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鬼王,我在鬼界为非作歹》 第1章 出生 七十年代冬月,江南双河村叶湾一户农家。 土房低矮,寒风拍打着屋顶的茅草,发出呜呜的怪叫声。产房灯火昏暗,不得不点上两支红蜡烛,没有风,蜡烛却在婴儿呱呱坠地的那刻,突然熄灭,整个产房阴风习习,仿佛天地万物都在此刻穿屋而过一般。 家婆说叶微的出生时间比她妈妈刘灵秀阴年阴月阴日更诡异,还加上了阴时,祖先留传下来的经验,八字皆阴,这个时间出生的人均不是好物来投的胎,多不吉利,又有蜡烛突然熄灭的不祥征兆。 整个产房一片静默,只有叶微吃奶满足的吧唧声。 远远的,遥远的天际隐约有靡靡天籁之音在缥缈,还夹着一两声撞钟,又似雷声,等大家仔细听时,却除了风拍茅草,一无其他。 孩子出生很快,没来得及请医生,家婆接的生,她将剪刀先用开水烫,再在火上烤,不放心,又裹上一层布,才给孩子剪了脐带。 为了不让村人说闲话,故意隐瞒了几天出生时间,才告诉邻居。 时间久了,没人关注她出生这事,登记户口时,刘灵秀多了个心眼,除了月份,连年份都改了。 所以,叶微现在户口本上的日期与她真正出生的日期并不相同。 叶微得以有一个与其他小伙伴同样欢乐的童年,直到她上小学五年级。 叶微13岁那年,临近小升初毕业考试,夏季的空气闷热得像蒸笼,裸露的雪白胳膊在课桌上印出两道汗印。天色渐暗,把模拟试卷最后一道题给陈青杏讲完,比预计时间多用了半小时,陈青杏还是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叶微叹了口气,用手背拭掉额头的汗。 班主任叶尊纯老师安排学习委员叶微辅导后进生陈青杏,希望她能够在小升初考试中多拿点分,争取进初中继续学习,还真让叶微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困难。 外面轰隆隆响起惊雷,入夏的天气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叶微和陈青杏收拾好书包,黑云已经压了下来,风呼呼刮起,旋转着地上的纸屑和树叶。 “要落雨了,快走!”陈青杏喊。 “哎!我没带伞!”叶微无奈的声音在陈青杏飞奔成红影时截断了尾音。 双河小学建在陈桥竹园窠里,接近前河大坝,四面是茂密葱郁的竹园,几户人家在竹簧中若隐若现。 陈青杏家住学校附近,向南走,穿过几条竹巷就到了。叶微家所在的叶湾,在后河大坝上,得向北走,离学校有两公里的路程。到叶微家,要经过陈桥竹园、前后河相通的机耕路,过戴墩,过猫塘,过邓湾大坟,上后河大坝,过邓湾,方是叶湾。 没有时间了,叶微收起压在舌头下的埋怨,用力背起书包,书包紧贴着后背,书包带扣在叶微双肩上,像扣着一个沉重的发热体。 单薄的衣衫早就汗湿,黏糊糊的贴在背上。 出了学校北门,就是一段几百米长,颇具九曲回肠风格的小竹巷,阴天走这条遮天蔽日的竹巷,基本靠冲。出了竹巷,是两口池塘中间的塘埂路,不算宽,大概可供三人并肩而行,塘埂上长着几棵歪脖子杨树,根须黑嘘嘘的裸露在水面上。池塘左边是扎纸匠陈老干家,他的名字叫陈干,小时喊陈小干,老了就叫陈老干,人们总觉得这个干字含着某种不良念头,于是将他喊成陈小千,陈老千;池塘右边是叶医生家,叶医生祖上行医,叶微那时候还分不清什么叫赤脚医生,村里人非到病得不行了,才会喊医生。双河村现有两名医生,一位就是这位叶姓男医生,另一位是戴姓女医生,两位都是未婚年轻医生,都算是继承了祖上行医的衣钵。 刘灵秀说叶医生治病肯下药,病好的快;戴医生胆子小,总是先试药,病得拖很久。慢慢的,找叶医生看病的多,找戴医生接生的多。 可能同行是冤家的原因,两位医生一个看病,一个接生或是瞧一些不方便让男医生看的妇科病,见面的机会很少,人们也尽量避免两位医生同框,即使两人路上遇见,招呼都很少打,所以他们俩在村里各自行医,倒算得上相安无事。 过了这两家,是一片田与地相交错的地段,所经之处的菜地里,偶尔放置着一樽棺木,棺木盖上搭了一些稻草做成的遮雨蓬。老人们说这叫停灵,人死后,得放在地里停灵三年才能下葬。 当然,这是上寿老人才有的待遇。村人说上寿老人正常老死的,他们的鬼魂是和善的,这样的鬼魂受人尊敬,即使见到他们的棺木或是坟,也不会让人害怕。 如果是自寻短见,或是年轻得怪病死,或是意外身亡,这种非正常死亡的鬼魂,怨念深,如果得不到合理疏解,就会带着怨念成为厉鬼,特别凶,得直接下葬,还得比上寿老人埋深一些,在棺木钉上桃木桩桃木剑,预防它们出来惹事。 还有一种孤魂野鬼,连村里人都看不上的,就是夭折的孩子,不管是因病还是意外死亡,只要是18岁以下都算,因为未成年,村人说这些孩子就是妖魔鬼怪变来讨债的,死后直接拖到猫塘乱葬岗,胡乱掩埋,他们的坟不立碑,四头月节不烧香。 时间久了,家里人也不记得他们的坟是哪个。埋的人多了,坟上叠坟也是有的。 走过放置几樽棺木的菜地,雨便下了起来,稀里哗啦,肆无忌惮,仿佛用桶从天上往下倒水一般,叶微从头到脚,顿时就被浇了个透心凉。 整个田野无处藏身,唯有稻田边的一小块竹林,这竹林平时没人管理,里面全是竹茬,密密麻麻的,满地厚厚的落叶,走在竹林边向里看,隐隐能看到几座起伏的坟头。 雷声炸响在耳边,乌云越压越低,风雨咆哮着,天地似乎相接了,茫茫一片。叶微的红色塑料凉鞋蹚过泥泞雨水,溅起星星点点的泥浆,身上的粉红色衣衫早湿透裹在身上,几绺头发粘在面庞上,正不停的滴着水。 她将书包抱在怀里,迈步奔跑在无尽的雨幕里。 过了这块小竹林便是后河大坝与前河大坝相通的机耕路,相对叶微刚走过的田埂路宽阔许多。 走上这条机耕路,叶微长舒了口气。 因为机耕路这段属于戴墩,机耕路两侧都修了深沟,用于农田灌溉用的,机耕路左侧的沟边,零星住着几户人家,再往前走一段,就是戴墩的横坝,戴墩建在与机耕路垂直的渠坝上,挨着机耕路那处的横坝上,也有几户人家。只要有人家,哪怕没人在家,叶微害怕得提到嗓子眼的心也放下不少。 叶微慢下脚步,刚跑得太急,加上抱着沉重的大书包,嗓子已经喘得像拉风响一般,躬着背才能前行。接下来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应该是从家到学校的三分之二路程,关键还得过猫塘。 叶微打定主意,等会过猫塘时全速冲过去。 所以,现在她得缓口气。 云压到头顶,天黑得像锅底,能见度越来越低,除了机耕路浅淡的灰白色路面还能辨认,其他地方,可视距离已不足五米,有越来越模糊之式。 雷电在天地相接的地方闪烁,撕扯着树根一般的光亮,光亮闪过没一会,便有震耳欲聋的雷声炸响。 过戴墩雨稍微小了些,没有刚开始的紧锣密鼓,不过还是密密麻麻雨点飞渐。叶微将书包紧紧抱在怀里,她怕,遇到不测,第一时间将书包扔飞,想了一下,还是将书包背上,这样更方便奔跑。 光线越来越暗,叶微只能看见面前几米距离的机耕路浅白的路面,在雨水的浸润下,路面更泥泞难走,挤入凉鞋的泥团,让她走得一步三滑,甚至直接将鞋底滑翻到脚背上来。 叶微发现,这样的路面如果快速奔跑,不是塑料凉鞋会断带就是会不小心滑到路边的沟里去,欲速则不达,应该指的就是现在这种糟糕的状况。 前面就是猫塘。 猫塘是一口池塘。 田野里沟渠纵横,一条深沟由东向西纵深而来,在猫塘处汇成池塘。猫塘很圆,像极老猫圆溜溜的眼睛,因此得名。机耕路随着猫塘向左侧绕了个湾,路右侧是猫塘,左侧是乱葬岗,重重叠叠着坟头,因为无人烧香祭奠,自是无人清理,坟头上荆棘丛生,坟头深处生长着的几棵树,常有乌鸦在树丛间哀鸣。 如果不是经常传出闹鬼的传言,叶微觉得猫塘还真是个美丽的地方。 此时的猫塘,荷香怡人,荷叶葱郁,碧绿之中挺立着粉红色含苞待放的荷花,还有两棵老杨树向水中歪长着树干,一面因为被人靠,被人踩,树皮磨得溜光发白,配上坟头荆棘丛里盛开着知名不知名的各色小花,点缀在漫眼金黄色的稻田之中,美不胜收。 越往前走,叶微不自觉的感觉到周身有些冷嗖嗖的,汗毛不自觉倒竖起来,无意识里,总觉得后面似乎有人跟着自己,她猛然回头,却只能模糊看到远处戴墩葱郁高大的团团树影,身后除了绵长的机耕路向远方延伸着,像条蜿蜒在地面上浅白色的绳索,空无一人。 不说人,连物也没有。 叶微小腿肚子开始打颤,不说冲过猫塘去,她发现现在想挪动一步都很困难。 现在再退回戴墩或是冲过猫塘,距离差不多,关键冲过猫塘,再向前可以回家,回到戴墩,又该怎么办呢? 整个田野上,除了细密的雨声,就只剩下叶微咚咚的心跳声了。 第2章 猫塘 刘灵秀曾告诫过叶微,你越是害怕,你越要在心里告诉自己不害怕,一点都不怕,要昂首挺胸大步向前走。 哆哆嗦嗦,叶微向着猫塘深一脚浅一脚的探去。 以前听到关于猫塘的鬼故事此时强行在脑海中电影镜头般按帧播放。 离叶微最近听到的鬼故事,发生在叶微小哥叶征身上,叶征自己说的。 那是冬天,雪下得很厚,叶征一个人早起上学,拎着从家里带出来的火炉暖手。 双河村地处长江南岸,四季分明,冬季有一段不短的三九寒冬,学校没有取暖设备,太冷了,孩子们只得自行带上火炉上学。 这种火炉是用黄泥烧制而成,下面是炉身,上面做一个弧形的炉柄提手,很结实,可供人用手提着暖手,放在地上可以烤脚,刘灵秀在火炉里装满枯树枝烧红的木炭,上面盖上一层草木灰,能管一上午不会灭。 叶征拎着火炉踏着积雪走到猫塘,猫塘在通往后河大坝那头,在东西相通的沟上面,其实还建了一座桥,此桥只是架了两块水泥预制板,上面又铺上很厚的泥土,所以容易被人忽略。准确的说,叶征并未到猫塘,只是过了这座小桥后,即将到达猫塘塘埂之时。 他的火炉底突然整个儿掉了下来。 火红的炭火洒在雪白的积雪上,泛起几缕挣扎的白烟后,全部熄灭。 事出太过突然,旷野上又空无人烟,叶征吓得将手中拎着的没有底没有火的火炉随手一扔,竟是咕噜噜滚到猫塘结成厚厚的冰面上,火炉旋转几圈后,咕咚一声,旋到中心薄冰之处,破冰而入,连响声都没有。 仿佛有一只无形之手,将火炉拽入水底一般。叶征说到这里,脸色还显见的苍白,喉咙发紧,似乎又重新经历了一次那天早上。 叶征说他是一路跑到学校的,等到了学校,发现棉袄里面刘灵秀为他织的毛线衣汗湿透,而内衣早就湿得能拧出水来。 再就是二叔叶运行说的。那是堂哥叶松小时候有次半夜发烧,二叔趁着月色朦胧,一个人打着手电筒到叶医生家请叶医生过来给堂哥看病。也是刚过猫塘那个桥,就听见前面有小孩子的哭声,哭得撕心裂肺很是凄惨,他心中惦记自己孩子生病之事,焦心不已,最听不得小孩子哭,哭得他的心直接揪起,便加快脚步想去查探究竟。 刚到猫塘塘埂,手电筒突然不亮了。 反复开关都不亮,他将手电筒在掌心使劲拍打,仍然毫无动静。 朦胧之中,他看到乱葬岗上似乎有人影飘动,他壮着胆子大声问:“是哪个?” 没有人回应他,却在他问第三声的时候,后背被人用力一拍,二叔说那下拍得很重,差点让他膝盖一弯跪了下去。 可他回头,身后空无一人,唯有绵长的机耕路向远方延伸。 吓得二叔赶紧向戴墩方向奔去,跑得太急,鞋跑掉一只都不知道。 等他跑到戴墩,他的手电筒突然亮了。 接了叶医生回来,二叔在前面晃着手电筒,叶医生在后面推一辆除了车铃铛不响,其他地方都响的永久牌带大杠自行车,车轮在机耕路上吱吱呀呀。两人一起经过猫塘时,二叔正想着四处照一照,找找他不知什么时候丢失的那只鞋,却听到叶医生在后面好言好语的说:“别闹!我得去给人看病!” 明显,此话不是对二叔说的。 等二叔毛骨悚然的回头,手电筒的光正好打在叶医生脸上,留下一张光怪斑驳的鬼脸,吓得二叔后背一阵发抽,忙将手电筒照向地面,叶医生好整以暇的向二叔笑笑:“别怕,这里的孩子比较顽皮,我每次晚上看诊经过这里,他们会淘气的扯我自行车后座。” 叶微听到心脏咚咚擂鼓的声音,仿佛就响在自己面前,心跳得越快,手脚越是冰凉,头皮越是发麻。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走到猫塘塘埂,清幽的荷香沁人心脾。 叶微的眼中却噙出了眼泪,她确定那是她的眼泪,因为雨已经小了。 左边是连绵起伏的乱葬岗,右边是猫塘,与其说怕猫塘,不如说是怕猫塘的乱葬岗。 突然,叶微眼前闪过一抹黑影,嗖的由猫塘埂向乱葬岗闪过,那东西在进乱葬岗之前,回眸狠狠瞟了叶微一眼,叶微就在那一刻,大脑骤然缺血,眼前一阵发黑,似有金星乱跳,她惊叫一声,一屁股瘫软在地。 她刚才看到的东西应该是一只猫或是狗,毛绒绒的,却在回眸的那刻,让叶微清清楚楚看见,那东西竟然长了一双人的眼睛,准确的说,是一个孩童黑白分明的眼睛,那眼神,竟带着无尽的幽怨。 叶微张口却哭不出声来,她哀叹自己为何没有晕过去,浑身瘫软,无法行走,可大脑却很清醒,不过此时,再清醒的大脑也吓僵成一团浆糊了。 因为她看到前方,佝偻着一个拄着拐杖的黑衣老奶奶,花白的头发在脑后盘成一个饼状,裹成粽子一般的小脚慢慢向前挪动,正奋力用拐杖在驱赶那个东西,那东西见了老奶奶,似乎有些害怕,但又很不甘心,再次回眸看叶微一眼,这才不情愿的钻进荆棘丛中,消失了。老奶奶回头的那一刻,看不见脸,叶微只看到她的一口大黄牙,两颗大门牙一个长一个短,短的那个上面还有一些细细的碎纹裂齿,正咧着黑洞洞的嘴朝她笑。 无边无际的恐惧向叶微碾压过来。 惊恐至极! 魂飞魄散! 极度的恐惧让叶微根本忘了自己该怎么办了,嗓子像被无形之手紧掐着,连妈都叫喊不出来。 惊恐之中,一只手向瘫软在地的叶微伸过来,叶微颤抖成一团的身子骤然一缩。她惊惧的抬眼慢慢向上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两条站在泥地里的长腿,笔直有力,赤着脚,软泥正从脚趾缝中挤出,卷着裤管,再向上看,竟是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的清秀少年,皮肤白晰,在这暗夜里甚至白得有些不真实,黄白相间的棉布衫湿透了,正滴滴答答着水,湿发遮住额头和鬓角,苍白的薄唇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黑白分明的眸子正盯着她。 终于见到了人,叶微悬在空中揪紧的心骤然松懈下来,似是猛然从高空坠落一般,软得像她唯一的毛绒布娃娃,她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像受了极大委屈的孩子见到妈妈的那刻。 哭得停不下来。 少年似乎很有耐性,等叶微由大哭变成抽泣时,他方伸手来拉她,叶微借着他的力道从泥泞中爬起来,握住少年的手,虽然冰凉,却让叶微觉得舒服,刚才她大哭累出了汗,接触到冰凉,连忙舒服的握紧。 “你怎么才来?”叶微害怕至极,委屈至极,带着鼻泪音问。 这话问的,似是埋怨,又像是撒娇,仿佛就因为这人来迟了,才导致她刚才受到巨大的惊吓一般。 少年微微一怔,并没回答,只是静静看着她,眼神极为专注,可以说是完全平静的那种专注,无波无澜,丝毫不打算嘲笑她现在狼狈的模样,也没有要心疼她身处黑暗无助的处境,而是缓缓转身,向后河大坝方向走去。 见他所去的方向正是自己回家的方向,叶微抬脚跟上,顾不得裤子上黏湿的泥浆淅淅沥沥。 少年走得很慢,似乎有意在等叶微。 乱葬岗上,有断断续续的笑声传来,少年回头向乱葬岗看了一眼,笑声骤然消失。 叶微顾不上这些,此刻,她只想早点跟着这个少年回家去。 过了猫塘的那座桥,叶微的身子才慢慢开始回暖。 毕竟是夏天,即使身上湿透,也不会太冷,刚才那会却冷得像冰窖一般,也许是吓的,叶微在心里自我安慰。 从猫塘到邓湾大坟,中间还有一条小路可以斜插着上戴湾,戴湾虽然也在后河大坝上,可与叶湾却是不同的方向,戴湾在西,叶湾在东,叶微不确定这少年到底要去哪里,虽然自己过了猫塘这一关,可已经吓破了胆,只要风吹草动就承受不住,真心不敢一个人过邓湾大坟,虽然邓湾大坟大多葬的是邓湾的上寿老人。 可那毕竟是坟!好鬼也是鬼。 “那个,那个,“叶微嗫吁一会,还是忍不住问:”你去哪里?你。。。你。。。怎么称呼?“ ”去戴湾!“少年的声音清脆入耳,可叶微听了心猛然向下一沉。 果然,他去戴湾,在前面就要上斜岔路,要与自己分开了。 当然,去戴湾也可以走与她一同上天灯坝的那条路,后河大坝在天灯小学那一段叫天灯坝,坝头也埋了不少老坟,然后向西是戴湾,向东是邓湾,可相较于那条斜岔路,得绕远不少路。 ”你很怕?“少年问,声线温和平静,似乎这世间万物都不能搅动他的情绪一般。 废话!谁人大晚上的走猫塘乱葬岗能不怕?何况我一个五年级的学生,还是女生,叶微差点说了出来,意识到不对,忙用手掩住口。 第3章 叫黑 忐忑的跟着少年走到岔路口,少年站住,叶微也战战兢兢站住。无数的声音在她心底叫嚣祈求:”小哥哥,求你了,不要上岔路啊!陪我上天灯坝吧!“ 叶微的心在无言祈祷。 少年回头看她,少年比她高出一头,她要仰视才能与他对视,离近了才发现,这少年长相用清秀这个词远远不够,五官线条明晰,棱角分明,颇为英气。虽然还未成年,整体轮廓却已经展现男性的疏朗与霸气。叶微注意到他的右眼角长着一颗黑痣,此痣长得很是温柔,冲谈了他眼睛流露出的疏冷清淡之意。 少年盯着她苍白的容颜和祈求的眼眸,勾了勾唇角。 ”你刚问我去哪里?怎么称呼?“少年问。 叶微点点头,书包进了水,重量增加,压得叶微纤瘦的腰有些弯。 少年眼睛眯缝了一下,那眼底竟然有光亮一闪而过,他问:”你能看到我?“ 叶微一怔,此话何意?明明大活人就站在眼前,还问为什么能看到他? 细思极恐。 可叶微还没有这样的意识,她点点头。 少年淡声说:”家里喊我青哥!“ 叶微哦了一声:”青哥,我叫叶微,微不足道的微,刚才谢谢你了!“ 少年看了她一眼,转身向前:”走吧!“ 叶微跟在青哥后面,死死盯着岔路口,仿佛还没回过神来。现在她确定了,青哥并没有上岔路口,而是陪着她向邓湾大坟走去。 叶微心下一喜。 脚步轻快了许多,忙紧跟几步,追上青哥的步伐。 邓湾大坟是一排坟,其中有一座坟占了半个机耕路面,所有来往行人得踩着坟前行,每每到这里,人们习惯向左偏一点,绕开坟墓,逐渐的,此路在这里就向左弯了一弯。 有青哥在,叶微顺利通过邓湾大坟。 前面就是天灯坝,天灯小学建在天灯坝头上,天灯小学只设了一至三年级,叶微也是在天灯小学上完三年级,四年级起才去的双河小学,双河小学是完小。天灯小学旁边还有几户人家,远远的能看到从窗户上透出来隐隐的灯光。 只要上了天灯坝,叶微就不怕了。 行到坝脚下,被雨水浸润的泥土更湿滑,叶微穿凉鞋走路本就一步三滑,上坝更是不方便,索性将凉鞋脱了,拎在手上,赤脚行走。 青哥走在前面,背后却长了眼睛一般,在叶微一不留神向后滑倒之际,眼疾手快,拽住她的胳膊,叶微慌乱之中,反手抓住他的胳膊,向下滑向他的手,用力扣住。 冰凉从手心沁入四肢百骸。 ”你的手,这么凉?“叶微不禁问出了声。 青哥嗯了一声:”一向这样!“ 在青哥的帮助下,叶微终于上了天灯坝,望着星星点点从窗户上透出的灯光,叶微长舒了口气:”终于到家了!“ 后怕! 回家得跟妈妈好好讲一讲今晚的遭遇。方才想起,妈妈去怀宁家婆家,应该是没回来,如果妈妈在家,她这么晚未归,肯定会来接她的。 青哥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叶微向他笑笑,露出浅浅的酒窝,指指东边:”我家在那边!“ 青哥点头:”嗯,回吧!“ 大坝宽阔平坦坚硬,不像机耕路那般湿滑,好走多了,关键,坝上住满人家。 叶微走出很远,忍不住回头瞄一眼,青哥还站在原地注视着她,叶微向他挥挥手,青哥才转身向戴湾方向而去。 邓湾坝大多人家都是向坝开的大门,其中就有叶微的大姨家。 父亲在古河镇中学教书,两个哥哥一个在外地上大学,一个在父亲学校上高中,家中只有叶微和妈妈在,妈妈如果有事,或是去外婆家,当天不能回来,叮嘱叶微放学在大姨家吃饭。 大姨身体不好,不知生过什么病,反正特别瘦弱,看起来,像十来岁的孩子,与妈妈的肤白貌美大长腿相比,那真是天上地下的差距。村人形容大姨,说她瘦得嘴都包不住牙齿,叶微后来认真研究过她的牙齿,瘦是真的瘦,可包不住牙齿,那是因为她龅牙。 这龅牙,如果一长一短。。。 叶微湿淋淋的走进大姨家,大姨家房子屋基比坝面低矮,下三级台阶才能到她家。 叶微下台阶时愣了一下神,啪叽一下,摔倒在地,直接滑进了门。 听到动静,大姨从厨房出来查看,惊叫出声:“啊!小微,你怎么弄成这样了?” 大姨眼中的叶微,一身湿透,满身污泥,书包上都是污泥,头发紧贴着惨白的小脸,大眼睛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 “大姨!”叶微吸吸鼻子,眼眶微红。 这一路的遭遇,是叶微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可谓惊心动魄,狼狈不堪。 “快起来!” 大姨家两个表哥,大表哥在外开大货车,一个月都难得回来一次,小表哥跟小哥叶征一起上学,也是高二,平时住校,周末回家。 大姨夫不在家,家里就大姨一个人。 “你怎么放学这么迟?”大姨一边找自己干净的衣服让叶微洗澡,一边问,“我看叶松早回来了!” 叶松是叶微二叔的儿子,只比叶微大几个月,所以叶微喊他名字,很少叫哥。 “他回来得去扯猪草,放学就回了,老师让我辅导同学作业,弄迟了。” “那你一个人走猫塘了?” 果然一说起走夜路,猫塘是人人谈之色变的坎。 叶微忍不住哭着把刚才的经历告诉大姨,大姨听完脸色煞白:“看来你家婆这次好不了了?” 叶微不解的瞪大黑亮的眼睛望着大姨,大姨站在叶微面前,比叶微还瘦小一些。 大姨说:“你看到的老奶奶,有可能就是家婆,家婆的牙齿就是一长一短,有颗门牙断了一截。” “家婆病了?”原来妈妈过去,是因为家婆病了? “嗯,突发脑出血,正在抢救,只是不知道。。。”大姨哽得说不下去。 叶微洗澡要大姨在旁边陪着,大姨到哪她到哪,完全不敢一个人待着。大姨把饭菜准备好,招呼她吃饭。 神情恍惚 食不知味。 勉强吃饱,身体的知觉才慢慢回归本位。 睡觉叶微不敢关灯,大姨被草木皆鬼的叶微闹得也害怕,索性开着灯睡。灯只是15瓦的灯泡,在深沉的暗夜里,发出昏黄的光晕,照着低矮凌乱的房子里,哪个角落都藏着什么似的。 睡前大姨替叶微叫了黑,就是拍着床边不断喊: “叶微,回来哟!“ ”叶微,从双河学校放学回来哟!“ ”叶微,从猫塘受吓回来哟!“ ”叶微,从邓湾大坟受吓回来哟!“ ”叶微,从天灯坝受吓回来哟!” 大姨反复给叶微叫黑,得叫够七七四十九声才能停,据说能够喊回她受惊吓而失散的三魂七魄。 妈妈也经常这样给她叫黑,村里的孩子没有不被妈妈或女性长辈们叫黑的,她们叫黑的声音,时常悠扬的飘荡在暗夜的村子上空。 魂魄有没有叫回来叶微不知道,到是把她给叫睡着了,确实太累了,身心俱疲。 这一夜,叶微睡得并不安稳。 梦境里不是眼睛就是牙齿,不是妖魔就是鬼怪。 凌乱不堪,群魔乱舞。 除了那位少年。 光晕之下,少年犹如神邸下凡,唇角微勾,拯救了被群魔围困的叶微。 带着她,腾空起飞。 直到一抹冰凉搭上叶微额间,叶微才平静下来,沉沉入了梦乡。 第4章 家婆过世 叶微是被哭声惊醒的。 这哭声,来自厨房,低哑的,压抑的,看来应该是哭很久了。 叶微汲着比自己脚大太多的塑料拖鞋,扑哧扑哧的追着哭声而去,大姨夫正在堂屋忙着整理东西,大姨坐在灶门口柴火堆里,一边抹泪一边往灶里塞柴火。 “大姨夫!”叶微喊了一声。 大姨夫转过敦实的后背,看向叶微,黝黑的脸上几颗痣长得很不是地方,痣上还长着几根毛发,让人一见他只会关注那几颗突兀的大黑痣。 “小微醒了?你今天别去学校了,等会找同学帮你请假,我带你们去怀宁,家婆昨晚走了。” 心口一阵闷痛,酸酸的,堵堵的,有一股东西似乎想吐又吐不出来,梗在心里的那种感觉,特别难受。 大姨听到这话,哭声又大了起来。 “怎么哭这么大声?我家都听到了!大旺啊,你可去帮帮忙?今早戴湾七发家儿子下水捞猪菜,淹死在河里,正找人帮忙捞呢!”大姨的婆婆王小五声音直炸耳膜,人未到声音提前到了,还真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没几秒钟,汲着半截塑料拖鞋,脚跟着地,穿着看不清颜色补丁缀着补丁的宽大短裤,套着碎花棉布套头短褂,短褂有些小,以致胸前耷拉着的松垮乳房都能看清楚,蜡黄着满是皱纹脸的老奶奶走了进来,因说话太多,嘴角各噙一朵白沫。 “七发家孩子落水了?什么时候的事?”大旺是大姨夫的名字,全名邓大旺,他还有个弟弟,叫邓小旺,邓小旺没结婚,王小五替他要了个女孩做他女儿,年纪比叶微要小。 “今早发现的,讲是早起捞猪菜,滑到河里,就那个回湾处。你们这是怎么了?这孩子怎么在你家?”王小五曾经奶过叶微二婶,叶微一直跟着松哥喊她奶婆,所以也喊了声奶婆。 只是声音有些哽咽,不知王小五有没有听到。 听到婆婆问话,大姨突然大放悲声,哭得哇哇的。 “我哪有时间去帮他们捞孩子,街上家婆走了!我早上回来报信,等会还得带她们去。”大姨夫解释说。 “咦,老亲家都没听到说病呀,不是说头晕下么,这就死了?”王小五的声音又惊又炸,又似乎她早有预见一般。 “病十三天了,晚上跑人家看道士做法事,回家就头晕不能走路,抬到医院看了十三天,昨天晚上过去的。”大姨父很是耐心的跟他妈妈讲着,他的每一句话像刀一样剜在大姨的心里,大姨哭得死去活来。 叶微轻轻拍着大姨的肩:“大姨,别哭了,还得走路去怀宁呢!”意思是你这样哭,等会路都走不动了。 家婆就是外婆,村里人都喊家婆,家婆住在怀宁县石牌街上,离叶湾十五公里路程,隔着河,要在陶湾那里渡河,那个渡口就叫陶湾渡。 叶微找叶松帮自己跟叶老师请假,叶松很爽快就答应了,还问她昨天什么时间回来的,有没有遇到雨? 叶微现在心乱如麻,不知要如何与他讲这些,只得沉默。 大姨哭得大有肝肠寸断的趋势,大姨夫只得用自行车带着她们,大姨坐后座上,叶微坐前面的大杠上。路好时,大姨夫就上去骑行,路不好只得下来推车。 因为大姨一路哭哭啼啼,引得村里人都问她怎么了。这一路走来,估计全村人都知道家婆过世的消息了。 想起昨晚家婆回头的那个笑,似乎还蕴含着温情,只是当时叶微太害怕了,并没有体会到。 灵堂就搭在石牌舅舅家门前院子里,叶微进门就看到刘灵秀蓬乱着头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睛肿成桃子,叶微心疼的抱住妈妈的胳膊。 家婆安静的躺在灵床上,换上了寿衣,寿鞋,双手交合在胸前,脸上盖着黄表纸,再也叫不醒了。叶微这是第二次经历亲人过世,第一次是奶奶,奶奶选择了大年三十下午过世,那时家婆还过来看她,送她入棺。没想到半年后,就轮到家婆自己。 停灵的人面上盖着黄表纸,来了新客人,主家会拿下黄表纸给客人瞻仰遗容。叶微仔细看了,家婆大张着的嘴里黑洞洞的,不过她的牙很是醒目,与她昨晚看到的牙不谋而合。眼是闭的,面容很安祥,似乎在笑。 想到昨晚见到的是家婆,叶微担着的心慢慢放松了。家婆八十四岁,算是上寿老人,上寿老人的鬼魂是和善的。 法场做完,棺木送到州地上停放,已是第三天下午。 大姨累虚脱,被大姨夫带去医院挂水去了。 妈妈惦记家里的猪鸡鸭没人喂,所以带着叶微下午就赶回叶湾的家。 从石牌到叶湾,出了石牌街后是长长的河坝,应该说一大半路都在这道河坝上,这道河坝完全没有人家,只是拦河坝,坝边长满各种草皮树木,中间是人行道。 走完这道河坝就是渡口,渡口在怀宁这边叫产家垅,不少卖小菜的都是产家垅的,从产家垅下坝,再走一截沙滩路就到陶湾渡口。 刘灵秀带叶微走到渡口时,太阳已经落了山,留下血红的余晖铺在清澈的河水里。 撑船的是叶家大屋的人,认识叶家大屋的姑父,叶微嫁到叶家大屋的二姑母生小表姐难产过世了,叶微见都没见过她,所以印象里,说到叶家大屋,就只有一个姑父,姑父后来未再婚,四头月节,还会来叶湾送礼拜年走动。 那人自是认识刘灵秀,问她怎么搞这么迟才回来,听到妈妈说家婆过世了,也是唏嘘不已,只不过太阳落了山,他好心提醒妈妈说:“你这到家走大坝怕还得不少时间,你不如走畈上,畈上直穿过去近些,只是有些不干净。” 刘灵秀点头:“不干净也就孤老坝不干净,然后到了家门口,还有个上屋墩不干净,不过现在应该还有人在田里做活,不碍事!”明显,她对这一块的地形熟悉得很。 叶微那时并没理解不干净是什么意思,也许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没打扫干净吧! 过了渡,刘灵秀带叶微经过洼子港上了后河大坝,如果一直沿后河大坝走,即使天黑了,坝上都是人家,怕肯定是不怕的,只是时间可能得多花上一个小时,可妈妈惦记家里的猪饿了好几天,又有叶微陪着她,想了想,还是在汪屋下到田畈,从汪屋到叶湾,后河坝好似一张弓的柱,弯的;而走畈上,就是弓的弦,直的。 本来刘灵秀一直走在前面,她挎着个包袱,里面装了些毛巾拖头之类,拖头就是白色的孝布,因为是棉质的,可以带回来做抹布,做布鞋,纳鞋底。刘灵秀步伐很快,叶微跟在后面小跑着才能跟上。 前面出现一处光秃秃的坝埂,两侧是很高的土堆出来的坝头,随意长了些篙子茅草,只留中间一条道行人。此坝埂看着便知年代久远,土质呈黑褐色,压得一层一层的,很是结实。 刚走到这,刘灵秀慢下脚步,转身牵住叶微的手。 “妈,怎么了?”叶微不经意的问。 “没事,天黑了,妈牵着你!”刘灵秀并没有告诉叶微这里就是孤老坝。她紧紧牵着叶微的手,将她挽进怀里,一边走一边口里喃喃喊着:“微尔,回家了!” 叶微靠在妈妈怀里,妈妈的叫黑声让她的心很安稳。 第5章 孤老坝 走至坝中间,天已经只剩朦朦亮了,能见度不过五米。不知是不是错觉,叶微觉得妈妈有些颤抖,原来妈妈是害怕了。叶微想起妈妈告诉她的你越是害怕,越是要挺着身子向前走,告诉自己不害怕,不觉勾唇一笑。 轰隆声来自她们身后,母女俩不自觉的僵住身子,停下脚步。不知从哪里砸下来的土块纷纷扬扬滚落,碎落的土块直滚到两人脚后跟边,砸着脚后跟了。 气氛顿时诡异不已,两人毛孔不自觉的倒竖起来。 刘灵秀吓得根本不敢向后看,向前又挪不动脚步,叶微透过妈妈的咯吱窝向后看去,远远的山岗上,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看身影,应该是个男性,很年轻,只见那人站在上面看着她们。相遇叶微的目光,那影子突然纵身从高处落下,嘭的一声,摔成肉饼。 “啊!”叶微吓得失声惊叫,紧紧抱住妈妈,“妈,那个人落下来!摔死了!” 刘灵秀直接瘫倒在地,任叶微要钻进她身体一般,往她身上拱着藏着。 刘灵秀瘫坐的方向正好直面那个东西摔下的位置,朦胧之中,她仿佛看到那个摔成肉饼的东西慢慢爬起来,慢镜头一般,仿佛在拼接他摔散的四肢或器官。 最终,那东西还是站了起来,晃晃悠悠的,拖着破碎的身子,向她们挪了过来。 刘灵秀已经无法呼吸,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嘴张得老大却发不出声音。 可能是母爱的下意识,她用尽全力推开身上猪拱奶一般的叶微,手指指后方,示意她向家的方向跑。叶微在妈妈怀里拱了半天,恨不能钻进她肚子里去,见妈妈推她,只得抬头看她,顺着妈妈的视线,她吓得拍鹞子一样狂叫起来。 啊!鬼呀! 啊!鬼呀! ……… 青哥! 不知是不是无意识的,叶微在众多喊声里突然喊出一声青哥。 “嗯!”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回应了一声。 叶微扭头抬眼望去,还是一身黄白相间的棉布衫,那种布料像极叶微给家婆戴的拖头那样的孝布,粗糙得很,颜色也不均匀,不过这次是干的。 青哥背对着她们而站,挡在挪过来的拼凑起来的破碎东西与母女俩之间。 “青哥?”叶微不可思议的喊了一声,青哥没理她,而是盯着前方正向这边挪动的身影。 “什么青哥?”刘灵秀对刚出现的这人也是不可思议,问叶微“这是谁?” 叶微不知道要如何解释,只得抿着唇紧张的看着他们。 见到青哥,那摔死的东西怔了一下,不过,似乎并不怕他,停了还没几秒钟,又缓缓向他们挪过来。 青哥清淡的声音响起:“你们先走!” 说这话时他没有回头,但明显这话是跟叶微她们说的。 刘灵秀意识清醒了一些,费力的爬了起来,拉起叶微搂进怀里,站在青哥身后喊:“快跑吧!你打不过他的。” 青哥意外的回头看她一眼,又看看她怀里的叶微,“你们先走!” 他这意思,是要自己单独留下来对付那个东西。 没法思考太多,刘灵秀拉着叶微向家的方向跑去。 不知哪来的劲头,刘灵秀拉着叶微没头没脑的一阵狂奔,越跑越快。 叶微只听到风声在耳边呼呼啦啦。 这一奔,竟是从孤老坝跑到方湾闸口,再往前走,就是上屋墩大坟。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火葬不流行,农村还是土葬,田野里,随处可见坟墓和棺木。 方湾闸前有两条沟,正在此处呈垂直交叉,向东是孤老坝,向西是戴墩,向南是叶前屋叶后屋,再就是南河大坝,向北是后河大坝。斜岔过去,经过上屋墩大坟,就是叶湾稻床,过叶湾稻床,不远就是他们家。 跑得太急,又因为几天的疲累,刘灵秀撑不住,直接坐在田埂边的草皮上喘气,心脏快要从胸腔跳出一般,按都按不回去。 叶微回头看去,远远的,走过来一个人,从身影可以看出,是青哥。 “青哥回来了!”叶微兴奋的喊。 青哥回来,说明那个诡异的东西解决了,叶微提吊在嗓子眼的心忽地放下了。 “那是谁家的孩子?”刘灵秀问。 叶微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上次走猫塘,是他帮的我!” “什么时候的事?”刘灵秀诧异的问,“你走猫塘遇到什么了?” “哎呀,妈!大晚上的,不在外面讲这事,回家跟你详细汇报,我这不好好的嘛!青哥!”叶微迎了上去。 “青哥,你没事吧!”叶微关心的问。 青哥勾勾唇角:“没事!” “没事就好!吓死我了!”叶微拍拍胸脯,“幸亏你来了!咦,你怎么在这?”叶微方才想起来问。 “过来有事!”青哥的表情并无异常。 “哦!真是谢谢你了!”叶微跟刘灵秀对他感恩戴德,谢了又谢。 三人相跟着向上屋墩大坟走去,从田畈上回家,这里是必经之地。 有了男生相伴,母女俩的胆子顿时大了不少,都说男子属阳性,阳刚之气能镇阴。一路上,刘灵秀不经意的盘问,叶微才知道青哥名字叫陈一青,陈桥人,十七岁。 等刘灵秀问到他的家人时,青哥沉默了。 叶微不高兴的打断刘灵秀:“妈,你这像查户口似的,青哥帮了我们,我们谢他就好,你怎么净是盘问?” 刘灵秀深知问太多,住了口,不好意思的笑笑。 前面就是上屋墩,上屋墩还真就是一个墩,说是墩,其实也就是一堆堆的坟,其实一堆坟也没什么,农村人见坟见多了,叶微还经常跟小伙伴们到坟头采野草莓野桑葚吃。只不过这里埋了一具非命死的人,也就是非正常死亡的人,所以大家才会怕。 据说是这人家媳妇跟人私通,他想不开,跑到那男的家门口大树上上吊自杀了,此后那个男的家就没太平过。 至于怎么个不太平法,并无可考。 都是人传人,传着传着,就变了味儿。只不过,这种非正常死亡的坟确实让人心里发怵,上屋墩大坟边有一大片菜园,听说天阴下雨,单独来摘菜的女人是见过鬼的。 三人顺利通过上屋墩大坟,并没见到什么鬼,安全的到达叶湾稻床。 双抢还没开始,田里的稻子正在灌浆,等叶微考完小升初毕业考,放了假,应该就可以收割了。 所以现在稻床上没有人看稻子,只剩一大块白茫茫的空旷土地。 稻床边有一条道向西通向机耕路,而叶微她们回家向北经过邓湾塘,走家门口那条小竹巷就到家了,小竹巷就在叶微家东边,紧挨着她家东山墙上的小门。 青哥要回陈桥,走这条路直接上机耕路比较方便。 刘灵秀试探问他:“要不,你从这条路回家?” 没想青哥说:“我还是送你们到家吧!” 也好,这个时间点,天很黑,邓湾塘边也不干净,特别是那条竹巷,因为东边住着一户孤寡老人,他们家里阴森森的,都没人敢去他家玩。而这竹巷,上面竹枝遮天蔽日,白天都见不到阳光,阴凉得很,还经常会抬棺经过,每到夜晚,里面黑嘘嘘的,怕人得紧。 第6章 遇鬼 总算到了家。 刘灵秀开门进屋,拉亮电灯,都顾不上招呼青哥进来坐,就开始忙开她的猪鸡鸭鹅,鸡鸭鹅饿不过,自己将盛稻子的袋子啄开,稻子洒了一地都是,猪也睡着门口院子里,见到人回来,忙起来哼唧哼唧叫,要食吃。 青哥站在巷口,他避开从屋里射出来成平行四边形的灯光,默默看着屋里忙碌的人,刘灵秀和叶微进屋后一直在忙,他似乎在想要不要与她们打个招呼,还是默默走掉。 似乎,他有些不舍眼前的这些纷乱,虽然鸡零狗碎,却很温馨,充满人气。 或许,他最不需要的,就是这人气吧! 陈一青默默转身,扫了一眼屋内,勾了勾嘴角,向巷内走去。 “等等,青哥!”叶微从屋里冲出来,陈一青停住,转身,一包东西塞进他手中。 陈一青看着叶微。 叶微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家里乱得很,青哥,就不留你吃饭了,这是方片糕,挺甜的,你尝尝,家里没有别的好吃的了。” 陈一青接过糕,包装还没拆,粉红的包装纸上写着“怀宁贡糕”字样。他举举糕,表示收到了,看了叶微一眼,转身向巷内走去,很快,他的身影淹没在黑暗之中。 直到看不到他了,叶微才醒悟过来:这人怎么不走大坝?偏走田畈? 算了,想来他们男生胆子大,去哪都不怕,像自己父亲和大哥一样。 有一年夏天,一家人坐在竹巷门口的凉床上乘凉,那时叶微还小,妈妈将她抱在怀里。大哥叶笙突然指着竹巷说:“妈,妈,那里有只鬼!” 大家朝那一看,哪有什么东西。 刘灵秀问他:“在哪?” 叶笙认真的说:“就在那篱笆里面,你看,他还朝我笑,咦,脸上牙齿上都长满了青苔。” 他的话让妈妈和弟弟心下害怕,这时爸爸叶运州从屋里捧着茶杯出来,见叶笙指着竹巷,跟着就到竹巷去查看,叶笙忙跟在身后,他们把竹巷仔细查看了一遍,什么都没看到,叶笙本来还指着的地方,等他到那里,空空如也。 叶征奶声奶气的说哥哥骗人。 为了向弟弟证明自己没有骗人,叶笙说:“我是真看到了,那个人就是干吧爹!真的,只不过,以前看干吧爹,没见他牙齿上长青苔了呀!” 叶笙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毕竟小脑袋所学有限,对于无法解释的东西只得保留好奇心,并无他法可解。 刘灵秀叱他:“别乱说,干吧爹才六十多岁,还在家里刮蔑编竹席呢!这话要让枝奶奶听到,不得骂死你!” 吓得叶笙不敢再吭声了。 结果那晚,叶笙发了高热。 爸爸叶运州骑自行车一个人去陈桥找来叶医生给他看病,只不过,从没听他说遇到什么鬼之类的话。 也许遇鬼,纯属鬼话! 想来也是,爸爸是人民教师,岂会相信怪力乱神,神鬼之说。 第二天,就在叶笙刚退了烧,靠在床头喝妈妈给他熬的粥时,邓湾的干吧爹家就哭成一团,干吧爹正刮着蔑,竟是从蔑凳上滑了下来,倒地浑身抽搐不断,直翻白眼,嘴角冒出大量的白沫,孩子们吓得直哭,枝奶奶算得上见多识广,知道他这是犯了羊角疯(羊癫疯),可并不知道要如何处理,只得喊儿子媳妇将人抬上床,还为他盖上被子,又安排人去找医生来瞧。 根本就等不到医生来,干吧爹被呕吐物堵住气管,人就这样没了。 不过,叶笙提前看到干吧爹鬼魂之事,被刘灵秀给压下了。 从那以后,叶笙却再也没见过鬼,家婆说小孩子火性矮,眼睛清澈干净,所以容易看到这些脏东西,等长大了,火性高就看不见了。 叶微自是不知这火性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不过等两位哥哥长大,确实没听到他们说过见鬼的事,而且,他们都相信无神论,一听别人说起鬼怪故事,就会不屑一顾或是置之不理,既然是鬼故事,那就当《聊斋志异》那般的故事听听就好了。 自然,听说了这么多鬼故事,自也没听谁能说出真正的鬼长什么样子?大都以讹传讹,什么青面獠牙,什么血盆大口,反正能怎么丑就怎么丑,能怎么恶心就怎么恶心,传到最后连他们自己都不知真假。 叶微自是相信爸爸和哥哥的见解,爸爸是六十年代的大学生,毕业后先去临县当了几年生产干事,之后回古河镇当老师,可以说,从古河镇出来的优秀学生,大都是他的桃李。 所以,他的话不仅在家里,甚至在村里也有一定的权威性,就像双河村以前很多人家只给男孩上学,让女孩在家务农,爸爸自有不同见解,觉得女孩与男孩一样,都应该上学,而且,祭祖的时候,女孩也可以参加。 就是在他这样理论的推动下,得以双河小学女生不少。 对于家婆说叶微纯阴之命,爸爸从不理会。 自然,当年他娶妈妈刘灵秀的时候,就没有理会过。刘灵秀因为阴年阴月阴日出生,一直长到十九岁还没人家敢来提亲,那个时候农村结婚都早。 所以像刘灵秀十九岁还无人问津,家里是会着急的,没想等到最后,没嫁成农民,却遇到了大学毕业回来的爸爸。 这才得已让叶微兄妹三人有了一个幸福无比的家。 叶微虽然怕归怕,可心里还是相信这东西纯属无稽之谈,爸爸叶运州告诉她:“人们之所以相信有神鬼的存在,是因为有些诡异之事科学上暂时还给不出解释,所以人们就会将这些未知灵异事件寄予到神鬼之说上来,等以后科学能解释了,一切自然就明了了。” 农村人对于见鬼之事,觉得很常见。但对于能经常见到鬼的人,或者从事阴事,道士之人,却很不友好。 要不会说他有阴阳眼,能看到别人看不见的脏东本;要不说他会过阴,能与死人交流,反正对于从事这种职业的人,人们都敬他怕他远离他,不愿意跟他来往。 村里的念一大伯就是其中一个,他时常会做一些帮死人理坟的活,这里人死后需停灵三年才正式下葬,下葬时,那口用了三年的棺木早就腐烂不堪,只得将亡人的骨头重新挑拣干净,换到一口新的棺木里,那总得有人动手拣骨头吧!胆小的人别说动手拣骨头了,就连看一眼也是害怕的,但念一胆很大,他愿意拣骨头。如果遇到骨头上的皮肉还没完全烂完的,他还会拿一把剪刀将其一点点剪开,再将骨头按照顺序摆放好。 所以,谁家要是给先人下葬,都会请他去拣骨头。叶微长大后才知道像他这样的人叫做入敛师,跟做道场的道士,为亡人扎纸灵屋的纸扎匠一样,也算得上是正当职业。只不过这种职业只有他们江南这样偏僻的农村才有罢了。 念一大伯不仅愿意拣死人骨头,还将没有完全腐烂的棺木板也往家里捡,他家楼上堆满了这种大大小小,好好坏坏的棺木板。吓得全村孩子没有一个敢去他家玩的。 他有次开玩笑摸了一个编竹席的小姑娘的脸一把,当晚,小姑娘的脸竟肿成发面团一般。 从此,路人见到他,都有意无意的避远些,孩子们见了他就远远躲开。 叶微只是羡慕他们胆子大,该怕该躲还是怕还是躲了。 所以,刘灵秀自是要隐瞒自己孩子说的见鬼之事。她可不愿意大家见了自家孩子就躲,或是因异样的眼光看他们。 小升初毕业考后,村里就开始双抢,所谓双抢,就是抢收抢种。先将成熟的稻子收回家,再将田耕好,插上下季晚稻的秧苗。因为赶在时间节点上,所以能提前一天插秧,晚稻的收成相对会比迟一天的高一些。 这些,叶微都是听村人说的。具体是否真的增收她无可考证,只知道这二十来天,全村人像是疯了一般的起早贪黑的干活,家里只要长腿长手的,都来帮忙。 因为白天中午温度太高,出去干活容易中暑,所以就只得抓早晚的时间,哪怕是半夜,田里都脱粒机,抽水机,拖拉机在轰鸣,各家田里都有人。 说来也奇怪,即使是半夜出来干活的这么多人,也从没有听人说过搞双抢见过鬼的。 老人们开玩笑说:鬼也回家帮忙搞双抢去了。 双抢过后,人们突然放松下来,孩子们开心于不用再下地干活喂蚊虫了,大家相跟着到后河里去捞猪菜,顺便玩水。 没有孩子能拒绝玩水。 叶微同样不能,见小伙伴们哧溜着身子下到河里,捞出一盆盆青嫩的鸭舌草,羡慕得不行,忙拿了大澡盆也下水。 水很清澈,河底的水草看得一清二楚,河边玩水的人多,河泥被翻动起来,水浑浊了,叶微便拖着飘浮的大澡盆向河心而去。 叶微不会游泳,几招狗刨也只在浅水里能用,一手撑着河泥,伸直两腿啪啪拍打着水面。 可能是水底的猪草太过茂盛,造成水不深的虚假印象,叶微探着脚,不敢往深处去,只敢在脚能站地的地方扑腾。 没想到扑腾太嗨,水浪将澡盆推至河心。 叶微伸手抓盆,一个站立不稳,直滑入河心的深水之中。 一到河心,水直接漫过胸口,她发现脚落不了地,心就慌了。心一慌,动作就更加慌乱,叶微使劲扑腾,想探头出来喊救命,却直接灌了好几口水。 人慢慢向下沉去。 大家都自顾玩的开心,扯猪菜的扯猪菜,玩水的玩水,抓鱼的抓鱼,没有人注意河心里有人沉了下去。 第7章 溺水 越往下沉,叶微越是清醒,她意识到要自救,大哥叶笙曾教过她,将头向下,身体就会向上浮,她用尽全力将头向下压去,果然,身子浮了起来,整个身体变成横向,而不是向下沉时的直立。 她努力拍打着水,使劲将脸往水里埋,发现竟然真的游动了几步。让她心惊的是,她没有看准方向,而是又向河中心多游了几步。 力气用尽,毫无悬念的,她又沉了下去。 这次真要死在这河里了,叶微心想。脚下冗长的水草毫无忌惮的缠住她的脚和小腿,叶微试着两腿乱蹬,越蹬越下沉,仿佛有一种力量,拖着她的身子向下沉去。 耳朵被水挤压得生疼,连着整个大脑都疼,胸口长时间憋气,胀得快爆炸一般。 眼前慢慢变黑,意识逐渐模糊。 骤然间,一只胳膊揽过叶微的腰,将她娇小的身体拉向怀内,柔软冰凉的唇贴上她的。 猝然间,叶微睁大双眼。 活了十三年,还没有人这样对待过她。一来没谁敢,二来没谁能。在农村,人们可能会觊觎谁家漂亮的新媳妇,或是谁家多情的嫂子,却没有人会对小女孩下手,这是最起码的原则。 好在此唇只是给她渡了口气,立刻便分开了,自始至终,叶微没有感受有侮辱的成分。就在放开的一瞬间,叶微看清面前的人,是青哥。 刚才在某个失神的瞬间,她脑海里似乎冒出过青哥这张脸,但她已经没有思想去想这张是谁的脸就意识模糊了。 青哥双手托住叶微的腰肢,让她的脚踩在他大腿上,将她向上托出水面。 叶微的头部一经出水,便不由自主的吐掉口里的水,张大口喘气,仅两个鼻孔一张口都不够用似的。而青哥一直在水下,似乎只是托着她向岸边行走,岸上看到叶微的人,只是感觉她在水里直立行走而已。 只不过,水里孩子太多,没有人关注叶微如何。 探出水面的叶微心悸乱跳,青哥在水底托着她向岸边送,直到她的脚着了地,头也伸出水面,青哥才放她自己站立,探头出水,掀起晶亮的水珠洒叶微一脸。 晶亮的水珠之下,那张脸更帅气更英俊,却更苍白,这种苍白很诡异,仿佛是在水里浸泡太久有些浮肿一般。 青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她问:“怕吗?” 叶微的眼泪忍不住哗哗而下。 青哥神情暗了暗,轻声说:“别怕!” “嗯,我的盆!”叶微哽咽着说,她的盆早飘到河心最深处,里面空空如也,猪菜没捞着,人倒是差点交待在这河水里了。 微风吹过,叶微瑟缩了一下,心底升起一阵莫名的后怕。 不过,想起青哥刚说的别怕,心口像被熨贴过一般,非常安心。 小时候,天黑透了,妈妈还在田里收稻谷,家门上了锁,兄妹三人蜷缩在门口,大哥抱着叶微,小哥抱着两只鸡,三个孩子两只鸡,一起等着妈妈回来。 叶微也是害怕,蜷缩在大哥怀里还是害怕,大哥轻轻抚摸着她柔嫩的肩背柔声说:“别怕!” 青哥果然像大哥一样,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及时出现,在自己最害怕的时候告诉自己别怕。 在叶微恍惚之间,青哥已经帮她把大澡盆装满了猪菜,他在水里的动作像青鱼一般滑溜而娴熟,仿佛根本不用呼吸。一翻一扎,动作干脆利落,身形干净漂亮。一个猛子扎下去,半天人都不上来,等到抱了一大抱猪菜,才吐着串串晶莹的水泡,一步一步悠闲的踩着水上来,水里对于他来说,似乎比平地更随意。 几绺头发贴在光洁饱满的额头上,衬托得他的瑞凤眼更加清澈明亮,水珠滑过棱角分明的脸颊,顺着修长的脖颈滚落下来。衣衫紧贴身体,不管是比例还是身材,看起来都很不错。 只不过,十三岁的叶微还不懂这些,只是觉得他像自己哥哥们一样亲切。 天色渐暗,收拾好猪菜的小伙伴们陆陆续续回家了,还有不少妈妈在后坝上喊着孩子们的乳名,让他们回家。 妈妈常叮嘱叶微,天黑了,鸟归巢,鸡回笼,你就该回家了。 叶微将身上清洗干净,湿淋淋的上了岸,岸上放着两个小竹筐,用一根扁担挑着,如果装满猪菜,可以挑着回家。至于大澡盆,肯定得再跑一趟过来拿。 孩子们走得差不多了,远远的还有两三个大的在游泳。 青哥把澡盆推向水边,固定在岸上的泥土里,叶微将竹筐拿下来装猪菜。 都没让叶微动手,青哥帮她装好两筐,叶微试着将扁担套上去,弯腰钻进扁担下面,调整好位置,准备起身时,青哥一把按住扁担,轻声说:“我来吧!” 河边有不少螺还有河蚌的壳碎片,叶微试过,赤脚走在上面割得脚生疼,所以她过来带了双塑料拖鞋,青哥赤脚走在上面,却没事人一般。 “青哥,你先上去吧!”叶微穿了鞋,自是不怕割脚。 “你这鞋走路打滑!”青哥说,从河里上到河外地,是有几米高的陡坡,斜斜的被人踩出一条小路,但还是很难走,“我来吧!” 青哥从叶微手上接过扁担,不经意指尖碰到叶微的手背,一阵冰凉滑过,叶微忙放下扁担,让开位置。 以前叶微挑着竹筐上河外地,前面绳子长,经常会在地上磕碰,后面悬空,又会甩来甩去不稳定,就爬这一个斜坡,比走完整个河外地还要费力气。 青哥个高,挑着竹筐上河外地,轻松有余。上地后,他放下担子,又回来帮叶微拿澡盆上去,上到最高处,还不忘伸手拉叶微一把。 爬上河外地,叶微深深感慨:“还是有哥好啊!” “有哥?”青哥似乎没听懂,问了一句。 “对呀!有哥哥在,我什么活都不用干了呀!只可惜,我两个哥一个说暑假要参加暑期社会实践,搞完双抢就走了,另一个也是以学习为主,住到学校去了。还好我有青哥你!” 叶微笑得一脸灿烂,“青哥,你可是救了我三次性命了,我想感谢你,你说吧!你想要什么谢礼?” “不用!”青哥的声音又恢复了以往的清淡。 “那怎么行呢?必须要谢啊!俗话说受人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不然,让我爸我妈亲自去你家登门感谢吧!好不好?我松哥就是,有次被狗追咬,被人救下,然后我二叔二婶拎着礼物上门致谢,还认了那人做干爸呢!” 叶微一激动,小嘴巴巴停不下来。拖着大澡盆,跟在挑猪菜的青哥后面兴奋的说着。 “那你也想认亲?认我做干爸?”青哥突然回头问,眼神里带着戏谑。 “切,你想占我便宜,想的美!你又不比我大多少,顶多认干哥!”叶微笑着说。 “不必!小心路!”青哥话刚说完,“哎哟!”叶微叫了一声,原来叶微只顾说,前面出现一条小沟,青哥停了一下,在肩上调整挑担的方向,叶微只顾叭叭叭,一头撞他背上,脑袋嗑到扁担上,痛的哎哟一声。 青哥忙伸手摸她,因为旋转太快,两个竹筐都甩了起来,为了防止叶微被竹筐砸到,青哥手忙脚乱,跟着旋转,又想护着叶微。 叶微也怕被砸到,想退时因为拖鞋里面湿滑,差点滑倒,本能伸手抓住青哥,青哥也伸手拉住叶微,一带一拉之间,竹筐从肩膀上向后飞出,叶微正在他身后,青哥转身替叶微挡筐,晃过来的竹筐结结实实砸在青哥背上。 青哥向后倒去,正将叶微压在身下,唇一下撞到叶微的牙齿上,牙齿被撞得发麻,正在叶微紧张看他时,他的唇沁出血迹。 这血迹,竟然是黑褐色的。 第8章 陈桥人 “青哥,你是不是病了?”叶微替他擦掉唇上血迹,将手送到他面前给他看,陈一青脸色煞白,猛然起身,重新挑了竹筐向大坝而去,走得特别的极速和匆忙,也不管后面的叶微跟不跟得上,仿佛是在逃窜一般。 这是怎么了?叶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拖着大澡盆跟在后面。 一边拖一边委屈的嘟着嘴。 说好的亲切哥哥呢!哼,什么人啊!说变卦就变卦,说翻脸就翻脸,说走就走,走吧走吧!以后都不要再来了。 哼! 叶微将十来年没哼完的哼,一次性哼完了。 等叶微上了大坝,一眼就看到竹筐放在她家屋后的墙跟边,四周空无一人,小心眼,还真生气走了呢! 难不成真得了什么怪病,不想被别人提到?提了就生气? 叶微用力将竹筐挑回家,妈妈已经做好饭,准备喊她回来吃饭了。 “今天捞了不少猪菜,这么重,你担得动呀!”刘灵秀问。 她将竹筐拖到院子篱笆边说:“还真不轻呢,你呀,下次少捞些,一次装半筐,别累坏了。” 叶微无情无绪的哦了一声。 小升初成绩出来,叶微毫无悬念的考到爸爸所在的古河镇中学初中部上学,松哥也考上了,小哥在高中部,叶微开心的又是蹦又是跳。她大声对刘灵秀说:“妈,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学校吧!我们都走了,你一个人在家,都没人做伴。” 刘灵秀说:“都走了,家里的猪鸡鸭怎么办?还有田地。” 叶微笑着说:“该吃的吃,该卖的卖呗!再不行,让二叔或小叔家养着。” 刘灵秀笑笑:“给人家养,就是人家的,你还想吃到鸡腿呀!行了,赶紧收拾收拾你的被子去。” “遵命!” 叶微早就收拾好上学的必须品,妈妈重新给她做了个新书包,初中书本多,书包做的够大。 为了早点适应初中生涯,叶微早起找了本哥哥们的旧书到竹巷晨读,看见隔壁那对无儿无女的夫妻之中的男老人坐在他家门口的粪桶上大便。 好奇心让叶微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顿时惊呆了,她看到老人竟然整个肛门都脱了下来,看着似乎是屁眼上长出的一个巨大肿瘤,通红通红的。吓得她晨读也不读了,飞一般的逃回家。 望着脸色煞白的叶微,刘灵秀奇怪的问她怎么了?等心跳平复之后,叶微才敢把看到的跟妈妈讲出来。 刘灵秀说:“医生说这叫脱肛,许多老人都这样。他们肛门失去收缩的力量后,肚子里的肠子就会拖出来。” 肠子能拖出体外,这是怎样的景象? 叶微这些天受到的冲击太多,比如提前见到家婆的魂魄,又是被水淹,又是看到老人脱肛,跟妈妈遇到孤老坝的脏东西。。。那天还真是奇了,孤老坝遇到那东西之后,随后没几天,在那里挑坝的人说,因为下面土挖得太狠,大坝下面挖空了,一面土坝从上面垮下来,正巧砸到一个十七八岁小伙子身上,将小伙子埋进土里,窒息而亡,那个小伙,是叶屋的人。 这是刘灵秀听别人说的,她听到后,什么都没说,所以叶微不知道。 受到这么多的冲击,还多亏了青哥多次救她,没想到,因为他的血不红,这人竟然莫名消失了。 要是开学了,初中早上要上早读,晚上有自习课,只得住校,一周能回来一次都不一定,像小哥,他就一个月回来一次。 若要离开,该不该跟青哥说一声,告个别呢? “妈,那天你问青哥,他可有说他家住在哪?”叶微想了很久,除了知道青哥的名字和年龄,对他还真是一无所知,只得问妈妈。 “那天我还没好好问问,你就护着他,说我查户口,他只说是陈桥人,陈桥那么大,又不知道他父母名字,哪知道是谁家的?”刘灵秀没好气的说。 也是,整个双河小学周边都是陈桥,既然他住陈桥,也许陈桥的同学或许认识他,叶微打定主意,去找陈桥的同学打听打听,说不定能找到那人呢! 也许陈青杏知道呢!辅导了她那么久,还好她也考上初一了。 要不然,让叶微这个小老师情何以堪,为了辅导她,连鬼都见到了。 白天走邓湾大坟也好,走猫塘也好,都是没有关系的,特别像现在天气这样晴好的日子,路上行人也多,因为所有闹鬼的传说里,还从来没有一件是大白天见鬼的。 叶微打定主意,打着一把蓝花伞就出发了,还找妈妈要了些钱,想着到时真要去青哥家,总不能空着手去。 毕竟人家救了自己多次,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买几个苹果也好。 一路畅行无阻。 行至猫塘,这里还真是风景独好,老远就能闻到清幽的荷香,荷叶在阳光下绿得发亮,荷花争相探出粉嫩的脸庞,粉色的花瓣配着嫩黄的花心,花心里是嫩黄浅绿的莲蓬,有些莲蓬都熟了,蜻蜓和蝴蝶不断飞来飞去,玩得开心,游鱼也在荷叶下优哉游哉的嬉戏。 乱葬岗的荆棘丛里开满各色野花,田野里金黄的稻子收割完,现在是一片碧绿的秧苗,绿油油的,天空湛蓝得能滴出水来,缱绻着几缕白云。 叶微忍不住停下来,收了伞,想采一枝荷花或是荷叶玩,要能摘到莲蓬更是美妙。 在葱郁的荷叶中,叶微顺着弧形的塘埂向前走,路边随手可摘的莲蓬都被人摘了,徒留下光秃秃的荷杆,剩下大的都在池塘中间,就算她想用伞柄去勾,试探了几次,还是差了点。 叶微走了一段,也没寻到漏网之莲蓬,只得望莲蓬兴叹。 前面两棵向池塘歪着的杨树像两张小木床,每棵上竟然躺着一个少年,穿着棉布衫,用荷叶遮住脸和身子,似乎睡着了。 也不怕睡着滚水里去。叶微心想,她并不想打扰那两人午休,所以放轻了脚步,不过池塘埂上长满野草,走在上面会有咯吱咯吱的声音,再轻的脚步都有声音。 两人的脚都交叉搭在塘埂上,只是身子靠在树上,两只胳膊环在胸前。 再走下去估计得吵醒他们,叶微正想掉头,一人拿下脸上的荷叶,目光清冷的瞟了叶微一眼,就这一眼,叶微突然不自主的哆嗦一下,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好歹这是夏天,竟让一个人看一眼看得浑身发冷。 那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皮肤黝黑发亮,脸型周正,只是目光很冷,冷到骨子的那种。 “回来!”少年清冷的声音响在耳边,叶微站住,回头看他,没想到那少年比她更惊讶:“她能看到我们?” 听他这么说,另外一个人拿开脸上的荷叶,看将过来,叶微一怔,这不就是那天不告而别的青哥么? 第9章 跟我来 看到叶微,青哥微微惊讶,嘴张开又合拢,半天才说一句: “小雨,摘莲蓬去!”青哥是看着叶微说的话,可这话明显是说给他身边那个少年的。那个叫小雨的少年不解的看了他们一眼,没等叶微反应过来,哧溜一声,滑入水里,游鱼一般穿行在浓密挺立的荷叶杆里,不见了。 青哥并未起身,而是随手摘了根小树枝咬在口里,打量着叶微,从那天离开,他们有十几天未见,这次,青哥身上换了套青色的衣衫,衣袖和裤脚宽大,那种青,有些像纸扎匠剪的祭奠亡人用的那种纸衣服颜色。 两人静静对视了小半会,青哥方起身站起,向叶微走近两步,不知为何,他的眼神,让叶微不自觉的后退一步。 “我。。。我。。。”叶微想解释一下自己为何来这里,却我了半天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来。 说什么呢? 叶微心下想:似乎说来找他,或是找同学打听他都不太好,主要是说不出口。 骄阳似火,叶微感觉头顶都被烤冒烟了,脸胀得通红,不知是紧张还是热的,大滴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叶微第一次在青哥面前这么局促,小脑瓜有一瞬间在想逃离。 忽地,眼前一暗,叶微怔了一下,青哥将一株荷叶倒扣她头上,他自己头上也戴了一顶,他转身说:“跟我来!” 叶微想也没想,相跟而去。 池塘另一面,有一间草屋,应该是看鱼塘的人留下的,草屋面向池塘,里面除了地上铺了些乱七八糟的稻草外,空无一物。 不过草屋有树枝和草搭成的屋顶,挡住炎炎的阳光。 青哥将里面的稻草随意整理一番,理出一块稍微干净的地方,向叶微指指,叶微钻进去,打量一下,还是盘腿坐了上去。 水里似乎有动静,青哥转身过去,不一会,他低头钻进草屋,手里抓着一大把莲蓬,新采断的莲杆上还冒着白色的浆液,牵扯着晶莹的莲丝。 青哥将莲蓬放叶微面前,自己用脚在叶微对面扒拉了几下稻草,也坐了下来,随手拿起一只莲蓬,对半剥开。 他的手,很漂亮! 叶微学着他的样,也剥开一只。 清甜可口。 “青哥,我。。。我考上初中了。”叶微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 “所以,是去学校拿成绩单?”青哥丢了一颗雪白的莲子入口,咀嚼两下问。 他丢莲蓬时脖子仰起拉出的弧线还真好看,叶微咽下口中的莲子。 “不是,成绩单叶老师送到家了,我是想。。。看看同学,我同学。。。叫陈青杏,成绩不是很好,我辅导的她,就想知道。。。她有没有考上。”叶微不知为何今天说话总是结巴。她有些懊恼,丢了两颗莲子入口,咔吧一声咬开。 “所以,那晚你是因为辅导她作业,才放学那么迟的?”青哥问的很随意,似乎只是不让她的话说完后冷场一般。 嗯嗯,叶微点头。 接下来,两人默默吃莲子。 过了好半天,青哥才说了一句:“好好上学!” 外面吧嗒着滴水声,青哥说:“进来吧!”黝黑皮肤的小雨抱着一大抱莲蓬进来,身上衣服滴着水。 “你这是要让这池塘绝种!”青哥接过他手上的莲蓬全部放到叶微面前,都堆到小腿了,“你也一起吃吧!” 那个叫小雨的少年咧嘴笑笑,看了叶微一眼,叶微也正在看他,他这一笑,不再冰冷,还显得有些幼稚可爱,像邻家小弟弟。 小雨听话的盘腿坐在草屋门口,背后一抹阳光正照着他的背,小雨似乎有些不喜阳光,青哥往叶微身边挪了挪,让他坐进来些,小雨这才远离了门口的那小块太阳光。 “叶微,这是小雨。”青哥说话做事,举手投足都显得很随意,似乎这世间没有什么东西能惊扰到他。 “小雨,谢谢你的莲蓬!”叶微向小雨笑着说。 小雨竟然有些羞涩,拿莲蓬的手微微颤抖,吃莲蓬时都不断查看青哥的脸色,似乎想在他那平静无波的面庞上解读些什么。 有小雨的参与,两人之间尴尬的氛围似乎冲淡了些,叶微说话也不再结巴,随意与他们聊了几句,叶微都不记得聊的什么,只记得吃了很多莲蓬。 小雨不断将吃空的莲杆扔出草屋。 不知坐了多久,似乎也确实找不到话题,叶微终于说出她最想说的话:“青哥,上初中了,就不能常回家,不知你住哪?到时我要如何寻你?” 小雨惊大天真的眼睛看着两人,似乎也在等待答案。 青哥面上无任何波澜,只是一句话似乎要思考很久,沉默了好一会,青哥才淡淡的说了一句:“好好上学吧!” 这话一出,任叶微如何年幼不知事,也能听出来他并不想她来寻他,叶微怔了一会,眼框有些泛红,可她不想在两位少年面前哭出来,只得将眼泪逼了回去。 低头轻轻嗯了一声。 头顶上传来青哥的声音:“天太热了,回去吧!” 叶微还在发怔,他又说:“你同学没那么笨,有你辅导,肯定能考上。”这是直接让她回家,连同学都不要找的意思么? 叶微慢慢站起来,青哥和小雨已经低头出了草屋,叶微只得跟着出来。 天太热,像锅底倒扣的天空四周竟是起了层层叠叠的乌云,不过并没有遮挡住这金灿灿的阳光,叶微忙将莲叶顶头上,小雨看了叶微一眼,转身噗通钻进水里,向池塘中间游去,很快就淹没在浓密的荷叶里。 青哥仰仰头,汗珠从他修长的脖颈滑入衣衫,相跟着下到池塘,慢慢向中间探去,衣服在水中鼓起很大的气泡,直到水没到他胸前,他才一个猛子扎进去,徒留水面几圈涟漪。 叶微对着荷塘,轻声说再见,沿着来时的路,回了。 池塘中心,浓密的荷叶中间,浮着两颗黑色的头颅,黑发浮在水面,不时仰面吐出几口水。 “青哥,你为何对人小姑娘这么好?这么关心人家,你不会喜欢她吧?”小雨眨巴着眼睛问。 “滚!”青哥眼皮都没抬。 小雨笑笑:“这要让莲姐知道,还不得撕了她再一块一块吃掉啊?青哥,你未来情路堪忧啊!再说了,小要子都说,这人鬼殊途。。。” 话还没说完,小雨被青哥一脚踹出老远。 第10章 顶和一 叶微还没到家就看见不少人向东跑,难不成陶小花家小店又在甩卖商品了?叶微不解归不解,可她身上没有钱,去了也没法抢东西。 陶小花的男人叫叶兴建,是双河村村委主任,村支书是陈桥的,具体名字叶微不知道,大家都喊他陈书记。 陈书记和叶主任是村里最大的官,两家都开着小卖部。 叶微大姨家以前也开了间小店,卖卖酱油盐之类的,叶主任还不是主任没开店时,大姨家生意还过得去。 等叶兴建当了主任,他家也开了店后,奈何村人舍近求远去主任家店里买东西,邓湾的人为了一包盐一瓶酱油也非得多跑半里路去陶小花的店里买,而不买隔壁大姨家的,渐渐的,大姨家的店开不下去,关门歇业了。 叶微原来以为是大姨的东西质量有问题,没主任家的好。可有一次,看到送货的汽车先是停在大姨家下货,后来开到陶小花家下货。 货都是同一家批发商送的,价格也一样,区别在哪里? 叶微后来观察终是发现,舍近求远去陶小花家店买东西的,理由有两个:一是冲主任身份去的,二是冲陶小花的美貌去的。 的确,相比大姨停留在十来岁孩子的可怜颜值,陶小花简直是天仙级别。 陶小花皮肤算不上白,她自己说她出生时皮肤是白嫩嫩的,后来经常到田地里干活,晒黑的,但她长了农村人引以为傲的丰乳肥臀,走到哪,都能吸引诸多眼神,男的女的都有,笑起来很甜,嘴更甜,脑子还活洛,经常将店里快要过期的东西搞个促销什么的。 比如,你买上三十块钱的东西,可以送一小袋辣条,买上五十块钱的东西,可以送一小袋鸡蛋糕。 有段时间电视上播放《包青天》,她家小店就有了展昭肉,暑假《西游记》第N次播放时,她家店里就有了唐僧肉,叶微也买来吃过,所谓的谁的肉不过是腌制过的梅子罢,却卖的特别火。 买的越多,送的越多,当然,赠品肯定都是快过期的,而且赠品也不是经常有,限了量,所以一旦有赠品,大伙得赶紧去抢才能抢到。 村人才不管是不是快过期的,只要是免费,都趋之若鹜,就算真过期了,他们也不舍得扔掉,想办法也要喂进肚子里去。 这个时候,他们早将叶医生叮嘱他们不能吃变质食品的话丢到爪哇国去了。 叶微亲眼见到奶奶将生满蛆虫的肉清洗干净,用青辣椒加红辣椒炒熟,多加些盐,一家人吃的欢快,空气中漂浮的臭肉味道,也抵不过他们的大快朵颐。 如果有人坚持要将臭肉扔了,那就是浪费,就是没吃过生活的苦,会被长辈骂上好几天,做为浪费的典型被村人诟病。 爸爸说农村还是物质匮乏的,村人靠种田卖粮过日子,靠自家养猪编竹席搞副业增加收入,一年下来也存不下几个钱。所以要求叶微兄妹三人好好读书,将来跳出农门,去外面广阔的天地遨游。 想到自己快跳出村子了,跟青哥别也告了,一切顺顺利利,叶微内心一阵莫名的欣喜。 她跟在人们后面奔跑,她没钱抢东西,只想跑一跑,一个人若莫名其妙的奔跑,会被人骂是疯子,现在跟着众人一起跑,就没有人会闲话了。 很快,叶微发觉到不对劲,因为跑到陶小花家门口,人们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向前奔跑。陶小花本也以为大家是来她家抢赠品的,见人们过门不入,站在门口大声问:“梅花娘,这是怎么了?都跑什么?” 被她点名喊住的梅花停住脚,语气慌张的说:“顶和喝农药了!” 叶微心头一怔,顶和?那不是自己亲房的堂叔么?前不久田里抽水还来家里,把爸爸放在堂屋后墙茶几上剩下的半瓶白酒,也不用菜,拧开盖一口气就灌了下去。 灌酒的模样还真是又飒又帅。 他喝农药了?小婶子不是快要生了么?他喝什么农药?难不成,是把农药当酒喝了? 叶微只觉腿突然灌铅般,跑不动了。 这样的事,还不像家婆,家婆是上寿老人,到了该过去的年纪。可这位堂叔,不过二十多岁,刚结婚一年,孩子还在婶子肚子里。 意识告诉她得回家把这事告诉妈妈,怎么说,那也是爸爸的亲房堂弟,爸爸不在家,妈妈应该知道这事才行。 妈妈整天忙碌,不是田里就是地里,不是喂猪就是养鸡鸭鹅。爸爸学校暑假要给初三和高三的学生补一个月的课,双抢搞完后,爸爸就回学校补课去了,家里的活只有妈妈一个人忙,所以白天从不得闲。 叶微刚到家,慌乱着才跟妈妈说清这事。后坝上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她们忙出去查看,一行人用凉床抬着顶和向西跑,后面跟着一群哭的叫的看的,还有两人扶着小昭婶子,小昭婶子挺着庞大的肚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颠着大肚子,走路都没有力气,直向下瘫软。 不知为何,叶微直觉顶和叔叔救不活了。 后面跟着看的人一边走一边说着原因。 顶和家隔壁的堂弟顶新不好好在家务农,不顾家人反对,顺应潮流跑出去做小生意,最近不仅衣锦还乡,还带回一个城市漂亮的姑娘。 村人一说到这姑娘直摇头:穿那么短的裙子,弯个腰屁股沟都露一半在外面,里面还穿红三角短裤,一对奶大的呀!像是刚奶完孩子一样,上衣小的奶都遮不住。两人走路都牵着手,还亲嘴,也不怕人看见,丢人! 这话是柳奶奶说的,她说完旁边一群人附和:“就是个妖精!” 陶小花问:“那跟顶和有什么关系?” 良英奶奶说:“自这女的来了,这小昭也不知可是吃错药了,只要顶和看那个女的一眼,她都要跟他吵半天。昨天中午讲顶新喊顶和到他家喝酒,小昭不让去,结果顶和口里跟小昭说着不去,却瞒着小昭偷着去了。” 这下捅马蜂窝了。 三人在家吃饭喝酒有说有笑,谁也没想到窗边有一双眼睛正在突突喷火。 说喝的是什么酒来着,说还是北京带回来的酒呢! 三人喝得起劲,那女的还捏着嗓子唱歌,扭着屁股跳舞,看的两个男的呀,口水都拉丝。 就是个妖精。 小昭跟顶和从回家就开始吵架,吵到大半夜,顶和气不过,又不能打人,那小昭都八个多月的身子,要是动手打说不定会一尸两命。后来,小昭自己说的,也不知他喝了什么,喝完倒头就睡,她气不过也没去看他。 直到早上他还没醒,她过去看看,人已经口吐白沫了,闻着有一股甲胺磷的气味。 顶新和顶新爸给他灌肥皂水灌了一早上,后来说人快不行了,才想起来送医院。 看那样子,怕都到不了医院呢! 人们一阵唏嘘。 果然,站在坝头边上聊天的人天还没聊完,那群抬凉床的人呼呼啦啦又将凉床抬回来了。说是抬到双闸坝,人就过去了。 两个女人拖着小昭婶子,小昭脸色灰白,嘴唇跟脸一个颜色。 凉床上的人叶微没看到,脸让被子盖住了。 第11章 顶和二 爸爸叶运州学校有课,不得已,请假回来看了一趟,又回学校了。 叶家大爹主持丧事。 像喝农药这种非命死的,属于大凶之事,村里的孩子都被禁止去看,妈妈刘灵秀没让叶微去看。妈妈自己也是跟着爸爸一起才去看了一眼,还吓得一夜不能合眼。 全村人都不敢夜晚出门。 前去帮忙的都是胆大的男人。 天气太热,据说死后抬回来就已经有气味了,所以下午就匆匆找道士做道场做法事,第二天一早就抬出去埋。 因为是非正常死亡,又是二十多岁正年轻力壮的年纪,大家特别忌讳,所有通向田畈的巷子都拒绝抬棺经过。 一家家搬着长板凳、方桌子等物件挡住巷口,抬棺的人从叶湾下湾抬到叶湾上湾,叶湾四条巷子三条堵了东西。 迫不得已,只得从叶微家东边这条巷子通过,因为叶微爸爸是顶和的堂哥,刘灵秀即使内心一万个不愿意,也不好多说什么。 不知是不是抬棺的人奔了三条巷口实在太累了,毕竟棺木中除了尸体,最重的除棺木本身的重量外,还有满满一棺木石灰,而且抬棺木的是两棵合掌粗细的整树杆。 棺木抬到叶微家巷口,抬在前面一人累得跪地不起,重量压下,与他并排抬的人也跪了下去,迫不得已,四周护棺之人只得帮着将棺木放下,不然,前后四人都得压成重伤。 落棺是村里最大的忌讳! 村里的老老少少都知晓。 所以平日抬棺为了防止落棺,会安排一堆人护棺,就是说即使抬的人累了,护棺的人哪怕用手托,也不能让棺木落地。 可现在,护棺的人太少,不得已,只得落棺。 棺木周围跪了一地的人,老人们忙拿出香纸冥钱烧,祈求此鬼不要发怒惹乱,祸害村人,而跟在后面的道士,自知出了大凶之事,不知什么时候偷偷溜了。 叶家大爹见找不到道士超度,只得命令加人抬棺,本来是四人抬的棺,现在八个人抬。 巷子太窄,抬棺的人走不过去,只得把两边竹篱笆都拆下来。 总算把棺木抬到田畈顶和家的菜园下了葬。 如果是上寿老人,抬完棺抬棺的人还会回到主家去吃顿饭,号称拆骨饭,拆老人的骨那算得上是喜事。 可这顿,没一个人愿意吃,大家抬完棺,各自灰溜溜回家了。 天色将暗,全村早早关门闭户,刘灵秀和叶微也是提前就喂好猪,鸡鸭鹅,天没黑就拴上门,待在家里,连院子都不敢出。 吃完饭就去房间休息。 农村家家房间点的都是15瓦的灯炮,只有堂屋点上40瓦的,厨房因为要做饭,点的是25瓦的,15瓦的灯炮用的时间越久,钨丝越来越暗,灯光越是昏黄,照得四周隐隐绰绰,每个阴暗处似乎都藏着什么妖魔鬼怪,不经意间就会突然出现一般。 叶微跟妈妈睡一张床,本来是叶微睡在后面小房间里,妈妈睡前面大房间,中间是一个过道。 过道里以前停放过奶奶的棺木,奶奶在六十四岁的时候,突然病的很严重,差点死掉,所以家里提前给她准备了棺木,预备后事。后来她病好了,棺木这种不祥之物,自然只能放在大儿子家,也就是叶微家了。奶奶过世时八十岁,棺木摆在家里空置了16年。 以前不觉得这过道如何,今日却突觉诡异,叶微经过过道时都不敢向里面看,里面黑嘘嘘的,所以她跟妈妈睡到一起,两人好做伴。 半夜时分,叶微睡着了,刘灵秀突然听到房间门被挤压的声音,房间的门没装门栓,平日睡觉只是关上并不上栓,今天因为害怕,她拿一根粗木棍抵上。 就因为门被抵上了,所以推的时候会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明显是有东西进来了。 刘灵秀吓得躲无可躲,她后来跟叶微说,她听到有东西挤进房后,从床里面的木柱上爬了上来,刘灵秀的床还是老式的雕花板床,前面按了雕花板,后面其实就几根床柱和床档,方便挂蚊帐用的。床顶上镶了与床一般大小的木板挡灰尘。 刘灵秀说那东西大概像只大老鼠,经过她床头时还恶狠狠的盯着她看,眼睛黑溜溜的,凶得很,把床摇得像晃动的小船。因为装了蚊帐,而且蚊帐边压在床底的被子下面,不容易打开,所以,那东西进不来。 它一直在找进来的突破口。 满床上下乱窜,找不到突破口后,发出暴怒的声音。 刘灵秀吓的赶紧喊叶微,可叶微睡的太沉,压根就没醒。 爸爸叶运州周末回来那东西就不出现,叶运州一走,又来了。 所以妈妈跟爸爸说有鬼,而且那个鬼就是顶和,爸爸只是一笑了之,安慰她说你别太紧张了,哪有什么鬼,都是自己吓自己罢了。 连着这样闹了好几天,整夜不睡,妈妈病倒了。 长枝奶奶给妈妈出主意说让她请二老爷回家镇宅,二老爷是村人供奉的菩萨,村里供奉了两尊菩萨,一位是大老爷,落在枝奶奶家,一位是二老爷,落在大姨家。村里谁有想请菩萨,就可以请回家去,办完了事再送回来。 菩萨是用木头雕成的,刷了红漆,雕出五官,安上胡子,穿上袍子,当然,菩萨穿的袍子只是一块布,一般会选上好的丝质料子,有衣领,没有袖子,衣领上裹上白边,上面写上神位及供奉人的名字。 供奉的人多,一尊菩萨能穿几件甚至十几件衣服,因为菩萨跟前一直有燃檀香,所以这些衣服也就有一股檀香味。 所以偶尔村人突然闻到檀香味,年轻人不会关注,老人们会说一句:菩萨来了! 听了长枝奶奶的话,妈妈果然去大姨家把二老爷请来了,坐在床边的大柜子上,威风凛凛,香气袅袅。 也不知什么原因,二老爷坐镇在家,那东西的确没来了。因为叶微自己从没感受到那东西,所以一切都是听妈妈说的。妈妈说,二老爷在家,那东西就没来。 过了几天,那东西都没来,又有其他人家要请二老爷,妈妈不好一直霸占着二老爷,就勉强同意给人请去了。 这天晚上,那东西果然又来了。 态度明显更是凶狠恼怒,仿佛是妈妈请菩萨的举动惹恼它了一般。 妈妈说它把床摇得都快翻了过来,其实那晚叶微也没敢睡,只不过她是一点感觉也没有,就见妈妈吓得大热天的缩在被窝里哆嗦成一团,面色发白,嘴唇发青。 不断的说又来了,又来了! 叶微起身撂开蚊帐查看,15瓦的灯炮亮着,虽然昏黄,但能见度还是可以的,她又用手电筒在床里边床底下四处寻找,除了感觉气氛诡异外,什么也没见到。 可妈妈吓成这个样子,不可能是假的呀! 第12章 顶和三 自家堂叔,做鬼做到这份上,惊扰无辜之人,还是女人,实在是可忍孰不可忍。 叶微对着空气,思索一下说:“小叔,如果真是你,麻烦不要来吓我们,就算吓死我们,也不能让你活过来,再说了,又不是我们害死你的,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你去找你该找的人。” 叶微没说出口的话放在心里:自己没出息,跟老婆吵个架还喝农药,死了来找别人麻烦!又没人让你喝。 说完,房间一片静默。 过了好一会,窗前发出一声轻笑,是那种属于自嘲的轻笑,那轻笑声不高,却像一支利剑扎入叶微心里:还真有鬼! 不知是不是幻视幻听,空气中慢慢泅出一个高大虚幻的身影说:“不是我故意要找你,而是,我死在你家屋后,魂就困在这里,我死的憋屈,我没看到我的孩子出生,我。。。村里的人竟然不让我的棺木经过,还落了棺!我恨你们!我恨你们!你去替我告诉他们,一个我都不会放过,都给我等着,呵呵。。。” 最后这句话说完,黑影发出毛骨悚然的笑。 突然,黑影向叶微伸手抓来,彻骨的冰寒袭来,叶微吓得滚到床踏板上,后脑勺磕在床边上磕得生疼。 “妈!妈!妈!”叶微大声向妈妈呼救。刘灵秀听到她的呼喊,忙从被窝里滚了下来,抱住叶微,狠声对空气喝道:“你要敢搞我孩子,我做鬼也不饶你!” 妈妈竟然看不见黑影,只听黑影说:“我一直以为嫂子是异人,阴年阴月阴日出生,能帮我传达一些话,所以才来找你,可没想你胆子这么小,没想小女孩儿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能看到我,更适合啊!” 黑影伸手来抓叶微,叶微吓得滚下床踏板,跌倒着又爬起来,向房门口逃窜,推倒抵门的木棍,打开房门,逃向堂屋,堂屋一片漆黑。 好在叶微轻车熟路,在黑影追到之前打开大门,逃向院子。 院子空旷,无处藏身,黑影欺身探来,叶微躲闪不及,正待黑影的手正待抓住叶微的后颈项,黑影突然闷哼一声,缩回了胳膊。 “鬼都还没成形,就出来作恶?”清冷的声音响起,叶微跳得快出胸腔的心听到这声音骤然像被熨平了一般。 是青哥,叶微忙躲到青哥身后。 “一只小水鬼,也敢来坏我的事!”黑影怒道。 叶微刚刚平复的心兀然一颤。 她没听错吧?黑影刚说什么了? 小水鬼?是说青哥么? 叶微只觉得大脑嗡嗡作响,顷刻间,眼前的东西逐渐消失。 醒来的叶微躺在陌生的床上,床边坐着爸爸和妈妈。 两人正焦急的看着正在输液的叶微,见她醒了,忙伸手探头,两只手在叶微的额间相碰,叶微笑笑:”爸,妈,我没事!这是哪?“ 妈妈说:”这是你爸学校宿舍,你明天开学,就提前带你来了。“ 明天就开学,我这是晕了多少天? 叶微和妈妈就这样被爸爸带到学校生活,爸爸分的一间办公室兼宿舍,前面放办公桌,后面放床,中间拉上帘子隔开。学校正在修建两室一厅的教师职工用房,爸爸带了妈妈来,所以也有资格申请了,等新办公室盖好,就可以入住进去,到时,叶微可以有自己的房间。 现在,叶微得住到女生宿舍去。 因为爸妈都在学校,小哥也在身边,大哥放假回来也是来学校,所以,叶微再也没回过叶湾老家。 那一段往事,尘封在记忆里,全家人都刻意不去提及。 随着学习难度加大,要准备中考,叶微哪还有时间去想那些事,偶尔想起,那些记忆像泛黄的树叶般,不经意的触碰,就会片片凋零。 中考,叶微以优异的成绩考上安市中等师范学校,毕业后可以分配到小学当一名小学教师。 陈青杏中考失利,准备外出打工,这些年,村里不少人在农闲的时候出门打工,农忙了又回来种田种地。 陈青杏红着眼睛过来找叶微告别,中考失利,对于农村的孩子来说,这一辈子,将与学校彻底告别了。 没有好的东西送她,叶微只好拿出自己以前得奖的一个红色硬壳笔记本和一支钢笔送她。接过礼物,陈青杏苦笑着说:“这些东西,只怕我以后都用不上了。” 16岁的陈青杏出落得很漂亮,她喜欢穿大红色的衣服,叶微小时候也喜欢穿红色,可后来逐渐偏爱冷色,这大红的颜色确适合她,皮肤更白晰娇嫩,长发束在脑后,额间的碎刘海将她的眼睛衬托得又大又亮。 看到她的眼睛,叶微莫名会想起青哥的眼睛,也是如此的清澈干净,让人安心,让人眷恋。 送陈青杏到校门外的大路上,叶微忍不住开了口:”青杏,你们陈桥可有个叫陈一青的人?“ 陈青杏愣了一下,倏然抬眼看叶微,半晌才问:”你认识他?“ 叶微没点头也没摇头。 过了半天,陈青杏说:”陈桥有两个陈一青,一个结了婚,孩子都生两个了。“ 叶微紧紧盯着她。 陈青杏咬了半天嘴唇,仿佛是鼓起勇气说:”另一个是我哥,可他不在了!“ ”不在了?“叶微浑身发紧,不敢听,却又很想知道真相。 陈青杏红着眼框说:”十岁那年,他下水救人,人没救到,自己却淹死了。。。“ 过了一会,陈青杏又说:”我妈现在只要见到另一个陈一青,总会说,要是我哥还活着,孩子也能生俩了。“ 算一下时间,青哥现在应该二十岁,农村人结婚早,那时候的法定婚龄是男二十,女十八,二十岁两孩子生不了,一个肯定是没问题。 ”对不起!让你想起伤心事了!“叶微的心沉入谷底,一种冷意由脚底向全身蔓延,却不忘跟陈青杏道歉。 接着她忍不住又问:”那你哥,他的坟。。。在哪?“ 陈青杏叹了口气:”十岁的孩子,哪有坟?两个被送到猫塘,埋在乱葬岗,我伯和我叔埋的,现在,怕是他们都记不得具体埋在哪了吧!“ 叶微问:”那不到猫塘烧纸么?“ 陈青杏笑笑:”除非家人受了惊吓的才会去烧纸,平时哪会去烧?听说长辈烧给晚辈的纸钱他们收不到,我是女孩,也不方便去烧。“ 送走陈青杏,叶微在学校花坛的雪松边坐了很久。 救人而溺亡,青哥,还真是你的风格。 也不知道那晚之后,你怎么样了? 第13章 归去来 时间的匆匆流逝常常让人惊叹。 转眼间,叶微读中师三年级,在她十八岁生日当晚,班上唯二的男同学,同是梅山的老乡张先抱着一大束玫瑰花,在众多同学的怂恿下,趁着生日宴,当面向叶微表白。 张先家住在梅山县城,他的叔叔在县教委工作,同学们都说他毕业肯定能进梅山一小,如果家里有人帮忙引荐,就算进梅山初中也是可以的。 关键张先人长得还很帅气,五官端正,176cm的身高,在班上98%的女同学里面鹤立鸡群,黑框眼镜,白衬衫,黑长裤,戴只腕表,整体风度翩翩,斯斯文文。 富有老师的儒雅气质。 班上不少女生爱慕他。 可在班上甚至全校众多女生里,他眼睛追随的是叶微。 叶微体格算得上小巧玲珑,虽然也有165cm的身高,因为瘦弱显得特别娇小,皮肤白白净净,五官长开后富有一种特殊的柔和恬淡,让人看着很舒服,她说话做事很开朗,很少与人计较,可这个看着随和至极的姑娘,总让人觉得有种莫名的疏离感。 可能就是这份让人看不见摸不着的疏离感,深深吸引了张先。 平时围绕在叶微身边的,总有他,帮着做这做那,在同学们眼里,张先几乎成了叶微的代言人。 叶微不是个完全不解风情之人,虽然一直冷眼旁观,未曾有过任何表示,连暗示都没有,不过,张先对她所有的付出,叶微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所谓物以稀为贵。 班里唯二的另一个男生去年就被班里的女同学搞定,两人都谈了大半年的恋爱,让人羡慕得紧。这张先收表白信,怕也收了满满一抽屉,可他眼里只有叶微。 玫瑰的火红烫疼了叶微的眼眸。 十八岁的年纪,情窦初开,向往的不就是这样火红而浪漫的爱情么? 被班里同学包围着的两人同时羞红了脸,叶微更是局促得不知要如何是好,看到叶微的局促和不安,同学们关了电灯,点起蜡烛,在温馨的摇曳之中,大声起哄:”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沈蓓蓓说:”哇!好羡慕你们这样的爱情!能一起上学,未来一起教书,一生一世都在一起,真是太好了!“ 沈蓓蓓的感慨得到众多女同学的附和。 其实,不仅是女同学们,叶微自己也觉得这样挺好。 一直在一起,不好么? 就在叶微伸手准备接花的时候,不知为何,她听到一声低低的叹息。 待她仔细听时,却什么都没听到,充斥在耳边的,是同学们起哄嬉笑的声音。 这声叹息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又仿佛来自她心底。那声音熨贴着她的心,让她安心,让她宁静,她觉得特别熟悉,熟悉得让她能够在想起的瞬间,泪流满面。 ”对不起!“叶微转身跑出教室,她不敢看张先眼底热切的期盼顷刻间化成失望,最后凝聚成落寞。 毕业分配等了好几个月。 学校先是把毕业生名单报送到各县教委,再由教委人事科进行安排。 所有人都希望能留在大城市,比如安市,实在不行,县城也不错,再不济,回到镇中心小学,反正没几人愿意进村小。 有关系没关系的,这个时候都要走动走动,当然,教委也会在分配之时,听一听新老师们自己的意见。 就是这一声询问,让叶微做了大胆的决定:她要回村小,而且是双河村的村小。 理由是:那里是她长大的地方,村小是她的母校,她对那片土地,那所学校有很深的感情。 只是等到真正分配的时候,她并没分到双河村村小,而是分到隔壁梅湖村村小了。 梅湖小学离叶微家同比双河小学路程差不多,只是一个向西走天灯坝下双河村机耕路向南行,一个是向东走过方湾,到叶屋穿竹园巷再向南行,也有一段梅湖村机耕路,路上池塘更多。 两所学校像是处在两条平行线上,中间是广袤的竹园窠。 老家的平房已经重新翻盖成两层的楼房,留给小哥小嫂住,小哥高考失利回来学了木工手艺,在爸妈的张罗下,找同村的姑娘结了婚,小嫂嫁过来没多久怀了孕,不得已,妈妈只得回来照顾她。 所以叶微也住家里,周末爸爸也会回来。 为庆祝叶微刚成年就有新工作,人生有新的开始,爸爸给她买了辆淡绿色女式自行车。 梅湖小学她是知道的,只是没去过,爸爸小时候上的就是梅湖小学,那时还没建双河小学。 梅湖小学也建在竹园窠里,四周除了竹子就是大树。 第一天报到爸爸陪她一起,爸爸认识梅小的校长以及上了年纪的老师。 跟双河小学一样,梅湖小学也是呈四合院样式,大门朝南,三面是教室,正对大门那面中间留一间教室做老师们的办公室。中间是大院子,院子正中靠近老师办公室的位置矗立着五星红旗,鲜艳的红旗正猎猎的迎风飘扬。 让她惊讶的是,在十几名老师共同办公的大办公室里,她看到了张先。 看到叶微,张先笑得很开心。 每天清晨,叶微就骑着她淡绿色自行车,与前往双河小学的学生们相对而行。学校中午请了阿姨做饭,老师们在一起吃午饭,下午放了学,就各自回家。 像张先这样从梅山县城下到村小的老师有三人,都是刚毕业的年轻男性老师,他们住校,每人分一间宿舍。其他家在附近的老师,住在家里。 回来之后,叶微特意去了趟猫塘。 九月的天气还很炎热,那间小草屋没有了,搭小草屋的地方长满了青草,边上还攀爬着几株野生牵牛花,淡紫色的小花随风轻轻摇曳。 叶微在青草地上坐了很久,荷叶荷花依旧浓密葱郁,可除了荷还是荷,除了花还是花,再没有其他。 时隔六年,乱葬岗上的树木和荆棘越发浓密,又添了不少新坟。叶微绕乱葬岗一圈,说是乱葬岗,原不过是人家的一大片菜地,后来埋的坟多了,村人直接放弃了这块地,就变成乱葬岗了。 乱葬岗分了四个小山头,挨着机耕路有两个,后面两个,中间是稍微深一些的沟壑,长满荆棘,只能凭荆棘的高度判断这地方矮,是沟壑。 树全是自生自长的杂树,长得乱七八糟,歪瓜裂枣,荆棘也是带刺的多,只有后面左边山头上长的一棵刺槐树还像点树样子,树杆笔直,上面的枝叶像擎着的一把大绿伞。 刺槐的边上,长着一棵茂盛的茶树,可能是没人管理,茶叶上密布着星星点点的虫洞。 地上还留着不少黑色的灰烬,大约是荆棘太过浓密了,埋新坟的时候,人们会过来烧一烧,烧出一块空地,继续埋新坟,埋的时候,也不管下面是不是已经埋过坟了。 所以,这里的乱葬岗,早就是坟叠着坟。 想要找一座十几年前的坟,实在太不容易了。 第14章 鬼故事 梅湖村与双河村相邻,大家都是多年邻居,诸多还有姻亲往来,村人之间大都认识。 叶微只要说是叶运州的女儿,连头发花白的老人都仿佛醍醐灌顶般的说:“啊呀!原来是叶运州的女儿呀!真好!”似乎叶运州刚刚跟他说过话一般的熟稔。 梅湖小学离陶湾渡很近,陶湾渡本就属于梅湖村的,梅湖小学也接近前河坝,前河坝和后河坝在陶湾渡这里相接,整体呈现一个大半圆的弧形,前河和后河也在陶湾渡这里汇合,双河其实只是环绕河坝的一条河,因为占了弧形的两条边,为了方便区分,才叫前河、后河,坝也分为前坝、后坝。 所形成的这个圩,统称梅湖圩。梅湖圩有两个村,一个是梅湖村,一个是双河村。两个村的人都是住在同一个圩里,喝同一条河里的水长大。 与梅山属山区相对,梅湖属于湖区,多池塘,水田,住家的村子里多种水竹,斑竹。不像梅山种毛竹和松树。 围在梅湖小学四周的也是茂密的竹子,不经意间,只要推开教室窗玻璃,都有可能会被微风吹拂着,探进一两枝竹枝来,果真有“疏影横斜”之趣。 而与竹相关联,叶微听到更多的是关于竹园窠中的鬼故事。 前河坝与双河小学以及梅湖小学之间,有大片的竹园,竹子繁殖很快,没多久,这些竹园连成整片,葱郁至极,远远望去,像一片竹海,人们称之为大竹园,住在大竹园里,则可以说是住在竹园窠里。 来梅湖小学,听到最多的是附近的老人们中午时分,坐在学校后门口纳凉时聊的天。 学校上了年纪的老师家都在附近,还有不少是民师,一边种田一边上课。他们本就是村人中的一员,所以每当下课或是中午孩子们回家吃饭的时间,总有不少人聚到学校后门口纳凉聊天。 这里面,有位见多识广的老人叫叶金根,年轻去过徽州、浙江贩卖过竹席,他自己说曾将梅湖的竹席卖到北京,上海等地,当过道士,还给人算过卦,算得上知天文下晓地理,走南闯北的有识之人,每次聊天,他的话最多,也最有话语权和说服力。 他说:”最近梅花小娘出现频繁,大竹园可能进了新东西。“ ”梅花小娘,那是什么?“中午吃饭,年轻的老师们也喜欢端着饭碗坐门口,边吃饭边听老人们讲各种妖狐鬼怪的故事,讲各种新奇见闻,哪怕听得不敢一个人上厕所,晚上不敢关灯睡觉,但人家说的时候,还恨不能钻头去听,听得津津有味,听完还觉意犹未尽。 叶微饭吃完了,也不愿起身送碗回厨房。 见叶微问,叶金根抬了抬浑浊的眼睛看她,砸吧着干瘪的嘴。让叶微有种冲动,想递给他一张餐巾纸,好擦擦嘴角泛出来的白沫。 叶金根说,梅花小娘是大竹园里的一只女鬼。每逢天阴下雨,或是晚上独自行路,会看到她坐在竹巷口梳着长长的头发,或是咿咿呀呀的唱戏。 梅花小娘特别漂亮,那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发最美,她喜欢穿红裙,红色绣花鞋,脸上打上白白的脂粉,涂着红唇。 ”还是位古装美女呀!“叶微说,红色绣花鞋让叶微瞬时想到以前看过的关于红色绣花鞋的鬼故事,那位带着冤情的姑娘,变成鬼后,穿着红色的绣花鞋回来复仇。 ”那应该也是有故事的吧!“张先不知什么时候也靠了过来。叶微抬头一瞧,差不多年轻的老师都聚过来了。 ”那是自然啊!“见听的问的人多,叶金根似乎体会到他的这个故事引起了大家的广泛关注,讲故事的人自然希望有人听,听的人越多越讲的有劲头。 ”这梅花小娘啊!原是梅山县城一户有钱人家的小姐,因为特别漂亮,在梅山,人称梅花小姐。这位梅花小姐性格谦和,从不嫌贫爱富,爱听人唱戏,后来听得多了,自己也唱,唱着唱着,还唱起了瘾,竟然偷偷跟着戏班子到处唱,下乡或是去怀宁唱,去安市也唱过,慢慢越唱越有名气。程长庚你们知道吧?唱戏的,家住桂店,这梅花小姐啊,唱的就是他唱的那种戏。“ 叶金根说到程长庚,程长庚是京剧鼻祖,在梅山,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提到这程长庚,到是让叶金根的话有了几分可信度。 只不过梅山人唱京剧的人还没有唱黄梅戏的人多,后来戏班子为了吸引更多的观众,一般又唱京剧,也唱黄梅戏,甚至庐剧,沪剧也会来上几曲。 这梅花小姐本是金枝玉叶,无奈爱唱戏,后来跟戏班子到梅湖圩来唱戏,竟是看上了梅湖村叶家前屋的一名后生,具体姓名叶金根似乎有些讳莫如深。 他不说,其他人自然问也问也问不出来。 梅花小姐在台上唱戏,那名英俊的后生就在台上看戏,先是被梅花小姐表演的角色倾倒,即而是被梅花小姐这个人倾倒,常常一个在台上唱,一个在下面看得如痴如醉,那眼神,像勾子一般,紧紧勾着梅花小姐的身影。 不管梅花小姐在哪个村唱,他都会坐在第一排痴情至极的望着她。 他的痴情很快引起梅花小姐的注意,两人开始是眼神无意之间的相撞,之后,竟是互相勾住一般,再也分扯不开了,果真是郎有情妾有意,没过多久,两人就在一起了。 无奈梅花小姐家人死活不同意,一个大户人家小姐嫁一穷苦农民,主观意识里,她们的女儿注定未来是要吃大苦受大罪的;而这后生家也不同意自家儿子娶一个戏子, 不说唱戏的人都是抛头露面的,娶了这样的人会让村人笑话,就说这戏子无情,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因为两家都不同意他们的婚事,两人只得偷偷来往。可后来,梅花小姐有了身孕,那个男人竟然听信家人的话,或是打心里也认可戏子无情之说,躲着不见梅花小姐,这梅花小姐就天天坐他家边上的竹巷里等他。 等啊!等啊!等啊! 一边等,一边唱着戏,实在无聊了,就将长发打散再盘起。 没想到等来的,竟是这个男人迎娶邻村姑娘的消息。 那时候的婚姻,虽没那么严格的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姑娘若背着家人与男人私通那就是不洁,更何况还怀了身孕,更为人之不耻。如果让她怀孕的男人负责的话,就娶她回家,如果男人不负责任,那她就再无第二条路可走。 ”那最后呢?“叶微问,”梅花小姐怎么死的?“ 叶金根叹了口气说:”怎么死的,无路可走的女人,收拾打扮好自己,投湖自尽了呗!就在叶后屋后面那口池塘,被人发现时,已经咽了气,一尸两命,惨啊!“ 四十多岁的卢老师说:”这种非命死的鬼特别凶,特别是这种一尸两命的,会回来报仇的!“ 叶金根说:”也有非命死的鬼不恶的,听说双河村就有只鬼,谁黑夜里迷了路,他会帮忙指引回家,你们知道叶医生吧!他就遇到过,在大竹园里迷失了方向,找不到要抢救的人家在哪里,说就是那只鬼送他去的。纸扎匠陈老千也遇到过,他说跟那只鬼聊天,那只鬼还跟他说,他不愿意入三界轮回,他要修炼成彭潭府的鬼主呢!当了鬼主就可以自由出入彭潭府了。“ 叶微的心思还在梅花小娘身上,接着问:”那她报仇了吗?“ 叶金根奇怪的看了叶微一眼,说:”你怎么这么喜欢听鬼故事?是,一般的鬼都会报仇。只不过这只鬼不一样,她没有报仇,也没害过人。只不过阴雨天坐在竹巷里梳头唱戏罢。“ 路过的人见到梅花小娘,还会主动跟她打招呼,四头月节,还有人到她经常出现的巷子给她烧纸钱。 只不过梅花小娘不同人说话,也不愿与人接近,想与她说话的,刚走近她,她就立刻消失不见了。 没想到梅花小娘还是个至情至性至善的鬼。 年轻的李旗舰老师问:”那她唱什么戏?《牡丹亭》还是《杜丽娘》?“ 卢老师笑开:”这孩子,还当真了!说了是鬼故事,故事哪有那么真实的?“ 方向前老师也笑:”就是啊,讲故事嘛,他当故事讲,你当故事听就好了嘛!哈哈!“ 大家一同笑起来。 叶微却忍不住又问:”叶爷爷,你开头说大竹园里来了别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呀?“ 叶金根笑着对卢老师说:”我就说不能跟文化人说话,小细节都能给你记着,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梅花小娘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出来了,前段梅雨时节多阴雨,又出现了,而且不在叶前屋大竹园边的竹巷,而是跑到叶后屋的竹巷,所以有人猜测,是前面的大竹园有了新东西,把她赶到叶后屋了,猜测而已,猜测而已,当不得真的。“ 叶金根起身,伸了个懒腰,掸掸身上的灰土:”你们玩吧!我回家吃饭了!“ 第15章 家访 农村人特别淳朴,特别热情。 每到农闲,总有学生家长会热情邀请老师去他们家家访,说是家访,实际就是请老师吃饭,顺便聊聊孩子情况,如果不去,他们还会埋怨老师不给家长,不给孩子面子。 大家本就很熟,就算没有孩子上学,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平时谁家有个难事随手也就帮了,所以,只要他们诚意邀请,老师们就会去。 也算是联络师生感情的一种方式。 大家隔三差五的请,各班都有,学校有十位任课老师,算上校长和会计,一共十二人,正好一桌,所以家长们一请,也不会落下谁,都请了。 请客一般选在周五晚上,因为周六是休息日,不用早起上课,所以周五晚上吃饭,老师们可以放心的喝上几杯小酒。因为每班都有人请,所以算到一起,几乎每个周五都有人请吃饭。 请吃的一般是晚饭,因为午饭下午孩子们还得上课,不能花太多时间,而晚上老师们的时间很充足,可以边吃饭边说话,有兴致的还可以打会麻将。 这天请吃饭的是叶前屋叶童的家长,正好是叶微班上的学生。叶前屋最接近南河坝,就在大竹园里面。叶微那天正好身上不方便,小肚子隐隐作痛,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向外拽她的子宫一般。 家长请到她的时候,她婉言谢绝。 可家长死活不依,其他老师也不依,说你是班主任,你班的学生请吃饭,班主任不去,那我们牵谁的衣裳角去。 老师们之间,谁带谁去吃饭,被带的那个人就叫牵带的那个人的衣裳角。 无奈,叶微只得答应去。 张先从厨房给她煮的一杯生姜红糖水惊到叶微,她张口结舌,面红耳赤,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你。。。你怎么知道?“叶微尴尬的问。 张先笑笑:”在学校就知道,别难为情,喝吧!不烫。“ 叶微只得接过来,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 ”晚上我送你回去吧!“张先的办公桌跟叶微面对面,为了缓解尴尬,叶微在两张办公桌中间堆了很高的书,还有学生的基础训练,作业本什么的,就为挡一挡赤裸裸的面对面。 张先有辆摩托车,比自行车快多了。 ”谢谢啊!不用,我得骑自行车回家,不然明早会迟到的。“ 叶微拒绝说。 ”明天是周末!周一早上我可以去接你!“ 张先笑眯眯的说,细长的眼睛在眼镜后面晶亮亮的。 这人,明明可以留在梅山,哪怕进一个普通的城关小学,也比来村小强,至少离家近,叶微自是心知肚明他的用意,可有些事,不是一个人一厢情愿,就可以成功的。 ”真不用!“叶微继续低头喝茶。 她发现世间最难的事,竟然就是拒绝一个人。那种开口直说怕伤到别人的心,怕让人没面子下不来台;想委婉表达出来意思,让人家能够自己明白,之后自行结束这件事情,真的太难了。 比她当初努力考试升学还要艰难。 真的很难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只要他不放弃,你所有的婉拒,都似乎只是欲拒还迎,反而让他越挫越勇。 头疼!肚子疼,叶微突然觉得身上哪哪都疼。 叶童家四面被竹林包围。 只留门口一个院子属于空旷的地方。院子前面的竹林里有一口池塘,围着池塘住了几户人家。 自进这个竹林,叶微就有种阴森森凉飕飕的感觉。 可能是她身体不适,气血不足,怕冷也有可能。 血量较多,骑自行车容易压迫侧漏,所以叶微只好推车行走,前面骑自行车的老师都超过了她,只有张先骑着摩托车,带着李旗舰,两脚踏地,慢慢跟在叶微后面。 李旗舰问:”叶老师,你怎么不骑啊?“ 叶微让开路说:”你们先走吧!我想走走路,消化一下。“ 张先对李旗舰说:”你把我车骑走,我也走路消消食,晚上好多吃些!“ 李旗舰刚用张先的摩托车学会骑,忙答应:”那你快下来!“ 李旗舰骑着摩托车一溜烟不见了,剩下张先陪着叶微步行。张先从叶微手上接过车把,替她推车。 两人并肩而行,从背影看来,竟是亲密无间得很。 阴森感越来越浓,不自觉的,叶微打了个寒颤。 ”你怎么了?“张先感觉到叶微的不适,问。 外面斜阳如火,十月的天气,秋老虎正当头,虽然进了这竹林是比外面清凉许多,但也不至于冷。 ”没事!“叶微摇摇头,不经意间,她回头瞟一眼,身后只一条空空的巷子。 不知名的鸟儿在林间叽叽咕咕,秋蝉有一声没一声的哼着小调。 不知觉间,一声清冷的叹息直入叶微耳膜,这声叹息,特别清晰。 叶微浑身一颤,牙齿冷得上下磕在一起。 ”你真没事?“张先问,叶微苍白的脸色让他有些担心,”肚子疼得厉害?“ ”嗯!“不好再解释别的,叶微只得点头。 ”确定能去么?要不然,我先送你回家吧!“张先抬头,前面就是叶童家,老师们的自行车放在一排,边上停着张先的红色嘉陵摩托车。 回去吗?叶微也不确定,她回头一望,竹巷空空如也,很悠长。 ”哎呀!叶老师,张老师,你俩怎么走到最后了?“叶童爸爸站在门口,一边给老师们递烟,一边对着巷子高声喊道。 ”来了!“张先回应说。 都到人家门口了,就没有再回去的道理,叶微只得跟着张先一起过去。 进了叶童家,阴森感才消失。 叶童家里桌上的松下牌台扇正呼呼啦啦吹着,风暖暖的。男老师们里面穿件白色背心,外面套一件短袖衬衫,还真都是这个装扮。到家里热,老年老师把外面的衬衫给脱下来,只穿露着膀子的白背心。 三名女老师,除了叶微因不方便穿了条黑长裤外,其他两人都是长裙,许心如老师是淡绿色收腰长裙,下面白色松糕凉鞋;何慧老师是红色衬衫样式长裙,从上到下,全是扣子,下面黑色坡跟凉鞋。 李旗舰和向东正在院子里研究张先的摩托车,李旗舰已经会骑了,向东还不太会,两人都是才毕业分配来的新老师,一辆摩托车要三四千块钱,好的更贵,对于一个月只有三四百块钱的老师们来说,算是天文数字。 想买得掂量一下自己的钱包。或者像张先这样,家里给他买好。 第16章 没截错人吧 晚饭后,老师们聊会学生叶童的情况,又说了感谢家长热情款待的话,各自回家。 从叶前屋回叶湾,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是走梅湖小学那条路,就是再回到梅湖小学,经过梅湖的机耕路,过孤老坝,走叶屋竹巷,到后河大坝;再一条就是走双河小学那条路,走陈桥竹园,上双河机耕路,走戴墩,走猫塘,邓家大坟,到天灯坝,过邓湾回家。 也就是说,叶前屋是在两所学校中间的位置。 叶微熟悉的,只有这样两条路。 关键这两条路都不好走,哪条路上都埋着数不尽的坟。 有三位年轻老师要回梅湖小学宿舍,还有两位老师住陈桥,都可以陪叶微走上一段竹园路。 就看叶微如何选择了。 张先的摩托车只能带一个人,还得剩一个步行。于是,叶微便与步行的人一起,让他骑自行车带自己,便选择走梅湖小学这条路。 陈桥的两位老师相伴着出发了。 这边四个人里,李旗舰摩托车骑的不熟,白天还行,晚上不敢骑,怕不小心冲池塘里了,所以还是张先骑车,李旗舰坐车后座上,剩下向东带叶微一起骑自行车。 摩托车打开车灯在前面照亮,开得很慢,向东骑车跟上,叶微坐在车后座上。 摩托车灯的光线只照到前面呈现半圆的光晕,后面的人只能借着光的方向跟着走。 叶微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更是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叶微一手扶着自行车后座下面的横档,一只手放腿上。 突然,那只放在腿上的手突然一凉,仿佛被冰凉的东西触摸了一下。 叶微浑身一颤,向身后看去,除了漆黑还是漆黑,万物都隐没在漆黑之中。 莫名的恐惧侵袭着叶微,这种冰凉不是青哥带给她的那种感觉,自己应该是被什么东西跟上了。 就在叶微满心惊惶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向东也啊了一声,仅有的摩托车灯没了。 一切陷入漆黑之中。 ”张先,李旗舰,怎么了?“向东用长腿撑地,自行车停了下来,没有灯,他完全看不清路,分不清方向,叶微跟着跳下了车。 ”啊!我的腿!“是张先的声音。接着李旗舰问:”我的腿也压住了,你怎么样?“ 摩托车侧翻,将两人的腿都压在下面。 摸索着他俩发现身体正挂在池塘的边沿上,多动一下,也许就能滚进池塘里去。 这响塘不像其他普通的池塘,以前种了荷,到冬天村人都来这里挖藕,响塘的藕特别甜,特别脆,挖藕留下不少深坑,水满的时候,如果掉进挖藕的深坑,不会游泳的话,怕是很难上的来。 ”我不会游泳啊!“李旗舰叫。 ”我也不会!“张先说,”靠,我的腿好像骨折了!“ ”这么悲催的吗?“李旗舰欲哭无泪,只得对后面还在问你们怎么样的向东和叶微求救:”快拉住我们,我们要滚塘里了。“ 向东将自行车放下,伸手问叶微:”你在哪?“ 叶微只得伸手向他触摸:”我在这!“ 天太黑,只能凭声音判断对方位置。 向东摸索着抓住叶微的胳膊,两人相牵着向前摸索,叶微问:”我们没有人带打火机吗?火柴呢?“ 抽烟的人会随身带打火机,只可惜,三个新分配的老师上学期间都是好学生。 向东向前摸索,竟是摸到摩托车的排气管,被烫了吸溜一下:”靠,这么烫啊!“ 张先说:”你是不是摸到排气管了?“话还没说完,叶微哎哟一声,她一脚撞在摩托车上,碰得脚指生疼。 ”怎么了?“几个人同时问。 ”没事,我撞到脚了!“叶微忙低头下去摸脚,好像出血了,脚指湿湿的,将凉鞋都沾湿了。 好在抓住了摩托车,两人摸索着一前一后,将摩托车抬起来,救出两位被压腿的人。 在黑暗中久了,眼睛适应了这黑暗,到是隐隐绰绰能分清塘埂和池塘,塘水与黑暗融为一体,偶有波光闪耀,但路面呈现浅淡的灰白色。 摩托车打不着火,最后是李旗舰在前推,向东在后面推,张先骑坐在后座上,他的腿不敢走路,真骨折了。 叶微推自行车在后面跟着。 狼狈的摸索着回到学校,几个人仿佛劫后余生。 将张先扶上床,用学校电话打了古河镇医院的电话,没有人接,看来只能等明天天亮送他去医院了。 学校没有安排叶微宿舍,男生也都是单人床,叶微还是得回家。 向东说要送她,向东是高度近视,跟张先一样戴着眼镜,路又不熟,就算把她送到家,自己也不知可能摸得回来。李旗舰也是,主要不熟悉路,白天还能问问路,这大晚上,他们丢了叶微还得去找人。 ”没事的,这不是有手电筒吗?“叶微说,我骑车跑快些,半小时就到家了。 拗不过叶微的坚持,她还是骑车踏上回家的路途。 其实,叶微心里很清楚,自己应该是惹上麻烦了。否则,不会出现摩托车突然车灯不亮,回到学校又亮了这样的突发状况,一人做事一人当,该解决的还是得解决。 她不能连累自己的同事们了。 一路畅行。 骑到叶屋巷口,这个巷口与其他的巷口不同,它是慢慢爬坡而上的,也就是说从对面来的车,是滑行而下,加上竹巷又窄,很容易撞上,因此,想快速通过不可能,最好是推着车慢慢走过去。 两边的竹园没有人家,竹园里全是坟,有些坟上还挂着清明祭祖的清明旗,有些坟上还乱七八糟的插着塑料鲜花。 叶微在巷口停下,手电筒的光亮在竹巷里闪耀着,除了竹子,没有竖物。 这个时间,如果巷子那边没有人过来,没有车过来,叶微在思考能不能直接一口气冲过去。 叶微不断按响车铃铛,清脆的叮铃铃声响在寂静的竹林中,显得竹林更加清幽冷寂。 叶微一手持手电筒,一手不断按铃,车头歪歪扭扭几下,终于正了,脚下用力踩脚踏,车飞速向前行进。 ”我不怕!我不怕!不怕不怕啦!“叶微在心里给自己壮胆。 还没冲出十几步的距离,眼前骤然一暗,手电筒灭了。叶微一只手扶车把,控制不住车身,直接斜靠着倒在篱笆上,干枯的竹枝滑过她的胳膊,滑得生疼。 疼痛倒是让叶微的眼眸清晰起来,她斜靠在篱笆上,一条腿压在车下,竹枝在她身下咔咔做响,面前升腾起两团黑影,定睛一看,是两个高大魁梧的身体,没有头。 一个男声嗡嗡的说:”没截错人吧?这特么是个小姑娘?“ 另一个细细的男声说:”莲姐让截的就是小姑娘!“ 第17章 你醒了 身上没有任何可以当作武器的东西,除了小手电筒。再说了,就这两个大山一样的东西,即使有武器也不是对手。 只是不知他们为何要截自己?要如何对待自己? 叶微觉得有许多问题要问,可一时间,紧张得站都站不起来,还靠在干枯的篱笆上,自行车压着的那条腿似乎没有知觉了。 两座大山向叶微压过来,叶微似乎在瞬间被冰冷包围,人在瞬间要冻成冰溜一般。 ”咦,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哪用得着出动我们两个?“一只手抓住叶微的肩膀,连同她的自行车直接提溜起来,自行车摔倒地上,啪嗒一声,又弹跳了几下,才静止住。 ”啊!“叶微被一只手提溜着,那只手向前一挥,大概只是调整一下位置,却让她差点撞到前面矗立的竹杆上。 ”两位大哥,你们要做什么?是不是抓错人了?“叶微终于能开口了。 ”有点意思,能看到我们,还能听到我们说话!“嗡嗡的男声说,”带你去见见阎王爷!好不好啊?“话还没说完,哐当一声,将叶微砸在一排竹子上,砸得竹子哗啦作响。 腰背部的剧痛传遍全身,叶微被砸的得头晕目眩,这一砸刚结束,那只手又将她提起来向另一边一抡,前胸砸在一片竹子上,竹枝擦破她的脸颊,鲜血瞬间泅出。 啊! 啊! 啊! 叶微感觉自己就像一只破碎的麻袋,被那只大手丢来摔去,每一摔,她的身体就一阵剧痛,开始还能叫出声,后来,完全没有声息了。 ”放她下来!“这次是女声。 叶微像只破麻袋丢在女人跟前,半昏迷间,她似乎看到一张紧皱着眉头的脸,那张脸很漂亮,有着艳丽玄幻之美,却充满狠厉和杀气。 一只纤手冰凉的托起叶微下巴,凉意瞬间传向大脑及全身,让全身的疼痛变得有些麻木。仔细看着叶微糊满鲜血的脸,声音很是不屑:”就这样一张脸,竟想勾人魂魄啊!“ 对上女人的眼睛,应该说是女孩,一袭红衣,让叶微想到陈青杏,她就喜欢穿红衣。但她明显比陈青杏漂亮太多,如果说陈青杏是枝芍药,那她就是一朵盛开的牡丹。 艳丽得霸气,艳丽得让人望而生怵。 ”你是谁?“叶微忍着疼痛问。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你只要记着,不该惦记的人,不要惦记,知道吗?“红衣女冷冷的说,”惦记的下场,就是生不如死!“ 红衣女嫌弃的甩开叶微的脸,慢慢站起来:”给我毁了这张脸!“她的声音像刺骨的寒风,一点一滴,从叶微的每个毛孔挤入身体里,和着身体的疼痛,让全身冻结。 ”不要!“叶微惊惧的从嗓子里挤出两个字,挤得嗓子刀割般的疼。 一座大山向她压来,叶微发现手脚僵硬得完全没有动弹的力气,像只待宰的羔羊。 ”莲姐,还请手下留情!这姑娘,已经六年没与青哥见过面,早就与青哥没关系了。“声音有些相熟,但叶微想不起来,不过,她听到青哥两个字。 ”是吗?“莲姐冷笑一声,声音暴戾:”没有关系,她会去猫塘找他?没有关系,青哥会为了救她魂飞魄散,五年才凝聚回来?你记住,青哥是我救回来的,他的命是我的!他是我一个人的!任何人人鬼鬼,都不得觊觎他!戴小雨,你胆敢向青哥告密,我就一刀一刀割你的肉!