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战车》 第1章 父亲的战车序 父亲的战车 司汉科着 谨以此书献给 我的父亲司景生 和那些保家卫国的老兵 如果说我生活的年代 就说我 生活在英雄阿喀琉斯时代 就说我 生活在驯马人赫克托尔时代 那时的人们 像冬麦一样起起落落 而他们的名字却永世流传…… —— 荷 马 代序 老兵才是最可爱的人 ——项远政委与老兵司景生60年后的通信 项政委: 你好。请允许我以一个20军的老兵向老首长敬礼! 我是20军58师174团1营机枪连班长司景生。1956年复员回江苏老家沭阳县,到现在已有60年了。从朋友那里知道174团老政委还健在,能在有生之年,给首长写这封信,我从心里非常高兴。 我是1948年在苏北沭阳县参军入伍的。最初在苏北兵团12纵35旅105团警卫连,参军后,做为华东野战军的苏北兵团就参加了济南战役外围打援,直奔鲁南之津浦铁路滕县一线进行阻击敌人。千里打援后,1948年11月淮海战役打响,我团参加了淮海战役围歼黄伯韬第7兵团的铁桥阻击战,参加徐东阻击战中的二陈集战斗,在参加杜聿明集团的围歼战中,随12纵攻占了徐州飞机场和围歼第5军的夏庄战斗。 渡江战役,12纵35旅174团改为30军89师267团,参加了渡江战役的西梁山战斗,渡江之后,参加了上海浦东战役的川沙白龙港之战,在血战高桥中攻打杜家祠堂我团一连伤亡过半。 1950年10月30军撤消,主力89师编入20军,我随军参加了抗美援朝二次战役的长津湖战役,在整个战役中,参加了柳潭里、社仓里、水洞里等围歼战。 1951年4月咸兴整编,89师番号取消,267团整编到20军58师174团。1952年回国后,我们营在浙江宁波骆驼桥的胡家驻防,驻防期间,我记得您作为174团的政委来过我们营,还给我们讲过话,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再也没见过面。 1958年随王震10万官兵来到北大荒,在密山857农场参加北大荒建设,成为我国第一代拖拉机驾驶员,1960年支援内蒙古建设,参加创建扎兰屯农场,1966年开发建设大兴安岭,来到甘河畔开荒建设 ,创建了大兴安岭农场管理局甘河农场,1986年在甘河农场离休。 离休后,一直在农场生活,今年已88岁了,每天还坚持看看书,散散步。 也许是上年岁,时常怀念老战友、老首长。 在有生之年,如果身体允许,我一定去杭州看看老首长,叙叙旧。 最后祝老首长身体健康,晚年幸福。 2016年1月5日 景生同志: 你好。很高兴收到了你的来信,在60年后,我没想到还能得到20军174团老兵的信息,真是又意外又感到惊喜。 我今年95岁了,离休后一直在20军杭州干休所。来信得知我们一起经历过朝鲜战争二次战役的长津湖役,这是一段非常珍贵的战友情,只有经历过那段战争岁月才会体会到这种战友情时间越久越弥足珍贵。 我读过一些来自基层官兵的回忆录,他们写的具体的战争故事,都很朴实感人,看了以后感到很亲切。 在信中得知,你在抗美援朝二次战役的长津湖战役中是在20军89师。做为20军一位老战士,能够和你一起参加长津湖战役并成为20军的一名战斗员感到非常骄傲,非常光荣。 我想和景生同志聊一聊在二次战役中的我们20军: 朝鲜战争爆发后9月8日九兵团解除攻台任务,已传达到团,10月8日我们就移防到兖州地区机动,到10月15日完成整编,动员准备入朝作战!10月29日朱德总司令到曲阜孔林向九兵团团以上干部动员入朝作战,10月30日九兵团奉命立即开赴东北梅河口通化一线,换装整训待命入朝,11月1日27军为前卫,26军、20军和兵团部依次登车。 我随列车4日晨离开兖州,5日晨到天津,奉命拿到几份报纸,刊登了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联合声明抗美援朝保家卫国,受命各车厢传达这报纸内容,动员立即入朝作战,6日上午在沈阳皇姑屯接受命令,告诉我们通化不停留了,直接到辑安接受命令入朝。 7日晚经通化列车已实施灯火管制,到达辑安后,奉命两小时之内清除所有解放军标志的文字臂章照片等,每个人一袋米一斤馒头干。不到2小时就过了鸭绿江,一过鸭绿江,美机盘旋在空中,照明弹照得地面通亮,我们就进入了战场。我们从登上火车走上朝鲜战争,就4天时间,所以说入朝是有思想准备的,但是也是很仓促的。 20军在二次战役的东线长津湖地区,与美军王牌军陆战一师展开了进攻,把美军陆战一师砍成四段,我们的任务就是围歼陆战一师。 11月27日到12月12日陆战一师狼狈的突围不到20天,这是一场史无前例的战役,所以称史无前例,因为这是在高寒地区作战,战场是零下30到40度,西伯利亚的冷空气,沿着狼林山脉向南吹,所以,这一地区特别寒冷,有两个地名可以说明,南面黄草岭,夏天青草刚长出来,冷空气一来就变成了黄草,所以叫黄草岭。 这次战役两军装备悬殊,美军重装师有大炮坦克飞机,我军大炮很少,缴获国民党的也不多,只有迫击炮、爆破筒、炸药包、机枪、手榴弹,全凭我军的勇敢顽强,不怕牺牲,前赴后继,打的敌人心惊胆战。2天以后我们的武器炸药用光了,一到晚上就是我们的天下,渗透到敌人内部,见帐篷就丢炸弹。 杨根思连在长津湖东,美军拼命控制这个高地,(最后只有他一个人了,抱着炸药包跳到敌人中间壮烈牺牲了,这就是志愿军第一个特级战斗英雄)还有177团守卫死鹰岭5天6晚,使两部敌人不能汇合,敌人汇合了是因为战士都冻死了,我们180 团2连,敌人突围敌人到达军事要点,发现没有中国军队抵抗十分惊奇,派人搜索发现中国军队一个连以战斗队形冻死在那里,也使美军肃然起敬。 89师一个营长发明一个防寒的办法,剪下一段棉被缝成护耳棉手套,把其他棉被当披风,这就减少了我们冻伤的程度,保护了战斗力,不少部队这样学习了,我们只知道顽强作战,陆战一师向南撤退,他突围我阻击,我追击。最后,58师组织三十几个排进入做战,二次战役20军打出了国威打出了军威。 景生同志是一线的班长,一定有许多感人的故事。班长在战场上是第一线,他要带头冲到最前面,无论是进攻或者是防御,首先同敌人面对面,枪对枪,直接面对生死。只有经历过战场的人才知道战斗是怎么打的,什么叫前赴后继,什么叫顽强战斗。 景生同志和我共同经历了这场惨烈的战役,我们所经历的苦,是常人难以想像的。我非常赞同,作家要多写一写那些为保家卫国不怕流血牺牲的军人和老战士,学习和传承老兵那种不怕牺牲,艰苦奋斗,无怨无悔,无私奉献的精神,通过作品告诉青年人,我们现在的幸福生活是从哪里来,不忘过去,珍惜和平。 景生同志是长津战役许多英雄的一员,这些老兵应该受到人们的尊敬,他们才是最可爱的人。 2016年12月21日 第2章 淮生十八岁 第一部 父亲的淮海 烈火般的战斗, 似我们的青春。 我们高声歌唱, 勇敢地向前进。 引 子 这是一部关于父亲的传奇,这是一部关于父亲的战争。 他的一生就像一部战车,不停地奔跑,不停地战斗,最后,这驾战车终于跑不动了,停了下来。他的一生就是共和国的精装版,就是共和国的发展历史,他是一个普通一兵, 我不知道这部关于父亲的书的主题如何去写?但通过这样的作品我会认真思考这样一些问题:解放战争、朝鲜战争和开发北大荒等父亲一代人是共和国的创立者和建设者。他们默默无闻地为共和国的创建和发展贡献了一生,他们有的转身离世,有的将要转身。 这些共和国的老战士,他们被“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等无数革命口号和美好理想所憧憬,在无数场战役或战斗中,他们为保家卫国,用自己的热血染红了这片土地。 进入建设国家时期,他们来到了北大荒,用拿过枪的双手开发建设自己的美好家园。后来的大跃进、文革等一个又一个运动,这些保家卫国的老兵最终成了被革命的对像,成了被损害者,但他们从没有放弃自己的理想,他们的一生无怨无悔,从不抱怨,这是一种什么精神? 这是一种老兵精神。 借用麦克阿瑟的一句名言:老兵永远不死,他们只会慢慢地凋零。 第1章 淮生十八岁 1948年,苏北大地战事频繁,是多事之秋。 国共内战,双方都看好苏北,得天下,必争苏北,争苏北必争两淮。 在反复争夺苏北的战役中,华野部队由于伤亡太大,急需兵源,苏北子弟自然成了后备兵源和守猎对象。为争取早日打败国民党反动派,苏北掀起了参军高潮,从5月起,在东海、沭阳、潼阳3县共有2000余名青年参加主力部队,其中沭阳就有700名。 这一年秋天,沭阳司庄大户人家的老三淮生打算和陆庄的美女陆小翠完婚。 革命误我,我误卿。 参军,让淮生和小翠的婚事变得遥遥无期,也改变了淮生的一生的命运。 你愿意也得愿意,不愿意也得愿意,因为生于斯长于斯的苏北子弟你没有选择,他们就这样就位义无反顾地走向了血腥的战场。 在苏北沭阳,有一条从远古时代就有的一条古河——沭河,沭河养育了沭之阳一片肥沃殷实之地和那里勤劳的人们,因为沭阳在沭河之南,所以这个地方叫沭阳,沭阳有一个司庄,司庄95%的人家都姓司,淮生家绝对是大户人家。 那是一个有点暖阳的7月中旬的一个下午,天透着海蓝的亮色,有几朵白云在天空中象征性地点缀着,还有些悠闲地在天空中散步,云朵下,沭河像天女仍下的白带,从远方甩了过来,在村旁弯了一下,头也不回就弯走了。 镜子般河面,不时有鱼撒欢般地跃出水面,河水涟涟,恒久地冲刷着河底光滑而顽皮的河卵石,阳光下,五颜六色的河卵石,斑斓地反射到河里一群光腚的男孩,使得孩子身上反射着五色金光。淮生有点像泥鳅在水里扭来扭去,把一天的快乐和别扭全洒进了细细的浪花里。 和他一起游泳的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光腚兄弟,恒山、二胖和三刚子。几个兄弟从小在一起厮混,这条小河是他们常来的地方,有时,一整天泡在河里,或游泳,或摸鱼。 淮生放了一天的牛,也入神地看了一天《三国演义》,沉醉在刘关张三结义中,那个不听话的水牛“大花”,跑了几十里外的一家池塘里纳凉,害得他多跑了十几里路才圈了回来。他不喜欢放牛,放牛时就偷偷把父亲的书带出来看,每到父亲发现就是挨骂挨说,但他好像没听见,还是我行我素,这让父亲很生气,又拿他没办法。 淮生18岁了,在农村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龄,母亲总是对淮生的父亲司建邦唠叨说,小翠也不小了,今年粮食下来,把婚事给办了吧。陆庄的小翠也19岁了,女大当嫁,是淮生的父亲建邦给他定的娃娃亲,他从得不从。 陆家也着急,尤其兵荒马乱的年代,家里有个漂亮的大姑娘,总是让小翠的父亲陆学年担心受怕的。于是,有一次建邦和学年老哥俩在一起喝酒,商定今秋择日把两个孩子的婚事办了。 第3章 司氏家族 淮生的父亲司建邦与小翠的父亲陆学年都是村中的私塾先生,同为读书人,又是铁哥们,常在一起把酒问月,谈今论古。再加上淮生的母亲也是陆家远房的亲戚,亲上加亲,自然是好,于是,在一次喝酒中,借酒力,俩兄弟相约,如果各生男女,就成为亲家。 淮生家境还算殷实,有上百垧地,牛马羊,猪鹅狗,正三间,偏三间,淮生的爷爷司怀仁有三个儿子,老大司建功、老二司建伟、淮生的父亲司建邦排行老三,三个儿子住在一起,三代同堂,那个时候司家在司庄是大家族,日子过得红火。三个儿子中老三司建邦聪慧、记忆力过人,最得到老爷子的器重,从小就学了私塾。后来,在村上办过私塾,是哥们几个唯一上过私塾的人。 过了N年之后,司家渐渐走向衰落,在老爷子怀仁过世后,三个儿了各怀心事,分了家各自单过。建邦分家单过之后,由于书生气过重,整天靠看书为生,日子过得不算好。 淮生是家里老三,上有大哥德生,二哥斗生,下面还是有两个弟弟,大弟沭生,小弟英生。大姐腊梅,小妹红梅。大姐20岁,也到了该出嫁的年龄,小弟英生15岁,小妹红梅才13岁,还都小。大哥德生革命得早,还在淮生毛头小子的时候就是中共地下党员了,成了沭阳的抗日骨干,经常组织一些抗日活动。德生那个时候是华冲镇中学的校长,在司家是有大学问的人。那时,由于在校组织抗日,被保长盯上了,报告给了日本人,一天晚上几个党员在镇中学开会,被叛徒告了密,连夜被连窝端了。后来,大哥德生和那几个党员在村头沭河旁的老槐树下被小鬼子砍了头。 不久大嫂改嫁,大哥唯一的儿子无生照顾,建邦只好收养,有一次汉生感冒,连续几天高烧不退,最后落下了一条腿有毛病,他以为由,怨他母亲,怨他爷爷没花钱给他治病,他在司家成了人人不敢管不敢说的公子,和他爷爷一样养成了好读书,不干活的好习惯。 二哥从此担起了家里所有的负担,二年前,不幸再次落在了司家,二哥20岁生日的那天,放牛回来的路上遇到败下来的一队日本鬼子,二哥吓坏了,怕被鬼子抓了丁,一溜烟地往家跑,结果被后面追赶的小鬼子乱枪打死,老大刚死不久,老二又被鬼子打死,让建邦家人悲痛万分,从此,淮生的母亲以泪洗面,而他的父亲把私塾也关了,从此闭门不出。 二哥的不幸离去,家里的担子一下子落在了淮生的肩上。18岁的淮生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去年司家父母再次遭受打击,淮生的弟弟沭生16岁生日的那个礼拜天,为了满足他过生日的好奇心,母亲带他去华冲镇赶集,结果眼睁睁地被国军抓了丁,母亲当街号啕大哭,哭得路人泪水连连,无不劝母亲老早回家,母亲一直哭到很晚才赶夜路回司庄。 接连失去3个儿子的打击,母亲一病不起,家里生活无人照顾,大姐腊梅过早担起家里的一切。 18岁,对于苏北子弟来说,那个年代绝对是一个过不去的坎,淮生也到了当兵的好年龄,有的村里年轻人,出去躲风头,躲了初一躲不了十五,逃是逃不掉的,第二年征兵时还是被动员当兵。 准生的年龄成了父母的一块心病,整天发愁。 说啥来啥,有一天,村征兵小组组长司学礼午饭时来到了司家,说,征兵又开始了,你家二个男娃得出一个,淮生到年龄了得出,母亲说,我们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死得死,抓得抓,那还有娃出了? 建邦说,淮生当兵,家里没有种地,你们管饭吗? 司学礼说,三叔,指标凑不够,我得挨批,我也没办法,我是官差,就算我滶您了。 建邦一个中午都没和司学礼说一句话,出门时,司学礼说,当兵,你就是军属了,政府会照顾的。 淮生妈没好气地说,当兵好,你怎么不去当兵。 司学礼走后,父母整天叹气,母亲让淮生躲几天,淮生说,我才不躲呢,当兵就当兵,没什么不好。 母亲大哭,说,你大哥革命了,二哥没了,你弟弟也被抓了丁,你再走,日子怎么过啊? 那是在一群光腚娃游泳的下午,母亲行色匆匆地跑到了沭河边,对儿子淮生说,“来抓人了,快去陆庄躲一躲。” 母亲塞给他二张煎饼,他抓起衣服,向陆庄方向跑去了,其他孩子也作鸟兽散。 这时,天色已晚,暮色下只留下了他们在河里的匆忙而凌乱的剪影。 “二胖,跟我回家。”淮生母亲带着二胖回了司家,路上,二胖说,“婶,我也想去当兵。” “当什么兵,你要是再走了,这家怎么过?”淮生母亲生气地说。 “只要三哥去,我就去,反正我不想一个人在家吃闲饭。” 二胖是淮生家收养的孩子,从小和淮生一起长大,他舍不得淮生一个人去当兵。 二胖子和他的母亲在他十二岁那一年,要饭要到司庄,要到淮生家时,二胖的母亲就饿昏在了建邦家的门外,司建邦是文人,见不得穷人家的这副可怜相,就收留住了几天,想等他们娘俩有了气色,再打发了。 一周后,二胖的妈气色好了过来,一看,是一个挺白净,挺标致的女人。她一下子给建邦跪了下来,说,老爷家要是缺帮手的话,我就在老爷家打个下手,干什么都中,给口饭饿不死就行,兵荒马乱的,去哪儿也是个死。 建邦觉得这母子俩也挺可怜的,说,我们家也困难啊。 二胖母亲说,“二胖也可以当半拉子使唤,不会吃闲饭的。” 就这样,二胖妈成了司家的勤杂工,屋里屋外,忙上忙下,总是把家打理的有模有样。 二胖也和淮生每日下地,一起干活。 等到了第三年,司庄来了一伙人,不容分说,二胖妈就被这伙来人硬是抢走了。 建邦前去阻拦,那伙人说,我们是婆家来的人,这婆娘跑了2年多了,我们到处找,无论如何也得回去,这回就是绑也得绑回去。家里她还仍下几个娃,抢回去过日子。 原来,二胖妈由于生活实在困难,从婆家跑了出来,一路要饭,在一个村里走不动了,被一个老光棍救下并收留,在一起搭伴过起了日子,一年后生了二胖。后来,这个老光棍得痨病,5年后死了。二胖妈又带着二胖开始要饭。 后来,不怎么婆家的人就知道二胖妈在司庄,在一个午后大家都下地干活时,婆家来了10多个壮男人,不容分说就抢走了二胖妈,从此,二胖再也没有看到他的妈,也不知道他妈去了哪里? 这样,二胖就成了司家的一个成员。 建邦视同已出,而二胖也懂事,脏活,累活抢着干。 第4章 被当兵 第2章 被当兵 淮生过了沭河木桥,到了陆庄,本想到小翠家躲一下,可一想,一是他冒然去躲一阵好不好?二呢,要是被人家告发了,小翠一家还得受到牵连。 他路过陆庄,没有去小翠家。其实,到目前,虽然18岁了,他还没主动和小翠说过话。 虽说,双方父母都作了主,但他们之间还是不可能有单独见面的机会。 他和小翠的哥哥恒山从小就厮混在一起,在小伙伴中他们比别人走得也近,也无话不说。恒山比他大二岁,今年20岁,因为是家里的独子,父母从小自然宠着他。 他有两个妹妹,大妹小翠,小妹小花都是十里八村数一数二的美女。每次,他去小翠家,明了是找恒山玩,暗里当然有看小翠的意思。小时候还可以常在一起玩耍,姑娘大了,他们之间,有意无意就生熟了,之间好像多了一层说不出来的隔膜。每次来,小翠总是躲到屋里不出来。有时,到了吃饭时,她把饭做好,就一个人躲到后屋里,父亲叫她过来,她也不过来。 等到了十七八岁,小翠出落成大姑娘了,更是招人喜爱,团团的脸白白静静,有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身材和曲线都散发着成熟女人的青春气息。 后来,我多次问母亲,和父亲有没有拉过手,或有没有过亲密动作,母亲总是笑着说,那个年代不像现在电影上表现的那么直接,家教是很严的,也是很封建的,别说手没拉过,就是说话也很少,打个招呼就算不错了。 我也总想写点父母在年轻时的一些浪漫的故事,但是,他们的青春就这样过来的,兵荒马乱年代,没有花前月下,更没有河边长亭,我也没办法编太多离奇的故事。 母亲小翠说,和你父亲说话一直到你父亲参军的时候,在一次战斗结束的时候,在离华冲不远的小东庄驻军休整,母亲才在奶奶的带领下去见了你父亲。 7月正是玉米疯长的季节,玉米都出落得一人多高,亭亭的,淮生躲在玉米地里一天了,困了就睡在垅沟上,渴了就肯青包米,饿了就吃点煎饼。到了晚上,天下起了小雨,尽管是七月天,一阵紧似一阵的毛毛小雨在玉米地里荡来荡去,冻得淮生有点发抖。 他把玉米揣倒,堆在一起搭了一个小窝棚钻到里面避雨。他在里面蹲了一夜,就有点熬不住了,第二天好不容易挨到晚上,淮生打算回家搞点吃的再说,也许这阵风该过去了呢。 其实,他也想当兵,男子汉吗,总得闯一下。但是,他的父母年岁大了,撑不起一份家业,而且这样的家业正在走下坡,如果他当兵,这个家业就会彻底破落,很可能一蹶不振。父亲是村里的私塾先生,知识一箩筐,但是一副即清高又自以为是的作派,高谈阔论有一套,田里的活是一天都没干过。 早年家境好,还能雇工,后来,粮食歉收,战争又连连征粮,父亲就只好卖地维持一家人的生计,再后来,仅剩几十亩地的司家再也雇不起工,二哥和淮生成了主要劳力,从种到收,里里外外,这个时候,父亲则一天到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天钻到书堆里读书,甚至油瓶倒了都不扶一下。 小时候父亲办私塾,淮生还跟大哥陪读,学了几天四书五经,大了,他成了家里的主要劳动力,整天忙在地里,再没有机会陪读上学。不过,业余时间,他还是喜欢读书,父亲读过的书,他也偷偷拿出来读,特别是放牛时,他会把大把的时间消磨在读书上,任其牛啊,马啊的四处乱走。 读书后来成了淮生一生的爱好,至今不改,也许受父亲的影响,母亲也常对我抱怨说,你爸一天离开书本也活不了,活脱脱像你爷爷。 第5章 第一次听到枪声 淮生熬不住了,顶着蒙蒙小雨,泥一脚水一脚的趁天黑摸进了司庄。 母亲又惊又怕,赶紧给儿子做饭,说,司学礼刚才还来了呢,问起你,我说串门去了。 儿子,看把你冻得,明天一早就去汤庄,你大姑家再避几天吧,躲过了这阵子再回来。 淮生又饿又生气,说,“当兵就当兵,有什么不好啊。” “我不去躲了。” 母亲烙了煎饼,又炒了鸡蛋,他端起饭碗在狼吞虎咽,母亲接过话荐说,那可不行,你一走,我和你爸可咋办啊。 母亲正在犯愁,村征兵小组长司学礼就来了。 司学礼对淮生的母亲说,有人报告说看见淮生回来了,他见淮生厨房吃饭,就说,大侄子吃饱啊。 淮生呛了一句,用不着你管。 司学礼感到没趣,对淮生娘说,不能再让淮生躲了,你家二个儿子得出一个,英生还小,不到征兵年龄,只能淮生去,现在战事吃紧,上面摊派下指标我也没办法,指标凑不齐,我这个小组长就得下来。 母亲推着淮生,“就不去,你现在就躲一躲,看他能把我老婆子怎么样?” 淮生怎么推也是不动。 第二天,司学礼又来了,他对淮生娘说,你要是不让淮生走,我也不走了,你供得起饭,我就在这儿了。 就这样,淮生跟着征兵人走了。 母亲大哭,淮生反而很平静。 淮生走时,只有一身四季都穿的破衣服,母亲说,拿点钱做一套新的吧。 司学礼说,部队发军装,不愁吃穿,参军光荣。 母亲回了一句,“参军光荣,那你怎么不去参军?” 司学礼前几年一征兵就出去躲,一直躲到28岁过扛了才回来。现在人模狗样的当上了村征兵小组的组长,而且十分卖劲,模底、排查、动员、抓人,弄得村上人都恨他。 后来,新兵集中到沭阳,淮生才知道,华冲这批征兵共5人,有司庄的三刚子,二胖子,有许庄的大志,还有陆庄的陆恒山,恒山早几年就想当兵,他总是说,男儿当战死沙场,或成就功名。他不愿意就在村里这样一辈子,可是,他是陆家独苗,父亲说啥不让去,征兵没他的份,这次,他是偷着报的名。 新兵在县里集中学习了三天,县武装部长讲话,都是一些打仗光荣之类的好听话。 第三天,换了新军装,会了餐,他们几个就把司学礼约了出来道别,在沭河边,淮生、恒山、二胖、还三刚子把这个狗东西好顿打,之后,推进河里,司学礼在河里大喊大叫,新兵蛋子们也不理会,之后,开怀大笑而去。 第3章 第一次听到枪声 经过一个月的集训,淮生分到了苏北兵团某纵队新10旅第5团1营机枪连。同时分到一个连的还有恒山、二胖、三刚子。 他们一同分到了一班,班长刘三枪是打涟水的老兵,也是涟水人,已经30岁了,参加过豫东战役、苏中战役、盐城战役和涟水战役。 新10旅是新四军三师老10旅的家底,三师北上东北后,8个旅只带走了4个旅35000多人,留下了一半的部队和武器,组建新10旅,这些构成了后来淮生所在纵队的主力。而第5团是新10旅的主力,后来,第5团沿用新番号,大家习惯上还叫老五团。 1947年8月的盐城攻坚战,那一次战役让老五团出了名,攻坚战完胜后,在祝捷大会上,老五团被授予“叶挻团”。 刘三枪在那一次战斗中由于表现勇敢,他和杨小飞是冲上城头后仅剩的两名战士,他们同时被授予“叶挻勇士”。 刘三枪个子不高,还有点驼背,平时搭了个脑袋,没事的时候,总爱抽烟,那时,一个月只发二角钱津贴费,只够买一盒“牛郎”烟,他总是把烟扒开,放到烟斗里抽。 第6章 你不打死他.他就打死你 1948年9日初,淮生开始了他人生的第一次战斗,战斗打响的时候,他全懵了,什么也不记得。 那一次是什么样的战斗,父亲淮生一直说不清,他只是告诉我,部队总是在走,白天休息,晚上急行军,有时,遭遇敌人打一下就走,也不多恋战。 后来,我从史料中查得,沭阳阻击战是华东野战军苏北兵团奉命北上,参加济南战役打援部队,国民党军64师等部在沭阳以北地区截击我军。苏北兵团为了打击和牵制敌人,使大部队分数路胜利北上,在沭北官道口坚决阻击企图渡河之敌。10日,负责正面作的淮生部队,经过多次与敌进行冲锋、反冲锋,强渡、反强渡的战斗,有力地打击了敌人,使大部队按计划北上。此次阻击战,共歼灭国民党部队3000余人。 父亲的第一次战斗是沭阳阻击战,战役尽管不大,但这次战役打得很惨烈,父亲至今回忆起来,还历历在目。 那时,淮生参加的第一次战斗,满脑子乱成一团,像梦游一样,在新奇,害怕和乱乱遭遭的幻觉中结束了战斗。在随后的几天里,睡不好,作噩梦。一直到一个星期后才缓过来。 淮生、恒山、二胖分到一个排,三刚子分到了一个排,行军到小东庄,休息的时候,他们聚到一起。 这时听到不远处有枪声、炮声一浪高过一浪地传过来,三刚子说,听到没有,前方打了起来。 二胖说,离沭阳看来是不远了。 三刚子对淮生说,这一仗打死了咋办?可是有点冤大了。 淮生说,我可不想死,小翠还等我呢。 恒山说,不好说,子弹可不长眼,死了就认倒霉了,早光荣和晚光荣都得光荣。 二胖说,死了,我也得多赚几个,不能我一个人走,要是活着,我也混个连长当当。 这时就听到班长刘三枪大声喊着,“出发了,别他妈的说丧气话,跟上队伍。” 三刚子憨头憨脑地向淮生摆了摆手笑着,“到沭阳见!”淮生大声回答着。三刚子没有停下行军,大步消失在队伍里。 谁知道,战场就是这样,这一摆手,三刚子真的就“88”了。 三刚子是淮生从小的光腚兄弟,他见谁都是憨憨地笑着,为此也成了大家欺负的对象,有事没事总是找他取乐,他的父亲给淮生家当过多年的长工,也算淮生家的一个远房的亲戚。 到了晚上,沭阳阻击战打响了,敌人的机枪像炒爆豆似的,从耳边呼呼地飞。 旅长于光荣给团长吴吉普打电话: “吴团长吗,我是于光荣,你们团怎么样,能不能顶得住?” 吴吉普大声回答,“报告旅长,决不放过一兵一卒,干净、彻底地完成任务。” 政委王清笑了,说,旅长,你放心,这小子是你一手带大的,还不放心吗? 于光荣也笑了,说,我是想给这小子加点压。 吴吉普绝对是于光荣的一张牌,抗日的时候,他在江南打游击,那个时候吴是于光荣的警卫员,后来,部队转战苏北,在苏北跟粟将军打苏中七捷,那个时候吴吉普已经是营长了,每有硬骨头,他都会让吴吉普上,他每一次都没有掉链子。 同样,1营营长王大虎也是吴吉普的一张牌,关键时候,当战斗到了胶灼状态,王大虎就会派上用场。 沭阳阻击战的后期,敌人不断地往上压,我军打得很疲惫,伤亡也很大,看着战士们一批又一批地倒下,王大虎很着急,不停地骂娘,“这样压着我们打,非把我们打报销了不可。” 他让部队暂时停下来。他走到机枪连连长杨小飞面前,说,这样硬拼不是办法,你带几个人绕过,端了他们的机枪。 杨小飞见淮生趴在阵地上不敢抬头,笑着对淮生说,“新战士刚上战场都这熊样,怕枪声,怕死。等你见到战友一个一个地倒下,牺牲在你面前时,你什么都不怕了。” 战争,就是这样,你不打死他,他打死你,懂吗? 淮生点点头,似懂非懂。 他把淮生叫到眼前说,你要活下来,就得狠下来,往死里打,不能心软,不能犹豫,打得准,打得狠,只有别人死了,你才能活命,懂了吗? 这一次淮生好像懂了,并坚定地向他的连长敬了一个礼。 他对一班长刘三枪说,你带着这小子去端敌人的机枪,练练他的胆量。 刘三枪带着淮生,一人夹着一个炸药包,在机枪连的掩护下冲了过去。 只听一声炸雷,敌人的机枪哑了。 等冲锋的号声吹响时,淮生还没有甩出炸药包,刘三枪大骂,冲锋号响了,还不把炸药包甩出去,孬种一个。 就在这时,他把炸药包甩了出去,就扒下了,他以为自己死了呢,听到锋号的声音,他爬了起来,他的腿就像是弹簧一样软得不听使换,淮生害怕子弹打到自己身上,他害怕没等立功,第一次战斗就报销了。老班长刘三枪在后面踢了他一脚,淮生踉跄一个跟头倒下了。 “起来,跟着我跑,妈的。” 班长大声地喊着。 冲了一阵,来到一个开阔地上,地形十分不利,淮生他们被敌人的火力又压了下来,王大虎命令部队就在卧倒,敌人的机枪疯狂扫射,淮生看到身边的战友一个一个地倒下牺牲,他有一种想哭的感觉,“他们可是和我一样刚参军的新兵蛋子啊。” 苏北地区都是平原,又没有一块可掩护的地形,好在他们阵地前是一块花生地,有很多的“花生滩”(筛花生后留下的小土墩)是唯一可隐蔽的地方,但是还是有许多士兵只能趴在平地上被动地挨打,部队伤亡很大。刘三枪对淮生说,“和我一起上。” 淮生跟在刘三枪后面一起弯腰利用花生滩做隐蔽向前冲,“班长!你的手在流血!” 刘三枪低头一看眼,左手除了食指全被炸掉,他骂了一句,“妈的,老子还有右手,还能打枪。” 就在这时,敌指挥所被我炮弹打中,敌人当即丧失了指挥能力,乱了阵角,刘三枪和淮生冲到敌人的阵地,阵地被占领,敌军慌忙向南逃窜。 战斗在晚上十点多结束了,淮生所在的团伤势惨重,300多苏北子弟永远留在了这片土地。 打扫战场,惨不忍睹。战士的尸体散落在田野,有的掉胳膊,有的断腿,有的炸掉了半个脸。 淮生的战友、光腚兄弟三刚子不幸被打中,在这次战斗中也光荣了,他没来得急开一枪,就在冲锋时被敌人的乱枪打死,像一个面袋子一样无声无自息就倒下了,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倒下,一颗子弹从他的右眼里穿过,从后脑穿了出来,他好像睡着了。 打扫战场时,淮生找到了他,淮生想哭,却欲哭无泪,一连几个晚上都梦到了他。 三刚子比淮生大二岁,平时像亲兄弟一样相处,他不识字,战前还和淮生说,让他代他写信给家人,告诉家里,一切都好。 信写完了,念给他听,他觉得应该等这次打了胜仗,再发给家里,也算报个捷。 这封信,成了淮生永远发不出的信,淮生一直保存到如今。有时,他拿出这封信细细地看时,满是沧桑的脸就会充满泪花。 第7章 陆小翠 第4章 小翠 小翠第一次较比正式地见到她的未婚夫淮生,或者说第一次完成寻夫之旅是在沭阳城,即淮生部队打完沭阳阻击战的休整期间,那次休整只有2天时间,很匆忙地一见,又很匆忙地一别,匆忙得让小翠回起来都来不急细细地品味,多年后,她每每回忆起来都觉得遗憾。 那次见面的意义比较重大,第一次表达了感情,第一次有了单独相处的一小段时间,第一次送了定情信物,那个让父亲一直保存到现在的那双千层底布鞋和鞋垫。 小翠是家里的老大,比小花大四岁,小花那一年才14岁。小翠母亲前几年死后,长女如母,所以一直是小翠当家,家里的里里外外,一家老小的饭口都得小翠张罗着。小翠样样都作得精细周到,服服帖帖,操持家务那是没得说,做得一口好饭,绣得一手好活,按现在的说法,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好闺女,这样家的闺女谁家娶进了门当媳妇,谁家不是烧高香也是占大便宜了。 小翠父亲陆学年是一个知书达理的乡村知识分子,与淮生的父亲一起办私塾,让淮生和恒山一起读书,后来,乡里有了国民小学,他又把儿子送去读书,可以说,儿子恒山成材,他呕尽了心血,一心一意地教恒山苦读圣贤书,即便不能成材耀祖,也好日后让儿子有些出息和造化。 陆学年开明,不像其他乡绅,不让女孩子读书。 在让儿子和他读私塾时,少不了让小翠一块跟着读,所以,小翠也算那个年代识文断字的姑娘,至少在那个年代的乡村女孩中算是不多见的了,一直到恒山去乡里读书,小翠才在家里自己学习。由于喜欢读书,陆学年喜欢聪慧的小翠,每天特许小翠姑娘在他的书房陪着他读些古书,有时,她提出的问题,陆学年也感到吃惊。 作为陆庄美女,出落成一朵花的年龄,自然少不了提亲的,一段时间,小翠家里很热闹,提亲的人踏坏了门槛,这其中包括司学礼,那些年,司学礼也快30了,一直说不上媳妇,就托媒人找陆学年,媒人说破了嘴,说,淮生这一打仗,生死不明,司学礼当上了村上,你姑娘吃香的喝辣的,享不尽的清福。但陆学年早以许配给司家三公子,自然不为所动。 小翠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姥姥的死,一直成了小翠和家人的一块心病,谁也提不得,大家都在回避。多年之后,姥姥的死迷一样缭绕我们全家,小翠和淮生绝口不提这茬,有时我们好奇问起,小翠总是说,你姥姥是在逃荒的路上饿死的。 所以,姥姥的事,绝对是家里一块永远不可触摸的敏感的地方。 多年后,文革结束,母亲小翠才向我们说起了姥姥有些迷一样的故事。 大概是在1947年前后,那时小日本已经举手投降,国军和共军在苏北一带经常拉锯战,今天你攻占了沭阳,明天你又被打跑了,一会儿还乡团反攻倒算,一会儿农会又轮流坐了桩,着实让这一带的老百姓云里雾里不知如何是好。 不管是哪一伙来,这里的百姓都很难受,有的躲了出去,有的在家里也活得担惊受怕,生怕祸事来临。 姥姥的出事是缘于共产党的部队占领了沭阳,解放军的屁股还焐热,一个礼拜后,国军又打了过来,小翠的母亲那一天家里实在没什么吃的了,到野外田里去捡菜,回来的路上还挺高兴,心想,要是再糁点红薯能让孩子吃几顿饱饭。 下午日头偏西的时候,她往回走,翻过一片花生地,被一支打散的部队撞见,看见小翠母亲篮子有东西就开始追,小翠母亲是小脚女人,没跑多远就被抓了,一个像是长官的山东口音的汉子说,“从敌占区来的吧?是不是回去报信啊?” 姥姥说,我去地里捡菜去了,给谁报信啊,我一个妇道人家。” 那就给我们做几天饭吧。山东汉子说。 小翠的母亲说什么也不走,“我要回家,我要给孩子去做饭。” “做什么饭,我们还饿着呢,先给我们做好了饭再放你回去。”那个汉子把眼睛一怒说。 在一个土岗后面,小翠妈给逃散的兵们开始埋锅做饭,饭刚好,还没等吃到嘴里,后面的林子里又响起了枪声,听见了枪声,这些逃散兵们边打边跑,小翠的母亲也被裹在了队伍里像惊吓的兔子跟着跑,这只部队一连好几天地撤,小翠的母亲都不知道逃到哪儿了,她一边在给他们做饭,一边央求着长官放她回家。但是长官总是说明天放她走。 可是,几个明天都过去了,还是没让她走。 “我们还是放了她吧,一个小脚老太太跟着也不方便。” “怎么能放她回家,她回去了再被国军抓了,我们逃跑的路线国军知道了,我们他妈的也就完完了。”一天晚上吃完饭,长官的谈话,小翠的母亲听见了。 在一天夜里,小翠的母亲正准备趁夜色逃走,突然又一阵枪声大作,这支部队又被前来追击的部队打散,在逃跑中,小脚老太实在跟不上这些比兔子跑得还快的队伍,被那个长官拉到花生地里给处理了。 1948年共产党解放了沭阳,政府给的结论是:老太太给国民党部队报信,定性为“镇反。”陆学年找了几次,司学礼说,也许老太太是冤杀,但是,我们要调查。 这是一个永远无法调查清楚的案子,小翠的母亲再也没回来,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投敌了,也不明不白地死了,连亲人们想辩解的借口都没有,在后来的日子里连提都不敢提。 这样的伤痛小翠和她的父亲只好单独扛着,小翠父亲一个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暗自流泪,小翠无法安慰父亲,所以,她只好一起陪着流泪。 过早的生活遭遇让小翠比同龄孩子要成熟,也懂得生活的艰辛,也让她比别人更坚强和执着。 第8章 相见 第5章 相见时难 淮生当兵打乱了父母对他婚事的安排。 司建邦和陆学年商量,让他们的婚事办了再当兵,但淮生走得急,这事就搁下了,这次,他们再次决定,趁部队没走远,见面也就办了,好歹一件婚姻大事也让双方老人都放心。 也许比谁都渴望见到淮生,小翠这样想,她今生今世也就是淮生的人了,就是死也好活也好,那怕残了也好,就跟定他了。 走时,建邦一再对淮生母亲说,转达他和小翠父亲的意思,把婚事办了再去前方。 小翠一大早就和淮生的母亲上路了,走旱路不安全,所以,她们沿沭河坐船去沭阳县。 一路上,淮河大地到处都留下战争的创伤,河水如残阳般腥红,污浊,不时有死猫死狗死孩什么的漂过来,船老大见怪不怪,一声声渔歌地唱着,从浑哑的声音里透出一股乐观。 我说那个丫丫的那个嗨, 那个红辫辫稍嗨, 我说那个晚上嗨, 我等着村头上嗨, 那个月亮偏了西头那个嗨, 你才出村头那个嗨。 船老大在沭河摆了一辈子船,看惯了河两岸无数个悲欢离合,他和小翠聊了一路,告诉她到了沭阳要万事小心,国军和共军刚刚开过战,城里很乱。 下午日头偏西,夕阳把碎银洒在了水面上,小翠的行船到了沭阳码头。小翠告别了船老大,上了码头。 街上并没有多少人,尽管沭阳解放了,沭阳大地回到了人民的手中,但是,战争的创伤远没有恢复,小翠眼里的沭阳远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美好和激动。 小翠的一生是第一次走进县城,沭阳尽管离陆庄里不远,但她长这么大没有机会去。县城到处被炸成残墙断瓦,人们衣着都很破,大街上的人看起来都满脸菜色,一副吃不饱的熊样。不过,还好,解放了,个个眼神里流露出期盼,对新社会,对新生活的期盼。那个年代的百姓没什么可期盼的,期盼不再打仗,过上和平时日子,因为,战争给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带来太多的苦难。 小翠在城西的郊外的一个小学校找到了淮生所在的部队。 第一次在部队见到淮生让小翠吃惊不小,穿上军装的淮生一下子显得精神了,高了,人也好看多了。以前的淮生一年四季的破土卦,本来有点黑的脸上好像永远洗不净似的,个子不高,也不太爱说话。每次来陆庄找恒山,其实,小翠有点没看上父亲给她指定的女婿,也从没有主动和他说话。 营长王大虎,营教导员沈大鹏和连长杨小飞都过来看望淮生母亲和小翠,淮生母亲对连长说,长官,淮生是家里顶梁柱啊,他当兵家里没有干活的了。他的大哥为了革命牺牲了,二哥让小鬼子给打死了,他们大弟弟被国民党抓了壮丁,小弟还小,我和淮生的爹和小翠爹都商量了,让他完婚再去打仗。 娘,你说这些干啥,这是部队。淮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王大虎听了淮生娘说,一阵同情,心里想,苏北的百姓为了革命受的苦难太多,他对淮生娘说,我同意办,结了婚,再去打仗,不过大娘,这事还得你儿子作主,我们说了不算。 沈大鹏说,到了部队就是人民子弟兵,我们不但要教好淮生杀敌立功的本领,更要让他学会做人的本领,部队是个大学校,您放心吧,你儿子错不了。 杨小飞也说,到了部队,他就是党的人,一切听党话,跟党走,服从命令听指挥。 淮生娘说,儿大不由娘,我是管不了,交给你们部队我就放心了。 她拉着王大虎的手不放,长官,你批准我儿子结婚了? 王大虎说,有啥不批的,革命也得结婚生子啊。 我还担心部队不批,批了就好。 晚上是恒山陪着淮生一起来见娘,淮生娘说对淮生说,长官说了,同意你们把婚事办了再去打仗,今天晚上,让你们长官主持一下,你们就抓紧办了吧,也了了我和你父亲的一桩大事。 淮生先是不说话,恒山急了,说,我妹子哪儿不好吗? 淮生还是不说话,小翠先是不吱声,后来就抹着眼泪。 不一会儿连长杨小飞也来看淮生娘和小翠,杨小飞对淮生说,连里在学校的一间教室布置好了,你和小翠过去吧,大家等着吃喜欢糖呢。 淮生对连长说,连长,我不想结婚。 一见这情景,淮生娘就开骂淮生,小翠这时说话了,说,连长,我尊重淮生的意见,等胜利了,等他回来那一天,我们再办也不迟。 杨连长走了,恒山把淮生拉到院子外面,对他说,你咋想的啊,我们当兵的,谁知道能不能等到胜利那一天啊。 你这样拖二推四的,小翠怎么等,等到何年何月。 淮生说,那我就更不能结婚了,万一光荣了,我怎么对得起人家啊。 “你小子,还挺讲究,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你对得起人家小翠一片痴情吗?”恒山说。 无论怎么说,淮生就是不同意,气得淮生母亲大骂儿子不孝。 杨小飞没办法就去把营长王大虎搬来做淮生的思想工作。淮生就是一头闷着,任王大虑怎么发火就是不吱声,也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 晚上,杨小飞对刘三枪说,给找个老乡家,安排他们先住下,女人一温柔,男人哪能受得了? 刘三枪给找的房东正好东西房,东房儿子当兵后空着,媳妇回娘家了。 晚上母亲与房东挤在西屋,东屋给了淮生和小翠。刘三枪想,生米先做成熟饭,看你娶不娶。 没成想,吹熄灯号前,淮生跑回部队营房住了。 没把杨小飞和刘三枪嘴气歪了。 小翠独守了一夜空房,也一夜没睡,哭了一夜。 不过,第二天,小翠和没事人似的。 大家都担心小翠是不是想不开什么的,没想到第二天,还是落落大方,主动给班上的战士抢着洗衣服。 第9章 离别 恒山气得把淮生好好地骂了一顿,你上哪儿找这样的妹子啊。小翠并不介意淮生的冷落,劝着哥说,他不乐意结婚我就等,一直等下去。 小翠在部队只呆了3天,部队就要出发了。 离别的那个晚上,是上弦月,有点月上中天的感觉。 小翠对对恒山说,淮生比你小,要照顾他。 “你把心放到肚子里吧,妹子,有我呢,我们一同进步。”恒山拉着妹妹的手说,“他倔犟了点,他这样做都是为了你好,当兵时刻有生死,你要理解淮生。” “我不怨他,我知道。爹也托话来,让我告诉你,一个人在前线打仗凡事多小心,子弹又不长眼睛。” 一说到爹,恒山才显得有些悲情,走时,怕爹横扒拉竖挡着,没敢当面道别就走了。 “爹对你至今都恨得要命,发誓不再见你。不过,他一面骂,一面流着眼泪,你错怪爹了,爹是那种人吗,儿子为国当兵,尽管一百个不愿意,但报效国家,我和爹一样,会支持你的。” 小翠说着就流出了眼泪。爹给你带来一封信,恒山打开,信上什么也没有写,只写了一首谢脁的诗。 春城丽白日, 阿阁跨层楼。 苍江忽渺渺, 驱马复悠悠。 晚上,淮生见母亲也哭了起来,说,娘,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这条小命交给党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如果回来了,我一定娶小翠孝敬娘。 母亲来时烙了许多煎饼,生怕淮生在部队饿着。淮生知道家里也吃不饱,说,部队每次都能吃饱,带回去吧。 母亲也哭,说,家里够吃。 你爹也捎话来,一个人当兵,让你自己多保重。 他还给你带来一封信。 淮生打开看,也是一首诗,他在灯下展开细看,父亲的毛笔小楷他很熟,深有公权之笔。 江介多悲风, 淮泗驰急流。 愿欲一轻济, 惜哉无方舟。 淮生知道这是曹植的诗,是让他自勉。恒山和小翠回来了,恒山也把父亲的诗给淮生看了,他对淮生说,咱们的老爹想到一块去了。 与母亲和小翠告别,淮生和恒山回营房,刘三枪对淮生说,“你小子总得与小翠告个别,说点悄悄话吧。” 越说越来气,“你给我立正。” 刘三枪批评说,“你总得有点老爷们的风度,也太小家子气了。你是哪辈子祖坟冒青烟了,让你遇到小翠这样又俊又贤慧的丫头呢?” “你给我听好了,现在就过去。” 淮生向班长敬个礼:“是!“ 不善于表达的淮生有些不太自然。 “你可长点心眼啊,不要总是不要命地往前冲啊,杀的,我可到时候要一个大活人回来。”小翠对淮生笑着说。 淮生说,“不冲怎么行,当兵就要冲,我才不做怕死鬼呢!” “你不怕死,那万一,我怎么办?”小翠伤心捂着淮生的嘴,不让她说。 “有你保佑,子弹不敢打我的。”淮生笑着拉过小翠的手说。 淮生第一次在街上和一个女人拉着手,心里有些狂跳。远处不时传来扭大秧歌的锣鼓声。淮生把小翠抱紧,半天,小翠说,“部队辛苦,一定要休息好。” “嗯。” “要保重自己,我等你。” “嗯。” “你说两句啊,都我一个人说了。” 淮生吭哧了半天,才说话,“一个人在家多照顾爸。” “知道。” “平时少出门,兵荒马乱的。” “知道。” 小翠又说,“连夜赶了一双鞋和鞋垫,留着路上穿,每天行军后,一定用热水泡脚。” “嗯。” 淮生接过鞋和鞋垫,心里一阵热,长这么大,有一个姑娘惦记自己,真好。小翠用了所有的晚上,在灯下一针一线作的千层底布鞋,还特意绣了两只蝴蝶的一双鞋垫,一红一蓝,欲飞的样子,很漂亮。 小翠说,“给我哥也做了一双,你和哥是我最亲的两个亲人,一定要活着回来。”说着小翠哭了起来,淮生拉着她的手,也是两眼潮潮的,说,等我,一定等我回来。 小翠的眼里充满了眼泪。 那双鞋垫和鞋垫在后来的日子里,不管多难,淮生都没有动过要穿在脚上的念头。甚至有一次急行军300里,脚上的鞋实在不能穿了,他把鞋仍掉了,光着脚跑也没有换上小翠送给他的鞋。 就是几个“嗯”啊,“知道了”,就把这次他们的第一次见面给打发了,多年后,我向父母求证说,电影上两个情人见面很浪漫的啊,你们怎么这么简单。 父亲对我说,电影是瞎扯蛋,那个年代的人都没有这么浪漫。 这一别对于小翠来讲不亚于生死离别,战争是残酷的,他们谁都不能预知明天。 第10章 北上打援 第6章 北上打援 1948年9月,国民党徐州剿匪总司令部为了解救济南之围,决定北上增援王耀武,华野苏北兵团北上,参加济南战役外围打援,千里行军挺进齐鲁大地,到达津浦路兖州至邹县段两侧地区加入阵容强大的打援集团。后因敌慑于被歼,徐州集团迟迟未能增援,打援计划落空。 小翠走的那个晚上老天阴沉沉的,等上了回程的船,天就很不客气地下起了大雨,很飘泊的样子,雨打蓬船,似乱箭朵朵,花一样地打在小翠的心上,在沭河上,再加上船老大的忧郁而狼嗥一样的歌声,让小翠泪如细丝,香飘万里。 那个夜晚,淮生也没睡好,睡梦中他见到了小翠,穿着一件碎花对襟小褂,辫子很长,眼巴巴地看着他不肯上船,很可怜的样子,“我等你回来!” 没有战争,该多好,他们应该结婚了。 淮生的梦并没有做完,紧急集合的号声把他惊醒,刘三枪大声喊, “集合,马上出发!” “快起来,动作都快点!” 部队在如烟似柱的大雨中一头钻进了夜色,踏上北上济南打援的大军中,急行军,特别是走夜路,淮生还不太习惯。 老班长刘三枪告诉他,共产党的部队就是靠脚底板走出来的。 “一天走个几百里玩似的,共产党的兵一是要会走,二是要大踏步走,三是要跑步走。有时,走比打更重要。”刘三枪在雨中大声告诉他。 多年后,父亲淮生告诉我,淮海战役前,共产党的部队很弱也很穷,那个时候有一句话叫,“士兵不士兵,身上40斤。”有三天的炒面,一把铁锹,一把镐,一个行李卷,80发子弹,四个手榴弹。 每个战士还发二两麻和草,每个战士要学会打草鞋。草鞋不经磨,战士光着脚跑是常有的事,一到宿营,战士主要一项工作就是挑水泡脚,要不,第二天你脚痛得钻心,你没个走。 淮生说,一直到解放上海,战士才自己不做鞋,部队就开始发鞋了。 穿的衣服就是那种山东土布,灰色的粗布衣,都是一些万人坑的小孩布,麻袋片。天天吃炒面,济南战役后,打淮海,就有煎饼吃了,有时,条件好时,可以卷个大葱,算是改善伙食了。母亲说,那时整个苏北老百姓很穷,吃得就是野菜、树叶、谷糠掺在一起的那种三合粥。小米,煎饼都支前送给了部队吃。 急行军每天都要走个一百多里路,由于部队是秘密集结,并不声张,都是晚上行军,白天隐蔽。等到了第二天上午淮生脚上的泡痛得实在走不动了。刘三枪过来把枪给背了过去,一开始淮生还坚持自己背,嘴硬,不好意思。刘三枪笑着说,我背一段再给你,你以为我总给你背啊,压压你的肩也好,还是太嫩了点。 过一会儿刘三枪又把枪给了淮生,他说,“等打完了这一仗,连长已同意我转业,”他说,“儿子都6岁了,还有个女儿,2岁了。至今还没看到我呢。” “很想儿子。”刘三枪回过头看了看远方的天空。 “不想老婆吗?”淮生觉得想老婆也正常。 “老婆被国民党杀害了。” 刘三枪像在说一个遥远的故事,没有表情。 她叫王来香,是村妇救会主任,人漂亮,能干,为人爽快,我喜欢这样的女人。 国民党攻下涟水,还乡团开始反攻倒算。 国民党还乡团把村干部都抓了起来,他们对王来香严刑拷打,让王来香说出村里党员的名单,王来香死也不说,他们就把五铧犁烧红,让她光脚站在上面,脚下冒着烧焦的青烟,把她的脚底板烧糊了。 就是这样,她什么也没说,不住声地破口大骂。 结果,王来香和被抓的五个村干部一并被枪杀。 她死时才25岁,仍下了我的儿子大宝和不满2岁的女儿小雁子。 停了一会儿,他又说,“来香是个好女人,可惜我没这个福分。” 那孩子谁带着呢? 在我父母那儿,老人带着呢。 我今年都32岁了,等打完这仗,我就复员回家照顾孩子。 部队急行军了三天到了山东的藤县下庄并开始构筑工事。 第11章 打淮海 第7章 打淮海 淮生的部队在打援的阵地上苦等了好三天,不见徐州方面的敌军向北增援济南王耀武兵团的意思,准备打一场大仗的战士们空欢喜了一场。 而在济南方面,经过8天的鏖战,华野的山东兵团一举拿下了济南城。其惨烈程度不亚于历史上任何一次城市攻坚战,国军10万农家子弟成了枪下鬼或成了炮下灰,共军3万农家子弟永远地睡在了这片用热血染红的土地上,济南的烈士陵园每天都有许多后来人为这些英灵祭奠,特别是那些祖国花朵们,每到清明时节前来扫墓,而国军的农家子弟却永远成了孤魂野鬼,他们的孤魂没有人祭奠。 华野打援没成,华野的首长开始寻找新的攻击目标,这个时候的华东野战军有了济南战役的经验,集中优势兵力打大战役已经有了相当的把握。 其实淮海战役按西柏坡最高指挥官的最初想法并没有在苏北打大仗的意思,那时他觉得向长江以南发展更有利于巩固苏北根据地,华东野战军粟将军首先提出在苏北打几个大仗的战略构想,便于把苏北根据地联成一片,他亲自去西柏坡汇报。 将军坚持在苏北打第7兵团,他认为只要打下黄兵团,苏北局面会改变,也会直接威胁徐州集团,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决不能错过,于是,连夜北上西柏坡,向最高首长陈打淮海战役,并分析南下的利弊,并向首长立下了军令状。 “拿不下黄韬将军,我提头相见。” 首长哈哈大笑,被粟说服,首长让粟在华野任代司令员,并放手把军权交给粟。 淮海战役最初的想法,华野是要吃掉韬将军的一个兵团,战史上称为小淮海,后来,越打胃口越大,最高首长根据形势发展需要,及时调整战略部署,决定打一仗大的淮海战役,吃掉了徐州集团。 最初的淮海战役,华野之所以要吃掉韬兵团,是因为它远离徐州集团,又是杂牌军的王牌,吃了它,即敲山震虎,又壮我军威,意义重大。 第7兵团处在运河到海州沿线的陇海线上,如果把运河大桥掐住,就可以吃掉了黄兵团,这就是最初设想的小淮海,至于后来,把仗打大了,吃掉了老蒋的5个兵团,那是战争推进的结果,谁也没想到。后来最高首长说,淮海战役把全国解放向前推进了三年,我们要感谢粟将军。 说打就打,时间决定战争的胜负,一场淮海大战即将拉开序幕。 烈火般的战斗, 似我们的火热的青春。 我们踏着嘹亮的歌声, 勇敢地向前进,向前! 一路歌声一路铁流,跨过大浪滔滔的沂河,跨过蜿蜒千里的铁路,华野各路纵队从鲁中南打援前线,一路向南,向南,再向南,势不可挡地向黄兵团扑了过去。 早晨,在即将升起的地平线上,尘土笼罩了红色的天空,这尘土是几十万大军战士的鞋子扬起的。是无数炮车的车轮子,驮着武器的骡马,载药战车,和支前的小推车扬起的。 初冬的太阳照在淮北大地上,追!追! 追! 国军一路逃!逃!逃! 一个名将说过,“胜利由两条腿决定的。” 在大战前,部队就进行了很充分的动员。新10旅要求各团把华野首长批示精神传达下去,淮生所在的老五团进行了誓师大会,各营各连各排各班都进行了战前动员会,战士们纷纷写请战书,火线入党申请书,各营与营之间,连与连之间,排与排之间,班与组之间,战斗小组与小组之间,个人与个人之间,都定出条件,开展竞赛。恒山由于有文化,生性又活跃,又肯动脑子,在表决心会上提出了三硬,他扯大嗓门,高了八度,底气十足地大声喊到,“作为一名战士,能参加这样的大决战是无尚光荣的事,我在行军和战斗中要坚决做到头皮硬、脚板硬、打仗硬。” 他的这一提法,博得了战士们打雷般的掌声,会后,营长王大虎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陆恒山小鬼很有想法,我们不但需要能打仗的兵,更需要会打仗的兵,这样的兵越多越好。” 并对指导员沈大鹏说,我看陆恒山那个小鬼有文化,可以让他进一步总结一下,把稿子投到纵队《战号》报上发一下,在行军中作为鼓舞士气的口号。 后来,恒山用了两个晚上,又憋出来了“三不怕”,即,“不怕苦,不怕累,不怕牺牲。和三比,即,比决心,比斗志,比拼劲。从此,“三硬三比三不怕”成了淮生部队一路上最响亮的口号。 恒山在行军路上向连支部交了火线入党申请书,并向营长王大虎响亮地表示,“好男儿当战死沙场!” 王大虎笑笑说,不要死不死的,多杀敌比死好。 沈大鹏说,恒山啊,好好干,部队就缺少有文化的战士。 也多年后,恒山当了首长,转业后,成为父亲所在的那个农场的领导,母亲总是向我们回忆说,你父亲就不如你大舅活份,一辈子不会溜须。为此,父亲总是愤愤地和母亲大吵,说,“我就是一条道跑到黑,咋的?” 第12章 军中百灵 第8章 军中百灵 淮生被一股强大的洪流裹挟着,脚下生风,每天都在小跑,脚生了泡,汗流飞了,还是一路上随着浩荡大军向前向前再向前。 一路上各个纵队的文工团的文艺兵像溜狗队,不时在长龙一样的队伍里窜来窜去,不时地鼓动着前进队伍的战士,在淮生的部队中也有一支这样的文工团,活跃在战士中,其中有一个文艺女兵用牛皮纸做的大喇叭大声地呼着口号: “我们的革命战士…” “头皮硬、脚板硬、打仗硬!” 