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第一鬼医》 第一章 穿越重生 “听说那云清郡主貌若天仙,如同那仙女下凡一样,只可惜疾病缠身……” “谁说不是,据李太医说,怕是活不过三个月了!” “你瞧那苏扬,呆呆傻傻,咱们奉命随太医去云清郡主府,他也敢怠慢!” “等李太医来了,他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喽!” 一阵窃窃私语的嬉笑声自苏扬耳畔响起,让苏扬的意识逐渐自迷迷糊糊中清醒过来。 苏扬下意识转头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座雕漆画木、古香古色的楼宇,脚下道路青石铺就,远比电视上看得更为气派。 “别管他了,咱们快走!” “待会李太医找他,有他好看!” 那窃窃私语的人,是几名作古装布衣打扮的小厮,嘲弄地瞥了苏扬一眼,快步离去。 苏扬愣了愣神。 我靠,不是吧?! 我居然……穿越了?! 脑海中记忆如潮水般涌动,碰撞,交融…… 他本是现代医学院一名学生,品学兼优,再加上从小跟着爷爷学习祖传中医,本来用不了多久,便能毕业行医,济世救人,凭借一手医术走上人生巅峰。 可昨夜因为分手,大醉一场,一睁眼,竟然就穿越了! 现在的他,身处古代,可历史却与前世所知的并不相符。 自秦汉三国之后,历史洪流便发生了变化! 取代东汉的,并非魏晋,而是蜀汉。 蜀汉之后,便是隋、周等国! 但不知是不是历史开的小小玩笑,他如今所处朝代,国号恰恰是宋,开国皇帝也姓赵,却并不是宋太祖赵匡胤! “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 “想不到,看了那么多穿越小说,有一天会轮到我自己……” 苏扬苦笑一声。 或许命运契合,他的前身也叫苏扬,家中有母亲和一个妹妹,经营着一间药铺。 但总体而言,并不富裕。 好在前段时间,家里用剩余不多的钱买通关系,让他得以进入大宋太医院做了药童,做些磨药打杂的零活。 也还算能勉强维持家用。 砰! 突然,一个巴掌冷不丁地甩落在他后脑勺。 “我靠——” 苏扬疼得直抽凉气,谁这么没轻没重的? 抬头怒视而去。 只见一个身着锦衣,头戴医帽的老头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老头须发皆白,一身锦衣长袍垂落到脚,衣着精致考究,正斜睨着他,显得阴鸷刻薄。。 很明显,就是这老头打的自己。 “愣着作甚?” 老头冷幽幽责问,“郡主病情刻不容缓,还需老夫催促?” 苏扬脸色微沉,眼前的老头,是太医院太医李龟兹,从五品官位。 平日里李龟兹待人最为刻薄,稍有不满,便对人非打即骂,动辄逐出太医院,太医院中的药童没人不畏惧他,只得不时送钱讨好。 而前身仅是进入太医院,便花光了家中积蓄,家境拮据,未曾讨好过李龟兹,使得李龟兹对他尤为恶劣! 但话说回来,现在的他终归只是个药童,古代地位尊卑森严。 心里再不爽,眼下也只能忍着…… 苏扬忍着火气,未再去管李龟兹那老头,快步走出房间。 记忆中,前身大多时候都跟随在薛太医薛景山身边。 薛景山此人为人正直,医者仁心,待人尤为温和。 与李龟兹相比,简直大相径庭。 “待回到太医院,罚你十日薪资!” 身后传来李龟兹冷冷的声音,“看你还敢懈怠……” 苏扬一言不发,随着队伍一同行进,刚穿越一世,他还未了解透眼下情况。 不多时,太医院一行人,浩浩荡荡进入郡主府,一番通行下,苏扬随着薛景山和李龟兹等人来到郡主房中。 只是刚步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便传入众人耳中。 “下官等见过郡主!” 李龟兹带头行礼,苏扬跟着行礼,悄悄抬头望去。 房间中珠帘垂幕,更有一道窗牖,区分内外两间。 苏扬等人身处外间,只能隐约看到一道倩影虚弱无力地半躺在床上,四周几名丫鬟恭敬地候着。 “咳咳,几位太医不必多礼,咳,多仰仗几位了。” 珠帘中,传出一阵清脆动听的声音。 嗓音温润,却很是虚弱,艰难地压制着咳嗽。 薛景山和李龟兹快步上前,珠帘被丫鬟缓缓掀开一角,一张精致的面孔,浮现在视野中。 正可谓眉如远山,肤似凝脂,即便俏脸上染着不健康的苍白,却也依旧掩不住一对似星辰般,又仿若会说话的灵动眼眸! 苏扬心中暗暗赞叹,眼前这般气质典雅的女子,仿若从画中走出来的一般。 只是那一抹病态,令人不禁心生怜惜。 他打量着眼前女子,有些恍然,不太争气地想起了前女友,那一双仿佛会说话般的眼睛,何其相像! 此时,薛景山和李龟兹已经问诊完云清郡主的病情了。 薛景山脸庞方正,双眉修长,虽面容苍老,也该一脸英正之气。 可此时脸上却布满忧虑,眉头皱成了疙瘩。 他止不住地摇头长叹。 “郡主这病情……” 薛景山满脸无奈,眼中尽是痛惜,叹息道:“痨症之疾,药石难医,恕老朽医术不精,无法再为郡主开方医治!” 薛景山话音落下,四周几名丫鬟顿时大惊失色,险些瘫软在地。 薛景山一身医术之高,享誉大宋,连当朝陛下都曾开过金口,夸他是国医圣手! 如果连他都治不好,那郡主的病,岂不是回天乏术了?! 云清郡主闻言,苦涩一笑,可一双美眸中却并未有悲凄之色,反倒隐隐有几分解脱之意。 仿佛早已认命了一般,虽无可奈何,却神色坦然。 苏扬看在眼里,心头一紧。 这与他前女友相似的眼眸中,那般对绝望命运的坦然,让他有些心疼。 不过……痨症之疾? 苏扬仔细打量云清郡主一番,莫非是肺结核? 若是肺结核,查明病情,悉心治疗,对于现代医学院出身的苏扬来说,并非没有医治的可能! “薛太医,我已……时日无多了吗?”云清郡主唇色苍白,虚弱地询问道。 薛景山双手颤抖着拱手,长叹一声,抱拳长揖。 “郡主自染痨症之疾,治疗至今,已药侵心肺,恕老朽直言,若再妄加用药,只怕郡主千金之躯会不堪重负……” “郡主,薛太医手无良方,老夫却有一道药方,虽无法彻底治愈郡主,但可为郡主缓解一二!” 这时,李龟兹突然昂着脑袋,淡淡开口。 闻言,云清郡主不由一愣,看向李龟兹。 苏扬也是神色微凝,他在太医院也知晓,无论地位、名望还是医术,李龟兹都远远不及薛景山! 这肺结核,连薛景山都难医治,更何况是李龟兹? 李龟兹抚须微笑,仿佛不显山露水的世外高人。 只是,苏扬明显注意到,李龟兹眼角余光有些阴冷地瞥了薛景山一眼,随后又偷偷打量向房间四周的名贵摆设,眼底深处,一道贪婪的精光一闪而逝。 “术业有专攻,老夫在此道也算有些造诣,薛太医……你可莫要误了郡主病情!” 李龟兹捋着胡须,瞥了薛景山一眼,又目光冷淡地看向苏扬,吩咐道:“苏扬,给老夫记下药方!” “以百年以上红参为主药,再辅以蛇胆、芒硝、甘草……” 苏扬拿出纸笔,顺着李龟兹的话,快速书写着,只是,药方写完,苏扬的神色却逐渐凝重。 这药方粗看之下,药性极重,短时间内,或许可压住病情,可长此以往,云清郡主病情必然反扑。 一旦爆发,只怕神仙难救。 李龟兹既然提出此方,不可能不知晓这些。 他分明是想借机打压薛景山,争名夺利,实则图财害命! 总之一句话。 这老头子,不安好心啊! “李太医!” 苏扬蓦然抬头,皱眉道:“你开这方子,是想把人治死不成?!” 第二章 驳斥李太医 话语一出,宛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房间中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苏扬身上。 “放肆!” 李龟兹怒喝一声,看向苏扬的目光中露出一抹震怒,苏扬竟敢反驳他! “郡主府重地,你这小小药童,也敢随口喧哗?” 他扬起胳膊,巴掌就要重重挥落在苏扬脸上。 苏扬冷冷盯着李龟兹,不畏不惧,随手挡下李龟兹的胳膊。 他眼睁睁看着李龟兹庸医杀人,贪图名利而害人性命,岂有置之不管的道理? 这么一个令人怜惜的女孩就要被庸医所害,香消玉殒,苏扬单凭一颗医者仁心,也绝对不能置之不理! “药方有问题,我为何不能说?”苏扬不卑不亢,沉声质问。 “区区药童,狗屁不通,也敢质疑老夫?”李龟兹狭长的双眼眯了起来,脸色阴沉道,“在郡主这里失了太医院颜面是小,贻误郡主病情,你死罪难逃!” 似是怕云清郡主怀疑,李龟兹又连忙道:“郡主,莫听一介小人胡言乱语,老夫所开药方,每一味药皆对应郡主病情!” 说着,李龟兹恶狠狠剜了苏扬一眼,又道:“红参滋补郡主元气,为郡主固本培元,蛇胆、芒硝等物,则直击郡主病根,更辅以甘草、桔梗、贝母等物,润肺止咳,祛除痨症,对症下药! “此般种种,汇入药汤之中,郡主服下,便可缓解病痛,甚至或可药到病除!” “对症下药,药到病除?呵呵,可笑!” 苏扬却是冷笑起来,真以为他还是原本任人拿捏的小药童,什么都不懂? 连给郡主治病,这李龟兹都敢这般明目张胆胡乱用药。 面对其他人时,恐怕是更加肆无忌惮! 这等庸医,简直有辱“医者”二字! “李太医这副药方,用百年以上红参为主药,红参可大补元气、补脾肺、生津安神,然而,百年以上红参,药力峻猛,云清郡主久病缠身,身躯孱弱,在这药力之下,如何承受?” 苏扬声音高亢,响彻四周。 “无非是借红参功效,强行让郡主有元气恢复之状,实则大补过后,郡主会气血两亏,虚不胜补!” “更遑论,蛇胆、芒硝等辅药,皆是药性凶猛,这一药方,若被郡主服用,短期之内,郡主或许可有大病初愈之状,但时间长久,郡主身躯必然不堪承受,那时便是真的回天乏术了!” 说着,苏扬又深深看了眼云清郡主。 这个本该芳华正茂的女孩,不该屈服于病魔! 云清郡主此时也在盯着他,不知为何,自苏扬的目光中,她似乎能够感受到许多复杂的东西。 有些寂寥,有些伤感…… 更有一股,难以形容的坚决! “万望郡主万金之躯,莫要轻言放弃!” 苏扬向着云清郡主缓缓行礼,语气坚定道:“此病,并非无法治疗!” 听到苏扬的话,云清郡主眸光忽的一颤。 一时间,她只感觉,自己的心思仿佛被苏扬看穿了一般。 对于这病,她其实早已不抱希望。 所以,她才会在听到薛景山说无法治疗时,那么坦然…… 可在这绝望之际,眼前之人却在不顾一切地为她争辩,更是如此坚定地让她不要放弃! 这个年轻人,有些特别…… 苏扬不再多言,只是静静地看着神色肃穆的薛景山。 他知晓,薛景山听到他所说的这些,必然能够明悟过来。 一旁李龟兹更是死死盯着苏扬,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没错,他的确是想借此扬名,捞一笔走人! 至于郡主事后生死,关他何事? 可是刚才这些,苏扬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这些药理,连他都是找了许多偏方,翻遍了不少医书才明白过来,他一个小小药童,居然知道的比自己还清楚?! 简直该死! 现在薛景山就在一旁,苏扬这一说,薛景山不可能不知晓! 眼看着他的大好前途就在眼前,却被一个如此不起眼的小小药童给硬生生挡下了…… 更关键的是,他竟还无法反驳! 李龟兹胸中满是怒火,却只能故作从容,冷冷看着苏扬道:“说完了?可惜不自量力!” “小小药童,自以为跟着我们拾人牙慧地捡了些药理知识,便敢口出狂言了?!” 李龟兹冷笑连连,“难道忘了,你这药童,是怎么进的太医院?” 说着,李龟兹一指身旁一名药童,语气阴森道:“王二,你们跟他好好说道说道!” 一旁一个身材瘦削,尖嘴猴腮的药童忙不迭地点头,看向苏扬,神色嘲讽。 “苏扬,你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在这郡主府里,哪里有咱们说话的份?” 王二嗤笑一声,尖嘴愈显刻薄,一手指着苏扬,“我可清楚,要不是你家花了银两,好不容易打通了些关系,你连进太医院大门的资格都没有!” “一个走后门进来的小小药童,也敢质疑当朝太医?还不快老老实实地跪下,磕几个响头!” 苏扬看都未看王二一眼,他转头冷冷地盯着李龟兹。 王二身旁,其他药童见状也附和起来。 “就是!忤逆李太医,就是在贻误郡主病情,你恐怕担当不起!” 苏扬与李龟兹,孰轻孰重,他们自然是分得清的! “苏扬,你这废物,反了不成?还不快跪下?否则我们……” “退下!” 忽然,一旁薛景山沉喝一声,目光炯炯地看着苏扬。 “此方的确与药理不符,苏扬,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薛太医,老夫向来敬你是奉上太医,可你莫非要在郡主病榻前,针对老夫?”李龟兹神色不悦道。 “就事论事罢了。”薛景山淡淡道,人命关天,更何况是云清郡主,他不敢有半点马虎。 “实不相瞒,我家中有祖传秘方,可治痨症!”苏扬向薛景山回答。 “可治痨症?!”薛景山双眼一睁,“你能治?” “能!” 苏扬郑重其事地点头。 “荒唐!” 李龟兹拂袖冷哼:“一介走后门的废物,如何能够救治金枝玉叶的郡主?更遑论,还是痨症?” 薛景山默然。 苏扬方才的表现,虽让他刮目相看,可苏扬身为药童,救治郡主,的确不合规矩。 “咳咳咳,便让,咳,便让他试试吧!” 却在这时,云清郡主的声音响起。 第三章 此乃绝世良方! 云清郡主话音落下,整个房间中,所有人都不由齐齐一愣。 郡主竟让一个小小药童为她医治? “郡主,这……万万不可,这不合规矩!” 李龟兹连忙说道,低头冰冷地扫了苏扬一眼,眼神中尽是威胁意味。 那意思是,你最好自己退出,否则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然而…… 苏扬视若无睹,自顾自地向着云清郡主病榻前走去。 李龟兹眼神几欲喷出火来! 薛景山也是微微皱眉,只是看着苏扬坚毅的背影,他摇头轻叹,终究没有说什么。 只希望,这一向令他印象不错的年轻人,真有些意料之外的手段吧…… “郡主,请让在下为郡主把脉。” 苏扬柔声说道,面对这相似的面容,他心中感触良多。 靠近云清郡主,苏扬却不由目光一凝。 近看之下,云清郡主的容貌更加清晰地呈现在他的眼中。 三千青丝如瀑布般垂落,风髻露鬟,彰显出一张精致小巧的俏脸,灵动的美眸顾盼生辉,唇红齿皓,冰肌玉骨。 与他前世女友相比,云清郡主更多了一些古代女子的婉约,呈现出一种别样的柔美! 此时云清郡主有些虚弱地伸出皓婉,目光落在苏扬脸上。 苏扬收回目光,如今的他与郡主身份悬殊,直勾勾地看着郡主便是冒犯,更何况还有李龟兹那边仿佛要吃人的眼神盯着。 他两指轻轻搭在云清郡主脉搏间,眉头微皱。 如他所料,云清郡主身体状况已是强弩之末,绝不能施用李龟兹的方子。 “咳咳,这位……医师,我,咳咳咳,我这病情如何?” 云清郡主艰难地询问,咳声不止。 她心底苦笑,自己这身躯病况如何,自己也清楚…… 苏扬轻叹一声,心中不由愈发怜惜。 “郡主不必担忧,一切交给我便可!”他向着云清郡主鼓励一笑,走到桌前,取来纸笔,挥毫而就! 他先前说有祖传秘方,可治痨症,并非空口胡说。 前世他跟随爷爷所学医术,可是在宋朝之后,历经近千年演变的祖传中医! 那些医方取数千年之精华,其功效只会比古时候更强! 不多时,一张药方被苏扬书写而成。 “此方以白参为主药,补虚益气,再有白术、山药、茯苓……等药为辅,补脾胃,益肺气,温养静气,培土生金,培补阴阳!” 苏扬写完,将药方递到薛景山身前,示意薛景山查验。 薛景山接过药方,仔细察看起来,神色逐渐凝重,继而震惊,最后,竟然双手都微微颤抖起来…… “哼!” 李龟兹冷哼一声,走到薛景山身旁,也跟着察看起药方来。 渐渐地,李龟兹的神色中,浮现出一抹难以置信。 他又猛然看向苏扬,张了张嘴,眼神瞬间阴晴不定…… 薛景山缓缓收回目光,神色始终凝重,向苏扬询问道:“苏扬,这药方……你是如何得到的?” 薛景山的声音有些颤抖。 “家传秘方。”苏扬微笑道。 “此方以温补之效为主,每种药材安置精巧绝伦,组合之下,药效强烈,药性却又温和,此等药方,老朽生平仅见!” 薛景山紧紧捏着药方,声音满是激动,长眉都飞扬起来。 他连忙看向云清郡主,颤声道:“郡主,此方刚巧适合郡主病情,温补身躯,不伤体魄,此乃绝世良方啊!” “恭喜郡主,贺喜郡主!” 说罢,长揖一礼。 听到薛景山的话,云清郡主美眸微睁。 她惊讶地看向苏扬,没有想到,薛太医对于苏扬这张药方的评价,竟然如此之高! 莫非……这药方真的管用? 一时间,云清郡主都有些不敢置信了! 病得太久,忽的听闻可以治疗,这让她心中升起一股不真实感。 苏扬笑了笑,又道:“这是我为郡主所开的第一个疗程的药方,待郡主身躯恢复元气,可以适应更强些的药性,我再为郡主开第二个疗程的药方。” “疗程……” 薛景山呢喃着苏扬的话,忽的眼眶发红,有些老泪纵横。 “医之为道,非精不能明其理,非博不能至其约,老朽枉入医道数十载,今日方知,有如此良方,险些误了郡主病情……” “薛太医莫要自责,咳咳,若非这位苏扬医师有家传秘方,恐怕世上无人可救我了。”云清郡主劝慰道。 苏扬有些意外,这位云清郡主出身高贵,却全无半点倨傲之气,当真难得。 “薛太医,此方未必有效!” 李龟兹依旧坚持道:“药童之言,怎可轻信,郡主病情,岂能儿戏?” “李太医,你行医多年,还看不出此方之妙吗?”薛景山长眉紧皱,对李龟兹沉喝一声,语气中透露出一股威严与愠怒! “这……”李龟兹心中气急,却哑口无言。 饶是他不愿承认,可苏扬那药方,的确有奇效! “可他只是一介药童……” 李龟兹咬牙切齿,转而对苏扬威胁道:“苏扬,你可要当心啊,别到时候……” “我如何治疗,用不着你指指点点。”苏扬冷冷回应一声。 李龟兹愈发愤怒,正要再说些什么,却见薛景山脸上的怒容愈发明显,他沉声对李龟兹道:“李太医,我劝你莫要因一时之愤,耽误了郡主病情!” 李龟兹怒视着薛景山,可两人官职毕竟差着一个品级,官大一级压死人,他也只能强压下怒火。 随即,他转而怒视向苏扬,神色一阵青一阵白,难看到了极点。 现如今,他先前的方子,彻底沦为了笑话! 若今日之事传出去,他误诊郡主,必然会被其他人所耻笑! 这一次,苏扬算是让他丢尽了脸面…… 苏扬没有去管李龟兹,他直视云清郡主双眸,压低声音道:“郡主,未曾言明,你体质极虚弱,若月事之时,小腹疼痛难忍,在下也有调养之法!” 闻言,云清郡主小脸上顿时升腾起一抹红晕。 这等私密之事,这位年轻医师,是如何看出来的?! 她有些羞愤地看向苏扬,却见苏扬始终神色郑重,没有丝毫调侃意味! “还请郡主相信在下!” 苏扬声音低沉,再度上前一步,“失礼了!” “苏某现在,便为郡主治病!” 苏扬迈步上前,不顾众人反应,径直伸手探向云清郡主的床帷,一把扯开床前帘幔。 唰! 原本只开一角的床帘,瞬间完全敞开! 见状,房间中薛景山和李龟兹等人皆神色俱震,齐齐一惊。 苏扬这是……僭越之举! 而此时苏扬眼中,正倒映出一张慌乱与惊讶的俏丽脸庞。 第四章 怀恨在心 “苏扬,你放肆!你可知你在做什么?还不赶快把帘子放下?!” 见苏扬这冒犯之举,李龟兹脸上暴怒,心下却惊喜不已。 找死,这废物在自己找死! 抢他风头,让他没脸也就罢了。 但是现在,这废物居然敢上手掀郡主床帘,郡主焉能不怒?郡主一旦生怒,自己便能理所当然,狠狠地惩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废物! “苏扬,你这是……” 薛景山大惊。 他不明白,一向彬彬有礼的苏扬,为何突然会做出如此无礼举动。 “薛大人放心。” 说罢,苏扬给了薛景山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即看向床上女孩。 此刻的云清郡主,双眸愕然,俏脸之上,浮现一抹红润的羞赧。 “你……”云清郡主浑身僵住,这年轻医师先是说去那等隐私之疾,又在她猝不及防之下掀开她的床帏,一时间,竟让她有些难以反应过来。 “郡主,这便是苏某的首要治疗之法!” “治疗痨症,除坚持服药以外,我这里还有些医嘱,望郡主谨记。” 苏扬沉声道,他扫视云清郡主闺房四周。 “郡主居住之地,房间窗户,不应紧闭,应当多开窗通风,清新之气流通,才可使得郡主体内浊气吐出。” “开窗通风?” 闻言,薛景山不由一愣。 苏扬这句话,却是与他所认为的医理有些不符。 可苏扬所提出的方子,他已经看过,对于治疗云清郡主痨症,必然有效! 若这也是与方子配套的治疗之法…… 薛景山不由沉思起来。 “狡辩,实属狡辩!”李龟兹袍袖一挥,冷笑反驳。 “郡主本就病弱,开窗通风,岂不使得郡主容易受寒气入侵,郡主之病,应需温养!” “此乃亘古不变的医理!” 李龟兹瞥了苏扬一眼,眼中尽是讥讽意味。 “苏扬,你不过侥幸得到了一张方子,别以为随意胡扯,便能掩盖你的无礼!” 云清郡主此时也诧异至极,纵使她心中还有些羞恼于苏扬揭开她床帷的举动,可如苏扬这般,让她开窗通风的医嘱,她还是头一次听说。 这年轻医师,莫非是在胡说? 云清郡主又看了眼一旁的薛景山,寻常医师,应是不敢在太医面前,如此放肆。 更何况,连薛太医都对她面前这年轻医师所出的药方赞赏有加…… 不过,云清郡主看向紧闭的窗牖,心中却有些期待。 那窗牖外,花池里盛开着一朵朵娇艳的牡丹,在府中丫鬟的照料下,一年四季,花开不断,争奇斗艳,煞是好看。 可仅是这一窗之隔,她也有好些日子不曾看到了。 “痨症又不是风寒,为何不能开窗通风?” 苏扬随口解释道:“反而房间内空气长久不与外界流通,浊气累积之下,更会加重郡主病情!” “另外……” 苏扬看向云清郡主,笑道:“待郡主恢复些气力之后,应当多出门走走,晒晒太阳,欣赏外界美景,保持身心舒畅,更可使得治疗痨症,事半功倍!” “出门走走!” 听到苏扬的话,云清郡主有些情难自禁的美眸一亮。 久病缠身,她连看看窗外的美景,都是难得。 更何况,外出赏景,这于她而言,简直是奢望! 这个小药童,竟这么懂她…… 云清郡主有些欣喜,又有些不敢确信,灵动的双眸眨了眨,试探着询问道:“可是,可是其他太医大多嘱托我卧床温养……” “郡主何必拘束于这些?” 苏扬笑着摇了摇头,解释道:“长久卧床,疏于活络筋骨,岂不是更让身体孱弱?” 云清郡主呼吸微促,目露期盼。 真的可以吗? 她都记不得,上一次外出踏青是什么时候了…… “若是如此,我定当,咳咳咳,定当重谢医师!”云清郡主喜悦之色洋溢在俏脸上。 苏扬未再多说什么,向着云清郡主递了个安心的目光,退到一旁。 那隐私之疾,他已在药方中事先做好了安排。 云清郡主又看向薛景山,若薛太医认同苏扬的话,那她便能依照苏扬医嘱,外出走走了! 一旁薛景山沉思一番,最终郑重点头,苏扬所说的,的确是一条他们未曾想过的思路! “郡主,苏扬所言,有理有据,或许可行!”薛景山拱手说道。 李龟兹此刻,整张脸一阵青一阵绿。 薛景山这般支持,苏扬为云清郡主医治这件事,就意味着,已经定下了…… 他这次,不仅栽了,而且还栽了个大跟头! “香儿,快去取五十两银子,赠予苏医师!”云清郡主对身旁丫鬟安排道。 随后,云清郡主又对苏扬谢道:“苏医师,若我这病情有所好转,之后必有重谢!” “郡主言重了!” 苏扬行礼道,五十两银子,在这个时代,对于他这种穷苦人家来说,可绝对不是小数目! 一旁李龟兹见此,咔嚓捏起了拳头,这些赏银,本该是他的! 医治结束,太医院一行众人告辞离去。 一路上,李龟兹一言不发,始终铁青着脸。 他不时目光阴冷地看向苏扬,似是在思索着处置苏扬的办法。 在郡主府和外界大道上,他还不便动手。 等回到太医院,有的是机会,让这废物好看! 苏扬默默跟在薛景山身后,对于李龟兹杀人般的眼神置若罔闻。 他医治云清郡主,问心无愧。 如果单单只是怕被李龟兹报复,就放弃对病人的治疗,那他还如何担得起“医者仁心”这四个字? 如若李龟兹不招惹他还好,对方要是明里暗里对他展开报复,那他苏扬,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第五章 考校医术 很快,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到了太医院。 李龟兹目光阴毒,狠狠剜了苏扬一眼,见薛景山始终护在苏扬身边,他一言不发,直接带着王二等人匆匆离开。 此刻太医院静心堂内,只剩下薛景山和苏扬二人。 “李太医那边,你……要多加注意。”薛景山蹙眉提醒。 苏扬微微一笑,抱拳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薛太医请放心!”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好,说得好!”薛景山由衷夸赞。 “对了,对于云清郡主病情,你是如何知晓得如此透彻的?”薛景山岔开话题问道。 “我家中经营一间药铺,又自幼跟随爷爷及母亲学医,因此会些医术。”苏扬循着前身记忆回答道。 薛景山捋着胡须,对于苏扬出身,他也是知道一二的。 虽然苏扬是靠家中买通关系进入的太医院,但做事向来勤勤恳恳,因此,薛景山对他印象倒是不错。 “既然会些医术……”薛景山眸子微抬,带着几分期待,“我且问你,痨症之疾,有几种症状?” 闻言,苏扬心中一动。 他知道,薛景山这是想看看他的医术到底如何。 两世为人,皆钻研医道,前世苏扬跟随爷爷研究中医,之后又在现代医学院学习多年,可谓中西医结合。 若非因为跟女友分手,导致大醉穿越,今年毕业之后,他就该进入某三甲医院,成为救死扶伤的医生了…… 因此在医术方面,他自然不虚! “可细分为四种,肺阴亏损之症,虚火灼肺之症,气阴耗伤之症,阴阳两虚之症。”苏扬缓缓回答道。 薛景山微微颔首,看样子,苏扬对于痨症之疾,的确有所掌握。 苏扬的医术根基,显然极好! 那么,苏扬能够用家传秘方治疗云清郡主的痨症,倒也实属正常了。 如此一来,他对苏扬的医术,是愈发感兴趣了。 “伤风鼻塞,如何治疗?”薛景山又是问道。 “若是风寒外袭,可用麻黄、川穹、白芷等药,辛温解表,散寒通窍。” 苏扬不紧不慢地回答:“若是风热袭肺,则可用金银花、连翘、薄荷等药,疏风解热,宣肺通窍。” 听到此,薛景山眼中闪过一缕精芒。 “颈痈之症,你可会治?”薛景山再度问道,目露期许,这已属于疑难杂症的范畴,寻常医师,很难有解决的方子。 “若是风热痰毒之症,便用牛蒡子、山栀、丹皮等药,驱风清热,化痰消肿。” “若是肝胃火毒之症,便用牛蒡子、黄连、黄芩等药,清热解毒,化痰消肿。” 苏扬依旧对答如流,没有丝毫迟疑。 听到此,薛景山双眼一亮,最后嘴角忍不住浮现一抹笑意。 苏扬,不错,不错! 是个好苗子! 小小年纪,医道根基竟如此深厚,若加以培养,假以时日,说不定日后太医院又可增添一位医术高强的太医! 薛景山暗自赞赏,笑着对苏扬道:“两日后,太医院会进行医者大考,你可愿参加?” 苏扬一愣,随即眼中露出一抹喜色。 所谓医者大考,正是为了在一众有潜力的郎中医者里,挑选出卓越之辈,若被选上,则有机会真正进入太医院行医! 薛景山显然是看中了他的能力,想让他试一试! 苏扬虽是穿越到此,但既来之,则安之,如今他的首要目标,自然是先安身立命。 若能考过,对于他来说,那便等于拥有了在这方世界,站稳脚跟的资本! “多谢薛太医提点,我愿意参加!” 苏扬抱拳应允,向薛景山行谢礼。 薛景山笑着捋了捋胡须,道:“好!剩下时间,你多做准备吧,老夫看好你!” 随后,薛景山转身离去。 日暮西山,苏扬在太医院做完杂活,不再久留,循着前身记忆向家中赶去。 前身家中只有母亲和一个妹妹,虽世代为医,但家道中落,所经营的一间药铺也几近倒闭,还欠了一屁股债。 本来所剩无几的银两,也都为了能让苏扬进入太医院,花了干净。 前身每天自太医院做完工,便赶回药铺帮忙,虽然勤勤恳恳,却也没能让家中情况好转几分。 想到这些,苏扬不免摇头长叹,心中五味杂陈,感慨万分。 而今他的记忆与前身融合,颇有庄周梦蝶,难分前世今生的感觉。 前世的亲人朋友,不知是否还能相见? 一生的牵挂,怎是一场穿越能够断绝? 他终究只是一个普通人,经历了大学时光,刚经历了分手,还未来得反应,便又是一场穿越,大梦此生…… 一想到这些,苏扬心中便不由涌现一阵钻心的痛! 心绪交杂间,苏扬已经循着记忆,走到了家中药铺门前。 只是,看着药铺门口的情况,苏扬神色骤变。 药铺门口,围着一群乡邻,对着药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而药铺内,传出一阵砸摔东西的声音,更有喝骂声传出! “把这破药铺的东西全给老子砸了,一点东西都不要留!” 粗暴的喝骂声传出,药铺内,咣当破碎的声音尖锐刺耳。 “一百两银子,你们欠了几个月了,也该还老子了,苏李氏,这银子,我看你们是不想还了啊!” “不是说好……两年还清的吗?还有,不是八十两银子吗?您……您再宽限些时日,我儿苏扬现在在太医院做工,我们攒够了钱,一定会还……” 苏扬母亲的声音传出,声音颤抖,满是惧意。 “老子说是一百两,就是一百两!” 粗暴的声音冷笑,“呵呵,是送了钱进太医院的吧?就你家那废物,进太医院倒夜香的吧?哈哈哈……” “有那闲钱,敢不先还老子?这一百两,就是把你们这破药铺卖了,也不够赔!” 说着,那声音又道,“我看,你这女儿长相倒是不错,卖到青楼也能值不少钱,嘿嘿,给爷过来……” “啊……” 苏扬妹妹惊恐的尖叫声传出! 找死! 顿时间,苏扬双目喷火,径直冲向药铺,推开围观众人。 他的眼中浮现出根根血丝,脸上满是滔天怒色! 或许是受记忆影响,他已经下意识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真正的家。 父亲早亡,母亲和妹妹,是他在这世上仅有的两个亲人。 而现在,竟然有人跑来自己家里,欺负她们,这让苏扬如何能忍?! 他快步冲进药铺,便见药铺中正有一群流里流气的人手持棍棒,在药铺中肆意打砸着。 药架被推倒,药材散落一地,更有药瓶瓷器碎片崩落四周,整个药铺中,一片狼藉。 苏扬的母亲和妹妹此时蜷缩在角落里,母亲紧紧护住妹妹,脸色苍白,满脸惊恐。 一个体型壮硕的男人站在两人身前,满脸络腮胡,额头一道刀疤更显狰狞,却穿着与凶悍之气极不相符的锦衣,沐猴而冠! 此时那锦衣恶霸正要探手抓向苏扬妹妹,眼中满是狞笑。 “你们找死!” 突然,苏扬暴喝声响起,锦衣恶霸等人转头望去,便见苏扬面露凶光,怒不可遏地冲了过来! 第六章 怒火冲霄 此刻的苏扬,仿佛一只受伤的猛兽。 不待众人反应,他抓起脚边木凳,用尽全身力气抡动起来,不顾一切地砸在身旁最近一人身上。 砰! 咔嚓! 沉闷的声音混杂着骨骼碎裂的声音响起,那人连惨叫都未来得及发出一声,顿时被砸倒在地。 鲜血自那人身上涌出,浸透了衣裳。 苏扬手臂与木凳都在齐齐震颤,可他的神色却愈发凶狠,眼中血丝愈发密布。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药铺中所有人都惊呆了。 他们愕然地看着苏扬,一时之间,难以反应过来。 苏扬不管其他,再度抡动木棍,疯狂地向身旁另一人狠狠砸去。 那人只来得及挥动手中木棍格挡一下,可哪里抵挡得住苏扬抡动板凳的力量? 砰! 另一人也被苏扬狠狠地砸倒在地,浑身颤抖不止,发出凄厉的惨嚎。 这下子,药铺中的其他人也都反应过来,凶狠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苏扬身上。 为首一人,身穿锦衣,体型壮硕,看着苏扬的目光先是惊愕,随即转为凶狠。 “你是苏家那小子?你他妈找死!” 锦衣恶霸大手一挥,语气凶厉道,“给老子打!往死里打!” 一众地痞握紧手中棍棒,围住苏扬,掀起阵阵风声,向着苏扬抡去。 苏扬牢牢地抓着木凳,奋力挥动,砸开四周袭来的棍棒。 可依旧有棍棒重重地砸在他的身上,令他身形一滞。 苏扬发出阵阵沉闷的低吼,硬生生迎着棍棒,将木凳向着身旁一人砸去。 砰! 木凳震颤不已,可那人也被苏扬砸中胳膊,骨头应声而断,被苏扬击倒,捂着胳膊,惨叫不已。 砰砰砰! 其他人的棍棒却趁着这个机会,纷纷砸在苏扬身上,强烈的痛楚,瞬间使得苏扬身形一个趔趄。 可他依旧死死抓着木凳,拄在地面,强撑着身形。 苏扬双眼已然血红,怒视着锦衣恶霸。 一时间,锦衣恶霸都不由心中微颤。 这个苏扬,什么时候这么凶狠了? 这他娘的以前不是一个人见人欺的废物吗? 砰砰砰! 棍棒不断落在苏扬身上,苏扬强撑着最后的力量,将木凳狠狠甩了出去。 木凳急速飞向锦衣恶霸,锦衣恶霸连忙后退,想要避开。 可木凳速度飞快,依旧砸在锦衣恶棍腿上,令他身形剧烈一颤。 而此时,苏扬再无抵抗的力气,被一众地痞打倒在地。 “扬儿!” “哥哥!” 苏扬母亲和苏扬妹妹两人焦急万分。 锦衣恶霸却是暴怒无比,他腿上传来阵阵刺痛,令他倒抽冷气。 “打!狠狠地打!” 锦衣恶霸怒吼,捡起脚边木凳,恶狠狠地向着苏扬走去。 “别打了,别打了!” 苏扬母亲哭泣着,急急向着苏扬跑去,想要护着苏扬。 可锦衣恶霸早已来到苏扬身前,抡起木凳,就要向着苏扬砸去。 轰! 突然,一道黑影袭来,砸在锦衣恶霸身上。 锦衣恶霸痛呼一声,捂着胸口,瘫倒在地,发出惨嚎。 黑影也随之落地,那是一枚青砖,从药铺外飞来。 “谁!” 锦衣恶霸怒吼。 “一群混账,欺负人家女眷,围攻人家一个,算什么东西!” 药铺外,一阵高亢愤怒的声音传来。 随后,人群之中,走出一个高大青年,他迎着一群地痞凶狠的目光,慢悠悠走上前来。 “敢管老子闲事,找死!” 锦衣恶霸躺在地上,捂着胸口怒吼。 “呸!” 高大青年吐了口唾沫,拳头捏得咔嚓作响,“我看不惯,就是要管!而且这闲事,我还偏偏就管定了!” “奶奶的!在我的地盘,也敢惹我赵成虎!” 锦衣恶霸赵成虎怒吼连连,指着高大青年,“给我上,打死他!往死里打!” 一众地痞阴狠的目光纷纷汇聚在高大青年身上,在赵成虎的怒吼声中,挥舞着棍棒向高大青年一同冲去。 “来!” 高大青年麻利地捋起袖子,丝毫不慌。 “许久不曾动手,我正好陪你们练练!” 嗖! 一个地痞棍棒挥来,破风声阵阵,直直砸向高大青年脑袋。 可高大青年仅是微微侧身,便闪过这一击,他抬脚在往那棍棒上一跺,地痞手中棍棒顿时脱手而出。 其他地痞的棍棒此时也齐齐挥来,却皆被高大青年灵活躲过。 他踢起脚边棍棒,握在手中,向着身旁重重一扫,手中棍棒硬生生被他挥出道道残影。 砰! 一个地痞应声而倒,当场昏死过去! 高大青年大气都不喘一下,反而手持棍棒,向着一众地痞冲去! 棍棒交击之声不绝于耳,高大青年身手矫健,身影灵活地自一众地痞中穿梭。 一众地痞联手之下,都未能压制住他,甚至被高大青年抓住机会,再度击倒两人! 此时苏扬被母亲搀扶起来,他紧盯着高大青年,有些惊异。 这位壮士,倒是好身手! “扬儿,你怎么样……”苏扬母亲李兰芝关切询问,眼眶发红,满是心疼。 苏扬吃痛不已,棍棒加身,那些地痞又未曾留手,估计自己的身上早已青一块紫一块了。 好在这些地痞手中所持都只是棍棒,他的身上尽是些皮肉伤。 “娘,我没事!”苏扬提起一口气,笑着宽慰母亲。 他看向高大青年那边,在高大青年的猛烈攻势下,一众地痞硬生生被他悉数打倒! 咔嚓! 高大青年击倒最后一名地痞,手中木棍再不堪重负,直接断裂开来。 “厉害!” 苏扬眼中精光爆闪。 这身手,哪怕放到后世顶级拳击台上,恐怕也无人能敌! 高大青年随手扔掉断裂的棍棒,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向着苏扬走来。 他身形高大,足足比苏扬高半头,浓眉大眼,有些俊朗,颇有一股侠客豪情! “多谢兄台出手相助!”苏扬抱拳,诚挚感谢道,若无此人相帮,他今天就要跟那些人舍命相搏了! 第七章 欠债还钱 “我最看不惯恃强凌弱之辈,路见不平,出手相助,也是应该的!” 高大青年挥了挥手,笑得有些朴实,他打量了苏扬一眼,爽朗笑道:“好样的,明明身形文弱,却拼着棍棒硬生生打趴两人,是个血性男儿!” 说着,高大青年还伸手一拍苏扬的胳膊。 苏扬伤口被触动,顿时痛得倒吸一口冷气。 这时代的壮士,出手都这么没轻没重吗? 他也没多说什么,转头看向赵成虎,神色阴沉下来。 察觉到苏扬的目光,赵成虎顿时面露慌乱,艰难地向后爬了几步。 “我……我是来收债的,你……你们欠我的钱……”赵成虎哆嗦着说道,嘴角溢着一缕鲜血。 显然高大青年那一记青砖,将他伤得极重! 方才他便被苏扬那不要命的打法所震慑,现在苏扬身边,还有那武艺高强的高大青年,他实在是怕了! 苏扬双眸微沉,他家中这间药铺,是爷爷留下的祖产,但由于种种原因,导致经营入不敷出,后来他父亲去世,再加上药铺经营所欠下的费用,万般无奈下,他们只得自赵成虎那里借了一笔银子。 但双方本来约定了两年之期还八十两,可这才过了数月,赵成虎便带人来讨债,更是一开口就要一百两银子! “你当我刚刚没听清?” 高大青年几步走到赵成虎身前,抓起赵成虎的衣领,冷声道,“人家欠你八十两,你要人家一百两,说好了两年还,你现在就带人过来打砸,更要将人家女儿卖到青楼,你这厮还真是打得好算盘啊!” “我……” 赵成虎吓的浑身一颤,惶恐不安地看着高大青年的拳头,生怕下一刻落在他脸上。 “八十两!” 赵成虎心虚,连忙比划一下,“就按八十两算,行不行?” 见高大青年依旧不松开他的衣领,赵成虎脸色彻底垮了下来,“这位爷,买卖不好做,您就给我们一条活路吧!” “给不给你们活路,我说了可不算!” 高大青年说着,转头看向苏扬。 苏扬缓缓迈步走到赵成虎身前,平静的目光落在赵成虎身上。 不知为何,感受到苏扬的目光,赵成虎却是发自心底一阵慌乱。 仿佛眼前的苏扬,远比高大青年更加危险! 砰! 突然,苏扬一脚重重踏在赵成虎的胸口。 赵成虎原本被高大青年紧紧抓着的身躯瞬间跌倒在地,震起阵阵尘埃。 他浑身剧颤,喷出一口鲜血。 苏扬这一脚,正踏在他被青砖砸中的伤口上,似乎连他的肋骨都踏断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苏扬语气平淡道,听不出喜怒。 他的脚依旧踏在赵成虎的胸口,对付恶霸,就该用恶霸的方法! 经过今天这些事,苏扬也总算明白。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必须要有权有势! 否则任何一个人,都可以骑在你头上拉屎撒尿! 李龟兹和这锦衣恶霸,就是最好的证明! 而且,太医权势终归过小,想真正安身立命,庇护家人,终究还得去朝堂之上…… 想到这里,苏扬深吸口气,自衣袖中取出一个布袋,抬起胳膊,任由布袋砸落在赵成虎的脸上。 布袋重重落下,在赵成虎脸上砸出一片青紫,落在地上,传出一阵清脆之声。 赵成虎痛叫着,听到那清脆之声,却是一怔。 “里面有五十两银子,先行垫付。”苏扬淡淡道。 赵成虎顾不得其他,艰难地探手将布袋打开,取出里面明晃晃的银锭,有些难以置信地咬了一下。 分辨出银子真假,赵成虎彻底呆愣住了。 苏扬未理会赵成虎,这五十两银子,正是云清郡主赏赐给他的。 他踩着赵成虎的胸口,俯下身子,沉声道:“剩下三十两,七日之内,给你还上!” 说完,苏扬这才直起身子,把脚挪开。 赵成虎在其他地痞的搀扶下,艰难爬起身子。 “现在,滚!” 苏扬看都不看赵成虎等人一眼。 一旁高大青年示威地挥了挥拳,赵成虎等人顿时不敢再停留,身形踉跄地拉着昏迷不醒的地痞慌忙离开。 直到远离药铺,赵成虎等人才松了口气。 “虎爷,咱们去召集兄弟们,把场子找回来?”一个地痞忿忿道,“吃了这么大的亏,总不能就这么算了!” 赵成虎却是挥了挥手,打断了那地痞的话。 他望向药铺方向,掂了掂手里的银子,神色阴晴不定。 平日里他吃了亏,必定是要再召集人手,把场子狠狠地找回来的! 可苏扬却一下子拿出了五十两,更是承诺七日之内还上剩余的钱,这便是苏扬的手段了,剩下的银子,容不得他不考虑一二。 更何况,今日苏扬的狠厉,给他的心中留下了不浅的阴影…… 苏家那小子难道在太医院有什么际遇?不然哪来的五十两银子! 别是再有了什么靠山…… 赵成虎犹豫着,思索一番,挥手道:“先回去,看他还不还钱再说!” 如果七日内还钱,那还好说。 可如果到时还不上,还没背景,那就是在找死!! 第八章 最后的办法 药铺内,苏扬见到赵成虎等人离去,收回目光,转而看向身旁高大青年。 “今日多谢兄台,在下苏扬,未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苏扬再度抱拳感谢,眼前之人,仗义出手,他尤为感激。 “叫我王朗就行!”王朗挥挥手,对出手帮苏扬一事满不在乎,而是有些疑惑地看向四周。 恶霸赵成虎等人离开后,原本在药铺外围观的乡邻纷纷走进药铺,帮着苏扬母亲和妹妹收拾起药铺散落一地的东西来。 “苏家嫂子,我们刚刚只敢看着,实在对不住,您要怪,就怪我们吧!” “苏家嫂子,我们不是不想帮忙,可我们今天要是动了手,今夜他们就能放火烧了我们家房子!” “不过,嫂子您放心,他们真要带走小悦,我老刘就敢跟他们拼命!” 一群乡邻满脸愧疚地纷纷向苏扬母亲李兰芝道歉,更有一些人脸都涨红了,支支吾吾的,不好意思向李兰芝开口,只是默默帮衬打扫着。 李兰芝只是摆摆手,并未怪罪,乡邻只是普通百姓,哪敢招惹赵成虎他们? “李姐,苏扬这是在太医院有出息了,那么大把银子,一下子就掏出来了!”又有妇人靠近李兰芝道,“您一家,肯定好人有好报!” 李兰芝心中也有些奇异,只是一时也不好询问苏扬,只是应和着点点头。 王朗更是疑惑,似乎苏扬一家在附近乡邻中,很受敬重。 苏扬并未多说什么,母亲自小跟着前身的爷爷学医多年,前身的父亲,当年更曾是太医院一名医术高超的太医,只可惜英年早逝,自己一家也落得个家道中落…… 而母亲心地善良,时常对那些看不起病的穷苦人家低价开药,所以苏扬家中更是入不敷出。 但也因此,附近平民百姓对他们一家很是推崇。 “王兄,你应该不是本地人吧?”苏扬又向王朗询问道,“你来京城,可是有什么要事?” 王朗点点头,仿佛想到什么,神色低沉下来。 “我是青州人氏,这次来京城,是为了给我娘看病。”王朗神色中透露出一股忧虑。 “看病?” 苏扬眉头一皱,关切地询问道,“伯母所患何症?说不定我可以为伯母治疗!” 王朗却是一脸苦涩地摇了摇头,长叹一声,没有回答。 他只是低声道:“我听说太医院的医师一个个的都医术高明,便变卖了家产,来京城寻求太医为我娘治病,可是……” “可是就连那些太医都束手无策,我又听说你们药铺抓药便宜,便想要过来抓些止痛的药回去,没想到遇到这档子事!” 话罢,王朗长叹一声,又看向苏扬,苦笑道:“苏兄,你也是爽快人,很合我的性子,若不是我赶着回去照顾我娘,我必定跟你痛快喝上一场酒!” “王兄!” 然而,苏扬却是神色郑重,“在下是太医院药童,也有些家传医术,或许,可以让我试试为伯母治疗!” 这时代许多绝症,以现代的医学眼光来看,都可治愈。 苏扬虽不知王朗母亲具体病情,但或许可以试试! 王朗深深看了苏扬一眼,摇摇头道:“苏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只需要帮我开些镇痛的方子便好……” 并非是他看不起苏扬,而是他母亲的病,就连太医院那些须发花白的老太医都无法治疗,更何况苏扬年纪轻轻,还只是药童。 他母亲的病,只会让苏扬徒增烦恼罢了。 “王兄,便带我去试试吧,不瞒你说,我家里有些祖传秘方,或许可为伯母治病!”苏扬坚持道。 王朗帮了他这么大的忙,他自然要尽可能地感谢一番。 尤其,连太医都治疗不好,足以说明王朗母亲病情已是药石难医的地步了。 事关王朗母亲生死,苏扬不愿就此放弃! “再者说,即便为伯母抓镇痛的药,也还是需要让我先诊断一下伯母的病情,不是吗?”苏扬又笑了笑。 见苏扬坚持,王朗也不好推辞,点点头,应允道:“也好,那便劳烦兄弟随我走一遭!” 苏扬安顿好母亲和妹妹,嘱咐几句,便随王朗向客栈赶去。 李兰芝本想跟随苏扬一同前去,苏扬只是摇了摇头,让母亲安顿家里。 如今他的医术,其实要比母亲强上太多了…… 好在客栈距离苏扬家药铺不远,两人很快便赶到客栈之中。 “那些太医说,我娘患的是肠痈之症,无药可医,只怕……只怕活不过一个月了……”还未进门,王朗向苏扬告知自己母亲的病。 这个一人单挑数名地痞不落下风的高大青年,此时,眼眶却是红了,眼角更噙着一抹泪花。 “肠痈之症……” 苏扬微微皱眉,难道是阑尾炎? 古代很多医书上,都记载过这种病症,根据现代医学分析,所谓“肠痈之症”,其实就是现代医学里的急性阑尾炎! 为了进一步确认,苏扬问道:“伯母在此之前,有过腹部疼痛吗?” 王朗摇了摇头:“我娘以前身体健朗,就是前些日子,突然腹痛不止,痛起来时,能在地上打滚,至于如今,已经起不了身了。” 苏扬点点头:“伯母一开始的腹痛位置,可是位于肚脐周围,之后又转于右下位置?” “苏兄如何得知?!” 王朗一惊,苏扬说得没错,他母亲之前的确是肚脐周围疼痛,但一天不到,便转移至右下腹疼痛! 病发突然,位于右下腹位置。 看来,是阑尾炎无疑了…… 在这个时代,阑尾炎若未能及时治疗,那的确是不治之症! 若是如此,便有些棘手了! “王兄,你先带我进去,替伯母诊脉。” “好!” “娘,我带着朋友回来了!” 王朗推开门,苏扬便紧跟着进入房间,便见到一个妇人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无比。 妇人大概与苏扬母亲年纪相仿,但病魔缠身,稍显老态。 听到王朗的声音,王朗母亲缓缓睁开眼睛,眉宇间满是痛楚之色,她艰难地张了张嘴,却虚弱地说不出话来。 “小子苏扬,见过伯母,伯母不必起身。” 苏扬连忙上前,向王朗母亲见礼,又示意王朗过来帮忙照应。 “我是郎中,特来为伯母诊断病情!” 说着,苏扬动作利落,两指搭在王朗母亲的手腕上,诊断起来。 渐渐地,苏扬眉头紧紧皱起,脸上露出浓浓凝重神色。 “苏兄,我娘的病,怎么样了?”王朗连忙询问,即便他对苏扬治疗自己母亲的病不抱有什么希望,可母亲的病情状况,他还是极为担忧的。 苏扬长叹一声,眼中满是复杂神色。 王朗母亲的病情,耽搁太久了,已然病入膏肓! 只怕太医所说的一个月期限,也难以达到! 为今之计,只剩最后一个办法了! 苏扬眼中浮现一抹坚决,向王朗沉声道:“王兄,伯母的病情,只怕需要动刀!” 第九章 苦心劝说 “动刀?” 王朗一愣,目露疑惑,连忙向苏扬询问,“什么意思?” 苏扬神色郑重,深吸一口气,道:“恕我直言,伯母如今这病情,已病入膏肓,只怕再以寻常医药救治,也无力回天了……” 闻言,王朗身子一颤,后退数步。 他深深看了母亲一眼,无力闭眸,脸上露出浓浓悲痛神色。 尽管他不愿承认,可他心中依旧知晓,自己母亲的病除非神仙下凡,否则恐怕谁都治不好了…… “不过……” 苏扬眼中露出一抹犹豫,随即转为坚定,“不过,伯母的病,是湿热邪毒内壅于肠而发,败血浊气壅遏于阑门而成,若……” “若是动手术……将病肠切除,或可治愈!” 阑尾炎,手术治疗是唯一有效的办法! “切除病肠……” 王朗呢喃着苏扬的话,忽然瞳孔紧缩,神色骤狞! “好你个苏扬,我出手助你,你却恩将仇报!” 他冲到苏扬身前,一把揪住苏扬衣领。 “你竟敢假借为我娘治病的名头,谋害我娘!” 王朗破口大骂,满脸怒容,揪着苏扬衣领的胳膊青筋暴起。 他怒视着苏扬,怒声询问道:“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你为何这般歹毒?!” 苏扬无奈,他早已料到,王朗会是这般反应。 “王兄,我一心想为伯母治病,绝对没有加害的心思!”苏扬诚心道。 “为我娘治病,你说得好听!” 王朗怒容不减,依旧怒声道,“你当我好骗吗?切掉肠子,不是得给我娘开膛破肚?那样人还能活吗?” 苏扬长叹一声,这时代的人,从未曾听说过动手术一事,只知道开膛破肚,便是杀人! 实际上,苏扬也心中也很是挣扎。 在这个时代,想要动手术,技术条件何其困难? 不说手术器材,单只是无菌环境,便很难达到。 更不用说,还需要小心伤口大出血以及手术后的感染等困难了…… 可是,苏扬深深看了眼虚弱至极地躺在病榻上的王朗母亲,即便不动手术,王朗母亲也是必死无疑! “王兄,你听我说!” 苏扬忽地紧盯王朗,神色郑重无比,“我知道王兄不相信我,但你要知道,伯母的病已经无药可医了,这些话,想必连太医都这么说!” “肠痈之症,痛苦无比,王兄先前想用镇痛之药为伯母缓解,必然也知晓!” 苏扬不顾胸前传来王朗拳头愈发紧实的力道,继续说道:“可镇痛之药见效甚微,再不用其他方法治疗,伯母所剩时日,已然无多……” “王兄难道忍心看到,伯母在临死之前,一直如此痛苦吗?” 苏扬说完,静静地直视着王朗双眸。 “那也不行!” 王朗断然拒绝道,他死死地盯着苏扬,眼中根根血丝浮现,“那也不是你给我母亲开膛破肚的借口!” 苏扬摇了摇头,说道:“王兄,我知晓一门医治之术,正需要为患者开膛破肚,或许尤为骇人听闻,可此术对肠痈之症有奇效,伯母的病,也只有采取此术,才有一线生机!” 苏扬眼神始终真诚,他伸出手指,发誓道:“若我所言,欺瞒王兄,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听到苏扬的话,王朗紧紧地打量着苏扬脸庞,可他抓着苏扬衣领的手,却是缓缓松开。 王朗神色阴晴不定,眼中满是挣扎。 良久,王朗无力地叹了口气,看向自己的母亲,又问道:“苏扬,你说的……是真的吗?” 苏扬点点头,又道:“不过,此术施用,极为危险,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即便我对伯母开刀,也无法保证,必定能够治愈伯母。” 王朗再度转头,紧盯苏扬。 苏扬叹息道:“可是,伯母本就时日无多,再拖下去,只会让伯母不断痛苦,所以,为今之计,只有殊死一搏!” “王兄,万望仔细考虑。” 话罢,苏扬退到一旁,不再多言。 言已至此,剩下的,只能交由王朗和他母亲自行抉择。 王朗仔细看着自己母亲满是痛楚的脸庞,目光幽幽,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是,他不住颤抖的双手,暴露出他内心的挣扎。 许久,王朗长叹一声,看向苏扬。 “你有多少把握?”王朗询问道。 苏扬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不足三成!” “三成……” 王朗呢喃着,闭目沉思。 而后,他睁开双眼,咬牙道:“好,那便依你所言!” “若无法治疗我母亲,我……” 王朗厉声说着,却是最终化作长叹。 “我不怪你……” 听到此,苏扬深深看了王朗一眼,神色郑重道:“我定当竭力!” 王朗看着自己母亲,询问道:“具体如何治疗?” “开刀之前,需要先做好万全准备,可将伯母病榻先行转移到我家药铺中,再调配麻醉药方,辅以之血、愈伤之效的药物……” 苏扬看向王朗,又道:“王兄,我需要你尽最大可能,准备最高浓度的原浆烈酒,随后,再跟我去铁匠铺,寻找锋利匕首等物!” 王朗虽不明白苏扬的用意,但他已经做出抉择,也没有过多犹豫。 两人商量一番,说动便动,一同将王朗母亲转移到了苏扬家中药铺里。 苏扬母亲李兰芝和妹妹苏悦连忙迎了上来,看到王朗母亲的情况,皆是大惊失色。 “娘,先行帮我照顾好伯母,调配些温补药物,待会我写个方子。”苏扬没有多做解释,只是对自己母亲嘱咐道,“今晚先莫让伯母进食。” 李兰芝不由有些疑惑,她为王朗母亲把脉诊断,已然查探出王朗母亲的病情。 她心中长叹,只怕王朗母亲已经无药可救了。 但此时,苏扬已经奋笔疾书起来,一张药方迅速写就。 李兰芝仔细审视药方,却发现这药方配比精妙,只是温补,不伤身体! 她不由更是惊讶,忙向苏扬问道:“扬儿,这药方你是从哪得到的?” “我如今在太医院跟随一位太医学习医术。”苏扬解释一声,又转头对王朗道,“王兄,事不宜迟,我们先去准备东西!” 第十章 大宋第一场手术 苏扬和王朗两人一番准备,苏扬收拾好一切,还闭目养神片刻,使得自己尽可能保持最大的清醒。 药铺大门紧闭,房间中,苏扬早已用烈酒消毒,众人蒙着面巾,过滤口鼻空气。 好在这时代空气尤为清新,也没有苏扬前世环境那般污染,而且阑尾手术,对无菌环境要求不高。 苏扬前世记忆中的三类手术间,算是简单建造成功。 苏扬手中握着一柄小刀,一旁妹妹苏悦手持托盘,其中还放着一些小型刀具。 这些,是苏扬和王朗特意自铁匠铺挑选的。 王朗母亲躺在床榻上,已经服下苏扬调配的麻醉药物,意识模糊。 李兰芝和王朗皆是眉头紧蹙,王朗更是眼中忧虑不止,他心中惴惴不安,始终守在母亲病榻前。 “王兄,事先已然说好,见我手术,无论任何情况,切莫乱动!”苏扬对王朗提醒一声。 王朗点点头,此番话,苏扬事先已经跟他耳提面命过许多次了。 苏扬深吸一口气,走到王朗母亲身前,手中小刀缓缓划破王朗母亲皮肤血肉,鲜血当即涌现出来。 见状,王朗顿时神色一紧,微微闭眸,泪水奔涌,强忍着没有说话。 整个房间中,寂静无声。 苏扬紧盯着眼前伤口,房间中数枚铜镜将灯光映照,尽可能营造出无影灯,光线充足,他仿若忘却了一切,只有眼前的血肉。 他双手灵活,手中小刀握得极稳,动作娴熟,行云流水。 前世苏扬虽未毕业,但也已经在实习期间,跟随很多在医学界享有名誉的教授做过许多场手术。 割除阑尾,对于苏扬而言,自是丝毫不陌生。 李兰芝看着苏扬的动作,心中更是惊异。 苏扬何时学了这些东西? 看苏扬种种动作,都仿佛曾练习过无数遍一般。 不过,对于这些疑惑,李兰芝也没有表露。 苏扬必然是有着自己的际遇,只要儿子能一切安好,她便心满意足了。 “剪刀。” 苏扬轻言一声,苏悦连忙将托盘举到苏扬面前,轻轻拿起剪刀,递给苏扬。 她脸色微白,虽跟随母亲学医多时,可见到眼前这等场景,还是不免心颤。 苏扬手上动作细微,剪刀捏动一番,而后,自苏悦那里接过镊子,小心翼翼地捏起一截肠道。 病变的阑尾成功取出了! 但苏扬没有半点喜形于色,依旧谨慎无比。 还好,他所调配的方子起效了,直到切除病变阑尾,也未造成王朗母亲大量失血。 他轻声对自己母亲道:“娘,帮我擦汗。” 李兰芝动作轻柔,谨慎地为苏扬拭去汗水。 一旁王朗紧张无比,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他只是紧盯着苏扬,仿若麻木呆滞。 苏扬处理一番,自苏悦那里接过针线,小心缝合起来。 最终! 苏扬长出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一旁的王朗,眼中露出轻松笑意。 “王兄,幸不辱命,手术,成功了!”苏扬笑道。 王朗双眼一睁,眼神中依旧满是不敢置信。 他喉咙轻动,看了看苏扬,又看向躺在床榻上的母亲。 在苏扬手术之后,母亲的气色似乎有些好转,仿佛已经减轻了许多的痛楚! 他再三确认,母亲呼吸平稳,并无生命流逝的迹象! “待伯母醒来,便算度过生死危机了!”苏扬笑着对王朗说道。 随后,他又看向房间众人,提醒道:“接下来的步骤也很关键,伯母还需在这里静养,之后更要防止伤口感染,这是重中之重!” 李兰芝和苏悦惊讶无比地看着苏扬,仿佛头一次认识苏扬一般。 两人睁大眼睛,微微张着嘴巴。 一时之间,心中竟是难以置信。 这般治疗方法,她们竟然还是第一次见识到! 苏扬有些疲惫地笑了笑,先前注意力太过集中,此时倒有些乏力。 “我们出去吧,我再写一些方子,之后让伯母服用。”苏扬说道,带着母亲和妹妹离开手术间。 过了一会,王朗也自手术间走了出来。 他快步走到苏扬面前,忽的扑通跪下,就要磕头! 见此,苏扬大惊,连忙扶住王朗,问道:“王兄,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 “恩公!” 王朗紧盯苏扬,眼角沁出泪花,拜谢道:“救母之恩,没齿难忘!” 苏扬无奈摇头,连忙道:“王兄切莫多礼,你帮助我在先,我治疗伯母是应该的,你快快请起!” 苏扬用了半天力,却发现王朗执拗的很,力道也大,一时间,竟无法拉起来。 他只好求助地看向自己母亲。 李兰芝也是走上前来,对王朗劝慰道:“治病救人,本就是医者本分,苏扬既然身怀医术,自然要为你母亲医治,你万万不必如此!” 两人劝说之下,王朗这才肯起身,对苏扬道:“大恩不言谢,以后苏兄你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我王朗这条命就是你的!” 苏扬无奈摆手,劝道:“王兄言重了!” “先前是我错怪你了,你医术超绝,现在想来,我都羞于见你!”王朗想着先前对苏扬要开刀动手术时的态度,一张脸都羞愧得涨红起来。 “此医术太过骇人听闻,王兄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苏扬见王朗脸色愈发羞愧,只好说道:“更何况,开刀手术一事,风险极大!” “苏兄,以后我便认下你这个兄弟了!”王朗蓦然抬头! “但凡我有一口气,你只要一句话,我就是在天涯海角,爬也得爬过来!”王朗拍着胸脯,神色恳切道。 苏扬无奈,不过这王朗倒也真是个性情中人! 不仅武艺高强,还有一身侠气,更是对母亲孝顺有加,能交下王朗这个朋友,他自然乐意至极! 半个时辰后,王朗母亲苏醒过来。 见状,一直守在床边的王朗顿时心中大喜,情难自禁地哽咽道:“娘,您醒了!” 王朗母亲脸上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容,有些有气无力地询问道:“儿,恩人呢?” 苏扬笑着走上前来,说道:“伯母,你伤口未愈,不可轻动。” “多谢恩公搭救……”王朗母亲诚挚感谢一声,对王朗道,“儿啊,恩公对为娘救命之恩,你必要谨记,且不可辜负恩公!” “是!娘,您放心!”王朗连忙点头应允道。 苏扬摇头一笑。 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子! 第十一章 太医院密谈 “伯母万不可如此!” 苏扬连连劝道,“我与王朗一见如故,救治伯母,是我本分!” 王朗母亲深深看了苏扬一眼,说道:“我儿能结交恩公你这般朋友,是他荣幸,我便是死也可含笑九泉了……” “伯母大病初愈,切不可妄言!” 苏扬只好再度劝道,“过两日伯母伤口愈合一些,便无大碍了!” “伯母尚需静养,我便先不打扰了。” 说完,苏扬见王朗母亲还要感谢,他赶紧找借口溜了出去! 半晌之后,王朗自房间中走出,脸上是止不住地笑容。 见母亲的病被苏扬治好,他心中一直积压着的大石头总算是放下了。 “苏兄,多亏了你神医妙手,我许久不曾这般开心了,走,我请客,今晚咱们不醉不归!”王朗胳膊一把搭在苏扬肩上,拉着苏扬就往外走。 苏扬笑了笑,向母亲那边招呼一声,与王朗一同前往酒楼。 已至深夜,街边却依旧华灯盏盏,映照得街道一片透亮,街上行人不少,一片繁华景象! 大宋不推行宵禁,甚至还有夜市,各种娱乐场所灯火彻夜不息,夜生活尤为丰富多彩。 王朗带着苏扬来到酒楼,自店家那要来一坛好酒,为苏扬斟满。 两人痛饮一碗,苏扬品尝着美酒,有些奇异。 这时代的酒袭承前朝,酿造技术有了显着提升,味道醇厚。 “苏兄,你年纪轻轻,医术却如此绝妙,可我之前却听你说,你在太医院中,只是区区药童,这是为何?”王朗放下酒碗,向苏扬询问道。 苏扬一愣,先前王朗母亲病况危急,他倒是没多想,现在看来,他的医术的确有些反常了。 嗯,以后对于医术,得找个借口才行! “太医院中,晋升需要层层考核,我刚入太医院时间不长,所以还是药童。”苏扬随口解释道。 “哼!” 王朗却是冷哼一声,“太医院那些太医,皆是医术平平,若我娘这病,能早点让你医治,也能少些痛楚!” 再早几日,我的医术连平平无奇都算不上…… 苏扬腹诽一句,又对王朗说道:“只是我刚好得了些医疗秘术罢了!” 王朗摇了摇头,摆手道:“你或许不知,太医院中,多是些欺世盗名之辈,没什么医术,一个个的,反倒都只知敛财,简直是谋财害命!” “何出此言?” 苏扬有些疑惑,怎么王朗对太医院的怨言这么大? 不过,说起谋财害命,他倒是又想到了李龟兹。 确实,太医院里如李龟兹这般人,绝对不在少数! “昨日我带我娘去太医院问诊,所遇到的那些太医,都是先谈钱财,再谈诊断!” 王朗忿忿不平地又喝了一大碗酒,道:“到头来,我娘的病没能半点治好,反倒是给了他们一大把银子!” “还有……” 王朗像是想到什么,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对苏扬道,“昨日去太医院给我娘看病时,我还暗中听到一桩密谈!” “嗯?” 苏扬一怔,不由目光奇异地看了王朗一眼。 王朗身为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能偷偷听到一些密谈,倒也正常。 不过,他倒是心中升起一股好奇。 事关太医院的秘密,于他而言,倒是可以多了解一下! “苏兄,你可曾听说过京城孙氏一族?我昨天打听过,据说京城孙氏一族权势极大,还有个孙丰毅在朝为官,是朝中大臣!”王朗低声道,眼中闪烁着光芒。 苏扬点点头,他是京城本地人,朝堂一些事也向来是百姓们的饭后之谈,对于这孙氏一族他倒并不陌生。 只是,孙氏一族又与太医院有什么关系? “这孙丰毅有个儿子,名叫孙巡……”王朗轻点桌案,说道,“我昨日刚巧见到孙丰毅前往太医院,他打算将儿子孙巡送到太医院里,以便日后在太医院里行事!” 闻言,苏扬顿时双眼一睁。 若论太医院的权力,说小,其实一无兵力,二无要职,在朝堂上也应该说不上什么话。 可若说大,无论皇室贵族还是文武百官,其身体情况都与太医院有着密切联系! 京城孙氏一族,竟然都已经把手伸到太医院了?! 他孙家,这是要做什么? “此话当真?”苏扬沉声询问道,事关重大,这可不能是王朗的酒后之谈! 王朗点了点头,几口酒下肚,眼中也未见醉意。 “据说过两天太医院要考试,我昨日见那孙丰毅与一个叫李龟什么的太医勾结,准备从中作梗!” 王朗似是想起,这太医院之事可能会与苏扬有关,又道:“对于此次太医院考试,孙巡志在必得,苏兄,你在太医院中,务必小心!” 苏扬郑重点头,心中掀起了阵阵波澜。 王朗所说,必是真的,至于那个李太医,应该便是李龟兹了! 这老家伙,果然贼心不小啊! 想到这些,苏扬不由深吸一口气。 这孙氏一族,连太医院这等地方都渗透到了,恐怕其在朝堂之中,也已经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了! 苏扬皱眉,连太医院的医者大考,都被盯上了,这么一来,倒是给他通过医者大考平白增添了不少难度! 一旁王朗见苏扬皱眉沉思,并未打扰。 等待苏扬回过神来,王朗询问道:“怎么?有什么麻烦吗?若是有……” “等我安顿好我娘,我便帮你出手,看看能不能解决麻烦!”王朗握了握拳头道。 苏扬无奈摆手,他还没到这等地步。 想了想,苏扬不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而是询问王朗道:“如今伯母身体痊愈,你今后有什么安排吗?” 王朗也没多想,只是回答道:“等我娘身体好些了,我便送她回青州,我家里还有一些祖产,我先前也未曾变卖,等我回去,安顿好我娘,我就再来这京城找你……” 说到此,王朗兴冲冲道:“到时候好好在这京城闯一闯,大丈夫就该做出一番事业来!” 苏扬笑着点头,说道:“好,到时候,你尽管过来便是!” 两人再度痛饮,苏扬心中坚定,这时代其实更多的是人命如草芥,今日遭遇赵成虎等人一事,苏扬更是看清。 还是那句话。 想在这时代安身立命,必须得有相应的实力和地位! 医者大考,他志在必得! 第十二章 来信 酒过三巡,好在两人并未大醉。 苏扬大考在即,而王朗则要照顾自己母亲,两人很快回到药铺。 王朗先行前往母亲房间,苏扬走到后院,看向正房,此时分明夜已过半,正房之中却仍旧亮着灯。 他轻推开门,便见母亲和妹妹都在房中。 房间中只一盏油灯散发着微弱火光,堪堪照亮一片角落。 母亲和妹妹两人,便借着这微弱火光,做些缝补细活。 “扬儿,你回来了,酒喝得多吗?”李兰芝见苏扬回来,目光关切,“我去给你做些醒酒汤。” “娘,不用了,我和王兄只喝了一点酒,不碍事的。”苏扬连忙摆摆手,看向母亲手中正纳着的鞋底,她正有些吃力地用针刺穿鞋底。 见此,苏扬眸光闪烁,药铺入不敷出,为谋家中生计,母亲只能在烛光中纳些布鞋,添补家用。 火光中,隐约可见母亲的手上满是厚厚的老茧,更是有着不少被针戳破的伤口。 似是注意到苏扬的目光,李兰芝有些不自然地将手上伤口用鞋底遮掩住,不愿让苏扬看到。 苏扬心中一颤,只感觉仿佛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鼻头微酸,眼角不自觉有些湿润起来。 他走到李兰芝身旁,握起李兰芝的手,轻轻吹了口气,有些哽咽地询问道:“娘,疼吗?” 李兰芝轻轻摇头,心中感动。 扬儿这般懂事,她便知足了…… “对了,扬儿!” 李兰芝似是想起什么事情,脸上露出一抹喜色。 她放下手中针线,站起身来,走向一旁。 “今日事急,有件事,娘还未来得及跟你说!” 李兰芝自不远处桌角处,拿起一份信件,一脸喜色地递向苏扬。 苏扬快步上前,从母亲手中接过信封,粗略地扫过。 “是云府的信?”苏扬有些诧异。 “对,哥,我那位未过门的嫂子,给你来信了!” 未等李兰芝回话,苏悦背着小手,笑眯眯地凑到苏扬身前,下午时的阴霾,似乎已被她忘却。 “吾兄苏扬亲启。” 信封正中写着一列娟秀小字,字迹翩若惊鸿,笔势却又隐隐透露出一股遒劲,遗世而独立! 若是字如其人,那写这字的人,也应该是个外表待人柔和,实则内心孤傲,卓尔不群之人。 在这时代,指腹为婚,并不罕见,他也有一桩婚约。 父亲在世时,曾在太医院任职,也算风光一时,结交好友不少,便与云府老爷一起,为他和云府大小姐云千瑶签订了婚约。 只是后来父亲去世,苏扬一家家道中落,父亲先前的许多好友,也都逐渐失了联系,感情渐渐淡了,他们一家与云府,也再没有什么来往。 但这婚约,不知是碍于情面还是如何,一直并未解除。 如苏悦所说,这封信,应该就是那未曾谋过面的未婚妻,云千瑶所写。 “扬儿,人家能在这个时候还给你写信,说明人家还没忘了咱们!”李兰芝笑道,心中有些感慨。 他们一家人,如今生活贫苦,这世道,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这些年来,她深有体会。 但云府小姐能给扬儿来信,便足以表明对方的诚意。 苏扬点点头,并未多说什么。 “哥,我听说,嫂子可是京城有名的才女,每每写出诗篇,都会被广为流传!” 苏悦眨了眨眼睛,眸光中满是向往,“说起来,再过几日,京城之中还会有一场游园盛会,京城才子佳人们都会前去,嫂子她应该也会去吧,不知道又会写出什么样的诗篇来……” 苏扬无奈地看着苏悦,这丫头对于他那未婚妻,比他了解得都多。 他伸出手指,虚点苏悦挺翘的琼鼻,“这些你都从哪里听说的?” “是从来药铺看病的人偶尔提起的嘛!”苏悦作势假装捂住自己的鼻子,娇憨一笑。 苏扬苦笑一声,不再多说什么, 他拆开信封,取出其中信件,将其中写满娟秀文字的上好宣纸缓缓展开。 字迹依旧娟秀多姿,运笔秀巧,苏扬粗略扫来,心中不由赞赏,只这张书信文字,要是能流传到千百年后,也是不可估价的墨宝! 不过,书信中所写,虽有寒暄,字里话间所流露出的语气也算柔和委婉,但所透露的意思,却很是疏远。 大致是让他放下念想,不要再守着那一纸婚约,这样对彼此都好! 尤其书信最后,还附上了一首诗句: 秋华凌素清宵半, 疏雨幕垂纤云燕。 男儿自当书剑长, 何须霖铃比翼愿? 一首诗作,文采斐然,感情诚挚,记忆中云千瑶素有才女之称,咏诗作词,自可信手拈来。 以苏扬前世的学历,很轻易就能看懂其中意思。 这是要自己主动放手啊…… 如今正是秋季,所谓秋华凌素,便是秋天鲜艳花朵胜过素洁的颜色,换言之便是外面有那么多好女子,没必要一直与她纠缠。 而她自比云中飞燕,只是被小雨阻挡,难以高飞,苏扬便是这场小雨! 有意思! 这时代的才女佳人,说话都是这么委婉吗? 而且,诗作的后两句,更是劝诫他,好男儿应当志在建功立业,莫要一心痴迷于情爱,怕他因此自甘堕落! 这么看来,信件先前的一番话,反倒是云千瑶怕他看不懂诗句,对这首诗做出的解释了! 苏扬无奈一笑,折好信件,没让母亲和妹妹看,担心她们因此担忧。 对于这素昧谋面的未婚妻,苏扬心中其实并没有什么感觉。 前世时代,讲究自由恋爱,既然云千瑶不愿受牵于这一纸婚约,那倒不如索性断了,这样对彼此都好! 不过,自己这算是在一天时间里,被分手两次吗? 苏扬心中自嘲。 第十三章 教教他规矩 “哥,嫂子写了什么?”苏悦好奇地眨了眨眼睛。 “叮嘱咱们秋寒添衣,另外让我勤奋用功。”苏扬收起信件,选了其中部分内容,向母亲和妹妹简要地告知一声。 听到此,李兰芝和苏悦两人都是会心一笑。 如此,她们就安心了。 “扬儿,你记得给人家回个信,人家这般挂念,我们也需回礼才是。”李兰芝轻声叮嘱道。 “等闲下来,我便着手处理。”苏扬点点头。 这婚约,是得解除。 不过,如今医者大考在即,他还没有时间处理此事。 只能让人家暂且等等了。 见苏扬应允,李兰芝放心地回到桌前,再度拿起针线,继续纳鞋底,长针刺穿鞋底,李兰芝的手仍旧有些吃力。 “娘,我也帮些忙吧?”苏扬见状,心疼地走上前去。 母亲白天要开药铺,夜晚还要做这些缝补活,太过劳累,他于心不忍。 “哥,我们都说了多少次了,你一个大男人怎能做这些活?快去休息。”苏悦嘻嘻一笑,向着苏扬挥了挥手,坐到李兰芝身旁,又穿起了针线。 “扬儿,听你妹妹的,这些细活不用你来。”李兰芝也笑了笑。 苏扬心中暗叹,只好劝道:“时候不早了,你们也快些休息。” 李兰芝满眼慈笑,点了点头。 苏扬走出房门,轻轻吐出口气。 在这时代,平民百姓为生计奔波,尤为不易。 身为堂堂男儿,怎能见母亲和妹妹如此辛劳而不作为? 他目光愈发坚定,两天后的医者大考,他必须通过! 他要让母亲和妹妹,都过上好日子! 两天时间,匆匆而过。 苏扬看过王朗母亲的伤口,这两天里,万幸未曾感染。 而今日,便是太医院医者大考,苏扬如往常一样,与家里人告别一声,便径直前往太医院。 还未走进太医院,苏扬便发现,今日太医院门口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其中有不少江湖郎中打扮的人,也有身着锦衣,一看便是富家子弟的人。 这些人都来参加,说明从九品医员的职位,对他们吸引力不小。 没错,这次太医院医者大考,一旦通过,便能获得朝廷所赐的从九品医员身份! 此后不仅可享朝廷俸禄,更能在太医院中跟随其余太医学习医术,若日后医术有了长进,品级晋升自然不在话下,身份地位也可随之水涨船高! 因此,不少人都挤破了头想考上这医员身份! 一群人一路从太医院挤到院子里,人头攒动,都在等待着开考之时。 苏扬正准备进入太医院,忽的听闻不远处一道声音传来。 “孙公子,您看,那小子就是苏扬!” 苏扬眉头微皱,循声望去,便见药童王二此时正恭敬地跟在一名身着锦衣的富家公子身后,一手指着苏扬。 那锦衣公子脸色白净,他扫了苏扬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向着苏扬微扬下巴,示意苏扬过去。 “苏扬,还不快滚过来!” 王二直接指着苏扬道:“你可知这位公子是谁吗?” 苏扬目光一冷,随意瞥了眼王二,这等贱骨头,不值得他多加注意。 他的目光随即落在那锦衣公子身上,记忆中,自己似乎从未招惹过这个锦衣公子。 “苏扬,我告诉你,这位可是堂堂孙府的孙巡孙公子,他亲自找你,你还不快麻溜地滚过来?”王二继续狐假虎威地喝骂道。 “孙巡?” 苏扬双眼微眯,昨晚他与王朗喝酒时,王朗口中所说的,正是此人! 想不到,竟然在这里就遇到了! 不过,他应该也未曾得罪过孙巡,那这孙巡找他所为何事? 略作思索,苏扬慢悠悠迈步走了过去。 “你就是苏扬?”孙巡语气清冷地询问道,“昨天就是你给云清郡主看的病?” “是与不是,与你何干?” 苏扬淡淡回应一声。 注意到苏扬的态度,孙巡顿时双眼一眯,脸上露出一抹恼怒。 小小药童,也敢对他如此态度? “教教他规矩,再与本公子说话。”孙巡随口向王二吩咐道。 王二连连点头,走到苏扬跟前,冷笑一声,道:“苏扬,你这两天是不是脑子抽了?先是忤逆李太医,现在竟然又敢对孙公子不敬!” 见苏扬不语,王二又是冷笑,继续道:“我可告诉你,惹怒了孙公子,你吃不了兜着走!” “聒噪!” 苏扬淡淡丢下一句,没有理会王二与孙巡,继续向前走去。 王二却是大怒,骂道:“你这花钱进来的废物,孙公子就在这里,你也敢这般无礼!” 苏扬冷冷瞥了王二一眼,道:“你不去做工,却在这里胡闹,待会薛太医来了,我看你怎么交待?” “你……” 王二语气顿时一滞,昨日薛太医力保苏扬,他还是记得的。 一时间,他不由被苏扬一句话震慑住了。 “哼!”一旁孙巡不屑冷哼一声,“李太医说得没错,果然是个废物药童,不过……” 说着,孙巡看着苏扬的目光中却是露出一抹冷意。 “我听说,你这小小药童,昨日为云清郡主治病之时,多有无礼?” “云清郡主金枝玉叶之躯,也是你配碰的?” 听到此,苏扬看着孙巡脸上的愠怒神色,明白了过来。 看样子,这孙巡应该是对云清郡主垂涎已久了。 再加上昨日他为云清郡主治病,李龟兹借机在孙巡这边鼓弄一番。 因此,孙巡便对他怀恨在心了! 想到这些,苏扬目光微微阴沉下来。 这时,苏扬注意到,薛太医自厅堂之中走了出来。 他当即不再理睬孙巡,径直地走到薛景山那边。 “薛太医。”苏扬恭敬行礼。 不远处的孙巡见此,神色顿时阴沉,他冷冷地看着苏扬,眼中寒芒闪烁…… 第十四章 我答完了! “今日医者大考,可有信心?”薛景山笑着询问道。 苏扬微微一笑,点点头,道:“应该无碍。” 薛景山捋了捋胡须,对于苏扬的医术,前两天他便已有了解,此次医者大考,苏扬应可通过。 “不可大意!”薛景山还是告诫一声,“往年医者大考,难题频出,纵使行医多年之人,碰巧无法通过,也是常有之事。” “此外……” 薛景山看了眼考场方向,压低声音道:“此次大考,乃是李太医负责监考,你务必谨慎,万不可在考场上逾越规矩!” “多谢薛太医告诫。”苏扬点点头,目光微沉,看来,此次医者大考,要小心行事了! “不必太过紧张。”薛景山温和一笑,伸手轻轻拍了苏扬肩膀,“好好考吧,你根基不错,若能成为医员,日后行医学术,也可方便许多。” “是!”苏扬躬身作揖,感谢一礼,与薛景山轻言几句,向着考场走去。 这医者大考,第一场考试,以笔试为主,主要考核医术功底。 考场之中,苏扬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四周,考场之中,众人或皱眉默记医理,或神色轻松,信心满满,倒是与苏扬前世时的大学考试有很多相似。 他也得好好应对才是…… 苏扬正沉吟间,便见那孙巡也在王二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他走过苏扬身边,冷冷瞥了苏扬一眼,冷哼一声,刻意踢了一脚苏扬身前的桌案。 苏扬微微皱眉,但考试在即,他未去计较。 又过了一会,李龟兹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考场之中,一众考生顿时陷入寂静,但诸如孙巡等富家子弟皆是神色如常。 李龟兹先是对孙巡等人微微颔首,又皱着眉头打量其他人一眼,目光停留在苏扬身上。 他冷笑一声,也未多说什么,只是向着身后药童挥了挥手。 药童连忙将一张张考卷下发到所有考生面前。 苏扬接过考卷,仔细浏览了一番考卷上的几道考题,聚精会神。 这些考题,涉及一些生僻之病,难度不小。 整个考场之上,也随着考卷的下发,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四周一些考生,眉头紧蹙,手持毛笔,却有些手臂微颤,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下笔! 当即,竟有考生轻声抽泣起来,压力太大,所考之题,又是他所不擅长的,在这考场上,他彻底崩溃! “大胆,竟敢喧哗,拖出去!” 李龟兹沉喝一声,指挥考场侍卫,未等那考生告饶,抓起那考生身躯,将其拖了出去! 那考生身着布衣,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富足之人。 随即,李龟兹轻捋胡须,看着四周道:“考场重地,胆敢逾矩,一概重罚!” 说着,李龟兹的目光又落在苏扬那边,冷声道:“苏扬,你身为太医院药童,可莫要让我大义灭亲!” 李龟兹声音低沉,似是带着一股正气。 若不知晓此人,还会以为他是一个仙风道骨的名医! 苏扬却是嗤之以鼻,李龟兹的一番表现,不过是为了名望罢了,将考场中的考生抓走,更可彰显他刚正不阿的名声! 而李龟兹出言训斥他,分明是在故意针对! 若苏扬心理素质弱,说不定也要被李龟兹借机拖出去! 苏扬没有多言,沉下心来,脑海中思索着前世所学的医理知识,拿起毛笔,轻蘸几下墨汁,奋笔疾书起来。 笔尖墨汁渐渐褪去,苏扬再度蘸墨,目光却是注意到,四周诸如孙巡那些富家子弟,皆是自袍袖中取出一些纸张来,其上隐隐可见一些小字。 小抄? 苏扬双眼微眯,又看向坐在监考之位的李龟兹。 李龟兹神色平静如常,对于孙巡等人的动作,仿若无视。 苏扬心中顿生浓浓鄙夷,他学医之时,一直铭记爷爷的教诲,医术方面,绝不能有丝毫懈怠。 医者看病,是为了救死扶伤,若有马虎懈怠,便是庸医害人! 而李龟兹,身为考官,那出身寒门的考生,仅是抽泣,便被强行拖出去,可他却对这些富家子弟的作弊行为,这般纵容! 苏扬深吸一口气,这些,也不是他这小小药童能够改变的。 他蘸过墨水,再度书写起来。 一番作答,苏扬动作行云流水,很快,一张考卷,他便作答完毕。 随后,他放下毛笔,缓缓起身。 “嗯?” 坐在监考之位的李龟兹注意到苏扬的动作,顿时心中窃喜,这下子,苏扬总算是落到他的手上了! 敢在考场重地,有其他的动作,简直是自寻死路! “苏扬,你做什么?” 李龟兹当即一拍桌案,冷喝道:“你身为太医院药童,竟如此不思进取,胆敢轻易起身,如此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李龟兹说着,大袖一挥,冷声道:“来人啊,将这……” “我答完了!” 苏扬淡淡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李龟兹的话,“交卷罢了,你急什么眼?” 随即,他不再多言,快步走出考场。 “嗯?” 见此,李龟兹连苏扬的态度都忘了计较,顿时愣住了。 答完了? 这怎么可能? 这场考试,才刚刚开始多久? 李龟兹看了眼身旁燃烧的香,这才刚烧了一半,苏扬就答完了? 整个考场之中,一众考生也是惊讶至极,目光全都落在苏扬身上。 考卷上的题目,虽考核医理,但也绝对不算简单! 他们怎么也得仔细思索一番,斟酌一二,这才敢动笔书作答。 可苏扬,竟然就这么简简单单地写完了? 莫非是自知对医理了解不足,自行放弃了? “将他考卷收上来!”李龟兹挥手对身旁药童道。 他心中冷笑,倒是要看看,苏扬究竟是如何作答的,要是乱七八糟胡写一通,那正好当着所有人的面,坐实他废物的名头! 考场外,薛景山正坐在一张椅子上,身前一众兵士静静把守着,鸦雀无声。 此次医者大考,薛景山与李龟兹各司其职。 薛景山手捧茶盏,轻酌一口。 也不知苏扬此次考试结果会如何? 他倒是有些期待,苏扬既然有家传秘方,自然不会只有那么一张药方,或许苏扬所知医理,也与常人有些不同。 可薛景山才刚刚放下茶盏,便忽见一人从考场中走了出来。 薛景山定了定神,又是一愣。 “苏扬?你怎么走出来了?”薛景山连忙放下茶杯询问道。 “薛太医,我答完了。”苏扬笑着回答。 “答完了?”薛景山有些惊讶,“这么快?” 苏扬进入考场,不过才半炷香的功夫吧? 医者大考,可是足足有着三炷香的时间,可供答题。 可苏扬这么快就走出来了,这其中,该不会有什么变故吧? “莫非是李太医为难你了?”薛景山皱眉问。 “薛太医,小子的确全部答完了。” 苏扬咧嘴一笑,双手作揖,向着薛景山缓缓行礼,随即离开。 薛景山张了张嘴,看着苏扬离去的背影,仿佛想到什么,连忙走进考场,行色匆忙,几步之下,便来到了李龟兹身边。 “薛太医,你……” 见状,李龟兹不由一愣。 可薛景山看都没看李龟兹一眼,目光只是落在李龟兹身前桌案,所放的一张考卷上! 这正是苏扬的考卷! 第十五章 太医院门前巧遇 薛景山一把拿起考卷,神色凝重,仔细审阅起来。 考卷之上,苏扬墨迹刚干,隐隐有墨香传出。 薛景山顾不得其他,紧盯着考卷上苏扬所答的内容。 渐渐地,薛景山捏着考卷的手不自觉用力起来,最后竟微微颤抖。 周边众人看着这一幕,心下都惊诧不已。 薛景山薛太医的名头,很多人都听说过。 从五品奉上太医,品级比起只是五品太医的李龟兹来说,还要更高。 连他都对这试卷内容如此惊异,莫非刚才那小子,当真只用半炷香时间,就交出了完美答卷?! 良久,薛景山才平复心情,缓缓将考卷放回李龟兹面前桌案上。 但他的眼中,露出一抹浓浓惊色。 苏扬所答的内容,与常人所想,的确有很大不同。 然而! 以薛景山一身医术,很快就看明白,苏扬所答的这些药理,对于治疗疾病,反而更有奇效! 见效更快,效果更佳! 薛景山捋着胡须,向着考场外走去,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 最后迈出大门时,甚至哈哈大笑起来。 苏扬,你小子,倒是给老夫上了一课啊! 待到薛景山走出考场,李龟兹盯着薛景山的背影,眉头紧皱。 怎么,难不成这卷子,还真非同一般不成? 李龟兹迅速拿起答卷。 原本他并不在意。 甚至,心头还有几分不屑。 只是下一刻,他一双眼睛突然缓缓瞪大,嘴巴更是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 苏扬自考场离开,今日他参加医者大考,并无杂事在身,索性准备回家。 刚迈步走出太医院大门,这时,一队马车缓缓驶来,其中两辆马车造型精美,丝绸装裹,悬系流苏,更有一队护卫跟随,很是气派。 马车队伍行驶过苏扬身边,却忽然停了下来。 苏扬一愣,眼前这马车队伍,也是来太医院的吗? 他正准备离开,让出过道,便见马车窗牖处帘子缓缓掀开,随即一张精致柔美的脸庞,便自窗牖处呈现出来。 “郡主?” 看清窗牖中呈现的面孔,苏扬不由有些错愕。 云清郡主俏脸上挂着一抹和煦的笑容,她虽依旧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可较之昨日,气色已经好上许多了,白皙的脸颊上,几乎找不到任何瑕疵。 纵使苏扬已然见过,也还不是不由心中动容。 苏扬反应过来,走上前去,向着云清郡主见礼:“见过郡主!” “苏医师不必多礼!”云清郡主眉眼带着明媚笑意,“咳咳,我昨日服下你的方子,果然,咳,恢复了许多气力,倒是要多谢医师!” 苏扬微微一笑,他的方子对于云清郡主的病情而言,也算对症下药。 他看了眼四周马车队,又向云清郡主询问道:“郡主可是听我昨日所言,特意外出赏景的?” 闻言,云清郡主俏脸微红,有些羞赧。 苏扬知晓,云清郡主昨日听了他的医嘱,便迫不及待出门游玩,毕竟平日里闷在家里太久了。 他宽慰一笑:“郡主能听我医嘱,我心甚慰!” 云清郡主顿时再度眉开眼笑,一双仿佛会说话的美眸中,对于苏扬满是赞赏。 两人正交谈间,前方马车中,缓缓走下一人。 那是一个身着锦衣,文质彬彬的年轻男子,他走到苏扬和云清郡主两人这边,见两人交谈甚欢,脸上露出一抹疑惑。 “若惜,这位是……” 云清郡主本名叫做赵若惜吗?苏扬心中一动,真好听! 他也暗暗打量着眼前年轻男子,年轻男子举止似乎天然有着一股华贵之气。 “五哥,这位便是昨日与我医治的苏医师!” 云清郡主向年轻男子介绍着,提及苏扬,满是赞赏。 五哥? 苏扬眉头微扬,这位年轻男子原来是云清郡主的亲属…… 那应该也是皇亲国戚了! 年轻男子却是微微一怔,脸上浮现出一抹讶异。 “你说苏医师,竟然这般年轻?我还以为……是某位老太医!” 他不断打量着苏扬,向苏扬见礼,似乎半点也不在意苏扬身上所穿的药童服饰。 “失礼了,苏医师这般年纪,竟有此等高绝医术!” “兄台谬赞了!”苏扬无奈摆手,“只是恰好有家传方子罢了!” 眼前年轻男子谦和举止,不似有假,容易让人心生亲近。 他又看向云清郡主,叮嘱道:“郡主,我先前的方子,只是以温补为主,固本培元之后,才可视情况再开新方子。” “多谢苏医师。”云清郡主乖巧点头。 一旁年轻男子看着苏扬的目光愈发讶异,苏扬这般表现,可不像是什么所谓的家传方子。 年轻药童,却可治愈这痨症之疾…… 这年轻人,不一般。 年轻男子深深看了苏扬一眼,随即温和一笑。 “未曾向苏医师自我介绍,在下赵艺弘!” 赵艺弘整理衣冠,向着苏扬拱拱手,彬彬有礼。 姓赵? 赵是国姓,再加上云清郡主叫他五哥。 看来刚才他猜对了,此人,必定是皇亲国戚无疑。 “在下苏扬!”苏扬同样拱手回礼。 “苏兄,你这般年轻,便医术高绝,可是有什么师承?”赵艺弘好奇询问道。 “只是些家传医术罢了,不足为奇。” 苏扬笑着摇摇头,他已经决定,以后对外就说自己是家传医术。 至于家里,母亲和妹妹也不会询问,自然会为他保守这个秘密。 “家传医术,竟能如此玄妙!”赵艺弘笑了笑,笑容有些意味深长。 “苏兄,你治疗舍妹一事,赵某还未曾向你致谢……” 赵艺弘似是想到什么,笑意满满道:“今晚京城之中恰巧有一场游园盛会,京城各方才子佳人齐聚一堂,尤为壮观,我与若惜便是要前往那里,不知苏兄是否有空?” 第十六章 游园盛会 苏扬微微一愣,他不过区区一个药童,没有想到赵艺弘会突然邀请他。 游园盛会,先前他便听妹妹苏悦说起过,记忆里京城每逢佳节,的确会举办一些盛会。 但大都与他无关,最多也不过是,他带着妹妹趁着闲暇,上街逛上几圈。 至于游园,那都是权贵们的特权,更不是普通百姓所能参与的了。 不过,现在有这机会,去看看倒也无妨。 “我刚考完医者大考,今日的确无事。”苏扬笑道。 “那苏兄刚好可借此放松心情,苏兄可莫要推脱!” 赵艺弘一手前伸,一手伸向马车,热情地招揽苏扬。 “这游园盛会,可是非同寻常,不只是京城有名的才子佳人相会之所,更是一些寒门士子展露才能的机会,往往有诗词佳作传出,足以轰动一时!” 一旁云清郡主目露希冀,似是对那游园盛会,充满向往。 苏扬看了云清郡主一眼,笑着拱手:“既是如此,那苏某便却之不恭了!” 大宋文化繁荣昌盛,硕果累累,能见识一下当今时代的才子佳人,的确算盛事! 三人闲聊几句,苏扬便与赵艺弘一同走入马车,赶往游园盛会。 两人马车上一番交谈,又熟络许多。 当苏扬再度走下马车,看到游园盛会举办之地的景象,心中不由升起一股莫名的震撼。 眼前园林里建筑高耸,檐牙高啄,雕梁画栋。 还未至傍晚,整个园林里,便早早挂上了一盏盏辉煌灯火。 阳光映照在朱红瓦片上,反射出晶莹剔透的瑰丽光芒。 其中依稀可见不少才子佳人在结伴游赏,意气风发。 园林红漆大门正上方,一幅铁钩银画的镶金牌匾高高悬挂。 折桂园! “苏兄,这牌匾,可是当朝圣上亲笔所赐!”赵艺弘笑着向苏扬介绍道,“取自蟾宫折桂之意。” 苏扬微微点头,眼前景象,果然繁华无比! 他看向身旁两人,云清郡主美眸中异彩连连,头一次看见这般繁盛景象,与苏扬的反应,极为相似。 而赵艺弘,他始终笑吟吟打量着四周,眼神中虽有好奇,却并未有多少惊讶神色。 “苏兄,前面便是西厢河了,据说这折桂园建造之初,特意人工开凿,引来西厢河水,曲折环绕整个园林。”赵艺弘似是对折桂园有着颇多了解,如数家珍。 苏扬向前看去,果然见到一条宽阔河流,自园林中流淌着,水面之上,一条条画舫船只随风而走,皆是精美异常。 而在河畔,一些文人站在特供的书桌前,落笔写下诗词,或是描绘着画作,身旁小厮侍候。 “咱们便先行去前方一处画舫中落座。”赵艺弘领着苏扬和云清郡主两人,很快便登上画舫。 居云舫,便是苏扬三人所在画舫的名字。 画舫中,桌椅笔墨,糕点茶茗,一应俱全,还有几名丫鬟仆从跟随服侍着。 苏扬坐在画舫中,有些感慨莫名。 这时代,上流贵族与平民百姓之间的差距,的确不是一点半点! “诸位,这边请!” 苏扬三人才刚刚落座,便忽然听到河畔传来一道声音。 不多时,河畔这边,便有着不少身影汇聚而来,年轻男子或着锦衣,或作书生打扮,皆是丰神如玉,意气风发,而年轻女子们长裙摇曳,风姿绰约。 “原来是诸位兄台和小姐!” 河畔那些原本自顾自地描绘画作的文人,纷纷停下手中笔墨,迎接众人。 “林公子,去年那首诗作秋雨,在下可是仰慕已久,今年必会再有名动京城的诗作!” “周兄过誉了,周兄诗词已是造诣极高!” “方卿寒小姐,不愧是京都四大才女,出落得愈发美若天仙了!” 一群才子佳人们,互相见礼,相互寒暄着,原本还算平静的西厢河畔,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此时苏扬所在的画舫还未进入河道,对于河畔的情景,他也看在眼里。 “苏兄,这几位可都是京城有名的才子佳人。” 赵艺弘笑着向苏扬介绍,“你看那黄裙女子,名气不小,而她身边那位更是有名,京城四大才女之一的方卿寒姑娘!” 苏扬点点头,眼前所见,的确是一派才子佳人的和谐美景。 他莫名想到自己那未婚妻。 先前所见那封书信,文采斐然,自然也算才女。 就是不知道,对方是否会来参加这游园盛会? 这时,河畔的才子才女们,忽的又轰动起来。 河畔众人翘首以盼,看向远方石桥处。 “云千瑶小姐,这边请!” 终于,石桥后,一道身姿款款的身影迈步走来,裙摆摇曳,宛如绽放的青莲,纵使繁杂的长裙,依旧遮掩不住曼妙的身姿。 更让人印象至深的是,那女子身影仿佛天然散发着一种出尘缥缈的气息,仿佛自画中人走出来一般,如诗如画。 那女子独自一人,未带丫鬟,缓缓走到河畔众人身前,向着众人欠身一礼。 “千瑶姐姐,我们可是就等你啦,见不到你,这折桂园的风景都要减色几分!”一行众人里,走出一个黄裙少女,走到那女子身边。 自先前众人的招呼中,苏扬知晓,这黄裙女子便是那同有着京都四大才女之称的方卿寒。 云千瑶臻首轻摇,“卿寒妹妹说笑了!” “此行能见得京都两位四大才女齐至,小生总算是不枉此行!” 四周众人宛如众星拱月,与云千瑶打着招呼。 “云千瑶,可是这京都四大才女之首!” 居云舫内,赵艺弘笑着向苏扬和云清郡主两人介绍着。 苏扬双眸眯起,云千瑶?! 第十七章 可否一同游灯? 是恰好同名,还是说,就是他那位尚未谋面的未婚妻? 这时,苏扬注意到,他们所在这居云舫一旁,同样有一座精致画舫缓缓靠岸。 画舫中,一个锦衣玉服,身形颀长的年轻男子,自画舫中走出,高冠博带,手持折扇,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 年轻男子看向云千瑶:“千瑶,早知你来了,我该早些下画舫迎接的!” 刚一出场,河畔众人的目光便齐刷刷落在那年轻男子身上。 “诸位,在下先来这折桂园中赏景,因这园中风景,时时观赏,皆有不同,一时沉醉其中,倒是与诸位相逢,来迟一步!” 那年轻男子轻撩衣角,跨上河畔,向着众人行礼,端的是风流才子! “鸣渠兄,竟然早来了!” “不愧是鸣渠兄,才望高雅,必是见到许多我等尚未见到的园中秋景!” 众人纷纷回礼,对这年轻男子尤为客气。 年轻男子轻开折扇,走到云千瑶身前,笑容亲昵:“千瑶,先前特意去云府邀你一同前来,却未料到你不在府中。” “先前与娘亲一起外出探亲,孙公子见谅。”云千瑶施了一礼,有些刻意保持两人之间的距离。 苏扬打量着那年轻男子,此人一举一动,谦逊有礼,但架子端得极高,带着一股傲意。 相比之下,苏扬身旁的赵艺弘,才是真正不在意身份的谦逊。 他看向赵艺弘,却见赵艺弘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但赵艺弘转头看向他时,眉头又很快舒展开来。 “此人,应该便是那大名鼎鼎的京都才子,孙鸣渠了!” 赵艺弘介绍一声,又指了指孙鸣渠,“苏兄,说起来,这孙鸣渠与先前你提过的孙巡,是同门兄弟。” “哦?” 苏扬双眼微眯。 提及孙巡,云清郡主黛眉不由紧蹙。 先前她病情未重之时,随母亲在一次宴席上,见过孙巡一次,自那之后,不知为何,孙巡便几次三番找上府中,纠缠于她! 这人在外名声极差,据说还横行霸道,云清郡主对其观感极差。 “不过,孙巡只是偏房所出,而这孙鸣渠,却是嫡子,两人身份,不可同日而语!”赵艺弘淡淡道,语气中透露着一股苏扬难以理解的清冷。 “如此说来,倒是有趣!”苏扬嘴角微微勾起,也不过多评价。 此时他注意到,那孙鸣渠似乎是想要与云千瑶拉近距离,再度上前一步,靠近云千瑶。 “今晚游园盛会,花灯游赏之时,不知千瑶可否与我一同前去观看?” 孙鸣渠话音落下,河畔众人看着孙鸣渠与云千瑶两人的目光,都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花前月下,男女一同游赏花灯,在这时代,可是有着不同意义。 “实在抱歉,先前我已经与其他小姐约定一同观赏,还望孙公子见谅。”云千瑶再度后退一步,语气中透露着一股疏远。 “原来如此,倒是可惜了。”孙鸣渠脸上难掩失望神色,随后,他却又是笑了起来,“那之后诗会之时,我可很期待千瑶的诗词大作!” “呵呵,这孙鸣渠可是今年会试,极其有望状元及第之人。” 居云舫中,赵艺弘不知是夸奖,还是揶揄:“只是这孙家人,都那样……” “状元之才吗?” 苏扬微微点头。 能当得起状元二字之人,一般都不会差。 但听赵艺弘的意思,此人也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和善? 河畔,云千瑶黛眉微蹙,她微微颔首,恭维道:“孙公子过誉了。” 对于孙鸣渠的心思,她多少是知晓一些的。 孙鸣渠素有才名,身中解元,往往作出文章词赋,也都会轰动一时。 对于此人才华,她是欣赏的,但对其私下里的真实人品,她却不敢恭维,她曾远远过见过,其鞭笞下人时的模样,尤其是她还曾听说,孙鸣渠其实生性风流,只是许多事,都在孙家的把控下,并未传扬开来。 对此,云千瑶深恶痛疾,所以她对孙鸣渠仅仅停留在欣赏才华的基础上,纵使孙鸣渠几次三番,对她表露爱慕,她也丝毫不予理睬。 孙鸣渠龛拢折扇,英俊的脸庞上露出和煦笑容。 云千瑶,这般拒绝他,又能如何? 此番推拉,才是有趣! 至于云千瑶据说还有个未婚夫,他曾调查过,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草芥罢了,可有可无! “这位云千瑶小姐,咳,果然与传闻中那般,清冷高洁!”云清郡主看着河畔的情况,会心一笑,对云千瑶有些欣赏。 “云家是京都有名的富贾之家,他们所经营的布匹,纵使京城中的权贵,也都多有穿着。”赵艺弘所看待的,却是另一方面。 苏扬双眸眯起,自两人话语中,他心中已然确认,这位京城四大才女之首,便是他那位未曾谋面的未婚妻! 此时居云舫已经行至河流中,他远远看着云千瑶,确实是缥缈出尘,宛若仙子,人间独立。 以云千瑶的才学,对他这个区区药童,不愿委身,倒也再正常不过。 如此看来,云千瑶那封信,已经极为客气了! 苏扬收回思绪,看向身旁正睁大美眸,好奇地打量着四周景色的云清郡主,他微微一笑。 三人乘坐着画舫,顺流而下,品着香茗,吃着糕点,赏着景色,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傍晚时分,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折桂园中,盏盏花灯通亮。 游园盛会,已算开始。 西厢河水中,四周可见一些花灯随河水漂流,花灯中藏着灯谜,若是猜出,便可去园中兑换些礼品奖励,供游人玩赏。 除此之外,才子佳人共同共赏风月,也算是游园盛会中的一大盛事。 但苏扬对这些兴致乏乏,实在是前世见多了这些。 他见云清郡主似乎很有兴致,便陪着她一同猜了些灯谜。 夜幕逐渐降临,天际繁星点点,一弧半月高挂树梢,月光皎洁,映照在河面,嶙峋的光波在西厢河中闪烁着。 轰! 突然,夜空中,一枚巨大的烟花绽放开来,照亮了整个夜空。 苏扬看向身旁云清郡主,那一双潋滟水眸中,倒映着烟花绚烂的光辉。 “苏兄,若惜,这游园盛会的重头戏,要开场了!” 这时,赵艺弘向苏扬两人和煦一笑。 “嗯?” 苏扬两人皆是有些疑惑。 “此等盛会,哪里少得了吟诗颂词呢?”赵艺弘脸上笑容愈发浓郁,“而且,这将要开始的诗会,可是有着不错的彩头的!” 第十八章 何妨一试? 吟诗作词,苏扬也并没有多大兴趣。 可赵艺弘说起彩头,苏扬却不由眉头一挑! 连赵艺弘这等皇亲国戚,都说不错,那这彩头必然不俗! “待会折桂园中会给出题目,经过一轮轮筛选,最后留下的才子才女,都会获得奖励。” 赵艺弘见苏扬感兴趣,耐心地向他介绍:“这诗会,共分四轮筛选,第一轮中选出三十人,第二轮选出十五人,而进入第三轮者,皆可获得十两银子……” “十两?” 苏扬眉头微挑,不少,他现如今,可是还欠着赵成虎一些银子呢! “十两银子,才仅是开始,若能晋升第四轮,再自第四轮中获得整个诗会的前三甲,便会有一百两银子作为奖励!”赵艺弘笑着说道。 苏扬心中愈发意动,若他有这一百两银子,那家中欠债,便可彻底还清,! 这对于他家中如今的生活,能有极大的改善! 母亲和妹妹,也不必再那般辛劳。 况且,依照前身记忆,再过几日,便是妹妹的生日了,他这个亲哥哥,怎能眼见妹妹只戴着一根破旧木簪? 赵艺弘看着苏扬的神色,多少猜出一些苏扬的心思。 随后,他又说道:“而若是能够拔得头筹,荣膺诗魁,便可获得足足五百两白银!” “这么多!”苏扬心中惊讶。 赵艺弘点点头,看向河畔,画舫已经行驶至诗会举办之地。 “这其实也算是游园盛会多年以来的传统了,原本就是为了能够给真才实学的寒门士子们机会,给他们资金支持,不再担忧温饱,专心致学。” 赵艺弘轻声解释着,“而对京城中那些并不缺钱的才子们来说,这诗会更是能使得他们的名声大噪!” “每年,皆有轰动一时的诗词文章自游园盛会中传出,可不是虚言!” 苏扬了然。 其实无论是这彩头给了寒门士子也好,还是给了有钱的才子也也罢,能荣膺诗魁的,也都是有着真才实学之人,之后说不定还有着远大前程,传出去,自是一桩美谈! 此时画舫已经临近诗会举办之地,河畔已经隐约能够听到一些喧杂之声。 “孙公子有状元之才,此次若论荣膺诗魁,必然如探囊取物!” “不过,云千瑶云小姐近日以来,也有不少佳作传出,巾帼不让须眉,我反倒觉得云小姐或可拔得头筹!” “前几年孙公子可是夺了两次诗魁之名!” “可去年夺得诗魁之名的,不正是云小姐吗?” “诸位兄台既然如此争论,不如押注,也好让此次诗会再热闹一些!” 苏扬坐在画舫中,静静地听着河畔人们的喧哗声。 他心中对于云千瑶的才学评价,不由又提升了一个档次。 能夺得诗魁,足可见其才情之高! 在画舫中,通过树丛罅隙,隐约可见许多人正向着此地广场赶来,欢欣雀跃,满是期待。 大宋重文,这京城游园诗会,更是声势浩大,即便市井之中,都对这场诗会,极为关注。 “苏兄,先前提出诗会,你似乎有些兴趣?”赵艺弘笑眯眯地看着苏扬。 苏扬轻叹一声,“我家境贫寒,家中只一间药铺,却经营不善,缺些银两,闻赵兄所言,有些意动,让两位见笑了!” “恰好再过几日,便是舍妹生辰,我准备,趁此机会,取些银两,给舍妹买一根簪子!” 至于那名动京城,苏扬倒并没有多少兴趣。 以他如今小小药童身份,处事应该谨小慎微,若再传出这些声名,并非是好事! 云清郡主深深地看着苏扬,她先前让苏扬治疗之时,哪里曾想过这些? 早知如此,她先前便该多给苏扬一些银子! 想到这些,云清郡主心中有些懊悔,睫羽低垂,俏脸上露出一抹惭愧神色。 苏医师此般情况,仍旧不忘为妹妹买簪子,也该是心地温柔之人…… “嗯?苏兄不是家传医术吗?”赵艺弘脸上露出一抹疑惑,“如此高绝医术,为何会经营不善?” “为医者,但愿世间人无病,何惜架上药生尘?”苏扬摇摇头。 闻言,赵艺弘却是身形一震。 “但愿世间人无病……”他呢喃着苏扬的话,眼中闪过一抹精芒。 “苏兄竟有如此宏愿!” 赵艺弘倏然抬头,紧盯着苏扬,“想不到,苏兄除医术高绝外,在诗词一道,竟还有此等造诣!” “我才疏学浅,哪敢妄言造诣?” 苏扬摇摇头,但眸中却露出一抹精芒,“不过,何妨一试?” 这世界与苏扬前世记忆中的历史,并不相符,也并无李白杜甫等大家现世,诸如唐宋八大家,也自是没有。 以他记忆中的诗词,还能无法再这诗会之上,取得好名次? “所以,这次诗会,我只要能够进入前三便可!” 这时,苏扬的声音又是响了起来。 “前三?!” 赵艺弘和云清郡主两人顿时紧盯着苏扬,却见苏扬只是神色平常,仿佛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一般。 一时间,两人不由都有些讶异! 往年以来,这进入前三的人,无一不是名动四方的才子才女,皆是才情惊艳之辈! 只怕这前三,苏扬并没有那么容易进! 赵艺弘心中暗叹,往届游园诗会,进入前十的寒门士子,皆是少有,更莫说进入前三了。 这机会虽是才子们皆有,但富家子弟皆有名师教导,所处环境更不相同。 这之间的差距,是怎么也难以改变的! 而苏扬更是以医术见长,他们先前,也从未听说过苏扬有什么才子名声。 苏扬想要取得成绩,更是难上加难。 不过,两人也并未表露什么,赵艺弘笑着拍了拍苏扬肩膀。 “苏兄志向高远,有志者事竟成,令我叹服!” “苏医师,你一定可以的,咳,不过,若是你缺少银子……此次苏医师为我治病的谢礼,我还没好好地送上呢!”云清郡主有些局促地说道,仿佛生怕苏扬觉得有什么不妥。 “为郡主治病,是我本分,万不必说什么谢礼!”苏扬自是知晓云清郡主心中所想,他向着云清郡主宽慰一笑,“更何况,我们不是朋友吗?” “朋友?” 云清郡主微微一愣,随即有些羞赧,她还从未跟一个男子称呼过什么朋友。 赵艺弘看着苏扬的目光有些复杂,寻常百姓与郡主之间,互称朋友,若是被有心人听到,只怕少不了要问责苏扬不识礼数。 不过,他见苏扬似无所觉,倒也没有说什么。 河畔,宽阔的广场上,早已放置好了一张张桌案,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四周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一众才子才女们漫步其中,等待着诗会开始。 除这些才子才女外,折桂园中,此次参加游园盛会的达官贵人们,或带家眷,或随好友,也都来到此地,前来观摩这场盛会! 大宋审美,追求雅致简朴,这些达官贵人们即便身着锦衣,也都以简朴为主,并无过多赘饰,但举手投足间,都可见与市井百姓所不同的华贵之气。 苏扬不知晓这些达官贵人的身份,但看众人之间相互恭维行礼的态度,他也能看出,这些人必然多是朝中显贵! 此次诗会,无论权贵还是富贾,对于此等盛况,都不会错过。 广场之上,早已热闹非凡。 一些人也都纷纷开始押注,此次诗会的魁首,大多便是在云千瑶和孙鸣渠两人之间产生了。 苏扬目光落在云千瑶身上,云千瑶衣袂飘摇,宛如一朵遗世独立的青莲。 她眸中熠熠生辉,似是对此次诗会,志在必得! 第十九章 举头望明月 “孙公子,我等此次可是对公子诗作期待已久!” “相比此次诗会魁首,必会被孙公子收入囊中!” 孙鸣渠身旁,数名锦衣年轻人与布衣书生皆围在一旁,簇拥着孙鸣渠。 孙鸣渠也不多说什么,目光落在不远处云千瑶那边。 他似是想到什么,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随后,孙鸣渠向着身旁众人挥挥手,独自走到云千瑶那边。 “千瑶,旁人都在下注,不如你我之间,也做个约定如何?”孙鸣渠笑着询问一声。 云千瑶下意识黛眉微蹙,看向孙鸣渠。 孙鸣渠脸上笑容淡然,“若此次我能夺得魁首,那之后我便摆下宴席,单独邀请你,如何?” “孙公子,我无意如此争夺!” 云千瑶黛眉愈发紧蹙,这单独设宴,不论孙鸣渠目的如何,她若前去,总归是不妥。 她臻首微摇,后退一步,长裙也随之摇曳生姿。 孙鸣渠将这一幕收归眼底,嘴角笑容愈发浓郁。 “便这么说定了,若只是如往年一样,总是太过无趣!”孙鸣渠说完,不给云千瑶回答的机会,迈步离开。 他的目光扫过四周,此时广场上,那些文名远扬的才子才女们,似乎对此次诗会信心十足。 但他却并未在意,四周一些女子也在偷偷看着他,目光羞怯。 孙鸣渠便朝着那些女子微微一笑,笑意温和,却又带着一股磁性的魅惑。 那些女子顿时更加羞怯,侧过头去,不敢再看孙鸣渠。 孙鸣渠收回目光,摊开折扇,神色淡然。 此次诗魁,他胜券在握! 这时,一名穿着常服,体态清瘦的中年男人在几个仆从的跟随下,缓缓走到广场中央。 广场众人的目光顿时皆落在那体态清瘦的中年男人身上。 “见过姜先生!” 众人连连行礼,眼前这位姜先生,姜松白,可是桃李满天下的大儒,如今朝堂之上,还有一些官员,都是姜先生的门生。 而姜松白自身更是昭文馆中,从四品的学士! 姜松白捋着胡须,笑着挥手。 “诸位京城才子佳人,老夫未着官服,不必在意老夫身份,只是来参加游园盛会罢了,能见到诸位才子佳人们书写诗词大作,老夫也老怀甚慰!” 说着,姜松白目光缓缓扫过广场一众才子佳人,有些感慨。 这一次,不知是否又会有轰动四方的诗词问世? 他的目光在孙鸣渠和云千瑶两人身上稍作停留,这两人,必然还是此次夺得诗魁的首要人选。 只是,不知寒门士子中,能否有人脱颖而出? 他也出身寒门,在这京城厮混数十载,倒是更想见到,寒门士子能够大展经纶! 此次诗会,但愿能够见到…… 待到广场众人纷纷起身,姜松白收归思绪,又是笑道:“老夫此次是受邀而来,为诸位揭题。” 听到此,广场众人都是神色一肃。 姜松白治学向来严谨,此次他来揭题,必然也会负责审阅,这于众人而言,也是一件好事,不必担忧自己的诗作会出现因审阅之人的纰漏而被埋没! 此次诗会,有着姜先生这位大儒在,那必是锦上添花,说不得此次还能传出一段传道授业的佳话! 甚至,对于寒门士子而言,若能有幸写出一首诗作,得姜松白赏识,必是一场天赐良机! 而现在题目将出,众人也都不由屏息凝神,严阵以待。 一时间,广场上的气氛都多了一股紧张与严肃。 “中秋将至,这第一轮考核,便以这空中皎月为题!” 姜松白向着微微挥手,“诸位开始吧!” 以月为题? 广场上一众才子佳人们,都是纷纷思索起来。 月,是诗词之中,尤为常见的意象。 他们平日里,也经常在夜色下赏月,以此抒情。 这题目并不算困难,不过,如此一来,那这第一轮的竞争,便会极为激烈了! 云千瑶站在人群中,略作思索,随即走到身边桌案前,轻挽发髻,拿起毫笔。 她一手捏着衣袖,在砚台上轻蘸墨水,开始书写起来。 习习夜风吹来,云千瑶身上长裙摇曳生姿,当真如出尘的仙子! 四周一众才子佳人,不由都是有些惊讶,云千瑶这么快,便已经有文思了吗? 孙鸣渠见此,微微一笑,他也慢悠悠走到一旁桌案前,持笔书写。 居云舫中,苏扬三人也已经知晓了这第一轮的题目。 赵艺弘看向苏扬,向着画舫中的桌案挥了挥手。 “苏兄,这第一题,你可有文思?” 赵艺弘轻声询问一声,似是怕苏扬写不出来诗词,会有所尴尬,又补充道,“这以月为题,虽看似简单,可实则并不容易写就!” 苏扬点点头,在桌案前正坐,思索起来。 记忆中,包含月亮作为意象的诗词并不少。 他想着先前姜松白所说的话,中秋将至! 是啊,中秋将至,可他前世的亲人,这个中秋,注定是无法团圆了…… 前人睹月思乡,可他前世的故乡,何时还能回去? 苏扬深吸一口气,提笔蘸墨,开始在面前素白的宣纸上,书写起来。 云清郡主与赵艺弘两人不由侧头看着苏扬所写文字。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云清郡主随着苏扬书写,低声轻读着苏扬的诗句。 她声音宛如银铃,动听悦耳。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一首诗,没有华丽的辞藻堆砌,清新朴素,却朗朗上口。 云清郡主细读一遍,却很快便沉浸在苏扬诗中意境里。 这皎皎明月之光,岂不正像是一层寒霜? 只是,为何诗中,会有如此真挚的思乡之情? 苏扬不就是京城中人吗? 还是说,他有着什么她所不知道的过往…… 赵艺弘紧紧地盯着苏扬,他的眼中,流露出一抹浓浓的惊讶。 他先前隐约能够看出,苏扬或许读过一些诗书,所以言谈举止,才会温和有礼。 可是他仔细品读着苏扬的诗句,却是能够感受到,这简单文字里的浓重感情。 诗词,并不只是华丽辞藻堆砌便可,更要有发人深省的深挚情感。 而苏扬的诗句中,处处可见其感情至深! 苏扬缓缓放下毛笔,深吸一口气。 有些怅然…… 故乡,真正离家之后,才最能知晓,这两个字的沉重! 而他,是离家无数距离的孤独远行客。 爷爷的身体还好吗? 他会很想自己的孙子吧? 若是见不到孙子,他老人家可千万别太伤心…… 第二十章 何人所作? 云清郡主深深凝望着苏扬,不知为何,自苏扬的眼眸中,她仿佛能够看出一种难以名状的孤寂…… 她不由想到先前苏扬不顾自身,为她治疗之时。 那时的苏扬,似乎也有着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执着。 一时间,云清郡主莫名对苏扬有些心疼。 苏医师,总是这般情深意切,或许,这就是苏医师一向令她有好感的原因吧! “苏兄,写下此诗,可是想到什么过往之事?” 赵艺弘看着苏扬有些沉重的表情,关切地询问道。 “只是想到了爷爷,有些……想家了!”苏扬苦涩一笑。 不知是否能找到回去的办法? 但这一世的母亲与妹妹,血浓于水的亲情,他又怎能割舍? 一切还得等到他,能够在这世界站稳脚跟,安身立命之后再说…… 苏扬收敛心绪,将宣纸拿起,其上笔墨已然干涸。 云清郡主和赵艺弘两人,也都是沉默不语。 苏扬重情重义,方能写出如此诗篇! 赵艺弘自苏扬手中接过宣纸,不由再度低声诵读了一遍。 “苏兄,此诗可有名称?” 赵艺弘轻声询问道,对手中满是苏扬字迹的宣纸,有些爱不释手。 “静夜思。” “静夜思,静夜思……”赵艺弘呢喃着,忽的招来画舫小厮,将手中宣纸递到小厮手中。 那小厮接过宣纸,也不敢有所损坏,连忙走出船舱,向着河畔广场那边赶去。 河畔广场上,云千瑶和孙鸣渠两人的诗作早已写就,其他才子佳人们,也纷纷落笔。 他们之间的诗作,便快速传扬至众人口中。 “皎月值云澜,花灯照江天。是夜秋意浓,素心明镜悬。” “云千瑶小姐的诗,仔细读来,令人身临其境,以月明心,素雅高洁,当真是如这夜空皎月一般……此诗绝对是佳作!” 人们品读着云千瑶的诗句,皆是赞赏有加。 云千瑶在广场上四下行走着,广场上,早有小厮抄下一众才子佳人的诗作,高高挂在四周,供众人浏览。 她偶尔在一些写满诗词的宣纸前停下脚步,驻足品读。 她时而蹙眉,时而微笑,显然这些诗词,对她极有吸引力。 随后,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一张词作之上。 孙鸣渠也适时走上前来,嘴角噙着一抹自信的笑容,向云千瑶轻声询问道:“千瑶,这首词如何?” 云千瑶并未答话,眼前词作,正是孙鸣渠所作。 “长赋相思,月到人间偏落寞,云仙折桂,自古最锦绣。” 云千瑶只读了词作上半阙,便紧蹙起眉头。 孙鸣渠的这首词,分明是暗暗指向着她! 这等刻意作为,她心中很是不喜。 但四周,孙鸣渠的身后,早有一众拥趸走上前来,他们朗声诵读着孙鸣渠的词作,引得四周众人的目光纷纷注视而来。 广场中,多是些才子佳人,对于孙鸣渠词中之意,岂能不知? 云千瑶心中涌起一股浓浓不悦,她未再停留,莲步轻移,行至一旁。 可眼角余光瞥到面前一张宣纸,云千瑶不由抬头凝望。 眼前宣纸上的一首诗,诗名清简素雅。 《静夜思》! 广场最中心的桌案前,姜松白面前宣纸摆放得整整齐齐。 四周小厮仆从恭敬地分列两旁,为姜松白举起宣纸,供姜松白审阅。 两张宣纸之上,分别是云千瑶的诗与孙鸣渠的词。 姜松白细细品读着,轻捋胡须,此次诗会的诗魁,不出所料,必是这两位了。 云千瑶善诗,孙鸣渠善词,各有所长。 至于其他才子才女们的诗词,虽也不乏文采高卓之辈,但比起这二人,还是差了一些。 姜松白摇摇头,有些惋惜,莫非京城其他才子佳人之中,就没有能比肩这二人者吗? 他大手轻挥,一旁小厮连忙将下一张宣纸呈现在姜松白面前。 姜松白看向宣纸,却忽的双眸微睁。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云千瑶贝齿轻启,低声读着面前高挂的《静夜思》。 她美眸微颤,神色动容。 如今大宋,竟有如此惊才绝艳之人? 那作诗之人,究竟是谁? 是京城之中,哪位文名远扬的才子佳人吗? 广场上,由于云千瑶的驻足,其他才子也不由看向云千瑶面前高挂的宣纸。 他们轻声细读着,众人的声音却逐渐汇聚在一起,声音悠扬。 “此诗……” 仔细读来,众人心中都是微微一震。 “此诗如随性所做,却得之自然,旅中情思,竟也如此深挚!”广场中心的桌案前,姜松白不由感慨一声。 广场上,众人也纷纷议论起来。 “这首诗,语言素朴,却是贵在自然,更胜在大巧无工!” “此诗,或许……或许可比肩孙公子和云小姐二人了!” 听着众人议论,姜松白清瘦的脸庞上,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 眼前这首《静夜思》,莫说是与孙鸣渠和云千瑶两人比肩,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孙鸣渠此时也走到广场上悬挂着的《静夜思》前,他看着宣纸上的文字,双眸微眯,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首诗,是哪位才子佳人做得?” 众人皆是寻觅起作出眼前诗的诗人,可却一无所获。 “是那居云舫中传出的!”有华贵年轻人向着小厮询问一声后,向着西厢河中那座静静停靠的画舫看去。 “居云舫?” 云千瑶目光落在居云舫上,画舫灯火通明,却看不见其中身影。 “看样子,此次诗会,也是能人辈出啊!” “只可惜,这作诗之人,我等未尝得见……” 一首《静夜思》传出,在广场众人这边,也算是引起了一些轰动。 姜松白自桌案前起身,大袖轻挥,吩咐四周小厮和仆从。 “三十篇诗词,已经筛选出结果,公布出去吧。” 广场众人顿时被吸引了注意力,纷纷看向那些入选的诗作。 很快便有人摇头长叹,面露苦笑。 此次诗会,通过这第一轮之人,的确皆是才华横溢之辈,他们也只能自叹不如。 有心人则是注意到,果然,那首《静夜思》,也赫然在列! 第二十一章 咏菊 “诸位才思敏捷,文采斐然,果然江山代有才人出!” 姜松白微笑上前,甚是开怀。 他又看向四周那些一脸失意的才子佳人们,摇了摇头,“未过之人,也无需消沉,应当努力治学才是,知耻而后勇,善莫大焉。” 闻言,一些脸皮子薄的才子佳人们,都有些脸色涨红起来,向着姜松白长长作揖。 “第一轮诗会结果既已选出,按诗会规矩,便也该进行这第二轮诗会了!” “老夫与诸位一同期待,诸位才子佳人能够作出名动四方的诗词名篇!” 姜松白说着,伸手指点着广场四周,那些在这秋日,依然盛开着的花朵,“第二轮,就以‘花’为题!” 广场众人顿时会意,姜先生所说的以花为题,毫无疑问,便是指这秋日之花了! 他们纷纷看向那些进入第二轮的才子佳人们,似乎都有着浓浓自信。 也不知,这些进入第二轮诗会的才子佳人们,又能作出如何惊艳的诗句? 云千瑶的目光,一直看着那首誊写着《静夜思》的宣纸被小厮收走,她眼睑低垂,美眸中泛起一抹复杂的涟漪。 纵使一同入选这第二轮,她也知晓,单论上一轮以月作诗,她的诗逊色许多。 她看向那灯火通明的居云画舫,画舫中人,也在书写吧? 随即,云千瑶唇角微微勾起,美眸中浮现出一抹斗志。 上一轮她输了,那这一次,她便要与这画舫中的人,一试高下! 居云舫中,四下寂静,只有笔端在宣纸上轻轻摩挲出的细微声响。 云清郡主美眸瞪大,紧盯着正提笔书写的苏扬,她察觉到一旁砚台墨水见底,便走到一旁,温顺地为苏扬研墨,动作轻柔。 赵艺弘也站在一旁,不动声响,仿佛不愿打扰到苏扬。 不多时,苏扬再度收笔,一首诗作,已然写就。 苏扬微微一笑,这一次,他所写的,是诗人元稹所作的《菊花》。 秋丛绕舍似陶家,遍绕篱边日渐斜。 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以这首诗,通过这第二轮诗会,应该不难。 随后,他看向身旁赵艺弘和云清郡主,却见两人都正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眼中难掩惊讶神色。 “怎么了?”苏扬有些疑惑地询问道。 “苏兄诗才,竟隐藏得这般深,否则,如今京城享有盛名的才子,必有苏兄一席之地!”赵艺弘沉声感慨。 先前苏扬写《静夜思》时,他便已经认识到了苏扬的才情。 而如今,苏扬再度写下这首以花为题的诗篇,他彻底意识到,苏扬,是真的身怀大才,文才卓绝! 接连两首诗,都是这般惊艳绝伦! 如此文采,怎会屈居太医院中,做一个药童呢? 赵艺弘实在是想不通。 云清郡主动容不已,苏扬明明身为医者,她却觉得,苏扬更像是一名真正的才子。 也只有苏扬这种才情绝艳之人,才能接连写出这两首诗作! 河畔广场上。 云千瑶缓缓收笔,看着自己的诗,皱眉沉思着。 那居云舫里的人,是否还能写出,如先前那《静夜思》一般的诗作? 她这首诗,又能否与那画舫中人相比? 她不由再度拿起毛笔,修长的玉指不自觉紧紧捏着毛笔,最终,她却未再做修改。 另一边,孙鸣渠的词作早已写出,顿时引得四周众人一阵喝彩。 云千瑶目光扫过孙鸣渠那边的诗句,并未有太多深思。 相比之下,她更在意居云舫那边。 她擅长作诗,纵使孙鸣渠的诗作,也难以与她媲美。 可今日在这诗会上,她却遇到了一个她都逊色一些的人,她又怎能服输? “云小姐的诗出来了!” 此时,云千瑶刚刚写就的诗已被快速誊写好,高挂在广场之上。 “廊下阶前凝新霜,倦梳新妆阵阵香。” “忍耐寒风枝头老,留得寒露映星光。” 四周众人,依旧是一片唏嘘感慨之声,对云千瑶的诗作尤为赞赏。 可云千瑶却没有去听这些人的话语,她只是打量着四方,等待着那居云舫中的诗词传出。 终于,一个小厮将宣纸高高挂起。 “诸位公子小姐,这是那居云舫中新作的诗。”小厮恭敬地向众人介绍一声。 闻言,云千瑶当即走上前去,四周众人也纷纷围了过去。 看着宣纸上的诗作,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脸上都是流露出一抹惊意。 “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出更无花!” 桌案前,姜松白轻吟着诗句,目露惊色,“此等气魄,绝非常人!” “这位居云舫中的作诗之人,究竟是谁?他绝不是藉藉无名之辈!” “先后作出这两首诗,足以证明,此人才情绝艳!” “可今日,京城中有名的才子佳人,应该都到齐了才是!” 众人议论纷纷,对于那居云舫里的写诗人,充满了好奇。 只是,居云舫浮于西厢河中,对方一直在画舫中,应该也有不打算露面的意思,他们一时之间,也不好去打扰。 更何况,能在这折桂园中,乘坐画舫的,其出身地位,也绝对不会低! 云千瑶紧盯着面前的诗作,美眸中的复杂之色愈发浓郁。 她与那居云舫中的人,同样是咏菊。 可对方诗中,所蕴含的菊花,除了风骨之外,更还有着一股傲然之气! 单论这意境,便是她未曾想过! 更遑论诗作高下了…… 云千瑶看向居云舫,美眸中疑惑之色浓郁至极。 到底是何人,能有如此绝艳才情? 此人,为何以前从未见到? 又为何自画舫中不出? 只以两首诗作,便盖过此地所有才子佳人! “此花开后更无花……”孙鸣渠呢喃着,他看向一旁正紧盯着居云舫的云千瑶,眼中光芒闪烁,“倒是骨子傲得很啊!” 他忽的对着一旁挥挥手,将一名仆从打扮的人招到身前。 “去查查,那居云舫中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是!” 仆从立即动身,向着折桂园深处走去。 孙鸣渠眉头微微皱起,即便是他不愿承认,可这居云舫中的人,接连两首诗下来,已是将他的风头都盖过去了! 他袍袖中的拳头不自觉紧握起来。 这画舫中的人,究竟是谁? 第二十二章 告诫世人 两轮过后,诗会第三轮,此地所有才子佳人中,仅余十五人! 皆是早已名动四方,才华出众之辈。 往往进入这一轮,所出诗词,都可轰动一时。 比起往年诗会,如今更让此地所有人在意的,是那居云画舫中人的身份。 究竟是何等人也? 这位横空出世的读书人,早已凭借先前两首诗,技惊四座! 第三轮的题目,令在场的才子佳人们,有些玩味。 以“相思”为题! 折桂园如此美景,怎能少得了这风花雪月? 云千瑶对此,有些无奈。 情爱之事,她向来不通,又未曾经历过情爱。 她不由想起自己那未婚夫,前几日她写了那封书信,是否太过绝情? 但她心中所仰慕的,是文采绝顶之人,实在不愿被那指腹为婚,区区一纸婚约所束缚。 更何况,她家中人,对于苏扬一家,感情也已经淡了…… 只希望,那苏扬能谅解她的心思,哪怕怨她也好,但莫要因此而消沉。 苦思冥想之下,云千瑶勉强写了一首相思之诗。 至于孙鸣渠,对此却尤为擅长,但云千瑶看都未看一眼,自其他人口中,她也能得知,无非又是以她作词罢了。 她看向居云舫那边,画舫中人,又是否能驾驭相思之题? 不多时,小厮自居云舫那边,手持宣纸,飞速赶来。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便齐刷刷落在那小厮手中宣纸之上。 “直接挂上便可。” 姜松白捋着胡须,面带微笑。 既然才子佳人们对此题尤为感兴趣,那他也不妨破例。 他对那居云舫中人所作诗词,极其期待! 宣纸上所写文字,顿时呈现在众人面前。 其上字迹,中规中矩,谈不上惊艳,也绝非潦草。 真正吸引所有人的,还是其上内容。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梦后楼台高锁……” “这词牌是……临江仙!” 众人诵读着词中上阙,便瞬间神色动容,双眸瞪大! 这画舫中人在第三轮,不再写诗,转而写词。 而眼前词作,又是一首珍品名篇! “此人词作,竟……竟也能这般绝艳!” “诗词皆如此,此人究竟是谁?” “我大宋,何时出了这般人物?” 姜松白双眼圆睁,袍袖中的手都微微颤抖,以他的年纪,本对情爱之事,已经看淡。 可眼前词作,一往情深,令他都不由回忆起少年时。 少年,总离脱不了挚爱情深…… 更为让他心中惊动的是,眼前这首词,浑然天成,找不出半分瑕疵修饰,却又遣词极妙,独具匠心!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云千瑶低声呢喃,贝齿轻咬嘴唇,美眸莫名有些湿润。 似是被画舫中人词作所感,又似是想起先前…… 她与那苏扬所写书信中,所题之诗,不正是用了花朵和飞燕吗? 为何这画舫中人,也用这两种意象,其词中之情,恰好又如此寂寥? 竟莫名与她那首诗,遥遥呼应! 难不成,是舫中人恰好看到了她那首写给苏扬的诗,又或者说这舫中人就是…… 云千瑶心中,莫名生出几分荒诞想法,她摇了摇头。 自己那未婚夫,出身医药之家,又是药童,与这诗词歌赋,应该毫无关系! 不过,她一直心向自由,可是否未曾真正理解过那未婚夫的想法? 那苏扬收到她的信件,是不是也会如这首词中所写那般,哀伤叹惋? 云千瑶神色黯然,玉手紧紧握起。 果然,她对那苏扬,太过绝情了…… 不远处,孙鸣渠俊逸的脸庞上,一阵青一阵白。 他的心中,难以抑制地涌现出一股强烈的羞愤! 在居云舫中人的这首词面前,他先前所写的那首相思之词,简直成了笑话! 还是在云千瑶面前,这般相形见绌,他几乎丢尽了颜面! 这画舫中人,究竟是谁? 诗会第三轮,毫无悬念,画舫中人,又以一首绝妙词作,技压全场。 众人心中惊动久久难以褪去,对于画舫中人,震惊至极。 良久,一番评选之后,这场游园诗会,也终于进入了最后一轮,也是最为关键的一轮! 姜松白瘦削的身形挺直,他目光扫过四周,又在居云画舫那边停顿一番。 “这诗会最后一轮,乃是今夜角逐诗魁之争,重中之重!” 姜松白清了清嗓子,深吸一口气。 他似是想起什么,脸上流露出一抹忧虑。 “只是,我等在这游园盛会风花雪月之时,不该忘记,是我大宋边关将士们,用鲜血为我们换来的太平盛世!” 说到此,姜松白神色肃穆起来。 他上前一步,瘦削的身形仿佛莫名生出一股力量。 “而今,我大宋边疆,蛮夷侵扰不断,战事恒生,将士们犹在浴血奋战,马革裹尸,我等能在这折桂园中,安享太平,是边关将士们以出生入死,才自蛮夷屠刀之下,为我们争夺而来!” 姜松白眼中含泪,话语中,裹挟着震撼人心的气势! “诸位,这诗会最后一轮,容老夫多言几句,并非老夫扫诸位兴致,而是我大宋之鼎盛,也当以诸位来贡献一份力!” “所以,这最后一轮,诸位便为边关将士们献上诗词,若诸位的诗词能传扬出去,让世人皆知,百姓皆知,我大宋王师,平定中原,扫清蛮夷,便指日可待!” 姜松白话音落下,此地所有人,皆是默然。 一片寂静。 大宋边疆,战乱未休! 将士们铁马金戈去,马革裹尸还,无边悲壮! 这并非姜先生危言耸听…… 居云画舫中,赵艺弘神色肃穆。 他眼睑低垂,极为凝重。 诚如姜松白所言,边疆战事吃紧,有陷地之危,水深火热,反倒是京城朝堂之中,官宦弄权,败坏朝纲,内忧外患。 他虽身为皇室贵胄,可这境况,却堪称惨淡,无权无势,也不得宠,行事更需谨小慎微。 甚至,连出门在外,都要谨言慎行,时刻提防,生怕哪里做的不对,就被人抓住把柄。 他有心图谋改变大宋境况,却又偏偏无能为力! 良久,赵艺弘倏然抬头,看向苏扬。 苏扬,此人才学高深,绝非寻常药童,不正是他所渴求的有识之士吗? 若能得苏扬相助,或许,他的心中抱负距离实现之日,便可更进一步! “苏兄,姜先生所言,便是我大宋边疆现状。” 赵艺弘深吸一口气,摇头长叹,“将士们浴血沙场,奋战不已,可各方蛮夷,皆狼子野心,虎视我大宋中原之地!” 苏扬默然,记忆中大宋国力,其实不算雄厚。 前世南北两宋,更是生存艰难,最后被元朝兵临城下,一代王朝,彻底覆灭。 诚如姜松白和赵艺弘所言,如今这太平,来之不易。 不知何时,便是乱世。 想到这些,苏扬心中忽的有些不安。 若真是乱世到来,那他母亲和妹妹,又如何能够自保? 覆巢之下无完卵,便是皇帝,都有被俘虏,欺辱的风险! 在这时代,好好活着,其实便是一份奢望。 “可恨如今,许多人安逸太久了,犹在豪奢度日,尽情享乐。”赵艺弘双拳握得骨节发白,脸上满是不甘神色。 他双手忽的搭在苏扬肩膀上,紧盯苏扬,郑重无比。 “苏兄,我知你有大才,恳请苏兄,为边关将士与黎民百姓,作一首诗词,敲响警钟,告诫世人!” 第二十三章 诗魁 苏扬深深看了赵艺弘一眼,不知为何,他在赵艺弘身上,看到一股难言的执着! 似是这大宋边疆战事,于赵艺弘而言,至关重要! “赵兄,竟如此心忧天下……” 苏扬长叹一声,他点点头,“无需赵兄多言,苏某必会尽全力而为!” 赵艺弘深吸一口气,平定情绪。 但他看着苏扬的目光,始终执着。 “如此,多谢苏兄!” “何须言谢?” 苏扬摇摇头,又看了眼一旁云清郡主,目光怜惜。 若大宋边疆失陷,那云清郡主这娇弱身躯,如何承担? 这大宋边疆战事,与大宋所有百姓,休戚相关。 他也无法置身事外。 既如此,那便拿出一首流传千古的边关诗词! 如果他没记错,这个平行时空的大宋,就在不久之前,一样发生了震惊朝野的“靖康之耻”!一样被北方敌人打得抬不起头来! 如此一来,那便只有它,能代表苏扬此刻所有的的想法了…… 他骤然起身,手持毛笔,自面前宣纸上,将那首照耀千古边关的词,缓缓书写了出来…… 河畔广场上,晋升第四轮的,除苏扬外,只余九人。 此时九人皆在作诗赋词,或皱眉沉思,或奋笔疾书。 云千瑶玉手持笔,飞速题写。 她饱读诗书,对于边关将士,她素来钦佩。 先前姜松白一番话,更是让她心中自觉,要尽全力,为边关将士们书写诗词。 巾帼不让须眉,能为边疆出力,她自当竭力! 不远处,孙鸣渠一篇词作,已然写就。 “塞外寒秋悲过客,大漠孤月照铁衣。” “意欲斩蛮夷,何惜七尺躯?” “长恨不为云中将,敢向敌寇祭剑雨。” “孙公子之词,杀意之盛,敢斩蛮夷!” “不愧是孙公子,有经世之才,若将士们能读得孙公子之词,必将战意高昂!” 四周众人诵读着孙鸣渠的词作,皆是叹服不已。 他们一眼便能看出,孙鸣渠词作中的浓浓杀意。 这不正是边关将士们所需要的吗? 云千瑶写就诗篇,美眸中的目光,也落在孙鸣渠的词作之上。 她也不得不赞叹,孙鸣渠的文采,远非常人所能匹敌。 此时,孙鸣渠此时察觉到云千瑶的目光,看向云千瑶,露出一抹磁性的笑容,似是在向云千瑶彰显,自己先前作词的才气。 云千瑶却眉头微蹙,孙鸣渠写下这首词作,不该流露笑意。 为边关献力,该是一心投入边关,所有的心思,更应该全部放在边关将士之上,而不是再卖弄所谓才华。 她转而向居云画舫那边看去,那其中之人,又会如何? 看到云千瑶的动作,孙鸣渠眉头一皱。 他也想着居云舫那边看去,神色阴沉下来。 他的词作,在大宋京城,向来无人可比拟! 可先前第三轮之时,他却在那画舫中人的词作面前,失了颜面! 这若是传扬出去,那他今后的威名,还如何更加高涨? 这诗魁,必须得是他的! 那画舫中人,拿什么跟他斗? 孙鸣渠词作前,姜松白也在不断品读着。 他捋着胡须,心中赞叹,孙鸣渠这首词,立意高远,文思精妙绝伦,即便出身孙家这等豪门,却依旧有着此等绝艳才情! 哪怕孙鸣渠是自幼在名师教导中,茁壮成长起来,可这才华横溢,谁也无法反驳! 不过,姜松白想起自己在军中任职的那些好友。 这些人,都是些粗鄙武夫,孙鸣渠的词,虽有浓郁杀意蕴含其中,可那些武夫,真的能看懂吗? 想到这,姜松白内心轻叹,希望那些武夫,不会再评价说是所谓的迂腐书生,卖弄词藻! 他又看向居云舫处,却见小厮刚好将写满文字的宣纸呈了过来。 姜松白连忙接过宣纸,品读起来,可下一刻,他便是神色一滞,双手不自觉地用力紧握住宣纸,瘦削的身子骤然绷直,仿佛发现至宝一般! 四周其他人也都注意到了姜松白这边的情况,他们也纷纷汇聚过来,看向姜松白手中的宣纸。 顿时间,众人齐齐缄默,紧盯着姜松白手中的宣纸,他们的脸上,都是流露出浓浓的惊骇神色! 姜松白四周,瞬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中! 云千瑶凝望着宣纸,仿若痴了。 边关诗作,论这让边关将士们鼓舞士气,让黎民百姓们皆知边关血战,眼前宣纸中所写的词作,举世无匹! 孙鸣渠站在自己的词作前,先前并未挪步。 可此时他注意到姜松白四周的诡异景象,心中不免愈发疑惑。 究竟是什么词作,竟让这些人表现出这般反应? 他紧皱着眉头,缓缓走到姜松白身旁,看向宣纸之中。 随即,孙鸣渠一下子瞪大眼睛,眼中露出浓浓的不敢置信神色! 他原本俊逸的脸庞,都近乎扭曲起来! 他的脸上,更是流露出了一抹嫉妒! 宣纸上,一份工整的词作陈列其上: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居云舫中,赵艺弘手中也紧紧地抓着一张宣纸。 宣纸上,是他自苏扬方才所写词作,亲自誊写下来的。 他神色震撼,良久无言。 他的眼眶,都湿润起来! 苏扬这首词,已远远不是“精妙”二字所能形容! 他仔细读来,心中难以抑制地涌现出一股强烈到极点的斗志!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这是何等壮阔心境?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又是何等强烈的深仇大恨? 这首词,就该让边关将士和黎民百姓全部知晓! 他先前忧虑,有苏扬这首词,可消! 赵艺弘转而看向苏扬,眼中湿润仍未干涸。 苏扬此人,他只恨相见太晚…… 苏扬没有说什么,他神色复杂。 前世岳飞写下《满江红》时,心境悲愤无比,中原重陷敌手,南宋所有局势,前功尽弃! 就这样的诗词,这样契合如今这大宋的诗词,哪怕更改一字,他都觉得是罪过! 苏扬满心所想,便是借这个机会,让前世这些传诵千古的诗词,照耀整个异时空!想必那时,身在天国的岳飞等人,看着自己的诗词在平行时空的大宋中发扬光大,给世人以警醒和鼓励,也会感到无比欣慰吧? 河畔,姜松白紧握着宣纸的精瘦手指,缓缓松开。 他眼中垂泪,有些老泪纵横。 这首词,正是他一直以来,苦苦寻觅,苦心创作,可鼓舞边关士气,告诫黎民百姓的惊世词作! 而今,自那画舫中人手中,终于现世了! 姜松白忽的高举起手中宣纸,朗声大呼:“此词作,可为诗会第一,作此词之人,可为诗魁!” 第二十四章 人去楼空 “诸位可有异议?” 姜松白话音落下,四下一片寂静无声。 所有人都是缄默不语。 就连面容扭曲的孙鸣渠,此时都是一言不发。 他双拳握得骨节发白,额头渗出细密汗水,眼中满是浓浓阴鸷! 这首词,竟彻底碾压了他的词作! 他没有反驳,也无法反驳。 此地所有人都饱读诗书,不可能看不出来,眼前这首词作的精妙! “究竟是何人,能作出此等……此等足以流传千古的名作?” 所有人的心中,都涌现出这个疑问。 无论是先前三首诗词,还是眼前这《满江红》,都足以盖过此地所有文人才子! 甚至,哪怕放眼整个大宋,也极难找出,能够写出这《满江红》之人!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众人依旧不住呢喃着宣纸中的词作,震撼无比。 “这诗作,悲壮无比,似在不断呐喊,情势急切,我等必须奋力一搏!” “胆量意见,俱超古今!” “这必是千古名篇,千古名篇啊!” “我等何其有幸,竟能目睹这词作诞生,不枉此行!” 姜松白依旧拿着宣纸,他气息粗重,激动到了极点,身形更是轻颤不已。 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将这《满江红》告知他的好友们! 这《满江红》,必可为世人敲响警钟! 今日诗会之后,《满江红》若是传出,必然天下皆惊! “那居云舫中的,究竟是何人?” “一连四首诗词,皆是千古名句,此人是当真无愧的诗魁!” “这必是一位诗词大家!” “我等,必要一见!” 众人急切无比,大宋竟出了这么一位诗魁! 云千瑶心中满是期许,先前那画舫中人所作四首诗词,她已然心悦诚服。 此人诗词造诣,她远远不如。 她心中,也早已充满疑惑。 居云舫里,那位才情惊艳之人,究竟是何人? 她苦苦回忆,可京城之中,实在没有这般存在。 即便放眼大宋,也绝对难以找到,能同时写出先前那四首立意完全不同的诗作的人! 此等人物,无论男女,都值得她敬佩仰慕! “不如,我等一同前往,去拜会那位大家!” 有人按捺不住地提议,这位诗词大家的真面目,他们难以自持地想要见到! “若那位大家不愿露面,可我等一同前去,想必那位大家也必然能够感受到我等诚意!” 四周众人互相附和,已是下定决心! 孙鸣渠不发一言,已迈步向着西厢河走去。 他强压下先前那般被居云舫中人碾压的不悦,见到此人,若是能够收归己用,那对于他们孙家而言,也可平添不少好处! 至于其他的,尚可压下! 云千瑶也莲步匆匆,快步向着西厢河赶去。 这位大家,她万分想要见上一面。 竟能如此惊才绝艳! 其他人也都纷纷跟上,可临近西厢河,众人却都不由脸色微变。 不知何时,那居云舫竟飘到了另一侧河畔! 众人连忙招呼船夫,将居云舫再度航行过来。 可是,居云舫中,却是空无一人。 其中身影,早已离去! 见此,所有人都是面露浓浓遗憾神色。 这位大家,他们竟没能见到! 云千瑶深深看着居云舫中,目光停留在桌案上,其中砚台,还留有一小团墨水。 那位大家,应该便是在此,接连写出那四篇诗词。 她长叹一声,看着空荡无人的画舫,怅然若失…… “苏兄,你真不愿露面?” 折桂园外,赵艺弘笑着向苏扬询问,“此次若是露面,那苏兄必然可在京城扬名立万!” 云清郡主在一旁看着苏扬,美眸中异彩连连。 苏扬摇摇头,树大招风,这个道理,他是深深知晓的。 以他如今的能力,即便宣扬了这诗魁之名,又能如何? 说不定,也会因此,被他人嫉恨上,凭空带来诸多难以化解的麻烦。 生前名声高显,可却穷困潦倒,甚至被歹人所谋害,这种事情,不是没有! 况且他本就是为了银子才参加诗会,如今私底下夺得诗魁,已心满意足,对这所谓盛名,也没什么兴趣。 在这世上,没有实力,一切只是空谈。 “那苏兄,之后这诗会彩头,我会派人送到苏兄那里!”赵艺弘笑着说道。 “那便多谢赵兄了!” 苏扬告谢。 夜色已深,苏扬也未在与云清郡主和赵艺弘他们逗留,相互辞行后,苏扬乘坐马车,回到家中药铺。 他率先前去观察王朗母亲的康复情况,彻底放下心来。 手术后王朗母亲恢复情况不错,在苏扬母亲和妹妹的精心照料下,伤势未曾感染,总算彻底没有风险了。 嘱咐一番,他走回厅堂之中,点起一盏微弱灯火。 他准备趁着时间给云千瑶写一封回信,毕竟对方一封信情真意切,表明不想被这一纸婚约所束缚,他自然不会做什么纠缠。 哪怕今日一见,对方若人间仙子,其实也与他无关。 正动笔书写,王朗此时却走了出来。 苏扬抬头看向王朗,王朗这两日始终候在母亲身边,一直未曾睡下,饶是王朗身强体壮,也不免有些疲惫。 却见王朗抱拳询问道:“苏兄,我收到青州家中好友传信,有些急事,不知我母亲的身体可否长途远行?” 苏扬微微一愣,看王朗的神色,的确有些焦急。 他沉思一番,点点头,王朗母亲早已渡过了危险期,并且又未曾伤口感染,倒是没有大碍了。 “我与你交待一些事项,回到青州,找些信得过的郎中帮忙,伯母的身体很快便可痊愈。”苏扬告知一番,包括如何拆线的方法。 王朗仔细聆听,事关母亲身体安危,他不敢有半点马虎。 一番准备之后,众人依依送别,王朗没有多做停留,用所剩钱财租了辆马车,带着母亲连夜出发。 苏扬心中不免有些忧虑,看起来,王朗的确很是焦急,也不知能否处理好…… 他收归思绪,将书信写完,嘱咐苏悦,让妹妹明日差人把信送到云府。 一夜无话。 第二日,苏扬再度赶往太医院。 昨日医者大考结束,今日便是成绩见晓之时。 太医院放榜,今日的太医院门外,依旧是人头攒动,围得水泄不通。 苏扬来到太医院榜单前,静静地等待放榜。 不多时,负责放榜的医官到来,顿时间,此地所有人的目光便纷纷汇聚在那医官手中的纸卷上! 毫无疑问,这纸卷,便是此次的榜单! 医官到来,挥手让侍卫将此地众人遣散开来,神色傲然。 他并未急着张贴榜单,而是朗声说道:“此次所宣榜单,皆是昨日医者大考,入选之名单!” 对于此,众人自然知晓,心中早已是迫不及待了。 却听那医官又道:“榜上有名者,可入我太医院,受朝廷认命,封列从九品医员!” 众人皆是连连点头,这正是他们参与医者大考的目的! 医官挥手,压下喧哗众人,再度说道:“此外,榜上前十名者,在三日之后,当受我太医院太医亲自考核!” “其中脱颖而出者,即可当选太医院医官!” 那医官的话音落下,此地众人顿时皆是议论纷纷,一片喧哗! 所有人的眼中都露出深深激动神色,若可通过太医院太医亲自考核,成为医官,那对于他们而言,便是一步登天! 医官,可是堂堂正七品的官职! 而这负责放榜之人,也正是医官! 苏扬也是双眼微眯,心中意动不已。 太医院的官职,虽没有实权,半点也比不上在朝堂任职的官员,即便在这太医院中,其实也说不上话。 不过,那正七品的俸禄,可是货真价实的! 更为重要的是,一旦能够自太医院太医亲自考核中,脱颖而出,那今后的晋升之路,也会方便许多。 众人正议论间,那医官已是将榜单张贴出来。 顿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是齐齐汇聚在榜单上,寻找着自己的名字! 第二十五章 查验考卷 “我中榜了!我中榜了!” 榜单张贴,当即有人一眼看到自己的名字,激动无比,狂喜高呼。 这顿时引得四周众人齐齐投来羡慕的目光,入榜者,便是朝廷册封的医员,自此再不是什么江湖郎中可比了。 众人愈发聚精会神地阅视榜单,恨不得下一刻就在榜单上找出自己的名字。 苏扬本打算自榜首向下看去,可随即,他的眉头却倏然一皱。 那位列榜首之人,赫然是孙巡! 先前考场之上,孙巡的表现,他看在眼里,心中一清二楚。 孙巡此人不学无术,竟被列为榜首? 毫无疑问,此次医者大考的榜单,也应该是营私舞弊,水分极大。 苏扬深吸一口气,暂且压下心中不爽,目光继续向下审视而去。 四周众人,此时皆是神色各异。 入榜之人中,有人兴奋得手舞足蹈,红光满面,也有人强作镇定,却难掩喜悦。 而落榜之人中,则皆是一片哀愁,叹息不止,更有人脸色苍白,当即昏死过去。 对于这些行医之人而言,大宋太医院医者大考,几乎与科举等同。 苏扬此时一通榜单也已看完,脸色沉郁下来。 整个榜单上,所列名单中,竟没有他的名字! 他,并未上榜…… 医者大考上所出题目,虽有些生僻,但每一题答下来,他都得心应手。 他所给出的答案,也不算另类,但凡是知晓医术之人阅卷,必定可以看出,他的治疗之法,绝对可行!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份试卷即便拿去后世中医院考核,他离满分也不会太远! 可他还是落榜了…… 苏扬眉头轻蹙。 他怀疑,这背后有人在故意针对他。 苏扬紧握拳头,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让他落榜,便是毁他前程,是要打压得他无法翻身。 那这仇怨,就大了啊…… 他绝不会坐以待毙! 这次医者大考,李龟兹身为监考官,绝不可能不知道内情,甚至,他便是其中主谋! 苏扬心中思忖,眼中寒芒闪烁。 这时,一道身着太医锦衣的颀长身影经过人潮,走到苏扬身旁,一手轻轻搭在苏扬肩头,动作温和。 “薛太医……”苏扬转头看去,便见薛景山正微笑打量着榜单。 似是注意到榜单上的情况,不多时,薛景山修长的眉头便紧紧皱起。 “苏扬,这榜单上,没有你的名字?”薛景山愣了一下,不敢相信。 苏扬感受到,薛景山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掌都不自觉用力起来。 他摇摇头,声音低沉道:“未曾见到,我应是落榜了。” “怎会如此?” 薛景山却是双眼圆睁,再度转头紧盯榜单。 良久,薛景山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眸中透露着一股愠怒。 昨日苏扬的考卷,他曾亲眼审阅过。 其中苏扬作答,虽与常人不同,却也皆合医理,构思精巧,没有半点毛病疏漏,对于治疗疾病,更是极其行之有效,甚至一度让他尤为惊讶! 负责阅卷的太医,不可能看不出来! 以苏扬那张考卷的精妙,莫说是通过考核,列入这榜单之上,即便是名列榜首,也绰绰有余! 可苏扬却落榜了,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薛景山心中沉思一番,眼中愠怒之色愈发浓郁。 这其中,必是出了什么问题! 苏扬在一旁静静看着薛景山,心中有些感激,他知道,薛太医来此看榜,应是为了他。 能对他这么挂念,也是一位忠厚前辈。 这时,薛景山忽地转头看向他,神色坚决道:“走,我带你去查查考卷,以你的作答,不该落榜,必是哪里出了差错!” 苏扬一愣,随即向着薛景山躬身作揖,感谢道:“多谢薛太医!” 查验考卷,并不简单,薛太医能为他做这些,已是恩重…… 薛景山步伐迅速,苏扬一路跟着薛景山离开看榜人群,走入太医院内院,来到阅卷堂中。 此时房间中正有一名太医打扮的老者,旁边几名药童正在跟着收拾房间。 那老者见到薛景山到来,苍老的脸庞上露出些许疑惑,询问道:“薛太医,你怎么来了?” 薛景山并未立即回答,而是飞快扫了眼房间中,这才向那老者说道:“陈太医,右院判黄太医呢?此次医者大考,主阅卷官是黄太医吧?” 苏扬跟着看去,这老者他也认识,太医陈温,与那李龟兹一般,都是从五品太医,不过却并没有太大名气,年纪比薛景山和李龟兹大得多,在太医院多年,才堪堪晋升到太医。 “正是黄太医,他出门去了。”陈温点头回应一声,继续询问道:“薛太医,你找黄太医……所为何事?” 薛景山深吸一口气,略作思索,眸中精光微闪,说道:“此次医者大考,事关太医院选用人才,老夫想要看看,这些考生是如何作答,是否有格外卓越之人……” “既然黄太医不在,那找陈太医你,也当可以!” 苏扬在一旁听着,心中赞许,薛太医也是心思活泛,虽为人正直,却不一昧迂腐! 薛景山并未说明要为他核查考卷,否则,事关徇私舞弊,关系重大,眼前陈温绝不会轻易让薛景山查验考卷。 “薛太医是想看考卷?”陈太医仍是有些惊动,眉头皱起,犹豫道:“薛太医,恐怕此举有些不妥……” 薛景山摆摆手,笑道:“榜单既已放出,这些考卷,之后也要列入太医院卷宗,老夫此时查看,也并无逾矩之处!” 说着,薛景山捋了捋胡须,看了苏扬一眼,又对陈温说道:“陈太医,老夫想要看看,此次入榜考生,是否有入眼之人,或许可传承老夫的医术!” 闻言,陈温有些惊奇,说道:“薛太医是起了收徒的心思?” 薛景山医术高超,即便在太医院一众太医里,也绝对算得上卓越杰出,他若要收徒,那对于那些考生而言,可是大事! “劳烦陈太医通融,若能收个入眼之人,老夫必要感谢陈太医!”薛景山说着,向陈温行了一礼。 “薛太医言重了!” 见此,陈温深吸一口气,摇摇头,指着一旁桌案上的厚厚考卷,道:“也罢,既如此,薛太医便查看吧,那些皆是入榜之人的考卷,其他考卷尚在整理,切莫弄乱!” “多谢陈太医。”薛景山感谢一声,带着苏扬向考卷走去。 然而,两人刚看到那入榜考卷中最上方一张,目光便是齐齐一凝,随即眉头紧皱起来。 第二十六章 对质 这张考卷,正是那位列榜首之人,孙巡的考卷! 可是,那考卷上所写的内容,却与苏扬先前在考场所答,一模一样! 苏扬和薛景山皆是目光微沉,这考卷上,分明是苏扬的作答!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眼中皆是露出浓浓凝重。 此次医者大考放榜的问题,已初现端倪! 苏扬紧握双拳,心中一片冰寒。 孙巡这是用他的答案,考到了医者大考第一! 那他的考卷呢? 两人未再去看入榜考卷,而是翻看起四周那些落榜的考卷。 一旁陈温见状,不由疑惑地说道:“薛太医,那些是落榜考卷……” “或许落榜之人,也有其他显着之处!”薛太医解释一声,目光始终落在考卷上。 陈温点点头,既是薛景山收徒,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不多时,苏扬拿起一张考卷,双眸微眯。 其上一片空白,却在署名处写着他的名字! 他的考卷,的确是被人调换了! 薛景山自苏扬手中接过考卷,紧紧地打量一眼,随后,他面色沉重,缓缓将考卷放下。 他的眼中,早已是充满怒意! 医者大考,如此舞弊,简直大逆不道! “薛太医,如何了?”陈温询问一声。 薛景山强自压下心中怒意,随后将考卷放了回去,不动声色道:“考卷我已看完,多谢陈太医。” 陈温笑了笑,说道:“那便祝薛太医找到合适人选!” 薛景山没再多说什么,带着苏扬自房间中匆匆走出去。 “苏扬,你的考卷,被人调换了!” 刚走出房间不久,薛景山便声音愠怒地说道,“太医院医者大考,竟有人敢如此徇私舞弊,老夫必将此事上报,还你一个公道!” 薛景山的脸庞上,满是怒火,拳头更是紧握起来。 苏扬知晓,薛景山为人正直,眼见他考卷被调换,必是想要为他挺身而出。 苏扬眼睑低垂,眸中寒芒闪烁,沉声道:“薛太医,此事与李龟兹和那孙巡,脱不了干系!” “哼,李龟兹此举,胆大包天!”薛景山怒意不减,冷哼一声。 “薛太医,只怕此事……需要好好商议一番!”苏扬缓缓说道,李龟兹既然敢徇私舞弊,那么,他必然有着充足的准备! 若薛景山就这么前去检举,只怕最后,也要不了了之。 苏扬正思索着,却突然眸光一闪,不远处,一道身影缓缓走来,正是李龟兹! 李龟兹见到薛景山和苏扬两人,神色微凝,随即他大摇大摆地走到两人面前,淡淡道:“薛太医,你来这阅卷堂,所为何事?” 薛景山神色不善地盯着李龟兹,冷冷道:“来查有人徇私舞弊,胆大妄为,调换考卷之事!” 李龟兹顿时脸色微变,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薛景山和苏扬两人。 苏扬神色冰冷,他已然确认,此事,李龟兹必定脱不了干系! 但李龟兹却很快掩饰住神色,装出一副大吃一惊的模样。 “竟有此事?薛太医是如何得知?”李龟兹询问一声,仿佛半点也不知情。 “事到如今,李龟兹,你还想狡辩吗?”薛景山目光低沉,冷冷喝道。 “老夫不明白薛太医的意思!” 李龟兹神色平淡,大袖一挥。 随即,他又瞥了苏扬一眼,冷笑道:“莫非是这小小药童,自以为那粗鄙医术,可入我太医院榜单,所以薛太医才带他来此?” 苏扬也回之冷冷一笑,事到如今,他在李龟兹这里,也不必再顾及什么了。 “李太医将我与那孙巡的考卷调换,想必收了不少好处吧?” 苏扬声音冰冷,“不过,莫非你真以为你这种卑劣手段……能够瞒天过海?” “放肆!” 李龟兹当即冷喝一声,扬起手臂,便是要打向苏扬,“你算什么东西,竟然也想污蔑老夫?” “是不是污蔑,你心里应该清楚得很啊!”苏扬直视李龟兹双眸,手臂一挥,便将李龟兹的胳膊拦了下来。 “你这胆大包天的药童,竟敢对老夫如此无礼,找死!”李龟兹怒喝一声,看向四周,似是想要寻找人手。 “李龟兹,你徇私舞弊,此事,老夫必将上报!”这时,薛景山沉喝声响起。 李龟兹紧盯着薛景山和苏扬两人,脸上冷笑,却是愈发浓郁。 “呵呵,薛景山,老夫看你是奉上太医,不对你无礼,不过,你污蔑老夫徇私舞弊,可能拿出什么证据?” 李龟兹勾起嘴角,对于薛景山的话,并不在意。 他话锋一转,声音骤然阴寒起来,说道:“若没有证据,你薛景山如此构陷老夫,那老夫也要上报!” “好,那便上报,这太医院,还能沦为尔等贪赃枉法之地?”薛景山怒道。 李龟兹微微变了脸色,却是依旧冷笑道:“薛景山,我劝你还是不要将事情闹大的好!” 李龟兹眼中,始终未曾露出丝毫的慌乱。 他负手在后,围着苏扬和薛景山两人慢悠悠地踱着步子,老神在在。 对于苏扬两人的威胁,他仿佛半点也不在意! “先前你们说,老夫将考卷与孙公子的考卷做了调换,这可是事关孙府的声誉,孙公子刚在我们太医院名列榜首,便惹来你们如此污蔑,若惹得孙府怪罪……” 李龟兹瞥了苏扬和薛景山两人一眼,冷冷笑道:“到时候,薛景山你这正五品奉上太医的身份,可也扛不住孙府的怒火!” 李龟兹的语气中,透露出了一抹浓浓的威胁。 “还有这小小药童,胆大包天,诋毁孙公子清誉,便是在自寻死路!” 说完,李龟兹满是不屑地摇了摇头。 他嗤笑一声,又指着两人说道:“更何况,这一切皆是子虚乌有之事,你们所言,皆是构陷!” 苏扬心中阴沉下来,李龟兹言语之中,所透露的,皆是孙氏一族的威胁! 这便是李龟兹的用心险恶之处! 即便薛景山前去检举,所要面临的,还是权势滔天的孙氏一族! 到那时,只怕不仅他们无法翻案,还要面临孙氏一族地追责! 然而,薛景山依旧未曾露出惧色,他沉声道:“那便试试,老夫就算拼上这五品官身不要,也不能见你们如此贪赃枉法!” 第二十七章 云清郡主邀请 薛景山话音落下,李龟兹顿时变了脸色。 他紧紧地盯着薛景山,冷声喝问道:“薛景山,难不成,你要为了这小小药童,自毁前程?” “尔等在医者大考上徇私舞弊,毁人前程,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举,老夫还会在意这区区官身?”薛景山正气凌然,神色始终镇定自若,对李龟兹的威胁,毫不在意! 李龟兹神色愈发难看,脸面铁青。 薛景山的正直之名,向来在太医院内外为人称赞。 若薛景山将事情闹大,即便孙氏一族可以将此事压下,但他李龟兹却免不得落人口舌! 这对于他来说,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 “薛太医……” 这时,苏扬轻叫了薛景山一声。 他面色凝重,向着薛景山摇了摇头,“用不着与小人争执,我们先回去吧。” 薛景山为了还他一个公道,不惜拼上五品官身,更是要与孙氏一族结仇。 他又怎么忍心见得如此? 薛景山深深看了苏扬一眼,沉声道:“苏扬,此事并非你一人之事,而是这整个太医院的大事!” “薛太医,我知晓这些,但与孙氏一族结仇,我们不可抵抗……”苏扬说着,向薛景山躬身,长长作揖。 薛景山长眉紧锁,紧盯着苏扬。 最终,薛景山长叹一声,他冷冷看了李龟兹一眼,带着苏扬一同离去。 李龟兹看着苏扬两人离去的身影,脸上满是不屑的冷笑。 有孙氏一族为他撑腰,苏扬与薛景山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苏扬两人离开太医院内院,薛景山依旧满是长叹。 “苏扬,若不将此事上报,你的前程只怕要永远被李龟兹所辖制……”薛景山摇头说道,眸中露出一抹痛惜。 苏扬点头,一时无言,此事他又何尝不知? 只是,相较于权势滔天的孙氏一族,此时的他,如何能够对抗? 但这并不意味着,苏扬便要放弃! 相反,李龟兹等人越是打压,他便越要想办法,奋起反抗! 思索一番,苏扬对薛景山声音坚决道:“薛太医,您且放心,我们从长计议,此事绝不会如此轻易了之!” 薛景山紧紧打量了苏扬一眼,他点点头,对于苏扬这并未轻言放弃的性子,他很是欣赏。 只是,薛景山还是不免痛惜,苏扬一身医术,如此惊艳,绝不该这么轻易被埋没! “多谢薛太医仗义执言!” 这时,苏扬又深深向薛景山行了一记谢礼。 薛景山伸手将苏扬扶起,叹道:“老夫能在太医院后生之中,见到你这般卓出之人,也算老怀甚慰!” 两人正交谈间,却有一个药童领着一名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快步向两人走来。 “薛太医,苏医师,小人是云清郡主府管家,受郡主之命,特来邀请两位前往郡主府!”那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向薛景山和苏扬两人行礼道。 “郡主邀请?”苏扬微微一愣,昨日他见云清郡主气色不错,应该不会再突然病重。 但他还是急忙问道:“可是郡主有什么不适之处?” 管家摇摇头,说道:“郡主无恙,但其他情况,小人不知,还是望薛太医和苏医师两位尽快动身。” 薛景山点点头,看了苏扬一眼,道:“如此,那我们现在便动身前往。” 苏扬两人暂且压下先前一番不悦,在管家的带领下,很快便赶到了云清郡主府。 行至郡主府内院,苏扬便见到两道熟悉的身影迎上前来,正是云清郡主和赵艺弘。 “下官见过郡主!” 薛景山带着苏扬一同向云清郡主行礼,对于一旁的赵艺弘倒是并不认识。 “薛太医和苏医师不必多礼,此次请二位过来,劳烦二位了。”云清郡主轻声道。 薛景山摇摇头,笑道:“下官指责所在。” 赵艺弘走到苏扬身前,向苏扬笑道:“苏兄,你昨日参加太医院考试,今日应该便是放榜之日吧,可是名列前茅?” 听到赵艺弘的话,苏扬却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劳烦赵兄挂念了,说来惭愧,未曾上榜。”苏扬苦笑道。 “未曾上榜?” 闻言,赵艺弘和云清郡主两人皆是一愣,目露浓浓疑惑之色。 先前两人早已见识过苏扬的医术,连云清郡主那令一众太医们皆束手无策的痨症之疾,苏扬都能医治。 怎么一个小小的医者大考,苏扬却连上榜都不曾? 赵艺弘眉头微蹙,思索一番,向苏扬询问道:“难不成,这医者大考,所考的题目,并非苏兄所擅长的?” 苏扬摇摇头,无奈道:“在下不才,却也刚好掌握这些题目。” “那……怎会如此?”云清郡主连忙询问道,美眸中透露出些许关切。 一旁薛景山看着苏扬三人,有些惊讶。 看苏扬与云清郡主两人相处的样子,似乎都是熟识。 苏扬只是苦笑,不知该不该如实回答。 见状,赵艺弘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又看向薛景山,询问道:“薛太医,莫非这其中有什么隐情?” 薛景山打量着赵艺弘,身穿锦衣,又是云清郡主府上的宾客,身份自然不低。 可是,他并未见过赵艺弘。 “薛太医,这位是……我一个兄长。”云清郡主看出薛景山的疑惑,善解人意地向薛景山介绍道。 薛景山点点头,向着赵艺弘行了一礼,既是云清郡主的兄长,而且听苏扬对他的称呼,也姓赵,那身份应是不低。 “薛太医,苏兄,我知晓苏兄医术,绝不是平庸之辈,此番未曾上榜,必有隐情,若是信得过赵某,但说无妨!”赵艺弘沉声道,目光坚定。 苏扬深深看了赵艺弘一眼,昨日他对赵艺弘印象极佳,此人也不是什么不知分寸之人,更何况云清郡主也在这里,他倒是没有什么担忧。 随即,苏扬看了薛景山一眼,见薛景山只是交由他定夺,他才轻叹一声,说道:“我自是信得过赵兄,只是此事关系不小,还望赵兄和郡主为我暂且保守秘密。” “那是自然,承蒙苏兄信任,赵某绝非食言之人!”赵艺弘沉声道,他想了想,又道,“若是有什么难处,或许赵某也可帮衬一二!” 第二十八章 府中问诊 苏扬知晓,以赵艺弘的精明,能够猜出他并未上榜有所问题,也并非难事。 既然赵艺弘诚心询问,苏扬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说来无奈……” 苏扬将先前之事的原委向赵艺弘和云清郡主两人告知一番。 闻言,赵艺弘的脸上顿时露出浓浓怒意。 苏扬绝不是会胡乱污蔑他人的人,一旁更有薛景山作证,足以证明,苏扬所言,千真万确! “想不到,朝中竟已如此腐败,这孙氏一族的手脚,都伸到太医院了!” 