喂---狗!“ 叶微头部一阵剧痛,她无法集中思想思考。 什么叫为了救她魂飞魄散,五年才凝聚回来? 冰凉的坚硬抵上她的脸庞,刺疼从面部传来。 噗的一声,那只刺她脸庞的胳膊被整个儿切下。 跟前那座大山一样的身体被一脚踹飞,一只有力的胳膊将叶微揽进怀里,浑身哪哪都疼,叶微想睁眼,却怎么也睁不开。 叶微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 光线昏暗,似是挂着蚊帐,透过蚊帐,外面似乎坐着一个人。 ”啊!“疼痛让她忍不住叫了一声,那人忙过来查看。 ”你醒了?叶微。“涣散的眼神聚半天才聚焦上,叶微方认出这是当年那个为他们采莲蓬的小雨。 几年不见,小雨长高了不少,皮肤还是黝黑,不过外形更加俊朗。 ”你怕不记得我了吧!我叫戴小雨,当年摘过莲蓬给你吃!“戴小雨笑的有些羞涩,仿佛觉得没让她记住自己,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 ”记得的,谢谢你,小雨!“叶微挣扎着想坐起来,浑身的剧痛减轻了些,不过,胸口和腰部还是疼得厉害。 ”你还是躺着吧!“戴小雨说,”你肋骨断了六根,估计得将养一阵子了。“ 啊?叶微惊诧,竟然被摔断六根肋骨?这到底是有多深的仇怨? ”这是哪?“叶微虚弱的问。 戴小雨没有回答叶微的问题,而是问她:”你是不是知道青哥的身份了?“ 叶微不解的问:”什么身份?“ 戴小雨忽地掩上口,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青哥呢?“叶微四周看了一眼,确定青哥没在。 ”他处理事情去了,一会会过来,你先休息,我出去一下。“戴小雨有些慌乱的离开了,临走时轻轻掩上门。 这间房子似乎是用竹子搭成的,落入眼睛的全是竹子,床也是竹子做的,床前的桌椅都是,叶微现在才有时间梳理一下所发生的事情。 那个红衣女人,还有大山一样的身影,最后被有力的胳膊揽进怀里。 到底是些什么事情呢? 想得多,头又开始疼了。 叶微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冰凉的手搭上她的额头,轻轻抚着她的脸庞,也没能让她醒过来。 室外,戴小雨匆匆赶来,与青哥迎面而遇。 ”青哥,“戴小雨神神密密的把青哥拉到一边,跟他说:”她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陈一青不解的看着他,似乎再不讲清楚就要一脚踢飞他:”不知道什么?“ 戴小雨说:”就是,她不知道你不是人!“戴小雨说完,后脑勺噗的挨了一暴栗,”哎,你不能轻点!都起包了,我说的是事实!“ 陈一青转身走向屋内:”你还知道事实,你知道事实虱子有几条腿?滚!去告诉他们,都离微园远点,敢靠近的,老子扒他们皮!“ 第18章 看够了吗? 清晨的阳光透过竹林,射入窗内,叶微被眼前的光亮惊醒。 “醒了?”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叶微的心骤然狂跳起来,侧目而视,床边坐着的人正含笑看着她。一身合体的青衫,长裤,短发,衬托着精致俊朗的面庞。叶微的眼光从那人光洁饱满的额头开始向下,扫过清晰浓黑的剑眉,滑过炯炯有神的眼睛,笔直高挺的鼻梁,弯弯含笑的唇,线条刚毅的下巴,眼神上上下下,流连忘返。 “看够了吗?还认不认得了?”声音低沉而温柔。 叶微张了张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丝声音都没发出来,眼眸里滚出大滴的泪,慢慢滑过脸颊。 青哥敛了唇角的笑意,紧张的盯着她,弯腰伸手替她轻轻拭泪:“怎么哭了?是不想见我吗?” 叶微这才呜呜哭出了声。 这一哭,再也停不下来,将心底埋藏的情绪全部宣泄出来。 陈一青慌了神,她的哭声让他心酸心疼至极,恨不能再为她死一次。他匍匐在她床前,紧紧抓住她的手,不断抚摸她的头发和脸颊,试图安抚她。可是没有用,叶微惊天地泣鬼神之哭,哪是一两下能安抚得住的? 实在无计可施,陈一青只得战战兢兢的将人搂进怀里。 不知哭了多久,叶微只剩下抽泣。 陈一青叹了口气,唇轻轻落在她的墨发之上。 叶微哭湿了陈一青胸前的衣衫,衣衫紧贴着他坚硬冰冷的腹肌,她将脸埋进他怀里,含着鼻泪音如娇似嗔的责问道:“你为何不来看我?六年来一次都没有!你知不知道我。。。我好想你!呜呜!” 心底似乎有沉重的石头落了地,陈一青鼻头泛酸,偏头逼回了眼泪,将人往怀里紧了紧: “对不起!” 没等到青哥的解释,叶微抬眼看他,见青哥面有难色,很难过的模样,似乎是想开口又不知如何开口,便嘟着嘴说:“算了,我知你有你的难处!” 陈一青舒了口气。 在他怀里赖了好一会,叶微方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以前青哥救了自己好几次,别说谢礼,连感谢的话都没说过,六年来自己没回过村,固然学习重要,可这不是解释的理由。六年后第一次相见,自己这么没脸没皮的赖人怀里,也不知人家会怎么笑话自己。于是红着脸,忙起身坐好。 “不好意思,我。。。我。。。” “没事,我的怀抱,你需要的话,随时借你!”明明那么冰冷的人,声音却带着暖暖的笑意。 转身拿过桌上的粥,用勺子舀一勺吹吹,喂到叶微口边,叶微向后偏偏,才想起来什么似的问:“小雨说我断了六根肋骨。”她向自己胸口摸摸,竟不痛了,“这是好了?” 青哥轻笑:“小雨的话你也信!来,喝粥!”勺子又伸了过来。 叶微接了一口,有些不好意思,肋骨没断还让人家喂饭,她说:“青哥,我自己可以!” “好!”陈一青将粥碗递给她,叶微接过碗和勺子,将里面的咸菜与粥搅拌到一起。 “对了,青哥,这是哪?”叶微一边吹粥一边问。 “我家!是不是简陋了些?”青哥起身坐到床前的竹椅上。 “还好!”叶微点头说,“原来你住这儿啊!”叶微舀了一勺粥塞进口里,啊的一声,青哥忙挪到床边问怎么了? 叶微将舌头伸出来吹风。 舌尖微红。 青哥忍不住笑得肩直耸。 “我被烫了,你还笑!没良心!”叶微没好气的说,勺子搅拌的动作加大,搅得碗乒乒乓乓直响。 “就没见过这么笨的!”青哥接过她的勺子,帮她吹粥。 “现在见到了!”叶微泯口一笑。 陈一青轻轻一笑:“嗯!终于见到了!” 青哥这话里带着些酸涩,又似是特别开心,叶微心头兀的一酸,酸酸涩涩爬上心头。 吃了几口青哥吹的粥,心情才好转。 “青哥!” “嗯?” “青哥!” “嗯!” “喊你就能回应我,真好!”叶微笑开。 青哥轻轻刮了一下叶微小巧柔嫩的鼻尖:“小傻瓜!” 吃完粥,青哥起身给叶微倒了杯水,水还烫,放到床头的桌上晾着。 青哥扶她靠在床头,自己坐床边看着她,说:“知道你有许多话要问,问吧!” 叶微想了想,问:“为何我能看到你?” 青哥以为她会问红衣女子的事,心下还忐忑要如何回答,没想到她问的是这,勾了勾嘴角说:“跟你的生辰八字,跟你的体质有关系,又或许。。。” “或许什么?” 叶微一脸认真。 “我们有缘分啊!”陈一青看着叶微,满眼宠溺。 “那天见你坐在泥浆里,怕得要命,眼睛里却没有太多恐惧,似乎只是静待事情解决,可能是这样的眼神,吸引我现身向你伸手吧!” 叶微回想那天,自己眼里没有恐惧吗?怎么会,吓得要死好不好?可又不能当着他的面承认自己吓得要死,只得默认他的话。 叶微又问:“为何我妈也能看到你?” 陈一青一顿,这算个什么问题?才说:“你是你妈妈生的,你的体质自然遗传她的。” 哦! “昨天在大竹园,我听到一声叹息,是你吗?”叶微方想起昨天的事,又问。 “不知道,昨天有事出去了,没在大竹园。”若能早些回来,叶微就不会受此无妄之灾,想到这,陈一青的眼神流露出一丝转瞬即逝的阴鸷。 “那我回来之事,你知道吗?”叶微盯着他的眼睛。 “开始不知道,后来你去猫塘,还绕乱葬岗一圈,小雨跟我说了。”转看向叶微时,他的眼神温柔如水。 “你是说小雨知道我过去了?那他怎么没出来?”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你就没有别的话要问?” 叶微抬头看他,眼神清澈,不解的问:“什么话?” 陈一青叹了口气,摸摸她的头发:“算了!问完了吗?” “还有!”叶微这次答的快,“昨晚我昏迷之前听那红衣女子说什么你为了救人魂飞魄散五年才聚集是怎么回事,是为了救我吗?” “怎么会?我是谁!怎么会做这么蠢的事情?以后,别人说什么都不要信,只信我说的,好不好?” “好!”这次叶微答的干脆。 “这才是乖孩子!”头顶又被摸了摸,敢情这人喜欢摸人头顶啊! “我满18了,不是孩子了。”叶微辩驳。 “好,现在是大人了,来,让我好好看看,长成大人的微儿有没有什么变化。” “青哥!” “嗯?” “以后,我还能来找你吗?” “我这不太干净。。。” “我不介意!”叶微以为青哥要拒绝她,忙表心意。 “傻瓜,听我把话说完!我这不太干净,外面都是乱葬岗的人,你若想来,喊我去接你,我要没时间,让小雨接你过来!”陈一青说完,转身咔嚓一声,拧下小指一节指节下来。 吓得叶微赶紧查看他的手:“你干吗自伤啊?很疼吧?” “没事,很快就长好了!”果然,还没等青哥把骨哨做好,拧下的指节已经长好了,手指依旧骨节分明,十分好看。 “这是骨哨!你有事需要我,就吹一声,最多三声,我就会在你身边!有骨哨在,一般阴魂不敢随便找你!”做好的骨哨小巧玲珑,晶莹剔透,青哥用一根细细的银链挂上,亲手给叶微戴到脖子上。 “好漂亮!”叶微拿着骨哨查看,赞叹着。 第19章 心中自有光明 大竹园深处。 几棵粗壮的竹子上吊着两个没有头的身体,身体被皮鞭抽打得支离破碎,那鞭可不是普通的鞭,而是由乱葬岗的荆棘刺浸泡特殊药水制作而成,抽一鞭能撕掉几块皮肉;另一根竹子上捆着那名红衣女子。 捆一天一夜了,没头的两个壮汉哼都没有力气哼了。红衣女子苍白着脸色,闭着眼,嘴唇干裂了许多裂纹。 守卫的一帮小鬼都不敢看过去。 细碎的脚步踩落叶的声音传来,红衣女子睁开怨恨又无助的双眼,眼底落入一个年轻的身影,一身青衣,伏着手,缓缓而来,身边跟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一身皂衣。 一班小鬼忙跪下恭敬的喊青主。 ”青哥,这你样对我,你的良心不会痛吗?“红衣女子叫嚣着,满眼的不可思议,不可理解,不可接受。 ”陈心莲,我劝你安分点!“戴小雨说,”青主可从来没让你将一个人往死里整,更何况是无辜之人,你愧对青主的教诲!“ ”戴小雨,信不信我把你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喂狗啊!“陈心莲鼻子都气歪了,”就凭你,还没有资格同我这样讲话!“ 陈心莲怒道:”青哥,你为了救她,魂飞魄散,是我割我的心头血为你做法,这才救的你,你却这样待我?“ 陈一青冷淡的说:”如果因为救了谁,就可以乱杀无辜的话,那我要怎么管理彭潭府这鬼界?“ 陈心莲叫嚣:”我救的不是别人,是你的命,以命抵命,你得还我一命!“ ”是吗?那你可是忘记了,我当初因何而死?“陈一青满脸平淡,仿佛在谈论别人生死一般,”我是为了救你而死,虽然,我也没能救起你!“ ”你是为了救我而死的?“陈心莲一脸震惊,”我俩不是一起玩水而死的么?“ ”我可没兴趣玩水,如果不是因为救你,我怕也到不了这彭潭鬼界。“陈一青绕着两个怪物走了几步,突然伸手,手中的黑烟向两人直袭而去,片刻之间,两人化为灰烬。 所有鬼魂惊悚至极,纷纷匍匐倒地,瑟瑟发抖。 陈心莲惊问:”你对它们做了什么?“ ”不过是放它们去经历三界轮回。莲姐,你还是回三界吧!“陈一青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不管投身成什么,总比当一只鬼强!“ 陈心莲仰天大笑:“当初,明伦老鬼问你为何不去三界,青哥,你是怎么回答的?你怕是忘了吧!” 怎么会忘,六年前与顶和鬼魂的那场恶战,他耗尽鬼力,差点魂飞魄散,才制住顶和。 明伦老鬼用陈心莲的心头血做法为他修复魂魄时劝他也去三界轮回为人,说这样才可保他魂魄早些修复完成,他说:“这世间,我有要守护之人!所以,我不能离开。” 明伦叹气说:“你要守护的是人,可人鬼孰途,没有可能!” 他说:“不试试怎知没有可能?再说,不管她是人是鬼,我只想生生世世,守护在她身旁!” 明伦问:“难道你想一直为鬼?见不得光,见不得人,生活在黑暗之中?” 他说:“我心中自有光明!” 陈心莲嘶哑着嗓子笑道:“太可笑了!你自己都不去三界,凭什么让我去,你有你要守护的人,难道我就没有吗?” 陈一青有些无奈,但言语依旧严厉:”你若不动她,随你的便,若再有下次,我亲自送你去!“ 陈一青手一挥,捆陈心莲的绳子化成飞灰,陈心莲跌倒在地,几个小鬼忙上前扶起她,带她离开。 陈一青离开之后,从竹园中转出一位穿蓝衣服的姑娘,看着他们的背影,笑得很诡谲。 叶微觉睡得有点多,浑身都睡疼了。 青哥不在,她自己起身,床头的水微凉,她拿起来一口气喝掉。 身体完全没事了,她起身伸伸胳膊,甩甩腿,这才发现穿的不是自己的衣服,这衣服太过宽大,仅一件上衣就遮到膝盖,下面的长裤更是长,卷几截还拖到脚裸。 难不成是青哥的衣服?不会吧,难道是他帮我换了衣服? 这种想法像藤蔓一样爬上心头,衍生的想法立刻惨不忍睹。 叶微羞得双手遮住发热的脸颊:不是吧!那岂不是被他看光光了? 还未出门,就看见自己的衣衫挂在院子竹杆上晾晒,淡蓝的衣衫飘飞得像展翅的花蝴蝶,看到内衣裤的那刻,叶微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忙奔过去,衣服早就干了,扯下衣衫,抱进房里,关上房门和窗户,三下五除二,叶微赶紧换上自己的衣服。 香皂的清香味弥漫。 这人,竟是用香皂给自己洗的衣服! 村里洗衣多用便宜的洗衣肥皂,只有洗澡才用香皂,如果用香皂洗衣服,家人会骂太浪费,不会过日子。不过,香皂洗出来的衣服,自带着香皂好闻的香味。 所以,女孩子总会偷偷将剩下的香皂头收集起来清洗内衣。 三间全由竹子搭成的竹屋建在竹园窠里。 四周是无穷无尽的竹林,这中间藏得这样的一间竹屋,还真有隐士的风范。竹屋周围,有用竹子做成的竹篱笆,一人高,每根竹片应该是经过精心打磨过,长短,宽窄,厚度都很均匀,交错钉在一起,还真是好看得很。 竹屋用的是粗细相同的树杆做框架,悬空了几尺,门前做了几级竹台阶,还有竹子铺成的走廊,再用竹杆做成墙,排得很紧密,整体绿色,煞是好看。屋顶上面也钉着竹杆,还用粗树杆做成横条,上面铺上整齐的稻草。 门窗用的都是竹子,中间堂屋还有竹桌子和竹茶几,竹椅子,另一边是厨房,摆着竹碗柜,锅台是用泥土做成的,厨房里锅碗瓢盆,一应俱全。 再就是叶微睡觉的房间,竹衣柜,竹床,竹桌,竹椅,墙边还摆着个竹春凳。 还真是一个完整的家呢!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这就是青哥的家! 真好! 叶微绕房子走了几圈,似乎有想着在院子哪块种些什么。听到由远而近的踩踏深厚落叶的细碎吱呀声,不确定来的是何人,叶微赶紧闪身躲进屋里,关上门。 陈一青回来第一眼没看到晾在院子里的衣服,瞳孔微缩,他蹬蹬蹬上了走廊,门是插上的,他勾了勾唇角,轻轻敲了敲门。 门内清脆的声音问:“是谁?” “微儿,是我!”听到青哥的声音,叶微方打开门,警惕的脸色放松下来。 “青哥,你回来啦!”叶微有些不好意思。 陈一青笑眯眯的赞说:“不错,有防范意识!” 叶微笑着调侃一句:“还不是被打怕了嘛!” 陈一青的脸上闪过一抹僵硬。 第20章 第一次在家做饭 第一次在家做饭,陈一青的心头泛起莫名的温暖,那种温暖由内而外,熨贴着孤寂了二十三年的身心。 难得在孤寂的房子里,第一次有人陪自己做饭,更是难得有可以为她做饭的人。 “青哥,可以烧火了吗?”叶微看着青哥的菜切得差不多了,问。 “等下,我找盐,嗯,还有油,还有什么来着。。。”完全没有做饭经验的陈一青装出一副老练的样子,动作不急不缓,慢条斯理。 看着全部切成条状堆在一起的菜,叶微问:”所以,有盘子吗?“ ”还真没有,等下用碗装可以吗?“陈一青一直觉得少了什么,可又想不起来少了什么。 毕竟,鬼是不用吃饭的。 ”筷子也没有,要用勺吃吗?“叶微托着腮问。 ”可以的!“陈一青凑近她的脸庞:”下午你陪我去买一趟,好不好?“ 叶微抬头,鼻尖滑过他的唇,凉凉的,叶微心跳加速。 ”青哥,我明天早上有课!“叶微岔开话题。 青哥停下手里的动作,偏头看向她,想也没想说:”明早我送你去学校!“ 这是不想放我回家的意思么?叶微想想屋里唯一的一张床,说:”我昨晚就没回家,今天再不回的话。。。“ ”下午先陪你回家,再去买东西!“青哥言语很笃定。 哦!这样啊! 那晚上怎么办? 叶微脸颊微红,她想了一下说:”要不,我们先买东西,再回家吧!“ 见青哥看她,她解释说:”晚上再不回,我妈该着急了!“ ”能不现在说回家的事么?“青哥指指灶下,”微姑娘,可以烧火了。“ 叶微第一次见识了青哥的厨艺,不好拂了人家这份诚挚的心意,还好都煮熟了,所以皱着眉头吃饭。 ”太久不做,手艺生疏了,以后天天做给你吃,厨艺就能找回来!“青哥说的理直气壮,大言不惭。似乎都是因为没有能让他为之做饭的人,才导致他的超级厨艺失了水准一般。 想来他平时也不用吃饭,十岁就离开妈妈,离开亲人,成为孤魂野鬼,游荡在外,餐风露宿,哪会做饭?叶微想到这,心里酸酸的,堵得慌。 “怎么还皱着眉头?”青哥抬手抚上叶微的眉间,中指轻轻一抹,那眉间突然闪烁着一粒豌豆大小的火红光点,稍纵即逝,却火烧火燎,灼痛他的指尖,待他再看她眉心,却是什么都没有。陈一青收了手指,用大拇指轻轻摩挲指尖,指尖的那抹灼痛依旧,似是烫疼到了骨子里。 陈一青的眉头紧紧皱起。 陈一青细微的表情逃不过叶微的眼睛,“ 青哥,你怎么了?”叶微忙问,并伸手去查探,被陈一青偏头让过,陈一青抓住叶微的手,大拇指在她手背上摩挲两下,说:“没事!微儿,身上还疼么?” 叶微说:“不疼了,就是身上还没什么力气。” 陈一青起身,拉过叶微的手,将人拖站了起来,还没等叶微明白怎么回事,整个人就打横被青哥抱在怀里,惊得叶微赶紧搂住青哥脖子。 “青哥!”叶微又惊又羞,只得将脸埋进青哥怀里。 陈一青将叶微抱进房里,轻轻放在床上,唇抵在她耳边,声线温柔至极,叶微感觉自己的耳朵都要怀孕了:“乖,没力气就再歇一会,等你歇好了,我们再出去,好不好?” 叶微沉浸在我们这是恋爱了吗的疑惑里,晕头转向,不断点头。 陈一青的唇清凉的滑过她耳廓,凉凉痒痒的,酥麻的感觉直击心底。 虽然羞怯难耐,叶微心底却溢满欢喜。 仿佛每个细胞都感受到这份喜悦,在身体里控制不住的舞动雀跃起来。 陈一青将叶微放在床上,给她拉上被子一角盖住胸口,竹园里甚为清凉,浓密的竹林遮挡了大部分炎热,检查下蚊帐里有没有蚊子。 叶微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陈一青,看他为自己忙这忙那,亲力亲为,唇角含笑。陈一青检查完蚊子准备放下蚊帐时,被她这直勾勾的眼神盯的放不下手,忍不住附身下来,在她柔软的唇角边,轻轻吻了吻。 叶微双臂一勾,环住青哥的脖子,将他的唇压下来,与自己的叠在一起。 陈一青控制得非常艰难的理智之河突然决堤,压抑的情感像决堤的洪水般蓬勃而下,他搂住叶微的双肩,覆住她的红唇,辗转碾磨,冰凉的舌尖抵开叶微的贝齿,侵略整个口腔,一点一滴的吮吸着她的美好,又转向整个面庞,脖颈。。。 在不断的亲吻之中,他轻轻含住她精巧的耳垂。。。叶微周身一阵颤栗。 冰凉的液体滑落叶微面庞,全身燥热难耐的身体骤然清醒,叶微发现,那大滴的泪,是从青哥脸上滑下的,像断了线的珍珠,连绵不断的滑落。 “青哥!你哭了?”叶微有些不知所措。 陈一青忍不住将头埋进叶微怀里,双肩抽泣耸动。 叶微一手环住他的头,手指插进他的头发里,轻轻抓挠着,一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进行安抚。 叶微明白,十岁就永远离开父母家人,孤单飘零了二十多年的身心,突然靠了岸,回了家的那种感觉,除了眼泪,用语言根本无法表达。 她自己也庆幸,自己孤单了十八年的情感,终于找到停靠的港湾。 抱着他的那一刻,她的心特别温暖,特别宁静。 不知过了多久,埋在她怀里的耸动似乎更厉害了,他压抑出来的哭泣却换成低低的笑,叶微推开他的脸,果真,那笑声忍不住散发出来。 “你。。。哭竟也这般没诚意!快起开!”叶微看着笑出大白牙和苹果肌弧线的人,有些恼怒更多却是好笑,“笑,笑,笑死你!” “这天上地下,你怕是再也找不出一个比我还有诚意的人了!微儿,”陈一青舔舔叶微的唇角,有些流连往返,笑着说:“我是太开心了!” “从知道你回来的那天,我就很开心,又很忐忑,我怕你的回来,不是我想像的那样。现在,我知道了,你就是为了我才回来的!真的,微儿,我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陈一青眼睛止不住又湿润了。 很快,他收了泪,吻吻叶微的鼻尖,说:“以后,我是你的,你是我的,生生世世,再不分开!” 叶微点头,眼眶止不住也湿润了。 两人又温存了很久,陈一青才恋恋不舍的起身:“微儿,你先休息,我去去就回!”细心的替叶微盖好被角,起身放下蚊帐。 临走之时,将门窗关好,陈一青本来就给房子施了法,级别低的阴魂没有他的允许,根本进不了园子,而且,早就安排小雨的人看守,安全得很。 第21章 大竹园深处 大竹园深处,也是相似的竹房子,陈一青进来很久了,也没见出来。 竹房里,陈一青正盘膝坐在须发皆白的老者跟前,蒲团是用竹笋的新叶编成的,老者瘦骨嶙峋的双手正拍在他背上,缕缕黑气不断向他身上蔓延,进入体内,不知过了多久,从陈一青的身上袅袅升起如云似雾的白烟。 半个时辰后,老者方收了手,睁开眼。 陈一青经过一番调息,睁开如琢如磨的眼睛,眼底闪过一抹黑曜石般的光芒。 茶香扑鼻。 “喝明伦的茶才是真正的享受!”陈一青抬手拿过明伦放到他这边的茶杯,绿玉般的瓷质茶杯,里面也是绿玉般清亮的茶。 哈哈!明伦捋着雪白的胡子淡笑几声,声如清泉缓缓而下:“现在对于青主来说,最享受的,不应该是那位姑娘么?” 陈一青微微一笑,并不否认。 “这是我新调制的竹叶青,青主尝尝!”明伦说。 “明伦,您是救过我性命的恩人,能不能不要一口一个青主,想来这彭潭府也不大,哪里称得上主了?主这个称呼早就过时,您还是叫我一青吧!听起来舒服!” 明伦说:“彭潭府可不小,想当年,我刚死之时,天下也就那么几个府,这里是彭潭府,隔壁是庐江府,这广袤的南面整片区域,也就这两个府呢!现在时代不同,划分成省,市,县,镇,村,组,但神鬼界还是按原来的界限划分。” 明伦提壶将陈一青的杯子满上,又给自己满上,放下壶说:“你也是通过自身的努力,再加上天生奇佳的根骨,一只孤魂野鬼能达到这样的境界,实属不易啊!也算机缘巧合,散了魂魄,一般的鬼根本就不能重聚,一旦能重聚,那就不是凡物,自当得起青主这个称号!” 陈一青合手作揖:“还得感谢明伦为我聚魂塑魄!只是不知我指尖为何物所灼?” 明伦叹道:“你不说灼物的由来,我也不便猜测。只是,那可是上等仙根的人才拥有的灵气。神鬼人三界近千百年来,正常交替,生老病死,上天早就安排好的,所谓阎王让你三更死,你便不能到四更,虽无人能挡,也自是井水不犯河水,你是从何招惹了他们?” “明伦,你是说,这灼物是神界的灵气?”陈一青有些不可思议,可她明明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说她是鬼界之物还可信,是神界?怎么可能? “那是自然,毕竟神鬼有别,莫不说鬼沾了神气会烧灼,就是神沾了鬼气,那也是要掉一层皮的。我与那太上老君斗过法,碰过他的拂尘,就是这种烧灼的感觉,不会有错。”明伦很肯定的说,“你若不信,可去地府问问临渊阎罗。” “地府还是算了吧!阎罗们太啰嗦,我还想耳根清净些!”陈一青喝口茶。 明伦笑道:“你这性子,不怪人家啰嗦你,你就不能像庐江府主胡明阳那样,嘴甜一些,哄哄他们?” 陈一青喝光杯里的茶,站起身:“此茶名竹叶青,果然茶如名,好喝!明伦,谢谢你为我调息,我走了!下次再来喝茶!” 陈一青走出院子,才跟跟在后面的小雨说:“给明伦送些上好的茶叶过去,他的竹叶青,就跟水煮菜叶似的!” 戴小雨笑得合不拢嘴:“你喝人两杯,还夸好喝,明伦要知情,不得骂你三天三夜才怪?” 陈一青笑着说:“人家热情相邀,我总不能拂了他面子,再说了,我心情好!哎,别跟着,去做你自己的事去!没事是吧?” 戴小雨急忙开溜:“事多着呢!谁说没事?这就买茶叶去!哎,可不可以问问你家那位,有哪些好茶推荐啊?” “滚!没我允许,离她远点!”陈一青向戴小雨踹了一脚,戴小雨机敏躲开,“护眼珠子似的,看也不让看一眼!好歹还是我嫂子呢!”远远的,还能听到戴小雨的嘟囔声。 “回来!”陈一青喊道,戴小雨屁颠屁颠滚了回来,笑着问:“怎么?良心发现,又允许我见嫂子了?” “嫂子?”陈一青一怔,随即勾了唇角,“她的自行车呢?“ ”早擦好了,这就给您送过去!还有西瓜,要不要送两个?“ ”快滚!“ 陈一青刚到院子,戴小雨就骑着自行车扛着西瓜过来,嘴里还哼着小调,见陈一青站院子里看他,忙把车放好,西瓜给搬上走廊,门也不敢进,就准备告辞。 ”昨晚去哪潇洒了?“陈一青问。 戴小雨停住脚,抓耳挠腮,故做思索说:”青哥,今天是周末,修班时间,昨晚似乎也是!“ ”嗯,皮作痒了是吧!周末要是挨顿打是不是也算不上工伤!“陈一青掰掰手指,咔咔作响。 ”青哥饶我!我交待还不行么?“戴小雨嬉皮笑脸,对于陈一青的脸色,他的判断十次有九次不会失误。 ”说吧!“陈一青看看紧闭的窗户和门,嘴角氤氲着笑意。 戴小雨正正色,说:”青哥你可别骂我,我是去看她了,我是觉得她很可怜,我想帮帮她,真没别的想法!“ ”没别的想法能一待待一夜?“陈一青拿起一只西瓜,用黑气将西瓜冰上。 以前他们就是这样吃西瓜的,冰镇的西瓜吃起来才叫一个爽。 ”她唱戏给我听,听迟了,真是听戏,听了一夜,你看看,我这黑眼圈都出来了。“ 这话说出来,怕是他自己都不信吧! ”你别惹火上身,到时自己救不了,烧成灰烬。“陈一青淡淡的说,”想要什么样的没有,看上谁家姑娘,跟我说啊!何苦要去招惹她?“ ”我就喜欢她这个拗劲,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无处栖身,只得到叶后屋了,青哥,你可不能再赶她了,再赶,她真没地可去了。“戴小雨一屁股坐到走廊的竹子台阶上,拿起另一只西瓜,用黑气冰上。 陈一青回头看他,”你听谁说是我赶的她?“ ”又是你那位莲姐对吧!那么蠢的人,我当初为何要救她?“陈一青有些懊恼,她自言很爱他,打着他的名义,却处处败坏他名声。这些年,他凶狠也好,暴戾也好,冷酷也好,都通过她那张嘴传播开的。 这样的人,还是早早送去三界为好。 第22章 哪座是你的坟 叶微终是没跟青哥去鬼市。 她一觉醒来,天都快黑了,哪还有时间去买东西,叶微收拾一下,赶紧回家。再不回去,妈妈得报警人口失踪了。 青哥陪她回家,路上没有行人,青哥一手推车,一手牵着叶微,慢慢前行。 两人的背影靠在一起,时而相视而笑,时而低声耳语,时而她的头靠上他的肩,时而他侧过来吻一吻她的耳朵或侧脸。 洒下一路芬芳的甜蜜。 路过猫塘时,叶微看一眼青哥,欲言又止,青哥笑着说:”在我面前,想说什么不用掩饰。“ 叶微看看青哥,他唇角挂着的笑意让她很安心,于是壮着胆子说:”青哥,我想知道,哪座是你的坟。“ 牵着叶微的手倏地一紧,人就被他拉进怀里,唇在她墨发上亲了亲,青哥正色说:”微儿,有件事我想先跟你说明一下。“ ”嗯?“叶微偏头看他,又被他的大手给按住塞进怀里。 十岁那年,正中午,陈桥的前塘边,一个穿红裙的女孩用一根竹杆捞菱角吃,她穿的塑料凉鞋底很滑,不小心滑到池塘里,池塘很深,中间还有挖藕留下的深坑。 妈妈让我送菜给家婆,叮嘱我送完就回来,正巧在回来的路上,看见池塘里有人溺水,我想也没想,就跳了下去。 后来的结果你知道,我跳下去就被红衣女孩像抓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抱住,根本动弹不了,最后,我俩就这样抱在一起淹死了。。。 ”微儿,你别走,你听我解释!“叶微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转身就走,吓得陈一青忙拉她的手。 ”解释什么?解释你与她是合葬在一起这个事实吗?” 叶微不知从哪里来的无名火,仿佛从脚底熊熊燃烧起来,大有蔓延之势。 村人说,生同室,死同穴,那将是生生世世都分不开的,他都已经有同穴之人,为何还要救自己?还说什么生生世世不分开的话。 “微儿,你等等我!微儿,你别这样!微儿!微儿!”叶微夺过自行车骑上就走,风呼呼在耳边作响,心底像有根针扎着,疼痛一点一点的蔓延,心痛得无以加复,她的眼前一片模糊。 好在这条机耕路是一条直路,除了在邓湾大坟那里有些弯曲,叶微骑到邓湾大坟,前面站着一个人,正满眼痛色的看着她,叶微理也不理,直接从他身边呼啦而过。 青哥拦在天灯坝,这里是陡坡,必须下来推着车上去,也不管青哥跟在身边,叶微一言不发的推车而上,上了坝,叶微准备骑车就走,车被青哥扯住,人被他紧紧按在怀里。 “你这是做什么?是要不理我了吗?”青哥的声音低沉而凄苦,刚到达开心幸福的云巅,没想到这么快就跌入痛苦无妄的深渊。 刚坦白完心意,现在就要分开,这样的大起大落,大喜大悲的痛苦结局,他没有经历过,不知该怎么办? 叶微沉默着低着头,青哥托起她的下巴,仔细看她的眼睛:“微儿,你看着我,你说话,我求你了,你骂我打我都好,别不说话好不好?” 他的话让叶微心酸心疼得纠成一团,她哭着说:“我能说什么?我还能说什么?你都有生同死,死同穴的人了,为何还要来撩拨我?呜呜。。。” “微儿,你信我,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我求你,你相信我好不好!我对她没有任何想法,我喜欢的人是你,只有你!”陈一青急得眼泪快下来了。 “还能有什么办法?你要有办法,早就处理好了。”叶微这话到是说到点子上了,陈一青的心往下一沉,是啊!自己要是有办法,早就处理好了。 当年下葬之后,三年的孤魂野鬼成型期,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坟埋在哪里,等到三年后知道了,尸体早腐烂成一团,根本分不清哪根骨骼是自己的,哪根是陈心莲的。现在连骨骼都化做尘土了,要怎么分? 这也是他忍着陈心莲在自己底线上一直蹦跶,没有强送她去三界轮回的主要原因。 她若去了三界,参与轮回,自然而然,会带着自己一起也参与到轮回之中,即使轮回,也改变不了两人成为夫妻的必然命运。 要如何破?他不是没有寻找过,可明伦都没有办法。 默默将人送到家,陈一青靠着叶微家的院外山墙,她家的房子建成了两层的,修了带大铁门的院子,目送着叶微进了院子,进了家门,她竟是连声再见都没有说。 陈一青的心骤然绞痛起来,骨头仿佛被抽离了一般,沿着墙跟,慢慢滑坐下来。 靠着墙跟,他能听到叶微躲在被子里哭泣的声音,每一声,都让他心疼加剧。 六年来,她见到他的第一句,问的是为何他不去找她? 陈一青的心苦涩到了极点。 他何尝不想去找她,即使魂魄无所归依之时,他依然想她想的发疯,发疯的时候,他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他拽下自己所有的小指节,全部做成骨哨,想全部送给她。 做好的骨哨被小鬼们抢去吃掉,咯吧咯吧吃锅巴一般,能力不够,骨哨做出来也没什么用处。 鬼界根据能力的大小,有限定的活动范围。 最高境界的鬼,是阎王殿的十大阎罗,能力超强,有自己的绝技,各自为政,管辖着属于自己的职业范围,他们手下有无数无常鬼,它们可以随意走动,上天入地,想去哪里去哪里。像明伦老鬼就是十大阎罗之一,专门掌管水鬼的生死轮回。 次高境界为管辖一个府的鬼主,这种鬼必须有超佳的根骨,超高的本领,功夫有的甚至在十大阎罗之上,得过五关斩六将,凭本事坐到鬼主的位子上。同时,还得随时准备迎接新鬼主的挑战。这种鬼主正常也只能在自己所在府的范围内活动,除非别的鬼主邀请参加活动,或者跟阎罗们一起巡视,才能出府界。像陈一青打败彭潭府老鬼主,坐上新鬼主的位子,便可以在彭潭府内活动。 接下来便是上寿老人的鬼,这样的鬼性格平和,不喜惹事生非,可以在县级范围内活动。 再就是非命死的鬼,这样的鬼性格暴戾凶狠,原则上只能在村级范围内活动,不能出去为祸四方。但如果真是能力高强者,可以申请挑战鬼主。 战书一旦发出,鬼主先会让他与自己的手下战斗,十几轮甚至几百轮打下来,如果都胜了,鬼主便会过来与它一战。 赢了就将它打入轮回,让他不要再祸乱三界,输了就让他坐鬼主的位子,而输了的老鬼主,要么进三界轮回,自然,想进三界轮回,那也还要看战胜他的新鬼主能不能手下留情?下手狠的,会直接让老鬼主从三界中灰飞烟灭。 所以说,除非做到十殿阎罗的位置,等到了一定的年限,这自然是极长久极长久的时间,久到他们自己都记不得自己到底活了多少年之后,他们的魂魄才会归于混沌之中,由他们禅位确定新的阎罗接位。 而在阎罗之下的鬼主,是最不安定的,也最不长久的,鬼主这种品级,可以说是鬼界最高危的职业。 最末等的就是未成年的孤魂野鬼,它们的活动范围只限村级,不能越村活动。 不过他们鬼界的村级,与现在的村不一样,比如他们划分里,梅湖村和双河村统称梅湖圩,算一个村。 所以,当初叶微问他为何不去找他,他根本出不了梅湖圩,如果去找她? 他花了五年时间,重塑魂魄,重筑根基,潜心修炼,打败老府主鬼王坐上彭谭府主的位子。 为的,只是能出去看她一眼。 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去看她,她为了他,回了村。 第23章 鬼缠身 叶微进教室时,学生们正在大声朗读课文,本来声音有些参差不齐,见老师进来后,竟一致的整齐起来,音量高了一倍。 “报告!”班长叶童递给叶微一张作业纸,上面记着许多同学的名字,“叶老师,这是早上不早读同学的名单。” 叶微接过名单,看看上面的名字,再对应一下正大声朗读的人,觉得似乎有些对应不上,他们读得很认真啊!也是,这是因为老师在,老师不在,自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最后一排空了一个位子,叶微问叶童:“周云霞没来?” 叶童向周云霞的位子上看了一眼:“老师,早上就没看到周云霞。”周云霞的同桌也说没看到她,周云霞是从河南转学来的,她妈妈是河南人,带着她还有她的弟弟周云光嫁到梅湖,所以把他们转学过来,周云光上三年级,周云霞四年级,正在叶微班上。 周云霞家就在学校附近,她妈妈嫁的那个男人腿有残疾,做不得重活,所以在家里开了个小卖部,叶微有时会去买点花露水什么的,竹园窠里蚊虫特别多,学生们不小心就会被叮的满身包。 叶微出教室门就碰到张先,张先带的五年级毕业班就在四年级隔壁,还好他的腿只是磕的比较严重,没有骨折,休息一两天,又可以正常走路了。见叶微出来,张先盯着她的黑眼圈欲言又止,笑着对她说:“这么匆忙,是要去哪?” 叶微顶着两只黑眼圈,低头从他身边越过,说:”周云霞没来上学,我去她家看一眼。“ 张先说:”家访啊!我陪你去吧!“因为路近,出了学校的角门拐个弯就到了,现在学生正在早读,还没正式上课,早读结束离上课也还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不用,拐个弯就到了。“叶微拒绝得很干脆。 ”我去买牙膏,正好用完了。“张先跟在后面,他要去买东西,这叶微就不好拒绝了。 两人相跟着到周云霞家的小店,门口正围着几个老奶奶,正在小心翼翼嘀嘀咕咕说着什么,模样很是惊惧。 见叶微他们过来,忙说:”老师来了!“ 在村人们眼里,老师是有知识有文化,能教书育人,见多识广之人,一般村人想不出来的办法,解决不了的问题,解释不清的疑惑,老师们都能用他们渊博的知识开解,所以老师来了,对于他们,似乎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 ”怎么了?“张先问。 ”鬼缠身了!“一个剪着齐肩短发的奶奶说。 叶微浑身一颤,她现在都听不得这个鬼字。 鬼缠身的不是别人,正是周云霞,小店的柜台只占了屋子一半的空间,另一边挨墙放着一张凉床,本来上面是堆货的。现在,周云霞妈妈抱着周云霞,周云霞睡在凉床上,双目紧闭,脸色铁青,口边还不时有白沫冒出来,浑身发紧,叶微看到她的手指都抠的铁紧,骨节泛白,仿佛再用力就要折断一般。 那个残腿的男人急得耷拉着残腿走来走去,不知如何是好! 男人的妈妈正跪在地上烧纸钱,求神告鬼。 围观的人吓得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哪里做的不对,得罪了神鬼。 ”这是羊癫疯!“张先说,”叶微,我去骑车,得赶快送去医院。“ 叶微也知这是羊癫疯,这是一种病,与鬼缠身无关。张先拨开人群回学校骑车,留叶微站在周云霞面前,让叶微惊惧的是,她看见躺在妈妈怀里的周云霞突然睁开眼,对着她发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叶微浑身一凉。 因为在那个诡异的笑容后面,她看到一张见了就会令她周身血液凝固的脸,一身红衣,脸庞很漂亮,却带着凶狠异常的诡异。 是那晚打断她六根肋骨的红衣女人。 或者换一个说法,她就是那个与青哥生同死,死同穴的女人。 她这是冲她来的。 那个女人一眼就看到挂在叶微脖子上的那只骨哨,眼里凶狠翻倍。 周云霞突然抽筋般的抽搐起来,眼白直翻,口吐白沫,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吓得周妈妈哭着叫着,吓得差点将怀里的人扔了出去。 叶微眼疾手快,一把接了过来,周云霞一口咬住她的胳膊,咬得紧紧的。血很快沁了出来,叶微只觉胳膊上的那块肉被咬掉了一般,疼得她龇牙咧嘴,鼻子眉毛皱成一团。 背后站着的那个女人很是满意现在的模样,一脸得意诡谲的冷笑。 周云霞口里流出来的白沫,顺着叶微的胳膊向下流淌,叶微一阵恶心反胃,却不得不忍住,幸好早上叶微没有胃口没吃东西,否则,肯定得当场吐出来。 这一口咬下去,周云霞倒是安静了下来,红衣女也没近叶微的身,叶微深知是青哥的骨哨对她起到震慑作用,刚才在最危急的时候,她是想吹响那个骨哨来着,可转念清醒过来。 青哥与她,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骤然而起的心痛,让她眼框泛红。 ”呀!这如何是好?这咬得这么紧!“ 周云霞妈妈急得直哭,又担心叶微被咬,披头散发,乱成一团,无济于事。 张先的摩托车声突突在外面响起。跟着他一起进来的,还有好几个年长的老师。 年长的邓校长很有经验,他肥硕的身子挤过人群,用一根筷子裹上厚布,试着从周云霞嘴角探进去,慢慢撬开她的嘴,在叶微抽出胳膊的同时,咔嚓一声,裹了厚布的筷子被一口咬断,筷子两头翘起,还好,没伤到周云霞的牙齿。 叶微胳膊的那块肉青肿一片,四周的牙口已深入肌理,不断有血冒出,滴滴答答掉在地上。 张先握住她的胳膊,心疼的表情溢出眼眸。 叶微想抽回胳膊没抽动,抬眼看去,红衣女的身影慢慢淡化,她临走时鄙夷及诡异的眼神,让她心情更糟糕。 红衣女消失,周云霞醒了。不仅醒了,还恢复得正常人一样,看着围着她的人,奇怪的问:”做什么都来看我?“ 她妈早替她擦掉嘴角的白沫,身体也放松了,确实看不出来这是刚经历一次鬼门关的人。 见到叶微咬得青紫的胳膊,孩子还关心的问:”老师,你胳膊怎么了?“ 带到医院去检查,完全查不出什么问题,古河医院还没有仪器能做脑部CT,只得检查检查身体有无疼痛感。 不痛就没事。 到是叶微,张先拖着她找护士处理了被咬的伤口,强行给她打了破伤风针。 叶微一夜未眠,神情萎靡,情绪低落,顶着两只黑眼圈,张先让医生给她开了几支葡萄糖喝。 第24章 暴怒 将周云霞夹在中间,叶微坐在张先的摩托车后座上,村道坑坑洼洼,像搓衣板一般,为了防止颠跌落下去,不得不伸胳膊紧抓住张先腰部的衣服。在颠簸之间,偶尔会触及到他结实的肌理。 叶微很抗拒这样的接触,可不得不紧抓着。 摩托车不急不徐,突突行走在村道上,从排气孔吐出来的汽油尾气,一阵阵随风飘入鼻孔,倒是好闻得紧。 叶微很喜欢摩托车爬高,爬到顶点突然下坠的那种感觉,仿佛心脏忽地悬空了一般。 张先的摩托车在陈桥下大坝,带给她的就是这种感觉,感觉还没完全消失,叶微却是惊醒一般的问:“张老师,为何现在下坝?” 从古河到梅湖小学,可以在很多地方下坝,可最远的,就是在陈桥下坝,走竹园窠,路还弯弯曲曲,挤挤窄窄的不好走。关键,要走的竹园窠,就是大竹园的竹园窠。 “哦,我要去趟双河小学,邓校长让我拿一下五年级模拟试卷,刚一急,忘了跟你说!”张先的解释让叶微无法辩驳,现在她也不能带着周云霞下来步行。 步行要走的路,自然会更加的惊险万分。 到双河小学,最热情的就是叶尊纯老师,要知道,叶微可是他的得意门生,现在能在梅湖小学当老师,他比叶微自己还要激动。 一定留他们在双河小学吃了午饭再回去,一看时间,回到梅湖小学怕也会过了午饭点,张先看向叶微,仿佛在说我一切听你的。叶微低着头不知要走还是留。叶尊纯说:”叶微啊!你还没陪老师吃过饭呢!今天中午,一定不能走啊!“ 教她数学的陈老师也开玩笑说:“你不会是怕我们去梅湖吃饭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老师们都是自己的启蒙老师,又这么热情挽留,叶微还能说什么呢? 饭桌间,叶微勉强陪着老师们说东聊西,叶尊纯老师感慨说:“叶微啊,你原本可以进更好的学校,最差也能进古河中心小学,只要你爸一句话,教委里多是他的学生。可我更开心的是,你能放弃优越的条件,选择来村小,选择为家乡的教育事业做贡献。就算没进双河,进了梅湖,老师也替你高兴!以你为傲!” 叶尊纯老师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让叶微深为汗颜。 她回来的时候,哪有想什么为乡村教育事业做奉献,只不过是为了一个人罢。 不,是为了一只鬼! 这么荒诞的理由,说出去,没有人会信。 更悲催的是,鬼还是只有主的鬼,自己总不能当一只鬼的小三吧!这说出去,乡村女教师放弃优越条件回村,为的就是当一只鬼的小三,跟另一只女鬼抢鬼丈夫? 这噱头,登报都能成为头条新闻。 这要传出去,能直接让人给她送到安市四院去。 经历一番慷慨激昂语言的洗礼,叶微只得收了其他无用也没有结果的想法,把甘心奉献乡村教育事业做为自己现今的标榜。 爱情不在,还可以树立自己高大上的乡村女教师形象不是。 为乡村的教育事业废寝忘食,呕心沥血,鞠躬尽瘁。。。 为乡村的教育事业:捧一颗心来,不带半根草去。。。 回去就把这些话写出来贴自己办公桌上。 下午还有课,吃完午饭闲聊了几句,他们还得赶回学校。 车行在竹园窠里,不管外面多晒的日头,这竹园窠里依然只收到斑驳的阳光,车行不慢,细碎的阳光晃得人眼晕,叶微从进竹园就提到嗓眼的心一直下不去。 她闭上眼睛,将头靠在周云霞柔嫩的后背上,软软的身子,让她似乎安心了些。 还没安心一会,噗通一声,张先在急弯处,一车头扎进竹篱笆里,卡住了。车轮还在呜呜的飞速转动,可车却动也动不了。 让叶微差点从后座上摔下来的,是竹园里站着的那个清冷至极的身影,一身青衣,背负着双手,漆黑的眼神正死死盯着叶微紧抓在张先腰部的手,因为突然被卡住,张先怕叶微摔下车,大手握住了她的。 时间仿佛同时被胶着了。 几个人同时变成现代派雕塑。 深沉漆黑的眼眸里有火苗在熊熊燃烧 ,越窜越烈,仿佛在瞬间就会引发大竹园的火灾。 叶微都没看清,张先连同他的摩托车被踹得翻了好几个跟头,不断砸在竹杆上,每一声沉闷碎裂的声响,和着张先的闷哼,惊悸在叶微颤抖的心房上。 她抱着周云霞,摔倒在地,浑身惊厥无力,爬也爬不起来。 直到张先被砸得蜷缩成一团,摩托车整个车轮都变了形,除了换新,再也修不好的那种程度。 暴怒才算告一段落。 陈一青转身,死死盯着叶微,腥红着双眼,一字一顿的说:”别想着逃开,你逃不掉的!“ 因为暴怒砸车,陈一青的手受伤正在咕咕流血,他的血是褐色的,像酱油。 他抬起手掌看了一眼,转身向叶微走过来,弯腰,扣住叶微的下巴,冰凉的唇压上她的,辗转几圈。 最后,在她唇上用力咬一口,叶微吃痛,陈一青舔舔嘴角的血,抬起手,将自己带血的手掌喂进叶微口中。 两股血在叶微口内融为一体,血腥味弥漫口腔,竟是慢慢向咽喉滑去,热热的。 ”青哥!“叶微惊悸的喊,”你这是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让你不能离开我!叶微,对不起!如果在昨日之前,你做什么,我不会干涉,或许还会成全;可昨日之后,我不准你再离开我!绝对不行!“ 你给我下了血咒? 对!生生世世都解不开的血咒!除非,我从三界灰飞烟灭,又或者,你亲手毁了我! 疯了! 真是疯了! 她被两只鬼逼得走投无路。 都不知道是如何回的学校,也许是因为离学校不远,周云霞跑去找的人来帮忙也不可知。 整个下午叶微都处在浑浑噩噩之中。 张先多处软组织挫伤,还好没伤及骨头。 只是他的摩托车报废了。 撑着身上的伤痛,张先来到叶微身边,靠着办公桌,压低声音问:”叶微,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东西了?“ 中午的那顿打挨得太过蹊跷,就算摩托车卡在篱笆中,就算轮胎还在飞转,也不至于将他抛来摔去,砸那么多次。 要知道,甩的可是摩托车,而不是轻飘飘的自行车。 差点要了他的命。 ”没有!“叶微往边上让让,”张先,我说过,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你回梅山吧!我们没有可能的。“ 叶微都要哭了。 第25章 发烧 放学后,叶微先将周云霞送回家,并将医嘱告诉她妈妈,比如要多休息,多喝水之类。 虽然叶微并不清楚多喝水与犯羊癫疯有什么直接关系,但医生讲的话,肯定是有他们道理的,她就按医生说的复述一遍。 周云霞妈妈自是千恩万谢,还留叶微吃晚饭。 叶微浑浑噩噩,头疼得很,哪会留下吃饭,一番客套之后,她骑自行车向机耕路方向而去。 头晕乎乎的,一路骑得磕磕跘跘,刚进竹巷,车把就被一只大手握住,将自行车逼停。 接着,一只冰凉的手抚上她额头:“微儿,你发烧了?”额头滚烫,浑身无力,叶微知道自己发烧了,可她不想理会。 也许,烧上一烧,一切就会回到原轨。 她没遇到过他,他没有救过她。 又或者,她留在外面,留在梅山,哪怕在古河镇也好。 一切都不会发生。 也就没有这剜心的痛苦。 贴着冰凉的手,额头舒服多了,她有许多话想说,有许多苦想倾诉,可除了眼泪,什么也说不出来。 一晚下来,青哥也不比她好多少,脸色白里透着青,眸子里都是血丝,看她的眼神也变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恼她,让她再次逃离。 陈一青不怕死缠烂打的,就怕这种小白兔,闻到一丝危险气息就逃,仿佛轻轻一握就能捏碎,却怎么也不敢用力抓住,只怕,捏碎了就永远粘不回来。 淡定潇洒,睥睨一切的青哥,被她闹成这个样子,她也想象不到。 心头五味杂陈,头疼不已,不知觉中,自己坐在自行车后座上,青哥带着她前行。 额头抵在他冰凉的后背上,舒服多了。 内心莫名的宁静。 叶微忍不住伸出胳膊,环住青哥的腰。 青哥微微震颤,却不自觉勾了勾嘴角。 等叶微睁眼抬头,映入眼帘的是青色的竹屋,熟悉的房子,熟悉的院子,她叹了口气,不等青哥停好车,自行向台阶走去。 室内飘出菜香,叶微虽然没胃口,还是准备进厨房看看。 从身后环来两只胳膊,紧紧抱住她,头埋上她的肩,柔软的头发摩挲着她的脸颊,有点痒痒的。 叶微的手扶上他的手背,松松的握着。 “微儿,我想你了!”声音带着磁性的沙哑,叶微的心头一酸一荡,整个人仿佛跌下云端,整个儿飘在空中。 这人,中午才大打出手,差点要了别人性命,这才几个小时过去,就说想她了,也是,她也想他了。 还真是一刻不见,莫名的想念。 低头时刻,仿佛那人在地上,抬头的时候,仿佛在空中,空气中满满是他的气息,眼里心里,都是那个人。 叶微不知道以前那么多年,没有他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反正,她知道,以后,如果没有他,她不知道该怎么过了。 怀里的人被大手翻了个边儿,柔软的唇印在她滚烫的额间,慢慢滑到鼻翼,唇上,在唇上辗转了一会,似乎是向她口内渡了一些气体,整个人就被打横抱在怀里,向房间走去。 “我给你渡了气,你好好睡会,就没事了。晚上烧了鱼,还有藕,等你醒了,我们一起吃。”青哥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青哥,”叶微环着他的脖子,娇弱的说:“我想你陪着我!” “好!” 叶微把脸埋进青哥脖子里,他身上带着淡淡的荷叶清香,令她心驰神往,闻着他的气息,她的心瞬时宁静,整个世界都瞬时宁静。 叶微在他脖子轻轻咬了一口,又向上咬了一下突起的漂亮性感的喉结。 青哥一个趔趄,很快控制住身体的平衡:“微儿,你在惹火!” 叶微偷偷笑出了声。 她这一笑,尬在两人之间的小心翼翼顿时烟消云散。 不知温存了多久,叶微在青哥怀里沉沉睡着。 等叶微醒来,天上早就繁星闪烁。 “呀!天都黑了!”叶微坐了起来,青哥正坐在床边看一本账本类的东西,不时还拿笔在上面划着什么。 “怎么不喊醒我?我还得回家呢!”叶微赶紧下床穿鞋,她的松糕凉鞋需要系带子。 她弯腰的时候,青哥已经抬起她的一条腿架到自己腿上,帮她系鞋带。 大手灵活得很,很快就给系了一个蝴蝶结,放下又抬起另一只。 “你系的真好看!”叶微笑开,晃晃双脚,两只蝴蝶结并排长在她脚背上。 “是吗?那以后,都让我给你系好不好?我还会许多造型呢!”青哥表功似的。 “真的,这么厉害嘛!”叶微在他嘴角亲了亲,后脑勺被青哥轻轻扣住,抬高,青哥的唇完全覆上她的,加深了这个吻。 “宝贝,晚上别走,好不好?”青哥的声音从嘴角边溢了出来。 叶微的舌尖在他唇上舔舔,就被青哥含住。 所以她的话嗡嗡的不清晰:“还是得回的!” 青哥放开她粉嫩的舌尖,叹了口气:“好吧!走,带你先吃饭!”他将叶微的胳膊夹在腋下,手紧握着她的另一只手,将人带向堂屋。 菜早就备下了。 “这是你做的?”尝着与昨天天差地别的味道,叶微不禁问。 “喜欢吃吗?宝贝喜欢的话,这标准以后就是我下厨的目标!”青哥将剔好的鱼肉放叶微碗里,叶微也将剔好的夹给他。 “还是你们好,这么轻闲,不用报到上班的吗?”叶微边吃边问。 “也不是,每天要去点个卯!”青哥说,“不过,给宝贝做饭的时间,还是有的。” 叶微听他一口一个宝贝,一阵肉麻。 如果不提及合葬这种根本解决不了之事,两人的相处,是极舒服愉快的。 时间过得飞快,再不回去,刘灵秀得报警找寻失踪人口了。 依然是青哥推着车,一手牵着叶微,两人踏着朦胧的月色,踏着顶在草尖上的晚露,萦绕在荷香和泥土的芳香之中,慢慢向后坝溜达。 经过猫塘时,两人刻意加快了脚步,不想不好的事情影响刚刚平复的心情。 可并不是你不去想,事情就不会发生。 前面的小桥上,一名红衣女子身边放着一筐莲蓬,晃着腿坐在桥边,一边吃莲蓬,一边朝他俩过来的方向看,眼神里蕴含的神情,琢磨不透。 她的另一边,坐着一名穿蓝色花衣女子,正边吃莲蓬边看向红衣女子,正与她说着话,两人似乎说到什么好笑的,正在笑,笑声在这寂静的夜空里,有些渗人。 抓叶微的手紧了紧,似乎怕她跑了一般。 叶微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论起来,是自己的不是,自己抢了人家明媒正娶的正房。 虽然,他们八字没一撇,青哥根本就不承认这份关系。 村人们说,鬼只要认定一个人,或是一只鬼,那是要生生世世纠缠到底的。 然而鬼界又是不生不灭,不死不休。 从青哥给自己喂下血咒可以看出,从红衣女三番五次找她麻烦可以看出。 第26章 难产 “心莲,这个莲子很甜,你尝尝。”蓝衣女拿起一只莲蓬递给红衣女,正好将路拦了个结实。 “哟,青哥,您怎么来了?这位漂亮的姑娘,不会是您妹妹吧?”蓝衣女声音娇媚,问的有些小心翼翼,可叶微却想回她一句,有见过哥哥如此深情牵妹妹的手散步的吗? 叶微不禁朝她看了一眼: 长相还算清秀,五官算得上漂亮,鼻子有些塌,相对于塌鼻子来说,颧骨就显得高,薄唇。 这个面相,是寡相,只不过她整个人的神情显得有些弱不经风,看人的眼神小心翼翼,生怕得罪谁了一般,这副小心谨慎的神情,倒冲淡了她的寡相。 她们都知道青哥家里有个妹妹。不过,他从来不与家人正面接触,一来是他们根本看不到他,二来是他不想让家人再伤心,从失去亲人的悲痛中走不出来。 蓝衣女的这句问话,让红衣女眉头紧锁,眼里射出凶光。 青哥不理会她们,牵着叶微的手,大踏步走来,叶微紧张的跟着他。 即将穿她们中间而过之时,蓝衣女又说一句:“远还没看清楚,走近了才看真切,姑娘,你可真好看!” 红衣女听到这话,脸色更加阴沉。 叶微不理会,被青哥牵着继续前行。 “好看?我看啊!就是个勾引别人男人的狐狸精!”红衣女每个字都咬得很重。 青哥紧抿的唇微微发白。 “心莲啊,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再怎么说,青哥现在是彭潭府的府主,娶几房老婆也使得的,你做为正房,可别让人觉得你善妒,容不下小妾啊!”蓝衣女的声音娇软,似是有气无力,却又努力解劝着。 红衣女故意大声的说:“兰花,你这话说的虽然不好听,却也是那么个意思,有的人,再怎么粘着也没有用,受宠又如何?总归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这说的什么跟什么啊?叶微愣住了,还有什么府主,什么正房小妾?敢情这是回到古代封建社会? 正待问,人被青哥揽进怀里,越过她们,向北而去。 走出老远,叶微回头还能看见一红一蓝两个身影坐在桥头,正对着他们的背影看,碰到叶微的视线,红衣女恶狠狠的剜了她一眼,蓝衣女娇柔一笑。 那一笑,看着还算和善无害,却让叶微猛然间有点毛骨悚然。 越过邓湾大坟,叶微才开始说话:“青哥,你们那边,可以娶很多老婆吗?” 陈一青看着她一本正经的表情,又好气又好笑,这人,别人骂她狐狸精她没注意,倒是听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我以前跟你说什么来着?” “说什么啊?”叶微不解。 陈一青叹了口气:“我是不是说过,不要相信别人的话,只信我说的?” “嗯嗯!”叶微忙点头。 陈一青看着她:“明白了吗?” 叶微一脸懵:“明白什么?” 陈一青轻叹一声,低头咬住她的耳朵。 “啊!你真咬啊?” 叶微叫了一声。 “谁让你把我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呢?”一口含住她的耳朵,舌尖探进耳洞里,轻轻吮吸,吻得叶微身体发软,直接倒进他怀里。 压抑的呻吟声在田野间断断续续回荡着。 “你个勾人的小狐狸!真想把你吃掉。”青哥压着她的耳朵边吻边说。 “我好怕怕哦!”叶微配合他,一边笑得喘不过来气。 良久,青哥稍微放开手,迅疾,又将人揽进怀里,下巴摩挲着她的头顶,发出长长的低叹,似是满足,又似是不放心。 他低沉而又磁性的声音说:“怎么办?不想放你回家了!” 沉浸在爱情里不能自拔的叶微何尝不是,可理智告诉她,一定得回家,刘灵秀曾说过,女人一旦让男人轻意得到,他就不会再珍惜你了。 虽然,叶微不信青哥如果得到自己也会如此,可这是她的底线,她不想破了这底线。 上了那么多年的学,学到多少知识她不敢说,但却学会了两个字:自重。 如果自己都不尊重自己,怎么奢望别人会尊重你? 玄月西斜,待他们牵手上天灯坝,诸多人家窗子里漏出的灯光都熄了。 夜深露重,青哥将自己的外套披到叶微身上,一只胳膊将她裹得更紧,一手推车。 远远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后面传来,跟着有手电筒的光亮乱闪,还有人说快快快,夹杂着哀叹的声息,急迫的说着话。 这帮人从他们身边匆忙而过。 叶医生被人围在中间,向邓湾跑去,经过叶微时,叶医生回头看了她一眼。 叶微怔怔的让到坝边,正担心这些人会看到青哥,向身旁一看,哪还有人?自己的手正扶在车把上。 叶微舒了口气。 走过的是邓林海邓林江兄弟俩,还有个不认识的少年背着叶医生的医疗箱,医疗箱上圆圈内红色的十字在手电筒的光影里若隐若现。 邓林海家与叶微大姨家隔两户,更接近天灯坝,他家的大门也是朝着坝头,只见门大开,里面射出灯光,家里家外人声嘈杂,忙进忙出。 邓林海的老婆南云的第三胎,早产加胎位不正。 前面两胎都是女孩,所以想也不用想,就要了第三胎,叶微充分相信,如果第三胎还是女儿,他们还会第四胎第五胎的要下去,直到生出一个儿子来。 听到有人说:“叶医生来了!快看看,只能看到孩子屁股,怎么办?” 大姨与一帮妇女站在他们家门口,叽叽喳喳说着聊着,见叶医生过来,忙让开一条道让叶医生进去,随即又将门口围上了。 “戴医生都没有办法,叶医生来了可有用?”这话是大姨的婆婆王小五说的,她在宽松的睡衣外面套了件打着补丁的棉背心,挤在围观人群的中心。 全部等候着里面传出的各种信息。 产房里,没有任何声息。 暗黑的光影里,叶微怔怔站着,她想起双抢时见到的南云,那时候她的肚子都已经老大了,还挑着一担稻草,在叶微家东边的巷子里坐着歇息。 小嫂香荷怀孕后特别怕热,经常坐在巷子里乘凉,刘灵秀端着一框苋菜坐在她边上择,竹巷两边竹子高耸,在竹巷上空交错,将竹巷遮得严严实实,阳光只能透过竹枝,投下斑驳的光影。 因为晒不到太阳,夏季竹巷特别凉快。巷子一角长了一棵枸骨,又叫猫儿刺,会掉下长刺的叶子,加上村人们下农田干活大都赤脚,容易扎脚,叶微也被扎过,所以,她没事就会拿扫把将巷子打扫干净,方便人们行走,干净的地方大家都爱,所以,慢慢的,这里成了邻居们的避暑中心。 南云挑一担稻草过来,长枝奶奶第一个发话:“这孩子,肚子那么大了,还敢挑担子?” 爱叶大妈接口说:“就是呢!也不怕孩子从裤裆里掉出来。” 刘灵秀说:“南云啊!赶紧歇歇吧!” 累得满脸通红的南云笑笑:“我这一路歇好几次了!”不过,走竹巷是上陂,不好走,所以,她还是缓缓弯下身,放下担子,从扁担的一头钻了出来,将草帽放在土台阶上,挺着大肚子坐下来。 第27章 大出血 刘灵秀给香荷煮了一大壶茶,放了红枣桂圆冰糖,放在她身边的小木凳上凉着,香荷倒了一杯,让叶微给南云拿过去。 南云接茶时看着叶微的眼睛笑笑,望着叶微光洁干净的面庞,南云那带着眼尾纹的笑容有些感激和无奈。 曾几何时,她也如叶微一样年轻鲜活,憧憬着美好的未来生活,然而,结婚后,一个接一个的生孩子,每每提心吊胆,担心再生一个丫头,惹得邓林海家人不高兴,可连生两个,都是丫头,自怀上这第三胎,每一天,她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就怕再生女儿。 南云喝口茶说:“灵秀姐煮的茶真好喝!” 爱叶大妈说:“雪音娘煮的茶才好喝呢!”南云点头,是的,婆婆雪音的茶是煮的好喝,可那已经是记忆了,还是第一次怀孕时期才有的待遇,现在,她一边带着她生的两个丫头片子,孩子哭哭闹闹,婆婆指桑骂槐,家里如有片刻的安宁,就算老天开恩了。 刘灵秀说:“看这肚子,这胎肯定是男孩。” 南云笑得有些尴尬,她看看自己的肚子,说:“哪晓得呢!要真是男孩,那就借姐姐吉言了!” 长枝奶奶说:“事不过三,这胎肯定是男孩了,我们湾里两女一儿的多,风水如此,你这肯定也是。”刘灵秀笑笑,她是两儿一女,当年一胎一胎的生儿子,她很想生个女儿,还真给她盼着了,第三胎生了叶微。 邓林海弟兄两个,他们的父亲死的早,留下弟兄两个,还有一个妹妹邓林花,哥哥邓林海娶了南云,南云没有妈妈,只有爸爸、姐姐和弟弟,她妈妈生她弟弟时产后大出血没了,都说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农村没妈的孩子都多受同伴欺负,在村里也没多少威望,就连嫁人也没人给她把关,所谓抬头嫁女低头娶媳妇,讲的是女方可以多提要求,可在南云处根本实行不了,所有一切都是由邓林海妈妈雪音作主。 弟弟邓林江到现在还没娶亲,主要是没有自己的房子,还与哥哥住一起,给他介绍的女孩不是他看不上,就是看不上他妈,他妈妈雪音骂人骂出了名,村里只要说起她,没有一个不摇头的,所以拖到二十七八岁,还是光棍一条。 就是他们的妹妹邓林花,二十二岁了,还养在家里,也有上门提亲的,有一家甚至走到认亲那步,最后因为雪音,婚事还是黄了。 农村人十七八岁就开始议亲了,一般二十出头就结婚了,男的拖到二十七八岁,女的拖到二十二一般就不好再找了,再找也只能找残疾的,或是寡妇鳏夫之类,农村离婚的少,大家觉得离婚是件非常丢脸的事情,所以,如果小夫妻提出离婚,家人及村委会绝对不会同意的。 因此,邓家的血脉继承的重任就落在南云头上,可她竟然一胎又一胎的生女儿,你说,他们急不急?她婆婆雪音现在一提到生孩子的事就跳脚,骂南云没用能骂上一整天不重复。 待南云走后,坐在巷子里的人互相看了一眼,长枝奶奶口快:“看她那肚子,尖的像地老鼠一般,不像是儿子。” 叶微不懂,肚子尖或圆,真能判定生男生女? 爱叶大妈跟着笑笑:“你家香荷这肚子圆,肯定能生个大头大脑的儿子!”香荷笑着摸摸肚子,刘灵秀笑着说:“我家不管生儿生女,都只要两个!女儿也好!” 叶微看着香荷的肚子,才刚显怀,哪里看得出来是尖是圆? 叶微正想得出神,听到屋里有人大吼:“快快快,快拿水来,快拿纸来,大出血了!” 叶微浑身一颤,只得依托自行车站住,南云的妈妈就是难产过世的,难不成她也。。。就在叶微站立不住之时,一只有力的胳膊环住了她。 “怎么还不回家?”青哥的声音很淡定很温柔。 叶微反手抓住青哥的胳膊,抓得铁紧,似乎完全感受不到他周身的冰冷。 “青哥,她是不是不行了?”叶微紧紧盯住青哥,似乎想从他英俊的脸上判断些蛛丝马迹来。 陈一青看着她的眼眸,此刻,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尽是担心。 “微儿,”陈一青将叶微搂紧一些,“有些事,只能顺其自然,走,我送你回去!” “你刚才去哪了?”叶微问,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可她说不出来。 “刚有事离开了会,微儿,生死有命,你记住,不该管的事,不要管,好不好?”青哥捏捏她的胳膊。 叶微被他带着向前走,经过南云家门口时,也不知青哥用了什么方法,门口的那些人似乎看不见他们,即使看过来也没人与她说话。 叶微看见有人从屋里端出一盆血水,还有一篮子血污东西出来倒,站在门口的人忙让开道。 戴医生和叶医生已经背着医疗箱站在堂屋里,医生都不治了,说明是真的无能为力。 戴医生是位高个女医生,与叶医生站一处,看着似乎比叶医生还要高大,她说:“胎位是臀位,自然生产是不可能生下来的,还是尽快送医院剖腹产吧!再迟孩子缺氧,就来不及了。” 叶医生点头。 雪音竟然在这时还出来问:“戴医生,看得出是男孩还是女孩吗?” 戴医生无语的看着她:“你儿媳妇快不行了,赶紧送医院吧!” 邓林海与邓林江忙着找竹床抬人,又喊了门口看热闹的邓小男和邓小旺帮忙,两人倒是没推辞,跟着进去找抬凉床的木棍。 凉床是用梅山上的毛竹做成的,下面有档,将凉床翻过来,可以将长木粗木棍穿进档里抬人,在凉床的反面垫上被子,人睡上面,四面有横档,就算跑快点,人也不会滚下来。 所以,村人们都是用凉床抬病人。 找好凉床,邓林海正往上面铺被子,却被雪音给拦住了。 “自古正常的孩子都是自己生的,哪有剖开肚子生孩子的?生个妖魔鬼怪,我邓家可承受不起!林海呀!你别忙了,还是劝劝你媳妇,让她再努力自己生,哪有生孩子不吃苦不受罪的?” 叶医生说:“阿姨,话可不能这么说,她这情况,去大医院说不定就能生下来,在家里,大人小孩都有生命危险。” 叶微第一次发现,雪音竟然还裹了小脚,虽然后来放开了,但她的脚明显与正常的脚不一样,只见她伶仃着小脚,强硬的阻止他们送人去医院进行剖腹产。 说即使剖出来孩子,那也不是他们邓家的血脉,那是妖魔鬼怪,不为村人所容。 邓家两兄弟不知如何是好,急得要哭,其他人劝说也没有用,雪音这人,大家都知道她,丈夫死得早,一个人拉扯三个孩子长大,很是不容易,因为她为人厉害,所以到也没有人敢欺负他们。 因为她在家说一不二,所以她的三个孩子都对她唯唯诺诺。 一直听不到南云的声音,叶微甚至都怀疑,她是不是已经不行了。 第28章 产子 众人劝说不下,邓家两兄弟像两只没头的苍蝇,看着干着急。 叶微抓青哥的手越发的紧,手心都出了汗。 见拖她不走,陈一青只好停下来陪着她,看着屋里屋外的纷闹,他淡定而从容。 这时,叶微清清楚楚的看到一红一蓝两个影子进了南云的家,两人走的也很淡定而从容,似乎只是过来收一样东西一般。 原来,她们并不是无事坐在猫塘桥上玩闹,而是有任务的。 见到她们两个,叶微手心泛凉。 似乎可以预见,南云和她肚里孩子的结局。 两人扫视了一圈,并没看到陈一青和叶微,对于外面的纷乱,她们视而不见,只是进到产妇的房间。 叶微想去看,陈一青拗不过她,只好带她隐身进入。 产房灯火通明,15瓦的灯炮换成40瓦的。 南云睡的也是雕花木床,白色的蚊帐用帐钩挂起来,此刻,她躺在床上,光着的两腿大张,膝盖弓起,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嘴唇泛灰,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她的身下,垫了厚厚一层草木灰,草木灰上垫了一层草纸。 那些草纸,已经湿透大半。 她两腿间,也胡乱塞着泛黄的草纸,部分草纸已经浸透血迹,还有几团沾了血的草纸掉落在床沿边,被脚踩扁。 医生一离开,围在身边的人跟着也离开了,除了产房门口还有几个人在探头张望,其他人都离开了。 大家心知肚明,像她这样的人如果殁了,一尸两命,那是比其他非命死的要凶狠得多。 没有人敢招惹大凶之气。 门口那些看热闹的,机灵的都找借口走了。 叶微看到南云大张着的腿,鲜血淋漓之间,似乎能看到一块泛红的皮肤,戴医生说小孩是臀位,那这红红的小块,应该就是孩子的屁股。 孩子在动,他还活着,他在挣扎。 “青哥,”叶微抓住青哥的手,指甲都掐入他的手心,那句话她一直没说出口,但现在,她顾不得许多了,“青哥,你能救她吗?” 话一说出来,青哥给她的隐身法便解了。 叶微和陈一青便暴露在红衣蓝衣面前。 红衣正从口袋里拿出锦囊准备收魂,被突然出现的叶微两人吓了一大跳,手一抖,锦囊没打开。她正待发火,见陈一青也在,只得忍住。 蓝衣则是温柔的朝他们笑笑,未出声。 叶微顾不得许多,她深知自己的这份请求过份,如果青哥救不了,而她又开了口,这不是让他为难吗? 因为青哥都说了,一切顺其自然。 可叶微实在不忍心眼睁睁看着母子两人就这样殁了。 忍了很久,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陈一青还没说话,红衣开口,语气很不友好:“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上天早就安排好各人的命运,谁都没有本事逆改。” 蓝衣这时也说:“心莲讲的对,妹妹,你这样实在是太为难青哥了,青哥。。。” “微儿,去喊医生进来!”陈一青淡定吩咐。 叶微似乎明白了什么,飞奔出去找医生,两位医生在门口都准备走了,他们家人都放弃了产妇,医生就算想救,受医疗条件限制,想救也救不了,两位医生被叶微喊住:“医生,还有救!快救人!” 两位医生一听,以为是有了新的转机,忙奔向房内。 房间门自动关闭。 房间里除多了叶微,并无任何变化。 产妇在床上,已经很久维持着这个姿势没动了,明显,人已经不行了。 见医生过来,陈一青塞了一支人参在叶微手上:“给病人含在口里!” 叶微马上照做,掰开南云的口,将人参塞了一截进去,如果病人疼痛难忍,她会咬人参,吸入参气,可吊一口气。 陈一青冷静的说:“垫高头部,让医生按逆时针按摩推动肚子,尽量将胎位捋正。” 陈一青的话只有叶微和红蓝衣能听到,两位医生听不到,叶微将他的话如是复述给医生。 两位医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按叶微说的去做,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叶微将南云的头部垫高,轻轻扶摸她的头部进行安抚,叶医生和戴医生第一次联手救人,互相配合得天衣无缝。 一个推,一个揉,可能是太疼了,南云终于发出低低的呻吟。 又有血出来,戴医生用草纸将血擦掉,叶医生继续按推肚子,他的手力气大,控制好力度,他在左侧推,戴医生在右侧接,企图将孩子的胎位调正成头部朝下。 陈一青站在叶微身边,一手抓起叶微的手,一缕黑气探向叶微。 “青哥,不要。。。”红衣急忙阻止,这是逆天改命,她们早就收到通知,今晚过来收魂。 如果青哥强行救人,逆天改命,破坏规则,那将要受到上天严厉的惩罚,后果不堪设想。 毕竟,鬼界地府还是不能与天界仙境相替并论。 三界之中,气之轻清上浮者为天,气之重浊下凝者为地,中间则是人间。虽然天界现今与鬼界和平相处多年,十殿阎罗也常受邀赴诸天仙界仙会,不过更多时候,鬼界还是听命于天界,诸多行事受制于天界。 十殿阎罗尚且如此,何况各府界鬼王。 可已经阻止不住,那缕黑气从叶微左手入,右手出,叶微右手搭在南云头上,那缕黑气顺着她的手缓缓进入南云体内,黑气经过叶微身体得到净化,注入南云体内,竟是没有排斥反应,没多一会,南云终于清醒了。 南云的身体有了力气,可以继续生产。 配合两位医生的推拿,南云疼得双泪直流,叶微默默替她擦泪,南云一手抓紧叶微的手,唇动了半天,方艰难说出三个字:“救。。。孩。。。子!” 叶微说:“南云娘,没事,你没事的!” 南云苍白的脸上,除了泪还是泪。 不知推拿了多久,连叶微都等不及了,她不时的看向站在身边的青哥,青哥面色沉静,淡定的站着,见到他淡定的模样,叶微的心稍微放松了。 她知道,他在,她们不会有事。 果然,在叶微等得心烦意乱之时,紧张的空气中兀然响起婴儿响亮的啼哭声。 那一声啼哭,中气十足,让全产房的人有了拨开乌云见月明般的欣喜。 连着脐带的婴儿在戴医生手上,正伸手蹬腿,活力十足。孩子的周身,隐隐缭绕着一层薄薄的黑气,像是他的保护层。 南云勾了勾嘴角,想看一眼婴儿,终是没有力气睁眼,直接昏睡过去。 叶微激动至极,顾不得红蓝衣的怒目而视,顾不得两位医生怪异的眼光,跳将起来,搂紧青哥的脖子,像只八抓鱼,毫无形像的吊在青哥身上:“青哥,生了!青哥,生了!” 青哥伸手揽住她的腰,防她掉下去,满眼的宠溺。 红衣收了锦囊,转身狠狠摔门而去,蓝衣看了他们两眼,跟着也出了门。 在两位医生眼里,此刻的叶微像一只八抓鱼,激动得扒在房间的床柱上,恨不能顺杆爬到床顶上去,完全没有形象,禁不住笑着摇摇头。 两位医生首次合作,配合默契,以前因为同行是冤家的原因,即使遇见也没打过招呼,这次,两人完美合作之后,相视一笑。 房门打开,邓家一家人才得以冲进产房,他们早在门外听到孩子的哭声了。 邓林海激动得跪地不起,孩子般呜呜哭起来。 雪音冲进来第一眼就是检查生的是男是女,当看到是男孩时,哭得稀里哗啦,老泪纵横。 就在大家沉浸在得子的喜悦之中,窗外突然传来咔咔的声响,不似行路的脚步声,听这声响,整个房间的人顿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第29章 我离开几天 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叶微感受最甚,她此刻正皮猴子般挂在青哥身上,青哥宠溺的揽着她,防她掉下去,四目相对,柔情缱慻,那丝丝缕缕纠缠的眼神,像春藤缠绕,越缠越紧。 那阵毛骨悚然让她的身子猛然一僵,青哥揽她的胳膊紧了紧,缓缓放松,轻轻放叶微下来,手托着她的后背,待她站稳,方放开,伏手而立。 叶微站定后,不自觉得看向床后的窗户。 隔着蚊帐可以看到,窗帘拉上了,薄薄的布帘充斥着浪漫的海边风情,椰树,海滩,海浪,海豚。。。窗帘太薄,外面的黑暗从薄帘中透进来,黑暗之中,隐匿着的各种属于暗黑的东西,正在肆意跳脱。 外面似乎有些动静,听到这动静,青哥眼眸沉了沉,他看着叶微,温柔的说:“微儿,我送你回去。”听他这样说,叶微转身向外。 青哥跟在她身后,大门口外站着一黑一白两个高大的身影,飘飘忽忽,若隐若现,似乎在等人。 见到青哥出来,两个黑影隐退几步,远远站着。 叶微的车停在邓林海家门口,她过去取车,青哥与她并排,两个黑影远远相跟着在身后。 正准备走,屋里跟出来一人,是叶医生,叶医生中等身材,可能是长年不用下地干活,避免了风吹日晒之苦,他皮肤白晰,因为太白,导致唇特别红晕,像是能滴出血一般,手背上的青筋也很显眼,与他一比,到显得女戴医生皮肤黝黑了。 他看本来开心的像个小孩子的叶微忽然间惨白着脸,木然的向外走,不放心就跟了出来,见叶微推车,问:“叶老师,你没事吧?” 叶微听到询问,木然的转头,笑容有些惨淡:“我没事,晚上辛苦叶医生了。” 叶医生似乎还想问些什么,眼里正闪着狐疑神色,叶微不用脑补也知道他想问什么,正在想要是他问,她该如何回答时,戴医生从里面出来,背着医疗箱,站在叶医生身边,戴医生个高,相比之下,原本也算高大的叶医生瞬间娇小了。 戴医生默默看着他们,有戴医生在身边,叶医生也没再说什么,他后面那个小伙子背着医疗箱,站到他身后。 叶微朝他们笑笑,晚上要不是他们合力帮忙,南云和孩子只怕这个时刻,孟婆汤都喝好几碗了。 叶微转身推车前行,青哥走出一段距离之后,才淡淡的问:“那医生还很关心你,你们很熟?” 叶微转头,微挑一边眉看他,他的面容一如既往的清淡。 叶微笑笑:“小时候见过,他爸看病总带着他。”什么时候见他的,叶微仔细想想,应该是几年前奶奶生病的时候吧!奶奶过年时候卧床不起,请老叶医生时,他带着他的小儿子小叶来诊病,小叶那时帮着背医疗箱。 叶微对他的眉眼长相没注意过。 青哥哦了一声,哦的有些意味深长。 过邓湾到叶微家不远,很快就到家东面的院门口,叶微停住,看着青哥的眼睛问:“这次要去几天?” 青哥被她问的愣了一下神,勾了勾唇角,俯头压过来,叶微微微一偏头,掌心托住他的下巴,再次很认真的问:“需要几天?” 陈一青知道蒙混不过,站直身,看着她认真回答:“几天即可!不用担心!这几天,你少出门,照顾好自己!” 叶微点头,将车靠在山墙上,转身攀上青哥的肩,掂起脚后跟,在他唇上轻轻触碰。 陈一青揽住她柔软的腰肢,五指探进她发间,扣住她的后脑勺,唇跟着压上去,将这个吻加深,舌头翘开贝齿,探进口腔,尽情掠夺她的美好。 良久,他方放开她,唇向上滑过她的鼻尖眼眸,最后在额间落下深深一吻,骤然之间,她额间突现一粒豌豆大小的红晕,在他唇间闪烁。 这次,没有灼烧感,光晕似被驯服一般,闪着温润的光芒。 陈一青伸手覆住红晕,掌心一缕黑气探入,与红晕纠缠,慢慢将光芒完全掩盖。 陈一青斜靠在山墙上,双手交叠胸前,大长腿交错而站,潇洒而惬意,目送叶微推开院子铁门进院,叶微将自行车推上走廊停好,下来关院门,两手扶在铁栅栏做成的院门上,一时间,与陈一青的眼神对视胶着,难舍难分。 远远的,一黑一白两个身影等急了,晃晃悠悠,来来回回,不时互相咕哝着什么。 良久,陈一青放下胳膊,站直身子,向叶微挥手,说:“回吧!” 叶微听话的准备关院门,却在院门关上的一瞬间,被推开一条缝,叶微的身子被重重拽进怀里,搂得铁紧,逼得她险些喘不过气来。 陈一青将人在怀里狠狠揉了好几把,似是想将人揉入体内一般。 不舍!十分不舍! 叶微眼底有些潮湿,靠在他怀里,双手环住他的腰身,周身环绕着淡淡的荷香。 直到听到刘灵秀的咳嗽声,两人才勉强分开。 刘灵秀从屋里开门出来,问:“可是微儿回来了?” 叶微只好答:“妈,是我!” 抬头一看,怀里空空如也,身后那两个身影也不见了。 第二天一整天,叶微的心都高高悬着,自知担心没有用处,可还是会莫名的提心吊胆,没有青哥消息,她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都不好了。 学校已经开始进行第一单元测验,用上午两节相联的语文课考试,叶微将试卷发下去,便靠在窗边看着学生们埋头沙沙的写着试卷,满室都是漆黑的小脑袋。 窗外竹枝摇曳,有一枝探进来,叶微摘下一片嫩绿的竹叶,从叶尖开始反复折叠成三角状,最后将竹枝穿进去,做成一个小巧的三角形,捻在手中把玩。 上午叶微只有两节课,监考完她就坐在办公室批改试卷,办公室里的老师们不是上课就在批改作业,整个办公室寂静无声。 批改好的试卷慢慢比没批改的多起来,叶微放下笔,伸手拿茶杯,外面一阵嘈杂的嬉闹,接着铃声响起,学生们对下课时间形成了生物钟,到了时间,不等铃响,他们就坐不住了。 喝水的玻璃茶杯不见了。 叶微怀疑是自己放在哪里忘了,正在想到底放哪呢,只见张先笑眯眯的进来,大步走到她桌前,放下茶杯,叶微的茶杯里面,盛开着一朵金黄的大菊花,铺满整个杯底。 张先这人,在叶微面前总能笑得跟不要钱一般,上次摩托车被青哥砸了,虽然心疼却也不恼,买了辆黑色的永久牌自行车,每每喜欢与叶微的绿色自行车放一处。 叶微听过他的课,他在课堂上,是认真严肃的,特别是他在讲解一道数学题时,往往会提示学生们开动脑筋,拓宽思路,举一反三。 叶微常常想,像他这样的人,他不属于这,也不应该耗在这,更不能折在这。 第30章 葬身之处 下午放学后,叶微特地骑自行车绕到大竹园,想找青哥的房子--微园,看看青哥有没有回来。却在大竹园里来回绕了好几圈,记忆里似乎就在那个位置,当她找到那里,那里除了竹簧还是竹簧。 大竹园里交错着各种巷子,迷宫一般,绕着走过去,不经意间你会发现,你又走到刚走到的那条路上了。 叶微只记得一条从双河小学通往梅湖小学的巷子,上次张先带她走过,可找来找去,怎么也找不到那条路,不知觉间,她面前出现一口池塘。 池塘边除了茂密的竹子,还长着几棵垂柳。翠竹垂柳掩映在池水中,池水也显出碧绿的颜色。 池塘中心长着一团茂密的菱角,菱角叶面翠绿,与水相接的那面,呈现出淡淡的红褐色。边上的应该是被人捞回家喂猪了,只留下中心的一块,能看出来,里面长着肥美的菱角。 柳叶状细长的鱼在水中自由自在嬉戏,成群结队,也有调皮的游离在队伍之外,游鱼时而静止在水中,睡着一般佁然不动,直到风吹落叶在水面荡起轻微涟漪,游鱼仿佛从梦中惊醒一般,俶尔远逝,没过多久,又在水面探出小脑袋来。 真的好安静!静得能听到竹林里若有若无的鸟鸣,似乎还夹杂着知了有气无力的嘶哑歌唱,秋天到了,知了似乎在做最后的告别,想在这凉爽的秋风里,沐浴在穿林而过的斜阳下,释放内心最后的情绪。 池塘平缓的地方安放着一块青长条石板,石板表面温润如玉,应该是村人常洗衣服导致的,青石板掩映在垂柳之中,不注意很难发现。 青石板上空无一物,叶微推着自行车都出了汗,她将自行车停好,想过去洗手,穿过竹丛走过去,倒吸一口凉气,青石板上不知何时端坐着一个身着红裙,长发及腰的姑娘,正背对着她,痴痴望着水面出神,因为坐着,她的长发在青石板上铺下一地漆黑。 叶微停下脚步。 试着轻轻倒退到柳荫里。 刚准备挪脚,女声响起,声音不大,柔媚中带着清冷:“这口池塘,是我的葬身之处。” 叶微后背猛然一凛,浑身冷嗖嗖的。 如果这口池塘是她的葬身之处,也就是说这也是青哥的葬身之处! 陈心莲的声音响在耳边:“那年,我九岁。这池塘也不像现在这样只长菱角,那时还有荷。” 九岁正是猪狗都嫌的捣蛋年岁,男孩如此,女孩也不例外,对一切充满了好奇。上树掏鸟窝,下河摘菱角,那就是农村孩子的童年乐趣。菱角的白肉嫩嫩的,甜丝丝的,吃起来清甜可口,谁人不爱?谁人不嘴馋? 陈心莲像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语气里竟然带着满满的自豪。 “我用长竹杆捞菱角,其实已经捞很多了,满满的一大桶,就算带回家,几天我也吃不完,可我总觉得另一棵上的菱角会更大更嫩更甜。”陈心莲似乎笑着很满足,“这菱角是有主的。”陈心莲转过头,叶微这才看清她的面容,与前三次见到的相似又似乎有些不同,至于哪里不同,叶微说不上来。 第一次见她,她居高临下的让人往死里揍她;第二次相见,是在猫塘桥边,她视她为眼中钉,却碍于青哥在,不敢动作;第三次是去收南云的魂魄。 一次狠戾,一次阴郁,一次暴躁,而这次,似乎又有些温情的成分。 而且,她的面容有些微的变化,像姑娘们化不同的妆容一样,换了一张脸皮的感觉。 相认她,主要看的是红裙黑发,还有这个身形气质。 叶微默默听着,他们的过去,她插不上任何言语。 “当我看清主人时,笑了。”她指指池塘中心,“主人不过十岁的小男孩,我跟他说那棵菱角特别好吃,让他帮我捞。” 人家想也没想就帮我捞了,他捞,我站在岸边摘,他将摘完的菱角苗扔回水里,让它继续长菱角。。。那时正值正午,阳光如炽,我说热,要下水凉快凉快,我想也没想就下了水,他就跟着我下去了。 我们俩玩得很开心,踩水,抓鱼,摘菱角,他还在水中帮我拔藕节吃,帮我驱赶蚂蟥,他泳游得很好。 这口池塘很深,还有不少当年挖藕后留下的深坑,我被池塘下的水草缠住了脚。。。 他抱着我不放。 其实他是有自救机会的,只要他放开我即可,可他没有。 说着,陈心莲扭头看向叶微,叶微的身影掩映的柳树的光影里,眼眸仿佛在说:他是为了我,自愿放弃自救的机会。 见叶微沉默不语,她又说:“捞起我们的人,都不忍心分开我们,将我们合葬在一处。” 她仿佛是自言自语:“合葬之人,那将是生生世世都不会分开的,任谁都不能分开我们。”最后一句话,她说的很坚定。 叶微站在柳树荫里,夕阳的斜晖打在她身上,给她淡绿色的衣衫镶了道金边。 “青哥在哪?”叶微问出的话让陈心莲微微一怔。 陈心莲笑出了声,那笑声飘荡在池水上,竟是有些破风之声,又似有千军万马踏浪而来。 “他没告诉你?”笑完后,陈心莲忍不住问了出来,唇角带笑,“也是,他自然是不会告诉你,等你去了三界,完成转世之前,自然会知晓的。” 仿佛他的所在只是他俩的小秘密,而这秘密,似乎只是他们之间的小情趣一般。 叶微眉头紧皱,转身即走。 此时,斜阳突然暗了下来,似乎就在转瞬之间被收敛了所有光芒一般,天地之间,顿时暗黑一片。 叶微回头看向青石板,发现自己就站在青石板上,抓她的,是一个无头的身体,没上次那么魁梧高大,却力大无比,那只手擒着叶微的脖子,叶微都被它掐得悬了起来,只要一松开,叶微就会落水,她不会游泳,仅会的几招狗刨,在这口深塘里,根本没有什么用。 而陈心莲,抱手于胸前,正斜靠在柳树上,眼神笑得有些诡谲,那眼神得意之色,仿佛在告诉她,不会有人来救你了。 整个天地间,仿佛被下了什么迷障一般,叶微竟是连鸟鸣也听不到了。 陈心莲缓缓走到叶微面前,无头尸给她让了路。 她随手一挥,叶微脖子上挂着的骨哨便躺在她手中,雪白的骨哨给暗黑增添了一抹亮色。 “怎么办?现在就算你吹响它,青哥也不可能出现在你面前。”陈心莲的眼眸泛起危险起来,半眯着。 “青哥在哪?”叶微问。 “你还有脸问?叶微,我竟不知道,你做事都是这么理直气壮的么?也是,你当小妾都当得那么理所应当,何况别的事情?”陈心莲抓住骨哨,放眼前看了看,这东西,她有不少,都是陈一青的,不过,不是青哥送他的,而是她从众小鬼那里夺来的,不然,也是被它们嚼锅巴一样嚼掉。 “因为你的祈求,青哥违背天意,救了南云和孩子,现在,正捆在阎罗殿受刑呢。”陈心莲看向她,似乎有将她撕成碎片的冲动,”你猜,这个时候的青哥,是在想你?还是在恨你?“ 第31章 交易 “这个时候,你不去救他?却想杀我?”叶微眉头挑的很高,“还是说,你根本救不了他?” 陈心莲笑笑:你在激将我? 陈心莲托起叶微的下巴,看着叶微精致的面庞,笑得很肆意,“能让青哥念念不忘的脸蛋,果然不错!只是可惜了。。。”她伸出舌头,红红的舌头瞬间变长,像蟾蜍的长舌一般,轻轻在叶微脸上舔一下,落下一片黏湿的口水。 叶微胃中一阵翻腾,恶心的差点吐出来。 ”哈哈,水鬼都是这样亲人的,难不成,青哥没有这样亲过你?“陈心莲笑的肆意极了,为找到能愉悦自己的方式十分开心。 ”自然,你也没见过青哥原身的模样吧,只怕你看了,这辈子连饭都省下了,哈哈!“ 陈心莲的笑在竹簧上空荡漾,带着莫名的阴森。 ”我不介意,受累一回,让你临死之前亲眼看一眼青哥本来的面目,可好?“陈心莲笑毕,瞟着叶微说。 无头尸掐叶微的脖子掐得更紧了,叶微感觉自己的脖子快要被它拧断了,身子悬在池塘上,两脚离开青石板了。 ”心莲,你不爱他!“叶微的嗓子暗哑,声音似乎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一般,带着嘶嘶的声息,听得她自己都耳膜发疼。 ”心莲?“陈心莲意外叶微会这样喊自己,猛然听到,她怔了一下。 叶微并不知她姓什么,那晚听蓝衣女喊她心莲,想来心莲应该是她的名字,便喊了。 陈心莲冷冷一笑:”你就是这么挑拨我跟青哥关系的?“ 叶微双手揪着无头尸的胳膊,想扯开它的手,可那胳膊跟石头一般坚硬,根本动弹不得半分。 叶微挤着嗓子说:”不是挑拨,就是。“她歇了一会继续说,“他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你竟一点都不担心他!还有时间来对付我,能不能先救他,再来对付我?”声音挤压得听起来沙沙的好难受。 叶微这话说的让无头尸都喋喋怪笑起来:“他本就是死的,还说什么是死是活这种傻话?”语气里仿佛确认了这丫就是个傻B一般。 陈心莲示意无头尸将她放下一些,叶微的脚落在青石板上。 无头尸的手放松了些,空气突然涌入,叶微噎的差点喘不上气来,待那口气顺过来,才得以大口大口呼吸起来,咽喉里像拉风箱一般响。 陈心莲伸手探向叶微的胸口,叶微本能向后一躲,无奈身体被无头尸控制着,没躲开,左胸被陈心莲的利爪扣住,尖锐的指尖刺入肉里,叶微痛得闷哼一声。 左乳被陈心莲扣在手心,缓缓用力,整个乳房渐冻的冰冷,一直冷到内心。 叶微脸色惨白,声音哆嗦着:“你要做什么?” 陈心莲的脸色在叶微面前忽明忽暗,她勾起一边唇角,露出邪魅的笑意,笑得叶微的身体不自觉的发颤。 “你是不是用这里挑拨的青哥?”她另一只冰冷的指尖滑上她的面颊,“还是说用这里?叶微,我告诉你,即使我陈心莲不爱他,他也不是你能觊觎的,更何况,我们俩注定生生世世在一起,哪怕他爱的人是你!这一点,他都无力解决,你又能如何?” 陈心莲握乳房的手稍微用力,叶微觉得整个心脏似乎都要被她拽出来了,不得不躬起身子躲避。 “要是能摆脱掉我,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就做了,他是舍不得我的,我也爱着他,我们是天作地合的姻缘,不是吗?”脸颊上传来划开皮肉的痛感,之后有湿湿的东西爬了上来。 叶微浑身颤抖得厉害,无数不好的念头悄悄爬上心头。 她勉强集中精神问:“他怎么样了?” 陈心莲的手指再次划过她的脸颊,皮肉划开的嘶啦声很清晰。 “放心!”陈心莲的声音像播放慢镜头一般的慢条斯理,“大不了,换一副皮囊。” 叶微浑身颤得更厉害:”什么叫换一副皮囊?“ 无头尸实在看不起这个对鬼界一无所知的女人,忍不住开口普及知识,声音嗡嗡作响,带着嚼树皮般的咔咔声:”放心,鬼王只用接受四道刑罚:鞭笞,盐浴,油锅,剔骨即可,省了小鬼们的辣油,松骨,刀山,火海八道。之后这副皮囊就不能用了,刑罚结束,再换个皮囊继续当他的鬼王啰!“ 叶微嘴唇颤的停不下来,狐疑的看着他们,发不出任何声响。 她不敢想像青哥要接受这么严酷的刑罚,将又会以什么样的皮囊出现在自己面前? ”如何才能免了这刑罚?“叶微哆嗦半天,话都说不清楚,嘴唇麻木了。 陈心莲呵呵一笑:“让南云和她的孩子死!完成天界的命令。” 陈心莲看了她木然的脸庞一眼:“你心善要救人,不惜用青哥的性命来换,不惜让他承受刑罚之苦,你自己说说,你这么做是爱他吗?” 叶微嗫吁着:“我不知。。。” “你自是不知,因为你根本就没替他想过。”陈心莲的声音骤然尖锐,刺得叶微耳膜针扎般疼痛。 无头尸的手稍用力,叶微的身子再次悬空,她双手掰无头尸的手,手早冰得麻木了,根本掰不动分毫。 叶微艰难的说:“等。。。等,我们。。。做。。。个。。。交易!” 陈心莲微微一怔,却没过多去想,卷在舌尖下的哨声正欲发出,无头尸一旦收到命令,便会将叶微脖子捏断,再抛入池塘,她可不想她与他们一样成为一只水鬼,所以,她想,先捏死她,再抛尸水中。 凝滞的空气中飘出微微的哨声,无头尸开始发力,叶微喉间卡紧,完全无法呼吸,胸腔仿佛要爆炸一般,她顺着卡脖子的手,下巴上抬,两腿乱蹬,做最后的挣扎。 她没想到这陈心莲如此心狠,完全不给她谈判的机会。 就在三魂七魄恍恍惚惚即将游离之时,叶微忽然放弃挣扎,她想死了也好,死了才能正大光明的进入地府,去找青哥,她要问问十殿阎罗,只不过是救人性命而已,为何要惩罚她的青哥。 恍惚之间,叶微似乎听到一句“等等!” 声音不大,很轻柔,却像一缕清风注入叶微内心,给她濒死的心注入一线生的希望。 一袭蓝裙缓缓穿过柳荫,款款走来,声音带着明显的责备:“心莲,你太心急了,快放下她!” 来人是那位蓝衣女子。 陈心莲不解的看向蓝衣,蓝衣走过来,对陈心莲说:“心莲,你先放她下来!” 见陈心莲不动,蓝衣舌尖卷起,发出一声低沉的口哨声,无头尸胳膊一动,将叶微丢下,青石板根本站不住两个人,无头尸突然放手,叶微站立不稳,噗通一声,掉入水里。 第32章 离开他 叶微落水之后,拼命挣扎,好在青石板边的水下并无水草,叶微直接沉入塘底,脚踩到塘底的坚硬,用力一踏,借反弹力和浮力,窜出水面,双手及时扒住青石板,稳住身形,大口喘气。 刘海遮住眼睛,稳住之后,叶微一手扶住青石板,一手去向侧面扒拉着扶住石板。 陈心莲盯着蓝衣,恼怒的问她:“戴兰花,你知道你在干嘛吗?” 戴兰花神情一软,拉过陈心莲到一旁,附到她耳朵边唧哝半会,唧哝的时候,眼神还在不断看向水中落汤鸡般的叶微,陈心莲疑惑的看着她:“果真能如你所说?” 戴兰花看着她的眼睛点点头,笑得很和善。 陈心莲拿出手中的骨哨看了看,看向叶微:“你刚才说要与我交易,如何说?” 叶微忙扶了一把青石板,点头说:“是的,你们先拉我上来!” 陈心莲冷笑一声,黑长发披在肩上,感觉生气的时候,黑发都能直立一般,她快步走过来,无头尸给她让开路,就在叶微以为她是来拉她上来之时,手背传来一阵剧痛。 陈心莲的脚踩在叶微手背上,反复碾压。 “还敢跟我谈条件?”陈心莲脚下用力,叶微疼得忍不住啊啊痛叫出声。 见叶微闭了口,她方挪开脚,叶微的手背血肉模糊。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陈心莲居高临下的睨了她一眼。 盛怒让她的苹果肌都有些抽搐。 叶微知道与她没办法再谈别的,只得忍着痛,定了定神说:“只要你能救出青哥,不让他受刑罚之苦,我。。。可以作出让步。” 陈心莲与戴兰花对视一眼,刚戴兰花与她说了半天的办法,就是要诱导她主动离开青哥,只有她主动离开,陈一青才有可能放手,三个人的战争才可能真正结束,没想这丫竟自己提出来让步,对于她们来说,唯一可做的让步,就是她离开青哥。 这也是陈心莲唯一能同意谈的条件。 陈心莲蹲下来,红裙和长发都铺在青石板上,她一手托起叶微的下巴,仔细审视她,似乎在审视她说的让步到底可以让到哪种程度。 “你怎么让步?”戴兰花问。 叶微向后看了眼戴兰花,此刻的戴兰花眼神颇为和善,似乎还有些同情的看着她。 “你们确定能救他吗?”叶微问。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不过很难。”戴兰花轻轻说,也抬步走上青石板,站在陈心莲身后。 “如何救?”叶微自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丝机会,只要有一线希望,她都不会放过。 “青哥犯的可是天条,目前被扣执法殿,由执法殿阎罗进行处罚,想来,此刻应该开始第一轮审讯,接下来便是鞭笞之刑。”戴兰花盯着叶微。 “会如何?”叶微手没扶住,差点滑落水底,猛然一抓,指甲抠进青石板边缘的缝隙,疼的一抽,指甲里全是青苔。 “执法殿的鞭,可不是一般的鞭,”无头尸又急急给叶微科普,声音嗡嗡的,“那鞭取自黄泉碧落深处的蛟龙之筋,多少股拧成一股,看似柔软,抽到身上那一鞭就要了半条命,关键,蛟龙的筋上还长着倒刺,每抽一鞭,会让所抽之处血肉横飞,抽到最后,整个皮肉外翻,正好做盐浴。” 叶微还没听完,四肢无力,扶青石板的手滑落,就在她要滑入水底的时候,陈心莲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陈心莲的手冰得她全身忍不住激灵一下,这下完全清醒了。 陈心莲冷冷的盯着她:“你不想救他?” 叶微顿时暴怒:“告诉我如何救?” 陈心莲说:“办法有二:一,你去杀了南云母子,完成上天命令;” 叶微立刻问:“第二呢?” 陈心莲说:“第二,我舍身去救他,不过,你也得舍,你亲手毁了这骨哨,离开彭潭府,此生,再也不要回来!” 叶微脸色惨白如雪。 戴兰花谆谆善诱说:“当年,青哥与顶和鬼魂相斗,耗尽鬼力,才得已压制住顶和鬼魂,没让他为祸乡里,可青哥也差点魂飞魄散,是心莲,取心头血为他做法,整整耗时五年,才收集全他的魂魄,得以让青哥复活;不过,青哥复活时间短,鬼力还没达到鼎盛,如若经此四轮刑罚,以他现在的皮囊,不知能不能扛得住?这次,如果不救他,自然他也不会消失,只不过,那身皮囊,不知得花多少年才能修复。即使你在,也见不到他,还不如,为他留条生路,也成全心莲对青哥的一片痴情。” 叶微垂下头,良久,她抬起头问:"彭潭府是哪里?我如何离开?" 戴兰花说:“彭潭是鬼界的地域划分,一般方圆千里,即可出府。” 叶微看向陈心莲,问:“你如何救他?” 陈心莲看着她,脸上的恼怒淡了许多:“我去自首,承认是我救的南云母子,我替他受刑!” 叶微内心一震。 话语自然而出:“没有更好的办法?” 戴兰花说:“鬼界规矩森严,不听话的,不是贬去三界轮回,就是直接灰飞烟灭,任谁也得遵守,没有更好的办法。” 叶微盯着戴兰花的眼问:“那她会灰飞烟灭吗?” 戴兰花说:“受刑不会灰飞烟灭,但该有的痛苦一样不少,之后重新换副皮囊再活着。” 陈心莲紧紧盯着叶微:“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只怕此刻,青哥已经开始审讯受刑了。” 叶微说:“好,我答应!只是我得花些时间准备一下。这只骨哨,离开彭潭府也没什么用,我想留着做纪念!放心,我既然答应,此生自是不会再回来了!” 陈心莲说:“给你三天时间!” 戴兰花说:“既然是你自愿离开,理由你自己找好,不要牵扯心莲,此生,都不能与他人说起此事!” 叶微点头。 眼前忽然一亮,叶微发现自己正湿淋淋的瘫坐在青石板上,暗黑阴森消失,夕阳的光辉斜铺在池塘水面上,和着竹子长长的光影,留下一池的金灿灿。 那些东西全部消失了。 叶微失神的盯着水面,手中握着晶莹剔透的骨哨,手背血肉模糊,她也不觉得痛。 “叶微?”一个声音响起,带着不可思议的语气。 叶微扭头,身后的姑娘正疑惑的盯着她,她手上捧着个红色的塑料脸盆。 那眼睛,清澈明亮,打了些黛色的眼影,更显得大而亮,面容姣好,脸庞红润,烫着卷发柔柔的披在肩上,上面是雪纺短衫,下面是牛仔热裤,裸露着雪白的大长腿,汲着陂跟拖鞋。 好时尚!叶微在心里说。 “叶微,我是青杏啊!你不认得了?” 青杏?叶微仔细看她,果真是陈青杏,六年不见,她越发漂亮时尚了。 “青杏!”叶微开口,声音哑哑的,脖子热辣辣的疼。 陈青杏不可思议的看着湿淋淋的叶微:“你怎么在这?还湿成这样?” 叶微惨然一笑,却扯着嘴角没笑出来:“我落水了!” 陈青杏蹬蹬蹬走过来,忙查看叶微:“落水了?你没事吧?” “没事!青杏,你怎么来了?”叶微语气有些虚弱。 陈青杏看到叶微手背,倒吸口凉气:“这手?受伤了!” 叶微将手背抬起看了看,摇头说:“我没事!”随即,将骨哨收进口袋。她今天穿的是红格子棉质短袖衬衫,下面是米色九分裤,白色运动鞋。 现在浑身上下都在滴水,衣服紧贴在身上,青石板存不住水,溢向四周滴落落池塘。 第33章 遇青杏一 见叶微傻傻的看向自己,陈青杏有些奇怪:“你干嘛这么看我?”陈青杏踏上青石板,侧身让过叶微走到青石板最前端,蹲下身,将盆里的衣服拿出来放在青石板上,用盆在水里舀上半盆清水,盆里的洗衣粉遇水,泛起白色泡沫。 因水被搅动,游鱼三三两两过来嬉戏,在洗衣粉的泡沫里穿来游去,小口时张时合,不时泛出细小的涟漪。 衣服不多,不过两三件,看起来,都是陈青杏自己的衣服,花花绿绿的,村里人傍晚有洗澡洗得早的,趁天亮将衣服清洗干净,叶微在家也经常这么做,这样,早上就不用起大早与婆婆妈妈们抢青石板了。 叶微坐在陈青杏身后,她不是奇怪陈青杏这个点来洗衣服,而是奇怪她为何敢到青哥落水的池塘来洗衣服。 她不忌讳吗? 落日的余晖透过竹簧洒在池塘水面上,金光灿灿的晃人眼睛,西边的竹影逐渐倒映过来,洒下一抹清凉,已经是金秋十月,早晚热气收得快,光影里的温度已经没那么热了。 多年不见的好同学突然见面,自然有许多话要说,可叶微不知从何说起,她现在不仅湿漉漉的狼狈得很,心里还很乱,她不知道,自己答应那些鬼魂之事,要如何做到?离开彭谭府,此生真的再不回来吗?再不见青哥,真的可以吗?才想到这事,似乎就有只无形之手在撕扯她心脏,细细的疼痛着,似有绵延不绝之势。 陈青杏一边清洗衣服,一边说:“你那手不要沾水,等会我先带你回家换衣服,再陪你去叶医生家上药!” 没听到后面有人回应,她扭头看一眼,那人还傻傻坐在身后,眼神里带着茫然,她笑笑说:“叶微,多年不见,你话变少了呀!不是吓着了吧?” 叶微这才抬眼看她:“手疼。” 陈青杏说:“还真是出息了!对了,你怎么会在这?”叶微自是给不出什么合理解释,说是来看学生?学生都是划片上学,没理由双河村的学生会去梅湖村上学,成为她的学生。 只得说:“我迷路了!” 陈青杏笑的时候,眼睛也喜欢半眯着,与青哥很像,叶微看得出神,自然也看出来这个理由陈青杏信了,上学的时候,迷路便是她的特色,迷路不奇怪,不迷才奇怪! 叶微有个姑姑嫁在陈桥,就住在前河坝脚下,只不过在机耕路右边,双河小学是在机耕路左边,虽然都是一个村子,但隔条路或是一条沟,都会分成不同的组,关系亲疏也有很大差别,沟这边与沟那边的小孩子,有可能就玩不到一起去。 她到现在还记得五岁那年,她跟家人去姑姑家拜年,陈桥的特色就是竹园多,而且是连成大片大片的那种,不像后河坝上的一小片一小片。 她跟在松哥和姑姑家表哥他们身后,开始是在前河大坝电排站钻蓄水闸里面的水泥管道,松哥因为钻水泥管道,管道里面空间太小,进得去出不来,他为了出来,只得硬挤,衣服破了不说,后背都磨破了皮,之后便不再钻管道了,改成在竹园里玩捉迷藏游戏,叶微扶着竹子,小短腿跑的慢,又怕踩断新出的竹笋遭人骂,磕磕绊绊,很快就看不到小伙伴们了。 她一个人踏着厚厚的竹叶在竹园里哭,满眼除了粗壮笔直的竹子就是尖如宝剑般的竹笋,完全没有路,更没有人!以至于在后来很长的时间里,她的梦里总是数不清的竹子,没有枝叶,一色的鲜绿笔直。 不知哭了多久,她总算被人发现了,记忆里那人也似乎只是个孩子,只不过她那时太害怕了,只要觉得比她大,就觉得是依靠,所以忽略他其实也只是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孩子。 那人捡到她直接将她牵回了家,叶微现在还记得那人将她牵进门,让她坐在堂屋中间一只小木椅上,她还记得他家的屋顶上镶了几片玻璃亮瓦,从玻璃亮瓦里透进不少阳光来,照得室内亮堂堂的。 不少邻居过来围观她,男女老少都有,还不住的夸这是谁家女伢子,长的真漂亮!甚至有人还笑着说这是将媳妇捡了回来。 叶微见到人,便不哭了,顶着一头齐耳的乌黑短发,忽闪着黑亮的大眼睛看着这些陌生人,吃着他们给她的点心,自然,他们的问话也得到她的回应,便知她是谁了。 后来,姑父过来接回了她。 那是叶微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迷路,之后也有,上个学春个游,她总是那个掉队的人,后来老师同学有了经验,去哪里都让人专门跟着她。 等陈青杏洗完衣服,她带着叶微向家的方向而去。 叶微心下忐忑得不行,因为她知道,陈青杏的家就是青哥的家,就这样去他家,势必就会见到他父母,这。。。有点丑媳妇怕见公婆的感觉让她脸腾的烧了起来,自己与青哥的未来,唉,不可能有未来的。 叶微想到这,突然很心酸。 自己有可能这辈子再也见不到青哥了,离开彭潭府,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 但为了救青哥,叶微不想后悔,也没有机会后悔,叶微自是知道,鬼类如果认定一件事或是一个人,无论如何不会改变,就像青哥对自己,就像陈心莲对青哥一样,自己与陈心莲的交易,如果不履行,又会如何?她不敢想像。 “你怎么有些魂不守舍?是不是疼了?”陈青杏见叶微跟在身后走得踉踉跄跄,她整个人都飘在云端一般,着不了地的感觉,奇怪的问。 “我没事!青杏,你家还有多远?”叶微跟着陈青杏在竹巷里绕来绕去,那种忐忑的心理越来越浓重,她都紧张出了汗,身上的衣服也快干了。 “前面就是,我家房子旧,不像你家,都盖上楼了!”陈青杏说。 “你去过我家?”叶微很奇怪陈青杏是如何知晓自家盖了楼的。 是的,家里盖了两层的楼,那是因为小哥叶征要结婚。 大哥叶笙大学毕业后分到梅山县林业局工作,在县城成了家,住的是自己购买的商品房,不过过年过节回老家团聚也要房子住,自己大了也不能再与爸妈挤一间,也需要单独的一间房。 小哥结婚更是要房子,家里原来三间土砖平房根本不够住,又没有更大的宅基地增盖房子,爸爸妈妈一合计,省吃俭用,决定将土砖老平房推倒,在原有的宅基地上盖上下各三间的楼,在院子里盖上楼梯,可以走楼梯上得二楼,又将厨房顶做成水泥平顶,可以乘凉或是晒谷物。 盖房的大青砖是刘灵秀自己挑河泥做成的,江南多黏土,适合做砖块,只要你肯吃苦劳作。 叶微记得母亲为了做这些砖块,那是起早摸黑了好几个月,每到周末,父亲也被她拖来一起制砖胚,这才完成。等泥胚土砖做好,又租结福大伯家砖窑一窑一窑烧制好几个月而成,瓦也是这么做出来的。 做屋基的石头村里没有,只得求神节爹开拖拉机从梅山拉几车过来,还有石灰,水泥,沙子,都是神节爹拉来的,叶微记得那段时间,回家就得干活,不是卸石灰就是卸沙子,经常累的满头满身都是灰。 等所有材料准备齐全,这才请了村里的结明师傅来给自家盖楼,这结明小学没毕业就学做瓦匠,后来还出远门做过几年瓦工,叶微家的锅台就是他做的,还装上了环绕炒锅的烧水炉子,只要菜饭烧熟,炉里的水也就开了,省了不少柴火,因为刘灵秀爱干净,结明还特意给锅台贴上白色瓷砖,只要用心清洗,整个锅台洁白如雪。 刘灵秀十分满意,见人就夸结明手艺好,所以盖房子,她的瓦工师傅第一人选,就是结明,毕竟,村支书家的楼房也是他带队盖的。 第34章 遇青杏二 那时小哥叶征已经学了木工,而且活做得也很精细,自家盖房子,可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而这东风,就是钱。 这时,大哥叶笙从梅山送回来一大车杉木还有几千块钱,于是,盖楼房这个伟大的决定就在如此情景下开始了。 连着累了好几个月,这才将楼盖成了功,父亲说这楼一共花了一万多块钱,叶笙送回来的钱是借的,加上家里欠匠人工资,欠小工工钱,欠别人的水泥石灰钱等,算下来欠了八九千,叶运州算了一下自己的工资,他那时每个月工资一百八十块,不吃不喝,得还上几十个月才能还完。 自然,这其中,还有盖房子时一个工程队瓦工从楼上摔下来,几天后死于非命之事,也赔了不少钱,还花了不少钱烧香。 叶微对于这事没做过深研究,毕竟,这事自己并不清楚,家里盖房子的时候,自己还在上学! 而村里其他人,只看得见她家楼房突然间拔地而起,与村里一色的矮小平房比,那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哪管其中的困苦与心酸呢? 陈青杏告诉叶微自己现在江城,跟着村里人一起做生意,叶微理解他们所说的做生意,应该是就是卖小商品,也就是低价去进一批商品,然后想办法高价卖出去,从中赚取差价的那种。 农村人统称做生意。 这时节,改革开放的春风吹入农村,家家户户忽然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里清醒过来,自然,更多是你看我我看你,见有一家出门做生意或是打工挣了钱的,另一家便也相跟着去做。 陈青杏便是这群能出去的人,她这回来,不说挣钱不挣钱,就她身上的穿着打扮,都不是留农村姑娘们敢尝试的。 那条牛仔超短裤,弯个腰的不经意间,都能看到屁股沟,叶微直觉自己穿不出来,但没人会当面说出来,就算有老人们说,那也只会在背地里嚼一嚼舌根,感叹这城里人是不是都不用穿衣服。 左转右转,陈青杏终在一户人家门前停下来,她径直走向门前横拉着的草绳上,将衣服晾上去,那草绳之上,还有几件其他的衣服,洗得很干净,不过衣服却很破旧,一条带着碎花的短背心挂在不很显眼的地方,明显是母亲们穿在里面打底的,农村的女人没有穿胸罩的习惯,也不舍得花钱买胸罩,但又不想只穿一件单薄的衣服,特别是夏天,衣服过薄都能印出奶晕来,故会在里面穿件打底的短背心遮一下羞,刘灵秀与村里的女人们都这么穿,只不过不像陈青杏家门前晾的那件,已经破了好几个洞,补都补不起来的那种,如果要补,还不如用布重新做一件,却洗得干干净净的晒在草绳上。 等陈青杏晾衣服的时间,叶微抬眼看她家的房子。 也是三间,有尖尖的屋脊,盖着黑灰色的小瓦。很明显中间是堂屋,两边是房间,江南的房子都是同一种格局,中间的堂屋开了大门,而两边的房间没有门只有窗,窗棂是木质,镶玻璃的窗框也是木质,讲究的人家会刷上油漆,不讲究的,就是原木色,时间久了,会发黑。 除了大门,顶多只会在山墙边开一扇小门,一般这扇小门进去里面会是厨房,省了拿东西要走堂屋绕进厨房之苦。 门前是院子,条件好的人家会将院子四周用土砖砌一圈围墙,装上木质门,叶微家新盖的楼房院墙用的也是刘灵秀制作的大青砖,装上镂空的大铁门。条件差的也有围墙,只不过是用竹子扎成的,再装上一扇竹门。 可陈青杏家门前却是空荡荡的,连个竹篱笆围墙也没有。 只不过门前修理得很平整,大门两边各种了一棵栀子花,看样子种的时间很长了,栀子花树长得很浓郁,四周是大树和竹子,形成一个天然围墙。屋后是连绵的竹园,望不到尽头。 而房子就更旧了,还是叶微家以前那种土砖房结构,竟是比她家的土砖房结构还要古老一些,土砖块里是用木头做成的屋架,那木头屋架因年代久远已经开裂,可能是经常上桐油的缘故,裸露在外的地方黑得发亮。 屋顶的边檐上,飘着稻草,看得出来,屋顶下面曾用稻草与泥土一起糊上去的,与叶微刚出生时的那个老房子一样,也用稻草糊房顶,裸露在屋檐下的稻草,每到冬季吹北风的时候,稻草不断拍打着屋檐,发出呜呜婴儿啼哭般声响,在寒冷的冬夜听着很是瘆人。 因房子比较矮小,所以从外面看进去,里面有些黑乎乎的。 叶微看着房子,并不出声,不过她知道,村里现在已经很少有这样的房子了,不少人家已经将这样的老房子翻新重盖,虽然也是三间,但已经用上了青砖瓦房,前后用上大窗子,室内明亮,有的地上还铺上了水泥。 看得出来,青哥家的房子,还是几十年前盖的老房子。 “进来吧!” 陈青杏晾完衣服,招呼叶微进屋,叶微战战兢兢的跟着她进去,刚进大门,堂屋不大,放置了茶几和餐桌就满满的了。 叶微被堂屋顶上的几片亮瓦吸引,亮瓦已经不是那么亮了,可能是因为上面落了层竹叶的缘故,许多人家在盖房子的时候都会装亮瓦,用以增加室内的光线亮度。 可叶微总觉得,这几片亮瓦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至于具体是什么感觉,她又说不出来。 堂屋的正墙上,挂着八仙过海的画卷,装了裱的,画中的八仙姿态各异,五颜六色,很是鲜艳,画两侧贴着对联。 这也就是村人口中的中堂。 中堂下面靠墙放着木质长茶几,比餐桌要高,茶几上摆着茶瓶茶杯等物品,茶几两端有柜子,有的人家甚至将茶几打成好几层,可以多放置物件,茶几中间摆放着四方大木桌,木桌边放着长板凳,一般堂屋摆设就是这些,家家设置都差不多。 而青哥家的中堂边上,挂着一只一尺见方的相框,相框时间久了,框边的油漆都斑驳得认不出来颜色,里面有一张相片占了相框的一半,是一个十来岁孩子的黑白画像。 是的,是画像,不是照片,叶微不确定,还认真看了,确实是画的,底色上有明显的小格子画纹。 第35章 遇青杏三 十来岁的孩子,不能称之为孩子,应该算得上是小小少年,只见那少年五官端正清俊,明眸皓齿,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此刻正牢牢盯着叶微,唇角略微带着些笑意,脸庞下面,是他穿着带领子的白衬衫,还系着红领巾,再往下没画了。 “这是我哥,陈一青!”陈青杏见叶微一直看那张照片,忍不住说,“这是后来我妈找人画的像,也是家里唯一一张我哥的画像。” 叶微只觉胸腔涨得鼓鼓的,一种难以察觉的情绪酝酿于胸,却又不敢表达出来,她移不开眼睛,仿佛一旦移开那人就会消失一般,直看得眼前一片模糊。 小小少年的模样,在湿润中荡漾开来。 “你怎么哭了?”陈青杏对于叶微的这种表现,奇怪极了,这么多年过去,她现在见哥哥的画像,早就没有多少感觉,看了就看了,哥哥过世的时候,她才五六岁,哪里记得什么,有关哥哥的事情都是听爸爸妈妈说的。 听见陈青杏问,叶微这才惊醒过来,她抬起泪眼,抱歉的看了陈青杏一眼,说:“没!” 胡乱擦了一下眼睛。 “是不是手疼了?快来换衣服吧!再不换该着凉了!”陈青杏邀叶微进她房间,看得出来,陈青杏父母不在家,也是,农村人平日里大都在田地里劳作,哪有时间一直在家待着,不过叶微很庆幸他父母不在家,避免了尴尬,可心里又隐隐有些失望。 陈青杏的房间是西面的那间,房间角落里堆放了不少装粮食的蛇皮袋,床是老式雕花床,挂着雪白的蚊帐,靠西面的墙边放置着一个黑漆的大衣柜,柜门上的金属拉手有些生锈,衣柜油漆也斑驳了,陈青杏拉开大衣柜,在里面翻出几件衣服给叶微换。 叶微坐在她床上,房门被陈青杏上了栓,窗帘也拉上了,蓝色的椰树在夕阳的余辉中,呈现出金色的花边,叶微从没有见过海,更没见过真正的椰树,唯一见的,就是从窗帘的画面上得来的。 她自己房间的窗帘,也是蓝色的海边图案。 见陈青杏没有要出去的意思,叶微有些害羞,她不习惯在别人面前换衣服,女生也不行,见她扭扭捏捏的,陈青杏说:“你不会是怕丑吧?”村里人叫害羞是怕丑,也就是这里的方言,叶微红着脸笑笑,她从心底有些佩服陈青杏的胆大,心想,这出去见过世面的的确不一样,敢在别人面前换衣服! 叶微以前在女生寝室,换衣服也不敢当着同学们的面换,而是偷偷躲着换,洗澡也不敢与她们一起,那时学校寝室没有澡堂或是淋浴室,她们洗澡都是拿一瓶热水,一个盆,到洗衣间的水龙头下冲澡,到了冬天实在冷得不行,才去学校公共澡堂洗,不过公共澡堂用木板隔成一小间一小间的,不用大家赤身裸体的相对。 就在叶微正在思索要如何说,让陈青杏能出去又不会伤她的心时,只听得外面有人在喊:“向东叔在家吗?”听得有人喊,陈青杏这才出来查看,她看着叶微笑着说:“我出去,你把门插好吧!” 叶微点头,待她出去,忙起身关门上栓,一个人在屋里,叶微轻轻舒了口气,忙褪掉身上的湿衣服,套上陈青杏的干净衣服,还好陈青杏给她拿的是短袖衬衫和九分长裤,内衣也拿了,叶微在换衣服的时候,突然想到青哥曾经睡在这里,脸不自觉又红了,更换的速度加快。 陈青杏出得门来,见院子里一人正骑在自行车上,两腿撑地,并没下车,他的车后座上,夹着一只医疗箱,正是叶医生。 见是陈青杏出来,叶医生问:“青杏,你爸呢?他的药怕是吃完了,我正好路过,给他送点过来。” 陈青杏心内腾的一慌,茫然而急迫的问:“我爸病了吗?他生了什么病呀?” 叶医生见有人在家,这才将腿从自行车上放下来,将车停好,他开始可能想着要是没人在家,掉个车头就走,他打开车后座上的医疗箱拿药,听见陈青杏问,说:“他是胃炎,你们最好带他去大医院检查一下。”言外之意,排除一下重症疾病。 叶微出来的时候,正好听到此话,她怔在门口,叶医生看见叶微从门口出来,惊讶不亚于叶微看见他,很快就明白她与陈青杏的关系,村里总共就那么些人,天天耳边都是他们的家长里短,像叶医生这种四处跑着给人看病的,自是听的看的更多,别说一些关系了,就是更隐秘之事,他也是知道一些的。 他知道陈青杏家以前有两个孩子,一儿一女,后来儿子淹死了,只剩下女儿。 在农村,没有儿子只有女儿的人家,一般是要招亲,也就是招一个男的来当上门女婿,上门女婿是不用给女方彩礼,反而女方家要给男方家彩礼,生了孩子跟女方姓,男方住到女方家,成为他家一员,上女方家的族谱。 但一般人们习惯是娶媳妇回家,并以当上门女婿为耻,只有那些家里男孩多,又穷,没有能力帮他在家成家立业,或是压根就没有父母的孤儿,才会考虑当上门女婿。 农村孩子结婚早,一般谈恋爱更早,家里有姑娘的,一般十五六岁开始,便有男孩子上门跑动交往,可陈青杏家的情况大家都清楚,虽然陈青杏已满十八岁,长得很漂亮,在外面做生意也能挣些钱,可跑动的男孩子几乎没有。 谁也不想去他家当上门女婿,何况他家条件在村里,算得上比较穷的。 陈青杏的爸妈从儿子出事便很少笑过,他们家也整天处于阴郁之中,心情影响着身体健康,不光是身体健康问题,还有邻居们到他家玩,不知为何,特别是晚上去他家玩的,回家不是生病便是做噩梦,吓得后来不说晚上,白天也没人敢上他家门。 像叶医生要给他们看病,不得不上门,关于不敢上他家门这个事村里人都听到些风言风语,所以叶医生看见叶微从他家出来,才表现出惊讶无比的表情来。 第36章 遇青杏四 叶医生名叫叶添,不过大家都喊叶医生惯了,知道他名字的人寥寥无几,叶医生看到叶微,朝她微微一笑,说:“叶老师也在啊!” 叶微点头,从大门出来,走近叶医生,看着他拿药,问:“陈叔的病有什么症状吗?” 叶医生说:“他胃出血才来找我看。”叶医生将药递给陈青杏,听得胃出血,这肯定是很严重了,陈青杏忙问:“那要去哪里检查?古河镇医院行不行?” “你们最好去梅山县医院,他这需要做胃镜。”叶医生说话时一直在看叶微,他已经看到叶微的手背,皱着眉头问:“你手背怎么伤了?” 叶微忙将手藏到身后,陈青杏这才想起来叶微的手,说:“正准备去找医生给她上药呢!正好你来了,给她看看吧!” 叶医生已经停好车,见到叶微和陈青杏都在家,他本也没打算立刻就走,于是,打开医疗箱,也不好站着给她看手,只得说:“要不你先坐下,我给你检查一下。” 听到他这么说,陈青杏忙从屋里搬出一条长板凳放到门口,室内光线暗淡,还不如门口亮呢! 落日的余晖将他们几个人的身影都拉得很长,让他们的动作像电视卡通片一般夸张,西面逐渐变暗,因为竹影和树影都遮了过来。 叶微见板凳就放在自己身后,便坐下,叶医生拿了个四方铁盒子出来,将铁盒放在板凳上,打开盒盖,里面有一团团酒精棉球,叶微向他伸出手背,叶医生一手托着她的手掌,将她的手背托到自己面前仔细查看一番。 那手背主要是红肿,肿得厉害的地方已经破皮了,又沾了水,破皮处有些泛白,而红肿之中,有些泛黑。 “你这?是怎么弄的?”叶医生一边用镊子夹起酒精棉球给她的手背消毒,一边皱着眉头问。 “不。。。不小心碰的。”叶微小声说,声音轻轻的,似乎不注意倾听压根听不清楚。 “你这。。。”叶医生很想说看着不像是碰的,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看看叶微苍白的脸色,不好揭穿她的紧张掩饰,酒精擦上去有些刺激的冰凉与疼痛,叶微的手抽了一下,但她依然伸着没收回去。 “我先给你敷上药,不要沾水了,一天换次药,得换三天。”叶医生的声音很轻柔,看伤口的眼神也颇是心疼,叶微嗯了一声,等叶医生换好药,用雪白的绷带给手缠好,叶微忙抽回手。 叶微觉得叶医生有些夸大她手背上的伤,不过被踩了一脚,虽然那种深刻的疼痛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心悸,可叶微觉得不可能像叶医生说的这种,要换三天药才能好的程度,农村长大的孩子谁不会磕碰和受伤呢?受了伤不敢与家长说,自己又没钱找医生看,或者怕私下找医生被爸妈知道挨打,不就那样扛过来了嘛! 天色越来越暗,叶微看着停在陈青杏家院子里的自行车,这才想起来自己该回家了,趁天亮,天要黑了,回家的路上又要不干净了。 见叶微要走,陈青杏挽留:“我们还没好好说话呢!” 叶微看着她的眼睛,说:“明天开始放国庆节假,我有事情要处理,只能以后再找你聊了,青杏,对不起啊!你好好照顾叔和婶吧!”叶微自是想着答应陈心莲的事情,她心里着急的不是自己要离开,而是青哥能不能得救? 关键,这一切事情都诡异至极,匪夷所思,就算叶微说出来,怕也没几人会信。别看村里人喜欢坐一起聊鬼故事的天,那不过是叶公好龙,嘴上说说而已,听着开心就完了,如果让他们真的见龙见鬼,那不吓都吓死了,哪里还敢来往呢? 所以,叶微与青哥的事,叶微连家人都不敢说,自是不敢在外走漏半点风声。 而且,她也怕不小心说出来,会让陈青杏害怕,你想想,她要是突然听说自己能看到她哥,还与他哥在谈恋爱,不信不说,肯定会认为叶微脑子不好,疯了。 这种事情,放在谁身上,都不会相信,所以,她根本就没法与人说。 村里人如果知道她能见到鬼,怕没见到真鬼就把她当成妖魔鬼怪给处置了! 再说,如果自己真的要离开,更不能与他们说了,只能自己找个好借口离开。 见叶微要走,陈青杏也不好强留,她才回来,爸妈应该还在田里忙着秋收秋种,自己还得去帮他们的忙,再说,爸爸病了这事,自从听到叶医生讲就梗在她心里,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戳得心好难受。 “那行,你要走就趁天亮吧!”看看落日的位置,只要她骑车快,应该能在天亮之前赶回家去。 叶微忙进去收拾好自己的湿衣服,又看了几眼青哥的画像,她用塑料袋将湿衣服装上放进车前篮里,听见叶微说要走,叶医生说:“我正好要去邓湾,我们一起吧!”随即收拾好医药箱,准备跟叶微一起走。 如果能有叶医生一起,叶微自是更觉安全,在农村,真正怕的东西有两种:一种就是人们谈之色变的妖魔鬼怪。毕竟土葬搞得到处都能见到坟墓,你说说,你在坟墓中穿行,能不怕吗?即使天亮着,可已经是黄昏了,村人认为阳气减少,阴气跟着就多起来。 另一种就是怕坏人,农村多的是那种脑子不好的老光棍们。几乎每个湾上都有那么一两个,聚在一起就不少了,叶湾就有个叫大肚子的,自小脑瓜不灵光,腿脚还有些不利索,加上人又好吃懒做,生产队分给他的田地让他哥哥种,他哥种完给他些粮食吃,四五十岁了也没娶亲成家,常常在村里晃荡,谁家有红白喜事办宴席,都少不了他们,自然是去蹭饭的,他们又没有钱包红包。还有就是老鳏夫们,他们老婆死了或是嫌弃家穷跑了,再也没有钱娶第二个老婆,所以只得单着,一般晚上,他们会在村里乱窜,或是钻人家寡妇的门,别看这些人年纪大,干坏事的力气还是有的。 叶微见叶医生推开车,忙跟他身后也推开车,正准备向陈青杏摆手说再见,只见竹园巷窜出来一个人,挎着一篮子蔬菜,正喘着粗气,上气不接下气的喊:“快来人呀!不好了,向东哥晕倒了!” 叶医生与叶微推着车没动,看着来人,听声音便知是妇女,走近来陈青杏认了出来,忙冲上前问:“菊花娘,你说谁晕倒了?” 她已经听出向东哥是谁了,就是他爸陈向东,菊花娘喊他向东哥没错,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便又问了。 “青杏你回来了呀!快快,快去前边田里,机耕路边那块,你爸晕倒了!你妈一个人搞不动,还好我路过,让我来喊人。呀,叶医生在啊!那就好,你们快去看看。。。” 菊花娘说话很急,吧啦吧啦说了一堆,又奔得气喘嘘嘘,不停用胳膊擦额头上的汗,齐耳短发紧贴在鬓边,身上穿的碎花套头短袖衫后背都湿透,紧紧贴在后背上,印出里面短背心的花色。 众人已经听清楚她的话了,就是青杏的爸在田里晕倒了。 叶微心下一沉,忙问:“田在哪?” 陈青杏知道菊花娘说的前面田里是在哪,她来不及锁门,直接奔到叶微的自行车边上,着急的说:“菊花娘,你快去喊我小叔!叶微,走,前边。”她指向前边的方向,是向机耕路的方向,叶微即刻跨上车,陈青杏坐在她的后座上,叶微的自行车突然负重,车龙头有些不稳,晃悠几下,总算是稳了。 待她向陈青杏指的方向奋力踩去,叶医生骑车跟在后面。 第37章 遇青杏五 心里一慌,叶微总觉得车把手与自己开玩笑般不服管教,有几次差点撞到竹篱笆上,这种竹篱笆就算撞上去,肯定不会撞死,但竹枝尖锐,会在身上留下伤痕。陈青杏比她还要急,慌得一只手直接环上叶微的腰肢,似乎只是抱着叶微,她的心才能安那么一点点,叶微本就慌,突然被胳膊环住腰,有些不习惯,车龙头又扭了几扭。 叶医生看着两个女孩慌不择路的模样,冷静的说:“好好骑,别担心!” 这句话如一枚定海神针,让两个慌得手足无措的姑娘想起来有医生在,心安了许多,叶微也得以好好骑车,车踩得飞快,车链条在飞速咔咔作响,在竹林中穿梭,有蚊虫撞脸上也不管,还好前面没有人过来,不然,肯定得撞上。 按着陈青杏指的路,叶微三人很快便看到陈青杏家的田,那是在机耕路左边的一块田,边上的田晚稻还没收割完,留下满眼金黄,村里都是种双季稻,除了春种秋收,还有繁忙的双抢,秋收不似双抢又要收又要种,秋收过后,田地一般只种小麦或油菜,没有双抢那种紧急的时间限制,可以慢慢收慢慢种。 陈青杏家这块田种的是一季中稻,所以比晚稻熟得早些,他们正在割稻谷,等他们几人冲到田边,稻谷已经割完一半了,整齐的摆放在田里,田埂上躺着个人,一人跪在边上哭泣,叶微自知是陈青杏父母了。 一跪一躺的两人皆是粗布衣衫,因沾了地上的灰颜色有些看不出来,不过都是长袖,还打了几个补丁,因为稻谷长了毛刺芒,那种毛芒刺沾身会刺激皮肤,过敏皮肤的会留下一串红红的疙瘩,很痒,所以一般下田割稻的都穿长袖,穿短袖的也会戴上一对套袖。 陈青杏的母亲留着与菊花娘一样的齐耳短发,这种齐耳短发似乎成了村里妈妈奶奶们的标配发型,不知是不是因为都是同一个理发师的杰作。 不过,村里会理发的人可不止一个,别的地方叶微不知道,叶湾的理发师叶微熟悉,叫新南,后来新南老了,他的小儿子满望接了他的班,满望可是青出于蓝更甚于蓝,给人理发那是即快又好,还会给人掏耳朵刮胡子,后来听说敲背按头也不在话下,叶微经常在放学的路上,见到他们坐在坝头边上理发,每次理发,都有不少人排队等候,满望给妈妈及奶奶们理的发型,就是这种齐耳短发,看起来很精神,又好打理。 可能是因为太过紧张焦急,陈青杏妈妈此刻双目赤红,脸色一点不比躺地上的陈爸好,发丝凌乱,还湿漉漉的贴在鬓边,不时还有汗滴滚落,听见有人来,忙抬头求人帮忙,见是叶微,她不认识,正待开口,陈青杏从车后跳下来,冲向她爸妈:“妈,爸怎么样了?” 见来的是自己女儿,陈青杏妈妈忍不住哭出了声:“我也不知道啊!中午还吃了一碗饭,下午割稻人都好好的!” 田埂不过一米来宽,中间是路面,两边长了杂草,然后是稻田,稻田比田埂低不少,叶微的自行车被陈青杏突然跳下车带了一下,向另一边歪去,她忙伸腿撑地,脚正好踩到杂草的边缘上,没踩踏实滑了一下,车子就这样歪斜着倒下来,人也向稻田倒去,这一倒下去,不说身上要沾泥,那只刚敷好药打了绷带的手肯定得沾上泥污,只听后面有急促停车的声音,接着一只有力的手拉住她的车后座,控制住叶微的自行车没让完全倒下去,扶起叶微,使得叶微没有歪到田里摔个满嘴泥。 田里不似田埂,长了稻谷,里面的泥带着水份,有些软烂。 等叶微将车停好,都没来得及说声谢谢,叶医生已经打开医疗箱拿出听诊器,戴在耳朵上,一面扒开陈向东的胸口衣服,将听诊器按在他胸上查看,又翻开他紧闭的眼皮。 “桐花娘,向东叔可有吐血?”叶医生听了一会,收了听诊器问。 “没有!他一天都好好的!”周桐花是陈青杏妈妈的名字,村里人见人都会根据年龄喊人,见比自己年长的一般不会直呼姓名。 可叶医生看到陈向东的袖口有血迹,看起来,应该是吐血后用袖口擦血迹留下的,可能他吐血没有跟桐花娘说。 叶医生回头看向叶微和陈青杏:“必须尽快送他去医院!” 可怎么送呢?这个年代,交通不便,整个村里只有大队部和学校安了电话,关键他们也没人知道县医院的电话号码呀!县城医院的急救车叫不来,人们在危急的时候,也不会想到喊急救车。 村里也只有两三个开拖拉机帮人拉货的。叶湾的神节就是一个,还有是叶微大姨家的表哥邓军,邓军开的是那种农用车,前面有驾驶室,后面是是敞篷车厢,比拖拉机速度快多了,因为经常要帮人拉货送货,所以,他们很少在家。 村里要送人去医院,只有用凉床抬着去,到了古河镇,有载客的面包车去梅山县城。 可村里离古河镇有十几里地的路程,如果要送,现在就得去找人找凉床,而且这个点,不确定镇医院有没有医生在,说不定得直接送到梅山县医院。 正在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菊花娘领着几个人奔了过来,其中就有陈青杏的小叔,他奔过来连声喊大哥,得不到回应,焦急之情充满他的整个胸腔。 听得要即刻送去梅山县医院,小叔忙说:“我下午看到邓军开车回来,我这就去找他开车送人!”也是,如果要去县里,只有邓军的农用车最快,如果坐拖拉机,只怕得开到明早才能到。 村里人这一点好,只要谁家有难事,找人帮忙只要人在家,特别是这种人命关天的事情,没人会拒绝,因为一个村子,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乡里乡亲的,谁家也不是门前挂着无事牌,肯定会遇到需要别人帮忙的难事情,所以一旦有人求上门,是不会拒绝的。 如果真有混蛋心硬拒绝的,那人就会被村里的唾沫给淹死,连祖宗十八代都得被人们拉出来好好骂上一骂。 听说邓军回来了,大家面上现出喜色,似乎有已经有救了一般。 因为叶医生的自行车放置着医疗箱,陈青杏小叔看了一眼,就奔向叶微的自行车,也不说一声,骑上就向后坝奔去。 紧急情况下,没人计较这些细节。 叶微与陈青杏一起围着陈爸,陈向东双目紧闭,唇色发白,脸色发青,叶微担心极了,青哥若是知道爸爸生病,而他不在身边,他该得有多难过?如果青哥在,他有没有办法救他? 叶微第一次吹响骨哨,自然,她是暗暗吹的,都没发出声响来。 第38章 遇青杏六 骨哨吹到第二声,一丝冰冰凉凉的气息环绕在身边,叶微侧目看去,戴小雨正静静的看向地上躺着的人,叶微吐出骨哨,看着戴小雨,只见戴小雨轻轻一挥手,陈向东身上有一丝黑烟被他吸出来,瞬时飘散。 躺着的人似乎动了下。 “爸,你醒醒!”陈青杏带着哭腔喊着,“爸,你别吓我!” 周桐花哭得稀里哗啦,眼睛通红,看情形,似在要晕倒的模样。 见人动了,叶医生忙给他搭脉,能听得出来,脉搏跳动比先前有力些,叶医生已经给他挂上了吊瓶,这就是赤脚医生的本事,不仅可以骑着自行车四处奔波去人家里看病,还随时随地都可以挂吊瓶,田埂上没有可以挂吊瓶的地方,有人忙去砍了一根竹子过来,留着上面的枝丫,插入土里,吊瓶就挂在枝丫处,输液管里的液体正一点一滴流进陈向东身体。 “如何?”叶微问。 “我只能解决他身上的阴邪鬼气,至于病,我无能为力,就算青哥在也无能为力。”戴小雨答,“还是送医院吧!” 鬼不是万能的,只能处理鬼们造成的祸端,比如叶微被一只鬼砸断六根肋骨,被鬼砸出来的其他伤。对于正常的生老病死,神与鬼一样,无能为力,只能遵循自然法则。 听到叶微的问话,叶医生答:“脉搏跳动有力些了!送医院应该不会有事!” 听到一人一鬼的回答,叶微惊讶一下才想起来,其他人是看不见戴小雨的,所以,听见她问,叶医生以为是问他的。 这时又听戴小雨疑惑的说:“奇怪,青哥明明在他爸身上施了法,寻常阴邪是上不了身的,那缕鬼气从哪里来的?” “青哥如何?”叶微声音压得极低,她怕别人听到,不过就算她声音再低,鬼是能听见的,戴小雨说:“无碍,你别担心!” 叶微知戴小雨是在安慰自己,怎么可能无碍呢?如果真无碍,得知爸爸生病,他怎么可能来不了? 叶微眼眶不自觉有些红。 落日的余晖彻底暗淡下去,唯剩西边天空最后一抹红,陈青杏早奔回家拿了些生活用品,用个大网兜装着,马不停蹄的赶过来,这是叶医生提醒她的,说是如果住院,可能需要洗换衣物和水杯之类。 边上聚过来的邻居们叽叽喳喳,说什么天都黑了,车怎么还没来之类,大家听了不自觉向机耕路北面的方向望去,茫茫的灰白色路面向前延伸着,似匍匐在大地上的一条白蛇,众人都侧耳倾听,期待早些听到汽车的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在他们的期待中流失,叶微似乎能听到自己周身细胞在着急叫嚣的声响,它们正在奔忙着,瑟瑟发抖的奔忙着。 叶微望远方的机耕路望得眼发酸,她低下头揉揉眼睛,正好对上地上人的眼睛,那双眼睛,不知何时睁开了,正茫然的看着叶微。 “醒了醒了!”身边的人高兴的喊了出来,众人这才收回视线,看向地下,果然,陈向东醒了。 然而,还不如睡着了,陈向东醒来没一会,嘴角又沁出血迹来,他似乎在吞咽什么,后来实在忍不住,鲜血从口鼻中喷涌而出,周桐花忙将他的头侧过来,怕他被呛着,那口血直喷到稻田里。 叶微还是第一次见人吐血,吓得心惊胆颤,喉头似乎被什么东西卡着叫不出声来,胃里似乎跟着也在翻腾。 周桐花和陈青杏吓哭了,哇哇的止不住,叶医生忙拿出酒精棉球为陈向东擦拭血迹,吐了一口鲜血的陈向东面色死灰,已经没有力气再睁眼了。 “爸!爸!”陈青杏喊了好几声,陈向东没有反应,叶微揽住陈青杏的肩,陈青杏的身子在不住颤抖,叶微稍微用了点力,试图安抚。 “叶微,你说,我爸会没事吧!”陈青杏颤抖着问,她的眼神一直在逃开吐在田边的那滩血,溅得草叶上,稻田里都是。 “会没事的!别怕!”叶微用力拥住她的肩,忘了是那只受伤的手,不小心碰到伤口,叶微轻嘶了一声。 太阳落了山,气温开始降下来,秋天就是这样,中午炎热,早晚寒凉,这一直躺在地上也不是个事,没得病没瞧好还受了寒。 “这向北哥去找邓军,怎么还没到呢?”在边上急得像热锅里蚂蚁的菊花娘不断念叨,她一念叨,大家便不由自主的向北望着,“实在不行,先抬回家吧!” 这个提议得到在场人的支持。 “还是回家等吧!实在不行赶紧准备凉床去!” “我家有凉床,用我家的。” “正好大强三强和四强回来了,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喊他们来抬。” 正在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他们的耳朵里,传入汽车突突的声音,那声音正是从北面的机耕路传来的。听到这个声音,竟是比过年还要开心,满脸的紧张变成喜色,大家忙喊:“来了!来了!” 果然是汽车来了,从机耕路两侧高耸的树荫中间开出来一辆蓝色的农用车,看到颜色大家便知是邓军的车,他的车就是蓝色的。 “快,我们把人抬到机耕路上去!”大家七手八角开始抬人,叶医生忙拔出插在泥地的竹竿,配合着他们抬,相跟着,不让吊瓶滑针。 因为这条田埂很窄,车过不来,只能停在机耕路上。 大家抬着人向前,速度很快,叶医生小跑着举着竹竿。 正好车停下,人已经抬了过来,只见陈向北从车上跳下来,随即邓军停好车也从驾驶室推门下来,只见他一身深蓝色的工装服,上面还沾着些少许洗不掉的机油痕迹,短发精神抖擞的竖立着,也没与他们打招呼,他下来才发现,这些人里面,他认不得几个,村里人找他救人,他自是义无反顾,才不会管认识或不认识,反正都是一个村的,他眼光扫了一下,看到叶微,怔了一下,表妹怎么在这?邓军没时间与她打招呼,人命关天,他忙到后面打开车斗的护栏,好让人上车。 邓军的农用车前面驾驶室有两个座位,后面是载货的车斗,大家齐心协力将人抬上车,因车斗的底层是铁板,很凉,还沾着砖灰,好在角落里有一堆空蛇皮袋,空麻布袋之类,已经有人手脚麻利的将这些袋铺成厚厚一层,让陈向东睡在上面。 叶医生爬上车将吊瓶挂到车最高的扶手栏上,确定手背没滑针,这才爬下车。 第39章 遇青杏七 周桐花折腾了一下午,又哭了那么久,已经快累晕了,脸色不比陈向东好多少,菊花娘扶着她说:“桐花姐你就别去了,让年轻人去吧!他们识字,你这,怎么也要晕呀!行不行啊?” 听到这话,陈青杏便对周桐花说:“妈,你在家吧!我去就行了,叶微,你陪我一道。” 叶微的焦急并不比陈青杏少,只是不便说出来,想也没想便点头。 “怎么好让两个孩子去呀!她们知道什么?”周桐花哭的嗓子都哑了,蹒跚着要上车,可根本没力气爬上去。 陈向北说:“嫂子,你在家等着,我去!” 陈向北是陈向东的弟弟,有小叔一道,周桐花便不再挣扎,含着泪叮嘱陈青杏要好好照顾爸爸。 邓军将驾驶室的一床旧青花毯子拿下来,递给叶微:“微儿,拿毯子给叔叔盖上。”这毯子是他平时在车上睡觉盖的,对于叶微为何跟这些人在一起,他没时间问,叶微也没时间与他解释。 叶微忙接过毯子,打开,轻轻盖到陈向东身上。 邓军看到她手背上包裹的绷带,还没问,叶微便将手藏起来。 见后面已经安排妥当,陈向北和陈青杏守在陈向东身边,网兜里的生活用品洗换衣物什么的也拿上来了,邓军说:“驾驶室还有个位子,微儿,你要不要坐前面来?”农用车很颠簸,驾驶室里抗颠簸要好一些,坐得舒服些,关键,车斗是敞开的,不挡风,好在现在还不冷,不过那风直接吹到脸上,也挺难受的。 听他喊了好几声微儿,大伙这才关注到身边这个不声不响的女孩,这姑娘与陈青杏差不多大小,长得还很漂亮,一直默默跟在人群里,忙这忙那,她是? 有人认出来:“这是梅湖小学的老师,叶运州的女儿。” “那不就是邓军的表妹么?她怎么在这?”想想这家只有这样三个人,那这姑娘肯定是因为青杏来的。 人们这才明白过来,邓军为何微儿微儿的叫,还让她坐前面去。 陈青杏坐在铺好的麻袋上,眼泪汪汪的看着父亲,陈向东双目紧闭,脸色泛白,陈青杏想他醒来又怕他醒来,醒来会不会又吐血?叶微不放心青杏,再说,自己年轻,还有年长的叔叔在呢!便对陈向北说:“我在后面陪青杏,叔叔,你坐前面吧!” 陈向北也不推辞,忙下去坐到副驾位置上,邓军将后护栏关上,看了眼叶微,说:“你的自行车在我家。” 哦!叶微点点头,微风吹起她的额发,露出一张苍白小脸。 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辆车上,等车消失在大家的视线里,这群人才慢慢往回走,菊花娘扶着摇摇欲倒的周桐花,边走边安慰着。 周桐花走几步又忍不住回头望望车离开的方向。 菊花娘说:“你赶紧去将大老爷或二老爷接回家,看看能不能镇镇宅,让菩萨保佑向东哥平安无事!” 这一提议更是得到许多人支持,特别是一起的女人们,她们最相信菩萨,相信菩萨是万能的,能保佑他们的幸福生活,陈青杏的婶婶金凤说:“大老爷是文神,二老爷是武神,我看我哥这次,怕是得请个武神回来镇宅最好!嫂子,我看你晚上也别做饭了,就到我家吃,吃完我陪你去请菩萨。” 周桐花走到田边,将自家的镰刀水壶拿上,村里人在田里干活,这些是必备的物品,已经有人从她手上接过东西,帮她拿着。 农用车还是太颠簸,天黑气温下降,风吹得脸庞干干的,陈青杏的泪水早让风吹干了,只觉得脸干巴巴的,难受得很,可这些,也抵不过她的担心。 叶微坐她身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一路摇摇晃晃,叶微说:“我先看着,你眯着休息下,等下到了医院,还不知要熬多久呢!”陈青杏看向叶微,使劲点头,叶微一手将她的头按到自己肩上,手环住她的腰。 这时才发现,陈青杏回家拿生活用品时,牛仔短裤已经换成牛仔长裤,上身还是短袖T恤,这家伙,还算不太傻。 叶微轻轻摸摸她的头发,叹了口气。 看看陈向东,像睡着一样,吊瓶里的水晃晃悠悠,不过滴的还算正常,叶微将毯子给他掖好。 身边有些冰凉之意,叶微看一眼,只见戴小雨坐在她身边,陈青杏醒着的时候,他不敢显身,见她睡了,这才出来,默默坐着,两手抱着膝盖。 “你能见到青哥吗?他是不是在受刑?”叶微看到戴小雨,想到的就只有青哥,自听了陈心莲和戴兰花的话,她的心一直揪着,放不下来。 “你听谁说青哥在受刑?”戴小雨奇怪的偏头看着叶微,眼神清澈中带着疑惑。 叶微自不能说出自己与陈心莲的交易,只是说:“我听说他因救南云母子,犯下天条!正在受训受刑!” “是不是陈心莲又找你了?”戴小雨心里明镜似的,“她的话你也信?青哥是谁?那可是彭潭府主,怎么可能轻意受罚?你要相信他,只要你好好的,他就没事。” 这么说,陈心莲和戴兰花是在骗自己? 可万一是真的呢? “那他怎么没来?”叶微问。 “是有点小麻烦,但没你想像的严重,青哥自己能搞定。他不在,我在是一样的。” 叶微很想问是什么样的小麻烦,可见戴小雨说完便不再出声,低头在思索什么,也不好再追问。 他们想让她知道的,肯定早就说了,不说,自然是不想让自己知道,再说,他们的事,就算自己知道了,除了担心,也帮不上什么忙。 农用车烧的是柴油,一路上腾腾冒着黑烟,他们经过古河镇没作停留,直奔梅山县医院。 在过古河镇之后,戴小雨突然站了起来,只见他一手扶着车栏杆,看向路边,口里发出奇怪的声音,似念咒语一般。 咒语过后,叶微看到公路两侧的山林里,不断冒出黑烟,稍瞬即失。 还真能遇到这些邪气之物侵扰。 第40章 求医 行到半路,陈向东又吐了一次血,弄得车厢里都是,陈青杏哭着帮他擦除脸上身上的血迹,只听车的突突声更响,邓军又加快了车速,可不管怎么加速,从古河到梅山有二十多公里的路程,也不是一下就能到达的。 出了古河镇,公路两侧大多是山林,山林里掩映着一些人家,偶尔能看见从窗里漏出来的灯光。 公路上全是沙子和小石子,颠得特别厉害,有的地方因下雨冲刷,形成一个一个大小不一的水坑,整条路坑洼得像搓衣板一般,上坡下坡时,车斗里的人都能颠簸得腾空起来,这一颠簸,陈向东就更不行了,颠一次就会忍不住吐出血来。 陈青杏只得将父亲的上半身搂在怀里靠着,叶微便坐到陈青杏的背后,让陈青杏靠着自己的后背,这样,青杏才能支撑得住。 戴小雨想帮忙帮不上,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两个女孩子互相支撑着照顾人。 好在邓军对于到县医院的路熟悉,他常年跑这条路,又经常到县城里帮乡亲们带东西,所以县城里的路他也熟。 车过了梅河大桥,便进梅山县城,陈青杏与叶微虽是梅山人,却很少来梅山,出远门也只到梅山车站坐车经过一下而已。 叶微倒是来过一次,上初二的时候,她做为学校团员代表,来梅山县城参加过一次为期三天的团代会,不过带她来的是古河镇政府的工作人员,她并不熟悉,又胆小怕走丢,所以除了开会,便在他们安排的招待所写作业。 后来到安市上学,只是在梅山车站转乘中巴车。 与一路上的黑暗不同,梅山县城里亮着路灯,临街各色店铺闪着灯牌,还在热情的迎着客,叶微与陈青杏心里焦急,无心欣赏,满眼期盼着快点到医院。 车七拐八拐,总算到了县医院,县医院的门诊大楼上“梅山县第一人民医院”几个字闪着红光,很是醒目,见到医院的名字,两人心下暗暗松了口气。 车直接开进医院,院子很大,有不少楼,车进院子便直奔急诊室,一直开到急诊室门口。 急诊室里灯火通明,邓军停好车,与陈向北下得车来,将车斗护栏放下来,叶微与青杏两个人准备抬陈向东,抬不动正着急,邓军说:“先别动,我去借个推床来!” 应该是经常送人过来,邓军对医院很熟悉,他飞奔进急诊室内,不一会,便与几个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一起推着带滚轮的床出来。 车上,在陈向北的帮助下,他们已经将人轻轻挪到护栏边上,只等抬下来放床上。 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心急如焚,床推过来,邓军与陈向北爬到车斗,医生护士在下面接着,几人帮着将陈向东抬到床上,便向里面推去。 叶微拎着网兜里的东西,与陈青杏一起跟在后面跑,医院的走廊很是安静,只听到滚轮与地面摩擦的声响,再就是他们跑动的脚步声,不知为何,听到这样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叶微心里有个声音在呼喊:陈叔叔有救了。 只是在交费时又遇了难事。 陈青杏带的钱不够交费。 因为陈向东得住院急救,医院住院首先要交八百块钱押金,说是后面检查费用可以走这押金上面扣除,不够再交。 八百块钱,对于一个农家来说虽然算不上天文数字,可也是一大笔钱,村里人一年在家里刨地种粮,总收入也不过几千块,陈青杏出门打工,一年能挣一两千块钱就算不错,这一下就得花八百,陈向北听到后,脸色微僵。 而这八百块,还只是押金,后期的费用不敢想像。 进了医院,才知道,花起钱来那是哗哗用响,还没得讨价还价。 人已经送去检查了,邓军和叶微陪着,陈青杏在缴费窗口翻遍身上的所有口袋,也凑不够钱,她哭丧着脸看向陈向北:“叔,你可有钱?” 陈向北深知自己口袋的那三瓜两枣,没想到两个人凑起来,不过五百块。 “医院看病这么费钱?”陈向北深深叹了口气,想着平日里有个头疼脑热的找叶医生来看,不过几块十几块的,还拖到过年也不一定有钱给人家。 这到大医院看病,不说不能拖欠,竟还得提前交费,还得交这么多! 两人愁眉苦脸的对视着,陈青杏将东西交到陈向北手上,说:“叔,你在这等着,我去问问叶微可带钱了?” 可找到叶微,叶微两手一摊,她穿的衣服还是借陈青杏的,根本就没带钱。 “要交八百块钱,你们有五百,那还差三百。”叶微后悔上车之时没想到这茬,那时只想着救人了。 邓军看着两个急得要哭的女孩说:“我带钱了,我去车上给你们拿。” 叶微很想像小时候那样跳起来搂住邓军的脖子撒娇,可年龄一大,没好意思这么做,只是高兴的说:“表哥,你还真是及时雨!” 陈青杏愁苦的眉头舒展开来,激动的说:“谢谢邓军哥!让你送人又找你借钱,这钱我会尽快还你的。” 总算是将人安排住了院,两个姑娘累的只差瘫倒在地,却不得不打起精神,照顾病人。 叶医生的吊瓶半路上水滴完便拔了针,他们平时小病都在家里挂吊水,换瓶拔针都会。 现在又开始挂上了新药水,医生说他是急性胃出血,先挂药水消炎止血,具体情况得等所有检查结果出来才能做论断。 等到住下来,邓军这才跟叶微说:“微儿,我明天还有货要拉,就先回去了。” 叶微看着邓军年轻的面庞,他肤色是那种小麦色,应该是长期开车被风吹日晒的,叶微感慨,做什么事都不容易啊! 听邓军这么说,陈向北跟陈青杏都站起来,陈青杏感激的说:“邓军哥的恩情,青杏记下了!前情后感!” 邓军看着她憨厚一笑:“都是一个村的,举手之劳,说什么前情后感,何况你还是小微同学!” 叶微说:“表哥,你回去跟我妈说一声,我这几天不能回去,青杏是我同学,我得陪着她。” “你跟我出来一下!”邓军说,因为住院病房在四楼,没有电梯,只得走楼梯下去。 叶微起身跟在邓军后面,邓军边走边问:“你手怎么了?” “没事,就是不小心碰了一下。”叶微举起那只被叶医生包裹成粽子的手,笑着说,”这事你可别跟我妈说啊!” “你同学叫青杏?” “嗯,陈青杏,我们小学初中都是同学!” “你同学长得还不错!可有对象了?” “那是!咦,表哥,你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叶微歪头看他,眼里带着笑意。 第41章 住院一 “怎么可能?那等你们出院我来接你们。”邓军脸色微红,似是不习惯被叶微调侃。 他将叶微带到车跟前,打开车门在里面翻找一番,拿出来一沓毛票,说:“他们几个都没吃晚饭,你跟我去买饭。” 叶微这才明白邓军为何喊她出来,没想到他还有如此细致的一面,不说吃饭还好,说了叶微还真觉得饿了。 没有手表,不过看天色,就知早过饭点了。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饿了,表哥,我想吃面条!” 邓军带她在医院门口拐角处的面摊上买面条,又给他们买了几个烧饼,晚上饿了可以垫垫肚子。 邓军付完钱,将剩下的钱都塞给叶微。 叶微不客气的将钱收入口袋,拎着打包好的面条,与邓军一起向医院走去,邓军的车停在院内,他准备拿一份在车上吃,吃完好回家。 刚到医院门口,猛然听到后面尖啸而来的救护车急促的声音,灯光旋转闪烁着蓝盈盈的光芒,邓军忙拉叶微让开路,救护车在他们身侧呼啸着进了院,这种声音,这种光芒令人恐惧,让叶微听着浑身起鸡皮疙瘩,印象里,能用救护车的都是重症。 待叶微拎着打包好的饭盒走入急诊大厅,向楼梯而去,她忽然一个趔趄,被人大力撞倒,叶微只觉得自己似是撞到一堵厚实的墙壁上,撞的头发蒙,眼冒金星,鼻子也疼,她哎哟一声,身体支撑不住,噗通跪倒在地,膝盖磕在坚硬的水泥地上,那声响听得周围人都心惊。 尽管被撞,叶微下意识护着饭盒,竟没有脱手摔出去,还紧紧抓在手中,只是面条汤溢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撞人的也被带着趔趄几下,不过他晃了几晃,稳住了身体,回头看向叶微,口里不断道歉着。 等金星闪停,叶微勉强抬头看人,只见那是个十五六岁的小伙子,怪不得这么莽撞,走路不看人。 “你没事吧!”有人问,厅里人还不少,几个人过来查看,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担心的问叶微。 膝盖是真摔疼了,又担心饭泼掉,拎饭的胳膊一直举着,叶微一时没爬起来。 撞人的正为难的看着叶微,手里拿着一沓票据,急着去办理手续,又撞了人,还真是越忙越乱,大家见状,关心她的女子替叶微扶了一把,竟是没扶起来。 “我膝盖。。。”叶微疼得瑟缩了一下,这膝盖,怕是摔破皮了。 “张见,你磨蹭什么呢?还不把单子拿来!”这声音很响很尖锐,听得出来十分焦急,但这一声,也让围在缴费窗口的人向这边看过来。 “叶微?”这声音好熟悉,叶微忙抬起眼,她面前站的竟然是张先,白衬衫黑长裤,黑框眼镜,他的标配,见到张先,叶微试图爬起来,这样跪在地上,太狼狈了。 没站起来,那个女子扶了她一把,没扶起来。 “谢谢!”叶微对那女子感谢道。 又难为情的问张先:“你怎么在这?” 明天开始放国庆节假,本以为能好好休息休息,可以与青哥来一个美美的约会,可人算不如天算。 张先忙将跪在地上的叶微半扶半抱起来,站起来膝盖上的皮拉扯得更疼,不过叶微还是坚持站着。 张先回头朝张见喊:“愣着做什么?快去交费!”那个撞叶微的小伙子这才反应过来,朝窗口处奔去。 “你怎么在医院?谁病了?”张先藏在眼镜后面的眼睛里满是担心,中午在学校也没听叶微讲家里有人生病的,这个时间点在医院? “你别管我,我没事,还不快些去!“叶微看向交费窗口处。 张先是很着急,他忙向叶微说:“我奶奶突然晕倒,送来抢救,叶微,我怎么找你?” “四楼27床。” “好!”张先向那边奔去,帮着推急救床。 叶微站了好一会,朝刚担心她扶她的女子笑笑表示感谢,见面条好好的,才放心的向楼梯一瘸一拐的攀登而去,每走一步,膝盖扯着疼一下。 陈青杏跟陈向北一个坐在床边,一个坐在床边的小板凳上,默默看着一点一滴的液体流入陈向东的体内,似乎只要这些药流入他身体,他便有救了。 “你怎么啦?”陈青杏抬眼便看到叶微一瘸一拐的走进来,“你的腿?” “我没事,刚在楼下被人撞一下,跌着膝盖,一会就好了,我买了面条,你们吃点吧!” 叶微将饭盒放到病床边的床头柜上,陈向北忙伸手扶住饭盒,不扶会歪着泼掉。 “怎么还被人撞了?骨头可有事?破皮了吧!”陈青杏打开装饭盒的塑料袋,见里面有三份,拿出一份给陈向北:“叔,给你!” 陈向北接过来,叶微给他递了一双一次性竹筷:“没事!叔,这里面还有烧饼,您将就着吃啊!” 陈向北四十多岁的模样,下巴上长着络腮胡子,不过刮掉了,留着铁青的胡茬,看着很憨厚老实,话不多,进来除了干体力活推病床,就是默默坐在病床边看着他哥。 见叶微这么客气,他有些不好意思,不过确实饿了,都不知他去找邓军,将叶微的自行车踩得飞快,两个车轮都飞起来了,好在叶运州给叶微买的自行车够结实。 “还是牛肉面呢!”陈青杏打开饭盒盖,香气溢了出来,面上飘着几片薄薄的牛肉,“咸菜放的不少,叶微,你也吃!”陈青杏将打开的那份递给叶微。 叶微跟着坐到病床边上,与陈青杏挨着:“我就知道你爱吃咸菜,找老板多要了些。” 陈向北已经捧着碗大口吸溜,饥肠辘辘的人闻着这面条香得真流口水,让叶微觉得这一份他肯定吃不饱。 陈青杏又拿烧饼给陈向北,陈向北也不客气,接过来就放嘴里咬了一大口。 病房里一共三张病床,都已住了人。 陈向东的床在最里面,靠着窗。 中间那张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奶奶,花白着头发,睡在床上还不定痛苦的哼唧着,照顾老奶奶的应该是她女儿,一会帮她喂水,一会给她吃点水果,忙着没歇过,这不,吃过水果,她又在兑水准备给她洗漱。 最外面挨着门的床上男病人看着五十岁左右, 照顾他的是他老婆,男人睡熟了,鼾声很大,她就坐在他床边的板凳上,见叶微进来,她就一直看着叶微,似乎对她的一瘸一拐很是好奇。 两家都只有一个人陪床,显得陈青杏这边人有点多。 第42章 住院二 自从到了医院,戴小雨反而不见了。 叶微自知可能是他根本进不来,便也不再追究。 三人中,只有叶微有一只大哥给她买的女式机械手表,看一下时间,快十一点了,病房里另外两位陪床不知从哪里弄来折叠床,用自家带来的被子铺上,盖一半垫一半,就在病床边睡了。 这边三个人完全没有住院经验,什么也没准备,只拿了陈向东的洗换衣物,还有就是邓军留下的一条毛毯。 见陈青杏穿的少,叶微将毛毯披到她身上,陈青杏将毛毯打开,扯了部分到叶微身上。 见有护士进来查房,叶微问她:“护士,请问一下他们的陪护床在哪里领?” 护士给三位病人检查输液情况,记录体温,答:“一楼库房。” 听到一楼库房有床,叶微便想着去领三张,虽然没有被子,躺一躺总比现在这样干坐着舒服,况且,毕竟只是十月份,天气还算可以,便起身说:“我领床去!” 护士好心提醒她:“一人只能领一张,床免费,但一张要交五块钱押金。” 听得要交五块钱押金,叶微退缩了,想想自己口袋里的几张毛票,看起来,若是交了押金,明天饭都吃不上。 陈青杏自是知道都没有钱了,她无奈的看着叶微:“叶微,要不,你去你大哥家,我跟我叔在这就行。” 叶微这才想起来自己大哥叶笙家就在县城,因叶笙经常要去山里进行山林防火防虫检查工作,家里就大嫂在,新家买了没多久,她还没去过,听说他家离这个医院不太远。 只是现在这个点,也找不到公用电话了,再说明天陈向东还有多项检查要做,叶微叹了口气,心道:还是明天去吧!明天一定得去,得找大哥借钱去! 见叶微不动,陈青杏挽着她的肩,看向她。 “我不知他家在哪,”叶微有些羞涩的说,“新买的房子,我还没去过!” 陈青杏叹了口气,抱歉的看着她。 叶微掏出口袋里的毛票,数了数,还有十四块多钱,应该能租两张床,剩下的够明早买油条吃。 “表哥给的,他把身上硬币都掏了出来,青杏,我们去领两张床,明天我就去大哥家借钱,我们能熬,叔叔熬不了。” 见陈向北已经靠着陈向东的床闭了眼睛,陈青杏便与叶微一起去领床,刚出房门,叶微似乎撞上什么冰寒的东西,她身子微微一怔,只见一道黑影进了病房,黑影去向的方向,是中间那位老奶奶。 叶微看到,黑影上了老奶奶的身,便伏在她身上不动了,见有人盯着,黑影向门口转过头来,叶微吓得哐当一下靠到门上,差点震碎门上留的一块玻璃窗,那黑影竟然没有脸。 陈青杏见叶微有些发愣,便扯着她的胳膊将她拖出来:“我们得赶紧下去,不知他们何时下班呢!” 叶微听她这么说,忙醒过神来,跟着她走。 各病房的人都睡了,他们在病房睡着特别早,基本天一黑,各房间的人就洗漱睡觉,因为早上四点多护士就会来抽血化验。 所以,这个点,医院走廊里特别安静,安静到只能听到两人的一前一后的脚步声,特别阴森。 陈青杏挽着叶微的胳膊,有些瑟缩的靠紧她,而叶微看到的竟是有不少黑气在走廊里飘动,自从与青哥在一起后,她胆子变大许多,只要没有鬼前来伤害自己,她便全当没看见。 医院的楼梯在走廊的尽头,楼梯口对着倒数第二间病房,还没到楼梯口,叶微便看到黑暗中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看得出来,那身影是背对着她们。 见陈青杏什么都没看到似的向前走,叶微便只得硬着头皮向前走,一只手摸着挂在胸前的骨哨,青哥说过,有这骨哨,一般的阴魂尽不得她的身。 当她们走近楼梯口,却见那黑影的后背一抽一抽的,似乎在哭,那件白色衬衫让叶微认出来,这是张先,他在哭。 “张老师!”叶微试探的问一声。 听见喊声,张先转过身,见两位姑娘站在身后,吃了一惊,认出是叶微,他忙擦了擦泪水:”微儿,你们这是?“ ”去领床,你奶奶也住这层?“叶微试探着问,又怕问的不对会让他伤心,”她还好吧!“ 没想张先一把拖过叶微,在陈青杏眼皮低下,将人拥进怀里,埋头在她肩膀上,吓得叶微僵直着身子,双手不知所措的悬在空中。 ”微儿,我奶奶,怕是不行了!从小,是奶奶照顾的我。。。“张先有些泣不成声,本来只是小声啜泣,在见到叶微的那刻,他竟是哭出了声,他的哭声低沉暗哑,像是哭又像是动物的嘶吼。 不得已,叶微只得轻轻拍拍他的后背,正准备说点什么话安慰一下,没想到从对面病房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都在喊奶奶。 已经有医生奔了过来。 张先听到,忙向病房奔去,叶微与青杏相跟着,只见中间病床的四周围着人,撞叶微的那个小伙子也在,大家都在喊妈妈喊奶奶,而病床上的那位老人,看着不过五六十岁的模样,此刻,大张着黑洞洞的嘴巴,手不停在被面上抓挠着什么,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医生已经开始在按压她的胸口。 ”脑片拍出来没有问题,心脏也显示没大问题,这倒底是怎么回事?“有人边哭边说。 ”是不是仪器有问题,拍不出来?“ ”下午还好好的,非得去她那个菜园,估计是受了热!“ ”这也不能受下热就这样了呀!“ 而叶微看到,一只干枯的黑影正压在张先奶奶身上,正掐着她的脖子,如果她没有病,那就是这东西在做恶。 而此刻,那黑影,正恶狠狠的回头看向门口,那东西也没有脸。 张先站在门口正准备冲过去,被叶微一把拖住,叶微低声说:”别过去!你让他们都出来吧!“ 张先惊讶的看着叶微,但他知道,叶微不会乱说这些不知礼数的话,他迟疑的问:”你是看见什么了?“ 医生这时已经站起身,他也无能为力了,向家属说:”准备后事吧!“ 这时,张先对大家说:”你们都出去,我想跟我奶奶单独待一会。“ 家人看了张先一眼,知道他从小是奶奶一手带大的,与奶奶的感情很深,便知趣的向外而去。 三张床之间拉上了帘子,待他们都出去了,张先看了眼叶微,叶微回头与青杏说:”在门口等我!“ 第43章 住院三 而此刻,那黑影,正恶狠狠的回头看向门口,从缝隙中,叶微看到,那东西也没有脸,但从身形看得出来,是个女性。 张先站在门口正准备挤过去,被叶微一把拖住,叶微低声说:”别过去!你让他们都出来吧!“ 张先惊讶的看着叶微,虽然他不明白叶微为何如此说,但他知道,叶微不会乱说这些不知礼数的话,他迟疑的问:”你看见什么了?“ 医生这时已经站起身,他无能为力的摇摇头,向家属说:”准备后事吧!“ 听得这句话,哭声响起一片。 只听张先站在门口对大家说:”你们都出去,我想跟我奶奶单独待一会。“张先声音沉痛,一副不容人拒绝的语气。 家人看了张先一眼,知道他从小是奶奶一手带大的,与奶奶的感情最深,便识趣的向外而去。 三张床之间拉上了淡蓝色的帘子,待他们都出去,门外哭的哭,商量后事的商量后事,张先看了眼叶微,叶微回头与青杏说:”在门口等我!“ 叶微将门关上,对身边的张先说:“你别过去!” 叶微看那黑影似乎是意识到叶微进来,见她一直盯着它,早就不耐烦有人打扰,恶狠狠的回盯叶微,叶微也盯着它,虽然看不到它的脸,叶微却能感受它眼神的恶毒与狠厉,以及它周身的暴虐的戾气,似乎身下躺着的,是它的生死仇人。 叶微不敢靠太近,毕竟她不会收伏灵异之物的法术,身上除了青哥的骨哨,没有别的防身之物,而青哥现在生死未卜,不知这骨哨还有没有法力。 叶微这么做冒很大的风险,不过,她一是见不得这恶心人的玩意随意夺人性命,再就是不想张先失去心爱的奶奶,上学期间,没少听他讲他与奶奶的故事。 但不靠近根本驱赶不了这东西,倒是那东西,见叶微能看到自己,微微有些诧异,更多是恼怒,似乎马上就能享受到的大餐被人生生给打搅了一般。 叶微只得再进两步,来到张先奶奶的床边,见张先奶奶因黑影的放松,终于呼出一口气息,叶微想也没想,直接伸手去拖拽那只黑影。 她还没挨近黑影,黑影转身伸着嶙峋尖利的双爪来扣叶微脖子,只是还没触到叶微的脖子,便被一阵黑气刺得摔倒在张先奶奶身上,凄惨的嘶叫一声,接着,它从张先奶奶身上跳起,转身正面对着叶微,似乎在观察倒底是什么玩意刺痛了自己。 而它的放开,张先奶奶得以大口的呼吸起来,呼吸太过急促,似溺水之人呛着一般,咳嗽出了声。 ”奶奶!“听到奶奶的咳嗽声,张先激动得双膝发软,差点就跪了,他强撑着第一床的床头,搅得他们蓝色的帘子晃动起来,搅得里面的人似乎醒了。 张先顾不上这些,忙爬起来奔向床边,叶微还没来得及阻止,他便从她身后挤了过去,将叶微挤得差点倒在张先奶奶身上,张先冲到奶奶床头,大力抓住奶奶的手,颤声喊奶奶,奶奶的手,有些温热。 说时快,那黑影一掌扼住张先的脖子,一手扣住张先奶奶的,张先奋力挣扎,然而这些玩意,虽然看不见,力气却是出奇的大,张先很快就被扼得面色由涨红转向青白,张先奶奶又昏死过去。 张先又惊又惧,身子慢慢软下来。 叶微正不知要如何应对,她并不知青哥给的骨哨到底应该如何操作,想来现在吹了也无济于事,青哥来不了,戴小雨就算来了也进不来医院,否则,他应该不会离开。 没办法,叶微只得徒手去拉扯黑影的手,却抓不住,它无根无形,虚无缥缈,就在叶微准备将骨哨摘下来扔到黑影身上的时候,只见蓝色的帘子微动,从第一床也就是挨着门口的那张床,一只雪白的素手从帘子后伸过来,素手竟是不管不顾的在叶微面前变长,像叶微大哥叶笙钓鱼的鱼竿,莫名就变得很长很长,精准的扼住那只黑影的咽喉。 那只手虽然突然变长,却依然白嫩如雪,看似娇弱无力,却在瞬间,将黑影整个儿提溜起来,就那样轻轻一捻,在掌心将其化成一缕轻烟,待掌心打开,却是连一缕轻烟也没了。 就在叶微怔得像只呆头鹅时,那只手轻抚过蓝色的帘子,在叶微的眼皮低下,堪堪从容的收了回去,帘内依然安静如昔。 一切似乎发生了,又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镜头切换得太快,快得叶微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只是做了一梦,梦里,自己眼花缭乱,脑子乱成一团浆糊。 叶微很想撩开帘子一探究竟,但又不敢。 咽喉失去禁锢,张先深深吸了口气,再深深的呼出,这才睁开有些懵懂的眼睛,茫然的看着叶微,又看看奶奶,只见张奶奶也有了呼吸。 她活着,她没有死。 外面的人半天没听到里面有动静,只听到张先撕心裂肺的一声奶奶,他们担心,还是轻轻推开门进来查看。 却看到张先懵懂着眼神看着叶微,他们开始并没有注意到里面还有这么个人,还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便问:“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刚才他失去了意识,可总还留着一份心神想着奶奶,具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但他知道,有人救了他们,而这个人,与叶微不无关系。 或许,就是叶微救的自己与奶奶。 叶微自然给不出答案,她痴痴的对着临床的蓝色帘子,整个人的神情,沉浸在刚才的震撼里久久不能自拔。 进来的人惊喜发现,明明已经没有气息的人,竟是有了呼吸,虽然人还没醒,却能感受到盖在她胸口的薄被随着呼吸在起伏,脸色也恢复了常色。 “妈!” “奶奶!” 胡乱喊着,只有张先懵懂的看着叶微,见她一直看着帘子,他的眼神也转向帘子,淡蓝色的帘子的确能让人心静下来,帘子内,寂寂无声。 喊声惊醒了两人,叶微回头对上张先的眼睛,滑过他的面庞,转向张先奶奶。 张奶奶醒了。 第44章 手术一 陈向东的手术很顺利,而在等做手术的时候,那个姑娘一直跟着叶微,叶微如厕她也跟着。 叶微说:“小免,你不上厕所,不用跟着我。” 那位叫小免的姑娘不知有没有听清她的话,只是对着她甜甜一笑,那笑容,让叶微有种轮回千年的错觉,似乎在某个遥远的时刻,她们是住在一起的,很熟稔,还不单是熟稔,是依恋,非常的依恋。 小免就是那晚出手帮助叶微的那位姑娘,看着柔顺乖巧的小免,一副完全无害的模样,叶微甚至怀疑昨晚发生的一切是不是幻觉。 又或许,这只是一个梦。 不过,张先奶奶确实醒了,第二天一早就活蹦乱跳的下了床,还说自己睡的时间太久,身上骨头都睡得生疼,要起来活动活动,张先奶奶在医院走廊里,伸胳膊甩腿,高声大气的说话,引得医护人员数次提醒她注意这是公共场合。 张奶奶说:“公共场合就是让我们说话的呀!” 还是张先张见来了将人一左一右给扶了下去,说是已经办完出院手续,昨晚急诊的各项检查结果显示她身体除了有些血压高,血糖超标外,一切正常。 张奶奶下去的时候,正好叶微与青杏带着小免去拿检查结果回来,陈青杏深知是张先借钱替爸爸付的医药费,还借了不少钱给叶微,以应对后面的手术费用,对他感激一笑。 张先对陈青杏点点头,并深深看了叶微一眼,张见也看着她,只是几人并未说话,匆匆擦肩而过。 小免姑娘穿的衣服是时下最流行的服装,上身是紧身蓝色衬衫,下身是白色长裙,白色两侧带蓝色双杠的运动鞋,头发松松束在一起,柔顺的披在肩背上,与叶微的高高束起,在脑后扎成马尾不同,叶微走动的时候,马尾一左一右晃动着,显得精神干练。 也是,青哥不在,一切自然得自己解决。 而小免,整体是安静的,安静得让人觉得她好乖好乖,似乎一块糖可以哄走的那种,乖得让人见了都会怜惜她。 不过,她的脸蛋和身材,自成风景,尤其是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似乎贮藏着清澈如水的清池,一点也没被世间俗物所污染。 小免的那种美,是这个世界所没有的,有些仙气,夹杂着些傻气,又仙又安静,美的不似世俗众生。 叶微很难将她与那晚那个一掌将欺负张先奶奶的黑影打碎的人合而为一。 她当时打开帘子的时候,里面真的只有小免一人睡在床上,合着眼睛,似乎睡着一般,后来张先告诉叶微,没一会来了个男人,给她买了许多好吃的。 而那个来的男人名叫许傲然,是张先堂哥张茂的小学及中学同学,与他也熟识。 所以,才得知他的女朋友叫小免,张先没好意思问小免姓什么,是小名还是大名? 张先早上把这个信息告诉叶微,叶微忍不住好奇,想来看一眼那个胳膊能变长变短,能击败异物的小免到底是何许人?她的家人究竟是怎样的? 而小免见到叶微的第一眼,便对着她甜甜微笑,模样还很黏人,自然,她黏的,只是叶微一人。 只见她笑过后,张先为他们介绍说这是叶微,她便蹭到叶微身边,亲亲昵昵,脑袋蹭着她胳膊和肩膀,像只乖巧听话的小猫咪,叶微忍不住伸手揉揉她的头发。 许傲然说:“从没见小免如此亲近过谁!” 之后,叶微到哪,小免便到哪,一直相跟着,乖乖巧巧,柔柔顺顺。 许傲然在县城开了一家梅山特色农产品产销售一条龙的公司,听说业务都做到了安市甚至省里。平时业务繁忙,他想带着小免,可又舍不得带着她,他发现,小免总是如云似雾的听他说话,越听越懵懂,偶尔他带她参加应酬,那些客户的眼睛,都黏在小免身上,恨不能将两只眼珠按她身上,让他非常不快。 还有自己家人对小免的各种嫌弃。 见小免喜欢叶微,叶微又是张先的同学,主要都是女孩,叶微又很照顾小免,只得任由小免跟着叶微。 许傲然对叶微说:“还没见过小免这么开心过,那我先去忙,你帮着照顾着点小免,她年纪小,许多事不太懂,你多护着些。” 又拉过小免拥入怀里,千叮咛万嘱咐,在她耳鬓厮磨半天,这种场景,让站在一起的叶微脑里浮现一个词:旖旎。 大多是许傲然说,小免听,但小免还算听许傲然的话,不停点头,最后,许傲然依依不舍的亲亲她额头,将人送到叶微面前。 小免看着叶微笑得一脸欢畅,比与许傲然一起还要欢畅,许傲然不得不叹了口气,将人托付给叶微,这才转身离去,待叶微带着小免去病房,回首的时候,正碰到许傲然回眸的目光。 这人,还真是黏。 陈向东是九点进的手术室,他的胃有穿孔,必须手术治疗,钱叶微也没去找大哥借,张先带了钱,有天早上邓军也送了些钱过来,还给他们带来早餐。 待所有检查结果出来,医生们才确诊他是胃穿孔。 叶微觉得,等候手术的过程最为煎熬,等在外面的人,时刻盼望着手术室的灯灭,又不敢让其提前灭了。 陈青杏紧张的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苍白着脸色,抱着胳膊,几夜未睡好的她,眼底布满血丝。 陈向北坐在另一头,这些时间,他总是默默的,与叶微陈青杏这些年轻人说不上话,到是邓军或是张先过来,会主动找他说话,他也会与他们说上几句。 对于哥哥的事情,他很少作主,只是听陈青杏的意见,后来知道叶微是陈青杏同学,关系很好,与自己侄女差不多,也见叶微这些天没日没夜的帮忙,也听叶微的,来帮忙的两个小伙子,也都是因叶微的关系,又帮了哥哥的大忙,他见了他们更是客气。 叶微走近陈青杏,将她肩膀揽住,青杏便靠在叶微怀里。 小免默默站在叶微身后,羡慕的看着。 不过两个小时的时间,但对于守在手术室外的陈青杏几人来说,不亚于几个世纪那么漫长。 医院的长椅上,叶微揽着陈青杏和小免,小免终究还是蹭了过来,叶微也揽住了她。 叶微自是知道,有她守护在手术室门口,自然一些灵异的东西不敢过来了。 只是这话,她不能告诉任何人。 如果让别人知道身边住着这么个有异能之人,吓怕是都吓死了,又或者,会想办法除之后快,小免怪是怪,叶微现在还会怕她怪吗?更何况,她有救过人。 第45章 手术二 陈向东做完手术,在重症监护室观察了一天一夜,第三天便转到普通病房。 手术很成功。 叶微与陈青杏将人接回,激动的相拥而泣。 张先与邓军都在,人还是他俩帮忙接回来的,护士过来说:“陪床的人不能太多,影响病人休息。” 见陈向东的手术成功了,接下来只是休养的事情。 叶微问青杏意见,青杏说她自己在这就行了,留一个人本是可以的,其他床病人陪床也是一个人,可叶微担心那些无法宣之于口的灵异鬼怪之物,可能因为青哥受罚,暂时护不住家人,一些鬼怪便趁机想做些什么,叶微想留小免在这里,可想留小免,自己必须得在这里。 邓军说去附近宾馆开个房间,可以与青杏轮流休息,其他人不必留在这里便可以回去了。 张先忙说他去开。 青杏让邓军带陈向北回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妈妈,让她别担心了。陈向北自是愿意,这些天看着两个女孩子行为处事甚是稳妥,自己在这也确实帮不上什么忙,还得累她俩照顾他,便搭邓军的车回了。 张先送青杏去宾馆休息,病床边只剩叶微和小免。 小免看着正滴答着进入陈向东体内的药水管子,很是好奇,歪着头似乎在研判这玩意倒底是怎么流进去的,叶微将削好的苹果分一半给她。 “谢谢红鸾姐姐!”小免开心的眼眯成一条缝,可她的话却让叶微大吃一惊,这还能认错人了? “红鸾是谁?”叶微的苹果僵在唇边,问。 小免香甜的咬着苹果,并不回答,或者,她根本不觉得这个问题是个问题,所以不需要回答。 怪不得张先带她过来检查身体,他应该也有所疑虑。 不过,叶微看她,也并非都是胡言乱语,可能有些事情,他们不清楚,而小免又解释不清罢了。 得不到答案,叶微也就没再追问,见她吃的香甜,抽出自己的手帕给她擦擦嘴角,说:“慢点吃!以后不要乱喊,我叫叶微,是叶微姐姐!记住了吗?” 小免乖巧的点头。 擦过小免嘴角,叶微三两口咬完苹果,拿起纸杯,用一根棉签将杯中的温水涂抹到陈向东的唇上,因术后三天不能喝水,不能吃东西,叶微只得遵医嘱将水涂到他唇上润润唇。 小免好奇的看着。 随后,她也学着叶微的样子为陈向东嘴唇抹水。 见陈向东还没醒,她忍不住轻轻向他面上吹了口气。 叶微惊诧的拉过小免,轻声告诉她以后不能在别人面前施法,要注意保护自己的安全,好在现在挂着帘子,不然,让别人看见就不好了。 话刚说完,没多大会儿,陈向东竟是醒了。 醒来的陈向东有些茫然,特别是看到面前站着两个不认识的姑娘。 “这是已经在天堂了吗?”陈向东想。 “叔叔,您醒了?”叶微激动至极,早知小免有这本事,她就让她早些施法了。 “嗯!” 陈向东脸色因失血过多而显得白中带黄,叶微甚至觉得他的眼白也是白中带着那种干枯的黄色,让人心疼不已。 “这是哪?”陈向东转了一圈眼睛,蓝色的帘子内,没有一个他熟悉的人,不过,这两个姑娘看着他,是满眼的惊喜与期盼。 “叔,您别担心,这是医院,梅山县人民医院,您刚做了胃部手术,才醒,我是叶微。。。青杏的同学,青杏也在,她。。。出去买东西了,一会回来。”叶微轻轻柔柔的说,她生怕声音大了会吓倒陈向东。 要知道,他刚经历过手术,身体极为虚弱。 听说是青杏的同学,陈向东放了心,他眨眨眼睛,表示知道了,他还不能说话,但眼里看得出有感激之意。 “叔,您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刚与陈向东说话的时候,叶微已经按响床头的呼叫铃,护士听了,自会过来询问,正好药水也该换瓶了。 陈向东摇摇头,他现在只觉得浑身无力,胃里难受得紧,可听到她说自己做了胃部手术,自是明白原因,又不好与一个小姑娘说什么,只得摇头。 没多会,护士过来换药水,见人醒了,又去喊医生过来。 来的是郑医生,五十来岁的模样,一身白大褂都有些陈旧,大口袋边都磨毛了。他就是陈向东的主刀医生,听说陈向东醒了,他倒是很好奇,给他听诊了一番说:“看来,病人的体质不错!比预计醒得早。” 他看向叶微,眼神扫过坐在叶微边上正在专心啃苹果的小免一眼,说:“病人恢复不错,家属要注意看护,三天内不能进食喝水,如果发生高热,立刻通知医护。” 叶微忙点头,说了些感谢的话。 郑医生说:“你这女儿将爸爸照顾的不错!以后,让他不要再酗酒了,规律饮食,好好调养!”又叮嘱床上的病人:“酒以后不能再沾了,晓得吧!以流食为主,少食多餐。“ 酗酒?叶微皱了一下眉头,忙点头表示记住了。 “她是?”郑医生看着坐在边上的小免,小免的长相还真是让人看一眼难以忘怀,加上一副懵懂无知和满不在乎的神情,总容易引起旁人关注。 “我妹妹!”叶微用膝盖碰小免一下,让她将翘在椅靠背上的腿放下来,又将她的长裙向下拉拉遮盖住腿,公共场合,这样大张着两条腿,实在不雅。 小免这才放下腿,理也不理他们,专心啃苹果。 郑医生笑笑,将听诊器挂在脖子上,出去了。 听了医生的话,叶微又为陈向东抹了一回水,让他安心再睡会,陈向东感激的看着面前这位漂亮的姑娘一眼,点点头,合上眼睛。 叶微觉得有必要,了解小免情况,教教小免一些礼仪规矩,这孩子,也不知从哪里来的,这几天跟着自己,她虽没时间过多关注她,可也已经了解的七七八八,那就是,她,应该不属于这个世界。 换句话说,她就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 第46章 许傲然的相亲局一 这可能是每个大龄青年都会遭遇的事情。 那就是过年过节放假回家会接受到七大姑八大姨的催婚,她们热情催婚的结果,除灌了满耳苦口婆心的啰嗦,感受到没来由的一堆压力外,就是没完没了的相亲局,还是不去不行的那种。 似乎结不结得成婚,主要在于你的态度!态度决定结局! 许傲然最是气馁,他被拖着相亲相到怕与陌生女生见面了,太热情显得贪色不稳重,太冷漠又显得清高,不知应该与她们说什么做什么?特别是小县城里,相亲总会遇到熟人,低头不见抬头见,好多次尴尬得脚趾头都能抠出一张地图来。 他高中时喜欢过一个女生,真心喜欢,喜欢她粗黑的辫子,喜欢他扯她辫子时她回手给他响亮的巴掌,喜欢她高声大气的骂他混蛋。 可以说,他们俩是打骂比说情话多。 两人吵了一年,打了一年,最后两只手紧紧相牵的时候,两人竟然都有些瑟瑟发抖,却又激动得合不拢口。 笑得停不下来,就在那个星月都明亮的夜晚,星空之下,两人又是一顿相互打斗,这似乎成了他们每天的必修课程。 那晚两人打的很重,许傲然的胳膊被掐的青紫了好多天,腿也被踢得青红紫绿,两人的动静太大,最后引来了班主任一番语重心长的说教。 最让班主任痛心的是,两个即将面临高考的男女同学,竟然还在为了点小事而大打出手,实在愚不可及,得不偿失。 “等你们毕业了,再想起这幕,你们肯定会后悔的!”班主任最后丢下这句话气呼呼而去,让僵在原地的两个人相视无言。 过后,在班主任说的必定会后悔中,两人决定为了不后悔,两片温软的唇印在了一起,那晚他们献出各自的初吻,吻得太用力,以至于两人都咬破了唇。 让许傲然觉得,谈恋爱其实是个体力兼脑力相互的过程。 痛并快乐着。 然而这份快乐并没有维持多久,便被女孩机警的妈妈发现了。随后,便是没完没了的谈话,警告,处罚,找家长,这样的日子过了好几个月,闹得满城风雨。 这事,以许傲然的离开作为终点。 他是真的累了,真的烦了。 他离开的时候,曾去找过那个女孩,他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希望她能跟他走。他想好了,只要这个女孩跟他走,他这辈子就她了。 然而,女孩妥协了,她说现在她还小,做不了将来的主,让他以后不要再打扰她的生活,她是好学生,成绩不像许傲然那么烂,她还有希望上大学。 她的这番话,让许傲然走得义无反顾,再无留恋。 多年之后,他回来,创办了公司,而且越做越好。 只不过,他再也没有关注那个女孩的消息。 业务越做越大,工作越来越忙,个人问题总是被他忽略,等他快三十岁的时候,他倒是越来越淡定,可不淡定的是他的家人,当年是如何努力拆散他们,现在就如何努力想促成他的婚事。 许母放话,说许傲然这次如果再次相亲不成,那就是心里还有原来的那个女孩,那她会不遗余力的去帮他打听有关那个女孩的消息,不遗余力的将她找回来。 许傲然的这次相亲约在农贸市场,是他自己的主意。以前约在咖啡馆,或是约在饭店,谈不了几句便是问房车收入之类,刚开始许傲然如实回答,没想人家听着当晚就想跟他再看场电影。 甚至还有第二天就找到他家,帮他妈干活的,送礼物的,不堪其扰。后来,他说自己其实没有工作,靠爸妈养着,女孩们听了有转身就走的,也有找借口委婉离开的。 反正,许傲然想找那种打骂起家的爱情是不可能的了,但阻隔着金钱的爱情,他实在无福消受。 但这些,许妈自有自己的见解,人家女孩子愿意跟着你,总得贪图些什么,要不是图你人,要不是图你钱,对不对?只要以后人家愿意跟着你同甘共苦就行了。 再说,等你老了,孩子也生了,人家姑娘人老珠黄,你不嫌弃她就谢天谢地,哪里还有资本去玩花样?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可许傲然觉得很悲哀,她在算计你的时候,你自然也在算计着她。一场婚姻,不过是一场有预谋的算计罢了。或许,算计着,算计着,一辈子也就这样过去了。 妈妈让他认命,可他心有不甘,他觉得,婚姻不应该只是这样靠着相互的算计而维持着。 那天他去农贸市场将车停在外面,打开车门,他自己都为他那身泥水匠的打扮失笑了。 他当即决定,身份就是常年辛苦劳作的瓦工,辛苦一年,管家里温饱没问题,但多余的钱没有,做他的老婆,要给他清洗泥污的脏衣服,还要生孩子。 他累了,他也想过,如果姑娘外表能看得过去,也能接受他这样的条件,他准备认命。 许傲然自然熟悉农贸市场,对那满地漆黑脏污的泥泞有着深厚的感情,除了从小在这里长大,出去的那几年,他从没对任何人透露过他在外面的生活,人们往往看得见你成功后的光鲜,而当你成功之后,你也并不愿意让别人知晓你曾经的狼狈。 一遮一掩,一切似乎理所当然,理所当然的成功,理所当然的光鲜,一切本就是这个样子的,渐渐的,甚至连你自己也被表面蒙蔽,觉得一切真的就是这个样子的。 姑娘也是从外面打工回来的,穿着算得上时尚,在这样的小城里,穿着往往能分辨出来你是在家的还是在外面的。 在家里的土,在外面的时尚。 但在外面具体做什么家里人并不清楚,所以,那些赚钱越多越会引起外人的怀疑,你说一个初中毕业甚至初中没毕业的女孩,无亲无助的,一个人在外面打拼,能一年赚个好几万回来,那能做什么工作这么赚钱,自是值得怀疑的事。 所以,相亲的时候,男方家也很注意,会暗暗打听女孩子的工作和收入。 没收入不行,收入太高不行。 第47章 许傲然的相亲局二 许傲然实际年龄不过27岁,不过家里都喊虚岁,虚岁29,也就是说,翻过年来就是30了。 然而,他在相亲这条路上,已经奔忙好几年了。县城封闭,结婚都早,特别是农村,姑娘们达到结婚年龄就结婚了,更小的时候,不能结婚,那也会定上一门亲事。 像许傲然这个年纪还没结婚的,不多。 所以,他父母着急是正常的,因为亲朋好友家比他小许多的孩子一结婚生子,会喊他们去喝喜酒,喝喜酒中间,便会有人不断询问他们的孩子可结婚了,听说这么大年纪还没结婚,那口里不说的话,能从他们的眼神里跑出来。 他们会阴阳怪气的说:“你家许傲然是挣大钱的人!将来要找个天仙!” 所以,每回吃喜酒都吃回来一肚子气,而这生气的原因,就在许傲然身上,即使许傲然不在场,他也得负主要责任。 许傲然经常接到父母喝完喜酒之后生气的电话,开始一通大骂,之后是苦口婆心,许傲然有了应付经验后,便会选择性的接听父母电话,而是先问一问今天谁家又办喜事了,再进行有的放矢的安抚。 那姑娘听说也是高中毕业,一般男生高中毕业的,能找个初中毕业的女生就算不错了,而这位姑娘竟然高中毕业,在小县城可算得上是文化人了。 所以,许妈才给许傲然施加那样的压力。 让他务必重视起来。 许傲然到的时候,看到他们相约的那个店门口有卖韭菜盒子,一个漆黑的油桶上面一口平底锅,锅里满满金黄色的油,这些油都是自家种的油菜榨出来的菜籽油,香味飘得满街都是。 没忍住香味,许傲然买了两个韭菜盒子,准备自己吃一个,另一个给那位相亲的女孩。 没想到,在见到他本人之后,那一身在农贸市场很合适,却在相亲场合完全不合适的行头,让女孩见了这个人便打了退堂鼓。 主要原因有二:一是看不上他,二是他不尊重她。 女孩这样的想法,让许傲然递出去的韭菜盒子有送不出去又不好收回来的尴尬。 女孩子穿着一身玫红色的套装,就这身衣服,也实在不应该在这大街上抓着韭菜盒子啃,再说,那玩意,一股浓郁的气味,让喜欢的人喜欢的不行,而不喜欢的人,则会远远掩鼻。 正巧,女孩就是那个远远掩鼻之人。 许傲然一边吃韭菜盒子,一边送韭菜盒子,两人竟是连一句话还没说,许傲然的韭菜盒子还伸在她面前,她便恼怒着结束了这场相亲。 许傲然递出去的韭菜盒子并没有收回来,应该说是收不回来了。 因为,一只葱白的手已经接过他递在空气中的韭菜盒子,连着塑料袋咬了一口,连袋子也咬一块与韭菜盒子一起咀嚼上了。 惊得许傲然忙从她口中去抢那块塑料袋碎片。 ”这东西不能吃!“在许傲然惊诧之中,那个白衣姑娘又咬了一口,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还好,这次,她没咬到塑料袋。 许傲然觉得自己开始的关注点尽放在姑娘吃没吃到塑料袋了,直到她吃完整个韭菜盒子,这才分了眼神去看这个人。 这一眼,他便惊住了。 美! 这是他的第一感受,至于第二第三感受,除了美,还有些怪异。 这姑娘,竟是赤着脚,雪白的脚趾踏着农贸市场地上被踩得漆黑的泥浆,显得黑更黑,白更白,她身上的衣服,褴褛得只剩些纱缕,遮住了隐私部位,长发随意披散着。 “喜欢吃韭菜盒子?”许傲然想。 然而就在他想的瞬间,人已经不见了,他前面那个卖胡萝卜的摊子上发出尖厉的声音:“又是你?又来偷吃我的胡萝卜?” 许傲然顺着声音,看到那位姑娘正捧着一根粗壮的胡萝卜吃的香甜,还咧口朝他笑。 许傲然后来说:“惊是从第一眼,爱是从那一笑。”他就陷入她这团泥潭里,再也自拔不了,就算别人帮他拔,他也不愿意出来。 卖胡萝卜的摊主拿着大棍子冲出来,举手便打,那棍子,在落下的时候,被人抓住了。 “别打,胡萝卜多少钱?我付。”许傲然将人护住,对摊主说。 “看好你妹妹,疯疯傻傻的就别放出来了!”摊主骂骂咧咧,倒也没要他钱,说:“她偷吃几次了,这次就算了。” 许傲然看着啃胡萝卜啃得喷香的姑娘,说:“洗干净才能吃!” 姑娘似乎是听懂了,朝他乖巧的点点头,但还是很快就吃完了。 “还吃吗?”许傲然拿起一根胡萝卜递给她,她又开心的去接,许傲然跟老板说,“帮我装几根,洗干净。”顺便把手上的那根也递给老板。 姑娘没吃上胡萝卜,嘟着嘴,不过也没有显出不快来,而是耐心的等着。 “菜要洗干净,煮熟才能吃!”许傲然不知哪里来的耐心,竟是柔声与姑娘念叨起来,”生吃容易肚子疼。“ 装好胡萝卜,许傲然牵着姑娘的手腕,说:“我们先去买衣服,再带你吃好吃的,好不好?” 姑娘伸手从袋里拿出一根胡萝卜啃起来,一边啃胡萝卜,一边被他带着走。 有那么一刻,许傲然觉得,此生就这么与她牵手走下去,也是不错的。 换了新衣服的姑娘越发漂亮,许傲然觉得,此生他都没看过这样好看的女孩子,电影明星都比不上她,她漆黑而圆溜溜的大眼睛,纯净得像两只清潭。 纯净得许傲然突然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当年,他离开梅山的时候,都没流过一滴眼泪。 “你叫什么名字?”许傲然问她。 “小兔!”一边吃菜一边回答,刚开始有些使不好筷子,但她很聪明,教一次就会了。 许傲然给她点了好多菜,吃得那叫一个欢。 见她一直在吃素菜,又爱吃胡萝卜,许傲然心想,还真是合了这名子,是只小兔子,可爱的小兔子! “你家在哪里?” 小兔指指天上,许傲然叹了口气,宠溺的说:“还是傻的。” 第48章 许傲然的相亲局三 “跟我回家,我给你买许多好吃的,好不好?”许傲然哄她,小兔听说有好吃的,听话的点点头。 许傲然快激动疯了。 “小兔,可你这个名字不好听,要不,我喊你小免吧!好不好?” 小免点头,有吃的,似乎没有什么她不能答应的。 “小免,多好听,对了,你姓什么?” “算了,没有就没有,那你跟我姓许,好不好?许小免。” “就这么决定了,不过,你不是我妹妹,你是我的恋人!你记住没?我喜欢你。” 回答他的,只是不断的咀嚼声和点头。 “你喜欢我吗?” 回答他的是点头。 许傲然从来没这么开怀大笑过,虽然,他觉得自己在骗一个智商几乎为孩童的许小免,可喜欢她,想照顾她,他是真心的。 “等会吃饱了就跟我回家,记住我是你什么人了吗?” “哥哥!” 许傲然脸色僵了一下,很快便又开心了:“好,哥哥,你就喊我做哥哥,可你记住,你是我的恋人。” 小免又点头,表示记住了。 许傲然觉得小免越来越聪明了,吃过饭,又给她买了一大袋吃的,他一手牵着人,一手拎着吃的,幸福的向他的车走去。 对于一切都好奇的许小免,在许家掀起轩然大波。 当天中午许家有个聚会,都等着许傲然的相亲结果,没想人家竟是将姑娘给带了回来。 初见第一眼,大家不由倒抽口冷气,这姑娘,美得不可方物。 心下暗想这许傲然真是走狗屎运了,30岁的老男人,竟然相亲遇到这么漂亮的姑娘,关键,人家姑娘竟是愿意见一面就跟着他回来。 许父许母也大吃一惊,不过更多的是惊喜。 想着这许傲然总算是开了窍,关键,这姑娘真的太漂亮了,漂亮的有些不真实。 许傲然刚在车上已经教过小免一套说词,小免表示都记住了,许傲然跟她说:“如果没说好也没关系,反正我已经被他们嘲笑习惯了,你放松去说,哥哥总是站你这边的。” 许傲然带着小免在家里的圆桌边坐下,对于刚吃饱饭的小免来说,就算看到这满桌好吃的,也不再像饿的时候那样眼神带钩了,而是乖巧的,柔顺的坐在许傲然身边。 长发已经束在脑后,随意的披在背上,只留鬓边两缕头发柔柔垂下,衬托得面庞更娇艳,美的让人移不开眼睛,不光男人,女人也是。 大家看小免,小免也微笑着看着众人,那眼神,纯净如水,那皮肤,洁白如雪。 许父许母招呼大家都坐下,许傲然拿出带回来的好酒,给大家满上。 在坐的,正在嘀咕,眼神却没离开过小免,是许傲然的两个姨,还有两个姑。 不过,这里面话最多的,还是许傲然的姑奶。 姑奶也不过五十来岁的年纪,早就儿孙满堂,平日里,笑话许傲然没结婚,自然少不了她。 只见她刚坐下就问小免:“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家住哪?什么学历?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许傲然介绍说:“小免,这是姑奶。” 小免恭敬的喊了声:“姑奶好!” 小免接着说:“我叫叶小免,18岁,家住双河村叶湾组,家里有爸爸妈妈哥哥姐姐。” 真正受惊的是许傲然,小免这名字是他取的没错,可这叶姓?怎么来的?原来她都记得?她不是流浪的孩子,而是有家有名有姓的? 这?能不能求娶到?还得另说。 可他不会放弃。 “这样子能有18岁?那你爸爸妈妈叫什么?做什么的?” 还没等小免回答,许傲然忙打断:“姑奶,第一次见面就问这些,不太好吧!倒见你问的勤,没见红包勤快过。从现在起,谁想问话,先把红包送来。” 许傲然又对小免说:“小免,这是爸,这是妈。” “爸。妈。”小免喊道。 这声爸妈惊得许爸许妈不知所措,许爸本想说一声孩子你们还没结婚,你不应该喊爸妈,被许妈一个眼神给阻止了。 许傲然也惊住了,可以说是又惊又喜。 许傲然姑奶说:“孩子,你与傲然的事,你家人知道吗?你这就喊爸妈了!” 许父说:“姑妈,你不是家里还有事吗?” 许傲然姑妈这才闭了嘴。 接下来便是大家吃饭,姑姑姨姨不断给小免夹菜,小免都有谢,显得礼貌而有教养。 倒是许母看着小免不是很满意。 首先是她太漂亮了,漂亮得不似凡间之物,潜意识里,她觉得这样的孩子许傲然不一定留得住。 其次,她觉得现在就喊他们爸妈,太唐突太随意了,毕竟,对于她来说,她儿子可是大公司的老板,这种想倒贴上位的漂亮姑娘多的是,谁知道这个小免是不是呢? 想到这里,许母收了脸上的笑容,眼神也变得苛刻起来。 在她苛刻眼神的授意之下,她的那些小姨小姑子开始了对小免新一轮的盘问。 小免哪里是她们的对手,终是败下阵来,让她们一致对她的表现有了新的认识,那就是,这个孩子,是个傻的,不说是傻到家,反正肯定是少根筋的那种。 比如,好人家的正常孩子,自是不会第一次见男方父母面就喊爸妈。 比如,正常的孩子怎么不知道自己家的路怎么走?她只知她家在叶湾,可叶湾怎么回去,她完全不清楚; 还有,她说话时,会长久的盯着她们的衣服上的某个坠饰某个纹路看,特别好奇。 但她们又不得不佩服,这孩子是真的漂亮,而许傲然肯定是看上她的颜值了。 有了这样的认定,许家出现两种结论。 同意的。 不同意的。 同意的,自然男人据多,包括许父,许傲然的姑父姨父们。 还有就是许傲然的爷爷奶奶,听说许傲然带了姑娘回来,他们也要赶过来,这自然少不了有人及时通风报信。 不同意的,是以许母为首的女人们,总觉得一切太不真实了,这个漂亮出尘的女子,肯定是看中他家的钱。 第49章 许傲然的相亲局四 就在小免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许家内部开始了新一轮争吵大战。 争论的焦点自然是小免的去留,唯有小免不明就里,正在吃一盘专门为她清洗干净的碧绿大枣,见他们看她会笑一下,她也报之一笑。 许傲然被许母她们拖到房间里,进行单独谈话,小免悠哉悠哉的在客厅吃东西,男人们问的话不多,时而想起来一句,问一声,答不答也无人在意。 小免乐得惬意,只是她觉得吃的太饱了,想出去溜达溜达,半天也找不到能出去的门,这时,正好许爸要下去接许爷爷,小免忙跟着一起下去。 许爸觉得小免很有礼貌,欣然同意,带着她一同下了楼。 可上楼的时候,却没见到小免。 再下去找一遍,依然没有。 许爸这下慌了神,忙到房间敲门,却听到里面不耐烦的声音:“等会!” 许爸急得直跳脚,在门口来回踱了几步,觉得不对劲,这孩子莫不是听见家里人吵来吵去,用了心,跑走了吧? “许傲然,你出来!”许父大声吼了一句,房里的人这才磨蹭着出来,一脸的不满,许傲然被一群女人围攻着,苦不堪言。 听见喊声,这才奔了出来。 “什么叫不见了?”许傲然不知为何,心里有种巨大的失落感,从来没有过,那种让他心力交瘁的恐惧,他想也没多想,忙奔下去找小免。 在楼梯上,差点摔了一跤。 第一次,他掉下了眼泪。 两颗豆大的泪珠扑闪着砸在楼梯上,室内爷爷在吼声响在耳边:“就刚才那孩子?我看很好啊!还不去把她找回来!” 跌跌撞撞奔下楼,许傲然竟然慌得浑身无力,第一次,他有种要失去重要东西的预感,这种预感让他害怕,害怕得发抖。 “小免!”他终是喊出了声,喊得特别用力,似乎是从咽喉里嘶吼出来的,尾音破裂,带着无尽的失落与恐惧,又满含着期待。 听得身后面的人浑身陡然一震。 许父扶住他的胳膊,他用力甩开。 “小免!” 整个小区里都是呼喊小免的声音,在空气中此起彼伏的悠扬着。 大家边找边相互埋怨是对方的错。 “你看你们说的那些话,别以为人家姑娘听不懂,这下好了,人跑了吧!” “人跑了你怪我?这话又不是我一个人说的,大家不都在说吗?” “就你说的最多,嘴还快!” “你嘴不快?你没说?我看啊!这姑娘就不该属于这个家!没缘分!” 找了半天,许傲然甚至将自己与小免相遇的农贸市场都找了好几遍,所有卖胡萝卜的摊子都找过问过,他们买衣服的店,吃饭的店都找了,依然没有小免的一丝踪迹。 “小免,你在哪?” 要不是许父扶着,许傲然就差滑坐到泥地里。 你既然来了,在我生命里留下惊鸿一瞥,又为何这么快就消失?带走我的灵魂,带走我的身心,带走我的一切。。。未来余生,没有你,我该如何熬过往后岁月? 与其这样,还不如不来! 只是后面这句,许傲然打死也不肯说出来。 因为,即使只是惊鸿一瞥,他也甘之如饴。 回到小区的时候,车是许父开着,许傲然已经没有力气开车,他有无数的后悔,最后悔的就是带小免给他们家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看,让她们对她评头论足,胡言乱语,自己却没阻止。 小免根本不通人事,她哪里会应对那样的场面?自己就不该留她一个人在客厅。。。 小区门口站着一个人,正在啃胡萝卜。 许傲然发现,小免啃胡萝卜的模样特别认真!特别乖巧!特别可爱! 都来不及等许父停车,许傲然差不多是滚下的车。 “小免!” 小免看到许傲然,也是一脸惊喜。 还没说话,人就被许傲然搂进怀里,紧紧锁住,恨不能将人揉进身体里! 他的唇,不断在她额头,鼻尖,唇上落下,吻得她一脸眼泪。 那是许傲然的眼泪。 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一刻,他哭得像个孩子。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激动得疯了。 “对不起,我迷路了!”小免抱歉的说。 “不,是我没照顾好你!小免,以后,不要再离开我,好吗?求你!” 接到小免,许傲然没再回家,而是让许父下车,他带着小免,回了他自己的房子。 并且让许父告之所有人,谁也不准过去打扰小免! 否则,别怪他翻脸不认人! 听说,许奶奶被孙子的这句话气得心脏病当场发作。 一家人手忙脚乱的给她送到医院,进了重症监护室。 许傲然刚到家就接到姑姑的电话,看到显示的号码,他愤怒的拔掉电话线。 许傲然去看奶奶已经是第三天的事了,还是爷爷亲自上门找他的,说奶奶快不行了,让他去见最后一面。 爷爷看着乖巧漂亮的小免,不免心下同情,不知经历了奶奶重病事件之后,这个孩子还有没有机会被许氏家族接纳?谁能接受一个刚来就气死奶奶的孙媳妇呢? 许傲然自然得带着小免,这几天他上下班都带着她,生怕她离开自己的视线,离开了一会,他就会心慌。 好在小免安静乖巧,只要有吃的,她就很安静,吃完喜欢翻看那些画面感很强的画册,她喜欢他办公室的沙发,软软的,坐着很舒服,她占据着那个两连座的,有时会爬在上面看画册,累了会睡一觉,睡着许傲然会体贴的给她盖上薄毯。 安静得仿佛室内并没有多一个人存在。 许傲然早就忘了以前那份打骂产生的爱情。 与小免在一起,不谈风月,不谈爱情,话都很少说,两个人只是安静的待在一起,她不打扰他,只要她待在自己视线范围内,他就心安。 许傲然现在觉得处理事情都高效迅速,不说心情,连脾气都温和了许多,与人说话和气而温柔,就算下属做错了事,在以前定然会被骂个狗血喷头,而现在,不仅不会骂,还会耐心细致的跟他们分析错在哪,应该如何改正。 让进他办公室的员工出来的时候,都忍不住高看小免一眼。 第50章 许傲然的相亲局五 这样难得的平和还是被世俗之事打破。 许傲然下班带小免回家,牵小免上楼,被门口两尊身影惊了一下,许傲然很想装着若无其事的不认识,但爷爷与父亲亲自过来,还是第一次。 见到许傲然,许爷爷将拐棍在水磨石地面上捣的蹬蹬直响,那声音里,明显带着无尽的愤怒,父亲也黑着一张脸,深邃的看着许傲然与他身后的小免,那眼神,像一把锋利弯刀,触及之处,能剔骨割肉。 门还没来得及开,爷爷就开了口:“你现在跟我走,还能见你奶奶最后一面!” 声线似乎有些发颤,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严厉。 似乎在郑重告诉他,如果他做不到,就不要怪他辣手无情。 自然,“最后一面”几个字,让许傲然愣在原地,他还没有心思去想爷爷话中之意,就这“最后一面”,让他所有的坚持全部瓦解。 “奶奶怎么了?” “打你电话不接,你奶奶知你为一个疯女人要与家族断绝关系,气得心脏病发,现在医院,你现在赶紧跟我们走!” 许傲然转身的时候,手里一直紧紧牵着小免,小免现在的穿着,像一个中学生,雪白衬衫,黑色长裤,清爽干净,长发束起,露出满月般光洁的面庞,美得灵动而纯真。 “她疯吗?”许傲然的脸色黑了下来,质问了爷爷一句。 “别带她!”许父无奈的说,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你奶奶听信你姑姑他们的话,不同意你们在一起,见了她,只怕死的更快!” 许傲然说:“我让她待车里,不进去,不然我也不去了!” 他不能丢她一个人在家,离开他的视线,他不放心。 几个人坐许傲然的车飞速向医院奔驰,路上,许傲然一手握方向盘,一手握住小免的手,对她说:“奶奶生病了,等会你在车上等我,记住,哪都别去,就在车上乖乖待着,好不好?” 小免乖巧的点点头。 车进医院,刚停好车,许傲然与父亲一起扶爷爷下车,就听到身后一个声音讥讽道:“许总现在面子大得很嘛,要爷爷亲自去请,才请得动哩!” 许傲然自然知道说这话的人是谁,只是他不想理,他看着车里柔弱的小免,一阵心疼,奶奶病重,他却没办法带小免一起去看她。 只得叮嘱她:“我先上去,你在这等我!” 小免依旧乖巧的点头。 等许傲然走后,许傲然的小姑用力拉开车门,对里面的小免说:“来都来了,我带你上去看奶奶!” 小免不肯,许姑姑一把扯住小免的手,硬是将人拖了下车来,拽进医院。 可以说,许家所有能来的亲戚都来了,许傲然小姑想过了,如果能趁这个机会逼许傲然放弃这个疯女人,是最好的机会。 无论如何,许傲然这么优秀的孩子,是整个许家的骄傲,不能毁在这个疯女人手里,更何况,如果让别人知道许家的孩子娶不到老婆,最后只得娶一个疯女人,说出去,该是一件多么丢脸的事情。 作为许家小女,许傲然的小姑,为了许家,她不惜去做这个恶人。 小免被拖到许傲然奶奶的病房,病房内外全是许家的亲戚,见到小免,许母黑着脸说:“你怎么把她带来了?” 好事的忙问这是谁? 立刻便有嘴快的便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得知这便是奶奶生病的罪魁祸首,一时间群情激愤,个个气得摩拳擦掌,恨不能手撕之而后快。 众目睽睽之下,小免除了被他们耻笑外,还被他们推搡了几下,许傲然不在,小免始终一言不发,乖巧温顺,任由他们作贱,因为她自己实在没搞清楚他们为何要这样。 而这些人都是许傲然的家人,许傲然待她那么好,她又不得不忍耐着。 终是不知被谁绊了一脚,噗通一声,小免跌倒在地,虽然跌的太过狼狈,竟然还被人从走廊里拖着头发和胳膊,硬拖进许奶奶的病房。 这个时候,她的美貌反而成了她被攻击的理由。 “放开她!” 一声沙哑的嘶吼,许傲然红着眼睛从奶奶的床前奔过来,一个手刀砍开拖小免头发的手,又扒拉拖她胳膊的手,一时间没扒拉开。 只得将人整个儿护进怀里。 场面仿佛炸开了锅,全乱了。 许奶奶已经只有若有若无的气息,回天乏力,许家人的恨意全部落到许傲然与小免两人身上,而许傲然是许家最有出息的孩子,是公司的大老板,许家还要依仗他的地方多,所以,一切愤怒,只得小免一个人承受。 许傲然和小免身上,已经挨了不少拳打脚踢,自然,都是冲小免来的,许傲然是因为护着她而挨的。 小免的头发被扯散。 自然,里边已经开始动了手,外面还有不少加油添醋在说他们的不是,最关键的,只要知道许奶奶是被他们气病的,现在快死了,大家的愤怒之火便熊熊燃烧起来。 尤其是奶奶娘家的几个侄子,那拳脚下的叫一个狠,踹在许傲然腰背处。 很快,两人倒在地上连起都起不来。 即使有许傲然护着,但落在小免身上的拳脚也不少,每一拳每一脚,雨点般的落在两人身上,像砸在两只破碎的沙袋上。 直到许傲然吐出一口又一口鲜血,许父许爷爷他们才发现事件发展的严重性,可等他们冲过去拉架,已经拉不开了,不说拉不开,小空间里已经被堵得进出不能,而且,还有其他拉架的人也相互打了起来。 有人报了警。 被许傲然护在怀里的小免,似乎对眼前的挨打漠不关心,竟然一直在默默看着许傲然的奶奶,只见她指着许奶奶的病床对许傲然说:"那里有个怪物。" 听她指着奶奶叫怪物,打人者气得更狠,下手更狠厉。 “还真是个傻子!”这是他们对她共同的定论。 许傲然吐出一口血,正被揍得头晕眼花,眼冒金星的时刻,还想着要教小免这个时候不要乱讲话,只见小免朝他吹了口气。 顿时,许傲然身体里竟然没有那么疼了,眼神清明,每一拳砸过来,似乎只是打在海绵上。 这是什么情况? 许傲然愣住了,他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他充分怀疑,刚才小免只是吹了口气,这只是她疼得太狠了,所以才吹的气。 又一拳头砸了过来,高大的许傲然被娇小的小免轻轻一推,堪堪躲过,小免也没有要护许傲然的意思,这个时候,她的兴趣点竟然全在许傲然奶奶身上。 第51章 许傲然的相亲局六 许奶奶身边现在没有人,大家似乎忘了还有个人快要死了,关注点都换到打人上面来了。 高兴,担心,激动,后悔,更多的是看热闹。 不同的情绪呈现不同的面容,小免没时间理会。 在天界混过这几千年,这样的场面,对于她根本算不上个事,当初还不是红鸾女神的灵宠之时,它在凡间深山中生活修行,熬过漫长岁月,什么凶狠的场面它没见过?什么凶恶的玩意它没见过?打过多少架,挨过多少打,打过多少人,它自己都记不清楚了。 后来,它被红鸾所救,成了她的灵宠,带入天界之后,四海八荒,更是没少跟着她去闯荡,可以说,只要有红鸾的地方,就有它灵兔。 红鸾被天君打入凡尘十世,灵兔在天界苟且偷生,借天界的灵气,终于在红鸾第十世之时,转化了人形,这才得已下到凡间来找红鸾。 自然,作为一只小动物,她对人间之事知之甚少,但只要有人教她,学起来也是很快的。 只见小免缓缓站起身,不知是不是大家的错觉,那个飞起一脚要踢到她后脑勺,这一脚踢下去,只怕这个傻姑娘会傻得更狠。 却不知为何,飞起一脚的那个人,也是许奶奶的娘家侄儿,听说还在哪个武校练过几年武术,身体看着就是强壮型的,竟被一股奇异力量控制着,在空中盘旋几下,重重砸到对面墙上。 一声闷哼,山崩地裂的不仅是墙,还有在场的人心。 那人当场被砸破了脑袋,砸断了腿。 而小免将许奶奶床边的人扒拉开,许傲然勉强跟着站起来,惊讶的问:“小免,你要做什么?” 只见小免向空中吹了口气,顿时,空间,时间整个儿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一切处于静止之中。 只听小免看着许奶奶身上的黑影说:“黑狐,逃了这么久,原来你躲在这里?” “你不过是红鸾的灵兔,被她的仙气浸染,有了些灵力,幻化了人形罢,不要多管闲事!”黑狐在小免面前,终是露出原身嘴脸,是一只通体漆黑的狐狸,正在吸食许奶奶身上的精气神。 若不是忌惮红鸾的蛮横护短,又见灵兔吸足灵气修成人形,周身仙气缭绕,只怕它的狐狸利爪已经挠她个满脸开花。 “我不想多管闲事,只是你身下这个人不能死,她是我朋友的奶奶!” “哼!他们把你打成这样,你还称之为朋友?小兔,骂你傻都谦虚了!行了,我也不跟你争,这老奶奶,上次趁我受伤打了我一棍子,害我三天没吃上鸡,这个仇,算了,给你面子!记得多给我送几只鸡做为补偿。” 小免乖巧的点点头。 黑狐在人群中大摇大摆走了,临出门,又回眸看一眼小免,那眼神,带着几分同情,留下一句忠告:“别怪我没告诫过你,别太相信人类,他们都是自私自利的家伙!” 许傲然的奶奶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小免,灵魂快归混沌之时,她似乎听到黑狐与小兔的对话,心里懵懂有些知晓,是眼前的这位姑娘救了自己。 可她,不是人类。 很快,小免就被人推搡到角落里,一只胳膊护着她,许奶奶床边又挤满了人。 大家又哭又笑,像做了一场梦一般,梦醒来,奶奶醒了。 大家纷乱着让医生检查,确认无事后带许奶奶回去,忙的架也顾不上打,人也没时间责怪了。 许傲然没跟着他们乱,但他也没接小免回去,而是带她住院检查,小免身上被打的青红紫绿,头发也被扯的披头散发,这些都需要检查外,他还想好好给她查查其他,比如,她的单纯幼稚,她的那些奇异的表现,还有她的傻气。 所以,小免才能够在医院,遇到叶微。 都以为许傲然带小免回去了,等许家人安抚好奶奶,这才想起来去找许傲然和小免算总账,却在许傲然住处扑了个空。 又被许傲然公司保安挡在门口,许奶奶娘家周姓的一帮人在门口守了三天,竟是连许傲然的影子也没碰到。 气得最狠的是许奶奶的那几个娘家侄子侄孙们,一群不学无术,好吃懒做,吃喝嫖赌的主,见许傲然的公司做成了规模,想进去分一杯羹,被许傲然拒之门外,眼睁睁的看着许家红红火火,蒸蒸日上,而他们周家,却一年不如一年,那口气堵在心里好几年了,总算找到一个发泄的突破口,还不得好好扒扒许傲然的皮。 因为许家的富裕,周家的落魄,这份鲜明的对比,比掉的这些面子,都是因为他许傲然。 不想被扒掉几层皮,那就得用钱砸。 保安并不理会他们抬着一个被白纱布裹得像木乃伊般的人挡在门口,而是直接报了警。 民警过来处理了几回,奈何这些人跟狗皮膏药一般赖着不走,等了好几天实在等不到许傲然,最后,这帮人直接杀到许傲然的爸妈家。 而许傲然的爷爷奶奶正在许傲然爸妈家休养,这帮人将木乃伊搬进屋,扔在沙发上躺着,吓得许母躲在房里不敢出来,许父与许爷爷冷着脸不吭不声,许奶奶躺在床上唉声叹气,偷偷抹泪。 见实在躲不过,许奶奶颤颤巍巍从床上起来,扶着墙来到客厅里,她娘家的侄儿侄孙们,没有一个问她好的,都是一副她欠了他们多少钱一般的嘴脸。 “会民,你是老大,你最懂事,你带他们回去,我没事了!”许奶奶低声下气。 “姑妈,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可都是为了你,现在小顺成这样了,怎么着他们许家也得给个说法吧!” 说话的是许奶奶哥哥的儿子,叫周会民,五大三粗,满脸络腮胡子,看着就不好惹。 而那个木乃伊,正是他儿子周成顺,曾在武校练过几年武术,强壮如牛,这些年,到处打架斗殴,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听说肋骨断了五根,还有轻微脑震荡。 “我儿子都被你们打吐血了,你们还好意思来找我们麻烦?我们请你们来的吗?” 许父气不打一处来,这些年,许傲然为了躲这帮人,可算是吃了不少闷亏,考虑到他们是奶奶的娘家人,也是给过不少好处的。 可这帮人,越发的得寸进尺。 “表弟,你要这么说话,那我们也就顾不得什么亲戚面子了。” 第52章 许家人的斗争 “你们现在赶紧走,不然我就报警了!”许父威胁说。 许爷爷也气得拐棍都要将地板戳出洞来。 “报警?”周成顺冷笑一声,“你们报啊!你儿子只有这招,他老子也只会这招!” 周会民听了儿子的话也冷笑:“我们进警局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来走亲戚串门子,你们还报警,想报报吧!”周会民一屁股赖到沙发上,顺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 “别丢脸了!”许奶奶喝道,“会民,你们先回去,该付小顺多少医药费,我们付。” “姑妈,你可得向着我们,我们日子不好过,你也是知道的,你看看许傲然,自己富的流油,你看看,许家得了他多少好处,却不肯提携提携咱们周家,像话吗?姑妈,你不会真看着小顺死吧!他可是咱们周家最有出息的孩子。” 许奶奶气的眉头皱成一团,心想还不如闭眼死掉算了,眼不见心不烦。 她回头看看许爷爷,看着他那张黑成锅底的脸,她只得看向自己的儿子:“正辉,你拿点路费让他们先回去!” 许母忙从房里出来:“妈,不能给!”她深知,每次都是从给路费开始,然后,就是一笔一笔的给,每次为了止息麻烦,许傲然都得出一大笔钱给他们,还落得个吃力不讨好的下场。 她就不明白了,自己儿子辛苦挣下的家业,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惦记着,厚颜无耻的来讨要。 “还有你说话的份?”许奶奶没好气的白了这个儿媳妇一眼。 “妈,我儿子挣点钱也不容易,你看看这一大家子,谁不是指望着他养,凭什么他们打人的还来找被打的人要钱?这还有天理吗?” 许母哆哆嗦嗦的指着木乃伊他们:“我儿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跟你们拼了!” 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 这伙人最后还是让许父拿钱给打发了,但他们走时不管不顾的留下“木乃伊”,说是病情太严重,走不了,让他们看着办。 没办法,许父只得找人送他去医院。 又花了一笔钱。 一家人气的晚饭都没吃,各自想着各自的心思。 许母对许父说:“傲然这孩子性格倔强,当年,就是因为我们阻止了他与那个女生的感情,毅然而然离家出走,高考都放弃了!现在,咱们是不是逼他逼得太狠了?要是他再次离家出走,我怕他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 “也不知被打成什么样了?你可看清,他吐了几口血?” 许父叹了口气:“是谁通知周家人来的?” “还能有谁?小姑子她们呗!”许母说,“自己家事没理清楚,还总想着来管我们家的事,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主!” “老公,你可得想清楚了,咱们就傲然一个儿子,其他人再亲,也没有儿子亲,咱们老了,唯一能指望的,可只有儿子,都是我不好,我就是看不上那个孩子,漂亮得过了份,又没有心计,傻了吧唧的,整天除了吃就会笑,将来会成为我儿子的拖累。” “只要是儿子喜欢的,你非得给他破坏掉!当年那孩子,我看着就还好,长相朴实,学习成绩也好,你说人家那么小就有心计会勾引男孩子,将来肯定水性杨花,以后会让儿子吃亏;现在这个漂亮没心计,你又讲不好!嫌人家傻,怕她给儿子招祸拖累儿子!催他结婚的是你,不同意的也是你,儿子大了,那么大的公司他都能管好,怎么就不能做主自己的婚姻了?在你心里,就你娘家那个表了不知多少辈的侄女最好!”许父也火大。 “你懂什么?婚姻可不是两个人的事情,是两个家庭的事情,你看看那周家,就跟一群甩不掉的蛆虫一般,我可不想让我儿子重蹈他爷爷的覆辙!我娘家表侄女怎么不好?他爸可是远近有名开超市的,家里有钱着呢!十里八乡都想求娶她呢!” “你看你,又这么说,让妈听到,又得难受了!”许父冷着脸批评许母,又接着说,“开超市?谁不知他是杀猪出身!只要姑娘长的有几分眉眼,家里又有点钱,求亲的就跟疯了一般,不过你说了那么多次,人傲然也见了,不是照样没有下文!” “那还不是你儿子没眼光!哎,以我说,跟他那个高中女同学相比,我表侄女不知比她强多少倍好吧!” “行了,你就少掺和孩子的事吧!你看看,儿子都被你逼得走投无路了!” “你摸着良心说话,是我逼的吗?还不是那周家人给逼的呀!” 。。。。。。 另一间房里,许奶奶在与许爷爷说她临死之时的见闻,说是听见小免与一只黑狐说话,许爷爷说你这是意识紊乱,听错了。 可许奶奶坚持自己听到的,她说:“坚决不能让傲然娶这个小免,她不是常人,我跟你说的你听清楚没?这话我们不能乱说,但这婚,一定得阻止。” “你这说的太玄乎了,我看那孩子心智不全的样子,怎么可能是异物?不过,这样心智不全的孩子,许家肯定不会要,没的影响下一代。你就放心吧!你这死里逃生一次,可得好好养着了!” 小免躺在医院病床上,接受各项检查,看看各种奇奇怪怪的仪器在自己身上扫来照去,看着许傲然为她奔前忙后,觉得很幸福,但她肯定不可能想到,她与许傲然的幸福,就这样被两对人给生生否决了。 给小免掖好被窝,许傲然叮嘱她不要乱跑,不管出了什么事都不要离开病房,等他给她买好吃的回来。 小免乖巧的点头。 许傲然亲亲她光洁的额头,美丽的眼睛,最后给她拉上蓝色帘子。 他得去给她买些洗换衣物,日用品,还有吃的。 没想到,刚下楼便碰到周家人,他现在不想惹事,便闪身躲了,见他们上楼,怕是找小免麻烦,又暗暗跟着,见只是到骨科住院,这才放心离开。 回来后,他在病房里见到张先,他与张先堂哥张茂是同学,张茂经常带着张先一起玩,很早就熟识了。 所以,当许傲然将自己与小免的情况告之叶微时, 叶微自是明白小免现在的处境,但这孩子,完全没有意识到自身的危险,还是一副安静乖巧的模样。 “叶老师,谢谢你!现在周家那些人也住在医院,我又不能时刻陪在小免身边。。。” 叶微说:“叫我叶微吧!既然没查出来问题,就说明没有问题,你也别担心,这样吧,你若有事就让她跟着我。不瞒你,她跟你说的那个地址和家人,就是我家。” 许傲然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叶微。 “具体情况我得回去问问我爸妈,小免有可能是我家失散的孩子。” 第53章 失散的妹妹一 叶微不清楚小免是如何知晓自家地址的,问她话,总是答得奇奇怪怪,莫名其妙。 比如,她喊自己做红鸾姐姐,说自己是红鸾姐姐的灵宠小兔,可自己明明不是红鸾,甚至都不知红鸾是谁?红鸾是何方神圣,竟还有灵宠?这说法也太过玄幻了些。 怪不得许傲然来要带她来医院检查了,看起来,应该带她到精神科看看。可想到这的时候,她又会想起她那诡异的能力。 她只是叶微,叶运州与刘灵秀的女儿,叶运州是中学教师,刘灵秀是双河村农民,她就是地道农民的女儿,她还有两个哥哥。 虽然自己能看到一些常人看不见的东西,可自己毕竟只是一个普通人,身上并无任何特殊的功能,她现在自然期待自己有特异功能,这样,或许就可以去救青哥了。 也不知青哥怎么样了? 算算在医院消耗的时间,已经过去一周了,医院戴小雨进不来,也没见陈心莲她们进来,应该是有其他东西镇着,一干小鬼进不来。 那其他人身上的黑影,自然是比小鬼更厉害的东西!可即使这么厉害东西,小免徒手就捏碎了! 她到底是什么来路?灵宠小兔又是个什么玩意? 她能不能救青哥? 叶微并不是单纯的想要利用小免,但人性的自私,让她想得更多一些,或许自己可以为小免提供庇护所,而小免,可以帮她救青哥。 叶微觉得,这是一种互助,但她已经想好,即使小免不能救青哥,她还是会尽可能的庇护着小免。 许傲然一回公司,他家人便都知道了。 而且,顺藤摸瓜,知道他是从医院离开的,便知小免还在医院。 正所谓一动不如一静,牵一发而动全身。许傲然不能不去公司,而一去公司,便不得不暴露小免的行踪。 都想趁许傲然不在,将小免拿捏到自己手里,拿住小免,不怕许傲然不屈服。 来得最快的自然是在医院骨科住院的那批人。 他们第一时间找到小免的病床,帘子挂着好好的,周会民一手扯开帘子,只见里面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堆在床头,上面还压着一个雪白的枕头。 “人呢?”他大声问临床,临床那位妇女见到这帮人的阵式,吓得花容失色,颤颤的说:“昨,昨晚就没见人回来!” 小免的这个病床在四楼挨着楼梯口,而陈向东的病床在另一头最边上,相差长长的走廊,但这帮人知道她肯定没出医院,便一间一间的找将起来。 叶微与小免刚走出楼梯,便看到走廊里有五六个人正在一间一间的查看,看他们凶神恶煞的模样,不像是来找需要看望的亲戚朋友。 叶微将小免拉到身后,想着等他们查远了,带她去三楼女厕所躲一躲。 小免被叶微拉着,相跟到厕所里,被厕所里消毒水的气味呛着,不住的打起喷嚏起来。 叶微小声告诉她楼上有人可能在找她,来者不善,告诉她先躲着,等他们走了再上去。 小免见叶微这么小心翼翼的护着自己,开心的翘起嘴角,笑得一脸灿烂如花,还真是美。 叶微叹了口气,摸摸她的头发:“这孩子,都这时候了,还笑得出来!” 小免稚气的说:“姐姐,我去捏碎他们!” 叶微拉住她:“不可,打人是犯法的,记住了,你那些本事,只能自保,不可伤人,知道不?而且,不能在人面前动用你的本事,让人见了,会把你当妖怪处置的。” 小免不满的说:“他们坏!” 叶微轻轻抚抚她的头发:“是的,他们坏!可也不能动手打,除非自卫的时候,现在是法治社会,自卫过当还得判刑呢!” 她叹了口气,她也不确定小免的能力可以对付那些异物,可对付人有没有效果,“只能报警处理!”可毕竟他们没有实施犯罪行为,警察也奈何不得他们,只能先躲再说。 等那些人楼上楼下都没找到人,骂骂咧咧的悻悻离去,叶微这才敢带小免出来,一身消毒水的气味熏的,不说小免,就叶微自己也实在忍受不了。 等叶微带着小免上楼,陈向东病房都已经查过房了,见到叶微,陈青杏便开心的说:“叶微,医生说爸爸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这样,叶微就可以带小免回家去,再也没人能找得到她。 可伴随着好消息的总也有坏消息,那就是今天必须得交齐所有费用,才能办理出院手续。 住院费张先交了部分,邓军交了部分,剩下的不多,但两人身无分文,就算剩下的不多,那也没钱交。 急得陈向东说:“不住了,现在就走吧!” 叶微按住他:“叔,费用的事您不用着急,我来处理!先吃饭!” 叶微跟青杏刚服侍陈向东吃完饭,自己胡乱吃了几口,只有小免一直在不紧不慢的吃东西,吃得很惬意。 门口进来四个人,还以为是哪家来看病人的,没想到,他们过来,径直走向陈向东的病床,而叶微发现,他们的目光,在小免身上。 来人正是许母,还有许傲然的两个姑一个姨,她们也是一间一间找过来的,看到小免正在吃东西,还吃得很惬意,便进来了。 许母看看床上的人,地上的人,眼神最后落在护在小免身前的叶微身上,叶微并不认识她们,只是见她们看小免的眼神不善,便挡在小免前面。 自然,她看不上这些土里土气的乡下人,不过叶微,她倒是多看了两眼。 小免轻轻在叶微身后喊:“妈!” 这声妈,立刻让叶微知道来人是谁了。 她立刻打断小免:“小免,应该喊阿姨,不然,妈妈听到会生气的!” 小免立刻改口:“阿姨!” 许母清清嗓子,看着叶微说:“看来,你是个懂事的,我是许傲然妈妈,我是来找小免的。我要告诉她,许傲然不是谁都能觊觎的!” 陈向东想坐起来,被陈青杏按着。 陈青杏说:“阿姨,您这么说,是我们家小免缠着你家许傲然了?可我怎么看着,像是你家许傲然缠我们家小免啊!” 第54章 失散的妹妹二 叶微没有这种与大人,特别是中年女人针缝相对的经验,听了青杏的话,嘴角微微翘起,主要,她听到青杏说我们家小免,她很开心。 “一个乡下丫头也敢这样说话?你是小免什么人?”许母问。 “你不用知道我是她什么人,回去告诉你们家许傲然,以后没事不要没脸没皮纠缠我家小免,再让我们这些乡下丫头知道,只怕你们这些城里人也没好果子吃!”陈青杏见多了农村里的吵架场面,使用起来,驾轻就熟。 “好,这么说,你是能给她做主了?以后,不会再纠缠我们家许傲然了?”许傲然的小姑说。 青杏怔了一下。 “我们家自是我们能做主,但如果是许傲然执意要找我们小免,这不能怪到小免头上,你们与其过来找小免,不如回家好好与许傲然说说。”叶微说。 “还有,我们小免胆子小,如果被你们这么兴师动众吓着伤着她,我们是要追究责任的!”叶微继续说,语气很严厉。 “兴师动众?我们不过几个人过来看看小免罢了!”许傲然小姨说。 “是吗?那刚刚一伙男人是来干嘛的?看样子似乎要绑架勒索一般,他们说是周家人,回去跟你们许傲然好好说说,他是不是得罪了周家人,也来找我们小免的麻烦?”叶微说,自然,周家人是她自己猜的,“想必你们也知道,欺负了我们村的姑娘,那可就是得罪了我们全村,后果,你们可以好好想想!” 这话叶微说的不假,家族势力之上,便是一个村的势力,一个村虽然渺小,渺小到地图上都不一定能找得到,村内邻是之间也有诸多鸡零狗碎的矛盾,但一旦对外,那心是齐的,如果真倾一个村的力量,再怎么有势力的家族,也不是对手。 虽然他们住在县城,也是知道这些祖上传下来的规矩的,就算许家周家家族势力再大,那也凝聚不到一个村几百上千户的力量,更何况,大家族欺负农村人,传出去,舆论也只会帮弱势一方。 更何况,许母肯定不愿让许傲然为家族背上这样的罪名,让整个家族为他动乱甚至陪葬。 更何况,所谓知子莫若母,她深知,许傲然深爱着这个小免,而看小免现在这懵懂无知的模样,众人为她吵得不可开交,她却悠然自得的啃着东西,仿佛一切都不存在一般。 她自然离得开许傲然,许傲然能不能离得开她,她不敢肯定,即使离得开,那又免不了一场伤筋动骨的痛,如果小免不是个傻的,她自舍不得儿子再这样痛一次。 她的儿子已经被伤过一次,以放弃高考,背井离乡多年为代价。能不能再经历得住第二次,她不敢肯定,所以她要来找小免,让她主动离开他。 再说,如果真让周家人控制了小免,那也就等于拿捏住了许傲然,周家人想要什么,她心里最清楚。 “你们不要信周家人,更不要跟他们走,他们是想拿捏许傲然!”周母改变态度,一改开始的傲慢,和颜悦色的说,“打扰了,不知几位是小免什么人?” “小免是我妹妹!”叶微说,“还未成年,不通俗事,如果有得罪各位的地方,我替她向您们赔不是!不知她是如何遇上的许傲然?不过这几天,还得感谢您们的悉心照顾,妹妹我自然是要带回家好好教导,至于你们许家与周家的恩怨,不要打扰到我们就好!” 话都说到这份上,小免却只是自顾的吃东西,一个包子她也能嚼得津津有味!似乎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毫无关系。 许母叹了口气,心想若是许傲然找的是小免的姐姐,就算是农村人,她是能接受的。 但,一切哪由得你想呢? 叶微的这番话,让躲在外面偷听的周家那伙人无语至极,本还想着扣了小免拿捏许傲然一番,好多得点好处,可人家家人都这么说了,那个女孩子看着与许傲然也没什么情份,便打消这个念头,怕周母知道,竟偷偷溜了。 叶微见他们离开,方舒了口气。 邓军来接他们出院。 小免跟着叶微,欢欢喜喜的收拾东西回家,她怕是连想许傲然也没想一下,倒是叶微,提前打了个电话给许傲然,与他说明情况,许傲然耽误了好几天,事情比较多,会议开到一半,他接到叶微电话,一听叶微要带走小免,慌的差点从老板椅上滑坐下来。 “等等,你说你要带她走?不行!叶微,不行!你等下,我马上到!” 丢下一会议室目瞪口呆的人,许傲然来不及解释,拔腿就跑。 邓军的农用车将要出县城西大门的路上,被许傲然的车给别到路边停下。 邓军刚要伸头骂一句怎么开的车!只见许傲然从车里奔出来,车门都来不及关上,便跳上农用车后车厢,一把将小免拥入怀里。 小免见到许傲然,也笑得很甜,还伸手替他擦眼泪。 叶微陈青杏干眼看着,陈向东靠坐在副驾上,没下来。 将小免抱下车,许傲然就将人往自己车里塞,车门被叶微拦住。 “许傲然,我们谈谈!”叶微一本正经的说,“关于小免。” 没想许傲然一脸拒绝:“事关小免,没得谈!叶微,我不管你说的,小免是不是你失散的妹妹!或许是,但她现在是我的人,她不能离开我!如果她想回家看你们,我可以陪她一起回去!” “我这是在帮你,在帮她!你也看到了,你家人,还有周家人,他们都看不上她,都在找她,想办法让她离开你,她这个时候在这,很危险!” “我知道,我会保护她,我在哪,她就在哪!” “可能吗?” “没有别的路!” 许傲然看着小免纯净如水的眼睛,忍不住低头吻住,他用力将人揉在怀里,搂得紧紧的,恨不能揉入体内。 说没有别的路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完了,控制不住的泪水悄然滑落,滴落到小免的头发里。 第55章 失散的妹妹三 叶微落了泪。 她被许傲然的执着震撼了。 是那种明知没有路,他也要踏出一条路来的执着。 她很想问,不过相识相处几天时间,你爱她什么? 可一想自己与青哥,得知他只是一只鬼,与自己也不过是几面之缘,而自己,惧怕过,思念过,离开过,经年之后,还不是义无反顾回到他身边。 你非得要问一个为什么,她根本答不出来,似乎一切就这么注定了,没有理由,没有对错,没有特别的想法,或许他们连想也想过为什么。 如果一定要说个理由,只能说是情不知所起,却一往情深。 有些感情,可能仅仅只需一眼,便认定一辈子。 “我想跟姐姐回家!”小免开了口,一句话,让许傲然强撑的坚强之墙瞬时碎成粉末,他差点跪了。 “好!”许傲然声线沙哑,“我陪你!回家!” 于是,陈向东改坐到许傲然的后座上,斜躺着舒服多了,叶微陪他坐一起,把后座上三个位子都让给他躺着,后背上垫了枕头,叶微侧身坐一点椅边,这个位置本应该由青杏来坐,可小免不愿离开叶微,叶微也得给许傲然指路,便上了许傲然的车,小免坐副驾。 陈青杏坐到邓军的副驾上。 趁他们安排座位的时间,许傲然去旁边商店买了不少礼品放后备厢里。 大家上车坐好,许傲然细心的为小免系好安全带,起身时,在小免唇上轻轻吻了吻,小免被吻的次数多了,竟回吻了他,这让许傲然莫名欣喜,正准备不顾后面有人在,也要加深这个吻之时。 许傲然的车前,从后面插过来一辆车,正好挡住他的去路,他不满的按了一下喇叭,提醒前面的车辆自己马上就要开动了,请他不要挡路,前面的车毫无离开之意,竟是将车熄了火,霸气的占据他前进的通道,许傲然正准备下车过去提醒一下,没想到,接二连三的,又行来几辆车,几乎是将他们两辆车围了个结实。 还真是前进无路,后退无门,看来,是故意堵他们的。 许傲然意识到什么,他忙扣下车锁,拿起手边厚重的无绳电话,县城还很少有人使用的大哥大拨一个电话,电话里传出来的声音很是急迫,似乎急于向他告知事情。 听了一会,许傲然明白自己是被周会民带的人堵了。这帮人在医院听了叶微的话后,似乎觉得小免已经成为不了许傲然的软肋,这才离开。 但得知许傲然会开到一半丢下一会议室的重要客户跑去堵人,知道许傲然不一定是小免的软肋,但小免,肯定是许傲然的软肋。 这些年,许傲然白手起家做公司,顺应改革开放政策,成为梅山县首批下海成功人士,在成功的道路上,本事肯定是有,眼界,商业敏感度等等都不缺,人也不可谓不狠,不狠做不了大事,但他现在这个样子,一头扑在一个女人身上,还真是少见,除了当年,他为了那份早恋的感情背井离乡。 之后,他可是连相亲都懒得理会,他妈妈逢人便诉苦说他儿子不肯谈恋爱,急得不行。 虽然,她的哭诉带着让人绝对在心底骂娘的凡尔赛。 这人呐,他想做事业,想做事业的人,本就不应该痴情,只有绝情之人,才没有软肋供别人拿捏,可他偏偏有,还是个地地道道的情种,那个叫小免的女人,就是他的软肋。 得到消息,周会民忙纠集狐朋狗友,这些人早就看不惯许傲然对周家六亲不认,冷酷无情了,他富了,许家跟着也富了,就连他妈妈娘家孙家,听说也塞了两个表兄弟进他公司了。 可他们周家,还是许傲然奶奶的娘家,可是一点好处没捞着,不说能搞几个人进公司,就算平时借钱,不找姑奶奶出面,那也是绝对借不到的。 周全顺几次想进他公司当保安,许傲然都没答应,还游说奶奶与赌徒娘家划清界线。 这些人在赌钱输红眼的时候,为了能借到赌资,便与人吹嘘自己是许傲然的至亲,开始大家一听许傲然,知他是梅山县新晋的财神爷,自然肯借钱给周会民这帮人,可到还钱的时候,周家这帮人还不上钱,还真有债主拿着他们亲手写下的借条去找许傲然要钱,结果可想而知,许傲然断不会为他们付赌资的。 几次下来,再没有人相信他们是许傲然的什么至亲,反而听了他们的吹嘘会奚落他们一顿。 周家这帮人与许傲然的这仇便这样在许傲然不知情的情况下结下了,而且大有蔓延至深之势。 这次周会民这帮人可是下了血本,得知许傲然只不过一个人过来拦人,即使与那女人家人在一起,他们早就打听清楚了,他们一共不过一个男人三个姑娘,还有一个要死不活的病人,女人和病人根本不用考虑,加上许傲然,他们也不过两个男人,便纠集了四辆车,二十多人过来围堵。 奔来的路上,周会民奔得那叫一个热血沸腾,信心十足,定要许傲然大出血不可,否则,别说他的小娇妻,就连小娇妻的娘家人,他们也不会放过。 邓军自是见过世面的,一看这架式,他也锁上车门,陈青杏吓得六神无主,邓军大手握住她的小手,陈青杏惊了一下,并没有摔开,这样危急的时候,她肯定盼望着有人能保护自己,而车上,只有邓军一人。 这些天,这人一直在不断的帮自己。 邓军看着前面许傲然的车,见许傲然在打电话,心里明白,这些人应该是冲着他来的。 因为自己这些年虽然一直跑梅山到古河这条道,但却一直谨小慎微,从不得罪地头蛇。 “这些人他们想做什么?”陈青杏担心的看向许傲然的车,她爸,她的好朋友都在那车上。 “别怕,等会要是打起来,我出去后,你按一下这个锁门键。”邓军仔细的与她讲解,同时,伸手从座位底下抽出一根一米来长,两根手指粗细的铁棍,这就是他的防身武器。 第56章 失散的妹妹四 许傲然打完电话,脸色阴沉至极。 他自然能想到这帮人是谁带来的,对于他这位极受他奶奶宠爱的周家表叔,他真是对他恨铁不成钢。 不是没为他打算过,而是这人一旦与赌沾上关系,一旦陷入这污浊的泥坑,如果不自救,没人能救得了他。 许傲然可没少替他还赌债。 可他不仅自己赌,还带着儿子周成顺也赌,家里值钱的物件让他们卖光了,他老婆哭着阻止,他还理直气壮的教育他老婆:男人不嫖不赌,不如猪狗! 每次借钱还赌债,许傲然如果不愿给,奶奶便会找他哭诉一番,就差痛哭流涕,说是他现在改邪归正了,这是最后一次,说是得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以后便会变好。又说是他的亲表叔,许傲然不能见死不救之类的话。 然后便是死了家人般肝肠寸断的哭泣。 许傲然早算过了,所谓的亲表叔,只不过是舅爷爷的孩子,奶奶的侄子,爸爸的表弟而已。 真算下来,与自己并没多少关系。 以前借他的钱从没有还回来的时候,说是借,实际都是有借无还的要钱。奶奶糊涂拎不清这些是非,总是拿妈妈的娘家孙家比较,孙家人丁虽没有周家兴旺,却还算有几个能拿得出手的。 再说,孙家那才算得上自己的亲表兄弟。 上次在医院打自己,这些所谓的至亲,对自己和小免,可是下得下狠手的,结果自己伤了,还找他们讨要医药费。 这次来堵他,用的名义应该也是为了讨要医药费,钱许父早替他们付过了,他们现在来要的,是其他补偿的费用。 这些人之中,便有那个浑身还打着白绷带的周成顺。 许傲然对车里人说:“等下他们如果来砸车,我下去,小免,你看着,记得按下这个车锁键。”他说完又回头看看叶微。 “叶微,等下你照顾好他们,千万别下车,我已经报过警了!”叶微也正在观察这些围堵的车辆及人,她点头说:“好!可是,你一个人不能下车,他们这么多人,你一个人下去太危险!” “他们主要是要钱,看到那个络腮胡子没,这人叫周会民,我奶奶的娘家侄子,一个资深赌棍!” 叶微和小免抬眼看过去,发现在医院找她们的也是他。 周会民拉着周成顺走到许傲然的车头前方几米的地方,指着许傲然吼道:“许傲然,你个臭小子!将小顺打得伤成这样,竟然不付医药费,还躲我们,今天要不给个说法,哪都别想去!” 其他人听他说话,手里早就拿着粗木棍,将车围起来。 “许傲然,别做缩头乌龟,敢做就得敢当,下来,不然连你的车一起砸了!”周会民棒指许傲然。 许傲然叹了口气,自己身上的伤被小免吹口气治好了,这事他还一直懵着在,所以现在他也拿不出什么被他们伤害的证据,被打了还得被讹,要不是念奶奶点关系,他早不知要怎么收拾这帮人了。 但他也知道,这些人不能惹,惹了就跟狗屁膏药一般甩不掉。 还得脱掉你一层皮。 许傲然解下安全带,下车前准备再叮嘱叶微和小免一下,却见小免同他一样,也解开了安全带,惊得许傲然一把拉住小免:“你别下去!” 小免不解他为何不让自己下车,说:“他们来打你,我去打他们。” 许傲然感动她的仗义,可她下去,不是送给他们揍么?揍自己可以,可要是动她,那他绝对不允许的。 “小免,乖,听话,待在车上,不要下去!” 见小免要下车,叶微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她看车后座的衣帽架上有两只羽毛球拍,拿了下来,在手上掂掂。 陈向东也挣扎着要起来。 “叔,你快躺下!叶微,你就别添乱了,在车上,好好照顾叔和小免!” 许傲然有些哭笑不得,但也很感动。 叶微自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但她想过了,要是许傲然一个人下去,肯定只有挨揍的份,他挨揍,小免肯定看不下去,她也拦不住,对于像青哥小免这样的异与人类之人,他们对付异物有手段,但对付人有没有手段,她不敢确定。 所以,一旦真打起来,她自不会躲在车上,做壁上观,而让自己的朋友陷入打斗之中。 倒是小免,看到此情景, 脸上不仅看不到害怕的迹象,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兴奋,眼底闪耀着兴奋的光芒。 见没人下车,已经有人等不及,将手中的木棍向车玻璃砸来。 许傲然推门下车,跟着,小免也下了车,许傲然见拦不住她,便很快过来与她站在一处。 邓军见许傲然下了车,也跟着下车了,陈青杏哪里顾得上锁车门,也跟着下来,跑到许傲然的车边。 两个男人将两个女人护在身后,邓军示意陈青杏带小免上车。 砸车的木棍突然悬在半空中,上不得上,下不得下,似乎也抓不住,砸车的人不知这是怎么回事,正待回头看别人,只见围着的几个最前面的人似乎被一个力量控制着,身体飘起来,向远处飞砸了过去。 这一下要砸下去,不死也得重伤。 危及之下,叶微不得不下车,喝道:“小免,不可!” 听到叶微的声音,小免这才收了力,不过,她因为站在许傲然身后,大家本不会看到她,倒是叶微这一声喝,让大家眼神集中到她身上。 叶微拉过小免说:“小免,别怕,不可哭啊!” 小免听见这话,果真是委屈的要哭了,却突然收了泪。 那些莫名其妙滚砸到地上的人,因小免收了力,所以跌得不算重,但也足够他们哎哟一阵乱叫的了。 “有鬼!”围攻的人群里有人恐怖至极的喊。 叶微正想反驳几句之时,只见一阵阴风袭来,围攻的人个个被吹得东倒西歪,手里执的家伙全部脱手,不多会,二十来人,不是眼斜便是嘴歪,再就是手抖。 一个个抱头鼠窜,口里胡乱喊着:“有鬼!” “有鬼?”路人只看到一群人围着中间的两辆车,似乎要打斗,没要到没一会时间,个个惊悸鬼叫的鬼,人们不免停下来观察哪里有鬼? 哪里有鬼?一群疯子罢了。 叶微被这群人胡乱窜着逼得退了一步,后背抵上一堵厚实而冰冷的胸膛。 叶微的心没来由的颤抖起来。 第57章 失散的妹妹五 叶微眼泪止不住滑落下来。 不过,刚滑下脸颊便被一只冰冷的大手给接住,心疼的擦掉。 叶微想也不想,一头扎入他怀中,那人伸出有力的胳膊,紧紧将人搂住。 “青哥,真的是你吗?你回来了!” “嗯!”陈一青一手将人环入怀里,看着眼前围着还想再挣扎一下的那群人,长着络腮胡子的看着似乎是这群人的头头,一直在鼓动其他人上,而他自己,却明智的躲在人群后面,只见他跳脚嘶吼:“蠢货!废物!上去打呀!上呀!他们就两个人!咱这么多人!” 可不知为何,这群人特别是刚冲锋在前面的人,突然瑟缩着向后退,似乎是在惧怕着什么。 不是那种忌惮的惧怕,而是那种吓破了胆子的恐惧。 真正的恐惧! 仿佛面临生死一般的恐惧。 陈一青指尖轻轻一弹,那破风的厉声听得小免都害怕,吓得直往许傲然怀里躲,许傲然以为她是被眼前的场面吓着了,忙将人护住。 弹指之间,只见络腮胡子两眼一翻,人便跪在地上,口吐白沫,不过看起来,他意识还很清醒,只见他不断上翻的白眼里满是骇人的惊惧,痴痴的看着这边。 眼神里除了惊惧便是不可思议,是那种完全没可能想到的意外。 还有茫然和不知所措。 等警察过来,那群人不知抽了什么风,竟然毫不隐瞒,倒豆子般将他们意欲打算打劫许傲然之事全部吐了出来。 这场面,诡谲的让人无不可思议。 许傲然环着人,听着眼前人罪己诏般认罪,惊诧之中,又带着些解决掉麻烦事情后的轻松。 这群人像蚂蟥般叮着他身上,肆意吸血,因与奶奶的亲戚关系,甩也甩不掉,不用非常手段根本处理不了,至于他们这突然之间的转变,他眼神在叶微和小免身上穿梭,他知道肯定与她俩有关,但不知她们是怎么做到的?又是用什么样的方法做到的? 自然而然,那群人全部被警察带走。 而许傲然这边,因有要送病人回去,所以,只是问清了事情原委,警察便给他们放了行。 青哥跟着叶微上了车,小免总向后偷看,眼里带着莫名的惊惧与崇拜,等许傲然从后视镜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车上除了叶微,陈向东,并无第五人。 而此刻,陈一青已经在为爸爸陈向东输送鬼力,浓郁的黑气将陈向东包裹住,为他调理身体。 让叶微欣慰的是,青哥看起来,没有外伤,似乎鬼力比之前更强了。 全身上下,鬼气逼人。 因要送陈向东回家,车从梅山县城行到古河镇,古河镇只有一条十字交叉的古老的街道,以梅山行至古河的那条县道为中心,向四个方向纵深。 十字街口的中心是一棵极古老的柳树,看不出来这棵树到底长了几百年的样子,只是曾听老人们说,很久以前,曾有一条大蛇钻入这棵柳树芯中修行,在飞升的那个夜晚,雷电交加,风雨大作,古河水汹涌上涨。 最后,一道极厉害的闪电炸开这棵柳树,将树身从中间劈开,将树中的大蛇肉身劈死,大蛇便飞升成蛟。 而这棵柳树一半被雷电烧焦了,另一半枯死多年后,在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竟又重新长出嫩绿的新芽。 于是,人们便将这棵柳树用砖块给它砌了一个花坛,柳树越长越茂盛,人们喜欢坐在柳树下乘凉,久而久之,这里便成为古河镇的休闲中心。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会将红绳系于柳枝上祈求幸福与平安,慢慢的,枝干上系满各种红绳,逐渐的,这棵树被人们神化,变成古河镇的镇街之宝。 出了镇街道,整体向东走。 往前河后河所走的路不同,正常叶微回家都是走后河那条路,走一条绵长的弯弯曲曲的泥河坝,然后上双闸坝,过了双闸坝,便是戴湾,过戴湾,经过天灯坝,过天灯小学,便是邓湾,邓湾总共不过十几户人家,不过拦河坝在这里有一个几字形的急湾,听老人们说,以前发洪水,这里是破过坝的,不仅冲出了一个很急的湾,在坝里面,还冲成一口大池塘,名为邓湾塘,与叶湾塘,方湾塘沟渠相通,成为后河坝坝内的三大池塘。过了邓湾,就是叶湾,到叶湾叶微便到家了。 因为要送陈向东,所以他们选择走前河坝那条路,前河坝的路比后河这边的路宽,也平坦许多,相对好走不少,一条长长的乡村公路直通前河坝,两侧是无尽绵延的田野,田野上有三三两两的人家,现在正是秋收季节,稻子收完,只剩下满田光秃秃的稻茬,等着人们重新耕耘,变成一畦畦菜地,种上油菜或是麦子。 在前河坝闸上坝,再向前过一段河坝便是陈桥,到陈桥站在前河坝上向北望,满眼便是竹园,满眼碧绿向梅湖方向延伸,将双河村竹园与梅湖村竹园连成一片,形成一个超大的竹海。 这便是大竹园。 大竹园里住着不少人家,分别有各种不同的地名称呼,叶微并不清楚,也着实叫不出名字来,只知整个村叫双河村,里面又分陈桥组,陈老屋组,天崇组,戴墩组,邓家新屋等等各种生产小组;而梅湖村那边有如叶前屋,叶后屋,叶大屋,洼子港等地名,也是以小组区分,都住在大竹园里,这些地方因有人家居住,所以一般居住在哪个屋便叫哪个屋的人,像叶微,住在叶湾,别人说起她便说她是叶湾人。 车开到半路,陈向东说需要下车方便,许傲然便靠边停车,下车与叶微一起扶陈向东下来休息,邓军的车超过他们,看他们停下来,这才停在他们前面,陈青杏忙下来查看,以为爸爸又怎么了,着急忙慌的奔过来,邓军轻轻拍拍青杏的肩,给予安抚。 那模样,甚是亲密。 陈向东终于可以重新站在空旷的天地之间,长长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这才是他熟悉的,依恋的,热爱的乡村生活。 空气中,饱含着他最热爱的沉甸甸的收获气息。 看着陈向东的身体似乎完全好了,不仅好了,甚至比从前更健康。 看着照顾着自己的这群孩子,陈向东眼眸有些湿润,这些孩子,除了青杏,他一个都不认识,可在生死之际,是他们,尽心尽力的帮自己,照顾自己,救回自己的命。 特别是青杏的同学叶微,如同自己女儿一般,听说她还是梅湖小学的老师,是吃公家饭的人,对自己不仅没有半点看不起,还将自己如父亲般照顾。。。 那句感谢的话,一直蕴含在他咽喉里,却迟迟说不出来。 他觉得,仅仅一个谢字感谢不了叶微帮自己的这份情义,不仅谢不了,还显得生分了。 第58章 失散的妹妹六 叶微哪里会想到需要他们感谢之事,她的心里眼里,只有青哥! 此刻,她甚至根本想不到其他人看不到青哥这事,她想最多的,是想问问青哥可有哪里受伤?虽然他看起来什么问题也没有。 她很想知道,这些天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陈一青站在陈向东身边,多少次他都是这样深深凝望着父亲,可父亲却看不见自己,更别说触摸了。 陈一青与父亲的亲密接触记忆还停留在十岁之前。 陈向东为人不苟言笑,给人感觉除了严肃还是严肃,陈一青小时候也不太敢与他玩闹,他很羡慕其他小朋友可以高高坐在爸爸肩膀上,虽然吓得又惊又叫,却还是开心得合不拢嘴,或是爸爸带孩子一起玩老鹰抓小鸡游戏,将幼小的孩子护在有力的臂膀之下。 可陈向东从来没有带陈一青这样玩过,陈向东留给他的记忆,除了忙碌还是忙碌,忙碌了一辈子,也穷苦了一辈子。 他看着父亲的头发一根一根白起来,挺拔的身躯一天比一天佝偻,自己却不能阻止他老去的脚步,看着妹妹青杏从懵懂无知的小童长成大姑娘的同时,也看着父母一点一滴的慢慢老去。 生老病死,是人类亘古不变的循环,即使是神仙或是阎罗,也不能改天换命,只得顺应宿命的循环。 可他舍不得,这个人,他曾给过他生命,他们血脉相连,虽然只是短短十年,但有些东西,永远割舍不断。 陈向东明显觉得身体好转,似乎比未病之前还要好,身体里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汹涌,让四肢百骇顿时轻盈起来,胃里的烧灼感也消失了。 身体的松快让他的精神跟着好转起来,心情跟着也好转许多。 许傲然陪他去路边的茅厕方便,小免战战兢兢相跟着,眼神里满是崇拜与惊喜,许傲然看她如此黏着自己,忍不住翘起嘴角,觉得这一趟来的太值了。 但他可不愿让她相跟到厕所,见叶微跟在小免后面,眼神有些痴痴傻傻,不过虽然痴傻,却有着清亮惊喜的光芒,仿佛在看自己恋人。 见小免和叶微相跟着,陈青杏自然也相跟着,陈青杏一动,邓军也相跟着,几人竟是从车边来到茅厕边。 陈向东见跟了这么多姑娘,偏头看一眼,发现她们的眼神,竟都在自己身上,受宠若惊的同时,也尴尬得不敢进厕所了。 只是他不敢确定她们是来照顾他的,还是过来方便的,所以也不好说话。 许傲然看出陈向东的尴尬,自然,他也不可能让他的小免这样痴痴的盯另一个男人如厕,她只能这样盯着自己。 在离茅厕还有几米距离处,将人截住拥入怀里。 小免过不去,路很窄,后面的人要挤身才能超越前面的人,可这两人不管不顾拥在一起,叶微只得跟在小免身后,青杏也只得停下。 陈向东感激的朝许傲然点点头,拉开茅厕的门,说是茅厕,顶上还真盖了茅草,茅草的根部,正在风中飘舞着,发出特有的沙沙声,门也是只是几根竹杆拼成的框,里面蒙着蛇皮袋,上面还印着“尿素”标志和厂家的地址。 这样的茅厕,在那时农村,跟田野里随处能见到棺木土坟一般常见。 就算许傲然这种生活在县城的孩子,与叶微这种农村孩子相比,算得上是含着金汤匙出生,可也不觉得有何不适,就算他家住在县城里,可往上倒个一两代,最多不过三代,那也是农民的孩子。 许傲然自是不知,小免和叶微相跟着的,可不是他,而是他们的青哥。 青哥一直陪在陈向东身边,因与许傲然离得近,有时还会碰上,但许傲然碰上陈一青,陈一青便是虚无一片,即使不小心穿他身体而过,也没有什么阻碍。 不过,当他不注意穿过他身体之时,惊的是叶微。 即使对于青哥来说,这样的触碰并无关系,但她也心疼不已。 车行到陈桥机耕路,邓军停下车,他的车开不进去,许傲然的车虽然小一些,勉强能开进去,却没办法调头,两人只得将车停在机耕路边,一行人下车步行回家。 到家天色尚早,太阳像个火球一般挂在西边天空中,田地里有人在劳作,听见车响,大家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查看。 第一个发现的便是菊花娘,她嗓门高亢尖亮,陈青杏觉得,她要是如城里孩子那般从小接受歌唱训练,应该能成为很好的歌星,也能唱得邓丽君般好听。 然而,她却小学也没上过几天,便在家带弟弟妹妹,放牛,打猪草,割柴火,大些便跟着爸妈田里地里做活,再长大一点,家里给她定了门亲,刚满十八岁,便嫁了过来,接下来便是不断劳作和生孩子。 这便是农村女人的命运。 如果想改变,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像叶微那样上学,然后考出去;再就是嫁人,托亲戚朋友关系嫁去一个富裕的婆家。 但很难,村里像叶微这样能考出去的女孩并不多。首先是家里要有资本给女孩上学,在这种物质匮乏的乡村,人们生活基本靠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劳作,就算能有一点结余,也是想着让家中的儿子多上点学,而女儿,最后是要出嫁成为别人家的人,在村人思想里,投入越多,也等于亏损越多。 再就是在缺乏家长老师辅导,还要参加繁忙的家务田务劳作,晚上点灯写作业,爷爷奶奶们还觉得费灯油钱的情况下,能考上学的,哪怕只是中专,也是十分不容易的。 所以,像陈青杏这般,上完初中的女孩,在农村都算得上佼佼者,人们在上门提亲的时候,都会掂量掂量自家的男孩般配不般配。 因为在人们的潜意识里,男孩应该比女孩各方面要优秀一些,才配得上。 叶微有时觉得,农村人的命运卑微得像他们刨动的泥土一般,即使是生老病死,也是悄无声息的。活着,只是不断在田间劳作,死后,就装在一樽棺木,放置在田野里,任凭风吹雨打。 所以,在班上,她与学生们讲如何才能改变现状,目前他们能做的,就是好好学习,将来,用自己的知识,来回馈社会,让社会进步。 第59章 失散的妹妹七 菊花娘高声喊着:“向东哥回来了!”这一嗓门,像一颗巨石投入潭内,激起的浪花是田野里劳作的人们纷纷放下活计过来围观。 而最为激动的,自是正在田间劳作的周桐花,她穿一身碎花衣衫,戴着个破了边的草帽,正在田里栽油菜秧苗,听见喊声,忙站起身,一手撩起衣角擦眼泪,一手揉着累得酸疼的腰。 见到人好好的站她面前,看样子似乎比未病之前还要精神一些,悬着这么多天的心哐当一下,总算有了着落之处,眼角揉得通红,但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哭出了声。 陈向东下车,体力恢复得很好,不用孩子们扶着,径直走到自家田里,脚步轻盈有力,顺着田沟,一步一步,向周桐花走去。 微风抚着周桐花垂下的乱发,肆意在脖颈间轻拍着,她就那样默然的站着,红着眼眶,等着他到来。 陈向东死里逃生过一次,算得上劫后余生,感慨良多,他深深看着那个与自己相伴相扶着苦了大半辈子的女人,有那么一刻,他很想像许傲然那样将人拥进怀里,可碍于无数双眼睛盯着,他没敢。 自两人相识到现在,他也没敢过。 叶微他们以为陈向东会将人拥住,都站在田埂上看着,满眼期待。 “油菜苗有点小!”陈向东开口第一句话,让大家拉高到云霄的期待滑铁卢般跌落,之后又忍不住勾起唇角偷笑起来。 叶微身侧一阵寒凉,肩上一重,青哥有力的胳膊环住她的肩。 叶微安慰般的握住他的手。 一家人,就这样团圆了,虽然他们看不见他,可他能看见他们,陈一青眼底有些湿润,而这一切,只有叶微知道,总算有个人知道了,这也算得上是真正的团圆吧! 周桐花忙着收拾农具,要回家做顿饭款待孩子们。 叶微看着青哥,青哥点头,得到青哥的同意,叶微招呼小免及邓军,邓军肯定愿意去了,反正现在回家也没什么事情。 小免自然想跟着叶微,小免跟着叶微,许傲然肯定没得选,再说他去叶微家还是青杏家,没多少分别,所以就听他们的。 菊花娘激动的丢下锄头,奔过来要帮桐花的忙。 车停在机耕路上,一行人又是拿又是拎,将能用的东西带上,浩浩荡荡向青杏家而去,最开心的是陈青杏,她笑的眼都没了。 不停的喊田里的人,请他们都去他家吃饭。 许傲然站在院子里,看着门头上被晚风吹起的茅草陷入沉思,虽然他也见过这样的木砖草混合结构的房子,可真切来到这样的房子面前,他还是很吃惊。 村里条件是差,穷也是真穷,但也没几家还如他家这般穷,其他人家基本盖上了青砖瓦房,虽然房内也没几件像样的家具物件。 陈青杏家厨房设在东侧,挨着东山墙盖的一间小小脚屋,边上是猪栏,猪栏外边是茅厕,一间比一间简陋。 进了屋,陈一青默默看着相框中的画像出神,叶微站在他边上,轻轻挽住他的胳膊。 “微儿,我没事!”陈一青握住叶微挽在他胳膊上的手,说,“这张画像,是我上小学时画的,那画师是邻居请来给爷爷奶奶们画遗像的,看到我,说我长得好,便顺手给我也画了一张,钱都没收。那个暑假我就没了。”陈一青仿佛在叙说别人的往事,可叶微听了,特别揪心。 “以前鬼力不够,我进不了家门,只能在门外看着。”陈一青似乎对能进家门很是感慨。 叶微自是听老人们说过,家里有家神,门上有门神,普通的鬼怪之物是进不来的,叶微只觉得一阵心酸,她将头埋入他怀里,那里冰冷一片,没有心跳。 “我已经把你十岁的模样记在心底了!”叶微说。 “傻!你要看到十岁的我,只怕不会要我吧!刚过万人嫌的年岁!”陈一青笑着摸摸她的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 “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家我曾来过,那几片亮瓦,我似乎有印象。”叶微模糊的说,但又实在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来过。 陈一青也没多说话,而是带叶微向房间而去,西边那间,现在已经是青杏的房间了,叶微曾在这里换过衣服。 看着房间的布置,陈一青笑笑,这里的一切,还是他在时的模样,然而时过境迁,小时候觉得还可以,现在只能用一个词形容,就是简陋。 房子还是原来的老房子,父亲陈向东老实憨厚,只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硬干,不懂经营,一年辛苦下来,也只够一家人吃饱肚子,母亲周桐花体弱多病,妹妹年幼,一家人日子过的甚是凄惶。 旧衣柜门上装了一面镜子,镜子边上还印了荷花,因用的时间久了,镜面有些斑驳,叶微抬眼看向镜子,那里面出现的,只有自己。 陈一青看着镜子里的人,抬手轻轻抚抚她的头发。 镜子里,只看到叶微的头发微动。 青杏在厨房里帮忙,周桐花激动的手足无措,话都说不成句子,更不知该从哪里忙起。 菊花娘帮她将许傲然拿过来的东西整理,发现他买的实在太多了,堪比他们村的小店。 青杏将菊花娘整理的菜收拾好,放进菜篮里,准备拿到池塘去洗,邓军忙替她接过菜篮提着,青杏看了邓军一眼,眼底含着笑意,邓军则满面春风,提着菜篮屁颠的跟她后面出去了。 菊花娘看着两人的背影,笑得颇有深意。 许傲然和小免在堂屋里收拾桌子,将桌椅擦灰,许傲然自觉在家都没这么认真做过家务,拿了扫帚将地也扫得干干净净,土做的地面因为经常打扫,干净得泛着黑耀石般的光泽。 但他很开心,开心的不仅是因为他能这样接地气的活着,而是能与心爱的姑娘在一起,空气都是甜美的。 小免将堂屋后墙边茶几收拾干净,见有两个空酒瓶子,她看着两个空酒瓶子出神,许傲然收拾好拉着她的手到门口菜地里,为她摘上一把金黄色的菜苔花。 金黄的菜苔花捧在小免面前,小免有些不知所措,手在衣服上揉搓,许傲然拉起她一只手,将花送到她手上,小免接过花,送到口里咬上一口,许傲然来不及阻止她,只得慌乱的吻住她咀嚼的唇。 这一幕被洗完菜回来的青杏和邓军看了正着,两人红着脸含羞而笑,忙闪身进屋,生怕打扰到他们。 邓军看看青杏羞红的脸,心内闪过一股莫名激动的情绪,从来没有过,却十分欣喜。 第60章 失散的妹妹八 小免没有姓,跟了叶微才姓叶,她告诉桐花和菊花她叫叶小免。 叶小免在厨房里这里看看那里瞅瞅,对什么都好奇,就连一个普通的盐罐子,炒菜的铲子,烧火的钳子,她也要拿起来瞧上一瞧,炒好的菜她也认真看着,想吃。 菊花娘便夹一筷子喂到她口里,她吃得欢,对着菊花娘眯眼笑。 “这是谁家的姑娘,还真是好看哩!”周桐花和菊花娘都赞叹着。 青杏忙说:“她是叶微的妹妹,叶微是我同学,嗯?叶微呢?”青杏探头看看屋外。 只有小免不管不顾,吃得欢快,边吃眼睛还四处瞅,问这问那的,开心得不行。 大家都看着她笑,菊花娘说:“叶微可是叶湾叶运州老师的女儿?她妈是灵秀姐?听说她家还有两个儿子,这两儿两女,幸福着呢!小免呀!你咋这么可爱呀?什么都好奇,盐罐子也没见过,是不是你妈妈从小都不带你出来玩呀?” 小免自然对妈妈这个角色不是很熟悉,并不做理会,而是认真看着菊花娘将一盘盘菜炒好盛盘子里,摆了一锅台。 又见周桐花在灶下烧火,将烤熟的红薯从灰里扒拉出来,觉得很好玩,便挤到灶前,伸头向火里瞅,被许傲然一把揪住胳膊给提溜出来。 怕她烧着兔子毛了。 小免便听话的窝在许傲然怀里,不过还是在许傲然的保护下,探索着这个陌生又新奇的世界。 邓军与青杏在堂屋摆桌椅准备开饭,出来才发现天色已经暗下来,西边天空中最后一抹红消失了,堂屋里的桌椅已经安排好,筷子碗也摆好,陈向东坐在桌边,听着厨房里的欢声笑语,满足的点上一支烟。 烟雾在室内袅袅缱绻。 “爸,可不敢抽烟了!”陈青杏杏眉皱起,立刻反对。 陈向东自觉身体无碍,甚至比之前更好,但他还是听话的将烟拿下来,看着邓军笑笑说:“还是小邓送我的烟,就一根,扔了可惜,抽来玩,不抽了,不抽了!” “叔就抽一根,应该不要紧!”邓军看着陈青杏,这姑娘眉头皱起来的模样还真可爱,他看着有些移不开眼。 “那就抽这一根!以后不许再抽了,你也不许再给他烟!”陈青杏顺着邓军的话说,看到茶几上插在瓶中的菜苔花,有些意外。 菜苔花她见太多了,可这样插瓶,插的很好看,还是第一次见,自然,在城里打工,也见过男孩子执花追求女生,那抱的可是玫瑰呢! “好,都听你的!”邓军温柔一笑,忙答。 陈向东将烟猛抽几口,扔到地上,用鞋底碾灭,看着面前一起忙碌的几个孩子,眯了眯眼,有些意味深长的舒了口气。 “叶微,你怎么不开灯?”陈青杏看着自己房间漆黑一片,她知道叶微在里面,便走过来问。 “哦!”叶微哦了一声,想从陈一青怀里挣扎出来,却被越搂越紧。 陈一青的下巴摩挲着她的脸颊,唇不断在她脸上滑过,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 见有人答应,却没人开灯,陈青杏本准备进去将灯打开,只见门口有人踢踢踏踏走路过来的声音,口里似乎还哼唧着什么。 只要一听,陈青杏便知来的是陈桥的“名人”陈减,陈减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蓬着一头乱发,褴褛着衣衫,看着似乎有三四十岁的模样,手里总拖着跟竹棍,竹棍被他一直抓着,竹节都磨得温润,竹棍最下端也磨毛了。 看见陈青杏,咧着口笑,晶莹的口水在暮色里显得分明。 陈青杏皱皱眉,怕他打扰到今天的客人,忙笑着对他说:“减叔,天黑了,回家吧!明天来玩!” 不知陈减是听到还是没听到,只见他看着陈青杏笑得欢,然而,没一会,他的笑容渐变的僵在脸上,眼神惊恐到似是看到什么了不得的怪物一般。 陈青杏还没回过神来,这人便瑟缩着躲进墙角里,口里喃喃着:“有,有鬼!” 听到这话,让站在陈青杏身后的叶微吃了一惊,她看一眼身边的青哥,只见青哥淡淡的看着叶微,眼神一丝一毫没分给其他人一眼,仿佛能看到他并不是多了不得的事情。 触及到叶微紧张的眼神,青哥微微一笑,算是安慰。 “这疯子,又乱说话了!”菊花娘跟周桐花都端菜出来,听见门口喊有鬼忙出来查看,菊花娘说,“前些天还说在池塘边看到一红一蓝两个红衣女鬼呢!” “女鬼打她!”陈减指着青杏背后的叶微说,他一开口,晶莹的口水便如蛛丝般滑落。 叶微怔得说不出话来,青杏忙懊恼的跟周桐花说:“妈,你快让他走!别吓到叶微了!” 周桐花这才站出来,好言好语劝陈减:“减叔,我给你盛碗饭,你带回去吃吧!你在这,会吓着孩子们!” 陈减傻归傻,在村里的辈分还不低,孩子们都喊他减叔,逐渐的,大人也跟着孩子喊他减叔了,其实,他年纪并不算大。 减叔成了他的代名词。 陈减缩着根本不敢出来,别提走了,眼神一直惊恐的看着叶微,只有叶微知道,他应该看的是叶微身边的青哥。 叶微忙进屋,刚转身,差点撞上正从屋里奔出来看热闹的小免,许傲然忙将小免拉住,这才没直接贴到叶微身上。 “姐,是不是有好玩的?”小免笑得很甜,但笑容触及叶微身后,骤然收敛,忙跳出门槛,看到角落里正在喊有鬼的人笑开:“嘻嘻,鬼来咯!”小免张牙舞爪的扮了个鬼脸,这可爱的模样不仅没让陈减吓跑,竟是让他似是看见什么好玩的物件一般,跟着傻傻的笑起来,口水又下来一大滩。 青哥将叶微挽着挡住视线,不然叶微怕等会饭都吃不下去。 周桐花给陈减盛了一碗饭,夹了许多菜,还有筷子,给他端着,让他回去,叶微正想找机会问问他倒底看到什么了,被人抓住胳膊。 第61章 失散的妹妹九 菜摆上桌,菊花娘不肯与他们同吃,要回家,桐花见留不住,便给她盛了饭菜带回去吃,村里人都是这般,谁家有事互相帮忙,帮完忙饭也不吃人家一口就走。 双河村这边的席面规矩是四方桌东面为尊,西面次之,两头最次,因来的都是年轻孩子,所以还是陈向东与周桐花坐最东面,西面本安排许傲然和邓军,可许傲然想跟小免坐一起,便坐到北面,邓军与青杏坐南面,叶微坐西面,边上正好空着一个位子。 见空了个位子,周桐花说:“青杏,去看看你小叔可在家?”小叔便是陈向北,与他们一起送陈向东去医院的,叶微听到这样问,眉头微皱,表情有些不自然。 “叶微,你可是哪里不舒服?”青杏关心的问。 “没有,就是有点饿了!”叶微抬手揉揉眉心,答。 听得叶微说饿,陈向东忙对周桐花说:“孩子们都饿了,别去找向北了,吃饭!”周桐花也歉意的说:“吃饭!吃饭!” 陈向东将珍藏的酒拿出来,是一瓶52度的高粱大曲酒。 许傲然正准备说要开车不喝酒,没想陈向东似乎猜出来他的想法一般说:“今儿个高兴,晚上都喝一杯,不让你们喝多。” 这时候还没有酒驾一说,只要不是醉的分不清方向,喝完酒开车也是有的,像邓军拉货晚上在人家吃饭,也会喝上几杯,暖暖身子。 青杏在每人面前摆上一只白瓷酒盅,村人喝酒都是用白瓷盅,小小的,装不了多少酒,酒也是小口小口喝的斯文,能喝的一口一盅也能干,不能喝的一盅慢慢抿,能喝很久。 见叶微边上放了碗筷,没人坐,青杏怕挡着叶微坐,准备收走一套,没想叶微伸手拦下,还从青杏手中拿过一只酒盅放下,带着份唐突后的歉意说:“不好意思,多摆一套餐具,叔叔出院是喜事,咱们逢个八,喜气!” 逢八逢六都是吉利的数字,村人都喜欢这个数字,青杏便笑着多放一套,还给酒杯斟上酒。 小免不时看着叶微和叶微边上,不过她不会说,也不敢说,不过想来,她就是说出来,大家也不会信。 你要告诉人家你现在正与一只鬼坐在一起吃饭,人家不骂你是神经病才怪! 陈家人肯定不会想到,他们一家四口,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团圆了。 邓军和许傲然陪陈向东喝酒,才喝两盅,陈向东的酒盅便被周桐花夺过来,放到自己面前,向他投以嗔怪的眼神,陈向东笑着看着她,眼里带着乞求与讨好:“一青娘,我现在真没事了,身体好着呢!都可以给你逮头牛去,让我再喝一口!” 在座的人听了哈哈一笑。 陈一青握酒杯的手骤然一滞,白瓷酒盅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莫名其妙的碎成粉沫,酒洒在桌子上。 惊的大家都愣住,直直看着那只碎成粉沫的酒杯,真的是粉沫,连小块碎片都没有,叶微握筷子的手挥了一下,袖口将自己面前的酒杯带倒,杯中酒泼出将粉沫冲开。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都怪我不小心!”叶微忙抱歉的拿抹布去擦泼出来的酒,顺便把酒杯粉沫擦干净。 陈一青坐在桌上,只能眼睁睁看着父母双亲和妹妹他们,并不能与他们说话或是敬一杯酒,他眼底潮红,一直在控制情绪,可还是被一声“一青娘”破防。 叶微轻轻握住他的手,查看了一下,手没事。 青杏又拿了一只酒盅,邓军把两只酒盅都倒上酒,叶微站起来,恭恭敬敬的敬陈向东夫妇,叶微这杯酒,是替青哥敬的。 小插曲很快被人遗忘,大家聊得正酣,其乐融融。 聊到叶微家人时,周桐花听说叶微有两个哥哥,羡慕至极,忍不住撩起衣角擦眼泪,哽咽着说:“有两个哥哥真好!” 这话一出,青杏和叶微都明白她是想念自己儿子了。 青杏忍不住问:“妈,我哥到底是怎么落的水?” 叶微也想知道答案。 周桐花正想回答,陈向东打断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就别跟孩子们讲了!” 周桐花很听丈夫的话,就此打住话头。 叶微回头看向青哥,陈一青沉吟不语。 邓军为青杏夹了些菜,劝她多吃些,说她这些天辛苦了,陈向北和周桐花看在眼里,喜上眉梢,又刻意问了些邓军家里的人和事。 连小免都看出来这两人有意思,不住的在许傲然耳边问东问西,许傲然一脸宠溺的笑,不管她问多幼稚的问题,他都耐心回答。 “小免,不能喊邓军,得喊表哥!”叶微提醒她,她问那么大声,什么邓军和青杏为什么害羞?只怕门口外面都能听到。 小免对着叶微甜甜一笑:“姐,表哥跟青杏姐是不是一对了?” 这话一出,陈青杏红得快要滴血的脸更红了,她低头说:“话可不能乱说!” 邓军见状,笑着说:“要是真能如小免表妹所言,那是邓军的荣幸!” 陈青杏说:“我去盛饭去,还有谁要盛饭?” 邓军说:“我!” 大家不由自主的笑起来。 叶微发现,与父母辈一起吃饭,聊的最多便是刨根问底的盘问自己的家庭及个人情况,周桐花看着叶微,真是越看越喜欢,在她眼里,这姑娘漂亮,心说话好听,家境好,还有不错的工作,只恨自己两个儿子都没留住,要不然,娶回来当媳妇怕不要太美,不过想归想,自己家这么穷,只怕人家也看不上。 “叶微啊,你现在都工作了,应该谈朋友了吧?” 周桐花问。 这一问,自然吸引了几双想听八卦的眼睛。 叶微窘的满脸通红,看一眼身边同样看着她的青哥,青哥唇角带笑,眉梢微挑,眼睛亮晶晶的,看好戏般想听她会如何回答。 叶微只得老实点头,这点头就是表示有。 “叶微,你不够朋友,这么大的喜事都不告诉我!”陈青杏嘟着嘴表地示不满,却又替她的好同学高兴,“快说说男方情况,长相,工作,家境如何?” “他什么都好!就是太忙了,很难见到!”叶微说,“家人还不知道,请大家替我保密!” 邓军说:”表妹看上的人,肯定不差!恭喜了!“ 第62章 失散的妹妹十 周桐花遗憾的叹了口气:“好姑娘终究是别人家的!青杏啊!你跟叶微是同学,年纪也不小了,我跟你爸没别的要求,男孩自身勤劳肯干就行,家庭条件不论,穷一点也不怕,咱也是穷苦人家出身,挑不得别人,只要你看上。”她强调了一句,“但有一点,男孩不到我家招亲也行,不过,你们得有个孩子姓陈!” 陈向东没出声,但青杏知道,不出声那就等于默认。 陈家只有陈青杏这么一个女儿了,按村人的习惯,是必须招上门女婿的,生的孩子都跟女方姓,继承女方家族的香火。 村里像陈青杏爸妈这么开明的,不多。 听了这话,青杏低头默默吃菜,邓军默默扒了口米饭。 周桐花见没人接话,也默默吃饭。 叶微怕青哥听了难受,偏头看一眼,那里竟是空空如也,青哥不知几时离开了。 叶微四处看看,屋里没有,还借方便出门查看了一回,外面也没有,应该是有事走了。 这人,莫不是听了难受的话自行离开,招呼都忘了打吧? 叶微正有些惆怅之时,远远的,传来几声尖利的叫声,听到这声音,正眯缝着眼打瞌睡的小免都惊醒了,惺忪着眼眸茫然的看着许傲然,许傲然将人环在臂弯里,也转身朝外查看。 声音听起来不太远,还有些熟悉,在竹簧上空盘旋,周桐花和陈向东面面相觑,忙放下碗筷,到门外仔细倾听。 只听得竹巷里有奔跑的脚步声,还有不少嘀咕的声音,夹杂着慌张的“怎么又这样”之类的零星话语。 “发生什么事了吗?”不管竹巷里奔的是谁,周桐花都大声问一句。只听得菊花娘穿透力很强的声音:“陈小狗又过阴了!” 围在门口的几人并不清楚过阴是什么意思,不解的互相看着,周桐花说:“陈小狗能过阴,第三次了。” “过阴是做什么?可是得了什么病?”陈青杏问,叶微似乎有些感觉到过阴应是鬼界有关之事,但她没好问出来。 “就是活见鬼!”陈向东没好气的说,“脑子不好,神经病,一家人生病了不送医院医治,只在家请菩萨。” “话可不能这么说!叶医生有看的。”周桐花忙打断陈向东的话,她向来对神鬼之说抱深信不疑的态度,生怕乱说话得罪了神鬼。 可陈向东不信,每在言语之间带着不敬之意。 见竹巷里一直有人向陈小狗家方向跑,脚步纷飞。 叶微知道,农村人没有多少娱乐活动,也没有后来的电子产品可消遣,农闲的时候,最是无聊,哪家只要有风吹草动,那全村很快便知晓,都争着来看。 看热闹,是人们最为津津乐道和乐此不疲的,看过后,茶余饭后也算有了谈资,甚至还要为没赶上一场热闹而遗憾。 即使在夜晚,打着手电筒,也是得赶去的。 小免听说过阴,觉得无聊,继续昏昏欲睡,许傲然平日忙于事业,哪有精力去看热闹,对于农村人传的神乎其神的这种事也没兴趣。 倒是邓军和陈青杏有些蠢蠢欲动,见周桐花解下围裙,一副即刻出发的意思,他俩自然相跟着,陈向东见他们都过去,忙阻止:“去什么去?家里还有客人在呢!” 客人们混了这么久,又是一群年轻孩子,与青杏关系好,青杏都想去看热闹,周桐花自是坐不住,她问青杏:“你们不去吗?” 听了这话,陈青杏忙过来拉叶微一起:“你知道陈小狗是谁么?” 叶微摇头。 “陈巧莲的哥哥!”见叶微还一脸懵,她继续解释:“陈巧莲你不知道吗?也是我们同学呀!班里每次考倒数第一的。” 叶微的思绪飞到双河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想着每次考倒数第一的是哪个。 “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陈青杏神情滞了一下,放低声音,“我哥就是因她姐没的!” 叶微石化。 原来是陈心莲的家人,那自己是去呢?还是去呢? 叶微他们到的时候,陈小狗家已经围满了人,大家将陈小狗的床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真叫一个水泄不通,叶医生已经在给陈小狗听诊了。 大家都踮着脚后跟,伸长了脖子,只后悔爹娘将脖子生短了。 叶微几人过来,根本挤不进去,只得跟在许傲然与邓军后面,他们往里挤,叶微与小免青杏跟在后面。 人们边看边小声嘀咕着,大意都是讲有关陈小狗的事。 “晚上吃饭还好好的,吃了两大碗。。。” “以前不也过阴过嘛!敢情又是哪路阴魂要找他传话呗!” “你看看人,就像死人一样,都僵硬了。” 。。。。。。 后面完全看不到前面发生了什么,所得到的信息是人们嘀咕出来的。 但能听到里面的陈小狗不时会说上几句话。 “陈老三,陈老三!”陈小狗喊,声音暗哑,完全不是平时陈小狗的声音,听到喊,陈老三忙向前挤过去,人们自动给陈老三让开道。 “在呢!”陈老三抹了把莫须有的汗,忐忑不安的挤到陈小狗边,陈小狗第一个点名叫自己,不知陈小狗过的阴魂要与他说什么,不安的在脑海里思虑一番,有没有干过什么坏事,让阴魂知晓的。 这一思虑,竟是思虑出一脑门的汗来。 “你个不孝子,将老子埋在陈家沟里,那沟沿滑一半在水里,我半边身子泡着水,翻身都翻不过来,半边身子泡烂了。” 陈老三吓得双膝发软,跪了下去,哭着大吼一声:“大大呀!” 村人喊爸喊的五花八门,有喊爸的,喊爷的,喊伯的,喊大的,喊爹的,其实喊的都是父亲。 听得陈老三的喊声,大家全部噤声,因为他们知道,陈老三的大大肯定有事要交待陈老三。 陈老三的大大去世十来年了,熟悉他的人听得出来,这陈小狗发出来的,的确是陈老三大大的声音。 陈小狗似乎睡着了,脸色苍白得像死人一般,但他的嘴在动,不知是在复述别人的话还是自己在喃喃自语。 过了好一会,大家屏息凝神得都疲累了,叶微也终于趁他们给陈老三让道的时机,跟在许傲然邓军后面挤到前面,许傲然个高,站在人群里,都能俯视一圈参差不齐的头顶,邓军比许傲然稍矮一些,但也比周围人要高不少,两人挤到前面站定,向两边靠一些,将身后的三个女孩儿露了出来。 “呼。。。呵。。。”陈小狗长长呼出一口气,喋喋怪笑一声,那笑声,不仅是叶微,在场所有人听了,浑身骤然起了层鸡皮疙瘩,仿佛下一刻,他便要起来与什么人较量一番。 还是绝对碾压的那种。 第63章 失散的妹妹十一 叶微挤到前面,便看到叶医生无奈的立在陈小狗边上,医疗箱放在脚那头,听诊器还挂在他脖子上,整个人有些垂头丧气,似乎在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懊恼。 而陈小狗,就是躺在堂屋中间木板搭成的简易床上那个中年男人,如果不是看到他的嘴在动,肯定以为他死了,躺的只是一具僵硬的尸体。 他的睡相跟停床的尸体没两样,僵硬,惨白,光着满是老茧的脚丫,两手交错搭在胸前。 但他的口能动,不时会发出呼气吸气的声音,间隔着说上一两句话,话不多,但每一句都让人心惊胆颤。 他老婆风云挺着不小的肚子在边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几个妇女正在安慰她,让她注意肚里孩子,别哭太伤心伤到孩子了。 “哟呵!来客人了!热闹啊!”叶微确定陈小狗说这话时眼睛没有睁开过,他的眼一直闭着,身体僵硬。 所以, 不知他说的来客人了,来的是什么客人? 不过这话让叶微后背猛然一凛,不自觉的向后退一步,而她身后,是小免。 小免几乎是紧贴着叶微,叶微退她自然也被带动着退,小免的手搭在叶微肩上,一边一只,八爪鱼一般,从后面看起来,叶微似被她抱在胸前紧紧搂着。 小免昏昏欲睡,呼吸热热的吹在叶微耳边,只听小免带着睡意问:“要走吗?”听口气,只要叶微说走,她立刻就转身而去的模样。 叶微的心滞了一下,自得知陈小狗是陈心莲的家人,不知为何,她还是跟着青杏来了,看到现场,她心内不乏怀疑此事可能与陈心莲有关,如果是陈心莲施的法,那么她会针对的人只有一个,就是自己。 她们之间的交易,成了她欺骗叶微的笑话,最终也没得逞,叶微也想看看她后续还要闹什么花样,玩什么花招。 青哥今晚,可是跟着叶微进了家,又莫名不告而别。 他才回来不到几个小时,叶微还没来得及与他好好说说话,更别提查看他身上有没有伤。 青哥突然不告而别,自然也与鬼界的法术有关,他应该是来不及与她告别。 想到这,她停下脚步。 她想看看,陈心莲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 还有什么点子逼自己离开青哥? 叶微将小免的手抓住,让她的手停在自己肩上,整个人睡在叶微背上,小免见叶微如此亲近自己,乐不可支的笑了。 全场人里面,只怕也只有她还能笑得出来。 傻乐! 叶微将身边的青杏向后推了推,自己挡在她前面。 只见陈小狗又仿佛睡着了,半会也没个动静,人们也静默的等着,不过看起来,大家等得都心焦,仿佛他不说话,他们就没有好戏可看。 过了好一会,陈小狗才再次呼出口气,这次,又变成陈老三大大的声音:“把我的坟起了,埋到你妈一起去,你妈那个竹园里黑,她一个人怕,我去陪她。” 这次,陈老三大大的话讲的很长,也算得上顺,众人都听清楚了,陈老三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点头。 “把这事办好,我送你一子!”陈老三大大最后说,说完,不等陈老三激动问话,陈小狗又睡死过去。 大家叽叽咕咕议论起来。 意思是陈老三家现在生的只是两个女儿,目前他老婆又怀上了,如果能如陈老三大大的话,那这第三胎,肯定是儿子了。 叶微不免心内嘀咕:书上说这生孩子在受精的那刻,就定好了性别,还能因处理完一件阴事而改变?疑惑归疑惑,她肯定不会说出来,说出来,在场的人也不会信,他们宁肯相信鬼魂能改变性别,观音能送子之类。 陈老三大大一事出来,自是让现场所有人都相信陈小狗是真的在过阴,这不就被陈老三大大鬼魂附了身。 而且感觉似乎有不少鬼魂在抢着上他的身,谁先抢到谁先说话。 陈老三媳妇默默摸摸自己隆起的小腹,满心期待能生个儿子。 农村体力活重活多,没有儿子也就等于没有劳动力,家里需要儿子干活,与邻里吵架儿子多的人家势力大,不怕被人欺负。 关键女儿是要嫁出去,所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有婆家一大家子要照顾,根本分不开身来照顾娘家,而儿子就不一样,是会娶了媳妇回来,照顾家里的老人帮家里干活的,给家里传宗接代,养他们老,死了给他们送葬的。 因这些客观原因,所以农村重男轻女的思想像一根无形的绳索一般,绵延不绝,任你如何宣传生男生女一样好,那都改变不了他们根深蒂固的思想。 毕竟,对于生活,每个人心中,自有自己的一杆秤在称量着。 所以,即使学校围墙上写着猩红醒目的“生儿生女一样好!养儿养女都防老!”这样的宣传标语,实际上,这种思想还是存在的,特别是老一辈,短时间内,哪那么容易改变? 小狗娘忙擦着眼泪问儿子:“小狗啊!还能找找你那可怜的妹妹?看她过的好不好?” 听了这话,周桐花浑身一震,陈小狗妈妈问的自然是她女儿陈心莲,而陈心莲就是与自己儿子一青一起落水淹死的。 因为当初两个孩子抱得太紧,捞上来的时候,死的时间已经很长了,浑身僵硬,除非扯断胳膊扯断腿的肢解他们,不然根本分不开,不得以,只能合葬在乱葬岗。 因合葬这个原因,让两家人心照不宣,周桐花与小狗娘平时关系自是与别家不同些,经常一些吃食,物件也会想着给对方互相送一些,两家原本只是普通邻居,却因为两孩子的事,亲近许多。 小狗娘话音刚落,周桐花忍不住撩起衣衫擦眼睛,陈向东抿口不语,眼神里有明显的凄楚与失落。 叶微将小免的手握紧,都握红了,小免靠在她肩上睡意蒙蒙,许傲然在后面护着她,怕她睡着掉地上摔着。 只听陈小狗咽喉里似乎有呵呵的声响,没一会,还真有个女声细细的冒出来。 “妈。。。您找我?” 这一声妈喊的,小狗娘张口就哇哇大哭起来,儿啊肉啊的乱叫着,随意将鼻涕眼泪抹到身上穿的旧碎花衣衫上,哭声极为凄惨,让现场所有为母亲的都忍不住暗暗垂泪,周桐花忍不住轻啜出了声。 那声妈喊的,让男人们也禁不住心下一片凄然。 第64章 失散的妹妹十二 小狗娘哭道:“儿啊!真的是你吗?你过的好吗?那边冷不冷?有没有饿着冻着。。。”小狗娘似是要将所有问题一次性问清,生怕不问她就走了。 陈小狗又似睡着了,过了几分钟才再次出声:“妈,我与青哥的事,拖了这么多年,不用再等了,你得做主办了!” 此话一出,人们俱是惊讶,但他们自是明白她的意思。 农村以前不乏有给死去的孩子配冥婚的,觉得活着的孩子到了年纪要结婚,死了的也不能例外,让他在阴间娶了亲,也能好好过日子,了却家长的担心与牵挂, 父母们觉得孩子即使死了,在地下总也算有人陪着,不孤单了。 不少人家的冥婚办的比人婚还要隆重,也是各项程序都不少,亲戚们还要送贺礼随份子钱。 这些年随着国家的大力宣传与禁止,农村不许搞这些封建迷信活动,这种风气有所收敛,已经多年没有过了。 至少自叶微出生后,她就没见过。 以前配冥婚,都是家人主动提出来的,他们并没有渠道知道死去孩子们的想法,而是由村里的神汉神婆们主持操办。 没想到,陈心莲却是鬼魂提出来的,这自是与家人主动为孩子操办不同。 村里有条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死者为大,就算出殡队伍遇上成婚队伍,那成婚队伍也是要主动礼让的。 而人在将死之时所提的一切要求,家人都会尽力满足,尽量让他们不带遗憾离去。 所以,陈心莲主动提出的这个要求,不出意外,家人,包括陈一青家人,也是不会拒绝的。 他们过世十二年,当年十岁的孩子,现在二十二岁,在农村,二十二岁算得上大龄青年,跟他同年的孩子都满地跑了。 要配婚也是合适的。 小狗娘哭声更大了:“儿啊!那你想怎么办啊?我们肯定听你的呀!”这话一出,周桐花与陈向东自然不好拒绝,死者为大,死者提出的要求,而且是她主动嫁入自家,只要能成全,肯定得成全,不然,谁都怕死者的鬼魂回来索命报仇。 陈小狗似又睡着了,看起来,他过阴过的很费力气,过了好一会,才又从喉咙里发出汩汩的声音来,大家侧耳倾听,才听得女声细细的说,仿佛有些害羞:“村里娶亲怎么办,就怎么办,所有程序一项也不能少!嫁过去,我的名字,要上族谱!” 村里正常结婚都是这样,完婚后新娘的名字会写到男方族谱里。 入族谱这是千百年来流传下来的,因为老早根本就没有去民政局办结婚证一说,只是在亲友们的见证下,行了婚礼,将女方名字写入男方族谱,人们才真正承认他们是合法的夫妻。 陈小狗闭着眼睛,却将脸动了动,偏向叶微所在的方向,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人们心里都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村里又要办喜事了。 叶微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她很想阻止这件事,青哥一再跟自己表示,他与陈心莲是不可能的,他们不过是落水后都当对方是自己的救命稻草,而相拥在一起,不能因为救人抱在一起便结成夫妻吧! 她的内心深处也认为,这样的捆绑是不道德的,因为他们并不相爱。 可苦于自己无法表达,也无法证明。而村人结婚,又有几个是因为相爱才结婚的?不都是见了几面,没问题便在一起结婚生子,许多人怕到老了,也不知爱是个什么玩意儿。 如果让两人变成现实中的亲家,那再想干涉这事,更是难上加难了。 他们成婚了,如果自己再与青哥来往,那自己真成了名副其实的小三。这样的小三,会被世人唾弃的。 叶微急得眼泪都要下来,身子忍不住微微颤抖。 越着急想办法,可脑中却空白一片。 青哥一直没来! 他到底做什么去了? “不能!”人群里突然冒出一句。人们看西洋景般齐齐转头,只见傻子陈减乐呵呵的站在门边,看到人们全问转头看他,他竟是正了色,认真的说:“陈一青不能娶陈心莲!” 虽然知他是个傻的,少了不知几根筋的那种,可这会儿,人们还是想听听他会如何说,就算是个笑话,大家也想听。 有人问为何? 只听陈减朗声说话,模样到不像是傻的:“陈一青是为了救陈心莲,被她死死抱住不放,这才淹死的。”这话里之意,也就是说陈一青是救人,救不到人他本可以自救,但因为陈心莲死死抱着他不放,让他失去自救的机会。 也就是说,陈一青是被陈心莲给间接害死的。 这话一出,尽管是出自一个疯子之言,大家还是瞬时惊呆了。 当年,他们死在一个午后,人们大都躲在家里或是围在哪个树荫下乘凉,并无人亲眼见到,听到有人喊落水,奔过去的时候,两个孩子已经沉入塘底死好一会了。 捞起来后,两人身本僵硬,却紧紧相拥,扣得铁紧,这情景,让在场所有人泪奔,没忍心拆开他们。 自然,那个时候,同情陈心莲的更甚陈一青,因为男孩子十岁的年纪正是淘气捣蛋的时候,而女孩乖巧听话。 “你个疯子再胡说,小心我撕烂你的嘴,打断你的腿,信不信?”陈小狗的爹妈同时发飙,叫嚣着向陈减扑去。 口里哭叫着:“我闺女都死那么惨了,你个疯子竟然造谣诬蔑她,往她身上泼脏水!看我不撕烂了你的嘴!” 疯子陈减吓得转身便跑,可哪里跑得掉,被外面站着的人七手八脚给拿住了,反手扣着跪在地上,只等小狗爹小狗娘来撕他的嘴。 疯子的胡言乱语本没人会信,可他当着陈一青爸妈还有一众邻居的面,如此诋毁自己女儿,实在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所谓饭可以多吃,话不能乱说。 冲过去的人们七手八脚将陈减身上本就破烂不堪的衣服撕的更是衣不蔽体,拳头如雨点般落在他身上,小狗娘冲过去直接将陈减的脸上抓出几道深深的印痕,陈减被抓得嗷嗷叫,破皮的地方显见的出了血。 有打的自然也就有拉架的,人们乱成一团,甚至混战起来。 “打死他!”小狗娘凶狠的吼道,她被拉扯得披头散发,双眼血红。 第65章 失散的妹妹十三 “姐姐,疯子打架,不好看,回家睡觉啦!”小免被吵醒,不满的嘟囔着,人群纷乱,许傲然和邓军不仅要护着叶微小免青杏及青杏爸妈,还得格挡胡乱挥过来的拳头,实在分不出手来帮陈减,想来这疯子平时也没少挨打,只见他蜷缩在人群中间,双手护着头,在人堆里滚来滚去。 陈减家族的人自然会护着他,参与到斗殴之中,但毕竟来的人少,他又是疯子,所以拳脚也没少落到他身上。 叶微看到,躺在简易床上僵尸般的陈小狗,此刻僵硬的脸上勾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狞笑。 而站在他身边的叶医生,已经加入拉架行列,叶微看到,他替陈减挨了好几拳头,平日里梳理得顺溜的发型有些纷乱。 菊花娘裹挟其中,头上都被打起了包,痛得嗷嗷直叫,吼着谁打的我?拉架和打架的现在根本分不清应该打谁不应该打谁,因为一个不小心打到别人,那人就会还手打过来,本来是多对一的架,现在变成群殴。 好在,都只是赤手空拳的肉搏,而且,乡里乡亲之间,没人会下死手打,大多不过发泄般的撕扯衣服头发,拳头尽量会避开致命处。 整个看起来,打是打得起劲,倒又像是无聊的人们玩的一场游戏,打完了,睡一觉醒来,腿脚轻爽了,大家又是好邻居好亲戚。 “别打了!别打了!”叶微与青杏他们站在边上喊,躲到一边的人也喊着让别打了,可里面打的正酣,特别是几个年轻小伙子,什么事都不知道, 见有人打架,兴奋的加入打架行列,见人就打,都不知该打谁不该打谁,只见人堆里拳打脚踢,撕扯头发衣服的,实在打不过还有咬人的,吼叫得哇哇响,哪里听得到他们的喊话。 许傲然和邓军见陈减睡在地上,抱着头,现在人们打架的方向已经不是冲着他了,他睡在地上,被打架的人踩来踩去,两人忙奔过去,将陈减拖出来。 陈减没事人般的爬起来,汲拉着破了后跟的鞋,灰溜溜跑了,临走之时,还看了叶微和小免一眼,眼神里有些狐疑。 人们从陈小狗家门口打到他家外面的晒场上,好在都只是肉搏,没有实质的伤害,叶微听见还有打架的人在笑,估计是看到有人被打得鼻青脸肿太好笑了吧! 不断有清醒的人退出打架拉架行列,像叶医生,刚出门口他便停了手,成为围观者,打架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陈小狗父母和几个爱惹事的年轻人,人们打到最后,不知谁问了一句:“那个傻子呢?” 整个打架群体瞬时停了下来,是呀!他们打架拉架就是为了陈减那个傻子,他们打的正酣,傻子却不见了。 小狗娘一边用手指梳理着乱发,打一架脾气倒是发泄了一通,心下畅快极了,可发现少了人,特别是最关键的陈一青一家人不见了。 他们一家可不能得罪,自己女儿与陈一青配婚之事,还得他们家同意,主动走程序才行,他们现在走了,算个什么意思? “怎么人都走了?”小狗娘问,“桐花姐呢?” 架打结束了,总有人受了些皮外伤,自然,乱斗中哪里知道伤是谁揍的,有看到是谁揍也会找到那人说上一嘴:“你看看,腿都让你踢青了!” 那人会撩起衣袖:“你看看,你不是把我胳膊打肿了?还咬了我一口,你属狗的呀!” 两人各自有伤,相视哈哈一笑,这仇也就过了,邻居还是邻居,亲戚还是亲戚,之后该干嘛还干嘛。 菊花娘见问了没人回答,便说一句:“向东哥刚出院,肯定是回家困觉了!” 回家的回了家,不肯回家的依然围观。 叶微他们带着陈向东和周桐花回家,走在竹园巷里,叶微扶着周桐花,青杏跟邓军扶着陈向东,许傲然牵着小免,一只手电筒发出微弱的光晕,照着几个人的脚一前一后的走着,周桐花到这时才忍不住泪流满面,但她没敢哭出声来。 不时的哽咽一声,大家还是听得清楚。 “爸,妈,我们应该带减叔过来问问清楚。”青杏明显对陈减的话用了心,这么些年来,虽然对于哥哥的死很伤心,可毕竟没人亲眼目睹他们是如何落的水,因为两个人都死了,大家都说是两人为了捞菱角吃滑下的水,所以也只能接受这个理由。 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不同的声音。 “一个傻子的话,你也信?”陈向东打断她的话,周桐花正伤心难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不是说哥会水的吗?游前河都没问题,更别说一个池塘了,说不定是被她拖下水的呢!就算不是被她拖下水的,可下水救人,一个死命抱着,他那么小怎么拉得动?” “我哥因她而死,还结什么冥婚?迷信!”陈青杏懊恼得很,关键,就算是结冥婚,那各种花费彩礼一样都不能少,在农村,这些都是男方家给女方家的,家里给爸看病已经借了一大笔钱了,哪还有钱去办这些莫须有的亲事? 所有程序一项都不能少,那也就是说要经历相亲,认亲,过门,下聘,结婚这些环节,之后还得一年去她家送三节礼。 若哥哥是因救她而死,本就她家亏了自家一条性命,却还得给她家送钱送礼?任谁也不愿意。 周桐花收了眼泪,叹了口气:“你乱说什么?这事都过去那么多年了。难不成,你不希望你哥在地下有人陪着?算起来,他23岁,虚24岁了,你看跟他差不多大的,孩子都生好几个。” “人死如灯灭,本就什么都没有了,哪需要结什么婚?”陈青杏这句话声音很小,几乎是嘟囔着说的,刚说完,就被邓军碰了下肩膀,示意她不要说。 青杏闭了口。 远远的,一名红衣女站在青杏家门口,自然,她站的位置有些偏远,只在她家厕所旁的草堆边,她的眼神,灼灼而凶狠的盯着叶微与他们。 似乎喷发的火气,要将叶微烧成灰烬。 第66章 失散的妹妹十四 刘灵秀准备上床睡觉,明天便是假期结束开学的日子,叶运州得起早去学校上课,好在天气不算冷,天太冷的话他下午就回学校了。 她将煮粥的米洗好泡上,明早起来熬粥,咸菜也炒好了,装上两梨汁瓶,一瓶自制腌白菜,一瓶黄豆糟咸鸭,让他带到学校吃。 学校食堂的菜她是吃过的,青菜是水煮出来,其他菜也是缺盐少油,一点味道没有,带些咸菜比较下饭。 学生们一周住校,周一到周六上课,上午四节,下午三节,周六下午只安排两节课,方便学生提前回家,周日下去返校,学生回来除了换上干净衣物,带上米过来换上学校的饭票,也会带咸菜过来,只有咸菜经留,新鲜菜吃不了一两顿便馊了,自然,条件好些的学生也会花钱打食堂里新鲜的菜吃。 叶运州靠在床头看报纸,这是他睡前习惯,经年不变,房间里25瓦的灯泡扯了根长线挂在他床头,还安了个自动开关。 刘灵秀不识字,她钻进被窝,将枕头向上靠靠,也与他并肩而卧,也不管他看报纸,自顾的说一些家长里短。 “听说村里又安排挑坝,要将前后河坝加固,我们家这块也在加固行列。”刘灵秀说,她拿起床头椅子上的水喝了一口,温度正好,递向叶运州,叶运州接过来喝了两口,又递回来,刘灵秀将杯子放回床头,拧上盖子。 村里几乎每年都会在冬季雨水稀少的季节安排挑坝,也就是将屋外地里的土一簸箕一簸箕的挑到坝上来,如果河水干涸,便将河底的淤泥挖出来,既清理了河道,又加固坝宽及高度,为来年雨季阻挡洪水。 还会安排大伙去清理田沟,将沟里的淤泥清理出来,铺到边上的田里进行沤肥,沟渠清理出来方便蓄水灌溉。 这是利民的好事,只要村里和堤委会一通知,没有人会反对,除了家里没有劳动力的,其他都参加得很踊跃。 叶运州说:“征儿现在木工活计不少,听说找他的活都排到年底了,应该没时间,香荷快生了,你得照顾她,出不了劳力,还是给钱吧!” 刘灵秀心疼的说:“那得出不少钱呢!” 村里挑坝这事是集体劳动,去挑的人挑一天村里会给他们发一根木签,到时根据木签的多少算土方,每家都有土方任务,完成任务后再多挑的,超额的还可以换算成钱自己得,如果家里出不了劳动力,那就得出钱买土方。 冬季田地里没什么活计,闲在家里人自然愿意去挑坝挣土方换钱,一起干活,还可以说说笑笑,快活得很。 “我看红星妈都说要让红星去挑坝,那不过十四岁的姑娘,等微儿周末,她也可以去挑一天,她要不去,我去。” 叶运州叹了口气,方想起来:“她怎么还没回来?这野丫头,越来越不着家了。” 刘灵秀将枕头摆平,准备睡下,听见问说:“她也没到处野,听说是同学家人生病了,邓军说今天能回来,谁知又是什么事绊住了?你呀,也该好好说说她,哪有女孩子放个假,影子都见不着?” “这话该你说!”叶运州放下报纸,折叠好放床头柜上。 “我说的她可听?前两天金贵妈还过来打听,说她娘家侄子想过来看看她,她侄子在黄中当老师,比她大五岁。” 叶运州叹了口气:“还小呢!刚毕业,一点教学经验都没有,过两年再说不迟!” 正说着,只听屋后有汽车停车的声响,接着有人叽叽咕咕说话,刘灵秀睡下的身子探起来倾听问:“可是微儿回来了?” 叶运州说:“过路的!” 没一会,便听到院子铁门有开锁的声音,叶微见家里爸妈和嫂子房间还亮着灯,说:“他们还没睡!” 小免早困得眼都睁不开,听说到家了,这才勉强睁开眼。 叶征与香荷的房间在一楼东面,离铁门最近,爸妈的在西面,叶微和叶笙的在楼上,听到动静,香荷在房里问一句:“可是微儿回来了?” 叶微忙答:“是我,小嫂还没睡呀!你别出来!小心身子!” 铁门打开,叶微带着小免和许傲然进来,许傲然本来是想着好好见见未来的岳父岳母,没想到搞到半夜才过来,都不知要如何见了。 只听大门开栓之后,吱呀一声打开,刘灵秀披着衣服出来,见叶微还带了人,愣了愣。 叶微有些抱歉的看着刘灵秀:“妈,你先睡,我朋友,我带他们上去,明天再给你介绍!” 许傲然已经客气的喊了声:“阿姨好!” 小免睡的迷迷糊糊的,被许傲然搀着,什么话也没说。 如果仅仅只见到许傲然,刘灵秀肯定忍不住会多想是不是叶微谈恋爱了,这男孩高高大大,彬彬有礼,是难得一见的帅小伙。 但见他半扶半抱着个女孩儿,便没多说什么,再说她知道叶微的为人,她是不会乱来的,便微笑着点头,嘱咐说:“你大哥房间空着,可以睡!热水在厨房里!” 叶微点头,让刘灵秀去睡,别冻着,便带许傲然一起送小免上楼,她家楼梯建在走廊里,紧挨着厨房,厨房顶是平顶,经过厨房顶,到楼上走廊,楼上三间房子也是独立进出,门都开在走廊里,所以,进房间不用打扰到其他房间的人。 叶微房间在西面,最东面是叶笙的房间,中间房间以前是叶征住,叶征结婚搬到楼下,这间房便成了客房。 两人将小免送到中间客房,小免见了床那是睡着扔掉都不知道,叶微看着小免那夸张的睡姿笑着说:“她还真是心大,在哪都能睡着!对了,许傲然,你等会睡我大哥的房吧!他们在梅山,不常回来!” 许傲然自然同意,叶微家楼房盖的虽然简单,室内陈设也简单,但干净利落,地上铺着水泥,行了一路,觉得这是村里最好的房子。 再说,有小免在,就是茅屋他也愿意。 叶微奔波几趟,去厨房给他们打来洗漱水,那时还没有太阳能热水器之类,洗漱都是用盆,叶微将小免擦洗干净,脱了外衣,盖上薄毯,小免都没醒。 等一切忙好,叶微躺下,才能净下心来梳理一些事情,她发现,今晚所谓的陈小狗过阴,明显就是陈心莲搞的鬼,她骗叶微离开青哥的计谋因陈向东突然生病未成功,青哥又完好无损的回来了,骗局不攻自破。 现在又借过阴要求阳间父母为他俩结冥婚。 如果阳间都承认他俩是合法夫妻,他俩又是合葬,以后青哥要解决这事,更是难上加难。 叶微轻抚着挂在脖子上的骨哨,她很想吹响,可她知道,如果不是有重要的事情耽搁,青哥是不会轻意离开她的。 他倒底遇到什么事呢? 第67章 失散的妹妹十五 叶家对于这个失散的女儿还真是一言难尽。 刘灵秀第一反应便是叶运州是不是在外面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气得她将锅铲砰砰砸在锅底上,锅底都差点捣通了。 “这孩子说的有鼻子有眼睛的,她就是你女儿,我又没生她,你自己说,你倒底做了些什么?是不是你当年在洪湖县犯的事情?” 最委屈的自然是叶运州了,当初大学毕业之时,他分配到洪湖县工作,的确有姑娘看上他,可他真的什么都没做呀!他可以对天发誓,他对这个家,是一心一意的,对刘灵秀,那也是一心一意的。 两人大清早就在厨房里吵架,叶微甚至都后悔不该直接问他们了,关键她自己也不清楚小免的由来,人家说的地址,的的确确是自家的地址,而且认得自己是姐姐,那么,要不是妈妈生下来给人抱走的,就是爸爸偷偷在外面生的,其他的,也没办法解释呀! 叶运州气得拿筷子的手都在抖,对叶微说:“你赶紧把她给赶走,这个锅我可不背!” 叶微还没说话,刘灵秀接过话头说:“赶不赶走跟你做没做那事可没关系!赶走了就能证明你清白了吗?想当年。。。” “你又来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得提多少年才能罢休?” “你小点声,小心把香荷吵醒了!” 叶微心内暗笑,两人都吵得满院皆知,隔壁小叔二叔家怕都听到了,还怕小嫂香荷不知么?她不出声,只是不好说什么罢了。 厨房里正吵得欢,只听楼梯上传来踢踢踏踏下楼的声音,叶微正待出门查看,只见小免顶着鸡窝头朦胧着眼眸出现在门口。 “姐,我饿了!”声音带着无尽的慵懒与娇嗔,让人听了心都要融化了。 叶微忙过去拉她去洗漱,见爸妈都看着她,叶微只好对小免说:“小免,这是爸爸妈妈!” 小免听了眼眸立刻一改朦胧,泛着惊喜而闪亮的光芒,甜甜的叫着:“爸!妈!”说着就要扑上去拥抱,被叶微拉着转了一圈。 “你看看你,快去洗洗!” 小免的这一声爸妈,竟是让两人心内莫名的颤了颤,心一下便柔软了!要不是怀疑她是对方瞒着自己生的,倒是觉得多一个女儿挺好。 刘灵秀忙给小免盛了一碗粥,拿上一双筷子。 只听楼上又响起脚步声,应该是许傲然起来了。 自制的楼房,隔音效果很差。 等几人坐到一起吃饭,叶运州饭早就吃好了的,但因为小免之事,他多停留了一会,叶微说:“爸,这事我有时间再与你解释,你先去上课吧!” 叶运州的学校还在古河镇,离家十来里路,骑自行车得一个小时的路程。 许傲然说:“我送叔叔过去吧!” 叶运州这才想起这个许傲然来,问:“你一会回哪?” 许傲然看了小免一眼,这边还没完全安顿好,他也不放心离开,便说:“我可以送你去学校!” 叶运州想想,看看时间,说:“不用,晚上回来再说吧!我先走了!” 叶运州一走,小免更是无所顾及,紧贴着刘灵秀一声一声的妈叫的甜,叶微都没这么黏过她,刘灵秀被小免忽悠的晕头转向,心下喜欢,将好吃的往她碗里夹。 叶微也要去上课,吃了几口便放下碗,她把许傲然喊出来叮嘱:“你看着点小免,别让她乱跑!” 许傲然问:“不是说她是你家失散的妹妹吗?为何看着不像那回事?” 叶微说:“就是我家失散的妹妹,爸妈年纪大了,一时想不起来也是有的!” 许傲然看着叶微,淡淡一笑,爸妈年纪大了?怎么看着叶运州也不过四十多岁的年纪,刘灵秀看上去更小一些,就老得没有记忆了? 叶家找回来一个失散女儿的消息不胫而走,湾里的信息只要有一个人看到,那几乎全湾都知道了。 很快的,邻居们便跑来看刘灵秀的新女儿,羡慕他家不仅来了新女儿,连新女婿都选好了,还是个会开四个轮子车的女婿。 就连两个叔叔家也过来看。 从没听他们说起过,太不可思议了,大家看西洋镜一般。 许傲然正在收拾小免的房间,将她房间彻底打扫,让她未来住的舒服一些,顺便看还缺什么,他来的时候给带过来。 见院子里来了叽叽喳喳的一群人,个个磕着瓜子对着刘灵秀问:“灵秀姐,听说你家来客人?” 小免此刻正悠闲的坐在楼上砖彻成的栏杆上晃悠着长腿,看着远处碧绿的田野,田里种上油菜小麦,绿油油的,田埂上的草却枯黄一片,中间镶嵌着一块块镜子般的池塘。 刘灵秀正在用大澡盆搓衣服,满盆灰白色的洗衣粉泡泡,不时还抬头提醒挂在栏杆上的小免注意些,别掉下来了! 香荷坐在她边上,挺着个大肚子,一边与她聊着闲话,一边正在织宝宝的小衣服。 见来了人,两人忙起身让座。 良英奶奶按着香荷的肩:“你就别起来了,这看着快八个月了吧!” 香荷笑着说:“就快要卸货了!” 爱叶大妈将挽在胳膊上的菜篮子放到水泥台阶上,一屁股坐到台阶上,手便开始摘菜,说:“一看就是个大胖小子!你这气色还真好。” 陶小花店都没时间看,托在店里打牌的人帮看着,也跟来看,进了院门便问:“听说你家来了新客人,说是小姑娘,快让我们看看!” 这时,从她头顶上飘下几片瓜子壳,陶小花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姑娘挂在栏杆上,晃悠着细长的两条腿,也正好奇的看着下面来的一群人。 本来从头顶向下扔瓜子壳是会让人生气的,可看了这姑娘之后,她们竟忘了生气。 这姑娘,生的真是好看! 就算得上村里女子中佼佼者的叶微,也没这姑娘好看。 这姑娘,身上有股不似人类能拥有的娇媚,应该说是娇而不媚,媚而不娇,具体是什么样的灵气,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看她一眼,便会浑身一颤,从心里感慨她的美艳,关键,她身上还有一股小孩子才会拥有的稚气感,美艳中有些憨态的可爱。 这时,从房里走出来一个高大帅气的男子,见小免向下吐瓜子壳,柔声对她说:“小免,乱扔垃圾对吗?” 小免跳下栏杆,看着许傲然笑的眉眼弯弯:“不对!”然后把吃出来的瓜子壳放到许傲然手心里。 第68章 失散的妹妹十六 “这便是你家新来的客人呀!是谁家的女孩呀?” “长的可真好看!那眼睛,鼻子,嘴巴,啧啧!可有点像琴香年轻的时候?”谁都知道琴香年轻的时候,那可是村里最美的第一枝花,人们夸人好看都说像琴香。 “那个男的是谁?他们一起的吗?” 听见人问,刘灵秀一时不知要如何跟邻居们介绍,尬着满手的洗衣粉泡沫,香荷更不知讲什么,大家起床时间不同步,叶微早上还没来得及跟他们报备小免的来由,只得埋头织线衣。 小免见这么多人都来了,欣喜的从楼上一蹦三跳走下来,对着刘灵秀问:“妈,家里来客人了吗?” 这一声妈,小免喊得非常自然,让刘灵秀战战兢兢,又心生欢喜,如果真能有两儿两女,凑成两个“好”字,这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她求之不得呢! 自然,这个孩子只要不是叶运州在外胡作非为得来的,早上看叶运州的表现,肯定他是不知道这孩子的存在,至于其他的,她都能接受。 而这一声妈,却让村里这些看热闹的妇女们被雷了个外焦里嫩,他们可是相处几十年的老邻居了,还从来没听说过刘灵秀有两个女儿,难不成是他家叶笙的老婆?可叶笙老婆他们见过,漂亮也算得上漂亮,但有些胖。 自然,还有一种可能,她们都不敢说出来,只得埋在心里,心照不宣。 “灵秀姐,你什么时候生的小女儿呀?瞒得这么紧,我们都不知道!”陶小花问。 “这。。。这不是!”憋半天,刘灵秀终是憋出一句理由来,目前来看,也只有这个理由能服众一些,“这是我娘家姐姐的孩子!跟着微儿喊妈喊惯了!” “你娘家有个哥哥我们知道!不就两个姐姐么?”女人们拉话的兴趣调动起来,真让人难以招架。 刘灵秀这才告诉那些人,她娘家还有好几个姐妹的,因为不是同一个外婆生的,平时她很少提起,叶微的亲外婆生了三个女儿,刘灵秀是最小的,大姨她们也认识,二姨嫁在怀宁本地,而外公在外婆前面还娶过两房老婆,都因病过世了,也留下几个孩子。 这些孩子也是外婆亲手抚养长大。 叶微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个姨妈。 主要叶微早上走的时候,来不及与刘灵秀讲清楚原因,还害得刘灵秀与叶运州闹了分歧,叶运州早上走的时候,将自行车踩得哐当哐当响,以示他的不满与委屈。 “灵秀姐瞒得滴水不漏,还真是能忍的人!”陶小花说。 刘灵秀僵着一手的肥皂泡,尴尬的解释:“这不是为了躲计划生育没敢说嘛,你们也知道,我那些哥哥姐姐不少是吃国家饭的,哪里敢生三胎?” 这个理由勉强能搪塞住眼前人的追问,但刘灵秀只是急中生智这么说,并没有与叶微小免商量,小免本来对这些事不甚在意,也不太懂,只是后面跟下来许傲然满心疑惑。 大家对着这个漂亮又可爱的小姑娘进行一番评头论足,都夸刘灵秀娘家姐姐会生,她们自是见过她娘家姐姐的,就是叶微大姨,可以说,叶微那个大姨连这个姑娘的十分之一也达不上,不知是哪个姐姐能生出这么水灵如天仙般的女儿来? 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爱叶大妈感慨说。 又看许傲然,见许傲然一副富家公子哥的派头,大家免不了又是一番盘问,许傲然没有多少兴趣回答她们的问题,对刘灵秀说:“阿姨,可有什么活我可以做?” 刘灵秀说:“你们先吃饭,早饭还炖在锅里呢!” 许傲然带着小免进厨房吃饭,吃过顺便将碗洗了。 许傲然问小免:“我得回去处理点事情,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小免刚到这里,一切还新奇得很,她喜欢听那些人聊天,喜欢她们夸自己漂亮乖巧,而不是许傲然家人对她的不屑,摇了摇头:“我等姐姐!”走的时候,叶微跟她说让她自己乖乖在家,她上完课就回来。 还说只要她听话,以后可以带她看电影。 农村没有多少夜生活,人们基本还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所以一旦有露天电影,不说整个梅湖圩,更远的村里也有人来看,还有接了亲戚来看热闹的。 所以,放一场露天电影,对于农村来说,那便是如过年一般,自然,看电影是次要的,主要还是各村的男男女女都集中在一起,后生们方便看姑娘,姑娘们也方便看后生,看中了,有当场搭上话的更好,当场搭不上话,事后也会央求媒人去女方家求亲。 这样的集体活动,成就了不少姻缘。 小免自然不清楚这种活动的真实目的性,叶微也不过是看热闹罢,倒让许傲然不放心了,他拿起无绳电话打了几个电话,将公司的事情安排一下,便决定去镇上给家里添置些东西,未来,少不得经常要住在这,办公桌椅肯定是要的,还要给叶微爸妈哥嫂们买些实用的东西。 家里房间够住,平时叶笙很少回来,楼上除了叶微其他两间都是空的,住在这,许傲然与叶运州叶微一样,得早出晚归。 许傲然要去镇上添置些东西,刘灵秀说不用添置什么,家里东西都有,让他别乱花钱,许傲然说:“以后少不得经常来打扰,小免在这,我就将这当成家了。” 刘灵秀说:“只要不嫌弃农村脏,尽管来住,不用添置什么!” 等叶微放学回来,正好许傲然找邓军拉回来一车东西,惊的叶微老早就下车,她将车推到邓军的农用车边上,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们俩将一张张办公桌从车斗里抬下来,邓军口里说:“你让开些,小心碰着。” 一共买了五张办公桌,叶微想着爸妈房间已经有了一张,这往哪放呢?还有一个衣柜,可以放到小免屋里。 楼上中间那间房间只有一张床,叶微和叶笙的房间是一张床加一个大衣柜,叶微房间没有办公桌,批改作业只得用椅子,再坐在一只小矮板凳,办公桌还真用得上。 尽一色的红木漆桌,在阳光下泛着闪亮的光芒,刘灵秀叹着气说:“这得不少钱吧!你们这些孩子,真不会过日子!” 五张办公桌叶微房间一张,小免房间空间大,放了两张,叶笙房间一张,还有一张放到香荷房间。 话是这么说着,刘灵秀自也拿不出钱来给许傲然,只得随他折腾,她看得出来,这许傲然对小免,还真是动了真心的,护她护眼珠子一般。 自己凭空得了个女儿,要是能得个好女婿,自是求之不得。 想到这,刘灵秀满心欢喜,接着又叹了口气,心想,这微儿,要是也能找到个像许傲然这样的好女婿,就完满了。 第69章 露天电影一 露天电影安排在陶小花家屋后的树林里。 陶小花家那边的坝以前听说被冲破过,坝内便形成了叶湾塘,而坝外正好有一截向河外凹进的坝头,坝头上以前建了队屋,后来队屋太过破烂倒了后,便成了一块空地,坝边长满浓密的草皮,预防土质流失,再向下便是杨树林,电影屏幕正好挂在两棵杨树的枝杈上,拉得还平整,放影机正对着屏幕,放影人员正在调试机器。 人们一排排坐在坝沿草地上,由下而上,形成自然的阶梯,前面挡不着后面,场地够大,这里算得上最佳放影场所。 还有调皮的孩子们,爬到树杈上去看的也有。 以前叶微外婆在世的时候,每次放电影,她还会炒些葵花子包成小包过来售卖,现在听说要看电影,刘灵秀也给她们炒上一些瓜子花生,让她们边吃边看。 因为离家近,孩子们很早就将家里的小板凳搬过去占位子,最好的位置上已经摆满了小板凳,等着家里的大人们忙好过来看。 小免没看过电影,觉得新鲜,许傲然为了让她坐得舒服,便想将买来的红木椅子搬过去,被刘灵秀制止住。 “这一到天黑,什么也看不见,全是人,到时椅子被人搬走也不知道,这么贵的东西,还是拿小板凳吧!” 许傲然以前只在电影院看过电影,后来电影也进小区放,但他没看过,听得刘灵秀如此说,便拿了小板凳带着小免叶微香荷她们浩浩荡荡去了电影场,太阳的光芒还斜射在树梢之间,将树影拉得很长,仿佛这些树突然都倒长在地上一般。 然而,就算来这么早,好的位子早就被人占了,不少人沐浴在斜阳下,正嗑着瓜子聊着天,夕阳照在他们脸上,红扑扑的。 陶小花见到叶微几人,忙招呼,她是最忙的,碎花上衣都微微有些汗湿,紧贴在姣好的身材上,里面大红背心若隐若现,她差不多将自家店里的好吃的都打包出来卖,用两条长板凳架着,上面铺了块大木板,位置最显眼,占的场地也最大。 陶小花有两个儿子,大儿子跟叶征差不多大,已经结了婚,找的媳妇是古河镇上的,听说搬到镇上住去了,小儿子比叶微高一级,高中毕业后出门做生意,每每叶微去陶小花家买东西,陶小花都会多给她拿块糖呀糕点什么的,还会当她的面夸自家小儿子今年挣了多少多少钱,回家有多勤快之类。 鉴于陶小花男人叶兴建是村主任,平日里去她家串门的人中,不少家里有女儿的,有意无意会提到儿女婚事,但陶小花都没看上,她似乎对叶微情有独钟,但她儿子叶俊生与叶微上学时发生过一次冲突,两人之后见面基本避开走,互不理睬。 那还是叶微四年级的时候,因为他们一二三年级是在天灯小学上的,到了四五年级才去双河小学上,那天放学回家,同学三三两两的走一处,等叶微几人走到猫塘,只见前面有几个男生正对着猫塘尿尿,吓得女生们忙躲进田沟里不敢出来。 田里油菜花开的正盛,叶微她们躲进去出来的时候头上身上沾一身金黄的花粉,脸上也是,惹得这些男生哈哈大笑,笑话她们是躲田沟里尿尿去了。 女生们的反驳他们不信,还大肆宣扬,闹得女生们羞红着脸头都不敢抬。 只得冲过男生跑到前面去。 见超过了男生,叶微捡起一根枯树枝在地上画了一圈,并在圈里写上“抽水机”三个字,众女生见了,哈哈大笑着向前跑。 听到女生们笑,后面的男生知道肯定是笑他们的,过来一看,顿时气红了脸,他们拼命追上女生,将她们拦下,问是谁写的? 叶微并不知道抽水机曾是男生耻笑叶俊生的绰号,意指他尿得高尿得远,只觉得他们对着猫塘尿尿这事像抽水机,自然,对于十二三岁的孩子来说,他们这时的自尊心是最强的,自然受不得这种侮辱。 叶俊生听说是叶微写的,便趁叶微不注意踹了她一脚,而那一脚,正好踹在叶微小肚子上,疼得叶微当场便蹲了下去,眼泪不由自主流了出来。 见叶微疼得龇牙咧嘴又隐忍不发的模样,叶俊生吓跑了。 为了这事,刘灵秀还专门去陶小花家告状了一番,陶小花当着刘灵秀的面抽了叶俊生两竹梢子。 自此,两人的梁子便结下了,后来见面顶多会互相看一眼,不会说话。 正好此时叶俊生正在帮陶小花整理买卖的摊子,他与陈青杏一般,在外面打工,家里农忙会回来帮忙,而正常农村春播,双抢,秋收这三个时间节点最忙,所以他们都会回来。 刚秋收结束,油菜小麦种下去,天气还不是很冷,所以村里安排大家看几场电影,用来庆祝秋收的胜利。 见到叶微,叶俊生悄悄看了一眼便转开眼神,不再看她那边,陶小花招呼她们坐到他们身边,他默默整理着物品。 叶微一手拿着两个塑料四方矮凳子,一手扶着香荷,香荷一手托着庞大的腰部,挺着孕肚向前走,不时要避开放置的小板凳。后面许傲然一手拿着两只塑料凳,小免走在他前面,两手抓满吃的。 听到陶小花喊,叶微见叶俊生也在,有些为难,但碍于香荷与陶小花家沾着亲,香荷喊陶小花做表姑,香荷与叶征这门亲事,陶小花还在中间牵了线的。 叶微本想坐远些,奈何香荷见了陶小花两人聊得欢,还有小免,见到吃的路都走不动,恨不能直接坐到一堆吃食中间去,只得将塑料凳放边上,占上前后两排位子,这里还是大坝上,离放电影的树远得很,不过只要前面没人遮挡,能看清楚的。 草地上已经坐了不少人,三三两两的聊着闲话,不时发出哈哈的笑声,小孩子们激动的跑来窜去。 坝上没有树荫,虽然天气算不上热,但斜阳晒着,脸上还是细密的出了汗。 但这也掩不去人们秋收结束后脸上的笑意。 第70章 露天电影二 天色逐渐暗下来,从各村来的人颇多,从叶微的角度看过去,算得上是密密麻麻人头攒动,还有不少人在里面穿来窜去,嬉闹的,奔跑的,像着找到熟人一起看的,整个场面像煮沸的粥一样热闹。 电影要放两场,《上甘岭》和《红日》。 叶微听了这名字,有些许失望,不是电影不好看,而是看过太多回了。只不过小免没看过,她新奇着,更新奇与这么多人一起看,许傲然将小免和叶微护在身边。另一边,刘灵秀叶运州护着香荷,叶征做木工还没回来,他天天回得很晚,怕是回来电影要散场。 人们的纷乱直到电影开始播放才安静下来,前面奔来跑去的人总算坐下来了,放映机淡蓝色的光线直直照到屏幕上,屏幕上出现字幕和人物,和着声音。 小免喂糕点进口,忘了咀嚼,连手指一起含着,看的认真。许傲然的视线落在小免脸上,唇角微勾,将人靠得更紧些。 不知是不是看错了,叶微似乎在人群中看到邓军和青杏,身影很像,邓军的胳膊环着青杏肩膀,两人头靠得很近,亲密得很。 叶微转头找大姨,大姨正坐在妈妈那边,她们看不懂电影,只是来看个热闹,正与边上人叽叽说着话。 叶微问大姨:“大姨,邓军表哥来了没?” 大姨很不满叶微突然打断她的聊天兴致,随口答一句来了,便继续与人叽叽呱呱。 可能是人太多,挤在一处特别闷热,没看一会,叶微便闷出了一身汗,她身边还空着个位子,是给叶征留的,算得上还有些空间,但还是热。 叶微回头看看,哇塞!后面坝头上站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全是来迟挤不到好位子的,叶微想出去透口气看来还得过五关斩六将,只得放弃这个想法。 她又喝口水,刘灵秀提醒她:“少喝点。”喝多了要去方便,人这么多,挤都挤不出去,就算挤出去再想挤进来就更难了,只能憋着。 “叶微!”有人拍了一下叶微的肩,叶微回头一看,只见张先笑盈盈的站在她身后,为了不遮挡后面的人,他只得佝偻着身子。 “你怎么来了?”叶微惊讶的问。 张先看看叶微边上的空凳子,问:“能坐吗?” 叶微让他坐下。 张先挨着叶微坐下,见刘灵秀转头看他,他对她笑笑,叶微只得介绍说:“这是我妈,妈,这是张先老师!我同事。” 张先忙客气的喊:“阿姨好!不仅是同事,也是同学!” 刘灵秀高兴的给他抓了一把瓜子。 叶运州只顾看电影,叶微觉得他再看一百遍也还会认真的看,便没再介绍,介绍了他也听不见,因为总有人在叽叽咕咕说话,声音小了根本听不清。 张先伸手拍拍许傲然的肩,算是打招呼。 张先压到叶微耳边说:“你家门口有电影,我都没听你说一声,还是听别人说的。” 叶微往边上偏了偏,说:“我也是回来才知道的。” 小免看了一会有些犯困,吃也吃饱了,便靠在许傲然身上,许傲然将人搂在怀里,问她可回家睡觉,她不愿意,困了也还愿意待在这里,这电影许傲然看的次数更多,以前不仅小区放,学校也带学生看过。 迷迷糊糊之中,小免的眼神不断看向电影屏幕一侧的树林里,这倒是让她睡意全无,许傲然问她看什么,她轻声说:“那里有许多小孩子!好玩!” 许傲然向她指的方向望去,哪里有什么小孩子?小孩子全在屏幕正对面的地上坐着,树上就算有,也是大小伙子,而且也不在侧面,侧面就算上去了,也看不清屏幕! 只当她是困了乱说话,不甚在意。 因为叶微和小免算得上是坐在许傲然和张先前面的位置,张先倒是与许傲然并排,从后面看起来,两人是将她们俩护在怀里一般。 刘灵秀不断看向张先,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个男孩子,不过到是听叶微提起过,因为叶微到安市上学,说到了梅山可以与同学一起去学校,那同学里便有个叫张先的男孩。 只是不知这个张先怎么也分配到梅湖村小了,似乎听说他家在县城,条件还不差。 人各有志吧!刘灵秀想,她其实也猜不透叶微为何要回来,她原本的心思很小,只希望叶微能分到镇中心小学,与爸爸的中学离得不远,将来找个中学老师结婚,在镇上或是县里买套房子居住,能让她经常看到,就算有孩子,她也可以帮忙带着,儿女都在身边,都过得平淡而幸福,她就心满意足了。 可叶微却执意回村小,她自己也跟着回了家,能照顾香荷和叶微,将来要是叶微有机会找个合适的老师结婚,最好条件能好一些,能将她调到镇中心小学或是调县城也行。 看这张先,一表人才,刘灵秀打定主意想探探他的底细,自然,她对那个许傲然也是满意的,可许傲然看得出来喜欢小免,一家人后来商量好,就当小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因为叶微说不出来小免的来历,刘灵秀试探过几次,小免确实不认识叶运州,只要不是他在外面玩花样,其他的她自是能接受。 再说,这小免,还很是黏着她,妈喊得特别亲切,人也娇憨可爱,除了不太会干活,话说得直接,用农村人的话说就是少根筋,可叶微喜欢,许傲然喜欢,渐渐的,家人都很喜欢她。 只要叶微不在家,她便黏着刘灵秀,上菜园都跟着,还帮着干些力所能及的活,活只要教上几遍,她也干的像模像样,刘灵秀让她在家陪香荷,她便听话的跟香荷一起,香荷教她织毛衣,她学了几遍也会了些,只是织得不是跳针就是漏针。 还扬言要给叶微和许傲然织一条围脖。 开始要给叶微织,叶微婉言谢绝了,又说给许傲然织,许傲然自然不会拒绝,还配合的给她买来毛线,期待天冷了能围上她织的围脖。 几个人电影看的不知所以,等第一场电影结束,人已经走了一半,留下的,大都是年轻的,主要目的是相看人家姑娘小伙子的,小免熬不住,已经伏在许傲然怀里睡着了,许傲然只得抱着她回家。 叶微自然也跟着回家,爸妈上了年纪,熬不得夜,这种电影,看多次了,看一场就差不多了,见张先没动,她问:“你要留下看吗?我们回家了!” 张先苦着一张脸看着她,意思是你好意思丢我一个人在这? 刘灵秀对叶微说:“要不,你再看会!你同学在呢!” 张先感激的起身送刘灵秀,拉着叶微的胳膊不让走,就在叶微甩开他胳膊的瞬间,叶微感到胳膊上一阵刺骨的冰寒。 那阵冰寒很熟悉,但身边却没有人。 第71章 露天电影三 这阵冰寒不仅叶微熟悉,张先也熟悉。 他愣了愣,忙放开抓叶微胳膊的手。 因为前面许多人都走了,空下来的人没开始那么挤,叶微这下算是看清楚,那身影果然是邓军和青杏,两人牵手站起来向杨树林方向而去。 叶微追随着邓军和青杏的眼神硬是被那阵环绕在身边的冰寒给截住,身边看不到人,叶微心里清楚谁来了,只得看向张先:“你看吧!我回了!” 听得她说回家,张先自是看不下去,无奈的起身将两张塑料凳拿在手上,说:“我也不看了,先送你回家吧!” 叶微笑笑:“我家这么近,不用送,你等会怎么回去?”说着也不等他回答,接过塑料凳,忙转头穿过人群,向家的方向而去。 自摩托车被青哥砸坏之后,张先也是骑自行车,他跟在后面紧追了两步,与叶微并肩,只听张先问:“许傲然住在你家?” “那我。。。与他挤挤!” “不行!”叶微突然转身否定,声音大的自己都吓了一跳,张先更是站住不动,连个为什么都没问出来。 反应过来,叶微只好解释说:“这,怕不太方便!” 许傲然是因为小免住过来的,而张先来家算什么呢?平白惹人闲话。再说,青哥眼里可糅不得沙子,上次的摩托车事件可见一斑,再来一次,只怕得弄死张先。 张先默默看着她,默默跟在她身后,默默跟了一会,便被杨树林中的尖叫声给怔住。 从戴湾开始,到邓湾,叶湾,方湾,坝下与后河相隔的地方都有杨树林,这种杨树比垂柳的叶宽而圆,人称杨树,具体学名叫什么,叶微叫不出来,大家都说叫杨树,那整片的杨树,便称之为杨树林了。 叶湾这边杨树林与河之间还有一大片河外地,部分耕种了,部分埋了坟。坟头上长满狗牙根草皮,有的长了树。 每年加固堤坝时,会从河外地挖土,但考虑这样下去河外地会越挖越小,便从杨树林里挖土挑上坝,成年累月的挖土,杨树林里挖出不少深坑,坑里积了水,便成了大大小小的池塘,梅雨季节发洪水,洪水退后,池塘里会留下鱼虾。 杨树林里的池塘水很不干净,因为不仅落了诸多树叶,还有牛粪猪粪,养的鹅鸭也是往池塘里放,所以水看起来整塘是浑浊的。 杨树林里池塘是多,但具体位置,常住这里的人每人心中都有数,听这声音,是来自附近一个最大最深的池塘边。 听得出来,这叫声,带着撕心裂肺的恐惧。 这声过后,很快便传来更多的叫喊声,能听到有人在喊有人落水了,连正在准备放第二部电影的师傅也停了手,向树林方向张望,负责现场的师傅已经拉亮了灯。 不断有人向杨树林方向奔去。 叶微因为曾看到邓军和青杏去了杨树林,正好是那个方向,来不及多想,拎着塑料凳便向杨树林方向奔,因这里是下坡,带着惯性,坡上又坐着人,叶微奔得乱七八糟,几次差点便踩到了人,见叶微奔过去,张先忙跟后面,奔到她身边,伸手从她手中接下塑料凳子拿着。 果然是邓军和青杏,只见他俩瘫坐在池塘边的泥地上,邓军搂着青杏,青杏似乎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浑身滴着水,正瑟瑟发抖着,她的长发胡乱披散着,这也遮不住她苍白恐惧的神色,她的眼睛一直盯着水面,那水里,正浮着一个,不,是三个,叶微数了数,惊的站立不住。 水里倒趴着三个人,看身形,都是十来岁的孩子,他们的衣服鼓起气泡。 等叶微和张先赶到池塘边,已经有人七手八脚将三个孩子从水里捞了出来,开始有人动手在救孩子。 叶微看到二叔叶运行将一个孩子的腹部趴在自己膝盖上,用力顶他的肚子,让他吐出水来,顶了一会,他便累得气喘吁吁,手中的孩子被另一人接过去,继续做着复苏活动。 张先早就扔了手中的凳子,将其中一个孩子从一群女人手中接过来,也在给他吐水和做人工呼吸。 大家都在争分夺秒的抢救孩子。 叶微心跳急促,浑身发软,因为她看到那三个孩子中,已经有一个灵魂在慢悠悠飘出,飘到树梢,与那里纠集的一团孩子阴魂们一起,猴子般挂在树上,正好奇的看着一群人在拯救自己。 不,是自己的尸体。 那群孩子鬼魂笑得很开心,咧嘴笑的时候,口腔黑洞洞的,眼睛泛出绿色的光芒,刺得人心疼。 似乎死亡对于它们,是件特别开心的事情,就像看人娶媳妇闹洞房一般热闹,几乎在树上纵横跳跃着欢呼起来。 而它们的身后,站着个红衣身影,正不怀好意的盯着青杏,见叶微恼怒的看向她,她向叶微投了个走着瞧的威胁眼神,转身消失在黑暗之中。 哭声随之而来,三个孩子,除了张先和二叔手中的那两个无碍,另一个已经失了生命特征。 看起来,应该是追赶奔跑中失足落水,而这口池塘比较深,一个滑下去另一个去拉,结果都上不来,青杏他们过来发现已晚。。。 欢乐的露天电影成了丧事现场。 叶微吹响骨哨,来的不是青哥,而是戴小雨。 叶微的恼怒明晃晃的写在脸上,青哥明明在,为何还会容忍这样惨烈的事情发生?更何况,看起来,似乎就是陈心莲在故意作祟,草菅人命还故意让青杏受惊吓。 叶微想好好问一问青哥!真的没有办法管一管她吗? 见戴小雨欲言又止的模样,叶微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你也看见了,又是陈心莲来收的魂,你们就这样任她胡作非为,为非作歹吗?” 小雨满脸恓惶,他怕叶微会踹他,又不得不好言相劝:“生死有命,这事莲姐她一个人也做不了主,生死薄上写着,我们也改变不了,就算青哥在,他也无能为力!”小雨说完小心的看叶微一眼,“你别生青哥的气,他。。。” “他呢?”叶微问,自上次不告而别,叶微就没再见过他,晚上感受到他的气息,可没看到人。 “最近彭潭府不太平,他实在抽不开身,分身又不能显形!”戴小雨哭丧着脸,本来脸就黑,这样更黑了,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孩子的生死薄由谁掌管的?”叶微还是关心孩子,这些孩子,就跟自己的学生一样,每一个她都爱,每一个都是鲜活的生命,怎么能就这么被收了魂?孩子没了,你让他们的父母怎么活? “明伦只负责管水鬼之事,而在鬼界,青哥也只有明伦一个能说上话。。。你知道,他不过无权无势的一只小水鬼,孤魂野鬼了那么多年,能混到今天这地位,已经很不容易了,各方势力都盯着他,想将他从那个位子上赶下去呢!” “明伦?是谁?” 第72章 孤魂野鬼 三个落水少年都是双河小学二年级学生,因为是同班同学,到一起便你追我赶的玩在一块,一个滑下水另两个去拉,滑下水的同学为了自救死死扯着拉他的同学不放,结果三人都滑了下去。 而这种裸露的野池塘完全没有防护,也无人有防护意识,仅有的是家里大人交代孩子离水远一些,学校老师教育学生注意安全。 可孩子们左耳进右耳出,一会就忘了。 看电影的人多,声音又大,家长没有及时跟在他们身边,他们大声的呼救完全没人听到,就这样错过了解救时机。 幸存的两个,一个叫戴金辰,戴湾人,一个叫叶幸,叶湾的,他的名字还真叫对了,比死的那个幸运多了;而死的那个,叫叶子要,他生下来智力有些问题,手脚有轻微偏瘫,但不影响生活。 叶微第一次亲眼见到少年直直躺在门板上,手脚泡得发白发肿,脸上盖着黄表纸,不断有水从他身上滴落下来,门板下方滴落了一滩水。 他妈妈抱着他不肯放手,哭得声嘶力竭,他们的亲人哭喊着他的名字,却怎么也叫不醒他。 叶微的眼泪也止不住流下来,难受得指甲都扣进肉里而不知疼痛。 大家听着一家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都忍不住红了眼睛,妇女和老人们哭得稀里哗啦,孩子们见大人哭也跟着大哭起来。 叶子要的妈妈瘫坐在叶子要的门板边上,边哭边诉说:“子要呀!你爸走的时候跟我讲,他离开三年后,要将你带走,怕你将来不能好好生活,我还当他是开玩笑的,昨天正好是他的周年!一天你都没出事,哪知道都晚上了,你还是出了事,你这是要抛开妈妈,跟爸爸去呀?你怎么狠得下心呀?” 听了这话,场上有人问叶子要姐姐这可是真的?叶子要姐姐哭得双目通红,暗哑着嗓子点头说:“爸走的时候,对妈妈一个人说的,妈妈后来才跟我们说,不过要子虽然学习不好,可不妨碍过日子呢!再说,要子还有哥哥和姐姐呀!我们也会照顾好他的!” 小免牵着叶微的手,一声不吭,叶微也是第一次见她的脸色如此沉寂。 叶微伸手,将她揽入怀里。 因为是周末,叶微便一直跟在丧事现场,她突然有种错觉,似乎看到当年她的青哥离开时的场景,不由得更是心酸难忍,几度红了眼圈。 孩子夭折,算不得正经祖人,进不得祖堂,也不能正大光明的请道士做法事,只是家人亲戚邻居过来在他的门板前烧上几刀纸钱,磕几个头,便装入用杂树临时钉成的棺木里,棺木都不上漆,就是纯木色,因为用的是杂树,纹路也是乱七八糟,家人给他整理两套衣服两双鞋子放进去,再在边上空隙处装上石灰,便这样草草送到猫塘乱葬岗埋葬。 送去的时候,因为忌讳,还不让女性和孩子跟着,去的尽一色的成年男子,叶微带着小免,与他们的女性亲人们,只得一路哭着远远相跟。 猫塘乱葬岗荆棘丛生,抬棺的将棺木放置一旁,便着人清理地上的荆棘,清理出来一块,用石灰洒上一个圈,按圈挖一个能放下孩子棺木大小的坑,便将棺木放进去,再填平,都没有坟包。 如果挖坑时遇到有老坟,便向边上挖一些,让开点坟,有的孩子埋葬时没用棺木,直接埋入地下,挖的时候会挖出骨头来,便将骨头一起埋进去。 昨日还鲜活可爱的孩子,今日便成为猫塘的孤魂野鬼了。 待送葬的人离开,孩子的女性亲人们才得以到坟上哀哀哭上一哭,哭得气噎,被其他亲人搀扶着离开。 天已黑透,猫塘上空开始有孤雁在哀鸣,哀鸣声一声比一声凄惨。 叶微带着小免坐在原来那间小草屋的草地上,她也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反正心中涌动的情绪如果不发泄出来,似乎要将胸腔炸裂。 她或许在思考,到底是什么原因?让猫塘又添了一座新坟? 安全教育?安全防护?监护人?教师?这些名词一个一个的窜进她大脑,如果。。。 可哪里有那么多的如果? 鲜活的生命说没就没了!可没了,也没惊醒人们什么。痛苦过后,又什么都忘了,农村的池塘依旧还是野塘,农村的孩子依旧还是乱跑没人管,农村的集体活动依旧还是没有安全防护措施。。。 小免在暗夜里视线出奇的好,她将盛开的牵牛花采下来捻在手中把玩,又将土疙瘩一粒一粒抛向水中的荷叶,每一粒都抛进同一株荷叶里,那里,聚了一堆,荷叶压得向一边偏倒,她还在不停的扔。 “你是不是觉得,如果没有这生死簿,生死簿上没有他们的名字,这些孩子就不会死?”声线清冷而温和,紧挨着叶微坐下。 叶微不答,而是转身伏进他怀里,尽情的大哭起来。 吓得小免回头看她,青哥看了她一眼,小免忙调过头去,继续向另一支荷叶上抛土块。 哭够了,叶微抬起头来,哀哀的问:“有什么办法?能抹去生死簿上孩子们的名字?” 陈一青低低的叹了口气,轻轻替她拭掉眼泪,将人抱起来,让她躺在自己腿上。 夜幕深蓝,天空闪烁着无数繁星点点。 “看见那些星星没有?每一颗就代表一个人,人死了,你可以理解成他变成星星了。”青哥的声音在这暗夜里特别温柔,似乎只在叶微耳边呢喃,“三界轮回,这是早就排好的秩序,无论是人、神还是鬼,都不能乱了这秩序,只有这样,三界才能在有序的环境下正常运转。我知道你不忍心见小孩子死,不忍心见他们的父母忍受丧子之痛。自然,让他们对孩子做好防范,多教育他们注意安全,肯定能减少孩子的死亡率。我觉得,你们当老师的,有义务,也有能力做好这件事情。” “可当初,如果你没救我,我也就淹死了,那你,你们,为何不能多救些人呢?”叶微问。 “我救你,是因为你命不该绝!再说,我可舍不得让你变成我这个样子!”青哥轻轻吻住叶微的唇。 吻了许久,陈一青才放开叶微,叶微得以喘息几口气,问:“你能带我见明伦吗?” 陈一青微微一怔,叶微接着说:“我想看看他的生死簿上,还有哪些孩子的名字?” “三界轮回固然重要,但有些东西也应该与时俱进,有些变动才对!幼子无辜,就算他们前世有过罪孽,也不应该由孩子来承担!完全可以等他们长大!”叶微继续说。 “微儿,你说的有道理!等我处理完手头事情,我再带你去见明伦,好不好?”陈一青面有难色,又不忍拒绝叶微。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不是什么大事,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陈一青的眼睛在黑夜里缱绻深情,似乎要将叶微摄入眼底之湖藏起来。 “只是最近,你出门最好带着小免!”陈一青叮嘱,“还有,那个张先,你离他远点!” 第73章 庐江鬼主 果然还是小气的! “你在心里骂我?”叶微刚想完,青哥便轻轻拧着她的耳朵问。 “我哪敢?”叶微忙辩解,“现在想见你一面都好难!想你还来不及,哪敢骂你?”叶微忙哄人。 “嘴甜!”青哥又忍不住吻上她的唇,滑过唇,在脸上亲吻着,每一寸地方都不放过,叶微的脸上,又落下大滴的潮湿。 “男子汉大丈夫可不兴哭的!”叶微眼眶也湿湿的,伸手替他擦泪,见不着人,实在是想念得紧,见到便忍不住会泪流满面。 这样的情绪叶微也有。 青哥带着鼻泪音点头嗯了一声。 叶微很想将陈心莲要求家人给他们配冥婚之事告诉青哥,可知道说了肯定会加大青哥的压力,知道自己与青哥之间,这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坎,提了只会让青哥愧疚,让自己难受。 而这个坎,她也想好了,自己会与青哥一起解决。不知青哥现在面临的是什么样的问题,他总是不肯告诉自己,只能说明问题很难处理。 他不想说,只是怕自己担心。 看陈心莲昨晚对青杏的态度,明显青杏是反对的,这事,她觉得有必要再找青杏问问,如果青杏确实反对,那接下来,陈心莲不会让她好过,青哥的家人也会有危险,他们得小心应付。 还有,这冥婚之事本就不提倡了,这事,应该找村委去处理。 想了一会,叶微累了,在青哥的怀抱里有些昏昏欲睡,青哥不舍得放开她,轻轻抚摸着,不时忍不住亲上几口。 “小免!叶微!”机耕路上出现几束灯光,胡乱照向四周,听到有人喊,喊声由远而近,叶微勉强睁开眼睛。 小免也站起来。 是爸爸和许傲然找过来了。 “我送你回去吧!”青哥紧紧抱着叶微,用力将人锁在怀里,鼻息里叹了口气,抱着人站起来,等站起来后,才放叶微落地,牵着她的手。 “微儿,是你们吗?”叶运州的声音有些急促。 “爸,是我们,这就过来!”叶微答着,让小免走前面,自己跟在小免后面,牵着青哥的手。 许傲然等不及,下到田埂来接小免,见到人,当着叶运州的面不好将人直接扯入怀里,心疼得不行,问:“你们在这做什么?这么晚还不回家?” 他回到家天都快黑了,见小免没回来,本就急得不行,听说是跟着叶微出去的,稍微放心了些,没想到等了许久还是没回来,他便急得要出来找。 自然,他也听说了昨晚发生之事,只是没顾上过去。等忙完工作,他便赶了回来,他发现,只要小免不在他眼前,他就莫名的心慌。 叶微抱歉的说:“是我,想在这看看风景!” 叶运州说:“这猫塘乱葬岗都是坟,是大家都想避开的地方,你跑这来看风景?月黑风高,有什么风景可看?你这孩子,胆子倒是不小!快回家吧!别吓着小免了!” 小免在他们眼里,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又因为长得太漂亮,怕人觊觎,家里都护着她,见这么晚叶微还没带她回家,更急的不行,便出来寻找了。 叶运州一路都在教训叶微,叶微默默听着,青哥牵着她的手,不时抚抚她的肩以示安慰。 小免被许傲然带着走在最前面,听叶运州不断批评叶微,自知做错了事便得受到爸妈的批评,她回头拉拉叶运州的手说:“爸爸,不怪姐姐,是我想玩!” 叶运州对小免说:“你以后也不许天黑了还不回家!” 青哥抓叶微的手微微用力,他将叶微拉着护在身后,叶微顺着青哥的眼神,只见邓湾大坟边站着一白一红两个身影。 走在前面的小免明显看到了,吓得躲进许傲然怀里,许傲然见小免受了惊吓,将她环住,摸摸她的头发说:“不怕!” 两人似乎并不想闹事,而是在宣告什么一般,抱着胳膊静静站着看着这群人,默默的看着他们从自己眼皮子底下经过。 