队伍发出了雷鸣般的喊声。 “我们的革命队伍…” “不怕苦,不怕累,不怕牺牲。” 恒山听到这样的口号,心里一阵激动,这不是自己写的口号吗,全军在响亮地喊着。 他看到,带头喊着口号的是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兵,她的声音很有穿透力,他向前跑动着,浑身像着火一样,烧得他全身热血沸腾,他要去仔细地看一看这个女兵,他太好奇了。 他看到,军帽下的两个羊角辫在风中像舞动的马尾花,有点黑里透红的红脸蛋流淌着一道道汗,恒山大声地喊着,“再来一首歌,好不好!” “好!” “要不要!” “要!” 恒山不知道在喊什么,只听战士们在咆哮着。 烈火般的战斗, 似我们的火热的青春。 我们踏着嘹亮的歌声, 勇敢地向前进,向前! 于是,这个像精灵一样的女兵,爽快而富有穿透力歌声响了起来。 唱完了,部队里爆发狼嗥般的呼喊声。 “再来一个。”陆恒山完全痴迷了,脑子像短路一样追着这个女兵。 于是女兵晃动着羊角辫又唱了一个。 刘三枪对淮生说,“这些男兵们多年没见腥了,说话都恶狠狠的。” 女兵扇动着羊角辫,跑到恒山面前,“你叫什么名子?” “我叫陆恒山。” “陆恒山,那个‘三硬三不怕’口号就是你提出来的啊,我在军报上看到过……了不起。” “嘿嘿,瞎写着玩的。” “你呢,小鬼,怎么称呼你?” “谁是小鬼,说不上比你大呢,你多大?。” “我20了,你呢?” “我21岁了,你得管我叫姐才对。”这个女兵大笑起来。 “那我就叫我你姐。”恒山有些不好意思。 “说着玩的,就叫我陈捷吧,纵队文工团的。” “那咱们一个部队的。“恒山说。 “那个团的?”羊角辫问。 “老五团的。” “我知道,盐城战役让老五团打出了名。“羊角辫笑着大声说。 “你是哪儿的人啊。”恒山笑着对羊角辫说。 “涟水的。”羊角辫百灵一样的声音传到了恒山的嗓子里。 “你呢?” “沭阳的。” 刘三枪过来见羊角辫,羊角辫笑着说,“刘大哥好久不见了。” 刘三枪说,“越来越极漂亮了,有一年不见你了,长开了,像个大姑娘了。” 羊角辫说,“看你说的,本来也漂亮啊。” “那是,我们陈捷是军中一支花,没人能比。” 刘三枪说,“这回又有大仗大了。当兵就盼着有大仗可打,你们这些文艺兵要多宣传我们的战士。” 刘三枪对恒山说,“陈捷可是咱们纵队有名的百灵鸟,歌唱得好,诗写得好,人也漂亮。你别看她才21岁,可是一名老文艺兵了,她16岁就参加了部队文工团,他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她可是我们军中的美女,战士们的骄傲啊。” 陈捷说,刘大哥真会夸人,我哪有那么优秀啊。 恒山说,我一定向陈捷同志好好学习。 陈捷说,你那么有文化,我向你学习才对。 刘三枪对陈捷说,陆恒山,沭阳新兵,很帅气的一个小伙子,是我们连仅有的初中生。 陈捷说,我们已经认识了。 陈捷握着恒山的手,说,“我还要去其他部队,他们都在等着我们,我们一定会见面的。” 恒山还要说点什么,但是陈捷挥动着大喇叭,微笑着飘向了前方的部队。 女兵陈捷还没见过这样洒脱,英俊和利落的军人,她心里许久没被撩起的萌动,不知为什么心跳在加快。 一想到这儿,陈捷一下不好意思起来。 淮生走到恒山面前,小声说,你跟着屁后撵人家,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谁说的,瞎扯吧,我是被她的歌声吸引过去的,她的歌唱得真好听。 淮生小声说,“我看你是看上人家了,腰还挺细,还行,眼睛好像很会说话,双眼皮,眼睛很黑,也挺大的,就是长得黑了点。” 人家可是军中第一支花,能看上你这个新兵蛋子,好好打仗,多杀敌立功,成为英雄你再追人家吧。 是,我一定要多立功,成为一级战斗英雄,让陈捷看看。 部队到了第三天晚上,靠一双脚底板硬是追到了黄兵团的前面。部队在运河铁路大桥设了埋伏,一场恶战就要拉开了序幕。 第13章 凭吊铁桥 第9章 凭吊铁桥 谁都有克星,华野的栗将军和七兵团的韬将军就是一对冤家。 盐城之战、豫东战役,甚至是将军引以自豪的“苏中七捷”都让他连吃不少亏。 攻坚战,阵地战,我不是韬将军的对手,这是将军自己说的。 着名的帝丘店之战让韬哥扬名天下,《皮定钧日记》是这样写的:我们“叁弟兄”(华野1、4、6纵)都残废了。 韬将军是标准的军人,平时不拘言笑,军装总是穿得板正的。 他的大脑总是处在思考中,除非吃饭的时候。 韬兵团,是一支能战而且战之能胜的王牌,老蒋也给他三分面子。 他本来是要坚守海州的,在海州一来可以以静待动,二来,形势不利可以海上撤走。但没想到老蒋非让他向徐州靠拢,他是不情愿的,大军向徐州行动,万一共军在铁桥把他截死,他想跑都没机会,国防部那些人只知道纸上谈兵,向老蒋吹了些不着边际的馊主意,让远道之师去徐州,这样的行动10万大军前途难测,万一有个闪失,他如何向部下交待,向委座交待? 久盘踞这一带的华东野战军的粟将军视他很久了,他知道他们老对手一定不会放过他,他在寻找机会与他决战,如果硬是去靠拢徐州,在路上与老对手相遇一定在所难免,如果真是不幸被他言中,两虎相遇,胜负谁都不好说,但是华野一定是有备而来之师,我们是无心恋战,准备不足的撤退之师,想到这里将军心里一颤。 粟将军期待这一天很久了,他敬佩韬将军,他知道将军的军事才能不在他之下,可惜将军跟错了人,不是韬哥不行,是老蒋不行。 这一次历史把机会给了我华野,吃掉韬哥的七兵团我会不惜一切代价。以前,我华野势单力薄,军力与将军没法比,但是,风水轮流转,我已经不是当兵打游击的师长,我指挥的华野共16个纵队几十万大军,是该与你对一决高低的时候了。 从武器装备上我当然不是你的对手,但战场上武器不是绝对的因素,人才是胜利的关键。 我华野占人和,占人气,气势如虹。 淮海一战我一定要活捉大哥,亲口问一问,华东谁是老大? 历史让栗将军笑到了最后,经过17天的苦战,22日,第七兵团的5个军10个师约10万人马被栗将军全部吃掉了,韬将军在走投无路时,举枪自杀。韬将军在其总统府出入证背面写下“尽忠报国”几个字时,他热泪盈眶,对苍天不住地摇头长叹:“不是天灭蒋,而是蒋自灭呀!” 淮海大战刚刚结束,当时苏联伏龙芝军事学院高级指挥系的将军们便把它列为经典战役,作为一个重大课题来研究。多少年过去了,各国军事学院的战史教材上,都把这次大战称为“经典战例”。他们不厌其烦地在课堂上考问学生:如果你是黄百韬,你会如何抉择突围路线?如果你是黄维,你会如何构筑防守阵地?如果你是杜聿明,你怎么安排撤退?学生们设想出许多种可能,但是历史就是历史,没有可能。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韬将军在死前不甘心地说,我为什么不在运河上架浮桥,造成10万大军过独木桥,共军不打,自家乱了阵脚,不战之兵死去过半。 我也常常想,韬哥如果集结连云港以静待观,不至于全军覆灭,即使共军来打,也可以从海上逃跑。这一棋正是朱毛和陈栗所担心的,如果那样,这仗就不好打了。老蒋和他的军事将领们恰恰下了一步臭棋,韬哥是这步棋的一个车,怨不得他。正是老将这步棋下得一错再错,把机会给了将军,把死路留给了韬哥。 运河铁桥的战斗是惨烈的,它是淮海战役的第一枪,第一仗,华野首长要求所在部队旗开得胜,鼓舞士气。 但是和当年厮杀的铁血战场相比,60年后的今天,铁桥下的这片土地更显得平静,或者说,显得有些凄凉。 为了写父亲这部小说,我千里之行,跟随淮生和恒山从东北的哈尔滨来到邳州陇海铁路桥一带进行凭吊,眼前的荒凉使我的心情更加沉重,“淮海战役铁桥纪念碑”简陋粗糙的外表,破旧不堪,整座纪念碑,包括碑基,高不过二米五,宽不足两米。碑文简短,字已残缺,碑体破旧。看到这些,淮生和恒山都不好受,淮生说,这么多年,我梦里总是回到铁桥战斗,没想到,他的战友的灵地至今还荒芜一片。恒山也说,这里是白洁落难的地方。他抚摸着破旧的碑文,抚去上面的泥草,喃喃自语,战争是一部机器,那个时候我们没有选择。 纪念碑淹没在茂密的树林中,默无声息,平凡得不能再平凡,渺小得不能再渺小。淮生拉起老战友,他们默默地向他们的战友敬了一个军礼。 淮生望着眼前的一切说,对我说,10斤粮一杆枪,6天没有合眼,全靠一口气撑着,个个都打红了眼。 死的人都像割韭菜似的,冲一茬倒一茬,最后战士们的尸体都堆起来当了掩体,一个连一个连的报销,有的不报销也打得没剩几个人。 打乱了建制,打乱了队伍,打乱了序列,敌中有我,我中有敌。 第14章 盛开的血花 第10章 盛开的血花 关于运河铁之战史料是这样记载的: 11月6日,注定是令人难忘的一天。这一天国共双方,都有较大动作。这边华野数十万大军挥师南下,直扑驻扎在新安镇一带的黄百韬第七兵团。而此时的黄百韬兵团按徐州军事会议的部署,部队向徐州方向收缩,集结于徐蚌线上,以便于同解放军进行决战。黄兵团11月7日大部队开始紧急西撤,往徐州方向转移。11月8日,撤离与追堵正式展开,淮海战役序幕全面拉开。 进入11月京杭运河,河宽水冷,难以泅渡,慌乱中韬将军竟然没有在河上搭建一些浮桥,淮备舟楫,千军万马因此只能一起挤上唯一通道——运河铁路大桥。同时,过桥的不仅有韬兵团,还有驻扎在海州李延年绥区的官兵和一批官僚、地主和随行人员以及学生等难民2万人,加起来共十余万。人多桥窄,个个都争前恐后,踩死踩伤跌下河中之人,不计其数。 此次过桥,第100军任务是殿后,在桥头掩护各军过河。对此第100军军长异常焦虑,唯恐自己的部队不能完全过桥,被仅仅追赶上来的共军吃掉。 按徐州会议的要求,韬将军的第七兵团本来是一路直奔徐州,与徐州军团相汇合的,当集结在新安镇时,老蒋来令,李延年管的44军拔给他,要求他等一下44军一并撤,这一等就是两天,把韬将军急得直骂,我他妈的坐以待毙两天啊。历史把机会给了粟将军,有时,时间就是胜利,韬将军得了一个军,却输掉10万人。韬将军等齐了人马,一路急忙西撤,等到了铁桥,面对10万大军拥挤在不过10米的铁桥,一片混乱,他才想起,为什么没架设浮桥,他等了二天完全可以架浮桥啊,怎么我忘了,手下的助手们也被驴踢了吗?为什么不提醒我,他把手下的参谋和副手叫过来一顿臭骂,“你们都是死人吗,十万大军过不了铁桥,我都把你们送上军事法庭。” 结果10万人马过河又耽误了两天,这样他的归期也就天注定了。 他在望远镜中他看到,各路人马争相过河,谁也不相让,有的还乱中开了枪,过河时,过于拥挤,无数个士兵和重炮被挤下了铁桥。 韬将军对身边的参谋工长说,要是共军把桥炸了,我们注定无路可走啊。 面对滚滚河水,韬将军一脸焦虑,一种不祥之兆涌上心头,这是天要灾我老黄啊。 于是,他让部队快速通过,一定要在天黑前赶过河。 面对险情,韬将军电令驻守窑湾的63军军长陈章派兵增援阻击共军,陈章骂个不停,“让老子去阻击,这不明显让我他妈的找死吗?” 他于是电话中对韬将军说,司令员,我只能派过去一个团,现在窑湾军情也紧,所有船只都让共军搜走了,部队也过不了河,华野的两个纵队追过来了,我们再不过河就危险了。 韬将军很生气,说,铁桥这里也紧急,周志道的100军顶不住了,你派一个团能干个屁。 陈章没等他的长官说完,把电话给挂了,把百韬气得摔了电话。 陈章对186师师长李少武说,你派一个团去铁桥增援,铁桥顶不住了。越快越好。于是李少武让参谋长白凤奎随456团一起直奔铁桥。 等186师456团赶到铁桥,100军的两个团所剩无几,铁桥已经守不住了。 白凤奎和李友到了铁桥,阻击了敌人的进攻,在休息时,他对李友说,我的妻子和女儿也在这里过桥,不知过去没有。 李友说,快找一找,我派兵护送过桥。 白凤奎带着警卫员在铁桥四处寻找他的妻子和女儿,他看着乱乱哄哄的过桥人群,心想,这仗有这样打的吗,没放一枪,自家先乱了阵脚。 他焦急地在人群中冲来冲去,他担心他的夫人和女儿被冲散了。他费了好大的劲才在一大堆逃难的人群中找到他的夫人陆小蛮和女儿白洁,这些逃难的人被挡在了铁桥下面不让过桥。 他对他的夫人陆小蛮说,赶紧跟我过河,过一会炸桥谁也过不去了,我们接到命令,人马过桥后就炸桥,民团根本就没机会跑。 四周已经零星听到枪声和炮声,华野部队正像潮水一样向这里漫过来,他们要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把第七兵团堵死在铁桥下,过桥的部队人流滚滚,人声鼎沸,像不可遏制的一股洪流,所到之处不断有人被洪流推入运河里。 白凤奎带着他的妻子和女儿根本就冲不过去,他们被过桥的人流挤在了桥下。 看到这种情况,李友知道,这个仗没法打,顶住共军的进攻没有可能,弄不好,大军过了运河,就等于他们团死在这里,他的456团是一支打不死的抗日铁军,一定要把老部队保留下来,不能被共军打光。 于是打电报把他们想法和师长汇报,李少武当下给李友发电报,让他铁桥战斗一结束,马上撤到窑湾与我们汇合。 李友对通信兵说,赶快去找白参谋长,我们打完这一仗就撤。 第15章 残阳如血 第 15 章 残阳如血 华野的几个纵队一路小跑,日夜兼程,于7日晚,先头部队老五团离铁桥2公里的地方与100军的一个营接上了火,吴吉普让一个营进行阻击,其余部队火速向铁桥前进。 华野的的铁脚板赢了韬将军的车轮子,他们跑到了铁桥,正好赶上了这出大戏的高潮,一个很精彩的故事,血与火,血与水的故事的高潮。 双方都会以死进行对决。 老五团跑到运河,已经透支,正迎面遭遇456团,李友命令还没有准备战斗状态的老五团进行开火。 吴吉普的老五团被打得有点蒙,死伤无数。 但是,老五团毕竟不是吃干饭的,利用有利地形快速进行还击。 他命令王大虎带着他的营布置离桥头不远的土岭子一带,命令部队修筑工事坚守阵地,准备阻击。 这条低矮的土岭子距桥头只有200多米,而它的后面侧面都是半里路长的开阔地,完全暴露在敌人的轻重火力之下。从晚上一直打到第二早上,李友投入了一个加强营的兵力,各种重炮和机枪不断地向土岭子倾泻,多架飞机向岸边土岭子一带投弹并低空扫射。 “这是大决战前的第一次战斗,对整个战役关系重大,你们要像一把突出的尖刀,让狗日的一个也不能过桥。”营长王大虎睁着通红的眼睛大声喊着。 王大虎是一员虎将,当过团长吴吉普的警卫员,深得团长的喜爱,每有硬仗,都把他的用在刀刃上,后来,他从班长,排长一直升到连长,后来他的一连成了主力连,王大虎也尿性,没有一次给他掉链子,他是营连长中唯一敢和他顶嘴并敢提反对意见的人。那个时候,他跟着老首长参加胡围集、蛤蟆山、万匹攻坚、益林阻击战,李堡战役、盐城战役、涟水战役,王大虎的一连总是啃最硬的骨头,每到最艰难的时候,他一定会第一个冲到前面,身先士卒。他以善打恶战出名,打出了新10旅的威风,创造了硬碰硬的作风,新旅长说,王大虎是一只敢抖威风的大虎、猛虎,这样的虎越多越好,这样,他的真名谁也不知道,王大虎却叫出了名。 而杨小飞、刘三枪是王大虎的两张牌,在着名的盐城之战,杨小飞和刘三枪等9人由于作战凶狠顽强被苏北军分区授予“叶挻勇士”。 战斗持续到第二天,双方处于胶着状态,老五团打不过去,456团也打不过来,但是吴吉普却急得要命,他不能眼看着敌人过桥,在他的眼皮下过了铁桥,让他的脸往哪放儿? 他一面命令各营不惜一切代价强攻,一面命令突击队强攻铁桥,一定要把铁桥炸掉。 铁桥之战的地面战斗打响了。 在第一轮扫荡之后,敌人并没有从正面开始进攻,而是迂回到老五团的两侧,两侧是开阔地,是老五团的软肋。连长杨小飞对大家说,“要沉住,等近了再打。” 等敌人近得呼吸都能听到了,淮生部队的各种武器一齐吼了起来,敌人成排地倒下。 敌人撤了回去。 阵地上只有暂短的宁静,由于一连几天的急行军,战士们几天都没有吃好,睡好,战斗的间歇,淮生感到身子很沉,但根本没有困意,他的脚痛得厉害,鞋早就跑掉了。老班长刘三枪把自己唯一的一双鞋给他,这是她的媳妇王来香生前给他做的,他一直没舍得穿。 这是嫂子唯一的纪念物了,你留着吧。 “屁话,给我穿上。”刘三枪火了。 不一会儿,敌人又开始新的一轮进攻。 李友的目的很明确,在共军大部队没到来之前,一定争取多的时间让部队过桥,这样他就会早点撤到窑湾。 “杀敌立功的时候到了,死也要给我钉在这里。”王大虎向战士们大声吼着。 “阵地只在一条狭小的土岭子上,目标太大,这样下去部队会被打烂的。”教导员沈大鹏对王大虎说。 “大鹏,这些兵是我亲自带出来的,是该用到刀刃上了,死也得守住。” 沈大鹏说,这是一场恶仗啊。 敌军开始了新一轮的轰炸。阵地上的工事全都炸成了平地,又一拨敌人冲了上来,战士们从炸塌的工事里爬了起来,继续打。恒山把一堆手榴弹放在了前沿阵地上,并用绳子捆好,对班长刘三枪说,等敌人的坦克冲了上来,我上去报销了那家伙。 在机枪的火力掩护下,恒山冲到了最前面的坦克,只听一声闷雷,坦克趴窝了。王大虎大吼一声,“冲啊,给我打个狗日的。” 战士们跃出战壕,像冲下山岗的狼群一样冲了过去,李友的阵地被占领,456团撤出了铁桥阵地。 傍晚,残阳如血。 阵地上到处都是血肉横飞的尸体,空气中除了火药味就是血腥味,红色的阵地上敌人的尸体和战士们的尸体都浸泡在血泊中,横七竖八,分不清敌我,机枪筒被打红了,战士的脸个个都染成血色,像色彩浓重的油画,每个战士们的眼睛都充满了血丝,阵地上不存在人的概念,只有厮杀。天空都杀成了血红色,红得让人透不来气,淮生总是奇怪,天为什么总是这样的色彩,大朵大朵的红云,像血色的花瓣开满了天空,也长满了大地,天上地上无处不在,甚至连战士们的脸也像盛开的血花,四处绽放,天地之间的色彩很刺激,也很幻觉,是淮生从没有体验过的。 疯了一样李友团也打红了眼。 他们要下定最后决心把阵地夺回来,因为共军挡住了他们唯一求生的大桥,如果冲不出一条血路,他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在一阵猛烈的炮火后,敌人拼了,战士们也拼了,哪怕阵地上只有一个战士,也不会让敌人踏过半步。 王大虎眼睛红了。 战士们一排排地倒下,二班长牺牲了,三班长被炸死,副连长炸断了腿,一个排长打掉半个脑袋。一连里只剩下十几个人,杨小飞对战士们说,把敌人的尸体抬过来摞上当工事。 战士们把敌人的尸体一一抬过来,杨小飞说,把他们一字排开头向桥头摆好,衣服整理齐了。 淮生走过去,盯着敌人的遗体,看了好一会儿,在一个好像只有十六七岁的小号兵面前站住了,把毛巾拿去给小战士脸盖上。 刘三枪对淮生说,把鞋扒下来,让战士们穿上。 淮生不想扒他们鞋,但是,他必须这样做,有些战士鞋早就跑掉了。 战士们在寒风中向敌人的遗体默默肃立,风成了剪影,黑夜成了无声的鬼神,战士们把敌人的尸体头朝下插花摞上,摆成了工事,等待敌人新一轮冲锋。 第16章 喋血铁桥 第16 章 喋血铁桥 民团和海州师范生被困在桥下出现了骚动。 一些地主老财和商人开始谩骂,有的给官兵塞钱,要求他们带他和他的家属过桥。 海州师范学生大部分女生,女生们见到自己面临死期,只有哭的份,学生会主席杨俊和学生会文艺部长仲兆琪说,我们呆着也是死,冲过去也是死,不如冲过去算了。 杨俊是海州师范的高大尚,许多女生的偶像,仲兆琪是海州师范女神,属于白富美,他们是天生的一对,他们早好上了,这在师范生之间不是什么秘密,而在此时,大家都盼着他的领袖能带领海州师范的学生们逃难。 白凤奎好不容易带着妻子陆小蛮和白洁冲到了铁桥,杨俊和仲兆琪就把白凤奎和他们一家拦住说,军官大人,这回你要不带我们过桥,你也别想走,说着,师范生一群又一群学生把他们一家围了起来,只要你们走我们就跟过去。 白凤奎没办法,只好鸣枪,听到枪声,李友带着兵过来解围,他大声对学生们说,我们谁也不会把你们丢下,大家都会过桥,只是你们要晚一些,等国军过来了,就让你们过去,一个也不会丢下的。 他把白凤奎一家拉了出来,说,接到军座的命令了,部队要撤了,赶紧走,去窑湾。 白凤奎对李友说,我们走,这些学生怎么办?留给共产党吗?李友说,不走怎么办?我们团快打光了。 李友说,100军派来的两个团也顶不住了,敌人的大部队马上就要追到铁桥,100军的军长周志道让他的两个团先撤走了,让两个卫兵带着夫人和孩子一并随他们的队伍撤吧,这些海州师范管不了那么多了,各自逃命吧。 100军的两个团本来是过了铁桥的,但是,陈章向百韬报告说,他的一个团顶不住共军,否则敌人就过铁桥了。 这样百韬将军命令周志道派2个团又回去增援。 增援的两个团也同样被华野拖住回撤不了。 周志道知道,如果现在不撤,他的2个团也会报销的,这可是他的老家底啊。 就这样,海州师范生随100军的2个团残部一路上了铁桥,为了部队安全过桥,他们让师范生打了头阵。 白凤奎并没有随100军护送他的家人过桥,他是参谋长,临阵离开显然不合适。他要和自己的部队在一起,他是军人,死也要在一起。 他对陆小蛮说,照顾好小洁,这两个卫兵会保护你们的。 “你们不能和我们一起撤吗?解放军大军马上就压过来了,你们能顶住吗?”陆小蛮哭了。 白凤奎说,啥时候了,还哭,我们顶不住也得顶啊。 白洁说,爸爸,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面啊,想让你和我们一块走,行吗?。 白凤奎说,小洁,我很快就会来接你们的,你放心孩子,爸爸没事的。 他又对小蛮说,你要保护好自己,看好了小洁,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 枪声大作,哭声连天。 白凤奎眼睛湿了,他知道,这一去,他的女人和小洁能不能再见面都很难说。 陆小蛮在哭,白洁也在哭,他们谁也不知道这场战争的灾难这么快就降到他们的头上,枪林弹雨中,前途未知,生死茫茫。 在一片混乱中,100军被打残的余部相互推挤地过着桥。 陆小蛮和白洁就这样被裹挟在滚滚的人流中没了踪影,护卫他的两个卫兵也被冲散了。 但是,可但是,历史没有但是,这一别他们再也没有见面。 多年后,白凤奎从台湾回到了大陆,见到了白洁,那已经是40多年后的事了。 李友见大势已去,再坚守他就会无一兵一卒,他命令部队撤出铁桥,向窑湾撤去。 老五团的吴吉普一看敌人要跑,命令一部分追李友,一部分直奔铁桥进行阻击。 桥上,桥下,河里河外,一片下饺子,到处是人的海洋,人的饺子,就像一个大集市,而人在这里一文不值。 陆小蛮紧紧地拉住白洁的手,随着人流不断地往桥上涌来。杨俊拉着仲兆琪,女生们也相互拉着手哭喊着向前涌去。 而这时,后面的华野大部队赶了铁桥。 就在这时,谁也想不到炸桥了。 25军的工程兵怕华野后面的部队冲过铁桥,不等100军过完提前炸桥了。 几声巨响,响彻云天,铁桥飞上了天。 桥上的人,当然包括大兵,女生,地主老财和小商小贩一并上了天,入了河。 铁桥路,天堂路,也是不归路。 第17章 飞鸽白洁 第17 章 飞鸽白洁 白洁。 洁来洁去。 都这么说,包括小翠和淮生。 白得鸽子一样,洁得云一样。 沭阳县国立一中高中生,如梦的年龄,想当一名明星,喜欢大明星胡蝶,长得也像胡蝶,甜甜的,一笑两个酒窝。 平日里,不太修饰自己,她说,大美天成。 扎马刷,单凤眼。乍笑时,如一缕春风传得很远,生气时,蓝天上空飘来的一朵乌云,高兴时,声如百灵,婉转千里,行动时,如春风抚柳,缕缕婀娜。只要听到白洁百灵一样的声音飘过,街上的人一听,一定知道是白洁放学了。 母亲的乖女儿,老师的好学生,同学的开心果。 白洁是小翠远房的一个二姨家的唯一的女儿,全家人的掌上明珠。 那一年,百韬将军的部队占领了沭阳。 小翠的二姨夫白凤奎是63军186师的参谋长。 时势造英雄。 也坑英雄。 百韬将军的第7兵团攻进沭阳城屁股还焐热,粟将军的华野大军就打了过来。 在西北风“嗖嗖”的那个晚上,百韬将军被赶出了沭阳城,白凤奎和二姨陆小蛮还有小洁他们一大帮家属随部队,趁月光逃出了沭阳城,随军逃跑的还有: 地主老财, 胡汉三,南霸天。 二道贩子, 个体户, 小商小贩。 一哄哄地逃,像山坡上被狼追赶的羊群……扬起四蹄……狼烟四窜…… “共匪的大兵都是流氓无产者,共产,共妻,有时也共女学生,一句话,留下来,没个好。不被抹脖了,怕也被共享了。” 一路上,国军大兵不断地宣传着这样的口号,让不明真相的老百姓四处逃散。 他们随第7兵团一路上流窜到新安镇。 新安镇太小了,一下子拥进来10万人马。 到处挤沙沙的,都做了“沙丁罐头”。 巴掌大的一条街,千户人家,从没见过这么多的大兵安营扎寨。 时不时地就在夜间,能听到犬声大作,有时也夹杂着打情骂俏声,偷鸡摸狗声。 白洁没事,从此闲逛。 白天溜达,约三两个同样闲的无肌六瘦的女同学在巴掌大的小街上“啪啪”地走。 小糖人,老麻花。 不楞鼓,新罗缎。把这新安小街逛个遍,也吃个遍。 这可愁坏了二姨陆小蛮。想着,有机会到南京找个好人家一并把她嫁了,战乱年代,家有闺女,哪个不愁? 又是一个三更天,贼惦记的时刻。 白凤奎得空荷枪回来了。 点灯。 神情挺正经的,严肃得有点凄惶。 说,军长说了,共军要一口气吃掉七兵团,连夜逃,现在就逃,过铁桥,奔徐州,赶紧准备。 说,这个仗没个打了,天下不一定姓蒋了。 二姨陆小蛮一听就大哭。 你给我憋回去,找死吗? 二姨陆小蛮憋不回去,反而声音更大了。 她的哭声太大,整个一条街被这样的哭声传染着,一传十,十传百,街上疯传,最后哭声传遍了新安镇。 听到哭声的百韬将军仰天长叹,这哭声不是好兆头啊。 我他妈的为什么要在新安镇等了2天44军啊,他命令部队连夜开拔。 月亮下,到处都乱哄哄的…… 一群群逃跑的人…… “把白洁给我从被窝里拉出来。”白凤奎大吼着。 再让她睡一会儿吧,孩子累一天了。 睡个屁。 要困,车上睡去。 白洁蒙蒙噔噔被塞进了吉普车,随着逃跑洪流一路向徐州方向。 二姨陆小蛮习惯跑了,不跑白不跑,她紧紧地抱着白洁。 她不明白老公的队伍为什么不放一枪就死命地逃,难道共军真的是天兵天将不成?总得象征性地放几枪吧? 其实,白凤奎比谁都明白,这仗一定是打不赢的。 白凤奎对陆小蛮说,本来是想让你和小洁到乡下小翠家躲一阵子的。 后来,一想还是算了。 咱是国军身份,被共产党盘查出来,抓了大活人不说,还得让小翠一家吃锅烙。 到了下午黄昏时节,逃亡的大部队终于到了运河铁桥。 只要过了铁桥,与徐州方面汇合,就万事中的OK加OK了。 第18章 折断翅膀的鸽子 第 18 章 折断翅膀的鸽子 晚霞。 红透。 火烧云格外招人稀罕。 运河上,一片红色,像煮开了的一江血水,血腥、翻花。 淮生他们挡了一天,连队全员差不多都崩盘了。 终于,100军撕开了一条血路。 大兵们踏着逃亡的民团,一路杀了过来。 刀光,如闪电,寒光阵阵。 枪声,似鼓点,声声入耳。 桥上尸堆如山, 桥下人头攒动。 桥上,阵阵马嘶, 桥下,声声救命。 大兵,炮车。 军官,太太。 民企老板,地主老财,师范女生,一批又一批随军逃难的民团。 在这里,完成了他们的不归路,天堂路。 王大虎冒着火焰,扯着已经沙哑的破嗓子: “给我挡住,谁放了人我毙了他。” 这时,一群女学生随部队冲上了桥,学生在前,国军殿后。 夕阳下, 剪影中,一派江南风景画,画中女神个个如仙女,尖叫着飘过铁桥,不远处的王大虎的兵们看傻了眼,个个眼睛看着长长的,稀罕的不得了,根本舍不得放枪。 王大虎看着他的战士,气不打一处,为什么不开枪了。 他想,桥上不管是美女还是大兵,在他的眼里都是一个个该打下的鸟。 他不能放过到手的鸟,无论是大兵和美女,都不能过桥,阻断他们过桥是他的使命。 放过他们,他脑袋就会搬家。 他看到了一群军官把这些女人当了护身符,利用女学生在过桥,他想都没多想,一并阻断他们,哪怕全部打死也不能让他们过河。 刘三枪说,营长,都是些女学生,怎么办? “都给我“突突”了。”王大虎吼着。 “可他们都是女学生啊,下不了手啊。” 王大虎大骂: “刘三枪,你他妈狗日的,你忘了你老婆怎么死的吗?一个也不能放过。” “给我打。”王大虎再次下命令。 刘三枪把子弹上了膛,弹似飞兔,流连不断地飞向了铁桥…… 那子弹带着响声…… 战士们的枪膛和胸膛同样发出了吼声。 只听女学生阵营中声声惨叫,个个动作很优雅地倒了下去,有的很飘然地跌到了运河里,之后,国军大兵们也成排地倒了,军官们也倒了,像收割后的玉米秸秆。 一阵“叭叭”后。 只宁静了几秒,地球停止转动。 恒山看见一只鸽子飞向了桥,他的眼睛停摆了。战士们也同时看到了这只鸽子,也都不约而同地停止了射击。 白洁一身洁白,纱巾随风飘动,飞快地向铁桥飞去,一道耀眼的白光。 陆小蛮声声在喊,“小洁快跑!” 飞鸽白洁的气场太强大了,让铁桥开路,让人群抛闪。后面的国民党兵像马群一样蜂拥而过。 战士们看呆了,个个傻了,谁也不敢射击。 王大虎大喊: 开枪,妈的,怎么不开枪了。 岸边的伏击阵地一阵宁静,没有一个人开枪。 淮生,你不想入党了吗?开枪,淮生不断地告诫自己,也不断地否定自己,他的枪在抖,但是没有响,他认识白洁,小时候去恒山家常和白洁在一起玩,他不能下手杀死一个天使,她的表妹。 任王大虎怎么吼,他就是不开枪。 “恒山,想不想入党。”王大虎盯着恒山。 他坚定地说,“报告营长,一百个想。” 恒山闭上眼,脑中不断地闪现白洁的画面,他们一起玩耍,一起长大的画面。 他想到,小的时候,二姨夫白凤奎很早就在外面打仗,常年不回家,二姨陆小蛮带着白洁常到乡下陆庄他家来玩,他,小翠还有白洁常在一起玩,有时到他家的花生地去挖花生吃,有时到瓜园偷瓜吃。有时,他也去县城二姨家玩,一起逛庙会,一起吃小人糖。在一起的厮磨,一来二去,随着年龄的增长,白洁对他有一种异性那种奇妙感觉,白洁像水一样柔软的目光,也处处粘着恒山的眼球。 “我只有入了党,提了干,才不会死,我不想死,我要活着回家。” 二姨陆小蛮不只是一次对他的父亲说过,白洁是个好姑娘,要是能和恒山成为一家,是小洁的福份了。 其实,恒山的父亲也是这么想的,不只一次向他说起这事。 只是他那时觉得,白洁还是个小屁孩。 有一次白洁对恒山说,我很喜欢你,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恒山说,你还是小屁孩,懂什么爱啊。 白洁哭了。 恒山过去擦了她的泪,说,你乐一乐,哥逗你呢。 生死由命,福贵在天。 天堂有知,原谅哥。 恒山推弹上堂,闭上眼睛。 要是没打中,你命大,天不该绝,要是打中了,别恨我。 子弹飞出了堂,说也奇怪,子弹飞向了铁桥,打在了铁桥的栏杆上,之后,又反弹起来,射向了白洁。 白洁凄厉之声,压过了铁桥战场上所有的声音,白洁像一只折断翅膀的鸽子从桥上飞落运河,在空中的姿式很美,落下水的一刻,浪花四起,惊起朵朵浪花。 第19章 通过,通过 第19 章 通过,通过 是夜。 月上中天。 战场。 惨烈惨白, 激战正酣。 营长王大虎对沈大鹏说,“团长来令,叫部队撤,让我们下窑湾追击63军。” 铁桥战斗还没结束呢?王大虎说。 服从命令吧! 王大虎带着部队向窑湾方向连夜追了过去。 他们在后面追击逃跑的敌人,老五团一路追到窑湾镇。 这个敢打硬仗的团长李友也感到奇怪了,这是一支什么样的部队,怎么死缠烂打呢?怎么就越打越多呢? 他真的有些后怕,一路狂奔,和他的186师会合。 快到窑湾时,遇到运河的一个支流,他们过不去了,他派人向村里去找船。村里不但没有一条船,连人影都看不到,好不容易找来几个门板和房梁,他们搭成临时简易桥,还没等渡几拨人,共军就打了上来。 先头部队正是杨小飞带的一排,他们就像跟屁虫。 战士们来到运河中,看着只有一条被炸坏的简易桥,只剩下在波涛中时隐时现的几根木头立在河里,有几段,有几块木板还没冲揍,挂在木桩上。这桥要是不修,根本过不去河。杨小飞看着他的敌人跑向黑暗,对他的战士说,“共产党员站出来。” 一下子站出10名战士。 他大声地说,同志们,决不能让敌人跑了,我们跳下去,尽快把木桥修好。 456团的机枪连在铁桥战斗中早就被打光了,只剩下一班长广东人温克,李友过来对温克说,老温,全团的生命就在你手中了,你的机枪要立在岸边,不让敌人过河,早拖延一分钟,我们就安全一分钟。 打红了眼的温克,打了个立正,头也没回,就把机枪支到岸边开打。 广东人出生的温克,个子不高,长得瘦猴儿似的,枪却打得出奇的准,他是有名的机枪手,李友在后撤时,特意让营长把老温的那个班留在运河。老温是63军的第一射手,他手下的兵个个是神枪射手。 在运河铁桥战斗中,老温打得神勇,让共军死伤无数。 杨小飞的先头部队领教了温克的神手,他们的机枪,像割草机一样,战士们像秋天的稻草,“刷刷”地倒下。他对这个机枪手恨得牙痛,恨不得爆开他的脑袋当瓜吃。 但是,杨小飞还是没让他的战士停下,他们一定要冲过去,绝不能让敌人跑掉。 淮生看到这种情况,很着急,他对排长说,让我去解决这个机枪手吧,我水性好,会游泳。 杨小飞拍了拍淮生的肩说,越快越好,我们牺牲太大了。 “保证完成任务。”淮生一个猛子扎到了河里。 跳下去的战士不断地被老温的机枪扫死,桥还是修不上,杨小飞高喊着,谁跳下去,把木桥给我支起来。 顶着那挺吐火一样的机枪,战士一个又一个的跳下去,用人体支撑着木桥,让他的战士从他们的头上,肩上踏过去,倒下,又站起来,死了,又跳下去,人在,桥就不会倒。 十一月寒流,浸入每个战士的肉体,对岸的子弹又很无情。 杨小飞急了,也跳进冰冷的河里。 一心想入党,和战士们一起跳进河里的恒山,也挺不住了,冻得身体在打颤,他身边的老兵鼓励他说,闭住嘴,咬紧牙,挺起腰,憋足劲。 杨小飞大声喊,“通过,通过。” 所有的在河里的战士一起喊:“通过”!“通过!” “我们一起唱我们老五团的团歌好不好。” “好!” 老五团,老虎团, 任何困难在脚下, 刀山我能上, 火海我能下, 解放全中国, 军旗美如画。 …… 这样的吼声,这样的歌声盖过了机枪,盖过了子弹,盖过运河,也盖过运河的血水,盖过漂浮战士遗体的哭泣运河。 淮生在芦苇荡的掩护下很快上了岸,借着河水的光亮,他看清了那挺机枪像火龙一样向着他的战友,他浑身充满了仇恨,恨不能把他吃了。 他沉住气,又一次潜入水中,快到时,他突然一个蛙跃,把机枪手拉入河中。他在河中一直把他往水底下拖,边拖边打,水中是他的世界,他要在中弄死他,替他的战友报仇。直到那个机枪手打得像水袋一样他才松手,他把他拖上岸。他用芦苇把他捆得紧紧的,准备把他扔进运河里。 这时机枪手说话了,长官,我愿意跟你打国民党,我是神枪手,留着我这条命对你们有用。 淮生想,这样的机枪手要是转了枪口打国民党,连长一定是会同意。于是,就把他押到了部队。 事后,排长为这事表扬他的勇敢和生擒敌人神枪手,还给他记了三等功。 从此,老温变成共产党的神枪手,并成为一名出色的战士。 第20章 My god 第20章 My god 在窑湾,华野二个纵队把63军团团围住。 炮声。杀声。 声声入耳。 哭声。狼嚎。 连连震天。 到处是华野的追兵。 到处是冲杀的喊声。 到处是冲锋的号角。 到处是敌人的逃兵。 到处是丢弃的炮车。 到处是遗弃的尸体。 一路打打停停。 一路停停打打。 华野部队二个纵队先是从新安镇追到堰头,又追到了铁桥,之后追到窑湾。一路咬住敌军不放,63军有的被打乱了建制,有的溃不成军。 共产党打仗靠得是神脚板,铁脚板。 他们硬是靠一双草鞋跑到了敌人的前面。 追到窑湾,淮生的部队已有二天二夜没睡个好觉。他们没有时间好好睡,哪怕是一会儿,许多战士走着走着就倒下了,有的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河里了。有的受不了,半夜行军,天亮前就跑得无影无踪。 “即打即补”是粟将军提出来的。就是说战斗缺员太多,随时从俘虏中补充新兵,军装一换就是解放战士,有的干脆撕掉领章帽徽,调转枪口就开始打国民党了。 淮生所在连尽管打残了,但是俘虏过来的国民党兵海了,不愁兵源。有的甚至国军的军装都来不及脱下就调转枪口开战,有的还没来得问清姓名,家在什么地方,就在战场上被打死了,淮海大战地成了他们永远睡着的土地。 这些俘虏兵自己都不知道是属于哪一个连队的情况下成了这个世界永远的孤魂野鬼,淮海战役中这样的无名烈士很多,还好,毕竟得天下战死后还成为烈士,而那些没有得天下的集团,这些战死的士兵呢?不会有人纪念。 窑湾镇,西临运河,北靠沂河,位于两河汇合之处,南、西、北三面被运河环抱,镇东面有一条3~4米高的围墙,墙外有外壕和水塘相连。镇四周地形开阔,散落着许多村落。尤其是清朝中期以后,这里富商巨贾云集,为了自保,各家都修筑了高墙大院。同时,也都积极出资修筑寨墙。1840年,举人臧纡倩为了防外侵敌人,在窑湾修筑军事设施——奇门遁甲八卦迷宫阵,设21个炮楼,还设置了8个炮台和吊桥,统一由位于城中央的炮台指挥。战时,中央炮楼上设有八卦旗,用旗语指挥战斗,夜间用红绿灯指挥。窑湾有11条街道,但没有一条是直的。其中7条呈S形,4条呈弧形。街道宽2米多,街两边都是店铺,战时全部关闭,整条街道就没有任何躲避点,而且每家店铺都有射击孔。城墙高2米,城墙外有10米宽的壕沟。 窑湾的军事设施十分完备,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古镇。当年义和团、捻军等都没有攻进过窑湾。 华野先头部队首先摧毁设在窑湾的敌运河浮桥,封锁了河面。敌渡运河西逃计划彻底破灭。陈章率部南下宿迁渡河,但南面已被宿北独立团、十一纵封堵。三次突围,皆被打退,只好退回窑湾镇教堂指挥部固守待援。 11月9日16时30分,窑湾战斗正式打响,首先,榴弹炮、山炮、迫击炮同时向窑湾雨点似的密集发射。这座千年古城顿时陷入一片火海,17时发起总攻。分别攻击东、北、南门。 部队推进很快,几乎没遇到什么阻力。 淮生所在的连从北门向镇里推进,向占领小街的敌186师的一个团发起进攻。 师长李少武被打乱了建制,无人可指挥,他只好随456团一起后撤。团长李友指挥部队边打边撤。 小街是窑湾的一条古街,巷子很深,街上早已没了人影,家家户户紧闭大门,只有偶尔爆豆似的机枪声和黑夜里的弹药味在夜空中绵长挥舞,空气中含着血的香色穿透力很强,直扑每个人的鼻孔,空中的色彩也很好看,红色永远是战争年代最经典的色彩,绸缎一样随空气四处泼染。 刘三枪带着一班战士冲到了小街,淮生、恒山和二胖三人一组沿着小街边打边跑,尾随敌人步步向前推进。李少武和李友带着溃逃的部队跑到了小街广场上的一个哥特式教堂。 淮生知道,这是63军指挥部,拿下教堂,就等于解决了63军。 但淮生他们的冲锋在教堂面前受阻了。 教堂远远地看上去很高大,是小镇最高建筑了,剑一样的哥特式尖顶直冲夜空。它并不清楚今夜要发生什么,以及这个事件对后来的影响。 杨小飞带领他的一连率先赶到。 敌人的机枪从教堂的小窗户上火舌一样的喷着,部队被压在广场上,像秋天里菜地里的大白菜,一片又一片被割了下来。看着一排又一排倒下的大白菜,杨小飞急得红了眼,一个劲地直骂娘。 杨小飞向教堂大声喊,“里面的国军兄弟们听着,你们63军很快完完了,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投降吧,不要为老蒋送小命了,给你们5分钟,不出来,我们就把你们和教堂一起送上天。” 过了5分钟敌人还在顽强抵抗,机枪不停地打着,没有一点投降的意思。李友把神父推到窗口,向这边大喊,你们给老子听着,63军抗日那会儿,你们还在丛林里玩游击战呢,日本人跑了,你们从林子里跑出来,打自家兄弟来尿性了,算什么尿性?告诉你们,63军个个是钢铁汉子,没一个孬种,怕死不到苏北来。 说着,把神父推了到窗口,神父用手画着十字,在夜空中大声喊着,My god,My god(我的上帝),他向神父脑袋开了一枪,神父一个跟头从教堂上栽向了地面。神父从西方传教过来,本来是以慈悲之心,拯救苦难的,没想到战争,两个自家兄弟相残,把他这个上帝之子也推上了斩头台,我招谁惹谁了?也好,上帝就是异教徒处死的,我以这样的方式见上帝,死的其所,死的光荣。 “老子告诉你们,教堂里还有好多避难的学生,再打,老子把他们都‘咔嚓’了。” “调炮兵给我把教堂炸了,狗日的。”杨小飞气得牙痛。 刘三枪说,“这可是千年古教堂,里面还有许多老百姓,不能炸啊。” “什么屁话,难道为了一个破教堂和一群老百姓就牺牲我们的战士吗?”杨小飞骂了一句。 刘三枪不敢吱声了。 一连就用机枪向窗户里扫射,炮兵开始打炮,其中一发炮弹把哥特式的尖顶给打掉了,教堂上出现了一个大洞。 炮声和机机停了下来,不一会儿,几个敌人从不同的窗户推出了几个女学生,黑夜里,女学生们凄惨地叫声划破夜空,像天籁之音的小提琴被折断了弦,随着枪声,3个窗口分别有女学生像蝙蝠一样,凌空飞向广场,随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了无声息。 不一会儿,教堂里响起了唱诗班的歌声,一群穿着白色衣服的儿童走出教堂阳台。 歌声中童声很空也很好听,教堂一片宁静,窑湾上空被圣经的歌声弥漫,双方谁也不打枪了,这歌声带来了暂短的和平。 杨小飞和刘三枪他们把眼珠子都快气飞出来了,战士们个个眼睛里冒着火,有的眼里噙着泪,但没有一点办法,杨小飞知道,要是没有百姓在里边,他早就让大炮把教堂炸飞上天。 通信员爬了过来,对杨小飞说,“营长要求我们午夜前结束战斗。” 杨小飞想,即便牺牲再大,也要在午夜前发起冲锋,拿下教堂。 夜晚到了,敌军紧闭教堂门窗,不再打枪,与淮生他们来个“干靠”。 杨小飞把刘三枪叫了过来,说,10点发起攻击,你们班组成爆破组,把教堂门给炸开,为冲锋做准备。 于是刘三枪把淮生、恒山和二胖子叫到了跟前,你们三人组成突击小组,由陆恒山负责,把教堂的大门给我炸开。 今晚的夜色很浓,黑的色彩像被扣在头上的洋铁桶,趁着夜色,他们摸了上去,进奔正面的那个大黑门,只要炸开,就一切都解决了。 杨小飞说,我们用机枪掩护你们,只能成功。 在机枪的密集掩护下,由恒山带队,淮生和二胖子各夹了一个炸药包,向教堂匍匐前进, 淮生他们躲到了教堂左侧的一个角落,观察着。恒山对淮生说,你上,沿墙根摸过去。 二胖心里有些着急,淮生就是他的全部,比亲兄弟还亲,他不能让他有危险,就对淮生说,哥,我去,你等着,我不行了,你再上。 二胖沿着墙爬到了教堂大门,离教堂大门还有几十步远,被敌人看到了,敌人看到门下有炸药包,急忙向教堂门口开枪,把正在向教堂大门爬行的二胖打得连屁都没放一下,就瘪球了。好一会儿,见敌人没动静,右腿受伤的二胖再次跃起,抓起炸药包向教堂门像兔子一样地飞奔,他拉响了炸药包。大门炸开了,二胖子也随爆炸声飞上了天。恒山和淮生抱着炸药包就冲向教堂大门,同时,他们把炸药包扔了过去,把堵在门口的敌人炸飞了。 “冲啊,为二胖报仇!”战士像潮水一样冲向教堂。 第21章 耶稣受难 第21章 耶稣受难 窑湾被包围,危在旦夕。打仗打得是一股气,气不在,就会兵败如山倒,这仗已经打不了了。 师长李少武跪在了军长陈章面前,说,军长,你再不走,少武我就死在你的面前。 陈章紧握着少武的手,让他起来,少武不动,陈章动情地说,“你我兄弟同一战壕杀敌到如今,今天看来真的分开了,63军我交给你了,由你全权指挥,我先走一步了。” 将军又握着李友的手久久不放,李团长,要协助李师长,坚持到底,我给你们论功行赏,我等着你们归来。 李少武说,“放心,军座,就是死我也钉在这儿,不会给军座丢脸的。” 李少武走到白凤奎面前,对他说,“你是本地人,这一带比较熟,你带军座突围吧。” 白凤奎说,我留下来,与兄弟们共存亡。 李少武说,你的任务重大,保护好军座,这里有我,军座在,63 军还会东山再起。 白凤奎什么也没说,敬了个军礼。 李少武把在教堂里所有的官兵集合在祷告大厅,给军座行送别礼,李少武说,“军座,这些都是跟随你多年的抗日老兵,我们会以血报国。” 陈章什么也没说,紧紧地握着少武的手,转身离开教堂。 夜色中,陈章率白凤奎和几个随身警卫消失在运河方向。 教堂是军部所在地,军部的通讯与外界早就断了,教堂里还有一部分是随军部一起逃到这里的家属和商人,还有一部分学生,加上神职人员共计100多人,另外李友团官兵100多人。 这些人的命运捏在他的手里,也捏在共军的手里。 李少武想过举旗走出教堂,但他又一想,如果我走出教堂,军座能走多远?如果我多牵住一会儿敌人,军座是不是生的希望就大一些。另外,我堂堂抗日英雄没死于小日本之手,让共军活捉了,辱我一生英名,还不如战死。 刚才他让李友把神父送上了天堂,他要把这里的神职人员当人质,也要把所有在里面避难的人都当人质,等大家都死了,他再把教堂炸掉,一个人也不能留给共军,他已让李友在各个房间布了炸药,只要一拉,教堂就会升上天。他不是狠,战争就是这样,是一部停不下来的杀人机器,停下来,就意味着死路一条。 李少武一个人在神父的办公室走着,这里是陈章的指挥部,墙上还挂着军用地图,指挥桌上很乱,地上到处都是文件。对面的墙上高悬着耶稣受难的画像,他一直在看画像,在想着心事。委座是信基督教的,他在这里开了杀戒,对不起委座,我亵渎神灵啊,我知道,我的来世会下地狱,但他没有办法,在神与魔鬼在一起的时候,神往往不好使,就是下了地狱,也是下辈子的事,他想不了这么多。 他让卫兵把团长李友叫了过来, “你带着手下的弟兄,把家属和学生全给解决了,免得落入共军手里。” 李友得令走了,他拐过去,来到了一个大一些的房间,他知道,这个房间有官兵的家属和孩子,还有商人,还有一起逃难的学生。 他把他们带到了祈祷大厅,黑暗中大家鱼贯而出,脸上充满了惊恐,周围架满了机枪。李友没有说话,他可能觉得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一会儿他们也得死,他朝教堂上空的天庭开了一枪,天庭上有一幅最后的晚餐的壁画,这一枪正好打在了耶稣的右眼上。 随着他的这一声枪响,机枪便很欢乐地叫了起来,大厅里的人群一片哭喊声,发疯一样开始的向四周纷纷地散开逃命。 正在这时,教堂的大门被炸开了,共军涌了进来。 几挺机枪开始面向共军全面扫射,涌进来的解放军一片片地倒下,其中有的随人群向四周房间退去,之后,有更多的解放军涌了进来,并大喊着让逃难的人群向四周的房间散开,教堂里像被烧开了锅,人群像开锅中的饺子,无规则地澎湃着。 喊声,杀声,哭声成了一部生命的交响乐把有的人送上了天堂,有的人送进了地狱。 淮生进教堂看到到处是尸体,血腥气味弥漫教堂。 他拐到一个房间,向对面的房间的几个敌人猛射,他大声地喊着让他们投降,但是,他的喊话根本没人听,这时,另一个房间传来射击,他身边的战士纷纷倒下,他把一个手榴弹甩进了房间,房里没了动静。 他冲进房间,一个被炸瞎了一只眼的国军老兵从门后扑倒了淮生,老兵死死地卡住淮生的脖子,他脑子飞快地出现一群鸽子在教堂上空飞来飞去,他想这回是完了,就在这时,恒山冲了进来,照着老兵的脑袋就是一枪托,老兵的头是不是石头作的呢,他只哼了一下,没咋地,还在用力卡住淮生的脖子,淮生翻身上来,恒山又给了他一枪托,老兵倒了,但眼睛还在圆睁,目视着房间上空的耶稣像,耶稣这时没有笑,还是一副受难的样子。 李友到这时,已无话可说,喊声,杀声不断传来。他跑到了李少武的顶楼指挥部。 就在共军冲到指挥部门口,他和李少武相互举枪,微笑着看着对方,德国造勃朗宁小手枪同时扣响了扳机。李少武和李友倒在了冲进屋里的解放军战士面前。 清理教堂时发现,教堂的官兵全部战死,无一人投降。 第22章 大势已去 第22章 大势已去 “东门已破,大势已去!” 陈章仰天长叹。 他提着手枪,一脸的慌张,狼狈出逃,趁夜色,出窑湾,向运河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去。 这个让小日本闻风丧胆的将军落到了今天的下场让他自己都有些不太爽。 他想起自己的辉煌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吗?他有些不甘。 历史会从另外一个角度,肯定了我老陈,那就是抗日抗日英雄。 当年,陈将军抗日是何等的威震八方。 在他的家乡罗定,围底河是一条古老的河,唱诵着多少儿女的故事 这其中就有陈章的改色。在杨村后人仍保留着“抗日将领陈章故居。”那是他祖父留下的三进三出的大宅院“内翰第”。 他当初是粤北主战场上的一名骁将,以一师之众抵挡数万日军精锐,率领的63军也是抗日战争中的王牌部队,为抗战立下了汗马功劳。 可以说,如果没有他死守良口、牵制日军主力,广州、韶关、衡阳等战略要地也将会被日军占领,抗战局势将会更加严峻。 可是现如今,却是英雄落幕,黯然离去,想到自己今后的命运,陈章更是满脸愁容。 他越想越是头疼,不禁掩面叹息。 1938年6月陈章任抗日救国第一集团军独立旅旅长,7月任63军125师师长,那时的陈将军30多岁,正是天生我才必有用的好年龄,他血气方刚,豪气冲天,那时,他没有首长派头,常常是身先士卒,有一次敌机又来轰炸,他从战士手里拿过自动步枪击,冲着阵地低飞过来的敌机就是一顿猛扫,这架飞机冒着黑烟,摔在了不远处的山上,其他战士也都用手中的枪射击敌人,一时传为佳话。 被打趴下的日军第一次粤北大战,败回广州,1940年5月上旬,第二次粤北大战开打,日军卷土重来。陈将军带领他的部队固守良口,激战数昼夜,硬是堵住了敌人。 456团是陈章的王牌,是能打硬仗的队伍,经过两个昼夜的激烈战斗,他们战出了悲壮,他的部队退出了良口中,把那么多战士的遗体留在了良口,他心痛啊,他只好退到石榴花顶第二线阵地,继续顽强抵抗。 石榴花顶注定是一个血染的花顶,是一个为历史留下英名的花顶,也让历史记住陈章的花顶。退守花顶他就没想活着回去,他第一次想到了死,一个将军把血留给了大地,是何等地苍茫而自豪,他走遍了石榴花顶,选择一处制高点,布战时,他说,这是我们最后的退路,要像一个钢钉,给我死死地钉在阵地上,打到最后,他的125师几乎打光,石榴花顶只剩下哭泣的石榴花,敌军却不能占一寸土地。 战后3000将士壮烈牺牲,并长眠石榴花顶。现年89岁的老人说,“他们的担架队抬伤兵一抬便抬了6年,一直到粤北战役胜利那天。”为了纪念在这次战役中的阵亡将士,1946年在石榴花山顶建造了烈士公墓。 第23章 窑湾覆舟 第23章窑湾覆舟 怎么让老子走到了这一步死棋呢? 陈章一边跑一边想,逃跑的路上他有充分的时间好好想一想,再不想只能在天堂路上想了。 这本来就是一步死棋。 从63军北上打徐蚌会战,他就知道,这个棋就是死棋,本来,他的兵大部分是广东兵,老蒋北调打内战,将士们就不愿意去,再加上水土不服,进入11下旬的淮北大地一片萧杀,这是出师的大忌。 63军才离开新安镇,还没到窑湾镇,在堰头就由于分散扎营,军部被解放军围住,这是他轻敌,也是他的奇耻大辱,他是何许人,抗日铁军啊,他没相到,此一时,彼一时,他来北方,他的兵其实气就没了。陈章好不容易逃到窑湾镇,一个团损失过半。 粟将军,要一鼓作气,不能给敌喘息机会,他刚跑到窑湾,当日黄昏,解放军就完成了对窑湾镇的包围。 10日拂晓,解放军便发起了攻击。 镇内硝烟弥漫,到处起火。 陈章来到天主教堂军部所指挥所,不久,电话线被炮火炸断,指挥失灵。由于电话全断,无法指挥,陈章冒着炮火,跑到前线,一些师长、团长都跑了,到处是逃跑的士兵,镇内十几处中弹起火,火势猛烈,官兵和骡马到处乱跑,官找不到兵,兵找不到官,乱成一团。 他已经无兵指挥。 也许是命里该着。 关键是他并不信命啊。 本来没他的事,陆军总司令余汉谋那个老东西向老蒋出了个“下下线”的馊巴主意,非让63军军长林湛下,他顶上。 出任军长前一天晚上,他看了天象,一颗很大的流星落在了东南角,他知道老蒋气数将尽,去前线,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不过,历史给了他这样一个机会,作为军人他责无旁贷,尽管是一出话剧的最后一场戏,但他认为,这是高潮的一幕,往往最精彩,他不想放弃这样的表演。 他一直瞧不起林湛,63军让他带出这个熊样,还能打仗吗?打仗是靠将军的,他一定要大换血,把那些能将之才用在好刀刃上。 他没有想到事情生出了变数,临阵换将兵家大忌,结果,部下一片怨声,多数军官不努力向前。 阵前不换将,兵家常识啊,他怎么就不懂了呢? 百韬将军是广东梅县人,老蒋投之以礼,把63军、64军两个粤军拨给了百韬将军。但是这些粤军远离故土,8年打鬼子,让官兵厌战情绪很大,北上再打内战,心里自然郁闷,南方兵初到苏北水土不服,军心涣散,哪有心事打仗。 “时间就是胜利”,他比谁都明白,怎么糊涂了呢? 本来8日拂晓前军部和主力师团就该从新安镇赶到窑湾,筑工事以迎战共军。 “共军那几杆鸟枪,奈老子何?”他没瞧得起共军。 “不要猴急似的,消停的,把该带的都带了。” 手下助手都看出了问题了,一再提醒他加快行军速度,赶在共军到来之前,筑好工事以迎敌。 结果他没有听,在堰头停了一天。 行军中,队伍像是大撤退,该扔的东西舍不得扔,该快走时又快不了。“这哪是在打仗啊,是在大游行吧。”师团长在路上不断地抱怨着。 在亡命的路上,他总是自嘲,“我他妈的是谱摆大了,还是脑子短路了?” 队伍“安步当车”地走到窑湾还有十多公里的堰头附近的一个较大一点的村庄,他让部队安营扎寨,就地觉觉。 