责罚与你,甚至还会怀疑我在做的事。” “那,那...”采叶思索起来。 “他问什么,你照答便是,若是有什么不能说的事,我会将说辞告知你。” “是,婢子记下了!”采叶点点头。 庭岁寒笑着点点头:“很好,采叶你绝不会后悔今日的选择。” 将采叶小姑娘PUA了一番,庭岁寒却还不能太过信任她。 人心如草一般,太容易两头跑了。 还是要再考察一番。 上溪县这边暗流涌动,另一头的白沉木一行人也在日夜不停地朝着中容的方向去。 这个临时拉出来的十几人小队,乍一看其实还有几分模样。 几个文官模样地走在队伍中央,而外头则是兵士穿戴着甲胄护送左右。 甲胄是庭岁寒给出的设计图纸临时造出来的,以上溪县的资源,想大批量做出甲胄刀兵绝非易事,如今的兵营里拿着菜刀的也不是没有。 但出使的使团却不能让兵士穿着布衣去,总也要装得像样子些。 虽然伪造使团这件事是件低付出高回报的事儿,却也不能什么都不付出。 一队人走在路上,有不少流民都被车队外穿着甲胄拿着刀枪的兵士吓到,不敢上前,一路上倒是挡了不少劫匪。 被白沉木拉着训练仪表的几个伪装文官的人便是在路上,依旧在背着四书五经,白沉木本人更是不敢松懈,早已将不卑不亢的面部表情控制到极致。 还将庭岁寒给他的那几页应对紧急状况的解决方式从头到尾背了个透彻。 车队应庭岁寒要求,一分一秒都不敢停歇,一行人轮流休息,用最快的速度赶往了中容。 如果只是两三个人骑着马走,昼夜不停,或许七八日便能赶到。 但若是带着货物,还有人在人力跋涉,便慢了不少,几人几乎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才靠近中容国都都城外。 “大人,要到了。”马车外有人提醒了一句。 称呼一事也是提早便排练过的,若到了近前才想起来改称呼,难免说漏嘴。 这些人已经被训练成一见到白沉木便下意识喊大人,见到某某假扮文官的人便喊官职的地步。 不逼自己一把,永远不知道自己的潜力在哪里。 上一秒还是商人之子,下一秒便成了吕国使臣,即将面见国君。 白沉木坐在马车里应了一声,再次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中的几张纸,心却要跳到嗓子眼里了。 到了,就要到了。 深吸一口气,白沉木将手中纸张撕碎,随后放入马车中的水盆里,将其彻底搅成一团浆糊。 一点差错都不能有,便是这几张纸也不能留下痕迹。 不仅是白沉木紧张,车马外的众人也紧张,比白沉木心理素质差的手已经抖成了筛糠,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旁边的人看出异样,不由掐了他一把:“来都来了,莫要再生这番小人行径,害了我们一群人!张大人你说是不是?” 张大人这三个字被咬得极重,紧张的“张大人”咽了咽口水,抬了抬头,走得稳重了些,暗暗点头:“知道了知道了,李大人。” 如今留在这里的,都是有胆子做事的。 因为没胆子的路上已经逃走了三个,现如今还留在队伍里的,都是顾念家人不愿离开的。 这也在庭岁寒的意料之内,因此白沉木才没有手忙脚乱。 好在一切都顺利进行下去,他们到了中容国都。 将持节与一些身份证明物交给城门的官兵,便有守城的官兵出门来迎接。 “敢问阁下是哪国使臣?”官兵行至白沉木马车前,抱拳一礼。 白沉木掀开帘子,微微点头:“在下乃是吕国使臣,有礼了。” 言谈举止得体,官兵并未引起怀疑,甚至愈发客气。 对方了然点头,双手将持节与文牒递还了回去:“远道而来,路途劳顿,还请诸位大人到客栈歇歇脚。” 几乎无人怀疑他们的真假,一行人被带到了住处安顿下来。 过了片刻,便来了个身着官袍的青年人,来询问他们一行人的目的。 吕国国号,位置远近等,还有使团来的人数,姓名等都被一一记录在册。 当然还有来的原因。 白沉木照着庭岁寒的一番说辞,表达了吕国愿意臣服中容,成为附属国,寻求庇护的意愿。 那青年听到几人的话,神情高兴了几分:“诸位大人路途劳顿,不必匆忙面圣,本官会尽快将此事呈奏天资,这几日可在此处下榻修整,等待面圣。” 白沉木微微点头,行了一礼:“有劳。” “不必客气,本职而已。”几人客套了一番。 一切都在顺利进行下去,几人也微微松了口气。 白沉木不是个有傲气的,他本就是商人之子,哪怕装在外表的样子像个贵公子,内里却是个软包子。 对上客气,对下更是和气,或许是因为他的态度,一行人这几日在客栈生活的不错。 庭岁寒总结的几千年的使臣朝拜流程可算是派上了用场。 白沉木面对中央官员的问话也丝毫不惧,他本就是吕国人,回答吕国的风俗习惯更是手到擒来。 面对吕国现状,白沉木照搬了庭岁寒查找历史编造出的小国情况说了出去,回答的更是一丝不漏。 面对中容的各种要求,白沉木也是十分配合,表达出的意愿除了和善便是和善。 主打的就是一个啥啥都配合,干啥啥都行,尽快走流程的态度。 几乎是一次非常完美的外交,不少官员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白沉木等人也松了口气。 一般来说,外交使团面见皇帝也是要排队的。 勤政的皇帝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忙,每个月也只能分出三四日的时间来面见外国使团。 第50章 公主 中容是大国,因此来朝拜的小国并不少。 排到他们面圣之时怕是要等不少时间,便是等上半个月一个月都是有可能的,白沉木面上平静,心中却是着急。 白沉木还记着走前庭岁寒的嘱托。 “切记,要在十一月前赶回来,否则等到南蛮大军入境,你便再也回不来了。” 脑中想起庭岁寒的话,白沉木握了握拳。 仔细算一算时间...... 如今还在十月份,除却路上的各种意外,必须要给回去的时间预留出二十日的时间。 仔细算来,他们必须要在这几日内面圣,并且换取到足够多的物资,再晚些,便真的赶不回去了。 庭岁寒说十一月份南蛮会入侵萧国,白沉木并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但排在他们前面想要面圣的使团有十几个,算算国力,吕国只能等着。 可是再耽搁下去... 白沉木心中焦急,不自觉开始在房屋内走来走去。 “白大人?”门外响起敲门声。 白沉木一愣,控制好表情,上前开门。 门外站着两个个粉衣宫女,前头的宫女长相普通,后头的则是个七八岁大的粉衣小姑娘,身上虽然穿着宫女着装,却难掩内在的娇憨贵气。 “白沉木!”小姑娘见门一开,抓着前头宫女的衣服探头看了眼白沉木,甜甜一笑:“本公主来见你啦!” 公主!?公主怎么来了!?什么情况!? 白沉木脑子乱成一乱,陡然间,白沉木从前几日的记忆中翻出了缘由。 外国使臣朝拜之时,都会留下几幅画像留存下去,他那日进宫画像之时偶然与这位子月公主相遇过,本以为只是个小插曲,却未曾想这位公主今日竟然来看他了? 救救他救救他,怎么办,他就是个小小富商之子,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就是县令。 如今被那个胆子大破天的女人拉来做这种事,怕是一辈子的运气都用在了没被拆穿砍头这件事上。 白沉木心中慌乱,却瞬间想起来庭岁寒对他的话。 “不得慌乱,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让表情出现漏洞,将不卑不亢这个表情钉死在脸上。” 白沉木深吸一口气,迅速摆出了万金油不卑不亢的神情,对着公主行了一礼:“见过公主。” 面前的粉衣小姑娘见状嘿嘿一笑,这才站到了宫女前面:“你不邀请本公主进去吗?” 白沉木面色不变,后退一步:“请。” 粉衣小姑娘点点头,走进了房间,四处打量起来。 白沉木则跟在后方,面上不卑不亢,心却跳的飞快,被吓得。 “你这房间怎的如此简陋?莫不是那些人怠慢与你?”小公主皱了皱小鼻子,绕着房间看了一圈。 白沉木脑中乱成一团,完全不知要如何应答。 对,对了!不知道要说什么的时候,就背诗! 想起庭岁寒说的话后,白沉木在脑子里搜刮一圈,随后用淡淡的语气开始念诗:“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此屋何陋之有?” 小公主一愣,仔细思索片刻,神色依旧疑惑,却装作听懂了的模样点点头:“那,那好吧!你说不陋就不陋!这屋子好得很,本公主也这么觉得。” 二人再次陷入沉默,最后的小公主率先开口。 “对了,你怎么不质问本公主为什么逃出宫来,还穿着宫女的衣服啊。”小公主好奇道。 白沉木面上依旧挂着不卑不亢的表情:“公主身份尊贵,想去何处便去何处,我为何要问?” 小公主面上一喜:“你真是个好人!本公主就知道你与我合得来,别的人只会一脸惊慌问本公主为何要出宫,你却不问,你是好人!” 白沉木见面前的小姑娘夸自己,也逐渐放松下来,淡淡点头:“公主谬赞了。” “我记得你是吕国人吧,那日送进宫的那几幅首饰很是好看!本公主很喜欢。”小公主说着指了指自己头上的钗子。 缠丝玉兰簪。 白沉木视线向上看了看,果然是出自那个女人之手的东西,居然招的公主青睐,能说不愧是她吗 “公主谬赞了。”白沉木不知要如何回话,只能做复读机。 二人气氛略微松弛,却依旧有些诡异。 一个好奇地东问西问,一个面无表情地掉书袋。 就这般过了半日,公主身边的宫女这才有些着急:“公主,不能再玩了,晚些宫门就要锁了...” 小公主虽有些不悦,却也点了点头,走前最后看了眼白沉木:“我找人打点了一番,要留你们多在中容住几日,你便安心住着,本公主下回再来找你玩!” 白沉木略带一丝笑意的唇角瞬间僵住,什么?是公主打了招呼,要他们在中容多住几日? 难怪,难怪那些人将面圣的时日一推再推。 白沉木握了握拳,想起还在上溪县的家人,心中不由有些气恼。 万事顺利,却在这里出了岔子,真是... 他却不能轻举妄动,这里是中容,法度严明,没有靠山便只能如此。 就这般紧张了一整日,第二日白沉木还在睡梦中时,便被人敲醒了房门。 “砰砰砰!”敲门的声音很是急切。 白沉木睡得本就不沉,听到声音便瞬间清醒,随手拉了件衣服穿上便开了门。 “白大人,快些洗漱准备面圣吧。”外头站着的是宦官。 白沉木一愣,心里一个咯噔:“面圣?似乎还未到面圣的时辰,怎么...” 那宦官面色不变,只是再次行了一礼:“进了宫您就知道了。” 难道,是被发现了!?白沉木心下一沉,但看了眼那宦官的神色,屋外也并无兵士,似乎又不像。 “还请公公稍等。”白沉木点点头,面上依旧挂着不卑不亢的神情,顺带递过去了只荷包。 出手大方些,尤其是对那些来传话的太监宫女,对于大部分宫人来说,银子是最容易撬出情报的。 当然,银子撬出来的情报,只能信六分,信与不信要靠自己掂量。 庭岁寒的话白沉木几乎刻在了脑子里,果然。 那宦官见了荷包,神色略微缓了缓,微微一笑:“白大人不必紧张,只是那日公主外出之事,皇上很是生气...” 白沉木深吸一口气,果然是这件事。 第51章 不愧是她 能说不愧是那个女人吗,她似乎算准了一切,包括用银子能撬话这种事...她居然都清楚。 白沉木点点头:“多谢,我知道了。” 关上了门,白沉木迅速开始洗漱穿衣。 不是被发现身份了,那便不是最糟的结果,还有救。 公主外出,皇帝生气...公主外出见了他...应当不是大事。 白沉木脑中思索着可能发生的结果,一边火速穿衣,一边在脑中思索着解决办法。 但直到他站到了金銮殿外,大脑都没有想出应对措施。 白沉木藏在衣袍内的腿在打颤,但一想到家人,心中便安定片刻。 面上依旧不卑不亢,白沉木看了眼面前金碧辉煌的大殿,还有周围的重重宫墙,心中不仅毫无向往,甚至愈发想要逃脱。 太压抑了。 “白大人,请。”近前通报的宦官走了过来,示意白沉木可以进入大殿。 白沉木点了点头。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迈步走进大殿,白沉木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要发抖,逐渐稳住颤抖的身体。 “吕国使臣白沉木,参加中容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白沉木毫不迟疑行了跪拜礼。 若是他国使臣,或许会犹豫要不要行如此大礼拜见他国皇帝。 但白沉木不需要犹豫,他出身不高,没见过大场面,当然不会有包袱。 此行的目的若只是拿到物资,便无需做让中容不满的事,将礼行全了,至少面子上对方不会再为难自己。 庭岁寒早已料到这些,事先便嘱咐过白沉木,面对皇帝,无需抬高姿态,将姿态降低,对方要什么便给什么。 反正都是假的,是演戏,自然无需顾虑什么。 或许是白沉木行的礼周到,上方的帝王并未为难他:“起来吧,赐座。” 白沉木松了口气:“多谢陛下。” “你递上的国书朕已然看过,吕国既然诚心想投我中容,朕自然不会拒绝。”皇帝语气平和:“只是,条件是什么?” 白沉木深吸一口气,稳住声线:“回陛下,没有条件,国君想要之物,皆已在国书中写明。” 为了避免白沉木与皇帝说话太多露馅,庭岁寒仿造的国书其实写了不少东西,几乎将大部分需要交涉的东西都写清楚了。 “如此诚意,当真可贵。” 白沉木不知要回什么,只能赔笑。 “朕听说,昨日子月公主出宫去见了你,一待便是半日,险些还忘了回宫时辰?可有此事?” 白沉木点头:“有此事。” 皇帝语气略比先前严肃不少:“中容的公主,身份尊贵,你可知晓?” 皇帝说的话白沉木全都听懂了,只是字面意思上的听懂了。 但内里的含义他是一个字也没领悟到,这种时候也不能瞎说话,白沉木便只能继续附和:“知晓。” “呵呵,知晓便好。”皇帝言罢,视线扫向一旁的宫人。 一旁站着的贴身宦官秒懂皇帝意思,拿起了桌上的纸,便走下去递给了白沉木。 白沉木接过纸张略微扫视一番。 是皇帝对吕国的赏赐,回赐与别赐的物品礼单。 按照常理来说,使臣应当要得到皇帝的三次赐礼,这三次要分别赏下,这回居然一次性全都卸载了上头。 其中各式金帛、银器,器皿,布匹,粮食,甚至还有两匹上等马。 白沉木被礼单上的数额晃瞎了眼,片刻后才回神,保持住不卑不亢的表情,白沉木压下心底的喜悦之情,起身行礼:“多谢陛下。” “你是个聪明人,朕便无需多言了,早日离开中容吧,莫要再出现在公主眼前。”皇帝见白沉木识趣,便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白沉木不明所以,但任务完成,他也无需说什么多余的话,便行了一礼:“是。” 不明白为什么睡了一觉便直接面了圣,且这份回赐礼单实在厚重的吓人。 白沉木完全想不明白其中缘由,虽然感觉此事或许与那个小公主有些联系,但既然任务完成了,他便无需再此多停留。 明日就走!不,不对,今日便收拾东西走,不能等到明日。 那个女人说得对,夜长梦多,今日便走,日夜不停的赶路,免得中容觉察出不对。 白沉木心中松了一大口气,脚步也愈发轻快,出宫的脚步也很是麻利。 “白沉木!你!”身后传来了小女孩略带哭腔的声音:“你,你要走了吗?” 白沉木一愣,停下脚步,转头看了眼,是那个小公主。 “公主?你...” “公主!万万不可啊,你还在禁足,皇后吩咐您不得再出宫殿半步。”身后三四个宫女追了过来,试图抓住公主。 小公主抵不过三四个宫女的力道,被抓住后却还是死死盯着白沉木:“是父皇让你走的吗,父皇与你说什么了?你真的要离开中容了?” 白沉木刚想回答,小公主便已经被三四个宫女拉走了,转而面前出现了一张嬷嬷的脸。 “公主年幼,惊扰了这位大人,还望海涵。” 白沉木下意识行了一礼,摇头道:“无妨。” 小姑娘被几个宫女带走的画面在白沉木脑海里停了一秒,便如同幻灯片一般闪了过去。 白沉木如今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快走! 任务完成,见到家人的念头几乎占据了白沉木的全部意识,让他无法动脑去思考别的事。 头也不回的转身,白沉木大步朝着宫门外走。 而另一边哭得凄凄惨惨的小公主见白沉木毫不留情的背影,哭的愈发大声了。 火速出宫,天色微亮时,坐上马车回到住处的白沉木火速开始敲醒其他人的房门,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所有人。 第52章 成功 从上溪县出来的这群人无一不在盼望着这一天到来。 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每日担惊受怕,总担心自己某一天被这里的人看出并非使团,而是混子。 如今得知任务完成,可以回去了,甚至有人感动到落下泪来。 “白大人!你,你说的可是真的?我们真的能回去了?”其中一人抹了把眼角的泪:“任务,真的完成了?” 白沉木面上依旧挂着万年不变的不卑不亢,点了点头,声音激动:“真的!快,都快些回去收拾东西,莫要让人发现端倪,今晚我们便动身!” 那人却笑了一声,还未说话,整个人便直直朝后倒了过去。 众人一惊,连忙手忙脚乱地将人扶到了榻上,请了郎中一瞧,才知是多年营养不良,如今一时情绪上头,晕了过去,并无大碍。 白沉木这才长松了一口气,哪怕距离预算的时间还有三四日,但能早回去一日便早回去一日。 一行人不再敢耽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拾好行李。 中容皇帝赐下的东西有不少,同样运载这些货物的工具也给了不少,比来时多了数辆拉送货物的马车。 将所有东西都收拾完毕,在中容都城即将宵禁之时,一行人赶着马车,载着丰厚的回赠礼物朝着来时的路赶。 城门的士兵并未察觉异样,因为几乎每年,或者隔几个月便会有这样的异国使团来往中容,上级也没有下达特殊命令,守城的士兵便果断放行了。 一直到除了城门,包括白沉木在内的一群人,都长松了口气。 其实白沉木到现在依旧没有明白,为什么他们可以用那么点东西,假冒使臣,说些奇怪的话,便可以得到远超十倍的报酬。 按照那个女人的说法,当外国使臣臣服于自己时,他们便能从中获得被臣服认同的自豪感与优越感。 简单来说,就是好面子。 仅靠面子便能换回这么多东西吗?坐在马车上的白沉木揉了揉已然僵硬的面部,陷入沉思。 虽然已经出了中容都城,白沉木依旧没有放松警惕。 依照庭岁寒先前的指示,白沉木站起身,从马车的座位底下翻出了两只木箱。 打开盖子,里面赫然是一整箱火箭。 旁的东西不好藏,但火箭却是可以的。 这个时代并没有火箭与黑火药的概念,因此火箭从外形来看,也不过是一只只长条形的木筒罢了,不会引起怀疑。 为了应对突发情况,庭岁寒做主,将一部分火箭分给了白沉木一行人。 将马车的帘子掀开,白沉木朝着车外点了点头:“准备好,一人一支。” 车外的人显然早有准备,点了点头,不动声色接过了白沉木递过去的火箭,将其传给了周围所有人。 身穿盔甲地站在外围,而假冒文官的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则都已经上了马车,无论是谁,手中皆有两三只火箭在手。 