赵艺弘怒声道,“还有那李龟兹,身为太医,不安守本分,却也行着此等苟且之事,真是妄为太医身份!” “这些人如此勾结,结党营私,仗着自己的权势,便如此欺人,做这些以权谋私之事,简直……” 赵艺弘说着,眼中怒火熊熊。 “简直罪该万死!” 他紧握起拳头,神色愈发愤怒,原本文质彬彬的模样,此时却显得有些清冷。 云清郡主黛眉紧蹙,轻叹一声,苏扬的医术与才华,她都亲眼见过。 可现在却因为那些贪官污吏的手段,却使得苏扬的前程受阻! 她看着苏扬,美眸中满是忧虑。 苏扬见两人的态度,心中不由浮现一抹暖意。 眼前两人,对他如今的困境,尤为关心,他自是看得出来。 随即,苏扬向着两人长揖一礼,以表谢意。 “此事涉及种种,有些难缠。”苏扬无奈道。 云清郡主黛眉愈发紧蹙,她平日里极少接触这些事情,此事对于苏扬,她的心中,充满了担忧。 那些坏人这么欺负苏扬,这不是要毁了苏扬的前程吗? 她心中思索良久,仿佛想到什么,转而看向赵艺弘,轻声询问道:“五哥,咳咳,苏医师的麻烦,你可有什么办法帮他解决吗?” 赵艺弘缓缓踱着步子,皱眉沉思着。 可随后,赵艺弘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赵艺弘犹豫一番,无奈叹道,“苏兄,此事若只有那李龟兹,我或许可以帮衬一二,可涉及到孙氏一族……” 赵艺弘向着苏扬躬身拱手,脸上满是愧色,道:“而今孙家势大,即便在朝堂之上,那也分量极重,不可硬憾,我虽也算有些身份,可也无能为力,还望苏兄恕我……” 苏扬连忙摇摇头,说道:“不必如此,赵兄心意,我心领了,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 薛景山在一旁看着,心中有些无可奈何,孙氏一族,便是挡在他们面前,那不可翻越的高山! 即便有云清郡主和赵艺弘两人想要帮助苏扬,可多少也还是无能为力。 这时,苏扬见此时气氛有些凝重,也不愿云清郡主和赵艺弘为此事过多烦恼。 他主动转移话题,向云清郡主询问道:“郡主,此次寻薛太医和我一同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听到苏扬的话,云清郡主一时倒也没有多想,臻首轻点,道:“的确有事!” 她看了赵艺弘一眼,又对薛景山和苏扬道:“薛太医,苏医师,此次请两位一同过来,咳咳咳,是因我家中一位长辈,旧疾缠身,今日刚巧前来我府中,便想请两位帮忙医治。” 赵艺弘紧跟着走上前来,对苏扬两人说道:“若惜所言,便是家母,薛太医医术高超,而苏兄也有不俗医术,所以特让若惜请两位前来,劳烦二位了!” “言重了!”薛太医摇摇头,轻捋胡须,既是为了看病,那他自是会尽心尽力, 苏扬轻轻颔首,沉声道:“自当竭力!” “那我先去告知姨娘,准备一下。”云清郡主欠身一礼,裙摆摇曳,向着内府走去。 “赵兄,伯母所患何疾?”苏扬向赵艺弘询问道。 赵艺弘仿若不经意地看了薛太医一眼,随后向着苏扬摇摇头,苦笑一声,道:“经年久病,还得薛太医和苏兄仔细诊断才行。” …… 云清郡主来到内府一间房门外,轻轻敲门,走了进去。 房间内,一个身着丝绸裙裳中年美妇,见她到来,脸上露出温和笑容,她气质雍容华贵,显然保养得极好,半点也不显老态。 “姨娘,我和五哥请的医师到了,咳咳……”云清郡主一进房间,便向妇人告知一声,只是似乎先前一番行走,有些许急切,说起话来,轻轻咳嗽着。 “你这孩子!” 妇人将云清郡主招到身前,轻抚云清郡主后背,帮她捋顺呼吸,“你父亲常年在外,只有你娘亲料理家中,她近日繁忙,难以照顾你,姨娘代她来你府中,是来照顾你的,怎能让你这么辛劳?” “咳,我和五哥孝敬姨娘,是应该的!”云清郡主双眸弯成好看的月牙。 “姨娘与你娘两姐妹,嫁给了两兄弟,你与你五哥的性子,也这般相像!”妇人爱怜地轻抚云清郡主秀发。 云清郡主娇俏一笑,向妇人眨了眨眼睛,“姨娘,咱们还是先见见医师吧?” “唉,你们请的是薛景山薛太医吧?” 妇人摇摇头,神色无奈,“若是薛太医,也不必让你和弘儿这般忙活,我平日也可传薛太医。” 妇人像是想起什么,又摇了摇头,轻叹一声,“何况,姨娘这病,让薛太医也看过几次,可也只能缓解一二,始终难以治愈,就是御医,姨娘也看过……” 妇人慈美的容颜上露出一抹苦涩,她轻抚着云清郡主的香脊。 “倒是让你们两个孩子,多费苦心了!” “姨娘,这次不一样的!”云清郡主却是摇摇头,潋滟水眸中泛着一抹坚定的神采。 “其实这次我们请来为姨娘您治疗的,是一位苏医师,我这痨症,就是那苏医师治疗的!” “嗯?” 妇人不免有些诧异。 她对云清郡主的病情,向来甚是关心,而云清郡主口中的苏医师,她也听赵艺弘说起过。 “不是说,那苏医师只是刚巧有治疗痨症的方子吗?” 妇人疑惑地询问一声,迟疑道,“而且,那苏医师还只是……一个药童……” 云清郡主甜甜一笑,站起身来,对妇人说道:“姨娘,不管怎么说,就让他为您诊断一下试试嘛!” 云清郡主美眸中,闪耀着一抹期许的光芒。 “你这孩子……”妇人只好笑着答应下来。 此时,房门外,苏扬三人也来到了这里。 “劳烦苏兄先在此等候,我先与薛太医一同入内,随我母亲交待一番。” 赵艺弘交待一番,带着薛景山轻敲开门,走进房中。 薛景山一同走进去,丫鬟将门轻轻关上。 他神色平静,治病去疾,本就是他的本职。 然而,看到内室中的妇人,薛景山的脸上却是露出浓浓惊色! 第二十九章 旧疾 郡主府,厢房中。 薛太医依旧满脸惊容,深深看了身前赵艺弘一眼。 “是老朽眼拙了……”薛太医长叹一声,正要再说什么。 一旁赵艺弘只是摆摆手,笑道:“还望薛太医帮我向苏兄隐瞒一二!” “必不负所托!”薛太医神色郑重。 赵艺弘点点头,走出房门,向苏扬伸手一招:“苏兄,请!” 苏扬随着赵艺弘走进房中,他先是看了薛太医一眼,见到薛太医的神色似乎有些惊动,不由心中升起一股疑惑。 但他也并未过多询问,而是向着那与云清郡主一同坐在桌前的妇人看去,这人面容慈美温和,举手投手间,又不经意流露出华贵之气,应该便是赵艺弘的母亲。 想了想,苏扬还是行礼:“苏扬见过伯母。” 赵艺弘母亲点点头,打量着苏扬,目光奇异。 眼前的年轻人,虽只是药童身份,一介布衣,可却能够与她的儿子称兄道弟,足可见她儿子对苏扬的看重。 而身旁云清郡主,似是也对这年轻人很是看好,或许此人的确甚有才华。 赵艺弘母亲想了想,脸上展露一抹笑容,一手虚抬,道:“不必多礼。” “还请苏兄为我母亲诊断。”赵艺弘轻声道。 苏扬微微一愣,不由看向一旁薛景山。 方才薛景山走进房间的时间并不算长,难不成,已经诊断结束了? 薛景山却只是看着苏扬,并未多说什么。 苏扬也没多想,来到桌前,为赵艺弘母亲诊脉。 一时间,房间中众人的目光都是齐齐汇聚在苏扬这边。 赵艺弘、云清郡主和薛景山三人,皆是神色期许,希冀苏扬能够给出针对病情的治疗方法。 苏扬凝神不语,眉头却是逐渐紧皱起来。 最终,苏扬收回手,神色转为凝重。 见此,赵艺弘母亲心中暗叹,就连薛景山这等行医多年,资历深厚的太医,都对她的病束手无策。 且不论苏扬身份,单是苏扬这么年轻,也很难有什么良策。 “敢问伯母这病,应该已有十数年了吧?” 这时,苏扬询问一声,眉头依旧紧蹙,眼中满是思索神色。 听到此,赵艺弘母亲不由有些疑惑,莫非弘儿和若惜已经将她的病情告知苏扬了? 未等母亲多言,赵艺弘已是回答苏扬:“的确,我母亲这病,已有十几年时间了。” 闻言,苏扬思索一番,又向赵艺弘母亲询问:“伯母,是否在诞下赵兄之后,便开始感到身体不适了?后来才逐渐觉察到病情?” 赵艺弘母亲不由一怔,苏扬所询问的这些,却是其他太医都未曾询问的。 “的确如此,当时只以为是生子之后,身体虚弱,未曾多想……”赵艺弘母亲回忆着,多年之前的事情,有些淡忘了。 赵艺弘却是有些急切,连忙向苏扬询问道:“苏兄,你的意思是,我母亲的病,是在我出生之后便患了?” 一旁薛景山目光微凝,这些事情,即便是他,也未曾过多想过。 “容我再做些诊断。”苏扬回应一声,又向赵艺弘母亲询问道:“伯母,我再问您如今的病情,是否每到夜晚,哪怕三伏天,天气酷热,也会身体冰凉?” 赵艺弘母亲眸子微睁,心中有些惊奇,苏扬所说,正是她一直以来的感觉! “是,多年如此,都快习惯了。”赵艺弘母亲点点头,又向赵艺弘宽慰一笑。 苏扬却是再度询问道:“伯母是否时常在梦中惊醒,盗汗体虚,伴着头晕,甚至会头疼难忍?” “还有饮膳之时,多食欲不振,反胃恶心,甚至肠胃疼痛?” 苏扬语气愈发凝重,继续询问道:“另外,是否近日这些情况愈发加重,时常有乏力的现象?” 听着苏扬的话,赵艺弘母亲神色却是愈发震惊。 苏扬所说这些,竟无一不是她发病之时的感受! 这些病情,即便太医们,都难以诊断得如此全面。 尤其是,她近日的病情,还并未来得及告知其他人,可苏扬竟然都已经诊断出来了! 赵艺弘母亲缓缓点头,心中惊讶不已,想不到苏扬小小年纪,一身医术,竟然就已如此高超! 甚至,苏扬行医之时,给她的感觉,似乎要比一些太医更为老成! “苏兄,你是否诊断出我母亲的病情了?”一旁赵艺弘连忙询问一声,关切至极。 苏扬点点头,神色却始终凝重不已。 见状,薛景山忍不住询问道:“苏扬,这病情,应该不止是体寒之症吧?” 他也为赵艺弘母亲数次诊断过,虽判断出,赵艺弘母亲的病情,有体寒之症的情况,可却更为严重,他虽能诊断出症状,可却实在手无良策。 “并不只是体寒之症!”苏扬回应一声,沉声道:“若只是体寒之症,倒容易治疗,只是,伯母除此之外,还身患旧疾!” “旧疾?”赵艺弘紧盯苏扬,神色关切至极。 “恕我直言,伯母的病,应是身怀赵兄之时,便已经染上了……”苏扬笃定道,“身患旧疾,一直未曾治疗,经年以来,积重难返,再加上这些年来,伯母应该还得过几场大病,即便治愈,还不免留了些病根,所以,才会造成如今的情况。” 苏扬又看向赵艺弘母亲,沉声道:“伯母,这病情决不可轻视,否则,时间久了,便极难治愈了。” 苏扬话音落下,房间中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赵艺弘和薛景山眉头紧蹙,苏扬所说这些,他们先前也未曾得知。 云清郡主俏脸上也写满忧虑,苏扬的话,自是让她意识到了严重。 “苏兄,我母亲这病,你可有根治之法?”赵艺弘拱手询问道,苏扬能够诊断出太医们都未曾给出的诊断,足以证明苏扬医术! 苏扬思索一番,取来纸笔,奋笔疾书起来。 一旁薛景山凝视着苏扬所写的方子,却是神色大变。 待到苏扬写就,他拿起方子,手指却有些轻颤。 “苏扬,这方子中的药物,可皆是至毒之药!”薛景山惊声道。 第三十章 三味药材 饶是薛景山向来对苏扬所开药方,尤为赞赏,可此时见到苏扬为赵艺弘母亲所写的方子,还是被惊到了! 这药方中,每一味药,皆是至毒! 常人莫说服下这么多药材,单只是其中一种,便足以致命! 薛景山话音落下,赵艺弘等人也顿时心惊。 他们紧盯着苏扬,心中疑惑至极。 连薛景山都如此震惊,那足以证明,苏扬这张药方,恐怕骇人听闻! 赵艺弘深深凝视苏扬,沉声询问道:“苏兄,为何如此开方?” 见众人的反应,苏扬无奈轻叹。 他写出这个药方之前,便已经猜到了众人的反应。 随即,苏扬向众人解释起来。 “的确如薛太医所言,这药方中,我所用每一味药材,皆是至毒之物,不过,也正因此,这方子的药性尤为强烈!” 苏扬自薛太医手中拿起药方,向众人展示一番。 “但所谓五行相生相克,我所列的这其中五位药材,正是依循此理,毒性相克,药性相生,再以其他药材的相生相克之理,中和药力……” 苏扬看向薛太医,此中药性相生相克的道理,薛太医自然清楚。 “而伯母所患,乃是经年旧疾,若用寻常温补之药,极难有效,更难以压制病症,长此以往,终难治疗。” 苏扬声音缓慢,让众人都能听清楚。 “所以,我才出此方,这些药,是剧毒,但放在一起,将此方煎制之后,便是一记良药!” 话罢,苏扬神色笃定,等待着众人的反应。 薛景山长眉紧蹙,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苏扬所说,不无道理,可是,这药方中所列的一株株至毒之药,还有赵艺弘母亲的身份……容不得他不担忧。 赵艺弘和云清郡主两人也满是忧虑,他们不如苏扬和薛景山这般通晓医理,可药方中的药物终究是至毒,他们也难以决断。 而赵艺弘母亲虽也在皱眉考虑,可她看了看赵艺弘,又看向苏扬。 从一开始,她从赵艺弘和云清郡主对苏扬的态度中,便能看出,两人对苏扬的观感极好。 尤其是她儿子,那性子她是尤为清楚的,寻常人很难能如苏扬这般,被他如此重视。 而先前苏扬的一番表现,也让她心中印象极佳。 她这病情,也从未有哪位医者,能如苏扬这般,说得如此透彻。 其实每当发病之时,那般痛楚,她也深有体会,只是怕赵艺弘担忧,一直未曾详细说过。 她有时也在思虑,不知能否看到以后儿子一展雄图之时…… 随后,赵艺弘母亲轻声道:“便依苏扬所言吧!” 话音落下,房间中众人都是一惊。 “母亲……”赵艺弘不由叫了一声,满是犹豫。 赵艺弘母亲笑着摇了摇头,看向苏扬。 “苏扬,弘儿如此看重你,我也信任你的医术,你便放下忧虑,以平常心为我治疗便好。” 听到赵艺弘母亲的话,苏扬心中不由尤为赞赏。 她能对仅是初见的自己如此信赖,足可见其为人心怀宽大! “苏扬,你确有把握吗?”一旁薛景山还是沉声向苏扬询问。 他神色郑重,为赵艺弘母亲治病,关系绝对比苏扬所想更为重大! “有把握!” 苏扬神色严肃,郑重地点点头。 “事关伯母性命安危,不敢有丝毫懈怠!” 见苏扬如此神态,众人心中总算稍稍安定一些。 苏扬,绝不是空口胡言之人! 随后,苏扬考虑再三,又是说道:“我所出地治疗法子,可延缓伯母病情,为伯母减轻大部分病痛,缓缓治疗,只是……” “只是想要彻底根治,还需要三味药材!” “哪三味?”薛景山连忙询问道。 赵艺弘神色坚定,向苏扬道:“若是难寻之物,那我必会倾尽办法,寻找到!” “的确尤为罕见……”苏扬深吸一口气,“这三味药分别是,千山雪莲,雪骨参,九心海棠!” 这三味药,苏扬前世也只在医术古籍中看到过,想要找到,更是困难。 闻言,薛景山不由皱眉沉思,脸上露出一抹疑惑。 苏扬所说的这三味药材,即便是他,也未曾有多少了解。 “雪骨参,老朽倒是曾有所耳闻,可也从未见过,至于另外两味药材,更是闻所未闻!”薛景山长叹道。 赵艺弘脸色凝重,就连薛景山都对苏扬所言的药材如此陌生,足可见寻觅的艰难! “我会倾尽办法寻找……” 赵艺弘向着苏扬长揖一礼,“也恳请苏兄,能够将这三味药材寻到,为我母亲治愈病痛!” 一旁云清郡主虽未曾开口,可她看着苏扬的目光中,也满是希冀。 苏扬心中暗叹,他又怎能不知,想要寻找到这三味药材,有多么艰难? 不过,无论是赵艺弘,还是其母亲,都给苏扬留下了极为不错的印象。 而且,赵艺弘母子二人,必然出身尊贵,可对他的态度,却并未有任何轻视。 更何况,一颗医者仁心,也容不得他对朋友之母,见死不救! 想到这些,苏扬目光坚定,躬身向赵艺弘还礼,沉声道:“定当竭力!” 赵艺弘上前,紧握苏扬双手,眼中满是感谢。 云清郡主小脸也愈发希冀,她相信,以苏医师的医术,必然能为她姨娘治愈病情。 苏扬提出了治疗之法,众人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也总算稍稍落地。 赵艺弘母亲打量着苏扬,神色疑惑,不由询问道:“苏扬,你既然身怀此等医术,为何在太医院中,还只是药童身份?” 苏扬的医术,即便比起太医,也不逊色。 闻言,苏扬和薛景山都是摇头轻叹。 云清郡主美眸中也满是怜惜,以苏扬的才能,屈居药童身份,是在太可惜了…… “苏兄,我可否将先前之事告知母亲?” 这时,赵艺弘却是向苏扬询问一声。 苏扬点点头,应允下来。 赵艺弘这才将先前太医院放榜的事情告知母亲。 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赵艺弘母亲慈美的脸庞上也都罕见地流露出一抹愠色。 “竟有这等事,岂不是可惜了苏扬的一身医术?” 第三十一章 争取机会 众人皆是默然。 事关权势滔天的孙氏一族,苏扬根本无法绕过。 苏扬沉默良久,见众人皆在为他忧虑,他苦涩一笑,对众人劝慰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若实在不可强求……那便换个法子好了。” “你这孩子……” 赵艺弘母亲轻叹一声,心中愈发惋惜。 苏扬的性子的确极好,难怪她儿子对其这般欣赏,苏扬更有一身高超医术,可却因小人作祟,止步于一介小小药童身份。 再怎么想,也甚是可惜…… 赵艺弘母亲沉思再三,忽地看了赵艺弘一眼。 随后,赵艺弘母亲轻声道:“三日之后,太医院不是要考核前十人吗?或许可让苏扬趁此机会,向太医院那些太医们,一展身手,如何?” “这……” 话音落下,众人却都是心中一怔。 苏扬也是愣了愣神,他先前一直在想着,该如何对抗孙氏一族,倒是未曾换个角度想过。 正如赵艺弘母亲所说,若能在三日之后的考核中,抓住机会,或许还有翻盘的希望! 但一旁的薛景山却是轻叹一声:“可到时候,太医院必定戒严,又会有院判大人到场,以苏扬的身份,贸然出场,也不合规矩……” 赵艺弘母亲却是轻笑一声,对赵艺弘说道:“弘儿,你这几日,多走动走动,或许可为苏扬争取一个机会!” 闻言,赵艺弘眼中精芒一闪,对苏扬道:“苏兄,此事便交给我,无论如何,我也会为你争取到这个机会!” 苏扬双眸微睁,他先前并未想过,要借赵艺弘的帮助。 毕竟关系到孙氏一族,哪怕赵艺弘出身不俗,也难以与之对抗。 但若只是为他争取这个机会,或许可行! 薛景山却是面露喜色,向苏扬道:“苏扬,有他们二位相助,如此一来,你也不用太过担忧了!” “只是,这个机会,你是否能够抓住,还要靠你自己把控!” 苏扬点点头,连薛太医都如此肯定,他也没有什么好担忧的了。 随即,苏扬向着赵艺弘母子深深行了一记谢礼。 “苏扬,你既然叫我一声伯母,那我便把你看做晚辈,不必多礼了。”赵艺弘母亲笑着说道。 苏扬只好起身,再刻意感谢,便矫情了。 一旁薛景山却深深看了苏扬一眼,苏扬心中不知,可他却清楚,赵艺弘母亲这句话,分量极大! 一来二去,无形之间,苏扬与赵艺弘母子和云清郡主倒是关系亲近了许多。 苏扬眼前三人,皆是身份高贵,可却对他平等视之,苏扬倒也与他们相谈甚欢。 薛景山,则是笑而不语,看待苏扬的目光,尤为欣慰。 一番交谈下来,众人倒是对苏扬的才华更为惊异,苏扬的谈吐,反倒半点都不像是寻常药童,更像是一个才情豪逸的才子! 用过午膳,苏扬和薛景山也不再逗留,向三人告辞离去。 赵艺弘将两人送出府后,回到厢房之中。 “弘儿,苏扬虽身为布衣,却才华横溢,可莫要因他身份而怠慢。”赵艺弘母亲见他回来,轻声叮嘱。 “自是不会。”赵艺弘笑道,“苏兄的品行,当得上君子之称!” 赵艺弘母亲笑了笑,又道:“以后你要与他多走动走动,苏扬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为人有真才实学,却又不张扬,最是难得!” “儿谨记。”赵艺弘应允道。 …… 云府,大丫鬟手持一封书信,快步跑到阁楼。 “小姐,小姐,苏家药铺……” 大丫鬟刚进阁楼,看了眼四周,见四下无人,她又压低声音:“小姐,苏家药铺的苏公子给您回信了!” 云千瑶坐在阁楼中,看着窗牖外父亲为她悉心打造的精致美景,美眸中的目光有些凝滞。 她缓缓转过头,漫不经心地看了眼丫鬟手中的信件,点点头。 随即,她又继续看向阁楼外的景致。 “玉儿,你说,那位诗魁,日后还会不会现身?” 云千瑶似呢喃般,原本凝滞的目光中,露出一抹期许,“他是否还会写出那般绝艳的诗词?” 未等丫鬟玉儿回答,云千瑶又自顾自地呢喃着,“会的,以那人的才情,必然还会有这般惊艳的诗词问世!” 玉儿无奈地看着云千瑶,自打小姐参加游园盛会回来,便总是这般模样。 原本那缥缈出尘的神仙气质,都仿若沾染了凡尘。 “小姐,您所说的那位诗魁,连面都没见到,您也不用这般朝思暮想吧!”玉儿走到云千瑶身旁,将信件放在云千瑶的桌案上。 云千瑶静静地看着玉儿,也不说话。 玉儿连忙吐了吐舌头,低眉顺眼地认错道:“奴婢错了,不该打趣小姐!” “你呀……” 云千瑶臻首微摇,目光落在信件上。 她收回思绪,将信件拿了起来。 她似是想起什么,一边拆着信封,一边询问着玉儿:“玉儿,你说,我先前给那苏扬的信件,是不是太过……绝情了?” “怎么会呢?” 玉儿摆摆手,怜惜地看着云千瑶,“小姐,您又不是嫌弃他家境清贫,但他是个郎中,与小姐您所钟爱的诗词歌赋,半点都沾不着关系,您若是嫁给他,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玉儿看着云千瑶俏脸上的黯然神色,轻叹一声,继续道,“再说了,小姐您不是还决定,以后多给他一些银两,补偿他们吗?” “但愿他能知我心意,以功业为重……”云千瑶叹息着,拆开信封,取出其中信件。 信纸展开,云千瑶看向其中工整字迹,美眸却是瞬间一睁,呼吸都是微微凝滞。 她紧盯着手中信件,青葱玉指竟不自觉微微用力起来。 整个人,仿若痴住! 见状,玉儿不由上前,看向云千瑶手中信纸。 其上用工整的字迹写着一首词: 江汉西来,高楼下、蒲萄深碧。犹自带、岷峨雪浪,锦江春色。君是南山遗爱守,我为剑外思归客。对此间、风物岂无情,殷勤说。 江表传,君休读。狂处士,真堪惜。空洲对鹦鹉,苇花萧瑟。不独笑书生争底事,曹公黄祖俱飘忽。愿使君、还赋谪仙诗,追黄鹤。 第三十二章 咱们有钱了! 玉儿读着信纸上的词作,小脸上露出浓浓的惊骇神色。 她自幼伴同云千瑶读书,在云千瑶的熏陶下,对诗词歌赋也算精通。 可眼前这首词,却给她一种难言的震撼! 那名义上的姑爷苏扬,竟……竟然有此等才情! “君是南山遗爱守,我为剑外思归客。对此间、风物岂无情,殷勤说。” 这是说,虽然苏扬与小姐有那一纸婚约,但其实是陌路人吗? 玉儿黛眉皱起,小嘴微撅,心中有些不悦。 她家小姐貌若天仙,不知有多少文人才子和王公贵族倾慕已久,可这苏扬,竟如此高傲! “不独笑书生争底事,曹公黄祖俱飘忽。” 可读至此处,玉儿却忍不住身躯轻颤,眼中早已被一抹强烈的震撼所充斥。 苏扬,竟还笑看书生意气,连那曹公黄祖,都不放在眼里! 这……这是怎样的壮志豪情? 他的心中抱负,难不成,连曹公黄祖这般伟岸人物都比不上他吗? 他竟敢以此表明志向?! 而词作最后,还提到“愿使君、还赋谪仙诗,追黄鹤。”,苏扬甚至,还反过来,规劝她家小姐,做那人间仙子,专心吟诗赋词! 苏扬此人,心比天高! 云千瑶紧紧捏着手中信纸,美眸一眨不眨,仿若彻底沉浸于词作之中。 她先前以诗规劝苏扬,男儿当建功立业,莫要沉溺于风花雪月,可苏扬却在这回信之中,表明心志。 苏扬的志向,远非寻常书生那般,甚至比曹公黄祖还要高远! 如此说来,倒是她落得下乘了…… 不过,她手中这封书信的字迹,为何……为何竟与诗会上她所见那舫中人的字迹,这般相像? 还有这首词作,大开大合,境界豪放,这般文思精巧,极为罕见。 她不由对比起诗会上所见画舫中人的《满江红》,却发现,自己一时间,竟难分高下。 那苏扬,即便单凭此词,放眼整个大宋,也堪称出类拔萃文才卓绝之人! 一时间,她对苏扬的印象,以这一首词,彻底改变了! “咦,小姐,这首词的词牌,也是……满江红!”玉儿瞪大眼睛,仿若发现了什么。 闻言,云千瑶不由紧盯手中信纸,她神色骤然一滞。 先前诗会三轮,她读到舫中人那句“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时的想法,再度浮现! 先前,她曾荒诞的想过,舫中人恰好以“落花”和“雨燕”两种意象作诗,是否会是读过她写给苏扬的那封书信,甚至,写那《临江仙》之人,是否有微乎其微的可能,就是苏扬! 她之前只以为自己是异想天开了,可如今,她心中这股猜测,竟难以抑制的强烈起来! “玉儿,准备一下!” 云千瑶翦水秋瞳中泛起一抹涟漪,“我们去苏家药铺!” 云千瑶粉拳紧握,她心中的想法,已无法遏制,她要去亲眼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 她急匆匆地走出几步,却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捏着手中书信,珍而重之地收了起来。 …… 京城繁华热闹的街道上,苏扬双手拢袖,快步赶回家中药铺。 他的袍袖中,沉甸甸的,似是放置着某种重物。 他赶回家中药铺,见四下并无患者,只有妹妹和母亲两人在认真收拾打理着药材,脸上露出一抹安心的笑容。 咣当! 苏扬袍袖中,一个锦布包裹落在桌案上,发出一阵咣当脆响。 见状,李兰芝和苏悦两人疑惑的目光都是齐齐看向苏扬。 “扬儿,今日怎么回来的这般早,不是医者大考放榜吗?”李兰芝询问一声,关切地打量着苏扬。 “娘,今日恰好有些其他的事,便索性回来了。”苏扬简单解释,那放榜顶替的事情,他并不想母亲和妹妹为他担忧。 随后,苏扬看向苏悦,朝着苏悦招了招手。 苏悦小嘴微撅,水汪汪的大眼睛中充满疑惑,走到苏扬身前。 “哥,你怎么神神秘秘的,要做什么?”苏悦好奇询问道。 苏扬没有多说什么,自袍袖中取出一个精致木盒,沉香木打造,雕工精巧,看起来很是贵重。 顿时间,苏悦和李兰芝的注意力便都被这精致木盒吸引了。 苏扬微微一笑,缓缓打开木盒,其中,一根精美的亮银色簪子便显露出来,造型新颖,葳蕤生光,更有一股小家碧玉的精美感觉。 “哥,这是……” 苏悦的目光瞬间就被木盒中的簪子牢牢吸引住了,大眼睛中流露出掩饰不住的喜爱。 “马上不是你的生辰了吗?我特意买来送你的!”苏扬眨了眨眼睛,笑眯眯将银簪拿起,递到苏悦面前。 苏悦接过,却是瞬间小脸一沉,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苏扬,“这是……银簪?!” “自然是银簪!” 苏扬点点头,可苏悦眼眶却很快红了起来,小脸上露出一抹急切。 “哥,你怎么乱花银子,这银簪得多少银两,我……我不能要,你快快还回去!”苏悦连忙将银簪递回苏扬手中,仿佛这方才还难掩喜悦的银子瞬间变成了烫手山芋! 李兰芝也神色动容,她紧盯着苏扬,心中知晓,扬儿绝不会胡乱花钱,可这银簪,扬儿是自哪里来得银两买的? 苏扬无奈轻叹,他当然明白妹妹和母亲的心思。 随后,他走到桌案前,打开锦布包裹,其中白花花的银子便显露出来。 见此,李兰芝和苏悦都是愣住了。 “娘,小悦,这里还有四百多两银子,是我……先前为云清郡主治病,云清郡主赏赐给我的。”苏扬笑着向母亲和妹妹解释着。 实际上,这些银两,正是他在那游园诗会上,夺得诗魁所得。 此次他去云清郡主府上为赵艺弘母亲问诊,临走之前,赵艺弘便将这银两交给了他。 但这些,他并未向母亲和妹妹说明,毕竟,他若是说自己能够夺得诗魁,对母亲和妹妹来说,实在太过惊骇了! 可李兰芝和苏悦两人并未回话,她们沉默着,眼眶纷纷通红起来,泫然欲泣。 苏扬内心轻叹,他明白,自己一家,实在是过久了苦日子,如今突然有了这笔银两,母亲和妹妹,心中都难以自持。 他宽慰一笑,将手中银簪为妹妹插在发髻,在银簪的衬映下,小悦愈发出落得动人了,如小家碧玉一般。 “娘,小悦,现在咱们有钱了,你们不用再如以往那般辛劳了!”苏扬轻声说道。 第三十三章 这可太好了! 苏扬安慰一番,母亲和妹妹两人脸上再度展露出笑颜。 “扬儿有出息了,我这就去准备,上香祭拜,你爹他在天有灵,必然也能安心!”李兰芝拭去眼角泪花,快步走入后堂。 苏扬走到苏悦身旁,再度笑着宽慰几句,苏悦也紧跟着进入后堂帮着李兰芝准备起来。 苏扬长出一口气,有了这笔钱,家里总算不必再如之前那般紧张了。 他将银两收拾起来,正也要进入后堂,却见两道身影走进了药铺里。 其中一人,一袭淡青长裙,身姿款款,宛若人间仙子,正是云千瑶! 云千瑶身后,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也出落得十分动人。 苏扬双眼一睁,有些发愣,云千瑶,她怎么来了? 自己先前不是已经托小悦回信了吗? 回信中那首《满江红》,虽是苏轼苏大家寄友人所写,但全词形散而神不散,不同时景,不同情况下,各人读来,心中观感也各有不同。 他用这首词来回应云千瑶,以云千瑶的才学,自然能够明白他的心思。 那为何而来? 难不成……是因为他先前在游园诗会上所作诗词,以及如今他这药童身份,却作出那首苏大家的词作,让云千瑶猜到了什么? 想到找些,苏扬心中已经了然。 云千瑶此次前来,大概其一是为那解除婚约之事,而其二,便是有一探究竟的想法。 不过,现在的他,可并没有表露那所谓诗魁身份的想法。 他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笑着迎接。 “二位姑娘,不知来我们药铺,是想抓什么药?” 他虽认得云千瑶,但云千瑶可不认识他,这一点,万不能遗漏! “阁下便是苏扬苏兄吧?”云千瑶欠身一礼。 玉儿也紧跟着行礼,好奇地打量着苏扬,这位名义上的姑爷,模样倒算俊朗,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并不是想象中一心只知磨药的粗鄙药童。 “姑娘认识苏某?” 苏扬一脸疑惑,“敢问姑娘芳姓大名?” “小妹云千瑶。”云千瑶说着,美眸紧盯着苏扬,似要在苏扬脸上看出什么。 苏扬神色一怔,仿佛极其惊讶,连忙后退一步,像是被吓到一般,目光闪烁,紧紧打量着云千瑶。 “苏公子,虽然我家小姐与公子有婚约,可还请自重!”玉儿提醒一声,显然是看到苏扬直勾勾地盯着云千瑶,有些不悦。 她心中也很好奇,眼前这位名义上的姑爷,真的是写出先前那首“曹公黄祖俱飘忽”的词作之人吗? “苏某失礼了。” 苏扬似是才反应过来,向云千瑶拱拱手,有些疏远地询问道:“不知云小姐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苏兄,先前小妹与苏兄所写的那封书信,苏兄可明白小妹的心意?”云千瑶轻声询问。 提及先前书信,云千瑶俏脸上流露出一抹复杂,紧接着,又变成一抹坚定。 淡青长裙轻轻摇曳,宛如一朵在风中绽放的青莲,遗世而独立。 “收到了,云小姐,苏某不是已经回信了吗?”苏扬好奇道,“难道云小姐未曾收到?” 云千瑶臻首微摇,轻声道:“小妹已仔细读完,只是苏兄这书信……” “既然云小姐收到了,那想必以云小姐的聪慧,必是能明白苏某心意!” 苏扬直接打断了云千瑶的话,灿烂一笑,看着云千瑶,幽幽道:“实不相瞒,其实我对云小姐也没有什么爱慕之情,那一纸婚约,不过空言!” “好在云小姐对苏某也没有心思,这可太好了!” “太好了?!” 听着苏扬的话,云千瑶顿时愣住,原本淡雅如莲的俏脸上,都流露出一抹惊愕。 她仿佛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苏扬脸上笑容愈发浓郁,双手一拍,搓了搓手,开心莫名:“既然云小姐不想与苏某成婚,那苏某随时可以写下一封休书,递交云叔父,你我二人,自此便可毫无瓜葛,互不拖累!” “休书?!互不拖累?!” 云千瑶紧盯着苏扬,莲袖中,一双玉手早已情不自禁的紧紧握住。 她难以置信地紧盯着苏扬,如兰般的呼吸都不由急促! 怎么苏扬的反应,于她所料想的那般,完全不同? 苏扬能写出那“君是南山遗爱守,我为剑外思归客”这等诗词佳句,不该是彬彬有礼的谦和君子吗? 她所料想的,是哪怕她与苏扬两人,难成婚事,可以他们之间对诗词歌赋的喜爱,也应该能够相谈甚欢。 再者说,她自认,自己的相貌也算称得上极美了,可苏扬见到她,即便对她无感也就罢了,怎么还是这副巴不得跟她断绝婚约的态度? 就仿佛,是她在对苏扬死缠烂打一般! “若云小姐还有其他事情,但说无妨,当然,既然云小姐来了,那不妨留下,在寒舍中吃个饭再回去,如何?”苏扬笑眯眯道,仿佛半点没有察觉到云千瑶的心情起伏。 闻言,云千瑶顿时呼吸一滞,白皙的脸颊上都涌现出一抹酡红。 她向来内心高傲,对其他如孙鸣渠那般苦心追求她的人,都从不理睬。 更是一向洁身自好,以高雅淡洁为处事标准,可苏扬这般恨不得赶紧将她推开的嫌弃态度,却是让她再难保持淡雅,彻底把她气到了! 她,就这般惹人嫌吗? “不必了,小妹还有事,先行告退!” 云千瑶语气僵硬地落下一句,转身就走! 小丫鬟玉儿也察觉到自家小姐的生气,她气闷不已地瞪了苏扬一眼,跟着云千瑶快步离去。 苏扬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云千瑶和玉儿快步走着,一直到远离了药铺,这才忿忿地停了下来。 这位名满京都的大才女,此刻握着拳头,轻轻地跺了跺脚,以此来发泄着心中的气闷。 玉儿看着自家小姐的模样,撅起了小嘴巴,对那名义上的姑爷,尤为不满! 可她似是想到什么似的,连忙向云千瑶说道:“小姐,您还没向苏……苏公子问那首词作的事情呢!” 云千瑶神色一滞,原本发泄了心中气闷,恢复几分淡雅的气质,再度消散。 她玉手轻抚额头,无奈叹道:“下次吧……” 第三十四章 逐出太医院 清晨,苏扬与往常一般,辞别家人,收整心绪,伴着清晨的日光,照例前往太医院。 昨日太医院榜单已定,苏扬再怎么心有不甘,如今也无法与孙家抗衡。 他不是甘愿沉沦之人,但事已至此,他索性放平心态,从长计议。 太医院门前,苏扬正要迈步踏入,门内侍卫却是突然挡在苏扬面前。 见状,苏扬不由一愣,疑惑地看向身前两名侍卫。 “两位大哥,这是做什么?” “苏扬,你已经被逐出太医院了!” 一名侍卫淡淡回应一声,并未多做解释。 闻言,苏扬脸色微凝,眉头皱起。 逐出太医院? 谁下的令? 一时间,苏扬心绪繁杂,他隐隐意识到,这或许与李龟兹有关! “你这废物,还死赖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滚?” 苏扬正思索间,李龟兹的冷喝声自不远处传来。 苏扬循声望去,便见李龟兹和孙巡两人,正慢悠悠地向着这边走来。 顿时,苏扬双眸眯起。 果然是这两人的手段! 昨日他和薛景山前去查验考卷,撞见了李龟兹。 今日,他便被逐出了太医院。 毫无疑问,李龟兹这是准备将他这份隐患清楚掉! “我太医院竟出了你这等无耻之辈,简直是玷污了太医院清誉!” 李龟兹高扬着脸庞,双手负后,不屑地看着苏扬,“你这废物,如今已被逐出太医院了,不必再死皮赖脸地乞求回来了!” 苏扬斜睨着李龟兹,冷冷道:“堂堂太医,反倒像个泼皮,想将我赶出太医院,也不必满口喷粪!” “嗯?”李龟兹的脸色骤然一沉,这废物还敢骂他? “你是如何进得太医院,还需要老夫再提醒你吗?如今太医院已然查明,你向我太医院中官员行贿赂苟且之事,买通关系,走歪门邪道进得我太医院……” 李龟兹身形挺直,太医锦袍纤尘不染,仿佛带着一身正气。 “按照我太医院规矩,自当逐出太医院!” 李龟兹话音落下,苏扬脸上已是一片冷意。 当今太医院,想要成为药童,不花钱买关系,几乎没有半点可能! 而太医院中所有药童,绝大部分,都是花钱进来的! 李龟兹却唯独针对他,显然,是想要直接毁掉他的前程,不留后患! “李太医,此风不可助长啊!”一旁孙巡满脸讥讽,落井下石道,“太医院中,竟还有这等下三滥之辈!” “公子所言极是,今后老夫必然严肃法纪,决不允许此等事端再度发生!”李龟兹轻捋胡须,微微颔首。 他又瞥了苏扬一眼,寒声道:“若老夫再查探出你有其他不实行径,必将你押送衙门!” 苏扬深吸一口气,强自压下心中怒意。 这些人,调换他的考卷,毁他前程,还不甘心。 更要压得他再无半点还手的机会! 这时,薛景山急匆匆的自太医院中快步走出。 他的脸庞上满是怒气,长眉飞扬,冷冷地盯着李龟兹和孙巡两人。 “李龟兹,你竟敢将苏扬赶出太医院,欺人太甚!” 薛景山怒斥一声,显然已得到消息,他怒不可遏道,“你如此欺害晚辈,毁人前程,妄为太医院医者!” “薛景山,你虽为奉上太医,可如此污蔑老夫,老夫也必要上报!” 李龟兹冷冷瞪了眼薛景山,嘴角却是勾起一抹冷笑,“这废物是花钱行贿,才进得我太医院,按照规矩,将他逐出太医院,有何不可?” 苏扬目光深沉地看着薛景山,眼眸中流露出一抹感激。 薛太医为他的事情,这般大动肝火,已是恩情深重。 “规矩?只怕是苏扬拦了尔等的路吧?”薛景山依旧愤怒不已,他怎能眼见苏扬被如此欺压? “薛景山,可莫要信口胡言,莫非,你是想要包庇这走后门的废物?” 李龟兹却是神色淡然,他轻捋着胡须,仍旧一副正气凛然模样。 他随手一指苏扬,冷笑道:“此人依靠行贿,买通关系进太医院之事,已然查明,证据确凿,还有什么好争论的?” 薛景山宽大袍袖中的拳头紧紧握起,怒视着李龟兹。 可对于李龟兹之言,他却难以反驳。 苏扬的确是花钱进得太医院,但以往这就是太医院中一些人谋取利益的手段,涉及关系不小,即便是他薛景山,也无力改变。 但李龟兹却一口咬定此事,更是堂而皇之地按照太医院规矩,将苏扬赶出太医院,他也无可奈何! “薛太医,老夫还是劝你,做好本分之事!”李龟兹讥笑一声,不再理会薛景山。 薛景山一言不发,看向一旁苏扬,满脸痛惜神色。 他走到苏扬身前,轻声安慰道:“苏扬,此事你无需担心,你且先行回去,老夫一定会为你想办法!” “多谢薛太医!” 苏扬诚挚感谢,躬身向着薛景山长长作揖。 只是,他还是对薛景山提醒一声:“薛太医,切莫因我之事而拖累自身!” 他并不愿见到,薛景山为了他,以一己之力,与孙家做对! 那不是薛景山所能抗衡的! 薛景山长叹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苏扬再度行礼,准备辞别薛景山。 事情已成定局,他也无法挣扎什么,为今之计,只能先行回去再说。 “慢着!” 正当苏扬转身准备离去之时,孙巡却是淡淡瞥了苏扬一眼,嘴角满是阴冷笑容,“苏扬,你如今被逐出太医院,此等好事,怎能不好好地通知一番?” 听到此,苏扬神色冰冷下来。 孙巡向着不远处招了招手,顿时几名孙府家丁与太医院杂役快步跑了过来。 “来来来,你们好生陪同苏扬一同回去,帮他好好宣传宣传,务必要让他的街坊邻居好好知道,自太医院被逐出,在平民百姓那里,也算是头等的光彩荣耀之事了吧?” 孙巡眼中满是讥讽意味,先前的恩怨,他还没好好地找苏扬报复呢! “对了,事无巨细,你们可务必要将他所有的光彩事迹交待清楚!”孙巡讥笑着对身前几人吩咐道。 第三十五章 神医葛洪邈 “且不提他是怎么花钱走后门进得太医院,据说他在医者大考之后,对自己的成绩心怀不满,还准备徇私舞弊……” 孙巡脸上讥笑愈发浓郁,又与李龟兹相视一笑。 李龟兹冷笑着上前,补充道:“此人还顶撞上司,对老夫多有不敬,在太医院做工期间,偷奸耍滑,懒不自惜,不求上进,简直是无可救药!” “你们……” 薛景山听着两人的话,脸色铁青。 欺人太甚! 谣言猛于虎! 若他们将这些污蔑话语宣扬出去,那日后苏扬还怎么好好生活? 这分明是要将苏扬逼到绝境! 苏扬冷冷盯着李龟兹和孙巡两人,心中一片冰寒。 这些人想要逼他死,此仇,他迟早要报! 他一言不发,向着薛景山再拜一礼。 随即,苏扬径直转身离去! 孙巡目光阴冷地看着苏扬离去的身影,向着身前家丁和杂役挥了挥手。 这些人当即跟着跑了出去。 “你们做出如此行径,是想将人逼死吗?” 薛景山怒喝一声,怒视着面前满脸阴笑的两人。 他长眉飞扬,已然愠怒到了极点! “葛老太医侍候陛下刚刚回来,你们徇私舞弊一事,老夫会通通向葛老太医禀明!” 薛景山目光冰冷地扫过李龟兹和孙巡两人,快步向着太医院内走去。 见此,李龟兹顿时眉头一皱。 他连忙看向身旁孙巡,沉声道:“公子,薛景山所说的葛老太医,正是御医葛洪邈!” “就是那个相传医术能起死回生的葛神医?”孙巡询问道。 “正是!” 李龟兹目光中露出一抹忧虑,薛景山已是准备将事情闹大了! 孙巡却是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无妨,即便是二品御医,也应当掂量掂量,我孙家的分量!” …… 太医院内。 薛景山已然来到一间房门前,他站定身形,深吸一口气,收敛心绪。 随后,薛景山神色恭敬地轻轻敲门,长长躬身。 “薛景山求见葛老!” 即便房门未开,薛景山也始终未曾起身,等待着房间中的答复。 “进来吧。” 很快,一道苍老的声音自房间内传出。 薛景山这才起身,动作轻柔地推开门,迈步走了进去。 房间中,一个身穿灰色衣袍的老人,须发雪白,脸上有些褶皱,身形稍显佝偻,坐在窗下一张桌案前,正手持毛笔,认真书写着什么。 他长袍及地,沾染了些灰尘,也不在意,始终紧盯着面前书册,容颜苍老,却目光矍铄。 “见过葛老!” 薛景山恭敬地低声行礼,也不打扰老人的书写。 老人始终未曾转头,一直到笔尖墨汁写尽,将毛笔放下,缓缓伸了个懒腰,这才悠悠转头,看向薛景山。 “景山,你可有些时日,没来见我这老头子了!”老人葛洪邈脸上露出一抹笑容,眼中闪烁着与老迈不符的精芒,打量着薛景山。 注意到薛景山的神色,葛洪邈微微俯身,询问道,“看你这脸色,可是不久前有大动肝火?” 薛景山苦笑一声,点了点头,脸上再度露出凝重神色。 “葛老,景山此来,是有事禀告葛老!”薛景山面色严肃地说道。 “你这般急切模样,倒是少见!”葛洪邈敛去一些笑容,微微侧耳,“我这老头子耳背,你说清楚点!” “先前医者大考,我见一个名叫苏扬的药童,虽年纪轻轻,却医术根基牢固,更开出奇方治疗云清郡主痨症之疾……” 薛景山缓缓将先前医者大考的前因后果交待分明,叹息不止。 葛洪邈目光微凝,并未打断薛景山。 薛景山继续说着:“即便得知考卷被调换之后,苏扬也依旧未曾失态,更是在云清郡主府上,为高妃娘娘治疗旧疾……” “高妃?” 葛洪邈稍显疑惑。 薛景山点点头,“那赵艺弘,正是当今陛下的五皇子,只是一直未曾当众露面,深居简出,我先前也未曾认出这位殿下的身份!” 说起此事,薛景山脸上也不由浮现出些许惊异。 “五皇子,我倒是见过,品性不错!”葛洪邈轻轻颔首,老眼微眯,不知在想些什么。 薛景山禀报完,便不再多言,静静等待着葛洪邈的定夺。 “从你口中,看来这苏扬很得你的心意啊!” 不多时,葛洪邈却是笑了起来,神色有些赞许,“能入你眼,可不多见,还让五皇子赏识有加,这苏扬倒是表现不错!” “葛老……”见到葛洪邈的反应,薛景山有些无奈,拱手道,“我并未有所虚言!” “葛老,此事事关重大,更有孙家……” 薛景山说着,却见葛洪邈一手放在耳侧,做倾听状,仿佛听不清他的话一般。 薛景山心中愈发无奈,葛老总是如此,似乎不想听的话,根本听不到! “老头子这些天里,一直在皇宫中,跟随陛下身边,照顾陛下,倒是不知道这些事情!” 葛洪邈一只胳膊轻轻搭在桌案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他苍老的脸庞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呢喃道,“如今看来,这小子,倒是跟他父亲当年,很像……” “葛老,你说什么?” 薛景山未曾听清,不由侧耳询问。 “你年岁又没老朽大,跟老头子学什么耳背?”葛洪邈瞥了薛景山一眼,扶着桌案,慢悠悠起身。 薛景山连忙上前,搀扶住葛洪邈,有些急切地询问道:“葛老,那此事……” “我已知晓!” …… 太医院外,一辆装饰精致的马车缓缓停下,赵艺弘的身影自马车上迈步而下,向太医院内走去。 在他身旁,一名身着劲装的护卫快步走到太医院门前侍卫身旁,取出令牌,向着侍卫展示一番。 侍卫们当即露出恭敬神色,向着赵艺弘躬身行礼。 “我家公子找你们太医院的苏扬医师。”劲装护卫淡淡道,“先前苏扬医师为我家公子母亲治病,疗效甚好,我家公子特来请苏扬医师再度前去问诊!” “这……” 侍卫们相互对视一眼,脸上顿时露出犹豫神色。 随后,一名侍卫满是迟疑地恭声道:“这位公子,苏扬……他已被逐出太医院了!” 第三十六章 叩见五皇子! “什么?!” 赵艺弘神色一变,双眸眯起,眉头紧皱起来。 苏扬,竟被逐出太医院了? 赵艺弘的心中顿时涌现出一抹怒火,昨日苏扬还与薛景山一同前往云清郡主府上,为他母亲治病,并说起过医者大考有人徇私舞弊之事。 可今日苏扬就被逐出太医院,这其中,必然有所关联! 太医院门前,侍卫们都神色无奈,先前看这位公子的护卫所出示的令牌,想来这位公子身份也不低。 苏扬不过是一个药童,怎会结识这等身份的人? 不远处,李龟兹和孙巡还未走远,很快便注意到了太医院门前的情况。 “来找苏扬的?” 两人对视一眼,眉头微皱。 他们疑惑地打量着赵艺弘,对于此人,李龟兹未曾见过。 但孙巡却曾远远见过,赵艺弘曾出入过云清郡主府,似是云清郡主亲友! “苏扬医师被逐出太医院,因为何事?”赵艺弘沉声向着侍卫询问道,语气中透露着一抹怒意。 “他花钱行贿,买通关系进太医院的事情,事发被查到了,犯了太医院规矩,此等下三滥之人,自是会被逐出太医院!” 孙巡走上前去,嗤笑着看了眼赵艺弘,“你现在来找他,真不凑巧,晚了一步!” 赵艺弘冷冷看着孙巡和李龟兹两人,对于眼前两人,心中满是鄙夷。 “事发被查到?怕是这其中,也有孙公子的参与吧!”赵艺弘反讽一声。 毫无疑问,此事绝对是孙巡和李龟兹两人从中作梗! 孙巡不屑一笑,冲着赵艺弘挑了挑眉。 “怎么?你也对他这小小药童,如此看重?”孙巡嘲弄道。 “你们见他是药童,便对他如此欺辱,仗势欺人,就不怕会惹出什么祸端吗?”赵艺弘寒声道。 “呵呵!”孙巡冷笑一声,对于赵艺弘的怒火,置若罔闻。 他拂平身上锦衣袍袖的褶皱,看着赵艺弘。 “我劝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你即便是云清郡主的亲友,但做事之前,可也要量力而行!” 孙巡咧着嘴角,语气中,透露着一股威胁意味。 赵艺弘脸色怒色愈发浓郁,温文尔雅的脸庞,都阴沉下来。 “苏扬医师医术高超,你们竟将他赶出了太医院,欺人太甚!”赵艺弘怒斥一声。 一旁李龟兹却是笑了起来,“苏扬靠走后门,才进得我太医院,违反我太医院规矩,我等将他逐出太医院,也是他咎由自取,这位公子,还是莫要在我太医院门前失态的好!” “就是,他连这药童身份,都来得名不正言不顺,什么狗屁医术高超!”孙巡应和一声,对赵艺弘道,“一个药童,也值得你这般盛怒?” “算了,本公子也懒得跟你计较!” 孙巡不再理会赵艺弘,对身旁李龟兹挥了挥手,“李太医,咱们走吧!” 李龟兹微微一笑,瞥了赵艺弘一眼,转过身来,便要随着孙巡一同离去。 可就在这时,李龟兹却是神色一滞,他注意到,不远处正有两道身影走来,其中一人,身形稍显佝偻,目光却炯炯有神,正是老御医葛洪邈! 而薛景山,则恭敬地跟随陪同在葛洪邈身旁。 李龟兹脸色微变,该死的,薛景山还真去向葛洪邈告状了! 他连忙快步上前,迎上葛洪邈和薛景山两人,躬下身子,向着葛洪邈行礼。 “见过葛老……” 只是,李龟兹话音刚落,却是语气一滞。 他注意到,葛洪邈径直地从他身旁经过,自始至终,看都未看他一眼。 一旁孙巡也在打量着葛洪邈,眉头微皱。 对于这个老御医,他也多有听闻,能够陪同在当今皇上身边的二品御医,也算是地位极高了! 可突然,孙巡却猛然注意到,葛洪邈竟然身形微躬,向着身旁赵艺弘恭敬行礼! “老臣见过五皇子殿下!” 薛景山紧紧跟随着葛洪邈,一同向赵艺弘行礼。 顿时间,孙巡神色呆滞住了! 李龟兹身形瞬间僵住,他艰难地转过头,向着赵艺弘那边看去。 五皇子殿下! 这年轻人,竟然是当今陛下的五皇子,天潢贵胄! 那他先前,对五皇子的强硬态度,即便往小了说,也算是不敬皇子,犯了规矩,要是往大了说,那可是大逆不道的! 李龟兹想到先前的做派,后悔不迭,脸色都晦暗了起来,惊慌无比! 孙巡紧盯着赵艺弘,对于赵艺弘的身份,一时难以置信! 他在孙家,曾听说过,五皇子平日里在皇宫之中,深居简出,声名不显,在所有皇子之中,并不算得宠,权势不大。 相比较其他那些早早拥有封地和爵位的皇子,这五皇子也就一个皇子身份上得了台面,简直惨淡! 在他们权势滔天的孙家面前,一个无权无势的五皇子,并不足为虑。 可是,他孙巡虽是孙家人不假,但比起他那名冠京城的兄长,他只是一个不成器的公子罢了。 无论身份地位,还是如何,他都无法与堂堂五皇子相比,哪怕出于礼数,他先前不敬,若被有心人加以利用,那后果也极其严重,甚至,他父亲都会责怪他! 想到这些,孙巡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葛老切莫多礼!” 赵艺弘连忙上前,搀扶住葛洪邈。 对于这位连他父皇都要称赞的御医,他向来敬重。 葛洪邈笑了笑,又转头看向李龟兹和孙巡两人身上,眸光微闪。 “二位,见到五皇子殿下,你们为何不拜?” 葛洪邈神色玩味,“三品以下,见到皇子殿下不行跪拜之礼,是大不敬之罪!” 闻言,孙巡和李龟兹两人皆是心头一突! 他们先前太过震惊,以至于把这茬给忘了! 两人不敢有半点犹豫,连忙快步跑到赵艺弘身前,噗通向着赵艺弘跪了下来。 “叩见五皇子殿下!” 两人异口同声,却半点都不敢抬头。 他们都是脸色发白,额头虚汗不住地滚落下来! 李龟兹心中惶恐,天知道他怎么就招惹到了五皇子! 而孙巡更是心头砰砰直跳,招惹了五皇子,要是弄不好,只怕他回到孙家,都要有不小的麻烦! 赵艺弘目光冷冷地扫过孙巡和李龟兹两人,没有理会。 葛洪邈未曾理会跪在地上的两人,捋须含笑,意味深长地向赵艺弘询问道:“殿下此次前来太医院,可是为寻苏扬而来?” 第三十七章 去亲自请他回来! “正是苏扬医师!” 赵艺弘心中一喜,点点头,看样子,薛景山已经将苏扬的事迹告知葛老了。 葛洪邈捋着胡须,微微一笑:“老朽也听说了,此子年纪轻轻,医术却颇为不凡!” 葛洪邈又仿若漫不经心的看了李龟兹一眼,佝偻着身子,慢悠悠地踱着步子。 “想当初,他进入太医院,还是老朽首肯的,如今看来,老朽也没看错人……” 闻言,四周几人皆是心中一惊。 苏扬进入太医院,竟然是葛老首肯! 李龟兹和孙巡皆是瞪大了眼睛,满是不敢置信! 这苏扬,不就是区区一个废物药童吗? 怎么不仅与五皇子相熟识,甚至还被葛老所注意! 那先前,他们两个,还寻着苏扬以行贿进入太医院的由头,将苏扬赶了出来。 这么看来,他们岂不是刚巧踢到铁板上了? 难怪葛老会亲自前来,他们这是直冲冲地触犯到葛老了! 想到这些,李龟兹不由狠狠咽了口唾沫,一阵唇干舌燥。 孙巡更是脸色难看,先前他是认为葛洪邈不敢招惹孙家,可是,反过来想,孙家真的会为了他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公子,去触怒一位二品御医吗? 他父亲虽然在朝中势大,可他也只是侧室所处,并非嫡子…… 心中越想,孙巡额头便越冷汗直冒。 赵艺弘和薛景山两人也是深深地看着葛洪邈,目光惊异。 “难怪如此,葛老慧眼识人……” 赵艺弘摇头笑道,只是,他随即又像是想到什么,眉头皱起。 他指着孙巡和李龟兹两人,对葛洪邈说道:“可是,方才我听这两人说,苏扬医师已经被赶出了太医院!” 赵艺弘轻叹道,“我母妃如今还在病榻之上,等候苏扬医师前去医治,这可如何是好?” 葛洪邈双手一拱,低头看向跪伏在地的李龟兹和孙巡两人,又对赵艺弘道:“殿下,此番都怪老朽管教不力,老朽这就去差人,把苏扬请来!” 随即,葛洪邈忽的俯身注视着李龟兹,询问道:“龟兹,你来太医院,有多少年了?” 李龟兹脸色微变,不知道葛洪邈要做什么。 他略作思索,还是回答道:“已有数十载,具体记不清了。” “哦。” 葛洪邈点点头,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对着李龟兹挥挥手,“是你把苏扬赶出的太医院,那现在,你就亲自去把苏扬请回来吧。” 闻言,李龟兹顿时表情僵住。 他目光一阵阴晴不定,脸色逐渐难看起来。 让他亲自去请苏扬? 苏扬一介药童,哪里能当得起他这从五品太医亲自去请? 这不是让他在苏扬面前,颜面扫地吗? 想到这些,李龟兹连忙推脱道:“葛老,下官……还有要事,不如我亲自差人去请他?” “嗯?你说什么?” 可葛洪邈却是微微侧耳,一副没有听清李龟兹所说的模样。 “殿下在这看着,你可得好好去请才行!” 葛洪邈看了李龟兹一眼,双手负后,佝偻着身子,嘀咕着,“年纪大了,耳朵是不好使了!” 李龟兹愕然地看着葛洪邈,嘴巴张开,却说不出什么话来,半晌也没有合拢。 他心中清楚,葛老虽无心管太医院中权力斗争,可在太医院中,葛老向来是说一不二的! 葛老虽说得轻巧,可他若敢违抗,只怕后果不小! 这时,赵艺弘也来到孙巡身前。 他淡淡道:“顺便,孙公子也去一趟吧!” “嗯?” 孙巡当即愣住,抬头紧盯着赵艺弘,脸上浮现一抹屈辱神色。 他亲自赶走的苏扬,再让他请回来,这不是诚心让他难堪吗? “我母妃身在病榻,而今受苏扬医师治疗,见效甚佳,我父皇也很满意,所以,父皇口谕,让我前来请苏扬医师前往医治……” 赵艺弘居高临下地看着孙巡和李龟兹,语气中透露出一股威严。 “而你们,却把他赶出了太医院,若是我父皇知晓此事,你们自己掂量掂量!” 顿时间,孙巡和李龟兹两人浑身一颤。 天知道怎么逐出一个微不足道的苏扬,却惹来这么大的麻烦! 他们虽不知赵艺弘所说究竟是真是假,可这位五皇子,若真是追究起来,他们也绝对无法应付! 两人心慌到了极点,脸上满是惊恐。 葛洪邈呵呵一笑,捋着胡须,微微颔首。 他对着太医院大门下巴微微一扬,又对李龟兹和孙巡两人道:“若是请不来,二位以后,也就不用踏进这道门了!” “若是请不来,那我也会在父皇面前,奏明此事!”赵艺弘也是补充道,“太医院这等威严神圣之地,竟有人为一己私欲,坑害忠良!” 两人话音落下,孙巡和李龟兹彻底变了脸色。 他们心中早已惶恐不安,手指都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 去请! 无论如何,他们也得再把苏扬给请回来! 随即,李龟兹和孙巡相互对视一眼,连忙齐齐向着赵艺弘和葛洪邈拱手道:“我们一定尽心尽力,去将苏扬请回来!” …… “听说了吗?苏家药铺的苏扬,被太医院给赶出来了!” “什么?这不可能,苏扬这孩子是我看着他长大的,这孩子打小就心地善良,怎么会这样?” “太医院的人都来了,说是苏扬在太医院里顶撞上司,偷奸耍滑,还是花钱走后门进得太医院,被人查明了,这才将他赶出来的!” “胡说八道,岂有此理!” “唉!我也不是不知道,他这孩子,怕就怕在太良善了,肯定是在太医院里得罪人了!” 苏扬回到家中药铺之时,他被赶出太医院的消息,早已传遍四周。 孙巡和李太医派的人,此时还在奔走相告着,生怕别人不知道一般,就差没有敲锣打鼓了! 李兰芝眼眶通红,见到苏扬回来,连忙转过身子,偷偷拭去眼泪。 她站起身来,用力拍去粗布衣服上残留的药渣,显然不知呆愣着坐了多久,她快步走到苏扬面前,紧紧打量着苏扬,仿佛生怕苏扬有什么伤势一般。 “娘,我回来了。” 看着母亲关切的样子,苏扬即便两世为人,却也不由鼻头一酸,眼眶湿润。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李兰芝声音沙哑,松了口气。 第三十八章 肆无忌惮 钱铺外,一个布衣地痞兴冲冲地跑了进去,刚巧撞见一个身着锦衣的壮硕男人,一袭锦衣在他宽大的体型下显得有些紧缩,脖颈处露出一层层纱布绷带,正是赵成虎。 “你火急火燎地做什么?赶着去投胎吗?”赵成虎骂骂咧咧道。 “虎爷,我在外面听到了一桩消息!”布衣地痞连忙说道,脸上满是狡狯。 “什么消息?”赵成虎眯起眼睛斜睨着布衣地痞。 布衣地痞嘿嘿一笑:“虎爷,是关于苏家药铺那小子的,您不是担心他在太医院里有什么际遇吗?现在不用担心了!” “嗯?”赵成虎眉头一皱,随手一拍布衣地痞脑门,“少给老子卖关子!” “是是是!”布衣地痞连连点头,“那小子现如今,被太医院给扫地出门啦!” 说着,布衣地痞又仿佛生怕赵成虎怀疑般,继续道,“这消息可是千真万确,现如今,还专门有太医院的人给宣传呢,那小子绝对得罪了不该惹的人!” 听到此,赵成虎先是一愣,随即目光阴寒起来。 “那就是说,这小子没有靠山,没有靠山……先前哪来的银子还债?” 赵成虎嘀咕着,脸上刀疤愈发狰狞,“这小子必然是偷偷发财了,还敢诈老子,真是好得很啊!” 他冲着布衣地痞随手一挥,嘴角咧开。 “叫人,去苏家药铺,看那小子到底有多少银子?” …… 苏家药铺,今日大门紧闭。 苏扬坐在桌案前,静静思量着,一言不发。 虽然有薛太医在太医院中照应,可对于孙巡的后续报复,薛太医应该也无力应付。 孙巡和李龟兹,即便将他赶出太医院,只怕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必须想个对策,万无一失地解决此事! 一旁李兰芝和苏悦担忧地看着苏扬,神色中满是忧虑。 “扬儿,太医院是个是非之地,此次离开太医院,其实也是好事,咱们就不去掺和了。”李兰芝柔声劝慰道。 苏扬点点头,脸上勉强挤出一抹笑容。 “哥,可是太医院里的人,不会再报复你吧?”苏悦轻声询问一声,黛眉紧蹙。 未等苏扬回答,李兰芝已是仿佛下定决心般,咬牙道:“实在不行,我们便卖了药铺,去寻个安宁些的地方!” 苏扬长叹一声,心中一片愧疚。 他还未能让母亲和妹妹过上好日子,反倒惹来了这么大的麻烦。 可若就这么一走了之,他不甘心! “娘,小悦,你们不用担心,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苏扬沉声说道,目光坚毅。 他紧握拳头,神色冰寒。 砰! 突然,紧闭着的药铺大门被一股巨力猛地踹开! 李兰芝和苏悦顿时脸色一变,惊惧不安地看向药铺大门外。 苏扬冷冷转头望去,便见到赵成虎一行人蛮横地一窝蜂走了进来。 “呵呵!都在啊!” 赵成虎先是打量了药铺中一眼,又慢悠悠地走到桌案前,一屁股坐了下来。 他目光阴冷地看着苏扬,嘴角咧开一抹狞笑。 “苏扬,你小子倒是胆子肥了,这方圆几十里地,你还是头一个敢跟老子耍花样的!” 赵成虎伸手指点着苏扬,语气阴森。 苏扬冷冷盯着赵成虎,沉声道:“七日之期,可还没到!” “老子去你的七日之期!” 赵成虎随手自桌案上抓起茶碗,骤然一把砸向苏扬。 砰! 苏扬侧身躲过,茶碗砸在柜台上,摔得粉碎。 苏扬目光蒙上一层阴翳,他双拳握得骨节发白。 显然,赵成虎这些人,是得到了他被赶出太医院的消息,没有了顾虑,便肆无忌惮地再次闯进他家药铺! “还敢躲?” 赵成虎眉头一挑,脸上狞笑愈发浓郁,“前几天的账,老子还没跟你好好算过呢!” 他身形微微后仰,目光阴冷地扫过苏悦和李兰芝两人,伸出五根手指在苏扬一家人面前晃了晃,“你们是一文不少地赔给老子五百两银子,还是死路一条,你们自己选!” 五百两银子! 李兰芝双眼一睁,有些惊慌。 他们欠赵成虎的钱,赵成虎随口一说,便成了五百两! 虽说扬儿带回来将近五百两银子,可那笔钱,怎能被这些人讹诈去? 这分明是要将他们一家逼上绝路! 苏扬缓缓站起身来,将母亲和妹妹护在身后。 他死死地盯着赵成虎,眼中浮现出根根血丝。 “我要是都不选呢?”苏扬寒声道。 就算他们还了银子,可他一个药童,突然发迹,不合常理。 赵成虎这些人,必然还会觉得,他有更多的银子没有拿出来。 人的贪婪,是怎么也无法弥补的! 事到如今,赵成虎不给他们半点活路,那他就算拼上性命,也要保护母亲和妹妹的安全! “还敢嘴硬!” 赵成虎目光凶恶,脸上狰狞的刀疤尤为瘆人。 “先给老子打断他的骨头,看看他的骨头有没有他的嘴巴这般硬气!” 他向着身后一众地痞重重挥手,声音中透露出浓浓的阴森。 一众地痞们随手掂量着手中的生硬棍棒,冷笑着走向苏扬,将苏扬团团围住,威势逼人! 苏扬一言不发,牙关紧咬,眼眸中血丝遍布。 既然这些恶霸已经将他一家逼上了绝路,那便跟他们拼了! 最前头一个地痞高高举起手中棍棒,就要向着苏扬额头重重砸去。 “你们找死?住手!” 可就在这时,药铺外,一群人快步冲来进来。 见此,赵成虎一行人都是浑身一震,连忙转头向着药铺外看去。 药铺外,一行十数人匆匆冲了进来,使得此时的药铺里更为拥挤,人满为患! 为首一人,是一个锦衣玉服,高冠博带,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年轻人。 只是此时那年轻人俊秀的脸庞上,满是冰冷怒容。 而在那年轻人身后,还有着一老一少两人,年长的那人穿着太医院的太医锦袍,一看就是身居高位之人,至于太医身旁的青年,也是一身锦衣,神色桀骜,看起来平日里养尊处优。 两人看着药铺中的情形,神色复杂,似乎有些戏谑不屑,却又隐隐带着一股担忧。 “赵兄?” 苏扬看到赵艺弘进来,压住心中冰冷怒意,有些疑惑。 李龟兹和孙巡两人,怎会随着赵艺弘一同前来? “苏兄,你可有受伤?”赵艺弘没有来得及解释,只是打量着苏扬,沉声询问。 第三十九章 好自为之 “多谢赵兄,我无碍。” 苏扬摇摇头,目光冰冷地扫过赵成虎一行人。 有赵艺弘带人前来,他也不必再担忧赵成虎他们为非作歹了! 赵成虎不住地打量着赵艺弘几人,一时间心中惊疑不定。 眼前这些人,绝对都是身份地位极高的人! 且不论那两个看不出身份的年轻人,单只是那个身穿太医锦袍的人,便绝对是太医院的大官! 这些人,身份可远远不是他这些地痞恶霸所能相比的! 赵成虎不由看向先前通报他消息的布衣地痞,眼中满是质问神色。 怎么回事? 不是说好了,苏扬根本没有什么靠山,已经被太医院扫地出门了吗? 那眼前这些来势汹汹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这时,赵艺弘的目光也落在赵成虎一行人身上。 “光天化日之下,欺压百姓,为非作歹,给我拿下,送交衙门!” 赵艺弘大袖一挥,声音冰寒。 在他身后,劲装护卫当即带着其他护卫一同冲出,抽出手中朴刀,向着赵成虎一行人围攻而去。 这些地痞恶霸,平日里也就欺负平民百姓,哪里能是那些训练有素的护卫们所能相比? 在赵艺弘带来的护卫面前,赵成虎一行人几乎没有半点反抗之力,便被一一抓住! 朴刀架在赵成虎的脖颈上,冰冷的朴刀令赵成虎心中一片冰寒,不由打了个寒颤。 锋锐的刀刃似乎下一刻,便能割破他的脖子! 赵成虎跪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 “这位大人,我们只是来收债的,苏扬一家人,欠我们银子!”赵成虎连忙告饶。 “欠你们银子,你们便擅闯人家家门,喊打喊杀,为非作歹,我大宋京城,天子脚下,竟还有你们这等恶棍!” 赵艺弘怒斥着,向身旁劲装护卫沉声吩咐道,“通知京城府尹,严厉查办!” “是!”劲装护卫当即应允一声,就要让一众护卫押解着赵成虎一行人离开。 “且慢!” 这时,苏扬自药柜处走来,他的手中攥着一把碎银子与铜板。 “赵成虎,我家原先欠你八十两银子,两年之期未至,不过,你不是要银子吗?” 苏扬走到赵成虎身边,脸色平静如水,看不出半点喜怒,“我现在连本带利,还给你!” 赵成虎瞳孔紧缩,不知为何,自苏扬身上,他莫名感到一股浓浓的压迫感! “先前还了五十两,按利息,还剩四十七两七文六厘……” 苏扬伸出手,缓缓摊开,手中碎银子和铜板全部洒在赵成虎身上,定当脆响。 “我给你四十七两八文,你可点好了!” 赵成虎愣愣地看着地上的银子,神色凝滞。 很快,赵艺弘的护卫将赵成虎等人押解着离开,药铺中便再度空荡荡起来。 苏扬一家人见此,皆是长出了一口气。 “多谢赵兄相助!”苏扬上前,向着赵艺弘躬身一礼,诚挚感谢。 赵艺弘脸上露出笑容,向着苏扬还礼,“苏兄有难,我前来相助,自是应该,苏兄切莫多礼!” 他看向李兰芝和苏悦,躬身行礼,“这两位便是伯母和令妹吧?” 苏扬点点头,向着赵艺弘介绍一番。 他又是不由看向始终杵在一旁,不发一言的孙巡和李龟兹两人,心中满是疑惑。 这两人先前在太医院,还飞扬跋扈,嚣张至极。 怎么跟着赵艺弘来他家了? 而且还都是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 “赵兄,你怎么来了?”苏扬不解地询问道。 赵艺弘笑了笑,并未解释。 他又神色淡漠地看向孙巡和李龟兹两人,沉声道:“两位,你们来这里作何,该向苏扬医师好好解释解释了!” 孙巡和李龟兹两人顿时脸色僵硬起来。 他们来这里,当然是为了请苏扬回太医院! 可是,他们清晨才刚理直气壮地将苏扬自太医院赶走,现在就要委屈求全地请回苏扬。 这一来二去,他们心里怎么也不是个滋味! 他们紧盯着苏扬,脸色逐渐难看起来。 难不成,真要低声下气地向苏扬赔礼道歉,请他回去? 这废物药童,当得起他们这般吗? “嗯?莫非,还要我来提醒你们吗?” 见两人都不上前,赵艺弘冷冷提醒一声。 孙巡和李龟兹两人相互对视一眼,神色无奈到了极点。 让他们放下身段,向苏扬乞求,那他们今后,在苏扬面前,还有什么颜面可言? 孙巡和李龟兹一同看向赵艺弘,苦涩着脸,齐齐向赵艺弘拱手,企图蒙混过去。 “殿……” 然而,他们才刚一开口,便被赵艺弘一声冷哼打断! “你们二人,好自为之!” 赵艺弘重重拂袖,走到苏扬身前。 “苏兄,你且静看他二人的表现。”赵艺弘对苏扬交待一句,又冷冷看向孙巡和李龟兹两人,眼中意味尤为明显。 苏扬目光愈发疑惑,有些不明所以。 孙巡和李龟兹早已面色苦涩到了极点,神色难堪。 可是眼下,形势逼人! 他们心中纵使万般心不甘,情不愿,可也没有别的路可选了。 此时的他们,算是深深体会到了,先前苏扬被赶走之时的感觉! 可是没办法,还是形势逼人啊! 终于,李龟兹率先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他强忍着心中屈辱,向苏扬道:“苏扬,先前之事,是老夫误会你了,现在,太医院已经收回逐出你的成命,你如今,可以再回到太医院了!” 说着话,李龟兹的脸色都涨红起来,眼中屈辱不已。 苏扬顿时一愣,惊讶地看着李龟兹。 怎么回事? 李龟兹这是突然转性了不成? 竟然让他回去?! 苏扬又看向身旁赵艺弘,见赵艺弘只是朝着他面露温和笑容,不发一言。 苏扬眸光微闪,心中已然猜到了个大概。 估计是他离开太医院的这一小段时间里,太医院中,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以至于,李龟兹和孙巡两人,会跟随赵艺弘一同前来。 “此次你蒙受如此欺辱,回去与否,你自行定夺!” 这时,赵艺弘忽的提醒苏扬一声,朝着苏扬使了个眼色。 苏扬双眸微眯,明白了赵艺弘话语中的意思。 他又看向李龟兹和孙巡两人,眼中透露出一抹冰冷。 他很清楚,此次李龟兹和孙巡两人会亲自前来,必然是受了什么威胁。 使得这两人,不得不亲自过来…… 但以这两人的性子,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 事到如今,他们之间,早已撕破了脸,结下了深深的仇怨。 先前两人将他逐出太医院,更是还不愿放过他,甚至还派人四处宣扬,以至于赵成虎一行人得知消息,会前来寻仇! 这些,可都要归结到李龟兹和孙巡两人这里! 那他自然也无须再留什么情面了! 随即,苏扬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李太医,先前你们可是辞严义正的说过,我玷污了太医院清誉,不配待在太医院了!” 第四十章 向我道歉! 闻言,李龟兹和孙巡皆是脸色微变,眼中流露出一抹怒意。 苏扬竟敢如此不识抬举! 区区药童,能给他回到太医院的机会,他便应该对他们感恩戴德了。 更何况,还是他们亲自前来,让苏扬回去。 可苏扬竟作出如此姿态! “先前不过一场误会,就此揭过不提,老夫如今跟你说,让你回到太医院!”李龟兹沉声说道。 他心中愠怒不已,这废物药童,还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吗? 就算有五皇子撑腰,可也并不意味着,他便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药童,终究是药童,命如草芥! 孙巡也是冷冷看着苏扬,眼中威胁意味浓郁。 “苏扬,还不快随我等一同返回太医院?”孙巡皱着眉头,脸上露出一抹不悦。 一介草民,也敢如此不识好歹? 实在该死! “二位,是在命令我?” 苏扬神色平静,下巴微扬。 他们之间,早已没有了任何挽回的余地。 “你……”李龟兹怒指苏扬,可却又注意到一旁赵艺弘的冰冷目光,他顿时心中一突。 即便他心中再怎么不愿承认,如今的苏扬,已是有五皇子作为靠山了。 而且,若苏扬执意不回太医院,那他也就跟着被赶出太医院了! 随即,李龟兹轻拢衣袖,收回指着苏扬的手指。 “苏扬,老夫和孙公子此次前来,是特意来……请你回去的!” 李龟兹强自压下心中怒火,在说到“请”字之时,语气稍稍加重。 “请?” 苏扬眉头一挑,没有理会李龟兹,而是看向赵艺弘,目露询问。 他心中疑惑,这二人究竟是在太医院中,遭遇了怎样的威胁? 以至于,会来请他? 赵艺弘看出苏扬心中疑惑,微微一笑。 “这二位,被太医院的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者叮嘱过,若今日他们请不回苏兄……” 他看着李龟兹和孙巡两人,目光有些嘲谑,“那他们以后也不用再回太医院了!” 听到此,苏扬心中明白了过来。 应是在他离开太医院之后,薛太医为他奔走,这才使得李龟兹和孙巡两人被警告。 想到这些,苏扬心中一暖,有些感激。 想必,不仅是薛太医,眼前赵艺弘应是也对他施以援手了。 苏扬收整心绪,目光又落在李龟兹和孙巡两人身上。 难怪这二人,会一反常态,更是来到他家药铺! 苏扬嘴角始终噙着一抹冷笑,并不出声。 见此,孙巡愈发不悦,他迈步上前,微仰着脸,神色倨傲。 “本公子和李太医,已亲自前来了,这对于平民百姓而言,可是天大的情面!” 孙巡说着,冷冷直视着苏扬双眸,阴森一笑,“苏扬,你可不要不领情啊!” 只是他虽笑着,可话语中却隐隐透露出 “呵呵!”苏扬嗤笑一声,对于孙巡的话,置若罔闻。 他淡淡地挥了挥衣袖,走到一旁,看都不看两人一眼,“苏某不过一介平民百姓,哪里担当得起两位亲自邀请?” 孙巡和李龟兹两人脸色愈发难看,怒火中烧。 这废物,竟敢这般不顾他们颜面! 他们何曾在这么一个废物药童面前,受过如此屈辱? 两人心中愈发愤怒,可即便如此,他们却也只能隐而不发。 苏扬若不会太医院,那他们也绝对不会好过! 李龟兹心中思索一番,忽的笑了起来,对苏扬道:“苏扬,你应该也想赶紧回太医院吧?何不就此随我等一同回去?” 苏扬先前买通关系,费了那么大的力气,不就是为了挤进太医院里吗? 再怎么说,苏扬也不可能白白浪费这般机会。 然而,苏扬却并未理会李龟兹。 他只是对身旁赵艺弘伸手招呼道:“赵兄,你先行就坐,寒舍只有粗茶,怠慢赵兄了。” “不打紧。” 赵艺弘笑着摇头,挥挥衣袖,“苏兄言重了,客随主便!” 苏扬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着苏悦使了个眼色,让苏悦前去准备茶水。 见状,李龟兹和孙巡两人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苏扬竟敢对他们毫不理会,就这么晾着他们! “苏扬……”李龟兹不由叫了苏扬一声,提醒苏扬。 “李太医和孙公子不必再费口舌了……”苏扬摆摆手,淡淡瞥了两人一眼,“太医院,苏某不回也罢,反倒落个清静!” 顿时间,李龟兹和孙巡两人都是面色彻底僵住。 他们说了半天,结果苏扬竟然不想回去了! 若苏扬不回去,那他们不久也回不去太医院了吗? 而且,五皇子先前还曾放言,要将他们的事情,禀报陛下! 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苏扬,你……”孙巡怒视着苏扬,忍不住怒斥一声。 可此时,苏扬已在赵艺弘一旁落座。 他对着孙巡和李龟兹两人挥了挥手,摆出一副送客模样,“二位,寒舍简陋,就不招待两位了,请回吧!” “这……” 李龟兹和孙巡心中不由急切起来,苏扬这架势,难道真不想回太医院了? 那他们可如何是好? “殿……赵公子,您看……”李龟兹不由求助地看向赵艺弘,赵艺弘先前怒斥,已代表他不愿展露身份。 “此事两位自行处理,好自为之!”赵艺弘只是淡漠道,并不理会两人。 这下子,李龟兹和孙巡心中彻底没了脾气。 他们有心绑也要把苏扬给绑回太医院,可五皇子就在这里看着,为苏扬撑腰,那他们哪怕再借个胆子,也不敢如此做! 可苏扬要是不回去,那他们的下场可就惨了! 心念及此,两人都是紧咬着牙关。 李龟兹按捺着屈辱,道貌岸然的脸庞上,硬生生挤出一抹讨好神色。 “苏扬,那如何你才肯回去?”李龟兹笑容勉强地询问。 苏扬的目光这才落在李龟兹和孙巡两人身上。 “苏某哪敢让两位如何?两位可皆是身份高贵之人!” 苏扬淡淡摇头,脸上却是露出一抹坚决神色,他看着李龟兹和孙巡,眼中光芒闪烁,“苏某,只是想要两位为先前将我赶出太医院之事,向我赔礼道歉!” 第四十一章 善罢甘休 赔礼道歉? 一旁赵艺弘深深看了苏扬一眼,赔礼道歉只是小事一件,但也要分论谁! 赵艺弘目光幽幽,又看向李龟兹和孙巡两人。 道歉事小,可在这两人眼里,那恐怕并不简单! 李龟兹和孙巡两人皆是双眼圆睁,紧盯着苏扬。 很快,他们的脸上逐渐露出冰冷的怒容。 自始至终,他们也没把苏扬当作什么人物来看待! 论身份,论地位,苏扬丝毫无法与他们相比。 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废物罢了! 要让他们放下身份,低声下气地向这个废物赔礼道歉,于他们而言,简直是就是奇耻大辱! 李龟兹深吸一口气,宽大袍袖中的拳头紧紧握起。 他面色沉郁,对苏扬道:“苏扬,我们亲自前来请你,你却如此对待,你扪心自问,你这要求,是否尤为过分?” 孙巡也是神色不善地看着苏扬,他语气阴沉道:“我劝你,可莫要仗着你如今得势,而如此行事!” 听到两人的话,苏扬却是笑了起来,笑容中透露着一股冷意。 “过分?仗势欺人?” 苏扬目光嘲弄地扫过两人,“先前两位将我赶出太医院,准备毁我前程之时,可曾想过是在仗势欺人?” “我离开太医院,两位仍旧不愿就此罢休,还专程派人给我宣传此事,又是否觉得过分?” 李龟兹和孙巡脸色冰冷,心中不屑至极。 苏扬算是什么东西? 他们如此对待,又能如何? 苏扬没有理会两人,只是继续说道:“不过,二位既然亲自前来,苏某也为难二位。” “我只是想要,二位为先前之事,赔礼道歉!” “否则,苏某宁愿在家中药铺行医诊病,也不再回太医院中!” 他声音低沉,语气中满是坚决! “你!” 李龟兹和孙巡心中顿时气急,却又无可奈何。 如今他们的把柄,牢牢掌握在苏扬手里。 他们即便再怎么愤怒,却也无法反驳。 “二位,若没有什么事,便回去吧!”这时,赵艺弘冷漠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既然这两人,连道歉都不肯,那也不用再顾及什么了! 李龟兹和孙巡不由看了赵艺弘一眼,脸上露出浓浓的挣扎神色。 但最终,他们也只能紧咬着牙,一同迈步走到苏扬身前。 两人僵着身子,脸色涨红,动作僵硬地缓缓躬下身子,向苏扬行礼。 一时间,他们的手指都在因愤怒而颤抖不已。 “先前多有误会,我等向你致歉,还请……海涵!” 一句道歉的话,自两人口中艰难地传出。 两人缓缓起身,咬牙切齿,眼中都浮现出几根血丝。 “苏扬,现在你可满意了?”李龟兹脸色铁青,再没有半点仙风道骨之色,向苏扬冷声询问。 “二位既已致歉,那苏某便不再追究,自是会回到太医院。”苏扬淡淡回应一声。 “很好!”孙巡咬着牙点点头。 两人又看向赵艺弘,目露询问神色。 “既然苏兄已愿意回到太医院了,那你们便先行回去吧。”赵艺弘挥挥手,待到两人转身准备离去之时,他又是说道:“二位,好自为之!” 孙巡和李龟兹两人身形微微一顿,随即一言不发,走出了药铺大门。 等到两人离开,赵艺弘这才转头看向苏扬。 他的眼中带着一抹忧虑,向苏扬提醒道:“苏兄,此事虽已了解,可只怕他们二人,不会善罢甘休!” 苏扬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他与孙巡和李龟兹之间,本就已经结下了化不开的恩怨。 他的心中凝重,只怕今后,要多加小心了! …… 苏家药铺外,孙巡和李龟兹两人一言不发,向着远处走去,皆是脸色阴沉至极。 直到远离苏家药铺,两人才停了下来。 砰! 孙巡猛然一脚踹在巷边墙壁上,发泄着心中的怒火。 “该死!” 孙巡低声嘶吼,额头青筋暴跳。 他还是头一回,在一个草芥药童面前,蒙受此等屈辱! “苏扬此人,实在可恨,竟敢如此羞辱公子与老夫!”李龟兹也是脸色铁青,胡子都散乱开来,也无暇顾及。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露出阴寒的光芒,“如今这苏扬,身后有五皇子作为靠山,即便他只是一个药童,可若现在不处置,恐留后患啊!” “后患?” 孙巡嗤笑一声,“就凭他?一介草民,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跟我孙家斗!” “不过……” 孙巡神色凶戾,拳头紧紧握起,“今日之仇,必须得报!” 李龟兹点点头,目光阴冷,却又忍不住皱起眉头,“只是这五皇子……” “他还能一直庇护着那废物不成?”孙巡满不在乎,面如寒霜。 “那便依公子所言!”李龟兹捋起胡须,双眼眯了起来。 …… 苏家药铺中,先前被扰乱的家具物事,都已被收拾好。 处理完了孙巡和李龟兹的事情,苏扬收敛心绪,向着赵艺弘感谢一礼:“此次多谢赵兄!” 若没有赵艺弘相助,只怕今日,他要面对那恶霸赵成虎等人,以及孙巡和李龟兹这些人的针对,恐怕极为麻烦。 “苏兄与我,何必见外?”赵艺弘笑着摇摇头。 苏扬起身,看向赵艺弘,询问道:“为何赵兄今日会带着那两人一同前来?” 苏扬心中有些疑惑,看那李龟兹两人的样子,似乎对赵艺弘尤为忌惮。 “先前我去太医院寻你为我母亲继续治病,刚好遇见一位老太医,在训斥李龟兹和孙巡两人,薛太医又陪在身边,所以,我便受托,带着他们一同前来。” 赵艺弘解释一番,但对于自己身份的事情,却有意并未表露。 苏扬明悟,应是薛太医帮他走动…… “是哪位老太医帮忙出面?”苏扬心中好奇,究竟是哪位老太医,能让孙巡和李龟兹两人如此作态? “是葛老太医。”赵艺弘笑道。 葛老太医? 苏扬愣了愣,他进太医院的时间不算长,又只是药童,对于太医院中许多事,都还并不清楚。 想来,应是薛太医帮忙出面的缘故。 解决了疑惑,苏扬看向家中,心中轻叹,这次又让母亲和妹妹为他担惊受怕了。 安身立命! 这个目标,他必须尽早做到! 第四十二章 这里是你能来的? 安顿好家中事情,苏扬便与赵艺弘一同赶往云清郡主府。 此次有赵艺弘出面,苏扬再不用担忧赵成虎等人的后顾之忧,至于孙巡和李龟兹两人,他们一时之间,也绝对不会找他报复。 而之后,苏扬只能暂且走一步看一步了。 再次来到云清郡主府,赵艺弘母亲和云清郡主早已等候多时。 “苏扬,你来了,我服下你那方子,昨夜安睡,未曾惊醒,如今感觉轻松了许多!”赵艺弘母亲有些欣喜。 昨天经过苏扬的治疗,她这连太医们都束手无策的病情,竟真的明显感受到缓解了许多! 苏扬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什么,先行上前,为赵艺弘母亲诊脉。 而后,苏扬点点头,“伯母的病情,长久未能治疗,如今初遇我这方子,有些起色,便已说明,此方对伯母病情很是有效。” 闻言,赵艺弘和云清郡主心中都是一喜,果然,苏扬的医术就是这般稳健! 苏扬又询问道:“今日伯母可曾服药?” “你来之前,刚刚服过。”赵艺弘母亲笑着回答。 “以伯母如今的情况,服药之后,最好能补上一觉,伯母的病情中,本就有夜半惊醒之症,前期服药之后,安睡一觉,可使药效见效更快。” 苏扬略作思索,叮嘱一声,心中不由想起所缺的那三味药,若是能够有着三味药材,那为赵艺弘母亲治疗病情,其实也不必这么麻烦。 一番诊断之后,赵艺弘和云清郡主总算放下心来。 他们没有多做打扰,让赵艺弘母亲遵循苏扬医嘱,先行在府中休息。 走出房间,苏扬向赵艺弘询问道:“赵兄,先前我说的那三味药材,可有消息?” 赵艺弘皱起眉头,摆了摆手,轻叹道:“太过罕见,如今只能先让人搜寻着。” “赵兄不必着急,伯母服下我那方子,病情可缓解许多,等找到那三味药材,便可根治。”苏扬劝慰道,“我也会为赵兄多做寻找。” “多谢苏兄。”赵艺弘感谢一礼。 送走苏扬,赵艺弘和云清郡主回到房间中。 “弘儿,后日便是太医院便要考核那前十人了吧?” 两人刚一走进房间,赵艺弘母亲便轻声询问,似在思虑着什么。 赵艺弘微微一愣,随即点点头,此事说来有些棘手,太医院的规矩使然,他想帮苏扬参与考核,也要费一番功夫。 没想到母亲对于此事也牢牢记下了。 “苏扬参与考核的事情,母妃也帮忙走通一二,务必不能让苏扬这般医术奇才因此被埋没!”赵艺弘母亲思量着,仿佛做出了某种决定。 “母妃的意思是……”赵艺弘神色一怔。 …… 清晨,太医院。 苏扬刚一来到太医院,便感受到,今日太医院中的氛围,与往日不同。 院门外增添了几个侍卫,铠甲皆是擦拭得光亮如新,神色严肃。 而院内走动的太医与药童,也都一改懒散模样,仿佛在忧虑着什么,步伐飞快。 苏扬微微挑眉,距离当日放榜,已过三日。 今天,便是那榜上前十的考核之时! 他看向太医院深处,目光坚定。 今日的考核,真正关系到他在太医院中的前途,无论如何,他必须要参加! “薛太医!” 苏扬缓缓行礼,不远处,薛景山正快步走来。 “苏扬,今日,老夫亲自带你进去,无论如何,这考核,老夫也要让你参加!”薛景山沉声说道,语气执着。 见薛景山如此态度,苏扬心中感激。 为了他此次考核,薛太医势必会在考核之时,为他争取机会! 可薛太医性子刚直,他有些担忧,到那时,薛太医会不顾自身,与孙家做对。 他思虑一番,对薛景山道:“薛太医,到时,还请以顾及您自身为先……” 闻言,薛太医深深看了苏扬一眼,摆摆手,并不多说什么。 苏扬轻叹一声,今日的考核,只怕难以妥善处理。 他不由想到赵艺弘,赵艺弘先前说为他走动,也不知如何了…… 赵艺弘虽是皇亲国戚,可苏扬心中清楚,擅自干涉太医院内务,赵艺弘只怕也举步维艰…… 收整心绪,苏扬深吸一口气,跟随薛景山,向着太医院大殿走去。 此次考核,便是在太医院正殿进行。 他们还未到大殿,便远远见到,孙巡和李龟兹正好整以暇地在大殿外候着,其他一些榜上前十的医师也都陆续到齐。 看着两人的身影,苏扬目光微微一沉。 他能看得出来,孙巡和李龟兹两人神色轻松,似乎并不担忧接下来的考核。 “此次考核,必须得有真才实学才可,否则,他们应该也瞒不过院判大人!”薛景山长眉微皱,眼中闪过一抹光芒,“此等庄严之所,他们想要蒙混过关,绝无可能!” 苏扬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转而看向大殿。 殿外两侧,四名身穿甲胄的侍卫,正肃穆而立,为这次考核更添几分庄重。 “嗯?” 见到薛景山和苏扬到来,孙巡和李龟兹相互对视一眼,皱起眉头。 李龟兹看了眼薛景山身后的苏扬,扬着面庞,眯起眼睛。 “苏扬,这里也是你能来的地方?” 李龟兹大袖一挥,语气严厉,“你这药童,不去做工,来此做甚?” 苏扬目光闪烁,他早已料到,此次考核,李龟兹和孙巡必会有所阻拦。 他看都不看李龟兹一眼,对于李龟兹的话,丝毫没有理睬。 “苏扬是老夫带来的!” 薛景山负手而立,站在苏扬身前。 李龟兹紧盯着薛景山,神色微沉。 薛景山和苏扬,究竟想要做什么? 若是他们在这次考核之时,闹出什么乱子,那也有些麻烦! 思索一番,李龟兹捋着胡须,故作从容,笑道:“薛太医,你应该知晓,此次考核,只有医者大考前十人,才有资格参与吧?” 说着,李龟兹又指了指大殿,“此次考核,院判大人以及诸多大人和太医都会到场,如此庄重之地……” 他淡然一笑,“你带这闲杂药童前来,有些不合规矩吧?” 第四十三章 识时务者为俊杰 薛景山一拂衣袖,并未理会李龟兹。 他懒得与这李龟兹虚与委蛇,一切等到考核开始再说! 见此,李龟兹脸上露出一抹愠怒意味,他正要再说些什么,这时,一个身穿官袍的中年人缓缓走了过来。 “李太医,怎么了?”那官袍中年人淡淡地看了薛景山一眼,向李龟兹询问。 李龟兹顿时谄媚一笑,向着那官袍中年人微微拱手,又起身指向苏扬。 “孙大人,下官在训斥那药童苏扬,他不该擅自来此!” “苏扬?” 官袍中年人瞥了苏扬一眼,又看向一旁孙巡,见孙巡递了个颜色后,他双手负后,微微眯起眼睛。 见官袍中年人走来,薛景山长眉紧皱,但他还是躬身行礼。 “下官见过孙大人!” 苏扬一颗心渐渐沉了下来,他看得出来,这官袍中年人,应该是一位京城孙家人! 一身从四品的官袍! 他跟着薛景山行礼,一言不发。 京城孙家之人亲自来此,这次的考核,只怕要给为艰难了! 官袍中年人微微点头,又看向身旁李龟兹,仿若不在意地挥挥衣袖,“既是不该来此,那赶出去便是!” 李龟兹微微一笑,迈步走到薛景山身前。 他压低声音,用只有薛景山和苏扬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薛景山,孙丰逍孙大人可是专程为孙巡公子而来,识时务者为俊杰……” 声音虽小,却带着一股浓浓的威胁意味! 话落,李龟兹慢悠悠地走了回去,回头瞥了薛景山和苏扬一眼。 孙丰逍乃是孙家人,更是从四品官员,其中分量,不可谓不重! 这两人,可不要不识好歹! 薛景山脸色阴郁,他深吸一口气,一言不发。 随后,他看向苏扬,眼中依旧满是坚定。 可苏扬心中却满是忧虑,他并不愿薛景山为他,得罪孙家。 吱嘎! 这时,太医院大殿的门户缓缓打开,几道身影自门户中缓缓走出。 “左院判刘宣愈刘大人?” 见到最前方那道身影,大殿外众人都是微微一怔,随即连忙行礼。 苏扬跟着行礼,心中微动。 此次考核,按照太医院以往的规矩,应是从四品的右院判前来主持。 可这位左院判,却是正四品! “刘大人,您一向日理万机,怎会来此?”孙丰逍上前,与刘宣愈问候一声。 随后,他转头看向李龟兹,脸上露出询问的神色。 李龟兹脸色微怔,刘宣愈的到来,他也未曾想到! 他很是意外,这是他所没有料到地。 “原来是孙大人,此次你也来了!”刘宣愈微微一笑,捋着胡须,“此次考核,由本官负责。” “原来如此,那这次的考生,与有荣焉!” 孙丰逍笑着恭维一声,对于心中的意外,不动声色。 他又看向刘宣愈身旁,在大殿中走出的,出了刘宣愈外,还有一人,身穿宦官服饰。 “卫公公也来了!” 孙丰逍心中更是意外,刘宣愈身边的太监,可是皇宫中地位不小的存在,怎会也来这太医院中? “见过孙大人,杂家只是个来传信的,便不打扰几位大人了!” 那卫公公微微一笑,并未多说什么,与几人告辞离去。 苏扬与薛景山看着面前这些人,神色复杂。 刘宣愈的到来,似乎为这次的考核,增添了一些变数! 这时,苏扬忽地注意到,那卫公公离去之时,看了他一眼! 苏扬一愣,便看到那卫公公缓缓离去。 “考生们,入殿吧!” 刘宣愈大手一挥,让众人进入大殿。 苏扬看向薛景山,心中忧虑,他有些踌躇,不知此时该不该进入大殿。 薛景山思索一番,摇摇头,低声道:“稍安勿躁。” 很快,大殿外,便只剩下了苏扬和薛景山两人孤零零地站着。 李龟兹和孙巡进入大殿之前,瞥了站定的苏扬两人一眼。 他们相互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了笑容。 没有进入大殿,看来,这两人的胆子还没那么大! 殿门打开,一行考生站在大殿中心,而四周还有着一些太医院当值的太医与官员,他们站在刘宣愈身旁,作为此次考核的见证。 苏扬站在大殿外,能够远远看到,此时的大殿中,有序的陈列着几张桌案,而桌案上,摆放着十余包药材模样的黄纸包裹。 想来,这些包裹,应是与此次的考核有关。 “此次考核的规矩,已经事先通知过考生,本官再次也不多赘述!” 刘宣愈朗声说道,“这第一轮考试,便是……” 说着,刘宣愈的声音忽的停顿下来。 他看向大殿外,脸上露出疑惑神色。 他高声询问道:“薛太医,为何不进大殿之中?” 刘宣愈的话音一落,大殿中众人的目光也都齐齐落在薛景山这边。 薛景山给苏扬使了个眼色,带着苏扬一同上前,走到大殿门口,仍旧没有迈步进入。 “回禀刘大人……” 薛景山躬身行礼,随后,向着身旁苏扬挥手,“大人,我身边这个药童,医术不俗,先前曾为云清郡主治愈痨症!” “哦?” 刘宣愈眉头一挑,打量着苏扬。 “薛太医,可是治愈痨症?” 见此,李龟兹和孙巡神色顿时微微一凝。 这个薛景山,竟然这么不识好歹! 此次考核,他是铁了心的,想要让这苏扬也跟着参与! “确有此事,下官不敢有所欺瞒!”李龟兹连忙说道。 “痨症,药石难医,这药童,竟能有治愈之能?”刘宣愈看着苏扬的目光中,流露出了一抹好奇。 随后,他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自大殿中,看向外面。 远处,卫公公虽然已经告辞离去,可却并未彻底离开,依旧站在大殿能够看到的地方,驻足而立。 此时的卫公公,似是也在眺望着大殿这边! 刘宣愈不动声色的将目光转向薛景山,询问道:“那薛太医带着这药童来大殿之外,所为何事?” 薛景山仍旧躬着身子,神色坚决,朗声说道:“此次考核,下官斗胆,恳请刘大人,给苏扬一个也参加考核的机会!” 第四十四章 愿辞去官身 薛景山话语一出,大殿中所有人都是神色一震。 他们的目光纷纷落在苏扬身上,目光惊动。 薛景山竟为了这个小小药童,不惜在大殿外,向刘大人请求! 薛景山的刚直之名,在太医院中,人尽皆知。 他从不在太医院中为一己之私,做什么徇私之事。 可为何今日,竟然在这考核之时,提出这等有违规矩的请求? 想到这些,众人不由仔细审视起苏扬,听薛景山所言,这小小药童,竟能治疗痨症? “薛太医,你怎可如此?” 李龟兹自众人中走出,紧盯着薛景山,仙风道骨的脸庞上露出惊讶与愠怒。 他扬起衣袖,指向大殿之中,“此次考核,唯有榜上前十,才能参加,若将这药童强行安插进来,这岂不是有违规矩?” 李龟兹心中冷笑,薛景山,不识抬举,在这里为那苏扬出言,简直是自找苦吃! 想要让苏扬参加此次考核? 痴人说梦! “薛太医,你这不是让刘大人难做吗?” 李龟兹摇摇头,“刘大人若为这药童破例,那此次考核,岂不是成了笑话?” 薛景山看都不看李龟兹一眼,始终躬身,请求着刘宣愈。 刘宣愈捋着胡须,一时并未答话。 他将李龟兹的反应收归眼底,略作沉吟。 随后,刘宣愈双手虚抬,“薛太医先请起身!” 待到薛景山起身,刘宣愈才询问道:“薛太医,你为这药童请求,乃是有违规矩之举,本官于理,不该答应,可于薛太医的情面,本官倒是想要问问,为何执意让这药童参加考核?” 李龟兹和孙巡相视冷笑,薛景山自找没趣,想要将苏扬安插进来,刘宣愈怎么可能会答应? 刘宣愈这么问,不过是给薛景山一个台阶下罢了。 “苏扬虽只是药童,但医术堪称精湛,此次考核,乃是太医院中,医术卓出之人更进一步研习医术的机会……” 薛景山长叹一声,挥手指向苏扬,继续对刘宣愈沉声道,“以苏扬的医术,不该就此被埋没,恳请刘大人,给他一个机会!” “薛太医,你所言,有些不合情理,此次医者大考,那药童苏扬也参加了吧?” 李龟兹摇摇头,皮笑肉不笑,“他连医者大考此等寻常医理,都未曾通过,哪里能有什么医术?” “哦?” 刘宣愈看向李龟兹,目光深邃,“李太医似乎知晓一些内情?” “刘大人,先前为云清郡主医治之时,下官也在,当日医治,那药童苏扬不过只是凑巧有家传秘方,可治痨症,而此人连医者大考都未曾上榜,薛太医说他医术精湛,实在难以说得通!” 李龟兹身形挺直,摇头轻叹,仿佛对薛景山很是无奈。 他幽幽道:“薛太医爱才,下官心中也知晓,只是,薛太医太过心急了……” “刘大人,李太医所言,并不属实!” 薛景山沉声说道,他神色严肃,紧盯着李龟兹。 这些人,连一个机会,都不愿给苏扬! 这般为一己之私,打压人才,毁人前程,他看在眼里,怎么能够容忍? “哈哈,并不属实?” 这时,一旁孙丰逍走了出来,他面向薛景山,眯起眼睛,摸了摸下巴。 “薛太医的意思是,莫非此事,还有什么隐情?” 话虽这么说,可是,见到孙丰逍走出来,薛景山不由面色一沉。 苏扬衣袖中的双拳紧紧握住,这句话,由孙丰逍来说,其实是在想薛太医表露威胁! 京城孙家的威胁! 薛景山刚硬的脸庞都因愤怒而微微涨红起来,权势压人! 于这些人而言,一介药童,无关重要,随手便可压下! 可这太医院,什么时候沦为这些人舞权弄势之地了? 若是如此,太医院以后,何谈悬壶济世? 他倏然抬头,高声说道:“此事的确有隐情,苏扬的卷子……” “回禀诸位大人,我的卷子,是被人调换了,先前医者大考,我是被人冒名顶替了!” 未等薛景山说完,苏扬的声音忽的响彻起来。 “什么?” 顿时间,整个大殿之上,一片哗然。 众人议论纷纷,打量着苏扬和李龟兹,目光闪烁。 医者大考,冒名顶替,这可不是小事! “荒唐!” 李龟兹冷然一笑,大袖挥动,“冒名顶替,你一个小小药童,如何得知?” “说什么调换考卷,呵呵,不过是满口胡言!” 说着,李龟兹向刘宣愈拱拱手,“刘大人,依下官看,差人将这药童赶出去,别耽误了咱们的考核!” “刘大人,此事下官可以作证,医者大考之时,下官也曾当值,苏扬考卷,下官曾看过,后来下官前去查验,苏扬的考卷的确被调换了!”薛景山声音高亢,据理力争。 “薛太医,这些不过是一面之词罢了,你可要想清楚啊!”李龟兹当即反驳。 “好了!” 这时,刘宣愈双手虚压,让大殿中所有人都噤声。 他神色严肃,“若如薛太医所言,那此事,应当查明,医者大考,怎会有调换考卷之事?” “刘大人高见!” 孙丰逍忽的恭维一声,自大殿中缓缓迈步,走到门口。 他看着苏扬,淡淡询问道:“本官问你,你说有人调换了你的考卷,你可知是谁?若是查明,本官也会为你做主!” 苏扬神色冷然,袍袖中的拳头,握的骨节发白。 孙丰逍话语中的威胁,他怎能不知? 随即,苏扬抬眸直视着孙丰逍:“何必……明知故问?” “嗯?” 孙丰逍眉头顿时一皱。 “也罢,此事,本官必会查明!” 这时,刘宣愈也走了过来,他看了眼远处,仍旧在太医院中的卫公公,又看向苏扬,有些意味深长。 “薛太医虽向本官举荐,以薛太医的清名,应是不会有所欺瞒!” 刘宣愈沉吟,“不过,此次考核,多添一人,有些不合规矩……” “刘大人,下官愿以这正五品奉上太医的官身担保,只求让苏扬参加此次考核,若苏扬医术泛泛,不能在考核中卓出,那下官甘愿辞去官身!” 薛景山再度躬身,朗声说道! “这……” 刘宣愈神色一怔,紧盯着薛景山。 第四十五章 识材辨药 太医院大殿,一片哗然! 薛景山不惜赌上这堂堂正五品的官职,就为了换一个小小药童参加考核的机会? 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那这药童苏扬,究竟医术多高? 竟能让薛太医对其抱以这等信心! “薛太医……” 苏扬神色震动,他也未曾想到,薛太医竟会这么做! 可薛景山始终目光坚定,紧盯着刘宣愈。 苏扬无奈,他知晓,薛太医必然在此前,就已经下定了决心。 他心中长叹,此恩,重如山! “薛太医,你此番举动,简直太过……无理取闹了!” 李龟兹快步走出,脸色难以控制地阴郁下来。 务必打消薛景山的主意,想让苏扬参加考核,绝对不可能! 众人议论间,一个小药童忽的急匆匆自大殿深处走出,来到刘宣愈身前。 见此,刘宣愈目光微凝,与小药童走到一侧,与小药童低语几句。 刘宣愈点点头,挥退小药童,再度走到大殿中心。 众人都看着刘宣愈,不知刘宣愈会对此事如何决断。 李龟兹眉头微皱,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此时的情况,有些不受控制! 他略作思索,向一旁刘宣愈,沉声说道:“刘大人,薛太医是否……” 可刘宣愈挥挥手,没有让李龟兹说下去。 而后,刘宣愈深深看了薛景山一眼,收回目光,扫向四周。 “薛太医此举,有违规矩,医者大考榜上前十,才能参加此次考核,强行安插,未有先例!” 刘宣愈缓缓走到大殿中间,将四周众人的神色收归眼底。 李龟兹和孙丰逍相视一眼,神色平静。 那薛景山想让苏扬参加此次考核,哪有那么容易? 可这时,刘宣愈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不过,既然薛太医声称,药童苏扬的考卷,有被调换的可能,那么,此次考核,若照常进行,反倒存疑!” 刘宣愈摇摇头,轻叹一声,“而薛太医又以自身官职担保,举荐药童苏扬,既然如此,那本官便做主,开个先例,让这药童苏扬也跟着参加此次考核!” “这……” 刘宣愈话语一处,李龟兹和孙丰逍几人,顿时脸色一变。 怎么回事? 刘宣愈的反应,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他竟然真的答应了薛景山的请求,甚至不惜开了先例! “无论医者大考,还是此次考核,本就是为了我太医院选贤任能,多加一人,考核之时,清者自清,这药童苏扬,是否如薛太医所说那般,自可见分晓!” 刘宣愈大手一挥,看向薛景山,“本官已作出决断,薛太医,带着那药童一起进来吧!” “多谢刘大人!” 薛景山神色一喜,带着苏扬一同走进大殿。 苏扬心中却有些疑惑,刘宣愈答应得,看似符合常理,但是否……太过随意了? 难道是……赵艺弘那边,做了什么? 他百思不得其解,但好在已经可以参加考核了,他压下心中的疑惑,收整心绪。 “诸位可还有异议?” 刘宣愈向四周众人询问一声,众人皆是默然。 此次考核,本就是刘宣愈全权负责。 “刘大人,这……” 李龟兹心中急切,怎能就让苏扬进来? 苏扬和薛景山,不知是否会让事情脱离掌控! 这不安定的因素,他半点也不愿接受。 “嗯?” 刘宣愈眯起眼睛,露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李龟兹连忙闭嘴,正四品的左院判,他得罪不起! 他退至孙丰逍身旁,眼中露出询问神色,孙丰逍摇摇头,并未说话。 待到薛景山和苏扬走进大殿,刘宣愈又看向大殿外远处,那卫公公的身影不知何时,已悄然离去。 刘宣愈微微摇头,这些人,还真是会给他找麻烦! “既如此,那本次考核,便由你们十一人来作答!” 刘宣愈身形挺立,向着身旁桌案大袖一挥,让人将桌案上的一包包黄纸包裹打开。 其中包裹,盛放着药材,大多是被处理过,切好成片,也有被研磨成粉,不看出本来面貌。 “本次考核,共分三轮,这第一轮,便是识材辨药!” “你们大可仔细观察这十种药材,写出这些药材的名称、年份,以及药材的用途,本官与诸位太医,会以你们的作答,来为评估你们的医术。” “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开始吧!” 刘宣愈话音落下,苏扬身旁,一众榜上有名的医师们,都纷纷紧盯着那桌案上的十种药材,黄纸包裹,皆以甲乙丙丁的顺序标号。 识材辨药,若是成型的药材,并不难以分辨。 可这些药材,都被处理过,单是想要辨别出药材名称,便已极为困难。 更何况,还要辨析年份,写出用途,辨识过程,稍有疏漏,便有可能与真实答案,大相径庭。 这第一轮考核,便极为困难! 众人的脸上,都露出忧色,只怕并不好作答。 苏扬瞥了不远处孙巡一眼,却见孙巡始终神色从容,似乎半点也不担忧。 恰好孙巡也看向苏扬,嘴角勾起一抹阴恻恻的冷笑。 苏扬收回目光,未再去理会孙巡。 四周其他太医们,目光也都落在那些药材之上,或神色淡然,或捋着胡须,若有所思。 薛景山轻捋胡须,看着苏扬,目露期待。 对于薛景山的心意,苏扬已然知晓。 薛太医对他寄予厚望,那此次考核,他便势必不会辜负薛太医的期望! 苏扬深吸一口气,与四周众人,一同走到药材前,仔细辨别起来。 其他医师或仔细观察,或闻着药材的味道,更有甚者,捻起一点药材碎末放入口中,各施手段。 苏扬动作不紧不慢,甄别过每一种药材,身形停在最后一味标记为“癸”字的药材前。 眼前黄纸包裹中,是一堆灰黄色的粉末,看不清半点原来的迹象。 他伸手捻起一些,放在鼻前轻嗅,沉思起来。 其他医师陆续经过那“癸”字标记的药材,或如苏扬这般沉思,又或者匆匆看了一眼,摇摇头,走向其他药材。 “刘大人,这一轮考核,最有意思的,莫过于那‘癸’字标记的药材了吧?”有太医看出门道,笑着询问刘宣愈一声。 刘宣愈点点头,面带笑容。 “此次考核,不知会有几人,能够辨别出这‘癸’字标记的药材!”那说话的太医,捋着胡须,看着那“癸”字标记的药材,目光中流露出一抹疑惑。 这时,苏扬忽然率先自一众医师中走出,走到了桌案前! 第四十六章 癸字药材 “嗯?” 见此一幕,大殿中众人都是一愣。 他们惊异的看着苏扬,却见苏扬已经拿起笔,在桌案前奋笔疾书起来。 而其他的医师,分明还在仔细地辨识着药材! “这药童,莫非已经辨识完全部药材了?” “或许是自知其中几味药材他只能辨认一二,便放弃了其他未曾辨认的药材。” “若是如此,那最后的评估,可不会太好!” 一众太医议论纷纷,目光又落在一旁薛景山身上。 薛景山捋着胡须,神色平静,他看着苏扬奋笔疾书的动作,一言不发。 众人摇摇头,却见这时,又有一人自正在辨药的医师之中走了出来。 那个人,正是孙巡! 孙巡满脸淡然笑容,瞥了苏扬一眼,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这苏扬,先前医者大考之时,便来了这么一出。 现在竟然还是率先走出书写! 这种场合,还想要抢风头! 孙巡心中不屑,他慢悠悠地迈步走到桌案前,拿起毛笔,也书写起来。 “孙大人,你这侄儿孙巡孙公子,竟也如此通晓医理吗?” “孙公子不愧是出身孙家,其兄孙鸣渠便是京城有名的才子,孙家果然人才辈出!” 孙丰逍身旁,几个太医当即恭维起来。 孙丰逍微微一笑,微微摆手,“孙巡自幼喜爱医术,族中便由着他学,比起他兄长,自是不如,对于医术,也不过略通皮毛,怎能当得起诸位的夸奖?” 他看了孙巡一眼,又向着众人拱拱手,“此次也不过是让他来太医院让诸位指导一二,日后还要多仰仗诸位关照!” 几人一番寒暄之时,陆续有医师辨别完药材,走到桌案前,开始书写。 不时有人走回那些药材前,似是拿不定主意,继续甄别。 尤其是那“癸”字标记的土黄色的粉末,时常有人驻足。 对于这药材,众人都有些拿捏不定。 一些太医看向苏扬,对于这个薛景山不惜以自己的五品官职作为担保的药童,他们都有些好奇。 自始至终,苏扬都未曾再度回到那些药材前辨别。 他一直在书写着,即便有时似有所遗忘,也不过只是抬头看了眼那桌案上所摆放的药材,便继续书写。 众人心中狐疑,这药童究竟是否真的辨别出那些药材? 一众参与考核的医师之中,与苏扬类似举动的,还有孙巡。 孙巡也在桌案前书写着,来到桌案后,便再未曾去过那些药材前。 渐渐的,那些参与考核的医师们,都来到桌案前书写着。 一众太医也不再出声,没有打扰这些医师。 整个大殿,很快安静下来。 只有毛笔在纸张上书写的轻微响声。 这场考核,对于这些参与考核的医师们而言,乃是重中之重。 关系着他们的前程,容不得半点马虎! 不论那些太医们的表现如何,他们这些医师,始终紧张慎重,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一众医师,书写之时,紧皱着眉头,有人摇摇头,再度走回药材前,在那“癸”字标记的药材前驻足。 沉吟一番,继续回去书写。 太医们看着这些医师们的反应,饶有兴趣。 他们在这一片寂静中,面露笑容,眼神交流,始终未曾出声。 整个大殿,更是被一股紧张的氛围所笼罩。 寂静,肃穆! 啪嗒! 突然,苏扬放下了手中毛笔,在众人的目光中,离开桌案,走上前来。 他向着刘宣愈以及一众太医缓缓行礼,不发一言,随后退至一旁,不再作答。 见此,众人都是双眼一睁,脸上露出一抹讶然。 苏扬竟然已经答完了? 这么快? 那一炷香,此时才刚刚过半! 还有两三名医师,甚至还在观察着药材,未曾动笔书写! 他们不由看向先前苏扬书写的桌案,能够隐约看到,那桌案上的纸张中,写满了工整的字迹。 众人目光愈发讶异。 似乎这药童苏扬,始终都有着一股从容不迫。 薛景山面露笑容,他虽不知晓苏扬的作答情况究竟如何。 但他对苏扬这份淡定的气度,尤为欣赏。 行医之人,便当如此! 李龟兹眉头微皱,随即看向孙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不论苏扬有如何表现,也不管他到底医术如何,此次考核,胜者,必会是孙巡! 此时的孙巡,也作答完毕,向众人行礼后,走到苏扬身旁。 他盯着苏扬的双眸,目光挑衅。 苏扬对此置若罔闻,静静地站立着,等候着其他医师作答完毕。 放置着药材的桌案前,一炷香逐渐烧尽。 “时辰已到!” 刘宣愈迈步上前,大袖一挥,“停止作答!” 一众医师们纷纷放下毛笔,走到苏扬这边,神态不一。 一些人更是眉头紧皱,神色不安,显然对先前的作答,并不算满意。 还有几人,直到最后,也还在盯着那“癸”字标记的药材,仍在思索着。 很快,一众医师的答卷被收到刘宣愈面前。 刘宣愈粗略地看了一眼,让人将答卷摆放在诸位太医们面前。 太医们好奇地打量着一众医师们的答案,会心一笑。 这些答卷,粗看之下,所写所列的药材名称,倒是有大部分相同。 对于那些药材,太医们其实心中都早有评定。 只不过,他们并未如那些医师一样,去那桌案前仔细查看药材,还有如那“癸”字标记的药材之类的药,并不能确定。 薛景山的目光很快便汇聚在苏扬所答的考卷上。 对于其他的药材,他并不担心,苏扬所答,应该不会有太多差池。 他最为关心的,也是那“癸”字标记的药材! 从那些医师们的反应中便能看得出来,这“癸”字标记的药材,极难辨认! 看到苏扬所写地“癸”字标记药材名称,薛景山长眉一挑,不由看了眼桌案上的药材。 苏扬用工整的字迹写着那药材的名称: 海马粉! “这些药材,本官便从‘癸’字开始公布吧!” 大殿中央,刘宣愈抚须一笑,看着众人。 “这‘癸’字标记的药材,便是海马粉!” 第四十七章 反常的医术 “海马粉?” “海马经风干,会呈灰黄之色,再研磨成粉,的确会是如此!” “涉及海货,的确难以辨认,海马粉虽有腥味,但大海之中,可入药之物不知凡几,又远没有草药那般独特的味道,腥味大多尤为相似。” “更何况,这海马粉,磨得也太细致些了,半点也看不出海马之状!” 太医们议论纷纷,含笑摇头。 这考题,还真是设置得煞费苦心啊! 而一众参与考核的医师们,顿时脸色垮了下来。 “原来,是海马粉……” 他们神色苦涩,对于此,未曾猜想过。 这一味药材,他们都答错了! 太医们看向这些医师们的作答,对于这“癸”字药材,各医师作答,并不相同。 玳瑁粉、河豚鱼肝研墨成粉、海星灰粉…… 各种药材皆有,都是遵循药材腥味辨别而出。 可惜,都答错了! 但很快,太医们的目光都纷纷凝聚在一张答卷上。 “竟真有人答出这海马粉的名称!” 一个太医神色惊异,转而看向那答卷之人的名称。 “孙巡孙公子!” 太医们心中惊讶,不由打量起孙巡。 孙巡神色淡然,嘴角始终噙着一抹自信的笑容。 “孙大人,孙公子医术之才,极为少有啊!” “这海马粉,极难辨别,孙公子竟能辨别出来!” 孙丰逍身边,几个太医当即赞赏起来。 其他太医也暗暗点头,能辨识出这海马粉,孙巡对医术的确是钻研颇深! 孙丰逍笑着摆摆手,与身边李龟兹相视一笑。 李龟兹嘴角微勾,抚须点头,仿佛不染尘世的高人。 听到众人的声音,苏扬也不由向着身边孙巡看了一眼。 他心中疑惑,先前医者大考之时,他曾见过,孙巡作答还带着小抄,分明是不学无术! 可孙巡是怎么辨认出这海马粉的? 孙巡能有如此医术? “嗯?还有一人,竟然也答出了海马粉!” 一个太医神色惊异,指着不远处一张答卷。 太医们纷纷看向那答卷上所写的姓名。 “苏扬?!” 一时间,太医们心中惊异更浓。 薛景山所担保的,不正是这药童苏扬吗? 能辨别出海马粉,的确可见其通晓医术了! 难怪薛景山会对着小小药童,抱有那么大的信心…… 看样子,这药童,的确是通晓医理,只是不知道,是否真如薛景山所说的那般,医术精湛! 薛景山微微一笑,赞赏地看了苏扬一眼,没有说什么。 “呵呵,辨别出这一药材的,只有两人,看起来,这药材颇难辨认啊!” 刘宣愈微微一笑,看向苏扬和孙巡两人。 “不如,便由你们二人,为他人解惑,说是你们是如何辨认出这药材的?” “是!” 苏扬拱手应声。 一旁孙巡却神色一僵,见众人都在看着他,他也只好跟着苏扬一起拱手应声。 “不如便让这药童来说明吧,先前薛太医为此人担保,如今刚好可以验证他的医术!” 这时,孙丰逍忽的含笑说道,将众人的注意力,从孙巡身上全部转移到苏扬这里。 验证药童苏扬的医术? 众人点点头,倒是可以。 “既然孙大人如此说,那便如此吧!”刘宣愈笑着点头,看向苏扬。 “是!” 苏扬再度应声,心中却若有所思。 刘宣愈先前提出解惑,其实应该主要是为了给孙巡一个表现的机会,孙丰逍在此,刘宣愈表露一下对孙家的亲和,也算正常。 但孙丰逍与孙巡的反应,却让他心中狐疑。 孙丰逍,似乎特意让孙巡避开了解释! 孙巡真的有能够辨认出海马粉的医术吗? 随后,苏扬收归心绪,没有多想。 他缓缓开口道:“海马粉的确难以辨认,只有腥味,仔细想来,这桌案上所列药材,都有一个共同药效,那便是活血补阳,再加以颜色特性,便能看出这是海马粉!”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苏扬没有说明,海马粉在这时代,可是名贵中药,更是有……壮阳补肾之效! 那自然是更为名贵! 太医院中既然考核,更是特意将海马粉列在最后,自然不会是河豚鱼肝之类的寻常药材。 如此一来,不难辨别出! “原来如此!” 听到苏扬的解释,一众医师顿时神色恍然。 海马粉并不多见,他们之前,也未曾往这方面想过。 现在一想,太医院列出海马粉,也有考校他们这些的意思! 众人摇头轻叹,在这一味药材上,他们失败了。 不过,接下来的药材,他们大多还是有信心的! “不错!” 刘宣愈点点头,随后,他再度走到摆放着药材的桌案前,继续介绍起其他药材来。 “‘壬’字药材,六十年人参,可补中益气,养血安神,滋补气血……” “‘辛’字药材,十五年杜仲皮……” “‘庚’字药材,鹿茸……” “……” 一个个药材的答案被公布出来,太医们审阅着一众医师们所呈上来的答卷,也在做着评估。 一众医师们,则是在听到答案后,神色各异。 他们或是满脸笑容,所公布的答案,与他们所答,很是相符,又或是摇头轻叹,在作答之时,出了些许纰漏。 “嗯?如此看来,孙公子的作答,竟然全对!” “这药童苏扬的答卷,竟也全部答对!” 等答案全部公布之后,太医们看着孙巡与苏扬的答卷,神色愈发震惊! 这两人,不仅答出了那海马粉,甚至还答对了所有的药材! “不对,孙公子的作答,出了两处错误!” “嗯?” “这药材之名和年份,都写对了,可是,诸位看,这两处药材的药效,似乎调换过来了!” “的确如此!” “怎会如此?这两处药材的药效,若是相互调换,便可全对了啊!” “唉,估计是,孙公子答卷之时,不慎导致!” 一众太医顿时议论纷纷。 闻言,孙巡脸色再度一僵,连忙看向孙丰逍,神色中,浮现出一抹慌乱。 孙丰逍听着一众太医们的话,脸色微沉。 他看着孙巡,目光中流露出一抹严厉! 苏扬站在一旁,将这两人的反应收归眼底,双眸眯起。 第四十八章 毫无差错 答卷之时,不慎导致? 苏扬审视着孙巡的答卷,孙巡作答,的确全对,年份药效,几乎没有错误! 但那相互调换的两种药效,却尤为显眼! 一般人谁作答完,不会再看上一眼? 这种所谓不慎调换了药效的错误,可不像是孙巡现在的表现,所能犯下的低级错误! 与其说是不小心写错了药效,倒更像是,背错了答案! 苏扬心绪涌动,他心中已经大致确定,孙巡,应该是早先知晓了考题! 所以,此次考核,孙巡表现,才会这么反常! 一群太医摇头惋惜,目光最后落在苏扬的答卷上。 如今,将十种药材全部答对的,就只有苏扬了! 药材名称、年份、药效…… 太医们审阅着苏扬的答卷,神色逐渐凝重起来。 苏扬所答,面面俱到,竟然没有丝毫疏漏! 这已经足以证明,苏扬的医术根基,极为牢固! 若非如此,这十种药材,绝无可能辨别得这么详细! 其他十人,孙巡也好,其他人也罢,但看这第一轮考核之后的成绩,毫无疑问,苏扬一人,胜过这榜上前十! 太医们不由看向薛景山,薛景山抚须含笑,神色欣慰。 他们心中恍然,难怪如此,难怪薛景山会这般看重苏扬。 薛景山并非会以权谋私之人,他在此次考核之上,一反常态,倾力举荐苏扬,这是真的惜才! 而这苏扬,在此轮看来,的确如薛景山所言,医术之能不俗! 李龟兹紧盯着苏扬的答卷,目光阴郁。 即便是他,也无法在苏扬的作答中,挑出毛病。 所有药材、年份、药效,一一对应,竟没有丝毫差错! “这第一轮考核,这些人的作答,成绩如何,想必诸位心中已有定论!” 刘宣愈微微一笑,看着苏扬的目光中,有些奇异。 难怪,这苏扬,能让薛景山都为之举荐。 难怪,宫中之人,会令卫公公前来说情。 他不露痕迹地看了大殿深处一眼,墙幕之后,还有着一位在太医院中位高权重的老太医,在暗中观察着此次考核。 就连那位都允许破例,让苏扬参与考核…… 大殿中,一众参与考核的医师们,神情各异。 他们大多皱着眉头,对这第一轮的作答,不甚满意。 且不提那“癸”字药材的海马粉,其他的药材,他们也或多或少的出了些差池。 孙巡紧握起拳头,有些恼羞成怒。 他冷冷瞥了苏扬一眼,这一轮考核,若不是苏扬也参与进来了,他即便错了两种药材的药效,也无伤大雅! 可偏偏,与苏扬对比之下,这差距,便彰显出来了! 而且,还被他那叔父孙丰逍看在眼里,即便这次考核,他力压其他人,晋升医官,轻而易举。 但若再表现不好,恐怕少不了一顿训斥! 苏扬,该死! “第一轮考核,乃是以这识材辨药,来考察你们的医术根基,对药理的掌握程度……” 这时,刘宣愈走到苏扬等人面前,在他身后,那些用来识材辨药的药材,悉数被撤下。 “但你们行医,只是这些纸上功夫,可还远远不够!” “进入我太医院,若想日后大行医道,济世救人,还要看你们治病的本事!” 刘宣愈目光掠过一众医师,神色严肃。 “所以,这第二轮的考核,便是让你们识人用药!” 闻言,苏扬心中一动。 这第二轮,是要实实在在的看病问诊了吗? 其他医师们皆是神色变换,先前第一轮考核,与他们而言,极为困难。 不过,这治病救人,可并非纸上谈兵,单只是精通医理,还代表不了什么! 他们调整心情,纷纷默默打量苏扬一眼。 以苏扬第一轮的成绩来看,他们想要在此次考核中,脱颖而出,苏扬会是他们的劲敌! 那便在这第二轮中,胜过苏扬! “去把人带来吧!” 刘宣愈向着身旁下属挥了挥手,那下属当即快步走出了大殿。 见此,一众医师纷纷深吸一口气,严阵以待。 太医院中的病患,只怕皆是些疑难杂症! 第一轮都那么困难,这第二轮,也比不会简单! 苏扬与薛景山相互对视一眼,目光坚定。 无论此次考核有多困难,他势必全力以赴! 他收整心绪,站在大殿中,与其他医师一同等待着。 …… 云清郡主府。 卫公公快在仆人的带领下,快步来到厢房。 房间里,赵艺弘和母亲以及云清郡主三人,正坐在桌前,商讨着什么。 见卫公公到来,三人当即齐齐看向卫公公。 “卫公公,苏扬参与考核的事情,如何了?” 赵艺弘连忙询问,神色急切。 卫公公先是叩拜行礼,在赵艺弘的搀扶下起身。 “回五殿下的话,太医院中负责此次考核的,乃是左院判刘宣愈刘大人,奴婢将娘娘与殿下的话传达过去,随后刘大人便让薛太医与苏扬公子一同进入大殿了。” 听到卫公公的话,赵艺弘三人都松了一口气。 三人相视一笑,赵艺弘母亲笑道:“如此一来,苏扬必定能在此次考核中,大放异彩!” 云清郡主美眸中浮现出安心的笑容,袍袖中,一直紧握着的粉拳,也悄然松开。 白皙的手掌中,渗出些许细密的汗水。 “苏兄的医术,即便比之许多太医,也并不逊色……” 赵艺弘笑了笑,“渡过这难关,接下来,就看苏兄他的考核结果了!” 说着,赵艺弘又像是想到什么,眉头微微皱起。 他向卫公公询问道:“此次考核,孙家可有人去?” “孙丰逍孙大人此次也去了!”卫公公恭敬地回答。 “孙丰逍去了……” 赵艺弘眉头愈发紧皱,“看样子,孙家对于孙巡此次晋升,势在必得!” 他呢喃着,“负责此次考核的,是左院判刘宣愈,此人我也知晓,他是心思缜密之辈,此次考核,他必会自由逢源,只是,他怕是不敢得罪孙家!” “苏兄此次考核,想要晋升,只怕也极为困难……” 赵艺弘轻叹一声。 第四十九章 识人用药 听到赵艺弘的话,赵艺弘母亲和云清郡主也都眉头皱起,神色担忧。 赵艺弘思索着,在房间中踱着步子。 苏扬弱想要在考核中脱颖而出,晋升医官,只怕困难重重。 可苏扬若是做不到这一点,那他即便能够借助此次考核,恢复医者大考上榜后,封列从九品医员的资格,也无济于事。 他在太医院中的前程,依旧无望。 此次考核,并不仅是晋升医官,更意味着,他的医术有极大的机会,被太医院所看重。 这其中隐含的意味,更为重要! 赵艺弘三人都在思索着,卫公公看着三人的样子,心中思量。 他这做宦官的,自然要通晓自家娘娘和殿下的心思。 且不说云清郡主,就连五殿下和高妃娘娘都对那苏扬如此看重,这苏扬看来并非是寻常药童那么简单了…… “此次结果如何,就要看苏扬自己的造化了,希望他能够以自身医术,胜过其他人吧!”赵艺弘母亲轻声道。 赵艺弘点点头,只是,力压其他人吗? 孙家此次派出了孙丰逍,那孙巡应是势在必得。 苏扬会如何做? 他莫名想到葛洪邈老太医,葛老太医先前帮苏扬,真的只是因为薛景山的请求吗? 这次考核,葛老即便知晓,又是否会介入? 此次孙丰逍前来,代表孙家,葛老是否…… 随后,赵艺弘摇摇头。 葛老太医的心思,他猜不透! …… 太医院大殿深处。 小药童拿着抄录的答卷,走入大殿深处,神色恭敬。 葛洪邈坐在椅子上,自小药童手中接过答卷。 他大致翻阅几下,目光很快停留在两张答卷上。 一张孙巡的答卷,一张苏扬的答卷。 他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敲击着,身形稍显佝偻。 “让苏扬参与之后,倒让这考核有些意思了!” 葛洪邈的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自顾自地呢喃着,“都这般势在必得吗?” 他缓缓摇摇头。 随后,葛洪邈随手将所有答卷放在一边,不再理会。 他转而看向前方,脖子向前伸着,有些探头探脑,目光似是要透过墙幕。 “这第二轮,该开始了吧?” …… 大殿中,十名病患已然到齐。 他们或躺在担架上,或坐在椅子上,皆是虚弱不堪。 有人似因疼痛而低吟着,更有人还处于昏迷之中,情况虽有不同,但只怕都患有疑难杂症。 一众太医捋着胡须,目光扫过这十名病患,在太医院中,类似的病患并不少见。 “这第二轮考核,便是让你们一一诊断出这十人所患病情,根据病情,给出你们各自的治疗方法!” 刘宣愈缓缓说着,大袖向着众太医那边微微一扬,“诸位太医,皆可做个评估,以用药准确和疗效快者最佳!” 刘宣愈的目光又落在一众医师们身上,“而此轮考核结束,本官会与诸位太医,一同对你们的表现作出评价!” 一时间,参与考核的医师们,目光齐齐落在面前十名病患身上。 十名病患,座位上,都如之前的十种药材一般,标记着“甲乙丙丁……”。 即便尚未诊断,单看这些人的样子,便可知晓,只怕眼前这些病患,都并不容易医治! 苏扬眉头微扬,如此看来,这考核倒是极为讲究医术的实用性! “三炷香的时间!” 刘宣愈说着,让下属将香点燃。 洁白的烟雾袅袅升起,医师们皆未有所犹豫,连忙上前。 这一轮,更是关系到,他们今后的前途! 绝对不能再有所差池了! 孙巡冷冷瞥了苏扬一眼,迈步走上前去,他率先走到癸字病患身前,像模像样地开始诊断起来。 这癸字病患,其实也是其他医师们,所想要诊断的。 第一轮的癸字药物,让这些医师们都吃了亏,他们自是想要好好查看一番。 不过,对于孙巡,他们却没人敢冒犯,只好排着其他的病人面前。 苏扬没有理会孙巡,他看了眼四周,来到甲字病人身前。 十名病患,十一名医师,每人问诊一名病患,还会空余一名医师出来。 苏扬身前,那甲字病人身前,已有人在探查起来。 他不急不躁,站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 四周太医们看着苏扬此时的表现,一些人摇了摇头。 这第二轮考核,与那第一轮的识材辨药,可并不相同。 三炷香的时间,并不算宽裕! 苏扬此番礼让,可不占什么优势! 苏扬身前,那医师仔细地诊断着病患的病情,又询问了那病患几个问题。 随后,他点点头,走到一旁桌案前,开始书写药方。 苏扬这才上前,伸出手指,为那病患诊脉。 那病患是个中年男人,身形有些肥胖,不过看起来只是寻常百姓。 他也在打量着苏扬,这种多位医师与太医,一同观察病情的情况,可并不多见! 不过,中年男人注意到,苏扬收回为他诊脉的手,却并未如先前那医师一般,立即询问他的病情。 苏扬只是抬头,紧盯着他的眼睛,似是在观察着什么。 良久,苏扬忽然说道:“恕我冒犯,可否伸出舌头,让我仔细观察一下?” “嗯?” 中年男人神色疑惑,随即点点头,配合着伸出舌头。 苏扬眯起眼睛,随后询问道:“近日一直胸闷,气短,偶有呕吐?” 先前他站在那名医师身前,并非没有听到什么,这症状,也算是先前医师询问出来的。 “嗯。”中年男人点点头,并不意外。 估计,之后很多医师,都会询问他这个相同的问题。 除此之外,他还跟先前那医师说了,自己偶尔会感到心痛,发作较为频繁。 这些,对于面前的这位年轻医师来说,应该不算什么秘密了。 “那我再问你,是否每次发作,还会伴随大汗淋漓?” 苏扬忽地沉声询问道,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中年男人愣了愣,这一点,他先前倒是没有在意。 “有的,不过,应该是疼痛过度导致的?”中年男人回答道,有些疑惑。 可苏扬的神色却郑重起来。 “那是否,每次病情发作,会持续一刻钟?” 苏扬沉声询问,紧盯着中年男人。 他眼中的精芒,令中年男人心头忽的一突! 第五十章 时间不够了! “这……” 中年男人愣了愣,忽的神色微变。 眼前年轻医师所询问的这接连两个问题,他自己先前都没有注意到。 如今仔细回忆起来,竟是真如苏扬所说! 可这些,眼前的年轻医师竟然都能看出来! 苏扬深吸一口气,再度伸手为这中年男人诊脉。 而后,他不再多说什么,沉思起来。 中年男人愣愣的看着苏扬,却见这时,又有医师诊断完身前的病人,来到了他的面前。 “诊断完了吗?别耽误我的功夫!” 那刚过来的医师,身穿锦衣,神色倨傲,看着苏扬的目光有些不耐烦。 正是孙巡! 苏扬瞥了孙巡一眼,而后缓缓站起身,走到一旁桌案,拿起纸笔,沉吟起来。 孙巡不屑一笑,看向面前的中年男人。 “胸闷,心痛,恶心?” 孙巡淡淡地询问一声。 中年男人点点头,却见孙巡不再询问什么,已经开始为他诊脉了。 这让中年男人心中愈发疑惑。 他看向依旧在桌案前沉吟着的苏扬,似乎苏扬在考虑着治疗他病情的方子,并没有急着下笔。 反倒是最开始为他治疗的那名医师,早已写完药方,向着下一名病患走去。 这时,孙巡站起身来,就要迈步走向下一个病患。 “大人,您……您不再询问一下我的发作时间?” 中年男人见状,不由询问一声。 “有什么好问的!” 孙巡有些不耐,不再理会中年男人。 他走到乙字病患身前,一言不发。 那还在诊断的医师见到孙巡,连忙起身,为孙巡让出位置。 孙巡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开始继续诊断起来。 那离开的医师,来到中年男人身前,一番诊断。 随后,这医师也没有如苏扬那般,再询问他的发作时间。 中年男人不由看向苏扬,便见到苏扬已经开始动笔,只是那药方,似乎写得很是缓慢。 诊断,一直在继续着。 可是苏扬,在诊断完那甲字病患中年男人后,便一直站在桌案前,缓缓地书写着药方。 他似是在一边思索,一边书写,眉头紧皱着。 而其他一些医师,都已经诊断了两三名病患了,苏扬依旧未曾动身。 “嗯?” 苏扬这边的情况,也引起了那些太医们的注意。 “这药童,怎么回事?” “他才刚刚诊断了一名病患,书写药方,便如此艰难吗?” 太医们疑惑地看着苏扬,其他人,即便诊断了甲字病患之后,也没有如苏扬这般,沉思这么久! “莫非,他并不擅长这治病救人?” “只是第一名病患,便如此艰难,只怕,他只是通晓医理,对于这真正治病救人,并不擅长……” 众人目光疑惑,不由看向一旁的薛景山。 若苏扬只会纸上谈兵,那可远远谈不上,什么医术精湛? 那到时候,一切定晓。 那药童苏扬,并不如薛景山所言那般,医术精湛。 以薛景山的性子,即便刘宣愈不去追究他的担保,他也无颜再在太医院任职了! 薛景山此时也在紧盯着苏扬,捋着胡须,眉头微皱,一言不发。 此时的苏扬,反应的确是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这甲字病患,看其他人的治疗,似乎都很快速。 那为何,苏扬似乎会如此艰难? 对于苏扬的能力,他并不怀疑,但能让苏扬沉思这么久…… 薛景山有看向那甲字病患,神色复杂。 是否,会是这甲字病患所患的病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刘宣愈坐在主座,将一众医师们的反应收归眼底。 他深深看了眼正在思索着药方的苏扬,神色始终古井无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说起来,反倒是孙巡公子,一直未曾去书写药方,莫非他要诊断完所有的病患,再去书写?” 太医们将注意力转移到孙巡的身上。 第一轮,孙巡的表现,也大大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而这一轮,孙巡的动作,与其他医师们,都有所不同。 其他医师,都是看完一个病人,便去书写药方,反倒是孙巡,从未动笔。 终于! 苏扬缓缓收笔,第一份药方,缓缓写就。 “这才写完第一份药方?” “这第一炷香,都已过半了啊!” “剩下九人,若还是如此,只怕苏扬,便没有时间了!” 一众太医议论纷纷,摇了摇头。 这时! 孙巡自最后一名病患面前起身,慢悠悠迈步走回桌案。 “嗯?孙巡公子已经诊断结束了!” “应是如此,单看孙公子第一轮的表现,他的医术,必然极为精湛!” 孙丰逍身前,几个太医恭维起来。 孙丰逍也面露笑容,看着孙巡,缓缓点头。 这表现,还算不错! 先前第一轮孙巡的差池,他勉强可以暂且放下了。 苏扬走向病患,刚好与孙巡擦肩而过。 孙巡嗤笑一声,目光不屑。 苏扬这区区药童,也配谈什么医术精湛? 这么久了,他都已经装模作样地问诊完所有病患了,苏扬才刚写完第一份药方! 呵呵! 不过尔尔! 这么看来,是他先前,高看苏扬了! “唉,薛太医,你……你先前的决定,有些太……太草率了!” 薛景山身前,一名太医无奈地说道。 其他太医们看着薛景山,神色各异,有些人幸灾乐祸,有些人面露惋惜。 “为了这药童,实在不值啊!” 如今看来,薛景山,押错了宝! 这药童苏扬,真正治病救人,表现……是在差强人意! 与那第一轮的表现,简直大相径庭! 而薛景山,只怕已经免不了,离开太医院了! 李龟兹瞥了薛景山一眼,脸上露出了一抹阴恻恻的笑容。 薛景山,这是你自找的! 如今看来,对付这苏扬,还是一举两得! 今日,便能一举解决掉薛景山了! 那到时候,太医院中,空出一名正五品奉上太医的名额,在孙家的帮助下,还不就是他的? 参与考核的医师们,依旧在不停地诊断着那些病人的病情,偶尔去写下药方。 苏扬接下来的表现,众人简要的看了一眼,没有过多关注。 时间匆匆而过。 最后一炷香,也只剩下一小半了! 其他医师们,都诊断得差不多了,苏扬面前,却还剩下两人。 孙巡早已第一个写完,瞥了苏扬一眼,满脸冷笑。 苏扬的时间,不够了! 第五十一章 无恙 终于! 苏扬在桌案前,再度写下一份药方。 他走向最后两名病人,步伐未见匆忙。 而其他医师,已经陆续问诊完,在桌案前写着药方。 还在为一众病人诊断的,就只剩下苏扬一人! 壬字病人前,苏扬静静地诊脉,身前病人昏迷不醒,躺在担架上。 见此一幕,太医们都摇了摇头。 昏迷的病患,对于寻常医师而言,极难诊断。 想要真正诊断出这病患的病情,也会耗费大量的时间。 最后一炷香,正剩下一小截了,用不了多久,便会彻底燃尽。 “这药童,先前在那甲字病患前,耽搁太久了……” “看样子,他应是诊断不完了。” “通晓医理,却不擅长真正治病救人,那学了医理,又有何用?” 薛景山身旁,几个太医轻声议论着,面露失望神色。 本以为,苏扬能够得到薛景山看重,又在第一轮中表现极佳,这一轮应是能有不错的表现。 可现在看来,薛景山,恐怕看错了人啊! 此时,苏扬已经看过了壬字病患的病情,他走到癸字病患面前,仔细看了一眼,略作诊脉,走回了桌案前,奋笔疾书起来。 最后一炷香,几近见底。 其他医师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毛笔,站定身子。 他们也都看着此时仍旧在奋笔疾书的苏扬,神色安心不少。 先前第一轮,苏扬带给他们的压力极大,但好在,这第二轮,看样子,他们都已经超过苏扬了! 所有桌案前,仍在书写着药方的,就只剩下苏扬一人! 哗啦! 纸张翻动的声音响起。 苏扬将一张写了许多字迹的纸张好整以暇地堆在一边。 随后,他抬起头,紧盯着那癸字病人,打量一眼。 他沾了沾墨水,再度开始书写。 “这才开始最后一名病患的诊断吗?” “太迟了!” “即便诊断出病情,这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够他写出一篇药方了!” 此时,苏扬仿佛半点也没有意识到时间的流逝一样,笔尖在纸张上缓缓游走,神色轻松。 他似是刚写了几个字,又缓缓提笔,将笔尖放在砚台之上。 他缓缓抬头,看向那最后一炷香,目光平静。 最后一炷香,正缓缓燃尽! “他是放弃了吗?” “这么点时间,他最多也不过写十字以内……” “十个字?想要列出药方,谈何容易?” 众人收回目光,也看向最后那一炷香。 香灰落下,最后一炷香,彻底熄灭! “时辰已到,考生停笔!” 刘宣愈看着一众医师,大袖挥动。 苏扬自最后一次放下毛笔之后,再未动笔。 在刘宣愈话音落下后,他随着身边医师,一同走到大殿中央。 桌案前,几名杂役快速将医师们写好地药方收整好。 而后,在刘宣愈的指示下,所有药方,被摆在一众太医们的面前。 太医们还尚未去看那些药方,刘宣愈便已然开口:“两轮考核已过,此次考核,所有参与考核之人,表现如何,通过两轮,足可见分晓!” 刘宣愈看着面前一众参与考核的医师们,脸庞微扬,“想必你们已经知晓,这此考核,优胜之人,可当选正七品医官之职!” 一众医师们纷纷点头,神色中皆难掩一动。 当选七品医官,于他们而言,可是难以想象的好事! 孙巡瞥了眼四周的医师们,嘴角微勾。 这医官,只能是他的! “这优胜之人,自然只能是一人,而这,便要看你们两轮考核之后的最终成绩了!” 刘宣愈说完,看向一众太医,“诸位太医,我等便来揭晓,这第二轮的成绩吧?” 随后,刘宣愈走到那癸字病患前,脸上露出一抹满含深意的笑容。 “如第一轮,便先从这癸字病患开始揭晓。” “癸字病患,未患任何疾病!” 刘宣愈话音落下,四周众人,都是一愣。 “什么?” 太医们紧盯着那癸字病患,良久,他们才又看向刘宣愈,脸上露出笑容。 “这一次考核,真是安排得煞费苦心!” “哈哈,此次竟然还会特意设置一名,无病之人,有些意思!” “如此说来,我倒是想看看,这些参与考核之人,都是如何诊断的?” 太医们议论纷纷,满脸笑容。 只是,相比较这些神色轻松,有说有笑的太医们,一众参与考核的医师们,却是神色各异。 几名医师,脸色发白。 他们瞪大眼睛,紧盯着那癸字病患,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未患任何疾病? 那他们先前对这癸字病患的诊断,岂不是贻笑大方? 他们,竟然又在这“癸”字标记前,失败了一次! 而另外几名医师,彼此对视一眼,却都是会心一笑。 果然如此! 对于这癸字病患的不同寻常,他们早已有所预料。 相比较下,先前第一轮的癸字药材,就像是一个提醒。 所以,他们在先前诊断后,都大胆地写下了,这癸字病患未患疾病的诊断结果! 如此一来,只这一名病患,他们之间,便已经拉开了差距! 说起差距,那这苏扬,想来也应…… 可想到这里,一众医师,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双眼圆睁。 既然这癸字病患为患疾病,那么,苏扬最后几个字,写了什么? 太医们看着面前的一张张药方,脸上都露出浓郁笑容。 “难言之隐?肾虚之疾?血虚之病?这些人还真是会异想天开,哈哈!” “嗯,也有几人,还算不错,竟然真的知晓,这所谓‘癸字病患’,并未患任何疾病!” “对了,那药童苏扬,如何写的?” 太医们说着,忽然目光微凝。 先前苏扬书写药方之时,他们很清楚,对于这癸字病患,他所写药方,最多不过十字! 可这癸字病患既然是这种情况,现在看来,十个字,已经足够了…… 想到这,太医们很快便自一众药方中,找到了苏扬的作答! 如他们先前所料想的一般,苏扬对于癸字病患所给出的药方中,只有寥寥几字。 癸字病患,身体无恙! 第五十二章 胸痹 苏扬,写对了! 太医们收回目光,神色复杂。 这是在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原以为,苏扬诊断的时间不足,未曾想到,竟会是这样! 他们又看向薛景山,却见薛景山始终面色平静,似乎对于苏扬所给出的药方,并不担忧。 他不急不躁,甚至都未曾着急看一眼苏扬对着癸字病患的药方! 一众参与考核的医师们,都是神色微凝。 如此看来,他们不得不再度对苏扬,重新做个评估了! 刘宣愈捋着胡须,走到壬字病患前,继续阐述起壬字病患的病情来。 此人始终昏迷不醒,对于医师们来说,诊断起来,极为棘手。 “壬字病患,身患癫痫,之前发作,以致昏迷不醒……” 刘宣愈介绍一番,参与考核的医师们,神色再度变幻 “辛字病患,身患颈痈之症……” “庚字病患……” “……” “乙字病患……” 很快,刘宣愈便已经阐述完乙字病患的诊断情况了。 太医们一边仔细听着刘宣愈的话,一边紧盯着面前医师们所给出的诊断结果与药方。 “如此看来,这些考生所给出的诊治之法,以孙公子所出药方,疗效最佳!” “孙公子第一个将这些病患问诊结束,只要这甲字病患的病情揭晓,想必,此次考核优胜者,必是孙公子了!” 孙丰逍身边,几个太医不断地恭维着,神色谄媚。 不过,说着,他们又不由看了眼苏扬的药方。 自癸字病患开始,到这乙字病患,在所有的医师所给出的诊治之法中,除了孙巡之外,苏扬所给出的诊治之法,仔细看来,药效也极佳! 四周太医们,看着薛景山,神色惊动。 到了现在,谁也不能说,苏扬的医术,不精湛了! 薛景山,没有看错人! 先前即便苏扬诊治那甲字病患,耗费了不少的功夫,可之后苏扬的诊治,竟然毫无差错! 甚至,要比其他医师所给出的药方,都要好上一些! 一众考核的医师们,皆是脸色黯然。 他们看着苏扬和孙巡,满是无奈。 事到如今,他们几乎可以说是,已经输了! 即便他们之中,又一些人,也看出来了,癸字病患未曾患病,可对于之后几名病患的诊断,他们不得不承认,苏扬和孙巡这两人,所给出的药方,要远比他们全面,疗效更佳! “那甲字病患的病情,只是寻常的胸痛外加风寒,这二人不可能看不出来!” “唉,如此说来,此次考核的优胜之人,便会自这二人之中角逐出了!” 一众医师们,无奈议论着。 无论是与孙巡相比,还是与苏扬相比,他们都远远不如! 孙巡听着这些人的议论,看向苏扬,目光阴冷。 就这药童,也配与他相提并论? 什么他二人角逐? 这一次考核,苏扬有资格跟他争吗? “咳!” 这时,刘宣愈轻咳一声,将大殿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他已经走到了甲字病患的面前,对着众人缓缓说道:“至于这最后的甲字病患,情况有些特殊……” “先前,对于这甲字病患的诊断,是普通的胸痛与风寒之疾!” 刘宣愈的话音落下,所有人都是一愣。 太医们纷纷看向面前的药方,便见到,眼前大部分药方之中,所写的诊断结果,都是胸痛之疾! 应该没有什么异常? 不过,刘宣愈这么说,却不由让他们思索起来。 难不成,这甲字病患的病情,还有变化? 很快,太医们的目光凝聚在一张药方上。 与其他所有的药方不同,这一张药方,所给出的诊断,尤为特殊! 胸痹! 痹者,不通也! 这与风寒所致的胸痛,完全不同! 此病,严重者心痛彻背,背痛彻心! 太医们正观察着,刘宣愈的话音再度响起。 “直到今日清晨,本官亲自为他们一一诊断,以待今日考核之时,本官才发现,这甲字病患,所患疾病,乃是胸痹!” 顿时间! 大殿中,所有人都是神色一震。 “胸痹?!” “此病,极容易被误诊,轻者感觉胸闷,呼吸欠畅,重者则有胸痛,严重者心痛彻背,背痛彻心。”刘宣愈缓缓介绍道。 听到此,太医们齐刷刷地看着那一张与其他所有医师的药方都不相同的药方! 这诊断,与刘宣愈所说,几乎完全一样! 他们又连忙看向那书写药方的人! 苏扬! 所有参与考核的医师中,唯有苏扬,诊断了这胸痹之疾! 李龟兹也紧盯着那张药方,而后,他双眼圆睁,看向苏扬,眼中不由流露出一抹浓浓的不敢置信神色! 这怎么可能?! 胸痹之疾,岂是寻常医师能够看出来的? 只怕即便是太医,也极难看出! 可刘宣愈这么说,几乎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能成为正四品的左院判,刘宣愈在太医院中的医术,极为不俗! 其他太医们的目光,纷纷落在苏扬的身上! 他们终于意识到,先前苏扬为何,唯独在诊断这甲字病患之时,花费这么久的时间了! 胸痹之疾! 如此看来,能在先前那么短的时间里,苏扬便诊断出这一病情,那苏扬的医术简直……简直精湛至极! 甚至,有一些太医扪心自问,他们若是遇到这胸痹之疾,是否会忽略掉? 想到这些,他们看着苏扬的目光,都惊讶至极! 这简直太过难以想象了! 薛景山捋着胡须,脸上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 他从来都没有看错过苏扬! 苏扬的医术,岂止是精湛可言? 简直是惊才绝艳! 苏扬身旁,一众医师在听到刘宣愈的话后,脸色齐变。 胸痹,他们先前根本未曾诊断出来! 可他们看到那些太医们的反应,不由循着那些太医们的目光,看向苏扬。 顿时间,他们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神色惊骇! 难不成,苏扬诊断出了此病? 唯独孙巡,目光茫然。 胸痹? 他并不知晓,他只是看向一旁的孙丰逍,见孙丰逍似乎也是神色诧异,他这才放下心来。 什么胸痹,应是与他无关! “苏扬,你是如何诊断出这胸痹之疾的?” 终于,太医之中,有人坐不住了,向苏扬沉声询问。 这也是其他太医心中共同的疑问! 第五十三章 歪曲事实 话语一出,太医院大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齐刷刷汇聚在苏扬身上。 医师们目光惊动,苏扬,真的诊断出了这胸痹之疾! 刘宣愈双眸眯起,紧盯着苏扬。 他先前见苏扬在那甲字病患面前诊断之时,便对苏扬有些猜测。 但真得知苏扬诊断出了这胸痹之疾,他还是不免惊异。 药童苏扬,如此年纪,医术便能这般精湛吗? 苏扬看着众人的目光,眉头微挑。 他这算是再度吸引了这些人的注意了吗? 随后,他缓缓上前,向着刘宣愈和太医们行礼。 “先前我为甲字病患诊脉,发现他的脉象,虽与风寒相似,但却细微不同,我便再做诊断……” 苏扬缓声解释道,“随后,我询问其病况,得知,其每次胸痛之时,会大汗淋漓,发作时间,更是持续一刻钟之久,几番对比之下,我才确认他所患,乃是胸痹之疾!” 这所谓胸痹之疾,其实便是他苏扬前世所说的冠心病! 早期没什么症状,之后便会出现其他并发症。 这甲字病患的病情,在这阶段,很容易被诊断为寻常风寒所引发的胸痛,若不仔细诊断,极难诊断出来。 而若想治疗,即便在他前世,也都需要对心脏动手术,极难治愈。 所以,先前为这甲字病患思索治疗之法时,苏扬所需时间,才会最久! 苏扬一番解释之后,大殿中众人,脸色都微微一变。 “脉象不同……” “即便不同,也只在细微处!” “这胸痹之疾,可没有这么容易诊断……” 苏扬所说这些,听起来简单,可他们大都知晓,真正诊断起来,极难诊断出这一病情! 可苏扬就这么诊断出来了,并且还是,所有参与考核的医师中,唯一一名诊断出来的! 这第二轮考核,苏扬的作答,竟然又难以预料的全对! 而孙巡,即便对于先前九名病人的诊断,都没有遗漏。 可这第十名病人,孙巡,却诊断错了! 那么,这一次的考核,恐怕苏扬便是……优胜之人了! 想到这些,一众太医们的目光都落在孙丰逍的身上。 孙丰逍此次前来,说是来此观礼,但他们心中清楚,其实孙丰逍就是为了孙巡而来! 可现在,孙巡的最终成绩,恐怕无论如何,都比不过苏扬了! 苏扬,两轮考核,全部答对! 这成绩,足以傲视其他所有医师! 孙巡站在一群医师中,脸色难看起来。 事到如今,他已经明白了这胸痹之疾代表了什么! 代表了这一轮考核,苏扬又一次获胜了! “前后两轮……” 孙巡呢喃着,袍袖中的双拳紧紧握起。 他眼中寒芒闪烁。 前后两轮,苏扬毫无疑问,皆是第一! 那么,这小小药童,岂不是要咸鱼翻身了? 还有,苏扬的成功,更是代表着他孙巡的失败…… 想到这些,孙巡浑身一个激灵,连忙看向孙丰逍! 孙丰逍眼睑低垂,瞥了孙巡一眼,目光中透漏出浓浓的严厉神色! 孙巡,简直是烂泥扶不上墙! 此次考核的答案,他们都已经实现安排给孙巡了! 可现在,孙巡拿着答案,都能被一个小小药童给比下去! 尤其是,第一轮,孙巡相当于连错两题,而第二轮,又出现了这甲字病患的情况。 那按照规矩,孙巡哪里还能当选这正七品医官? “呵呵,太医院中,果然是人才辈出,本官大开眼界啊!” 孙丰逍呵呵一笑,仿佛没有察觉到如今孙巡所处形势般。 “孙大人过奖了,这些只是寻常医师的较量罢了!”孙丰逍身旁,几名太医笑着恭维起来。 “不过,本官有些疑惑,如此一来,这优胜者,该如何选出?” 孙丰逍又是说道,看了四周的一众太医们一眼,目光又落在刘宣愈那边。 如何选? 如今苏扬是板上钉钉的第一,都不用问! 可孙丰逍这么说,他身边一众太医,当即思索起来。 刘宣愈双眼微眯,自是知晓孙丰逍的意思。 一时之间,他并未回话。 “的确难选,此次这些考生们,表现都不错,尤其是孙巡公子,更是医术惊艳我等!” 李龟兹站起身来,捋着胡须。 “先前第一轮,孙巡公子其实也可算全对!” 李龟兹微微一笑,随手一指甲字病患,“而第二轮,这甲字病患所患病情,已经超出了寻常医师之能,即便是知晓其胸痹之疾,也难以医治,当作风寒所致胸痛,一样可以缓解!” “如此说来,孙巡公子,两轮皆可算作第一!” 李龟兹一番话语落下,四周一众太医都是微微一愣。 薛景山的眉头顿时紧皱起来,他紧盯着李龟兹。 李龟兹,这是要强行歪曲事实,将这考核优胜者的名头,给安在孙巡身上了! “李太医言之有理啊!” 很快,孙丰逍身边的几个太医都反应过来,附和着李龟兹。 “孙公子的成绩,已不是其他医师所能相比的了!” 他们彼此默契地对于苏扬的事情,闭口不谈。 此次孙丰逍前来,这考核,对于孙巡来说,更像是他晋升正七品医官之前,走个过场罢了! 至于苏扬,不过区区一介药童! 即便薛景山看重,可那又能如何? 薛景山,别说是与孙巡身后的孙家抗衡了,单只是孙丰逍,便不是薛景山的身份地位所能比拟的! “呵呵,照诸位太医所说,那这次优胜者,还需考虑一二了!”孙丰逍微微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看都不看苏扬一眼,自始至终,苏扬就是个无关紧要的存在! 苏扬看着李龟兹和孙丰逍这些人的反应,双眼紧眯起来。 这些人,当着他和薛太医的面,就堂而皇之地歪曲事实! 他们对于孙巡第一轮的错误,闭口不谈。 而对于这第二轮的甲字病患情况,更是避重就轻! 一众太医议论间,那甲字病患中年男人看着四周,他没有去管这些太医们在议论什么。 他拱了拱手,战战兢兢道:“敢问这位医师,我这胸痹之疾,还……还有得救吗?” 中年男人话语一出,四周太医们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 胸痹之疾,哪里有治愈的办法? 第五十四章 鸦雀无声 太医院大殿中,太医们和一众医师看着那中年男人,目光幽幽。 诊断出这胸痹之疾,其实,便足以说是病入膏肓了! 寻常医术,已经难以治疗此人的疾病…… 甚至,即便医书古籍之中,也根本无法找到治愈的先例。 医师们摇头不语,基本上,这中年男人已经可以着手准备料理后事了。 罹患胸痹之疾,根本无法医治。 “诸位……大人?” 看着面前这些人的神色,中年男人心中不由慌乱起来。 这些太医院的太医们,以及面前的这些大大小小的医师,都是怎么了? 可这些人越是不回话,中年男人心中便越是慌乱。 他额头冷汗之下,从先前这些人的话中,他多少能够意识到,这个病,恐怕不好医治! “胸痹之疾,本官不瞒你……” 刘宣愈声音轻缓,目光中流露出一抹怜悯,“此病,无药可医!” 噗通! 顿时间,中年男人身子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他的脸上露出浓浓的茫然与不敢置信神色。 无药可医? 那他……不是死定了? 随即,中年男人跪在地上,扣头不止。 “诸位大人,都是太医院医术最高深的大人,求大人们救我!” 他涕泗纵横,惊慌失措,绝望至极。 太医院的太医,可都是医术最高的人。 要是连这些太医们都无法救他,那这天底下,哪里还能有能救他的人! “我……我家里还经营了许多商铺,也算有些钱财,我可以付钱,只求大人们救我啊……” 中年男人不断乞求着,整个大殿中,都回荡着他的声音。 “够了!” 这时,李龟兹神色不悦地站起身来,大袖一挥。 “你看这大殿之中的诸位太医和大人们,此等庄严之地,他们都未曾说话,哪里轮到你在这里喧哗?” 中年男人浑身哆嗦着,顿时不敢多言。 只是他仍旧跪倒在地上,目光中满是乞求。 “未曾听闻刘大人所说吗?你这病,没法救治了!”李龟兹冷喝一声,对于中年男人的乞求,丝毫不予理会。 这此考核,苏扬接连两轮表现优异,本就令他心中极其恼火! “依老夫看来,你还是准备后事吧!”李龟兹捋着胡须,神色清冷。 既然无药可医,那就别再耽误他们这次考核,他还得思索,该如何让孙巡一举压下风头正盛的苏扬! 其他太医都是摇头,这般垂死挣扎,他们见得多了,但他们也都回天乏术,倒不如好好准备后事!李龟兹捋着胡须,似是见到四周众人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他轻叹一声,仙风道骨的脸庞上,仿佛满是怜悯。 “唉,罢了,此病无法根治,不过,诸位太医们,大多有些缓解的法子,此次考核之后,老夫会为你开些方子……”李龟兹淡淡说道。 “叩谢这位大人,叩谢大人!”中年男人当即感恩戴德起来。 苏扬静静地看着眼前一幕,目光幽深。 他很清楚,李龟兹可不是什么甘愿悬壶济世之人,现在李龟兹这么说,大概是因为看中了中年男人的家产! “王太医,可否将苏扬的药方,递来让老夫一看?” 这时,薛景山的声音悠悠响起。 众人顿时一愣,纷纷看向薛景山。 薛景山接过苏扬的药方,仔细审视起来。 见此,四周众人都是摇摇头,并未太过在意。 连诸位太医们,都无法医治胸痹之疾,又何况是这小小药童? 苏扬所写的药方,大概也只是稍稍缓解病情罢了。 “嗯?” 然而,薛景山盯着手中的药方,神色却是愈发凝重起来。 他瞪大眼睛,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 见此一幕,四周太医们虽有些惊异,但还是无奈摇头。 薛景山的这反应,有些……虚伪了。 区区药童的药方,何至于让薛景山如此惊异? “苏扬,此方疗效如何?” 突然! 薛景山抬头,沉声向苏扬询问,“能否根治胸痹之疾?” 闻言,大殿中众人齐齐愣住。 根治胸痹? 怎么可能? 薛景山为了抬高苏扬,也太舍得下这老脸了吧! “薛太医,此方只怕……难以彻底,无法根治胸痹。” 苏扬沉声回答,心中无奈。 以如今大宋的医疗水平,治疗胸痹之疾,更是困难。 可是,眼前中年人脸上浓浓的乞求神色,他无法视而不见即便在他前世,以他前世的现代医疗手段,也根本无法根治冠心病。 就算缓解了,也可能会反复发作,甚至还会有进行性加重的可能。 他先前思虑良久,才写下这药方,或可一试! 即便他没有十足的把握,彻底根治这中年人的病情,也会尽可能为这中年人延续性命…… 太医们相互对视一眼,嘴角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 药童苏扬,怎么可能治愈这胸痹之疾? “那你这方子,药效如何?” 薛景山神色中,并未流露出多少失望,反倒是继续追问起苏扬。 众人神色愈发古怪,薛景山,再这么表现,就有些过了! “咳,薛太医,何必如此?” 孙丰逍身旁,一个太医瞥了薛景山一眼。 “小小药童,能有什么治疗胸痹之疾的方子?” “是啊,薛太医,这胸痹之疾,连你我这些太医们,都无法治愈,你如此一再强调这药童的方子,有些……太过了吧!” “不过最多是缓解病情,薛太医你何必如此?” 其他太医们也都纷纷附和着,有些无奈。 薛景山的表现,太过火了! 他们看向一旁的孙丰逍,即便薛景山再怎么为苏扬说话,此次晋升医官之人,有孙丰逍在,那应该也必然是孙巡获得了! “薛太医,适可而止吧,这药童虽然诊断出了胸痹之疾,可不代表,他能够医治!”李龟兹悠悠说了一声,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诸位,请看苏扬的药方!” 然而,薛景山神色始终凝重,他站起身来,高举着苏扬的药方,像面前的太医们展示起来。 见此一幕,即便是刘宣愈,也都眉头微皱。 薛景山的心思,他又怎能不知晓? 只是,薛景山竟然会为这苏扬,不惜不顾自己的颜面…… 刘宣愈轻叹一声,深深看了苏扬一眼。 即便苏扬表现不错,可想要在此次考核中,与孙巡争夺,单凭这些,可还远远不够! 太医们先前都未曾注意过苏扬的方子,只是知晓苏扬诊断出了胸痹之疾。 一个小小药童的药方,对于他们而言,应该并没有什么价值。 可是,薛景山作出这幅急不可耐的样子,他们也只能装模作样地看向薛景山手中的药方。 然而,下一刻! 一众太医们的神色都是骤然一凝! 他们目光,愈发凝重起来。 薛景山手中的药方,似乎……不同寻常! 一众盯着薛景山手中药方的太医们,仿佛沉迷于药方之中,一言不发。 四周其他人也都被这些人的表现,吸引了注意力。 他们纷纷向着薛景山手中的药方看去。 渐渐的,一众太医们这边,雅雀无声! 第五十五章 用心险恶 见此一幕,大殿中其他人全都神色错愕。 这些太医的反应,是否太过异常了? 一张药方,何至于让太医们如此? 刘宣愈双眸微眯,迈步走了过去。 他看向薛景山手中的药方,目光骤然一凝。 整个大殿,在一瞬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中。 李龟兹皱起眉头,对于苏扬的药方,他看都不想看一眼。 这一次,不管苏扬表现如何,这医官之职,注定是孙巡的! 孙巡和孙丰逍相互对视一眼,神色疑惑,苏扬的方子,有什么好看的? 他不是都已经说了,没有办法治愈这胸痹之疾吗? 良久,一众紧盯着苏扬药方的太医们,才终于抬起头。 “这方子……” 他们彼此对视一眼,眼神中都带着一股难言的凝重。 苏扬的药方之中,所列药材配比,他们竟然从未见过! 可是,以他们这些太医的医术造诣,仔细看来,这药方中所列药材,配比极为精妙! 药方,本就讲究所有药材相辅相成,依据阴阳五行调和之理,从而使得药效能够得到最大程度的发挥! 以这个角度来看,苏扬的药方,所有药材药效契合,更是针对这胸痹之疾,恐怕……真有奇效! 众人思虑一番,目光在薛景山和苏扬两人身上来回扫视着。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们都难以相信,此等药方,竟会出自一个小小药童之手! 刘宣愈收回看着药方的目光,眼中满是思量神色。 单以此方,便足以证明,苏扬的医术,恐怕不只是“精湛”二字所能形容! 他很清楚,在场的诸位太医之中,恐怕能单在胸痹之疾上,也难以写出此等药方! 或许…… 刘宣愈转头看向大殿深处墙幕,墙幕之后的那位老太医,见到此方,又会是何等看法? 他思量许久,看向苏扬。 “苏扬,介绍一下你这药方!”刘宣愈沉声说道。 苏扬点点头,走上前去。 “胸痹之疾,怒则气上,思则气结,乃是气血失调,阴阳失衡之疾……” 苏扬稍作解释,看了眼那仍被薛景山拿在手中的药方,“而此方,以当归、玄参、菖蒲、丹参……此般诸药,可宽胸理气、通络止痛、益气养心。” 刘宣愈双眸微眯,四周太医们,也都抚须沉吟。 苏扬所说这些,他们不难从药方中看出。 只是苏扬的药方极为全面,不仅写了这主要方子,甚至还标注了根据病情的加减之法! “那你所写加减药材之法,又有何等功效?”刘宣愈再度询问。 “根据病情缓急,加毛冬青、太阳草,以扩张血脉,加板蓝根、草河车等药,以清热解毒活血,加甘麦、大枣等药,则用以养心安神……” 苏扬声音轻缓,他说起这些,四周太医们以及一众参与考核的医师们,都跟着沉思。 他们眼中精光愈发闪烁,如苏扬所言,这药方,恐怕对于治疗胸痹之疾,堪称奇效! 甚至,即便不能根治,至少,寻常情况下,也不会让胸痹之疾,反复发作,药效之强,难以想象! 待到苏扬一番解释完,薛景山身旁,太医们眼中都不由流露出浓浓的震惊! 这药方,即便称之为,世间罕有,也不为过! 即便是他们这些太医,扪心自问,对于这胸痹之疾,也无法写出更好的药方! 只这一张药方中所含医理,便超过了他们所有人! 良久,他们回过神来,看向苏扬,目光赞叹。 这药方,苏扬是如何开出来的? 这真是一个小小药童,所能写出来的吗? 刘宣愈点点头,看了眼薛景山手中的药方,目光凝重。 此次考核之后,这张药方,必会传遍整个太医院! 甚至,苏扬这一张药方,还可为整个太医院,医治胸痹之疾,添加诸多参考! 称得上影响深远! 李龟兹坐在太医们身边,脸色微沉。 他能够看得出来,在看到苏扬的这张药方之后,太医们对于苏扬的态度,与先前相比,都有了明显的不同! 若再这么下去,任由苏扬以这张方子获取太医们的认可,只怕到那时,即便此次考核,孙巡优胜。 但此方一旦宣扬出去,苏扬之名,也必定会随之传遍整个太医院。 若是连太医院中位高权重之人也知晓,恐怕即便以孙巡背后孙家的势力,也难以堵住悠悠众口! 孙巡的优胜,便会名不正言不顺! 苏扬甚至会借此崛起…… 这绝不是他所想要看到的! 李龟兹眼中寒芒闪烁,他似是想到什么,故作轻笑。 “呵呵,说起来,这药童,老夫对其,也很是知晓!” 李龟兹话音落下,众人不由纷纷看向他。 “老夫先前带苏扬施治之时,也曾见苏扬提出一份不俗的药方!” 李龟兹抚须笑着,看向薛景山,“薛太医,是也不是?” 薛景山瞥了李龟兹一眼,长眉微皱。 苏扬也眯起眼睛,思量起来,李龟兹,想要做什么? 虽然李龟兹一副笑意吟吟的和善模样,可苏扬知晓,李龟兹的话语中,没有半点对他的赞赏意味。 “先前老夫也曾询问过,这药童究竟是如何提出此等堪称惊艳的药方的……”李龟兹故作神秘,卖了个关子。 四周太医们,顿时心生疑惑。 的确,这种方子,若非他们亲眼所见,别人只跟他们说是一个药童提出的,他们必然是半点都不会相信的。 一个药童,究竟如何能够开出此等药方? 刘宣愈也看向李龟兹,等待着李龟兹接下来的话。 李龟兹停顿许久,才慢悠悠说道:“这药童,颇有些家传医术,先前那药方,便是家传所得,而此时这张药方,也必然是家中所传!” 听到这里,四周众人都面露明悟神色。 原来是家传药方! 如此说来,倒是能够解释得通了。 先人有些偏方,未曾流传于世,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苏扬!” 李龟兹叫了苏扬一声,笑容温和,“老夫且问你,此等药方,你还有几种未曾提及?” 闻言,薛景山略作思量,忽然脸色一变。 李龟兹此番表现,用心险恶! 李龟兹看似在夸赞苏扬医术,实际上,是在打压苏扬的能力,只是将一切,都推在苏扬那所谓的家传药方上! 而家传药方,绝对不会太多,一旦苏扬将这些药方说出,那苏扬的重要性,便会降到最低! 第五十六章 两难之境 苏扬脸色沉郁下来,李龟兹的险恶用心,他岂能不知? 在李龟兹口中,他不过是因所谓的家传药方,才得以显得表现不俗。 而这种在众人看来很是神异的药方,即便家传,又能有多少? 这么一来,他在这些太医们心中的影响力,必会大大减弱! 没有了所谓家传药方,他便没有了价值…… 李龟兹这是准备,将他以后在太医院中的晋升可能,都给彻底抹除! 苏扬目光冰冷,袍袖中的拳头紧紧握起。 随后,他看向李龟兹,面带笑容。 “回禀李太医,小人家中曾留下一本医书古籍,那古籍之中,尽是此等药方……” 苏扬回应一声,看向四周一众太医,又摇头轻叹。 “只可惜,后来因一场大火,导致古籍被焚毁,好在小人自幼便苦读此书,将书中医术,谨记心中。” “医书古籍?” 苏扬话音落下,太医们皆神色动容。 若真如苏扬所言,其中记载那么多药方,那这医书古籍,便是旷世奇书啊! 而这古籍,则被苏扬记在心中,那岂不是古籍上的药方,只有苏扬才知晓了? 但太医们心中,还是不免狐疑。 