后半夜,他正鼾声大作睡得香甜时,解放军摸了上来,一顿乱冲乱打,一片喊爹叫娘之声,他趁混乱在冯副官的掩护下逃了出去,结果,跟了他多年的冯副官为了掩护他被乱枪打死。 他的主力师186师被打得“嗷嗷’的,其中一个团死伤过半。 他那个悔啊,肠子都悔青了。 等他到了窑湾,其实,共军早就到了,把口袋张开让他往钻了。 你别说,他还真的往里钻,你说,是不是脑袋让驴踢了呢? 他的下属和参谋都向他说尽了好话,他最信任的师长李少武在军事会议上向他拍桌子说,军座,一定要撤出窑湾,不能再死扛着了,向窑湾以南突围,在宿迁附近相机渡河西撒还来得及。 他太自信了,根本听不进去,还骂了李师长。 区区共军还奈何老子抗日铁军。 “骄兵必败。”事后,李师长和他的参谋长白凤奎说。 陈章想,粤北会战打得那么惨,他的部队打光了,他都没眨过一下眼,一个人抱着自动步枪,把小日本的飞机打伤跑掉了。 他没把共军放在眼里,是因为他是一个剿共老手,1931他还是旅长时就参加参加“围剿”红军。 谁知道,共产党的军队非昔日可比,大兵团作战,已经把他打得溃不成军。 如果早重视起来,损失是大,但至于全军覆没。 456团先期到了窑湾,已无一条过河船楫,所有船只让共军“划了”的一干二净,挖门盗洞他们才搞了四条船。 他对456团团长李友说,那就拆老百姓的门板,李友说,门板也被拆走了。 那就挖祖坟,把棺材板子掘出来,你们都他妈的猪脑子。 “一没门板二无舟楫,你过个鸟河啊,撑杆跳过去啊。”陈章气得直骂。 眼看他的63军就要全军覆没了,他打电报过去了,求百韬长官,长官看着电报半天没吱声,最后冷的冷地对参谋长说,“发电报给陈章,告诉他,无法前来增援,自行处理。 百韬将军心里清楚,他也分身无数。 陈章是扛不住了,只可怜63军的兄弟们。他们家都在南方,大老远奔苏北打共军,本来是想一仗凯旋,然后,回家乡经营二亩地,老婆孩子热炕头,哪想到他们葬在苏北大地。 陈章长叹说,我死不足惜,让兄弟们葬身苏北,我愧对粤北乡亲父老啊。 “运河啊,运河,你为什么不划出一条彩虹桥,以救我63军。”陈章绝望地说。 陈章在后半夜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到了运河,确无一条舟楫,望着河水却眼巴巴地过不去。 这时,一条小船从运河的芦苇荡里悄然划了过来。 桨声、水声, 月光,清影。 小船靠了岸,一个老乡模样的船家,跳上岸。 “将军,快逃吧。” 他把陈章迎上了船。 “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老乡? ” 老乡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划船。 船行运河中间,望四处而茫茫…… “我陈章有何老脸去面对我的南方父老兄弟?” 说着,陈章要举枪要自杀。 白凤奎夺过手枪,一下子跪在了陈章面前,“军座,你死了,我们剩下的弟兄怎么办?” 陈章说,“各自逃命吧。” 白凤奎说,“军座执意殉国,我等一并随将军而去。” 说着,白凤奎和卫兵都举起了手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陈章只好放下手枪作罢。 船行芦苇荡,再遇共军密集炮火封锁,四周杀声阵天,这时,陈章举枪,仰天大笑,“天绝我陈章。” 子弹打穿了太阳穴,陈章应声倒在船上。 第24章 小翠支前 第24章 小翠支前 小翠日日思夜想着那个叫淮生的年轻人。 这种思念带有相当的惦记,她每天都梦见少胳膊少腿的淮生,她得见一面,哪怕为了这一眼让她吃尽苦头,历尽艰险,她也要见。她一遍又一遍想象淮生是不是死了,伤了。 她在沭阳医院见过太多的伤员,一批又一批,全是没胳膊,断腿,瞎眼,歪嘴的。之前,她没有意识到战争的残酷,只以为,当兵光荣,战争伟大,但她没想到战争也要死人,伤人,而且死得没商量,死得决不惯菜。 她死磨硬泡淮生的姐姐腊梅和她随支前小分队一起去前线。腊梅的父亲建邦不同意,建邦说,两个姑娘家去支前,一路有个二短三长,如何是好? 小翠的父亲陆学年也不同意,但小翠是那种要想做什么事,就是非要一条道跑到黑的人。没有办法,只好让支前队长代为照顾,支前队长是他的一个远房的侄子陆学友。 22岁的腊梅,聪明、漂亮,开朗、活泼,在司庄也是一枝花,开朗的性格,总是乐呵呵的,人见人爱的开心果,谁都愿意和她说话,她也有着一团火一样的热情,谁家有事都找她帮忙。她同时也是一个天性喜欢冒险的丫头,在司家能担得起家,挑得起梁,现在司家里外的事儿她一人忙来忙去,是司家最能干也是最靓的一朵花,深得建邦的喜爱。 随着战事的吃紧,镇上支前支疯了,家家不是交粮,就交煎饼,当然,没粮没饼就交军衣军鞋。 沭阳全县动员,要求各乡镇组织支前小分队,华冲组织了华冲支前小分队,由镇长陆学友带队,有担架组,运粮组和救护组,小翠他们在救护组,小翠、腊梅成是支前队里最抢眼的二枝花。 支前队推向前线的是镇上百姓日夜不停摊的煎饼和做的军鞋。两人一辆小推车,一推一拉,每人带一床褥子、一件蓑衣、一个饭瓢,姐妹花分在一个组,走时,一路高歌,一路笑容,就好去参加一个盛装的婚礼,全言没有想到路途的艰险。 支前队一路向徐州方向,很快就汇入了山东、安徽和江苏其他市县的支前大军的洪流之中,马车、驴车、人力独轮车,担架队和运输队相互交织在一条尘土飞扬的土路上,不亚于滚滚铁流的华野大军。 有时,为了避开敌人的飞机扫射,支前队只好走夜路,走小路,走隐秘之路。白天猫起来,夜间行走是常有的事,有时在车轴上抹上肥皂,不让发出“吱吱”声。 木制独轮小推车在阳光明媚的天气还好,一路高歌,小车一辆跟着一辆,排成了蜿蜒前行的长阵,一夜走六七十里不觉累。有时,赶上阴雨天,困难和麻烦就大了。在一个叫张集的地方,天不太争气连续几天阴雨绵绵,土路变水泥路,被小车掏的浠泞,有时一脚踩下去,泥水没到脚脖,抬脚时,脚拔出来了,鞋却粘到泥里了。姐妹花干脆脱了鞋,光着脚推车前进。 独车负重,天黑路滑,每前进一步,都要费很大的气力。一遇到沟壑,就得七八个人合力将小车抬过去,一道沟就得费九牛之力。 路上到处都是泥泞,车被陷了一路,马叫驴叫,人山人海。 由于姐妹花身单力薄,一开始只好飞奔一般小跑,否则就会掉队,有时,累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两眼冒金花。等到雨天路上泥泞,她们看着小推车只想着哭,只好停在路边喘几口气。 这是十月份的苏北平原,寒风一吹,被汗水浸透的衣服像冰做的盔甲裹在身上,寒冷像一把利刃,直往骨缝里刺。 为了前线的战士们能多吃上一点,小翠这对姐妹花宁肯自己饿着,也舍不得吃自己带的煎饼,后来饼吃没有了,姐妹花就相互均着吃,推车是个辛苦活,姐妹花的饼根本不够吃,后来,支前队爷们就均过来一些给他们吃,有时就过来抢着推车。 表现最殷勤的是司学礼,他总是时不时过来帮小翠过来推车,推一段,小翠过意不去,腊梅说,“他有劲就推吧,我看他是黄鼠狼子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是看上你了吧?”腊梅嘻嘻地说。 “累死他才好呢,你不照照镜子,看看你长啥熊样。”看着个子不高,满脸麻子的司学礼,小翠没好气地说, 腊梅和小翠就在后面哈哈大笑。 司学礼停了下来,问,“你们笑啥呢?” 小翠说,“讲一个笑话,也不告诉你。”小翠白了她一眼。 后来,大家不忍姐妹花一路受苦,大家抢着推,姐妹根本就插不上手,只好跟着走,大家说,你们就是路上的风景,只要跟着我们,我们就会有精神,这样,姐妹花就轮流给大家唱歌。 腊梅歌起《小放年》: 小翠唱道:女孩问:什么人黑脸站桥头? 什么人黑脸卖过香油? 什么人黑脸把乌盆断? 什么人黑脸闯过幽州?呀…伊呀哟…… 腊梅唱道:男孩答:张飞黑脸把桥头站啊 陈子明黑脸卖过香油 包公黑脸把乌盆断啊 杨七郎黑脸闯过幽州。呀…伊呀哟…… 支前队一片叫好,让小翠再唱一个! 小翠又唱一首《送郎参军》: 小妹妹才十九, 手拉着我郎手, 要送我郎参军走。 我郎有决心, 参加新四军, 灰色军装穿在身。 我郎上前线, 杀敌去抗战, 打跑鬼子再团圆。 后来,支前的大军都过来围着姐妹花,一阵一阵叫好,一路歌声不断。再后来,别的支前大军也过来帮姐妹推车,她们成支前大军最受欢迎的一对姐妹。 有的山东支前队并排走的时候,见到姐妹花都过来推一段,姐妹花成了支前路上的风景线,有的给干粮,有的给高粱。给的高粱是一种未脱壳的高粱磨糊蒸成的饼。这种饼,巴掌大小,黑乎乎的,姐妹花给它起了个名字,叫“红眼趴牯”,嚼在嘴里,干渣渣、苦涩涩的。有时高粱发霉了,做成的饼更难下咽。 后来高粱饼吃光了,只好以黄豆充饥,结果吃得拉肚子,更让姐妹花难受的是没地方上厕所,特别拉肚子的时候,更让人难堪,只好有两个人利用衣服在路旁围一个圈方便。 小翠一路上支前,睡的地方更是天当屋地当床了,哪儿方便就睡哪儿了。有时睡地瓜窖内,霉气熏人,憋得大口喘气,醒来头昏沉沉得大半天;有时睡在野外高粱秸堆里,几乎冻成了冰棍;有时,睡在驴棚里,与驴为伴,腥臊臭气刺鼻。有时,睡在树林里,破庙里…… 在一次战斗中,姐妹花与一个排的士兵住在同一个老乡家里。士兵们连续作战多日,个个眼睛布满血丝,睫毛上沾满眼屎。有的负伤挂彩,有的满身泥土,但人人脸上充满坚毅和乐观。有个山东胶东籍的战士,清瘦细长,小翠问,你成家了吗?他说,“定亲了,可没敢娶。”小翠好奇地问怎么回事,他若有所思地说:“参军前媳妇要过门,我没同意。你想,自己死活不知道,咱可不能坑人家呀!”那声音里透出无可奈何的哀愁和怜爱。 那神情,让小翠流下了眼泪,他想到了淮生,想到了恒山。小翠安慰他说:“老天会保佑你的。”他话锋一转说:“谢谢你们了,你们及时把弹药送到我们手里,保证了我们的胜利。” 战斗又打响了,他随战友冲入枪林弹雨,姐妹花也忙着从火线向村里抢救伤员,伤员的人数越来越多,担架明显不够用,姐妹花就把伤员背到村子里,他看到了那个胶东籍的战士也被人背了下来,送到村上的临时包扎所,小翠找到了那个小战士,他的一条腿被炸伤了,她没法用语言去安慰,只是哭。 他伸出了手,给小翠擦着线一样的泪水,“姐,别哭,我没事。” “大夫说,小战士那条保不住了。”腊梅把小翠拉过来悄悄地说。 “截腿没有麻药啊。”大夫说。 “直接锯吧,我受得了。”战士说。 锯腿时,小翠把她的毛巾让他咬到嘴里,黄豆大的汗小翠拧了一脸盆子。 他望着小翠,很坚强地笑了笑说,“剩一条腿不能打仗了,但伤好了,就能回家了。” “我背你回家。”一连几天,小翠腊和梅都轮流陪着,由于失血过多,小战士还是走了,一直到最后,小战士都坚强的微笑着,是那样的灿烂和阳光,他最后的一句话是,“你和我的对象长得一样,眼睛长得真好看。” 腊梅和小翠哭得死去活来,小翠把淮生那天晚上临别给她的花格子围巾给了小战士,小战士走了,走得很安祥。 第25章 二胖回家了 第25 章 二胖回家了 小翠支前回来比以前更忙了,小翠成了大忙人。 打淮海,让苏北每一个人,每一家都忙冒了烟。 陆庄男人去支前了,妇女们也都动员起来为支前服务。 沭阳就像个大破车,日本上车,下车,国军上车下车,共产党上车,这回不下车了,沭阳解放了,阳光照进每一个角落。 华冲是沭阳大镇,阳光自然照进得比别的地方多,速度也快。所以全镇被动员支前,层层下指标,户户有任务,别以为任务、指标是“文革”才有的词,那个时期共产党就很好地发明和利用了。 陆庄每一天都有干部下来催粮,谁家有多少粮,有几尺布干部都有数,你想留点私房一定不行。 村里也成立了妇救会。陆庄的妇救会主任陆淑兰找到小翠,说现在都在为淮海战役出人出力出粮出车出牛什么的,你们家是军属,自然照顾,就出来工作吧。小翠还有淮生的姐姐腊梅还有庄上的其他姐妹就组成一个支前组,或碾米,或磨面,或做军鞋。那个时候,庄庄传出驴叫声,家家听到推磨声,整个庄上成了支前大杂院,拉磨声、驴叫声、大姑娘和小媳妇说笑声,组成了最动听的交响乐。 那时,尽管辛苦劳累,但是和姐妹们在一起劳动,每天有说有笑,还是很开心的。小翠支前并没有找到淮生的部队,更没有见到淮生,所以,小翠由每天望房梁想淮生,变成了在推磨中一圈圈地想。所有的思念化了一缕缕细粮随小推车去了前线。 十一月下旬的一天,镇上有人来到司庄,找到淮生的父亲司建邦,说是县医院有一叫谢二胖的解放军快不行了,他说,是司庄人,要见司淮生的家人。 一听是二胖,建邦慌了神,“出啥事了?” “受伤了,伤得不轻。” “快去看看吧,要不人就见不到了。” 慌了神的司建邦,不知如何是好,腊梅说,爹,先别急,赶紧去村上汇报,派人去看看二胖。 已是村主任的司学礼听后,一番安慰建邦,一边张罗找人。 中午过后,他就带着司建邦、小翠、腊梅等几个同村上的亲戚连夜赶到沭阳县立医院,见到了二胖。 见到病床上躺着的二胖,把大家吓一跳。 他们根本认不得二胖了,全身都缠着绷带,脸色煞白,没一点血色。 二胖并没有被炸死,而是炸断了一条腿,还搭了一只胳膊,流血过多,在当时的临时包扎所,进行了简单的包扎,就转到沭阳后方医院。 司建邦和小翠他们见到二胖时,已经快不行了。 二胖说话很困难。 “叔,腊梅、小翠。” 他缓了口气说,“淮生,恒山都挺好的,他们都入了党,我也入了党。” “是火线入的,特批的。” 说得小翠和腊梅频频点头,眼泪像雨中的细线一样扯不断。 司建邦说,“不打仗了就好,回家,我们养着你。没事的,啊。” 建邦老泪流了出来。 “叔,我走了,你们把我埋在司庄,我生是司家的人,死也是司家的人。” 小翠不再哭了,说,“二胖,好好养伤,好了,我接你回去,什么死不死的,不许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腊梅也说,“等好了,我们还要一起支前呢。” 二胖很艰难地笑了笑,说,“我的腿没了,好了也支不了前了。” 说完,二胖又昏了过去。 二胖再也没醒过来,到了后半夜二点多,谢二胖光荣了。 第二天,司学礼和建邦他们找了一辆平板车,司学礼、建邦、小翠、腊梅把二胖放到车上拉回了司庄。路上,除了苏北平原的黄土,除了几棵哭天抢地的枯树和天空中无力盘旋的乌鸦,就是路上一路无言的平板车轮子的“吱呀”声。 淮生当兵那年,二胖主动要求跟淮生一起去,这样也当了兵。他觉得大了,不想在司家吃闲饭。 但谁能想到呢,子弹是那么不长眼睛,把好端端一个二胖糟蹋了呢。建邦想,儿子也不是铁打的,说不定哪天也报销了。想到这儿,建邦又担心起儿子来。 司学礼说,老爷子也别伤心了,部队上说,二胖是舍身炸教堂,还立了二等功,也是华冲的光荣,也是司庄的光荣。 舍身炸教堂的英雄上了军报,成了全县学习的榜样,家家户户学英雄,但所有的这些光环二胖没有看到,当所有的光荣来临时,他自己先光荣了。 在他十九岁的那一年,正是青春光鲜的年龄,他却悄悄地走了,走得一点折扣都没打。 那天镇上挺重视,镇长出席了追悼会,建邦把自己的寿材给了二胖,建邦说,“这孩子打小就受苦,不能亏了他,要风风光光地送他去天堂。” 小翠把最好的一块准备嫁人用的缎花被单,盖在了二胖身上。花被上盖着党旗,二胖走得很洒脱,嘴角还挂着一丝微笑。 司姓家族族长,德望重的司建安出席追悼会,悼词是司建邦写的: 沭河畔兮,风萧萧, 英雄魂归故里兮,天作泪。 英雄溅血沙场兮, 为国捐躯。 家乡父老乡亲长哭当歌兮, 永记不该忘 愿英雄灵归故里兮 长眠沭河 愿我辈努力兮 盼国泰民安 …… 镇长念的悼词,很感人。 念得下面听的人都哭得“呜呜”的,像西北风刮电线杆子声,挺让人难受的。 二胖就埋在了淮生他们经常游泳的淮河边的那片杨树林,那片杨树林在村子的西面,杨树个个长得参天高大,这里是村里的墓地,司氏家族的先祖们长眠在这里,其中有一棵古槐树,不知何年何人栽下,它的周埋葬着建邦的先人。建邦的大儿子德生也葬在这里,他们把谢二胖也葬在了这里。 那棵古槐树见证着沭河两岸的生生死死。 第26章 老温当兵 第26章 老温当兵 淮海战役之惨烈,国共双方谁都不堪回首。 是世界战争史上打得规模最大,死的人最多的一场战役,也是打得最惨烈的一场战役,让无数鲜活的生命埋在苏北大地,他们都是十八九,二十郎当岁小伙儿,哪家父母失去儿子不是撕心裂肺的痛?考虑过没有,光荣送子参军,不只是一脸的喜悦和鲜花,还有战士们鲜红的血和铮铮白骨。 西方有学者说,战争其本身没有正义,都是对人的生命的摧残。 “一将成名,万骨枯。” 战争是一部机器,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淮海大战,是国共两个军事集团的硬碰硬。两军相遇勇者胜,华野胜出。 而作为淮战大战第一仗的窑湾之战,已经充满了火药味的味道,惨之窑湾,烈之窑湾。 在经过激烈的雷电之后,大地百花肃杀,凋敝之处不忍眼球。 最惨莫过于淮生的部队,团不团,营不营,连不连,打得残缺不全,打得不成建制。 一大批解放战士补充了进来。 戴上土灰色的解放军军帽,调转枪口就成了解放军战士。 恒山当了一班班长,淮生当了一班副班长,刘三枪升一排排长。除了侥幸活下来的几个老兵,绝大多数是解放战士。为了带新兵,老兵们都荣升到了班长、排长什么的,形成了以老带新的局面。 过去是解放军追着打国民党,现在是带着国民党的士兵追着国民党打。 “补充的新兵里有一部分是63军的,都是广东兵,历经战乱之苦,回乡心切。除了年龄大的,打成歪瓜咧枣有伤的,给路费放行,其他的,都变成了解放战士。 “广东老兵温克,快30岁了,本来是该回家的,但是他是一个神枪手,就留了下来,他一百个不愿意,没用,他说了不算。 “老温被分配到了我们机枪连,到共产党的部队好一阵子都转不过弯来,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总是想着要回家,几次开小差都被抓了回来。”淮生说。 “温克是广东韶关乡下人,乡下有老婆,孩子6岁了。粤北战役打韶关时,他被国军抓了壮丁。 老温对淮生说,“来苏北打共军,官兵们情绪都很大,刚和小日本打完仗,谁不想回家守着老婆过日子,打内战,兄弟相残,谁打死了谁都是自家兄弟,他们不情愿打这个仗。” 战争就是这样,士兵就是战争机器上的一个部件,机器运转起来,谁都停不下来,也说了不算。 百韬将军率第七兵团挤过运河铁桥,仓皇逃窜到碾庄时,接到报告说,63军被共军吃掉了,军长陈章殉国,百韬半天没说话,他想他该救陈章的,陈章之死,是一个不好兆头。 他不是不想救63军,而是怕抽出一部分兵力,被共军切割了。他怕再耽搁下去,他的人马会被包围在平原上,在平原上作战,无险可守,后果不堪设想。 历史确实给百韬开了一个大玩笑,他的部队走到一个叫碾庄圩的地方,被死死地围住,碾庄圩还真的把韬哥给碾压了。 他的兵团一路被华野紧紧咬着不放,一步步进了粟裕布下的口袋,第七兵团在无险可守的平原上坚守了15天,一举被华野吃掉,百韬将军饮弹殉国,粟将军有些遗憾,没有实现他活捉百韬大哥的愿望,对于百韬将军,这也许是最好的结局,即体面又好看。 第27章 千里阻援 第27章 千里阻援 淮生所在部队接到命令,急行军300里到达徐州以东,阻击打援邱清泉的第2兵团和李弥的第13兵团。 一路上,部队像追赶羊群的儿狼,一路小跑,就是一个目标,决不能让邱李兵团打援成功。坚决干净地把百韬将军的第7兵团消灭在碾庄圩。 经过连夜的行军打仗,部队自参加打运河铁桥战斗以来,就没有像样休息过,连续的作战让战士身体到达了极限。部队减员的比较多,有的掉队,有的逃跑。 淮生如梦游一样,他只能跟着大部队边走边睡,只要是没有泥泞的天,又是在一马平川的苏北平原上,部队的战士就可以边走边睡。在行军中睡觉是所有战士练出来的本事, 行军中,枪支和行李是最大的负担,班长,副班长,还有党员和积极分子都要主动给新战士扛枪,这一点,淮生当了班副就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他总是抢着给那些体弱的,跟不上部队的战士背枪,拿手榴弹,背干粮,只要能给战士减轻负担的,他什么都抢着干。 这让这些刚俘虏过来的解放战士大为感动,广东佬温克说,在国军里是没有关怀战士这一说的,当官的无论大小,绝对是爹,别说给你背枪,就是大驾光临到你这儿进行关怀和训话,那得是多大的雨点砸到你这个班上啊。 为了唤醒战士们的斗志,在行军中常常是各连之间对唱,拉唱,或喊口号,有时纵队文工团也会下到基层进行演出。 这样的对歌合唱,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成了一片歌的海洋,口号的世界,战士们像被洗了脑,被高昂的情绪裹挟着,个个像打了鸡血。每路过村镇,都有百姓千里相送,提水的,送鸡蛋的,送煎饼的,苏北百姓从心眼里支援自己的部队,他们盼望自己的子弟兵打胜仗,让部队大受感动。 有一天,在行军中,突然听到前面有文工团在路边进行文艺演出。 “来一个。”这样的欢呼声不断从前方的部队传来。 恒山好像嗅到了一种让他荷尔蒙兴奋的声音,让恒山眼睛放出异样的光来,排长刘三枪大笑说,是不是文工团的陈捷被狼群围住了呢? “是啊。”淮生说,“这群狼好久没闻到腥味了。” 营长王大虎和教导员沈大鹏路过,问连长杨小飞,“战士怎么样?” 杨小飞报告说,部队连续战斗和行军有点人困马乏。 王大虎说,“给我坚持住了,等到前方打几个胜仗就醒了。” 王大虎打马前驰,大声说,部队原地休息15分钟,让大家唱唱歌,提提神。 沈大鹏对杨小飞说,你找人看一下,能不能让文工团的陈捷过来,也给我们的战士唱几首歌,给这些小伙子们加点精神食粮。 杨小飞对刘三枪说,“听到营长说了没有,去前面看看去。”刘三枪大声喊着,“陆恒山。” 恒山应声跑到排长面前。 “你去看看前面是哪个文工团,叫过来几个,给战士人也鼓鼓劲,加加油。” 杨小飞走过去对刘三枪小声说,“排长,早就看出恒山这小子对陈捷有意思了,你这是想给他创造一个机会啊。” 杨小飞小声笑着说,“陆恒山在这次战斗中表现不错,就看他追女人怎么样了。” 说完,两个人大笑起来。 恒山快速地向有歌声的地方跑去,他恨不得一下子见到那个羊角辫,丹凤眼,有着银玲一样嗓子的女文工团团员陈捷。 歌声远远在飘来,他就像多喝了二两小烧,有一种醉醉的感觉。之后,就听前方的战士不断的叫好声。不一会,前方的队伍中又传来了,快板书。 他跑过,看到了一个扎羊角辫的身影,他心跳得厉害,他听到: 三个兵团挤一团, 妄想逃过长江南。 中国的反动派快完蛋, 中国的人民不受害; 中国的反动派快完蛋, 中国的人民心喜欢。 假如他们不投降, 困死他, 坚决地打; 假如他们不缴枪, 揍死他, 狠狠地打。 我说打! 战士们齐声高喊:“打!打!打!打!” 随后部队传来一浪接一浪的山呼海啸: “揍死它, 狠狠地打。 打!打!打!打!” 恒山跟在队伍里一直随着陈捷的口号和歌声向前走,如醉如狂,神不由主儿,根本就忘了他的任务。 这时,淮生跑了过来,拍了一下恒山,“班长,你是不是让那个文工团员把魂给拐跑了,你在这儿溜达啥啊,连长叫你呢。” 恒山有些不好意思,说了声,“该死!”淮生想,他早就知道恒山和白洁的事,长得和花一样,皮肤洁白如雪的白洁比陈捷漂亮多了,人就是怪了,恒山心里是怎么想的呢?看出这小子在女人上,不怎么专一。不过人各有所求,他不好说什么,不过冲着白洁,他也要给这小子泼点冷水,淮生就笑着对恒山说:“你小子想得挺美,人家可是大明星,能跟你这个小白丁啊。”恒狠狠地对淮生说,“我一定让她做我媳妇,等着瞧吧。” 恒山和淮生边说边找到文工团团长黄婉,说,“老五团的刘三枪,让文工团员陈捷过去给战士唱唱歌,加加油。” 刘三枪是华野的大英雄,没有不知道他的大名的。在盐城攻坚战中,刘三枪是31名突击勇士之一,在突击队长杨小飞的带领下攻城,在攻城过程中,最后只剩下了7人,5人重伤,刘三枪在身负重伤的情况下把倒下的红旗插上了城头。 在盐城攻坚战祝捷大会上,刘三枪被授予“叶挻勇士”。刘三枪从此扬名纵队。 黄婉听说刘三枪让陈捷过去,她对陈捷说,“你快去吧,刘三枪的兵等不急了,这不他们派人来找你了,再不去,那边的战士要有意见了。” 陈捷随着恒山和淮生一路小跑,路上许多战士都和陈捷打招呼,很快就随恒山他们来到了杨小飞的一连,路上,陈捷不断被前进的队伍欢呼着。 她成了军中最受欢迎的小白鸽。 “小白鸽,你还认识我吗?”恒生怯生生地找茬说话。 “我知道,你是刘三枪排的,叫什么来着?” “陆恒山。”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他是你的战友吗?”陈捷又对恒山说。 “司淮生,我的战友,一个村的,都沭阳华冲人。” 淮生接过话说,“你的大名我们早就听说过,歌唱得好,人也长得漂亮,我们私下都夸你是军中百灵呢。” “是嘛,我怎么没听说啊。”陈捷笑着歪着脑袋说。 恒山抢过淮生的话说,“是真的,都夸你歌声像百灵一样好听呢。” 陈捷爽朗地笑起来,谢谢啦。 “我特别喜欢听你的歌。”恒山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听了你的歌,就像喝了酒,心里美美的,总是听不够。” 陈捷说,“要是听不够的话,那我就多唱几首给你们听,直到烦了,够了。” 恒山笑着说,“听不够,啥时都想听,很想听一辈子。” 陈捷白了恒山一眼,“瞎说,谁一辈子唱给你听。” 说说笑笑到了一连,杨小飞亲切地握着陈捷的手说,战友们可等不及了,只要你来,不唱,大家的精神头也“杠杠”的。 不唱怎么行,我还是先唱一个吧,就用我们苏北小调唱吧。 接着陈捷就唱起了一首优美的苏北小调唱《走西口》: 哥哥你走西口,妹妹我有句话儿留。 手拉着哥哥的手,送哥送到大门口。 哥哥你出村口,小妹妹我有句话儿留, 只恨我小妹妹呀,不能跟哥哥走。 …… 有的老兵大声喊着,“可以跟我走吗?” 老兵们一起喊,“跟我走,跟我走。” 刘三枪对陈捷说,“歌唱得忒好了,像喝了蜜一样。” 刘三枪又大声对战士们说,“你们都跟着妹妹走,谁给老子打仗啊,想得美。” 刘三枪对陈捷说,“再来一首歌高昂一点的吧,这个时候得鼓劲啊,什么走西口东口的,我们南下打老蒋。” 他大声对战士们说,“再来一首好不好。” “好!”部队狼一样地叫着,喊声一片。 “那我就唱一段《说打就打》,战士们和我一起唱好不好?”陈捷高喊着。 “好!”战士们齐声回答。 “说打就打, 说干就干, 练一练大盖枪, 刺刀手榴弹! 瞄得准来,也投得远, 上起了刺刀,叫他心里寒; 抓紧时间加油练, 练好本领准备战, 不打垮反动派不是好汉! 打他个样儿叫他看一看!” 陈捷的歌声响彻云霄,风雷滚滚。 再来一首,再来一首,战士们吼吼的。 歌声从一连响到老五团,之后又传遍第10旅各个团。 在陈捷要走的那一刻,战士们依依不舍,挥手致意。恒山突然跑过去,“我看你的军帽旧了,我这个是新的,换一下吧。” 陈捷感到很突然。 陈捷说,“你给我戴上吧。” 恒山乐不可支,把帽子给陈捷戴好,两个眼睛火辣辣地看着陈捷。 陈捷有些不好意思。 “戴上好看吗?” “好看,帽子有点大呀。”恒山说。 恒山接着说,“不过帽子里有个我写的通讯稿,写的不好,帮我改一改,找时间帮我投给军报。” “好呀。” 刘三枪走过来,对恒山说,“你小子说什么呢,别耽误百灵去别的连,别的连队可等不及了。”陈捷走了之后,刘三枪过来和恒山一起行军,小伙子,你知道陈捷的故事吗? 于是,刘三枪就和他讲了陈捷的故事。 他一边行军一边对恒山说,陈捷的父亲是涟水人,母亲是中学教师,父亲是涟水中学校长,他们的父母是在县中学读书时认识的。后来,他们双双考上了上海有名的圣约翰大学,毕业后又被到上海的同一所中学教书。 在中学当教师时他们接触党组织,并加入了组织,成为地下党员。后来,在一次行动中,父母双双被捕,不久被杀害。那个时候,陈捷在父母的学校读书,组织上为了保护她,就把她送到了延安鲁迅艺术学院学习,毕业后留在了延安,但她一直渴望成为一名女兵。之后,她主动要求回家乡涟水工作,起初在苏北军区搞宣传工作,之后,调纵队文工团,参加了益林战役、盐城阻击战、涟水战役。 刘三枪说,陈捷经常活跃在基层,深得战士们的喜爱,她长得漂亮,又能歌善舞,诗也写得好,听老兵说,她演的《白毛女》,女主角“喜儿”让她演活了,给战士们留下了很深很深的印象。战士们都亲切地叫她“战地白鸽”,或“军中百灵”。 听了这样的故事,他更加佩服陈捷了,连续几天,恒山都沉在兴奋中出不来,他给陈捷的除了新闻稿,还有一封信,是他向陈捷表白心声的信。 恒山在接连的几天里,像得了魔症,满脑子都是陈捷的影子。 直到出事的那个下午。 第28章 开小差 第28章 开小差 那时,对新过来的解放战士都要进行再教育,让他们明白,他们不是在打国民党的兵,是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是推翻蒋家王朝,建立一个新中国,这个新国家,人人有饭吃,有田种,连续的战斗,他们没有大块时间做战士的思想工作,只能利用休息时间,讲革命道理,而这些道理,对于老温来讲,他并不感兴趣。 窑湾战斗被俘的广东国军老兵温克当了解放战士,他机枪打得好,分到了机枪连淮生的班。但是老温一直情绪不高,总是对淮生说,这仗什么时候能打完啊,能不能打到广东去啊,这样他就可以回家了。 有一次,有一个国军老兵跑掉了,对他震动很大,他想,只要想跑,就可以有机会。 部队路过一个村子,在原地休息,温克对淮生说,他还有他的一个老乡,一个17岁的广东兵,想去村后的一个柴禾垛解手。 那个时候天在下着小雨,好像下了一天的样子,显得雾很大,是一种最适合逃跑的那种天气。湿漉漉的小雨很痒地抚摸淮生的脸,左等右等不见老温和小广东回来,这个时候队伍已经出发了,淮生就去村后的柴禾垛找,但是,他发现没有老温,他联想到平时老温的情绪,是不是这小子开小差了呢。 他边喊边在村子里找。 正好发现有人影,闪到一个空房子里。他把枪拿在手,站在门外,说,“老乡里边有人吗?” 不见房里有应声。 他又喊,“老温,你出来,出了这个门,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要是我进了屋,别怪我的枪不认人。” 不一会儿,温克带着小广东从屋里出来,他看着淮生说,“副班长,他是我的同村小兄弟,我们俩商量好了,我想回家,我不想当炮灰了,也不想打自家兄弟。” “你这是怎么了?”淮生看着他,听着他的话,心想也是这样想的,他也想回家,不想让小翠守寡,他也不想打自己兄弟,他没有选择。 淮生说,“跟我回去。”天上的小雨越来越大,任小雨捉弄自己的脸,那天的小雨好像有点甜,他不断地用舌头舔着嘴角。 “老温,只要你跟我回去,就当什么也没发生,我不会和任何人说。” “我不回去,就算报告了,我也认了。我想家,真的,我有孩子,有老婆,还有老母亲。” “我也想回家,我也有父母兄弟。但我是个男人不想当孬种,当兵那天起,我就没想过开小差。战死了就光荣了,捐躯了,不死,就捡条命,留着娶媳妇,孝心父母。” “你以为我怕死吗,老子打小鬼子时,没眨过一下眼睛,抗战束了,我不想打自家兄弟,他妈的没劲!你懂吗?”老温突然愤怒了,对淮生说。 “老蒋完蛋了,跟着共产党的队伍解放全中国,到那时,我们都回家。”淮生大声地说。 老温说,“我们能等到那时吗?你告诉我?” 过了好一会儿,淮生说,“我是不会让你走的,你要是溜了,我这个副班长得吃锅烙。” 淮生看着老温,很冷静地说,“解放军对待逃兵,你知道是什么样的下场。” “反正老子就是不想打仗了,抓到了,死也不想当兵。” “这个仗没法打。”老温说。 “我看到一个一个我身边很熟悉的兄弟,你知道,都是63军抗战老兵,被我打死在战场,我死的心都有。” 说着,温克大哭起来,但这一哭划伤带雨的天空,雨突然大了起来,广东佬狼一样的哭声再也收不住了,比传过来的雷声还大,任这种声音在雨中传向远方。 淮生“啪”的一声,比雷声还大的耳光,这一记耳光让温克吃了一大惊,平时这个不蔫声不蔫语的苏北小伙子不会是这样狠的。 “你他妈的不想活了吗,嗥个屁。” 温克把脑袋拱进草垛里,哭声很均地从草垛四周散开,像被捂住的二胡,震得草垛微微地发出抖音,如泣如诉的样子。 这样的二胡声,在雨中像二泉映月中游走的阿炳,淮生走出二里地都能听见。 淮生什么也没说,他冒雨跑去追部队。 老温带着小广东逃了,深一脚,浅一脚,中原大地,随着淮海大战,到处血流成河,趟着血腥的雨水,他有点冷,小广东也冻得发抖。 小广东说,“哥,我饿。” 老温说,“天黑我们进村去找吃的,挺一下吧。” 小广东是他抓的俘虏,那天,在窑湾街道,到处是都逃兵,混乱中,他追上一个逃兵,他跑到一户人家,他追了过去,他本该一枪结果了他,他却留了他一条命,他看着这个孩子像他的最小的弟弟,怎么看都像,于是他没有开枪,而是扑了上去,把他按在地上,他一看是一个娃娃。他分到了一个班,他说,他也是绍关人,那天放牛被抓了壮丁。 他想逃跑的想法,从北上打共军就有,他不想打这个仗,他的命不值钱,但是留着打日本,换他几条命,他值了,用它打内战,死了一百次都不值,他把这条命送回去,交给老婆,给娃,这条命是他们的。 他们不敢进村,不敢走大路,怕遇到村民,怕被人发现,淮海大地到处是战场,两个大男人在敌战区四处走,本身就会让人怀疑。 到了晚上,他们进村,发现,村里没有人,战乱都躲了起来。 吃的几乎找不到。 突然听到枪声,马路上过来一群不知是哪一伙的解放军,他们吓得赶紧往柴垛里钻。 等解放军走了,他们才出来,也不敢过多地停留,赶紧又抄小路赶路,向着南方,向着广东的方向。 他知道回家的路一定不会顺利,要经过解放区,要过长江,那是国统区,那也有危险,被抓了,还是要当兵,还要打共产党,在这个那处打内战的国土,也许他跟本就没地方逃,要不回去? 回去也不行了,即便不受到处分,他也没脸见兄弟们,一个堂堂的神枪手,一个抗战老兵,当了逃兵,说什么也没用。 他想还是逃,向着南方,如果被抓是命,他认命,如果回去,他就此好好过日子。他没那么伟大,他就想回来,过着老婆,孩子过小日子。 第29章 我处分你 第29章 我处分你 淮生的部队一直走到晚上,才在一个村庄里的小学校原地休息。 那个时候,雨还在没头没脑地“哗哗”下着。 老天来脾气了,其他动物都能和谐相处,你们人类疯了吧?老打个屁仗啊,不能好好地过日子吗?我折腾你们这些三孙子,天天下雨。 在清点人数时,恒山发现了温克和小广东不见了。他马上向排长刘三枪报告,刘三枪马上报告给了连长杨小飞,杨小飞向营长王大虎和教导员沈大鹏报告。 王大虎和沈大鹏让杨小飞找恒山和淮生谈话,杨小飞对恒山说,你说说,你们一班少了人怎么不报告? 恒山觉得自己有责任,他一直觉得老温有问题,但是他没想到他会当逃兵,放松了警惕,也就没有派人盯紧点,出了这么大事,他觉得对不起连长对自己的信任。 “我没带好兵,请求组织给我处分。”恒山说。 淮生也说,“责任不在班长,老温一直是由我负责,我请求处分。” 杨小飞说,“处分就算完了吗,你们必须把人给我找回来。” “他去上厕所,是向你请的假,你为什么不跟着?”恒山生气地对淮生说。 外面下起了大雨,杨小飞把战士集合在学校操场上,战士们笔挺地站着,不知发生了什么,连长不停地在地上来回打转转,不停地骂着,他突然说,“一班班长,副班长出列!” 陆恒山,司淮生马上跑步来到了连长面前。 连长看也不看他们,对着全连说,“有人当了逃兵,就在小雨的时候,就在刚才的那个村子休息的时候,我们是解放军战士,是人民的子弟兵,当逃兵耻辱。我们是在为人民打仗,要解放全中国,解放穷苦人,有人却在这样的大好形势下,当了逃兵。” 他转过身来,对着恒山和淮生说,“人跑了,你们是要负责的,你们要是不给我把人找回来,我关你们的禁闭。” 解散队伍后,刘三枪找到了恒山和淮生,他一边骂着,一边用脚地踢着淮生。 淮生站在雨中,任怎么踢就是一动不动。雨水刷刷地从脸上淌下来,脸像雕塑一般冰冷。 杨小飞说,“恒山,淮生,你今天挖地三尺也要把老温给我找回来,否则我处分你们。” 淮生还是死狗一样地站着,一动不动。他觉得对不起组织,他怎么就没能劝住老温回来呢,他应该把他押回来,或者毙了才对。 刘三枪对恒山说,“带领二个战士和司淮生一起去找老温,找不回来,你们谁也别回来见我,要是不回来,就给我就地毙了。” “快点去,越快越好,不能让老温跑远了。” 陆恒山和淮生带人在雨中消失… 恒山比淮生只长一岁,却有个哥哥的样子。他铁着脸,也不和淮生说一句话,他心里这个气啊。 他是他的战友,是他的兄弟,也是他未来的小舅子。他们睡一铺炕,吃一锅饭,滚一个战壕,一起冲锋,一起陷阵。他们从小是光腚兄弟,一起见证风雨中的童年和少年,他们胜似兄弟。他不能让这个兄弟有半点闪失。但这件事是一个危险信号,弄不好,淮生要受处分的。 恒山的父亲每次来信中总是告诉他,照顾好淮生。 他知道,他们两家是世交,他的父亲和淮生的爸是读书人,是拜把子兄弟。 他没有理由不照顾好淮生。但是淮生太善良,骨子是那种见什么都同情,特别是在对国民党打仗上,有些奇怪的想法,他说,他恨不起来那些国军的兵,本来都是我们一样的农家子弟,不打仗也许是好朋友呢。 恒山总是对他说,“打仗不是对别人狠,是对自己狠,你不对自己狠,你可能就没命了。” 打仗没有对错,有的是要活下来,人死了,一切都一了百了。怎么才能活下来,就是放弃心软,没有同情,只有打死了敌人,你才能活下来,只有多打死敌人,你才能立功,立功干什么?你以为就是为了那个铜做的小片片吗?不是,立功,立功了就能晋级,晋了级,你才能脱离士兵,才能不上一线打仗,知道吗?立功是为了保命,你见过营长,团长,师长冲锋在一线的吗?打死多少战士与他们有关系吗? 自古一将成名,万骨枯。哪个将军的晋级不是战士的尸骨堆出来的,他们最初也是一线的战士,也是一路拼杀出来才当上将军的。 我就知道是你放了老温,这下倒好,因为你的同情,我看,我的班长是被拿下了,你的班副也保不住了。 是啊,淮生心软的毛病,是天生的,见不得穷人。从小,每有要饭的路过村上,他就回家拿点干粮给他们,二胖妈和二胖就是他坚持让他父亲收下的,别人抓了小鸟喜欢得了不得,但他抓了一定得放飞。他的性格受母亲影响,母亲信佛,总是说,人要以慈悲为怀,要善良,要同情弱者。 童年在一起玩的时候,恒山总是对他说,我从来不同情穷人,穷是他们不知道奋斗,没有志气。淮生不认同他的观点,谁天生也不是穷,我们没有同情心,不与人为善,与孔孟之道不符,恒山说,孔子也常说,人得入世才能出世,如果年少过份同情,就会软弱,就会没有志向,不能成功,将来怎么出世呢,出世是要有资本的,你一个穷老百姓,日子都过不明白我,出什么世? 识时务是俊杰,是自古不变的真理。他们常常为这些争论不休,最后不欢而散。 恒山记得,前两天,部队转来了父亲一封信,告诉他,二胖死了,埋在了司庄的沭河墓地,他告诉了淮生,淮生在被窝里哭了一个晚上。 他告诉淮生,来信说,沭阳进行了土改,他家被划为中农,淮生家被划为富农,他家和淮生家的土地大部分被拿出来分给了庄上没有土地的长工们,骡马大部分也分给了穷人。 淮生家是司庄的大户,火红的年代,有几百垧地,有十几挂车,上百匹骡马,有油坊,磨坊,是庄上的望族。 但是后来,老爷子过世了,三个儿子分了家,父亲建邦一家分得100垧薄地,几挂车,挑门单过,淮生的父亲是个读书人,除了吃饭时间,整天捧着书本不放,满肚子学问,却不能学以致用,向别人谈古说今时,一套一套的,谁也不如他知道的多,不如他记性好,但却肩不能担担,手不能提篮。 日子过不下去就去卖田,一来二去,田也卖得没剩几响,按理,这样的穷途末路,怎么会划成富农了呢?当时,司学礼带着划成份的人来他家,本来划中农的,可到了中午他家连顿饭也没供,司学礼本来对司家就有过结,一来气,回去把中农改成了富农。 淮生他娘多次让淮生的父亲和司学礼说一说,送二瓶酒,他就是不说,反而说,司学礼是我的晚辈,我去求他,他算什么东西?他不配。 再提起这茬,建邦大骂,“改什么改,成分高低又能怎么样,不都一样过日子吗?” 但历史却证明,成份高低,日子过的是不一样的,时代轮流转,有时,成份高还会万劫不复。 淮生娘说,你就犯倔吧,总有你倒霉那一天,到时你别后悔。这话还真让淮生母亲说着了,20年后,淮生与他的子女还真是因为成分,在文革中受尽了苦头。 部队每到来新兵时,都要开诉苦大会,这些农家子弟总是拿地主富农说事,说什么,剥削了他们祖宗三代,让他们受尽了八辈祖宗都受不尽的阎王苦。 淮生每听到这里心里就不是滋味,低头不发言,他们家可不是这样的地主富农,与事实不符。 第30章 我不回家了 第30章 老总,我不回家了 在追温克的路上,雨还在下着,蒙蒙宇宙,水天一色,无情的雨很残忍地扫荡在淮北平原上,淮生睁不开眼,也不知道温克藏在哪里,他们回到刚才休息的村子,找遍了所有的房屋和尽可能藏人的地方,没有。他知道,老温一定是向着南方的方向跑的,老温是广东人,于是他们分析后,向着南方的村子的方向追去。 他们冒着雨,前方什么都看不见,父亲淮生说,他从小生在淮北,在11份下这么大的雨,他一生都没见。多年后都感到奇怪,那一年,天为什么下这么大的雨呢? 在追逃的路上,淮生心里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滋味,想哭又哭不出来,总之,很纠结,也很难受。他们平时很好,也同情温克,处处帮助他,而温克没事的时候总是讲他的家乡那些有些传奇而可笑的故事: 老兵温克那一年夏天傍晚,在夕阳的余辉落入稻田,洒满一田碎银的时候,他赶着水牛,戴着南方人特有的破草帽,一边唱着乡村小调一边往家走。该着老温命里有火,粤北战役韶关失守,一伙溃逃的国民党兵从老温身边路过,那个光着膀子的广西口音的连长看了温克一眼,说,身子骨还可以,给老子拉几天炮车。你的牛一并为国军做点“贡献”。 温克说,“老总,家里还有老婆孩儿,老婆在家还等我呢。” “那好啊,我们这些兄弟都去你家都想见见你老婆。” 有一个歪戴着帽子的老兵也说,“妈的!我们弟兄可是几年没见腥了,带我们走,你家在哪儿,走,弟兄们,我们开荤去。” 众兵大笑,跟着起哄。 他们望着前面的村子,说,“是不是前面村子啊,走啊,带路。”温克没动,他知道,要是带到家里,他老婆落入儿狼群,那可是体无完肤了,这些兵可是什么事儿都能做出来的,广西口音的连长给了老温一个大耳雷子,老温“嗡”的一下,感觉到两眼冒金花,天地在转悠。 他说,“带路,走不走?是要老婆,还是拉炮车。” “老总,你们可是爷,我拉炮车,行了吧?”温克捂着脸哭了出来。 广西连长说,“那就拉三天吧,三天后放你走。” 这样,温克和他的牛一起跟随部队拉了三天炮车,有一天晚饭后对广西连长说,“老总,我拉三天炮车了,可以回家了吧?” “可以,把你的牛留下吧。” “牛可是家里唯一的劳动力了,没了牛,一家人怎么生活啊。” 老温来脾气了,声音很大地对连长说,“老总,你们说话还算不算数?种田要守农时,商人还要讲诚信呢,当兵的更要吐个唾沫是个钉。” “算数啊,现在就放你和牛一起回家。”山西连长笑着说。 “走吧,还愣着干啥啊。”逃兵们大笑。 老温有点不相信,愣了半天,之后牵着牛撒腿就跑,刚跑了100 多米,广西连长的枪响了,温克的耳朵打了个洞,温克捂着流血不止的耳朵跑了回来。 “回不回家了?娘叉的,我他妈的早就打够仗了,我还想回家呢,走啊。”广西连长吹着冒烟的枪筒说,兵们又大笑。 “老总,我不回家了,我接着拉炮车。” “这就对了。” 兵们又是一阵大笑。 老温拉了三天炮车,接着又拉一个月,有一天牛也不要了,就跑了,后来,抓回来关了三天没给饭吃,温克出来,人饿得都站不起来,他吃了一顿饱饭,之后,再也提回家的事了。 就这样,他随着部队,一路拉炮车。 拉着拉着,随着战事吃紧,拉炮车的部队越打越少。 有一天战斗打到最后没有几个人了,广西连长过来对他说,炮都打光了,人也打光了,你没有炮车可拉了,他把一个老步枪扔给老温,“拿着打鬼子。” 他说,“俺不会打枪。” 连长狠狠地照他的屁股踢了一脚,拉这么多天炮,看也看会了。连长告诉他怎么拉枪栓,怎么瞄准。就这样,他稀里糊涂地放了枪,当了一名国民党兵。 他对枪有着天生的悟性,没几个月,他就成了神枪手,这让连长都很吃惊,他打起仗来,不要命,广西连长很赏识他。 后来,广西连长让他班长,良口阻击战,他的班成功在阻击了日军的多次进攻,他受到了嘉奖。老连长在良口战役负重伤亡,他背着连长下山,连长让他放下,说 我不行了,阵地不能丢。最后连长拉着他的手,说,老温,对不起,你那头牛大家分了吃肉了,等打完了小日本,给你二牛头。 老温紧握着连长的手,眼泪扑扑地下来了,直到连长断了气。 他知道,他的神枪是连长教的,连长待他好,他是一个懂得感恩的人,他要好好杀敌立功,为连长报仇。 从此老温除了打仗就是练枪,所有的枪他都会使,而且能拆能装,练枪打枪成了他唯一的爱好,他就一个想法,多杀敌,为连长报仇,在石榴花顶战役中,他表现的神勇,战士们都打光了,他一个人把所有的各种枪都集中在阵地上,敌人上来了,他在战壕里不停地跑动着,变换着不同的角度进射击,神出鬼没,敌人也摸不清多少兵力,他一个人杀敌无数,硬是等到了援军的到来,也没有丢下阵地。从此,他成了全连的射击神手,立功无数。 第31章 清脆的枪声 第31章 清脆的枪声 “妈的,温克要是执意要走,我就地就毙了他,我早就看出那个解放老兵不是个好鸟。”找了许多村子都找到老温,恒山有些绝望地对淮生说。 淮生带着弟兄一路搜寻,每到一个村庄都搜一遍,每遇到村里的柴垛旁,不断地翻来找去,并向里面大声喊话。 但回答的只是风雨声,这个地区刚刚发生过战斗,一片焦土和瓦砾,战火还没有散尽,村上的人都跑光了,在一个村子有农民报告说,有两个穿农民装的年轻人来过,就在村东头的土房里。 恒山带淮生他们摸了过去。 在村东头有一个还没有倒塌的小土房,烟囱正在冒烟,袅袅的,烟色灰白,有点孤烟大漠的样子。 温克并没有跑,他躲在村子里,指望着天黑之后再沿小路一路向南,他就是死也要走回家。 他和小广东找了一些能烧的木头,正在烤衣服,并在一个老乡的地里挖了几个红薯在锅里煮着。正在一边烤着火一边烤着刚刚煮好的红薯,雨很大,外面的动静他们根本就没听到,淮生他们把房子包围了。 “里面的人,你们听着,举手出来。”恒山在雨中大声喊着。 见没有动静。 “不出来,就扔手榴弹了。”恒山又大声喊。 小广东吓飞了胆,直直地看着老温。 温克显得很镇静,也不看来人,一边池红薯,一边大喊着,“恒山,扔吧,不扔,你他妈的不是你娘养的,老子就是想死。” “老温,只要自己出来,回去我给你说清楚。”淮生说。 “我用不着你说清楚,这仗我就他妈的不想打。” 淮生对恒山说,“不能扔手榴弹。” “要是硬冲进去,老温抵抗怎么办,他可是神枪手,我们都会报销的。” “我去试试。”淮生说,“老温,我没戴枪,我进去谈谈好吗?”好半天,还是没动静,说着,他推门进去了。 “他看了一眼淮生,至于拿枪对着我吗?” “我要是开枪,你有机会进来吗?” 说完,老温照样吃他的红薯,他一边吃,一边烤着衣服说,“还有一个,过来自己拿,还还热乎呢。” 淮生没理他,接着说,“回部队,我们一起打老蒋。” 吃完红薯,老温把还没烤干的衣服穿上,在火上点了一支旱烟,他又帮小广东烤衣服,看着小广东还在滴着水的衣服,他自言自语,又好像对淮生他们说,“这仗和他妈的鬼天气一样,没完没了。” 衣服上的水一点一点地落在了火苗上,丝丝地响,小广东在抖。 “大哥,我们别跑了,跟着班长他们回去吧?出去吧?”小广东这时嘤嘤地哭起来。 “回去?你走吧,我也没拦着你啊。” “吃啊,死了也要吃饱。”他把一个地瓜扔给了小广东。 小广东就一边吃红薯一边嘤嘤地哭。 淮生对门外的恒山大声说,没事了。 恒山带人破门而入,温克头也没抬,还在吃红薯。 “就是打死也别饿死。”他冲恒山笑了笑。 他把最后一块红薯吞进肚里,跟着恒山他们走了。 他冲着淮生大笑说,“家很近也很远,也许我命中回不了家。” 淮生心里不是滋味,他知道,老温一定恨他。 “战场不相信眼泪,也不能有同情。”刘三枪事后找淮生谈话,并对淮生这样骂道,“妈的,你小子再同情谁,命就没了。” 由于解放战士比较多,开小差也成了家常便饭,整顿纪律是必须的。在行军的途中走到一个村庄,全营开了大会,营长王大虎讲了话,他通报了最近纪律情况,并宣布纵队党委的决定,决定处理一批开小差的士兵。 淮生的副班长拿了下来,他只当了一星期的班副,恒山由班长降到副班长。还有几个连的班排长也因逃跑士兵被降级处分。 有一个逃跑三次的解放战士老旦,就是不想当兵,最后一次抓回来的时候,他还打死了一名解放军战士。 一同抓回来的温克和小广东也在等待这一批处理。处理决定很快就下来了,谁也不知道如何处理他们。那天正好雨停了,是在黄昏,天边的火烧云像个破麻布,血淋淋地抺在了天边上,也映在村后的一条小河的河面上,河面上的水也被调成一块血色板,画面很静,如镜一般把天空和周围的美景都收入河面的镜子里。 他们被带到了小河边上,淮生站在执行的队列中,他知道,这是组织上在考验他。 他心里堵得慌,有一种要死的感觉,这是他的战友,他要亲自枪杀了他们,他闷得喘不过来气。 他和一批行刑的战士站成一排,怎么拿的枪,怎么射击,人怎么倒地,他一概记不得了。 他永远记得那个小河泛着光,泛起的是血色之光,那光很刺眼,刺得眼睛睁不开,生痛生痛的。 反正,那天不知怎么搞得,小河一点涟漪都没有,那种血色的光让他一辈子都忘不了,就在光升起来的时候,枪响了。 对于老温,像是做了一场很华丽的梦,梦过去是地狱,梦醒时却是天堂。 他没分得清梦里梦外,是天堂还是地狱。 他只记得河水由于大雨过后,很混浊,他好像突然看到了一道白光,那道光照亮了他回家的路,他沿着那道白光往前走,并且看到了回家的路也是由一道光铺成的,他旧这样慢慢地沿着白光往前走。 当他趟过白光,白光却破了相,也破坏了回家的路。 战士们被集中在了河边,看着河水,也看着老温和那几个逃兵的下场。 温克他们蹚着河水“哗啦啦”地响,这水声打在每个战士的心上,也许他们有共同感受,都想回家,但家从此只能是每个战士梦中的温柔之乡了,他们都低下了头,任水声响起,这时,“哗哗”声停了下来,大地一片宁静,接着传来了清脆的枪声。 老旦倒下了,倒在了河水里,一开始还挣扎,最后没了动静,只有从他身体散开的血,像盛开的狼毒花,与夕阳的火烧云一样,慢慢地漂浮着。 温克和小广东很奇怪没有倒下,不是在做梦吧?部队只是想考验一下他们吗?但是小广东没有经受住考验,他从此到处乱跑,也不打仗,也不冲锋,很奇怪地大笑,笑得战士们心里发毛,有时也不吃饭,有时,随地大小便,总是有事没事的喊着“回家喽”,“回家喽”。 几天后,他被转业,在他17岁的时候,光荣地回家了,但家对他没啥感觉了,回不回家也没啥区别。 营党委规定,干部、党员和积极分子要结成帮扶对象,特别是对那种意志不坚定,有开小差倾向的解放战士要死看死守,不能再出现逃跑现象。 沈大鹏对老温说,“之所以,不杀你,是因为你是神枪手,你一定要好好表现,杀敌立功,解放军的干部战士哪个对你都像亲兄弟一样,你再跑,可对不起大家了啊。” 刘三枪说,“因为你当逃兵,恒山,淮生都受到降职处分,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温克被淮生和一个党员老兵结成三人小组,睡觉时两个党员把他俩夹在中间,吃饭吃在一块,打仗编在一个战斗小组,就是拉屎,尿尿也要一起去,不能一个人单独行动。 老温也觉得,解放军和国民党确实不一样,这样真诚地对待他,再跑就对不起大家了。 有一次,他对淮生说,“淮生,是我牵连了你和恒山,今后,我一定好好表现给你们看,多杀立功。 淮生说,这就对了,这件事我也有错,如果我及时劝你,多做思想工作,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通过这件事,我也要吸取教训。 为了更好地开展互帮互学,加强学习,提高思想觉悟,沈大鹏在全营的干部大会作了一次革命教育课。 先是找苦大仇深的老兵现身说法,把地主老财,乡村恶霸,土豪劣绅,蒋帮国匪统统骂个狗血喷头。鼻一把泪一把,说得全营的穷苦农家子弟兵一会哭天喊地,一会口号震天,都表示,感谢共产党拯救他们于水深火热之中,坚决不当逃兵,杀敌立功。 批判会个个发言,直把温克煮得全身热呼呼的,也表了态,说,“等打趴下老蒋再回家,守着老婆热炕头吧。”说完,全场一片哄笑。 最后,营长王大虎讲了话,他说,“我们为什么打老蒋,打国民党呢?因为老蒋是为了地主老财,我们打仗就是革他们的命嘛,革命为了什么?是为了穷苦大众,也是就是为了你们自己,为了自己干什么?回家娶老婆生娃娃,过好日子。” 说完,全连热烈鼓掌,士气高昂。 第32章 亮 剑 第32章 亮 剑 如果百韬不西撤呢?如果西撤的脚步更快一些呢? 历史没有如果,百韬西撤,是上方的命令,他能违抗军令吗? 华野不同,时间就是胜利,兵贵神速。 淮海大战前百韬的第七兵团下辖第六十三、六十四、二十五、一○○军4个军。战役刚开始,又增加了从连云港撤出的第四十四军。 5个军的总兵力约有12万人,西柏坡已经同意粟将军的意见,最高统帅立电复华野向陇海铁路东段的韬兵团合围,寻机歼灭。 会议最后商量的结果是,要求各部队迅速向徐州转进。会议不欢而散,而徐州方面开会时,兵贵神速的华野十几个纵队从不同方向对百韬兵团形成了包围态势,海战役正式打响了。 