若是已经拿到了物资,却在路上被突然觉察不对的中容方派来的人押下可就出大问题了,为了让这些人有一战之力,庭岁寒才特意为他们配备了两箱火箭。 这些热武器至少能让他们面对数百人有一战之力,有时间逃走。 庭岁寒的预测不无道理。 哪怕白沉木先前在外表露出的形象都是沉稳内敛几乎从未出错的,在面对胜利的喜悦时,也会被突如其来的馅饼冲昏头脑。 这般急于离开中容的行为,果然让人觉察出问题了。 皇宫,金銮殿内。 一直盯着这些人的探子在几人离开后便进了宫,向皇帝汇报了结果。 “陛下,吕国使臣一回到住处,便召集了手下人,当天便收拾好了行李,带着货物离开了。” “离开了?”皇帝的声音略有些疑惑。 “正是,就在半个时辰前......” 第53章 逃走 “你持此令牌,带一百精兵,跟上那些人,看看他们离开的路是走向那边的。”皇帝沉吟片刻,突然眉头一皱,吩咐道。 站在下首的人一愣:“陛下难道是怀疑...” “此时不得走漏风声,若有异常,便做的干净利落些。”皇帝哼了声,并未多言,继续低头看向手中的奏折,神色淡然:“区区弹丸之地,倒是麻烦不少。” “是。”下方之人抱拳一礼,转身快步出了大殿。 另一边,白沉木等人出了都城后,神色确实放松不少。 “白大...诶不对,瞧着,这都说习惯了,白大哥,咱瞧着身后也没中容的追兵啊,怎么还得拿着这东西。” 马车上的青年看着手中的火箭筒,略有些紧张。 这些人去时装得像样子,如今卸下了担子,便也将先前的假身份假规矩都抛到脑后,三四个人一同挤在马车里面说说笑笑起来。 “咱可都见识过这玩意的威力,吓人的很,拿在手里怪唬人的。”那青年将火箭拿的远了些,神色略有些紧张。 “呵呵,你不是不怕死吗,在中容都城,竟也敢和那里的官员坐在一同去吃酒?”有人拍着他的肩膀调侃道。 青年涨红了脸:“我,我那不是迫不得已吗,总也得装装样子,若是太过特立独行不与人交际,便要被识出破绽了。” “旁的不说,进宫那日,我快要吓死了,得亏只是画像,不用见那中容皇帝,不然我宁可直接钻进皇宫的地缝里!” “什么话,这几天我都想把自己钻进地缝里!” “累死个人,装着人模狗样的这几日下来,比在地里干三四个月都累。” 几人谈笑间,便也将手中火箭的威力抛到了脑后。 “这些天辛苦诸位了,提心吊胆了那么些天,总算是...”白沉木向来不卑不亢的面容上也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 还未等这些人松懈片刻,远处便传来了马蹄声,马车外似乎也传来了惊慌失措的声音。 马蹄声没什么,但这么大批量的马蹄声... 白沉木心下一个咯噔,猛地掀开帘子,探头看向后面。 几十匹马卷着黄土朝着自己的方向奔驰而来,而马上坐着的,似乎正是中容的官兵! 白沉木脑中一阵嗡鸣,整个人都愣在原地。 “不好了!中容的追兵来了!” “难道被发现了!?” “怎么回事,真的是来抓我们的?会不会误会了?” 白沉木一瞬间不知要如何做,可就在这些人慌乱中,中容的追兵早已逼至近前。 对方的马显然比车队运送货物的马匹要精良,不消片刻便将慌乱的众人围了起来。 “何处来的贼子!竟敢欺瞒陛下!实在放肆!”为首之人骑着快马,挡在了马车前,手持长枪指着马车上的白沉木,面色阴沉。 他一路观察沿途痕迹,跟踪下来,才发现这群人的行走路线果然不是朝着吕国去的。 陛下猜的果然没错,这些人不是吕国人,怕是哪国派来的奸细,想要做什么坏事。 怎么办怎么办...白沉木咽了咽口水,在一片嘈杂声中,他逐渐冷静下来。 庭岁寒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主动露怯。 有时候,拖延时间,是很好的战术。 “这位大人何出此言?什么叫我等欺瞒陛下?烦请说个清楚。”白沉木抬了抬手,与周围几人对视一番,最终将视线定格在了火箭上。 周围几人本还有些慌乱,待到看到手中的火箭时,又暗暗定了定心。 “哼,你们一行人走的路线,根本不是朝着吕国而去的!”骑在马上之人面色阴沉:“说!你们是哪国派来的探子?” 白沉木本还纷乱的大脑不由一愣,啥?探子? 眼前之人居然以为他们是其他国家派去中容的探子吗? 竟丝毫联想不到他们只是想诓取物资的人?这群人中有商人,有小二,有农夫,有铁匠,甚至有不少偷鸡摸狗之人,却独独没有做官之人。 白沉木本还慌乱的心一瞬间安定了不少,笑了笑:“真是笑话,仅凭我等要去往何处,便能断定我不是吕国人?我白沉木在此发誓!若我不是吕国人,当即遭受天罚,遭雷劈下地狱!” 骑在马上的兵士一愣,显然没想到眼前青年会下如此重誓。 古人很重视誓言,也很重视因果,在没有科学观的世界,这里的人相信神佛的存在,亦相信因果报应。 因此青年立下如此誓言,几乎镇住了现场的所有人。 唯独白沉木不为所动,毕竟他没有说谎。 他确确实实是吕国人,如假包换。 可惜,他不是吕国使臣。 白沉木坚定的神色也让马上的人有些犹豫,若是真的判断失误,耽误了两国邦交...一百个自己都不够赔的啊。 “即便...即便是如此,咳,那,也请诸位再回一趟中容,陛下还有旨意未宣。”马上之人语气略客气了些,态度却依旧强硬。 无论是误会还是真的有问题,对方显然都是死了心要探一探自己这群人的真假了。 白沉木见谈不拢,咬了咬牙,点了点头:“那...也好,这位大人先请,我等跟在其后便好。” “呵,白大人先请。” 剑拔弩张的气氛似乎松了不少,正待围在几人周围的兵士勒马掉头之时,白沉木大喝一声:“动手!” 随后他从怀中取出了一枚火折子吹了口气,随后点燃火箭,直直朝着远处之人射了出去。 站在白沉木身旁的人手中亦有火箭,直接从他手中借火便可发射火箭。 而旁的人手中也有火折子与火箭,一时间手无缚鸡之力的车队中火光四射了起来,爆炸燃烧与火药味燃了起来,中容的几百兵士皆是惊慌失措。 在战场上他们是骁勇善战的兵士,可人总是畏惧本能的,他们也怕火。 在他们毫无防备之时,无数从天而降的火弹与箭矢射了过来,犹如天兵。 不少聪明的兵士看出这不是自己能抗衡之物,直接向着反方向跑了。 白沉木也有些懵,但形势紧张,他顾不得愣神,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将手中两枚火箭发射完后,他观察了一番敌方形势。 一直到那些中容兵士死的死伤的伤,后退大半后,白沉木收起手中火箭,大喝一声:“快,上马,跑!不得恋战!” 一群人上马的上马,爬马车的爬马车,甚至有人吊在马车顶上,一行人几乎是疾速朝着远处跑。 赶马车的车夫手脚都在抖,却顾不得心跳,一个劲的挥鞭粗使马匹奔跑。 坐在马车上的几人同样不好受,火药味经久不散,方才爆炸的嗡鸣声依旧在脑海中回荡。 一直到回过神来,听到了外头马匹的踏踏声与马车韵律的吱吖声,才有个年纪较小的青年抱头哭了起来。 “爹....娘....哇呜呜呜呜,我杀了人,我,我差点就死了。” 青年一哭,旁的人回过神来,同样心头一酸。 有了一个哭的,便有第二个,一出传二,二传四,顿时车队内传来了隐隐压抑着的哭声,很是凄惨。 经历生死,又见了这场面,马车上顿时充斥着几分悲凉的意味,便是白沉木也红了眼眶。 一群被逼着赶鸭子上架的人,到此时终于绷不住了。 喜悦的气氛一扫而空,如今这一队人只想快些,再快些回去,早日回到上溪县,便安全了。 庭岁寒分给他们的火药并不多,经历了方才一场争斗后已然所剩无几。 他们没有能力再与人大战一场了,将仅剩的三枚火箭收好。 他们决不能再与中容士兵发生冲突了,进城极有可能暴露。 经历过生死的白沉木愈发冷静,指挥着车队更换服装,改装成路过的商队,一路上绕过驿站,不进城接受盘查,一路上风餐露宿朝着萧国的方向走。 白沉木的选择是正确的,只要不进城,不在驿站休息,留下痕迹,那中容人想查到他们的行踪难如登天。 一直到再次踏上萧国国土,一队人再次穿上了先前的甲胄,拿上了刀兵,装成了官家的队伍。 在没有战乱的中容扮做商队还算安全,但萧国如今四处都是流民,若是假扮商队,那便是给流民送肉吃。 流民不敢惹官兵,旁的人可就没什么顾忌了。 第54章 回来 白沉木的队伍不过十七八人,来时在路上跑了几个,因此去往中容的使团数量看上去愈发单薄。 按照常理,派出百人足矣镇压住这十几人,跟遑论这些人中还有一半是文官。 但谁也想不到这群人手中拿着远超这个时代发展范畴的热武器,威力还是其次,这种凭空变出会炸会响火焰燃烧时间还长的技术便足矣吓跑不少人了。 这个时期不仅没有火药,其实连火折子,烟花爆竹也没有。 日常的生活方式便是使用火刀或是火石敲击可燃物,待其冒烟燃烧后轻轻煽动,便可使火焰燃烧起来。 火刀与火石的原材料便是燧石了。 这种取火方式比钻木取火快,但依旧很麻烦。 而火折子的技术...按照推算,再过几十年,这个时代的人或许也就琢磨出来了。 在她的认知中,火折子的发明者,似乎是古时候的某个宫女受不了饥饿日日吃冷食的日子,有感而发做出了火折子。 庭岁寒能研制出火药,相继自然也能做出火折子。 火药需要快速引燃,但用火刀击打取火也太慢了,等火升起来对面的敌军都已经冲过来杀了几个回合了。 因此火折子是必需品,她同样做出来给了白沉木等人几分。 经过先前那番遭遇,白沉木哪怕不知自己是如何被人发现端倪的,也再不敢掉以轻心。 一路上绷紧了神,白沉木日日只睡两个时辰,其余时间便一直都在盯着外头的动静,就这般日夜辛劳着,终于赶到了数十里外的上溪县。 一个家丁服饰的小二原本还百无聊赖地在地上踢石头,但当他无意间回头一撇,瞧见了远处的车队后,便精神起来。 仔细一瞧,熟悉的马车...虽然比来时多了些东西。 “快!看到人了!是他们,快回去告诉公子!”那家丁猛然惊醒,朝着另一边大喊道。 远处同样守着人,就这般人喊人人传人,不消片刻,庭岁寒与吴竟便已经得到了消息。 “你说什么!?他们到了!?”吴竟猛地从桌子前站了起来。 庭岁寒却并未激动,只是看向来报的人:“来了多少人,情形如何。” “约莫着有十多个人,他们穿的盔甲都和走的时候一模一样,多了好几辆马车,看上去拉了不少东西。”来报的人略有些激动,伸着手比划着。 “真的!?他们带了多少东西?”吴竟猛地站起来。 庭岁寒侧头:“想知道他们带了多少东西,一看便知,劳烦吴公子现在走一趟了。” 吴竟连连点头:“是,你说得对,我这就去看,庭姑娘不去瞧一瞧?” “我随后就到,轮椅行走起来不甚方便。”庭岁寒笑着摆摆手。 听着形容的情形,他们大概率是成功了,看着吴竟这副猴急模样,跟着轮椅慢吞吞地散步怕不得急死他。 吴竟闻言点了点头,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门,朝着城门外走去。 如今距离南蛮入侵的日子越来越近,他们几人日日都在焦虑,如今可算来了个好消息,吴竟怎能不欣喜。 看着吴竟离开的背影,庭岁寒笑着看了眼一旁的采叶:“走吧,我们也去瞧瞧。” 采叶笑着点点头:“是。” “对了,这几日让你办的事做得如何了?”庭岁寒低声道。 采叶一边推着庭岁寒出门,一边低声回答:“连着送了几日东西,那位白家千金这几日对婢子感激得很,险些愿意赎婢子出府了,让婢子跟着她了。” 庭岁寒闻言忍不住笑出声:“不如你去跟了她?” “姑娘莫要取笑婢子。”采叶神色羞赧。 “她喜欢你就好,那白家的其他人呢?”庭岁寒继续问。 采叶思索片刻才答道:“日日被关在府中,唯一的儿子不知所踪...便是再坚强的人都得消瘦,那位白夫人都闹着三番五次的上吊,好在我偷偷送了几次口信,总算是拦住了......不过他们日日都有吃食,吴府也没有亏待他们,我瞧着倒也还好,没有患病的。” 庭岁寒低头思索片刻,叹了口气感慨道:“如此便好,今日是个好日子,都得偿所愿了。” 白沉木顺利完成任务,能顺利与家人团聚,他们得到了能撑过这个冬天的物资。 “那姑娘呢,公子听了消息那么高兴,怎么姑娘却不见笑一笑,看上去反倒还是一如既往的愁?”采叶犹豫着开口。 庭岁寒挑眉:“这般明显?” “总觉着姑娘心里藏着心事,都愁了好几日了。” 南蛮马上要进攻了,她当然愁啊。 上溪县再如何说也不过是一个小县城,可南蛮却是拥有十万兵力的大国。 真的能对抗吗?或者说,她真的有自信能在短时间内成长起来吗? 庭岁寒沉默片刻,面上显出一丝笑容:“看来还是我藏得不够,连你都瞧出我心情不好了。” 采叶无奈摇头:“姑娘身上的秘密已经够多了。” 二人慢悠悠地走到吴府门外时,便见吴竟与白沉木早已到了府外,正指挥着仆从将一箱箱东西抬进府里。 吴竟瞧见庭岁寒过来,便如同向父母分享自己考了一百分成绩单的孩童一般,举着那两三张礼单冲了过来,激动地对着庭岁寒炫耀。 庭岁寒只是淡淡笑着听吴竟炫耀了将近三分钟,二人的目光才投向一旁的白沉木等人。 “你们几个辛苦了,先前答应你们的事,本公子都会兑现,路途劳顿,你们一路上想必也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吴竟说罢摆了摆手。 白沉木却上前一步,神色执拗:“那我的家人呢,我要见他们。” “不是说了明天再说吗。”吴竟沉浸在清点货物的喜悦中,闻言略有些烦躁。 庭岁寒摇摇头:“不必等明日,想必白公子早就盼望今日了吧,我陪你去见他们。” “这种小事怎么能劳烦庭姑娘。”吴竟啧了声,看向白沉木的神色有些嫌弃。 庭岁寒笑了笑:“无妨,正巧我也有些话要问他。” “那行,你们两个去为庭姑娘带路,莫要让不长眼的人冲撞了她。”吴竟说着指了两个仆从跟在庭岁寒身后。 白沉木则是一愣。 第55章 留下来 能见到家人的喜悦冲昏了头脑,让白沉木无法思考,他几乎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跟在了庭岁寒身后。 两个仆从在前面带路,庭岁寒则坐在轮椅上,侧头看着风尘仆仆的白沉木。 原本养尊处优的青年此时眼下青黑,头发糟乱,眼中却含着希冀。 他迫切想要与家人团聚。 但是自己... 想到自己,庭岁寒也只能微微摇头。 她本就是被人遗弃的孩子,后来虽有了养父养母,但养父母在领养她不久后便有了自己的孩子。 养父母家庭不错,不至于因为养不起孩子再一次将她抛弃,但对她也没了领养时那般热切。 就像是花一笔钱养一个不存在于这个家庭的人,将她送出去住,每年打一笔钱维持她的生活,对养父母一家来说这不过是一笔无足轻重的开支。 这笔钱在十八岁后便断了,庭岁寒便开始了艰难的勤工俭学之路。 有了亲生孩子便忽视养子,她能理解,也愿意在长大后将小时候的一笔笔抚养费偿还清。 但这也造成了她对情感的异常淡漠,也让她无法与人建立交心的信任。 她其实不太能理解白沉木这般在乎家人是为什么。 但...她不介意将这一点当做这个人的弱点,知道了白沉木的弱点是家人后,庭岁寒便知如何拿捏他了。 “白公子不在的这些天里,白夫人可是难过了好一阵子,还险些上吊了。”庭岁寒似是无意间感慨道。 白沉木本就紧绷的神经猛然断裂,他猛地上前揪住庭岁寒的衣领:“你不是说不会动他们吗!我娘怎么样了!?你把她怎么样了?” 啧,看来白沉木在乎家人的程度比庭岁寒想得要深。 一听到“上吊”这个关键词就紧张成这幅模样。 站在庭岁寒身旁的采叶与前方带路的仆从见状皆是一惊,连忙将白沉木拉开,将他挟持住。 庭岁寒整了整衣领,笑了笑:“白公子怎么如此激动,白夫人没事,几次上吊,都被我的人拦下来了。” 白沉木闻言整个人都松了口气,面色有些愧疚:“对不起,方才...冒犯你了。” 庭岁寒摆摆手:“无妨,白公子在意家人,情绪激动也是常事,你们放开白公子吧,不是什么大事,无需这般紧张。” 两个仆从将信将疑地将白沉木放开,顺带警告了一句:“安分点,庭姑娘可是我家公子看重的人,伤了她,十个你都不够赔的。” 白沉木也不反驳,只是低着头跟在几人身后。 一行人沉默着到了一处院落前,打开院门,几个仆从一一上前,解开了房门上的锁,将里面的人放了出来。 白家老爷,白夫人,白家千金三人。 四人相见皆是一愣,随后便爆发出了一阵哭声,几人抱作一团哭了起来。 庭岁寒见状,识趣地转了转身,示意吴竟派来的仆从先下去:“你们回去吧。” 两个仆从有些犹豫:“万一这些人不怀好意。” “无妨,你们回去吧。”庭岁寒笑着摆摆手。 将人支走后,她自然有更重要的话要单独与白沉木说,毕竟有些话,是不能让吴竟知道的。 庭岁寒在门口干坐了一刻钟,等到几人哭声停了,身体问候完了,注意到她了,这才笑了笑,看向白沉木:“亲人相聚的场面总是令人感动,几位今后有的是时间相聚,接下来我有几件事要与诸位谈谈。” 白老爷是一家之主,闻言面色不虞,上前一步,冷声道:“你是谁?是那个土匪的什么人,我与你们没什么好谈的。” “呵呵,土匪...这话说得倒是没错,只是接下来的几年里,白老爷或许要一直与土匪为伍了。”庭岁寒面上挂着一如既往的和善笑容。 白老爷皱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几位从吕国行商至此,想来也道听途说了不少消息,前线南蛮大获全胜,就在一个月前,萧国国君弃都而逃,萧国要亡了。” 白老爷没想到眼前女子要和他说的是这些话,不由一愣,脑子还未转过来:“你,你说的是...” “南蛮在前线胜了,自然不会放弃萧国这块肥肉,国君弃国而逃的消息很快便会传出去,下达命令,整顿军队,算一算时间,似乎正是南蛮行动的时日了呢。”庭岁寒笑了笑。 白老爷面色一变:“你的意思是?” “想必白老爷现在无比想要逃离上溪县,早日回到故乡,但现在离开,似乎正好会与南蛮撞个正着呢,呵呵。”庭岁寒说罢,看向了一旁陷入沉思的白沉木。 “白公子,你说对吗?来的路上,想必也听了不少消息吧。” 白老爷面色阴沉,侧头看了眼一旁的白沉木。 白沉木叹了口气点了点头,白老爷见状神色愈发难看。 “南蛮是什么行径,想必你我不会不知,路过的行商于他们而言,无异于路过的肥兔子。” 安静片刻,白沉木将白老爷拉到身后上前一步:“你是什么意思,直说便是。” “留下来吧,如今你们离开上溪县,只有死路一条,留在上溪县,或许会有一线生机。”庭岁寒面色郑重。 白沉木深吸一口气:“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我不信你会有这般好心。” “哦?”庭岁寒略有些诧异:“没想到我在白公子心中竟是这般不择手段的印象。” 白沉木哼声道:“你这般蛇蝎心肠之人,怎会这般大费周折地好心来提醒我等。” “多谢夸奖,我确实另有企图。”庭岁寒点了点头:“今日一言,也算是救了诸位,就当你们欠我一个人情吧。” 众人皆是沉默,白沉木早已习惯了庭岁寒,采叶则照例在庭岁寒身后当背景板。 而其他三人则是震惊,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强势的女子。 “时间有的是,诸位可以慢慢考虑,只是我有些旁的事,需要与白公子单独谈谈。”庭岁寒看向白沉木,笑着指了指外面:“请。” 