叶微肯定认出,那名红衣是陈心莲,此刻,她正恨恨的看着青哥牵着自己的手。 但见了白衣,叶微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因为那名白衣虽然白布蒙面,但裸露出来的额间长相,特别是眼睛,与青哥有很高的相似度。 可以说,如果他与青哥穿上相同的衣衫,只怕自己也不一定能马上认出来谁是谁? 他们俩的身形几乎完全相似,唯一不同的是眼眸,一个平和沉静,一个阴厉狠毒,似乎全世界都欠着他一般。 叶微握青哥的手微微颤抖,青哥用力捏捏她的手。 一个连小免都怕成那样的鬼魂,被陈心莲拉来成为同盟,让青哥也不敢小觑,肯定不是小角色,关键,他这长相,与青哥倒底有什么渊源? 看来,鬼界之间也不尽是和平相处的,青哥最近的忙碌,应该与他有关。 白衣冷冷扫视着众人,眼神落到叶微脸上之时,竟然一怔,眼角泛起一抹皮笑肉不笑的冷笑。 这笑意,让人身上忍不住起一层鸡皮疙瘩,似乎有股冷意从脚底向身体里窜入,再肆无忌惮的乱窜,要将人冰冻住一般。 “他是谁?”走过了两人,不,两只鬼,叶微这才敢问。 “庐江府鬼主胡阳明!”青哥淡淡的说,微微皱起的眉头似乎在告诉叶微这只鬼不好对付,但也不用害怕。 “庐江鬼主?与你有什么渊源?”叶微忍不住问。 “并无渊源!”陈一青轻声说,“他当鬼主时间长,在鬼界混得开,鬼力高深,你以后出门尽量让小免陪着,叶爸教训的对,天黑前一定得回家!” 小免被一只鬼吓成那个样子,她都怀疑当初那个一只手就能捏碎黑影的人是不是她了?不过,自然也是,一个只是普通鬼魂,这个却是鬼主,鬼力悬殊。 可如果鬼主找事,她陪着自己能起什么作用?徒给她添加危险,叶微看看前面蜷缩在许傲然怀里的小免,有些不敢相信的问:“小免倒底是谁?”她真如她的那些胡言乱语时所说的是只灵兔? 青哥认真看叶微一眼,没做解释,只是柔声,却很肯定的说:“她能护着你!” 见叶微远远落在身后,叶运州停下来催促她:“走那么慢做什么?快点过来!” 叶微拉青哥急走几步,见小免正透过许傲然的胳膊在偷看他们。 第74章 小免作伴一 太阳徐徐升起,吐露艳丽的朝霞,照得坝边草尖上的露水晶莹剔透。 自行车的车轮压着地面嘎吱响,仿佛大地在给予勤快早起的人欢乐的回应。叶微带小免去学校,晨光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天气逐渐转冷,早晚更寒凉一些,叶微骑车都戴上妈妈织的薄毛线手套,小免不怕冷,拿着根胡萝卜悠闲的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啃着,两条腿随着自行车的律动肆意晃动着。 秋收后正是销售旺季,许傲然公司事情比较多,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家务事,他回来不肯多说,小免从不过问,小免不问,叶微自然也不好多问,只是他忙得早出晚归,没多少时间陪小免。 叶微听了青哥的话,便带着小免去学校。 刘灵秀本是想留小免在家陪香荷,可小免做事有些莽撞,比如倒开水,她都可能会打碎茶瓶或是杯子,香荷肚子越来越大,她怕她不小心碰到香荷的肚子。 正好冬天白天变短,天黑得快,叶微下午放学一个人从梅湖小学回来,毕竟要走孤老坝、叶屋的竹园巷那些不干净的地方,有小免陪着也有人作伴,胆子大些。 便让小免跟叶微去学校,小免自然是愿意跟着叶微,听说能跟叶微去学校,笑得脸如开了花般,早饭都吃得快些。 叶微带着小免行过方湾时,远远就看到电排站闸口站着个身影,一身白衣,正不怀好意的凝视着她们。 叶微心下一惊,昨晚见过,算得上熟识了,没想到来的这么快?看来,他应该是为陈心莲打抱不平来的。 叶微正在心里盘算着如何面对,没想,车骑到闸口,人影却消失了。 叶微舒了口气,加快踩车的速度。 总算一路畅行,叶微不知是不是应该感谢小免。 到了学校,叶微把小免介绍给办公室的同事们,大家早就听说叶微找回一个失散多年的妹妹,这下见了,都好奇的围着小免问这问那,主要是被小免漂亮的脸蛋惊住,又喜欢她娇憨的模样。 小免坐在叶微为她准备的椅子上,椅子上垫着棉垫,吃着老师们送给她的零食,随他们看,随他们问,问到能回答的问题,也会回答一下。 出奇的乖巧柔顺,弄得整个办公室的人都想要一个这样的妹妹,羡慕叶微羡慕得不行。 叶微上课前,给小免找来一些图画书和画册,这些是小免爱看的,小免便安安静静的看画册,等着叶微下课十分钟回来陪她一会。 叶微回来,小免便蹭到叶微身上,叶微夸她乖,摸她头,她便笑得眼都眯成缝了。 下了课,不少学生见叶微带了妹妹过来,也好奇的站在门口和窗边偷看,张先下课捧着一堆作业和书本被学生们堵在门口进不来办公室,便喊:“要看进去看!”学生听见老师的声音,赶紧躲开,让出路给老师进去,等老师进去,路又被堵上了。 张先笑着对叶微说:“小免不差电影明星火了!” 学生们听了,都嘻嘻笑着,好奇得很,看的更带劲。 看了两节下课的十分钟,直到第三节下课,叶童终是被同学怂恿着过来找叶微,说是同学们都想跟她妹妹玩。 现下孩子们下课,男生玩砸火柴皮,斗鸡抢宝,女生玩跳房子,跳皮筋。每到下课,个个精神十足的玩疯了,等上课铃响,跑进教室一身的汗,头发都湿湿的黏在脸上。 叶微不得不将窗户全部打开。 小免自己说有18岁,可穿着一身淡蓝色的运动服,淡蓝色印着卡通头案的运动鞋,头发让香荷给编成好看的麻花辫,鬓边留了些碎流海,衬托得皮肤雪白干净,果真唇红齿白如白玉雕成的人一般。 特别显小,站在四五年级的女生一起,没有违和感。 倒让叶微起了让她跟学生们一起学习的念头。 可没学几天,她就不干了,对于学习文化知识,她是真没兴趣,写了几回字,不是握不好笔便是字写得像乱树枝堆在一起,后来连整个人都蔫蔫的提不起精神,让许傲然心疼得不行,见她只爱看画册,便给她买了许多画册让她看,她不愿写字就不逼她写了。 叶微放学便带着小免去看青杏。 青杏还真是受了很大的惊吓,当晚回家便起了高热,几天高烧不退,半夜还会胡言乱语,邓军找来叶医生为她挂水降烧。 叶微来的时候,正好当天的药水挂完,烧退了一些,不过整个脸蛋还烧得通红。 见叶微过来,周桐花有些激动,因操劳而粗糙的手在碎花围裙上胡乱擦着,接下叶微带来的两瓶梨汁罐头,放到青杏床边的桌上,口里说着:“来就来了,还带东西做什么?” 因为已经有很久没人登门了,菊花娘平时与她关系算好的,两家菜园地和水田都在一起,平时在田地里劳作时,话讲的最多,但也只是需要帮忙时来一下,水都不肯喝一口就走。 来人最多的,还是上次叶微他们送陈向东出院。 周桐花笑着将她们迎进门,在叶微看青杏的时候,还为她们端来两碗红糖水,这是煮给青杏喝的红糖姜茶。 在农村,红糖是稀罕物,能给客人泡杯红糖水,那是尊贵客人才能享受到的待遇。 一般女子娘家来了德高望重的长辈客人,也只在过年时才会用红糖卧上两个荷包蛋给他们吃。 见叶微接过茶道了谢,小免也接过茶道谢,只不过她看到墙上青哥的画像时,眼神惊了一下,后来发现只是照片,不是真人,神情又放松了,安静的坐在周桐花为她安排的椅子上喝红糖水。 红糖水放了姜熬的,有些甜甜腻腻的辣。 陈向东没在家,对于邓军在她家进出帮忙,叶微瞧着,周桐花很高兴的模样,看他的眼神,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青杏是长得不错,可她家是需要招上门女婿,一般家境好长相好有能力的男孩不愿意来,邓军在村里算得上优秀,会开车在农村可是比出门做生意更让人看重的好生计,更因为他的车是他自己买的,为个人所有,这可等于拥有一大笔能赚钱的资产。 邓军弟弟邓辉,高考失利后跟村人出门做生意了。 兄弟俩都到了娶媳妇的年纪,只是如果让邓军到青杏家倒插门,叶微不确定大姨和大姨夫可会同意? 第75章 小免作伴二 不过,相比叶微与青哥的缘分,邓军他们俩总算还有些看得见的希望。 叶微安慰了青杏几句,青杏拉着叶微的手说:“叶微,我觉得奇怪,睡梦里总觉得有鬼魂跟着我,可又看不清。” 周桐花替青杏说:“她半夜睡着会突然惊醒,大叫有鬼!”周桐花说有鬼时,脸色发白。 邓军说:“还是看了不该看的东西,等忘记这事就好了!要不,我晚上留下来陪着你?” 周桐花说:“那就在这屋里再搭张床!” 青杏没理会邓军的话,而是惊惶失色的问:“妈,是不是我们没听小狗哥的话,没让我哥跟心莲姐办事,他们生气了呀?” 周桐花叹了口气,揉了揉眼睛,无奈的说:“人都没了,还要花那么多钱!家里哪有那些钱呢!你爸上次看病的钱都还没给叶微呢!” 叶微忙说:“婶,那些钱不急,您别急着还!”陈向东住院的钱是张先,邓军,许傲然三人借的,邓军的钱叶微可以不管,其他两人的钱,叶微准备发了工资再慢慢还上。 青杏继续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说:“妈,我梦里记得有两个身影,一红一白,红和白分得很清楚!你说,是不是我哥和心莲姐?” 周桐花歪身坐到青杏床边,抚抚青杏的头发,安慰道:“你哥走的时候,穿的是青色衣服,你这是心虚乱梦,别乱想了!” 叶微想问问周桐花是不是有两个儿子?但没好开口。 但脑海里跟着浮现出一红一白两个身影。 几人正在家里说着话,只听门口有声音喊道:“桐花姐在家吗?” 听着是菊花娘的声音,菊花娘就是上次帮桐花做饭的,陈向东晕倒也是她回来喊的人,年纪看着比周桐花看着小些,也是齐肩短发,个子不高,有点肉乎乎的。 村里人喊比自己小的一般跟着孩子喊,以示尊重,所以周桐花也喊她菊花娘。 只听得她在外面喊,不确定家里有没有人,不敢进来,不说进来,连院子都没敢进,只在院外竹巷口站着喊,抬眼向这边瞧着。 听得喊声,周桐花忙起身出来,出了大门便问:“在家呢!菊花娘!” 菊花娘看到周桐花,忙招手她过去,似乎有什么紧要的话与她说,搞得周桐花一阵紧张,她现在觉得自己如同惊弓之鸟一般。 菊花娘看着应该是刚从地里回来,黑色的橡胶底的鞋粘满了泥,她掐了根嫩竹枝含口里嚼着,嫩竹枝上留了一片竹叶,一枝中最尖端也是最嫩的那片,只见竹叶在她口里旋转着,仔细看,她脸上长满淡淡的雀斑,因为激动,雀斑似乎由黑转成红色,又或许,她本来就是这种颜色的。 因为常见,周桐花她们早就忽略了她们的长相如何了。 “怎不进来呀?”周桐花招呼着,边向菊花娘走去,她的黄色帆布球鞋是青杏穿旧的,她用同色的布补了鞋帮,自己穿。 “我看到邓军在你家了!”菊花娘说着,邓军因为经常给村里拉货,认识他的人多,菊花娘将周桐花拉到竹子掩映之中,这才悄声说:“刚才遇到小狗妈,她托我问问你那个事!” 周桐花自是知道那个事是个什么事,这也是她这些天不想出门的原因,她怕自己迎头碰上小狗妈,她若亲自开口问这个事,自己不知应该如何回答。 说办吧!家里确实没有钱,而且心莲过阴小狗时也说了,跟活人结婚一样,一项不能少。 想来,现在活人结婚,光彩礼就得两千,加上认亲,过门,下聘,结亲,一项项花下来,就算家里养的那头黑猪可以杀了,肉不用买,也还得花上七八千儿万把块才能把事情勉强办下来。 说不办吧,又对不起小狗妈一家,毕竟,当初自己儿子是与人家女儿抱的怎么也分不开,这才不得不合葬的。 虽说陈减疯子说过一些胡话,可这死无对证的,谁会信这些?再说人都死了,村人信鬼神,肯定不愿去玷污死人的英名,怕没的被招惹上。 村里人一直有这样的心理,觉得男的与女的在一起,总是女的吃亏。 如若不然,他们家想要为女儿办事,是可以找别人家结的。 他家女儿长得也不差,就看心莲的妹妹巧莲,那在村里也算得上头几名的标致,听说求亲的都踏破门槛了,红火得很。 而现在,他们家大女儿,若要结,只得与自己家一青结。 这个事,这个道理,说到哪里去,自家是说不过去,可这钱,他们确实花不起呀! 有钱,谁不知要个面子要个脸? 有钱,谁愿意让自己儿子一辈子打光棍? “小狗妈说,心莲托了梦来,说是若你家不办,他们恼起来,不说两家吃不消!整个村子说不定都吃不消!说这事必须得抓紧时间办!还说,要是你家钱不够,先借一些办事,等办完了事,两家成了一家人,他们到时也可以名正言顺的替你们还!”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周桐花的两只眉头皱得攒到一处,默默无言。 只见陈向东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见到两人正在叽叽呱呱的说话,便知没什么好事可说,他也不掺和,咳嗽一声,得醒了这两人一下,表示自己回来了,便旁若无人的向家走去。 菊花娘热情的问了一句:“向东哥下地回来了!” 陈向东点头嗯了一声,见院里的自行车,他这才对周桐花说:“家里来人了,还不烧锅么?” 听到这话,周桐花忙向菊花娘说:“是呢!该烧锅了,我菜还没洗!” 菊花娘看着叶微的淡绿色自行车说:“这叶老师还真与青杏相好!青杏可些了?我就说嘛,这遇到不干净的东西,就得用特别的办法去医治,光叶医生瞧,哪瞧得好咧!”言外之意,青杏病了之事,除了是看了不干净的东西,还有就是陈心莲这个事没办成造成的。 “依我看啊!你还是早点办事吧!我们也好喝杯喜酒!”菊花娘这样说着,一边往自家那头走,她家住在竹巷的另一头。 周桐花忙向自家门前的菜园而去,准备拔几棵白菜,洗了晚上炒。 家里还有一碗陈向东网的小河鱼,她洗好用盐腌上了,可以炒了算个荤菜。 “叔,您回来了!”叶微出门便碰到陈向东,微微有些羞怯的与他打招呼,陈向东自是微笑着点头,将肩上的锄头放下,靠在门口墙角里。 叶微看到周桐花也走过来,说:“婶,我跟妹妹先回去了!过两天再来看青杏!” “可别走呀!晚上就在家里吃饭!没有菜,饭是有的!”周桐花客气的挽留,叶微还是走到自行车边上,推动车,说:“谢谢婶婶,不用了,天快黑了,家里还等着我们呢!” 邓军跟着出来送叶微,听得周桐花的挽留,他看看天色,替叶微说:“天快黑了,还是早点回去吧!” 第76章 小免作伴三 叶微带着小免骑行在陈桥竹园窠里。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得带着小免,小免只不过是安安静静的坐在车后座上,两只胳膊环着她的纤腰,头靠在她背上,却让她很是心安!似乎心理上真的不再害怕这些绵长阴暗的小竹巷了。 斜阳低垂,将竹影和车影都拉得很长,车轮轻碾着土地,有如大提琴在低低演奏,风在耳边轻轻呼应着和声,夹着大竹园中竹叶起伏的沙沙声,有如烟熏嗓的歌者沧桑而动情的嘶唱,远远的,偶有几声犬吠,还有小孩子们的嬉笑声,仿佛在演奏属于乡村竹林黄昏时分独有的摇滚曲。 “小免,前面便是双河小学,也是我的母校!”叶微轻快而欢乐的跟小免介绍自己的学校,似乎能在这里读完小学,是件很光荣很值得炫耀的事情。 双河小学仿古式四合院房子整个掩映在碧绿的翠竹之中,说好听点,便是小免常说的“翠绿之中一点红!” 小免这孩子,喜欢看画册,叶微后来才发现,她喜欢的,其实是画册里面各种好看的色彩。 叶微上双河小学的时候,那时学校还没重建,印象里,学校整体是灰蒙蒙的,也是四合院样式,但墙上只有下面十来层是大青砖,上面是土砖,因时间太久,经过风吹日晒,土砖风化得快,远远看起来,土砖外表都有些蓬松感,仿佛不经意间便会涨出来一块似的,叶微走路都不敢走墙下面,怕砖块掉下来砸到自己。 还提醒同学们离墙远一些。 而下面难得的那十几层大青砖,因太过久远,最下面的两层,被土壤淅出一层白碱,像奶奶以前纳的白鞋底;而上面,更多的是被淘气孩子们凿和抠的,那叫一个面目全非,惨不忍睹,有的洞眼抠的,都能放进他们玩的玻璃弹珠去。 中师上课的时候,老师谈到如何管理淘气学生时,让叶微想起双河小学那些伤痕累累的青砖墙,老师说:“你说的这面墙,很珍贵!它承载着多少孩子童年的欢乐!可以说,这就是孩子们用童年创造出来的属于他们独一无二的文化墙!” 老师说话,总是那么高大上。 叶微自叹不如,但觉得很有道理,回想当初,自己肯定也抠过凿过,这文化墙上,也承载着自己年少时的欢乐! 后来,等叶微毕业,学校重新改建,用的是现在这种红砖,比以前的大青砖个头要小许多,但建起来,真叫一个漂亮! 所以,同学们给学校起了个好听的名字:红房子! 叶微记得那时写作文,总会想像自己坐在窗明桌净宽敞明亮的大教室里上课,而学校整体是红色,像五星红旗那般绚烂鲜艳。 这些,现在都实现了。 学校大门上了链条锁,叶微骑车经过大门,走侧面绕向后面的侧门,走侧门边的竹巷回家。 这条几百米长的竹园巷没有变化,只不过竹子似乎变得更葱郁了。 “终是等到你了!”一个声音清淡而柔和,却带着无尽的寒意,叶微突然听到声音,握车把的力量没掌握好,车头扭了几扭,终是停下。 斜阳在这里隐了,小竹巷有些昏暗,竹篱笆边有几根被学生掰横的竹子上面,坐着一个女子,拖曳着长长的裙摆。 她的这种红,与陈心莲的大红不同,她的衣服有层层叠叠好多种颜色,但主要是桃红色,长长的黑发梳在肩部一侧,披散在胸前,素白的手,正拿着一把黑色纹理的檀木梳子,在梳理头发。 叶微两脚撑地,车稳稳的停住,小免还坐在车上不肯下来。 梅花小娘并没有抬眼看叶微两人,说完话后似乎只是专心在梳理她的头发,施了浓厚脂粉的脸显得红红白白,大红唇角边带着抹笑意。 叶微等着她说话。 梳理了一会,梅花小娘终是抬起眼睛看了叶微一眼,不过这一眼,自也让她看到坐在叶微后座上的小免,她笑了笑,笑得有些森寒,却露出洁白的牙。 “有些事,怕你是躲不过去!所以提前告诫你,凡事都要想开一些!不要最终,落得同我一样的下场!”梅花小娘终是开了口,见叶微认真看着自己,她又说,“不想你被蒙在鼓里!” 梅花小娘有些同情的看着叶微,缓缓站起身,墨发披肩,她的长裙遮住脚上桃红色的绣花鞋,拖曳到地上,带起地上的竹叶。 叶微心头猛然一怔,心中似是了然,却不敢相信,只得茫然的问:“什么事?” “碎步梨花如烟薄凉,容妆卸后剧中人已散场!”梅花小娘的唱腔在空气中久久回荡,长袖轻舞,身影便消失在竹巷之中,只听得空气之中还有余音在说:“如若不信,十一月十一日子时,来响塘竹林找我,带你看一场好戏!” “姐姐,看戏!”小免在身后嘻嘻一笑,似乎觉得看戏是件很欢乐的事情,跟上次看电影一般。 叶微只觉浑身冰冷,先前,她便听到周桐花与菊花娘的对话,而对陈心莲的步步紧逼,小狗妈的退让与成全,让周桐花再无拒绝的理由,她便知,有些事,是躲不过去的。 村人曾传言,仙界、人界、鬼界诸多行事都是三界同理,两人只要缔结了姻缘,那就得守住婚姻的底线,守住道德的底线,不能再与其他人或鬼有任何关系,有任何瓜葛,反之,只会得到人人唾弃的地步。 人界现在夫妻过的不好还能离婚,而鬼界,却没有离婚这一说法,结过冥婚,那就是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 而人鬼殊途,又如何能够殊途同归? 想来,那庐江鬼主,并不是过来闹事,而是过来喝他们喜酒的! 这一切,应该就是青哥难以解决的事情,解决不掉又难与自己言明。所以,他最近的忙,应该都是在忙这些事。 戴小雨说他在鬼界只有明伦一个能说上话的朋友,看来这些事,明伦也帮不了他。 想到这,叶微的车已经歪歪扭扭骑上了机耕路,前面便是猫塘,她没有心思管猫塘会如何,只觉得眼前越来越朦胧,似是越来越看不清路了。 并不是天黑了,而是叶微眼里,蓄满了泪。 第77章 小免作伴四 “姐姐!” 叶微的车头直接扎进乱葬岗的荆棘丛中,而叶微还呆呆的坐在车上,车没倒下来,叶微也没被荆棘扎着,是因为小免,在后面控制住了自行车。 叶微在这声姐姐的喊声里清醒过来,眼前的荆棘丛中,还留着石灰的白印,这里,原是叶子要的埋棺之所,因时间不长,所以石灰还残留着痕迹。 “姐姐,你没事吧!”小免将车拽出来,扶叶微下车,叶微黯然而下,小免将车丢开,一把抱住叶微,将人拖到草地上坐下。 免得她坐到荆棘丛中,扎个屁股开花。 猫塘的荷花早谢了,莲蓬也被人摘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荷杆,深秋的荷叶也在逐渐显露出败色,叶微面荷而坐,将头埋在膝盖上,大颗大颗的眼泪滑落下来,打湿地上的青草。 “在你让青哥救南云母子之时,就应该想到这个结果!”这声音来自猫塘对面,叶微抬头,只见一身蓝衣的戴兰花冷冷的站在对面看着她。 “你还真以为陈心莲会为了救青哥,舍去她那一身皮囊,替他受罚?”戴兰花边靠近边说,“她不过是想骗你离开青哥罢了!” 人在死亡之后,肉身终究会腐烂得不成样子,而灵魂,本就没有形体,若想修得原来的形体,不知要花多少精力多少时间才能做到。 特别是水鬼更甚,因为人在水里泡久了,最后都会发涨得面目全非,身体比正常死亡腐败得更快。 若要修成原来的模样,甚至比原来模样更好看,那要付出什么,只有鬼们自己知晓。 戴兰花走到叶微身边,见小免警惕的拦在她们之间,她笑笑:“放心!我是来帮你主子的!” 小免这才让开,坐到叶微身后。 “南云母子之事,青哥到底是怎么解决的?”叶微不管戴兰花的用意,认真的问。 见问,戴兰花在叶微左边坐下来,随手摘了一支荷叶捻在手中把玩,她伸手在水中采摘荷叶,如探囊取物一般随意,“散了一魂一魄!” 叶微抬眼看她。 “放心,人有三魂七魄,鬼也有,散了一魂一魄,并不碍性命!”戴兰花说的随意,可说话之间,那种莫名的恨意,显见的从牙齿缝中挤出来。 好像在说:“你看,这就是你要救人的下场!” “如何散一魂一魄?”戴兰花没想到叶微会追问这个过程,她轻叹了口气,冷淡的说:“这你还是不要问的好!”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就这么放弃了?”戴兰花继续问。 “你既然来找我,自是有好主意!”叶微不着痕迹的将问题抛了回去,说实在的,她完全不知如何是好,鬼界的事,她连清楚都没弄清楚,又如何能知晓该怎么做? 要是有办法,青哥早就解决了。 她现在想去微园都找不到路,更别提能主动找到青哥,两次吹骨哨,来的都是戴小雨,只要青哥不来找她,她都没办法见到他。 而青哥在鬼界所受的一切罪,他也不会让她知晓。 就算知晓了,她也帮不了他。 叶微从来没觉得如此无力过,面对一件事情,自己完全无力解决的茫然和无助,可就这么放弃,实在心有不甘。 还没有失去青哥,她就已经心疼得快要死掉了。 如果眼睁睁看着青哥成为别人的新郎,那将会如何,她自己也不知道。 “其实有一笔交易,你可以去谈谈!”戴兰花装着无意的说话,眼神却带着玩味的深意看向叶微,又扫视了一眼叶微身后的小免,小免正低头在扯草根玩。 叶微说:“找庐江鬼主?” “我就喜欢与聪明人说话!对,庐江鬼主胡阳明一直与青哥不对付,前段时间,两府之间还大打了一架。关键,看得出来,他喜欢莲姐!如果他能出面抢心莲,或许,事情还有一线转机!” “这事,你去谈也一样吧!”叶微说。 明显,戴兰花让她去谈,是有深意的。试问,这世间哪有不用付出便能得到的便宜?至于胡阳明要叶微付出什么,他与青哥不对付,那她要付出的,肯定是青哥不能失去的。 听叶微如此说,戴兰花脸色陡然一僵,随即便起身,将荷叶抛向水里:“叶微,我是同情你!至于其他,毕竟心莲是我的好姐妹,她若能幸福,我自是开心!” “如何联系胡阳明?”叶微也站起来,见她站起来,小免也跟着站了起来。 “小雨知道!叶微,其实,就算你搅合了青哥与心莲的婚事,”戴兰花走了两步,“你们俩,也未必会有好结果!” “谁说我是要搅合他俩的婚事?我是去帮忙的!”叶微淡淡一笑。 “帮忙?”戴兰花面上一窘,脱口而出,话已出口,才知道问太快了,但已经收不回来。 “既然注定我与青哥没有可能,何不成全他们?”叶微凄楚一笑,“兰花姐你说是也不是?” 戴兰花尴尬着脸色说是。 回来的路上,小免不解的问叶微:“姐姐,那我们还找胡阳明不找?你为何还要帮他们?” 叶微说:“这些事,都只是从旁人言语里知晓的,本就不知真假,以前青哥曾告诫过我,让我只相信他说的话!他没亲口与我说,我不能自乱阵脚,中他们的圈套,去给他添乱!” 小免问:“那我们要怎么办?” 叶微将车踩得飞快,仿佛突然之间醍醐灌顶一般的清醒过来:“凉拌!” 在她们身后,那个穿蓝衣的身影闪现出来,她身边,站着一个个头高大的黑衣蒙面,望着叶微的背影,叹道:“虽然下凡为人,可我们还是不要忘了她是红鸾。” “红鸾当真有那么厉害?”蓝衣问。 “当初,魔界挑起仙鬼两界大战,红鸾可是凭一己之力,救了青兽一族,这青兽一族,本只是阎罗们的座骑,不参与战争,但它们毕竟是鬼界的助攻,所以仙界并不打算放过它们,准备一同射杀,没想到,红鸾却拼命救下它们!”黑衣看向蓝衣,“红鸾被打入三界轮回十世,青兽主自愿入三界,找了她十世!这一世,总算遇到了,却阴差阳错,一个为人,一个为鬼!” “看来,造化这玩意,有时还是可爱的,不是吗?红鸾女神与鬼王之女,会不会为了争夺一个男人,再次掀起两界恶战?” “那你是不是得去给你的魔尊大人报信,让它再将风浪掀大一些?” 两人相视一笑。 第78章 小免作伴五 淅沥的秋雨打湿门前的台阶,香荷挺着大肚子撑伞准备到院子外面如厕,被叶征赶上去扶住:“你这身子,慢着点,下雨了,就在家里上痰盂是一样的!” 这话说的,让香荷的脸腾的红起来,香荷嗔怪的对他说:“你这么大声,是想让他们都听到吗?丢死人了!” 正捧着茶杯,在楼上走廊里等小免起床的许傲然听了,对正在平台上做早操的叶微笑着说:“这大清早,就吃了一大口狗粮!甜的我牙疼!” 叶微笑道:“你还怕甜啊!平日也不知喂了我们多少狗粮!哎,让你的甜心快点起来,要迟到了!” 叶微话还没说完,许傲然就心疼的说:“天这样冷,还下着雨,就让她多睡会!”他抬腕看了眼手表,“还不到七点,你们不是九点上课吗?” “大哥,是九点上课,可八点半得上早读,好吗?走路还得半个小时时间呢!等她起来,饭都来不及吃了!”叶微笑着说,“她吃饭多慢你不知道嘛!还不能少吃一口。” “要不然,这天冷了,就让她在家吧!”许傲然用商量的语气说着让叶微无法辩驳的问题。 “你就宠着她吧!越宠越懒!”叶微做完早操,将外套套上,刘灵秀便在厨房门口喊他们下来吃早饭。 许傲然推开小免的房门,见人睡的正香甜,小脸在暖和的被窝里,捂得红扑扑的,长长的睫毛轻闭着,可爱极了,他不忍心喊醒她,只是亲了亲她的脸颊和额头,又在柔嫩的红唇上触了触,见人没醒,便悄悄出去,将门轻轻带上。 “起不来了吧?”叶微穿好衣服,背着包包站在楼梯口等许傲然,许傲然宠溺一笑:“小孩子家瞌睡多!今天就让她睡够了!” 叶微摇摇头,径直下楼。 “下雨,我送你去学校吧!”许傲然跟在叶微后面说,“我绕道走前河坝!放学让张先送你!” 叶微看看越下越紧密的雨,说:“那好吧!不过,回来不用他送,我下午还有事情要处理。” “你为何这么避讳张先?不喜欢?”许傲然问。 “不喜欢!更不想耽误他!你别掺和我与他的事啊!”叶微警告的对许傲然说,“他每每拿你当借口来我家,没的引人误会!” 两人走到厨房门口,叶微闭了口,向许傲然做了个闭口的动作,许傲然明白的点点头。 “我听你们说到张先,张先怎么了?”刘灵秀耳尖,已经听了一耳朵他俩的谈话。 张先最近经常借口来看许傲然,来过家里好几次,家里人都认识他。 “张先说这个周末搭我的车回县城。”许傲然回答说,将面前的咸菜扒拉到粥里,搅拌着。 叶微偷偷一笑,悄悄对许傲然竖大拇指。 “你这天天开车来回跑,县城那么远,还下着雨,可得小心开车,开慢点!”刘灵秀叮嘱他。 其实刘灵秀也没去过县城,只是听他们说县城离家有二十多公里的路程,二十多公里,也就是四五十里路,在她认知中,那是比去叶微家婆家还要远许多的路程呢!到叶微家婆家,也不过二十多里路程。 这么远的路,许傲然为了小免,一天跑两趟,这其中的辛苦,可想而知。 “嗯,谢谢阿姨!我知道!”许傲然将面前的鸭蛋切成两块,一块递给叶微,叶微接过来,问叶运州:“爸,你可吃?” 叶运州说:“我吃过了!” 叶微便将鸭蛋黄挑出来吃。 叶运州对叶微说:“这个张先,心意你们也明白,如果不喜欢,直接跟他说清楚!别搞得不清不楚。” 叶微噘着嘴说:“我哪有跟他不清不楚?我早就跟他说清楚了,是他不听。再说,他来我家,又不是因为我!” 刘灵秀问:“我到觉得张先这小伙子不错,微儿,你看不上他,可是因为有喜欢的人了?” 叶微低头喝粥没吭声,不过这个问题,引得大家都看着她。 “是陈桥那个孩子?”刘灵秀狐疑的问,那晚,她都没看清他的长相,只觉得长得还算可以,可也没听说家里如何?做什么工作?如果只是一个农村人,哪里比得上张先这名正式老师强呢? “妈,我没有喜欢的人!我还小,暂时不想考虑这些事情,你别问了!” “什么陈桥那个孩子?”叶征问,“谁?” “小哥,你今天怎么在家吃饭了?不上工吗?”叶微打断他,“是不是担心嫂子快生了!” “嫂子的预产期就在这几天,小哥是得在家里才好!嫂子,我觉得生孩子还是去医院比较安全!”许傲然说,“嫂子若要去医院,我帮你安排好!” 听了这话,香荷看看叶征,又看看刘灵秀叶运州,没说话。 叶微说:“傲然说的对,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去县医院生比较好!” 叶运州看了刘灵秀一眼,见她并无异议,便说:“那就去医院生,傲然,你先帮她安排一下!”他看看香荷:“你想哪天去就哪天去!” 许傲然点头:“我今天过去联系产房,明天就可以过去!嫂子你今天收拾收拾,明天我送你过去!” 香荷早先听说南云生产差点丧命之事,自是心里担心的紧,但自己也不太好提,见许傲然帮着提了,家人也都同意,自是愿意,也很高兴。 “预产期还有几天,那好!东西都准备好了,带过去就行!”香荷笑着说,“到时,少不得要累妈跟过去照顾我几天!” 刘灵秀笑着说:“那是自然的!一家人,说话不用那么客气!” 叶运州吃完饭,看看少了小免,问:“小免今天不去学校了?” 叶微说:“嗯,下雨,带她不方便!” 叶运州看向许傲然:“你也得找点事情给她做做,省得一天天的,不是吃就是睡,再不就是玩,学又上不进去,你总是惯着她,以后她怎么养活自己?” 许傲然叹了口气,点头说:“我知道!” 叶微笑着说:“知道归知道,该惯还是得惯着!不过,爸,你放心,小免聪明得很,学什么都很快,你不用担心她!再说,她还小嘛!” 许傲然说:“是,她还小,慢慢教!” 许傲然吃过饭,又上楼看了一回小免,还香甜睡着,他忍不住揉揉她的脸蛋,又亲了几口,这才恋恋不舍的下楼。 叶微跟叶运州都背着包带着伞,在楼下等坐他的车。 第79章 小免作伴六 雨淅沥着下了一天。 学生们下课不能到操场上玩,只能躲在走廊里,走廊里挤满学生,闹纷纷的,叶微下课给周云霞讲了一道题,回办公室的时候,几乎得挤着才能出走廊。 “老师,你妹妹今天没来吗?”一路上遇到不少这样的问题,看来,学生们与小免还玩出感情了,一天不来都惦记得紧。 “她在家有事!”叶微自是不好说是她早上起不来床,只得说她在家有事,学生们遗憾的叹了口气,似乎小免不来,他们少了许多乐趣一般。 最后一节叶微没课,她抓紧时间将作业批改了,一边批改作业一边心想着要不要去找一找那位庐江鬼主,找到他又该与他说什么呢? 果真如戴兰花所说的,让他去追求陈心莲? 那他的条件会是什么? 嘭嘭嘭,办公桌被敲了三下,叶微收回零乱的思绪,抬头见张先正笑盈盈的站在边上,正看着她手中的红笔在飞速的打着对勾。 “批改作业这么专心?我站半天也没发现!”张先藏在眼镜后面的眼睛泛着柔和的光芒,“我看你今天没骑车过来,等会准备怎么回去?” “我等会有个家访!”叶微借口说。 “哦?”张先退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也拿学生作业出来批改,“还是叶老师对学生尽心,下这么大的雨,还要去家访!对了,早上是不是许傲然送你来的?” 对于许傲然能住到叶微家,将叶微家当自己家一样,来去自由,张先真是羡慕得紧。不过许傲然与小免,是那种相互的喜欢,叶家人对于许傲然的执着,是认可的。 他喜欢叶微喜欢了那么多年,可叶微一直对他冷冷淡淡,他可没许傲然那么好的运气。 不过,这几次借口看许傲然去了她家几次,她家那种和睦氛围,他还真是留恋得紧。 见叶微没吭声,张先又说:“下着雨呢!你去谁家家访?我陪你一起吧!” “你这些天带小免来学校,可是怕与我一起?”张先停了一会,小声问,听得出来,他的声音有些苦涩。 叶微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怕,说的太直接了,将来两人见面尴尬,到时连同学都做不成了。 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张先站起身,靠到叶微办公桌前,近得叶微不得不往边上让让,张先低声问:“你倒底是在躲我?还是在躲什么诡异的东西?” 从上次挨打事件,到后来的奶奶事件,张先的疑虑不是一点点。 “你脖子上挂的是什么? ”张先站着,叶微坐着,他从上可以看到叶微细长的脖子挂着那根细细的银链子,虽然叶微藏得很紧,但他注意过,链子的一头,是一只骨头做成的骨哨。 一般戴骨头做的东西,基本是狼牙狗牙之类,这只骨哨太过蹊跷,叶微以前上学时从不戴任何饰物他是知道的,她说不喜欢在身上挂东西,觉得难受。可见这东西,是她毕业后才有的。 而且一直戴着,宝贝得不让人看到。 看得出来,她很珍视这只骨哨。 见叶微不出声,张先默默看着她,两人就这样沉默着相对了很久,最后叶微轻轻叹了口气,说:“不是躲,而是。。。”爱上了三个字,她终久还是没说出来。 “张先,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还是找个好女孩。。。” “为什么?”张先不能免俗,还是找她要理由。 “我有喜欢的人了!”叶微终是说了出来。 “许傲然吗?” 叶微无语的闭了闭眼睛,长叹口气:“许傲然对小免,你看不出来吗?我们怎么可能?” “那是谁?你身边的人,我基本认识,你不要找借口来敷衍我。” 张先忍不住红了眼眶。 “是送你骨哨的人?”张先执着的问,就差再问一句他哪里比我好? “对不起!张先,你知道,有些事,勉强不来!”叶微见他红了眼眶,心里也酸酸的,难受得紧。 “如果我就是不放弃呢?”张先的眼泪终是滑了下来,但叶微也听得出来,他的这句话,有如溺水之人在找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你这又是何苦?这话叶微在心里泛了出来,却没再说出来,说起来,她与张先,是同一类人,都在执着一份求而不得的感情,她明白他的苦。 叶微觉得不能再这样谈下去,她拿起办公桌抽屉里的包,背起来准备走,刚站起来,就被张先抱了个满怀。 “你。。。放开!”叶微忙推,没想张先抱得特别用力,紧紧锁着她,头埋在她肩上,一时推不开。 “呀!我们回来得不是时候!”许心如和何慧同时进来,后面还跟着李旗舰,三人见状,忙退出去,口里笑道,“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三个人笑嘻嘻的出去,站在办公室门口。 张先对于叶微的感情,在学校早就是公开的秘密,同事们深知他放弃大好县城学校不去,而跑来梅湖村小,是为了叶微而来。 但叶微对张先如何,大家不好定论,现在见他们拥抱在一起,大家心里都为张先叫好!觉得张先终于不负众望,苦尽甘来,要抱得美人归了! “放手!”叶微恼怒的低喝着。 可张先却抱的更紧,他的眼泪糊了叶微一脸,让叶微举起的巴掌一时落不下去,余光却看到另一侧门口站着一个青衣身影,正默然的看着他们,叶微惊了一下,再定睛看时,那身影消失了。 叶微用力踩张先的脚,张先吃痛,这才放开,叶微抓着背包夺路而逃,伞都来不及拿,匆匆追出校门外,与迎面进来的人撞了正着。 小免扶住差点摔倒的叶微,用伞将她遮住雨,奇怪看着她:“姐,你跑什么?” 一看是小免过来了,叶微来不及打招呼,放眼找人,可茫茫天幕之中,除了雨还是雨,雨水将竹林清洗得很干净,将大地浸泡得湿漉漉的,却就是找不到那个青衣身影。 “姐,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见叶微满脸是泪,一脸哀泣,小免问。 叶微回头看一眼站在走廊上惊惶看着她的张先,还有另外三个看热闹的人,摇了摇头。 接过小免的雨伞,叶微挽着小免直接出了校门。 第80章 小免作伴七 “姐,这不是回家的路呀!” 走出半里地,小免才发现叶微带她走的并不是回家的路,而是向叶前屋响塘那条路,这条路因叶微带她看青杏时会走,所以小免熟识。 叶微叹了口气,这才懊恼的说:“张先下午突然跟我表白,我没答应,然后他哭着抱着我不放,这一幕正好被青哥看到,他看到就跑了。” 小免有些不明白什么叫做表白,但知道青哥看到张先与叶微抱在一起,那肯定会生气的,她说:“青哥生气了?” “还用说吗?肯定生气啊!上次看到我坐张先的摩托车,将他车的都砸了!人也打了!”想到那次青哥发的火,叶微还有些不寒而栗。 “那我们现在去找青哥?”小免稚气的问,“他会不会不理我们?打我们一顿?” “你要是让许傲然生气了,他会打你吗?”叶微有些好笑的反问小免一句,小免认真想了想,说:“应该不会!” “所以挨打应该不会,放心吧!但他生气的样子肯定很可怕!”叶微记得上次青哥生气时的模样,直接给自己灌血结血契。 小免听了有些瑟瑟发抖,握伞的手几次要撑不住伞,叶微看着她说:“你胆子这么小,是怎么敢来人间的?” 小免将头埋进叶微腋窝里,有些娇羞的说:“有姐姐护我,我才敢来!” “好!姐姐护你!” 雨声越发的浓密,打在雨伞上沙沙作响,叶微因是提前出的学校,孩子们还没放学,这条路上鲜有人走路。 响塘里的荷叶也开始枯败了,雨打在荷叶上,荷叶静默着一任风雨吹打洗礼,让叶微不由想起李义山的“留得枯荷叶雨声”之句,用在这里,真是应景。 过了响塘,便是叶前屋绵长的竹园巷,因为有小免相伴,叶微收起紧张之心,还得给小免做出自己不害怕的表象来。 这丫头,你要是显露出一分害怕的模样,她能立刻蜷缩进你怀里去。 都不知许傲然看上她什么,还宝贝的眼睛珠子一般。 青哥还说她能保护自己,反过来差不多。 进竹园巷便碰到两个中年妇女跌跌撞撞的从竹园巷里奔出来,看她们篮里装着菜,应该是结伴上菜园的,两人脸色苍白的奔出来,见到叶微和小免方才停下来,指着里面说:“有。。。鬼。。。” 两人话没说完,继续奔跑,鞋跑掉,菜篮里的菜落了都不管。 小免惊惧的问:“有什么?” 叶微说:“梅花小娘,就是那天那个会唱戏的漂亮姑娘!” 听说是漂亮姑娘,小免咧嘴甜甜一笑,笑得千娇百媚,叶微感慨怪不得许傲然看到她的笑便陷了进去,这笑,别说让男子陷进去,就是女子,也难以抗拒。 然而,小免的笑很快便收了,她听到里面在打斗。 两个身形高大如山的无头玩意正将梅花小娘按在地上揍,并将她提起来,摔过来砸过去,跟上次叶微的遭遇一样。 只见一道红影直直砸了过来,红影在半空中喷出可乐般的液体,叶微知道那是血,他们的血是褐色的。 就在红影快砸上叶微的时刻,小免的一只胳膊突然变长,伸手接住砸过来的人,稳稳将人接住。 被接住的人又喷了口鲜血,染到竹叶之上,很快被雨水清洗干净。 叶微眉头紧皱,这次,没看到陈心莲,但她知道,这两个无头的怪物应该是她的属下,这种恶事也就她会干。 “别,别过去!”梅花小娘伤得很重,却不忘提醒叶微她们不要过去。 “小免,打得过吗?”叶微从小免手中接过梅花小娘抱在怀里,接过来的身体很轻很轻,轻到几乎可以忽略体重,叶微来不及诧异,只想告诉小免,要是打不过,咱们就跑。 小免一改柔弱的表象,对叶微说:“姐,你退后!” 叶微向后退了几步,只见那两个无头怪物凶恶的向小免冲过来,小免的身形顿时变高大了好几倍,两只胳膊变粗壮,手上的指甲变得尖锐而锋利,从两怪物中间,向着冲过来的无头怪物一顿利爪,被抓之处,片片血肉横飞。 两个无头怪物愣了愣神,这才改变方向,将小免围住。 小免跟着也回了头,叶微这才看清楚,小免的脸化成一只雪白的兔脸,她被逼得显了原身,她身上,泛着淡蓝色的护体灵力。 还真是一只高大威猛的兔子,与叶微想像中抱在怀里揉捏的小白兔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叶微紧张的看着面前的打斗,两只怪物虽然厉害,却只有野蛮的鬼力,不像小免有灵力护体,两鬼完全不是小免的对手,叶微第一次见小免与鬼交手,竟是从心底里涌出深深的敬意。 怪不得青哥说她能护住自己。 敢情平日里的柔弱都是本性使然,而遇到危机情况,只得收敛本性,释放超能力。 “她是灵兔?”怀中梅花小娘虚弱又激动的问,她看出来小免周身化出的护体灵气,“那是鬼界所没有的灵气!” 叶微摇摇头:“不知,我也是第一次见她与人,不,与鬼交手!” 没一会,小免便收了两只怪物,将它们的黑气全部打散,消失殆尽,这才幻化成人形小免,站在竹园巷中,背对着叶微,一动不动。 叶微等了一会,见她还是不动不动,便抱着梅花小娘向她奔去。 “小免,你可是受伤了?”叶微担心的问,小免还是没有吭声,叶微转到她面前,只见她低眉垂眼,眼里含着一眶热泪,她哭了! “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疼?”叶微腾出一只手来抚她的胳膊,小免抬起头眼泪汪汪的看着叶微哭道:“姐,我幻化的样子,是不是很丑?你会不会不要我?傲然会不会不要我?” 听的叶微跟梅花小娘忍不住笑出声:“傻孩子!你保护了我们,打败了怪物,你是英雄!我们都感激你呢!怎么会不要你?你刚才很英勇,你知道吗?”叶微认真的说。 听得叶微夸她,小免这才破涕为笑。 第81章 小免作伴八 踏着湿黏的落叶,向竹林深处而行,叶微抱着梅花小娘,小免跟在身边,落叶太厚,又被雨水浸泡,不小心便会踩出一堆泥浆来。 竹林深处光线昏暗,叶微抱着人,小心的避开笔直的竹杆。 只见梅花小娘轻轻挥手,眼前便出现一所竹制的房子,与青哥的微园相似,不过,比微园要老旧一些,一些破损的地方,用新竹子补上,缝补的痕迹很明显。 “屋子简陋,你们要不嫌弃,进去坐会!”梅花小娘声音微弱,看来真是伤得不轻,就因为她提前跟自己透露了他们的婚事吗? 叶微抱着人上竹制台阶,因沾了雨水,竹子湿滑,叶微一脚没站稳,差点摔倒,被小免眼疾手快扶住,叶微心下一紧,还好没将梅花小娘的身子摔出去,不然,得被摔碎了。 室内是干燥的,小免推开门,只见里面也是三个房间,中间是坐场,也就是农家的堂先,左边是厨房,右边是卧室。 叶微将梅花小娘送到床上,只见她的房收拾得很漂亮,床虽是竹制,但铺上花色鲜艳的被子,挂了粉红色蚊帐,一面墙上挂着她唱戏的各种装备。 临窗放置了梳妆台,上面零零总总着不少香粉之类的瓶瓶罐罐,上面还有一盘梅花饼。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脂粉香味。 梅花小娘打开床头柜的抽屉,从小盒里拿出一粒药丸含进口里,叶微忙给她倒了杯水,茶瓶壳也是竹制的,杯子也是。 “这里,还是第一次有生人进来!”梅花小娘吃了药,精神明显好转许多,笑着说。 “是陈心莲的人吗?就因为你提前告知我那件事?”叶微的这个问题压心里压久了,不吐不快。 “你只知她叫陈心莲,你可知她还有一个身份?”梅花小娘靠在床头,模样柔弱而娇怯,惹人爱怜。 叶微等着她的话。 “她的原身,是阎罗王广目的女儿!广目本是天上的星宿,后来犯事被打入鬼界,总管人间非命生死,喜好王权统治,性格暴虐乖张,他的女儿,性格随他。” “只不过,他这个女儿,来路并不光明正大,广目不愿宣之于众,所以,即使在地府,知道她身份的人也很少。” “原来十殿阎罗不是传说呀?那明伦管什么?还有鬼不知道的事情?”叶微问。 叶微以前本就不信有什么鬼界,所以知之甚少,平时所知道的,只是道士们为亡人做法事时唱念的那些东西,还听不真切,再有就是他们在墙上挂着的那些关于妖魔鬼怪们的宣传画。 奶奶与家婆过世之时,叶微还看到关于母亲辛苦十月怀胎的挂画,也被道士们用来唱给子孙们听,教育子孙们要孝顺父母用的。 而关于那些神鬼之类,叶运州告诉她,都是人们幻想出来的。 真实的,唯听戴小雨提起过明伦一个。 “明伦只管水鬼,论起来,他还得听广目的。但十殿阎罗之间,也是你不服我,我不服你,所以,排起名来,算得上职位平等。”梅花小娘说,“不过明伦老了,性格佛系,不像广目那么争强好胜,野心勃勃,总想统领整个鬼界。” “现在明伦有意退位,他只与青哥交好,很有可能会将职位传给青哥。广目自是不会放过这个夺人的大好机会,如果青哥能成为他的女婿,那他们就成了一家人。”梅花小娘说,“说起来三界同理,即使是神,也不是什么都知晓的,鬼也如是,哪会什么都知晓呢?只有那些活得越久,见的越多,听得越多的,才知道得多些。鬼界若是两家势力结合起来,势必比别家大太多!能掌控的东西也更多。” 这个道理叶微自是明白。 所以,也就是陈心莲为何想尽一切办法都要与青哥结婚的原因。 “叶微呀!我见你也是个痴情女子,我劝你,不要对青哥用情太深,免得自伤太重,步我后尘。”梅花小娘还是这个意思,可叶微已经没有办法告诉她,这份情,已经没有退路。 她与青哥,已经结了血契,青哥曾告诉过她,除非她亲手毁了他,不然,没有别的办法可解。 “你的身体,怎么这么轻?”叶微忍不住问,她是抱过青哥的,青哥虽为鬼,但也是有正常体重的。 “我的肉身,给了我的孩子!我之所以一直徘徊着不肯离开,并不是如人们传言的对那个人旧情不忘,”梅花小娘对叶微笑笑,笑得很凄凉!“而是,我在等我的孩子出世,我想看着他健康长大!” “你的孩子?还没出世吗?”果然,听说梅花小娘当年赴清池之时,是怀了身孕的,这个传言竟是真的! 梅花小娘说到这,只见她款款起身,对着叶微深深拜下:“我的孩子,还得感谢你与青哥的帮助,他已经安全降世了!以后,能够顺利成长,经历三界轮回,我这心愿就算了了。但做母亲的私心,总想能看着他好好长大!” 叶微脑海里闪过南云的孩子。 “你想的没错,便是南云的孩子,他本是活不下来的,是明伦感我一点慈母之念,用我的肉身为他设了障,这才保住他的魂魄,得以到三界轮回。” 叶微扶起她。 南云的孩子小名叫小柱,叶微见过几次,可爱的紧,早就会笑了,笑的时候,口水拖出长长的银丝。 每次见到叶微笑得更欢快。 原来,还有这份渊源! 光线越来越暗,梅花小娘燃起一颗掌心焰,照得室内蓝盈盈的,她说:“天快黑了,我也不留你们,看我梳妆台上,可有你们喜欢之物,有的话,拿去,算我送你们的谢礼!” 小免挑了几个梅花饼拿上,她早就吃了两个,很甜很香,便又拿了几个,梅花小娘说:“都拿上,以后想吃了,我再给你们做!” 小免不客气,都拿上,手拿不下,便装进口袋里。 拿了梅花饼的小免笑得一脸灿烂。 两人告辞出来,刚出竹屋,叶微回头,身后除了幽深的竹林便是幽深的竹林,哪里还看得见房子? 只见小免手上抓着几个梅花饼,而叶微手上,抓着小免拿来的伞。 叶微站在竹林中,完全分不清方向,小免只顾啃手中的饼,啃得香气四溢,叶微正在想应该往哪个方向走,能早点走出这竹林。 身边蓦然一寒,身子便被一只冰冷而有力的胳膊挽住,锁入怀里。 叶微心跳骤然加速,刚要抬眼去瞧,眼睛便被唇给吻住,落下一大片黑暗,吻得很重,带着惩罚般的碾磨。 那股淡淡的荷香,袭入叶微鼻尖。 等那个吻向下落到唇上,叶微这才有机会睁开眼睛,青哥的漆黑眼眸正在自己眼前,满含柔情,深深的看着自己。 唔唔,叶微想解释的话被青哥全部吞下,只得闭上眼睛,享受他的吻。 直到小免啃完手中的饼,转过身来,青哥这才放开她。 林中的竹叶被水泡烂了,叶微的鞋早湿透,青哥轻轻埋怨一句:“天黑了,还不知回家嘛?” 小免这才带头向林外走去,待叶微想走,青哥一把打横抱起叶微,像叶微进来时抱梅花小娘一样,将叶微抱着,向林外而去。 吓得叶微忙搂紧青哥脖子。 “小免在呢!”叶微娇羞的说,“她还是个孩子!” 青哥在她唇上贴贴:“许傲然有把她当孩子吗?” 叶微笑开:“谁像他那样!” 刚抱出竹林,进了叶前屋的竹园巷,叶微伏在青哥怀里问:“我怎么找不到微园!” “我设了障,怎么,想去?”青哥声音柔得化不开,他没追究下午之事,叶微看他,似乎也没有生气。 “嗯!”叶微说完满脸通红,羞得抬不起来头。 陈一青吻吻她的耳尖,抱歉的说:“最近有点忙,忽略了你!刚听到消息,许傲然等会会有麻烦,你看,要不要我去帮他一下?还是带你去微园?” 听说许傲然有麻烦,小免忙回头问:“什么麻烦?” “还不是他那一家子亲戚,找他要钱呗!” “那你还不快去!”叶微急得从青哥身上挣扎下来,“那周家一家子,可狠了!” “我跟你一起去!”见过多次,小免也不再怕青哥了,忙说。 “行了,你就别去添乱了,我先送你们回家吧!” 第82章 小免作伴九 许傲然开完会,签完字,见天色已晚,便收拾东西准备回叶湾,大塑料袋里装满给小免买的好吃的。 已经接到高助理的电话,说是医院病房安排好了,妇产科医生也联系好了,回去明天接了香荷他们过来便可以办理入院。 许傲然想到今天一切顺利,又马上就能见到小免,不免高兴的哼起小调来,拎着大袋子,迈着大长腿,便下楼去车库开车。 下到车库,只见车边上围着一圈人,为首的,正是周会民和周成顺,他带着十来个人,每人手里都拿着大木棒。 高助理今天办完医院的事便请假回家了,所以许傲然出门落了单。 许傲然见了人,忙闪身躲到角落里,掏出大哥大准备打报警电话,可刚拿出来,电话便被人给夺了。 “许总,真是贵人事忙啊!我们守了这么多天,总算等到你落单了!”周成顺头上还贴着一块创可贴,许傲然见了,心想,都这么久了,还没好? 许傲然也懒得敷衍,而是冷冷的看着他们,这些人来,无非就是一件事:要钱! “说吧!找我什么事?”许傲然电话被他们夺了,拎着袋子直面冷淡的看着他们。 “这话说的,找你就非得有事啊!”周会民皮笑肉不笑的说,“再怎么说,你也是我周家出来的人,怎么?就不兴来看看你,与你谈谈感情?” “表叔这话说的好,不过若是谈感情,何不到我家去谈?何苦非得跑我公司来堵我?” “你家啊!门槛怕都被我们踩烂了,可您贵人事忙啊!你说说,你为了一个女人,有多久没回家了?我下午还去看过我姑妈,说是被你气得心脏疼!要去那个女人家找你们去!” 周会民绕着许傲然走了几圈,虽然身高上他比不过许傲然,但他现在人多,人多力量大。 周成顺说:“爸,与他废话那么多干吗?” 周会民说:“你看看,你弟弟都等不及了,我们还饿着肚子呢!你说吧!你弟弟挨打的事,你打算怎么解决?” 许傲然知道这关肯定躲不掉,便问:“你们觉得应该怎么解决?” 周会民见他今天很好说话,便说:“只要你愿意解决,我们也不兴动手,对吧!都是一家人!这样吧!你弟弟这被打的腿也断了,肋骨也断了,脑袋也震荡了,人基本是废了。这看病花了十万块,加上营养费误工费五万,我们照顾他的就算了,都是一家人!你先将这十五万给了,再给他在公司里安排个活计,让他能干点轻松的活,挣点生活费,也好养家糊口不是?” “看病花十万块?可有单据?”许傲然问。 “那自然是有,只要你认这个账,马上把单据送到你办公室!” “行,那我现在就在办公室等着,你们把单据拿来!”许傲然说着,意欲回公司,回到公司,公司里还有人在加班。 路却被人堵住。 “怎么?你表叔说话你都不信了?这样吧!我们也不为难你,这里有一张十五万的借据,你在上面签个字,我们明天再来拿钱!顺便给你送单据过来!免得你事后不认账!”周会民拿出借据,顺便还体贴的拿出一支笔来。 许傲然放下手中的袋子,接过借据,当着周会民的面,将单据一撕两半,丢到地上。 “你?敬酒不吃吃罚酒!”这边,有人已经照头挥下木棍,被许傲然偏头让过,许傲然抬脚踢过去,将那人踢开,便向车那里跑去。 只可惜,车边上围着的人更多。 许傲然只得站住,眼睛四处找逃跑的出口。 “别找了!许傲然,出口都堵住了!” 周会民与周成顺慢慢走过来,刚被许傲然踢开的人恼怒的从地上拾起木棍,在地上拖着过来,拖出愤怒的声响,恨不能将许傲然砸成肉泥。 “签还是不签?就你一句话的事!”周会民自知还是要钱最要紧,若真是将人打得怎么样,那钱也就泡了汤了,最好的办法,是哄他先签了这借据,再把他狠狠打一顿解恨。 “需要他签什么?”一个声音从黑暗中冒出来,许傲然一愣,听得出来,这是叶微的声音。 她怎么来了?她来了,那小免呢?许傲然冷汗滴了下来。 张先手中拿着相机,不断拍摄,刚才他们威胁许傲然的话,他可是全拍了下来,他的相机还带录音功能。 等叶微从黑暗中站出来,那群人见来的只是一个小姑娘,周会民嗤笑一声,说:“这不是那位傻姑娘的姐姐么?我看啊,倒是你跟我们家傲然相配些!” 话刚说完,周会民忽然嘴巴像是被胶水粘上一般,怎么也张不开,用力撕开会刀割般疼痛,他只得唔唔唔叫着,他身边的人听着还以为他在发狠才发出那种声音来。 “是呀!我们是傻,可不会像你们这群聪明人这样,自己打了人,还反过来找被打的人要钱!拿不出票据,竟哄他签借据,怎么?许傲然能把公司做到现在这样的规模,你们出力了吗?” 叶微看向那个叫周成顺的,问他:“打断你腿,打断你肋骨的是许傲然吗?” 周成顺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一时没反应过来,便说:“不是。。。” 叶微没给他再说话的机会,说:“既然不是,你伤了,为何要许傲然付医药费?你打伤我妹妹,打伤我妹夫,我们还没找你要医药费呢!我们票据可都留着呢!你们大家评评理,是不是应该他们付我们医药费?” 一群打手们见周会民不说话,周成顺被问的哑口无言,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说白了,他们只不过是这两人找过来打架的,现在主人不发话,打不打,他们也不好做主。 许傲然将叶微拉向身后,怕他们一时冲动动手。 叶微又说:“既然我们不欠你们钱,你们这样兴师动众来围攻我妹夫,强迫他签借据,这是犯法的,是要坐牢的,知不知道?我已经报警了,你们都别走,全部在这等着!” 许傲然也说:“是,姐姐说的对,你们这是讹我的钱,我们报了警,你们全部都得被抓起来!” 话刚说完,只见周成顺抄起一根木棒直接朝许傲然砸了过来,口里吼道:“老子怕警察吗?许傲然,不给钱,我就要你死!都给老子上!” 第83章 小免作伴十 小免要冲出去,被张先一把拦住,张先拉住她的手,手上一阵剧痛,这才发现,原来小免发怒之时,她的指甲变得尖利如刀。 张先吓得忙放开手,因为他看到小免不仅指甲变了,连手也变了,上面还长了白色长毛。 没了阻拦的小免正准备冲,被一股力量给定住,将她抛向黑暗之中,动弹不得,她恼怒的看向黑暗之中的身影,只见身影一挥手,一股阴冷的劲风从暗黑中拂过去,那些人竟像着了魔一般,手中的木棒不断凶狠的砸向自己人,个个被砸得哭爹叫娘,鬼哭狼嚎,一边砸一边躲。 张先忙拿起相机,啪啪拍下照片。 许傲然将叶微护在身后,见那些人互相打起来,他带着她挪到车边,打开车门,将叶微塞进去,锁好车门,这才过来找小免。 可哪里找得到小免,小免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小免呢?她没来吗?”许傲然几乎是向张先吼着问,张先还沉浸在刚才的触动里不能自拔,木然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机械的拍着照片。 许傲然不可思议的看着张先:“就你们俩过来救我?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可问张先就跟问一个傻子。 等警察来的时候,地下车库里除了那些相互打斗得正酣的人,就只剩下一个拍照的张先,还有许傲然和坐在车里的叶微。 事情的经过都被张先拍了下来,自然一切都清楚明白,这时,周会民能开口说话了,可他也被他带来的人打了,自己又解释不清楚,而且,上次拦车事件本就在派出所留了案底,还是他们自己认的罪。 这次,又因聚众打架斗殴被关了。 周会民在心里骂真是见鬼了,可又没有证据,只得自认倒霉。 许傲然几人正在派出所做笔录,从外面进来一群人,哭哭啼啼的,来的正是许傲然的爹奶爸妈,后面还有他的姑姑姨姨们。 最后面是周家的人,不知他们是怎么知道的消息,听说周家那些人又是挨打又是被关,跟着就过来了。 听说周会民与周成顺带人持木棍要打死许傲然,许傲然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气得跳起来骂周会民和周成顺,连带着连周会民的爸爸妈妈也他们被指着鼻子骂。 许母骂道:“哪次你们找我们借钱没借?啊?借了那么多次钱,什么时候还过?上次在医院,把我家傲然打得吐了血,我们还没找你们理论呢!你家孩子又不是我们傲然打的,凭什么找人要打死傲然啊?这还有天理王法吗?还棺材伸出手找他要十五万,这是要吃人肉喝人血啊?还说是亲戚,是一家人,我看啊!就此断绝关系就罢了!不然,我们就上法院告你们去!又或者,你们把你们的好姑妈给接回去!这样的亲戚,我们要不起!” 骂的许奶奶气得直摸胸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后悔自己以前太惯着娘家人了,把他们惯得没个样子,竟是连聚众行凶这种事都干得出来。 许傲然可是许家最好的一根苗,这要是他出了事,倒霉吃亏的还是许家。 这点是非,她还是分得清楚的。 许爷爷气得拐棍乱捣,接着许母的话吼着:“你们再不停手,我就休了你们的好姑妈,断了这门亲!” 周家毕竟理亏,一家子被许家人骂的不敢吭声。 好在人都没事,那些人也只是皮外伤,不算重。 许母见许傲然身边坐着叶微,叶微边上是张先,没见到小免,便笑着问叶微:“怎么叶老师也在?” 叶微没说话,边上的警察替她说:“多亏这个小姑娘报警,才没让事情变严重!” 听说是叶微救了许傲然,许母自然感激叶微,知道她是正式老师,长相又漂亮,自是比小免高看她一些,心里想,要是叶微与许傲然,倒很是般配,只是这话她不好当叶微的面说出来。 见叶微一直冷着脸,更没法讲出口,毕竟那个小免,是她妹妹。 只是拉拉许傲然说:“你跟我出来一下,我有话问你!” 许傲然见到家人,表情跟叶微差不多,一脸的冰寒,见妈妈拉他去说话,本不想理会,知道她要问什么,但碍于是自己妈妈,只得叹了口气,将笔丢下,跟着出去了。 见张先一直傻愣愣着,叶微以为他还在为下午发生的事懊恼,不便多问。 本来青哥说自己过来帮许傲然便行了,可小免吵着一定要跟来,叶微怕他们暴露了,所以还是想了个解决的办法。 再说,围殴打架这种事有一回便可能有第二回,第三回,甚至无数回,总不会每回许傲然都幸运有人救,所以,还是得给他们留下证据和案底,让他们受到法律的制裁,不要再犯最好。 所以,她去找张先借相机,张先听清事情原委,便骑摩托车带她们来。 也只有这个办法最实际。 好在,青哥和张先,都没有因下午之事起冲突。 做完笔录,许傲然还被一家人围着在说话,张先带叶微先离开,外面雨停了,他将车开出县城,在通往古河的桥头,小免正坐在桥头等他们。 张先将车停住,叶微下车,见了青哥,两人默默对视一眼,青哥将她牵到身边,环进怀里。 倒是张先,一直魂不守舍,默默看着小免出神。 小免没见到许傲然,安静的坐在桥头,抱着膝盖等他回来。 几人等了快半个小时,才等到许傲然,只见他紧蹙眉头,一脸菜色,看起来气得不轻,没被周家人气到,倒是被自家人气倒了。 直见到小免好好的,许傲然停好车就下车,也不管几个人都看着,不管不姑的将人拉起来拥入怀里,生怕她消失了一般。 小免见许傲然好好的,这才眉开眼笑起来。 见她笑的灿烂,一群人中沉默的氛围才得以打破。 许傲然说:“看到大家今天为我如此仗义,太感动了!现在回县城不方便,到古河镇,我请你们吃好吃的!” 也是,这个点回到家,肯定没饭吃了,听说有好吃的,小免第一个欢欣雀跃,张先见许傲然如此在乎小免,心里似乎明白些事情,诧异的神情慢慢得以舒缓。 许傲然将小免抱上副驾,替她系上安全带,后面,叶微带着青哥上车,张先自己骑摩托车跟在后面,上次的摩托车被青哥砸了,最近他又买了一辆新的。 一路上,小免一改往日的安静,问了许傲然许多问题,主要是那些人为什么总是找他的事,难得小免如此关心自己的事情,许傲然耐心的与她解释。 许傲然见坐在后面的叶微一点动静没有,问小免:“饿了吧?” 小免摇头说:“才没有,下午吃了好吃的梅花饼!” 许傲然问:“哪来的梅花饼?” 小免正待给许傲然说下午之事,叶微插话:“小免,古河镇有家烤兔肉,特别香,你要不要吃?” 小免嘟着嘴撒娇说:“你就惯会吓唬我!姐夫,你也不管管她!” 许傲然听后从后视镜看过去,后面只有叶微一人在坐,哪有小免喊的姐夫? 第84章 小免作伴十一 叶金根中午走进梅湖小学院子,看到一个穿白衣服的小姑娘挂在墙角一棵梅花树上看画册,两条腿随意晃荡着,悠闲至极。 一时间看花了眼,以为是看到哪位下凡的仙女。 惊得昏花的老眼睁大了,瞳孔收缩,张着的口一时间有些合不拢。 办公室里,邓校长正趁午休时间召集老师们开了个短会,事关学生的期末考试,每学期期末考,镇里会让各小学各年级之间进行均分排名,对相关科目老师进行一定的奖惩。 排名事关脸面,谁都想排在前面,所以,邓校长提前给老师们打预防针,让他们安排好后面的教学课程,争取让学生们考出个好名次来。 因为天冷,学校后门不再有午谈会,叶金根没看到人,便进来找老师们聊天。 因而见到坐在梅花树上的小免。 香荷去县医院待产,刘灵秀和叶征都跟了去,叶微自是不放心小免一个人在家,天寒地冻的,就算许傲然心疼得不行,还是早早将小免从暖和被窝里拖起来,带她到学校,中午因要开会,便让小免到院子里玩会。 叶金根自叹活了七十多年,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孩子,忍不住,凑到小免身边仔细看,小免将画册放地膝头,一手翻看,一手拿着根胡萝卜在啃,这还是厨师田阿姨特意为她留的,知道她爱吃。 突然跟前凑过来一张老脸,吓她一跳,可能是动物本能,她将胡萝卜咬在口里,腾出那只手往老脸上挠了一把。 顿时,那张脸鲜血淋漓不说,主要是更难看了。 外面的动静惊动里面开会的人,叶微第一个冲出来,因为她知道,学生们都回家吃午饭去了,院子里只有小免一人。 见到叶微,小免伸手向她求助,也不管叶金根掩面的狼狈样,叶微奔过去,只见她指甲缝隙里有血迹,而她是恶心那血迹,才向叶微求助,委屈得嘴都嘟得老高。 “怎么了这是?”何慧老师问,跟着其他开完会的老师也出来查看,这才看到叶金根被挠了。 年纪大的卢老师跟叶金根最熟,一看便笑着说:“这是惹了不该惹的人吧!” “这孩子是?”叶金根拿开手,让卢老师看他的脸,只见脸上三道痕还很深,都出了血。 “你说,你惹谁不好,惹个毛孩子?被挠了吧!”卢老师帮他擦脸上的血,一边说。 “这是?叶老师家的?” 只听叶微正在训斥小免:“怎么好端端的,就挠人了?我怎么教你的?不是不能随便动手吗?”小免被叶微训斥的,委屈得很,嘟着嘴不说话。 叶微扯着小免的手,将她从树上拉下来,带她到洗手池将手清洗干净,再带到叶金根面前,让她跟叶爷爷道歉。 好在叶金根脸上的血止住,创面不小,长长的三道,还火辣辣的疼。 小免气鼓鼓的不肯道歉,叶金根带着歉意的说:“我只道是谁家孩子这么好看,像仙女下凡一般,便凑近了些,可能是吓到她了!叶老师,这是你什么人?” 叶微见小免不肯道歉,忙说:“实在对不住!叶爷爷,这是我妹妹,年纪小,不懂事!哎呀,这脸挠的,要不要找叶医生看看?” “没关系!”叶金根忙阻止,“掉了点皮而已,不碍事!我又不是大姑娘!对了,叶老师,你妹妹看着跟你一般高,她十几了?”叶微发现,这叶金根被小免挠了,不说生她的气,竟是对她更好奇起来,似乎越看越喜欢的模样。 “叶爷爷见谅,我妹妹还小,回头我好好教育她!”叶微并不想告诉他们小免的年岁,其实她自己也不知小免多大了,刚来时问她她便说有18了,可看这样子,16都不一定有。 再说了,叶微也不过刚满19岁,她要是有18岁多了,岂不是刘灵秀还没生下叶微就怀了她? 所以,叶微教她说自己只有16岁,可她坚持自己只比叶微小几个月。 叶微教她按刘灵秀的说法说她是自己表妹,可小免非说自己是叶微的亲妹妹。 搞得人们听着便知她傻气,让叶微心疼不已。 可小免满不在乎。 卢老师带着明了的笑意说:“老叶你这是看上这孩子了?敢情想娶回去做孙媳妇?” 叶金根笑着说:“这要是能攀上叶运州家,那也算得上是难得的福气!老卢,你还真说对了,你说说,我家新成,可能配得上这孩子?” 卢老师自然认得叶新成,那可是整个梅湖小学,甚至整个古河镇的骄傲,叶金根之所以能在梅湖这么吃得开,人们对他尊敬有加,自然也与他的孙子叶新成分不开。 可以说,叶新成是所有教过他老师的得意门生,吹牛桃李满天下时最雄厚的资本。 叶新成,重点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梅山县城工作,听说职务还不小,大学毕业,又在县城工作,在农村人眼里,这可是祖坟冒青烟的事情。 这样的人,整个梅湖圩也没几个,叶运州家叶笙算一个。 叶金根带着家人将家里的祖坟全部重新修整,又烧了许多纸钱冥币,放了万响的鞭炮;还到梅湖圩的两所庙里还了愿,送了香油蜡烛。 他在家里忙得不亦乐乎,却只得到叶新成一句话:迷信! 叶新成说:“爷爷,我的收获是靠我自己的努力才得到的,与祖坟,与菩萨没关系!” 叶金根自诩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但对于他这个有出息,给叶家光宗耀祖的孙子,自也不敢与他多辩白,再说了,他孙子现在是吃国家饭的,哪是他一个地道农民能够比拟? 以前见到叶微,他觉得叶微勉强能配得上自己孙子,可见叶微身边总跟着个张先,而且,他也听说了,张先一直在追求叶微。 就算没有张先,学校里还有向东和李旗舰两位年轻老师。 自己孙子又一直在县城工作,难得回来一趟。 所以,他自做主张的觉得叶微不合适。 可这次见到小免,他是真看上了。 觉得只有这样漂亮的女孩子,才配得上自己那个吃国家饭的孙子,带出去才有面子。 所以,就算脸被她挠了,这也是缘分使然。 而自己孙子叶新成,今天正好回来看他,在家。 第85章 小免作伴十二 叶微这几天总是悬着一颗心,一边悬着嫂子生孩子的事,一边悬着青哥与陈心莲之事。 每天的消息,只有等许傲然回来才知晓,他回来之前,会去医院看一看,再把消息带回来。 香荷还没生,青哥那边也没消息。 叶微知道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可心里总是忐忑不安。 这下,小免又挠了人,叶微觉得心里有股无名火起,但对着小免无辜的黑眼睛,火憋得发不出来,只是伸手在她头上挠挠。 见叶微没生自己的气,小免乖巧的将头蹭到叶微胳膊上,亲昵的揉着。 张先最近沉默了许多,经常性发呆,叶微自认为,他这是自我反省的模式,这人,被拒绝过后,要醒悟过来了。 这几天,他被安排去参加教育培训,叶微正好眼不见心不烦。 卢老师进来说:“叶老师啊!叶金根觉得你妹妹挠了她,他倒不计较,可希望你能带她去他家向他家人说明一下情况,不然,莫名其妙被女人挠了,回家可是不好交待的!”卢老师是过来人,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叶微没想到事情还要走这一步,不过,做错了事,去人家家里道个歉说明一下情况,也在情理之中。 可自己带着妹妹过去又怕说不清楚,便央求卢老师一道,卢老师欣然同意,过去的时候,又拉上何慧老师一起。 去的时候,叶微还特意在路过周云霞家的时候,在她家店里买两瓶水果罐头拎着。 那时候走亲戚,一般都是拿水果罐头。 小免并不知要做什么,只是心情很好的相跟着叶微。 叶金根家在周云霞家屋角处拐入另一个巷子,再绕两个巷子就到了。 看起来,叶金根家条件不差,五间大青砖瓦房,中间是堂屋,两边各两间房子,正五间之外,还有厨房和角屋,门口用碎砖块围了个大院子。 院子木门大开着,卢老师在院外就喊:“老叶,家里有人吗?” 听起来,家里正有人在询问叶金根,正在问他脸上伤的由来,似乎听着不信,正与他有争吵。 听到是卢老师的声音,屋里忙有人出来迎接。 叶微拉着小免跟在卢老师何老师身后,这两位老师都是附近的人,他们都熟识,只听一个声音喊:“卢老师!何老师!”待看到后面的人,卡了壳般出不来声。 自然,是因为不认识。 叶金根笑眯眯的将人迎进屋,与卢老师对视了个眼神,忙招呼叶新成搬椅子给他们坐。 叶奶奶也停了责问,笑眯眯的迎接他们,忙张罗着给他们泡茶喝。 卢老师看着叶新成说:“没想到新成回来了!现在当了大官,难得回来一趟,可是大稀客了!” 叶新成客气招呼:“哪有?卢老师请坐!何老师请坐!”他看向后面跟着的叶微与小免,微微一怔,脸色紧张得有些涨红,不知该说什么,只得说:“请坐!” 卢老师介绍:“这是叶微叶老师,边上是她妹妹小免!” 叶新成点头对着叶微笑笑:“叶老师请坐!” 待卢何两位老师坐下,叶微忙将拎着的两瓶罐头放到桌上,拉着小免对叶金根及叶奶奶抱歉的说:“对不起!是我妹妹不懂事,挠了叶爷爷,我是带她上门来道歉的!请叶爷爷叶奶奶。。。”她看了叶新成一眼,“还有这位哥哥,能原谅她!” 听得一声哥哥,叶新成正在泡茶的手滞了一下,又继续泡茶。 叶微说完,推了小免一下:“快说对不起!” 小免勉强说了句:“对不起!” 叶金根笑得哈哈的:“没关系,只不过挠了一下,说了不碍事,叶老师真是客气,这还亲自上门道歉!这,这,老太婆,你现在信了吧!” 叶奶奶漏着豁了牙的口笑着:“他说了我还不信,说可是跟哪个相好的老奶奶挠的呢!哈哈!没事没事,你这孩子,还亲自上门,这哪担待得起呀?” 叶新成为他们都泡了茶,先捧给卢老师和何老师,后捧给叶微和小免时,说:“不用道歉!请坐吧!喝杯茶!” 叶微忙接茶:“谢谢!” 带着小免坐下来。 叶新成给爷爷奶奶和自己的茶杯里也续了水,又拿了些水果点心放桌上,这才坐下来。 桌子四面,卢老师和何老师坐东面,叶金根和叶奶奶坐北面,叶微和小免被让到西面,叶新成便坐到南面。 待大家全部坐下,卢老师这才开口对叶微说:“叶老师怕还不认得叶新成吧!这可是我们梅湖圩的骄傲!考的是鼎鼎有名的大学,现在县里当大官呢!” 叶微这才得以认真看一眼叶新成,只见长得算是高大敦实,人看起来也很真诚实在,五官算得上清晰明朗,所谓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颇为大气。 便笑着向他点点头。 叶新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卢老师是我的启蒙恩师,所以,吹他的学生总会夸张些!还是老师教导得好!”说完,又对叶微说,“其实,我现在在县里还只是刚入职的新人,跟领导后面跑腿打杂的!” 卢老师说:”都能见到县长的人,还是打杂的吗?“ 叶微道完谦,见他们没有要走的意思,只得带着小免陪坐着,听他们聊天,毕竟,他们是陪自己来的。 只听叶金根问叶微:”叶老师啊!你这位妹妹可了不得,还没有十八岁吧?“ 农村人把这个十八岁看得很重,因为在他们眼里,十八岁就是大人了,满了十八岁,许多孩子不能考虑的事,都可以考虑了。 叶微正准备说没有,小免接个叶新成递过来的大红苹果,笑得一脸灿烂,咬一口,稚气的说:”有十八岁了!“ 叶奶奶笑着问:”那你有十八岁,你姐姐几岁了?“ 叶微来不及阻止,小免说:”姐姐十九岁!“说完,还骄傲的咬了一口苹果。 叶微低叹一声。 面前同样递过来一只洗好的大红苹果,叶微忙摆手:”谢谢,我不用!给叶奶奶吃!“ 农村难得买到这样好的苹果,看得出来,肯定是叶新成从县城带回来的,叶新成早就给奶奶拿了一个,见叶微不要,笑着说:”奶奶有过了!“ 其他人都接着苹果在吃,吃得那叫一个香甜,推辞不过,只得接过来拿在手里。 叶微突然有些想快点离开这里。 第86章 突来的电话 ”叶微,电话!“ 叶微上完一节课,第二节没课,她正在批改作业,小免因才干过坏事,此刻正安静的坐在她边上翻看画册。 学校电话装在校长室,平时老师们需要接电话都得去校长室,有时他们接电话邓校长正在办公,也不好叫他离开,但在校长的眼皮底下说话,确实需要一份勇气,所以,正常没大事,很少有电话打过来。 听得有电话,叶微第一反应便是小哥打来的,那肯定是关于嫂子的,她笔下一顿,红笔将学生的作业本都戳破了,她两腿将椅子向后一推,人便站了起来,而椅子推的力度过大,正好碰上从门口进来的人。 ”对不起!对不起!“叶微忙道歉。 ”叶老师好像一直在说对不起!“说这话的是叶新成,只见他笑盈盈的跟在向东身后,他与向东是初中同学,听说叶新成回来了,向东过去看他,他便跟着向东来学校看他的恩师们。 向东戴着深度茶色眼镜,笑着对叶新成说:”自从她这个妹妹来了后,对不起和谢谢,成叶老师的口头禅了!快去接电话吧!“向东和气的提醒叶微。 叶微这才想起来接电话的事情,忙向校长室奔去。 而坐在她边上的小免,正悠闲的翻看着画册,似乎身边发生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叶新成的眼神追着叶微的身影,最后才落到小免身上,他笑着对向东:”还是老师好呀!能照顾到家庭!“ 电话是大哥叶笙打来的,不过告之的自然是好消息了,说是小嫂生了,生了个女儿。 叶微激动极了,家里就要再添一口人了,叶笙给自己生了个侄儿,现在小哥生了个侄女,对于叶微而言,可不就是”儿女双全“了嘛! 就在叶微欣喜的问:”母女平安吧!“ 电话那头叶笙沉默了。 ”大哥,是出什么事了?“叶微握话筒的手沁出了汗。 ”许傲然正往家赶,你带他去找你小嫂娘家姊妹过来献血,你小嫂产后出血止不住!血库用血告急!“ ”小嫂是什么血型?“叶微惊的话筒有些拿不住,颤抖不住,她稳稳心神,最后问出一句。 ”特殊血型,医生说只能找他家人!你快点回去联系!“ ”叶微!可是你小嫂出事了?“邓校长问。 叶微半会才回过神来,声音惊颤:”产后出血不止!“ ”那你赶快回去找人!“刚她与叶笙的对话邓校长都听到了,忙说,”让张先骑摩托车送你!“ 邓校长说完,才想起来,张先被安排去参加教育培训了。 叶微从校长室出来,脚步虚浮得有些走不动路,她扶着门框站着,站在走廊里聊天的老师们见她的模样,忙问:”叶老师,可是出什么事了?“ 邓校长出来说:”她小嫂产后出血不止,你们谁送她回家叫人献血去!“ 大家第一时间想到张先,他有摩托车,可这么紧急的时刻,张先偏偏不在。 ”我有!“ 说话的是叶新成,只见他从人群中站出来,忙看着叶微说:”我骑车送你!“ 叶微已经慌得没有力气,只觉得头晕目眩,她有种不好的预感,那就是,小嫂的出血事件,可能并不简单。 听叶新成说有摩托车,向东忙说:”那你赶快骑来!“ 邓校长也说:”那就新成送一下!帮个忙!“ 叶新成忙回家骑车,叶微这才定了定神,她脑子乱得很,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要吹响骨哨,可一想事情可能不是自己想像的那样,而青哥,只要有时间,他肯定会来找自己。 他不来,说明肯定来不了。 现在最要紧的,是带小嫂的家人过去,还有,小免要带过去。 等叶微拉着小免出了学校后门,摩托车声突突响过来,向东已经与叶新成说了叶微家地址,叶新成自是知道叶湾,对叶湾的人事也是知道一些的,接上叶微她们便走。 一听得香荷有事,香荷家人哭哭啼啼的,早就有人奔去找她的两个姐姐及姐姐家孩子过来,一同去医院。 等许傲然的车开到,香荷家已经聚集了哥哥姐姐四人及他们的三个孩子,还有香荷爸妈。 三个孩子坐到大人腿上,后面挤四个大人,三个孩子,副驾上挤着叶微和小免,挤得满满通通,还剩两个大人,叶新成说:”我送两人过去,反正我也要回县城!“ 于是,许傲然和叶新成,将香荷家人及叶微小免带着,飞速向县医院赶。 整个医院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这是叶微触目医院第一眼的感受。 看得出来,这障布得还很大,小免也感受到了,她被叶微搂在怀里,探头看向医院时便知道晓。 车进医院,叶微便觉得头晕目眩,她自觉应该是着急的,香荷爸妈一路上忍不住啜泣,让她的心沉入谷底。 小免扶住叶微,朝她面上吹了口气,只不过一口气而已,却让叶微顿时神情目明。 许傲然带人上去验血,叶微跟小免落在后面,叶微见小免对这布下的障没有办法,伸手去探脖子上的骨哨。 ”不用吹了,陈一青在呢!“一个声音带着几分讥讽,笑得有些阴森。 出来的人一身白衣,白布蒙面,从黑暗中走出来,像要走入光明的使者,却为这光明带来无尽的黑暗。 小免忙站到叶微前面,拦在那人与叶微之间。 那人也不为难她们,好整以暇看着面前带着戒备的两人:”叶微,上次救人已经用掉陈一青的一魂一魄!“他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叶微,开心的笑着说,”看起来,这次,怕还是得用他一魂一魄才能救得你嫂子跟孩子!“ 他向叶微走近一步,见小免戒备得有些恼怒,便停住脚步:”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因为有你,我才得已这么轻松就能赢了陈一青!哈哈!“ ”所以, 上次南云母子也是你们搞的鬼?“叶微戒备的问。 ”搞鬼?哈哈!我们就是鬼呀!看起来,陈一青正用他的鬼力在保你嫂子!“他的声音一下变得阴狠,”我看他还有几魂几魄能用!“ 叶微气得手脚冰冷,浑身颤抖,却眼神凌厉的盯着面前的人,小免握着她的手,不断向她体内输入灵力,保她不会晕倒。 第87章 腥风血雨一 ”你这么做,究竟是在帮陈心莲?还是在害她?“叶微逼自己冷静下来,知道青哥在,嫂子跟孩子应该没事。 ”你这是想跟我谈对错?你抢人夫婿,还有脸跟老子谈对错?那我告诉你,在老子这就这就在替天行道,整顿你们这些无良之人!“胡阳明以一种睥睨天下众生的眼神睥睨着叶微,“长得也算不上有多美,还没你身边这丫头耐看,陈一青竟然为你抛弃发妻,眼光还真不怎么样!若陈一青为了你魂飞魄散,最后三界都入不了!是不是有点可惜了!” “胡阳明,你为何一定与青哥作对?你们倒底有什么渊源?有什么仇恨?”叶微压制着火气,看着胡阳明那与青哥相似的额头与眼睛,打死她也不信他们没有渊源。 “没有渊源,就是看他不爽!”胡阴阳不屑的说,“一只小水鬼,侥幸得了些鬼力,混上一府之主,竟想在鬼界兴风作浪,行破坏天条之事,明目张胆的抛弃发妻,这种为非作歹,道德败坏之鬼,就算本府不收拾他,自有其他鬼王收拾他,与其把它让给其他人,不如留给我咯!” 叶微正欲辩驳,可一想鬼界的认知与人世确实不同,你告诉他们两人只是同穴而已,算不上真正的夫妻。 可说出来,也只是对牛弹琴,鬼界就认定一男一女同穴即为夫妻,否则,怎么可能会同穴呢?更何况,女方是绝对的愿意,还在想尽一切办法凑成这桩婚事。 一时间,她似乎失去说话的力气了。 只听胡阳胡说: “这丫头,还有点能力!”胡阳明这话明显是对小免说的,只是小免一直在为叶微输送灵力,叶微并不知她已经在想办法溶解胡阳明布下的障。 他设的障吸人阳气,活人在他的障里,没病都跟生病了一般,头晕目眩。而生病之人,更是阳气耗尽,死的更快。 所以,青哥的人,不,应该说是青哥的鬼,都在医院里帮助病人抵抗这障,而香荷刚生产完,又出血不止,身体更是虚弱,如果找不到合适的血液输入,恢复体力,只怕就算有陈一青的鬼力保着,那也保不了太久。 叶新成送的两个人也到了,叶微懒得跟胡阳明鬼扯,忙谢过叶新成,带着香荷的两个哥哥奔上楼去。 验血处排着很长的队伍,叶微送他们过去的时候,正好许傲然带着人已经快排到边上了,许傲然忙喊叶微过去,与抽血的护士说明情况,又求排队的人,其他人听得是产妇大出血需急救,忙让他们先抽血。 叶微等不及,带着小免奔到产房。 只见爸妈哥哥们都守在产房门口,妈妈看样子快虚脱得晕过去了,爸爸将她扶着,大哥和小哥都在,正满眼焦急的看着产房内,看到叶微过来,叶征一把抓住叶微问:“人都来了吗?” “都来了,正在验血,匹配才能输血!”叶微说,“嫂子怎么样了?孩子呢?” “孩子在暖箱里,你嫂子她。。。”叶征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叶微奔向产房的玻璃门向里望,可里面有一面蓝色的布帘挡在门反面,完全看不到里面。 而产房里,寂静无声。 叶微正站在门前焦急万分之时,门拉开,出来的护士端着一盘被血浸透的棉球出来,大声问:“家属都来了吗?” 听得这话,叶微只觉得两腿软得站不住,被小免搀着,刘灵秀直接哭出了声,伏在爸爸叶运州肩头,叶运州眉头紧锁,也是满脸焦急,又担心刘灵秀扛不住,做为一家之主,关键时刻,他得挺住。 大哥叶笙哑着嗓子说:“都来了,正在验血!” 护士忙不管不顾的向血站奔去。 刘灵秀看到一黑一白两个身影过来,心头一急,便晕了过去。 “妈!”叶微几个人扑上去,小免为叶微输了这么久的灵力,又用灵力在助青哥消解胡阳明设的障,脸色显见的苍白。 叶微听得一个声音在空中说:“冤有头,债有主,一切皆有因果!青主这是执意要与天道顽抗到底了?” 这声音浑厚有力,却透着沁入心底的冰寒,不是胡阳明的声音。 “果真是天道吗?”这声音清澈出尘,却坚定有力,每个字像珍贵的珠玉般,在叶微心底砸起片片涟漪,只听陈一清继续说,“为难女人和孩子,拿女人和孩子做筹码,算得上什么天道?” “青主这话说的大言不惭!现在天上地下,还有谁不知青主你抛弃发妻,另寻他人,如此违背天道人伦之事你都做得出来,有什么资格谈救女人和孩子?”这是胡阳明的声音,“我倒想问问,陈心莲不是女人吗?她那么爱你,你为何不救救她?她与你同穴了十几载,你于心何忍要抛弃她?” 这是硬刚不行,开始诛心了。 叶微这时才知晓,为了与她在一起,青哥倒底背负了什么样的骂名。可这人,在自己面前,竟一字未提过。 所有事,都他一个人在扛。 时至傍晚,天色渐暗,而对于黑夜,阳气尽褪,阴气丛生,鬼力会越来越强,叶微身边,不时有阵阵厉害的阴气来袭,不知是因为青哥还是因为小免,来袭的阴气都被打散了,进不得产房。 看来,来帮陈心莲的,不止胡阳明一个,还有一个比胡阳明更厉害的。 青哥和小免还能坚持多久? 这验血为何这么久还出不来? 刘灵秀被送去病房挂水,叶运州去陪她,叶笙去看着孩子,产房门口只剩下痛苦焦灼的叶征,再就是焦急如焚的叶微,还有苍白着脸色的小免。 叶微将小免的头压到自己怀里,让她停止给自己输送灵力。 等待的过程太过慢长,叶微记得上一次如此等待是等陈向东做手术,还没过去多久,那种让人心急如焚又完全无可奈何的感受还没完全消尽,竟又开始新的等待。 这种等待,就像活人在等待执行死刑一般。 这种煎熬,叶微觉得用语言都无法描述。 第88章 腥风血雨二 陈一青守在产房上空,身上的鬼力将产房笼罩成一张厚实的网,而鬼力,还在源源不断向那张大网里输送,以抵挡恶意侵袭的鬼气。 产房四周,那等着投胎的鬼魂密密麻麻,如过江之鲫一般,你推我搡,都想着抢得投胎的先机。 话说,这也不是自己想投胎成人就能投成的,可还是有无数不想做鬼的鬼守候在此,期待能有契机发生在自己身上,如果能转世为人,总比投胎成动物强太多。 任是如此,谁也不想一直生活在阴冷潮湿的黑暗之中,永远为鬼。 餐风饮露,见不得光,见不着人,不时,还得为自己曾经做过的罪孽经受各种残酷的刑罚,活得不如阴沟里的一只老鼠。 能熬成府主鬼王的,过五关斩六将不说,那也是寥寥无几的。 就算坐上那些位子,除了阎罗的位子比较稳定外,像府主的位子,还得接受强者们随时的挑战。 而且,任你是府主鬼王,甚至是阎罗,也只能生活在黑暗之中,逃脱不掉让人恐惧,让人厌恶的命运。 熬到最后,甚至连他们自己都恐惧和厌恶自己做鬼的模样。 陈一青低眉就能看到搂着小免的叶微,见她焦急如焚的模样,他甚至冲动的想收了网,下去将人拥入怀里,抚平她紧皱的眉,吻干她的泪。 可他不能。 他若离开,香荷必死,孩子也不一定保得住。 他不想,也不能,让她们成为这场纷争的牺牲品。 他深知,如果让叶微知道,选择与他在一起,有可能要牺牲掉父母亲人,那她宁愿一辈子痛苦,也会选择牺牲自己的爱情。 广目和胡阳明的警告,还历历在耳边炸响,劳动广目阎罗亲自过来过问,看得出来,陈心莲调用了全部力量,她动了杀心。 而陈心莲的背后势力,不像她的表面这么简单。 明伦曾与他语重心长的谈过现在他所面临的局势,各种情势他都分析过,甚至好意劝他放弃叶微,接受与陈心莲在一起。 毕竟人鬼殊途,难以殊途同归。 取完魂魄的厉刑之后,陈一青有很长一段时间在明伦处休养,那段时间,他虚弱得连床都下不去。 幸得明伦将自己的鬼力输送给他。 才能让他好的快一些。 可以说,摄取魂魄,是鬼界最毒的刑罚,就是将魂魄活生生从体内剖出来,鲜滴滴分离出去,因为鬼本就是靠着魂魄而活着,如果没了魂魄,那将来连入三界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可即便如此,陈心莲也没想过要放过他。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想过要放弃叶微。 血浆终是送了过来,给香荷输上了,还是耗到大半夜。 叶征和小免陪在香荷身边,叶微被凄厉的打斗吸引住,向产房外而去。 半空中,陈一青还在源源不断的输送着鬼力,胡阳明好整以暇的抱着胳膊远远看着他,只待他鬼力耗尽,好让群鬼给他蜂拥而上,将他撕成碎片。 叶微出来,便见一道黑影飞向陈一青,手里拿着的是一柄光满载黑气的三叉戟。 三叉戟的目的,便是陈一青的身体。 “顶和?” 那攻势有排山倒海的凌冽,在靠近陈一青之时,被人挥刀拦住,三叉戟与长刀卡得很紧,戴小雨这才看清面前之人,竟然是顶和。 青哥当年可是差点魂飞魄散,才制住顶和,将他关入地府之牢,非忏悔尽罪孽不得出,罪孽赎尽,才得以入三界轮回。 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出来了? 顶和的凶狠,在他刚放出来更显得厉害,仿佛要将这几年的屈辱一次性讨将回来,凌厉得近乎疯狂。 戴小雨哪里是他对手,十几个回合下来,便渐落下风,抵挡不住,只见陈一青撤手挥向顶和,却被顶和堪堪消解。 看来,顶和这几年,潮湿的地牢没白坐,倒是让他的鬼力得到更深层次的提升,又或许,得到高人指点也未可知。 戴小雨被顶和一戟击落,狼狈的跌落在叶微面前,紧跟而来的,是顶和黑气袅袅的三叉戟。 眼看三叉戟就要在戴小雨身上扎上几个大洞,甚至,那高深的鬼力会让他的身体灰飞烟灭,紧急之中,叶微扯下青哥送自己的骨哨,不管不顾的抛向顶和。 被骨哨深厚的鬼力推动,顶和的三叉戟歪向一测,让戴小雨堪堪躲过,而顶和的另一只手,迅速向叶微抓来。 他深知,如果能控制住叶微,那也就等于控制住陈一青的命脉。 花了六年时间,他才知晓,原来,叶微就是那个陈一青对抗整个鬼界,拒绝鬼界最美一枝花般的陈心莲,也要与她在一起的女人。 “微儿!” “嫂子!” 陈一青向下打出一掌,黑气汹涌而来,却也是来不及救叶微。 戴小雨滚落在地上,翻身来救,却被顶和的鬼气冲得趔趄,站立不住。 叶微被顶和抓了个正着。 就在顶和抓到叶微的瞬间,他的手被火烫似的哆嗦一下,躲闪不及,那种灼痛,竟比顶和在地牢里接受的各种刑法更疼痛万分。 灼痛由指尖蔓延到整个掌心,甚至整条手臂,有如被烈焰焚烧一般,即将化为灰烬之势。 而就在他收手的时刻,被陈一青打来的那掌掀翻在地,翻滚了好几圈,撞到硬物之上,撞得晕头转向,顶和来不及细看自己触碰到的倒底是何物,陈一青紧接着又打来一掌,比前一掌更凌冽。 眼见顶和要被陈一青的掌力击碎,胡阳明伸手一收,顶和被他从在上吸住,再一回收,顶和被他急速收了回去,躲过陈一青的掌力。 掌力打在地上,激起浓厚的尘土。 而叶微整个人,就在这尘土飞扬的瞬间,被陈一青掌力卷起,腾空而飞,她来不及惊叫一声,人便飞翔着落入一个坚实而冰冷的怀抱。 叶微额间的火红光点,正闪耀着艳丽之霞,腾空之时,划出一道彩虹般七彩光圈,璀璨的光芒照亮这黑夜。 光芒太过耀眼,让无数恶鬼躲闪不及,眨眼之间,化作灰飞,湮灭在这闪耀之中。 她体内有灵力波动,陈一青伸手一探,应该是小免为她输送的灵力,打破了他为她设的禁制。 陈一青顾不得灼烧的疼痛,将人紧紧搂进怀里。 怕她暴露,遭来更多麻烦,陈一青忙用更强劲的鬼气为她遮掩住这光芒。 见顶和败走,胡阳明也收起看热闹的心思,带着顶和消失在眼前,其他小鬼见他们走了,没人再为它们设制护障,怕被陈一青的鬼力将魂魄打散,赶紧溜之大吉。 整个医院上空,鬼障解除,陈一青这才收了力,带着叶微缓缓飘落下来。 好在,这一切都发生在暗夜之中,无人看见。 否则,又得增添几个见鬼的传说。 “顶和成了胡阳明的人?”戴小雨从地上狼狈的站起来,不可思议的问出了声。 第89章 度过黑暗 人们常说,女人生孩子,实际就是到鬼门关走了一趟,能顺利的便活了下来,不顺利的直接人就没了。 还真是,等香荷输完血,已经第二天上午,人总算捡回来一条命。 放在保温箱里的孩子也抱回到妈妈身边,小嘴正在努力吮吸妈妈的乳汁。 一家人这才放下心来,香荷妈妈红着眼睛看着女儿和外孙女儿,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刘灵秀抓着她的手,两人仿佛劫后余生一般,泪眼望着泪眼。 “香荷这生孩子真是遭大罪了,流了这么多血,捡回一条命,回去可得好好补补身子,家里养的老母鸡我都留给香荷过月子吃的!”刘灵秀抹着眼泪说。 香荷妈妈抓着刘灵秀的手说:“有亲家母照顾香荷,我也放心,我家里也养着鸡,到时给你送过去!” 小免在许傲然办公室的沙发上,抱着毯子睡得香甜。 她实在是累坏了,除了帮助青哥设障保护香荷及医院的一干产妇,病人,更是为叶微输送了那么多灵力,得多久才能恢复过来。 在医院的时候,她便靠着叶微蔫蔫欲睡,许傲然心疼不过,将人抱上车,带回公司,他奔忙了一夜,第二天还有一堆事务要处理,可又舍不得将小免丢在医院,只得带回办公室。 只有人在自己视线范围内,他才真正放心。 “许总,下午三点县里有个会议,有关企业改制的,让您务必亲自到场。”高助理将整理好的文件送来给许傲然签字,一边将这个信息告知许傲然。 平时县里会议,许傲然没时间过去,便让高助过去,这次竟然要求许傲然亲自过去,看起来,是有大动作了。 许傲然接过文件,认真翻看,再签字。 “谁通知的?”许傲然边签字边问。 “新上任的叶主任,叶新成!” 叶新成?许傲然怕是听错了,重复问了一遍,确认是叫叶新成,他不免失笑,这世间,同名同姓的多了去,自己竟为一个名字这么关注。 就因为有个叫叶新成的帮过叶微? “知道了!午餐准备好了吗?”许傲然抬头看一眼沙发上的人,自己要去开会,她一个人在这乖是很乖的,只要有画册看,有好吃的就行。 看到人,许傲然的嘴角自然提升起弧度。 高助自是点头,肯定准备了,都是她爱吃的,还有画册,零食和水果。 许傲然在会议现场见到叶新成,还真让他怔了一下,叶新成也是,他来梅山工作时间不久,一些人事还不是很清楚。 不过,也是听过许傲然大名的,但没细想会在叶湾遇到这个人。 两人握手过后,寒暄几句,之后各自参加会议,直到会议结束,叶新成这才过来与许傲然说话。 叶新成说:“都怪我眼拙,昨天见面,没认出许总来,不知您是叶老师什么人?” 他说的叶老师,自然指的是叶微。 能在关键时刻亲自开车来村里接人,关系肯定非同一般。 许傲然奇怪他会如此关心这个话题,想想昨天是他送叶微回来的,还热心的送人来县城,只不过之前没听叶微说起过这个人,把握不准他们的关系,只得说:“朋友而已,没想到您也认识叶老师,也是,你们是邻居,以后,还得请叶主任多多关照!” 叶新成的笑意有些勉强,但还是挂住了,点头说:“许总客气!相互关照!” 等许傲然开完会回来,小免早就睡饱了,正悠闲的一边啃胡萝卜一边翻看画册,看的很认真,连许傲然进来她都没注意。 被许傲然从后面抱住,在她啃过的胡萝卜上咬了一口,见有人抢她食物,小免的利爪尖锐起来,准备挠,见是许傲然,忙收了。 却被许傲然一把握住。 “还真是只小兔子!”摸过小免的小手,一只手将人揽入怀内,故作生气的说:“是不是经常挠人?嗯?” 本只是开玩笑的一句话,却见小免红了脸,许傲然放下手中的文件袋,看着她说:“怎么?这是真挠人了?” 小免说:“他欺负我!” 听得这话,许傲然炸毛般皱起眉头问:“谁欺负你了?” “一个老爷爷,我看书,他抢我画书,我挠他,姐姐带我去他家道歉!”小免这话说的委委屈屈的,惊的许傲然忙收拾东西,牵小免出门:“走,这就带你去找姐姐!” 看这架式,是要追究叶微的没带好小免之意。 叶微及家人在医院陪护了一夜,第二天见香荷好转,都舒了口气,放下担着的心。 中午由叶笙做东,请香荷娘家人在饭店吃饭,算是庆祝叶家添丁进口,庆祝香荷顺利生产,把邓军也请来了,正好开车过来接人回去。 许傲然没时间参加,小免自然也来不了。 听得叶微说帮他们的还有个梅湖小学边上叫叶新城的人,叶运州让叶微联系请他一起吃个饭感谢一下,关键时刻能这么帮忙的,可不得好好感谢嘛? 可叶新成没留联系方式,叶微联系不上,只是听老师们说他在县里上班,具体在哪里上班,她也不清楚,所以,请不了。 吃过饭,邓军带着香荷娘家人走了,叶运州有课,也跟他车回了。 叶微想着等小免一起坐许傲然的车回家,陪着刘灵秀给孩子调奶粉喝。 只听有护士在喊:“叶微,有人找!” 叶微听了一愣,以为是听错了,护士喊第二遍的时候,刘灵秀说:“可是喊你的,出去看看吧!” 叶微这才将手中的奶瓶递给刘灵秀,叮嘱她说:“只要30毫升水就行了!” 叶微出得产房,只见护士站处站着一个人,手上拎着一大袋水果,那身影看着高大敦实,站在那里也让人觉得很真诚。 不是叶新成是谁? 他怎么来了? 带着疑问,叶微来到叶新成面前,叶新成看着叶微笑着说:“上班有些忙,现在才得空过来看看,叶老师,你嫂子怎么样了?都好吧!” “好着呢!”叶微说,“您怎么来了?我们还没去感谢您呢!” 第90章 来了新客人 听叶微说话客气,叶新成脸有些泛红,他拎的东西看起来很沉,见叶微没有要带他进病房的意思,只得也站着,他说:“以前不认识,现在认识了,都是老家人,自然得来看看的!” 叶微听得他如此说,似乎坦然了些,也是,都是老家人,在县城里显得亲近一些也是正常,所谓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嘛!更何况,他还帮了自家。 见叶微出来没回去,刘灵秀调好奶粉,让叶征喂孩子,自己跑出来看看,见叶微正跟一年轻男子说话,她便跟了过来。 “微儿,怎么来了人也不让进去?站这里说话?这位是?”刘灵秀问。 “哦,妈,这位就是帮我们送人的叶新成!”叶微忙给妈妈介绍,“家住梅湖小学边上。” 听得叶微喊妈,叶新成客气的对刘灵秀喊了声:“阿姨好!” 刘灵秀听说他就是帮他们送人的叶新成,忙责怪叶微:“来了客人也不知道让进来坐坐,傻站着!来来,新成啊!进来坐,还真得感谢你呢!” 听刘灵秀责怪叶微,叶新成笑笑,拎着东西跟着刘灵秀进病房,叶微无法,只得跟在后面。 叶征忙起来接过东西,给他让座,叶新成客气了一下,便在叶征让开的位置上坐下,看了眼叶微,只见她跟在身后,低头绞着手指。 叶征忙客气的向他道谢,帮他倒水喝,叶新成说:“不用客气!看到嫂子母子平安!我也就放心了!” 叶新成很会说话。 叶征与叶新成聊了些家乡的事,刘灵秀也不时问他家人情况,还真给聊出关系来了,叶新成的祖上竟然与叶微奶奶的娘家是亲戚。 对于这种拐了几百辈子的亲戚,在远离家乡的人心里,那就算是真正的亲戚了,顿觉关系亲密了许多。 见叶新成很好说话,刘灵秀自然一展农村女人的本色,将他的家底都盘问了个底朝天,听得他是重点大学毕业,又在县城工作,这条件,可是比叶笙还要好上许多,刘灵秀听得眼笑眯成缝,不断的夸他:“还是你有出息,不像我家叶微,放着好好的镇小学不去,非得去农村小学,这下,都跑到你老家去了!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呀!” 叶新成看了眼叶微,见她正无聊的站着,说:“叶老师这才是真正能为家乡教育事业做贡献的人才,阿姨你可别骂她!她这种奉献精神,值得我们所有梅湖圩的人学习!” 这话说起来好听,可叶微听了却十分的汗颜,她心想,我要是告诉你我回来的真正目的,怕不得把你给吓死! 想到这,她微勾唇角,抬眼一看,叶新成的目光正在自己脸上停留,忙收了笑容,乖乖站好。 “像她这么傻的,没几个了!”刘灵秀说,“我家就遇到一个!来,说了半天话,你喝口水!晚上让叶征叶微陪你吃个饭,关键时刻,你可是救了我家媳妇的命呢!你得让我们表示下感谢!” “真不用,阿姨您太客气了,都家里人,请吃饭就不用了!等以后有机会,我去您家里吃!”叶新成坐了一会,站起来表示要走! 叶微终是等到他愿意走了,暗舒了口气。 正在这时,小宝宝开哭起来,叶征忙过去看孩子,刘灵秀见状说:“那微儿,你陪新成去吃个饭感谢一下吧!回头得空再上你家去看你啊!你看看,来了还拎了那么多东西!” 叶微很想翻一个白眼,可怕刘灵秀骂,只得忍下,对叶新成做了个请的姿势:“新成哥,成全一下我家人的心意吧!” 叶新成笑着与他们告别,跟着叶微出来。 走出来才跟叶微说:“叶老师,不必勉强的!” 叶微只得收敛情绪,认真的说:“不勉强!” 叶新成与叶微并肩而行,刚到楼梯口便被人一把抓住,叶微吓了一跳,看到面前的小免正在偷笑,这才看清抓自己的人原来是许傲然。 “叶微,我让你带着小免,是要护小免安全的!怎么她被人欺负的事你都不告诉我?”许傲然火气很大。 叶新成怔怔看着他们,本来见有人抓叶微,他是想帮忙的,可见人是许傲然,便停了手,他不确定他们是何关系,不敢贸然出手。 “放手!”叶微看着许傲然抓自己胳膊的手说,“你抓疼我了!什么被人欺负?什么安全不安全?她现在不是好好在你面前嘛!被欺负的是别人好吧!” 许傲然放松了点力气,却没放手,继续问:“她说被一老爷爷欺负了!你这姐怎么当的?都没听你说一声?” 叶微她指指叶新成,笑着说:“喏,当事人的孙子在呢!你问他吧!叶爷爷觉得小免长得好看,想仔细瞧一眼,便被她挠了。” 叶新成也跟着笑起来。 “许总,我们又见面了!”叶新成说。 许傲然这才看到叶新成,他放开叶微,问:“叶主任?你俩怎么在一起?这是准备去哪?” 小免早就挂到叶微身上,磨磨蹭蹭,黏人得很,似乎太久没见了一般。 “叶老师说要请我吃饭!”叶新成笑着看着叶微说,一边关注着许傲然的反应。 果然,许傲然奇怪的问:“她会主动请人吃饭?” “这话说的我听不懂!什么叫我会主动请人吃饭?”叶微不满的说,不过说完,想到自己确实没请谁吃过饭,只得住了口。 “许总要不介意,我们可以一起!”叶新成邀请说。 “好!你们等我们一下,我去看看嫂子跟孩子,哎,小免,你不是说要看小宝宝吗?”许傲然从叶微身边揽过小免,将人搂进怀里,哄着她说:“带大宝宝去看小宝宝咯!” 小免笑得一脸灿烂,任由他揽着向病房而去。 叶新成看着他们的背影,笑得很有深意说:“看起来,许总会成为你的妹夫!” 叶微笑得满脸宠溺。 餐厅是许傲然找的,有点偏,不过餐厅环境很好,干净整洁,主要是明亮,清静,除了对面包间似乎有人吃饭,其他都是空的。 四人要了一个包间,一张四人桌,桌上铺了清爽的蓝白格子桌布,桌子中间的白瓷瓶里,还插着一支火红的玫瑰。 “还是许总会选,这么偏僻的地方都能找到!”叶新成说。 叶微正在给小免剥瓜子,小免接过叶微递过来的瓜子仁丢口里嚼,嚼的香喷喷的,一脸满足。 许傲然正看得出神,听见问,叹了一口气说:“说来话长啊!” 第91章 老相好 许傲然这个说来话长终是没说出来,叶新成也不多追问,客人不多,很快便将他们点的菜送上来,红红绿绿摆了一桌。 小免见了两眼泛光,不知该先吃哪个菜才好。 包间对面听着似正在劝酒,氛围嗨上来,声音也就高起来,大得对面都能听到,听起来,也是有男有女,还真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喝酒也是! 许傲然一边细心的为小免剔鱼刺,一边与叶新成谈到下午开会的事,对于未来企业规划,两人还真有共同语言,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因许傲然要开车,没点酒,两人聊得兴起,用茶碰了碰杯。 叶新成也夹起一块鱼,挑完鱼刺,贴心的放到叶微碗里,叶微正在帮小免挑她爱吃的菜,见自己碗里突然多出一块挑好刺的鱼肉,紧张的抬起头,只见叶新成有些局促的笑着说:“照顾女生,是我们男生的义务!叶老师别见外!” 这话说的,让不知如何处理的叶微只得说了声谢谢。 叶微将鱼块夹到小免碗里:“小免爱吃鱼!姐姐的也给你!” 小免高兴的忙夹起来放入口内。 见叶微不吃,叶新成自嘲的笑笑,夹起一块鱼自己吃,说:“果然还是小免妹妹会吃!这家鱼听说是从西河现捞出来的,新鲜得很!” “高云,你这杯酒要是不喝,就是看不起我!”对面这个男声太过高亢,大概真是喝到兴头上来,吼得对面听得清清楚楚。 接着应该是高云的声音:“罗总,我不能喝!再喝就真醉了!”声音听起来带着乞求与无奈,但又怕不喝真让罗总生气的担心。 可那个罗总不依不饶,逼着她喝,酒应该是喝了,其他人又跟着起哄,说还得再与罗总喝个交杯酒什么的,闹半天,交杯酒应该也喝下去了,众人又起哄要两人唱个夫妻对唱的戏。 闹得连叶微都实在有些听不下去,心想这做业务的女员工在酒桌上,还真是不容易。 闹半天,夫妻对唱的戏也唱了,还没消停,听得里面有人起哄说让高云与罗总亲一个,说亲了这单子罗总就会签字!有人还起哄喊她做小嫂子。 只听啪的一声,吓叶微一跳,夹起的菜都掉回碗里。 只见许傲然一脚踹翻椅子,用力将门拉开,这门在他手中轰的撞在墙上,又弹回来,差点撞到许傲然自己。 叶新成惊的忙放下筷子,怔怔的看着许傲然,不知许傲然怒从何起,只见许傲然一脚踹开对面的门,那门也如这边的门一般,轰的一声撞到坚硬的墙上再弹了回来,差点没散架。 但这一声响,让里面在座的人都震惊住,除了那位精虫上脑的罗总。 一个个震惊的望着门口站着的人,等门再次弹开,叶微这才看见那位追着高云要亲亲的罗总---让她莫名想起小时候背诵过的“硕鼠”。 跟罗总相比,那位高云姑娘显得要娇小好看许多。 两人都喝了不少酒,一个惊叫着躲,一个奋力的追,其他人兴奋的看着如猫抓老鼠般的热闹游戏。 门被许傲然踹开的那刻,那个叫高云的姑娘看到他,愣了神,怔怔的看着,似让人给下了定身咒一般。 却很容易被那个罗总追上,当着许傲然的面,那张油腻腻的大嘴,在她脸上吧唧亲了一下,亲得一脸带着酒味的口水。 亲得站在门口的叶微都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油嘴还没停歇,准备下嘴再亲第二次的时候,嘴还没挨着高云的脸,圆球般的身子就像打弹丸般朝桌子那边砸了过去,那边的人忙避让开。 只听得一阵稀里哗啦的乱响,桌椅和人,砸倒一片。 “你谁啊?找死吧你!”有人气势汹汹的指着许傲然吼骂道。 屋里有七八个人在喝酒,其中有两个女性,一个是高云,还有一个,看穿着打扮的花哨程度,应该是位久经商场的老板娘。 一时间,扶人的扶人,扶椅子的扶椅子,三个年轻力壮的过来找许傲然的事。 罗总被人扶起来,抹一把鼻血,糊的满脸都是,指着许傲然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叶微只听到他含糊的喊了句孙子,给老子弄死他。 孙子还没听完,许傲然那边已经打了起来,叶新城和叶微忙赶过来拉架,只有小免在起身看热闹的最后时刻,还不忘往口里塞一块香喷喷的红烧肉。 她开始喜欢吃肉了。 只见有人将整瓶酒在桌上砰的砸破,抓着瓶口就过来往许傲然身上扎,这一下扎下去,许傲然身上得戳出几个洞来,眼见那瓶子扎下来,被叶新成眼疾手快,推张椅子给挡一下,那人一个趔趄,瓶底扎进椅子的木质里。 听到打斗声,老板跟伙计忙过来,见他们动真格在打架,已经有人流血了,忙奔到后台去报警。 许傲然打斗之中,将木然站在边上发愣的高云一掌推向门口的叶微,高云被他推得趔趔趄趄站立不住,头向门框上磕下去,被叶微伸胳膊去扶,她一头撞在叶微胳膊上,叶微的胳膊砸在门框上,疼得沁出眼泪。 叶微忍疼抓着她的手,扶她站稳,这才发现,高云的手心满是汗。 要知道,这时已快入冬了,室内再怎么热,也不至于出汗。 “许总果然是旧情不忘啊!”扶罗总的人回头看着许傲然,叶微认出来,这人满脸络腮胡子,满脸写着不好惹三个字,竟然是周会民,他没被关? 听得周会民喊许总,其他人自知道来者是何人了,都住了手,看好戏般的看着满脸怒气的许傲然。 许傲然刚才一个打三个,已经挂了彩,眼角处正在流血,拳头上也血迹斑斑。 姓罗的又抹了一把鼻血,这才反应过来,对高云笑着说:“你的老相好英雄救美来了!呵呵!” 又看了许傲然一眼,阴阳怪气的说:“怪不得看不上老子,果然,老相好的,有几分胆气嘛!” 小免过来的时候,正好听到这句话,她不理解什么叫老相好的,还乐呵呵的准备看热闹,叶微听了,心下一颤,这才认真的看向那个高云。 算不上漂亮,但也有几分姿色,身材不错,身上有股成熟女性独有的魅力,怪不得吸引得罗总追着她不放。 此刻,她正出神的望着许傲然,眼眶泛红。 周会民戏谑的说:“怎么?许总有了新欢,还念着旧情人呐,这是想左拥右抱,三妻四妾啊!” 许傲然抬脚踹向周会民。。。 第92章 新欢旧爱一 叶微在慌乱中,将砸过来的椅子踹回去,砸在一人腿上,那人砸得跪下去,一时间起不来。 而砸向许傲然头部的一记烂了底的酒瓶,被小免一把抢过,拿在手上把玩,等那人来抢,她将酒瓶递给他的时候,突然反转,将破碎如刀般锋利的酒瓶底塞到他手上,割得那人疼的直甩手。 酒瓶砸地上,碎成块。 因有小免的加入,只见她看起来瑟瑟缩缩的躲闪着,却每击必中,挨她打最多就是周会民和那位罗总,鼻青脸肿得整张脸都让人认不出。 自然,许傲然这边几个人里,许傲然身上的伤最多,身上的衣服都揉皱撕破得不像样子,头发也乱糟糟的,形象全无。 场面更是乱得一团糟,整个包间里被打砸得,连墙上挂的壁画都歪掉下来,散了架。 等几个人一起被拉到派出所,派出所里那位年轻的张警官都认出他们了,皱着眉头问:“怎么又是你们?这是又聚众斗殴了?” 这话让他们没法解释,因为这场架,的确是许傲然挑起的头。 而且看着对方那些人,个个也不比许傲然好多少。 还好,看起来,都只是皮外伤。 做笔录的时候,高云一直站在许傲然身边,那神情,自是知道这场架许傲然是为她打的,满眼里都是感动,不时心疼查看许傲然的伤。 只有许傲然冷着脸,张警官问一句,他闷声答一句,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多余的表情。 叶微带着小免坐在后面的长椅上,小免没事人般,吃饱饭,打畅快了架,头靠着叶微的肩,正舒服得恹恹欲睡。 而叶微,默默注视着许傲然与高云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 叶新成端着两杯热茶过来,递给叶微和小免,小免已经眯眼睡了,叶微这才回过神看一眼叶新成,这人也挨了打,嘴角淤青一大块,手也破了皮。 接过茶,叶微问:“你的伤,要不要紧?” 见叶微在关心自己,叶新成在叶微身侧坐下,不过保持了安全距离,一手摸摸嘴角,说:“不碍事,让你见笑了!” “说什么见笑不见笑,你这场无妄之灾,还是我带来的,真是对不起了!”叶微抱歉的说。 本来想请他吃饭感谢一下,没想到还害他挨了顿打。 叶新成笑着说:“我是第一次跟人打架,没经验!” 这话说的,似乎要经常打架,便不会像今天被揍得这么狼狈一般,听他如此说,叶微忍不住勾了唇角。 可觉得在这样的场合笑不合适,便低头喝茶。 见到叶微笑,叶新成的心情似乎很好。 双方都做完笔录,分清架是由许傲然首先引起的,但毕竟许傲然这边人少,对方人多,所以这医疗费用就判由许傲然出大头,小头由他们自己承担。 众人不想在派出所闹事,都无异议。 许傲然的车高云在开,许傲然手受了伤,其他人不会开车,高云直接抢过许傲然手中的车钥匙。 叶微跟叶新成带着小免坐在后座,许傲然只得坐副驾,车行进的方向,是医院。 叶微叹了口气。 小免在自己怀里睡着了,叶微只得留在车中陪她,见叶微不下车,叶新成也没下车,他陪叶微。 只剩下高云陪许傲然去处理伤口。 许傲然见叶微不下车,他皱着眉头回头,却在看到小免的那刻,紧皱的眉头舒展开,叹了口气,他深深看着叶微怀里睡的香甜的小免几眼,这才抬头看叶微,似乎在询问叶微这是什么意思?只见叶微面无表情的注视着他,那平静无波的眸子,让许傲然有些望而生怵。 “傲然,我陪你去处理伤口吧!”高云开了口。 “不用!”许傲然冷淡拒绝,自己推开车门下车,向急诊那边而去,高云忙抱歉的看一眼后面的人,打开车门,追了上去。 叶微看着他俩并行的身影,还挺般配,莫名有些怒火在心底蔓延。 “生气了?”叶新成问。 “我高兴着呢!”叶微没好气的说。 有些话她说不出口,不过,看许傲然平时待小免的好,让她怎么也想不到有天他还会为他的前任动手打架,还打得那么认真,受了伤不说,人都给带回来了。 既然他还在乎前任,旧情未断,何苦来招惹她的小免?小免还是个人事不通的孩子,若不是许傲然当初那样决心一定要与她在一起,不惜与家人闹翻,叶家也不会默许许傲然住到家里。 许傲然在家里住了这么久,亲戚邻居可都是知道他是小免男朋友的。 可没想到,他还会这么做,就算小免人事不通,也不等于可以让许傲然这样欺负。 好在,提前知道这些事,总比以后两人结婚了才知道要好一些。 现在知道,有些事,还可以提前止损,就是叶微不确定,小免能不能接受得了。 “其实,男人为前任出手,也不一定就是旧情未断!”叶新成试图为许傲然解释,他自是知道叶微为何生气,换他,也会生气。 “那是什么?”叶微问,“纯粹的江湖义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再说了,就算他许傲然不是这般想的,你能确定别人不这般想吗?”这话叶微说的在理,看得出来,自从许傲然出面帮自己打架,高云看许傲然的眼神,带着感动和期许,满满的柔情。 自然,叶微替小免感受到危机,小免傻不愣登的模样,本就让许家人不能接受,再来个这么成熟大方的前任,两人很难不会旧情复燃。 