他们也无法看出,苏扬所言,是真是假。 苏扬不再多言,低下头,脸上笑容尽敛。 他此时也只能这么回应一番,即便他说,这种药方,他有的是,可这些太医们也不会相信。 不过,这所谓医书古籍,却能在这些太医们心中,埋下一颗种子! 不论这些人信还是不信,有了他这一番表现,这些太医们,必然都会想要见识一下,他之后是否能够开出类似奇效的药方! 李龟兹神色微沉,冷冷地看了苏扬一眼。 “一本古籍,能记载多少药方?” 李龟兹摇头轻笑,任凭苏扬怎么说,也无济于事。 “说起来,那古籍还挺厚的。” 苏扬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他等的就是李龟兹这句话! 他看向一旁仍旧跪在地上的中年男人,这中年男人神色茫然,不过,先前太医们说起药方之时,中年男人大致也能猜出,胸痹之疾,可以治疗。 “除先前我所提到的药方之外,我这里还有几种药方,可治疗胸痹之疾!”苏扬扬起脸,再度说道。 “嗯?” 此言一出,众人心中都是一惊。 还有药方?这怎么可能? 刘宣愈也不由紧盯着苏扬,眼神复杂。 “以玄参、茯苓、菖蒲、远志、桂枝……这些药材,也能开出一方!” 苏扬悠悠说道,“又或者以全瓜篓、丹参、薤白、檀香……这些药材,再开一方!” 他瞥了眼李龟兹,笑意吟吟。 在他前世,能够医治冠心病的药方,并不算少,只是效果各有不同。 但这些方子,放在如今,可都极为罕见! “还有人参、三七、水蛭、鸡血藤……” “此般种种,皆是古籍记载,对于这胸痹之疾,皆有奇效!” 苏扬一番话音落下,整个大殿之中,再度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所有人齐齐盯着苏扬,目光惊骇! 太医们经年钻研医术,听到苏扬所说这些,自是能够明白其中所含医理! 苏扬所说的这种种药方,可治疗这胸痹之疾! 而且,都是他们前所未闻! 这真是苏扬所说的那本古籍所记载? 还是说,苏扬另有奇遇…… 但如今,他们对于苏扬所知药方,已不再存疑! 苏扬的医术,简直惊才绝艳! 他真是一个寻常的药童吗? 李龟兹脸色早已阴沉如水,他身形僵硬,一言不发。 苏扬的这般表现,是他万万不曾想到的! …… 太医院大殿深处,墙幕后方。 葛洪邈掏了掏耳朵,轻声嘀咕着。 “老头子耳背了,听不太清……” 他看向正走进房间中的药童,挥挥手。 那药童当即快步上前,将手中抄录的药方递到葛洪邈身前。 葛洪邈看着药方,目光一凝。 这一刻,他的身形都仿若不再佝偻! 良久,葛洪邈抬起头,微微一笑,眼中流露出一股莫名的欣慰神色。 “家传药方?” 葛洪邈摇了摇头,笑容意味深长,“他家里,可没有这种家传药方……” 说话时,他仍旧紧握着手中的药方! …… 大殿中,众人终于回过神来。 此时,他们看着苏扬的目光中,都流露出一抹惊容。 这药童,太过不同寻常了! “刘大人,此次考核,也该宣布结果了吧?” 这时,孙丰逍慢悠悠说了一声。 一时间,太医们都向着孙丰逍看去,神色复杂。 他们心中知晓,孙丰逍对于苏扬的医术,并不关注。 孙丰逍此次前来,本就是为了让孙巡安安稳稳地晋升医官之职! 至于苏扬…… 众人心中轻叹,苏扬的医术的确不俗,甚至在以往太医院的年轻人中,也绝对寻找不到,能够如苏扬这般医术惊艳的,若无孙巡,苏扬必会晋升医官。 可孙家的态度强硬,苏扬如何能够与孙巡相争? 现在,一切都只能让刘宣愈定夺了。 刘宣愈缓缓走到大殿中央,目光在孙巡和苏扬这边,来回打量着。 他也在考虑! 若让孙巡晋升,那苏扬今日的表现,大殿中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有些难以安排,而且,先前宫中之人还特意对这苏扬有所关照,甚至那位老太医还在墙幕之后。 可若让苏扬晋升,那他便得罪了孙家,孙家势大,权倾朝野,孙丰逍更是亲自来此观礼,为孙巡造势。 两难之境! 思索一番,刘宣愈捋着胡须,微微一笑。 他看向一众太医们,笑道:“此次考核,诸位太医皆看在眼里,对于他们的评价如何,想必诸位自有定论!” 刘宣愈扬起衣袖,伸手挥向一众太医们,“此次优胜人选,诸位太医们,意下如何?” 一时间,太医们面面相觑。 他们窃窃私语,议论纷纷,对于此事,他们谁也不想做这个出头鸟。 这种时候,谁要是站出来,也都是两难。 这时,李龟兹走了出来,微微一笑。 “说起来,今日这考核,药童苏扬参与此次考核,乃是破例……” 李龟兹慢悠悠道,“既是破例,那似乎并没有参与这最终评选的资格吧?” 第五十七章 无资格参与! “没有评选资格,何来优胜之说?” 李龟兹袍袖轻摆,转过身子,向着刘宣愈拱手,“刘大人,是下官妄言了,不过,这也向来是太医院考核的规矩!” 刘宣愈点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他看向四周太医,观察着这些太医们的态度。 李龟兹所说,并不是没有道理。 苏扬本就是破例参与考核,在此次获得优胜,多少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李龟兹,你……” 薛景山骤然起身,冷冷瞪着李龟兹,神色愠怒。 “薛太医,老夫不过是在说太医院规矩罢了,并无针对薛太医的意思!” 李龟兹淡淡一笑,他轻飘飘地看了苏扬一眼,“药童苏扬,此番表现,的确不俗,老夫心中也很是赞赏,只是……” 李龟兹的摆出一副无奈神色,摊了摊手,“只是,他参与此次考核,本就破例,若一再破例,夺得这所谓优胜之名,那我等又将太医院规矩置于何地?” 苏扬紧盯着李龟兹,目光冰冷。 李龟兹先前一番话,并不只是他想要以此为借口,阻拦他获得优胜。 那一番话,更是给了其他那些不愿得罪孙家的太医们一个可以忽略掉他先前一番表现的理由! 而无论是刘宣愈,还是其他那些不愿得罪孙家的太医们,他们所忧虑的,也只是他先前的表现…… 相比之下,这些人,更愿意卖孙家一个情面! 孙丰逍嘴角微勾,冷漠地瞥了薛景山一眼,未再过多发言。 无需他有什么表示,此次考核结果,早已注定。 “李太医所言,确有道理啊,论起此次考核,孙巡公子才应优胜。” 孙丰逍身边,其他太医纷纷应和起来。 “此次,本就是榜上前十的考核,其他人,没有评选资格。” “如此说来,倒是我等先前思虑过多了,那该是要贺喜孙大人与孙巡公子了……” 几人为李龟兹帮腔造势,对于先前苏扬的表现,闭口不谈。 其他太医们也都纷纷捋着胡须,思虑起来。 孙巡优胜,已是注定了。 至于苏扬,只能说是时运不济。 看到四周太医们的反应,李龟兹笑容浓郁,事情已然可以敲定了。 他与孙丰逍对视一眼,眼神谄媚。 此次孙巡优胜,他可是功不可没,那孙家必不会少了他的好处! 李龟兹略作思索,随后,又对刘宣愈拱手。 “我等所说这些,还望刘大人三思。” 刘宣愈点点头,心中依旧有些思量。 墙幕后那位老太医,会如何抉择? “刘大人,此次考核,甚是精彩啊!”孙丰逍悠悠开口,他笑容和善,“太医院中,能有如此多精通医术的后生,我大宋百姓何患疾病所饶?” “孙大人过誉了。”刘宣愈回应一声。 “老夫所言非虚,刘大人,老夫亲眼见识了此次考核,对于这最终优胜之人,也很是期待!”孙丰逍摆摆手,满脸笑容地看着刘宣愈,目光意味深长。 刘宣愈深吸一口气,看了薛景山和苏扬两人一眼,目光幽深。 看来,这药童苏扬是无望优胜了。 倒不如,卖孙家一个情面…… “可太医院举办此次考核,本不就是为了挑选优异之人吗?” 这时,薛景山紧握起拳头,额头青筋暴跳。 苏扬如此表现,还不能优胜? 那此次考核,意义何在? 就只是过个形式,全然为了那孙巡升官吗? “苏扬表现优异,两轮考核,他皆是毫无争议的第一,至于那所谓榜上前十,先前乃是苏扬考卷被调换,若不调换,他自是会进入此次考核!” 薛景山不断反驳,他目光扫过四周一众太医,正气凛然。 “诸位太医,对此也应当知晓,那苏扬,也为何没有资格参与评选?” 薛景山自桌案后走出,来到刘宣愈身前。 他躬身行礼,“万望刘大人三思!” 见此一幕,苏扬心中感激,如今这大殿中的形势,其实已然分明。 没有谁,会为了他这药童,甘愿得罪孙家。 孙巡获得优胜,几乎已是不可阻挡之势。 这场考核的结果,早在开始之前,便已经注定! 唯独薛太医,在这种境况下,仍旧不愿为他放弃。 他袍袖中的双拳,愈发紧握。 他与薛太医为了这本该就让他参与的考核,先前一番辛劳,薛太医更是为了他,不惜赌上正五品官身。 苏扬扪心自问,就这么放弃,他甘心吗? 可看那些太医们的反应,这场所谓考核,倒更像是特意为孙巡准备的! 充斥着虚与委蛇,心照不宣…… 而后,苏扬看向薛景山,见薛景山目光中仍旧充满坚定,他心绪涌动,这次优胜,哪怕不为他自己,也必要夺得! “薛太医,莫再如此了,那药童先前未曾在医者大考入榜,能允诺他进来,便已是对他格外开恩了!” 李龟兹神色淡然,目光冷漠。 他看着薛景山,却是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架势。 “老夫也知晓薛太医你惜才,不过,此事已成定论,既然苏扬医术精湛,那他自可等到下次医者大考,再做尝试!” 李龟兹说完,又看向苏扬,抚恤而笑,仿若和善长者,“苏扬,你此次表现不俗,日后在太医院中,若在医术之上,有什么疑惑,可来寻老夫,老夫承诺,必会对你倾囊相授!” 苏扬默不作声,心中愈发冰寒。 下次医者大考? 在此期间,他怕是已经被李龟兹这些人,打压得毫无翻身之地吧? 至于什么倾囊相授,说得好听,不过是为了打压他,创造机会! 这时,孙丰逍自椅子上缓缓起身,向刘宣愈拱拱手。 “刘大人迟迟不宣布这优胜之人,莫非还在考虑?”孙丰逍淡淡询问一声。 刘宣愈眸光闪烁,事已至此,墙幕后的那位老太医,应是也知晓孙家意图。 随后,他点点头,朗声道:“此次考核,诸位皆应有所定论……” “药童苏扬,虽医术不俗,两轮表现优异,但可惜,他并非医者大考入榜生员!”刘宣愈看了苏扬一眼,摇摇头,“苏扬无资格参与此次评选!” 他话音落下,苏扬眼睑低垂。 果然,刘宣愈会这么选择吗? “刘大人!” 忽然,薛景山上前一步,紧盯着刘宣愈,神色严肃。 他沉声道,“还望刘大人,因材选人,而非……因势选人!” 薛景山话语中气十足,带着凛然正气。 苏扬蓦地抬头,看着薛景山,眼中流露出一抹惊色。 大殿中众人更是心中一惊,薛景山这句话,分明带着指责刘宣愈的意味! 第五十八章 证据?我有! 薛景山,胆子太大了! 当着大殿中这么多人,这是在拂刘宣愈的面子! 刘宣愈双眸微眯,神色有些不悦。 “薛太医,本官知晓你惜才,但本官劝你,还是以太医院规矩为重!”刘宣愈缓缓说道。 薛景山紧盯着刘宣愈,目光坚定,“刘大人,苏扬先前考卷被调换,若不调换,他必可参与此次考核,这哪里有逾矩之处?” 四周众人看着薛景山的目光愈发惊动。 薛景山性子太直了! 一个药童,即便医术不俗,可薛景山,为了这药童犯得着做到这一步吗? “呵呵,薛太医,你虽声称苏扬先前考卷被调换,可你所说这些,有何证据?”一旁李龟兹幽幽说道。 他随手一指苏扬,“空口无凭,或许这药童,只是恰好今日所遇考核题目,他皆通晓,而先前医者大考所考核的寻常医理,又恰恰是他所不擅长的!” “规矩就是规矩,先前医者大考,正是为了杜绝这般情况出现!” 说完,李龟兹微微一笑,看向薛景山,“薛太医,对于这些,你应当知晓吧?” 薛景山脸上满是怒意,正要反驳什么,可这时,孙丰逍慢悠悠上前。 孙丰逍淡淡地瞥了薛景山一眼,又看向刘宣愈,似不经意般说道:“刘大人,说起来,先前薛太医似乎已自身官职为这药童担保?” 此言一出,刘宣愈目光微凝。 他自是明白孙丰逍的意思。 孙丰逍想要让孙巡晋升医官,而薛景山推举苏扬,便是阻挡了孙巡的路! 那对于孙丰逍而言,自然是要将阻碍扫除。 只是,刘宣愈心中虽对先前薛景山的冲撞有些不悦,可并不意味着,他便要因此,将薛景山赶出太医院…… 更何况,墙幕后的老太医,对于薛景山向来赏识有加…… “莫非,薛太医是因为眼见这药童晋升无望,又担忧先前担保,会牵连自身?”李龟兹仰着脸,斜着眼睛看了薛景山一眼,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嘲谑。 顿时间,薛景山的脸色愤怒得涨红起来。 今日苏扬在这大殿中,表现这么优异,可此地所有太医们却都视而不见。 甚至,就连身为左院判的刘宣愈,都有意偏袒孙巡! 这所谓正五品官身,他并不在意,但他却不能容忍,眼前这些人,以权谋私,可惜了苏扬这一身医术! “老夫何惜这区区官身,拿去便是!” 薛景山大袖一挥,身形挺直,“只是今日,苏扬表现,本就该是第一,至于所谓不合规矩,全然是因为他的考卷,在医者大考之上,被调换了!” “薛太医,三思啊……” 薛景山身旁,有太医低声劝说。 “薛太医,你口口声声说,那药童的考卷被调换,那便拿出证据来!”李龟兹伸出手,神色淡漠。 “若没有证据,那便证明不了苏扬是否真的能够通过先前医者大考,或许真如从老夫先前所说,苏扬只是恰巧遇到擅长的病例罢了……” 说完,李龟兹还对着薛景山和善一笑,“薛太医,务必放心,即便是苏扬先前未能通过那医者大考,那此次老夫也绝不会同意,薛太医辞去官职的!” 话虽这么说,可李龟兹心中冷笑,这可是薛景山自讨苦吃! 薛景山非要倾力举荐苏扬,那今日打压了苏扬更能解决掉薛景山,可谓一举两得! 苏扬站在薛景山身后,一言不发。 他眼中寒芒闪烁,李龟兹说着什么,不同意薛太医辞去官职的话,但实际上,就是为了刻意激怒薛太医! 以薛太医的性子,今日一旦优胜之人选定为孙巡,只怕薛太医也绝不会再继续待下去了…… 他看着四周众人的面孔,惨然一笑,原来,太医院中,都是这般权势遮眼之人! 是啊,太医院向来如此! 这样的太医院,他费尽心思,想要跻身其中,又有什么意义? 苏扬双拳握得骨节发白,这太医院,他进与不进,都无所谓了,但是,这场考核的优胜,他无论如何,也要获得! 他要为薛太医,为自己,讨个公道! 此时,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薛景山的身上。 正如李龟兹所说,薛景山的说法,的确不合常理。 苏扬的考卷被调换,薛景山是如何知晓的? “薛太医,拿出证据吧!”李龟兹捋着胡须,淡然笑道。 薛景山眉头紧皱,苏扬的考卷,是被孙巡所调换的。 可是,李龟兹之所以这么肆无忌惮,便是李龟兹断定,他和苏扬,拿不出证据。 甚至,即便拿出证据,也不敢正面揭穿! 整个大殿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紧盯着薛景山。 李龟兹嘴角微勾,如今这情况,正是薛景山自找的! “证据,或许我有!” 这时,一道声音打破了寂静。 众人齐齐一愣,循声望去,便见到苏扬缓缓走了出来。 “嗯?这里何时有你这药童说话的份?” 李龟兹目光一冷,“老夫虽看重你先前的表现,可你也不能不识礼数……” “李太医,你不是要证据吗?” 苏扬眉头微挑,当即反驳一声。 他看向刘宣愈以及一众太医,躬身行礼,“回禀诸位太医,我已经知晓,我的考卷是被谁调换的了!” 闻言,众人的目光都闪烁起来。 “苏扬……” 薛景山叫了苏扬一声,目光中透露出一股浓浓的忧虑。 苏扬向着薛景山宽慰摇头,他心中一片坚定。 薛太医为了他,不惜以自身官身为他担保,更是在这大殿中,受李龟兹这些人攻讦! 此等恩情,他如何能够坐视不管,让薛太医为他承担? “苏扬,你想说的是谁?”李龟兹眯起眼睛,淡淡询问一声,目光中,流露出一股浓浓的威胁。 众人的注意力也都落在苏扬的身上,苏扬所要说的,调换考卷之人,会是谁? 孙丰逍瞥了苏扬一眼,目光满是不屑。 区区一个药童,还不值得他注意。 “李太医,你应该很清楚才是!” 苏扬脸庞微扬,嘴角咧开一抹笑容。 他来到这世上,所想要的,不过只是安身立命! 可李龟兹这些人,却接二连三地打压他,要毁他前途,更要针对一直对他恩重如山的薛太医! 这种时候,他怎能不站出来? “大胆,你这药童,也敢如此对老夫不敬?”李龟兹冷喝起来。 “李太医,我只是想要问问,难道,不是你……” 苏扬慢悠悠地说着,忽的伸手一指不远处孙巡。 “难道不是李太医你将我在医者大考上的考卷与孙巡的考卷调换了?” “什么?” 顿时间,大殿中所有人,都是心中齐齐一惊! 第五十九章 大殿对质 太医院大殿深处,墙幕后。 葛洪邈苍老的脸庞上,露出一抹笑容。 他看着墙幕,目光矍铄。 “不愿见得长辈为他被人攻讦,大着胆子,自己出面吗?” 葛洪邈点点头,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轻点着。 “小小年纪,医术不错,这份心性,也过关了!” 他沉吟一番,脸上流露出赞赏的笑容。 而后,葛洪邈向站在房间门口听着大殿中动静的药童招了招手。 “去,告诉刘宣愈,让他把这个事情,好好审下去!” …… 孙巡神色一变,瞪大眼睛,紧盯着苏扬。 这药童,竟敢当着这些人的面,说出此事! 这是想要找死不成? 他目光冰冷,可见此地众人目光齐齐向他看来,他心中却下意识有些心虚。 他连忙看了孙丰逍一眼,见孙丰逍神色平静,他才稍稍安心下来。 “莫非这药童是嫉妒我,丧心病狂之下,想要往我身上泼脏水?” 孙巡冷冷回应一声。 李龟兹冷笑起来,看着苏扬,眼中威胁意味浓郁至极。 “苏扬,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李龟兹寒声喝道,“你污蔑老夫,污蔑孙巡,老夫先前还对你的医术多有赏识,可你竟如此胆大妄为!” 四周其他人都是神色疑惑,苏扬竟说他的考卷,是被李龟兹调换的,而且,调换之人,还是孙巡! 今日考核,苏扬表现虽很是不俗,可孙巡的表现,也绝对不差。 先前两轮,若无苏扬的对比,孙巡便绝对可以稳拿第一! 苏扬这句话,他们是万万不信的。 以孙巡的表现来看,根本不需要跟苏扬调换考卷! “污蔑?” 苏扬挑了挑眉,笑了起来。 “刘大人,这药童胆大包天,在大殿重地,不分尊卑,不识礼数,是否该将此人,驱逐出去!” 李龟兹转头看向刘宣愈,有了先前葛洪邈和赵艺弘所给的教训,他倒是没敢直接让刘宣愈把苏扬赶出太医院。 不过,苏扬这么肆意妄为,想必刘宣愈,早已心中不悦了。 刘宣愈神色凝重,今日事情的发展,有些超出他的预料了。 薛景山的性子,他很清楚。 药童苏扬这么说,薛景山始终未曾打断,便足以表明薛景山的态度了。 若是孙巡调换考卷,那孙丰逍是否知晓? 大殿这边的动静,老太医应当都知晓…… “刘大人,苏扬所说,句句属实!” 薛景山走到苏扬身旁,向着刘宣愈躬身行礼,坚定至极。 顿时间,众人神色一惊,连薛景山都这么说! 刘宣愈眉头紧皱,有些犹豫不决。 现在薛景山和苏扬两人,将调换考卷之事,矛头直指李龟兹和孙巡。 徇私舞弊,这在太医院中,绝对是大事,不得出现差池! 可他若是仔细审问,那便会得罪一旁的孙丰逍…… 此时此刻,他都有些拿不定主意。 这时,小药童自大殿深处走出,来到刘宣愈身边。 见此,刘宣愈目光一凝,当即带着小药童走到一旁。 随后,小药童低声说了几句,转身离去。 刘宣愈神色凝重,这才走回大殿中央,神色中,已没有了先前的犹豫。 他看了一旁孙丰逍一眼,随后,又向薛景山和苏扬询问道:“你们说,李太医将苏扬的考卷调换,那么,你们的证据是什么?” 刘宣愈话语一出,四周众人,神色各异。 孙丰逍眯起眼睛,看着刘宣愈的目光,有些疑惑。 先前那小药童,与刘宣愈说了什么? 为何现在,刘宣愈竟要审理此案了? 薛景山长眉紧皱,他虽知晓先前医者大考时,苏扬写了什么作答。 可是,这些作答绝对已被李龟兹这些人销毁了,想要找到证据,极为困难。 可苏扬却是上前一步,躬身行礼。 随后,他挺直身形,看向孙巡。 “孙公子,你可还记得,先前医者大考,考了什么题目?” 苏扬淡淡询问一声。 孙巡眉头一皱,心中没来由得涌现出一股慌乱。 医者大考的题目? 他先前拿出小抄,都没有抄好,哪里还记得什么题目? 但他看了眼孙丰逍,没有表露出来。 他只是嗤笑一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本公子还要回答你这小小药童不成?” 四周众人疑惑地看着苏扬,不明白苏扬的意思。 用医者大考的题目,能证明什么? 薛景山却是眼中精光一闪,神色一振。 这时,苏扬微微一笑,再度询问道:“那么,孙公子应该记得,你先前的作答吧?” “这……” 孙巡身形一颤,手臂不由微微颤抖起来。 现在,他已然明白了苏扬的意思! “孙公子若是不可得,可我,却记得一清二楚!”苏扬淡淡道。 “先前老夫可是见到,你这药童与薛太医两人,自阅卷堂中走出……” 这时,李龟兹上前,他心中已经隐隐意识到一股不妙。 他故作冷笑:“你必然是偷看了孙公子的考卷,将之熟记!” 他冷冷盯着苏扬,沉声喝道:“你现在说起这个,又能证明什么?” 但苏扬却始终神色平静,他微微耸肩,笑意盈盈,一时并未回应李龟兹。 在场的众人,又不是傻子,通过他所说的那些,必然能够推断出什么。 太医们面面相觑,思量起来。 苏扬说出此事,便足以证明苏扬的信心。 难不成,这医者大考,孙巡获得榜首,真有蹊跷? 孙丰逍眉头微皱,瞥了苏扬一眼,目光落在孙巡身上,眼中露出询问神色。 可孙巡,却是目光躲闪,不敢看孙丰逍。 “孙公子,不如你将先前作答,向诸位太医介绍一番?” 苏扬大袖高举,“这被位列榜首的作答,既然是孙公子所作,向来孙公子必然记得清楚吧?” 孙巡咽了口唾沫,神色抑制不住地慌乱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站定身子,反驳道:“这……先前所作,本公子……只是随手作答,未曾特意记下!” “很好!” 苏扬脸上笑容浓郁,孙巡的反应,他早已猜出来了! 先前第一轮时,孙巡必然是事先背了答案! 可是,孙巡连这要作为考核的第一轮答案,都未曾熟记,又怎会料到,他今日会向孙巡询问先前医者大考的作答? 第六十章 分晓已见 “孙公子,这‘佐金平木’之法,是如何施用?” 苏扬眉头微扬,淡淡询问一声。 听到苏扬的话,四周太医们,脸色微凝。 医者大考之后,他们大多都看过医者大考的考卷,而苏扬这个问题,正是先前医者大考中的题目之一! 苏扬询问这“佐金平木”之法,无非是想要当着他们的面,验证孙巡究竟是否通晓医者大考上的题目。 若孙巡无法作答,那此事,便毫无疑问了! 大殿中众人皆摇了摇头,这“佐金平木”之法,本就是一道基本医理,以孙巡在此次考核的表现,岂能不知? 孙巡喉咙动了动,眼神中难掩慌乱。 什么平金木? 他哪里知晓这些? 但他依旧故作镇定,冷冷瞪了苏扬一眼,他高扬着脸庞。 “本公子自然知晓,可本公子为何要向你这药童介绍?” “孙公子,我所问的这个问题,正是先前医者大考上的题目,孙公子先前既然忘了先前作答,那孙公子当着太医们的面,再次作答,若依旧答对,那岂不是就能自证清白?” 苏扬目光扫过四周太医,见那些太医们的目光也都汇聚在孙巡身上,他微微一笑。 他缓缓伸出手,“孙公子,请吧!” “本公子何须向你自证清白?” 孙巡重重拂袖,眼中却愈发慌乱。 他连忙看了孙丰逍一眼,见孙丰逍眉头微皱,他收回目光,又求助地看向李龟兹。 “孙公子清者自清,何须你这药童来验证?” 李龟兹迈步上前,冷冷盯着苏扬,“先前考核,孙公子一番表现,还需要向你这肆意妄为的药童证明?” “李太医,先前考核,我的表现,诸位应当也有目共睹吧?”苏扬回应一声。 事已至此,李龟兹这些人,先前半点没有给他机会,那他既然出面,也绝对不会有半点退缩! “你这药童,竟敢如此骄横!”李龟兹怒气冲冲。 “李太医!” 这时,刘宣愈沉声叫了李龟兹一声,让李龟兹闭嘴。 他看向孙巡,缓缓道:“孙巡,既然药童苏扬说他的考卷与你的调换了,那你便回答一番,自证清白吧。” 闻言,孙丰逍眉头紧皱。 刘宣愈现在的态度,有些不同寻常! “刘大人,莫非怀疑我这侄儿?”孙丰逍语气中透露出一抹不悦。 “非也。” 刘宣愈摇摇头,笑道,“孙巡先前表现,本官亦是看在眼里,只是如今,在这太医院大殿中,薛太医和这药童提出质疑,本官自是务必要查清楚,否则,难以堵住太医院中悠悠众口。” 孙丰逍眯起眼睛,沉吟起来。 先前刘宣愈可不是这般,自那小药童说了几句后,便换了个态度。 他不由转头看向大殿深处,莫非,这墙幕之后,还有太医院中其他位高权重的存在? “孙巡,回答吧。”刘宣愈向孙巡挥挥手,“这只是寻常医理,若苏扬的确是诬陷你,本官也必不轻饶!” 孙巡身形一滞,心跳都加速起来。 他哪里知晓这些? 先前抄苏扬的考卷,他根本没有怎么记住? 仔细回忆起来,这一题,似乎与肝肺有关? 可具体如何施用,他根本说不出来! “我……我先前为医者大考,特意苦读医术,如今考完医者大考,我便……便忘了这一题!” 孙巡支支吾吾回应一声,他说话时,偷偷看向一旁孙丰逍,眼神躲闪。 孙丰逍眉头紧皱,眼中浮现出一抹愠怒。 一时间,殿中众人看着孙巡的目光,都变得复杂起来。 这所谓“佐金平木”之法,乃是基本医理,寻常医者,怎么可能会忘记? “忘了?” 刘宣愈语气重了几分,他深深看了孙巡一眼,随后又看向苏扬。 “苏扬,你来说。” “是。” 苏扬拱了拱手,“所谓‘佐金平木’,依据五行相悔,是肃肺以抑肝的方法。” “肝气上冲于肺,肺气不得下降,出现胁肋窜痛、气喘不平、脉弦等症。用佐金平木法使肺气下降,肝气也得疏畅。” 苏扬声音平缓,他说话之时,四周太医们神色愈发复杂。 “此法,常用桑白皮、杏仁、枇杷叶、苏梗等药。” 话罢,苏扬不再多言。 他与孙巡两人之间的反应,大殿中众人,但凡心中清明之人,都能看出此中猫腻! 众人面面相觑,却都未开口。 苏扬和孙巡,两人之间,谁真谁假,他们都已经看出来了。 “刘大人,只此一题,还看不出什么!”李龟兹连忙道,他心中急切。 若今日,孙巡和苏扬两人的考卷,真要是被证实了,那这件事,必然不会就此平息! 而他,也绝对会受到波及! “一题若是看不出来,那我便再问一题。” 苏扬当即回应,继续询问孙巡:“孙公子,若先前一题忘了,那我便再问孙公子一题!” “耳鸣之症,如何治疗?” 苏扬说完,静静地看着孙巡,眼神深邃。 小小耳鸣,其实可列入疑难杂病! 虽比较多见,却由于病因未明,在医学界几乎可算世界性难题! “这一题,也是医者大考的最后一题,孙公子应当记得吧?”苏扬悠悠道。 孙巡脸色抑制不住地难看起来,他紧握着拳头,一言不发。 良久,他也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他看着苏扬,恼羞成怒,目光充满嫉恨! 刘宣愈看着孙巡,无奈地摇了摇头。 若孙巡现在,真能回答出一二,或许此事,还有转机。 可看孙巡这样子,四周众人都已经了然。 太医们相互看了一眼,耳鸣之症,的确并不容易治疗。 医者大考其他考题少有那“佐金平木”般寻常医理,更多的,都是医术难题。 而医者大考将此题列为最后一题,乃是为了最终筛选考生们的能力。 “苏扬,你回答吧。”刘宣愈随意挥挥手,即便不用苏扬回答,此事,也已经可以确认了。 他在思索,此事该如何解决? 徇私舞弊,即便孙丰逍在此,他也不得不做出严厉表态! “耳鸣之症,病因复杂,若短时间内,自行痊愈,治疗不难,但若是长时间未曾痊愈,则需排查病因,此外,耳鸣主要是由风邪外攻、肝胆火旺、痰火郁结、中气不足所致,因此有必要使用清热解毒养阴益气的药物!” 苏扬慢条斯理的说着,“除药物之外,还可用按摩与针灸之法,加快疾病恢复!” “针灸?” 闻言,太医们微微一愣,苏扬还知晓如何用针灸来治疗耳鸣? 薛景山似是想到什么,抚须含笑。 第六十一章 转机 “针灸患者耳部耳门穴、听宫穴、听会穴……” 苏扬平静地回应,看向太医们。 “此外,还有诸如阴都穴、太溪穴、风池穴、中渚穴……这些穴位,平日里勤按摩双耳以及听会穴,可加快病情痊愈。” 苏扬说完,大殿中众人都沉思起来。 耳门、听宫等穴位,他们都知晓一二,治疗耳部疾病,多用这些穴位。 而苏扬又提出阴都、太溪等穴位,他们却未曾想过。 是用以刺激阴气上行,养阴益气,从而治疗耳鸣吗? 众人思索一番,心中惊动。 “此法……甚妙!” 终于,薛景山身旁,一名太医情难自禁地赞叹一声。 “此法,可为耳鸣施治,再添新术!” 其他太医思索着苏扬所说的法子,眼神中赞赏之色浓郁。 “原来,还有这等办法……” 四周医师们,都心中感慨。 方才考核,他们对于苏扬表现,自愧不如。 至于这医者大考所列题目,若这作答真是苏扬所说,那他们对于苏扬的医术,更为叹为观止! 至于孙巡…… 看如今这情况,怎么可能会是孙巡所作答的? 甚至,今日这考核,孙巡这表现,也必定有猫腻! 大殿中央,刘宣愈神色复杂,到了现在,已经不必再证明什么了。 他深深看了苏扬一眼,难怪薛景山会这么看重苏扬。 苏扬这性子,与薛景山一般刚直! 只是,苏扬在这大殿上拆穿孙巡,如何能够挡住孙家的迁怒? 刘宣愈暗自轻叹,向孙丰逍拱手,“孙大人,你看……” 孙丰逍瞪着孙巡,眼中难掩怒火。 孙巡,简直是废物! 调换了那药童的考卷,却不将作答记住,不成气候,枉费族中这一番安排! 随后,他快步走到孙巡面前。 啪! 孙丰逍重重一个巴掌,抽在孙巡脸上。 孙巡痛叫一声,身形踉跄,险些被这一巴掌抽倒在地。 他捂着脸颊,却不敢看孙丰逍。 他只能看向苏扬,目光怨毒。 这一切,都是苏扬导致的! “你这不成器的东西,竟敢做出此等蝇营狗苟之事!” 孙丰逍说着,举起手臂,就要在一巴掌抽在孙巡脸上。 “刘大人喜怒啊!” 其他太医连忙上前,劝阻孙丰逍。 孙丰逍这才顺势收起胳膊,他摇摇头,摆出一副羞愧神色。 “想不到,孙巡竟然做出这等荒唐之事,是老夫未曾查明,老夫羞于见诸位!” 孙丰逍向着一众太医行礼,又对刘宣愈道:“刘大人,此事,你尽可严加处理!” “孙大人不必如此,孙大人公务繁忙,对侄儿疏于管教,也是情理之中。” 刘宣愈恭维一声,目光落在李龟兹身上,神色不善,这徇私舞弊之事,也必然有李龟兹的参与! 李龟兹那点心思,他心中很清楚! “只是,这徇私舞弊,既然有所确认,便绝不可姑息!” 刘宣愈沉声道,“李太医,这孙巡的考卷,可是你帮着调换的?” 李龟兹浑身剧颤,脸皮控制不住地狂跳起来。 有先前苏扬两问,孙巡调换考卷的事情,已经无法辩解。 可他半点都不想,这件事再牵连到他。 他连忙躬身,辩解道:“刘大人,下官……下官实在不知!” “不知?” 刘宣愈皱起眉头,冷喝道,“先前医者大考,你身为监考之人,又参与阅卷,这舞弊之事,你如何不知?” 李龟兹顿时脸色狂变,他神色苦涩,这件事,他脱不了干系了! 他不由偷偷看了眼孙丰逍,见孙丰逍神色冷漠,看都不看他一眼, 李龟兹顿时心头狂跳。 他负责孙巡进入太医院的事情,现如今出了乱子,孙家自然不会再保他了! 那今天,无论如何,这个徇私舞弊之事,他都绝对不能认罪! “是下官失察,可这舞弊之事,下官半点不知,皆是那药童污蔑……” 李龟兹连声解释,挥手指着苏扬。 他心中怒火熊熊,怨恨无比。 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他原本计划的大好前程,就因为这小小药童,彻底化为泡影了! “本官必先治你个玩忽职守之罪!” 刘宣愈沉喝一声,神色冰冷。 李龟兹简直是个蠢货! 历年以来,医者大考,徇私舞弊之事,并不少见。 可李龟兹做出这些事情,还露出了马脚,导致今日出现这种乱子,李龟兹纯粹是自找苦吃! 真若是闹大,太医院上下,都会受到严厉惩办! “至于是否参与舞弊,本官必然严查!” 刘宣愈大袖一挥,不再理会李龟兹,转头看向孙巡。 他心中稍作犹豫,这案子,只怕不能追根究底。 牵一发而动全身,真若是闹大,孙家都会受到牵连,有损颜面。 真若是得罪了孙家,他这区区正四品左院判,也不会好过。 随后,刘宣愈紧盯着孙巡,怒声问道:“孙巡,这舞弊之事,你可承认?” 孙巡下意识想要辩解,可他看了孙丰逍一眼,见孙丰逍紧盯着他,双眸光芒闪烁。 他想了想,连忙摆手。 “刘大人,我实属不知,这考卷,乃是我在医者大考之上,亲手交上,自此之后,我再未曾见过考卷……” 孙巡急忙辩解,“后来我也只知晓,我那作答被评为榜首,我也有些稀里糊涂,想来必是我交卷之后,哪里出了差错,其他事情,我一概不知啊!” “一概不知?” 刘宣愈眯起眼睛,脸色愠怒。 “若是如此,那这考卷,又如何被调换?” 孙巡和李龟兹相互对视一眼,无论如何,他们都必须得一口咬定,这舞弊之事,他们绝不知情! 否则,罪名不小啊! “哼!你们究竟是否有罪,待查明之后,自可见分晓!” 刘宣愈冷哼一声,“本官会将此事上报,待查明此事,如何惩戒,皆会按照律法执行!” 苏扬站在一旁,将大殿中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他心中清楚,即便孙巡参与舞弊,只怕也不会得到什么严惩。 虽然刘宣愈摆出这幅不容半点瑕疵的严厉模样,但刘宣愈也不敢因此得罪孙家。 这便是京城孙家的权势。 不过,不论今日结果究竟如何,对于苏扬而言,都已经有了足够的转机! “刘大人,老大人有请!” 这时,大殿深处,那小药童再度走了出来,向刘宣愈躬身行礼。 刘宣愈目光一凝,随即微微颔首。 他向着大殿中一众太医拱手,沉声道:“诸位稍候。” 第六十二章 正己正物 刘宣愈转身带着小药童走进大殿深处,身形在墙幕后消失不见。 大殿中众人面面相觑,目光凝重。 “老大人?” “是哪位大人?” “今日考核,除了刘大人外,太医院中,竟还有其他大人在暗中观察?” “如此看来,今日之事,只怕不会轻易平息了……” 众人议论纷纷,心中惊动。 孙丰逍凝望着大殿深处的墙幕,慎重思索。 果然,这此考核,太医院中,还有其他位高权重之人的关注吗? 如此说来…… 孙丰逍瞥了苏扬一眼,先前这药童能够进入大殿,参与这次考核,那小药童也曾出现过,与刘宣愈耳语几句。 后来刘宣愈一改前态,选择审理孙巡舞弊的事情,也有这小药童从大殿深处走出…… 这药童苏扬,在太医院中,还有能够使唤刘宣愈的人一直在关注吗? 想到这些,孙丰逍心中凝重。 看来,此事应当慎重对待了…… 孙巡和李龟兹紧皱着眉头,皆是脸色发白。 他们的图谋,彻底失败了! 尤其是刘宣愈突然前往大殿深处,这让他们心中都免不得不安。 而孙丰逍,始终一言不发,这反应更让他们慌乱! 两人对视一眼,忽的齐齐抬头,冷冷看向苏扬。 这废物药童,简直是自寻死路! “苏扬,你……” 薛景山走到苏扬身前,长叹一声,却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苏扬躬身行礼,目光诚挚,未曾回话。 他知晓,薛太医不愿见他这般行事。 可又能如何? 若今日他不站出来,且不说他日后前途尽毁,薛太医也会受他牵连,无奈放弃正五品的奉上太医身份。 这份觉悟,他在决定参与此次考核之时,便已经做好了! …… 大殿深处,墙幕后。 刘宣愈快步走到葛洪邈身前,恭敬行礼。 “葛老!” 可半晌,刘宣愈也未曾听到葛洪邈的回话。 他只好缓缓抬头,看向葛洪邈。 “哦,是宣愈啊,老头子耳背,刚刚没听到你说话。” 葛洪邈话虽这么说,可他身形微微前倾,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刘宣愈。 他的目光,仿若深山中一汪幽泉,深邃无比。 刘宣愈看着葛洪邈的目光,莫名身躯微颤。 “葛老,您叫晚辈来,可是为了今日那舞弊……” “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现在可是正四品的大员,在老头子面前,不用自称什么晚辈!” 未等刘宣愈话音落下,葛洪邈便挥了挥手。 刘宣愈喉咙动了动,始终躬着身子,没有起身。 “宣愈,老朽记得,你刚来的时候,也跟外面那些年轻人一样,朝气蓬勃,意气风发……” 葛洪邈似是想到什么,自顾自地回忆着,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 可刘宣愈的额头,却渗出细密的汗水。 “对了,你可还记得,你初次见到老朽时,老朽跟你说了什么?”葛洪邈似不经意地询问一声。 刘宣愈身形躬得愈发低了,他低着头,连忙回应道:“葛老告诫晚辈,凡为医之道,必先……” 说到这里,刘宣愈却瞪大眼睛,嘴唇嗫嚅。 良久,刘宣愈继续开口,声音低沉:“凡为医之道,必先正己然后正物!” 说完,刘宣愈神色羞愧,脸色涨红。 “葛老,晚辈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老头子可还什么都没说呢!” 葛洪邈摇摇头,看向前方墙幕,目光仿佛穿透了厚厚的墙幕。 “你们这些小子,都想要升官,想要位高权重,想要高名远扬……” 葛洪邈目光又落在刘宣愈身上,笑了起来,“这是人之常情,不然,老头子以这堂堂御医的身份,都无颜开口!” “葛老……” 刘宣愈身形轻颤。 “人老了,话就是多了!”葛洪邈向着刘宣愈摆摆手,示意刘宣愈离开,“去吧,该如何选择,是你的事情!” “谨遵葛老教诲!” 刘宣愈再度一礼,步伐沉重地向着墙幕后走去。 “对了,也别得罪了孙家,那样你日子不好过,这太医院……也不安稳!” 葛洪邈的声音再度传来。 刘宣愈步伐一顿,看向葛洪邈,可葛洪邈未再说话。 “是!”刘宣愈点点头,走出墙幕。 葛洪邈坐在椅子上,摇了摇头,继续看向墙幕。 他轻声呢喃:“小小年纪,倒是让其他人汗颜了……” …… 大殿中,刘宣愈走了出来,所有人的目光当即齐刷刷落在刘宣愈身上。 刘宣愈脸色平静,古井无波,看不出喜怒。 他向着太医们拱拱手,沉声道:“舞弊之事,究竟如何,太医院势必会查清!” 众人目光闪烁,不明白刘宣愈的意思。 孙丰逍紧盯着刘宣愈,等待着刘宣愈接下来的话。 “不过,既然如今已经查明,先前医者大考,孙巡的考卷与苏扬的考卷,相互调换了,那这医者大考的榜首,便本该是苏扬的!” 刘宣愈话音落下,大殿中众人皆是心中一震。 他们不由转头看向苏扬和薛景山,心中惊动,今日,这两人,竟真的在这次考核上,一举正名! 甚至,即便孙丰逍在场,也无济于事! 苏扬眸光微震,今日他的举措,成功了! 他连忙看向薛景山,与薛景山相视一笑。 薛景山捋着胡须,难掩喜色。 “而孙巡,医者大考考卷调换,他是否知情参与,尚需调查,不过,无论如何,他冒名顶替,参与此次考核,都已涉嫌舞弊!” 刘宣愈看向孙巡,声音低沉,“此事已成定论,太医院立即革除孙巡从九品医员之职,永不录用!” 革除官职,永不录用! 众人神色震惊地看了眼刘宣愈,又看向孙丰逍。 刘宣愈的决断,尤其是这永不录用,无疑有些触犯到孙家了! 但孙丰逍目光幽幽,他回头看了眼大殿深处,并未反驳什么。 “李龟兹,身为医者大考监考,又负责审阅考卷,出现此等大乱,乃是严重失职!” 刘宣愈向着李龟兹大袖一挥。 “判罚李龟兹,官降一大级,贬谪从六品右医师!” 李龟兹脸色惨白,原本仙风道骨的模样,再不复存在。 他的胡须,都凌乱起来。 他目光茫然,瞳孔仿佛一下子失去了焦距。 官降一大级,这惩罚,不可谓不重! 宣判之后,刘宣愈扫视四周众人,捋起胡须。 “那此次考核,优胜之人,已然选出!” 第六十三章 退出太医院 “苏扬先前医者大考,被调换考卷,冒名顶替,他本该是这医者大考的榜首!” 刘宣愈低沉的声音落下,四周众人齐齐看向苏扬。 事到如今,再未有人,质疑之前薛景山对苏扬医术的评价。 苏扬所展现出的医术,何止是精湛? 医者大考,便是榜首,而此次太医院考核,更是两轮皆位列第一! 此等傲然成绩,太医院中,似乎多年未曾有过了…… “既是榜首,便没有破例之说,那此次考核,优胜之人,便是苏扬!” 刘宣愈深深打量苏扬一眼,眼神复杂。 凡为医之道,必先正己然后正物! 葛老所说的这句话,他却从这个年轻人身上看到了…… “呵呵,太医院果然人才辈出,今日考核,老夫真是大开眼界!” 这时,孙丰逍站了出来,面带笑容,仿佛先前因孙巡之事所产生的怒意,不复存在。 “刘大人,老夫先恭喜太医院,又收一名天资不凡的医师!” 孙丰逍恭维一声,又忽的看向四周其他人。 “不过,今日孙巡之事,我孙家之后也会鼎力协助太医院,查明真相……” 孙丰逍眼神幽深,“孙巡既不知情,那必是有歹人刻意污我孙家声誉,我孙家必会将此事查明,这事关我孙家声誉,万望诸位仔细思量!” 话罢,孙丰逍向着刘宣愈拱拱手,退到一旁。 刘宣愈回礼,孙丰逍表面出言恭维,可实际上,那话语中所隐含的威胁,他极为清楚。 孙家,绝不会允许,出现什么孙氏子弟,舞弊之事! 众人默然,他们对孙丰逍的意思,心知肚明。 “孙大人放心,下官一向知晓,孙巡公子为人正直,绝不会做这等事情,必是有他人刻意谋害!” 孙丰逍身旁,几名太医连声恭维。 “的确如此,孙公子医术,我等在此次考核已经见到,此次被罚永不录用,也是万般无奈之举……若非薛太医……” 说着,那太医看了薛景山一眼,不再多言。 “苏扬考卷,并非孙巡公子作答,他不知晓,自是正常,以孙公子的医术,必是能名列前茅!” “此次考核,若无此事,孙公子必能晋升,只可惜因薛太医和苏扬……” “唉,属实可惜啊!” 另外几个太医附和着,纷纷瞥了眼薛景山和苏扬,神色不悦。 他们虽在恭维孙丰逍,但话语中,多少都有些埋怨薛景山和苏扬的意思。 薛景山,简直愚不可及! 他这般固执,让那药童苏扬在这次考核上,坏了孙家的好事,真是愚昧! 区区一个药童,渺如尘埃,哪里能与孙家这等庞然大物相比? 孙巡若能加入太医院,那太医院众人,都可因此拉近与孙家的关系,而药童苏扬,即便借着此次考核,晋升医官,又能如何? 他得罪了孙家,整个太医院中,还有谁敢重用他? 可想见,苏扬的前途,最多也不过是个医官了! 甚至用不了多久,他还会被有心人针对…… 苏扬默默将大殿中众人的神情收归眼底,眼睑低垂。 他又看向薛景山,目光感激。 整个太医院中,如薛太医这般正直之人,能有几位? 多是如眼前其他太医这些,沽名钓誉,权欲熏心之人! 加入太医院,悬壶济世吗? 苏扬心中嗤笑,如今这太医院,更像是一处追名逐利的场所! 他很清楚,就算是他晋升了医官,在太医院中,恐怕也没有什么晋升的可能了! 让他在这太医院中,凭借着医官身份,混吃等死,捞取那点俸禄,这是他想要的吗? 安身立命,若是这等处境,他真能做到吗? 让他与这些趋炎附势之辈,一同卑躬屈膝,那这太医院,不如不进! 苏扬倏然抬头,目光一片坚定! 刘宣愈看着四周众人的反应,内心暗叹,现在的情况,不知是好是坏…… 他收敛心绪,轻咳一声。 “苏扬如今已获得优胜,那按例,该对苏扬予以嘉奖了!” 刘宣愈话音落下,大殿中,一片寂静。 一众太医目光幽幽地看着苏扬,并没有什么太医院中又多出一名英才的欣喜,更无半点祝贺意味。 这苏扬,出现得太不合时宜了! 大殿一侧,李龟兹和孙巡两人,面容扭曲。 直到现在,李龟兹也未曾自刘宣愈所宣判的处罚中,缓过神来。 他紧盯着苏扬,目光阴毒。 都是这废物药童,让他沦落到这般下场! 那些太医们,是不敢说孙家闲话,可他却是彻底颜面扫地了! 孙巡额头青筋暴跳,愤怒至极。 孙家为他晋升医官,一番运作,全部付诸东流。 反倒是苏扬,荣誉加身,晋升医官。 这变故,令他嫉妒极了! 这医官,本该是他的! “苏扬,上前听封!” 刘宣愈神色肃穆,待到苏扬上前,他沉声道,“按照此次考核规矩,本官晋升你为……” “刘大人!” 可这时,苏扬忽地躬身行礼,打断了刘宣愈的话。 刘宣愈神色微凝,“苏扬,你要说什么?” “刘大人,在下决定辞去太医院所有职务,退出太医院!”苏扬语气坚定。 “什么?” 闻言,大殿中所有人都是齐齐一愣。 他们难以置信地看着苏扬,双眼圆睁,惊讶至极。 苏扬眼看着就要晋升医官了,这是要唱哪出? 薛景山神色一滞,紧盯着苏扬。 “苏扬,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刘宣愈眉头微皱。 “刘大人,在下已下定决心,退出太医院!”苏扬再度说道。 “退出太医院?苏扬,你这是在戏弄我等太医吗?” 孙丰逍身边,那几个太医本就对苏扬心存不满,现在见状,当即站了出来。 “此等肃然之地,岂容你如此儿戏?” “难不成,你是对太医院对你的嘉奖,心存不满吗?” 几人怒斥苏扬,满脸不悦。 刘宣愈眉头紧皱,目光凝重,沉声询问:“苏扬,你为何如此?” 第六十四章 宁耕田织布取衣食耳! “今日,只是为薛太医正名!” 苏扬转头看向薛景山,目光中饱含谢意。 他先前参与考核,的确有借助考核,晋升医官,青云直上的心思。 可是,今日他深切地意识到,他先前的想法,错了! 唯有薛太医,不惜代价,为他鼎力举荐。 更是因此,被众人攻讦! 他们觉得薛太医为一己之私,强行推举他一介区区药童,上不得台面。 那他便要向所有人证明,薛太医从未徇私! “先前薛太医不愿眼见我因被调换考卷之事,错失良机,他只想为太医院举荐人才!” 苏扬继续道:“所以,小人参与此次考核,便是向诸位大人们证明,薛太医为人,大公无私!” 薛景山神色复杂,他没有想到,苏扬已经做了决断。 他轻轻一叹,无奈摇头。 苏扬选择离开太医院,也好…… 如今这太医院,并不是苏扬可以大展宏图的地方,苏扬在这里,只会被埋没。 可四周其他太医们,却都是脸色微变。 苏扬的话语,分明有针对他们的意思! 孙丰逍身边几个太医,更是脸色难看。 不过一介药童,在考核中获胜,又能如何? 胆大包天,还为薛景山正名?是说他们先前错了吗?简直可笑! “胡闹!” 孙丰逍身边几个太医中,一人走出,大袖挥动。 “当这太医院大殿,是你肆意妄为的地方吗?” “今日考核,你已获得优胜,却好端端又要退出太医院,当我等是陪你这药童胡闹的吗?” 另外几人,更是神色不善。 “苏扬……” 刘宣愈皱着眉头,苏扬的决定,他有些难以理解。 “大人!” 苏扬上前一步,又转过身来,面向薛景山,目光扫过四周众人,“还有诸位大人!” “在下学医,自幼遵循一句话。” “学不贯今古,识不通天人,才不近仙,心不近佛者,宁耕田织布取衣食耳,断不可作医以误世!” 苏扬话音,掷地有声。 大殿中所有人,全都神色一滞。 即便孙丰逍身边,几个太医原本还想合力攻讦苏扬,趁此机会,助孙家摆平此人,在孙丰逍面前,谋一份好处。 可是,当他们听到苏扬的话后,却都是嘴巴张开,半晌也未曾合拢。 刘宣愈更是呼吸一促,脑海中不断回响苏扬的话。 “学不贯古今,识不通天人……” “断不可作医以误世……” 这句话,慷锵有力! 刘宣愈莫名想到先前葛洪邈看他的目光,到现在,他还有几分心悸。 薛景山此刻,也总算明白过来。 原来,苏扬竟是这样的想法吗? 一个年轻人,都有这等志向,可怜太医院这些自称杏林妙手的半百之人,一个个的,被权势遮眼,还没有一个年轻人看得清楚! 苏扬这一句话,他们如何能够反驳? 随后,薛景山迈步上前,向着刘宣愈躬身。 “刘大人,诚如苏扬所言,即是如此,还望刘大人莫再强求……” 闻言,刘宣愈收回看着苏扬的目光,心绪不断翻涌。 他莫名有些自惭形秽,正如葛老所说,他刚进入太医院之时,是否也如苏扬一般,意气风发? 又或许,即便是他年少之时,也断不如苏扬这般果决…… 刘宣愈眼神复杂,向着苏扬摆摆手。 “既如此,那本官便不再强求了,苏扬,你之后自行离去吧。” “谢刘大人!” 苏扬躬身一礼。 刘宣愈收归心神,大袖轻挥。 “此次考核,也该结束了,诸位自行散去吧。” 四周众人默不作声,看着苏扬的目光,依旧惊动不已。 刘宣愈的决定一下,此次隆重的考核,竟以没有优胜之人的结果,草草收场…… 不,不是没有优胜之人,而是优胜之人,自愿放弃了正七品医官,退出了太医院! 众人不再逗留,纷纷告辞离去。 刘宣愈看着薛景山与孙巡离去的身影,目光复杂。 待到众人散去,刘宣愈快步走回墙幕之后。 墙幕后,葛洪邈一根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案。 “宁耕田织布取衣食耳,断不可作医以误世……” 葛洪邈呢喃着苏扬的话,良久,脸上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 “这小子,脾气倒是跟他爹很像!” 葛洪邈摇摇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葛老……” 这时,刘宣愈快步走进来,向着葛洪邈躬身行礼。 “宣愈,你对这苏扬,作何评价?”葛洪邈身躯微微前倾,向刘宣愈询问。 “苏扬……” 刘宣愈思虑许久,却半晌无言,似是想不出该如何评价苏扬。 葛洪邈未再询问,他双手扶着椅子扶手,慢悠悠站起身来。 他走到刘宣愈身旁,轻轻拍了拍刘宣愈的肩膀。 “安排下去,告诉所有太医们,以后在太医院里,该收敛收敛心思了!” 说完,葛洪邈缓缓离去。 他仍旧在呢喃着苏扬的话。 “学不贯今古,识不通天人,才不近仙,心不近佛者,宁耕田织布取衣食耳……” 刘宣愈始终躬身,待到葛洪邈离去,他才站直身形。 他面前的房间,只有一个座椅与一张桌案,空空荡荡。 …… 太医院大殿外,苏扬跟随薛景山身后,走出太医院门外。 孙巡和李龟兹几人,陪同着孙丰逍,自他们身旁经过。 孙丰逍淡淡瞥了苏扬一眼,一言未发。 孙巡和李龟兹两人,怒视苏扬,充满怨恨。 苏扬则默不作声,待到众人散去,他看向薛景山,长揖一礼。 “晚辈多谢薛太医……” 薛景山连忙将苏扬扶起,缓缓摇头。 他看着苏扬,目光中满是赞赏。 “薛太医,晚辈让您费心了……” 苏扬脸色歉疚,薛太医为他奔劳,更是在大殿中,力排众议,这份恩情,他无以为报。 而他决定离开太医院,却未曾与薛太医商量,枉费薛太医一片苦心。 “苏扬,不必多说,你的决定,老夫再赞同不过!” 薛景山抚须含笑:“你先前那番话,令老夫都有些惭愧啊!” “薛太医切莫如此!”苏扬连忙摇头。 “只是之后,你自太医院中离去,前途如何,你尚需多想。”薛景山看向李龟兹等人的背影,“尤其是今日之事,恐怕是难以善了了,你最近一段时日,需多加注意……” 第六十五章 他别想好过! 苏扬点点头,脸色凝重。 孙巡和李龟兹,他早已得罪死了,毫无任何缓解可能。 之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若实在不行,便去请赵艺弘帮忙…… 有赵艺弘在,料想孙家,也不至于为了他这一介平民,兴师动众。 “也罢,你回去之后,也应不忘勤习医术,以后,绝对还会有大展宏图的机会!”薛景山意味深长道。 “晚辈谨记!” …… 太医院外,一队马车前。 啪! 孙丰逍站定身形,回身重重一巴掌抽在孙巡脸上。 孙巡痛叫一声,捂着脸颊,却只能忍住,再不敢痛呼。 “叔父,孩儿知错了!” “知错?” 孙丰逍面容阴沉,冷冷看着孙巡。 “你可知今日,你所犯的错有多大?” 孙丰逍怒声责问,“若你这舞弊之事传扬出去,莫说你,就连鸣渠的名誉都会受到影响!” 孙巡连忙点头,家中对他大哥孙鸣渠的看重,半点都不是他能相比的。 他紧握着拳头,眼底深处,满是愤恨。 “今日,都是那药童……” “你知晓那药童是如何参与此次考核的?” 孙丰逍打断了孙巡的话,回想起苏扬参与考核的事情,他双眸微眯。 这次考核,按例本该是右院判出面,太医院让刘宣愈这左院判出面,便有些奇怪。 之后一个小药童多次自大殿深处的墙幕后走出,每次出现,都会使得刘宣愈态度有所变动,更为令他疑惑。 那药童苏扬,似乎自始至终,都有太医院中位高权重之人默默关注。 这令他不得不有所顾虑! 他们孙家虽算权倾朝野,可如今正值紧要关头,时刻处于风口浪尖之中,由不得招摇出错! 孙巡再不敢多言,脸颊两侧,都肉眼可见的肿胀着。 李龟兹战战兢兢地站在一边,噤若寒蝉。 这次孙巡晋升医官的事情,办砸了,孙丰逍不迁怒于他,就算不错的了。 他现在即便被降了官职,也不敢再请求什么。 孙丰逍冷冷看了眼孙巡和李龟兹两人。 “之后该如何解决,你们自己看着办,若再出事端……” 孙丰逍目光幽深,不再多说什么,走上马车。 孙巡和李龟兹低着头,浑身震颤。 待到孙丰逍离去,李龟兹走到孙巡身旁,连忙拱手。 “孙公子,此事,老夫也有错,未曾料到,那薛景山和苏扬两人,胆大包天,竟敢破坏公子好事,老夫惭愧!” 虽是致歉,但李龟兹还是将矛头直指薛景山和苏扬。 孙巡轻轻地揉着脸颊,吃痛不已。 他挥挥衣袖,眼中满是怨毒,“薛景山不好动,那便先想办法,把这笔账,从苏扬那里讨回来!” 李龟兹连忙点头:“此事尚需从长计议,先前孙大人的话,似有深意……” 孙巡冷哼一声,有些不屑。 不过,先前孙丰逍说过,不能再出什么乱子,他不得不慎重考虑。 孙巡紧握着拳头,咬牙切齿。 “那便先计划计划,坏了本公子的事,那个穷酸小子,就别想好过!” …… 苏扬自太医院离开,不知不觉间,便已经回到了家中药铺前。 他走到门口,便听见母亲正在药铺中问诊的声音。 他心中长叹,这次离开了太医院,不知母亲和妹妹是否会多想。 离开太医院,他没有半点后悔,那种权欲熏心的地方,不待也罢,只是,他不愿母亲和妹妹为他担忧。 正踌躇间,药铺里的病人已经抓好了药,走了出来。 “小扬,你回来啦!” 那是一个妇人,见到苏扬,满脸喜色。 “胡婶,身体好些了吗?”苏扬招呼一声,便见母亲闻声走了出来。 “多亏了你家,我这身子骨,越来越硬朗了!” 胡婶笑道,她看向李兰芝,“嫂子,小扬现在可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前几天那专程来请小扬的,是太医院中的太医吧?” “小扬当时肯定是威风得很,不错,小扬以后肯定能做大官!”胡婶欣慰地笑着。 “还是大家对他从小照顾得周到。”李兰芝笑着摇摇头。 苏扬一时无言。 “小扬,要是有时间,去胡婶家坐坐,你叔可一直惦记着跟你喝酒呢!”胡婶又对苏扬招呼道,向他们母子摆摆手,转身离去。 随后,苏扬随李兰芝走回家中。 他心绪涌动,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开口。 “扬儿,怎么今日回来这么早?”李兰芝注意到苏扬的神色,关切询问。 苏扬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娘,我……今日自行从太医院,辞去职务了。” 李兰芝微微一怔,神色愈发关切。 但她并未立即询问,只是静静地看着苏扬,等待着苏扬接下来的话。 “今日我参与了太医院考核,获胜之后,本可晋升医官……” 苏扬将先前的事情,简明扼要地告诉母亲。 他心中愧疚,他本该自太医院中谋求晋升,带母亲和妹妹过上好日子的。 “娘,我……” “你这孩子,跟你爹当年,真是一个性子!” 这时,李兰芝非但没有责怪,反而走到苏扬身前,轻轻为苏扬整理衣襟,捋平身上的褶皱。 “你爹当年在太医院任职的时候,就经常跟我说,太医院中,风气日下……” 说到这里,李兰似乎想起了某些伤心事,不再言语。 她后退几步,打量着苏扬,柔声劝慰道:“不在太医院中待着也好,在家里跟娘打理打理药铺,先前有你拿来的那笔银子,咱们家的情况好多了!” “娘待会去给你炖个鸡汤,你在太医院做工这些时间,都瘦了许多!” 苏扬苦涩一笑,心中涌现出一股暖意。 他前身进入太医院,本就是因为先父曾在太医院中任职,想要追随父亲的脚步。 只是,他在太医院中所有时日以来,却连半点先父曾经在太医院中的过往信息,都未曾了解到…… 他微微眯眼,收整心绪。 心中,一片坚毅! 此次离开太医院,于他而言,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他会想尽办法,获得足够安身立命的本钱,要带母亲和妹妹过上真正的好日子! “大展宏图吗……”苏扬呢喃,眼中精光闪烁。 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做到! 第六十六章 我需要治疗! 云清郡主府。 云清郡主坐在桌前,托着香腮,时而向着窗外看去,一双潋滟水眸中,泛起一抹焦虑的涟漪。 赵艺弘沉吟许久,似在思索。 气氛一时有些沉寂。 看着眼前两人的模样,赵艺弘母亲无奈摇头。 “以苏扬的医术,他此次获胜,必是不难,太医院中,也不会不顾他的成绩,你们不必担忧。”赵母轻声劝慰。 赵艺弘点点头,不过,他还是不免忧虑,孙家态度明确,只怕那刘宣愈,不敢忤逆孙家。 “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苏兄成绩,能远超他人了……”赵艺弘轻叹道。 “只可惜,奴婢未在太医院中观察情况,无法率先知晓结果……” 一旁卫公公走上前,向着赵艺弘两人说道,“既然殿下和郡主担忧,那奴婢再去探探情况!” “不必,已经派人去探查了,算算时间,这结果,也该公布出来了!” 赵艺弘摆摆手,他这五皇子,远没有其他人那般手眼通天…… 这时,云清郡主似是注意到什么,忽的起身。 很快,一名护卫打扮的身影飞快赶来。 “结果如何?” 赵艺弘见到护卫,连忙询问。 护卫跪在地上,沉声汇报:“禀报殿下,此次太医院考核,未有获胜之人……” “嗯?” 闻言,赵艺弘三人顿时齐齐一怔。 “苏公子两轮考核皆是第一,本该获得优胜,晋升医官,可他在获胜之后,辞去职务,选择离开太医院!”护卫继续说道。 “离开太医院了?” 赵艺弘目露疑惑,紧皱起眉头。 难道是,孙家的缘故? “为何?”赵艺弘略作思索,连忙询问。 “属下不知,不过,苏公子自太医院离去之时,曾说起一句话。” 护卫低着头,对太医院中事项,探查详细。 “苏公子说,学不贯今古,识不通天人,才不近仙,心不近佛者,宁耕田织布取衣食耳,断不可作医以误世!” 顿时间,赵艺弘目光一凝。 他呢喃着苏扬的话,神色凝重。 云清郡主与赵母相互对视一眼,眸中流露出浓浓惊讶。 这番情况,她们怎么都未曾料到。 “宁耕田织布取衣食耳,断不可作医以误世!” 赵艺弘倏然抬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脸上流露出会心笑容。 “哈哈,苏兄,不愧是苏兄!” 赵艺弘哈哈一笑,眼中忧虑消失殆尽,转为释然。 说完,赵艺弘见云清和母亲有些疑惑地看着他,赵艺弘微微一笑。 “苏兄,是自己选择离开太医院的!” 赵艺弘笑着解释,“他这句话,发人深省,暗讽太医院那些只知追名逐利之徒,却又如此洒脱!” 云清郡主和赵母稍作思索,明白过来。 “他是看不惯太医院的风气,一怒之下,自行离去!”赵艺弘脸上满是赞赏笑容,摇了摇头。 “一怒之下,自行离去吗?”云清郡主低声呢喃,美眸中莫名浮现出苏扬的身影。 决绝而坚毅! 她怔怔出神,苏扬医师,所做举动,总是这般出人意料,却也让人不免为之讶然! “苏扬这孩子……” 赵母有些无奈,轻叹一声。 正七品医官,虽无多少实权,但应也算普通百姓梦寐以求的官职。 苏扬本就心怀抱负,却甘愿放弃,这份果断抉择之心,令她也难掩惊讶。 “这也正是苏兄的心性,为人刚直,远非他人所能比拟啊!” 赵艺弘赞叹一声,感慨不断。 “弘儿,苏扬虽辞了官职,但也未尝是件坏事,你今后私下里与他多走动走动,劝他莫要因此消沉。”赵母似是想到什么,提醒一声。 “母妃说得极是!” 赵艺弘点点头,沉吟起来。 …… 药铺中,苏扬换上一身干净衣服,将之前的药童衣服叠放好。 他走出房门,便见母亲端着一锅鸡汤走到桌前。 苏悦正整理着碗筷,见到苏扬,眨了眨眼,轻笑道:“哥,你还是穿平常的衣服好看些,那药童衣服,待会拿给我,我给你补补,留着干活的时候穿。” “好。” 苏扬点点头,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他知晓,妹妹这是在委婉地安慰他。 他打量苏悦一眼,疑惑道:“小悦,我给你买的簪子,你怎么不戴?” “我平时在家,又很少出门,带着不方便。”苏悦回应一声,挥手招呼苏扬坐下。 李兰芝盛满两碗鸡汤,分别放在苏扬和苏悦面前,碗中飘着鲜亮的油花,鲜嫩的鸡翅和鸡腿肉堆得高出碗口。 苏扬轻嗅一口,口鼻间清香萦绕。 他看向母亲面前的碗,不由眉头微皱,那碗中只有鸡汤,以及一小块炖的发柴的鸡脯肉。 “娘,你也多吃些。”苏扬轻声劝道。 “娘不饿,你们吃就好!”李兰芝摇头一笑。 苏扬心中轻叹,他虽然拿回家一笔银子,可母亲和妹妹依旧如以前那般节俭,直到现在,连件新衣服也不舍得增添。 “娘,咱们现在有银子了,平日里拿出一些,吃穿用度,都是可以的。”苏扬无奈地劝慰道。 李兰芝笑而不语。 “哥,娘可是留着银子,给你娶媳妇的!”一旁苏悦笑嘻嘻道。 苏扬一愣,便见李兰芝嗔怪地看了苏悦一眼,小姑娘当即吐了吐舌头,状若无辜地眨眨眼睛。 “扬儿,云家是大户人家,娘常听人说,就是京城的达官贵人,都经常去他们家的店铺购买布匹,而且他们家的店铺在京城外都开着,咱们这笔银子,得先留着,免得到时候,旁人说什么门不当户不对!”李兰芝说着,指了指苏扬面前的大碗,示意苏扬快吃。 苏扬心中无奈,云家吗? 他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跟母亲说,他并没有迎娶云千瑶的心思。 再者说,云家这等富贾之家,他这区区几百两银子,就算再添上药铺,跟人家也还是云泥之别。 想到自己如今刚刚退出太医院,苏扬还是决定,先不跟母亲说这些,免得母亲过多担忧。 他深吸一口气,如今他一时没法做官,看来,得想些办法,赚取银子了。 没钱万事难! 吃过饭,李兰芝和苏悦回到后院,整理药材。 苏扬坐在药铺中,正思量着以后的计划。 这时,药铺外,一道年轻人的身影急匆匆迈步走了进来,他穿着锦衣,衣料上乘,肌肤细致如瓷,一看便是出身不俗的公子哥。 那年轻人扫了眼药铺中,见到苏扬,忽的神色一僵。 随后,他连忙捂着肚子,痛叫起来,愁眉苦脸。 “哎哟,大夫……” “救命啊,我需要治疗!” 第六十七章 读书好,多读书吧! 年轻人仿若突然体力不支,颤颤巍巍地迈步向苏扬走来,他一只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哆哆嗦嗦地伸向苏扬。 苏扬见状,连忙上前,搀扶住这年轻人。 他仔细打量着对方的情况,忍不住挑眉。 眼前年轻人,虽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可苏扬注意到,他手臂肌肉松软,没有半点因疼痛而出现的收缩现象,甚至连鸡皮疙瘩都没起。 看起来表情虽然扭曲,可面色红润,额头上连半点冷汗都没有! 这种种迹象都表明,这家伙并不像病情严重,痛苦不堪的样子…… 苏扬思索片刻,抚着年轻人坐下。 他一只手搭在年轻人的手腕上,为其诊脉。 果然,此人脉象平稳,并无异常。 “大夫,我怎么样了?” 年轻人一边说着,一边却在偷偷打量着苏扬,注意到苏扬目光,他连忙低下头,继续捂着肚子,“大夫,啊啊!我……我不行了!” “具体有何不适?”苏扬一脸平静地询问。 “我浑身痛,突然就没有力气了,脑袋也痛,头晕眼花,痛死我了,哎哟喂!” 年轻人连声叫痛,声音越来越虚弱。 苏扬忍不住笑了。 浑身痛,捂着肚子干嘛? 他不由想起先前太医院考核中,那身体无恙的癸字病患。 可那毕竟是考核,寻常情况下,怎么会有人没病装病,来药铺求医? 除非,脑子有问题! 苏扬抬眼上下打量着年轻人。 此人毫无疑问,是在装病。 只是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仔细看来,这年轻人长相出众,容貌俊美得不像话,一张年少的脸庞,精致如瓷器,可谓是唇红齿白少年郎,翩翩如玉俊公子。 简直俊得让人嫉妒! 如果搁在苏扬前世,那绝对是火遍大江南北的超顶级鲜肉! 就是看起来,脑子不太好使…… “大夫,你看……我还有救吗?”年轻人试探着看向苏扬,嘴唇嗫嚅。 苏扬没有回答,幽幽询问:“这种症状,持续多久了?” “这……” 年轻人双眸一眨,想了想,回答道:“有三……三天了!” “三天,为何今日才来问诊?” “之前……没这么痛!” “哦。” 苏扬不咸不淡地回应一声,他记忆里并没有见过此人。 孙巡派来的? 以孙巡和李龟兹的性子,想对付他的话,应该不至于派这么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人,来他这边装病。 那对方就是没事找事了? “那大夫,你给我开个方子吧?”年轻人说着,目光特意落在一旁的纸笔之上。 “且慢。” 苏扬忽然起了玩弄的心思,立刻装出一副沉痛的样子:“你可知,你这病,极难医治?” “嗯?” 年轻人愣了愣神,狐疑地看着苏扬,眨了眨漂亮的眼睛。 他这病,是装的啊! 这苏扬,据说还在太医院中做工,却连他装病都看不出来? 这种医术,怎么进的太医院?? “我且问你,是否每次吃饭相隔时间一久,便会感觉有些异样?”苏扬依旧紧皱着眉头,双眼中精光闪烁。 “肚子饿……还能有什么?”年轻人撇撇嘴,再度指了指桌案上的纸笔,“大夫,不如先给我开个药方?” 苏扬缓缓摇头,脸色肃穆:“除此之外,时间一长,你是否会感到心悸、头晕眼花,腹部仿若有气体回流,并且浑身乏力,就连神志都难以集中?” “这……” 对于苏扬的话,起先年轻人并未在意。 可是,苏扬说得煞有介事。 难不成…… 这苏扬真看出他患了什么他自己都不知晓的病? 这,不会吧? 年轻人明显被吓了一跳,赶紧问道:“大夫,我患了什么病?” “此病,乃是体内浊气上升,堵塞脑部经络引起,称为怠学之疾!”苏扬声音沉重,摇了摇头。 “怠学之疾?” 年轻人一愣,这是什么病?为何他从未听说过? 他不由仔细观察着苏扬的神色,见苏扬脸色愈发凝重,他心中一突。 这病,莫非很严重? 不行不行! 回去得想办法,找个大夫好好看看! 苏扬悄悄瞥了眼年轻人,一眼便看出了眼前年轻人的心思。 所谓“怠学”,就是读书少,不爱学习,脑子不好使! 孩子,读书好,还是回去多读书吧! “那我这病,如何治疗?”年轻人有些口干舌燥,一时都忘记装病喊疼了。 “不必过多忧虑,此病,用药难医,不过,根据病况不同,医治是否困难,也不一样,公子之病,没有大碍,我与你交待一些治病之法,短则数月,长则一年两载,必可痊愈!”苏扬微微一笑。 年轻人松了口气,连声道谢。 “既是脑部经络不通,便以活用之法,疏通经络,更应每日饮食规律,保持睡眠良好,如若不然……”苏扬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意思依旧很明显。 如若不然,就等死吧…… 年轻人俊美的脸庞急得通红:“经络不通,如何活用?” “这便是此病难医的关键所在!” 苏扬轻咳一声,语气凝重:“寻常药物,难以医治,须得自行多做思考,常人若患此症,多以读诗书,来提升思考之量。” “读书?” 年轻人神色狐疑,饶是他再怎么迷糊,此时也都意识到一些不对劲。 这苏扬,不会是在诓骗他吧? “我来你这里看病,你可不要骗我!”年轻人眉头微蹙,紧盯着苏扬。 “公子若不信,回去之后,可再寻大夫。” 苏扬起身,摇摇头,不再理睬这年轻人。 年轻人见状,却是焦急起来。 他现在要是走了,那他的任务可怎么办? 他此次来寻苏扬,可是有要事的! “大夫,我没有不信,你还是为我开个药方吧?”年轻人连忙道。 “开个药方?” 苏扬笑着摇了摇头:“我已说过,公子之病,用药难医。” “就开个方子,我担心……”年轻人想了想,连忙说道,“对,我担心没有药物相助,我病情好得慢!” “呃……” 这家伙有点倔啊。 他不过想要诈一诈此人,看看是否能够探寻出此人来药铺的目的。 结果此人反倒跟他犟上了? 难不成,他还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第六十八章 你这人还不错! “公子,实不相瞒,对于公子这病,我开不出什么方子……” 苏扬干脆直接摆摆手。 “就开个方子,无论多少银子,我一定出,如何?”年轻人急忙道,他伸手把纸笔挪到苏扬面前,示意苏扬动笔。 苏扬斜着眼睛看了年轻人一眼,这个时候,年轻人反倒是不像之前那么叫痛了。 “公子这病情,似乎……好些了?”苏扬似笑非笑,“看来我家这药铺有神仙保佑啊,病人只要踏进这道门,病就能自己好了……” “呃……” 年轻人脸色一僵,尼玛,忘记装了…… 他深吸一口气,揉了揉肚子,咧嘴一笑:“的确,大夫这药铺,当真有神奇功效,我进来没多会,只听了大夫一番话,思索一番之后,还真就好多了。” 对于苏扬方才所说的什么“怠学之疾”,他还是有些将信将疑。 “既如此,公子请回吧,无需我再开方子了。”苏扬挥挥手,送客。 一番交谈下来,苏扬多少意识到,此人没有什么恶意。 只不过,此人来药铺装病,肯定是为了什么事。 或许,是被人安排过来的…… 那会是谁呢? 苏扬心中思索着,年轻人却急得团转,直接打断了苏扬的沉思。 “大夫,你只管出价,你这方子,我今天一定要!”年轻人随手取出荷包,就要从中取出银子。 “公子,不必……” 苏扬说着,年轻人已经将一枚十两的小银锭摆放在桌上。 苏扬:“……” “不够?那我便再……” “不必不必!” 砰! 又是十两…… 苏扬:“……” 也罢,不就一个方子吗? 也不是为了那点钱,主要是为了治好对方的病…… 苏扬脸不红心不跳:“那我便为公子开个方子!” 年轻人连忙点头,紧盯着苏扬,目光期待。 苏扬取来纸笔,随手写了个安神养心的方子,多是以大枣、枸杞子、莲子等寻常可见药物写成。 年轻人看着苏扬写下药方,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任务,完成了! “公子,先不用抓药,待用我先前说的法子,试用一段时间,若是感觉未有痊愈,再做诊断,这药方……”苏扬说着,年轻人已经将药方拿在了手里。 “这药方,用处不大!”苏扬补充道。 “这用处可大了去了!多谢大夫!”年轻人紧紧攥着药方,向苏扬致谢一声。 苏扬心中有些好笑,这年轻人,有点意思。 “容我问一句,公子来此,应该不只是来看病的吧?” 年轻人身形一滞,脸上尴尬一笑。 他有些心虚道:“来药铺不是看病,还能做什么?” 说着,年轻人起身,往外快步走去。 走到药铺门口,年轻人忽然停住脚步。 他转过头,看向苏扬,咧嘴一笑。 “大夫,你这人不错!” 说完,年轻人大步迈出,离开了药铺。 苏扬起身,看着年轻人离去的身影,眯眼思索起来。 这人,会是谁指使来的呢? 他来到这世界后,所接触过的人里面,应该不会有谁,故意跟他搞这么一出…… 排除了孙巡和李龟兹的可能,云清郡主和赵艺弘更是不会这么做。 如果这些人都不是的话,那就只剩一个人了…… 云千瑶! 先前云千瑶收到他的回信之后,就曾来药铺试探过他。 这次,该不会也是她吧? 只是,一张药方能拿去做什么…… 正思索着,一道身着劲装的身影忽然出现在药铺外。 “苏公子,我家公子让小人来请公子一叙!”来人抱拳道。 “赵公子找我?好,烦请带路!” 此人苏扬曾见过,正是赵艺弘身边的护卫。 当日解决赵成虎的麻烦,就有此人参与。 对方这时候来,应当是赵艺弘得知,他离开太医院的消息了! …… 云府,阁楼。 云千瑶坐在桌案前,面前摆放着几张素白的宣纸以及一张信纸。 宣纸上罗列着一行行工整的字迹,正是先前诗会之上,那获得诗魁之人,所写诗词。 云千瑶时而看向宣纸,时而又看向信纸,不停对比着。 宣纸上的字迹,是她自诗会回来之后,循着记忆,仿照那诗魁字迹所写。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云千瑶低声诵读着,直至今日,再读那诗魁的诗词,她依旧不禁为之动容。 此等心境,何其壮阔? 若没有足够的壮志与抱负,怎能写得出这般诗词? 云千瑶又看向桌案上的信纸,这是苏扬写来的回信。 君是南山遗爱守,我为剑外思归客…… 仔细看来,苏扬的字迹,似乎也是一样工整。 只是,世上规规矩矩地写工整字迹的人,实在太多了。 只凭借一张信纸,根本看不出什么…… 云千瑶不由回想起先前去药铺见苏扬时的场景,她下意识的黛眉微蹙。 自己那名义上的未婚夫,真能写出“不独笑书生争底事,曹公黄祖俱飘忽”这等惊艳词句吗? 先前初见,苏扬给她心中留下的印象并不算好。 “小姐!” 正思索间,丫鬟玉儿的声音传来。 云千瑶转头看去,便见玉儿快步跑了过来。 “小姐,堂少爷来了!”玉儿低声道。 第六十九章 我到底有没有病? 云府凉亭。 云千瑶刚一赶到,便见凉亭中,正站着一道身形颀长的年轻身影,容貌俊美,丰神如玉,好一个浊世佳公子! 不过,如果这年轻公子不是正奋力地甩着胳膊,用手里的小石子在池水中打着水漂,做出这些不符合形象的事情,那就更好了! 云千瑶见状,轻轻摇头,这般百无聊赖的事情,也就自己这堂弟能做得出来了! “堂姐!” 那年轻人见云千瑶走来,顿时向着云千瑶招了招手,兴高采烈地迎面跑过来。 云千瑶没有回话,一对翦水秋瞳目光平静地看着年轻人,她穿着青色长裙,站在亭台水榭前,气质淡雅宁静,更像一朵亭亭玉立的青莲! “堂姐,你猜我这次去苏家药铺,有没有收获?” 年轻人跑到云千瑶身前,眨了眨眼,俊俏的脸庞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听到“苏家药铺”,云千瑶平静的双眸中泛起一抹涟漪。 她依旧未曾回话,莲步轻移,裙摆摇曳,自年轻人身边经过,自顾自地走向凉亭。 年轻人笑容微僵,转过头呆呆地看着云千瑶。 “堂少爷!” 玉儿欠身行礼,小声提醒,“小姐跟你说过了,不要随便在云府提及苏家药铺……” 年轻人神色顿时有些凌乱,一溜小跑,赶上云千瑶。 “堂姐,为了这次任务,我可是煞费苦心,在那个苏……” 年轻人话音还未落下,便见云千瑶美眸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他顿时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地环视四周,压低声音,邀功似的说道:“我好一通装病,硬生生骗过了他,堂姐,这事情,寻常人可做不来,想我云澈何等英明……” 云千瑶未曾理睬他,走到凉亭,好整以暇地坐下。 她手臂轻抬,摊开白皙的手掌心,伸向云澈。 云澈摊开双手,手中还握着石子,他当即有些尴尬地把石子丢到池塘中,拍了拍沾着些灰尘的手。 随后,他自袍袖中取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张,递到云千瑶手中。 “我花了好大的功夫,才让那人……呃,那位兄台给我写下这份药方!”云澈低声道,似是回忆起了先前与苏扬谈话时的情形,苏扬看出他的病情,对他也算有所帮助。 “那位兄台?” 云千瑶美眸微抬,似乎云澈对苏扬的印象还不错! 她展开纸张,看向其中字迹,依旧如先前书信一般,行笔工整。 看这字迹,与先前那封书信倒是一模一样。 只是对比诗会上那诗魁所写字迹,仅凭此,却依旧难以辨别。 云千瑶臻首轻摇,对于这个结果,她早有预料。 至少现在确认了,先前苏扬回信中的那首词作,是他本人所写。 这么看来,苏扬的确才华横溢,博学多才,不是寻常一介药童所能概括。 她不由幽幽轻叹,如今转念一想,苏扬身怀才情,也该是她所赞赏之人。 不过,她又不由想起先前苏扬对她那避而远之的态度,仿若是她死缠烂打一般,她淡雅的心绪都有些难以保持,有些羞恼! 云千瑶莫名想到,那诗魁所写,“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词中这句,为何又偏偏暗合她先前写给苏扬的书信? 一时间,她心绪繁杂,难以如先前那般宁静。 “说起来,那位兄台给我写药方的时候,还说我生了病,用药难医……” 一旁云澈撇了撇嘴,对于苏扬先前所说,他直到现在,还是半信半疑。 “嗯?小澈,他说你生病了?” 听到云澈的话,云千瑶连忙看向他,目露关切。 苏扬毕竟出身医家,自幼从医,若他真看出云澈患病,那便不得不重视了! 云锦点点头,愁眉苦脸道:“那位兄台,说是怠学之疾!” “怠学……” 云千瑶稍作沉吟,忽的俏脸上浮现出一抹古怪。 怠学,不就是读书懈怠吗? 她又看向手中药方,神色愈发古怪。 她虽不懂医术,但也知晓,大枣、莲子这些,都是寻常可见的东西,从未听说过,有什么治病奇效! “他说,我长久不吃饭,就会心悸、乏力,头晕眼花,便是以此推断出我有病的!”云澈苦着脸。 云千瑶忍不住伸手扶额,这些症状,不就是饿过头了吗? “那位兄台还说,这病用药没法治疗,虽然没有大碍,但平日里得多做思考,最好读读书,一年以内差不多就能好!”云澈无奈摊了摊手。 云千瑶目光幽幽地看着云澈,一言不发。 一旁玉儿却是忍不住,捂着嘴巴,笑出了声! 她见小姐和堂少爷向她看来,连忙收敛住表情,强行憋着笑意。 “怎么了?”云澈疑惑道。 他心中升起一抹苦闷,他都生病了,堂姐也不关心,甚至玉儿还在笑! 云千瑶无奈轻叹,她这愚蠢的弟弟,被人耍了还不自知,犹在沾沾自喜,甚至还向她邀功! 那苏扬,应是早已看穿了云澈的心思,这才随意写了份药方,将其打发走了。 不过,苏扬也没有过分地吓唬云澈,劝云澈多读书,也是对的! 再这么下去,云澈就真不成材了! 云澈忽的意识到一股子不对劲,他连忙抬头看向云千瑶。 “堂姐,他不会是在诓骗我吧?” 云澈脸色微微涨红,“我可是看在他瞧出我生病的份上,给了他二十两银子,我还以为他是个好人!” 二十两? 云千瑶俏脸再难保持平静,为了一张药方,云澈竟能花二十两银子! 忽然,云千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眸光落在云澈身上。 “你先前去苏扬药铺,可曾暴露出你的身份?” “当然没有!”云澈自信道,“这些事情,堂姐尽管放心!” 云千瑶无奈轻叹,苏扬能写出回信中的那般词作佳句,便绝不会如云澈这么傻乎乎的。 她贝齿轻咬嘴唇,苏扬不会自云澈身上,猜出什么吧? 若是猜出来了…… 云千瑶心中浮现出一抹羞意,如她这般试探,还被对方知晓,多少还是有些难为情的! “堂姐,你说我到底有没有病?”云澈指了指自己的鼻梁,迟疑着询问。 “有!” 云千瑶郑重其事地点点头,缓缓起身,长裙轻摆,再度恢复渺渺出尘的气质。 她沉声道:“照他医嘱,你便好好读书吧!” “这……” 云澈小脸当即垮了下来! 第七十章 今后之计 醉香楼,在京城众多酒楼中颇有名气,不少达官贵人都会来此光顾。 苏扬在护卫的引领下,刚踏上醉香楼二楼,便见赵艺弘已在等候。 “苏兄,这边请。” 赵艺弘轻挥衣袖,带着苏扬进入雅间。 云清郡主一身雪白长裙,长发如瀑,见苏扬进来,黑润的美眸中泛起一抹动人的神采。 “郡主。”苏扬缓缓行礼,便见云清郡主乖巧回礼。 三人就座,赵艺弘看着苏阳,笑容温和道:“苏兄,你今日之举,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啊!” 苏扬摆手一笑,他知道,赵艺弘必然已经得到了他离开太医院的消息。 “先前劳烦赵兄走动,此次我擅自辞去太医院职务,让赵兄费心了!” 他能参与先前的考核,除薛太医相助外,必是还有赵艺弘为他走动。 “哪里的话,苏兄不慕权贵,令人汗颜,我当钦佩才是!” 赵艺弘挥挥手,起身端起酒壶,亲自为苏扬斟酒,“我见苏兄心绪豁达,似未曾有所苦闷。” “赵兄莫要打趣我!”苏扬苦笑。 “哈哈,不谈这些……” 赵艺弘举杯:“这醉香楼中的酒酿,在京城中很有名气,苏兄不妨尝尝?” 世人多借酒消愁,赵艺弘此举,意在宽慰苏扬。 借酒消愁吗? 苏扬一口饮尽,离开太医院,便相当于放弃了那所谓大好前途。 是好是坏,他也不算清楚。 反正,问心无愧,不曾后悔就是! “这酒酿如何?”赵艺弘含笑询问。 “佳酿!” 苏扬回应一声,心中忍不住拿前世的酒作为对比。 这时代的酒酿多是米酒,虽制作工艺袭承前朝,别有一番风味,但普遍度数不大,先前为王朗母亲治病时,那几坛用来消毒的烈酒,还是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寻到,即便是烈酒,度数也并没有多高。 好在阑尾炎手术,所需消毒环境,并不算严格。 “苏兄辞去太医院职务,可有其他打算?”赵艺弘再为苏扬斟满一杯。 苏扬略作思索,摇了摇头。 如今的打算,便是先想办法赚些钱,让母亲和妹妹丰衣足食,不必再辛劳。 其他还得另做打算。 赵艺弘点点头,鼓励一笑,道:“若苏兄还想及早步入官场,我可想办法,为苏兄举荐一二。” 说完,他紧盯着苏扬,似在等待苏扬的回答。 苏扬知晓,所谓举荐,便是推举他前去一些朝廷官员家中,或作门客,或在推举之下担任些官职。 不过,他之前在太医院考核时,显然已经得罪了孙家,即便有人看在赵艺弘的情面上任用他,应该还是如太医院一样,不敢重用! 而这,当然不是苏扬想要的! “赵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暂时还需多作考量。”苏扬婉拒道。 闻言,赵艺弘反倒是会心一笑,点了点头。 他思索一番,又道:“我得到一些消息,先前苏兄在游园诗会上所写诗词,尤其是那首满江红,已被许多人所关注,若苏兄此时承认身份,应当也会被人看重!” 以诗词出名吗? 苏扬摇摇头,凭借这些,不见得就能如何。 况且树大招风,这个道理,他心中很清楚。 想了想,苏扬向赵艺弘请求道:“赵兄,若是可以,还望帮我隐瞒一二。” 赵艺弘深深凝望苏扬一眼,答应下来。 “如今朝堂局势,称得上风谲云诡,苏兄此时不进官场,也是明智之举。” 赵艺弘眉宇间,流露出一抹忧色,“况且,我边疆之外,战事不休,似乎还有战乱加紧之急,苏兄倒不如先稳妥一些。” “我正有此意。”苏扬点点头。 说起战乱,一旁云清郡主黛眉紧蹙,眸光暗淡了几分。 她抬头看向赵艺弘,轻声询问道:“五哥,边疆战乱,还会加重吗?” 苏扬看向赵若惜,对方对这边疆战事,似乎很关注。 “若惜放心,有王叔镇守西北,不用过多忧虑!”赵艺弘轻声安慰道。 他又向苏扬解释一声,“我齐王叔常年坐镇边关,若惜心中不免担忧。” 苏扬明白过来。 原来如此! 他初次为云清郡主治病之时,都未曾见到云清郡主父母,原来是有这些原因。 云清郡主黛眉微微舒展,美眸中平静下来,粉拳紧握,平复心情。 她虽身体柔弱,但性格却十分要强! 苏扬见状,不由说道:“如今郡主气色已经好了许多,元气有所恢复,待下次齐王殿下回来,见郡主身体痊愈,也会为之欣喜的!” 听到苏扬的话,云清郡主重重点头,俏脸上满是向往。 “再过些时日,我便再去郡主府上诊断,为郡主开下一个疗程的药方。”苏扬补充道。 “多谢苏医师!”云清郡主乖巧道。 吃过饭,三人辞别离去。 苏扬沉吟,回过头看了眼醉香楼。 从赵艺弘口中,他已经知晓,如今大宋尚且面临危机,大势之下,他务必得好好想想,该如何获取自保的实力了! …… 昭文馆。 姜松白坐在桌案前,正仔细审阅着面前几本书籍。 昭文馆为崇文院三馆之一,掌藏经、史、子、集四部图籍及修写校雠等事,详正图籍,教授生徒,姜松白身为昭文馆正四品的学士,时常需要审阅修订书籍。 “大人!” 门外,一个生员手捧书册,来此求见。 姜松白正翻阅着面前书籍,挥手让生员走进房间。 “大人,先前游园诗会所出的诗词,已经整理造册好了!”生员恭敬道。 “哦?” 姜松白当即站起身来,从生员手中接过书册。 他翻开崭新的书册,脸上露出一抹喜色。 书页展开,其上一首诗词,正是《满江红》! 除此之外,其他《静夜思》等三首诗词,三页相邻。 姜松白低声诵读着《满江红》,时至今日,他再度这首词,依旧心中震撼。 随后,他眼中精光闪烁,看向生员,大袖一挥,“将这新造书册,按例送予诸位大人吧!” “是!”生员应声离去。 “松白兄,你叫我今日前来昭文馆,可是有什么喜事啊?” 生员刚离去不久,一道爽朗厚重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第七十一章 这词,何人所作? 姜松白清瘦的脸庞上露出和煦笑容,向着门外拱拱手。 “良崇兄,你来得正是时候!” 门外一道身影慢悠悠走了进来,身着儒生服,作读书人打扮,体型远比姜松白高大,蓄着简短胡须,脸颊上还有着一道浅浅疤痕,气质儒雅却又显干练。 虞良崇走到姜松白身前,笑容满面。 他抚须含笑,“松白兄,你这般神神秘秘的模样,必是有什么好事!” 姜松白点点头,将手中崭新册子递到虞良崇身前。 “嗯?” 虞良崇接过书册,微微一愣,有些不明白姜松白的意思。 “这是前几日,折桂园的诗会上,那些才子佳人们所写诗词文章!” 姜松白伸手轻指虞良崇,笑道:“此次游园盛会,你不与我同行,可是错过了一场盛事!” “先前我还在军营校场练兵,哪里有闲暇去参与这些年轻人花前月下之事?” 虞良崇挥挥手,扫了眼手上的书册,又看向姜松白,“你叫我来,不会就是让我来看看这本书册吧?” “然也!” 姜松白微微仰头,捋着胡须。 虞良崇神色无奈,有心想要将书册丢到一旁。 可见姜松白的神色,虞良崇还是缓缓打开书册。 “这些所谓才子佳人,一个个的,只对风月之事感兴趣,莫非松白兄以为其中有能合我心意的诗词?” 虞良崇瞥了姜松白一眼,“若是没有,今日你可得请我喝酒!” 姜松白没有回答,只是笑眯眯地看着虞良崇。 “此次诗魁是谁,孙家的孙鸣渠,还是那个商贾之家的小丫头?”虞良崇随手翻阅几页,摇了摇头。 “皆是些书生意气,卖弄词藻之作,也就老夫能评价一二,若让军营中的那些只知武力的家伙们看,他们……” 虞良崇说着,随手反倒最后几页,他的目光停留在面前一页上,忽的目光一凝,话音停滞! 那一页书页上所写,正是《满江红》!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虞良崇看着,情不自禁地低声诵读起来。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一股难言的感慨!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读完,虞良崇良久无言。 他紧紧地握着手中的书册,手臂轻颤。 这首词作,堪称惊艳! “良崇兄,这首满江红,如何?” 姜松白笑容浓郁,虞良崇的反应,他早已料到。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哈哈哈,痛快,何等痛快!” 虞良崇再度诵读,大笑起来。 此等壮阔词作,莫说是他,恐怕就连军营中那些一身蛮力的武夫们,也都要大呼痛快! 虞良崇依旧紧握着书册,崭新的书册在他手中,都已变形。 他倏然看向姜松白,询问道:“这首词,是何人所作?” “不知……” 姜松白摇摇头,轻叹一声,“此次诗魁,始终未曾露面,我也不知其身份。” “不知?这……” 虞良崇有些难以置信,他很清楚,能写出这首《满江红》,盖过京城所有才子佳人,这作词之人,必是惊才绝艳之辈! 这《满江红》若是流传出去,必可引得一片轰动,所收获的名声,绝对空前! 可大好名声就在眼前,那作词之人,却未曾露面? “或许有什么原因吧……”姜松白无奈一笑。 虞良崇思索一番,神色凝重。 他看了眼手中的书册,沉声道:“这首词,若在军营中传扬,必可大振士气!” “若此人还能再作出这等诗词,必是良才!” 虞良崇看向姜松白,“松白兄,此等英才,应该将其寻找出来……” “我必尽力而为!” …… 孙家,孙鸣渠自父亲孙丰毅的房间中走出,面色沉郁。 “居云舫诗魁……” 孙鸣渠低声呢喃,拳头紧握。 直至今日,他自己也未能查出,那居云舫中的诗魁,究竟是谁! 似乎一切踪迹,都被有意掩盖! 他刚走出几步,迎面便见一道身影快步赶来。 “叔父!” 孙鸣渠躬身行礼。 眼前之人,正是孙丰逍,虽是他父亲堂弟,并非嫡系,但处事不俗,被他父亲多有赏识。 “鸣渠,你刚见过你父亲了吗?”见到孙鸣渠,孙丰逍面容亲和许多。 孙鸣渠点点头,“太医院之事,我爹已经知晓了。” “你父亲怎么说?”孙丰逍连忙询问。 “此事太医院中,应是有人安排,叔父不必多虑。”孙鸣渠衣袖轻摆,处理这些事务,从容有序。 孙丰逍松了口气。 想来,兄长应该对太医院中,已经做了一些了解。 “至于孙巡,禁足十日,压下此事的影响。”孙鸣渠神色有些清冷,颀长的身形挺直,在一身锦衣映衬下,更显华贵之气,“之后的麻烦,让他自行处理!” 孙丰逍看着孙鸣渠的目光中满是赞赏,鸣渠有大才,远不是孙巡所能相比的! “说起来,叔父应该知晓先前游园诗会之事了吧?”这时,孙鸣渠又询问道。 孙丰逍点点头,眉头微蹙。 他心中很是疑惑,先前游园诗会,孙鸣渠竟未曾夺得诗魁,不该如此! “那诗魁身份,尚不知晓,或可稍作调查,若能收归己用,自是最好。”孙鸣渠轻轻一笑。 孙丰逍心中赞赏愈发浓郁,打量着孙鸣渠,夸赞道:“鸣渠果然识人善用!” 孙鸣渠笑着摇摇头,未再多说什么,微微行礼,转身离去。 他目光幽冷,若能找到那诗魁,收为己用,当然最好,可到时,若对方不识抬举,那就得两说了! …… 清晨,苏扬打开药铺大门,伸展胳膊,活动筋骨。 昨日离开太医院,今天不用再去做工,他心里也有一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轻松感。 在太医院中,可没有什么朝九晚五的说法,更多的,则是做些处理药材,为太医跑腿的活,即便做了医官,也难以轻松多少。 离开了这太医院,倒是少了一些束缚,便可静下心来,好好想想谋生的办法。 他刚走进药铺,收拾起家中杂物,便听见门外一道身影传来。 “劳烦问一声,这里可是苏扬苏大夫家……” 苏扬转过身来,便见一个中年男人正在药铺外询问。 见到苏扬,那男人脸上当即露出笑容。 “苏大夫,我可算找到你了!” 苏扬神色错愕,眼前中年男人,正是先前太医院考核时,他曾为其诊断过的甲字病患! 这怎么还找上门来了? 第七十二章 感谢救命大恩! “苏大夫!” 中年人满脸喜色,快步走进药铺中,向苏扬见礼。 “是你?” 苏扬没有想到,先前他在太医院考核中,为其施治,不过一面之缘,对方竟会找到他家药铺中。 苏扬还未来得及询问,中年人便转身跑到了药铺门口。 中年人向着门外招了招手:“把东西都搬进来!” 很快,药铺门外,就有一个管家打扮的男人一溜小跑,匆忙走进药铺中。 “都小心点,别蹭到门框!” 管家指挥着,几名仆从便抬着大箱小箱的东西,小心翼翼地迈步进入药铺。 苏扬双眸微睁,看着眼前的场景,神色惊异。 他走到中年人身旁,指了指箱子,不明所以道:“这是……?” “先前在太医院中,匆忙之下,还为来得及向苏大夫介绍,小人潘通,在京城经商已有十数载了!”中年人潘通笑眯眯地介绍道。 “原来是潘老爷,不知潘老爷来寒舍,所为何事?”苏扬愈发疑惑,他先前在太医院时,曾听此人说起过,其家中经营着几家店铺,应算是小有资产。 可是,潘通来他药铺,还带着这大箱小箱的东西做什么? 难不成……是为了感谢他? “小人可当不起苏大夫如此称呼!” 潘通连忙摆手,仿若受宠若惊。 随后,他看向四周仆从,吩咐道:“先将谢礼放下!” 待到仆从们将大小箱子放下后,潘通又很自来熟地向苏扬笑道:“苏大夫,若是不嫌弃,便叫我一声老潘好了!” “呃……” “苏大夫!” 不待苏扬说话,潘通正了正神色,忽的作势就要像苏扬跪下。 “感谢苏大夫救命大恩,潘某没齿难忘!” 苏扬连忙搀扶住潘通的双臂,费力将其搀扶起来。 “这可使不得!” 这时候,李兰芝和苏悦也听到了药铺中的动静,连忙走了出来。 她们看着面前的景象,神色惊讶。 见到两人,潘通又连忙上前,就要再度下跪! “想必这两位便是尊堂和尊……” “潘老爷,你这是做什么?”苏扬赶紧跑上前去,再度搀扶住潘通。 潘通这表达谢意的方式,让他有些无奈。 李兰芝和苏悦两人神色愈发惊讶,看向苏扬,目露询问神色。 “先前在太医院中,若不是苏大夫医者仁心,为小人写下那救命的方子,小人这下半辈子,可就毁了!” 潘通神色诚挚,向着苏扬连连感谢。 他又向着药铺中的大小箱子挥挥手:“这些东西,是小人为苏大夫准备的谢礼,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苏扬神色无奈的与母亲对视一眼,这潘通倒的确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他先前在太医院中一番救治,其实也在考核,可潘通却彻底当成了救命之恩,亲自前来感谢。 “潘老爷不必如此,为患者治病,是我本分。”苏扬劝说道。 “苏大夫,请叫我老潘即可!您可是救了我的命!”潘通郑重摆手。 两人一番谈话,李兰芝和苏悦总算明白过来。 李兰芝深深凝望着苏扬,目光欣慰。 扬儿在太医院中能够救死扶伤,结下这么一段善缘,她心中也很欣喜。 “好吧,老潘,先前我为你问诊开药,本就是本分,你不用带着如此重礼前来的!”苏扬再度劝说道。 “苏大夫可莫要推辞,这是小人一番心意,当时在太医院中,就连院判大人,都说我这病没救了,偏偏苏大夫开出了药方,让那些太医们,都赞叹不已,小人当然要感谢苏大夫!”潘通笑道。 他很清楚,先前在太医院中所见,意味着什么。 那些太医们,都认同苏扬的药方,便足以证明,苏扬的药方,对他的病情,极为有效。 普天之下,只怕他都再难找出另一个能够治疗胸痹之疾的大夫了! 苏扬看了眼药铺中大大小小的箱子,撇撇嘴,从先前那些仆从抬箱子的情况,便能看出,这些箱子分量不轻,其上都用红布缠绕,很是喜庆。 药铺外,一群清晨开门的街坊邻居们,也都注意到了苏家药铺这边的景象,纷纷围了过来。 他们看着药铺中的情况,大致知晓一些,心中惊动,议论纷纷。 对于苏扬,满是赞赏。 苏扬看了母亲一眼,李兰芝顿时会意,带着苏悦走出药铺外,招呼那些街坊们。 “老潘,先前那药方,你可抓药了?”苏扬询问道。 “抓了的,服下药方,我感觉身体通泰,舒服多了!”潘通连忙点头,对于苏扬,很是恭敬。 苏扬笑了笑,这潘通,过于热情了。 “按照方子服用一段时日,若是可以,我再按照你的情况,酌情加减用药。”苏扬又说道。 听到此,潘通顿时像是松了口气一般,喜出望外。 “那这么说,苏大夫觉得,我这病,能治好吗?”他有些忐忑的询问。 苏扬心中明悟,潘通应是知晓了胸痹之疾的治疗困难,担忧性命之危,所以现在,潘通几乎把他当成了救命稻草。 “这病,极难治愈,不过,用我那方子悉心调理,改善作息,至少也难有性命之危。”苏扬笑着解释一声。 潘通这才像是放下许多忧虑,他打量了一眼药铺之中。 整个药铺,远比不上他在京城中所见其他药铺那般精致,甚至有些简陋,桌椅药橱也只是用寻常木材所制,不知用了多久,显得陈旧。 但打扫整洁,不落灰尘,看得出来,平日里苏扬一家对药铺经营,极为用心。 他不由疑惑,按照苏扬的医术,家中药铺,应不至于这般情况才对。 随后,潘通又看向苏扬,询问道:“苏大夫,容小人冒昧问一句,先前您在太医院中辞官,如今身在家中,可是另有安排?” 当日太医院那位薛太医对苏扬极为看重,他是看在眼里的。 但苏扬辞去官职,家中却如此清贫,应是没有什么好的出路。 若是苏扬需要,他倒不介意,为苏扬谋个生计,也能结下一段善缘。 他这病,还得多需苏扬关照。 “哪里有什么计划?” 苏扬苦笑,摇了摇头,“如今,唯有好好经营家中药铺。” “若苏大夫不嫌弃,那小人可以帮您找些门路!” 苏扬话音刚落,潘通便连忙说道,“小人家中有几家铺子,也算有些钱财,为苏大夫找些赚钱的路子,应是不难,苏大夫尽管向小人开口便是!” 第七十三章 蒸馏酒 “哦?” 苏扬微微一怔,潘通的心思,他多少也知晓。 估计在潘通看来,如今的他与潘通今后的性命,休戚相关。 苏扬看了满脸笑意的潘通一眼,老潘是个精明人啊! 而今他离开了太医院,正愁以后计划,潘通看出他的窘迫,便毫不吝啬地提供帮助! 对于他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 “苏大夫,您意下如何?”潘通轻声询问。 苏扬笑了笑,他现在想要先赚一笔银子,能多一份助力,自然是好事。 他又扫了眼药铺四周。 这间药铺,是他们一家人的安身之本! 但想要将药铺发展起来…… 苏扬心中微动,眼中泛起一抹精芒。 或许,之后可以研究些现代化的药物…… 但这前提,还是得需要大笔的银子! 苏扬挥挥衣袖,示意潘通就座。 “老潘,你先前说经营几家铺子,是做什么生意的?”苏扬询问一声。 “做些杂七杂八的买卖,什么赚钱,便卖什么,陶瓷、布匹、家具物事、柴米油盐、桌椅板凳……我什么都卖一些!”潘通笑笑眯眯道,看着苏扬,“苏大夫,这些你看看有看得上的吗?随便一家铺子,我都可交给苏大夫来经营!” “嗯?” 苏扬目光有些怪异,老潘卖的这些东西,倒是挺全乎,开个百货商店是没问题了! 想起前世的超市,苏扬双眸微眯。 他在这时代,倒是可以想办法鼓捣一些后世的东西,进行售卖…… 这若是能够发展起来,那必然也是一笔极为可观的收入! 当然,也不用非得开超市,只要思索一下,该卖些东西便可…… 见苏扬沉吟,潘通还以为苏扬是在考虑该选那一种店铺,他笑了笑:“我先前就是从一个货郎做起的,在京城经营这些年,堪堪积累了这么点家业!” 他体态发福,脸庞浑圆,笑容显得憨厚,但仔细看去,能够看出隐藏在憨厚笑容之下的,一抹狡狯! 苏扬点点头,潘通能一步步做到现在,称得上是一个精明的商人了。 “说起来,你先前不知晓这胸痹之疾,又为何会去太医院?”苏扬疑惑地询问道,潘通之前又不知晓患病,只以为是寻常风寒,也没必要往太医院跑! 潘通却是尴尬一笑,轻挥衣袖。 “实不相瞒,如今生意不好做,我卖得这些物品,远比不得那些官窑御用之类的地方所产,做些小本生意还行,可若是想要做大,还是太难……” 说到这里,潘通又忽的抬头看向苏扬,“苏大夫不要误会,我这些店铺虽不算多大,但让苏大夫维持生计,总归还是可以的!” 苏扬笑着摇头,并未有所疑虑。 “至于我先前去太医院……”潘通顿了顿,看了眼四周,才压低声音,对苏扬道,“我本打算,看看能不能走走关系,给那些太医们,卖一些桌椅板凳等物,这些东西,太医院中虽有供应,但总归不算那么舒服不是?” 潘通嘴角勾起一抹狡狯的笑容,意味深长地向着苏扬眨了眨眼! 苏扬会意,潘通倒是会钻空子,太医院中的太医们,大多追求享受,而潘通便看中了这其中商机,供应一些稍显奢华的桌椅,的确算是一个不错的计划! 随后,苏扬深深看了潘通一眼,老潘,的确是个人才啊! 这方面,寻常人可想不到! “只是没想到,这次关系没走成,反倒是因祸得福,结识了苏大夫!”潘通摇摇头,神色唏嘘。 说完,潘通又目光诚挚地看向苏扬,“苏大夫,若你觉得我先前所说的那些生意不好,我之后还准备开家酒铺,我已经物色到几家不错的酿酒人家,回头商谈对比一番,应该能买下!” 苏扬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他并非不务实,知晓潘通所说的这些小本生意,其实真正经营起来,也很困难。 但若只是如此,哪怕做大,也得需要很久的时间,这时间,苏扬等不起! “酒铺……” 苏扬呢喃,忽的眸中精芒爆闪! 这时代的酒,可并不算烈! 多是些发酵酒,而真正想要高浓度的烈酒,还有一种工艺,一种如今大宋绝对不成熟的工艺…… 蒸馏酒! 尤其是,还可通过蒸馏酒,获得酒精! 若有酒精进行消毒,那对于苏扬以后行医,也能多出一种极为关键的助力! 想到这些,苏扬心中回忆着前世翻阅书籍时,所看到的一些有关蒸馏酒的知识。 蒸馏酒,最早可追溯到元朝,但那也是宋朝之后了。 若他能够制作出蒸馏酒,那无论是用于商用酒酿,还是用于医用消杀,都有着广大的前景! 苏扬微微一笑,收归心绪,笑意盈盈地看向潘通。 “老潘,我有个主意,或许可与你合作,你可愿意听听?”苏扬展颜道。 潘通不由心生诧异,他看了眼药铺,莫非,苏扬是想要与他合作开药铺? 以苏扬的医术,若真好好经营,那必是可以日进斗金! “方才听你说,你物色了几家不错的酿酒人家,说起来,我这里也有一个酿酒的法子,你可有兴趣?” 这时,潘通又听到苏扬的话音,他心中错愕,酿酒的法子。 苏扬家中,不是经营药铺的吗? 他点点头:“苏大夫但说无妨!” “我这酿酒法子,有些特殊,酿造出来的酒,很烈!”苏扬笑容温和。 “烈酒?” 潘通忽的神色一振,不由紧盯着苏扬。 烈酒,放眼大宋,并非没有。 可酿造的秘方,外界根本就没有流传的! 若真是烈酒,那根本就不用愁什么销路! “有多烈?”潘通莫名咽了口唾沫,强自压下心中的激动。 “要多烈,就有多烈!” 苏扬悠悠回答,笑容浓郁。 听到此,潘通却是犹豫起来,心中的激动也一下子消失了大半。 他狐疑地看了眼苏扬,他心中并没有轻视的意思,只是,苏大夫,或许没怎么喝过烈酒? 否则,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 潘通思索了一番,只好向苏扬解释:“苏大夫,这市面上,烈酒其实还是有一些的,可即便如此,那些烈酒,也并不能说是……” 苏扬却是摇了摇头,他看出了潘通心中的疑虑。 这东西,不太好向潘通解释。 “这么说吧……”苏扬笑道,“按照我的法子酿造的酒,绝对比市面上的酒,都要烈!” 第七十四章 接手地盘 “这……” 潘通嘴巴张了张,却不知该说什么。 苏扬,年纪轻轻,或许还有些涉世未深。 比市面上的酒都要烈? 不是他不相信苏扬,而是苏扬这句话,微眯也太匪夷所思了! 潘通想了想,委婉地劝道:“苏大夫,这酒……或许……” 苏扬笑着摇摇头,他知道潘通没办法轻易相信。 “这样吧!” 苏扬稍作思索,笑道,“老潘,你下午时分,再过来看看,等我将这酒酿造出来,你便可知晓了!” 潘通却是愈发不知该说什么了。 下午再来? 这小半天的功夫,就能酿造出来酒? 这根本不可能…… 但他看着苏扬这幅信心满满的样子,心中暗叹,终究是没有多说什么。 他拱了拱手:“那苏大夫,我便下午再过来!” 潘通虽无奈,可心中却莫名有着一股希冀,若是苏扬所说的酒,真的存在,那…… 但想到这里,潘通还是摇摇头。 这等酒酿,怎可能会有? 但苏扬这般诚心邀请,他下午也必须得过来。 苏扬送走潘通,回到药铺,此时李兰芝和苏悦也将街坊邻居们送了回去。 一家人看着药铺里摆放着这些大大小小的箱子,不知该说些什么。 苏扬上前,打开箱子,便看到箱子中整整齐齐地堆放着的各式瓷器,其中用细密茅草填充,防止碰撞,而另一个箱子中,则存放着许多精美的布匹,甚至除这些外,还有牛肉和麦、粟等物,角落中,还摆放着几坛子酒。 各种东西,一应具有,堆得满满当当。 苏扬笑了笑,眼前这些,可绝对算得上是一份大礼了。 由此来看,老潘的品性在商人之中,算是极为不错的了。 即便有着这救命的缘由,老潘也还是知恩图报之人。 要是能够与老潘合作,倒也不用担心太多。 “娘,我出去一趟!” 苏扬向母亲打了声招呼,走出门去,既然准备要做这蒸馏酒,那自然得先备些原材料。 他家中药铺地处京城闹市区域,四周街坊邻居,也大都做些小生意,卖些诸如桌椅、成衣、果脯等物。 而在街道上,还有许多的小商贩们,推着货摊,卖些吃食。 对于四周景象,苏扬已是不只第一次看到了,不过,他先前在太医院做工时,每日早出晚归,也没有闲暇,如今静下心来,看着四周景象,他心中感慨莫名。 这便是大宋的市井生活,寻常百姓们,都在以自己的方式,维持生计。 刚走出药铺没多久,苏扬便注意到,不远处,正有几个穿着打扮流里流气的人大摇大摆地在街道上闲逛着。 那几人偶尔在街道两旁的商贩那边驻足,随手拿起几个包子,直接便塞在嘴里,他们一边吃着,一边离开,走向下一个商贩的货摊。 商贩有心想要收钱,只是刚开口询问,那几人便挥了挥手中的拳头,警告商贩。 商贩顿时不敢多言,只能老老实实地回到货摊前,暗自低声怒骂。 苏扬看着那几人,双眸微眯。 这几人,让他想到了先前的赵成虎! 大宋市井之中,总少不了这些欺负良善的人,先前赵成虎被赵艺弘派人押送报官,想来应该已经被关押进了大牢。 这才几日的功夫,市井中,便又出现了一茬这种人。 那几个流痞慢悠悠地自苏扬身边经过,其中一名头戴簪花的流痞,还有意用肩膀撞了苏扬一下。 “不长眼的东西,看着大爷在这边走路,也不知道退让!”那簪花流痞冷笑一声,瞥了苏扬一眼,跟着身边几人走了过去。 苏扬微微垂首,转过身来,看向那几人。 这几人很快便走到了苏家药铺前,他们探头探脑地看了药铺一眼。 其中那簪花流痞,似是发现了什么,就要迈步进入其中。 见状,苏扬面色一冷,眼中寒芒闪烁。 这些人,要去他家药铺中闹事吗? 但下一刻,其他流痞便很快拦住了那簪花流痞。 砰! 其中一名高大流痞一巴掌拍在那簪花流痞的脑袋上,将其发髻间插着的簪花都给抽歪过去。 随后,那高大流痞低声训斥几句,那簪花流痞顿时唯唯诺诺,不敢多言。 一群流痞很快自苏家药铺门外离开,走向远处。 见此一幕,苏扬不由凝眉。 这些流痞的反应,是他没有预料到的。 看那些流批的样子,似乎对他家的药铺,有些忌惮? 苏扬稍稍安心一些,但总归还是不免担忧。 他稍作沉思,便决定,还是快点将制作蒸馏酒所需物品买齐,赶紧回家。 小心防备,总是没错! 一群流痞很快远去,一直到自苏家药铺走远,这些流痞的脚步才稍有停顿。 那簪花流痞整了整发髻,有些畏惧地看了眼身边的高大流痞。 他咽了口唾沫,试探着询问道:“七哥,您刚刚是……” “爷刚刚是救你一条狗命!”高大流痞冷冷看了簪花流痞一眼,神色中满是训斥意味。 簪花流痞顿时愣住了,委屈道:“那不就是个寻常药铺吗?里面那小娘子,长得还挺俊俏的!” “呵呵,不想要命,你就再过去!” 高大流痞冷笑一声,冷冷盯着簪花流痞,“你可知道,之前这里的赵成虎那些人,是因为得罪了谁,被抓进大牢的吗?” 簪花流痞张了张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他转过身,看向苏家药铺方向。 他瞪大眼睛,眼中流露出一抹浓浓的不敢置信! “据说,就是得罪了苏家药铺的小子,赵成虎以及他身边那些人,一个都没跑得了,直到现在都还在大牢里关着!” 说起此事,高大流痞神色有些凝重。 他看向四周流痞,沉声道:“我告诉你们几个,不想找死的,最好别去苏家药铺那里,要是被洪爷知道了,那后果,你们自己清楚!” 一群流痞顿时噤若寒蝉,不敢作声。 那簪花流痞更是脸色发白,喉咙不住动弹,嘴唇干涩。 “如今洪爷刚刚接手赵成虎的地盘,对于这边的消息,还没打探好,谁敢惹出什么乱子,不说洪爷,我先打断你们的狗腿!”高大流痞寒声道。 第七十五章 浓郁酒香 坊间集市中,苏扬逛了一圈,终于买完了蒸馏酒的材料。 一口新锅,几坛烈酒,外加酒糟、瓦罐等物。 他这次制作蒸馏酒,只是尝试,之后量产,还得看情况而定。 他背着新锅,双手各自提着一大堆东西,很快回到家中药铺。 “扬儿,你背了口锅做什么?” 李兰芝见了,连忙上前帮苏扬卸下重物。 “回头给家里换口新锅!” 苏扬笑着解释一句,打量一眼药铺中的情况,问道,“娘,我先前出门,看到街道上有些流痞闲逛,最近这段时间,没有什么人来闹事吧?” “没有,怎么了?” “那就好。” 苏扬松了口气,先前那些流痞,似乎对他家药铺,有些忌惮。 或许是由于赵成虎的原因…… 这样也好,总比动不动就有人来捣乱强。 苏扬跟母亲和妹妹交代了一声,提着东西,径直去了后院。 咣咣咣! 不多时,药铺后院传出一阵敲敲打打的声音…… “娘,我哥他在砸锅盖!” 苏悦跑去后院看了眼,又折返回来,一脸惊奇道。 “嗯?” 李兰芝一愣。 买一口新锅回来砸? 扬儿这是要做什么? 难不成,又有某些奇思妙想了? …… 药铺后院,苏扬看着手中砸好的锅盖,满意地点点头。 锅盖上只留了一个口子,作为蒸馏的出气孔,他点着灶火,将身边坛子中的酒浆通通倒入锅中。 先前潘通给他送来了好几坛酒水,他又买了一些烈酒与酒糟,这么一来,制作蒸馏酒的原料是凑齐了。 盖上锅盖,再以和好的泥土将锅盖四周密封上,用一截细竹安置在锅盖通气孔处,另一端则放着一个瓦罐,一个简易的蒸馏器便制作完成。 所谓蒸馏酒,其实就是利用酒精和水的沸点不同,从中蒸出一部分酒精成分,从而提高酒精含量。 苏扬谨慎地添着柴火,防止锅内温度过高,把水蒸气蒸馏出来,待锅中温度上升后,他不时用湿抹布轻轻擦拭锅盖,加快蒸气冷凝液化。 滴答! 滴答! 灶火燃烧,一滴滴液体从竹管中滴落下来,落在瓦罐中。 纵使瓦罐被苏扬密封的很好,也依旧有些酒精挥发出来,溢散出一股浓郁酒香! 苏扬微微一笑,接下来,只要保持这个步骤,便可对这些酒浆逐渐提纯! 药铺中,病人正等待苏悦抓药,忽的鼻子轻轻一抽,仿佛闻到了什么。 “好浓郁的酒香!” 李兰芝和苏悦看向后院,惊讶道。 “小扬是在温酒吗?” 病人使劲嗅了嗅,同样一脸惊奇:“这股酒香……有些不一般,味道怎么这么醇厚?” 李兰芝和苏悦自然不知道为什么,她们平日又不饮酒,只觉得这酒香远比寻常酒铺中的味道浓郁。 苏悦把抓好的药递到那病人手中,笑道:“刘叔,您现在可不能喝酒,回头我哥要是弄好了酒,我提醒他给您送过去!” 病人连连笑着应允,提着药离开药铺。 李兰芝和苏悦终于有空闲下来。 马上便迫不及待进到后院,正好看到苏扬将一部分浊青色酒液倒进瓶中。 “扬儿,你在做什么?”李兰芝好奇地打量着后院中的新鲜物事。 “酿酒!” 苏扬神秘一笑,将瓶子塞好,放到一旁。 这是头酒,尚且无法饮用。 他端起瓦罐,将其中蒸馏出的酒水倒入用纱布盖好的酒坛中。 浊青色的酒液,还有着许多的杂质,还得进一步过滤提纯。 很快,一番操作后,苏扬看着面前的一坛新酒,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 单是轻轻嗅上一口,便能闻到酒坛中浓郁酒香。 这一坛酒,少说也得有五六十度了! 目前仅是简单制作,若要真正成批量制作蒸馏酒,仅凭这些,可还不够。 药铺外。 潘通再次上门,他身边跟着一个年轻人,面容与潘通有几分相似,仿佛是年轻的潘通一般。 “盛年,等见到了苏大夫,你万不能失了礼数,苏大夫可是爹的救命恩人!”潘通提醒着身边的年轻人。 “知道了,爹,你都说了多少次了!” 潘盛年挥挥手,忽的鼻尖轻嗅,疑惑地看向四周,“爹,这附近有酒铺吗?怎么酒香这么浓郁?” 潘通闻着空气中馥郁酒香,也有些好奇。 随即,他仿佛想到什么,快步走进药铺中。 先前苏扬说有酿造烈酒的方法,难不成,真被苏扬酿造出来了? 走进药铺,酒香更是浓郁。 潘通心中惊疑不定,他已经确认,那酒香,正是从药铺中传出的! 恰巧这时,苏扬抱着一个酒坛,自药铺后院中走了出来。 见到潘通与其身边的年轻人,苏扬笑着打了声招呼。 “老潘,你来得正是时候!” 砰! 苏扬将酒坛放在桌案上,向着潘通招了招手。 潘通立即走上前去,待到苏扬打开封坛的盖子,顿时间,一股沁人心脾的酒香便自坛子中飘散出来。 潘通深嗅一口,喉咙顿时动了动,口中生出许多口水。 通过这浓郁酒香,他便能辨认出来,这是一坛烈酒! 他顿时瞪大眼睛,脸上流露出一抹浓浓的不敢置信神色。 他看了看酒坛,又看向苏扬。 “苏大夫,这……这是……” “正是我之前所说的烈酒!”苏扬微微一笑。 “那这是苏大夫你……你酿造的?” 潘通心中涌现出一股难以抑制的激动,这烈酒要是苏扬所酿造的,那简直神了! 第七十六章 好酒! 苏扬笑着点点头,还未说话,潘盛年便走了过来。 “这是什么酒?酒香味这么浓!” 潘盛年打量一眼酒坛,狐疑地看向苏扬,“这酒真是你酿的?就你?不会吧?” 他爹所说的苏大夫,就是这么个年轻人? 这看起来还不如他大呢…… 啪! 突然,后脑勺被扇了一巴掌。 潘盛年疼得龇牙咧嘴,往后一看,发现自家老爹正举着巴掌,眼看又要打下来。 “爹!你这是做什么?”潘盛年吓了一跳,连忙躲开。 “做什么?”潘通瞪了眼自家儿子,“还不见过苏大夫?”随即又朝苏扬歉意道,“犬子无礼,还请苏大夫莫要见怪。” “无妨。” 苏扬笑着摆摆手,压根不在意。 潘通又瞪了自家儿子一眼。 潘盛年吓得缩了缩脑袋,撇嘴道:“在下潘盛年,见过苏大夫!对了,苏大夫……” 讪讪一笑,不死心地凑上前来:“苏大夫,这到底是什么酒?这也太香了!” 苏扬笑而不语,直接舀起一勺导入碗中,放到他面前:“不如尝尝?” 碗中的酒液呈淡青色,轻轻摇晃下,顿时泛起道道涟漪,香气四溢。 潘通目光微凝,当即就要抢在儿子前面端起酒碗。 “老潘,身患胸痹之疾,不能饮酒。”苏扬挥挥手,制止潘通。 他看得出来,潘通父子俩对他这一坛酒,充满了浓厚的兴趣,恨不得马上灌上一口试试! 潘通脸色一僵,看着面前的酒碗,恋恋不舍。 “我倒是想尝尝看,这酒有什么不同寻常?”潘盛年咧嘴一笑,端起酒碗。 随后,他一仰头,大口饮下! 见状,苏扬眼神怪异,这么个喝法,真壮士也! “噗……咳咳咳……” 下一刻,潘盛年当即被酒浆呛得重重咳嗽起来。 “好辣,咳!” 潘盛年表情扭曲,鼻涕眼泪都痛苦的流了出来。 他吐着舌头,后悔不迭。 一口酒,竟然这么辣! 见此,潘通顿时忧虑,难不成,这酒虽烈,但并不好喝? 然而潘盛年擦了擦嘴角,手中依旧紧紧端着酒碗,他砸吧着嘴,似在回味,很快,他的脸上便露出了畅快的笑容。 “好酒!” 这酒是辣,可这代表酒烈。 而且,回味之下,更能感受到一股醇厚的酒香在舌尖泛起,回味无穷! 只喝了一口酒,潘盛年的脸色便很快涨红。 “这酒,尝起来怎么样?”潘通在一旁看的心情跌宕起伏,这酒是好喝还是不好喝? “这酒比我喝过最烈的酒还要烈,但饮下之后,却又唇齿留香……”潘盛年说着,不由再度端起碗,吸溜了一口。 这次小口吸溜,他更是能够品尝出酒浆中的味道。 这是一种他先前喝酒之时,从未尝过的酒香! “真是好酒!”潘盛年捧着酒碗,赞叹不已。 潘通看得眼都直了。 奈何刚才苏扬说了,他现在不能喝酒…… “这酒只花了一上午的功夫,便制作出来,味道还不算太好,若是之后再加上选料、拌曲、发酵等步骤,便能酿造出真正好喝的酒!”苏扬适时地补充道。 “这……” 听到这话,潘通和潘盛年齐齐怔住。 这坛子里的酒,还真是苏扬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制作出来的? 可是,这怎么可能? 这么短的时间,便能酿造出烈酒,他们根本前所未闻! “两位,现在觉得我这酒,如何?”苏扬笑眯眯询问。 潘通回过神来,眼中流露出一抹浓浓的热切! 若这酒能够售卖,那必然不用愁什么销路了,甚至,一旦宣扬出去,说不定还会有人争相购买! “这等烈酒,我敢断定,寻常人绝对从未喝过!”潘盛年果断道。 别说是喝了,就连他,要不是今日亲口品尝,他都未曾想过,世上还能有这等烈酒? 苏扬笑了笑,挥手示意两人坐下。 “老潘,现在可以谈谈,合作的事情了吧?” “可以,当然可以!” 潘通立即点头,他经商这么多年,对于商机,他一向嗅觉敏锐。 苏扬这酒,简直意味着大好商机! “苏大夫想要合作,那我老潘当然是鼎力支持,不过……”潘通稍作思索,询问道,“这酒的成本如何?” “与寻常米酒,造价差不多吧!”苏扬思索道,蒸馏酒与酿造酒之间,工艺虽不同,但原料没有太大的差别,就是蒸馏这一步骤,需要耗费一些柴火,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 闻言,潘通不由倒吸了口冷气。 如今市面上的烈酒,本来就少,寻常酒家,都不见得能够有烈酒售卖。 而且,烈酒价格更是普遍极高,普通百姓,即便是爱酒之人,也不见得就能喝上几次。 可苏扬这酒,竟然与普通米酒成本相差无几! 若是售卖,这价格岂不是…… 潘通心中越想越激动,他看着苏扬的眼神都变了。 苏大夫,神人也! 这酒要是不好卖,那可就没天理了! “苏大夫,那这酒……究竟是如何酿造的?”潘盛年按捺不住询问。 砰! 可他话音刚落,潘通便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脑后。 随后,潘通瞪了潘盛年一眼,又看向苏扬,挥了挥手:“苏大夫,不用理会他,不知苏大夫想要如何合作?” “我将这酒的制作法子交给你们,你们负责制作,再进行售卖,咱们到时,便五五分成如何?”苏扬伸出五根手指,向着潘通比划一下。 既是谈生意,双方之间,都得拿出足够的诚意才行。 “五五分成……” 潘盛年眉头微凝,他们出钱出力,苏扬只需出法子,是否有些不太合理? “苏大夫,五五分成,是否不太妥当,不如……四六分成?”这时,潘通的声音响起,他向着苏扬比划一番,“苏大夫,你六,我们四!” “嗯?” 听到此,潘盛年不由紧盯着自己的父亲,目光错愕。 卖酒,可不是有酿酒的法子就行,制作、售卖,这都得不小的成本! 可却让苏扬拿六成! 潘盛年张了张嘴,注意到父亲神色,终究是没有说什么。 “苏大夫信得过我们,愿意将这酿酒的法子交给我们,那我们不论怎么说,都不能让苏大夫吃亏才是!” 潘通双手轻按桌面,“若是苏大夫觉得可以,那就这么定了!” 第七十七章 伤重 苏扬深深望着潘通,笑了起来。 这么让利的,他还是头一回见。 “好吧,那就这么定了,这酿酒的法子,我整理整理,最迟明日,交给你们。” 苏扬笑容中,大有深意,他对潘通的心思,已大致了解…… 与潘通合作,将这制作蒸馏酒的法子传过去,并非不可。 “那我也得赶紧回去着手准备,咱们尽快把这烈酒,推上市面!”潘通看了眼酒坛,心中迫不及待。 这酒坛中装得不是酒,是大把大把的银子啊! 潘盛年被潘通一把拽走,可依旧频频回头,眉宇间透漏出一股疑虑。 苏扬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潘盛年的心思,他看得出来。 不过,蒸馏白酒又不是简简单单的一种,在他前世悠久的酿酒历史中,细分出酱香、浓香、清香、米香……多种香型。 他准备先将米香型白酒的制作方法交给潘通,至于后续合作,那就要视情况而定了。 …… 药铺外,潘盛年怀抱酒坛,跟在潘通身后。 父子二人一言不发,气氛有些沉默。 直到远离了药铺,潘盛年终于按捺不住,向父亲询问:“爹,你怎么就直接让了一成利!” 潘通淡淡地瞥了潘盛年一眼,一张浑圆的脸庞,此时显得很是肃穆。 “你小子想的什么,真以为你爹不知道?” 潘通面容冷凝,“你是不是还想着,给他五成利都算多的,反正之后苏扬要给了咱们这酿酒的法子,咱们完全可以自己卖酒,不用管他?” 潘盛年嘴唇嗫嚅着,不知该如何反驳。 “你真以为,没有咱们,苏扬有这酿造烈酒的法子,就没人能够合作了吗?”潘通沉喝一声,“你知道昨日爹在太医院见到了什么?” “爹,我没有那么想,我只是觉得,咱们出钱出力……”潘盛年连忙解释。 “够了!” 潘通停下脚步,瞪着潘盛年。 “爹这条命,是苏扬救的,以后爹想要活下去,也得多靠苏扬!” 潘通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语重心长,“苏扬是心善之人,断不会以此来要挟我们,从你记事起,爹便教育你,咱们行商,有可为有可不为,知恩图报,更是绝不能忘记!” “苏扬应该比你年轻,可论品性,他胜过你千倍万倍!” 潘盛年目光复杂,怔怔无言。 “以后再见到苏扬,你给爹诚心诚意地对待人家!”潘通转过身,又似呢喃般低语,“苏扬虽现在穷困,但以后他或许……必成大器!” …… 药铺后院,苏扬把先前制酒的家伙什收拾起来,再把新锅换上。 只蒸馏一次酒,药铺便有些乌烟瘴气。 这种情况下,苏扬实在没法自行制酒售卖,而有潘通合作,便能省下不少功夫。 刚把新锅换上,苏扬忽地听到,药铺中传来一阵大哭声,那哭声有些熟悉。 他连忙跑进药铺,就见到一个妇人正站在药铺门口,掩面哭泣。 “胡婶,怎么了?” 苏扬连忙跑了过去。 胡婶一家向来对他家照顾有加,苏扬前身自小便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在胡婶家里蹭过不少顿饭。 昨日苏扬刚从太医院离开,胡婶便曾邀请他去吃饭。 附近街坊,多是如胡婶这般长辈。 李兰芝和苏悦也已放下手中的活,赶了过来。 “小杨……” 苏扬顺着看去,目光骤然一凝。 药铺门外,正有两个乞丐打扮的年轻人气喘吁吁地抬着木板,木板上,躺着一个中年人,浑身是血,脸色苍白虚弱。 “胡叔!” 苏扬当即上前,探手触碰中年人手腕,为其诊脉。 很快,苏扬稍稍松了口气,胡叔伤势虽重,但一时并没有性命之忧。 他看向两个抬着木板的乞丐,帮着搭把手一同将胡叔抬进药铺。 四周街坊邻居听到动静,都纷纷走了出来,见到眼前的情况,顿时大惊。 他们跑进药铺,帮着苏扬架好桌子,小心翼翼地将木板放在桌上。 苏扬轻轻地掀开胡叔身上的衣物,看着皮肤上大片大片的淤紫与伤口,顿时凝眉。 最为触目惊心的,是胡叔大腿上,一处被撕裂的狰狞伤口,血肉翻涌,鲜血直流! “胡家嫂子,老胡怎么了?” “怎么伤得这么重?” 街坊邻居们纷纷询问胡婶,很是关切。 胡婶抽泣着,眼眶通红:“是一群……恶霸,他们打了……老胡!” “什么?赵成虎他们不是被抓了吗?” “这群畜生!” 街坊邻居们怒骂起来,怒火熊熊。 苏扬脸色沉郁下来,他顿时想到上午在大街上遇到的那帮流痞。 打伤胡叔的人,难道与那群流痞有关? 李兰芝和苏悦拿着药物走过来,帮着苏扬一起处理胡叔的伤势。 “嫂子,小扬,你们一定要治好老胡,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我们可怎么活啊!”胡婶哀求着。 “胡婶,你放心,胡叔不会有事的,我们会把他治好的!” 苏扬劝慰一声,认真打量着胡叔身上的伤势,双眸紧眯。 这些伤势,足可见那些人下手多重! 一旁李兰芝神色忧虑,老胡腿上的伤势严重,即便痊愈,只怕也会留下后患。 “小悦,拿布来捂住伤口,止血。” 这时,苏扬平静的声音响起,他又向母亲嘱咐道:“娘,取针线来,把针线放进我上午酿的酒里浸泡一下。” 上午制作的蒸馏酒,给了潘通半坛,剩下半坛刚好可用作消毒。 李兰芝很快取来针线,自酒碗中浸泡一下,取了出来。 苏扬用跌打药涂抹好胡叔身上的淤青,针线酒渍已晾干了一些。 他自母亲手中接过针线,开始着手缝合大腿上的狰狞伤口。 见此,胡婶脸色发白,一阵揪心,有些不敢看自己的丈夫。 李兰芝看得直摇头,这么大片的伤势,极难缝合…… 可这时,她注意到苏扬手上的举动,心中一惊! 她不是第一次见苏扬缝合伤口,可是苏扬的缝合手法,她前所未见。 苏扬一双修长灵巧的手,动作行云流水,看不出丝毫迟滞。 那原本呈撕裂状的血肉,在苏扬的缝合下,竟仿佛只是裂开了一道小小伤痕,肌肉齐齐整整,没有半点错位! 第七十八章 这么热闹呢! 终于,苏扬收针,长出一口气。 “胡婶,伤口缝合好了,胡叔没有大碍了……”苏扬如释重负。 “真的吗?” 胡婶连忙打量着丈夫,见丈夫伤势悉数被苏扬处理好,她顿时捂嘴,喜极而泣。 “我再为胡叔开些补血养身的方子,让他安心休养一段时间,绝对不会有什么后遗症。”苏扬劝慰一笑。 闻言,药铺中一众街坊邻居们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地。 先前苏扬为老胡缝合,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现在终于放心了。 “我就知道,有小扬在,再大的伤病都不用怕!” “小扬的医术越来越厉害了!” “那当然,小扬打小就老实聪慧,从太医院里,肯定精心学了不少医术!” 街坊邻居们夸赞着苏扬,又聚到胡婶身边安慰起来。 苏扬会心一笑,他们邻里之间,向来和睦,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邻里温情。 “胡家嫂子,那些丧尽天良的禽兽,怎么把胡大哥打成这样?” 说起这个,一众乡邻皆是义愤填膺。 胡婶情绪收敛了许多,她轻柔地为胡叔擦拭着身上血迹,眼眶依旧红肿。 “他们说看中了我家的衣服铺子,想要强行买过去……” 胡婶满脸忧色,回忆着经过,眼中流露出一抹惧色,“老胡气不过,去跟他们理论,可他们不仅动手,还想拿小雄威胁!” 听到胡婶的话,四周街坊邻居当即大怒。 “这群没人性的东西!” “难不成赵成虎他们又出来了?没天理了!” “之前不是小扬报官抓得他们吗?怎么就出来了!” 苏扬脸上也露出一抹愠怒,他回想着先前在大街上见到的那群流痞,真是赵成虎那帮人吗? “不是赵成虎他们……”胡婶摇摇头,神色愈发苦楚,“我听他们谈话,说是西城过来的,要接手赵成虎他们的地盘,他们比赵成虎那帮人还要蛮横!” 闻言,街坊邻居们都是一惊。 竟然又有恶霸过来了? 苏扬神色沉凝,他已经意识到那些流痞的身份了。 市井之中,一向如此,一帮恶霸失利,便会有其他恶霸前来。 恶霸之间,也会如改朝换代一般,甚至,有时还会爆发大规模的械斗! 这些,除之不绝! 平民百姓,只能尽可能求自保,对于这些恶霸,避之不及。 咕噜噜! 凝重的气氛中,忽的响起一阵肚子咕噜声。 众人的目光顿时汇聚过去,落在一旁两个乞丐身上。 其中那个子稍矮一些的乞丐,有些羞赧地低下了头,脏兮兮的脸庞上还挂着两行鼻涕。 他拉了拉身旁乞丐满是补丁的衣角,躲到那乞丐身后。 “要多谢这两个小兄弟,老胡被那些恶霸打伤,是他们从西边一路抬回来的,一路上停都没停!”胡婶擦拭完胡叔身上的血迹,走到两名乞丐身边。 听到胡婶的话,一众街坊邻居齐齐看向两个乞丐。 乞丐向来招人嫌弃,不过,街坊们都心善,尤其听到是这两个乞丐救来的老胡,目光都赞赏起来。 苏扬打量着两个乞丐,其中个头高的乞丐看起来比他年纪还小一些,而那个头矮的乞丐,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 两人满脸污垢,身形瘦弱,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难以蔽体的衣服上,还沾染了一些血迹。 直到现在,两人还有些气喘吁吁。 倒是多亏这两人把胡叔送来的及时,避免胡叔陷入失血过多的危险。 “哥,我饿了!”小乞丐躲在高个乞丐的身后,声若蚊蚋。 胡婶当即摸索一番身上衣服,却发现自己没带银子,不由求助地看向李兰芝。 “嫂子,能不能先借我些银两,给这两个小兄弟!” 她自李兰芝那里接过银子,将手中所有的银两全都交到高个乞丐的手中。 高个乞丐紧紧地攥着银子,看向弟弟,咧开嘴露出灿烂的笑容。 “这样,我再去家里拿些炊饼,给他们吃!” 一个邻居笑了笑,“他们救了老胡,可不能再让他们饿着肚子了!” 他转身看向两个乞丐,“还想吃什么,你们尽管说!” 小乞丐顿时意动,自高个乞丐身后走了出来,欲言又止。 “小远,咱们现在有钱了,吃东西要自己买!”一旁高个乞丐正色道,他转身面向众人,施了个并不规范的揖礼。 随后,高个乞丐又低声对小乞丐道:“小远,不记得哥跟你说的话了吗?一直讨饭吃,那就一直都是讨人厌的乞丐,得咱们自己挣钱,才能好好活下去!” 小乞丐低着脑袋,用衣袖抹了把鼻涕,温顺地点点头。 一种街坊邻居一时无言,不知该说什么。 两个乞丐打了声招呼,就要离去。 “等等!” 这时,苏扬的声音响起。 他走到小乞丐身前,蹲下身子,轻轻抓起小乞丐的胳膊,为其诊脉。 “受了些风寒,放着不管的话,说不定会加重,这样吧,我再开些药,也当作先前你们救胡叔的酬劳!”苏扬说着,走到药柜前,自顾自地抓起药来。 “清水煎服即可,一两日便能痊愈。” 高个乞丐自苏扬手中接过药材,深深看了苏扬一眼:“多谢!” 苏扬摇摇头,目送两人离去。 药铺中再度归于平静,老胡伤势被苏扬打理好,街坊邻居们神情却依旧有着难以化解的忧虑。 那些打伤老胡的恶霸现在来接手地盘,手段蛮横强硬。 他们打伤老胡,其实也在立威,之后恐怕他们都免不了要被讹诈些钱财。 想要相安无事,只能破财消灾。 “哟!这么热闹呢!” 众人正思虑间,一阵不合时宜的声音自药铺门口响起。 大家循声望去,目光顿时一凝。 药铺门口,一个身形精瘦的中年人慢悠悠地迈步走了进来,他手里把玩着一把珠串,作富商打扮,刀削般的脸庞上,挂着温和的笑容。 而在这中年人身后,还跟着一群流痞打扮的人。 苏扬双眸微眯,自中年人身后的那些流痞中,他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先前那曾在药铺门口转悠的簪花流痞和高大流痞皆在其中! 见到这些人进来,胡婶顿时浑身剧颤,脸上露出浓浓惊惧神色! 第七十九章 试探 中年人视线在药铺中扫了一圈,轻开折扇。 他慢悠悠问道:“谁是苏扬?” 苏扬刚要上前,一旁胡婶便满脸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对他摇摇头。 苏扬心中会意,多半就是这些人动手打的胡叔。 “无妨,我出去看看。” 苏扬安抚地拍了拍胡婶手背,走了出去,淡淡问道:“有事?” 闻言,中年人的目光落在苏扬身上,眯眼打量起来。 “赵成虎,你应该认识吧?”中年人嘴角咧开一抹笑容,“他是我一位朋友!” 话音落下,药铺中众人神色齐齐一凝。 赵成虎的朋友,当然也是恶霸! 街坊邻居中,几个汉子走到苏扬身边,警惕地盯着中年人这一伙人。 赵成虎那帮人是在小扬家里被抓走的,难不成,这些人是来寻仇的? “苏扬,跟我们洪爷走一趟吧,我们洪爷可是亲自来请你的!” 这时,中年人身后的高大流痞走出来,大拇指向着中年人指了指。 这下子,一众街坊邻居们神色更是凝重。 小扬怎么能跟这些人走? 那还能有好? 李兰芝和苏悦更是担忧,脸色微白,手掌中渗出细密的汗水。 这些恶霸,怎么又来找他们家的麻烦了? “小扬,可别跟他们去,就是他们……” 胡婶有些尖锐的声音响起,她待在胡叔身边,满脸惊恐,“就是他们把老胡打成这个样子的!” 众人死死地盯着眼前恶霸,又是愤怒又是惊惧。 这帮恶霸把老胡打成重伤,一个个的,都丧尽天良! 苏扬身边的几个汉子紧握着拳头,现在他们街坊邻居都聚集在一起,心里有着底气。 李兰芝护在苏扬身前,警惕地盯着眼前这些流痞。 “哟呵!” 见这些人的样子,高大流痞嗤笑一声,“你们想干什么?怎么,没听说过城西洪狂澜的名号吗?” “洪狂澜!” 其中几个街坊似是意识到什么,眼中流露出浓浓的畏惧神色。 苏扬始终打量着洪狂澜,猜测着洪狂澜的意图。 洪狂澜是专程来找他的,又提到了赵成虎,难不成,是想要来试探他,究竟是怎么把赵成虎给送进大牢的? 要是这样的话…… 想到这些,苏扬示意母亲放心,往前走了几步。 “让我跟你们走,倒不如直接说说,找我有什么事吧!”苏扬脸色平静,眼中没有半点畏惧。 “胆子不小!” 簪花流痞伸手指着苏扬,“洪爷亲自请你,你竟然还敢摆谱!” “先前是你在我家药铺外探头探脑吧?”苏扬并不畏惧,反而迈步上前,紧盯着簪花流痞,沉声喝道:“你们想要干什么?” “这……” 簪花流痞却是神色一滞,有些担忧地看了一旁洪狂澜一眼。 之前要不是高哥拦着,他已经进药铺找那个小娘子闹了,现在看来,那小娘子是苏扬的妹妹! 现在洪爷似乎对苏扬很重视,他要是惹了苏扬,真不知道洪爷会怎么怪罪他! “你们先前进药铺了?” 洪狂澜淡淡地瞥了簪花流痞一眼。 “洪爷,我拦住了他,没惹事!”高大流痞低眉顺眼道。 簪花流痞咽了口唾沫,连忙向洪狂澜解释:“洪爷,我……” 啪! 下一刻,洪狂澜直接一巴掌抽在了簪花流痞的脸上。 簪花流痞一声痛呼,捂着脸颊,身形畏畏缩缩。 “小高,回去你自己看着办!” 洪狂澜拍了拍高大流痞的肩膀,又看向苏扬,“苏扬,我来这里,只是想要跟你交个朋友!” “嗯?” 见此一幕,药铺中众人都是一愣。 尤其是几个听说过洪狂澜的,更是震惊。 这洪狂澜可是城西出了名的狠人,那边的人就没有敢招惹洪狂澜的! 可他怎么对小扬这么客气? “不必了!” 苏扬摆摆手,仰起面庞,“还是说说,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吧?要是为赵成虎出头,那我就接着!” 洪狂澜眯起眼睛,打量着苏扬:“这么说,真是你把赵成虎送进大牢的?” “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作恶多端,自然有人收拾他!” 苏扬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他猜对了! 洪狂澜是不是赵成虎的朋友,并不重要,先前胡婶说起过,这些人是来接手赵成虎的地盘的。 那么,将赵成虎送进大牢的他,自然是要被洪狂澜给盯上! 而洪狂澜前来试探,便是不确定,他的身后,是否有什么靠山! 那他现在,就不能流露出半点畏惧与担忧! 他必须向洪狂澜展露出他强硬的态度,让洪狂澜对他的态度愈发谨慎! “小扬……” 几个邻居担忧地看着苏扬,却见苏扬脸上毫无半点惧色。 他们不由想到先前的事情,当日有人大肆宣传小扬被逐出太医院了,结果没多久,就有太医亲自过来接小扬回去。 那小扬一定是在太医院中有了靠山! 这么说,小扬不怕洪狂澜这些人了? “有点意思!” 洪狂澜咧嘴一笑,他目光幽幽,“可我收到消息,你似乎自行离开太医院了?” “洪爷消息灵通啊!”苏扬敷衍地恭维一声。 看来,洪狂澜来之前,已经打听过他了! 街坊邻居们却还不知此事,神色惊动,小扬自行离开太医院? 他们看着苏扬,却莫名发现,似乎小扬不知不觉间,已经长大了。 他们记忆中的那个孩子,眼中透露着一股难以理解的成熟与从容。 李兰芝目光复杂,扬儿,长大了…… “有没有兴趣……跟着我?”洪狂澜身躯微微前倾,笑容温和。 苏扬看了眼身后的胡叔,木板上,胡叔稍稍清醒过来,却依旧动弹不得,口中不时地传出吃痛的闷哼。 “不必了!”苏扬摆摆手,不再理会洪狂澜,走到胡叔身边,轻声道:“胡叔,伤势我已经处理好了,您忍着点痛,安心休养一段时间,就能痊愈了!” “洪爷……” 见此,高大流痞眉头微皱,不悦地盯着苏扬。 洪狂澜看着苏扬的举动,目光闪烁。 他抬起手,笑了笑,“既如此,那就不打扰了!” 说完,高大流痞挥手示意身边流痞离开。 只是,洪狂澜一帮人刚走到门口,苏扬的声音又再度响了起来。 “慢着!” 洪狂澜转身凝视苏扬。 苏扬向着胡叔伸出手:“你们伤了胡叔,这医药费……可还没给呢!” 第八十章 深明大义 话语一出,药铺中众人皆变了脸色。 街坊邻居们怔怔地看着苏扬,神色惊讶,洪狂澜可是出了名的恶霸,小扬刚刚已经拂了洪狂澜的面子,现在又要医药费,那这帮恶霸不会发怒吧? 胡婶又是感动又是担忧,小扬为他们着想是好事,可是,这些恶霸万一愤怒之下,伤了小扬可怎么办? “苏扬,洪爷看重你,你可不要不识抬举!” 高大流痞神色阴沉,语气中透露着威胁。 苏扬看都未曾看高大流痞一眼,只是静静地盯着洪狂澜,与其目光对视,丝毫没有退避! “洪爷深明大义,打伤了人,那自然要赔偿对方医药费,这种事总不能亏欠着吧?”苏扬咧开嘴,灿烂一笑。 “小扬!” 李兰芝拉了拉苏扬的手腕,手中浸满汗水,心中忧虑。 “娘,放心!” 苏扬劝慰一笑,“洪爷可不是赵成虎那种蠢货!” “是吧,洪爷?”苏扬幽幽询问。 “苏扬,你小子……是个聪明人!” 洪狂澜感慨一声,向着高大流痞挥挥手,“给他银子!” “洪爷,这……”高大流痞身形一滞,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可洪狂澜未再说什么,他看着苏扬,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有一点,你倒是说对了,我这人,不喜欢欠别人……” 顿了顿,洪狂澜又道,“当然,我更讨厌,别人欠我!” 后面一句话,透漏着一股难言的清冷! “洪爷果然深明大义!”苏扬点点头,“苏某定当谨记!” 他转身走到胡叔夫妻身边,稍作思索。 “胡叔伤势,几位应该很清楚,各种药材,补物,怎么也得十两银子……” 苏扬计算着,“除此之外,胡叔在床养伤,耽误做工,这笔钱,加上其他诸事,也得十五两银子左右,这二十五两,应该不多!” “二十五两!” 高大流痞目光一凝,苏扬这是把他们当成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了! 竟敢敲诈到他们头上! 苏扬不再多言,等待着洪狂澜的答复。 他先前的表态,就是告诉洪狂澜,他并不好惹! 他有能力将赵成虎送到大牢,就能对洪狂澜这帮人做出同样的事情! 这就是他想让洪狂澜此次试探所能了解的。 “给他!” 洪狂澜说完,随手将一个荷包丢到高大流痞手中,迈步走出了药铺。 高大流痞咬着牙,从荷包中掏出一枚二十五两的银锭,丢到苏扬脚下。 随后,他冷冷地瞪了苏扬一眼,神色威胁,跟着洪狂澜走出药铺。 “洪爷,这小子……”高大流痞满脸不悦。 洪狂澜挥挥手,直到远离了药铺,他才停下脚步。 “洪爷,咱们接手赵成虎的地盘,当然得立威,可现在,怎么对苏扬这么客气,是否有些不妥?”高大流痞沉吟,有些恼怒。 “苏扬是个聪明人,猜出了我这次来试探他,所以装出一副强硬态度,不过外强中干,对于他,我并不担忧。” 洪狂澜眺望着远处的苏家药铺,双眸微眯,“不过,他的底细,还得打探一番,赵成虎那些人,是被一群护卫模样的人押送到衙门的,他的底细,还得好好打探打探!” 药铺中,街坊邻居们仍旧心中震惊不已,这洪狂澜都对小扬客客气气的! 哪怕小扬已经自行离开了太医院,洪狂澜竟然还是对小扬多有忌惮! “胡婶,这银子不算多,但足够胡叔休养一段时间了,其他的事情,您不用担心。” 苏扬将银锭放到胡婶的手里,笑容温和。 胡婶拿着银锭,手中温热,她看着苏扬,眼眶湿润。 “小扬,多亏了你,婶子和你叔该怎么感谢你的大恩……” “您可千万别这么说!”苏扬连忙摆手,他前身自幼在胡叔胡婶家里吃饭,这份恩情,他必须要还! “他婶子,这些都是小扬应该做的,你可千万别跟他客气!”李兰芝走上前来,轻声劝慰,“现在有了银子,老胡也不用担心了!” “小扬真是长大了啊!” 街坊邻居们神色感慨,看着苏扬的目光,尤为欣慰。 “小扬真威风,连洪狂澜都不怕!” “肯定是在太医院里混得风生水起,小扬从小医术就厉害,那些大人物当然要对小扬赏识有加了!” “不过,小扬怎么离开太医院了?” “你懂什么,小扬心有大志,肯定是有更好的路子,还用得着你担心!” 街坊邻居们纷纷夸奖着,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 苏扬无奈,看向门外,目光却是凝重起来。 哪怕身处市井之中,也并不意味着,能够安然无恙。 赵成虎那帮恶霸落幕,便会有新的恶霸接手地盘。 即便洪狂澜哪天倒台了,谁知道又会有哪些恶霸会来? 在这时代,寻常百姓只能做的夹缝中求生存,要提防着恶霸,还要担心着朝廷征税,又或者其他方面的欺压。 今日洪狂澜来,更是让苏扬深切地意识到此。 不论太医院还是这市井之中,没有让他人忌惮的力量,便总是要面临各方面的欺压…… 想到这些,苏扬紧握起了拳头,神色坚定。 一家人将胡叔的伤势处理好,众人抬着木板,将胡叔送了回去。 李兰芝送走街坊邻居们,来到苏扬身前。 “小扬,今天你处理这些麻烦,娘很欣慰,只是,娘不想看到你这么冒险,你明白娘的心意吗?” 李兰芝担忧地看着苏扬,小扬长大了,许多事情,都有自己的主意,这是好事,可是,她这当娘的,哪里愿意见到儿子冒险? 苏扬点点头,神色歉疚。 今日他赶走了洪狂澜,可是,母亲也始终为他担心着。 “娘,我……” 李兰芝摇摇头,没有让苏扬说下去。 “你长大了,要是你爹在天之灵见到你,也会很欣慰,但是,今后做事,一定要保全自己。” 她凝重的语气逐渐收敛,走到苏扬身前,为苏扬整理着衣服。 “娘,我知道了!”苏扬郑重回答。 李兰芝笑了笑,走到一边,整理起药铺中的东西。 苏扬深吸一口气,心情有些沉重。 第八十一章 齐王妃 孙家,孙丰逍迈步走到房间,便听到房间中传来的怒骂声。 “抄书,整日抄书,能抄出什么名堂?” “少爷,老爷罚您禁足十日,闭门思过,您好歹得趁着这几日时间,多读读书!” “读什么书?本公子连吃喝拉撒都得在一个破房子里,这还不如被关进大牢呢!” 砰! 檀木门剧烈晃动,显然是被什么东西砸中了。 孙丰逍皱起眉头,一把推开木门。 房间中,瞬间安静下来。 孙丰逍脚下,是一块砚台,墨汁洒落四周,他转头看向孙巡,目光凛冽。 “叔……叔父” 孙巡咽了口唾沫,身形微微发颤。 “你父亲罚你闭门思过,你便是这么思过的?”孙丰逍沉声训斥。 孙巡连忙跑到孙丰逍面前,低着脑袋,一句话不敢多说。 “哼!”孙丰逍冷哼一声,挥退左右。 “叔父,您怎么过来了?”待仆人离开,孙巡喉咙动了动,低声询问。 孙丰逍语气淡漠:“我来通知你,你的禁足时日,或许可以减少!” 闻言,孙巡顿时一怔,悄悄抬头看着孙丰逍,有些难以置信。 难道父亲不生气了? 孙巡想着自己父亲的模样,不由打了个寒噤。 “各方各面,你皆不如鸣渠,自己不求长进,那你这孙家少爷的名号,也可以摘掉了!”孙丰逍冷冷道。 “叔父,我知错了!” 孙巡顿时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他低着头,脸色微白,摘了孙家少爷的名号,那他可就完了! 孙丰逍睥睨着孙巡,神色清冷。 “太医院你是别想再进了,没了这一层身份,你在孙家,还有什么用?” 孙巡冷汗直冒,嘴唇嗫嚅,不敢多言。 “今日我来,是告诉你,家中已派人,明日一早,去给云清郡主送上慰问礼品,为她医治疾病……”孙丰逍微微俯身,“以你孙巡的名义!” “云清郡主?” 孙巡双眸一睁,轻声嘀咕,“那个痨病鬼……” 他追求云清郡主,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事情。 不过,一个终日卧病在床的痨病鬼,他孙巡怎么可能会真心倾慕? 要不是他用得上云清郡主的出身和地位,他看都不会看上一眼。 “怎么?家中给你谋划前途,你还有什么怨言?”孙丰逍脸色微沉。 “不敢不敢!” 孙巡顿时摇头,“我追求云清郡主,还得多谢叔父指点,不过,前些日子,她不是被那苏扬……医治了吗?” 提起苏扬,孙巡语气中流露出一抹恨意。 “这些不用你来管。” 孙丰逍淡淡道,“到时候,家中会说,过几日,你邀请云清郡主一同出门游赏,你自行做好准备!” “是!”孙巡连忙点头,“多谢叔父!” 他紧握起拳头,心中一喜。 只要能够迎娶云清郡主,那他的身份自然可以随之水涨船高,还管她是不是什么痨病鬼! 她是痨病鬼,那更好,等她死了,所有的一切,不就都是他的了吗? “这是家中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你最好别再弄出什么乱子!” “是!” …… 大清早,苏扬便走出门去。 他手中拿着厚厚一卷纸张,循着潘通留下的地址,来到潘通府上。 昨日定下了合作,今日他就要把制作蒸馏酒的法子交给潘通来制作。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潘通的心思,他很清楚,与潘通合作,他并无担心。 潘通收下纸张,喜出望外。 苏扬简要交待一番,便自潘府告辞离去。 没钱万事难,昨日的经历,更让苏扬心中清楚,希望这蒸馏酒制造成功后,能够让他改变现状…… 苏扬沉思着,向云清郡主府赶去。 今日,他要去为云清郡主更换下一个疗程的用药。 来到郡主府前,苏扬却注意到,门外增添了许多守卫,把守森严。 先前守卫都认识他了,可这一次,最前方的守卫却拦住了他。 “劳烦通报一声,苏扬来为郡主问诊换药。”苏扬只好道。 门前守卫飞快前去通报,新增添的守卫依旧在打量着他,目光警惕。 苏扬能够感受到,这些守卫似乎比寻常人多了一股肃杀之气,威风凛凛,看样子更像是战场下来的精兵! 不多时,负责通报的守卫回来,带着苏扬走进郡主府中。 今日的郡主府,气氛格外沉闷,府中丫鬟仆人低头快步行进着,不敢窃窃私语。 很快,苏扬赶到正堂,房间中云清郡主乖巧地端坐着,发髻梳理得整整齐齐,穿着一身华丽宫装,打扮正式。 而在房间主座,还坐着一道妇人的身影,身着繁复长裙,风髻露鬓,身形窈窕,面容与云清郡主和赵艺弘母亲都透露着几分相似,只是妇人的神色更为清冷肃穆。 见到苏扬,云清郡主有些坐立不安,她眨了眨灵动的眼眸,尽力向苏扬递着眼色。 苏扬微微一怔,大致猜出,这妇人应该就是云清郡主的母亲,齐王妃! 齐王妃打量着苏扬,黛眉微蹙,瞥了身边丫鬟一眼。 那丫鬟会意,上前一步:“来者何人,见到齐王妃与郡主,为何不行礼?” 果然是云清郡主的母亲…… 苏扬心中一动,连忙躬身行礼。 “草民苏扬见过王妃,郡主!” “母妃,我先前交待过了,苏扬医师见到我不必行礼!”云清郡主俏脸上浮现一抹无奈,为苏扬圆场。 齐王妃无声看了云清郡主一眼,云清郡主当即微微垂首,小嘴微撅,似乎有些委屈。 “苏扬,本宫先前听闻你救治郡主,多有功劳,可想要什么奖赏?”齐王妃淡淡询问,语气中听不出半点波动。 “为郡主医治,乃是在下本分,不敢要什么赏赐!”苏扬连忙回答。 齐王妃与赵艺弘的母亲应是姐妹,性格似乎大不相同…… “你先前退出太医院了?”齐王妃忽的询问道。 “是!” 苏扬点点头,想必齐王妃对于他这个治疗自己女儿的人,也做过了解了。 他正思索着,忽然又听齐王妃的话音响起。 “为何退出太医院,小小年纪,怎能这般不求上进?” 齐王妃蹙眉,“如今连药童都不是了,为郡主治疗,不合规矩……” 第八十二章 孙家送礼 “母妃……” 云清郡主幽怨地叫了齐王妃一声。 苏扬医师是来帮她看病的,母妃怎能把他拒之门外? 齐王妃不为所动,依旧淡漠地看着苏扬,一双凤眸中竟蕴含着庞大的压迫力! 苏扬苦笑,在齐王妃看来,没有官职,连为云清郡主治疗的身份资格都没有吗? 齐王妃,似乎太过注重规矩,有些不通情理。 “王妃,治病救人,一向以对症下药为主,这寻医问药,不也该遵循这个道理吗?”苏扬回应一声。 他只是在告诉齐王妃,寻医问药,首先看重的,应是医者的能力! “倒是有些傲骨!” 齐王妃凤眸微眯,“不过,若是居功自傲,你可知,该当何罪?” 苏扬脸色微僵,看样子,齐王妃对他的确不待见。 “母妃,苏扬医师是来为女儿问诊的,咳咳,您怪罪他做什么?”云清郡主站起身,贝齿轻咬着嘴唇。 “若惜,身为郡主,当举止有礼!”齐王妃淡淡训斥一声。 云清郡主撇着小嘴,满是委屈,却依旧执拗地站在齐王妃面前,并不退让。 “苏扬医师救了女儿一命,您不应当嘉奖他吗?” 云清郡主轻声反驳,声音细柔悦耳,却带着一股倔强,“怎能反过来怪罪他?” 齐王妃凝视云清郡主,看着自幼倔强的女儿,终究是摇摇头。 她转而看向苏扬:“本宫知晓你医术不俗,你为郡主治病,本宫便给你赏赐!” “不过,你若想凭借这些邀功……那便自行掂量!” “在下谨记!” 苏扬躬身一礼。 齐王妃未再多说什么,贵气的脸庞始终清冷。 当着齐王妃的面,苏扬迈步走到云清郡主身边。 “苏医师,我母妃让你为难了……” 云清郡主声若蚊蚋,神色歉疚,精致的小脸上写满愁容。 苏扬微微一笑,齐王妃虽对他不怎么待见,但他也不会迁怒于云清郡主。 “郡主,最近咳嗽有没有好一些?”苏扬笑着转移话题。 云清郡主见苏扬没有不悦,这才放下心来,美眸中展露出舒心的笑靥,柔美而惊艳。 苏扬医师,一直都是谦谦君子呢! 说起来,无论是苏扬医师的医术,还是他那堪称绝艳的才情,都远远不是世间其他男子所能相比的…… 想到这些,云清郡主莫名有些羞涩,她点点头:“好多了!” 随后,她玉臂轻挥,搭在桌案上。 苏扬正要为其诊脉,一旁齐王妃却眉宇微凝,向一旁丫鬟轻挥衣袖。 “苏大夫,稍候片刻。” 丫鬟说着,自一旁取来一片纱帕,轻轻搭在云清郡主脂玉般的皓腕上。 苏扬无奈,这才开始为云清郡主诊脉。 他神情专注,仔细审视着云清郡主的病情,思索起接下来的方子。 “苏医师,怎么样了?” 云清郡主关切地询问道,仿佛担忧得不是她自己的病情,而是苏扬能否解决难题。 说完,她一手捂着嘴唇,再度轻咳起来,俏脸上依旧有着一抹病态的白皙。 “郡主元气已经恢复许多,我可为郡主再开新的方子,以舒缓病情为主。”苏扬笑道。 “嗯嗯!” 云清郡主点点头,笑靥如花。 齐王妃始终盯着苏扬与云清郡主这边,她黛眉不自觉紧蹙。 若惜与这苏扬,似是多有交集,关系熟络。 堂堂郡主,对一介平民态度温和,这……有失仪表! 对于齐王妃的目光,苏扬始终有所察觉。 他视若无睹,起身走向一旁,丫鬟早已备好纸笔,在身边等候。 苏扬略作沉吟,很快提笔书写药方。 这时,正堂外,一名护卫快速赶来,向齐王妃行礼汇报。 “王妃,郡主,门外孙府递上名帖,说是听闻郡主病情渐愈,特来为郡主送上慰问礼品。” 丫鬟自护卫手中接过名帖,递交给齐王妃。 “孙府?” 齐王妃打开名帖,看着其中字迹,思索起来。 随后,她吩咐道:“让他们进来吧。” 此时,苏扬手下药方已经提笔写就。 他微微皱眉,孙府?孙巡! 他初次见到孙巡时,孙巡便因为他治疗云清郡主的事情,找他麻烦! 孙巡一直在觊觎云清郡主! 想到这些,苏扬连忙抬头看向云清郡主,便见云清郡主此时黛眉紧蹙,略显苍白的俏脸上笼罩着一层令人怜惜的愁容。 不多时,一行人抬着箱子走了进来。 最前方一人是一名身穿绿裙的妇人,头戴翠玉钗子,长长的珠饰在发髻间摇曳,穿着考究,虽是妇人,眉宇间却还流露出一股妩媚,凭借一身珠玉衬映,才显露出一股贵气。 “原来齐王妃也在,妾身见过齐王妃!” 那妇人站在正堂外,便欠身遥遥行礼。 “孙二夫人不必多礼,怎会亲自来云清府上?”齐王妃缓缓起身,衣袖轻挥。 对于这孙二夫人,她也有了解,孙陈氏是孙丰毅的侧室,生下孙巡后,母凭子贵,再加上有些手段,在孙家虽比不得孙府大夫人,但也多少有了些地位。 “巡儿他得知郡主病情初愈,心中喜不自胜,本想着自行过来送上贺礼,只是近日在家中苦读诗书,不便出门,所以妾身便只好代他来了!” 孙陈氏轻笑道,悄悄扫了眼正堂之中,目光在苏扬身上稍作停顿,又不露痕迹地转过身,吩咐身后家丁,将礼品放到一旁。 “王妃,这些礼品是巡儿特意挑选的,妾身也不知是什么,只希望能和郡主心意才是!” 说着,孙陈氏笑意吟吟地看向云清郡主。 云清郡主俏脸上强行挤出一抹恭维的笑容,美眸中蒙上一层阴翳。 苏扬双眸微眯,这孙二夫人应该就是孙巡的生母。 她现在来云清郡主府上,那有意撮合孙巡与云清郡主的心思,不言而喻! “孙二夫人有心了!” 齐王妃恭维一声,意味深长道,“这些礼品,本宫便代若惜收下了,只是以后可切莫再送礼了!” 闻言,苏扬眉头微挑,齐王妃这一句话,堪称高明,一方面对孙家的里子面子都给足了! 另一方面,齐王妃看出了孙二夫人的心思,言语中,又不着痕迹地透露出一股疏远意味。 “王妃言重了,齐王殿下和王妃素来受百姓爱戴,我那巡儿为郡主送上些慰问礼品,自然是应该的!” 孙陈氏仿佛没有听出齐王妃的意思般,她笑了笑,向着身后一个老人轻轻挥手。 “王妃,我那巡儿对于郡主病情,一直关切的很,此次还特意自青州寻来一位隐居多年的老神医,此人专治痨症之疾,在青州素有名气,或许可为郡主医治!” 第八十三章 这药方,大有问题! 那老人迈步上前,身着布衣,面容苍老,须发皆白,身形还有些枯瘦,但面色红润,脸上挂着淡然自若的笑容。 “草民荆生安叩见齐王妃!” 荆生安跪拜行礼,远比之前的苏扬礼数周全。 “荆生安?本宫似乎听说过……”齐王妃略作沉吟,像是想到了什么,“先前本宫为郡主遍寻名医的时候,也曾找过你!” 齐王妃又看向孙陈氏,凤眸微眯,“只是当时,未曾找到!” “草民隐居多年,不知郡主病情,否则必定会不远万里前来为郡主医治!” 荆生安恭敬地回应道,“多亏了孙巡公子找到草民,草民才能够前来!” 苏扬看着眼前一幕,挑了挑眉。 这荆生安是专门来给云清郡主看病的? 孙家找来这么个人,明显是有备而来啊! “没想到王妃竟然还寻找过他,这下子神医荆生安来为郡主治病,那郡主病情必然可以好转许多了!”孙陈氏神色惊喜。 她走到荆生安身前,轻声催促道:“荆神医,还请快去为郡主诊断吧!” 云清郡主黛眉紧蹙,这荆生安是孙家找来专程为她治病的,可她心里却莫名有些不安。 她看向齐王妃,见母亲似在思索,她撅了撅小嘴,又看向苏扬,正对上苏扬一双温润的眼眸。 苏扬对着她鼓励一笑,神色从容。 一时间,云清郡主心中安定许多。 “既如此,那便请荆大夫为郡主诊断吧。”齐王妃淡淡道。 “遵命!” 荆生安缓缓起身,走到云清郡主身边,他稍稍端详云清郡主一番。 随后,他像是准备诊脉,却停顿身形,向一旁丫鬟询问道:“可有纱帕?” 丫鬟点点头,快步自一旁取来一块崭新的纱帕。 见状,苏扬嘴角轻撇。 荆生安这行医前的一举一动,倒是符合齐王妃的预期! 只不过,此时的齐王妃神色始终平静,看不出半点喜怒。 荆生安为云清郡主诊脉一番,又简要地询问了几个问题。 云清郡主有些不情不愿地回答,荆生安是孙家找来的,她总是隐隐觉得,心中有些不安。 可母妃在这里,她又不能直接拒绝。 荆生安诊断结束,慢悠悠走到一旁。 “荆神医,郡主的病情怎样了?” 孙陈氏当即询问,像是比齐王妃还要关切。 齐王妃不言不语,目光也落在荆生安身上。 “郡主身患痨症,却恢复了许多元气,这么看来,先前应是有独特的药方作为滋补……”荆生安抚须沉吟。 听到荆生安的话,齐王妃微微颔首,瞥了苏扬一眼。 苏扬先前的药方,的确对救治若惜的病情有效。 “郡主身患痨症,草民不知道,郡主之前是否一直在府中静养,不过,依照草民看来,最好是多出门走走,使得清气入体,郡主体内浊气才可消退!” 荆生安又是说道,“痨症之疾,病位在肺,肺主呼吸,受气于天,吸清呼浊,肺气虚,则卫外不固……” “而郡主久病未愈,拖到如今,病情已经极为严重了!” 闻言,苏扬眸光微闪,荆生安能说出这些话,看来的确是对痨症有独到的见解了! 孙家这个时候把荆生安请过来,是想要将治疗云清郡主病情的事情,掌握在他们的手中吗? 齐王妃凝眉,看着云清郡主的目光中,透露出深深的怜惜。 “郡主的病,在你看来,能否医治?”齐王妃询问道。 “病情虽重,但草民行医多年,也并非未曾治愈过如郡主这般病情的人!”荆生安微微一笑,“王妃不必担忧!” “那这可太好了!” 孙陈氏神色欣喜,“恭喜王妃郡主!” “不过,我先前为郡主问诊,似乎郡主情况有些不妥……” 这时,荆生安又道,他向齐王妃询问道,“王妃,可否将先前为郡主医治的药方,拿来让草民看看?” 齐王妃点点头,向着一旁丫鬟挥挥手。 她目光扫过荆生安与苏扬,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很快,丫鬟将一张药方取来,那药方正是之前苏扬首次为云清郡主看病之时,所书写的药方! 荆生安拿起药方,仔细端详。 “以白参为主药,再辅以白术、山药、茯苓……” 他沉吟着,忽然眉头紧皱,“这药方,大有问题!” “嗯?” 荆生安话音一落,正堂中众人都是目光一凝。 “这药方有什么问题?” 云清郡主脆生生询问道,心中为苏扬鸣不平。 苏扬写下的这药方,当初连薛太医都赞叹不已。 要是有问题,薛太医怎能看不出来? 可这荆生安一扫药方,就说苏扬的药方大有问题! 她半点都不相信! “郡主莫急!” 荆生安摆摆手,缓声道:“此方虽可以为郡主滋补元气,可长久看来,对郡主病情无益,以郡主身躯长久的亏损,来暂时滋补元气,怎能如此?岂不是加重郡主的病情吗?” “这写药方的人,必是对痨症之疾所学不多,医术更是不精妙!” 荆生安紧紧捏着药方,苍老的脸上露出气愤的神色,“这药方虽然不俗,可是,并不适用于郡主的病情,必是那为郡主诊治的人,生搬硬套,将现成的药方给郡主用了!” 说着,荆生安大袖一挥,神色愠怒。 “简直是庸医害人!” 苏扬双眸眯起,目光在荆生安和孙二夫人两人这边来回打量着。 他的药方,他很清楚! 说他是庸医害人? 怕不是早就有了预谋,故意这么针对他的吧? 苏扬心中已经明悟过来,孙家对于他为云清郡主治疗的事情,当然是早就知晓的。 而现在,孙家想要换荆生安为云清治疗,那必然是要贬低他的医术! “荆大夫,你可确定?” 齐王妃沉声向荆生安询问,黛眉皱起,看向苏扬,清冷的脸庞上满是审视意味。 “草民绝不敢妄言!” 荆生安恭声回答,“王妃若不信,可找来那先前为郡主治病的太医,与草民对证!” “这位为郡主治病的太医,至少在痨症一疾,并不精通……” 苏扬心中冷笑,还找为郡主治病的太医? 装得倒是挺像! 荆生安跟着孙家人来,还能不知道是他为云清郡主医治的? 他不再沉默,盯着荆生安,询问道:“敢问荆大夫,先前为郡主治病的方子,若是不对,那荆大夫觉得……该怎么出药方?” 第八十四章 不知当讲不当讲? “郡主的病情,什么时候,也轮到一个下人来过问了?” 荆生安看都没看苏扬一眼,双手负后,傲然地高仰着头:“王妃,这闲杂人等多嘴,岂不是耽误了郡主的病情?” 把他当做郡主府的仆从了? 无论是那孙二夫人,还是这荆生安,应该早就猜出了他的身份。 苏扬眯了眯眼。 既然如此,那这老头,极有可能就是孙家请来,专门针对他的。 “苏扬医师是来为本宫治病的!荆大夫治病便治病,哪儿来这么多话?!” 云清郡主悦耳的声音中透露出不满,学着母妃的样子,神色清冷,拿出了几分郡主的威仪。 话音落下。 整个场间顿时便安静下来。 齐王妃等人,全都惊讶地看着云清郡主。 自家女儿,何时变得如此凌厉了? 苏扬也忍不住眨了眨眼睛,有些没想到。 以前云清郡主给她的印象,都是温柔乖巧,他还是头一次见到云清郡主发这么大的火。 但很明显,云清郡主这么做,完全是在为他出头。 “郡主所言极是,是草民失言了!” 荆生安连忙恭维,又道:“不过,先前草民所说的,皆与郡主病情有关……” “荆大夫!” 苏扬打断了荆生安的话,淡淡道:“先前为郡主治疗的药方,就是在下开的。” 他没有理会荆生安在听到他的话后,所伪装出来的惊讶模样,继续道:“既然荆大夫觉得在下所出的药方不对,那不如荆大夫把你认为可行的药方写出来,容在下参详?” “唉,年轻人啊,总是会争强好胜!” 荆生安摇摇头,感慨一声:“老朽先前只是为郡主治病,无心针对你这小辈!” 他仿佛在教训晚辈,语重心长。 “不过,既然郡主对于草民所言,都心存疑虑,那草民便写下一味药方吧。” 随后,荆生安拿起毛笔,气定神闲地写下一张药方。 他双手捏着药方,向着齐王妃和云清郡主展示一番。 “草民观郡主病情,之前应是元气大损,寻常药物已经无法医治,若想治疗,必须得以温补为主才行!” 荆生安悠悠道,随手将药方见到一旁丫鬟身边,“而草民这张药方,以金银花、当归、玄参等药,滋阴润肺,防止气血两亏,一切不足弱症,服之屡效,而对于当时郡主病情,更是大有奇效!” “只可惜……” 荆生安又故作长叹,斜睨苏扬一眼,“只可惜草民没有及时为郡主治疗,而这负责治疗的人,又医术平庸……” 荆生安虽然侃侃而谈,可府中众人,通晓医术的,只有苏扬。 齐王妃对于荆生安的药方,药效究竟如何,并不知晓。 