第56章 一箱黄金 “沉木...”白夫人有些犹豫,她看向庭岁寒的眼神有些畏惧。 庭岁寒微微一笑:“白夫人不必担忧,令郎与我可是也算是有交情了。” 白沉木点了点头,安抚了一番自己的母亲,有低声对着自家小妹和父亲说了句安慰的话后,才跟着庭岁寒出了院子。 “庭姑娘,你究竟想做什么?”白沉木语气疑惑。 庭岁寒笑了笑:“如方才所言,若我不劝阻,你们定是要不顾一切离开上溪县的,但如今我出言救你们一命,你们便算是欠下我一个人情了。” 白沉木陷入沉思:“你的人情,怕不会又要我做出什么搭上性命之事吧?” “怎会,我岂非是个好人?”庭岁寒忍不住笑了笑:“人情之事暂且搁置一旁吧,我有些旁的事需要问问你。” 白沉木深吸一口气:“你说。” “中容国的礼单我看过了,东西不少,且都是有用之物,看来你做了不少心思。” 白沉木挑眉:“你不惊讶?那可是皇帝赐下的贡品,那一车队的东西,足够让一个平民之家拔地成为当地的富户巨鳄了。” 庭岁寒笑了笑:“惊讶?不至于。” 就像是习惯于在海中遨游的鱼儿不会惊讶于池塘宽广一般。 看过高楼大厦,经历过地球村时代的她也不会对这些东西侧目。 当然,转换一下身份,这些东西要是化为古董出现在现代,成为她的所有物...她或许才会惊讶。 不,她会惊喜若狂,一车队的文物啊,能卖多少套房了? 但现在还是算了。 “那么。除了这些,白公子自己在此次行程中,是否也得到了些旁的东西呢。”庭岁寒微微一笑,看向白沉木的眼神有如实质。 白沉木一愣,被庭岁寒的眼神盯得有些退缩的意味。 这个女人本就不喜欢按常理出牌,如今语气这般反常,就像是...知道了他的秘密一般。 白沉木本就是商人出身,哪怕在父母护佑下对那些阴暗面接触不多,却也绝不是一张白纸般的人物。 她与吴竟胁迫白沉木赴此险境,他心中定然存了怨怼之心。 但碍于各中缘由,白沉木不会表露出来。 换位思考,庭岁寒若是站在了白沉木的立场上,若是有机会,能薅那群人的羊毛一分便要薅一分。 中容皇帝赏赐下的东西可不少。 或许那些大批量的粮食布匹与器皿他无法藏匿,但,这个世界也有便于藏匿且极其珍贵的东西。 黄金。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白沉木咬牙,偏头不语。 庭岁寒笑了笑:“你是认真的?” “什么,什么认真,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白沉木语气犹豫。 “白公子,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庭岁寒紧紧盯着白沉木的神色。 其实她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把握,但经过方才那一番旁敲侧击的诈言... 看着白沉木那闪躲的神色,此事多半八九不离十了。 只是不知这人胆子大不大,藏的多不多。 “若是我将此事告知吴竟,他会如何做?从你身上搜出些东西...或是搜出些你藏在别的地方的东西,再与中容礼单上的东西对一对......”庭岁寒语气淡淡,话也是点到即止。 “...”白沉木握紧双拳,额头已然沁出汗水:“你要告发我?” 这就承认了......,哈,果然,白沉木到底还是年纪不大。 “不,或许...我们可以做个交易。”庭岁寒转而笑了笑。 白沉木一愣:“交易?” “你藏了多少东西?这样吧,四六分,我四你六,如何,是笔划算的买卖吧。”庭岁寒微微一笑。 白沉木深吸一口气:“你,原来你打的是这个注意,看来你与那个纨绔也并非一心。” “若是我与吴竟是一心,此时白公子就要考虑如何自保了。”庭岁寒唇角含笑,语气温和。 白沉木咬了咬牙:“四六分...也好,成交,但你要保证,绝不会将此事说出去!” “唔,这要看我心情了。”庭岁寒挑眉,并未做出保证。 “你!”白沉木面色难看。 庭岁寒笑了笑:“只要你不做出让我不悦之时,你我便还算是朋友,我自然不会做出出卖朋友的事。” “庭姑娘还真是好算计啊,行事作风如此狡诈,丝毫不像个女子。”白沉木妥协了,嘴上却忍不住刺了庭岁寒一句。 庭岁寒却不以为意的摆摆手:“与其说这些,不如与我讲讲,你藏了多少东西?都放在那里?若只是些三瓜俩枣,我可是会很失望的。” 白沉木冷哼一声,看了看周围,低头凑近庭岁寒耳边,轻声道:“是一箱黄金,藏在城外一处地方。” 庭岁寒眼睛亮了亮:“当真?” “自然不会骗你。” “好极!”庭岁寒笑弯了眼睛:“城外不安全,要尽快想办法将东西拿回来了...” “说得好听,可要如何拿进来?拿进来了又要藏在哪里?吴竟对我防备颇深,单凭我一人可做不到。”白沉木语气略带怨念。 庭岁寒摆摆手:“无妨,此事交给我,你配合就行。” “你,你不会想独吞吧?”白沉木略有些警惕。 庭岁寒挑眉:“放心,我会信守诺言的,说拿四分就拿四分。” “...”白沉木虽然依旧有些怀疑,却还是点点头,视线触及庭岁寒身后的采叶,他不由有些犹豫。 庭岁寒笑了笑:“放心,采叶是我的人。” 庭岁寒这句“我的人”深得采叶的意,小姑娘笑着点了点头。 “呵,我就知道。”白沉木扯了扯嘴角:“不过......像你这样的人,绝不可能出自上溪县这般小地方,你究竟是哪里人?怎会与吴竟为伍,做这造反的勾当。” “哪里人?我就是萧国人,至于造反...这话可不能乱说。”庭岁寒面色不变:“上溪县谁人不知,如今萧国兵败,四处硝烟,吴公子只是为了这一城的百姓的安危,才集结众人,建立自卫队罢了。” 第57章 赴宴 听着庭岁皇帝说辞,白沉木嘴角再次扯了扯。 他信了她的鬼话,上溪县的样子可不仅仅是建了自卫队那般简单,明面上说是什么自卫,背地里怕是早就打着其他两县的主意了。 “好了,白公子与家人相聚,是喜事,我便不打扰了,约定之事,明日榜外,城墙外的断桥下,会有人与你会和,助你行事的。”庭岁寒说着摆了摆手。 白沉木看着庭岁寒离开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看了眼庭院内神色担忧的几人,面上又挂上了轻松的笑容走了进去。 采叶推着庭岁寒往回走,路上不由感慨道:“姑娘怎么知道白公子他...咳,藏了东西?” 庭岁寒笑了笑:“你猜?” “婢子笨得很,可猜不出这些弯弯绕绕,不过姑娘看上去不像缺钱的样子,怎么...” 庭岁寒却只是笑而不语。 她现在的衣食住行都由吴竟负责,但相对的,她也要付出脑力与精力去帮助吴竟。 外人看来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但庭岁寒自己知道,她与吴竟只是合作关系。 但仔细想想以后,她不会一直和吴竟合作下去,既然如此,不如趁早发展些自己的势力人脉,存些钱与物资,以备不时之需。 至于以后的出路... 脑海中突然想起白沉木方才问她的话,她不像是出自上溪县之人,她究竟是哪里来的? 庭岁寒不知自己究竟所属哪里,或者说,她究竟属于那片土地。 毕竟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一个能一统诸国征战四方的帝王。 现在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为了能有一方安宁净土罢了。 庭岁寒刚回到自己的院子,便发现自己的院子中已经堆了不少东西,而吴竟则摇着扇子,面上难掩喜色。 见庭岁寒近来,吴竟大步上前笑道:“真是,真是喜事啊,你可知中容送了我们多少东西吗?那可是足足一车队的东西啊,没想到他们真的能成功,我一开始还当只是玩玩...” “此事多亏了他们一行人,这些人经历生死送来东西,可莫要亏待他们,寒了人心。”庭岁寒提醒道。 吴竟摆了摆手:“放心放心,我做事你还能不放心吗?” 庭岁寒面上不显,心中却是叹气。 就是因为吴竟做事,她才会不放心开口叮嘱。 “这般喜事,合该我们二人把酒庆祝一番,你反倒是与那小子说话去了,罢了罢了,不提那些扫兴的人,我在前院摆了一桌宴席,虽说是吴家家宴,但你是功臣,这宴席上可少不了你啊。”吴竟语气期待。 庭岁寒略微皱眉:“宴席?” 还是吴家家宴,怕是少不了麻烦事。 “正是,今日可是大喜的日子,庭姑娘万万不可推拒。”吴竟语气坚定。 确实是大喜的日子,那一车队的物资,几乎足够上溪县的人富足度过一个冬日了。 待到开春,庭岁寒自信自己所学知识能解决一小片地区的人吃饱饭的问题。 “我腿不方便。”庭岁寒下意识拒绝。 吴竟叹了口气:“我吴竟一阶商人出身,如庭姑娘所说,寿命本不剩几年,如今你我一同相辅相成,如今这事业蒸蒸日上,眼瞧着好日子都在后头呢,今日就当是为从前扫扫霉运,可万万不能不来啊。” 庭岁寒眼角抽了抽。 吴竟这可不是扫霉运,这倒像是半路开香槟,半路立flag。 罢了,事在人为,玄学的事儿不能信。 她从前拒了吴竟不少邀约,这回再拒确实有些说不过去了。 “也好。”庭岁寒叹了口气,答应下来。 吴竟见庭岁寒答应,笑着点了点头:“你可是我吴竟的贵人,不,不,是整个上溪县的贵人,这种大场面,你可不能不出来啊。” 庭岁寒摆了摆手:“不必多言,吴公子带路吧。” “好!”吴竟笑着点了点头,率先走在前面。 庭岁寒跟在后面,心中却略有些警惕。 在别人的地盘,有些事不得不防,吴竟可不是正人君子,难保他不会借着今日之事搞些事情。 但看着吴竟这副傻乐的模样,又不像是在盘算什么坏主意的样子。 她PUA吴竟多日,自认还算了解他。 这人不是心机深沉之人,有什么想法几乎都会写在脸上。 叹了口气,庭岁寒低头揉了揉眉心,放空一瞬大脑,休息了片刻。 遇见什么事儿都下意识想要往坏处想,她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吴竟亲自带着庭岁寒到了宴会现场,面对一屋子吴家人,语气略带自豪的将庭岁寒推了出来。 这一屋子坐的大多都是女眷,吴家老太太,和一屋子吴竟的莺莺燕燕,还有两个旁系的男丁。 吴竟的父亲似乎很早便已经过世了,因此他才会早早继承家业。 一堆人坐在圆桌前,而老太太则坐在最上首的位置。 老太太左手边和右手边的位子被空了出来,其中一个应当是吴竟的,而另一个... 还未等庭岁寒反应过来,吴竟便直接将庭岁寒推到了老太太右手边的位置上安定下来。 “来,庭姑娘,坐这里。”吴竟乐呵呵道,随后摆了摆手:“今日是家宴,莫要客气,莫要客气啊。” 庭岁寒满脑问号,这里可不是客人应该坐的位置。 老太太也有些懵,在场的众人也有些懵,唯独吴竟一人乐在其中,站起来倒了杯酒,开始演讲。 “今日吴家门口的车队,诸位也见到了,那可是一整车队的好东西啊,足够整个上溪县度过冬日的好东西啊。” 现在吴竟的情况,就像是你在一个月前花出去了一百块,而一个月后,银行卡里突然多出了一百万一样。 他不是个喜欢藏的性子,如今更是大摆宴席,大肆炫耀起来。 庭岁寒虽不喜这般做风,却并未阻止。 至少吴竟还算有脑子,并未将此事的缘由说出去,若是他将假冒使臣之事爆了出去,庭岁寒当场就想打算投敌了。 带不动,带不动一点。 第58章 什么话 “阿竟!这可是家宴,你怎么能让...能让外人,即便如此,也不该坐在这里。”老夫人面色难看:“规矩礼法都被你忘了吗?” 庭岁寒坐的位置按照礼法确实不是客人的位置。 吴竟乐呵呵的笑了笑:“母亲说的是,但今日儿子高兴,为此破例一番又何妨?” 虽是笑着说的,但吴竟的语气却不容拒绝。 老太太看着儿子脸色,这回却不像上回那般强硬,沉默下来。 庭岁寒按兵不动,只坐在原地安静听着这一场闹剧。 她清楚的记得,上一回老夫人面对她时态度可不是这样,发难态度很是强硬。 这回却只是提了一句,便被吴竟挡了回去... “吴竟侄儿啊,这位莫不是你的新欢?竟为了红颜破此大例...尊夫人可要寒心了。”有人见状,不由笑着开口。 “十七叔说笑了,我怕是配不上庭姑娘这般奇才。”吴竟说着看向庭岁寒。 庭岁寒只是沉默着不说话,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闻了闻茶香,并不接话。 “哦?这上溪县还有你得不到的美人?倒是让我也好奇起来,是那家的姑娘。”十七叔的目光看向庭岁寒。 吴竟冷哼一声:“十七叔,不该是你染指的,无论是人,还是东西,都不要插手,否则休怪侄儿不给您面子。” 十七叔面色一变,吴竟这话不仅是在警告他不要对庭岁寒生出不好的念头,同样也在指代些旁的东西。 老太太阴沉着脸坐在上首,吴夫人虽一言不发,低着头的面色却也不是很好。 另一侧的吴家旁支叔伯们同样神色各异,皆因为吴竟的话陷入了沉思。 庭岁寒安静坐在椅子上,视线盯着手中的茶,闻了七八回,看上去像是在认真品茶的样子,却一口也没喝。 她看出来吴竟想做什么了。 先是借着她回怼老太太,再敲打一番这些旁支的叔伯们,吴竟这厮真是会挑人啊。 “大家都别干坐着啊,快尝尝这菜,既是家宴,便要热闹些,怎么都不说话呢。”吴竟乐呵呵的示意众人动筷子。 气氛不对劲,众人沉默片刻,便有人率先开口打破平静。 “吴竟侄儿啊,如今这上溪县里里外外可都不太平,咱们几个老家伙可没心思动筷子,有话也便直接问了。”先前被吴竟回怼的十七叔面子上挂不住,也不再客套,直接开口。 吴竟点点头:“十七叔有话直说。” “咱们几个老家伙跟着你爹辛苦了一辈子,为了吴家基业累死累活,到头来,可不能因为你一人的一念之差,葬送了我们几人的性命啊。”十七叔语气冷硬。 庭岁寒皱眉。 她能猜测到一些情况。 虽然吴家的大部分家产都在吴竟手中,但这几个叔伯也曾是与吴竟父亲打拼基业的人,多多少少有些分财产的权利。 吴竟想造反,这些人有愿意的,自然也有不愿意的,但碍于财产没分到手,都不会先说扫兴的话。 毕竟有一件事很重要。 从前要分家,可以请县衙的人公平裁决,至少有公平的第三方组织做主。 但现在呢?别说衙门了,皇帝人都没影了。 若是这些叔伯与吴竟实力相当倒也无妨,但现在吴竟在上溪县不仅名声响亮,手底下还握着两百多号人呢。 不仅如此,如今城防,城内巡逻,都已经在吴竟掌控之中了,连兵器弓箭都做出来了。 吴竟想治他们,只需派几个人将人绑起来找个角落处理掉,简单的不费吹灰之力。 如此一来,这些叔伯自然慌了,从前和吴竟关系好的叔伯倒是还好,关系不好的可要慌了。 带入这些叔伯的思想,如今怕是想快些将属于自己的家产分到手赶快跑路,不愿在这个即将要造反的侄儿手底下混。 甚至有些胆子的,怕是还要做些对吴竟不利的小动作。 吴竟应当是在百忙中觉察到了这些叔伯的异样,今日便想借家宴一事,一举搞定这些人。 不错,很不错啊,成长了,不再是从前的无脑纨绔了,会主动解决问题了。 庭岁寒颇有些欣慰。 可惜,这种智斗宅斗不是她擅长的领域。 反正吴竟的家事也不关她的事,这时候还是沉默吧。 庭岁寒想清楚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便向后一靠,坐在轮椅上,换上了看乐子的闲适姿态。 这几日为了接下来的大战,几乎翻遍了黑石空间里的军事类书籍,现在到了睁眼是字闭眼是字,两眼一黑眼前还是字的地步。 正巧,这会儿可以休息片刻。 “十七叔言重了,什么叫葬送了你等的性命,如今城中人走了大半,那些铺子日日不开张也只是亏损,不如将里面的东西拿来做些有用之事。”吴竟冷哼一声。 十七叔恼怒:“有用之事?你说的有用之事便是去,去...” 十七叔噎了半天,最后还是没敢将造反二字说出口。 “去什么?十七叔说清楚?”吴竟冷哼一声:“实不相瞒,各位叔伯,南蛮快要攻进来了,几个月前诸位不走,如今再想走,可是走不掉了。” 吴竟此话一出,室内便是一静。 几个月前这些人倒是想走,可家产没分到手,谁甘愿走? 和吴竟纠缠了几个月,本想找个机会分了家便走,却没想到家产没分到手,这小子背着他们越干越大,如今几乎要成为上溪县的土皇帝了,这些叔伯才开始慌了。 “什么?南蛮要攻进来了?你怎么知道?”有人颤抖着站起来,指着吴竟问道。 吴竟冷哼一声:“先甭管这消息真不真,几位叔伯,再过几日,上溪县便要打仗了,几位给个准话吧,愿意跟着我吴竟干的,今后便还是一家人,日后我吴竟飞黄腾达了,绝不会忘了几位。” 不愿意跟着他吴竟干的,今日怕是凶多吉少了,庭岁寒暗暗在心中替吴竟补了下一句。 “你,你,你果然是要造反啊!”十七叔面色震惊。 吴竟哂笑:“十七叔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吴竟可是忠君之人,怎会造反?如今南蛮贼子欺我萧国无人,胆敢进犯,我集结上溪县的好男儿一同抵御外敌,又有何错?” 庭岁寒说的话,吴竟倒是全听进去了。 哪怕是真的想自立为王,也不能真的把造反的名头挂在嘴上。 打着抵御外敌的名头,内里壮大自身招兵买马,谁也不能说吴竟做得不对。 第59章 麻烦 吴竟话落,偏头看了眼庭岁寒,似是在问他说的对不对。 庭岁寒笑着点了点头,二人之间的眼神往来,落在一旁的老太太与吴夫人眼中,便更是扎眼。 “你,你...!连大将军都挡不住南蛮铁骑,你以为你是谁!”有叔伯站起来指着吴竟的鼻子骂了起来:“你这是要害死我们啊!” 吴竟语噎,这事儿他心中确实没底,偏头看了眼庭岁寒,吴竟想让庭岁寒帮他说几句。 谁料庭岁寒依旧闲适的靠坐在轮椅上,一副看戏的模样。 “庭姑娘!你快说句话啊。”吴竟不由开口。 庭岁寒挑眉:“吴公子果然不是请我来赴宴的,与人沟通可不是我的强项。” 吴竟轻咳一声,低声道:“南蛮的情形你比我熟悉,将你脑中那些对付南蛮的奇思妙计说与他们听,只要说服了这些人,我才好名正言顺的动用家产来扩充军队啊。” 庭岁寒叹了口气:“何必如此麻烦。” “那...?” “既然你掌握着上溪县的兵权,那你的规矩自然便是这上溪县的规矩,不听话的杀了便是,何必与他们多费口舌。”庭岁寒扫了眼宴席上的一圈人,语气冰冷。 城外处处皆是流民,四处白骨生生,一旦南蛮真的攻破上溪县,那萧国上下皆会沦为他国附属。 受人欺压时代为奴,这般下场这些人都不知道,如今一心只顾着眼前利益,实在狭隘。 面对这种人,何必多费口舌。 便是吴竟,都被庭岁寒的一番话吓到:“杀,杀了?” “你你你!你这妖女!怕不就是你!蛊惑了我侄儿!”有人直接从座位上掉了下来,结结巴巴指着庭岁寒道。 “吴竟!你若是敢对我们动手,就不怕你爹从地底爬出来找你吗!” 就连一旁的老太太面色也是一变。 看着眼前瞬间嘈杂的气氛,庭岁寒眉头一皱,慢条斯理的从轮椅侧面取出了一张弓,又搭上了一只箭,瞄准了其中一人的发冠,直直射了出去。 箭矢穿透了那人的发冠,虽未伤到人,却将那人直接吓瘫到了地上。 室内顿时一静,所有人都愣愣看向庭岁寒。 庭岁寒面色不变,再次拉弓搭箭:“现在,我数十个数,要么答应吴竟的要求,要么死,自己选吧。” 有人直接从地上爬起来,试图逃出去。 “外头都是我们的人,敢踏出房门一步,便是死。”庭岁寒冰冷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刚踏出房门半步的人顿时将脚缩了回来,颤抖着指着庭岁寒,一时间不知要说些什么。 “十,九,八...” “吴竟!!!你就不管管她!”方才还气焰嚣张的十七叔此时已经吓到破音,忍不住向吴竟求救。 吴竟这才回神,看了眼面前狼狈的十七叔和一众叔伯们,忍不住笑了笑:“咳,我可管不了她。” “你!!!” 吴竟偏过头去,不在说话。 他受从前影响太深,面对这些叔伯,下意识便用上了从前商人的老办法,酒桌上谈事。 如今却发现,从前难缠的叔伯,其实也并非豺狼虎豹。 “七,六,五...”庭岁寒依旧在不紧不慢的数数。 “我答应...”方才发冠被箭矢穿透的人颤颤巍巍开口,语气虚弱。 庭岁寒微微一笑:“甚好甚好,吴竟,快扶你叔叔起来,如今天凉,可莫要冻着了。” “诶,诶,好。”吴竟一乐,点点头,上前将答应了的那人扶了起来。 庭岁寒的态度转换太快,众人皆是一愣。 “四,三...” “我答应!” “我答应...!” “我也答应。” 性命攸关,自然不会有人不答应。 就在倒计时接近零时,一道道妥协的声音响起。 庭岁寒顺势放下弓箭,收起箭矢,看向吴竟:“看吧,诸位叔伯还是很好说话的,不过十个数便都答应了,至于合作之事,你们慢慢谈吧,便不关我的事了。” 吴竟点点头:“好...” 庭岁寒收起弓箭,侧头看了眼一旁的采叶:“我们走。” 采叶这才回神,下意识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四周的人,最终还是慢慢将庭岁寒推了出去。 “姑娘...那些人可都是公子的叔伯,你方才...” 庭岁寒揉了揉眉心:“没事,吴竟怕是早已经被那些人搞得焦头烂额了吧,否则也不会闹这一出。” 或者说,是因为她看到了太多让她高血压的事,这才忍不住动了怒。 城外处处都是惨状,流民甚至连树根都没得啃,刚出生的婴儿连活下去的机会都没有,便被人分食... 但眼前这些人,却是个个大腹便便,坐在酒桌上吃着大鱼大肉。 她知道如今的现状并非这些人造成的,战乱对上灾荒,还是在生产力不发达的古代,便是天神下凡也救不了这个世界,百姓自然苦不堪言。 可更深层原因还是出在了腐败的统治者身上。 若非萧国政治体系出现问题,贪官四起官官相护,皇帝懦弱无能,上层阶级压榨底层劳动人民,百姓怎会生活如此困苦? 小说中的萧国便是如此,皇室都从根上烂了,谁也救不回来,若萧国的统治阶级还有救,庭岁寒也不至于走造反这条最艰难的路。 脑中回想起先前在城外看到的画面,再对比那些人的模样,她便一时没忍住,用了些暴力手段。 但如今看来,暴力手段也不是没用的。 至少就结果而言,事情是解决了。 这些人大多数都是上溪县的富商大户,有了这些人支持,接下来做事会方便不少。 第60章 黄金 上溪县之所以能完全被吴竟掌控,自然是因为政治首领县令已然消失不见,而其他有钱有势力的富户早已觉察到风声跑路。 因此如今整个上溪县最有势力的只有吴家人了,将吴竟家里这些心怀各异的叔伯说服后,上溪县便完完全全掌控在吴竟手中了。 采叶推庭岁寒回到院子里时,才发现门口隐隐有个熟悉的身影。 “姑娘,好像是阿季?” 庭岁寒抬头,借着月光眯起眼睛看向坐在栏槛上的人影:“阿季?” 阿季听到声音,猛地抬头:“姑娘!?” “是我,你怎么坐在门口?”庭岁寒上前,示意阿季起来进去。 阿季憨憨一笑:“姑娘不在,老奴想着在门口迎一迎您。” “不必,天色渐渐凉了,日后便在屋子里等,冻坏了可不值当。”庭岁寒笑着摇了摇头:“叫你过来,是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 阿季点点头:“姑娘尽管吩咐,无论是上刀山下火海,我阿季啥都能干!” “不至于那么危险,却也不安全。”庭岁寒面色微微凝重,瞥了眼院中正在劈木柴的阿忠。 采叶如今与庭岁寒已经很有默契了,瞬间领悟了她的意思。 “阿忠,你跟我来。”采叶上前与阿忠说话。 阿忠放下斧头:“去干啥?” “先别问了,跟我来,帮我个小忙。”采叶拉着阿忠出了院子。 阿季不明所以,还在傻乎乎开口:“采叶找人帮忙?我也去!” 庭岁寒无奈摇头:“你跟我来。” “啊?哦哦哦。”阿季这才回头,跟着庭岁寒进了屋子。 “你这几日可出过城?”庭岁寒进了屋子,点上了蜡烛,开口问道。 阿季听到这话,神色有些难过,点了点头:“去,日日都去,女婿一直不回来...唉。” “所以你便日日去城门口等人?”庭岁寒皱眉。 她愈发确定了自己的猜测,阿季的那女婿怕是不会回来了。 先前拖了翟耀在城中找人,到现在竟也没线索... 阿季点了点头,说到此,神色愈发难过:“娃没保住,若是女婿再不回来...这个家可就要散了。” “这是什么话,这个家不是还有你吗,便是没了女婿,你也能顶半边天。” 阿季一愣:“我顶半边天?” “安心跟着我做事,至少不会饿着你和你女儿。”庭岁寒笑了笑。 “诶!好!”阿季听到不饿肚子,神色又开心了少许。 “既然你日日都会出城,那可知道城门口附近有一处断桥?” 阿季闻言思索片刻,点了点头:“有!从前听说...” 回话的声音卡壳,阿季似乎有些为难。 “听说?”庭岁寒疑惑。 “我说了,姑娘你可别害怕...”阿季声音有些紧张。 庭岁寒点点头:“放心,我不怕,我胆子大。” “我听说,有不少活不下去的人家,都带着一家老小,在断桥哪儿...所以哪儿没什么人敢去。” 庭岁寒闻言却是笑了笑:“只是传言罢了,断桥不过高三四米的样子,怎会摔死人?” “啊?摔不死?” 阿季面色一愣,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面前的庭姑娘居然不怕? “至少要七米的高度,跳下去才会受重伤...”庭岁寒摆摆手:“我有一件事,需要你明天晚上,去断桥处,与一男子会合。” 信息量有点大,阿季一愣:“晚上?与男子会合?” “你倒是会抓关键点。”庭岁寒叹气:“这么说倒也没错,明日我会为你准备一辆牛车,等到了地方,你就....” 庭岁寒低声与阿季将行动的细节说了一番,阿季仔细听完,点了点头:“懂了!” “懂了就好,此事不要告诉吴竟,箱子里的东西也不要让人瞧见了,安全带回来。” “姑娘放心!只是拉一车土来罢了,不会有人发现的。”阿季点点头。 “好,那此事便交给你了,务必小心。” 阿季点点头:“那,姑娘要我会合的男人,长啥样?” “是个年纪不大的年轻人,我与他已经说好了,你去了与他对暗号便好。” “暗号?” “若见断桥边有一男子,你便上前开口说上半句‘明月几时有’,若他回‘明月子时有’,那便对了。” “明...月...几时有?好!我记下了。”阿季点了点头,又将这句话反复念叨了几遍。 庭岁寒这厢刚与阿季说完事情,采叶便与阿忠一同走了进来。 “不过是搬几箱东西,你一个人不就行了,非得叫上我。”阿忠抱怨道。 采叶冷哼一声:“叫你搬搬东西怎么了,好了好了,我先去忙了。” 不再与阿忠纠缠,采叶快跑几步,进了屋子。 “好了,事情都交代清楚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庭岁寒笑了笑,对阿季眨了眨眼睛。 阿季重重点点头:“姑娘放心!” 采叶见状松了口气:“我送阿季出去。” 庭岁寒笑着点点头,采叶如今很得她心,至少识眼色辩内外方面比从前强了不少。 将黄金之事解决后,庭岁寒松了口气,再次投入到了工作中。 现代的军事类书籍她看了不少,这些天她反而觉得自己应该看一看古时的兵书。 现代的战略或许先进,大多却需要现代的热武器来完成,动不动就是坦克大炮什么的,她可造不出来这些东西,便是现代的地形与人数也不适用于古代战场。 现代军队大多精良,但古代靠的大多是领兵之人的计策与人海战术。 例如古代的将军,他们在历史上的形象大多是极胖极壮的,因为只有脂肪厚,才能在刀尖无眼的战场上保命。 冷兵器时代,对殴基本都靠肉搏,没有技巧。 敌军一刀劈过来,瘦子躲开了就躲开了,若是躲不开,一刀下去几乎无法抵抗,正中致命点。 可若是个两百斤的壮汉,这么一刀下去,连对方身上的脂肪层都划不开,何谈打赢。 冬日防寒,夏日抗揍,自然还是壮实的胖人更有利。 瘦人反而受不住劳苦,时不时面对行军几十里的跋涉,反而容易逝世。 但现代的战士呢,近战有技巧,远战有枪炮,灵活操作各种高科技机械... 二者根本不在一个赛道上,因此没有可比性。 她先前是陷入误区了。 第61章 逐渐痊愈 反而是封建时代后期时的不少兵书,战略较为完善,也适用于古代战场。 还有游击战术和地道战,很适合敌强我弱的局面,这些都是需要现在的她深刻钻研的东西。 宴会之后,吴竟再次来找庭岁寒,便见她正坐在窗前写写画画。 每次吴竟来找庭岁寒,十次里有九次,她都在忙。 “庭姑娘,今日多谢。” 庭岁寒听到声音抬头,面色已然平静,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很抱歉,今日冒犯了你的那些叔伯们。” “嗨。这有什么,都是成了精的老狐狸,说是叔伯,其实还不如寻常的生意伙伴。”吴竟摆摆手,丝毫不在意。 庭岁寒早便看出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好,才会直接用暴力手段。 因而方才的话,也不过是出于礼数。 她知道吴竟不会介意。 “如今物资充足,趁着还有几天太平日子,后日便让他们行动吧。”庭岁寒说着,视线看向了屋中的一箱火药。 “明日,后日就行动?会不会太草率...”吴竟有些犹豫。 其实按照庭岁寒的计划,在数日前便要将隔壁县城拿下来,只是吴竟这厮胆怯,竟一直拖到了现在。 “战场上时机瞬息万变,谁也不知道明日蛮族会不会攻过来,正好趁着还有机会,让你手底下的兵适应适应战场的感觉,磨砺胆性。”庭岁寒语气不容拒绝。 吴竟犹豫一秒,还是点了点头:“好!听你的!只是...我这从来也没带过兵,翟耀也是个半吊子...” “若是吴公子信得过我,不如让我来指挥。”庭岁寒微微一笑。 从前她不会去染指吴竟手中的兵权,因为兵权是个敏感话题,容易让对方怀疑她的用心。 但有个词名叫,服从性测试。 一步步试探吴竟的底线,先提一些吴竟可以接受的小要求,再一步步扩大要求的范围。 现在的吴竟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完全信任庭岁寒了。 因此庭岁寒提出带兵指挥的意见后,吴竟第一反应并不是对方越界想要篡夺自己的地位,而是此事可不可行。 吴竟一愣:“你来?” “不才,读过几部兵书,略通领兵之道。” 当然,说这话自然是鬼扯了,她的领兵经验仅限于在现代时玩的攻略游戏。 但她至少还读过几十本军事类书籍,其中名着这几日也看了不少,勉强还算有些经验。 吴竟这厮才是真的什么也不懂,他连弓箭都使不明白,让他领兵上阵,庭岁寒着实不太放心。 “这...可你是个姑娘啊。”吴竟有些犹豫。 是犹豫,而不是拒绝,吴竟已经在思考让庭岁寒去指挥的可能性了。 “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吴公子从未带过兵,未免生疏出差错...”庭岁寒说着,似是惊觉般笑了笑:“罢了,吴公子许是还不信任我,那便算了,此事还是交给吴公子...” “不不不!怎么会呢,我怎么可能不相信庭姑娘呢。”吴竟闻言忙摆摆手,笑道:“只要庭姑娘愿意,此事自然可以交给你,交给你,我反而能放心,正巧还能在一旁学习学习。” 庭岁寒点点头:“那好,就这么决定了。” 二人约定好明日在兵营商讨策划的事儿后,吴竟便适时离开了。 看着吴竟离开的背影,庭岁寒深吸一口气,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腿。 撑着轮椅两侧,庭岁寒微微使了些力气,慢慢从轮椅上站了起来,一步步扶着墙走了起来。 庭岁寒的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目前正在做康复训练。 翟郎中也提过要让她多走动走动,利于后续恢复,庭岁寒这些天也看了不少医学类相关书籍,知道这一个月是做康复训练的最佳时机,错过的话,未来想要完全恢复,效果会大打折扣。 只是康复训练的初期总是很疼,便是她忍得住,面色也忍不住有些扭曲。 “姑娘,你这腿...真的能走吗?”采叶扶着庭岁寒一起走,看着她的样子,面色有点担心。 庭岁寒摆摆手:“放心。” 她到现在还忘不了自己拖着骨折了的伤腿从一个县走到另一个县的壮举,或许人被逼到极限后确实能爆发出远超人体本能的毅力。 有了先前艰难的路程后,如今做康复训练虽然艰苦,却也不是不能熬。 她还想体会自由奔跑的感觉,可不想一辈子拖着伤腿在轮椅上度过余生。 只是腿的事情,反倒可以成为一把有利的保护伞。 庭岁寒不打算将她的腿完全好了的事告诉吴竟,哪怕是腿真的完全好了,能跑能跳了,她也要在吴竟的印象里,将她只能坐轮椅才能下地的印象刻得根深蒂固。 将最明显的弱点暴露在外,没准能借此在危急关头将之转化为优势。 “采叶,我能走路的事儿,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五娘。”庭岁寒偏头,看向采叶。 采叶一愣:“连,连五姑娘也不说吗?” “她还太小了,有些事不知道才是最好的。”庭岁寒笑了笑:“小妹年幼,太过单纯,从前受了太多苦,日后,便无忧无虑的活下去吧。” “姑娘对妹妹可真好。”采叶感慨道。 庭岁寒却是摇头,只是有愧疚之心罢了。 康复训练不止是走路,还有许多奇奇怪怪的姿势来辅助训练,庭岁寒都在采叶的帮助下一一完成了。 采叶不明白庭岁寒的这些奇怪姿势都是从哪里学来的,但她跟庭岁寒许久,旁的没学会,少说话多看这一点却是学透彻了。 骨折后的康复训练庭岁寒很清楚,甚至比翟郎中知道的要完善科学,因此她恢复的速度几乎远超翟郎中的预期。 第62章 身份 花了两个小时做了一圈康复训练,庭岁寒照例去沐浴。 古代的条件不是一般的艰苦,哪怕她现在住的是单间,享受的是封建阶级待遇,也无时无刻不在怀念从前的生活。 这里没有暖气,房屋甚至多为砖砌木头搭,在如今快要入冬的季节里,沐浴若不能在十分钟之内解决,逐渐冷下来的水着实能冻死人。 当然,哪怕你在十分钟内洗完了,出浴盆照样也会被冷到极致的空气冻的起鸡皮疙瘩。 伙食则更不必说,这里的厨子做菜基本只有一套,那便是水煮,加油,加盐。 顿顿都是这样吃,流水的食材,铁打的水煮加油加盐。 主食是一种名为黍的米,可以用来做粥或者煮着吃,味道其实不错,黏黏的黄米煮熟后有一股甘甜的味道,并没有咯嗓子的感觉,这才让庭岁寒心态没绷。 但比起外面啃树根的流民生活,这样的生活已经算是天堂了。 想要改变生活质量,最先要解决的还是安危问题。 “姑娘,还不睡吗......” 看着沐浴过后的庭岁寒依旧在挑灯夜读,采叶揉了揉困乏的眼睛,疑惑问道。 “不睡,采叶,后日去攻打涿水县,你可愿随我一同去?”庭岁寒突然开口。 采叶一愣,困意一扫而空,瞬间精神起来:“姑娘?你,你真的要去打仗?” “对,虽不必去冲锋陷阵,却也要亲临现场,指挥他们作战。” “这,这会不会太危险了些。”采叶有些犹豫。 庭岁寒摇头:“所以我才要问你,若是你想去,便一同去,若是不愿也无妨,留在这里照顾好五娘。” 采叶犹豫起来,神色几经变换,最后试探着开口:“五姑娘,一人留在府中,恐有人对她不利,姑娘不在的日子里,不如采叶就去照顾...” 庭岁寒笑着点点头:“我明白了,你照顾五娘,我也放心。” “姑娘...”采叶神色有些愧疚。 庭岁寒摆摆手:“我也只是一问罢了,战场凶险,你没有义务去涉险。” 采叶低着头点了点头,眼泪却啪嗒啪嗒落了起来。 “好了好了,莫哭了,如今天下大旱,你若是眼泪多,不如憋着去城外的地里哭一场,没准还能救活几颗黍米苗。” 采叶顿时又忍不住笑起来。 庭岁寒也笑了笑:“你快去睡觉吧,小姑娘莫跟着我熬夜,当心以后老得快。” “婢子陪着姑娘吧。”采叶抹了抹眼泪,神色坚定了一秒钟。 “你陪着我也无用,是能给我写字还是给我画图啊?行了,去睡吧。”庭岁寒摆摆手。 采叶一想也是,这才走一步回头看一步的回去睡了。 室内逐渐安静下来,仅剩庭岁寒在纸上唰唰唰写字的声音。 毛笔她虽然会用,可实在用不惯,现在也不是花时间去练字习惯毛笔的时候,庭岁寒便用了些炭做了些硬笔暂时用了起来。 只是保存不久,这种炭笔写出来的字很容易被磨花,但临时打打草稿还是绰绰有余的,正好,若是她写了些不能见人的东西,也好随时销毁。 “没想到你这般铁石心肠的人,对身边的丫头倒是好得很。”一道声音从窗外响起。 庭岁寒笔一顿,是熟悉的声音。 将纸对着磨了两下,原本清晰的字迹瞬间模糊一片,看不真切。 “既然听了许久,阁下何不入内一叙。”庭岁寒的手逐渐放到了弓上。 就在外头的人推开窗户跳进来时,庭岁寒也迅速抬弓搭箭,对准来人。 来人正是白沉木,他从窗户外跳进来,随后又小心翼翼地关上窗户,一转身,便被吓了一跳。 “你!?”白沉木被弓箭对准,整个人顿时一僵。 庭岁寒微微一笑,放下弓,却只是轻轻放在轮椅上,并未收起来:“原来是白公子啊,我还当是哪儿来的窃贼,正想练练手。” “咳,这可不兴练啊。”白沉木轻咳一声:“一个姑娘家,屋子里放把弓,算怎么回事啊...” 庭岁寒把玩着手中的箭矢,看向白沉木:“白公子夜半闯入我的房间,是有何事?” “明日晚间,莫忘了让接应的人到断桥处...”白沉木视线一直定在庭岁寒手中的箭矢上,低声道。 庭岁寒点头:“放心,我已有安排。” 白沉木点点头,随后犹豫片刻,才道:“我方才听到,你们,要攻打隔壁的涿水县?” 上溪县的隔壁便是涿水县,那里也是庭岁寒初到这个世界时的地方。 “白公子好大胆,竟敢刺探如此机密。”话虽如此,庭岁寒面上却并无变化。 白沉木也看出此事无需保密,松了口气:“我只是...无意间听到了这句话。” “好了,问了我这么多问题,现在也该我问问你了吧。”庭岁寒微微坐直了些:“你来此,不止是为了提醒我明日会合吧。” 白沉木沉默片刻,点点头:“先前,我听家妹和母亲说,你身边的丫头时常给她们送吃的,还带去了我的消息...” 想到先前对庭岁寒的态度,白沉木神色略有些愧疚 “哦?原来如此,倒是我错怪白公子了,你原是来感谢我的。”庭岁寒笑了笑:“不必多谢,我只是遵守约定,让你回来时能见到完好无损的家人罢了。” 当然,她让采叶去接近白家千金的目的也不单纯就是了。 “多谢。”白沉木犹豫片刻,才继续开口道:“我先前听说,你原先,竟是官家小姐,怎会沦落至此?” 庭岁寒挑眉:“我原以为白公子是个体面人呢,没想到你竟也如那村口老妇一般,是个喜欢八卦的性子。” 白沉木脸色顿时一红:“我不是!” “哦,你不是。”庭岁寒点点头。 “......” “我想问的是,你可是庭山的女儿?”白沉木开口。 庭岁寒心下一愣,面色却毫无变化:“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若你是庭山的女儿,那你可认识萧王?”白沉木神色有些期待。 