黄百韬从徐州回到第七兵团团部驻地新安镇后,一直心事重重,“这帮家伙,自恃蒋的嫡系,趾高气扬,早晚会出大事的。” 当天晚上,黄百韬与南京派来的“总统战地视察官”面谈他的想法。 最后与李分别时,百韬叹了一个气,说:“国民党是斗不过共产党的,人家对上级指示奉行彻底,我们则阳奉阴违……” 1948年11月,华野主力将一路西逃的第7兵团团团围在碾庄圩附近。百韬将军的第7兵团虽然不是国军的嫡系,也是和华野交手锻炼成长的,部队实力雄厚,装备先进,老兵众多,屡经战斗,特别是百韬将军起家的25军,更是一支让日军闻风丧胆的铁军,个个都是能征好战的老兵。 他们在飞机大炮坦克的冲击下不断向华野部队发动反击,并试图突围,但是华里死都不能让他们飞过去,大兵团打到最后,就看谁能再坚持一下,比的不是人多少,是拼死的精神,就像洪水,只要有一个地方出洪水,全盘都会溃不成军。 百韬深知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如果突围不出去,他的队伍就会被吃掉,他亲临一线,坐镇25军,有时,甚至冒着生命的危险上一线战壕鼓舞士气。 最后,华野也打不动了,双方战成僵局。 百韬多次向徐州方面求救,杜长官知道,在徐州,还有紧固的工事可守,离开徐州,就会死路一条,多次开兵团会议,议题是救还是还救,谁去救?这方面军急如火,那方面争执不下。 在大兵压境的问情下,谁都知道,救韬哥,是自取灭亡。 总统多次电令邱兵团和李兵团,让两兵团通过东西夹击打退溃华野部队,救出韬兵团,想法是好的,执行起来,并不容易。 粟将军对华野阻援纵队下了死令,坚决阻击来援之敌,就是打残了,也决不能后退。他知道,他没有退路,退路就是死路。 双方都打疯了。 粟将军对各个纵队下达死令,“坚决打援成功,不能放过来一兵一卒。” 有的纵队的团拼光了家底,所有的警卫、勤杂、参谋、文书全派上去了。最后把看家的侦察连也用上去了。两军相遇勇者胜,最后谁只要坚持那么一下,华野尽管打残了,但坚持到了最后,也笑到最后。 百韬将军英雄也,打得英勇,打得顽强,以为百韬兵团恐怕撑不过13号。可是百韬就是百韬,一直打到最后,足足与他的老对手华野打了15天。 1948年11月22日,百韬将军率部突围,中弹后走不了了,最终在尤家湖附近的一片芦苇塘边开枪殉国。 1949年1月,中华民国政府追任黄百韬为陆军上将并于南京钟山举行国葬,并再追赠其青天白日勋章。 60多年后的今天,在碾庄圩附近尤家湖西北旷野上,竖着一块石碑,上书“中国人民解放军击中黄百韬遗址”。 其实,徐蚌会战失败,国军自顾南逃,南京方面没有时间安葬百韬的后事,他的夫人柳碧云找人匆忙下葬了夫君。 在南京东郊明朝岐阳王李文忠墓地背后,有一方小小的墓冢,几乎没人知道它的来历。这就是百韬将军的墓地。 南京国民政府风雨飘摇时,百韬将军夫人柳碧云远走台湾。这一走,便是六十多年,留下一方墓冢、一块“黄焕然之墓”的石碑,静静地一躺便是半个多世纪。 青山有幸埋忠骨,风雨寂寞六十年。 第33章 撕不开的二城集 第33章 撕不开的二城集 因为淮海大战,二城集注定在历史上有些名气,尽管它在中国地图上找不到它。 二城集是一个不大村庄,百余户, 没有这场古今中外绝无仅有的淮海大战,啥也不是,当然,父亲淮生要是没参加这场战役,我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么个小地方。 有一次看一个关于淮海战役的电影,父亲淮生说,这个电影拍得不真实,其实淮海战役打得相当的惨,国民党兵并不是一打就跑,打得相当顽强。 父亲淮生说,在二城集这个地方打得最惨,全连仅剩下了十几个人,淮生说,如果有时间,一定去找一找二城集,看看有没有烈士陵园,如果有,代我祭一祭那些长眠在那里的战友们。 淮生告诉我,二城集那底在哪儿,我始终没有找到,那一年,我回沭阳,打听了仅有的几个健在的参加过淮海战役的老兵,都说不清楚,是不是久远的年代让他们记不清了呢? 当年,淮生离家参军时,一起入伍的还有十多位同乡,大部分在淮海战役中阵亡了,有些同乡活着的老兵由于年事已高,久远的事记不清了。 二城集位于邱兵团东进救援第7兵团的咽喉要道,如果顶不住如虎似虎的救援兵团,形成二面夹击之势,不是华野能不能赢得这场战争,而是面临着全军被吃掉的惨败结局。 参加这次阻援的将军的担子可想而知。 尽管准生所在的纵队,没有像一纵和六纵那样是华野的主力纵队,但是,它也是响当当的一支英雄的纵队,纵队司令员谢将军也是响当当的名将出身。 这支长期坚持在苏北抗日的部队,后来一部分去了东北,一部分留了下来,将军带着他这支纵队从苏北打到苏中,从苏中打到淮海,一路打下来,打出了气势,打出了威风,将军威名和战斗故事,在苏北大地的百姓中不断传颂着。 1948年11月,华野主力将一路西逃的第7兵团团团围在碾庄圩附近。百韬将军的第7兵团虽然不是国军的嫡系,但却实力雄厚,装备先进,老兵众多,屡经战斗,特别是百韬将军起家的25军,更是王牌中的王牌,不可一世。 他们在飞机大炮坦克的冲击下不断向华野部队发动反击,并试图突围。 守住了二城集成了重中之重,一败则全局输,他们寄托华野首长的重托。而阻击中担负着重任的新10旅也寄托着纵队首长的期望。谢将军把旅长于光荣和政委王清叫了上来,亲自部署,并多次开会研究,并一再强调,一定死守,不得有任何闪失。 将军对于光荣说,“这一仗关系到能不能把第7兵团围歼吃掉,如果阻援成功,下一步打徐州集团就是顺风顺水的事了。” 于光荣向首长表示,就是再大的困难也要完成任务,决不能让敌人前进半步。 将军拍着于光荣的肩膀语气凝重地说,“新10旅寄托着纵队的希望,相信你们会圆满无成任务。” 华野首长急令淮生所在纵队各部从运河东岸急行军向二城集方向前进。父亲所在团负责扼守二城集,一字长蛇阵地只等邱兵团的援军到来。 守住二城集,就等于把第7兵团装在了口袋里,二城集失守,援军与围困的七兵团形成夹击之势,就会功败垂成,后果不堪想象。 二城集战斗只是淮海战役中无数个阻击战中的一个,长期以来一直不见报道,鲜为人知。对手是国民党军邱兵团的第5军;父亲淮生说,第5军是国民党五大主力之一,是王牌军,战士实战素质很高,一色美式装备,个个不怕死,打起仗来比我们还凶狠。两军相遇,硬碰硬,战斗异常惨烈,反复拉锯。 第5军是一支英雄的部队,有着赫赫战功。1938年末,第5军成立于湖南湘潭,与中野,华野多次正面作战,都有不俗的表现。 一场惨烈厮杀,一场血腥大战即将拉开。 第34章 他们是血肉之躯吗? 第34章 他们是血肉之躯吗? 战局双方都决心拼死一战。 西风烈冽。 战马啸啸。 每一个指战员,每一个战士,都抱定必死也要打赢这一仗。 在团党委会议上,团长,政委表情严肃,营连长们都感到了一场风暴即将来临。团长吴吉普要求所有参战的营连向每一个战士作动员。在回到营部后,立即召开了连排长会议,沈大鹏在动员大会上说,“这是一次硬仗,是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共产党员,积极分子要带头冲锋杀敌,特别是对那些勇于冲锋,不怕牺牲的战士,要火线突击入党,成为重点培养的骨干,在提干上,表彰立功上要优先考虑。” 王大虎对全营战士说,“教导员说的就是我说的,淮海大战就要胜利了,就是死,也得给我钉在阵地上!决不能让敌人从我们这里踏过半步 。” 会后,各个连,各个排,各个班分别开动员会,每一个参战的解放军战士都交了请战书,保证书,有的提出了火线入党申请书,战士们纷纷表示:人在阵地在,绝不让敌人越过半步。 在硝烟弥漫的碾庄,那里的战场厮杀早已血流成河,而在碾庄周围的所有村庄也注定是暂短的安静。 淮生他们提前一天就到了二城集,在庄外马不停地修了工事,庄内也进行了所有的大战的撤离和准备并修筑了工事。仅仅用两天的时间,就准备了四道御敌的工事。 第一道防线,他们把全村的树和附近的林子全砍了,没有战争的年代,这些树会很安静地长着,没人惹它们。战争来了,对不住了,做点贡献吧,战士们把这里的百年老榆树统统地伐下来,身子做了战壕的顶梁,树头朝外成了组成天然防线。第二道防线是铁丝网,只要这个兵粘在网上,想跑也没机会,第三道防线是2米深4米宽的水壕,只要过河就让他们葬身水中,第四道是战士们的前沿阵地,每一道防线的突破都会成为鬼门关。 战斗部队分为第一梯队,突击连先上,第二梯队战斗部队是主力,第三梯队是预备队,它是该出手时就出手的警卫连。 那时共产党的部队装备与国军相差太多,或者说根本不在一个档次,华野要好一些,服装也就是山东的土织布,穿草鞋,中野比华野还要差,由于没有颜料战士们有的穿着白色的土布服装,行军中灰白相间,像一群逃难的羊群。 武器装备就更不能提了,五花八门,什么家什都有。什么土溜子、老套铳、汉阳造的单筒子,手榴弹是最常见的武器了。 淮生说,八路军、新四军是靠手榴弹起家打天下的,制造简单,成本低,携带方便,杀伤力强。淮海战役部队缴获了不少国民党的武器,如,捷克步枪、七九步枪(中正射),机枪有三八大盖子、歪把子、捷克加廖夫式轻机枪。到了朝鲜战场就用马克沁重机枪和苏联郭留洛夫重机枪是重要的武器。 淮生他们面对的是一个有着现代化美式装备,有着丰富的对日作战经验的铁军,我们这样的装备能打赢邱兵团和它的第5军吗? 杜是响当当的军人,抗日名将,特别是他率领的第5军,是国军的五大主力之一。 1939年12月18日拂晓,杜长官第5军对昆仑关日军守敌进行了猛烈的决战,打到最后,与日寇展开白刃战,战斗整整打了18天,于31日以中国军队获重大胜利而告结束,史称昆仑关大捷。 本来是在东北的锦州指挥打仗的杜长官,在南京国防部开会后,本来是坐飞机回东北的,在路过徐州时,老蒋要听听他对徐州战局的看法,老蒋对他关于徐州战局的分析很满意,老蒋就垫了一句,说,光亭,东北不要再去了,去徐州吧,徐州方面只有靠你指挥了。 就这样,徐州与杜长官的命运绑在了一起,并且决定了他后半生的命运。 杜长官守徐州,他知道是守不住的,他这个指挥官没名没权,上有刘峙、国防部和老蒋,下有拥兵自重,各怀心事的各个兵团,哪个能听他调动? 第7兵团被困阶段,他正撤出徐州,一路向南,偏偏这时,老蒋一纸命令来了,让他救韬于水火之中。 他的心腹邱将军说,万万不能救啊,我们这是往粟裕的口袋里钻啊。 杜长官说,老蒋让救人,我不救,落了不仁不义?我杜某如何担当得起? 杜长官后悔自己坐飞机和总统来徐州,也后悔自己多说了话,他为什么给总统分析徐州的形势呢,结果他多说了话,就把人留了下来,如今,这人仗怎么打?如果打输了,怎么向总统交待? 他对邱说,白建生大滑头啊,知道这仗没个打,我光亭太听老蒋的了,要是打输了,特别是他的铁军要是打残了,他的家底就彻底完完了,我如何对得起蒋公的信任啊。 所以,他要亲临第一线,用他打日本第五师团的全部智慧和才能来对付华野,让姓粟的这小子明白,我第5军不是吃干饭的。 杜长官、邱司令亲临一线督战。 杜长官眼看着,一浪高过一浪地向前冲,却一次次被步枪、机枪、手榴弹,迫击炮组成的神奇的防火墙挡了回来。这种潮涨潮落式的拉锯战持续了十几个回合,双方伤亡都十分惨重。 “这是什么部队啊,打小日本也没有这么费劲啊,难道他们是血肉之躯吗?” 杜长官震惊了。 第35章 剩一个人也要钉在阵地上 第35章 剩一个人也要钉在阵地上 淮生他们的部队是在拂晓时分进入阵地的,防御工事刚筑好,大批敌军已蜂拥而至,阵地上是坦克,天上是飞机,立体进攻的阵势猛烈,威力强大,到处枪炮连天,血肉纷飞,尸横遍野,十分惨烈。 至中午,淮生所在的一营已伤亡过半,但战士们仍然像钢钉一样钉在阵地上,敌军倾尽全力,也未能前进半步,战斗双方像涨潮的海水,“忽啦”一下涌上来,“忽啦”一下又退下去,在反反复复中,潮涨潮落。 人约黄昏后,月上中天时。 我们和平年代的年轻人忙于上网和看手机,忙于月下喝茶,战争年代的年轻人没这个福分,更没有这个雅兴,他们每天都面临着生生死死。 激战暂短的宁静,战场上响着稀落的枪炮声,这是暂时的宁静,所有的这一切预示着会迎来一场更大的血腥战斗。 新的一轮进攻开始了,刘三枪对恒山说,“敌人的优势就是坦克,对我们造成很大的伤亡,妈的,我们不能总让他们割韭菜,组成爆破组,带人上去,多报销他们几个坦克。” 恒山与淮生各带二个组向敌人爬了过去,机枪作掩护。 敌人的坦克越来越近,恒山带着解放战士刘长海,淮生带着老温跃出战壕,向坦克冲过去。敌人的火力加上坦克上的火力像割豆机一样,不断地把他们战士放倒,淮生脑子里只有风声,只有前方的目标,随着几声欢快的轰响,敌二辆坦克成了不能动的乌龟。 恒山没有冲到坦克,就被飞过来一颗炮弹炸出了很远,淮生和老温冒着炮火爬了过去,发现恒山被爆炸坏了一条腿,他们不顾敌人密集的炮火冲了过去,把恒山背了回来。 这一轮敌人丢掉了几辆坦克退了回去,但是,敌人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撕开二城集的防线,突过去,与第七兵团接应。 战斗的空隙,王大虎在阵地上察看,他来到一连,对连长杨小飞说,“就是剩下一个人,也不能让敌人过一兵一卒。” 杨小飞说,“报告营长,一连伤亡很大。” 王大虎看着阵地上的战士们,没说什么。 在一轮又一轮的拉锯战中,战士们一批批地倒下去了,像割韭菜。王大虎看着台下的战士,虎着,这都是他的老兵啊。人打趴窝了,子弹也干光了,再不行就只好肉搏战了。 “人在阵地就要在。”他看了一眼杨小飞,去其他阵地了,他对杨小飞放心,不但有胆子,也有脑子,是他一手带出来的。 淮生用小木棍翻着沟里的积土,一粒一粒地在寻找失散的子弹,由于没有子弹,他的机枪不像以前那样凶猛而欢快地吼着了。温克跑出战壕,到敌人的尸体旁找子弹,他用刀把敌人身上的子弹袋割下来,拿了回来分给大家。 这是最后的战斗时刻了,营长王大虎、连长杨小飞亲自上战场指挥,仅剩的战士们和部分受伤的战士在阵地上严阵以待,王大虎知道,这个时候待在指挥所没有意义。 被打残的第五军,在飞机重炮的掩护下,重新组织新一轮的进攻,阵地上一片火海,地面在颤抖,空气在撕裂,烽烟在滚腾,泥土飞到空中,又四散开来落到阵地上,有的战友的腿被抛到空中,有的战友被埋在了泥土中,一颗弹落到了连长杨小飞脚下,他被埋在了泥下,他什么也不知道了,等他醒过来,他感到两只耳朵什么也听不到了,头部在流血,一条腿被炸断了,他没有多想,照样拖着一条腿在顽强战斗,淮生过去红着眼大声说,“连长,我背你下去。” “你去左边顶着,这里有我,死不了。”连长杨小飞大声说。这时,十几个敌人冲了上来,杨小飞拉响了身上的五颗手榴弹,滚入敌阵与他们同归于尽。 王大虎大喊,“同志们,为杨连长报仇的时候到了!” 战士们轮番用各种武器阻击敌人,子弹打光了,就用石头砸,石头用光了,就拼刺刀。 温克看到杨连长与敌人同归于尽时,他真的震撼了,他真切地感受到,共产党的军队能拼命,敢拼命,杨小飞一直在帮助他,关心他,行军休息时,他第一个把洗脚水送了过来,他总是很平易近人,他实实在在感受到战士们在一起就像一家人,兄弟之间姐妹一样相互关心。 但是,他的连长倒下了,他剩下的只有仇恨,他要报仇,为连长报仇。 温克跃出了战壕,拿起机枪,一阵猛烈地扫着,敌人一片一片地倒下,之后他拿着炸药包,飞快地冲向敌人的机枪眼,子弹在他身边雨点一样乱蹦,他顾不生死,就剩下一个目标,把那个机枪手结果了。 他拉开了导火索,很飞翔的那种动作,之后,他把炸药包甩了过去,他就势一滚,炸药包响了。 战士一阵冲,终于,这一轮敌人的进攻被打了下去。 利用暂短的休息,王大虎码了码人,一个营的兵力,能继续战斗的不到60人,王大虎眼里没有悲伤,只有仇恨,他把机枪手淮生叫过来,问, “子弹还剩多少?” “一发也没有了。全营四挺机枪,炸坏二把,其他二把子弹全打光了,机枪手全部牺牲了。” 淮生衣服沾满了泥土,说话时只露着白牙,眼睛布满了血丝,他们已经二天二夜没有合眼了,根本没有困意,全靠一口气支撑着。 第36章 救命手枪 第36章 救命手枪 “你去报告团长,援兵什么时候到,请求支援,要不全营打光了。” 淮生刚要跑,王大虎又把他叫了回来,他把一个军用酒壶挎在了淮生的肩上,部队所有的人都知道,王大虎喜欢喝二口,他因为喜欢喝酒受过处分,但从没有扔过军用壶。 团长吴吉普对他的战士说,只有王大虎可以喝一点,但不能误事。 王大虎喝酒从没有误过事。但是,他的壶里早就当成了水壶,里边只剩下一点水,他没舍得喝,他递给淮生。 “淮生,带上路上唱。” 淮生显得有些激动,顶着月色他消失在黑暗中。 王大虎对刘三枪说,“你代理一连连长。”又把恒山叫了过来,你代理一排排长,让淮生接替你的班长,老温接副班长,他对刘三枪说,这里的阵地就靠你们了,我去其他阵地上看看去。” 营长走后,刘三枪对恒山说,“这几个人是守不住阵地的,到了二城集,利用巷战,我们才会有优势。”他报告给了营长,王大虎同意。 他命令部队向二城集撤退,到那里死守。 这注定是一个平静的夜晚,天空没有星星,低沉而阴霾的空气有着让窒息的火药味和血腥味道。阵地上出现了暂短的宁静,敌人尽管不进攻,还会打炮,部队悄悄地向村里撤。 他们找来担架,老温亲自抬着恒山。 他们到了二城集村,发现是一个空村。老百姓早就跑光了。王大虎让一个战士去村里找吃的,什么也没找到,最后一个战士在地里找了几个地瓜,他们也不敢生火,就一个人分了一个生吃。之后,他们把村子里的每一个街巷,每一个农户都布置成战场。 他们知道,这是最后一场恶战,如果他们全部打光了,这里一定是敌人的墓地。 这时,敌人密集的炮火开始了。 敌人又发起了冲锋。 淮生顶着弹雨消失在夜色中。子弹“嗖嗖”的。机枪“叭叭”的。 淮生在夜色中深一脚浅一脚。一路不是被尸体绊倒,就是被炮弹皮卡倒。 有一阵子敌人的炮弹像走马灯飞来飞去,他就顶着炮弹“嗖嗖”地跑,他顾不了这么多,完成任务要紧。 一个炮弹在他身边炸了,他想这下完了,见不到小翠了。他被一个炮弹掀到好像很大的一个弹坑里。坑有臭水沟那么大,很窝风。坑内尸堆如山,有敌人的,也有我军的。 他没敢动,怕炸尸了。“救救我。”声音很像拉单弦,很细很弱。分不清远近,被炮声时时打断。 淮生寻声爬了过去。火光中,见一少年,被压在死人堆里动不了,穿国军衣服,破烂如缕。 样子也就在十五六岁。“把我拉出来吧,我一条腿断了,动不了。” 容不得多想,淮生费好大的劲把尸体拉开,把小兵拖到坑的边上。小兵由于流血过多,脸色如纸,在月光下惨白如冰。 “我快不行了。”他盯着淮生。“有水喝吗?”淮生把他的水壶给了小兵,他只喝了一小口。就躺着不动了,用祈求的眼睛看着淮生,“补一枪吧,我不行了。” 他眼角流出了泪,滴滴如珠。淮生把弹坑里的一顶帽子拿了过来,给他戴好,说,“会有人救你的,放心。” 小兵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东西,淮生一看是手机,就把枪对淮了他,他笑了,说,是一个玩具手机,我打仗时捡到的,没交上去,留给你吧。 淮生接过来一看,是一把很漂亮的德式手机,不过确实是一把玩具手机,没有射击功能。 小兵又拿出一封信,给了淮生,说,“是找人代写的一封信,还没寄出去呢,如果打完仗了,帮我寄出去吧。” 淮生没有时间,他再次努力爬出了弹坑,向远方跑去。 他脚下生风,耳朵生电。 他跑了有一百米,听得背后的一声炸雷,“一颗炮弹落到了刚才他爬出的那个大坑里。 “真是太险了,只要晚走半步就没命了” 他知道,那个小兵和那帮尸体一定被炸成了肉饼。他站立片刻,向着那个方向凝望了好一会儿。 多年后,当我采访父亲,他总是很动情地谈起这一段…… “是那个国军小兵救了我,你信吗?” “他不是被炸死了吗?” 是,他不是给了我一支玩具枪吗,就是这支枪救了我。我冥冥中感觉,是上苍让这个娃娃兵来保佑我。多年后,父亲这样说。 “你这个铁杆共产党员,还信这个啊。” 年轻时不信,现在越来越信了,人是要信命的,每个人生老病死是天定好啊。 快到二连时,一颗子弹打到了我的左胸上,正好打在玩具枪上。 这是被打得变了形的玩具手枪,父亲保存了一辈子。在我小时候,我常会在父亲上班时,从箱底下翻出这个小手枪,好奇地玩上一阵。 “后来,把娃娃兵的信寄出去了吗?” 根本就没有时间寄信,一直到了转业回沭阳,才有时间去他信中写的地址灌南县的一个村子,没有找到这户人家,村子的人也不知道他们家搬什么地方去了。我想他的家人知道他当的是国民党的兵,怕受牵连,离开这个村子了。 战争年代,有多少亲人在战争中失散、失踪和死去,谁又能知道呢。 这是被打得变了形的玩具手枪,父亲保存了一辈子。在我小时候,我常会在父亲上班时,从箱底下翻出这个小手枪,好奇地玩上一阵。 淮生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到了团指挥部,找到团长在小李庄的指挥部并报告了营里的情况。 “报告团长,营长派我来请求援兵。” 团长正在接电话,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 打完电话,团长吴吉普才看见一个兵站在他面前,愣了一下,说,你再报告一遍,他被弄得焦头烂额。 “报告团长,营长派我来请求援兵。” 他突然发火,骂了一句:“亏得王大虎开得了口,什么援兵,老子一个人也没有,我这儿也快打光了。” 说完又一个营在电话里向他请求支援,他在电话里骂了起来,“要什么人,再要人,老子先崩了你。” 吴吉普放下电话,在指挥所转起了圈,一边转一边骂着,“都向我要人,我向谁要人去?” 他停了下来,点了一支烟,抬起头看了淮生一眼,他对淮生说,“你这个小鬼是淮生吧?” “是,首长。”淮生站着不动,也不知怎么回答首长,这是他第一次面对这么大的团首长。 “你很勇敢,回去向王营长传我的命令,让他们务必坚持到明天下午5点。” 吴吉普拍着他的肩说,“告诉王大虎,守住阵地,绝不许后退半步,就是全部打光了,军旗也要钉在阵地上,军旗不能倒。” “关键时候就是硬碰硬,谁坚持住了,谁就胜利。我要是顶不住纵队首长就要我脑袋,王大虎要是顶不住,我就要他的脑袋。” “是,首长!” 第37章 楼上楼下电灯电话 第37章 楼上楼下电灯电话 淮生顶着月色跑了回去,他知道,团长说的无人可增援意味着什么,战斗打得比他想象惨烈的多。他要告诉营长,只能与阵地共存亡了。 淮生在二城集见到了营长,传达了团首长的命令。 王大虎什么也没有说,他把剩下的战士集合起来,黑夜,他什么也看不见,但他能感觉战士们坚定的目光,他从不怀疑他带出来的兵。王大虎大声说,“团首长命令我们坚守阵地到明天下午5点,一会儿敌人就会向二城集发起总攻,有没有决心钉在这儿? 战士们齐声大吼:“誓与阵地共存亡!” 王大虎把剩下的战士分成了四个战斗小组,把所有的枪支、子弹、手榴弹都集中在各个民房,他们利用黑夜,利用街巷,与敌人周旋。 那一夜,二城集成了第五军的坟墓,国军战士不知道这仗是怎么打的,就像进入了一个编织的网,他们在网里撞来撞去,到处被动挨打。 刘三枪、老温、淮生、恒山被编到一个组,刘三枪是组长,恒山是副组长,他们打到最后,淮生、恒山和老温退到了一个老磨坊。刘三枪笑了笑,对他的战友说,“看来,我们得做最坏的打算了。” 老温说,“我是够本了,算了一下打死了32个。”淮生说,“我也打死了20个,这样回家也值了。” 恒山拖着一条腿过来。 “老温有烟吧。”老温摸了摸裤兜,说,“有半只。” 这半支烟还是杨连长给我的。 “想抽一口。” 老温说,“这是老连长给我的半支烟,还没舍得抽呢,他就走了。” 提起杨小飞,刘三枪一边抽着烟一边回忆说,那一次盐城战役打得难解难分的时候,说什么也攻不上城头,旗手上去一个被打死一个,红旗就是插不上城头。听到报告,纵队首长谢司令急了,对新10旅旅长于光荣说,我向兵团司令吉洛打了保票,午夜十二点要拿下叶挺城,快到午午十二点了,拿不下来,如何向兵团首长交待? 新10旅是纵队主力,从来就没掉过链子。那个时候,旅长于光荣亲自到老五团坐镇指挥,他大喊一声,“谁能上去当红旗手?” 刘三枪站出来,对向当时还是的班长的杨小飞说,“班长,我上!” 杨小飞说,“不能让你一个人搭上,我同你一起上,我们一起往上冲,我掩护你。” 刘三枪接着说,“当我把红旗插上城头,刚想高呼我们胜利了,妈的,一个子弹打在了我插旗的右臂上,红旗随着我那个不争气的右臂滑了下来,杨班长跑了过来,接过倒下的红旗,再次插上城头,敌人机枪再次雨点般打了过来,杨小飞也倒了。我左手接过红旗,又牢牢地插上红旗。” “那个时候,红旗不倒,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也是进攻战士的希望。” 听了刘三枪的话,淮生他们久久没有说话,彼此沉默,他知道,排长是想连长了。 刘三枪说,“我们共产党人就是靠着这样的信念才打到今天的。这次战斗比我打过的哪一场战斗都要惨烈,信念,意志还是我们取胜的法宝。 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你们明白吗? 淮生说,“我们都懂排长的意思,今晚,我们就是剩下一个人也要死守老磨坊。” 老温说,“国民党就没有这样的信念,我们不知为谁打,打仗的时候,没有当官的带头冲的。” 恒山说,“我们刚到部队时,首长们就教育我们,我们是在为谁打仗,我们的信仰是什么。” 老温说,“我刚当解放军时,王营长总是和我们说,要我们信仰是共产主义,共产主义长得是啥样啊?” 刘三枪说,“你问我长啥样,我也不知道,肯定比你老婆俊俏,人见人爱。” 说完,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刘三枪说,“首长不是常讲吗?共产主义就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 “那是城里人的生活,我不喜欢城市,人太多,车太多,没劲。”老温说, “我也不喜欢城市,等不打仗了,我就回沭阳,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过自己的小日子。”淮生说。 刘三枪说,“我也回家,守着三十亩一头牛,把大宝小雁子带大,让她上大学。” 说完,大家又是一阵笑。 刘三枪点着了烟,抽了一口,递给了恒山,说,“知道你不抽烟,也抽一口提提神吧。“ 恒山第一次抽烟,咳了两声,说,“真辣。” 淮生说,”我也来一口。” 恒山把烟递给他,淮生抽一口,倒觉得很舒服。刘三枪说,“烟是提神的。” 刚说完,淮生睡着了。就在这时,敌人的炮声又响了起来。随着密集枪炮声,敌人向这里的民房冲了过来。 他们像打了鸡血,一下子精神起来,于是各就各位,开始一齐向敌人射击。 老温不愧是神枪手,他的机枪太准了,他一边大声吼着一边向敌人射击,就这一挺机枪,顶上敌人的一个排。 第5军的125团团长王庆先,有些猜不透,到底二城集有多少共军?怎么就打不光了呢 ?他的团就是打不死的铁军,没惧怕过任何一支部队,怎么第一次遇到这么难打的军队呢? 他一路打过来,死伤无数兄弟。可是他的部队是横扫日本无对手的王牌部队啊,他就是不信邪,共产党的部队还比日本人的军队难打不成? 他想,他要把一路撤到二城集的共军葬到这个小小的村子,也让二城集变成焦土。 第五军先是飞机轰炸,之后是各种炮轮番再打,村子很快变成了一片焦土,能站立的房子不多。于是第五军的一个团部到村子,与淮生他们进入巷战,但是巷战,决不是他人的优势,他们反而变成了共军的活靶子,有钢使不上劲。 125团打得也没有多少人了,王庆先只好撤出了二城集。 “他妈的,你不是能打巷战吗?老子实施焦土战,他再次请求炮火支援。 飞机像蝗虫一样飞过来,把二城集变成了火海,接着第5军的炮火更为猛烈地向小小的二城集吐出无数个炸弹。 老磨坊被炸平了。 恒山他们被炸塌的老磨坊埋了下去。 刘三枪、淮生和老温费了很多吃奶的力量才爬了出来,他们没发现恒山,刘三枪、淮生和老温找遍了老磨房,就是没见到恒山。 第38章 燕子双双飞南方 第38章 燕子双双飞南方 刘三枪顶不住了,他带着淮生和老温,边打边向村东面的东大庙撤离。 到了大庙,刘三枪说,“我在一楼,淮生上二楼,老温你去顶楼,子弹不多了,要稳准狠。” 淮生只有3支手榴弹和一把只有10发子弹的老式汉阳步枪,刘三枪用的是一把刚刚缴获的加兰德步枪,子弹只有20发,老温一挺歪把子机枪,也只是40发子弹。打没了,就只能跳楼。 王庆先的突击队员冲了过来,他知道共军也没几个鸟人了,追到东大庙开始最后的一搏。 王庆先带着他的连长马大球追到东大庙,遭到三楼温克一阵机枪扫射,王庆先有点懵,停了下来,没敢冒然往里攻,因为他不知道大庙里面是什么情况,万一是个陷阱呢? 他命令战士们找建筑物躲起来,他对马大球说,“不能强攻,那个庙里还有多少共军我们没有数,你带人上去侦察一下。” 马大球是第5军王庆先团的得意悍将,侦察连第一刀。每有刀一样的活儿,必定他先上。只要马大球上,没有拿不下来的活。 马大球带两个很有侦察经验的老七和老八沿民房,猫腰向东大庙靠了过去。 马大球料定,能打到最后,躲到大庙里的一定是打不死的神枪手。 他必须万分小心,说不定哪根神经断路了,就会让他的脑门子开花。 他留意观察着,发现东大庙三层庙宇,气势很恢弘,正殿只有一个门,他只能从后门冲进去。 王庆先在大庙正面吸引敌火力,他带领老七老八从民房绕到大庙的后门。 离大庙还有一百米,是大庙的院子,地势很开阔,这里也是淮生他们射程之内,他知道,冲过院子他们之间一定有人活不了,但是他们必须冲过去才能进入大庙,。 他一挥手,带着老七老八就冲了过去。 冲不到20米,一楼刘三枪的枪响了。老五团的人都知道,刘三枪要不就不打枪,他要是打枪,一定打三枪,枪枪命中,从不走空,他的绰号就这样来的。 但这一次,不知是几天未眠还是精神高度紧张,他打了三枪,一枪撩倒一个,另外两枪走空,这在他的射击史上还从来没有过,他骂了自己几遍王八犊子。 老八被钉在了原地。 马大球带着老七迅速撤到了附近的民房,他看到的老八还在动,他对老七说,“老八没死,还在动,我们不能把老八仍在那儿,我们仨是拜把子兄弟。” “走,冲过去救老八。” 马大球带着老七冲了过去。 老八大喊,“连长,别过来,一楼有人,”他不断地喊着。 王团长手下所有的枪一起吼着,马大球他们什么也不顾,快速地冲到老八身边,他对老七说,“你带老八回撤,我上去打掉他们。” 马大球一个打滚并连续射,很快跑到了后门,老七带着老八回撤。 快要回撤到民房时,刘三枪心想,这一回,我刘三枪的枪不会打偏的,不会让你得意太早,一定送你到天堂。 枪响了,老七老八应声倒地。 王庆先声嘶力竭地喊,“机枪给我打,把人拖回来。” 机枪响了,大家上去把老七老八拖回倒塌的民房。 马大球自己冲到了东大庙后门。 他不知道里边有多少共军,但他清楚,这里边个个是神枪手,不是他们死,就是我死。 他躲在佛祖的后面,观察射手在哪儿。 但是他没有观察到。他转过佛像,也没发现人。他有些奇怪,明明是一楼有射手的。 他突然听到有人跑向楼梯,他随即向楼梯射击,并冲了上去。 刚冲到二楼,淮生和刘三枪一起向他开枪。他就势一滚,从楼梯滚了下来。 刘三枪本来是想把他引到二楼歼了他。没想这鸟身手不凡,没有打到。 这时,王庆先听到枪声,又带领他的战士们再次冲向了东大庙。 老温的机枪再度响起。 他的敌人像割韭菜一样倒下去一排。 但是,他的机枪平突然哑了。 王庆先等了好久,见没动静,就再度向大庙发起攻击。 淮生知道,老温的机枪是打光了,这回该他的了。 他同样是全连的神射手,他把老式步枪发挥到了极致,不断点射着进攻的敌人。 王庆先的人像苞米地里被间的苗,人头越来越少,却持续不断,越冲越猛。 刘三枪见十个敌人冲进了大庙。 他不断地射击。王庆先与马大球汇合,并指挥他的战士把大庙包围了。 刘三枪只好撤到二楼,王庆先和马大球各带一组人向二楼攻来。 王庆先想,我他妈的就是不缺子弹,他对马大球喊,给我往死里打,见一个打一个。 刘三枪和淮生死死地守着二楼的楼梯,进来一个放倒一个,他们知道,门是生死门,进来他们就无处可去,要么被打死,要么跳楼。 当他们子弹打光了,只好撤到三楼与老温汇合。 敌人很快占领二楼,并向三楼推进。 但是三楼一阵手榴弹把冲进来的人全炸倒了。王庆先没敢贸然进攻。 他们三个挤在佛像的后面,刘三枪问,还有多少子弹? 老温说,一发也没有了。 淮生说,我也打光了,只剩下一颗手榴弹。 一颗手榴弹引爆自己是够了,他们在等敌人上来,拉响了与敌人同归于尽。 刘三枪说,“手榴弹也很珍贵,都投向敌人,我们跳楼殉国。” 三人表示同意。 刘三枪说,我赚得最多,姑娘、儿子都有,女人也尝过。 老温也笑着说,我也行,有老婆、有个儿子,女人也尝过。 淮生说,我也不亏,有你们这样的好兄弟。 就在他们准备跳楼时,外面又是枪声大阵,刘三枪想敌人后继部队压上来了,是永别的时候了。 他们把手榴弹投向涌上来的敌人,就向窗户跑去。 就在刘三枪他们快要跳楼时,来的是兄弟的部队,打红眼的华野战士,像非洲草原冲下山坡的野牛,排山倒海的脚步,伴着隆隆的呐喊声和冲锋号声,一股脑地冲向了二城集,冲向东大庙。 王庆先和马大球的部队乱了套,四处奔逃。 王庆先和马大球被逼到了佛像的脚下,王庆先大笑着饮弹自尽,鲜血溅了佛祖一脚,他倒在了佛祖的脚下,马大球刚想举枪被进来的解放战士一枪打中。 兄弟部队又继续向前另外一个村子冲去,他们像得胜的狮群,四处收拾残敌。 首长让他们留下来打扫战场。 这时,东方的红日刚刚染红了大地,陈捷随炊事班长老李高高兴兴地挑着l00多人的包子来到二城集,她也来给战士们送饭。到了东大庙只看见刘三枪、淮生、温克三个人,老李望着眼前的一切,禁不住地放声大哭起来。望着白花花的包子,王大虎、刘三枪、淮生没有一个人吃得下去。 炊事班长老李敲着碗,大声对着二城集方向喊:“开饭啦,开饭啦,有没有人啊,开饭啦,开饭啦。” 没有一个人回答他。 他一边敲着碗,一边唱着歌: 春风吹, 暖洋洋, 燕子双双飞南方。 南方父母盼儿郎, 鬼子已打走, 为啥又打共产党。 哎、哎、哎,为啥又打共产党? 第39章 声声呼唤 第39 章 声声呼唤 陈捷一直想去前线。 她请示黄碗,黄大姐看她整天丢魂的样子,知道他为谁而去,就同意了。 最近,她一脑门子心事,完全被恒山伟大、光辉的形象占领了,无论是睡觉,还是随团下部队演出,见到谁都像恒山,总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恒山这个王八犊子,干净、彻底地把自己俘虏了。 多年来,她自己就像一个高傲的公主,谁也没瞧得起,就等着一人的出现,而这次 这个人出现了,尽管不是她所期望的,但她拗不过内心的指引,心之所往,一个人是压不住的。 有一次,她问黄大姐: 如何才能让一个女人心气不傲,俯首温柔呢? 黄大姐笑着说,恋爱。 如何才能让一个女人丢了魂魄,没着没落呢? 黄大姐悄悄告诉她,还是恋爱。 她笑着对大姐说,爱情能有这么大的魅力吗?我才不会呢。 黄大姐笑了,说,话可不能说得太满,不一定哦。 陈捷说,除非那个人值得让我这样。 黄大姐说,爱情本身就是一种病,而且这种病,别人治不了,只有对方能治,你恋爱了,你就知道了。 自从爱上了恒山,她信了,她知道,她自己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所以,她一定要见到他,那个日思夜想的恒山。 她满心欢喜地来到了二城集前线慰问演出,但是,他只见到了刘三枪他们三人,一个连所有的战士,她没见到任何人,包括恒山。 她知道意味着什么,她问刘三枪,刘三枪没有回答,她问淮生,淮生低下了头。她问老温,老温把头别过去。 她知道了,不再问。 全连报销了,其中包括也失去陆恒山,大家都很沉重,回到部队谁也不说话。特别是淮生一直没说一句话,他们是战友,是好兄弟,也是未来的亲戚,感情很深。 最让人受不了的是陈捷,她躲到没人的地方哭得是那样的无助,他们刚刚认识不久,她刚刚喜欢上了她 怎么这么突然,说走就走了呢? 刘三枪和淮生找到她,不断地安慰陈捷,没有用,真的,陈捷只是哭 她刚刚要死要活地喜欢上这个男人,怎么说连句再见都不说就走了呢? 这种冰火两重天的大起大落怎么会让这个爱情初绽,情窦初开的少女受得起? 没人的时候,她就一个人躲在平原上的林子里放声大哭,哭得酣畅淋漓,哭得惊天动地,营房的男兵们都听到了,谁也不想去劝,他们知道,只有让陈捷放声哭出来,他们的小白鸽才会好受些,任何的安慰都没有用。 那个夜晚,哭声停了下来,除了月光普照大地和大地的一片惨白,什么都没有。 大家以为,她哭出就会好,以为她一个人回到营房悄悄地睡着了,没有一个人去打扰她。 但是陈捷做了一个惊人的举动。 她要找恒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要万死不辞找到他,找不到他,她就不活了。 她趁夜色跑回了二城集,到了二城集,天色已白。 二城集到处是战火后的狼藉,到处是清理尸体的场面,血腥之气弥漫在空气里,哭声从每一个角落传来,让陈捷喘不过气来。国军士兵遗体抬到村西的一个大坑里一起葬了,解放军战士的遗体埋在村东头,一开始还有白茬棺材,后来,没有树可伐,做不了棺材,只好用破席子裹了埋了,许多国军的解放战士调转枪口就打国民党,所以,连姓名都没来得及留下来就战死了。无数个无名烈士无法登记,只能合葬在一起。 找遍了二城集,不断地打听埋尸民工,问他们有没有见到一个叫陆恒山的解放军。 他们都摇摇头,说登记册上没有。 陈捷又找到村农会干部,干部说也没看到,农会干部看见泪人一样的女兵很同情,就发动民工一起找。他带着一些民工遍二城集村各个角落和炸塌的房,不断地呼唤着恒山的名字。 有个民工前来报告,有几个战士的遗体就要被埋了,看看是不是那个女兵要找的战士,这时,这几个战士的遗体已被民工抬到土坑。 也许男人女人之间的爱情是天地间最奇妙的感情,恋人之间是不是有一种奇妙的感应呢? 在声声呼唤中,恒山感受到了一个奇妙的声音从遥远的天国传来,那是陈捷甜美的声音,这声音是一股强大的电流,电击了他,把他大脑短路的信号激活了。 陈捷赶到了,一遍又一遍地反复查看这几个战士的遗体,其中有个战士的遗体满脸是泥,她认不出这个战士的模样,她让民工把英雄的遗体抬上来。 于是大家七手八脚把这个战士抬了出来,让人找水来,她用她的手绢蘸着水,一点一点地擦着战士的眼睛,擦他的脸,当她擦到鼻子时,发现这个战士还有气息。她喊着,“这个战士还活着。” 当她把脸擦干净时,她认出来了,是恒山,她大声喊,“恒山找到了,还活着。” 她激动地喊着,哭着,并用水一点点地擦着他的脸。 村农会干部愤怒地抽了民工一记耳光,你他妈的检查了吗,就这样把我们的战士活埋吗? 民工被打得蹲在地上咧着嘴哭了。 陈捷不哭了,查看伤情,发现腿部受伤,她迅速进行简单地包扎,他对农会干部说,“要马上送后方医院去。” 第40章 有一种爱叫执着 第 40 章 有一种爱叫执着 陈捷给恒山做了简单的包扎,村农会干部对那个被打的民工说,“你负责把解放军战士送后方去。”那个民工又瘦又小,他点点头。 他又对陈捷说,“村里实在抽不出人来,年轻人都当兵去了,村里没有年轻人了,这个叫二蛋的民工,哥哥也刚刚牺牲,父母也死了,送完伤员,你们也收留他当兵吧,有口饭吃。” 十一月的苏北平原,一片萧飒,大地到处是裸露的农田,偶尔有几个路上的行人,也无精打采,新坟头随处可见,让平原无形中多了许多浪,黑色的浪。 陈捷和二蛋他们不知抬了多远,感觉伤员越来越沉,她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她要坚持,哪怕多抢一分钟,她舍不得停下来,二蛋说,“姐,歇一会吧,我抬不动了。” 陈捷还是不肯停下来,耽误一分钟,也可能有生命危险。”她边走边说。 不知走了多少公里,她腿软了,一下子跪在地上,又走了那么远的路,毕竟是弱女子,两个人抬着一个受伤的大男人,她有些头昏脑胀,两眼冒金花。 她又坚持站起来,又抬到一个小树子,二蛋说什么也不抬了,停了下来不走了,她找了么一棵大树,把恒山靠在了树上。 二蛋把军用壶拿过来,说,“姐,有水吗?” 陈捷把壶拧开,晃一晃,壶里一点水没有。这时,恒山醒了过来要水喝。他望着陈捷,说,“我怎么不在二城集参加战斗?我为啥和你在一起,这是在哪儿啊?” 陈捷笑了,“我怎么就不能和你在一起?” “你呀,昏迷了好几天了,要不是我把你从死人堆里捡回来,你早就被民工埋了,是我及时赶到把你捞出来,晚一步,你就见阎王小鬼了。” 二蛋也说,“你这条小命是姐给的。” 陈捷说,“这是二城集的民工二蛋,我们负责把你护送到后方医院。” 恒山挣扎着要站起来,过意不去地说,“我拖累你了。” “别动,你要是能站起来,还用我们吗?”陈捷说,“你的腿受伤了,被炮弹打断了小腿,我给你简单地包扎一下。” “你也太重了,我这小体格没把我的腰压断了。”陈捷笑着说。 “我一个大男人多不好意思?真该死。” “你的腿伤得很严重,而且失血过多。” “没事,我会自己能走。”说着又站起来,但是他的腿不争气,一趔趄,又趴在了地上。 二蛋跑过去扶他,说,“解放军同志,你身体还没好,我们抬你走。” 陈捷生气了,说,“你就别逞强了。” 他们又抬了好长一段,来到一片林子,二蛋说,水没有了,我去找点水,前面有一条河。 二蛋走后,陈捷满脸春风,她握着恒山的手,她感觉着这个男人温暖的体温和味道,她的心像八百只兔子在乱踹,心加速地跳着舞蹈,跳得她脸色潮红如初升的红日,有一种暖暖的燃烧。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不管有多么难,吃多少苦,我都愿意。” 她一下子抱住了他,“你是我的一切,包括生命,如果没有你,我宁愿去死。” 恒山一下子抱紧了她,“什么死不死的,我们都要好好地活着,谁也不许死。” 陈捷喜极而泣,深情地看着恒山,恒山不住地擦着她的泪水,“你真是我的宝贝,一个傻丫头。” 恒山抚摸她的秀发,“我也真的喜欢你,自从见到了你的那一刻。”他一下子把她搂在怀里,他们渴望得太久了,激情滚滚燃烧,全身烈火腾腾,往死里亲吻,吻她个翻江倒海,三山五岳。 陈捷呢,也很享受着这水撞闸门的激情过程。 陈捷歪着头问,“你为什么喜欢我啊,到底哪儿让你喜欢呢?” 恒山说,“你阳光、漂亮,开朗、活泼,歌唱得好,特别喜欢听你的歌,只要听了,我就像喝了酒,一听就醉,总之,喜欢上一个人,没商量,什么都喜欢。” “那我们结婚了,我天天给你唱,让你天天醉,也不用买酒喝,多省钱啊。” 恒说又说,那我同样问你一个很俗的问题,你的爱怎么就砸到我的头上了呢,你可是军中白鸽,不知多少人喜欢和追求你呢? ” 陈捷说,“有些人的缘是天注定的,上苍造人的时候,把你造出那一天,就是为了等我。冥冥中,你就是那个一直我要等的那个人。” “正像你说的,喜欢上一个人,没有理由,没有为什么,反正我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认定你是我的了,非你不嫁,我见到别的男人没有心跳的感觉,一见到你,我心跳得要命,特别来电的感觉。” 陈捷接着说,“等战争结束了,我们在一起,我给你生许多孩子,男孩像你,帅帅的,女孩子像我傻乎乎的,行吧?” “哈哈,你傻乎乎的?你要是傻,我就得从二楼跳三楼。” “再说,我不理你。”陈捷说。 “结婚后,我全听你的,你就是我的全能上帝。” “那还差不多。” 过了一会儿,陈捷说,“到那个时候,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就跟定你了。” 第41章 你是我的生命 第 41 章 你是我的生命 恒山由于失血过多,脸色成为一张白纸。她左等右等,就是不见那个叫二蛋的民工,她一下子明白了,他一定是借着找水机会去,跑了。 她有些绝望,她一个人怎么能抬一个大男人呢?她四处望望,不见一个人影。他担心处于昏迷中的恒山怕有什么意外。她决定背着他走,但是,他太重了,他背不动,背了一会儿,她气喘吁吁,她放下来,休息一会儿,之后再背着走,走得很艰难。 当恒山苏醒时,发现陈捷脸上都是汗,就一再恳求陈捷把他放下来。 陈捷哪里肯放下他,她知道,这样下去,如果不及时治疗,恒山会有生命危险的。 她焦急万分。 走着走着,就来到一条河流,他们望着河水湍急如梭,河面又宽,她有些绝望了。 正在这时,他们发现了二蛋,二蛋也在找她,他说他回到原地,发现她不在了,他四处找,他说,要是找不到了,如何向农会主任交代啊。 她急得要命,有些生气地说,我以为你当了逃兵,不回来了呢?” 二蛋说,“这怎么可能啊,不送到后方医院,我怎么会回去啊。” 陈捷说,“你要是逃走了,我可不向部队首长推荐你当兵。” 二蛋说,”我可从来不敢这么想,我已经无家可归,就想当兵去。” 望着河水,陈捷说,“河这么宽,怎么过河啊,这是是什么河呀?” 二蛋说,“是运河。” 二蛋说,“姐,有我呢,解放军同志没事的。” 她对二蛋说,“河水太深,根本过不去河了啊,过不去,伤员有危险。” 说着,陈捷哭了起来,二蛋同情地说,“不要哭,我们会有办法的。”这哭声,把昏迷的恒山惊醒了。 恒山脸色苍白,很无力的样子,他说,“放弃我吧,我不行了。” 陈捷一下不哭了,很坚强地说,“怎么可能,我们生在一起,死在一起。” “恒山啊,你放心吧,我不会放弃你的。” 二蛋对陈捷说,“姐,你会游泳吗?” 陈捷说,“不会啊。” 二蛋说,“我去找树枝,简单做个筏子,你和解放军坐上面,我推着你们过去。” 二蛋去砍了一些小树,做了个筏子,把担架也绑上,把恒山和陈捷弄上木筏,把木筏推到河里。 天下着大雨,风又大,河水很急,木筏像海里的小舟,被风刮得忽忽悠悠。 民工二蛋推着木筏,几次被浪打过去,差一点抓不住木筏,他紧紧地推着木筏,当他推到了河中间,一个大浪打了过来,二蛋没有抓住木筏,等他从水里钻出来,发现木筏漂向了远方,而木筏上的恒山和陈捷早就没了踪影。 二蛋喊着,“姐~姐~,你在哪儿?” 二蛋在水里四处张望,他看到下游的地方有一个人露了一下头,二蛋发现是陈捷。 二蛋一边喊一边拼命地游过去。 一个浪打了过来。 陈捷沉了下去。 一个浪打过来,二蛋也没影了。 不知过了多久,陈捷被冲到下游很远的岸上。 又不知过了多久,夕阳染红了江边,她醒了。 她发现,江水滔滔,一切的一切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有像刚刚发生过。 恒山没了踪影,民工二蛋也没了踪影,她呼唤恒山,呼唤着二蛋,但是,她只听到江水滔滔,只看到残阳如血。 她跪在岸边,面对夕阳,放声痛哭,哭肿了夕阳,哭怒了浪涛。 突然,她止住了哭声。 把湿透的军衣整理好,走向了滔滔的河水……, 当河水快要没脖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陈捷……陈捷……” 陈捷回过头来,寻声望去,她看见下游的恒山一边喊一边爬着向她招手。 陈捷一边向回游一边喊着恒山的名字。 原来,恒山被冲到了下游的柳滩上,被柳条挂住了。 当她跑到恒山身边时,她紧紧地抱着他痛哭。 “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活,我陪你去死。”陈捷不停地打着他。 恒山紧紧地抱着她,任岸边的河水把他们打湿。 “我命大,不会死的。” 陈捷出走的那个晚上,刘三枪就知道她一定去找恒山去了。 所以,刘三枪带着淮生、老温直奔二城集,问,看没看到一个女兵,正好碰见那个农会干部,他告诉刘三枪,说,“有一个战士在掩埋时,并没有死,这个女兵救了他,我们派一个民工帮她一起抬着那个伤员向后方医院去了。” 村农会干部说,“就冲村西南方向走了。” 刘三枪他们又朝西南方向追了去,终于在运河发现了陈捷和恒山,他们用担架抬着恒山,把他送到了后方医院。 第42章 徐州大撤退 韬兵团被全部吃掉,华野下一个目标就是锁定并吃掉徐州战区的李兵团、邱兵团和元良兵团,华野大军正从四面八方向徐州滚滚而来,他们气势如虹,锐不可挡。 是撤出徐州还是坚守徐州,是摆在了徐州剿总司令,前线指挥部司令杜长官面前的生死抉择的大问题。 杜长官多年后还坚持认为:要打就不撤,要撤就不打。要放弃徐州,就不能恋战;要恋战,就不能放弃徐州。要放弃徐州,出来打,这就等于把徐州军团3个兵团白白地送给了共产党,将军的预见是准确的,但是他决策不了战役的未来,他只能服从,指挥这样的一个集团大军,他责任重大,面对虎狼之师 稍有闪失,后果不堪设想,到那时,他可担当不起。 12月1日大撤退,向永城撤退方向的公路上,徐州剿匪总司令部的各个兵团从白天到晚上都在撤退,一路狂奔,比脱缰的野马跑得还要快。一路上拥挤不堪,一派败军之象。 跑得太仓促,连通讯都没来得接,杜长官因与孙元良兵团联系不上,顾虑夜间行军可能与共军追击部队发生穿插,造成混乱,决定当晚在孟集、洪河等地集结宿营,休整一晚,待12月3日白天再继续向永城前进。后来证明,杜长官这一决定是致命的,它使华野赢得10多个小时的追击时间,时间就是生命,就是战机,这等于把机会拱手送给了华野。 从12月6日夜开始,杜聿明集团被解放军合围在以陈官庄为中心的南北5公里、东西10公里的狭小地区内。杜长官比谁都清楚,如果不尽快突围,大军的命运不堪设想。 他不断地调整部署,改全面攻击为重点攻击,即集中炮兵、战车掩护一个军突击,以期突围成功。但是华野部队哪能轻易让他们跑掉,围得如铁桶般密不透风,任杜长官的三个兵团怎么突也是突不出去。 这使得杜长官的决策变得异常困难。他眼看着自己的部队一步步陷入华野的包围圈,心中焦急万分。 此时,杜长官心中明白,他已经失去了战机。他的部队已经被包围,而华野的攻势又如此猛烈,他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突围。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部队被华野一点点消灭。 这一刻,杜长官心中五味杂陈。他多年的征战、他的铁军、他的荣誉,都在这场大决战中灰飞烟灭。他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遗憾。 而此时,远在徐州的邱长官也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他知道,他已经无法再逃脱了。他的部队已经被华野完全消灭,他自己也深陷重围。在万般无奈之下,他选择了自杀殉国,以自己的生命为自己的战争画上了终结符。 然而,对于杜长官来说,他的失败并不仅仅是在战场上。他的失败更多的是在于他的远见和智慧无法得到充分施展和发挥。他身处的体制和组织弊端限制了他的决策和行动,使得他无法完全贯彻自己的战略意图。这是他最大的遗憾和失败的原因。 这场淮海战役的胜利,标志着中国解放战争的重要转折点。从此以后,国民党军队在华东地区的统治土崩瓦解,中国的历史也由此翻开了新的一页。 第43章 追击 追击 第43章 追击 追击 节节胜利的华东野战军势如破竹。 滚滚长江东流去,不废江河万古流。 仗从来都没有打得这样轻松过,就和非洲雄狮进入了角马群,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想吃谁就吃谁。 百韬兵团被歼灭后,华野电令淮生所在纵队火速南下,阻击徐州东援之敌。纵队司令谢将军心情很爽,一扫打韬兵团和邱兵团的紧张,他把各个旅长招集上来开作战会议。 他说,歼灭徐州集团是淮海大战最后一仗,徐州集团败军之气已经显现,战争双方,得势者得天下,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我方,万事俱备,只差策马奔腾。纵队司令员充满自信地说:“徐州机场是杜集团同南京国防部联系的一个重要途径,打下徐州机场就能迫使徐州同南京的空中交通联系中断,把敌人从南京向徐州输送战争物资的线路破坏掉,切断敌空援通道,而且可以动摇敌人固守徐州的决心。华野首长的战略目标很明确:就怕杜集团坚守徐州,打成攻坚战,只要出来,就是胜利。” 淮生所在的新10旅受命突袭徐州机场的任务后,战士们个个非常兴奋,摩拳擦掌。 旅长于光荣对政委王清说,机场一仗我们要打得干净,兵贵神速,马上让老五团派一个小分队作先头部队,迅速展开袭击活动,打击机场的守备部队。 老五团团长吴吉普接到旅首长的命令,派一营一连做为先头部队于1月26日直奔机场,一连在敌人毫无觉察的情况下,隐蔽摸进了徐州郊区敌机场。 敌机场空勤人员寥寥无几,主要指挥官逃离机场,徐州国民党军总司令刘长官已逃走。 机场很快被占领,立即派出侦察分队确实弄清敌人的动向。 谢将军有些着急,“没有等我们打,敌人就跑了,敌人跑得太快了。” 他马上将敌情报告野战军司令部的谭参谋长,参谋长又马上跑上报告给了首长,粟将军拍了一下桌子说,“好,他们终于出动了。” 参谋长说,“司令,我们各个纵队还在行军的路上,怎么办?” 他意识问题的严重性,如果让杜集团三个兵团跑掉了,不但淮海大战会功亏一篑,一旦与黄维兵团会合,夹击合围他正在围歼的第七兵团的主力纵队,后果不堪设想。 