不过看荆生安始终气定神闲,多少能判断一二。 云清郡主赌气似的,看都不看荆生安的药方一眼。 她早就认定,一定是苏扬医师的药方更有用。 这荆生安肯定是收了孙家的钱,来故意抹黑苏扬医师的! 荆生安看着苏扬,脸上挂着淡定自若的笑容,询问道:“老朽说的这些,你这小辈觉得是否有理有据?”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汇聚在了苏扬的身上,等待着苏扬的答复。 齐王妃眸光凛冽,她想要看看,苏扬会如何反驳荆生安。 是针锋相对,还是底气不足? “的确有理有据,荆大夫这药方,确实可行!” 可这时,苏扬的话音响起,却让齐王妃微微凝眉。 云清郡主小嘴微张,目光诧异。 苏扬医师怎么认同了荆生安的药方? 她心中忧虑,若是苏扬医师今日无法反驳荆生安,那今后为她治疗的人,恐怕就要变成荆生安了。 这还是其次,就怕荆生安一直贬低苏扬医师庸医害人! 那到时候,她母妃也不会轻易饶恕苏扬…… “荆大夫不愧是专治痨症的医者,能提出这个药方,足以证明荆大夫在治疗痨症之疾上的造诣了!” 苏扬依旧在恭维着荆生安,嘴角微勾。 这老头的施治方法,有点意思! 这老头,在痨症之疾这方面的医术水平,的确比李龟兹高明多了! 若是当时,换成荆生安的药方,云清郡主的病情也的确可以好转。 一旁孙陈氏唇角勾起一抹笑容,请荆生安来,的确是一个上上之选! 苏扬明显是无力反驳荆生安的话。 那么,巡儿凭借着荆生安接近云清郡主,便可更进一步! 至于这庸医害人的苏扬,王妃会怎么处理,她都不用费心了! “老朽本不愿跟你这年轻人,做什么意气之争,不过,事关郡主病情安危,老朽不得不警醒你,医术不精,就不要学他人行医,免得庸医害人!” 荆生安仿佛在训斥后辈,但那严厉的语气,更像是在攻讦苏扬! 可苏扬却是笑了起来。 他扬了扬眉:“荆大夫,在下有个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老朽今日是为郡主治病,你有什么话,也不该此时说,免得耽误郡主病情!” 荆生安没有看苏扬一眼,只是恭敬地向齐王妃行礼:“草民已将诊断说明,望王妃明察!” 齐王妃微微颔首,审视的目光落在苏扬身上。 “苏扬,你还有什么话要说?”齐王妃询问一声,语气没有半点情绪波动。 苏扬拱拱手,笑道:“在下只是好奇,明明荆大夫对痨症之疾造诣颇深,那为什么会看不出,我那药方的精妙?还是说,是故意贬低在下,又或者有其他什么心思?” 苏扬话音落下,荆生安苍老的面容上顿时浮现出一抹阴沉。 “在王妃和郡主面前,你这小辈,也敢如此放肆?”荆生安重重拂袖。 孙陈氏眼神微凝,这苏扬,的确放肆大胆。 难怪巡儿先前会因他而失败…… “荆大夫别生气,在下只是问一句而已!” 苏扬笑容温和,像是对荆生安先前的贬低,没有半点忧虑,“既然荆大夫固执己见,觉得在下那药方对郡主病情有什么隐患,那么,在下倒想要问问,以如今的情况,你再为郡主开药,该用什么药方?” “你这小辈,心中还有不服?” 荆生安嗤笑一声,“不过,老朽来此,可不是与你做意气之争的,为郡主治病,才是老朽本分!” 苏扬眼皮微抬,这老头话说的冠冕堂皇,自始至终,立在道德高地。 这种人,他前世见得多了。 在那第一张药方上,他懒得与这老头争辩。 不过,这老头先前的药方,他已经了解了。 想以此来对付他,达到孙家的目的吗? 苏扬笑了! 第八十五章 你说巧不巧! 齐王妃心中微动,不露痕迹地瞥了眼一旁丫鬟。 丫鬟先前已将苏扬在孙府一行人来之前所写好的药方收了起来。 面对荆生安的攻讦,苏扬依旧这么从容,更是让荆生安继续写药方,莫非已有对策…… 这苏扬,是个心思活泛的人! 齐王妃又深深凝视着云清郡主,见云清郡主正紧盯着苏扬,那一双灵动的美眸中泛着异彩。 她黛眉微蹙,这苏扬,心思活泛是可以,但可不要心中有什么逾矩的想法! 齐王妃收回思绪,锦袖微抬,道:“荆大夫,为郡主开新的药方吧。” “草民从命!” 荆生安躬身一礼,再度走到桌案前,提笔书写。 一张药方,迅速写就。 “王妃,郡主,这是草民所开的药方,以此药方,按时服用,可保郡主病情逐步康复!” 荆生安退至一旁,抚须含笑。 似乎对治疗云清郡主的痨症之疾,游刃有余。 丫鬟小心拿起荆生安的药方,递到齐王妃身前。 “王妃,先前郡主被庸医所耽误,尚有隐疾,而草民这药方,可为郡主将这隐疾一并祛除,但草民还得叮嘱一句……” 荆生安嘲弄地瞥了苏扬一眼,“郡主的病情,容不得一丝马虎,可千万别再让医术不精的人为郡主治疗了!” “有荆神医为郡主治疗,这下子大可放心了!”一旁孙陈氏笑吟吟道。 现在,荆生安为云清郡主治疗的事情,几乎已成定局! “王妃,可否让在下看看荆大夫的药方?” 这时,苏扬忽的恭声询问。 齐王妃指尖轻动,丫鬟便将荆生安的药方呈在苏扬面前。 苏扬也不动手,只是微微俯身,打量着荆生安的药方。 很快,苏扬笑着赞叹:“荆大夫果然高明,这药方以沙参、天冬等药滋养肺阴,以贝母、桔梗化痰止血,以服苓、山药补脾助肺,还有其他诸多药材,安排精妙,实在是大好药方!” 听着苏扬的话,荆生安捋着胡须,神色高傲。 他的药方,当然精妙! 苏扬一个小辈,对他的精妙医术,也只能望尘莫及! 云清郡主却有些担忧,粉拳微微握起,掌心中渗出细密的香汗。 即便如苏扬所说,荆生安的药方很精妙,可她也相信,苏扬一定能够拿出更好的药方! 苏扬医师的医术,绝对不会输给荆生安的! “如今老朽写下这药方,你可有所明悟?现在你知道,你先前是怎么贻误郡主的病情了吧?” 荆生安沉声询问,心中自鸣得意。 这一切,孙二夫人可都看在眼里,以后他取代苏扬,为云清郡主治疗,那他便是孙家与云清郡主府联结的渠道! 想来,孙家对他的赏赐,绝对不会少! “王妃,可不能再让这种年纪轻轻的人,来为郡主治疗了!”孙陈氏适时的对齐王妃道,“他不通医术,怎能让郡主千金之躯因此被贻误?” “苏扬医师哪里不通医术?他的医术,本宫知晓,就连太医院中的太医们都对其赞赏有加!”云清郡主声音柔软轻细,语气却坚持而笃定。 她纤细的黛眉皱起,一双潋滟水眸中写满不悦。 孙府这些人,从一开始为她诊断,就在贬低苏扬! 饶是她再怎这么性情温和,也还是为苏扬鸣不平。 齐王妃暗自摇头,这些人是在讨论若惜的病情,可自己这女儿,却对病情不管不顾,反而还为苏扬争辩。 这不是什么好事! 她看向苏扬,神色始终清冷。 苏扬现在的表态,是对荆生安心悦诚服,还是有别的什么打算? 若苏扬的医术真不如荆生安,那看来,就得更换荆生安为她女儿治疗了! “荆大夫,你的意思是,想要治疗云清郡主的病情,非你这药方不可了?” 这时,苏扬又是询问一声。 “这是自然!”荆生安淡然一笑。 事到如今,苏扬这小辈,还有什么好说的? “那这药方,必定是集荆大夫一生所学,是荆大夫针对这痨症之疾的医术中,精华里的精华!” 苏扬睁大眼睛,仿佛对荆生安极为尊崇,“那这药方,当今世上,必定极少有人能够写出来!” “嗯?” 荆生安狐疑地看了苏扬一眼。 这小辈怎么突然开始尊崇起他了? 更是将他的地位再度拔高! 难道是苏扬心中清楚,不可能比得过他了? 随后,荆生安点点头,算是回应苏扬了。 “那要是有人能够写出如荆大夫这般药方,是否此人治疗痨症之疾的医术,比起荆大夫,并不逊色?” 可这时,苏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荆生安一愣,心中疑惑,不明白苏扬想要做什么。 苏扬没有再理会荆生安,而是看向齐王妃,微微一笑:“王妃,可否将先前在下为郡主所写的药方拿出来,与荆大夫的药方对比一下?” 齐王妃凤眸微眯,微微颔首,吩咐一旁丫鬟将苏扬所写的药方拿出来。 众人看着苏扬的药方,猜测苏扬的用意。 很快,苏扬的药方被打开。 然而,看到药方上所罗列的药材,众人的神色顿时微微一震! 药方上,用工整的字迹,列着每一味药材的名字。 沙参、天冬、贝母、桔梗、服苓、山药…… 其中大多数药材,竟然与荆生安的药方中所写,一模一样! 只有寥寥几种药材不相同! 荆生安紧盯着苏扬的药方,胡须轻颤,脸上满是浓浓的不敢置信神色! 孙陈氏也瞪大眼睛,目光在两张药方上来回打量着,她的脸色逐渐僵硬下来。 齐王妃那始终如冰山般清冷的神色,此时也微微动容,睫羽轻颤。 但那也仅是一瞬,她眼睑低垂,神色迅速又恢复平静。 果然如此…… 云清郡主小嘴微张,很快,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眸子弯成了好看的月牙。 难怪苏扬会一直没有反驳荆生安,更是让荆生安写下新的药方! 这一切,早就在苏扬的掌握之中了! 苏扬,果然聪明呢! 云清郡主如星辰般闪耀的瞳孔中,异彩连连。 “荆大夫,你说巧不巧!”苏扬笑容灿烂,“你来之前,我给郡主诊断之时,写下的药方,竟然跟你的这张精妙药方,这么相似!” 第八十六章 这些,你可知晓? 荆生安脸色逐渐铁青起来,他中了苏扬的圈套了! 从一开始,苏扬恭维他,再到最后,苏扬刻意说他的药方多么精妙,都是为了此时亮出药方做准备! 他心中惊动,这等药方,当今大宋,能有几人写得出来? 就算有人,也都是早就负有盛名的老头子! 可苏扬分明年纪轻轻,怎么可能为云清郡主写出这等对症下药的药方? 这年轻人,心机深沉! 他大意了! “你这药方……” 荆生安心中气急,可一时间,却不知该怎么辩驳。 苏扬写的药材,与他那么相似! “看样子,在下与荆大夫,所见略同啊!”苏扬笑道。 中医辨证施治,对于同一种病,开出不同的药方,是极为正常的。 但是,根据云清郡主的病情,对症下药,所能列出的药方,却并没有多少。 尤其是,苏扬早先看到荆生安所写下的那替代他第一份药方的方子,他对于荆生安的治疗路子,便已经看透了! 他早已确认,荆生安能为云清郡主现阶段开出的药方,与他所开出的药方,大致相同! 所以,在荆生安大肆贬低他那第一份药方时,他并没有立即反驳。 他早就做好了对策! “哼!” 这时,荆生安冷哼一声,指着苏扬的药方,“你这药方,又是生搬硬套!” “表面看起来,你我的药方尤为相似,可你看这些不同之处,恰恰是这寥寥几种药材,便是你这药方的弊端!” 如今,两份药方的相同之处,已经无法辩驳。 那就从这不同之处,应对苏扬! “这一点,我与荆大夫,也有相同的见解!” 苏扬再度一笑,走到荆生安身旁。 他淡淡询问:“荆大夫,你看,这不同之处,在与你用了知母、乌梅、青蒿等药,你可知晓,这三味药材,有什么药效?” “区区小辈,这种简单的问题,也想来考校老朽?” 荆生安一拂衣袖,不屑一笑。 可不知为何,看着苏扬脸上的淡然笑容,他心中莫名有些惊疑不定。 但这个时候,无论是齐王妃和郡主母女,还是孙二夫人都在盯着他。 由于苏扬这一张与他大为相似的药方,他不得不回答苏扬。 “知母生津、乌梅敛肺,青蒿则用于治疗血虚,除此之外,其他药材,也都各有作用,皆可用于肺虚久咳,对郡主治病,可谓对症下药!”荆生安板着脸,闷声回答。 “确实!” 苏扬笑了笑,却又骤然收敛笑容,紧盯着荆生安,“那你可知晓,这几种药材,还有一个作用,那便是治疗肺部阴虚火旺,皆有清热的作用!” “但郡主的病情,如今是阴阳两虚!” 苏扬话音一落,荆生安像是意识到什么一般,神色顿时僵住。 但随即,荆生安咬了咬牙,继续道:“这些药材,混在我那药方中,依旧可治疗郡主的病情!” “是,的确可以治疗!” 苏扬再度上前一步,“但你更应该知晓,你如今治疗的,是云清郡主!” 苏扬声音高朗:“郡主乃千金之躯,你先前也说过,为郡主治疗,容不得丝毫马虎!” 他靠近荆生安,颀长的身形挺直,远比荆生安高上一头,似是带着一股浓浓的威慑感! “你再看我的药方,与你不同的是,我用了白术、山药、茯苓等药,此般诸多药材,都可补肺益气,同样用于肺虚久咳,但不同的是,这些药材,都是用于阴阳两虚,滋阴补阳!” “这些,你可知晓?” 苏扬话罢,整个正堂之中,陷入一片寂静。 荆生安张了张嘴,却哑口无言! 他怔怔看向眼前低头睥睨着他的苏扬,下意识后退几步。 他双眸瞪大,浑浊的眼睛中浮现出根根血丝,更带着一股浓浓的惊异! “哦,对了,我用的白术、山药、茯苓等药,还是我先前第一份方子中的药物,也就是那被你说是庸医害人的药方!”苏扬又补充道。 顿时间,荆生安浑身一颤,苍老的脸庞上,仿佛瞬间失去了血色! 他手掌哆嗦,整个人更显老态! 他……依旧无法辩驳! “荆神医行医多年,经他手治愈的病患不知道有多少,他所写的方子,自然有他的用意!” 这时,孙陈氏的声音响起。 孙陈氏瞥了荆生安一眼,目光不悦。 来这里之前,荆生安不是一直信誓旦旦地说,对于治疗云清郡主的病,手到擒来吗? 怎么现如今在苏扬面前,反倒是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糟老头子,迂腐不堪,竟然这么不中用! 孙陈氏又看向苏扬,妩媚的眸子此时显得有些冰冷,道:“你这么反驳荆神医,那我且问你,经你的手治愈的病患,又有几人?” 孙陈氏嗤笑一声:“正如荆神医所说,你只知道生搬硬套,现在竟然还质疑起荆神医来了!” 荆生安愣了愣,随即心中一喜。 的确,论实力的话,治愈的病患,也算一份实力! 孙巡的娘,的确难缠啊!苏扬暗自腹诽。 连荆生安都无法反驳了,反倒是孙陈氏硬生生搬出荆生安治愈了身患痨症之疾的例子来打压他。 “孙二夫人,治病救人,是以对症下药为主,还是看所谓的治愈了几人?” 苏扬回应一声,又道,“先前在下也说了,荆大夫的药方,的确可以治疗郡主的病情,但是,孙二夫人不是也说过,郡主的病情,不能有所贻误?” “此外,咱们这么争论,其实没有什么必要,大可让王妃和郡主请来太医院的太医,来做辨别!” “当然,若是孙二夫人认为,太医都难以辨别这两张方子的好坏,那就让王妃请来御医辨别!” 苏扬神色始终从容淡定,“疑难之症,出一张药方虽难,可辨别两张药方对于郡主病情的优劣,应是不难!” 云清郡主眉开眼笑,白皙的俏脸上都浮现一抹淡淡的酡红。 她粉拳依旧紧握着,轻轻颤动,仿佛在为苏扬加油打气! 苏扬这种处事不惊泰然自若的表现,让她因为孙府来人的心中郁结,一下子舒展开来。 苏扬医师真是厉害! 她就知道,凭这些人,根本不是苏扬医师的对手! 这时,苏扬转过头,冲着她微微一笑,笑容如春风般和煦。 云清郡主莫名地俏脸微红,目光下意识躲闪开…… “真是牙尖嘴利,可凭你一张嘴,就能治愈郡主的病吗?”孙陈氏冷哼一声。 “孙二夫人,那你认为,应当如何?”这时,齐王妃的声音缓缓响起,语气漠然。 第八十七章 分歧 齐王妃注视着孙陈氏,再不发一言,等待着孙陈氏的回答。 她端坐在椅子上,长裙繁复华丽,绮罗珠履,玉饰摇曳,贵气逼人,凤眸之中,更萦绕着一股威严气息! 见到齐王妃的反应,苏扬心中已定。 齐王妃虽然不怎么待见他,可是,孙府的心思,半点都瞒不过齐王妃。 孰优孰劣,他与荆生安一番辩驳,已见分晓! 他不再多言,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旁。 “王妃……” 孙陈氏对上齐王妃的目光,眼眸微颤。 自齐王妃的身上,她莫名能感受到一股威压,令她心中不自觉有一股紧张感。 紧张感,她没少从孙丰毅的正妻那里感受过,可齐王妃给她紧张感,却更为强烈! “妾身只是觉得,事关郡主病情,不得不谨慎!”孙陈氏连忙道。 “孙二夫人看起来比本宫还要更关心郡主的病情啊!”齐王妃轻声道,语气缓和几分。 那带给孙陈氏的威压,瞬间消失。 可孙陈氏心中的紧张感,并没有减少! 孙陈氏强颜欢笑,摆了摆衣袖:“王妃爱女情深,妾身哪里能跟王妃相比,王妃说笑了!” 齐王妃不再去看孙陈氏,而是看向荆生安。 “荆生安,本宫问你,先前苏扬所说的,是真的吗?” 荆生安脸色微白,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躬着身子,却说不出话来。 虽然是孙家派他来是为替代苏扬的,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苏扬在治疗痨症之疾方面,医术竟不输于他! 而且,苏扬那药方,他竟然找不出丝毫的漏洞! 他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道:“王妃,这是草民二人在医术上的分歧……” “应当如何,还请王妃明断!” “分歧?” 齐王妃冷冷地看了荆生安一眼,目光又落在苏扬的身上,“苏扬,你说。” “回禀王妃,先前荆大夫说在下的药方是生搬硬套,但在下反倒觉得,荆大夫的药方是生搬硬套!”苏扬当即回答。 “荆大夫!” 苏扬看着荆生安,“究竟是你这药方循规蹈矩,不适合郡主的病情,还是我的药方,哪里有问题,还请荆大夫为在下详细说明!” 荆生安嘴唇轻颤,却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荆大夫,容在下奉劝你一句,行医治病,医术非精不可,万不能生搬硬套!”苏扬说完,向着齐王妃躬身行礼。 他相信,齐王妃心中已经做出了决断。 “孙二夫人,看来,荆生安并非为郡主治病的最佳人选!”齐王妃悠悠道。 “是,王妃说得极是,巡儿为郡主病情多方奔波,想不到,还是未能给郡主帮上忙,实在是遗憾。”孙陈氏讪讪回答。 “有劳孙二夫人了,只是,以后可莫要再为郡主的病情费心!” 齐王妃话音落下,孙陈氏的神色顿时一僵。 还未等她回话,齐王妃就向着身边丫鬟挥挥手。 “去为孙二夫人准备回礼,另外,再赠予孙二夫人千两白银。” “是。” 丫鬟回应一声,前去准备。 “妾身哪里当得上王妃如此厚礼?”孙陈氏连忙道。 “应该的。”齐王妃淡淡回应。 可孙陈氏却怔怔无言,脸色阴晴不定。 苏扬将这一切收归眼底,心中微动。 孙陈氏虽然有些手段,可在齐王妃面前,还根本不够看的! 齐王妃拿出厚礼重谢孙陈氏,看似是感谢,其实更向孙府表露出疏远的态度。 并且,依旧给足了孙府的面子! “那妾身便不再叨扰了!” 孙陈氏告辞,不再久留。 只是临近离开之前,孙陈氏还瞥了苏扬一眼。 苏扬从容以对,他与孙府,早已界限分明! 待到孙陈氏一行人离去,齐王妃眉宇微凝,似在沉吟。 而云清郡主则神色欣喜,一直紧握着的粉拳,总算松开。 她笑意盈盈地看着苏扬,小脸红润,睫羽轻颤。 她悄悄向着苏扬点点头,美眸中满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像是胜利了一般。 看着云清郡主这幅可爱模样,苏扬会心一笑。 “苏扬,对于郡主的病情,你还有什么要交待的?” 这时,齐王妃的声音响了起来。 苏扬稍稍沉吟,道:“如今郡主已恢复了一些元气,按照在下之前的医嘱,按时服药,这药方应是足可以让郡主病情逐步痊愈,待到之后,再看郡主康复情况,为郡主更换药材。” “好,下去领赏吧。” 齐王妃挥挥手,打发苏扬。 果然,王妃对我还是不待见吗? 苏扬耸了耸肩,躬身行礼:“那在下告退!” 他转过身子,看着云清郡主,贝齿轻咬嘴唇,欲言又止。 他暗暗递了个眼色,示意云清郡主放宽心,不用多说什么。 这个善良的小姑娘,定是不愿见到自己母亲对他这么冷漠。 但现在,可不是跟齐王妃说这些的时候…… 云清郡主看着苏扬离去的洒脱身影,眸光有些黯淡下来。 她轻抿嘴唇,眼睑低垂,心中满是歉疚。 苏扬见她母妃这般态度,心里一定也有些委屈吧…… 但他却没有表露出来,还为她着想。 “若惜……若惜?” 齐王妃挥退左右,正堂中便只剩下了母女二人。 她目光幽幽的打量着云清郡主,见云清郡主有些魂不守舍,她又叫了云清郡主几声。 “母妃,怎么了?”云清郡主低声询问,情绪有些低落。 “你对苏扬,似乎赏识有加?”齐王妃询问道。 云清郡主一怔,没有想到母妃会这么询问。 只是向着母妃对苏扬的态度,她有些委屈道:“姨娘和五哥他们,咳,也很看重苏扬医师。” 没有反驳吗?那就的确是对苏扬很赞赏了…… 齐王妃黛眉微凝。 随后,她摇摇头,语重心长道:“若惜,你或许觉得母妃不近人情……” “没有没有!”云清郡主连忙起身,“母妃是天底下对我最好的!” 齐王妃展颜一笑,又道:“你父王他常年在外镇守边疆,心里也一直挂念着你。” 云清郡主默然,她也想父王了。 齐王妃招招手,将云清郡主唤到身前,轻抚女儿柔顺的秀发,她似呢喃般,低语道:“你可知,母妃为何要这么看重规矩?” 第八十八章 一场秋雨一场寒 “母妃?” 云清郡主疑惑地抬头,大眼睛眨动着,不明白母妃为什么突然问她这些? “如今你也长大了,这些事也该对你说说了,母妃一直跟你强调规矩,其实也是为了咱们着想。”齐王妃柔声道,面容不复清冷,带着浓浓的爱怜。 “你父王镇守边疆,手握兵权,咱们母女虽说是风光无限,但也因此,咱们行事,一切都要多加小心,免得被有心人得知,以此攻讦你父王!” 闻言,云清郡主凝视着齐王妃,却发现母妃的眼睛中,流露出她先前从未注意过的疲惫! “母妃……” 云清郡主眼眶泛红,母妃一定为她扛下了许多的重担! “母妃本不愿跟你说这些的,可是,现在你身为郡主,母妃一个人料理咱们齐王府在京城中的事情,难免对你照顾不周。”齐王妃笑了笑,“若惜现在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了!” 云清郡主一时无言,总感觉今日的母妃,有些与往常不一样。 “孙府那些人的心思,母妃也知晓!” 齐王妃说着,凤眸微眯,她轻柔地为云清郡主抚平长裙上的褶皱,“你放心,孙巡绝不可能成为你的夫婿!” “此外……” 齐王妃深吸一口气,语气有些决绝,“艺弘和你姨娘他们……” 最好也少走动! 后面半句话,齐王妃没有说出来。 “罢了,这些以后再看吧!”齐王妃缓缓起身,牵起云清郡主的柔荑,轻声叮嘱,“你在府中,要好好养病,莫让母妃担心。” 云清郡主眼中水雾升腾,乖巧地点点头:“是,母妃。” …… 孙陈氏的马车一路自云清郡主府赶回孙府。 待到孙陈氏走下马车,荆生安连忙上前,神情忐忑不安。 “荆生安,我孙家养你多日,就是为了云清郡主这病情,到头来,你却输给了一个毛头小子!”孙陈氏瞥了荆生安一眼,自顾自地向着孙府中走去。 “二夫人,是老朽办事不力……”荆生安低着头,惊慌失措。 “哼!”孙陈氏看都不再看荆生安一眼,迈步走进府中,她的脚步又停顿下来。 天空一片灰蒙蒙的,乌云渐渐凝聚,孙陈氏站在孙府大门前,窈窕的身影中散发着一股威严。 “是老爷派人将你带来的,留着你或许还有用!” “多谢二夫人,多谢二夫人!”荆生安竟是直接跪了下来,不住向孙陈氏扣头。 孙府下人很快迎接上来,孙陈氏将胳膊搭在丫鬟双手,让丫鬟搀扶着。 “老爷呢?” “不在府中。”丫鬟恭敬回答。 “去巡儿那里。” “是!” 孙陈氏在几名丫鬟的簇拥下,很快来到孙巡房门前。 她轻轻敲了几下门,房门便被迅速打开。 孙巡神色有些惊疑不定,见到孙陈氏,他才松了口气。 随后,他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神色一振。 他连忙询问:“娘,云清郡主府那边……” “被那苏扬坏了好事!”孙陈氏走进房中,妩媚的脸庞上满是阴冷。 “苏扬?” 孙巡双眼一睁,神色凶厉! 又是苏扬! …… 街道上,苏扬步伐不紧不慢地向着家中药铺赶回,袍袖中揣着一百两银子。 齐王妃虽然不待见他,但这赏赐倒算得上尤为丰厚! 他自嘲一笑,这一百两银子,也算是齐王妃向他表明态度吗? 不过,齐王妃给孙二夫人重谢,那是表明与孙府疏远。 而他不过一介平民百姓,还不值得齐王妃多做关注! 正行走间,灰蒙蒙的天空中,逐渐滴答起雨来。 清冷的秋风裹挟着水雾打在苏扬的脸颊上,使得苏扬前额的头发迅速湿润。 苏扬不由裹紧衣服,加快脚步,云清郡主府距离他家,还是有相当一段距离的。 终于,紧赶慢赶之下,苏扬在雨势变大前,赶回了家中。 “扬儿,你出门没带伞,快换件衣服,别着凉了!” 李兰芝迎上前来,手中拿着一件厚实的衣服,显然已经等待了很久。 苏扬笑了笑,先将袍袖中的一百两银子放在桌上,这才换上衣服。 “扬儿,这银子?”李兰芝目光疑惑,扬儿又从哪里弄来这一百两银子? “齐王妃赏赐的!” 苏扬简要解释一声,换上衣服,暖和了许多。 这时,苏悦自后院中走了出来,端着一碗姜汤。 “哥,娘说你没带伞,怕你着凉,特意给你熬得姜汤。”苏悦把姜汤端到苏扬面前。 苏扬接过姜汤,轻声对李兰芝道:“娘,不用这么麻烦,我身子骨好得很!” 李兰芝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她走到药铺门前,街道上,行人奔袭,冒着雨水,纷纷寻找避雨的地方。 “一场秋雨一场寒,往后时令便越来越冷了。” 阵阵冷风自门外涌进来,令药铺中几张被压着的药方胡乱颤动,药铺中无人,李兰芝只好先关上门。 “往年这时候,还没这么冷,今年有些格外冷了!”李兰芝嘀咕一声,有些忧心忡忡。 苏扬端着碗,姜汤入腹,体内涌现出一股暖意。 记忆中,大宋灾害频发,近年以来,气候也有些反常。 他前世读书时,也曾注意到,前世的南北两宋,自然灾害密集,大抵可归于前人和宋人对自然进行无序开发,而两宋期间,又刚好处于环境反馈的时间段上。 “每到气候反常,便总会有传染疫病,不知今年怎样……” 李兰芝思索着,又对苏扬道,“扬儿,咱们药铺里得多备些药材了。” “娘说得极是。”苏扬点点头,母亲行医多年,也有她所总结下来的经验。 由于这场秋雨,自苏扬回来后,前来看病的人格外的少。 一家人清闲下来,吃过晚饭,便早早休息。 深夜,苏扬正在睡梦中,忽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他顾不得睡意惺忪,连忙披上衣服,走出门去。 像这种事情,他遇到过许多次。 总是有患者深夜发病,火急火燎地赶来药铺。 “苏大夫,苏大夫!” 苏扬刚到门口,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呼声。 这声音有些熟悉,可一时间,苏扬却想不起来是谁。 他顾不得多想,连忙打开门,便见门外,正有一道高个子身影背着一人,冒着雨水,只在背后那人身上披了件破旧的蓑衣,尚且难以覆盖住身形,雨水早已将两人打湿。 而眼前这两人,正是昨日帮忙把胡叔抬到药铺的两个乞丐! “苏大夫,求求您,快救救我弟弟吧!”高个乞丐见到苏扬,顿时乞求起来! 第八十九章 雨停 苏扬一惊,连忙闪开身子,让高个乞丐背着弟弟进入药铺。 待到高个乞丐把弟弟放下,苏扬探手摸着小乞丐的额头,眉头紧皱。 发高烧了! 小乞丐躺在病榻上,紧闭着眼睛,稚嫩的小脸上,表情因痛苦拧作一团。 他呼吸粗重,脸色苍白,浑身不住地打着寒噤。 苏扬诊着脉搏,心中思索,昨日见到小乞丐的时候,他便注意到小乞丐流着鼻涕,有些感冒。 当时他还特意给小乞丐备了几服药,想来应是这场秋雨,气温骤降,使得小乞丐再度发烧了。 一旁高个乞丐气喘吁吁,盯着小乞丐,双拳紧握,关切至极。 “苏大夫,我弟弟他怎么样了?” 见到苏扬起身,高个乞丐连忙询问。 “风寒加重了……” 苏扬叹息,注意到高个乞丐神色苦涩,他又劝慰道:“我为他开些药,服下之后,就不会有什么大碍了。” 听到此,高个乞丐才终于松了口气。 他不住致谢:“谢谢苏大夫,谢谢苏大夫。” 此时的高个乞丐,有些六神无主。 这时候,李兰芝和苏悦穿好衣服,也走了出来。 见到药铺中的情况,两人快步围到小乞丐身边。 “我去找些干净的衣裳,先给他们两个人换上!”李兰芝连忙向一旁走去。 两个乞丐都被雨水打湿,那破旧蓑衣还被高个乞丐紧握在手中,不住地滴答着雨水。 “小悦,你先去将之前的姜汤热一热。” 苏扬叮嘱苏悦一声,走到药柜前,迅速抓起药材。 高烧难退,体内通常会伴有炎症。 而且,在这时代,医疗手段并不齐全,哪怕只是寻常的高烧感冒,若不妥善处理,都有可能会有性命危险! 将药材备好,苏扬走到苏悦身边,用药铺中另一个火炉煎药。 待到苏悦将姜汤热好,苏扬端着一碗姜汤,将其递到高个乞丐手中。 “先喝点姜汤暖暖身子。”苏扬轻声道。 高个乞丐感激地看着苏扬,眼眶发红,没有多说什么,将姜汤缓缓饮尽。 躺在病榻上的小乞丐早已被高个乞丐换上一身干净衣服,只是高个乞丐身边还放着一件衣服,并没有换上。 “怎么不换衣服?”苏扬询问道。 高个乞丐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泥泞,低下了头:“我身上臭烘烘的,别给苏大夫您弄脏了!” 苏扬哑然,笑着摇了摇头:“穿上吧,你弟弟受了风寒,你现在可不能再病倒了!” 高个乞丐这才换上衣服,目光依旧不时落在小乞丐身上,极为关切。 “放心吧,等汤药煎好,他服下之后,就会有所好转的。”苏扬拍了拍高个乞丐的肩膀。 他先前对这两人的印象很好,听胡婶说,这两人一路从城西把胡叔抬回来,路上停都没停,正因为此,胡叔才没有失血过多的危险。 而且,这高个乞丐收到了胡婶给的银子,也没有贪得无厌,反而很洒脱的带着弟弟离开。 高个乞丐在身上摸索了几下,取出一把银子,递向苏扬。 “苏大夫,这些银子够吗?”高个乞丐抬头询问,“不够我再……” 苏扬看了一眼,这些银子,几乎与先前胡婶给的那些一模一样,并没有少多少,很显然,两个乞丐拿到银子后,也没有乱花,而是很节俭地存了起来。 “不用,先前你们帮着把胡叔抬过来,我还没好好感谢你们呢!”苏扬挥挥手笑道。 高个乞丐没有再说什么,手里攥着银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到汤药煎好,高个乞丐小心翼翼地喂小乞丐服下。 小半个时辰后,小乞丐悠悠醒转过来,脸色逐渐恢复一些。 “小远,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了?”高个乞丐连忙询问。 “哥……”小乞丐张了张嘴,嘴唇该有些干裂。 “先不用多说话,好好睡一觉,看情况,明天就能好转许多了。”苏扬走了过来,为小乞丐诊着脉。 高个乞丐脸上露出浓浓喜色,总算安心下来。 随即,他转身面向苏扬,忽的跪了下来,不停地磕头。 “谢谢苏大夫,谢谢苏大夫!” 苏扬连忙将高个乞丐搀扶起来:“不必如此!” 高个乞丐眼中噙泪,苏扬帮他弟弟治疗,这对于他来说,就是救命大恩! 他随手抹了抹眼角,他紧握着拳头,郑重道:“苏大夫,以后您但凡有能用到我的地方,不论什么时候,哪怕是跟人拼命,我也立马就去!” 苏扬摆摆手,他只是治疗风寒罢了,哪里还用得着对方为他拼命? 不过,这应该就是眼前高个乞丐最质朴的谢意了。 苏扬转移话题,道:“对了,未曾请教两位姓名……” “我叫秦青,我弟弟叫秦远,您以后叫我们大青和小远就行!”秦青恭敬道。 “好吧,大青,我之前给了你们几服药,没管用吗?”苏扬又问道,虽然今夜气温骤降,但他先前给的那几服药,应该很快就能治愈秦远的病情。 “管用了,本来小远的病都要好了……” 秦青低着头,看着自己身上的干净衣服,又道,“但我们住的那个地方,很难避雨,今天一下雨,到了晚上,小远就这样了,我们那里,还有几个人,也都受了风寒。” “嗯?还有人也生病了?”苏扬询问道。 看样子,秦青秦远两兄弟住的地方,应该就是所谓的“乞丐窝”,一下子好几个人受了风寒,这可不是小事。 寻常感冒,在这时代,都是能要命的! 苏扬神色逐渐凝重起来,若病情能够痊愈还好,可今日下了一场雨,明天只会更冷,那几人的病情,真的能自行痊愈吗? 若是乞丐窝里,那几人的病都加重,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多出几具尸体! 苏扬深吸一口气,在大宋,这其实是常态,寻常百姓都难以维持生计,莫说是这些乞丐们了。 就算乞丐死绝了,估计朝堂之上,也没有几人会在意。 秦青默然,下意识看向药铺门外,神色中再度蒙上一股忧虑。 “大青哥,大青哥,你在这里吗?” 这时,药铺大门又被敲响起来。 苏扬打开门,便见一个小乞丐正双手扶膝,不住地喘着粗气。 外面雨水已经停息,小乞丐身上却湿漉漉的,他的眼中还噙着一抹泪花。 小乞丐探头探脑地看向秦青,急切道:“大青哥,牛爷让我来看看小远的情况,刚说完,牛爷就昏过去了!” “什么?”秦青顿时大惊。 第九十章 路有冻死骨 秦青身子颤了颤,连忙跑到小乞丐面前。 他双手抓着小乞丐的肩膀,焦急地询问:“小穂,怎么回事?牛爷他怎么样了?” 小穂揉了揉眼眶,见到秦青后,忍不住啜泣起来。 “不……不知道,牛爷昏倒了,我……我就赶紧跑过来找你了!” 秦青神色凝重,随后转过头,向苏扬沉声道:“苏大夫,麻烦您照顾一下小远,我得赶紧回去一趟!” “小穂,走!” 说着,秦青按捺不住就要跑出门去。 “等等!”苏扬叫住秦青,自一旁提起药箱,“我跟你一起去。” 他看得出来,秦青对于那个牛爷极为重视,而且牛爷昏倒,这种时候,少不了医者帮忙。 “娘,小悦,你们帮忙照顾小远。”苏扬交待一声,跟着来到门前。 秦青重重点点头,感激地看了苏扬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快步跑了出去。 李兰芝走到门前,看着苏扬三人远去的身影,忧虑的皱起眉头。 三人跑进夜色中,踏着路上的积水,一刻不停。 鞋子很快被积水打湿,雨后冰凉的夜风吹来,令人清醒。 一路奔行,苏扬跟着秦青和小穂两人终于赶到西城,他们穿过小巷,来到了一处像是被废弃多年的破败房屋前。 院墙早已坍塌,一场秋雨,使得小院中充满了雨水泥泞,房屋窗户堪堪用破木板和废弃纸张堵住,里面烧着一个火堆,火光自缝隙中映照出来。 苏扬走进房屋,看到房间中的景象,眉头微皱。 房屋不大,可却住着十来个乞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臭气,四周杂乱,放着一些生硬的吃食,房顶几处漏雨的窟窿,将地面打湿,堪堪用破盆接着滴落的雨水。 乞丐们用茅草和鸡毛铺在地上,当作床铺,有几个乞丐躺在茅草堆中,脸色发白,疲惫萎靡,一看就是生了些病。 还有几个乞丐正围在一处,其中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正躺在茅草堆里,双眸紧闭,一动不动。 “牛爷,您醒醒!” 秦青跑到老人身边,轻轻晃着老人的身躯。 可老人始终没有反应,身躯无力,身边几个乞丐都在轻声啜泣着。 “大青哥,牛爷昏倒了,咱们快带他去找大夫!”一个十四五岁大的黑脸乞丐急切道。 秦青紧紧抓着老人的身体,盯着老人,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相信。 “苏大夫,苏大夫,你快救救牛爷,求你了!”他连忙看向苏扬,满脸哀求。 苏扬放下药箱,神色凝重,探手诊着老人的脉搏。 他早就注意到,面前的老人,已经没有呼吸了。 而老人的身体都已冰凉,他放下老人的手臂,神色黯然。 “抱歉,牛爷已经去了……” 听着苏扬的话,秦青眼皮轻颤,闭上眼睛,紧握着拳头,却又无力地松开,呼吸都紊乱起来。 “不可能,你骗人!” 之前说话的黑脸乞丐怒视着苏扬。 “牛爷只是昏倒了,他明明好好的,他……” “小黑!” 一旁秦青忽的轻喝一声,他睁开眼睛,眼中满是悲痛,可又有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沧桑,“牛爷已经死了。” “大青哥……”那乞丐无助地看着秦青,眼中难以控制地流下泪水。 四周其他乞丐也都纷纷哭了起来,聚到牛爷遗体身边。 秦青深吸一口气,蹲下身子,为牛爷整理着身上的衣服。 他一言不发,眼眶中也蓄满泪水。 苏扬轻轻拍了拍秦青的肩膀,以作安慰。 眼前这老人,应该早就生了病,风烛残年,再加上今夜一场秋雨,气温骤降,没有熬过去。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这时代,乞丐命如草芥,随便一场病,都可能要了性命。 “苏大夫,谢谢你。” 秦青嘶哑的声音传来,低着头,乱糟糟的头发遮住脸庞,看不清神色。 苏扬摇摇头,看向四周。 那些躺在地上的乞丐,都踉跄着爬起身子,来到这边,捂着脸庞,不断抽泣。 苏扬不认识这个老人,但看得出来,这里的乞丐们,都对老人很敬重。 他退到一旁,没有打扰这些人。 良久,乞丐们才终于哭声渐消,只是仍旧悲痛地看着牛爷的遗体,忍不住啜泣着。 破屋中,萦绕着一片悲伤与寂静氛围。 雨水还在顺着房顶的漏洞滴落,火堆传出阵阵噼啪声。 秦青安抚好乞丐们,走到苏扬身边,黯然神伤。 秦青往火堆里添了跟木头,低声呢喃:“别人都觉得,我们是乞丐,死了就死了,可我们只是想要活着……” 苏扬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轻声道:“节哀……” “乞丐堆里死人,是常有的事情,苏大夫不用安慰我。”秦青摇了摇头,又低沉道,“只是,牛爷不一样,我们这些人,都是牛爷收拢过来的,要不是牛爷,我跟小远早就冻死在路边了。” “上次搭救那个胡叔,也是牛爷让我们做的……” 他又看向苏扬:“辛苦苏大夫跟我们跑这一趟了。” 苏扬静静地看着秦青,一时无言。 秦青在乞丐中,看惯了生死,经历的苦难,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所以现在才能这么平静。 但平静之下,还隐藏着难以化解的悲伤。 苏扬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向着四周那些重重咳嗽着的乞丐走去。 对于这世道,他能够改变的,并不多。 既如此,便做些力所能及的吧! 他捏起面前乞丐的胳膊,为其诊脉。 见此,其他乞丐纷纷睁着红肿的眼睛,看着苏扬,有些不解。 苏扬诊断完,自药箱中拿出纸张和笔墨,快速书写下一张药方,收好之后,又走向下一个乞丐。 “苏大夫,您这是……”秦青意识到苏扬的动作,神色感激。 “我先为他们诊病,之后,我再回药铺抓些药给他们,今后的日子越来越冷了,这风寒不能拖延。”苏扬轻声说道。 闻言,一众乞丐都微微一愣。 他们凝视着苏扬,怔怔无言。 苏扬又写下一张药方,就要提起药箱,向下一人走去。 “我……我来帮你!”黑脸乞丐跑了过来,率先帮苏扬提起药箱。 逐个诊断后,苏扬眉头紧皱,这些人的情况,比他预料中的还要差上许多。 感冒的人就有不少,还有些人发了低烧,甚至,还有人身患其他疾病! 苏扬看向不远处牛爷的遗体,几个乞丐跪在那边,默默垂泪。 医者,悬壶济世吗? 苏扬心绪涌动,这世道,真是一人之力能够改变的吗? 他竟生出了一股无力感。 突然,苏扬像是想到了什么,呼吸一促! 或许……能! 治病,无非是用药,而药物,远不止如今这些! 第九十一章 执拗跟随 在充足的条件下,他完全可以凭借前世所学,制造出见效更快,价格低廉的跨时代药物! 这些药物,一旦推广出去,苏扬甚至,这股力量,足以改变一个时代! 当然,受条件限制,许多药物一时难以制造出来,又或者,许多疑难病症,还难以解决。 可哪怕只能改变治疗风寒一种病,也足以拯救无数性命! 譬如前世常见的板蓝根颗粒、感冒灵颗粒…… 至少这些药,并非没办法制作出来! 一念之间,种种思绪涌上苏扬心头。 他眼睑低垂,只不过,想要将这些想法便为现实,最为基本的一个条件,便是钱! 足够的银子! 苏扬紧握起拳头,暂且压下这些想法。 但一颗种子,已经在他心里深深扎下了根! 他自黑脸乞丐的手中接过药箱,稍作整理。 “苏大夫,他们怎么样?”秦青走过来询问道。 “我回去给他们拿些药,按时服药,便能痊愈了。”苏扬交待道。 “多谢苏大夫!” 秦青沉声感谢,四周其他乞丐看着苏扬的目光中,也流露出了深深的感激。 苏扬轻轻拍了拍秦青的肩膀:“你先料理牛爷的后事,你弟弟那边,不用担心。” 说完,苏扬提着药箱走出门去。 秦青凝望着苏扬的身影,神色复杂。 苏大夫,与常人不同…… 他们往日乞讨,不是没有好心人给他们施舍,但在苏扬这里,他能感受到,苏大夫比起其他人,更像是把他们当成正常的人看待! 不分高低贵贱! 他轻推身边的黑脸乞丐:“小黑,还有小穂,你们两个跟着苏大夫,去帮苏大夫拿药!” “可是牛爷……”小黑有些犹豫。 “交给我吧。”秦青平静道,“咱们从小跟着牛爷长大,现在牛爷死了,咱们想办法把他安葬,至少……也得买个像样的草席……” 苏扬带着两个小乞丐,一路自西城赶回。 天色已经渐渐放亮,昨日下雨,各个商铺收摊早些,今日开门格外的早。 他回到药铺时,路上已经有熙熙攘攘的行人在走动。 药铺中,李兰芝正在给几人诊病。 气温骤降,不少人都受了些风寒,一大清早便忙碌个不停。 苏扬将先前的事情向母亲简要说明几句,带着恢复许多的小远和两个小乞丐,一行四人,提着大包药走出药铺。 …… 街道上,云千瑶带着玉儿正匆匆赶路。 路上的行人纷纷向两人投来惊异的目光,这主仆二人,都生得明艳动人。 尤其是云千瑶,身姿绰约娉婷,折纤腰以微步,翠烟长裙轻轻摇曳,纵使漫步在世俗街道上,依旧难掩出尘气质。 不过,对于这一看就出身不俗的女子,行人也只敢偷偷瞧上一眼,便快步离去。 “小姐,咱们一大清早就偷偷从府中溜出来,老爷不会怪罪吧?”玉儿靠近云千瑶,小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忧愁。 云千瑶瞥了玉儿一眼,没有回话。 玉儿撇撇嘴:“那孙鸣渠公子今日也不止怎的,一早就来府中做客,让小姐您头一回起这么早!” 她看了眼四周,有些犹豫地道:“小姐,咱们这是去苏家药铺的方向吧?” “咱们这么频繁来找苏扬公子,会不会……” 玉儿正说着,忽然见到云千瑶停了下来,她连忙闭上嘴巴。 “玉儿,你是不是想要阻拦我?”云千瑶一双剪水秋眸微微眯起,仿佛要将人看透一般,散发着动人的光辉。 “小姐……” 玉儿撅了撅嘴巴,这才委屈巴巴地说道,“老爷已经说了,他知晓苏扬已经离开太医院了,估计是准备本本分分地经营自家药铺,他不会让您委身于苏扬的,过些时日,他会想办法补偿苏家,让小姐您放心!” “你呀!”云千瑶臻首微摇,轻轻抚摸玉儿的小脑袋,“这些事情,不许你自作主张!” “是!” 玉儿乖巧地点点头,又道:“可是小姐,我看那苏扬公子也不像是什么擅长诗词的人,顶多就是字迹写得工整些,咱们真用的着一次次的去试探他吗?” “也不是试探……”云千瑶嘴唇轻抿,“我毕竟跟他有婚约在身,就算是这退婚,我也得与他当面说清楚才行,总不能亏欠着人家。” 只是,一想到先前她初见苏扬时的情景,云千瑶黛眉就不自觉轻撇。 那苏扬仿佛巴不得跟她解除婚约似的,她退婚,看起来对苏扬来说,更像是解脱了! “小姐!” 这时,玉儿像是发现了什么,连忙拉着云千瑶走到一旁。 云千瑶疑惑,便见玉儿悄悄指了指一个方向,云千瑶随着望去,目光微凝。 苏扬? 远处,苏扬正提着几包药,匆匆行走着。 云千瑶心中诧异,苏扬一大清早,这是要去哪里给人治病吗? 随后,她便发现,苏扬身旁,还跟着三个乞丐,其中两个乞丐同样都提着几包药。 她不免好奇,苏扬这是找乞丐帮忙拿东西吗? 可看那最后一个乞丐手中什么东西都没拿,还穿着一件厚实的干净袍子,这又并不像是苏扬找他们帮忙了。 那苏扬是去做什么? “小姐,咱们怎么办?苏扬公子要外出,咱们下次再来?”玉儿询问道。 云千瑶沉吟一番,见苏扬已向着一个方向走去。 她粉拳微握,下定决心道:“走,咱们跟上去!” “啊这!”玉儿愣了愣神,就看到云千瑶已经走了出去,她只好跟上前去。 苏扬四人匆匆走过一段路,小黑便靠近苏扬,小声提醒道:“苏大夫,有人跟着咱们!” 苏扬回头看了一眼,远远地便见到两道有些熟悉的身影。 他也早就看到了云千瑶。 或许云千瑶又是来试探他的,可他眼下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也来不及耽误工夫应付两人了。 “走吧。” 苏扬快步离开。 然而,苏扬一路走到西城,却发现云千瑶依旧执拗的跟在身后,像是赌气一般,怎么都不离开。 直到苏扬与三名小乞丐穿过小巷,迈步走进破屋…… 第九十二章 不用再谈了! 小巷口,云千瑶和玉儿一路跟着苏扬来到这里,鼻息有些粗重。 看着面前有些阴冷的巷子,玉儿皱了皱眉头,一脸忧虑。 “小姐,这里这么偏僻,咱们还是别进去了吧……” 云千瑶望着苏扬的身影进入破屋之中,黛眉微蹙,星眸中有些不服输意味。 她看出来了,苏扬一定早就发现她们了,可苏扬一路上,停都没停,分明是成心要将她们甩开! 连停下说几句,都不愿意吗? 云千瑶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心下愈发好奇。 苏扬走了这么久来到西城破屋中,一路上停都没停,神秘兮兮的,仿佛有什么要紧事似的。 云千瑶想了想,决定跟上去看看。 “小姐……”玉儿紧张地叫了云千瑶一声,这里不会有什么坏人吧? “你在巷口候着,若有事,我会叫你。” 云千瑶交待一声,继续走了进去。 玉儿紧握着小拳头,看了看四周,稍稍松了口气,街道上行人不少。 要是小姐进去了,有什么异常动静,她一定会第一时间求救! 破屋中,苏扬将药分发下去。 “这些药,我都做了标记,你们记得按时服用。”苏扬提醒道。 一众乞丐们紧紧攥着苏扬送来的药,如获至宝般,不愿松手。 他们平日里,几乎从来没有吃过什么像样的药,以往生了病,通常是能熬就熬。 实在熬不住了,才有可能拿着一点碎银子,去药铺换些药物。 附近几家药铺,几乎没人愿意为他们诊治。 只有眼前这个年轻的大夫,对他们一视同仁,并没有嫌弃他们是乞丐。 苏扬交待一番,转头看向一旁。 秦远正跪在牛爷的遗体旁,无声落泪。 秦青手中扶着一张崭新的草席,怔怔出神。 在这间破屋里,反倒是这张草席,最显得干净。 对于这些乞丐们来说,死后能用草席下葬,已经耗费不小了。 苏扬暗叹一声,走到秦远身边。 “牛爷活着的时候,经常跟我说,他死的时候,要埋在山顶,活着的时候一直在别人脚下,死了就要比所有人都高……” 秦远低声说着,目光有些黯淡。 苏扬知道,秦远现在想要找个人倾诉,他静静地听着,没有说什么。 “他说我要是有孝心,就给他立块碑,可我去找了刻碑的工匠,人家嫌我是乞丐,出钱少,把我赶出来了。”秦远神色苦涩,看起来有些颓然。 苏扬正要说些什么,门外忽然传来轻盈的脚步声。 转头看去,只见云千瑶莲步轻移,走进了破屋里。 四周一双双目光顿时齐齐汇聚在云千瑶身上,令云千瑶下意识后退一步,脸色有些不自然。 “云小姐?” 苏扬皱了皱眉。 这姑娘,还真跟着他到这地方来了。 也罢…… “云小姐,借一步说话吧。”苏扬经过云千瑶身边,走了出去。 云千瑶看了眼破屋中的景象,便见此时,秦青已经将草席盖在了牛爷的遗体上。 她目光有些复杂,又见到四周乞丐手中提着的药,对于苏扬来这里的目的,已经猜出来了…… “见过苏兄。”云千瑶欠身行礼,长裙翩跹,依旧那般淡雅出尘,只是看向苏扬的眼神,仿佛是第一次认识他一般。 透露着疑惑,以及好奇。 苏扬回礼,问道:“云小姐一路跟随我来到这里,可有什么事情?” 他果然早就知道,我跟着他了! 云千瑶一愣,可却再没有半点不悦,反而心中涌现出一股歉疚。 原来,苏扬是特意来为这些乞丐们治病的…… 她没有回答苏扬,反问道:“苏兄,你……是特意来为他们诊病的吗?” 苏扬点点头。 事实摆在面前,他也没必要遮掩。 “苏兄大德,小妹佩服。” 云千瑶神色认真,轻抚一礼。 她先前心里还责怪苏扬有些傲慢,连停下说几句话都不愿意。 可现在看来,是她心胸狭隘了。 云家每逢节日,也会为乞丐们施粥送钱,但她很清楚,家族大多数人,不过是以此为契机,做好事给天下人看罢了。 又有多少人,会真正在乎这些乞丐的死活? 更不用说,亲自来到这种乞丐居住的地方,为他们诊病,送药! 苏扬竟能做到这一步,而且她先前看苏扬的模样,对于这些乞丐们,并没有任何嫌弃,这足以证明,苏扬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 甚至比她所见过的绝大多数人,都要心善…… 她对苏扬的印象,瞬间大为改观。 她转头看了眼破屋之中,又继续询问:“苏兄,那位去世的老人是……” “我只知道他们都称呼他牛爷,其他的便不知情了。”苏扬回答。 闻言,云千瑶又一次愣住了,苏扬与这些人,竟一点也不认识吗? 这…… “云小姐?” 苏扬见云千瑶有些出神,只好继续说道:“你来找我,不会是为了上次说的退婚的事情吧?” “这……” 云千瑶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的确,她找苏扬,是为了亲自与苏扬说退婚的事情。 可这个时候,她有些开不了口。 苏扬不辞辛劳,在这里为乞丐们治病,或许对于乞丐的悲惨遭遇,还心存悲伤。 她哪里能跟苏扬说起这些? 可随即,她便又听到苏扬的声音响起。 “我上次不是已经跟云小姐说了吗?咱俩不合适,既然我们谁都不想跟对方成婚,现在一拍两散,不是再好不过了吗?” 苏扬撇了撇嘴,他很清楚,云千瑶应该也不至于为了退婚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找他。 而以云千瑶的聪慧,恐怕由于他上次的那封书信,想必她已经对游园诗会的事情,有所猜疑! 以区区一封书信,竟然就将他与诗魁联系到一起了,这份心思,的确厉害! 可至少目前,他还不能暴露出诗魁的事情。 “所以,云小姐,只能抱歉了,这件事,不用再谈了!”苏扬平静道。 闻言,云千瑶美眸微睁,紧盯着苏扬。 第九十三章 你是何人? 一瞬间,云千瑶心中的愧疚,荡然无存! 这次见到苏扬救治乞丐,她原本对苏扬敬重有加。 她本以为,先前初次见面,只是个误会。 可现在看来,苏扬是真的对她避之不及! 她那如同远山般的清秀黛眉都不自觉地跳动一下,那出尘的气质都被破坏许多。 而后,云千瑶一言不发,向着破屋中走去。 “云小姐,你这是做什么?”见状,苏扬连忙询问。 云千瑶脚步微顿,脸色再度恢复了平静。 她眸子轻动,瞥了苏扬一眼。 “苏兄为他们施以援手,小妹自然不能置之不理。” 她语气清冷,说完,走进破屋中。 苏扬目光诧异,云千瑶的话,像是跟他赌气。 可是很快,云千瑶又快步跑出门来,擦着他身边走过,俏脸上带着一抹赧然与羞愧。 “呃……” 这是怎么了? 苏扬面色古怪,看向秦青:“方才那位云小姐怎么了?” “她说要出钱,帮我们安葬牛爷。”秦青感激地说道,也有些疑惑,“只是说完,她便快步跑出去了。” “难道是身上没带钱?” 苏扬忽然生出一个无厘头的想法,接着转身拍了拍秦青肩膀:“这一次,买口棺材,好好安葬牛爷吧,牛爷已经去了,那你们也别再留什么遗憾了。” “谢谢苏大夫。”秦青深吸一口气,朝着苏扬郑重地鞠了一躬。 小巷口,玉儿见云千瑶匆匆忙忙地赶回来,神色顿时关切无比。 她连忙询问:“小姐,出什么事了?” “玉儿,把银子给我。”云千瑶裙摆摇曳,向玉儿伸出手。 “怎么了?”玉儿疑惑地看着云千瑶,自腰际摸索起来。 云千瑶没有多做解释。 刚刚的尴尬场面,她现在还没缓过来。 “坏了!” 玉儿愁眉苦脸道,“咱们这次出来的匆忙,我……我没带银子!” “什么?” 云千瑶神色一僵,竟有些不知所措。 玉儿还是头一次见到云千瑶这幅模样,急切地询问道:“小姐,究竟出什么事了?您可别吓我!” 云千瑶揉了揉眉头,皱眉凝思起来。 她已经允诺,要帮助那些人安葬老人,刚才就没有掏出来银两,现在玉儿身上也没有,这该怎么办? “玉儿,你快回家一趟,取些银子回来。”云千瑶想了想,“再让府里的人,帮忙买口棺材!” “买口棺材?” 玉儿脸色一变,“小姐,难道是苏扬公子他……” “我怎么了?” 这时,苏扬的声音自小巷中传来。 玉儿顿时吓了一跳,连忙躲到云千瑶身边。 云千瑶黛眉微微蹙起,看着苏扬,语气不咸不淡地说道:“苏兄怎么出来了?” 苏扬打量了云千瑶一眼,方才云千瑶与玉儿的对话,他听到了一部分。 没带银两吗? 苏扬从怀中掏出银两,足足二十两,递到云千瑶的手里。 “云小姐,先用这些吧。” 云千瑶看着苏扬手里的银子,并没有去接。 苏扬只好继续道:“自西城到云府,还有一段距离,更何况一个来回,怎么也得一个时辰。” 说完,他没有再看云千瑶,将银子塞到了玉儿手里,径直转身走回小巷。 “小姐……” 玉儿拿着银子,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家小姐。 云千瑶深深凝望着苏扬的身影,向着苏扬欠身一礼。 “多谢苏兄,这次,算小妹借苏兄的……” 苏扬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回到破屋中。 片刻后,云千瑶忽然想起一件事。 ——苏扬为何会随身带这么多银子? 难道,他早就想把这笔钱送那些人了吗? 云千瑶眸光微凝。 她发现,自己对苏扬似乎还不够了解…… 云千瑶收敛心绪,握了握手里的银子,再度走进小巷。 很快,秦青等人前去买棺材,料理牛爷的后事。 而苏扬和云千瑶没有再掺和,告辞离去。 三人自西城离开,还有一段路需要同行,倒也没有刻意避开。 只是,两人一路上,都默契地没有交谈。 顺着西城的主干道,一路同行,终于,在到达一处路口之后,云千瑶和玉儿停了下来。 “苏兄,我们就此别过吧。”云千瑶告辞道。 “恕不远送。” 苏扬回应一声,稍稍松了口气,这般相处,有些尴尬了。 他正准备离去,却忽的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自远处传来。 “千瑶,你怎么在这里?” 苏扬转头望去,便见到一道身着锦衣的身影迈步走过来,高冠博带,手持折扇,气质儒雅。 孙家,孙鸣渠! 苏扬双眸微眯,对于孙巡的这个哥哥,他印象很深! 云千瑶纤细的娥眉微不可察地皱了皱,随后缓缓行礼,可以保持疏远。 “孙公子。” “千瑶,今日一早,我就去你府上寻你了,本想邀你一同前往东山赏景,却不料听云叔父说,你早先时候已经出门了。” 孙鸣渠轻拍折扇,笑意充沛,“想不到,竟在街道上遇到了你!” 说完,孙鸣渠又瞥了眼一旁的苏扬,眼眸眯起。 方才他便注意到,这个身穿布衣的男子,刚刚似乎与云千瑶走得有些近。 尤其是,此时他过来后,这男子竟然还未离去,反倒是也在看向他! 这顿时让孙鸣渠心中升起一股不悦。 一个布衣平民,也敢在这里碍事? 云千瑶也不自觉看了眼苏扬,有些为苏扬担忧。 这孙鸣渠,此时找来,若知晓苏扬是她未婚夫的身份,会不会为难苏扬? “你是何人,站在这里做什么?” 可这时,孙鸣渠已向着苏扬沉声训斥。 这布衣,竟然还在这里待着碍事! 第九十四章 果然是亲兄弟! “你又是何人?” 苏扬笑了,这孙鸣渠跟那孙巡,还真是同一家人! 见到他跟云千瑶站在一起,便心中不爽了吗? 闻言,孙鸣渠眼神变换了几下。 他没有再理会苏扬,只是向着一旁挥了挥手。 不远处,几个仆从打扮的人快速跑了过来。 “公子!” “我与千瑶说话,不喜欢闲杂人等打扰。”孙鸣渠漠然道。 “是!” 仆从们应允,围到苏扬身边,目光不善。 “孙公子,我与你只是偶遇,何必惊扰他人?” 云千瑶语气清冷疏远,“孙公子是孙府大公子,事务繁忙,若是无事,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苏扬不着痕迹地看了眼云千瑶。 对方这么说,其实是在暗中向他介绍孙鸣渠的身份。 孙府大公子! 这是提醒他,不要轻易招惹孙鸣渠吗? 不过,他跟孙家的恩怨,也不差这一点半点了。 “千瑶……” 孙鸣渠向前迈出一步,有些诧异,云千瑶向来性子清冷,他还从来没有见过,云千瑶像现在这样庇护一个年轻男人! 此人,是谁? 但随后,孙鸣渠还是压下了心中的不爽。 这种时候,他要是一昧针对这个年轻人,一定会引起云千瑶的不悦。 “是我冒昧了,还望千瑶见谅!” 孙鸣渠抱歉一笑,再度恢复彬彬有礼的模样。 “孙公子言重了。”云千瑶回应一声,想要带着苏扬离开这里。 “这位兄台是……” 可孙鸣渠并没有放他们走的意思,继续询问。 云千瑶目光微凝,她要是说出了苏扬的名字,那孙鸣渠必定会知晓,苏扬是她未婚夫的身份。 以孙鸣渠的手段,要是针对苏扬,苏扬怎能躲得过? “苏扬。” 然而,苏扬却是自云千瑶身后走了出来。 他面带淡然笑容,好整以暇地端详着孙鸣渠。 如今直面孙鸣渠,他更能够清晰地看出来,孙鸣渠这一副举止有礼的作态,有些虚假! 云千瑶惊诧地看着苏扬,暗叹一声。 现在孙鸣渠知晓了苏扬的身份,更是见到苏扬跟她走在一起,恐怕,真会对苏扬做什么! 此事因她而起,她不能让苏扬因她受牵连。 “原来是苏兄,在下孙鸣渠!” 可这时,孙鸣渠轻笑起来,笑容温和可亲,仿佛对苏扬没有半点敌意。 苏扬也笑了起来。 他当然看得出来,孙鸣渠对他虚与委蛇,表面上装作一副温和模样,实际上,心底里不知道在打着什么主意。 孙鸣渠应该听说过他的名字! 不只是在云千瑶这里,当日在太医院,孙巡败在了他的手上,孙鸣渠或许也知晓! “久仰大名!” 苏扬摆出一副惊讶表情,向着孙鸣渠迈出一步,以示亲近。 “孙鸣渠公子,一定是孙巡公子的兄长吧?” “嗯?” 孙鸣渠审视着苏扬,猜测着苏扬的用意。 他目光闪烁:“苏兄认识我那不成器的弟弟?” “谈不上认识,就是今日见到孙公子,仔细一看……” 苏扬笑道,“二位果然是亲兄弟!” 他只是在告诉孙鸣渠,没必要跟他装出一副和善的样子。 这句话,孙鸣渠应该听得懂! “是吗?”孙鸣渠语气中幽冷了下来,先前装出的温和亲近,一下子消失无踪。 云千瑶听着两人的对话,只觉得苏扬和孙鸣渠之间的气氛,有些怪异。 她并不知晓,苏扬与孙家之间,有什么恩怨。 但一直让苏扬跟孙鸣渠接触,她还是不免忧虑,孙鸣渠会对苏扬做什么! 随后,云千瑶欠身一礼:“孙公子,我与苏兄还有事情,就不打扰了。” “也罢,那就暂且别过!”孙鸣渠未再阻拦。 他静静地看着苏扬和云千瑶一同离去,脸色逐渐阴沉下来。 “公子,这个苏扬与二公子那边的,是否是同一人?”一名仆从恭敬地询问,“是否需要……” 孙鸣渠并未回应,眼中反倒是露出一抹饶有兴趣的意味。 “回头去告诉孙巡,苏扬,交给他来处理!” “是!” 孙鸣渠转过身,脸上露出一抹阴恻恻的笑容。 “云千瑶的未婚夫吗……” …… 街道拐角,苏扬三人直到转进拐角,云千瑶步履才停了下来。 云千瑶神色复杂,向苏扬道:“苏兄,那孙鸣渠……” 苏扬摆摆手,示意云千瑶不必说什么。 “云小姐放心,我心中自有计量!” 他向云千瑶拱拱手,“云小姐,我便先行告辞了!” 等到苏扬远去,玉儿忍不住向云千瑶询问:“小姐,我先前听苏扬公子和孙鸣渠公子的谈话,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啊?” 对于苏扬和孙鸣渠两人的会面,她有些不明所以。 云千瑶看着苏扬的身影,怔怔出神。 这一番接触下来,她发现,自己竟看不透苏扬! 苏扬的身上,就像是有着许多秘密一样! 就连她,对苏扬与孙鸣渠的交谈,都有些不解。 “小姐?” “先回府吧……” …… 苏扬赶回家中药铺的一路上,不住沉思。 这一次见到孙鸣渠,他向孙鸣渠说出有关孙巡的那一句话,除了让孙鸣渠不用对他虚与委蛇以为,其实还有试探的意思。 事实证明,孙鸣渠的确是知晓他破坏了孙巡在太医院的谋划。 那便意味着,这件事,孙家并非不看重。 可他离开太医院的这段时间里,孙家一直未曾报复他。 这有些反常! 或许他只是个小角色,不值得孙家兴师动众,但该有的报复,应该少不了! 思索一番,苏扬心里有些凝重。 他并不对此,抱有什么侥幸心理。 看来,得尽快想些办法,让自己有些自保之力才行! 收敛心绪,苏扬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家中药铺外。 已是下午,昨夜他匆忙起床治病,一直没有休息。 他与母亲简要交谈几句,母亲便嘱咐他及早睡下。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潘通兴高采烈地找上门来。 “苏大夫,咱们那酒,我按照您说的法子,已经做好了一些!”潘通身边,两个家丁各自捧着一个酒坛子。 “这么快?”苏扬打开坛子看了一眼,蒸馏酒真正的制造时间不短,潘通这应该是与他先前一样,用普通酒水蒸馏出来的。 不过,他又有些疑惑:“老潘,咱们这么制作酒,应该没办法售卖吧?” “不,恰恰是这两坛酒,能让咱们大赚一笔!”潘通咧嘴一笑! 第九十五章 今朝酿 “虽然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可是,咱们这酒想要卖出去,还得打开路子才行!”潘通笑着解释道,眼中透露着商人的狡狯。 “你是说……” 苏扬心中一动,“要拿这两坛子酒,去那些酒楼谈生意?” “没错,苏大夫意下如何?” “明智之举!” 这不就是前世的推销吗? 拿着产品去找合作商谈生意! 一旦谈妥了,便能接到一大笔商业订单,倒是在根据订单来制作蒸馏酒。 这可远比自产自销要靠谱多了! 苏扬赞赏地看着潘通,老潘,真是个人才啊! 得到了苏扬的首肯,潘通心中欣喜,这两天里,他的精神一直处于亢奋状态。 一旦这蒸馏酒能够推出到世面上,必定可以有大把的银子入账。 “苏大夫,你要是没什么事,咱们不如一起前去?”潘通邀请道。 这蒸馏酒的法子是苏扬提出来的,带着苏扬一起去谈生意,应该会顺利许多。 “事不宜迟,走吧!”苏扬应允。 这次去推销蒸馏酒,苏扬与潘通的主要精力,不约而同的放在京城中出名的几家酒楼之中。 相比之下,越是这种出名的酒楼,平日里所卖的酒种类才会越多,而一旦能与这些酒楼谈成合作,接下来的销售,就会简单许多! 醉香楼,不少京城显贵都会光顾这里。 前些日子,苏扬还与云清郡主和赵艺弘一起来过这里。 “刘掌柜,好久不见!” 潘通刚一步入醉香楼,便与掌柜攀谈起来。 “哟,潘老爷!” 刘掌柜身着青衫,回应着拱拱手,目光却是敏锐地落在潘通身后的两个家丁身上。 两个家丁,都抱着酒坛子…… “潘老爷这次来小店,这行头可有些不一样啊!”刘掌柜不咸不淡地询问道。 “刘掌柜……” 可潘通已是满脸含笑的来到刘掌柜身旁,热情地揽着刘掌柜的肩膀,“我这一次来,可是有笔大买卖想要跟你合作!” 苏扬站在一旁,看着潘通这幅自来熟的模样,讶然一笑。 潘通会认识这聚仙楼的掌柜,他并不奇怪。 这或许就是潘通经商多年以来,自然积累了一定的人脉。 同时,他处事圆滑,不管到了哪里,都能吃得开。 “大买卖?”刘掌柜轻轻推开了潘通的胳膊,伸手指向两个家丁怀中的酒坛子。 “潘老爷说的不会是酒吧?” 刘掌柜摇了摇头,“小店这醉香楼,卖的酒水品种繁多,已经不需再进什么酒了!” “非也!” 潘通老神在在地摆摆手,脸上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 随后,他将一个家丁召到身前,吩咐其打开酒坛。 顿时间,一股浓郁的酒香自酒坛子中散发出来。 刘掌柜鼻尖抽动,闻着坛子中的酒香,他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讶然意味。 “烈酒?”刘掌柜走到酒坛前,让潘通家丁把酒坛放在桌上。 他仔细地朝酒坛中张望着,眸中倒映着酒水的涟漪。 半晌,刘掌柜才缓缓抬头,向潘通询问:“这似乎不是普通的烈酒?” “的确不是,这酒远比寻常烈酒,还要烈!”潘通微微一笑。 “嗯?” 听到此,刘掌柜的脸上却露出一抹狐疑神色,许多向他卖烈酒的人,几乎都这么说! “刘掌柜,不妨尝尝?”潘通又道。 “也好!” 刘掌柜当即让小二取来一个小碗,舀了一碗酒水,轻饮了一口。 “嘶……” 一小口酒下肚,刘掌柜却被辣的直抽冷气。 “这酒……好烈!” 刘掌柜喃喃道,他紧盯着手中的酒碗,仔细观察,碗中的淡青色酒浆似乎有着奇异的魅力,让他忍不住想要再喝一口。 很快,他的眼中逐渐浮现出一抹浓浓的震惊神色。 这酒,竟然真如潘通所说,确实比他所品尝过的大部分酒,都还要烈上一些! 酒香飘荡,逐渐弥漫聚仙楼一楼。 使得原本醉香楼一楼中的酒菜香味,更多添了一股浓郁的仿佛化不开的酒香。 “小二,你们醉香楼中,这是又上了什么新酒吗?” “今日的酒香,有些不同啊!” 一楼的许多食客,很快便注意到了这股酒香。 他们不由向小二询问,可小二看向柜台那边的掌柜,也不知情。 “几位爷,不瞒你们说,我们掌柜的最近正准备上些新酒,等之后上了,我一定跟几位爷说!”小二安抚道。 苏扬听着四周的动静,笑而不语。 看样子,这酒的反响还算不错。 “刘掌柜,咱们现在可以谈谈这笔买卖了吧?”潘通笑吟吟地向刘掌柜询问。 刘掌柜缓缓放下酒碗,目光扫过两个酒坛。 “这酒,潘老爷那边有多少?”他仿若不经意地询问。 潘通笑容浓郁:“要多少,有多少?” “嗯?” 这下子,刘掌柜不由一愣,他神色凝重,“你是说……” 潘通微微一笑,走到苏扬身边,介绍道:“还没向刘掌柜介绍,这位是苏扬苏大夫,而这酒,便是苏大夫向我们提供的!” “哦?”刘掌柜这才打量向潘通身后的苏扬,这个年轻人,他起先还没有在意。 而潘通这个老狐狸会亲自带着这个年轻人过来,便足以说明其对这年轻人的重视。 “见过刘掌柜……”苏扬笑着走上前来,他一只手轻轻搭在酒坛上,笑道,“实不相瞒,这酒只是我们刚开始酿造的,还只能算半成品……” “这还是半成品?”刘掌柜神色惊讶。 方才这酒他也尝过了,这种烈度,还是半成品吗? “毕竟,这酒虽烈,还算不得香醇,我们之后酿造出来的,是味道香醇的烈酒。”苏扬随口解释道。 听到苏扬所说,刘掌柜沉默了下来。 难怪这潘通会这么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这酒,的确不俗! 他看着那酒坛中淡青色的酒液,询问道:“这酒,叫什么名字?” 潘通看向苏扬,这酒苏扬还未曾告诉他名字。 “就叫今朝酿吧!” 苏扬想了想道,“今朝有酒今朝醉……” “好,好一个‘今朝有酒今朝醉’!” 苏扬话音刚落,聚仙楼门口,一个年轻公子笑着走了上来。 第九十六章 冤家路窄 年轻公子笑容和煦,脸庞棱角分明,肤色白皙,看起来平日里养尊处优,一身淡黄锦衣,针线细致,衬托出一股华贵之气。 在他身后,还跟着三名护卫模样的人,皆身穿劲装,手上有着厚厚的老茧,一看就是习武之人。 此时,年轻公子自顾自地走到柜台前,轻嗅了一口坛子中的酒香,双眸微眯,仿佛在感受这股浓郁的酒香。 “好酒!”年轻公子赞叹道。 “今朝酿,本公子还没有喝过这种烈酒!” 年轻公子笑吟吟地打量了苏扬一眼,“这名字,你起得倒是文雅!” 苏扬心中诧异,看刘掌柜和潘通的模样,似乎两人都不认识这个年轻公子。 这年轻公子倒是自来熟! “过奖了。”苏扬只好回应道。 “掌柜的,二楼雅间,给本公子上一坛!” 年轻公子向着刘掌柜吩咐一声,又看向苏扬,询问道:“今朝有酒今朝醉,下一句,该是什么?” “这……” 苏扬愣了愣,他有些搞不清楚这个年轻公子的状况。 这年轻公子做事,似乎随性的很! “这位公子,这酒并不是小店的!”刘掌柜解释一声。 他能成为醉香楼的掌柜,自然有眼力见。 印象中,这年轻公子来过醉香楼几次,但具体身份,他并不知晓。 可看着年轻公子的穿着,以及身边的这三位随从,那边足以推断出,这年轻公子的身份不俗。 这种身份的人,并不能轻易得罪。 只是,他与潘通的生意,还没谈妥。 “无妨,多少银子,本公子出了。”年轻公子毫不介意地一挥衣袖。 “潘老爷,您看,要不先卖给我们一坛?”刘掌柜只好向潘通询问。 而潘通却看向苏扬,似是等待苏扬的答复。 苏扬笑了笑,走到那坛未曾开启的酒坛子旁,双手捧了起来。 “这样吧,这坛酒,我便代刘掌柜送给公子了!” “送?” 年轻公子饶有兴趣地看了苏扬一眼,“那本公子可要好好尝尝你这今朝酿!” “嗯?苏扬!” 这时,一道充满恼怒的沉喝声,突然自醉香楼深处响起。 苏扬循声望去,瞳孔顿时微微一缩。 醉香楼二楼楼梯口,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冷冷地盯着苏扬,体型高大,身披锦衣,脸上有着一道狰狞的伤疤。 正是赵成虎! 赵成虎竟然自大牢中出来了? 苏扬心中微沉,又看向赵成虎的身后。 令他惊奇的是,赵成虎的身后,还有一人,他也认识! 洪狂澜! 前几日洪狂澜还在接手赵成虎的地盘,怎么今日,赵成虎和洪狂澜混在一起了! “大爷我刚出来,就碰到了你,苏扬,咱俩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赵成虎说着,几步便自楼梯上走了下来。 他紧盯着苏扬,满脸阴狠。 苏扬扫了赵成虎一眼,目光又落在洪狂澜那边。 他注意到,洪狂澜此时,竟然还跟在一个中年人的身后,神色中还带着一股恭敬意味! 中年人轻捋胡须,慢悠悠地自楼梯上走了下来的。 洪狂澜则陪同在中年人身边,目光也落在苏扬这边。 “这么快,就从大牢里出来了?” 苏扬眉头微挑,他咧嘴一笑,又看向洪狂澜,“洪爷,您接手地盘,这是把赵成虎也给一起接手了?还是说,您现在是赵成虎的人了?” “苏扬,这是你与赵成虎的恩怨,你们自行处理便是。” 洪狂澜淡淡说了一声,又低声对中年人说道:“二帮主,这苏扬就是当日把赵成虎送进大牢的人。” 中年人点点头,扫了赵成虎一眼,微扬着脸庞。 “小赵,快点处理。” “是,二帮主!” 赵成虎狞笑一声,忽的大手一拍,落在苏扬捧着的酒坛上。 咔嚓! 酒坛重重砸落在地,摔成碎片,淡青色的酒液洒满一地。 “苏扬,这笔账,我该怎么跟你算才好?”赵成虎厉声询问。 见此一幕,潘通顿时一惊,咽了口唾沫,靠近苏扬的身后。 看起来,这些人跟苏大夫之间的仇怨不小啊! 一旁年轻公子的目光却落在散落一地的酒坛碎片上。 他目光幽幽,不知在想些什么。 “赵成虎,我虽不知道你是怎么从大牢里出来的,不过,你要想再进去,我随时奉陪。”苏扬语气平淡,没有丝毫的慌乱。 “威胁我?你以为,你还是太医院中的大人物啊?” 赵成虎不屑一笑,“上次你被赶出太医院,只不过是大爷点子背而已,碰到那些请你回去的人!” “但这一次,似乎是你自己退出的太医院吧?” 赵成虎说着,紧握起拳头,手臂肌肉,高高隆起。 他能成为一地有名的恶霸,打起架来,尤其是对付一般人,自然阴狠毒辣! “太医院?” 一旁年轻公子嘀咕一声,看着苏扬的目光愈发饶有兴趣了起来。 “你刚出大牢,了解的是不少!”苏扬依旧神色自若,他看向洪狂澜,毫无疑问,赵成虎了解这么多,一定是洪狂澜告知的。 “洪爷,看来您对我还挺上心啊,调查得这么仔细?” 事到如今,估计洪狂澜对于他,已经没有了什么忌惮! “哪里哪里?” 洪狂澜摇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苏扬,“苏扬,其实我还挺欣赏你的,听说你在太医院中,成绩很不俗,而且还是什么榜首,只可惜,你在太医院里得罪了人!” “现在,我也没办法收你了!” 洪狂澜摊开手,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洪爷调查的,果然仔细!”苏扬眯起眼睛,拳头紧握起来。 “行了,小赵,赶紧动手吧,我没时间在这里陪你们耗。”这时,洪狂澜身边的中年人挥了挥手,似乎有些不悦。 “二帮主说得极是,您稍等片刻!” 赵成虎连忙恭维一声,随后,他转过身子,突然重重一拳,向着苏扬的脸上砸去。 砰! 可下一刻,赵成虎的身形却一下子停滞住了。 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名护卫打扮的人,竟然直接牢牢地抓住了他的手腕,令他动弹不得! 苏扬神色愕然,眼前这护卫,正是那年轻公子身边的三名护卫之一。 第九十七章 三皇子赵澈 “你们做什么?” 赵成虎暴怒无比,眼前这护卫,哪里冒出来的? 怎么会突然阻拦他? 洪狂澜和二帮主两人也面容冷峻,紧盯着那年轻公子几人。 他们方才下楼时,也注意到了,苏扬与这年轻公子,应该并不熟识。 可他们怎么也没有料到,这年轻公子竟然会让护卫出手帮助苏扬! “先废他一条胳膊。” 这时,年轻公子忽的随手指了指赵成虎,声音平淡如常,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是!” 那护卫回应一声,抓住赵成虎拳头的手,骤然发力。 咔嚓! 一阵清脆的骨头碎裂声响起,赵成虎脸色瞬间苍白下来,毫无血色。 在这护卫面前,他竟然连半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赵成虎痛叫一声,跪倒在地,紧紧地捂着自己的胳膊,呼吸急促,额头冷汗直冒,表情都因痛苦而扭曲起来。 苏扬瞳孔紧缩,他注意到,赵成虎那条手臂,无力地垂下,其中骨头,都不知碎裂了多少根,应该是很难有接好的可能了! 下手,极重! 洪狂澜和中年人两人更是惊动不已,这年轻公子做事,远比他们预料中的更为狠辣! 中年人凝视着年轻公子,而后,他缓缓上前:“老夫聚贤帮二帮主,苗铸,不知阁下为何要这般对付我们?” “你们做什么,本公子不想管,不过……” 年轻公子幽幽笑着,随手指了指瘫坐在地上的赵成虎,“他手欠,打碎了本公子的酒,那本公子自然得废他一条胳膊!” 刚刚那坛酒,是这年轻公子的? 赵成虎脸色复杂无比,他不过只是打碎了一坛酒,竟然就被废了一条胳膊! “公子,他打翻了一坛酒,我们赔给你便是,何必如此?”苗铸又道,对于这个不知身份的年轻公子,他有些忌惮。 可年轻公子却看都不再看他一眼,向着护卫挥挥手:“掌嘴,赶出去。” 闻言,苗铸和洪狂澜顿时脸色微变。 可年轻公子的护卫已经走到了苗铸身前。 啪! 啪! 两道清脆响亮的声音响彻整个一楼,在年轻公子的护卫面前,苗铸根本没有反抗的力气。 赵成虎被废一条手臂,苗铸被连打两记耳光,只有洪狂澜,因自始至终都没有多说话,反倒是逃过了一劫。 眼前护卫驱赶他们,三人再不敢久留,连忙灰头土脸地自醉香楼中离去。 一直到苗铸赵成虎三人离开,醉香楼一楼,众人才缓缓反应过来。 那些食客们,都默契地没有言语。 苏扬看着年轻公子,更是目光复杂。 但不论怎么说,这年轻公子都是帮他解决了刚刚的麻烦。 “多谢公子。”苏扬感谢道。 年轻公子摆摆手,看向苏扬和潘通带来的另一坛烈酒。 “看样子,就剩一坛酒了!” “这一坛酒,也赠予公子吧!” 苏扬将酒递到年轻公子的护卫手中。 “你叫苏扬是吗?”年轻公子面带笑容,端详着苏扬,“与本公子一起上二楼坐坐?” “那便却之不恭了。”苏扬应允。 对方这次帮了他,他当然不能拒绝。 他向潘通简要地交待一番,让潘通继续与刘掌柜谈生意,接下来的生意,应该好谈多了! …… 醉香楼外,苗铸三人一路远离的聚仙楼,狼狈不堪。 苗铸脸颊迅速肿胀起来,满是淤青,而赵成虎更是凄惨,他那条胳膊传来阵阵刺痛。 三人回头看了眼醉香楼方向,心中愤怒之余,却又有着一股后怕。 “二帮主,那年轻公子恐怕出身必然不俗!”洪狂澜思索道,神色凝重。 苗铸点了点头,握紧拳头,又缓缓松开。 他挨得这两巴掌,简直是无妄之灾! “赵成虎,我们把你从大牢里捞出来,你倒是一开始,就给我送上了一份惊喜啊!”苗铸冷笑着对赵成虎道。 赵成虎脸色始终苍白,嘴唇干裂,很是虚弱。 他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今日他又因苏扬,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见赵成虎的模样,苗铸也没有再说什么,他吩咐道:“小洪,你带赵成虎去治伤,顺带,查查那人的身份!” “是。” “还有,那个苏扬……” 苗铸说到此,又挥挥手,“算了,你们自行看着办吧!” …… 醉香楼二楼,厢房中。 年轻公子招呼着苏扬落座,询问道:“苏扬,我先前听那些人说,你曾在太医院任职过?” “远远谈不上什么任职,只是一介药童罢了。”苏扬摆摆手。 他从太医院离开,这年轻公子会好奇,也属正常。 “哦。” 年轻公子随口回应一声,自护卫那里接过酒坛子。 “你这烈酒,用碗大口喝,会是什么滋味?”他笑着向苏扬询问道。 “这酒辛辣,后劲十足,最好还是小口抿下。” 苏扬介绍道,大口喝这烈酒,先前潘盛年已经证明了后果! 年轻公子点点头,率先自酒坛中倒满一碗酒。 “未曾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苏扬起身,向年轻公子拱手询问道。 “赵澈!” 年轻公子赵澈随口回应道。 苏扬目光一闪,姓赵? 莫非是皇亲国戚? “或者……”这时,赵澈又笑眯眯道,“也有人称呼我为三皇子殿下!” 闻言,苏扬顿时心中大惊。 三皇子! 眼前这年轻公子,竟然是一位皇子! 随后,苏扬站起身来,向着赵澈躬身行礼。 “草民参见三皇子殿下!” “参见?” 赵澈笑了笑,“其他人见到我,可都是跪拜行礼的……” 未等苏扬作出回应,赵澈又道:“你不必如此,坐下吧!” 而后,赵澈端起酒坛子,再度给苏扬斟满了一碗酒。 苏扬再度坐会座位上,心中依旧惊动。 一位皇子,竟然邀请他一起喝酒! 虽然,喝得是他的酒…… 现在回想赵澈处理赵成虎时的淡漠,这顿时说得通了。 “来,尝尝你这酒!” 赵澈端起酒碗,示意苏扬共饮。 苏扬只好一起拿起酒碗,与赵澈隔空敬酒,随后缓缓抿了一口。 反倒是赵澈,大口饮下,碗中酒水干干净净。 赵澈轻出一口气,即便是一口饮下烈酒,也未曾有多少失态。 “这酒……果然烈,这今朝酿,好酒!” 赵澈捏着酒碗,轻轻晃悠着,忽的又向苏扬询问道,“苏扬,这‘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下一句,是什么?” 第九十八章 品牌效应 还在想着这句诗吗? 苏扬哑然,随后轻声道:“明日愁来明日愁。”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赵澈重复一声,忽的哈哈大笑。 “哈哈哈,爽快,这一句,果然爽快!” 赵澈笑着,随手斟满酒,也不管苏扬,再度痛饮一碗。 随后,他微微附身,笑道:“苏扬,你这人,有点意思!” 苏扬只好回道:“多谢殿下夸奖。” 他有些不明白,这三皇子的心思。 两碗酒下肚,赵澈的眼神微微飘忽起来,他拿着酒碗,静静打量。 “这酒,你是怎么酿出来的?”赵澈忽的询问道。 “这……” 苏扬有些犹豫,他现在制作这蒸馏酒,主要目的,就是抢占商机。 虽然蒸馏酒的制作法子,随着之后大批量酿造,雇佣工人,迟早会泄露出来。 但现在,要是将这法子泄露出来,恐怕会对之后抢占市场,有些影响…… “是怕我跟你抢这卖酒的行当吗?” 赵澈仿佛瞬间看穿了苏扬的心思,笑着摇摇头,“看来,这的确是机密,我也就不跟你询问了!” “其实也简单。” 想了想,苏扬回应道,“就是单纯用市面上所能买到的烈酒,蒸馏出来,去掉最开始蒸出来的酒液,便是这酒酿了。” 对方毕竟是三皇子,真想要查出来,并不困难。 而且,他这坛酒,还只是粗浅制作,真正要摆上市场的,还是后续酿造的酒。 那些,才是真正的秘方,也是苏扬的后手。 倒不如,索性直接将这粗浅的法子交出来,免得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嗯?” 赵澈目光闪烁,笑吟吟地看着苏扬,“你不怕我跟你抢生意吗?” “殿下说笑了。”苏扬无奈,这三皇子,有点不会聊天啊! “哈哈哈,你这人,真是有趣!” 三皇子挥了挥衣袖,忽的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苏扬的肩膀。 “放心,这法子,你知我知……”说着,他又像是想到什么,指了指身边三个护卫,“哦,还有他们三个也知道,这机密,我会为你保守的!” 苏扬看着三皇子搭在自己肩膀的手掌,神色古怪。 “你们三个,记下了吗?”三皇子突然向身边三人询问,平淡的声音中竟蕴含着一股威严! “我等谨记!”三名护卫连忙齐齐半跪,恭敬无比! 苏扬愕然,没有想到赵澈竟然这么郑重其事。 “不能让你白送我一坛酒,还有这酿酒的法子,说吧,想要什么赏赐?”赵澈又询问道。 “不必劳烦殿下,殿下先前帮我解决了麻烦,我还没谢过殿下呢!”苏扬推辞道。 他跟这三皇子,只是初识,还不至于,凭借这些,就想向赵澈邀功请赏! “难不成是想让我这个皇子,欠你一个人情?” 可赵澈忽的又询问一声,笑容微微收敛了几分。 苏扬一愣,这赵澈,有点喜怒无常啊! “哈哈哈,逗你的,你这人情,我记下了!” 赵澈又笑了起来,打量了苏扬一眼,“你这反应……有意思!” 这下子,苏扬彻底无语了。 三皇子的心思,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够揣度的! “算了算了,你怎么也得把这碗酒喝了,喝完,你就去忙你的生意吧,放心,我还不至于跟你抢卖酒的银子!”赵澈摆摆手,又自顾自地给自己的酒碗倒满。 他提起酒碗,向着苏扬晃了晃,示意苏扬继续饮酒。 苏扬只好端起酒碗,一口饮下。 他轻出一口气,感受着口腹传来一阵火辣的暖意,放下酒碗,却见赵澈正好整以暇地注视着他。 “看你这喝酒的架势,也没少喝烈酒啊!” 赵澈打趣一声,这才将碗中酒饮下,他轻轻抹了抹嘴角,“去忙吧,改日有空,咱们可要一起好好喝上一顿!” “是。” 苏扬起身,向赵澈告辞行礼,随后缓缓离开厢房。 走到厢房门口,他脚步停顿,转过身子。 “殿下,饮酒当适量,烈酒伤身。”苏扬想着前世的教训,还是提醒了一声。 “记下了!” 赵澈挥挥手。 他看着苏扬离去,笑容玩味。 而后,他放下酒碗,不再饮酒。 “你们三个,对这苏扬,怎么看?”赵澈向身边三名护卫询问道。 三人沉吟,随后,中间那个先前出手帮助苏扬的人上前一步。 他沉声道:“回禀殿下,这苏扬在听闻殿下身份后,虽神色惊讶,但却并不像寻常百姓那般惶恐不安,此人……” “我这三皇子,又不吃人,百姓们惶恐什么?”赵澈眯起眼睛,淡淡询问。 “是属下失言了。” 那护卫连忙跪下身子。 “查清楚苏扬的身份。”赵澈慢悠悠道。 “是!” …… 苏扬走下楼时,潘通已经与刘掌柜商谈好了。 “苏大夫,刘掌柜大气啊!” 潘通兴高采烈,热情地揽着刘掌柜的肩膀,向苏扬挤眉弄眼。 “潘老爷,小店可等着你的酒呢!”刘掌柜挣开潘通的胳膊,向潘通拱拱手。 “放心,重阳节前,保证给你送来!” 潘通大咧咧走到苏扬身边,跟苏扬一起向刘掌柜告辞离去。 走出醉香楼,潘通瞟了眼四周,这才低声对苏扬道:“刘掌柜只先订了五十坛酒,不算多,不过,订金他已经给了!” 他狡狯一笑:“等到他见咱们的酒卖得好,他肯定会继续向咱们订酒的,这笔生意,算是成了!” “老潘,这做生意,你果然拿手!”苏扬称赞一声,有老潘在,这卖酒的生意,是不用担心了。 他不由又想到赵澈,这三皇子的心思,他有些猜不透。 但对方身为三皇子,应该也不至于,为了点蝇头小利,跟他的抢卖酒的生意。 更何况,真正的酿酒法子,还没那么容易琢磨出来! 想了想,苏扬又道:“老潘,咱们这酒,今后就叫做……今朝酿!” 他眼中精芒闪烁:“之后卖酒,今朝酿的名号,一定要打出去!” “今朝酿……” 潘通思索着,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向着苏扬比起大拇指。 “苏大夫,你这招,妙啊!” 苏扬笑而不语。 这就是前世的品牌效应。 等“今朝酿”的名号,真正打出去,这可比所谓秘方,还要更来得吸引眼球! 第九十九章 书册 昭文馆。 虞良崇匆匆来到姜松白的房间中,一进门,便询问道:“松白兄,那作满江红一词的人,查到了?” 姜松白点点头,却又轻叹了口气。 “怎么回事?” 虞良崇眉头微皱,有些失望,“看你这样子,似乎对那诗魁的身份,并不满意?” “并不是……” 姜松白摇摇头,不住沉吟。 他环顾四周,谨慎地将房门关上,这才走了回来。 虞良崇疑惑地看着姜松白,注意到姜松白的举动,他也意识到了一些异常,按捺着心思,等待着姜松白的回答。 “我这一番调查,最后查到了一人身上……” 姜松白靠近虞良崇,压低声音道:“此人,是五皇子殿下!” 虞良崇神色一凝,目光闪烁不定。 五皇子,赵艺弘! 他深吸一口气:“那这诗魁难道就是……” “也并不见得,这诗魁就是五殿下……”姜松白思忖道,“或许是五殿下所作,也或许是,五殿下身边门客所作!” “但无论如何,查到这里,是没法再查了!” 话罢,姜松白走到桌案前,再度捧起游园诗会的书册。 虞良崇沉思起来,双手负后,在房间中踱着步子。 “这位五殿下,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这次,倒是一鸣惊人了!” 虞良崇感慨,摇了摇头,“据说,这位五殿下,并不受陛下……” “良崇兄,慎言!” 姜松白一手伸出,提醒一声。 虞良崇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又看了眼姜松白手中的书册,询问道:“那这册子,是否还要宣扬出去?” “早就派人宣扬出去了,估计,许多京城百姓,也都能读到这次诗会的诗词了。”姜松白缓缓道,“不论这诗魁是谁,这些诗词,必定要流传出去!” “也罢!” 虞良崇捋了捋胡须,揶揄道,“看样子,其他人调查这诗魁的身份,也该跟我们一样,没法明目张胆地查下去了!” “五殿下那边,应对的及时,许多痕迹,都被掩盖,查是没法查了……”姜松白意味深长,“但说不定,日后还有机会知晓这诗魁的真正身份!” …… 苏扬随着潘通奔走一番,自潘通府上拿来新酒,又陆续谈成了几笔生意,当前的销售,是不用担心了。 他回到家中药铺,却见门外,秦青正带着几个小乞丐,手持扫把,帮忙清扫着门前。 “苏大夫,您回来了!” 见到苏扬,秦青几人当即招呼起来。 “你们这是……”苏扬错愕地看着秦青几人,撇了撇嘴。 这或许就是秦青这些人,想要报答的方式。 “苏大夫,您别嫌弃就是,现在天色快黑了,路上没那么多人看着,以后等大清早,我们再过来打扫,就不会有人发现了。”秦青有些局促。 “这不会耽误你们的事情吗?”苏扬轻声道,秦青他们,还需要乞讨,这是他们谋生的手段。 “苏大夫您不用担心,我们就是抽空过来的!” 秦青解释一声,见苏扬没有嫌弃,他便继续打扫起来。 “对了!” 他又像是忽然想到什么,跑到苏扬身边。 “苏大夫,今天,我们这边有人捡到,赵成虎从大牢里出来了!”秦青压低声音,“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他又被人打断了右胳膊,还去西城那边找人医治了!” “还有,洪狂澜也跟他一起!” 听着秦青的话,苏扬双眼微睁,不由询问道:“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这还得靠小黑!” 秦青看了眼不远处正卖力清理着药铺门外一块灰渍的小黑,“我们先前了解到,赵成虎和洪狂澜跟你有恩怨,小黑见状就跟了上去!” “而且,他还听到,洪狂澜和赵成虎两人谈话间,提到了你!” 苏扬惊奇不已,秦青这些人的消息,竟然来得这么灵通! 仔细想想,也合情合理,秦青他们作为乞丐,本来就分布与京城四方。 他们的视野,远比寻常人更为广阔。 小到谁家丢了只鸡,大到京城哪个显贵家里出了事,这些,他们都能察觉到一些! “苏大夫,您可一定得小心!” 秦青关切道,“我怕他们会报复你!” “有劳了!” 苏扬感谢一声,轻拍秦青的肩膀。 “苏大夫,您放心,他们要是敢来找你麻烦,我们一定会过来帮您的!”秦青郑重承诺。 苏扬心中感慨,自秦青的眼中,他能看出极为坚定的感激神色。 他先前救治这些人,他们应该是深深地铭记在心里了。 “多谢!” “苏大夫,您跟我们谢什么啊,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大青,你有没有想过……” 苏扬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个想法,但又摇摇头,“算了,先不说了,你们早些回去。” “好嘞!” 秦青点点头,也不多问,继续清扫起来。 苏扬向着药铺里走去,他方才的想法是,秦青这些人的能力,远不止是乞丐这么简单! 若是能够好好地打理一番,或许,秦青他们这种消息灵通的能力,能够被好好地利用起来! 但真正想要形成力量,还得发展壮大才行…… 他目前这想法,还并不成熟。 以后再说吧! 苏扬压下想法,心中却不由浮现出一个词,丐帮! 他刚走进药铺,便见母亲正端着一个筛子走了出来,筛子中,放满了饭食。 “扬儿回来了,娘给你留了饭菜。” 李兰芝招呼一声,又看了眼门外,摇头轻笑,“他们非要帮忙打扫,娘怎么劝也劝不住,这些吃食,好歹让他们解决一顿温饱。” 苏扬点点头,母亲一向心善,让秦青他们吃顿饭正好。 他到药铺里,就看到苏悦正手捧着一本书册,专注地读着。 她大眼睛一眨不眨,泛着黑润的光泽。 “天都快黑了,现在看书,也不点一盏灯,当心对眼睛不好!”苏扬教训道,瞅了眼苏悦手中的书册。 随即,苏扬顿时愣住了! 这书册上停留的一页上,印着一首词! 满江红!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第一百章 阴损手段 “你这书册,是哪来的?” 苏扬自苏悦手中拿起书册,翻了几页。 这书册之中印着的,正是先前游园诗会上的那些诗词! 竟然被编纂成册了! “张叔啊,他家不是开书铺的吗?” 苏悦见书册被苏扬拿去,鼓起腮帮子,看着书册,目光恋恋不舍,“他受了些风寒,今天来看病,特意给我带的!” “好吧!” 苏扬翻着书册,目光古怪。 先前游园诗会的诗词,竟然这么快,就被印刷成书册,还能流传到市井之中! “这可是今日刚到的新书,我还没看完呢!”苏悦撅着小嘴,有些不满。 “这些诗词,你这么感兴趣?” 苏扬心中有些怪异,自己先前在游园诗会上写的诗词,现在竟然在被妹妹看! 苏悦小脸一红,站起身子,修长的手指把书翻到其中一页上。 “你看,这首临江仙,写得多好啊!” 她一边说着,小手负后,一手轻勾着另一只手的手指,踮着步子,“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苏悦说着,回过头看向苏扬,水汪汪的大眼睛中满是向往,“那写下这首词的人,肯定是一个文采卓绝的才子!” 苏扬一手抚额,老脸一红。 听小悦这么说,他莫名的有些羞耻! “也……也就那样吧!”苏扬讪讪道。 “哥,你不知道,这作词的人,可是游园诗会的诗魁!” 苏悦正色道,“我听张叔说了,这新书才刚一摆出来,就有很多富家小姐,都争相去购买呢!” “都说要一睹诗魁的风采,她们对那诗魁,都是赞不绝口!” 苏悦愈发向往,“而且,据说这诗魁,极为神秘,到现在,都不知道那诗魁的身份!” “是吗?我不知道……” 苏扬小声嘀咕,脸色愈发古怪。 不过,羞耻之余,他倒是也注意到,似乎,这书册,是被人有意这么快,便推上市井之中的。 这才过去几日,竟然已经在市面上售卖了…… 注意到苏扬神色,苏悦轻笑一声,劝慰道:“哥,放心吧,在我看来,那些才子,都不如你厉害!” “呃,好……” 两人正交谈间,李兰芝已经走回了药铺。 “今天按理说,本该是药行给咱们送药的日子,可他们今天没来。” 李兰芝放下空荡荡的筛子,走道苏扬这边。 “扬儿,明日一早,得去进些药材了。” 李兰芝忧心忡忡,“这两天来看风寒的人不少,风寒还是其次,我就担心,现在冷得这么快,会有什么疾病蔓延……” “好,等明天我去吧。”苏扬应允道,母亲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合上书册,放在桌上,叮嘱苏悦道:“小悦,天快黑了,明天再看吧!” “知道啦!” 苏悦乖巧地点点头,把书册捧在怀里。 见此,苏扬撇嘴,也没多说什么。 翌日清晨,苏扬便向着西城赶去。 他家药铺的药,一向是自西城的药行那里进货。 循着记忆,苏扬来到周记药行前,走了进去。 “周掌柜,昨天不是给我们送药的日子吗,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吗?” 苏扬来到柜台前,掌柜正快速打着算盘。 他抬头看到苏扬,却忽的脸色一变。 “苏扬,你还敢过来?” 周掌柜环顾四周,目光落在苏扬身上,神色有些清冷。 注意到周掌柜的神色,苏扬眉头皱起,这语气不善啊! “周掌柜,我家应该没欠你们银子吧?”苏扬询问道。 “是没欠,咱们两清!” 周掌柜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以后,我们药行,就不给你们药铺送药了,你们另找他人吧!” “嗯?” 苏扬眯起眼睛,“周掌柜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药行小本买卖,做不起你们家药铺的生意!” 周掌柜语气不咸不淡,拱了拱手,疏远道,“咱们好聚好散!” “去去去!” 说完,周掌柜一推苏扬,“您还是快走吧,别耽误我们药行做生意!” 苏扬脸色沉了下来,这周掌柜的反应,有些不对劲。 他家药铺,与这周记药行合作也有几年了,银子从来就没拖欠过,现在却突然不做他们的生意,这就奇怪了! “那看来,是我们不知道哪里得罪你们了!”苏扬淡淡道。 “别,我们可得罪不起您,您可是连……大人物都敢得罪的人!” 周掌柜自柜台后走了出来,双手向着苏扬挥了挥,“您还是赶紧走吧!” “大人物?” 苏扬目光一凝。 哪个大人物? 昨天在醉香楼,洪狂澜和赵成虎吃了大亏! 今天他就在西城,碰了这么个软钉子,那或许就是洪狂澜的手段了! 洪狂澜下手,倒是阴损,没有明摆着去找他们麻烦,反倒是用这种路子,切断他们的货源! 药铺没有了药,拿什么治病? “那就好聚好散吧!” 苏扬不再逗留,直接迈步走出了药行。 周掌柜戏谑地看了苏扬一眼,走回药行中。 走在路上,苏扬心中思索着,对方要断他家药铺的货源,估计在西城买药,有些困难了! 他想了想,准备找潘通试试。 老潘路子广,应该会有办法。 “苏大夫,您怎么在这?”这时,一个小乞丐走到苏扬这边。 “小穂。” 苏扬认出了这个乞丐,他心思一动,带着乞丐走到角落里。 “小穂,最近,有没有注意到,有什么流痞,在西城的药行这边转悠?” “有的!” 小穂点了点头:“就昨晚,来了不少人呢,不知道是要做什么!” “知道了。” 苏扬微微握起拳头,那必定是洪狂澜那些人的手段了。 他正要从怀中掏出银子给小穂,可小穂却已经跑远了。 “苏大夫,您快去忙吧!” 苏扬失笑,只好先行离开。 他没有回家,直接去了潘通府上。 他将药材的事情,告知潘通。 潘通当即保证,这件事,包在他身上! 苏扬放心下来,现在多找一些进药材的渠道,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他之前就已经打定了主意,等赚够银子,就去制作现代化的药物。 这自然是需要大量的药材的! 苏扬思索着,只要今朝酿能够大卖,那制作药物,应该也就快了吧! 第一百零一章 来京城发展! 咕噜!咕噜! 锅盖密封的大锅中,不住地响起液体沸腾的声音。 一根琉璃管自锅沿伸出,下面摆放着一个酒坛,锅中蒸馏出来的液体自琉璃管中滴出,啪嗒啪嗒地落进酒坛中。 待到酒坛中蓄满小半坛液体,赵澈端起酒坛,鼻尖轻动,闻了闻坛子中浓郁的酒香。 而后,他将酒坛中的液体倒入碗中,观察着浊青色的酒液,赵澈眸光幽幽,眉头微微皱起。 “这酒,不对啊……” 赵澈自言自语,摇头沉思。 他似有所觉,转头看向房门外。 “苏扬的事情,查得如何了?” 赵澈随口询问一声,捏起酒碗,与鼻梁同高,仔细端详起来。 门外,护卫恭敬地跪伏在地,向赵澈汇报。 “苏扬曾在太医院中做过药童,但因太医院中医者大考……” 赵澈听着护卫的诉说,他逐渐放下手中酒碗,盯着护卫,脸上浮现出一抹感兴趣的神色。 “有意思,获得了考核优胜,反而自行离开了太医院吗?”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是怕孙家报复,还是如何?” 但他很快像是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又继续询问:“他既然考卷被调换,又是如何参与考核的?又是如何在考核中胜过对医官之职势在必得的孙巡?仅凭薛景山这区区一个奉上太医的极力举荐?” “属下不知……”护卫浑身一颤,“是属下办事不力!” “算了,他被孙巡调换了考卷,还能好好待在太医院……” 赵澈轻摆衣袖,“看样子,是有人在幕后相助,你若是能查出来,才不正常!” “不过,属下还查到,苏扬曾为云清郡主治疗痨症,并且,与五殿下相识…” “老五?” 赵澈眯起眼睛,他指尖轻扣桌案,不知在想些什么。 “查一个苏扬,竟能牵扯出这么多……” 赵澈自顾自地低吟,“这苏扬,倒是比我预料中的,还要更有意思!” 半晌,他才慢悠悠询问:“还有什么吗?” 护卫稍作犹豫,继续道:“五殿下先前曾暗中参与游园盛会,当日诗会,诗魁身份神秘,无人知晓,但之后,线索却联系到了五殿下那边。” “哦?” 赵澈挑了挑眉,“老五的心思,也活络起来了啊!” 他的目光又落在护卫身上:“让你查苏扬,你查这些做什么?” “殿下,当日五殿下前往游园盛会之时,身边除云清郡主与护卫陪同外,还带着一名药童……”护卫微微抬头,沉声说道,“那药童,正是苏扬。” 闻言,赵澈目光骤凝。 …… “苏大夫,苏大夫!” 药铺中,苏扬刚为一名病人开好药方,便见潘盛年快步走进了药铺。 潘盛年身后,还跟着一个富商打扮的中年人,鬓角斑白,肤色微黑,一看就是平日里没少经历风吹日晒。 “潘兄,这位是……”苏扬迎上前,疑惑地看着面前的中年人。 “老夫范升舟,见过苏大夫!” 中年人拱拱手,笑意温和,打量着药铺。 “范叔是庐州本草商行的二掌柜!”潘盛年补充道,“苏大夫,我爹在忙着带人酿酒,就让我带范叔过来了。” “见过范掌柜,两位快请坐。”苏扬忙招呼一声,庐州本草商行,想来应该是药商。 昨日他刚找潘通说完药铺进货的事情,今天潘盛年就给他把范升舟给带来了,老潘的人脉真是没的说! “我这才刚来京城,老潘就给我介绍过来了。”范升舟乐呵呵道,“苏大夫,听老潘说,贵药铺需要药材?” 见苏扬点头,范升舟又向着门外指了指,“苏大夫,我这次,还带来了一些药材,都是我商行自西南或者长白山等药材名产地精选的药材,咱们不妨先看看?” “好!” 苏扬兴冲冲走出门去,要是范升舟带来的药材不错的话,那倒是可以解决燃眉之急了! 门外停着一辆马车,马车上摆放着少量的药材,但种类繁多,想来是范升舟带来的样品。 他随手拿起一根人参端详一番,放在鼻前轻嗅,眼前一亮。 “好药!” 老潘做事,的确靠谱! 要是范升舟带来的药材,都是这种,那可比他们药铺往日自西城进的药材,品质上要好上许多! “苏大夫,咱们有老潘这层关系在,我也不跟你弄虚作假,若苏大夫觉得我们商行的药材还不错,咱们就商量商量合作的事情?”范升舟笑道。 苏扬再度邀请两人进入药铺,范升舟落座,环顾药铺四周,询问道:“不知苏大夫需要多少药材?” 顿了顿,范升舟又道:“我听老潘说,贵药铺如今需要药商合作,我此行自庐州而来,本是路过京城,去外地送药,若是以后贵药铺还需药材,我之后再来,可多带一些。” “就是这么一来,恐怕难以及时为贵药铺供货,而一些药材,又难以囤积……” 范升舟摊了摊手,这些麻烦,他就爱莫能助了。 但苏扬听着范升舟的诉说,脸上并没有多少忧虑。 他为两人斟好茶水,笑意从容:“范掌柜,贵商行有没有兴趣,来京城发展?” “这……” 范升舟苦笑着摇了摇头,“京城繁华,但也因此,像我们这种外地商行,很难进驻,虽可以与贵药铺合作,而且……一家药铺,也难以支撑起我们的生意……” 苏扬会意,京城之中,势力错综复杂,许多商行,后方都有权贵暗中把持,几乎早已垄断,范升舟的担心,不无道理。 “那不如范掌柜听听我的想法?” 苏扬笑吟吟道,“如今寒日渐近,我们药铺准备先进购一大批药材,以备不时之需……” 他缓缓伸出一根手指,神秘兮兮道:“范掌柜,这还只是其一!” “嗯?” 范升舟疑惑不解,便听苏扬的话音继续响起。 “其二,若是进展顺利,之后我还需要购买大批药材,相比之下,我这一家药铺所进购的药材,都微不足道了。” 听到此,范升舟顿时一怔。 “莫非苏大夫也有心向药行发展?”范升舟神色为难,这样的话,就难免会抢生意了! “那倒不是,范掌柜尽管放心!”苏扬看出范升舟的心思,解释道,“只是刚好需要罢了,要是贵商行的药合适,那我这里,可以为范掌柜提供足够的销路!” 苏扬摸着下巴,意味深长道:“届时,这销路绝对不会比在京城开一家药行分号要差!” 第一百零二章 被抓走了! 不比在京城开药行分号差? 外地商行在京城开分号,最发愁的就是没有销路,最后只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要是能解决销路,那简直是如鱼得水! 范升舟目光僵住了,可很快,表情又逐渐怪异起来。 “苏大夫,你说这些,究竟是准备做什么?” 范升舟委婉道,“在京城里,一时之间,也没有能用大批药材的地方吧?” 他怎么也想不出来,苏扬购买大批量的药材,到底有什么目的,而且,看苏扬的态度,似乎还想要跟他们进行长久的合作! 更何况,很多药材都难以存放,时间一长,简直是在浪费银子。 一旁潘盛年也极为费解,等到他们的酒卖出去,苏扬肯定能赚到银子。 但听起来,这银子转手就要买大批药材。 他半点也猜不透苏扬的意图。 “现在说这些,只是想问问范掌柜,若是真如我说的那样,我们能否合作?” 苏扬知晓两人的心思,也不点破。 他只是笑了笑:“等到时,范掌柜便会知晓了。” “好吧。” 范升舟稍作思索,笑了起来,“能卖出去,我们当然乐得合作,我们商行的药材绝对跟的上。” “只是……” 他还是提醒一句,“苏大夫,到时候,你购买大批药材可是要花不少的银子!” “还得多谢范掌柜提醒,有范掌柜一句准话,我就放心了,其他的事情,等咱们之后再作商议就好。”苏扬笑道。 “也罢,咱们之后再议……”范升舟知道自己劝不动苏扬,也不再劝。 两人暂且揭过这一话题,商谈起目前药铺进货的事情。 谈妥价格,范升舟便与潘盛年回去提货。 苏扬送着两人离去,笑容温和。 现在药材的问题,算是解决了! 等条件充备,再有范升舟这边的药材供给,那制作药物,就简单多了。 而且,自范升舟这里拿药,货源更稳定,还没有中间商赚差价,这些,是京城的药行完全比不了的! 嘎吱!嘎吱! 范升舟的马车在街道上缓缓前行,潘盛年坐在车前当车夫,赶着马车。 马车帘子被掀开,范升舟探出身子. “盛年,那苏扬真的就只是个自由学医的普通大夫?” 范升舟询问道,“我听你爹说,你们那烈酒,也是他提供的法子吧?” “是啊,怎么了?”潘盛年疑惑地点点头。 “这苏扬,不简单……” 范升舟看了眼逐渐消失在视野里的药铺,想起苏扬想要进购大批药材时,那信誓旦旦的模样,沉思起来。 “我爹也说他是个聪明人。”潘盛年撇撇嘴。 他心中奇怪,怎么范叔也好,还是他爹也好,对苏扬的评价,都不一般。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得这些法子,据说他的医术,还是从医书古籍上学来的,兴许酿酒的法子也是!” 他对苏扬,还是羡慕的,一个年龄比他小的年轻人,却做出了一些让人不得不刮目相看的事情! 范升舟省视了潘盛年一眼,捋了捋鬓角,道:“我听他对你爹称呼为老潘,而对你,却叫潘兄,这说明,他对你还是……有些疏远的!” 见潘盛年神色怔住,他又继续道:“这些话,不知道你爹跟没跟你说起过,总之,你最好与他多亲近一些……” 潘盛年一时无言,思索着范升舟的话。 “停下!” 突然,一声暴喝,自马车前方传来。 潘盛年和范升舟齐齐一愣,循声望去,便见一群人正快步跑过来。 这些人打扮流里流气,一看就是流痞。 “那辆马车,给大爷停下,不然,打断你们的马腿!” 其中一名头上插着簪花的流痞,一边跑着,一边指着范升舟两人这边,手中棍棒不住挥舞。 两人顿时心惊,有些不明所以。 很快,一众流痞便将马车团团围住。 街边行人惊惧地看着这些流痞,匆忙散开。 一众流痞挥舞着棍棒,指点着潘盛年和范升舟两人,一片混乱。 “下车!” “赶紧给大爷滚下车!” “打断你们的狗腿!” 簪花流痞身边,一名高大流痞走出来,随手挥了挥,让身边众人稍稍退开。 潘盛年神色惊慌,不明白如今的情况。 范升舟深吸一口气,自马车上跳了下来。 他向着高大流痞拱拱手,询问道:“我是庐州本草商会的二掌柜范升舟,初来京城,不知诸位……” “本草商会……卖药的?” 高大流痞冷着脸,直接打断了范升舟的话,他看向一旁,早有流痞将马车后方掀开,露出其中的药材。 “先前就是你们给苏家药铺送药的吧?”高大流痞寒声询问。 闻言,范升舟目光微凝,继续询问道:“是我,不知……” “那就对了!” 高大流痞冷笑一声,大手一挥,“跟我们走一趟!” 当即便有流批冲上来,粗鲁地抓住范升舟和潘盛年两人,拖着他们就向着远处走去。 还有流批大咧咧跳上马车,催动马匹跟了上去。 直到这些流痞带着两人离去,街道上的行人才终于围聚起来。 他们看着众人离去的方向,指指点点,脸上还残留着惊惧。 …… 药铺中,苏扬正研磨着药材。 如今卖酒的生意已经开始铺开,只待潘通那边制造好,便可进行生产。 而且,药材的货源也已经找到,距离苏扬制造现代化药物的目标,逐渐迈出一步。 他现在准备,先尝试着制作简单的药物。 许多现代药物,都离不开现代化学,对此,苏扬一时也没有解决的办法,只能等逐步发展起来,再做进一步的探索研究。 但最简单的板蓝根颗粒,目前还是可以制造出来的。 至于苏扬认为当前最为有用的感冒灵颗粒,苏扬脑海中,也有一些替代的方法。 他刚将板蓝根研磨好,药铺门外,便传来一阵急匆匆的马蹄声。 很快,潘通的身影出现在药铺外。 “苏大夫,大事不好,我儿子和老范,他们被抓走了!” 潘通还没进门,便焦急地大喊。 苏扬瞳孔一缩,连忙询问:“怎么回事?” “是西城的洪狂澜,那帮人把盛年和老范抓走了!”潘通跑到苏扬身边,慌乱极了。 第一百零三章 独自赴西城 潘通着急忙慌地从衣袖里掏出一张纸,递到苏扬面前。 苏扬接过纸张,打量一眼,脸色沉郁起来。 “苏大夫,您说这可怎么办啊!” 潘通六神无主,双手紧握,额头冷汗直冒。 他似是觉得有些胸闷,捂住胸口,不住地大口呼吸着。 苏扬伸手按住潘通的穴位,为他捋顺呼吸。 “老潘,你别着急,他们是冲我来的。”苏扬沉声道。 他手中这张纸里的内容,是洪狂澜写给他的话: 要人,来西城找! 苏扬攥起纸张,眼中寒芒闪烁,这倒像是标准的勒索语录! “他们不会对盛年和范掌柜怎么样的,他们要找的人,是我。” 苏扬轻声安慰着潘通,老潘有胸痹之疾,这一路骑马匆匆赶来,难免对身体有影响。 好一会,潘通的呼吸才平复下来。 苏扬继续按着潘通的穴位,心中怒意却愈发奔涌。 洪狂澜并没有选择直接对他下手,而是阻断药铺的货源,甚至,连为他送药的潘盛年和范升舟,他都不曾放过。 而现在,洪狂澜直接将这纸条送过来,逼他去西城,就是要告诉他,他们有的是办法对付他! “抱歉,连累你们了。”苏扬歉声道。 此时,李兰芝和苏悦都听到动静,自后院赶了出来。 “扬儿,这是怎么了?”李兰芝关切地询问。 苏扬将事情简要地告知一番,李兰芝和苏悦顿时脸色煞白。 “没事的,我会解决的。”苏扬轻声安慰道。 “可是,他们让你去西城,肯定怀着歹意!”李兰芝满脸担忧,焦虑万分。 潘通愁眉苦脸地连连长叹,身体已经逐渐恢复了。 “苏大夫,要不……咱们报官吧?”他试探着询问道。 苏扬摇摇头,洪狂澜敢这么做,便说明他们有足够的底气。 他很清楚,这是洪狂澜给他的警告! 哪怕能够将潘盛年和范升舟带回来,这件事,也无法解决。 他必须得亲自过去! 他看了眼身边焦虑不已的三人,紧握起拳头,这种事情,一次就够了! 潘通想了想,急切道:“那苏大夫,我去找人,咱们多带些人手,看看能不能……” “他们是流痞恶霸,不是咱们召集些人手,就能摆平的。” 苏扬松开按压潘通穴道的手,皱眉沉思。 先前他自醉香楼中见到洪狂澜和赵成虎时,便已经意识到了,对方能够将赵成虎从大牢里捞出来,便远远不只是恶霸流痞那么简单。 这京城,一向错综复杂。 这些恶霸流痞,难保身后,会有什么人暗中支持。 凭借他和潘通,根本不可能斗得过他们。 “老潘,帮我个忙。”苏扬沉声道。 “苏大夫您尽管说!”潘通重重点头。 “去云清郡主府,找到郡主,让她帮忙将咱们的事告知她五哥。” 苏扬缓缓道,“到那里,就说我有要事求见郡主,其他的事情,老潘你就不用担心了。” 如今这种情况,也只有赵艺弘,才最可能有办法解决了。 “好,我马上就去!” 潘通没有停留,飞奔出门去。 苏扬看着潘通离去的身影,神色凝重。 希望云清郡主能够及时找到赵艺弘,让其迅速赶来。 “扬儿,你真的要去吗?” 李兰芝抓住苏扬胳膊,双手微微用力,紧张极了。 “娘,放心,我已经让潘通去找人了,不会有事的。”苏扬轻笑着安慰道。 “可是,那帮人可都是恶霸!”苏悦在一旁焦虑道。 “无妨!” 苏扬仿若不在意般,耸了耸肩,“洪狂澜对我,还是忌惮的,忘记上次他来咱们药铺了吗?” 他笑道:“娘,小悦,你们放心,他这次之所以只抓潘盛年和范升舟,就是为了警告我,否则的话,他们早就来咱们药铺了,不是吗?” 听着苏扬的话,李兰芝和苏悦忐忑的内心,终于是安定了一些。 但她们的目光中,依旧充斥着担忧。 “大不了,他们有什么要求,就满足他们好了,咱们与他们之间,又不是死仇,没必要把我逼得太狠,再说,先前来咱们药铺的那位赵艺弘,可也是皇亲国戚,他们忌惮的是这些。” 苏扬把利弊分析一番,轻轻拉开母亲的手臂,“我很快就回来了。” 话罢,他笑了笑,轻刮苏悦挺翘的琼鼻,慢悠悠地自药铺中走了出去。 李兰芝和苏悦忧心忡忡,守在门内,默默地看着苏扬离去。 走出药铺,他脸上的笑容迅速收敛起来,逐渐转为浓郁得化不开的阴沉。 先前在醉香楼,赵澈的手下帮他废了赵成虎一条胳膊,还打了洪狂澜身边的那个二帮主,这些,苏扬从来没有跟母亲和妹妹提及。 洪狂澜,也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他们之间,早就不是他挡了洪狂澜接收地盘的路那么简单了,更是还有赵成虎的新仇旧怨在! 苏扬很清楚,这一次,绝对不可能善了! 他一路奔赴西城,在路边找了个小乞丐问路。 这小乞丐也是当初苏扬救治风寒的几人之一,听到苏扬要去寻洪狂澜,小乞丐顿时紧张兮兮的。 苏扬劝慰一番,由小乞丐带着,来到了一座院门外。 小乞丐看着院外逛游着的流痞,咽了口唾沫,发憷地询问道:“苏大夫,您来这里做什么?” “找人,没事的,你先回去吧。” 苏扬笑着挥挥手,看着小乞丐离开。 随后,他向着大院走去。 还未走到门口,几个流痞便围了上来。 “苏扬,我们洪爷可等你很久了!”簪花流痞冷声道。 苏扬瞥了簪花流痞一眼,自顾自地走进院门。 迎面便见到院落中,洪狂澜和赵成虎分坐在桌案两侧。 赵成虎右臂缠着绑带,见到苏扬,当即狞笑起来。 洪狂澜好整以暇地端着茶盏,撇开浮沫,轻饮了一口。 只是在院落中,苏扬便未见到潘盛年和范升舟。 “苏扬,你果然是个聪明人,我知道你会来!”洪狂澜慢悠悠放下茶盏,打量着苏扬。 “洪爷,我的朋友呢?” 苏扬平静询问,语气中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赵成虎狞笑着,起身迈步走来。 他走到苏扬身边,骤然发难,重重一脚踹在苏扬肚子上! 第一百零四章 没有后路 “啊!” 一阵痛叫声响彻整个院落。 院落外,簪花流痞等一众流痞,听着院落中的痛叫,嘲谑地笑了起来。 苏扬这蠢货,当他们这里是什么地方? 还敢质问洪爷?! 可很快,他们却意识到那叫声,似乎有些不对劲。 簪花流痞几人探头探脑地向院落中看去,看清眼前的情况,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那痛叫连连的,竟然是赵成虎! 此时的苏扬,正狠狠地抓着赵成虎缠着绑带的胳膊! 赵成虎神色狰狞,脸上肌肉都拧成一团,他一只脚还踹在苏扬的肚子上,但由于苏扬不退反进,那只脚一直都不曾落地。 砰! 赵成虎吃痛之下,一拳向着苏扬的脸颊砸去。 可苏扬伸出手,挡住了赵成虎这一拳。 饶是这样,被赵成虎一拳砸中,苏扬的胳膊依旧传来一股剧烈的疼痛,他闷哼一声,抓着赵成虎缠满绑带手臂的手,更加用力了! “你,嘶……” 赵成虎吃痛,喉咙中发出怒吼,可苏扬就像是一只咬住他手臂的猛兽,死死不松开。 那剧烈的疼痛,使得赵成虎一只脚站立的身形,愈发踉跄。 扑通一声,赵成虎跌倒在地,仍旧被苏扬死死地钳制住受伤的手臂。 “受了伤,就别逞能了。” 苏扬语气漠然,看都不看伏在脚下的赵成虎一眼,他的目光落在洪狂澜的身上。 “洪爷,咱们倒不如直接开门见山,把咱们的事情,好好说一说!” 苏扬轻笑:“您觉得呢?” 在他脚下,赵成虎依旧想要挣扎,可苏扬索性两只手一起握住赵成虎的手臂,使得赵成虎脸色惨白,半点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洪狂澜深深地凝视着苏扬,神色却不急不躁。 “苏扬,我还是觉得,你先前没有跟着我,有点可惜了!” “我反倒觉得,洪爷您跟我为敌,才是可惜了!”苏扬淡淡回应。 院落中,高大流痞和簪花流痞等人,早就将苏扬团团围住,目光凶厉地瞪着苏扬,等待着洪狂澜的命令。 “把人带过来吧。” 洪狂澜挥挥手,高大流痞应声,快步带着几人向着院落后跑去。 不多时,范升舟和潘盛年的身影,便被几个流痞推搡着,脚步踉跄地来到院落中。 他们两人都是鼻青脸肿,脸上还有着未曾擦干净的血沫。 两人看到苏扬以及被苏扬钳制在脚下的赵成虎,不由浑身一震。 只是,来到这里后,他们畏惧地看着洪狂澜,半点都不敢吭声。 “连累二位了。” 苏扬向两人点了点头,又看向洪狂澜,“洪爷,我朋友没得罪您吧?” “你觉得呢?” 洪狂澜随手拿起桌案上的茶盏,不急不缓的喝了一口茶。 他扫了眼脸色惨白,萎靡不振的赵成虎,不介意地笑了笑。 “苏扬,你是个聪明人,应该不会用赵成虎来换他们两个的,不是吗?” “当然。” 苏扬很清楚,他就算现在钳制住了赵成虎,可赵成虎对于洪狂澜来说,其实并不算多重要。 甚至,四周这些流痞,随时可以不顾赵成虎的安危,一同涌上前来。 苏扬耸了耸肩:“不过,我只是想让洪爷您知道,对付自己的仇人,我向来都是不遗余力的!” 咔嚓! 咔嚓! 一阵令人牙疼的骨骼碎裂声,自赵成虎那缠满绷带的胳膊上轻轻响起。 起先赵成虎的惨叫声,还能掩盖过骨骼碎裂声,但很快,赵成虎的声音便逐渐变得有气无力起来。 他双眼紧闭,几近昏迷。 “我知道洪爷的想法,无非是担忧我身后的人,所以,你没有直接对我下手,而是对我的朋友动手。” 苏扬直视着洪狂澜,“毕竟,我身后的人,也不至于,连我这些朋友都一并保护,是吗?” “跟聪明人说话,的确简单。” 洪狂澜笑着感慨,他身体前倾,饶有兴趣地看着苏扬。 他慢悠悠地询问道:“那你说说看,我又是为什么,让你来西城?” “这我还真不知道了!” 苏扬松开抓住赵成虎手臂的手,一只脚重重地踏在赵成虎的脑袋上。 此时的赵成虎,连痛叫都发不出来了,只有身子在不住地颤抖着,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洪狂澜看着苏扬的动作,赞赏一笑:“不错,对自己的敌人,就该这么狠才对!” “其实,若不是前天因为你,让二帮主被打,我还不至于对你下死手。” 洪狂澜耸了耸肩,笑道:“咱们说了这么多,其实我还知道,你先前……让人去找帮手了吧?” 听到洪狂澜的话,苏扬瞳孔骤然一缩。 老潘可千万别出事! “我还知道,你要去的地方,是云清郡主府!” 洪狂澜又道,仿佛早就看透了苏扬。 “年纪轻轻,一身医术不俗,这心性也是上佳,本该有个不错的前程!” “但你自己从太医院离开了,那就是你身后的人,其实也没那么大的能力保你!” “可我解决了你,我自有办法,摆平后续的麻烦!” 洪狂澜每一句话音落下,苏扬的心中,都凝重几分。 洪狂澜的背后,一定有着某个势力的支持! “哦,对了,在醉香楼时,你还认识了个人,我也的确不知道他的身份,但你与他,也是初识,不是吗?” 洪狂澜缓缓起身,睥睨着苏扬。 他的身上,仿佛弥漫起一股重逾万斤的压迫感,将苏扬所有的后路,全部扫除! “你若是还有倚仗,那算你厉害!” 洪狂澜淡然一笑,忽的眯起眼睛,神色中,终于露出一抹彻骨的阴寒! “可若是没有,那你就要好好听听我的要求了!” 苏扬心中早已掀起轩然大波,洪狂澜说的这些,他已经明白了。 洪狂澜是想要逼他放弃所有的挣扎,从而不用费什么力气,便能轻易地解决他! 他现在……还有后路吗? 苏扬心中苦涩,没有了! “赵成虎这条胳膊,算是彻底废了……” 洪狂澜冷漠地扫了赵成虎一眼,摇摇头,“这条胳膊,你得赔吧?” “自己废了两条胳膊,再滚出京城,从此之后,不再回来,这就是我的要求!” 洪狂澜笑吟吟地看着苏扬,“我这要求,不算过分吧?” 第一百零五章 全都废了吧! 自行废掉两条胳膊,离开京城…… 不用洪狂澜多说,苏扬也明白,眼下这局势,是洪狂澜特意为他营造的。 自始至终,洪狂澜也未曾直接对他动手。 只是逼迫他自己做这些! 这么一来,就算之后赵艺弘知晓这件事,盛怒之下,为他报复,可洪狂澜依旧有着足够的底气,避开赵艺弘的怒火。 而且,洪狂澜又没有逼死他,那就没有彻底化不开的仇怨。 苏扬双手用力握起,却又无力地松开。 这局势,他破不开! “为了对付我,洪爷还真是煞费苦心啊!”苏扬眯眼。 “狮子搏兔,尚需全力,更何况,我在京城打拼这么久,向来都是要时刻提防,哪天一不小心,就得被一个不起眼的人一刀捅死!” 洪狂澜淡笑道:“咱们不是死仇,但眼下,也没办法化解恩怨了,不是吗?” 他随手一挥,不远处,几个流痞顿时踹在范升舟和潘盛年的双膝,令两人跪下来。 “你还可以选择不救他们,就是以后,最好别有什么朋友就行!” 洪狂澜摊了摊手,“能做到这一点,我还真拿你没办法!” “就废他们每人两条胳膊吧!” 洪狂澜随意吩咐一声,坐回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苏扬。 几个流痞当即走到一旁,拿起粗重的木棍,掂量着来到潘盛年和范升舟身边。 “苏大夫……” 潘盛年惊恐大叫,心惊肉跳地盯着几个流痞手中的木棍。 范升舟没有多说什么,看着苏扬,咽了口唾沫,他的胡须早已被干涸的血粘连成了一坨。 “洪爷!” 苏扬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摊开双手,神色平静:“让我自己废两条胳膊,也得给我工具才行!” “有种!” 洪狂澜鼓起掌,“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说着,他自袍袖中,抽出一把匕首,丢到苏扬脚下。 “你是大夫,做完之后,我会让兄弟们帮你再撞两下,免得处理得不干净!” 苏扬一言不发,弯腰捡起脚下的匕首。 这匕首似是被人精心保养,寒光闪闪,刀刃薄如蝉翼,刀柄没有多余的坠饰,与刀身连在一起,入手圆润。 “是把好刀。”苏扬低下头,幽幽地看着自己的胳膊。 潘盛年和范升舟怔怔地看着苏扬,目光复杂,心绪万千。 “我对你先前的印象,还算不错!”洪狂澜伸出手,向着苏扬轻轻一扬,“所以,别让我久等……” 蹬蹬蹬! 洪狂澜话音还未落下,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匆匆的马蹄声。 院落中,所有人齐齐浑身一震。 洪狂澜皱眉,向着院门处看去。 看到面前出现的身影,他的目光瞬间凝住。 苏扬也跟着看去,不由双眼微睁。 院门外,一道熟悉的身影,动作轻巧地自马背上翻身而下。 那身影,正是赵澈! 在他身后,几名护卫迅速跟了下来,潘通的身影,紧随其后! 赵澈慢悠悠地走进院中,目光掠过四周,最后落在苏扬的身上。 “苏扬,行啊,我还以为,你会很狼狈!” 赵澈挑了挑眉,嬉笑着看了眼苏扬脚底的赵成虎,打趣道,“结果你倒是威风凛凛,武艺高强啊!” 苏扬神色惊愕,没有想到,来的人,竟然会是赵澈! 他又看向潘通,此时老潘正痛心疾首地看着潘盛年,老潘的身上挂了点彩,所幸并无大碍。 但老潘竟然是跟赵澈一起来的! 院落中,一众流痞们早已围聚在一起,纷纷拿起棍棒,与赵澈带来的护卫对峙着。 “洪爷,要动手吗?” 高大流痞靠近洪狂澜,低声询问。 洪狂澜摇摇头,他紧盯着赵澈,面色凝重,原本脸上的从容笑容,随着赵澈的到来,荡然无存! 当日在醉香楼,他看得真切! 此人与苏扬,难道不是初识吗? 怎么可能会为了苏扬,来到西城? 尤其是注意到,赵澈身边跟着的数名护卫,他心中更是沉重。 毫无疑问,这年轻人绝对身份不低! “阁下何必来我这里?” 洪狂澜沉声道:“为一个苏扬,不至于跟我聚贤帮为敌!” 以眼下的局势来看,苏扬,是无法对付了! 随着此人的到来,形势骤变! 反倒是他,该担心这些人的报复了。 他毫不迟疑,直接亮出聚贤帮的名号,既然此人身份不低,那应当知晓,聚贤帮绝不只是一个帮派,背后是有着大势力的! “为敌?” 赵澈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起来。 他丝毫没有理睬洪狂澜,向苏扬询问道:“苏扬,你想怎么处置这些人?” “不如……全都杀了?” 一句话,平平淡淡。 仿佛杀了洪狂澜这些人,对于赵澈来说,不过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 四周所有流痞,顿时满脸愤怒,这不知来历的年轻人,是想戏弄他们吗? 他们混迹在西城地界,向来凶悍,一句杀了他们,在他们看来,更像是叫嚣。 “阁下为何这么轻视我聚贤帮?” 洪狂澜眯起眼睛,“就算是朝中显贵,要对付我们,也得掂量一二。” 看起来,这年轻人不知道他们聚贤帮的底细。 他这句话的意思,更多的是向这年轻人表明他们背后的势力之大。 “掂量一二?哈哈哈……” 赵澈大笑起来,笑眯眯向苏扬询问:“苏扬,你怎么说?” 苏扬长长躬身,向赵澈作揖行礼。 “多谢殿下!” 什么?! “殿……殿下?” 听到苏扬的话,洪狂澜瞳孔骤然紧缩。 他死死地盯着赵澈,眼中浮现出浓浓的难以置信。 殿下的称呼,只有诸王或者皇子才能使用,这年轻人,竟然是一位皇子?! 他又看向苏扬,目光惊骇。 一位皇子,竟然为了苏扬而来! 这苏扬,难道还有什么底细,是他没有查出来的? 四周一众流痞更是脸色僵住,咽着唾沫,惊慌失措起来。 街头打架,他们做得多了。 可对付一位皇子,这可是要杀头的! “算了,我帮你解决吧。” 赵澈笑了笑,向身后护卫挥挥手,“杀了也麻烦,先全都废了吧。” 闻言,洪狂澜身形骤然凝固住了。 流痞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见赵澈身后的一众护卫,已经飞奔上前,挥舞长刀,带着刀鞘,迎面砸来! 咔嚓! 站在流痞稍稍靠前的簪花流痞,面色悚然,腿部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令他瞬间瘫倒在地。 他茫然地低头看去,自己的大腿,正以极为扭曲的姿态斜在一旁…… 第一百零六章 有仇报仇 “啊……” 噗通! 噗通! 凄厉的惨叫混杂着一道道身影翻到在地的声音,响彻四方,整个院落中,一片混乱。 在赵澈身份的威慑下,所有的流痞,没有任何人敢反抗。 对抗皇子,十个脑袋,都不敢砍的! 他们被赵澈的护卫奋力攻击下,惊慌失措,骇然无比。 一片惊惧下,流痞们也只敢鼓起残存的勇气,无力地挥动手中的棍棒,堪堪抵挡。 可他们的抵挡,瞬间便会迎来,更为猛烈的攻击! 咔! 当先一个护卫索性直接抽出手中长刀,一道斩下,流痞手中的棍棒直接便被劈得折裂,甚至,那护卫面前的流痞,脸上都先露出狰狞的伤口,鲜血汩汩涌出。 “反抗者,斩!” 赵澈身边,护卫头领冷漠沉喝。 唰! 一柄柄长刀出鞘,护卫们手中的长刀,映衬着冷冽的寒芒。 一名护卫挥刀斩出,在面前流痞肩膀上留下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顺着刀身滴落而下。 这下子,所有的流痞们,再不敢有丝毫的抵抗, 他们手中的一根根棍棒,纷纷无力地跌落在地。 咔嚓! 可即便如此,那些护卫们,依旧未曾停下攻击的动作,打断流痞们的手脚! 而赵澈,也一直笑吟吟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他始终都没有让护卫停手,冷漠无比。 “殿下!” 见此,洪狂澜噗通跪倒在地,向着赵澈重重扣头。 他神色复杂到了极点,他能够看得出来,在赵澈的眼中,他们这些人,就像是性命半点不值钱的蝼蚁,那种漠视,没有半点虚假! “我们……降了,望殿下……” 咔嚓!咔嚓! 可洪狂澜的声音,很快便被一阵阵骨骼碎落声和惨叫声掩盖住。 洪狂澜嘴唇颤抖,面色死灰,整个人,彻底没有了半点从容。 他彻底慌乱了! 苏扬默默无言,这些平日里为非作歹的所有流痞,此时更像是待宰的牲畜。 他扫了眼洪狂澜,又看向赵澈。 赵澈笑容满面,在四周一片混乱的打斗中,自顾自地走到苏扬这边。 他轻轻拍了拍苏扬的肩膀,没有多说什么。 这完全就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打斗,仅一会的功夫,所有的流痞,全部倒地,惨嚎不止。 整个院落中,除了洪狂澜外,再没有任何流痞恶霸站着。 “检查,不得留有任何四肢没有废掉的人。” 赵澈身边的护卫头领语气漠然。 “啊!” 下一刻,一声痛叫,自洪狂澜脚下不远处响起。 洪狂澜怔怔地看着不远处,高大流痞仅剩的一只完好胳膊,被护卫补了一击,瞬间变形碎裂。 而四周,那些护卫们,全都冷漠地随手拉起四周流痞们的四肢检查,但凡发现骨骼碎裂得不够完整,便迅速补上一击。 终于,所有的护卫停下动作,又迅速归拢到一起,站定身形。 “怎么样,苏扬,我这些护卫,还能称得上是纪律严明吧?” 赵澈大袖轻挥,向苏扬挑了挑眉。 整个院落中,一片哀嚎,地面上,染满鲜血。 苏扬抬头看向四周,赵澈与一众护卫的身后,满是四肢被废的流痞,不似人形,神色痛苦而绝望。 “好了,全部送入大牢……” 赵澈随口向护卫头领吩咐一声,他想了想,又笑道,“为民除害,自此西城,便少了些为祸百姓的祸害!” 护卫们当即开始拖起流痞们的残躯,就要向院外走去! “苏扬!” 这时,洪狂澜依旧跪拜在地,却面向苏扬。 先前的打斗,并没有波及到洪狂澜。 似是有意留下了他! 洪狂澜看着四周的流痞们,神色悲痛,他彻底败了。 但,他手底下这些兄弟们,真要是被以这种状态送入大牢,恐怕没有几人能够活下来了。 “苏大夫,今日对付你,全是我洪某一人之罪!” 洪狂澜说着,向着苏扬重重扣头。 他抬起头时,额头已经渗出鲜血。 “我这些手下们,他们都是听我的命令做事,还望苏大夫能够饶恕他们的性命。” 说下一句,洪狂澜便又重重扣头。 “我留着你,是让你说这些的?”可这时,赵澈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声。 洪狂澜顿时浑身一颤,跪伏在地。 他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再度说了一声:“苏大夫……” “苏扬,在这里诛杀一个首恶,不算什么麻烦。”赵澈转头笑眯眯对苏扬道。 苏扬眼睑低垂,随后猛然抬头,看向赵澈。 他随手一指洪狂澜:“殿下,此人是我的仇人,便由我来处置,如何?” “本就是留给你的!” 赵澈不在意地挥挥手。 洪狂澜缓缓抬头,直视着苏扬,面如死灰。 苏扬随手将手中的匕首,丢回洪狂澜的身前。 “洪狂澜,正如你所说,咱们不算是什么死仇,不过……” 苏扬淡淡道,“不过,咱们的恩怨,是没办法化解了。” 洪狂澜跪着身子,原本还算高大的身形,此时有些佝偻。 “既然你让我自废双臂,离开京城,这样吧,我也不多做要求!” 苏扬继续道,“用你自己的刀,自废双臂,从此以后,别让我在京城看到你,这要求,不算过分吧?” 洪狂澜看着面前的匕首,缓缓捡了起来。 他神色复杂,用匕首轻轻地在指尖一划,手指瞬间便流淌出一缕鲜血。 随后,他却是放松地笑了起来。 “多谢!” 说完,洪狂澜当即一刀刺在了自己的胳膊上,浑身轻颤。 他喘着粗气,硬生生用布满鲜血的手再度拿起匕首,向着自己的另一条胳膊刺去。 啪嗒! 匕首摔落在地,洪狂澜两条胳膊,彻底无力地垂落下来。 他面白如纸,惨然一笑,再度向着苏扬重重扣头。 “多谢苏大夫!” “谢我?” 苏扬摇了摇头,“不过是,有仇报仇罢了。” “苏扬,你倒是仁慈!” 一旁赵澈耸了耸肩,自苏扬身边转悠一圈,无所谓地向着护卫们挥挥手。 “也对,你毕竟还是大夫嘛!” “殿下说笑了。” 苏扬恭维一声,扫了眼四周,那些护卫,不再拖拉流痞们的身躯。 第一百零七章 诗魁是你吧? “多谢殿下相救之恩。” 苏扬长长作揖,神色诚挚。 这一次,没有赵澈相救,他就要如此时的洪狂澜一般了。 不过,他心中却又不免疑惑。 他的确与赵澈只是初识,最多不过是送给赵澈一坛子酒罢了。 仅凭借这么点交情,赵澈便带人过来救他。 这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这时候,潘通已经急急忙忙地带着潘盛年和范升舟两人赶了回来。 三人身上,都挂着不同程度的彩。 看着躺在地上的所有流痞,三人脸色都微微发白。 眼前的场景,令他们心中有些震撼。 随后,三人没再犹豫,直接向着赵澈跪拜行礼。 “草民叩谢殿下救命之恩!” “你们是苏扬的朋友,我也是为了苏扬而来,谢我干嘛?” 赵澈向苏扬递了个眼色,“要谢,也该谢苏扬嘛!” 说完,赵澈转身向着院外走去。 “苏扬,我在外面等你!” “是。” 苏扬回应一声,转头面向身前三人。 他将三人搀扶起来,愧疚道:“是我连累三位了。” 潘通和范升舟两人苦笑着摇摇头,脸上却还残存着一副震惊模样。 苏扬,竟然还认识这么一位殿下! “苏大夫,这位是哪位殿下啊?” 潘盛年仿佛没有在意自己身上的伤势,反而是好奇地低声询问,偷偷打量着赵澈离去的身影。 “三殿下。”苏扬回答。 “哦!” 潘盛年惊讶地点头,又连忙向潘通询问,“爹,您是怎么把三殿下请过来的?” 苏扬也好奇,赵澈这次过来,实在是出乎他的预料。 潘通苦笑,却牵动了脸上的伤口,肌肉抽搐一番。 “我按照苏大夫的吩咐,本想着赶往云清郡主府,可半路上,却遇到了一帮流痞阻拦……” 潘通缓缓道,“那些人正殴打我时,那位殿下便赶了过来,搭救了我……” 闻言,苏扬稍作思索,又询问道:“老潘,你是从哪里遇到的殿下?” “就在刚出药铺不久,听那位殿下说,他是专程来找苏大夫您的!”潘通说着,脸上不由露出浓浓的惊异。 正如他以前所想得那样,苏大夫以前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药童,哪怕在太医院里,身后也都有人保着! 而现在,更是连一位皇子都对苏扬青睐有加! “专程来找我的?” 苏扬沉吟,他这里,有什么是值得这三皇子看重的? 思索一番,苏扬摇了摇头,又看向范升舟。 “范掌柜……” “苏大夫不必多说,今日范某算是见识到了!” 范升舟拱起手,打断了苏扬的话,“您要的药材,我务必会送到!” 苏扬苦笑,未再多说什么。 随后,他走到因失血过多而浑身不住颤抖的洪狂澜身边,随手捡起地上的匕首。 “洪狂澜,这把刀,送我如何?” 苏扬随手掂量了一下匕首,轻声说道,“你应当明白我的意思!” “洪某还是没有看错苏大夫!” 洪狂澜声音虚弱,目光黯淡,“只是,算错了苏大夫的能力!” “我以局势逼迫苏大夫,苏大夫却反能在局势下,逼迫我……” 他有些怅然,“但同时,也饶了我和手底下的兄弟一命,这不杀之恩,洪某牢记!” “苏大夫放心,这些,洪某会向帮里表明,并且自此离开京城,绝对不会再给苏大夫添麻烦!” “有劳了。” 苏扬转身离去,掂量着手中的匕首,这的确是把好刀! 洪狂澜一直看着苏扬的身影走出门去,目光低垂,扫向四周的流痞。 他面色惨然,却没有仇恨,不知在想些什么…… 院落外。 赵澈看着走出门的苏扬,笑道:“我这次来,本想着带着人马,去你家中药铺,来个礼贤下士的,不曾想,这阴差阳错之下,反倒是见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殿下……” 苏扬正要说着,赵澈却自顾自地翻身上马,“不如换个地方说话?” “也好!” 苏扬点点头,一名护卫当即牵着马走来,把马缰递到苏扬手中。 苏扬与潘通三人辞行,跟着赵澈一同离去。 待到众人散去,那名护卫护送着三人回去。 “这位大哥,咱们殿下是怎么与苏大夫认识的?”潘盛年谄笑这与护卫攀谈。 护卫一言不发,自顾自地走在前方。 “盛年!” 潘通低喝一声,潘盛年不敢再多事,连忙来到潘通身边。 “爹,看起来,您和苏大夫,都认识这位三殿下?”潘盛年依旧有些不死心,压低声音向潘通询问。 “嗯?” 潘通怒冲冲瞪了潘盛年一眼,没有理会儿子。 “老范,倒是害得你跟我遭罪了,我可得好好补偿补偿你!”潘通又苦笑着对身边范升舟道。 “那是当然的!” 范升舟打趣一声,又意味深长地看着潘通,“老潘,看起来,这位苏大夫,绝非常人啊!” “别看我老潘见识浅,但对于苏大夫的能力,我老潘从来不怀疑!” 潘通轻吐一口气,“他还是我老潘的救命恩人,若是你因为今日的事情,对苏大夫有什么怨言,那我老潘……” “这是哪里的话,我反倒是觉得,能经历这么一场,见识到苏大夫的厉害,不虚此行!” “够义气,那你给苏大夫的药材,可别缺斤少两……” “不仅是不缺斤少两,我现在更期待,能与苏大夫后续的合作!” …… 西城茶楼。 赵澈随性地招呼苏扬落座,他打量着苏扬,亲自为苏扬斟茶。 “苏扬,我愈发觉得,你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殿下谬赞。” 苏扬双手捏着茶盏,他注意到,赵澈挥退左右,只留下一名先前曾出手对方赵成虎的护卫。 他始终猜不透,赵澈的心思。 但随即,他便听到赵澈的声音响起。 “苏扬,我问你一句,我可不想,咱们之间,因为一句谎言,而有什么间隙!” 赵澈自顾自地端起茶盏,轻轻吹开滚烫的热气。 苏扬疑惑地看着赵澈,心中莫名有些凝重。 “当日游园诗会……” 赵澈轻轻喝了一口茶水,饶有兴趣地看着苏扬,“那诗魁,是你吧?” 第一百零八章 为何来见你? 苏扬内心一震,游园诗会的事情,被赵澈查出来了? 赵艺弘虽是皇亲国戚,但他的实力,跟赵澈这个三皇子,应当还比不了! 那当日游园诗会的事情,又有多少人会查到他这边? 苏扬表情逐渐凝重,现在出风头,并不是他想看到的。 “看样子,已经不用你来回答了!” 赵澈随手放下茶盏,一手微抬,示意苏扬喝茶。 他看透了苏扬的心思,笑道:“你能够隐瞒此事,便不是为了区区名声不顾一切的人,这一点,我很欣赏!” 见苏扬没有回话,他继续道:“你放心,这件事,算得上极为隐秘,连我……也仅仅只是怀疑,没有什么证据。” 听到此,苏扬松了口气。 寻常情况下,他可以放心隐瞒,可对于这位三皇子,他却没有什么把握。 他苦笑着点头:“瞒不过殿下,当日的确是我。”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赵澈吟诵着《满江红》的词句,语气悠悠,“当日诗会的诗词,经由昭文馆编纂造册,连我手上都有一本!” “而你的诗词,无疑是此中之冠!” 赵澈微微颔首,“苏扬,你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苏扬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如今,反倒是他先前写下的诗词,在被赵澈查清楚后,引得了赵澈的兴趣,间接使得赵澈前来,帮了他一把。 “我这次过来,本想好好见一见你……” 赵澈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咧嘴一笑,“你可知,我为什么要来见你?” 闻言,苏扬不由诧异。 听赵澈的意思,这次赵澈过来见他,并不只是因为他是那所谓的诗魁! 那还能是什么? “在下不知……”苏扬耸了耸肩。 “我知晓你医术不俗,本可晋升医官,更还是诗魁,能写出那满江红一词……” 赵澈慢悠悠道,“这只是其一!” “这其二……” 赵澈眸光郑重了几分,“则是,以你的才学,不至于跟着他人被白白埋没!” 说到这里,赵澈手肘伏在桌案上,紧盯着苏扬,“你的路子,还有很多!” “跟着他人?” 苏扬糊涂了,自己什么时候跟着别人混了? “嗯?” 注意到苏扬的反应,赵澈却是一怔。 很快,他的脸上露出一股玩味神色。 他目光幽幽:“你的意思是,就没人想要收你做个门客什么的?” “殿下,在下区区一介平民,又声名不显,只是一个寻常医者罢了。”苏扬回应道。 赵澈的询问,让他有些奇怪。 “有趣!” 赵澈端起茶盏,向苏扬示意喝茶,升腾的水雾令他的面容有些朦胧。 苏扬也跟着端起茶盏,却见赵澈依旧在玩味地看着他。 “也罢,倒是我想错了!” 赵澈哈哈一笑,喝起茶来。 苏扬也只好跟着喝茶,心中却愈发奇怪。 赵澈应该不会平白无故地问这些没有意义的话,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收他做门客吗? 难道是说……赵艺弘? “苏扬,你离开太医院后,又开始卖酒了,你这是准备做一个富家翁吗?”这时,赵澈询问道。 “目前,也只能如此了。”苏扬苦笑,富家翁还远远无法真正在这时代立足…… “以你的才干,有些可惜了!” 赵澈看向面前的茶盏,忽的又抬起头,询问道,“对了,你那制酒之法,为何我制造起来,会是浊青酒液,而且,味道也远远不如你那酒浓烈?” 苏扬神色怪异起来,听赵澈这意思,赵澈还真去制酒了? 真不会是准备抢他生意吧? 但赵澈也不解释,就只是等待着他的回答。 今日,赵澈这么帮他,苏扬倒是并不介意将这蒸馏酒的法子,说给赵澈。 “或许是温度不对……” 苏扬思索道,“蒸馏出酒,要始终保持合适的温度,免得使酒液中的水又或者其他杂质,被一并蒸馏出来!” “同时,蒸馏之后,要还是感觉酒不够烈,还可多次蒸馏……” 他将推断出的原因,一一与赵澈详细说明。 而赵澈则仔细倾听,不时点点头,似乎对此极为上心。 说完,苏扬想了想,又道:“若是殿下还有疑问,那我就把这法子,仔细写出来,供殿下参详!” “那倒不必!” 赵澈摇摇头,“自行摸索,才更有趣!” 自行摸索? 苏扬尽可能的从赵澈的话语中提取信息,心中莫名有了猜测。 这三皇子,不会是闲着没事,自己酿酒玩吧? 看赵澈这样子,也不至于去做什么卖酒赚钱的行当! “好了,也不耽误你的功夫了,过些时日,我若有时间,再来找你!”赵澈起身,不再多说什么。 苏扬起身行礼:“此次还得多谢殿下相助。” “见外了不是?” 赵澈满不在乎地挥挥衣袖。 苏扬辞行,转身离去。 送走苏扬,赵澈再度坐回座位,瞥了眼身边的护卫。 “殿下恕罪!”护卫当即跪伏下来。 “你有什么罪?” 赵澈玩味一笑,“连我都没能猜到,老五竟然没把他的身份,告诉苏扬!” “也是!” 赵澈手指轻点着桌案,“这才符合老五那韬光养晦的性子!” …… 苏扬回到家中药铺,将早已擦拭干净的匕首,藏入衣袖。 洪狂澜这把匕首,于他而言,算是他对自己的一份警告! 没有相应的实力,这一次,若不是赵澈前来,他已经被逼到了绝路! 药铺中,母亲和妹妹正焦急地等待着。 见到苏扬,两人总算彻底放下心来。 “扬儿,你总算回来了,没受伤吧?” 李兰芝赶紧打量着苏扬,长长松了口气。 “哥……” 苏悦努了努嘴巴,泫然欲泣,“先前潘老爷过来,把事情说了一通,娘还是不放心,现在你回来了,我们总算安心了!” 苏扬轻轻揉了揉妹妹的脑袋,心中暗叹,他又让母亲和妹妹担心了。 他勉强一笑:“没事的,娘,小悦,你们不用担心,我有准备的!” 李兰芝点点头,未再说什么,没有让苏扬心里歉疚。 苏扬正准备休整一番,却听到药铺外有脚步声传来。 他转头望去,双眼一睁,连忙迎上前去。 “薛太医!” 第一百零九章 天灾 薛景山站在药铺门外,原本英朗的脸庞上却挂着几分疲态,就连一身官袍,都沾着些许药材碎屑。 他疲惫一笑,轻声道:“下午我在太医院中无事,索性来看看你。” “快快请进!” 苏扬忙招呼薛景山进入药铺坐下,他从太医院离开的这些天里,一直都没有机会去拜访薛景山,也不知道薛太医在太医院中境况如何了。 “薛太医,您最近在太医院中,孙家那边,可曾派人针对过你?”苏扬关切询问。 先前破坏了孙家安排孙巡进入太医院的计划,薛景山必定也会被孙家那边记上一笔,他有些担心薛太医因为这件事,而受到孙家那边的打压。 “先不说这些……” 薛景山挥了挥衣袖,岔开话题,打量着苏扬,“苏扬,你回到家中药铺这些时日,可还安好?” 见到薛景山的反应,苏扬的脸色顿时阴郁下来。 恐怕薛太医在太医院中,这些时日以来,并没有受到多好的待遇。 当日太医院考核时,他曾亲眼见到太医们,一个个的都是趋炎附势之辈,即便孙家不表态,那些太医,也不会给薛太医什么好脸色。 苏扬板着脸,正想要说什么,但薛景山却只是轻轻摇头,笑吟吟地看着苏扬。 “多谢薛太医关心,我还算安好……”苏扬只好回答。 薛太医不愿让他操心,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他在这市井之中,也有着许多困难,不过,解决了洪狂澜那些人的麻烦,想来,应该会轻松一段时间了。 他想了想,又道:“薛太医,我还准备制作一种汤散!” 汤散,自然就是感冒灵颗粒,制作新药物这件事情,问问薛太医,绝对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汤散?是新药方吗?” 薛景山有些疑惑。 苏扬摇了摇头,描述道:“大抵是将药材制作成颗粒,到时只需要用热水冲泡,便可服下,省了熬药的时间。” “哦?” 薛景山目光一闪,神色惊异,“这倒是从未想过的法子!” 他很清楚,若是能够省去熬药的时间,那对于许多人来说,作用是极为巨大的! 他又连忙询问:“那这汤散,是用于治疗什么疾病?” “目前我只能制作出,用于治疗风寒感冒的药物。” 苏扬摊了摊手,他暂时,还没有那么多的条件。 闻言,薛景山却尤为惊动,他双眸目光都炯炯有神起来,一扫疲态! 简易的汤散,还用于治疗风寒! 风寒,几乎是最为常见的病情! 那行医之时,要能够用上苏扬所说的神奇汤散,那施治起来,便会简单数倍! “那这汤散,造价……等等!” 薛景山正要询问苏扬口中的汤散造价,却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神色一滞! 他喉咙轻动,询问道:“你先前说目前只能制出这种汤散,难不成……” “之后或许能制作出其他药物!” 苏扬明白薛景山心中的惊讶,他身躯微微前倾,又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我所制作的这些药物,绝对会比寻常一副同等药效的药物,造价低廉数倍!” 听到此,薛景山彻底惊住了。 比寻常治疗风寒的药物,低廉数倍的价格,这便意味着,许多穷苦人家,都能买得起药物! 很多人身患风寒,都是想着能拖就拖,希望病情自行痊愈,对于穷苦人家而言,一次生病,便会花费许多积蓄。 但若是苏扬所汤散能够制作出来,那这汤散,恐怕不知道能够拯救多少性命! “你这汤散,真能制造出来吗?”薛景山忽的有些难以置信。 “薛太医放心,再过些时日,便可制作出来了。”苏扬笑着回答。 薛景山深吸一口气,良久才平复下心绪。 他神色郑重地盯着苏扬,沉声道:“苏扬,你这汤散,一定要制作出来,这是能够拯救许多贫苦百姓性命的药物!” 苏扬点点头,他明白薛太医心中所想。 “只是,老夫现在是没办法为你提供帮助了。”这时,薛景山一声长叹。 “嗯?” 苏扬愣了愣,疑惑地看着薛景山,“薛太医,您的意思是?” 薛景山脸庞扬起,捋着胡须,神色愈发凝重。 “苏扬,南方爆发了瘟疫。” 听到薛景山的话,苏扬身形瞬间呆滞住了。 瘟疫! 在这个时代,瘟疫对于人们来说,那就是一道催命符! 一旦又瘟疫爆发,那都将会是一场灾难! 即便被控制住,也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更严重的情况下,甚至会生灵涂炭! 如今气候反常,真的爆发了瘟疫…… 苏扬心绪涌动,只感觉心中笼罩上一层化不开的阴霾。 这一次瘟疫,又会殃及到多大的程度? “这次瘟疫,是什么病?”苏扬连忙询问。 “不知。” 薛景山摇了摇头,“事发紧急,来的消息中,还未言明病情,估计明日,我们便能知晓了。” “连什么病都不知道吗?” 苏扬眉头紧皱,他突然脸色骤变,紧盯着薛景山:“薛太医,这次瘟疫,您……” 薛景山点了点头,幽幽道:“老夫也被调拨去为百姓们诊断。” “什么?” 苏扬一下子站起身来。 这瘟疫,连病情都不知晓,怎么可能会草草调派薛太医跟着前往? 即便是太医院要负责治疗瘟疫,那也得查明病情,才能调派专攻相应病情的太医前往! 他瞬间意识到,恐怕薛太医会被这么草率地调拨去治疗瘟疫,绝对是有人在幕后把控! 毫无疑问,必定是孙家! “薛太医,是我连累了你……” 苏扬嘴唇嗫嚅。 在这时代,治疗那连病情都不知晓的瘟疫,最先赶往的太医,在瘟疫爆发之地,简直十死九生。 这时,薛景山轻轻拍了拍苏扬的肩膀。 “苏扬,你何必自责?” 薛景山笑容洒脱,目光中露出浓浓的坚定,“纵使这次没有调拨老夫,老夫也会自荐前往。” 苏扬目光一僵,瞳孔中倒映着薛景山刚直的身影。 “先前考核,太医院中情况,你也见到了,与其一直待在太医院中,老夫倒不如前往瘟疫爆发之地,为百姓们治疗!” 第一百一十章 郡主前来 “所以,这一次过来,老夫算是与你辞行的!” 薛景山笑容温和,看待苏扬的目光满是赞赏,“见得你能制作出那神异的汤散,老夫心中甚是慰藉。” 苏扬内心狠狠揪了一下,薛太医始终这么从容,可从薛太医的身上,苏扬却看到了一份誓死治疗瘟疫的觉悟! “即便在这市井之中,你也尚需小心。” 薛景山又提醒道,“即便不说孙家,李龟兹和孙巡这两人,向来睚眦必报……” 苏扬重重点了点头,双拳不自觉紧握起来。 “届时,如果遇到难以解决的麻烦,可向赵公子求助。”薛景山意味深长道。 苏扬一时无言,这种时候,薛太医还在想着帮他以后处理麻烦吗? “你也不必担心,老夫还得再过上几日,等收到病情的消息,商量好对策,才会一同出行!” 薛景山轻声劝慰,“只是剩下几日,便没法再这么清闲了!” “好了,老夫也不再多待了!” 话罢,薛景山挥挥手,向苏扬告辞。 苏扬送着薛景山走出药铺大门,他沉吟着,忽的抬头紧盯薛景山。 “薛太医,待到病情的消息传来,我也会尽可能想些办法,帮您想一些治疗的法子。” 薛景山笑着点了点头,自药铺远去。 苏扬心绪沉重,如今对于那瘟疫,还不知晓。 希望到时候,得悉病情,他能有些办法吧…… 时值傍晚,天色逐渐黑了下来。 苏扬在药铺中专心研磨着药材,是制作板蓝根颗粒和感冒灵颗粒,他想要尽可能地加快进度。 至少,先尽可能地找出最好的制作方法。 “请问,这里是苏扬医师的家吗?” 苏扬正制作着药物,忽然听到,药铺外,传来一阵熟悉的动听嗓音。 他当即一愣,连忙转头向外望去。 对于这道声音,他有些难以相信…… 药铺门外,被问路的人,似乎是隔壁的婶子。 “你说小扬啊,这就是了!” “多谢……” 很快,一道身影出现在了药铺门外。 苏扬瞬间站起身来,看着面前的身影,咽了口唾沫。 眼前的身影,正是云清郡主! 薛太医才刚离开不久,云清郡主竟然也来到了他家中药铺。 “苏医师!” 云清郡主看到苏扬,美眸顿时弯成了好看的月牙,白皙的俏脸上满是欣喜。 “郡主,你怎么亲自过来了?”苏扬深吸一口气,连忙走出药铺大门向外看去。 药铺门外,并无车马,云清郡主身边,只有一个小丫鬟跟随着。 小丫鬟满脸愁容,紧张兮兮地看着四方,似乎尤为胆怯。 这个小丫鬟,不过十四五岁的年龄,苏扬先前为云清郡主治病的时候,还从来没有见到过。 “咳咳……” 云清郡主用手绢捂着嘴巴,轻轻咳嗽着,一时没有回答苏扬。 “外面风大,先进来再说。” 苏扬招招手,让云清郡主两人走进药铺中。 他扫了眼四周,确信没有见到云清郡主的其他随从后,走回药铺,关上了药铺大门。 “苏医师,前几日你来为我治疗,我母妃她,咳咳,她对你态度不好,苏医师你不要挂怀……”云清郡主轻声说道,黛眉微凝,悄悄打量着苏扬的脸色,仿佛生怕苏扬不高兴! 听到此,苏扬顿时猜出了云清郡主的一些心思。 她是因为前几日,齐王妃的事情,特意过来的吗? “郡主放心,我没有什么不高兴!”苏扬轻声安慰道。 “嗯。” 云清郡主点了点头,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郡主,你们是怎么过来的?我好想没有看到你们郡主府的马车?”这时,苏扬询问道。 听到此,云清郡主小脸顿时微微红了起来。 一旁小丫鬟撇了撇小嘴,愈发愁眉苦脸,却不敢多说什么。 看着眼前两人的样子,苏扬眸光微闪,问道:“郡主,你们不会是自行走过来的吧?” “我……” 云清郡主声若蚊蚋,仓促地摆了摆小手,最终却又低下头去。 “母妃她嘱咐我不要随便外出,我只能……”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完全听不清了。 苏扬一脸怜惜地看着云清郡主,心中复杂无比。 估计前几天,齐王妃对他态度不善的事情,云清郡主一直记在心里,忐忑不安吧! 所以,她才会自己偷偷溜出门,更是一路步行来到他家药铺! 他家这药铺,位于西城以东,距离太医院不算远,再加上云清郡主府的距离,怎么也得走半个时辰。 而云清郡主身体孱弱,才刚刚恢复了一些元气,走这么远的路,实在是太过辛苦了。 他实在没有想到,那件他并不算在意的小事,竟然被云清郡主看的这么重! “郡主,你的身体才更要紧……” 苏扬怜惜地说着,却见云清郡主像是犯了错的小女孩一般,低着小脑袋。 她两只白嫩的小手,抓着自己的衣袖,轻轻揉捏着。 苏扬摇摇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郡主稍等!” 苏扬走到一旁,自药铺中的小火炉上取下砂锅,倒出一碗汤药。 而后,他小心端到桌前。 “这汤药是我为隔壁婶子熬得,但对于增补气血,刚好适合,郡主,你走了这么多路,先喝上一碗吧!”苏扬轻声道。 云清郡主这才点点头,眸光落在面前的汤药上,鼻尖轻动,有些欣喜。 眼前汤药,闻起来,是香甜的! “我加了红枣,会好喝些。”苏扬看出了云清郡主的心思,笑了笑。 云清郡主眉开眼笑,嘟起嘴巴,吹了吹碗中的汤药。 苏扬看着云清郡主这幅娇憨模样,疑惑地询问道:“郡主,你们是怎么找过来的?” “是小杏,她刚进府中不久,之前家住西城,对这边还算熟悉。”云清郡主指了指身边的小丫鬟。 苏扬点了点头,看得出来,云清郡主为了找过来,肯定很不容易。 “郡主,休息一会,天已经黑了,若是郡主府的人发现您不见了,肯定会着急的。”小杏提醒道。 云清郡主小脸一苦,点了点头。 “待会我送你回去,可好?”苏扬又问。 云清郡主顿时喜笑颜开起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 融洽 “哥,娘让你今天早些休息……” 苏悦一边说着,一边自院落中走出来,看着药铺中的云清郡主,顿时脚步一顿。 她好奇地打量着云清郡主,药铺里少有富家小姐来看病,似乎这位富家小姐与她哥哥熟识。 “这是舍妹……” 苏扬介绍道,“小悦,这位是云清郡主。” “郡主?” 苏悦大眼睛睁得跟个金鱼泡似的,不由仔细打量起云清郡主。 一身衣料不俗的长裙,勾勒出姣好的身姿,映衬得她本就不俗的容颜愈发明艳动人,白皙的俏脸上还挂着和悦的笑容,没有半点盛气凌人。 似乎还只带了一个小丫鬟,身边并无其他随从,苏悦先前都没有看出来她的身份! “嗯……民女见过郡主!” 苏悦连忙上前,心里想着措辞,对于云清郡主这种身份的人,她还是头一次见,也不知道该用什么礼节,只好恭敬地欠身。 云清郡主此时也在看着苏悦,见苏悦恭敬行礼,她竟有些手足无措。 眼前这位是苏医师的亲妹妹? 她来苏家药铺,只是想要为母亲的事情,给苏扬赔礼道歉。 可见苏医师的家人,她先前……没有想过! 云清郡主赶紧迈着莲步,来到苏悦身前,她莫名有些担心,会冒犯到苏医师的家人。 “快快请起,不……不必多礼。” 待到苏悦起身,她仔细打量着苏悦,只觉得苏悦的面孔与苏扬有几分相似,但比起苏扬那硬朗的面孔,苏悦要柔和秀气许多,散发着青春与活力,举止间透露出小家碧玉的气质,还有一股干练。 很快,云清郡主又觉得失礼,按照礼数,她这般上门拜访苏医师,得带些礼品,可她却两手空空! 想到这些,云清郡主俏脸上浮现出一抹羞赧,她看了看身上,忙道:“你是苏医师的妹妹,我这次来,应该给你带些礼品的,我……” “不用不用!” 苏悦急忙摆手,她看得出来,云清郡主极其平易近人。 她快步躲到苏扬身后,瞥了苏扬一眼,小声道:“哥,郡主大驾光临,你怎么也不去跟我说一声啊,娘刚刚从后院出门去给胡叔胡婶送药去了!” 苏扬目光掠过苏悦和云清郡主,嘴角轻撇。 他还未说话,苏悦又对云清郡主道:“我……我这就去找我娘来!” “不用……不必劳烦了!” 这次,倒是轮到云清郡主手忙脚乱了,她小脸愈发羞红,一双潋滟水眸,求助似的看向苏扬。 她平日里虽极少出门,平时随着娘亲见贵族亲友,都是要礼数周全的,她并非应付不来。 可是,对于来到市井之中,见苏扬的家人,这种事情,她还是头一回应对。 苏扬笑了起来,小悦见到郡主,一时紧张,倒也正常。 反倒是云清郡主,处理起这些事情来,竟有些天然呆! “小悦,我待会还得跟郡主一起出门,你帮我跟娘说一声。”苏扬解围道。 “好吧。” 苏悦点了点头,悄悄探出小脑袋,不住打量着云清郡主。 她先前便从苏扬这里听说过云清郡主的事情,对于云清郡主她一直很好奇。 云清郡主臻首微垂,有些羞赧,拘束起来,姿态比苏悦还要温顺。 苏扬失笑,云清郡主平日里很少跟平民接触,除了府中丫鬟仆人外,应该很少与旁人交流,估计这次来他家,只想着解释先前齐王妃的事情,也没有想太多。 这时,云清郡主像是想到什么,自发髻取下嵌着珠玉的簪子,走到苏扬这边,掀起一阵轻柔香风。 她和煦轻笑,笑得有些拘谨,但又像是鼓起勇气般,轻声道:“苏……苏妹妹,这簪子是我府中前几日采购来的,我没带什么礼品,这就赠予你吧!” “这……这太贵重了!” 苏悦看着云清郡主手上的珠玉簪子,造型精美,珠圆玉润,看起来比她哥前几日花了好多银子给她的银簪都要贵重不少! 这么贵重的簪子,她哪里肯收? “郡主,我……我不能要!”苏悦一边拒绝着,一边看向苏扬,露出求助的模样。 云清郡主也看向苏扬,她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在苏扬家中,是否属于失礼的举动。 苏扬哭笑不得,这怎么还客气上了? 他看了看苏悦,又看向云清郡主,心中涌起一股暖意。 他上次在游园盛会时,曾在云清郡主面前提过要给小悦买簪子,想不到,竟被云清郡主记到了现在。 云清郡主取下这簪子,作为给苏悦的见面礼,的确有些太贵重了。 不过,见云清郡主目光盈盈,俏脸上流露着期待与忐忑,他也没有拂这份好意。 “小悦,收下吧,这是郡主的一片心意!” 苏扬笑了笑,又提醒道,“其实,咱们不用这么客气……” 他没眼看两人这么尴尬相处了! 苏悦惊讶地看了苏扬一眼,这才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自云清郡主手中接过珠玉簪子。 她大致明白了,眼前的云清郡主,与她哥哥,关系很不错! 云清郡主樱唇轻抿,总算露出安心的笑容。 “郡主,您……你叫我小悦就行!” 苏悦放下了忧虑,不再拘束,活泼起来。 她大胆地自苏扬身后走出来,轻声道:“我哥他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少不了礼数不周的地方……” “怎么会呢?” 云清郡主明眸眨了眨,“苏医师很通情达理的!” “那就好!”苏悦满意地看了苏扬一眼。 苏扬撇了撇嘴,没有理会小丫头的洋洋得意。 见苏悦和云清郡主很快熟络了起来,苏扬会心一笑。 两人加上一个小丫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药铺中很快便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看着眼前融洽的一幕,苏扬又转而看向药铺外。 今天薛太医所带来的事情,让他心头始终有着一股难以化解的凝重。 瘟疫蔓延了…… 恐怕京城很快便会人人自危,这份安定,不知道能持续多久? 还有,薛太医之后要是前往瘟疫爆发的地方,恐怕真的是十死九生! 希望到时候,能有解决的办法吧…… 第一百一十二章 旖旎 天色早已漆黑,秋意渐浓,料峭寒风吹过街道,街道上只有三三两两的稀疏行人在夜色下匆匆行进。 药铺四周,许多店铺也都早早打烊,如今京城的夜晚,比往日要幽静了许多。 云清郡主不再逗留,与苏悦辞行。 苏悦站在要药铺门口,远远向着云清郡主挥着小手。 “郡主,天气渐冷,虽然不能多出门,但平日里,房间中,也要多开窗通风。”苏扬轻声叮嘱道。 云清郡主衣裙厚实,有着府中下人的悉心照料,即便走在这清冷的夜色中,也仿佛并没有感受到多少寒冷。 她反倒是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美眸中流露出一抹兴奋。 听到苏扬的话,云清郡主笑着点了点头,眸光却不由向着四周看去。 