庭岁寒皱眉,却依旧没有回答:“在你说明来意前,我不会回答你任何问题,白公子,想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便先说清楚你到底想做什么。” 第63章 故人之女 庭岁寒神色不变,看向白沉木的眼神带了几分探究。 她原本以为白沉木不过是个普通商人之子,但他居然认识原主的父亲和男主? 这事儿可就大了,难不成他是剧情中的人物。 原本就不是盟友,如今更是敌友难辨。 啧,麻烦啊。 “事情是这样的。”白沉木见庭岁寒神色不容拒绝,思索片刻,才开口道:“我们的行商路线其实本不该经过萧国,但早先接下了族长的命令,要去看一看他的老友之女现在可还好...” “族长早些年曾四处游历求学,与庭山一同拜入一大儒门下求学,算得上是师兄弟,直到不久前,收到了一番庭山写给族长的信” 庭岁寒挑眉:“老友之女?说的莫不是庭山的女儿?” “正是。”白沉木面色有些古怪:“昨日我将你的事与爹娘说了后,爹他这才反应过来,你极有可能便是我们要去见的人。” “只是信中说,庭山之女如今正寄养在萧王府上...”白沉木说到此,语气有些犹豫。 庭岁寒皱眉思索起来。 “写给你们族长的信中说了什么?”庭岁寒开口问道。 白沉木一愣:“这......” “怎么,不能说?” “...若姑娘不能说明自己的身份,信中内容在下不便告知。”白沉木说到此,神色颇为坚定。 庭岁寒点点头,不再多问。 “我就是庭山的女儿,庭三娘。” 白沉木瞪大眼睛:“你,你居然真的是?” “现在,告诉我,信中内容是什么。”庭岁寒面色不变,心中却有些沉重。 “信中说,庭山一家有了牢狱之灾,后恐无翻身的可能,便将两个女儿托付给了族长,信中说,若...若你不愿待在萧王府上,可虽我们一道去往吕国,住在白府,府上自会将你当做自家女儿养。” 白沉木说到最后一句,面色更加古怪了。 信中内容将庭家说的极惨,又将自己的两个女儿说的极惨,白沉木脑海中已经出现了两个寄人篱下的可怜姑娘的画面,可现实呢? 这位极惨的女儿不仅威胁着他撺掇着做了假冒使臣这种大逆不道之事,甚至现在还在谋划着造法之事。 不仅如此,还分了他一大半黄金。 从前白沉木还有些怜惜那两个未曾谋面的姑娘,现在他心中有些发怵,白府怕是养不住这位姑娘。 白沉木心中发怵,庭岁寒则有些难过。 她从前在感慨,庭山临了还知道写信为自己女儿寻一处靠山,是个好父亲。 没想到,这位父亲的谋划不止于此,他甚至预料到女儿或许在萧王那里住不长久,还寻了旁的靠山。 若是白家人来的早些,或许庭家两个姑娘便能被安稳接到吕国,至少不会下场如此凄惨。 但可惜,庭三娘已经死于萧王之手。 “庭姑娘?”白沉木见庭岁寒发呆,不由开口:“你竟也会发呆。” 庭岁寒瞬间回神,握紧了手中的弓,最后叹了口气:“回去告诉你爹吧,我确实是庭山的女儿,只是我们姐妹二人已有自保之力,若有机会,定会前往吕国,拜访白族长。” 白沉木闻言,整个人都松了口气:“好,我知道了。” 庭岁寒情绪有些低落,便只是摆摆手:“白公子请回吧,我要歇下了。” “额....内个。”白沉木并未离开,而是犹豫着开口。 庭岁寒挑眉,示意他说。 “信中说,你们姐妹二人不是寄宿在萧王府上吗,怎么如今...”白沉木视线看向庭岁寒的腿。 庭岁寒咬了咬牙,面色少有的有些难看。 她从未见过如此没有情商之人。 不过此事也不是什么需要遮掩的秘闻,她也没有替萧王那厮遮掩的必要。 “如你所见,萧王是个背信弃义之人,得到了我爹的好处,却背弃与我爹的约定,这双腿,也是拜他所赐。”庭岁寒说到此,冷哼一声:“如何?可满意了?” 白沉木咽了咽口水,懊悔之色溢于言表:“对,对不起。” “背弃诺言,伤我双腿,此仇我必报,白公子,回去告诉你爹,白府与我的关系,莫要告诉外人,免得给白府引来不必要的威胁。”庭岁寒摆摆手。 她未来注定要和萧王结仇,但白府只是商人世家,可没有对抗男主的能力,若是引火烧身可就不好了。 白沉木摇摇头,最后又点点头,小心翼翼的从窗户处翻了出去。 看着白沉木的背影,庭岁寒心中愈发难过。 明明只是个素未谋面之人,却让她对父亲这两个词有了新的概念。 从前脑海中那个冷冰冰不近人情的中年人的影子,似乎也逐渐散去了。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庭山或许不是个好官,却着实为两个女儿考虑了太多。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她女儿终究还是没保住。 庭岁寒皱起眉,叹了口气,低头凝视着自己的双腿。 本以为白沉木或许是小说中的人物,是女主那边的人,如今看来倒也不算,还是个中立角色。 小说中女主靠自身魅力可吸引了不少能人异士,什么美人丞相,帅气世子,有权的皇上,纵横天下的富商... 只是这些人,未来都有可能成为自己的敌人。 当然,威胁性最大的还是萧王,那个最终会称霸天下的男人。 若是可以,庭岁寒是想在萧王还在成长期时解决了他,但她又有些犹豫。 抛开她和萧王的私仇不谈,这位确确实实是个有能力有手腕的帝王,至少他能平息战乱,一统诸国,平息纷争,让天下百姓安稳生活。 若是她将萧王解决了,未来却无法出现第二个萧王,让局势持续乱下去,她是不是就成为罪人了。 第64章 晋允行 所以,如果她真的要解决掉萧王,那便要在这之前,先将如今的乱局平息。 不过是一介孤魂,若是因为她,而让这个时代的百姓无辜承受了本不该承受的灾难,她定会后悔。 萧王是她的仇人,也是让这个时代止息干戈之人。 但萧王之才也并非独他一人才有,乱世多枭雄,再找一位有魄力一统天下的帝王也未尝不可。 在脑中回忆了一番小说中的情节,庭岁寒脑中倒是浮现了不少名字。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仔细一想,萧王的敌人似乎也不少呢。 萧国大将军,晋允行。 萧国上下腐败,皇帝无能,但却有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将军,只可惜... 皇帝无能,竟听信大臣谗言,误以为大将军有夺权之心,在战时将晋允行召回都城,这才导致萧国与南蛮最重要的一场战役兵败。 萧国兵力本就不足,最重要的主将还被后方绊住手脚,萧国不亡才怪。 庭岁寒皱起眉,仔细回忆了一番脑中的剧情。 现在的晋允行...似乎是被南蛮俘虏了。 但在未来,女主赵若会救下晋允行。 被当做俘虏的晋允行在南蛮受尽欺辱,被女主救下后,当然会感激她的救命之恩。 然后如小说中的剧情一般,开展一段你侬我侬,你爱她她爱他他爱她的狗血恋情桥段。 前期的晋允行虽然是男主方阵营的人,却被男主针对,断了他的粮草,最后死在了战场上。 对于一位保家卫国的将军来说,死在战场上或许是荣誉。 但在庭岁寒看来,这样的人,绝不应该死在因为内讧的勾心斗角中。 或许她可以考虑一下,先女主一步,拿下这员大将。 晋允行是个人才,若非萧国兵力不足皇帝昏庸,他是足矣守住这个国家的将军。 既然马上就要和南蛮交手了... 在脑中谋划了一圈,庭岁寒最终敲定了预定方案。 但在这之前,至少的现有和南蛮抗衡的力量。 一夜未睡,庭岁寒一直在黑石空间内研究明日的战斗。 萧国国土如今已然四分五裂,但在庭岁寒的计算中,应当是有三四个郡大小的样子。 一个郡底下管辖着三四个县。 而上溪县,涿水县,顺德县,统归金方郡管辖。 上溪县的左手边是顺德县,而右手边是涿水县,庭岁寒的野心便是先一步拿下涿水县,随后整装待发,拿下顺德县。 其实从皇帝弃都而逃后,大部分有权有势的人都已经躲到郡城都城里去了。 因此现在的涿水,顺德两县根本就没有武装势力,全都是老弱妇孺。因此并不难下手。 难的是金方郡,虽然萧国兵败,但郡城不一定没有守卫,难攻啊。 罢了罢了,先把周边两个馒头拿下,再考虑肥肉的事。 一直到天色蒙蒙亮时,庭岁寒这才放下笔,回去睡了一个时辰的回笼觉。 庭岁寒睡得并不安稳,哪怕是在梦中,也总有些令她不愉快的回忆总是盘旋在脑海中。 地上的弃婴,城门口乞讨的老者,拖家带口不知要去往何方的百姓,还有...还有梦中大片大片染红了床榻和地面的血。 “阿姐,阿姐?”五娘的声音响起。 庭岁寒陡然惊醒,坐了起来。 “阿姐,你做噩梦了?”五娘神色担忧。 庭岁寒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是五娘啊,你怎么起这么早。” “我见阿姐屋里的灯亮了一夜,寅时才暗下,阿姐又熬了一夜?”五娘神色有些心疼。 庭岁寒被小姑娘的眼神看得有些心虚,只得哈哈笑着岔开话题:“也没那么晚,五娘找阿姐是有事?” “究竟是什么事,值得阿姐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五娘是个大姑娘了,可以替阿姐分忧的。”五娘抓住庭岁寒的手,神色诚恳。 五娘,你家阿姐正在寻思着造反,这话能对孩子说吗?不能啊。 “...不,你还是太小了。”庭岁寒犹豫片刻,最终换了个委婉的说辞。 五娘放开庭岁寒的手,语气有些落寞:“阿姐从前什么话都会与五娘说,可自从...自从那日过后,阿姐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庭岁寒心下一沉,她面上并未表露出痕迹,而是反过来抓住五娘的手:“五娘,你...你怎么能这么想阿姐?” “阿姐...?”五娘没想到庭岁寒会突然激动,整个人都愣住了。 庭岁寒眼中渐渐蓄出泪水:“五娘,阿姐不是不想告诉你,而是...阿姐不想让你深陷泥潭,知道的越多,便越危险。” 五娘愣愣看着庭岁寒。 “无论阿姐变成什么样都无所谓,但唯独五娘,五娘你不能疏远阿姐啊...”庭岁寒说到此,抹了把眼泪,直接转过身去,语气哽咽:“,算了,五娘,阿姐累了,你,你先回去吧。” 五娘被庭岁寒的一番话怔住,不由上前想要碰庭岁寒,却被她制止。 “五娘!你回去吧,阿姐想一个人静一静。” 看着庭岁寒消瘦的背影,五娘喉头一梗,没来由的愧疚之情涌上心头:“对不起,阿姐,五娘先退下了。” 五娘冲着庭岁寒行了一礼,才面带忧色的出了门。 而背着身的庭岁寒则松了口气。 她不擅长演戏,本该落泪的桥段,她努力的把眼眶酝酿湿了,那眼泪却怎么也掉不下来。 关键时刻转过身去装悲情,总算是没露馅。 好在五娘年纪小,好骗,再长大一些可就不好说了啊。 看来光凭一些简单的练字小人物还缠不住五娘啊,这小丫头平日里想的东西也忒多了点。 疑神疑鬼可太容易掉头发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回头得想办法给五娘加点工作量。 叹了口气,下榻洗漱了一番,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庭岁寒暗暗点头。 是时候去兵营了。 时间还早,采叶并未起身,庭岁寒便也没叫醒她,而是叫上了阿忠直接朝着兵营的方向走。 “你可知你家公子现在在哪里?”庭岁寒看向身后的阿忠。 阿忠思索片刻才道:“公子这会儿许是在卧房休息。” 第65章 战前动员 庭岁寒沉默一秒,点点头:“罢了,我们先走。” 其实以她目前在兵营中的威望,哪怕吴竟不在,也足以镇住场子。 庭岁寒这些天没少去和那些人比射箭。 一开始所有人都认为,庭岁寒能胜过那三个人只是个意外。 亦或者是那三人太过菜鸡,才会让庭岁寒一个女子胜过比试。 但随着时间推进,庭岁寒在靶场上无数次赢过那三人,从射中靶子,到次次正中靶心。 从前只会有人想妄图去与庭岁寒比试,但现在,庭岁寒已经是公认的弓箭第一手了。 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她无数个日夜手不离弓箭的练习之下。 白天练体力,晚上练技巧,剩余的时间她无时无刻不在用图书馆里的书充实自己。 这是她唯一的金手指,也是她唯一改变自身现状的东西。 或许是因为射箭从无败绩的履历在前,已然有不少人将她与寻常女子划开界限,将她视为特殊的一类人。 但无论这些人是怎么想的,至少在能力方面,庭岁寒已经证明了自己。 她不比兵营中任何一人弱,他们可以做到的,庭岁寒同样可以做到,甚至可以优胜于他们。 人类总是有慕强心理,对于强者,大多数人的态度都是向往且崇敬的。 因此当庭岁寒再一次到兵营中时,对比先前众人质疑看乐子的态度,这回众人的态度便已经友善了不少。 “庭姑娘,今儿个来得倒是早啊。”一个中年汉子看见庭岁寒,乐呵呵地招了招手。 庭岁寒笑着点点头:“诸位早起训练,我自然也不能偷懒。” “这话说的,你是个姑娘啊,怎么能和我们这群糙汉子比。”中年汉子嗨了声,连连摆手。 庭岁寒面色不变,只是笑道:“此话差矣,既然同在兵营中共事,便都是同志之人,怎能以粗浅的男女之分划分彼此。” “罢了罢了,你是读书人,我说不过你,不与你说这些。”那人摆摆手:“所以您今儿个还是来教咱练弓箭的?那日听了你的话换了个姿势去射箭,没成想还真射中了一箭。” “倒是恭喜了,不过我今日来此,并非是教人练箭,而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告知诸位,劳烦你去寻翟耀来,将两百人都叫齐在此。”庭岁寒摇头。 那人一愣:“全都叫齐?可是有大事?” “是大事,快些去吧。”庭岁寒点点头。 那人瞅着庭岁寒的脸色似也不是大事,便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点点头去寻了翟耀。 “你去寻一处地方休息吧,接下来无需你一直跟着我了。”庭岁寒看向身后的阿忠。 阿忠略犹豫一刻,便点了点头:“那,那好,若是姑娘需要人推轮椅,再叫我。” 庭岁寒笑着点点头,她不是喜欢让人罚站的类型。 一会儿可要花不少时间部署接下来的战略,少说要几个小时,总不能她坐着,让人阿忠一直在后面站着吧。 过了片刻,翟耀便带着不少人到了庭岁寒面前,一边走还在和后面的人吩咐:“你们俩,去集合所有十夫长,找到手底下的人全都带到校场来。” 庭岁寒听到这句话,满意一笑。 翟耀果然还是听取了她的建议。 对比先前翟耀一人管两百人的局面,将这二百人分为百夫长,十夫长,显然会更好管理。 “庭姑娘,可是出了什么大事?要召集所有人?”翟耀走到近前,神色凝重。 庭岁寒点点头:“此事事关重大,等到所有人都到了我再说。” 翟耀点点头,与众人在原地等了片刻,陆陆续续又到了不少人。 看着坐在轮椅上岿然不动的庭岁寒,翟耀轻咳一声,凑到庭岁寒身旁低声道:“到底啥事儿啊庭姑娘,你要不悄悄告诉我。” 庭岁寒侧头看了眼一旁八卦的翟耀,微微一笑:“想知道?” 翟耀眼睛一亮,以为庭岁寒要告诉她什么秘密了,便重重点了点头。 庭岁寒却摇了摇头:“不告诉你。” “...”翟耀轻咳一声,又站回了原来的地方。 一直等了一刻钟,两百多人才全部站到了面前这片校场上,庭岁寒的面色虽然依旧未变,心中却冷了不少。 一支军队,想召集两百人,竟需要长达一刻钟时间,如此儿戏。 “庭姑娘,到底是啥事儿,你快说啊。”翟耀有些迫不及待地开口。 众人闻言,也都将期待的目光看向庭岁寒。 庭岁寒点点头:“诸位,我与吴竟一同商定下一步战略,决定明日带大家去打仗。” 此话一出,人群中瞬间炸了锅。 “什么!?打仗?南蛮攻来了吗?” “明日就去?可我还没准备好啊。” “就咱们两百人,行不行啊...” 质疑,犹豫,甚至恐惧的声音此起彼伏,庭岁寒并未制止,一直沉默着等到众人的吵闹声渐小时,才继续开口。 “南蛮并未攻来,我们的目标是隔壁的涿水县,不知在场可有人是涿水县人?”庭岁寒再次开口。 众人一愣,有三四个声音接连开口:“我就是涿水县的!” “啥意思?要打涿水县?” 庭岁寒点点头:“南蛮再过不久便要攻来了,但仅凭我们两百人,又如何能守得住,唯有让我们的队伍愈发壮大,才能守住这片地方。” 庭岁寒说得没错,但面前的大部分人都没有读过书,其实并不能完全理解她的话。 庭岁寒也看出了这一点,再次开口:“我举个例子,若南蛮攻来,上溪县,涿水县,乃至金方郡都落于敌手,那我们这些平民百姓未来将如何自处?” “沦为南蛮人的奴隶,成为下等人,子孙后代都将背负骂名与耻辱生活下去,亡国奴的名字,敢问诸位,有人愿意背负吗。”庭岁寒用上了演讲的气势,面对眼前的两百人,声音不大,简单的话语却敲打在了在场所有人心上。 谁都不愿意成为亡国奴。 第66章 开战前夕 在场的两百多人,青年只有一小部分,大多都是中年人。 古代结婚早,因此这些人中大部分人都已经有了家室,甚至孩子都已经有两三个了。 庭岁寒的话与他们而言,便是在火上浇油,将原本只是微微冒头的战意烧得愈发浓烈。 “与其背负骂名苟延残喘的生存下去,不如现在,举起手中的武器,向那些即将对我们施以暴行的人举刀。” 庭岁寒话音一落,场中便沸腾了起来。 “宁做刀下鬼,不做亡国奴!”翟耀沉默片刻,开口大喊一声。 此话一出,在场的两百人全都燃了起来,举起了手中的东西,一声声大喊:“宁做刀下鬼,不做亡国奴!” 庭岁寒见状满意点点头:“诸位都是敢于奋起反抗的勇士,在下不才,略读过几册兵书,如今形势严峻,南蛮即刻便会攻来,若诸位愿意相信我,在下定会竭尽平生所学,保住上溪县,保住我们脚下这片土地。” 众人沉默片刻,便陆续有人开口。 “我们都是没读过书的,自然不懂什么兵法谋略,若是庭姑娘愿意出谋划策,自然比我们直接上去砍人要强。”开口的是翟耀。 “翟大哥说得对!俺们啥也不懂,连南蛮长啥样都不懂,不如听庭姑娘的先干一阵子。” 多数人的态度都是支持。 “什么啊,说得好听,你自己不过是个黄毛丫头,读过几句穷酸臭诗便当自己能领兵打仗了?”但还是有人有些不服。 那人话音一落,便有人不屑反驳道:“她是个黄毛丫头,那你是什么,昨日我见你去射箭,射了十发只中了一只,那一只还射到了我的靶子上,连射箭都比不过庭姑娘,你算什么?黄毛丫头都不如?”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哄笑,反驳的那人面色一红,不再说话。 庭岁寒只是笑了笑,随后开口道:“我庭岁寒今日再此立誓,若上溪县失守,我便自刎于此,拿我的性命为誓,诸位可愿信我?”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古人相信因果重视誓言,立誓大概率都会完成。 拿自己的性命起誓,实在有些过于重了,没人想到庭岁寒会这么狠。 其实庭岁寒这个誓言没毛病,若是上溪县真没了,大概率是被南蛮攻下了,在南蛮手里,她这个腿不好使的瘦弱姑娘多半也活不成了。 不成功便成仁,若是上溪县失守,她也活不了命。 大不了把这具躯体噶了完成誓言,往后她便躲到黑石空间里看一辈子书。 既然退路她可以接受,这誓言便也没什么了。 况且有黑火药在手,胜的把握还是很大的。 “庭姑娘,我们都愿意相信你,何必立下这般毒誓。”翟耀一愣,反应过来连忙劝阻。 庭岁寒却是摆手:“无妨,我有信心。” 众人逐渐回过神来,神色仍然惊愕。 “既然诸位没有异议,下一步的作战计划,我便详细告诉你们了。”庭岁寒神色如常,从轮椅一侧取出了一大张布,递给翟耀,示意他展开。 翟耀接过布,缓缓展开,随后便是一阵。 上面是简易画出的小地图,正是整个金方郡的地图。 其上世界地图庭岁寒并不知道,她当初给吴竟的那张是她随手画的史书中的某一朝代,但国家名字却是正确的。 现在的这份地图倒是没错,是庭岁寒先前与白沉木沟通时,找他画的。 白家是商户,白沉木一家是白家旁支,常年需要四处行商,在外许久,到一处陌生地方,身上自然会常备地图。 而庭岁寒手中的这份地图则是她让五娘绣出来的。 一人高的地图很是醒目显眼,足够让所有人都看清楚。 庭岁寒指着地图开口道:“若你们是南蛮,想要攻下金方郡,你们会打算从哪里下手?” 众人思考起来,过了片刻,一个青年的声音响起:“是我的话,我会选择从顺德县下手。” “为什么?”庭岁寒开口问。 青年指着涿水县地图外道:“顺德县外侧是一片平原,而我听说南蛮铁骑最是凶猛,从此处攻打,自然会轻松不少。” 庭岁寒笑着点点头:“说得没错,顺德县定然会是南蛮率先下手的地方,这也是我要大家先拿下涿水县的原因。” 说着,庭岁寒的手指向涿水县:“涿水县背靠山林,我先前听人说过,涿水县后方的山脉险峻,便是常年打猎的人去山上都有被摔下来的风险,易守难攻。” “先拿下涿水县,建立防线,发展起来,再逐步向顺德乃至金方郡进发。” “...” “我们需要更多人加入进来,上溪县有两百人,若是将三个县都拿下,岂不是能有六百人加入我们?到那时,便有与南蛮抗衡的一战之力了。”庭岁寒最后解释道。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你们需要做的是在最快时间内控制住城防,不要让百姓四处逃窜的情况发生,但不许对城内百姓下死手。” 他们没多少时间用怀柔政策了,届时只需用一定的银两与粮食做军饷,自然会有活不下去的青年愿意参军。 若是城中大部分人都参了军,那便代表大半百姓也认可了他们的存在,届时想要得到一县百姓的归属感便只是时间问题。 庭岁寒将重要事项讲了一遍,最后再次嘱咐道:“切不可对百姓动手,既然都是自己人,便要一致对外。” “此话庭姑娘不必多说,我们中有不少都是涿水顺德县的,怎么会对乡邻下手呢。”有人忍不住笑道。 “是啊,你的意思我们明白了,放心,保准完成任务。” “吓我一跳,还当南蛮要来了。” 庭岁寒笑了笑:“大家明白就好,明日我会与你们一起行动,可莫要不听命令擅自行动。” “翟大哥都说了,再有人不听话,便断一日口粮,俺们怎么可能不听你的话。” 庭岁寒视线看向翟耀,却见翟耀轻咳一声转过脸去。 “那便好。” 第67章 涿水县 将情况说明,庭岁寒又仔细将两百人分了组。 三个擅长射箭的人听她的命令,剩余五十人是弓箭手,剩下的则是步兵。 庭岁寒还配了些特殊的炸药与火箭,都是火药填充较小,纯拿来吓人的。 一切就绪后,吴竟这才姗姗来迟。 “这,这,庭姑娘,可都说清楚了?”吴竟一来,看见了两百人都围着庭岁寒,一起看地图的模样,不由一愣。 庭岁寒沉默两秒,点了点头:“都讲清楚了,明日直接行动便可。” “啊,你这,起得可真早。”吴竟略有些尴尬,轻咳一声。 “无妨,瞧着要到午膳时间了,不如吴公子与我们一同用午膳?”庭岁寒很快给吴竟搭了个台阶。 吴竟顺着台阶走了下来:“那,那倒是也好。” 兵营做的是大锅饭,如今是荒年,莫说面了,连窝头都没有,能吃上米面和的粥便已经是幸福了。 偶尔会有一顿炖菜,庭岁寒知道他们吃得不好,但当她看到大锅里连筷子都插不住的稀粥后,也不由沉默下来。 再低头看了眼从吴府送来给自己的膳食,炖菜与黍米饭,庭岁寒再次陷入沉默。 当然,庭岁寒不是圣母心泛滥了。 她会对生命感到惋惜,却也知轻重,这里的伙食对多数人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她只是看到眼前一幕,想到了个收买人心的好法子。 兵法有言道。 夫为将之道,军井来汲,将不言渴;军食未熟,将不言饥;军火未燃,将不言寒;军幕未施,将不言困;夏不操扇,两不张盖,与众同也。 无论领兵之人有多深的谋略,多高的才华,都抵不上得了军心的人。 上下一心,才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但如何能得到军心了? 自然是与民同乐,与民同苦了。 “阿忠,将我的粥倒进锅里。”庭岁寒看向阿忠,指了指自己的饭盒。 阿忠一愣:“啊?为什么,可是今日的饭食不合口味?” 庭岁寒摇头:“既然诸位将士愿意信任于我,日后便都是过命的交情,自当同甘共苦,岂能区别对待,我自然要与诸位一同吃粥才是。” 言罢,庭岁寒暗暗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庭岁寒啊庭岁寒,你可真是越来越无耻虚伪了,这么肉麻的话也说得出来。 众人听了庭岁寒的话,却都是心下一震,感动之情溢于言表。 阿忠有些不知所措。 “庭姑娘,你怎么能与他们吃同样的东西呢,你腿上还没好,这...”吴竟皱眉,有些不理解。 庭岁寒却是摆手:“吴公子不必再劝,我自当与大家一起同甘共苦。” 当然,她说的是瞎话,她一周来兵营的次数统共才两三次,同苦也就苦两三回。 可若是两三回的吃粥便能得到两百人的军心所向,可太值了好吗。 吴竟依旧有些不理解,皱眉半晌,最终他还是将此归结为了世外高人的癖好。 从前帮助他的了一道人不也有些奇奇怪怪的癖好吗,正常,正常。 阿忠犹豫片刻,还是照做了。 最后将一碗粥端了过来递给庭岁寒。 庭岁寒接过粥,尝了一口。 一口下去,一粒米都没有。 再喝一口,还是一粒米都没有。 庭岁寒就这么喝完了一碗粥,最后才从碗底喝到了两口米。 又看了眼一旁放着的两片菜叶子。 不是一般的稀啊,菜也不是一般的少,若是日日都吃粥,军队的整体身体素质都会下降。 来年农业要迅速发展起来了。 庭岁寒暗暗下定决心。 她喝粥的动作被所有人看在了眼里。 没有大家闺秀斯文的喝粥动作,也没有皱眉嫌弃,此举不由引起了不少汉子的共鸣。 有情绪激动容易上头的,此时不由站了起来。 “庭姑娘愿意与我们同甘共苦,我们日后定会将你当做自己人!” “对!自己人!” “自己人!” 此时不少人心中的天平都悄悄发生了变化,吴竟是能给予他们食物的靠山,但庭岁寒却是能与他们同甘共苦之人。 看到眼前一幕,庭岁寒笑着点点头:“我们的目的都是为了将南蛮赶出去,既都是萧国人,在此危难之际,自然没有内外之分。” 吴竟并不能理解这些人为什么突然要对庭岁寒说这些话,此时他脑中不由想起了了一道人的那句话。 “得人心者方能制胜。” 但了一道人交给吴竟的方法是广施善缘,在上溪县施粥,由此得名。 还未等吴竟学到更多,了一便被萧王挖走了,吴竟便成了徒有其表的两百人司令。 他学了表层,却没有学到内在。 在如今的荒年乱世中,得到人心最简单的办法是靠维持他们生命的食物,其次则是钱财,权利,等诸多利益。 但还有一个办法,便是庭岁寒如今正在用的。 可惜,吴竟没能理解,庭岁寒也不会让他过早理解这些。 当吴竟理解了她的所作所为后,庭岁寒早已通过这等行为得到了她所需要的权利与人心了。 将战略部署下去,顺带振奋了一下军心,收买了一下人心,庭岁寒才离开了军营。 吴竟跟着庭岁寒一同回吴府,路上他仍然有些犹豫:“庭姑娘,我们只有两百人,靠两百人去拿下涿水县,是不是有些困难了,你今天是怎么和他们说的,我记得里面似乎有几个就是涿水县人。” 庭岁寒挑眉:“吴公子不会以为,我说的拿下涿水县,是靠武力拿下吧?” 吴竟一愣:“难道不是吗?” “自然不是,你派去打探的人不都说了吗,涿水县县令,富商,读书人,几乎都已经走了,那留在城中的那些老弱妇孺与穷苦人还会是你的对手?” 吴竟陷入沉思。 庭岁寒不再言语,她今日教给那些人的话,明日自会派上用场。 翟耀是个聪明人,他自然听懂了庭岁寒说那些话的意思,才会在结尾接上那么一句“宁做刀下鬼,不做亡国奴。” 有时候言语会比武力更有用。 第68章 萧王 第二天很快就到了,庭岁寒昨夜破例没有睡觉,反而安稳睡了一夜。 需要做的准备早在前几日便已然做完,比起熬夜修改战略看兵书,还是好好休息一夜,保持充沛的体力更好。 但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完全相反的。 习惯了熬夜的她反而早睡不着了。 在床榻上翻来覆去了半晌,庭岁寒最后坐了起来。 房间内一片漆黑,庭岁寒叹了口气,伸手摸到了床头的火折子,吹了口气将火燃亮,随后摸着卓沿找到了蜡烛,将其点亮。 屋中瞬间亮起灯来,庭岁寒刚打算去取笔墨纸砚,转身便撞上了一双探寻的眼睛。 庭岁寒整个人都惊了一瞬,但她已经不是从前单纯无害的女大学生,自然不会傻到开口大叫。 屋中站着个身着锦袍的青年,看上去有二三十岁的样子,面如冠玉,很是俊美。 但对方绝不如长相那般和善,他手中有刀,锦袍下似乎也有一层坚硬之物,看上去像是将简易的盔甲穿在了内里。 此人绝非善类。 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后,庭岁寒不动声色的后退几步,朝着桌子的方向退。 桌子侧面放着她平时常用的弓箭,还有十只箭矢。 而她床头侧面亦有防身用的火箭,她为自己特制了三四枚简易火箭,只为特殊情况用来防身,内里填充火药的比例偏向迅速引燃,范围不大,威力也没有其他火箭那般强,但在危急关头让一个人丧失战斗力绰绰有余。 “你是谁?想要做什么?”庭岁寒一边不动声色的后腿,一边看向那人。 眼前之人听到庭岁寒的话,似乎愣了一下:“你不认识本......我了?” 庭岁寒瞳孔一震,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原主认识他?“本”是什么意思。 本...王?他不会就是萧王吧! 庭岁寒当然没有傻到忽视他下意识出口的那个本字,再看一眼眼前人的衣着,大概率就是萧王了。 赌一把,若他不是萧王,再想其他手段也来得及。 庭岁寒神色一变,眼神闪躲起来:“王爷,既已将我赶出上溪村,为何还要来此,三娘早已告诉自己,就当从未认识过你这个人,从此以后...” 庭岁寒编不下去了,便只能低头装难过。 “...”萧王似乎沉默了一瞬:“本王从未想过你还有如此本事...呵呵,真是让本王长见识了。” 庭岁寒面色一变,对啊,萧王的势力可不小,她这些天在上溪县干的这些事,他或许早已得知情报。 小说中曾写过,女主赵若在上溪县被吴竟调戏没过片刻,萧王便赶到去英雄救美了。 那如今想来,萧王对上溪县怎么可能一无所知,想的深远一些,若他是萧王,定然会将探子安插到上溪县内里观察这里的情况。 再深远一些,或许兵营中,甚至吴府内,都会有他的人。 她从前只顾着迅速提升己方战力,想着最具有威胁力的敌人南蛮,却从未想过萧王也在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看着庭岁寒的面色几经变化,萧王面色也有些古怪。 片刻后,萧王又开口道:“庭三娘,火药这个东西,你是如何做出来的?还有轮椅...弓箭的技巧,甚至是...兵法?” 庭岁寒并未答话,她的手微微后挪,刹那间,拉弓搭箭只是一瞬,在萧王反应过来前,庭岁寒的箭已然搭好。 萧王一愣,在他的潜意识里,眼前这个女人一直是爱他至深的柔弱大家闺秀,从未想过她会将弓箭对准自己。 “呵,老娘会什么关你什么事。”庭岁寒弓箭在手,底气微微足了些,语气也变得不客气起来。 她的腿伤是萧王干的,这事儿她记得很清楚。 虽然原主没了,但骨折的疼她却受了,几夜几夜疼的无法入睡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说句实话,她活这么大,从没有受过这么疼的伤,记忆实在深刻。 时隔一个多月,萧王没想到眼前女子不仅会对自己举起弓箭,甚至还会怼人了。 “有意思...”萧王愣了半天,最后露出了个三分邪魅三分意外还带有四分感兴趣的神情来。 庭岁寒嘴角抽了抽,不愧是小说男主角,还真是... 将弓箭微微拉了拉,庭岁寒语气冰冷:“后退,把你手里的刀放下,把手举起来,否则休怪我无情。” 萧王闻言顿了顿,看着庭岁寒拉弓的姿势,目光凝了凝。 庭岁寒见他无动于衷,也不废话,当即将弓箭拉的满了些。 “别!我退。”萧王似是皱了皱眉,面上露出了不满的神情,微微退了几步,却没有放下刀。 庭岁寒冷哼一声:“把刀放下,举起手来,我的话你没听见吗?” 萧王沉默片刻,似乎是在等什么一般,过了半晌,他才开口:“采叶,你还不动手吗?要本王等到何时?” 庭岁寒瞪大眼睛,心下一震,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一道熟悉的人影从穿后走了过来。 “姑娘...”采叶神色有些不安。 “你...”庭岁寒面色复杂。 萧王却是冷笑一声:“感觉如何,可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逐渐虚弱,手脚发麻?” 庭岁寒闻言心吓一跳,但当她自己感受自己的身体时,却并没有发现这些变化。 她这些天一直在练习弓箭,身体素质已经逐渐好了起来,因此握住弓箭的时间比从前长了不少。 她现在依旧能感觉自己拉弦的手依然有力。 “还在硬撑吗?呵呵。”萧王说着,上前走了两部。 庭岁寒面色一变,果断射出一箭,箭矢直直穿透的萧王左腿。 萧王似乎没想到庭岁寒能射出这一箭,箭矢近距离穿透了他的左腿,使其整个人都跪倒在地。 “啊!...嘶,采叶!你,你这个贱人,居然!敢背叛本王!”萧王撑着抬头看向采叶,神色狰狞。 言罢他大喊一声:“近卫!” 还未等庭岁寒反应过来,破窗进来了两三个人黑衣人,挡在了萧王面前,将刀横在身前看向庭岁寒。 第69章 在她之上 庭岁寒反应并不慢,她的弓箭早在几人进来之前便已经搭上了,此刻才会有对峙的局面。 否则她现在已经被眼前这些黑衣人压在地上了。 但庭岁寒知道,凭根本无法对抗眼前这两个黑衣人。 她这具身体从前是大家闺秀,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一辈子连凳子都没自己搬过。 家道中落后又断了次腿元气大伤,现在可谓是个药罐子。 庭岁寒方才拉弦撑了半晌,此时手已经开始抖了。 若真要打起来,便只能靠火箭了...庭岁寒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但腿被箭矢射穿的感觉并不好受,萧王此时已经流了不少血,语气有些虚弱,不再看向庭岁寒:“先,先带我走!” 近卫是闻言只是冷冷看了眼庭岁寒,便带着萧王冲出了屋子。 庭岁寒见状长松了一口气,但她的危机还没有接触。 放下弓箭,将因为长时间拉弦而累到虚脱颤抖的手臂掩在袖子里,庭岁寒沉默片刻,转头看向身后的采叶。 “采叶,你是萧王的人?” 采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抓住了庭岁寒的裤腿,一言未发就开始哭。 庭岁寒神色有些复杂,但她方才听萧王所言,“采叶背叛了他?”的意思便是,采叶并未听萧王的话。 反过来便是,采叶并没有完全背叛自己。 但身边人竟然是别人安插下来的卧底这件事还是有些让她没反应过来。 一开始她以为采叶是吴竟的人,没想到采叶的身份在她算计之上,失策! “姑娘,我,我没有背叛你...”采叶哭的很凄惨。 庭岁寒蹲下身看着采叶,她先前以为采叶是那种传说中的女暗卫,但现在看来,采叶确实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 她只是萧王安插在上溪县的卧底,用来探查情报的人罢了。 “是,你确实没有背叛我。”庭岁寒深吸一口气:“告诉我,萧王想让你做什么?” 采叶沉默片刻:“王爷...不,是萧王,他得到情报,听说上溪县似是有人在策划谋反之事,虽没有放在心上,却派了不少人安插在此处,一旦有情况,方便及时行动,婢子便是他派来探查上溪县内情之人。” 庭岁寒闻言了然点头:“那,他今日为何会来此处?” “姑娘做了太多事,一桩一件足矣引起萧王注意...”采叶低着头:“萧王得知了姑娘身份,便让婢子设计控制住您,想...不知不觉将您带走。” 庭岁寒挑眉,不知不觉将人带走? 看来从前吴竟身边的了一道人便是这么离开的。 “了一?”庭岁寒尝试性说出了两个字。 采叶一愣,随机点了点头:“是,了一道人便是萧王这般带回了上溪村的...婢子手中有一种萧王从南蛮处得来的迷药,若事先将其中一种药粉让人服下,那在其后的数十个时辰内,点燃另一种特殊的燃香,便会使服用了迷药的人手脚发软,无法反抗。” 庭岁寒沉默片刻,她大脑有点乱。 但当她的视线触及采叶后... “迷药呢?” “在我房里。”采叶几乎是知无不答。 庭岁寒沉默片刻:“为什么不听萧王的话,对我用迷药?” “...”采叶犹豫许久,才抬头道:“姑娘曾经说,只要婢子不背叛姑娘,便一直是自己人,那如今这份诺言,可还当真?” 庭岁寒笑了笑,扶起采叶:“当然,采叶没有背叛我,不是吗?” 采叶也笑起来:“是,只要姑娘还当采叶是自己人,采叶便不会背叛姑娘。” 庭岁寒其实不太明白采叶为什么会临阵倒戈从萧王那便站到自己这里。 但至少这是件好事,采叶这么做定有缘由,但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 “在萧王手下做事可不是好差事,采叶知道姑娘不惧萧王,也不想再回去了。”采叶神色有些黯淡。 庭岁寒突然想起了小说中的情节。 男主手下的近卫,却也可以称得上是杀手组织,兼带着还有一个由女子组成的情报组织。 杀手组织内都是他救下的孤儿,给一口吃的,将人救活,从此便成了萧王的人,经受严苛残酷的训练最终成为了一个个只忠于萧王的近卫。 小说中有情节称。 几百个小孩子会被聚集在一个封闭的空间内自相残杀,最终只能活下来十人,活下来的十人,便能得到食物和水的奖励,以及活下来的资格,未来为萧王效力。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但被萧王救下的代价太过沉重。 相对的,那些由女子组成的情报组织内的女子或许过的也并不好,成为大户人家里的婢女,或是作为小妻潜伏在某些人身边,更甚者乃至青楼勾栏内也有她们的影子。 因此从里面出来的采叶才会不愿意回去。 庭岁寒沉默片刻,拍了拍采叶的肩膀:“好。” “姑娘,的意思是?”采叶神色惊喜:“是不会赶我走了?” 庭岁寒笑着点点头:“放心,不会了。” 采叶抹了把泪,瞬间惊喜起来:“先前萧王曾给奴婢传过消息,要奴婢一直跟在姑娘身边探查你的情报,若是失手...” 庭岁寒忍不住笑出声:“你就是因为这个,那时才那么慌?一个劲的求我不要赶你走?” “是,比起这位吴公子只是打板子赶人走的手段,任务失败落在萧王手中,才是真的生不如死。”