那到时,小免怎么办? 叶微看得出来,小免对许傲然,那是言听计从,依赖得很,除了叶微,她还没对谁这样依恋过。 许傲然处理完伤口,将外套挂在胳膊上出来,高云靠在墙上,等在门口。 “你可要处理一下?”许傲然问她,高云笑着摇头:“我没事!” 见高云说没事,许傲然没再说话,便走向楼梯口,边走边传上外套。 “多年不见,你除变帅了,其他都没变!”高云追上去说。 “你自己可以回去吗?”许傲然不想接她的话,问。 “你那些朋友都住哪?我送他们吧!你的手开不了车!” 许傲然迈着大长腿,走路很快,高云要小跑才能跟上。 “没事!”许傲然出得楼来,看看包扎好的手背,看看天色,再看一眼腕表:“时间不早了,先送你回去吧!” “我还住梅溪!路你还记得吧!”听许傲然说要送她回去,高云唇角勾起满意的弧度,忙体贴的说。 第93章 新欢旧爱二 那里许傲然自然熟识,闭着眼睛都知道怎么走,当年送她回家送过多少次,他们自己都不记得了。 可以说,那一条路上的春夏秋冬,朝阳落日,月满霜华,雨雪天晴,都在他心里。 许傲然走到车边,看一眼后面,叶新成见许傲然过来,下得车来问:“怎么样?可有事?” 许傲然摇头,看着他:“你这是?” 叶新成指指不远处的摩托车:“那我就先回去了,叶老师她们?” “我在呢!”许傲然没心情与人敷衍,叶新成毕竟与他们还没熟到那种无话不说的程度,所以,与叶微打完招呼,便自行离开。 许傲然开车,高云坐副驾,许傲然回头看一眼后面的人,小免早就进入香甜的梦乡,叶微还是一如当初的安静。 车发动起来,行向一个叶微不熟悉的方向,但叶微能猜出来,这应该是高云家的方向。 只见许傲然冷着脸,眼神有些凶狠的望着前面的路,一路无话, 高云不时看向许傲然,见他如此表情,也没再说话。 整个车里一片沉寂。 滑过一条又一条街道,再拐上一条沿河坝,河不宽,看起来更像一条小溪,高云家,便在这条沿河坝上,坝下建有一个凉亭,每每许傲然送高云晚自习回家,都要在这个凉亭停留很久。 应该可以说,这个凉亭见证了他们曾经的爱情。 高云爸妈正在门口院里整理菜地,虽然是县城人,总爱在家门口种些菜地,供自家吃蔬菜。 听得门外汽车响,汽车在这个时代还是奢侈品,拥有者非富即贵,高云也学了开车,可开也只开公司里的车。 高爸高妈出来看一眼,只见高云从车上下来,下得车来,还探头与开车的人说话。 高妈问:“小云,怎么回来得这么晚?是谁送你回来的?” 听得妈妈问话,高云只好说:“妈,是许傲然!” 许傲然这个名字,在高家那可是如一枚定时炸弹,当年,那就是全家的公敌,巴不得除之而后快。 两家家长吵闹过不知多少回。 这场闹剧最终以许傲然的离开得以结束。 而现在,许傲然这个名字在他们家,也是如雷贯耳的存在,贯的是许傲然发达了,成了大公司的老板,成了梅山县名副其实的有钱人。 而自己的女儿,当年高考考上大专院校,毕业后回来,分的单位后来改制成私营企业,没了铁饭碗不说,还得自己出去拉业务。 找了个男朋友,谈没多久便分了,说是不愿意看到她经常出去应酬。 相比之下,高云父母那个悔呀!可以说是肠子都悔青了,后悔当年没给许傲然留点后路。 所以,听说高云是许傲然送回来的,见他不计前嫌,亲自送高云回来,忙捡到宝一般,奔过来热情的跟许傲然打招呼。 “傲然呀!谢谢你送小云回来啊!到家里坐坐吧!”高妈笑靥如花。 许傲然摇下车窗,淡淡的说:“不用了!家里人在呢!” “家里人?”高妈这才向后座上看去,只见叶微正清淡的看着他们,而她怀里,似乎搂着个更小的。 “你结婚了?”高妈迟疑的问。 “快了!”许傲然说话时,回头看了叶微她们一眼,唇角带着一抹笑意。 高妈将叶微打量了好几遍,这才讪讪的说:“那恭喜了!” 许傲然说:“谢谢!不早了,我们先回!” 许傲然车开出很远,叶微回头看到高云及家人还站在门口望着他们。 车行在回古河镇的公路上,一路叶微无话,许傲然从后视镜看过多次,小免睡得香甜,但叶微一直冷着脸。 叹了口气,许傲然说:“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憋心里,别憋出病来!” 后面依然无声,他又叹了口气说:“其实晚上并不是因为她是我前女友,我才出的手!我实在是看不过去!你怎么不说话?” “你想我说什么?称赞你见义勇为?还是情深义重?要不要回去给你发张奖状?”叶微看着窗外不断闪过的夜色,没好气的说。 “我知道,你喜欢小免,就因为她漂亮、乖巧、听话,容易被你掌控,以她的心智,定做不出算计你的事,在你掌控之中,她也离不开你!可你的心思,你所做的一切事情,她都理解不了!你们俩之间,根本就没有共同话题可说。可你那位前任不同,你们有共同的过去,有过真挚的感情,未来你们也会有共同语言,能够互通心扉,所以,你根本就没忘记过她,是不是?” 只听得车吱的一声,靠边停住,许傲然拉上手刹,解开安全带,转过身来看着叶微说:“叶微,能不能不要预设剧情?” “在你眼里,我许傲然就是这么个不守信用的家伙?” 许傲然眼底突突冒火,但叶微也不相让:“是我预设剧情?还是你的表现让人误会?你是小免的男朋友,这在我们家都是公开的事情,你当着我们的面去救你的前女友,想救她,有多种方式,你是除了打架便没得选择了吗?架还打得十分投入,人也受了伤,你让人怎么想?你要是做不到对小免始终如一,那不如提早放弃!” 许傲然捏紧拳头,指甲都扣入肉里,手背上的伤口又崩开了,纱布上染上红色。 他不知要如何跟叶微解释,但他听到叶微说到不如提早放弃这句话时,心竟不知觉的狠狠痛了一下,他是真的生气了。 自从遇到小免,他从来没想过他们有分开的一天。可这话,现在由小免的姐姐说出来,他听着,似乎也有些道理,他在反思,自己对小免,是不是真是这么想的? 胸腔里有股难以言说的东西,涨得胸口很难受,可脑里却很茫然,茫然之中又非常生气,生气之中又隐隐觉得这将会是某种不祥的征兆,让他心乱如麻。 见许傲然沉默不语,脸色难看至极,叶微也意识到自己话说的太过份了,再怎么论起来,自己也不过是小免姐姐,还是捡来的便宜姐姐,他们之间的事,自己也不好多插手。 可那股无名火,怎么也降不下去。 她是真的替小免担心,怕她会被这份感情伤着痛着。 叶微正恼怒的身子被圈进一个冰冷而有力的怀抱,不知是不是错觉,叶微正熊熊燃烧着的一腔怒火,进了这个怀抱,竟然像是被人掐灭火头般,慢慢熄灭了。 第94章 别乱喊 刘灵秀不在家,叶运州住学校没回来,等叶微几人到家,家里漆黑一片。 叶微因与许傲然闹得不愉快,一路上没再说话。到家许傲然停好车,拉开后面的车门,抱起睡熟的小免直接上楼,叶微便进厨房烧水洗漱。 “人都有无奈的时候!”陈一青看叶微忙碌,他默默坐到锅灶下帮她烧火,“我有,许傲然也有!就是你自己,也有!” 叶微将锅清洗干净,从水缸里打满清水,又将两个炉子,一个水壶装满水,这些水烧热,就够洗漱的了。 “你得给他一点时间,去处理这些事!而不是生气给他甩脸色!”青哥一边烧火,一边看着叶微说。 听了青哥的话,叶微脸色缓和了一些,她说:“小免不是我,我是成年人,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判断力和决断能力,可她没有!她只知谁对她好,她便对谁好!我要不替她着想,她将来傻乎乎的被他卖了都不知道!” 陈一青笑笑,整张脸印在灶火的光影里,倒是比平时看起来更柔和几分,他语调很温柔:“小免没你想像的那么傻!真傻的,只有你自己!” 叶微回头看青哥,眼神落在他脸上,那光影里的人儿,竟是帅出了边际,一时间移挪不开,忍不住笑着问:“你这是在笑话我?我哪里傻了?” 陈一青宠溺一笑:“哪里都傻!” 叶微说:“傻你还要?” 陈一青说:“要!” 厨房里的氛围有些暧昧的温馨,叶微不忍打破这温馨。她心里有无数的问题想问,可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 难得青哥现在有时间陪着自己,说不定,多久又会自动消失,叶微不解,青哥为何会自动消失,难不成,真像人们说的,鬼魂的出现,有时间限制? 他可是彭潭府主呀!也不能例外吗? 等叶微洗漱好上楼,许傲然与小免的房间都没开灯,叶微在自己门口站了一会,犹豫着要不要喊他下去洗漱,人被有力的胳膊拉进房里。 “你再这样关注你那个妹夫,我要生气的!”青哥在她耳边低低的说,从后面环着人,冰冷的气息包裹着叶微,叶微却感受不到寒冷,适应了他的怀抱,觉得很舒适,很安心。 似乎只要他在,自己就不用再担心害怕什么了。 “谁关注他了?”叶微胳膊被陈一青环着,陈一青拉她坐下来,正好坐到他腿上,整个人被他抱在怀里。 “说说吧!那天张先是怎么回事?”还以为他不会计较呢!人家只不过在等着秋后算账罢了。 叶微忙转身,唇滑过他的脸庞,轻轻吻上青哥的唇,就被青哥用力含住,辗转碾磨,陈一青将她柔软的身子紧紧搂在怀里,在她脸上肆意的亲吻着。 不知耳鬓厮磨了多久,叶微竟窝在青哥怀里睡着了。 看着怀里睡得香甜的人,陈一青也早忘了要问的话,打开被子,将人放进去盖好。 踌躇了好一会,静静看着床上人可爱的睡颜,带着满足的笑意,陈一青连被子带人,抱了个满怀。 一夜睡的别提有多安心,连梦都没有,叶微早上醒来的时候,只觉得神清气爽,她睁开眼,只见窗下椅子上有个身影正在看书,一身青衫,腰背线条流畅,她怕是看错了。 青哥还从来没来家里陪自己过夜过。 他这是一晚都没走? “青哥!”叶微有些娇羞的喊,身影回头看她,果然是那个她日思夜想的人,叶微从被窝里伸出两只胳膊,撒娇的伸向青哥。 陈一青宠溺的笑着起身过来,任由她抱着挂在自己脖子上,叶微笑着问:“我不是在做梦吧?” 陈一青声线带着磁性:“那再梦一个!” “青哥,我想你以后都这样陪着我!”叶微恃宠而骄,声音娇媚得都能滴出水来。 “早饭做好了,起来吃吧!不怕迟到吗?”青哥岔开话题。 “早饭做好了?你做的?”叶微惊讶的问。 “没轮上我!”青哥笑着说,“你想吃,只有等下次了!” 叶微自知不是青哥做的,那肯定只有许傲然了,不然,难不成还是睡的喊都喊不醒的小免不成,那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没过多久,门上便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叶微打开门,许傲然已经穿戴好准备上班的模样,他说:“叶微,早饭做好了,小免还没起来,你今天带她吗?”许傲然的话问得有些小心翼翼,似乎有想与叶微和解的意思。 叶微看一眼站在身后的青哥,青哥正偏头看着她笑,叶微嘟着嘴,但语气明显比昨晚缓和的说:“我自己妹妹,自然得带着了!” 见叶微肯与他说话了,许傲然笑着问:“你不生气啦?” “我干嘛生气,生气好让你看笑话是吧?你做的早餐?吃了不会中毒吧?” “吃吃看,中毒了给我打电话!”许傲然笑着摆手做了个打电话的姿势,便到小免房间去看人,“我去帮你把人叫醒!” 没一会功夫,小免便被许傲然连人带被子给抱了起来,小免闭着眼睛请求着:“让我再睡十分钟!” “太阳都晒屁股了!不信,你自己看!”许傲然哄着小免,小免怕跌倒,双手环着许傲然的脖子不肯睁眼,许傲然说:“我做了你最爱吃的小葱煎鸡蛋,再不起来可就被姐姐吃了!” 小免闭着眼说:“姐姐才不会吃我的东西!” “那姐夫呢?也不会吃吗?”许傲然故意开玩笑问。 姐夫?小免瞬间清醒,睁开溜圆的黑眼睛,“姐夫在哪?” “你还真有姐夫呀?”许傲然说着,将衣服往小免身上套,“就你姐那脾气,哪个姐夫忍得了她?小姐脾气一闹一晚上!” “说谁呢?”叶微靠在门框上,用力敲了几下门,小免看着叶微身边,有些惊讶又有些崇拜的喊了声:“姐夫!” 许傲然回头,除了叶微,哪有什么姐夫? 遂轻轻敲了一下小免的头:“别乱喊!” 第95章 有鬼镇着 自香荷从医院回来,家里就开始热闹起来,亲戚邻居一波一波的来看她和孩子。 刘灵秀忙得团团转,差不多走路都带着小跑,用方言叫忙的两脚不掏土! 叶微大姨来的时候,还给刘灵秀带来一个诡异的消息,说是陈桥有家要办丧婚。丧婚也就是冥婚,但村里人没那么学究,都是讲丧婚。 刘灵秀一边给香荷盛老鸡汤,一边让大姨等会,也给她倒碗鸡汤喝,她说大姨又瘦了。 听得有丧婚,刘灵秀习惯性的问一声是谁结,没想到大姨倒是很清楚,说那个男孩子叫陈一青,女孩叫什么莲。 “陈一青?”刘灵秀愣了下神,手中的鸡汤差点泼出来,大姨忙提醒说:“鸡汤泼了!” 刘灵秀忙醒神过来,又小心的倒鸡汤,这鸡汤是放在陶罐里,再放灶火灰里慢慢煨出来的,上面飘着一层金黄色的鸡油,味道特别香。 整个厨房里弥漫着鸡汤的香味。 大姨说:“你这鸡汤煨的真好!下次邓军生孩子,你也给他媳妇煨!” 刘灵秀笑着说:“邓军可是找好人了?” 大姨没好气的说:“倒是看上一个,可是独生女!” “哟,那没要求他上门吧!”农村人对于上门女婿,可是很看不起的,男方家只要有可能,都不会让自家儿子去当别人家的上门女婿。 “他说女方父母讲了,上门女婿没做要求,但将来生的孩子,必须有一个跟女方姓!”大姨的不情愿满满的写在脸上,但又无可奈何,“邓军自己愿意,我们好歹话都讲尽了!” “你这忙的也不时间,有时间你陪我去看看那个女孩子去!”大姨说。 “你这都还没见到人呀?”刘灵秀将盛好的汤端一碗给大姨,鸡头鸡脚鸡翅膀都盛给大姨吃,大姨也不客气,就着锅台喝汤。 刘灵秀忙送一碗肉多带鸡腿的到香荷房里去。 正好孩子又尿了,刘灵秀趁香荷喝鸡汤,又给孩子换了下尿片,清洗干净,这才拿着湿尿片出来,放在脚盆里。 大姨喝完汤,帮她把碗也洗了,出来见了尿片,准备拿起来去洗,只见叶微那个嫁到陈桥的姑姑来了,拎了一大篮子东西,用红布盖着。 亲戚来看孩子,一般会准备面条,糕、红糖、鸡蛋之类,会做针线活的,还会给孩子做衣服和鞋子。 来的时候,林林总总用竹篮子装上,上面用红布盖上,看着很是喜气。 农村人,就讲究这喜气。 刘灵秀说:“耶,姑姑来了!” 姑姑是叶运州的妹妹,叶微他们喊姑姑,叶运州的姐姐他们喊姑妈,刘灵秀也跟着孩子们喊。 刘灵秀忙上前热情接待,陪姑姑看完香荷和孩子,三人便到院子里择菜的择菜,洗尿布的洗尿布。 因为都是自家的姐姐妹妹,亲得很,所以,见刘灵秀一个人忙不过来,她们也会帮着刘灵秀干活。 三个女人一台戏,三人干活时间,便聊起陈桥的事,正好姑姑住陈桥,大姨便问起丧婚之事,因为即使在农村,现在也少有丧婚之事了,所以,出来一桩,大家都觉得稀奇。 姑姑自是听说了,说:“他们家的事不好说,陈小狗过阴,说他妹妹要与陈一青结丧婚,还要像正常活人结婚一样,一项程序都不能少!” “陈桥有几个陈一青?”刘灵秀问,“怎么还有死了的?” “两个!一个活着在!一个听说小时候就淹死了,那家也是倒霉,我还听说。。。”姑姑压低声音说,“也不知真假,说他们家原本有两个儿子,这个叫陈一青的是小儿子,还有个大的,听说是掉石灰池里,脸,身上都烧烂了,带到省立医院没瞧好,就丢在外面,没带回来。” “丢在外面是什么意思?”大姨惊悚的问一句,“死了埋在外面?” “讲丢的时候还没死,就是脸烧烂了,身上也烂了,抱都没法抱,所以就没带回来!”姑姑小声说,生怕被人听到一般,“那样的孩子,活肯定活不了的。听说他家可不太平了,大家都不敢上他家门,说去他家玩的,回来就会生病!” “真是作孽,自己的孩子,哪舍得丢在外面不要?这人家心真狠!那他家是有鬼镇着的!肯定是那大儿子的鬼。”大姨说这话时,吓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可还是津津有味的聊着。 “那不丢掉,带回来也是个死,还不是埋猫塘乱葬岗!”姑姑说,“就是当时太残忍了!” “这是哪家有这么狠毒的父母?”刘灵秀想想自己对捡来的小免都心疼得不行,更别说是自己亲生的了。 “你应该认得呀!”姑姑说,“有年在你家边上挑坝,那个叫周桐花的,到你家讨水喝,还喊你灵秀姐,歇工的时候,不是还帮你掏耳朵,你说她掏的比别人掏的都舒服呀!我都记得,就她家!” “哦,她男人叫什么东来着吧?”刘灵秀似乎是想起来那回事,脑海里呈现当年挑坝的轰轰烈烈的景象。 村里每年到年底农闲的时候,正好雨水少,都会加固前后河的拦河坝,叶微是见过的,村委和堤委会的干部会将土方分到各家,就是每家都有这么多土方的任务,只有完成任务的不用交费用,家里没有劳动力去挑土方的,还得交钱买土方。 村人为了不交那个钱,便自觉主动上河堤挑坝,那时候没有现在这种挖土机,都是靠人工一簸箕一簸箕的挑土到坝上,从坝下开始筑坝基,一点一点往上累积,再人工踩平压实。 最后,还得让牛拉石滚过来压。 这样,才能真正稳固,预防来年梅雨季节发洪水。 各个湾后面杨树林里的诸多池塘就是挑坝留下的见证,将那里的土挑到坝上加固堤坝。 人来的多,男人妇女孩子老人,家里能挑得动的都可以来。 大家按秩序挑土,有人负责铲,有人负责挑,大人用大簸箕,孩子用小簸箕,挑一天,干部们会发一根签,自然,会根本你是男人女人还是小孩老人,签是不一样的,比如年轻力壮的男人挑一天,算一个半工,上五十岁不到六十岁的男人挑一天,算一个工,妇女挑一天,算八分工,十五岁以下的孩子,六十岁以上的老人挑一天,算五分工等等。 最后按签的多少算土方,如果挑的超过安排的任务,多出的土方,可以折成钱付给他们。 所以,每年到挑坝的时候,几乎全家老少全部出动,就像过年一般热闹非凡。 村里人也得以能在一起活动互相认识,还有不少亲事,就是在这个时候说成的。 第96章 那些年挑过的坝 三人说到挑坝,便各自喜滋滋的聊起那时的天来。 挑坝也是分坝段来的,一段一段的加固,都盼望着能挑到自家边上,这样,自家的坝头正好可以加宽加高,多好的事! 所以,每轮到谁家坝头挑坝,那家便高兴的准备好茶水供挑坝的人喝,有更大方的人家,还会提前炒些自家种的花生瓜子,歇工的时候,抓一把边嗑边聊,遇到是亲戚的,还会做饭给他们吃。 正好那年冬天轮到挑叶湾的坝,不同的组分挑不同的坝段,正好周桐花一家分在叶微家这个坝段。 刘灵秀早就盼望着这一天,她算计好,加宽了坝面后,要种些什么树。 刘灵秀早早就烧了几大水桶开水,并大方的在桶里放上茶叶,摆到坝边上,提前也炒了花生瓜子,用木托盘装上,不过花生瓜子一般都是第一天才有的待遇,天天吃哪有那么多吃? 天气很冷,刘灵秀用盖将水桶盖上,一是怕掉了脏进去,再就是怕冷得快,还准备了水瓢。 等挑坝的人来了,可以用瓢舀茶喝。 那时茶叶可是稀罕物,珍贵得很,来的人见刘灵秀家准备得这么齐全,都夸这家婆娘勤快大方,问是谁家的,马上会有认识的人说出来他们的底细。 大家对她赞不绝口。 刘灵秀也跟他们一起挑坝挣土方,但叶运州在学校上课,孩子们上学,所以家里只有刘灵秀一个人在挑,每年挑不够任务,还得多付钱买土方。 跟刘灵秀走在一起的便是周桐花,那时的周桐花年轻貌美,村人说,也只有她跟刘灵秀站一起可以比较一二,周桐花也就是这样记住这位漂亮大方的灵秀姐。 村里的男人们也是趁这样的机会,好好看村里漂亮的女人,见她们俩在一起挑坝,男人们的眼睛几乎长在她们身上,走过身边时不免会开一些黄色的玩笑。 长得漂亮还真是有好处,就连铲土的,都会给漂亮女人的簸箕少装些土。 还会心疼的说上一句:“这么漂亮的媳妇,谁家男人舍得让你们出来挑坝?疼还疼不过来呢!” 刘灵秀男人不在家,周桐花男人陈向东是老实人,就算站在周桐花身边,他也不会多接一句话,只知埋头挑土。 所以,每每听到这样的话语,没个男人帮衬着,周桐花和刘灵秀只得相视一笑,村里人一起开玩笑耍惯了,妇女们在一起也说,说得还更带颜色呢! 大家都不过一笑了之。 挑了几天坝,两人关系更亲密了,周桐花更是亲切的喊刘灵秀作灵秀姐。 后来姑姑也过来这边挑坝,本来她不在这叶湾这组,为了方便在嫂子家吃饭,她跟人换了组,也过来刘灵秀这边挑了。 所以,等到中午大家歇工吃大锅饭时,刘灵秀会为姑姑和周桐花单做饭,刘灵秀可是做得一手好饭菜的,就许傲然吃了也不断夸赞。 不过,周桐花吃了刘灵秀做的饭,偶尔会带些鸡蛋藕给刘灵秀。 不知是哪天,周桐花挑土的时候,刘灵秀悄悄对她说:“桐花,要不去我家坐着歇会?”周桐花听了,便放下担子去刘灵秀家。 刘灵秀把她让进门,拿出一条黑色裤子让她换上,原来,她来月经,因为挑土不能经常上茅厕换,垫的布都湿透了,衣服上也浸湿了,很明显。 周桐花感激的接过刘灵秀拿来的裤子换上,刘灵秀还将家里平日里舍不得喝的红糖,搞了碗红糖水给她喝。 所以,为了感谢刘灵秀,听刘灵秀说耳朵有点痒,周桐花便主动帮她掏耳朵,没想到周桐花掏耳朵还真有一套,之后每每有人给刘灵秀掏耳朵,她便会想起那时的事。 只不过时间过的飞快,现在孩子们大了,刘灵秀都做奶奶了,那些年轻时的美好记忆,尘封在岁月印痕里,慢慢泛黄,慢慢淡忘了。 可想起周桐花与陈向东,刘灵秀眼前浮现的只是两个真诚忠厚的身影,没想到,还真是人不可貌像,海水不可斗量,这样两个人,竟然会忍心扔掉自己的亲生儿子! 刘灵秀都不敢相信,听叶微姑姑这么说,刘灵秀说:“只怕是人们乱传的吧!” 姑姑说:“都是听人讲的,谁知道真假呢!不过他们家,没人敢上门,听说是真的,关系好的,也不敢在他家多待!” 两人说到这,只听大姨突然拍着大腿叫道:“要死了!” 刘灵秀吓得一激灵,忙问:“怎么了?” 大姨突然想起来问姑姑:“他姑,那家是不是只有一个女儿,叫陈青杏的?” 姑姑想了一会,模棱两可的说:“好像是叫陈青杏,跟他哥同个青字,你认识啊?” 大姨莫须有的眼泪抹了半天,急的快哭了,在她们的催问下,这才断断续续的说出原因:“邓军找的那个女孩,名字就叫陈青杏!他还说是小微的同学!” “天杀的,看这个看不中,看那个看不中,这下好了,看中一个这样人家的姑娘,这如何是好?”这下,大姨还真哭出了眼泪。 “叶微的同学?可是上次看电影受了惊吓的那个?”刘灵秀似乎是想起来什么,问。 大姨拍着大腿道:“就是那个,说回去发高烧,你看看,可是见鬼的人家做的鬼事!你可看到人了没?” 刘灵秀摇头。 姑姑说:“她妈长得不差,她女儿应该也长得不差,回来问问小微不就行了!说不定啊!小微知道比我们更清楚!” “对!对!小微什么时间才能回来呀?这天杀的,不行,这门婚事不能同意,绝对不能同意,没的人没招来,倒把鬼招来了!” 叶微大姨的龅牙哭的没合拢过,倒是让香荷吓的,跑到窗边来查看,见她们在院里择菜,这才放下心来,又怕孩子被她们吵醒,只得又到床上陪孩子。 听到动静,刘灵秀看了一眼香荷的窗户,说:“我得赶紧做饭,香荷怕是饿了!” “我回家去,邓军下午送货回来,我得把他截住,跟他说清楚!”大姨将洗好的尿布晾上,擦擦手就准备走。 被刘灵秀喊住:“你这见风就是雨的性格,何时才能改改!这孩子们的事,不得先问清楚再说,吃过饭再回去!帮我烧火!” “就是,等小微回来,问清楚再做决定也不迟嘛!”叶微姑姑说。 第97章 微妙关系一 叶微从来没想到,有天回家会有这么多人在家等着她。 而等她的目的,就是要破坏掉邓军和陈青杏的爱情。 大姨把大姨夫喊了过来,正与叶运州说话,姑姑也在,大姨冷着脸坐在门口走廊里,太阳最后的光芒斜照在她身上,小小的身影拉得很长,显得很落寞,看那身影,都知她有一肚子火急着要发。 在家等叶微等的,急得头发要冒火了。 妈妈正在忙着收尿布收衣服,姑姑帮着叠整齐。 叶微带小免刚到院门口,便感受家里诡异的氛围,一家子人,却没有原来那些欢快的笑声。 这些天,来看孩子的亲戚多,每次回家,在屋后隔老远都能听到家里的欢笑声,叶微听到这欢笑声,一天的疲累一扫而空。 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小免一听到家里有人笑,便知道晚上又有好吃的,也笑得欢。 可今天,她俩一进院门,叶微自行车还没停好,人便被大姨抓住手腕,大姨身量比较矮小,抓着叶微的手腕抓得有些勉强,但却很用力,似乎怕叶微跑了一般。 ”大姨,姑姑,都在哈!“叶微笑着打招呼,想着不管什么情况,总是伸手不打笑脸人,陪着笑脸总会多占点便宜。 小免也跟着打招呼,她打完招呼,猴一般窜到刘灵秀身上,环着刘灵秀的脖子,蹭着刘灵秀的脸庞,娇滴滴的问:”妈,晚上有好吃的吧!“ 刘灵秀拍拍她的小脑袋,宠溺的叱道:”你这满脑子装的就是吃!给你留了鸡汤!炖在罐里呢!“ 小免欢呼一声:”有鸡汤喝了!“ 蹦跳着奔向厨房,刘灵秀忙跟上去,一边喊:”你慢点,别把我的陶罐给打碎了!“ 叶微被小姨抓着,只得眼睁睁看小免兴高采烈的去喝鸡汤。 ”小微,我问你,邓军现在谈的女子是不是叫陈青杏?“大姨一脸严肃的问,叶微甚至觉得,用严肃这个词都不恰当,得用哀戚。 叶微陪着笑脸停好车,将大姨拉到走廊的桌边木椅上坐下,自己扯过一把椅子挪到大姨跟前。 ”大姨,您这是怎么了?这种事,你不问表哥,问我干吗?我怎么知道?“叶微也是一脑门的懵,不过,见大姨这神情,应该不是什么好事情,只得糊弄过去。 大姨难不成是不同意邓军去青杏家倒插门? ”问你话,你就答,是还是不是?“大姨此时可受不了叶微这种嬉皮笑脸,她的脸色都快黑透了。 ”你好好说话!“姑姑也提醒叶微。 叶微只得说:”姑姑,倒底发生什么事了?“ 姑姑也冷着一张脸,叶微看看这两人,平日里连交集都很少有,今天这竟是一起同仇敌忾了。 ”你大姨听到这个事,就想跟你确认,邓军是不是跟陈青杏谈了?要是谈了。。。“ 姑姑还没说完,大姨就接过话头:”要是真谈了,就得尽快分开!“ 叶微忙问:”为何?大姨,现在是九十年代,婚姻自己可以做主了,你不会还老思想吧!“ 姑姑叱叶微:”乱说什么呢?那个陈青杏家,可不是什么好人家?“ 听得姑姑如此说,叶微猛然一惊:”姑姑,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是好人家?青杏可是正规在厂里打工,她挣的可都是辛苦钱!“ 姑姑看看叶微,又看看大姨他们,欲言又止。 ”你怎么不说了?“叶微紧张的看着姑姑,姑姑住陈桥,虽然与青杏家隔一条机耕路,不怎么来往,可有些事,可能她听到的比较多。 难不成,不是青杏的流言?是青哥与陈心莲的流言? ”叶微,你现在就带我去她家找她!“大姨气乎乎的站起来,拉叶微,要叶微陪她去陈桥。 大姨夫听了半天,这才开口:”你这是给孩子们添乱!邓军的意思你都没问,就跑去找人家女孩子?“ ”我就是要她离开我家邓军!“大姨的声音尖利起来,吓得屋里睡着的小宝宝都啼哭起来。 急得刘灵秀出来劝她说:”你小点声,这事又不是什么好事,别闹得左邻右舍都知道了!“ ”妈!青杏可是个好女孩,你们可别污蔑她啊!我看,表哥和青杏挺般配的,再说了,青杏爸妈又没强制要求表哥去他家做上门女婿!这么开明的父母,农村现在很少有了吧!哪里不好了?“ 刘灵秀说:”你不知内情,大人说话,孩子听着就好!“ 叶微想翻大白眼,又怕妈妈拿锅铲柄打她。 大姨拉叶微就向外走,匆忙中差点从台阶上摔倒,叶微忙扶住她,劝她说:”大姨,您别急,喝碗鸡汤再走呗!“ 小免在厨房喝到现在都不出来,怕是已经把鸡汤都喝光了。 ”我没找你事就是照顾你!还想着喝鸡汤?“大姨生气的说,”这么大的事,你知道了,怎么都不跟大姨说呢?啊?我白疼你了!“ 叶微闹不过,被大姨拖到院子门口,叶微说:”大姨,她家挺远的,你看这天快黑了,还得过猫塘呢!要不,周日我陪你去吧!“ 大姨脾气一上来,就是急的不行,现在就要去。 正闹着,只见一人从屋后走进来,一身深蓝色的工装上,沾着油点点,叶微见了人,仿佛见到救星一般:”表哥来了!“ 见邓军过来,大姨也没放开叶微,只是拿眼睛狠狠的盯着邓军,仿佛邓军给他们家光明的家史上抹了黑一般。 邓军送货回来,本准备去陈桥,却被奶奶王小五给拦住,说是他妈让他去趟小姨家,有急事。 听说有急事,邓军车都直接开了过来。 见叶微被妈妈拖扯着的狼狈样,口里叨咕着要去找青杏,邓军明白找自己是什么事情了,慌慌的看一眼他们,转身便走。 大姨连忙放开叶微,去扯邓军。 ”你别走!过来,有话跟你说!“ 邓军说:”妈,我还有货没送完呢!有话你跟小微说是一样的!“ 叶微气得想抽她表哥,什么叫跟她说是一样的?这能一样吗? ”行了,饭烧好了,都吃过饭再说事情!“叶运州发话,威信极高,大家还是听的,只得默默到堂屋吃饭。 ”姑姑,怎么可能?“听到这话,叶微惊得筷子啪的一声掉地上。 第98章 微妙关系二 叶微惊得筷子掉落之后,小免忙替她拾起来,还在身上擦了擦,刘灵秀说:“身上比地上干净吗?” 小免认真的回答:“干净!” 叶微说:“这种事可不能乱说的,姑姑!你这听来的话,以后就不要在别处乱传了!以讹传讹的话,让人听了信以为真,他们家以后还怎么做人?” 姑姑点头,但叶微知道,这种事,连机耕路对面的姑姑都知晓了,那其他人家还能不知道吗? 大姨看着邓军说:“这样的人家女儿,你还敢要吗?赶紧跟人断掉。梅花娘说她娘家侄女长得好,也是初中毕业的,正准备说给你,让你抽时间过去看看呢!” 邓军脸色铁青,没作回答。 叶微很想为青杏辩解一番:即使这事传的是真的,但这与青杏有何关系?可她深知,在农村人眼里,只在父母或家人有问题,那其他人也是得跟着遭殃的。 正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就是一个家族的命运。 叶微脑海里,不自觉的浮现出那个白衣蒙面的身影,那与青哥莫名相似的眼睛和额头,身形,真的没有渊源吗? 想到这,她禁不住出了身冷汗。 许傲然回来的时候,家里客人早撤了,刘灵秀给他留了饭,见他回来,刘灵秀正在忙小宝宝,便喊叶微去帮他热饭吃。 喊了几声叶微,都没动静,到是小免出来后挂在许傲然脖子上撒娇,许傲然将小免抱在怀里,向楼梯上看看,栏杆上,一个瘦弱的身影如石雕一般一动不动。 “姐姐怎么了?”许傲然小声问小免,小免看了一眼叶微说:“大姨坏!” “大姨怎么坏的?”许傲然问,“是不是骂姐姐了?” “大姨骂青杏姐姐坏!不要青杏姐姐做媳妇!”小免说。 许傲然揉揉小免的头发,笑笑说:“你知道什么叫做媳妇?走,我们热饭去!我饿了!” 等许傲然吃完饭,带小免洗漱好出来,栏杆上已经不见那石雕般的身影,他带小免上楼,只见叶微房间也没开灯,房门是开的。 “姐姐?”小免将叶微房间的灯打开,被子依然叠得整整齐齐的,人不在房内。 “我问你话,你得老实跟我说!”许傲然跟小免说。 “嗯!”小免啃着胡萝卜,认真的点头。 “姐姐真有姐夫吗?” 小免点头,一脸稚气的看着许傲然,觉得他问这种问题好奇怪,姐夫不是经常跟自己在一起的吗? “姐夫长什么样?”许傲然压低声音。 这个问题小免答不出来,许傲然换了个问法:“姐夫这次来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小免想了一会,说:“青色!好看!” “有我高吗?” 小免点点头。 “姐夫叫什么名字?” 小免啃完最后一口胡萝卜,这才回答:“青哥!”这声青哥里,似乎还带着些崇拜之意。 “青哥是陈一青?”许傲然愕然的问,“陈青杏的哥哥?” 小免点头。 许傲然的冷汗浸了出来。 上次在陈青杏家,他是见过陈一青遗像的,一个风清朗月的小小少年,听说,死了十几年了,小免这些奇异的话,如果放在平常,他只会当她疯言疯语,可最近,诡异的事情太多。 就连叶微本人,也变得诡异起来。 小免几次在车里喊姐夫,可他看不见人,叶微也没觉得小免有何不妥,这些早就让许傲然起了疑心。 当然,小免的话也不可全信,可如果是真的,那叶微找的对象岂不是。。。 许傲然不敢再想下去了。 本身小免就够诡异的了,上次打架,她朝他吹了口气,他的伤疼便轻了许多,也不吐血了。 还有几次周会民聚众群殴自己的事件,都解决得特别诡异,而这在现场的,只有叶微和小免。 叶微在二楼傻坐的时候,心里很乱,她很想找青哥问问清楚,可这些事,说不定发生在青哥还未出生的时候,也不一定就是真实的,他如何知晓? 再说了,就算真是青哥父母所做之事,与青哥一个十岁的孩子又有何关系呢? 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时间不能倒流,往事只可追忆。 青哥曾与自己说,只可相信他说的话,青哥不说,那她自是相信其他的都是谣传。 有时她觉得可笑,虽然自己答应青哥只听他说的,可自己竟是被这谣言动摇过好几次,自觉本身定性不够,这样的性子,将来如何配得上青哥?想到这,叶微有些汗颜。 叶微在想清楚这一点时,似乎眼前明亮了许多。 却见东面的竹巷里站着一个灰衣身影,正盯着她家看,而他盯的眼神,一直落在香荷房间点亮的窗子,叶微因坐得高,又处在黑暗之中,自是能看清楚,这人,即使事隔多年,叶微也还是第一眼便认出他来。 是顶和。 叶微那个喝农药死的堂叔。 家他是进不来的,内有小免的灵力镇着,外有青哥的法力护着,所以他只能站在竹巷里望望。 但是,谁能保正家人不出门呢? 见叶微看到他,顶和也并不在意,看得出来,这些年,他的鬼力已经不可同日而语,那天他敢直接与青哥动手,可见一斑。 何况他身后,支撑他的,是庐江鬼主,还有陈心莲。 叶微以前没怎么注意过顶和的长相,因为那时小,并不懂得分辨美丑,但现在看起来,顶和整体还是挺不错的,虽不算太高,五官算得上明晰,壮实得像一头牛犊,一身灰色宽大得像剪着烧给亡人穿的衣服,竟都被他撑起来,看着还很体面。 “堂叔,你这是何苦呢?冤冤相报,何时是头?”叶微叹了口气,她站在自家院墙外,不过,她身上有青哥的骨哨,看得出来,青哥在这枚骨哨上注入不少鬼力,所以,即使是顶和,也不敢轻意近叶微的身。 顶和的鬼魂,还真与以前叶微接触过的堂叔顶和完全不一样。 为何人死后,还能改性子呢? 又或者,他本性就是如此,只不过,活人的时候,本性被压抑在体内,待到死后才表现出真实的自己来? “那你让陈一青把彭潭府主的位子让出来,我姑且饶了你们!”顶和说的振振有词。 第99章 微妙关系三 “叶微,你在和谁说话?”是许傲然的声音,见许傲然下得楼来,正站在楼梯中间,叶微忙闪身进院,看着许傲然说:“没有,过路的!” 等叶微再看向巷子,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小免睡了?”叶微问。 “她吃饱就犯困,叶微,我能与你谈谈吗?”许傲然话说得很认真。 “我也困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叶微看看小哥还有爸妈他们屋还亮着灯,再说,许傲然要问的话,肯定与青哥家有关,有些事,她自己还没搞清楚,现在不知应该与他人说些什么? 许傲然是谁?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他自然是意识到什么了,已经引起他的怀疑。 但现在,还不是与他们坦白的好时机,就看青杏与邓军就知道,有些路,不是按照两个人的心意,便走得下去的。 要想坚持下去,得过五关斩六将,得披荆斩棘,青哥现在自己的事都还没搞定,作为他的后院,更不能在这个时候起火。 叶微匆匆上楼,经过许傲然身边时,她也没做停留,许傲然见她不想谈,只得转身跟上来。 “所以,你觉得可以一直隐瞒下去?”许傲然说。 叶微停下正在推门的手,转身看着许傲然,叶微淡淡的说:“你早就注意到我们的异常了,对不对?” 许傲然站在她身后,两手插兜,偏头看她。 叶微黯然一笑:“所以,你是不是已经有打算了?” “我是想帮你!”许傲然不置可否的笑笑。 “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如果要离开,记得与小免说清楚!”待叶微进房,关上房门,许傲然突然想踹墙两脚。 自从高云事件之后,叶微与他说话,总是这个腔调,不阴不阳的,让人心烦,却又无可奈何。 许傲然长叹口气:“这世上,还真是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还好他的小免,不通人事,吃饱就睡,睡醒了就吃喝玩乐,想到小免,许傲然不由得勾了唇角。 亲亲小免香甜的睡颜,许傲然有些不舍的打开文件看起来,他每天都有忙不完的工作,可他最愿意做的事情,就是守在小免跟前。 许傲然每天都在与各种人打交道,随时得处理乱七八糟的各种人际关系,太累。 所以, 他最幸福的时刻,就是与小免这样简简单单的在一起,她从不知追问自己以前如何,现在如何,未来如何?每天见到他,她都是笑颜如花的开心模样。与他在一起,她乖巧而安静,有吃有玩就行了。 她的心里,住着一位叫做快乐与幸福的女神! 她的这份快乐与幸福,他得替她守护着,不让其凋零。 就在许傲然幸福守着小免的时候,他并不清楚,就在今晚,许家突然到访了一位不速之客。 许傲然不在家的这些日子,许爸与许妈互相埋怨过后,也反思了许多,听得许傲然天天起早歇晚,不辞辛苦也要去找小免,许爸许妈心里不免有些松动。 可许爷爷许奶奶坚决不同意接受小免,具体理由他们不说,但就是坚决不接受这个孩子。 搞得最近他们俩在许傲然家住着不肯走,就是怕自己儿子媳妇心软。 吃过饭,依然是看电视的看电视,洗碗的洗碗,拖地的拖地,只听门轻轻敲响三下。 许妈耳灵,在厨房洗碗都听到了,忙喊:“有人敲门!” 许爸过去开的门,他看到站在门口的人,顿时惊住了,半天没个动静。 许妈奇怪的探头望一眼,也瞬时惊呆。 许奶奶靠在躺椅上看电视,随口问了一句:“谁呀?” 只听一个声音柔柔的喊一句:“叔叔好!奶奶好!” 这声音如此熟悉,许奶奶忙转头,只见一个穿乳白色短款羽绒服配黑线长裙的长发姑娘笑盈盈的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两箱礼物。 这,这,这是高云!许傲然的高中女朋友!也就是许傲然为她离家出走的那个,她?怎么来了? 许奶奶惊的差点从躺椅下滚下来,忙用手执住椅靠。 “叔叔,我来看看您们!不知可方便进去?”高云带着些怯意问。 “方便!方便!”许爸有些不知所措的说,说完也不知让开身子让人进门。还是许母出来问她:“你是高云吧?” 高云说:“是我,阿姨!” 许母冷然的说:“你要是来找傲然,对不起,他不在!”许母自然是忘不了当年她们对许傲然的打击,又是找学校,又是找家长,又是批评,又是教育,许傲然不知挨了多少打,许母与高母,架都不知吵了多少场! 没想高云陪笑说:“我不是来找傲然的,我是来看望阿姨您们的!” 许母说:“我们就这个样子,有什么好看的?” 许父这时说:“能看,能看,快进来!” 高云得以进了许家的门。 不过是两张美容卡,两套衣服,便哄得许母许奶奶开心不已,还有两个颈椎腰椎共用的电子按摩仪,正是高云公司现在正在推广的医疗仪器,送给许爷爷许爸,两人试用了一下,都夸舒服。 没多一会,许家便溢出欢声笑语来,这是自小免过来后,许家从来没有过的快乐时刻。 听说高云现在还是单身,人又大方得体,有体面的工作,家也在县城,特别是听说许傲然还为高云动手打架之事,许家人也逐渐放下原来的成见。 如果让他们在小免和高云之间选择,那肯定愿意选择高云了。 小免除了比高云漂亮,没有其他闪光点,而高云,虽然年纪大了点,但与许傲然同岁,又与许傲然有过真挚的感情,许傲然还能为她大打出手,说明许傲然也没放下过她。 许傲然快30岁了,他的同龄人,孩子都上小学了。 离开许家的时候,高云与许母约好周末去逛街,许奶奶约她再来打麻将,家里正好许爸不愿打麻将,三缺一,高云来了,正好凑一桌。 许母高兴的将她送出门,许母自己也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一天,自己曾经拿要去找回高云来威胁许傲然,没想到,他们早就见面了。 还为了她大打出手? 这小子,没想到还留了这手!还真是个重情重义之孩子呢! 许母想到这,似乎显见到自己将来不久就会儿孙绕膝一般,笑得一脸春风。 第100章 微妙关系四 家婆在世时,曾说大姨是个认死理的性子,只要她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叶微这次真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做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死性子。 大姨终究还是找到青杏家,本就在一个村,随便找个人,都会拉出一长串关系来,叶微听说大姨蹦跳着在青杏家门口叫骂,那骂的话听了叫一个让人面红耳赤,不忍卒听。 大姨嗓音尖利,跟菊花娘有的一比,这一叫骂,整个陈桥怕是无人不知晓邓军与青杏这点事了。 而陈向东家那些隐秘的往事,也成了大姨口中讨伐的檄文,被宣之于众。 青杏吓得躲在房里哭,邓军送货没回来,大姨夫陪着大姨,拉又拉不住,只得任由她又骂又蹦又哭又叫。 都不知她那娇小的身子,怎么突然有这么大的爆发力? 没多会,青杏家院子周围,围了一大圈看热闹的,叽叽咕咕,指指点点,不断唏嘘,而他们家里,也正坐着一桌人,是请过来的族里长辈,准备前往陈小狗家提亲的。 陈向东苍白着脸色听了一会,气得拿杯子的手都在颤抖,周桐花听得眼泪直流,那些长辈们一个个听得直摇头,说:“这样的人家,做不得亲戚!” 忽然,陈向东起身,拿起角落的用高梁杆扎成的扫帚,冲到青杏房里,没头没脑朝青杏便一顿抽,青杏躲闪不及,只得抱着头护着脸,两只胳膊及身上被抽得青红紫绿。 “你个丢人现眼的东西,别人家找男人是光耀门楣,你找这么个东西,是来气死你爹妈,是吧?” 周桐花一时间拉不开,忙喊家坐着的长辈们过来拉架,只见一个个摇着头,竟是出去看热闹去了,只有陈向北过来夺半天,才夺下陈向东手上的扫帚。 “你也去死!”陈向东向陈青杏吼道,“大家都去死!” 陈青杏哭得气噎,听得这话,猛的推开他,冲出了家门。 院子里,大姨还在哭闹,一副不死不罢休的势头,见得陈青杏出来,她怔了一下,但一想到什么,便又开始指着陈青杏哭骂起来。 陈青杏脸面丢尽,她用力挤开人群,像只无头苍蝇一般,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 家里,传来周桐花死了人般的哭泣声,而陈向东,扔了扫帚,跌坐在陈青杏床上,一动不动。 这事闹的,最后还是叶兴建带着村委的干部过来,喊了几个年轻力壮的,才将大姨给送了回去。 叶微知道这事时,是邓军给她打电话告知的,说是青杏失踪了。 大姨上午就去闹的,闹了一上午,中午才让人送回去,而邓军回来,找了一下午的青杏,都没找到人,村里人都说没看到她的身影。 而她爸,曾叫她去死! 叶微听到这里,周身血液似乎有凝固之势,紧张得手心出汗,她忙安慰邓军:“你先别慌,我马上过去,跟你一起找!” 小学下午最后一节课,基本是让学生自己完成作业的,所以一般只安排老师看堂,并不用上课。 叶微忙请隔壁教室的何慧老师帮自己看一下堂,她收拾东西准备走,这才想起,小免没在办公室。 “小免!小免!我们走了!”叶微喊。 没有回声,张先抬头说:“刚似乎看到小免出去了!”张先指了指后门。 叶微的心骤然一跳,来不及多问话,赶紧向后门外奔去。 刚奔出去,便听得有人在低低哭泣,叶微定神,只见离周云霞家店不远的那棵歪脖子梨树上根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小免,另一个哭的哀戚,是青杏。 青杏无处可去,只得过来找叶微,正好叶微在上课,她哭得眼睛通红,在办公室门口望一眼,没看到叶微,也不好意思进去,便出去,小免见了,跟在后面也出来了。 叶微暗暗舒了口气。 青杏哭够了,这才停止啜泣,叶微心疼的说:“看这一身被打的,我带你去叶医生家检查一下吧!” 青杏不想去,小免将她拖起来,拉着走。 青杏这才说:“叶微,我都没脸见人了!” 叶微说:“所以书上说,没有什么事是一帆风顺的呀!怎么?你不会才经历一点风雨就要放弃了吧?” “这还叫一点风雨?你大姨那性子,谁跟她能过得好?”青杏一脸的委屈。 叶微问:“那你是想放弃邓军了?” 青杏一怔,显然,她还想过这个问题,叶微暗笑,哄着她说:“你看,舍不得是不是?既然舍不得,那就得坚持下去,最后一定得成了,气死大姨!再说了,你们以后可以不一起住呀!各住各的,我就不信,她会一天到晚找你闹,实在不行,你跟我表哥到城里住去!” “哪那么容易?关键,现在我家可是一点脸面都没有了!你看,让她给说成了啥?还说我爸妈是杀人犯!”青杏又难受的想哭。 叶微拥住她的肩。 叶添忙了一天才回来。 大哥在镇上开了家药店,爸妈都去大哥家帮忙带孩子打理药店去了,家里就剩下他一个,他想着可以摘点菜自己炒两菜,喝点小酒休息一下。 菜刚炒好上桌,酒刚拿出来,门外有人问:“请问叶医生在家吗?” 听声音,有些熟悉,叶添出得门来,只见叶微带着青杏,还有小免站在门口院外。 “叶老师!”叶添喊了一声。 “叶医生在家呀!”叶微笑着说,“那我们来的正好!” 三人一进门,见叶医生正准备吃饭,忙说:“那你先吃饭,我们等一会没事!” 叶添笑容有些羞涩,他说:“要不介意,饭是够的,一起吃点?” 叶微正准备客气的拒绝,没想小免说:“好呀!我正饿了!”说完,不客气的坐下来,还看着叶微,让她也坐。 “小免!”叶微皱紧眉头,吓得小免准备起来。 “叶老师,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见了,都这么熟,不用客气吧!都坐吧!我去给你们盛饭!” 青杏看见桌上有酒,她坐到酒的那方,拿起叶医生拿出来的酒杯,倒上一杯酒,叶微还来不及拦她,她端起杯,一饮而尽。 让捧着饭过来的叶医生看了,怔了一下,方勾了勾嘴角说:“正愁没人陪我喝一杯呢!” 第101章 微妙关系五 叶添拿来四个杯子,叶微说不喝,叶添给她泡了杯茶。 叶微不让小免喝酒,可小免已经拿起一杯酒咕咚倒入口里,咽下,还品了品,咂吧着嘴说好喝。 青杏不用人让,一杯接一杯的喝,叶添自是听说了她家的事,知她心情不好,也许喝点酒会好受一些,只得陪着,青杏不断找小免碰杯,又与叶添碰杯。 杯是白瓷酒盅,不大,但一杯接一杯的白酒喝下去,很快,几人脸色泛起红晕来。 青杏红着眼睛问叶添:“叶医生,你是明白人,你说,我是不是杀人犯的女儿?” 叶添说:“怎么会?你别理踩那些人乱嚼舌根子!村里你又不是不清楚,闲话多着呢!你要是每一句都计较,还活不活人了?” 青杏又与叶添碰了一杯:“自小,我听说过有关我哥的各种传闻,还说他是猫塘最厉害的一只鬼!他们还说老叶医生见过!我想了没错,我哥要是还活着,肯定不比那个许傲然,邓军他们差!对不对?”青杏眼泪潸然而下,晶莹地滚落下来。 “哥哥要是在,我也不用被全村的男孩子躲避三舍了!叶微,你能明白我心里的苦吗?” 叶微眼睛也湿了,她哽咽着点头:“我明白的!青杏!” “你不明白,你不明白喜欢的人就在你身边,可就是有无数的声音在阻挠你,还有世俗在阻挠你,让你不敢说,不敢前进。叶微,邓军是我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要是他也离开,我这辈子,只能孤独终老了。” 这话从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女孩的口里说出,你会说她够矫情,可在那时的农村,那样的家庭环境,村里人明里暗里都在暗示她应该招一个女婿回来,可村里流行的又是以当上门女婿为耻这样的风气。 处在这样世俗的压力之下,做为一个女孩子,面对庞大的世俗,她是无依无助的。 这一点,叶添懂,叶微也懂,可懂有什么用?懂帮不了她,懂改变不了她的命运。 如果哥哥在? 这个命题本身就是个无法成立的假命题。 叶微心中一片苦涩,苦得就跟叶医生给她泡的这杯苦丁茶一样,这些天她着急上火,嘴角都起泡了。 叶添拿出来的一瓶白酒很快见底,青杏和小免喝得微醺,吵着还没喝好,叶医生不敢再拿酒了,小免眼尖,奔去拿来一瓶,叶医生见了,吓得赶紧夺下来:“这是医用酒精,可不能喝!” 叶医生被两人吵不过,只得又拿了半瓶的过来,这是上次老叶医生喝下剩的,叶医生说:“叶老师,你看着她们一些,喝醉了可难受了!” 在青杏的保护下,又在酒精的麻醉下,小免也不听叶微的,可能是刚品尝到酒的味道,不断闹着要酒喝,不喝还抱着叶微耍赖,把叶微身上也蹭的满是酒气。 半瓶酒下肚,叶医生还把持得住,那两个已经东倒西歪,胡言乱语起来。 青杏将压在心底的闷气趁着酒劲一股脑都发泄出来,又是说又是哭,闹到最后,酒劲上来,奔到门口院子里吐了起来。 叶微忙跟后面去照顾青杏,这边小免抱着叶微不放,见叶医生也喝得醉眼朦胧,自顾的傻笑着,叶微头大,只得抱着小免去给许傲然打电话求救。 让许傲然喊上邓军一起过来帮忙。 好在叶医生家有电话,电话拨通,那边许傲然刚说一声喂,便听到一个女声温柔的问:“谁的电话?” 叶微怔了一下,才说:“我是叶微!” 许傲然忙问:“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叶微说:“本来需要你帮忙的,可你要有事就算了!” 许傲然说:“我马上回去!小免呢?” 叶微这才说:“你回来喊上邓军表哥,来双河小学边上的叶医生家接小免!”话刚说完,许傲然着急的问,声音都嘶哑了:“小免怎么了?” “没有,没有,她没事,就是,她喝了点酒!青杏也喝多了!”叶微见许傲然急成那样,忙抱歉的说,“我没看住她俩!” “你等着,我马上回去!”听得那边有推椅子急促的碰撞声,叶微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误会许傲然了。 青杏哭累了,吐累了,倒在叶医生家病床上睡着,叶微给她盖上被子,小免一直搂着叶微不放,就跟坠在身上剪不掉的衍生物一样,丢又不能丢,搂又搂不动,累得叶微出了一身汗。 叶医生傻笑了好一会,拉着叶微的手,轻轻摩挲着,说:“叶老师,你能不能帮我传个话!” 叶微用力甩开他的手,问:“什么话?” 叶医生扭捏的笑了半天,似乎是在害羞,叶微还是第一次见叶医生这个模样,看起来还怪可爱的,一点不像他平日里给人打针时看起来的无情。 他说:“给戴医生传个话,让她。。。” 这话还没说完,人便伏桌上睡着了。 叶微没听清后面的话,只听得给戴医生传个话,想起刚打电话时,电话机边上有个电话号码薄,便拖着小免过去查看可有戴医生家电话。 还真有。 叶微没头没脑,给戴医生挂了个电话,说叶医生喝多了,有话要跟她说。 叶微怕也是被他们闹晕了,并没想到自己话中存在歧义。 这一夜,让叶微记忆尤新。 等许傲然跟邓军到的时候,已经快大半夜了,戴医生比他们来得快,给三人喝了醒酒药,扶着叶医生进房照顾。 青杏睡着了,只剩小免醉熏熏的,不时露出自己长长白白的兔子耳朵,吓得叶微将她的头搂进棉袄里,不敢让她露出头来。 许傲然和邓军差不多是冲进来的,邓军进来便问叶微青杏呢!叶微见到他们来了,这才松了口气,又担心小免的耳朵收不回去,所以,许傲然想抱小免时,叶微打死不让。 邓军将青杏抱上车,见她醉得人事不醒,直接带到许傲然的车上,他是坐许傲然的车过来的。 许傲然不明白叶微为何如此固执的不让自己抱小免,只得帮着叶微抬着小免上车,叶微一直搂着小免的头,不让人看到。 第102章 微妙关系六 邓军将青杏送到家,一天不见青杏的周桐花正急得直哭,埋怨陈向东不该打青杏,说要是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她也不想活了。 陈向东气得长嘘短叹,又不知要说什么才能安慰周桐花,只得默默随她哭随她骂。 被叶微大姨这么一闹腾,去陈小狗家提亲的事也就跟着黄了,现在村里都在传他们扔了自己亲生的还活着的孩子,是杀人犯。 这份罪名,可不是谁都承受得起的。 这件事,不知是怎么让人怀疑成这个样子?当时那个孩子,明明是没气息的,抱在怀里整整一夜,都没有活过来的迹象,医院都让他们抱回家,说不用看了,他们这才草草掩埋了。 现在竟然有人这般嚼舌根,这让他们青杏,在村里还怎么嫁得出去? 更别提倒插门了。 就是陈一青这个丧婚,现在也难成的了。 见邓军背着青杏回来,周桐花见了,又惊又喜,忙哭着过去查看。 邓军说:“别担心,青杏只是喝了些酒,睡一觉就好了!” 周桐花说:“她都不会喝酒!你怎么让她喝那么多酒呀?”一边说着一边帮邓军一起送青杏到床上去。 邓军只得说:“对不起!” 青杏放到床上似乎有要醒的模样,但整个人还是昏睡的,潜意识里,她拉着邓军的手不放,紧紧的将他胳膊抱在胸前。 邓军触到她的柔软,又抽不出来手,本来背她就累一身汗,这下更是紧张得出了汗。 邓军也在他家留宿照顾过青杏,周桐花见他们这个样子,也不好说什么,现在他俩的事,闹得全村都知道了,青杏的名声都没了。 所以只好劝青杏,让邓军回去,省得他妈妈又来闹。 可喝了酒的青杏一反常态,紧紧抱着邓军的胳膊不放,邓军若要强行抽手,她就哭着不让他走。 邓军只好哄她入睡。 许傲然没等邓军,开车便走,他急于回来查看小免的情况,越是急越容易出错,走错了好几个路口,才回到机耕路上来。 冬夜深沉,连虫子也寂寂冬眠了,整个田野里只剩下许傲然的车灯这一块光亮,许傲然将车停在路边,下车打开后面的车门,叶微惊讶的看着他。 只见他从叶微手中夺过小免搂进怀里,叶微争夺不过,怕伤了小免,只得由他抱走,那一对纯白的大耳朵,在车灯的光影里很醒目。 叶微发现,许傲然是意外大于吃惊,但似乎又在意料之中,只见他浑身一阵颤抖,好在并没有放开怀里的人,否则,叶微坐在车里,车门正被许傲然挡着,若是他手一松,小免肯定得摔个狗啃屎。 许傲然愣了好一会,才开始查看她除了醉以外可有其他的伤,叶微说:“她只是醉了!” 许傲然将人重新放进叶微怀里,这才坐到前面去开车,不知是不是错觉,叶微觉得,许傲然似乎有些不会开车了,车发动几次自动熄火。 鼓捣了半会,弄得车发动机像老牛耕田般发出沉闷的轰鸣声。车突然窜出去,叶微搂着小免向后一倒,后脑勺撞到座椅靠上,还好是皮质的,里面是软软的。 一路无话,回到家,许傲然除了正常帮小免洗漱,也没其他言语,叶微累了一天,洗洗便睡下了。 这一天天,心累身累,现在连眼睛都跟着累得睁不开了。 叶微想过,会来的躲不过,如果许傲然要离开,她能理解,不会生气。 但想归想,两行清泪,不知何时悄然爬上脸颊。 睡梦里,有一只冰冷的大手轻轻替她抹掉眼泪,叶微这才闭着眼睛,直接蜷缩进那个宽大的怀抱。 只有那个怀抱,才让她安心。 第二天一早,叶微起来,见楼上没有任何动静,小免这个点肯定醒不了,可许傲然每天要上班,起的比叶微还早,可今天也是一点动静没有,难不成,他悄悄离开了? 叶微心里顿时五味杂陈,理解归理解,可疼在自身,自然感受不一样了,她轻轻推开小免房间的门,她怕她还露着两只大耳朵,这要让家人知道,让村人知道,还不得将她赶出去? 她推开门,只见小免依旧抱着被子香甜的睡着,小脸显出诱人的红润来,长长睫毛在脸颊上打下光影来,那两只毛绒绒的长耳朵早收了,可能是因为被子盖的厚,她嫌热,将腿翘出来架在被子上。 这姿势,销魂得有些不忍不睹。 而她的床边,许傲然正抱着胳膊盯着她,那眼神,明明暗暗,看不出来他在思索什么。 叶微没想到许傲然也在,只得尴尬的道一声:“早!”没等许傲然回应,逃也似的下了楼。 刘灵秀问:“你这么匆忙,今天又要提前监考不吃早饭了?” 叶微顿了顿,笑着说:“吃!” 刘灵秀这才批评她:“一个女孩子,走路没个走路样子,小免跟你后面,能学什么好?楼梯上的水泥都让她磨光滑了,裤子尽磨破了,下次就给她穿破的!” 她说这话时,叶征坐边上偷笑,叶微没好气的问他:“你笑啥?” 叶征说:“我笑小免都把楼梯当滑滑梯了!这样淘,也就许傲然还肯要她!换个人,早吓跑了!哈哈!” 刘灵秀接着叶征的话说:“话说,小免现在是有着落了,淘就淘点,你这当姐姐的,天天还这么稀里糊涂的可不行!”刘灵秀将稀饭放到叶微面前,又给她拿了只煮鸡蛋。 “傲然怎么还没下来吃饭?”叶运州懒得听刘灵秀啰嗦,问了一句。 刘灵秀这才转移话题,刚准备问话,听得楼上传来下楼的声音,说:“下来了!” 叶运州问叶微:“怎么昨晚搞那么晚才回来?” 叶微不敢说小免喝醉之事,只得说:“昨天青杏过来找我了,陪她陪的晚了些!” 家人自是听说了大姨去青杏家吵闹的事,叶运州叹了口气,只见许傲然进来,便对他们说:“你俩以后少掺和他们家的事!天天搞那么晚才回来!白天都不用上班了吗?熬的一个个鬼样子!” 许傲然点点头,神色如常的坐下吃饭。 叶微瞟了许傲然一眼,这人怕是一夜未合眼,眼里血丝都熬出来了。 第103章 先祖刘元 大竹园深处,团雾缭绕,即使外面阳光普照,这大竹园里也是,林遮竹蔽,阴森森的,团雾里更是黑暗一团。 唯有明伦的小竹屋内,闪烁着蓝盈盈的火光,光芒柔柔舔着竹罩灯,在灯罩之下,似乎给这蓝芒笼上一层薄纱,照得室内更加朦胧。 “你这调息的时间有些长,你那位小姑娘,经常不见你,不找你闹脾气?”明伦一边为陈一青渡气,一边随意的问。 “你这为我重塑魂魄,逆天改命,你真不会有事吗?”陈一青眉头皱紧,抽疼般的吸了口气,问。 “这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你每次来我都设了障眼法,外人见了,只道你是找我喝茶的,不会有人知道。”明伦自是很有把握,“再说,我老了,三界虽说是绵延不断,但终有魂归混沌之时。未来还是得靠你们这些年轻人来做主!广目与胡阳明想操控整个鬼界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闹得鬼界纷乱不堪,转轮闭关,其他阎罗自顾不暇,也不想惹事,连我都看不下去了。” “听说他们在撺掇部分阎罗一起,要求仙界同意修改三界气运,这是想着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倒是得到不少府主鬼王们的支持。”明伦一边说话,一边将澎湃的鬼力凝结成的黑气输入陈一青体内。 “上次南水一战败给庐江鬼主,让庐江鬼主得以在你的地盘上耀武扬威这么久,就是因为你少了一魂一魄,记住,这一魂一魄,我将你塑好,还得将养个一年半载,与你其他魂魄融合了,方可用!”明伦说道,“这些时间,你该隐忍还是得隐忍,不可强行与他对着干。” 陈一青点头。 调息了两个时辰,方才结束。 陈一青回头向明伦深深做揖道谢,明伦给他递过来一杯茶,笑着说:“这是小雨送来的茶,你尝尝!” 陈一青双手接过茶,一股淡淡的梅香在鼻尖环绕,明伦看着他笑得深意,陈一青轻抿一口说:“有些事,我也不便管太紧!” 明伦提醒他说:“那个梅园,以前只不过是消遣之所,如今却是是非之地,你以为她为何能一直留在这里?” 陈一青淡淡一笑:“还不是明伦宅心仁厚!” 明伦轻轻一笑,用手捋一捋他的白胡子,摇头说:“我照顾过她不假,可现在,已是今时不同往日了!你呀,还是让你的那位小雨公子,收敛点!可别在你这重塑魂魄的节骨眼上出什么事!” 陈一青听得明伦这么一说,便问:“是被人盯上了?” “岂止是盯上这么简单?是看上了啦!广目看上的人,要是得不到,你想他会善罢甘休?”明伦将陈一青的杯里续上水,“听说,你已经在暗中操练鬼兵了?” “小雨跟你说的?”陈一青心中一凛,但面上平静如昔。 “胡阳明有顶和,你只有戴小雨,我给你指认一人,你可去寻寻他,若能寻到,或许能助你一臂之力!”明伦见陈一青问,轻轻一笑,“是我盘问小雨的,你别怪他!” “何人?”陈一青抿了口茶,问。 “那已经是几千年前的事了。相传,梅山有个野人寨,经常有野人出没,时常出来危害百姓,当时的县令刘元,为了封印野人,知野人喜烈酒,独自用烈酒开坛入洞,将野人吸引进洞,趁野人喝醉之际,连人带己,全部封印洞中。此后野人绝迹,再也不会出来伤害百姓了。” 明伦说完,掐着指头,“算算时间,刘元过世已经几千年了,只不过,民间对于刘元封印野人之事,只是流传,并无人真信,所以,刘元的遗骨,封在洞中千年不得出。”明伦叹了口气说,“阴魂若是没了骸骨,那只是一缕无所依附的孤魂野鬼,任刘元如何厉害,无所依傍的阴魂,自是成不了事!可惜了一代勇猛良将,为民牺牲,虽是名留千古,却遗憾千年呐!” 陈一青说:”那个传说竟是真的?“ 明伦说:”自然是真,当年的梅山还不叫梅山,叫万山。 相传秦始皇统一天下,赶山塞海,用鞭抽打各山,山就往海里填塞。秦始皇抽打到这座山,抽打不动,再三抽打,慢慢移动,秦始皇便叫它‘慢山’,人们以讹传讹,传到现在,叫它万山。“ 后来,自刘元封印野人寨之后,山上竟是漫山遍野长满梅树,每到寒冬,梅花傲雪开放,满山花海,香气怡人,人们便将此山称之为“梅山”,后来在山脚下形成一个集市,慢慢形成现在的县城。 “那可知刘元的鬼魂现归何处?”陈一青听了明伦的话,自是喜欢。 “刘元此人,为官清廉,为人正直,自不会轻意被谁收买或利用,只不过,千百年来,都没人知晓他的魂魄归于何处?要不行,你派人去梅山碰碰运气。” “如此人物,只怕派人去请不动!而且,首先是要找到封印他遗体的洞穴,只怕千百年来,此洞早就找不到了!就算找到洞穴,能不能找到骸骨,还不一定,有可能被野人吃进去,嚼成了渣。”陈一青叹道。 “所以说,只有靠缘分呀!”明伦道,“世间之事,莫若缘分二字可解,一切随缘吧!” 明伦说完,笑着说:“青主今日调息完毕,我也不留你了,快去忙你的事吧!看起来,你丧婚之事有人帮你解决了?” 陈一青淡淡一笑:“是推迟,还没解决!” “青主有何打算?” “等待时机!”陈一青起身,将身上的衣服捋平,说,“现在想解除这桩合葬误会的不是我一人。” “你是说胡阳明?”明伦站起来送他。 “对!他比我更急!只是这事,急也没用,除非,能找到分离骨灰的办法!”陈一青对着明伦再次深深一拜,出得门来。 明伦挥手一扫,周围的迷雾散去,暖和的阳光从竹林之中洒下,在竹园里留下斑驳的光影,和着风吹竹叶的沙沙声,倒显得更加静泌了。 第104章 寒夜心语一 顶着寒风,叶微用力蹬自行车,车轮的吱呀声似乎被这寒冷冻结。 现在实行冬季上课时间,下午回来得早一些,虽是江南,但该冷还是冷,滴水成冰也不是童话,早上起来,哈一口气能形成白雾,骑车走上一路,眉毛和帽子顶上都能结上一层冰花。 叶微心疼小免,没再带她去学校,小免得以早睡晚起,这与许傲然这些天的早走晚归正好交错开时间,小免不记得有多久没见到许傲然了。 “妈,许傲然是不是没回来?”时间久了,再怎么马大哈,也有点意识到这件事,小免起来后,一边吃东西,一边问刘灵秀。 刘灵秀说:“给你带了一大堆吃的,没回来吃的怎么来的?谁让你睡着叫都叫不醒呢!” 小免笑得一脸灿烂。 刘灵秀也觉得许傲然最近有些反常,但许傲然说年前事比较多,比较忙,也是事实,不说一个大公司,就算自己这个小家,年前想把所有事情都完成掉,把卫生全部清理一遍,都忙的够呛。 叶微和叶运州都在为期末考试努力,叶征年前木工活计也多,晚上加班加点的干活,常常回来的比许傲然还要晚。 最闲的只有小免,不过,她很会逗小孩玩,与香荷的孩子玩得不错,现在那孩子,除了要香荷和刘灵秀,第三个便是要小免了。 刘灵秀将长长的木火桶里放上装了炭火的火盆,上面放上木架子,跟香荷忙家务事时,便让小免陪孩子玩。 小免将孩子取了个小名叫小豆豆,说画册上有吃饭睡觉打豆豆好玩,便叫她小豆豆,一叫小豆豆,小豆豆便笑得眼都没了。 叶微顶着寒风紧踩几脚脚踏,车篮里放着的包和几包油炸麻花跟着晃动几下,却被一只手给拦下,几乎是没用力,叶微便踩不动了。 拦车的是大姨夫,他脸上那几颗长得很不是地方的痣特别明显。 叶微下得车来,鼻尖冻的通红,她背着风才敢说话:“大姨夫,你这是?” 大姨夫背着半蛇皮袋种子,正从叶湾向邓湾方向走,见是叶微,才停下来拦了她的车,大姨夫看看四周无人,这才悄声说:“我有几次晚上到戴湾打牌回来,看到许傲然将车停在天灯小学坝头上,坐在车里抽闷烟!邓军还陪他抽过几次,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还有这事?”叶微心头一怔,眉头微皱。 说实在,她这些天见许傲然,倒觉得他除了忙以外,回来还是与以前一样,该看小免看小免,该给她带好吃的还是带好吃的,该与家人说话还说话,只是很少在家吃饭,因为忙着加班,说来不及吃饭。 晚上回来,说是在公司吃过了。 心中有事,车蹬得更快了,叶微到家将车停好,便听到屋里传来小免的笑声,笑得无所顾忌,笑得没心没肺,叶微忽然有些心疼,心疼这个心智不全的便宜妹妹。 据她所说,她是为了找自己而来的,在家里,她也最黏自己,与自己最亲,在叶微心里,早就当她是自己的亲妹妹了。 见叶微回来,小免两眼闪着欣喜的光芒,忙从火桶里伸出两只胳膊要抱抱,叶微只得一身寒霜的让她抱着:“姐姐回来了!姐姐,是不是带好吃的了!” 见她眼睛盯着叶微手上提的袋子,两眼放出贪吃的亮光,抱着孩子也坐在火桶里的香荷笑着说:“这到底是盼姐姐回来,还是盼姐姐带好吃的回来!小豆豆,大姑姑回来咯!小姑姑有好吃的咯!” 小免的生物钟还真是准,到点就犯困,叶微送她到房间睡下,迷糊之间,小免问叶微:“姐,昨晚我梦见许傲然了,他不理我,他跟别人结婚了!” 叶微微微一惊问:“你想他了?” 小免稚气的说:“嗯,他是不是不想要我了?姐,他要是不要我,我还可以去找他吗?” 叶微将她搂进怀里,像哄小孩一般轻轻拍着:“可以!放心睡吧!” 夜深了,外面滴水成冰,农村人家早早便上床睡觉,又省电又省油,只有那些爱学习的孩子,还在点着油灯奋战在书山题海之中。 许傲然不记得自己抽第几根烟了,抽得嘴巴发苦,车内袅袅着烟雾,呛得呼吸困难,他这才打开天窗。 晚上有酒桌应酬,他喝了两杯白酒,酒入愁肠,似乎愁更愁了。 这些天,他的心似乎分成两半,他的人也分成两个,像是分裂了人格,一个让他赶紧离开,不要被妖狐鬼怪迷了魂魄;一个让他必须回来,小免那么可爱,他是那么喜欢她。 每一个自己都有道理,都在逼迫他做出选择。 他很迷茫,脑子完全是一团乱麻,也没有心情去调和这两个分歧的自我。 总算真正深切的体会到什么叫做“剪不断,理还乱!” 不是没怀疑过她的身份,可现实情况,让他不知如何决定。 每一种结果他都提前预设过,每一种预设的后果他都有解决的对策,唯独没有预设过现在这种。 烟呛出了许傲然的眼泪,还是第一次,为一个女人,他都记不得自己流过几次泪,可那无声的,悄然溢满眼眶的液体,让他怎么也控制不住。 一阵寒风猛然灌入车内,许傲然冷得哆嗦一下,车门砰的一声,开了又关上,身边坐进来一个,带入满身清寒,将一个提包啪的扔到后座上。 “你这是抽了多少烟?”看中间盒里塞满烟头,叶微皱皱眉头,“嗓子不想要了?” “你怎么来了?”许傲然喝了酒,又抽了这么久的烟,声音明显沙哑了。 “给你送东西过来,你的东西,都在里面!”叶微淡淡的说。 许傲然双目睁圆,正待质问她凭什么?又觉得问不出来。 “你不用讶异,也无需多想,我只是觉得,你应该与小免分开一段时间,你好好想想,你到底想要什么?是她的出身,还是她这个人!而不是勉强自己坐在这里抽烟,靠鼓起勇气才敢去见她。”叶微说的很认真,听不出她有一丝一毫的愤怒。 “小免已经很久没见你,她今天还问我你是不是不要她了?我跟她说你最近要出差一段时间,暂时可能来不了!” “对不起,叶微,事出突然,我只是没想好,未来要如何与她相处下去!见不到我,她有难过吗?”许傲然沙哑着嗓子,内心的挣扎与痛苦,让他的话说出来,呈显凄苦的味道。 “这到没表现出来!或许,她暂时还不能理解爱情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只是觉得你待她好,她就黏着你!希望你能陪着她,给她买好吃的!” 许傲然叹了口气。 “叶微,你是不是很看不起我?” “这个世间,没有谁看不起谁或是谁看得起谁,主要是你自己能不能正视自己的内心,不后悔就行!”叶微说完便下车,“谢谢你这段时间对小免的照顾,你走吧!不管你的选择如何?未来,我都祝福你!” 叶微说完下车即走,转身的那刻,清泪悄然滑落。 第105章 寒夜心语二 叶微并没睡,只是枕着胳膊躺在床上,她一直在想,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太冲动了些,或许,像许傲然这种正犹豫的时刻,如此再劝勉一番,他是不是就能留下来? 这样一想,她就有些留意后坝上,有没有汽车轰鸣的声音。 灯突然灭了,满室漆黑。 “怎么这个时候停电?”叶微的这个念头刚闪出来,便听到一个温和的声音带着调侃说:“你这三更半夜不睡,却在想另一个男人,可怎么得了?” 话音刚落,满室亮起蓝盈盈的光亮,柔和如海水般,润泽着房间。 只见青哥托着掌心焰,蓝芒映得他的面庞更立体,线条更深邃,他向叶微脸上探过来:“这是哭过?” 叶微翻了个身,用被子将自己裹起来,侧身向里,背对着青哥。 见此情景,陈一青忙将掌心焰抛在空中,让它自行亮着,坐到叶微床边,弯腰去查看人。 “生气了?”青哥声音轻柔如水,一只手抚上叶微的肩,稍稍用了点力,将人掰了过来,手托住她脸庞,低头而下,寻找她的唇。 却被叶微一把按住他的唇,青哥将叶微的手覆在手心,轻轻拿下,专注的看着她。 “许傲然走了!”叶微说,“小免喝醉酒,暴露了身份。” 青哥将叶微搂进怀里,搂得紧紧的,下巴摩挲着她头顶,轻轻叹了口气。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只是替小免惋惜,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就因为是异类,所以,就得不被人接受!”叶微眼里沁出了泪,又不想哭出声来,将头埋入青哥胸前。 青哥一只大手抚摸着她的头发,轻柔得似是怕弄疼她:“殊途难以同归,许傲然的选择也没错,微儿,如果有一天,你爱上别人了,你也可以。。。” “胡说什么呢?你不许离开我!绝对不许!”叶微嘟着嘴,眼泪挂在脸上。 “好!我听你的!”陈一青吻去她的泪,口里喃喃道,“又让你哭了!” 叶微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将被子盖到两人身上:“青哥,这蓝火焰真好看,是什么?上次梅花小娘也用过!你们就用它照明吗?” “嗯,这是掌心焰,也就是人们俗称的鬼火!”青哥将被子给叶微压紧实,“顶和找你了?” “多少天前的事了,不过,见了一眼就走了。青哥!”叶微抬眼看他,问:“他现在是胡阳明的人了,对不对?他们过来,是来对付你的对不对?” 陈一青揉揉她的脑袋,笑着说:“人不大,想得还不少!胡阳明是冲陈心莲来的,顺带着冲我来!加上顶和,也成不了大事!” 叶微想爬起来,被青哥给塞入被子里搂紧,叶微问:“所以,胡阳明现在与你,算是情敌?” “名义上的!”陈一青轻轻拧拧叶微耳朵,“小姑娘不许多想啊!” 叶微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如果他是冲陈心莲来的,那你们可以统一战线呀!这是好事呀!” “他的心思,应该不止陈心莲一个!”陈一青摇头,“不过,他比我更怕陈心莲与我冥婚,所以,我家那些莫须有的隐秘之事,应该就是他放出来的风声,微儿,记住我说的话了吗?”陈一青低头看着叶微,认真的问。 “自是记得,我只信青哥你对我说的话!”叶微笑笑。 “是好孩子,好孩子就该有奖励!”陈一青覆下头。 叶微被陈一青亲的有些喘不过气来,东躲西躲躲不过,还被挠了痒痒,又被被子裹得紧紧的,无处可躲,只得扭身躲避,笑得格格的,青哥说:“你不怕被人听到?” 叶微将青哥扑倒,压在他身上,青哥身上是好闻的荷花香味,叶微压着他的两只胳膊凶道:“再敢挠我痒痒,看我怎么收拾你!” 人被胳膊环在胸前:“你想怎么收拾?” 闹了一会,两人闹累了,又怕吵醒家人,青哥将叶微搂在胸前,问:“你可听说过梅山野人寨?” “野人寨?这不是个传说吗?”叶微抬头看他,“你想做什么?” “找个人!”陈一青看着叶微清亮的大眼睛,说,“刘元。” 叶微翻身便要起来,她知道刘元这个人,传说中,他就是当时梅山的县令,为了封野人洞,亲自带酒引野人入洞,叶微想下来查看资料。 被青哥一把给拽了回去:“这点资料没多少用,与传说的一样,如果要查,怕得去县档案馆查!各县应该都有县志,会记载这些历史!主要,是看看野人洞具体的位置在哪?” “刘元可以帮你?”叶微问。 “嗯,听说刘元此人,英勇正直,技高胆大,如果能寻得此人魂魄,定是鬼界,是三界之幸!”青哥又将被子帮她掖好。 “鬼界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嗯,鬼界十大阎罗,本各自为政,相互安好,目前七大阎罗算得上安分,明伦老了,转轮闭关,广目有意拉拢各府主鬼王,想统领整个鬼界,甚至想逆天改命称霸三界。现在鬼界无人与他抗衡,若任凭他这么闹下去,最后,势必会引发三界动乱,三界不宁,受害的还是黎民百姓!” “这种事,阎罗们都不管,你一个府主,如何管得了?我可是听说了,陈心莲还有一个隐藏的身份,广目的女儿!” 青哥低头看人,眼里带着疑问:“谁跟你说的?梅花小娘?” “有问题?”叶微不解的问。 “你离她远一点!”陈一青脸色变得有些沉重,“明伦叮嘱过,梅园是是否之地,你以后少去为好,若一定要去,得与我提前说一声!” “哦!”叶微自觉青哥在对待自己的事上,太过小心翼翼了。反正,她觉得梅花小娘人还不错,不,应该说是鬼还不错。 但表面上还是温顺听从青哥的,不然,他又会着急。 “青哥,你为何会不告而别,是法术吗?”叶微终是想起来这事,禁不住问。 “明伦在帮我提高鬼力值,有时到时辰我忘了,法术就自动施行!”青哥解释说,“对不起!” 叶微很想问你失去一魂一魄真的没事吗?可怕伤了他自尊心,让他不好回答,只得压在心底。 “明天不是要监考吗?早点睡吧!”青哥说。 “不是鬼也不是什么都知晓的,为何我的行程,你这么清楚?” 第106章 老乞丐一 在滴水成冰的日子,孩子们终是盼到了放寒假,自然,老师们也跟着轻松许多,有时间处理自己的私事了。 许傲然长时间不来,看不到他那让整个湾羡慕的四轮汽车,人们想进县城的,也没他在时那么方便,已经引起邻居们的怀疑。 刘灵秀自然心知肚明,她私下问过叶微,叶微开始一口咬定他是出差了,可时间久了,她只得沉默,这样的沉默,刘灵秀自是知道,便也不再追问。 想来小免除了长得好看,一无其他特长和本事,人还懵懵懂懂的,就是村里人家,没有多少勇气的男孩子,怕也不敢娶她这样的姑娘回家做媳妇,更何况是身为城里人,又是公司大老板的许傲然,新鲜劲过了,人冷静下来,自然会考虑更多东西。 再说,听叶微说过,他们家,是很不满意小免的。 刘灵秀再心疼自己女儿,也无能为力,好在以小免的心智,还没有深刻体会这种痛苦,只要有吃有玩的,她依旧笑得欢畅。 刘灵秀跟叶微说:“高攀不上的,还是不要多想了,免得自寻烦恼。”这话,是说给叶微听的。 只是家里突然少了个人,似乎空了许多,大家心照不宣,偶尔说话提起那个人,小免听到那个名字,也会沉默一会,眼里似乎有些不开心。 所以,大家后来尽量避免在家里提及那个人。 不过,村里人可不这么想,想到刚开始时他们家有许傲然在时的风光,村里谁家姑娘不想找一个城里有钱的人,更何况这许傲然长得一表人才,人又和气,还会办事,这下,人家莫名其妙就离开了,总有那些闲着无事嚼舌根的人私下窃窃私语,而这些话,越传越离谱。 刘灵秀后来听到一种说法,说最后一次许傲然来村里,半夜时分,叶微从他车上下来。 然后,许傲然就再也没来过了。 这话,是天灯小学边上的麻奶奶传出来的,她那天晚上肚子疼上茅房解手,正好看到叶微从许傲然车上下来,将车门砰的关上,而在这之前有不少次,许傲然将车停在这里抽闷烟。 话传着传着,就会变了味儿,传到最后,变成叶家两个女儿为了抢一个男人,闹翻了,这个男的才不敢再来了。 香荷在娘家听到这个说法,气得跑回来告诉刘灵秀的时候,叶微正带着小免去了梅山。 没有车去梅山,只有骑自行车先到镇上,将车锁好,再搭面包车去梅山。 古河仅有的一个车站因私人开的面包车太多而直接关了门,所以镇上人去梅山,都坐面包车。 叶微将自行车锁好,回头看着鼻尖被冻得通红的小免,心疼的将她的红色绒线帽子向下拉拉,再将红色羽绒服领子整理好,下面叶微给她搭配了条时下流行的黑色小短裙,里面是紧身黑色绒裤,中帮黑皮靴。 小免皮肤白皙,娇嫩得像豆腐一般,用力吹都能起旋涡,配上红色,下配小裙子,更显娇嫩可爱。 小免可不管好看不好看,她挽着叶微的胳膊,兴奋的说:“姐,那边有卖麻花的!” “都吃胖了!”叶微摸摸她圆滚滚的小肚子。 “姐!我想吃!”小免头蹭到叶微胳膊上撒娇。 叶微宠溺的看了她一眼,笑着说:“好,给你买!” 小免跟她后面,蹦跳着向卖麻花的摊子而去,这卖麻花的摊子实际是炸油条的,也做麻花,香味飘得老远都能闻到。 等到上车的时候,小免手上提着两大袋好吃的,她满意的跟着叶微上车,车上人还没坐满,司机表示还得再等一个人才能走,叶微也不着急,小免有了吃的,更不急了。 “行行好!带我去梅山吧!”一个苍老的声音哀求着,路边排着一排面包车,他们之间应该也有规矩,先来的停在前面,等人上满开走,后面的便开到他的位置上上人。 叶微听到声音,回头查看,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老爷爷从最后一辆车问起,想让他们带他去梅山,却只听得司机们说:“快走开,就你这身衣服臭的,我这车一个月都除不掉臭味。” 还有人说:“这讨饭的以前没见过,这是从哪天才过来的?到梅山还想搭车,走去得了!” 老爷爷似乎耳朵并不好,听不清他们说的,只见个个摆手赶他走,他便一辆一辆的向前问过来,司机们都站在车跟前,活动活动身子,不过外面太冷,地上都结了冰,他们不得不跺脚,试图取暖,以迎接下一次的行程,见其他人赶,自是没人愿意带了,谁带了,这不是打其他同行们的脸嘛! 地上结了冰,在有太阳的那面冰开始融化,地上湿湿的,而车停在阴面,这边的地面冰依旧结实,老人走得一步三滑,挨个求着人。 看起来,老人的腿一瘸一拐,行动不是很方便,所以,得靠着根竹棍子撑着,另一只手里,拖着条破旧的蛇皮袋,走近了能看到,破棉袄上都露出了灰白的棉絮。 见没有人带他,他又哀求的得可怜,这是最后一辆车了,司机直摇头。 叶微向站在太阳里跺脚的司机招手:“师傅,能不能带上他?车费我来付!” 司机是个年轻清爽的小伙子,年纪跟邓军差不多,理着寸头,上身穿着黑色羽绒服,下面是条灰裤子,应该是坐久了,裤子皱皱巴巴的,蹬着一又皮革材质的皮靴。 本来见两位漂亮姑娘上车,他脸上满是笑意,还有其他司机在同他说笑,说他这趟有福气了,笑得他有些不好意思,见叶微如此要求,他脸上的笑容瞬时有些尴尬。 一车本来能带七个人,后面两排,一排可挤三人,副驾还可以坐一个,如果真要挤一挤,十个人也没问题,现在已经坐了六个,再等一人便可以出发。 后面一排已经坐了三个中年男人,中间是叶微和小免,副驾上坐着个女的,看起来,穿着很讲究,一身绣花棉袄,紧身裤,中跟皮靴,脸上抹得红红白白,看不出究竟是四十岁还是五十岁。 她上车就直奔副驾,不与后面人挤一处。 如果带上那个乞丐,车便可以出发了。 大家也不想这样坐在阴寒地带等着,只为司机多等一个乘客。 可带那个乞丐? 第107章 老乞丐二 叶微话刚说完,前面那个女人便掩了鼻。 叶微这一排,叶微坐在车门边,小免坐中间,如果乞丐上来的话,得与小免坐一起,而小免只顾吧唧吧唧的吃东西,吃得满车弥漫着麻花的香味,这要是再进来一个臭的。 这味道,可以想象一下。 “小姑娘,用不着这么圣母心吧!”女人不屑的说,“你别小看他们年纪大了可怜,说不定年轻时,做过怎样的坏事呢!因果报应,这才得到如此下场罢了!” 叶微听了,不知该如何回应,直觉这女人说的,应该也是有她的道理,所谓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老乞丐已经求到这最后一辆车了,再往前便没有了。 老人战战兢兢的靠在车门上,满脸的衰老与无助,那名司机被叶微问的,同意不是,不同意也不是,只得装做没听到,跑到那棵只剩下一半的柳树下站着。 叶微下车,追到司机小哥边上,那司机看叶微身着浅蓝色短款羽绒服,同色绒线帽,下面是深蓝色喇叭牛仔裤,紧紧裹着大腿,显得腿又瘦又长,配上短帮中跟黑皮靴,整个人清新得像冬日里的蓝天白云。 见她过来,司机小哥面上一热,直直看着叶微,叶微哀求道:“师傅,就算做好事,带上他吧!你看看,这快过年了,说不定,他是想回家过年呢!” 熬不住漂亮姑娘的哀求,年轻司机看看靠在门边的乞丐。 只见小免已经拿了一根麻花给老人吃,老人颤颤巍巍的接过来,靠着车门,说了声谢谢,掰了一小块放口里嚼着,因为没有牙齿,嚼得很慢。 “爷爷,你吃这个,这个好吃!”小免见他吃不动麻花,便拿出沾了桂花的米糕给他,桂花米糕软糯,没有牙齿也吃得动。 “好吃吧!”小免笑颜如花的问老人,老人也笑得一脸沟壑。 “小妹妹,你能不能带我去梅山?”老人昏花的老眼里满含祈求,他看向小免,小免稚气十足的拍拍叶微刚坐的位置,意思是让他上来。 老人忙将破蛇皮袋往车上放,年轻司机来不及阻止,小免便拉着老人上了车。 叶微勾起唇角,绕到小免另一边上车。 车上的其他人本欲掩鼻,虽是冬天,但老人身上的气味确实有些大,主要是衣服太脏了,可见一个如花的姑娘如此喜欢这位老人,不仅坐在老人身边,还将自己好吃的与老人分享,只得闭了口。 前面那个女人皱了皱眉,回头看叶微和小免一眼,叶微对她抱歉一笑,她也只得掩鼻作罢。 车上人算是满了,年轻司机不得不将车开出去。 老人吃了几块米糕,吃的有点快,哽噎住了,叶微本欲打开杯里的水给老人喝,只见后面有人递过来一个用塑料瓶子装的水说:“这瓶水送你了,姑娘,杯子还是自己留着吧!” 叶微感激的向后面的人一笑,其实她的杯子,水也是冷的,喝完,也是打算送给老人。 她把杯子递给小免说:“你少吃点,喝点水!”听得叶微如此说,小免将手中的一袋米糕塞到老人手上,“都给您!” 又将其他吃的也拿了些给老人,见刚那人送了水,还回头问他们吃不吃东西,那几个中年男人笑着说不吃! 小免笑得灿烂,叶微问前面两位可吃,司机顺手拿了根麻花塞口里,女人摇头不吃。 到此时,一车人因老人上车的不悦,才逐渐消融,开始攀谈起来。 年轻司机问老人:“这位老爹爹要到哪里下车?”这话问的没毛病,因为面包车送人去梅山,可以送到不同的地点下车,不过,最后一站是固定的,如果你在最后一站之前的位置下车,他是可以提前停车,让你下车的。 上车也是,可以在那个下车的地方等着,车会开过来接你。 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老人思路还算清晰,他说:“我到梅园小区。” 梅园小区是在面包车提前停车的位置上,没想到这乞丐老人竟还有家,大家都好奇了,后面那个送水的中年人问:“你家在梅园小区?” 老人摇摇头说:“侄儿家住在那里!他会收留我在他家过年。” 看着一身破烂的老人竟还有亲人,又有人问:“那你自己家人呢?” 老人禁不住老泪纵横,用脏污的手擦眼泪:“都没了!69年破坝,家被冲了,家人也被冲走了!” 1969年发大水破坝,对于整个梅山,甚至整个地区,经历过的人听了,还心有余悸。 梅湖圩也是破了的,这场灾难,叶微曾听奶奶及村里人说起过,家里的猪都被冲走了,听说也冲走不少人,而幸运的人,有爬上屋顶树梢的,有提前跑到梅山上,这才躲过这次洪水灾难。 每年到梅雨季节,都会有连绵不断的降雨,奶奶说,继54年的大洪水过后,69年是这些年里,洪水最大的一年。 老人说自己在这场洪水灾难里捡回一条命,可也伤了一条腿,他拍拍自己的右腿,说:“还不如跟他们一起死了!” 听得如此说,众人唏嘘。 小免抬手给老人擦眼泪,老人感激的避让开,不让自己弄脏她的手。 年轻司机不再说话,古河到梅山,本也就四五十分钟的路程,一路聊着天,车很快便上西河大桥,下了桥,便到了梅山县城。 叶微对梅山县城并不熟悉,她带小免过来找档案馆,想进去查查有关刘元的资料,对于这些史料,叶微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找到对青哥有用的东西。 便问司机小哥:“师傅,可知道档案馆在什么位置?” 听得叶微如此问,司机小哥说:“那你跟那位老爹爹一同下车,档案馆就在梅园小区边上。” 知道了位置,叶微心里顿时安定许多。 本来还想着先去找大哥叶笙,让他带自己去档案馆,既然知道了,那便先过去问问再说。 第108章 老乞丐三 车行到梅园小区门口便停下,看起来,梅园小区建设得不错,全是六层的高楼,一栋连着一栋,连绵不断。 梅园小区门口大门建得高大,上面的梅园小区四个字也很有气势,叶微跟小免将老人扶下来,顿觉老人的侄儿能留老人在家过年,看起来,人还是不错的。 小区门口的那条道两边,开了不少小店,看一眼,还真是衣食住行,样样不少,甚至还有补鞋修车配钥匙的。 老人下得车来,拖着肮脏的蛇皮袋,拄着棍子,站在小区门口,那与小区完全不搭的风格,立刻得到门口那些晒太阳的老人们的关注。 关键,这样的老人身边,竟还站着两位美艳如花的小姑娘,更是风格别致的风景。 叶微也看到不远处的档案馆,高高的矗立在那里,门前有几十层台阶,看起来,与档案馆一起的还有其他部门。 “爷爷,您自己可以吗?”叶微问。 “可以的!谢谢两位好心的姑娘!”老爷爷笑得一脸沧桑,眼神却很诚恳,似乎从来没被这么善待过一般。 听得老爷爷说自己可以,想来他每年都过来过年,也是熟识的,叶微不再纠结,带着小免与老爷爷告别,向档案馆奔去。 “叶老师,没有单位介绍信,是不能随意进来查档案的!”叶微得到的答复是这样,可这是叶微自己要查档案,也不好以学校名义给她开介绍信,她问:“那要是我自己需要查资料呢?” 档案馆的那位胡姓女工作人员,看起来不过三十来岁,算得上和善,很知性,慢条斯理的说:“那便让镇里开介绍信!” 叶微一拍脑袋,也是哦,自己什么都没带,就没头没脑跑来了。 叶微道了谢,正准备走,那位胡姓工作人员又问:“你要查什么资料?” 叶微转身说:“有关野人寨的史料!” 胡女士愣了一下,笑着说:“叶老师还有研究历史的习好?真不错!那你不如去找一个人,他研究野人寨多年了!” “真的?胡老师,那请问是谁?”叶微不知如何称呼这位女士,只知她姓胡,便喊胡老师。 听得有人专门研究野人寨,那自是知道不少有关野人寨的史料。 胡老师说:“梅山一中的老师,姓钟,不过现在学校放假了,我给你查一下他家的联系方式。” 胡老师一阵翻找,在一张纸上写好,递给叶微。 叶微接过纸片,看上面龙飞凤舞着一行字:“胡老师的字太有霸气了!”叶微赞道。 胡老师笑笑:“等你见过钟老师,才知道什么叫做书法大家!” 叶微谢过,等她看纸上的地址,骤然一愣,接着差点笑出声来,地址上写的竟然就是梅园小区,而那位钟老师的名字,竟然叫钟魁。 梅园小区果然种了不少梅,正值梅花盛开的季节,满小区梅香四溢。 在门口晒太阳老人的热情指引下,叶微带着小免很快便找到钟老师家所在的18号楼,他家就住一楼,单元没有门,一楼对门住着两家,门上没有标房号,叶微不知应该敲哪个门。 正犹豫着,只听得后面给叶微指路的老奶奶高声喊:“钟老师,你家来客人了!” 喊了几声,只听得门应声而开,开门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子,正蓬着头发,惺忪着双眼,看起来,似乎是刚起床的模样,看到站在门口的两位漂亮姑娘,骤然一愣,忙向后面喊:“爸,有人找!”便急忙奔入房内,关上房门。 听得家里有人在说话,叶微只得站在门口问:“请问钟老师在家吗?” 只见从里面出来一个中年男人,中等身材,一身得体的服饰,戴着金丝边眼镜,面容和善,看起来很是儒雅的模样,看到叶微和小免,他愣了愣问:“两位找我?” 叶微忙笑着问:“您就是钟老师吧!您好,我叫叶微!这是我妹妹小免!我想找您请教点事情!” 只听后面有人疑惑又带着惊喜的喊了句:“叶老师?” 叶微一怔,这才看清站在钟老师身后的人。 “你们认识?”钟魁看着后面的叶新成问,叶新成正惊讶的看着叶微,叶微也惊讶,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作为梅湖圩的高材生叶新成,考上梅山一中肯定没问题,看起来,这位钟老师,应该是他的恩师。 “老家梅湖小学的美女老师!”叶新成笑着说,“不成想在老师家见到!看来有缘分,世界就是小!” 钟老师哈哈一笑,忙请叶微两人进来,钟老师客厅全是中式装修,家里收拾得纤尘不染,红木沙发前的茶几上正摆着茶,还有水果糕点之类,茶还袅袅着热气,看起来,两人正坐在沙发上聊着的。 一楼门口,下两级台阶有一个小院子,里面种着花草,最显眼的,是钟老师家院里养在一角的那只雪白小羊驼,小免看到小羊驼,两眼闪耀着无尽的光芒,似见到老朋友一般。 见小免对小羊驼感兴趣,钟老师说:“这是钟灿养的羊驼,来了没几天,不知是不是不适应,就是不吃东西,也不理人!” 听起来,钟灿应该是他的孩子,刚才给叶微开门的那个小伙子。 几人跟着小免到院子里看羊驼,叶新成对叶微说:“妹妹童心未泯,看见小动物好喜欢!” 叶微只得礼貌微笑着。 小免看着叶微,似乎在问我可以跟它玩吗? 叶微对她说:“你别吓着羊驼了,还是别玩了,有细菌!” 钟老师说:“没关系,别让羊驼唬到你就行!” 小免听了这话,忙伸出手抚摸羊驼,奇怪,这羊驼自来家里,都不让人触碰,见到小免,倒是显得乖巧得很,任她摸,任她揉。 钟老师朝屋里喊道:“钟灿,你看看你的羊驼,原来它是挑人的!” 在屋里收拾好的钟灿奔出来,看着与羊驼亲昵的小免,两眼亮晶晶的,不知是看了羊驼亮晶晶的,还是看到小免亮晶晶的。 小免将钟灿拿来的新鲜干草拿起来喂羊驼,羊驼竟是开口香甜的吃起来。 嚼得开心了,还舔舔小免的手,乐得小免笑颜如花。 羊驼终于开口吃东西,钟灿开心极了,忙也递了草过去,羊驼却只吃小免手上的,钟灿叹了口气:“原来,羊驼也是喜欢美女的!” 第109章 梅园小区 听得叶微的来意,钟老师真是激动了,这些年,他孤身一人研究着野人寨,还亲自上山去寻找过,还是第一次,遇到同样对野人寨这个传说感兴趣的同伴。 所谓佳人易得,知音难觅,更何况,这一下,佳人和知音都有了,激动得钟老师抓着叶微的手不放。 “你小小年纪,为何对这段历史感兴趣?”钟老师问。 叶微自觉得汗颜,只得说:“我自小对民间故事就很感兴趣,现在放假正好有时间,所以,想查探一番。” “那你真是找对人了,我与你说,叶老师,现在这个时间,是上山的最佳时间,因为山中的各种荆棘该枯死的都枯死了,树叶该落的落了,不像夏季那么浓密,容易迷失方向,你要是愿意,我可以带你一起上山查找!”钟老师说。 听得他们要上山找寻野人洞,叶新成说:“不知老师预备什么时间出发,带上我吧!再怎么说,我也算得上是个劳动力,搬搬扛扛的活还是可以干的!” “敢情好啊!那得寻个周末,我们上山找两天!把去的路上做上标记,这样,下次再寻,那条路就可以不找了!” 叶微在钟老师家留了很久,钟老师更是大方的将他的研究所得都拿出来与叶微分享,可以说,叶微还是在这里,才真正弄清刘元这个人。 说实在,就算刘元帮不到青哥,叶微觉得,也应该找到这人的骸骨,让他入土为安。 中午她们都留在钟老师家吃午饭,钟师母本欲留叶新成吃饭的,所以买了很多菜回来,到家一看家里多了两个漂亮姑娘,又是叶新成认识的,高兴的留她们一起吃饭。 叶新成在叶微与钟老师看资料的时候,到厨房帮钟师母打下手。 钟老师家厨房正对着院子,见小免跟钟灿两个将羊驼哄得乖顺,两人笑得欢快,那咯咯清朗的笑声,直上云霄,在小区上空飘荡着。 惹得楼上人都站阳台上查看。 钟师母笑着说:“还是第一次见钟灿与女孩子玩这么高兴的!这姑娘长得真是好呢!我看呀,电视上的明星也没她好看!她姐姐也好看!新成,看来,你老家梅湖还真是出美人呢!对了,你现在可有心仪的人了?” 叶新成听问,脸色一红,低头认真洗菜。 钟灿今年高一,上的也是梅山一中,平时课业量多,忙得连门都出不来,更别提这样开心玩了,只是这羊驼回来,他在羊驼身上多费了些功夫,可羊驼完全不领他的情。 现在有小免陪着,羊驼似乎也对他好了许多,乐得他笑得一脸欢颜,对小免说:“我看这羊驼是真喜欢你,你以后经常来玩,你来了,羊驼会很高兴的!” 小免稚气的问:“我以后还可以来跟它玩吗?” 钟灿说:“当然可以啊!你记住我家怎么走了没?” 小免摇头。 钟灿说:“那你记住我家电话,来了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你!” “现在离吃饭时间尚早,太阳这样好,小免,要不我们带羊驼出去散步,小区里有许多梅花可以看,顺便带你认识小区的路,好不好?”钟灿建议。 小免说:“我得问我姐姐!” 钟灿说:“你多大了?出个门还得你姐姐同意?” “我18了!”小免回答,钟灿听说,嘻嘻一笑:“我看,你最多15。” 小免忍不住问:“为何?” 钟灿说:“因为我16了呀!你只能比我小!” 小免撇撇嘴。 听说钟灿要带小免出去溜羊驼,叶微不允,怕小免惹麻烦。 可羊驼在院子关久了,很想出去,钟灿一个劲表示他会照顾好小免的,见叶微不松口,钟老师说:“我们小区只有一个出口,就你进来的那个,其他地方都是围墙,丢肯定是丢不掉的。” 小免也想出去玩,抱着叶微胳膊撒娇。 钟灿说:“叶微姐姐,我就带小免到小区中心花园玩,那里梅花多,玩的人也多,我牵着小免,肯定丢不掉的!” 在钟灿的再三保证下,叶微这才勉强同意,叮嘱小免说:“玩一会就回来!” 叶新成说:“你这个姐姐当的,如姐如母,太负责了!” 叶微叹了口气:“你也看出来了,我妹妹与常人不同!” 叶新成安慰她:“你要相信她,会越来越好的!” 梅园小区在梅山算得上是上档次的小区,里面绿化及设施都很健全,就连那些健身器材,都是小免没见过的,满眼好奇。 羊驼似乎就愿意跟着小免,她倒哪,羊驼便跟到哪,钟灿乐得都不用照顾他们两个,只要跟后面跑就行了。 “咦,是羊驼嗷!”羊驼相比猫和狗,那可是稀罕物,很快便引得一群小孩子追后面看,还想摸,但羊驼不让那些小朋友摸,只跟着小免跑。 小免便采下梅花,捧在手心喂羊驼,羊驼一点一点的舔着吃。 引得一群小孩子都采下梅花喂羊驼,羊驼不吃他们手上的,他们还使劲往羊驼口边送,羊驼吃他们的,他们吓得忙收回手,怕被咬到。 惹得小免格格笑个不停,小孩子们也跟着笑。 “今天有趣了,小区里来了个要饭的,还来了羊驼!”一个小女孩欣喜的跟她妈妈说。 “要饭的?”她妈妈奇怪的问。 “嗯,听说是罗小天的大爷爷。。。”小女孩话音刚落,只听得一声尖锐的“滚出去!” 声音似是凝聚了多久的怨恨,恨不能将人碾死一般的炸裂。 小免对声音敏感,她抬起头,正好看到佝偻的身躯被推了个趔趄,跌倒在冰冻的砖块路上,顿时便嗑得鼻青脸肿。 而推他的人,此刻正怒气冲冲看着自己的男人,指着他的鼻子说:“再不将他赶出去,你也不用回来过年了!” 说完,将破烂的蛇皮袋扔了出来,正好落在老人腿边。 那个男人看起来很忠厚,无奈的看着倒在地上的老人,也不敢去扶。 而倒在地上的人,小免这睛一看,立刻认出来,这便是早上与她一起乘车的那位老人,此刻,他像只乌龟一般,爬在地上起不来。 第110章 倒地的老人一 “你干嘛推他?”见围了一圈人过来看热闹,男子觉得自己再不说自己老婆几句太没面子了,便责问道。 老人倒在地上,那个女人凶巴巴的说:“你们谁敢同情他,就带他回家养着去!又不是我家亲老人,我没有义务赡养!”又对那个男人说,“你让他走!” 听了她的威胁,自是无人愿意上前扶老人,谁也不想招惹这样的人家,更何况还是这样一位老人。 说难听点,这要是死了,还得赔上一副棺材板。 老人老泪纵横,因腿的原因,一时间爬不起来,只得趴在冰冷的地面上,那个男人正与自己老婆吵架,可看得出来,他根本不是他老婆的对手。 就在那女人疯狂威胁着不让人搀扶老人的时候,一只雪白玉手伸出来,用力扶起地上的老人。 老人对上她那对清澈稚气的眸子,忍不住哭出了声。 小免替他擦泪,可越擦越多。 钟灿过来帮小免搀扶老人,一群人都看着一个小姑娘一个小伙子搀扶老人,内心敬佩着,眼里却替他们担心。 “钟灿,你这是要将他带回去养老吗?”女人自是认得钟灿的,指着钟灿骂道,“你要是将他再送来,你就是不是钟魁生的种!” 这话骂得太过粗俗,气得钟灿回嘴道:“你自己不孝顺老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推老人,还怪到别人头上?” 听得钟灿回嘴,那女人蹦起来就过来要撕扯钟灿的嘴,钟灿是好学生,平日里哪见过这种阵式,吓得用双手来挡,正好地滑,钟灿虽说年纪小,可毕竟是16岁的小伙子,胳膊有的是力气,这样一挡,那女人正好冲过来带着惯性,被这样用力一挡,脚下一滑,当即一屁股摔倒地上。 哈哈...... 这女人可不是省油的灯,疯了一般,爬起来就来抓钟灿的衣领,一边撕扯一边哭骂,吓得边上人看傻了眼,钟灿自己也吓傻了,只得任其抓挠着,一不小心,挡在脸上的手背被挠出几道血印。 突然,像远抛的足球一般,只见一团身影呈抛物线射出去,还好没跌落到中心的水泥台面上,否则,真得砸成肉饼,只是落在水泥台边上的草地上,不过就这么一下,人已经被踢的只有出气没有进气,躺在地上,半天没个动静。 “小免,你打死人了!”钟灿吓得六神无主,拉着小免就想跑,可拉半天没拉动,只见小免将老人扶到台阶上坐下,这才向那个被砸的女人走过来。 “打死人了!打死人了!”整个小区都飘荡着这样的喊声,听得人心惊,几乎每家都出来查看。听得叫喊,叶微自是更坐不住,忙奔出来查看,叶新成忙跟着,后面还有钟老师。 顿时,广场上又是叫打死人了,又是孩子哭,闹成一片,叶微他们赶到的时候,只见小免站在那躺在地上的人身边,踢了那人屁股一脚,地上的人竟是动了动,小免再踢一脚,那人又动一动。 “小免!” 叶微喝了一声,听得叶微的喝声,小免这才回头看一眼叶微,眼底里的血红这才慢慢消褪,变得清澈一片,叶微也是第一次,看到小免眼底愤怒的血红。 叶微拉住小免,小免委屈的嘟着嘴说:“她打人!” 叶微严厉的说:“她打人对吗?“ 小免干脆的说:”不对!“ 叶微又问:”那你打人呢?“ 小免不情愿的说:”不对!“ 叶微说:”要是打架能解决所有的事情,那还要警察做什么?“ 小免扯着叶微的衣袖说:”姐,我错了!”接着她指着地上的人说,”她又没死,还好好的活着呢!“ 叶微拍开她的手,皱着眉头说:”那还要继续打吗?“ 见叶微是真生气了,小免这才认真的说:”不打了!“ ”小兔崽子,踢死老娘了!“地上的人躺了半天,终是被叶新成扶着爬起来,吐出一口血,吐到草地上,才看出来,血里和着两颗大门牙。 因为丢了门牙,说话关不住风,话说的吐字不清晰。 人们见人好好的,只是掉了两颗牙,忍不住掩口偷笑。 ”对不住,对不住,您看您可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叶新成问。 ”她是你什么人?“地上的人一把扯住叶新成的衣袖,问。 ”不好意思,我妹妹不懂事!请多包涵!“听叶新成这般说,叶微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女人爬起来,动动腿动动胳膊,并无任何不适,除了门牙,她一嘴的血,说:”我刚说了,谁扶他就得带回去抚养,你妹妹扶的,你把人领回去,我就不计较!“大有不把人领回去我跟你拼了的架式。 那女人恶狠狠的盯了小免一眼,但小免连眼神都没给她。 那女人理也不理这些人,拉着他男人回家,将门锁上,所以钟老师本想上前与她理论几句,都没搭上话。 没让他们赔大门牙,却是理直气壮的将老人丢给他们。 人们见这位无人要的老人成了烫手山芋,也怕惹麻烦,竟是三三两两的回家了,就连想看热闹的孩子,也都被家长更拉回去。 只剩叶微几人在寒风中,对着这位无家可归的老人凌乱着。 见惹了祸,钟灿吓得与小免站一处,他想着他们要惩罚小免时,他就替她挡着,本来也是,如果不是自己非要带小免出来玩,也不会出这事,再说了,扶老人是他们俩一起扶的,关键,从小学习的,从没说过扶老人起来是做错了。 叶新成对叶微说:”看这位老人身体状况也不太好!要不,我们送他去医院检查一下,确认人没问题,再谈后续的事情吧!“ 叶微看着被推倒在地,嗑得鼻青脸肿的,这要任他坐在地上,不被饿死也得被冻死,便点头同意。 但这身上太脏了,只怕医院也不会收。 钟老师说:”祸是钟灿惹下的,先把老人扶到家里,清洗干净再送医院吧!“ 本来好好的饭局最后是大家默默吃完饭,便开始帮老人洗澡,钟老师拿出自己的衣物给老人换,吃饭时便开始用水壶烧开水。 钟师母将钟灿拉到厨房里,用锅铲柄对着他的腿敲了好几下。 叶微跟小免一点忙也帮不上,叶微很想帮钟师母洗碗,却被钟师母给推了出来。 看得出来,钟师母很不悦。 第111章 倒地的老人二 闯了祸的小免吓得一直与羊驼待在一起,钟灿则被罚进房间写作业去了。 叶微尴尬的坐在沙发上,看小免在外面被冻的小脸通红,也喊她进来,小免听了,拍拍羊驼的脖子,进了屋,紧紧挨着叶微坐下,乖巧柔顺得像小羊驼一般。 卫生间里,叶新成与钟魁两人将老人安放在大木桶里,正用热水帮他洗刷,两人一边洗刷,一边聊起野人寨之事,钟老师说:“叶老师的那位妹妹可是个奇人,下次去寻野人寨,最好不要带着她,感觉带着她,都不知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我有预感,她要是去了,能把山给炸了!哈哈!” “妹妹小,不懂事,给老师惹麻烦了!”叶新成抱歉的说。 “你这声妹妹很有深意啊!是不是我想像的那种!”钟老师笑着看着他的得意门生,笑得也很有深意。 叶新成红了脸,有可能是因热水氤氲的,没做答。 钟老师笑笑,继续给老人刷洗。 “老人家,洗得可舒服?”钟老师问。 “舒服极了,我腿不便,记不得有多久没洗过澡了!辛苦两位了,对了,听你们说要去找野人寨,做甚?”老人洗得舒畅,话也多起来。 “野人寨只是传说,记录的也只是一些野史,并无可考证,我们寻它,只是想考证这段传说的真实性。”钟老师说,如果是真实的,那也就是说,历史上的这个刘元真实存在,那么,历史书就应该有所记载,让后辈们了解这段历史。 如果真有野人寨,那开发出来,未来也可以做为梅山的历史文化景点,供后人瞻仰和学习。 特别像刘元这样的英雄,不该埋没。 老人听了钟老师的讲解,眼睛亮晶晶的,并没做何表示,只是认真听着。 清洗干净的老人,穿上钟老师的衣服,看起来,还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叶微见他们出来,忙起身去扶,将老人扶到椅子上坐下,钟老师喊钟师母过来帮老人理发。 钟师母已经将厨房收拾好,听见喊,这才过来,见到洗干净的老人,这才满意的缓和了脸色说:“这才像个样子!” 叶新成忙将老人的破烂衣物用袋子装上,拿着要扔到外面垃圾桶里,怕熏到家人,扔之前,叶新成问了老人一句:“爷爷,这衣服不要了吧!我替你扔掉哈!” 只见老人招呼他过去,接过手里的衣物,在里面一阵翻找,最后,在里面口袋里拿出一个半旧不新的皮夹子出来,对叶新成说:“麻烦你扔吧!” 叶新成出去扔东西,这边老人将皮夹子递给叶微:“好心姑娘,你替我收着!” 叶微想打开看,被老人制止说:“没什么重要的东西,也没钱,你收着就好!” 叶微只好放进自己背包里。 趁叶微跟叶新成带老人去医院的时间,钟老师找了一趟老人的侄儿家,了解到只不过是侄儿,但他们小的时候,老人没照顾过他们长大,也没多少东西帮助他们,真论起来,若他们不赡养,法律也奈何不得他们。 无功而返,钟老师坐在家里长吁短叹,听到钟老师叹气,安静坐在沙发上看画册的小免递给他一根胡萝卜,钟老师还真接过来,咬上一口。 “小免啊!”钟老师叹道,“你说,这位爷爷要怎么办?” “你养!”小免稚气的说。 钟老师叹了口气:“你师母肯定不会同意的,傻孩子,养一个老人哪那么容易!” “我养!”小免说。 钟老师摸摸她的头,笑了笑。 钟灿出来说:“爸,为何不送养老院?” 这句话到提醒了钟老师,他说:“钟灿,你看好小免,哪都不准去,就在家待着,听到没有?我去民政局问问!” 叶微跟叶新成一起送老人到医院,一路上,老人哼哼唧唧的不想去,说别为他乱花钱了。 “姑娘,我是快八十岁的人,黄土埋到脖子,你们就别花那冤枉钱给我看病了,花了没有用,该死就得死!” 叶微说:“只是查一下,花不了什么钱,放心一些!” “真不用查,我身体我知道,两位要是有心帮我,还是帮我到我那侄儿家说说情,让我到他们家过最后一个年!人老了,过年的时候啊!还是想跟家人在一起。”老人说着,老泪又开始模糊了双眼。 这? 叶微看看叶新成,叶新成看着叶微,摩托车停在医院内,叶新成对老人说:“爷爷,这个情我们肯定会再去说的,你放心!既然到了医院,还是上去看看吧!也算尽了小微的一片善心!小姑娘也不容易!”叶新成前面喊了句小微,后面改成小姑娘,让叶微无话可说。 老人听得如此说,感激的点头,由得他们扶着进了医院。 “叶微,你们先坐这,我去挂号!”叶新成说。 接触过几次,叶新成办事还是很靠谱的,叶微点头,只见从外面进来几个人,与叶新成擦肩而过,等叶新成到挂号窗口,门外又进来两人,其中一人挽着另一人的胳膊,模样很亲密。 却让叶微怔住。 进来的其中一人,是许傲然,而挽着他胳膊的,叶微也认识,是高云。 叶微心下一沉:他俩终是在一起了! 是不是应了那句话:有情人终成眷属? 叶微偏过头,不去看他们,也不想被他们看到。 “许傲然?” “叶新成?” 叶微还是听到这诧异的声音,闭了闭眼睛,恨不能将头埋到地底下去,不想见到那一幕,她是真的不想见。 叶新成看看挽着许傲然胳膊的高云,似是明白了什么,许傲然见了叶新成,便把胳膊抽了出来。 “过来看病?”许傲然脸色微尬。 叶新成手里拿着挂号单,只得说:“对,检查一下!”他扫视了一眼叶微那边,只见叶微躲到老人身前,便说:“您忙!” 许傲然点头向里而去,走到楼梯口,才回首看一眼,而这一眼,他明显看到,躲在一位老人身前的叶微。 他猛然一怔。 第112章 倒地的老人三 待叶微几人查完出来,叶新成的摩托车边,一人正靠在车上抽烟,不知抽了多久,地上弹满了烟灰。 叶微对叶新成说:“我扶爷爷到门口等你!” 叶新成自是明白叶微的意思,只得放开老人的手,由他们向门口而去,自己过去取摩托车。 许傲然一直盯着叶微,见她向门口而去,苦笑一声,将烟蒂在地上碾灭,跟着向叶微那边而去,叶新成默默取了车,推着向门口。 “现在都不想看到我了?”许傲然站在叶微面前,“来了也不联系我?一个人来的吗?” 叶微吸了口气,这才抬头带着勉强的微笑说:“原来是许总,别来无恙!” “小免呢?”许傲然问到这话时,眼眶倏然泛红。 “在家呢!”叶微说,扶老人上车,等老人坐好,叶微也准备上车之时,胳膊被一只大手给抓住。 “我们谈谈!”许傲然抓着叶微不放,叶微胳膊被他抓的生疼,叶微用力甩胳膊没甩开,说:“你弄疼我了!” “傲然!”一声清脆的声音,一个红衣身影迤逦而来,一身合体的红色皮衣,下面是合体的紧身裤,高帮马靴,披着一头丝,算不上漂亮,但很有气质。 高云见许傲然抓叶微的胳膊,笑着说:“别这么粗鲁,弄疼人家还不知道!”这话明显能够体现出两人亲密无间的关系,但许傲然只是松了松手,没放手。 高云看到叶微,笑着说:“叶老师,又见面了!” 叶微看着两人站一起很般配的模样,淡淡一笑:“你好!” 叶新成见叶微一时间走不了,对叶微说:“我先送爷爷回去,一会来接你!许傲然,该说的话还是说清楚比较好!我一会去悦茶找你们!” 叶新成说的悦茶,就是不远处的一家茶室, 叶微无语至极,还有什么可说的?她不明白许傲然这是什么意思,怒视着许傲然说:“你当着女朋友的面,拉别的女生胳膊,真的好吗?” 许傲然苍白着脸色,眼底泛着红丝,看得出来,他这段时间过的并不好,头发都焦枯了,胡子也长出来,看起来,很久没好好打理过了。 相比高云的清爽,他过得叫一个沧桑。 可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得亏被他放弃的人是懵懂无知的小免,换了别人,不把他家闹翻过来才罢休,叶微不找他的事,他竟主动来找叶微的事了! “高云,你先回去!”许傲然说。 高云笑着说:“傲然,我们都要订婚了,你觉得,这时候让我走,合适吗?叶老师,你说呢?” “订婚?”叶微诧异了一下,“恭喜啊!许傲然,你这么拉着我,是想找我出份子钱?” “叶微,给我十分钟时间,我想跟你解释一下!”许傲然声音带着哀求,其实他自己也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为何要留下叶微。 三人在悦茶坐下,因为有高云在身边,许傲然不知该如何说,只得让店家给叶微上茶和点心。 “十分钟而已,我不渴!”叶微说。 许傲然只得坐下来,眼神带着无尽的茫然:“叶微,一切发展的太快,快得让我来不及思考。”他看了一眼高云,又看向叶微,“让我最后见一次小免,可以吗?” “你是要亲口告诉她,你要跟别人结婚了吗?”这话说出来,高云有些诧异,但未出声。 许傲然的眼泪应声而落,但他很快抹去。 “我想给她一些补偿!”许傲然纠结了很久,这句话终是说出来。 “补偿?谢谢!不用了,妹妹我养得起!许傲然,我说过,不管你做任何选择,我们都不恨你,但这并不代表,我们会原谅你!你既然选择了,就不要后悔!人都要朝前看,不是吗?” 叶微站起身准备离开,因为对于一个抛弃小免,要与别人结婚之人,她实在与他无话可说。 只见一个红色的人影冲进来,一下骑到许傲然身上,环着许傲然的脖子,对着许傲然的脸又亲又吻。 闻着熟悉的芳香,许傲然激动的将人紧紧搂住。 “傲然哥哥,你怎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我?我好想你!”亲了许久,小免这才说话,见许傲然泪流满面,她轻轻给他抹泪:“你哭了?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没有!”许傲然哑着嗓子说,将人搂得紧紧的,恨不能揉进身体里。 “那就是想我想的咯!”小免偏头格格一笑,笑颜灿烂如花,看的许傲然瞬时呆住,小免脸蹭着许傲然的脸说,“姐姐说你很忙,要出差,所以才没时间来看我!我有很乖的。” 想了想,她有些羞涩的说:“可是今天,我做错事了!” 