苏扬明白,像这般趁着夜色外出,云清郡主应该还是头一次,尤其是她还很少来西城,对于街道周边的一切,都充满新奇。 他也没有打扰云清郡主,三人一起向着郡主府方向赶去。 “苏医师,小悦她还跟我约定,下次我过来,要带我去附近逛一逛……” 这时,云清郡主忽的轻声对苏扬道,俏脸上流露出一抹期盼。 苏扬笑了起来,小悦都已经跟云清郡主熟络到,相约一起逛街的地步了吗? 前世的那些女生们,倒是普遍对逛街情有独钟。 他见云清郡主期待地看着他,似乎在等待着他的回答,很快便反应过来,云清郡主其实是想要询问他,还可不可以再过来。 “那郡主想要跟小悦一起闲逛,倒是不错,药铺周边的许多店铺,都是我们的街坊邻居开的。”苏扬也没有揭穿云清郡主的小心思,笑眯眯地回答。 听到此,云清郡主美眸中顿时流转起一抹熠熠神采。 她喜悦地点点头,脚步轻快了许多,继续向前走着。 苏扬跟在云清郡主身边,结伴而行。 丫鬟小杏只是默默地跟在身后,识趣地没有打扰两人。 “苏医师,原来西城这边,到了夜晚,也还会有人在路边摆摊吗?”云清郡主看着街道不远处,还有星星落落的商贩,摆着热气腾腾的摊子,美眸中满是好奇。 “如今秋寒,街道上的行人比往常少了许多,若是夏天,那会更热闹许多的!”苏扬笑着解释,那些摊子,多是些卖热食的,偶尔有行人驻足。 “夏天更热闹……” 云清郡主仿佛愈发期待了,睫羽扑扇扑扇地眨着。 苏扬眸中倒映着云清郡主俏丽的容颜,心中却不禁涌出一股复杂。 前世还在校园里的时候,他与前女友也经常在夜间漫步,或在校园中的景观下,一同闲逛,又或者会一同去逛商场,偶尔两人在深夜里饥肠辘辘,还会一同兴致勃勃地去夜市,又或者干脆在路边小摊,买上一份小吃…… 只是,这些今后都不再有了! 想到这些,苏扬心中五味杂陈。 眼前云清郡主,与他前女友相貌是那般相似…… 尤其是此时,两人在夜间漫步在街道上,云清郡主那动人的面孔,莫名地与他记忆中,相互重合起来。 苏扬眼前模糊,一阵失神,脑海中映着云清郡主灵动的双眸。 忽然,他回过神来,注意到云清郡主的目光! 不知何时,云清郡主也在盯着他,黑润的瞳孔中,倒映着他的身影,波光潋滟! 云清郡主白皙的俏脸上,早已遍布红霞,一直红透到了耳根,使得本就明媚动人的脸颊,愈发娇艳欲滴! 两人本就相伴而行,先前交谈间,行走得愈发近了。 此时两人相互对视,隐约间,苏扬似乎都能感受到,云清郡主那如兰的吐息。 他心中顿时一颤! “苏医师……” 云清郡主声若蚊蚋地叫了苏扬一声,终于是羞意浓郁,臻首低了下来。 苏扬深吸一口气,连忙反应过来。 他看向身后,小杏一直跟在后面,见到他们两人停下脚步后,便也跟着停了下来,打量着两人,小脸通红,低着脑袋,没有打扰两人。 苏扬喉咙动了动,脸色讪讪。 “咳,郡主,咱们继续走吧!” 苏扬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继续迈步向前走去。 “嗯。” 云清郡主低着头,脚步轻柔,长裙翩跹,跟在苏扬身边。 她呼吸多少有些起伏不定,嘴角微微上扬了起来。 不知不觉间,两人由相伴而行,逐渐演变成了并肩行走,距离也贴近了一些。 远离西城街道,四周愈发幽静下来。 这时代本就没有所谓的路灯,多是些店铺点着灯笼照明。 秋夜下,一些店铺连灯笼都没有点,只有点点星光与一弯月牙堪堪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在街道上行走着,幽静地只能听到三人的脚步声。 夜风拂面,苏扬心绪逐渐平复下来。 忽然,他听到了一股异响,转头向着后方看去。 后方一片漆黑,夜色下看不到行人的身影,只有零星几盏微弱的灯火照亮一小片区域。 “苏医师,怎么了?” 云清郡主见苏扬停下脚步,好奇地询问。 苏扬仔细打量了身后一眼,摇了摇头。 没有视野的幽静夜晚,总是会让人心中涌起一股不安。 他深吸一口气,轻声道:“咱们快些赶路吧,郡主要早些休息才是。” 云清郡主乖巧地应允,继续前行。 行走间,苏扬依旧不时地向后方打量,先前的异响,令他心中有些忧虑。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隐约有打更人的声音,自远处响起。 苏扬心中稍稍安心了一些,但还是警惕地看着四周。 他身边有云清郡主这两个女孩子,在大宋京城,又没有什么治安可言,云清郡主身子骨不便加快太多的速度,他们走了小半个时辰,还没有出西城范围。 他还是得小心防范才行,他轻抚衣袖,摸到一件有些冰凉的物体。 今日从洪狂澜那里拿来的匕首,到现在,一直都没有来得及放下。 “天干物燥……” 打更人的声音再度响起。 可是,苏扬侧耳聆听,却发现打更人的声音仿佛一下子沉寂了起来,他迟迟都没有听到下一句。 苏扬心中微凝,这有些不同寻常。 蹬蹬蹬! 急促的脚步声,忽然自身后远处传来。 苏扬连忙转头望去,最先映入眼中的,是远处几道明晃晃的刀剑之影! 第一百一十三章 遇袭 那是三个蒙面黑衣人,身穿夜行衣,手中拿着刀剑,正向着苏扬这边飞奔而来! 苏扬顿时大惊,连忙大喝:“郡主,小心!” 云清郡主和丫鬟小杏愣了愣,转头望去,见到眼前的三个黑衣人,她们顿时大惊。 “苏医师!” 云清郡主急忙叫了苏扬一声,便见苏扬已经迈步向着那三个黑衣人走去。 “郡主,你们先逃!” 苏扬沉声喝道,心中凛然。 这四周,根本没有其他的行人,那么,这三个黑衣人,一定是冲他们来的! 对付他们,手持刀剑,其中杀意,不言而喻! 苏扬飞快解下衣袖中匕首的束缚,将匕首紧紧握在手中。 这把本来是洪狂澜逼他自废双臂的匕首,竟在此时,成为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三名黑衣人速度迅猛,飞奔着冲向苏扬这边,他们手中的刀剑,即便是在这朦胧夜色之中,依旧散发着瘆人的寒芒! “苏扬!” 云清郡主焦急不已,她紧握着粉拳,就要跟着去追向苏扬。 “郡主,苏医师让咱们先逃!” 丫鬟小杏急忙道,紧紧地拉住云清郡主。 “逃!” 苏扬大吼,目光却飞速打量着四周。 他没有犹豫,飞奔向一旁,抓起一块砖石,等待着三人的到来。 “小杏,去叫人!” 云清郡主忽的对身边的小杏说道,她紧紧抓着衣袖,贝齿紧咬着嘴唇。 “你跑得快,快去!” 云清郡主声音中流露出一股威严。 小杏只好点点头,快步向着远处跑去。 “救命!” 随后,云清郡主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喊了起来。 苏扬心中一振,他清楚,若眼前三人,一心追杀云清郡主,以云清郡主的脚力,恐怕根本躲不过追杀。 而云清郡主让小杏去找人,无疑是当前最好的办法! 这种时候,只有找到其他人,才有一些微弱的可能! 随后,云清郡主并没有跟上来添乱,而是躲到一旁,尽可能地大喊着,希望能够求来救援! 苏扬深吸一口气,紧盯着那正快速临近身前的三人,这三人应该是先被打更人发现,否则的话,不至于这么快便远远暴露了行踪! 真要是被临近才发现,那恐怕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了! 自始至终,三名黑衣人都没有说一句话,他们只是握着刀剑,默默地冲向苏扬这边,动作矫健,训练有素! 嗖! 丈量着三人的距离,苏扬奋尽全力,挥动手臂,手中砖石,骤然砸向最先前一人。 砰! 那黑衣人一个翻身,躲过砖石,使得砖石砸落在地,碎裂开来,砖块四溅,未能伤到他。 但好在,他的身形被稍稍限制了一些。 另外两人却依旧没有迟疑,继续向着苏扬这边飞奔而来,仿若冲向猎物的猛兽,来势汹汹。 “你们是什么人?” 苏扬一边大喝,一边目光再度搜寻起能够尽可能阻拦这些人的东西。 三个黑衣人手中都是手持刀剑,带给人一股难以想象的压迫力。 以他一个人,就算拼死,也绝对不会是这三人的对手! 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任这些人伤害云清郡主! 随即,他忽的向着不远处跑去,伸手抓住一根半枯的树枝,重重一掰。 咔嚓一声,树枝顿时应声而断,苏扬左手紧握匕首,右手抓着树枝,警惕地防御着。 他双眸紧眯,注意到,这三人竟似乎没有任何绕过他的心思,只是手持刀剑,向着他冲来! 苏扬心神一震,来不及思索,其中一人,已经冲上前来。 朴刀寒光凛冽,一刀斩下! 苏扬连忙挥动树枝阻挡,骨头般粗细的枯枝,挥动起来,竟发出破空声,重重与朴刀撞击在一起。 下一刻,苏扬手掌虎口一痛,手中树枝都在震颤,眼前这刺客斩击的力道极重! 另外两人也一前一后跟了上来,攻势迅猛,几乎不给苏扬丝毫休息的时机! 苏扬尽可能地挥动树枝抵挡,朝着三人的脸庞砸去。 砰! 一阵脆响,伴随着一声吃痛的闷哼,苏扬身前,一人浑身剧颤,捂着脑袋。 三人已经,连忙转头看去。 云清郡主躲在远处,温玉般的手掌中,紧紧地攥着两可石子。 她面色苍白,战战兢兢,长裙都沾了些土灰,却瞪大美眸,紧盯着那三个黑衣人。 见三人转头看来,她连忙再度高举起手中的石子,奋力向着三人砸过去。 这一次,其中一人侧身一躲,便躲闪过去。 那被石子砸中的黑衣人,目光狰狞,朴刀一扬,就要冲向云清郡主。 “只杀他一人!” 另一名手持长剑的黑衣人阻拦一声,那朴刀黑衣人才身形微顿。 他转过身,正要再度挥刀斩向苏扬。 可他突然眼前一黑,鼻子传来一股剧痛! 苏扬手中的树枝,已然重重杵在了那朴刀黑衣人的脸颊上。 刚猛的力量,直接将那黑衣人重重击倒在地。 苏扬动作没有半分迟滞,借着云清郡主争取过来的时机,继续抡动树枝,砸向另外两人。 树枝砸中手持长剑的黑衣人,再砸向另一人时,却被那手持长剑的黑衣人硬生生用胳膊夹住了。 那长剑黑衣人抓着树枝,却让苏扬无法挣脱开来。 另一人直接挥舞大刀,斩向苏扬! 苏扬见状,索性直接放弃了树枝,险之又险地避过这一刀。 可他胸口传来一阵剧痛,那长剑黑衣人直接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将他飞踹了出去! 轰隆隆! 苏扬身躯在地上翻滚数周,这才堪堪稳住身形,他捂着肚子,那股强烈的剧痛,几乎使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心中苦涩,在这三人面前,他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不过,他已然确认,这三人就是冲着他来的! 他抬起头,那长剑黑衣人已经再度冲了过来。 黑衣人手中长剑,带着不可阻挡地威势,向着苏扬额头重重刺来。 哧! 苏扬咬牙,强忍着肚子传来的剧痛,大喝一声,左手中的匕首硬生生甩了出去。 宛如一道流光,直接没入那长剑黑衣人的肩膀! 长剑黑衣人动作顿时僵住了,他痛哼一声,看向深深插在肩膀上的匕首,眼中流露出一抹浓浓的不敢置信! 他呼吸剧烈起伏着,竟忍住疼痛,冷漠地盯着半躺在地上的苏扬,声音低沉地吩咐身边两人。 “杀了他!” 第一百一十四章 谁敢行凶? “你们胆敢!” 云清郡主急切地喊着,她紧握着粉拳,咳嗽声却越来越急促了。 “本宫,咳咳,本宫是云清郡主,你们……” 可即便她亮出身份,那三名黑衣人也始终未曾回头看她一眼。 那持剑黑衣人紧紧捂着伤口,另外两名黑衣人则高举起手中朴刀,准备向着苏扬脖颈斩去。 苏扬神色苦涩,如今又是一次无法破局的必败之局吗? 而这一次,败了,便是死! 他的眼前,是两名黑衣人寒光凛凛的朴刀,眼看着就要斩下。 簌! 苏扬紧咬着牙,大袖一挥,手中抓起一把尘土,向着面前两名黑衣人的脸颊洒去。 飞洒的尘土还残留着些许湿润,却足以让苏扬这一把尘土洒在两人面前。 两名黑衣人被苏扬这一把尘土影响,身形稍稍受阻,但这就给了苏扬喘气的余地。 他硬撑着肚子传来的剧痛,身形翻滚,尽可能地爬起身子。 但随即,那两个黑衣人反应了过来,已经向着苏扬冲了过来。 苏扬身边,已再没有什么东西。 他早已汗流浃背,这几乎是必死之境! 蹬蹬蹬! 可就在这时,一阵急匆匆的马蹄声飞速临近。 “谁敢行凶!” 一阵粗壮的大吼声,响彻四方! 苏扬双眸一睁,这声音有些耳熟。 但他容不得多想,那两名黑衣人听到声音后,竟然依旧没有迟疑,还在向着他冲杀而来! 他趁着刚刚爬起身子,忍着剧痛,尽可能地远离两人。 “救命!” 一边跑着,苏扬一边大吼着。 他顾不得多想,这种境况下,大声求救,是唯一的办法! 蹬蹬蹬! 马蹄声终于迅速临近! 一人骑乘着一匹马快速赶来,夜色朦胧,看不清身影,但手中却握着一把远比夜色更黑的棍子! “不想死就滚开!” 肩部受伤的持剑刺客厉声大喝,可那策马而来的人丝毫没有理会他,反倒是向着正追杀苏扬的两名黑衣人赶去。 急切的马蹄声接连不断地响彻,那人骑着马匹,迅速便赶到了两名黑衣人身旁。 见此,那两名黑衣人怒骂一声,终于暂且放弃追击苏扬。 他们持着朴刀,劈砍向那马匹上的人。 嗖! 可那人手中黑棍速度更快,裹挟着刺耳的破风声,已然重重轰击在两人的朴刀上。 一把朴刀直接飞了出去,而另一个黑衣人即便紧握着大刀,却也依旧身形不稳,手中大刀险些脱手而出。 骏马自两人身边飞驰而过,打了个漂亮的转弯,也未曾停下,继续向着三个黑衣人冲击而去。 “该死!” 最当前那手持大刀的黑衣人只好迎击上去,而另一人,则迅速向着被击落的朴刀赶去。 可随即,那黑衣人的身形却僵住了。 被击落的朴刀,竟然已经被人捡了起来! 那是……苏扬! 苏扬抓起朴刀,却没有第一时间冲向那失去朴刀的黑衣人,而是骤然迈步,向着云清郡主那边冲去。 不远处,那肩膀受伤的黑衣人,并没有呆立一旁,而是见有人来救援后,当机立断,手持长剑,向着云清郡主那边冲去! 他要挟持云清郡主! 砰! 云清郡主手中的石子砸在那黑衣人的身上,使得那黑衣人一个踉跄。 可对方的动作,依旧没有停滞。 她美眸圆睁,大惊失色,一边后退,一边奋力地抓着石子向那黑衣人砸去。 这时,苏扬的暴喝声响起。 “王兄,拦住他们两个!” 苏扬早已认出来了,那骑马赶来的人,正是王朗! 王朗从青州回来了! 只是此时,苏扬还顾不得多想,急速向着云清郡主那边赶去! “王兄……苏兄?” 王朗神色错愕,先前他赶来匆忙,一心只顾着阻拦黑衣人,昏暗的夜色中,只看到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正奋力逃跑。 没有想到,那竟然是苏扬! 苏扬怎么会在这里? 还被人追杀? 但王朗没有多想,他很清楚,现在,还不是解释的时候! “伤我苏兄,你们找死!” 王朗怒喝,骑乘着骏马,手中黑棍重重向着那两名黑衣人砸去! 与此同时,那肩部受伤的黑衣人已是嘶吼着向云清郡主冲去。 砰! 可随即,一股巨力自他身后传来,使得他本就因受伤而虚弱的身躯重重趔趄,直接啪倒在地上! “啊!” 随着黑衣人倒地,那插在他肩膀的匕首也更深地没入他的肩头,只留下一把刀柄! 即便他再如何镇定,也忍不住痛呼一声! 他眼前一黑,呼吸急促,还没有反应过来,又是一股巨力,重重落在他的后背。 苏扬已然一脚踩在黑衣人的后背上,使得此时黑衣人四肢都按在地上,唯有肩头由于刀柄,以极为怪异的姿势被撑起来! 咔嚓! 随后,苏扬又是重重一脚,踏在那黑衣人的右臂上,响起一阵骨骼碎裂声。 黑衣人浑身剧颤,身躯一阵扭曲,瞬间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郡主,放松呼吸!” 苏扬强自冷静下来,向不住咳嗽地云清郡主提醒道。 云清郡主重重点头,俏脸上依旧毫无血色,即便她再怎么镇定,遭遇这种场面,也难掩慌乱。 苏扬踩着黑衣人的右臂与后背,缓缓蹲下身子,他手中朴刀一挑,便将长剑挑到云清郡主脚下。 这下子,他脚下这黑衣人所带来的危险,便大幅度降低了许多。 他将朴刀插在黑衣人的脖颈旁,冰冷的刀刃稍稍划破黑衣人脖颈处皮肤,渗出细密的鲜血。 “不想死,就别动。” 苏扬冷漠的声音响起,使得那浑身紧绷的黑衣人再不敢动弹。 他一把翻过黑衣人的身子,脚踏黑衣人的胸膛,一手持刀,另一只手抓住没入黑衣人肩头的刀柄,硬生生将匕首自黑衣人肩头一寸寸拔了出来! 黑衣人不住嘶吼,浑身剧烈颤抖着,待到沾满鲜血的匕首被苏扬拔出,他几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做完这些,苏扬才走到云清郡主身边,见云清郡主两只白皙的小手正紧紧抓着长剑,小心防着,他赞赏地点点头。 而后,他轻抚云清郡主后背,按压着云清郡主的穴位,帮云清郡主止咳。 噗通! 而此时,王朗已是一棍扫下,将一名黑衣人重重敲到在地! 第一百一十五章 命如蝼蚁 最后,就只剩下这唯一一个还手持大刀的黑衣人。 但他握着大刀的胳膊,都在不住颤抖着,显然已经受了些伤。 嗖! 王朗却没给他休息的余地,手中黑棍,已然重重砸下! 当啷! 黑棍与大刀重重撞击在一起,竟激荡起星星火花! 黑衣人手中的大刀应声而落,他浑身一颤,正要向着一旁远离,可王朗手中的黑棍已然重重杵在他的胸膛。 伴随着一阵骨骼碎裂声,那黑衣人重重倒地,强撑着在地上翻滚数周,艰难地爬了起来。 “驾!” 王朗策马,神色愤怒,继续追击。 “王兄,先撤!” 可这时,苏扬急切的声音却响了起来,“不知他们还有没有援手,先离开!” 王朗这才勒住马匹,策马向着苏扬那边赶去。 “郡主,咱们先走,不可久留!” 苏扬看着云清郡主已经逐渐平复些的呼吸,安心下来。 他扔掉朴刀,将匕首掖在袖中,向云清郡主背身蹲了下来。 “我背你!” 苏扬头也不回,双手摊开。 云清郡主俏脸微红,但也没有犹豫,轻轻俯下身子,趴在苏扬后背上。 苏扬深吸一口气,背着云清郡主迅速远离。 此时王朗已经策马赶到,手持黑棍,神色疑惑。 “苏兄,为何……”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苏扬闷声回应,奔跑着赶往远处。 王朗点点头,他转头看了眼那三个黑衣人。 如今那三人都已经没有了反抗的能力,他只要乘胜追击,便能让这三人彻底无法反抗。 而且,他仔细倾听,却依旧未曾发现,四周还有什么动静,应该没有人还继续躲藏在暗处了。 危机应该解除了才是,那为何苏扬要让他们赶紧逃离? 但苏扬语气坚定,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骑着马匹,跟上苏扬。 “郡主!” 不远处,小杏气喘吁吁地赶来,看到苏扬三人一马,顿时松了口气。 “继续逃!” 苏扬沉声道,没有解释什么。 他们脚步匆匆,一直绕了数个街道,才终于停下来。 苏扬蹲下身子,一手捂着肚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云清郡主原本苍白的小脸,此时却红得像个熟透的苹果,她羞赧地自苏扬背后爬下来,又目光关切地看着苏扬。 “苏医师,你怎么样?”云清郡主连忙询问。 “我没事……” 苏扬气喘如牛,摆了摆手,示意云清郡主放心。 只是先前被那持剑黑衣人踹中的肚子,依旧隐隐作痛。 他正喘着粗气,便感觉后背有着一只柔软的小手,正轻轻抚着,把他捋顺呼吸。 苏扬转头望着云清郡主,脸上露出一抹劫后余生的笑容。 “苏兄!” 王朗翻身下马,快步冲到苏扬身前。 苏扬缓缓站直身子,向着云清郡主点点头,示意自己没事了。 随后,他打量着王朗,沉声道:“要不是王兄相救,我这条命……” “哪里的话!” 王朗直接打断了苏扬的话,“我刚入京城,正准备前往你家药铺……” 他指了指小杏,又道:“听到这位小姑娘求救,我便赶来了。” “苏兄,刚刚为何不让我追击?” 王朗询问一声,将手中的黑棍杵在地上,“凭我这黑铁棍,他们三人绝不是对手,而且,我也未曾发现其他人!” 苏扬摇了摇头,依旧有些喘不过气。 “苏兄,你知道是谁来刺杀你们的?咱们该抓住他们,好好审问的!” 王朗说着,看了眼云清郡主。 他大致看出来,这姑娘必定出身不俗,那三名刺客或许是冲着这姑娘来的。 “他们……是冲我来的!” 这时,苏扬低声说道,“是想要来杀我的!” “嗯?” 王朗一怔,错愕地盯着苏扬。 他离开的这小段时间里,莫非苏扬招惹了什么仇家? “你知道他们的来历?”王朗再度询问。 “大致能猜出来……” 苏扬幽幽道,眼中闪烁着冷冽寒芒。 那训练有素的三个黑衣人,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指派来的。 而想要置他于死地的,除去今日的洪狂澜外,便只剩下……孙家! 孙巡的报复,迟迟未曾到来! 那三人,杀他的目标,极为明确,就算是洪狂澜指使,以那些流痞的手段,也绝不会只杀他一人! 所以,最有可能是孙巡派来的! “可若只是猜测,倒不如将他们抓了,好好地审问,或者……再送交衙门……”王朗不解地询问道。 “真要是抓了,那就不只是这种简单的刺杀了……”苏扬摇摇头,“这也正是我没有让王兄进一步对付他们三人的原因!” 抓住那三人,严加审讯,又或者,将那三人反杀! 这些选择,他又哪能想不到? 但真要是审问,问出了后方的孙家,那孙家后续的报复,将会更为恐怖! 即便是杀了那三个人,也会引起孙家的猜忌,反倒不如,装作担心对方还有援兵,一言不发,直接逃跑。 这个选择,苏扬不愿,却也无可奈何! 王朗沉默了下来,他能够意识道,让苏扬这么担忧,那仇家,一定是难以惹得起的存在! “苏兄,你放心,以后我来了京城,再有这些麻烦,我都帮你灭了!”王朗咬牙切齿,握着黑铁棍的双拳都愈发用力起来。 “多谢王兄!” 苏扬心中一暖,王朗算是他来到这世上后,所结交的第一个朋友! 他又看向云清郡主,歉声道:“郡主,抱歉,因为我的事情,让你陷入……” “苏医师!” 云清郡主臻首微摇,没有让苏扬继续说下去。 从苏扬与王朗的一番话中,她也能猜测出一些。 随后,她柔声道:“苏医师,要是有什么麻烦,我就去找我五哥帮忙,咳,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苏扬温和一笑,知晓云清郡主的关心。 他眼睑低垂,双拳紧握起来。 赵艺弘恐怕也难以与孙家抗衡! 直到现在,苏扬的背后,依旧冷汗直冒。 这一次的遭遇袭杀,要不是王朗赶来,他恐怕难逃一死了。 命,如蝼蚁…… 苏扬双拳握得骨节发白,脸上浮现出一抹浓浓的不屈神色! 第一百一十六章 疟疾 一日之间,经历了两场险象迭生的局面! 每一场,对于苏扬来说,几乎都是必败之局! 没有任何退路…… 身如草芥,无论何时何地,都是这种境况! 想要改变,那就只有一个办法! 苏扬紧咬着牙关,拥有足够的实力,威望也好,势力也好,权力也好…… 尽可能地提升实力,尽可能地让那些对他不怀好意的人知道,他是不好惹的! 至少,想要一口气将他吞掉,那也得硌碎满口牙齿才行! 卖酒、制药,是目前他积攒家业的手段,但这些,需要足够的时间,目前来说,还远远不够! 那他如今还剩下的倚仗,便是这一身医术…… 苏扬思索着,眼中光芒闪烁! 薛太医来告诉他的瘟疫,他是否能够有办法治疗? 若是他能治疗这瘟疫…… 苏扬收敛心绪,无论如何,这场瘟疫,他都要尽自身所能,帮助薛太医治疗! 这些,还得等到明日,明确瘟疫的病情才行! 随后,苏扬嘱托王朗先将云清郡主送回府,他先行向着家中药铺赶去。 虽然那三个黑衣人,是被派来只杀他一个人的,应该不会对他家人动手,打草惊蛇,但苏扬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匆忙跑回家中。 见到母亲和妹妹安然无恙,苏扬终于松了口气,不住喘息着。 “哥,你把郡主送回去了?” 苏悦跑上前来,注意到苏扬衣服上的灰尘,她目光顿时关切起来。 “扬儿,你这是……”李兰芝也迎上前,轻轻帮助苏扬打掉身上的尘土。 “没事,路上遇到了些麻烦,好在王朗兄弟从青州赶回来了,碰巧遇到我,帮我解决了。”苏扬没有跟两人详说,免得两人为他劳心伤神。 但听到苏扬说到麻烦,李兰芝和苏悦依旧担忧不已。 “扬儿,是不是还有什么难以解决的麻烦?” 李兰芝深深看着苏扬,担忧询问,知子莫若母,儿子现在匆匆忙忙的模样,她也看在眼里。 想了想,李兰芝仿佛下定决心般,又道:“要是遇到没办法解决的麻烦,再不行的话,咱们……咱们就从京城搬出去!” “搬出去……” 苏扬心中一怔,下意识地想要拒绝。 他环顾家中药铺,这药铺是他们家唯一的家产。 逃离京城,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南方瘟疫蔓延,北方时有战乱,他们一家人,即便离开京城,想要站稳脚跟,谁又能知道,会不会遇到其他的麻烦? 总不能一有麻烦,就直接逃离? 而且,母亲和妹妹一直生活在京城中,真的离开京城,她们又真的能生活的习惯吗? 四处奔波的苦日子,他半点也不想母亲和妹妹过! 李兰芝仿佛看出了苏扬的想法,又是劝道:“扬儿,娘是妇道人家,可你爹在世的时候,也跟娘说起过,京城世事险恶,暗潮汹涌,不是寻常人能够安稳生活的地方。” 她帮着苏扬掸去身上的灰尘,又双手帮苏扬整理好衣襟,继续道:“你当时是爹身在太医院,身不由己,你之前非要去太医院中,想成为你爹那样的医者,娘不好拦着。” “但现在,你已经离开了太医院,咱们不如……离开京城。” “娘……” 苏扬心中感动,为了他,母亲和妹妹其实一直都在劳心伤神。 他没有拒绝,只是对母亲说道:“娘,离开京城也好,但如今,还不是离开的时候……” “薛太医今日前来,向我说了瘟疫的事情,就算咱们要离开,也得等这瘟疫消除。” 苏扬无奈摇头,在这时代,更多的是身不由己。 “也好。” 李兰芝点点头,不再劝说,走到一旁。 她又何尝想要离开生活了这么多年的药铺? 但想要安稳地过下去,又哪有那么容易? 这些,还得好好考虑考虑…… 苏扬走到药铺门前,看向记忆中早已看过无数遍的熟悉夜景。 他心绪复杂,母亲为了他,不惜从京城搬走。 可离开京城,真能安安稳稳地生活下去吗? 且不说如今瘟疫四起,单是如今大宋局势,苏扬也看得清楚。 内忧外患! 京城繁盛,繁盛之下,却又暗流汹涌! 京城,更应该是整个大宋各地的缩影了…… 不多时,街道上,一阵马蹄声传来。 王朗背负长棍,赶到药铺。 “苏兄,云清郡主她们回去了。”王朗说着,翻身下马。 苏扬点点头,王朗这一次赶回京城,于他而言,简直是雪中送炭! “小朗回来了,你娘身体怎么样了?” 李兰芝和苏悦迎了出来,见到王朗后,她们先前的忧虑都隐藏了起来。 “托您的福,我娘身体好多了!”王朗轻笑道,“我之前来京城时,变卖了些家产,有些余钱,就给我娘招了几个仆人和丫鬟照顾着,不用担心!” “那就好,你从青州赶来,一路奔波,饿了吧?”李兰芝询问道,“我去给你准备些饭菜。” 说完,她带着苏悦走向后院,没有打扰苏扬与王朗。 “王兄,多亏你了!”苏扬轻声道。 “跟我还犯得着客气?” 王朗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走进药铺,将黑铁棍放在门边。 苏扬看了眼黑铁棍,听落地的声音,这铁棍分量不轻,可先前王朗却舞得轻松。 “我从小练武,打几个人还是简单!”王朗笑了笑,仿佛看出了苏扬的心思,又询问道:“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赵成虎他们没找你麻烦吧?” “他们……算是解决了吧!”苏扬回想着今天的事情,深吸一口气。 两人分别不久,再度重逢,倒是积攒了许多话,一直交谈到深夜。 今天一天经历了那么多事,苏扬心绪沉重,一夜未睡,第二日清晨,苏扬便及早地打开药铺大门,在药铺中等待着。 太医院中,应该收到瘟疫的具体消息了。 终于,初日东升时,一个苏扬认识的太医院药童赶到了药铺。 “苏扬,薛太医托我给你送话!” 那药童一进来便说道,“他让我跟你说,那瘟疫是疟疾!” 第一百一十七章 去疟之药 疟疾! 苏扬浑身剧震,呼吸瞬间急促起来。 这是最为可怕的瘟疫之一,致死率极高! 疟,酷虐也! 身患此病,全身会忽然发冷,忽然发热,宛如遭受酷虐! 前世疟疾虽然得到控制,但即便是他前世,在人类彻底认清这病情之前,疟疾,一直都是令人绝望的疾病! 但是,此病,在他前世,可治! 他第一时间,便想到前世治疗疟疾的药物……青蒿素! 这一千年后的研究,对于治疗疟疾,有奇效! “苏扬?” 那药童见苏扬愣住,又叫了苏扬一声,“也是,你害怕也正常,这该死的瘟疫,谁听了都害怕,薛太医还让我嘱咐你,多加注意!” 他没有过多停留,转告一声,便迅速离去,“太医院里,现在忙成一锅粥了,消息我带到了啊,我还得赶紧回去!” 苏扬目送那药童离去,心念急转。 在这时代,疟疾几乎无法治疗,这于大宋而言,无疑是一场足以导致生灵涂炭的灾难! 但与他而言,并非无法治疗! 在他前世,青蒿素,这一药物,曾拯救无数人的性命! 其发现者屠老也因这青蒿素,获得了诺奖! “青蒿素……” 苏扬呢喃,忽的跑到药柜前,打开标注“草蒿”的药柜,迅速翻找起来。 李兰芝自后院走进药铺,注意到苏扬的动作,疑惑道:“扬儿,你这是……” 这时,苏扬已然自药柜中取出一枚叶片。 “青蒿?”李兰芝愈发疑惑,不解苏扬的用意。 “娘,这是黄花蒿……” 苏扬看着手中的叶片,眼中精芒爆闪。 青蒿素,不是来自于青蒿,而是来自于这黄花蒿! 前世宋代以前,青蒿与黄花蒿都是当作草蒿入药…… 苏扬尽可能地思索着有关疟疾的知识,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疟疾瘟疫,既然已经出现,那必定会是一场席卷整个大宋的灾难! 而且,纵使是疟疾瘟疫,薛景山也还是要前往瘟疫爆发之地。 那他自是务必要尽可能帮助薛景山脱险! 此外,京城虽刚收到瘟疫爆发的消息。 但苏扬清楚,这瘟疫,势必会影响到京城! 他也必须得尽早想办法预防! “青蒿素……” 苏扬呢喃着,眼中光芒闪烁。 治疗这场疟疾瘟疫,非青蒿素不可! 若要制作青蒿素,那他如今就需要尽快完善提取青蒿素的流程。 以如今的条件,须得用上酒精才行。 潘通那里,倒是还有不少的酒精! “伯母,苏兄,可是出事了?” 这时,王朗自房间中走了出来,轻声询问。 苏扬点了点头:“王兄,随我出去一样,我们路上说!” 今日太阳高照,京城气温回升,京城街道上,很快便恢复了一片繁华。 来往的行人络绎不绝。 仿佛外地的疫患,对于京城没有半点影响。 “王兄,此次疟疾瘟疫,非同寻常……” 苏扬将有关于疟疾瘟疫的事情告知王朗,压低声音道,“我担心,京城这边,迟早会有疫患!” “什么?” 王朗顿时一惊,脸色骤变。 苏扬的医术,他绝对是相信的。 那苏扬说京城有可能会有疫患,就不会是没有道理的! “那青州……”王朗又不由担心起来,他娘还在青州。 “青州在京城以北,若是有事,也还是京城这边先开始。”苏扬解释道。 但王朗脸上的担忧并未减退多少,他蓦然看向苏扬,询问道:“苏兄,对于疟疾,你可有解决的办法?” “王兄还真是看得起我!”苏扬苦笑一声,随即点了点头。 这下子,王朗像是一下子安心了不少,长出一口气。 苏扬无奈,王朗对他的医术,还真是无条件信任! 两人边说边聊,正走在街道上,苏扬无意间扫向一个方向,看到不远处一道身影,目光微凝。 孙鸣渠! 不远处,孙鸣渠正跟着几名读书人打扮的年轻人一同行走着,几人相互恭维着,但更像是众星捧月一般,将孙鸣渠簇拥在中心。 对于这孙鸣渠,苏扬本能的并不喜欢,他瞥了那几人一眼后,正准备继续离去。 “哦?这不是苏兄吗?” 可这时,孙鸣渠却慢悠悠地向着他们这边走来! 苏扬皱了皱眉,他与孙鸣渠正式见面,还是上次他与云千瑶一同自西城回家时,遇到了孙鸣渠。 这孙鸣渠却已经将他记住了! “苏兄,那人认识你?”一旁王朗疑惑地询问道。 “孙家的大公子。” 苏扬低声告知王朗,不过,他却并未理会孙鸣渠,只是与王朗一同,自顾自地向着前方走去。 他与孙鸣渠,没有半点交情! 细说之下,他们两人之间,还有孙巡那一层的恩怨! 他没有任何必要,去理会此人! 注意到苏扬两人的动作,孙鸣渠眼眸微眯,不知在想些什么。 但随即,他的嘴角却又勾起了一抹饶有兴趣的笑容。 “拦住他们。” 孙鸣渠轻声吩咐一声,他身后两名护卫,便快步向着苏扬两人这边赶了过去。 “苏兄,何故不理会我?” 孙鸣渠来到苏扬这边,手中合拢的折扇轻轻拍着手心。 孙鸣渠身边,几名文人打量着苏扬两人,能值得被孙鸣渠这般对待人可不多! 但看起来,孙鸣渠还与这两人并不对付! 两名护卫挡在苏扬身前,王朗顿时警惕起来。 而苏扬则看向孙鸣渠,淡淡道:“你哪位?” 听到苏扬的话,孙鸣渠笑了起来。 “苏兄,这么快便不记得我了?”他轻轻整理着衣袖,摆出一副温文尔雅的做派,“在下孙鸣渠,是云千瑶小姐的……知交好友!” 知交好友? 苏扬眼中闪烁着氤氲光华,云千瑶对孙鸣渠的疏远,他是看在眼里的! 而孙鸣渠知晓他是云千瑶的未婚夫,却偏偏来他这边这么说,意思也很明显! 想要来恶心人吗? 苏扬眼眸微抬,仿佛恍然大悟般:“原来是孙公子,说起来,我当日在云清郡主府,还见过令堂!” 苏扬口中的“令堂”,正是孙二夫人,严格来说,是孙巡的娘…… “当日一别,令堂可还安好?” 第一百一十八章 来恶心人? 苏扬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一副对孙鸣渠尤为关怀问候的模样。 可听到苏扬的话,孙鸣渠原本笑意吟吟的神色,一瞬间,却有些难以掩饰地阴沉了许多。 孙鸣渠微眯的双眸中,隐隐闪过一缕危险的寒芒! 两人的交谈,迅速沉寂了下来。 一旁王朗以及孙鸣渠身边几名书生都脸色怪异起来。 两人之间的谈话,听起来像是普通的寒暄,却怎么听起来,多少都有些不太对味! 苏扬目光扫向孙鸣渠,正见孙鸣渠此时正目光幽幽地盯着他。 他笑容和善,人畜无害。 孙鸣渠想要跟他玩阴的,那就玩好了! 看谁恶心得过谁! 论起阴阳怪气,苏扬前世网络上那些直接问候对方的话语,那可是有海量的储备! “难怪孙巡在你手底下吃了亏,身为一介草民,却没有相应的自觉!” 孙鸣渠目光幽幽,脸色很快恢复了平静,“苏扬,你这胆色,的确远超常人!” “孙公子,若是无事,我这就先行离开了!”苏扬不想再跟孙鸣渠纠缠什么。 如今疫患告急,他必须得尽早制作出青蒿素来! “何必这么急着离开,我与你虽是偶遇,但或许可以好好谈谈!”孙鸣渠慢悠悠道。 他的两名护卫再度阻拦住苏扬,不让苏扬和王朗离去。 “我还有要事,没时间与孙公子闲聊!” 苏扬眼睑微垂,孙鸣渠找他能有什么事情? 无非是为那孙巡,又或者是因为云千瑶。 但无论是哪种原因,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他现在,可没有什么时间浪费! 王朗更是走到苏扬的身前,冷冷地与两名护卫对峙。 他身形高大,甚至高过那两名护卫半头,身上干练的气息更是隐约间,要压过那两名护卫。 孙鸣渠身边的那几名书生,此时也都反应过来。 眼前这两人,听孙鸣渠的话,这两人不过是一介草民罢了! 既然如此,竟然还敢招惹孙鸣渠与孙巡? 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既然是一介草民,还能有什么要事?” 那几名书生也跟着围了过来,其中一人嗤笑着道,“你这要事,难不成还能比孙公子找你,更为重要吗?” 几人目光扫过苏扬,脸上的不屑之色尤为浓郁。 苏扬看都没看那几人一眼,毫无疑问,这又是一群阿谀奉承之辈! “王兄,咱们走吧!” 说着,苏扬就要离开。 那两名护卫正要阻拦住苏扬,可王朗已是直接迈步上前,双肩撞过两人的肩膀,竟是硬生生将这两名护卫撞得踉跄起来! 见此,孙鸣渠不由看了眼王朗,他两名护卫的实力,他自然清楚,可此人却轻易地撞开了两人! “苏扬,我身边这几位兄台,在问你话呢,这么急着离开,可并不合礼数!”孙鸣渠淡淡说了一声,又仿佛想到什么,嘴角微勾,“我等正要去游湖赏景,倒不如邀你一同前去,届时,再邀请云千瑶小姐一同前去,如何?” 游湖赏景? 苏扬瞥了孙鸣渠一眼,他瞬间便猜透了孙鸣渠的心思。 邀他一起去游湖赏景,无非是借着他的名义,再去邀请云千瑶罢了! 从自己先前与云千瑶的接触,苏扬大致猜出来,孙鸣渠寻常情况下,是难以自云府将云千瑶邀请出来的。 而若是再加上他苏扬的名号,那就不一样了。 孙鸣渠会对他做什么,云千瑶哪怕是出于婚约考量,都不得不有所顾虑! “孙公子还真是好雅兴啊!” 苏扬奉承一声,挥了挥手,“不过,我没什么兴趣!” “是吗?”孙鸣渠点了点头,对于苏扬的反应,并不意外。 他微微一笑,又道:“苏扬,与我谈谈,这对你,并非坏事,若是可以,你与孙巡的恩怨,或许还有转机!” “哦?” 苏扬也笑了,这就是孙鸣渠给他抛出的诱饵吗? 他与孙巡之间的恩怨,还有转机? 呵呵! 先前要是他猜得没错,刺杀他的人,必定是孙巡派遣的。 若说他与孙巡的事情还有什么转机,苏扬可半点都不相信! 至于孙鸣渠,的确可以从中说和,但孙鸣渠可不是什么大善人! 苏扬得从中付出什么代价,还得两说! “还是不必了!” 苏扬摊了摊手,“我的确有要事!” 听到此,孙鸣渠却是目光一凝。 苏扬的回应,有些超出了他的预料! “孙公子,此人如此不识抬举,何必好言相谈?”孙鸣渠身边,一名书生走上前来,不屑地瞥了苏扬一眼。 不知好歹! 连孙鸣渠都敢拒绝! “要事?两个匹夫,无非是做些偷鸡摸狗之事罢了!” “风雅之事,与他们毫不相干!” 几人对于苏扬的嘲讽,丝毫不加掩饰。 “我呸,你们才净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这时,王朗当即怒骂了起来。 那孙鸣渠在来到他和苏扬这边后,便一直阴阳怪气。 而孙鸣渠身边这几个狗腿子,更是对他们冷嘲热讽! 王朗心中早就充满了怒意,他冷声道:“我苏兄是去准备治疗瘟疫的药物,你们这几人,也有脸说我苏兄?” “治疗瘟疫?” 几人面面相觑,随即脸上的嗤笑更为浓郁。 孙鸣渠嘴角微勾,摇了摇头,疟疾瘟疫,如今的京城之中,倒是很快传遍了。 但这疟疾,岂是常人能够治疗的? “大言不惭!”几名书生哄堂大笑。 “就凭你们,还敢说什么准备治疗瘟疫的药物?” “果然是匹夫!” 几名书生自始至终,都是一副鄙视苏扬两人的模样。 “你们……”王朗握紧拳头,神色忿忿,正要说话,可苏扬却是拦住了他。 而后,苏扬慢悠悠走到几人身前。 他眼中光芒闪烁,淡淡道:“看你们的意思,莫非是说,若瘟疫蔓延,谁都不能去救?” 那几名书生目光不屑地扫过苏扬。 “自是会有人去救,可绝非是你这匹夫!” “那你们又是什么?”苏扬反问。 “我等自然是读书人,又岂是你这匹夫所能理解?”几人嗤笑道。 “愚昧!” 可下一刻,苏扬直接反驳起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 制药 “嗯?” “你说什么?” 孙鸣渠身边,几名书生脸色瞬间难看了几分。 他们瞪着苏扬,神色愠怒。 他们平日里以读书人自居,一向是心高气傲的。 对于眼前苏扬,他们半点也看不上。 可这么一个匹夫,竟然敢骂他们愚昧? 孙鸣渠眉头微挑,听着苏扬的话,也有些惊奇。 “区区一介匹夫,也敢妄言愚昧?”最前方一名书生沉声说道。 苏扬目光扫过几人,神色不屑。 对于这几名跟在孙鸣渠身边的阿谀奉承之辈,他本没有什么心思理会。 不过,看孙鸣渠这些人的样子,是不准备简简单单地放他离去了! 他看了眼孙鸣渠,又看向最前方的那个书生。 “怎么?难道诸位不认为自己愚昧?”苏扬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你……” 那书生一指苏扬,随即重重拂袖,冷哼起来,“君子怀德,小人怀土,我等读书人,不与你这匹夫做意气之争!” 另外几名书生也都是神色傲然,斜睨着苏扬。 “既然你们是读书人,那我更要问问你们,如今这瘟疫,该如何治疗?”苏扬微微倾身,声音逐渐高亢起来,“你们说这瘟疫,不该是匹夫去救,那该谁来去救?” “治疗瘟疫,自然会有太医院中的太医!” 最前方那名书生仰着头,淡淡回应一声。 他看都不看苏扬一眼,神色高傲极了,“至于你这一介匹夫,当然治疗不了,枉谈治疗,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说完,那书生又看向孙鸣渠,奉承道:“孙公子,此人不分尊卑,连公子的邀请都不顾,就是个愚不可及的粗鄙匹夫,公子邀请他,他该荣幸至极才是!” 孙鸣渠笑而不语,这苏扬,还用不着他亲自动手打压! 今日偶遇苏扬,他也不过是临时起意罢了。 用这苏扬,来换取云千瑶出面,那自然是一件不错的计策! “所以,愚昧二字,与你们倒是相得益彰!” 苏扬慢悠悠说道。 未等这几名书生再说什么,苏扬已是继续说道:“太医院中的太医只有多少位,而瘟疫蔓延之后,罹患瘟疫的百姓们又有多少?” “这些,你们这些读书人,可曾知晓?” 苏扬话音落下,几名书生脸色顿时僵住了。 他们似乎想要反驳,一时间,却不知该反驳些什么。 “这些,连我都能想到,你们自诩读书人,倒是连匹夫都还不如!” 苏扬嗤笑一声,不再去看这几名书生,目光又落在孙鸣渠的身上。 孙鸣渠眉头微蹙,他身边这几名书生,有些废物了! 连这苏扬,都说不过! “孙公子,如今这瘟疫肆虐,这游湖赏景的雅兴,我便不参与了!” 苏扬挥了挥手,再度向着孙鸣渠辞行。 孙鸣渠那些心思,他也很清楚,但懒得去理会。 疫患当前,孙鸣渠这个孙家公子,依旧毫不受阻,仿佛没事发生一般,该游湖赏景就去游湖赏景,该寻欢作乐就寻欢作乐! 反倒是平民百姓们,人心惶惶,在担忧着疫患传到京城这边。 孙鸣渠身边,几名书生脸色有些难看。 他们说苏扬是匹夫,结果在苏扬一问之下,他们反倒连他们口中的匹夫都不如了! 原本还想着在孙鸣渠这边好好表现一番,争取多博得这位孙家公子的好感。 现在他们却是直接颜面扫地了! “那瘟疫还能传到京城不成?”最前方那名书生说不过苏扬,小声嘀咕,“真是杞人忧天,庸人自扰!” 苏扬瞥了那书生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他只是与王朗一起,迈步离开这边。 “少爷……” 两名护卫向着孙鸣渠询问一声,等待着孙鸣渠的指示。 孙鸣渠挥了挥手,没有再让护卫阻拦苏扬。 他淡淡对两名护卫吩咐道:“回去查查,看看孙巡是怎么对付的这苏扬。” “是!” “这苏扬,是有点能耐!”孙鸣渠自顾自低吟一声,又看向身边几名书生。 他的目光中,流露出一抹失望。 他招揽这几人,本想着看看这几人的能力,之后是否能够收归他们孙家所用。 但现在看来,皆是些能力不足之辈。 这些人,难堪大用! “孙公子,咱们还去游湖赏景吗?”其中一名书生低声下气地询问道。 “去吧。” 孙鸣渠回应着,慢悠悠迈步向前走去。 既然这几人没有什么大才,那就趁机看看这几人的学识好了。 孙鸣渠的脑海中,又不由浮现出当日游园诗会上的诗魁,他眯起眼睛,眼中氤氲光芒流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 “苏兄果然好口才,那几个心高气傲的书生,在苏兄面前,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王朗嘴角挂着快意的笑容。 苏扬摇摇头,没有说什么。 他回想着孙鸣渠等人的话,眉宇微凝。 疫患当头,那些人却依旧能够好整以暇地跑去游湖赏景,看起来,还是有许多人,对于这疫患并不在意的。 这疟疾,真不会传到京城吗? 苏扬抬头看了眼天空,艳阳高照,他的眼中却显得有些阴翳。 两人前往潘通府上,要了几坛高度酒,苏扬又嘱咐一声,让潘通再按照简易的方法,生产一些粗制烈酒。 制作青蒿素,需要酒精,之前准备的酿酒法子,如今倒算是派上了用场。 回到药铺,苏扬便马不停蹄地制作起来。 青蒿素需要自黄花蒿中提取出来,这黄花蒿,药铺中还算充足。 用酒精提取青蒿素,算是比较笨的法子,但如今,苏扬眼下的条件,也只有这些。 有关于青蒿素的记忆,苏扬自得到疟疾瘟疫的消息后,脑海中便在一直回想着。 青蒿素几乎不溶于水,但可溶于乙醇,用酒精来提取,便是依照这一原理。 见到苏扬忙碌着,李兰芝几人没有前去打扰,对于苏扬想要治疗疟疾的心思,他们都清楚。 只是,治疗疟疾,何其艰难? 李兰芝轻叹一口气,帮着苏扬准备了些饭食。 一夜时间,匆匆而过,第二天清早,李兰芝起床时,却见苏扬仍旧在忙碌着,昨晚准备的饭食,一口未动! 她心中担忧,却难以劝阻苏扬。 王朗和苏悦对于苏扬,也不知该如何劝阻。 他们看得出来,此时的苏扬,执着的可怕! 终于,直到过了午时,苏扬忽的浑身剧震。 他惊喜道:“成了!” 第一百二十章 一筹莫展 苏扬手中紧紧捏着一枚瓷瓶,瓷瓶中存放着的,是一片雪白的微小结晶,细软如砂糖。 青蒿素,成了! 苏扬心中的喜悦难以掩饰,有了这青蒿素,如今这疟疾瘟疫,便可以治疗了!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情,却见面前,母亲、妹妹还有王朗正在关切地看着他。 “扬儿,这就是你说的药吗?” 李兰芝指了指苏扬手中的瓷瓶,看着苏扬脸上的欣喜神色,她也不免为苏扬欣喜。 苏扬重重点了点头,想了想,迫不及待道:“我得赶快去太医院!” 他将小瓷瓶盖好,小心放入衣服中,就要迅速出门。 要尽快将青蒿素的事情,告知薛太医。 薛太医因他不得不前往瘟疫爆发之地,那他就帮薛太医消除这份劫难! “带上些吃食,路上吃!” 李兰芝只来得及提醒一声,便见苏扬随手捏起一个包子,自王朗那里借来马匹,向着太医院急速赶去。 刚来到太医院门外,苏扬便注意到,今日的太医院中,又增添了许多的陌生侍卫。 他心中思索着,估计是疫患四起,朝廷之中,已经有官员前来太医院了。 他走到太医院门前,向着一名还算熟悉的侍卫招呼一声:“刘大哥,劳烦帮忙通报薛太医。” 那侍卫点点头,苏扬虽然离开了太医院,但他受薛景山看重,这些,他还是知道的。 尤其是薛景山刚刚晋升为从四品右院判,苏扬也算薛景山身边的红人,他没有耽误,很快便跑进太医院中。 不多时,苏扬刚拴好马匹,便见侍卫赶了出来。 “薛太医正在忙碌,你可先行进太医院等候。”侍卫转告道。 苏扬感谢一声,进入太医院。 今日的太医院,气氛似乎有些紧张。 苏扬注意到,太医院中的药童们,奔行忙碌,就连一些平日里还算清闲的太医们,此时都有些紧张感,在太医院中匆忙行走着。 …… 太医院中,一群太医们或坐在椅子上,皱眉沉思,或不住踱着步子,满脸愁容。 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而今东南、西南各道,皆遭受疟疾之害,百姓们苦于瘟疫,能否救治万千黎民百姓,就要仰仗诸位太医了!” 主座之上,从四品右院判黄谋正襟危坐,悠悠开口,“瘟疫猛如虎,诸位太医,我等急需速速商定治病之法,诸位可有良策?” “唉!” 太医们重重叹息,愁眉不展。 “治疗疟疾,唯有祛邪截疟,但此次瘟疫已蔓延多地,只怕……” “而今只好尽可能不让瘟疫再度蔓延,希望朝廷能够严加防守,不让流民四处流窜,否则后果难以想象!” “我们能做到的其实只有这些,真正治疗起来,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太医们议论纷纷,可却始终一筹莫展。 这场瘟疫,偏偏是疟疾! 这是最为棘手的病症,他们哪里能有什么治疗之法? “本官倒有一策,不妨诸位听听!” 这时,黄谋的声音自主座上缓缓响起。 众人神色一振,连忙看向黄谋。 “疟疾,自古以来,多次发生,我等治疗疟疾,先依循古策,控制瘟疫,之后,我等再趁此时机,多番试用各种药方,从中找出最为行之有效的方子……” 黄谋捋着胡须,“本官曾翻阅古籍,或许可用柴胡、乌梅等药,制成截疟饮,此方先行试用,待之后,再做决断。” 听着黄谋的话,一众太医却是神色各异。 “黄大人此法,的确行之有效!” “柴胡截疟饮,我也曾有所听闻,没想到黄大人却能想起,此方可和解少阳,或可一试!” “不愧是黄大人……” 几名太医当即赞许起来,语气奉承。 但其他太医们,却未曾说话。 柴胡截疟饮,他们又何尝不知? 只凭借这方子,治疗蔓延如此之广的疟疾瘟疫,恐怕收效甚微。 类似的方子,他们也有,但他们这些方子,也仅仅只能起到些许作用,真正想要治疗疟疾,却绝无可能。 但黄谋现在说这些,他们也明白其用意。 疟疾本就难以控制,如今他们所能做到的,就是尽可能地用这些办法。 如今秋意渐浓,待到寒天,疟疾瘟疫也可逐渐消退。 只要将瘟疫控制在爆发之地,不使其再度蔓延,便可达到些治疗瘟疫的效果。 但如此一来,瘟疫爆发之地,就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了…… 黄谋听到几名太医们的赞许,点了点头,又向四周太医询问道:“那等副院使大人前来,咱们便将此法先行献上,如何?” “这……” 其他太医们有些犹豫不决,提不出行之有效的法子,只能将瘟疫控制在一片区域里,那这区域中,恐怕便是一场生灵涂炭啊! “黄太医!” 一众太医中,薛景山缓缓走上前来,“此法,只怕……未必有效!” “嗯?” 听到薛景山的话,黄谋脸上顿时露出些许不悦。 前几日他主掌那医者大考审阅考卷,偏偏出了乱子。 孙家想安排孙巡进太医院,也是跟他打过招呼的! 可偏偏由于这薛景山,使得孙巡调换考卷的事情出了乱子,所幸此事没有闹大,但他这右院判也依旧受了些波及。 黄谋皱眉,语气不善起来,“为何不行?” “今年气候反常,我京城骤冷,可南方各地,却酷热难耐,由此,也使得此次疟疾瘟疫,其危害远超从前!” 薛景山回应道,“往常少有这种规模的瘟疫,以古法控制,恐怕会出纰漏!” 黄谋脸色愈发不善,沉声道:“薛太医,你此次是前往南方瘟疫爆发之地的多位太医之一,你可有什么良策?” 薛景山苦思着,摇了摇头,一时之间,他难以想出什么。 “没有法子?” 黄谋嗤笑一声,“薛太医,你没有法子,却质疑本官这治病之策,说来是否有些可笑?” 薛景山长叹,他的确没有行之有效的法子,可是,黄太医这法子,会使得许多百姓就此失去性命。 他们太医院既然要治疗瘟疫,怎能这么草率地决定? 为今之计,更该是想办法,寻求更为有效的法子。 薛景山只好道:“黄太医,下官并非质疑你这治病之策,而是可继续寻些法子,诸如使百姓们避瘴祛蚊,又或是……” “薛太医,近日以来,你似乎有些不正常啊!” 黄谋却沉喝一声,打断了薛景山的话。 他身体微微前倾,双眸眯了起来,“前几日,你包庇那药童苏扬,此事,咱们太医院中,人尽皆知!” “那苏扬却退出了太医院,使得咱们一场考核,成了他人笑柄,莫非你对此次前往瘟疫爆发之地治疗,有什么怨言?” 黄谋话音落下,太医院中众人都齐齐缄默无声。 他们很清楚,黄谋是在为前几日薛景山为苏扬说话一事,打压薛景山。 “对那苏扬,我等本该追究其亵渎太医院威名之罪!” 第一百二十一章 在下苏扬,前来献药 “黄太医,当日太医院考核之时,刘大人已经查明,苏扬的考卷,是被人所调换!” 薛景山沉声反驳,“更还有多位太医一同见证,苏扬医术精湛,他获得优胜,合乎规矩,哪里来的下官包庇他一说,哪里来的他亵渎太医院威名一说?” “医术精湛?” 黄谋不在意一笑,摇了摇头,“一个黄毛小儿,医术又能精湛到哪里?” 他高扬着脸庞,不再去看薛景山,而是扫向一众太医:“薛太医,你这么推举他,你若是觉得他厉害,依老夫看,你倒不如让他来治疗这疟疾瘟疫!” 他语气中的嘲讽意味,尤为浓郁。 黄谋话音落下,他身边几名先前奉承他的太医们,都跟着揶揄地笑了起来。 薛景山长眉紧皱,黄谋言辞中的打压意味,他岂能不知? 但如今,真施行黄谋所谓的古法,只怕这场瘟疫,不只会让疫情爆发地的那些百姓们白白死去,恐怕还难以压制瘟疫蔓延。 他正忧心忡忡间,却瞥到大殿外,一名药童正蹑手蹑脚地转悠着,看起来似乎有些焦虑。 他神色疑惑,这药童,正是他派去告知苏扬疫情消息的人。 只是为何会来此? “吴牛,你鬼鬼祟祟的待在这里做什么?” 这时,黄谋也注意到了外面的药童,沉喝一声。 药童吴牛浑身一颤,连忙战战兢兢地走到大殿门口。 他看了薛景山一眼,欲言又止。 “薛太医,这吴牛如今是你身边的药童吧?”黄谋淡淡地向薛景山询问,他又目光威严的盯着吴牛,“吴牛,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 吴牛嘴唇嗫嚅,见黄谋目光凌厉的睥睨着他,他只好回答,“苏扬求见薛太医!” “苏扬?” 闻言,太医院中一众太医顿时神色错愕起来。 他们才刚刚提及苏扬,这苏扬怎么就过来了? 不过,这苏扬来太医院找薛景山做什么? “吴牛,转告苏扬,老夫与太医们商量过瘟疫之事后,会抽时间寻他。”薛景山挥挥手道。 “是!” 吴牛应声,正要离去。 “慢着!”可这时,黄谋却挥手阻止住了吴牛。 他目光幽幽地看了眼薛景山,淡淡道:“去把那苏扬叫来!” 随后,他又对薛景山道:“薛太医,你如此看重苏扬,现在那苏扬来找你,必是有什么要事,本官给你时间!” 薛景山皱眉:“黄太医,瘟疫之事……” “应对瘟疫的法子,本官不是已经说明了吗?”黄谋慢悠悠道。 薛景山轻叹一口气,不再说什么,他已经看清了,与黄谋争论,并无意义。 此事还得等太医院中身居上位者做决断。 不过,黄谋让苏扬来这里,他心中却不免担忧。 恐怕,黄谋想要针对苏扬! 不多时,吴牛便领着苏扬来到了大殿。 苏扬环顾大殿,见到此时一众太医们的目光也纷纷汇聚在他身上。 他大致猜出,太医们是在商量解决疟疾瘟疫的事情。 “苏扬!” 薛景山率先迎到苏扬身边,递了个眼色,警示苏扬。 苏扬心中微微一凛,随即,他的目光又落在大殿主座上。 主座上,黄谋一双满含阴翳的眼睛,正如毒蛇般看着他。 这种事态紧急的时候,黄谋却让他进来,多少有些心怀叵测的心思啊! “苏扬,你前几日不是自我太医院中退出去了吗?” 黄谋目光威严,睥睨着苏扬,“连堂堂医官之职,你都看不上,你还真是好高骛远!” “依本官看,让你进太医院做药童,都是高看你了!” “多谢黄太医抬举了!” 苏扬不咸不淡地回应一声。 黄谋先前主掌医者大考的阅卷,孙巡舞弊的事情,黄谋又怎能不知道? 对于黄谋,他半点好感都没有。 更何况,他现在已经不是太医院的药童了! 听到苏扬的话,黄谋脸上却浮现出一抹愠怒。 黄毛小儿,竟然如此肆意妄为! 不过,现在苏扬来找薛景山,还能有什么事情? “你离开太医院,此时却又回来,莫不是后悔了?”黄谋冷然一笑,又看向薛景山,“薛太医,如今你若是为这苏扬说话,再想要他回来,这可不合规矩!” 他正色道:“这太医院,其实常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薛景山心中也有些疑惑,不清楚苏扬来这里找他的目的。 他才刚让吴牛将瘟疫的事情告知苏扬,苏扬便迅速赶来,难道是有什么疑问? “让黄太医挂念了,不过,在下如今并没有回到太医院的心思!”苏扬耸了耸肩。 闻言,黄谋却是神色一滞。 不是后悔了? 那还能有什么目的? 四周其他太医,也都疑惑地看着苏扬。 不管怎么说,苏扬其实还是医者大考的榜首,当日还在考核中获得优胜,更是先后提出了治疗痨症之疾以及胸痹之疾的奇方! 对于苏扬的医术,他们无法否决。 现在的形势,他们也清楚,苏扬当日离开太医院,令太医院中许多人不喜,他再来太医院,若是没有什么目的,那就是自讨苦吃了! “那你来太医院做什么?”黄谋沉声询问。 薛景山也疑惑不解地看着苏扬,目露询问之意。 苏扬深吸一口气,悠悠道:“在下苏扬,前来为治疗疟疾瘟疫献策!” 他话语平静,可落在四周众人耳中,却如同惊雷炸响! 为治疗疟疾献策! 如今这疟疾,太医院上下,都没有好的应对法子。 至于黄太医不久前说的法子,他们都心知肚明,此法对于此次瘟疫,只怕收效甚微。 可就算薛景山提出意见,但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这苏扬,能有什么计策? 黄谋眯起眼睛,喝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一旁薛景山也不由愣神,他知道,苏扬绝不会信口开河。 可这治疗疟疾,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苏扬此言,事关重大! “苏扬,你有法子?” 薛景山询问着,又不由提醒道,“这疟疾,向来药石难医,如今这瘟疫,更是形势严峻,寻常之法,极难遏制!” 若苏扬没有法子,恐怕黄谋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苏扬! 苏扬重重点头,神色坚定。 他语出惊人:“疟疾,并非无法治疗,这瘟疫,可医!” 话落,全场寂静! 第一百二十二章 此药,可治疟疾! 但很快,四周太医们却又摇了摇头,面露嗤笑。 疟疾,是瘟疫! 这又不像是寻常病情那样,治愈一人,便不用担忧了。 瘟疫,是会蔓延的,如今更是泛滥成灾! 整个太医院上下,都没有人能够提出有效的法子,岂是苏扬这么一个离开了太医院的药童所能治疗的? “满口胡言!” 黄谋冷喝,寒声道,“本官该治你个蛊惑之罪!” 他心中冷笑连连,他还正为之前医者大考的事情,暗自恼火。 现在,苏扬反倒自寻死路! 疟疾可医? 简直是笑话! 对于苏扬所说,他半点也不在意。 如今,只要他能将苏扬报复下去,想必孙家也会为此事,多多赞赏于他! “来人啊,将这蛊惑人心的贼人,抓去,听候发落!” 黄谋大手一挥,大殿外,当即有两名镇守的侍卫进入大殿中。 “在下何时犯了这蛊惑之罪?”苏扬沉声反驳。 薛景山深深看了苏扬一眼,在场的所有人中,他无疑是对苏扬最为了解的。 苏扬既然说这瘟疫可医,那必然是有他的原因! 只是,这场疟疾瘟疫,他很清楚,除非有可以将所有病情通杀的奇药,否则根本无法彻底治疗。 可这奇药,古往今来,哪里曾出现过? 但此时,侍卫已经来到苏扬这边,薛景山面容凝重,黄谋想要借机针对苏扬,他绝不能冷眼旁观! “黄太医!” 薛景山迈步上前,郑重道,“如今我太医院中,尚无治疗疟疾的法子,倒不妨听听苏扬所说!” “呵呵,薛太医,你的心思,真当本官不知道?” 黄谋冷笑,“你就算再怎么重视这苏扬,可他说疟疾可医,这难道不是蛊惑人心?” 他没有再多做解释,只是冷漠地看着那两名侍卫走到苏扬身边。 “疟疾,自古以来,遍寻医术,也难有根治之法,薛太医,此事你又岂能不知?” 薛景山身边不远处,有几个太医轻声劝诫。 “更何况,此次疟疾瘟疫,已经成灾,寻常药方,哪里能够解决这瘟疫?” “薛太医,你有爱才之心,可是苏扬,太过盲目自大了!” “这瘟疫哪里可医?” 太医们不住向着薛景山递着眼色,前几日的考核,薛景山与苏扬一起,破坏了孙家的计划,现在本就在太医院中,饱受冷眼。 更何况,这次疟疾瘟疫,已然成为了朝中大事! 他们平日里与薛景山交好,对于薛景山的刚直不阿,一向有所敬重。 实在是不愿意看到,薛景山犯糊涂! 可薛景山丝毫没有退让,喝退两名侍卫。 随后,他向着苏扬重重点头。 他心中疑惑,苏扬究竟有何等治疗疟疾之法? 苏扬瞥了眼黄谋,毫无惧色。 黄谋想要给他盖高帽子,施加罪名,他看的一清二楚! 不过,他既然来了,便没有退避的可能了! 随后,苏扬自怀中稍作摸索,掏出一枚瓷瓶。 此时大殿中,一众太医的注意力都已经集中在了他这边! 随后,苏扬举起手中的瓷瓶。 “此药,可治疟疾!” 这下子,四周所有人都看向苏扬手中的瓷瓶。 薛景山也凝住目光,仔细打量着苏扬手中的瓷瓶。 而后他便见苏扬打开瓷瓶,瓷瓶中所盛放的,乃是一些细软如砂糖的粉末! 第一百二十三章 何故喧哗? “这是……何药?” 薛景山不由询问。 “此药名为青蒿素,乃是以草蒿中的黄花蒿,用最浓的烈酒,提取出其中药性……” 苏扬简要介绍道,“此药,对于治疗疟疾,有奇效!” “草蒿?” 听到苏扬的话,黄谋却嗤笑起来。 单凭草蒿,就想治疗这次瘟疫? 痴心妄想! 四周其他太医也都是目光戏谑起来。 草蒿的确有些清热凉血的功效,可是,这药,对于疟疾,可没有什么作用! “你说凭此药,就想解决瘟疫?” 黄谋冷笑,随后看向薛景山,“薛太医,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若是没有,那这苏扬在咱们太医院中,胡言乱语,蛊惑人心,也与你有关,你可逃脱不了责任!” 太医院中这些太医们,钻研医道多年,自然知道,草蒿根本无法治疗疟疾。 他还以为,苏扬真能有什么法子,结果竟然掏出了这草蒿! 不过是自寻死路罢了! “苏扬,此药……真可治疗疟疾?”薛景山犹豫道,他也从来没有听说过,草蒿对疟疾有什么作用。 “千真万确!” 苏扬沉声对薛景山回答,神色始终坚定。 薛景山深深凝视着苏扬,点了点头。 “呵呵,薛太医,你至于为了这苏扬,做到这种地步吧?” 黄谋身边,一名太医戏谑道,“这可有违薛太医的正直之名!” 薛景山看向那太医,不发一言。 “尔等还不速速将此人抓出去?” 黄谋不再理会苏扬,大袖挥动,沉声命令侍卫。 “黄太医,不是让尔等讨论瘟疫之事,何故如此喧哗?” 可黄谋话音未落,一道充满威严的声音,忽的自大殿外传来。 大殿中,所有太医皆是面容齐齐一肃。 黄谋更是脸色微变,连忙自主座上站起身来。 此时,大殿外,数道身影慢悠悠走了进来。 一众太医顿时齐齐跟着行礼。 苏扬目光扫过那几道走进太医院中的身影,心中微动。 这几人,可都是太医院中的高层! 当日负责太医院考核的正四品右院判刘宣愈也在其中,除刘宣愈之外,苏扬更是见到一名老人。 那是太医院副院使! 从三品的官职! 这一次讨论,连副院使都参与吗? 苏扬眯了眯眼睛,如今这场面,倒是他乐得见到的! “林大人……”黄谋迎上前去,恭敬行礼。 刘宣愈一行人目光扫过大殿之中,随即,刘宣愈的目光在苏扬身上微微一滞。 苏扬? 他怎么会在这里? “黄太医,不是让诸位太医在这里商讨治疗瘟疫的大事吗?” 刘宣愈淡淡询问道,“为何本宫听到你说什么,治罪?要治谁的罪?” “这……”黄谋语气一滞,脑海中组织着语言。 可副院使林章璞却摆了摆手,没有让黄谋说下去。 他缓缓走到大殿中心,环顾四周。 “而今瘟疫,愈发急切了,其蔓延之势迅猛,疟疾,更是一向难以医治,诸位同僚,先前可曾商量出什么法子?” 林章璞询问之声响起,四周一众太医们的目光,纷纷汇聚在黄谋身上。 先前黄谋曾说起过,依循古法,这个法子,自然要由黄谋亲自禀告副院使才是。 至于苏扬所说的什么黄花蒿,他们心中,其实更多的,是将其当做一个偏方了! 黄花蒿治疗疟疾,这是从未听闻过的! “黄太医?”林章璞淡淡瞥了黄谋一眼。 “回禀林大人,下官所给出的法子,乃是依循古法,暂且用前人治疗疟疾的方子,为瘟疫爆发之地进行压制瘟疫,之后再广泛征集药方,进行试用!”黄谋正了正神色,恭敬地回答。 “哦?” 林章璞的脸色却是微微一沉,“本官问你,前人之法,可治疗疟疾吗?” “这……” 黄谋语气顿时噎住了,只好讷讷道,“前人之法,可……可暂且压制疟疾。” “那若是有压制不住的呢?那些患病百姓们的性命,该当如何?”林章璞的声音凌厉起来。 闻言,黄谋脑袋低了下来,一下子也不敢抬头。 四周太医们更是神色复杂,不由看了眼一旁的薛景山,林章璞如今所询问的,其实也是薛景山之前的担忧。 他们先前其实也多少看出了黄谋所提出法子的问题,可是并未没有如薛景山那般直接指出。 “还有别的办法吗?” 林章璞再度询问。 这下子,大殿中一众太医皆是默然。 “黄太医,你身为右院判,本官命你先行与诸位太医讨论,就只讨论出了这么个法子?”林章璞严厉的目光再度落在黄谋身上。 黄谋身子颤了颤,忽的抬起头,向着林章璞汇报道:“回禀林大人,并非下官有意不曾与诸位太医一同商讨法子,而是有人故意拖延!” “嗯?” 林章璞淡淡瞥了黄谋一眼,目露询问神色。 黄谋顿时一指薛景山,对林章璞道:“林大人,薛景山薛太医,今日带着原本的药童苏扬,来大殿之中,那苏扬蛊惑人心,耽误我等商讨大事!” 他话音落下,苏扬双眸微眯。 这种时候,黄谋想要甩锅吗? “薛太医,可有此事?” 林章璞看向薛景山,又瞥了眼苏扬,“这苏扬,是先前那个得了考核优胜,又离开太医院的药童吗?” “是……” 薛景山神色凝重,躬身上前:“回禀林大人,我等并非故意耽误商讨治疗瘟疫一事,而是,苏扬此次前来,是来献上治疗疟疾之法的!” 闻言,林章璞顿时目光微凝,眯起眼睛,打量着苏扬。 他身旁,刘宣愈等人都是齐齐一惊。 献上治疗瘟疫的法子? “薛太医,你可确定?”刘宣愈有些按捺不住地询问一声,又看向苏扬,“苏扬,你这治疗疟疾的法子是什么?” “刘大人,莫听此人胡言乱语!” 未等苏扬答话,黄谋已是走上前来。 他冷笑一声,不屑道:“此人提出的法子,是用草蒿!” 黄谋指点着苏扬:“还说用什么高浓度酒提取草蒿药性,此等法子,简直荒唐!” 听到黄谋的话,刘宣愈的脸上不由流露出一抹失望。 烈酒与草蒿,这怎么听,都像是偏方。 这种法子,怎能用于朝廷和太医院救治这场瘟疫? “回禀刘大人,在下所献之药,正是此物!” 这时,苏扬亮出手中的瓷瓶,向着刘宣愈展示,“此药由黄花蒿所提取,有抗疟之药效!” 第一百二十四章 出谋献策 刘宣愈深深看了苏扬一眼,神色有些复杂。 苏扬这法子,他实在没有听过,也没办法相信。 “黄花蒿,抗疟之效,诸位太医,可曾有听说过的?” 这时,林章璞向大殿中一众太医们询问起来。 毫无意外,所有太医们皆是摇头。 “薛太医,你呢?”林章璞又向薛景山询问道。 薛景山颓然地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看向苏扬,他也没有听说过。 “都未曾听过,如何证实,此法可治疟疾?”林章璞幽幽道。 苏扬无言,这青蒿素的法子,在这时代,当然没有人听说过! 他此次来太医院,本想将这法子,先交给薛景山,待到之后薛景山再使用的。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发展到了现在的情况。 苏扬目光幽幽,发展到如今这情况,也算变相达成了目的,这下子,太医院中的太医,都该知道,他所说的这法子了。 只是用于不用的区别了! 可这时,黄谋又趁机对林章璞道:“林大人,此人所出的草蒿法子,必是胡言乱语,下官如今反倒怀疑,薛景山如此耽误时机……” 他神色阴冷地看了薛景山一眼,“难道是想要逃脱几日后去疫情爆发之地?” 黄谋声音中,带着一股浓浓的阴毒意味。 苏扬双眸紧紧眯了起来,眼中寒芒微微闪烁。 黄谋一句话,听起来,不过就像是猜测,但这却是直接在诬陷薛太医的清誉! 若是不加反驳,那么,薛太医以后在太医院中,都将落下这贪生怕死的罪名了。 “下官是为这瘟疫之患考虑!” 薛景山沉声说道,对于黄谋的污蔑,他不屑于去反驳。 “难道其他太医们,就不为这次瘟疫之患考虑了?” 黄谋淡淡地反驳道,嘴角勾起了一抹阴恻恻的笑容,“薛太医,如今疫患当前,本官本不愿与你争辩,只是,你一再耽误我等商议治疗瘟疫之事,本官远不得不与你说道说道了!” 他一副情深意切的模样,向着薛景山道:“这苏扬知晓瘟疫之事,是薛太医你告诉的,那他提出这所谓的用草蒿治疗疟疾,也必然有薛太医你来参与!” “可草蒿治疗疟疾,咱们就算遍寻古籍,真就能找到,一个治愈的例子?” “没有例子,单凭此人言之凿凿,薛太医你又跟着他一同起哄,这岂不就是耽误我等言论这疫患之事?” 黄谋声音落下,四周一众太医们也都目光复杂下来。 如今这局势,几乎就是黄谋所说。 “而薛太医你被选中,前往疫患爆发之地,这心中有所顾虑,也属正常,可是,怎能因此,就用这种办法,来耽误我等的大事?”黄谋再度询问。 薛景山眉头紧皱,紧盯着黄谋:“下官只是在为治疗疫患出谋献策!” 但比起黄谋先前所说的那些,薛景山这么一句话,显得有些无力。 一旁,林章璞和刘宣愈等人目光复杂,一时并未回话。 “黄太医的意思,在下有些不懂,若是说着耽误商讨,在下倒是想要问问,难道薛太医和在下一同献出用那黄花蒿治疗疟疾的方子,这不算是商讨抗疟之事吗?” 这时,苏扬的声音悠悠响起。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一同前往 听到此,黄谋的脸色顿时显得阴沉了几分。 他冷冷看着苏扬,怒斥道:“你算什么东西,如今也有你说话的份?” “就事论事,既然诸位太医,本来就是在商讨治疗疟疾的事情,那薛太医给出我这法子,有什么不对?”苏扬继续驳斥道。 对于黄谋此时的愠怒,苏扬置若罔闻。 他目光扫过四周一众太医们,冷笑一声,“还是说,黄太医已经有了治疗瘟疫的最为正确的法子?” 林章璞来时,对黄谋的那简单几句问话,足以证明,林章璞对于黄谋的法子并不满意。 “如今疫患迫在眉睫,黄太医何必如此给薛太医泼脏水?”苏扬目光凛冽,不畏不惧。 “你……” 黄谋脸色却是阴沉如水,怒指着苏扬。 “够了!” 这时,林章璞沉喝一声。 黄谋再不敢多言,低眉顺眼,恭敬地站立着。 他目光阴冷地瞪了苏扬一眼。 “苏扬,黄太医所说的那些,你可听清楚了?” 林章璞淡淡询问道,“你那草蒿治疗疟疾的法子,可从来没有先例!” “万望大人明察!” 苏扬回应道。 “如何明察?”林章璞眼中流露出一抹威严,又瞥了眼一旁的薛景山,“你们献上此策,若是真有耽误疫患之心,那本官也不会姑息!” 听到此,苏扬眼中光芒闪烁。 这算是一个警告了! 虽然没有实质性的惩罚他和薛景山,但显然,林章璞对于他所说的法子,也并不信任! “林大人!” 这时,苏扬忽地抬头,看向林章璞,“在下献出这草蒿治疗疟疾之策,乃是为治疗瘟疫着想……” “呵呵!为治疗瘟疫着想!” 黄谋嗤笑一声,“你连我太医院药童都不是,有什么资格,说出此话?” 想了想,黄谋又看向林章璞,沉声道:“林大人,既然苏扬口口声声说他那法子可治疗疟疾,那倒不如,之后太医院中太医前往瘟疫爆发之地时,也让苏扬一同前去!” 闻言,薛景山眉头顿时紧皱起来。 前往瘟疫爆发之地,这是九死一生的处境! 苏扬此次来献上抗疟的法子,乃是心怀一片赤诚! 可黄谋,却用心如此阴毒! “万万不可!” 薛景山沉声道,“苏扬并非我太医院之人,何必要与我等一同前往?” “他不说什么为治疗瘟疫着想吗?”黄谋反问道。 林章璞眉宇微凝,似是在思索,他的目光逐渐落在苏扬身上。 “林大人!” 这个时候,苏扬忽地迈步上前,向着林章璞躬身行礼。 “还请大人恩准,之后薛太医前往疫患爆发之地为百姓们治疗之时,让在下一同随之前往!” 他语气坚定,带着一股恳请意味。 可听到他的话,四周所有人却都齐齐一愣了! 怎么回事? 这苏扬,傻了不成? 瘟疫爆发之地,何其危险? 哪怕他们是学医之人,可进入那等危险之地,稍有不慎,便有可能罹患疟疾! 这更是九死一生! 可苏扬,竟然主动要求前往! “苏扬……” 薛景山叫了苏扬一声,语气有些急切。 苏扬却始终目光坚定地看着林章璞,等待着林章璞的决断。 林章璞深深地凝视着苏扬,半晌才向苏扬询问:“为何?” “我先前所提出的法子,可治疟疾!”苏扬沉声道。 此时,再度听到苏扬的这句话,四周的一众太医们心中,却是有些五味杂陈。 他们有些不知该说什么了,苏扬,对于他那法子,就这么有信心吗? 为此,甚至不惜前往疫患爆发之地! 一旁黄谋心中一喜,他先前说起这些,就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让苏扬前去疫患之地! 可他没有想到,苏扬这小子,竟然还犯傻一般,自己主动要求前往! 这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第一百二十六章 卸了你的官职! “不过,我还是要说,我愿前往疫患爆发之地,还是要为薛太医正名,薛太医,绝无贪生怕死之心!” 苏扬声音再度响起,他环顾四周,“太医院中,必定没有贪生怕死的太医!” 说着,他又大袖一挥,指向黄谋:“黄太医,也是如此,黄太医先前也提及了治疗瘟疫之法,连我这不属于太医院的人,都主动要求前往疫患之地,那这一次,黄太医,也必定也不会推辞!” 顿时间,黄太医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恳请林大人恩准,此行,黄太医也一同前往!” 苏扬声音高亢,响彻整个大殿。 这下子,四周所有人看着苏扬的目光,全都变得怪异起来。 他们简直都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了! 苏扬这次主动提出,前往疫患爆发之地,本就已经超出了他们所有人的预料。 更狠的是,苏扬甚至还要拉着黄谋跟着一起去! 这架势,简直更是……同归于尽! “竖子安敢胡言乱语!” 黄谋怒斥,他的脸色却掩饰不住地变得难看起来,目光躲闪,有些心虚意味。 “嗯?” 看着黄谋的反应,苏扬一副极为疑惑的模样,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难道是我想错了?” “我还以为,黄太医先前向林大人言明法子,定会以身作则,不惜自身安危,前往疫患之地,原来,黄太医只是说说而已,是我失言了!” 苏扬装模作样地叹息一声,“原来,只有薛太医,才是真正的不顾自身安危,而黄太医,你这……” 说到这里,苏扬摇摇头,再没有多说什么。 可是,言有尽,而意无穷! 四周众人的目光,逐渐落在了黄谋的身上。 前往疫患爆发之地,那危险,他们所有人都是极为清楚的。 若是有办法,他们谁都不愿前往那种危险的地方! 现在想来,反倒是薛景山,在得到消息后,始终不急不躁,与其交谈,也看不出他的惊慌,只是能够感受到,薛景山始终在担忧着疫患。 而此时的黄谋,脸色却是狂变起来。 他连忙看着林章璞,急切道:“林大人,下官先前,只是向林大人汇报我等太医们一同谈论出的计策……” “只是汇报计策?” 林章璞自始至终,神色都平静而冷漠。 他对于黄谋和苏扬之间的争论,仿佛半点也不关心。 可是,他却更为注重两人所带来的结果! “黄太医,莫非你对方才汇报于本官的计策,没有把握?”林章璞慢悠悠询问道。 “这……” 黄谋神色惴惴不安,“并没有十成的把握,事关瘟疫……” “你也知道,事关瘟疫?” 林章璞眸子一抬,脸上露出一抹威严,“你这不确定的把握,会害死多少百姓?” 黄谋顿时浑身一颤,连忙告饶:“大人恕罪!” 林章璞不再理会黄谋,而是将目光放在了苏扬的身上。 “苏扬,你对那法子,似乎极有信心?” “在下有充足的把握!” 苏扬沉声道,青蒿素对于抗疟的药效,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也罢,本官就批准你,待到太医院商量出治疗瘟疫的具体计策,跟随薛太医,一同前去治疗瘟疫!”林章璞淡淡说道。 “多谢林大人!”苏扬长长作揖。 一旁薛景山神色复杂,长眉垂落,摇了摇头。 苏扬还年轻,应该大有作为,不该与他这个老头子,一同前去犯险! “黄太医!” 这时,林章璞的目光又落在了黄谋的身上。 “苏扬并非我太医院,可为了此次治疗瘟疫,也愿前往疫患之地,黄太医,你此次也提出了治疗瘟疫之法,再过几日,你便也跟着一同前去吧!” “这……” 黄谋脸色狂变,整个人瞬间萎靡了下来。 那种地方,他半点也不愿去! 瘟疫,怎么可能说治疗好,就治疗好,若是去了,他这把身子骨,岂不是要交待在那里? 他绝对不能去! 想到这些,黄谋连忙道:“大人,下官……下官身体抱恙,恐怕……恐怕难以前往……” “身体抱恙?” 林章璞目光幽幽地看着黄谋,一言不发。 可在他的注视下,黄谋额头不断地渗出细密的汗水! “既然黄太医身体抱恙,这右院判的官职,便暂且先卸了吧!”林章璞走到黄谋的身边,随手捏起黄谋的胳膊,似乎在为黄谋诊脉,脸上更是流露出一副关切神色。 可是,他的话,却让此地所有人都是心中一惊! 这是让黄谋卸任右院判的官职? 苏扬目光惊讶地盯着林章璞,林章璞似乎依旧在为黄谋诊脉着。 而黄谋的脸色,则愈发苍白了起来。 “先行休养一段时间,右院判,容本官之后想想,该交由哪位太医来担任!” 林章璞仿佛为黄谋诊过脉,松开抓住黄谋胳膊的手,他捋着胡须,目光平淡。 一旁黄谋,早已汗如雨下! “林大人,下官……下官担任这右院判的官职,还是……还是可以的!”黄谋哆哆嗦嗦地说道。 “身体抱恙,担任什么官职?” 林章璞挥了挥手,原本平淡的脸色,却是瞬间变得严厉起来。 “还是说,黄谋,你对如今这瘟疫之患,还不清楚其究竟有多么严重吗?” 林章璞声音中带着浓浓的训斥意味,他冷冷看向四周一众太医。 “诸位太医,应当知晓,此次瘟疫,蔓延究竟有多广泛,事关万千百姓性命,事关我大宋国运,这瘟疫,我太医院中,所有人,哪怕死绝了,也要将这瘟疫,全部扫除!” “老夫不知道诸位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也不管你们是怎么想的,瘟疫当头,我太医院若还无人敢前往治疗,那我太医院众人,还有什么颜面,继续待在太医院中?” 林章璞声音响彻整个大殿,在大殿中悠悠回荡着。 苏扬紧盯着林章璞,自眼前这个老人的身上,他竟感受到一股宛如山崩一般的庞大威势! 四周所有太医,寂静无声,一言不发。 尤其是原本那些奉承黄谋的几个太医们,额头都渗出了几滴冷汗。 林章璞威严的目光扫过四周太医,最后有看向黄谋。 “黄太医,本官再问你,你能否前往疫患之地?”林章璞询问一声,神色仿佛再度恢复了原本的平淡。 第一百二十七章 气温,回升了hellip;hellip 黄谋嘴唇嗫嚅,脸色苍白如纸,满头冷汗。 可他始终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去了那疫患之地,可就是一个死啊! 哪怕现在被林章璞卸任了这从四品的官身,可他好歹还有一条命在! “那便卸了吧!” 林章璞慢悠悠道,“容本官想想,该由谁来担任……” 他的目光,逐渐落在了薛景山身上。 “薛太医,这空闲下来的右院判一职,便由你来暂为担任吧!” 林章璞随手一指薛景山,“你暂代这一职,之后赶赴疫患之地,由此身份,行事也更方便些!” 薛景山身形微滞,随即上前躬身行礼。 此时此刻,他没有推辞。 “定当竭力!”薛景山声音坚定道。 “诸位太医,可有异议?或者……有自认可代为担任这右院判一职者,尽可向本官开口!”林章璞又看向四周。 一时间,四周太医们都眼观鼻,鼻观心,没有任何人多说什么。 太医院中,真正要前往疫患爆发之地的太医并不算多,这种生死危机下,多是些不得志的太医前往。 现在林章璞将右院判一职给薛景山暂代,他们都识趣地并不表态。 如今这种情况下,万一表态后,林章璞要求他们一同前往疫患之地,那该怎么办? 黄谋就是摆在面前,现成的例子! 这从四品的右院判官职,有些烫手啊! 他们又看向薛景山,摇了摇头,这官职,说好听点,是给薛景山暂且升官,说不好听,那就是让薛景山带着这个从四品官职,前去赴死! 苏扬看着眼前一幕,心中没有为薛景山晋升而感到欣喜,反而心绪有些沉重。 他看着薛景山,自薛太医的脸上,他只能感受到一股从容! 百死犹不悔! “苏扬,你那草蒿治疗疟疾一法,本官不知其真正效用……” 林章璞又看向苏扬,“就由薛太医来为你此法负责……” “是。”苏扬回应一声。 林章璞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他转而对黄谋挥挥手:“黄太医,你收拾收拾,准备回去颐养天年吧!” 黄谋脸皮不断颤动,却又说不出话,他早已汗流浃背,向着林章璞行了一礼,灰溜溜自大殿中离去。 他离开大殿,浑身依旧轻颤,他的眼神中,更有着一股茫然。 这么短的功夫,他竟然就已经不再是右院判了! 他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经历! 苏扬扫了眼黄谋,一言不发。 这一切,都是黄谋自找的! 如今瘟疫肆虐,百姓们正在水深火热之中,黄谋身为右院判,不思救民之策,却依旧在耍那些小心思! 更是打压和针对他与薛太医! 他先前向林章璞表明心思时,拉着黄谋,便是他对黄谋的回应! 待到黄谋身影消失不见,苏扬又抬头看向天空,眉头微微皱起,他自清晨赶到太医院,如今还只是上午,太阳高升。 阳光自天际照耀而下,使得原本骤降的气温,逐渐恢复了许多。 苏扬轻轻捏起衣服,在此时的阳光下,他竟感受到一股热意。 他眉头逐渐皱了起来,疟疾,最可怕的,便是那些带有病菌的蚊虫! 而天气一热,蚊虫肆虐便更是汹涌。 气温,开始回升了…… 苏扬心中呢喃,神色逐渐凝重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 竖子败坏我事! 黄谋一路自大殿走出,紧握着拳头,脸色阴沉难看。 他这才走了一小段路,太医院中,便有许多的医官来向他恭敬地打着招呼。 就连那些还有职务在身,未曾去参加大殿议论的太医,都是快步跑到他这边,与他恭敬见礼。 这种身居高位的感觉,今日,却要彻底破灭了! 他的官职,被卸掉的消息,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传遍整个太医院! 甚至,他这次避开疫患,也会沦为笑柄! 想到这些,黄谋的脸色便是一阵青一阵白。 一个离开太医院的苏扬,竟然在大殿上,三言两句,就把他拖下了水! 黄谋呼吸剧烈起伏着,却听到一旁,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黄太医,今日大殿那边,不是在谈论疫患之事吗?为何您这么快就出来了?” 黄谋沉着脸,本不愿理会,看清那人的相貌,却是双眼微眯。 “李龟兹?” 黄谋目光微凝,心念急转,换了个脸色,“李太医,如今你也成了这左医师了!” 李龟兹注意到黄谋的神色,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太医,是否有空闲?”黄谋询问一声,“咱们去一趟孙府!” …… 太医院大殿中。 一众太医犹在商讨着整治疫患之事。 “诸位,瘟疫因疟疾而起,传播之势迅猛……” 薛景山沉吟道,“若按照以往散播之势流传,只怕……京城恐有肆虐之危!” 听着薛景山的话,苏扬暗暗点头。 这场瘟疫散播开来,京城能够幸免于难吗? 苏扬深知,这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只是不知道这场瘟疫究竟会有多快,传到京城! 薛太医这番言论,绝对是有先见之明! 四周一众太医们皆神色沉凝,一时并未回话。 瘟疫会传到京城…… 此事,他们并不敢想! “林大人,诸位太医都在啊!” 这时,大殿外一道声音传来。 苏扬循声望去,便见一个身穿官袍的中年人顶着满是肥膘的肚子,慢悠悠走来。 他扫了眼那中年人的官袍,双眸微眯。 勋官? 上轻车都尉,这是一种勋官,正四品的官职,却无法执掌什么实权,获得这种官职,更算是一种嘉奖! 大宋开朝以来,被授予勋官的人,不在少数,其中相当一部分人,都是贵族后裔,许多勋官,干脆就是一些贵族中不学无术的纨绔,得到朝廷封赏的一个勋官,便可以混吃等死了! “原来是崔大人。” 林章璞扫了那中年人一眼,稍作回礼。 “林大人,下官奉上护军庞大人之命,前来问询……” 上轻车都尉崔忧微微一笑,环顾四周。 他的目光在薛景山等几名太医身上稍作停留。 “被派遣前去整治疫患的太医,何时出发?” 崔忧淡淡询问道,“疫患甚重,朝廷多番催促,诸位太医也该火速前往,万不可怠慢!” 听到此,苏扬目光微微闪烁。 看样子,眼前这个勋官,是被朝廷派来,督促太医院前去整治疫患的。 不过,朝廷派一个不通医术的勋官来督促,这似乎不怎么合情理! “劳烦崔大人回去告知庞大人,太医院中正在商讨整治疫患之策,待有了万全之法,便会前往。” 林章璞轻挥衣袖,随口回应一声。 看得出来,他对崔忧并不怎么待见。 崔忧却是笑着摇了摇头,眼皮微抬。 “朝廷诸公都心系百姓,对这瘟疫皆是心急如焚!” “林大人或许不知,朝廷中已经有大人,在质疑太医院,是否有故意拖延之心!” 第一百二十九章 解释不清 他话音落下,四周太医们皆是脸色微变。 故意拖延,怠慢疫患,这可绝不是小事! “而庞大人的意思是,最迟两日,诸位太医就该出发了!” 崔忧继续说道。 闻言,林章璞目光幽幽。 崔忧口中的庞大人,是正三品的上护军,也是此次负责督促太医院的主要人物。 而崔忧在此带话,是吃准了他们的辩驳无用! 他稍作沉吟,目光落在薛景山身上。 “薛太医,而今你暂代右院判一职,又要前去瘟疫爆发之地,便由你与崔大人说说情况。” 他向薛景山微微挥手。 薛景山点点头,当即走了出来。 “崔大人,疟疾,与其他瘟疫不同,瘴气四散,非人力可阻,既是治疗瘟疫,只贸然去瘟疫爆发之地,恐难以阻止,其他各地,更得小心防备才是!” 整个太医院中,也在迅速忙碌着,收集药材,甄选药方,各方各面,都不得有所马虎。 前往疫患之地,他其实心急如焚。 “整治瘟疫,万不可急于一时!” 若不顾情况,直接让太医们前往,无异于前去送死,更别说平定疫患了…… 崔忧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薛景山的话,自顾自走到一旁桌案前坐下。 他身边一名太医当即谄媚地提起茶壶,为崔忧斟茶。 待到薛景山说完,崔忧才掏着耳朵淡淡道:“薛太医说了这么多,不还是要延缓前去的时日吗?” “崔大人,并非我等有意拖延,而是此次疫患,非同小可!” 薛景山语重心长道,“而今天气愈发炎热,更使得瘟疫蔓延,京城这几日以来,更有逐渐炎热的迹象,这些都需先行防备着!” “一派胡言!” 崔忧直截了当地反驳道,“瘟疫爆发各地,官府早已派遣重兵把守,如何还能再度蔓延?” 薛景山摇了摇头,瘟疫蔓延,岂是那么容易防备的? “不只是各地,京城也务必得小心防备!” “这瘟疫,还能到京城?” 崔忧笑着摇摇头,丝毫不以为意,“距离京城最近的疫患爆发之地,怎么也得两三日的路程,如今京城周边,更是严防死守,疟疾哪里能蔓延过来!” “你所说这些,不过是推托之词罢了!” 崔忧一口咬定,“太医院前往瘟疫爆发之地的太医,早已定下,你们就该即刻启程!” 苏扬瞥了崔忧一眼,暗自腹诽,这大概就是不通情理的上司了! 对于实际情况,不管不顾,就只是一个劲的固执己见! 跟这种人,没法说理! 一旁林章璞捋着胡须,并不多言。 而刘宣愈则皱眉思索着,忍不住走出来。 “崔大人,这绝非妄言!” “绝非妄言?” 崔忧眉头一挑,瞥了眼林章璞,才又说道,“那薛太医觉得这疫患,多久能传到京城?” “就算你等太医离开京城,太医院中,又不是没有其他医术精良的太医,真要是疟疾能传到京城,自然有太医可以医治!” 薛景山无奈摇头,他已经意识到了,跟这崔忧,是说不清楚了。 第一百三十章 这茶,凉了! 苏扬瞥着崔忧,现在崔忧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昨日他遇见的孙鸣渠那几人,也都是如此。 都认为这瘟疫,短期之内,不会传到京城这边。 该玩乐的,还是去玩乐。 这是丝毫不把瘟疫当回事啊! 这种意识,苏扬深切地清楚,是极其危险的! 他握了握手中的小瓷瓶,如今,想要迅速治疗这疟疾瘟疫,非青蒿素不可。 但他昨晚制造出来的药,还是太少了。 但好在,经过一整天的摸索,这青蒿素的制作方法,他已经熟练掌握了。 只要届时多加人力物力,便应该可以进行大批量的生产。 “我此次只是带来朝廷的意思,最迟两日,太医院的太医务必出发!”崔忧断然道,语气不容反驳。 “这……” 薛景山紧皱着眉头。 “可不要再耽误了,否则,本官可必定要上报此事了!” 崔忧神色一肃,又向林章璞拱拱手:林大人,如何统筹此事,是太医院的事情,朝廷诸公也无暇顾及。” 林章璞并未急着回话,而是慢悠悠端起茶盏,饮了一口。 他这才淡淡向崔忧询问:“崔大人觉得,薛太医所言不对?这瘟疫,不会蔓延至京城?” “这些,太医院应当自有计量!” 崔忧随口回应,云淡风轻。 “那些瘟疫爆发之地,距离京城,路途遥远,诸位所说这些,莫不是借口?” 话罢,他坐在椅子上,轻拢衣袖,好整以暇地端起茶盏,撇去浮沫,正要饮用。 这时,大殿外,一名医官快步跑了过来。 “刘大人,京城有人患病,与疟疾极为相似!” 还未走进大殿,那医官便匆忙禀报! 顿时间,大殿中几人身形一震。 崔忧端着茶盏的手剧烈颤抖,冒着热气的茶水洒在手上,依旧浑然不觉! 这茶,仿佛凉了! 苏扬心中一凛,这么快,京城就出现了疟疾的相似病患! 无论那病患究竟是否身患疟疾,这绝对都是一件不得不重视的事! 京城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一旦瘟疫袭来,必将引得朝野上下震动! 刘宣愈和薛景山神色瞬间凝重到了极点,浑身紧绷。 林章璞目光也不由凝住,眼中泛着沉思神色。 “那病患而今在哪?”刘宣愈急忙询问,“详实道来!” “西城三泉客栈!” 医官喘着粗气道,“右医师栾献野今日受邀前去西城诊治之时发现!” “西城的客栈……” 刘宣愈呢喃着,眉头紧皱,“为何会在客栈中发现?那病患是何人?” “那是外地入京之人,似是逃难而来……”医官艰难道,事态紧急,他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便赶来汇报了。 他又道:“具体情况,暂不知晓,但栾大人已通知西城巡检司!” “外地逃难而来,逃得是疫患吧……”刘宣愈牙关紧咬,脸色难看,紧握起拳头。 苏扬深吸一口气,疫患爆发,绝对不是短短几日的事情。 在消息传到京城之前,瘟疫爆发之地必定会有人慌忙逃难,流窜各地! 第一百三十一章 难以杜绝 这时代,通讯极为不方便,对于瘟疫,难以做到迅速反应,京城即便第一时间便展开调度。 但消息到来之时,不知又会有多少人自瘟疫爆发之地逃难而来…… “林大人!” 刘宣愈尽力维持着平静,向林章璞投去询问的目光。 “通知下去,同时,调拨太医前去……” 林章璞沉声吩咐,“另外,立即将此事上报朝廷!” 医官应允,匆忙离去。 刘宣愈双眸紧闭,沉思起来。 “栾献野一向做事谨慎,他通知了巡检司,必定是想要暂且将那客栈封锁起来,林大人,接下来所需要防范的,是小心其他各地,也有如那病患这般逃难而来的人……”薛景山思索道。 林章璞点点头,神色愈发凝重。 他向崔忧看去,在得到医官汇报来的消息后,崔忧便始终呆若木鸡,一言不发。 崔忧双手早已被茶水打湿,散着温热水雾的茶水滴落在地上,他也浑然不知。 “崔大人,如今京城有病患的病情与疟疾极为相似!” 林章璞重复一声那医官的话,淡淡提醒崔忧。 “是……是出现了……”崔忧这才回过神来,他手中传来一阵疼痛,连忙松开手,茶盏啪嗒落地,滚到一旁。 他神色慌乱,身体轻轻哆嗦起来,手足失措地用袍袖擦拭着手上的水渍。 “快!” 崔忧焦急地跺了跺脚,尖声道,“快派人去,去找到那个人,千万要防住瘟疫!” “崔大人,我太医院中,已有人前去治疗了……”刘宣愈幽幽回答。 “治疗了……”崔忧呢喃着,忽的脸色一狞,仿佛想到什么,“那人是从外地逃难过来的?” 砰! 他重重一拍桌案,怒声道:“简直该死,竟敢将瘟疫带到京城,得赶紧派人把他杀了!” “杀了……那瘟疫能遏止吗?” 崔忧又抬头向刘宣愈询问,“是不是还得放火烧了?对,处理瘟疫都是这么做的,还要将尸体埋在漏泽园……” 苏扬看着崔忧惊慌的模样,目光鄙夷。 刚刚崔忧还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对于刘宣愈和薛景山的提醒丝毫不在意。 现在只是有病患可能拥有疑似病情,崔忧便方寸大乱,恨不得直接让京城的瘟疫人间蒸发! 火烧到了他自己这边,他才着急! “崔大人,如今所要担心的,是京城以及其他各地,还有自瘟疫爆发之地逃窜出来的流民,若他们身上也患有疟疾,必是大患!” 刘宣愈强行拉回崔忧的思绪,“崔大人,而今须得你去上报此事,同时,请求让各地严加防守,不得再有此种情况再度发生了!” “这些不难!” 崔忧挥了挥衣袖,又眼巴巴地询问道,“那如此一来,京城就不会再有疫患了吧?” 刘宣愈皱了皱眉头,随后摇头道:“难以杜绝!” “可是,以往疟疾瘟疫爆发,极少传到京城这边啊!”崔忧依旧不死心,“京城何时有过疟疾?” “此次疫患不同以往,先前薛太医已经说明了!” 刘宣愈说完,不再解释,他拱了拱手,“事态紧急,崔大人快去行动吧!”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万事小心! 崔忧张了张嘴,还想再询问,却见刘宣愈已经不再理会他。 他又看向林章璞,却见林章璞正在沉吟着,哪里有搭理他的意思? “诸位,召集所有太医,此次疫患之迅猛,远超预料!” 林章璞沉声吩咐。 四周太医们连忙点头,脸色都极为沉重。 这时,薛景山走上前来。 他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对林章璞道:“林大人,如今西城客栈那边,只有栾献野一人在,许多事情,恐有不及,下官也先行赶过去!” 闻言,林章璞不由深深看了薛景山一眼。 瘟疫爆发,所有人都避之不及。 即便是西城客栈中那人,一时间还没有确认是不是身患疟疾,但薛景山如果前去,那便是在亲身涉险! 但薛景山目光坚定,已然下定了决心! “去吧,万事小心!” 林章璞抬了抬祖弼。 “薛太医,万事小心!”刘宣愈也跟着叮嘱道。 薛景山拱拱手,不再说话,转身自大殿离去。 “薛太医,我随你一起去!” 这时,苏扬的声音响起,他向着刘宣愈告辞一礼,快步跟上薛景山。 刘宣愈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目光愈发复杂。 “苏扬!” 苏扬刚一步迈步大殿,便听刘宣愈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他转头看去,等待着刘宣愈的话。 “你那药……” 刘宣愈说着,又挥挥手,“去吧!” 苏扬不再犹豫,迅速跟着薛景山离开。 他大概猜出了刘宣愈想要说什么,还是对青蒿素有所疑虑。 但现在说这些,也没有什么用处。 苏扬急匆匆跟在薛景山身边,心中却凝重起来。 那病患所在的地方,是西城! 西城是闹市,许多外地赶到京城的人,都会在西城落脚。 如今出现了这一个病患,那西城还会不会再出现第二个? 整个京城,又会有多少? 苏扬紧握着瓷瓶,待到随薛太医解决了那病患的病情,他得尽快赶回家中药铺了! 刘宣愈目送苏扬两人离去,又看向仍旧瘫坐在椅子上的崔忧。 “崔大人,还是快些动身……” 刘宣愈拱拱手,目光冷淡了几分,“如今的事态,崔大人还得向其他那些大人们禀报吧?” 崔忧脸皮轻颤,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 他依旧抑制不住惊慌,但听到刘宣愈的话后,他还是点了点头。 而后,他双手抓着椅子扶手,奋力站起身子,腿脚有些虚软。 “刘大人,这瘟疫是否真能蔓延到京城?” 崔忧再度询问,现在他一想起疫患,心中就一阵慌乱。 那疫患不该远在千里之外吗? 京城怎么就出现了这有可能身患疟疾的人? 真正感觉到瘟疫临近,他再不敢不以为意了。 “那疟疾多是由于瘴气扩散,才成瘟疫,即便那人所患的病是疟疾,也难说就会扩散到京城,而今不好过早下定论……”刘宣愈思索道,“不过,崔大人,如今不得不重视了,还需崔大人赶紧将这事态上报!” 崔忧点点头,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 “本官这就去上报!” 他再不敢怠慢,现在看来,这瘟疫真是有可能威胁到京城的! 事关他自身安危,他怎能再不管不顾? 崔忧连忙自刘宣愈身边经过,向着大殿外跑出去。 但还没出大殿门,崔忧又脚步一顿。 第一百三十三章 瘟疫已至 他看向林章璞,冷汗直冒。 “林大人,不妨……先暂缓太医们前往瘟疫爆发之地!” 林章璞却一言不发,未做回应。 见此,崔忧咬了咬牙,急切道:“林大人,京城才是重中之重!” 可林章璞始终未再多看他一眼。 崔忧只好咬着牙,快步离去! 太医院马车行驶飞快,苏扬和薛景山走下马车,已然到了西城三泉客栈外。 苏扬环顾四周,一眼便看到客栈外正有许多差役持刀把守。 街道上的店铺都早早大门紧闭,更远处行人稍有靠近,便被差役喝退,行人们只敢偷偷向着客栈这边看上一眼,便匆匆离去。 这些差役,便是西城巡检司! 巡检司负责巡逻州邑,捕捉盗贼,此外,起初设立之时,还有监视的权能! 前世记忆中,宋朝巡检司所设官职品秩不高,所带来的效果却很是显着,宋朝起义不断,却始终未能形成太大规模,与巡检司有很大的关系。 苏扬跟随薛景山快步走进客栈,便见客栈中也早已戒严,掌柜与小二战战兢兢地站着,丝毫不敢上前,一些客人也都被差役把守在角落里。 客栈二楼,一名身穿太医院官袍的中年人自楼梯口走出。 “薛太医!” 见到薛景山,他快步走下楼。 “献野,那病患呢?”薛景山连忙询问。 栾献野叹了口气,向薛景山躬身行礼。 “下官失职,那人已自绝了。”他低着头,手指轻颤。 “自绝了?” 薛景山眉宇一凝,“先上去看看。” 几人快步赶到二楼房间,床榻上正躺着一具尸体,床边落着一把染血的小刀。 苏扬率先上前,伸手探了探,向薛景山摇了摇头。 “此人病情,经下官诊断,应该就是疟疾,他是自疫患爆发之地而来,朝廷下令封锁疫患之地前,便已经逃窜出来,一路来到京城!” 栾献野声音低沉,缓缓说道,“下官来为他治疗时,他还有所隐瞒,待到我查出其病情,便立即让人去通报,但下官回来后,他便已经畏罪……” 他黯然道:“只知其妻小已早早被其藏匿,其他事情,一概未能问出……” “献野,你做这些,已经很好了。” 薛景山点点头,并没有责怪意味。 他又看向苏扬,叹惜道:“可惜,此次无法试用你的药物!” 苏扬默然,这么下来,想要通过医治此人来证明青蒿素,这想法算是断了。 他仔细打量着床榻上的尸体,经由栾献野所说,他已经确定,这的确是疟疾。 如今京城之中,如此人这般,逃窜而来的人,应该不在少数。 这还不是他最为担心的,他最担心的,还是这天气竟又有逐渐变暖的趋势! 到现在,蚊虫也还未彻底消退。 真要是肆虐开来,恐怕京城迟早会有瘟疫。 思索一番,苏扬抬头对薛景山道:“薛太医,之后可向太医院表明,京城若防治疟疾,须得多加注意水道沟渠,其中蚊虫肆虐,很可能便带有疟疾!” “蚊虫?” 薛景山和栾献野齐齐一怔。 “这疟疾,不是瘴气所致吗?”栾献野询问道。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一个人,那么难杀? 苏扬摇摇头,这时代对于疟疾的认知,还停留在认为疟疾是由于疟邪、瘴毒等因素所引起。 而疟原虫之类的,一时半会,他也没办法解释通。 想了想,他只好说道:“沼泽毒瘴之中,通常有蚊虫肆虐,其中蚊虫沾染瘴毒,落在人身上,便有可能使得疟疾蔓延!” 听到此,薛景山和栾献野皆是点头,深以为然。 这时,房间外,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传来。 苏扬向外看去,便见几名巡检司的差役走了进来。 “卑职西城巡检司巡检使梁虎,见过大人!” 最前方一人满脸络腮胡,向着薛景山躬身行礼。 即便是巡检使,也不过才正九品。 他身后跟着一名中年人,看起来应该是巡检司副使。 瘟疫的消息一出,估计整个巡检司都惊动了! “老夫薛景山,暂代太医院右院判一职。”薛景山简短介绍一声,又道,“梁巡检,这边的情况,你应该都了解了吧?” 他指了指床榻上的尸体,又道:“此人的家小还需寻找,也有可能身患疟疾。” “是,卑职已接到命令,全力听从太医院安排!”梁虎应声。 薛景山与梁虎交待一番,又看向苏扬:“苏扬,这尸体,该如何处理?” 在薛景山看来,苏扬屡有奇策,对于这疟疾,似乎还有独到见解。 现在瘟疫有逼近京城的趋势,出于谨慎,他也得向苏扬多做询问。 “带回去验明是否身患疟疾……” 苏扬回应道,“防治疟疾瘟疫,在我看来,防蚊才是重中之重!” “防蚊……” 薛景山呢喃,苏扬一再强调,他也意识到其中必要性。 “好,回太医院后,我会将此事奏明!”薛景山应允道。 见此,一众巡检司差役不由神色一震。 薛景山这等太医,竟会向一个年轻人问策? 他们能够看得出来,薛景山对苏扬极为看重! 苏扬和薛景山来这客栈里治疗疟疾,算是扑了个空。 薛景山也没有再多停留,与众人辞别,带着栾献野离去。 而苏扬,则向着家中药铺赶去。 …… 孙府。 李龟兹和黄谋在孙府下人的领路下,很快来到了孙巡的房门前。 房门打开着,其中三道身影,跪在地上战战兢兢。 孙巡坐在三人身前,脸色显得有些阴沉。 见到李龟兹和黄谋走进来,孙巡这才慢悠悠看向两人。 “李太医、黄太医,二位怎会有空过来?” “特来拜见公子!” 李龟兹和黄谋两人恭敬见礼。 他们悄悄打量着那三个跪地的身影,注意到三人脸色发白,即便跪在地上,姿势依旧有些怪异。 以他们行医多年的眼力,很轻易就能看出来,这三人似乎都受了些伤。 其中一人,肩膀处的衣物有些鼓囊,应该是其中缠着纱布绷带。 孙巡摆摆手,示意两人稍等片刻。 他又看向三人,冷漠道:“你们三个,这么废物,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 三人跪在地上,半点不敢动弹,额头冷汗直冒。 随即,孙巡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一个人而已,有这么难杀?” 第一百三十五章 孙巡的不甘 闻言,李龟兹和黄谋皆是一愣。 杀人? 杀谁? “算了,我懒得跟你们絮叨,你们自行去领罚!” 孙巡却懒得理会那三人,吩咐一声,三人连忙告辞离去。 待到三人离开,李龟兹和黄谋才走到孙巡身边。 “公子,近日可还安好?”李龟兹轻声询问道。 “禁足多日,还能怎么样?” 孙巡撇了撇嘴,目光有些阴沉,“好不容易可以取消禁足了,却被那三个废物坏了兴致!” 李龟兹和黄谋面面相觑,没有乱搭话。 “黄太医,你可是稀客,怎么有空跟李太医一起过来?”孙巡扫了眼黄谋。 “回禀孙公子,老夫如今……已经落得清闲了!”黄谋苦涩一笑,脸上流露出浓浓的不甘! “嗯?” 孙巡疑惑地看着黄谋,不明白黄谋的意思。 “黄太医的右院判官职,被罢免了。”一旁李龟兹解释道。 顿了顿,李龟兹眼中闪过一抹寒芒,“因为那苏扬!” “苏扬?” 孙巡眉头一皱,“他不是已经离开太医院了吗?” 黄谋自怨自艾地哀叹一声,只好向孙巡简要地解释来龙去脉。 “真是该死!” 孙巡当即怒骂了起来,苏扬,在他眼中,不过就是草芥而已! 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草芥,竟然屡次败坏他的事情! “所以,我们只能找孙公子,希望您能帮我们想想办法……”黄谋又道。 “那三个废物!” 可这时,孙巡再度怒骂起来,“要是他们三个,把苏扬给杀了,就没有今日的事情了!” 闻言,黄谋和李龟兹顿时浑身一颤。 他们瞬间明白了孙巡先前为何训斥那三人,那三人,竟然被派去杀苏扬了! “那苏扬,竟能逃脱公子的手段?”李龟兹惊愕询问。 提到此,孙巡更愤怒了,脸上遍布寒霜。 “让他逃了这一次,再想用相同的办法杀他,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孙巡咬牙切齿道,满脸的不甘心。 “为何?”李龟兹满脸不解。 “那三个废物,是被他放过一命的!” 孙巡紧握双拳,“也不知道这一次他们三个有没有落下什么马脚,还有没有什么手段,万一杀了他后,再闹出什么事情来,那就对本公子影响不好了!” 杀一个苏扬,在他看来,不过是随手而为。 他派人去杀苏扬,一为雪恨,二为向家中证明,他摆平事情的能力! 但偏偏那他派出的三人,直接失败了! 家中知晓此事,必会对他孙巡大失所望,所幸没有惹出什么大动静。 而那苏扬甚至还有余力地留了这三人一命! 这意味着,苏扬本可以将事情闹大的,这让孙巡不得不有所顾虑,他若再出什么乱子,家中真会继续容忍他吗? 想到这些,孙巡深吸一口气,目光依旧冰寒:“该死!” 而一旁李龟兹和黄谋两人,心中却是惊动不已。 虽然孙巡一直在骂那三名手下废物,但能被孙巡调动的人手,必然训练有素。 可在孙巡的口中,那三人,竟然是被苏扬故意留下一命的! 甚至,他们已经意识到,苏扬没杀那三人的目的,便是为了震慑孙巡! 第一百三十六章 人心惶惶 苏扬不过是一介草民,竟然还有这般手段? 想了想,李龟兹低声道:“公子,那苏扬,如今倒是不必再顾虑了!” “嗯?” 孙巡眉头一挑,询问地看向李龟兹。 “孙公子,那苏扬,已被黄太医打发去疫患之地了,几日后,便会离开京城!” 李龟兹阴冷一笑,“如今疟疾在外地闹得极凶,苏扬被打发过去,势必九死一生!” 他邀功似的说道:“就算他到时候能够捡条命,也不一定,就能从疫患之地回来,公子,你觉得如何?” “好啊!” 孙巡一拍大腿,原本难看的脸色顿时眉飞色舞起来。 “让他去那种必死之境,遭受折磨,这可比我自己动手杀他,要有意思的多了!” 孙巡咧嘴一笑,看向面前的李龟兹和黄谋,“两位太医,你们做得很好!” “都是黄太医的功劳!”李龟兹谦和一笑,向黄谋递了个眼色。 黄谋顿时会意,眼巴巴地看着孙巡,无奈道:“公子,老夫如今被罢免了官职,也只能为公子做这些了!” “不妨事,黄太医的功劳,我都看在眼里……” 孙巡安慰一声,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 家中先前想要把他安插进太医院,结果因为那苏扬而失败。 但如今,黄谋这个曾经的从四品右院判就在这里,而且看样子,更像是来投诚的! 那他现在要是将黄谋收为己用,还顺带着随手除掉了苏扬,那他岂不是能够将功补过了? 想到这些,孙巡脸上流露出一抹欣喜,他笑眯眯道:“黄太医,你放心,你的事情,我会向家中告知,若是有机会,必会让黄太医官复原职!” 顿了顿,他又对李龟兹道:“李太医,你也是,这份功劳,本公子一直记着呢!” “多谢公子!” 黄谋和李龟兹两人大喜过望! “公子,公子!” 可这时,房门外,一名仆从飞速赶来。 “何事?” 孙巡眉头一皱,有些不悦。 “外面传来消息,京城……有瘟疫了!”仆从急忙道。 “什么?!” 顿时间,房间中三人悉数僵住! …… 苏家药铺里,人头攒动,陆续有人自药铺中走出来,满脸愁容。 “大夫,您就开些方子吧!” “苏家嫂子,这两天,巡检司的差爷已经开始自各个药铺征调药材了,您不妨先把药给我们开出来?” “三泉客栈那边,动静不小,说不定哪天瘟疫就过来了,您开些方子,我们到时候也免得没有药吃啊!” “多少钱,您尽管开口……” 有街坊邻居的声音,也有一些陌生的声音,估计都是来求药的。 苏扬目光凝重起来,看样子,西城客栈那边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这也在他意料之中,西城客栈那边的动静不算小,人多眼杂,就算想瞒也瞒不住! “诸位,这疟疾……我也不会治疗,开不出什么有效的方子……” 李兰芝站在柜台之后,语气无奈。 疟疾近乎无法治疗,她又怎能有什么好办法? “唉,也不知道太医院的太医老爷们能否治好这瘟疫!” “可太医院那边,咱们哪里能收到消息啊?” “对了,不是说,苏家药铺里,那个苏扬之前在太医院中任职过吗?” “苏扬呢?” 又有人询问起来。 “小扬早上就出门了……”李兰芝只好解释。 正说着,她便看到,苏扬迈步走进了药铺中。 第一百三十七章 征调 “小扬!” 见到苏扬,众人的目光顿时齐齐汇聚过来。 “苏扬,你那里有太医院的消息吗?”当即有人向苏扬询问起来。 街坊邻居们也看着苏扬,眼中满是询问神色。 “太医院中,如今正在商讨治疗瘟疫的事情……”苏扬摊了摊手,回应道,“我先前已经离开太医院了,我也只知道这些!” 他虽然知道一些有关瘟疫的情况,但也不能透露太多。 否则,一旦他走漏的消息被有心人得知,再引起什么乱子,绝对不是好事! “唉,这可如何是好?” 众人顿时失望起来,他们现在,实在是无可奈何。 这时,药铺外,忽然响起一阵大喝声。 “让开,都让开!” 药铺中的人群,很快便散开了一条通往门口的道路。 而此时药铺门口,正有几名手持朴刀的差役走了进来。 见此,药铺中众人面面相觑,对于当差的衙役,他们这些平民百姓可不愿有什么牵扯! “谁是药铺掌柜?” 最前方一名中年差役环顾四周,开口询问。 “我是,请问大人有什么事情?”苏扬上前回应,静静看着面前的中年差役。 此人他先前自三泉客栈那边见过,正是跟在巡检使梁虎身边的巡检司副使。 “嗯?” 看清苏扬的身影,那中年人一怔。 “原来是苏小兄弟!” 他原本板着的脸色顿时缓和了许多。 “上头有令,征调你们药铺中库存的柴胡等药,以用来治疗外地的瘟疫!” 中年差役交待一声,指了指身后,他身边的差役已经取出一张盖了大印的布告。 “哦?” 苏扬眉头一挑,很快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大宋朝廷应对疫患的对策。 将柴胡等药集中整合起来,以供使用。 随后,他点点头,笑道:“大人稍等!” 这些人征调的药材中,并没有草蒿,大多是诸如柴胡这些药,给就是了! 药铺中众人面面相觑,脸色都垮了下来,默不作声。 现在,连苏家药铺的药材都被征调走了。 那他们可如何是好? “苏大夫……” 待到药材悉数整理好,中年差役又凑到苏扬身边。 “大人,找在下何事?”苏扬疑惑地询问道。 “我名林季友,不过是个副巡检使,苏大夫不必叫我大人!”林季友摆了摆手,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 “林大人过谦了!” “苏大夫,来你家药铺,我也是奉命而为,若有得罪,还望苏大夫见谅!”林季友又道。 听到此,苏扬不由错愕,随即明白过来。 先前在三泉客栈一面,林季友已是将薛太医当作是他的靠山了! 而林季友既是在巡检司任职,对这些人情世故,自然通晓。 苏扬和煦一笑,摇了摇头:“这是哪来的话?林大人尽职尽责,在下怎会心生不满?” “苏大夫果然是个爽快人,今后要是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只管招呼一声!”林季友哈哈一笑。 两人客套一番,林季友告辞离去。 苏扬耸了耸肩,能在巡检司这边混个熟脸,也算不错! 第一百三十八章 戒严 “那些差爷收走药材,是要做什么啊?” “这不是不给人活路了吗?” “现在,瘟疫都要到京城了……” 待到巡检司差役们离去,药铺中众人都低声抱怨起来,一片愁云。 苏扬看着眼前的情况,紧紧握着手中的瓷瓶。 他想了想,朗声道:“大家无需太过担心,真有了瘟疫,也一定有解决的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 “现在,只能希望,瘟君别来京城!” “听天由命了!” 众人皆不住叹气。 “不,绝不会没有办法!” 可苏扬却轻挥衣袖,语气坚定。 “我先前翻阅医术时,曾注意到有古籍中提过治疗疟疾的方子,太医院那边,也有医术高明的太医钻研……” 闻言,所有人都齐齐愣住,紧盯着苏扬,目光炽热。 “到时候,或许我会有办法!”苏扬缓缓道。 苏扬的话语,掷地有声! 药铺中所有人都双眼瞪大,目光愕然。 要是以前苏扬说这话,他们是万万不信的,街坊邻居们也只当是安慰。 但街坊邻居们都亲眼见过,连太医院的太医都亲自来邀请苏扬回太医院,这说明苏扬在太医院里是极为有门路的! 尤其苏扬这句话说得信誓旦旦,他们不免猜测,苏扬是否有什么消息…… “小大夫,这话……可不能乱说!” 一名来买药的人试探道,幽幽地打量着苏扬。 “对于此次疫患,还是该稳住心绪,切忌慌乱。”苏扬平静道,“至于我所说的办法,大家可记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有些惊疑不定。 半晌,街坊邻居们帮忙说起话来。 “小扬都这么说了,大家也得先稳下心思才是!” “就是,小扬都说不会没有办法了,咱们现在这么慌张干嘛?” “这种时候,大家心里都慌,但你们看小扬,还能想着安慰咱们,回头我可得揪着我家那臭小子教训一顿!”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相互劝慰着。 其他来买药的人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 场面迅速稳了下来,其他人逐渐散去,街坊邻居们还有些迟疑。 但他们深深看了苏扬一眼,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各自离开。 药铺中再度平静下来,李兰芝走到苏扬身前。 “扬儿,你昨晚一夜没睡,今天又外出忙碌,该好好休息休息了。”李兰芝轻声道。 她知道昨夜苏扬是在琢磨治疗疟疾的法子,但具体药效,她一时没有询问。 比起这些,她还是更担心儿子的身体。 “娘,放心,我没事。” 苏扬笑了笑,将瓷瓶放在桌上。 这么少量的青蒿素,根本不足以治疗如今的瘟疫。 他得想些办法,尽可能多制作一些才行。 但好在昨夜一番研究,他已经掌握了相对简易的制作方法。 “娘,王兄呢?”苏扬扫了眼药铺中,并未发现王朗的身影。 “收到西城疫患的消息,他便出去打探了,这会也该回来了。”李兰芝向着门外张望着。 不多时,药铺外传来一阵马蹄声。 王朗赶回了药铺,向苏扬道:“西城三泉客栈那人身患瘟疫的事情,现在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我一路上见到许多巡检司的人,正在西城搜查!” 对于这些,苏扬已经知晓了。 “动静闹得很大,整个京城都有要戒严的样子,不让外地人赶来,我还听人说,连三衙的禁军都要出动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王朗又道。 “三衙的禁军?” 苏扬神色一动。 第一百三十九章 摩尼教 听王朗所说,看起来崔忧已经将太医院的提议上报了。 事关自身安危,崔忧倒是麻利了起来。 对于这三衙的禁军,苏扬还有所了解,殿前司与侍卫马军司、侍卫步军司并称三衙。 但这消息不知真假,苏扬也没再多想。 “王兄,现在西城中已经人心惶惶了吧?”苏扬又询问道。 “谁说不是呢?” 王朗撇了撇嘴,“我这一路上见到的人,大多都在谈论瘟疫的事情,许多人都在奔走求药,生怕瘟疫蔓延到京城这边!” 这些倒是如苏扬所猜想的一样,从这两天药铺中的景象便能看出来,瘟疫的消息一传开,所有人都得忙着准备些药材。 “除此之外,我还听到了一桩怪事!”这时,王朗又道。 “嗯?” 苏扬疑惑起来。 王朗耸了耸肩:“我在人群中打听消息的时候,还见到一个老妪跟我说什么,现在这瘟疫,是黑暗邪魔导致,想要活命,得信奉什么明尊,我听得一塌糊涂,不过,那老妪说他们是摩尼教……” “明尊,摩尼教……” 苏扬嘀咕着王朗所说的话,忽的双眼一睁! 摩尼教,这不就是他前世记忆中的明教吗? 苏扬前世看武侠小说的时候,对于明教印象颇深,还特意搜过资料。 明教正式名称就是摩尼教,这是前世史书中真实记载地,发源于波斯,传入中原后,经历过打压,但依旧逐渐形成了声势! 前世记忆中的北宋末年,方腊便曾利用摩尼教起义! 之后摩尼教又分出分支,与弥勒教、白莲社相结合,逐渐演变成白莲教。 可以说,这摩尼教,有着极大的影响力! 苏扬不清楚,在今生这大宋,摩尼教又有怎样的势力。 但从京城之中都有人信奉,也能窥探出一二…… 苏扬不得不重视起来,如今疫患四起,摩尼教要是趁机起什么心思,恐怕会影响极大! 他连忙对王朗道:“王兄,此事你跟我好好讲讲!” “我起先也没怎么在意,但那老妪说,他们摩尼教有治疗疟疾的法子,我才多询问了几句!” 王朗缓缓道,“我具体问了一下,她说对明尊虔诚的人,摩尼教中便会为人消解磨难,这区区瘟疫,也不在话下!” 苏扬眼皮一跳,果然,跟他预料中的一样。 趁着这瘟疫四起,这摩尼教也都跟着活跃起来了! 至于摩尼教有治疗疟疾的法子,苏扬还是半点都不相信的。 这瘟疫,哪有那么简单就能治疗? 就连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束手无策,这些搞什么神神鬼鬼的人,就能有办法了? 怕就怕在,京城中会有人病急乱投医,跟着相信。 到时候,若是西城再出什么乱子,那他家中药铺这边,日子也不会好过…… 苏扬深吸了一口气,暂且搁置下这些凌乱的想法。 为今之计,还是得先尽可能多地制作一些青蒿素,以备不时之需。 而后,苏扬走到桌子前,将青蒿素的制作流程大致写了下来。 做完这些,苏扬才便先行赶去休息了,两天一夜没合眼,他也有些吃不消了。 养精蓄锐,第二日一早,他带着母亲和妹妹还有王朗,一同制作起青蒿素来。 几人正忙碌间,一个妇人背着个八九岁的女孩气喘吁吁地跑进了药铺。 “大夫,能给我们开些药吗?”那妇人急切地询问道。 苏扬连忙迎上前去,紧紧打量着那女孩,浑身不住打着寒战,浑身被汗水湿透。 他试探着摸了下女孩的额头,神色顿时凝重起来。 他又迅速给女孩诊脉,瞳孔紧缩:“这是……疟疾!” 第一百四十章 见效 听到苏扬的话,李兰芝三人顿时浑身一震! 疟疾! 那妇人背着的女孩,患上了这瘟疫! “大夫,求求您救救我女儿吧!” 妇人一口不怎么熟练的大宋官话,一听就是外地来人。 她满脸哀求,看向身后,带着惊慌失措。 苏扬没有犹豫,带着两人走进药铺。 待到妇人将女孩放下,他仔细为女孩诊脉。 他已经确认,这女孩所患的就是疟疾了! 他不由想到昨日客栈中那身患疟疾的男人,眼前这母女二人,也是自外地逃难来的人吗? 苏扬深吸一口气,指了指桌案上放着的瓷瓶:“王兄,帮我把药拿来。” 王朗几步之下,取来瓷瓶,递到苏扬手中。 “大夫,您这药……” 那妇人看了眼苏扬手中的药瓶,顿时紧皱起眉头,满脸艰难神色。 “能不能用些抗疟的药材?”她又请求道,护在女儿身边,满是抗拒意味。 “这药,是能治疟疾的。”苏扬只好解释一声,以这女孩的情况,若再不加以治疗,会越来越严重了。 “大夫,我求求您了,这药……救不了人的!”妇人继续哀求,“我们家乡就有人用符水给我们治病,那是救不了人的!” 闻言,苏扬皱了皱眉,用符水治病吗? 应该就是些魔教手段了! “放心好了,我这药,不是符水。” 苏扬想了想,又道,“先让她服下我这药,若是不见好转,我之后再为她抓些药。” 妇人的抗拒意味这才减退一些,只是她不住打量着苏扬手中的瓷瓶,依旧有些警惕。 苏扬自瓷瓶中取出少量青蒿素,又从苏悦那里接过一碗热水,喂给女孩服下。 而后,他走到一旁,迅速写下一张药方,递到母亲手中。 “娘,先按照此方抓这些药,大火煎好即可。”他嘱咐道,“之后若是……再有遇到疟疾,让病人服下青蒿素后,再配合此方酌情加减药量,以此法医治!” 李兰芝接过药方,扫了一眼。 这青蒿素,她行医多年,以往却从未听说过。 如今扬儿制作出来,更是对治疗疟疾,信心十足。 她对儿子自然相信,但对于青蒿素的效果,她还是不清楚。 不过,这药方上所写,却让她不免惊讶,这药方,总体来看,的确有抗疟之效,皆是医术上所记载的正常抗疟药材,除此之外,更有温补身躯的效果。 她没有犹豫,迅速抓起药,带去熬制。 见此,妇人才总算放下了许多警惕,目光再度落在自己女儿身上,为女儿擦拭额头的汗水。 “等到药熬好,她再服下之后,高烧应该就会褪去了。”苏扬轻声道。 这妇人独自带着女儿前来,又是从外地逃难来的,现在女儿身患疟疾,还在担惊受怕中。 他没有过多询问,只是为妇人把了把脉,见到妇人并未患病后,这才起身。 “苏大夫,苏大夫!” 这时,药铺门外,传来一道苏扬熟悉的声音。 苏扬向门外看去,疑惑道:“大青,你怎么过来了?” 来人正是乞丐秦青,他探头环顾了眼药铺中的情况,迈步走了进来。 “苏大夫,昨天西城那边差役们搜查,已经有身患瘟疫的人,逃到咱们京城了!” 秦青话音刚落,一旁的妇人便不由身形一颤,掩饰不住慌乱。 苏扬对那妇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又看向秦青。 “苏大夫您要小心,我们听人说了,瘟疫可怕,都可能蔓延到京城这边,你们可一定得多加注意!”秦青又道。 苏扬听出了秦青的关切意思,不由询问道:“你是专程来跟我说这些的?” “嗯!” 秦青重重点头,“西城那些差役们,昨夜一夜的功夫,便搜查出了许多人,大概得有二十多个,据说,那些人都可能患了瘟疫了!” 听到此,苏扬目光微沉。 二十多人…… 这还只是一晚上搜查的情况,现在看来,自疫患爆发之地来到京城的人,的确不在少数啊! “有劳你挂念了。” 苏扬感谢一声,又询问道,“对于这疫患,还有别的消息吗?” 秦青消息灵通,从他这里,说不定能够得到许多有关于京城疫患的消息。 “大家都传禁军会出动,但我们还没见到禁军。”秦青思索道,忽的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道,“对了,我们还听说,西城那边,有个摩尼教,据说他们能够赐下符水,让人抵御瘟疫!” 秦青挠了挠头:“现在倒是有不少人都过去那边了,我也不知道真假,还得问问苏大夫您!” “果然是符水吗……” 苏扬双眸微眯,凭借这神神鬼鬼的符水,哪里能够治疗瘟疫? “那符水是假的!”这时,不远处的妇人忽然说道。 药铺中几人疑惑地看着那妇人,从一开始,这妇人似乎就对符水尤为抗拒。 可那妇人却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众人。 “大嫂,麻烦说说那符水的情况,你放心,今天你们来就医的事情,我不会说出去的。”苏扬轻声道。 隐瞒这母女二人来就医的事情,倒还不算什么大事。 现在疫患告急,衙门早就已经忙不过来了,哪里还有闲工夫管这些事情? 妇人犹豫一番,这才说道:“我们那边,一开始就有人宣传这些,说用符水能够免受瘟疫侵害,那些人用了符水,的确一开始好转了一些,但是没多久,那些人就都死了!” “那些符水,全都是骗人的东西!” 妇人说完这些,又不再多说什么了。 “岂有此理!” 王朗神色忿忿,紧握起拳头,“疫患当前,这些人反倒趁机坑蒙拐骗,害人性命!” 苏扬目光沉郁几分,又向秦青询问道:“大青,你说现在京城中,那摩尼教也开始给符水了?” “没错,现在西城都乱成一片了,昨晚差役们抓了那么多人,所有人都担惊受怕的,许多人都赶过去了!”秦青回答。 苏扬目光微闪,又看向一旁,几人谈话间,小悦已经大火煎好了药,端了过来。 妇人接过汤药,喂着自己女儿服下。 一晚汤药喝完,女孩额头上的虚汗随之消减许多,她仿佛恢复了些力气,眨着眼睛,脸色有所好转。 “囡囡,怎么样了?”妇人关切地询问。 “娘,我……不那么难受了……”女孩虚弱的回答,但声音中的痛楚明显减轻许多。 妇人目光闪了闪,出于担心,又连忙将手贴在女儿额头上。 很快,她抬起头,双眼都不由瞪大起来,又是难以置信,又是喜不自胜! 闻言,药铺中众人当即惊住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赐符水 那药,竟然真的见效了! 这才过去多短的时间? 他们又看向苏扬,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苏扬走到女孩身前,为其把脉,而后,他的脸上露出一抹安心的笑容。 “病情已经开始好转了!” 苏扬笑道,“高烧逐渐开始消退,照着趋势,再过两三日,应该便能痊愈了。” “两三日?” 苏悦美眸圆睁,疟疾能成瘟疫,其难以治疗的程度,可想而知。 她虽然相信她哥的药,可是,真正亲眼见到,还是让她不得不惊讶! 李兰芝更是紧盯着苏扬,眼睑轻颤。 扬儿制作的这青蒿素,竟然这么神异! “大嫂,你尽管放心,我这药,可不是什么符水!” 苏扬笑了笑,“我再给你一些药,让她按时服用即可。” 妇人深深凝视着苏扬,眼眶顿时红了起来。 她捂住嘴巴,眼眶噙泪。 苏扬未再多说什么,走到桌案前,将用来开药方的纸张撕开,折好,再将青蒿素分别倒入其中。 “接下来让你女儿卧床休息,待到身体彻底痊愈再说。”苏扬又叮嘱道,“这期间,若是再发烧,务必再来我们药铺!” 妇人重重点头,连忙感谢起来。 李兰芝走上前去,轻声安慰。 苏扬看了眼瓷瓶中,只开出一人的药量,他一开始制作好的青蒿素,便用去了接近一半! 不过,好在其他的青蒿素还在制作之中,很快就能再出一批青蒿素了。 先前自范升舟那里进得大批药材,如今倒是都派上用场了! “苏兄,你这药,也太神了!” 王朗兴冲冲道,“我就知道,这瘟疫,肯定难不倒苏兄!” 苏扬摆了摆手,青蒿素的药效,他早就已经料到了。 他又走到秦青身边,提醒起来:“大青,你们那边,也要多加注意,尤其是做好防蚊,平日里可多用烟熏……” 秦青仔细倾听着,一一记下。 待到苏扬说完,王朗拍了拍苏扬的肩膀:“苏兄,这下子,那小女孩的病,你的治疗算是结束了吧?” 苏扬点点头,便又听王朗道:“咱们一起去西城的摩尼教给符水的地方瞧瞧?” “这……” 苏扬看向正在制作中的青蒿素,当务之急,是多制作些青蒿素。 “嫂子,小扬!” 这时,药铺外,胡婶赶了过来。 她看了眼那妇人母女,又将李兰芝拉到身边,压低声音道:“我听说了,西城那边,有人说能够用符水防治瘟疫,街坊们也都有过去看看的了!” 苏扬走了过去,听着胡婶的话,目光一凝。 看这样子,西城摩尼教那边,的确闹得动静不小。 现在,就连他的街坊邻居们都有过去的了! 用那符水欺骗百姓,这分明是恶意害人! 李兰芝看向苏扬,神色凝重。 见李兰芝没有回话,胡婶又热心道:“你们要是走不开,我到时候,去给你们多求点过来!” “胡婶,这样吧,我去看看吧,你在家里还得照顾胡叔。” 这时,苏扬凑上前道。 “这……好吧,那就麻烦小扬你跑一趟了!”胡婶应允道。 苏扬双眸微敛,摩尼教,他也过去看看吧! 他嘱咐母亲和妹妹继续制作着青蒿素,带着王朗和秦青一同赶往西城。 在秦青的指引下,他们一直赶到西厢河畔。 苏扬远远就看到,河畔正有许多人围着,人群中,袅袅烟雾升腾而起。 “苏大夫,那就是摩尼教给符水的地方了!”秦青指着河畔那边道。 三人挤进人群,便见眼前正有一个身着白衣,头戴乌帽的人高高盘坐着,落座之地,仿若祭坛。 在他面前,是一尊香炉,香炉中高高地插着三炷香,苏扬先前所看到的厌恶,正是从这香炉中升腾而出的。 袅袅烟雾将那人身形隐隐遮掩住,使得此时的他看起来宝相庄严! 而四周,更是还有许多名同样作白衣乌帽打扮的人围坐着,神色肃穆,跟着一起颂唱着经文。 经文声悠悠响彻,围观的人群,没有人敢高声说话,仿佛生怕打扰了这些人。 苏扬静静打量着四周,他注意到,在那高座祭坛上的白衣人身后,插着四面旗子,分明写着“清净、光明、大力、智慧”八字! 他眼皮一跳,这还真是明教! 终于,一篇经文颂唱结束。 “善男善女,可取符水!” 那高座祭坛上的白衣人悠悠说道。 而后,人群中,数名身着布衣的百姓走了出来,男女老少皆有。 他们来到祭坛前,恭敬地跪拜下来。 “请明尊赐符水,饮下符水,业果皆消,不受人间疾病侵扰,不受黑暗邪魔加害!”白衣人袍袖轻挥。 四周白衣人缓缓上前,各自端着一碗符水,递到百姓们手中。 围观的人们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神色惊疑不定。 “这符水……真的管用吗?” “清羽道人不是说了吗?饮下符水,不受人间疾病侵扰!” “喝了符水,就不用担心瘟疫了?” “那当然,这符水可是明尊赐下的,神异无比,当今能救我们的,只有明尊了!” 人群议论纷纷,不知该不该相信。 苏扬将众人反应收归眼底,并不意外。 现在瘟疫的事情,闹得人心惶惶,再加上摩尼教的鼓吹怂恿,自然会有人上当。 苏扬身旁,王朗紧握起拳头。 符水的事情,他已经听那妇人说了,现在眼见这些人继续坑害他人,他心中不免愤怒。 “看我不给他砸了,真要是患了疟疾,再喝他们这害人的符水,那得死多少人?”王朗忿忿道! “王兄,稍安勿躁!”苏扬轻声道。 这时候,高高盘坐在祭坛上的清羽道人再度开口道:“饮符水之时,务必心怀光明,对明尊虔诚,唯有这样,符水方能有效!” “而今世人受苦受难,这瘟疫,乃是黑暗邪魔所致,皈依明尊,可受庇佑,免遭黑暗邪魔侵袭!” 围观的人群依旧将信将疑,不敢轻易尝试。 而那些跪拜在祭坛前的人们,随着清羽道人手臂轻抬,齐齐将手中的碗,举过头顶。 “服下吧!” 随着清羽道人的声音响起,那些跪拜的人这才准备饮下符水。 “慢着!” 可这时,一道高喝声突然响起,让原本身处安静场合中的众人齐齐一惊。 就连那些正准备喝下符水的人,也不由身形一晃,碗中的符水顿时都洒落出来许多! 那些身穿白衣的教徒都有些愠怒,齐齐循声望去,目光落在苏扬身上! 第一百四十二章 真的吗?我不信! 人群中,苏扬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此时的他,在人群中显得尤为突兀。 王朗紧随其后,与那些白衣教徒对峙着。 “何故喧哗?” 清羽道人自高台看俯视而下。 “我有个疑问!” 苏扬朗声说道,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此时打断那些人饮用符水有什么不妥。 事实上,他是故意打断这些人喝符水的! 那符水呈现一片灰褐浑浊颜色,且不论这符水中究竟是由什么原料制成的,但这一口下去,估计也得有半个元素周期表! 现在瘟疫肆虐,普通人再喝了这么一碗符水,难保免疫力下降…… “道长,还请为我们解惑!”苏扬再度说道。 称呼道长,也没有什么不妥,摩尼教传到中原,历经变迁发展,吸收本土教派,演变得鱼龙混杂,法师、道人、僧人皆有,就连许多教徒都不见得能够搞清楚教义! “疑问?” 清羽道人声音悠悠,面前烟雾氤氲,看不清表情。 不过,他的语气中却露出一股不悦:“有什么疑问,为何非要现在说,明尊赐下符水,此等神圣庄严之时,岂能打断?” 那些端着符水的人们全都埋怨地看着苏扬,先前苏扬的声音,使得他们好不容易得来的珍贵符水洒了一些,他们心疼极了! “道长,你说这符水中蕴含神力,我就是想问问,这符水,真的能够治疗疟疾吗?”对于清羽道人的不爽,苏扬丝毫没有理会。 苏扬看了眼四周众人,又道:“这也是我们大家的疑问,毕竟而今瘟疫四起,若这符水真能治瘟疫,那为何瘟疫会蔓延成灾?” 听着苏扬的话,四周围观的人群看着苏扬的目光,也都变得缓和了起来。 苏扬所问的问题,的确是他们心中的疑虑。 人群中,还有几个苏扬的邻居,认出了苏扬都凑到了苏扬身后,附和着点头。 “方才贫道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 清羽道人挥了挥衣袖,“符水乃是明尊所赐,神力无穷,饮之百病不侵,区区疟疾,自然也能消除!” “而今黑暗邪魔入侵,世人正陷入危难之际,明尊降下神谕,拯救世人于水火之中!” “但世人中,唯有对明尊虔诚者,方能受符水的恩惠……” 清羽道人一番话落下,四周众人都不由犹豫起来。 听清羽道人说得神乎其神,他们也难以分辨真假。 “饮用符水,莫待吉时过去!”清羽道人又对那些跪拜的人们说道。 他倒是没有再度责斥苏扬,苏扬这么询问,他刚好可以借机进一步打消人群心中的疑虑。 “真的吗?” 这时,苏扬再度询问,似乎也不确信。 清羽道人点点头,每次布道,总是会碰到些钉子,但只要将其化解,反倒会事半功倍! “明尊……” “我不信!” 可还未等清羽道人说什么,苏扬已是摇了摇头。 “嗯?” 清羽道人语气一滞,愈发不悦。 此人这么说,是成心了挑事的吗? “你是在质疑明尊?”清羽道人喝道。 在他周边,那一众白衣教徒们顿时齐刷刷地盯着苏扬,警告意味尤为明显。 “并非我不愿相信,实在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道长,你说这符水能治百病,能解疟疾,可是,我们还没见到过,有谁身患疟疾,还被道长的符水治愈的!”苏扬淡淡道,“这些疑虑,还请道长为我们消解!” “这有何难?” 听着苏扬的话,清羽道人反倒淡然无比。 他俯视四周,询问道:“诸位是否对明尊所赐符水,也有所疑虑?” 众人纷纷点头,虽说现在都传,这符水能治百病,能消瘟疫,说得神乎其神。 但他们也还是不太敢相信。 一碗符水,真就能有那么大的神效? 清羽道人大袖轻挥,吩咐白衣教徒:“去,将人请来。” 两名白衣教徒领命,向着不远处的房屋,快步赶去。 苏扬看着那两名白衣教徒的身影,目光闪烁。 摩尼教的符水,毫无疑问,是骗人的手段。 但清羽道人却这么淡然自若,看起来像是有什么倚仗。 他又看向那些跪拜在地的人手中捧着的符水,只是这么看,还看不出什么来。 不多时,那两名白衣教徒便带着几人走了过来。 那几人面色蜡黄,身形瘦弱,一看就是身上患了些疾病。 可是此时,那几人跟在白衣教徒身后,迈步赶来时,却一个个的都看起来生龙活虎,目光炯炯有神。 这种感觉,在这些人的身上,显得有些矛盾! 苏扬目光微凝,紧紧打量着这几人,自这几人身上,他能感受到一股说不出的古怪! 待到白衣教徒将那几人领了过来,四周众人的目光也都纷纷落在他们身上。 “这几位,便是新加入我摩尼教的教众,他们原本都身患疾病,苦不堪言,但饮下符水之后,却都已经消除病痛!” 清羽道人轻笑着介绍一声,好整以暇地看着四周众人。 “王三?你不是……这……” “陆叔,你也喝了符水?病怎么样了?” “小牛……” 人群中,有些人认出了那些跟着白衣教徒走来的人,皆是惊诧的打量着那些人。 苏扬听着这些人的话,眉头微挑。 那几个跟着白衣教徒来的人,果然都是身患疾病的。 但现在看他们的精神状态,却又并不是病怏怏的样子。 是喝了符水之后,才变成这样的吗? 苏扬思索起来,目光紧盯着跪拜在地那些人手中的符水。 难道说,那符水有什么古怪? “道长,我们可以喝符水了吗?” 这时,跪拜在地的人中,有人抬头向清羽道人询问。 他们看着喝完符水后的几人,愈发迫不及待。 “饮下吧,心怀虔诚!”清羽道人笑吟吟道。 那几人半点没有犹豫,端着符水就一口饮下。 苏扬没有再阻止这些人,这些人早已打定了主意。 现在,他更想要看看,那符水究竟有什么古怪的地方! 那几人喝下符水,将碗交回白衣教徒的手中。 他们又在清羽道人的授意下,站起身子,尝试着活动起来。 其中还有人身形踉跄,看起来也生了病,但不多时,随着他们一番活动,动作竟然逐渐灵活起来! 他们的脸色都逐渐浮现一片红光,精神也随之好了起来! “没那么痛了!” “痛疼……在逐渐消退!” 几人瞪大眼睛,满脸震惊! “疟疾……好了!”更是有一人喃喃说道,随即反应过来,欣喜若狂! 第一百四十三章 存心闹事! “疟疾?” “他……他得了瘟疫!” “这……” 听着那人的话,四周所有人顿时惊恐起来,连忙向着四周退开。 这些饮符水的人中,竟然真的有人患了瘟疫! 他们之前完全不知情啊! 众人避之不及,一片慌乱,唯恐被瘟疫传染上。 苏扬紧紧盯着那说话的人,神色凝重起来。 看现在的情况,摩尼教这边的混乱程度,远超他的预料! 连身患疟疾的人都有,看起来,并不是所有人都跟今天去他家药铺看病的那对母女一样,对这符水深恶痛绝! “肃静!” 高台上,清羽道人沉喝起来,“他所患瘟疫,已被符水治疗好了!” 听着清羽道人的话,慌乱的众人情绪稍稍安定下来,但依旧充满恐慌。 他们又紧紧打量着那声称自己身患疟疾的人,警惕极了。 那是一名青年,喝下符水后,整个人都生龙活虎起来。 他迈着步子,身形还有些摇晃,但仿佛充满了活力,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 他时不时地挥舞着胳膊,感受着身体的变化,激动无比。 “道长,这符水,真是太神了!”那青年惊喜道。 苏扬能够听得出来,这青年的口音,虽然与京城的口音有些不同,但却相差不多。 青年脸色都涨红起来,额头渗出汗水,紧握着拳头。 “这是明尊赐下符水,自然有无穷神效!” 清羽道人捋着胡须,笑容浓郁。 四周众人见状,顿时一片哗然! 那青年人的情况,彻底震惊到了他们! 此人真的是身患瘟疫吗? 喝下那符水后,竟然真的被符水治愈了! 尤其是,另外几名饮下符水的人,也都如这青年一般。 其中即便有身患其他病的人,在喝了符水后,都变得精神奕奕起来。 “这……真是神药吗?” “明尊所赐的符水,果真能够一扫瘟疫!” 众人议论纷纷,在亲眼见证了眼前一幕后,原本心中的疑虑,都一扫而空! 那符水的效果,太神了! “苏兄,这符水……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扬身边,王朗低声询问道。 他对于眼前的情况,他心中也充满惊愕。 但他惊愕的同时,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与这符水的效果相比,就连苏扬那治疗疟疾的药,都没有这么快见效! 这不太可能! 苏扬双眸眯起,要说有什么药,能够这么快治愈人的疾病,他半点都不相信! 就连那疟疾都能治疗,这根本不可能! 那符水,绝对有问题! 他看着四周众人的反应,就连他的街坊邻居们,此时都目光热切地盯着清羽道人,对于那符水,都已经深信不疑了! 这种情况,可并不妙! 苏扬深吸一口气,自人群中,继续迈步走了出去! “道长,能否也给我一碗符水?” 苏扬声音响起,四周其他人都是身形一滞。 亲眼见证了符水的效果,他们也迫不及待得想要求上一碗符水。 如此一来,就不用担心瘟疫了! 王朗疑惑地看着苏扬,他很清楚,以苏扬的心性,绝对不会这么简简单单就会信服。 那么,苏扬现在要这符水,是要做什么? 他静下心来,隐隐觉得,苏扬要有什么举动了! “道长,也请赐给我们符水吧!”众人纷纷乞求起来。 “不必急躁,明尊神谕,拯救世人,只要对明尊心怀虔诚,你们就都可以脱离苦难!” 清羽道人轻笑着,目光落在苏扬身上。 先前此人还一副质疑的态度,但见到符水的神效,不也是按捺不住地求药了吗? 他挥挥手,那些白衣教徒便迅速走到祭坛后,盛出一碗碗符水,来到众人这边。 但碗少人多,还有许多人在等待着。 苏扬自白衣教徒手中接过碗,打量着碗中符水。 符水呈现灰褐浑浊颜色,一看就是真正烧过了符纸,将符纸的灰烬倒入了符水中。 但这符水,绝对不只是这样! 上面还漂着浮沫,仔细看去,里面更有许多碎屑。 盛着符水的碗中,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气味。 这符水中,还加了什么物质,才能让先前那些患病的人有那种异常的反应? “饮下圣水之人,当诚心跪拜,心怀虔诚!” 祭坛上,清羽道人悠悠说道。 苏扬身边几人当即跪拜下来,手捧符水,恭敬极了。 一时间,整个场地中,就只剩下苏扬一人独自站立着。 他颀长的身形,尤为显着! 众人目光顿时齐刷刷地落在苏扬身上,有些疑惑。 “当诚心跪拜!” 清羽道人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一股催促意味。 他的话音刚落,便见苏扬身形低了下去。 见此,清羽道人这才点头,先前此人是吓住了吗? 但随即,清羽道人的身形便是一僵。 他注意到,苏扬低下身子,竟没有跪下,而是在地上搜寻起来,随便在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再度站起身来。 “你这是在做什么?” 清羽道人顿时怒喝起来。 苏扬却置若罔闻,只是拿着树枝刮开碗中浮沫,捞取着其中的碎屑,仔细审视着。 见此,四周众人都是皱起眉头。 这人是怎么回事? 取到了符水,却不乖乖配合着喝下,反倒是这么一副作态! “若不心怀虔诚,只喝下符水,那也不行!”清羽道人沉声道。 哗啦啦! 可这时,苏扬已是碗口倾斜,树枝堵着碗口,将一部分符水倒了出来。 “你……” 清羽道人身形一震,指着苏扬,有些坐不住了。 “你亵渎符水,对明尊不敬!” “来人!” 他大袖一挥,那些白衣教徒当即神色一凛,准备对苏扬动手。 “道长!” 苏扬忽地抬头,目光直视着清羽道人。 “这符水,有些不对啊!” “一派胡言!” 清羽道人冷喝,“你这人,必是存心来闹事的!” 此人先前三番两次出言询问,他现在算是看出来了,这人就是来搅局的! 他语气中透露出一股阴森:“贫道奉明尊神谕,为百姓们布施符水,救百姓于水火之中,你这厮,却来搅局,简直是不顾他人性命,狼心狗肺!”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四周众人看着苏扬的目光都变得凌厉起来。 耽误他们饮用符水,这不就是要害他们的性命吗? 苏扬的街坊邻居们也看向苏扬,目光担忧,不明白苏扬要做什么。 “不敬明尊,该打!”清羽道人冷冷一挥袍袖。 白衣教徒们顿时一拥上前,冲向苏扬。 第一百四十四章 符水的秘密 他们没有犹豫,直接向着苏扬攻击过去! 当先一人,直接一脚踹向苏扬的肚子。 砰! 可苏扬一动未动,那白衣教徒的身形已然倒飞出去! 王朗已然来到苏扬身前,一脚踹飞那白衣教徒。 “你们也敢在京城动手?” 王朗高大的身形挡在苏扬身前,冷冷与这些白衣教徒对峙着。 这下子,众人全都惊住了。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你们是什么人?” 清羽道人自祭坛上站起身来,面容呈现在众人面前,蓄着长长的胡须,须发皆白,一身白色衣袍,微微飘扬,仿佛天然带着一股仙气! 只不过,此时的清羽道人,满脸寒霜,带着一股愠怒。 “哦,我是个大夫!” 苏扬头也不抬地回应一声,用木棍在碗中挑挑拣拣。 很快,他目光一凝,自碗中捏起一小块碎片。 他将叶片伸展开来,仔细辨别。 “大夫?” 清羽道人皱眉,随即冷笑起来,“你这厮不过一个黄毛小儿,在我摩尼教布施符水之时,却来捣乱,你其心可诛……” “道长,你的符水,有问题!” 可这时,苏扬缓缓抬头,手中依旧捏着那一枚碎片。 “胡说八道!”清羽道人冷冷道,“你是在亵渎明尊!” “那这是什么?” 苏扬捏着碎片,向着清羽道人晃了晃。 “明尊恩赐,本座用得着跟你说?”清羽道人说着,目光却落在苏扬手中的碎片上,眉头微皱。 他又看向四周众人,指着苏扬:“此人心怀叵测,耽误大家饮用符水,又对明尊不敬,用心简直歹毒!” 众人盯着苏扬,目光愈发不悦。 “真喝了符水,那才是大有问题!” 苏扬淡淡道,目光扫过那些患病后喝了符水的人。 “这符水,莫说是治疗疾病,喝下它,不中毒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你这黄毛小儿,还想污蔑本座?” 清羽道人冷笑起来,“符水神效,大家有目共睹,就凭你这空口白牙,也敢出言污蔑?” “就是,我们喝下了符水,病痛立即消解,你在胡说些什么?” 喝下符水的人中,一人指着苏扬,鄙夷地笑了起来。 “这人,一定是存心来破坏道长的法事的!” 那得了疟疾的青年寒声道,“我这疟疾,不是被符水治好了吗?” 说着,他抹了把额头的汗水,向四周众人道:“道长这符水,的确有神效,我喝了之后,浑身发热,舒坦极了,先前疟疾带来的折磨,一下子就感觉不到了!” “是啊!” “你小子在做什么?” “见不得我们好!” 那些人跟着附和道。 苏扬瞥了那几人一眼,摇了摇头。 “药医不死病,难医必死人!” 苏扬不再去看这些人,目光又落在清羽道人的身上,淡淡问道:“道长,我再问你,你这符水,真是什么明尊赐予?” “哼,明尊神威,岂是你这种用心险恶之徒所能领会?” 清羽道人冷哼一声,“你也敢质疑明尊赐下的符水?” “那我倒是奇怪了!” 苏扬耸了耸肩,晃了晃手中的碎片,“那为何这符水中,会有许多曼陀罗花?” 闻言,清羽道人目光顿时一凝。 但四周众人却满脸茫然,对于苏扬所说的曼陀罗花,他们并不了解。 “对了,这曼陀罗花,有一种药,制作之时,经常用到!” 苏扬意味深长地看了清羽道人一眼,“这药,叫做蒙汗药!” “什么?” 众人齐齐一怔。 蒙汗药,他们可都清楚。 吃了之后,直接就动弹不得了,当场就能昏死过去。 但随即,他们看了眼苏扬手中的碎片,又狐疑起来。 真要是蒙汗药,那些喝了符水的人,还能这么生龙活虎? “简直是无稽之谈!” 清羽道人嗤笑道,“若是蒙汗药,还能让人百病不侵?” “我也没说,这符水加了蒙汗药,而是加了这曼陀罗花!” 苏扬又用木棍在碗中翻腾几下,很快就又找出几块零星碎片。 “这曼陀罗花有剧毒,常人若是误食,根据吃下多少,所造成的后果也不相同!” 苏扬缓缓道,“只要控制符水中的曼陀罗花剂量,服下之后,就会感觉兴奋,有麻痹意识的效果!” 曼陀罗花,又叫洋金花,凤茄花等,蕴含剧毒,平时用药,也都取微量。 正如他先前所说,蒙汗药,其实就是用曼陀罗花所制! “换言之……” 苏扬指了指那那些喝下符水的人,“他们的病,不是被符水治愈了,而是因为符水中的曼陀罗花,短暂时间里,感受不到身上的不适,处于亢奋状态!” “你……一派胡言!” 清羽道人怒声道,只是,眼底深处,流露出一抹心惊。 他们这符水,从来就没有别人知晓,究竟是如何制作而成。 可此人,竟然仅凭符水中的几块碎片,就推断出了符水中加了曼陀罗花! 苏扬不再去看清羽道人,又对四周众人道:“而今瘟疫,蔓延至今,这清羽道人说那一套神神鬼鬼的话,再用这所谓符水,欺骗大家,才是真正的居心叵测!” 四周众人满脸迟疑,看了看苏扬,又看了看清羽道人那些人。 他们迟疑起来,那符水的效果,他们有目共睹。 但苏扬说这曼陀罗花,又似乎有理有据,他们也不免迟疑起来! “你们也不想想,瘟疫如今肆虐了,瘟疫爆发之地的人们,难道就没有人喝过符水?”苏扬高声说道。 “你们回去,找大夫问问,这曼陀罗花是否跟我所说的一样,而这符水中,加了曼陀罗花,效果又是如何!” “心诚则灵,那喝了符水,病后来却没有好转,他们也可以推脱,说是你们对明尊没有心怀虔诚!” 苏扬淡淡道,“这些江湖骗子的把戏,想想也能明白了!” “这……” 众人一时无言,神色怔怔。 “你这厮,满嘴胡言乱语,你……你简直是在蛊惑人心!”清羽道人怒气冲冲地指着苏扬。 “蛊惑人心?” 苏扬冷笑,“瘟疫当前,你们却借机布施符水,这蛊惑人心的,是你们!”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严重形势 “你这厮,血口喷人!” 清羽道人怒指苏扬,语气阴冷,一身白色长袍所营造出的仙气荡然无存。 他心中恼怒,可对于苏扬的话,他再怎么反驳,都显得有些无力。 苏扬所说,正是这符水的真相! 此人,竟然真能看得出的来! 他高声厉喝:“抓住他们,向明尊恕罪!” 白衣教徒们立即向着苏扬和王朗两人冲了上去,可王朗动作更快,已然迎着飞身来到一人身边,刚猛的拳头力道十足,落在白衣教徒的身上。 “你们……你们肯定是骗子!” 苏扬身后不远处,几个街坊邻居也都跟着站了出来。 与那些白衣教徒们对峙着,苏扬揭穿了这些人的骗术,他们心中都有些后怕。 要真是喝了这劳什子符水,以后还想指望着这玩意治疗疟疾,那恐怕真要丢掉性命! 场面顿时混乱了起来。 四周其他人神色茫然,苏扬刚刚说的曼陀罗花,让他们心中都对那符水生出疑惑,那是制作蒙汗药的东西,这么一想,那些人喝下符水的人,真是有可能被麻痹了感觉! “官府的人来了!” 混乱中,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 众人顿时慌乱起来,纷纷向四周散去。 “小扬……” 街坊邻居们凑到苏扬这边,神色焦急。 他们对官府的人,本能的恐惧。 苏扬向着远处看去,便见一队身着差役服饰的人正向着这边飞奔而来。 巡检司的人! 苏扬嘴角微勾,看向清羽道人。 清羽道人面色沉凝,正看着那些飞奔而来的巡检司差役。 他振臂高呼:“走!” 随即,他冷冷瞥了苏扬一眼,转身离去。 那些白衣教徒们再不敢停留,跟着清羽道人飞快逃离。 “巡检司办案,所有人等,不得逃窜!” 巡检司那边高喊着,震慑那些正准备逃离的人们。 而清羽道人那些人却不管不顾,撒腿狂奔,就连清羽道人都跑得飞快,须发飘扬! 很快,巡检司的差役们赶了过来,为首一人持刀震慑四周,命令其他差役追捕那些白衣教徒们。 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了苏扬这边。 “林大人!” 苏扬拱手见礼,带着西城巡检司队伍起来的人,正是副巡检使林季友! “苏大夫,你怎么也在这里?”林季友疑惑询问。 “听说这边摩尼教的人来宣扬符水,便过来瞧瞧,顺带揭穿了他们的把戏……”苏扬简明扼要地将事情给林季友说了一通。 “曼陀罗花……” 林季友愣了愣,看向苏扬手中的碎片,他常年办案,对于曼陀罗花还是了解的,可他仔细打量了一番苏扬手中的碎片,废了好大得劲,也只能依稀辨认出一丝痕迹。 要不是苏扬这么说,他半点都认不出来,而苏扬竟然凭借这零星碎片,就辨认出来了! 两名差役自王朗这边接手白衣教徒,林季友又看了眼王朗,目光愈发惊异。 “这些人着实可恨,用那符水蒙骗大家,真是半点都不顾及人命!”王朗忿忿道。 “这些江湖教派,滑溜得很!”林季友点头道,“我们是过来清查的,收到消息便赶过来了!” “头,那边发现了三具尸体!” 这时,一名差役跑过来低声对林季友汇报。 “嗯?” 林季友眉头一凝,向着不远处的房屋赶去。 苏扬跟身边的街坊邻居招呼一声,也跟着走了过去。 刚进房间,苏扬就看到房间中躺着的几道身影,除了那三具尸体外,还有两人还活着,但都躺在茅草堆里,气息奄奄。 苏扬走到活着的两人身前,探向其中一人的脉搏,打量着那人,双眸紧眯起来。 “是疟疾!”苏扬沉声道。 “什么!” 林季友几人顿时浑身一震,双眼瞪大。 “估计是喝了符水,自以为病愈,最后落得这种下场。”苏扬摇了摇头,此人已经无法挽救了,他又探向另一人脉搏,另一人虽不是疟疾,但也已经病重,无可救药。 他继续检查那三具尸体,脸色沉凝,这三人,都是疟疾! “京城之中,身患瘟疫的人,恐怕不少!” 苏扬沉声道,巡检司这边应该已经抓获了不少身患疟疾的人,但还有像这种隐藏起来的。 单是这一片,加上先前苏扬看到那喝下符水的青年,就已经发现了五个人了! 恐怕,这边应该还有! 京城的疫患,远比太医院预料中的更为严重! “唉!” 林季友长长叹息起来,满脸充满了忧虑,“我们今天又发现了不少,这疫患,在京城之中恐怕……”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脸上的忧虑越来越浓郁了。 “苏大夫,这些人,我们都得带走了!”林季友拱拱手,“这次揭穿摩尼教符水真相的事情,我会代为禀报……” “多谢林大人了!”苏扬感谢一声,不过,他揭穿符水的事情,这种时候,估计不会有人还顾得上他,他也没有太过在意。 处理完这边的事情,苏扬便带着王朗与林季友辞行,赶回药铺。 刚一回到药铺,母亲李兰芝便迎了过来。 “扬儿,太医院那边带来口信,说是薛太医让你过去一趟!”李兰芝提醒道。 “薛太医……” 苏扬沉吟,点了点头。 如今京城发现的疫患越来越多了,估计太医院那边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 他又看了眼药铺中,那对母女已经不在药铺中了。 “娘,那对母女……” “那女孩的病情好转一些了,她们之后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李兰芝回答。 苏扬很清楚青蒿素的药效,那女孩继续服用一两天的药,应该就能痊愈了。 而后,他借来王朗的马匹,赶往太医院。 太医院中,薛景山又忙碌了一番,才回到房间。 他的脸上挂着浓浓的疲惫与焦虑。 “而今京城疫患,越来越严重了……” 薛景山眉头紧锁,对苏扬道,“太医院传下命令,暂缓太医们前往疫患之地!” 对此,苏扬倒是并不意外。 京城重地,对于朝廷来说,京城出现疫患,远比其他地方的疫患更为重要! “还有,你那青蒿素,恐怕短时间内,不能再度提及了!”薛景山又道。 第一百四十六章 戒严 “为何?” 苏扬身形一滞,连忙看向薛景山。 他意识到,必定是出了什么事! “瘟疫肆虐,京城之中,早已人心惶惶,流言四起,更是有用心险恶之人,借机行事!” 薛景山缓缓道,眼中满是化不开的忧虑,“太医院中这几日以来,一直在搜寻治疗之法,搜罗了不少,但是……” “但是其中有许多方法,极为荒唐,甚至有用污秽之物治疗的!” 薛景山似是想起什么,刚毅的脸庞上都流露出一抹愠怒。 苏扬默然,太医院搜寻治疗疟疾的法子,自然会遇到各种千奇百怪的偏方。 一一甄别起来,并不轻松。 但要只是这样,也不至于青蒿素不能再提及了! “此外,经过这两日的搜寻,已然搜出数十名身患瘟疫的人了!” 薛景山又道,“这还只是开始,京城之中,又有多少没能搜寻出来的人?” “恐怕绝对不下于百人吧……” 说到此,薛景山神色凝重至极,“还不只是这样!” 苏扬双眼一睁,自今天清羽道人那边的事情,他其实也能推测出一些。 京城里有上百人身患瘟疫,恐怕都还是少算了! 这瘟疫,距离蔓延到京城,还有多久? 又或者说…… 已经蔓延到京城了! 这几日的炎热天气,再加上瘟疫蔓延各地,已经使得京城危机重重了! 他正思索着,便又听薛景山的话音响起: “今日上午,京城中,发现了一名身患瘟疫的人,那人……并非来自疫患之地!” 顿时间,苏扬瞳孔紧缩起来。 他艰难地抬头,看向薛景山。 不是来自疫患之地,那就是说…… “那人自京城以南而来,距离京城,不足百里!”薛景山声音低沉,带着一股沙哑。 “不足百里……” 苏扬浑身紧绷,这么短的路程,骑马的话,半日的时间便能赶到京城! 也就是说,瘟疫,已经蔓延到京城了! 这瘟疫,来得太快了! 苏扬后背隐隐发凉,瘟疫蔓延过来,以如今的情势来看,京城恐怕会生出什么乱子! 那他的家人,在这种情况,又该如何自处? 京城的形势,已经迫在眉睫了! “太医院在京城中设置的各处诊治之所,今日前来问诊的人,更是人数暴涨!”薛景山长叹。 这次瘟疫,远比预料中蔓延得更快! 薛景山疲惫地坐在椅子上,摇了摇头。 苏扬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 他走到一旁,斟了些茶水,端到薛景山身边。 “薛太医,今日我药铺中,也来了一名身患疟疾的病人。”苏扬轻声说道。 薛景山接过茶水,目光微凝。 现在的京城中,有身患疟疾的人,并不算什么大事了。 但是,苏扬遇见身患疟疾的病人,那便意味着,青蒿素,有可能被苏扬使用了! “具体如何?”薛景山连忙询问。 “我用青蒿素为其治疗,她的病情,已经好转许多了。” 闻言,薛景山握着茶盏的手,都不由轻颤起来。 “青蒿素,的确可用……”苏扬再度说道。 薛景山顿时放下茶盏,站起身来。 他紧盯着苏扬,正要说些什么,却又摇了摇头。 “只此一例吗?”薛景山询问道。 苏扬点了点头。 但薛景山却是重重叹息,表情有些苦涩。 “苏扬,我让你短时间内,不再在太医院中提及青蒿素一事,是没办法的事情!” 薛景山无奈道,“京城疫患迫在眉睫,而太医院中,也在施用那些搜罗来的方子,可是,那些人不听劝告,强行用那些法子施治,已经有许多人因此殒命了!” “还有,市井之中,如今流言四起,我听闻有人用符水、金丹之类的东西,谎称可以治疗疟疾,导致不少人丧命……” “朝廷对于这些事情,尤为重视,下令严禁胡乱施治!” 他无奈道:“青蒿素的药效,我对你说的,深信不疑,可是,这青蒿素在更多人眼中,还是所谓的用草蒿治疗……” 听到此,苏扬明白了过来。 正是因为现在有关于治疗疟疾的流言四起,就如那清羽道人的符水,被传得神乎其神,其他人在亲眼见证了符水的效果后,更是对符水的效果深信不疑。 而青蒿素,在如今的许多人看来,也没什么两样! “你若再提及,恐怕会被有心人加以利用,趁机对付你。”薛景山轻声道。 苏扬默然,薛太医的提醒,不是没有必要的! 这么说来,太医院这边,是有些艰难了。 不过,施用青蒿素,治疗疟疾的效果,就在那里摆着,他并不着急! “青蒿素的这件事,由我来想办法。”这时,薛景山缓缓道。 苏扬一怔,连忙看向薛景山。 前几天见到崔忧,苏扬便已经明白,许多事情,太医院自己做不了主。 而现在这种情况下,薛太医再提及青蒿素,恐怕也极为困难。 “薛太医,刘大人请您过去!” 房门外,药童的声音响起。 薛景山回应一声,向苏扬轻声道:“太医院的事情,你不必担忧,你先行在药铺中施治便是。” “薛太医……” 苏扬正要劝薛景山,但薛景山却摆了摆手。 “现在太医院里,不只是那崔忧,还有其他许多朝廷官员,你先行回去吧!” 说完,薛景山不再停留,快步走出了房间。 桌案上,苏扬斟好的茶水还安好地放置着,一口未动。 苏扬神色复杂,看着薛景山匆匆离去的身影。 他摇了摇头,自太医院离开。 一路赶回家中,苏扬注意到,如今京城中,整体气氛都变得紧张起来。 所有行人都匆匆忙忙,路上的摊贩也都随之少了许多,冷冷清清。 刚回到家中药铺,苏扬便见到王朗与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 “赵兄?你怎么来了?” 苏扬打量着赵艺弘,他倒是有好几天没有见到赵艺弘了。 “特地来见苏兄!”赵艺弘轻声道。 苏扬带着两人回到药铺中坐下,便听赵艺弘低声道: “苏兄,而今疫患已然蔓延至京城了,此事,我特来提醒你!” 赵艺弘神色凝重,“朝廷已准备……将京城戒严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明争暗斗 “戒严京城,疫患已经这么严重了吗?” 王朗语气惊动,朝廷要戒严京城,足以说明疫患的严重! 苏扬深吸一口气,瘟疫蔓延过来,京城戒严是可以预料的。 “如今这疫患,只怕难以解决,太医院都在搜寻治疗之法,而朝堂之上,百官更是在商讨治疗疟疾计策,但疟疾难治……”赵艺弘神色有些苦涩。 “赵兄,疟疾,我有治疗的办法!” 苏扬的话音响起,赵艺弘顿时浑身一震。 他紧盯着苏扬,有些难以置信。 “苏兄,你……你能治疗疟疾?” 赵艺弘很清楚,如今疟疾肆虐,最为令人头疼的,就是一直无法找到有效医治疟疾的方子! 可苏扬,竟然可以治疗疟疾! 若是可以,那这瘟疫,便有解决之法了! 苏扬点了点头,走到一旁,取来小瓷瓶。 赵艺弘的身份不低,若是可以,或许也能帮助推行一下青蒿素。 “赵兄,我这办法,也曾向太医院提过,只是,太医们并不相信……” 苏扬将青蒿素的事情解释一番。 赵艺弘也不由皱起眉头:“这么说来,苏兄这药,想要推行下去,恐怕极为困难!” “薛太医应是在太医院中奔走,但恐怕……”苏扬苦笑。 他对于如今的太医院,还是很清楚的,以那些人的秉性,应该不会把他这青蒿素当回事。 而薛太医刚晋升右院判,目前还只是代为担任,这必定会让一些人为之眼红! 若薛太医在太医院里提起青蒿素,恐怕,那些人不仅不会相信,还会趁机反驳薛太医! “此事,我也会想些办法帮忙!” 赵艺弘应允道。 他接过瓷瓶,仔细打量着。 而后,他又深深看了苏扬一眼:“苏兄,我这几日里,一直闭门不出,没想到,发生了这瘟疫,你竟还能有解决之法!” 苏扬耸了耸肩,若这次瘟疫不是疟疾,他还真不一定有办法解决。 “这几日里,当日诗会的事情,有不少人查到我这里了。”赵艺弘又道,“也因为这瘟疫,转移了那些人的注意!” “嗯?” 苏扬一怔,这些,他倒是不曾想到。 “那诗会上,不过只是出了几首诗而已,为何会有人这么在意?” 苏扬不由询问,他这诗魁的身份,还能引得别人这么追查。 “若是往年诗会,倒是也不会引起那些人太过在意。” 赵艺弘眯了眯眼睛,“而是因为,此次诗会,那首……满江红!” “满江红吗?” 苏扬沉吟,他想到当日赵艺弘所说,一首诗词,以振民心。 “这首词,在朝堂之上,引起了不小的震动!”赵艺弘缓缓道,意味深长地看了苏扬一眼。 “那些人想到找到诗魁,收归己用,为自己增添些声望……” 对于这些,苏扬撇了撇嘴,用诗魁的名声增添声望,仔细想来,的确对于那些人有不少益处。 王朗在一旁听着两人的谈话,有些云里雾里。 诗会的事情,苏扬还没有对他提起过。 “王兄,这些事,我之后再跟你说!”苏扬笑道。 “这些事情,我也只是来告知苏兄一声,若是有人注意到你,有什么麻烦的话,尽可来找我!”赵艺弘叮嘱道。 “多谢赵兄了!”苏扬感谢道。 他不由想到三皇子赵澈,此人猜出了他的身份。 “赵兄,说起来,此事已经有人猜出我的身份了!”苏扬无奈道。 “谁?” 赵艺弘目光微凝,他对诗会的事情,已经做好了保密。 竟然还有人能够查到苏扬是诗魁的事情! “这件事,是我引起的。”苏扬苦笑道,“那人是……当今三皇子,赵澈!” 顿时间,赵艺弘呼吸一促! …… 太医院。 薛景山跟在刘宣愈身边,一起走向大殿。 “薛太医,那青蒿素的事情,老夫劝你,还是莫要再那些大人面前提及了!”刘宣愈轻声提醒道。 “刘大人,青蒿素的确可治疟疾!”薛景山眉头紧皱,眼中一片坚毅。 刘宣愈轻叹起来。 他看了眼四周,一边与薛景山一起行走着,一边轻声道:“现在太医院的情况,你应当知晓,你说苏扬治愈了一人,可是,我们无法拿出证据!” “此外,即便他治愈那身患疟疾的人,也不过只是一例,或许有什么机缘巧合,这些,都说不定!” “现在提出这些,恐怕……会对你不利!” 说着话,两人已经来到了大殿外。 “多谢刘大人!” 薛景山向着刘宣愈拱手,行了一礼。 但他却未再说什么,脸色并未有所缓和。 “刘大人,薛太医!” 大殿中,崔忧叫了两人一声,语气中带着一股催促意味。 两人不再犹豫,迈步走进了大殿里。 大殿中,只有三人,崔忧坐在大殿右侧座位上,坐在他对面的左侧座位上的是副院使林章璞! 而大殿主座上,坐着一个老人。 “庞大人,林大人!” 刘宣愈和薛景山一同向着主座上的老人和林章璞行礼。 老人庞途挥挥手,让两人就座。 而后,他看向林章璞:“既然两位院判也到了,那咱们便该好好说说这瘟疫之事了!” 庞途慢悠悠道:“太医院本该迅速商讨出治疗瘟疫之策,迅速前往疫患爆发之地,但如今瘟疫却肆虐到了京城,危害重大,林大人,这些……太医院可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庞大人,瘟疫肆虐,并非人力能够阻挡。”林章璞回应道,“下官在得知疫患消息后,便已经上书,京城务必严查!” “但太医院至今,可曾有过良策?”庞途捋着胡须,不紧不慢道,“反倒是如今,那些来太医院治疗疟疾的人,死者甚多!” “下官先前说过,那些药方,不可这般试用。”林章璞神色平静,仿佛没有察觉到庞途的斥责意味。 “若是太医院中,有治疗疟疾的良方,怎会至此?”庞途反问道。 刘宣愈看着两人针锋相对,明争暗斗,摇了摇头。 太医院先前试用各种药方,使得许多病患殒命,这其实是庞途这位负责督促太医院的正三品上护军的主意,但现在朝廷的谕令传下,庞途又想要将责任甩到太医院这边! “太医院中,这么多的太医,为何几日过去,连张像样的方子都拿不出来?”庞途再度询问。 “回禀庞大人,下官有一药献上!” 这时,薛景山起身,沉声向庞途道。 第一百四十八章 荒唐之言 薛景山躬身行礼,扬起面庞,神色坚毅而平静。 刘宣愈顿时眼皮一跳,下意识摇了摇头。 果然,他劝不住薛景山…… “薛太医?” 庞途半眯起眼睛,打量着薛景山。 他心中不悦,现在他正借着由头,打压着太医院。 而薛景山此时走出来,简直像是有跟他刻意叫板的意思! 庞途又看向林章璞,薛景山这时候出面,是林章璞的授意吗? 林章璞眼观鼻鼻观心,静静坐在椅子上,微微抬眸看了薛景山一眼,并未表露什么。 “老狐狸!” 庞途内心暗骂一声,面向薛景山,“薛太医,你有什么药?” 未等薛景山回话,庞途捋了捋胡须,又说道:“这药,可治疟疾吗?” “而今太医院中,迟迟拿不出药效足够的药方子,薛太医你所提出的这药,可千万别再是会医死人的药了!” 庞途语气平淡,却隐隐透露出一股阴森意味。 刘宣愈坐在下方,听着庞途的话,皱起眉头。 这一番话,几乎是将薛景山的后路给堵住了! 要是薛景山说的药,有什么不妥,庞途便掌握极大的话语权! “回禀庞大人,下官所献之药,名为青蒿素!” 薛景山缓缓说道,仿佛对于庞途的用意丝毫没有察觉到。 “什么素?” 庞途眼皮微抬,薛景山说的这药,他没有听说过! “青蒿素?呵呵!” 可这时,右侧座位上的崔忧却笑了起来,笑声中,透露出一股戏谑。 “薛太医,你在庞大人面前提起这药,多少有些不知场合了吧?” “哦?” 庞途瞥了眼薛景山,慢悠悠向崔忧问道:“崔大人,你也知道这药?” “是!” 崔忧自椅子上站起身来,走到众人面前。 “这青蒿素,薛太医之前已经跟下官说过了!” 崔忧慢悠悠道,“当时刘大人也在!” “不过,提出这药的,可不是薛太医,而是……一介平民!” 说着,崔忧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平民?” 庞途眼中光芒一闪,扬了扬手,示意崔忧继续说下去。 “所谓的青蒿素,说白了,其实就是什么草蒿罢了!”崔忧揶揄道。 “崔大人,那并非是寻常草蒿,而是用草蒿提取制药!” 薛景山当即反驳起来,他眉头紧锁。 今日,无论如何,他也要将苏扬所说的青蒿素,告知众人! “那不还是草蒿吗?”崔忧嗤笑不已,看向庞途,“庞大人,用这草蒿治病,难道不还是庸医害人? 两人一唱一和,轻易地便将矛头直指薛景山! “薛太医,你所要献上的,就是这种药物?”庞途沉声质问,脸色冷凝起来。 “庞大人,青蒿素已有使得身患疟疾之人,病情好转的先例了!” 薛景山回应道,“只要试用此药,待到诸位见到效果,进而推行出去,那这次瘟疫,便有解决之道了……” “够了!” 庞途重重拂袖,不再让薛景山说下去。 他转而看向林章璞,沉声道:“林大人,这就是现在,太医院的境况?” “事到如今,太医院中,迟迟没有治疗之法,对这疟疾,束手无策,就连薛太医这个右院判,都还在说什么荒唐之言!” 庞途语气森然,满是斥责意味,“若太医院中,还是如此情况,本官必定上奏,到那时,诸位该如何自处,也当好好想想!” “庞大人,疟疾,自古以来,便难有治疗之法。” 林章璞慢悠悠回应着庞途,“自瘟疫的消息传到京城太医院起,下官便奉命与刘大人一同召集太医院中所有太医,商讨此事,所寻药方,也实难有效!” 对于庞途的斥责,他仿佛没有察觉。 “说起来,下官还得恳请庞大人将此事上奏,太医院中,实在没有良策啊!” 林章璞摊了摊手,摆出一副无奈态度。 他目光幽幽,庞途趁着这疫患的时机,想要插手太医院之权,心思昭然! 不过,正如他所说,疟疾,自古难医。 这种时候,庞途想要接手这烂摊子,他反倒是乐得见到! 闻言,庞途脸色沉凝。 这老狐狸,摆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态度,偏偏他又无可奈何。 “诸位大人,青蒿素,实在可用啊!” 众人之中,唯有薛景山还在言辞恳切地说着。 “薛太医,你这是做什么?”庞途寒声道,“你身为右院判,如今疫患已有蔓延到京城的趋势,却不思切实治疗疟疾之策,反而还在说这些荒唐之言!” “庞大人,也不能这么责怪薛太医,毕竟,薛太医现在还是暂代右院判一职,许多事情,他一时还难以熟络!”崔忧在一旁幽幽说道。 听到此,刘宣愈顿时轻叹。 崔忧看似是在为薛景山开脱,实则是在帮庞途打压薛景山! “暂代右院判一职,难怪此时不见黄太医呢!” 果然,庞途冷笑起来,“依本官看,薛太医,你这右院判一职,应当卸去,现在疫患危机,该换一些有真才实干之人!” 卸去薛景山的官职,自然可以打压太医院的气焰,届时,再换上他这边的可用之人。 那太医院也没话说! “庞大人,薛太医这也是治病心切,下官免去黄谋之职,选拔薛太医暂为担任,便是看中了薛太医的真才实干之能!”这时,林章璞拱了拱手。 “就是这么真才实干的?” 庞途冷哼一声,林章璞铁了心地跟他对抗! 不过,即便不免去薛景山的职务,他也要好好地震慑这些人! “但薛景山行事,终究太过荒唐了,林大人向继续任用他,本官不说什么,不过,现在这疫患,让他别再插手了!” 庞途语气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待到京城疫患解决,让薛景山安安分分地前往其他疫患爆发之地,好好学学吧!” 庞途自顾自地站起身,又沉声道:“现在这疫患,太医院里,可得给本官切实地治疗之法!” 说完,庞途不再去看太医院众人,径直自大殿离去。 …… 苏家药铺中。 赵艺弘目光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他才向苏扬询问道:“苏兄,三皇子可曾对你说些什么?” 他的双手,不自觉紧握起来! 第一百四十九章 陛下宣召 苏扬回想着见到赵澈的经历,将经过向赵艺弘说了一番。 他注意到,赵艺弘似乎对这些事情很上心,每一句话,赵艺弘都仔细倾听着。 等到苏扬说完,赵艺弘神色凝重地思索起来。 良久,他才向苏扬询问:“三皇子可否跟你提过,为你提供仕途?” “那倒没有!” 苏扬摆了摆手,“三皇子倒是对我这酿酒之法有兴趣……” 他说着话,对于赵艺弘的反应,不免疑惑起来。 提到三皇子,赵艺弘似乎有些……警惕? “赵兄,莫非,你与三皇子之间,有什么渊源?” “这……” 赵艺弘意识到自己先前的失态,神色复杂地看着苏扬。 而后,他收敛心绪,轻声道:“苏兄,这些,你无需多虑!” 顿了顿,赵艺弘脸色惭愧起来。 “说来,我对苏兄,倒是一直有所隐瞒!” “嗯?” 苏扬一怔,赵艺弘的反应,似乎有些不对劲! 至于赵艺弘对他隐瞒了什么…… 他想了想,是赵艺弘的身份吗? “我的处境,算是有些特殊,以至于,至今,我都还未曾向苏兄你透露身份!”赵艺弘声音低沉。 果然是身份…… 苏扬心中有些怪异,对于赵艺弘的身份,他其实多少有些猜测。 皇亲国戚! 当然,应该也不是寻常的皇亲国戚,云清郡主的父亲是齐王,当今皇上的亲兄弟。 而赵艺弘与云清郡主一家也走得比较近,平日里,出行也都有护卫陪同,按理说,赵艺弘的身份绝不会低。 可是,苏扬也能看得出来,一直以来,赵艺弘都似乎有着什么顾虑! 这也是令苏扬疑惑的地方。 “赵兄,不必多说。” 苏扬宽慰道,赵艺弘既然有所忧虑,他自然不会勉强。 赵艺弘表情有些苦涩,他深深看了苏扬一眼。 “多谢苏兄谅解!” 苏扬摆摆手,每个人都有些秘密。 若说秘密,他的秘密不会比任何人小! 三人再度交谈一番,赵艺弘告辞离去。 他在几名护卫的陪同下,乘坐马车,一路离开苏家药铺。 “殿下,容属下多嘴,三殿下与苏大夫已经相识,殿下为何不向苏大夫展露身份?”护卫策马来到马车前,向赵艺弘低声询问。 赵艺弘回头看向苏家药铺方向,摇了摇头。 “我而今的处境,与三皇兄不同……” 赵艺弘神色苦涩,“将我的身份告知苏兄,只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可是殿下,三殿下既然已知晓苏大夫是游园诗会的诗魁,若是有收服之心……”护卫语气中满是忧虑。 “不必再说了!” 赵艺弘挥挥手,“苏兄他心怀抱负,若能有机会一展宏图,对他而言,更是好事!” 话罢,赵艺弘摇了摇头,关上帘子,闭目沉思。 只是他的双手始终用力紧握着…… …… 太医院大殿中,随着庞途和崔忧离开,大殿陷入一片沉寂。 刘宣愈走到薛景山身前,看着怔怔无言的薛景山,摇头道:“薛太医,那青蒿素的事情,庞大人绝对不会采纳的!” 薛景山袍袖中的拳头用力握着,一言不发。 他的目光中,带着难言的执着! “薛太医,你多少有些太过心急了。” 这时,林章璞的声音缓缓响起。 “林大人……”薛景山看着林章璞,嘴唇嗫嚅。 “庞途崔忧这些人的心思,想必不用本官多说了吧?” 林章璞坐在椅子上,脸色始终平静,看不出丝毫喜怒。 他继续询问:“薛太医,本官再问你,这青蒿素的药效,究竟如何?” “此药,经由苏扬提出,并且,他已经医治了一名身患疟疾的病患,使得那病患病情好转,据他所说,两三日,那病患便能痊愈!” 薛景山语气笃定无比,“我们对疟疾,一向没有治疗之策,即便是那些截疟之方,药效也并不如人意,向病患施药之后,最多不过缓解一二,之后病患能否痊愈,也只能听天由命!” 这些,是不争的事实! 但即便他们的药方,再怎么难以治愈疟疾,也还是得尽可能地去施治。 能挽救一条性命,便去挽救一条性命! “而苏扬所说那病患,重病之下,却能在短时间内有好转效果,这是许多药方,都无法做到的!” 薛景山有些苦涩,庞途不听他的劝告,连试用都不愿。 “你倒是对那苏扬,信任有加!” 林章璞意味深长道,“那青蒿素的效果,如你所说,也只是初用,而今初用之后,有所效果的药物,可并不少!” “林大人……”薛景山蓦然抬头,语气急切。 “对于这青蒿素的药效,本官不予置评!”林章璞轻挥衣袖,“既然那青蒿素是苏扬提出的,便让他先施治一番,待到真有成效,到那时再用也不迟!” “可……时日一久,恐怕不知又要有多少人丧命!”薛景山满脸愁容。 “此事,终究难以避免……”林章璞摇了摇头,“庞途他们虎视眈眈,多少指望不上了,我们太医院自己也得行动起来!” 他稍作思索,沉声向刘宣愈道:“刘大人,召集所有太医,下令,在京城各地分设熟药所,安排太医们亲自坐诊……” “届时,通知京城百姓,身患瘟疫者,可就近前往熟药所问诊!” “是!” 刘宣愈领命,林章璞的这个命令,无疑是直接将整个太医院彻底调动起来了! “至于薛太医……”林章璞又道,“你且先行负责疫患外的其他太医院事宜吧!” 薛景山默然点头,神色沉凝。 …… 皇宫。 赵艺弘来到母妃宫殿前,满腹愁绪。 他还未进入,便有一名宦官快步走了过来。 “五殿下!” 那宦官向着赵艺弘躬身见礼。 “元公公?” 赵艺弘疑惑地看着眼前宦官,这宦官是他父皇身边的几位大太监之一。 此时元公公过来他母妃的宫殿,他心中不免疑虑。 “公公来我母妃宫殿,可是父皇有事要转告我母妃?”赵艺弘询问道。 可元公公却摇了摇头,面白无须的脸庞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 而后,他恭敬道:“殿下,陛下让奴婢前来,宣殿下过去!” “嗯?” 赵艺弘顿时一怔,目光闪烁不定,“父皇宣召?” 第一百五十章 问策 赵艺弘在元公公的带领下,一路赶到文德殿。 待到元公公前去通报,赵艺弘抬头凝视着文德殿。 这里是他父皇处理朝廷政务的地方。 记忆中,他来文德殿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收整心绪,思索起来。 父皇这一次宣召他来文德殿,有什么事情? 他并不如其他皇兄皇弟那般得宠,见父皇的次数也比其他皇兄皇弟要少,这次宣召,有些突然了! 正思索间,赵艺弘却又注意到,文德殿中,一道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三皇兄!” 赵艺弘迎上去,礼数周全。 来人正是三皇子,赵澈! 他不由想起今日苏扬跟他所说的那些有关于赵澈的事情,心中微微凝重起来。 “五皇弟,你也来了啊!” 赵澈回了一礼,打量着赵艺弘,他走到赵艺弘身边,低声道,“皇弟,父皇也宣你前来,皇兄给你提个醒!” “皇兄但说无妨!” “而今疫患肆虐,已蔓延到京城,你应当知晓吧?” “对此,我也有所耳闻。” “有所耳闻啊!” 赵澈挑了挑眉,轻轻拍了拍赵艺弘的肩膀,“此事,我也只能给你透露这么多,或许父皇寻你,还有别的事情!” “多谢皇兄!”赵艺弘拱了拱手。 “咱们兄弟二人,你跟我还用得着这么多礼吗?”赵澈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若不是这瘟疫害得民不聊生,我也该寻个时间,找你聚聚……” 顿了顿,赵澈又靠近了赵艺弘一些,用仅有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我前些日子,寻到了一种酒,那酒不错,待到疫患结束,五皇弟你可一定要来尝尝!” 赵艺弘目光微凝,他从苏扬那里,已经得悉,赵澈所说的酒,应该就是苏扬酿造的蒸馏烈酒! 此时赵澈跟他提起这些,毫无疑问,是隐隐跟他提及苏扬的事情! “皇弟谨记!”赵艺弘平静道。 “对了!” 赵澈像是又想起什么,后退一步,与赵艺弘拉开距离。 “疫患危机,我听说太医院中也在苦思治疗疟疾之策,现如今形势,只怕尤为严峻……” 赵澈摇了摇头,脸上摆出一副忧心忡忡模样。 他轻叹着,“这些天里,父皇一直为这些辛劳不已,咱们兄弟,也得多多挂念父皇龙体。” 赵艺弘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他有些不清楚,赵澈说这些的用意! “说起来,我还听说,先前太医院考核之时,有个药童,医术不错,就连一些绝症,都有奇方治疗……” 赵澈慢悠悠道,“若是那人也有治疗疟疾的良策,那便好了!” 闻言,赵艺弘双眸微眯。 果然,赵澈是在跟他说苏扬的事情! “五皇弟,对此可有所听闻?”赵澈又询问道。 “略有耳闻!” 赵艺弘沉声道,他目光凝重,赵澈说的这么明显,是在告知他,赵澈已经得知了苏扬的事情吗? “略有耳闻?五皇弟对于这些事情,都是知晓一些,这可不像是什么略有耳闻了!”赵澈说着,转身向外面走去。 “五皇弟,我便先行回去了!” “恭送皇兄!” 赵艺弘目送赵澈离去,脸色沉凝。 赵澈说的这些,有些云里雾里的。 但是,赵艺弘清楚,赵澈的话语中,几乎皆是与苏扬有关! 这分明意味着赵澈的态度! 是在告知他,赵澈已经注意到苏扬了吗? 赵艺弘袍袖中的拳头,紧握起来。 “五殿下,陛下宣您进去!” 这时,元公公走了出来,轻声提醒赵艺弘。 赵艺弘收归思绪,跟着走了进去。 “儿臣参见父皇!” 赵艺弘走进文德殿,向着坐在御榻上的人恭敬行礼。 “咳咳!” 一阵咳嗽声自御榻那边传来。 “平身吧。” 而后,咳嗽声止住,御榻那边的声音才淡淡响起。 赵艺弘缓缓起身,看向御榻那边。 他的父皇正坐在御榻上,身披衫袍,头发花白,身形还有些瘦削佝偻,明明不过花甲之年,但看起来,却像是一个虚弱的老人! 不过,其眼中闪耀着的矍铄精芒,却天然蕴含着一股不可直视的威严! 仿佛只凭眼神,便足以震慑四方! 皇帝赵煊手持毛笔,正在奏折上书写着什么。 他让赵艺弘起身之后,便未再说什么,只是自顾自地批阅着奏折。 待到一本奏折批阅完,一旁的宦官连忙躬着身子双手接过,放至一旁。 赵煊又再度拿起另一本奏折,审阅起来。 赵艺弘就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一句话也不多说。 “方才,见过你三哥了吗?” 半晌,赵煊的声音悠悠响起。 “见过了!”赵艺弘恭敬回答。 “如今这疫患,你可知晓?”赵煊头也不抬地询问道。 “儿臣知晓!” “说说看,咳咳,说说看该如何治理瘟疫。” “是!” 赵艺弘应声,“而今瘟疫,乃是疟疾肆虐,更随着天气炎热,蔓延之势迅猛……” 他诉说一番,赵煊只是自顾自地批阅着奏折,也不作任何反应,仿佛没有听到赵艺弘所说。 “更为重要的是,疟疾,须得有治疗之法才行!”赵艺弘继续道,并未因父皇没有回应而停下。 他已然明白了,父皇这次宣他前来,大抵是有考问他治理瘟疫之策的意思。 赵艺弘目光微动,或许,可以借此机会,向父皇提起苏扬所说的青蒿素! 他正要说起,这时,一名宦官快步走了进来。 “陛下,上护军庞途与太医院几名太医到!” “宣他们进来吧!” 赵煊说完,冲着赵艺弘挥了挥手,“你的话,先停下吧!” “是。” 赵艺弘不再多说什么,推至一旁。 很快,庞途与几名太医来到了文德殿中,庞途站在前方,而那几名太医则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一同向着赵煊恭敬行礼。 “太医院进展如何了?” 赵煊批阅着奏折,看了庞途一眼。 “陛下,太医院中尚未寻出治疗瘟疫的良策!” 庞途说着,悄悄看了眼一旁的赵艺弘,继续道,“太医院副院使林章璞,更是言称,对于疟疾,他们向来没有治疗之法!” “疟疾古来难医,朕已知晓,不必多说什么。”赵煊挥了挥手。 “陛下!” 可庞途又是说道:“而今太医院,身患疟疾之人,死者甚多,可太医院中,一些人却还在行荒唐之事,诸如新任右院判薛景山,还在声称青蒿可以治病,简直是渎职!” “陛下,这些,实在是不可不加以严惩啊!” 他话音刚落,一旁赵艺弘却不由目光微凝。 赵艺弘沉声询问:“庞大人,你所说那青蒿,可是青蒿素?” 第一百五十一章 爆发 “五殿下……” 庞途神色微怔,他早就注意到了赵艺弘。 自陛下这边,他还是极少见到这位五皇子的! 五皇子远不如其他皇子那般受陛下恩宠,平日里都是深居简出,朝堂之中,极少听闻与这位五皇子有关的消息。 与其他皇子相比,五皇子的存在感并不强! 不过,听赵艺弘的话,似乎这位五皇子,也曾听说过青蒿素? 庞途眯起眼睛,询问道:“五殿下也听说过这些市井传言?” “有所耳闻。” 赵艺弘说着,看向父皇。 赵煊威严的目光审视着赵艺弘,一只手撑着脸庞,也不说话。 “这青蒿素,据我所知,那提出之人,也曾是太医院之人!”赵艺弘缓缓道,“那人曾在太医院考核中,获得优胜,本该是太医院医官,并不是什么市井传言。” 听到赵艺弘的话,庞途看向身后一众太医,摇头轻笑。 不过,庞途眼底深处却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光芒,五皇子对于这劳什子青蒿素的了解,超出了他的预料! 而后,一名太医向着赵艺弘拱了拱手。 “五殿下,老臣身在太医院中,对于殿下所说这些,还算清楚,只是治疗瘟疫,并非那么简单……” 那太医似是在向赵艺弘解释,“即便是诸位太医,遍寻古籍中治疗疟疾之法,都难以寻找到治疗之策,更别说这些偏方了!” “再者,用草蒿治疗疟疾,我等从未听闻过!” 太医恭维道,“殿下为疫患操劳之心,老臣皆看在眼里……” “实乃百姓们之福啊!” 其他太医们也都纷纷恭维起来。 对此,赵艺弘眉头却皱了起来。 他看得出来,无论是那庞途,还是这些太医们,对于苏扬所说的青蒿素,都半点不曾在意! 他们虽在恭维他,但更多的,却是贬低青蒿素的作用! 庞途悄悄瞥了眼赵艺弘,在他看来,赵艺弘说这些,无非是想要在陛下面前,表露一些重视疫患的态度。 这些,说说也就行了! 但经过赵艺弘一打岔,他只好再度向皇帝说道:“陛下,五皇子爱民心切,自行搜罗药方,虽难辨药方真假,但绝对是一片为陛下分忧之心……” 他话锋一转:“可是,太医院中,那些精通医术的太医们,若是还无法辨明药方,胡乱施治,乃是渎职之举!” “暂代右院判一职的薛景山,与任命薛景山的林章璞,在提及这些荒唐之药时,皆不分真假,依微臣看来,皆需惩戒!” 庞途的矛头,直指薛景山和林章璞! “可那青蒿素,的确有治疗疟疾之效,为何庞大人要说薛太医他们,不分药方真假?”这时,赵艺弘沉声说道,“青蒿素治疗疟疾,更是已有实例,若是加以试用……” “五殿下!” 庞途直接打断了赵艺弘的话,语重心长道,“殿下应当不知晓,而今民间谣言四起,更是有包藏祸心之人,借机蛊惑人心,假托药物可治疟疾,实则居心叵测,殿下应当明辨啊!” 庞途眉头微皱,他算是看出来了,五皇子竟然多少有帮着薛景山那些人说话的意思! 难道五皇子与薛景山之间,还有什么牵扯? 他现在要收太医院的权力,这五皇子想要阻碍,还是太年轻了! 而后,庞途又对皇帝说道:“陛下,民间谣言,不可不防,太医院也当惩戒警醒!” “庞大人……”赵艺弘正要再说些什么。 可御榻上的赵煊却是手掌虚按,让赵艺弘沉默下来。 赵煊稍作思索,轻声道:“传旨,命大理寺与巡检司,着手查办那些趁机蛊惑人心的贼人,至于太医院……” “现在是用人之际,先对其小惩大诫吧!” 赵煊话音落下,庞途顿时神色一喜,有陛下这么说,那他收拢太医院之权,便能更简单了! 太医院,很快便能尽在掌握! 赵艺弘眸光内敛,低下了头。 他已经看清楚了,庞途只想要打压太医院,对于那青蒿素的效果,却想都没想! 即便是他提及青蒿素,父皇也没有在意,更相信这些太医们所说的话。 这些太医,估计都是庞途的人…… 赵艺弘袍袖中的拳头不自觉紧握起来,苏扬跟他说起青蒿素的事情,他一直铭记着。 青蒿素,明明可以治疗这次瘟疫! 他答应了帮助苏扬,就不该仅仅做到这些! 他不由又想起在文德殿外,见到赵澈时的情景,赵澈对于苏扬,应当有拉拢的心思…… 这些年来,他韬光养晦,做出了许多让步,也该争取一些了! 苏兄,你这青蒿素既然能够救万民于水火之中,那我便帮你! “父皇,儿臣认为,那青蒿素,可以试用!” 赵艺弘迈步上前,“薛太医的医术,父皇知晓,而薛太医既然声称青蒿素可治疟疾,便必然不会是虚言,儿臣以为,应当一试!” 听到此,庞途几人的脸色都微微变了起来。 他们没有想到,五皇子竟然这么支持这青蒿素! “父皇,便试一试这青蒿素吧!”赵艺弘恳切道。 “行了!” 赵煊一挥衣袖,轻咳起来。 而后,他淡淡道:“你退下吧!” “父皇……” 赵艺弘身形躬得更低了! “退下!” 回应他的,是赵煊淡漠的话语。 “是!” 赵艺弘手指轻颤,“儿臣……告退!” 眼见赵艺弘离去,庞途几人都是嘴角微勾。 陛下对五皇子一向不怎么待见,五皇子现在提及青蒿素,陛下当然不会相信!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此时的皇帝赵煊,正一手托着脸庞,目光幽幽地睥睨着庞途几人! …… 苏家药铺。 苏扬将研制好的青蒿素存放好,长出了一口气。 他们加班加点地制作青蒿素,现在已经有些成果了。 至少,治疗一些身患疟疾的人,已经不是问题了。 他收拢着材料,便见王朗赶回了药铺中。 “苏兄,你给我的青蒿素,我已经托付范升舟范掌柜代为送去给我娘了,不过……” 王朗语气凝重,“不过,范老板刚出去不久,京城,便戒严了!” “此外,我还打听到消息,京城本地,已经有身患瘟疫的人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不过小人尔! “京城疫患……爆发了!” 苏扬心中凛然,他早就知道,这瘟疫,京城是防不住的! 现在京城瘟疫一起,也不知道薛太医那边,情况怎样了。 他沉吟一番,拍了拍王朗的肩膀:“范掌柜人脉广,把药送去青州,伯母那边,就不用太过担忧了……” 顿了顿,苏扬眼中闪烁起精芒:“这瘟疫,说不定,还到不了青州!” 王朗重重点头:“好,苏兄,咱们就把这瘟疫从京城拦住!” 他对苏扬提出的青蒿素,信心满满! 不说别的,那对母女从药铺离开后,便再没有回来找苏扬,他估计,那女孩的病情,应该已经好转不少了! “当啷!” 苏扬两人正交谈间,药铺外街道上突然响起一阵敲锣的声音。 两人一怔,便听到街道上有人高呼起来。 “太医院将在西城各地,分设熟药所,将由太医院太医亲自坐诊!” “百姓们如发现瘟疫症状,可前往熟药所!” “当啷!” “太医院……” 听到药铺外的高呼声,苏扬眉头一挑。 这么快,太医院便行动起来了吗? 在京城各地分设熟药所,这应该就是太医院应对京城疫患的手段! 看来,太医院中还是有人决策迅速的! 苏扬不由想到林章璞,这位从三品的副院使,行事手段,的确令人捉摸不透。 他走到门前,向外看去。 街道上,一队巡检司的差役正从远处赶来,打更人手持铜锣,在高声宣告着。 为首一人,是副巡检使林季友。 四周许多街坊邻居也都纷纷探出头来,打量着那一队巡检司差役,听着打更人的话,他们神色稍安。 现在有太医院的太医亲自出马,他们倒是不用担心太多了。 很快,那一队差役便行至附近。 苏扬向前看去,目光却是微微一凝。 那一队差役,还簇拥着一个身着太医锦袍的人。 那人,正是黄谋! 黄谋步伐不疾不徐,双手负后,高扬着面庞,胡须随风轻轻摇曳,一派身居高位的气势。 他斜着眼睛睥睨四周,随着他们到来,街道上的百姓们连连躲到一旁,忐忑不安地打量着差役又偷偷看向黄谋。 对他们来说,太医可是大官! 这位太医,就是来西城分设的几处熟药所坐诊的太医之一吗? 黄谋扫了一圈,便兴致乏乏地收回目光。 这些平民百姓们敬仰的目光,他早就习惯了,若是以往,即便在太医院中,那些太医们也都要低他一个品阶! 来熟药所坐诊,本不是他的职务! 一想到此,黄谋的脸色便不由沉郁了几分。 他的右院判一职,如今已经归给薛景山了! 正思索间,黄谋眼角余光却瞥到不远处一个牌匾。 苏家药铺! 黄谋顿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停下脚步。 “黄太医,怎么了?” 差役们见黄谋驻足,也跟着停了下来。 林季友连忙上前,疑惑地看着黄谋。 “去那药铺看看!” 黄谋朝着苏家药铺那边扬了扬下巴,自顾自走了过去。 差役们不敢怠慢,紧跟上前。 林季友看着药铺,目光一动,那是苏扬一家的药铺! 他已经知晓,苏扬在太医院中,大有背景,就连薛景山这位右院判,都对苏扬极为看重! 而黄太医是太医院的太医,莫非也是来找苏扬的? 对了,起初他去苏家药铺征收药材时,苏扬便曾提到过一位姓黄的院判,而他也打听到,他身边的这位黄谋黄太医,似乎先前也任右院判一职。 莫非,说得就是这位黄太医? 想到这些,林季友心中更是震惊了。 苏扬这个年轻人,果然不容小觑! 药铺中,苏扬注视着正向他这边赶来的黄谋,眯起眼睛。 黄谋,这是故意过来的啊! “王兄,咱们该准备准备了……”苏扬幽幽道。 “嗯?” 王朗疑惑不解,他注意到苏扬的脸色中透露出几分清冷。 他似有所觉,也向着黄谋看去。 很快,黄谋来到药铺门外,打量一番,目光很快落在苏扬身上。 这药铺果然是苏扬所在的地方! “黄太医怎么有空光临寒舍?” 苏扬走上前,淡淡询问一声。 黄谋仰着脸,斜睨苏扬一眼,双手依旧负后,摆出一副高傲姿态。 “你这厮,见到本官,为何不见礼?” “是在下礼数不周!” 苏扬随口说了一声,但依旧没有任何行礼的意思。 这老家伙,来者不善! 见到两人相见后彼此的态度,林季友顿时愣住了。 这与他预料中的场景,并不一样! 黄太医不是苏扬在太医院中的靠山之一吗? 先前苏扬不是还说了,有一位黄院判对他赏识有加吗? 他难道记错了?! “哼,不过小人尔!” 黄谋冷哼一声,未再理睬苏扬,而是看向身边的林季友。 “林副使!” “卑职在!” 林季友连忙上前。 “这药铺,位置不错!”黄谋慢悠悠道。 林季友一怔,有些不明白黄谋的意思。 “太医院加设熟药所,乃是为治理瘟疫之患,如今,疫患肆虐,更有临近京城之危……” 黄谋自顾自地说着,“而这熟药所设立,便是为了让京城百姓安心,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他这一番大义凛然的话说下来,林季友更是糊涂了。 黄谋现在说这些,难道是有什么意图? 林季友又看向一旁神色淡漠的苏扬,他早已看出来了,黄谋与苏扬之间,绝对有恩怨! 说起来,黄谋先前曾是右院判,而如今,右院判一职却落在了薛景山的身上! 薛景山又对苏扬赏识有加…… 想到这些,林季友深吸一口气,这些位高权重的人之间的纷争,果然难以揣度! “林副使?” 黄谋又叫了林季友一声,将林季友的思绪拉了回来。 “本官所说,你可知晓?”黄谋淡淡询问道。 “这……”林季友犹豫起来,他还是不明白黄谋的意思! “既然熟药所是为百姓们所开设,那自然应当在百姓们方便之地选址,这药铺位置不错……” 黄谋嘴角微勾,装模作样地扫视药铺,“依本官看,应当征调这药铺,作为一处熟药所选址之地!” 闻言,苏扬目光一冷,这黄谋,还真是个小人! 第一百五十三章 以退为进 “林副使,你觉得如何?” 黄谋朗声询问道,仿佛故意要让苏扬听清楚他的话。 他脸上逐渐浮现出一抹阴冷的笑容,他被免去右院判的官职,可与苏扬脱不了干系! 而现在,他被派来西城坐诊,来到苏扬家中药铺,这还真是因果报应! “这……” 然而,林季友却难堪起来。 他神色犹豫,看了看苏扬,又看向黄谋。 对于苏扬,他实在是不想得罪。 毕竟他所见到苏扬的靠山,是现任的右院判薛景山。 反倒是黄谋,被免去了右院判一职。 即便他对太医院中的明争暗斗不清楚,可就结果而言,谁胜谁负,还是显而易见的! 这两边,他都不愿得罪。 他只好劝说:“黄太医,咱们在这附近,又分设的熟药所,据此也就一里多路程,一刻便能到达!” “嗯?” 黄谋脸上的冷笑微微一僵,狐疑地看向林季友。 这林季友,是怎么回事? 先前林季友带队护卫他前来,他还与其交谈了一番,算是一个识趣的人! 怎么现在处理一个小小苏扬,此人就拈轻怕重了? “林副使,本官是在为百姓们安危着想!”黄谋语气加重了几分。 “黄太医还真是大义凛然!” 这时,苏扬冷不丁说了一声。 他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嘲谑意味。 黄谋无非是想要借机找他的麻烦! 还说什么为百姓考虑! 说得倒是大义凛然,可实际上,黄谋当日对于前往疫患爆发之地的态度,苏扬可记得清清楚楚! “本官做事,哪里容得着你这小人多嘴?” 黄谋脸色沉郁起来,他当然听得出来,苏扬分明是在嘲笑他! “太医院设置了熟药所,黄太医却不去,反倒是看上了我家这小小药铺!” 苏扬对于黄谋的斥责,半点也未曾理会,他挑了挑眉,“怎么?难不成黄太医是觉得,我先前所提出的治疗疟疾之法,果真有效,可偏偏又放不下颜面,只好以此来委婉表达心思?” 他揶揄道:“若是如此,那黄太医该去寻薛太医,向薛太医说明此事!” “哼!” 黄谋重重一挥衣袖,冷冷道,“薛太医他现在,可是正焦头烂额着呢!” 听到此,苏扬目光微敛。 他大致能够猜出来,只怕薛太医为了提倡青蒿素,情况并不好! 他深吸一口气,这些,得之后再看了。 而后,苏扬又看向黄谋,眼中闪过一抹寒芒。 既然黄谋找他麻烦,想要恶心他! 那他就先处理黄谋的麻烦! “林副使,回头本官要拟一份折子,上报太医院,征调这药铺作为熟药所!”这时,黄谋又高声说道。 他看了眼药铺外,药铺这边的情况,也将许多街坊邻居吸引过来。 “这药铺之人,若是有什么怨言……” 黄谋语气中裹挟着一抹威严,“那就是在不顾百姓们死活,不顾瘟疫蔓延!” 林季友眼观鼻鼻观心,沉默不语。 黄谋与苏扬之间的恩怨,就让他们自己处理便是,黄谋又何必牵扯上他? 现在黄谋刻意唱高调,分明是在逼迫苏扬。 若苏扬敢表达什么不满,只怕对苏扬的影响并不会好! 他又看向苏扬,悄悄递了个眼色,表示他无能为力。 但苏扬神色却始终从容,对于黄谋的话,他反倒是点了点头。 “黄太医一片为百姓们赤诚之心,在下还是很了解的!” 苏扬慢悠悠道,“既然黄太医向征调我家这药铺,在下自然没有怨言,不过……” 他故意放慢语速,等待着黄谋的反应。 黄谋顿时一愣,没有想到苏扬会这么好说话! 他狐疑地盯着苏扬,揣测起苏扬的用意。 一旁王朗和林季友也不免疑惑,黄谋分明是存心不良,可苏扬为何要这么说? “没有怨言自然是好的,那你这药铺,本官便征用了!”黄谋沉声道。 “黄太医,你还得听我把话说完啊!” 苏扬耸耸肩,“不过,对于这疫患,我也有些见解,不如这样,我家药铺,可为黄太医提供坐诊之地,而我也常伴黄太医左右,帮着黄太医一起行医!” 顿了顿,苏扬又摆出一副诚恳神色:“既然黄太医如此重视治疗瘟疫,那自然不会拒绝我这一片诚心吧?” 闻言,黄谋的脸色却是微微僵住了! 他已然明白了苏扬的用意! 苏扬,分明是故意恶心他! 不,甚至可以说是,故意将脏水引到他身上! 薛景山在太医院中提及青蒿素,已经惹得庞途不悦,说不定,庞途还会有什么打压的心思! 而他要是征调了苏扬的药铺,再让苏扬常伴他左右,这岂不是被苏扬强行拉着,站在苏扬和薛景山这一边的队伍了吗? 那到时候,庞途那些人清算下来,他就算是想撇,也撇不清楚! “黄太医,我这提议,对于黄太医来说,应当不算为难吧,毕竟,我先前也算是在太医院中任职!” 苏扬上前一步,逼近黄谋,“若黄太医推辞,那我也只好禀告薛太医,再让薛太医帮忙,想来,太医院中诸位大人,也不会拒绝我这提议!” 他这是以退为进,刚好可以借机,推出青蒿素! 这样子,把黄谋拉来背锅,他可半点没有心理负担! 反倒是还可以将薛太医借机撇开! 至于他家药铺,黄谋想要强行征调又能如何? 只要把脏水泼在黄谋身上,在让薛太医帮忙走通,征调不征调,可就不是黄谋能够说得算的了! “黄太医,不如咱们现在就走,一同前往太医院,将此事禀告?”苏扬说着,继续逼近黄谋。 “你……” 黄谋却下意识后退一步,指着苏扬,仿佛苏扬是什么祸根一般! 他简直要被恶心坏了! 真要是跟苏扬和那劳什子青蒿素扯上关系,那他可就两头不讨好了! 甚至,他好不容易与孙家牵上的线,也要因此断送! “你满口胡言,用什么蛊惑人心之药,本官岂能用你?”黄谋寒声道。 “那黄太医就是看中了我药铺中的青蒿素!”苏扬不紧不慢地反驳起来。 随即,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黄谋一眼,朗声道,“对了,黄太医到时候,大可将我药铺中的青蒿素扔出去,以免他人非议,反正是否有所存留,别人也不知道!” 第一百五十四章 良机 黄谋脸色阴晴不定,连忙向着药铺外围观的众人看去。 于他而言,苏扬的话,简直狠毒! 他明明是站在苏扬的对立面的,可半点都不想跟苏扬扯上什么关系! “你这小人,本官岂会与你同流合污?” 黄谋高声怒喝,急着跟苏扬划清界限! “是是,黄太医,咱们的关系,不必多说!”苏扬点头附议,“黄太医只是看中了我家药铺罢了!” 黄谋胡须都凌乱了,气得浑身直哆嗦! “你这小人,赤口毒舌!” 他咬牙切齿,“就你这点心思,真当他人不知?你这药铺的东西,老夫会派人清除的一干二净!” “那黄太医的心思,又是如何?” 苏扬针锋相对,丝毫没有退让。 黄谋征调他家药铺,分明是想让他们一家人无家可归! 这么歹毒的心思,真当他是好欺负的? “你说你看中我家药铺的位置,那明明林大人说了,太医院熟药所,就设置在据此一里多的地方,我家这药铺的位置,真是你看中的吗?” 苏扬收敛起先前的揶揄神色,脸色逐渐沉凝起来,“你又说看不上我家药铺的东西,征调药铺,却又不用药铺的东西,这难道不是本末倒置?” “还是说,黄太医想要公报私仇,以口口声声说为百姓们考虑做借口,企图借机欺压我?” “若是如此,那我更该虽黄太医一同上报太医院,咱们一起看看,届时,林章璞林大人和刘宣愈刘大人,他们会如何判处?” 苏扬话音落下,黄谋身形顿时僵住了。 他在林章璞那里,已经没落下什么好印象了,他那右院判的职位,可就是林章璞给免去的! 现在真要是捅到林章璞那里,林章璞哪里会不知道他的心思? 他莫名有些心虚了! 药铺外,四周街坊邻居们现如今,也都看出了黄谋的心思。 这老家伙,原来是来公报私仇的! “呸!” “这太医,怎么做这些苟且的事情!” “跟小扬有仇,就借机来寻仇吗?” 众人窃窃私语着,忿忿的盯着黄谋。 听到这些人的话,黄谋脸色几乎难看到了极点! “若没有其他的事,黄太医就赶紧前往熟药所吧!” 苏扬冷冷瞥了黄谋一眼,“若是被人在背后说什么怠慢疫患的闲话,那可就不妥了!” “你……” 黄谋指着苏扬,胳膊哆哆嗦嗦的,脸都被气绿了,却硬生生没能再憋出一句话。 一旁林季友惊愕地看着眼前苏扬和黄谋两人,他愣是没想到,苏扬竟能把黄谋逼到这种程度! 明明苏扬没有什么官职在身,却对黄谋半点也不畏惧。 反倒是黄谋,一开始就没理在先,只是想要找苏扬的麻烦,待到现在苏扬对于黄谋的威慑半点也不畏惧,黄谋便无法反驳了! “熟药所的太医是在这里吗?” 这时,药铺外,忽的响起一阵焦急的声音。 众人纷纷循声望去,便见一个男子正拉着板车,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脸色慌乱地向众人询问。 而那板车上,还躺着一名女子,脸色苍白,额头浸满汗水,浑身不住打着寒颤。 “寻太医何事?” 一名差役上前询问。 那男子声音有些虚弱,一边穿着粗气,一边说道:“差爷,我妻子患病了,西城的大夫是说瘟疫,让我赶紧来熟药所找太医!” 他不住探头,向药铺中看着,目光很快落在身穿太医锦袍的黄谋身上。 “太医老爷,太医老爷,救救我妻子吧!” 那男子当即哀求起来。 “瘟疫?” 药铺外众人顿时目光一凝,连忙四散开来,为那男子让开一条道路。 他们又看向躺在板车上的女子,脸色不由慌乱起来。 这几日里,他们之中,已经有人见过身患瘟疫的人了。 但随着在京城中见到的病患越来越多,他们心中不免愈发不安了! 一旦被疟疾缠身,那种痛苦,简直是可以想象的! 甚至,究竟能不能治愈,还得两说! 街坊邻居们看着那女子的目光,都变得怜悯起来。 见到外面的情况,黄谋目光一闪,冷冷瞥了苏扬一眼。 他脸上的阴沉顿时消解了一些。 在苏扬这里,他险些要丢掉了身为太医的颜面! 而现在,出现了这么一个病患,那他挽回颜面的时候就到了! 只要他为这病患施治一番,在借机打压苏扬,看苏扬还能如何狡辩! 而后,黄谋摆出一副肃穆神色。 “让他们进来!” 他挥了挥手,沉声道,“本官治疗瘟疫,闲杂人等,不可靠近!” 差役们围在四周,放那拉着板车的人走了进来。 而此时,李兰芝和苏悦也早已赶了出来。 那男子抱着妻子走进药铺后,李兰芝便安置好两人。 黄谋迈步上前,自顾自地为那女子诊脉。 不多时,他缓缓说道:“果然是疟疾!” “太医老爷,求您一定救我妻子!”男人抹了把额头的汗水,似是因为先前拉车的原因,他直到现在,也大汗淋漓,脸色有些苍白。 说完,他又仿佛是用力过多,有些晕眩地踉跄一步。 “本官奉朝廷之名,救治疟疾,自是会为你妻子治疗!”黄谋大义凛然道。 他瞥了眼苏扬,又喝道:“尔等速速退去,本官治疗瘟疫,尔等是想要在此妨碍吗?” “退去?” 苏扬冷着脸,没有丝毫离开的意思,这里是他家,要让他退到哪里? “林副使,将闲杂人等清除!”黄谋又安排起林季友来。 林季友神色无奈,只好道:“黄太医,治病要紧,您先治病,这些事,我来安排!” 而后,他缓缓走到苏扬这边。 “苏大夫,你看……”他有些犹豫,黄谋分明是想要赶走苏扬。 现在苏扬要是离开,那黄太医借机夺走苏家药铺,那到时候苏扬也难以反驳了。 但现在,有了那身患疟疾的女子在,他明知道黄谋是借机发挥,却也不得不从命! 可苏扬的目光却是落在那站着的男子身上。 那男子此时正关切地盯着自己的妻子,额头汗水直冒,手臂还在无力地轻颤着。 而后,苏扬精致从林季友身边经过,走到那男子身前。 他一把抓起那男子的胳膊,试着诊脉起来。 很快,苏扬脸色凝重起来。 这男子,也同样患了疟疾! 第一百五十五章 你还看不出来吗? 见到苏扬的动作,林季友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还以为,苏扬是在反抗黄谋的吩咐。 黄谋也注意到苏扬的动作,冷哼一声,怒道:“还不速速退去,贻误本官治疗病情,你罪责难逃!” “苏大夫,要不,咱们先退到后院?” 林季友上前,帮着两人圆场。 苏扬点点头回应了林季友一下,他深深凝视着那男子。 这男子头发有些凌乱,但却是做书生打扮,身形也有些文弱。 先前卖力地拉车过来,估计已经耗空了力气。 而他的病情还只是初发,远没有其妻子那么严重。 先前应该是焦急之下,没有察觉到自身的不适,一路拉着板车赶来。 现如今满头大汗,并不只是拉车累的! “这位兄台,一路辛劳,我去为你备些补身子的东西。”苏扬轻声道。 他没有立即表明这书生的病情。 书生愣了愣,随即连忙告谢。 见此,林季友愈发无奈了。 估计苏扬是不愿离开,这才找什么由头! 一番劳累,哪里用得着什么补身子的东西! 但好在,苏扬说完后,便立即向着药柜那边赶去,这也算是远离了黄谋。 黄谋冷哼一声,苏扬不过一介小人,也配跟他耍手段? 他这才看向面前的夫妻,捋着胡须,一副高深莫测模样。 “病情甚重啊……”黄谋故作轻叹。 闻言,那书生顿时浑身止不住轻颤起来。 他面色绝望,满含悲痛地看着自己的妻子。 “老夫会为其想些办法的,有老夫在,或许可救她一命!” 这时,黄谋又继续道。 听到此,书生顿时跪了下来,不住向黄谋扣头。 苏扬自药柜中静悄悄取出一些青蒿素,听着黄谋的话,嗤之以鼻。 这不过是黄谋提升自己威望的话术罢了! 要是黄谋真有什么治疗疟疾的办法,当日在太医院中,岂能因为畏惧前往疫患之地,而被林章璞免去官职? 而现在,不过是瘟疫已经蔓延到了京城,黄谋已经避无可避了,这才摆出一副高人模样! 这些,苏扬很清楚! “林副使,劳烦取纸笔过来,老夫为其写下一张方子!”黄谋淡淡道。 那书生这才终于停下叩拜,但他双手撑地,似乎有些乏力,硬是半天没能站起身来。 很快,黄谋一纸药方提笔写就。 他震了震纸张上的墨迹,将药方递到书生的手中。 “按照此方,去熟药所抓药,可保无忧!” 那书生躬着身子,恭敬地用双手接过药方,连忙认真读了起来。 黄谋轻笑一声,站起身来。 他又像模像样地看向药铺外众人,悠悠道:“为百姓们治疗瘟疫,乃是本官职责所在,有本官在,百姓们万不必慌乱!” 街坊邻居们看着黄谋,神色复杂。 这位太医,看起来始终一副淡然模样,莫非真有真才实学? “林副使,现在已有病患前来,倒不如,老夫之后就在这里为百姓们坐诊吧!” 黄谋丝毫不再去理睬苏扬,现在有了这治疗瘟疫的情况,他刚好可以借机,占下苏家药铺! 至于苏扬再去太医院跟他理论什么,他也有了凭据了! “太医老爷……” 这时,书生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一股虚弱与迟疑! “何事?” 黄谋神色温和地看向书生。 “这药方……” 书生说着,又从怀中掏出了一张药方,“太医老爷,我先前带妻子去药铺看病时,那里的大夫,也为小人开了一张药方!” “乡野郎中,开得药方,何必相信?”黄谋说着,目光却落在了苏扬身上,显然意有所指! “可是……” 书生愈发迟疑,他双手各自捏着一张药方,将两张药方一同展现在黄谋的眼前。 “可是太医老爷,这两张药方上,所列药物,大致相同!” “嗯?” 听到此,黄谋顿时脸色僵住了。 他连忙抬眸打量着书生手中的另一张药方,那张由别的大夫所开的药方上,所列药物,竟然的确有大部分与他所写的药物相同! 只有两味药材,以及那些药材的用量有些许差别! “那大夫跟我说,他这药方,哪怕加大剂量,也只能尽可能缓解一二,救不了我妻子的命,所以,我才只能来求太医老爷您相救!” 书生言辞恳切,脸上再度透露出一股茫然与绝望。 他苦读诗书多年,未曾考取功名,可这识字逻辑,他还是详熟于心的! 眼前这两张药方,分明是同样的药材,不过剂量有些不同,这怎么可能救活他妻子? “本官的方子,其中蕴含医理,又岂是你能明悟的?”黄谋顿时斥责起来。 这时候,苏扬端着一碗清水,来到了那书生面前。 “兄台,先喝些水,平复一下吧。”苏扬轻声劝慰道。 那书生惨然摆摆手,万念俱灰。 “都是你这小人,妨碍本官行医!” 这时,黄谋将注意力转移在了苏扬的身上,他的药方,的确是普通的治疗疟疾的方子。 那些寻常的大夫,为治疗疟疾,翻阅医术,也能找出这药方! 现在被撞破,他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可治疗疟疾,哪里有什么有效之法? “黄太医,你既然行医多年,还看不出来吗?” 可苏扬却是沉喝起来。 “你这小人,想要污蔑本官!”黄谋连忙道,他还以为,苏扬是在说他那张药方的事情! “我说的是,这位兄台!” 苏扬看都懒得看黄谋一眼了,“这位兄台,也患上疟疾了!” 他话音落下,顿时间,众人皆是一愣。 他们的目光纷纷落在那书生的身上,有些难以置信。 黄谋神色一怔,也不由打量起那书生来。 现如今,那书生脸色依旧苍白,毫无血色,浑身被汗水浸湿,甚至还在打着寒噤。 这似乎与疟疾的症状相似…… “胡言乱语!” 黄谋冷喝一声,走到书生面前,一把抓起书生的手腕,诊脉起来。 很快,他的表情就彻底凝固住了! 书生愈发惨然,从黄谋的神色中,他已经能够看出结果了。 他悲凄地看向妻子,目光黯淡无比。 “兄台,不如先喝下这碗水,你这病情,黄太医治不了,或许可让我试一试!”苏扬直视着书生双眸,沉声说道。 第一百五十六章 我早就治疗完了! 苏扬话音刚落,黄谋便嗤笑起来。 “让你治?” 黄谋轻蔑不已,“真以为你用那草蒿偏方,还能治疗疟疾不成?” 书生低着头,连他也患了疟疾了。 既然这瘟疫,连太医都治不好,他已然心灰意冷了! 可他却分明注意到,苏扬看着他的目光中,充满了坚定。 他不由有些迟疑,眼前的年轻人,是大夫吗? 可这么年轻,真的能治疗疟疾吗? “兄台,让我先行为你施治,若能让你病情有所好转,再为令夫人医治,如何?”苏扬询问一声,他看得出来,这书生对妻子情深义重。 听到此,书生这才点了点头。 “也好,大夫,便先为我尝试治疗吧,若能……有所好转,在下必定……” 可书生的话还没说完,黄谋便一挥衣袖,打断了书生的话。 “他不过一介乡野郎中,以往在太医院里,还是个做药童的!” 黄谋寒声道,“让他治疗,你简直失了心智!” “你既然没法治疗疟疾,还跟人家夸下海口,现在让我苏兄施治,有何不可?”这时,王朗愤愤不平地上前。 他对黄谋这老匹夫,充满憎恶! 果然是太医院中被利欲熏心的太医! “放肆!” 黄谋怒视王朗,对林季友道,“林副使,将这污蔑本官,对本官不敬之人抓起来,本官倒要看看,还有谁敢诽谤本官!” “黄太医息怒!” 林季友赔笑,却并未下令。 他多少看出来了,黄谋摆明了是治不了疟疾了,先前那一番话,不过是想要彰显威风罢了! 难怪会被罢免右院判一职! 这跟他见过的那位气度沉稳的薛景山薛太医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兄台,喝下这碗水,再仔细考虑!” 苏扬向书生递了个眼色,把碗端到书生面前。 书生接过水,目光复杂地看了苏扬一眼,又看向躺在病榻上的妻子。 他仿佛下定决心般,将碗中的水一口饮尽。 “用草蒿治疗疟疾,简直是痴人说梦!” 黄谋依旧在嘲谑着苏扬,他又对那书生说道,“本官的药方,便是为了治疗你们的瘟疫而写,不信本官,那今后京城各处熟药所,也不会有太医再为你们治病开药了!” “这些,你自己想清楚!” 他的话中,隐隐蕴含着一股子威胁意味。 若是这书生再选择让苏扬为其治疗,那不就是在当众打他的老脸吗? 他堂堂太医,竟然还不如一名乳臭未干的乡野郎中有信服力,现在这么多人看着,传出去,他的名誉必定会受损! 书生神色一僵,原本做好的决心,顿时犹豫了起来。 这瘟疫,不知道还得持续多久? 他跟妻子又都患了瘟疫,现如今,也只能指望太医们救他们了。 若是如黄谋所说,京城各处熟药所的太医都不为他们治病,那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他不得不慎重考虑了! “大夫……”书生犹犹豫豫地叫了苏扬一声。 “不是本官擅独,而是,此人所出药方,本官也听说过,就是些偏方,就连我太医院中,也对其有所驳斥!”黄谋脸色放缓了一些,语重心长道,“若你用此人的药,便是对自己性命置之不理,本官凭着一颗医者仁心,也不能见你如此!” “黄太医,好一颗医者仁心啊!” 苏扬幽幽说了一声,未等黄太医有所反应,他已经再度向着药柜走去。 很快,他便抓好了药,自顾自地熬制起来。 见状,黄谋冷喝:“你这小人,熬药做什么,谁让你治病了?” “我自家药铺,熬个药,你也要管?” 苏扬瞥了黄太医一眼。 黄谋语气一滞,恼怒不已。 这小人,竟然如此嚣张! 他深吸一口气,待到薛景山那边在太医院中也被免去职位,他必定要给此人好看! 而后,黄谋又对那书生道:“你的病情,本官也看了,老夫这药方,也同样适用于你,你还不速速去熟药所拿药?” 书生默然点了点头,紧紧攥着药方,目光黯淡。 这药,真的能治好他和妻子吗? “兄台,你还生着病呢!” 苏扬提醒道,“若是取药,待会我找人帮你去取。” “多谢!” 书生诚挚感谢道。 “你留他在这里,莫非,还想给他治病?”黄谋冷幽幽道,苏扬敢跟他耍什么小心思,简直妄想! 他又对苏扬道:“你还是准备收拾收拾,这药铺,本官要征调作为熟药所了!” 到现在,黄谋还在惦记着找苏扬的麻烦! 林季友摇摇头,黄谋的品行,真让人不敢恭维! 不过,他在巡检司当差多年,如黄谋这种人,他见得多了! “怎么也得等我这服药,煎好再说!” 苏扬淡淡回应一声,加大火力,继续熬煮着药。 “呵呵,你继续熬便是,老夫便在这里等着!” 黄谋倒是不慌不忙起来,他坐在长凳上,整理着衣袖,“此地,今后便是熟药所了,往后百姓们寻我治病,便可来此……” 不多时,苏扬面前的药壶中便升腾起水雾。 他向书生道:“兄台,待会服下这服药,你的病情,便能好转许多了!” “嗯?” 黄谋骤然瞪着苏扬,“本官说了,他这病情,不准你治!” 书生犹豫不已,有黄谋的威胁在先,他现在不敢再让苏扬为他治疗了。 他下意识抹了把额头的汗水,却忽然察觉到,自己的汗水,似乎消减了许多! 而他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黄太医说得极是!” 苏扬奉承地点点头,却又笑了起来。 “不过,我早就帮这位兄台治疗完毕了!” 闻言,众人皆是一愣。 给书生治疗了? 什么时候? 黄谋茫然地看着苏扬,苏扬那壶药,不是才刚刚熬煮开吗? “兄台,算算时间,你是否能够感觉出来,你的身体已经恢复些许力气了?”苏扬笑吟吟询问道,“也不再如先前那般难受,就连这寒颤和流汗都消退许多!” 书生茫然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下意识握了握拳头。 正如苏扬所说,他的汗水的确少了许多,脑袋也不昏昏沉沉了,连先前忍不住地寒颤,都不再剧烈。 他的情况,的确好转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失了智的糟老头子 四周众人齐齐打量着书生,书生的变化,肉眼可察! 原本站在那里,颤颤巍巍的身形,此时都稳健了许多! 一时间,众人皆是惊异至极。 他们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书生的病,明明是疟疾啊! 这瘟疫,就连那太医,都没有好的法子治疗! 可他们明明还没有看到苏扬给书生施治,书生竟然就已经有所好转了! 林季友双眸微睁,难以置信地看着苏扬。 他清不清楚,苏扬究竟做了什么! “大夫,我这病……是怎么回事?” 书生喃喃地询问,身体的变化,他最为清楚不过。 这种身体好转的感觉,并不是幻想! 黄谋更是紧皱着眉头,浑身紧绷起来,他心中涌起强烈的波涛! 苏扬,是何时为书生治疗的? 自始至终,苏扬也不过只是给那书生号了脉,然后给书生递了一碗水。 可那碗水,分明不是什么药汤! “兄台方才不是已经服用了药吗?” 苏扬指了指桌上放着的空碗,先前书生已经将碗中清水一饮而尽了。 “是这碗水?!” 书生愣住了,方才苏扬劝他喝水,他其实并未想太多,只以为苏扬是想要帮他。 可一碗水,竟然有这么奇异的效果? 他心中捉摸不定,满是茫然。 “那碗水里,我事先放了治疗疟疾的药,未曾跟兄台说起,还望兄台见谅。”苏扬解释一声。 看刚刚黄谋的反应,他要是真是后来拿出青蒿素给书生治疗,谁知道黄谋还会怎么阻拦? 苏扬早就预料到此,所以,便用了这么一个法子。 青蒿素,是目前治疗书生病情的最佳药物,最好是及早使用。 以现在的情况,事先给书生用药,是他最好的选择! 书生仔细感受着身体的情况,愈发难以置信。 之前来到苏家药铺后,他都能感受到浑身难受,一直害冷。 而现在,他身体所有的情况,都好转了许多! 这说明,苏扬那一碗水,的确对他的病情有效! 正如苏扬所说,苏扬能够治疗他和妻子的病情! 想到这些,书生浑身一震,连忙向着苏扬躬身行礼,感谢起来。 “多谢大夫,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还望大夫,救我妻子!” 苏扬微微颔首,书生妻子的病情,要更为严重,也应当及早治疗。 “住手,谁让你行医了?” 可这时,黄谋却是怒喝起来。 他冷冷指着苏扬,“你私自以蛊惑人心之药,假托救治疟疾之名,行医治病,实则居心叵测,你……你罪责难逃!” “蛊惑人心之药?” 苏扬冷笑,“这位兄台的病情好转,大家都有目共睹,我这药明明能治疟疾,哪里来的蛊惑人心?” “反倒是黄太医,你那药方,果真能治愈疟疾吗?” 苏扬不畏不惧,他与黄谋之间的矛盾,本就不可化解! 黄谋一再逼迫他,他不介意让黄谋自食恶果! 见黄谋还要反驳,苏扬没有再给他机会,只是冷声道:“黄太医,你一再阻拦我为病人治疗,到底有何居心?” “你血口喷人!”黄谋声音冰寒,恼怒不已。 “谁是谁非,我们看得清楚!” 王朗淡淡说道,对于黄谋鄙夷到了极点! “这当太医的,自己治不好病,还不让小扬治病!” “我就说,小扬的医术,在太医院中肯定混得风生水起,这人本就是来存心找麻烦的!” “他这是嫉妒小扬的医术!” “小扬连疟疾都能治,那这下子,咱们就不用那么担心瘟疫了!” “反正就算得了疟疾,也不能去找这个太医治疗……” 药铺外,一众街坊邻居们议论纷纷,黄谋的所作所为,令人所不齿! 黄谋的脸色顿时铁青,这群刁民,跟苏扬都是一路货色! “谁敢妄言!”他高声怒喝。 药铺外众人顿时不再多说什么,可他们看着黄谋的目光,依旧充满鄙视! 苏扬对于黄谋的反应,半点没有理会。 此时的黄谋,几乎颜面尽失,就是个失了智的糟老头子! 苏扬早已来到书生的妻子身前,仔细诊脉起来。 而后,他起身向着药柜走去,提醒书生:“兄台,先喝一碗汤药,可帮助病情恢复。” 他刚刚熬得汤药,都是些帮书生温补身体的药。 “多谢!”书生拱手行礼。 “你敢让他治疗?” 黄谋声音冰寒,冷冷盯着书生,“而今借治疗瘟疫的名义,蛊惑人心的药,并不少见,你现在虽感觉不错,可谁知多久,你的病情便会贻误!” 对于黄谋的话语,书生并未再回应什么。 他身体的情况,他自己清楚。 就算再让黄谋给他们夫妻二人施治,那药方,也同样救不了他们。 比起黄谋这个太医,他更愿意相信苏扬! “用青蒿治病,怎么可能!”黄谋说着,却仿佛忽然想到什么,冷笑连连。 既然苏扬非要治病,那就让苏扬去治! 草蒿还真能治疗疟疾不成? 疟疾,而今太医院中那么多太医都束手无策,这一个药童出身的小人,若说真能治疗疟疾,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书生夫妻二人,几乎已是必死无疑了! 待到这两人死去,那大可借机,将苏扬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很快,苏扬将药物备好,嘱托书生喂给妻子。 再让书生妻子服下他先前熬制好的汤药后,书生妻子的脸色明显好转了一些。 原本不停打着寒颤,也都逐渐消退。 见此,书生顿时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着的心弦都放松了下来。 而直到现在,他只感觉到自己的情况似乎再逐渐好转,完全没有什么异常! 他心中惊动,果然这位年轻大夫,真的能够治疗疟疾! “安心服此药,再过几日,兄台与令夫人的病情,便能痊愈了。”苏扬包好药,放在书生身前。 “痊愈,痴心妄想!”黄谋冷冷说道。 苏扬瞥了眼黄谋,嘲谑道:“黄太医,你要是没别的事,就快些离开!” “我这人行医治病,跟你有差不多的毛病,都不喜欢让闲杂人等打扰!” 第一百五十八章 彻底爆发 苏扬明显是在赶人了! “放肆!” 黄谋气得浑身轻颤,胡须都禁不住飞扬起来。 “你去熟药所,待在我家药铺做什么?”苏扬眉头微挑,“还想着征调我家药铺?” 不等黄谋回话,苏扬便正色道:“我现在已经治疗了他们的病情,手头上没什么事情,那咱们便一起去太医院吧!” 黄谋脸色僵硬,苏扬并不怕他强行征调药铺! 他现在偏偏有没有办法再打压苏扬了! 黄谋又看向那书生,直到现在,那书生也没有任何病情复发的表现! 他等了许久,现在看来,一时半会,那书生夫妻还死不了! “你不同本官劝阻,擅自用假药治病,若是他们二人之后病情复发,因此丧命……” 黄谋语气阴寒,“那你便等着受法伏诛吧!” 但苏扬对黄谋的威胁,置若罔闻。 他只是揶揄道:“难不成,你还准备在我家药铺里,一直等到看着这两位病情痊愈?” “那我家药铺,可没有多余的被褥给你准备!” 苏扬挥了挥手。 “小人得志!”黄谋重重拂袖,不再待在药铺中。 他面沉如水,径直向着药铺外走去。 这药铺,他片刻也不想待了! 尤其是药铺外这些刁民的鄙夷目光,更是令他怒火中烧! “对了,黄太医要是还想征调我家药铺,可一定要告知我一声,我倒是也得去太医院好好说明今日的情况!” 药铺中,苏扬的声音再度响起。 黄谋身形一僵,离开的速度愈发加快了! 待到黄谋走出药铺,苏扬又面向一旁的林季友。 “此次多谢林大人了。” 林季友虽没有帮他,可也没有帮助黄谋。 这才能让他好好地对付黄谋。 “苏大夫客气!” 林季友拱手回应,他打量着那书生夫妻二人。 他看得出来,那两人的情况的确有所好转! 这与他先前和苏扬一同抓获的那些摩尼教教徒所把持的符水不同,喝下符水后,那些人虽精神亢奋,可实际上,还是能够一眼看出来,病情严峻。 而那夫妻二人的病情,是的的确确有所好转了! 林季友深吸一口气,心中不免震惊。 苏扬这个年轻人,竟然真能治疗连太医院都治疗不好的疟疾瘟疫! “林副使!” 药铺外,黄谋充满不悦的声音响起。 “苏大夫,那我便先行离开了!”林季友告辞,带着差役们离去。 街坊邻居们这才走进药铺,向李兰芝询问情况。 而苏扬则走到书生夫妻身边,叮嘱起来:“兄台,我给的这些药,须得按时服用,之后时日,要多加休息,如此病情才能彻底痊愈!” “果真……能痊愈?” 书生喃喃道,虽然他的身体情况,的确有所好转。 可直到现在,他也难以置信! 这瘟疫,他其实也听人说起过,极难治愈! 不说别的,就连那黄太医,都也只能开些寻常的药方糊弄! 苏扬笑着点了点头,看了眼药铺中的街坊邻居们。 “再过几日,兄台可带着令夫人再来我家药铺复查。” 苏扬叮嘱一声,有了今日的事情,等到之后书生和其妻子病情痊愈,那这其中的宣传效果,不言而喻! 现在一时半会的,太医院那边是指望不上了! 听黄谋所说,薛太医恐怕还在为青蒿素的事情而奔波。 那他就从自家药铺这边,自行宣传。 不多时,书生的妻子也恢复了一些气力,身上的寒颤消退大半。 苏扬诊断之后,点了点头。 “高烧减退了,而且没有体温骤降,病情已经可以稳定下来了。” 闻言,书生神色顿时激动起来,眼眶都微微发红。 他对苏扬感激至极。 苏扬治疗了他们夫妻的疟疾,简直就是救了他们两条性命! 而四周街坊邻居们,也都极为惊异。 他们对于苏扬的药惊叹不已,这下子,心中更能放心了! 等到街坊邻居们逐渐离去,苏扬又向书生询问道:“兄台,听口音,贤伉俪应该是京城本地人吧?” “还未曾向大夫介绍,在下王贺,家住京城西南,临近西厢河畔……”书生王贺连忙自我介绍起来。 苏扬点点头,目光却凝重起来。 果然是京城人士! 现在看来,瘟疫的确已经蔓延到京城了!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恐怕用不了多久,整个京城,瘟疫就会彻底爆发! 而以太医院的手段,应该还没有多少治愈疟疾的可能…… 他只能尽快将青蒿素宣传开了! …… 太医院。 院中所有人都行色匆匆,快步奔走着。 崔忧坐在房间中,看着眼前的一份份奏报,脸色微微发白。 “报!” “崔大人,南城熟药所,太医上报,一上午时间,发现五名身患瘟疫的病患!” 房间外,一名差役匆匆来报。 崔忧脸皮轻颤,如今,距离京城发现身患疟疾的病患,已经过了三日时间了! 京城之中,发现的身患瘟疫的病患,早在第一日,就已经过百了! “报!” “崔大人,西城太医上报,发现十人,身患疟疾!” “报!” 房间外,一名名差役陆续赶来,向崔忧汇报今日一上午的情况! 崔忧脸色愈发难看,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 他的眼中,难以抑制地流露出一抹惊慌! 京城的瘟疫,已经愈发严峻了! 可偏偏这段时间里,太医院中,一直没有治疗瘟疫的手段! 太医院在京城各地所设置的所有熟药所,至今还没有一次彻底治愈病患疟疾的例子! “崔大人,东城熟药所传来讯息,东城……今日上午,发现五名身患疟疾之人!” “东城……” 崔忧眉头几乎拧成了疙瘩,东城,大多是朝廷中那些身居高官之人的居所。 东城的疫患,若是再度严峻,那可就真要危及朝堂了! 他现在,都只能整日待在太医院里,不敢回府! 他向门外看去,却见那前来禀报的差役还未离去。 “退下吧……”崔忧挥挥手,正要将那差役打发走。 可那差役却神色凝重地继续汇报起来。 “崔大人,今日东城发现的身患疟疾之人中,有两人……是在朝廷为官的大人!” 第一百五十九章 卖这么贵! “什么!” 崔忧眼皮狂跳! 在朝为官的官员身患疟疾,这绝不是小事! 一旦这消息传出去,文武百官恐怕都会提及此事,那到时候,他在太医院这边,恐怕也不会安生了! 甚至,万一他再被人趁机攻讦,说他和庞途督促不力,那还是个麻烦! “那两位是何人?”崔忧连忙询问。 这可马虎不得! “是殿中侍御史张世大人,和右武大夫韦通达大人!”差役恭声汇报。 崔忧额头冷汗直冒,这两人,分别是正七品和正六品的品阶! 尤其是其中,还有个殿中侍御史! 这殿中侍御史虽然品阶不高,可却是个言官。 莫说是他,就连庞途,都拿这些话唠般的言官半点办法都没有! 这下子张世患病,只怕朝堂之上,那些言官们都有话说了! “速去禀报庞大人!” 崔忧急忙道,这件事,可一定得让庞途知道,早做准备才行! 他如坐针毡,索性自己站了起来,向着房间外跑去。 …… 苏家药铺外。 一辆装饰精致的马车缓缓停下。 仆从快步跑到马车前,自马车上迎下一名锦衣年轻人。 “少爷,就是这里了!” 仆从指着苏家药铺,“别人都传苏家药铺的人,能够治疗瘟疫!” 年轻人打量了药铺一眼,皱起眉头。 “什么时候,西城也有医术这么厉害的大夫了?” 他撇了撇嘴,“我就说这里都是以讹传讹,真要是能治瘟疫的大夫,还能一直待在西城?” “这西城……可是闹市,京城的贫穷之地罢了!” 年轻人正说着话,马车帘子被缓缓掀开,其中露出一张脸色苍白的妇人面孔。 “广儿,不可……乱说!” 那妇人脸色苍白,额头有些虚汗,说话声音极为虚弱。 “孩儿知晓!” 年轻人费广点了点头,只是,他看着苏家药铺的目光,依旧满是狐疑。 向药铺里看去,倒是能看到,药铺中有不少人,似乎都在等待着看病。 不时有人从中走出,脸上挂着一抹欣喜。 “少爷,这几天里,西城中有许多人,都在说这药铺里的大夫,所用的药极为有效,甚至说,还有人患了瘟疫后,已经被治愈了……”仆人低声诉说着。 “传得倒是神乎其神,可谁知道是不是骗人的?”费广摇了摇头,埋怨道,“之前还说熟药所的太医们能够治疗瘟疫呢,可咱们去了几处熟药所了,那些太医们开的方子,都大同小异,对我娘的病半点用都没有!” “可是……”仆人小声道,“可是大家都说,吃了这里的大夫开的药,一两天的功夫,病情就好了大半……” “行了!” 未等仆人说完,费广就一挥衣袖,打断了仆人的话。 他又向马车中说道:“娘,我去药铺里看看!” 说完,他便带着仆人一同走进了药铺。 药铺中,苏扬和母亲两人各自为病患诊断着病情,而王朗则和苏悦在药柜前忙活着,给众人拿药。 苏扬诊断完面前一人病情,轻声道:“病情只是初发,不算严重,去拿药吧,很快就能痊愈了。” “多谢大夫!” 那病患连忙告谢,脸上流露出一抹劫后余生之色。 他幸亏没去京城熟药所那边,不然的话,病情要严重起来,他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京城中经过几天以来的瘟疫肆虐,患病的人越来越多了,反倒是熟药所那边,一直没有传来治愈的消息! 这让很多人都对熟药所的太医们产生了怀疑。 虽然去熟药所的人依旧是络绎不绝,但想要从那边挨上号,也不知道得花费多久时间。 他听到苏家药铺的消息,赶过来后,没多久,便见到也有些病情初发的人,当场服下药后,便好转许多! “下一位!” 苏扬深吸一口气,让下一名病人在亲人的陪同下落座。 几天的时间,京城的瘟疫便已经蔓延开来。 单是这几天里,他们药铺中,便已经医治了不少人! 他还听薛景山说起太医院那边的消息,几日以来,太医院所有能用的太医都被派了出去。 但京城各地熟药所,所发现的病患,一天加起来,便绝对超过百人! 更为严重的是,身患疟疾的人数,还在与日俱增。 一名老妇人在年幼孙子的陪同下,缓缓落座。 老妇人浑浊的眼睛看着苏扬,浑身不住打着寒颤,她轻声念叨着:“小大夫,老身这病,还能治吗?” “老身死了也就死了,可我这孙子,可怎么办啊……” 她满脸悲凄,满是皱纹的手抹了把眼角。 “放心,老人家,我会治疗好的!”苏扬劝慰一声,帮着诊脉起来。 不多时,他诊断完病情,松了口气。 好在京城瘟疫还算爆发不算太久,他诊断的病人中,有许多人的病情都还未太过严重。 眼前这老妇人也是这种初发的情况。 “老人家,你这病不算重,吃过药,安心休养,一两天就能痊愈。”苏扬轻声道。 “多谢小大夫!” 老妇人抹着眼角,喜极而泣。 她自孙子那里颤巍巍地接过一块破布袋,一层层地缓缓打开。 布袋中,只放着一两小块碎银子和一些铜板。 “老身……老身听人家说了,一副药,要三十文吧?” 老妇人看了眼年幼的孙子,又对苏扬道,“小大夫,要不,您就少给老身开几服药,老身……” 未等老妇人说完,不远处,李兰芝便轻声道:“大娘,您这药钱,我们就不收了!” 苏扬也点了点头,向苏悦递了个眼色。 三十文一副药,其实也就是个本钱,这年头,三十文铜板的购买力,放在他前世,其实也就几块钱。 而青蒿素制作,算上黄花蒿原料以及酒精,其实也就是这个价格。 想要多治疗疟疾,只凭他们自己掏银子,是绝无可能的。 所以,大多情况下,开药的钱,不得不收! 老妇人正告谢着,可这时,药铺中却响起了一阵尤为突兀的声音。 “我当是什么神药呢,就这么屁大点药,竟然还敢收三十文,卖这么贵!” 那说话的人,正是费广! 他瞥了眼王朗正包好的药,嗤笑起来。 第一百六十章 赚钱的法子! “少爷,嘘……” 仆人连忙朝费广比出噤声手势,当着人家的面,说这些话,万一惹恼了人家,不给夫人治病了咋办? 费广却并不在意,他看着四周,摇了摇头。 他轻蔑道:“就凭这么点东西,还真能治疗瘟疫?” 虽然京城熟药所的那些太医们,所开的方子对于瘟疫没有太大的用处,可好歹,那还是正常的一副药啊! 反倒是这苏家药铺,所给的药,竟是以那用纸包着的小团白色碎屑状的东西! 这东西,怎么可能治疗瘟疫? 他心中半点都不相信! 不远处,苏扬淡淡瞥了费广一眼。 看此人的穿着打扮,一身衣料品质上好,并不像是连三十文都付不起的人! 现在这么说这些话,分明是不相信他的青蒿素! “我说,大夫!” 费广此时也向着苏扬看来,“你们药铺,就是用这些药治疗瘟疫的?” 苏扬冷眼,没有跟对方解释什么。 “不想治,你可以不治!” 他药铺中的青蒿素,对于治疗疟疾的效果,现如今,早已有目共睹。 此人现在不相信,迟早会有意识到青蒿素药效的时候! 闻言,费广脸色顿时一僵。 这大夫,竟然还在他面前傲然起来了! 他正要与苏扬理论,可苏扬早已专心诊断起下一名病患的病情,丝毫没有理会他! 这种不理会,于他而言,更像是蔑视! “少爷……”仆从再度劝了费广一声。 “哼!” 费广有些恼怒,冷哼一声。 “年轻人,我奉劝你,还是少说些话为好!”这时,药铺中有正准备拿药的人向着费广提醒一声。 “就是,你自己不买药,那就别耽误别人拿药!” “这位小大夫,可是神医,我们吃了药之后,瘟疫有没有好,还用听你说什么?” “少见多怪!”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不满地向费广说着。 看着这些人的反应,费广张了张嘴,却半晌未能说出话来。 仿佛他刚才所说的那一番话,在药铺里其他人看来,就像是自取其辱一般! 这些人,竟然对这药铺中卖的药,这么深信不疑! 察觉到此,他的脸色瞬间涨红起来。 而后,他不再多说什么,转身悻悻走出药铺。 对于费广那边的情况,苏扬半点也没有理会。 他为面前一人诊断完病情后,心中思量起来。 按照目前他们治病的情况,也就是赚个本钱罢了。 他所要做的,其实还是将青蒿素推广出去。 只有这样,才能迅速解除京城的疫患。 而若是青蒿素治疗瘟疫的消息彻底推广出去,朝廷之中若能知晓,那又怎会对他的所作所为,置之不理? 当然,苏扬做这些,并不是一心为了谋求名利。 而是,他早已经认清楚了,想要在这时代安身立命,该有的实力,必须要有! “接下来,得进一步扩大青蒿素的生产规模了……” 苏扬沉吟起来,几日下来,他们制作的青蒿素,已经逐渐快要消耗空了。 但制作青蒿素,所需要的人力物力,又是一笔钱。 此外,真想将青蒿素推广出去,以如今京城瘟疫蔓延的速度,他们即便每日救治病人,也很难赶上! 还是得想个法子了! “万事,还是离不开钱啊!” 苏扬思索着,现在,得想办法赚取足够的银子,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他不会将希望只寄托在太医院那边,而要从他家药铺这边作为突破点的话,所需要的银子便是大量的…… 但,该怎么赚取银子呢? 老潘那边的酒,暂时还指望不上。 由于京城疫患的原因,恐怕酒的交货日期不知道要推迟多久了! 苏扬思索间,一名病人已坐到了他的身前。 “大夫,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患的瘟疫!”那病人愁眉苦脸道,“太医院的太医说是瘴气入体,可我这几日始终待在家里,怎么就患了瘟疫呢?” 苏扬听到面前此人的话,摇了摇头。 疟疾的散播机制,可不是什么瘴气! 而是带有疟原虫的蚊子…… 等等! 苏扬目光猛然一睁,蚊子! 既然要防治疟疾,那么,驱蚊绝对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而驱蚊,可以用蚊香、驱蚊液等物…… 这些,并非无法制作出来! 想到这些,苏扬深吸一口气,眼中精光爆闪! 他已经想到了解决收入问题的最好办法了! 而后,苏扬按捺下心中的激动,为面前的病人诊断完病情,嘱咐之后,站起身来。 “娘,我得出去一趟。” 苏扬轻声对母亲嘱咐道。 他准备,去找潘通,将蚊香和驱蚊液的事情,与其好好商量一番。 李兰芝几人虽然有些疑惑,不明白苏扬要做什么,还是点了点头。 “去吧,药铺这边,我来顾着。”李兰芝回应道。 有母亲在,苏扬也并不担心什么。 他正要走出门去,却见门外,先前离开的年轻人再度走了回来。 费广搀扶着一个身着华贵衣裙的妇人走了进来,脸色涨红。 “广儿!” 那妇人叫了费广一声,费广顿时咽了口唾沫。 而后,费广走到苏扬面前,躬身行礼。 “大夫,先前是……我不对,我给您道歉了!” 药铺中众人看着费广的模样,神色各异。 不过,他们却并没有多少意外。 苏家药铺的药,的确对治疗瘟疫有效! 除此之外,他们可还没见过,有哪里的大夫能够开出这种疗效的药来! 这年轻人先前还一副气势汹汹的态度,现在还不是后悔了? “哦,不觉得我家药铺的药贵了?” 苏扬挑了挑眉,没有再责怪什么,他只是挥手道,“安心排号吧!” 说完,苏扬便急匆匆向着药铺外赶去。 费广看着苏扬离去的身影,怔怔无言。 “广儿,以后……万不可如此鲁莽!”妇人轻声警醒着。 费广连连点头,神色收敛起来,再不敢有逾矩的动作! 药铺外,苏扬骑马向着潘通宅邸方向赶去。 蚊香和驱蚊液的点子,在他心中,已经愈发成熟! 这东西,制作起来,是足可以批量制作的! 若能成功,那他们治疗瘟疫的银子,便不用担忧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蚊香和驱蚊液! 潘府。 苏扬刚进入府中,便见潘通父子快步迎了上来。 潘通手持蒲扇,而潘盛年则手持折扇,不断挥舞着,尽可能扫除天气闷热所带来的不适。 “苏大夫,你怎么有空闲突然过来?”潘通轻轻挥手,指引着苏扬向宅邸中走去。 “老潘,我有件事要与你商量!” 苏扬眼中光芒闪烁,“算是又一桩生意了!” “哦?” 潘通双眼一睁,有些惊讶。 制作蒸馏酒的生意,还是前些天苏扬与他合作的! 现在,他们虽然制作蒸馏酒已经步入正轨了,但还没开始交货收银子呢! 苏扬竟然又有一桩生意来找他! “苏大夫,现在京城疫患这么严重,能有什么生意?”一旁潘盛年则疑惑地询问起来。 他们家的生意,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瘟疫,已经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至于与苏扬合作卖酒,也要因此而耽搁了。 京城疫患愈发严重,这种关头,哪里还有多少人,会去酒楼买酒喝? 只是,看着苏扬自信满满的模样,潘盛年不免狐疑起来。 他蓦然像是想到什么,惊疑不定地说道:“苏大夫,您不会是要卖治疗瘟疫的药吧?” “这……” 听到潘盛年的猜测,潘通也不免迟疑起来。 他经商多年,哪种生意能做哪种生意不能做,他还是分得清的! 他们多少也听说了苏扬治疗疟疾的事情,可是,以现在这种情况,他们真要是敢大张旗鼓的直接卖药,恐怕会触及官府的霉头! “放心!” 苏扬摇了摇头,他知晓父子两人的担忧,解释道,“治疗疟疾,马虎不得,胡乱卖药的事情我当然不会做!” 即便青蒿素能够治疗疟疾,没有专业的大夫,也不能乱用药! 他要推广青蒿素,可并不是这种手段! 父子二人顿时松了口气,但他们相互对视一眼,心中的疑惑却愈发浓郁了。 这种时候,苏大夫想要跟他们谈什么生意? 此时,三人已经来到了府邸中的凉亭处。 苏扬环顾四周,潘通还算是有钱的商人,府邸虽然不如云清郡主府大,但也有模有样。 而这凉亭,四处只有一小汪水池,几朵莲花呈现着枯萎之象。 三人还未进入凉亭,潘通便招呼来仆人,让仆人在不远处点燃一些草料,用以驱蚊。 苏扬看着那升腾而起的烟雾,目光有些怪异。 父子二人各自摇着扇子,同时还帮着苏扬扇了删,尽可能地将烟雾驱散开一些。 用烟来驱蚊,这算是当今大宋许多人常用的手段。 不过,这么大肆地燃烧草料,却并不是寻常人家能够负担得起的。 “两位,我也不跟你们卖关子,这次的生意,其实是驱蚊之法!”苏扬说话间,面前的凉亭便已经被烟雾缭绕起来。 “驱蚊?” 父子二人齐齐一愣。 随即,潘盛年无奈道:“苏大夫,您莫跟我们说笑了,今日上午府中的浮萍、雄黄等物便用光了,纸缠香是没法做了,所以暂时只能先烧草料来驱蚊了!” 他还以为,苏扬这么说,是在打趣他们现在用以驱蚊的方式! 苏扬知晓,所谓纸缠香,其实就是用浮萍和雄黄混在一起,用纸包裹,点燃,用作驱蚊。 不过,其实实际的驱蚊效果,并不理想! 想要做到他前世所用的蚊香那样,点燃不久,便能扫清大片蚊虫的效果,还是没什么可能的! “我还真不是说笑!” 苏扬摇了摇头,正色道,“我所说的驱蚊之法,与纸缠香不同!” “其效果,更是显着,使用之时,绝不用担心蚊虫侵扰!” “嗯?” 苏扬话音落下,潘通和潘盛年脸上都有些难以置信。 “苏大夫,你还真有办法?”潘通诧异地询问道。 “没错,这驱蚊之法,其实分为两种东西,我将其分别叫做,蚊香,和驱蚊液!” 苏扬缓缓解释道,“所谓蚊香,大抵与纸缠香类似,但效果要更为显着,而驱蚊液,平日里洒在蚊虫出没之地,蚊虫自消……” 他简要解释一通,很快,潘通和潘盛年便彻底惊愕起来。 他们逐渐回过神来,心中却震惊不已。 若是真如苏扬所说,蚊香和驱蚊液有这种效果,那而今受欢迎程度简直可想而知啊! “现在京城疫患闹得这么凶,大家都待在家里,不过,架不住家里闷热,蚊虫肆虐,要是真如苏大夫你所说的这样,那这的确是桩好生意!”潘通沉声说道。 “还不止如此!” 苏扬却是又补充道,“而且,蚊香和驱蚊液,制作起来,也很简单,只要将大量的原料混合,晾干之后,便是蚊香,而驱蚊液,加水混合,直接就成!” “这造价也极为便宜,一两文钱,便能用一整日!” 苏扬说完,潘通和潘盛年顿时瞪大了眼睛! 如果说,蚊香和驱蚊液的效果,可以让很多人所欢迎! 那这简单的制作方式,和低廉的造价,那简直就是帮助他们一下子打开销路的倚仗! 苏扬笑而不语,这便是他要用蚊香和驱蚊液的目的之一。 一两日的时间,便能制作完成,进行售卖! 很快就能赚取一部分银子,而之后,蚊香和驱蚊液,更是绝对可以一直卖到疟疾结束! 蚊子没了,瘟疫自然也就消退了! 这些,苏扬没有多说。 当今很多人,还是认为,疟疾与所谓瘴气有关! 若是强行打着防治蚊虫疟疾的名头,售卖蚊香和驱蚊液,反倒适得其反! 随后,他将蚊香和驱蚊液的制作方法一一列下,又叮嘱道:“接下来便有劳你们了,尽快将蚊香和驱蚊液制作出来,最好,两日以内!” 潘通仔细打量着苏扬的写下的制作方法,重重点头! “两日时间,足以完成,不过……” 潘通拿起纸张,疑惑道,“这蚊香,怎么是是盘起来的?” 苏扬神秘一笑,卖了个关子,笑道:“等制作好后,看效果,你便清楚了!” 等蚊香和驱蚊液制作出来,那这场疟疾瘟疫,便会在不知不觉间,悄悄消失!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不对劲! 西城熟药所,这里是西城几处熟药所之一。 黄谋坐在熟药所中,心中渐渐察觉到不对劲! 今日一上午,他所坐诊的这熟药所中,竟然才只来了一名病患! 一开始,他刚来熟药所时,每日少说都有十来人前来问诊。 可再往后几天里,来他这熟药所的人,却越来越少了。 这给他一种错觉,简直就像是京城的疫患在减退一般! 可这分明是不可能的! 同样是西城,其他熟药所那边,去找太医看病的人,却络绎不绝,甚至有增加的迹象! 可他这里的情况,简直离谱! “黄太医!” 这时,一个药童快步赶了回来。 黄谋目光沉凝,不悦地瞥了那药童一眼。 “让你去买纸缠香,怎么去了这么久?”黄谋责问道,“莫不是去偷懒了?” “没有没有!” 药童连忙摇头,将手中的篮子举了起来。 “黄太医,我这次买的,是一种新的驱蚊之物,叫做蚊香!” “蚊香?” 黄谋皱了皱眉,“本官管你什么蚊香,要是不能驱蚊,看本官不打断你的腿!” 药童连连点头称是,跑到一旁,将篮子中的蚊香取出来。 黄谋的目光继续落在熟药所外,愈发感觉到不对劲了! 外面街道上,冷冷清清,偶尔有行人,也都行色匆匆。 京城疫患,明明更严重了才是! 他这熟药所,却无人来问诊,这要是传出去,未免有些不像话! 他前两日还乐得清闲,可现在这心思却逐渐没有了! 若被太医院的人知晓,他所坐诊的熟药所中,无人来求医,那不是在变相的说明,他的医术根本比不过其他太医吗? 西城其他人,莫非都去别处熟药所了? 想到这些,黄谋心中愈发焦虑不安了。 他眼角余光扫过不远处的药童,却见那药童正拿着火折子,准备点燃一个盘起来的旋涡状物事,那东西黑不溜秋的。 “混账,你烧的这是什么?”黄谋沉喝,将心中的不满发在那药童身上。 药童双手一颤,吓了一跳。 “回禀黄太医,这就是小人说得蚊香……”药童连忙解释。 “嗯?” 黄谋皱了皱眉,“为何是盘起来的?” “那卖蚊香的店家说了,盘起来燃烧的更久,烧两三个时辰都没问题!”药童回答。 “别人说了,就一定是吗?” 黄谋依旧有些愠怒,“这东西,要是没法祛除蚊虫,看本官不让你好看!” 药童委屈道:“小人亲眼所见,这蚊香点燃之后,只冒出些微烟雾,反倒有点香气,那些蚊虫很快就被熏死了!” “还敢顶嘴?” 黄谋怒气冲冲,“若真有那种毒性,那人被熏了,还能有好?” 他怒指着药童:“你这混账,也不动脑子想想!” “那店家说,早已燃了一天一夜,小人还见到许多香灰,对人没什么毒性……”药童小声嘀咕着,见黄谋神色愈发不悦,他连忙不敢再多说什么。 他只能悻悻道:“那小人这就撤了……” “慢着!” 黄谋挥了挥手,“先点着吧!” 他瞥了那蚊香一眼,神色有些奇异。 这时,熟药所外,两人缓缓走来。 “太医,劳烦您给看看,我兄弟是不是患了瘟疫!”壮汉搀扶着瘦削男子,迈步走进熟药所,急切地向黄谋询问。 黄谋神色一振,他这熟药所里,总算是来人了! “让他坐下!” 黄谋缓缓走上前去,捋着胡须,为那瘦削男子诊脉。 而后,他点了点头:“的确是疟疾!” “那劳烦太医老爷了,您快给出个药方!”壮汉连忙道。 “急什么?” 黄谋端起架子,“治疗瘟疫,哪能随便出个药方?” 几天以来,他也有所反思,人们都不来他这熟药所看病,或许是看明白了,他给的药方大同小异。 所以,他已经准备,换些办法,以此来彰显他的医术。 “可是……”那壮汉还要说些什么,一旁瘦削男子却摇了摇头,壮汉只好闭嘴。 “瘴气入体,情况甚重,所以,得用祛瘴之药治疗……” 黄谋悠悠说着晦涩难懂的医理,看着面前两人疑惑的神色,他嘴角微勾。 “本官开这药方,可为你们祛瘴截疟!” 说完,他取来纸笔,缓缓写就。 待到黄谋慢悠悠写完,两人才接过药方,随即一同仔细打量着药方。 但很快,他们两人相视一眼,脸色逐渐变得怪异起来。 “这药方,不是跟冯老二在西厢河畔的熟药所中,太医给开得药方一样么?”壮汉迟疑道。 瘦削男子点了点头,不发一言,但看着黄谋的目光中,充满了怀疑。 听到此,黄谋的脸色有些挂不住了! “放肆!” 黄谋沉喝,“本官给你们开的药方,是对症下药!” “是是是!” 瘦削男子连连应声,却不再看黄谋,转而向身边壮汉递了个眼色。 壮汉会意,搀扶着瘦削男子站起身来。 “多谢太医开得药方,这药,我们先不拿了!” 瘦削男子轻声说完,跟着壮汉一同走了出去。 黄谋紧皱起眉头,莫名恼怒起来。 这两人是什么意思? 竟然怀疑他的医术,连药都不肯拿了! 可这两人已经走出门去,半刻也不曾停留。 黄谋紧紧握起拳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果然与他所料想的一样,他的医术,竟然被人诽谤了! 熟药所外,两人离开熟药所不久。 “什么太医,果然都一样,治不好病!” 那壮汉便忿忿道,“这太医还跟咱们说那一堆,这不是耽误病情吗?早知道,我就直接带你去苏家药铺了!” “薛兄,慎言……” 两人说着,自熟药所逐渐远离。 熟药所中,黄谋紧皱着眉头,那两人的议论,他隐约听到了一些。 “他们说什么?” 黄谋向站在门旁的药童质问。 “黄太医,他们说……”药童迟疑道,“他们觉得您治不好他们……” “本官治不好?” 黄谋愈发愤怒了,“那神仙也救不了他们!” “他们说……要去苏家药铺!”药童又道。 “什么!” 黄谋浑身一震,瞪大眼睛! 苏扬! 这小人,做了什么? “去,你快去苏家药铺,打探打探情况!”黄谋急忙道。 第一百六十三章 平添助力 苏家药铺中,来看病的人愈发多了。 苏扬和王朗还在药铺外搭了简易的棚子,放着板凳,此时棚子中,也都坐着许多人。 “魏大夫,您怎么也过来了?” 药铺中,似是有人相互认了出来,打起招呼。 “老朽惭愧,也患了疟疾……老朽自己,无法治疗!” 说话的是一名老者,一身粗布长袍洗的发白,说话间满脸赧然。 “您老可别这么说,您的医术,咱们大家伙都知道,现在这瘟疫,连太医都难治疗!”另一人劝慰着。 魏大夫摇了摇头,满脸苦涩。 不多时,魏大夫排上号,坐在了苏扬面前。 苏扬为其把着脉,便听魏大夫缓缓道:“小友,老朽身患疟疾,应有两日了,寒战不止,多汗……” 苏扬听出来,老者是在描述自己的病情,看起来应该也是一名医者。 他诊过脉,轻声道:“无妨,老先生,您拿些青蒿素,用以服用,几日便能痊愈了!” “果然……有如此神效吗?”魏大夫惊叹不已,他撑着身子,缓缓站起来,又询问道,“小友,你说这青蒿素,究竟是何等神药,为何老朽从未听过?” 未等苏扬回话,魏大夫又艰难地拱了拱手:“老朽魏春阳,是西城魏记药铺的大夫。” “原来是魏大夫!” 苏扬起身见礼,他这几日里,也听人说起过魏春阳的名字,那些人对其评价不低,说是魏春阳为一些贫苦人家治疗,都不收钱,甚至还在京城疫患爆发之时,四处奔走,给人出些缓解疟疾的药方。 见魏春阳满脸询问之色,苏扬便轻声解释起来:“这所谓青蒿素,便是自草蒿中的黄花蒿上提取出来……” 他简要说明一番,魏春阳不由面露震惊。 “这草蒿,竟有治疗疟疾之效!” 魏春阳深吸一口气,环顾药铺,看着药铺中许多人拿了药,兴冲冲地离开。 “小友,恕老朽直言,既然小友有此治疗疟疾神方,老夫问起,你也未有所隐瞒,” 魏春阳询问道,“那小友为何不将此奇方献于太医院,届时,这瘟疫可解,而小友也必可因此事,获得朝廷封赏!” 苏扬无奈一笑,哪有这么简单! 太医院的人,要都如薛太医那般,他现在也不用自己忙碌了! “许多太医,都认为我这法子,是蛊惑人心的偏方……”他解释道。 “这……” 魏春阳凝眉,脸庞上流露出一抹愤愤不平的神色。 这等能治疗瘟疫的奇药,太医院里的太医们竟然污蔑这是偏方! “岂有此理!” 魏春阳显得尤为愤怒,浑身再度寒颤起来。 苏扬向着王朗使了个眼色,王朗便取来青蒿素,让魏春阳和水服下。 很快,魏春阳坐在一旁,气色便好转了许多。 待到苏扬再度诊断完一人的病情,魏春阳再度走了过来。 “小友,老朽有个不情之请!”魏春阳沉声道。 “先生请说。” “可否……让老夫也帮衬着治疗?” 魏春阳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这青蒿素,既然对治疗瘟疫有奇效,那该救治京城中更多人才是,如此一来,京城疫患便能化险为夷了!” 苏扬愣了愣,不由深深看了魏春阳一眼。 眼前这个老人,的确是想治疗疟疾! 似是怕苏扬会有所不满,魏春阳继续道:“小友放心,老朽医治病患,所得所有钱财,将悉数奉还小友,老夫还会言明,这青蒿素皆是小友制作,若小友还有……” “老先生!” 苏扬轻叹一声,若有医者愿意帮他一同用青蒿素治疗疟疾,那青蒿素宣传出去,必定会简单许多! 只不过,单看薛太医在太医院的情形,便能知晓。 太医院那些人,无论是不相信他这青蒿素的药效也好,还是存心打压他们也罢,对他这青蒿素,很难说会坐视不理! 魏春阳见状,神色黯然:“是老朽唐突了!” “并非如此!”苏扬将自己的担忧解释了一番,便见魏春阳非但没有因此而放弃打算,反倒是笑了起来。 “小友果然深明大义!” 魏春阳感慨,“至于其他的,连小友都不在乎,那老朽这一把老骨头,又岂会畏惧?” “小友只管将这青蒿素交给老夫,老夫必会帮小友治疗!” 听到魏春阳的话,苏扬心中顿时敬重起来。 他能看得出来,魏春阳丝毫没有畏惧之色,反倒是充满洒脱! “此外,老朽那不成器的儿子,现如今在朝为官,虽品阶不高,但也有些人脉,若小友有什么麻烦,尽可告知老朽!”魏春阳又道。 “那便先谢过老先生了!” 苏扬笑道,这是他极为乐得见到的! 有魏春阳相助,那他宣传起青蒿素,便能多一份助力! 这时,后院中,秦青走了出来。 “苏大夫,新一批的药已经做好了,您要不要去看看?”秦青低声询问道。 “好!” 苏扬微微一笑,现在,他直接请来了秦青几人帮他制作青蒿素! 青蒿素虽然一开始难以制作,但只是制作,却不需要太多的医理,只要稍稍培训个一两天,制作起来,便能熟练。 而且,秦青悟性很好,对制作青蒿素掌握得极快,帮忙照看着,苏扬时不时也会去后院看看,制作完成,他还会亲自检查,并不会出现纰漏。 先前他嘱托潘通售卖蚊香和蚊香液,已经步入正轨。 只这几日里,药铺中,便有不少银子进账! 这也使得他可以购买大批制作青蒿素的原料! 苏扬暗自盘算着,距离京城疫患爆发,已经过了多日时间,他这些天里,治愈的病人已经有不少了。 估计,他这边的消息,很快就应该能传开了。 等到彻底传开,那青蒿素,便绝对是朝廷中所无法忽视的了! 苏扬搀扶着魏春阳走到后院,检查过新制作好的青蒿素后,便让秦青带上部分青蒿素,先送魏春阳回去。 他刚从后院回到药铺,就见一人气势汹汹地迈步走了进来。 “黄太医,稀客啊!”苏扬斜睨着黄谋,这糟老头子,又来他家药铺做什么? 黄谋目光清冷地扫过药铺众人,脸色愈发难看了! 果然! 这些刁民,都跑到苏家药铺来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人人喊打 “竖子几败吾事!” 黄谋怒不可遏,脸色铁青。 闻言,苏扬挑了挑眉:“我是哪里又招惹到黄太医了?” 黄谋撂下熟药所的事情,跑到他家药铺来,还来势汹汹,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 这是哪根筋又搭错了吗? “你竟敢私自用那草蒿,治疗百姓疟疾!”黄谋寒声道,“你如此蛊惑人心,简直大逆不道!” 这下子,苏扬大致猜出来了! 虽然黄谋话说得大义凛然,但其实,突然来他家药铺,必定是从熟药所那边,察觉到了异常! 说起来,黄谋所在的熟药所,距离他家药铺,也就不到两里路。 这些时日以来,又很多病人都是从熟药所那边治疗无果后,才来的他家药铺。 再到后来,就有人不去熟药所,直接来他家药铺看病了! 那相对应的,黄谋所在的熟药所,自然就没有什么人去了! 这糟老头子,是恼羞成怒了啊! 苏扬目光怪异地扫了黄谋一眼,淡淡道:“我在我家药铺治病,你未免管的也太宽了吧!” 对于苏扬而言,其实是好事! 黄谋这边忍不住了,便足以证明,而今京城,依旧有许多人都知晓他家药铺可治疟疾的事情了! 那他这边青蒿素的消息,能有多久,传到朝堂之中呢? “你这厮,如何想得,真当本官不知道吗?”黄谋怒冲冲指着苏扬,“你无非是……” “无非是想要救治京城百姓,解决疟疾?”苏扬直接接下黄谋的话茬,朗声道,“这些,黄太医不必在我家药铺里说,要说,就去太医院说!” 黄谋一时语塞,被苏扬一句话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深吸一口气,才继续道:“你满口胡言,颠倒黑白!” “颠倒黑白,是非不分?” 苏扬反倒嗤笑起来。 此时,药铺中众人的目光也都齐刷刷落在他和黄谋两人的身上。 众人看向黄谋,鄙夷起来。 这太医,他们中有不少人认识。 给他们开的药方,一点用都没有! 反倒是他们去求医时,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官威! 与苏大夫这边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黄太医,究竟是谁在颠倒黑白?” 苏扬上前一步,高声说道,“用我这药治疗疟疾,这是我家药铺里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事情!” “若真如你之前所说的那样,我在蛊惑人心,那而今,那么多被我亲手治愈的患者,是如何来得?” “他们病情痊愈了,要作何解释?” 苏扬声音雄浑,这黄谋才是几次三番地阻挠他! “你倒是牙尖嘴利,这纯粹是狡辩!”黄谋怒声说道,可看着四周众人,他的气势却有些难以彰显。 “事到如今,你还在说我狡辩?”苏扬当即反驳,“我这药,从瘟疫刚爆发之时,便立即赶去太医院献策,本就是为了治疗瘟疫!” “可黄太医你是如何说的?” 苏扬冷笑,“你到现在,还在说这药是在蛊惑人心,可你若是早早采用我这药,让太医院也跟着推行,那京城疫患,又岂会蔓延到今日的地步?” 说着,苏扬冷冷盯着黄谋:“黄太医,这些,你作何解释?” 他话音落下,四周所有人看着黄谋的目光中,都透露出一股愤懑。 原来如此! 原来,苏大夫早就将他那神药,向太医院献上了! 反倒是太医院中,如黄谋这种人,对于苏大夫提出的神药,置之不理! 这才使得,他们的病,在太医院所设置的各处熟药所,根本无法得到治愈。 那这黄谋,简直罪孽深重! “你……”黄谋浑身震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身为太医,既然知晓苏大夫的神药能治病,为何不用?” “现在苏神医为我们治疗瘟疫,你反倒要阻拦他!” “你上次来苏神医的药铺,我便听说过,现在苏大夫治好了那么多人,你竟然还说他是蛊惑人心!” “真把我们当成傻子了吗?病情有没有痊愈,我们还不知道?” 四周众人愈发义愤填膺,向着黄谋喝问起来。 若是黄谋再对苏大夫加以阻挠,那他们所患的瘟疫,该由谁来治疗? 这事关他们的性命,他们自是半点都不会退让! 听着四周众人的呵斥,黄谋脸色微微发白。 他没有想到,苏扬竟然如此得这些刁民们的敬仰! 与之相比,他这太医,简直都像是不值一提了般! 甚至,人人喊打! “哼,本官……本官不屑与尔等争论!” 黄谋重重冷哼,脸上却再也挂不住了。 再这么下去,他的声名,便要毁于一旦了! 他当即转身,径直离去! 苏扬看着黄谋离去的身影,冷冷一笑。 而今这情况,便是他的倚仗! 他治病救人,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 这便是他所埋下的种子,一旦到了开花结果的那天,势必不可阻挡! …… 太医院大殿。 庞途慢悠悠踱着步子,淡淡道:“而今朝中已有数位大人,身患疟疾了,林大人,对于此事,尔等可难辞其咎!” “庞大人何来此言?” 林章璞仿佛尤为疑惑,“我等做事,不都是听从庞大人的安排吗?” 庞途神色一沉,林章璞竟然还想让他背着个黑锅! 他沉声道:“可时至今日,太医院,对这次疫患,也未曾拿出有效的手段!” “疫患爆发之时,下官便已经与庞大人说了,这疫患,自古难医,我们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林章璞摇摇头,“太医们都被下官安排去各处熟药所,为百姓们治病,可这疟疾,实在难医啊!” “难医,你们便不去医治了?”庞途冷笑,“难道,你们要眼看着京城百姓们生灵涂炭?” 一旁刘宣愈摇头轻叹,他知晓,庞途虽然话说的大义凛然,但京城疫患闹到今日,与庞途这些人,也脱不了干系! 先前他听薛景山提起,要尽可能清理水渠,防治蚊虫,他便以此提议,可庞途根本就不采纳! 尤其是,太医院中,许多太医也早已被庞途纳为己用,都在推说疟疾是瘴气所致,清理蚊虫是在做无用功! 现在庞途倒是想要继续怪罪他们了! “说起来,我等还有一法,未曾尝试!”这时,林章璞又道。 “嗯?”庞途眉头一皱,正要询问。 这时,他又听到大殿外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他向外看去,便见薛景山快步赶来。 “薛太医,你又来此做什么?”庞途冷嘲热讽道,“本官不是让你先行处理太医院中其他事宜吗?” “庞大人!” 薛景山已然上前,“下官恳请庞大人,使用青蒿……” “呵呵,薛太医,你真想让本官现在就撤了你的职吗?”未等薛景山说完,庞途便冷声道,“陛下对你这荒唐行为,可是龙颜大怒!” 薛景山没有再理会庞途,而是向着林章璞看去。 他沉声说道:“林大人,苏扬已在市井之中,治愈诸多身患疟疾之人!”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不世之功 “治愈?” 林章璞敏锐地察觉到薛景山话语中的意思,“你是说,苏扬所治疗的身患瘟疫的病人,已经痊愈了?” “正是!” 薛景山语气笃定,“苏扬所救治的病患,悉数痊愈!” 大殿中,几人顿时陷入一片沉默。 他们齐齐盯着薛景山,目光惊疑不定。 治愈了身患瘟疫之人,这可绝非儿戏! 时至今日,太医院对于这场肆虐京城至深的瘟疫,还是一筹莫展! 太医们所开的药方,最多不过是扼制病情,或许偶有病状极轻者,治疗之后,逐渐痊愈,可这种情况,几乎屈指可数! 可若是说,所救治的病患悉数痊愈,这简直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是用那青蒿素?”林章璞几步走到薛景山身前,他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的确是此药!” 薛景山重重点头,郑重说道,“下官绝不敢妄言!” “不敢妄言?呵呵!” 薛景山的话音刚落,庞途便冷笑以对。 他慢悠悠走到薛景山身前,前倾起身子:“本官且问你,此事,你是如何下定论的?” “回禀庞大人,此事,乃是苏扬治愈了诸多身患疟疾之人,那些人悉数康复,下官才敢来此禀明!”薛景山不卑不亢道。 这几日里,由于先前庞途这些人的打压,已经拖延了治疗瘟疫的时间,使得京城中瘟疫肆虐。 现在,他无论如何,也要将苏扬能够治愈瘟疫的事情,告知所有人! “你怎知那苏扬说得是真的?” 庞途好整以暇地询问,“若是他谎报治愈病患,那些被治愈的人,若只是寻常感染风寒,又如何证实?” “此事,千真万确,若诸位大人不信,我等可前往苏家药铺,一探究竟!”薛景山仰起头,目光扫向四周几人。 苏扬能够治愈疟疾,已是确凿之事。 对于庞途的怀疑,薛景山丝毫不惧。 “疫患当前,你当我们皆是游手好闲之徒不成?”庞途呵斥,“本官哪里有闲工夫去那种地方?” “庞大人若不去,那下官可以代劳!” 这时,林章璞的声音悠悠响起。 “林大人难道没有职责在身?”庞途神色不悦,林章璞突然来这么一手,令他有些始料未及。 “正因为职责在身,下官才更应该去看看!” 林章璞朗声回应,“这苏扬治疗疟疾之法,也可算是我太医院中所搜寻的治疗疟疾之法,还未曾试用!” 庞途脸色微沉,林章璞这是铁了心的要过去了! 若是苏扬那药,果真对治疗瘟疫有用,那他想要掌控太医院的计划,势必会失败! 想都不用想,那苏扬,届时必定会站在薛景山和太医院这边! 献奇药,以治瘟疫! 这对而今大宋的疫患而言,简直是不世之功! 他必须得想个办法…… 思索一番,庞途眼中寒芒一闪。 “哼!” 庞途故作冷哼,“那林大人你便好好去看看吧,届时,若是那苏扬捏造事实,蛊惑人心,那本官可决不轻饶!” “多谢庞大人恩准!” 林章璞拱拱手,转身自大殿离去。 刘宣愈和薛景山当即跟上前去。 大殿中,崔忧看这林章璞几人离去的身影,眉头紧皱起来。 他连忙走到庞途身前,低声说道:“庞大人,那薛景山说得信誓旦旦,只怕此事……” 崔忧叹了口气,才又急切道:“大人为何如此轻易放林章璞他们前去?” “那本官拦得住他们吗?”庞途缓缓坐回座椅上,不急不躁。 “可……这可如何是好?” 崔忧愁眉苦脸,“若那草民真能治愈疟疾,太医院势必会以此,抨击我等!” 庞途一手虚压,没让崔忧再说下去。 他只是凝视着大殿外,见到林章璞几人离去,他的嘴角才勾起一抹笑容。 “崔忧,你觉得,那草民的药,是否真能治愈瘟疫?” “嗯?” 崔忧微微一愣,稍作思索,“只怕……十有八九!” “若是如此,岂不是更好?” 庞途笑容浓郁,“为百姓们治疗疟疾,为我大宋清除疫患,这可是不世之功……” “这……”崔忧满是迟疑,不明白庞途的意思。 “崔忧,本官现在需要你去做一件事!” 这时,庞途身体微微前倾,示意崔忧靠近,附耳说了起来。 闻言,崔忧双眸圆睁,满是惊动。 “大人,这……”他呼吸不免急促起来。 “去吧!” 林章璞挥挥手,待到崔忧应声离去,他轻声呢喃着:“不世之功啊……” …… 太医院门前,林章璞三人共同走上一架马车,身边一众药童和护卫陪同,队伍浩浩荡荡。 “宣愈,你对庞途此人,如何评价?”林章璞坐在马车上,捋着胡须,慢悠悠询问。 “这……” 刘宣愈思索一番,才缓缓道,“其绝非等闲之辈,其他,下官也不敢多言!” “这马车之中,只有老夫与景山在,在我们面前,你也不敢多言?” 林章璞指了指薛景山,笑意吟吟。 “这……”刘宣愈苦笑一声。 待到刘宣愈正要说什么,林章璞又道:“庞途没有再做阻拦,此事,有些怪异。” 闻言,刘宣愈和薛景山两人皆是目光一凝。 林章璞又摇了摇头:“还是之后再说吧,庞途会做些什么,老夫也不知晓!” 他看向薛景山,笑道:“景山,看你对苏扬那么信任,老夫倒想好好看看,苏扬那药的疗效!” “必不会让大人失望!”薛景山拱手回应。 …… 苏家药铺,苏扬刚为一名病人诊断完,便见药铺中,几道身影走了进来。 为首一人,身着锦衣,大腹便便,一副富商模样。 那富商扫了药铺一圈后,目光很快落在了苏扬的身上。 “想必这位便是苏大夫吧?”富商笑眯眯询问道。 “正是。” 苏扬点点头,看向富商身边的几人,那几人应该都是富商的护卫,可无论是这富商还是几名护卫,皆行动稳健,不像是患病的模样。 “苏大夫,可否借一步说话?”富商向着一旁扬了扬手。 “若是看病,可带病人前来。”苏扬眯起眼睛,看这富商,似乎不像是看病的! 富商摇了摇头,笑道:“我找苏大夫,另有其事!” 说完,他站起身来,自顾自地向着一旁走去。 而他身边的护卫则围到苏扬面前,其中一人沉声道:“苏大夫,请吧!” 第一百六十六章 强买强卖 “你们来药铺不看病,还要做什么?” 王朗注意到苏扬这边的情况,快步走了过来。 药铺中,其他前来看病的人,也都眉头紧皱,警惕地盯着那富商一行人。 “诸位不要误会,我找苏大夫,实在是有些私事!” 富商和善一笑,又看向苏扬。 苏扬目光闪烁起来,与王朗使了个眼色,这才跟着富商向着药铺外走去。 药铺外的街道上,富商一直走到四周无人经过的空旷地方,这才停了下来。 待到苏扬上前,富商才笑道:“苏大夫,鄙人贾清贵,是南城清贵药行的老板!” “原来是贾老板,不知找我何事?” 苏扬询问一声,打量着贾清贵。 药行的老板,这个时候来找他,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为了青蒿素而来! “苏大夫在危难之际,救治百姓,实在是令贾某佩服!” 贾清贵打了个哈哈,并没有直接回答苏扬。 “那贾老板来我药铺,莫非就只是为了跟我说几句话?”苏扬双眸微眯,看先前这贾清贵让那些护卫们强行请他的模样,可不是什么佩服的态度! 他懒得跟贾清贵虚与委蛇:“有什么话,贾老板就直说吧,我还得看病,没太多闲暇时间!” “苏大夫果然是直率啊!” 贾清贵乐呵呵一笑,他点了点头,“说起来,贾某来寻苏大夫,的确有一事相商!” 苏扬并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贾清贵。 “容贾某问一句,敢问苏大夫这治疗瘟疫之奇药,究竟是如何得来的?”贾清贵缓缓询问道。 苏扬微微一笑,不出他所料,贾清贵果然是为了青蒿素而来! “贾老板,不如说清楚些!”他摆了摆手。 “是这样的!”贾清贵看了眼四周,才低声道,“苏大夫,贾某此次前来,其实是特意与苏大夫谈生意的!” “什么生意?” “自然是让苏大夫赚钱的生意,苏大夫,你这一副药,才只卖三十文,却能治愈瘟疫这种不治之症,这岂不是太大材小用了?” 贾清贵的脸上,流露出市侩的笑容,“若苏大夫愿意,我们可以合作,有我们清贵药行相帮,那苏大夫你必定可以凭借此药,大富大贵,如何?” 未等苏扬回话,贾清贵又继续道:“若苏大夫信不过我们,那也简单,苏大夫可直接将这奇药的制作方法,转售给我们,这价格嘛,虽苏大夫说便是!” “有点意思!”苏扬笑了起来。 搞了半天,此人是来买他的药的! 不过,贾清贵虽然话中所承诺的报酬极为丰厚,但苏扬清楚,天上可没有白白掉馅饼的事情! 他在药铺中救治瘟疫,看样子,也有人盯上了青蒿素的疗效! 苏扬淡淡询问道:“那与你们合作,可有什么条件?” 见苏扬似乎面露好奇,贾清贵撇着嘴畔的胡须,“若只是合作嘛,我们与苏大夫你,可以二八分成,只要告知我们方法,一切所需人力物力,皆由我们出!” “二八分成?谁占八成?” “苏大夫莫要说笑,你只提供一张方子,这谁占八成,还用说吗?” 贾清贵理所当然地挥挥手,“但若是直接将制作方法转售给我们,那更简单,苏大夫你说价就行!” “还有就是,一旦与我们合作,苏大夫,你这药方,可不能再告知他人了!” “有趣!” 苏扬饶有兴致地点了点头。 “苏大夫,我们的诚意如何?”贾清贵前倾着身子询问道。 “不错,很有诚意……” 苏扬话音响起,贾清贵脸上顿时流露出满意的笑容。 但很快,苏扬就又继续道:“不过,还是免了吧!” “嗯?” 顿时间,贾清贵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苏扬不再理会贾清贵,径直向着药铺中走回去。 花钱买断他制作青蒿素的法子? 当他是愚昧无知的傻子吗? 青蒿素既然能治疗疟疾,那自然对整个大宋的瘟疫皆十分有效! 可以说,一旦大宋瘟疫因青蒿素而解除,那必定将会让人尽皆知,朝廷也绝对不会对此坐视不理,若是封赏,又怎会比把药卖给贾清贵这些人要差? 且不说这些,他不知晓贾清贵的底细,若真诚心想要卖药赚钱,他早就与潘通合作了,他的目的,可并非仅仅如此! “苏大夫,贾某可是诚心与你合作!” 苏扬身后,贾清贵的声音缓缓响起,笑容收敛几分。 “我也是诚心拒绝的!”苏扬头也不回地挥挥手,转身向着药铺走去。 贾清贵紧盯着苏扬的身影,脸色难看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向着苏扬身边跟了上去。 “苏大夫,莫非是觉得贾某诚意不够?”贾清贵询问道,“我说了,这价虽你定!” 在他身后,一众护卫也都跟着围了上来,不让苏扬离开。 “贾老板这是想要强买强卖吗?”苏扬挑了挑眉,对于眼前这阵仗,他并不畏惧。 “苏大夫,不如好好考虑考虑!” 贾清贵幽幽地盯着苏扬。 两人正对峙着,忽的听到一阵声音自远处悠悠传来。 仿佛正有一行人马在向着苏家药铺这边赶来。 贾清贵眉头微皱,转头望去,便见一辆马车已然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 马车两侧,还跟着一众药童与护卫。 “太医院的马车?” 苏扬一眼就认出了马车。 他又看向身边的贾清贵,笑道:“贾老板,我还有事,你是继续留在我药铺中,还是等着看热闹?” “看什么热闹?”贾清贵愣了愣,便见那马车队行驶到苏家药铺前,便迅速自苏扬这边停了下来。 而后,马车上缓缓走下一道身影,正是薛景山! 贾清贵看着薛景山身上的官袍,目光圆睁,从四品的太医? 来苏家药铺做什么? 可随着薛景山走下马车后,刘宣愈也跟着走了出来。 正四品! 贾清贵更是震惊了! 但更为让他震惊的是,最后从马车中走出来的人,身穿官袍,竟然是从三品! 三人走出马车后,目光齐齐汇聚在了苏扬的身上! 第一百六十七章 骗子苏扬 连刘宣愈和林章璞都来了…… 苏扬心中一动,迎上前去。 “见过三位大人!” “苏扬,你在忙?” 刘宣愈瞥了眼贾清贵,以他的眼力,瞬间便看出了苏扬与贾清贵双方之间的对峙。 “贾老板,我们还要继续谈吗?” 苏扬淡淡向贾清贵询问一声。 贾清贵目光来回在薛景山三人身上打量着,这三人,官职一个比一个高! 全都是太医院中的大官! 这些人来找苏扬,目的显而易见! 必然是为了苏扬那奇药! 贾清贵喉咙动了动,嘴唇干涩。 他强行挤出一抹笑容:“苏大夫,瞧您说的,几位大人来找您,鄙人这么点小事,当然不算事了!” “那贾老板,好走不送!” 苏扬不再理会贾清贵,眼下的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薛太医这几位,来得正是时候! 贾清贵敢来他药铺这么行事,只凭借一个药行老板的身份,恐怕还没那么大的胆子! 必定是身后有人了! 不过,太医院出面,无论贾清贵身后的人是什么身份,都得好好掂量掂量! 林章璞环顾四周,对于贾清贵那边,他未曾理会,而是不住地打量着药铺外棚子下的病人们。 如今见过身患疟疾的人多了,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些病人,多半是患了疟疾! “苏扬,这些人都是来找你治疗疟疾的?”林章璞询问。 苏扬点了点头,向药铺一抬手:“三位大人,请进寒舍。” 药铺中,病人们正排着号,等待李兰芝诊断病情,苏悦按照每个人的病情,分发药物,忙忙碌碌。 门外太医院马车停下的情况,也引起了药铺里众人的注意。 注意到林章璞三人的穿着打扮,所有人都不由目露惊色。 这三位太医院的大人,一齐来苏家药铺,难道是听说了苏神医能够治疗瘟疫的事情? 他们又看向苏扬,见苏扬面带笑意,顿时明白过来。 这三位大人,必定是亲自来寻苏神医的! 药铺外,贾清贵脸上的笑容早已收敛,他凝视着药铺中,又扫了眼药铺外的马车阵仗,摇了摇头。 苏扬与太医院中,竟还有如此关系! 这一次,他们的计划要落空了…… 药铺里,林章璞走到柜台前,打量着苏悦和王朗正包着的一份份青蒿素。 “林大人,此药之疗效,绝非虚言!”薛景山笃定道。 林章璞点点头,看着几名病患在药铺中服下药后,气色逐渐好转。 他眯起眼睛,眸中闪过一抹浓浓惊异。 这药效,的确超出了他的预料! 先前他听苏扬说起此药时,其实并未太过当真。 草蒿之效,莫说是太医院中的太医们,就是遍寻医书古籍之中,也都从未有所记载。 可如今药铺中的情况,他已是亲眼所见,由不得他不信! 震惊之余,林章璞不由看向苏扬。 这治疗疟疾之法,苏扬是如何发现的? 苏扬小小年纪,这医术高明得有些不合常理了! 一旁刘宣愈更是神色震惊,眼前苏家药铺的情况,他从未在太医院中见过。 太医院和各处熟药所,所有太医们都在倾尽办法,治疗疟疾。 可却从未有过,如苏家药铺这般,这么多人皆有所好转的景象! “林大人,青蒿素的确可治疟疾,想要清除此次瘟疫,必须得用此药!” 苏扬走到林章璞身前,神色坚定,“在下所献之药,千真万确,还望林大人采纳此药!” “这药……果真是用那黄花蒿所制?”林章璞轻声询问。 “正是!” “倒是老夫眼拙了……” 林章璞感慨。 苏扬未再多说什么,他家药铺中的情况,便是他向林章璞几人所提供的最为有力的证据! “苏扬,你可愿将此药献给太医院?” 林章璞直视着苏扬,“你若愿献上此药,本官与刘大人和薛太医等,必定会向朝廷上书,表明你的功绩!” “林大人,早在疫患的消息传到京城之时,在下便已经将此药献于太医院了!”苏扬笑道。 闻言,林章璞目露赞赏,捋了捋胡须:“有你这药,那这瘟疫,必定可除!” 一旁薛景山听着林章璞的应允,脸上抑制不住地流露出浓浓喜色。 如今这结果,正是他与苏扬一直以来,所希望看到的! “苏扬何在?” 苏扬几人正谈话间,药铺外,却忽然有着一道充满怒意的声音响起。 随即,药铺中,一窝蜂地涌进将十余人,使得此时的药铺,尤为拥挤。 苏扬转头望去,便见那十余人中,有五六人皆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似乎尤为虚弱,一看便像是身患疟疾之人! 只是,搀扶着那五六人一同前来的几人,却是神色不善。 “我兄弟在苏家药铺看了病,那苏扬说是我们兄弟身患瘟疫,拿出那劳什子药给我兄弟治病,到头来,却是骗人的药!” 其中一名中年人高声叫道,故意让整个药铺里的所有人都听到他的话。 “我们也是,被那骗子苏扬给蒙骗了!” “这药铺,把我们坑得好惨!” 其他人纷纷说着,不管眼前的情况,其中更有两名妇人,索性坐在地上大哭起来,一副撒泼模样。 “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天杀的苏扬,说能治疗我丈夫的瘟疫,结果,我丈夫的病越来越重了!” 这一幕,令药铺中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众人齐刷刷地看着这闯进药铺中的几人,又不由看向苏扬。 听这些人的话,是苏神医坑骗了这些人? “这是怎么回事?”刘宣愈连忙向苏扬询问。 林章璞双眸微眯,并未说话。 苏扬走上前去,目光扫过眼前众人。 这些人,他并不认识! 却突然冲进药铺,说什么他坑骗了这些人…… 这让苏扬心中一阵凛然,他意识到,恐怕是有人要蓄意谋害他了! 而且,偏偏是在林章璞这几人来太医院的时候出现! 苏扬双拳紧握,已然来到几人面前。 “苏家小子!” 其中一个坐在地上撒泼的妇人骤然一指苏扬,嘴里喷出一些唾沫星子,“你害得我们好惨!” 第一百六十八章 请为我们做主! 那妇人身后,中年人迈步上前,一把抓向苏扬的衣领,就要揪住苏扬。 苏扬脚步一退,避开了中年人。 “你们要做什么?”王朗大喝一声,挡在苏扬面前。 “骗了我们,害我们兄弟性命,你说我们要做什么?”那中年人高声怒喝,“你们给我们的药,分明是害人的药!” “害人的药?” 中年人话音刚落,药铺中,便有几人看向药柜处,脸上流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他们是听别人说起苏家药铺能够治疗疟疾,这才赶来求医。 而现在,苏家药铺中却发生了这种情况,这让他们不免心生怀疑。 “我可从未见过你们!”苏扬寒声道。 “哼,我就知道你得这么说!” 中年人握着拳头,看向身边几人,“他说没见过咱们!” 他又走到一名被搀扶着的病人身前,指着苏扬道:“兄弟,是不是这人给你看得病?” “是他!” 那病人虚弱地指着苏扬,点了点头。 中年人冷笑,又向其他人询问道:“是不是这苏扬?” 他身边几人也都纷纷应和起来,指着苏扬。 “这位兄弟,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药铺中,有看病的人连忙询问起来,“我的结拜兄弟就是在苏家药铺被苏神医治好的,苏神医什么时候骗人了?” “我呸!” 中年人吐了口唾沫,仿佛对苏扬嗤之以鼻! “我兄弟又何尝不是这样?” 中年人搀扶着身边的病人说道,“就是吃了这骗子的药,一开始,我们都以为他的病情好了,可是,没过几天,我兄弟的病情就又复发了!” “而且,这一次,更为严重!” 中年人说着,药铺中众人的目光都变得惊疑不定起来。 什么意思? 苏家药铺的药,吃了之后,还会复发? “哪里是复发,我去找大夫问了,分明就是没有治好,那药,就是假药!” “我们都是这样,吃了之后,以为痊愈了,天知道,我们根本没有被治疗好!” 其他人跟着应和起来。 “我丈夫就是这样,苏扬这个天杀的骗子!” “这药铺,就是坑人的!” 坐在地上的两名撒泼妇人,也适时地大哭起来。 苏扬冷冷地看着眼前几人,这些人,毫无疑问,是故意来污蔑他的! 那会是谁派来的? 污蔑他,不让他治疗瘟疫,对那些人来说,又有什么好处? 而药铺中,早已一片哗然。 一些正准备吃药的病人,呆呆地看着手中的药,一时之间,有些不敢下口。 这药,治不好病? 他们有些难以相信,毕竟,他们是亲眼见到,身边有人患了瘟疫之后,的的确确被苏扬治愈了。 但眼前这十来个人一起过来,尤其是那被搀扶着的五六人,看样子都是一副病情甚重的模样。 这让他们不得不怀疑! “苏兄,看样子,是有人故意陷害你了!”王朗咬着牙,紧握着拳头,怒视着那中年人一行人。 他怒声喝道:“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你还要吓唬我们?” 坐在地上的一个妇人哭声愈发响亮,双手不住地扑腾着,“我就知道,你们骗了我们这么多人,肯定不会跟我们讲道理!” 薛景山眉头紧皱,迈步上前。 “本官是太医院右院判,出了什么事情,你们好好与本官说!” 他语气威严,向着药铺外招了招手,让药铺外一众差役紧跟着走进来。 见此一幕,中年人和妇人几人顿时脸色惴惴不安起来。 他们不由向药铺外看了一眼,脸上带着焦虑,似乎在等什么人进入药铺一般。 随后,薛景山走到那中年人搀扶着的病人身前,一番诊脉,眉头微皱。 这人,的确是患了瘟疫! 他向着苏扬递了个眼色,示意苏扬小心。 “患了瘟疫吗?” 苏扬摇了摇头,冷漠的目光扫过几名虚弱的病人。 “你们这么行事,我不管是谁买通了你们……” 苏扬寒声道,“打压了我,还有人能够治疗你们的病吗?” 中年人和妇人几人神色愈发惴惴不安,而那几个被搀扶着的病患看着药铺中的情况,眼中都有些迟疑。 可这时,药铺外,又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很快,一名名差役涌进了药铺里,让本就拥挤的药铺中,愈发挪不动步。 “林副使……” 薛景山看向其中一名差役,正是林季友。 林季友点头回应一声,又注意到药铺里的林章璞和刘宣愈两人,他不由咽了口唾沫。 “庞大人,快请进!” 林季友不由向药铺外高喊了一声。 “庞大人?” 薛景山眉头微皱,向着药铺外看去,便见庞途的身影出现在了药铺门口。 “庞大人为何也来了?” 林章璞缓缓上前,眼中闪烁着一抹精芒,仿佛看透了什么一般。 “林大人,你先前跟本官说,要亲自来看看那草民治疗瘟疫的情况,本官之后仔细思索,的确觉得你所说没错……” 庞途慢悠悠道,“所以,本官特来看看!” 说着话,他又看向药铺之中,仿佛不经意般,注意到了那中年人和妇人几人。 “这是怎么回事?”庞途沉声喝问。 “这……” 薛景山有些犹豫,这些人,突然涌入苏家药铺,诬陷苏扬,必定是受人指使。 而庞途又突然来到苏家药铺,一前一后,来得这么巧合! 恐怕这中年人和妇人几人,必然与庞途脱不了干系! 此时,苏扬收敛目光,不动声色。 他悄悄在人群中,走到母亲李兰芝身前,压低生意,说道:“娘,你去后院,让秦青他们从后院悄悄离开。” 李兰芝目光中满是担忧,而后,她点了点头,悄悄回到后院中。 苏扬双拳紧紧握起,那中年人和妇人几人,必定是庞途安排过来的了! 庞途,究竟要做什么? “苏扬呢?” 庞途扫了眼四周,终于在人群中找到了苏扬,“药铺中,发生何事,向本官详实说来!” 苏扬挤过人群,走到了庞途身边。 “回禀庞大人,在下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苏扬淡淡道。 “不知道?” 庞途冷哼一声,向那中年人招了招手,“尔等在这药铺中做什么?” “这位大人!” 中年人连忙跪了下来,“请为我们做主啊!” 第一百六十九章 告状 庞渊捋着胡须,神色肃穆。 “本官是上护军庞渊,你有什么事情,尽可向本官说!” 他直接亮明身份,药铺里所有人都不由目露惊色。 上护军! 这可是高不可攀的朝廷大臣! 竟然也会来到苏家药铺里! “回禀大人,我们被这药铺的大夫,给坑骗了!”中年人连忙说道,一手指着苏扬。 “哦?” 庞途瞥了苏扬一眼,点了点头。 他正色道:“此人是如何坑骗你们的?” “我们在他们家药铺里看病,患了瘟疫,本想着,让这里的大夫,给我们治病,可是,我们吃了他们开的药后,本以为痊愈了,结果没几天,就突然复发了,而且,病情更为严重了!” 中年人缓缓回答,声音忍不住有些颤抖。 庞途眉头一皱,沉喝道:“太医院不是已经在京城各地,设置了熟药所吗?尔等为何不去熟药所找太医看病,偏偏要来这药铺之中?” 中年人和妇人几人浑身一颤,脸色惊慌起来。 “我们听人说……说是这苏家药铺的人,能够治愈瘟疫,所以就听信着过来了!” 几人之中,又有一人低声说道。 他声音不大,却在此时一片寂静的药铺中,足以让药铺里众人听到! 他们自己,可不也是这种情况吗? 都是听人说起,苏家药铺的人,能够治愈瘟疫,妙手回春。 所以,他们便赶过来求医了! “你说,你们吃了他的药,一开始好转了?” 庞途再度向那中年人询问,“没几日,就病情突然加重了?” “是是是!” 中年人小鸡啄米般点头。 苏扬静静地看着眼前一切,庞途表面上是在询问这些人,可实际上,却更多的是与这些人一唱一和,就要坐实这件事情! “林大人,这种情况,你们是太医出身,应该比本官更为清楚吧?” 庞途转而向林章璞询问起来,“这似乎与那些外面流传的符水、金丹等物,尤为相似啊!” 林章璞目光幽幽,拱了拱手。 “庞大人有所不知,符水金丹等物,可无法使得身患疟疾之人,好几日都不再复发!” 他摇了摇头,“下官认为,此事尚有蹊跷!” “尚有蹊跷?” 庞途嗤笑起来,向着中年人和妇人几人挥了挥手,“那这些人,所患瘟疫,如何解释?” “你们是在这苏家药铺看得病吗?” 庞途又向几人询问道。 “就是在这里!”几人忙不迭回答。 “那你们说在我这里拿药,你们的药呢?” 苏扬沉声询问。 可他的话音刚刚落下,庞途便冷喝起来。 “放肆!” “本官何时允许你说话了?” 庞途大袖一挥,对林季友道,“林副使,先将此人拿下!” “且慢!” 林章璞劝阻一声,“庞大人,这件事还未有定论呢!” “还要如何定论?” 庞途指着中年人和妇人几人,一副大义凛然模样。 “眼下这些人中,的确有人身患瘟疫,更是言明,是在这药铺中看病,被苏扬所蒙骗,林大人对此还有什么疑问吗?” 苏扬神色沉凝,眼中闪烁着森森寒芒。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庞途在这里言之凿凿地说着,仿佛生怕无法坐实他的罪名! 这是庞途针对他的阴谋! 对于这些,苏扬早已经认清。 他心中未曾惊慌失措,反倒是迅速冷静下来。 这种时候,他必须得强迫自己冷静! 庞途这么做,究竟有什么目的,他暂且还并不清楚。 但眼下,也只好静观其变了! “庞大人,下官以为,或许真如苏扬所说,他未曾治疗过这些人,而这些人,是在蓄意诬陷苏扬!”林章璞又说道。 他自然知晓,苏扬的青蒿素,并不该有问题。 他们才刚来苏家药铺,苏家药铺便突然发生这档子事。 这种巧合,实在太过刻意了! 而庞途这么做,应该是不愿看到,他们太医院借着苏扬的青蒿素,以此治疗瘟疫,从而立下功劳,使得庞途想要收拢太医院大权的计划失败。 可想到这些,林章璞心中却是微微一沉。 庞途这么做,真就没有什么顾忌吗? 而今疫患,早已在京城肆虐,在京城之外,更是生灵涂炭! 庞途真要是诬陷了苏扬,使得苏扬的青蒿素无法使用,那庞途就不担心,有一日,他自己也会患上瘟疫吗? 林章璞眉头愈发紧皱。 “将这苏扬,抓住!”这时,庞途寒声命令一众巡检司差役。 几名差役迅速走到苏扬身边,各自抓向苏扬的双臂,要将苏扬控制起来。 不远处,王朗目光一凝,却见苏扬对他摇了摇头。 苏扬没有反抗,眼下这种境况,是庞途蓄意营造出来的! 若他反抗,才正中庞途的心思! “庞大人,如此行事,是否太过武断了?” 薛景山急切说道,他护到苏扬身前,瞪大眼睛,紧盯着庞途。 “这苏扬,假托草蒿救治瘟疫之名,蓄意蛊惑人心,坑骗病患,本官已经查明!”庞途冷声道,“薛景山,你身为右院判,却一再强调苏扬这蛊惑人心之药,你也难辞其咎!” “庞大人的确不该如此轻率做决定!”林章璞也跟着说道,“若是这青蒿素,的确有治疗疟疾之效,却因小人之言,因此耽误,这万万不可!” “事到如今,林大人还以为,那什么青蒿素能够治疗瘟疫不成?”庞途嗤笑一声,反问道,“本官且问你,你是太医出身,可有医书上记载,草蒿可治疗瘟疫?” “这些,即便是本官,多日以来,听你们所说,都已经知晓了,你何必再多言?” 庞途语气威严,不容置疑。 林章璞脸色沉郁几分,庞途是正三品的上护军,即便现在这么霸道行事,以他这太医院副院使的职权,还无法阻拦…… 但若这么下去,只怕对太医院不妙! “诸位大人!” 这时,药铺外,又有一道身影赶了过来。 “黄谋?” 看着那来到药铺之中的身影,林章璞眉头微皱。 他又看向苏扬,黄谋与苏扬之间,可是有着仇怨! “黄太医,你来此作甚?”庞途询问道。 “回禀大人,下官前来告状!”黄谋冷声说道。 第一百七十章 现场诊断 黄谋躬着身子,看不清面容,但语气中,却透露着一股幽冷。 他得到苏家药铺这边的消息,便立即动身赶了过来。 他心里清楚的很,庞途一向与林章璞不合,必定不会坐视太医院使用苏扬的法子,从而导致庞途陷入不利局面! “黄太医要告什么状?” 庞途捋着胡须,嘴角浮现一抹笑容。 黄谋高声说道:“下官状告苏扬,用他那虚假之药,假借治疗疟疾的名义,趁着京城瘟疫肆虐的时机,蛊惑人心,不顾百姓们性命!” 他话语一出,整个药铺中,所有人皆神色各异。 竟然又有一位太医,也说苏扬治疗瘟疫的药是假的! 薛景山脸色骤变,沉声道:“黄太医,你可不能血口喷人!” 现在黄谋也这么说,只怕会帮助庞途更进一步诬陷苏扬。 “老夫行事清清白白,何来血口喷人一说?”黄谋冷哼,继续对庞途道,“几日以来,下官查明,苏扬趁机聚拢京城身患疟疾之人,下官便来这苏家药铺对苏扬多番制止,可这苏扬,仗着有薛太医在,竟蛊惑百姓!” 他自出面告状之时,便已经算是与林章璞这边划清了界限。 尤其是他那右院判一职,还是林章璞一手罢免的,本就在林章璞这边讨不到什么好处了。 那他便不介意多方投靠,帮着庞途,把薛清源也给拉下水! “竟有此事?” 庞途仿佛怒不可遏,冷冷看向薛景山,“薛太医,本官原以为你只是器重苏扬的医术,想不到,竟还会有这种苟且之事!” “庞大人,这些不过黄谋一人之言,真实情况,尚未查清,何必大动肝火?”林章璞的声音悠悠响起,听不出丝毫喜怒。 “林大人,并非如此!”黄谋又紧接着道,“苏扬此人更是几番诋毁太医院清誉,说太医们治不了疟疾,当今世上,只有他一人能治!” 这些话,苏扬自然从未说过。 不过,现在许多人的传言便是如此。 这容不得苏扬反驳! 而苏扬自始至终,也未曾反驳。 看现在庞途和黄谋的阵仗,已是吃定了他了! 多余的反驳,只会徒增困扰! 不过,这可并不意味着,他就要束手就擒! 苏扬心绪急转,思索着应变的办法。 庞途这么兴师动众的过来,企图将他治疗瘟疫的事情,彻底抹黑。 那么,就把这个事情继续闹大好了! 苏扬双拳紧紧握起,他正需要一个机会,彻底把青蒿素宣扬出去! 只这么默默发展,不知要多久,才能彻底推行开青蒿素…… 那就赌一把好了! “简直大逆不道!” 庞途怒喝,又向着身边中年人和妇人几人询问道,“本官问你们,这苏扬是这么跟你们说的吗?” “是,就是这么说的!” “他说太医们都救不了我们!” 几人纷纷应和道。 庞途点点头,环顾四周,朗声说道:“本官已经查明,苏扬这药,分明治不了瘟疫,却欺瞒百姓,更恶意诋毁太医院,罪大恶极,百姓们务必小心谨慎,莫要被如苏扬这种骗子蓄意蒙骗了!” 药铺中众人面面相觑,皆迟疑不定。 苏大夫是骗子? 可苏家药铺这边,一副药才不过三十文钱,偶有家境贫困的人,还会给他们免除药钱。 即便庞途现在这么说,他们也不愿相信。 众人又狐疑地打量着中年人和妇人几人,这些人真的是吃了苏大夫的药后,病情复发的吗? 他们身边,可也有很多亲邻,都自苏家药铺中看过病,吃了苏大夫的药,那些人,可都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 看起来,这件事就透露着一股子蹊跷! “敢问庞大人,除了这几人外,可还有人服下在下的药后又病情复发的?” 这时,苏扬的声音悠悠响起。 “这些人,还不够吗,你还要祸害多少人才行?”庞途重重一挥衣袖,声色俱厉,“不只是这些人,所有你谎称治愈的病人,都得由太医院的太医们再度诊断治疗才行!” “何必费那番功夫?” 可苏扬却微微一笑,向着身边林章璞三人扬了扬手,“这几位大人,医术莫非不比太医院中的诸位太医们要高?” “就让这几位大人,现在就为我家药铺中的病人们诊断,若真是如这些人所说,服下我的药后,病情并未痊愈,这几位大人又岂能诊断不出来?” 闻言,庞途身形一滞。 林章璞捋着胡须,看着苏扬的目光中流露出一抹赞赏。 这随机应变的能力,的确不俗。 “那本官便亲自为百姓们诊断一番吧!” 林章璞没有理会庞途难看的神情,转而面向药铺中众人,“诸位,可有愿意让本官诊断的?” 药铺中众人相互看了看,随即,一个年轻人壮着胆子缓缓走了出来。 “大人……” 那年轻人走上前,脸色虽微微发白,但比起中年人和妇人那几人,要好上许多。 待到年轻人走到身边,林章璞抓起年轻人的手腕,静静号脉。 不多时,林章璞双眸微眯,眼中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神采。 “大人,我这病……怎样了?”年轻人询问一声,又仿佛担忧苏扬不悦,歉意地看了苏扬一眼。 他并不愿怀疑苏扬的医术,只是,眼看着现在的情况,他依旧不免有些担忧。 苏扬神色平静,并没有介意。 “你这病,有几天了?”林章璞忽的向那年轻人询问。 “三天了……”年轻人咽了口唾沫,愈发不知道自己这情况,是好是坏。 “林大人,情况如何?”刘宣愈忍不住询问起来。 林章璞松开抓着年轻人手腕的手,抚须微笑。 他看向庞途:“此人病情,的确有所好转,身患疟疾三日,脉象不该这么平稳,苏扬那药,的确有治愈之效!” 听到此,药铺中众人终于是齐齐松了口气。 他们看得出来,林章璞是太医院的从三品大官! 连这位都说苏神医的药能够至于瘟疫,那他们还能有什么好担心的? “刘大人,薛太医,劳烦你们再为药铺中其他服用了苏扬那药的病人们诊断。” 林章璞微微扬起脸庞,“以免庞大人不相信!” 他这句话,无疑是有意针对庞途! 庞途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第一百七十一章 关入大牢 刘宣愈和薛景山迅速为药铺中的病人们诊断一番,回到林章璞身前复命。 “大人,已悉数诊断完,所有服用下青蒿素的病患,皆有好转迹象!” 说完,刘宣愈的脸上还存留着一股迟迟未曾消退的震惊。 他虽然知道,苏扬那药能够治疗疟疾,可他未曾料到,这药竟然效果这么好! 他所诊断的人中,还有几人,分明是在他们来到药铺时,才刚服下药。 可这短短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里,便已经有了好转的迹象! 这药,简直神效! “庞大人,以而今的情况来看,苏扬的药,并非如这几人所说!” 林章璞当机立断,直接给出结论。 有药铺中众人的情况作为依据,庞途再想污蔑苏扬的药是假药,便无法理直气壮了! “那这几人,又如何解释?” 庞途牙关紧咬,语气不善。 无论如何,今日他也不能让太医院这些人好过! 否则,他们这些时日以来,对于太医院的权力渗透,就都要失败! “依下官看来,应当仔细审问这几人,他们此番污蔑苏扬,阻碍我等施用苏扬的青蒿素,居心叵测,或许是受了他人的指使!” 林章璞冷冷指着那中年人和妇人几人,“本官现在问你们,你们这般行事,究竟是何人指派?” 几人浑身剧颤,不由惊慌失措。 他们哪里能够料到,事情会演变到这种地步? “此事的确疑点重重……” 可这时,庞途却一改口风,“但,就此让苏扬继续行医,若真是有所疏忽,那后果便不堪设想了,须得仔细审问才是!” 他又向林季友等一众巡检司差役吩咐:“来人,将苏扬一家,先行关进大牢,仔细审问!” 苏扬眼中闪过一缕寒芒,这就是庞途的目的! 抓他一家人,将他们控制起来,那之后庞途便能有许多时间对付他们! “为何要抓我们一家人?” 苏扬当即开口,“我们行医治病,为百姓们治疗疟疾,祛除瘟疫,难道还犯了法?” 他一直中年人和妇人几人:“这几人摆明了是被人买通,污蔑我们,可庞大人却要将我们一家抓起来,不顾我们药铺中前来求医问药的病患死活,这如何解释?” “你们药铺,谋害这几人,还不足让本官抓你们审问吗?”庞途冷喝。 “抓我们审问?” 苏扬嗤笑,“还是说,庞大人另有所图?” 苏扬话音一落,庞途脸色顿时铁青。 林章璞几人也不由神色一凝,苏扬这么说,无疑是在扫庞途的颜面! “你……竟敢污蔑本官!”庞途语气阴森。 “污蔑?还是事实?” 苏扬挑了挑眉,对庞途的怒火,视而不见。 自庞途来他们药铺之时,他便已经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庞途要抓住他们一家人,他怎能看到母亲和妹妹与他一起受牢狱之灾? “你……”庞途瞪着苏扬,这区区草民,竟敢跟他这么叫板! “我们这药,对瘟疫的疗效,连太医院诸位大人都亲自查验过了,并无不妥,难道还不够吗?” 苏扬声音高昂,直接打断了庞途的话,“庞大人口口声声说着京城瘟疫严峻,却在这种时候,不顾情况,将我们关押,那这段时间里,又会有多少无辜百姓,死于瘟疫?” “先前不用我们的药,是因为我们的药效,还难以断定,可如今,青蒿素的药效,早已成为定论,此时,不该让太医院推行青蒿素,治疗百姓吗?” 听着苏扬的话,药铺中众人都默默点头。 苏神医,的确是来治疗他们的瘟疫的! 他们也都看出来了,庞途跟那黄谋,都是一路货色! 不顾他们的死活,执意要抓捕苏神医一家! “朝廷如何治疗瘟疫,岂是你这草民儿戏之言,所能决定?”庞途注意到四周众人的神色,脸色愈发难看,再这么下去,事态就有些难以控制了! “那庞大人如今奉朝廷之命,督促太医院治疗瘟疫,这瘟疫如何治疗,庞大人难道还不清楚吗?” 苏扬当即反驳,“可庞大人反倒是执意抓捕我们,只因为这几人还尚未证实的言论,这难道不是不顾疫患,不顾京城百姓死活,不顾大宋百姓们死活吗?” “你……” 庞途指着苏扬,却说不出话来。 他转而对一众差役们吩咐道:“给我把他抓起来,看他还如何牙尖嘴利!” “慢着!” 林章璞沉声喝止差役,又对庞途道,“庞大人,如今苏扬这药,的确可用于太医院!” “林大人这是刻意与本官唱反调吗?”庞途呼吸急促。 他袍袖中的拳头紧紧握起,脸色已然难看到了极点。 “疫患迫在眉睫,庞大人,此时可不能再节外生枝了!”林章璞沉声回应。 “他那药是否对瘟疫有效,还无法确定,哪里来的节外生枝一说?” 庞途冷喝,再不顾及他人,指着苏扬,“先将这苏扬一家抓起来,带回去审问,若是那药的确有效,那本官自然要推行,可若此药的确是虚假之药,那本官也定不轻饶!” “那你就是不顾百姓们死活!” 苏扬冷笑起来,庞途用心险恶,愈发彰显。 随后,他又对林章璞道:“林大人,我们一家若被抓起来,那便烦请林大人上书朝廷!” 闻言,林章璞当着庞途的面,悠悠点头。 “还请庞大人三思!”林章璞淡淡道。 一时之间,庞途所有的话仿佛一下子憋在了肚子里,憋得脸色涨红。 上书朝廷,那事情便彻底闹大了! 届时,陛下知晓此事,又有林章璞这些太医院的人作证,那一切便已经注定了。 可即便是他不抓捕苏扬一家,这结果也还是一样。 他深吸一口气,思索起来,眼中阴冷的光芒不断闪烁。 “这药,还是等太医院好好查明再说吧!” 庞途的语气明显松动了许多,再不复先前那般咄咄逼人。 “不过……” 顿了顿,庞途又指着中年人和妇人几人道,“这几人所言,也必须得查明,即便不抓捕苏扬一家,那这苏扬,也还得带去审问!” 他不容置疑道:“将这苏扬,带回巡检司,暂且关入巡检司大牢!” 第一百七十二章 筹码 此言一出,薛景山几人顿时心中一凛。 庞途不再说什么青蒿素的药效,而是话锋一转,只说要查明苏扬治疗中年人和妇人几人的事情。 只刻意抓苏扬一人,对于庞途而言,却已经足够了! “庞大人……”薛景山连忙拱手。 “本官做事,尔等一再阻拦,乃是妨碍本官公务!” 庞途语气霸道,丝毫不给薛景山说话的机会,“若再如此,本官也要将薛太医你也带回去审问,黄太医之言,本官可还未曾查明!” 薛景山神色焦虑,却见苏扬对他摇了摇头。 他只好停下动作,长叹一声,不再多说什么。 苏扬摊开双手,任凭差役们将他牢牢抓住。 庞途身为正三品上护军,无论是官职还是权力,都并非林章璞几人所能相比。 现在庞途要强行把他抓起来,林章璞几人终究是难以阻拦。 这结果,其实苏扬早已料到! 不过,苏扬心中却始终平静,没有任何的恐惧与慌乱。 不论庞途是将他抓起来,还是如何做,今日的事情,终究是庞途无法压下的了! 药铺中众人皆神色焦虑,满脸愁容。 他们看向庞途,目光中满是愤恨。 苏神医为他们治疗瘟疫,这庞途却强行抓住苏神医,不顾他们的死活,行径霸道恶劣! “扬儿……” 苏扬身边,李兰芝、苏悦和王朗三人皆满脸担忧。 苏扬可是要被抓进大牢了! “娘,不用担心。” 苏扬劝慰一声,又面向庞途,高声说道,“庞大人只是带我去审问,绝对不会对我做什么的,而今疫患肆虐,我若出了事,那如今瘟疫,恐怕便要少了一份治疗的办法!” 说完,他笑着向庞途询问:“庞大人,你说……是吗?” 庞途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这草民,竟敢以此来威胁他! “大人,苏神医被带去巡检司,不会有事吧?” 不远处,起先让林章璞诊断的那年轻人,壮着胆子向林章璞询问。 他话音一落,药铺中其他人也都纷纷走了出来。 “我们还指望苏神医为我们治疗瘟疫,苏神医不会被诬陷吧?” “若是苏神医有什么麻烦,那我们这病可怎么办啊?” “不只是咱们,整个京城,还有其他那些瘟疫爆发的地方,所有人的病,恐怕都没办法治疗了!” “现在除了苏神医的药,哪里还能有什么药能够治疗咱们!” “若苏神医出了事,那我反正也活不了了,到时候,我哪怕死,也得给苏神医伸冤……” 药铺中众人纷纷说着,他们心中对于庞途的行径,早就充满了怨言。 更何况,苏扬对他们更是有救命之恩,这种时候,他们当然要站出来帮苏扬说话。 庞途看着眼前场景,脸色一片冰寒。 这些刁民,竟然为了苏扬,敢这么说话! “庞大人,百姓们心中皆有疑问……”这时,林章璞淡淡道,“还请庞大人给百姓们一个安心!” 众人纷纷点头,凝视着庞途,等待着庞途的回应。 庞途暗暗咬着牙,林章璞也在逼他,他又岂能不知? 此时药铺内外,围了足足数十人,苏扬的街坊邻居们也早已听到这边的动静,围了过来,在窃窃私语着,暗地里讽刺着庞途。 那些话语隐约传到庞途的耳中,让庞途心中愈发难堪。 再这么下去,一旦传言流出,那他也难以压住。 随即,庞途脸上强行挤出一抹和善的笑容。 “呵呵,大家不必担心!” 他笑道,“本官务必查明此事,若其中的确是有人恶意构陷,那本官绝不姑息!” “至于苏扬那药……” 庞途又皮笑肉不笑地对林章璞道,“林大人,这药的疗效还得仔细查验才行,事关瘟疫,不得不谨慎行事!” 他说了一通,却闭口不提如何对付苏扬。 “可若是我这药的确对瘟疫有效呢?” 苏扬的声音悠悠响起,“我想,太医院诸位大人必定会查明的,若是有效,还偏偏有人诬陷,那在下还真是冤枉啊!” “呵呵!” 庞途笑容几乎僵住,瞥了苏扬一眼,“你且放心,查明此事之前,本官也会派人保护你!” “庞大人果然深明大义!” 苏扬敷衍地奉承一句,这便是他争取来的筹码! 他又环顾四周,看着药铺内外众人。 “诸位这病情,可继续来我药铺中诊断,只是,我家药铺中药物终究有限,届时,还得我来为大家治疗。” 苏扬笑道,“不过,不用担心,太医院诸位大人会很快查明我这药是否有效,而那时候,庞大人也该放我出来了!” 庞途眸子中满是幽冷,他重重挥手:“带走!” 差役们不敢怠慢,当即押解着苏扬向药铺外走去。 “扬儿……” 李兰芝还是忍不住担忧,轻声叫了苏扬一声。 苏扬转过头,冲着母亲宽慰一笑,被押解着走出门去。 “苏神医!” 药铺中其他人,也都跟着涌出药铺,目送苏扬。 “对了,庞大人!” 刚走出药铺,苏扬又叫了庞途一声。 “还有何事?”庞途心中气急,以他正三品的身份,抓一个草民,竟然还要废这么大的周折! 苏扬朝着药铺中扬了扬下巴:“这审问,也不能只审问我一个人啊,他们几个是不是诬陷我,不也得带回去审问吗?” 闻言,中年人和妇人几人顿时忍不住惊慌。 他们也要被抓进大牢吗? 而且,他们身边,可还有着身患瘟疫的人,这要是被抓进大牢,那下场恐怕就凄惨了! “统统带走!” 庞途咬牙切齿地吩咐差役。 苏扬冷漠地看着差役们押解起中年人和妇人几人,脸上毫无波澜。 治病救人,是他本分。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是什么对任何人都心怀慈悲的大善人! 正因为这些人的诬陷,他一家人都险些遭遇牢狱之灾,而他现在,更是得被庞途抓紧大牢! 那便一起进去逛逛吧! 他在赌,赌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他苏扬向朝廷献药治疗瘟疫的机会! 而这些人,只能陪着他赌! 他们,赌上的是他们的命! 庞途再不多言,走进马车,而苏扬几人则被差役们押解着,向西城巡检司赶去…… 第一百七十三章 牢房 西城巡检司。 林季友眼神漠然地扫过被差役们押解着的中年人和妇人几人,挥挥手:“带去牢房。” 那几人满是惶恐,战战兢兢地被差役们押解下去。 而苏扬早在庞途离开后,便被松开了束缚,与其说是被押解着来巡检司,他更像是被一众差役们簇拥着送过来的。 林季友来到苏扬身边,歉然道:“苏大夫,只能让你先在我们巡检司,辛苦一段时间了。” 他对那几人与苏扬之间的态度截然不同。 苏扬轻笑着摇了摇头,他被关进来,是庞途的命令,与林季友无关。 “去把咱们那间最好的牢房给苏大夫清扫一下。”林季友向身边的差役嘱咐一声,又面向苏扬,向巡检司大殿伸出手,“苏大夫,不妨先去喝杯茶?” 闻言,苏扬心中不由有些怪异。 他这算是坐大牢吗? 还好茶招待? 不过这算是盛情难却,苏扬也没有拒绝,跟着林季友一同步入巡检司大殿。 两人刚沏上茶不久,西城巡检司的巡检使梁虎便来到了大殿中。 “苏大夫!” 梁虎满是络腮胡的脸庞露出亲切笑容,向苏扬拱手招呼起来。 两人先前算是见过一面了,京城刚发现第一个身患疟疾的人时,苏扬便曾在三泉客栈中,随薛景山一起见过梁虎。 “我们西城巡检司,不算多舒适的地方,若是招待不周,还望苏大夫海涵!” 梁虎客客气气地说道,“若是有什么需求,尽管跟我和老林说,我们一定帮苏大夫准备齐全。” “多谢梁大人!” 苏扬恭维道。 梁虎和林季友这态度,他简直不像是来坐牢,更像是来住客栈的! “苏大夫这是说哪里的话!” 梁虎自来熟地轻拍苏扬肩膀,“苏大夫的事迹,我可听说过了,苏大夫以前都是要做医官的,现在更是能救治瘟疫,医术精绝,何必跟我客气!” 他又微微俯着身子,压低声音道:“若是苏大夫还有别的需求,我还可以让人去青楼那边……” 话只说了一半,但梁虎却向苏扬表示出男人都懂的眼神! 苏扬汗颜,巡检司的招待,未免也太“贴心”了吧! “咳,梁大人不必如此。”苏扬连忙摆摆手,有些尴尬。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可一直没有去过青楼之类的地方! “懂了,苏大夫还年轻!” 梁虎再度拍了拍苏扬的肩膀,“我这人粗鲁,苏大夫别介意!” 未等苏扬回话,梁虎又眨了眨眼:“当然,若苏大夫想尝试一下,我保证给苏大夫请最好的!” “老林,咱们可不能慢待了苏大夫,你说是不是?”他又对林季友道。 林季友站在一旁,只是轻笑着,也不搭话。 待到差役收拾完牢房,前来汇报,梁虎和林季友又一起把苏扬送到牢房。 巡检司牢房中,一片阴暗,空气中弥漫着腐臭的味道。 四周牢房皆潮湿阴凉,地上铺着的茅草也都发霉,无人打理。 牢房中关押着的犯人们或躺在茅草堆中,或闲极无聊地走动着。 注意到梁虎和林季友几人走来,一些犯人顿时叫嚷起来,一片嘈杂。 几名差役当即上前,手持棍棒,重重敲打起木牢,这才让四周稍稍安静下来。 “苏大夫,莫见怪。” 梁虎笑了笑,继续带着苏扬向牢房深处走去。 穿过牢房狭窄阴暗的回廊,苏扬眼前豁然一亮。 他面前是一片相对外围来说,尤为干净的牢房,阳光自高出的窗户倾洒进来,使得几间牢房都亮堂堂的,由于通风不错,这边也没有什么腐臭气味。 苏扬走进一间牢房,便见牢房中摆着一张床榻和桌案,床榻上铺着崭新的被褥,桌案上还摆放着茶盏。 “有什么需要,苏大夫尽管提!” 梁虎笑着与苏扬交待一番,与林季友一同离开牢房。 四周很快安静下来,苏扬独自坐在桌案前,静静思索起来。 庞途将他关进牢房,是出于篡夺太医院大权的目的。 但他清楚,庞途绝对不会只这么拖延时间,必定还会有其他的阴谋诡计。 这些,他也得小心防备…… “隔壁的,听那俩巡检司的头说,你是个大夫?” 苏扬正思索间,忽然听到,隔壁牢房中,传出一道声音。 那人敲了几下墙壁,又继续询问道:“一个大夫,能关到这里的牢房,那俩还对你这么客气,本事不小啊!” “过奖!” 苏扬淡淡回应一声,他来这里时倒是没有注意到,隔壁房间竟然还有人。 随即,他便又听隔壁的人说道:“有没有兴趣认识一下,我叫莫小刀,聚贤帮的人!” 聚贤帮! 苏扬双眸微眯,这个帮派,他自然清楚! 洪狂澜,可就是聚贤帮的人! 之前在鼎香楼,他还见过聚贤帮的二帮主! …… 梁虎走出牢房,便转身向林季友道:“老林,这苏扬或许能成事!” 林季友默然,他明白梁虎的意思。 现在瘟疫肆虐,苏扬却可以治疗瘟疫,而且太医院那几位大人,都对苏扬极为看重。 若苏扬那奇药推行出去,瘟疫若就此解除,那苏扬所立下的功劳便大了! 尤其是,苏扬还年纪轻轻,以后是否会因此平步青云,更难预料。 “不过,庞途庞大人那边……”林季友迟疑道。 “管他呢,两边都招呼好就是!” 梁虎笑了笑,抹了把脸上的络腮胡,“他们那摊子浑水,咱们不掺和,不过,跟苏扬打好关系,总没坏处不是?” …… 太医院。 薛景山跟在林章璞身后,脸色凝重。 苏扬现在被庞途关进了大牢,不知道庞途究竟下一步会做什么。 他不免担心,苏扬会因此遭遇不测。 “庞途的用意,二位可知晓?” 三人刚走进林章璞的房间,林章璞便向薛景山和刘宣愈询问起来。 “他要拖延我们施用苏扬那药的时间,只是不知接下来,他又会做什么……”刘宣愈犹豫道,他现在有些后悔。 若是早日施用苏扬那治疗疟疾的办法,事情或许不会发展到现在地步。 林章璞点点头,又看向一脸凝重的薛景山,微微一笑。 “景山,苏扬这后生,极其聪慧!” “嗯?” 薛景山微怔,有些不明白林章璞的意思。 “你可知,苏扬今日为何敢对庞途那般态度?”林章璞悠悠询问,脸色平静从容。 第一百七十四章 你,站过来! 苏扬对庞途那一番驳斥,即便是现在薛景山回想起来,心中也不由惊动。 苏扬斥责庞途不顾京城百姓死活,不顾大宋百姓们死活,这些话,绝对会触怒庞途,更会让庞途愤恨不已。 庞途负责督促太医院治疗瘟疫,若被人传言不顾大局,那便是严重失职了! “他治疗瘟疫,民心所向,以此来震慑庞途,让庞途不敢轻易动他,这只是其一……” 林章璞缓缓道,“而其二,便是他有心将这件事情闹大!” 闻言,薛景山目光一凝。 “把这件事闹大了,那青蒿素治疗瘟疫的消息,便会迅速传扬出去!”林章璞双手负后,踱着步子,“一旦有更多的京城百姓们知晓此事,便必定会寻找苏扬治疗瘟疫!” “庞途虽有权势,可到时候,他如何堵得住悠悠众口?” 林章璞说完,微微一笑。 薛景山沉吟不语。 一旁刘宣愈不由有些讶异,又询问道:“可是,经此一番事情,庞途将苏扬抓进了巡检司大佬,他该如何脱身?” “这些,得靠我们尽快试用青蒿素,验证出青蒿素的疗效。”林章璞回答,“而且,还需要进一步宣扬青蒿素治疗瘟疫一事!” “至于让苏扬脱身,这些,还得苏扬自己再想些办法了……” 听到林章璞的话,薛景山仍旧有些担忧。 庞途抓住苏扬的借口,乃是那中年人和妇人几人的言论,只怕庞途还会继续拖延! “庞途那边,还得小心提防才是。” 林章璞捋着胡须,又道,“这件事,老夫会禀告白大人!” 白大人,正是太医院院使。 这些时日以来,白大人一直在朝堂中,多番走动。 薛景山思索着,现在,还有谁能够救苏扬脱身? 五殿下吗? 薛景山摇摇头,只怕,这件事情,五殿下也难以处理。 但此事还是得告知五殿下…… …… 巡检司牢房。 苏扬安静地躺在床榻上,牢房外的天色早已暗淡下来。 他的桌案上,燃着一盏油灯,微弱光芒只照亮一小片区域,墙角处一盘蚊香散发着缕缕烟雾。 蚊香是林季友特意派人送来的,正是苏扬让潘通售卖的! 没几日的时间,蚊香便已经在京城打开了销路。 蚊香的效果显而易见,远比以往的纸缠香更有效,而且制作简单,造价便宜,一经推出,便已经供不应求了。 “苏大夫,你是犯了啥事被抓进来的?” “听声音,你年纪不大吧,怎么这么闷!” “这片牢房也就咱们俩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早知道我还不如让人给我关进那边的臭牢里!” “不过还好,我熬了三日了,这两天,就能被放出去了……” 隔壁牢房,莫小刀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话。 苏扬撇了撇嘴,他从进来开始,莫小刀便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一句都不带停的。 不过,莫小刀既然与洪狂澜一样,都是那聚贤帮的人,他对莫小刀的印象,下意识便差了许多。 他瞥了眼木牢外,隔壁牢房中也亮着灯。 这片牢房,普通人很难被关进来,犯了事也应该被关在外面的臭牢里。 这莫小刀能在这里,似乎也有些背景。 “苏大夫,你给我看看伤呗,我这伤,虽然每天都有人给我换药,但看起来也不见好转。” 莫小刀又继续道,“亏我给帮主挡了一刀,这些天,他们也不见来看我的!” 聚贤帮帮主吗? 苏扬神色一动,二帮主他倒是见过! 他先前清理掉了洪狂澜那些人,说起来,应该算是与聚贤帮结了仇。 但之后也未曾见聚贤帮再找他的麻烦,现在莫小刀在,他倒是可以趁机打探打探。 “洪狂澜,你认识吗?”苏扬淡淡询问。 “你可总算开口说话了!” 莫小刀笑了笑,“洪爷嘛,我熟得很,前几个月里,我还帮他打过架!” “不过,他前段时间似乎惹了麻烦,已经离开京城了!” 苏扬点点头,洪狂澜的确是说到做到,老老实实地离开京城。 “那你们聚贤帮,就没再帮洪狂澜找回场子?” “我也奇怪,说起来,西城那片地方,帮主他们也一直没说找人接手……” 莫小刀正说着,不远处的牢房中,却传来一阵脚步声。 苏扬向外看去,心中思索起莫小刀的话。 聚贤帮的人,没有再去接手西城那片地方? 是因为三皇子赵澈的原因,还是如何? 不多时,几道身影在差役的带领下,手持灯笼,来到了牢房中。 看清其中一人的面孔,苏扬目光微凝。 那人正是聚贤帮二帮主! 此人,竟然来牢房了! “哟!二帮主,你怎么大驾光临了?” 莫小刀嬉笑的声音响起,“这是来看我的,还是进来一起坐坐的?” 他似乎并没有因为聚贤帮二帮主的身份而多么敬畏,还是那么话唠! “你小子少给我在这嬉皮笑脸!” 二帮主苗铸淡淡训斥一声,“你关押时间满了,我来接你回去,帮里之后还有事情要交给你!” 他一边说着,瞥了眼隔壁牢房的苏扬。 这身影,他似乎有些眼熟! 不过,牢房中光芒晦暗,苏扬躺在床榻上,他也未再注意。 很快,牢房的门被打开。 一个披头散发的年轻人走了出来,身上缠着绷带,还沾着些许血迹。 苏扬打量着那年轻人,这应该就是莫小刀了! “这些天里,你们也不来看看我,都快把我憋坏了!”莫小刀抚着牢门,大咧咧地走到苗铸身前,“我原本还打算在这里养养伤的!” “少废话!” 苗铸重重挥手,让身边两名手下搀扶起莫小刀,“你小子现在是能耐了,给帮主挡了一刀,这下子算是可以飞黄腾达了!” “瞧二帮主说的,我老莫飞黄腾达还不是早晚的事?” 莫小刀说着,看向苏扬,轻轻拍了拍木牢,“苏大夫,我这可就走了啊!” “苏大夫?” 苗铸眉头一凝,这个称呼,他有些熟悉。 他提起灯笼,仔细打量着苏扬,沉声道:“你,站过来!” 第一百七十五章 审问 “二帮主,你这是遇见熟人了?” 莫小刀注意到苗铸的神情,也向着苏扬瞅了过去。 苏扬慢悠悠地捋凭袍袖上的褶皱,并未急着回应苗铸。 “小子,问你话呢!” 苗铸身边的手下当即重重拍起木牢。 可那手下的话音刚落,几个差役却都纷纷不悦起来。 “巡检司牢房重地,谁让你们喧哗的?” “接人出去,就老老实实的!” 差役们沉声呵斥,围住苗铸和莫小刀几人。 “就是就是,差爷们都发话了,你在这里喧哗什么?”莫小刀随手一拍那说话的手下,那手下连忙看向身边的苗铸。 苗铸面露狐疑神色,他们以往来巡检司牢房,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 但他们聚贤帮与西城巡检司之间,还算是融洽。 可现在,这些差役们竟然对他们冷脸相待! 想了想,苗铸自怀中取出几枚银子,递到差役们面前。 “几位辛苦了!” 苗铸笑了笑,指着苏扬的牢房道,“此人像我一位朋友,劳烦通融则个!” “苗二帮主,今天这一套,还是免了吧!” 差役头领挥挥手,没有收下苗铸的银两。 而后,他向着牢房这边轻声询问起来:“苏大夫,此人是您朋友吗?” “若不是,我们这就将他们赶走,别耽误了苏大夫您休息!” 听到差役头领的话,苗铸顿时神色一凝。 他现在,还未看清苏扬的面容,尽管他对牢房中人的身份已经有了推测,但还是想要确认一下。 可他没有想到,这几名差役,竟然对牢房中人这么恭敬! 难道这牢房众人相较于他们,对巡检司这些差役而言,身份更高不成? “不妨事!” 