采叶说着,整个人都忍不住抖了一抖。 “放心,至少从家以后,不再是敌暗我明的状态了...”庭岁寒的神色逐渐凝重。 萧王此番一闹,确实将自己拉到了明处,也方便庭岁寒及时做出应对手段。 但萧王的近卫...确实有些棘手啊。 “采叶,你曾在萧王身边做事,仔细与我讲讲他身边近卫的事儿。”庭岁寒看向采叶。 采叶闻言思索起来:“婢子确实知道不少...” 第70章 出发 “婢子本就是上溪县人,是五年前,婢子被爹娘买到了牙行里,被萧王的人寻到,进了他手下做事,从前被一。”采叶叹了口气。 庭岁寒却是心下一震,五年前,五年前萧王便已经为了今日谋划了吗? 可是时间对不上,萧王是得到了庭山的信件后得知情况,才到了上溪县隐匿起来。 采叶看出庭岁寒神色变化,才摇摇头:“不仅是上溪县,萧国上下年龄小的孤儿,活不下去的,都会成为萧王的目标,但男子要看资质,女子便要看容貌了,相貌丑陋者便会被再次遗弃。” “后来不知怎的,萧王竟要放弃在京城中的产业,一夜之间变卖了手下的全部资产带着心腹离开了京都,来到了上溪县。” 庭岁寒这才点头,这便与她闹钟的时间线对上了。 “我们少与萧王的近卫有联系,婢子只知道他们并非绝对忠于萧王,但他们也不敢离开萧王,因为萧王手下近卫的命,都被一种名为巫蛊丸的毒药吊着,只有萧王有解药。” 庭岁寒面色一变:“你也吃了巫蛊丸?” “并未,巫蛊丸并非凡物,哪里有那么多,只有被萧王看重之人才会被喂下巫蛊丸,同我一般的姐姐妹妹是没有吃的。”采叶说着,神色有些讽刺:“教我们的姑姑还说,能得到巫蛊丸的姑娘,是被萧王看重之人,是有福气,可采叶却从不少姐姐那里知道,但凡服下巫蛊丸的人,少有活过三十岁的。” 采叶神色没有怨恨,只有浓浓的畏惧。 庭岁寒深吸一口气,这些是小说中一笔带过的情节,但如今从采叶口中说出来,才觉萧王确实不是好对付的。 单凭一个战斗力极强的近卫队。便她手中是有火药,怕也有些难对付。 萧王的许多手段,例如那迷香,还有巫蛊丸,其实都与南蛮有些关系。 庭岁寒不知道图书馆内能不能查到相关线索,但等到局势稳定后,倒是可以研究一番。 若是她研究出了解药,可不就是将萧王的近卫队解散的最好机会吗。 虽然不太可能,但梦想还是要有的。 “都过去了,今后有了防备,至少不会再让萧王这般登堂入室。”庭岁寒将防贼的对策从脑中过了一遍,随后笑道:“放心,今日他腿受了一箭,至少一月内,不会再有气力找我们的麻烦。” 采叶闻言也长松了口气,笑着点点头。 一个月,足够她拿下周边两县,接下来要面对的,便是南蛮了,萧王怕是也没力气再去管她。 “主人,你睡下吧,明日你还有大事要做,采叶守着你。”采叶劝庭岁寒睡下。 庭岁寒被采叶的一声主人吓到,却只是点了点头。 被萧王这般一闹腾,庭岁寒确实有些困倦,但或许是经历了一次被人暗夜刺杀后,她便是睡下,心也依旧难以平静。 就这般假寐了大半夜,窗外日光盖过烛火后,庭岁寒翻了个身,坐了起来。 拍了拍一直坐在一旁的采叶,庭岁寒道:“好了,采叶,你去休息吧。” 采叶转身:“主人,你真的要去打仗?” “这不算是打仗,不过要将涿水县控制下来,或许确实要动用些武力手段。”庭岁寒伸了个懒腰,让自己微微清醒了些。 “对了,采叶,我有些事要吩咐你。”庭岁寒说着,附耳在采叶一旁低声道:“今天白日,你去寻些碎瓷片,还有......” 采叶听的一愣一愣的:“主人要这些做什么?” 庭岁寒笑着摇摇头:“萧王的人来这里,大多都不可能走正路,那便只有翻墙一条路,既然喜欢翻墙走窗户,那我们便送他一份大礼。” 采叶思索片刻,才明白那些东西是拿来做什么的:“原来如此!主人好聪明。” “...倒也不算是我想出来的,反正你照办便是。”庭岁寒轻咳一声,摆摆手。 洗漱一番后,庭岁寒带上了自己惯用的弓,朝着城门口的方向走。 出远门她当然不能再坐轮椅,这个年代有马车,外加上还有不少需要搬运过去的火箭,便一同随庭岁寒坐马车运过去。 两百多人站在城门口,一副蓄势待发的摸样,让城中百姓有些慌乱。 庭岁寒一路走过来,见了不少百姓都在张望城门口的景象。 不过是个几百人人的小县城,哪里见过这阵仗,一个个都有些惊慌失措,好在没有闹起来。 毕竟每日都有吃的,这可是其他县城百姓做梦都得不到的待遇,比起外面坑树根的流民,上溪县中的百姓虽然心中日日惊慌,却从未想过要逃离这里。 先是有县令那里开的粮仓,后又有中容的“友情赞助”,照着这里人天天喝粥都满足的样子,至少能撑到明年开春。 “庭姑娘!你来了!”翟耀与众人一见庭岁寒,不由上前几步。 庭岁寒面色严肃,点了点头,指了指城外:“好,此事不可耽搁,即刻整兵出发。” 翟耀点了点头:“好!” 一众人浩浩荡荡朝着城外走,庭岁寒看着一路走去的路,心下不由有些怪异之感。 上回她与五娘几乎是一步一停,形容凄惨的从涿水一路赶到了上溪县。 如今仔细一想,涿水县内似乎还有个她的熟人。 庭三娘腿伤不愈,又饿了好几日,早已没了呼吸,五娘为了将其葬了,便找上了一富户,打算卖身葬姐。 而五娘找的那个富户,如今想来,怕也不是善类,最后的情形,甚至想将五娘直接掳走去做小妾。 继续留在涿水县,定会被他日日找麻烦,如今想来,当初的决策也无不对。 毕竟若是没有来上溪县,又怎么会遇到“大好人”吴竟呢。 纵使她千般防备吴竟,万般计划后路,也不会忘记他确确实实救了自己一命。 思绪回拢,庭岁寒的视线看向马车外一直往外退的荒凉景色,再看向早已麻木的流民,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将马车车帘放了下来。 第71章 四郎啊! 景象太过凄凉,她看不下去了。 她现在没有能力救这些人,如今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眼前一幕。 上溪县现在的存粮只够一县人的吃用。 或许救下一两个,甚至是十几个人勉强也够,但这不是救一个或是救十个的事。 救下一个流民,便会有一群,乃至成百上千的人闻风而来,届时整个上溪县都要遭殃。 届时流民一拥而上,整个上溪县的人都活不过这个冬天。 可是...到了冬日,这些流落在外的流民,还能活多少? 有力气走的早就走了,如今还留在这里的多是些老弱妇孺,便是有年轻人,也是有孩子带不走,或是有老人在侧走不远的。 这些人饿了这么几个月,身体早已不堪重负,等到了冬日,还能活多久? 庭岁寒早先想过这个问题,可都被自己一一回绝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现在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缺,计策再多也没办法。 两百人都是训练了几个月的兵士,虽称不上训练有素,行军速度却也不慢,很快便到了涿水县外。 有眼尖的人看到外面的景象,都不由一惊,纷纷往城内跑。 原本半掩着的城门瞬间被关上,城外的人都进了城。 庭岁寒见状忍不住笑出声,这倒是好,她不想什么都没解释,便将城内的百姓吓跑。 如今倒是好,这些人都进城了,反倒方便他们行动。 下了马车,庭岁寒制止了翟耀想要派人上前的举动,开口道:“不急,各派三十人,将其他三面城门堵住,不要让里面的百姓现在就跑出来。” 至少要将情况讲清楚,届时若是还有人执意离开涿水县,庭岁寒自然不会阻拦。 翟耀听了庭岁寒的话,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这才转头去吩咐手底下的百夫长。 庭岁寒的目的是将涿水县的一切可利用资源都利用起来,就像是打土豪分田地一般的做法。 吴竟先前去派人探查的情况表明,县令府似乎被县令的富商亲戚占了下来,而县里也有几户人家是本地颇有钱财之人,灾年期间,因着县令跑了,这些人小人得志,竟开始哄抬粮价大肆收刮钱财,俨然成了当地的土皇帝。 在这个一口粥便能救活一个人的时代,涿水县单是饿死的尸首便已经有几十具了。 国都要没了,还死守着财产粮食不放,哄抬粮价借机敛财,可就真的是又蠢又坏了。 等到南蛮攻来,这些人是第一个死的。 当然,庭岁寒不至于去杀他们,她这回的主要目标便是将这几人的家抄了,当然,只要粮食,将那些不义之财归还回去,至于旁的,她没兴趣。 这年头粮食才是硬通货,金银财宝怕是要等十多年后身价才会暴涨。 届时先用粮食收买一波人心,再用军饷勾搭一批年轻人入伍,最后顺势接管涿水县的城防,将涿水县收入囊中。 翟耀听了庭岁寒讲述的城中情报,忍不住将手中的长刀插在地里,面上恼怒:“这些富商,竟一点脑子也没有,如今死守着粮食和钱财有什么用!” 还不如吴竟那个纨绔子弟聪明,至少吴竟有胆子有野心,却没坏到这种程度,当然这句话翟耀没说出来。 “是啊!真是气煞我了。”几个长相魁梧的十夫长听了庭岁寒讲述的大致情况,面上皆是一脸怒色。 庭岁寒将气氛烘托到位,便开始一步步将她的目的与计策和几个百夫长十夫长见了清楚。 这些百夫长十夫长都是从两百人中选出来较为机灵能压得住手下的人,自然明白了庭岁寒话中的意思。 翟耀听了也暗暗点头:“庭姑娘做得对,我们的目的是更多人手,万万不能对城中百姓动手。” “可若一人也不动,未免太过没有威慑力。”长相魁梧的那个十夫长不由皱眉。 “庭姑娘说了,不能对百姓动手。”另一个十夫长拽了拽他的胳膊,摇头道。 庭岁寒笑了笑:“我是说了,不准对百姓动手,可没说不能对富商与那些贪心之人动手,既然他们做出了不义之事,便休怪我们无情了。” 有聪明人瞬间听明白的庭岁寒话中含义:“对啊!杀鸡儆猴,用那些无耻之人便可。” “切记,不要闹出人命。”庭岁寒还是提醒了一句。 “放心!再如何都是萧国人,我们自不会对他们下死手,如庭姑娘所说,如今之际,萧国人自当一致对外,不可内里敌对。”翟耀点点头。 “好!接下来便要辛苦诸位了,晚些时候,我会与你们一同进城。”庭岁寒言罢一拱手。 几人不懂礼法,见状一愣,便学着庭岁寒的动作,一拱手。 相视一笑,危难之际,心怀大义者想要保家卫国,心怀小义者想护住小家,但无论如何,在场所有人的敌人都是同一个,如此气氛下,特殊的情感油然而起,甚至让不少人都忽略了庭岁寒在这个时代容易被人轻视的性别,将她视为了战友。 将详细的想法与众人讲清楚后,翟耀这回心中便更有了些底子,一挥手,带着手下还剩的一百多人,朝着涿水县的方向而去。 几人到了近前,翟耀大喊道:“城内可有人在?” 大门内无人应答,安静了片刻,翟耀上前推了推门。 门被推开一瞬,里头有三四个人的影子,当翟耀再次推门时,便发现抵着门的力量更大了些。 “我们不是坏人,门内的人,告诉我,城内有多少人?”翟耀轻咳一声,试图让自己的声音柔和一些。 门内依旧安静。 “翟大哥,你怎么说话的,这阵仗,任谁都会想我们是坏人吧。”有个百夫长见状翻了个白眼。 翟耀冷哼一声:“那你来?” 那个百夫长挑眉:“我来就我来。” 说罢他上去一步,大喊道:“二哥!我是四郎啊!开门!” 门内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声音:“四郎?是四郎?” “是啊!李四郎!二哥不认得我了吗!”那百夫长继续高声道。 第72章 抄粮食 “二哥!我真的是四郎啊!”那百夫长见门内久无声音,不由又高声喊了一句。 “你,你...你既是四郎,便告诉我,门外的那许多兵士到底是干什么的!”门内的声音有些紧张。 翟耀见有戏,面色不由有些尴尬,摸着鼻子后退几步,将主战场让给了那名叫李四的百夫长。 “二哥,我们不是来干坏事的,只是有些事需要与城中的父老乡亲们谈谈。”李四见门内有声音,面上一喜:“二哥,你快开门吧,弟弟许久不曾回家,如今可想死哥哥母亲弟弟妹妹们了。” “可是...”门内的声音有些犹豫。 “哎呀二哥,弟弟还能骗你不成,咱们可是正规军队,如今你弟弟我也是这队里的百夫长了,你害怕什么?” 片刻后,城门开了一道口子,里头探出了个脑袋:“四弟,你真的...” “哎呀二哥,可想死弟弟我了。”李四直接从城门里将人拉了出来一把抱在怀里:“数月前离家,可悔死我了,如今二哥终于愿意见弟弟了。” 名为二哥的人一把推开李四,拍了拍衣服,轻咳一声:“没大没小,那,那你与这些兵士来涿水县到底是作何?还有你先前说做了百夫长,到底是怎么回事?” “咳,这事儿还是千夫长来说吧。”李四一噎,只顾着与家人许久,差点忘了正事,他轻咳一声后退两部,看向翟耀。 翟耀横了眼他:“你还记得有我这个千夫长呢。” 李四轻咳一声。 “啊哈哈,诸位不必慌张,我等都是萧国人,是隔壁上溪县结起的起义军,不是来找麻烦的。”翟耀上前两步,面上带上了和善的笑容:“诸位中应该有人见过我父亲吧,就是上溪县的翟郎中。” 有人听到翟郎中的名字眼睛一亮:“哦哦哦,翟郎中我们认识,原来你竟是翟郎中的儿子。” 先前说话没用,李四上去一顿套近乎,竟直接将城门打开了。 如今翟耀也学会了这一招,开始用自家老爹的医者名声套近乎。 翟耀面上带笑:“是啊是啊,老伯,我们没有恶意,只是要与如今的城中百姓商量些事。” “那,是要商讨何事啊?如今这城中可没什么人了,便是老鼠都能给饿死,你们带着这好多人来,可险些吓死我们。”那老伯抚了抚胸口,才道。 翟耀语气歉疚,先是道歉,然后才道:“吓到老伯是我们的不对,只是这事情一时半刻说不清楚,但是是关乎涿水县安危之时,南蛮就要攻来了,若我们自己不能举起刀兵反抗,可就要命绝于此了啊。” “啊?南蛮就要来了?”那老伯一惊,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一行人先是套近乎再是拉关系,最后一群人浩浩荡荡进了涿水县,开始挨家挨户去寻人。 每家每户出来一个代表,一同去商讨事情。 庭岁寒见众人成功进了涿水县,才松了口气,笑着点了点头。 “好,接下来便是我们的主场了。”庭岁寒看向身后的五十几人,一挥手:“走,让我们去会会涿水县的“大人物们”。” 身后众人也均是一脸肃穆,点了点头,随着庭岁寒向着涿水县行去。 翟耀带着几十人进城去与里头的百姓交涉,他们中有几个就是涿水县人,也是这个世界的本土人,与这里的人沟通起来自然比庭岁寒一个外时代人要顺利不少。 而庭岁寒则担起了与本地的富商权贵沟通的任务。 五十人,再加上弓箭刀兵和一些轻威力的火箭火药,足够震慑住他们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城,庭岁寒也从马车换乘了轮椅。 “庭姑娘,这城中共有四家,咱们要先去哪里?”一个小厮摸样的人跟在庭岁寒身后,陪笑道。 他便是先前来城中探查情报的人。 庭岁寒笑了笑,先不急,拿最简单的入手,试炼一番。 “那小的便明白了,直奔城西最大最高的那座庄子走,那里头的曹正便是那一片的豪强了。” 庭岁寒点了点头,一行人便朝着西面走。 一路上不少涿水县的百姓都目睹了庭岁寒一行人,但大多都是躲在门里偷看。 庭岁寒也不多做,只是带着五十人,到了那曹正的家门口。 庭岁寒一挥手:“你去开门,哦对了,不要踹坏了,如今正是缺东西的时候,莫要损伤东西。” 一个十夫长闻言一点头,带着三四个人上前用力一推,那门便吱吱呀呀地微微打开。 门口守门的老头见状一个蹦子便跳到了一旁:“你你你你,你们是干什么的!?” 庭岁寒微微一笑:“不慌,老伯,只是来瞧瞧这里粮食多不多罢了。” “啊?看,看粮食多不多?你们,你们是什么人?”老头更慌了。 庭岁寒不再言语,与众人一同进了曹府。 曹府内也有不少侍从仆役,见庭岁寒一行人浩浩荡荡走进来,皆是惊慌失措。 “你们是什么人!?” 众人早先受了庭岁寒嘱托,这会儿自然不会乱说话,只是闷头做事。 将府中仆役三两个一同绑起来,女的一屋男的一屋,全都控制起来,才方便接下来做事。 曹正听到动静,得知外头进来了一群土匪,惊得只穿着寝衣便从屋里跑了出来,一出来便撞上了庭岁寒和她身后的一行人。 这曹正果真是涿水县的四大权贵中排倒数第一的,府上仆从前前后后加起来其实只有十多个,几乎不需要用什么雷霆手段便全都控制起来了。 独留一个没什么威胁力的曹正。 “你就是曹正?”庭岁寒皱眉,看着眼前的中年人。 曹正见一女子坐在不明椅子上和自己说话,却也不敢轻佻,毕竟庭岁寒身后还站着不少人呢。 “我,我就是,你们是什么人?我曹正可没做什么贪赃枉法的事儿啊,也没的最贵你,你们找错人了!”曹正很慌,当即开始解释。 曹正的院子里只有两个貌美丫鬟,如今看着外头气势汹汹的一群人,他不由自主有些胆怯起来。 第73章 分粮食 庭岁寒面色依旧冷肃:“自两个月前起,哄抬粮价,将粮食高价卖与百姓,勾结刘地主,与其他三人一同大肆敛财,仗着没有了官府,几月间肆意妄为,喜好抢夺良家女子为妾,若是不从,还会动手抢人。这些可都是你做的?” 曹正一懵,愣了半晌,才开口道:“你,你们是官府的人?” “不是。” “不是官府的人,那这些事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啊!”曹正闻言长松了口气:“如今这世道,能快活一天是一天,老子有钱,爱干啥干啥。” 庭岁寒冷笑:“那照你的意思是,只要有钱,便可以为所欲为喽?” “自然!”曹正答得理直气壮:“你们是什么人,居然敢闯到我家里来,来人,来人啊!” 庭岁寒微微一笑,看向身后的人:“去,绑起来,打。” 身后站着的众人早就忍不住了。 他们大多都是平民百姓,平日里被地主阶级欺压惯了,不敢反抗习以为常。 可当庭岁寒将这些罪行一桩桩一件件摆出来时,不少人心中都涌起了怒火。 如今正是可以动手泄愤的好机会,众人自然不会留手。 七手八脚将曹正打起来,按照庭岁寒的嘱咐避开了头和重要部位,不少人便开始了拳打脚踢。 庭岁寒转身,看向剩下的人:“抓紧时间,去看看曹家的粮食都放在哪里,蔬菜和各类粮食都要,只需给他们留下两个月的余存,剩下全都搬上牛车。” 众人都激动起来,一齐点头:“是!” 不动钱财,只要粮食,庭岁寒也并未全都搬空,给这几户人家留下了足够过冬的食物。 就这般抄了三家,最终一共得到了三百石的粮食。 一开始跟着庭岁寒的五十人都是精神满面面带喜色的,到现在已经开始累得满头大汗了。 虽说搬这三百石的粮食便是不轻的差事,但在场没有一个人说累。 这都是救命的东西,三百石的粮食,足够这一县百姓熬过整个冬天,虽有些勉强,但至少不会再出现饿死人的情况。 荒年在即,庭岁寒像是个旁观者,心中都难免难过。 这些人可是真真切切在其中煎熬的,得到了救命的东西,绝不会说累,他们只会在心中感激。 城中百姓本还在担惊受怕,不知这从何而来的一群人来涿水县到底是要干什么的。 但见这些人从三富豪家中一袋一袋地往外抬粮食,不由都出了门,看起了热闹。 庭岁寒见状,心中压着的大石也缓缓放了下来。 她这些天见了太多饿死的人了,在这个食物产量低,又赶上荒年的时代,受压迫的百姓才是最痛苦的。 “庭姑娘,咱们现在可是要去县令府上?”跟在庭岁寒身边的小厮擦了擦头上的汗,开口道。 其余三家只是小角色,不过是些有钱的富商。 而真正的重头戏是目前居住在县令府上的刘地主。 