许傲然问:“做错什么事了?” “我踢了人一脚,她掉了两颗门牙!傲然哥哥,有个老爷爷没人要,你替我养他好不好?”小免稚气的问。 “好!”许傲然亲亲她柔嫩的脸庞,问:“她是不是不要老爷爷,你才踢的她?” “她推老爷爷,老爷爷摔倒了,我才踢她的,姐姐批评我!我也认过错了!”这话仿佛在说,你就不要再批评我了。 “嗯,知错就改,是好孩子!”许傲然亲亲小免的鼻尖,很开心小免说话会留其他意思在里面,进步很快。 自从小免过来,两人搂抱在一起,似乎世界上其他东西都不复存在了,两人眼里只有对方。 小免有许多话要与许傲然说,许傲然耐心的听着,给她回应,哪怕只是孩子般稚气无比的话语,他也会与她聊得认真,看着让人有流泪的冲动。 众人心叹:“这才是真正的爱情吧!” 高云叹了口气,对叶微说:“我一直以为,傲然喜欢的人是你!没想到,竟是你妹妹!” 叶微也叹了口气:“我妹妹心智不全,并不懂得爱情是什么,她成不了你们的威胁!希望你能放过她!” 高云尴尬一笑:“他们之间,其他人还插得进去吗?我就不自讨没趣了!叶老师,你妹妹很可爱!我先走了,再见!” 高云说罢,深深看了许傲然一眼,只见许傲然抱着小免不放,笑得一脸老父亲般的慈祥与宠溺,两人还在卿卿我我,没完没了。 这样的神情,她在许傲然脸上,第一次看到。 叶新成拉了叶微一把:“我们也走吧!” 第113章 取消订婚 “什么?你要取消订婚礼?” 高母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复询问高云。 高云一脸懊丧,见妈妈不停的问,烦躁的对她说:“妈,取消订婚礼这几个字,这么难以理解吗?人家许傲然有喜欢的人了!” 高母满脸的不可思议:“他一直喜欢的人,不是你吗?怎么又冒出什么喜欢的人?是不是你俩闹什么误会了?高云,我可跟你说,你在梅山,要是还能找到比许傲然更好的男人,那可是不太可能了啊!” 高父也插话:“就是,你都28岁,过了年就29岁了,女人三十豆腐渣知道吧!找到许傲然这个金龟婿,还不死死抓牢了,看谁还要你?” 高云气得将房门砰的关上。 “死丫头,听不出好赖话!”高母将围裙取下来,摔在椅子上,许父问:“你又去哪里作妖?” “我找许傲然妈妈去,当初可是她求着我们让两孩子在一起的,还说什么越早结婚越好,这酒店都订好了,订婚日子都定了,又闹这一出,我得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许傲然想这么轻意甩了我家高云,门都没有!” 许傲然的办公室又回归原有的温馨,小免趴在沙发翘着两条小腿翻看画册,许傲然在办公,他不时看看眼前的人,仿若梦境,不知觉间,湿润了眼眶。 离开叶湾后,许傲然很快便与高云在一起,两家人也很认可,可能都觉得两人年纪太大了吧! 而许傲然,再也没有心境和时间,去重新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他与高云的感情很熟稔,也不需要过多维护,却再也没有原来依偎的眷恋。与她在一起的日子,很忙碌,忙着工作,忙着把高云弟弟收到公司上班,又将高云也转过来上班,忙着订婚,忙着选酒店,忙着订各种礼品,忙得他没有时间独处,忙得没有时间独立思考。 却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那个身影,在心里,在眼前,不仅挥之不去,还越来越清晰。 他将小免爱看的画册收起来,装进一只纸箱,藏在办公室的角落里,直到有一天,他躺到沙发上休息,摸得枕头下硬硬的,拿出来一看,是一本画册。 那一刻,他忍不住将画册搂在胸前,哭出了声。 思念的潮水越过小免非人类这个事实,其实,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他便怀疑过,可那时的坚定,后来却自己最先动摇了。 “妈,找我?”许傲然的电话响了起来,电话那头许母没好气的说:“你现在回家一趟,有事找你!” 许傲然看一眼小免,说:“我正忙着呢!有事晚上回去再说吧!”说完许傲然挂了电话。 许母自同意许傲然与高云订婚以来,天天忙着买这买那,拿不准主意问许父,许父给的建议她又不喜欢,会与他吵上半天,最后,为了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得找许傲然做主。 许傲然被他们闹得不胜其烦。 他发现,只有与小免在一起时,他的心,才是安宁的。 小免完全不知他有动摇的心思,也不知他这段时间的龌龊变化,他带着她回来,她便信任的跟着他回来。 许傲然起身过来,将沙发上的人抱起来,搂进怀里。 小免指着画册里的小人说:“这人头发不收拾,鸟在他头上做了窝,被猎人打鸟,把他头给打破了!哈哈!” 许傲然吻住她的唇,让小免的笑变成嗡嗡嗡。 玩闹了一会,小免犯困,许傲然将她哄睡着,用被子将她盖好,看着她娇媚的睡颜,看得许傲然心疼的直抽,差一点,他就与她,这样一别两宽了。 还好,现在人还在他身边! 想到这,许傲然依偎在她身边睡下,将人紧紧搂进怀里,室内开了暖气,又有小免在身边,这些日子以来,他太累了,几乎没好好休息过。 这一觉,是许傲然离开小免以来睡的最香甜的一觉,不知睡了多久,直到门哐的一声被大力推开,许傲然还没醒。 进来的,是许母和高母。 高助理阻拦没拦住,只得尴尬的站在门口战战兢兢的喊:“许总,许妈妈来了!” 室内一片暗黑,许母突然打开灯,许傲然被灯光刺的睁开眼,只见眼前站着两个气势汹汹的女人,眼里冒着熊熊燃烧的火焰。 而自己怀里,正搂着熟睡的小免,小免被灯光刺的嘤咛一声,朝许傲然怀里钻去,许傲然怕把她吵醒,轻柔的拍拍她,安抚住人,这才坐起来。 “你。。。”高母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抖抖的指着他说你。 许母认出来,被许傲然搂在怀里的人是小免,只觉气血冲脑,冲过去就要扯小免盖的被子,被许傲然拦住。 “你敢拦我?”许母狠厉的咆哮着,疯了一般。许傲然手被许母扯开,许母冲过去,一把扯开小免的被子,小免突然惊醒,许傲然忙将人搂进怀里:“别怕!我在!” “阿姨!”小免睡眼惺忪的喊了一声,柔柔的,茫然看着眼前的人。 “你这个狐狸精,不是跟傲然分开了嘛!怎么又过来勾引我家傲然?看我今天不撕了你!”许母与高母一起,冲过来扯许傲然怀里的小免,许傲然转身护住人。 高助理忙过来拉架,可两个女人发起疯来,力气大得惊人,两位母亲叫嚣着又撕又扯,只听门口传来一声喝:“住手!” 只见叶微冷着脸站在门口,鄙夷的看着室内的纷闹,厉声说:“小免,我们该回家了!” 小免听得叶微一喊,忙起来穿衣服,还不忘跟许傲然说:“傲然哥哥,你记得早点回家哟!” 向门口奔去的小免被高母一把薅住头发就往地下按,拳头不断落到小免身上,小免出其不意的挨打,被揍得哎哟直叫,叶微几乎是与许傲然一起冲过来,还没冲到身边,只见小免反手拎着高母的身子,高高举起来,准备狠狠往地上砸下去。 这一砸下去,虽然许傲然的地上铺着木地板,那也是扛不住的,吓得高母妈呀直叫唤。 “别!” “不要!” 第114章 一别两宽 不等大家喊,小免已经将人扔出去,不过,不是砸在地上,而是砰的一声丢到沙发上,将沙发砸得半天还砰个没完,听得出来,里面的木档断了。 现场以及站在门口的人都傻眼了,看不出小免这样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竟能将一个人举起来,而且,高母很胖,砸在沙发上,身上的肉都晃了起来。 “妈!”高云及她弟弟高池冲向沙发,忙查看高母,只听得高母哎哟叫着,刚也听到砰的一声脆响,听起来,似乎是骨折了。 叶微牵过小免便走,却被许母拦住:“你不能走!” 叶微冷冷的说:“我敬重你是许傲然的母亲,跟你说话客气一些,请您别得寸进尺!” “还真看不出来,原来你是这么有心机的女人!说好你妹妹不再纠缠许傲然,怎么又带着你妹妹来了?是不是没在许傲然这里得到好处,所以后悔了?” 许母讥笑着:“要是觉得你妹妹陪许傲然睡吃了亏,弥补一点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以后,不要带她来找我们了!我们家不欢迎你们!” “妈,你胡说什么?”许傲然怒道。 “阿姨,当着你儿媳妇的面,在你儿子的公司,这样说你儿子,真的好吗?”叶微指指高云,“他们不要面子吗?” “姐姐,什么儿媳妇?谁是儿媳妇?”小免问。 叶微叹了口气,准备说,却被许傲然喊住:“叶微!不可!” 小免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她转向许傲然:“所以,你不打算娶我,对吗?” “小免,你听我说!”许傲然忙解释,他不确定小免能理解多少,又误会多少。 “对!”许母拉过高云到小免面前说,“这才是我想要的儿媳妇,而不是你这个狐狸精!请你以后离我家许傲然远一点,不要再纠缠他,他要与高云结婚了!” “结婚?”小免似乎一时不能理解结婚的含义。 “对呀!我姐要与傲然哥结婚了,所以,你以后不要再缠着傲然哥了!”高云弟弟高池说。 “许傲然跟高云?姐,他们要结婚?”小免看向叶微,似乎一下消化不了这么多的内容。 叶微心疼的拉过小免:“你还小,现在还不懂!许傲然是要与高云结婚的,你以后,不能再缠着傲然哥哥了,等你长大了,也会与一个真正爱你的人结婚的!” “我不要,我只要傲然哥哥!”小免哭着说,“傲然哥哥,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许傲然忙将小免搂时怀里,小免挣脱他的怀抱:“所以,这些时间你不来看我,是要与高云姐姐结婚了对吗?你还会与高云姐姐生小孩子对吗?” “叶微,你先带小免回去!”许傲然泪流满面,“等我处理好这边的事,过去找你们!” “所以,黑狐说的都是真的,你们真的只是在骗我!对不对?”小免看着许傲然,突然眼放凶光。 叶微忙一把将小免抱进怀里,安抚着:“不是的,小免,傲然哥哥没有骗你,傲然哥哥是有苦衷的!” 小免挣脱出来,冷笑着:“苦衷?什么苦衷?姐姐,连你也在骗我,对不对?你们都是骗子,姐姐,你以前说过,人们只看重金钱,地位,名利,不重感情!我还不信,现在我信了!就因为我不了解人间世俗,你们这就样欺负我!呜呜!” 许傲然从来没见小免如此难过,心疼得恨不能向她嗑头认错,只得连声说对不起!想抱她又不让抱。 全场都吓呆了,特别是许傲然的母亲,本来还以为小免只是个傻姑娘,没想到说起话来,一点都不傻。 “姐,这些日子,我是不是打扰到他们了?”沉默了很久,小免问叶微。 叶微点点头说:“你不是有意的!” 小免走到许傲然面前,认真的看着他说:“傲然哥哥,对不起!我一直以为,你是爱我的,你会娶我,不知道你想娶的人竟然是高云姐姐,你别以为我不懂,你要与我说清楚,我是能明白的。傲然哥哥,以后,没有我,你可得好好的!” 许傲然一把抱住小免,却被小免再次挣脱,许傲然哭着说:“不是这样的,小免,我喜欢的人,是你!真的是你!我为我这段时间动摇的决心向你道歉!请你原谅我,好不好?” “姐姐曾说过,需要思考来做的决定不算决定,能动摇的就是不决心,说明你也不是真心的!傲然哥哥,我的心给过你,现在碎了,我也不想再补了。”小免捧起许傲然的泪眼,轻轻吻掉他的泪,最后,深深吻住他的唇。 小免在空中抓了一把,只见一只密码箱大小的黑箱子落在许傲然面前:“傲然哥哥,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这些是你送我的东西,都还给你!” “姐,我们走吧!”小免牵过叶微的手,带着叶微向外走,似乎突然之间,这姑娘已经长大,惊得叶微不断看她,怕自己认错了人。 小免一挥手,那些以前她看过的画册,突然飘浮在空中,自燃起来,瞬间化为灰烬,一阵风吹来,一切消失殆尽。 “不要,小免!”许傲然跌跌撞撞来牵小免的手,“不要离开我!小免!” 小免拍开他的手,边走边对叶微说:“姐,我是不是太菜了,又被你们骗了一次!” 叶微无言以对,只得对她笑笑:“姐姐不会骗你!如果有,应该也是美丽的谎言!” 小免轻笑:“谎言就是谎言,贴上美丽标签的,都是骗人的!姐,这次我便饶过你!再有下次,可不一定哦!” 叶微舒心一笑:“小丫头真是长大了!” 小免说:“长大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你知道,其实我不想长大!” 对于小免说的这句不想长大,叶微深有体会。 当夜,叶微听到小免在房间哭了半宿,待叶微准备过去看时,只听得门砰的一声打开,又砰的一声关上,小免抱着个枕头,钻到叶微被窝里来了。 “姐夫不在也不与我说一声,害我现在才敢过来!” “才说你长大了,还是这么莽撞,怪我咯!”叶微将人搂入怀里。 “如果许傲然是真心喜欢你,他还有机会吗?”叶微问。 “不知道!” “要是姐夫一直解决不了他与陈心莲合葬的问题,你会等他多久?”小免问。 “不知道!” 第115章 奇葩操作一 等许傲然追到楼下,人早就不见了。 他直接滑坐在地,一点老板形象也顾不上,整个人,似乎在瞬间,被抽空了骨头,软弱而憔悴。 高家母子三人见此情景,知也不好再留下,高母气呼呼带着高云离开,并给许母放了话,婚算是订不成了,但丢了这么大的面子,许家得给高家一个合理说法。 办公室里,许母打开小免送的黑色皮箱,里面竟然整整齐齐码着各种物件,有衣物,有饰品,还有吃的玩的,看起来,应该是许傲然送给她的。 合上皮箱,许母长叹口气。 许傲然是被高助理扶上来的,摇摇晃晃扶进办公室,脸色死灰,高助扶他到沙发上休息,只见许傲然两眼一翻,嗓眼一甜,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接着又是一口,人就瘫软着倒在沙发上,弯曲着身子,胳膊紧紧抱在胸前,似乎在害怕怀里人离开一般,闭着眼睛,昏迷过去,却止不住清泪滑落。 吓得高助忙叫救护车,许母心疼不已,拿起被子帮他盖上,用力抱紧自己儿子。 钟老师和叶新成将老人送到养老院,叶新成还给他买了些生活用品及吃食,但养老院每个月都要交一定数目的费用,叶新成只得先交上一个月的。 等叶新成得知许傲然住了院,拎水果过来探望之时,许傲然已经住一周院了。 这一周里,除了挂营养水,他一粒米未下咽,整个人虚脱得变了形。 整日不言不语,谁问话都不理,整日蜷缩成一团,不时会无辜哭泣,经常从睡梦中哭醒过来,整个人只剩下没有灵魂的躯体。 医生建议家人带他看精神科,说再这样拖下去,只怕身体承受不住。吓得许母和许奶奶伤心不已,后悔干涉他的婚事,又开始互相埋怨起来。 叶新成进来的时候,许傲然是醒着的,他蜷缩着,一双眼睛毫无神采,似乎连人也不认得了。 “傲然,叶新成来看你了!”许母轻柔的在许傲然耳边说,听到叶新成,许傲然一动不动,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不过几天时间,一个神采飞扬之人变成现在这模样,叶新成不得不感叹人生无常,情这个字,杀伤力真是太大了。 许母他们出去,病房里只剩下许傲然和叶新成,叶新成问:“要不要我把你的情况告诉叶微她们知晓?” “让她同情我吗?”许傲然终是开了口,声音沙哑得像吃过木屑一般,他自嘲的扯了扯嘴角,“我不值得同情!是我辜负了小免纯洁的感情!”说完,眼角又湿了。 叶新成听得心里酸酸的,长叹了口气。 过了许久,许傲然问:“小免救的那位老人,在哪?” “送养老院了,不过每个月都要交费用,我交了一个月的。”叶新成说。 “交给我吧!小免让我养他,我得做到。”许傲然抓着叶新成的手说,“我住院的事,不要让她们知道。” 不过,许傲然住院的事,叶微还是知道了。 不仅知道,还气得不轻。 年前,刘灵秀正在忙着整理年货,香荷出了月子,也可以帮刘灵秀的忙,但刘灵秀舍不得让她多干,还是让她看着孩子。 只听到屋后响起大姨的声音,大姨问:“灵秀,可在家呀?” 刘灵秀在家里颠着簸箕选黄豆,过年了,家家都会自己打豆腐,要把瘪黄豆给除掉,只留结实饱满的,忙答:“在呢!姐!” 只见大姨带了两个人进来,刘灵秀一看,并不认识,便将簸箕放地上,笑着起身问:“这是你家什么客人吧?” 大姨说:“是到你家来的,问路问到我家,我正好过来拿东西,顺便带他们过来了!” 只见来的是两个中年男女,看起来,还很有身份的样子,见了刘灵秀,那女的笑着问:“可是叶微妈妈?” 刘灵秀说:“你们是?” “我们是许傲然的爸妈!”女人说,刘灵秀跟大姨听了,这才明白,原来是许傲然的爸妈过来了。 大姨说:“怪不得许傲然好久都不来了,听说是你们看不上我们家姑娘!嫌我们是农村人穷吧!” 许母赔着笑脸说:“真不是,他大姨,我们这就是来替许傲然赔不是的!” 刘灵秀自是听说了许傲然的事,脸色不悦,但来人是许傲然父母,也不好将人直接撵出去,只得让他们进屋坐。 刘灵秀耐着性子给他们泡上茶,恼归恼,农村人刻在骨子里待客之道不能丢。 “孩子们都不在家吗?”许母接过茶,客气的道了谢,看了看简单陈设的房子,坐在刘灵秀边上的小板凳上,问。 刘灵秀倒完茶,又端起簸箕捡黄豆,脸色难看至极,说:“我女儿是不懂事,不过,也不是随便让人欺负的!得亏她不在家,否则,你们这样不请自来,还不知要闹出什么事来?我看,有什么话就直说,说完还是早些走吧!” 刘灵秀现在想想还气,农村人也是要面子的。她的小免人虽不通人事,可长得漂亮!当初要不是许傲然许诺会待她多爱多好,他们自也不会同意许傲然这样贸然住在家里。 自然,刘灵秀不否认,她是见许傲然这孩子不错,不仅是县城的人,还有自己的公司,人又长得一表人才,还会来事,这样优秀的女婿,谁家不爱? 农村姑娘,要是能嫁到古河镇或是镇郊,都高兴得不得了,更别提能嫁到县城里。 当初甚至还遗憾许傲然看上的不是叶微,如果是叶微,刘灵秀也是愿意将女儿嫁给他的。 不过想想都是自己女婿,小免有了好的归宿,她也高兴,所以才允许他在家住着,并当他亲儿子一般。 就连亲戚临居都羡慕自家女儿找了个好女婿,路上遇到,与人聊到这事,刘灵秀都不自觉的自信满满,眉开眼笑,谦虚的说:“都是孩子们自己选的,哪有你说的这么好!” 自然,小免与许傲然之事,在湾里,算是人尽皆知。可现在,许傲然突然反悔,要与别的女孩结婚,这不仅丢小免的面子,更是打他们叶家的脸了。 让刘灵秀在那些以前羡慕的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你说她气不气?恼不恼? 许母将茶杯放地上,赔着笑说:“我知道,谁家孩子都是宝贝,我们家让你姑娘受委屈了!傲然在你家住过不少日子,他说你待他跟亲儿子一般,是我们不会做父母,没上门问候一声,真是对不起!” 瞎扯了半天,许母终是说出许傲然住院的事情来,说得眼角都湿润了,她一边拿出手帕擦眼角,一边用商量的语气问刘灵秀:“如果我们现在向叶微提亲,你们能不能答应?” 刘灵秀愣了会神,怕是听错了,突然冷笑出了声。 闹了半天,来道歉是假,向叶微提亲是真!与小免好了那么久,现在来向叶微提亲?亏他家想得出来?真当她叶家女儿一个一个都好欺负! 刘灵秀稳住心神,冷然问:“向叶微提亲?是你们自己的意思,还是许傲然的意思?” 许母准备说是许傲然的意思,却被许父用眼神阻止了,遂笑说:“每个做父母的,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好,这自然是我们的意思,我们也真喜欢叶微,所以,过来问问!要是你们同意叶微嫁傲然,我们按梅山最高规格迎娶她进门!” 刘灵秀气的脸色发白,胸口发闷,一时间,发不出声来。 正巧香荷抱着孩子回来,在门口便听到这事,进来没好气的道:“你家一个儿子倒底准备娶几个老婆?跟我家小免妹妹好了这么久,我们家亲戚邻居都知道了,后来不要我家小免,要娶一个叫高云的青梅竹马做老婆,怎么现在又看不上高云,看上我家小微妹妹了?是看中她有正式工作吧?敢情我们叶家两个姑娘都要被你家许傲然祸害吗?” 香荷声音越说越高,吓得怀中的孩子哇哇哭起来,香荷这才止了话,忙哄小宝。 许父被香荷批的脸上白一阵红一阵。 许母还厚着脸皮抓着刘灵秀的手说:“我听说了,小免不是您亲生的孩子,叶微才是,我家许傲然有多好,你心里也清楚,这门亲事要是能成,对两家都好,对两个孩子也好不是?” 第116章 奇葩操作二 刘灵秀淡笑一声,甩开许母的手,这才开了口: “你从哪里知道小免不是我亲生的?我现在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告诉你,她就是我亲生的孩子!你们当父母原来是这样当的?你儿子喜欢的人是小免,你非逼着他娶别人,你家许傲然还真是不容易,摊到你们这样自以为是的父母,还能出落得这么优秀,真是你家祖坟冒青烟了!” “我家虽然穷,养的几个孩子也没多大出息,高攀不上你们这样富豪人家,你们糟践过小免,就别再费力气来糟践我家微儿了,让许傲然爱娶谁娶谁,别来打扰我们家就行!” 说完,她拿着簸箕去厨房干活,不再搭理他们。 香荷也将房门关的砰砰响。 许父也没想到许母到了叶微家临时变卦,明明商量好是来向小免道歉并向小免提亲的,没想到她临时变成向叶微提亲。 “你个疯婆子,以后有什么事,都别想再让我跟你一起疯!” 叶微和小免回来,他们已经走了,只见刘灵秀一脸不高兴,叶微还以为是因为自己出去回来迟了,香荷招手她们进房,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有病!这些人全都有病!”回到自己房间,叶微怒道。 小免叹了口气:“姐,你别生气了,都是我不好!许傲然看不上我是灵宠,非人类,他爸妈看不上我不学无术,傻!看来,我得去找黑狐多学点本领。” “黑狐是谁?” “就是那个要弄死许傲然奶奶的黑狐,修行不够,还没幻化人形,它在人间逗留时间久,知道的东西多!姐,你陪我去梅山找它!” 叶微说:“正好我跟钟老师约了去梅山查找野人洞,带你一起去散散心!” 小免对野人洞一点都不感兴趣,她说:“我看那位老人身上,不止一个人的灵魂,不过我分辨不了阴魂,你可以让姐夫看一看,对了,他那破皮夹里装的是什么?” 叶微见小免现在说话很正常,欣慰的说:“小免,你真是长大了!知道要学习了!那破皮夹,老人不让看!” 小免抱着胳膊不屑的说:“人类做骗人的事还少吗?一个破皮夹而已,你又不要他的,看看怎么了?” 叶微淡淡一笑:“你这被骗一次,就把所有人都当骗子的想法可不对!世间还是好人多!” 小免不屑的撇撇嘴。 听说她俩又要去梅山,刘灵秀生气的说:“你俩最近梅山去的还真勤,不会是去找许傲然的吧?告诉你们,许傲然再好,再有钱,也不许再与他来往了!我们虽是农村人,但也是要面子的!你们可不能好了伤疤忘了痛!你俩要是有点骨气,这辈子都不许见他!” 叶微笑着说:“才不是呢!小免去买画册,我正好要去查点资料,妈,你放心,许傲然这一页,在我们这,已经翻篇了!” 刘灵秀说:“这还差不多,我们虽是农村人,可农村人也要有农村人的骨气,小免,你可不能到时人家哄你几句,又跟着别人跑啊!” 小免点头:“妈,你放心,只要你们不同意,我这辈子都不理他!” 叶微小免搭邓军的车去梅山,邓军在车上一个劲的叹气,说:“你大姨去青杏家闹好几次了,青杏现在都不理我!听说,有人给她介绍了个河南的男人,听说家里儿子多,愿意来她家倒插门!微儿,你可得帮我想想办法!” 叶微现在一个头两个大,她能想出什么好主意?难不成,让他俩私奔,或者生米做成熟饭?理虽可以这样,可这些话叶微说不出口。 小免不屑的说:“表哥怕这怕那,还不如成全了青杏姐,我看你们啊,一个个都不敢为自己的幸福违扭父母之命,活该一辈子窝囊!”叶微发现,小免现在看男生,眼神里充满着不屑,再也没有当初看许傲然时的那种依恋和崇拜,看来,长大的代价真太大了。 只是别长歪就好! 老人的皮夹里,让叶微意外发现一张梅山的地形图,里面有一些标注,但叶微因对梅山不熟,并不清楚那些标注是什么,所以,还得去找钟老师。 邓军将她送到梅园小区门口,待她俩下车,便急着开车离开,他每天得送两车货回来,时间如果多拖一会,下午的那趟就得赶夜路。 叶微刚转身,只见门口站着个人,一身白衣,看起来,那衣服质地非常考究,戴着半边银色面具,遮住了眼及以下部分棱廓,但叶微还是一眼认出来,这位,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庐江鬼主。 叶微没去找他,他竟跑到这儿来了,也是,他们可以无处不在。 “陈一青想找帮手,竟然让女人打前锋,真不怕让人看小了!我看你也不用那么傻傻去找什么人的尸骨了,不如,我们联手如何?”胡阳明直接明了的说话,倒让叶微心下一怔,随即问:“如何联手?” 胡阳明与叶微走在一起,小免想插进中间,被叶微拉到边上,这胡阳明的鬼力,自不在青哥之下,他若要动手,小免肯定不是他对手。 胡阳明淡淡一笑:“你倒是个爽快人,陈一青与心莲现在主要问题是合葬,尸身腐烂无法分离,你若能想到办法将乱葬岗所有坟都取出来,我自有办法分离他们!带走心莲。” 叶微转身看他,惊诧的说:“所有坟?” “有问题?” 叶微笑笑:“看起来,庐江鬼主也是个爽快人,只是这要取所有坟,村里人还不得将我剁成肉酱?你可知挖人家祖坟,在人们心中,那是最缺德的事情!” “所以,要想办法嘛!”胡阳明说,“要那么容易,我还找你?” 叶微叹了口气:“容我想想,再回复你吧!不过,我也个条件!” “叶老师都是事还没做,就开始提条件的?”胡阳明看着叶微,似笑非笑,这眼神,看起来,并不像以前那么凶狠,似乎带着些玩味的笑意。 他应该是真急了。 “于你也是有益的,在我想到办法之前,你要阻止他们结冥婚!” “这个自然,给你一个月时间!想到合适的办法!否则。。。”胡阳明说,“我在彭谭府逗留的时间太久,该完事回去了!你也知道,我与你那位青哥,不对付!” 他的否则没说完,叶微也懒得问,不熟悉的人,问多了不方便。 “你们有何渊源?”这个问题一直纠结在叶微心间,忍了一会没忍住,叶微还是问了出来。 “渊源?呵呵!只有仇恨!”胡阳明一点不避讳,“见面就想弄死的那种。” “给!”胡阳明丢了一袋东西给叶微,沉甸甸的,叶微差点没接住。 “这是什么?” 身边哪里还有人来回答她的问题? 第117章 皮夹里的宝物 “姐,胡阳明能给什么好东西?赶紧丢了!”小免说完,伸手将袋里接过来,打开袋子,里面竟然是一沓沓粉蓝色的纸钱。 “这是?” “冥钱?” 只听一个声音在空气中回荡:“记得去猫塘烧一烧!让小鬼们抢上一抢,吃顿饱饭。”声音带着戏谑。 冥钱叶微自是见过,过年过节时祭祖烧香,会烧草纸和冥钱,但这些,人们都只当成是一种仪式感,谁会想到印得那么粗糙的纸钱,鬼界还真可以用呢? 不过看起来,胡阳明的这些纸钱明显更精致,他这意思,是耻笑那些跟着青哥的彭潭府小鬼们穷么? 这要抢起来,谁能抢得过他的陈心莲? 叶微将袋子塞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小免不明白的问:“干嘛不带着?” 叶微说:“带这些东西去别人家不吉利!”遂买了一些水果糕点之类拎上,去往钟老师家。 对于叶微的再次到来,最高兴的还是钟灿,他又能看到小免,小免也很想念羊驼,但钟师母再也不敢让他俩出去玩了,只准在家玩。 钟老师戴上眼镜,仔细查看叶微拿来的那张梅山地图,图是自画的,又因时间久远,折叠磨损严重,但具体标的点还是能看得出来。 钟老师如获至宝,直夸叶微是他的幸运女神。 叶微笑着说:“幸运的不是女神,而是钟老师您的爱心!这个东西,就是那位老爷爷皮夹里的。” “是嘛!”钟老师激动得两眼放光。 钟老师在新地图上标完点,又认真核对几遍,还让叶微帮着核对,完全无误了,这才将两张地图带上,说:“叶老师,我们去养老院,既然这东西是他的,那说不定他还知道些我们所不知道的事情。” 养老院建的比较偏,离梅园小区有好几公里路程,查了一下地图,有公交车可以过去,但两头到公交车站,还要各走上十几分钟的路程。 钟灿听说要去养老院,便想留小免在家,叶微看看与钟灿玩得开心的小免,还是不放心,小免现在看起来是懂事许多,可离开她的视线,谁知道她会发生什么?说她能炸房子她都不意外。 而小免,自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听得小免要走,钟灿想跟着,却被钟师母阻止了,说是有一堆作业没完成,还得上钢琴课,钟灿只得依依不舍的与小免告别,叮嘱小免再来玩。 听说小免不跟他们一起,叶微担心怕她走丢了,小免小声跟叶微说:“姐,你就放心吧!黑狐在医院,我过去找它,你回头到医院门口等我就好!记得给我买画册哟!” “它在医院做什么?”叶微不解的问。 “它是妖,靠吸食将死之人的精气神修炼,你说哪里比医院强?”小免替她把纸钱拿着,也不知丢入什么地方,看起来,她还是两手空空,一副吊儿郎当,无所事事的悠闲模样。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钟老师叹道:“你这位妹妹,真是奇人呢!” 叶微听了,对着远去的背影宠溺一笑。 公交车站有各路车辆的通行地点,不过,总共也不过三四路公交车线,看起来,1路和3路都可到离养老院最近的那站。 公交车有人售票,钟老师拿出两枚硬币,递给叶微一枚,说到那里,一块钱够了。 叶微忙摆手说自己有,便从背包里找硬币,一回头,只见身后站着个青衣身影,正温柔的看着她。 叶微的心骤然一滞,似漏跳了半拍。 那人沐浴在冬日阳光之下,显得特别丰神俊朗,器宇轩昂,骨子里的霸气与外表的温和,在他身上相得益彰的揉合在一起,让人不敢轻视,却让叶微见了,有扑上去亲近的冲动。 青哥右眼角长着一颗黑色的痣,光下看得更是清楚,此痣长得很是温柔,冲谈了他眼睛里流露出的疏冷之意。 此刻,他正笑盈盈的看着叶微,暖阳给他全身笼罩上一层暖意。 叶微眼眶微热,找硬币的手僵住,青哥将两枚硬币放入她手中。 硬币经过他的手,本是寒凉如冰,等到了叶微手心,不觉寒凉,只是温润。 “你这孩子,一枚硬币而已,也与我这般客气!”钟老师见她手上有硬币了,只得将自己多余那枚收起来。 叶微笑出了声。 “胡阳明找你了?”青哥与叶微的交流,外人看不到也听不到。 “嗯,你是怎么知晓的?青哥,你是不是在我身上安了监控器?”叶微看着他温柔的眼睛,带着娇笑问。 “我猜的!”陈一青将叶微揽住,亲亲她的额头。 “这么多人看着呢!”叶微害羞的说。 “他们看不见!”陈一青扫视一眼众人。 老人在养老院里生活得十分舒适,老人们围在一起聊天,只见又来人看他,其他老人羡慕的说:“还是您老有福气,经常有人来看你!” 叶微也是此时才知老人家姓秦,老家原是湖北的,后来招亲到古河,这么说起来,他所谓的那个侄儿,也不过是他爱人这边的亲戚,所以,论起来,与他确实没多少关系。 只见老人与一群老人坐在一起,正聊什么,笑得满脸皱纹。 钟老师说:“秦老好呀!”看见是钟老师,秦老笑得豁着缺了牙的嘴笑着说:“感谢钟老师,您学生可是待我好得不得了!这不,又给我续了一年费用,还让我享受特殊待遇,睡上了单间,又买了好多好吃的!还有衣物,真是谢谢啊!” 叶微听得是钟老师的学生,自然以为是叶新成,心下觉得这人还真不错,下次遇到,得好好感谢一下他。 回到室内,钟老师打开地图,向老人询问有关野人寨问题时,老人可能年纪太大,心下茫然,问了好一会,看起来短时间根本想不起来。 青哥默默站在一旁,叶微见他一只手凝聚了黑气,正在探索老人的身体。 “如何?”叶微问。 第118章 太平间 “小免说的没错,你还真是捡到宝了,他这种体质在鬼界称之为“贮魂囊”,体内可以驻养几个人的魂魄,我得把他们分离出来,一个一个问清楚,才知是哪些人的魂魄,不过这得借用阎罗殿的审讯室。” 陈一青拿出锁魂环,一挥手,老人竟然就这么呼呼打起瞌睡,看起来,似乎是动脑筋想钟老师提出来的问题,费了神。 钟老师还什么都没问出来,见老人坐在床上就睡着了,叹了口气,只好将他扶着睡好,为他盖上被子。 除了老人自己的灵魂,其他的魂,被陈一青一一分离出来,装入锁魂环。 钟老师向叶微说:“看起来,老人得睡上一些时间,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要不,我们还是先走吧!” 待钟老师出来,只见养老院的李院长正站在楼下等着他们,李院长是位中年女人,穿一身白大褂,微胖体型,简单扎着马尾,很有亲和力,她笑着与钟老师握手:“钟老师又来看秦老呀!” “是的,辛苦李院长了!这位是叶微叶老师,秦老便是她捡到的!”钟老师与叶新成送老人过来的时候,见过这位李院长,所以认识。 李院长热情的与叶微握手:“看着就知道是位善心的好姑娘!对了,钟老师,还是您教育的得好,桃李满天下!养老院才有幸得到您学生大力支持与赞助,让我们终于可以进一批先进按摩床和健身器材,你们过来看看,我们的健身室您学生也帮我们建好了!木地板还有些气味,等散一散,便可投入使用了!” 李院长热情的带钟老师和叶微去参观健身房,健身房在一楼,打开门,叶微倒吸一口冷气,这么大这么排场的健身房,只怕以叶新成的薪资水平,根本做不起来。 “李院长,您说是叶新成赞助的?”叶微小心翼翼的问。 李院长笑呵呵的说:“是以叶新成的名义,但他说是同学们集体匿名捐助的,都是托钟老师的福气呀!” 钟老师并不知此事,见叶新成如此有心,心里暖暖的。 但还是客气的说:“学成归来,本就应该回馈社会嘛!应该的,应该的!” 出得院来,钟老师长叹一声:“这么大手笔,就我与叶新成现在的收入,不吃不喝,存上个十年八年,怕也捐不出来,我都不知道,我们班竟有如此富有的人物出现,没枉费我的一番教导呀!哈哈!” 叶微心下有数,但还是跟着赞道:“名师出高徒嘛!钟老师威武!” 青哥收了魂先行离开,叶微因还得去书店帮小免买画册,不然回家不好交代,不能与他同行,买好还得去医院等小免,邓军回来会过来接她们回叶湾。 与钟老师约好,周末等叶新成休息一起上梅山。 书店里人不多,孩子爱看的画册那边人更少,叶微选了十来本捧在手上,又看到一本儿童画报,是那种一年合订的版本,一本相当于十二本之数。 叶微伸手去拿,没想到,与她同时伸的,还有另一只手,骨节分明,只是那只手的手背上,有几道明显抓痕,结了痂,颜色加深,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叶微抬眼,对上那双熟悉的眼睛,许傲然瘦了许多,脸上还带着些病容,看起来,说他生病住院这话应该不假。 只见他手中抱着一抱画册,这个量,差不多是把所有画册都拿了一套。 两人谁也没有主动打招呼,只是默默拿着画册的一边,叶微不加思索的放开手,那只手也放开。 见他放开手,叶微再去拿时,那人也伸出了手。 叶微转身去看别的,那人拿起一本,堆到自己抱的那堆上,又拿起一本,绕到叶微身边,放到她手上的那一堆画册上面。 叶微说了声“谢谢!” 便奔过去结帐,许傲然紧跟身后,等她结完帐,他也开始买单,等他出来,叶微已经向公交站台而去,许傲然等她走远,这才开着车,慢慢跟在她上的公交车后面。 其实叶微很想问一问养老院的事,她记得小免曾与他说过让他养那位老人,但想想现在他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他的任何事,与小免无关。 “你们看,那辆车跟着我们跟了一路,这车真好,听说要不少钱买呢!”坐在后排的两个人回头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车,聊着,他们这一聊,引得车上其他人都好奇后面跟的到底是什么车那么贵。 “这是福特车,听说还是美国产的呢!”有人认出车牌来,“没个二三十万怕买不到。” 叶微也回头看一眼,是许傲然的车。 叶微对车不了解,并不清楚他的车如何?不过对于一个月收入三四百块钱的小学教师来说,二三十万,是天文数字,所以,她也不会去多想那些天文数字。 许傲然的车一直不紧不慢的跟着这辆公交车,公交车快他也快,公交车慢他也慢,一直跟好几个路口了。 叶微叹了口气,觉得县城还是太小,真是到哪都能遇到。 叶微把整个医院楼上楼下都找了一遍,急诊那边也看了,没看到小免,急得她忍不住奔下来,见许傲然的车停在门口,人斜靠着车门。 叶微找得满头是汗,实在没有办法,她看着许傲然紧张的说:“小免不见了!” 许傲然浑身一颤,忙奔过来与叶微一道去找人,问:“她离开时与你是如何说的?” 叶微重复了一遍,许傲然想了想问:“所有地方都找了吗?” 叶微点头。 “太平间呢?” 叶微突然眼前一亮,是的,医院太平间是个诡异的地方,设在地下一层,她没下到负一层,找的都地面上的楼层。 叶微转身便向太平间奔去,许傲然跟在后面,他说:“你跑慢点,小心跌倒!” 看到过道里有太平间的指示标志,叶微顾不得多想,向那边奔过去,却被医护人员给拦住:“医院重地,闲人莫入!” “对不起,我们只是过去看一下!”许傲然在后面解释说。 “家属探视亡人得有医院出具的祭奠证明才可以!” 小免对于黑狐这种不仅吸食将死之人的精气神,现在竟连死人魂魄的精气神也食用的癖好真心嫌弃。 她坐在停尸床上,随意晃动着两腿,嫌弃的看着黑狐不断在尸体上津津有味的吸食,直犯恶心。 “谁跟你这种草食动物相提并论,我们可是吃肉的!”黑狐一边吸食一边无奈的说,“人死后也就两个时辰内还可吸食,过了时辰,魂魄便被无常抓走,尸体也开始腐败,想吸也吸不成了。” “唉,无常老哥,等一会,再让我吸一口!”黑狐哀求着。 第119章 万鬼诈尸一 “我都有些同情你了!”小免坐在停尸床上,一前一后晃荡着两条腿,啃着胡萝卜说。 “你还是同情同情你自己吧!好不容易修成人形,这么快便被个毛头小子耍了!要我说,这千年你还真是白活了!”黑狐吸饱了精气神,两爪一撑,坐到小免身边。 那毛绒绒的黑爪子,正在身上搜寻着吸饱血的虱子,捉到一只,便塞口里嘎嘣一声咬得脆响,再美美的嚼着咽下去。 “咋,嫌弃了?半年前你不还跟我一样!”黑狐瞟了小免一眼,又往口里扔一只。 “我自跟着红鸾姐姐,就不再捉虱子了!红鸾姐姐爱干净!”小免辩白说,“你这还得修炼多久才能化形?” “我又不是你们雌性,身娇肉贵好修行,实在不行,长得可爱,招人喜欢,收你们做灵宠。我们皮糙肉厚,长得又丑,谁要呢?再说,你当初是受了红鸾女神的恩,直接化身灵兔,我哪有这么好的机遇?”黑狐长叹一声,“慢慢熬吧!对了,你叶微姐姐真是红鸾转世?你别是傻啦吧唧认错人了吧?” “我虽在天上,心心念念的就是姐姐,一直盯着呢,怎会认错?”小免有些不满的说,“你在这世间逗留的时间长,教教我如何处事呗!姐姐总说我不懂事,妈妈也这么说我!傲然哥哥也是因为我不懂事才不要我的!他说与我一起,说不上话!” 小免说到许傲然的时候,明显有些气馁。 “还傲然哥哥?切,听得我虱子掉一地!他看上你本就因为你化人形这副好看皮囊而已,不想要你也不是因为与你说不上话,而是因为,发现你不是人类惧怕罢了!早就告诫过你,人类自私着呢!他没把你的事公之于众,已经算得上不错了,不然,把你卖到马戏团去!像你这样的,醉点酒就张扬着露出兔子耳朵,还不得卖个好价钱!” “还带这样的?”小免惊得胡萝卜差点掉地上,“那你说,我该怎么办?他肯定是知道了,叶微姐姐也知道。” “你叶微姐姐应该不会卖你,若她真是红鸾的话。红鸾一生,嫉恶如仇,惩恶扬善,伸张正义,就算下凡为人,不记得前世之事,本性是不会改的。许傲然就不一定了!” 太平间设在地下,本就阴暗寒冷,加上现在是冬月,不用开冻库都阴寒如冰,整个氛围更是阴森恐怖。 过道的灯晕着昏暗的光亮,照得四周朦朦胧胧的,还有几盏灯应该是接触不良,一明一暗的闪亮着。 这地方,晚上少有人来,所以,灯泡坏了也没人知道。 太平间这地方的阴气,还不是一个猫塘乱葬岗可比拟。猫塘乱葬岗怎么说也只是夭折的孩子们的阴魂,而这里,却是什么样的都有,关键,太平间里,这么多年,谁知道死过多少人? 叶微下来的时候,若不是知道许傲然在身边,她定不敢一个人向前探索,这整个负一层都是停尸间,每扇门中间还镶着一块玻璃,能从玻璃上向里看见一排排雪白的停尸床,即使上面没有人,似乎都能感受到有人躺过的影子。 门上面太平间三个字就能让人血液瞬时凝固,叶微后来想可能还是因为心理作用,心跳得要蹦出来体外一般,怎么努力也塞不进去似的; 再就是冻的,负一层是真的冷,刚下来,叶微就忍不住打着寒噤。 许傲然不知用什么办法弄来医院同意祭奠亡者的证明,这才得以带着叶微下到负一层,长长的走廊,寂静得空气似乎凝固住,他们的脚步声,在长长的走廊里响起绵延不绝的回声。 “啪”的一声,不知是哪扇门突然打开又关上,磕出很大的声响,叶微与许傲然止不住周身一震,皮肤上自动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叶微忙抓骨哨在手,骨哨因为抓的时间多,又紧贴着身体,比刚做时更温润了。 一间没有,再找另一间,还是没有。 叶微沁出了汗,只觉得身上有些湿黏。 虽然平时与青哥一起,可青哥在叶微面前,都是温和儒雅的形象,除了身体冰凉没有呼吸,其他与人无异。 到现在为止,叶微所见的异物,除了幼小遇青哥时没看清的那些东西,还有后来砸她的无头怪物,还没正经见过丑恶的鬼长啥模样。 它们示给叶微的,与生前没两样,甚至比生前的皮囊还要好看。 未知带来的恐惧更让叶微更是胆颤心惊,本就担心小免的安危,看得出来,她是有点本事,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她那点本事,遇到厉害的,只怕脱身都不容易,再说了,她的皮相,容易让人觊觎,更容易招惹异物侵袭。 叶微在心里后悔不该放小免一个人来找什么黑狐,黑狐倒底是什么东西,她没见过,只是听小免说起,而小免说的话,本就糊里糊涂,天上一句地下一句,她的话又有几分能信? “小免!”叶微终是暗哑的哭出了声,哭声在空寂而阴森的走廊里回荡缥缈着,都能听到绵延而断续的回声。 “是不是来找你的?”黑狐比小免耳朵更灵,它睁着一双漆黑的三角眼问,小免侧耳,自是听出来是叶微的哭声,心中一喜,猛的跳下停尸床。 “啊!”一声惊叫,吓得叶微猛然抱着头,身体瘫软下去,因为走廊所有房间门口,突然拥出无数身影,准确的说,是鬼魂,只见它们一个个如丧尸一般,歪嘴斜眼,口啖拖得老长,有的满脸血污,有的面色死灰,垂头丧气,正蠕蠕向叶微这边而来。 “救救我!我还不想死!”有人开了口,跟着便有人狠厉的叫着:“还我命来!” “我的孩子还没满周岁!我不能离开他!” “孙家还欠我二十块钱没还!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我还有一条胳膊一条腿留在公路上,压碎了,得给我补起来!” “我就是让那个妖精给害的,才喝了农药,你得给我报仇啊!” 。。。。。。 叶微的耳边,一阵聒噪,吵得她头疼如裂。 “叶微,你怎么了?”许傲然只看见叶微惊叫了一声,然后突然抱头蹲下,他忙问。 “走开!都走开!”叶微挥舞着双手,摇头惊叫着,许傲然被她突然疯狂的模样吓愣住。 第120章 万鬼诈尸二 可那些鬼魂看起来,并不想就这么走开,而是缓缓的向叶微而来,看起来,它们并不愿离开这美好的阳世,去阴间做一只孤魂恶鬼。 见第一次来了个体质相合之人,都期待能够借尸还魂,虽然,这种几率简直是不可能存在,但为了这万万万分之一,这些年被困在此处的鬼魂们,闻得叶微的气息,还是拖着残肢败体,骤然苏醒过来,齐齐蜂拥而来。 “不得了,万鬼诈尸,你别出去!”黑狐吓得拉住小免,小免听说万鬼诈尸,虽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听起来,很了不得的模样,她着急的说:“我姐姐还在外面呢!” “你姐姐是不是八字全阴?万鬼诈尸,只可能是遇上八字皆阴之人,又在阴地,你就算出去,也保护不了她,还得与她一起,被阴魂缠上,未来,想甩都甩不掉!”黑狐说的时候,满眼都是惊惧。 它使劲拉着小免不放,小免急得满头大汗,直接急出了雪白的兔子耳朵。 “叶微,你怎么了?”许傲然的手刚扶上叶微的胳膊,便被一阵极阴之气掀翻在地,只听啪嗒一声,许傲然在太平间冰冷的水泥地面上,甩了个头晕眼花,接着,似乎有嶙峋的手卡住他的脚踝,将他向后拖拽。 许傲然伸手想抓叶微,没抓住,直接拖着走,他向叶微大吼:“叶微!” “滚开!都给我滚开!”叶微的声音变得更惊惧,因为,此刻,她发现,青哥给她的骨哨上的鬼力,似乎被什么东西束缚着,根本震慑不了它们。 已经有森森白骨,甚至还有蛆虫蠕动之手,过来拉扯着她。 叶微耳边咆哮着乱七八糟的声音,越来越近,她头疼欲裂,似乎要裂开来,里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在脑海里拼命乱窜,肆意冲撞,意图撞开她的脑仁,将她撞个脑浆迸裂。 叶微的身子软软向地面滑下去,不断有鬼魂拥挤着来争抢她的身体。 撕扯着,咆哮着,兴奋着。。。 疼痛欲裂的头顶上,忽然搭上一只冰冷而温润的手掌,这只手掌的接触,叶微因疼痛不断颤抖的身体竟慢慢镇静下来,黑气不断向她体内输送,因黑气输入,疼痛逐渐缓解。 身子被另一只大手搂进怀里,贴着冰冷的怀抱,叶微只觉疼痛和燥热都逐渐得到消解,遂拼命往那具身体上贴着,似是想糅入他体内一般。 青衣身影一手搂着人,一手给她输入鬼力,平缓她的疼痛,一边冷冷看着拼命拥挤而来的鬼魂们,而鬼魂们也怔怔看着眼前人,似乎被定住一般,忘了前进和拥挤。 待叶微头疼得到缓解,紧皱的眉头舒展开,脸色逐渐正常,陈一青这才腾出手来对付眼前不断汹涌而来的鬼魂,只见一阵黑气腾空而起,灵蛇般在众鬼魂之间穿梭,很快,拖许傲然的鬼魂被打散,许傲然晕倒在地上。 接着数道黑气齐发,那些躲闪不及的鬼魂顿时散成灰飞,消失在空气中,而不断有鬼魂躲避的窜入太平间内,被黑气追着打散。 一时之间,整个太平间里,黑气缭绕,群鬼叫嚣,场面简直称得上鬼哭狼嚎。 陈一青将最后一道黑气打出,走廊里所有鬼魂终于烟消云散,只剩下昏黄的路灯明明暗暗闪烁着,照得每个角落隐隐绰绰。 耗尽最后一丝鬼力,陈一青忍不住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酱油色的液体,抱叶微的身体,颤抖着向前一歪,单膝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震响嗡鸣了好久仍然还有余音。 “感人啊!”一阵掌声从黑暗中啪啪响起,昏暗中步入一个悠闲的白衣身影,白布蒙面,眼神里带着戏谑之意。 “没想到彭潭府主竟是如此重情重义之人,在意一个女人更甚自身修为,看起来,明伦这些时间的努力算是让你白白浪费在一个女人身上了。你说,明伦若是见了,会不会难受得大哭一场?哈哈!”胡阳明笑得很是酣畅,陈一青耗尽鬼力,受了重伤,最高兴的,自然是他了。 “比不得庐江府主有闲情雅致,这万鬼诈尸,纯属偶然吗?若没有你高深修为在背后捣鬼,谁能做出来这样的法阵?看得出来,庐江府主这些年,修为没有。。。白费!”陈一青抱着昏迷过去的叶微,勉强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再次倒下,又吐了一口血。 “啧啧!你说说,只不过一些恶鬼凶煞而已,也值得你耗费鬼力将他们打散丢去三界轮回?只可惜,它们连声谢谢也来不及说呀!倒是你这受伤的可怜模样,要是陈向东和周桐花看到,该是何种心疼?”胡阳明摇摇头。 陈一青抬头冷冷的说:“你我之间的恩怨,不要牵扯到家人!” “家人?”胡阳明刚还笑意满满的眼神里,突然充满狠厉,“他们也配有家人?”胡阳明抬手,一阵汹涌的黑气向陈一青和叶微直袭过来。 这一袭,只怕刚为了破万鬼诈尸阵法而受重伤的陈一青及他抱在怀里的叶微得被他掀翻出去散成灰飞,只见一个粉红色身影倏然而至,一道耀眼的红光闪过,将黑气悉数化解。 “哟,看起来不错嘛!”胡阳明饶有兴致的看着挡在他们身前的小免,“本君就爱吃炭烤兔肉,只是这副皮囊,若烤糊了,怪可惜的!” 胡阳明一挥手,晕死在地的许傲然被他抓物件一样扣在手中,他一只手搭上许傲然的头顶,冷笑着说:“听说你的这位小男朋友不要你了,要不要,我先替你整治整治他?好给你出气?” 小免伸出雪白的手,声音都变了调:“把人还给我!” 接着,不等胡阳明说话,数道红光闪电般向胡阳明袭去,只见胡阳明带着许傲然身体向后急速退开,接着单手挽一道黑烟,与小免的红光胶着在一起,纠纠缠缠,看起来,有些游龙戏水之意。 “果真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呀!”胡阳明单手再次划啦几下,两道黑气一起拍出,竟然像绳索一般,将小免缠了个结实,小免挣扎几下,终是没挣脱掉,被胡阳明捆成粽子,倒在地上乱蹬。 胡阳明将许傲然也抛向小免,许傲然被陈一青运气接了一手,缓冲一下,这才没砸在坚硬的水泥地上而受伤。 “哈哈,没想到,一个法阵就灭了一群,好没意思!” 胡阳明掸掸身上的皱褶及莫须有的灰尘,似乎赢得太容易,很无趣,嫌弃的淡笑着说: “陈一青,这回,你还有没有能力逃脱了?” 第121章 给我废了她 “给我废了她!”一个女声冷然而至,带着无尽的森寒。 陈一青挥手,将捆成粽子的小免和昏迷的许傲然护到身后,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只听森寒的女声说:“青哥,你若不怕伤了根基,尽可以继续动用鬼力!” “陈心莲,你我之事,与他们无关!不要伤及无辜!”陈一青因刚又动了鬼力,忍不住又吐了口血。 “无关吗?若不是她,你怎会不与我成亲?”红衣女从黑暗中站出来,恼怒的问。 没想到陈一青冷淡的回答:“没有她,我也定不会与你成亲!这话,我与你说过多遍,再说,就没意思了!” “为何?我是哪里不好吗?”陈心莲双掌聚拢黑气,蓄势待发,似乎只要青哥说的让她不满意,她就会将面前之人全部打成碎末。 陈一青不再解释。 “你应该明白,我陈心莲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陈心莲将凝聚的黑气拍出,黑气汹涌着向陈一青他们而去。 却在半道上,被另一股黑气消解。 “胡阳明,你敢拦我?”陈心莲变了脸色,怒道,接着数道黑气向胡阳明拍了过去。 胡阳明挥手来挡,堪堪将她的黑气打散,口中骂道:“你疯了吗?见谁都打?” “我是疯了!都是被你们逼的!”陈心莲的掌心对准陈一青,疯狂之中又是一袭掌力拍过来。 却只见陈一青怀里一片红光闪烁,等闪烁结束之后,那道粲然的红光直面陈心莲的黑气而去,两相交汇在走廊之中,爆出耀目夺目的光芒,如闪电一般。 闪电过后,陈心莲鲜血喷涌,身子软软倒下,被身后的胡阳明接住。 “红鸾照影?”胡阳明颤声,话都有些说不清楚。 只见叶微额间还滋滋闪烁着火红的光芒,整个人依然昏迷不醒,陈一青忙用刚刚调息的鬼力,将她额间的红光封印住。 “她是红鸾?”胡阳明怔怔的问,“不可能吧?” “不是!”陈一青冷冷的说,“带她回去疗伤吧!”这话,是对胡阳明说的,因为谁都不清楚,被红鸾照影伤了后,会如何? 胡阳明凝气挥手向地上一拍,带着陈心莲消失在太平间的走廊里。 小免被捆成粽子丢在地上,只有两只脚还能动。 见所有鬼魂都消失,黑狐这才敢瑟缩着窜出来。 “黑狐,还不快来帮我解开绳索?”小免急迫的催它。 黑狐爪子抓挠了几下,绳索一点动静也没有,完全不在它的能力范围之内,只得拍醒许傲然。 许傲然半醒半昏迷之间,朦胧着看见眼前的场面,一只黑毛狐狸正站在自己面前,还有一个青衣男子怀抱着叶微,眼神向下,只见小免躺在地上尴尬的看着他。 可待他彻底醒来,却只看见叶微和小免都躺在地上,叶微的上半个身子悬空着。 “小免!”许傲然忙将小免抱起来,紧张的问,“你怎么动不了?” 又查看叶微,小免说:“别看了,快送我们去大竹园吧!” 他们受伤的受伤,被捆的被捆,恐怕只有明伦能救他们,小免只听说明伦住在大竹园。 许傲然听了,忙抱起小免送到车上,放好小免,准备回来抱叶微,却见叶微已经在车的另一边。 叶微已经清醒,见青哥伤得严重,还忍着伤将她抱了过来,她额间的红光闪烁着冲破青哥设的障,一股火红的灵气向青哥四肢百骸传送过去。 而灵气所经之处,小免的绳索也自动解了。 “姐姐,你好厉害!”小免刚欲说话的口,被许傲然伸手环过来,深深吻住,将她的话,直接咽了下去。 “呜呜!”小免被吻得吐不过气来,气得直接用脚踹许傲然。 而叶微的灵气,已经快速修复青哥的伤。 陈一青想起胡阳明说的“红鸾照影”,看来,小免的胡言乱语不差,怀中人,还真不是普通的凡人,很有可能就是明伦口中被贬下凡十世的红鸾女神。 可自己与红鸾,又有何渊源呢? 待身体恢复,青哥又用黑气,将叶微额间的红光隐了。 而发生的这一切,叶微似乎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体内灵气充沛,想来,以前小免和青哥都为自己输过不少灵气和鬼力,可能是他们的灵力被自己身体融合罢。 问青哥,青哥什么也不说,只是笑着,将人挽进怀里。 等许傲然将人送到大竹园,已是深夜,青哥带着叶微入了微园,小免也想跟进去,却怎么也找不到入口。 气得小免蹦起来叫道:“还真是个重色轻妹的姐姐姐夫!” 青哥不让小免进屋,小免只得回家,刚下车被许傲然拉着又塞入车里,替她系好安全带,车行至猫塘,小免这才想起来还有一堆纸钱没烧给猫塘的小鬼们,她将纸钱拿出来。 “停车!”小免没好气的命令着,许傲然只得将车停在猫塘边,发现以前那个温顺的小免早不见了,现在的这个,动不动就炸毛。 见小免拿出一堆纸钱,许傲然忙拿了手电筒和打火机下来。 小免将纸钱拿到乱葬岗,找了块平整的地面放好,还没开始点火,纸钱便有几张飘到空中。 暗夜中,还能听到嘻嘻的笑声。 “快放下!这样抢去没有用!”小免急忙说,纸钱随即落下来,许傲然点着火,淡蓝色的火舌一点一点的吞没纸钱,纸钱化成灰飞,飘在空中,嬉笑声更是响亮,大家抢得欢快。 “谢谢小免姐姐!小免姐姐记得以后常来玩啊!”有孩童们的声音说,小免笑得比他们还欢畅。 许傲然笑着说:“既然烧纸钱能让你这么开心,那我以后多烧点!”被小免眼一瞪,“别忘了,我们已经没关系了!” 许傲然顿时哑然,怔了一会,他说: “我错了!小免,我忘不了你!请你原谅我,好不好?以后,我若再动摇,你掐死我!”许傲然说的很诚恳。 小免笑笑:“行啊!你再看看我!” 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亮,许傲然看到一只炸毛的大兔子,正瞪着血红的眼睛,竖着两只长耳朵,恶狠狠的盯着他,那身形,比普通兔子要大好几倍,而且,身形还在不断增大,大到许傲然需要仰视才能看清它的面容。 许傲然紧靠着车门一动不敢动,却一眼不眨的看着小免化成原身。 一人一兔就这么默默对视着,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 乱葬岗上,飘着嘻嘻的笑声,都涌过来看热闹来了,却一个个吓得不敢近前。 良久,许傲然平复好心情,站起身,伸手将那只炸了毛的大兔子搂进怀里,大兔子瞬间化身成一只毛绒绒的小白兔,翕张着三瓣唇,眨巴着溜圆的眼睛,可爱至极。 许傲然想这样窝小白兔在怀里,开车带它回梅山自己家里。 刚发动车,小白兔突然从车窗窜出,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第122章 出事了? 晨曦初微,大竹园里竹影摇曳,照得室内光线朦朦胧胧,窗外听到不少放鞭炮的炸响声,此起彼伏。 窝在青哥怀里,叶微睡饱了,这才懒懒睁开眼,眼前跃入的是那张日思夜想的脸庞,想到一夜都这样窝在青哥怀里,叶微顿时幸福得羞红了脸。 “怎么大清早就有这么多放鞭炮的?”为了缓解羞怯,叶微不得不找话题。 “腊月二十三,家家开始接祖宗回家过年!”青哥温柔的看着人,见她羞红着脸,勾起唇角。 青哥话说的很轻,却让叶微心中漫过一阵酸楚,眼睛顿时有些潮潮的。 也是,祖宗都能接回家过年,可青哥这样夭折的孩子算不得祖宗,即使大过年的,也只能是飘零在外的孤魂野鬼,是没有机会回家过年的。 “又乱想了吧!”青哥吻吻她的眼眸,将人往怀里紧了紧,用被子遮严实,冬日的清晨,还真的冷。 “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叶微似乎是想起昨晚在太平间的事,心里还有阴影,脑海里似乎还泛着无数鬼魂向自己涌过来,耳朵里还能听到它们的咆哮和撕扯,“小免没事吧?” “那是胡阳明和陈心莲设的阵法,已经破了!早上乱葬岗传来信息,小免和许傲然昨晚给孩子们烧了不少纸钱呢!能有事?”青哥笑笑,叶微发现,他笑的时候,右眼角的那颗痣特别温柔。 “那还是胡阳明故意气你的呢!所以才拿钱让我们烧给孩子们!”叶微笑着说,“那祭祖的时候,活人烧的纸钱你们真能收到?能用?” “人们不是烧完纸钱后自己也说是为了哄鬼么?”青哥看叶微的笑意加深,“不过,孩子们还是喜欢的,至少,有人给他们烧纸钱,说明,还有人惦记着他们!” “明白了!我也在想,如果你们的钱阳间能用,我们烧的纸钱阴间能用,那你肯定早让你家人住上大房子了!”叶微说完这句话,却见青哥脸上的笑容收了。 “对不起!”知道说错了话,叶微钻进青哥怀里。 “其实,也并不是一点用处没有,不然,人们还怎么会求神告鬼保佑他们呢?”青哥淡声说。 叶微听说,露出脸来问:“可以怎么保佑他们?” “我爸这人,思想顽固,不易变通,其实,这些年,他的力气都使在种田上,又不舍得花钱买好种子,产量不高,粮食卖不出好价钱,他就不知换个能挣钱的法子,比如,种一些特产作物,像许傲然公司销售的那些产品,或是承包鱼塘,养鸡养猪,都比种田挣钱,可他的眼光,只看得见眼前的一亩三分地。”陈一青叹了口气。 “你这么说我明白了,他可以接许傲然公司销售的那些特产作物种,等作物成熟,他们公司负责销售,挣钱肯定来得快,这样,青杏也不用出去辛苦打工了!”可说完,她叹了口气,“只是我们现在与许傲然已经没有关系了!” “这些事,需要他们自己意识到,你去说,他们可能还觉得你是许傲然的业务员呢!再说,梅山也不仅仅许傲然这一家,想致富,就得多找门路。这一点,三界同理!你可以把这些话告诉青杏,让她跟他们多说说,让他们有这种思想意识,他们自然会自找门路。” “对了,胡阳明与我说,只要把猫塘乱葬岗的坟全部取出来,他有办法分离你与陈心莲!”叶微突然想起这事。 “全部取出来?亏他想得出来!”青哥冷笑一声,“以什么名义取?” “有问题?” “你可听村人说过,若有人挖了他家祖坟会如何?” “那还了得?不得杀人放火呀!” “那你如何取乱葬岗的坟?即使算不上他们家的祖坟,可世人都有一个相同的想法,就是让亡人入土为安,不再受到打扰。如果你再动他们的坟,跟挖他们家的祖坟,有何区别?不出事还好,若出了事,责任就全在你身上了!” “你可不要轻信胡阳明的谗言,做侵犯众怒之事。若要不信,你现在回去问问叶子要家,可不可以动一动他的坟?”见叶微沉默不语,青哥继续说。 叶微自是明白这个道理,陷于沉默之中。 “你歇会,早饭做好了,我去给你盛!”青哥亲亲叶微额头,将人塞入被窝,刚起身,却被叶微一把搂住了腰。 “不是说要与钟老师去梅山吗?还赖着不起来?”青哥宠溺的揉揉她头发,“记得带上小免一道,对了,我今天去审问清楚那几个灵魂,再过去找你!” 叶微这才叹了口气,不舍的放开手。 没想,刚放开手,整个人就被人环入怀里,紧紧揽住。 。。。。。。 一片竹叶飘然而入,青哥一手环着人,另一只手伸出接住,只见竹叶在青哥手中化成叶微看不懂的符号,陈一青看完,身体一下坐直了。 “出事了?”叶微跟着从他怀里坐起来。 “小事,小雨说话总是咋咋呼呼,微儿,我得离开一会,小免一会就到,你等她到了再走!爬山要换运动鞋,知道吗?。。。”陈一青将叶微拥进怀里,亲着人,不断叮嘱着。 “嗯!”叶微不断点头。 只听得外面有人在喊姐姐,一听就知是小免的声音,她喊:“姐姐,我进来了咯!” “小免来了,微儿,那我先走了!”陈一青亲亲叶微的唇角,帮叶微穿好衣服还不舍得放开手,牵着她的手缓步走到走廊上,小免已经撒着欢冲进了院子。 “哼!臭姐姐!臭姐夫!昨晚拒我于门外,重色轻妹!我告诉你们,以后,我就住你们家,不走了!” 陈一青笑着说:“好!那就拜托小免妹妹帮我照顾好你姐姐,姐夫有事先行一步!辛苦妹妹了!”说完,亲了一下叶微的额头,捏捏叶微的手,这才离开。 小免肉麻的用手遮眼:“敢情让我来,就是来看你们秀恩爱的吧!” 陈一青爽朗的笑声在竹林中回荡:“你姐姐的头发丝我都数清楚了,少一根,找你算账!” “怎么弄一身露水?”叶微看着湿漉漉的小免问。 第123章 这些钱给我妈妈用 “昨晚没回家,你又不收留我,我在外面窝了一晚上!”小免委屈的嘟着嘴。 “都怪许傲然,他不怕我原身,还想抱我,就不给他抱!他要带我回家,还不得被妈妈骂死,幸亏我腿脚灵活!跑得快!嘻嘻!”小免拿起青哥做好的早餐吃起来,吃一口皱着眉头说:“姐夫做的饭,真难吃!” “你跑了,那许傲然呢?”叶微问。 “我怎么知道?”一边嫌弃饭难吃,一边还不停的往口里塞,嚼得两腮鼓鼓的,小免吃饭细嚼慢咽,让叶微觉得虽然她口里嫌弃说难吃,看起来却很好吃的样子,也跟着吃起来。 还别说,青哥熬的粥还可以,反正熬熟了,但烙的鸡蛋饼真心难吃,鸡蛋都煎糊了。 不过相比第一次厨艺,这已经好很多了。 再说,天气这么冷,人家还起早做饭给自己吃,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今天还要去梅山吗?”小免问。 “你不想去?”叶微看了她一眼,故意问。 “姐姐,你故意的!”小免捕捉到叶微的眼神,立刻给她的小心思点出来,惊得叶微起身来摸她的头:“乖乖,这黑狐这么厉害,你只跟了它一天,就这么聪明了!” 小免听叶微夸黑狐,开心一笑:“姐姐别小瞧我,黑狐哪有我聪明,我只是在人间待的时间短,等我住上千儿八百年,自然跟明伦一样,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了!” 叶微笑得合不拢口:“千儿八百年,那我都成老妖怪了!” 两人吃过早饭,收拾一下,出得小竹屋,刚出院子,只见门口有个小孩探头探脑在张望,见了叶微她们,拔腿就跑,因腿有点瘸,跑得一瘸一拐。 “你回来!”小免招呼他,那孩子见她们看到自己,只得慢下脚步,有些惊惶的转过身,“小免姐姐!叶微姐姐!” “叶子要,是你?”叶微惊问。 只见叶子要似乎比在世时身量矮小,身体近乎透明,看得出来,形体还未修炼好,身上还湿哒哒的,皮肤泡得发白,不断滴着水,那腿还与在生时一样瘸。 “你可是有事?”叶微柔声问。 “有!”叶子要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昨晚抢了许多钱,”叶子要从衣服最里面的口袋拿出纸钱,放到叶微手上,这纸钱沾了水,有些晕染开,还带着他冰冷的体温,这是昨晚小免烧给他们的,他抢了五六张,每一张都是万元为单位,“想请姐姐带给我妈妈用!” 叶微忍不住湿了眼眶,不顾叶子要身上湿黏,将人搂进怀里,轻轻摩挲着他的头顶,轻轻而郑重的说:“好!” 叶子要估计是不适应被叶微这样搂着,挣扎出来,对着叶微和小免,深深鞠了一躬,转身消失。 待叶微回头,身后的微园也消失了,入眼的,只是满园笔直的竹子。 “小免,青哥的屋子不见了!”叶微失落的说。 “姐,走吧!”小免牵着叶微的手,将她带了出来。 两人走上陈桥机耕路,只见许傲然的车停在路边,与他车停在一起的,是邓军的农用车,两人正坐在邓军的车里抽烟。 看起来,两人在这里熬了整整一夜。 车玻璃上,满是寒霜。 见小免不肯搭理许傲然,叶微只得陪着她向前河坝上而去,车玻璃上布满寒霜,遮得车里人根本看不清外面,只要不出声,两人便可以悄悄走掉。 可还没走几步,只听一个女声喊:“叶微!” 叶微微微一怔,停下脚步,不用回头她也听出来,这是青杏的声音,青杏知道邓军在外面待了一夜,因家人不同意两人之事,不敢去她家,这不,早起给他送早餐来了。 正好看到叶微与小免。 这一声叫的,车上的人也下来了! 许傲然和邓军苍白着脸色,眼睛带着红丝,看起来,应该是一夜未睡的模样,见到叶微和小免,许傲然苍白脸上露出笑意来,似乎满身的疲倦一扫而空。 “这是想溜?叶老师,我们什么时候混到见了面都不打招呼的地步了?你就是这样教育你学生礼貌的?”许傲然看着小免,又看看叶微,小免咬着下唇不出声,叶微只得尴尬解释:“那个,我们是真有急事,所以。。。” “上车吧!”许傲然打开车门,看着她们俩。 叶微看看小免,小免低着头,她也不好做主。 见两人不说话也不动,许傲然说:“不是说有急事吗?现在不急了?上车,我送你们去!” 青杏已经将早餐分给邓军和许傲然,许傲然拿了一只煮鸡蛋,青杏将熟鸡蛋分给叶微和小免,叶微说吃过了,小免接过一只熟鸡蛋。 许傲然的眼神一直聚焦在小免身上,这人,昨晚化成一只炸毛的兔子,后来却吓得跳窗跑了,现在又呈现一副柔顺乖巧的小姑娘模样。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眼神里传达出来的信息是“任你是只什么样的小兔子,都逃不出我手掌心!”的坚定。 见她还是忍不住拿了青杏的鸡蛋,唇角的笑意加深,那意思似乎在说:还是个贪吃的小可爱! “不是说要跟钟老师去梅山探野人寨吗?”许傲然突然说,“上来吧!今天周日,我休息一天,跟你们一起过去!” “你。。。怎么知道的?”叶微话问出口才知问的蠢,想那叶新成就在县城,他们肯定会见到。 “偶然遇到叶新成,约喝茶没约成,他说周日有事!”许傲然上前,从叶微手中接过小免的手,将人拉向怀里,环着她上车,小免被他塞进副驾,又替她系好安全带。 起身的时候,他的唇滑过小免的脸颊,生了一夜气的小免竟然对他毫无招架之力,一副任人宰割的乖巧模样。 叶微只得摇头,跟着坐到后座上。 青杏也上了邓军的车,邓军带她一起去拉货。 许傲然上车之前,向身后的那辆车挥挥手,表示告别。 “你们俩昨晚没回家,我过去的时候,爸妈急得不得了,听我说你们有事没回来,我过来替你们说一声,这才放下心来!” 许傲然说话时,带着浓浓的笑意。 “你昨晚去我家了?他们没骂你?”叶微诧异的问。 “爸妈可不是。。。”他看了小免一眼,见人还默默坐着,接着说,“那么没素质的人!” “你这爸妈喊的倒亲切!”叶微笑着说,她都可以想像,许傲然去她家被骂得狗血淋头的情形。 这人,就是属鸭子的,全身上下,嘴最硬。 “我昨晚把我的情况都跟爸妈说清楚了,也求得他们原谅了!小免。。。”他握住小免的手,小免抽了几下没抽开。 第124章 野人寨一 有许傲然开车,很快到了县城,他们去梅园小区接上钟老师和叶新成,五人正好一辆车坐满,直奔梅山。 想跟去的钟灿见车坐不下,不得不遗憾的看着他们的车开远,钟师母说:“大人做事,孩子跟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写寒假作业去!” 钟灿嘟囔一句:“妈,我都快成写作业的机器了!学校放假还给发寒假作业,这本身就是剥夺我们休假的权利!” 被钟师母眼一瞪,吓得忙钻房间里去了。 县城离梅山,有十几公里的路程。 后排叶新成坐在中间位置,他打开背包,里面除了装满吃的喝的,还有梅山的地形图。 打开地图,根据提前画好的点,他与钟老师叶微讨论首先去哪个点比较合理,叶微看他摊在膝盖上的地图,上面用红笔勾勒了好几个点,还画了连线,应该是如何从一个点去到另一个点的路线,准备工作做的还真是详尽。 钟老师说:“我们不要忽略一点,那就是当时野人的身高很高,力气很大,还有他们攀爬的速度,综合这些因素,他们居住的洞穴应该不可能在低处!低处太危险。” 叶新成说:“当时县里集中兵力围剿过几次,甚至围了山,用了火攻,都没能围剿成功,说明此地必有天然屏障的掩护!” 这样一来,有几个点被直接放弃。 看着手中的地图上只剩下最后五个点,叶新成认真对叶微说:“这剩下的五个点都得上去看看,冬天山上树叶是落了,但阴寒地带会上冻打滑,等会爬山的时候,可千万要注意安全!” 叶微点头,她跟小免都换上了运动鞋,这鞋,是青哥为她们准备的,还给她们准备了背包,里面有吃有喝的。 叶微想到青哥的贴心,心头暖暖的,都没想过为何青哥现在可以有人世间用的东西? 看这一红一蓝两双鞋子,都是叶微喜欢的样式。 梅山在历史上曾叫万山,所谓万山头上发脉,也就是说,从山脚下起,连绵起伏着诸多山脉,是主峰降仙峰的次山脉,看起来,它们的存在,似乎就是为了衬托主峰的高高耸立。 而主峰与次主峰之间,有道有名的“一线天”,叶微以前爬过梅山,觉得最威武的就是这一线天,果真,人站在夹缝里,渺小极了,而抬目,真的只能看到线宽的天空。 不过,虽然叫一线天,但宽度差不多是两人并排而立的宽度,因为高耸,所以显得更狭窄,如果侧立,能容下三到四个人的模样。 过了一线天,便是“神秘谷”,之所以称之为神秘谷,也就是说,人们所经的只不过是谷中的一条道而已,其他地方,并没开发,因未知而神秘。 地图上,神秘谷也是标了红点的。 车从县城开往梅山,过了一段县道公路之后,便开始进山,开始环山而行,盘山而上。山路崎岖,宽度仅够两辆车相擦而过,而在拐弯处,被突出来的山体挡着,根本看不到前方的路,而转弯处也没有安可视镜。 许傲然一直抓着小免不放的手,此刻,为了安全起见,不得不放开,两手握紧方向盘,放慢车速,认真看着前方的路,环着山路而入。 虽是冬季,自有冬季的风景,沟壑山林,松柏毛竹,流泉溪水,掩映的人家,成片的茶林,或明或暗的光线,一路风景如画,车环山而行,越进越深,果真有“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感。 “叶老师,你在想什么?”叶新成很关注叶微的动静,见她发着呆,笑着问。 叶微被他这一问,才醒过神来,刚才在想什么?想的东西有点多,梳理一下,她有一种感觉,也就是平日里他们所说的第六感,觉得野人寨很有可能就在神秘谷。 野人之所以能称之为人,那说明他们有很高的智商,能意识到安全与危险,又因为野,所以攀爬等运动能力很强,那么,在选择住址时,肯定会选择最安全的地带,如果一线天算门户,那应该算得上是梅山上最好防守的门户,当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地利。 叶微淡淡一笑:“不好意思,走神了!” “是不是想到什么了?”叶新成见她不好意思,替她圆场。 叶微看看窗外,松和竹还是依然青葱碧绿,只是落叶灌木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肆意的寒风中招摇着:“我突然想,如果让我在梅山选地居住,我可能会选什么地方?” “你会选哪?”叶新成紧跟着又问。 “神秘谷!”叶微笑笑,“我就冲这名字去的!” 钟老师说:“神秘谷深不见底,曾经有探险队下去勘探过,说里面只有大峡谷,与现在的流泉同一脉。” 流泉就是梅山上的主溪流,因一直流动着,冬季也不结冰,所以称之为流泉。 叶微叹了口气:“听起来,似乎没办法住人!” “那到不是!”钟老师声音平和,就如他的人一样儒雅,“如果悬崖上有石洞,再凿上台阶上下,不是不能住,而是很好住,特别安全!” “一线天是他们的天然门户,峡谷是他们的天然天遣!”叶新成补充说。 “听起来,像这回事!”钟老师说,“神秘谷我去过多次,只是没发现过台阶,连凿石头的痕迹也没有。” “或许,他们还没有想到凿台阶上下,只是借藤蔓之类攀爬呢?”许傲然接了一句。 “这么猜测也不错!”钟老师说,“可能千百年前,那里本是有土的,生长着无数藤蔓,而藤蔓也掩蔽他们的居所洞口。” “听起来,我们得下到谷里看看才行!”许傲然说。 “这得专业的人去做!”钟老师即刻否定,“太危险了!” 小免听不懂他们聊的,车又颠簸不停,绕来绕去,晃得她昏昏欲睡,头在椅靠上晃来晃去。 她回头朦胧的看着叶微,一脸娇媚的说:“姐姐抱!” 叶微宠溺的叹了口气。 许傲然只得停车,让钟老师坐前面,小免直接从车上爬到叶微身边,叶新成笑着让到边上,只见小免将头埋进叶微怀里,叶微将人搂住,小免便香甜的睡着了。 钟老师叹道:“若世上之人,都如你妹妹这般无忧无虑,生活该是多么美好!叶老师,我年过半百了,还没你妹妹通透!” “所以说,你这位妹妹,真是奇人也!” “她这份无知无畏,无求无欲的单纯,太难得,你得好好保护!” 钟老师的感慨还没发完,只听吱呀一声,跟着一阵狗的凄惨叫声,车被猛然逼停,车后座上的人,猛然向前倾,头差点撞到车前椅靠上。 第125章 野人寨二 许傲然正准备打开车窗吼一声会不会骑车?只见刚从上面骑来的摩托车因车速太快,又要让车,这时,路边突然窜出一只黄毛土狗,刹车不住,将狗撞飞的同时,晃了几晃,车身一歪,直接从悬崖那边翻了下去,半会没听到个响声。 狗叫了几声,竟是爬起来跑了。 车行到此处,只不过刚进了三分之二的梅山罢了,还没到主峰脚下,一般说爬梅山,爬的就是主峰降仙峰。 相传,武王伐纣时,天上的神仙都是从这里降落到人间,来助武王,现在山顶上还有座桥叫做渡仙桥。 据说渡仙桥能试人心,安全过去的就是善心之人,而恶人是通不过渡仙桥的,所以,来爬山的,都会过一过渡仙桥,以证自己的清白与良善。 叶微也走过,发现那只不过是两块石块中间横生了一块长石板而已,只要平衡感不错,小心翼翼过,都能过得去的。 钟老师怔怔的问,声音都有些颤抖:“是不是摔下去了?”话音未落,三个男人便从同时打开车门,车门都来不及关,赶紧奔到悬崖那边查看。 叶微的余光是看见摩托车因车速极快,晃了两晃,停立不住,滑下去了,紧张得周身血液瞬时凝固,她赶紧打开车门,可怀里抱着睡熟的小免,一时起不来身。 “在那!我看见了,还好有毛竹挡一下,挂着在,人还在车上!”叶新成的声音里不知是紧张还是欣喜,后面的话音都有些沙哑了。 “快救人!”钟老师急促的说,他试着想下去,被许傲然拦住:“下面是峡谷,不能直接下!” 许傲然朝车里的叶微吼:“快打电话报警!” 接着,他忙打开后备箱,拿里一捆绳索,想了想,合成双层,将一头系在腰上,一头系在路边五六棵长在一起的毛竹上,这里没有大树,只有一些杂乱的小树,容易断裂,许傲然掂掂绳子的松紧度。 “我俩拉绳子!”钟老师和叶新成将绳子一端扯住,在手上绞了好几圈,许傲然用脚试试下滑,这悬崖表面有一层浮土,浮土上长着植被,还没踩实,便踏下一大块浮土纷扬而下。 叶微忙将小免推醒,让她坐好,从前面拿起许傲然的电话,紧张得拿电话的手都在颤抖,哆嗦着按下报警电话。 报完警,只觉得心下一片忙慌,她努力镇静自己,又打了个急救电话,才晕乎乎的下车查看,这时,能听到下面有人开始呻吟。 人还活着! 只不过人挂在摩托车上,一只腿被挂着的摩托车压着,这才没掉下去,时间久了,只怕人支撑不住,还是会掉下去,这要掉下去,恐怕只能去找寻尸骨了。 许傲然来不及多想,拽着杂树荆棘便下去,顾不得手掌被荆棘扎得鲜血直流,悬崖太陡,脚根本踩不踏实,而那些长在悬崖浮土上的植被,一拽便扯下一大把来。 叶新成和钟老师拉着绳子,一点一点的往下放,显见的,两人手上很快便磨破见了血。 好在摩托车被两根毛竹挡住,卡在中间,只见车轮还在飞速旋转,那人,明显是个男人,正倒吊在悬崖上,一条腿被卡在毛竹上的摩托车压着,因正压在摩托车与毛竹之间,这才得以没摔下深渊。 见叶微下车向悬崖边奔,许傲然还下去了,小免这才迷蒙着两眼跟下车查看,一见许傲然下到悬崖下,却因踩不踏实脚,整个人被绳子系着吊在半空中,被寒冷的山风一吹,在空中晃晃悠悠,看起来危险极了。 而上面这两人拉着绳子,已经瘫坐在满是碎石子的地上,不说衣服磨破,手掌鲜血直流,可也不敢放松绳子的惨象,这才真正清醒过来。 “傲然哥哥!”小免惊悸的喊了一声。 许傲然这会已经抓不住可以抓住的东西,悬崖中山风更是猛烈,他抓不住东西,只被一根绳子吊着,很有可能被山风吹得撞到悬崖上,尖键完全靠系在腰上的绳子吊着,绳子还越拉越紧,他的腰仿佛要被勒断一般。 而卡摩托车的两根毛竹,离他还有好几米距离,拉他的两人没有经验,绳索套在手上,紧张得不敢放松,只怕一松,拉不住,人就直接随着绳子一起滑下去。 所以,许傲然现在根本没有办法回应小免,得不到回应的小免没得到回应,这才紧张起来,大叫一声:“傲然哥哥!” 竟是不管不顾的飞身而下,钟老师和叶新成两只手都紧扣着绳索,只得哇哇叫着:“不能下啊!不能下啊!” 然而,只见白影一闪,人已经跳下去,而在跳下去的那刻,她化成了原身,一只比正常兔子大两倍的雪白兔子,前爪拎起悬吊着的许傲然,用力将人抛上去。 这一抛,正好砸在坐在地上死抓着绳索这放的钟老师和叶新成身上,许傲然一百多斤的身体将二人砸得闷哼一声,三人堆在一起。 许傲然来不及多想,滚爬着对悬涯撕心裂肺着大吼:“小免!” 叶微的心更是提到嗓子眼,这一刻,她不得不眼睁睁看着小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化成原身下去救人。 那人的腿被压得拔不出来,硬拔的话,腿必须得断,而摩托车直冲而下,被两棵粗壮的毛竹卡得死死的,她试着用力推,纹丝不动,只得一脚勾住毛竹,一手拽着那人的衣领,倒挂着抓着人,防止那人摔下深渊。 而身体,又化成了人形。 “姐姐,我拉不动!”小免喊道,“能断他腿吗?” “小免,你脚得勾住啊!”看着小免倒挂着,只靠一只脚勾着毛竹,叶微心跳得像要蹦出体外一般,她想下去,可又不敢下,怕下去帮不上小免,还得让小免救她。 许傲然趴在涯边,一边喊小免一边眼泪啪啪滴落,他怕哭出声来影响到小免,只是张着口,任眼泪肆流,刚在他最危险的时刻,小免飞身下去救他的这一幕,让他的心狂跳不止,那样的感受,用语言无法描述,像海浪一波一波涌过来,一波比一波情绪高涨而激动,这种激动和担心,漫过全身。 而另外两个人,还沉浸在刚才的魔幻里不能自拔,他们刚看到了什么?一个白影下去,然后变成一只雪白的兔子? 人变成兔子,真的不是眼花么? 没有人回答小免能断他腿的问话,不过,小免也没有真断他的腿,这人,看起来还很年轻,不过三十来岁的模样,肯定还没活够呢! 叶微顾不得许多,撕开衣领,拽出骨哨吹响。 第126章 野人寨三 小免一手抓着那人的衣领,不让他掉下去,另一只手给他顺了顺气,还好,人活着,只不过因为倒吊着,气血下冲,又加上剧烈的撞击,人昏迷了,只是那条腿,小免想也没想,正准备断腿救人。 小免的身体忽然漂浮起来,身下似被一股大力托着,而那个人,也被冰冷的大力托着,那股力量,托着小免,先将人送了上来。 许傲然欣喜的看着小免被送上来,想也没想她倒底是被什么送上来的,伸手接过人,揽入怀里,激动得泪流满面。 陈一青试了试,那摩托车确实因为下冲之力,卡得太紧,如果直接拍碎,只怕摩托车也就纷扬成废铁了。 “微儿,把绳子扔一端下来!”陈一青对叶微说,叶微忙去解许傲然腰上的绳子,陈一青见她去解绳子,说:“扔另一头下来!” 哦! 叶微想也没多想,便跟钟老师和叶新成两人说扔绳子的事,这两人一头雾水,似乎如没有意识的机器,叶微怎么说怎么好。 两人去解系在竹子上的绳子,叶微见等会还得系,便说:“还是解他身上的吧!”两人便将许傲然身上的绳子解下,递给叶微。 叶微将绳子一端抛给青哥,担心的说:“注意安全啊!” 陈一青用绳子将摩托车系住,吩咐上面的人向上拉绳子,他一边托着人,一股黑气向粗壮的毛竹飘然而去,只听得毛竹一阵咔咔声,竟从根部向外断裂开,带着高大茂密的竹枝,向侧面轰然倒下。 等两根毛竹都倒下去,摩托车被绳子悬在空中,钟老师跟叶新成感受到手中的重量,忙拉绳子,拉不动,喊:“拉住了,快来帮忙!” 上面的五个人都拽着绳子,齐心合力,总算将摩托车拖了上去,而那个男人,被陈一青提溜着胳膊,稳稳送上去。 “青哥,你没事吧?”叶微奔到陈一青身边,担心的问。 “我没事,这人。。。”陈一青淡淡看了地上的人一眼,“腿骨折了,其他没事!” 等警察和救护车赶到,那人竟是醒了,那人的腿,医护人员帮他查看,只见血肉模糊,那个年长的医生说:“多亏你们抢救及时,否则,只怕再压吊一会,这条腿会连皮带肉被撕裂断。” 等救护车将人接上,呼啸着离开,钟老师和叶新成疲惫的上车拿水喝,许傲然见人上了车,带着小免也上车。 叶微看着站在身边的青哥,在想要怎么带他上车之时,只见青哥挂在腰间的锁魂环跳动起来,那方向,竟是向着悬崖之下。 “青哥,这是?”叶微不解的问。 陈一青摸摸叶微的头发,笑着说:“你还真是帮我大忙了,这一捡,还真让我找到刘元的元神,只可惜,他死后,魂魄被打散,受了重伤,这些年之所以找不到他,是因为魂魄受损,没能好好相聚,就算找到原身,得已妥善安葬,也还得请明伦费些时间为他修复魂魄才行,只是不知他现在为何跳动?” 见叶微不上车,叶新成从车里下来提醒她上车,经历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他现在连追问的勇气都没有。 可见叶微只对着悬崖那边的空气说话,叶新成惊得忙过去拉她,还没抓住她的手,便被一阵冷寒之气将他的手拍开,那力度,差点没将他手骨拍碎。 听得叶新成哎哟一声,叶微这才反应过来,忙查看叶新成的手,只见那手被拍得青红紫绿,她担头看了青哥一眼,用只有青哥能听到的话与他说:“普通朋友而已,也值得你下手这么重?” 陈一青发现自己的确反应过大,解释说:“应急反应,哎,你离他远点!”遂轻轻挥手,叶新成的手疼痛顿消,连手掌上的伤都好了。 叶微对他说:“你先进去,我一会就来,外面冷!” 叶新成心下虽然满是狐疑,但还是听话的上了车。 陈一青正待说话,只见锁魂环跳得越来越欢,陈一青问:“刘将军,难道这下面,就是封印你原身之所?” 只见锁魂环蹦跳着,不知是点头还是摇头,看他那急迫的样子,这下面,肯定与他有渊源。 陈一青将锁魂环解下,只见锁魂环在他手心跳了几跳,竟跳向空中,像陀螺般飞速旋转。 碧空之中,漾出如橙似彤的烟霞,慢慢的,流金赤紫交错铺陈,顷刻间,像是许多金针银线,在山林间穿梭,似要为山林织一件五彩斑斓的锦衣,笼罩得盘山公路好似随着水波起伏晃动,山林的寂静顿时被渲染得金碧辉煌。 车里的人惊呆了,纷纷出来查看,与其他人的目瞪口呆不同,小免已经激动的蹦跳起来。 “好漂亮啊!”小免兴奋的喊道,“好漂亮啊!姐姐!这是厉害的人物要出世了吧!” “这是什么情况?”钟老师将眼镜拿下来擦了又擦,这才重新戴上,见叶微站在悬涯边,叶新成站在她身边,似是怕她掉下去,他忙喊:“叶老师,新成,你们往后退一点!危险!” 叶新成不敢触碰叶微,只是提醒她往后退一点,叶微退是退了,却满眼都在飘在空中的锁魂环上,只见那只金属圆环上下翻飞,旋转了好一会,似乎向有向悬涯下落去的趋势。 “它要下去!”叶微惊道。 “无碍,它应该是感应到原身的召唤。”只见青哥轻轻挥手,锁魂环发出一阵咔咔齿轮摩擦的声响,自动打开,在打开的瞬间,爆出刺目的光芒,光芒过后,只听得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说:“感谢青主相救!还请相助刘某!找回原身,凝神固魄!” “这是谁在说话?”钟老师惊诧至极。 叶新成猜测道:“这不会是刘元在说话吧?” 叶微点头:“猜的不错,的确是刘元将军!”叶微向空中问道:“敢问刘元将军,如何才能请出您的原身?” 那个看不见的人似是在辨认是谁在与他说话,沉吟好一会,低沉浑厚的声音道:“此山名梅,降仙立峰。神秘通隧,一线飞瀑。摩崖石刻,流泉相通。石牛跬步,何处迟归?” 第127章 野人寨四 许傲然问:“他这说的是什么意思?” 钟老师认真听着,摩挲着下巴,陷入沉思之中。 叶新成说:“石牛跬步,何处迟归?听起来,此处应是入口。” “石牛跬步是什么?”小免问。 “荀子在《劝学》里曾说‘ 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圣心备焉。故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叶新成朗朗道,听得小免眉头都皱起来。 钟老师解释说:“‘水流碧兮如玉,山交翠兮若围。临石崖以兀坐,卧云榻而迟归。’明人张应治这首咏石牛古洞的诗,听起来,这个石牛跬步,何处迟归?应该指的是石牛古洞。” “石牛古洞的精华是摩崖石刻,上面雕刻着两百余首古今诗人的吟咏诗作,不过我去看过,没见过洞! 只有一股清泉沿石壁潺潺而下,清冽明亮,泠泠有声,常年不枯。 河谷分三段,上段名潺潺溪,下段为山谷流泉,中段名石牛溪,傍青牛石而过。” 见大家都认真在听,钟老师侃侃而谈:“ 据《县志》载:如牛大石有两处,一在上游,巨石如牛伏溪底,借流水为浴,仅留腹背在外,水经其腹侧,人行其肋上,有两只天然牛蹄印嵌于近脊背处。一处在下游数十米,大石酷似牛的全身,头、背、腹、腿,线条分明,单个地跪卧溪畔,状如饱饮清洌泉水之后,昂首醉赏松竹交翠美景,谛听古刹钟鼓之声。” 叶新成打开地图,原来被他们舍弃的最低点,就是石牛古洞,地图上最高点就是神秘谷,他突然发现,留下的五个点,再加上石牛古洞及摩崖石刻,连起来,图案有些熟悉。 他在脑海中将这些点连起来,竟然忍不住颤抖起来:“老师!您看!”叶新成颤声与钟老师说,“这七个点连起来,您看像什么?” 钟老师看了一眼,眼睛在镜片后闪亮一下:“北斗星!” 叶新成忙点头:“对,就是北斗星的形状,看起来,当年刘元将军之所以能顺利封印野人,除了酒诱,还有高人动用了神秘法术,这才得以完全封印所有野人,而刘元的原身,很有可能被分解成七块,用以镇压野人所有洞穴!” 钟老师长叹一声,感慨道:“这位让人尊敬的将军县令,果真是为民捐躯的大英雄呀!” 叶微问:“这么说起来,我们应该从石牛古洞着手找寻,然后连上这七个点,才能发现端倪,可老师刚才说石牛古洞并没有洞?” 钟老师点头:“的确没发现洞,只能说明,这个洞口,或许还被封印着。我们肉眼凡胎,看不到罢了!” 许傲然说:“这么说也有道理,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下山去石牛古洞?” 石牛古洞是在山脚下的一座依山而建的寺庙左侧,是峡谷中一条蜿蜒而下的溪流,不知溪流高处源头从何而入,都是从溪流下游得以进去。 而这座寺庙,与进山公路相隔甚远,在进山公路前面,也就是得回头退回到县道直行过去到寺庙,从寺庙左侧进入石牛古洞。 大家面面相觑,开始觉得野人住得高的论断被推翻,都有些气馁,不确定下去是不是能找得到洞口。 正在犹豫间,只见那只锁魂环飘飘忽忽的向山下而去,许傲然忙调转车头,跟在锁魂环后面,追着锁魂环而行。 有了锁魂环的指引,大家心里暗暗舒了口气。 只听小免小声嘟囔:“是怎样恶毒的法术,需要将人分成数块?甚至连魂魄都被割裂?” 这个话题一提及,大家不由得深吸了口气,虽然这个话题太过玄学,难辨真伪,但真的为刘元能为民如此付出而心生敬佩之意。 至少他敢! 一行人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随着许傲然的车来到寺庙门前。 今日所遇所发生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似乎看了一场玄幻惊悚电影大片,各人身上的伤口,不知觉间自动得到修复,看着光洁无虞的双手,都有些怀疑是否发生过什么事情了。 特别是钟老师和叶新成,揣着满肚子的疑问,却不敢问也不好问。 折腾了这么久,已到正午,是一天中太阳最暖和的时候,寺庙门口来往烧香之人还真不少,烟香袅袅,远远就能闻到浓郁的檀香味,能听到一声声清脆悠远的钟鸣声。 进石牛古洞游玩的人倒不多,大多是快过年了来烧香拜神的。 一行人下得车来,见日当正午,那个锁魂环已经不知所踪。 这群人里,除了小免,石牛古洞对于其他人,来过不止一次,应该说很熟悉,只是这次意义不同。 石牛古洞不大,绕一圈不过半小时时间。大家决定进石牛古洞先行查探一翻,如果实在找不到,先回去商议个新方案再来。 入内,环境十分幽静雅致,只见一股清泉沿石壁底潺潺而下,清冽明亮,泠泠有声,两岸亭台楼阁矗立,诗文石刻遍布。 此刻,百草枯萎,倒显得苍松翠竹更碧,傲雪梅花更艳。 钟老师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叶新成和许傲然,小免与叶微走在最后,叶微后面那个青衣身影,身形高挑挺拔,容颜绝好,缓慢相跟在叶微身后,颇为悠闲恬淡,只是肤色,比正常人要苍白一些,与前面五人一起,独他一个在阳光下没有影子。 锁魂环已经回到青哥手上, 奇怪的是,进了洞之后,锁魂环反倒安静了,陈一青将它拿起来,对着各方位比划,纹丝不动。 “我们是不是来错了地方?”叶微问。 “一路都是跟随它的指引,如果不是此地,它又为何要引我们过来?”陈一青声音温和,只听陈一青对着锁魂环说,“刘将军,现已进来,没发现洞口,烦请指引!” 锁魂环依旧毫无动静。 小免说:“他是不是吓得不敢出来了?” 叶微与青哥对话,除了小免,其他人听不见,可小免这话一出,前面的人都回头看她,不知她此话何意。 是谁吓得不敢出来? 第128章 野人寨五 “谁不敢出来?”许傲然问小免,小免指指叶微身后:“他!” 大家都看向叶微。 叶微被大家盯得脸骤然一红,尴尬的笑笑,不知该如何解释青哥的事情,说了也没人会信,只得摆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小免在说什么。 小免因为说话经常天上一句,地下一句,所以,听多了,对于她说的话大家都已经习以为常,并不重视。 叶微只得将锅往小免身上推,只有许傲然正好奇的看着叶微身后,待叶微再次抬头,却见几人的眼神已飘忽向天空,她抬头,惊诧的看到,锁魂环开始飘在空中,映着正午的阳光,闪烁着耀目的光芒,却一动不动。 “看来,我们来的地方是对的!”钟老师说。 他与叶新成一起打开地图,查看地图上的地形,只见此处从整座山来看,是山的最低洼处,而这个点,在七星之中勺柄的尾点上。 几人继续沿着溪水向里而行,来到印有石牛脚印的那块大石旁边,只见石牛脚印里落入不少沙土和落叶,与水一起,发酵成了一团泥糊糊,看起来,有一段时间没有清理了。 水深可以直接冲刷干净,现在这个季节水量减少,流水只到石头的一半,冲刷不到上方来。 叶新成捡了根枯枝,将脚印里的泥糊糊一点一点清理出来,这样的事,小时候,农村的孩子没少干。 脏并快乐着!最后自己也变成泥猴子,被家人拿着竹梢子跟后面追打,叫嚣声响亮的回荡在村子上空,最后,打没打到,等孩子们长大也记不清,而大人们老了,也记不清。 待得长大的孩子们与老人一起回忆,老人们唯一记得的是,这个孩子小时候很淘气,满村蹦的都是他。 叶微几人找块干净石头,席地而坐。 溪流中间有不少突出水面的石头,被清洗得很干净,叶微与青哥坐在石牛脚印水流上方的大石块上,饶有兴致的看着叶新成清理脚印里的泥糊糊。 小免蹭到叶微边上说:”姐,我饿了!“ 叶微包没带下车,许傲然背了包,经历分手事件之后,小免不再主动找许傲然,也不肯与他坐一处,不仅不与他坐一起,看起来,她还特意躲避着他。 两人生疏许多,再也没有以前的亲昵与黏糊,可许傲然遇危险的时候,他们可都是听到小免撕心裂肺的呼喊,许傲然更是激动得泪流满面,不过现在看起来,这可能只是应急反应,分手创伤依然存在,还需要治疗时间。 听得小免说饿,许傲然忙拿出背包递给叶微。 叶微接过包,打开拉链,里面都是好吃的,水果也是洗干净的,关键,全是小免爱吃的,还有水,小免这下顾不得理睬不理睬,拿了根胡萝卜就咬。 叶微将打开的包递到钟老师面前,让他先选,钟老师说了声谢谢,拿了块面包,叶微见叶新成还在忙活,便将包递到身边让青哥选,青哥笑着摇摇头。 叶微撕开一块面包,递给青哥,虽然鬼不吃东西也不会饿死,可有得吃总是好的,不然,祭祖时,为何要为祖先们奉上猪头鸡鲤鱼等祭祖礼呢! 叶微记得,大年三十在叶家祖堂里祭祖的猪头都要煮熟才行,还得拿上刀筷子等,方便祖先们吃的时候切和夹。 青哥没有接面包,而是将叶微的手握在手心,就着她手,咬了一口,柔软的唇,滑过叶微的手指。 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亲昵,叶微不自觉红了脸,心突突直跳,好在小免只顾低头啃自己的胡萝卜,其他人看不见他。 叶微自己就着青哥咬的地方咬了一小口,正准备再投喂他一次。 却听得天空中突然有了声响,这不是锁魂环的声音,而是惊雷,整座山都在震动。 叶微的肩上,环过来一只大手,将人护入怀里。 刚刚还艳阳高照的天空,这会儿,已经布上来大片乌云,看起来,乌云是从东边天空逐渐累积,以迅猛之式蔓延而上,太阳的光芒逐渐暗淡,显得石牛古洞里有些黑暗。 “要下雨了?”钟老师惊诧的说,“整个冬季才落了那么几场雨,还缠绵好几天才落一次,今天竟然这么快就要下雨了?” 早上出发时天气晴好,谁也没想到会下雨,许傲然车上有伞,可刚下车时阳光正好,农村姑娘冬季没有打伞防晒意识,夏天外出干活也是多戴草帽,所以,谁也没想起来带伞。 所谓的石牛古洞,也就是被溪流冲刷成的峡谷,两边是悬崖,也无地方躲雨,那几座亭台无不例外顶上都只安了几根防腐木搭成的屋顶,纯粹是为了美观,上面攀爬着古藤,现在古藤叶落了,根本挡不了雨。 没一会,整座山顶云遮雾绕起来,仿佛给整座山披了件暗黑色的沙袍,裸露着明明暗暗的肌肤,暗的是堆叠的层层乌云,越压越低,明的是乌云缝隙里交烁的闪电,闪电过后,便是隆隆的雷声碾压而过。 现在就算退回去,也逃脱不了淋雨的节奏,而一旦下雨,保不齐这条溪流会涨水,就在大家这样想的瞬间,雨点已经细密的洒了进来,开始了瓢泼之势。 青哥护着叶微,许傲然护着小免,叶新成拉着钟老师,向山壁边躲去,这面山壁向里洼着,站在洼处,暂时能避一避雨。 只不过,对面如果有山风袭来,还是会带着雨点迎面泼洒。而且时间久了,上面的石壁之上,也会有雨水流泻而下,此处也不是可以久待之地。 三人用身子护住身后的人,本来叶新成是想护叶微的,他第一时间冲向叶微,可不知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气场还相当强大,差点让他摔了个狗啃屎,他来不及细想,只得扯起钟老师。 再仔细看叶微,她面前并没有人,可风雨却没洒着她,似乎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给挡住了。 悬崖根本就挡不住肆意的风雨,挡雨的人很快便淋湿了衣衫,小免被许傲然护在身后,有些不忿,不知是高兴许傲然的守护,还是生气他被淋湿了,她恼怒的向山崖巨石狠狠踹了一脚。 这一脚,她应该是将自己的恼怒全部泄泄出来,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堪比雷声,却带着咔咔的余声。 第129章 野人寨六 只听得咔咔声和着雷声,不断在耳边轰响,震得几人不得不握紧耳朵,那种振聋发聩的声音,似乎每一声都往脑门上砸,而且砸了个正着。 接着,不断有碎石簌簌抖落下来,不说整座山,连着整片大地都开始在震颤和晃动。 “不好!要地震了!”叶新成哑着嗓子惊惧的说,忙将人往空处拉,“别站悬崖下,快过来!” 顾不得淋不淋雨,大家忙向空处而奔,瞬时被浇了个透心凉。 许傲然忙将身上的皮袄脱下来,遮在叶微小免头顶上,他自己身上的毛衣很快便湿透。 只见他们刚刚站身的地方,出现一点光亮,那光亮在不断旋转着,速度越来越快,快得人眼只得闭上,不然得被刺目的光亮闪瞎。 叶微听得青哥说:“锁魂环这是怎么了?” 叶微这才想起来,飞速旋转的不是别物,而是青哥的锁魂环。 只见锁魂环不断旋转着向悬崖撞去,而悬崖上发出的喀喀声,正是石块松动的声响。 大家惊惧的发现,那石头被小免踹裂处,竟然被锁魂环撞开一个洞,而随着石块纷然下落,那洞口越来越清晰。 原来不是地震,而是发现了洞口。 果然,随着石块纷落近,出现一个仅供一个人爬进去的洞口,而爬进去,根本无法直立,只能一直向里爬,大家都知道,这样的洞穴,里面不仅缺氧,还会存着其他有害气体。 自然更不知里面可存在着什么怪物。 而洞口的四周,坚硬的岩石上,裂开了蛛网般的碎纹,不确定什么时间就会崩裂。 而洞里面,黑魆魆的,闻起来,有股辛辣的气味直冲鼻息。 锁魂环在洞口上空旋转徘徊,不知是不敢进还是不能进? 钟老师叹道:“这洞口正对着牛脚印,看来,这石牛不是贸然从天而降,应该是来助力的。” 果然,看起来,这个洞,正对着牛的一只牛角处,那么,与之相并行的地方,应该还有另外一个洞。 不过,现在不是找另一个洞的问题,而是,这个洞能不能进去的问题,进去之后又该如何? 根据洞口所观察到的,里面不过是羊肠小道般的洞穴,与野人高大的身形可不符,。 许傲然探头向里瞧,却被小免拖住:“你们等着,我进去看看。”她倒是一副无事人般的模样,即使被雨水浇得头发都贴在脸上,脸色因冰冷的雨水浇得肌肤更是雪白。 就在许傲然的那声不行话音还没落,只见眼前一只雪白的身影倏然一闪,已经进了洞,而进洞还没几秒钟,叶微手上便多了一只四脚乱蹬的雪白兔子。 叶微在它头上轻轻一拍:“哪都有你的事!也不看的里面危不危险,就往里闯!”小兔子被拍的缩进叶微怀里,乖巧得窝着。 钟老师勉强一笑:“叶老师,我就说你妹妹是个奇人,今天真是让钟某大开眼界了!” 叶微向他深深施礼,又向叶新成施礼,请求说:“正所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们平时这么说,殊不知,有些事真会在身边发生!小妹之事,还请为她安全着想,替她隐瞒一二!叶微感念两位的恩义!” 许傲然也向他们施礼,见两人这么诚恳,钟老师和叶新成自然应允,再说,这位小免,不说是只可爱懵懂的小兔子,也算救过他人性命。 只是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多少超出他们的预知了。 叶新成一直看着叶微,叶微却只关心进洞之人,虽然其他人看不见,但他们知道,已经有人进去查探了。 而且,那只锁魂环,也跟着进了洞。 陈一青飘进洞,没过十几步的距离,里面便是一间如大教室般的空间,再向里,是更大的空间,差不多有两层楼那么深,他所站的地方,还真如二楼的走廊一般,边上还用木头搭了个栏杆。 看着还有不同的入口,他没想到,梅山之下,竟有这么大的空间密道。 而最下层的地上,除了中间一个火塘般的黑坑,边上密密麻麻堆满骸骨,骸骨之上,不少还泛着盈盈的蓝光,应该是磷火之光,照得这洞穴蓝盈盈的,影影绰绰。 看那骸骨,有大有小,分别起来,大多都是正常人的骨头,看起来,这应该就是当年被野人抓进来吃掉的人,有些骸骨还被嚼成碎渣了。 “微儿!”陈一青用只有叶微能听到的密语喊,“进来吧!” 叶微听到青哥的声音,跟他们说:“里面并无危险,我们进去看看!”话刚说完,窝在怀里的小白兔第一个窜进去,跟着许傲然忙爬进去,见叶微也进去了,叶新成和钟老师自也想见见世面,跟着爬了进去。 “青哥!”刚进入黑暗之中,眼睛适应不了黑暗,叶微低低喊了一声,肩便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给环住。 “我在!” “你口中的青哥,就是姐夫吧?”许傲然笑着问。 叶微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喊青哥时,并没有顾忌身边的人,让他们都听到了。 见大家都看着她,叶微只好笑笑,没有点头也没摇头。 只听小免激动的说:“那蓝光,是不是宝贝?” 叶新成说:“那可不是宝贝,只是磷火,也就是人们所说的鬼火!” “那也就是说,这洞里什么宝贝都没有了?那我们进来干吗?”小免遗憾的嘟着嘴说,仿佛激情一下就泄尽了。 “你一只小兔子,有胡萝卜吃就够了,要这么多宝贝做什么?”钟老师为了缓和一下知道他们身份的尴尬,开玩笑说。 “我要是有更多宝贝,就给猫塘的小朋友们一人发一堆,让他们送回家给他们家人用!”小免说的无心,却让陈一青听了后背一凛,叶微忙环住他的腰,搂得紧紧的。 “有人找过你了?”青哥轻声问。 “叶子要,拿了一把冥钱,让我替他带给他妈妈!”不知为何,叶微说这话时,竟听到光线暗淡的洞穴里发出轻微的啜泣声。 这声音,是自己发出来的。 第130章 野人寨七 “叶子要?猫塘?”叶新成自也听过这个名字,那次电影事件,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不说叶新成,就连钟老师也知道。 县里还就叶子要落水事件,专门召开全体师生大会,专门强调安全问题。 “是啊!你可能不会想到,埋在猫塘的那些孩子,有多想念亲人!”叶微忍不住泪流满面,一只大手轻轻替她擦泪。 “那天是我跟小免烧的纸钱,没想到他们抢到还想着留给家人用!”许傲然凄然又感动,“早知道,我们就多烧一些了!” “青哥说,烧的纸钱阴间是用不了的,只是阳世人自我安慰罢,不过孩子们还小,并不懂得这些,只觉得得了好东西,就想着留给妈妈!”叶微泣不成声,她的青哥,刚十岁的时候,应该也是这么想妈妈的吧! “嘘,噤声!”陈一青提醒一句,而这句话,在场人都听到了。 大家屏息凝神,正在琢磨刚才那句低沉又磁性的话语出自什么样人之口时,只听得其他几个甬道里传来咔嚓咔嚓的声响,听起来,似乎像千军万马奔腾而来一般。 果然,来的虽然不是千军万马,但影影绰绰能看清,来的七组人,似乎组成了一个如北斗星样式的形状。 还在不停的飘动着。 大家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时,只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笑道:“老夫在这神秘谷流泉洞等了千年,还是上次吃的一顿饱饭,正饿得前胸贴后背,终是等来几个送餐的!哈哈!” 叶新成悄悄跟钟老师说:“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山神?” “山神既为神,自不会茹毛饮血生吃人肉,看起来,这应该是个怪物!”钟老师说。 “猜对了,我不是山神,只不过,山神早被我大卸八块,丢在七个洞穴里,拼都拼不好了!你们想救他?别做梦了,乖乖做我的腹中餐吧!” “听起来,刘元将军便是山神?”叶微问。 “这谁家女娃娃都敢进来?”只见黑影一闪,不过还没碰到叶微的面门,便被一掌重击了回去。 那声音笑得更诡谲,笑得人耳膜生疼:“没想到,青主亲自入洞,天堂有路你不去,地狱无门你偏行!可别怪我不念往日情分!” “往日情分?莫虚,别故弄玄虚了,我们不是来找你打架,今日过来,只想请刘元将军元神归位!” “莫虚?那不是传说中梅山恶鬼吗?”钟老师与许傲然面面相觑,自然,梅山县城周边的人都听老人们说过恶鬼莫虚之事,没成想,这传言之中的恶鬼,竟真实存在。 只见北斗阵中心,出现一个青面獠牙,头大如斗的恶鬼,几人吓得缩在一起,见叶微和小免并不怕,几个男的也只好硬着胆子强撑着。 这时,他们才看清叶微身边站立一个着青衣年轻人。 钟老师不由得想起一句诗:肃肃如松下风,皎皎似林间月。 不得不说,这人面对恶鬼,气定神闲,将叶微护在身后,从容自若的面对阵法和恶鬼。 许傲然这才明白,为何叶微看不上张先,看不上叶新成,甚至看不上自己,她的这位青哥,虽说也只不过是与他们差不多大的年轻人,却一身凛然正气,无畏无惧,有大将风范,有王者风骨。 许傲然偏头,只见叶新成也正在看着此人。 “刘元早就被我分吃殆尽,尸首分家,嚼成渣,捡怕都捡不起来!”莫虚现在提起刘元,还恨不能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就是这个人,用天虚阵困住他所有的野人,斩断他的食路。 而他,也被这天虚阵困到现在,此阵得已被这几个胡乱闯入的家伙给破了,而他费了千年修成的七星阵,终是成了。 “是吗?”陈一青看一眼正在飞旋的锁魂环,只要锁魂环突破七星阵,便能收集到刘元的尸身,而明伦,已将重塑之法教给了他。 “啊!”一声惊叫,只见叶新成突然腾空而起,被一只突然伸长的手抓住,拎在半空。 因事出突然,速度太快,大家都没看清楚。 钟老师吓得腿都软了:“新成!” “青主送来的人,还真嫩呢!”莫虚笑得阴森而诡谲,让人不寒而栗,长舌头在叶新成脸上舔上一口,湿黏的口水拖得老长,叶微胃里止不住翻腾。 “莫虚,你莫不是在黑暗中待久了,眼瞎吧!”小免不满的说,“有本姑娘在,其他人哪轮得到夸嫩呢!就叶新成那个糙汉,皮糙肉厚,吃了还会粘牙,不如,换本姑娘好了。” “哟,姑娘看起来的确不错,只不过,你离青主那么近,我哪抓得到呢!你若想换他,你自己过来!”莫虚还真被小免的话吸引住,坏笑着说。 “别过来!”叶新成对小免吼道,“他骗你的!” “感人啊!你都要成我的腹中餐了,还想着人家姑娘!”莫虚笑着说。 叶微说:“莫虚,我们之间没有信任,这样,我妹妹过去,你把叶新成扔过来,你们同时!一。。。” 陈一青在叶微喊一吸引住莫虚的注意力之时,飞身而起,对着莫虚的丑脸就是一脚,踹得莫虚旋转了好几圈,正晕头转向之际,快速入阵。 而小免在他身后,趁莫虚晕头转向,一把抓住叶新成,见莫虚还不肯放手,手一挥,无数兔毛瞬时变成钢针破风而袭,逼得莫虚只顾躲闪,不得不放开手。 小免接住叶新成,向莫虚拍出一掌,飞身即走。 将叶新成送回钟老师身边,叶新成刚跟着莫虚旋转得更晕,站立不住,钟老师忙抓着叶新成扶住,生怕他又被恶鬼抓走。 只见陈一青几个漂亮的动作,已经破了七星阵中的首星和尾星,而中间的五颗星又组成新的五星阵,恶鬼莫虚也加入其中。 阵力竟更强大起来。 带动洞中的骸骨碎石肆意飞舞起来,大家只得左躲右闪,怕被飞舞的骸骨碎石砸中,不断有骸骨砸到锁魂环上。 小免也深入阵中心,被恶鬼莫虚蒲扇般的大手锁住脖子。 “原来是只小兔子!”莫虚笑得有些狂妄,“老子被你们锁住,千年没闻到肉味,这烤兔肉的味道,老子还得回忆回忆。。。” 小免一拳打中莫虚的眼睛,直砸得眼红眼黑一起迸裂,拳头像染了色的浆糊:“这天上地下,还没人敢烤我的兔肉吃!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是谁的灵宠!” 说完,又是一拳,将莫虚另外一只眼睛砸开了花。 第131章 野人寨八 就在小免将莫虚砸得满眼开花之际,陈一青已经破了五星阵,此阵一破,只听得好不容易安静的山,顿时地动山摇起来。 而锁魂环已经顺着一条甬道,不知所踪。 “青哥,这山是不是要塌?”叶微扶着栏杆,一边跟随着晃动一边问,这山要是塌了,他们几个肯定得被埋在里面。 许傲然说:“我们快跑吧!” 然而,他们进来的那条山洞,早被落石封住,哪里还有回头路? “跟锁魂环走!”青哥揽着叶微向锁魂环所入的甬道而行,随手打出一掌疾风,将余下几人卷起,飘飘忽忽的跟在身后。 这一奔,还真让他们晕头转向奔了许久,叶微觉得,平时爬山也没爬这么久过,他们如穿山甲一般,将梅山底下穿了个遍,累得腿软,倒是把一身湿衣服吹干了。 落下之时,几个人站立不住,纷纷跌倒在地,许傲然的背包都不知什么时候跑丢了。 “姐夫,我真跑不动了!”小免气喘吁吁直接躺到地上,四脚朝天,一动也不想动。 陈一青揽着叶微的腰,见叶微累得直接缠在自己身上,像枝无骨的藤蔓,这才转头看身后的人,只见个个瘫软在地,天塌下来也不再跑的模样,淡笑道:“不用跑了!这里,应该就是神秘谷!” 所有的震动停了,出现在眼前的只是一座陡峭的悬崖,不断有刺骨的山风袭入,而最下面,云遮雾绕之中,似乎能听到潺潺的流水声。 休息了一会,钟老师拿出他的地图,就着暗淡的光亮,查看地图上的点。 “我们刚过了六个洞穴,这是第七个!”叶新成说。 飞奔中还能记得经过几个洞穴,实不简单,陈一青听得叶新成如此说,忍不住回头认真看他一眼。 这人长相算不上多帅气,脑子却好使,给人诚实稳重睿智之感,看得出来,这人的眼神,经常追随着叶微。 陈一青放下叶微,转身向叶新成走去:“难得你还记得我们走过六个洞穴,不错,这是第七个洞穴,锁魂环已经收集了刘元将军的七块骸骨,现在就差一块头骨!” 陈一青蹲下来与钟老师一起看地图。 钟老师指着神秘谷的位置说:“此处算得上梅山的最高处,却又是最低处,可惜莫虚被小免打散了,要不然,可以找他问一问!” “看起来,这些野人只是莫虚吃人的工具,莫虚此鬼,不讲章法,不懂敬畏,他可不会管你是谁?在他眼里,所有人都只是一堆能食用的肉!”陈一青说,“刘元将军既然能用天虚阵困住他千年,看起来,会用此阵法之人,应该早就想好后路了!” “所以,你是说,刘元把自己卸成八块之后,才结成的天虚阵?”叶新成问。 陈一青不免多看叶新成一眼,点头:“所以,刘将军的头骨,是收集他元神的重点,应该不会随意摆放!而是在这个阵的最重要位置。” 这时,锁环魂不知从哪里飞出来,轻轻落在青哥手中。 “青哥,如何?”叶微问。 “七块已经收集,现在就剩下头骨!”陈一青将锁魂环内收集的尸骨取出来,小心收入集魂囊中,再次将锁魂环放开。 陈一青对着锁魂环拱手说:“刘将军,现下就剩首骨没聚齐,还请将军指点!” 只听得空中一个浑厚的声音说:“降仙峰顶,机缘一叙!” 降仙峰顶? 那可是只可远观,而无人能上之颠。 钟老师说:“相传,当年万山因生长过快,秦始皇怕它再长会将天戳破,便命人抬了一扇石磨将山顶压住,不让它继续生长,这降仙峰,便是从石磨眼中长出来的一块石头,直长得与天齐平。后来,仙人下凡,便从此石上缓步走下来,所以,此峰便称为降仙峰。” “传说是如此说,但至今为止,还无人能上得此峰,听说,以前有采石耳高手想攀爬上去,只听说有去的,没听说有回的,之后便再无人踏足!”钟老师看着陈一青,“年轻人,就算你本事再高,可此处如此危险,还得慎重为之,我们还是想一个对策为好!叶老师你说是吧?” 叶微忙点头,看着青哥说:“钟老师说的对,青哥,安全最重要!” 