他对参谋长说,“决不能让杜集团跑掉,”他亲自打电话下令给各纵队司令员,“不惜一切代价跑步前进,甩掉重设备,一定要追上杜集团,进行堵截,决不能让他们跑掉。” 所有的各纵队战士,撒开鸭子,甩开膀子,向徐州突围的国民党军团一路追杀过来。 战争中,时间就是胜利,历史再一次眷顾了粟将军,让他笑到了最后。 为了等孙元良,让大家一齐抱团撤退,杜长官硬是让逃跑的三个兵团等一个晚上,这是致命的10个小时,正是这10个小时,让华野各纵队追了上来,赢得了时间。杜长官输在了这10个小时,输在了等待,也输给了共军,也改写了历史。 当淮生的纵队进抵肖县和永城之间的公路两旁时,当面之敌恰是杜长官的总部的直属队。纵队首长接到报告,命令部队迎头狠狠地打,溃逃之人敌,兵败如山,不堪一击,眨眼间,被俘数百人,重炮、汽车等战备物资也被缴获。 至此,华野各纵队集结到位,对徐州三个兵团形成包围之势,一场中外战争史上罕见的淮海大战第二阶段,也是高潮部分即将上演,鹿死谁手,且听下回分解。 第44章 白洁逃难 第44章 白洁逃难 在运河铁桥上那个惊心动魄的混乱时刻,白洁与母亲被冲散了。白洁这一枪被打得凄厉之声划破了天空,白云听之也化成阵阵细雨。 飞鸽一样的白洁在落入河中的一瞬间,很优雅,我不骗你,真的。 怎么说呢,飘逸、灵动、飞翔。 那一瞬间,她好像到了一个万花谷,她知道自己完了,白瞎自己的美丽了,她想,一切的一切都香魂随风远去,成为花谷中的一个种花的仙子。 空中传来的哭喊、枪炮、马嘶都随着她入水,那一刻,她与尘世相绝。 她随着浪花潜入水后,她才感受到肩的痛,痛的感觉让她知道,她的香魂并没有离她而去。 有点懵,喝了好几口血水,腥腥的味道,她不太喜欢。 她拼命从血水中向上爬,等回过神来,她无意中抓到了一个大皮箱,这时,她才知道,自己没有死。 她看到自己离那个铁桥很远了,不过,她还是看到不断有人从桥上掉下来,像下饺子。 她趴在这个皮箱上看见河中有无数个尸体,她很害怕那些尸体会突然窜上来,一把她拖入河底,她上漂了很长时间,才看到一个村子,她拼命地喊着“救命”之类的把戏,但没人听见。 她只好向岸边划去。 她费了十牛十虎的力气才爬上了岸,在一棵大树下坐着,望着河水眼泪就流了出来,她想到了母亲,在铁桥被炸的一刻,她们被冲散了,她不知母亲是死是活。她想到了父亲,也不知部队打到了什么地方去了,能不能见到他的女儿了,更不知道将来命运如何。想到这儿,她真想再一头扎到河里不活了。 想到这儿,她停止了哭声,身体不由地向附近的村子走去。 在离村子不远处有一个孤零零的房子,夕阳下有着白色的烟在袅袅上升着,她不敢进村,就向那个小草房走去,她很犹豫,要不要推门进去,这时,一个老大娘开门出来看见了她。她却无力说什么就昏倒了。 老大娘姓李,只带一个6岁左右的小男孩,她的儿子被国民党抓了丁,参军2年后牺牲了,她的儿媳妇无法生活下去,招呼都没打就走了,李大娘只好带着孙子。 白洁一直睡到第二早上才苏醒过来,这期间,李大娘给她包好了伤口。 “饿坏了吧?姑娘。”李大娘端来了热腾腾的小米粥,和一个玉米馍。是的,白洁有两天没吃东西了,可是有点饿坏了,她来不及说话,就开始吃饭。 “慢点吃,还有,还有。”瞧把闺女饿的。李大娘又端来了一碗小米粥和几个玉馍,白洁又是一顿风卷残云。 一开始,李大娘问什么也不说,只是哭。后来,熟了,就说了。 她说,她是逃难的学生,随国军一路向徐州方向撤退的,她母亲和她一起逃的,但在运河大桥上与共军交火了,在桥上有许多学生和官兵都被打死了,她也被打下了水,与母亲分开,也不知母亲是不是还活着。 李大娘一面感叹一面同情,她喜欢上了这个白白静静的小姑娘,并说,姑娘你要是不嫌弃,就住下吧,当我的女儿,这毕竟算个家,有个安生之处。 白洁每天帮着大娘干活,和小男孩玩,渐渐恢复了身体,也有了快乐的笑声。 但是思念父母无时不折磨着她,越呆下去,她就心里长草,想走的心情就越迫切。 白洁告诉李大娘,她不能在这儿长住下去,她要去找父母。 李大娘说,你先养好伤,好有力气去找啊。 白洁在李大娘家一住就是十多天,等伤有些好转,她再也呆不下去了,对李大娘说,她要去徐州,去找爸爸妈妈。李大娘告诉她如何走,并为她准备了好多煎饼,一直送到村西面的一棵歪柳树下,才恋恋不舍地向白洁挥手告别,白洁心里难受,两眼闪着泪花。她想这个世界上,如果连父母都见不到,她可就真的是孤家寡女了,她想到了那个让她有点牵挂的恒山哥,他是他唯一能找到的亲人,只有找到他,他才会有救,她才会有希望,他是她活下去唯一的动力。 想到这儿,她停止了哭声,身体不由地向徐州方向走去。 白洁,一只乖乖小天鹅。 白洁,一只萌呆小燕子。 只是生不逢时, 生于兵荒, 长于马乱。 马长嘶, 伴你夕阳下, 多劫的命。 她从小娇生惯养,从没有遭受过这样的洋罪。 一路上秋的萧瑟,雁阵、寒风,吹透了你很单薄的身。 她还没有准备好人生的磨难,命运的课堂却让她提前上了课。 她一路餐风饮露。 渴了,就在小河边喝上一口混沌水, 饿了,就在老柳树下嚼一块煎饼馍。 一路餐风饮露。 渴了,就在小河边喝上一口混沌水, 饿了,就在老柳树下休息一会儿,嚼一块煎饼。 一路打听,抄小路,避瘟神,心惊肉跳,担惊受怕,一直走到了第四天,才到徐州城。 到处打听她父亲部队的驻地,没有知道。 最后遇到一支部队,正在很匆忙地向徐州城外撤退,一个老兵对白洁说,什么63军啊,一个兵团都被共军歼灭了,63军也报销了,你父亲不是战死就是当了俘虏。 她的脑子一片空白。 瞬间被格式化了,白凤奎不在了? 老白啊老白,你不要你这花一样的姑娘了吗?你忍心她在这个世界上一个人面对丛林之狼吗?她一边在街上走一边哭。 现实告诉她,她从此没有父母了,至少现在是这样。就是说,她的父亲母亲是不是在世,谁也说不清了。 她不知道该去哪儿?她也无处可去。 第45章 流浪徐州的日子 第45章 流浪徐州的日子 白云悠悠没有她一处床。 万家灯火没有她一盏灯。 她只好在徐州城里流浪。 李大娘带的煎饼早就吃没了,她身无分文,这时,她才迫切地感到,活着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儿。 为了自己不争气的肚子,她只好沿街乞讨,每天饥一顿饱一顿,有时,只好去翻垃圾桶,有时,要是能翻到一个烂苹果也会欣喜好一阵,晚上,是她最难的时候,她不得不睡在桥下。 为了睡得踏实,只好用锅底的黑灰把自己抹成叫花子,扮成男孩。 十一月的徐州晚上的风让人刺骨的冷,她跟本睡不着,兵荒马乱年代,歹人又多,她怎么敢一个人在桥下安稳睡大觉。她常常是一夜不睡地蹲在桥下,望着天空数星星,数着数着自己就在流泪。 沿街乞讨的日子,白洁不洁了,美丽的黑发成了抱窝鸡,白晰晰的脸成了黑土豆。 没有人能认出她是谁,也没人关心她的美丽,所有徐州城都在淮备着大撤退,军人在一列一列地开走,有钱人也在转移他们的细软,准备躲到乡下去,或随大军一块逃出城外,所有人都知道,共军打到这儿只是时间问题。 白洁不知所措,她不知道是该走还是要留在城里,她每天还是不死不活地在街上走着,在乞讨的日子里,有一天她遇到了仲兆琪,那个高挑白净的海州师范女生。 她跟着她好久,她去哪儿,就跟到哪儿,吓得兆琪不知如何来甩掉她。 走到一个死胡同,仲兆琪害怕地回过头来,手里拿出一把剪刀,两眼怒睁。 白洁后退,并求着说,“姐,你认不出我了?我是白洁啊,在铁桥上我见过你的。” 仲兆琪看了半天,认出了这个小叫花子。 “哈哈哈,吓死我了,你怎么把自己祸害成这样啊。” 白洁抱着她哭了。 “姐。” 白洁告诉她铁桥大难之后的经历,仲兆琪擦着她的泪说,“小洁,没地方去就跟着我们吧。” 白洁说,“姐,我也没什么亲人了,咋活下去啊。” 兆琪说,“走,跟我走,有我吃的,就有你一份,我们海州师范住在徐州的一个中学里。” 人在绝望时就怕听到这样的话,她一下又哭了,仲兆琪笑了,说,别老哭鼻子,越哭越丑的。 白洁“噗呲”地笑了。一路上,兆琪告诉她,自从铁桥分手,他们随大部队一路逃往徐州,一路上逃得逃,死的死,被充军的充军,500多名师范生到徐州只剩下100多人。 一个叫毕胜天的副团长和宣传室的主任童子功负责保护我们,他们对我们说,把我们安全送到南京,去那继续读书。 到了徐州第11中学门口,一个站岗的兵和仲兆琪打招呼,“买什么去了啊,仲小姐。” 仲兆琪回答,“不是明天撤出徐州吗,我去买点吃的和生活用品。” “这个小姑娘是谁啊?” 兆琪回答,“是我的表妹,冲散了,在街上碰到了,她想和我们一起走。” 仲兆琪向白洁介绍说,“这是司沭生,人非常好,经常照顾我们。” 白洁看了一眼这个兵,长得小小的,眼睛很好看,看上去很忠厚的样子。 她对沭生说,一路上可要多照顾我的妹妹啊,她母亲在铁桥战斗中失踪了,父亲也没了音信。 “那就跟我们走吧,政府把你们送到南京读书。” 进了校大门,操场很热闹,一个男孩正组织大家唱校歌: 黄海茫茫, 云台苍苍, 我们八师兴起文明之光; 莘莘学子, 济济一堂, 同读同游同欢畅 砥砺海隅, 品格优良, 练习做事, 有法有方; 去研究教育, 改造教育, 实施教育, 使海属的教育益昌; 看文明之光, 山高水长! “杨俊,过来。”仲兆琪大声喊着。 领唱歌的男孩跑了过来。 “这是杨俊。”仲兆琪一脸幸福的样子看着这个男孩,向他介绍白洁。 白洁看着杨俊高大,英俊,一脸阳光,很羡慕仲姐姐找到这样的一个好对象。 白洁说,“我们见过的,就在铁桥那儿。” 杨俊乐了,“是,你父亲领着你们母女想办法过桥。” 白洁眼睛湿了,“那是我和父亲母亲见最后一面。” 杨俊拍了拍小妹的头,说,“没事了,就和我们一起走吧,我们都会照顾你的。” 其他女生也跑过来,拉着白洁的手,七嘴八舌地说,“我们今后就是亲姐妹,我们都会照顾你的。” 仲兆琪想,这个小姑娘也真不幸,但是, 战争谁能幸免呢? 国军第七兵团从海州一路西撤时,带走不少学生,对于共军十分害怕的青年学生,一心想着,要是落入匪徒之手,其下场说不上有多么可怕呢。 海州师范、海州中学、青年中学、东海乡师、连云港市立中学,随大军一路逃到徐州。“政府关怀学生,送你们去江南成立联中,继续求学。”国军官员是这样说,学生们也是这样信的。 想得没有变化快,那知,“剿总”大军自身难保,那顾得上这些逃难的学生,所以,慌乱中,徐州开始大撤退,徐州市各类大学、师范,徐州中学和所有一块逃到徐州城的学生们,加上七随兵团一路逃过来的学生,又是开始了新的一轮大逃难。 第二天,白洁随着大逃难的学生们一起逃出徐州。 未来的路在哪儿,白洁并不知道,海州师范不知道,所有逃难的也不知道。 不幸还是发生在了仲兆琪和白洁身上。 第46章 奔向永城 第46章 奔向永城 白洁随海州师范女生仲兆琪和他们的同学一路随徐州大军逃难,去江南继续读书毕竟是个梦,人总得有梦,尽管这样的梦很遥远也不现实。 海州师范的学生们坐上几辆军用大卡车,乱轰轰地跟着逃跑大军向永城方向移动,速度比老牛还要慢。 到处是抱怨声和谩骂声,有时,堵住了路,只好在原地过夜,漫漫长夜,学生们只好缩成一团在车上不肯下来。第二天清晨,白洁睁开眼望去,遍地是人,除了撤退的大部队,还有军政机关、社团、学校和一般民众一齐尾随前进。 看不到边际的汽车、炮车、牛车、骡马车、人力推拉车,在苏北大地上形成了壮观的场面,很像是农村赶大集。 数以万计的平民,扶老携幼,肩挑背负,策杖呼号,声嘶吵杂,追寻窜扰,争先恐后,壅塞于途,秩序之乱,无以复加。 午后,一辆军车抛锚了,堵在公路上,混乱中大家一齐把它推入沟下,继续前进。但是,仍然无法按正常速度前进,离徐州城才走了不过十华里。 军政机关、商业职员、学校学生和各类民团一脸的茫然,不知道去哪儿,也不知等多久,张皇失措,不知所以。撤退对他们来说,就是逃难,想逃到哪里?谁也不知道。 白洁他们离开徐州的第三天,才逃出距徐州仍不过二十华里。路上的堵塞让他们永远无期无望,甚至有些绝望地等待。 枪声越来越密集,炮弹落点也越来越近,有的官兵觉得车上目标大,就下车步行。 仲兆琪一副大姐的样子,对白洁一路照顾,一路相伴。他们走着走着,在永城这个地方,被告知就地休息。但私下里大家都在传,是共军把国军包围了,跑不掉了。 海州师范生们还在永城的外围路上等待着进城,但是他们没人管,没人问,不知如何是好,有人喊:“共军来了,跑啊。” 这一喊声太有穿透力了,就像羊群中扔进一个马蜂窝,公路上的所有人马、车辆全作鸟兽散,向平原大地四处奔跑。 由于公路上过于拥堵,形成了很混乱的踩踏局面。 炮车踏过马车、军用压过人力车、大兵踩过人群,狼嗥、鬼哭、人叫,马嘶、枪响、官兵谩骂,一团乱糟糟的景象,没也没想到人生还会遇到这样的命运,也许死神正在悄悄地接近,无非是谁也没有感受到。 到了晚上,贼风溜溜地吹,穿得很单薄的白洁只好依在仲兆琪的身旁。 一夜没休息好的白洁天亮时,有一件事让她很难受,她难受了很长时间,很难为情,就是无处方便,但她必须得方便。 她小声对仲兆琪说,姐,我想方便方便,没地方。 兆琪小声说,我带你下车,去车厢后面。 她俩跳下车,到车前后转了转,到处都是人,无处方便。 兆琪说,下公路,去平原上找地方。 到了平原也无处可方便,到处是人,连蹲下的地方都没有,兆琪只好拿了一件衣服给白洁围起来。 也就在这时,华野的部队像洪水一样滚滚而来,公路上混了套,顿时像非洲上失控的角马群,崩散而跑。 四处枪炮声不断。 只听有炮弹打了过来,公路上顿时一片火海。 一颗炮弹正好落在了白洁那辆车上,车被打着了,无数个腿和胳膊,还有头飞上了天,升到空中的还有各色好看的服装,花衣,拉海州师范生的那辆车被崩了包米花。 仲兆琪像猫叫春似的,不是好动静地嚎着,拉着白洁向军车跑去。 “姐,不行啊,危险。”白洁喊着。 “我们跑吧。”白洁哭着跟在兆琪的后面。 仲兆琪不管不顾,“杨俊在车上,我要找他。” 兆琪拼命跑到公路上,人群一片哭叫。 兆琪和白洁好不容易挤了过去,军车还在冒烟,一股人味,没有炸死的学生爬了下来,负责的司沭生不断地从车上往下拉人,杨俊不知去向。 兆琪大声喊着杨俊,不一会儿,杨俊从车里爬了出来,满脸是血。 兆琪把他搀到公路旁,公路旁到处是死伤的学生和逃难的人群。 兆琪擦着杨俊的脸,他说,我没事,就是脸上擦破了。他说,赶紧去找海州师范学生,全打散了,把他们集中到这儿来。 于是,兆琪、杨俊和白洁四下去找失散的学生。 刚找回了一些,就听到远处有喊杀声。 沭生说,“共军杀了过来。快跑。” 于是,这群学生沿着公路一路狂奔。 淮生的部队打下机杨后,听说,徐州杜集团向永城方向跑了。 纵队首长让他们全力追击。 接到命令,他们甩掉了所有的东西,轻装上阵。 一路快跑,一路向前,他们就一个目标,就是跑死,也要咬住杜集团,绝不能让杜集团跑掉一兵一卒。 他们终于在路上追上了逃跑的后续部队和民团。 他们不管三七二十一还三十一,只要追上就一顿猛冲猛打。 杀声,喊声,声声震天。 哭声,喊声,声声入耳。 他们像扑进羊群,打得就是手痛。 杀得就是舒服。 殿后部队一开始还顶一阵。后来,见华野杀红了眼,放弃抵抗,早就从公路上蒸发。 毕胜天和童子功也带着他的团率先跑了,只留下沭生和几名战士负责护送海州师范生。 沭生边打边护送着海州学生,部分学生跑散。 杨俊带着仲兆琪和白洁一路冲破人群,拼命地跑。 白洁说,“姐,我跑不动了。” 杨俊说,“不行,不能停,你不要命了吗?” 白洁说,“死也不跑了。” 杨俊背起白洁就跑。 淮生他们紧追不放。 沭生带着战士阻击上来的敌人部队。 华野部队势如破竹,根本就挡不住。在一个被炸坏的军用车旁,被团团包围。 淮生大喊,“蒋军士兵们,你们被包围了,赶快投降吧,放了学生,不要把他们当人质。” 沭生也不理会,一阵开枪。 淮生他们又不能开枪,又不能放了他们。 正在他们僵持不下,毕胜天带着他们的团冲了过来把海州学生护送离开。 淮生他们只是少数先头部队。 上面来命,要他们不要恋战,跑步追击先头部队。 淮生他们也顾不了这么多,就又去追其他部队。 只是恍惚间,在沭生拉着白洁逃走时回头的一瞬间,他觉得这个共军战士很眼熟,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白洁、仲兆琪这两个美女躲过一劫,但是后面呢,在陈官庄的日子里他们命运能好吗? 战争让女人走开,但是她们却走不开,真的。 第47章 散落的大饼 第47章 散落的大饼 在杨俊的带领下,海州师范生费劲八力,历尽磨难,在跑到一个叫陈官庄的小村,再也没地方可跑了。 被华野大军层层包围,围得像铁桶一般,叫燕子插翅难飞,叫地龙打洞难逃。 在最初被围困的日子里,这些师范生也没什么事,被遗弃在在一个小学校里,一开始还有人来送饭。 乱兵之围,官兵们都自顾不暇,被围困的难民,家属,学生各自顾命吧,没有人管他们了。 大兵沭生本来是被七兵团派来负责护送去南京的,到了徐州,又被另外一个团接管了,后来,逃出徐州,该跑的都跑了,他一直坚守着这份职业。 大兵沭生个不高,精瘦精瘦的,长得球球蛋蛋,不过一脸的精明,见谁都嘻嘻哈哈的。 上级交待他的任务就是,就是别让他们跑了,并按时把饭给他们送过去。 他对女生总是说,放心多吃,吃少了就亏了,这饭随着战事吃紧,有没有都不好说。 不断有学生问,“什么时候他们能继续前进,离开陈官村?” 他总是哈哈地说,“快了,快了。” 不过沭生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冲出包围圈。有一天见白洁和几个女生外出回来,他搭讪,问,“妹子这兵荒马乱的出门可要注意点。” “我们到镇上买点用纸,一看所有的物资都没有了,黑市有,价格高的吓人。” 他小声对白洁说,“我可以帮你。”又看了一眼白杰,叹了口气,说,“小姑娘你真可怜,叫什么名字啊。” 一听说,有人帮她,白洁好像看到了希望。“我叫白洁。”说着低下了头,一副可怜的眼神。 “他老家是哪儿的啊?”大兵沭生关心起来。 “沭阳的。”白洁说。“我也是沭阳的,我们是老乡啊。”大兵同情起这个小姑娘来。 “那我就认老乡了,将来有事老乡要多照顾啊,我没有一个亲人了,父母都失踪了。” “那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将来有事,妹妹尽管吩咐。” 白杰想兵荒马乱的,这仗打下去,她的命运说不上走到哪儿?认个老乡也许多个路可能呢。 没过一天,大兵就把纸给白杰拿来了,他说,是从管他的团部偷偷拿出来的。白杰笑了,很佩服这个大兵。从此,大兵沭生格外关心她,总是偷偷地塞给她吃的。 有一天,他和白洁悄悄地说,小姑娘你有机会就跑吧,我看国军怕是输定了,军官们都在想门路逃走,没心思打仗了。 随着战事吃紧,一开始,一天三顿送饭,后来就是一天两顿,再后来是一天一顿了,再后来就没人管了,吃饭成了这些师范生的最大问题,每天都有饿晕的学生,抗议不断。 终于有一天晚上,这些师范生出事了。 大约是11月19日晚,白洁对这一天一直记得很清楚,那天开始普降大雪,而且格外的大。那天晚上,学生被集中在学校的操场上,男生在左,女生在右。白洁紧拉着仲兆琪的手不放,她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 她看见一个瘦得像猴子一样的军官出现在学生面前,后面跟一个长得像猪一样的矮胖子,沭生和许多士兵也过来站岗。 那个猴子军官先开口讲话,有点公鸭嗓子: “我是115团团长毕胜天,这位是参谋长童子功。 “同学们,本来是想让你们南京读书的,但是,我们委屈了大家,现在战事吃紧。随着战争的发展,部队减员越来越严重,我们在国家需要时,要责无旁贷为国家效力,从明天起,你们就不再为饥饿发愁,按上级的命令,你们中的男生将被补充到连以下的队伍中去,部队发粮,女生将被充实到营以上各机关和战地医院,当兵能为国家效力是光荣的事。” 男生队伍里有同学大声喊,“我们要吃饭,我们要生存,我们要读书,我们不当炮灰。” “明天起,你们会天天有饭吃的,好说。”毕团长脸上明显看出不高兴,但是还是向大家堆笑。 “你们不是让我们去江南读书吗,我们是国家栋梁之才,不当炮灰。”又有男生大声喊。 学生们一连几天挨饿,队伍中群情激愤,他们想就是饿死也不去白白地当炮灰,他们虽然不知道战事,但是他们知道,每天都有饿死人。 “我们要饭吃,我们不当兵。”终于学生队伍被高昂的情绪扇动起来,操场地上一片喊声。 “好说,好说,有饭吃,一定的,有饭吃。”毕胜天终于沉不气了,他要给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学生一点颜色看看,命令童子功让沭生他们抬一筐大饼子上来。 “知道大家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先给大家分吃的,我们再和大家商量,都好商量。”童参谋长大声和大家说。 不一会儿,一筐玉米面大饼子放到了学生们面前,学生们这时眼睛都直勾勾地看着筐,嘴里不住地咽着口水,但好像被吓住了,谁也不敢上前去拿。 海州师范的学生会主席杨俊,也就是带头喊口号的那个男生,带着两个男生出列,走到了饼筐。 杨俊的父母是东海做小本买卖的,靠着省吃俭用供杨俊读书,杨俊从小是一个懂事的孩子,他一心想通过读书改变自己的命运。但现实让他有太多的失望。 杨俊一路把大家从海州带出来,500多名学生,到了运河大桥死伤过半,他又组织大家向徐州撤,中途死伤和逃难又有100多人,剩下到徐州,又有100多人失散,等到了永城仅剩下100多人。他求学,报效国家的梦碎了,而且是在一路西逃的路上就碎了,他切实地感到不是读书的问题,而是生存的问题了,他们这些学生随时可能死在逃难中,围困中或战场上,特别被围在陈官庄,他就知道不会有人逃出去了,人生也许走到了尽头,“是生,还是死”切实地摆在了他和学生们面前。 可能是那个男生实在饿坏了,拿起饼,刚想吃,没敢,又看看那个讲话的军官,军官向他点点头,他就吃起来。杨俊看着那两个同学在吃饼,吃的样子很可爱,也很狼,他心里很难受,他们的命运本不该如此。 “我能把这筐饼分给大家吗?”杨俊问毕胜天。 “没问题。”毕团长笑了笑,挥一下手。杨俊向大家喊到,站成排,有顺序地过来拿, 杨俊和他的两个同学,每一个人都拿了一个大饼子,脸上都露出灿烂的笑容。 白洁永远记得杨俊和他的同学的灿烂笑容,因为那是历史定格…… 只听三声枪响,定格的笑容消失了,毕胜天一挥手,童子功的枪响了起来。 白洁看见,刚才正在吃饼的那二男生的手很潇洒地向空中一抛,大饼子像绽开的向日葵,在空中绽放,之后,二个男生倒在了散落的大饼子面前,讲话的军官又向杨俊开了一枪,杨俊倒在了同学面前。 仲兆琪一声凄厉的猫叫,冲到了杨俊面前,杨俊满脸是血,他对仲兆琪笑了笑,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要活下去。” 仲兆琪哭得死去活来,全场一下子全懵了,空气死了一样的安静。 “还有没有要大饼子的了,这还有,来拿啊。”毕胜天吼着。 那一夜,男生们被各连队分别带走,女生们被关进一个大教室,等待着分配。 第48章 包围圈里的庄生梦死 第48章 包围圈里的庄生梦死 12月中旬以后,在陈官庄国军被包围的日子越来越困难。 部队的粮食已告罄,空投从19日起,一连十天降雪,停了下来。 积雪深达一尺,天寒地冻,为了取暖,士兵们就地取材,先是拆屋,后来就掘墓。 战马也成了盘中餐,杀骡吃马。后来,骡马也吃完了,就只能吃树皮草根。最后树皮、草根没有了,官兵们不是被打死,就是饿死,放眼看去,到处饿殍遍地。 从19日下到29日,天降10大雪,这在淮北的历史上是从来没有的,不是一个好兆头,是不是天要灾蒋啊。 天雪过后,气温又开始下降,寒风吹处,野风呼号,单薄的军衣加上又吃不饱,又冻死一大批,最先冻饿死的是随军的家属,难民和学生。 国军的空投从29日之后又开始了,但是,杯水车薪,官兵先得,根本轮不到难民。 华野大军日益紧缩小的包围圈,让空投场地变得越来越小,部分空投物品就落入共军占领区,无端捡了便宜。 白洁看见,当空投大饼落入空投场地,一位士兵背起一包往自己营地跑,但后面其他部部队的士兵紧追抢夺,并引发了后追者开始向前进者开枪,放倒了之后,就追上来一大批士兵,场面十分混乱。他们谁也抢不走,只得将饼包就地割开,各自抢一份,有点像非洲草原上狮群们抢夺战利品的场面。 有一天上午空投来了,大家都跑去抢粮。 大兵沭生很神秘地对白杰说,“想不想去外面转转?” “想。”白杰感到很好奇地说。 “那好,你就什么也不说,就临时当我一回太太。” “我才不当呢,那我不去了。”白杰生气了。 “不当就不当,但你可不能乱跑,跟住我。”大兵对白杰说,这样,大兵带着白洁也去了。他们走到一个池塘边上,见一群大兵正在打扑克,他带着白洁就围了过去看。 就在这时,一袋罐头掉入池塘,起初大兵们只是看着发愣,谁也不想下去,都不会游泳,沭生第一个跳下来,破冰捞起袋子往岸上扛,但眼见池边周围站满许多等待的士兵,他不敢上岸了。 他只好在池中割开袋子,打开两个罐头吃了起来,边吃边往兜里装,岸上一片骂声,有的威胁说,再不拿上来,就开枪。沭生向岸上挥着手,一面将其余罐头向岸边周围士兵扔去,直到扔完,才安全上岸。 沭生的衣服能装的口袋里全装满了罐头,一脸的灿烂,这时,一群打扑克的士兵围过来开始抢罐头,沭生死死地趴在地上,被他们狠狠地踢了一顿,把罐头抢走了,最后,她把不能动的沭扶了起来,一边走一边说,“我的怀里还藏了一合,他们没发现,给你,有我在,你不会饿着。” 白洁大为感动,说,“你和别的大兵真的不一样。”说着就跑过去抱着他,弄得大兵沭生不好意思,第一次被女人抱,还真挺温暖的。 有一天晚上,白洁对沭生说,“喂,大兵,我想洗个澡,有不有什么办法?有一个多月没有洗澡,痒得难受?” 白洁爱干净,怎么受得了这些天没洗澡呢。沭生乐哈哈地说,“这好说,我给你解决一个就是了。不一会儿,沭生过来了,对白洁说,你可以去洗了。” 白洁见到门口边上让沭生临时用竹竿搭起一个架子,周围用被单围了起来。里面放了一桶热水。 她在洗澡,沭生在外面站岗。 沭生笑着说,“你的级别还挺高啊,洗澡还得有人站岗。” “谁说让你站岗了,你离我远点。”白杰在被单里边喊着。 “那我可不放心,万一哪个军官闯进来,你可就惨了。” “那你还是站在外面吧。”白杰小声说。“那你可快点。”沭生说。 正在他们洗澡时,共军大炮响了,一发炮弹一颗炸弹落在掩体上,白洁大叫,披着被单就跑了出来,沭生拉着她就跑,沭生看见掩体内所有的官兵全部被炸死。 有的腿和手飞到了很远的地方。 白洁吓得浑身发抖,趴在沭生身上哭了,好几天都没缓过来,晚上总是做梦。 陈官庄到处都是白色降落伞临时搭起的蘑菇棚子,这样的白色蘑菇群在陈官庄周围的村庄到处盛开,像开满平原的白色芍药,美丽而寂寞。 在被围困的日子里,参谋室成了可有可无的部门,特别是用枪杆子说话的时候,他们抢不到食品,生存也成了问题。参谋室5个人跑了3个,只剩下童子功领着一名参谋还来上班,后来,参谋也投共军了,参谋室成了童子功和他的临时太太仲兆琪的“别墅”。杨俊被枪杀,兆琪受到了刺激,整天不说话,两眼发直。童子功收了她做了“太太”。 白洁无处可去,为了照顾兆琪,就留在了仲兆琪身边,后来,有一天,童子功不在家,兆琪抱着白杰声嘶力竭地大哭,哭了很久,之后,突然不哭了。 像变了一个人,开始对童子功也有了笑脸。也许她突然明白了,伤心没有用,活着是硬道理。有一次,兆琪外出回来,看见童子功在对白洁动手动脚,她撞见了,她护着白洁,并对童子功说,你要是对白洁有不轨行为,我就死给你看。 童子功把对国军的绝望和对死期的到来产生了绝望地报复,更加疯狂。他每天晚上唯一的乐趣就是在仲兆琪身上反复耕作她的处女地,使仲兆琪每晚的叫声响彻夜在陈官庄的上空,而每次,吓得白洁都会躲到白蘑菇外面,瑟瑟发抖。 外面很冷,还飘着雪花,她就一直蹲在门外不敢进屋,有时,沭生过来给她拿些吃的,或者陪她聊一聊。有时,陪着她去各处走一走,看看能不能弄点吃的。 他们所到之处,一片凄惨。 整个陈官庄到处都是篝火,士兵们都缩着头,紧裹着单衣在烤火,到处都是战马被杀的惨叫,村上所有的树都被砍来烧火。 有权有势的军官可以弄到大批空投物资,然后在黑市里卖。在这个由降落伞搭成的黑市里,几乎一切日用品,以及手表、戒指、手枪、银元、衣服和柴米等物,都可交换,绵延二三百米,一个热闹的市集。刚开始一个银元可买到4斤的大饼或一包烟,以后空投越来越难,一个银元只能买一个大饼,香烟两个银元一支,一只金戒指只可换到一块大饼和两块麦皮饼。沭生把自己攒下的银元,给白洁换了一个大饼,白洁狠一样地吃了。 沭生乐了,说,“你慢点,没人和你抢。” 白洁也乐了,“哥,我饿。” “多亏你对我这样好,要不,我早就饿死了。”白杰看着沭生说,“不行,我也给你作太太吧?” “得了吧,你还是个小屁孩子呢,我救你出去,就是让你去读书。” “嗯,”白杰一下子抱着沭生哭了。 第49章 被困之军 第49章被困之军 陈官庄包围圈里的国军的困局每况愈下,但军官们每日饮酒跳舞作乐。在地下掩体里,没有沙发,就把汽车坐垫搬来当沙发,把军乐队找来奏乐,那些军官将领带着他们的“临时太太”在这里唱歌跳舞,喝酒狂欢,仲兆琪站在门坎上,双手扶着门框,口里唱着国语流行歌曲《何日君再来》,白洁也跟着唱,唱着唱着,二个人都哭了。 每日给团部站岗的沭生也无仗可打,也一心想着逃跑,去投奔共军,他就和白洁,仲兆琪说,“我一定带你们去投奔共军,这个地方是不能待了,再下去,我们都得死。” 白洁说,“在共军的队伍里有她有一个表哥,叫陆恒山,要是过去,就投奔他,他一定就在陈官庄外面。” 在包围圈不断缩小的日子里,共军停止炮击,改用扩音器喊话:“蒋军兄弟们,我们都是老乡亲,不要打了,到我们这边来吧,我们天天吃得饱,睡得暖,你们呢?” 说着说着,抓起公鸡弄得吱吱叫:“听到吗?我们这里有肉有鸡吃,过来吧。” “你们挺不了多久了,投降过来吧,我们送你们回家。” 有官兵实在熬不住,不断有人跑过去的。 她想,恒山哥就在外面,只要是跑过去,找到解放军,就一定能找到恒山哥。 她要跑出去。 一会儿传来了快板的声音: 李延年、刘汝明蚌埠逃, 杜聿明又被饺子包, 黄维的粮草吃完了, 你们还是缴枪把命保! 人是铁,饭是钢, 一顿不吃饿的慌, 三天不吃见阎王, 蒋军兄弟要思量。 太阳一出白天到, 我们又要开饭了, 白面花卷红烧肉, 请你过来吃个饱。 不一会儿,又传来了《白毛女》和《孟姜女哭长城》的小曲,听到这样的小曲和喊话,让阵地上的每一个国军士兵阵都安静下来,个个想着心事,有的暗地里流下眼泪。 白洁开始想家了,开始想起父母,她不能不想,特别是在这种夜晚。 “是不是天绝我老杜呢?”多年后,他作为战犯被释放并成为共产党的好朋友时,他在回忆录里这样写道,他总是理不清,是指挥上失误还是天要灭蒋。 在被围困的日子里,他经常走出去看一看。 他总是接到报告说,一来空投物资,军队间就为抢粮大打出手,甚至动起枪来,手下人经常和他说,现在的官不像官,兵也不像兵了,到处是赌嫖成风,许多军官都包了临时太太,黑集市上有的甚至把军火、黄金拿去买。 他就联想许多,他想,这是一支打败日军的铁军队吗?他自己都怀疑。 为什么一支能打败日本的铁军一转眼就成了任人宰割的绵羊? 后来,他明白了,决定战争的不是武器,是人。 自古用兵攻心为上,他的士兵全无斗志,一支没有斗志的军队,你让我怎么打胜仗? 他对手下说,“给我枪毙一批,杀一杀风气。这样下去,共军没等打垮我们,我们自己先垮了。” 可巧,第二天接到报告,说有一个团长带着一个团要投奔共军,结果哗变不成,被他手下的一个营长给绑了。 这个团长被押到杜长官的四合院指挥部,杜长官问:“你叫什么名字?” “毕胜天。”这个团长回答。 “怎么想到投城共军了?” “这仗打不了了,我们团打到最后没剩几个人了,又把海州师范生大部分也充实到一线,最后也打光了。” “共产党天天喊话,我不想让剩下的弟兄成为炮灰,想给他们找条活路。” “你这样做,是要军法论处的,知道吗?” “知道,反正也是死,如果能给弟兄们找条出路,死也值。” “那好,我成全你。” “还有什么话可说?” “杜长官保重,这是天要灭蒋,不是我们不拼死战场。” “拉出去。” “哈哈哈”毕胜天大笑着离开。 毕胜天和另外几个想投奔共产党的军官被押到集市后面的土丘上。 那天,下着大雪。 要求所有军人集合观看法场,沭生那天带着白洁也去了。 白洁不敢看,低着头。 沭生一直看着他的团长死的过程。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是觉得,这仗没法打了。他相信,杜长官毙也毙不过来,因为每天都有逃跑的。 官兵无心打仗,甚至产生怨气,越毙越跑。 到了后来,指挥也不灵了,各个兵团各自为政,根本不听杜长官指挥了。 一直到最后,杜长官也没有跑,他决心为党国效忠殉国,但是,他几次自杀都没有成功,被解放军救了过来,这也许就是命。 第50章 陈官庄风雪 第50章 陈官庄风雪 大兵沭生是一个很坚守的兵。 他为人实在,总是想,当兵和为人一样,只要忠于职守,就一定能得到回报。 但是,他看着自己的部队一点一点地跨下去的,不是被打垮的,而是自己垮了。当官的找太太,倒黑市,无心打仗,他想,这样下去,自己迟早有一天也得当炮灰。 到了晚上谁也不愿意去站岗,但他想去,他要借机跑掉,这样的想法已经很久了。 他知道国军挺不了多久了,他们连队的士兵也跑得差不多了,解放军那里有饭吃,所以天天有跑过去的。 在夏庄,淮生的部队每天都有国民党的士兵跑过来,有时一个排,有时一个连,有时一个营一个团地跑过来,最初形成包围时,包围圈的蒋军还试图突围,战斗打得相当激烈,但是,到手的鸭子那能让他们飞了,华野部队的官兵同仇敌忾,他们决不放过一兵一卒。 所以,突围与反突围,推进与反推进,始终处在反复拉锯中,最后形成了僵局。 攻的部队打不进去,突围的部队也突不出来。随着战局的发展,包围圈里的敌军成了瓮中之鳖,部队只待发起总攻,一举歼灭被困之敌。 这时,为了配合平津战役,总前委指挥部要求华野对杜集团采取围而不打。 在对敌形成包围的日子里,淮生他们每天进行政治攻心,喊话不断,歌声不断,同时,战士们采取土工迫近作业,战壕不断地向前挖,只剩一二百米,有的50米不到,只等上级发起总攻。 沭生站岗的团部前面就是一片黑松林,以黑松林为界,南面是被困40多天的国军阵地,北面是解放军阵地。在黑松林的路口,解放军立了一个大木牌子,上面写着5个一尺见方的大字,“前进一步是生路!后退一步是死路”,沭生知道,在这条求生路上,每天都有许多兄弟从这里向解放军投诚。 连降几天的大雪,他和白洁、兆琪只能靠吃麦苗和马皮度日,已无粮可吃,国军每天投粮的飞机象征性的来投几次,只要落地,就会发生火拼。 “投粮就像一把钩子不知勾走了多少兄弟的性命。”大兵沭生常常感叹说。 每天沭生他们都能听到对面黑松林共军的喊话声: “你们饿了吗?你们冷吗?” “你们挨饿受冻为了谁啊?” “不要再给老蒋卖命了,你们都是农家子弟。” 每当开饭时,黑松林那面就会敲着各种各样的饭盒,饭桶声音,他们不断地向着国军阵地喊着,“开饭了,吃饭啰,只要过了这片林子就有饭吃啰!” 这样的声音传过来,让沭生和他们的弟兄们更加难受。沭生可是几天没有吃到东西了,空空的肚子听到敲饭盒声,就会搅到一起,他想到了自己的不幸。 那是一个艳阳高照的下午,他与母亲去华冲镇赶集,母亲是到集上用鸡蛋换点盐,他是没事陪着母亲去的。到了太阳偏西的时候,他和母亲打算回家,但街上来了一批国民党的逃兵,他和母亲本能地跑了起来,母亲是小脚,怎么会跑得起来,他就扶着母亲一起跑,却被一个大兵给抓到了。大兵说,给我拉炮车去,他死活不从,结果被当街打得鼻口冒血,并被一群兵给拖走。 母亲眼睁睁地看着儿子被抓走,就跪在地上求,“长官,长官老爷,放了我儿子吧,他还小。”那个大兵给了她一脚,母亲坐在地上大哭,这样的场面让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沭生被国军抓走了,一开始还好,只是帮国军拉拉炮车,后来,连长见他太小,就让他当了连长的勤务兵,连长战死,他无事可做,就下到炊事班给老炊事员打零杂,后来,老炊事员也战死了,他就开始正式给连队做饭了。 兵是越打越少,他就补充到了前线。 他从沭阳一路到徐州,又从徐州到永城,他所在的部队越打点越背,越打越少。 他不止一次地想,他不能在这里等死,他要为自己找一条生路。 他找到了仲兆琪和白洁,商量着逃跑的时间和地点。 仲兆琪兴奋地说,要是能跑去了,我第一个参加解放军。 “小洁你呢?”兆琪问。 我也参加解放军,我哥就在解放军的部队里,我一定要找他。 仲兆琪说,“你是不是早就喜欢上了你的这个表哥了?一口一个哥,一口一个恒山地叫着,好亲切哦。” 白洁只是笑,不吱声,过一会儿,像是讲一个遥远的故事: “我们从小在一起,那个时候,表哥家在沭阳,我常去玩,我们青梅竹马,他总是照顾我,他高大英俊,很帅气,我从没见过这么帅气的男孩。” “看你说得,我都喜欢了。到时,我可要和你抢男朋友了。”仲兆琪刮着白洁的鼻子笑着说。 沭生一边听,一边生气,和白洁相处的日子,他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好像他从心里喜欢上这个小破孩了,而她却好,心里早就有了别人。 第51章 投奔解放军 第51章 投奔解放军 连降数日大雪的陈官庄,风雪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还在无情地肆虐,把昨日还热闹的包围圈变得一片死寂。 但是在这死寂而令人绝望的时候,却突然炮弹横飞,枪声大作。 这是共军发起总攻的前夜,一切的一切都在改变。 童主任喝多了,他知道,他们的死期到了,带着醉醺醺的酒气回到蘑菇房,仲兆琪感到很突然,说,“你不是说,你要逃走吗?怎么又回来了?” 仲兆琪正在整理东西,想尽快离开这里,她是约好了,和沭生,白洁一起今晚逃走的,她突然回来,让她吃惊又意外。 童子功说,“我是舍不得你啊,回来再看你一眼。” 这时,他对兆琪说,“白洁去哪儿了?“ 兆琪说,““白洁说饿,带她去找点吃的。” “他好像总緾着白洁,是不是一个小兵牙子也想找个太太吗?小心我一枪毙了他。”其实,兆琪看出来了,童子功是一个色狼,他是看上了白洁,只是没有机会得手。她要想办法逃走,也是想救白洁,免得落入这个家伙的魔掌。 他摸着兆琪的脸说,“上峰传达下来了,在共军总攻前想办法分散突围。” “没时间了,所以,我想带你赶快离开。” 说着,他一边让仲兆琪收拾东西,一边把文件全部烧毁。 之后,他把所有的通讯设备也一一毁掉。 他颓丧地抽了一支烟,之后过来亲着仲兆琪,说,“你就是我的人了,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是特意回来找你,我是想把你带出去,我他妈的不再为老蒋卖命了,带你你远走高飞去香港,到那时正式娶你作我的老婆。” “娶了我,你老婆怎么办?我才不稀罕作你的小三呢,要是能出去,我要回海州老家。” “那好办,黄脸婆离了呗,其实我们早就是名存实亡的婚姻了。” “女人都有黄脸婆的时候,我们能不能活着出去还不好说呢,你还是自顾逃命吧,我不跟你走。”仲兆琪躲过他的手。 ”你不跟我,我就打死你,之后,我也自杀。” 仲兆琪冷笑着说,“哈哈,我早就不想活了。” “你打死我,我也不会跟你走的。”她狠狠地看着他,说道。 “我和白洁约好,去投奔解放军。”她语气中充满了决绝和坚定。童子功过了,打了她一个耳光,把她的双手被绑在身后,她知道自己无法逃脱,她也绝不会妥协。 “妈的,我看你还能不能跑了?”童子功问道,虽然他知道这个问题显得有些多余。 她没有回答,只是继续狠狠地盯着他,眼中闪烁着怒火和坚决。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和你走吗?休想!”仲兆琪冷冷地说道。 童子功沉默了片刻,然后深深地吸了口烟,直视着她的眼睛,说道:“我必须告诉你,你必须跟我走。” “绝不,宁可死去。”仲兆琪的语气非常坚定,甚至让人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她知道自己的生命可能即将结束,但她也知道自己的坚持和信念绝对不会被打败。他并不想表现出过多的勇气或者决心,但她也不想让自己显得软弱或者无助。她就一个信念:投奔共军,无非死。 童子功继续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间。她听到房门被锁上的声音,知道自己已经被彻底囚禁在这里了。她并不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因为他相信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事情是无法被改变的。即使面对死亡,她也绝不会放弃自己的信仰。 从外面回来的白洁见到这一切,她跑去找大兵沭生。他们是约好了一齐走的,如果童子功把仲兆琪带走了,如何是好。 她找到沭生把情况和他说了,他就和白洁一起跑了过来,但是他们晚了一步,童子功带着仲兆琪跑了。 炮火更加密集。 沭生带着白洁只好跑出去,这时,四处已是一片的混乱,到处是四处逃生的人群,到处都在打炮,到处都在着火,人们像乱了阵的角马群,向着不同的方向跑去。他们也不知跑到哪儿了,好不容易从乱哄哄的人群中跑进一片黑松林。 白洁问沭生,“是不是跑出去这片林子就是包围圈之外了?” 沭生说,“我也不清楚,应该是这个方向,总是听到解放军在林子那边喊话,只要过了林子一定会找到他们的部队。 童子功在乱中带着仲兆琪逃也逃到了这片黑松林,他们看见前方有一个废弃的小木屋,他们躲了过去。 躲进小木屋里,他松了一口气,过了黑松林,他就逃出了包围圈,他要等天完全黑下来,最好是后半夜,他跑过去更安全。仲兆琪早就想干掉童子功,这样的想法自从跟了他做“太太”,她就有,一直没有下手的机会,她一定要为杨俊报仇,她不能让自己心爱的人白白地死去,她甚至跟童子功的那一刻,这样复仇的种子就埋下了,她跟他的目的就是想杀死他,或者说,杨俊死的那一刻,她的心就已经死了。 今天晚上是她最后的机会,她不能错失机会,如果把她带走成功,把自己的青春绑在这样一个禽兽身上,她不如现在就死去。 但是,她一个女子怎么能杀死一个戴枪的军官呢,所以,她知道,只有枪,才能结果这个男人。 但是,童子功枪不离身,她没有机会。 在小木屋里,童子功说,后半夜,我们行动,先眯一会儿吧,这里安全。 童子功酒没少喝,不一会儿就睡着了,而仲兆琪始终没有睡,也睡不着。她推了一下童子功,见他没有反应,就把他的枪从腰里慢慢地拿了出来,但是,他根本就不会使枪。 她很害怕,怕他醒了,慌张中手抖得厉害,也不会太会打枪,她在慌乱中扣了扳机,结果打歪了,这一枪打在了童子功的左臂上,他大叫着醒了,见仲兆琪手里拿着枪正对着自己。 他突然醒了,发现自己受伤了,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两人对峙着。渐渐地,仲兆琪的脑子开始清醒起来,她知道自己犯了一个不可挽回的错误,刚才那一枪,没有打死他。 童子功的眼神里透着疼痛和不解,他看着她,似乎在问:“我是爱你的,为什么?” 仲兆琪的心里充满了恐惧,她想说什么,但是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第52章 兄弟相逢 第52章 兄弟相逢 这时,远处传来了总攻的呼喊声,解放军正在逼近。童子功的眼神变得更加凌厉,他看着她,他决定杀了她。他用力地盯着仲兆琪,然后缓缓地向她走来。仲兆琪的心里充满了恐惧,但是她也知道这一刻自己必须面对。 童子功的语气带着困惑,"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我给你吃的,处处保护你,没有我,你他妈的,早饿死了。” 仲兆琪看着他,眼里充满仇恨,再一次向他扣动扳机。扔下枪就冲出了小木屋。 沭生他们在林子里跑了一段,听到枪声,之后,又听到一个女人在喊救命。白洁一听,是仲兆琪。白洁不跑了,说,“我不能丢下姐自己跑,我要回去救我姐。” 沭生说,“你又不会打枪怎么救啊,你先躲起来,我去救。” 他和白洁在一棵大松树的后面的雪地上蹲着,听着动静。 他们看到,一个白色的影子从木屋里跑了出来,一个黑色的影子拼命地追,并一下子抓到了那个白色影子。 白洁说,一定是兆琪姐,她总是穿一身白色的衣服,我认识。 黑色的影子使劲地向小木屋里拉,之后,那个白色的影子又挣脱了,又在拼命地向黑松林跑去,黑色的影子在后面穷追不舍,并向白色的影子开了枪,兆琪身子一晃,倒了,之后,又爬起来向黑松林跑去。 白色影子在夜晚随风飘动,在夜空中划出一道白色的虹。 在她的后面,黑色的影子紧紧地追着白色的虹。 之后,白色的虹随着身体的舞动,跌入森林之中。 沭生知道,如果打枪不是被国军发现,也会被共军发现,如果被打死,他永远回不了家了,但是,这是白洁的姐妹,他不能不管。 因为沭生的内心本能地告诉他,他喜欢这个有点单纯,有点可怜的小白洁。 他爱她,又不能说 就像在捧着一块玉,喜欢,随时都怕她碎了,或溜了。 沭生让白洁躲在大树后面。他悄悄地过去,冲着黑影子就扑了过去,举起枪托照着黑影子的头部就是狠狠地打了过去,童子功倒下了,他看见沭生正愤怒地看着他。 他大喘着气说,“沭生我是童子功,你怎么对我下手,救我。” 沭生没有理他,而是又用刺刀补了一刀。 他在地上捡起了童子功的小手枪。 他过去,看见白洁抱着仲兆琪在哭。 仲兆琪握着白洁的手,胸口还在冒着血,她笑着对白洁说,“小洁,要好好活下去,姐不行了,回不了家了。” 沭生握着仲兆琪的手对白洁说,“她不行了。” 仲兆琪微笑着闭上眼睛。 白洁这才发现,仲兆琪是光着身子跑出来的,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仲兆琪盖上,沭生拉着白洁向黑松林方向跑去。淮生是最先发现有人从黑松林方向跑了过来。 他看见一男一女,那个男人拉着一个女人,跑得很快。 淮生和战士们跑过去,他们把那个女人背到战壕里,并把那个投城来的士兵安顿好。 大家赶紧拢火,把篝火点得旺旺的。这个女人只穿一件薄薄的衬衣,冻得已经晕了过去,淮生让战士找来军大衣,给她盖上。这个女孩不大,看上去像十六七岁的中学生。他们知道,包围圈里有许多这样的女学生,这些天,也有许多跑出来的学生。 那个投城兵说,“有吃的吗,我们都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别急,炊事员老李正在给你们做肉包子。”淮生说。 不一会儿,炊事员老李端来了热腾腾的包子,说,“是肉馅的,吃吧。” 沭生看着热乎乎的包子,一下子不敢吃了,两眼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包子,贪婪地直流口水,他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吃吧,吃饱,饿坏了吧?”老李笑着说。 沭生一边吃一边流着眼泪,最后竟一边哽咽着一边往下咽,吃相不够好看,噎得直翻白眼。 “不要哭了,慢慢吃,我们这里吃是管够的。” 沭生停止了哭,一边点头,一边狼狈地吃着。 “我都有好些天没吃东西了,只要给吃的,撑死也值。” “撑死怎么打老蒋啊,慢点吃。”战士们一阵大笑,“小鬼,当国军不好受吧,还是当解放军吧,包子有的是,可劲吃。” 淮生说,“我们这里有许多从国军那解放过来的战士,大家都是穷苦人,我们一起打老蒋,全中国很快就要解放了。” 他吃了8个包子才住口,还要吃,老李不干了,说,“小鬼不能再吃了,好东西慢慢吃,要不撑坏了。” 看着沭生吃这么多的包子大家都笑了,一个战士说,“也有过来的兵,没见过吃这么多的。” 就在大家笑的当口,淮生两眼直直地看着沭生,说,“你叫司沭生吧?”沭生很长时间没洗过脸,人非人,鬼非鬼。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沭生也一愣。 “你看看我是谁,我是淮生啊,你三哥!” “三哥,真是你吗?” “真是我!” 淮生在这样的场合找到了他失散多年的弟弟,兄弟俩抱在一起,沭生哭了起来,淮生不住地拍着沭生的肩,才把哭声止住,“这回好了,参加了解放军,我们一起打鬼子。” 沭生点点头,不哭了,问淮生,“爹娘还好吗?” “好,都好,头些日子还接到咱大的来信,在信中还总是念叨你。”淮生给弟弟擦眼泪。 “那天在华冲被抓了丁,这一走再没见到咱娘,捎信回去,就说我也参加了解放军,一切都很好。”沭生说。 “我明天就把信寄出去,父母听说了还不知有多高兴呢。”淮生拍着弟弟的肩膀。 老温说,“真是太巧了,这回我们一起打老蒋。” 马大球也说,“我们以前给老蒋买命,现在为穷苦人打天下,这回我们又一个战壕的战友了。” 战士们都为班长找到弟弟而高兴,决定明天整几个小菜一并庆祝一下。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白洁才醒过来。由于小姑娘长得娇小,天生惹人怜爱,战士们都喜欢她。她也顾不得斯文,一口气吃了5个大包子,接着又喝了一大缸水。 战士们对她是从哪儿来的,又是如何跑出来都感兴趣。 第54章 白洁参加解放军 第54章 白洁参加解放军 白洁一一道来: 她讲了沭阳中学那快乐的时光,讲到了他父亲是一名国民党的军官,讲到了她和母亲一起随父亲大军一路从新安镇向徐州西逃。讲到了在运河大桥遇到解放军的堵截并发生激战。 她和她的母亲是如何在大桥上在混乱中失散的,而她又是如何被打下水,被运河水卷走的。 讲到,她是如何上岸被老大娘收留,又如何一路来到徐州,怎么遇到的仲兆琪,她是如何一路上照顾她。讲到她的好姐姐仲兆琪是如何让童子功霸占,讲到那个风雪之夜,童子功如何打死了她的仲姐姐。 讲沭生如何救了她,带着她逃出来,向着黑松林的方向跑去,沭生告诉说,过了黑松林,就是共产党的部队。 要不是沭生救了她,她怕是早就没命了。 战士们对白洁的遭遇一阵同情,都说,这回好了,到家了,不用担惊受怕的了。 沭生说,白洁说有一个表哥在解放军的部队里。你们认识他吗?帮我打听一下。 白洁的回忆,让淮生想到了恒山,特别是运河铁桥之战,白洁身上的这一枪就是恒山打的,他知道这个白洁一定是恒山的表妹,她小时候总是来乡下陆家,他好像见过一面。 淮生问,“陆恒山是你表哥吗” “他是我表哥啊,你们认识吗?他参加了解放军,不知在哪个部队。” “就在我们连。” 白洁一下子跳了起来,“真的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这下好了,终于可以见到我的表哥了,他可是我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快带我去见他。” “他负伤了,过一段才能归队。” “负伤了,严重吗,在哪个医院啊,我要去看他。” “我们也不知道他住在哪个医院,回过头,我们帮你打听一下。”淮生说。 “你身上的伤好了吗?”淮生问。 “你知道我负伤了吗?”白洁问淮生。 “我是猜想。”淮生心想,那一枪是我亲眼看见陆恒山打的,我怎么会不记得。 “好了,不过还是痛,我是万幸了,多少姐妹死在了铁桥,死在了陈官庄。”说着,白洁又抹起了泪。 沭生说,“白洁,这回好了,能找到你表哥了。” “放心吧,陆恒山归队,我会让他来看你的。”淮生说。 淮生问白洁今后的打算,她说,她没有亲人了,她要投奔恒山哥,参加解放军。 刘三枪听说淮生找到了自己亲弟弟,一边喊一边哼着小调来到了阵地。 我看看,像不像,他端详着沭生,“是像,一个妈生的。” 他又把白洁叫过来。 淮生说,白洁,这是刘连长。 她怯生生地看着他,她看见刘三枪很苍老的脸比她爸还老,满脸胡子,很瘦小的样子,怕是风一吹都会站不住,走路还栽歪个膀子。 “哈哈,还是个小破孩儿吗?” “娃,几岁了?” “16岁。” “能当兵吗?” “怎么不能呢。” “那你说说,你能干什么?” “我会唱歌。” “你们不能不要我,我可没地方去,不要也得要。”白洁歪着脑袋,很认真的样子。 刘三枪笑了。 “是吗?”刘三枪更感兴趣了。那就唱一支歌给战士们听吧。 “来个革命歌曲吧。”战士们高声说。 “我不会革命歌曲啊。” “那你就随便唱一个吧。” 于是,白洁唱了一首《何日君再来》,这还是和兆琪姐学得呢。 “太软了,没有力量。” 刘三枪说,“今后多学点革命歌曲,多为战士们唱革命歌曲。” 就这样,白洁被分配到淮生的连里当了一名卫生员,成为部队最小的一名解放军女兵。而沭生也参加了解放军,被分配到淮生他们那个班。 刘三枪说,晚上,让炊事班老李整几个小菜,给沭生和白洁接风压惊,我们革命队伍需要新鲜血液,人越多越好。 第55章 我们为谁打仗? 第55章 我们为谁打仗? 在二城集战斗中,他们的团打散的打散,俘虏的俘虏,打死的打死,团长王庆先战死,他被俘。 