地主与富商是两种不同的情况,虽都是有权有势,但地主地位会比富商要高。 古代重农抑商的情况很严重,因此商人哪怕有钱,朝廷也大多是打压的态度。 但地主就不一样了,这些握着土地的人,祖上很多代以前,其实都是皇帝封赏下来的。 萧国的开国皇帝对有功之臣的褒奖便是封土地,封地主。 大地主后来都有了官位进了官场,将手底下的产业代交旁人处理。 而小地主守着大片的土地,同样能过得很滋润。 因此地主在古代还是有些地位的,更何谈这刘地主还是前任县令的亲戚,在名义上,庭岁寒不能像对待其他三人那样直接开打。 这于理不合。 但明着不能动粗,暗着可不是不行,又没人看见。 庭岁寒笑了笑:“先不急,你去带几个人,在涿水县转一圈,告诉这里的诸多百姓,我们起义军会将这些粮食分与全城百姓,按人头领,想要粮食的,速速到城门口等着。” 那小厮一愣:“啥?全都分给百姓?” 庭岁寒瞥了他一眼:“怎么?” “这,这...公子会不会不高兴啊,这么大的事儿,不如与公子商议一番再...”小厮有些犹豫。 庭岁寒笑了笑:“你莫不是以为,我们抢了这些粮食,这些粮食便都归吴竟了?” 小厮一愣,那表情明显是在说“难道不是吗?” “这三家手中的粮食中那些不是从百姓手中收刮所得?若是抢了粮食便是自己的,岂不与南蛮没了区别?”庭岁寒面色有些冷:“去找人,暗我说的做,若吴竟有异议...” 他就算有异议,庭岁寒也能让他变得没有异议。 小厮一抖,连连点头,撒腿便去找人传话。 庭岁寒暂时不打算动县令府,一来是这事儿有些麻烦,要从长计议。 先前叫走了一部分人,将起义军的事儿和南蛮即将攻来的消息告知了涿水县的众人。 而庭岁寒又做主给各家各户分了足够过冬的粮食。 今日回家,城中百姓多半是要仔细思量一夜。 至少看在那救命粮的份上,不少百姓感念着救命之恩,都会支持他们的作为。 届时整个涿水县都是自己的人后,再去一举讨伐那刘地主也不迟。 兜兜转转了一圈,也不好再费力气回上溪县,众人便原路回了先前抄粮食的三户富商家里挤着睡了一夜。 两百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家大业大的富商家里除了银子粮食多,房屋也不少,一家住个六七十人绰绰有余。 这些富商们挨了一顿打,早已被这些突如其来的土匪吓破了胆子,当然不会有异议。 原本这些人还担心这群土匪要把自己家搬空,最后才发现他们只拿了粮食,没拿钱财,此时心中甚至隐隐有些荒诞的感激之情。 庭岁寒也寻了一处小房间住了下来,今日她跟着众人抄了一整天的家,确实也有些困乏。 第74章 止血 “你这个坏女人!抢我家粮食,你是坏女人!”一小孩的声音从屋外响起。 庭岁寒挑眉,看向窗外。 “小孩,莫要吵闹!”隔壁的兵士被吵了清梦,不由恼怒,推开门凶了一句。 小孩一抖:“你们,你们都是坏人!” “小主人,可莫要再来这里了。”一中年女人的声音响起:“快随我走。” 庭岁寒此时已经站了起来,推开屋门,看向门口的小孩:“小孩,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句?” “你,你是个坏...!”小孩话未说完,一旁的女人便捂住了小孩的嘴,陪笑道:“贵人莫要恼怒,小主人还是个孩子...” 庭岁寒摆摆手:“让他说完。” 小孩一把扯开旁边女人的手,大喊道:“你这个坏女人!抢我家粮食,你是坏女人!” 庭岁寒看着小孩一脸愤怒的摸样,挑眉笑道:“这是谁告诉你的?” “我爹...唔!”小孩的嘴又被旁边的女人捂住了。 庭岁寒看了眼小孩身旁的女人,了然笑道:“原是你爹说的啊。” 小孩身旁的女人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贵人莫要恼怒,不是我家主人说的啊,不是啊,莫要怪罪我们。” 庭岁寒挑眉:“何故如此?莫不是怕我怪罪,杀了你家主人?” 那女人似就是这般想的,闻言面上更是惧怕。 “小孩,那你可知,你家的粮食是从何处所得?”庭岁寒低头看着屋外的小孩,面上并无恼色。 小孩一愣,似乎有些疑惑,片刻后才道:“我家中有钱!自然是拿钱买来的!” “是吗,可我怎么听说,你家中粮食都是从周边农户家中收来的,每每丰收之时,便会将粮食悉数取走,至多只给农户们留下糊口的粮食。”庭岁寒冷笑道:“如今大旱荒年间,粮食产量不丰,你爹更是不顾百姓死活,依旧按往年传统收粮,致使数十户农户活活饿死,此事你可知道?” 小孩只有七八岁的摸样,听了庭岁寒的话,愣了许久,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呜呜呜我不信!你骗人!你骗人!我爹是好人。” “好人?他这般奸佞之人若是好人,那天下的好人都得呕血三升了!” “你!你...”小孩噎了半晌,最后哭着跑了,在小孩身边伺候的女人见状也只能追上去。 庭岁寒满意看着小孩离开的背影,点了点头。 啧,你骂我,我就骂你爹。 “庭姑娘莫要生气,不过是小孩儿的戏言罢了,你今日带兵将三家的粮食分于全县百姓,才是真的义举。”一旁的士兵见状,不由宽慰道。 庭岁寒摆手:“无妨,我没生气。” “那便好。”那士兵笑了笑,回了自己的屋子。 庭岁寒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一瘸一拐转身进了屋子。 她明明没做杀人之事,甚至只取了三家的粮食,没动钱财,这小孩居然以为她是滥杀无辜之人。 可快冤枉死她了。 还未等庭岁寒进屋,身后突然传来了两三道慌张的声音。 “不好了!庭姑娘!” “有将士杀人了!” 庭岁寒身体一僵,转身看向身后来人:“说清楚,怎么回事?” 李四语气慌张:“有将士与百姓起争执,吵闹间居然将手中刀刺入百姓身体中...” 庭岁寒心脏猛然停止了一瞬,但她瞬间反应了过来:“伤者在哪里?带我过去!” “是!”李四一点头,走在前面。 庭岁寒此时脑中一片乱糟糟,也顾不得要坐轮椅了,拖着伤腿便跟了上去。 走了两步她又停了下来,她忽然想到,若是伤者还活着,那或许需要一些急救用材。 她转身回屋,瞬间进了黑石空间,提起药箱出了空间,便拔腿去追赶李四。 片刻后,二人到了一处小院外,一进门庭岁寒便看见的伤员倒在血泊中,血水汩汩地往外流。 庭岁寒眼皮一跳,但曾见过比这更血腥的场面,如今一瞬间回神后,她猛地走上前,去探那人的鼻息。 有呼吸!那就是还活着。 庭岁寒眼睛一亮,视线转向那人腹部的伤处,不再迟疑,翻开药箱扯出纱布,先将伤口按住。 血再流下去人就要没了,或许没伤到重要器官,可血这么流下去,人才是真的要完。 庭岁寒按住伤口,血似乎慢慢止住了,她这才松了口气,转身看向身后的李四:“涿水县中可有郎中?” 李四愣愣摇了摇头:“没有。” 庭岁寒新下一凉,视线看向门外姗姗来迟的翟耀,大喊道:“快!骑马去上溪县将翟郎中带过来!人命关天的事儿!” 翟耀脚还没踏进来,听见庭岁寒的话整个人便是一愣,或许是人命关天那句话触动到了他,翟耀一言不发的转身出门去寻马。 单人策马一个来回,至少要四十分钟才能将翟郎中带回来。 在这四十分钟内,庭岁寒必须一直按着伤口,保持压力。 庭岁寒脑中一阵乱麻,她看过急救类书籍的。 腹部受伤...止血...要怎么做... 越是慌张,脑中记忆便越是乱,庭岁寒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手下依旧稳稳按着伤口。 受伤的是个青年男人,此时他面色发白,已然四肢僵硬,只能痛苦呻吟。 耳边隐隐传来哭泣声,庭岁寒抬头,便见似乎是青年妻女跪坐在一旁哭的眼眶通红。 庭岁寒稳了稳脑中思绪,安抚道:“不要哭了,他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随即庭岁寒转身看向一旁的李四:“去,涿水县中没有郎中,总有药铺吧?去寻姜炭,无名异,白笈一两,鸡内金五钱,冰片五钱,磨成细粉拿来,速去。” 郎中不是哪里都有,但药铺城中定是有的。 这个时代的人一般都是先让郎中诊治,再按照郎中的药方抓药治病。 李四点点头,跑了两步又转了回来:“姑娘,你方才说的那些,可能再说一遍。” “姜炭,无名异,白笈一两,鸡内金五钱,冰片五钱,磨成细粉拿来。”庭岁寒逐字逐句又说了一遍。 李四喃喃念着跑走了。 这是中药止血法,其实有很多种草药搭配,但如今庭岁寒也只能想起这一种了。 第75章 烙铁止血 待到药粉来了,敷在伤口上,再包扎好伤口,等翟郎中来了再做打算吧。 呼出一口气,庭岁寒见手下情况稳定,庭岁寒思绪逐渐活跃起来,她看向周遭的人:“动手的士兵在哪里?” “他见伤了人,方才早就趁乱跑了”青年的妻子哭喊到。 庭岁寒皱眉,从人群中扫视了一圈,寻到了一个十夫长:“林十夫长,你带一队人,去将人活捉回来。” 被点名的十夫长一愣,随即上前一步道:“是!俺这就去!” 七八个人闻言也都跟着那人跑了出去去捉人,庭岁寒的视线则看向对面正在哭的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说与我听听,若你们是冤枉的,我自然会为你做主。” 哭的满眼泪的女人闻言神色恼恨:“你是什么人,能管得了他们?” “自然,说清楚缘由。”庭岁寒点头。 “我家郎君不过是想要多拿一袋粮食,不是按人头拿的吗,妾身腹中未出世的孩儿怎么就不是人了!自然要也拿一袋粮食,又不是天大的错,那吃人的士兵便直接伸刀捅了出去!如今我家郎君身死,你们说说,怎么办吧!”女人哭的凄凄惨惨。 但她不能只听一家之言。 庭岁寒点点头看向一旁的小兵:“你说,方才到底是什么情况。” 那小兵点点头:“庭姑娘你莫听那个女人瞎说,孩子还未出生,哪里有分粮的理由,她丈夫都要上手去抢了,还动手打人,有人看不过去,便想拿刀挡住不要让他妄动,却不小心...” 庭岁寒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女人依旧在哭泣,周围围了一群人,庭岁寒跪坐在地上,手一直按压着伤口。 即将入冬的天气很是阴冷,地上更是刺骨的寒,就这般过去了几十分钟,庭岁寒只觉地缝里渗出的阵阵寒意钻入膝盖内,腿也忍不住开始疼了起来。 庭岁寒咬了咬牙,看向门外。 过了片刻,一阵马蹄声传来,是翟郎中来了! 庭岁寒眼睛一亮,便见翟耀背着翟郎中一路从外面冲了进来,而跟在二人身后的还有抱着陶罐的李四。 翟郎中年事已高,跑起来更是比年轻人走还慢,再马上一番奔波,如今已经满头大汗起来。 但心系伤员的翟郎中一被放了下来,便擦了擦汗走上前:“伤者在哪里?这就是伤者?” 庭岁寒点点头:“腹部受伤,一直在流血,我要是松手,血就要冒出来了。” “对,对,你做得好。”翟郎中喘着气点了点头,仔细查探起来。 “我让人将姜炭,无名异,白笈一两,鸡内金五钱,冰片五钱,磨成了细粉,翟郎中可知是止血的方子?”庭岁寒看向身后李四捧着的陶罐。 翟郎中思索一秒,点了点头:“虽不适合,却也能用,快拿来。” 李四闻言忙将陶罐递了上去。 翟郎中从庭岁寒手中接手了伤处,庭岁寒见专业的来了,便也松了口气。 放开手,她整个人都向后坐倒了过去。 头晕腿疼手麻木,她此时整个人都有些不好。 咬牙看向一旁的翟耀:“劳烦你,去将我的轮椅取来。” 翟耀闻言一愣,看了眼庭岁寒隐在衣袍下的腿,连忙点了点头跑了出去。 有人见状想要扶起庭岁寒,却碍于她是女子,在场都是男子,没人敢上前。 庭岁寒也不在意,视线看向一旁哭泣着的女子:“有翟郎中在,你们大可放心。” 正在专心致志救治伤员的翟郎中大喊了一声“别!老夫还没把握呢!别这么说,伤的这么严重,要是救不回来可不能怪老夫!” 庭岁寒笑着点了点头:“自然不能怪郎中。” “怎么每次老夫遇上这种事,都是你挑起来的。”翟郎中用袖子擦了擦汗,语气幽怨。 庭岁寒不在说话,只是摇头。 “若是我丈夫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说,要如何陪吧!”那女子抹了抹泪。 庭岁寒摇头:“此事明日再议,但未出世的孩子不可分粮,也不会给你们开这个例子。听你二人方才一言,既是你丈夫先闹起来,便不能全怪我的人,但此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女子一噎,却也不知要再说什么。 庭岁寒休息了片刻,才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 “翟郎中,如何了?” 翟郎中神色凝重:“必须要快速止血,伤口太大,单靠草药怕是难以愈合。” “那...?” “我有个办法,但有些疼。”翟郎中皱眉。 庭岁寒一愣:“难道是缝合?可是没有无菌操作环境,感染几率太大了。” “缝合?什么无菌?老夫听不懂,老夫的法子,乃是祖师爷笔记中所写的,用烙铁止血。”翟郎中叹了口气:“用烧红的烙铁按在伤处,便可使伤口融合,不在流血,日后痊愈也很快。但这法子用上去太疼了,可要做好准备。” 庭岁寒眼皮跳了跳,但仔细一想,似乎没毛病。 高温确实能快速使血肉组织融合在一起,且很迅速,萧国有些类似现代的单极电凝,利用热效应使组织凝固,封闭血管。 而且在高温环境下,虽无法做到完全无菌,但至少感染的几率会大大降低。 比缝合有效,就是有点疼,不,不对,是很疼。 “万万不可啊!怎能用烙铁?这可是刑具!”一旁还在哭泣的女子顿时闹了起来。 翟郎中见状恼怒道:“是要命还是用刑具,你自己选吧!疼也是疼那么一小会儿,莫不是你盼着自己丈夫死?” 女子被翟郎中喝了一句,顿时哑声不敢再说话。 此时匆匆去取到轮椅的翟耀正气喘吁吁从外面跑进来。 “去取炉子和铁块来。”翟郎中看见自己儿子,直接挥挥手吩咐道。 才喘了一口气休息不过三秒的翟耀愣了愣。 第76章 中医 “还不快去!?”翟郎中皱眉厉声道。 翟耀不敢再等,忙又跑了出去。 庭岁寒默默看着眼前一幕,不再言语。 比起针线缝合,其实这个方法确实是最高效快捷且后遗症较小的。 翟郎中显然也做惯了这种事,因此面上并无动容之色。 “烙铁止血,这般疗法...倒不像是普通医者能想出来的。”庭岁寒皱眉。 翟郎中抬眼看了眼庭岁寒,叹了口气:“我翟家祖上曾也出过个在战场上厮杀的将军,这法子便是战时常用的,战时若是来不及医治,流血过多怕是性命危矣,才得了此法。” 庭岁寒闻言了然点头:“原来如此,这便说得通了。” 她懂了,祖上阔过。 难怪翟耀有个当郎中的爹,却一心栽在兵营中。 庭岁寒摸了摸自己的老腿,叹了口气,坐回了轮椅上,将上面的小毯子盖在了腿上。 方才寒气入体,此时庭岁寒只觉整个人都有些僵硬,浑身都在泛冷。 但还是要等眼前之人脱离生命危险她再走吧。 片刻后,翟耀与另一人便抬着火炉走了过来,翟郎中开始动手。 庭岁寒转了转身,看向另一边已经被人压过来的那个动手的兵士。 “此人是你所伤,你可认?”庭岁寒叹气。 那人浑身都在抖,伤了人后他不知要怎么办,竟直接逃了。 被人抓回来时他已然心如死灰,动手前所有人都嘱咐过,不可对城中百姓动手,可他却... “你可认?”庭岁寒拔高了声音。 那人一抖,疯狂点起了头。 “好。”庭岁寒点头,转身看向后方啜泣的女人:“你丈夫的伤我自会负责,但是此人...” 被压着的那人咽了咽口水,低着头不敢说话。 “按照萧国律例,仗...五十,监五十,翟耀,你来行刑,带下去吧。”庭岁寒看向翟耀,翟耀一愣,与庭岁寒视线交汇后,瞬间明悟,点了点头。 “是!放心,我定当...好好行刑!”翟耀点头。 按常理来说,五十仗下去人命半条就没了,但若是翟耀来行刑,至少能保证那人不会受永久性损伤。 虽是他动的手伤了人,但庭岁寒早已看出来,那夫妻二人怕也并不无辜。 庭岁寒摆了摆手。 她早先便翻过了这个朝代的法律,虽然某些法律她不太理解,但既然是属于这个时代的律法,那它的存在必定有其道理,暂且还是遵循为好。 那被压着的兵士闻言竟长松了口气,不是以死谢罪他就谢天谢地了,恍惚之余,他忍不住问道:“那,那人没死吗?” 庭岁寒转身:“没有,不对哦...你方才是逃了吧,那便不能只是故意伤人,还得按逃兵罪论处?” “啊?...”那兵士一抖,竟直接晕了过去。 “...”庭岁寒沉默一秒,挥挥手:“罢了罢了,先带下去。” 逃兵罪她还没定下呢,这人自己就给自己吓晕了可还行。 胆识不够,也没有敢作敢当的气概,这人不行。 叹了口气,庭岁寒视线再次看向翟郎中的方向。 “好了,此人若是明日午时前能醒,则无大碍。”翟郎中抹了把头上的汗。 那男子的妻子闻言一愣:“那,那若是明日午时前没醒?” 翟郎中轻咳一声:“若是没醒,那便再来找我...罢了,今晚我便在涿水县住一晚,待他醒了我再走。” 庭岁寒闻言叹了口气,朝着翟郎中作了一揖:“辛苦翟郎中。” “无妨无妨,治病救人乃是积福。” 庭岁寒思索片刻,笑着点点头:“是啊。” 这几次相处下来,她也算是看出来了,翟郎中是个有真才实学的大夫。 并非神医,却因着是这周围几县唯一的郎中,治病救人多年,临床经验很是丰富。 她的藏书楼中可有不少中医相关的书籍。 若是将里面的内容抄写出来,赠予翟郎中。 不仅能答谢这几次诊治,没准还能拉拢一番,她是看出来了,这是个心系患者又是医迷的人。 见庭岁寒陷入沉思,翟郎中视线看向她的腿,叹了口气:“丫头,莫忘了你身上还有伤,莫要以为自己的腿好得快便可以这般随意作践,今日受了寒,晚间回去可要好好保养,我再为你写一副药,回去熬煮吃了。” 庭岁寒一愣面上忍不住浮现出了笑容:“多谢翟郎中了。” 翟郎中摆了摆手,走到了一旁去写药方。 庭岁寒则已经在脑中思索,晚些时候要写那本书中的内容给翟郎中。 太过超前的不行,容易断层不易理解。 至少要和这个时代的中医领域有所相仿,还能让他有所收获。 夜半一番闹剧过后,众人各回各屋去休息。 庭岁寒却有些睡不着,她则进了黑石空间,开始翻找为翟郎中抄录的医术内容。 现代有句话说得好,医学生的教材中没有划重点一说,因为全书都是重点。 毕竟患者不会按照书中的重点来生病,疾病是各种各样的,哪怕是同一种疾病,到了临床上也会有很多表现形式。 因此医学生单是需要要背下来的教材便能堆几十个她高了。 庭岁寒知道自己不是学医的料,便从未往这方面考虑过。 如今一朝穿了越,急救类书籍快要被她翻烂了,尤其是中医相关,更是本本都被她挑了出来。 西医类书籍内的内容大多需要用现代物品辅助,不是这个时代没有的药丸,便是需要现代仪器,便是无菌环境在古代都难做出来。 因此还不如中医来得有用。 脆皮大学生在现代有医生保命,但到了古代呢? 虽然翟郎中是个好大夫,但他终究只是个外科大夫,庭岁寒还是有些不放心,时常担心自己哪一天得了古代无法医治的病就从此一命呜呼了,便对中医上了些心。 因此抄写起医术起来,倒也不是毫无头绪,她也隐约清楚翟郎中最缺哪一部分的内容。 庭岁寒最大的工作量便是翻译,将现代内容翻译成这个时代的文字,这才是最头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