陈一青与他们习地而坐,笑着说:“攀崖的确不是我所长,不过,小免妹妹,你的那位朋友呢?” 许傲然不由得看小免一眼。 小免与许傲然坐在一处,几人围成一圈,听得青哥如此问,她愣了愣神:“姐夫,我哪有什么朋友?” 叶微笑着说:“黑狐!应该擅长攀爬!” 小免不屑说:“就它那德性,爬上去还不得将东西都吃干净再下来!” 陈一青微微一笑:“它不敢!” 小免笑着说:“它还能在哪?躲医院呗!不过你现在拘它来,只怕得跳脚!” 陈一青念了几声咒语,随手一挥,没过一会,从天而降一只通体漆黑的狐狸,摔的哎哟一声,看见小免,口里埋怨道:“傻兔子,我就跟你说不能相信人类!”话还没说完,看到陈一青,黑狐忙坐起来,抬起两只前爪作揖:“黑狐见过青主!” 第一次见动物说话,许傲然几人惊呆了,可一想,现在与自己相处一起的不仅有兔子,还有一只鬼王,现在再来一只狐狸,也算不上太稀奇的事,大家见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可还是觉得一切仿佛在梦中。 陈一青说:“这位刘元将军,可是当年以一己之身救了万千百姓,黑狐,你可愿意帮忙去趟降仙峰顶?请下刘将军的首级?” 黑狐两爪交护在胸前,两只狐狸眼珠狡猾的乱转:“青主,这些年,我们兽类与你们鬼界可是和平相处,你现在求我办事,这么危险的地方,没好处我可不敢去!” 陈一青淡淡一笑:“看你这样子,靠吸死人精气神,只怕再吸上八百年也化不成人形,这样,你去取来刘将军首级,完好的交给我,我帮你找穷奇求个恩典,让你早日化成人形!” “你一只鬼能认识穷奇?那可是魔兽界之王?”黑狐睁大眼睛不相信的问。 第132章 野人寨九 “我姐夫说他能帮你肯定就能帮你,黑狐,这可是你早日化形的最好机会,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黑的跟炭一样,丑死了!”小免说。 黑狐瞪了小免一眼:“咱俩谁也别笑话谁丑了!” 黑狐看看这些人一眼, 特别盯了许傲然一眼问:“小免,就是这个人欺负你的?当初你挨他们揍,还惦记救他奶奶的命,转头他就不要你与初恋结婚,现在怎么又在一起?你不会又被他骗了吧?” 叶微打断黑狐的话:“你快点去吧!再不去,天就黑了,我们还要下山呢!” 黑狐狠狠瞪了许傲然一眼:“也是,我不与有眼无珠之人置气!” 身影一闪,消失在神秘谷中。 许傲然脸上一阵灰白,不自然的看了小免一眼,没想到当初是她救的奶奶,可奶奶是许家第一个坚决反对他娶小免的,并不惜以死相搏。 神秘谷钟老师熟,他来过多次,查看了会地图,他带着这群人慢慢向谷口而去,只不过回去的路上,各人怀着不同的心思,大家默然行路,竟没有人再交流。 也是,今日所遇,够大家消化上一段时间的。 等大家再次绕道回到石牛古洞,只见洞壁完好无损,他们进去的那块大石上,除了有些许细密的裂纹之外,看不出任何不同。 仿佛一切不曾发生过。 就连溪流里的溪水也不曾涨,那只石牛脚印里的泥糊糊依然存在,并没被叶新成清理干净,又或者,落下了新的。 叶新成狐疑的再去找枯树枝,却再也找不到。 亭台上缠绕的枯藤依旧在寒风中萧瑟,风吹着梅花簌簌落下不少花瓣雨,粉色的花瓣随着水流向下而去,似乎在寻找属于落花的归宿。 “当。。。”清脆的钟声将众人从迷惑中惊醒,夕阳将山林披上一层金色的纱帐,将山谷中的人身影斜照在石壁上,随着石壁折叠成不同的形状。 叶新成再看叶微,她身边,除了小免,没有其他人,那个与她一直相依相偎的青衣年轻人不见了,也没有那只闪着耀眼光芒的锁魂环。 几人面面相觑,钟老师说:“回吧!” 几人相跟着从石牛古洞出来,许傲然的车依然停在古庙门口,车上也没有被雨淋的痕迹。 大家默默上车,只不过这次,钟老师和叶新成让叶微坐在中间。 小免依然坐在副驾,仿佛那本就属于她的位置,许傲然弯腰为她系好安全带,起身的时候,认真看着小免的脸,深深看进她的眸子,那双美丽的眸子,像两口清澈见底的井,里面盛满天空和星月,还有许傲然坚毅的面庞。 车行在国道上,钟老师最先打破这沉默:“叶老师,你那位?” 叶微怔了一下,坦白说:“他叫陈一青,十岁那年落水而亡,小时候,他救过我的命,所以。。。” 叶新成不可思议的说:“所以,你现在是与一只鬼在恋爱?你不是被迫的?” 叶微笑笑说:“事情是很匪夷所思,但是,新成哥,我不是被迫的,应该说是我主动的,我之所以会回村小,就是为他而来!” “我知道,这种事没有人会相信,都只会当我疯了,可你们也见到了,他真的很好,我们在一起很幸福!”叶微幸福的说。 “不过,这种事,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家人还不知晓此事,所以,还是希望你们能为我保密!”叶微恳求道。 “唉!叶老师啊!你还是太年轻啊!”钟老师长叹口气,“世人的思想禁锢在世俗之中,只怕你这种情况,最终落不得一个好结果呢!” “傲然也是,你们要清楚,不为世俗所接纳的婚姻,那该有多艰难,伤人伤己呀!更何况是你们现在这样的情形!只怕被人知道后,连容身之处都没有!” 既然事情已经聊开,叶微也没再隐瞒,将自己与青哥所面临的问题说了出来,听说要将猫塘的坟全部取出来,才能分离两人的尸骨,大家陷入沉思。 良久,叶新成犹疑的说:“办法倒是有一个!不过一个月内,肯定完成不了!” 叶微看向他,叶新成继续说:“新农村建设即将提上日程,如果村里愿意将此处的机耕路建成乡村公路,那很有可能将猫塘填平,将路拉直,再将那条水沟挖深,建上桥!就可以顺理成章将乱葬岗彻底清理掉!如果要清理,这些坟势必要取出来,或是挖出来填到低洼处去,留着这地方,村人夜路都不敢走!” 许傲然听得如此说,来了兴致问:“新农村建设文件什么时候能下达?如果我们自己投资呢?” 叶新成笑着说:“自己投资肯定是可以的,正缺资金呢!许总如果有这个实力,可以将村里的田地全部承包下来,这样,修路建桥这种事,申请起来容易得多!” 钟老师感叹说:“这不仅造福了双河村村民,还解决了叶老师的实际问题!” 许傲然沉吟一会说:“我们公司现在做的都是山货生意,湖区能种什么?” 叶新成笑笑说:“湖区做水产养殖倒是可以,看起来,许总得开一个水产养殖方面的分公司才行!” 叶微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似乎这事还真有可能成功,她忍不住问:“新成哥,真有这样的政策吗?” 叶新成看着叶微点头:“自然,我在县里,就负责农改这一块,只要许总点个头,我们就将双河村做为试点单位!” 许傲然笑道:“双河是我家,自然得起带头作用,小免你说是不是?”他说完,看身边上的小免一眼,小免早就靠在靠椅上睡得香甜,唇角带笑,似乎是梦见正在吃好吃的,哪里听得到他们的谈话。 钟老师叹道:“小免姑娘真是个奇人!无畏无惧,无忧无虑,心性简单善良,我很羡慕她!” 许傲然宠溺的看一眼小免,唇角都是笑意。 “乱葬岗的坟还是不能挖掉填低洼处,不然那些孩子们无处可去!村人最担心的就是怕自家祖人不安!”叶微说,“如果搞新农村建设,倒是可以找个地方专门建墓地,只是现在火葬人们还不大能接受,土葬太占耕地了!” “火葬是该大力推行了,建陵园墓地也势在必行,叶老师,你这个提议很好,村里如果能做整体规划,这一块肯定也在规划之内!”叶新成点头说。 “新一代就应该有新一代的精神风貌!”钟老师赞道,“未来世界是你们的!”钟老师话刚说完,一头撞上前面的椅靠。 只听得吱呀一声,许傲然的车被突然逼停! 第133章 别来无恙 许傲然正准备质问一声怎么开的车?话还没说出口,只见有三辆车同时向许傲然的车对撞过来,逼得许傲然不得不马上倒车。 但还是被撞到路牙上,车尾被行道树卡住,进退不得,只能熄火。 只见那三辆车上的人也没下来,有两辆车还在不断挤压许傲然的车,许傲然的车门盖都被挤得翘起来。 “是那位罗总!看来,是专门冲我们来的!”叶新成说,他看到正面撞向许傲然的车正是那位肥硕的罗总开的,他满脸写着愤怒,恨不能将对方碾压成泥。 许傲然也看清了,他冷声说:“你们下车,找机会先行离开!” 许傲然一边说一边伸手推醒熟睡的小免,小免正做着美梦呢,被拍醒口里还嘟囔着:“别吃我的!” “小免,先下车!跟紧姐姐!”许傲然叮嘱道。 小免这才清醒过来,看着压在前面的车,回头看叶微几人正紧张的看着前面的车,兴奋的问:“姐,是不是有架打了?” 叶微拉了她一把:“还想着打架呢?赶紧下去!” “罗庆丰?”钟老师下车后看着开车的罗总惊诧喊了一声。 听得钟老师一声喊,那个罗总看看下车的人,发现坐在许傲然车里的竟是自己认识的人,不仅认识,还是自己的恩师。 只见他向后退了退车,这才下得车来。 “钟老师,您也在?”那位叫罗庆丰的几乎是从车上滚下来,看着钟老师笑得很是恭敬,不过,也笑得一脸横肉。 “老师差点没被你撞扁!”钟老师调侃说,“这是有过节?” “没有没有,老师,误会误会!老师,您请!”罗庆丰恭敬的请老师上自己的车,“这就安排人送老师回家!” 钟老师并不上车,而是与身边的叶新成说:“罗庆丰,也是我的学生,比你早几届!也是梅中的学霸之一!庆丰啊,这是叶新成,你的学弟!” “罗总别来无恙啊!”叶新成说,“莫不是为了高云姑娘而来?看起来,这事,还真是场误会,不如由我做东,老师帮我们做个见证,咱们把话说清楚!也就不会再生事端了!” 罗庆丰看着许傲然,眼里突突冒火,但碍于眼前人是自己的恩师,不好发作,听得如此说,只得挥手让其他两辆车先行离开。 到了悦茶,几人上到二楼包间,这悦茶,本就是罗庆丰的产业,服务人员见老板带了人过来,忙开了最好的包间给他们。 也是罗总平时御用的包间。 里面的装修非常奢华。 罗庆丰进得包间,跟着他的人在外面站着伺候。 “老师请上座,悦茶是学生名下产业,老师以后过来报我的名字就行!”罗庆丰恭敬的说,见叶新成边上还站着两位姑娘,看起来眼熟得很,他一边招呼叶新成上座,一边说:“没想到与学弟第一次见面,便是大打出手的时刻,学弟,请吧!” “是学弟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学长!还请学长海涵!”叶新成很会说话,叶微见他并没先坐,而是让她和小免坐到他里面,再坐下。 叶微带着小免与钟老师坐一处,接下来是许傲然,叶新成与罗庆丰坐一处,正好罗庆丰与钟老师相临。 几人爬山爬的一天都没吃东西,正饿的饥肠辘辘,小免见到服务员送来茶说:“姐,我不想喝茶,我想吃饭!” 罗庆丰听得此话,见又是漂亮出尘的姑娘提出来的,便向服务员使了个眼色,服务员点头出去。 罗庆丰问许傲然:“许总,当初从我手中抢走高云,为何听说又不娶了?” 许傲然对于高云,非常愧疚,这事,本就是自己没考虑好而做的决定,只得抱歉的说:“这事是我的错!是我思虑不周,做了错误的选择!对不起很多人!”许傲然看了一眼小免和叶微,只见她俩低着头并无任何表示。 “人家姑娘的清誉,只一声对不起就行了吗?”罗庆丰不屑的说,“县城就这么大,听说你们订婚宴都订好了,然后说不干了!你许傲然不要的女人,这以后,整个梅山县城,除了我,还有谁敢娶她?” 许傲然听得他如此说,冷笑一声:“如果我所闻不虚,罗总是有夫人的吧!而且还不止一个!听说孩子都生好几个了!” “那又如何?都离了!本人现在可是黄金单身汉!不过,许总若是想让我接手高云,怎么说,也得拿出点诚意来吧!” “真无耻!”叶微心里骂道,没想到小免似乎是读懂了叶微的内心,直接说出来:“真无耻!” 吓得叶微忙拉她袖子,不让她说话。 “姑娘说谁无耻呢?”罗庆丰也不管老师在不在场,立刻露出原本的嘴脸来。 小免指指罗庆丰说:“自然是说你呀!你看看你,长得肥嘟嘟不说,还那么丑,我看高云姐姐一定看不上你!” 听得她这么一说,其他人忍不住暗暗偷笑。 罗庆丰正准备发火,只见服务员推门送菜上来,见到吃的,小免立刻忘了与罗庆丰在吵架之事,忙笑颜如花的拿起筷子等着吃。 “哇,全是好吃的!”小免赞叹着,众人听了,不由得又暗自偷笑起来。 罗庆丰气得脸都绿了,可与一个满脸稚气的小孩子家,又不能硬吵,只得换了笑脸,招呼钟老师吃菜。 酒至半酣,大家都有些醉,已经摈弃刚开始时的对立,许傲然几乎是挽着罗庆丰的肩,将自己最近的变故沉痛倾诉出来。 “我现在明白一个道理,有些感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没有人会站在原地等你!”许傲然又灌了一杯酒,眼睛湿润了。 “我是真喜欢高云,我知道,凭我长相,我配不上她,可我这颗心,是真的!”罗庆丰打着酒嗝说,“只要没有你,许傲然,在这梅山县城,没几个比我有实力!女人嘛,谁真的看人呢!对不对?学弟,你说是不是?” 叶新成也干了杯中酒,不置可否的点头,又摇头:“学长,我祝你成功!” 罗庆丰声音突然高起来:“成功啊!我现在还算不上成功吗?你还是祝我成功抱得美人归吧!哈哈!” 罗庆丰又打了个酒嗝,问叶新成:“学弟难道就没有喜欢的女人?” 钟老师摇头道:“你们三个,真醉了!” 第134章 装孙子 叶新成红着一张脸,但还能把持得住,他笑着说:“喜欢不一定非得得到,只要看着她幸福就好!” 罗庆丰跟许傲然都对他竖起大拇指。 钟老师宠溺的骂道:“蠢小子!” 小免早吃饱,累了一天,靠叶微身上便睡着了,叶微与钟老师聊天,只剩他们三人继续喝,喝得兴起,罗庆丰晃着空酒瓶叫道:“服务员,拿酒来!” 地上已经横七竖八的躺着三个空酒瓶,算起来,他们三个每个人喝了快一斤白酒了,个个喝得面红耳赤,舌头打颤,话都说不明白。 钟老师说:“不能再喝了!” 服务员又体贴的送来一瓶白酒,钟老师准备去夺,被罗庆丰抓着钟老师的手说:“恩师,您是不知道,我们外表看起来光鲜,其实,你可不知我们有一大半时间,都在装孙子!装孙子,知不知道?您就让我们现在做一回真实的自己吧!” 这话一说,似乎说到其他两人心坎里,两人也跟着来夺酒瓶。 许傲然拿过酒瓶,给自己杯里斟满,手上的酒瓶就被叶新成夺过去,等叶新成斟满,罗庆丰将酒杯送了过来,叶新成又帮他斟上。 钟老师深深叹了口气,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得意门生们喝醉之后吐的真言,心里五味杂陈。 许傲然红着眼说:“是,大家现在看到我,是我开着几十万的车,住着大房子,开着大公司,赚很多很多的钱!维持着许家的脸面与荣耀!可谁又知晓,当年,我睡过马路,钻过草堆,捡过破烂,我在泥浆里摆摊做生意,挨过多少打,被地头蛇们驱赶过多少次,我自己也记不清了!”他一口干了杯中的酒,呼出一口浓浓的酒气, “我他妈的,这么没出息,我是吓怕了,我真怕呀!我怕留在我身边的人,她看中的,不是我这个人。。。等我再回到那一天,又是孤家寡人一个,孤零零坐着陌生的泥糊子集市上,看着大家都不买我的货。。。而我,还饿着肚子,呜呜。。。” 叶新成揽住许傲然的肩,陪他红了眼眶:“兄弟,受苦了!” “谁他妈不是呀!大家都羡慕我娶了三个老婆,给我生了三个儿子,三个儿子,哈哈!可笑的是,三个儿子,没一个是我的种!老师,你说,我他妈怎么混成这样?”罗庆丰赤红着双眼说,“我说我看上高云,我是看上她不做假,或者说是假的真实!” 见大家都疑惑的看着他,他更来了兴致:“你们看,当年他们家嫌弃许傲然一个穷小子,不嫁!现在,又看中许傲然富了,想嫁!她妈说了,许傲然如果不给高云一套房子做补偿,这事他就了不了!老子看中她,就看中她外表与内心的真实,我就是爱你的钱!哈哈!老师,你说,我说的是也不是?” “这样,真的比开始说只是看中你这个人,对你有真感情要强太多!至少不会让人最后觉得他妈的特恶心!” 叶新成拍着他的肩说:“看来富人有富人的烦恼,我们穷人也穷人的不幸,自小,我就在家人的逼迫下学习,都告诉我,只有刻苦学习,才有出头之日,后来上了大学,进县城工作,再到未来结婚成家生子,再到退休老去,我的每一步,都已经规划好了,人生几十年,就这样平淡的一眼都能望到头!” 钟老师说:“简单就是幸福!新成!” 叶新成回过头来看着钟老师说:“其实,我小时候,看着飞行的列车,看着穿云的飞机,在想,外面的世界,应该是个什么样子!天空和大海,地球和宇宙,又是什么样子的?” 说完,叶新成自嘲一笑:“这都是年少时的想法,其实现在,我只想退回梅湖的一个角落里,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一生,也就心满意足了!可连这点,也难以实现!” 叶微深深叹了口气,看着怀中的小免,在纷乱复杂的尘世之中,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烦恼,也只有她能无忧无虑睡得无比香甜。 叶微希望她永远都不用经历痛苦,可情这个字,谁人不会伤呢? 叶微将小免的头往怀里紧了紧,让她睡得舒服一些,用手挡住照她眼睛上方的光亮。 三人将那瓶酒喝完,钟老师无论如何不让服务员送酒了,任罗庆丰鬼叫着要开除他们,三人喝得上了头,早就将外套脱下,只穿件毛衣,罗庆丰见叫不来酒,便挥着衣服乱转着跳舞,那大肚子的肉跟着节奏肆意颤动。 许傲然坐到叶微身边,满身酒气,他眯缝着眼睛看着叶微怀里熟睡的小免,伸手想摸摸,却被叶微给挡了。 “她起床气很大,你别闹醒她!”叶微淡淡的说。 “叶微,对不起!我知道,你们还在怪我!可这事,你得帮我!”许傲然几乎的祈求,又加重语气重复一句,“你得帮我!” 叶微看着他泛红的眼睛,本想责问的话收了回去,幽幽的说:“看你们自己的缘分吧!对了,上次你爸妈去我家。。。” 许傲然诚恳的说:“我听说了,对不起,他们都没经过我同意,叶微,你别介意,他们是他们,我是我!经过这些事情后,我才明白我对小免,是真心的!” 叶微淡淡一笑:“真不真心,口说不算,得看表现,以后遇到事情,能不能相互扶助,遇到困境,能不能互敬互爱?不离不弃?”叶微把不离不弃几个字咬得特别重。 “我明白!” “高云那边,你也得好好安抚,至于你想怎么对她,不用与小免商量,她不懂这些,她在乎的,是你这个人!你曾经对她的好!” “我明白!叶微,以后,你们能不能只听我一个人的,其他人所说的话,都不要信好不好?”许傲然恳求道,“谁也不能代表我!” 叶微听了猛然一怔,当初,青哥也是这么与她说,可论起来,婚姻毕竟不单单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家庭的事情。 个中情由,又哪是一个人能说了算的? 叶微点点头。 从叶微手中接过小免搂进怀里,许傲然仿佛重生一般的幸福,他亲了亲小免额角,小免不满的嘟哝一句,两只胳膊环住他的脖子,使劲往他怀里蜷缩,人并没有醒。 许傲然搂紧怀里人,突然笑起来,笑得很甜,像个得了奖励的孩子。 叶微第一次发现,许傲然笑起来的时候,有两个不显眼的酒窝,也可能只是咬肌。 “看谁看这么认真?嗯?”一个清冷的声音不满的问。 第135章 红鸾照影 听到这话,叶微脸红着收回眼神,身子便被一只大手锁入怀里。 “你不是修复刘元的元神去了嘛!怎么过来了?”叶微埋头在他怀里问。 “还不兴我抽时间陪我娘子了?”青哥头埋下来,在叶微唇上凉凉触碰一下,叶微红着脸说:“他们能看见!” “那是神秘谷,设有法阵,现在他们看不见!别怕!”随即加深了这个吻。 几个人闹到天完全黑透还不肯回家,叶微只盼望他们三个明天酒醒最好不要想起今晚来,不然,肯定羞得没脸见人! 许傲然罗庆丰叶新成喝了酒都不能开车,钟老师便叫出租车送他们。 许傲然死死抱着小免不放,叶微想接过来他便红着眼眶无助的看着叶微,那含在眼眶里的泪,要落不落的模样,让叶微软得实在狠不下心,没办法,叶微只得让他带小免回家。 而小免睡意朦胧中,也紧紧抱着许傲然的脖子不放,叶微再不同意,疑有棒打鸳鸯之嫌,想来合与分,只有他们自己才能决定。 不带小免回家,叶微一个人可不敢回叶湾的家,丢下小免自己回去,还不得被爸妈半夜给打出去找。 送完人,青哥带她回了微园。 刚踏入微园院子,陈一青猛然将叶微向怀里一裹,向侧面一闪,堪堪躲过拍过来凛冽的掌气。 “躲的倒快!”一个声音冷森森的说,掌力却没停下,只见四面八方都是雄厚的掌力拍过来,陈一青只得抱着叶微腾空而起。 叶微这才看清,走廊里站着一个白衣青年,叶微诧异的看着半张与青哥相似的面庞,因他不断挥掌,只见衣袖翻飞如展翅的白蝴蝶。 “青哥,为何只躲?”见胡阳明嚣张至极的模样,而青哥只是躲避,叶微不解的问。 “谁跟一个疯子打架?”青哥声音带着不屑,在空中旋转了几圈,等胡阳明停了掌力,这才翩然下落。 “你来微园做什么?”陈一青抱叶微进门,刚进门便愣住,只见里屋的竹床上,躺着一个红衣身影。 叶微忙从青哥身下挣扎下来。 “做什么?种什么因,结什么果?”胡阳明抬步进房,看着床上的人有些心疼而郁闷的说,“红鸾照影的伤,我解不了!只得把人送过来!” 停一会,胡阳明嫌弃的说:“这破房子只有一张床!”似乎把他心爱的女人放在另一个男人的床上,让他很不爽。 床上躺的人,脸色惨白,唇上没有一丝血色,与往日那个意气风发的人完全变了一个人,只见她无力看着进来的人。 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红鸾照影?”陈一青想了想,那还是多久以前的事,隔这么多天,还没好? 他看了叶微一眼,叶微也看着他,叶微在使出红鸾照影之时,处在昏迷之中,完全不知,而清醒过后的她,并不知红鸾照影是什么?名字听起来很好听,难不成是青哥的功夫? 是青哥伤了陈心莲? 看起来,陈心莲伤的很重。 陈一青见叶微懵懂,叹了口气,上前欲为陈心莲搭脉,没想到被一只手拦住:“你做什么?” 话音里透着紧张,见陈一青只是搭脉,忙改口说:“男女授受不亲!” 叶微掩口偷笑。 陈一青朝他翻了个白眼,摊了摊手,意思是不行你来啊! 胡阳明这才装着无所谓的说:“你看吧!只许搭脉啊!” 陈心莲脉象紊乱,体内有一股真气在肆意乱走,与她体内的另一股真气相冲,看起来,再不施救,有走火入魔之势。 “带着她,跟我来!”陈一青吩咐胡阳明,胡阳明开始怔了一下,准备动手,陈一青说:“再不抓紧时间,就没得救了!” 说完,陈一青牵着叶微的手向外而去。 胡阳明只得抱起人,跟后面。 叶微还是第一次跟着青哥暗夜中在大竹园里狂奔,只听得耳边呼呼全是风吹竹叶的沙沙声,静谧得似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青哥一手揽着叶微的腰,在竹园上空浮游着飘行,不知行到哪里,只见他大手一挥,能看见竹园深处有隐约的灯光。 青哥带着叶微轻轻落下,后面胡阳明也抱着人跟上。 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笑道:“这么晚,青主是又睡不着?过来找老夫喝茶谈天?” 听到这话,叶微忍不住看青哥一眼,陈一青面色一红,勾起唇角笑道:“明伦,有新客来访!” “哦!”只见竹门自动打开,里面站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面色红润,也着一身白夹衣长袍,看起来,是准备睡了。 见陈一青牵着一位清秀灵气的姑娘,立刻猜出来是谁,摸着胡子哈哈一笑:“想必这位,就是叶微姑娘了!” 陈一青对叶微笑道:“微儿,见过明伦阎罗!” 叶微猜出眼前人是谁了,但与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想象中的阎罗王,应该是青面獠牙,长相丑陋的恶鬼模样才对,没想到,竟是一位和善的老者。 想到此人是青哥在鬼界最好的朋友,多次救青哥于危难之中,叶微恭敬的鞠躬:“叶微见过明伦阎罗!” “不必多礼!哦!怎么还有客人?”明伦看向陈一青身后。 胡阳明本不待理睬明伦,但见陈一青带自己来找明伦,看来,也只有明伦有办法救心莲,不得不敷衍的朝明伦点了个头算是打招呼。 “不知庐江府主大驾光临!所谓何事?”明伦早就看到他怀中抱着的人,但还是不免问上一句。 “明伦,你救她一命,算我欠你一个人情!”胡阳明说。 “呵呵,明主的人情,也不是好欠的!把人放榻上吧!”明伦拿出茶叶出来泡茶,陈一青接过来说:“我来吧!” 明伦看看叶微说:“叶老师,你随便坐,青主在我这,随便惯了的!你也别拘束!” 叶微笑着点头,便在青哥身边坐下。 明伦到榻边给陈心莲搭了搭脉,说:“解铃还须系铃人!” 明伦看向陈一青和叶微,叶微不解,陈一青摇摇头,明伦叹了口气,对胡阳明说:“看来,你得带她去昆仑山,找君瑶仙君一趟!” “你是说,这红鸾照影她解不了?”胡阳明说的她,指叶微,气急败坏的问,“你也解不了?” “缘法所在!明伦实在无能为力!请明主见谅!”明伦抱歉的说。 “她倒底是个什么玩意儿?”胡阳明瞪着叶微问。 第136章 梅园风雨一 陈一青冷冷的说:“先弄清楚你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再说!” 明伦忙打圆场:“三界有别,有些事情,混淆不得,明主还是快些去吧!误过时机就不好了!” 胡阳明阴狠瞪陈一青一眼:“你们最好祝祷心莲没事!” 随即消失在眼前。 叶微不解的问:“她的伤是我造成的?” 明伦还没说话,陈一青摸摸叶微的手,说:“与你无关!” 明伦将茶递给叶微,在他们身边坐下,他笑得很和善,看着叶微说:”青主说的有道理,事情各有其缘法,你不必在意!来,尝尝我的茶!“ 叶微谢过,双手接过茶,闻了闻,有股淡淡竹叶及荷花的清香,轻轻抿了一口,入口苦涩中回味着一丝甘甜。 ”这是什么茶?有竹叶和荷花的香味?“叶微问。 ”看,这才是真正会品茶之人!“明伦笑着赞道,”之前我用竹叶做茶,青主批我的茶是清水煮菜叶,后来,我研究改良之后,加上荷花蕊入茶,怎么样?被赞了吧!“ ”看起来,我以后得多带她来喝茶,让你建立做茶的信心!“陈一青看着叶微笑得很满足。 ”好啊!不过,看起来,你得先送她回去!“明伦喝口茶说,”梅园的事还没了呢!“ ”梅园怎么了?“叶微问。 ”你知道梅园?“明伦疑惑的问,”你见过梅花小娘?“ ”去过一次,吃过她做的梅花饼!“叶微坦白说,”味道不错!“ ”不是什么大事,青主,要不,还是先送她回去休息,我们过去看看?“明伦建议。 ”我想过去看看!青哥!“叶微忙恳求,毕竟,她对那位梅花小娘有好感,她还是南云孩子的娘。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出事。 陈一青揉揉她的头发:”不困吗?“ ”不困的!青哥!“叶微忙挽着青哥的胳膊,脸蹭着他的肩,娇弱的说。 明伦摇摇头,知道陈一青抵挡不住叶微的娇弱,遂将杯中茶一口饮净,便听陈一青温柔的说:”那等会,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躲在我怀里,不许出来!“陈一青说完,身上顿时多了一件黑披风,将叶微环进披风里,掩了她身上的生人气息。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陈一青看明伦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道。 明伦摸着白胡子,呵呵一笑,叹道:“年轻真好!” 躲在青哥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荷花香味,叶微很是沉醉,被他抱着飞行,只听得耳边呼呼的风声,但因人整个裹在披风里,风声完全侵袭不到她,倒让她舒服得恹恹欲睡。 她缓缓闭上眼睛,这一睡,香甜至极。 直到听到一个声音吼道:“就凭你们几个,也敢来坏本君好事?”叶微吓得浑身哆嗦一下,睁开眼,从披风缝隙中向外探看。 只见梅园已经大变样,不再是之前她们来之时那样的竹制小院,而是整修得像宫廷一般豪华辉煌,奇怪的是,竟然挂满红纱帐,看起来,似是在办喜事。 而一个人,正被头朝下吊在院中一棵木棉树上,而只吊了他一只腿,看起来,吊的时间挺久的了,那人浑身湿透,叶微知道,那应该是血,因为那种褐色,她见过好几次了。 而且现在,还不断有褐色的血珠,正一滴一滴从他口鼻中滴落。 明伦看了眼吊着的人,说:“广目阎罗别多心,今夜大喜,我与青主,只是备了份薄礼过来贺喜,无意撞见吊着此鬼,青主只是问一问为何要吊着他,并无他意。” 叶微明显感觉到青哥周身愤怒的冷气。 叶微朝吊着人仔细看,倒吸口冷气,这人竟是戴小雨。 怪不得青哥如此愤怒,可是戴小雨为何会被吊在此? 只见广目戴着面目丑陋的面具,看不清真实面目,但身材高大,浑身全是疙瘩肌肉,也是一身红衣,执长戟的手似乎要把长戟捏断一般,好在那戟通体漆黑发亮,如黑曜石一般,不是凡物,广目将戟朝地上一捣,顿时竹叶翻飞,天与地都剧烈摇晃起来。 晃得其他鬼兵鬼将不得不抱头塞耳东倒西歪。 这鬼力?也太强大了吧! 叶微瞠目结舌。 “本君今夜不过是梳笼一个女人,明伦你这是做什么?送礼?那把礼放下,你们赶紧走!”广目的声音震得人耳膜疼。 还好看明伦老鬼的面子没让他快滚,但听得出来,他的语气是想说这个字。 明伦淡淡一笑:“那应该是信息有误,老夫以为广目今天是纳新妇呢!惭愧惭愧!来人,把礼物送进去!” 广目身边的贴身小将鄙夷道:“来的就你们两个人,让谁送?” 陈一青冷冷答道:“我送!” 说罢,人便飘到那位贴身小将身边,猛然一撞,将那名贴身小将撞得一个趔趄,而陈一青的人,便到了里面的新房里。 只听明伦在外面与广目说:“怎么也得请老夫喝杯喜酒吧!”将广目纠缠住。 只见满室通红,床边坐着一个满身着大红绫罗绸缎之人,顶着一头的珠钗宝器,头上盖着薄于蝉翼的红头纱。 桌上点着两根描金大红喜烛。 还摆满一应喜果等,看起来,就是新婚的新房。 叶微看清薄纱之下,正是艳如芍药的梅花小娘,她的身上,发出淡淡的梅花香味,此刻,她正低头垂目,无悲无喜,任人宰割的模样。 外面,因明伦还在,广目不得不敷衍着明伦,而陈一青得以顺利进得喜房。 “你任由广目将小雨吊着?看起来,都吊一天了!要不了多久, 他就能风成干尸!”陈一青声音带着一丝压制的愤怒,干尸两个字他咬得很重,“这是你想看到的吗?” 梅花小娘脸色发白,一言不发,叶微明白,她应该也是无能为力。 过了一会,梅花小娘站起身,她从薄纱中看着陈一青:“我现在就去跟他说,我不喜欢他,让他走,我求广目放了他,你带他离开!以后,永远都不要再踏入梅园!” “让他走?如果他肯走,今天他就不会来!”陈一青的声线里带着些无奈,“梅花小娘,如果我拼尽鬼力,压制住广目,你愿意跟小雨天涯海角,离开这里,再不回来吗?” 陈一青的声音问的急促,有些变音。 “不!我不能离开!”梅花小娘双目含泪!拼命摇头。 第137章 梅园风雨二 叶微虽然没做过母亲,可她能理解一个母亲的心,理解一个母亲对于自己孩子守护之情有多坚定。 她甚至可以放弃这世间所有。 陈一青淡淡点点头:“那你愿意做广目的女人?”叶微听出他问的意思,只要她说不愿意,或许青哥会拼其所有,也要帮助她。 叶微也以为梅花小娘肯定不会愿意的,不说广目那嚣张的脾气,就看他那长相,也够让人恶心的。 虽然以青哥一己之力挡不住广目,可叶微也想好,应该还有其他办法,比如,陈心莲肯定不愿意广目为自己找这样一个后妈。 上次她着人将梅花小娘打吐血便可知。 只不过,这次巧了,她受了重伤,不然,现在应该来梅园大闹一场。 “红鸾照影?”到底是什么功夫?与自己可有关系?小免刚出现便喊自己做红鸾姐姐,大家都把她的话当成胡话,看起来,这红鸾,又是谁? 想着,叶微的思绪就扯远了,甚至连青哥与梅花小娘再说什么都没听清,只听得最后梅花小娘说:“你们先回吧!小雨,我会想办法救他!你们不要正面与广目起冲突!” 听她这话音,这广目应该是强到没有敌手。 叶微正待问,这才想起来青哥交待过不管遇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能出来之话,只得忍住。 青哥还没说话,只听一个粗糙的声音传来:“这是与我的新娘子聊上了?陈一青,看在明伦的老脸上,给你留一分薄面,别给脸不要脸啊!”广目大步进来,看了床边的人还端坐好好的,语气似乎平和了一些,从面具的空隙里看向陈一青。 “还真是跟什么人学什么手段,跟着你这样的小白脸,就学抢女人!还抢到本君头上了!”广目捏紧拳头,“本君没当场打死他,已经是给你面子了!” 广目围着陈一青走一圈,看看他几眼,冷冷一笑:“行了,你带他走吧!本君可不想心莲过来找我麻烦,闹本君洞房不安!不过,我也有条件!” 陈一青正准备出门,听得此话,停下来,冷冷的看着地面。 “一、与本君合作,本君可以说服心莲嫁胡阳明,成全你与心爱之人;二、安心娶心莲,如有二心,你的那位心上之人,只有一个下场!至于何下场?你明白!” 陈一青没有出声,只听广目不屑的说:“若不是你这辈子得明伦相助,有造化侥幸成为府主,本君连问都懒得问一句,冥界谁人不知,青兽一族本就是冥王的座骑,不过一群畜生罢,听话就是本分!” “广目此言差矣,当年三界之乱,青兽可是倾全族之力助冥界参战,还得红鸾之恩,这才得以平定三界,未让全族灭亡。畜生尚且能为三界和平而全族出动,三界方得以多年和平!而广目阎罗现在却想动荡之,岂不是连畜生还不如了?开个玩笑,开个玩笑!不能当真啊!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祝广目阎罗春宵得度,快乐逍遥!” 明伦说完,拉着陈一青就出来。 挥手一扫,吊着的人徐徐而下,随即就被人抬走。 待他们出得梅园,回首望时,哪里还看得到梅园身影,只听得竹林中,舒缓而媚惑人心的唱腔,正缥缈着,似乎是故意让他们听得真切。 戴小雨干裂的唇翕张开,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声,声音沙哑得似乎根本发不出来:“梅花。。。小娘!” 被青哥在头上拍了一下,黑气灌入,人顿时就晕了过去。 一群小鬼抬着戴小雨,茫然的奔波着,回头问:“抬他去哪里?” “还能去哪里?”陈一青没好气的说,“送到兰园去!” 众小鬼忙掉转方向,消失在眼前。 等众鬼都走了,叶微这才问出来:“兰园是谁的园子?” “戴兰花,小雨姐姐!”青哥声音清淡,似乎在为戴小雨醒来之后再过去闹事而担忧,明伦说:“只怕过了今夜,生米煮成熟饭,小雨再想做什么,也是枉然了。” 陈一青看着戴小雨消失的地方,皱紧眉头,他自是知道戴小雨的心思,可他们面对的对手太过强大,紧靠一己之力,哪能与他相抗? 见陈一青神色冷凝,明伦说:”你找回的刘元,我需花些时日调理,眼下,青主,还需耐些性子呀!“ 陈一青点头:”明伦,拜托你了!“ 明伦点头,衣袂飘飘,消失在眼前。 叶微从陈一青怀里探出头来,映在眼帘里的,竟是微园,想到微园的床被陈心莲躺过,叶微心里微微有些惆怅,只见陈一青两手一挥,面前的那张床消失,换了一张更大的床,碎花被褥,这花样,与叶微家里的床相似,只不过,这张床更大,雕着花柱。 ”夜深了,你先睡吧!“陈一青说,他随手为叶微脱好衣服塞进被窝,安抚了一会,待叶微眯了眼睛,便起身从书桌上拿起纸笔,叶微看着他的背影,朦胧睡着。 待叶微醒来,微光早就闪入室内,照得室内一片清亮,青哥不在室内,叶微起身,整个微园都没看到青哥的身影。 ”青哥!“有人在喊。 叶微从窗户上看过去,只见一个女人站在院外,一身蓝衣,面容憔悴,看到叶微,她猛然一怔,但很快便稳定了情绪。 ”我是来找青哥的,没想到遇到你!你住在这儿了?“戴兰花问。 ”可是小雨出事了?“叶微没多想,问出最紧要的问题。 戴兰花容颜一惨,露出一个诡谲的笑容,叶微因太担心青哥,没太在意,只听戴兰花说:”梅花小娘没了!” “什么叫没了?”叶微有些发愣。 戴兰花说:“被广目亲手丢去三界,小雨听说,在家里发疯要去找广目要人,他哪是广目的对手?也被广目丢去三界!所以,想请青哥帮帮他!能救他一救!” “丢去三界会如何?” “不知哪辈子,才能遇上她想见的人!” “既然已经丢去三界,那找青哥也没有办法呀!”叶微思索着,青哥不在,她心急如焚。 “青哥有办法去查一查生死薄,看看他们会如何轮回?” “生死薄?找谁?”叶微着急的问。 “自然得找明伦,此刻,明伦应该不在园内,我位份低,不敢擅入,不如,你替我去找一找,若能找到生死薄,说不定还能找到办法救小雨!” 戴兰花没有哪一刻的神情,如此刻凄楚。 第138章 梅园风雨三 叶微沉吟道:“你都不敢擅入,我一个生人如何能入?” 没想戴兰花祈求道:“求您救救小雨,再说,有可能青哥也在呢!他可以帮你想办法!我就不同了,我得罪过明伦,他不会帮我的!” 叶微摇头说:“明伦的房子我看都看不见!如何入?如何找生死簿?” 戴兰花万分沮丧的坐到竹台阶上,涕泪肆意横流,哭得花枝带雨:“微妹妹,求你!我可以帮你进入,至于找不找得到,得靠缘份!完了,我家小雨真得入三界轮回,我们姐弟再也见不到了,呜呜。。。” 叶微没有安慰女人的经验,本来她对这个戴兰花还心存隔阂,见她此刻哭得伤心难忍,又事关小雨,青哥不在,叶微不知要如何处理,只急得团团转。 见叶微着急,戴兰花哭得更伤心,她说:“要是迟了,只怕小雨已经入三界去追梅花小娘了,呜呜。。。” “那你带我进去看看吧!”叶微沉吟许久,最后说。 戴兰花眼底闪过一抹得逞的笑意,忙擦了擦泪水,顾不得满手湿黏,抓紧叶微的手,叶微只听得耳边呼呼风声,身体跟着戴兰花旋转起来。 不知飞了多久,风吹得叶微根本睁不开眼睛,以前都是被青哥护在怀里,戴兰花指着前面浓密的竹簧说:“那里便是明伦的住处,你去吧!”说罢,等不到叶微睁眼,便将叶微身子向前一推,叶微随着风势甩了出去。 待叶微睁眼,才发现自己被困在一团黑暗之中。 四周模糊一片,朦胧中感觉黑暗中似乎还带着些深蓝色的光影乱窜,她的眼睛适应了好一会才能看个大概。 隐约能看出这里似乎是一处山洞,头顶上呼呼刮着阴冷刺骨的风,叶微不自觉的寒颤着,耳边似乎能听到潺潺的流水声。 这是哪? 叶微心里冒出这个念头,她拍拍被摔得头疼欲裂的脑袋,摇了摇,这才想起自己是被戴兰花丢下来的。 看来,自己是中戴兰花的圈套了。 明明对她充满着戒备,没想到还是被她的狐狸眼泪给骗了。 叶微一边懊恼一边在黑暗中慢慢摸索,突然想起挂在脖子上的骨哨,可摸半天也没找到,叶微心下一惊,认真想是不是落在哪了?伸手在地上摸索,只听一个粗狂的声音传来,仿佛惊雷从头顶炸开,震得耳膜生疼:“是找这个么?” 这声音叶微从来没听到过,带着让耳朵难以接受的颤音。 话音刚落,叶微眼前便出现一个巨大身影,如她见过庙宇里的金刚神像,但却更似妖魔,因为即使看不清它的上相,却也能模糊感到它那面目全非的轮廓。 而妖魔宽大如蒲扇的指头上,正晃动着一个白色的影子。 是她的骨哨。 “谁?”叶微吓得向后躲过去,身后却是坚硬的石壁,她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只见妖魔收了骨哨,握在手心,叶微怕他用力将骨哨捏碎,颤颤的伸出手来,声音颤颤却坚定的说:“还给我!” “好说,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就还给你!”妖魔从黑暗中向前踏近一步,叶微只觉得顿时地动山摇起来。 头顶上有浮土簌簌下落。 “戴兰花说你长得漂亮,还真不算嫉妒!”这声音,从高耸的头顶传来,叶微不得不仰起头,却不等她仰头,那高大却突然收缩般变小,叶微还没来得及反应,怪物已经站在叶微面前,竟化成人形,不过,那张脸因为戴着面具,看不清楚到底是人是鬼。 一身黑袍,面具也是黑色的,就像寄居在黑暗中恐怖的幽灵。 不知为何,叶微周身突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刚才看见他高大身形时,都没有。 “怕?” 那人并没有再向叶微更进一步,而是远远端详着,随即,他发出喋喋而冷冽的怪笑声,那笑声,似乎在胸腔里发酵膨胀太久,突然冲破气囊,穿开无数个点,一丝一毫的渗漏出来。 只听得一阵簌簌拍翅声响,黑暗中惊飞一群暗影出来。 叶微吓得忙抱头蹲下,鼻尖闻到一股带血味腥膻的气息。 原来,那人的笑声,竟然惊悚得惊飞出一群在山洞中沉睡的蝙蝠。 而这些蝙蝠闻到生人气息,立刻激动得血液沸腾,叶微只听得风声和气息都冲自己这边而来,而自己身后靠着一块坚硬而冰冷的岩石,躲无可躲。 “嗯?” 那人冷哼一声,那些吸血畜生竟似乎被定在空中一般,保持着下冲的姿势,叶微在黑暗中,看见嗜血的红光闪闪点点,那些,都是吸血蝙蝠的眼睛。 似乎只要一动,叶微就会被它们吸成一个空壳皮囊。 躲无可躲,这一刻,叶微是多么期待她的青哥出现! “怎么?想念你的陈一青了?”那人似乎看穿了她的心事,冷哼一声,“老实跟你说吧!别想了,此刻,他正在三界碑,哦,说不定,他已经入三界开始轮回了!” “轮回的不是戴小雨吗?”叶微惊惧的问,她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让她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你们?”叶微不敢想,但还是问了出来,“你们做局?” “哈哈。。。”黑衣人仰天大笑,笑声所到之处,竟然如炸弹爆开,叶微身上脸上迅速砸上血污,是那些被定住的吸血蝙蝠,仿佛是得到某种超异能量,顷刻间,血肉横飞,所有蝙蝠爆成血沫。 “所以,整个梅园的事情,只是一场局!”为的,只是让青哥上三界碑救戴小雨?将叶微哄骗到这人鬼不知的山洞里来? “看来你还不算笨,”那人转身,叶微以为他要离开,正等着,那人又站定,“红鸾,你若不用红鸾照影,我还认不出你来!进了我这化灵洞,就别再想着出去了,化灵洞深处有一眼避灵泉,你去洗洗干净!” 叶微还未出声,身子便被气流甩飞出去。 朦胧中,她听得冷傲的笑声说:“这避灵泉可是专门为你设的,泡一泡,可了断你那倔强的仙根,从此之后,我让你只羡鸳鸯不羡仙!哈哈!” 第139章 年关是非多一 年关将至,家家忙着准备年货,打扫卫生,就跟忙双抢时一样,家里只要长两只手的,都得跟着干活。 这忙碌的身影,也正预兆着今年是个丰收年,越忙碌,越喜乐。 刘灵秀一边把平时不用的碗筷全部拿出来洗,那些平日里只能够待在碗柜底下,沾满灰尘的碗盘们,也只有到新年才能重见天日,体现它们的存在和价值。 只见刘灵秀在大澡盆里放上水,兑得不冷不热,边上放上半筐草木灰,这才将碗放进盆里,先浸湿,再用草木灰清洗。 草木灰相当于洗洁精,也有人家开始用洗洁精了,可刘灵秀一直坚持用草木灰。 香荷抱着孩子,看着盆边堆得像小山一样的碗盘说:“妈,你抱月儿,我来洗吧!” 刘灵秀找了一个小板凳放到澡盆边,已经动手将草木灰往碗里放,沾上点水,擦洗起来:“你说说,后天就过年,这微儿和小免也不回来,这些活,以前都是微儿做!” 她看看正在整理木柴的叶运州,咳嗽一声说:“不是说去查资料嘛,能查几天不回家?过年也不知道?”叶运州将砍成块的木柴堆到走廊里晒,没搭理。 见叶运州没理睬自己的话,刘灵秀对香荷说:“都是你爸惯的!”香荷坐着,任孩子在自己腿上蹦跳,几个月的孩子,想走路了,笑着对孩子说:“都是你爷爷惯的!姑姑回来得挨屁屁了!”孩子笑得口水如银丝般滑落。 叶运州笑咪咪的说:“怎么一有事都怪到我头上?又不是我让她们去的?”他将木柴放好,对小月儿笑着说:“我就是你奶奶的冤大头,坏事都往我头上堆,让我背黑锅,小月儿,你说是也不是?” 小月儿听了,虽不解其意,见大家都看着她笑,越发笑得开心极了,在妈妈腿上蹦的更欢,穿着奶奶给她做的绣着小老虎的鞋子都蹦掉一只。 吃午饭的时候,叶运州吃到一半突然说:“许傲然打电话跟我说,小免在他那,他们到时一起回来过年,正好带笙儿一家一起回来!” 刘灵秀顿了一下,抬头看向叶运州。 “我答应了!”叶运州心虚的笑了一下,看了刘灵秀和香荷一眼,“小免那性子,换别人怕也齁不住!” “就他那爸妈,还有脸跑来向微儿提亲!敢情就是看不上我家小免!这许傲然,开始说的那么好听,高云的事,处理好了吗?”刘灵秀一想到许傲然爸妈,气不打一处来,手里的碗筷一时间乒乒乓乓起来。 “运州在家吗?”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人已经走到院子里面了。 叶运州一听声音,与刘灵秀忙放下碗筷迎出来。 “大爹来了!”刘灵秀客气的下去搀扶,叶家大爹快八十岁了,身子虽然有些躬,但气质上还是硬朗得很,背负着双手,见刘灵秀要扶他,他摆摆手,不让刘灵秀搀扶,见叶运州在家,便上得台阶来。 “大爹吃饭没?一起吃点?”叶运州客气的问道。 “吃过了,你吃,我有个事要跟你说一说,你先吃饭,我在堂屋等你!”叶家大爹是叶运州的亲房大爹,是叶家祖堂里辈分最高,年纪最大,德高望重,说话算得数的人,相当于族长般威严,大家平日里对他很尊敬,谁家有个什么难事,需要中间人做见证做调停,也会找他出面寻求解决办法。 因为大家都喊他大爹,所以孩子们也跟着喊大爹了,若论辈分,叶微应该喊他公公,但这个公公也就是曾祖父辈,但因与媳妇喊的公爹有点难区分,没人喊,所以村里一口的喊叶家大爹。 哪能让叶家大爹等,叶运州本来饭就吃得差不多了,这忙将叶家大爹让到堂屋,给他递烟泡茶,只见叶家大爹拍拍别在自己腰间的旱烟袋说:“我这有呢!” “有那是你自己的,来,大爹,尝尝这带嘴子的烟,征儿做工,主家除了工钱和吃喝,一天还有一包烟,都让他妈拿去换盐了,这才新拿回来的!”叶运州自己不抽烟,撕半天也没撕开盒,干催直接递给叶家大爹,让他自己撕。 “那我就尝尝带嘴子的好烟!”叶家大爹也不客气,接过烟顺利撕开,抽出一根,将烟屁股在桌上点点,这边,叶运州便划着了火柴。 满足的吸了一口,吐出来,叶家大爹这才对坐在他对面的叶运州说:“有个事,强梅找的我,说是想给顶和留个后,撑起他家的门户,怕小昭日后带孩子嫁了人,他那房就算断后了。她想让小昭跟他家老二成亲,这样孩子还留在叶家。” 强梅是顶和顶庆的姑妈,嫁在戴湾,顶庆是顶和弟弟,目前在外面当兵,叶微见过,那长相,一点不输顶和,但他的脾气有些孤傲,农村人说那种叫眼睛朝天看,不像顶和生前那么敦厚好相处。 “你是说,让顶庆跟小昭合婚?”叶运州问了一句。 “就是这个意思!肥水不流外人田嘛!这顶庆,跟他哥分家后,光大人一个,也不回来,家里穷得床都没一张,就一间空屋子,要是娶了嫂子带侄儿,两家合一家,还有点家样子!老叶头也就有人养了嘛!那孩子也该上小学了,这些年要不是娘家帮衬,小昭一人,哪里担得起扶养一个孩子?强梅说小昭娘家妈说了,自己姑娘不能总带着孩子一个人过,她还年轻,还得成家。”叶家大爹说道。 叶家大爹口里的老叶头,就是顶和的叔父,因家穷一辈子没结婚,也没个后,现在也只有顶庆这一个亲侄儿。 叶运州对村里事管的不多,但因为他是老师,是村人眼中的文化人,邻居们有大事会来问一下他的意见,他的意见基本中肯,所以,村里人只要说“叶运州也同意!”一般会放心大胆的去做。 叶运州见叶家大爹说的这么道理斐然,胸有成竹,似乎这事成了,对叶家所有人都好,便说:“只要他们自己愿意,我没意见!”毕竟,现在婚姻讲究自由的。 却见叶家大爹依旧深皱着眉头,岁月的痕迹刻满他古铜色的面庞,似乎所有酸甜苦辣的故事,都沉淀在他昏黄的眼底,问:“有阻碍?” 叶家大爹叹了口气:“这事还没说与顶庆知道,自他哥死后,他也很少与家里联系,这事啊,家里商量好没用,还是得让顶庆知道,所以来找你,你看,这事,能不能你给顶庆说说!” “我只能写信跟他说,没他电话呀!”叶运州说。 “就是让你写信,也只有你会写,你一写,事准成!你让顶庆尽快回来探亲,我们就把他们的事给办了!要不这小昭年轻,听说经常有不三不四的人在她家门前门后转悠。” 见叶运州点头,叶家大爹舒了口气,说:“你家这年货办的丰盛,怎么不见微儿?” 刘灵秀这才进得堂屋,听见问说:“上她大哥家去了!” 叶家大爹笑着说:“叶笙一家也快回来过年了吧!对了,灵秀,有人托我问问,你家微儿可许婆家没有?” 第140章 年关是非多二 刘灵秀拿起茶瓶给叶家大爹杯里加了些水,笑着说:“微儿刚毕业,才工作半年,年纪小,还一只皮猴子,谁看得上她?”不过,刘灵秀说这话时,她的脑海里却浮现一个年轻男人的面庞。 那孩子,一身板正,长相英俊,说话诚实稳重,拎着一大袋水果,跟叶微在护士站说话的身影展现在她脑海里。 “你们这些读书人家呀!总觉得十九二十岁了还小,你看看爱叶家小红,十六岁,孩子都生了,听说还是让叶征去打的摇床!” 叶家大爹挥着胳膊,将手里的烟头丢水泥地上,用脚上的老棉鞋碾灭。 刘灵秀看一眼丢在地上的烟头,笑着说:“大爹,现在时代不一样了,孩子没小时候好管了!” “都是惯的!”叶家大爹喝口茶,说:“你可听说良英家,她儿子重阳媳妇都娶到家了,半夜还给跑了!” “跑了?”刘灵秀问这话问得小心翼翼,生怕被外面人听见似的,但又很想知道,只见香荷也喂好孩子过来,喊了声大爹!刘灵秀从香荷手中接过孩子,说:“你自己可吃饱了?” 香荷正被叶家大爹说的事吸引着,忙说饱了。 见他们有兴致听,叶家大爹一下来了劲头:“他家那个媳妇,是陈桥竹园窠的,本是良英跟她娘家妈做的主,两人娘家是一起的,还有些亲戚关系,所以就联系上了。“ ”她哥叫陈小狗,会过阴,正常人家哪敢娶会过阴人家的姑娘?重阳人老实本分,听他妈的话,就娶了。这媳妇呢!开始不同意,说出来不同意的借口无非是两人不认得,不能交心什么的。所以这良英呢!就让重阳去她家,又是干活,又是送礼,还在她家住了一段时间,开始那媳妇不理睬重阳,后来听说慢慢能跟重阳说上一两句话了,所以两家人一合计,就这么定了,这姑娘也是胳膊扭不过大腿,这不,腊月十八迎进了门。” 迎进门刘灵秀他们是知道的,还去喝了喜酒,看那姑娘长得还怪好看的,看那长相也不是重阳能压得住的人,不过大家都见怪不怪,长相好的姑娘村里多得很,许多嫁的男人也马马虎虎,可这半夜跑这事,还是第一次听说,在这个几乎藏不住秘密的村里,良英奶奶竟然能守口如瓶,不容易。 不然,早就全村都知道了。 “那为什么跑呢?”香荷问。 叶家大爹将杯里茶喝净,站起身,点着头说:“这事你们可不能外传!她跑,自然是不同意这门婚事呀!不过跑了没一晚,一早就让重阳家给逮了回来,所以才没伸张。”叶家大爹说完摇着头,“运州啊!顶庆的事,就托付给你了!” 在刘灵秀与香荷的唏嘘中,叶家大爹迈着故事说完便六亲不认般的步伐,走出了门,回头还叮嘱一声:“不得外传啊!” 也不知是说重阳媳妇逃跑的事不得外传,还是顶庆与小昭合家的事不得外传。 刘灵秀将家里卫生搞好,正洗藕磨粉炸藕圆子,叶微大姨就拎着自家做的红薯干花生糖之类的过来。 她人还没进门,就在屋后尖着嗓门大声喊:“灵秀!灵秀!在家吗?” 刘灵秀一手藕粉,笑着对身边抱孩子的香荷说:“你大姨来家一次,全湾人都知道!” 大姨进门将东西摆桌上,都来不及介绍炫耀她做的糕点,就神秘兮兮的小声对刘灵秀说:“你们可听说了?重阳媳妇新婚夜跑了的事?听说是从猫塘找回来的!听说刚回来时,还能哼唧几声,现在好了,话都说不出来。” “猫塘”两个字,顿时让刘灵秀和香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可是遇到什么?”刘灵秀不敢再问下去。 叶微大姨叹口气说:“你说那良英老奶奶也真是心狠,平日里看不出来,就这媳妇找回来,人都吓成那个样子,竟然还让重阳跟她强行同了房!听说她媳妇不同意,老两口竟然帮忙按着,让她儿子当他们面与媳妇同房!” 大姨拿起桌上凉好的水喝了一口,又神秘的说:“同房后,听说没出血,不是干净身子,良英奶奶气得将她儿媳妇暴打一顿,我婆婆偷偷从窗子破洞处看了,一家人真缺德,光溜溜的也不给件衣服穿,浑身上下,打的没一块好肉!” “后来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眼睛珠子都不会转一下,就跟死人一样!” “这下吓倒了,跑我家来请二老爷去做法!还讨了香灰水给她喝。” 几人叽叽呱呱说了半天,都没听到屋后汽车停车的声音,也没注意从外面进来几个人,那几人也好奇他们窝在一处说什么,默默站在门口听着,刘灵秀眼角撇见身影,吓了一跳,这才认真看一眼。 “妈,跟大姨说什么悄悄话呢?说这么认真!我们回来都不知道!”叶笙牵着儿子阳阳走进来,阳阳刚上小学一年级,正一脸好奇的看着爸爸妈妈姑姑姑夫几人都站门口偷听奶奶和姨奶奶讲话。 “哎呀!我的阳阳回来了!”顾不得一手藕粉,刘灵秀忙起身去抱阳阳,阳阳礼貌的说:“奶奶好!” 刘灵秀激动的伸出手,被一只嫩白的小手给挡住:“妈,你看你,一手粉!” 刘灵秀看了一眼跟小免站在一起的许傲然,两人站在一起,倒是特别养眼,不过想想许家那对父母,她瞪了小免一眼:“等会再跟你算账!” 叶笙爱人叫徐洁,在银行工作,很少回老家,大家相互热情招呼后,将车里的东西搬进来。 自然,许傲然搬得最勤快,他买的东西也最多,堂屋一侧,很快堆成小山。 “你看你,来就来,花这许多钱买东西!”刘灵秀一面嗔怪许傲然,一面用眼神看着小免,因为叶微没跟她一起回来。 家里来了许多人,刘灵秀顾不上跟姐姐说闲话了,就喊她帮自己准备晚饭,还对小免说:“小免,等会去喊大姨夫他们都上咱家来吃晚饭!你大哥大嫂难得回家!” 小免正在吃大姨带过来的糕点,阳阳也跟着她在吃,听见刘灵秀吩咐,她说:“妈,我这才回来你就让我去喊人,怎么不让姐姐去?” 刘灵秀一听,气不打一处来:“我正要问你呢!你姐去哪了?怎么你们没一起回来?” “我姐没回来?”小免嘟着嘴,吃的嘴角都是糕点渣。 “对呀!这许多天了,都没她消息,你们不是在一起的吗?”刘灵秀将米淘好蒸上,正准备做菜,做好还要炸藕圆子。 “谁跟她一起?她不是跟。。。”小免的口被温暖的大手握住,顺便帮她擦掉嘴角的糕点渣。 “妈,你别担心,叶微有事去了,晚上她要还不回来,我明天去接她回来!”许傲然说,“小免,我们一起去喊大姨夫过来吃饭!”许傲然忙拉着小免出来。 “秀呀!我看这妈的都喊上了,这回,这两孩子,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吧!”大姨一边往灶里添柴火,火光映着她瘦削脸庞上的笑容,很温暖。 “哼,就我小免这长相,微儿都比不上她,不嫁他许傲然,定也不会找比他差的!稀罕看姓许的这一家人嘴脸!”刘灵秀一脸得意的笑。 “哟!这就得意起来了!对了,你说微儿没回来?她去哪了?” 第141章 年关是非多三 “阿嚏!”一阵浓郁的檀香味直冲鼻息,小免跟着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许傲然忙转身查看:“可是衣服穿少了?冷吧!”说着便解下围巾给小免围上,却见前面有几个女人孩子偷偷摸摸躲在良英奶家窗边偷看,还生怕走路踩到树叶出声音让里面人听到,却被小免这一声响亮喷嚏吓得差点掉了三魂七魄。 “看什么呢?”见有热闹看,小免蹦跳着就到了窗下,里面的窗帘是拉上的,但这蓝色印花窗帘太薄,还是能隐约看到房里的情形,只见春凳铺成的床上躺着一个人,而房里的大柜子,端坐着红脸菩萨,正是大姨家供奉的二老爷,二老爷面前点着檀香,香气袅袅。 一个老奶奶虔诚的跪在菩萨面前,正祷告着什么。 “小免姐姐,那个睡觉的,就是重阳媳妇!”小免看她一眼,认得她叫小橙子,狐疑的问:“谁是重阳?” “重阳是良英奶奶儿子,那,跪地的那个就是良英奶奶!” 小免认真看了几眼,果然,那老奶奶看起来虔诚得可以,大概是祷告太多,那翻着白沫的嘴角有点让人恶心。 不过小免的心思没放在良英奶奶身上,她只看床上躺着那个,是个女人,跟死过去了一样,一动也不动,其实,她还有一口气在,但她的心,已经死了,小免在她身上,能看到暮气沉沉的死气。 看她那行将就木的样子,还不如死了好受。 “行了,你们这样偷看的行为可不好!小免,我们还得去喊大姨夫吃饭呢!走了!”许傲然被小免拉到窗前,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跟一群女人孩子围在人家窗下偷看,很是汗颜,瞅了一眼,赶紧拉小免离开。 “她活不了!”小免边走边说,“哀大莫过于心死!”这话还是许傲然教她的,这下用得还算贴切。 “大过年,别乱说话!小心被良英奶有听到,得骂死你!小免姐姐,怎么不见叶微姐姐?”小橙子小声说,生怕人听见,用手掩着口。 小免没接小橙子的话,只是看着许傲然说:“要不要帮她?” “别乱说话,走了!”许傲然将小免拉走,其他孩子并没听到小免的话,更关心看屋里的热闹。 走远了,许傲然这才对着小免耳边小声说:“姐姐怎么叮嘱你的?是不是让你不要暴露身份?对了,你是看到什么了吗?” “她身上有很强烈的鬼气!而且是由里到外的那种!” “怎么帮?”许傲然好奇的问了一句。 “让她死的好看点!”小免认真的说,还天真的看着许傲然,似乎在期待许傲然同意,许傲然叹了口气,伸手揉揉小免的头发,这孩子,还没长大。 叶笙和徐洁工作忙,平时没时间回家,这年假也只有七天时间,在家过了年还得去徐洁娘家拜年,忙得很。 所以,晚上刘灵秀让喊了大姨一家子过来团聚,除了叶微,其他人都在,邓军也在,吃过饭跟许傲然在院子里聊天。 他与青杏的事还是没得到大姨的同意,不过两人偷偷交往的事情也只有叶微这几人知道,邓军一根接一根抽烟,许傲然陪他点着一根。 刘灵秀正跟叶微大姨在厨房炸藕圆子,大姨一个一个的将藕粉成团轻轻往热油里放,刘灵秀用大漏勺将炸成金黄色的捞进盆里。 两人配合得非常默契。 “姐,我看邓军的事,你也想开些,既然人家都答应嫁过来了,你还有什么不同意的呢?”刘灵秀见邓军吃饭都不是很开心的模样,有些心疼孩子,便软言相劝。 “他家,丢掉一个,淹死一个,剩下的这个,就是硬命鬼!克亲人!要不是她命硬,能两个哥哥都死掉?再说,他家就一个女儿,那两个老的老了还不得靠她养着!这样的人家,日子太难了,过不下去!我也是为邓军好!你说他将来过的苦,最心疼的还不是我这个亲妈!” 叶微大姨说这话,眼泪就要下来,想想快过年了,只在眼框里转转,又努力收起来。 还没顾得收完眼泪,只听得外面突然人声鼎沸起来,夹杂着惊恐的哭叫声和人们跑动的脚步声。 堂屋里的人都出来查看,楼上的人也咚咚奔下楼。 “出什么事了?”叶笙边跑边问。 “哥,有人上吊了!”叶征从院外跑进来,他去坝上问了,听说是有人上吊了。 许傲然心下一惊,见小免正跟着香荷徐洁一起往坝头上跑,他碾灭手上的烟蒂,与邓军对视一眼,也跟着小免几人向坝头走。 大家都停下手上的活,跟着去看。 叶运州手里抱着小月儿,带阳阳一起看电视,看看窗外向西头狂奔的人,叹了口气。 叶家大爹的话在他脑海里盘桓,他是猜到了。 重阳家屋外挤满了人,但没人再敢上前了。良英奶奶正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跟人哭诉着:“我就离开上了个茅厕,哪知道她就上吊了!这下该怎么跟她娘家人交待呀!” 小免看见,那个叫重阳的小伙子正躲在门口斜坝的一棵泡桐树下,而他身后,站着一个飘飘忽忽的身影,正得意的看着眼前的场景,特别中看着挂在大门头上的那个裸体女人,笑得很狰狞,这身影她见过,姐姐说他的名字叫顶和。 至此,重阳媳妇之事从开始只在湾上悄悄传播,这下彻底揭开了谜底。大家听到她的遭遇,看她现在吊死的模样,胆小的不敢看,将自家孩子的眼睛蒙上,心硬的怪她想不开事情,轻意就放弃生命;心软的替她赔了不少眼泪。 不过,对于良英一家人之心狠,各人心里又多了一层全新的认识,只不过大家是邻里乡亲,看破不好说破。 至于用床单撕成绳子上吊的女人,就悬挂在良英家大门头上,正好她家大门头上挂着一块写着“良善之家”的匾额,因太旧,都斑驳得分辨不出颜色来,绳子就套在那块匾上,显得特别讽刺。 第142章 年关是非多四 因为死相太过难看,一时间竟然没人敢上前去取下她。 只见她光溜溜的一根纱都没穿,全身上下被打得青紫肿胀,没一块好皮肉,现在死了,天又冷,全身乌紫,伤口上的血液流出来后很快凝固,而她的眼睛大睁着,眼底血红,眼神空洞,眼珠似乎马上就要弹射出来一般,死死盯着重阳所躲的泡桐树方向。 而跪在泡桐树下瑟瑟发抖的重阳,不知收获了多少人的鄙视和诧异,更多的是唾弃。 “真是可怜!”有人拭着泪说。 “早就说不要娶会过阴人家的姑娘,这死法也太骸人了!”有人担心说。 “这姑娘是陈小狗的妹妹?那她叫什么名字?”有人惊讶的问。 “她就是陈巧莲?这名字挺好听的,真可惜了!”有人同情说。 邓军心下一怔,小免说:“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许傲然将小免揽入怀里,拉她回家:“小孩子还是别看了,晚上会做噩梦的。“又对徐洁香荷刘灵秀几人说:”两位嫂子,妈,我们回家吧!” 小免从许傲然胳肢窝回头瞟一眼,只见顶和正抱着胳膊,眼神与她对上,盯着她笑得很诡异。 因为出了这档子事,整个叶湾的年都没过好。 本来大年三十晚上,按习俗,大家在吃完团圆年夜饭后,会到亲房里热热闹闹的走亲访友拜年,一般大年三十晚上是到亲房里拜年,大年初一早上去祖堂给祖宗们拜完年,便到湾上各邻居家拜年,也就是过去坐上一坐,聊会天,一上午能坐几十家,相当于联络一下感情,就算平时关系不好或者有矛盾的邻居也会去坐上一坐,而这一坐,以前的矛盾也就随之释然,大家依旧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好邻居。 大年初二开始,就是走访亲戚,首先肯定是去外婆家,之后就不论,不过所有能来往的亲戚,都会去拜年的。 所以,整个年几乎要到正月十五过了元宵,才算真正过完。 村里有句俗语叫:等到麦子黄,还遇拜年客! 因出了这档子事,吓得大家早早去祖堂祭祖完毕,天没黑就关上门吃年夜饭,这年夜饭也是吃的心惊胆颤,吃过关在家里也不敢出来走动。 整个湾里弥漫着陈巧莲母亲小狗娘心肝儿肉的哭叫声,那撕心裂肺的哭声,每一声都回荡在所有人心头。 哭声和着远远天边放鞭炮和礼花的炸响,更是让人心惊肉跳。 吓得整个湾里别说人不敢出门,连狗都不敢叫,猫也噤了声。 家家买好的鞭炮不敢放,人人吓得大气不敢出,生怕说出什么不好的话,做出不好的行为而触了霉头,惹上不该惹上的东西。 这样受虐待受冤屈又见了血的东西,可是比当年喝农药的顶和还要厉害! 而此时的刘灵秀,还是忍不住不时跑到楼上,打开窗帘向外探看,整个大坝上静悄悄的,连个人影也没有,她急得嘴角上火都起了泡。 因为,大年三十团圆夜,可叶微还没回来。 这两天,许傲然和叶家两兄弟,将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却还是没有叶微的消息,不得已,小免在刘灵秀的逼迫下,只得和盘托出叶微与青哥的事情。 这整个事情,太过诡异,小免只对刘灵秀和叶运州两个人说了。 叶运州只说她是胡说,还埋怨刘灵秀说:“你看你,把孩子都逼得说假话了!叶微是成年人,她又不傻,自己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的,过年回不来,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给耽搁了。” 刘灵秀浑身像浸在冰水里,半天回不过魂来,她想起那次在孤老坝遇见的那个小伙子,怎么也不能将那个人与一只鬼联系起来。 大家都不敢睡,在堂屋里熬夜守岁,不是不想睡,而是怕睡不着,而且,叶湾也有守岁的习惯,等到午夜零点,就会开门放鞭炮庆祝新的一年到来。 小孩子熬不住就提前睡了,大人一般要等放完鞭炮后再睡。 往年大家都是欢天喜地的守岁,一家人聊聊天,打打麻将,打打扑克,下下棋,不时传出欢声笑语来。 现在只敢围坐在一起烤火,叙说一些经年旧事,还特意不能说到与死与鬼有关的事情,江南的冬夜依旧寒冷,特别是下半夜。 “哭声好像停了?”香荷的话让大家屏息凝神聆听,果然,那嘶哑的哭声听不到了。 就在大家长长舒一口气时,外面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那声音就在坝头上,因刘灵秀家房子盖在坝南面,所以屋后才是坝头。 只听得有人敲窗玻璃声,大家惊的回头去看,玻璃上显出一张苍老的面容,还有一张年轻的。 是叶家大爹和重阳弟弟重生。 “运州!运州!”叶家大爹焦急的喊叶运州。 “运州哥!”重生带着哭音也在喊。 叶运州正带两个孩子睡觉,没在堂屋,叶笙跟叶征起身打开窗玻璃。 “大爹,喊我爸做甚?”叶征壮着胆子问。 “让你爸快过来,不好了!出大事了!” 叶运州早听到声音,他没脱衣服,哄两个孩子睡下,他也就盖着被子眯了一会,心里有事,哪里睡得着? 听到叶运州从房里出来的声音,大家都抬头看他。 叶笙忙说:“爸,我陪你一起去!” 叶征也表示要一起,许傲然怀里窝着睡的香甜的小免,想站没站起来,叶运州看了小免一眼,对许傲然说:“你带她上去睡吧!叶征留家里,都去睡吧!” 看着叶运州和叶笙出门,叶征对大家说:“都睡吧!” 孩子都在刘灵秀床上睡着了,徐洁就跟着刘灵秀一起睡,叶征带香荷进房睡,许傲然抱起小免出门上楼,提醒叶征关好大门,刚出门小免就醒了。 “爸和大哥去哪?”看到叶运州和叶笙在院子大铁门处消失的身影,小免朦胧着眼睛问许傲然。 “他们去有事,你睡你的!”许傲然柔声说着就准备上楼,不想小免挣扎着要下来:“是又出事了么?” 见许傲然不说话,小免着急的说:“我得去看看,我怕他们有危险!” 第143章 年关是非多五 “不行!”许傲然坚决的说。 “傲然哥哥!”小免撒娇的抱着许傲然脖子,自从知道小免身份后,许傲然对她管得越发紧,生怕被人发现她身份而让她身处危险之中,几乎与灵异有关的事都不让她参与。 见喊傲然哥哥没用,小免又亲了亲他的脸颊:“傲然哥哥,姐姐姐夫没回来,那个顶和是坏人!爸和大哥会有危险的!” 许傲然皱着眉头,就是因为叶微和陈一青不在,所以他才不敢让小免一个人冒险,他问过陈一青,知道小免只不过会点皮毛的灵力功夫,她的这点功力,对付人类或是道行浅的灵异之物还行,但对付厉害的异类,如现在的顶和,那无异于将小羊送入虎口。 看着小免清澈明亮的大眼睛,许傲然心头一荡,坚决之堤有些坚持不住,他停住脚步,深深看着怀里的人:“叶微没回来这事,怕也与这个顶和有关,你一个人去太危险。” 他在大竹园里找了几天,哪里还有以前送叶微过去时的竹房子? 关键,叶微这么重视家庭重视感情之人,过年不可能不回来,除非,她有事回不来! 而这个时候,顶和出现,肯定来者不善。 许傲然听说过顶和之事,小免也将她们的事与他说过,没有陈一青和叶微,他得想办法保护小免和家人。 可现在,叶爸和大哥都过去了。 “你去只许看,什么都不许做!千万不能暴露身份!一切等姐夫回来解决,知道吗?”许傲然叮嘱小免,小免乖巧点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一般,还不停的吻着许傲然。 许傲然这才放下小免,上楼拿了手电筒,牵着她的手出院门。 坝上一片漆黑,只有许傲然手电筒照的一片椭圆形光亮,没有星星,月亮也隐了,只剩刺骨的寒风,吹得树稍呜呜咽咽,像断奶的婴儿不断哭泣着。 整个坝上家家关门闭户,甚至连习俗要求的大年夜整夜亮着的灯也灭了,大家似乎忘记今夜是大年夜一般。 “怕吗?”许傲然将小免挽在怀里,问了声。 “傲然哥哥,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嘻嘻!” 许傲然轻叹了口气,将人搂得更紧,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在这浓厚沉郁的夜色里,也只有小免还能笑得出来。 远远的,重阳家的灯光透过夜色穿透而来,带着昏黄难以稀释的浑浊,哭声已经停了,除了偶尔能听到慌乱的脚步声,似乎一切都沉寂在这夜色里。 越近,许傲然的那种紧张感越严重,脚步也沉重起来,虽然听了一天一夜的嘶哑哭叫,让他对那种哭声开始脱敏,可忽然听不到这声音,却让他更紧绷。 不好的预感充斥在他心头。 他搂紧怀里人,将她好奇乱看的头往棉衣里塞了塞。 “我没办法呼吸!”小免挣扎着将头露出来,说这话时眼睛不断看向重阳家的方向,似乎也只是表示自己不想窝在许傲然怀里,随意找的借口。 重阳家是青砖瓦房,也在坝南面,屋后是坝头,三间正屋加上东面的半间厨房,厨房与南面的正房对齐,留出后面的空地成为通往坝头的路,为了晒稻谷方便,这块空地收拾得很平整,边上种了几棵桃树,桃树伸向空地的枝丫已经砍了,这样才不会挡空地上的阳光。 现在,桃树拉了一根电线,亮着一盏电灯,在幽深的暗黑里,这盏灯暗淡得只剩下光晕。 而空地周围,站着几个人,他们身前的地上,似乎躺着一个,不,应该是两个人。 许傲然的心提到嗓子眼,他不敢想的事情可能真发生了。 躺在竹席上的,一个是重阳的那个吊死的媳妇,身上已经穿了衣服,脸上盖了草纸,而边上的稻草上,也躺着一个人,面上没盖草纸,有个医生正在边上忙着给她挂水。 许傲然默然站在坝头上,没再往前去。 围观的人里面,有不少是陈桥的,是重阳媳妇的娘家人,正在抹眼泪,而躺在地上挂水的,正是陈巧莲的妈,人称小狗娘。 她哭了一天一夜,已经体力不支,晕死过去。 而重阳家堂屋,正有不少人正在吵闹,应该是娘家人过来谈判。 小免哪里停得住,没看到爸和大哥,她拉着许傲然的手就要进重阳家,而进重阳家,必得经过陈巧莲的尸体旁。 不知是走路太快,还是突然起了风,小免拉许傲然经过尸体边上时,那盖在面上的草纸突然吹开,露出一张狰狞恐怖的脸来。 颜色是灰白中带着紫灰,主要是那双几乎要爆出的眼珠,听说怎么都闭不上,而眼底,可能本来是血红的,现在变成紫黑色,而那嘴角,血迹已经冻结成冰,擦都擦不掉。 周围站着的人看着都吓得面如土色,不管是不是她娘家的人,都不着声色的往堂屋奔去。 叶医生为小狗娘挂好水,药瓶挂在桃枝上,小狗娘身上盖着乱七八糟的被子,不像死者,身上除了穿了一身红嫁衣,双手交叠胸前,那指尖,已苍白如冰。 叶医生见到小免,忙说:“别看!” 他的意思是让小免不要看逝者的遗容,看了会做噩梦,他叹了口气,准备上前将草纸再盖上,没想到已经有人将草纸盖上,是许傲然。 他们也见过,算得上认识,只是不熟。 “她怎么样?”许傲然问的是小狗娘,女儿过世,要了娘的半条命,而他早听说,她的大女儿陈心莲,是与陈一青一起淹死的。 虽然小免有关陈一青的事讲的毫无逻辑,但许傲然早就猜想出来,也知道陈心莲是个难缠的主,这次又有顶和搅到一起,而死的正是她的亲妹妹,如果再加上她妈妈。。。 不知是不是恍惚之中,他刚才替陈巧莲盖草纸时,似乎看到她面上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 等他定眼去瞧,草纸已经遮住她的遗容。 “她休克了!”叶医生边说,边把被子将小狗娘遮严实,这寒夜的风,可不是吹着玩的,开始他提议让她睡屋里去,可重阳家族的长辈们怕她死在家里,冷硬拒绝了。 第144章 年关是非多六 堂屋内乱糟糟的,满地撒着稻谷,还有沾着稻草屑的衣物被踩成抹布,新刷过的墙上砸的坑坑洼洼,挂在正中间墙上的鲜红中堂被撕扯的,像沾着一墙碎纸片,跟随风的方向,肆意飘动着,仿佛对现场的遭遇看的很烦躁。 地上也打砸得不成样子,断腿的板凳,支离破碎的祭祖器具,墙角边还有没有扫尽的玻璃和瓷器碎片。 重阳一身是伤,像只被逮住的死老鼠蜷缩在角落里,身上的棉衣撕得多处露出棉絮,脸色青紫得并不比死人好多少,就剩两只茫然而空洞的黑眼珠,时而会不经意的转动一下,才知他竟然还活着。 大家随意而坐,桌边坐满,小木凳坐满,有人直接坐在墙边装袋的粮食上面,人也很自然的分成两股,一股是重阳家这边的亲族,甚至连叶兴建这个村委主任也请来了,他此刻两只浓眉紧揪一起,像两只横卧只想逃窜的黑蚕;一股是陈巧莲的娘家人代表,大多是男人,长辈,他们看着缩在角落里的重阳,恨不能再踹上几脚解气。 许傲然没敢贸然进到堂屋,拉着小免与几个偷听的站在东面那间屋里,都尽量站在黑暗里。 谈话的内容自然是关于丧葬和赔偿问题,丧葬方面几乎不存在问题,已经嫁过来了,便是叶家的人,正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根扁担挑着走,自是没有出了嫁的女儿死后还要回门的道理。 但这赔偿事宜,一直胶着难以达成一致意见。 小免看到爸和大哥与叶家大爹坐在一起,正严肃的听对方提要求,再针对对方提出的要求,结合重阳家具体情况进行协商。 协商的内容,无非是重阳家穷,为了结这个婚,已经耗尽家底,再要多,他家也拿不出来。 而女方,人都没了,哪还有什么亲戚情分可言?自然是能多要就多要。 双方为这个赔偿金额,拉锯不下。 正谈钱时,不知是谁突然提了一句“女子不能埋到我们家的地里!”这话一出,像巨石抛入池塘,瞬时激起千层浪,立刻出现严厉反对的声音:“那你们准备将我家巧莲葬哪?” 这边有人说:“既然嫁过来是我们叶家人,就与你们陈家无关,葬哪自是由我们叶家做主!”这话一出,大家心底自是明白,像这样枉死的鬼魂,葬哪块地隔壁四周地的主人都不会同意,大家心里不约而同想到一个地方:猫塘乱葬岗。 只不过,女方已成年,且结婚成了家,已是重阳的媳妇,而猫堂乱葬岗,那埋的可都是未成年的孩童。 不管从道义还是责任上,都不应该葬到那里去。 可不葬那里,又有哪里可葬呢? “与陈家无关?活蹦乱跳的人才嫁过来,现在就没了。。。你们还有脸说与陈家无关?妈的巴子,是欺负咱陈家无人吗?” 双方再一次起了肢体冲突,重阳爸和叔以及重阳,身上又多了数道伤痕,重阳叔的头被砸的鲜血直流,吓的重阳婶从黑暗中冲出来,蹦跳着对砸的人一阵抓挠,一边哑着嗓门尖叫着:“我让你砸!我让你砸!”自然,对方也没讨到好处,自然也受了不同的伤。 现场鸡飞狗跳,狼狈不堪。 叶家大爹将长烟筒在方桌上嗑得噗噗作响,沙哑着嗓子厉声大喝:“叶主任还在,你们有没有把主任放在眼里!有事说事,有理说理,再动手全部抓走!” 虽然没有明确全部让谁给抓走,抓去哪儿。但看着叶兴建主任黑成炭的面庞,说到底,民还是怕官,虽然只是村主任,在他们眼里,那也是公家人,而公家人都是手眼通天,想治谁就治谁。 一群人这才安静下来。 叶兴建接着叶家大爹的话头,清清嗓子,缓缓的说:“大过年的,村里出这档子事,我知道,大家心里都不好受!不过,国有国法,村有村规,说到底,陈家姑娘是自杀。。。” 一个声音冒出来:“好好的谁会自杀?是他们强暴了她!她才想不开自杀的!还我妹妹命来!” 马上有人将他的话驳回:“你说这话得有证据,别空口白牙的出来乱咬人!” 质问的是陈小狗,陈巧莲的亲哥哥,只见他从角落里将重阳提溜出来,甩在地上,重阳本来比陈小狗要粗要壮,此刻,却像失了魂一般任人作贱。 “你说,你有没有强暴我妹妹?”陈小狗眼珠子都瞪得快要爆出来。 “我错了,我错了。。。”重阳的话还没说清楚,就被重阳爸给阻止了:“你妹妹,若不是新婚之夜逃跑,她怎么可能不是完璧!” “不是完璧”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炸入,对于还守着传统的江南农村人来说,这可是有伤风化的大事,现在虽然不至于像古代那般将女人浸猪笼,但也会让村里人看不起,让婆家人唾弃。 当然,破璧之人如果与男方结了婚,那当别论。 “胡说什么?”重阳妈良英奶奶打断他们的话,良英说完这句话,可能是太过虚弱,后面的话没有力气说,她瘫坐在东边房与堂屋之间的木门槛上,头靠着门框,那门框,因为新婚,本是刷成朱红色,可在这暗黄的灯光之中,却像极黑红的血。 “人都死了,就躺在那儿,你们看看,还要给她抹黑,你们是人吗?还有人性吗?啊?”陈小狗的一个堂哥骂道,“我妹妹清清白白一个大姑娘嫁到你们家,现在人说没就没了,你们还要说她的不是,辱她清白?我告诉你们,第一、好好给我妹妹安葬;第二、赔偿我叔婶这些年的养育之恩,否则,我让你们拿命来偿!” 事情就怕向这个“拿命来偿”的趋势发展,如果不能及时将这势头压下去,很有可能发展成两个庄子的集体矛盾。 叶兴建说:“现在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人没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现在就来说说,这个赔偿问题!重阳爸,你看看,你家能拿出多少赔偿金出来?” 重阳爸瘫坐在地,哭丧着脸说:“家里哪还有钱了?钱都给重阳娶亲花光了,现在,把粮食全卖了,家里的猪崽也卖掉,最多能拿出500块钱来!还加上了开春买稻种化肥的钱!” “500块钱?你以为是死头猪死条狗啊!”有人不满道。 第145章 年关是非多七 这话将重阳爸气倒了,他喝道:“娶亲我们家可是花了800块钱彩礼的,加上酒席,三媒四聘,花了一千五不止,你看看,哪家娶亲花这么多?就你们家,挑三拣四,结果,嫁过来就跑!”重阳爸气得浑身颤抖,满眼都是说不完的辛酸,身上一件看起来是新做老青布棉袄,已经被撕扯得面目全非,人一生气,说话也顾不上轻重,只听他怨恨的说,“若不是外面有其他相好的,她至于跑吗?就是骗子!骗婚!骗我家钱。。。” 声音哽咽得说不下去,重阳爸饱经风霜的脸呈现了与死亡相似的神情,似乎这样活着,还不如死去一了百了。 叶家亲房的人暗自唏嘘。 唯有重阳妈坐门槛上放声大哭起来,那哭声,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可听了这么天的哭声,大家似乎有些脱敏。 “你再说老子撕你的嘴!”陈小狗这边却听不得这样的话,蹦起来举起长条板凳。 “住手!”一声怒喝从下而上,重阳红着眼睛吼道:“你们打死我!我这条命,赔给你们!” 这声喝竟是比重阳爸的泣诉,重阳妈的哭天抹地更让人唏嘘。 因为村人都了解,重阳这个后生,那真是敦厚老实的用俗话说:千斤重担也压不出一个屁来。 而现在,就这么个老实的人,他怒了! 众人一时不知所措,捏着拳头不知该往哪放。只见大颗大颗的眼泪从重阳赤红而空洞的眼眶里滚滚而下:“谁能告诉我,倒底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要跑?又为何要与别人一起?她是我的媳妇!她是我的媳妇啊!” 重阳的头重重拍在地上,激起一层地灰,应该是压抑得太久,哭声像牲口垂死挣扎般声嘶力竭,每一声,似乎都是从胸腔向外极力挤压气流,锉锯一般,割得人耳朵生疼,浑身不自觉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是说,她找回来不是完璧?”叶兴建不解的问,他这一问,让整个屋里的人都立刻安静下来,大家都在心中疑惑这个问题,正好他们的村主任帮着问了出来,自然竖起耳朵想知道实情。 重阳爸哀哀一叹:“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都到这份上,瞒也瞒不住,我们从猫塘找到人时,她衣衫凌乱,身下脏污。。。” 他垂下头:“我们是气不过,这才让重阳强的,确实没出血!家门不幸啊!” 说完又重重一叹,老泪纵横。 遇到这种事,在村里,实在是见不得人的事情,年纪稍轻的自然不好再问什么了,大家沉默良久,只听叶家大爹吐出口里的旱烟,轻咳一声,看着陈小狗缓缓的问:“你这个妹子可是外头有知己之人了?” 陈小狗一口回绝,哑着声音说:“我妹妹是长得漂亮,惦记她的人肯定有,可她不是随便的人,再说,她要真有相好之人,我们也不会不同意呀!” 这话是真的,村里人对于有会过阴人家的姑娘很是忌讳,跟他们结亲都怕会招惹上不好的东西,轻意确实不敢上门说媒,如果陈巧莲真有相好的,去她家说媒,陈家人肯定不会拒绝,甚至还巴不得呢! 所以,就算陈巧莲根本不喜欢重阳,重阳去提亲,陈家人还是满心欢喜答应了。 而农村姑娘,就算不同意,可凭一己之力与家人相较,基本是胳膊扭不过大腿,一旦嫁到婆家,就算千万般不愿意,只要最后上了床生了娃,最终的命运,也只得勉强收了心思,在婆家相夫教子,种田养娃,好好过日子。 那么?嫁都嫁过来了,新婚之夜陈巧莲又为什么要跑呢?还跑到猫塘乱葬岗? 说到猫塘乱葬岗,没人再说话了,堂屋内第一次如此安静。 叶家大爹将长烟筒在桌腿上磕出了声,烟灰尽数磕到地上,只见他再次从腰间荷包里掏出新烟丝装上,按紧,苍枯的手从棉衣口袋里摸出一包握得温热的火柴,缓缓打开抽出一根,在火柴盒侧面的黑火药皮上擦拭着,一次又一次,最后只听噗的一声,擦着一根,燃起一团小小的火焰,带着点浅淡的蓝色,身边人的鼻息间,若有若无的弥漫着火药焦味。 远远的,传来几声似是而非的犬吠,夜更深更静,也更冷了。 叶兴建看看叶家大爹一口接一口吸着旱烟,烟雾将他苍老的容颜笼罩上一层薄薄轻纱,朦胧着看不出他的表情,又看看身旁的叶运州叶笙及众人,他们都缩着脖子,笼着袖子,不时能听到桌底下发出踮脚的声音,虽然大家不着一语,可这离奇之事,放不到桌面来谈,说起来也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可大家心里都有一本账,这账很精细,也很清晰,虽不能宣之于口,但怕算的不是一天两天了,而是他们几十年的人生阅历精华所在,这些人也就是凭着这本账,算计着如何安然渡过自己及家人漫长的人生。 而他们对于人生最朴实的愿望,自然是自己及家人平平安安,在平平安安的基础上,如果能再混个升官发财,妻贤子孝,能光宗耀祖的幸事,那他们就是死了,也会含笑九泉的。 可以说,这是每个正常家庭所期待的,是他们生来就膜拜的。 可现在这个家庭的希望之翼,却在此刻,在一场莫名其妙的婚姻里,被生生折断。 即使是唇亡齿寒,也够村人们齿寒一段时间的了。 可这算起来,一切却又是如此的不合逻辑,纯粹就是无稽之谈!还是谈无可谈的那种无稽之谈。 然而,就算叶笙这样从村里考上大学进到城里工作的人,受过高等教育,也信奉无神论,可在老家村里说起这些神鬼之事,也只是听听,或是不在意,或是在心里笑话一句真迷信,却不会当面反驳出来。 神鬼之事,村人信奉的就是信则有,不信则无。 认为有的,你说无他不会信;认为无的,你说有他也只会嗤之以鼻。 本就是无根之事,而让人谈之色变的,只不过是流传在乡村间的古今怪谈而已。 也许,她只是想回家,跑到猫塘受了惊吓也不可知,现在人没了,说这些有的没的,于人于己,都是无益。 只不过,听了这事后,陈小狗倒是沉默了。 第146章 年关是非多八 陈小狗的沉默并没引起他人关注,而他,此刻,却从众人视线中悄悄离开,当人们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跪在陈巧莲的尸体边。 众人不知他是何意,再加上现在和谈也确实谈不出个什么名堂,大家便好奇的相跟着到重阳家东山墙上开的耳门处张望。 有胆大的,直接出了门,跟到陈小狗身边。 而躲在黑暗中偷听的人,此刻出现与不出现,已经没人在乎,所以他们也跟出来看头层。 不站出来不知道,站出来才知道原来东西厢房躲了这么多人,大家惺忪着睡意朦胧的双眼,甚至还有抱着熟睡的孩子,任孩子在自己肩头睡得香甜的流着口水,却煎熬着不肯送回家睡觉,争相看着热闹,生怕这热闹错过了就看不到一样,感觉这比睡觉有意思得多。 小免从许傲然的咯吱窝里探出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来,再从前面的人缝中看过去,只见陈小狗跪在他妹妹的尸体边上,正一点一点触摸她的胳膊。 看起来,很有些骨科医生摸骨时的专业。 “他这是做什么?”有人忍不住问。 但问出来的话似乎被寒风吹走落叶一般,声息都没留下就飘走了。 没人再接这个话题。 不过,大家对于会过阴的陈小狗既好奇又害怕,自然也就想更进一步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此刻,叶医生已经将挂的水又换一瓶,大家见到透明塑料管道里的水还在一滴一滴落下,明白小狗妈目前应该还没事,所以,心思都集中到陈小狗这边。 就算叶医生的眼神,也被吸引过来。 看起来,叶医生有点想提醒陈小狗:人死了,尸体会产生有害细菌,这细菌,对人体有害。 可张了张口,他没说出来。 陈小狗摸完胳膊摸身体,从上到下,一点一点的,头发丛都没放过,像在探索妹妹身上潜藏的至宝一般。 昏黄的灯影下,人们发现陈小狗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的嘴形有些前凸,侧面看去,似乎在和谁生气较劲一般的噘着嘴,而现在,那嘴角竟逐渐下拉,噙着一抹着磨不透的笑,眼神更加诡异起来,只是他低着头,大家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不过看得出来,对于发生在眼前的诡异之事,陈小狗心里似乎有谱了。 可这倒底是什么谱,他人无可得知,只能眼巴巴的望着陈小狗。 似乎期待他能就这个事说上几句,或是就在当场,能过阴让他妹妹出来说说究竟。 时间正在一分一秒消失。 陈小狗也在风中跪了很久很久,久到小免差不多认为他可能睡着了。 叶医生和叶笙也这么认为,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想拉他起来:再跪下去,只怕还没摸清情况,人就冻死了。 说时快,陈小狗微勾唇角,两手从陈巧莲身上移开,迅速扣住叶医生和叶笙好心伸出的手腕。 “啊!”两人发出痛苦凄惨的叫声,大家都能听到他俩手腕里发出瘆人的咔咔声,听起来,应该是腕骨断了。 “住手!”一声娇喝,喝声还未结束,一个雪白身影嗖的从耳门弹出,同时两束红色耀目光芒像水袖般拍出。 陈小狗唇角的笑瞬时变成狞笑,似乎他的目的达成很是欣喜,扣住的手腕不但没松,反而紧了几分。 “果然出来了!” 只见叶医生和叶笙以后空翻的姿势被强劲的力道向后打飞,陈小狗此刻已经欺身至小免身侧,用一个锁喉的手势,迅速扣住她的咽喉。 速度快的大家都没看清,可以说是迅雷不及掩耳。 全场人惊的叫不出声来,只张大了嘴,有的甚至吓得站立不住直接滑了下去。 因为他们看到,陈小狗的神情已经完全改变,变成他们不认识的模样,而这模样,让人们在脑海中很快有了一个与其相匹配的身影。 顶和? 他是顶和? 顶和回来了? 陈小狗摸了半天妹妹,把自己摸成了顶和?又或者说是顶和用他的身体过了阴。 这是所有人想破脑袋也想像不到的事情,而顶和,自然早就成为全村人最畏惧的噩梦。 人们脑海中,不约而同出现当年顶和喝农药非命死亡之事,特别是那些去看过他遗体的,扛出家中桌椅板凳拦着不让抬棺走他们家边上道路的,还有直接抬不动棺木落了棺的,个个吓得面如土色。 而这一切,也抵不过人们刚才眼中闪过的一抹白影,还有她打出的两股红色劲风。 应该是大家看花了眼,怎么顶和手中扣住的,竟不像个人?刚那抹闪耀的红色是从小免---一个漂亮娇俏小女孩掌中发出的?那抹红色似乎还带着股让人东倒西歪的劲风? 而这小女孩在顶和掌中,变成了。。。不对,看起来,真像一只兔子!一只炸了毛的大兔子! 大家惊的啊声都叫不出来,只是张着大口喝着冰冷的寒风! 确定这不是梦?有人还使劲掐一下自己胳膊。 小免嗓子发不出任何声音,但她的手脚却没停,粗短的手脚并用,朝陈小狗肉身上招呼,拳拳到肉。 可并没什么用。 陈小狗这具身体发僵发硬,跟踢在稻谷包上一样。 “放开她!”许傲然立刻巴拉开惊成棍形的人群冲出来,刚下台阶,闷哼一声,被推得后空翻的叶医生和叶笙,像陨石降落般砸过来,三人一起被砸向石头垒成的墙根处,许傲然算是给两人垫了个底,房子都被震得晃了几晃,簌簌落下许多泥土来,那砸在墙上的声响,震的大家心惊肉跳。 许傲然当场被震吐了血,另外两个也没好到哪里去。 而陈小狗,不,顶和,已经将小免的脖子扣紧,在人们的视线中,慢慢将它整个举起,不知是不是扣得太紧,三瓣嘴大张着也出不了气,小免的手脚动了几动,似乎被什么力量压制着,再也没有与之相抗衡的力量。 “放开她!”叶运州相跟着冲下来,试图抢救小免,虽然他对眼前发生之事也大为震惊,可他不能让顶和就这样捏死小免。 第147章 年关是非多九 顶和发出凄厉的狞笑,这笑声在深夜的寒风中更让人惊惧:“哈哈!运州哥,你确定这就是你的女儿?你的女儿竟然是一只兔子?哈哈!” 阴森至极的笑声让在场人吓得几乎瘫倒,这诡异的变化甚至让胆小之人尿了裤子。 这笑声。。。带着讥讽、带着解恨,带着报复的快意,似乎只要叶运州回答一声是,就立刻会将手中的东西碾碎成沫,随风飘撒。 “顶和?”叶运州的声音颤得自己的都控制不住,牙齿不住的打磕,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他用现有的知识和经验能够解释和理解的,“真是你吗?” 叶运州问出这声,全场人才从惊讶中惊醒过来,吓的不少人哭爹叫娘的向屋内缩去。 大家这才醒悟过不想开溜,鞋被踩掉都不敢回头捡,却发现无形之中,似乎有张大网将他们罩住,根本就躲不掉。 “想逃?”顶和的声音阴森森的响起,一个字一个字的咬着说,“别做梦了!一个也逃不掉!” 有人吓的大哭! 叶运州奔下来想救小免奔的太急,一脚从台阶上踩空,又被躺在地上的尸体绊了一下,摔了个狗啃食。 这一跤若是摔下来,只怕整张脸都得砸变形。 摔下的身体被一只冰冷大手托住,胳膊被有力的大手扶着,叶运州转头来看,却不见身边有人。 不过,能清楚感受到身边存在的冷寒,如坠冰窖一般的寒冷。 只见顶和手一松,小免狼狈落下,又变成人的模样,被叶运州抢过来接在怀里,小免憋的时间太长,突然吸气,按着胸口咳嗽不住。 口里胡乱冒出一句:“姐--夫!” 这声姐夫来得有些久违,让正躺在地上吐血的许傲然悬吊的一颗心猛然着地,眼里噙出温热眼泪来,不知是砸的太痛还是担心小免担心的。 叶医生跟叶笙虽有许傲然当肉垫,依然砸的不轻,两人已经爬不起来,叶医生似乎还想爬起来找医疗箱,因为许傲然吐血了,可试图挣扎了一会,只得放弃。 而小免这时才看清,她胡乱喊出的姐夫的确清清楚楚站在自己眼前。 可到底是怎么回事?陈一青的青衣皱皱巴巴,有几处黏湿明显,不说看,闻也能闻出来,那是血迹。 看起来,他刚经历过一场小免都难以猜测的激烈战斗,对手非常强,强到陈一青都不是它的对手,又或者只是勉强取胜,所以他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陈一青扶起叶运州,将他护在自己身后,直面看向顶和。 不是,应该说是陈小狗的替身,顶和并不能显灵,但他霸占了陈小狗的身体,而陈小狗就是这样纯阴体质,所以鬼魂才能借用他的身体,甚至操控他的身体。 “呵呵!你这只小水鬼,毛都没长齐,又来捣乱。。。”顶和的声音阴森至极,带着让人战栗的惊悚,“运州哥,你的女儿竟然喊一只水鬼作姐夫?呵呵。。。” 阴森的笑声从陈小狗口里发出,带着冰寒讥讽的颤动。 叶运州刚也听到小免胡乱的喊声,他耳不聋,多年课堂教学经验让他能十分清楚的在混乱中捕捉细微的声响,更何况,小免的喊声并不小,甚至还带着劫后余生的惊喜。 小免已经脱了困,叶运州不由得望向小免,与其对峙顶和,此刻,他更想知道小免为何会变成兔子?又为何喊顶和口中的水鬼为姐夫?而这一声姐夫,叶运州自然想到还未归来的叶微,小免口中的姐姐,不是叶微还有谁?水鬼又是什么情况? 没想到只看到小免神情猛然一滞,似乎根本不相信眼前一切。 叶运州自是没听到陈一青问小免的话:“微儿呢?”他沉浸在乱七八糟问题中不能自拔。 小免骤然瘫倒在地,她不可思议的嗫吁:“我姐,不是与你一起么?” 陈一青后背猛然一抽,顷刻间似乎抽去脊柱一般,他转身哑着嗓子问:“她没回来?” “没。。。”小免忍不住带着哭腔。 原来,自己一直认为姐姐与姐夫在一起,没想到,姐夫也不知道姐姐在哪里?那姐姐。。。肯定遭遇了什么,不然,她不可能不回来。 她不敢想。 “聊完了吗?”顶和向陈一青走近一步,眼光却瞥了瞥小免还有躺在墙根下的滚得灰头土脸的几人,最后眼神落在叶运州身上。 “如果我说,你的女儿,我是说微儿,她回不来呢?”话音刚落,一股凌冽的劲风拍了过去,顶和无所畏惧的挥动胳膊抵挡,但终是被逼着退了两步,差点一脚踩碎陈巧莲的脑袋。 “她在哪?”陈一青的声音从来没这么狠厉过,似乎找不到叶微,他就要毁灭掉世间一切一般。 他问的时候,向顶和逼近一步,声音颤抖,眼泛腥红。 “你不问问你的老朋友?反而来问我?”顶和却回了他一脸的漫不经心,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眼前的局面正是他想看到的。 “老朋友?所以这一切,是你们布下的局?拿活人来作局?”陈一青脸色愈加苍白,三界碑的轮回石处并无小雨身影,有的只是广目的贴身守卫黑虎带领着一帮副将看守,他们打出广目阎罗的界令:私撞三界碑者,格杀勿论! 而救小雨的信息是梅花小娘悄悄传给陈一青的。 梅花笺是梅花小娘独创,别人使用不了,也正是因为梅花小娘与戴小雨的一段缘份,让陈一青信了她是真的担心小雨的安危。 梅花小娘亦是局中人,那么微儿? 陈一青刚向前踏出一步,伸手准备扣顶和咽喉,却听得后面啊的一声,叶笙被一股力量再次掀翻,狠狠向山墙砸去。 村里盖房子,都是用石头垒墙基,地下自不必说,地上一般也建有一米高的石头墙基,每块石头之间用水泥粘合,甚是坚固。 而叶笙这次是头部撞向石头墙基,这要撞下去,整个头部得砸出脑花来不可。 第148章 黑老妖一 朦胧夜色中,十五瓦的灯光在这暗夜里,昏黄得像打散的鸡蛋黄。 这一击发生得太过突然,根本来不及救,小免正准备冲过去,只见许傲然忍痛爬起来,用自己身体接住叶笙这重重的撞击。 “傲然!”小免冲过去抱住人,许傲然在她怀里连睁眼的机会都没实现,直接再次喷出大口鲜血,晕死过去。 而叶笙,即使撞在许傲然肉身上,头部的撞击力量也不容小觑,跟着也晕了过去。 “笙儿!傲然!”叶运州扑过去抱起叶笙,小免抱着许傲然,他们身后狠厉的一股新力量被陈一青用掌力接住,霎那间,电闪雷鸣,整个天空似咆哮一般,炸的人眼冒金星,晕头转向,叶家大爹和叶兴建等围观的人,被震得向后翻几个筋斗,一时间,大家伤的伤,残的残,现场一片鬼哭狼嚎。 一缕黑烟在陈一青手中消失殆尽,那个协助顶和的鬼魂最终被陈一青打碎,直接化了飞烟。 见势不妙,顶和双手向上合起,暴喝一声:“起!” 只见大雾弥漫,很快大家就看不清谁是谁了,陈一青捏碎那个鬼魂,便着急为许傲然和叶笙输鬼力保护他俩心脉,再回首,顶和已经消失在浓雾之中。 “全村人给我听着,我会慢慢收拾你们!都给我等着!”顶和的声音在半空中消失。 待迷雾散尽,叶医生慢慢支起上半身来,才觉得胸前剧痛,怕是肋骨断了,正待查看,只听小免说:“别动!你肋骨断了。” 叶添只好继续躺下去,与他预判的一样,他断了四根肋骨。 许傲然已经被陈一青放平躺在地上,因伤太重,陈一青的鬼力在战黑虎之时已虚耗过度,刚又协助顶和的那只鬼缠斗一番,所以, 只能先为他护住心脉。 等救叶笙时,陈一青身子晃了晃。 “姐夫!你怎么样?”小免见陈一青为许傲然护心脉,鬼力消耗过度,担心的问。 “你去找邓军,尽快送他们去医院!”陈一青哑着嗓子吩咐道,“我去找微儿!”这话似乎舍不得从他口中说出,陈一青压制情绪,继续交待小免: “你找黑狐, 顶和还会去--找你们!” 叶微身子泡在冰冷的泉水里,寒冷像满天飞针一般,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往身体,发丝,骨头缝里钻,顷刻间人已经冻麻木,可那种刺疼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如万蚁钻心。 逼得她不得不抱紧胳膊,将身子蜷缩成一团,恨不能揉成一体。 这种感受不是每时每刻都有,中间会消停一会,但就在你认为不会再有的时候,它再次开始。。。 叶微第一次知道,等待的滋味是如此恐怖。 泡了几个时辰,叶微觉得思维已经冻成花岗岩,再也无法集中思考之时,叶微心想,可能自己就快不行了吧!如果真死了,能与青哥在一起吗? 体内竟开始有股炽热的火气细细冒出,由少而多,从温到热,开始从下往上,从上往下,左窜右跳,像只逃命的老鼠,在身体里肆意逃窜。 这股热量蚕食着叶微身体的每一寸每一处,攻得叶微浑身滚烫,双颊通红,这种冰火两重天的痛苦感受,让叶微疼痛加剧,逼得叶微忍不住想大声呻吟出来,可她死咬牙关,唇上的血迹一会凝固,一会流出,水面上,不时泛着丝丝缕缕的红。 而此刻,叶微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已经随血液的流动而觉醒,流动得太快,她想捕捉,却怎么也追赶不上它奔流的脚步。 叶微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欲生不能,欲死不休。 “怎么样?我这避灵泉不错吧!”浑厚的声音在岸上响起,像叶微听过的音响炸入耳膜,撞到山壁还带着不绝于耳的回声,带着戏谑的讥讽,“红鸾,如果你现在跟我说句软话,求我放你出来,或许,看在我们曾是师门同宗的份上,我也不会那么的不怜香惜玉!” “放你妈的狗屁!” 叶微有些错愕,山洞在泉水这边虽然不算光亮,但也足以让她看清洞内之人,这话是谁骂出来的?触碰到石壁之上,还嗡嗡颤动着回音。 她勉强转头瞅一眼四周,除了水里的自己,再就只有岸上的黑衣,不对,黑鬼,鬼他不配,黑熊?畜生也比他强! 黑老妖。 叶微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词:黑山老妖! 呵呵,这个称呼比较配他!就是名字有点长。 可那句脏话,叶微惊悚的发现,那句充满浓郁味道的脏话,竟然---出自自己之口!惊的叶微忙握住自己的嘴。 岸上的人似乎并不在乎叶微骂什么,依然听不出情绪的说:“乱仙庭,阻战事,救青兽,断灵脉,跳三界,转轮回,四海八荒也就你敢!” “喂,黑老妖,放我上去!”叶微不知他嘟噜什么,只觉耳膜震得发痛,她喊了起来。 叶微心中并不是这么想的,可一股莫名的力量让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叶微不知那股力量来自何处,她无法阻止,不过还别说,这股力量让自己难受的时候骂出来的话,竟让她心底有股欣喜的快意。 可以说,比她平日里温文尔雅的说话,让她心底快意许多。 叶运州和刘灵秀从小教育她:“女孩子就得文文静静的,说话要斯文,要讲道理,不能说脏话!”只要她出点格,就会得到“哪像女孩子样?”的批评。淘气一点,奶奶会笑她是“小猴子!”不会女工,做点杂活,叔叔会喊她“花子婆!” 长辈们的教育其实就是给她画了一个格子,你只能束缚在这个格子里,只要出点格,他们就会用他们认为正确的标准,将你塞回去。 直到最后,你会条件反射般的以这个框框作为自己行动的标准为止。 事极必反,所以叶微的教育孩子的时候,会尽可能的保护孩子们的天性,让他们自然发展。 其实很多时候,她很是羡慕小免,可能是小免从小没有生活在父母的严格管理之下,所以,她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完全由着自己的性子来。有意无意间,叶微总在默默守护小免的纯真性情,希望她可以做她自己。 第149章 黑老妖二 而叶微却不敢,村子就这么大,哪里发生点什么事,像风吹蒲公英一般,很快便传得四处皆知,即使在学校,顶着老师女儿的身份,她总是规规矩矩,本本分分,从不敢出格。 若说她做的最出格的事,就是毕业选择回乡与青哥一起。 这件事,叶微还不敢想,要是家人知道了,会暴怒成什么样儿?要是村人知道,又会是什么情形? 话一旦开了头,就有些收不住,见黑老妖没有回答她的话,叶微再次骂道:“黑老妖,我奉劝你早点放我上去,不然。。。” 黑老妖不怒反笑,好奇的蹲在泉边,声音似乎带着些不怀好意的笑意:“黑老妖?呵呵!不然会如何?” 叶微已经平静的身体里再次有了万蚁噬心的痛苦。 看来,并不是泉水有什么问题,而是这黑老妖施的妖法。 “又来?”叶微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丝毫不适来,可越忍,痛苦越剧烈,叶微不得不调整呼吸。 “奶奶个熊!”叶微紧皱眉头,她控制不住的咒骂出声来,“等我上去,我非弄死你不可!” 眼眶热烫,有温热液体爬上面颊,叶微干脆将头往泉水里埋,埋的越深越好,也不能让岸上那个龟孙子看出来自己哭了。 可头刚埋入水的刹那,四面八方的潮水奋力向她挤涌来,叶微还没搞清楚情况,直接晕了过去。 而她面前的水底,一道光芒闪着红光,将泉水渲染得鲜艳而透亮,像朝升的彩霞,折射到水底下,到洞壁上,倒映出一道道色彩斑斓的虹。 一时间,整个山洞被照亮,满壁华彩,一如仙境。 岸上的人惊住,一道黑气拍下去,意图捞起淹在水里的人,一边自言自语的说:“看来,这避灵泉对你非但没有控制作用,反而打通了尘封的仙脉!胡阳明这厮,竟-敢-骗-我!!!” 黑气拍下去,很快被水里反射的红光吸收,只见红光越来越艳,越来越亮,把避灵泉照得五彩缤纷,精彩纷呈,泉水有些想逃窜般的不知所措,但又不忍逃离似的,最后不断随着光影旋转喷涌向上,在半空中呈现一朵璀璨的水晶莲,将叶微守护在花蕊之中。 此时的叶微,黑发如瀑,侧身而卧,像水晶床上的睡美人! 叶微额间,那抹红光源源不断吸入天地真气,大有将天地万物都吸入之势,而她身体周围,愈发红亮,身下的水更是愈旋愈高,将叶微护在中心,叶微的身体相跟着晶莹璀璨起来。 与真气吸入的同时,一股淡雅的香味弥漫洞中,带着紫薇花的芬芳,黑衣人忍不住深吸了一口,仿佛久违一般道:“果然是你的气息,一点都没变!红鸾,三世轮回,我们太久不见了!” “红鸾仙身若是复苏,只怕使座以后想压也压制不住,更别提利用了!”话音刚落,从黑暗中走出一抹蓝色身影,悄然来到黑影身旁,“使座莫不是旧情复燃,再次心软了?难道您忘了。。。” “住口!”黑影头都没回,直直注视着叶微,“本座行事,什么时候需要一只鬼来干涉了?” “别忘了您是妖使,是神鬼界和平的克星!扰乱三界,是您使命,星尊还在等您好消息呢!” “不劳你提醒!跟你说过多次,没事不要来避灵洞!滚!” 黑影静静站在泉边,看着斑斓的泉水,看着眼前的人,似乎陷入梦境。 “泓止?你。。。”戴兰花的那句“你竟然赶我?”在舌尖盘桓许久,望着眼前庞然如山的身影,她不敢再说什么,只得气咻咻的将话咽回去,憋了很久,直憋得苍白的小脸泛出几丝血红来,才说出来一句话:“黑虎没困住青王,顶和没得手。” 后面的那桩事其实只要听到前面那句话,已有定论。 “蛟灵阵破了?”黑影不可思议的转身,那张藏在黑色面具下的眼睛充满狠厉和犹疑,“废物!” “我就说不要小觑陈一青!”戴兰花在他面前说话明显自然真实许多,没有在陈一青面前的虚以委蛇,“他这些年有明伦的指导,一府之主可不是只有虚名!” “行,我知道了!” “他肯定会找来避灵洞!”戴兰花担心了一句,跟随陈巧莲陈一青多年,她还是了解陈一青的。 她还从来没见陈一青对别人像对叶微这样。 “我自有安排!”黑影话说的胸有成竹。 “你就任由她仙体复苏?”戴兰花指指叶微。 “不然呢?不是你将胡阳明这混蛋举荐给本座的么?”泓止眼中燃起愤怒的火焰,恨不能立刻将胡阳明抓来捏个粉碎。 “这?谁能想到?”当初胡阳明说从地殿偷得记录宝典,上面记载着避灵泉能够压制灵力,控制心性,让男人就成傀儡,女人变成附庸,没想到。。。戴兰花不由叹了口气,看一眼红光中的叶微,又看看眼前人,思索一会,飘忽而去。 叶微醒来的时候,躺在一张石床上,四周闪着五彩波光,身上盖着一块宽大的雪狐皮,手感很柔软。 环顾四周,虽只是山洞,却像是上等人的洞府,装扮得低调而奢华。 山洞里没有人,只是暗处点着数盏玉石罩油灯,给黑暗打下斑驳光影,却让满墙的汉白玉显出更细腻更柔和的光泽,只不过这种油灯双河村怕也没几家还会点了,自从通了电灯,室里再也不会弥漫油腻腻的气味,也亮堂许多。 看起来,这山洞古老而奢华,连家具都是玉石雕刻,却不似现代人住的地方。 叶微掀开兽皮,翻身而起,只觉得整个身体特别轻盈,有睡饱觉之后的那种清爽与舒适,眼前一片清明,甚至连洞口处阴影下的细微都能看清楚。 远远的,泉水滴答落下的声音犹在耳边。 四周除了泉水流泻的哗哗声,无其他声响,叶微四周查探一番,并无出口,除了石壁就是石壁,不过,石壁上刻着浮雕,仔细端详这些浮雕,拼起来看,似乎在讲一个少年励志的故事! 叶微正想找故事的源头,只听巨石摩擦的咔咔声在身后响起。 第150章 黑老妖三 “醒了?”声音浑厚得有些震耳欲聋,何况叶微的听力早不是当初了,不由得双手紧握耳朵,心道,这厮的声音竟带混响功能! 像村里人农闲时聚在一起一边编竹席,一边用这种混响录声机听流行音乐、听戏、听相声差不多,一家放、整个村子都能听到,高音处炸的人耳膜生疼,录声机两侧圆形的扬声器都快要被震飞一般,呜呜作响。 刚转身,眼前一片漆黑,倒不是晕了,而是,一堵黑墙似的身影堵在眼前,叶微不由得仰头去看。 那人身形一晃,变戏法一般,眨眼间就变成一个正常高大的黑衣男人,叶微眼底落入一具漆黑的面具,面具后的那双眼睛,带着审视,却闪烁着黑耀石般光芒。 那眼神,看起来有些熟悉,但叶微想不起来曾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眼神逼迫太近,叶微不由得后退一步,这才得以更清楚的看清眼前人,一身黑衣,可能是裤子和长衫都太过宽大,看起来竟像是穿了一件黑色长袍,刚劲有力的大手里不合时宜的拿着株含苞待放的荷花。 “拿着吧!”那人不客气的将荷花塞入叶微手中,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别妄想要救他!”似乎是看出叶微的心思,那人转身走上台阶,台阶上有一把宽大的汉白玉石椅,他似乎累了一般,将身体安放到宽大的石椅里,释放自己的疲惫。 “你将他怎么样了?”叶微冷声问。 “自不量力罢!”那人坐下后,竟然有仆从忙给他恭敬的送上茶来。 “你到底是谁?”叶微将疑惑问出来,看起来这厮应该没有阎王殿的广目凶残,但也不似明伦青哥那么和善,叶微一时猜不出他的身份。 听到叶微问话,那人似乎来了些兴致,坐直身子问:“你想了解本座?” 本座? “所以,你就是那个利用戴小雨设计青哥的人?”叶微脱口而出“人”字之后,想马上改口为“鬼”,因为这玩意,怎么看也不像人,鬼也算不上,但一时间,除了鬼,找不到词来形容他,而说是“鬼”,叶微可不愿意玷污了鬼的名声。 因为有只鬼,那是自己最最珍爱的! 叶微已经忘了,她曾在骂叫他黑老妖的事。 “人?”那人仿佛听了什么超级好笑的笑话般哈哈大笑,笑得整座山都跟着震动起来,叶微都能听到不少碎石纷落的声音。 “你在避灵泉,不还喊我黑老妖来着!哈哈!那我问你,我跟青兽主谁更厉害!” “青兽主?”叶微问懵了,脑海里搜索着这人问的是不是青哥,可他不是彭潭鬼主青王么? 见叶微不说话,那人自找台阶:“怎么?你不会不知道青兽主吧?” 黑衣人悠闲的喝了口茶,递出的茶杯,早就有仆从恭敬接过去,他手指在汉白玉椅靠上有节奏的敲动着:“看起来,你还蒙在鼓里那!” 叶微淡淡一哂,并不作答,只是看着满墙的浮雕,仔细找出口,这种人,她现在连话都懒得再说,免得又掉入他的圈套,中他的奸计。 既然戴小雨在他手上,现在她又落到他手中,他自然就有拿捏青哥的法码,叶微现在只想尽快离开这里,也不知在这山洞里待多久了,只记得自己来时,青哥不在,自己中了戴兰花的计。 戴小雨不是戴兰花的亲弟弟吗?姐姐会残害弟弟? 叶微想到这里,有些毛骨悚然起来:会不会?戴小雨这环也有问题? “别想了!”那人看出她的意图,劝道,“有这时间,还不如我带你去吃好吃的!来人,准备膳食!” 叶微是被仆从们强请到另外一个山洞,说是山洞,里面的装修却很是奢华,穹隆的洞顶上,也雕刻着精致的图案。 仆从们恭敬的请他们入席,长形玉石桌上点燃着巨大的红蜡烛,叶微被安排在长桌的另一头,与黑衣人相对,此时她才看清那人的真面目。 面具之下,竟是一副还算看得过去的好皮囊,只不过这面相,总给人一种不安分的感受,仿佛只要这个人存在着,这个世界就不可能太平。 这人一直唇角微勾的盯着叶微,只不过叶微没有心情关注他的长相,以她现在的心情,就算美成花她也懒得多看一眼,只要下次见他,能认出来,将他打趴下无还手之力即可。 座椅上铺着柔软的皮毛垫,蜡烛光影中,叶微谨慎的看着他们,只见坐在对面的那人打了个响指,立刻就有捧菜的队伍袅袅婷婷鱼贯而至。 上的都是超大托盘,叶微看一眼盘中之物,胃里立刻咆哮似的翻腾起来。 竟然全是生切的活物,那是整个儿剥皮后直接切成块的各种动物肉,有的甚至切成块了还在盘里扭动着。。。 鲜血不断因为它们的扭动而不断外溢。。。 而摆在叶微面前的那盘,正是一只剥了皮的整兔子!鲜红的兔肉正在突突跳动着,那只兔子的眼睛,正无助的盯着叶微。。。 叶微头皮发麻,全身起了层薄汗,不由得捏紧拳头,怒视对面。 “这是怒了?”黑衣人轻笑道,“这还只是前菜冷盘,大菜还在后面呢!红。。。叶姑娘,这可都是你之前爱吃的,你还不坐好?” 叶微拳头扣得指节发白,忍不住发出声来。 因为接下来送上来的那盘,竟是一个熟睡的婴儿,只在肚子上搭了块小红肚兜。 “小柱?”叶微声音颤抖了,“你们怎么把他弄过来了?” 这孩子看起来,就是她平时喜欢逗弄的南云儿子小柱,也是梅花小娘拼死不恳离开梅湖圩的理由。 “怕了?”黑衣人低低一笑,双手拿起刀叉,仆从忙给他切了几块鲜嫩的生肉放进他面前的盘里,黑衣人瞅了瞅,选了块出血最多的,叉起来,闻了闻,仿佛特别满意那浓郁的血腥味,轻轻送入口中,香甜的咀嚼起来。 若不是知道他吃的是生肉,还嚼的嘴角泛红,就这吃相,叶微还只见许傲然曾这么优雅吃过这样的餐,许傲然说吃的是西餐,切的肉叫牛排,两面煎至七八分熟,浇上黑椒汁,切成小块,沾上酱料,的确美味可口,小免一餐一块牛排都不够吃。 可对面这玩意,他是生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