被俘的马大球,成了解放战士。看到马大球是一个有用的人才,部队给他个连长当当,这在老五团用干部是没有过的,足见部队对他的重视。 但是,马大球却并不想当这个干部,他就想当一个兵,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有情绪。马大球在国军中和其他军官不一样,他是东北长春人,后来东北大学迁到四川,他也跟着过来,他学到二年级时,远征军招兵,他和其他30名同学报名参军了,远征军回来,他的同学大部分战死在了缅甸丛林,他当了少尉排长,后来,随18军来到了淮海前线。 在国军中,他带头冲锋杀敌,爱兵如子,深得他的部下的喜欢,他是大学生,抗日战争结束后,又到军事学校学习二年军事,受到正统的军事学习和训练,军校学习结束后,由少尉提到中尉,回到18军当了侦察连连长。 成了共产党的俘虏,他很不服气,好长一段时间都缓不过来,特别是当他拿着枪打他的弟兄时,他内心充满了矛盾。 有一次打仗,距敌两百米,地形十分有利,火力也很密集,但就是没打倒几个敌人,战斗结束,营长刘三枪找他谈话,说,“你是侦察连长出身,身经百战,这种打法你会掉脑袋的。” 马大球说,“中国人打中国人,我下不了手,他们可是我的弟兄。” 刘三枪说,“战场上可是你死我活,你不打死他,他可打死你,你想清楚了。” 刘三枪走了,不一会儿又回来,说,“我接到报告,你的连开小差的最多,有一天晚上跑了22个,你这样带兵,会成为光杆司令的。” 刘三枪说,“你以前是给老蒋卖命,现在是给穷苦人打天下,是两种性质的战争,你好好想想。”刘三枪想,要不是看你是个人才,早就把你一撸到底了。 有一天,刘三枪和沈大鹏说,“要不把马大球的连长拿下吧,这小子不玩活。” 沈大鹏说,“这小子是个打仗的材料,有文化,有头脑,我们的战士都是农民子弟,没有文化,我们缺这样的干部,只是要好好教育改造可以为我所用。” “我看搞几次诉苦会,用典型说话,现在解放战士越来越多,让他们搞清,我们的部队到底是为谁打天下很重要。”沈大鹏说。 于是,全营开诉苦大会,从解放战士中找到了一个叫王小六的战士,王小六在军人大会上的诉苦感动了在场的所有人。王小六全家五口人租种几亩薄田,因父亲病了交不上地租,地主就拉走了农民家的命根子,他家的—头耕牛,全家不得不打短工谋生,自己在铁场拉风箱,到年底却给铁不给钱,哀求半天才给了一点回家的过年钱。说到这儿,王小六一边说一边哭着,会场上顿时响起:“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 最后,教导员沈大鹏讲话,“国民党中有许多像王小六这样的苦孩子,他们都是和王小六一样受剥削,受压迫的农家子弟,我们都是穷苦百姓的子弟,我们的部队就是为穷人打天下的子弟兵,只有把剥削阶级打倒了,你们的父母才能翻身得解放。” 诉苦大会后,解放战士终于明白了这支队伍是为谁打天下的,他们感觉以前给国民党卖命有点糊涂,他们纷纷表示要杀敌立功。 为了转变马大球的思想,王大虎特意把当排长的韩德明调上来当副连长。韩德明尽管是大老粗,却是苦出身,从小父母就被国民党杀害,15岁就跟着新四军当了红小鬼,性格内向,一天也说不了多少话,但是打起仗来凶狠,不怕死。韩德明对这个刚刚解放过来的学生军官不太服气,有一次执行任务,韩德明执行得不坚决,让马大球一顿批评,韩德明很不高兴,说,“老子是打出来的,你有资格说我?” “老子远征军打鬼子,你在那?给我论资历,够吗?军人就是要服从命令听指挥,如果再有下次,我撤你的职。”马大球没惯着他。他转身离去,脸上满是威严。韩德明愣了一下,没有再反驳,他心里清楚,部队的纪律严明,如果再有下次,他真的可能会被撤职。 马大球的话像一把利剑,深深地刺入士兵们的心中。他们都知道,连长是绝不会容忍任何人的违抗命令。在这个战火纷飞的年代,他的铁腕政策无疑为部队的稳定发挥了关键作用。 刚刚解放过了的战士刘长海有一次吃完晚饭,睡觉前闲聊,几个解放战士就国民党和共产党谁好争论起来了,刘长海说: “我们的潮州班长口音重,他发口令我听不懂,老挨打。那时听说“共军”不打人,讲官兵平等,我就对同班兄弟说,将来咱们就投奔不打人的队伍去。 韩德明说,“我们是穷人的队伍,我15岁就跟着部队,部队和家没啥两样,我们都是兄弟,不像国民党的部队为剥削阶级和压迫阶级打天下,我们是为穷人打天下,我们的村正在打土壕分田地,他们就是革地主老财的命,分他们的田,我们都会得到自己的田。” 马大球过来查铺,说,“不准说话,都给我睡觉去,都说那些没用的,蒋介石怎么压迫人了?老韩你说说?” 第56章 侦察连长马大球 第56章 侦察连长马大球 韩德明受到连长的批评,心里本来就窝火,说,“对老蒋压迫没压迫人,大家都明白,但是,有的人同情国民党,那就是立场问题。” 他接着说,“我早就对有的干部同情国民党看不惯了,老蒋就是代表地主老财,我们村的还乡团回来了,地主老财就跟见到亲爹似的,我的父母就是被还乡团杀害的,大家说说,老蒋是不是剥削阶级?” “你说共产党为穷人这我信,老蒋也打日本人,我也参加了远征军,我的同学都去当兵了,那么多人为国战死,永远客死国外,你说,我们这支队伍不是为人民吗?”马大球说。 老韩急了,嗓门也高了,我早就看你小子就同情国民党了,这个队伍会让你带到邪路上去的,有一天没准投奔国民党呢。说这种混账话,马大球两眼冒火,就差把拳头打向韩德明,他向刘三枪汇报,并要求调离韩德明,否则,他这个连长不干了。 刘三枪过来,骂了老韩,说,“你目无组织纪律,马大球领导不了你吗?” “他思想有问题,我配合不了。”老韩一尥蹶子走了。 刘三枪知道,马大球这样的干部在国民党中思想不容易转变,他就在行军中,打仗中多关心他,特别让连里的几个老党员,老兵,和积极分子,在战斗中冲在前面,不怕牺牲和流血,在战斗中,干部党员活生生的现实教育了他,让他慢慢转变。渐渐地马大球耳濡目染、受到了感召,思想发生了转变。 有一次,他对刘三枪说,“大道理我说不清,但有一条我认,就是自己被共产党捉住没杀我,还这样地中用我,我要是不好好跟共产党打仗,我就不是一条汉子。” 在后来,马大球真正感受到了,解放军与国军不一样的地方很多,但他渐渐悟到,两支军队,不仅仅体现在装备和战术上,更主要的是体现在精神面貌和作风态度上。比如,是解放军的队伍天天唱歌,特别是行军中,战士们信心十足,歌声嘹亮。“国军”也唱歌,就是没那个劲头。他到解放军部队听的第一首歌是《二月里来》,这个歌就是唱给百姓的歌,真好听。 要说纪律,解放军没有“国军”多,纪律多了反而记不住。《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实在好记管用,歌里唱道“说话和气”,我不大相信。经过慢慢观察,说话最和气的是干部。 解放军的文工团到部队,部队的战士很期盼,是自己的文工团,国军也有慰问团,劳军的都是女明星,她们抢着和士兵照相,为士兵点烟,拥抱,很嗲,最后上报纸宣传一下。有一次,解放军的文工团演歌剧《白毛女》中的喜儿,唱的人哭了,马大球也哭了,台上台下一齐呼喊口号,呼完口号,马大球突然很想家…… 二城集战斗之后,淮生部队随华野大军追击徐州集团。他们像跑不死的战马,直插徐州东,日夜小跑,吃在路上,睡在路上,不休息,不睡觉,追上敌人就是胜利。 黄大姐文工团为了鼓舞士气,个个像上了发条的闹钟,不断地在大军中响来响去,陈捷一如既往地活跃在战士们中间,她的歌声就像草原中动物撤下的气味,让男兵们处在一种无形的亢奋之中。他们不停在喊着,“追上杜兵团,活捉杜聿明。” 他们一路追去,一路都是逃跑的部队和人群,一路上都是丢弃的军车和军用物资,一路上敌自古兵败如山,到处都是被打散的角马群。 在一个山头的后面,淮生的连发现有一辆车队,就过去伏击,一看是拉学生的军队,但几个回合,敌人就举枪投降,一部分学生被收留一部分跑掉了。 他们无心恋战,一路奔跑,他们必须围住杜集团,他们必须围死杜集团,他们一口气急行军到夏岩、夏庄一带并开始构筑工事。 在围困夏庄的日子里,淮生的部队采取围而不打,进行政治攻事,攻心为上,地向日夜不停地向国民党军的士兵宣传,不断有官兵跑过来,起初是几个,十几个,后来就一整排整连地跑过来。 两军混战,勇者胜。 有一天,马大球带着他的侦察小分队向一个村子冲去。在一个民房里发现了有10多个人,他冲着他们大喊,“举起手来,缴枪不杀。” 那个国军的兵哪有心思打仗,都举起手把枪放下了,马大球上前抓住一个士兵问,你们的当官的是谁? 那个俘虏说,“我是,我是排长。” “前面还有人吗?” “我们这里有一个营都跑散了,营长在后面的王庄。” 马大球命令战士们把士兵都衣服脱下来,让大家穿上,他让那个排长脱下衣服,他穿了上去。 他对刘长海说,你带人先把俘虏押回去,我们和沭生先去王庄解决残余的敌人,你们随后就带人来支援。 他带着沭生向后面的王庄跑去,这时,他发现有一股敌人边打枪边向王庄跑去,他带着沭生追了过去。这时天刚蒙蒙亮,看得还不是很清楚,其中一个当官的过来说,“你他妈的装个逼啊,你没听到枪声吗?共军就要打到眼前了,你是哪个部分的,滚开。” 马大球走到他的跟前,用手枪指着他的脑袋,“少废话,你是当官的?” “我是连长,你要干什么?” 他大声地说,“我就是共军的先头部队,告诉你的手下放下枪,不然你的脑袋就开花了。” 这时,沭生跑过来,大喊,“缴枪不杀!” 这个移动的人群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坏了,人群谁也不敢动,这时,从后面传来了枪声,人群骚动起来,突然有人向马大球打枪,马大球是个神枪手,他一连两个点射,那个人倒下了。 人群一听到枪声,也都举起了手。 他走到一个像是当官模样的人,用枪指着他说,“谁是当官的。” 第57章 收官之战 第57章收官之战 大家把目光移到被打倒的军官。那个被吓坏的连长,我投降。 马大球大声说,我们的大部队马上就要过来了,我们是先头侦察小分队,你们都统统放下武器,战争结束了,我们解放军是为穷苦大众的,我们优待俘虏,只要放下枪,你们都可以回家。 于是,这些兵都放下了武器,连长对马大球说,“后面的王庄有一个地主大院,里边还有五六十人,我们的营长也在那里。”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李大柱。” “好,你带路去那个村子,不许耍花招。” “我要立功,我想参加你们的部队,不想再给老蒋卖命了。” “那好,就看你的表现了。” 马大球让沭生押着俘虏等着刘长海,他随那个军官去了王庄。 到了王庄,王庄有一道岗,李大柱带着马大球走过去,“哪一部分的?” “兄弟部队,问什么,找营长有事,营长呢?”李大柱显得不高兴的样子。 站岗的吓得也不敢再多问,说,就在前面的地主大院里。快到地主大院又出现了一道岗,卫兵正在打瞌睡,李大柱过去踢了他一下,“啥时候了,还他妈的睡,敌人都打过来了。” “营长在里边吗?”李大柱问。 “在。这不是李连长吗?你不是跑了吗?”卫兵说。 “共军打过来了,我是找兄弟们商量撤退的事,这是兄弟部队的。” “那我带你们去吧,没有我,你们谁也进不去大院。”卫兵说。 他一边走一边说,“刚才副营长带着一个连又跑了,长官,这仗还能打吗?”卫兵一路唠叨。 马大球也不说话。 李大柱说,“打个屁,共军马上打过来了。听说,邱将军也在准备逃跑呢。” 卫兵敲了三下,门开了,卫兵感觉不对劲,刚要拔枪,李大柱的枪响了,马大球向着里面正在开会的人群就是一梭子,大喊,“缴枪不杀。” 王营长拿出枪刚想开枪,马大球眼快,一枪把他打倒。 屋里的人都举起了手,马大球把他们押出了大院。 你去草垛看着,让他们把枪都放在那儿。俘虏们一一过去放下了枪,两个士兵扶着营长也走了出来,他突然端枪向李大柱连开二枪,并大骂:“你这个叛徒。” 李大柱应声倒下。 马大球走过去,突然发现这个满脸是泥,化装成士兵的人是他的营长王运邦。 马大球见王营长还没有死,就把他扶了起来。王营长脸色很白,声音很无力地说,我以为你战死了呢,没想到,你小子也投敌了。 马大球说,老蒋大势已去,我们不要再给他卖命了。 王营长很愤怒地看着马大球,“你看着我,你看我是投降的人吗?” 马大球看了一眼王营长的眼睛,他低下了头,他太了解他的营长了。 “你打死我吧。” 他让两个俘虏找来门板把他抬上去,刚要走,他从门板上滚了下来,说,“马大球,我是决不会跟你走的,你成全我吧。” 马大球没有理会他的营长,让人把他扶到草垛这儿,并用草把他盖好,说,“营长保重,等风声过去,回家吧。” 这时,刘长海带着侦察小分队支援到了,他们押送着俘虏离开了村子,在村头,他听到了枪声,他慢慢地回过头,朝村子看去,他知道,他的营长不会投降的,他一定是开枪自杀了,他朝着村子方向草垛,看了好久,他低下了头。 1949年1月6日,华东野战军14个主力纵队向被围的杜聿明集团发起了总攻。 下午3时30分,解放军的数百门大炮同时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怒吼声,陈官庄地区完全淹没在滚滚的火海中。 但是老天不关照蒋公,那一年,也就是1948年12月20日起,苏北地区连日降雪,风雪弥漫,大雪纷飞,飞机根本无法起飞,杜长官的30万大军苦苦地等待着援军,等待着他们命中能出现奇迹,但是,奇迹没有出现。 淮生所在的纵队,从北向南,在夏岩、夏庄地区,对国民党五大主力军之一的第5军展开进攻。 华东野战军经过四昼夜激战,1月10日全部围歼杜聿明集团。 这样,打了65天的淮海大战收官了。 淮海战役的胜利,为后来的百万雄师过长江的胜利,和后来上海战役的胜利奠定了基础。 第58章 白洁的爱 第58章 白洁的爱 在刘三枪和陈捷抬着恒山送往临时包扎所时,在路上遇到了小翠和腊梅,淮海战役后期,伤员增多,急需担架队,他们又随沭阳担架队来到淮海战场上抬伤员。 二城集战斗打得胶着状态,不断有伤员抬下来。 忙坏了小翠和腊花。 刘三枪他们很快把恒山交给了沭阳担架队,刘三枪对小翠说,这是文工团员陈捷,由她负责护送你们和恒山去后方医院。 部队马上要出发了,我们现在就要回去归队。 看见恒山不省人事的状态,小翠和腊梅慌了手脚,小翠流下了眼泪,不停地喊着,“哥,我是小翠,你看看我啊。”。 三个姑娘抬着恒山,陈捷小声地问旁边的腊梅,“她是谁啊,恒山的亲戚吗?” 腊梅对陈捷说,“她叫小翠,恒山就是她亲哥哥。” 陈捷听恒山说过他有一个能干,又很漂亮的妹妹,是淮生的未婚妻。 陈捷拉着小翠说,“我叫陈捷,纵队文工团的,原来你是小翠啊,我可是早就听恒山说起你的大名了。” 小翠说,“她叫腊梅,淮生的妹妹。” 陈捷笑了,说,“世界太小了,淮生我也认识。” 三个女人边抬担架边说话,他们与沭阳担别架队一起把伤员向徐州后方医院抬去,恒山始终处于昏中。小翠不停地喊着哥哥。陈捷也不停地喊着恒山。 但是,恒山就是没有反应。 担架队日夜不停与时间赛跑,经过二天的长途跋涉,终于把恒山送到徐州市立医院。 经过一个星期的抢救,恒山才睁开眼睛,医生说,失血太多了,再送来晚半天,这个同志命就保不住了。 在护送恒山的路上,三姐妹表现出了团结、互助、互爱。三姐妹与姐妹相称。小翠从陈捷的口中得知,是陈捷不顾生命危险,冒死救了恒山,从心里更加敬佩陈捷,她和腊梅都觉得,女军人陈捷是那样的高尚,大气和美丽。 陈捷在护理恒山的日夜中,特别是恒山没有醒来时,多次泣不成声,以为恒山没了希望。小翠就想,这样的感情,不是一般的感情,从她精心护理和怜爱的眼神,小翠似乎看出了什么?一路上还说不上多亲热呢,还想怎么样啊? 陈捷不好意思了,才没有呢,他一路昏死昏睡的,连正眼也没看我一下。 恒山把陈捷的手握得更紧了。 小翠也说,等全国解放了,你是不是就可以当我的嫂子了啊? 陈捷说,我才不作你嫂子呢,你还不欺负死我啊。 小翠说,我可不敢,我哥还不打死我啊。 晚上,小翠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想,”白洁姑娘怎么办?那可是双方父母都定下来的未婚妻啊,等天亮一定问一问恒山,陈捷与他什么关系?是不是两个人早就好上了,他的表妹白洁怎么办? 有一天,早上没人的时候,小翠就问陈捷,“你和我哥好像关系不一般啊,不像战友的关系。”腊梅也说,“我也感觉你们不一般,超过了一般同志的关系。” 陈捷就红着脸,“笑着说,才不是呢,什么关系也没有,就是同志加战友的关系。” 腊梅不饶人,说,“你的眼睛骗不了我,女人的真觉最准。” 后来,恒山伤情渐渐好转了起来,三个姐妹有说有笑,不时拿恒山开玩笑。有一天趁陈捷出门办事,腊梅生气地说,“陆恒山你也太不地道了,等伤痊愈了,你可别忘了白洁啊,那个是我们一生长大的妹妹,别忘恩负义才好。” 小翠说,“没准人家陈捷也许还蒙在鼓里呢。” 说完恒山的脸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小翠生气 地说,“你隐藏的这么深,我们也蒙在鼓里啊。你要是不断了,回去我就和咱大说了。“ 恒山说,”我是真心爱白洁的。“ 小翠说,”那白洁呢,你怎么去解释?“ 白洁迟迟等不到恒山归队,她要见恒山,在参加解放军后,白洁出落的更加美丽漂亮,细腻白晰的小瓜子脸,有了红润,见了花色,刘三枪有一天见到她说,“小白洁,解放军是个美容院啊,看把你养的。” 白洁脸红,低着头也不吱声,更不看刘三枪一看。 刘三枪走后,他就悄悄地对淮生说,“淮生哥,连长说话很幽默,我真的好看了吗?” 淮生从没正眼看她,他打量白洁一会儿,说,真是几年不见,出落成大姑娘了。 白洁对淮生说,恒山哥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仗也打完了,我想去看他。 “行,我也想去看他,我向连长请假,带你去。” 白洁很兴奋,“那我去打扮一下。” “干什么啊,见新郎官啊?” “女孩子吗,总得刀饬一下啊。” “那我去帮你打听一下,看看恒山住在哪家医院。” 白洁就要见到她朝思夜想的恒山,但是,恒山呢,想她吗?她知道,恒山的心里早就装了别人。 第59章 我如花似玉,你为何不喜欢我? 第59章 我如花似玉,你为何不喜欢我? 刘三枪告诉他,恒山住在徐州市立医院,正好,大仗刚打完,部队要休整一段时间,进行补充新兵,学习形势,动员渡江战役。 淮生,白洁一起坐火车去看望恒山。 到了徐州,在后方医院他们在病房见到了恒山。 恒山能站起来走了。淮生说,“我就知道你不会走,我们还在,你不会舍得我们去见小鬼?” 恒山拉着淮生的手,对大家说,“是的,我命大着呢,怎么会死,我还要和你们一起打老蒋呢。” 淮生把白洁拉过来,“恒山,你看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 恒山看了好一会儿,才说,“小洁,是你吗?” “哥,我是小洁。”恒山拉着她的手,白洁哭了。 大家忙劝白洁。 小翠一下拉住白洁的手,说,“小洁,你怎么也来了,还穿上军装,真是又俊又潇洒,我都认不出来了。” 小翠向白洁介绍说,“这是腊梅,淮生的姐姐。” 又指着这边的陈捷说,“这是陈捷,恒山的战友。” 腊梅抢着话笑着说,“这可是亲密战友哦。” 白洁心里掠过一丝惊鸿,心想,难道恒山哥有心上人了?但是这样的想法,只是瞬间一过,转念一想,恒山不是那种人。 她马上跑过去,拉着陈捷的手,说,“姐,你长得真漂亮。” 陈捷笑着拉着白洁说,“小洁多大了?” “16岁,其实也不小了,要是在农村,都该找婆家了。”刘三枪大笑着说,“在革命队伍里,你还是个小鬼呢。” 凭女人的直觉,陈捷看着恒山投过来的温柔目光,白洁一眼就看出来了,陈捷和恒山的关系不一般。她心里不是滋味,有点酸酸的失望。 在医院的几天,她表现得比陈捷还要勤快。有事没事就扶着恒山,或者推他出来晒太阳。 有一次,他对恒山说,“哥,我看出来了,陈捷姐好像喜欢你。”恒山也默不作声。 就塞堂说,“你还是个小破孩儿,知道什么啊。” 白洁生气了,说,“我才不小了,都16岁,不许再说我是小孩,我可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战士。” “好的,白洁同志。”恒山说。 还有一次,陈捷推着恒山在医院花园晒太阳,显得很亲切,而且还搂着恒山亲了一下,白洁就在楼上的窗前,看得一清二楚。 白洁哭了。 小翠过来,一下子看明白了这一幕。小洁从小就和恒山厮混,而且多次和她说过,她就是喜欢恒山,从心里,二家大人也多次表示这样的愿望,希望将来,能结成这门亲事。 小翠拉着小洁,给她擦眼泪。 她知道,小洁这孩子很可怜,父母不知道是死活,又孤苦一个人。 小翠说,“小洁,我哥不值你这样,真的,听姐一句话,不要为他难过,也不要难为自己吧。” 小洁扑在小翠的肩上哭了,哭得更伤心了。 她千辛万苦,千山万水,九死一生,死里逃生就是为了找他,见他。只要见了他,死都不怕。 可她决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我这这样的如花似玉一样的姑娘 ,你不喜欢吗? 第二天,白洁起了大早,什么也没问,也没有告别,一个人回到了部队。 大清早,小翠起来发现白洁没在身边,就把腊梅推醒,说,“小洁走了,你知道吗?怎么也没和我们知一声啊。” “能去哪儿啊?” “一定是回部队了,咱们去火车站。” 于是小翠和和腊梅就赶紧往火车站跑。 她们在徐州火车站追到了白洁,小翠喊着跑了过去,“小洁。” 白洁说,“翠姐,你怎么来了?” “部队有事,让我先回去。” “那也得吃完早饭啊。”小翠说。 “不了,翠姐,我不饿,吃不下去。”白洁一脸的伤心地说,“回去和恒山哥说一声,就说,部队有事,先回了。” 小翠说,“小洁,你一个人在部队,有事要多去找恒山和淮生,他们是你们的哥,他们会照顾你的。” “知道了,翠姐,不用谁照顾,他那么忙,照顾别人还来不及呢,哪有时间照顾我啊。” 小翠说,“姐最不放心你了,你那么小,就在外闯荡。” “姐,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火车来了,我走了,告诉恒山哥一声啊。”白洁上了火车,向她们招手,白洁脸上挂着泪,小翠和腊梅也流了泪,她们不知道,战争啥时结束,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白洁。 火车就这样喘着大气,走了,带着白洁纯洁如云一样的心事。 听小翠说,白洁有事先回去了,刘三枪很不不放心,说,“怎么一个人自己回去呢,这孩子也不打个招呼,是不是你们惹着她了?” 小翠说,“没有人惹着她,她说真的有事。” 恒山心里清楚白洁是为什么一个人回去的,她原谅自己。 他后悔没来得及把话与白洁说开,他是想向她解释,但是本来是他的不对,怎么解释都不好说出口,他是真心爱陈捷的,能向她说吗? 小翠是第二次见到淮生的,两个人自从沭阳一别,已有一年多,再次见面,一下子不知说什么好。 她总觉得,淮生长高了,成熟了,像个爷们了,根本就看不到那个又黑又小的小男孩,好像换了一个人。 淮生也觉得,小翠出落成大姑娘了,人也落落大方。 刘三枪开玩笑说,“你们见面怎么和没事人似的,也拥抱一下啊。” 小翠白了一眼,“连长,部队不带这样开玩笑的。” “听说外国电影情人都有拥抱的镜头,你给我们示范一下吧。” 小翠说,“外国电影我没看过,我才不示范呢。” 三个战友见面格外的高兴,刘三枪说,“就是没酒,要是能喝点多好啊,淮海大战胜利了,我们也该庆祝一下。” 恒山说,“好啊,我和王院长说一下,在食堂整几个小菜,他还是我的沭阳老乡呢。” 那天晚上,久别的战友,真的很高兴,医院王院长也是个沭阳人,也坐在一起,把自己珍藏的一瓶沭河大曲拿出来,让他们喝。 院长说,这可是纯正的家乡酒啊,上次一个首长出院给我送的。酒喝了几圈,个个脸上泛红,小翠先发话了。 小翠说,“这一次支前,我学到了许多在家乡学不到的东西,特别是我们的战士,有许多让我们感动的故事,他们让我知道了许多革命道理。” 腊梅也说,“我们沭阳家乡的妇女,只知道早嫁人,早生娃,好好侍候男人,现在,我才知道,我们女人真的有许多工作要做,回去了,我要走出来,去工作,我才不早嫁人呢。” 刘三枪哈哈大笑,“不早嫁人,可要嫁不出去的啊,农村可不是城里。” 第60章 何日再相逢 第60章 何日再相逢 腊梅说,嫁不出去,就不嫁。 “你这俊的姑娘要是不嫁,得有多少男人伤心呢。”小翠笑着说。 “你找个好男人,当然急着想嫁。”腊梅说。 “我才不想嫁给他呢,才当个班长。”小翠笑着看淮生。 淮生说,“部队是个大学校,在这座学校里,我得好好学习,等将来当了将军,再娶小翠。” 刘三枪说,“你小子一杆子支的太远了,等当了将军,你都多大了呀?” 小翠说,“他一辈子也当不了将军,当上了将军,我也不嫁给他。” “来,罚一杯。”刘三枪让淮生干了,淮生就干了。 刘三枪说,“恒山你敬大家一杯,早点出院,还有大仗要打,过不了多久,渡江战役就要打响了,你小子可得赶上啊。” 恒山站起来,端着酒说,“老排长让我说,我自己先干一杯。” 于是恒山把酒干了,小翠把酒给他满上,恒山又端起杯说,“我已经向院长申请提前归队了,下周就走。” 王院长赶紧摆手说,“我可没同意你出院,别看我们是老乡,我也不开这个后门,你还要住一段,等痊愈了你再归队也不迟。” 刘三枪说,“下一次战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发起,你先安心养病,打仗前,我派人来接你。” 恒山接着说,“那好,听王院长的。我也是刘大哥带出来的兵,今后我要勇敢杀敌立力,你就看我表现吧。”说完又干了。 刘三枪说,我听说白洁提前回部队了,咋回事啊,来看你,又哭着走了,你可得向陈捷说清楚,你小子可不能委屈了陈捷,陈捷可是纵队的骄傲,要是那样,我可向纵队首长交待不了。 腊梅对刘三枪说,“陈捷还没说呢,让她说几句。” 淮生也说,“陈捷你说几句吧。” 刘三枪说,好,“让陈捷说说,你可是恒山的救命恩人啊。” 腊梅抢了一句,“那恒山可要先谢谢陈捷,敬陈捷一杯吧。” 于是,恒山端起杯要敬陈捷,陈捷也不起杯。也不站起来,他也不看恒山,对大家说,“感谢什么啊,不用感谢的,救人这样的好事,放在谁身上也会做的,刘连长,你遇到不救吗?淮生你不救吗?我只是做了一个革命战士应该做的,是不是,恒山同志。” 恒山显得很尴尬,自己把酒干了。 小翠说,“陈捷是女同志,身体不好,不干算了。” 陈捷一下子把一杯酒干了,呛得眼泪都出来了。 小翠劝陈捷,“你不会喝酒,别逞能啊。” 陈捷笑了笑,显得很不自然,拿着杯,站着说,“这样的场合难得,我借着院长的酒也说两句。” 于是,大家鼓掌欢迎。 陈捷说,“明天我也和连长他们归队,要打大仗了,这样的大仗我不会落下。恒山同志也康复得差不多了,不需要太多的人手。” 感谢老五团的同志们,特别是刘大哥一直把我当亲人,老五团就是我的家,我陈捷是一名文工团团员,一名解放军战士,我会把我全部的爱,奉献给战士,用歌声,用诗歌,用我的表演,用我人生的光彩回报部队,回报战士。 说完,又要干。 小翠把杯子抢了过来,我喝。于是,小翠把剩下的酒干了。 陈捷眼里闪着泪说,我给大家唱首《回家》吧。 是我自己这段时间创作的一首新歌,酒桌上响起了陈捷歌声: 你去过我的家乡吗? 那里有百合,蔷薇花和茉莉花 那里有我一个可爱的姑娘 她曾是我的青梅竹马 她送我参军走过家乡人的小桥 送我一个千层底的布鞋 上面有她千针万线的千千结 每个夜晚她想着心事, 熟睡中总是听见他冲锋的号角 滴下的泪珠挂满了她的脸颊 盼了多少年 等了多个夜 姑娘的眼角堆满了无数个思念 盼郎君早早回家 与妹团聚早生娃。 歌是太好听了,大家忘记了鼓掌,还沉在明快而又忧伤的歌声里。 刘三枪说,陈捷的歌让我也想家了,我看啊,我们能活着,有今天,就要珍惜,明天,在哪,怎么回事,谁也不知道,也许全国解放了,我们就可以回家了,也许永远回不去家。但是,只要我们还活着就要战斗。 晚餐过后,淮生和小翠才有机会在一起。那天晚上很晚,淮生还和小翠在医院的小花园里待了很久舍不得分开。 他们相见是短暂的,短得每个小时都数得过来。 淮生发现小翠也和从前不一样,过去,小翠还有些腼腆,现在人也闯多了。 小翠说,“我经历了这次战争,我才知道人是多么的脆弱。” 小翠说,“这仗打到什么时候是头啊。” 淮生说,“很快就要过长江了,全国快解放了。”小翠说,“越是胜利,我就越担心。往往最后的胜利打得最残酷,死人也最多。我真的担心你。” 淮生说,“你放心,我命大,福大,有你在,会保佑我的。” “就你会说。”小翠掐了淮生一下。 “好痛啊,你也太狠了。” 小翠说,“哪有你狠,一封信也没有,一个音信也没有,我当你死了呢。” 小翠生气哭了。 淮生赶紧去用手轻轻地擦着泪,说,“你的泪咋甜呢?” 小翠一下子不好意思了。“去,就你会说。” 过一会儿,小翠说,“小洁多可怜,你可不能学我哥,说变心就变心。” 第1章 长江之喉 ----西梁山 第二部 南下 南下 九兵团,急行军, 十万大军向浦东。 汤恩伯,哪里逃, 瓷器店的老鼠跑不了。 第1章 长江之喉 ----西梁山 一场战争死了那么多人,死却是一场没有结局的战斗,死,不是为了胜利,只是为了吸引,为了牺牲。 你信吗? 你不信,看了有关这场战役的资料,反正我信了。 为了百万大军过江,在共和国第一缕曙光跃出地平线时,兄弟,对不起了,你先走一步了,你愿意吗? 如果是现在,让你去选择牺牲,你愿意去选择吗? 你愿意,反正我不愿意。 60年前父亲淮生的部队参加了渡江战役的西梁山战斗,那次战斗是父亲所在的部队将士死的最惨烈、也是最多的一次战斗,包括一个团长,三个营长,二个连长和1500名战士长眠于此。 本来是不该死那么多人的,多年后,我才想明白,那是一次没有结果的战斗,战斗到4月12日,国共双方在北平举行和谈,攻击西梁山的部队为配合和谈撤了下来,12天后,部队渡江,西梁山国民党部到底是什么时间撤退,怎么撤的,无资料可查。这些将士为渡江战役当了可歌可泣的“无名英雄”。 经过淮海战役的大休整,1949年2月,解放军序列进行大整编,华东野战军改为第三野战军,淮生所在的部队由纵队改编为军,新10旅改编为师,这支屡经战火考验的新10旅仍然是这个军的主力师。随后,淮生所在的师随三野一起发起了渡江战役,百万雄师强渡长江天险,南京解放,上海解放,大军南下,全国大部分河山收拾殆尽。 而渡江战役的第一枪是淮生所在的军在西梁山打响的。 为了打好这次战役,三野首长都很重视,淮生所在的兵团首长亲自过问,4月初,淮生所在的军的军首长召开军党委扩大会议,各师团长到会参加,落实三野和兵团指挥部关于攻打西梁山和裕溪口的作战计划,军首长决定由两个师负责打裕溪口、清石街和西梁山。 吴吉普的老五团被师里确定配合兄弟师主攻清石街、西梁山的主力团,1营被指定为突击营,营长王大虎领任务回来,召集连排以上干部动动员会。 营长王大虎在动员会上动员说,“我军志在必得,拿下西梁山,就拿下长江,拿下长江,就等于拿下南京,拿下上海。” ”敌军也是志在必守,守不住,失长江,失南京,失上海,可能失天下。敌我双方都是输不起的一场战斗,这注定是一场恶仗,各连回去认真开动员大会,让每个战士都发言表态,写请战书,务必作好战前思想动员工作。” 西梁山镇位于安徽省和县南36公里,海拔88.1米,此山俯临大江,与芜湖市东梁山夹江对峙。 它像一座天然的门户,开启着长江所有的船只的进出,两山相对,合称“天门山”。自江中远望,水色空蒙,天水一色,东、西梁山,色如翠黛,修妩静好,形似峨眉,故又名“峨眉山”,东西二山,双峰对峙,势如虎踞,又名“二虎山”,南朝大明七年(463年),宋孝武帝刘骏车驾于此,检阅江中水师演习,望梁山立双阙,东西梁山由此而得名。 大诗人李白游历此地曾留下千古名篇《望天门山》: 天门中断楚江开, 碧水东流至此回。 两岸青山相对出, 孤帆一片日边来。 这里自古就是兵家必争重地,守长江必扼天门,蒋介石自然不敢小视。 守裕溪口、清石街为国军20军134师一个团。守西梁山的是国军66军13师38团,守陈桥洲为13师37团,主峰前为大团山,山下是一片开阔地,可以鸟瞰江北几十公里的地段,监视解放军渡江的行动,并控制长江北岸的内河出口,加上西梁山又是国民党海军在芜湖以下长江航道中的主要屏障,所以,在西梁山顶至山腰有四道防御工事; 从主峰伸向山腰的小团山上,配置了一个加强连;在山脚的大团山上,配备了一个加强营;在山的东侧青石街配置了一个加强排,在与我解放军容易接触的方位,还埋设了许多地雷和各种障碍物。此外,国军还在东梁山、陈桥州建立了炮兵阵地,在长江布置了海空力量,形成了地面有东、西梁山和陈桥州的火力交叉,又有陆、海、空的主体防卫。战前,国民党海军司令桂司令亲自登山察看布防,并说,拿下西梁山比登天还难。 第2章 迎战 第2章 迎战 守西梁山的66军可不是好惹的,那可是响当当的铁军,参加过淞沪会战、南京保卫战、桂南会战。 国民党海军总司令桂将军曾在国民党66军军长罗将军,13师师长陪同下,亲自登上西梁山视察,桂司令对罗军长说,西梁山控制长江北岸的内河出口,这段江面也是千里江防中较窄的一段,总裁和汤司令都非常重视西梁山的防务,你们一定要明白,西梁山不保则长江不保,长江不保则南京不保,南京不保则江南不保,江南不保则江山不保。 贤达啊,你的任务可不轻啊,守不住是要掉脑袋的啊。 罗军长说,请司令转达汤司令,我罗贤达誓与西梁山共存亡。 桂司令接着说,我会从海上空中全力支援你们,布置陆、海、空火力综合防务,我已命令雄鹰、美援、安东、营口号等军舰入驻天门山,配合作战。必要时,再派飞机支援你们,这样陆海空立体作战,在国军史上还没有,可见总统的重视。 罗军长说,为确保西梁山阵地,国民党除以20军驻守对岸芜湖以外,66军13师3个主力团的兵力,部署在西梁山及周围地区。具体部署是:东梁山39团防守;西梁山由38团防守,陈桥洲由37团防守,形成了一个三角防御阵地。三地均配属炮兵阵地,既可独立防守,又可相互支援。 13师长对桂司令汇报说,筑有坚固工事及机枪阵地。其中守卫西梁山主峰的为38团的一个加强营,指挥所设在西梁山临江悬崖中间的一个山洞里。 桂司令对罗军长说,工事是靠人来打和守的,决一死战的时候到了,要靠人,人才是决定要素,人在阵地在。 桂司令走后,罗军长不放心,特意召集13师三个团营以上的军官亲自布置并开会打气说,国军守长江的咽喉的任务,交给你们,你们寄托着总统的希望,长江是生死线,生命线。你们都是党国的军人,要不辱史命,这一仗,我亲自给你们各位论功行赏。 大家向军长表示,西梁山在,长江在,决不会让共军前进半步,西梁山就是共军的坟墓。 事后,师长对38团团长魏长江和加强营营长王老狠说,你们是敌人主攻的重中之重,你们的担子最重,你们顶不住,则西梁山不保。 魏长江和王老狠说,放心吧师长,我们是你带出的兵,我们在,西梁山在。 老五团急行军200多公里,3月底,抵达西梁山北边的清石街附近的一个村子,就地待命。 清石街就在长江边上,这些苏北兵从来没见过长江,他们很兴奋,跑到江边欢呼起来,白洁现在是老五团1营的卫生员,现在和战士们混得很熟了。 刘三枪,淮生和老温一边洗着脚一边说笑,刘三枪说,“你们说说,过了长江,你们最想去哪儿?” 淮生说,“一定要看看大上海,早就听说过上海很大,不知啥样子。” 老温说,“我们最好打到广东去,这样我就地复员回家了。” 刘三枪说,打过长江去,我要去看看南京,最好看看蒋介石的总统府。 白洁跑了过来,沭生对白洁说,“长江真大啊,一望无边。” 白洁说,“我也是第一次看见长江,以前听说过,长江无风三尺浪,有风一丈八,这回看到了,这么宽的江水我们能过去吗? 王大虎过来说,“白洁同志,我们正在征集木帆船,放心吧,到时,我们是从上游到下游万船齐发,我们是百里长江同时进发,老蒋的飞机军舰根本没办法。” 他指着远处的山峰说,“看见没有,那就是东梁山,与长江对岸的西梁山相对,叫天门山。” “李白的名词:“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自此回”说得就是这儿,这里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谁占领了梁山,谁就呃住长江的咽喉,所以,西梁山的位置很重要。” 根据上级的批示,我们先不过长江,在西梁山要打一仗,把这里的敌人打跑了,我们再过长江也不迟。 据我们侦察,这里只有一个团,我们吃掉他们就是一盘小菜。 这是一盘小菜吗?打过长江去,让部队上下弥漫着一股胜利的骄傲之气,为一场即将到来的战斗埋下了隐患。 第3章 这仗怎么打? 第3章 这仗怎么打? 下午,军部召开作战会议,师以上的干部参加了会议,会上军首长分析了东西梁山的守敌情况。 参谋长介绍说, “中央军委批准了《京沪杭战役实施纲要》,其中特别指出,“为迷惑敌人,扰乱敌江防部署,宋时轮、郭化若的第九兵团以积极的动作攻击裕溪口、西梁山两地。西梁山可于2日或3日内夺取;裕溪口不拟迅速夺取,仅给予包围。以上均对芜湖和当涂之敌66军、20军起吸引主力作用。” “我军计划投入89,90两个师的兵力攻打裕溪口、石清街和西梁山,89师主攻裕溪口、石清街,90师攻打西梁山,另外考虑到攻打西梁山的困难,89师调老五团配合90师主攻西梁山。” 这次战斗兵团首长和野司首长都很重视,它是渡江战役的第一仗,第一枪,西梁山是扼守长江的咽喉,打下西梁山意义重大,不仅可以震慑敌人,还可以树立我渡江战役的信心。 但是,据我军情报部门提供给我们的情况来看,西梁山是一块难啃的骨头,敌人的一个主力团在死守,有陆海空三军布防,我们是远来之师,又没有制空权,海军还没有建立,只有一些当年缴获日军和国民党军的山炮、二0炮组成的山炮营,但是山炮营还路上,现在还没有跟过来,看来一时指望不上,但是时间就是胜利,不能等,要先攻先打。 参谋长介绍完了之后,军长停一下走到地图前接着说,“从地势看,西梁山易守难攻,敌人决不会轻易被拿下,进攻中的困难和牺牲可想而知。但是,我们的优势是胜利之师,气势如虹,我们的战士战斗热情高,要求参战的决心强大,只要我们认真研究敌情,敢拼加巧打,赢得这场战斗没有问题。” “这一仗要打得快,打得漂亮,三野首长和兵团首长都期待你们给一个满意的答卷。” “各师抓紧回去做好战前动员。” 回来后,老五团召开了战前会议,团长吴吉普对政委高大山说,“这一仗是露脸的仗,打好了,不但能提振我团的士气,也会给首长一份满意的答卷,回去各营连要认真作好动员工作。” 师长特意来到老五团,老吴陪着师长到1营走访,师长对王大虎说,“王营长啊,你们是主力营,这一仗就看你们的了,你回去要认真召开全营动员大会,这次战斗要速决,是渡江战役第一仗,要打得漂亮、干净,三野首长和兵团首长都期待着我们夺取胜利呢。” 王大虎向师长敬了个礼,“老五团1营坚决完成任务,请首长放心。” 团长对王大虎说,“为了打好这次战斗,政委老高到1营指导你们工作。” 团长没有想到师长这么重视,还亲自到团里来看望大家,他感到了有压力,临走时,老吴一再对高政委说,“一定要把战前工作做细,想周到。” 政委老高对吴吉普说,“放心吧团长,有我在,胜利就在。” 送走了师长政委回到了1营所在地,他们立即召开作战会议,要求各连发表态性发言,之后,各连又开动员会,各排也开,各班也开,从连长到战士不留死角,个个表态。 “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的口号响彻西梁山夜空,一直回响在长江的浪头上,浪花中。战士们纷纷表示,不怕牺牲,奋力杀敌,坚决拿下西梁山。 最后,政委高大山代表团党委讲话,高大山说,“西梁山战斗是渡江战役的第一枪,我们要坚决、干净、彻底把敌人消灭掉,向军首长、向野司首长报捷。” 之后王大虎对战前形势进行分析,说,“裕西口有敌66军一个团把守,清石街和西梁山由20军的一个团把守,我团派1营一连攻打清石街,之后配合兄弟师攻打西梁山之敌。” 王大虎接着说,“敌军是一支有备之师,山上又层层设防,我们万不能轻敌,更不能有速战速决的心理,各连要制定详细作战计划,把困难想足。” 高大山说,“王营长说得很重要,但是,战争人是决定因素,我们得道更得人心,我们有淮海大捷垫底,我们是胜利之师,大军挥兵一路南下,摧枯拉朽,势不可挡,区区66军的一个团算什么啊。” 接着他大声说,“我们这么旺的士气挡都挡不住,我知道大家都憋一股劲,就等着好好打一场大仗,这回机会来了,区区弹丸之山,我军将不费吹灰之力,一举拿下,我就等着给你们请功吧,我盼望大家凯旋而归。” 政委的讲话,把大家的烈火一下子点燃了,大家群情激昂,报以热烈的掌声,恨不得现在就上山把敌人吃了。 听了政委高大山的讲话,王大虎心里很沉,总是觉得这仗不会打得这么轻松,而且敌人到底多少兵力,火力怎么布置,暗哨有多少,地堡有多少,到现在也没有侦察到,只是凭我地下党的情报怎么能行,这样一场战斗,他从没打过,心里实在是没底。 会后又开了营党委扩大会议,王大虎对政委说,马大球的侦察连还没有回来,我们连敌人的火力部署情况,兵力部署情况都没搞清,这仗怎么打? 高大山大笑说,敌人只是一个团的兵力,我们有兄弟师两个团,我们一个团,收拾他们还在话下吗? 他拍了拍王大虎的肩: “大军就要渡江了,他们傻啊,还在这儿恋战,你们好打,一冲,他们准会跑。” 王大虎说,“我们从来都是不打无把握之仗,这个仗这样打法,我心里实在是没底,万一冲一下他们不跑,与我们死拼到底呢?我的意思是先派一个侦察排夜间坐小船偷渡到西梁山山崖下,攀岩上去,采取偷袭,先捣毁敌军指挥部,我们再从正面冲锋,从上而下,两面夹击,这样即消灭敌之有声力量,又会减少伤亡。” 刘三枪说,“我同意营长的意见,我带一个排上去保证完成任务。” “大虎营长,要战斗就会有牺牲,正面迎敌,我们毕竟是一个师的兵力外加我们一个团,打山上一个团还不轻松?大敌当前可不能说丧气话啊。”高大山又说,“团党委对你们营很倚重,你们毕竟是主力营,我希望你们1营第一个冲到顶峰,不要让兄弟师给抢了头功。” “带兵冲锋打仗我王大虎从不含糊,只是觉得这仗没把握。要是凭一时之勇就是冲到了顶峰,如果东梁山和陈桥洲的敌人火炮一齐向山上发射,我们躲都没地方躲,那我们的代价也会太大了。” 王大虎接着说,“正面打也可以,但是我们完全可以围而不打,先解放芜湖,芜湖拿下,敌没有了后方,敌则不打必降。” 高大山对王大虎的态度有些不高兴说: “军首长说了,这一仗主要是吸引敌人的注意力,以为我们渡江是在这里,为兄弟部队顺利渡江作准备,打不赢也要打,还要打出动静,打出声势,你的那些想法,可行,但是没有动静,也不符合上级首长的意图。” 王大虎还要争辩,教导员沈大鹏给他使了个眼色,王大虎没吱声。 高大山说: “大虎啊,我可要多说你二句,你是在犯右倾保守啊,在大敌当前要时刻保持胜利的信心啊。” 王大虎来脾气了,说,“我怎么右倾保守了,我坚持从后面江上智取就是保守了?政委,我是想减少不必要的牺牲啊。” “我告诉你王大虎,别看你是老资格,我尊敬你,首长可不惯菜,军令如山,大敌当前,没人和你讨论此战的打法行不行,这次战役后,你愿意咋总结就咋总结吧,现在是要你执行命令。” 高大山当兵前是高小毕业,在一个小学当老师,后来,把他的一个同事,一个乡绅的女儿肚子搞大了,那个女人非要和他结婚,他害怕了,又不敢得罪,正好新四军打了过来,他就投奔了新四军。他在来老五团之前一直在师政治部当多年的副主任,政工干部,高大山自认为是师里派下来的,一般人看不起,王大虎看不惯高大山到处的指手划脚,颐指气使的样子, 我是提出我个人的看法和意见。”王大虎虎着脸说。 “意见归意见,执行归执行。” 第4章 正面强攻 第4章 正面强攻 王大虎从指挥部出来,一个人走了。 通讯员狗子让王大虎吃饭,他没好气给呛了回去,“吃什么饭,我不饿。” “营长今天是怎么了?”狗子生气地嘟囔着。 沈大鹏对狗子说,“营长啥脾气你还不知道吗,一会儿就好。” 王大虎匆忙来到了一连,一连驻在清石街上的清石寺,寺庙院子很大,战士们还在开动员会。刘三枪对营长说,“战士的热情很高涨,个个兴奋得像发条一样,崩得紧紧的。今晚给战士吃肉包子,改善伙食。” 营长说,“总攻时间定在今晚10点,现在比从前条件好多了,要让战士们吃饱吃好。 他见到恒山,高喊着,“过来,怎么样小伙子,伤全好利落了吧?” “报告营长,痊愈了。” “大战又赶上了,好好杀敌立功。” “是。”已经升任排长的陆恒山很兴奋。 王大虎对刘三枪说,”要想拿下西梁山,必须拿下大团山,而西侧的小团山与东侧的清石街是拿下大团山的必经之地,你们一连的任务就是拿下清石街之敌。兄弟师的一个团攻打小团山,你们在东侧攻打清石街之敌,之后从东侧攻打小团山,与兄弟团东西两侧对攻小团山,形成夹击之势。 守清石街之敌共一个加强排,不可轻视,敌人一定拼命死守,他们知道,一旦清石街不保,大团山就不保,大团山不保小团不保,小团山不保西梁山就不保。 之后,他又来到小团山脚下的二连。 刚从侦察连调到二连当连长韩德明,正在等着大打一场,他个子不高,五大三粗,说话声也大,他对王营长说, “老子浑身都痒,只等着一声号令,冲上去杀他个狗日的。” 王大虎说: “冲是必须的,但是,你也要长脑子,打仗不是硬碰硬,你现在不是副手了,是带领一个连的指挥员,不是让你冲锋陷阵,而是指挥打仗,却保战斗胜利。” 马大球带一个排前去侦察,刚刚回来向王大虎报告: “抓到一个敌人的排长,经审问,大概了解了一些敌人的情况。” “快说,情况怎么样?”王大虎急切地问。 “从山脚到山顶构筑了许多碉堡,要想攻击大团山,必须拔掉敌人的碉堡,否则战士损失会很大。山底层挖了深沟,边上 有插上了注毒的竹签,设置树篱,并且拉上了铁丝网,布有各种地雷,山上则修筑三道壕沟,筑有坚固工事及机枪阵地。其中守卫西梁山主峰的为38团的一个加强营,指挥所设在西梁山临江悬崖中间的一个山洞里。 王大虎对沈大鹏说,“我马上向团长汇报一下我们的想法,这些情况是我们事前估计不足,实际情况比我们想像的要来得的多,正面强攻我们牺牲太大。” 连夜,王大虎和教导员来到了团部,把营里的作战方案向团长进行了汇报。 王大虎说: “西梁山敌军准备充足,防御完备,有一个加强营在死守敌,而且居高临下,层层设防,正面强攻,我们牺牲会很大,最好能智取。” “怎么个智取?” 王大虎说,“我还坚持我的想法,从长江一侧利用侦察连从峭壁上去偷袭敌指挥所,敌必慌乱,配合我们下面强攻,前后夹击,可一举歼敌。” 吴团长说,“想法很好,但是峭壁万仗临江,一个连怎么上去,上去又如何不被发现?何况敌人指挥所在那,一定有重兵把守,上去,敌有守卫阵地,也会牺牲很大,未必成功,一旦失败,耽误了时间不说,我们可能还会受到上级的批评,我可不想冒这个险。” “敌指挥所在峭壁一头一定有逃跑的路线,你想万一大团山守不住,他们不可能跳崖吧?” 吴团长坚持说。“最好是围而不打,利用山炮攻击,最后正面攻击,但是山炮营还在路上,时间来不及了。”吴吉普边听着,边吸着烟,看了一眼王大虎,说, “你说的这种可能性都有,都没有时间去实施,西梁山必须强攻。”团长掐着烟屁股说。 吴团长用手敲着地图,指着西梁山说: “正面强攻,扩大影响是时间决定的,也是政治任务,百万渡江大军等着我们打第一枪呢,再大的牺牲也要打。” 第5章 渡江战役第一枪 第5章 渡江战役第一枪 4月7日晚 繁星,点点。 夜幕,沉沉。 借着一勾清月和微弱的星光,地球上,今晚,有一支军队向长江边的西梁山悄悄出发。 西梁山时隐时现,静静地把长江锁定。 正面进攻的作战部署是:决定由兄弟师主攻,淮生所在的师老五团配合主攻,从西梁山西侧进攻小团山,待攻击成功,站稳脚跟后,再组织向大团山进军,大团山攻下后,再进攻主峰狮子头;王大虎的1营以一个加强连进攻西梁山东侧的青石街,得手后,从侧面进攻小团山,老五团担任佯攻,从西梁山的北面和东北地段向小团之敌发动攻势。 刘三枪一连攻打清石街,清石街是西梁山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它的背后就是通往西梁山的小路,而街前是一片开阔的水田。 一田静水,在月光的投影下没有生机,只有蛙声聒噪。 攻打清石街必须经过水田,而稻田中被敌军派人洒了许多白石灰,并且配有许多暗堡。 刘三枪在一片水田前停了下来,恒山过来,对刘三枪说,“连长,前面是水田,田梗发白,像是小路,我带一排先冲上去。” “好,要小心。” 恒山对一班长淮生说,你带你的班从侧面绕过去,从侧面攻敌。我带二班三班从正面吸引敌火力。 恒山率战士向清石街发起攻击,枪声划破了夜空,西梁山打响了渡江战役的第一枪。 敌军也开始了猛烈的还击。 守清石街是国军的一个加强排,配备极强的火力,个个敢打敢拼,排长三狼凶狠顽强有名。 他对手下说,“打死一个奖一个,后退者立斩。” 他们在这条小街上等了许久了,知道这是渡江战役最后的一战,他们要为国军打出军威,他们要打个痛快,报徐蚌会战失败之仇。 当敌军黑压压地从水田上过来时,他沉着,杀气,他要等近一些,等待敌人走到水田中间再打,他要把敌人埋葬在水田。 刘三枪带着他的连跑过水田,战士们纷纷陷入水田中敌人设下的陷阱。就在这时,藏在水田中的暗堡发出昏天地暗的火舌,加上陈桥洲敌人打过来的炮火,一连顿时大乱,前进受阻,死伤无数。战士们被暗堡的机枪和敌人打过来的炮火压在这片水田里,既不能前进也不能后退,被打死的战士就像被割掉倒的向日葵,一茬倒了,后面的跑了上去,又一茬地倒了下去。陷在泥泞水田的战士无处可躲,成了敌人的活靶子。恒山的一排除了二十几个人冲到清石街与淮生会合,无一人生还。而淮生的一班冲到清石街被敌人强大的火力网给压住冲不上去,伤亡很大。 以为轻易就拿下的阵地的刘三枪被突如其来的打击有点蒙,敌人这么大的火力,是他所没有想到的。他命令预备连上,不惜代价拿下清石街。 他命令老温带着爆破组去炸敌暗堡,老温率爆破组大吼着迎着敌人的炮火和机枪几次冲上去,其他人都被炸死,最后老温亲自抱着炸药包向上冲才让这个暗堡飞上了天。 刘三枪说,不要硬冲,要动脑子。 分散敌人火力,爆破组多上几个,对敌人的暗堡进行全面爆破。爆破组的战士们把手榴弹捆在一起冲向敌人的暗堡,战士们用他们的血肉之驱,把一束束手榴弹送进敌人的暗堡。 刘三枪看到战士们血肉开花的胸膛和像割向阳葵的头颅,死的心都有。 三狼他们打得很顺手。 尽管他的兵死得也不少。 他要让共军明白,他的兵可不是软柿子,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等刘三枪带领战士冲过水田,并强行占领清石街时,部队伤亡过半。他们还没有站稳脚跟,敌人的火力再一次居高临下,从大团山上敌人用山炮两次打击清石街,倾泻下来的炮弹让战士的身体血肉横飞,一批又一批的战士倒了下来。 淮生带着一班从敌人侧面摸了过去,并让副班长老温带着几个战士把街上一个大的暗堡给炸上了天,淮生带着沭生向清石寺敌人指挥所冲了过去,敌火力比较猛烈,他们被一挺机枪压住了。 沭生主动请战,要把机枪手拿下。 淮生想,沭生到部队以来,进步很快,但缺乏实战锻炼。他同意了。 沭生在机枪的掩护下,很快摸到一处房角,拿枪的手在抖,他不断地告诉自己,要稳住,只能一枪拿下,没有第二枪的机会。 枪响了。 机枪哑了。 战士们冲了上去,占领清石街。 看着白洁把一批又一批把受伤的战士抬了下来,刘三枪在电话中说,“营长,清石街已攻下。”随后,又小声说,营长,一连伤亡很大,我没打好这一仗,请求处分。” 王大虎没有法安慰他,只是说了声,我知道了,就把电话挂了。 第6章 血战小团山 第6章 血战小团山 4月8日 刘三枪的一连付出极大的伤亡代价强行占领清石街,三狼不撤了,撤到了小团山与他们的一个连凭坚固的工事坚守。 小团山地势险要,是通往大团山必经之路。 王大虎对小团山发动攻击。 恒山带一个小组,从山脚一直搜索到敌人最后一道铁丝网,排除了各种障碍物和地雷。并用石粉撒下前进的标志。部队接近小团山敌人后迅即发起进攻,经过几次反复冲杀,打退了敌一个连,还俘敌30余人,胜利地攻占了敌前沿山头阵地。 这时天已大亮,敌余部纷纷向小团山山顶撤去。 王大虎的1营追击逃顶之敌,向小团山发起最后进攻。 进攻部队不顾生死,拼命进攻。 三狼与二连老八会合,守小团山的营长王老狠对二连连长老八和三狼说,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开火。 等到进攻部队快到山顶阵地时,机枪响了,战士们像中了邪,“刷”片地一下倒了一片。接着,又刷刷几片几片地倒下。 在刘三枪没明白过来咋回事的情况下,被打蒙的兵们,就地还击,但是敌人居下临高,只能被动地挨弹雨泼洒。 更要命的是,这时,王老狠让他们部署在东梁山和陈桥洲的火炮阵地以及江中军舰上的炮火一齐猛烈向小团实施打击,国军的现代化装备发挥了强大的威力。 他们把无数颗炮弹雨点一样砸向了小团山。 一下子涌进了这么多战士,明显是给人家当活靶子吗?王大虎恨自己轻敌,边抵抗边命令部队撤退。 王老狠没惯菜,把这些炮弹有情或者无情地挥洒在小团阵地上,把共军战士肢解成无数个小块,让他们飞上了天,再美丽地散落在各个角落,让他们的骨灰日后成全西梁的美丽。 死伤无法计算,只有绊脚的横尸,让他磕磕绊绊地回到了进攻点。 看到被打成碎片的战士如秋风一样飘去,遭到敌人居高临下的多层火力猛烈打击,本以为插旗欢呼时,迎头来了一盆冷水,措手不及。 主攻部队撤下来的部队被重创,本是可以换防的,再是上级要求重新组织进攻,同时又派兄弟师270团派了上去。 负责具体指挥的师长王清坐不住了,说,“一个小小的山头死了这么多人竟没攻下,太不像话了。” 这样的情况他没想到,本以为冲一下,敌人会望风而逃。 王大虎这时才明白,敌人每一步都是有计划的,步步为营,让你步步上当,步步为艰。 只有这时,他们才知道敌人的厉害,并不像打淮海那样,只靠冲锋就可以消灭敌人。 他们犯了轻敌的大错。 面对僵持局面,王大虎与政委高大山发生了严重的争执,高大山坚持攻打主峰,把红旗第一个插上顶峰狮子头,王大虎说,攻狮子头盲目乐观,凭我军的勇气拿下不是问题,王大虎说,但是,我们已伤亡过大,部队已没有还手之力,方圆之间弹丸之地,我们的部队一旦上去,敌凭海陆空优势攻击我们,如何撤?无处可退的我军,总不能跳长江吧? “死也要上,打报销了也要上,这是上级的命令。”政委高大山狠狠地说。 我们不盲目地理解上级的指示,执行命令没有错,但要根据实际向上级进行反映,改变我们的作战部署。 “我要和团长说明情况。” “好,你和团长说去。”高大山好不容易打通了电话。 电话通了,声音太小,高大山对电话大声说喊: “团长吗?我是高大山。” “我是吴吉普,政委吗?你们那儿怎么样?” “部队情绪很高,大家都表示坚决完成任务。”政委高大山在电话里大声报告说。 “好啊,师长也来到了前线指挥部,首长对攻打西梁山很重视,继续发扬连续作战的精神。” 王大虎本来是想和团长说几句的,一听这种情况,他不想说了。 团长说,“好了,不打扰你们了,我和营长再说几句。” “团长,我是王大虎。” 部队伤亡情况如何?师长已经派兄弟团上去支援你们,你们用不用撤下来? 王大虎沉了一会儿,说,“不用,我们能坚持。” “部队伤亡情况如何?” “还好,战士们情绪很高。” “这一仗打完,通令嘉奖全营,并提你为副团长。” “老团长,我不想提拔,要撤下来重新组织。” “你们要给我顶住,要打,打到一兵一卒也要打,这是政治仗,政治仗是不计成本的,服从命令吧。” 王大虎还想坚持,吴团长没给机会,一下子放下电话。 王大虎深知,老团长打仗果敢、死抗,以贯彻上级意图坚决,打仗不计成本出名。 吴吉普从一个班长开始,排长、连长、营长、团长,一路打过来,他最不惧的是打仗,血液里到处都浸透着战争的血腥。有时,为了一个山头和阵地,他会打光了他的弟兄,盐城之战,他是营长,他组织突击队攻击城楼,死伤无数就是攻不上去,突击队长杨小飞重伤,其他队员也仅剩5名,他红了眼,他带着预备连,冲上去了,最后,预备连全部战死,硬是夺下了城楼。 第7章 有多少悲壮可以重来 第7章 有多少悲壮可以重来 4月10日 从团指挥部回来,师长王清又给老五团打了电话,对他们的进攻给予了鼓舞和表扬,师长放下电话,挪着沉重的脚步走出指挥所,不知什么时候,天下起了大雨。在透着凉意的夜雨里,他咬紧牙关,沉思了片刻又转身返回指挥部。 这个晚上他没睡好,他死盯着地图,这时,电话铃响了,参谋长说,军长打来的电话,他忙去接,军长说,“我已决定让90师再调预备团上去,山炮团已经赶到,炮击大小团山,我们今晚再次组织攻击。” 军长接着大声说,“我们正在和国民党和谈,他们想利用和谈拖延战争,不让我们打过长江去。这一仗一定要打得硬,打得响,让老蒋知道长江靠天险是守不住的。” 王清深知这个仗没有这样打的,兵团首长说,这是政治仗,我们在和蒋介石和谈,和谈是需要筹码的。 他打电话给老五团,对团长吴吉普说,首长打电话告诉他了,这一仗之后,提拔他为副师长,师党委讨论过了,已报到军党委了,吴团长听到后,说,“放心吧,坚决完成攻击西梁山战斗任务。” 大团山一片寂静。 军长也彻夜未眠,他们为拿不下大团山而焦躁不安。 主攻的两个团再次占领了大团山,部队共2000多人挤在大团山山顶,一旦敌人炮火倾泻,可是灭顶之灾啊。 果然天亮以后,敌人陈桥州炮兵阵地首先向大团山主峰开炮,之后,江上军舰也现同时向大团山开炮,在新一轮炮击和轰炸掩护下,敌人又一次向我军山头阵地发起攻击。由于受敌人炮火的猛烈攻击,大团山上的攻击部队在毫无掩体掩护情况下,大批大批倒下,敌武器精良,都是一些久经考验的四川老兵,打得很凶。全军将士虽奋力阻击,部队伤亡很大。战斗进入到胶着状态。 由于我军攻击受挫,伤亡增加,军指挥部立即下达了暂停进攻、抢修工事、救护伤员,防敌炮击和组织力量准备晚间攻击的命令。 晚7时,国军再次实施炮火打击,刚修好的阵地被炸的七零八落,又一仍下满山坡的战士尸体。之后,王老狠对大团山阵地发动了反击,主峰上几百名国军战士像不断飞来飞去的蜂王团团蜂拥而上,冲向王大虎他们刚刚占领不久的阵地。 阵地再一次易手。 我军不惜一切牺牲的代价,在后半夜再次把阵地夺了回来。 天亮后,东、西梁山与陈桥州的炮火更密集地向大团山倾泻,四艘敌舰又发动了炮击,10余架次的敌机还轮番地向我阵地狂轰滥炸,把铁与火倾泻在这块方圆不到一平方公里的阵地上。瞬间,大团山石裂山崩,弹片、石块、泥土溅起了几丈高的浊浪,硝烟遮天蔽地,笼罩着整个天空,大团通往主峰是一片开阔地,主峰之敌居高临下,就像割小麦,一排又一排把我军放倒有开阔地。 从正面进攻的刘三枪带着他的战士们前仆后继,与冲上来的敌人作殊死的拼夺。 一个战士倒下,另一个战士马上跟上。机枪射手倒下,副射手立即端起机枪上,是的,你该上,你不上,死的人更多。 战士们对伤痛生死全然不顾,竭尽全力,一心要与敌人厮杀,一排排地倒,一片片地死,没得商量。是的,战争没退路,退了也得崩你,还不如死在战场。 带着战士冲上大团山的马大球,杀声一片,他们冒着雨一样的子弹冲到了山顶,顽强的战士也纷纷跃出掩体,与冲上来的敌人扭在一起。 马大球早就忘记了死亡,他冲出阵地,抱着机枪向敌人一阵猛烈地扫射,但可想而知,趴着射击还死人呢,你站着射击不是找死吗?你当敌人的机枪是喷水枪啊,但当你看到你的战友都死在你的身边,就会打红了眼,死亡早成了脑后的球,所以,他被敌人的机枪扫了,像一阵风飘了起来,那被打的蜂眼里的血像朵朵浪花在空中炸开,很好看,又很无情。 韩德明力气大,枪早就没了子弹,他拿着大刀,不断地挥舞着,如入无人之地。 营长王大虎把指挥部移到大团山阵地,他要靠前指所,拿不下大团山让他很焦灼,他走出指挥所,警卫员提醒他:“营长,阵地上危险。” 我去看看战士,战士们看见营长到阵地,一下来了精神,牺牲太多的战友,让每一个人心里承受巨大的压力。 刘三枪过来说,“营长这里随时都会打炮,还是到地堡里比较安全。” 就在这时,敌人开始炮击了。 “嘭!”敌人的一发炮弹飞过来,警卫员当场被炸飞。 刘三枪和参谋长都说,团长这里危险。 王大虎说,“战士们不危险吗?不要管我,有烟吗?” 刘三枪知道,营长平时并不抽烟,刘三枪把烟卷好,点着抽了一口,递给了营长,营长狠狠地吸了一口,来到警卫员遗体旁,把他的帽子戴好,把他怒睁的眼睛合上,把剩半支的烟放在警卫员嘴里。 谁劝也不听,他在战壕里急速地来回踱着步,思考着下一步策略。这时,又一发炮弹飞来,正好落在营长的后面,随着一声巨响,营长倒下。 他醒来时,发现白洁正在给他包扎,他把她一把推开。“血流太多了,不包怎么能行。”白洁涨红了脸不高兴地说。 “我不是死不了吗?” 他对参谋长说,“把预备连三连调上来。” 这时,王大虎大骂,“他妈的,这哪是在打仗啊,这不是在往火坑里扔肉绊子吗?拼得都是我的老家底啊”。 第8章 背水一战 第8章 背水一战 4月13日 淮生部队付出了惨痛的牺牲占领了大团山。 他们下一步要攻下顶峰狮子头。拿下狮子头就解放了西梁山。 胜利的曙光在山顶。 淮生和恒山还有老温他们知道,最后的演出是最精彩的一幕,也是最惨烈的一幕。他们准备好了一腔的热血了吗? 最后的攻击开始了。 他们冒着来自江上,来自陈桥洲的炮声的疯狂乱炸。 他们疯一样地冲锋。 淮生和老温二人组合成最完美的战斗小组,他们各带一名机枪手,时而火力交叉,时而掩护突击。 恒山带着他的排,在淮生和老温的掩护下,不断利用山上的石头,树木不断地向山上冲锋。当快要到顶峰时遭到了主峰敌人多层火力居高临下的猛烈射击,前进受阻,死伤无数。刘三枪命令各排分散开来,实施包抄。 机枪手温克找到一个石头后面架起机枪向敌人猛烈扫射。战士们一排排手榴弹投入敌人工事内爆炸。王老狠他们顽强抵抗,以死相拼,就是不撤,战士冲入战壕与敌人进行肉搏战,王老狠杀红了眼,没人敢与他拼杀,他用惊天的大叫把一颗颗血淋淋的子弹射向了他的敌人,西梁山成为一座血山,他的顶峰都用双方战士的鲜血染成了红顶。 二连长韩德明带着他的连不顾一切冲了上来,他脸上挂满了血,杀红了眼。老狠带着剩下的人撤到了顶峰狮子头。 王老狠的一营的指挥部就设在西梁山顶峰狮子头的一个山洞里,这个山洞背靠长江,居高临下,很难攻上去。 营长王老狠在指挥部里不停地对着电话喊,“空中火力支援,给我向顶峰狮子头投炸弹,共军攻上来了,把狮子头头给我炸平了。” 老狼拿着机枪冲到了敌群,最后被乱枪射死,身上成就无数个蜂眼。 他早做好了死的决心,决心背水一战。他知道自己,生为战神,死亦壮士,决不投降。 他站在悬崖上,眺望天门山,任凭大雨把自己打成落汤鸡。 外面大雨如柱,天色一体,他像一个落神的战士,顶天立地。 远处凶浪拍石,一柱挚天。 他知道,蒋家王朝气数已尽,许多将军都投城了共产党,长江这一仗,长江天险根本就阻挡不住共产党千里过江的风帆,他知道,比他的官大得多的长官们早就跑的跑,降的降,已无心再战,他还有必要死守西梁山吗?他知道西梁山守不住,但他是个有战必打,打就必胜,不胜就死的军人。 他完全可以不这样卖命,他有一万个理由不听上级的命令,投降下山,至少会保住他手下弟兄的生命,但是他不能这样做,因为他要忠诚,没有忠诚,何以为军人。 长江就是他的葬身之地,这是一场不归的厮杀,将会血染长江水。 他站了许久,卫兵叫了几次,他才回到了指挥部里,山洞里没有电,几支蜡烛在风中不好意思地摇来摇去,照在他一脸的刚强。 副营长向他报告说,“小团失守,大团山失守,将士全部战死,敌人攻上了狮子头。” 他好像没听见,任凭雨水在脸上流淌,副营长看不清老狠的脸是在流泪还是在流淌着雨水。 副营长说,“将士们全部退守最后一道防线,准备最后一战。” “知道了,你去阵地迎敌吧。” 王老狠让卫兵把山洞指挥部安上炸药,他要把山洞炸掉,把所有的设备埋里面,之后,他们一起跳崖。 把所有的这些做完了,他去了阵地。 这时,他看见大团山阵地已被占领,部分士兵正在向狮子头顶跑来,他眼都没抬,向着回逃的士兵连续开枪,阵地一下子稳住了。 “听我的命令,通知他们,誓死与西梁山共存。” 他带头冲到了过去。 他的战士奋勇向前,拼命杀敌,他的战士和敌人的战士被炸得血肉横飞,一排一排地倒,他拿着机枪狂扫,他打疯了。 韩德明带着他的人冲了上来,两军对打,他们打在了一起,进行肉搏,韩德明毕竟人高马大,如入无人这地,刺刀早就挑弯了,有一次有两个敌人向他冲过来,他一声天吼,轮起枪托,一边一个纷纷打倒,韩德明也杀红了眼。 这时,刘三枪,恒山也冲到了狮子头。把敌人再一次打进了山洞。恒山知道,只要攻下山洞敌指挥所,就一切宣告胜利。就在他们准备突击时,刘三枪突然接到王大虎电话,军首长的命令:“我党与国民党谈判达成临时协议,停战8天,要部队立即全部撤回原驻地,整装待命”。 刘三枪有些不服气,“就差这一哆嗦了,我们就要一鼓作气把敌人拿下了,怎么不打了。” 他向王大虎大声说,“这是什么战斗,虎头蛇尾啊,牺牲这么战士,让我们不明不白地撤下山了吗?” 王大虎没好气地说,“让你撤你就撤,执行命令。” 刘三枪心里憋气,就差没骂娘了。 王老狠至死不降,后来王老狠去向是个迷,所有的史料都无从查找,是跳崖殉国,还是被国军的军舰接走,无人得知。 至此,西梁山战斗在没有胜利的胜利中结束,所有参加这次战斗死去的人被留在了西梁山,活着的人憋屈一辈子。 有的老兵至今回忆起来还说,这一仗打得窝囊。 第9章 梁山有幸埋忠骨 第9章 梁山有幸埋忠骨 多年后,我陪父亲淮生一路来到了西梁山,想了解那场战斗的真相。 在上山的路上,无心浏览一路上的好景致,也无心看万里长江的浩淼,只是在一草一木之间,努力追忆那些已经模糊的身影。 上山后,到了纪念馆,看完事迹,我就进了小厅,在碟片里官方介绍说,为了渡江战役大局,我军主力吸引敌人的火力,赢得了渡江战役的胜利。 淮生和恒山多年来一直讨论这个问题,这一次上山,二位老战友再次向解说和我同样提出这样的问题,解说员无法回答。 出了纪念馆后,我沿着水泥石阶向顶峰行走,山顶一亭一碑,西梁山山顶到了,当年只为了登顶,那么多的战士牺牲了。而今天,游客举步若轻地上山了,面对滔滔江水生出无限感慨。山还是那座山,人已非人,岁月沧桑,硝烟散去,那些没有战死而一身伤残的老兵,留在了西梁山敬老院,用他们的后半生去好好地陪伴他们的战友,他们有足够的时间与他们战友的亡灵进行对话和交流。 极目远眺,长江如练,蜿蜒西来,东梁山遥遥相对,两山夹江而峙,气势如虹。 大团山山顶上有一座四角亭子的房子,名叫“白骨塔”。 听说,西梁山战斗结束以后,解放军来不及掩埋战友的尸体,当地民工也难以分辨出哪个是解放军战士遗体,哪个是国军战士的遗体,都集中掩埋了。散落在山上的遗体最后都集中到“白骨塔”下。西梁山有幸,让这些都为这块土地而战的勇士得到安息。 这是不是一场胜利之战?双方打到12日,突然接到上级停火命令,不打了。 多年后,我陪着父亲淮生再次来到西梁山,寻访那场战斗的遗迹。 沿着山路蜿蜒而上,山间的景色美不胜收,但我却无心欣赏。心中充满了对那些英勇战士的敬仰和缅怀,以及对于那场战斗的种种疑问。 来到山顶的纪念馆,仔细翻看着那些事迹介绍,我试图寻找那场战斗的真相。但其中对于我军主力吸引敌人的火力,赢得渡江战役胜利的描述,却让我感到困惑。 出了纪念馆,我独自一人走向山顶的亭子。站在亭中,望着远方,心中涌起一种复杂的情感。那些为了共和国解放而英勇牺牲的战士们,他们的牺牲是如此的伟大,如此的值得我们敬仰和缅怀。 极目远眺,长江如练,奔腾而来,遥想当年那些战士们面对强敌,毫不退缩,用他们的血肉之躯筑起了一道道钢铁长城。如今,硝烟已经散去,那些幸存的英雄们留在了西梁山敬老院,用他们的后半生去好好地陪伴他们的战友。 白骨塔下,那些英勇的战士们终于得以安息。在这块他们曾经奋战的土地上,他们的英灵将永远长存。 历史的真相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为共和国解放而牺牲的西梁山英烈们值得我们永远的敬仰和缅怀。他们的英勇事迹将永远镌刻在我们的心中,激励着我们为了祖国的繁荣和人民的幸福而不断奋斗。 接到停止进攻命令,解放军立即撤出了西梁山阵地。在这三天的激烈战斗中,解放军将士的死亡有记载,受伤没有记载,国民党军队死了多少,也不得而知,更没有记载,我想也不会少于共军阵亡的数字。 查出历史的真相已不重要,那些为共和国解放而牺牲的西梁山英烈值得我们敬仰和缅怀。 第10章 渡江之月惨白 第10章 渡江之月惨白 从西梁山撤下来,部队休整了一周。 这一周,战士们都沉浸在悲痛之中,身边那么多的战友走了,他们都来不及告别一声,有的由于负伤留在了西梁山,而那些战友的遗体永远地留在了西梁山。这一周,战士们都沉浸在悲痛之中,身边那么多的战友走了,他们都来不及告别一声,有的由于负伤留在了西梁山,而那些战友的遗体永远地留在了西梁山。 有的人默默地流泪,有的人则大声地哭了出来,他们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那么多朝夕相处的战友,说走就走了。 "我们甚至连他们的名字都没能记住,"一名战士说道,"他们就为了我们牺牲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知道这是战争的残酷,但内心依然无法平静。 "我们要为他们报仇,"另一名战士坚定地说道,"我们要让那些敌人付出代价。" 所有人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坚定和决心。他们知道,这是他们的责任,是他们的使命。 这一周,战士们变得更加团结,他们互相鼓励、互相支持,共同承受着战争带来的痛苦。他们知道,只有团结一心,才能战胜敌人,才能为那些牺牲的战友报仇。 4月21日,部队接到命令,晚上进驻长江边,牵制敌舰,掩护大军横渡长江。 当晚,刘三枪带领全连夜步行到江边,开始构筑工事准备战斗。 那晚,只有满天的星星显得可爱,渡江之月显得惨白。 江风呼呼地吹着每个战士的脸上,有一丝丝的凉。 工事里一片寂静,一个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到。战士们在工事里等待,听着长江的涛声,他们在小声地议论着,老温说,长江一过,老蒋就完了,真想看一看南京、上海,大城市还不知道啥样儿? 沭生说,要是能在守上海多好,天天吃饺子。 恒山说,就知道吃,我要是在上海,天天压马路,灯红酒绿看不够。 刘三枪说,那里红灯区多,你小子可别让姑娘们逮住,她们可是占大便宜了。 淮生想着心事,打过长江就是江南了,离家越来越远了,要是没有战争,他这辈子永远不会来到长江,打过江南。 刘三枪对淮生说,你想什么呢? 淮生说,我想全国马上就要解放了,到那时,我就可以回家了。 你小子说对了,我们到时都得回家,铁打的兵营,流水的兵。 江风阵阵。 涛声滚滚。 不一会儿,江面上传来了隆隆的马达声, 几束刺眼的光束从远处打过来,一艘敌人军舰缓缓从江面上驶过来。 近点,再近点。“打!” 一声令下,岸上我军一时枪声大作,弹似流星。 敌舰还没反应过来,雨点般的子弹已像飞蛾一样密集地向敌舰飞了过去,船甲板的敌军像迎风落叶,纷纷地倒下,有的抱着头逃到甲板下。 敌人的慌乱只是一会儿功夫。 敌舰迅速组织反击,大炮、机枪向我方密集开火。由于敌舰在江面上,高于江堤许多,炮火、子弹全从我们头上飞过,我们则躲在壕沟里用轻机枪向上斜射。夜幕中,你来我往,敌我火力在江面上形成两道通红的火网——上层的是敌舰的,下层是我们的,像是两个方阵在互放烟花,十分炫目好看,有的战士忙里偷闲欣赏起来。 正当激战正酣时,上级传来命令,“立即撤离,准备过江”。刘三枪带领部队顺着壕沟迅速回撤,而敌舰还不知怎么回事,依旧在我们的头上放着大炮。 大部队已过长江,但见江对面是一片火海,到处是枪声、炮声、水声、杀声。战士们情绪高昂,立即登上木帆船,万船齐发,直扑江对岸的芜湖。淮生他们登上事先准备好的小帆船过江,他们一个班坐一个小船,用铁锹用力划着小船。 小帆船在江中像无数个破树叶子,随着浪头,像喝醉了酒的苍蝇没头没脑地漂着。 有的被炮打沉了,有的战士在拼命地向小船游去,有的在救落水的战士,但多数小船根本没时间救人,任其在江中自生自灭。 夜色中江水浩淼无边,小帆船在浪中奋勇向前,他们只有一个目标,就是快些过江,打到江南去。 当部队快划到江南芜湖时,天色渐亮,坐在船上,极目长江,是一片红色,江上漂浮着无数个被打着火的木船和无数个战士的尸体,这些战友永远没有看到祖国的解放,战士们在船上默默地望着江水,江水无声地向东而去,把战友的尸体带到东海去,有的战士目送着他们却流下了眼泪。 第11章 进城 第11章 进城 “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成了渡江战役最响亮的口号。 那个时候的我军气贯长虹,共产党历史上给你过你机会,但是,你从来就没给过共产党的机会,从江西的大南边一直把我们打到大北边的陕西,今天,宜将胜勇追穷寇,我们又从大北边把你们打到大南边,你给我谈划江而治,谈南北朝。败军之将有资格谈吗,要谈可以,那也得听我的。 共产党给出了最后的期限,4月20日。 1949年,历史不会忘记这一年,有许多大事,比如淮海大捷,后来的建国,但是,这一年渡江战役是最重要的一笔。 华野首长语出豪迈:这次渡江战役是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一次大进军,等于最后挖取敌人心脏,对完成中国革命有决定性的意义。 他对他的手下几个兵团司令说,敌人当前集结江岸的番号、兵力相等于淮海战役参战兵力的总数,大部是被歼重建,战斗力很弱,取得最后胜利没有悬念,但是我们仍然应当做强敌来打。 月23日乘江防之敌全线溃退,34、35军从南京正面渡江,攻占了镇江和浦口、浦镇,35军于当晚占领了国民党22年统治的中心--南京,把红旗插上了总统府。 淮生部队从芜湖对岸西梁山渡江,芜湖守敌20军军长杨干才不断向汤恩伯告急,说,芜湖保不住了,撤不撤? 汤司令大声喊,不能撤,一定要堵击突破口。21日上午,汤恩伯仓惶赴芜湖,杨军长到机场接,杨军长汇报说,共军突破长江,已经登岸,正快速向芜湖推进,汤司令说,干才啊,你再坚持一个小时,我把99军调过,芜湖不能丢,丢了芜湖,南京就完了。 下午4时,将军率部队直插芜湖中山桥,因桥面被溃退之敌用土石堵死,折由老浮桥(今弋江桥)进入市区,消灭残敌。 后续部队经南门、长巷、陡门巷、中山路到江边,解放了芜湖。军军部驻芜湖城内。24日上午8时,芜湖各界民众在我地下党组织负责人带领下,举行了人民解放军入城仪式 。 多年后,父亲淮生回忆起来,都觉得很爽,渡江之后,那不叫打仗,国军见到我们就跑,生怕跑慢了被歼灭。我们也不是在打仗,好像猫在捉老鼠。 没有什么像样的战斗可打。反正每天就是在跑,在跟着敌人的屁股后面追着打。 淮生他们是跑步进芜湖城的,淮生对刘三枪说,打了这么久的仗,还没进大城市,芜湖到底有多大啊。 刘三枪说,我哪知道啊,一定不小,没见这么多人吗。军长走在队伍的前面,对左右的参谋说,芜湖是个有着2500多年历史的历史名城,是皖南政治、文化中心,进城后,我们要像个样儿,让我们芜湖百姓看到我们共产党的部队是人民的军队。军长说,到前面不远就是中心区了,他命令部队原地休息,养足精神,9点钟准时进城参加入城式。 他又对文工团的黄婉说,你们文工团准备一下,晚上军民联欢,好好演一台好节目,让战士们放松一下。 “是。”黄婉显得很兴奋。 “对了,别忘了,让小陈捷,就是演白毛女的那个小鬼,今晚再演一下次白毛女,战士们呼声很高啊。” “保证完成任务。”黄婉大声说。 教导员沈大鹏高兴地说,首长要求我们穿戴整齐,他让通讯员叫过来,“传我的令,整理衣帽和军容军纪,让小伙子们都精神的,像个胜利之师,威武之师。” 恒山说,战士们的军装跟泥猴似的,怎么整洁啊。 刘三枪说,衣服就没办法了,首长说了,穿戴整齐,精神面貌最重要。 入城仪式是9点开始,入城部队列成四个方队,步伐整齐,尽管军装很破很脏,但是整齐,小伙子脸上充满着得意,兴奋和胜利的喜悦。欢迎的芜湖老百姓自发地组织起来,来到街道,他们举着各色彩旗,敲锣打鼓、扭着秧歌,欢迎这些威武之师,他们是第一次看见这支军队,这样一支队伍能打败百万大军的国民党,他们谁都不会相信,但是这支部队进城了,长江防线被突破了,他们不但解放了芜湖,而且还要打到全国去。 第12章 怎么才能不爱他 第12章 怎么才能不爱他 演出当晚在芜湖一个中学的操场举行的。 四月的小风一吹,江风习习有些凉意。 战士们早早就围在操场等待着文工团的演出。 沭生说,“早就知道陈捷唱得好,还不知道演得怎么样呢?”刘长海说,“那一定也错不了,这回看个够了。” 将军兼市军管会主任,百事缠身,既要安排地下党如何接管城市,还要研究下一步的围追逃敌和肃反工作,根本就没时间来看节目。 不过,他捎过话来,让战士们好好休息,放松一下,近期还有大的战役要打。 战士个个兴奋,只等着打一场更大的战役。 今晚黄婉格外的兴奋,她对陈捷和她的文工团姐妹们说,“同志们,今晚一定要表现出最佳状态啊,拿出你们的拿手好戏,这是我们文工团南下第一次进大城市,战士们可是等不及了,老百姓也翘首以待,只等着看我们的演出呢。” 黄婉召集团员们开会,说,“自淮海大战以来,我们一直在前线慰问,没有机会正式演出,战士们也一路打仗,没看过我们像样的表演。今天是军民联欢,许多市民也来观看我们的演出,我们可要拿出浑身的解数啊。” 陈捷说,“放心吧,团长,不会让战士们失望的。” 陈捷过来,“一脸神秘地说,沈教导员是不是也过来看节目啊,看把你高兴的。” “他啊,来看也是看你的节目,他可是你铁杆粉丝呢。” “看你说的,铁铁杆粉丝是你,大姐,你的歌唱得多好听啊,是军中第一女高音啊。” “那今晚恒山是不是也过来观看啊,我听说他们连夜进城了。”黄大姐说。 “他看不看不主要,我的节目是给战士们看的,也不是给他专场演出。”陈捷不好意思地说。 “还嘴硬,听你这话口气不对啊,是不是闹别扭了。”“我啊,才不理他呢,他早就有相好的了,眼里哪有我啊。”陈捷显得生气地样子说。 “我说最近情绪不对呢,也不理人家,因为什么啊,吵嘴了?” “没有,我想我这个年龄要以工作为主呢。” “我们的陈捷可是军中第一美女,多少人追啊,他敢对不起我们陈捷,有空看我收拾收拾这小子。” “才不是呢,是我不理他的。” “我听说那个叫白洁的小姑娘是他的小老乡,他们青梅竹马,在1营当护士,抽空,我让大鹏打听一下。” 陈捷说,“大姐,这事你就别问了,你是我亲姐,我才和你说一说,你就急三火四的要问人家干嘛,再有事不和你说了。” “你别管,这事包在大姐身上了。” “大姐,我求你了,我是和你一说,你找人家,多不好啊。” “那好,大姐听你的。回头大姐给你介绍比他还好的,说不上,师长,团长还得巴拉着挑呢。” “大姐,你说啥呢,我谁也不找,一心工作,挺好的。” “你这丫头,女人不找婆家怎么能行。” 那天晚上演出很热闹,台下坐满了干部战士,还有许多市民。 演出开始,先是说快版,后来合唱《中华民族好儿女》、《豫皖苏进行曲》等,黄大姐拿手节目是独唱《南泥湾》,一下把全场气氛掀了起来,最后,陈捷表演的《白毛女》一下子演活了,特别是杨白劳死去时,白毛女如泣如诉的表演,让周围的战士群情激昂,不断地呼着口号,会场久久没能平静。 大家掌声经久不断,把气氛推向了高潮,一再要求陈捷上台再表演一个,陈捷只好反复上台谢幕。 战士们还是呼喊着:“陈捷来一个。” 陈捷只好上台再唱一首歌。 陈捷还是下不了场,接着又唱了一首别的,还是下不了场,黄婉只好出场,说,今晚不是我们文工团的专场,现在是联欢的时间,大家有什么节目也可以上来表演。 这一说,还真有几个战士上来献歌,有唱得好的,有的唱跑了调的,上来开心一乐,气氛一下子活了起来。 刘三枪跑到了台上,大家先是一愣,后来就乐了,这个当过伙夫的老班长也要表演节目吗? 于是大家哈哈大笑,纷纷起哄。 刘连长来一个什么节目啊,表演一个炊事班掂大勺吧。 刘三枪说,哪会表演什么节目啊,今天我们打了大胜仗,非常非常地高兴,我很想听一听我的家乡苏北小调,下面请我们连卫生员白洁同志表演一个节目,大家说好不好? 于是,刘三枪的一连的战士都站起来,带头给白洁鼓掌,叫好。 白洁不好意思站了起来,低着头,俏声走上台去。 刘三枪说,我给战士们介绍一下,这就是我们连最优秀,也是最漂亮的女卫生员白洁同志,战士们一看,果然白洁像一朵含苞的白莲花,岁月静好般的美,美得让人怜爱,让人不敢直视,让人不敢呼吸,让人只能远看。 正在大家发呆时,刘三枪说,下面请白洁给我们唱一首苏北小调好不好? 于是,大家响起了如春风,春雨,春花,春草,春芽和春雷般的掌声,部队大部分是苏北兵,一种怀乡情绪由然而生。 白洁文静地站在那儿,不知如何开口,于无声处胜有声,大家都屏住呼吸,全场没有一点声音。 我给大家唱一首苏北民歌《鲜花调》,部队中苏北兵多,大家自然喜欢家乡的小调,于是一阵鼓掌,白洁的歌声响起: 好一朵茉莉花, 好一朵茉莉花, 满园花草香也香不过它。 奴有心采一朵戴, 又怕来年不发芽。 好一朵金银花, 好一朵金银花, 金银花开好比勾儿芽。 奴有心采一朵戴, 看花的人儿要将奴骂。 好一朵玫瑰花, 好一朵玫瑰花, 玫瑰花开碗呀碗口大。 奴有心采一朵戴, 又怕刺儿把手扎。 白洁美妙的声音压过了歌词,战士们被这来自天籁之音灌顶了,都处于半醉半醒的状态。 演出散场了,大家找白洁,但白洁一个人悄悄地离去,她不想张杨自己,但她的歌声却永远地留在了战士们的心中。 散场,恒山去找陈捷,他要问清一个问题,为什么不理他。向她说清了,他和白洁之间的事。 她心里一定还有结,她是误会了他。 他没有找到她,他又打听到了文工团的驻地,黄大姐知道他来找陈捷,说,她去连队了,不在。 黄大姐说,“恒山啊,陈捷情绪不太对劲,最近传言很多,你是不是有新人了?” “大姐,我和白洁清清白白,我们从小是青梅竹马,但是,我们没有情感关系的,真的。” “小同志啊,这事,你要处理好,按理,大姐是不该管你们个人感情的事,但是,陈捷是我的兵,你们不能因为感情问题影响工作,对吧?” “是,大姐,我会处理好的。” 恒山一脸的灰头灰脑地走了。 大姐对陈捷说,“我给你挡了回去,让那小伙子好好想一想。” 她拉着陈捷的手说,“不过,你总得给人一个解释的机会吧?你是一个多么大气的姑娘,这点小事,不能让人家瞧不起你。” “可是,大姐,在感悟问题上,我对他就是大气不起来。” 她趴在大姐的肩膀上,流下了泪。 第13章 挺进浦东 第13章 挺进浦东 打到上海去,解放全国最大的城市,让战士们个个摩拳擦掌。 当时,我军的的战略方针是歼灭敌主力于上海外围,把一个完整的上海交给上海人民。 为了不让老汤从海上溜之大吉,三野决定在上海浦东摆下战场,打浦东战役。 兵团首长命令淮生所在的军向嘉兴、平湖前进,主攻浦东川沙、白龙港,不让敌之主力从海上逃跑。 淮海战役后我军有了很大的改善。服装统一发了,鞋也不再自己编了,不再吃小米和炒面了,班里有马车了,重武器可以拉着走了,机枪班配了步枪,班长和射手各一支。 时值江南梅雨季节,老天像捅漏的漏斗子,小雨不大,天天拉拉。道路泥泞,部队战士整天处在雨中,全身全都湿透了,有的鞋子跑丢了,光着脚跑,脚走烂了也来不及休息,时间就是胜利,部队顾不上这么多。 “解放大上海,活捉汤恩伯”,成为当时部队最响亮的口号。 让每个战士都期待着最后一仗打得漂亮。在陈捷的歌声里部队不顾疲劳,你追我赶,奋力前进。 淮生这时已提升为一排排长,温克也升为副排长兼一班班长。部队就是这样,在一次又一次的战役中,无数个战士牺牲了,又无数个新兵补了进来,人死得快,提得也快,今天,你的班长还和你有说有笑,明天就永远地睡着了,你悲也好,哭也好,都没用,要认这个现实。 部队没开战前都有指定的代理,班长谁代理,排长谁代理,连长谁代理,谁死了,谁顶上去。 在雨中行军,温克跑上来和淮生一起走,不一会儿他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淮生说,“打上海这一仗结束了,新中国就要成立了,我们的仗也打到了头,没淮,打完上海就是告别战场了。” 淮生说,“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回老家啊,那还用说。” 老温叹了一口气,他又说,“也不知道老家什么样了,孩子老婆还不在?” “排长你呢,是不是也回老家啊?”有一个刚刚从淮海战役解放过来的小兵问淮生。 温克接过话说,“那还用说吗,回老家和小翠结婚啊。” 其实,淮生也是这样想的,也许这兵真的当到了头,他哪也不想去,就回家与小翠完婚。 但当兵的命是最不靠谱的,也许明天就永远埋在上海了呢。 谁能说得准呢,有时,他觉得,那个女人小翠是个遥远的梦,是那样的摸不着看不见,但又无时不在,除了打仗,只是在行军的闲暇,总是想起她,不想都不可能,想她成了他不断冲杀的动力,好像全部拼完了,前方的山上一定有她在那儿等他,但到了那个山,她又在前面的山向她招手。 黄婉调离文工团,去师卫生队当队长了,陈捷也到了淮生所在的师文工团任团长了。 陈捷的文工团经常下基层,不管她到哪个部队,都成了最受欢迎的百领。 为了鼓舞士气,陈捷经常冒雨出现在泥泞的行军路上,给战友们打着快板、唱着歌,给战士们打气。每当陈捷她们出现在各个团,各个连,战士们就像注了一支兴奋剂,大声喊着陈捷的名字。陈捷是军之鸽,哪里有了陈捷,哪里就会提升士气。 解放大上海,基层部队总是出现陈捷的身影,这一天,陈捷来到了1营进行宣传鼓动工作。 王大虎提升为老五团的团长,刘三枪当了1营营长。 刘三枪对陈捷说,“小陈捷,好久不见了,人变白了,是不是江南的大米饭养人啊。 由于长得黑,别人一提这茬她就当回事,“刘团长,全国解放了,也让你天天吃大米饭,你也白不了。”陈捷歪着头大笑起来。 “哈哈,整天大米饭,养得胖胖的,我就不用带兵打仗了。” “最近总是来1营,是不是借由头看谁啊。”刘三枪很神秘地说。 “才不是呢。”陈捷有些不好意思。 “工作怎么样?听说当上文工团的团长了。”刘三枪问陈捷。 “我心里没底,不知能不能干好呢?”陈捷笑着说。 “我们的陈捷干啥都是块料,一定能干好。”刘三枪把陈捷的军帽正了一下笑着说。 这时,已是一连连长的恒山跑了过来。“报告营长,战士们想休息一下,挑挑脚泡。” “好,休息20分钟,让陈捷给战士露二手,养养精神。” 刘三枪小声对恒山说,“你小子,跑过来报告什么,是来看陈捷吧?” 教导员沈大鹏说,“这小子一见到陈捷眼睛发亮,我感觉最近总是很亢奋的样子,老刘这可是你的兵,思想有反常情绪可不行啊。” 说完,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恒山说,“陈捷可是军中一枝花,我哪敢高攀啊。” 沈大鹏说,“好女百家求麻,要不要我给你撮合一下?” “不麻烦教导员,我还是安心打仗,杀敌立功,现在不考虑个人问题。” 沈大鹏说,好小子,尿性,大敌当前,个人小感情不能大于革命大事业。 不一会儿,陈捷就过来了。沈大鹏笑着说,“陈捷给战士们整段什么小调啊?” 恒山大声说,“来段快板,怎么样啊。” “好。”一阵狼一般嗷嗷地叫着。 天下起了细雨,雨像陈捷一样的柔和而多情。 陈捷大声说,“我和新来的美女卫生员白洁先给大家唱一首小合唱好不好?” 一听说有白洁唱,大家一下子亢奋起来,“好。”又一阵狼嚎。 于是,陈捷拉着白洁的手,在路旁唱了起来,用她们天籁一样的歌声,让他们的战士如醉如狂。 老温凑过来对沐生说,“这个叫白洁的小姑娘比陈捷长得还白还漂亮啊,将来要是做我的媳妇,死也值啊。” 沐生一拳打过来,很愤怒地说,“你想得美,你就配找个农村大妮。” “农村大妮怎么了?更会侍候男人,是不是?”老温说,“你急什么啊,是不是你喜欢上白洁了?”“你得美,人家可是有了意中人,你就死了这份贼心吧。”沭生很愤怒的样子看着老温,刚想动手,淮生过来,把沭生骂了,什么事啊,你小子也敢对副排长动手,赶紧去赔不是。 沭生一转身走了。 老温过来说,“赔什么不是,开玩笑闹着玩呢。” 陈捷、白洁唱得太好了,根本停不下来。 她们一支又一支地唱着。 雨中成了和声,她们合战士们的节奏和口号,歌声成了舞动的旋律,不断地随着歌声飘同远方。 在雨乐的舞动中,恒山始终用深情的眼睛看着陈捷,但是,陈捷回避恒山火一样的目光,只随雨的合声很飘地看着远方。 恒山从西梁山战役后一直没有机会见到陈捷一面,在芜湖那个晚上,让他没睡好,她拒绝见他,他心里很清楚,但他很来气,陈捷是个大气的小大姐,怎么对待他就不大气了呢?也许常言说得好,爱情是自私的,她一定是很在乎他才会这样的。 越是不见他,他就越来气,就非要想办法见到她,你是谁啊,军首长啊,就是见军首长也没这么难啊。不过,越是这样,他就越从心眼里喜欢陈捷,觉得她哪儿都好,举手投足,一笑一颦。 烈火般的战斗, 似我们的青春。 我们歌声嘹亮, 并肩勇敢向前。 待到祖国解放, 我们期待明天。 这是陈捷赠给恒山的笔记本首页上的一首诗,那个红皮笔记本是他的宝贝,他总是没事的时候拿出来写几句感受,当然也写点对陈捷的小思念。 两个姑娘唱完歌,大家还是坚持让陈捷自己再唱一个,陈捷说,我编了一段快板书,给大家说一段好不好? “好!” 九兵团,急行军, 十万大军向浦东。 汤恩伯,哪里逃, 瓷器店里的老鼠跑不了。 …… 第14章 白洁的心事 第14章 白洁的心事 思念是个啥东西? 思念就是一种水草的种子,没水的日子悄悄地把它藏在内心深处,有水的日子就疯一样地生长。 陈捷自从爱上恒山的日子,就像一粒水草的种子在雨水的季节无声地发芽,她把自己所有的思念就变成这棵草,在日记本这个池子蓄满水,让它疯疯地长。 只要有时间她就种这棵草,这种思念草是她每天必修的课。有时,为了表达对草的诚心,也用一些其他的品种,比如,诗歌,散文,歌词,把那个草养的水灵灵的,让那棵小草任性地在自己的本子里无边无际的疯长起来。 那是她认识恒山之后,这棵草就在她心里长疯了,特别是在淮海战役恒山负伤,她几乎牺牲掉了自己全部的爱,每天陪着恒山,帮助他进行身体康复,那段难忘的日子里,他们相识相爱,这棵草就不受她的摆布了,想怎么思念就怎么思念,弄得她每天没着没落的。 后来,分开了,就是在行军的间隙,通信成了她思念恒山的唯一寄托,有时,她也会找各种借口和理由来到恒山的那个连。尽可能见上一面,哪怕见一眼什么也不说也不后悔。 但是,自从那个小女生白洁冒了出来,打破她许多东西,首先是那个思念的小草受到了严重的考验。 她是不是还在思念那个让她很思念的人呢?她是不是该亲手掐死那个疯长的小草呢? 自从白洁的出现,一切都乱了,她真的不知道,她的小草是该掐死还是该放生? 这取决于她,但更取决于恒山,一池不容两棵草,他必须有一个立马决断的回答。 他要是喜欢那个小姑娘,她必须为他高兴,她必须躲在池子边上,一边舔着伤口一边把小草连根拔掉。 而另一个女人,那个叫白洁的小护士,心里也有一棵草,这个小草是慢慢地长起来的,长得悄声悄语,不知不觉,白洁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对她心中的恒山哥一点一点地好起来的,她在心里坚持着,有足够的信心和坚韧。她自己都没法挡得住爱的疯涨。 反正,她就是喜欢恒山,喜欢的没商量,喜欢得不管不顾,喜欢得没有面子,更没有尊严,她是那种人,执着而不显山露水。 她要是喜欢就一定是喜欢了,这就是她的个性,只要是喜欢上的东西九头牛,八头驴,十头马就别想把自己拉回来。 自从知道他的偶像恒山哥和陈捷好上了,这让她在心里一直对陈捷产生恨的种子,这粒种子自从在她的心里扎了根,发了芽,就开始疯长,挡都挡不住。 她觉得,恒山应该是她的恒山,她从小就和恒山在一起玩,觉得就是她喜欢的那一款,一直觉得恒山就是她的菜,她心中的白马王子就该是这样的男神,每次去乡去陆庄她姨妈家玩,她都是和恒山在一起,有说有笑。 恒山看了许多书,懂得不少道理,她喜欢听他讲的那这些道理,慢慢的,把他当英雄一样的看待了。 当然,随着一天天长大,她的心里生出一种少女的那种说不上来的情愫。 白洁想,她之所以千里逃亡,一路追寻,就是为了找她的恒山哥,为了能和他在一起,她会吃尽所有的苦,受尽所有的难,这样的执着,别人是难以理解的。 到了部队,她发现,恒山和陈捷在一起了,可以看出他喜欢上了陈捷,她心里不是一般的不舒服。 她发现最近一段时间,陈捷冷淡了恒山,也不说什么,就是在有意地回避他。 恒山这个人在打仗上也许有一些点子和勇敢,但是在对待感情上却不那么爽快。 恒山始终把我白洁当成自己的小妹妹,难道你从没想过这个小妹妹在心里是这样执着地喜欢着你吗? 恒山很生气,有一次,恒山找到她,很生气地说,我只是把你当成了好妹妹,你还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小屁孩,那么的纯,你懂什么叫男女之间的感情? 说得白洁很生气,只是哭,却不回答他。 越是这样,白洁就越是想证明自己不是小姑娘,也知道会爱,而且爱得很执着。 有一次吃饭时,白洁对陈捷说,姐,你不知道,我从小就和恒山哥在一起玩,我很了解他,从小就很喜欢他。 陈捷可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出来呢?她笑了笑,说,小洁,我其实早就看出来了。陈捷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她心里清楚,她也是喜欢恒山的。 白洁就是想找陈捷,当面把这层纸捅开。她相信她的坚持,相信她的努力,她要证明她已经是一个大姑娘了,相信自己比陈捷更漂亮,即便你恒山不喜欢,也挡不住我喜欢,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她要找恒山彻底地谈一次。让他知道我白洁一直在爱他,也不是在他和陈捷之间是一个多余的人。 那一晚,白洁失眠了,之后的几天,她像被打塌拉膀子的鸽子,就地蔫了好几天,几天以后,她就晴朗了,她就是她,会一直爱,会执着自己的梦。 第15章 川沙不能丢 第15章 川沙不能丢 南京快崩盘了。 渡江战役后,大半个江山怎么说丢就丢了呢?在溪口的日子里,先生不断地反思自己。 抗战那会儿,南京被日本军沦陷了,他跑到了重庆陪都偏隅一方。抗战好不容易把小日本赶回了老家,抗战胜利了,他从重庆班师回南京,他早就预感到,日本人跑了,国共为争天下不可避免要打一仗,所以,他先下手,向共产党的解放区进行了全面进攻和重点进攻,但是,战争不是向着他所想的方向推进,等三大战役打完了,他不但丢了半壁江山,还打光了所有的主力。三年内战,他打得窝囊,他没瞧得起的共军屡屡得手,南京又在他的手里被移了旗。这一回,现实版的南京也许永远是梦中的南京了。 没办法总统只好跑到溪口老家自己疗伤去了。 他在溪口自己的老宅里终于想明白了。 大上海是他最后的一张牌,绝不能再丢了,上海一丢,在大陆的棋盘上就没有活棋可走了。 到那时,他只能剩下一条路:跑台湾眯着,了此余生。 为了打好上海战役,国军集结主力于上海。 浦东川沙地区,国民党京沪杭警备总司令汤恩伯派重兵布防,12军(后来又调75军增援)驻守高桥,37军驻守川沙县及沿江一带,暂8师驻白龙港一带。5月 12日,汤司令从市区调王秉越51军增防川沙白龙港地区,后又急令阙汉骞54军赴高桥,组成“浦东兵团。 自白龙港经川沙城至北蔡镇一线为浦东外围阵地,由高桥向南经高行、洋泾镇至塘桥镇一线为浦东主阵地。其间各集镇为抵抗共军,各筑成重点工事。主阵地距市区3000米纵深地带,密布钢筋水泥碉堡群。每座碉堡周围,有蛛网式的河沟、电网、地雷阵、铁丝网等防御工事七至十道。 这样的坚固防线共军能突破吗? 51军军长王将军不是白给的,东北讲武堂第4期步科、陆军大学第8期毕业,打仗作风硬朗,谋略和胆识过人。打仗有时有出人预料之外的惊人之笔,深得老蒋的赏识。 汤恩伯把川沙门户交给老王,也是对他寄以厚望,川沙不能丢,丢了川沙就等于在浦东撕开了一个进入上海的口子。 那天晚上,王将军召开师团长作战会议,会上头头们都没了将帅之气,好像,这大上海不战要交棒了。一看这些人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一个个没等打仗就像泄气的皮球,这仗他妈的能打吗? “你们都说说这仗怎么打,别都耷拉个脑袋,一副败军之将,说你们什么好呢。” 各师长谁也不吱声,他们知道,这仗怎么打,也是输棋。军座的脾气他们是太了解了,说了也白说,最后,他一定和参谋长另搞一套自己作战方案,所以,谁都懒得说。 “建白你先说。”王秉钺有些不耐烦。 参谋长向建白也不想说,他知道,这仗很难打,见军座点了他的名,便说,种种迹象表明,共军是想全面接收上海,把战场放在了外围浦东,是怕把上海打残了。这就意味着在浦东有一场恶仗,在这样的形势下,我军急调川沙白龙港,老汤明摆着让我们给他兜底,他老汤在关键时刻,是想让我们当炮灰,他自己好有个退路。 “问题是,这炮灰我们是当定了,你总不会没放一枪先从海上跑了吧?你敢跑吗,关键是这炮灰怎么当,是不战而屈呢,还是给敌以迎头一击,给老蒋长个脸,我们也好退得精彩,脸面有光。”王秉钺打断了向建白,一脸的不高兴。 41师长刘卫说,我们的江山一丢再丢,上海的门户长江不保,上海怎么保?这注定是一场没有希望的战役,大不了,打不赢为国捐了。我想捐了我们也像样为党国捐躯,军人嘛,你总得战死而不是降了。 113师长王楚说,我算看透了,老蒋是明摆着让我们捐,上海别看有20万大军,但这是乌合之众,将领们心思都不在打仗上,都挖门找洞找退路,士兵们人心涣散,也想着回家,一群乌合之众,你说大上海能守得住吗? 副军长刘昌义说,枪不能不放几下,兵不能不搭几个,大敌当前,团结一心,合力抗敌。 后来的事实是:王将军被俘后,由刘昌义代军长,刘昌义带领51军余部全部起义,投了共产党。 参谋长向建白说,还是听听军座训示吧。 王将军说,“大敌当前,共同对敌,切不可三心二意。我们都是吃党国俸禄的人,是委员长多年栽培的学生,虽不是嫡系王牌,也是杂牌中的王牌。看你们一个个的,垂头丧气的样儿,都说些不争气的话,是带兵的将领吗?告诉你们,谁带头投共,军法处置。这是一仗不但关系到上海的存亡,也关系到我军的存亡,凡是指挥不利,临阵脱逃的,该处置就处置,不要手软。” 他尤其不看好副军长刘昌义,这小子不把握。他早就得到情报,说他和上海地下党有来往,刘卫和王楚问题不大,都是他一手栽培的,特别是41师是他的主力,老部下全都在这儿。 王将军看大家一阵沉默,提高了一下嗓子说,“川沙一战,关系上海的存亡,川沙要是失手,不但我们没有退路,大上海也要被包了饺子。” “所以,这一仗我们必须打赢。” 他接着说,“经反复研究,我认为,我们必须进行扇形布防才会阻挡敌之进攻。我们有四个军在川沙白龙港一带,共军只有不是主力的谢部,将军只有起家的新10旅,也就是新四军老10旅,不可小视。” “不是主力的一个军和我们4个军打,我们有绝对的把握,我们就是要和他们对决,硬碰硬。所以,他们和我们硬碰硬一定不行,只能用共军最善长的打穿插,切割我们4个军,之后,再分头吃掉我们51军。这一回,我们就中一回将军的计,把我军主力41师纵深前移,设白龙港小营房,吸引敌主力包围我军,我军与12军,37军,暂8师形成钳形包围,一举吃掉敌谢部。” 王将军的这一棋确实高,但是41师长刘卫说了自己的看法,他说,让41师主力打小营房,我会拼死守住,但是,我们也要做最坏打算,万一我们被敌军死死咬住不放呢? 王军长说,到时我会全力支援你部,你放心,只要你能坚持住,局面就会倒向我们一边。 老刘心想,军座忽视一个最大的问题,是人心,我们是人心向背,大势已去,共军是得大势,人心正旺。共产党的部队就是打光了,也不会投降,而他的部队没等放他就会跑掉大半,他太了解共军了。 但是他了解军座,这个人是独断专行,听不得别人的意见,而且自我感觉良好,狂妄自负,谁拿他也没办法。 第16章 切割 第16章 切割 部队在雨中走了两天,到了浦东,一会儿急行军在海堤上,一会儿走在大海边,一会儿又跑在泥泞的稻田里。部队行进中边跑边打,敌小股部队不断阻扰部队前进,部队组织了一百多挺机枪组成先头部队,犹如前进中的火车头,见敌人就集中火力进行泼水式扫射,小股部队只好望风而逃。 部队取金山,夺奉贤,下南汇,在南汇部队进行稍事休息,南汇工委干部王凤英通过组织联系上军首长,王凤英从鞋里拿出情报,“这是南汇县工委让我送来的情报,组织让我转告你们,国民党51军刚从市里调到川沙,布防还没有到位,部队越快越好。” 听到这种情况,军长让部队停止休息,马上出发。 一路上,不断扫除小股敌人的阻挠,于15日下午17时比规定的期限提前一天赶到川沙以南的江家路镇。 军长召集各师长、政委和参谋长来军部开作战会议,研究作战方案。 军长说,川沙是浦东水网中的江岸城镇,西邻上海、东连白龙港、林家码头,也是敌人一旦溃败,从海上逃跑的重要港口。川沙白龙港有敌51军、37军、12军和暂8师死守,汤恩伯要和我们决一死战,以我们一个军的兵力,拿下近四个军是做不到的,我们必须智取。大家多发表意见。 经过反复研究,大家认为,我们既要攻坚,又要阻援,从数量上看兵力显然不够。 师长于光荣说,灵活穿插,近战夜战,进攻快攻是我军的优势,这是我们取胜的法宝。结合大家的意见,最后制订了大胆穿插、分别包围切割的作战方案。 谢军长说,当务之急,是51军布防还没有到位,敌人也不会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到了他的眼皮底下,要快,打他个措手不及。 部队立即向川沙直扑过去。 下了一天的大雨,傍晚的时候变成了菲菲细雨,天色一体,尽管分不清远近,但是,淮生还是看清了眼前的川沙城,他的衣服早就湿透了,小雨不断地打在脸上,感到很痒,他顾不了那么多,不断地向前跑。 淮生全身湿漉漉的,像一只落汤鸡,但他的内心却是充满了激动和兴奋。 他抬头望向远方,川沙城就在眼前。他可以看到城墙上的灯火通明,知道那里的人们一定正在享受着家的温暖。他心里不由得感到一丝羡慕,但很快就被自己的决心所取代。 他加快了自己的步伐,向着川沙城的方向奔去。 他看到了城墙的敌人,他让老温传达下去,一定要靠近再打,他们接近了城墙下,敌人还是没有发现。他命令他的战士,把手榴弹扔上了城头,战士们如猛虎登上城墙,一阵手榴弹之后,对敌人进行猛扫。 敌人没想到解放军这么快就打了过来,边打边退,纷纷逃出县城向小营房退去。 淮生带着他的战士继续追击。他知道时间的重要,决不能给敌人喘息的机会。 这时,天近午夜,细雨变成了大雨,无情地撕裂天空,淮生喜欢这样的天气,这是近战的好机会。 战斗持续到16日凌晨,慌忙应战的 51 军,没想到解放军来得这么快,尽管他们有所准备,还是被打得找不到北。 经过一夜的战斗,切断了51军与12军的联系,把51军和暂8师全部包围压缩在林家码头、白龙港、三甲港、小营房、唐家宅、王家宅和青墩镇从东到西只有4公里,由南往北也只有5公里的狭窄地域内。 淮生所在的军基本实现了作战计划。 凌晨4时许,王秉钺组织3个团的兵力在重炮掩护下,趁我军攻击部署还没有完全就绪之时,由白龙港沿海堤出击,企图从三九港、王家宅、唐家宅一线撕开一个大口子杀出重围,与12军重新连接上,而后再趁机迅速夹击我军。 51军打得异常猛烈。 炮火不断向我阵地开火,淮生所在的军死伤无数。 上午10时,淮生所在的军各部队从西、南、北三个方向对敌发起攻击,逐步压缩敌人。 51军再度攻击,淮生部队再度顽强阻击。 第17章 小营房之战 第17章 小营房之战 51军指挥部设在小营房。 营房战斗又是一场恶战吗? 为了小营房之战,师部特意开了作战会议,做了仔细的研究和部署。 已为升副师长吴吉普负责老五团对小营房的战斗,会后,他特意把王大虎和高大山留下,他对他们说,“小营房是敌主力41师的61团,如敌主力被我们拿下,51军就会丧失抵抗信心,所以,这个任务交给你们老五团,要坚决吃掉61团。” 师政委王清说,“西梁山战斗让我军损失太多,我们要总结经验教训,避免不必要的牺牲,发动每一个战士开动脑筋,用脑子打仗。” 师长于光荣说,“我同意政委的意见,冲锋打仗就要嗷嗷的,有一股气,但是,不等同于冒险,指挥员的指挥艺术是靠头脑打仗。” 王大虎感觉到首长说得中肯,回去马上召开连以上干部开会,认真分析敌情,做好侦察,最后王大虎说,“西梁山战斗,我们打出了气势,但是也暴露许多问题,我们不要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以为就要胜利了,大上海就要解放了,就硬拼,我们都是一路过来的老兵,老兵是一个队伍的核心,只有他们在,我们才可以打胜仗。” 吴吉普负责老五团的指挥,对王大虎和高大山说,“守小营房是51军的王牌团61团在死守,这是一场硬仗,要有打硬仗的准备。” 王大虎对刘三枪说,“这一仗,你们1营主攻,我们带二营和三营从侧翼进攻,不能有半点折扣,拿下51军,就看小营房战斗怎么打。” 刘三枪冒着密集的炮火开始向小营房冲去。敌人打得很顽强,战士们在冲锋中不断有人牺牲,他们利用民房进行巷战,他们一个街一个街打,一座房一座房地与敌人争夺,最后,敌人退到了小营房火车站,他们利用车站、货场和铁路沿线工事与我军进行顽强阻击。 敌人把老五团压在了火车站附近的一片民宅区,战斗进入僵持阶段。 火车站与民房中间是车站广场,刘三枪几次组织冲锋,都冲锋不过去,许多战士牺牲在了广场的开阔地带。 在不断地冲锋进攻中副营长牺牲,二个连长牺牲,全营共有100多人牺牲,广场上到处都是牺牲的战士。 为了阻挡解放军的进攻,51军用重炮和燃烧弹把小营房的民房全部炸塌,没有塌的也派人点着,小营房处在一片火海之中。 刘三枪一看,这仗怎么打,明显敌人是想干扰他们进攻,他又不能不顾老百姓的财产,他一边让战士们冲锋,一边派战士救人,救财产,挑水上屋顶灭火。正在救火中,一发炮弹打过来,一座民房打着了,一个妇女跑出来,冲着解放军哭喊着,我的孩子还在屋里,淮生听说后,从旁边打水过来的战士拿过一桶水浇到自己的头上和身上,一个人冲进屋里,他四处找,仍找不到,他在墙角找到一个小女孩,小女孩已经被熏得不醒人事,淮生抱着小女孩就跑了出来。 当淮生把孩子交给母亲时,母亲一下子跪在了淮生面前,一边哭一边说,“解放军真是救命的大恩人啊。” 淮生把他扶起来,说,“大姐快起来,看看孩子有没有事。”这时,卫生员白洁跑过来,赶紧给孩子抢救。 死守车站的是61团,是国军的王牌团,打得顽强,让老五团损失惨重,看到广场上到处都是牺牲的战士,刘三枪营的战士眼睛都打红了。 战后清点人数,他们共死了340名战士,等把车站拿下时,发现,51军军部并不在这里。营长刘三枪向团长进行了报告。 刘三枪报告说,“团长,是不是敌人用了空城计?” 团长说,“什么计不计的,51军是乌合之众,早就吓跑了,他们敢和我们主力师团正面交锋吗,一定是撤了。 ” 王秉钺军部早就移到小营房一公里外的白龙港的陈家宅。那里只有61团在顶着。 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他命令炮团向小营房的共军开炮,狠狠地地打,在小营的1营战士还没明白怎么一回事的时候就被成片地炸死。 蒙圈的刘三枪,知道上当了,还没等部队缓过神来,敌2个团的兵力向小营房大举进攻,机枪再次像雨点一样落在了1营战士的身上,战士们一排一排地倒下。刘三枪这个恨啊,门牙差点咬碎了。他命令各连组织反击。在火炮的配合下,王秉钺命令主力41师2个团向被包围的老五团1营发起猛烈的攻击。1营战士们虽然拼力阻击,但损失惨重,王大虎赶紧命令二营和三营支援1营。 王大虎向吴吉普报告,“敌有二个团向他们冲了过来。”吴吉普说,“你们要顶住,决不能撤出小营房,268团正在向你们那里增援。” 王大虎带部队不顾一切向小营房插过去。 军长带着另外二个师向51军和暂编第8师分割包围,被压缩在小营房、陈家宅、林家码头、青墩镇等一小块狭窄地域之内。 此时的51军王军长没想到,战役这么快就走到了惨败,他只好下令突围。 但怎么突也突不出去,他有些恐惧,这样下去,他这支部队要葬在川沙的。 51军虽然苦苦拼打,但是怎么也突不出去。 他命令41师拼死打通小营房,与12军接应,但是老五团和268团把41师咬得死死的,像一堵墙,任41师拼了多少人也打不通。 王秉钺发现他是用自己的聪明反被误,敌军中了他的计,他又中了敌军的计。 他赌了一着险棋,但是没赌好,这一招棋输得很惨。 他让参谋长向老汤求援,只要12军、37军再次向解放军形成反包围,吃掉谢部,战局就会扭转。 汤司令知道,王秉钺的战略意图很好,但是敌三野为了拿下上海已增到10个军40万人,他只有20万的杂牌军,自身都不保。12军和37军也被三野31军切割了,他无力伸出援助之手救51军了,他只好让51军自己突围。 多年军旅生涯的打磨,他深知,这个时候突围怎么能突围,他不得不仰天大笑,“川沙不保浦东必失。” 第18章 突 围 第18章 突围 在多次突围,王秉钺发现敌军的炮兵部队还没跟上来。只是靠一些常规家什的步兵在和他们拼命。他想,突围的机会来了,只要赶在共军的炮团到来之前,用重炮狠狠地打,组织主力团奋力突围,就可能有一线希望。 他对参谋长向建白说,我们有美国制造的山炮、野炮、榴弹炮、步兵战防炮、82迫击炮,火力齐全,我们用山炮开路,杀出一条血路来,要把所有的炮弹都倾泻到敌军阵地上,让他们血肉横飞,葬在浦东。 于是,他命令炮团万炮齐发,不惜炮弹也要把战场犁成平地,敌军阵地上成了一片血海尸山,战士们的遗体被炸成碎片,成片地放倒在岸边上和所有的稻田阵地上。 部队死伤无数,是打还是不打? 战斗已经陷入僵局。 但是将军知道,这时撤等于前功尽弃。 将士百战死,有时,就看谁拼到了最后。 王秉钺也知道,如果突不出去,他有可能被俘。 拼了,也许杀开一条血路。 16日拂晓,王秉钺在重炮掩护下,战士奋勇向前,拼死突击,由白龙港沿海堤出击,从小营房、唐家宅一线撕开一个大口子,众将士奋力相拼,杀出一条血路,向外突围。 谢将军也意识到,这是他的军在渡江战役之后遭遇的最顽强的抵抗,王秉钺把自己的主力部队、最先进的炮团都用了,决心与他决一死战。他知道,这一仗不能输,输了他不但向兵团交待不了,也向战死的弟兄交待不了。 他只能坚持,他知道,坚持的代价会很大,会让无数个战士在浦东永远地倒下。那又怎么样,你能让我不死人就把浦东拿下吗? 军长指挥他的部队,从西、南、北三个方向对王秉钺发起攻击。 但是,51军顽强抵抗,根本就打不动。 将军只好用主力师攻打敌比较弱的暂8师,暂编第8师都是临时拼凑的警察,城管和青年学生,有的连枪都没摸过,哪里会给老蒋真卖命啊。 不出所料,经过一阵激烈拼杀,暂8师,死得死,逃得逃,大部被俘。暂8师一溃败,白龙港西北侧的门户洞开。将军命令部队向里直插。 51军主力无数次突出来,又无数次被挡了回去。 双方打成了胶着状态,王秉钺的部下也打红了眼。 晚9时许,谢军迅速调整好部署,采取猛虎掏心的战术,就是打蛇打头的办法,再次向51军军部发起攻击。 王大虎带老五团攻打陈家宅时,攻击受阻,王大虎火得愣对恒山说,你带一个排从侧面冲上去。” 恒山带着一排冒着雪片一样乱飞的子弹,向青墩镇直插,并迅速攻下,之后,又直取林家码头,堵住敌退路。 敌人就像一群不怕死的蚂蚁,一窝蜂地向外突,打倒一茬又上来一茬。最后老温的机枪连机枪都打红了,打哑了。他们就用步枪,手榴弹打。 连日的阴雨天掉在后面的军炮兵团,终于克服天雨路滑,河川难过的万难险境赶了上来。 双方火炮开始对攻,硬碰硬,钢对钢,拼意志,拼钢铁。 51军打光了炮弹,人也死伤过半,再也无心恋战。 这样,我军发出了强大的攻势,全军出动,气势如虹,尽管也牺牲无数,但他们看到了大上海胜利的曙光,早就把一切的一切都抛在了脑后。 而51军兵败如山,根本无还手之力,纷纷四处逃散。 第19章 完 胜 第19章完 胜 16日晚,大雨如柱,黑夜像墨一样,泼满了天空。 王大虎命令侦察连直扑白龙港袭击51军的军部。 马大球带着他的部队在泥泞的水田上没命地跑着,晚上10时,他让战士就地休息。 他带着警卫员去前方侦察,刚走几步就滑倒在稻田水洼里,警卫员要去拉他,他说,“正好,洗洗脚,这几天跑的,累死了。” 几名战士也摸了过来,与连长一起洗脚,刘长海说,“洗完脚是不是有大餐啊。” 回到侦察连当指导员的韩德明说,“那当然,会大餐,小子们,可要把劲卯足了啊。” “肥肉有得是,足够你们吃的。马大球说。”最大的肥肉就是51军的军长,看你们能不能吃到嘴里了。 战士们说,“那当然了,决不能把这块肉让别人吃了。” “好,那就别等了,出发!” 部队走了一会儿,见前边朦胧中有两栋草房。他让韩德明带刘长海的一班先过去摸摸情况,刘长海回来报告说,“房子老百姓都跑光了,周围也没有敌情。” 马大球说,那好,我们让战士过去避雨,战士浑身到处都是泥浆和雨水,有的战士说,“要是能生火就好了,烧一烧。” 韩德明说,“开什么玩笑,老百姓的一草一木都不能动,这是纪律。” 刘长海带着几个战士去另外一栋草房,发现里边有部队,个个背个背包也在避雨,觉得很奇怪。他马上让副班长带着战士监视,他回去报告去了,马大球和韩德明一听,觉得不像是自己的部队,首长对他们传达过,今晚一律轻装,怎么会冒出个轻装的部队,一定不是自己人,于是,他们决定吃掉这伙人。 他命令韩德明带人迅速包围这个房子。 他带着刘长海摸了过去。一个瘦子走了过来,“你是哪一部分的?” 马大球显得不高兴,反问,“你是哪一部分的?” “妈的,我问你呢?” “老子是61团的。”马大球知道,61团是51军的主力。 对方一听是61团的,马上变了调,说,“误会了,兄弟是特务连的,奉命来保护军部。”马大球说,“我们也是前来保护军部的,你们特务连保护军部还躲在这儿避雨,给我捆起来。” 刘长海带着战士就冲了上去,那个家伙正要举枪反抗,刘长海掐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拧,把枪给下了。士兵们见他们的连长被捆了,都把枪举起来了,刚要开枪,马大球大喊,我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你们被包围了。于是,韩德明带着部队包围了房子,到处是“缴枪不杀的”喊声。 连长一直到被捆,还有点发懵,怎么糊里糊涂就被缴了械,韩德明哈哈大笑,“老蒋整天给你们吃糊涂药,你们能不糊涂吗?” 马大球带着战士继续摸黑前进时,走到了白龙港北侧的海塘大堤时,遭遇一批国民党部队,黑夜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马大球的部队与敌军混在了一起,分不清敌我,他对韩德明说,我们必须快速占领这片民房,凡是经过门前的,一一拉进来辨认,是自己人的就让他们去占领房子,不是的,就地缴械。 黑暗中,马大球把王大虎拉了进来,用枪指着他,你是自己人吗? 王大虎笑了,“马大球你小子好大的胆,要冲着团长开枪吗?” 两个人哈哈大笑。 说,“团长怎么也亲自上阵了吗?”王大虎说,“小营房战斗结束了,我们就打到了白龙港。” “怎么样,找到敌人的军部了吗?”王大虎问。 马大球说,“就在这一带,天太黑,敌我都打乱了,找不到。” “一定要找到,最好活捉。” “是,没问题。” “那我们分头行动吧。” 马大球带着刘长海冲到一个很大的大院里,里面到处都是人,一开始并不知道这是敌人的军部,由于天黑混乱,敌人并不知道是解放军包围了军部,他们以为是自己人,说,“不要乱,不要乱,我们军长在这里。” 听敌人这么说,马大球心里高兴坏了,这不是打到敌军心脏了吗?马大球琢磨着,我们的军长,我们的团长都没有来,这里级别最高的就是我了,一个连级干部,他们说得军长一定是国民党的军长,于是,马大球带着战士就冲过去抓住这批敌人,并大声告诉说,“我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你们被包围了,赶快投降吧。” 敌人吓破了胆,纷纷举起了手,马大球大声说,“谁是你们军长,站出来,要不,我命令士兵开枪全部打死。” 于是,敌军就看着一个岁数大的,穿着军官服的军人把头低下,说,“我是军长王秉钺。” 王秉钺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俘了。 战后淮生和战友们打扫战场时,发现很多敌人尸体上都携带着大把银元,后来才知道,王秉钺为了让他的士兵们卖命,每个战士发了红包,而这些士兵竟然把累赘的银元随身带着上战场,结果带钱打仗的士兵不是战死的,而是给钱害死了。 整个战役17日晨结束,我军终于全歼敌第51军,完胜。 另外,还歼了敌37军和暂8师各一部,创造了以一个军歼敌一个军的辉煌战例。战斗中,除被击毙者外,俘敌近8000人。同时缴获大量战利品,计有山炮24门,长短枪1万余支,汽车50余辆。 浦东战役后,谢军长在周浦传唤了51军军长王秉钺。昔日骄横的王秉钺,此时没有了往日的威风,他耷拉个脑袋,但还有些不服气,他说,“论实力,贵军是打不过51军的。” 军长说,“愿听军长高见。” 王秉钺说,“论武器,我们比你强多了,只是天不助我。” 军长说,“战争打得是人,我们的战士都是纪律严明,不怕吃苦,不怕牺牲的战士,你们怕是不行吧?” 王秉钺说:“将军说得对,论硬件我和你们还真有一拼,但是,你们最大的优势是软件。” “什么叫软件呢?”军长觉得王秉钺尽管作了俘虏也很逗。 “就是你们的军队纪律严明,不怕牺牲,这一点,我服。” 王秉钺长叹一声说,“我们51军到川沙白龙港的部署还没有调整好,你们就扑上来了。300多里路,又是雨天,我还以为你们至少还要两三天才能赶来,没想到你们来得这样迅猛,而且当天夜里就打了起来,兵贵神速,没有严明的纪律和不怕牺牲精神军队是作不到的。” 谢军长大笑,对王秉钺说:“军长,或许,这就是解放军与国民党军的区别吧。” 第20章 血战高桥 第20章 血战高桥 川沙白龙港之战后,淮生部队参加了高桥之战。 川沙白龙港失守后,为了保住高桥,汤恩伯先后3次调兵增援。 父亲淮生说,高桥之战打得最惨,与敌人几乎是硬拼。部队一开始打得并不顺利,原因一是我们轻敌,部队从指挥员到战士都认为,高桥是浦东最后一战,大势所趋,敌人不会坚持多久就会被拿下来。二是对敌的防御工事没能足够重视,没有想到敌人的子母堡成了吃人的魔窟,许多战士都倒在了子母堡下。三是指挥失误,特别是前期,有死打乱拼的思想,结果无数个鲜活的生命成了这种瞎指挥的牺牲品。 “丢掉高桥,不但会丢掉上海,也会断了自己从海上逃跑的路线。事关生死,敌人也拼命了。”父亲淮生说。 除了轻敌,高桥难打,还是它的地形复杂,那时候公路、桥梁大部分都被敌人破坏了,而且他们还修了子母堡,我们根本不能发挥我们的运动战的优势。 大口径炮火跟不上,泥泞的海滩和稻田给我军的弹药输送、物资补给和伤员转运都带来无法想象的困难。即便我们强攻占领了,由于这一带村子的村庄水系发达,沟河交织,再加上细雨无情,即便临时挖起了交通壕,也很快被淹没,很快会陷入被挨打的泥潭。 敌人有永久性的钢筋水泥堡,地堡之间有交通壕连接,周围设置了铁丝网等防御工事。我们的轻武器被泥浆堵得打都打不响,敌人有的是重火器,还有飞机、坦克。他们在黄浦江西岸的炮兵和黄浦江上、长江口外的军舰随时可以进行火力支援。 总之,无论是兵力、火力、地形、工事还是补给,敌我双方的配置都可以用“天壤之别”来形容。 当年战役打响前,上海守敌构成了外围阵地、主阵地、核心阵地等3道工事。钢筋水泥筑成主碉堡3800个,碉堡间战壕相连,壕内可以行吉普车;永久、半永久性掩体碉堡1万多座,电网、鹿砦数不胜数,还有2万多颗地雷。 为了打好高桥战斗,淮生他们和敌人一座碉堡一座碉堡地争夺,前赴后继。 从拂晓到黄昏,敌军不停向我军阵地倾泻炮弹和炸弹,在坦克掩护下,他们的步兵向我军发动多次反扑。部分阵地多次被突破,我军战士奋勇回击,与敌人展开激烈争夺。在争夺与反争夺中,形成了拉锯战,一个阵地往往刚被打下来,又被敌人夺了回去。 老温对淮生说,“这最后一仗,我们没想到会死这么多人,下一个,也许就是我们了。” “哈哈哈,拼,当兵的,就是一拼,死了,就光荣了。”淮生说。 “不过,我观察许久了,敌是在暗处,我们是在明处,硬拼是拼不了了,要是利用晚间,摸到暗堡前,把手榴弹送进去,一个一个的解决敌人的暗堡,就会把敌人一点一点地吃掉。”老温说。 “怎么打是当官的事,你少操心。”淮生说。 “敌人又上来了,我们一起光荣的时候到了。”淮生说。 淮生和老温都变成了泥人,两只泥猴一起跃出了战壕。 战士们打红了眼,明知前方是死,但万死不辞,一排一排地冲,敌人利用大小子母堡交叉射击,天上飞机,海上军舰和地面火炮,一齐向我阵地开火,连天大雨,浦东变成一片沼泽,所有水田也成了泽国,工事修了就被冲垮,战士们在一片水泽国和烂泥中成了敌人的活靶子,浦东血流成河,到处都是尸体,有的战友与敌人的尸体都变成了泥人,根本无法分辨。 “那都是活生生的年轻生命啊,明知是死,却勇于牺牲。”父亲淮生多年之后回忆起来仍然历历在目。 面对这样的打法,上下都有意见,有的指挥员说,“这不是在打仗,是在拼命。” 部队只好停止进攻。 为了打好高桥之战,兵团调集了30军和31军两个军的兵力来打,面对僵局,高桥战役统一指挥部召开两军首脑会议,让大家出主意想办法。 指挥这次战役的军事长官心情都很沉重,他们几天来饭不吃,水不喝,他们面见兵团司令员时,心情沉重,周军长说,二个军由我协调指挥,我有责任,请求承担责任,兵团司令员说,我和三野首长汇报过了,责任不在你们。 司令员说: “回去后要吸取教训,总结经验,认真研究对敌战略战术,不能再硬拼了,快解放了,要珍惜战士的生命,每一个生命都是一个传奇,特别是老兵。” 军长说:“司令员,责任在我,我首先要检讨,我们有轻敌思想,对敌子母堡研究不够,重视也不够,最主要是我们都被胜利冲昏头脑。” “你们当首长的都要沉下去,要上一线去,和基层指挥员一起研究敌情,特别是子母堡的构成,数量和特点,我们如何破解。”司令员接着说:“要在最短时间内拿出破解子母堡的方案来,为我军最后胜利打好这一仗。”各部队都停止了进攻,前线进入了僵持状态。他们分析了之前的战斗,探讨了敌人的战术和优势,同时也反思了自己的错误和不足。 终于,在一个漆黑的夜晚,我军的攻击开始了。 随着战斗的进行,淮生和老温一直冲锋在前。他们带领着战士们一路向前,打退了敌人的多次反扑。在这场战斗中,我军终于成功地破解了敌人的子母堡防御,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高桥之战的胜利,不仅保住了上海的安全,也为我军的上海战役的全面胜利奠定了坚实的基 第21章 浦江寒 第21章 浦江寒 “风雨交加浦江寒,勇士一去不复还!” 高桥难打,牺牲太多,按照兵团指令暂停攻击,老五团团长王大虎要求各营各连进行思想动员,克服急躁情绪,发扬军事民主,出主意想办法,重新部署和组织力量,采用土攻迫近作业,分割包围各地堡群的敌人,然后以单兵爆破,小组突进,夜间顺交通壕摸敌人等办法,夺取一点,巩固一点,逐堡逐壕与敌争夺。 “我们改变了战术。”父亲淮生说,“我们变猛插、猛冲、猛打的野战打法为小群动作、逐堡夺取、攻击必破的攻坚打法。”会议上大家对急躁打法进行了批评。 变阵,立即收到了奇效!敌军的碉堡渐渐守不住了。 52军军长刘玉章气坏了,竟然枪毙了几个退守的军官,刘将军说,我们有子母堡,这就是共军一个一个的坟墓,你们的任务就是把他们全部埋葬在这里。 52军不愧是老蒋的虎狼之师,我军陷进他们的子母堡的迷宫,战士们成了他们的活靶子。 小组突破,虽然进展快,但是代价也是不小。 敌军凭借优势火力,不断在消耗我们的爆破手。 考虑到一连在渡江战役突击勇敢,王大虎和刘三枪商量决定把就把攻打子母堡的攻坚任务这个突击任务交给一连。 刘三枪对连长陆恒山说,就看你们的了,要动脑子,时间不等人,天亮之前必须拿下,为大部队占领高桥扫清障碍。 接到任务,他感到很艰巨,这可不是包饺子,三个指头一捏就成了。 他把一连的每个班分成三人小组,采用各个击破的打法,对子母堡群进行突进。 淮生的机枪排进行火力掩护。 淮生在攻打敌人的子母堡群时,一部分先用火力封锁敌人正面的子母堡,分组正面突破,同时,派其他小分队隐蔽迂回到敌堡侧后攻击,通过前后对攻,突破敌人的前沿阵地,打乱他们的整个防线。 原来以为,几个子母群,冲一下就兵败如山,但事实上不是那么回事,这是一个有攻有防,相互配合的大型碉堡群,而且,敌人比想象中还要顽强得多。 5月22日,攻坚作战全面开始,1营一连向洋泾、烂泥渡发起攻击。 最后,我炮兵部队终于开了过来,他们首先瞄准敌军的一个平顶二层大碉堡。“这种碉堡的上层有扇形外八字的射孔,孔里喷出火舌,很有威胁。”时隔60年,这种射孔的形状还刻印在父亲淮生的脑海之中。“碉堡周围还有四个坟墓式小地堡环绕着,形成了独立作战的碉堡群。” “轰隆”一声,一发炮弹在敌军的大碉堡上炸开了花,浓烟滚滚升起。正中目标!突击班战士们兴奋不已。谁知道,等烟雾散开,他们才发现碉堡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没事一样。 淮生他们都惊呆了,有人喊道:“像个个乌龟壳,还真挺硬的啊!” “有你们胜利的决心硬吗?”副师长吴吉普在王大虎和高大山的陪同下来到1营一连前沿阵地,营长刘三枪汇报说,首长,子母堡群太硬了,我们正在研究攻打战术。 恒山高声说,“再硬也硬不过战士们的决心。” 高大山说,战术要研究,但是打仗是靠气势,靠勇敢。 刘三枪心里不买帐,“就知道放大炮,决心是要付出牺牲和代价的,”他对高大山好大喜欢功的作法非常看不惯。 吴吉普看见在工事中个个像泥猴的战士,已经连续三天没有合眼了,阵地上伤亡很大,只有几个战士在坚持着。 吴师长问恒山:“小伙子,你们连完成突击任务有把握吗?”话音还没落,就听到恒山一声大喊:“就死也要拿下!” 刘三枪知道陆恒山这小伙子不错,但他隐约感觉,这个小伙子爱出风头,好说大话,这在基层指挥员是危险的。 这时,吴师长对刘三枪说,“我就知道恒山这小子是块料,要敢于使用这样的干部啊。” 恒山目光坚定,带领着全连战士喊道:“我们向首长保证,今晚一定完成突击任务。” 当晚,恒山带领全连,分成5突击组,采用单兵连续爆破,小组连续突击,从正面再次向碉堡群展开强烈的攻势。这是一次不计成本,不计代价,更不计牺牲的突击。 从正面进攻的同时,吴吉普让刘三枪率战士们向高桥后侧的红房子包抄过去,吴吉普企图用前后包围,一举拿下高桥。 第22章 争夺红房子 第22章 争夺红房子 5月21日,国军高桥守军约2个团的兵力,向陈家荡的我军老五团1营阵地猛扑并突入阵地。该团一面组织3营进行正面反击,一面命令1营从侧翼迂回到敌后,乘敌人溃退之机,夺取了公路以西1个子母堡和一栋红房子。 红房子处在老西村的东面,过了老西村就是大海,一条码头公路通往海边的码头,只要死死地卡住红房子,敌人就过不来,就去不了码头,就不能从海上逃走。 争夺红房子对双方都是生死攸关的事。 刘三枪在敌人密集的炮火中夺下了红房子和子母堡,代价是几乎打掉了全连的二分之一的战士。其中牺牲一名副连长和两个排长。 敌人发现这一情况,立即调整兵力,对楔入敌阵地内的一连实施夹击。一连死守红房子,在密集的炮火和机枪打击下,再次遭遇重创,只剩下一个排的兵力。 营长刘三枪带战士被迫撤回原阵地,大部分战士没能突破重围,英勇牺牲了,加上伤残,剩下的一个排仅能战斗的不过30多号人。 刘三枪打红了眼,二次组织冲锋,再次把红房子夺了回来。 双方都看中了红房子,红房子自己也没想到它会成了两军争夺的对象。 吴吉普和王大虎都在盯着红房子,希望刘三枪快点结束战斗。部队推进得很快,容不得耽搁。 王大虎对吴吉普说,我再派一个连过去,老刘来电话坚持不住了,吴吉普说,正面进攻吃紧,分不出人来,一个小小红房子死那么多人还拿不下来,派什么? 你去陆恒山那看看,他们的正面进攻也打成胶着状态。 吴吉普之所以不派人,是想杀一杀王大虎的威风,这小子多次向他叫板,表示不同的意见,说什么仗不能这么打,死人太多。王大虎对自己的打仗和用兵总是提出质疑,刘三枪是王大虎的干将,教训刘三枪就是教训王大虎,这样的干部你就要给他的实际教训,才会知道胜利是怎么来的。 对于这个红房子迟迟拿不下来,刘玉章气得大骂,“你们都他妈的没脑子吗?大炮呢?让它们吼起来,给我狠狠地打。” 他深知,红房子是退到海边的最后一道防线,要是共军占领了红房子,形成夹击,就完完了,部队不但不能从海上撤退,还有被吃掉的可能,保住红房子就是保住生命的大通道。所以,敌军再次一次进行炮击,并发动了更猛烈的冲锋。 刘三枪知道,我军一直吃没有炮火的亏,战争中炮火对一个军队太重要了,没有炮,我们就是再钢铁的战士也是血肉之躯。 在被炸得七零八落时,他的战士再一次神奇地爬起来,向着敌人进行了顽强的阻击,他没能让敌再次占领红房子。 敌人的炮火再次向红房子开火,刘三枪他们变成了活靶子。 刘三枪只好撤出红房子,在公路一带的村子里。 他在电话中向王大虎大喊,“再不撤,都同归于尽了。” 王大虎对吴吉普说,赶紧让于师长派其他团顶上,这样打法要是打光了,只能同归于尽。吴吉普说,于师长说了,其他的团也伤亡惨重,分不出兵来。 他对刘三枪骂了起来,“同归于尽,也得顶住,你要是撤退,我处分你。” “我同归于尽,你处分我个屁。”说完,王大虎离开了阵地 刘三枪清点一下人数,还剩下13个人,这仗是打还是不打,是上还是不上,刘三枪犯难了。打吧,不到一个排的兵力,攻击上去也是送死。 要是不与红房子同归于尽,他刘三枪指定没个好。 副连长都战死了,他让淮生代理副连长,他让淮生把仅13名还能坚持战斗战士集合起来,刘三枪对淮生说,你带着战士撤退吧,我知道,一连都是跟着我出生入死打到今天的老战友,不容易,特别是上海快解放了,新中国也快透亮了,你带着他们撤。 他停了停,苦笑着说,我是营长,我去悲壮一把吧。 淮生说,“你先别悲壮,我去悲壮吧,你是营长,部队需要你,轮不到你去悲壮。” “我是营长,对吧?刘三枪急了,大喊起来。” “对啊,我们的营长啊。” “那好,听我的,我官大,是命令,你什么也别说执行命令吧。” “我不执行。”淮生大声喊。 “你敢,我他妈的毙了你,你信不?” 说着刘三枪把枪指着淮生,脸上露出微笑。 那个烦人的梅雨季节,只是在风雨中任由那些雨水冲打着脸,雨夜中淮生模糊了双眼,他什么也没看见,只看到13个黑色的剪影,刘三枪冲向了红房子。 敌人强行攻上阵地时,他没有让战士与敌人同归于尽,而是他自己走向了红房子。 第23章 共存亡 第23章 共存亡 淮生带着战士们正准备从公路边上的村子撤走,敌人密集的炮弹又向红房子一带打了过去,红房子轰的倒了,瞬间变成瓦砾,淮生知道,刘营长一定埋在了房子里,他带领剩下的13个人再次冲向了红房子。 到了红房子,刘三枪刚从瓦砾中爬出来,全身都是灰,灰头土脸,他对前来阵地的淮生有些生气,怒视淮生,“谁让你回来的?你小子牛x了,不服从命令了?” “要死也得死在一块。”淮生说。 战士们说,“与营长共生死!” 刘三枪差点没哭出来,这就是他的战士。 那好,你们都想死,对吧,与阵地共存亡。 他们躲进敌人修好的掩体。 停止炮击后,他们发现敌人变地面攻击为地下攻击,他们发现有一个子母堡群有暗道通向红房子,通过暗道敌人一次次向红房子冲过来。打到最后,在通道上都堆满了敌人的尸体。 到了晚上,他们等待着敌人再一次冲锋。 刘三枪对淮生说,我们必须端掉敌人子母堡,敌人凭借子母堡的强大火力,掩护着敌人不断冲向红房子。守住红房子必须打掉子母堡。 晚上,他们研究了冲打子母堡的方案,决定组成爆破组强行突破。 淮生要求爆破任务,刘三枪没同意,你是唯一的机枪手,你掩护。 刘三枪把代理一排长的老温叫过来说,你去把敌人的子母堡端了。 你想让谁和你一起去? 让老康和我去,那小子是我带出的兵,一定能完成任务。 淮生把老康叫过来。 刘三枪拍了拍老康。 老康只是点点头,说,“你放心营长,老康拿不下来,他指着自己的脑袋,这个球归你踢。” 在国军这么多年,老温就一直和老康在一个连,原来,是他的马夫,后来,升班长、排长。老康从不多说一句话,但忠诚,完成任务不折不扣。 淮生和战士们用机枪掩护,老康和老温跃出红房子,快接近子母堡时,敌人的重机枪扫了过来,这一枪扫在了老康的腹部,淮生看见老康肠子被打了出来,白花花的,他只有一个念头,拿下子母堡,他把肠子卷一卷,又塞回肚子里,一面捂着肚子,一面向子母堡爬过去,他接近子母堡时把爆破筒从枪眼里硬是塞了进去,敌人把爆破筒推了出来,老温大喊着向子母堡扑过来,老康用力摆着手,不要他过来。 他大声对老温说,“老哥,下辈子我还作你的兄弟。” 老康站了起来,他拼尽最后的力气,用身体顶住爆破筒,“轰”的一声,他也随子母堡一同上了天。 老康是也是广东人,也是被国军抓了壮丁,他是家里唯一的儿子,被抓的当天,父亲就上吊了,此后,多年,母亲想儿子哭瞎了眼。后来,老康当了俘虏,成了解放战士。 由于老康的特殊经历,老康从来就一个人独来独往,从不和别人说话。 但老康打起仗来凶狠,顽强,得到刘三枪的喜爱。 子母堡是一连四的堡群,老康炸的是主堡,其他小堡群淮生带着战士很快给解决掉了。 他们一直打到晚上,除了5名伤员全部牺牲,这5名伤员一个腿炸断了,一个右臂断了,一个眼睛打丢了,一个腹部被打烂,还有一个处于昏迷中。 子弹全部打光,他们打退了敌人11次冲锋。 与此同时,敌人再次派飞机并用重型大炮向红房子实施重点打击,刘三枪无人可用,无弹可打,无处可藏。 无奈之下,他撤出了红房子阵地。 就在红房子被拿下,刘玉璋率部队通过红房子,国军3万人从码头登舰从海上逃走。 刘三枪因为没有守住红房子撤了职。 浦东战役结束,王大虎向吴吉普求情,说刘三枪打光了所有能战斗的人,尽力了,责任不在他。 整个9兵团都没能堵住汤恩伯,我们一个团怎么能挡得住。 兵团的事不归我管,但是刘三枪归我管,你守不住让敌人跑了,我就要拿他问责。吴吉普把电话撂了。 王大虎让刘三枪向师首长解释,刘三枪说,我不用解释,一堆一块都在那儿,我的战士打得好,打得顽强,只是我没能力守住红房子,我作为营长有责任,给什么处分我都接着。 上海解放了,如果让我转业回家,我也接受。 最后,刘三枪被降职处分,当了副营长,恒山升为营长。 淮生见到刘三枪很难受,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那几天,刘三枪的战友都耷拉个脑袋。 整个营都好像不服气,也没了精神。 王大虎过来一次,骂了一通。 说,你们再这熊样,都他妈的转业让你回家,像个战士吗? 当兵的,能站得起,冲得起,也能趴得下,不会趴下的战士不是好战士。 王大虎让刘三枪讲几句,不能让战士失望。 刘三枪说,红房子这一仗没打好,责任在我,我完全接受上级给的处分,我现在告诉大家,我们1营打得好,特别是一连打得更好,更顽强,无愧于我们是个英雄排,英雄连,我为你们骄傲。 王大虎说,不要有情绪,胜败很正常,这一仗没打好,我们还有机会再打胜仗,只要兄弟们在,何愁没胜仗可打。 第24章 最后一战 第24章 最后一战 浦东战役经10天的外围作战,攻占了守军的外围阵地和部分主阵地。但是,仅从两翼实施突击,地域狭窄,部队不便展开,每攻一点,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汤恩伯为保持吴淞口出海通路,将第75军东调,增防高桥,依托该地区濒江依海、三面环水、地形狭窄的有利条件,在海空军配合下频繁反击。进攻部队与老汤展开激烈争夺战。 争夺战在浦口湿地进行,过了这片湿地,便是吴淞口港,守住了浦口就是堵住了退路。 但是这片烂泥泥塘实在不是他妈的打仗的地方,多年后提起来父亲淮生还是想骂人。 部队想打胜仗太心急了,我们吃亏就在于太想看到胜利曙光。 师部命令各团不惜一切代价,尽快拿下吴淞口,别让老汤跑了。 吴吉普对王大虎说,老五团要尽快往上插,在天黑之后,插到子母堡群中,利用黑夜的掩护,把暗堡拿下,为明天总攻扫清障碍。 吴在电话中进一步说,据内线得到的情报,汤恩伯已经撤到军舰上指挥了,要带着他的主力马上就要撤了。不拼死堵住他们,我们没机会了,首长说了,决不能跑掉一兵一卒。 王大虎马上动员,并对恒山和刘三枪说,你们1营要快速插过去,首长说,天亮之前要拿下子母堡群,决不能让敌人从海上跑了。 那一夜细雨蒙蒙,加上夜色,浦口湿地雾气大,对面都看不到人。 恒山带着他的1营趁夜色大胆向前穿插。 战士们戏称子母堡群叫“墓地”,把子母堡叫“坟包”,谁都没想到无数个战士在这里竟成了他们最后的墓地,无数个生命葬在了这里。 在细雨中发现“坟包”一个挨一个,老五团就分散开来,把每一个子母堡都包围了,只等待进攻的命令。 结雨中,一片寂静。 雨水不停地在老温的脸上刷新。 老温和恒山守着最大的一座子母堡。 “上海就要解放了,领导已批准你复员了,你这回可以回广东老家了。” 恒山小声对温克说。 “是吗?我早就盼着这天,终于可以回家了。”老温有些兴奋,黑夜里眼睛里闪着蓝光。 “不但有你,还有一批老兵也复员回家。”恒山说。 温克对恒山说,“这是我的最后一次战斗,我要打出个样子来,回家也好给我儿子讲一讲,我是如何解放大上海的。” “那是,等我们老了,再回来看看上海,那个时候的上海该变成啥样啊?”温克一直处于兴奋中……想了许多,当然,想到了他老婆在不在了?是不是以为他死了,改嫁了呢? 恒山对他说,“一个破子母堡群让我们死了那么多弟兄,这一回,我们摸到他们的眼皮底下,让他们一个一个都葬在这儿。” 恒山很佩服这个广东老兵,他不但是个神枪手,打仗还肯动脑子。有一次,温克说,“我总结一个炸地堡的小窍门,也许可以减少战士的伤亡。” 温克对恒山说,就是把炸药包、手榴弹系在长长的毛竹杆上,送到敌堡的洞口进行轰炸,不要看这么点距离,它会让我们避免了大量的伤亡。 他迅速在全连推广,即减少伤亡,又进展快,很快,这一招,让敌人子母堡全面开花,战斗进展迅速。 这时,一条信号弹划破了夜空中的小雨。 子母堡最后的战斗打响了。 事先埋伏在子母堡周围的战士把一束束手榴弹送进了敌堡的枪眼里。 在浦口湿地无数个子母堡在战士的手榴弹中开了花,浦口被打成了焰火场,无数个好看焰火在空中爆炸。 这一爆炸惊动了海上的军舰,老汤一看他的子母堡群出事了,知道共产党在打他的最后的一道防线,他知道,这道防线要是被冲破,他的上海战役不但以失败结束,而且他的精锐之师也会无路可逃。 这个子母堡是他的生命线,保住它们就等于保住了他的部队,有了部队在老蒋那儿才有实力,光杆司令就是逃了,他就会彻底输掉。 他指挥他的舰艇和炮兵向浦口阵地发动最后一次猛烈的打击,老汤命令,把所有剩余的炮弹都给我打到浦口,让那里变成共军的墓地和坟场。 这时,没有被炸的子母堡借着爆炸和炮火看到了共军到了眼皮底下,火力太近了,近得他们都不相信他们的眼睛,于是,无数个子母堡的机枪眼向着解放军战士同时开火。 王大虎一下子傻了。 解放军战士处在烂泥中被无数个炮弹和机枪打倒,眼看天就要亮了,敌人看得更清了,浦口变成了敌人任意宰割的屠宰场。 他赶紧组织部队撤离,但为时已晚。 “坟包”变成了恶魔,喷射着火焰。 他的战士们左射右扫,前赴后继,杀开血路,向公路方向实施突围,均被敌军多层火力阻止,伤亡无数,血染湿地。 此时的老五团的战士尽管还在拼命冲,却一排排地倒下。敌军的火力交叉封锁着通往高桥后退的公路,根本就撤不回来,他们又拼命地向前冲,又遭到敌飞机轰炸和军舰上的炮击,前进又受阻,后撤又没有退路。无数个生命倒在了湿地的烂泥里。王大虎不断地喊着停止冲击,后退!但声音被炮火轰击声和部队的喊声淹没,根本听不见,部队乱了阵,各自为战。 这时,总攻的号角吹响了。 我攻击部队铺天盖地面来。炮兵部队也开始与敌军舰对攻。 敌军撤退的部队如洪水般涌吴淞口港口。 这时,王大虎又命令残部拼死追击。 这时,公路边上最大的一座子母堡的强大的交叉火力网却把王大虎的部队阻挡在浦口之外。 部队受阻。 这是一个中间两层大碉堡,机枪从上下八个枪眼里向外射出。把王大虎的部队压得抬不起头。 王大虎对刘三枪说,派人上去,死多少人也要给我解决了。 恒山组织爆破组冲,但是,一批又一批上去了,但是暗堡的火力太强了,一批批的人死在了通往子母堡的路上。 王大虎红了眼,不断在喊。 恒山和老温来到团长面前,恒山说,团长,还是我和老温去吧,我们把它端了。 王大虎说,你们是领导,不能去。 恒山说,就我们才能完成任务,我们是老兵,有经验,你放心吧。 团长: 好,一定要活着回来。 王大虎命令机枪连的机枪手全部对准子母堡,一齐打,他又让所有的手榴弹都集中过来,一齐向子母堡投过去。 趁着烟雾和机枪的火力,恒山和温克先是跑,接近敌堡时又开始爬了过去,当离大碉堡只有七八歩路远时,他在竹竿上绑上手榴弹,送到了敌人的子母堡。 碉堡里的守军惊慌失措,大叫着:“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我们投降,我们投降。”老温和恒山一起把炸药包递了进去,他们根本就不相信他们会投降。 子母堡飞上了天。 恒山对部队招手,意思说,解决了,冲吧。 就在这时敌人的大炮再度响起,无数人炮弹飞了过来,一个炮弹落在了恒山和老温附近,他们被炸出很远,再也没有动。 王大虎对白洁说,你带着两个战士冲上去把恒山他们救下来,一定是负伤了。 她找到了恒山,他已经昏迷过去了,她背起恒山,另一个战士背起老温就往外跑。 他们刚跑出门外三四步,“嘭、嘭”,又两发汽油弹落在红房子上,房子被冲天大火吞没。火星溅了他们一身。白洁急忙扑灭恒山身上的火焰,背起他继续奔跑,敌机追着他们,成串的炸弹落在他们的身前和身后爆炸。这时恒山醒过来,他急促地说,“白洁,快放下我,不要管我,别为了我你负伤了。” 白洁说:“我是护士,我的任务就是保护你。” 正在这时,又一发炮弹呼啸着飞过来,落在了白洁附近。在这危险之际,白洁想都没想,就一下子把恒山放在地上,然后就一下子扑在他的身上。“轰隆——”的一声,弹片、石头、沙土满天飞扬。白洁的衣服被弹片打破多处,飞过来的石头把她身上崩得青一块紫一块,她的脸在流血。她顾不了这么多,又一把把恒山背起来,飞快地跑着,爬起来,立即背起他往前跑,淮生,刘三枪看见了,都跑了过来,去接白洁。 这时,我炮兵部队才赶到,炮兵万炮齐轰子母堡群。 部队发起了总攻。 王大虎大声喊道:“为战士报仇的时候到了,同志们冲啊! 浦东战役线束25日终于结束。 史料记载: 粟裕的三野解放上海功不可没,但是三野浦东战役东线打得好,西线不尽如人意,月浦兵败国军史称“月浦大捷”,单从军事上来看在国军兵败如山倒的形势下,52军在月浦一带阻击10兵团28军、29军,使三野主力伤亡损失达8000人以上,顺利掩护了主力54军、12、4师、99师从海上的撤退,最终全部拼光,造成28、29军的主力师被打光。 叶飞的10兵团在上海月浦地区进行了一场被粟裕后来称为“糊涂仗”的月浦之战。这场战役糊涂到了什么程度?后来的老兵回忆说,我军到了月浦地区后,看到许多林立的建筑,以为是一片坟茔,于是当夜就在此安营、休整。到天亮才发现,这些高楼竟然是敌人的子母碉堡群!于是,深处地堡群的我军被敌交叉火力大量杀伤,惨不忍睹,可泣不可歌。 29军87师260团政治处在1949年4月印制了《进军日记》,详细记载了260团在这次战斗中的伤亡情况,全团2000多名士兵,有400多人牺牲,800多人受伤,一线战士最后只剩下120多人。该《进军日记》现陈列于上海解放纪念馆。 第25章 解放 第25章 解放 上海解放,部队进城了,白洁是第一次见到大上海。 部队迈着整齐的步伐入城,淮生所在部队是一支骄傲的部队,为解放上海做出了重大牺牲,能活着走在大街上,他们是幸运的,他们能看到胜利的曙光,看见高楼和霓虹灯,能看到市民张张的笑脸,他的战友永远倒在了浦东,在解放前夕,没能看到上海的解放。 白洁见到恒山走在队伍前面,让她心里很光明高大起来,因为恒山变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爷们了,而且很帅气。只是短短不到2年,他提为营长了。 恒山在队伍中寻找白洁,他看见了白洁了,小白洁阳光灿烂,一脸的朝气,她正在向他摆手。 他感激白洁救了他,这个小姑娘越来越坚强,勇敢。他再也不敢小看她了。 白洁也看到了他,她从队伍中跑了过来。 “恒山哥,好了吗?” “好了,我真不知怎么感谢才好,真的。” “救护伤员是我的责任,不用谢。” “哈哈哈,小洁,长大了,变样了。” “你变得越来越漂亮了。” “是,我都是大姑娘了嘛。”白洁笑着说,“我和陈捷哪个漂亮呀?” “在我心中都很漂亮啊。” “你可没说实话呀,我可知道你是咋想的。” “哈哈,我说得可是真心话。” 恒山心想,那个时候,她和她的母亲总是来乡下陆庄他们家里玩耍,那个有点青涩的小姑娘,就看出来了,在暗暗地喜欢他。 白洁有一次写信给恒山说,她母亲走了,父亲找不到了,是死是活也不知道。世上只有他一个亲人了。你不能不管我,你不管我,我无人可管了。 恒山回信说,你就是我的亲妹妹,我会一直照顾你的,但是,哥不可能永远在你身边,你学会了珍惜自己。 浦东川沙战斗前的那个晚上,白洁本来是去看恒山的,但是,她没见到恒山。 白洁只好来到沭生这儿,她是想告诉他,她很委屈。有些话她很想和沭生说,但是,这次,她什么也没说。 她觉得自己太小资了,个人感情看得太重了。 特别是沭生大咧咧的性格,她也喜欢,特别能装事,不会生气,对她好,有时,她很愿意和他说说心里话。 尽管,她和这个大兵不来电,仍不失是好朋友。 沭生经常心里想,其实,人有时,挺有意思的,有时就是贱,我不图你什么,只要能看你一眼,我就知足,即便在战场上为你战死,我也在所不惜。 沭生说的贱,其实白洁也犯贱,她自己最清楚自己,但是,人一得贱病,谁都没办法治。她心中对恒山就是一团火,她愿意让心中这团火一直燃烧下去,哪怕烧得没有意义,哪怕自燃自灭。 大兵沭生对小白洁的好,有时让白洁都不好意思,他的好,无私的比天地都宽。 他从不向她提出什么,尽管,她知道,他一定是喜欢上了自己,但他决不说出来。 在部队向川沙方向集结前一个晚上,沭生有一个他自己都认为是很大胆的决定。他把童子功打死的那个晚上,他偷偷地拿了他的手枪,至今没有上交。 有一次他来看白洁,乐哈哈地说,给你一样东西,不许打开看,我给你放到包里。 在休息的途中,她打开看了,是一把小手枪,她吓了一跳。 由于铁桥的血腥让她至今不能忘,白洁不喜欢枪,碍于面子,她又不得不收下。 只是这个枪有点沉重,在行军途中成了一个累赘,她又不敢拿出来,更不敢对别人说,成了她的一块心病。 有一次她遇到沭生,说,“手枪还是给你吧,我要了没用的,让人发现了,我又说不清,你最好上交了,这是违反纪律的。” 沭生脸有些红,很着急的样子说,“你防身用,战斗中遇到敌人可以自卫,我是战士有枪。” “我可不敢要,你收下吧。” “说给你就给你,它是我的心意,出了事就说是我给的。”沭生有些生气。 她真想把手枪的事告诉恒山,但转一念想,告诉了,沭生就得受处分。 有一次出发她在收拾行李,手枪无意中从包里掉了出来,陈捷捡起来给了她。 并问是从哪里来的,她说是他爸爸分别时给她做纪念的。 陈捷事后对她说,“解放军战士是不允许私自有枪的,即便是你爸爸给你的,你最好也上交。” 于是,她把这支枪交给了恒山,说,“这是她爸爸作为礼物给她的,她觉得还是交给组织的好。” 恒山对白洁的做法很赞赏,并在全连的大会上表扬了她。 沭生知道白洁把他的那支心爱的手枪上交了,找到了她。 “你进步也太快了吧?拿我的礼物上交要表扬,你真行啊。” 白洁说,“你误会我了,我没有说出是你的枪。” “说不说,那也是我给你的礼物。” “枪是不可以私藏的,我替你上交也是为你好。” 白洁感到委屈,好几天都不说话。 白洁一直觉得,她这样做,对沭生是不公平的,就一直想找个机会解释一下。 有一次见到沭生,想说什么,但是,沭生又跟没事人似的,嘻嘻地过来,“我又给你搞到一个小镜子,女孩子一定喜欢。那支手枪交就交吧,你做得对。” 白洁也笑了,说,“这个我喜欢,我要。” “我一直喜欢你,你没看出来吗?”沭生笑着说。 她停了一下,不知如何开口,“我们只能做兄妹,我喜欢谁,你是知道的,我之所以想当解放军,就是为了他。” “我知道,陆恒山,我说句实话你别不高兴,陈捷,知道吧,大名鼎鼎的陈捷也喜欢他,你竞争不过她。“ 她很生气的样子,你怎么知道,我比她漂亮。她心里不服气。 “哈哈,你可别生气啊。”我可是瞎说着玩呢,沭生笑着说。 “你也这样说我?”白洁有点委屈地哭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你可要明白,你喜不喜欢我,不重要,反正我就喜欢你。” 沭生说完,嘻嘻哈哈地走了。 第26章 一直向东 面朝大江 第26章 一直向东 面朝大江 为了寻找战争的遗迹,我带着父亲淮生和他的老战友恒山来到大上海,现在的上海已不是解放时的上海,没有了旧城的影子。浦东,当年的稻田和烂泥塘已变成了浦东新区,高楼森林比东京和纽约还要多,经多方打听才知道,当年的浦东战场遗迹已无处可寻,经多方打听,才知道,为了纪念那场战争,有一处碉堡还保存。我们的车一直向东,一直到了长江边,驶上堤坝,面朝大江,站在坝墙上,也要经人指点,绕过一道弯,淮生和恒山看了老半天,方能看到当年战场的遗迹。 一座碉堡,准确地说,是一座子母堡,两层并列,下低上高,粗大的钢筋自水泥中露出一角。这座当年解放上海战役的见证,上方一半已浇筑在堤坝中,但它仍是那样坚固,就像历史,难以轻易抹去。 “这是浦东唯一的一座子母堡了。”当地的居民告诉我们,为了纪念当年战争打得残酷,修坝时没让拆。 站在碉堡上,向城市回望,细雨中,远处高楼林立,城市正日新月异,当年的浦东到处是农田,而现在的浦东已变成国际化的大都市,现代人在商业化浪潮中没人会记起那一段历史,更没有人知道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惨烈的战役。只是在还没有拆掉的地方,不露声色地保存着历史的痕迹,向那些关注过他们过去的人诉说着那些尘封的硝烟。 我的追寻,就从这里开始,追寻那光荣的浦东,追寻上海解放的痕迹。 之后,我来到了高桥纪念馆。 “这些圈点代表了什么?”淮生问解说员。 女解说员漂亮可人,一副耐心的样子,他对这两个老兵讲解说,“敌方的防御工事,单位标为“座”的是固定碉堡,标注“个”的是活动堡垒或工事。这张图凝聚了上海隐蔽战线的无数心血,有了它,上海战役才算准备就绪。” 恒山说,当年战役打响前,上海守敌构成了外围阵地、主阵地、核心阵地等3道工事。钢筋水泥筑成主碉堡3800个,碉堡间战壕相连,壕内可以行吉普车;永久、半永久性掩体碉堡1万多座;电网、鹿砦数不胜数;还有2万多颗地雷。上海,已成古罗马大斗技场,一场好戏在这里上演,而戏的主角就是共军和国军两大军事集团的主力华野和汤恩伯的京沪杭警备司令部,共军犹如雄狮,而国军就像困兽,殊死搏斗在上海这个大斗兽场狭路相逢。 “瓷器店里打老鼠”这是陈老总的形象比喻。根据当时部署,第三野战军第9、第10兵团,兵分两路,以钳形攻势,从浦东、浦西两翼迂回吴淞口,断敌海上退路,后围攻市区,分割歼灭守军。 提起浦东,如今的年轻人联想到的是高楼林立、金融大厦“扎堆”的浦东新区。也许很少有人意识到,60年前浦东是上海战役的一个主战场:解放军钳形攻势的“左钳”是叶飞的10兵团的28、29军,以月浦惨败,让老汤溜掉,“右钳”是9兵团20军、30军和31军,在浦东的川沙、高桥等地与国民党进行了16天的激烈对战,以大捷完胜。 解放军在浦东战场有记载的伤亡共计10076名,目前安葬在高桥、川沙两烈士陵园的共有烈士1709名。高桥烈士陵园位于高桥镇欧高路钟家弄78号。广场中央高耸着一座巍峨挺拔的纪念塔,塔上几个鎏金大字“为解放上海而牺牲的英雄们永垂不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这是1956年时任上海市市长陈毅的亲笔题词。 纪念碑后,是芳草萋萋的烈士墓区。我们翻看长长的烈士名录,当中年纪最小的牺牲时才16岁。其中,在蔡司庙牺牲的31军“小鬼班”的11名战士,给我们极大的震撼。这11个“小鬼”入伍前大多是青年学生,个个活泼可爱,作战勇敢,是连长王廷法的宝贝。 5月21日,国民党军队集结几百门重炮,对浦东解放军阵地狂轰滥炸。入夜,蔡司庙阵地上洒满鲜血。连长王廷法借着月光,从坍塌的战壕里用双手挖掘出11名小战士的遗体,将他们按平时行军的队形排列在战壕边上。 听讲解员说起这动人的一段,我们的眼眶早已一片模糊。 时任28军军长朱绍清将军在总结浦东战役时说,在胜利形势下所产生的“背着背包进上海”、“蒋军是溃散之师,不堪一击”的轻敌思想和急躁情绪在整个浦东战役的参战部队表现太突出了。 部队渡江后,敌人望风逃窜,绕着太湖追了一圈,也没有结结实实打一仗,憋得大家唱起了这样的快板:“过江过江,没放一枪;追击,追击,不堪一击。”大家都认为,解放战争已接近尾声,打大仗、立大功的机会不多了。 这次解放上海这座全国最大的城市,部队接到的命令就是: 盘踞上海之敌妄图弃城撤逃,野战军和兵团首长决心立即发起浦东战役,全歼守敌,官兵也都认为这是立大功的最后机会,接受主攻任务后,战士们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一个猛冲猛打,“跑步进入大上海”。 站在烈士的墓地,淮生和恒山在寻找他们的战友,他的战友大部分是苏北兵,有许多是沭阳兵,淮生说,战争没有对错,那个时候,从部队首长到一般士兵,根本不顾及“敌人企图负隅顽抗6个月”的实情,从而丧失了最起码的敌情观念,连“隐蔽行进”这样的普通常识也抛在脑后,导致解放上海,我军近万人的死伤,其中的惨痛教训后来一直没有认真深刻的总结。 第1章 乱云飞渡 第三部 为什么战旗美如画 为什么战旗美如画 英雄的鲜血染红了她 为什么大地春常在 英雄的生命开鲜花 第1章乱云飞度 父亲淮生说,要是没有朝鲜战争,我早葬身台湾海峡,喂鱼了。 这样也就不会有你们兄弟姐妹,更不会有后来的北大荒生活,当然也就没有你,你也就不可能写《父亲的战车》什么的。 我就大笑。 父亲淮生说,解放上海后,他所在的兵团作为攻台主力,从上到下大练兵,在做攻打台湾的各项军事准备。 就在准备攻台之际,朝鲜半岛的枪声让时局发生了改变。 1950年6月25日,朝鲜战争爆发,金日成的朝鲜人民军摧枯拉朽,一日千里,长驱直入汉城,并迅速解放朝鲜全境。李承晚统治集团告急,就在金日成庆祝共产主义的颜色染红朝鲜大地时,美国人没惯菜,进行武装干涉,金同志高兴得太早了,他低估了美国对朝鲜的干涉,美国挽救李承晚集团就是维护美国在南韩的利益,在利益面前,美国人岂能坐视不管,但是美国人的干涉也没能挡住人民军解放半岛全境的脚步,在两个月内人民军横扫了整个半岛,解放了90%的领土,韩军和美军退守在洛东江防线,在人民军就要把美军赶下大海时,麦克阿瑟将军用一个大胆的豪赌——仁川登陆,改变了朝鲜半岛的历史命运。仁川登陆成功,把朝鲜的人民军拦腰斩断,切断了人民军的后方供给线,即将把美国打到海里的人民军只好一路狂撤,宜将胜勇追穷寇,以麦克阿瑟为总司令的联合国军叫嚣着一路北进,势如破竹,一直把金同志打到鸭绿江边的界江。 麦克阿瑟将军挥着他的烟斗笑了笑对他的士兵们说,“孩子们,感恩节打到鸭绿江边去,圣诞节前解放朝鲜全境,让你们这些小伙子回家过圣诞节与家人团聚。” 东线美军第7步兵师师长戴维·巴尔向北急进,先头部队第17团于10月21日进抵鸭绿江边的惠山,距离中国仅一江之隔,这是朝鲜战争中美国军队第一次到达鸭绿江边。美军第10军军长阿尔蒙德一听大为高兴,专程赶到惠山与巴尔以及第7师副师长亨利·霍兹准将、第7师炮兵指挥官荷马·奇佛准将等军官在惠山的鸭绿江边以江对岸中国为背景合影留念。麦克阿瑟在报纸上看到照片后致电阿尔蒙德:“致以最衷心的祝贺!转告戴维·巴尔,第7师中了头彩!”17团的士兵们则效仿当年盟军在莱茵河边的举动,解开裤子向鸭绿江撒尿。 时局变化得太快了,金同志的这一动作,打乱了我军解放台湾的精心部署。 最高指挥官和他的战友坐不住了,眼看着战火烧到了自家门口的鸭绿江。 这场战争就要打到家门口了,是打还是不打? 唇齿相依 唇亡齿寒。春秋时候,晋献公的一个故事,在朝鲜战争时出现频率很高。 1950年,共产党的中国政权刚刚成立,百废待兴,人心思定,根本就打不起这样一场战争。在要不要出兵这个问题上,政治局意见并不一致。 曾任毛的秘书、后来又担任过中央文献研究室主任的逄先知同志在他的《毛泽东与抗美援朝》一书中写道:在10月4日下午召开的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上,多数人不赞成出兵或者对出兵存有种种疑虑。理由主要是中国刚刚结束战争,经济十分困难,亟待恢复;新解放区的土地改革还没有进行,土匪、特务还没有肃清;我军的武器装备远远落后于美军,更没有制空权和制海权;在一些干部和战士中间存在着和平厌战思想;担心战争长期拖下去,我们负担不起等等。 就是坚决主张出兵朝鲜的毛泽东,在做出这个决策时,也经过了反复思考、多次犹豫的过程。聂荣臻曾回忆道:“对于打还是不打的问题,毛泽东同志也是左思右想,想了很久。那时部队已经开到鸭绿江边,邓华同志的先遣队已经做好过江的准备,毛泽东同志又让我给邓华发电报,让他慢一点,再停一下,还要再三斟酌斟酌,最后才下了决心。毛泽东同志对这件事确实是思之再三,煞费苦心的。”10月13日,他打电报给周恩来:“应当参战,必须参战,参战利益极大,不参战损害极大。” 毛泽东深知现代战争制空权的重要性,没有空军,这仗没个打。 但是,到了出兵的那一天,斯大林曾许诺派出的一个空军师124架飞机,提供空中掩护,变卦了。 “没有空军掩护,志愿军的地面部队只能是任人宰割的羊啊。” 最后,斯大林打电报给毛说:中国不必出兵。用毛后来的话,斯大林是在将我的军,毛发了狠话,“ 不管苏联出不出空军,我们都去。” 10月25日志愿军发动第一次战役,到11月6日结束,但是第一次战役并没有打消老麦的嚣张气焰,麦克阿瑟判断,入朝中国军队总兵力不过三、四万人,在战略上不过是象征性的,战术上也仅仅是保护丰满水电站等有限目的,因此决定发起“总攻势”,以美第8集团军在西线,第10军在东线,发动钳形攻势,向鸭绿江全线推进,试图一举消灭在朝鲜境内的全部志愿军和人民军,争取在圣诞节前结束朝鲜战争。 此时,联合国军在朝鲜总兵力高达55.3万人,其中地面部队42.3万人,位于朝鲜北部第一线约35万人,而志愿军首批入朝部队仅步兵6个军18个师,炮兵3个师又1个团,共约23万人,人数上处于劣势,装备与火力上就更为悬殊,迫切需要二线部队迅速跟进,因此要求淮生所在的兵团入朝参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