这时,苏扬的声音缓缓响起,“这人,还真是我朋友!” 闻言,苗铸不由再度向着苏扬的牢房靠近一些,而苏扬的面容也终于展露在了他的面前。 “你果然是那苏扬!”苗铸语气幽幽。 “苏扬?” 莫小刀在一旁听着苗铸的话,稍作回忆。 他先前听说过,那个赶走他们聚贤帮里的洪狂澜的,就是个叫什么扬的,在联系到先前苏扬询问他洪狂澜的事情,他顿时明白了。 正是这个“苏大夫”,赶走了洪狂澜! “二帮主竟然还记得我!” 苏扬故作惊讶,嘴角却勾起了一抹笑容。 他相信,这二帮主对先前鼎香楼遭遇的印象,极为深刻! 毕竟,赵澈手下那两记耳光,可是打得尤为响亮! “哼!”苗铸重重冷哼,在灯笼中摇曳的灯火映照下,他的脸色显得尤为阴晴不定! “我当日可听说了,洪爷手底下那帮人,每一个站着走出门的,就连看洪爷都被废了两条胳膊!”莫小刀打量着苏扬的目光尤为惊奇,“看不出来,苏大夫够狠啊!” 苗铸神色逐渐平静下来,说起洪狂澜的事情,他算知晓一二。 洪狂澜就是因为给他报仇,跟苏扬作对,这才沦落到那般下场。 而苏扬身后,还有人帮忙,他也得知,那出手相帮的人,正是当日在鼎香楼中让他吃亏的那年轻公子。 他曾暗中调查过那年轻公子的身份,却一无所获。 随后,苗铸向身边差役头领询问:“张五兄弟,此人是犯了何事,被抓进大牢的?” “抓?” 张五摇摇头,淡淡道,“苏大夫是我们林头亲自请来的!” 自苏扬被带进牢房后,梁虎和林季友都交待过他们,要好好地招待苏扬! 苏扬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请来的……”苗铸呢喃,他们聚贤帮是花了大功夫,才让莫小刀能够住进这片牢房养伤。 而苏扬,能住在这牢房中,还被林季友亲自吩咐,看样子,的确是有背景啊…… “好了,我见完朋友了,几位带他们出去吧!” 这时,苏扬摆了摆手,回到床榻前。 张五几人连忙应声,又向苗铸道:“苗二帮主,走吧?” 苗铸不再多说什么,扫了苏扬一眼,迈步向着外面走去。 “苏大夫,咱们到时候外面见!” 莫小刀向着苏扬挥挥手,在两名手下的搀扶下走了出去。 苏扬坐回桌前,指尖轻扣桌面。 今日见到这聚贤帮二帮主,他大致也明白了这些人的态度。 洪狂澜应是遵守承诺,没有再让聚贤帮的人给他们报仇。 而这二帮主,对他似乎也有所顾虑,尤其是看到差役们对他的态度后,估计在推测他深有背景吧! 想到这些,苏扬撇了撇嘴。 他如今,算是有什么大背景吗? 这时,牢房中,再度传来一阵脚步声。 这一次来的人,是林季友。 “苏大夫,庞大人来巡检司了!”林季友低声说道。 庞途来了? 苏扬双眸眯起,自桌案前站起身来。 正如他所料想的一般,庞途绝不会仅仅将他关入大牢就完事了! “庞大人说是要审问你……” 林季友又提醒一声,打开了牢门的锁链。 “那便劳烦带路了!”苏扬拱拱手,跟着林季友向牢房外走去。 庞途深夜来审问,应该是不想太过声张吧! 那他倒要看看,庞途究竟有什么目的! 很快,苏扬便跟着林季友来到巡检司一处房间中。 房间里,梁虎正陪同庞途说着话,见苏扬进来,他连忙退至一旁。 庞途面容严肃,端坐在椅子上,彰显出一股威严的气质。 待到苏扬迈步走来,庞途当即冷喝起来:“你这草民,可知晓你罪大恶极?” 苏扬眉头一挑,庞途现在是见没什么人阻拦了,想要来个威吓? 他可不吃这一套! “庞大人哪里来得这么一说?”苏扬淡淡询问。 “你蛊惑百姓,用假药坑骗,使得许多人所患瘟疫无法祛除,从而使病情加重,这简直是在谋财害命!”庞途一副大义凛然模样,“此事,本官已经查明,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闻言,苏扬却不在意地笑了起来。 “查明?你拿什么查明?” 苏扬笑容戏谑,“我那药,太医院中的诸位大人们可都还在查验着药效,这药效还不知晓,如何定我的罪名?” 第一百七十六章 图穷匕见 “你牙尖嘴利,还在狡辩!”庞途重重一拍桌案,目光扫向梁虎和林季友,吩咐道,“带下去用刑!” 用刑! 梁虎和林季友心中凛然。 庞途是准备对苏扬严刑逼供了! 若苏扬不承认,只怕庞途有的是办法,让苏扬死去活来! “先打五十大板,给他留口气,本官还有话要问他。”庞途漠然道。 他端起茶盏,轻轻撇着茶盏中的浮沫,好整以暇地瞥着苏扬。 不过一介草民,真以为能跟他叫板? 若不是今日林章璞奋力庇护着苏扬,他早在苏家药铺中,就让人对苏扬动手了! 梁虎和林季友面面相觑,可也难以反抗庞途的命令。 打板子,可轻可重,轻的板子,只打出响声,但那也是实打实的板子,而重的板子,几板子下去,便让人皮开肉绽,很轻易地便能要人性命! 就算是他们嘱托差役打轻些,可五十大板,苏扬少说也得皮开肉绽。 两名差役走到苏扬身边,迟疑地悄悄看向梁虎,目露询问神色。 “嗯?” 庞途眯起眼睛,表情有些清冷。 “下官遵命!” 梁虎连忙回应一声,背过身去,吩咐差役动手,又暗中向苏扬递了个眼色,表示歉意。 “打板子算什么重刑?” 可这时,苏扬的声音却悠悠响彻起来。 话音一落,众人顿时不由错愕。 “呵呵,难怪林章璞和薛景山对你另眼相看,你这骨气,是他们吃得那一套!”庞途嗤笑,随意地挥了挥手,“拖下去,打!” 话落,两名差役抓起苏扬双手,就要押解着苏扬向大殿外走去。 “那你打完之后,倒不如再补上几十鞭子,最后,再给我烫个烙印……” 苏扬被押解着,依旧再慢悠悠地说着,没有半点畏惧,从容不迫。 他转过头,嬉笑道:“对了,记得往脸上烙,那样,所有人就都能看清楚!” 仿佛将要被严刑逼供的,并不是他! 听到苏扬的话,庞途却不由眉头一紧。 “慢着!” 苏扬还未走出大殿,庞途便一声沉喝。 苏扬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容,让身边两名差役放开束缚,转过身来。 “怎么?又不打了?” 苏扬微微挑眉,“既然要严刑逼供,肯定得上大刑伺候,最好让我死在这里,这才对得起你这番作态!” 他神色愈发戏谑:“庞大人,你这是在出尔反尔啊!” 庞途一言不发,原本端着茶盏的手,却不自觉用力紧握。 梁虎和林季友不由怔住,有些错愕。 现在这巡检司中,庞途做事,自然可肆意霸道。 即便对苏扬用刑,那也是庞途可随意为之的。 可现在,庞途与苏扬之间的形势,却仿佛发生了颠倒! 仿佛苏扬这里,有什么是令庞途不得不忌惮的! 林季友凝眉思索,回想起在苏家药铺时,苏扬的表现…… 他忽的眼中精芒一闪! “这用刑,到底用还是不用?” 苏扬再度询问,脸上笑容收敛几分,变得肃穆起来,“此时你对我用刑,若我那药却是无法治愈瘟疫倒也罢了,但若是我那药,可治疟疾,可为大宋祛除疫患!” “那到时,我有了闪失,且不说你如何向朝廷交待,只问大宋各处瘟疫爆发之地的百姓们,该如何救治?” 这便是苏扬的底气! 自他将青蒿素制作出来时,他便已经有了一些底牌。 而随着京城疫患肆虐,他治疗瘟疫的事情逐渐传开,此时的他,便已经不是庞途敢随意处置的了! 庞途在药铺抓他之时,他就说过。 庞途,无法伤他分毫! “你当那药,真能治疗瘟疫不成?” 庞途冷冷指着苏扬,袍袖挥舞,“那药能否治疗瘟疫,如今尚未查清,你以此为倚仗,真当本官无法治你不成?” “对朝廷有功之人,尚且不居功自傲,你却以那药能治瘟疫自居,简直可笑!” 只是,他却不再提对苏扬用刑的事情。 对他的威胁,苏扬不惧! “那我们便拭目以待!”苏扬笑意浓郁,正因为他还未开始治疗瘟疫,庞途才顾虑重重! “本官今日来巡检司,便是为彻查你治疗病人,使其病情拖延,几近丧命一事!”庞途幽幽道,“无论你能否治疗瘟疫,那几人或许是由于你疏忽所致,此事,你难脱干系!” 这就是在故意破脏水了! 苏扬耸了耸肩,摆出一副询问神色:“这彻查也好,判案也罢,似乎与庞大人这位上护军,没有多大干系吧?” 查案判案,京城自有大理寺、提点刑狱司、巡检司这些衙门负责。 而庞途这上护军,虽然高居正三品,可依旧改不了庞途是勋官的事实! 庞途,并没有权力查案! 庞途语气一滞,脸色微微变换。 这件事,梁虎和林季友也都心知肚明。 庞途来此,所谓查案,不过是可以针对苏扬罢了。 但以他们的官职,却也不能多说什么。 庞途看了眼身旁梁虎和林季友两人,正色道:“你这事,与太医院治疗瘟疫有关,本官自当亲力亲为!” 苏扬懒得多说什么,庞途来这里,恐吓了他一番,必然还有别的目的。 什么查案,不过都是借口罢了! 砰! “你这草民,还不招供?” 庞途重重一拍桌案,站起身来,双手负后,冷冽的目光瞥向苏扬,“看样子,非得等到证据确凿,你才可认罪伏法了!” “不过,既然你说你那药能治瘟疫,那本官来此,还要代太医院,询问你一些事情!” 庞途一改语气,“本官倒要看看,你能否自证清白!” “哦?” 苏扬双眸微眯。 让他自证清白? 庞途可不会安这么好的心思。 “事关疫患,二位,得先行回避一下。”庞途又对梁虎和林季友道。 “这……” 两人不免迟疑,庞途要单独审问苏扬吗? 这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他们也不好交差。 可庞途不容置疑地挥挥手,打发他们。 “那我等便先行告退,庞大人若有事,知会一声便是。”梁虎应允,带着一众巡检司差役离开大殿。 待到众人退散,大殿中,便只剩下了庞途和苏扬两人。 庞途并未急着说话,而是慢悠悠踱着步子,走到了苏扬身前。 “苏扬,本官也并非有意为难你,不过,你应当知晓自己的处境!”庞途压低声音道,仿佛一下子敛去了冰冷。 第一百七十七章 痴心妄想! 苏扬神色微动,目光怪异地看着庞途。 庞途这是威逼不成,准备好言相劝了? 他默不作声,静静地听着庞途的话。 “如今你被关在巡检司大牢中,已然走投无路,若本官想要除掉你,也是轻而易举!” 庞途语气平淡,给苏扬分析着利弊,“本官知晓,你指望太医院那些人救你,但本官想要阻拦他们,有的是法子……” “庞大人说这么多,不如直接跟我说说,你想要做什么吧?”苏扬直接打断了庞途的话。 对于庞途的目的,苏扬心中其实早就有所猜测了。 “苏扬,你还算是个聪明人!” 庞途负手在后,踱着步子,“你那青蒿素,虽目前尚不明确其药效,但也的确算得上是一种奇药!” 说着,庞途脚步稍稍停顿下来,转头看向苏扬。 苏扬眸光微敛,庞途不是个傻子,虽口口声声污蔑他,但青蒿素的药效,庞途当然能够看得出来! “若是那青蒿素的确能够治疗瘟疫,那你应该知晓,这于朝廷而言,乃是大功一件!”庞途继续说道,声音微微提高一些。 “这功劳,自然有许多人眼馋,但……” “你更应该知晓,并非所有人都配得上这等功劳!” 庞途漠然地盯着苏扬,“你苏扬,不过一介草民,身如草芥,你也不好好想想,这等功劳,是你能贪下的吗?” 闻言,苏扬笑着摊了摊手:“那庞大人意味该如何?要我将这治疗瘟疫的药,献给你?” 治疗瘟疫的功劳,会带来多么丰厚的赏赐,可想而知! 而庞途自然是盯上了这笔功劳…… 这前提,自然就是得到青蒿素的制作方法! 庞途捋着胡须,对于苏扬的询问,不置可否。 但他的意图,已经不言而喻! “庞大人,你这算盘倒是打得响!” 苏扬微微仰起脸庞,“不过,你这是……痴心妄想!” 闻言,庞途捋着胡须的手顿时停滞住了。 “苏扬,你果然还没看清楚,你自己的处境!” 他目光再度冷冽起来,“你还以为,你进了这巡检司大牢,还能有出去的可能?” “将我关进大牢,不正是你吗?” 苏扬冷笑,紧盯着庞途,“把我抓紧巡检司大牢,还想从我手里得到青蒿素的制作方法,抢走这份治疗瘟疫的功劳……” 他嘲笑道:“我该说你是精明,还是异想天开?” “看来,你是真不怕死……”庞途冷幽幽道。 话罢,庞途索性不再惺惺作态,他走到苏扬面前,眼中闪烁着幽冷寒芒。 “苏扬,本官本不愿与你多费口舌,无论你是倚仗太医院也好,还是你那药也罢,你还真以为,本官治不了你?” 庞途背负双手,苏扬再怎么傲气,与他而言,终究不过一介草民! “不过,本官提醒你一声……” 庞途缓缓靠近苏扬,语气阴冷,“你自己不怕死,可也得为你的家人想想!” 话落,苏扬盯着庞途的目光中,浮现出冰寒刺骨的寒芒。 他双拳紧握,心中难以遏制地浮现出一股杀意! 敢拿他的家人威胁他! 对于苏扬的反应,庞途未知未觉,只是慢悠悠转过身子,向着一旁走去。 他淡漠道:“你自行考量,本官的时间,可不多!” “时间,是不多了……”苏扬呢喃自语。 他在思考,是不是该现在就把庞途杀了! 杀了庞途,他应该彻底走不出巡检司大牢了…… 一命换一命! 只是,这样的话,他母亲和妹妹,就能够安好吗? 只这样一命换一命,远远不够! 苏扬心绪急转,忽地抬起头。 他本就决定豪赌一把了,那就看看,谁能笑到最后吧! “庞大人!” 苏扬高声叫了庞途一声。 庞途脸上浮现出一抹得逞的笑容,转头瞥向苏扬:“考虑好了?” “我可以将这青蒿素的制作方法,交给你,不过……” 苏扬淡淡道,“不过,我还得提醒庞大人一声,即便是按照我的法子制作青蒿素,若不加以钻研,得其窍门,也很难制作出来!” 庞途笑容浓郁,坐回椅子上。 终究是一介草民罢了,还想跟他斗,这才是天大的笑话! “那你就将所有的制作方法,统统写下来!” 庞途随手指了指不远处的用来记录案情的纸笔,再度提醒道,“记得本官提醒你的,耍什么花招的话,你自行掂量!” 苏扬不发一言,走到不远处,拿起纸笔,飞速书写起来。 想要他的制作方法? 那就给便是! 不过,这方法,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待到苏扬写完,庞途拿起纸张,吹干纸上墨迹,不断打量着。 “还真是用草蒿制作的,还用了烈酒?” 他浏览过一遍,将纸收入袍袖。 而后,他来到苏扬身前,笑道:“本官回去,会让太医根据你这法子制作验证,若是发现你跟本官刷花样……” “自是不会!” 苏扬摆出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不过,他这句话,其实还未说完! 他耍什么花样,自是不会让庞途与其手底下的太医们,察觉出来! 他所写下的制作方法,的确能够制作出青蒿素,但并不意味着,就与他所制作出来的青蒿素,一模一样…… 庞途冷笑一声,不再理会苏扬,转而向大殿外高声叫了一声,让梁虎和林季友等人赶进来。 “此案,本官已经自苏扬这里得到供词了,之后本官再仔细审理!” 他装模作样地告知一番,又沉声对梁虎和林季友道:“二位,可要将此人给本官好好地看管住!” “是!” 梁虎和林季友当即应声,看了眼一旁满脸充满愤怒的苏扬,又看向得意洋洋的庞途。 他们虽不知道庞途和苏扬究竟谈了什么,但看起来,这一次交锋,庞途是完胜了! 庞途又交待一番后,瞥过苏扬,自巡检司大殿离去。 待到梁虎和林季友将庞途送了出去,苏扬脸上的愤怒,瞬间消散,化作彻骨的冰冷。 此事,也该好好安排安排了! 林季友赶回,与差役一同带着苏扬向大牢赶去。 待到走到幽静之处,苏扬低声对林季友道:“林大人,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这……” 林季友不由有些犹豫,庞途刚交待过要好好看管苏扬,若苏扬的请求过分,他会有些难办。 “林大人,在下只是想要林大人帮忙给家中传个话!”苏扬轻声道。 第一百七十八章 沦为死囚 上午时分,梁虎和林季友一同来到苏扬的牢房外。 “苏大夫,庞大人那边传来命令……” 两人皆是神色凝重,有些欲言又止。 苏扬注意到两人的神态,大致猜到了一些。 “二位,有什么事,但说无妨。”苏扬平静道。 “苏大夫,昨夜,与你一同被抓进大牢的那几人中,由于病发……死了一人!” 林季友轻叹着摇摇头,神色愈发凝重。 “哦。” 苏扬没有丝毫惊讶,庞途找来的几人中,的确有人病情深重。 未经治疗,死了并不奇怪。 这也算是他们作茧自缚! 不过,既然死了人,那庞途那边,必定会有什么反应了! 苏扬抬眸,询问道:“那庞途那边怎么说?” “庞大人言称,他已经查明,是苏大夫你用药有误,以至于那些人的病情延误,出现死者,这是……谋财害命之举!”林季友缓缓回答,看着苏扬的目光中,流露出一抹怜悯。 行谋财害命之举,那便是死罪! “而且,昨夜庞大人与苏大夫密谈,他更是言明,昨夜苏大夫已经亲口向他认罪了!”梁虎补充一声,“现在,苏大夫你……已经是死囚了!” “死罪吗……” 苏扬呢喃,神色依旧平静。 对此,他也并不意外。 庞途昨夜得到了青蒿素的制作方法,回去找到手底下的太医,依据方法制作出青蒿素,加以试用,自然能验证出来,他给出的青蒿素方法,不是假的。 既然得到了青蒿素的制作方法,那庞途便是打消了后顾之忧! 杀了他,以绝后患,这再正常不过了。 庞途手握青蒿素制作之法,只要能够治疗瘟疫,自然会将朝廷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而杀了他后,会有什么后患…… 大可如现在般,污蔑他的药无法治疗瘟疫,届时,哪里还会有人在意? “苏大夫,现在京城瘟疫严重,庞大人又不断施压,只怕几日后,便要行刑了……”梁虎又继续说道。 “多谢二位告知。”苏扬拱拱手,脸上没有丝毫的绝望与恐惧。 梁虎和林季友打量着苏扬,注意到苏扬的神情,不免惊讶。 但很快,心中的惊讶又变成了惋惜。 苏扬应是大难临头,依旧不畏不惧,从容赴死! 这份气度,的确远超常人! “苏大夫可还有心愿,需要嘱托?”梁虎询问道。 “不必了。” 苏扬说着话,暗暗看了眼一旁的林季友,见林季友微微点头,他不再多说什么。 托付林季友带的话,林季友应该已经代为传到了。 梁虎和林季友不再多说什么,自大牢离开。 “这苏扬,可惜了……” 刚走出大牢,梁虎便不由回头看向牢房深处。 林季友默不作声,不知该说些什么。 苏扬让他传达的话,不过是想要让苏扬家里人去找薛景山罢了。 只是,如今这情况,苏扬已然无法自救了…… “大人,门外,太医院的大人来了!” 这时,一名差役快步赶来,通知梁虎。 “太医院的大人?” 梁虎目光微凝,与林季友对视一眼。 “应该还是为了苏扬而来……” 牢房中。 苏扬刚送走梁虎和林季友不久,便又听廊道中有脚步声传来。 很快,廊道中便走出薛景山和王朗的身影。 两人神情都极为凝重,眉头紧锁。 薛景山抓着木牢,轻声道:“苏扬,我们得悉,你被那庞途判处……” “此事,我已经知晓了。”苏扬回应道。 “苏兄,眼下若是不行,我就找机会来把你救出去,咱们先逃离京城,再找个机会,前来寻仇!”王朗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 苏扬苦笑着摆了摆手:“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 王朗这是想要劫狱,哪有那么简单! “可庞途那老混账,都已经给你定罪了!”王朗紧握着拳头,浑身都有些难以抑制的轻颤,显然在强忍着心中的怒火。 “所以,此次,我还得需要你们帮忙。”苏扬轻声道。 薛景山始终长眉紧皱,深深凝视着苏扬。 “我自太医院中得悉,庞途他们,似乎得到了治疗瘟疫的法子,更是声称,他们的药极为有效,而你那青蒿素,有所弊端!”他思索道,“那法子……应该是自你这里得到的吧?” 现如今,除了青蒿素外,哪里有治疗瘟疫的有效办法? 可庞途既然敢在太医院中扬言,那应该的确是有了底气。 不难猜出,这与苏扬的药有关系。 苏扬点点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庞途现在,的确是可以制作青蒿素,用来治疗瘟疫了!” “这……” 薛景山不解,“可现在他得到了法子,岂不是可以更加没有顾虑地置你于死地?” 也正因此,现在庞途已经敢肆无忌惮地给苏扬定下死罪! “薛太医不用担心,他们制作出来的药,与我的药,还是有些许差别的。”苏扬意味深长地回答一声,“而我这次让薛太医您与王兄来,是有事托付!” 薛景山和王朗顿时神色肃穆,聚精会神的听着苏扬所说。 “庞途定我的死罪,我却刚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将事情闹大!” 苏扬对薛景山道,“薛太医,我的案子,需要您多方走通,帮我与太医院中诸位大人说明,希望他们能够上奏朝廷!” 上奏朝廷,就是为了让皇帝知晓! 庞途等人不是说他的药,无法治疗瘟疫吗? 那到时候,便在朝廷的关注下,亲自证明! “老夫回去便做,只是……”薛景山沉吟,“只是届时若能得朝廷审理,便需要你来自证清白了!” “劳烦薛太医多方奔走了,其余之事,便需要王兄帮助了!” 苏扬感谢一声,又看向王朗,“王兄,我需要你帮我做两件事!” “其一,将我的事情,告知魏春阳魏大夫!” “其二,告知秦青他们,让他们帮忙,四下宣扬,我因治疗瘟疫,而被人污蔑,身陷牢狱的事情!” “好!”王朗重重点头! 苏扬紧握双拳,这,便是他的安排了! 事到如今,便好好地搏一把吧! 第一百七十九章 罪无可赦! 西城魏记药铺。 魏春阳诊断过面前病人的病情,让药铺中的徒弟帮忙取药。 他环顾四周,药铺中,早已人满为患。 “苏神医被抓进大牢,这都三天了,还没放出来!” “你问哪个苏神医?就是西城东边那苏家药铺的苏扬苏神医啊!” “别看人家年纪轻,咱们这瘟疫,连太医院都治不好,可苏大夫能治,据说魏大夫这给咱们救命的药,就是从苏大夫那里拿来的!” “我在东城就听人说了,是有人构陷苏神医……” 药铺中众人皆在议论着,一片喧闹。 魏春阳听着四周众人的议论声,摇头轻叹,苏扬还未被放出来! 这几日以来,似乎京城的人都在传着苏扬的遭遇。 他并不奇怪,现在的京城,早已被瘟疫闹得人心惶惶。 人们听到有人能够治疗瘟疫的事情,自然禁不住打探。 有关于苏扬的传言,也在以不合常理的速度传遍京城。 即便不说苏扬那边,单只是他这药铺,自他从苏扬那里得到青蒿素后,这段时间以来,药铺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魏春阳收回思绪,向药铺门口张望一番,并未发现自己想要看到的身影后,他叹息声更重了! 随后,魏春阳自座椅上缓缓起身,双手虚按。 “大家静一静……” 他话音落下,原本喧闹的药铺中,逐渐安静下来。 众人疑惑地看着魏春阳,有人询问道:“魏神医,怎么了?” “老朽哪里配得上神医大名,这治疗瘟疫之药,并非老朽所造。” 魏春阳摆摆手,又沉声道:“接下来几日,老朽这药铺,便要暂时停下为诸位治疗了!” “什么?” “魏大夫,您可别吓唬我们!” “怎么了魏大夫……” 魏春阳话音刚落,众人便连忙询问起来。 一些熟知苏家药铺遭遇的人,也都知晓,自从苏扬被抓进大牢后,苏家药铺便停下医治了。 现如今,能够为他们治病的,就只有魏记药铺这独一家! “老朽这药,余量已不足了!” 魏春阳指了指药柜,那里的药,是三日前,苏扬母亲托人送来的,那是苏家药铺中剩下的大部分青蒿素。 自苏扬被抓后,苏扬一家,便不再制作青蒿素了,以防再被人借机攻讦。 一想起这些,魏春阳苍老的拳头便不由紧握。 他倏然抬头,朗声道:“老朽听闻,太医院中的太医们,现如今,似乎也能治疗瘟疫了……” “魏大夫,这怎么可能?” “我们之前在太医院求医,哪里被治愈过?” 众人当即询问,对于太医院,他们早已不相信了。 那么多前去熟药所求医的人,又有几人曾被治愈? “据说,太医院的那个什么庞大人,在抓了苏大夫后,便发现了治疗瘟疫的法子,那药似乎与青蒿素极为相似……” 魏春阳意味深长道,“具体事宜,老朽也不清楚……” “抓了苏大夫,就有了法子,这未免也太巧了吧!” “不会就是苏神医的神药吧?” “还极为相似,怎么可能,必定是用了苏神医的法子!” “明明苏大夫能治疗瘟疫,偏偏抓了他……” 众人议论着,经过魏春阳这么一说,都察觉到了一些异常。 魏春阳不再多说什么,苏扬托王朗给他带的话,他已经知晓了。 他能够帮这位年轻神医的,并不算多,但只要能够尽些微薄之力,他也势必要去做! 这时,魏春阳注意到,药铺外,一道身影走了进来。 那人身着锦衣,而立之年,相貌与魏春阳有几分相似。 魏春阳见到那人,先是一喜,随即眉头皱起,撇过头去,不再理睬。 “爹,您叫我回来,有什么急事?”魏安快步来到魏春阳身前,轻声询问。 “你还知道回来!” 魏春阳头也不抬地喝问,声音中带着一股愠怒,“这几日以来,我让人几次向你传讯,你若再不回来,我今日便要去找你!” 父子二人这边的动静,早就引来了四周众人的注意。 其中一些人知晓,魏春阳的儿子魏安,是在朝廷中当大官的! “爹,这疫患,您是知道的,孩儿在朝堂之中,尤为繁忙……”魏安轻声解释。 “你一个御史,又不是太医,你忙什么?” 魏春阳怒声说着,这才看向魏安,“随我先行去后院,我有要事,须跟你说!” …… 太医院。 崔忧催促着药童和杂役将一筐筐草蒿搬进院子中,高声喝着:“这些草蒿,速速辨别出来,耽误了治疗瘟疫,本官唯你们是问!” 不远处,庞途带着几名太医慢悠悠踱着步子,来到这边。 “庞大人!”崔忧连忙上前招呼。 “进展如何了?”庞途捋着胡须,笑吟吟询问。 崔忧得意洋洋地回答:“回禀大人,以调动太医院所有医师与医官,按照大人所说方法,一并进行制作了!” “这哪里是本官所说的方法?” 庞途摇了摇头,看向身后几名太医,“这分明是几位太医多日以来,翻遍医术,苦寻治疗之法,这才找出来的!” “是是是!”崔忧改口道,“是庞大人与诸位太医们一同寻觅出来的法子!” “哪里哪里,若非庞大人夜以继日地与我们几人一同搜寻,我等哪里能够寻得这治疗之法?” “这皆是庞大人的功劳,我等可不敢居功!” “此次瘟疫若能治疗,庞大人必当居首功……” 几个太医纷纷奉承起来,言语中,将功劳悉数推给庞途。 庞途笑意浓郁:“既然去疟药已经在制作了,那这桩喜讯,本官也得速速禀奏圣上才是!” 他向身边几个太医挥挥手,“几位太医,随我一同前去!” 还未走出太医院大门,庞途几人便见到刘宣愈正自门外赶回来。 “庞大人!”刘宣愈应付着拱拱手,便不再多言,板着脸向太医院中走去。 “刘大人且慢。” 庞途转过身子,叫住刘宣愈,“刘大人,本官命你前往各处熟药所督促试用新药,为何这么快,便赶回来了?” “下官收到太医院院使白大人之命,回太医院交代些事宜。”刘宣愈淡淡道。 “那正好,本官也有些事,需要你代为向林大人转告。” 庞途抚须一笑,“那苏扬施治之法,本官已经查明,乃是谬误荒唐之举,更是谋财害命,本官已让人将他那什么青蒿素,尽数销毁了,那药,已无需再验证了!” “此外,薛景山包庇苏扬,行苟且之事,在此疫患肆虐之际,更是罪无可赦!” “待本官自宫中回来,便要处置薛景山,需严加看守,莫让他逃了!” 第一百八十章 上奏 “下官知晓!” 刘宣愈拱手回应,看着庞途一行人洋洋得意地离开太医院。 他心绪沉重,快步向太医院深处走去,一直赶到林章璞的房间外,他才终于停了下来。 见到房间中的庞途,他通报一声,快步走了进去,急切道:“林大人,庞途他们要去宫中,将他们那去疟药上奏圣上!” 房间中,林章璞正手持毛笔,书写着什么。 听到刘宣愈的话,林章璞捏着毛笔的手指微微一紧,而后,他继续书写起来,待写过一列字后,他才终于放下毛笔。 “他们这几日昼夜不停,紧赶慢赶地制作试用去疟药,现在有了成效,自然要去上达天听。”林章璞说着,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苏扬的药……已彻底被庞途彻底定性,连带着薛景山,也要被庞途问责……”刘宣愈将庞途的话复述一遍,忧心忡忡。 现在庞途得到了制药之法,一旦上奏皇上,让朝廷得知,那事情便再无挽回的余地了! “这些,本就是庞途的意图。”林章璞抬眸,悠悠道,“如今这情况,还尚有转机!” 闻言,刘宣愈顿时一怔。 “白大人已先庞途一步,前往宫中面圣,为那苏扬争取一线生机……”林章璞眺望着房门外,“苏扬若能自证清白,活下来,那庞途的算计并非不能落空!” “苏扬……”刘宣愈神色惊动,他们太医院这是要彻底将宝押在苏扬身上了吗? …… 皇宫,文德殿中。 赵艺弘长长躬身,缓缓道:“父皇,儿臣前来……献治疗瘟疫之药!” 皇帝赵煊坐在御榻上,一手前伸,任由葛洪邈为其诊脉。 “咳咳!” 听到赵艺弘的话,赵煊先是重重咳嗽一声,才转过头,打量着赵艺弘。 好一会,他才开口询问:“你还有何策论?” “父皇,儿臣所献之药,正是几日前,上护军庞途与太医们所说的……青蒿素!” 赵艺弘始终躬着身子,未曾起身。 他语气坚毅:“此药,是西城药铺中的一位名叫苏扬的大夫所制,为百姓施治后,已有诸多治愈之例!” 赵艺弘话音落下,整个文德殿中,却陷入一片清冷的寂静。 不多时,赵煊的咳嗽声再度响起。 赵煊收回让葛洪邈诊脉的胳膊,没有回复赵艺弘,而是看向身边的葛洪邈。 “葛卿家,小五所说的药,你可曾听过?” 他的语气中,透露着清冷与平静,似乎并不因赵艺弘的禀奏而有所惊异。 葛洪邈躬身后退几步,这才回答:“回禀陛下,老臣以往从未听过此药!” 赵艺弘不由微微抬头,向葛洪邈看去。 葛老当日也曾在太医院中,出言帮助过苏扬。 可为何现在又这么说? 顿了顿,葛洪邈才又继续说道:“不过,老臣收到太医院传讯,说是那名为青蒿素的药,已在验证之中,应是的确有治疗瘟疫之效!” “太医院已在验证那药了吗?” 赵煊点点头,对青蒿素,没有表态,只是向赵艺弘微微抬手,“平身吧,你所说那药,自有太医院验证,哪里用得着你来向朕说?” 赵艺弘缓缓起身,依旧低着头,声音低沉道:“是。” 一旁葛洪邈自始至终都未曾看赵艺弘,苍老的眼睛中似乎一片浑浊,他自回答完赵煊的问话后,便不再多言。 “陛下,殿中侍御史魏安请求面圣!” 这时,文德殿外一名宦官前来上报。 “宣。” 赵煊向赵艺弘挥挥手,“你且先候在一旁。” “是。”赵艺弘应声,低着头走到葛洪邈身边静候着。 魏安身着官袍,来到文德殿中,毕恭毕敬地向赵煊行礼。 “平身吧,魏卿家,你来宫中,所为何事?”赵煊扬起脸,淡淡询问。 “启奏陛下,臣今日得知,京城市井之中,有一种药物,名为青蒿素,可治瘟疫,特来进宫面圣,言明此药!”魏安朗声道。 闻言,赵煊眉宇微凝,不由扫了眼一旁静候着的赵艺弘。 赵艺弘正凝视着魏安,神色错愕。 这位正七品的殿中侍御史,是如何得知青蒿素的? 竟然会不惜进宫面圣,言明此药! “此药,你是如何知晓的?”赵煊不动声色地询问。 “不敢欺瞒陛下,乃是臣家中老父,亲口所说!” 魏安恭声道,“那药,乃是一个名叫苏扬的市井医者所制而成。” “臣得知此事,心知疫患肆虐深重,不敢有误,便立即前来向陛下禀奏!” 魏安说完,却迟迟不见赵煊回应,心中不由凛然。 陛下莫非对此药有什么疑虑? 这件事,是他父亲耳提面命地向他嘱咐的,他不得不来。 “魏卿家所说的药,朕已经知晓了!” 随即,魏安便听到皇帝的声音缓缓响起。 赵煊语气温和:“太医院中已着手验证此药,很快便能得出结果了。” 赵煊对待伟岸与之前对待赵艺弘的态度,大相径庭! 赵艺弘眸光尽敛,微不可查地摇摇头,又凝视着魏安,嘴角微勾。 这魏御史原来也是苏扬找来的人! 魏安松了口气,但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有些迟疑。 “陛下,太医院院使白泞请求面圣!” 这时,宦官再度前来汇报。 听到此,赵艺弘和魏安皆是眸光一闪。 太医院院使也来了! 不一会,白泞赶到文德殿,他一身太医院官袍,鬓角斑白,蓄着长髯,脸上挂着些许疲态。 白泞正恭敬行礼,赵煊已是说道:“白卿家,朕正有事要询问你!” 白泞微微抬头,便听赵煊说道:“魏卿家刚与朕说起一种可治瘟疫的药物,你可知晓?” “陛下所问,可是青蒿素?” 白泞恭声询问,目光暗暗瞥向一旁的魏安。 待到赵煊点头,白泞又继续道:“臣前来面圣,正是为此药而来!” 赵煊目光微微一凝,身躯微微前倾下来。 “这青蒿素,制作之人,本是我太医院医官,后来辞去职务,回市井之中,为百姓治病。”白泞缓缓道,“他那药,的确有治疗瘟疫之效!” “苏扬?” 赵煊呢喃,目光扫过赵艺弘和魏安。 第一百八十一章 如何制作? 苏扬的名字,在文德殿中,竟被三人陆续提及! 并且与治疗瘟疫牵扯了极大的关系! 赵煊微微颔首,对白泞道:“既然此人有治疗瘟疫的能力,那太医院便暂且先任用此人,治理疫患……” “若真如二位卿家所言,那我朝疫患,便可平定了!” 赵煊语气中流露出赞赏意味。 至于赵艺弘,他却没有提及。 “这……” 可赵煊话音落下,白泞和魏安都迟疑起来。 而后,魏安迈步走到白泞身旁,躬身道:“陛下,那苏扬……而今已身处牢狱之中!” “嗯?” 赵煊眉宇微凝,眼中流露出一抹威严。 他声音沉厉几分:“那人所犯何事?” “回禀陛下,经上护军庞大人查明,苏扬所犯,乃是蛊惑人心,谋财害命之罪!”白泞朗声回答。 听到此,赵煊顿生不悦,轻轻咳嗽一声。 他沉声询问:“此人既有济世之能,为何还会犯下此等罪孽?” 赵艺弘脸色微凝,白泞与魏安两人向他父皇上奏,应是有帮助苏扬的意图,可为什么反倒是直接提及苏扬那被诬陷的罪名? 他思索着,心中微微一动。 “两位卿家……” 赵煊目光幽幽地扫过白泞和魏安两人,“你们所说的这人,果真是十恶不赦之辈?” “臣等不敢妄议!”两人连忙道。 顿了顿,白泞又说道:“这是庞途大人所查明的案子,庞大人言称,那苏扬所用青蒿素,乃是蛊惑人心的假药……” “更是因那苏扬妄自施用此药,使得他所治疗的病患,病情复发,以至于在庞大人调查之时,有病患丧命于巡检司牢狱之中!” 待到白泞说完,赵艺弘嘴角微勾。 白泞和魏安两人,不愧是久经朝堂的人。 他们的话里,都绕着弯子! 白泞不直接向他父皇说明苏扬的情况,只是在诉说着而今得下的结论。 可这结论中,却由于白泞的话术,出现了一些显而易见的蹊跷! “庞途审理的?”赵煊显然察觉到了其中的蹊跷,询问道:“既然白卿家说那药有治疗瘟疫的药效,那为何还会闹出这桩案子?” “这案子经由庞大人审理,具体缘由,臣并不知晓!” 白泞摇了摇头,似乎也充满疑惑,“这也是臣难以决断的地方。” “此人既然已罪孽深重,那自当斩首,以儆效尤!” “虽然其有治疗瘟疫之法,但也功过难抵,况且……” 说到这里,白泞仿佛极其犹豫,顿了顿,他才继续道:“况且,而今庞大人似乎率几位太医,已发现了一种去疟药……” “哦?太医院也发现了治疗瘟疫的药?”赵煊一手按住桌案,前倾着身子。 “臣万不敢居功,这药乃是庞大人所发现!” 白泞状若诚惶诚恐,竭力与庞途的药撇清关系。 赵煊似笑非笑:“庞途何时也这么通晓医术了?” 赵艺弘紧握拳头,心中一片冰冷。 那庞途分明是抢夺苏扬的功劳,还要将苏扬置于死地,用心险恶! 他深吸一口气,迈步上前,疑惑地向白泞询问:“白大人,庞途庞大人的去疟药,究竟是何物?” 赵煊淡淡瞥了眼赵艺弘,这一次,没有斥责,他神色古井无波,看不出喜怒。 “臣……并不知晓!”白泞回答。 “连你这太医院院使,都不知晓去疟药?”赵煊双眸眯了起来。 这时,文德殿外地宦官再度前来通报。 “陛下,上护军庞途与太医院几名太医到!” 闻言,赵艺弘和白泞三人默然不语。 庞途来了,这是来向陛下邀功的吗? 算时间,庞途现在来,可正是时候…… “陛下,臣与太医院诸位太医,特来向陛下献去疟药!” 庞途跪拜行礼,神色肃穆,高亢的声音响彻整个文德殿。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悄悄看向赵艺弘和白泞三人,眼底深处闪过一抹幽冷。 赵艺弘先前便曾提过苏扬的青蒿素,他与白泞,应该都是为了青蒿素而来。 至于那魏安虽是殿中侍御史,但不知有什么目的,他倒并未太过在意。 “去疟药?” 赵煊并未急着让庞途起身,而是问道:“这药是庞卿家制作出来的?” “臣哪敢居功?”庞途连忙摇头,向着身后几名太医挥挥手,“皆是这些位太医们,自瘟疫之事传出京城时,便苦寻医术,终于发现了这去疟药。” “原来如此。”赵煊扫了眼庞途身后的一众太医,“是你们发现的?” “回禀陛下,这去疟药的发现,多亏了庞大人日夜督促,远非我等之功!”庞途身后的太医连忙回答。 “陛下,如今有这去疟药,百姓们所患疫患,悉数可除……”庞途跟着奉承起来,“实乃陛下厚恩,天佑我朝啊!” 庞途依旧跪拜在地,毕恭毕敬高呼道:“烦请陛下,为这去疟药赐名!” “不急……” 赵煊坐在御榻上,睥睨着庞途几人,“你们这药的药效,可经过验证?” “绝不敢有所懈怠,此药一经发现,我等便进行试用,病患服用只有,一日时间,便见好转,病情轻者,最多两日,便能痊愈!”庞途连忙回答。 “这么快?”赵煊不免惊奇,向着一旁葛洪邈看去,目露询问意味。 葛洪邈缓缓道:“疟疾自古难医,寻常用药,最多不过缓解病情,未见有一两日便能缓解的情况。” “如此说来,庞卿家这去疟药,乃是奇药!”赵煊轻声赞叹,微微抬手,“几位卿家,平身吧!” “父皇……” 赵艺弘不免焦急,随着庞途前来献药邀功,他父皇似乎对庞途的药更为关注,他猜不透父皇的心思,只能上前禀告。 苏扬的药,可就是能两三日的时间便治愈瘟疫! “候在一旁!” 可随即,赵煊斥责一声,不再让赵艺弘说话。 他继而向庞途询问:“庞卿家,你这去疟药,是如何制作的?” 顿时间,白泞三人皆是眸光一闪。 陛下询问庞途去疟药的制作方法,或许是对庞途起了疑心! “陛下,这就需太医解释了。”可庞途面不改色,笑眯眯地嘱托身后一名太医,“吴太医,你来为陛下详解。” 第一百八十二章 移交大理寺 太医吴扈迈步走到庞途身侧,缓缓道:“禀奏陛下,这去疟药,乃是自草蒿之中萃取而出……” “草蒿?” 赵艺弘当即怒斥,“这不正是庞大人之前所说的,苏扬的法子吗?” “五殿下,并非如此……”吴扈摇了摇头,悠悠道,“苏扬之药,臣已经查明,他虽翻看过医书古籍,可却所学不精,贸然用药,以至于草蒿治疗瘟疫之法,未能得以善用,这才使得病患病情隐藏,以至于使得病患丧命!” “而我等与庞大人所寻的制药之法,乃是自先秦医书,五十二病方之中所寻,与那苏扬所说的肘后备急方相合,之后方能使用……” 听到吴扈的话,赵艺弘的脸色冷冽起来。 这一番狡辩,竟然把苏扬的药,给彻底撇开了关系! “那苏扬医术不精,便枉然用药,不经审查,更使得百姓流传谣言,说其可治瘟疫,导致民心惶惶,罪孽深重!”庞途向着赵艺弘拱拱手,“还望五殿下明察!” 赵艺弘寒声道:“那如何能证明苏扬的药……” “退下!” 未等赵艺弘说完,赵煊便沉喝一声,打断了赵艺弘的话。 他咳嗽一声,向葛洪邈询问:“葛卿家,这草蒿治疗瘟疫,你可曾听说过?” “未曾听闻。” 葛洪邈摇摇头,又道,“不过,既然同是草蒿治疗,老臣以为,白大人所说的青蒿素,也得多做查验……” 他话音落下,庞途几人顿时脸色微僵。 葛洪邈果然还是会帮着太医院说话! 而一旁白泞也跟着说道:“臣听闻,苏扬的青蒿素,治疗效果,并不弱于庞大人这去疟药,即便重症之人,也并非无法治疗,或许苏扬那药,比起去疟药,效果更好,也不一定!” “朕已知晓了!” 赵煊一手虚按,目光落在庞途身上,“庞卿家,你们寻得这治疗瘟疫之药,功不可没,待到平定疫患,朕再行奖赏!” 听到此,庞途几人顿时面露狂喜。 陛下金口玉言,有了这个保证,那他们的谋划已成功了大半! 接下来,就只等瘟疫平定了! 庞途又冷冷瞥了眼白泞,他当然知道白泞打得什么主意! 用那区区苏扬,也想跟他斗? 赵艺弘紧握着拳头,现在他父皇开下金口,那苏扬岂不是无力回天了? 魏安摇了摇头,脸色怅然,他能做得,已经全都做了。 他父亲恐怕要失望了…… 唯独白泞神色平静,眼观鼻鼻观心,好整以暇地候在一旁。 “至于几位卿家所说的那苏扬……” 这时,赵煊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既是他那药也有治疗瘟疫之效,须得仔细查明,将此案,移交大理寺尽快彻查!” 听到此,庞途几人脸上的笑容当即僵住了! 陛下,竟还对那小小苏扬,如此在意! 有了陛下的这道旨意,即便是他庞途,也无法左右大理寺的判决! “陛下圣明!” 白泞躬身行礼。 …… 皇宫外,白泞与庞途几人一同向太医院赶去。 “白大人,本宫奉劝你一句,那苏扬谋财害命,已是盖棺定论的事情了!”庞途双手负后,仰着脸庞,慢悠悠地走在白泞身旁。 “世事难料。” 白泞只是笑着回应一声,瞥了眼庞途身后的几名太医,说来,吴太医何时对五十二病方如此详熟了?” “只是略通而已……”吴扈讪讪道。 “仅是略通便能发现治疗疟疾之法,吴太医……前途无量!”白泞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声,不再理会几人,悠悠向前走去。 吴扈脸色微僵,连忙看向庞途。 庞途目光阴冷地盯着白泞的身影,冷哼一声。 “回去之后,速速将去疟药发放各大熟药所,加以宣扬,我们治疗瘟疫之事,已成定局!” 他吩咐着,稍作思索,又让吴扈附耳过来,压低声音道:“至于那苏扬……届时大理寺审理,本官亲自前去!” 即便交由大理寺审理,又能如何? 胜负,早已注定了! …… 大理寺狱。 梁虎和林季友两人亲自带队,一路护送着苏扬来到牢狱。 “苏大夫,你这案子交由大理寺审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林季友轻声道。 梁虎也跟着说道:“我们会尽力向大理寺的狱丞打个招呼,让他们多照拂一下。” 两人打量着大理寺狱,心中依旧有所惊动。 苏扬都已经被定为死囚,竟然还由陛下亲自下旨,移交大理寺审理! 这突然的转变,让他始料未及。 “多谢二位。” 苏扬感谢一声,走进牢房,环顾四周,他所在的这间牢房,倒是比巡检司大牢还要宽敞,更为舒适! 能进大理寺狱的人,可谓是两极分化,要么是穷凶极恶之辈,要么是显赫人物,牢房布置也不尽相同! 显然由于梁虎打了招呼,他这间牢房不错,至于那中年人和妇人几人,则要凄惨多了。 一同来到大理寺狱的时候,苏扬注意到,那几人已经减员了四人! 就连那中年人,都病怏怏的,应是也患了疟疾! 他们都脸色惨白,估计没有料到,事情会演变到现在这一步! 对此,苏扬心中丝毫不为所动。 他刚进大理寺狱不久,便见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带着两名差役来到了牢门前。 “老朽是这大理寺狱的狱丞,阁下想必就是苏大夫吧?” 一边说着,老人一边让差役打开牢门。 见此,苏扬心生疑惑:“大人,这是做什么?” “苏大夫叫我老匡就行!” 匡狱丞亲和地笑了笑,向着廊道外一指,“有贵人前来探监!” “贵人?” 苏扬一怔,哪位贵人? 他怀着疑惑,跟随匡狱丞一同走出廊道,来到牢门后一片空旷整洁之地,随后便见到两道熟悉的身影。 云清郡主和赵艺弘! “郡主,赵兄,你们这是……”苏扬连忙上前,有些感动。 他都沦落到大理寺狱了,以云清郡主和赵艺弘的身份,竟然不惜来到这里! “苏医师,你受苦了!” 云清郡主声音沙哑,小脸上满是愁苦,紧紧注视着苏扬,美眸中闪烁着晶莹泪光,泫然欲泣。 第一百八十三章 婚约解除 “郡主,我还好,不必担忧。”苏扬连忙轻声劝慰。 他在巡检司蹲大牢的这几天里,母亲和妹妹经常托林季友送来换洗衣服和食物,可谓吃好喝好睡好,趁闲暇,还能洗个澡,半点算不上什么受苦! 估计……还胖了几斤! “几位,我们有些事要单独与苏大夫聊聊,不知可否通融?”赵艺弘上前与狱丞几人说道。 “这……” 狱丞犹豫不决地看了眼云清郡主,点点头,带人离开。 几人走后,赵艺弘上前说道:“苏兄,我得到消息,明日大理寺便要审理你的案子了!” “倒是迅速!” 苏扬点点头,他嘱托薛景山将这事传到朝廷,便是为了争取这个机会。 能够移交到大理寺,已是最好的情况了! “苏兄,明日的审理,你可有把握?”赵艺弘询问道,有些忧虑。 “有没有把握,也只能在此一搏了!” 苏扬苦笑,但眼中闪过一抹精芒。 明日的审理,便是他真正一决胜负的机会! 稍作思索,苏扬又道:“说来,有件事,还望赵兄帮忙。” “但说无妨!” “这两日我的案子移交了大理寺,出乎他人预料,还得烦请赵兄多增添些人手,帮我庇护家人。” “必不敢有闪失!” 赵艺弘重重点头。 苏扬放心下来,他先前已经嘱托薛太医,帮忙请赵艺弘庇护他家人了。 而他现在的情况了,已经超出了庞途的预料,难免到时候庞途会做些什么。 这时,云清郡主倏然抬头,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般。 “苏大夫,你要是有需要,我就去找我母妃帮助!” 她清脆的声音中,透露着一股坚定。 苏扬心中一暖,知晓云清郡主想要帮他的心意。 不过,齐王妃怕是不会帮他吧…… “放心,我明日应该可以应对。”苏扬劝慰道。 云清郡主粉拳紧握,默然点了点头。 苏扬嘴角勾起轻笑,看向一旁云清郡主放在桌上的提篮盒,笑道:“郡主这是给我带了什么?” “一些吃的……”云清郡主俏脸上依旧笼罩着一片愁色。 “那我倒是有口福了,来这牢房,可谓不虚此行!”苏扬打趣道。 “苏医师,你可千万别这么说。” 云清郡主小嘴微撇,不过,见苏扬神色轻松,她心中的愁思稍稍缓解了一些。 …… 云府。 丫鬟玉儿急匆匆跑到阁楼,气喘吁吁道:“小姐,苏扬……苏公子他被关进大理寺大牢了!” 云千瑶正翻着书,听到玉儿的话,她娇俏的身形当即凝固住了。 嗤拉! 书页传来一阵撕裂声,将云千瑶惊回神。 “他不是只进了巡检司吗?”云千瑶询问,眸光暗淡,紧盯着玉儿。 “据说是皇上下旨……” 玉儿轻声道,小脸上满是愁容。 未等云千瑶反应,玉儿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连忙道:“还有,小姐,老爷他……他已经去苏家了!” “我爹他去那做什么?”云千瑶当即起身。 “去……去退婚的……” 玉儿低下脑袋,声若蚊蚋,“我听府里的人说,老爷担心要是苏扬出了事,会连累小姐……” 她正说着,忽然感受到一阵香风自她身前掠过。 她连忙抬头,便见云千瑶急匆匆向阁楼外跑了出去。 “小姐,来不及了!” 玉儿一边追着,一边道,“老爷他去了快一个时辰了,特地吩咐府里的人瞒着我们!” 云千瑶刚跑到府门前,便停了下来。 一道身影缓缓走回府中,步伐有些沉重。 他体型富态,大腹便便,胡须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犹不自知,似在想着什么,神色中透露着一抹怅然。 “爹!” 云千瑶黛眉紧蹙,白皙的脸庞上仿若笼罩着一层寒霜。 “瑶儿……” 云鸣盛看向女儿,脸上表情悉数转为笑容,“你这是要出门?现在外面瘟疫肆虐,你可不能出去!” “爹,你知道女儿要说什么。”云千瑶不为所动,只是静静地盯着父亲。 云鸣盛瞥了眼一旁气喘吁吁地跟着的玉儿,当即明白过来。 “咱们进屋说话!”云鸣盛招呼一声,却见云千瑶依旧站在原地,眸光清冷地盯着他。 云鸣盛叹了口气,语气缓和道:“瑶儿,你不是一直不想被那婚约束缚吗?而今爹去给你解除婚约……” “可是,苏扬现在身陷牢狱,爹你现在去解除婚约,与落井下石何异?”云千瑶幽冷道,“既然爹去解除了婚约,那女儿便去苏家赔礼道歉……” 说着,云千瑶已迈步向外走去。 云鸣盛连忙张开双臂,拦住云千瑶,滚圆的肚子轻颤。 “苏家不用去了,我去退婚时,我那嫂子半点要拒绝的意思都没有,还说要是苏扬出事,她就会亲自来咱们家里退婚……” 云鸣盛声音低沉,说起这件事时,嗓子有些沙哑。 “是爹对他们家有愧,以前他们家没落了,爹就没再去他家看过,爹去他家退婚时,给他家留下了一些银票……” 他摇了摇头,看向自己的女儿,目光再度坚定起来,“可爹不得不给你退婚,苏扬若是死了,你们的婚约怎么办?” “难不成,真要让你去给他嫁冥婚?” 云鸣盛长叹一声,“爹以后多多补偿他们家吧……” “如何补偿?苏扬若出事,咱们现在对人家落井下石,咱们的钱,人家也看不上!”云千瑶向一旁走去,就要绕过父亲。 可云鸣盛一个迈步,继续挡着云千瑶。 他语重心长道:“你也得为自己想想,你是咱们京城有名的才女,岂能因为这些事……” “按名分,女儿本就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他若死了,女儿便去嫁冥婚!”云千瑶固执地继续绕过父亲。 “胡闹!” 云鸣盛沉喝,板起脸来。 “来人,把小姐送回阁楼,三日内,不准她踏出半步!” 他话音落下,几个家丁顿时齐齐围了上来。 云千瑶柳眉倒竖,神色愈发清冷,瞪大美眸,盯着父亲。 云鸣盛索性转过身子,也不去看云千瑶,只是向着家丁挥挥手。 “小姐……请……”家丁为难道,也不敢乱来。 “玉儿!”云鸣盛又沉声叫了玉儿一声,玉儿只好上前,来到云千瑶身边。 云千瑶一言不发,嘴唇被贝齿咬得发白。 “玉儿,还不快去!”云鸣盛冷喝,吓的玉儿浑身一颤。 待到云千瑶离去,云鸣盛看着云千瑶的背影,有些心疼。 他又看向云府外,脸色愈发怅然。 第一百八十四章 大理寺审理 大理寺衙门。 苏扬身带镣铐,在差役羁押下,来到公堂外。 他远远便见到,公堂外,早已聚拢了许多前来围观此次审判的人,将四周堵得严严实实,只留了门前一条通道。 “苏大夫来了!” “是苏神医!” “苏神医,您一定能沉冤昭雪的!” “等真相大白,苏神医必定安然无恙……” 随着苏扬在差役的羁押下露面,那些聚拢而来的人们,纷纷高呼起来,声援苏扬。 苏扬眸光微敛,步伐稍稍沉重几分,他能感受到,这些人对他的祝愿! 他又看向站在人群中最前方的两人,那是他的母亲和妹妹。 两人正凝望着他,眉宇间满是化不开的担忧。 这几日以来,母亲似乎憔悴了许多。 儿行千里母担忧,更何况他被关进大牢多日! 苏扬双拳暗暗握起,此次胜负,就在今日了! “大理寺公堂外,不得高声喧哗!” 公堂外镇守的差役们高声沉喝,稳住场面。 苏扬向母亲和妹妹宽慰地点点头,跟着差役们向公堂中走去。 至于王朗,并不在这里…… 此时的公堂中,一众审判的官员已高座其中,苏扬粗略地扫了一眼,眉头微挑。 他大致能够判断出,这其中官员的官职,大理寺司直、刑部员外郎、御史台御史,这场面,已经是所谓的“小三司”会审了! 大理寺、刑部、御史台,是大宋的三法司衙门,而三法司衙门,还有个合称,叫做“六扇门”。 当然,这与民间传说中集武林高手、密探、捕快和杀手于一体的秘密组织,有所不同! 苏扬向着公堂主座上望去,他这案子的审理,乃是皇帝下旨,除了小三司会审外,主座上的官员,乃是从三品的大理寺卿! “嫌犯苏扬已带到!” 差役恭声汇报。 主座上的大理寺卿审视着苏扬,见苏扬身形挺直地站在公堂之上,他悠悠道:“嫌犯苏扬,在大理寺公堂,为何不跪?” “大人,在下并非嫌犯!” 苏扬沉声回应,并未有其他的动作。 今日,他来大理寺公堂,是为自证清白的! 嫌犯的身份,他丝毫不会认! 再者说,他穿越一场,还没有逢人下跪的习惯! 苏扬话音落下,四周一众官员都盯着他,神色各异。 大理寺卿眉宇微凝,苏扬的案子,他已经知晓,既然由陛下下旨,便足可见这案子的重要,而这苏扬,据说更是能治疗瘟疫,若真能翻案,也算会立下功劳。 不过,此人刚来这公堂上,便如此态度,真就不怕会因此影响案情吗? 他正要说话,便见坐在下方的御史台御史魏安起身上前。 “段大人……” 魏安帮苏扬圆场道,“苏扬为京城百姓施治,治愈多人,却因此被关入牢狱之中,会有所不甘,也是常事,还望段大人莫怪!” “魏御史,并非本官耍什么官威,而是这大理寺公堂,诸位大人皆在,更有百姓们围观……”大理寺卿段滔慢悠悠道,看着魏安的目光,有些奇异。 魏安竟在为苏扬说话! 魏御史? 苏扬心中一动,他早在赵艺弘那里,便听说过魏安,顿时知晓,这位魏御史,应该就是魏春阳大夫的儿子了。 “大人,公堂外的百姓们,皆对苏扬有所敬仰,想必百姓们不会有所怨言!”魏安说着,环顾四周,向虚空拱了拱手,“既是陛下下旨彻查苏扬一案,诸位大人,或许苏扬真有所冤情,不愿以嫌犯身份自居,不如便暂且容他站在公堂之上?” 他这算是打了个圆场,其他官员知晓他的意图,都并未说什么。 “既然魏御史这么说了,那本官便暂且容他站着。”段滔也没有再深究,这案子,归根结底,乃是庞途与太医院之间的博弈,更有陛下旨意,他们自是不会偏袒任何一方,也不会刻意打压任何一方。 苏扬看着眼前的情况,对于一众官员的心思,都有所了解了。 他这案子,终究还是得他与庞途之间分出胜负才行! 这时,大理寺衙门外,人群很快又喧哗起来。 “速速退让!” 随着差役的声音响起,人群逐渐分开,把留出的道路扩宽许多。 庞途、崔忧与一众太医们的身影也随之出现在大理寺衙门外。 薛景山也在其中,不过,苏扬却并未看到林章璞,而是注意到,薛太医此时正恭敬地跟在一人身后。 那是太医院院使白泞,苏扬当即认出了他。 这一次的案子,连白泞都来了吗? “看那个大官,就是他派人抓的苏神医!” “原来是这个老头,不让苏神医给咱们治疗瘟疫,把他抓起来,这算什么?” “慎言,这可是大官,据说他还负责督促太医院治疗瘟疫!” “让这种人督促,那咱们岂不是……” 衙门外,围观的人群只一小会的功夫,便又增加了一些,认出庞途后,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他们看着庞途的目光中,皆充斥着愤愤不平。 即便是他们窃窃私语,可庞途一行人正缓缓经过人群,他们的话语,哪里瞒得过庞途的耳朵? 庞途脸上稍稍有些挂不住了,威严的目光扫向四方。 这些刁民,竟然还敢为那苏扬诽谤他! 不过,此时人多眼杂,他并未表现出心中的怒火。 “疫患严重,百姓们还是少做围聚得好!” 庞途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太医院各处熟药所,已经开始运送去疟药,可真正治疗瘟疫,祛除疟疾,借此机会,本官与大家简要提醒一声!” 只要去疟药推广下去,到时候,这些人的口风,还不是得纷纷转变向他? 对于眼前这些情况,庞途并不担心。 可他一句话,却出乎意料的,在人群中引起一片完全相反的效果! “真晦气!” “他说的话,能信吗?” “能治瘟疫?熟药所什么时候能够治疗瘟疫了?” “等等,他有了药,偏偏是在抓了苏神医之后,这之间……” 听到这些话,庞途脸色顿时沉郁起来。 为何这些刁民,即便听到了去疟药,也还是这般态度? 第一百八十六章 谁说我没有证据? 砰! 段滔重重一拍桌案,使得原本还在哭诉着苏扬罪行的几人,齐齐哑然,再不敢多言。 整个公堂之上,一片寂静。 段滔一脸严肃,目光威严的睥睨着中年人和妇人几人。 四周差役也随之冷冷盯着几人,仿佛有着一股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威势,充斥四方。 “在公堂之上,尔等也敢说谎?” 段滔沉声说道,“苏扬先前真给你们治疗过?” 中年人和妇人几人皆脸色惨白,浑身战栗不止。 苏扬将这些人的反应收归眼底,又瞥了眼一旁好整以暇地端坐着的庞途和崔忧。 他知道,段滔那么说,只是审案的手段,诈一下那几人。 那几人惊慌失措之下,庞途和崔忧反倒淡定自若…… 这时,中年人缓缓抬头,声音虚弱地说道:“大人,我们绝对不敢说谎!” “我们所说,句句属实啊!” “就是这苏扬,先前给我们治疗的,我们还听他说,太医院的太医都治不好瘟疫,只有他才能治愈,就被他给骗了……” 几人指着苏扬,一口咬定,即便是现在的处境下,依旧没有改口的意思。 见此,苏扬一挑眉,前几天,那中年人和妇人几人可还都是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 他们又不是庞途和崔忧真正的手下,就是些普通的平民百姓,被关押了数日,按理说,该对这次拍污蔑他,后悔不迭。 可是,都到了现在的地步,这几人还在死不改口! 毫无疑问,这就是庞途和崔忧的安排了! 难怪这俩人,始终淡定自若。 这是吃定他了! 对此,苏扬倒是并不算奇怪,他这边有所安排,而庞途那边,自然也不会什么都不做! “苏扬,这些人的话,你可认同?”段滔淡淡向苏扬询问道。 “半点也不认同!” 苏扬摇摇头,“疫患在京城肆虐以来,来我家药铺中取药的人,我们都会先行诊断,待到确认病情之后,才会取药施治。” 他随手一指那几人:“而这几人,我先前从未见过!” “你……你这杀千刀的骗子!” 那中年人愤怒地瞪着苏扬,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冤枉。 其他人也都是如此,怒火熊熊,充满了恨意! “段大人,物证还未曾拿出!”这时,庞途慢悠悠提醒一声。 段滔向着一旁端着个托盘的差役递了个眼色,那差役当即迈步上前,将托盘上的纸张取了出来,向着四周所有人展示。 那是一张状纸,其上用苏扬的字迹写着供词,对罪行供认不讳! “苏扬,这状纸,你可认识?” 庞途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当日我前往巡检司调查你的案子时,这是你亲手在本官面前写下的罪行,现如今,你竟还敢狡辩!” 苏扬扫了那状纸一眼,嗤笑起来。 原来庞途搞了这么一套,难怪先前能那么快就定他的罪! 他以往在太医院中任职,书写药方并不算少,庞途仿照他的字迹,写一份状纸,自然简单。 “我写了什么,你还不清楚?”苏扬环顾四周,意味深长道,“你莫不是忘了,你从我这里抢走的青蒿素制作之法?” 他直接就揭开庞途那药的来历,不管其他人信不信,反正,由不得庞途不反驳! “哦?” 一旁白泞仿佛尤为惊讶,“苏扬,你将你那青蒿素的制作之法,给了庞大人?” “正是!” 苏扬朗声回应。 “一派胡言!” 苏扬话音刚落,庞途便冷喝连连,“你那药,乃是本官亲自查明,对瘟疫无用,竟然还敢污蔑本官!” 崔忧也跟着怒斥:“你才行过几年医,便如此狂妄,还真以为,你能治疗瘟疫不成?” “庞大人那药,是经太医院太医亲自验证过的,那去疟药,可治瘟疫!” 他语气笃定,振振有词,一副大义凛然模样。 “什么去疟药,不过就是将我的药,改头换面罢了!”苏扬摇摇头,反驳道,“你们口中那去疟药,不就是用我的法子制作的吗?” “既然太医们都说,我这青蒿素没有问题,可治疗疟疾,那为何还经由这些人污蔑我?” 苏扬摆出一副疑惑模样,向主座上的段滔缓缓拱手,“还望段大人明察!” 段滔皱了皱眉,指着中年人和妇人几人,询问道:“那这些人的情况,你又作何解释?” “此外,这状纸,乃是你亲笔所写,你又如何辩驳?” 断案,要讲究真凭实据! 无论此案的起因如何,庞途那边,都已经为他提供了真凭实据,人证物证俱全。 而苏扬这边,却无法拿出有力的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 即便他这大理寺卿,不偏袒任何一方,也只能根据证据来判案! “这些……皆是污蔑罢了!”苏扬随口道。 听到苏扬的话,段滔摇摇头。 苏扬只说什么污蔑,这可无法洗脱罪名! 他又看了眼白泞几人,若苏扬这边洗脱不了罪名,那他只能宣判,苏扬犯下重罪了! “若只因为这几人的污蔑,便断定我那药对瘟疫无效,那岂不是太过草率了?” 苏扬自顾自地说着,“为何我治疗的其他人,都还没有病情复发的情况?” “至于那状纸,不过伪造的罢了,若这么一张纸便能够证明我那子虚乌有的罪行,那我若是拿出一张,与庞大人和崔大人字迹一样的状纸,说他们意图谋反,那岂不是,要直接宣判这两位……满门抄斩?” “放肆!” 崔忧当即怒喝,“这些人证,还不够吗?” 说他们谋反,还要满门抄斩! 亏苏扬敢想! “证据确凿,你还狡辩什么?”庞途淡淡拂袖,“当日本官查明此人擅自用药欺骗百姓之时,便已经让太医院着手治疗其他病患了,这才压下百姓们的病情,不过,想要再寻一些他治疗过的病患,也并非无法找到……” “可这案子,还需这么大费周折吗?” 庞途不屑一笑,这案子,他料定的就是,苏扬无法证明清白! 无论苏扬再怎么反驳也罢,他这边,证据确凿,皆指向苏扬,可苏扬却无法拿出任何有力的证据! 庞途义正言辞:“京城疫患肆虐,我等哪里有空,陪此人胡闹,不如尽快定下罪名,而今人证物证俱全,此人只凭一张空口白牙,没有真凭实据,就在狡辩……” “谁说我没有证据的?” 可这时,苏扬已是高声反驳起来。 “嗯?” 众人疑惑地打量着苏扬,他能有什么证据? “诸位大人,施用青蒿素治疗瘟疫的,可并非只有我一家药铺!”苏扬笑吟吟地看向魏安。 第一百八十七章 那不如先将我抓起来! 不止苏扬一家施用青蒿素?! 公堂上,众人一片惊动,面面相觑。 而今外界的传言,他们都曾听说过,提起这药,几乎都免不了说起苏扬! 苏扬的名字,几乎都被京城百姓口口相传。 就连段滔,也都曾府里的人说起过! 可其他人无论是说苏扬,还是说青蒿素,都没有在提及,京城中有他人还在用青蒿素施治! 庞途和崔忧狐疑地打量着苏扬,这就是苏扬的证据吗? 随即,庞途冷笑不已。 “原来,你还有同党!” 庞途沉喝,“你那同党是谁,擅自用药治疗,也难逃其罪!” “庞大人,何故草率定罪?” 这时,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带着一股愠怒。 公堂中众人都是一怔,不由齐齐望向说话的人。 魏安已然起身,迈步走了出来。 “魏御史?” 庞途眉头微皱,先前他前往皇宫向陛下邀功之时,就看到过魏安,应是与白泞和五皇子一样,都是向陛下表奏苏扬的事情的。 可他没有料到,魏安竟敢为苏扬,作出这种强硬的态度! “苏扬那药,对瘟疫无效,早已是不争的事实,若有他人还擅自用他的药,那必定也与他同罪!”庞途悠悠道。 一旁崔忧也跟着上前,神色阴冷。 他幽幽道:“说起此事,苏家药铺中,犯人苏扬之母,也难辞其咎!” 话落,苏扬冰冷的目光当即落在崔忧身上。 崔忧一心寻死! 那他就送崔忧一程! 他心中,已经在琢磨起,崔忧的死法了…… “那若是施用苏扬的药,治愈病患后,未曾有过任何人,前去污蔑,说什么病情复发,又如何能够定罪?” 魏安紧盯着庞途,沉声反驳,“庞大人莫非依旧要说,并非不能寻到?” “为何不能?” 庞途语气冰冷下来,这魏安是成心跟他作对了! 不过,魏安身为御史,品阶虽不高,可这些人,向来自诩清流,时常会犯了疯病,弹劾朝廷重臣! 他处理起来,也有些棘手! “可多日以来,那些病患依旧未曾有复发的迹象,也从未引起过什么纠纷,若此时突然寻到,那到底是巧合,还是刻意为之?”魏安声音平缓,让所有人能够听清楚他的话。 “若真是如此,届时,就需段大人严查了,下官也必定将此事,禀奏陛下!” 魏安一番话落下,整个公堂中,所有人都沉默着。 段滔凝视着魏安,心中暗暗称赞,这魏安不愧是做御史的,说话有理有据,条理清晰! 对于魏安亲自为苏扬辩解,他也有些诧异。 而后,他收敛心神,说道:“的确该当查明。” “那本官倒是好奇,究竟还有谁也用了青蒿素?”这时,白泞询问一声。 “不论是谁,都得好好查查,查清犯人苏扬的同党!”庞途沉喝,他冷冷看着苏扬,想要找人辩驳? 不过徒费心思罢了! “那庞大人倒不如也先将下官抓起来!” 魏安当即高声说道,直视庞途。 话落,众人皆惊。 庞途和崔忧都不由瞪大眼睛,满脸愕然。 “魏御史,你也……” 段滔不由惊奇,魏安也参与到施用苏扬的药物了? 这就有些难以处理了! 魏安可是御史台的人,身为御史,品阶虽低,可若因此事而受到牵连,那整个御史台,恐怕都不会消停了! “段大人,家父在西城悬壶济世,便曾身患瘟疫,就是用苏扬的药治愈的!” 魏安正色道,“而家父感念苏扬那青蒿素之神效,便从苏扬那里借来部分青蒿素,为百姓们施治!” “数日以来……” 说着,他冷冷一指中年人和妇人几人,“从未发生过这几人所说的情况!” “这……” 一时间,公堂中众人都不由低声议论。 魏安出身寒门,自幼学医,而后弃医从文,考取了祥安十二年的进士,他们大都知晓。 可却万万不曾想到,魏安的父亲,竟然也跟苏扬牵扯在了一起! “魏御史,可不能乱说话!” 庞途冷冷道,目光却闪烁不定。 魏安却看都不看苏扬一眼,只是向苏扬点点头,又转而面向段滔。 他拱手道:“段大人,家父就在大理寺外等候!” 段滔默然,一时未曾回应。 苏扬早已收回看着崔忧的目光,今日,他的目标,不只是崔忧! 至于魏春阳大夫的事情,他先前便嘱托王朗,刻意帮他隐瞒下来。 让秦青他们各处走动,帮忙宣传之时,便将魏记药铺的事情有意揭过,只说青蒿素与他有关。 而魏大夫治疗之时,也从来都是只说其用药,是他苏扬的青蒿素! 再加上京城瘟疫肆虐,庞途要试用他给的青蒿素,还要与太医院这边勾心斗角,再加上对付他,也难以调查到魏记药铺那边,此般种种…… 这一切的情况,苏扬都早已考虑到了! “那便劳烦魏御史,让令尊前来一趟。”段滔思索一番,这才回应一声。 不多时,衙门外,魏春阳的身影浮现在众人面前。 “魏大夫也来了!” “魏大夫是为苏神医的事情来的!” “这下子好了,看他们还如何污蔑苏神医……” 衙门外,人群早已将四周堵得严严实实,越聚越多! 魏春阳身形挺直,缓缓迈步,走到公堂之上。 他在苏扬身旁站定,拱手道:“草民魏春阳,见过诸位大人!” 四周众人凝视着魏春阳,碍于魏安的缘故,他们都回应一番。 庞途眼中,则透露出浓浓怒意。 若魏春阳只是一个寻常大夫,那倒还好说。 可魏春阳是魏安的生父,只这一点,他处理起来,就万分棘手了! “魏大夫,你可曾用苏扬的药,治疗身患瘟疫之人?”段滔轻声询问。 魏春阳点点头:“草民早在京城瘟疫肆虐之时,便已经施用苏大夫的青蒿素,治疗病患,足有百余人,从未有什么病情复发的迹象!” “所有病人,在服用青蒿素后,悉数被治愈!” “而草民也被苏大夫治愈,从未有复发迹象,他人污蔑苏大夫的药,实是心怀叵测,图谋不轨,不顾京城疫患!” 他声音有些老迈,可却掷地有声!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一试便知! “苏扬那药,当真可治疗瘟疫?” 段滔不住打量着魏春阳。 魏春阳本身,就是苏扬能治疗瘟疫的强有力证据! 身患疟疾,却被苏扬治愈,真要是有什么后患,他们哪里能看不出来? 而魏春阳即便年迈,却依旧精神矍铄,声音洪亮! “草民行医多年,若那药真有问题,草民拙见,也能看出一二。”魏春阳缓缓道,目光扫向一众太医,“诸位太医,莫非看不出这些?” “他那药,当然有问题!” 庞途眼中泛着幽冷光芒,指着中年人和妇人几人,“若没有问题,那这些人的情况,又作何解释?” 这几人身上的病情,就是他用来针对苏扬的最有力证据! 他又一指苏扬:“而这犯人,更是早已认罪,现如今又来狡辩,妄图洗脱罪名,岂能因此而证明所谓清白?” 都到了如今这地步,他那去疟药,都被陛下下旨推行,他想要得到功劳,就在眼前! 哪里还容得着白泞和苏扬这些人,再耍什么花样? “我已经说过了,我没给他们治疗过!”苏扬淡淡道,“至于那状纸,更是伪造!” “小人狡辩罢了!” 庞途并不理会苏扬,“只凭一人之言,根本不足以为其洗脱罪名……” “魏御史的生父口口声声说他曾患了瘟疫,这又如何证明?” 他瞥了眼魏春阳和魏安父子二人,又面向段滔,“这还不算什么真凭实据!” “呵呵,庞大人,这混淆是非的言论,可不能乱说!”一旁白泞慢悠悠道,“说起来,我太医院也可为苏扬提供证据!” “嗯?” 庞途目光一凝,白泞这老狐狸,此时为苏扬证明,让他隐隐有些不妙。 “哦?白大人有什么证据?”段滔询问道。 白泞笑了笑,向身旁薛景山微微挥手,“当日庞大人将苏扬抓进巡检司大牢的时候,薛太医也在场,据说,林大人和薛太医几位,还曾亲自在苏家药铺中为那些身患疟疾的病人做过诊断,他们服下药后,具体是什么症状,向薛太医询问,不就够了?” 薛景山起身,走到苏扬身边。 他向着四周众人拱了拱手,沉声对段滔道:“下官当日的确在场,曾为那些病人诊断,那些人服下苏扬的药后,的确有所好转,完全没有病情隐藏的情况!” 他此时出面为苏扬作证,说服力显而易见! “段大人,这证据可足够?”白泞笑道,“若是仍旧不足为证,那便在差人去找林章璞大人和刘宣愈大人来……” 他环顾四周,语气温和道:“这三位,可都是我太医院的副院使和院判,他们的医术,不知诸位大人可还相信?” 太医院的副院使和院判都亲自诊断过,其他人哪里还能说什么。 这要是多嘴一句,那岂不是在公开质疑整个太医院吗? 庞途脸色顿时沉郁几分,白泞这么说,他确实不好再以此反驳了。 段滔则笑着向白泞摆了摆手:“白大人言重了!” “薛太医医术高明,他亲自诊断,自是不会有误,更何况,还有另外两位诊断!” 段滔说完,又看向庞途,询问道:“庞大人,薛太医都曾亲自诊断过苏扬治疗的病人,如此看到了,苏扬的药,应该对瘟疫的确有所效果!” “那也不一定!”庞途咬了咬牙,暗暗向崔忧递了个眼色。 崔忧会意,连忙上前。 只不过,他心中也有些犹豫。 这种时候,他还能怎么反驳,庞途让他出来,分明是让他唱黑脸! 但他也没有退路,只能思索道:“或许是苏扬那药,只能让病患有所好转,却无法真正治愈病情,这些……” “可笑!” 这时,苏扬嗤笑声响起。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冷冷道:“你是在质疑诸位太医们的医术吗?” “你……放肆!”崔忧怒喝。 苏扬看都不看崔忧一眼,只是向薛景山道:“薛太医您说,以当日您诊断的情况,那些病患,是否能够痊愈?” “假以时日,自然可痊愈!”薛景山捋着胡须道。 “太医院诸位大人,已然诊断过,我那药,并无差池!”苏扬朗声说道,“而魏大夫用我那药行医多日,更是治愈众多!” “这些……难道还不足以证明,我的药,可治瘟疫吗?” 苏扬说着,直视庞途,“若还说证据不足,那好!” “我家中药铺,那几日治疗的身患瘟疫的病人,绝对也有几百人了,那些人,若是想找,也都能找到!” “若还要质疑我那药的疗效,那就找我所治疗的病人一起过来,让他们过来,由诸位一起看看,他们是否有你们所说的,什么病情复发的症状!” “你……”庞途语气一滞。 可苏扬已直截了当地继续说着:“是不是还要说,是他们给我做伪证,我不过一介平民百姓,又有何德何能,足足让那么多人,一同来给我圆谎?” 他紧盯着庞途:“如此种种……我只问你,还不足以证明我那药的疗效吗?” 苏扬一番话落下,整个公堂之上,都陷入了一片寂静。 现在,几乎已经无法再反驳苏扬那药的疗效了! “段大人如何决断?”白泞赞赏地看了苏扬一眼,又向段滔询问。 段滔沉吟,而后点了点头。 “如此看来,苏扬的药,的确有治疗瘟疫之效!” 闻言,四周众人都不由齐齐看向苏扬。 苏扬,已经证明了他那青蒿素的药效了! “那他们又作何解释?”庞途咬着牙,不死心地指着中年人和妇人几人。 这种时候,他无法再反驳苏扬那药的药效了! 但也绝不能就这么让苏扬洗脱罪名! 不然,后患无穷! “即便是你那药能够治疗瘟疫,可也难保有误诊的情况,那这依旧是谋财害命!”庞途寒声道,“或许是你误诊了他们,从而让他们之中,因你死了足足数人!” “这罪名,你依旧无法洗脱!”庞途冰冷的目光直勾勾落在苏扬身上。 四周众人皆神色微动,这种时候,庞途依旧一口咬定苏扬的罪名,即便证明了苏扬那药的疗效,可庞途还是不愿放过苏扬! “为何要洗脱嫌疑……” 出人意料的是,苏扬慢悠悠说了一句。 众人一怔,难不成,到了现在,苏扬竟要认罪? “我本来就没有给他们治疗过,他们的病情当然好不了!” 苏扬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不过,我这药究竟能不能治疗他们,自然一试便知!” 第一百八十九章 他还没死,你急什么? “一试便知?” 众人神色狐疑地打量着苏扬。 庞途目光愈发冰冷,脸色逐渐阴沉下来。 段滔一手扶在桌案上,身体前倾,询问道:“你要怎么试?” “很简单。”苏扬回应一声,走到中年人和妇人几人的面前,他挑了挑眉,淡淡对那几人询问道,“你们就一口咬定,是服用了我那青蒿素,才导致病情演变到现在地步的吗?” 中年人和妇人几人当即怒视着苏扬,仿佛仇深似海般。 “你这天杀的骗子,还狡辩些什么?” 中年人怒冲冲地盯着苏扬,寒声道:“我们就是服用了你那药,就连我,如今都犯了瘟疫!” “就是你那什么青蒿素,要不是吃了你那药,我们怎么会沦落到现在的地步?” “你这贼人,简直罪大恶极!” 几人纷纷指责苏扬,满腹仇恨。 看着眼前几人的反应,苏扬嘴角笑容却愈发浓郁。 他摊了摊手:“诸位可都听到了?” “呵呵,你当我们听不见他们说的什么吗?”崔忧冷笑连连。 “他们对你的指认,可从未改变!” 崔忧摇了摇头,“因你这小人,我等已浪费了这么多的功夫!” 苏扬随手指着崔忧,看都不看崔忧一眼,反而是对四周段滔等人说道:“他的话,诸位也都听到了!” “既然有人证实了,那就好说了!” 苏扬眼神骤然锐利起来,“他们说是服用了我那青蒿素后,未曾治愈,那证明起来,当然再简单不过了,只要让他们再吃下我的药试试,看看病情有没有好转,那不就够了?” 他说完,淡漠的目光扫过中年人和妇人几人。 用药救这几人,不是他的目的! 即便他将这几人的病祛除,可他们污蔑他的事情,依旧不会就此揭过! 这些人,从跟他结仇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不会有好下场了! 公堂上众人看着他的目光,都微微一凝。 这并非不是办法! 但这几人的情况,他们也都看得出来,除了那妇人以外,其他人几乎全都虚弱至极,一副病弱膏肓的模样。 药医不死人! 就算苏扬的药能够治疗疟疾,可真给这几人用了,也不一定就能够将这几人从现在的情况救回来…… 一旁庞途脸色阴晴不定,他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苏扬现在说出这个办法,还始终从容不迫,若苏扬真治愈了这几人中的病情,恐怕不太好解决…… “再用你那药,那你还要将他们治死不成?”庞途冷冷喝道,“我等岂能容你在我们面前害人性命!” “依本官看,你分明是想要杀人灭口!” 庞途语气中,透露出浓浓的威胁意味。 苏扬却嗤笑起来,戏谑地看着庞途。 “你是不是忘了,现如今,诸位大人已经知晓,我的药……可治疟疾!” 他向着中年人和妇人几人一挥衣袖,随手指着其中一名青年。 那青年与其说是跪在公堂上,倒不如说是瘫作一团,浑身不住战栗,脸色惨白无比,原本还喘着粗气,可气息却逐渐虚弱起来。 “这人的性命,可撑不住一时半刻了!” 苏扬挑了挑眉,“若此时不用我那药医治,那他依旧是死路一条!” 说完,他不再理会庞途,而是向段滔拱拱手:“段大人,可否准许我为其治疗?” “段大人,倒不如让苏扬一试……” 白泞也跟着附和,“诚如苏扬所说,再不对那人施治,恐怕活不了太久了!” 段滔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便让苏扬施治吧……” “段大人,这万万不可,让他施治,岂不是害人性命!”庞途眉头紧皱。 他刚说完,白泞便笑了起来:“可是陛下让段大人负责此案地,若庞大人有什么不满,可去向陛下说!” 几人说话间,苏扬已经迈步走到了魏春阳身前。 他满含谢意地向魏春阳点头致意,此次审理,多亏了魏春阳父子相帮。 “青蒿素,老朽给苏大夫带来了!”魏春阳轻声道,自袍袖中取出一包拳头大小布袋,将其递到苏扬手中。 打开布袋,其中放着的,正是青蒿素。 苏扬几步走到那中年人和妇人几人面前,蹲下身子,一手探向那瘫成一团的青年。 “你……你要做什么……” 中年人和妇人几人如临大敌,满是抗拒。 “阻碍大理寺断案,罪加一等!”苏扬淡漠道,不顾几人反对,早已抓住了那青年的手腕。 中年人和妇人不敢阻拦,不由看向公堂上的崔忧。 崔忧转过头去,仿若没有注意到那几人的反应一般。 见此,苏扬双眸微眯。 看样子,这几人知晓崔忧…… 那事情就简单了! 这几人能够在大理寺公堂上,还始终咬定,是他影响了他们的病情,这其中,必定有庞途和崔忧的掺和! 他未再多想,诊断一番。 “劳烦带碗水来。”苏扬交待一声,大理寺的差役很快便取来一碗水。 苏扬直接一把将那青年的身子拽到身边,不顾四周众人的反应。 “呃啊……” 那青年吃痛一声,还没有反应过来,苏扬一只手已然掐住了他的两腮。 他喉咙呜咽着,无法闭上嘴巴。 看见眼前一幕,庞途仿若抓住了机会一般,脸色骤冷。 “你大胆!”庞途冷喝,连忙向着四周挥手,“看拦住他,他这是要杀人!” 可苏扬直接抓起一把青蒿素,硬生生将药拍进那青年的嘴巴里,在把碗里的水一同倒了进去。 水流混着药冲进青年的喉咙中,苏扬重重一拍那青年的腹部穴位,逼迫着青年硬生生把药和水吞了下去! 随后,他站起身子,不再有所动作。 “咳咳咳……” 青年一只手无力地捂住喉咙,咳嗽不止,声音虚弱却又急促。 他涕泗横流,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浑身聚落颤抖着,像是随时可能死去。 “这贼子,分明是要蓄意杀害人证!” 庞途高声冷喝,吩咐差役:“速速将他绳之以法!” “他还没死,你急什么!”苏扬斜睨着庞途,冷幽幽道。 第一百九十章 我要状告两人! 公堂上众人皆神色惊异,紧盯着苏扬与那瘫在地上的青年两人。 苏扬先前施加治疗的举动,的确太过强硬了! 就连白泞等人,看着苏扬的目光中,都有些讶然。 这与他们印象中苏扬彬彬有礼的模样,简直是判若两人! “段大人,还不速速擒拿此贼!”庞途厉声道,“此等胆大包天的贼人,就该就地正法!” 段滔紧盯着苏扬,心中也不免惊讶。 苏扬刚刚的那些举动,在这公堂之上,的确极为不妥! 他沉声道:“苏扬,你在做什么?” “回禀段大人,我已经治疗完了。”苏扬淡淡回应道。 治疗完了? 段滔目光一凝,这未免有些太迅速了! 其他人也都尤为惊讶,这与他们所预料中的治疗并不一样! 治疗瘟疫,竟不用汤药,就只是将那些碎末让那青年和水服下,就治疗完了? 很快,众人便注意到,那青年已经从先前不住地咳嗽声中,缓和了下来。 他已经瘫倒在地,呼吸虚弱,一时半会的,看不出什么情况。 不过,还没有死就是了! 这时,苏扬又笑吟吟地对庞途道:“庞大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治疗之法是如何施用的,何必慌慌张张,这岂不是有失仪态?” 他语气中的戏谑意味,尤为明显! 众人怪异地看着苏扬,此时的苏扬,似乎有些……得意忘形了! 那青年,到现在,可还没有被病情痊愈的迹象! “混账!”庞途当即冷喝。 这苏扬,竟还敢对他如此无礼! “你这混账东西,说什么治疗?”崔忧连忙上前,帮助庞途怒斥苏扬。 “哦,忘了!”苏扬又摇了摇头,“忘记你们不通医理,不知道如何治疗瘟疫了!” 说完,苏扬神色严肃下来。 他转而面向段滔,拱起双手:“段大人,我要状告两人!” “嗯?” 听到此,所有人都是一怔。 他们惊疑不定地盯着苏扬,苏扬的案子,可还没有结束,现在竟然还要状告他人! 白泞也不由双眸微眯,苏扬的举动,有些超出他的预料。 “呵呵,你一介犯人,何来资格状告他人?”崔忧在一旁嘲讽。 “我听闻大理寺断案,向来公正严明,如今诸位大人皆在……”苏扬朗声道,“趁此机会,我要状告庞途和崔忧两人!” 状告庞途和崔忧?! 这下子,公堂中众人愈发惊动了! 苏扬如今还是阶下囚,未曾洗脱罪行,却要状告庞途和崔忧这两名朝廷大臣, 这简直闻所未闻! “你这贼人,贼胆包天!”崔忧怒喝。 这变故,他也完全没有预料到。 此人疯了不成? 还没有洗脱罪行,竟然就要状告他们! “不过垂死挣扎之举罢了,哗众取宠!”庞途不屑地轻拂衣袖。 段滔深吸一口气,眼前的情况,因苏扬这突然举动,有些超出预料。 他微微蹙眉:“苏扬,你如今尚未洗清嫌疑……” “正是因此,我才要状告庞途和崔忧这二人!” 苏扬抬头,指着庞途和崔忧,“我状告这二人,意图夺取我的药方,伙同那几名身患瘟疫之人,在相互勾结之下,污蔑我谋财害命!” 待到苏扬说完,公堂上众人皆神色各异。 苏扬这举动,有些……自讨苦吃了! “呵呵!” 庞途抚须冷笑,对苏扬所说的话,并不在意。 他虽然有些惊讶于苏扬竟然敢在大理寺公堂上这么说,但苏扬这么做,无异于是自寻死路了! “你可知,污蔑朝廷命官,是何等罪名?”庞途笑容幽冷。 一旁白泞也不由摇摇头,苏扬……太过心急了! 即便那青年在被苏扬强行施治之后,病情有所好转,可以洗脱谋财害命的罪名。 可是,苏扬现在状告这两人,庞途哪里会放过苏扬? 污蔑朝廷命官,乃是重罪! 单这一条罪行,苏扬就恐怕无法出狱了…… “苏扬,你这般发言,可是要按律惩治的!”段滔沉声道。 他先前看苏扬一番自证清白的举动,原以为,苏扬还算聪慧。 可现在这举动,简直太过不智了! “段大人,我没有污蔑他们!” 苏扬指着庞途,“他那去疟药,便是我这青蒿素,如若不信,可让庞途他们为这些人施治,若是施治之法,与我的施治之法相同,自然可以证明!” “哼,一派胡言!”庞途冷哼一声,依旧淡然自若,“本官早已向陛下言明,本官这去疟药,可并非你那什么青蒿素!” “口说无凭,你们施治之法,还是与我的治疗方法一样,这难道不足以证明吗?”苏扬朗声喝道,一指大理寺衙门外,“而今,百姓们也都在大理寺外看着!”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庞途,你们如何能够堵得住,悠悠众口?” 苏扬声音洪亮,足以让大理寺衙门外的人群听到。 人群中众人顿时神情激愤起来。 “大家听到没有,苏神医说了,那劳什子去疟药,就是苏神医的药!” “他们还要诬陷苏神医,简直可恨!” “若今日苏神医有什么闪失,我必定要去告御状……” 众人高喊着,声音足以传到大理寺公堂这边。 庞途眼中寒芒闪烁,心中有些惊疑。 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刁民,对这苏扬如此信服? “段大人,下官以为,苏扬所上诉之事,应当调查!”这时,魏安迈步上前。 “魏御史,你是在质疑本官不成?” 庞途冷冷盯着魏安,心中恼怒。 一旁崔忧冷声道:“魏御史,你身为御史,如此颠倒是非,我等也将向陛下言明!” “就事论事,陛下也不会怪罪!”魏安沉声反驳。 “诸位且肃静!” 段滔轻轻一拍桌案,稳住场面。 他睥睨着苏扬,沉声道:“苏扬,你所说的话,若无真凭实据,本官便要对你以污蔑朝廷命官之罪惩处!” “让庞途这些人,医治一番,自有证据!”苏扬淡淡道。 “庞大人……”段滔又看向庞途。 “呵呵,这有何难?”可庞途却依旧从容不迫,他向身边跟随着的几名太医挥挥手,“诸位,便劳烦治疗一番,以证本官清誉!” “是!” 太医吴扈应声上前,瞥了眼苏扬,脸上满是淡然笑容,丝毫不慌。 第一百九十一章 陛下口谕 众目睽睽之下,吴扈吩咐药童,取来药囊。 “诸位大人,我们这去疟药,与这贼人之药,可完全不同!” 吴扈悠悠说了一声,自药囊中拿出了一枚瓷罐,缓缓打开。 见此,众人目光皆是一凝。 瓷罐中,盛放着的竟是液体! “我们这去疟药,乃是自先秦医术,五十二病方中所寻……” 吴扈一边说着,一边拿着瓷罐向众人展示,“诸位可好好看看,去疟药与他那青蒿素,果真一模一样吗?” 庞途冷笑连连,指着苏扬:“或许是这人,从有心人那里得知,我们的去疟药也是自草蒿中制作而出,便想要以此来污蔑本官,实为可笑!” 说完,他冷冷看向白泞,笑容浓郁。 白泞眉头微皱,虽说他知晓,去疟药分明就是苏扬提出的青蒿素。 可偏偏庞途这些人,将其改头换面,即便只是换成了液体,却也无法明说。 他又看了苏扬一眼,有些失望。 苏扬不该想不到这些才对! 终究还是太过年轻气盛了…… “五十二病方中,何时有所记载了?”薛景山紧握着拳头,长眉紧蹙,怒声驳斥。 “那薛太医还是好好参悟参悟医书吧!” 崔忧嗤笑不已,“你这医术,竟还能任右院判一职,看来,之后太医院得好好整治了!” 苏扬低着头,一言不发。 不过,他暗暗看着已经在将去疟药喂给其中一名高瘦年轻人的吴扈,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段大人,事情已见分晓!” 庞途随手指着苏扬,“此人罪大恶极,污蔑本官与崔大人,应该处置了!” 他笑容阴冷,苏扬所作所为,本就是在自寻死路! 当真以为,他会没有什么安排? 现如今正好,彻底将他那去疟药,与苏扬的青蒿素,撇清关系! 待到瘟疫清除,那他的声誉、权势、地位,都将随之水涨船高! 段滔深深看了苏扬一眼,眼中闪过一抹惋惜。 事到如今,他自然能够看得出来,苏扬的确是能治疗瘟疫的。 年纪轻轻,却能治疗这千古难医的疟疾,足可见其天资! 但时运不齐,本来治疗瘟疫,该是一桩极为不俗的功劳…… 可惜了! 而后,段滔沉声道:“苏扬,而今,你可认罪?” “我不认罪!”苏扬淡淡说道。 “不认罪?”段滔皱了皱眉,就算现在苏扬死不认罪,但他们这么多人,对于苏扬的举动,都看在眼里,任凭苏扬怎么说,都无济于事了! 他看了眼大理寺衙门外的人群,又询问道:“你还有证据不成?” “自然还有!” 苏扬微微一笑。 “嗯?” 闻言,四周所有人看着苏扬的目光,都是微微一怔。 白泞等人也不免疑惑。 这种时候,苏扬还能有什么证据? 庞途幽冷一笑:“不过垂死挣扎罢了!” 苏扬伸手指向先前被他医治的青年,那人依旧瘫倒在地,只是呼吸起伏,似乎没有先前那般虚弱了。 他朗声道:“我这药效,便是证据!” “可笑,同样是治愈,达到相同药效,就是证据了!”庞途嗤笑。 “那便不妨等等看!”苏扬摊了摊手,满脸平静,扫视着被他医治的青年和被吴扈医治的高手年轻人。 庞途冷笑以对。 这时,大理寺衙门外,一阵急匆匆的马蹄声传来,逐渐响彻。 仿佛有着一队人马正快速赶来。 声音传到公堂上,使得众人都不由转头望去。 很快,衙门外的人群分开,一道道身披甲胄的身影便呈现在众人的面前。 “殿前司……” 公堂上众人当即辨认出那队人马的身份,神色凝重起来。 殿前司可是由陛下直接掌控的禁军! 这种时候,殿前司的人,来大理寺要做什么? 那队人马在大理寺衙门外齐齐停下,整齐划一,而在一众人马的护卫下,还有着一辆马车。 车夫取下步凳,恭敬地自马车上迎下一名身穿御医服饰的老人! 见此,薛景山顿时神色一振,低声与白泞说着:“是葛老……” “庞大人……”崔忧有些忧心忡忡,与庞途低语,“他们来恐怕是陛下授意!” 庞途神情凝重,紧盯着葛洪邈。 葛洪邈身为御医,虽说一向陪同在陛下身边,不问太医院之事,但他终究是太医院出身,此时来到这里,恐怕无形中会给白泞这些人增添一些助力…… 葛洪邈经过人群,目光扫过四周,却稍稍停顿下来。 人群中,李兰芝凝视着葛洪邈,神色惊动。 “这位……难道是葛神医?” “葛神医?” “老伯,您知晓这位大人?” “葛神医已有十多年未曾露面了吧,你们这些后生没听过他老人家的名讳,也算正常……” 人群中有老者依稀认出葛洪邈的相貌,敬仰无比。 众人议论纷纷中,葛洪邈向四周点点头,似乎有意无意的,与李兰芝微微颔首。 随后,他迈步走进殿前司衙门中。 “娘,怎么了?”苏悦轻声向李兰芝询问。 李兰芝收回目光,摇了摇头,神色复杂。 “没什么,”她似呢喃道,“只是突然想起来,你们父亲的一位长辈……” 随着葛洪邈等人的到来,公堂上,段滔起身,带着四周一众官员,一同出面迎接。 “葛老大人,怎会亲自前来?”段滔拱手询问。 “奉陛下口谕,老朽与南门虞候前来助诸位大人审理这治疗瘟疫一案!”葛洪邈笑吟吟回应。 他身边一人,身穿甲胄,手持长剑,威风凛凛。 众人深深打量着葛洪邈身边那人,心中不免愈发惊动。 南门陌,连这位殿前司虞候都来了! 殿前司虞候,执掌殿前诸班军纪整肃,这可是真正执掌兵权的人! 众人皆是心念急转,陛下令葛洪邈和南门陌这两人一同前来,足可见殿下对这案子的重视…… 这有些超出他们的预料了! “事关治疗瘟疫,陛下对此案,尤为看重……”葛洪邈说着,看了眼衙门外的人群,又道,“百姓们也心中迫切,想要知晓案情详实,有劳诸位大人了!” “哪里那里,陛下爱民如子,葛老与南门虞候更是亲自前来,我等审案,自是分内之事。”段滔笑道,抬起衣袖,让葛洪邈和南门陌一同进入公堂。 苏扬站在公堂上,目光扫过葛洪邈和南门陌。 他双眸微眯,一抹精芒,一闪而逝! 御医与殿前司虞候前来,必定是皇帝的意思。 连皇帝都在关注,这么看来,如今他这案子的动静,闹得还真是足够大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案情揭晓 众人再次落座,葛洪邈询问过案情进展后,捋起胡须,有些佝偻的身形使得一身衣袍愈显宽松。 “这药,能治疗瘟疫,本该为朝廷效力,治理疫患,只可惜污蔑了朝廷命官,有些难办啊……” 葛洪邈打量着苏扬,微微前倾着身子,“老朽且问你,为何要污蔑朝廷命官啊?” “大人,我并非污蔑!” 苏扬沉声回答。 这位葛老大人,应该算太医院这一方的吧! “还敢狡辩?” 庞途当即怒斥,连陛下都关注这案子了,那他更不能让这件事情,再有所传言了! 若陛下起疑,只怕会生出什么事端! 他冷冷指着苏扬:“你这贼人……” “庞大人……” 葛洪邈打断了庞途的话,笑吟吟道,“以你的年纪,更是身居高位,何必跟一个后生这般见识?” “葛大人,下官奉陛下旨意,治理瘟疫,岂能容这贼子污蔑?”庞途蹙眉反驳。 他心中恼火不已,葛洪邈果然是偏袒太医院这一方! “庞大人消消气!”葛洪邈掏了掏耳朵,“声音这么大,连老朽这耳朵都被惊到了!” 庞途语气一滞,葛洪邈这老家伙,行事令人捉摸不透! 随即,他又冷冷道:“即便苏扬这贼人可治瘟疫,但若由他胡作非为,岂不是白白耽误治理瘟疫的时机?” 他环顾四周:“诸位应当尽快定夺,向陛下复命!” “那庞大人以为,苏扬一案,该如何判处?”白泞慢悠悠询问。 “此事当由段大人定夺!”庞途恭维一声,又道,“不过,依本官之见,既然他那药,能治瘟疫,那便从他那里,征来药方,让太医院以他的药与去疟药一同使用……” “至于苏扬这贼子,谋财害命是真,污蔑朝廷命官又是诸位亲眼所见,即便此时不斩此人,也应当先行关在牢狱之中,待到瘟疫解除,再行惩处!” 把苏扬的药征调进太医院,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奉陛下旨意,治理疫患的,是他庞途! 待到瘟疫治理完,苏扬被关在牢狱里,哪里还能有什么威胁? 届时,太医院便已经失去了倚仗,区区苏扬,随便找个由头,便能杀了! “诸位意下如何?” 庞途高声询问,“我等皆有要务在身,治理疫患,刻不容缓,在这贼人身上,诸位大人已浪费太多时间了,该尽早处置了,给陛下和百姓们一个交待!” 闻言,四周众人皆默不作声。 庞途的用意,他们自然清楚,想要尽早了事,以免徒生变故。 现在,苏扬也的确无力反驳。 单是这污蔑朝廷命官的罪名,便足以让苏扬始终待在牢狱之中。 段滔有些犹豫,如今案子虽然明朗了,可葛洪邈和南门陌的到来,却让他难以立即判处。 “诸位大人,既然要审理我,那也容我说一句!” 这时,苏扬的声音缓缓响起。 众人看着苏扬,有些不明白苏扬的用意。 “你这贼人,还要说什么?”庞途不悦道。 苏扬嘴角微勾,随手指着先前被他治疗的青年。 “算算时间,这一来二去的,也差不多了!” 说着,他转身向白泞和薛景山那边躬身行礼:“劳烦几位大人,帮忙查验此人病情!” 听到苏扬的话,众人都不由目光一凝。 他们连忙看向那被苏扬治疗的青年,的确,在苏扬治疗后的这段时间里,那青年的情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了一些! 原本那青年身躯不停打着寒颤,可现在,寒颤已经消减了许多,脸色也都不复那般惨白。 青年看着四周众人,神色惊慌,可他也能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 薛景山当即走到那青年身边,仔细诊断起来。 而白泞也自座位上起身,与薛景山一起,诊断着那青年的病情。 庞途脸色有些难看,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一段时间,青蒿素的药效作用速度,他也知晓! 若是那被苏扬治疗的人病情好转,那苏扬谋财害命的罪名,便真的无法成立了! 不多时,白泞和薛景山诊断完,一同面向众人。 “白大人,薛太医,如何了?”段滔询问道。 白泞捋着胡须,微微一笑。 他随手指着那青年:“诸位,诚如苏扬所言,此人在服用下苏扬的药后,病情已经有所好转!” “苏扬的药,的确可以治疗此人的病情!” 薛景山补充道,“如此说来,这些人分明是在污蔑苏扬!” 顿时间,中年人和妇人皆是浑身剧颤。 那原本服下青蒿素,病情好转一些的青年,脸色再度惨白起来,额头滴落下豆大的汗珠! “果真如此?” 段滔瞪大眼睛,亲眼见到身患瘟疫的人,这么快便有所好转,他依旧有些难以置信。 苏扬这药,未免也太过神异了! “二位此时下定论,或许太早了些……” 庞途咬牙道,“或许那贼人所用之药,又掺杂了其他东西,以至于此时有好转迹象,实则……” “庞大人是在质疑下官与家父吗?”魏安起身,神色不悦。 苏扬所用的药,是他父亲给的! 庞途瞪着魏安,恼火不已。 “倒也简单,既然庞大人不相信白大人和薛太医的医术,那就让老朽来看看吧!”这时,葛洪邈淡淡道。 他摊了摊手:“若庞大人连老朽的医术都不相信,那……” “下官绝无此意!”庞途脸色沉凝,公然质疑这些人的医术,这简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 两名差役上前,一左一右拽着那青年的肩膀,押解着青年来到葛洪邈身边。 葛洪邈一手搭在青年的手腕上,静静诊脉。 很快,他双眼微睁,矍铄的双眼中闪过一抹精芒。 “这药……的确神异!” “诸位大人,如今,我这所谓谋财害命的罪名,可是能够断定了?” 葛洪邈的话音刚落,苏扬便借机朗声说道,“这些人从未服过我的药,所以病情未除,这案子……” 他冷笑着看向庞途:“这案子,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第一百九十三章 你那药,治不了! 现在,案情已见分晓! 庞途紧握拳头,怒不可遏。 他寒声道:“即便是这些人构陷,可你污蔑本官的罪名,可是事实!” 苏扬敢指认他的去疟药是从苏扬那里夺来的,便是在自寻死路! 这一点,苏扬无法证明! 公堂上众人神色复杂,现在这案子,的确是可以揭过了。 苏扬已经证明,中年人和妇人几人,是恶意构陷! 能够在身陷牢狱之时,一步步做到这些,苏扬这年轻人的心计,极为老练! 但苏扬现在,可却又背负上了另一桩案子。 污蔑朝廷命官! 一时间,他们都不知该称赞苏扬心有城府,还是说苏扬太过年轻气盛…… “污蔑庞大人与本官,便是在恶意扰乱我等治疗瘟疫……” 崔忧起身,走到众人面前,“若百姓们心存疑虑,不用我们这去疟药,那而今苏扬的污蔑,便是在害百姓们的性命!” “这桩罪责,也应当将其斩首!” 崔忧语气中肯,但话语中所蕴含的险恶用心,却尤为彰显! 等到崔忧说完,庞途也跟着起身道:“诸位大人,应当早做决断!” 即便苏扬证明了清白,又能如何? 现在,等待苏扬的,还是牢狱之灾,杀身之祸! 整个公堂上的氛围,此时,却更为肃然起来! 白泞暗暗一叹,苏扬的心急,使得此时苏扬依旧难挽劣势! 只怕这一次,便没有办法解决了! 段滔看了眼葛洪邈,摇了摇头。 恐怕苏扬先前污蔑庞途和崔忧的举动,连葛老也不曾料到! “二位杀我之心,还真是强烈!” 可这时,苏扬却是嗤笑起来。 众人疑惑的目光落在苏扬身上,他们能够看得出来,苏扬依旧没有任何惧色! 现在,苏扬哪里还有脱身的办法? 葛洪邈轻捋胡须,打量着苏扬,一言不发。 苏扬笑容玩味,眉头微挑,反问道:“二位,我哪里有耽误治疗瘟疫了?” “这耽误治疗瘟疫的,可是你们两个!” 他语气冷漠起来。 “胡言乱语!”崔忧冷喝。 而苏扬则随手一指吴扈先前治疗的高瘦年轻人,抬眸道:“你们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你们的去疟药,真的能够治疗疟疾吗?” “嗯?” 闻言,众人皆是一怔,目光纷纷汇聚在那高瘦年轻人的身上。 他们注意到,那高瘦年轻人,在服用下吴扈所给的去疟药后,比起苏扬所治疗的那青年,状况仿佛没有任何好转一般! 苏扬所治疗的青年,那病情好转的情况,几乎肉眼可见! 可这高瘦年轻人,却依旧浑身不住颤抖,大汗淋漓,仿佛病情依旧在不断爆发一般,虚弱至极。 “再劳烦几位大人,好好查验一下此人的病情!” 苏扬再度对白泞和薛景山几人说道。 他话音落下,四周所有人都惊住了。 庞途的去疟药,治不了疟疾? 这怎么可能? 那去疟药,庞途都已经向陛下奏明了! 他必定是已经检验过去疟药的药效了! 不然,庞途怎么可能会擅自进宫中面圣! 庞途双眸微睁,这去疟药的制作方法,他是从苏扬那里得到的,之后自然进行了检验。 一些症状较轻的人,服用了去疟药,两日的时间,便痊愈了! 他也因此确认过了,可看苏扬这游刃有余的模样,他依旧不免狐疑。 他仔细看了眼那高瘦年轻人,又看向吴扈,目露询问神色。 吴扈不在意冷笑,摇了摇头。 “虚张声势罢了!” 吴扈一手把玩着瓷罐,淡淡道,“这去疟药,我太医院中,诸位太医都曾用其施治,只这几人以来,便治愈病患,不知凡几,其实你空口白牙,能够污蔑的?” 苏扬笑容浓郁,没有去看庞途等人,只是好整以暇地等待着。 白泞和薛景山走到那高瘦年轻人身前,白泞当先伸手探向那高瘦年轻人的手腕,仔细诊断。 他一言不发,双眸逐渐眯了起来。 好一会,白泞才缓缓起身。 “白大人,如何?”段滔询问道。 白泞只是摇了摇头,向着吴扈挥了挥手:“吴太医,你们自己过来诊断诊断!” “嗯?” 注意到白泞的反应,众人皆是神色一凝。 那人服用了去疟药后,难不成,还真如苏扬所说的一般,没有病情恢复的迹象? 吴扈看向庞途,待到庞途点头后,他走到高瘦年轻人身前,一把抓过那高手年轻人的手腕,诊断起来。 待到吴扈诊断之时,庞途嗤笑不已。 “白大人,事实如此,你可莫要偏袒一方!”庞途冷幽幽道。 白泞负手而立,丝毫不理会庞途。 他只是看着苏扬,眼中流露出一抹惊诧! 可渐渐的,吴扈的脸色逐渐僵硬起来。 他双眸瞪大,呼吸逐渐粗重,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 “吴太医,怎么样了?” 白泞在一旁淡淡道,“这么一会了,你也能够诊断出来了!” 吴扈起身,浑身不住颤抖。 他仿佛难以置信一般,连忙向身边另一名太医说道:“你……你来诊断!” 见此,庞途脸上的笑容骤然一僵。 他当即向吴扈沉声询问:“吴太医,怎么回事?” “大人……这……” 吴扈嘴唇嗫嚅,却说不出话来。 那另一名太医已然开始诊断起来,可很快,他的反应也与吴扈如出一辙! “诸位太医,这去疟药的药效,如何啊?”苏扬笑吟吟询问。 庞途一声冷哼,狠狠瞪了苏扬一眼,又连忙向吴扈两人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这时候,葛洪邈起身,慢悠悠再次那高瘦年轻人身边。 “老朽也很好奇,就让老朽来诊断吧!” 他捏起高瘦年轻人的手腕,略作诊断,双眸微眯。 而后,他缓缓抬眸,看向吴扈两人:“吴扈,吕度,你们说说,你们诊断的情况吧!” 吴扈喉咙动了动,嘴唇干涩,额头汗水不住渗出来。 他擦了把汗水,手臂都在不停哆嗦着。 “此人的病情……” 吴扈脸色惨白,声若蚊蚋,“没有好转……” “什么!” 顿时间,庞途简直要跳起来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当然想不通! 公堂四周,所有人皆是脸色一变。 去疟药,治不好瘟疫? 尽管他们先前见白泞和吴扈几人的反应,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可是,真正听到吴扈的话,他们心中还是难以抑制住惊动! 庞途脸色狂变,按捺不住起身,快步走到吴扈和吕度身前。 “吴太医,你们是不是诊断错了?!” 庞途声音忍不住尖锐了几分,胡须都稍显散乱。 他满脸不敢置信,这去疟药,他们之前分明是试用过的! 吴扈和吕度两人额头冷汗直冒,却有些说不出话来。 见状,庞途又死死地盯着那高瘦年轻人,仿佛要从那人身上看出一些好转的迹象一般。 白泞几人皆是摇头不语,他们的目光中,也透露出一股错愕。 即便现在庞途自苏扬那里讹诈来药方的事情,还没有证实,可这件事,其实已经是太医院中,心照不宣的事情了! 庞途的去疟药,实际上应该就是青蒿素。 可为何,同样是用药治疗这些身患瘟疫之人,庞途这去疟药施用之后,竟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 众人不由看向苏扬,心中惊疑不定。 葛洪邈双手负后,佝偻着身子,他眯起眼睛,仔细审度苏扬。 “你们几位太医,过来诊断此人!”庞途袍袖中的拳头紧握,向着候在一旁的几名太医一挥衣袖。 那几名太医丝毫不敢懈怠,匆匆赶到那高瘦年轻人的身边。 四周众人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也没有打扰,只是在等待着结果。 可是,不多时,几名太医逐渐起身,神态与吴扈和吕度两人如出一辙! “如何了?” 崔忧早已来到庞途这边,见几名太医诊断完,早已按捺不住,“他的病情,现在是否有所好转!” “这……” 几名太医面面相觑,脸色一阵难看。 事到如今,众人哪里还不明白? 去疟药,的确没能让那高瘦年轻人的病情好转。 “老朽也未曾诊断出此人病情有什么好转迹象……” 这时,葛洪邈慢悠悠走到庞途身前,探头看向庞途,笑道:“要不,庞大人去将各处熟药所的太医们请来?” 庞途脸色一黑,葛洪邈这句话分明是在暗讽他! 他没有理会葛洪邈,沉声向吴扈几人询问:“此人的情况,到底如何?” 几人浑身一颤,却愈发说不出话来。 可庞途盛气凌人,吴扈只好上前。 “庞大人……此人……”吴扈支支吾吾的,声音几乎不可闻。 苏扬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庞途和吴扈几人,轻笑道:“如今此人的情况,不是显而易见吗?” 庞途这糟老头,现在为难吴扈那另一帮糟老头,这唱戏,他也懒得看下去了! 听到苏扬的话,庞途骤然转身,恶狠狠剜了苏扬一眼。 他怒火熊熊,却又带着一股深深的茫然。 如今这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何去疟药没能让那人的病情有所好转? “大人,难不成,是今日调配的药有问题?”崔忧试探着询问。 他们那药,与苏扬的药,唯一的不同,就是去疟药是液体! 可即便是液体,那也是用青蒿素调配出来的,他们先前已经试用过多次了,明明有效才对! “有问题,我看是大有问题吧!” 苏扬嗤笑一声,“我告诉你们这药该如何调配?” 他指了指吴扈紧紧放在桌案上的瓷罐:“把那所谓去疟药,不用加水,装满这一瓷罐,让他全部吃下去,那或许会有些效果!” 闻言,众人不由瞥了眼那瓷罐,随后摇了摇头。 那瓷罐虽不算大,可装满一瓷罐的药,都能给人当饭吃了! 苏扬毫无疑问是在讥讽庞途…… “你……”庞途怒冲冲指着苏扬,气得胡须乱颤。 “怎么?又要威胁我?” 苏扬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迈步向着庞途走去:“我这药,你们用起来还顺手吧?” 庞途呼吸起伏不定,眼中怒火愈发浓郁。 只是,他看着走来的苏扬,却不免有些心虚。 如今这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何在这公堂上使用,就出了差错? “庞大人,这去疟药,究竟为何没能起效?”主座上,段滔早已起身,紧皱眉头,凝视着庞途。 去疟药失效了,这绝对是一件大事! “这……这必然是,出了什么差错!”庞途只好回应,他心中更是疑惑,“先前使用,分明是有效的!” “庞大人,治病救人,治疗瘟疫,岂能出什么差错?”白泞仿佛尤为诚恳道。 庞途脸皮不停地颤抖着,神色难看至极。 “这去疟药,究竟出了什么差错,老朽也将禀告陛下!”葛洪邈收敛起笑容,沉声说道,“刚好,在这公堂之上,你们好好说说看!” 庞途暗中向吴扈递了个眼色,吴扈咬着牙,连忙上前。 “葛老,或许是下官制作之时,不慎……放错了药!”吴扈牙关紧咬,脸色一阵涨红。 他现在,也只能将责任拦在他自己身上。 不然,今日这关怕是不好过了! “放错了药?” 葛洪邈眯起眼睛,瞅着吴扈,“你们身为太医,连药都分不清?” “诸位大人,倒不如让我来为他们解释!” 苏扬声音响起,使得四周众人的目光再度落在他的身上。 他指了指那瓷罐,朗声道:“其实很简单,只是因为,他们这去疟药,治不了身患瘟疫的重症患者!” “而这几人,时隔多日,死去多人,剩下的人,病情早已严峻,随时有生命之危,那去疟药,治不好当然正常!” 苏扬说着,直视着庞途的双眸。 “没想到吧?我给你的,的确是青蒿素的制作法子,不过……” “不过你们通过我那法子,制作出来的青蒿素,虽能治愈轻症病患,却对这些重症患者,无能为力!” 苏扬笑容中透露出浓浓冰冷,“还记得我跟你们说,制作之时,必须得仔细钻研吧,我可不是骗你们!” 庞途瞪大眼睛,眼中渗出细密血丝。 事到如今,他早已知晓,这去疟药,早就是苏扬的谋划! 可他依旧想不通,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苏扬一眼看出了庞途的心思,庞途当然想不通…… 行医用药,只谈药效不谈剂量,就是在耍无赖! 第一百九十五章 作茧自缚 “说那么多,简直是一派胡言!” 崔忧震怒,心里却又忍不住一阵慌乱。 他和庞途就指望着去疟药狠狠赚一笔功劳,可若是去疟药真如苏扬所说,治不了身患瘟疫的重症患者。 那他们还如何与太医院角力? 又怎么跟陛下交待? 这么下去,他们的谋划,就要因为去疟药的药效而彻底失败了啊! 而苏扬的药,他们是的的确确,见到那青年病情好转的! 两厢对比之下,选用谁的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他强撑气势,身子绷得挺直,怒斥苏扬:“你这小人,我们这去疟药,何时向你询问过了?” “你莫非当诸位大人都看不见不成?”苏扬冷声回应,“你们不懂那所谓去疟药出了什么差错,我懂!” 听到苏扬慷锵有力的声音,四周众人都默不作声,未曾打断他。 到现在,他们哪里还能看不出这其中的猫腻? “你还在污蔑我等,该斩!”庞途语气森寒。 “呵呵,污蔑吗?” 苏扬讥讽一笑,不再说什么。 庞途气急,崔忧也紧咬牙关,脸色微微狰狞几分。 “诸位且肃静!” 段滔一拍桌案,看了眼一旁的葛洪邈和南门陌,又向苏扬询问道,“苏扬,你知晓这去疟药的药效?” “段大人……” 庞途连忙抬头,他察觉到,段滔已然有倾向与苏扬这边的迹象了! 去疟药若无法使用,那这些人便不会再顾忌什么了! 可段滔只是挥了挥手,没有让庞途说下去。 “段大人,我确实知晓!” 苏扬缓缓道,“其实这一点,庞途这些人不知晓也正常,因为……那去疟药事先被动了手脚!” “被动了手脚?” 众人一愣。 崔忧神色一狞,指着苏扬:“是你动了手脚!” “当然是我!” 苏扬摊了摊手,“不过,是一开始,我给庞途制作方法的时候,便已经动手脚了!” 他目光扫过庞途和吴扈等人:“青蒿素制作,该用多少黄花蒿,又需要怎样浓度的烈酒,你们真的清楚吗?” “调配所用的药材比例不同,所得到的药效,当然不同!” “无论是黄花蒿,还是烈酒的浓度,你们那所谓去疟药,比起青蒿素,都远远不如!” 他先前所写的药方,的确能够制作出青蒿素,但他故意少写了部分用料,使得庞途的去疟药,药效并不算太强。 尤其是,他制作青蒿素时,所用的酒,是特制的酒精! 指望世面上的烈酒就想制作出药效足够的药,门都没有! 药效不足,治疗轻症患者还算有效,而对于重症患者,就绝对没有治愈的可能了! 他早已算准了时间! 从他将青蒿素的制作方法交给庞途,到这案子被移交到大理寺,这几日时间里,庞途只能认识到,去疟药能治瘟疫,便不会怀疑,他给的青蒿素制作方法是错误的。 对于药效,庞途还意识不到无法治愈重症患者! 这些,就是他先前的谋划! “我的药,可不是谁都能用的!”苏扬说完,向着段滔拱拱手,不再多言。 现在,他挑明了,去疟药无法治疗重症患者,那便意味着,朝廷也会知晓这件事。 而能够制作出真正青蒿素的他,便让朝廷不得不重视! 相应的,庞途和崔忧这些人的倚仗便会大大减弱! 这一步,他已经完成了! 不过,向庞途和崔忧这些人以牙还牙,这还不算完…… 不彻底解决了麻烦,他这么多筹划,可就白做了! “无凭无据,不过全是你一人空口白牙所说罢了!” 庞途咬牙切齿,重重拂袖,“本官这药,乃是取自五十二病方,岂能容你污蔑?” 他向着段滔拱拱手:“段大人,还是速速将这贼人惩戒吧!” “巧了,这证据,我有!” 可苏扬却冷然一笑,抬手指向段滔身前的桌案,“段大人,庞途和崔忧这些人,构陷我,自我这里强取豪夺药方的罪证,正在段大人面前的桌案上!” “嗯?” 段滔扫向桌案,桌案上,摆放着一张白纸黑字的状纸! 四周众人目光一凝,这状纸,正是先前庞途那些人所说的,苏扬供认的罪证! “其一,我这药,可治瘟疫,京城百姓们自发传扬,便没有蛊惑人心一说!” “其二,那人服下我的药,病情有所好转,诸位亲眼所见,那就更没有我谋财害命一说!” “试问诸位……” 苏扬目光灼灼,扫过四周。 他指着段滔面前桌案上的那张状纸,“我又何须写下那一张所谓状纸?” “这状纸,是庞途审讯所得,这不正是庞途构陷的证据吗?” 他话音落下,四周所有人都不由神色一震。 那状纸是庞途给的,苏扬既然是被诬陷的,那庞途的状纸是从何而来? “庞大人,你有何话辩解?”段滔深吸一口气,询问庞途。 庞途脸色难看,脸上的肌肉不住抽动着。 竟苏扬这么一说,他那原本用来构陷苏扬的状纸证物,竟然反过来,成为他的罪证了! 这嫌疑,他有些难以洗清了! 他犹自强稳住心神,寒声道:“这状纸,便是你当日亲手所写,你分明是设下诡计,污蔑本官!” “好,既然物证你不承认,那咱们再说人证!” 苏扬冷冷一笑,迈步走到中年人和妇人几人身前。 那几人还瘫跪在地,早已被吓傻了。 去疟药,治不好他们…… 那他们的命,岂不是要彻底完了? 苏扬睥睨着中年人和妇人几人,漠然道:“想死,随你们!” “若还有点想要活命的心思,那你们就应该知道,现如今,这世上能够治疗你们的人,还有谁?” 几人挣扎着,看向苏扬,惶恐到了极点。 现在能够治疗他们的,就只有苏扬了! “说说看,自你们诬陷我,到被抓进大牢,再到这大理寺公堂之上,究竟是谁,让你们一口咬定,污蔑我谋财害命的?” 苏扬率先看向那中年人,眼眸中,只有冷漠。 “说出来!” “这……”那中年人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看向崔忧,却一句话也不敢说。 “你没机会了!”苏扬不再理会那中年人,转而看向下一人,那是先前被吴扈用去疟药治疗的高瘦年轻人,“轮到你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还我一个公道! 高瘦年轻人骤然僵住,苏扬的决断,狠厉果断! 令他一时都不曾反应过来! 而那中年人则彻底呆滞住,整个人宛如雕塑! “你这小人!” 一旁崔忧怒喝着,快步走到苏扬身边,探手向着苏扬抓去。 “在这公堂之上,你竟敢如此放肆,目无法纪,该杀!” 他的声音,都禁不住有些歇斯底里了! 苏扬一步迈出,直接躲过了崔忧。 他看都不看崔忧一眼,随口对那高瘦年轻人道:“你也没机会了!” 随后,他的目光落在那被他稍作治疗的青年身上。 “你来说!” 语气依旧冷漠! 不远处庞途脸色剧变,眼底深处,流露出一抹慌乱。 苏扬是要逼他先前的人证,反过来指认他们! “诸位大人,怎能容这贼子在公堂上放肆?”庞途高喝。 可随即,葛洪邈便微微抬头,皱纹清晰可见,他淡淡道:“这是在审案,你急什么?” 可崔忧却愈发焦急了,他终于是一把抓住了苏扬的衣袖。 他急切道:“小人,你给本官……” “苏大夫,我说!” 下一刻,那青年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高喊起来。 整个大理寺公堂上,瞬间陷入了一片寂静。 苏扬双眸微眯,这么快,就撑不住了吗? 他还以为,能够再询问一两人! 至于让这几人做人证,他早就有所计量了! 这几人,先前即便来到这大理寺公堂上,身边还死了那么多人,却依旧一口咬定,污蔑他! 毫无疑问,那是庞途和崔忧这些人的手笔! 即便从这些人身上,顺藤摸瓜,也能一点点查到崔忧和庞途。 他身边的崔忧却按捺不住了,就要向那青年赶去。 “你要说什么?”崔忧冷喝。 他还刚一步迈出,一只手却稳稳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他转头望去,迎面便注意到一道幽冷的目光! 苏扬看着他的目光,宛如在看一个死人! “我的人证要为我证明,段大人还在看着,你要阻碍段大人审案吗?”苏扬高声说着,瞥了那青年一眼。 “是……是崔忧……” 青年咬着牙,说完崔忧的名字,像是彻底虚脱了。 “你血口喷人!”崔忧急切怒吼,手指却不住哆嗦起来。 “肃静!” 段滔重重一拍桌案,自主座上,睥睨着崔忧,语气中透露出一股威严。 不远处,庞途紧握着拳头,呼吸急促起来。 “说,你为何要说是崔忧崔大人?”段滔向那青年询问。 那青年浑身哆嗦着,战战兢兢道:“我们在来大理寺狱后,我们的家里人来探监的时候,告知我们,让我们继续污蔑苏扬……苏大夫,只要苏大夫谋财害命的罪行成立,他们就能治愈我们的病,还会给我们大把银子!” “别人让你们污蔑我,你们就去做?”苏扬斜睨着青年。 “是我们有眼无珠,利欲熏心,苏大夫大人不记小人过,您……”那青年当即扣头不止。 “继续说下去!”苏扬淡淡道。 “我们也害怕,可家里人说了,只要我们做好了,有上轻车都尉崔忧崔大人,力保我们!” 青年继续说道,“家里人还说,他们是亲眼见过崔忧的……” 苏扬点了点头,不再追问,到了现在,人证的供词,便已经有了! “段大人,诸位大人,必定是苏扬伙同此人,一同恶意构陷我啊!”崔忧焦急道。 只是,对于崔忧的话,段滔没有做任何回应。 而苏扬则看向中年人和妇人中,剩余的几人。 “还有最后一个机会,谁先说了,便有活命的机会……” 苏扬话音刚落,剩余几人便像是拼尽了剩下所有的力气一般,纷纷开口。 “的确是他说的那样,就是崔忧指使的!” “我们当日在药铺里诬陷苏大夫您,也是他们这帮人收买的!” “我们全交待了,求苏大夫开恩……” 几人不停地扣着头,他们的话,将线索逐渐拼凑完整。 苏扬收回目光,不再理睬这些人。 事已至此,无需多言了! 砰! 主座上,段滔重重一拍桌案,再度使得公堂上安静下来。 他神情凝重,案情到这一步,其实已经可见分晓了! “段大人……” 崔忧连忙向着段滔躬下身子,额头渗出豆大的汗水,顺着鼻梁滴落下来。 “这是……这是诬告……”他呼吸粗重,无力地辩驳着。 “买通一人,还能买通所有的证人不成?”葛洪邈轻声道,“崔忧,你说你,干嘛跟苏扬过不去!” “崔大人,你还有什么要辩解的吗?”段滔缓缓说道,又向一旁差役吩咐,“去调查那几人的家里,看看是否如他们所说!” 崔忧浑身剧颤,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解。 他是堂堂上轻车都尉,朝廷册封的勋官,怎能被一介平民,逼到这种地步? 他咽了口唾沫,继续硬着头皮道:“这些人,是在污蔑本官!” 说完,他又求助地看向庞途,现在,只有庞途能帮助他了! 这时,庞途骤然迈步,来到崔忧身前。 “庞大人……”崔忧心中一喜。 啪! 可下一刻,庞途已是抡起胳膊,一巴掌抽在了崔忧脸上。 “好你个崔忧,身为堂堂上轻车都尉,如此疫患危难之际,你竟不顾百姓们死活,谋害忠良!”庞途沉声喝道。 崔忧捂着脸颊,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茫然地看着庞途,却见庞途眼中充斥着浓浓警告意味。 他心中顿时一沉,明白庞途的用意。 庞途是在警告他,要撇清关系! 现在的他,恐怕只靠自己,已经难以保住了…… 而后,他别过脸,失魂落魄道:“诸位大人,这必定是诬陷!” “崔大人,如今苏扬拿出人证物证,不知崔大人,要作何辩解?”段滔淡淡询问。 崔忧脸色灰暗,怔怔出神,说不出话来。 他又看向苏扬,神色冰寒! 这小人,该杀! 苏扬看都不看崔忧一眼,反而再度走到公堂上,向着段滔拱手。 “段大人,除崔忧外,庞途也是罪魁祸首!” 苏扬目光执着,语气坚毅,“还望诸位大人,还我一个公道!” 第一百九十七章 请愿 苏扬依旧要指控庞途! 公堂上所有人心绪凝重,他们已经见识到了苏扬的证据,崔忧在苏扬的指控下,的确已经难以洗脱嫌疑。 但只凭那些证据,再想要对付庞途,可还远远不够…… 庞途瞪大双眼,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经过这次大理寺审断,他那去疟药都几乎要失去朝廷的信任了,就连崔忧,现在都被他当成弃子,丢车保帅! 苏扬竟然还不消停! “小人,安敢一再污蔑本官!”庞途脸上流露出森然冰冷。 苏扬依旧向段滔拱手,不为所动。 段滔眉宇微凝,这一次的案子,比他预料中,还要棘手! 原本只是审理苏扬而已,虽牵扯到治疗瘟疫,以他亲自出面,本以为解决起来不算困难。 可是,如今,先是崔忧在苏扬的指控下,嫌疑难以洗清,再涉及到庞途这堂堂正三品的上护军! 这等案件,恐怕得让陛下下旨,三司会审了! “那状纸一事,还未曾清楚!” 苏扬指着段滔身前桌案上的状纸,“还望大人明察!” 段滔点点头,现在这种情况,他也只能审问了:“庞大人,这状纸……从何而来?” “这……就是苏扬当日亲笔所写,他写这些,就是为了今日,刻意污蔑本官!”庞途冷冷道。 “那你说说看,我为何要污蔑你?”苏扬转头盯着庞途,“我在我家药铺中为百姓们治疗瘟疫,是你当日找上门,把我抓进大牢!” “又是你审断出,我那药,是什么蛊惑人心之药!” “还有我这所有罪责,是你,一手构陷的!” 苏扬摊开手,“而这几日里,我一直身处牢狱,还能特意污蔑你这朝廷大员,这如何说得通?” 他这几日的遭遇,全是庞途这些人的阴谋。 那他就要将这一切,悉数奉还! “一介草民,满口胡言,本官按公行事,何须向你解释?”庞途高仰起脸庞,态度傲然。 苏扬想要在这次审理中对付他,痴人说梦! 就算今日,苏扬能够离开牢狱,但只要他回去,之后有的是办法对付苏扬! 苏扬未再回话,他向着大理寺衙门外看去。 母亲和妹妹就在衙门外的最前方,凝望着他这边。 而后,苏扬向着母亲和妹妹点了点头,转身对段滔拱手。 “这案子,恳请诸位大人……奏明陛下!” 他声音洪亮,振聋发聩,足够传到衙门外人群那边。 李兰芝和苏悦相视一眼,随即苏悦快步向着人群外跑去。 “放肆!” 庞途沉喝,“陛下岂是你这草民能够叨扰的?” 白泞也不免以疑惑地看着苏扬,苏扬是铁了心地,要对付庞途了。 只是,这个案子,以苏扬的身份,想要让陛下明断,恐怕不合规矩! 他又看了眼不远处的葛洪邈和南门陌,这二位是陛下安排过来的,那是否会有所转机呢? 葛洪邈捋着胡须,仿佛一个旁观者般,并没有表态。 “这……”段滔摇了摇头,这案子虽涉及到了庞途和崔忧这两名朝廷大员,但究其原因,还是苏扬在告状罢了。 他哪里能够去禀奏圣上? “就你这草民,还想上奏陛下,痴人说梦!”庞途不屑地嘲讽一句,“不过一场闹剧罢了!” 而后,他向着四周众人拱了拱手,道:“诸位大人,如今这案子,已经审理地差不多了,既然是一场诬陷,那便早早处置便可!” “不过,苏扬又企图污蔑崔忧大人,这件事,本官以为尚需彻查,诸位以为如何?” 四周众人看着庞途,目光幽幽。 他们知道,庞途这是准备息事宁人了。 想要之后再做安排。 但即便是段滔,一时之间,也难下决断。 现在这案子,若真如苏扬所说,不可谓不重大,不得不慎重处置。 葛洪邈笑了起来,淡淡道:“陛下对青蒿素和去疟药的药效,尤为关心,青蒿素的药效,苏扬已经证明,不过,这去疟药,是否真如苏扬所说,依老朽看,还得仔细审查才是!” 庞途脸一黑,葛洪邈偏袒太医院,这是也不准备就此了事了! “老大人,去疟药自是不会如这草民污蔑那般,多日以来,我们治愈的病患,数不胜数……”庞途冷然道。 “若老大人不信,大可亲自去各处熟药所看看!” 他话语之中,给了葛洪邈一个软钉子。 葛洪邈捋着胡须,笑容淡然,未再说什么。 他转而打量着苏扬,目光意味深长。 “苏扬,你所说之事,尚需彻查……”段滔缓缓道,这案子,没法再审下去了。 至于上奏陛下,他更需要斟酌。 这已经算是朝堂之事了! 苏扬一言不发,身形静静地伫立在公堂上。 现在的情况,他尤为清楚。 以他现在的身份,向要状告庞途,哪有那么容易! 不过,他既然要对付庞途,便绝不会止步于此! 他在等,等他最后的安排出现! 这时,大理寺衙门外的人群中,忽然传出一阵嘈杂的声音。 “大家请让一让!” “我们是为苏神医而来……” 外面的动静,使得公堂上本来即将准备暂且结案的众人,皆不由向外看去。 很快,大理寺衙门外的人群缓缓分开。 却又有一大批人自分开的道路上,缓缓走来。 眺望而去,那足足有上百号人,人头攒动。 见此一幕,公堂上众人都是神色一凝。 他们能增听到那些人的声音,为苏扬而来? 这么多人,来做什么? 他们连忙看向苏扬,只见苏扬已然转过身,面向衙门外。 看着那些人,苏扬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 他等的人,到了! 人群中,为首一人,正是王朗! 在王朗身后,是身份各异的人,有锦衣富商,也有平民百姓,还有书生、摊贩…… 但他们有着同样的一个身份,那就是苏扬,曾经治愈过的京城病患! 苏悦也在人群之中,她先前离去,正是为了叫王朗这些人过来! 一群人来到衙门外,一言不发,似乎在等待着王朗表态。 衙门外的差役们看着面前这一大堆人,神色警惕,不由握紧了手中的刀柄。 这时,站在人群中最前方的王朗缓缓躬身,自衙门外向公堂上,大声高呼! “苏扬大夫,被人恶意诬陷,抢夺治疗瘟疫之法,我等请愿,请诸位大人,还苏扬一个公道!” “请求诸位大人,还苏神医一个公道!” 在王朗身后,上百人齐齐躬身,紧跟着高呼起来! 声音,宛如山呼海啸般向公堂上滚滚压来! 第一百九十八章 请旨 这一幕,令公堂上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们紧盯着衙门外那齐齐躬身的上百人,怔怔出神。 这些人,是来为苏扬请愿的! 庞途的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跳出来了,满脸不敢置信。 苏扬不过一介草民,怎么可能调动这么多人? 可这时,那些原本围观的人群中,李兰芝率先走出来,站在王朗身前。 “民妇为儿请愿,请诸位大人,还我儿一个公道!” 围观人群中,众人呆呆地看着眼前一幕,神色错愕。 很快,便有人就反应过来,紧跟着一齐躬身。 “还苏神医一个公道!” “苏神医悬壶济世,怎能被小人构陷,还请还苏神医一个公道……” “还苏神医……” 声音此起彼伏。 人群中,一道道身影加入其中,向着公堂这边躬身行礼。 渐渐的,向大理寺公堂那边为苏扬请愿的人,越聚越多。 一眼望去,大理寺衙门外,所有人都躬身请愿,围满整条街道。 几乎看不到尽头! 公堂上,庞途身形彻底呆滞住了。 他目光空洞,一片茫然。 段滔等人也是难以置信地看着衙门外,这些百姓们,竟然齐齐为苏扬请愿! 京城之中,有多少年,未曾出现过这种境况了? 即便是有,可那些几乎都是名动一时的朝廷重臣,为官不知多少年,深受百姓爱戴。 也只有那等身份,才能赢得百姓们如此爱戴! 可是,苏扬不过是一介平民,竟只以为百姓们治疗瘟疫,从而使得百姓们做到这一步! 这太过匪夷所思了! 苏扬面向衙门外,眼眶……有些红了。 众人又像是终于从惊愕中反应过来一般,齐齐看向苏扬。 那道年轻的颀长身影,背对着他们,看不到神色。 随即,苏扬缓缓躬身,身形压得极低,向着衙门外的道道身影,长长一礼…… 葛洪邈捋着胡须的手缓缓停下,他凝视着苏扬,浑浊的双眸中,闪烁着复杂的精芒。 这时候,庞途终于像是反应过来一般,脸色阴沉的可怕。 他双眼中,渗出了细密的血丝。 此时衙门外的那些人一起来,说着什么还苏扬一个公道…… 如何还苏扬一个公道? 毫无疑问,这就是在针对他! “你……该死!” 庞途愤怒地咆哮一声,怒指着苏扬。 见公堂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庞途仍旧几乎压不住心中的怒火。 他怒吼道:“煽动百姓,挑拨民心,这是大逆不道之罪,应当立即诛杀!” 苏扬缓缓起身,斜着眼睛,清冷的目光瞥过庞途。 随后,他转而向公堂四周,神色郑重:“苏扬烦请诸位大人,上奏陛下!” 这一次,段滔不得不慎重了。 大理寺衙门外,百姓们足足围满了整个街道。 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势必不能轻易平息! 而且,葛洪邈和南门陌也在这里,这件事,必定会传到陛下耳中! “即便禀奏陛下,也要说明,是苏扬这贼人,恶意煽动百姓,十恶不赦!”庞途怒喝。 在他身边,崔忧早已汗流浃背,脸色惨白。 陛下必定会知晓了! 再有如今苏扬所呈现出来的人证物证,局势早已被苏扬彻底反转了! 那他,恐怕难逃一劫! 他又看向庞途,眼中暗淡无光。 庞途先前就已经准备把他当成弃子了,而现在,庞途恐怕已经自身难保了! 有这么多百姓在衙门外,再加上苏扬所言…… 至于他们那去疟药,他已经认识到了,去疟药,的确治不了重症病患! 这法子是苏扬给的,苏扬怎么可能不知道? 崔忧浑身颤抖着,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脸上一片绝望! “南门大人!” 此时,庞途已面向南门陌,急切道,“应当速速名殿前司官兵,稳住外面百姓,诛杀祸首!” 南门陌并未回话,手持剑鞘,慢悠悠迈步走到葛洪邈身边,等待葛洪邈的安排。 “庞大人,稍安勿躁!” 葛洪邈挥手指着大理寺衙门外,笑道,“这些百姓们,是来请愿伸冤的,又不是在做别的,既然有了冤情,咱们当然要好好重视,严加审理!” “葛老大人,你可莫要包庇他人!”庞途咬牙道。 “庞大人,葛老何来包庇一说?”白泞当即反驳,他看着苏扬的目光中满是赞赏。 今日这次审案,他原以为,最多不过是先将苏扬营救出来。 之后再用苏扬的药,与庞途这些人再做较量。 但苏扬所做出的这一桩桩应对,着实是惊讶到了他! 不仅自证了清白,更是打压得庞途这些人无力反驳,甚至,目前就连崔忧,都注定要被庞途所舍弃,背负罪名! 至于庞途,不论今日能否被审判,都已经大势已去了! 白泞慢悠悠道:“葛老是陛下派来协助审案的,庞大人才是要慎言!” 庞途脸色铁青,正要再反驳什么。 “既然庞大人觉得老朽在包庇,那老朽便……自证清白好了!”葛洪邈脸上流露出一抹笑容,他转而对南门陌道,“南门虞候,就劳烦你前去宫中,将这里的事情,告知陛下,向陛下请旨!” 闻言,庞途脸色顿时僵住。 南门陌应声,当即向着大理寺外赶去。 “劳烦诸位大人,且先行在这里候旨。”葛洪邈走到一旁,缓缓坐了下去,“老朽老了,折腾不动了,咱们等陛下明断吧!” “那本官也去禀报陛下!”庞途紧握着拳头,就要向外走出。 可葛洪邈轻轻一挥手,几名殿前司官兵便一同上前,拦住了庞途。 “你们敢拦我!”庞途怒喝。 “庞大人,咱们等陛下旨意,你急什么……”葛洪邈轻声道,“你也一把年纪了,做事怎么还能跟年轻人一般毛毛躁躁?” 庞途喘着粗气,仍旧想要离去,可那几名殿前司官兵,却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最终,他紧握的拳头,只能无力地松开,手心中早已冷汗密布。 他又冷冷看向苏扬,这一介草民,竟然把他逼到了这般境地! 苏扬自顾自地站在公堂上,静静等待。 皇帝会如何决断…… 他难以确定! 不过,他已经把他而今能够做到的,最好答复,给了皇帝! 治疗瘟疫,非他不可! 第一百九十九章 进宫面圣 衙门外,人群窃窃私语着。 “有陛下做主,那……狗官,绝对要受到正法!” “陛下会助苏神医吗?那人可是正三品大员……” “胡说,陛下怎能看不出真相?” “但就怕那狗官有人护着,向陛下进谗言啊……” “诸位,慎言,待陛下旨意便好……” 众人又看向公堂那边,不免焦虑。 那个威风凛凛的将军前去宫中面圣,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可却迟迟还没传来消息。 王朗候在李兰芝身旁,轻声道:“婶娘,不必担心,苏兄做了那么多的安排,必定不会让那狗官有好下场的!” 李兰芝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她环顾四周,神色复杂,这些人们,皆是为扬儿而来。 扬儿势必能够取胜! 公堂上。 葛洪邈和段滔等人面前,皆摆放着已被茶水。 葛洪邈手捧茶盏,慢悠悠地饮着。 而庞途却不免坐立难安,不时地看向衙门外,焦虑不已。 陛下会如何决断? 他献去疟药有功,又身为正三品的上护军,陛下是否会偏向于他? 只是思索着,他却不免心虚,愈发没有底气。 去疟药,恐怕无法治疗重症病患…… 崔忧浑身早已被汗水浸湿,脸色惨白,毫无血色。 他自顾自地在公堂上踱着步子,这种时候,他已经顾不得其他了!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于他! 大理寺衙门外,更有那么多的百姓,陛下必定会给百姓们一个交待…… 他恐怕,彻底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他呼吸急促,焦虑不已。 他咽了口唾沫,难掩慌乱地对段滔道:“段大人,这么等着,也不是办法,陛下既然让大理寺审案,您应当……” “如今不是已经查清楚了吗?”葛洪邈喝了口茶,轻飘飘瞥了眼崔忧。 “这……” 崔忧愈发急切。 噗通! 这时,中年人和妇人中,那先前被吴扈治疗的高瘦年轻人无力地跌倒在地,浑身轻轻震颤着。 “嗯?” 注意到那人的情况,段滔双眸微眯。 白泞向身边一名太医递了个眼色,那太医当即走到那年轻人身前,诊断着他的情况。 “气息奄奄,即将死去。”那太医缓缓道,“恐怕无可救药了……” 苏扬冷漠地瞥了那人一眼,随即收回目光。 他说过,此人没有机会了! 很快,两名差役拖着那高瘦年轻人离开。 见此一幕,崔忧愈发心惊。 那高瘦年轻人的下场,让他想到了自己! 再这么下去,他迟早得沦为阶下囚! 他咬了咬牙,走到苏扬身边,低声道:“苏扬,你我之间,并没有什么化不开的恩怨……” “没有吗?” 苏扬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 他先前听得清楚,要牵连他的家人的,可就是崔忧! 此次,无论如何,崔忧……必死! 崔忧脸色僵住,又连忙道:“苏扬,我可是上轻车都尉……” 他话还没说完,衙门外,马蹄声传来。 人群迅速分开,南门陌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众人的目光中。 公堂上众人当即起身,迎上前去。 “南门虞候,陛下……如何说的?”庞途迫不及待地发问。 可南门陌只是神情冷漠地扫了眼庞途,肃然道:“穿陛下口谕,犯人崔忧,污蔑苏扬,阻碍治疗瘟疫,命大理寺卿将其处以死罪……” 噗通! 听到南门陌的话,崔忧顿时无力地瘫倒在地上,满脸绝望。 他身下的地面上,很快流淌出一缕水渍,浸湿地面。 众人扫了崔忧一眼,心中有些惊动,陛下竟然直接下旨处死崔忧! 苏扬目光冰冷,这一点,他已经有所预料了! 现在大理寺衙门外聚集了那么多的百姓,更是早已真相大白,皇帝为了安抚民心,自然会施加手段! 崔忧既然被判为犯人了,那庞途……也绝对不会好过! 庞途咽了口唾沫,依旧死死地盯着南门陌。 南门陌的声音继续响起:“犯人庞途……” “犯人!” 庞途浑身一颤,陛下已经将他归于犯人了! “虽献去疟药治疗瘟疫,但去疟药来路不正,犯下欺君之罪……”南门陌缓缓道,“念治疗瘟疫稍有功劳,只削去官籍,发配西南,前去治疗瘟疫!” 发配西南! 庞途脸色惨白,不住后退。 西南是瘟疫最先爆发之地啊! 他是没死,可去了西南,他哪里还能活下去? 苏扬挑了挑眉,这算是恩威并施吗? 庞途献了去疟药,没被处死,却也因此,被削去了官籍! 这算是夺得了一线生机,还是作茧自缚呢? 他并不着急,庞途虽然没死,但已然没有威胁了,即便庞途能够在瘟疫爆发之地活下来,以后找到机会,他也不会放过庞途! “我要进宫面圣……” 庞途呢喃,突然像发了疯一般,就要向外冲去。 可南门陌一个眼神,几名兵士便瞬间冲上前去,禁锢住庞途。 “给本官放开,本官要进宫面圣!” 庞途怒吼,唾沫星子喷出,胡须凌乱飞舞,可身体却动弹不得,被兵士拖着,硬生生带到一旁。 “苏扬……” 庞途目光阴冷地盯着苏扬,“你这贼子……” 白泞几人瞥过庞途,摇了摇头。 他们转而看向苏扬,目光中流露出深深的惊动。 苏扬如今,还只是一介平民。 可却硬生生将庞途逼到了绝境! 这份心计,难以想象! 苏扬看都不看庞途一眼,脸色平静到了极点。 这一切,自从庞途对他动手开始,便已经再没有任何转机了! 庞途这些人,早已被他拉入了生死赌局之中! “彻查太医院中,协助庞途研制去疟药之人,一经发现,统统削去官职,发配西南!” 南门陌话音落下,吴扈眼珠子一番,当即昏了过去。 他身边几名太医们,也都惊恐万分。 他们……也逃不了! “苏扬听宣!”南门陌目光落在苏扬身上,“宣苏扬进宫面圣!” “草民接旨!” 苏扬缓缓回应,眼中浮现出一抹凝重。 皇帝,要见他! 衙门外,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响亮的欢呼! 李兰芝捂住嘴唇,眼眶通红,噙着泪光,欣慰地看着苏扬。 四周众人喜悦不已,他们,终于赢了! 苏神医要进宫面圣了! “陛下圣明!” 葛洪邈和白泞等人,缓缓行礼。 第二百章 一桩桩罪行 葛洪邈走到苏扬身边,轻轻拍了拍苏扬的肩膀。 这亲近的举动,让苏扬不免一阵错愕。 是为了太医院用他的药,还是如何? “既是陛下宣召,那就不得怠慢,老朽也要与南门将军前往宫中复命,你便与我同去吧!”葛洪邈扶着苏扬的肩膀,向公堂外走去。 苏扬点点头,与薛景山交流了眼色,随着葛洪邈向外走去。 “苏大夫,苏大夫……” 公堂上,那先前被他治疗的青年急切喊着,见苏扬身形微微停顿,他连忙道,“我这病……” “之后会让人把药送给你,生死由命。” 苏扬淡淡回应一声,向外走去。 此人污蔑他在先,帮他指认庞途在后,既然他答应要治病,便会给此人治疗。 一码归一码。 不过,这伙同庞途和崔忧污蔑他的罪,此人依旧难逃。 “谢谢苏大夫,谢谢苏大夫……”那青年朝着苏扬的背影不住叩首,脸上充满了无尽的悔恨。 他身边中年人和妇人几人,一片绝望! 而庞途则被押解在公堂门前,须发散乱,眼中浮现着根根血丝,死死地盯着苏扬,满脸怨毒。 “苏扬……”他紧咬着牙,“本官就是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苏扬看都不看庞途一眼,跟着葛洪邈缓缓出门。 公堂中,段滔的声音响起,随着苏扬的离开而逐渐沉寂。 “尔等为虎作伥,污蔑苏扬,罪无可赦,本官判你们发配北疆充军……” 北疆路远,这些人身患重病,能否活到出发尚不一定。 即便能出发,也不见得能够活着走到北疆…… 衙门外,随着苏扬和葛洪邈走出来。 众人当即围聚上来。 “恭喜苏神医,拨云见日,自证清白!” “苏神医医术高绝,我就知道,这一切都是恶意诬陷!” “这下可好了,现在的瘟疫,终于有救了……” 人群中一片喜色,纷纷祝贺苏扬。 “诸位……” 苏扬环顾四周,放低身形,长长作揖,“多谢!” 若不是人们在大理寺外掀起这般声势,以他的筹码,不见得能够打动皇帝! 他缓缓起身,来到母亲身边。 “娘……”苏扬一时无言,这些时日里,让家人担心了。 李兰芝欣慰一笑,上前为苏扬整理衣襟,轻声道:“你去进宫面圣,可得不能有失礼数,娘回去做些饭,等你回家。” “好。” 苏扬重重点头,鼻头一酸,回家,这平淡的话语中,却让他心中一阵轻颤。 “苏兄,好样的!”王朗一拳击打在苏扬的肩膀上,由于苏扬以往的提醒,他这次刻意收敛了许多力气。 苏扬会心一笑。 “咳……” 不远处,葛洪邈干咳一声,提醒苏扬。 他与南门陌已经走到了马车前,等待着苏扬。 “娘,我先过去了……” 苏扬辞别,快步向着葛洪邈那边赶去。 李兰芝看着苏扬的身影,又转而看向葛洪邈。 葛洪邈微微颔首,招呼苏扬一同走进马车中。 马车里,葛洪邈探着身子,目光矍铄地打量着苏扬,与苏扬不过半步之隔。 他也不说话,就只是静静地盯着苏扬。 被葛洪邈这么瞅着,苏扬多少有些不自在,只好拱拱手,说道:“小子苏扬,见过葛老大人……” 葛洪邈随意地挥挥手,似笑非笑道:“老朽知道你,当初花钱进得太医院嘛!” 闻言,苏扬不由脸色微僵。 他有些不清楚,葛洪邈说这些话的用意。 这是打趣他,还是要警醒他? 葛洪邈仿佛没有注意苏扬的神色,自顾自地询问:“说说看,当初在太医院考核时,那胸痹之疾,你是从哪里学得治疗之法?” “只是些……家传医术罢了。”苏扬回答,看样子,葛洪邈对太医院考核,还是了解的。 “家传医术啊……” 葛洪邈呢喃,依旧凝视着苏扬,嘴角挂着一抹莫名的笑意。 看着葛洪邈的目光,苏扬却愈发不自在。 他总觉得,葛洪邈仿佛看破了些什么般。 而后,苏扬转移话题,感谢道:“此次……多谢葛老大人相助了!” 葛洪邈在公堂上那一番表态,显然是偏袒于他。 “老朽可没帮你,是你小子自己在那运筹帷幄……”葛洪邈摇摇头,坐正身形,“你这小子,年纪不大,心中城府倒是不浅!” 他轻捋起胡须:“不过,你今日调动那么多的百姓,为你撑场面,倒是出乎了老朽的预料!” 一时间,苏扬不知该如何作答,分不清葛洪邈到底是在夸他,还是暗讽他。 可随即,葛洪邈的神色却肃穆起来。 他一脸凝重道:“你可知,在京城,煽动百姓,调拨民心,攻讦朝廷大臣,当以何罪论处?” 苏扬心绪骤凝! 他还未回话,葛洪邈充斥着严厉语气的声音已再度响起:“尤其是,以治疗瘟疫之功,居功自傲,更不惜将此事惊动陛下,闹得京城一片风雨,这些,又当以何罪论处?” “你没有半点官职在身,只彰显自己的名声,从而使得朝廷这太医院在百姓们口中,沦为一无是处,使得朝廷威信有失,又当以何罪论处?” “你在京城百姓们心中,成为神医,被人传颂,若你的治疗瘟疫之法,散播我大宋各地,那岂不是要让天下所有百姓,皆传颂你这神医之名?” “你这一桩桩罪行,你可曾想过?” 葛洪邈声音不大,但严厉的声音中,却仿佛充满了振聋发聩的力量! 苏扬心绪早已凝重到了极点,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 没错,他的确用自己的谋划,击败了庞途那些人。 可正如葛洪邈所说,恰恰是因为这些,使得他的存在,会被朝野内外,不知多少人关注! 最怕……功高震主! 他治疗瘟疫,功劳绝不算小,虽还未到功高震主这一步,但他毕竟只是一介平民,可却让朝廷因此,丧失了一部分威信! 但……所做这些,他丝毫不曾后悔! 苏扬紧握着起拳头,浑身紧绷。 他骤然抬头,看向葛洪邈,沉声道:“我所做这些,只为自保,求安身立命而已!” 第二百零一章 官封太医 马车中,一片寂静。 葛洪邈神色缓和,原本肃穆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和蔼笑容。 “只为自保……” 他呢喃着,眼神中透露出许多苏扬看不懂的意味。 良久,葛洪邈缓缓赞赏:“做得……不错!” 苏扬有些疑惑,葛洪邈跟他说这些,是在提醒他吗? 方才葛洪邈所说的那一桩桩罪行,朝廷之中,必定会有人能够看得出来。 不过,苏扬心中,并非没有底气。 而今这肆虐的瘟疫,想要治疗,的确非他不可! 更何况,他所做这些,还远远谈不上什么功高震主! 随后,苏扬向着葛洪邈缓缓躬身。 “多谢老大人提点。” “一个老不死的糟老头子,叫什么大人!”葛洪邈挥挥手,继续道,“见到陛下后,谨言慎行!” “是!” 苏扬点点头,要去见皇帝了。 人们常说“伴君如伴虎”,对于皇帝,远不是寻常市井百姓能够了解的。 前世影视剧中,他倒是看过不少,也不知皇帝的性情如何。 但看大宋的情况,应该不是什么暴君,但也不见得会有多圣明! 这些,单看那权倾朝野的孙家,便能窥探一二…… 苏扬又不由想起赵澈,这位三皇子,可算不上仁慈之人…… 葛洪邈不再说话,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 只是他不时抬眸,看一眼苏扬,便继续闭眸,佝偻枯瘦的身形,随着马车一动,轻轻摇晃着。 很快,马车行至皇宫外,缓缓停下。 南门陌翻身下马,来到马车前,等待着葛洪邈下车。 苏扬随着两人一同迈步走入宫殿中,也不四处打量,只是低头静静行走着。 一直来到一处大殿外,苏扬才缓缓抬头。 文德殿! “葛老大人,南门虞候,奴婢先行去通报陛下。”一名宦官与葛洪邈和南门陌交待一声,迈着小碎步,进入大殿中。 不多时,宦官走出,传三人进殿。 苏扬跟着葛洪邈和南门一同行礼,这才抬头向前方看去,却正对上一道正睥睨着他的目光。 目光中,充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威严! 皇帝赵煊端坐在御榻上,随手将一本奏折交给候着的宦官。 “葛卿家,庞途那去疟药,已发放至各处熟药所了?”赵煊淡淡询问。 “回禀陛下,已由京城各处熟药所施行。” 葛洪邈恭声回答。 询问完,赵煊的目光再度落在苏扬身上。 “你便是苏扬吧?” “草民正是……” 未等苏扬说完,赵煊又继续询问,“他那去疟药,是从你这得来的,听南门卿家说,无法治疗重症病患,除此之外,可还有什么后患?” “回禀陛下,并无后患,按照草民那制药的法子,所制作之药,虽难以治疗重症病患,但对于症状轻的病人,却有足够的疗效!”苏扬回答,这些,他已经做了安排。 给庞途的制作方法,当然不能有害! “你这安排,倒也巧妙!”赵煊微微颔首,又询问道,“但那些身患重症的百姓,岂不是只能突然等死?” 苏扬心中微凛,皇帝这是要怪罪于他? 他缓缓道:“非是草民故意所为,而是制作青蒿素,除辨别出黄花蒿外,还需浓度足够的烈酒,制作烈酒,尚需一道工序……” “葛卿家,这种制作方法,你可曾听闻?”赵煊向葛洪邈询问。 “恕老朽愚钝,从未听闻。”葛洪邈摇摇头。 “此等奇药,一个年轻人竟能发现,医术不俗啊!”赵煊称赞一声,转而看向苏扬,脸上终于展露出一抹笑容。 他轻声询问道:“苏扬,你治了这瘟疫,立下大功,朕当如何封赏你?” 话落,葛洪邈目光幽幽。 苏扬连忙躬身:“草民既然有治疗之法,只为行医救人,绝不敢向陛下讨要赏赐!” 皇帝这句话,虽然是笑着说的,可苏扬却莫名能够感受到一股森然杀机! “当今京城百姓,对你口口称赞,朕岂能不赏?”赵煊又道。 “百姓们是感念陛下隆恩,我等草民皆心知,陛下既然知晓了这治疗瘟疫之法,必定会将其推行至天下,祛除疫患,万望陛下收回成命!”苏扬连忙说道,“至于百姓们谬赞草民,神医大名,草民年纪轻轻,怎能当此大名?” 自古君心难测。 眼前的皇帝,也不例外! 他提及京城百姓,正印证了葛洪邈先前在马车中,给他说得一番话! 赵煊轻咳一声,自御榻上坐直身形,挥了挥手。 “庞途和崔忧谋害你一事,让你受苦了!”他语气中透露出一股关切。 苏扬摇摇头:“草民只为自保,本无意与那两位大人争锋,他们用药,也是存心治疗百姓,只是要谋害草民家人,草民不得冒天下大不违,攻讦那两位大人。” 说着,苏扬身形躬得更低了。 “万望陛下,切莫为草民动怒,责怪那两位大人!” 小草民又有什么坏心思呢? 苏扬心中自嘲,这一番言论,足够白莲花了吧! 不过,皇帝想要跟他打哑谜,那他也只好有来有往了! 赵煊微微抚须,再度轻咳一声。 他又向葛洪邈和南门陌询问:“葛卿家,南门卿家,你们觉得,朕当如何赏赐他?” “臣不敢妄言!”南门陌连忙恭声道,没有想到,陛下竟然会询问他! 葛洪邈却作沉吟状,思索道:“苏扬献药,治疗瘟疫有功,今后治疗瘟疫,尚需苏扬效力,只是,苏扬如今尚无官职在身……” “无官无职,治疗瘟疫,的确束手手脚!”赵煊微微一笑,“拟旨!” “苏扬献治疗瘟疫之奇药,立下大功,又医术精良,先行封太医一职,令与太医院着手整治瘟疫,待扫清疫患,再行封赏!” 赵煊话音落下,苏扬双眸微眯。 官封太医! 他直接从一介白身,一跃成为了从五品太医! “草民谢陛下隆恩!” 苏扬缓缓行礼。 葛洪邈站在一旁,抚须微笑。 以苏扬的年纪,却成为了太医,这若是传出去,不知会惊掉多少人的下巴! 连一旁的南门陌,都不由惊异地看向苏扬,双眸瞬间瞪大! 第二百零二章 我对令爱倾慕已久! 几日里大门紧闭的苏家药铺,终于再度开门。 前来寻求治疗的病患,络绎不绝。 “苏伯母,您家的苏神医,可真是惊才绝艳啊!” “苏家嫂子,我听说,苏神医还尚未婚配吧,您看我这边有不少大家闺秀,都待字闺中……” “苏神医何时归来啊?” “鄙人这名帖就先送到贵府了,待到苏神医回来,还望您转交苏神医……” 只是,除了来看病的病患外,还有许多人,身体健康,并无疾病,来套近乎。 现在苏扬已经进宫面圣了,简直都不用想,苏扬必定会受到厚赏! 李兰芝招呼着药铺中的人,有些无奈。 她不时向药铺外张望着,迟迟不见苏扬回来的身影。 “圣旨到!” 终于,药铺外,一道尖锐嘹亮的声音响起。 一行人迈步走进药铺中,身着甲胄的兵士护持,一名宦官恭敬地手捧圣旨,前来宣旨。 众人连忙迎上前行礼。 李兰芝和苏悦收整身形,紧张地看着那宦官,等待宦官宣读圣旨。 “朕膺昊天眷命……” 宦官高声宣读着一堆生僻的文字,李兰芝仔细倾听着,生怕错过一个字。 只是一直等到宦官声音落下,她才缓缓抬头,眼中一片茫然。 她依稀能够听到,“苏扬”“太医”所谓的字眼,却有些不明所以。 “恭喜老夫人,苏太医如今被陛下封赏为太医了!”宦官和颜悦色地将圣旨交到李兰芝的手中。 “太医……” 李兰芝轻声呢喃,眼中却闪耀起一抹复杂的神色。 四周众人却依然惊呼起来。 “苏神医已经是太医了!” “陛下圣明啊!” “我就知道,苏神医必定大有所成,如此年纪竟然就已经是太医了,前途无量啊……” 众人神情激动,祝贺着李兰芝。 “娘,哥现在是不是当大官了?”苏悦大眼睛中闪烁着光芒。 李兰芝神情复杂,逐渐回过神来。 她展颜一笑,只是笑容中透露出些许牵强。 而后,她轻声对苏悦道:“悦儿,去给大人们拿些彩头,感谢大人们!” …… “老爷!老爷!” 云府管家急急忙忙地跑进府中,急切地呼喊着。 云鸣盛匆匆迎上去,发福的肚子如波浪般轻颤着,小心翼翼看了眼阁楼方向,这才压低声音询问:“怎么样了,苏扬进宫面圣,结果如何了?” “老爷,苏扬他……” 管家喘着粗气,一时说不出话。 “他怎么样了?不会再出事了吧?” 云鸣盛连忙询问,“陛下召见他,肯定是还他一个公道的吧!” 他一拍管家:“你快说啊!” 在云鸣盛急切的目光中,管家竭力道,“他被封为太医了!” “太医?!” 云鸣盛双眸一睁,眼中流露出浓浓的不敢置信。 他不由连连后退几步,呆若木鸡。 “他……他才多大年纪,怎么……就封为太医了……” 云鸣盛呢喃,眼中一片茫然。 管家在一旁气喘吁吁,断断续续道:“圣旨……都到……苏家药铺了!” 云鸣盛咽了口唾沫,自顾自地在院中踱起步子。 这时候,玉儿自云府阁楼方向跑了过来。 看着云鸣盛的模样,她有些焦虑,低眉顺眼道:“老爷,小姐让我来……” 正说着,见云鸣盛的目光忽的看来,玉儿顿时声若蚊蚋,不敢再多说什么。 云鸣盛的脸上依旧有着难以消退的震惊,他抬起手,终究又无力地放下。 “去告诉小姐,苏扬没事了,他现在……已经是太医了!” 云鸣盛挥挥手,打发走小脸上满是惊奇的玉儿。 管家稍稍恢复些气力,低声询问:“老爷,咱们……” “去,备足礼品!” 云鸣盛咬着牙,仿佛下定某种决心一般,“随老夫去……苏家药铺!” 管家连连点头,马不停蹄地前去安排。 云鸣盛脸上的震惊逐渐消退,转而流露出一抹苦涩。 他揉了揉眼睛,神色怅然。 这时,一名门房自府门外快步赶来,低声向云鸣盛汇报:“老爷,孙府的孙大公子来了!” “孙鸣渠?” 云鸣盛眉头顿时一皱,心绪凝重起来。 对于这位孙府的大少爷,他向来是听说过的,以往在京城中,不乏有人称赞其为京城第一才子。 甚至,还有一些有心人私下里传言,说什么,他女儿与孙鸣渠极为般配! 但对于这些,云鸣盛向来嗤之以鼻。 孙鸣渠首次来寻他女儿时,他还有些欢喜,可私下里了解了一番后,他对孙鸣渠却没有半点好印象! 往年在京城中,还有许多关于孙鸣渠与一些女子的传闻,说好听的,是什么风月佳话,要说不好听,那就是此人浪荡成性,所谓彬彬有礼的才子,不过是表面上罢了! 若是把瑶儿许配给孙鸣渠,那以瑶儿的性子,以后还能有好? 哪怕瑶儿与苏扬难成好事,他也绝不能让瑶儿跟孙鸣渠在一起! “他来做什么?” 云鸣盛挥挥手,打发道,“跟他说,小姐随夫人外出探亲去了。” “老爷,他来……”门房犹豫道,“他来找您的!” “找我?” 云鸣盛不由诧异,稍作沉吟,而后向着府门外走去。 云府大门外,孙鸣渠见大门缓缓打开,几道身影自其中走出。 他微微一笑,缓缓躬身,向云鸣盛行了一礼。 “鸣渠见过叔父!”他态度温和,举止有礼,仿佛与云鸣盛尤为亲近。 “孙公子光临寒舍,有失远迎啊!”云鸣盛笑着回礼,他向府中扬起胳膊,“不妨进去一叙?” “敢不从命!” 两人刚进入云府大门,便见云千瑶的身影自阁楼方向赶了过来。 云千瑶步伐匆匆,见到孙鸣渠,她黛眉顿时微微一蹙,俏脸上透露出一股子清冷。 “千瑶,我可是极少见到你在府中。”孙鸣渠笑容和煦,撑开折扇,扇动起一阵清风,吹动鬓角长发,风度翩翩。 云千瑶看向父亲,美眸中露出询问意味,见父亲暗暗摇头,她只好上前,向孙鸣渠回礼。 而后,她又对父亲道:“爹,女儿有事要与你说,” 云鸣盛神色无奈,已然猜出女儿的用意了。 “说来,若是千瑶不着急,我也有事要与令尊和千瑶你说。”孙鸣渠微笑着道。 见云鸣盛望来,孙鸣渠又慢悠悠对云鸣盛道:“叔父,实不相瞒,我对令爱倾慕已久了!” 第二百零三章 知我心意! 闻言,云鸣盛的脸色顿时僵住。 他双眸紧眯,盯着孙鸣渠,透露着浓浓复杂与审视意味。 云千瑶原本清冷的俏脸上,更是眉头紧皱,下意识疏远地后退一步。 黑润的瞳孔中,闪烁着幽幽光辉。 她很快稳住心绪,淡淡道:“孙公子莫要说笑了,我与孙公子,远不算相熟。” “千瑶,你知我心意!”孙鸣渠向前一步,语气诚恳。 一旁云鸣盛笑着上前,挡在云千瑶身边。 “孙公子,这些玩笑之语,可莫要再说了,若是传出去,对公子声誉也有所影响!”云鸣盛打了个哈哈,他伸手指向正房,隐隐拦住云鸣盛。 “若公子还有其他的事情,不妨进去坐下详谈?” “叔父,我此次,便是为千瑶而来!” 孙鸣渠回应一声,收拢起折扇,正色道,“我对千瑶一片真心,此次本该由家母前来,与叔父和婶娘详谈此事……” “不过,我尚且觉得,万不能唐突,所以这才特意来贵府,咨询叔父与千瑶的意思,之后再让家母遣媒人提亲!” “提亲?!” 云鸣盛神色愈发凝重,他没有料到,孙鸣渠竟然突然来提及这种事情! 这是铁了心地让他将女儿许配过去! 而后,云鸣盛笑着摇了摇头:“孙公子,不知你是否知晓,瑶儿早已有所婚配,老夫岂能再……” “叔父,不用瞒我了!” 云鸣盛的话还未说完,孙鸣渠已是轻笑道,“千瑶的婚事乃是指腹为婚,况且,这婚事……” 他笑容意味深长:“这婚事不是已经退了吗?” 听到此,云鸣盛目光骤然一凝。 他去苏家退婚,这才多少时间? 知道这件事的人,可绝对不算多! 可孙鸣渠竟然已经了解得这么清楚了! 云千瑶美眸中流露出一抹警惕,孙鸣渠这次上门,用意明显。 无非是在得知了她的婚事被退掉,便借机抢先来她家,表明那所谓心意! 至于所谓提亲,只怕也别有用心! 而这时,云鸣盛摆了摆手,摆出一副疑惑模样:“这从何说起?孙公子莫非是误听小人流言蜚语?” “若是因此闹了这么个误会,那老夫倒要向孙公子赔礼道歉了!” 他拱了拱手,“瑶儿与苏扬两人的婚事,老夫一向支持,这婚约都已维持多少年了,怎会轻易退婚?” “没有吗?”孙鸣渠眯起眼睛,眼中闪过一抹晦涩光芒。 而后,他摊开折扇,轻轻扇动着。 “叔父,何必如此?” 他神色淡然,“先前那苏扬被抓进大理寺牢,犯下谋财害命之罪,以当时的情况,若他被处死,那千瑶岂不是要与他结成冥婚了?” “叔父爱女心切,又怎会让千瑶舍身?” “至于那苏扬,虽已在大理寺公堂上自证清白了,但当时,叔父可并不知晓!” 他对于云鸣盛的心思,尤为清楚。 不过,云鸣盛刚刚话语中的拒绝意思,却让他有些出乎预料。 以他孙家的权势,他亲自上门,来表明心意,云鸣盛作为这一介商人,应该喜不自胜才是。 可竟然要拒绝他! “这些,就不劳孙公子挂念了!”云千瑶不再看孙鸣渠一眼。 可孙鸣渠却似乎愈发有兴趣了,他仿佛尤为关切:“千瑶,何必如此执拗,我这也是心疼你!” “我说过,我与孙公子并不相熟!” 云千瑶粉拳微握,不悦神色已经写在了脸上。 “孙公子既然知晓苏扬会自证清白,老夫对他自然也有信心!”云鸣盛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发福的脸上满是笑容,“或许孙公子不知,苏扬而今,已被陛下封为太医了!” 听到此,孙鸣渠原本淡然的神色,却骤然一僵。 他目光闪烁不定,这个消息,他还没有得到! 他是得知了苏扬自证清白,被陛下召见的事情,才开始有所算计。 大理寺那边的动静,可绝对不算小! 苏扬能够被陛下召见,必定会得到封赏,这些,他已经猜到了,这也正是他来云府的原因。 若是云鸣盛因苏扬被封赏,而决心撮合云千瑶与苏扬的婚事,那他这边,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贵为孙府的大公子,岂能在一个女人的事情上,输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 但他也没有料到,陛下竟然会直接将苏扬封为太医! 一般来说,莫说是太医,就算是太医院身居高位的人,于他而言,也不算什么。 但问题就在于,苏扬太过年轻了! 这么年轻的太医,历朝历代,何曾有过? 谁又能知晓,此人之后的前途会如何? 一旁云千瑶也不由惊诧。 苏扬,被封为太医了? 她脑海中浮现出苏扬为那些乞丐们治病的景象,双眸微敛。 “叔父,容我冒昧说一句,与我而言,便是太医……也并无多少影响!”孙鸣渠高扬起脸庞,“若我能与千瑶喜结连理,那叔父往后经商,若有麻烦,尽可找我!” 比起他的身份,任凭那苏扬如何折腾,也还是不够看的! 京城孙家,权势之大,云鸣盛不可能不清楚! “实在是瑶儿已经与苏扬立下婚约了,孙公子不必再说了,还望孙公子见谅!”云鸣盛挥挥手,不再让孙鸣渠继续说下去。 孙家的确是权势滔天,但也恰恰因此,他们云府,只能敬而远之! 孙鸣渠目光幽幽,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看样子,现在是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 “孙公子还是请回吧!”云千瑶背过身,长裙翩跹,摆出一副送客架势! “千瑶,怎能如此说?” 云鸣盛打了个圆场,笑道,“公子若无事,不妨在寒舍喝杯茶水?” “不必了!” 孙鸣渠淡淡道,有些不悦。 但他很快收敛住情绪,对云千瑶关切道:“千瑶,而今疫患尚未解决,你与叔父,都应当多注意身体才是!” 云千瑶背对着他没有回应,一旁云鸣盛则是笑道:“有劳孙公子挂念了!” “那鸣渠便先行告退了!” 孙鸣渠告辞一声,迈步离去。 他的神色中,透露着一抹森寒! 苏扬! 一个小人,也能翻身? 云鸣盛和云千瑶以此作为借口推脱他,可没有那么容易! 待到云鸣盛将他送出府,孙鸣渠回望云府,嘴角却又勾起一抹笑容。 他轻轻摇晃着折扇:“如此波折,倒也有趣!” 第二百零四章 帝王心术 云鸣盛很快回到府中,管家快步上前。 “老爷,礼品已经准备好了。”管家轻声道。 云鸣盛点点头,看向正房中的云千瑶,缓缓叹了口气。 “此事,先别让瑶儿知道。”云鸣盛低声交待一声,很快走到正房中。 正房里,云千瑶静静站立着,一阵穿堂风拂过,吹动着她的长裙轻轻摇曳,清丽动人。 她目光幽幽地盯着云鸣盛,也不说话。 “瑶儿,孙鸣渠的事情,你不用担忧,爹给你打发走了!”云鸣盛脸上挤出一抹笑容,走到云千瑶身边。 可云千瑶依旧不回话,那目光让云鸣盛有些心虚。 “咳,我听人家说了,咱们防治瘟疫,得小心蚊虫……”云鸣盛没话找话,“苏扬向陛下献上治疗瘟疫之法,这可是盖世奇功,这下子,咱们也能安心一些了,不过还得多注意才是。” “现在,爹还要提起那苏扬?”云千瑶淡淡道,语气中透露着淡淡的揶揄。 云鸣盛嘴角一抽,又讪讪笑道:“咱们京城能够有解决瘟疫的机会,当然得感谢人家了!” 云千瑶收回目光,不再去看云鸣盛一眼。 只是,她袖口的拳头,却紧紧握着。 见状,云鸣盛不由暗叹一声,又道:“瑶儿,爹知道你在埋怨爹,但现在这状况,咱们谁都没有料到,不是吗?” 他指着门外,沉声道:“孙鸣渠这次来,你也见到了,他对你觊觎已久,爹也只能用你这婚事来拦他!” “爹所做的这些事情,也都是迫不得已!” 说完,云鸣盛摊开双手,满是无奈。 “迫不得已?”云千瑶似嘲弄般一笑,“那咱们要如何对待苏家?” “我们在苏扬陷入危难之时,前去退婚,爹你还要以人家为借口,推脱孙鸣渠……” 云千瑶俏脸上有些难以保持平静,“那孙鸣渠是心狠手辣之辈,万一有心加害苏扬,爹你可曾想过后果?” “人家不欠咱们的……” 她双眸黯淡,自嘲般摇了摇头。 “是爹欠他们的……”云鸣盛怅然道。 “这些事……”云鸣盛一咬牙,“爹来处理,你不用担心了,在家里好好等着便是!” 随即,云鸣盛一挥手,不再多言,快步向门外走去。 云千瑶粉拳紧握,晶莹剔透的指甲紧紧嵌入掌心中。 她看着云鸣盛离开的身影,睫羽轻颤。 “小姐……”玉儿靠近云千瑶身边,担忧地叫了一声。 “玉儿,是我以前,做错了吗?” 云千瑶呢喃自语,贝齿轻咬着嘴唇。 “小姐你别这么说!”玉儿看着从未像现在这般失魂落魄的云千瑶,捏起云千瑶的衣袖,“你以前又与苏公子并不认识,被那婚约一直束缚着,玉儿一直看在眼里……” 云千瑶臻首微摇,悠悠一叹。 …… 皇宫外。 苏扬陪同着葛洪邈和南门陌一同走了出来。 “葛老,苏太医,下官还有指责在身,恕不远送!”南门陌辞别道。 “有劳南门虞候一路护送。”苏扬笑着打起招呼。 如今,他也算是被人以太医相称了! “言重了!” 南门陌说完,正要离开,却又像是想到什么,又对苏扬道,“苏太医,若以后有机会,可否赏脸共饮一杯?” 苏扬愣了愣,连忙点头,目送南门陌离去。 “你别以为南门虞候看起来沉默寡言,实际上,他的话可多着!”葛洪邈捋须轻笑,打量着苏扬,脸上挂着赞赏的笑容。 他轻轻拍了拍苏扬的肩膀:“不错,现在是太医了,今后应该会有不少人,想要跟你套近乎了!” “老大人……”苏扬刚要说话,便注意到葛洪邈嘴角一咧,他连忙改口,“葛老说笑了!” 葛洪邈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缓缓抬起一只胳膊:“随老头子走一走?” “全听您吩咐。” 苏扬搀扶着葛洪邈的胳膊,陪着他一同向太医院方向走去。 现在苏扬早已明白葛洪邈对待他的态度了,之前在马车中,葛老那些看似嘲讽的话语,其实是在提醒他! 这些,自皇帝所说的那些话中,就能看出来。 “老头子在太医院也厮混几十年了,还是头一次见到,年轻人中,有你这般医术的!”葛洪邈笑吟吟提手指了指苏扬,“你小子倒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葛老谬赞!”苏扬摇摇头。 这与义务教育和高等教育有极大的关系! “跟老朽说说……”葛洪邈看了眼四周,又压低声音道,“你初见陛下,对陛下印象如何?” “这……” 苏扬微怔,连忙道,“绝不敢妄议陛下!” “滑头!” 葛洪邈轻笑,对于苏扬的表态,并不介意。 他在苏扬的搀扶下,缓缓行走着。 “老朽跟你说,早在你那案子移交大理寺前,白泞和魏安那几人,就已经跟陛下提及,那青蒿素一药了……” 葛洪邈缓缓道,“青蒿素是用黄花蒿所制,陛下是知晓的!” 他看了苏扬一眼:“而庞途向陛下提及所谓去疟药,也是用黄花蒿所制,你觉得陛下是否能够看出什么?” 听到此,苏扬脸色顿时一凝。 庞途的确撒了个大谎,虽说许多事情,都是众人心照不宣的。 可是,皇帝毕竟是皇帝,他哪里用得着跟庞途这些人搞什么心照不宣? 他不由看向葛洪邈,却见葛洪邈只是笑吟吟地走着。 “能治疗瘟疫的药,为何不用?”葛洪邈搭在苏扬手上的胳膊力道加重几分。 苏扬深吸一口气,明白过来。 皇帝只需要能够治疗瘟疫的药,这药,无论是庞途献上的也好,还是有什么隐情也罢,只要能够治疗瘟疫,便足够了! 所以,皇帝会下旨,让庞途继续用药, 但同时,由于太医院和魏安的上奏,也让大理寺彻查此事。 总之,治疗瘟疫,是一直进行着的! 帝王心术之下,庞途这算是沦为工具人了! “陛下龙体欠安,你应当能看出一些……”这时,葛洪邈又继续道。 苏扬默然点头,葛老提到的有关于皇帝的事情,于他而言,皆是必须注意的事情! 只是,有关皇帝身体不好这件事,葛老又要提醒他什么? 随即,他便又听葛洪邈似自言自语道:“朝政繁忙,老朽也得多提醒陛下,保重龙体。” 顿时间,苏扬心中凛然! 皇帝身体不好,那相对应的,对于朝堂之事,便会力难从心! 那朝廷中,自然会暗涛汹涌…… 正如孙家可权势滔天! 第二百零五章 退婚了?好事啊! 太医院距离皇宫并不算远,苏扬搀扶着葛洪邈,一路交谈,很快来到了太医院外。 “你现在被封为太医,之后多少也得在太医院走通走通,走个过场。”葛洪邈拍了拍苏扬的胳膊,独自向太医院走去。 刚走几步,他的身形又稍稍停顿下来。 他转头对苏扬笑道:“那制作青蒿素的法子,薛景山也知道吧?” 苏扬点点头:“瞒不过葛老的眼睛!” “行了,老头子不耽误你功夫了,青蒿素的制作,先让薛景山盯着,你回家看看去吧!” 葛洪邈摆摆手,慢悠悠走进太医院大门。 “恭送葛老!” 苏扬长长一揖,目送葛洪邈离开。 他与葛老其实远远算不上熟识,可是,一番交谈下来,他却有一种仿佛认识许久的感觉。 葛老与他所说的一番提醒,他已铭记于心。 收整心绪,苏扬向着家中药铺方向赶去。 在牢狱中待了数日,生活条件虽然不错,但怎么都没有外面舒心。 还未到家中药铺,苏扬便注意到,药铺前停着许多马车,与往日里本就不断有病人前来寻求治疗的景象相比,更显得门庭若市了。 马车旁,有不少家丁仆人打扮的人,正搬着一箱箱礼品,往药铺中运送着。 现在已是傍晚,天色渐黑,可药铺内外,却还有着这么多人! “诸位,苏大夫还没回来,不过,我们已经说了,大家的心意,我们心领了,只是这些大礼,诸位还是收回去吧!”王朗的声音自药铺中传出。 王朗的声音刚落下,便有询问声接连响起。 “等苏神医回来,再把我们这些薄礼,转交给苏神医便是!” “苏神医给咱们治疗瘟疫,连陛下都封赏他做太医了,我们怎么也得厚谢苏神医!” “这位兄弟,可知道苏神医何时回来啊?” 听着药铺里传出的声音,苏扬无奈地摇摇头。 他明白这些人的用意,现在的他,算得上是名噪一时了! 有人前来拜访,倒也正常。 而后,他迈步向药铺中走去。 “苏神医回来了!” 顿时便有人注意到苏扬,惊声高呼起来。 很快,四周众人的目光便齐齐汇聚在苏扬身上。 “诸位光临寒舍,在下不胜感激!”苏扬缓缓一礼,他能在大理寺中,将他的事情闹到皇帝那里,还是多亏了京城百姓们的帮助。 “恭贺苏神医,而今已成太医了!” “苏神医医术高绝,我等敬仰有加,今日特来拜访……” 四周众人连忙回礼。 苏扬目光环顾四周,在人群中,倒是极少见到有患病模样的病人,反倒多是些健健康康,衣着不俗的人。 他看了一圈,便注意到母亲正站在不远处,一旁还有着一名体态发福的中年人。 看着那中年人的相貌,他莫名有些熟悉,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此人的身份。 见对方也在打量着自己,苏扬微微颔首致意。 他回转目光,缓缓道:“诸位何必送上这一份份大礼,还是快点收回去吧!” “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众人纷纷回应着。 李兰芝看着苏扬处理起那边的情况,轻轻一笑,又转而看向身边。 “鸣盛,扬儿有许多年没见过你了吧?”李兰芝温和道。 云鸣盛连连点头,依旧不时地大量苏扬一眼。 他看得出来,苏扬与那些前来拜访的人交谈,处理起来,游刃有余。 只是,他环顾四周,看着那些人送来的礼品,又看了眼自己这边带来的礼品,神色中浮现出一抹苦涩意味。 苏扬现在已是风光一时了,他对苏家,未曾雪中送炭,现在恐怕连锦上添花都算不上了…… “诸位,这些大礼,我是万万不能收的……”人群中,苏扬朗声道,“而今我那治疗瘟疫之药,太医院中已在研制,今日之后,尽可前往各处熟药所!” 他笑了笑:“多谢诸位挂念,今后诸位若有空闲,尽可来寒舍一叙!” 四周众人皆是些聪明人,已然明白苏扬话语中的意思。 “也罢,苏神医为人高洁,这礼,我便先行带回去,不过,苏神医若日后有时间,可一定要来寒舍喝杯茶水!” “苏神医如今官居太医,必是还有诸多事务要忙,我们便不做叨扰了!” 众人回应着,纷纷向苏扬告辞。 只是,他们离开时,还是心照不宣地默默留下了一些礼品。 送走众人,苏扬走回母亲身边。 “扬儿,可还记得云叔父?”云鸣盛率先迎上前,笑吟吟打着招呼。 云叔父…… 苏扬眉头微挑,躬身行礼:“见过叔父。” “快快起身,跟我何必见外?”云鸣盛双手扶起苏扬胳膊,笑容亲和,仿佛与苏扬尤为熟识。 注意到云鸣盛的态度,苏扬目光玩味。 看这架势,似乎不像是来退婚的! 他对云千瑶的印象还算不错,不过,云千瑶先前一心想要与他解除婚约,这件事他是清楚的。 而多年以来,云鸣盛也一直没有与他们家打过什么交道,即便他家家道中落,欠下一大笔债,也未曾想过去找云鸣盛求助。 对于云鸣盛的心思,他也清楚。 但现在,他成了太医,云鸣盛现在过来,又要做什么? 两人寒暄几句,云鸣盛又笑着对李兰芝道:“嫂子,您看现在扬儿和瑶儿都已到了嫁娶之年,咱们两家之后,是不是该商讨一下,这两个孩子的婚事了?” “嗯?” 苏扬双眸一睁,云鸣盛这次上门,竟然是来谈婚事的! 李兰芝目光幽幽地看着云鸣盛,神色有些复杂。 “鸣盛……” 李兰芝沉吟,看了苏扬一眼,才轻声道,“扬儿和瑶儿的婚约,你不是已经说好……解除了吗?” 婚约……解除了? 苏扬眸光微敛,这件事,他先前在大牢中,可并不知晓! 母亲也没有向他说起过! 但他很快反应了过来,云家早就想与他家解除婚约了,他身陷牢狱,更是被判为死囚,几乎看不到任何生机,云鸣盛前来解除婚约,倒也不出所料…… “嫂子,我……”云鸣盛讷讷无言,脸上的笑容已荡然无存,转为浓浓的歉疚。 “退婚了?!” 这时,苏扬声音响起,仿佛尤为惊讶,“这是好事啊,刚好这件事,我之前就准备要去云府好好说说了,现在倒简单多了!” 第二百零六章 当年真相 云鸣盛身形顿时僵住,僵硬地转过脑袋,目光呆滞地盯着苏扬。 他脸上的苦涩愈发浓郁,眸光暗淡。 “扬儿,是叔父亏欠你家,但这与瑶儿无关……” 他轻声道,“我知道,你对叔父心怀怨恨,以往是叔父不对,你……不需要用这些话来讽刺叔父,有什么怨言,直说就行……” 讽刺吗? 苏扬摇摇头,他这还没开始讽刺云鸣盛呢! 但要说怨恨,这也还谈不上! “云叔父,这么说吧,我本就无意与云小姐结成夫妻!” 苏扬淡淡道,“那一纸婚约,无论对于云小姐还是我来说,都算是约束,既然解除了婚约,那便再不用有什么瓜葛了!” 两家之间,这么多年没有什么来往了,情分早就断了! 云鸣盛表情彻底凝固,他张了张嘴,却有些说不出话来。 苏扬的话,不似有假,是真的不想与他女儿结成夫妻! “扬儿……”云鸣盛嘴唇嗫嚅。 可苏扬却摆了摆手:“云叔父,这婚约的事情,就不用再提了,解除了就解除了,往后咱们两家之间,互不干涉就好!” 听着苏扬话语中的疏远意味,云鸣盛低下头,不再多言。 李兰芝深深地看了苏扬一眼,没有说什么。 这件事,本就是一笔糊涂账。 扬儿如何选择,她也不多干涉。 这时,云鸣盛忽地迈步,向着药铺外走去。 “老爷……” 云府管家叫了云鸣盛一声,不明白云鸣盛的意思。 “你们都出去!” 云鸣盛沉声道。 管家连忙点头,带着一众家丁飞快走出去。 药铺中,便只剩下云鸣盛与苏扬几人。 云鸣盛关好门,脸色肃穆地走回李兰芝和苏扬这边。 苏扬静静地看着云鸣盛,等待着云鸣盛的反应。 可随即,他却双眸微睁,面色讶然。 噗通! 云鸣盛一下子跪在地上,拱起双手,沉声道:“嫂子,是我有负苏大哥……” 李兰芝反应过来,当即走上前去,要搀扶起云鸣盛, “鸣盛,你这是做什么?”李兰芝费了半天劲,也没能将云鸣盛搀扶起来。 她只好看向苏扬,让苏扬来帮忙。 “嫂子,当年苏大哥还在太医院在太医时,便对我照拂有加,瑶儿与扬儿约定婚事,是我和苏大哥一同约定的……” 云鸣盛不住说道,“这么多年以来,是我忘了初心,未曾照顾您与扬儿和悦儿!” “我云鸣盛不求您原谅,但只希望能弥补这些年来的错误!” 他声音凝重而沙哑,说完,向着李兰芝重重磕头。 苏扬也没有料到,云鸣盛会做到这一步! 这有些颠覆了他对云鸣盛的印象! “鸣盛,你先起来说话,何必如此?”李兰芝急切道。 苏扬也迈步上前,帮着李兰芝一同将云鸣盛拉了起来。 “我对苏大哥有愧,对你们苏家有愧,忘恩负义在先,嫂子,您不用劝我!”云鸣盛苦涩道。 苏扬拉起云鸣盛,心中多少有些疑惑。 云鸣盛先前来退婚,大抵可以归于人之常情。 但即便云鸣盛见他如今身为太医,算得上是朝廷官员了,便想要来与他家重归于好,继续谈什么婚事,也不至于做到这一步! 再退一步说,云家在京城中,都是富甲一方的存在,想要给云千瑶找一桩好的婚事,绝对不算难,完全没什么必要,再来跪着求他家! “鸣盛,嫂子跟你好好说,你云家家大业大,瑶儿又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嫂子也没有想过让扬儿高攀……”李兰芝轻声劝道,“我们一家,就算再难,也没有想过,去你们家求什么钱财帮助,你不用愧疚什么!” 云鸣盛摇摇头,苦涩道:“当年云大哥去世,我后来多少得知一些,他……是遭人陷害,我当时……怕了……” “遭人陷害?!” 闻言,苏扬双眸一睁,目光凛然,泛着森寒光芒! 他死死地盯着云鸣盛,寒声道:“云叔父,你说什么?” 他的父亲,根据前身的记忆,往年是在太医院中任职,官居正五品奉上太医! 所以,他们家当时还算富足,只是后来,父亲去世,他们家逐渐家道中落,只留下这一间药铺。 后来前身去太医院任职,也多少有父亲的原因。 可是,前身从未想过,父亲当年究竟出了什么事! 一旁苏悦也顿时愣住,眼睛瞪大,茫然地盯着云鸣盛。 李兰芝长长一叹,摇了摇头。 “扬儿,悦儿,当年的事情,娘不想你们再掺和了……”李兰芝轻声道,脸上满是苦涩与无奈,“你们平平安安的,就足够了……” 苏扬深深地看着母亲,母亲对此,应该早就知道了…… “嫂子,是我……失言了……”云鸣盛低着头,双拳紧紧握住。 苏扬双眸微闭,强忍住心中的杀意。 前身的父亲,当年身死,是谁所为? 他穿越一场,对这个父亲,谈不上什么太深的感情,但,终究是前身的生父! 这桩因果,他务必要接下! 他深吸一口气,向母亲低声道:“娘,我只想知道真相。” 李兰芝无奈长叹,眼眶红了起来,她走到苏扬身边,哽咽道:“过去这么多年了,真相是什么,娘也不知道,你爹当年在太医院任职,在那些太医中,都算是最年轻的,可突然就……” 她噙着泪光:“这些事,娘一个妇道人家,也只能猜出一二,其他的事情,娘也一概不知。” 说着,她紧盯着苏扬,眼神复杂。 “你也是这样,这么小的年纪,就成了太医,跟你爹当年那么像,娘也担心你……” “这太医,娘其实不想让你当……” 苏扬深吸一口气,如今,他彻底明白,母亲心中的忧虑了! 他倏然抬头,眼中满是坚毅。 “娘,您放心,我今后行事,会万事谨慎的,这太医一职,与我而言,不是什么威胁,而是能让咱们一家能活得安稳!” 李兰芝点点头,默然不语。 苏扬又看向云鸣盛,询问道:“云叔父,这件事,你知道什么?” “我知晓也不多,只知道当年,你爹在太医院里,应是得罪了什么人……”云鸣盛缓缓道,面露自嘲神色,“也正是因此,我当年吓得不敢跟你们家有太过密切的来往……” 苏扬眸光微凝,太医院吗? 第二百零七章 特来祝贺 一个奉上太医,对于朝廷而言,其实可有可无。 经历的遭遇,也不会有太多人在意,时过境迁,多年的时间,足以让人们将当年的事情遗忘。 但苏扬,已然下定决心,接下这份因果! 如今看来,与当年的事情,有最多牵扯的,还是太医院! 那他也该去太医院好好看看了! 苏扬转而看向母亲,轻声道:“娘,您放心,今后这些事情,交由我来处理就好。” 他眼神中,透露出浓浓的坚毅。 他自问,自己算不上什么恶人,但是,他也有着自己的底线。 有人胆敢触及,那便悉数奉还,斩草除根! 洪狂澜是如此,庞途崔忧那些人也是如此,至于孙巡…… 先前的账,他还未曾清算过! 孙家…… 苏扬心中呢喃,心绪冰冷,穿越一场,一直蛰伏,可并不是他的本意! 李兰芝凝视着苏扬,不知道儿子会做些什么。 但她对苏扬行事,早已放心。 就交由扬儿解决吧…… 但她还是不免劝一声:“扬儿,咱们当下安稳,才是你爹在天之灵想要看到的。” “娘,我知晓。”苏扬点点头。 “云叔父……”苏扬收整心绪,又面向云鸣盛,“当年之事,叔父只为自保,这是人之常情,我娘并并没有什么怪罪的意思,你也不必介怀!” 既然云鸣盛是为了自保,连母亲都没有什么怪罪的心思,他再咄咄逼人,也没有什么意思。 不过,两家之间,还是不要再有什么瓜葛的好! 云鸣盛默然垂首,发福的脸庞上透露着深深的惭愧神色。 “至于那婚约,还是如我所说,反正已经解除了,就不用再提了。”苏扬又道。 他对云千瑶印象不错,但看云千瑶的态度,似乎也觉得那一纸婚约,是一种束缚。 那何必强求? “这……” 云鸣盛深深打量着苏扬,苏扬的拒绝之意,自始至终,没有改变。 而后,他无奈叹息。 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什么脸面再强求了。 一旁李兰芝却有些犹豫,她当然盼着儿子能好,现在儿子官居太医,已算立业了。 更何况,扬儿现在也该到成亲的年纪了。 她对云千瑶这个未过门的儿媳,心中多少有些期待。 盼着儿子长大,能够迎娶一个大家闺秀,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扬儿,那我便不再提你和瑶儿成亲的事情……” 云鸣盛神色失落,想着自己的女儿。 瑶儿也一直对婚约的事情对他有所埋怨,现在解除了婚约,或许瑶儿也能松一口气。 至于孙鸣渠…… 云鸣盛咬了咬牙,他就这么一个女儿,搭上这条性命,也不能把女儿往火坑里推! “嫂子,今后,你们但凡有用到我的地方,尽管跟我说!”云鸣盛对李兰芝道,“现在扬儿虽然当上了太医,领取朝廷俸禄,但那俸禄也总归不算多……” “鸣盛,有劳你挂念了。”李兰芝缓缓回应道。 这时,药铺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打破了几人有些沉闷的氛围。 云鸣盛眉头微皱,先前他让管家和家丁出去,还特意把药铺的门给关上了,现在怎么能有人来敲门? 王朗询问地看向苏扬,待到苏扬同意后,他走到药铺门前,把门缓缓打开。 “老爷……” 云府管家当即探头探脑地看向云鸣盛。 “怎么回事?”云鸣盛在管家面前,又恢复了那副老爷做派。 此时的他,才更像是那个富甲一方的商人。 管家蹑手蹑脚地从门缝挤了进来,快步来到云鸣盛身旁。 他压低声音道:“老爷,不好了,孙府大公子过来了!” “什么?!” 云鸣盛当即一惊! 孙鸣渠过来了! 难不成,是来找苏扬麻烦的? 他连忙看向苏扬,心中不免焦虑。 他本就没有想到苏扬会拒绝跟他女儿的婚事,原本还打算,待到把婚约给续上,再跟苏扬好好说说孙鸣渠这边的情况的。 但现在,孙鸣渠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了! 这么快! “鸣盛,怎么了?” 注意到云鸣盛有些不自然的神情,李兰芝询问道。 “嫂子……” 云鸣盛支支吾吾,脸色难堪的看向苏扬,眼神有些躲闪。 他咬了咬牙,道:“实不相瞒,我此次前来,跟嫂子你谈这两个孩子的婚事,其实还有一事相求!” 苏扬看了眼药铺外,方才云府管家跟云鸣盛低声说话,他没怎么听清,但知道是有什么人来他家药铺了。 能让云鸣盛这么着急的,会是谁? “瑶儿是咱们京城有名的才女,前两年京城中举行的各大诗会,瑶儿总是能名列榜首,这些,不知道嫂子您听说过没有?”云鸣盛低声道。 “听闻过一些……”李兰芝回答。 对此,苏扬自然是知道的,上次游园诗会,若不是他借着前世背诵下来的千古名篇,真正的诗魁,就该由云千瑶和孙鸣渠两人角逐了。 “可这名声,也是个麻烦事,就有许多人对我家瑶儿死缠烂打,其中就有一个人……” 云鸣盛咽了口唾沫,“是那个孙府的大公子,孙鸣渠……” “他今日就来过我家,说什么想要跟我家瑶儿求亲,我哪里能同意,可他现在直接来你们家药铺了……” 听着云鸣盛的一番话,苏扬眉头微挑。 孙鸣渠对云千瑶的心思,他也有所了解,不过,孙鸣渠来他家药铺,恐怕不只是因为云千瑶的缘故。 “我这就出去,想办法打发他走!”云鸣盛说着,向门外走去。 “云叔父,他是来找我的!” 苏扬淡淡说着,向母亲劝慰地点点头,随后向着药铺门外赶去。 王朗顺手把门打开,苏扬便看到,药铺外,孙鸣渠正手持折扇,好整以暇地等待在门外。 一身锦衣玉公子打扮,折扇轻摇,身后长发轻轻摇曳,风度翩翩。 打扮得倒是人模人样的! 苏扬腹诽一句,走出药铺。 “苏公子,多日不见……”孙鸣渠微微一笑,举止彬彬有礼,“对了,如今该以太医相称了!” 苏扬扫了眼孙鸣渠身后,一众护卫模样的人,拉着马车,马车上尽是些红布盖着的箱子! “孙公子大驾光临,所为何事?”苏扬淡淡询问。 “听闻苏太医晋升,特来祝贺!” 孙鸣渠笑容和煦,仿佛先前与苏扬之间,从未有过任何不悦。 第二百零八章 无事献殷勤 云鸣盛大步赶出药铺外,微皱着眉头,挡在苏扬身前。 “孙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云鸣盛急忙询问,心中担忧这些人过来找苏扬的麻烦! “叔父也在,倒是巧了!” 孙鸣渠笑了笑,不紧不慢道,“叔父也是来恭贺苏太医晋升之喜的?” 说是巧合,但云鸣盛心中清楚,孙鸣渠根本就是奔着他们过来的! 苏扬静静打量着孙鸣渠,也不多说什么。 他之前挡了孙家安排孙巡进入太医院的路,孙巡更是派人杀他! 而孙鸣渠见过他与云千瑶走在一起,以往对他也有所讥讽。 这之间的恩怨,本就化不开! 可孙鸣渠却过来跟他说什么祝贺,这应该没安什么好心啊! “苏太医,何不邀我进去一叙?”孙鸣渠笑吟吟道。 “我家房子小,就不让孙公子进去了,有什么事,咱们就明说好了!”苏扬淡淡道。 不管孙鸣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都懒得理会。 虚与委蛇也好,没安好心也罢,不论孙鸣渠要做什么,他一一接下便是! “苏太医,岂不闻‘来者是客’,苏太医若不邀请我进去,这不是有失待客之礼?”孙鸣渠继续说道,仿佛对于苏扬的态度,丝毫没有察觉到。 “客人来了,自然要好好招待!”苏扬淡淡道,“不过孙公子,你来我这里,有什么事情,不妨明说!” “也好!” 孙鸣渠随手向着身后的护卫们挥了挥手,“把礼品放进去!” 那些护卫应声,抬起马车上的一箱箱被红布包裹着的箱子,就要走进药铺。 苏扬扫了眼那些护卫,孙鸣渠这是送礼来了? “慢着!” 苏扬淡淡地瞥着孙鸣渠,“孙公子这是做什么?” 无故献殷勤,非奸即盗! “既是我前来恭贺苏太医晋升,自然是要送上礼品!”孙鸣渠笑道。 那些护卫们,对于苏扬的拒绝,丝毫没有理会,依旧抬着箱子,就要强硬地闯进药铺。 王朗当即站在药铺门前,高大的身形硬生生遮住了整个门框,不放任何人进去。 “孙公子有事,咱们就好好说事,没必要整这一套!” 苏扬慢悠悠道,这么强硬地送礼,果然是孙家的做派! “倒是我唐突了!” 孙鸣渠说着,却一脸不在意。 “既然苏太医不让我进门一叙,那我们便在外面谈吧!” 他向着身后侍卫递了个眼色,“清清人。” 护卫当即会意,纷纷放下手中的箱子,向四周扩散开来。 由于他的到来,苏家药铺外,也汇聚了不少前来围观的街坊邻居。 “滚开!” “我们公子找苏太医,你们也敢造次?” “还不快滚?” 那些护卫蛮横的驱赶着四周众人,街坊邻居们忧虑地看了苏扬一眼,可在那些护卫的蛮横推搡下,却也只好远离,退到远处能看到苏家药铺这边动静的地方。 药铺外的街道上,一些还在经营着的商贩们,都被赶走。 就连云府的一众家丁,都被驱逐开来。 药铺外四周,便只剩下了孙家的护卫。 苏扬眯起眼睛,环顾四周,目光又落在孙鸣渠的身上。 “孙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云鸣盛神色焦虑,这孙鸣渠行事,太过霸道了! 此时的情况,让他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 难不成,孙鸣渠是准备当街打苏扬一顿? “云叔父莫急,若是无事,叔父可先行移步!”孙鸣渠向着一旁抬起手,示意云鸣盛离开。 他话语虽温和,但却始终透露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强硬态度! 云鸣盛没有离开,依旧站在苏扬身边。 药铺门口,王朗关上门,走到苏扬身边,警惕地看着四周,与孙鸣渠对峙着。 “怎么?孙公子这是准备动手了?”苏扬语气平静道。 “这倒是误会了!”孙鸣渠嘴角微勾,目光扫过苏扬几人,又向着不远处一名护卫挥了挥手。 那护卫连忙赶到孙鸣渠身边。 孙鸣渠淡淡责斥:“谁让你们这么赶人的,我们来这里,是来祝贺苏太医!” “是!”护卫当即点头。 孙鸣渠这才又看向苏扬,笑道:“苏太医,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吧?” “有趣!” 苏扬脸上流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孙鸣渠这一番做派,从始至终,都透露着一股虚与委蛇的意思! “苏太医,实不相瞒,我此次前来,其一,是为了祝贺苏太医晋升之喜!” 孙鸣渠自顾自道,“这其二,便是为了与苏太医化解一些恩怨!” “以往苏太医与我那不成器的二弟,有些不快,咱们就此揭过,如何?” “哦?” 苏扬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 化解恩怨? 不说别的,前些时日,孙家派人杀他,单是这一笔账,就没有那么好化解! “孙公子不妨说说看,我们之间,有什么恩怨?”苏扬神色不改,笑吟吟追问。 这些事,自然要挑明了说! 听到此,孙鸣渠双眸微眯,眉宇间流露出一抹不快。 但他很快收敛了神色,淡淡道:“我那二弟,做事有些浮躁,在太医院中,与苏太医你多有矛盾,此事,我代为致歉,还望苏太医海涵!” 苏扬点了点头,眼中却闪过一抹凝重。 孙鸣渠竟然还真会做到这一步! 那么,孙鸣渠所图的,自然不会小! 随即,苏扬轻笑一声,仿佛尤为惊讶道:“孙公子何必如此,我哪里会跟孙巡计较?” “毕竟,他还只是个孩子!” 苏扬笑容和煦。 话说这么说,但真正能否揭过,苏扬清楚,他知道,孙鸣渠也该清楚,双方心照不宣罢了! 孙鸣渠轻笑着摇了摇折扇,对于苏扬的回答,还算满意。 他所要的,也就只是表面上揭过此事,这么一来,他就能跟苏扬好好说说他的来意了! 可这时,苏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孙公子的来意,我已经清楚了,既然如此,那便恕不远送!” 苏扬抬起手,一副送客架势,“请吧!” 顿时间,孙鸣渠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他紧盯着苏扬,收敛起脸上的笑容。 第二百零九章 无功不受禄 “苏太医,你应当知晓,我的来意,不只是这些!” 孙鸣渠的语气,稍稍加重几分。 他折扇收拢,静静站立着,神色中透露出一股傲然。 “我此次亲自前来,可是带着十足的诚意!” 孙鸣渠幽幽说道。 “孙公子的诚意,我的确感受到了!” 苏扬回应一声,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先前在太医院中,孙巡和李龟兹替换他的考卷,毁他前程。 后来又派人杀他,企图置他于死地! 而孙鸣渠也分明对他不坏好心! 这一桩桩事情,凭孙鸣渠三言两语,就想要高高在上的化解? 与其说是什么化解恩怨,更像是一种警告! 苏扬耸了耸肩,不过,孙鸣渠想要与他虚与委蛇,那他便假惺惺地奉陪一番好了! 他故作疑惑:“不知孙公子还有何事,这恩怨咱们不是已经揭过了吗?” “此事,是揭过了!” 孙鸣渠缓缓道,“不过,除了这些,我还有一件事,要告知苏太医你,让你好好考虑考虑!” “哦?还有何事?”苏扬询问。 “这几日里,京城之中,一直有所传言,说苏太医医术通神,连这肆虐四方的瘟疫,都能治愈,我实在是久仰!” 孙鸣渠不紧不慢道,盯着苏扬的双眸,“就连陛下,都亲自下旨,册封苏太医为太医一职!” “不过是谬赞罢了!”苏扬摆摆手。 孙鸣渠却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抹莫名的精芒。 他意味深长道:“苏太医既然有如此医术,那我自然要与苏太医多走通走通,今后若是求医问药,少不得要来寻苏太医帮忙……” 说着,他又指了指药铺外静静摆放着的一个个箱子,“这些礼品,便是我的一点心意!” 听到孙鸣渠的话,苏扬双眸眯了起来。 寻医求药? 孙鸣渠分明是话里有话! 以孙家的权势,哪里用得着找他的小小太医,求医问药? 孙鸣渠又言指那一个个箱子,用意已经很明显了! 这其实是有着收买的意思! 这用意,看似荒诞,其实却极为简单! 只要那一个个箱子,进了他家药铺,那他多少便与孙家撇不开关系了! 之后孙家再稍稍运作一番,他便彻底与孙家绑在一起了! 那么,孙家再想将手伸进太医院,他必定会沦为棋子! 苏扬目光闪烁,孙家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我这小小心意,苏太医应该能领会吧?”孙鸣渠暗暗向苏扬递了个眼色! 一旁云鸣盛在听到孙鸣渠的话后,不由浑身紧绷起来,手心中渗出细密的汗水。 他经商多年,哪里还不明白孙鸣渠这一番表态的用意? 这是要收买苏扬啊! 这对于苏扬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坏事吧? 可一旦苏扬被收买,那他家女儿可怎么办? 一时之间,他恐怕没办法在跟孙鸣渠说什么与苏扬解除了婚约的事情了! 而他用苏扬作为借口,那孙鸣渠更可借着苏扬,趁机逼迫他们…… 那到时候,可如何是好? “孙公子果然是用心良苦啊!” 苏扬仿佛置身事外一般,慢悠悠评价一声。 这还真是一举多得的买卖! “苏太医意下如何?”孙鸣渠轻声询问。 “扬儿……”一旁云鸣盛焦急地叫了苏扬一声,有些口干舌燥。 “云叔父莫非还有话要说?” 孙鸣渠瞥了云鸣盛一眼,态度傲然起来,他缓缓道,“这其中,可也有我孙家的意思!” 云鸣盛脸色一僵,孙鸣渠这次前来,自然代表着孙家的用意! 他若是阻拦,那自然会引得孙鸣渠不悦,更是会引出云鸣盛身后的孙家! 稍作思索,云鸣盛缓缓捋起胡须。 他展颜一笑:“扬儿是我的女婿,能得孙家赏识,老夫自然也甚是开怀!” “扬儿!” 云鸣盛又看向苏扬,暗暗向着苏扬递了个眼色,“既然孙公子代表孙家前来,你可务必要慎重考虑,刚好你与瑶儿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这岂不是喜上加喜?” 苏扬听着云鸣盛的话,心中微动,已然明白了云鸣盛的意思。 这是在担心孙鸣渠会惦记上云千瑶! “婚事已定?” 孙鸣渠双拳微微一紧,紧盯着云鸣盛。 “老夫此次前来,正是来商讨我们云苏两家的喜事的!”云鸣盛笑道,“孙公子来得也巧!” 孙鸣渠一言不发,目光在云鸣盛和苏扬两人身上来回打量着。 云鸣盛才刚与苏扬一家解除婚约,此次前来,想必是有再续婚约的心思! 但若要说什么婚事已定…… 哪里有这么简单? 他对云鸣盛这边的情况,一直是有所了解的! 云家这么多年,都未曾与苏家有过什么联系,苏扬这所谓的云千瑶未婚夫婿,更是可有可无…… 随即,孙鸣渠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云叔父,现在谈什么婚事,岂不是太早了?” 孙鸣渠手中折扇轻轻拍打着手心,“苏太医刚被陛下册封太医,叔父就来谈什么婚事,这若是传出去,岂不是会被有心人传言什么嫌贫爱富?” “云叔父,可要好好考虑考虑!” 他这些话,就是在揭穿云鸣盛的心思! 他亲自出面,自然是要一举多得的! 云鸣盛笑容微凝,可依旧说道:“这些……” 但孙鸣渠却不再理会云鸣盛,转而看向苏扬。 “这些,就不劳烦孙公子来费心了!” 可苏扬却接上了云鸣盛的话,慢悠悠说着,他面露揶揄笑容,“莫非孙公子也对撮合姻缘一事,有所了解?” 闻言,云鸣盛不由双眼一睁,紧盯着苏扬。 他脸色复杂,又透露着一股喜悦。 孙鸣渠的脸色却阴沉了几分,他眼中寒芒闪烁,幽幽道:“苏太医,不妨先考虑考虑,收下我孙家的一片心意!” “不必了!” 苏扬声音干错利落,指了指药铺外的那些箱子,“无功不受禄,孙公子还是把这些礼品,全部带回去吧!” 顿时间,孙鸣渠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他的脸上,再没有先前那般虚与委蛇的和善笑容,而是透露出一股冰冷。 “苏太医,你可要好好想清楚!” 第二百一十章 若士必怒 苏扬胆敢拒绝! 一个身如草芥的小人,不过才当上了区区太医,还以为能咸鱼翻身,掀起什么波澜不成? “能被我孙家看中的人,可并不多!”孙鸣渠语气中,隐隐透露出一股威胁意味。 “那看起来,我倒是很荣幸啊!” 苏扬笑容不改,“那孙公子这份心意,我更不能领了!” 他淡淡拂袖:“孙公子,若没有别的什么事情,那还是请回吧,我就不送了!” 听到此,孙鸣渠手中的折扇微微变形,仿佛是握着折扇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 他的脸色依旧冰冷且平静,不愿流露出丝毫的情绪波动,就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苏扬。 一旁云鸣盛心绪复杂,苏扬的这番表态,他自始至终,都没有预料。 孙鸣渠带来的是孙家的意思,权势滔天的孙家,前来拉拢,莫说苏扬这个太医,就是朝堂之上,许多官员,都巴不得向孙家示好! 可苏扬虽然与孙鸣渠表面上虚与委蛇,但拒绝的意味却尤为明显! “看样子,苏太医对之前跟我二弟的恩怨,还是没能放下啊!” 孙鸣渠缓缓说着,目光睥睨,气质逐渐变得盛气凌人。 他现在提及苏扬与孙巡之间的恩怨,话语里的威胁意味已经尤为明显了。 孙鸣渠轻轻拍打着折扇,慢悠悠道:“说起来,能如苏太医这般年少有为之人,极少有不识抬举的,我想,苏太医也不会是这种人……” 不识抬举? 苏扬鄙夷一笑。 这算是威逼利诱吗? “孙公子,不妨听我一句劝?”苏扬笑吟吟道。 “哦?” 孙鸣渠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得意笑容,任凭苏扬再怎么嘴硬,再他们孙家这等庞然大物面前,终究是一介蝼蚁! 他淡淡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苏太医……” “我是说,孙公子你让你手底下的这些人,把那些箱子,怎么搬过来的,怎么搬回去!”苏扬丝毫不理会孙鸣渠的话,指着药铺外的那些箱子,自顾自道,“带着你的东西,去找那些识相的人!” 顿时间,孙鸣渠的脸色幽冷起来。 苏扬果然不识抬举! 云鸣盛张了张嘴,不知该不该劝苏扬。 拒绝孙鸣渠也好,但是,苏扬的态度,未免太过强硬了! 这简直是在树敌! “苏扬,年轻气盛,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孙鸣渠收起了原本的温和语气,对苏扬的称呼已然改变。 “孙公子高见!” 苏扬敷衍地回应一句,不再理会孙鸣渠,迈步向家中药铺走去。 此次孙鸣渠带着礼物亲自上门,看起来像是在招揽,但其实,更该是威逼利诱,让他不得不从! 他若加入了孙家的阵营,是不用再担心孙家一时半会地会置他于死地! 但到时候,跟给孙鸣渠这些人当狗,又有什么区别? 孙鸣渠神色冰冷起来,盯着苏扬的身影。 他缓缓道:“无知者无畏,但也少不了自寻死路……” 苏扬停下脚步,转过头直视孙鸣渠,目光凛冽。 随后,苏扬淡淡回应一声:“孙公子饱读诗书,应当知晓‘若士必怒’的典故吧?” 若士必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 这就是他的回应! 在京城孙家那等权倾朝野的庞然大物前,他的确只是个小人物! 但想要对付他这个小人物,也要当心,会不会有什么麻烦才行! “可笑!” 孙鸣渠轻蔑一笑,苏扬也敢用这典故吓唬他? 终究不过一介蝼蚁罢了! “既然这礼你不收,那便扔在这吧!” 孙鸣渠扬了扬下巴,撑开折扇,迈步向着一旁走去。 “扬儿……”云鸣盛咽了口唾沫,忧心忡忡地看了孙鸣渠一眼。 他能察觉出来,苏扬与孙鸣渠之间的气氛,几乎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招惹了孙家,那苏扬还能有好? 苏扬未再多言,京城孙家,他早就招惹了,也不在乎这一次两次了! 孙鸣渠还未离去,这时,远处街道上,几道骑乘着马匹的身影快速赶来,行至苏家药铺这边。 见状,孙府护卫当即上前,阻拦那几人。 “来者速速绕道!” 孙府护卫冷喝,驱逐几人。 可那几人来到苏家药铺不远处,停下马匹,却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还不快滚?” 孙府护卫围聚上前,警告一声,不善地盯着那几人。 啪! 可下一刻,那骑乘马匹的几人中,为首一人当即一鞭子抽在那孙府护卫的脸颊上。 “什么东西,也敢阻拦?” 为首那人说着,继续策马,向着苏家药铺这边赶来。 那孙府护卫痛叫一声,怒骂连连:“找死!” 其他孙府护卫也当即围了上去。 “少爷,他们……” 一名护卫连忙跑到孙鸣渠这边,指着那几个骑乘着马匹的人向孙鸣渠告状。 孙鸣渠皱起眉头,打量着那几人。 可随即,他一把推开跑来告状的护卫。 “住手,还不快退下?” 孙鸣渠高喝一声,驱散一众孙府护卫。 护卫们疑惑地看向孙鸣渠,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马匹上,为首那人目光扫过孙鸣渠,而后翻身下马。 “原来是孙公子,这些是您的家丁?” 为首那人向着孙鸣渠拱了拱手,“倒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丁护卫这是去哪?”孙鸣渠看了眼身后药铺外的苏扬,又看向翻身下马的几人。 他微微眯起眼睛,看这几人的架势,似乎是奔着苏家药铺而来! 苏扬也打量着那翻身下马的几人,眉头微挑。 为首那人,他见过! 是三皇子赵澈的护卫! “有事来找苏太医!”丁护卫回应一声,向着苏扬那边走去。 “哦?” 孙鸣渠稍作思索,丁护卫是三皇子赵澈的手下,他见过几次。 而现在,丁护卫来找苏扬,难道也与三皇子有关? “见过苏太医!” 丁护卫走到苏扬身旁,行了一礼,自袍袖中取出一封信件。 苏扬回礼,自丁护卫手中接过信件。 “这是殿下给苏太医您的请帖,殿下邀您明日,若有闲暇,可前去一叙。”丁护卫缓缓道。 丁护卫的声音不重,可孙鸣渠却听得清清楚楚! 三皇子竟然邀请苏扬一叙! 苏扬与三皇子扯上了关系! 第二百一十一章 管家,快备马车! 孙鸣渠目光不断自苏扬和丁护卫两人身上来回扫视着,眼中一抹幽光缓缓扩散开。 难怪苏扬敢拒绝他的招揽! 三皇子赵澈吗? 孙鸣渠紧握着折扇,不发一言,向着马车走去。 “有劳了。” 苏扬手下信件,与丁护卫拱了拱手。 他看着走向马车的孙鸣渠,挑了挑眉,赵澈这请帖,来得还真是时候! 不过,或许会让孙鸣渠误以为,他已经与赵澈那边达成了某种约定…… 稍作思索,苏扬微微一笑。 就让孙鸣渠误会去吧! “孙公子!”苏扬又抬手叫了孙鸣渠一声。 孙鸣渠脚步微顿,瞥向苏扬。 苏扬微微一笑:“这些礼品,你们还没搬回去!” “我送礼,还从来没有收回去过!”孙鸣渠冷冷回应,“这些礼品,你不要,就扔在那!” 说完,他迈步走进马车中。 苏扬扫了眼那些箱子,耸了耸肩。 到最后,孙鸣渠还给他丢了一个绊子! 这些箱子,是得想办法处理处理…… 他又看向丁护卫,笑道:“几位一路奔波,不如先进寒舍喝杯茶?” “不必了,我等还得回去向殿下复命了。”丁护卫躬身一礼,比起先前,他对于苏扬的态度已然恭敬了许多。 他上次见到苏扬,苏扬还只是一介平民,还遭遇京城恶霸的麻烦。 可这短短几日,苏扬便已经晋升为太医了! 不多时,孙鸣渠一行人与丁护卫几人便各自离去。 云鸣盛站在苏扬身边,心中惊动不已。 那丁护卫的话,他听得真切! 殿下? 是哪位皇家贵胄? 苏扬不只是被封太医那么简单,更还与皇家贵胄有所关系! 难怪敢那么强硬地回绝孙家的招徕! 药铺大门打开,苏扬赶回药铺。 “扬儿,那孙鸣渠不是好惹的……”云鸣盛跟在苏扬身后,低声提醒。 苏扬点点头,对此没有多说什么,孙鸣渠也好,孙巡也罢,他都已经招惹了! “咳!”云鸣盛干咳一声,又询问道:“那个丁护卫是什么来头?” 苏扬早就知晓了云鸣盛的心思,直言道:“三皇子的手下。” “三……皇子!” 云鸣盛一惊,上下打量着苏扬。 那位皇家贵胄,竟然是一位皇子! 今日这一番见面,他发觉,苏扬与他以往预料中的印象,完全不同! 之前苏扬在太医院中做药童,他都是知晓的,但今日他才发现…… 苏扬这年轻人,不简单! 想了想,云鸣盛又讪讪道:“扬儿,你看先前孙鸣渠也说了,你和瑶儿的婚约……” 他支支吾吾的,有些难以启齿。 “扬儿,那个什么孙公子,不是什么好人吧?”李兰芝上前,轻声询问。 她与苏悦待在药铺中,但对于门外的动静,也听得一清二楚。 待到苏扬点头,李兰芝又犹豫道:“那人还觊觎千瑶,要是现在咱们解除婚约,会不会……有所不妥?” 这么多年来,云千瑶虽未过门,但她心中,多少还是将云千瑶当作苏扬未过门的媳妇的。 现在要是解除了婚约,再加上云鸣盛先前所说,这相当于是把云千瑶往火坑里推了! 苏扬思索起来,他虽对这婚约并不感冒,但也不至于因此去影响云千瑶那边。 而后,他轻声对云鸣盛道:“云叔父,不如这样,有关婚约的事情,我们先别对外声张便是……” “好,就这么定了!”苏扬话音刚落,云鸣盛就重重点头。 “嫂子,咱们两家对外,还是亲家……” 云鸣盛又对李兰芝道,“两个孩子的事情,咱们先不管,您看这一次,我给嫂子你们带来了一些布匹,你们先好好收着,要是裁衣的时候有什么不方便,或者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说便是!” 他咧嘴一笑:“咱们就当这婚约还在,一切照旧!” 听着云鸣盛的话,苏扬一脸古怪。 云鸣盛似乎是在故意曲解他话语中的意思! 他只好继续道:“云叔父,我是说,婚约解除了就……” “我知道我知道!” 云鸣盛摆摆手,不给苏扬说话的机会。 “嫂子,我就不久留了,府中还有许多事情要我处理!” 他简要辞别一声,快步向着药铺外跑去。 “管家,快备马车!” 云鸣盛高喊一声,浑圆的肚子在跑动间轻轻颤动,动作迅速,一溜小跑,冲出了苏家药铺。 苏扬双眸微睁,药铺中,已不见云鸣盛的踪影。 他神色怪异,这是被云鸣盛摆了一道? 这下子,婚约,是解除了还是没解除? 苏扬只好看向母亲,轻声道:“娘,云叔父这是……” “算了,扬儿,婚约的事情,咱们也别急着催人家了。”李兰芝摇摇头,没有让苏扬再继续说下去。 她自顾自地向着后院走去,“你这一天,也没好好吃东西,娘给你做好饭了!” 苏悦在一旁眨了眨眼睛,也跟着母亲走进后院。 后院中,隐约传出苏悦和李兰芝的轻声交谈。 “娘,我哥他看起来是想解除婚约的……” “多嘴!” “那个云叔父之前不是……” “你哥也该到成亲的年纪了!” “可是……” 苏扬汗颜,怎么母亲也这样? “苏兄,不,现在得是苏太医了!”王朗笑着走到苏扬身边,轻轻拍了拍苏扬的肩膀。 “王兄,别打趣我了!” 苏扬摇摇头,而后,郑重地向王朗躬身一礼。 “先前我在牢狱之中,多谢王兄在外奔波相帮!” 这些时日里,多亏王朗帮他在外走通。 “跟我何必客气?” 王朗双手扶起苏扬,“你这次能转危为安,还把那几个狗官给惩办了,真是大快人心!” 苏扬笑而不语,忽的抬眸看着王朗,眼中精芒一闪。 他悠悠询问道:“王兄,我有个提议,你有没有兴趣,在朝为官?” “嗯?” 王朗一怔,做官? “只是,要一步步的来,暂时只能先委屈王兄,先做个差役!”苏扬缓缓道。 “这些自然无妨,只是,我这一介白身,要如何做官?”王朗疑惑不解。 苏扬神秘一笑:“西城,巡检司!” 这趟牢狱之行,他解决得,并不轻松。 单只是如今从五品太医身份,想要在京城站稳脚跟,远远不够! 无权无势,便只能身如草芥! 想要不惧权势逼迫,那就得自己培养权势! 第二百一十二章 老谋深算 让王朗进西城巡检司任职,只是第一步。 之后若有机会,再行调度,就会方便许多。 这些慢慢来便可,苏扬也并不急于一步登天! “待会我修书一封,王兄之后转交梁巡检便可……”苏扬叮嘱道,他在巡检司大牢好吃好喝,算是承了梁虎和林季友的情。 有他的推荐信,梁虎必不会拒绝。 “好说!” 王朗洒脱一笑,他来京城本就是要跟苏扬一起大展鸿图的,先去巡检司混个一官半职倒也不错! 他扫了眼药铺门外,孙鸣渠带来的那一箱箱礼品还在外面摆放着,怎么看怎么碍眼。 “门外那些箱子……”他撇撇嘴,这些东西收下不妥,放在外面不仅碍事,若是被有心人加以传言,只怕还是会有人误以为苏扬收了孙家的礼品! 孙鸣渠留下这些箱子,摆明了是要恶心人的! “这个简单,既然孙鸣渠出手阔绰,那咱们也不能浪费不是?”苏扬笑吟吟道。 这些东西,他已经想好了处理的办法。 “可是收下的话,岂不是正中了孙鸣渠的诡计?”王朗疑惑不解。 “明日把秦青他们喊过来……”苏扬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孙鸣渠一心资敌,那我就成全他!” 两人交谈间,李兰芝和苏悦已经忙活好了饭菜。 苏扬正大快朵颐,便听母亲说道:“扬儿,今日那葛神医,你与他可有过交谈?” “葛老?” 苏扬抬起头,母亲为何会提及葛老? “以前你爹在太医院的时候,这位葛神医还来过咱们家一次,与你爹相谈甚欢,只是后来便没再听你爹提起过他了……”李兰芝回忆道,“不过当年太医院里,也没什么人来过咱们家,在大理寺衙门外见到他,我便回想起来了!” 听到此,苏扬眸光一凝。 葛洪邈竟还与他们有着这种关联? 那葛洪邈是否知晓他前身父亲去世的真相呢? 时隔多年,太医院中又没什么人来过他们家,他以往在太医院里只是药童,引不起什么人的注意,自然不会有什么人将他与多年前一位姓苏的太医联系在一起。 但葛洪邈的态度却值得深思! 葛洪邈对他,似乎很是了解,甚至在他说起自己那所谓的“家传医术”时,葛洪邈的反应却有些与众不同! 结合着今日他与葛洪邈聊天的只言片语…… 苏扬很快意识到,葛老应该是知晓,他的身世的! 看样子,明日还是得再去见见葛老了…… 苏扬无奈地撇撇嘴,葛老那种人老成精的存在,行事老谋深算,他猜不透! …… 清晨,苏扬赶到太医院门外,整了整身上的太医锦袍。 这官袍是今日一早太医院的杂役送到药铺的,苏扬穿在身上,还算合身。 他来太医院,明面上是为述职,走个过场,不过,昨日得知了前身父亲的事情,他的心境已经转变了一些。 “苏太医!” 苏扬经过太医院门前,侍卫们当即向苏扬躬身行礼,态度恭敬。 如今苏扬身为太医,所受到的待遇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诸位辛苦。”苏扬温和回应。 他以往与这些侍卫们并没有多少交集,药童与这些正儿八经的差务在身的侍卫,身份地位还相差许多。 苏扬扫视几人,微微一笑,自袍袖中取出钱袋,递到身边最近一名侍卫身前。 “苏太医,这是……”那侍卫连忙询问。 苏扬还隐约记得,这侍卫名叫严奔,他笑道:“严兄弟,往日我多受诸位照拂,这点银子,就当我晋升太医,请哥几个喝酒了!” “这我们哪能收?”侍卫严奔连忙摆手,有些受宠若惊。 苏扬不由分说,抓起严奔的胳膊,就把钱袋塞到了严奔的手里。 “我还要去述职,就先不与诸位闲谈了。” 话罢,苏扬已走进太医院中。 太医院中的一些琐碎动静,这些侍卫们,向来清楚。 与这些人打好关系,于他而言,没有坏处。 几个侍卫目送苏扬走进太医院,严奔掂了掂手中的钱袋,感叹道:“苏太医出手真是大方!” “到底是太医院新晋升的年轻太医,跟其他太医们都不一样!” “人家年少有为,这太医可是陛下册封的,还能记得给咱们赏钱……” 几人交头接耳间,瞥到不远处一道身影,连忙站定身形,不再多言。 李龟兹板着脸,原本仙风道骨的出尘气质,显出几分凉薄。 他瞥过几人,沉声训斥:“不好好看门,成何体统,若失了我太医院颜面,老夫让你们好看!” 严奔几人连忙点头,噤声不敢多言。 李龟兹一拂衣袖,迈步走进太医院中。 刚进入太医院,看到不远处一道身影,李龟兹便脸色一沉。 正前方,苏扬正慢悠悠地走着,与路过的人和颜悦色地打着招呼,与人为善。 苏扬一身太医官袍,官职品阶已然要比李龟兹这从六品右医师高上一大级了! 李龟兹当即低下头,一言不发,自顾自地向一旁走去。 如今,单只是看着苏扬,他心中就有着一股强烈的屈辱感! 这药童,竟能有今日! 而他却落得如此下场! “李医师,你终于来了!” 这时,不远处一道身影急匆匆地向着李龟兹这边跑过来。 李龟兹眉头脸色一黑,他现在巴不得苏扬看不到他,偏偏来人高声叫着他的名字。 苏扬早就注意到了身后的李龟兹,只是并未理会罢了。 他与李龟兹之间的恩怨,有的是时间清算! “李医师,你快跟我去查看你所监制的那批青蒿素,出了些差错!”不远处的来人急切喊着。 苏扬认出了来人,左医师栾献野。 疫患蔓延至京城之时,西城三泉客栈的第一个身患瘟疫的病患,就是栾献野发现的! “出了什么差错?” 李龟兹不悦道。 “我今日清晨去看了,那边的药童听你安排,所用黄花蒿与烈酒的比例不对!”栾献野解释一声,催促李龟兹,“李医师,这制作治疗瘟疫之药,怠慢不得!” “栾大人,那药制作之法,老夫就是按你所说吩咐下去的,为何不对?”李龟兹冷冷拂袖,看了眼四周,目光在苏扬身上稍作停顿。 现在反倒是他成了干活卖力的人,连栾献野这以往比他低上一级的左医师,现在都能对他吆五喝六了! 一切都该怪这该死的苏扬! 第二百一十三章 敢为天下先 “我现在不与你争执,我等还是尽快去看看,再由你好好统筹!”栾献野没有反驳李龟兹,只是在急切催促。 可李龟兹反倒双手负后,站在原地,并未有动弹的意思。 他只好道:“李医师,咱们去了再说也不迟!” “栾大人莫非是在刻意为难老夫?” 李龟兹冷哼一声,脸上愈发挂不住了。 “绝无此意……”栾献野已来到李龟兹身前,眼角余光忽地注意到不远处的苏扬,他神色一振,“苏太医,这青蒿素是你的法子,你快帮我跟李医师说道说道!” 听到栾献野的话,苏扬摸了摸鼻子,脸色古怪。 他现在过去,这不是给李龟兹补刀吗? 他早就看出来,李龟兹极为难堪,已经有恼羞成怒的趋势了。 不过…… 随即,苏扬大步流星,迅速向着李龟兹和栾献野两人身边走去。 “栾医师,出什么事了?”苏扬询问道。 “李医师负责监制生产的药,比例不对……”栾献野连忙解释。 苏扬点点头,目光淡淡地瞥着李龟兹。 李龟兹咬着牙,脸上早就没了什么仙气,脸皮有些不自然的轻颤着。 “还不快去?”苏扬轻飘飘说了一声,听不出丝毫喜怒。 仿佛只是在随意支使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可听到苏扬的话,李龟兹却满脸涨红,羞怒到了极点。 尤其是苏扬语气中的不屑,最是让他愤怒! 李龟兹再不发一眼,牙齿紧咬,浑身紧绷地向着远处走去。 栾献野见状,松了口气。 “多谢苏太医。”他感谢一声,忙不迭跟上李龟兹。 苏扬点头致意,栾献野是真心实意地想要治疗瘟疫的。 在太医院中,如栾献野这种人,并不多见。 他收回目光,不再理会李龟兹,继续赶往太医院深处。 不多时,苏扬来到白泞房外,便见薛景山正在与白泞交谈着。 薛景山神色郑重,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而白泞则有些无奈,他注意到门外的苏扬,向着苏扬招招手,示意苏扬进来。 苏扬走进房中,向着两人见礼。 薛景山捋着胡须,赞赏地打量着苏扬,笑容和蔼,仿佛在看自家尤为亲近的晚辈。 “你这身衣服,还算合身!”薛景山微笑道。 苏扬讪笑以对,薛太医的夸奖,他莫名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 一旁白泞却摇了摇头,缓缓道:“苏扬,你刚好来劝劝薛太医……” “嗯?” 苏扬一怔。 白泞语气无奈:“薛太医他准备离开京城,前往西南瘟疫爆发之地了!” 闻言,苏扬呼吸顿时一促。 他怔怔看着薛景山,神色复杂。 在当前的瘟疫爆发之地,最可怕的就是环境,高热潮湿的气候,最容易滋生蚊虫,情况远比京城更为恶劣! 即便有青蒿素相助,也难保会平安无事。 薛太医若前往,只怕会险象环生。 “不必劝我了……”薛景山笑意从容,“你可还记得,瘟疫之事传来之时,老夫对你所说的话?” 苏扬默然,瘟疫的消息刚刚传到京城之时,薛太医便曾去过他家药铺,说起过,纵使朝廷和太医院没有调拨薛太医去瘟疫爆发之地,薛太医也依旧会去! 他没有再劝说什么,薛太医去意已决! 敢为天下先! “你刚晋升太医,诸多事务尚不熟悉,之后在京城中,若有不解之处,可向白大人请教。”薛景山轻声叮嘱道。 苏扬重重点头,薛太医待他,已如自家晚辈一般。 白泞目光扫过苏扬和薛景山两人,无奈一笑。 这一老一少,处事有着一股不用言说的默契。 这时,苏扬似想起什么似的,说道:“那薛太医此行前往西南,须得多备些蚊香和驱蚊液,我待会再写下蚊香和驱蚊液的制作方法,此外,我再多列些防蚊抗疟的法子……” 既然薛太医要前往瘟疫爆发之地,那他就帮薛太医尽可能的将危险扫除! 小心防治,再配合青蒿素,保薛太医无性命之虞! “蚊香……”白泞听着苏扬的话,忽的眸光一凝。 他讶然道:“苏扬,如今京城世面上,流传的蚊香和驱蚊液,效果极佳,莫非也是你……” “只是为治疗瘟疫,尽些微薄之力罢了。”苏扬轻声回应。 白泞深深凝视着苏扬,眼中难掩惊讶。 先是献上青蒿素这等奇药治疗疟疾,再有蚊香和驱蚊液那等奇物防蚊抗疟,似乎在苏扬面前,原本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的疟疾瘟疫,竟仿佛遇到了克星一般! “你这医术,老夫都叹为观止!”白泞由衷赞叹。 “白大人谬赞。” 苏扬回应一声,又正色道,“白大人,整治疟疾,务必防蚊,蚊香和驱蚊液不可或缺……” 这一次,他将前世记忆中防治疟疾的所有措施,悉数告知白泞。 现在整治瘟疫,已经步入正轨了。 他如今也有职责在身,应当配合太医院治疗瘟疫。 白泞和薛景山仔细倾听着,待到苏扬说完,白泞沉吟:“这些,都按照你说的办,只是,蚊香和驱蚊液这东西……” “太医院上下,皆在忙活着制药一事,难以再抽调人手了,应当……向朝廷上报!” 白泞皱眉思忖着,他虽认同苏扬所说,防治疟疾,重在防蚊。 但再制作蚊香和驱蚊液,就需要朝廷再调拨银两了。 三人正说着话,一名守门的侍卫匆匆来报。 “大人,魏国公和户部侍郎一同前来!” 闻言,白泞和薛景山眉头皆是一皱。 苏扬注意到两人的神色,眸光微敛。 魏国公和户部侍郎,这可都是朝廷里的大人物! 这两人亲自前来太医院,目的应该不会单纯…… “苏扬,你要当心了!”这时,薛景山沉声提醒。 苏扬微怔,疑惑地看向薛景山。 “户部侍郎贺叔达与庞途是儿女亲家……”薛景山脸上流露出一抹担忧。 听到白泞的话,苏扬当即明白过来。 这么看,户部侍郎过来,是来寻仇的啊! 这些人相互勾结起来,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确不好招惹! 一旁白泞也缓缓补充道:“而庞途……其实还可以说是魏国公褚康的亲信!” 苏扬嘴角微抽,他这是捅了耗子窝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分文不取 对于两人所说,苏扬并没有太过意外。 且不提户部侍郎贺叔达这个庞途的儿女亲家,这魏国公会来太医院,倒也正常。 庞途先前虽是上护军,但凭他一己之力,想要一手掌控太医院,还是痴心妄想! 那么庞途的身后,自然还有势力扶持! 魏国公褚康,应该就是庞途身后的势力了…… 不过,魏国公和户部侍郎这两人一早就赶来太医院,这么大的阵仗,应该多少有冲着他来的意思! 苏扬收敛心绪,没有多说什么,跟着白泞和薛景山一同走出去迎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前对付庞途,太医院这边也有所参与,那俩人想要找麻烦,也还有太医院周旋。 很快,两道身影在一众人的陪同下,出现在苏扬的眼前。 一个清瘦老者和一个体型壮硕的中年人。 看穿着,那中年人应该就是魏国公褚康,而清瘦老者则是户部侍郎贺叔达。 “魏国公,贺大人,二位前来,有失远迎啊!”白泞笑着迎上前。 “白大人不必多礼……” 褚康目光掠过白泞和薛景山,停留在了苏扬身上。 他淡淡询问:“听说太医院现在有了新药,治疗瘟疫的进展如何啊?” “回禀魏国公,青蒿素已调集太医院上下,正在制作之中。”白泞回答。 褚康只简单问了一句,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转而道:“那向陛下献药的苏扬呢,我倒是想要见一见!” 苏扬双眸微眯,果然,还是冲着他来的吗? 而后,苏扬迈步上前:“下官正是!” 褚康斜睨着苏扬,一言不发。 他的身上仿佛散发出一股威严的气势,骤然压向苏扬。 气氛也瞬间变得沉闷起来。 半晌,褚康忽的笑了起来。 “果然是年少有为,不愧是陛下亲自册封的太医!” “魏国公过誉了。” 苏扬不卑不亢地回应一声。 “进去说吧!”褚康挥挥衣袖,率先向前面的房间走去。 几人跟在身后,而一旁的户部侍郎贺叔达自始至终,都未曾说过什么。 他经过苏扬身边,冷冷瞥了苏扬一眼。 来者不善啊! 苏扬眉头轻挑,跟着一同走进房间。 “白大人事务繁忙,我这次来也不饶弯子了!” 褚康坐在主座上,前倾着身子,向白泞询问:“如今有了治疗瘟疫之药,京城瘟疫不日便可解除吧?” “青蒿素一经使用,便有成效,只是……”白泞缓缓道,“只是瘟疫须得防控,如今天热,不知何时能够退却,待到蚊虫消陨,疫患便可平定了。” “蚊虫?” 褚康饶有兴趣道,“你们先前不是说,这疟疾瘟疫是什么瘴气引起的吗?” 白泞只好解释:“蚊虫若带有毒害,便有可能使人身患疟疾,不可不防……” “蚊虫无孔不入,那得怎么防?”褚康继续询问。 白泞看了苏扬一眼,才道:“苏太医又献上两种奇物,分别名曰蚊香和驱蚊液,可防蚊虫!” “哦?” 褚康挑了挑眉,咧嘴一笑,“苏太医倒的确是神医妙手啊,之后可得好好向陛下表功!” 这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贺叔达悠悠道:“这两种东西,老夫倒是也曾听过,只是,要制作这两种东西,朝廷又得调拨不少银两吧?” “老夫在户部待久了,不得不考虑这些,白大人莫要见怪!” 贺叔达又对白泞拱拱手,瞥向苏扬,“只是,届时这些东西,又得如何制作,莫非还是得问苏太医?” “我列下制作法子就行。”苏扬慢悠悠道。 “苏太医对这些东西,倒是知根知底……”贺叔达捋着胡须,“但老夫还知晓,如今京城市井之中,已有人在售卖这两种东西,这也是苏太医的手笔吗?” 苏扬眯起眼睛,贺叔达这老家伙,看样子是准备找茬了! 他淡淡道:“为治疗瘟疫,下官也只是尽些微薄之力。” “好一个尽微薄之力,小小年纪,倒是心怀不小!”贺叔达摇摇头,“那今后朝廷制作蚊香和驱蚊液,苏太医那边便停止制作吧!” “万一有心术不正之人,借着瘟疫之机,趁机倒卖哪两种防治瘟疫之物,为祸不小,不得不防!” 听到此,苏扬心中冷然,贺叔达出手倒是狠辣。 直接便要打消他售卖蚊香和驱蚊液的念头! 既然贺叔达想玩,那他就陪着老家伙玩玩! 而后,苏扬起身,一副疑惑神色,询问道:“容下官斗胆说一句,贺大人所言,下官不敢苟同!” “嗯?” 顿时间,房间中几人的目光都落在苏扬身上。 贺叔达眉头一皱,褚康则饶有兴趣地盯着苏扬。 “如今正值用人之际,多一人出力,那防治瘟疫便能更为稳健一些。”苏扬慢悠悠说道,“而下官这边,制作蚊香与驱蚊液的人手,都以熟练掌握制作之法,那对治疗瘟疫,自是能有所帮助!” “呵呵,莫非苏太医是看中了这其中的油水,不愿舍弃?”贺叔达冷笑一声,声音变得严厉起来。 “下官绝无此意!” 苏扬回应道,“下官的意思是说,若朝廷要制作蚊香与驱蚊液,那下官这边,可代为制作!” “老夫看你年纪轻轻,不谙世事,便提醒你一句!”贺叔达冷哼一声,“你若代为制作这两样东西,是准备售价多少?又要贪几分利?” “而今疫患,可容不得小人作祟!” 苏扬心中冷笑,贺叔达一番话下来,直接给他扣了一堆罪名的由头! 一句话一个坑,句句诛心! “何来这么一说?” 苏扬仿佛愈发疑惑了,“或许贺大人应当好好听听我的意思!” 贺叔达面色冷凝,静静盯着苏扬。 “下官这边代为制作,既是为了平定瘟疫,那下官这边,自然要赴汤蹈火,不能收半点钱财……”苏扬微微一笑,“所有由下官承办的制作,自然是……分文不取!” “分文不取?” 白泞和薛景山相互对视一眼,有些犹豫。 那苏扬岂不是要白忙活一场? 纵使苏扬一片医者仁心,可这么做,却有些没必要了…… 贺叔达也不由脸色一僵,苏扬这个决定,他半点也没有预料到。 一文钱都不要,苏扬还能是圣人不成? 褚康手指无意识敲打着桌案,似是在思量苏扬的用意。 第二百一十五章 国公莫非想抗旨? “不要钱,那你想要什么?” 贺叔达蹙眉询问。 “瞧贺大人说的,下官哪里会有所求?”苏扬笑道,“为朝廷效力,不是下官应该做的吗?” 他瞥了眼贺叔达,意有所指道:“贺大人既然觉得我有贪财之心,那我便不收任何钱财,如此,贺大人还不同意吗?” 贺叔仔细凝思,一时之间,却怎么也猜不透苏扬的用意。 怎么看,苏扬都是在白白浪费人力物力。 “若贺大人还不允许,那下官之后便只好进宫面圣,向陛下言明此事了。” 苏扬说着,朝上方拱了拱手,以示对皇帝的恭敬,“想必,陛下也会同意下官这一片热忱之心!” 话说到这份上,贺叔达想不同意也没有办法了! 贺叔达这个户部侍郎,想要寻个由头找他麻烦,那他就堵上贺叔达的嘴! 至于蚊香和驱蚊液,如今是用来防治瘟疫,他本来也没想在这方面赚什么钱。 但贺叔达却将一个机会给他送上了门! 他现在的确是分文不取,但若是能随着朝廷一同制作蚊香和驱蚊液,却可以让他们成为朝廷钦定的制作商! 蚊香和驱蚊液,哪怕后世千百年,也依旧不可或缺! “此事本官回到户部会再行定夺!”贺叔达沉声道,脸色有些不好看。 他对苏扬的打压,竟然被苏扬不痛不痒地给化解掉了! “防治瘟疫的策略,你们之后再行商议就是!”这时,褚康挥挥手,不再让苏扬和贺叔达争执下去。 “此次我等前来,只为一件事!” 他慢悠悠说着,将几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 “新药推行之后,京城疫患如今已得以控制,但其他瘟疫肆虐之地,却不能不管不顾,太医院该调拨人手,前去治疗了。” “是。”白泞拱拱手。 褚康的目光又落在苏扬身上,随手指了指苏扬,吩咐道:“既然你对瘟疫了解颇深,那你也跟着去西南!” 他语气平静,却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仿佛随意便能决定苏扬生死一般。 让苏扬前往其他瘟疫肆虐之地? 白泞和薛景山都是眉头一紧。 这个安排,可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 那庞途正是由于苏扬,才被发配去西南的…… 而褚康如此调拨苏扬,用意明显! 白泞思索着,苏扬刚晋升太医,在京城中,几乎没有丝毫根基。 而此时魏国公将苏扬安排出去,无疑是准备直接打消苏扬在京城中的影响力,一旦苏扬离京,那之后苏扬便就是一个普通的太医了! 薛景山更是长眉紧锁,满脸忧虑。 且不说苏扬在京城中还有家人尚未安顿,单只是以褚康这些人与苏扬之间的恩怨,只怕苏扬离开京城,便会有性命之危! 无论如何,苏扬都不能离京! “不去。” 回应褚康的,是苏扬尤为简洁的两个字。 “嗯?” 褚康面露不悦,脸上的威严意味加重起来。 他睥睨着苏扬,淡淡道:“你是在违抗命令,贪生怕死吗?” “不是。” 苏扬回答依旧简洁。 见到苏扬反应,褚康却嗤笑起来。 “本以为你能向陛下献药,该是年少有为之人,未曾想却如此贪生怕死!” 褚康蔑然摇头,脸色阴冷几分,“既是不敢身先士卒,畏死的小人,那你这太医职位,便该先行卸了……” “魏国公,莫非你想违抗圣旨?”不等褚康说完,苏扬便淡淡反驳一声。 听到此,褚康几人顿时神色一凝。 “放肆!” 贺叔达冷喝。 这苏扬果然如他所了解那般,狂妄无比! 如今不过是一个小小太医罢了,竟然敢对堂堂国公如此无礼! 褚康睥睨着苏扬的目光中,闪过一抹冰冷。 “身为太医,不识礼数,该罚。” 褚康对白泞挥挥手,“先罚他一年俸禄,待到太医院奔赴西南之前,让他闭门思过。” 白泞一时没有回话。 让苏扬闭门思过,再奔赴西南,那苏扬便只能任由褚康这些人摆布了! 可褚康身为国公,并不是苏扬能够随意反驳的。 苏扬这么做,不占理。 “哦,我说话直,魏国公和贺大人莫要见怪。” 苏扬慢悠悠道,仿佛对于褚康的责斥,丝毫没有注意到。 他神色从容,淡然一笑:“魏国公莫非忘记了陛下先前的旨意?” “哼,陛下下旨,让你协同太医院,一同整治瘟疫,魏国公让你奔赴西南,你有何异议?”贺叔达双手负后,脸色傲然。 苏扬挑了挑眉,贺叔达对于有关他的旨意,倒是了解! “正是如此啊!” 苏扬轻笑,“京城疫患,即便新药推行,可一时间,还没有控制住的形势,魏国公却如此心急地派我赶赴西南,我若去了,倒是没什么,不过……” 苏扬意味深长地扫过褚康和贺叔达:“不过,若是我那药出了什么意外情况,又或者京城疫患出了什么乱子,这些可是都并不可控!” “若届时我不在京城,那京城百姓、京城诸公,还有陛下又该如何自处?” 说着,苏扬直视褚康的双眸,好整以暇道:“这才是陛下让我协同太医院治疗瘟疫的用意,试问,魏国公让我赶赴西南,岂不是抗旨?” 褚康的这些心思,他哪里不知道? 不过,褚康当他是随意处置的闲杂人等,那却是大错特错! 贺叔达脸色微微阴沉下来,沉声道:“强词夺理!” 苏扬耸了耸肩,笑吟吟地看着褚康:“若魏国公和贺大人觉得不对,那咱们大可一同进宫面圣,向陛下询问!” 褚康瞥过苏扬,又目光幽幽地打量着白泞和薛景山两人。 “你若不去,那太医院中,总得有人去吧!” 褚康微微一笑,“薛太医,你是暂代右院判一职吧?” 苏扬眸光微凛,褚康见欺他不成,这是又要将攻势转移到薛太医身上了! 褚康随手指着薛景山:“那你便赶赴西南,前去治疗……” “回禀魏国公,下官已向白大人请命,不日便将赶赴疫患爆发之地!”薛景山淡淡拱手。 听到此,褚康的话顿时噎住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赠马 褚康打量着薛景山,有些不太确信。 疫患爆发之地,危险重重,薛景山敢请命前往? 随即,他收敛心神,缓缓道:“既然薛太医这么说了,那之后奔赴西南,便只好辛苦你了!” “下官职责所在。” 薛景山不紧不慢的回应。 “很好!” 褚康点点头,只是笑容中还有着一股寒意。 “即是如此,那我等便不久留了,你们还要整治瘟疫,多多辛苦诸位了!”褚康缓缓起身,神色平淡,只是,眼中隐隐还有些不悦。 他和贺叔达两人先后针对,竟都如泥牛入海一般,未能奏效! “恭送魏国公!”白泞带头行礼。 褚康步伐缓慢,经过苏扬身边,他稍稍停顿下来。 “苏太医,如今你已步入朝堂,今后行事,可得小心谨慎才行!”他幽幽提醒一声。 “多谢魏国公提点。”苏扬淡淡回应。 待到将褚康和贺叔达送出太医院,苏扬看着那两人的身影,眼中闪过一缕寒光。 今日褚康和贺叔达的到来,的确是给他提了个醒! 正如葛老先前对他所说,皇帝身体孱弱,难以把控大宋朝堂,而朝堂上恐怕便有着不少人争权夺利,明争暗斗。 他这没有什么实权的太医,放眼整个大宋朝堂,依旧不足以被京城中真正有权势的人放在眼里! 白泞拍了拍苏扬的肩膀,没有多说什么,自顾自地从苏扬身边离去。 “之后我不在京城,难以照拂你,你多加小心。”薛景山轻声叮嘱道。 苏扬缓缓点头,神色有些凝重:“薛太医,您赶赴疫患爆发之地,更要保重……” 薛景山摆摆手,从容且洒脱,与苏扬交谈几句,赶去忙活。 苏扬深吸一口气,收敛心绪,走向葛老所在的地方。 昨日他了解到了多年前的事情,心中有着诸多疑问。 想要了解真相,也只能先从太医院入手了。 而葛老,既然多年前曾去过他家,那想必对此事也有所了解,他准备去旁敲侧击地试探一下。 只是,走到葛洪邈所在的房间,苏扬却扑了个空。 葛洪邈再度前往宫中了…… 苏扬只好暂且压下疑惑,自太医院离去。 他循着昨日三皇子赵澈递来的请帖所留位置,快步走去。 如今这大宋与他前世记忆中的南北二宋,还是有着不少出入的,赵澈贵为三皇子,早已成年,却直到现在,也未曾封王。 苏扬不知晓这其中的缘由,似乎整个朝廷,除了二皇子早早封了个闲散王爷外,其余皇子好像都是如此! 赵澈的府邸毗邻皇宫,苏扬一路赶到,也并不算远。 他将请帖递交守门的侍卫,很快便在府邸中见到了赵澈。 “苏扬……现在该叫你苏太医了!” 赵澈坐在凉亭石凳上,笑吟吟打量着苏扬,又向面前挥挥手,示意苏扬落座。 “殿下莫打趣下官了!”苏扬奉承道。 “怎么,现在被封为太医了,便与我疏远了?”赵澈微微挑眉,“我今日可是早早就在府邸中等你,这都午时了,你才刚刚赶至……” 他语气中似乎透露出一股责怪意味。 苏扬脸色怪异,赵澈行事,一向令人难以琢磨。 他只好道:“先前去太医院,处理瘟疫之事,怠慢了殿下,还望殿下……” “逗你的!” 赵澈哈哈大笑,随意摆了摆手。 他瞥了眼不远处一名侍卫:“去,把那匹骏马牵过来!” “骏马?” 苏扬错愕,不知赵澈要做什么。 赵澈没有解释,撇了撇嘴:“苏太医,你可不够仗义,都坐了大牢了,还不找我帮忙!” “这……” 苏扬无奈,他与赵澈之间,才总共见过几次? 赵澈先前便曾帮助过他,却并不见得会再帮他! 他回应道:“怎敢劳烦殿下?” “果然不出所料,看来,你虽身陷牢狱,也早有谋划了……”赵澈得意一笑,自顾自地在石桌上拿起酒壶,给苏扬斟满酒,“这今朝酿还是按照你的法子酿造的,你尝尝看!” 苏扬双手端起酒杯,打量着杯中酒液,这的确与他先前粗制的酒浆一般无二。 待到苏扬饮酒,赵澈又道:“我知道你昨日忙着应付其他人,便没有叨扰……” 他前倾着身子,眯起眼睛道:“听说,你与孙家还有一些恩怨?” 苏扬满饮一杯,摇头苦笑。 “瞒不过殿下。” “哈哈,你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连孙鸣渠的招揽都敢拒绝!”赵澈没心没肺地打趣道。 苏扬耸了耸肩,没有多说什么。 这时,马蹄声传来,先前离开的侍卫已然牵着一匹通体漆黑如墨的骏马赶来。 “这骏马你可还满意?”赵澈饶有兴趣地询问。 “嗯?” 苏扬一怔,有些不明白赵澈的意思。 “送你的,你晋升太医,我得祝你升官之喜不是?”赵澈扬了扬眉。 “这……” 苏扬扫视着大黑马,有些犹豫。 “不用多想,算是我私人送的,跟什么拉拢没有半点关系!”仿佛料到苏扬心思一般,赵澈笑道,“我又不是孙家,也没什么兴趣把手伸进太医院……” “殿下说笑了……”苏扬无奈,赵澈把话说得这么直白,他不收反倒是不妥了。 “行了,我就不留客了,免得你又担心,别人误以为咱们俩有什么利益往来!”赵澈摆摆手,一副送客意味。 苏扬苦笑,他说不上来,赵澈是真性情还是如何! “那我告辞!” “牵着马,等你治理了瘟疫,我再找你喝酒!” “必不敢推脱!” 府邸外,苏扬牵着大黑马,神色复杂。 赵澈搞这么一出,让他反倒有些不好招架了。 他摇摇头,抚摸着大黑马油黑发亮的皮毛,心绪复杂。 看样子,与赵澈之间的事情,也只能之后再慢慢理顺了! 他深深看了眼府邸大门,跨上大黑马,赶回家中药铺。 大黑马速度飞快,比王朗的那匹马还要快上一些,不多时,苏扬便赶至家中。 他刚要走进药铺,便见王朗提着铁棍走了出来,脸色冰寒,怒气冲冲! 在他身后,秦青几人也都紧握着拳头! 气势凛然! 第二百一十七章 找上门去! 药铺中,李兰芝和苏悦急忙追了出来。 “小朗,小青,你们莫急!” 李兰芝急切劝说着。 王朗紧握着手中的铁棍,脸色铁青。 苏扬迅速翻身下马,快步赶到众人身前。 他飞快扫视眼前众人,目光最后落在苏悦身上。 小悦眼眶发红,一双大眼睛中还残留着些许惊惧。 “哥!” 苏悦跑到苏扬面前,瘪着嘴巴,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出什么事了?”苏扬面色微沉。 “苏兄,今日我去找大青他们,小悦就去魏大夫那里送药,去西城的路上,险些被人掳走!” 王朗咬牙切齿,握着铁棍的手都微微轻颤,显然在压抑着心中的怒意! “要不是秦青他们刚好有人在西城那边,拦住了那贼人……” 听着王朗的话,苏扬目光瞬间一片冰寒。 他浑身紧绷,心中瞬间涌现出一股杀意。 有人盯上了他的家人! “扬儿,你们先别冲动,咱们先去报官吧!”李兰芝轻声劝慰,儿子的性子她清楚,最在意的就是她们,冲动之下,难保会惹出祸事。 苏扬强自压下心中愤怒,走到妹妹身前,仔细打量着,小悦并没有受伤,但稍稍受了些惊吓。 “没事的,我来处理。”他柔声对母亲和妹妹说道。 随即,他又向秦青询问:“大青,知道是谁吗?” “具体是什么人,还不清楚,不过,我们已经查到了,那个贼人逃到了西城的一个宅院!”秦青沉声回答。 苏扬点点头,秦青他们对京城的事情远比常人了解,可以说得上是耳目众多。 有他们帮忙盯着,那么,那些对他家动手的人,便没那么好躲掉! 他深吸一口气,心中怒火有些按捺不住。 打他家人的主意,无论是谁,他都绝对不会忍! “大青,留下两人在这边帮忙照看着,再让人去通知巡检司……” 苏扬跟秦青交待一声,又走到李兰芝和苏悦身边,低声道:“娘,小悦,你们不用担心什么,一切都交由我处理便可。” 李兰芝缓缓点头,嘱咐道:“一切小心……” “劳烦大家,随我一起!” 苏扬向着四周几人招呼一声,率先迈步向西城方向赶去。 大黑马被他留了下来,以防万一。 而王朗则牵着自己的马,与秦青几人一同,跟在苏扬身后。 一行数人,浩浩荡荡地直奔西城! 如今苏扬的力量,已然与先前不同了…… 他身为太医,即便并无实权,那也是皇帝册封的朝廷命官! 自保的实力,他已经有一些了! 众人一路奔行,苏扬心中始终一片冰冷。 他也在思索着,那想要对他们动手的人究竟是谁! 孙家? 孙鸣渠昨日刚来到他家,不至于今日就动手! 而魏国公那些人,他今日才见到。 这些人,即便没有理由,也都有嫌疑! 掳走他妹妹,是想要做什么? 苏扬紧握着拳头,已然赶至西城,循着秦青身边一名乞丐引路,众人继续向着秦青所说的那处宅院赶去!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谁? 正奔行间,街边远处,三道身影引起了苏扬的注意。 其中一人,苏扬见过。 聚贤帮,莫小刀! 在巡检司牢狱中,他跟莫小刀还算认识。 “哟,苏大夫,你们这些人拿着棍棒的,这是要去哪?” 莫小刀远远便向着苏扬挥手,笑吟吟敢上前来。 苏扬询问地看了身边秦青一眼,便见秦青摇摇头。 苏扬心中了然,对他家人动手的,应该不是莫小刀。 “我还准备,这两天去找苏大夫给我换换药呢!” 莫小刀指了指自己被绷带帮着的胳膊,先前的伤势,显然还好利索。 “嗯。” 苏扬淡淡回应一声,这件事,是否与聚贤帮有关,他还尚不能确定! 他未再理会莫小刀,带着身边几人,继续向着那处西城宅院赶去。 “苏大夫还是一如既往的话少啊!” 莫小刀耸了耸肩,看着苏扬几人离去的身影。 “老大,有些不对劲,他们这来势汹汹的……” 一名流痞轻声对莫小刀道。 “用得着你说?”莫小刀没好气地瞥了那流痞一眼,他看着苏扬几人的身影,目露思索意味。 “看架势,这是要打架啊……” 莫小刀嘀咕一声,努了努嘴,“咱们跟上去。” “老大,二帮主还在等着咱们!”流痞无奈道。 “让他继续等着!” 说着,莫小刀大咧咧迈步向着苏扬离开的方向赶去。 “大爷,行行好吧!” 宅院外街道的拐角处,乞丐小黑正依靠在墙上,不时地叫喊两声。 他偶尔向着宅院那边瞥上一眼,便又继续掂量起手中的破碗。 宅院门口,两名家丁打扮的人在把守着,在西城之中,这种宅院并不算少见。 京城中一些在朝为官的官员又或者身家不俗的富贾豪绅,都喜欢在西城中买一处宅院,供养外室,享齐人之福! 小黑正半躺着,听见街道拐角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他转头看了一眼,随即缓缓起身,不露痕迹地向着街道拐角处走去。 “苏大夫,大青哥……”小黑轻声叫了一声。 “怎么样,那些人都在宅院里吗?”苏扬低声询问。 小黑点点头:“我仔细看了,他们这边,没什么人进出,不过……” 他稍稍靠近苏扬一些,又道:“不过,我注意到,他们那宅子里,有好几个人都穿着白衣服!” “白衣服?” 苏扬双眸微眯,心中隐隐浮现出几道身影。 若说是都穿着白衣服,那他多少能够猜出,那宅院中,会是什么人了…… 宅院外,两名家丁打扮的人一言不发,就只是在门外静候着,不时地观望四周。 他们注意到原本街道拐角处的小乞丐离开,相互对视一眼,皆是眉头微皱。 随即,其中一名高个家丁微微点头,就要向拐角处走去。 可这时,两人便看到,拐角处走出来数道身影,其中还有几人一副破破烂烂的,也都像是乞丐。 “不对劲,我去禀告……”高个家丁正说着,瞳孔却骤然一缩。 他们看到,那从拐角处走出来的几人,骤然加快速度,向着他们这边冲了过来! 第二百一十八章 我已经做出答复了! “你们是……” 高个家丁吓了一跳,连忙暴喝。 可他的话才刚出口,便听到一阵急切的马蹄声响起。 拐角处,又有一人冲出,手持铁棍,速度飞快地向着这边冲来! “什么人!” 另一名家丁下意识怒吼,企图让宅院里的人听到动静。 嗖! 那家丁话语刚落,便听到马蹄声伴随着一阵铁棍破空声向着他这边急速袭来。 他刚转过身,脑后便传来一阵剧痛。 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见状,高个家丁浑身剧颤,他急忙高喝一声:“找死!” 可王朗手中的铁棍丝毫不留情面,已经向着高个家丁轰击而去。 高个家丁身形挺直,应声而倒,在地上翻滚一圈才停下来。 “拉门!” 苏扬冰冷的声音响起,自王朗马匹上取下绳子,一头拴在门环上,另一头则系在马匹上。 几人合力,伴随着一阵马匹嘶鸣,宅院大门,被硬生生拉开。 轰隆! 宅院大门骤然打开,灰尘弥漫,连门梁都被拉得歪斜。 宅院中,一道道身穿白衣的身影也浮现在苏扬的面前。 苏扬扫过眼前众人,目光凛然。 摩尼教众! 宅院中一个个摩尼教徒看到眼前苏扬等人,脸上都流露出浓浓的惊意。 他们紧盯着苏扬,有些难以置信。 不远处一处房间中,房门打开,一道身影快步冲了出来,身穿道袍,白发飘飘,正是清羽道人! 他瞪大眼睛,目光飞速扫视冲进宅院中的一群不速之客,最后停留在苏扬身上。 苏扬,竟找上门来了! 清羽道人皱眉沉思,苏扬的出现,让他们措手不及。 “道长,我们又见面了!” 苏扬眼中寒芒闪烁,迈步上前。 京城疫患刚开始蔓延之时,这些摩尼教的人便趁机布施符水,蛊惑人心。 他揭穿了这些人,看样子也彻底得罪了这些人。 之前巡检司的追捕,应该还是被清羽道人给逃了! 清羽道人注意到苏扬的目光,他下意识有些躲闪。 但很快,他一挥手中拂尘,再度恢复镇定。 “你们擅闯我摩尼教净坛……” “道长,咱们就别来这些弯弯绕绕了!” 苏扬毫不犹豫地打断清羽道人的话,他缓缓道,“我已经找上门来了,咱们之间的恩怨,就好好谈谈吧!” 清羽道人神色一凛,沉声道:“你不敬明尊,明尊会降下天罚!” “天罚?” 苏扬嗤笑,语气愈发冷然,“你口中的天罚,就是要派人掳走我家人?” 闻言,清羽道人神色一滞,苏扬对于他们的所作所为,已经彻底清楚了! 但他没有想到,苏扬竟然来的这么快? 他们在西城中所做,已经足够隐秘。 而且尚未成功,就算苏扬得悉,也不该这么快就找到他们这边! 清羽道人又看了眼苏扬身后的一众乞丐,顿时有所明悟。 心中却不免惊动不已。 西城中的乞丐,竟会帮苏扬做到这一步? 而后,他捋起胡须,摇了摇头。 “你是叫苏扬吧?”清羽道人慢悠悠道,“贫道对你的事情,也有所耳闻!” “大青,给我根棍子。” 苏扬没有理会清羽道人,接过秦青递来的棍棒。 宅子中的摩尼教徒算上清羽道人也不过六人,门外那两名作家丁打扮的教徒已经彻底失去了威胁。 不过,他所带来的秦青几人,大多还皆是少年,战力有所悬殊。 但王朗在这边,苏扬倒是并不担忧。 “你几日前,破坏我摩尼教法事,又向朝廷献上治疗瘟疫之药,这是你与贫道结下的因果!”清羽道人注意到苏扬的动作,眉头微皱。 只是,对于清羽道人的话,苏扬依旧不曾回应。 “让小黑他们先出去守着,先别让其他人靠近。” 苏扬说完,提着木棍向清羽道人那边走去。 清羽道人身边,一众白衣教徒纷纷敞开袍袖,齐刷刷地自宽大袍袖中抽出短刃。 他们护卫在清羽道人身前,手中短刃直指苏扬,拦住苏扬。 为首一名中年人,一身白袍与另外几人稍稍有所不同,他的手中,提着一把长剑,寒光森森! “何必如此?” 清羽道人微微一笑,捋着胡须,“贫道行走江湖数十载,你们几个稚童拿着棍棒就想找贫道麻烦,未免太过儿戏了!” 他们摩尼教众,皆可以算是天涯亡命客。 苏扬这阵仗,吓唬不到他! “王兄。” 苏扬叫了王朗一声,王朗提着铁棍很快来到苏扬身边。 “道长,何须跟他们多言,不如先杀了他们,他们找上门来,只怕已经报官了!” 见状,白衣教徒中那为首中年人长剑一指王朗,对身后清羽道人说道:“因那苏扬,我们先前折损多人……” 清羽道人淡然摇了摇头,似乎并不着急,他对苏扬道:“贫道知你来意,不过,你倒不妨听贫道一句劝?” “其实贫道对你并无恶意……” 顿了顿,他才缓缓道,“但贫道要告诉你,你若诚心招惹我摩尼教,那么,你便是在自寻死路!” “对你那妹妹动手,其实还只是个警告!” “你若还是执迷不悟……” 清羽道人淡淡一笑,笑容中流露出一抹森然意味,“那等待你的,便是后患无穷!” “我摩尼教在外的威名,你也该好好想想!” 自始至终,清羽道人都是淡定自若。 仿佛对苏扬即便带人冲进宅院中,也丝毫不担忧。 “所以,咱们的恩怨,并非不可化解……”清羽道人话锋一转,又意味深长地看着苏扬。 苏扬没有打断清羽道人的话,只是静静听着。 他挑了挑眉,笑容冰寒:“道长对我动手,就只是为了化解恩怨?” “不直接杀你全家,已算客气了!”中年教徒寒声道。 苏扬双眸微眯,向身边王朗挑了挑眉。 “贫道说了,先前只是个警告!”清羽道人轻笑,“本想着请来你的家眷,邀你一人来此,跟你好好谈谈的。” 他似是尤为惋惜:“只可惜,你的反应,有些出乎贫道预料了!” “但现在,贫道依旧可以给你一个出路,现在老老实实地让我们离开,我们这法坛是没法要了,这些账,贫道也不与你算!” 清羽道人微微向前一步,轻声道:“入我摩尼教,百苦不缠身……” “原来道长是想让我加入摩尼教啊!” 苏扬仿佛恍然大悟,笑着看向王朗…… 随后,他咧嘴一笑:“道长,早说啊!” 清羽道人抚须微笑。 砰! 可下一刻,王朗已然挥舞起手中的铁棍,重重一棍砸在身前那手提长剑的中年教徒身上! “你……”清羽道人身形顿时僵住了,愤怒地盯着苏扬。 “我已经做出答复了!” 苏扬冷声说着,双手抓着木棍,奋力砸向身前一名白衣教徒! 第二百二十三章 可为贵府佳婿? “云小姐……” 苏扬缓缓回礼,心中猜测起云千瑶的目的。 “小妹冒昧前来打扰,还望苏兄见谅。”云千瑶并未过多寒暄,语气利落地询问,“不知苏兄现在可有闲暇?” “暂时倒是不忙。”苏扬回应一声。 他话音刚落,云千瑶便向药铺外轻抬玉臂,询问道:“那可否借一步说话?” 见此,苏扬无奈点点头,算是答应下来。 看云千瑶这行事干净利落的样子,她这次来,应该是目的明确啊! “伯母,那侄女暂且与苏兄外出一趟,失礼了。”云千瑶对李兰芝轻轻交待一声,又向苏悦微微颔首,礼数周到。 “去吧。”李兰芝笑吟吟挥挥手,又看向苏扬,“扬儿,要对千瑶有礼数些。” 听着母亲的嘱咐,苏扬耸了耸肩。 娘是不是误会了云千瑶的来意? 云鸣盛当日算是强行与他们续上了婚约,但云千瑶的心思,可就不一定了! 他随着云千瑶一同走出药铺,在街道上行走着。 青蒿素由太医院推行,已经有两天了,京城之中,逐渐恢复了些生气。 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算是稍微多了一些。 “苏兄,小妹尚未曾与前几日退婚之事,向苏兄致歉。” 刚离开药铺不久,云千瑶便面向苏扬,款款行礼。 “这倒不必!”苏扬摆了摆手,“当时我身陷牢狱,都已经被判为死囚了,倒是我,险些拖累了云小姐!” 云千瑶神色愈发歉然,眸光略显黯然。 清冷静美的精致脸庞上,竟是流露出几分苦涩。 “终究是我云家对苏兄落井下石,愧疚在先……” 听着云千瑶的话,苏扬眼神愈发怪异,云千瑶这是对他的话有所误解? 以为他是在趁机挖苦她? “云小姐……” 苏扬刚想要解释,可云千瑶却自顾自地摇摇头。 她唇角噙着一抹苦涩笑容,眼神复杂而怅然:“我与苏兄之间,既然有着那一纸婚约,不论如何,我都该算是苏兄的妻子……” “嗯?” 苏扬一怔,心中不免错愕。 云千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兄身陷牢狱之时,我家中未能出任何力,搭救苏兄,反倒是去解除婚约……” 云千瑶眸光愈发暗淡,“这些……是我对不起苏兄!” 她脸色微微发白,透露出一股惨然:“反倒是苏兄,不计前嫌,还愿为我解忧!” “小姐……” 一直跟在两人身后的玉儿靠近云千瑶身旁,心疼地看着云千瑶。 她咬了咬牙,又对苏扬说道:“苏公子,当日老爷解除婚约时,我家小姐并不知情,求您……不要怪罪她了!” 闻言,苏扬顿时明白过来。 他深深凝视着云千瑶,目光复杂。 对于云千瑶的性子,他多少有些了解。 解除婚约一事,云鸣盛分明已经过来道过歉了,可云千瑶却仍旧过来,放低了姿态,一改以往清冷模样,放下了心中的骄傲,来向他道歉。 若是云千瑶对于解除婚约并不知情,那她再来道歉,就更为难能可贵了,不过,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执拗呢? “云小姐,我并没有怪罪的心思,该说的,我都已经与云叔父说过了。”苏扬摇了摇头,“这件事,云小姐也不必放在心上。” “对了,还有那婚约……” 苏扬想了想,无奈耸肩,“一时半会的,便先委屈云小姐了。” 他现在也不清楚,那婚约算是续上了还是没续上。 不过,就算解除了,短时间内,应该也不能对外声张。 孙鸣渠那边可一直虎视眈眈,反正他与孙鸣渠之间,一直有着仇怨,他也不介意,再添上云千瑶这么一条! 云千瑶紧盯着苏扬,有些怔怔出神。 良久,她才轻轻叹息一声。 “苏兄,我不知我父亲是怎么与苏兄你说的,只是……” 云千瑶贝齿轻咬着嘴唇,仿佛下定什么决心一般,美眸中流露出一抹决然,“只是,这婚约,还是解除了好!” “这……” 苏扬脸色微怔,云千瑶还是要跟他解除婚约? 他有些搞不懂了! “苏兄,孙鸣渠的事情,我爹他应该跟你说了,苏兄刚刚晋升太医,前途远大……”云千瑶缓缓道,“若是因此与孙鸣渠交恶,只怕苏兄的前程会受阻!” “所以,这婚约……便解除了吧!” 云千瑶玉指紧握,微微轻颤。 这下子,苏扬算是彻底意识到云千瑶的意图了! 他心中赞赏,云千瑶的确是个好姑娘啊! 担心他会因为这婚约,与孙鸣渠闹出间隙,从而影响他的前程,所以,不惜在这个时候,主动与他说解除婚约! “那云小姐要这么说……” 苏扬慢悠悠道,“这婚约……” 云千瑶缓缓抬眸,等待着苏扬的后话。 可苏扬却微笑道:“这婚约,那就更不能解除了!” 顿时间,云千瑶美眸一睁,俏脸上满是错愕。 “孙鸣渠那边,怎么对付,我来处理便可,云小姐不必多想!”苏扬笑着摆了摆手,“还犯不着,用这种方法,来讨好孙鸣渠!” “可是……孙家在京城中的权势,远非他人能抗衡。”云千瑶忧虑不已。 “无妨!” 苏扬淡然回应一声,又笑吟吟打趣道,“云小姐,想要解除婚约的事情,咱们意见一致,不过,也不急于一时不是?” “苏兄,恕我直言,你虽官居太医,可……” “我只问云小姐一句。” 苏扬身躯微微前倾,靠近云千瑶一些。 他缓缓询问道:“若是这婚约现在解除,云小姐又当如何拒绝孙鸣渠?” 云千瑶当即怔住,眸光闪烁不定。 苏扬身为太医,都远远无法与孙鸣渠抗衡。 那若是孙鸣渠对她家稍稍施加手段,该如何对应,她也束手无策。 “所以说,这些不用你来着想!”苏扬向云千瑶眨了眨眼,“我都不担心,你又何必担心?” 云千瑶向前一步,似是还想要说些什么。 但苏扬却没再让她说下去。 他脸上摆出一副玩味笑容:“莫非……云小姐是觉得,我可为贵府佳婿?” “所以,这才为我过多担忧……” 他摆了摆手,满意道,“若是如此,那我还真是荣幸之至!” 第二百二十七章 欺人太甚! “你……你胆大妄为……” 庾士素竭力地说着,话语还未落下,便闷哼一声。 苏扬按着他脑袋的手掌又加重了几分力道! “我说这些,你好好听着就是。” 苏扬睥睨着庾士素,眼神始终冷漠。 “你不是还说我应该在太医院忙吗?” 他淡淡道,“庾大人,你这户部郎中当得,有些不称职啊!” “陛下的旨意,你都敢忘记!” “陛下开了金口,我可不必在太医院述职……在哪里忙,那也得由我定不是?” 他说着话,庾士素还在不死心地挣扎,他索性抓着庾士素的脑袋,转动手掌,用力将庾士素的脸庞与桌案狠狠搓动。 这下子,庾士素彻底放弃了挣扎,眼中满是屈辱! “这制作蚊香和驱蚊液,的确是我主动提出的,非要说的话,这地方可是我的地盘,庾大人,你在我的地盘,还要打我的人,还真是不够厚道啊!” 说完,苏扬重重一按,硬生生乘着庾士素的脸庞,俯下了身子。 庾士素惨叫一声,他只是个文官,虽然正值壮年,可也是从书生做起的,哪里能够撑得住苏扬这般力道? 苏扬冲着庾士素咧嘴一笑,询问道:“我说的这些,庾大人可曾听清楚了?” 庾士素紧咬着牙,一声不吭。 “我说过,我有的是时间,陪庾大人在这耗着!” 苏扬神色淡然,半点也不着急。 可庾士素的脸色早已难看到了极点。 他双手无力地抚着桌案,紧闭上双眼。 房间中的三名侍卫依旧紧握着朴刀,刀尖直指苏扬。 可是,虽然苏扬的确是对庾士素动粗,但苏扬终究是太医,苏扬这番举动不会受到什么责罚,而他们对太医动手,恐怕却难辞其咎! 他们丝毫不敢乱动。 “盛年,再去倒点茶!” 苏扬好整以暇地对潘盛年道。 潘盛年早已目瞪口呆,苏扬的狠厉,他早已不是第一次见到。 但直到现在,再度亲眼见到苏扬动手,他依旧是震惊无比。 堂堂从五品的户部郎中,竟然在苏扬手底下,宛如一个小鸡崽般! 可偏偏苏扬神色坦然,仿佛丝毫没有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担忧。 他只好连忙应一声,双手捧起苏扬的茶盏,快步跑到一旁,给苏扬斟茶。 “庾大人,我再问你,我所说的,你听清楚了吗?”苏扬又向庾士素询问一声。 “本官……听得……清清楚楚!” 庾士素咬牙切齿,声音中充满了怨恨。 “那就好!” 苏扬笑吟吟点点头,“庾大人莫要见怪,我毕竟是太医,医术尚且算是通晓,先前刚见到庾大人之时,便一眼看出了庾大人颈肩不适,所以这才帮庾大人推拿正骨,倒是有所冒失了……” 一句话说完,他才缓缓松开了手。 庾士素连忙起身,再不敢坐在桌案前,向后退了几步,远离了苏扬。 他死死地盯着苏扬,眼中布满血丝,却依旧掩盖不住眼神中的心有余悸! “你……你对同僚大打出手,本官……本官必要上奏朝廷,向陛下禀奏!”庾士素语气怨毒。 “我都说了,是帮庾大人推拿正骨!” 苏扬摊了摊手,“若庾大人想要禀告陛下,可要记得,收集好罪证!” 他满不在乎道:“最好是去太医院,多找几个太医,让他们帮忙给庾大人验伤!” 庾士素嘴皮子都打着哆嗦,双拳死死地握住,浑身不住颤抖。 他显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可看着苏扬这幅丝毫不以为意的模样,他心中悲怒交加,险些气昏过去! 去太医院验伤? 他现在,的确是感觉到脖子僵硬,那还不是苏扬一手导致? 这苏扬,该死! “话我都已经跟庾大人说完了,想来,庾大人也没有别的要交待的了。”苏扬缓缓道,“待会我也刚好要回趟太医院,看看京城治疗瘟疫的情况,咱们刚好同去,如何?” “你……” 庾士素怒不可遏地指着苏扬,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堂堂户部郎中,何曾受过今日这般屈辱? “盛年,茶。” 苏扬对于庾士素的暴怒,仿若未觉,反而向潘盛年一招手。 潘盛年喉咙微动,狠狠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端着茶盏,递到苏扬身前。 吸溜! 苏扬吸溜一口热茶,玩味笑道:“庾大人,咱们是在这里继续待着,还是同去太医院,我听你的!” “欺人太甚!” 庾士素这句话,几乎是从肚子里喷出来的,唾沫星子横飞! 他眼角余光扫到三名侍卫,怒吼道:“你们三人,还不快动手,抓着这胆大包天的贼人,让其伏法!” 三名侍卫这才迈步走向苏扬。 “对本官动手,意图谋害朝廷命官,这后果,不用我跟你们多说吧?”苏扬淡淡瞥了三名侍卫一眼。 三名侍卫当即停下脚步,犹豫不决地看向庾士素。 “苏扬,你……你给本官等着!”庾士素说出一句最为无力的威胁。 “庾大人又没受伤,我为庾大人正骨按摩,本就是分内之事,不必谨记于心。”苏扬放下茶盏,坐在木凳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案,饶有兴趣地看着庾士素无能狂怒。 这时,房门外,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 “苏太医,苏太医在哪?” 而后,是一道急切的呼声,声音浑厚有力。 很快,一名身穿铠甲,满脸络腮胡的汉子,便在厂房外侍卫的带领下,出现在房间中几人面前。 “任校尉!” 见到那汉子,庾士素仿佛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连忙呼喊一声。 “你来得正好,快给本官抓住这胆大包天的贼子苏扬!” 苏扬打量着那身穿铠甲的汉子,看这打扮,应该是禁军! 只不过,他一时还辨认不出,这汉子的官职。 那汉子匆匆跑到房间这边,目光扫过四周几人,迅速落在苏扬身上。 “你就是苏太医吧?”汉子急匆匆询问,声音洪亮。 “任校尉,你快些抓住苏扬!”庾士素再度呼喊道,任野是正六品的昭武校尉,让他来抓苏扬,看苏扬还能如何应对! 第二百三十六章 你还真敢来! 赵艺弘神色凝重至极,语气中透露出浓浓的不甘。 他的话,句句属实。 苏扬心中一沉,他对此次北莽大军南下的紧迫性,还是头一次了解! 如赵艺弘所说,北莽此次围攻的金州城,其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既然如此重要,那为何朝廷反倒宁愿放弃金州城?”苏扬疑惑地询问。 赵艺弘重重叹息一声,才又说道:“金州城远在北疆,即便派援军前去,一时也难解围城之急。” “北莽大军更是还拖住齐王的大军,若我朝大军前去,势必要被北莽拖入长久战斗,北莽算准了我朝处于瘟疫肆虐的困境,一时与他们拖不起……” 听着赵艺弘的话,苏扬的目光也不免凝重起来。 这么看来,大宋现在是两难之境。 这场仗,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不打,大片疆域就没了,打,还不一定能够打得过! 苏扬又思索起赵艺弘所说的齐王,那应该便是云清郡主的父亲了。 如今两国交战,想必云清郡主心中也忧虑得很。 “赵兄,你觉得这场仗,该不该打?”苏扬又询问道。 他对大宋朝堂的局势,远比不得赵艺弘这些人了解,他倒是想要看看,赵艺弘的意思。 其实在他看来,这场战争,务必得打! 不打,金州城沦陷,不知多少疆域要被北莽夺去,而北莽对待异国百姓,也绝对不会有什么仁慈可言! 正如赵艺弘所说的,金州城丢了,再不加以防守阻击,那整个徽州都有沦陷之危。 根据前世记忆中对于南北两宋的了解,一昧的议和,最终换来的,只能是大宋愈发积贫积弱的局面! 弊端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打,这场仗,哪怕拼死,也要将北莽拒之北疆之外!”赵艺弘愤愤说道,声音中充满了执着。 苏扬点点头,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赵艺弘这般模样。 以往赵艺弘都是文质彬彬的,极少能见到其动怒的模样。 这一次北莽入侵,看样子,赵艺弘是真的生气了! “朝堂之上,还在为此事争论吗?”苏扬又询问道。 赵艺弘点点头,神色中充满了讽刺:“朝廷已经准备派军去增援齐王了,至于金州城,便不知道何时才能等到增援了……” 苏扬一时无言。 金州城,怕是不可能守得住了! “苏兄,是我失态了……” 这时,赵艺弘总算是缓过神来,“将心里一番不痛快,向苏兄倾吐之后,反倒消解了许多烦闷!” “此事,暂且也只能先看看朝堂诸公究竟会有怎样的结果了。”苏扬轻声道。 现在再怎么烦闷,也左右不了战事。 听了赵艺弘一番话,他对于现在大宋与北莽之间的情况,倒是有所了解了。 “我本该今日来向苏兄恭贺晋升之喜的,怎料出了此事……”赵艺弘面色惭然。 “哪里用得着恭贺!”苏扬摆摆手。 “外面那匹大黑马先前我可从未见过,应当是他人赠予苏兄的贺礼吧?”赵艺弘强自振作精神,指了指门外的大黑马。 “那是三皇子送的!” 苏扬耸了耸肩,赵澈送他这匹大黑马,多少有些莫名其妙的。 仿佛就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贺礼罢了。 “三皇子……” 赵艺弘轻声呢喃,瞳孔却是微不可查地收缩一下。 而后,他状若不经意地询问道:“三皇子将这匹宝马赠予苏兄,可是有什么深意?” “深意?” 苏扬沉吟,他还真看不出赵澈的用意! 一来,这匹马并非是赵澈如孙鸣渠那般,大张旗鼓地相送。 二来,即便大黑马品相非凡,可其实还是能按市价估算的,与赵澈而言,更像是随随便便送出一个价值不菲的东西。 即便之后他不认账,赵澈估计也不太好说什么! “他也未曾跟我多说什么,送我了这匹大黑马后,就让我离开了。”苏扬坦言。 不知为什么,现在看着赵艺弘的表情,苏扬总觉得,赵艺弘像是一下子有了什么心事! “说来,若惜本该随我一同前来的,只是这场战事,使得齐王府现在事情比较繁忙。”赵艺弘转移话题道。 这些,苏扬倒是清楚,也没有多想。 两人交谈一番,赵艺弘便告辞离去了。 苏扬收敛心神,骑上大黑马,准备前往太医院。 但他刚走出没多久,便见街道不远处,莫小刀正依靠在墙角,向他招了招手。 “苏大夫,我可是天不亮,就在这里等你了!” 莫小刀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向苏扬这边走来。 苏扬目光淡淡扫过莫小刀,他平日里走这条路前往太医院,莫小刀应该是摸清楚了! “怎么?你们帮主还是要见我?” “那是当然,苏大夫是贵客……” 莫小刀咧嘴一笑,眨眨眼道,“再者说,北疆发生什么事,又跟我们没多大关系!” 显然,他已经得知了边疆战事的消息。 “就劳烦苏大夫跟我走一趟吧,我们帮主就等待着你大驾光临!”莫小刀笑吟吟扬了扬手。 聚贤帮帮主找他,究竟有什么事情,苏扬昨日便已经做过猜测了。 他现在毕竟是太医身份,任凭聚贤帮有什么打算,他倒也不惧。 既然如此,那就去看看吧! 他淡淡道:“带路。” “好嘞!” 莫小刀仿佛丝毫没有觉得不妥,笑眯眯地走到大黑马身边,牵扯缰绳便向着西城赶去,仿佛完全是一副仆从架势。 两人一路走到一处大宅院外,才缓缓停下。 莫小刀屁颠屁颠地拴好缰绳,带着苏扬走向宅院中。 “刀哥!” 宅院外看守的流痞恭敬地招呼莫小刀,足可见莫小刀在聚贤帮中的地位。 “没眼力见,这位可是苏太医!” 莫小刀像模像样地训斥一声,恭维着苏扬。 苏扬懒得理会莫小刀,跟着莫小刀一起步入宅院中。 他刚走进宅院,迎面便见到聚贤帮二帮主苗铸。 苗铸正向外走着,眼角余光瞥到苏扬,身形顿时一僵。 随即,他冷冷一笑,走到苏扬面前。 他语气阴冷:“你还真敢来!” 第二百四十二章 你能吓唬谁? “你们后门外……是货摊?” 女子银牙紧咬,瞪着苏扬。 苏扬神色有些怪异,心中思索起来。 这女子手持短剑,身上又受了伤,就连出个门,都鬼鬼祟祟的。 这怎么看,都不是什么普通人! 他不由想到,王朗说起过,京城中,有流匪入京。 难不成,这女子还是个流匪? 但这女子年纪也不大,大概也就是碧玉年华,皮肤呈小麦色,一张脸孔极为精致,眉若远山,凭空多了些江湖人士的侠气。 对这女子的身份,苏扬一时还是难以确定。 只是,在他的目光下,那女子的脸色逐渐由羞恼,变得愈发恼怒。 “你在看什么?” 女子怒声道,“登徒子!” “扬儿……” 李兰芝也叫了苏扬一声,且不论这姑娘是什么身份,扬儿这么盯着人家姑娘看,也终究是有失礼数。 苏扬收回目光,面不改色道:“你不是要出去吗?还赖在我家做什么?” 女子语气顿时一滞,仿若噎住。 “我们后院是条不小的巷子,有几个货摊,当然是再正常不过了!” 苏扬慢悠悠道,“要不你怎么来的我们家药铺,就怎么出去,我们大门外,也还是货摊!” “我们家这片地方,别的不多,就是货摊多!” 估计这女子是清早趁着人少过来的,现在到了上午,街道上的人多了,便有所顾忌了。 女子愈发气恼,愤愤地握着手中短剑。 她再度瞪了苏扬一眼,又打量着后院四周,目光落在了房顶上! 随即,女子几步迈出,就要翻身跃向房顶。 但才刚走出几步,她便一声闷哼,身形踉跄,堪堪用短剑拄着地面。 苏扬目光惊奇。 他注意到,这女子的腹部,渗出了一抹血色! 这姑娘,虎啊! 受了伤,还想要飞檐走壁,飞身跃向房顶! 真当自己是钢筋铁骨! 不过,他也看出来了,这姑娘虽然拿着短剑,但也就是在示威,没有真拿剑动手的意思! “我个人建议,你走正门出去,往南两里路左右,有个太医院分设的熟药所!” 苏扬淡淡说道,“那边有一位妙手仁心的黄太医坐诊,你去找他治疗,说不定,不出三日,你就再也不用治疗了!” “哥,那个黄谋,不是个……”苏悦疑惑地向苏扬询问,却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黄谋。 “的确是个小人!” 苏扬点点头,算是帮小悦圆上了话。 他瞥了眼那女子道:“看她这样的,有了病还不好好求医,那当然得去找黄谋了,不出三天,一命呜呼,还哪里用得着治疗!” 女子低头捂着腹部的伤势,一口银牙咬得咯咯作响! “你这登徒子,再……满口胡言,我……我砍了你!” 女子寒声道,只是她此时的威胁,看起来毫无危险! 她颤巍巍地拄着短剑,缓缓起身,倒是没有真的去砍苏扬,反而继续打量着后院四周。 似是在想着办法,该怎么离去。 “扬儿,再这么下去,她的伤势,会愈发严重的。”李兰芝轻声对苏扬提醒道。 苏扬点点头:“她要是死在这里,的确是个麻烦!” 虽然这女子没有真正动手,本性应该不坏。 但是,还是得考虑,这女子的身份。 若真是流匪出身,难保其不是恶人! 他在思索,要不要给王朗那边添一份业绩! 让王朗查查她的身份,看这女子的情况,一时半会,也没有什么性命之忧。 “你再嘴欠,我割了你的舌头!” 女子怒指着苏扬,黑润的瞳孔中仿若燃烧着熊熊怒火。 “得了吧!” 苏扬摆摆手,“就你这状态,别说拿把短剑,就算拿把青龙偃月刀,又能吓唬谁?” 他这么说,其实也在试探。 看看这女子,究竟是否会真的动手! 但凡其表现出,因为一言不合,就要砍人的举动,那苏扬,便会毫不犹豫地率先解决她! 就算其武艺再怎么厉害,可受了伤,苏扬自然有的是办法对付! “我砍你一个,也不是不能做到!” 女子示威地挥了挥手里的短剑,但却依旧没有真正动手。 “行了,说出你的身份,来历,还有这伤是怎么来的!”苏扬缓缓道,“若是没问题,你这伤,我帮你治!” “我不用你治!” 女子怒哼一声。 “那就请便,别耽误我们家药铺,开门给人治病!”苏扬懒得多说什么。 总之,这女子来路不正,看着不想露面的情况,必定是担忧官府差役。 女子话语顿时噎住,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苏扬不再理会她,转而对母亲和妹妹说道:“娘,小悦,你们先去忙吧,这人,我来处理就是。” “扬儿,她毕竟受了伤,别太为难人家。”李兰芝轻劝一声,又看向女子,“姑娘,你受了伤,我们也没有恶意,若再不加以治疗,你这伤势会愈发加重!” “若是不想让我们为你治疗,你最好还是赶紧去寻个大夫,否则……” 李兰芝摇头道,“否则怕是会拖到极为严重,有性命之忧!” 女子目光微敛,听着李兰芝的话,收起了许多对待苏扬的怒容。 她看了眼自己捂着腹部的手掌,掌心中都染上了一些血渍。 而后,她轻声对李兰芝道:“大婶,您是个好人!” “姑娘,你这伤,不能再拖了。”李兰芝劝道。 女子低下头,咬着嘴唇,思虑一番,这才缓缓抬起头。 她恶狠狠瞪了苏扬一眼,又低声向李兰芝询问道:“大婶,您能再帮我治疗吗?” 她话音刚落,苏扬的声音便缓缓响起。 “说出你的姓名,来历,为何不敢上街,否则免谈!” 对此,苏扬心中毫不动摇。 不知晓这女子的身份,若是她所表现举动,皆是伪装,危及他的家人,他怎能轻易允许? “姑娘,你这么害怕出去,想必是怕官府吧?” 李兰芝也询问道,对于这些,她自然能够看得出来。 她语重心长道:“我们务必得询问你的身份,还请见谅,我们也不想惹祸上身!” 女子不去看苏扬一眼,脸上露出浓浓的挣扎神色。 半晌,她终于是点点头,应允下来。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一唱一和 苏扬慢悠悠转过脸,斜睨着那中年人。 他才刚来,这中年人就直接发难? 这很明显是早就有所蓄谋了啊! 但苏扬并未回话,仿若没有听到此人的话般,一脸平静,等待着白泞的反应。 这些麻烦,丢给白泞处理便是! “未曾向苏太医介绍,这位是新上任的副院使,周和同周大人。”白泞笑吟吟向苏扬介绍。 “周大人!” 苏扬敷衍地拱拱手,算是与其见礼了。 “本官刚刚说的话,你可曾听到?” 回应苏扬的,是周和同充满斥责意味的声音。 周和同高扬着面庞,双手负后,一副倨傲模样。 苏扬挑了挑眉。 看样子,周和同是铁了心的跟他过不去了! 他咧嘴一笑:“有什么话,你跟白大人说不就得了?” “放肆!” 周和同一挥衣袖,扇起一阵清风。 他转过身来面向苏扬,目光尤为不善。 “陛下封你为太医一职,你却如此玩忽职守,居功自傲,此等秉性,怎能做太医?” 周和同语气阴寒地撂下一句,又转而面向白泞,拱手道,“白大人,此人竟如此不尊太医院律例,德不配位,该当向陛下禀奏,撤去其太医之职!” “周大人何必动怒?” 白泞捋着胡须,缓缓走到苏扬身边,和和气气道:“苏太医向来公务繁忙,勤勤恳恳,何来玩忽职守一说?” 周和同眉头微皱,白泞庇护苏扬的用意,尤为明显! 但他既然来了太医院,自然也不会惧怕白泞! “本官来太医院,已有多日,走访各处熟药所以及太医院制药之地,却始终未曾见到苏太医……” 周和同淡淡道,“陛下下旨令苏太医与太医院一同整治瘟疫,白大人不妨说说看,这几日以来,他何时为太医院治理瘟疫出力了?” 他随手指着苏扬道:“若非本官亲眼所见,岂不是要纵容此人如此渎职吗?” 苏扬听着周和同的话,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 这周和同每一句话,都要给他扣上一个罪名! 新官上任三把火,看样子,其中一把火,周和同是早就准备烧到他这里了! 不过,周和同在白泞面前,态度都能这么强硬…… 那应该是周和同本就有所倚仗了! “那或许是周大人刚来太医院,对太医院的安排,尚且并不熟悉!” 苏扬淡淡回应一声,无所谓地向着周和同摊了摊手,“周大人即便想要惩戒下官,那也得有充分证据才行!” 虽周和同怎么说,天塌下来,有白泞这些人顶着! 周和同八成就是魏国公的人,来太医院的目标,绝对不只是他这个小小太医! 太医院才是周和同真正的目标! 苏扬准备就做安安心心地做个滚刀肉,谁想怎么对付,就先去找白泞便是! 周和同脸色阴沉下来,眼中透露着一股子愠怒! 这苏扬竟然如此狂妄! “你还敢跟本官狡辩?” 周和同怒声道,“而今我朝北境,北莽南犯,我朝疫患厄待解决,你身负陛下隆恩,却如此怠慢本官先削了你太医官职,再上奏陛下!” 苏扬耸了耸肩,没有理会周和同。 他这官职,哪有那么好削? 白泞和太医院的心思,他心里很清楚,现在白泞还指望着他这炙手可热的太医帮助太医院稳稳根基。 “周大人消消气!” 白泞轻笑着说道,“苏太医行事,本官皆是知晓的,他虽年纪轻轻,却医术精深,这段时日以来,他也一直在为疫患奔波,又献上蚊香和驱蚊液等物,这一份份功绩,本官还未曾嘉奖他!” 他态度温和,仿佛周和同所说的事态,半点也不危急。 “白大人,下官来此,正是为了蚊香和驱蚊液之事!” 苏扬拱手道,“第一批蚊香和驱蚊液,已经赶工完成,本该上交户部,可是,户部郎中庾士素庾大人那边,我始终未能与其取得联系,只好来奏明白大人,望大人传达户部!” 上次庾士素在厂房那边吃了亏,就跑没影了! 而庾士素也迟迟没有来报复他,这倒是让苏扬有些奇怪。 “此事是得通传户部。” 白泞点点头,装模作样道,“苏太医几日以来,辛苦了!” 他这句话,无形之中,在打消周和同先前攻讦苏扬的借口。 “白大人与太医院诸位太医都任劳任怨,下官怎能言及辛劳?” 苏扬摆摆手,一副大义凛然模样。 随即,苏扬又瞥了周和同一眼,重重叹息一声,“莫说是被人诬陷,说什么玩忽职守……” “只要疫患可快速平定,下官甘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周和同脸色顿时黑了起来。 他听得出苏扬话语里的用意! 说他是诬陷! 他一指苏扬:“你……” “苏太医还年轻,万万当以身体为重!”可这时,白泞已经打断了周和同的话,一副对苏扬尤为关切的模样。 “白大人不必多言!” 苏扬郑重拱手,“下官还需继续督促制作蚊香和驱蚊液,如今向大人复命,便也该继续去忙碌了!” 说完,苏扬就直接迈步向外走去。 “慢着!” 周和同沉喝一声,阻止苏扬。 苏扬停下脚步,双眸眯了起来。 还不让他走? 他转身面向周和同,淡淡询问道:“周大人还有何事?” “本官昨日得到户部郎中庾士素的消息,他向本官禀报,苏太医在制作蚊香和驱蚊液的厂房中,一举一动,可并不如你所说那般尽职尽责!” 周和同慢悠悠道,“苏太医,本官问你,庾大人所说这些,是否属实啊?” 听到此,苏扬顿时会意,明白了周和同的用意。 庾士素早就将这消息告知了周和同了! 周和同方才只是说他玩忽职守,未曾提及庾士素的事情,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 这是真要将周和同口中的渎职之罪,给他坐实了…… 想通了这些,苏扬索性也不准备离去了。 既然周和同一见面,就没安什么好心,那他便好好地应付一下! “不知庾大人如何跟周大人说的?”苏扬询问道。 “庾大人说,苏太医居功自傲,在厂房中,有贪财之嫌,更是在庾大人指出此事之后,当着其他人的面,悍然对庾大人动手,威胁他不得说出!” 周和同淡淡道,向着苏扬逼近一步,“苏太医,此事若是属实,你这罪名,该当如何论处?” 第二百五十四章 王兄,救命! 那些乞丐们,在发现苏扬这边的情况后,顿时向着苏扬这边飞奔而来。 “再动,我便杀了他!” 苏扬手中短刀闪烁着凛冽寒芒。 可赶来的这几人中,却明显没有房顶上几人那般忌惮,他们靠近苏扬的动作只是稍稍有所减缓,但依旧在向着苏扬这边赶来。 尤其是那赶来的几名乞丐,虽然是一副瘦骨嶙峋的模样,可却如饿狼一般,手握木棍,木棍一头削得尤为尖锐! 苏扬神色凛然,西厢河这些乞丐中,果然隐藏着什么秘密! 这般架势,绝不是寻常乞丐能够表现出来的! “你以为,抓了我,你就能活命?” 络腮胡男人语气凄厉,冷笑连连。 “不论我死不死,你们都得死!” 听到此,苏扬双眸微眯,他抓着的这个络腮胡男人,分明是这些人中的头领! 可他却见到,那几名乞丐,仿佛对这络腮胡男人的生死,并没有多少在意。 这太过不同寻常了! “你是……苏扬?” 忽然,乞丐之中,一名高瘦乞丐迈步上前,认出了苏扬。 苏扬挑了挑眉,瞥了眼那乞丐,京城中这么多人,这乞丐,他脑海中并没有什么印象。 “你怎会在此?” 那高瘦乞丐沉声喝问。 “你们伤了我朋友,我过来看看!”苏扬缓缓道。 他如今晋升太医,在京城中风头正盛,这些消息灵通的乞丐们,能够认出他,其实也并不奇怪。 “朋友?” 高瘦乞丐狐疑地盯着苏扬。 “他说……是西城的乞丐!” 络腮胡男人向高手乞丐喝道。 听到此,高瘦乞丐眉头微皱,面露沉思之色。 “你看,我跟你们没有什么大仇,我就是个路过的,被牵扯进来的!”苏扬咧嘴一笑,“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跟谁有什么恩怨,就去找谁,不如放我离开如何?” 高瘦乞丐缓缓抬头,直视着苏扬,眼中泛起一抹冷漠。 “杀了你,正好!” 随即,高瘦乞丐手中木棍一指苏扬两人,向身边几人吩咐道:“杀了他们!” 苏扬目光凛然,这高瘦乞丐的反应,非常不对劲! 杀了他正好? 李思卿已然迈步上前,挡在苏扬身边,手中短剑直指四周一众乞丐,与他们对峙着。 只是,她的腹部,早已被染上了一片鲜红。 “慢着!” 苏扬大喝一声,高声道,“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个秘密!” 不过,即便是苏扬的话音落下,那些乞丐们依旧没有停手的意思。 李思卿强忍着伤势,手中短剑飞速挥舞,身形灵巧。 可她却难以抵挡眼前这些人的围攻,更是有几人冲到苏扬这边。 噗嗤! 一名乞丐手中的尖锐木棍宛如长矛一般,直直刺向苏扬。 苏扬稍稍闪身,以身前络腮胡男人当作盾牌,挡住乞丐那一击。 不过,即便是木棍刺在络腮胡男人身上,也依旧没有多少留手的意思! 随着络腮胡男人一声闷哼,其余几人手中的兵刃已是斩向苏扬。 这么狠厉的手段,已然不像是乞丐或者流匪了! 苏扬心绪急转,急忙高喝道:“今日乞丐为何会去城隍庙,你们难道不想知道?” 随着苏扬这句话传出,那高瘦乞丐才终于是缓缓抬手,让四周众人停下动作。 “为何那些乞丐们会找到你们西厢河这边,又为何我这一名太医,会出现在此……” 苏扬声音迅速,见四周一众乞丐再未有所动作,他的语速才逐渐减慢。 “你们这些人,并不是普普通通的乞丐……” 苏扬一指牢牢抓住的络腮胡男人,“而这几人,其实是京城外所谓的流匪吧?” 见那高瘦乞丐紧盯着他这边,苏扬再度道:“当然,他们也绝不是流匪这么简单……” 这些事情,其实显而易见! 若只是流匪,又怎会与乞丐藏匿在一起。 而这些乞丐们行事也都极为果断,甚至对络腮胡男人的性命,也都并不顾及! “你到底要说什么?” 高瘦乞丐向前一步,脸上满是森寒杀意。 他一只手缓缓举了起来,似是准备命令四周众人再度杀向苏扬两人。 “我为何会知道这些,又为何会来到这里,你们真的不想知道?” 苏扬挑了挑眉,脸上未曾流露出丝毫惧意。 在他身旁,李思卿也都不由瞥了他一眼。 李思卿美眸中透露出一股子疑惑,的确,苏扬这太医来此,说是为了几个乞丐,这实在是说不过去! 而这份疑惑,高瘦乞丐也同样在意。 “头,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高瘦乞丐身边的一名乞丐低声提醒。 高瘦乞丐眯着眼睛,脸上透露出一股沉思。 “你们的计划,是否会因为你现在果断杀了我而失败,你可要好好掂量!”苏扬再度喝道。 “说出来!” 高手乞丐提着尖锐木棍,向着苏扬步步逼近。 “说出来……” 苏扬正说着,忽的神色微动,远处的街道上,已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通过声音判断,赶来的马匹,应当有好几匹! “吁……” 隐约间,街道另一侧,更是有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 苏扬微微一笑,指着四周,淡淡道:“你们可知,这地方是什么地方?” “再往那边走上一百来米,就是我拴马的地方!” 即便苏扬开口,众人也依旧未曾停下紧逼的脚步。 “而我要告诉你的秘密,就是……” 苏扬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高喝一声。 “王兄,救命!” 他声音高昂,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顿时间,街道不远处的马蹄声,再度响起。 “王兄,在这里!” 苏扬一边高喝,随手用短刀抹过络腮胡男人的脖颈,紧握着短刀,以络腮胡男人当作盾牌,打开四周众人的兵器。 李思卿神色错愕,但当即反应过来,身形游走间,靠近苏扬这边。 而高瘦乞丐脸上,则显露出一股浓浓的愤怒。 “杀了他!” 他高喝一声,加快脚步,与身边众人一同向着苏扬这边冲来! “巡检司办案!” 就在这时,街道拐角处,数道身影策马而来! 王朗手持铁棍,一马当先! 第二百六十一章 让苏神医救周大人! 蹬蹬蹬! 急切的马蹄声传来。 魏安已然策马赶至,冲到苏扬这边,翻身下马。 “苏太医,药来了!” 他一把将箱子放在苏扬身边,“求苏太医,救我恩师!” “我定当竭尽全力!” 苏扬迅速回应一声,自箱子中取出魏安所带来的药物,还有缝合的针线。 周延玉的伤势,止血是最为关键的! 他先前帮着周延玉止血,没有药物辅助,没有工具缝合,只能粗略止住。 但周延玉的伤口中仍然在汩汩溢着鲜血。 周延玉的意识已经逐渐陷入昏迷,他抓着苏扬胳膊的手,都失去了许多力气。 随着魏安赶来的,还有一个老大夫,气喘吁吁。 他见到周延玉的伤势,顿时大惊失色,连忙跑到苏扬身边,帮助苏扬。 “你们大宋当真是小觑我朝铁骑,一个小小太医,也敢威胁我朝使团?” 魁梧男人高喝着,语气中满是轻蔑。 苏扬仿佛没有听到魁梧男人的话一般,环顾四周。 “刘大人,我要为周大人治伤,烦请帮我控制场面。” 苏扬沉声道,“让诸位百姓与他们……” 他随手指着北莽使团,“让他们后退十丈之外!” 听到此,刘奉眉头一凝。 让百姓们后退十丈之外,方便苏扬为周延玉治疗,这倒是简单。 可是,再让北莽使团也跟着后退…… 这有些犯难了。 但随即,他还是沉下心来,面向北莽使团。 “巴尔坦将军,周大人性命垂危,我等要为周大人疗伤,烦请使团诸位,暂且后退十丈!” “嗯?” 巴尔坦脸上当即一沉。 他睥睨着刘奉,不悦道:“刘大人,我使团入京,你们却要让我们后退?” “为治疗周大人的伤势,不得已而为之!” 刘奉说着,转头看向苏扬那边的动静。 苏扬已经准备好了针线,用烈酒消毒之后,随时准备为周延玉缝合伤口。 要处理周延玉的伤势,须得加以缝合,但这里人多手杂,极为容易引起感染。 他现在为周延玉急救,一时之间,实在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让所有人后退十丈,也只能尽可能规避掉一些风险。 “魏兄,待众人退散,劳烦将酒精泼洒四周!”苏扬又对魏安嘱咐一声。 魏安当即点头,他现在心急如焚。 事关他恩师的性命,他都有些六神无主了。 “诸位百姓,还请退散!” 魏安长长躬身,向四周一众百姓们行礼。 “我恩师周大人心系我朝,对北莽贼人恨之入骨!” 他朗声道,“而今北莽贼军犯我北境,侵城掠地,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我恩师是以性命警醒诸位,北莽贼心,不得小觑,还望诸位助苏太医救我恩师!” 四周百姓们默然,他们的目光齐齐落在魏安和苏扬几人身上。 “大家都后退!” “让苏神医救周大人!” “快一点,别惊扰了苏神医……” 当即便有人高喝着,自发向后退去。 “呵呵,可笑!” 可这时,巴尔坦却冷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揶揄讽刺。 “此人还有的救?” 巴尔坦蔑然瞥了苏扬与周延玉一眼,“持剑自刎,这已经是一条死尸了,你们这般假惺惺作态,倒不如赶紧给他料理后事!” 听到巴尔坦讽刺的声音,四周正在后退的百姓们,脸色当即狰狞起来。 仿佛有着一股熊熊怒火,在人群中燃烧着,但他们依旧在有序后退着。 魏安更是紧咬着牙关,牙根咯咯作响,他紧握着拳头,对巴尔坦怒目而视,眼中血丝密布。 “我恩师是朝廷命官,苏太医救我恩师性命,是天经地义之事,若有敌寇阻拦,杀!” 他怒喝着,自地上捡起周延玉先前那把长剑,双手紧握,直指巴尔坦! “若有敌寇阻拦,杀!” 四周人群中,不知是谁应和着大喊一声。 “若有敌寇阻拦,杀!” “若有敌寇阻拦,杀……” 人群异口同声,声势如滔天巨浪。 一众大宋兵士已然在刘奉的吩咐下,紧握兵器,向北莽使团那边赶去。 他们硬生生将北莽使团向后逼去。 见此,巴尔坦神色沉郁起来。 他高坐在马匹上,一眼便能将四周情况收归眼底。 于他而言,如今眼前这些人都已经沆瀣一气了! 再这么下去,一旦这些人冲来,恐怕难以阻止! 巴尔坦只好看向刘奉,寒声道:“刘大人,你们如此对待我等,就不怕我朝圣上知晓,圣心大怒,继续攻尔等边疆吗?” 刘奉高高仰着面庞,双手负后。 他语气笃定:“巴尔坦将军,告知国信使朴散大人,为苏太医治疗周大人,后退十丈!” 说完,他又看了眼苏扬那边,心绪沉凝。 刎颈之后,恐怕性命难保…… 但此时,绝对不是让步的时候! 他身为鸿胪寺卿,接待北莽使臣,本就要受人非议,更何况周延玉是他同僚,于情于理,他都不会让步! 巴尔坦脸色阴沉,冷冷盯着刘奉。 他没有想到,这大宋京城中的人,竟还敢对他们这般态度! “让苏神医救治周大人,北莽后退!” “让苏神医救治周大人,北莽……” 十丈外的人群皆在高呼,声音振聋发聩。 巴尔坦脸色一狞,策马赶往使团中最为精致的马车。 这时候,苏扬已经为周延玉处理好了急救止血,接下来,便只待缝合了。 可苏扬心中凝重还是没能放下分毫,周延玉早已因失血过多,昏迷过去,他为周延玉急救,根本来不及用什么麻药,昏迷了,算是能减轻痛楚。 但周延玉的伤势实在太过凶险了,现在紧急治疗,究竟能否活过来,也难以预料。 希望他先前那一句话,能点燃周延玉心中的求生念头…… 苏扬瞥了眼四周,百姓们都以退散,而北莽使团在大宋兵士的逼退下,也已经远离了。 他手捏针线,迅速为周延玉缝合起来。 “刘大人,你们对我等刀兵相向,逼退我朝使团,这是你们大宋对议和的态度吗?” 北莽使团那辆最为精致的马车中,悠悠的声音缓缓传出,“若是如此,我朝便继续与你们大宋开战,莫怪我朝铁蹄踏遍你大宋北疆!” 闻言,刘奉脸色顿时一僵。 精致马车中的人声音顿了顿,又继续道:“还是说,这件事,仅是那小小太医所为,若如此,此人蓄意破坏我朝与你大宋议和,当斩!” 第二百六十二章 是救人还是收尸? 这句话,用心险恶! 刘奉神色凝重,逼退北莽使团,算是杀了北莽使团的威风。 可这后果,也的确严重。 若北莽使团执意追究,抓着这件事不放,继续开启战事,那这责任,他这鸿胪寺卿也承受不来。 朝堂诸公尚且还在为议和还是开战争执不休,他哪里能擅自决定。 但偏偏北莽使团的国信使又给出了另一个选择,那就是将这一切责任都退到苏扬身上! 若想议和,斩杀苏扬! 杀苏扬也远远不是国信使的主要目的,更是为了将这份逼退北莽使团的影响,悉数奉还到大宋! 刘奉收敛心神,缓缓回应:“此次我等仅为救治周延玉大人,与其他无关,朴散大人不必多虑。” “我朝与大宋之间的国事,竟还比不得这自寻死路之人的一条性命?” 马车中的声音中透露出一股嘲弄意味。 “人命关天,我大宋所有百姓,皆受浩荡皇恩,二者怎可混为一谈?”刘奉声音郑重。 他当任鸿胪寺卿已有近十载,这些嘴上扯皮的功夫,他早已驾轻就熟。 “呵呵!” 马车中传出一声轻笑,仿佛显得饶有兴趣一般。 “大可不必如此惺惺作态,这小小太医在此,是救人还是收尸?” “我朝使团才刚入大宋京城,便已经吓死了一名朝廷命官,想不到,大宋竟如此畏惧我朝!” 他一番话音落下,四周众人顿时死死地盯着那辆精致马车。 怒意滔天! 魏安提剑怒指精致马车,咬牙切齿:“我恩师与尔等北莽贼人不共戴天,以血明志,你北莽蛮夷不识我中原礼数,尔等敢犯我边疆,我朝自会让你等全军覆没,片甲不留!” “可笑!” 马车中的笑声依旧带着一股揶揄意味。 “巴尔坦,将此事记下,待我等回去,向圣上奏明,使团入京第一日,吓死大宋朝廷从四品官员一名!” 这副轻飘飘的语气,让人尤为恼火! “倒也难怪,大宋在中原繁盛之地,贪图享乐,我朝大军向来如摧枯拉朽……” 他像是在嘀咕着,可声音偏偏能够让周围的人清楚听见! 这又是诛心之言! “国信使应当也堵了一些我中原诗书,怎能说出此等坐井观天的言论?”刘奉讽刺一声。 要是让这北莽国信使继续在他们京城中耀武扬威,那今日的影响便大了! 苏扬对于这些人之间的对话,充耳不闻。 他始终全神贯注于周延玉的伤势之上。 脖颈处伤口缝合,每一次落针都必须小心翼翼,不能出现丝毫差池。 在他身旁,跟着魏安前来的老大夫早已汗如雨下。 如苏扬这般缝合脖颈处自刎这么深的伤势,他还是头一次见。 连他都不知道,这位血鉴世人的周大人,究竟能否活下去! 这时候,前方街道的人群后方缓缓分开,一众身影赶了过来。 为首一人,是一名银甲在身的年轻男子,甲胄上布满着刀剑痕迹,隐隐可见血迹。 他走到人群前方,摘下头盔,展露出一张俊朗的脸庞。 肤色微黑,脸颊宛如刀削,眸若星辰,散发着一股坚毅的气质。 “这位是四殿下,百姓们且退让!” 年轻男子身边,一名校尉轻喝一声,让四周百姓避让。 “万不可惊扰百姓!” 四皇子向校尉训斥一声,转而看向前方。 “周大人如何了?” 他步伐匆匆,连忙向着苏扬那边赶去。 “参见殿下!” 刘奉上前躬身行礼,“回禀殿下,苏太医已在为周大人医治了!” 四皇子点点头,继续迈步向着苏扬那边赶去。 “殿下且慢……” 刘奉赶忙劝阻四皇子,现在不知苏扬治疗周延玉究竟如何了,四皇子此时不能前去打扰。。 可四皇子的动作却并未停滞,自顾自地向着周延玉那边走去。 “殿下!” 魏安快步上前,行礼道,“苏太医有过嘱咐,他治疗周大人的伤势,其他人万不可前去打扰!” 四皇子眉头微蹙,瞥了魏安一眼。 随后,他脚步停顿下来。 “我关切周大人的伤势,倒是唐突了!” 他说了一声,向后方退去,来到人群前方。 “诸位百姓,北疆战事死伤无数,生灵涂炭,北莽使团入京议和,若有耀武扬威,我等定当绝不姑息!” 四皇子声音高亢,脸色一片肃然。 “只是未曾想到,周延玉大人竟如此刚直不阿,不惜以死明志……” 四皇子说着,又转身面向苏扬那边,“退北莽贼军易,只可惜,我大宋朝廷少了一位铁胆忠心的肱股之臣!” 这一番话落下,一众百姓们皆心绪复杂。 周大人如今之举,不可谓不壮烈! 而他们对于四皇子,也凭空生出许多好感。 随即,四皇子又绕道向着北莽使团那边走去。 “尔等身为使团,前来我朝京城议和,便不可嚣张跋扈!” 四皇子朗声斥道,“否则,必斩了你使团众人,我朝大军,纵使剿灭你北莽大军,也并无不可!” 语气强硬而威严,尽显皇子之仪! 四周百姓紧握着拳头,四皇子这么对待北莽使团,让他们都有着一股出了口气的感觉! “我等使团携圣眷而来,秉持大礼,不忍你大宋生灵涂炭,特来议和,皆符合礼节,哪里来的耀武扬威一说?” 精致马车中声音悠悠传出,即便四皇子出面,那马车中的北莽使臣也始终没有走下马车的意思。 “若是有人眼见我北莽使团威武仪态,而心生恐惧,那这些……我等可没什么办法!” 他的语气中,依旧带着一股淡淡的揶揄意味。 四周的大宋百姓们听着,心中都积蓄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厌恶! “畏惧?可笑!” 四皇子嗤笑一声,“我在边疆斩杀贼寇,眼见不过土鸡瓦狗,何来畏惧?” “罢了,我等使团此次前来,乃是为议和大事,便不做这意气之争了!”马车中的声音平静,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算算这时间,那自刎的官员也该断气了,就算是收尸,等了这么久,也该够了!” 他淡笑道:“你们也该找人去催催了,若是让我等使团在这里等久了,那你们大宋也就别再大谈特谈什么礼仪,自诩中原正统了!” 他话音刚落下不久,苏扬那边却传出一道高朗的声音。 “来人,将周大人转移到太医院,观察恢复情况!” 第二百七十六章 看你的表现! 四皇子悠悠离去,步履从容。 但郡主府中的几人,心绪却莫名有些凝重。 四皇子来郡主府这么一遭,又在最后留下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究竟打着什么主意,难以猜测。 云清郡主收回目光,注意力很快落在苏扬身上。 她对四皇子的目的,也莫名有些担忧。 不过,现在她身边有母妃在,还有苏扬在,她很快便又安心下来。 “母妃,我的病都快痊愈了,这多亏了苏医师……”云清郡主向苏扬眨了眨眼睛,轻声对齐王妃说道,“我们理应厚谢苏医师才是。” 齐王妃微微扬起下巴,并未立即回话。 苏扬站在一旁,无奈撇撇嘴。 云清郡主的善意,他自然知晓。 但齐王妃不找他麻烦,就算好的了,指望齐王妃感谢他,估计是不可能了! “先用他的法子治疗着,待你彻底痊愈,本宫自然少不了他的赏赐!” 这时,齐王妃终于淡淡回应了一声。 她随手一指不远处的侍卫,“送苏太医出府。” “那下官告退!” 苏扬缓缓一礼,暗暗向云清郡主递了个安心的眼色,自府中离去。 他帮着齐王府拒绝了四皇子,齐王妃估计一时半会的也没什么心思再找他麻烦了。 此行,云清郡主的病情,比他预料中要好上一些。 仔细想来,齐王在北境征战,云清郡主在忧心之余,仍旧能让自己保持病情恢复的状态,这实属难得了。 云清郡主看似柔弱,但苏扬深知,她的性子其实一向坚强。 想必,云清郡主为了让自己的病情恢复,也做了不少努力。 而她应当也不想身在北境的父亲为她过多担忧…… 苏扬骑在大黑马上,收敛心绪,摇了摇头。 他穿过街道,正要向太医院赶去,却见迎面赶来几道骑乘着马匹的身影,拦在他面前。 顿时间,苏扬目光微微一凝。 这几人……正是四皇子的手下! “苏太医,殿下有请。” 当先一人淡淡说道。 “四殿下找本官何事?”苏扬微微扬起面庞,心绪微动。 四皇子敢情没走远,搁这等着堵他! “莫让殿下久等!”那人并未向苏扬回话,只是催促一声,神色倨傲。 苏扬不再多言,看这些人的态度,他也能推断出,四皇子找他,应当没打啥好主意。 他随着几人很快来到街道拐角处的一辆精致马车前。 眼前这辆马车倒是与四皇子回京之时所用的那辆充满刀剑痕迹的马车并非同一辆,造型精致而奢华。 待到苏扬靠近马车,马车的帘子便缓缓掀开,随即其中探出一个脑袋,露出一张如玉质雕琢的俊逸脸庞。 “下官参见殿下。” 苏扬在马匹上缓缓躬身,“容下官骑乘马匹,无法施以全礼!” 按规矩,朝廷三品官员以下的人,见到皇子,是要行跪拜大礼的。 不过,苏扬可没兴趣,见人就叩拜。 更何况四皇子还坐在马车里,双方也不算正式见面。 四皇子目光幽幽,静静打量着苏扬,看不出情绪波动。 “苏太医医术非凡,这傲气倒也不逊色分毫!” 他语气淡然,但话语中的意思,却仿佛是在讥讽苏扬。 “殿下谬赞了。”苏扬仿若听不出四皇子的意思。 “这倒还真不是夸赞!”四皇子摇摇头,饶有兴趣道,“我刚回京城,便亲眼见到,苏太医那起死回生的医术!” 顿了顿,四皇子又道:“就连云清郡主的痨症,你都能治愈!” 话语中,透露出一股似有似无的寒意。 苏扬心中微凛,果然,四皇子还是对先前的事情心怀芥蒂啊! 能够在北境立下赫赫战功的四皇子,倒是这么小肚鸡肠! 这反差还真是够大的! 他没什么心思听四皇子冷嘲热讽,转而询问道:“不知殿下寻下官前来,所为何事?” “我先前便跟你说过,若有闲暇,该好好与你叙一叙,今日与你碰巧在云清郡主府谋面,便特意召你过来。” 四皇子微微一笑,“你的事迹,我在北境便有所耳闻,嫌奇药以救世人,年纪轻轻,便被我父皇册封为太医,果真是有一片大好前途啊!” 苏扬静静听着四皇子的话,默不作声,猜测着四皇子的用意。 “你有这般傲气,想必这区区太医一职,也绝非你所图……” 四皇子双眸微眯,缓缓道,“但你也应当清楚,你这般年纪,想要晋升,可绝非易事!” “苏太医,我倒是有心提拔提拔你,不过……” 说着,四皇子话语微微停顿,目光始终落在苏扬身上,似是想要看出苏扬的反应。 苏扬不动声色,心中微微一动。 这算是招揽? 还是说,觉得他有可以被利用的价值? 见四皇子迟迟不再说下去,苏扬只好道:“殿下但说无妨。” “不过,这提拔与否,就要看苏太医的表现了!”四皇子嘴角噙着一抹轻笑。 “那不知下官要如何表现?” 苏扬询问一声,四皇子目的已经十分明确了。 “你应当是个聪明人,为云清郡主治病,你自是该尽心尽力。”四皇子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声。 他没有说破,但苏扬却明白他的意思。 四皇子一心想要与齐王府那边拉近关系,正如先前赠送那寒骨参…… 苏扬眼中光晕流转,若他被四皇子纳入麾下,再言称用四皇子的药治好了云清郡主的病,那么,这对于齐王府而言,绝对是一桩难以拒绝的人情! 利用了他,便可达成与齐王府拉近关系的目的,四皇子的确是打得一副好算盘! 但对此,苏扬在郡主府中,便已经表明了态度! 他犯不着下作到,甘心沦落成被四皇子用来利用云清郡主父女的工具! 四皇子抚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苏扬。 他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淡然笑容,等待着苏扬的答应。 朝廷百官,如苏扬这种从五品的官员,大有人在。 对于堂堂皇子的招揽,岂会有人想要拒绝! 苏扬一时未曾回话,这在四皇子看来,倒算是有些骨气了! 若换做他人,说不定早已跪下,以表忠心了! “多谢殿下好意,不过,下官闲云野鹤惯了,当个太医,没什么不好!”苏扬的声音淡淡响起。 四皇子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第二百八十四章 跪下赔礼! 苏扬心里没有半点波动。 北莽使团邀请他过来为朴散真康诊治是无法更改的事实。 纳合清波想羞辱他,并不打紧。 大不了他拉着朴散真康一起! 羞辱他,就是在羞辱朴散真康! 纳合清波神色微凝,看着苏扬的目光明显认真了一些。 苏扬的应对,有些超过他的预料了。 眼前这个大宋的年轻太医,看样子,并没有那么简单…… 随即,纳合清波又转而对孙巡幽幽说道:“孙大人,看来你们大宋也并非皆是识礼数之人……” 既是苏扬再怎么有城府,区区一个太医,也不值得他如何对待。 对付苏扬,自是可找孙巡! 此时的他,已然不复先前那般态度亲和。 “放肆!” 孙巡当即上前,冲着苏扬怒喝起来。 “苏扬,你身为太医,可也算朝廷命官,岂能在使团面前有失礼数,这成何体统?” 他声音尖锐,本就敌视苏扬。 现在既然又有机会对付苏扬,他当然不会放过! “放肆?” 苏扬挑了挑眉,孙巡还真是心甘情愿地做狗腿子了! 再怎么说,孙巡也是京城孙氏的二公子,这还真舍得下颜面! 他淡然询问:“本官如何放肆了?” “你区区太医,也敢当着国信使大人的面,提及北莽皇亲国戚?”孙巡沉喝一声。 “苏太医此举,的确不妥!”纳合清波也跟着说道,“我使团召你前来,只是为照拂你大宋的颜面,你也看到了,朴散大人病情早已痊愈,这区区疟疾,何需你来医治?” “便是我朝的一个小小药童,也可医治疟疾!” 纳合清波摇摇头,“恕我直言,大宋医术,不过尔尔!” “苏扬,还不快向使团诸位赔礼?”孙巡上前一步,寒声斥责苏扬,“今日之事,本官必将告知礼部,你若有失体统,必难辞其咎!” “不过尔尔?” 苏扬眯起眼睛,笑容不变,只是笑意显得有些清冷了。 纳合清波不再就此多说什么,只是向着苏扬抬了抬手:“连你朝的孙大人都在斥责,苏太医还不该快向朴散大人赔礼?” 先前苏扬挡在使团前方,讽刺使团瞎了眼。 今日便悉数讨回来! 纳合清波好整以暇地斜睨苏扬,等待着苏扬的反应。 有孙巡的帮衬,苏扬还能如何反抗? 一旁朴散真康始终未再多说什么,由苏扬诊断过病情之后,便再未正眼瞧苏扬一眼。 他翻阅着手中的书册,目光落在面前的一首诗词之上,神色稍凝。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苏扬,你真想丢我朝颜面不成?”孙巡伸手指着苏扬,唾沫星子横飞。 太医院众人皆默不作声。 今日他们前来驿馆,便心知难有好事。 果不其然,这麻烦就接踵而至了! 他们又看向苏扬,现在纳合清波与孙巡一同发难,苏扬恐怕难以应对了。 可他们却注意到苏扬的神色,始终平静入场。 苏扬一言不发,迈步向着孙巡那边走去。 他步伐不紧不慢,悠悠走到孙巡身前。 见此,孙巡嘴角咧开一抹阴森冷笑。 他狞声道:“还不快跪下,跟朴散……” 啪! 然而,孙巡话音未落,苏扬直接挥手,一巴掌重重抽在孙巡的脸颊上! 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响彻四周。 伴随着孙巡的一声痛呼! 顿时间。 整个房间中,都陷入了一片寂静。 只有孙巡捂着脸颊,吃痛不已,发出阵阵嘶嘶的吸气声。 他显露出来的半张脸上,还带着一股茫然。 纳合清波瞳孔微缩,紧盯着苏扬。 眼前这一幕,他完全没有料到! 就连始终安坐在一旁的朴散真康都不由抬头凝视苏扬,眉宇微微一凝。 “你……” 孙巡终于是反应过来,神色狰狞。 他一手捂着脸颊,一手狠狠指着苏扬,“你找死!” 孙巡的声音一片冰寒,愤恨交加,仿佛恨不得要将苏扬生吞活剥了一般! 太医院众人怔怔地盯着苏扬,满脸愕然。 随即,他们心中不可遏制地涌现出一股惶恐。 苏扬竟然打了孙巡! 那么重一耳光,难道苏扬半点都不怕后果吗? 这下子,孙巡岂能甘心放过苏扬? 孙家的报复,岂是苏扬区区一个太医所能抗衡的? 纳合清波眉头微蹙,不由看向不远处的朴散真康,眼下的情况,属实超出了预料。 朴散真康已然放下了手中的书册,身躯微微后仰,并不出声。 “来人,来人!” 孙巡发狂般大呼,手臂高高挥舞,“给我抓住他,给我打!” 他身后几人皆是咽了口唾沫,一时间却有些不敢上前。 尤其是先前那被孙巡一马鞭的从七品官员,此时更是不敢有所动作了。 “以下犯上,不识礼数,在本官面前耀武扬威,行放肆之举……”苏扬平静的声音缓缓响起,“该打!” “你……” 孙巡指着苏扬的胳膊都颤抖起来,他整个人显然已经盛怒到了极点! 平日里养尊处优的他,除了他孙家的人以外,哪里还有人敢抽他耳光? “你身为鸿胪寺寺丞,乃是我大宋朝廷命官,却在北莽使团面前,摇尾乞怜,对同僚恶语相向,逼迫本官,这又是一罪!” “我看你分明是诚心求死!” 孙巡嘶吼一声,长大嘴巴,却又扯动脸颊上传来的疼痛。 他揉了揉脸颊,脸颊却逐渐高高肿起,浮现出一道清晰的巴掌印! 可是,他注意到苏扬平静的目光,却莫名失去了一些底气。 随即,孙巡又转头向身后大喝。 “你们还不快给我打他?” “愣着做什么?” “你们也想与他一样,一心寻死吗?” 孙巡一番话落下,他身后几人当即浑身轻颤。 苏扬敢打孙巡,那是不顾孙巡背后孙家的恐怖! 可他们却不敢入苏扬这般胆大包天! 要是真因为苏扬打了孙巡,他们动手打苏扬,那他们恐怕也不见得有好。 而且,他们对于孙巡的性子已经有所了解。 只怕他们真出了事,孙巡也不会保他们! 但此时孙巡这么逼迫,他们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迈步上前。 “孙巡,本官怀疑你有通敌之嫌……” 可这时,苏扬幽幽的声音缓缓响起。 他又瞥了眼孙巡身边几人:“还是说,你们也与他一样?” 通敌之嫌,这是如今大宋许多人绝对避之不及的话题! 第二百八十八章 无耻之尤 纳合清波话音落下,宛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四周所有人皆是神色震动! “你说……什么?” 白泞神色瞬间变得肃穆起来。 苏扬所献上的青蒿素,是北莽的去疟奇方? 简直是一派胡言! 这件事,绝不能儿戏! 而四周众人也都纷纷瞪着纳合清波,神色中充满不悦。 “北莽的?” “我呸!这怎么可能!” “青蒿素是苏神医的,怎么就变成了北莽的去疟奇方?” “这人分明是想要给苏神医泼脏水!” 众人对纳合清波怒目相视。 苏扬一言不发,北莽使团的用意,已经不言而喻了! 从一开始,他被召往北莽使团所在的驿馆,北莽使团便已经开始了他们的计划。 让他为北莽使团的人诊治,无非是想要让他发现朴散真康身患疟疾的事实! 而朴散真康的病情已然痊愈,这就是北莽使团说青蒿素是北莽的去疟奇方的依据所在! “青蒿素是苏太医发现的奇药,何时成了你北莽的去疟奇方?”白泞沉声问道。 他自是相信苏扬的。 青蒿素那等奇药,制作之法,他这太医院院使先前闻所未闻。 北莽又岂能有这种奇药? “白大人看来是不相信本官的话!” 纳合清波淡然一笑,似是早就预料到了白泞等人的反应。 “我朝国信使大人身患疟疾,可是事实?” 他瞥了苏扬一眼,“而国信使大人的病情已然痊愈,又是否是事实?” “敢问诸位,我朝国信使大人的病,是如何治愈的?” “我等此前可从未让你们大宋太医院的人又或者其他医者大夫,前去我朝使团那边施治!” 纳合清波慢悠悠踱着步子,他的话,不只是说给白泞等人听,更是要让四周的人群知晓。 “那自然是你们用了苏神医的奇药!” “你们偷偷盗用了青蒿素,当然能够治好那个国信使的疟疾!” “按我说,就得严查,看看是那个该死的混蛋,把药偷偷给了北莽使团!” “无耻之尤……” 众人忿忿不平,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白泞脸色尤为凝重,北莽来这么一出,这是想要将苏扬的青蒿素说成北莽的药。 那么,北莽使团的真正目的,便尤为险恶了! “我朝自有去疟奇方,何必用你们的药!” 纳合清波慢悠悠摇摇头,反问一声,“难道你们不知晓,这疟疾在你们大宋虽成为瘟疫,可在我朝,从未有过疟疾泛滥成灾的情况?” “既是未曾泛滥成灾,那自然是我朝有治疗疟疾的奇方!” 纳合清波再度走到苏扬这边,笑道:“苏太医,你那所谓‘青蒿素’,究竟是不是自我朝中剽窃而来,我想,你应当很清楚吧?” 苏扬当然清楚! 毫无疑问,北莽使团想要污蔑他! 青蒿素这药,直到他前世的现代,才被屠老发现。 在此之前,无论是金鸡纳霜还是其他什么抗疟的药,也都绝对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 北莽能有治疗疟疾的药,才是真奇了怪了! 不过,他并没有急着理论。 纳合清波摆明了是想要污蔑他,他现在反驳,反倒是合了纳合清波的心愿。 北莽使团,也不至于,大张旗鼓地对付他这么个太医,必定是还有更为深层的目的! 他现在反驳,即便是在此证明了北莽使团在污蔑,可这一番争论,还是会传遍大宋四方…… 随即,苏扬反倒是哈哈一笑,饶有兴趣地询问道:“北莽使团这么急着将本官的药划为你们北莽所谓的奇方,连本官这么点荣誉,你们都想要贪过去?” 四周众人也都是义愤填膺,紧握着拳头。 他们自然是站在苏扬这一边的! 对于北莽使团这些人的污蔑,他们深恶痛疾! “并非如此!” 纳合清波挥了挥手,“本官不过是想要向各位阐明一个事实!” “疟疾,我朝早有治疗之法,这去疟奇方,轻易便可祛除疟疾……” 纳合清波面向四周,声音高朗,“我朝国信使大人的情况,便足以证明,去疟奇方的神效,而我朝从未有过疟疾泛滥成灾的迹象,皆是由于这去疟奇方!” “尔等莫非绝对,苏太医年纪轻轻,就能自行研制出拥有如此神效的所谓‘青蒿素’?” 纳合清波嗤笑一声,“我朝使团已然打听过了,苏太医这‘青蒿素’,就是我朝的去疟奇方,他不过是将去疟奇方改头换面罢了!” “无耻!” 纳合清波话音刚落,众人便忍不住喝骂起来。 “北莽都是蛮夷,何时能有此等去疟奇药?” “不过是贪慕苏神医的荣誉罢了,北莽使团,看起来倒是有头有脸的,所做的事情,竟然这般没有羞耻!” “蛮夷终究是蛮夷,他们尚且还在茹毛饮血,贪慕我中原之地的文明繁盛,又不是头一回了!” 人声嘈杂,皆是怒骂北莽! “纳合大人,你身为北莽使团之人,却在此污蔑我太医院的太医,此事,你们北莽使团可是要好好做出解释的!” 白泞迈步上前,沉声呵斥。 这等污蔑,简直荒谬! 但是,北莽使团的贼心,却也不得不防! “白大人莫急,本官来此,又不是特意要让诸位惩治苏太医这剽窃我朝去疟奇方的罪名,又或者把我朝的去疟奇方当作他自己的药,这份欺瞒世人的滔天罪名,以及那欺君之罪的!” 纳合清波脸上淡然笑容似乎不减,声音温和。 但他话语中的意思,却尤为歹毒! 直接给苏扬罗织了大部分罪名! “一派胡言!” 白泞怒喝,“你既然在我太医院前如此污蔑苏太医,那本官也只好先行将你抓住,届时,在由我朝仔细审问!” “本官说了,并非是本官污蔑苏太医!” 纳合清波退后一步,他身后的一众北莽兵士齐齐上前,围在纳合清波身旁,护卫着纳合清波,与太医院前的一众侍卫相互对峙。 “你们是铁了心的想要在我京城如此放肆了?”白泞寒声询问。 如今的事态,已然闹大了! 他心中清楚,这一切,皆是北莽使团的用意! 但无论如何,也得阻止面前的纳合清波! 第二百九十八章 前来迎敌! 听到王朗的话,苏扬和赵艺弘皆是神色一凝。 “王兄,他们是在驿馆外,公开招人比武?”赵艺弘连忙询问。 “他们说,我们禁军打不过他们,就要看看咱们民间是否有人能够打得过他们?”王朗愤愤道。 这就是朴散真康的应对之策! 纵使大宋朝廷有心将武斗输了的事情压下来,但朴散真康直接来了这么一手,这件事必然会在市井之中发酵。 几乎用不了一日,禁军武斗输了的事情,便会彻底自京城传开。 而且,还要加上今日北莽使团公开比武! “苏兄,北莽使团用心歹毒!” 赵艺弘声音低沉,充斥着怒意。 北莽使团是铁了心地要羞辱大宋! “咱们三人一起赶过去看看吧!”苏扬当即说道。 北莽使团既然敢这么做,那就亲自去看看,朴散真康到底打着什么算盘! 他们未再犹豫,骑乘马匹,飞速向着北莽使团所在驿馆那边赶去。 刚赶到驿馆周边,他们便被前方街道上拥挤的人行堵住了道路。 整个驿馆四周,早已围满了人。 人群中议论声不住响起,充斥着怒骂声。 他们对于北莽使团的举动,显然充满了不忿。 苏扬几人自马匹上看去,就看到驿馆外,早已搭起了一座高台。 高台上,一名身着北莽服饰的魁梧汉子正手持大斧,在高台上叫嚣着。 他袒露着腹部,露出壮硕的身躯,不时地挥舞几下手中的斧子,向着四周人群示威。 架势嚣张至极! 苏扬几人翻身下马,穿过人群,赶到驿馆前方。 高台下方,已有几人或躺在地上,或被人搀扶着,身上挂着不轻的伤势,鲜血自伤口处汩汩涌出。 那几人身边,还有一个老者在一旁帮他们处理着伤势。 显然,那几人皆是曾上过高台比试的人。 王朗扫了四周一眼,脸色阴沉下来。 而后,他对苏扬和赵艺弘招呼一声,先是向着西城巡检司那边赶去。 “还有没有人敢上来比试?” 高台上,那手持大斧的魁梧汉子晃了晃斧子,狞笑着睥睨高台下的众人。 “我可是我们当中最弱的一个,你们大宋京城,可敢有人上来与我一战?” “我的大斧,早已饥渴难耐了!” 魁梧汉子的声音响彻四周,浑厚而张扬,透露着浓浓的轻蔑意味。 四周众人气得脸色涨红,等着那魁梧汉子,可一时间,却并没有人踏上高台。 先前几人登上高台,却纷纷惨败。 北莽使团的人,几乎没有受到损伤的! 苏扬扫向四周,目光落在驿馆前方。 他未曾见到朴散真康的身影,这见到巴尔坦和纳合清波两人正好整以暇地坐在驿馆前摆放着的桌子前,桌上摆放着茶水,水雾升腾。 纳合清波与巴尔坦正慢悠悠地品尝着茶水,气定神闲,笑意从容。 这般态度,更是惹人恼火! 赵艺弘双拳已然紧握,一言不发。 眼前情景,已让他怒不可遏。 高台上的魁梧汉子依旧在叫嚣着,自高台上走来走去。 “大宋竟没有勇士了吗?”他嗤笑道。 “我来!” 这时,人群中一道怒喝声响起。 一名身后背着长剑的年轻人,愤怒至极,迈步想要向着高台冲去。 可他身后,一名中年男子一把按住了他。 “你这点三脚猫功夫,还未学成,还学人打架?” 那中年男子呵斥一声,阻拦住背负长剑的年轻人。 “师父……” 年轻人倔强地盯着高台那边,不愿停下。 “可笑,不如你们师徒俩一起来,我一个人打你们两个,敢吗?” 高台上的魁梧汉子挑衅地勾勾手,直指那师徒二人。 “你找死!” 年轻人咬牙切齿,就要再度向着高台冲去。 可中年男子大手牢固地抓着年轻人的肩膀,并不让其上前。 “我还以为你们终于出了勇士,原来还是懦夫!”魁梧汉子肆意一笑,满脸不屑,“连这等懦夫都出来丢人,你们果真是无人了吗?” 高台下,苏扬皱了皱眉。 北莽使团的态度,太过嚣张了! 在大宋京城,如此肆意叫嚣,朝廷应当会阻止才是…… 稍作思索,苏扬又摇了摇头。 如今朝廷主和的人,估计巴不得让大宋百姓意识到,北莽不可力敌,只有议和这一条路可走。 而主战之人,先前一场武斗,估计也有些气馁。 现在再出面阻止,更是输不起的表现…… 而且,北莽使团上午刚赢了武斗,现在便在驿馆外架起高台,朝廷一时间也来不及反应! “师父,难道就让这北莽贼人,这般叫嚣?” 不远处的人群中,那背负长剑的年轻人怒火显然已经憋不住了。 他身旁的中年男子眉头紧皱,先是瞥了眼那些正被老大夫医治的人,随即,一拍年轻人的肩膀。 “让我来!” 话罢,中年男子自年轻人身后利索地抽出长剑,身形跳跃间,落在高台上。 “大宋京城泰然武馆,孙泰然,前来迎敌!” 中年男子大喝一声,手中长剑,直指那北莽的魁梧汉子! “嘿!管你什么武馆不武馆!” 高台上的魁梧汉子狞笑一声,一手紧握手中大斧,另一只手背负身后,“可需我让你一只手?” “狂妄之徒!” 孙泰然冷喝一声,身形跃动,骤然向着那魁梧汉子冲去。 他步伐稳健,速度飞快,长剑宛如化作寒光。 当啷! 下一刻,花火四溅! 魁梧汉子的大斧已然挥落而下,硬生生将长剑格挡开来。 孙泰然翻身一跃,身形灵巧,宛如灵蛇一般,斜着刺向魁梧汉子的脖颈要害处! 魁梧汉子险之又险地避开,只是大斧比不上长剑灵巧,看看用大斧封锁住孙泰然的长剑。 可随即,孙泰然一拳已然砸向魁梧汉子的胸膛。 砰! 魁梧汉子倒退几步,化开力道。 这一记交锋,他吃了些亏。 “好!” “好样的!” “孙师傅,打死他!” “泰然武馆的孙师傅一向武力不俗,这下子让北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高台下的人群顿时加油助威起来。 先前几场,他们都输得憋屈。 现如今孙泰然上去,一上来就压制了魁梧汉子,他们心中终于有出了一股恶气的感觉! 第三百章 七连败 “谁需要你们北莽的太医?” “北莽尽皆粗俗之辈,就算是太医,也没有什么医术可言!” “指不定打着什么坏心思!” 高台下众人纷纷驳斥。 他们之中,并非没有老大夫为战败的人治疗伤势。 北莽的人,他们半点也信不过! “大宋医术,老夫也见识过了,至于这水平如何……” 那北莽太医摇头嗤笑,一句话没说全,但语气中的轻蔑意味,尤为明显。 “简直是狂妄!” “还敢叫嚣,你的医术,怕是连苏神医的一根指头都比不上!” “这老东西是没见过苏神医那起死回生的医术吗?” “对,有能耐跟苏神医比比?” 众人冷喝,他们大宋有着神医苏扬,当日苏神医治疗周延玉大人那么严重的伤势,都能起死回生。 这已经是神仙手段了! 北莽区区一个太医,也敢这么叫嚣? “你们口中的苏神医,他那所谓青蒿素,还是自我朝中所得!”北莽太医幽幽说道。 “你满口喷粪!” “不过就是在污蔑苏太医罢了!” 众人愤愤不已地驳斥着。 北莽太医满脸蔑然,与纳合清波相视一笑。 “怎么?我之前跟你们说的烈酒,莫非你们北莽这几天,也凭空变出来了?” 这时,一道高朗的声音缓缓响彻。 闻言,纳合清波目光一凝,循声望去。 他顿时自人群中,发现了苏扬的身影! 苏扬分开人群,快步向这孙泰然那边走去。 “是苏神医!” “苏神医也来了!” “这下子,看那老不死地还敢说什么?” 一些人很快认出了苏扬,主动让开道路,让苏扬走到孙泰然身前。 “苏神医,苏神医,求您快救救我师父!” 抱着孙泰然的年轻人连忙让开身形,让苏扬帮助治疗。 先前为受伤几人诊治的老大夫也走了过来,提着药箱,放在苏扬身边。 “苏太医用了我朝的去疟奇方,莫非还成心狡辩?”北莽太医淡淡瞥着苏扬。 他们就是要让苏扬的青蒿素被混淆,先前埋下了这个棋子,怎能不用? 苏扬一边诊治着孙泰然的伤势,一边随口回应:“北莽没有烈酒,哪里能够制作出青蒿素?污蔑我也得找个像样的理由!” “他们就是成心给苏太医泼脏水!” “苏太医能妙手回春,起死回生,就北莽还想污蔑?” “北莽这老东西都能成为太医,他们的医术,可见一斑!” 众人声援着苏扬。 苏扬先前起死回生的手段,都已经在京城的大街小巷口口相传了! 北莽太医越是这么说,他们越是不信! 这时,纳合清波自驿馆前走了过来。 “苏太医还是这般不愿承认啊!”纳合清波淡淡道。 “说到底,我也不过是个太医,你们国信使质疑污蔑我一个太医,真是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居心!”苏扬摇摇头,摆出一副无奈神色。 但他这一句话,却是足以让四周众人揣度起来。 “污蔑苏神医,是北莽国信使的意思!” “连国信使都想要污蔑苏太医,他们是真的在觊觎苏太医治疗瘟疫的盖世功劳!” “北莽贼人,皆是些心怀叵测之辈!” 听着众人的话,纳合清波微微眯起眼睛。 “倒不如苏太医与纳可太医比试比试?”纳合清波转而道,“这医术如何,让纳克太医与你同样治疗,自然显而易见!” “纳和大人,只是大宋的人不愿让下官施治,而我朝勇士,尚未有受伤之人!” 纳可太医摊了摊衣袖,语气似是颇为无奈。 但这种语气,更是让众人愤怒。 “我倒要看看,你们北莽的人到底能不能受伤!” 这时,苏扬身边不远处的年轻人捡起孙泰然掉落在地的长剑,骤然冲向了高台。 苏扬眉头一皱,看着那正走向高台的年轻人,终究是没有再阻拦。 连这年轻人的师父都败了,就算其上台,估计也不是北莽兵士的对手。 毫无疑问,此次北莽使团带来的人,皆是北莽万里挑一的精锐。 否则,也不至于一百人便能打败禁军一百五十人! “苏太医。” 这时候,梁虎等几名巡检使赶到了苏扬这边。 苏扬处理着孙泰然的伤势,冲着梁虎几人点头致意。 他看了一圈,向梁虎询问道:“梁大人,我王兄呢?” “王班头正在与我巡检司差役把守四方,我这就去让人将他请来。”梁虎连忙道。 巡检使虽职权不小,但终究只是九品官员,比起苏扬这位从五品的太医,地位远远不如。 “多谢梁大人。”苏扬感谢一声,便见赵艺弘已然赶了过来。 “几位大人,这场比武,是如何开始的?”赵艺弘向着梁虎几人询问道。 梁虎几人打量着赵艺弘,眼前这个年轻人衣着不俗,一身衣料皆是上乘,应该出身不俗。 但是,对于赵艺弘,他们却并不认识。 “几位大人,这位是我赵兄。”苏扬介绍了一声,赵艺弘的身份,看样子京城中有许多人都不知晓。 梁虎点点头,这才开口道:“武斗刚结束,他们便在这里搭起了台子,这台子,还是北莽使团在武斗时与禁军赌斗所得……” 闻言,苏扬和赵艺弘皆是明白过来。 估计武斗之时,朴散真康又设了什么圈套。 这高台从禁军那里得来,北莽使团现在公开招人比武,大宋这边,还真不好阻止! “他们还说,要换十人比试十场,只是……”梁虎叹了口气,瞥了眼高台上正准备与北莽兵士比试的年轻人,“算上此人,已是第七场了,先前几场,我们……一场未胜!” 一场也没赢…… 此时,苏扬注意到,他正医治着的孙泰然意识稍稍清醒过来。 “大人,莫让……他去!”孙泰然虚弱道。 苏扬摇摇头,现在阻止,已经晚了。 那年轻人一心想要为师报仇,不好阻拦。 但这第七场,估计也要输了! 高台上,年轻人与北莽兵士已然开始了打斗。 这一次的北莽兵士并未如先前的石谷苦那般托大,双手各自拿着一把弯刀,攻势宛如雨点般向着那年轻人轰砸而去。 砰! 最终,那年轻人身形一个踉跄,那北莽兵士一脚踢出了高台,自高台上重重摔落至地面。 第三百零二章 速战速决吧! 随着王朗迈步走出,四周所有人的目光便齐齐落在了王朗身上。 苏扬收敛心神,向王朗投去询问的目光。 王朗点点头,示意苏扬不必担忧。 “王兄,可有信心?” 赵艺弘走到王朗身边,低声询问。 “十成!”王朗咧嘴一笑,慢悠悠走向高台。 “哦?” 纳合清波挑了挑眉,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王朗。 一个巡检司的差役? 现在这种情况下,却有一个巡检司的差役出面,他隐约意识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随即,他又看向王朗手中的黑铁棍,那黑铁棍的分量绝对不轻,可王朗一只手拿着,却看起来游刃有余。 此时王朗已然纵身一跃,落在了高台上。 见此一幕,纳合清波双眸微眯。 能拿着黑铁棍,还轻而易举地跳上高台,此人的确有几分力道。 但纳合清波却并未有多少忌惮。 他的目光落在了另一侧,那同样是一位他们使团精挑细选出来的勇士。 不过,他们这一次,既然要诛心,自然要诛彻底! 他们已经连胜了七场,他本该是要借此机会,好好打压大宋的民心。 现在王朗直接跳出来,多少使得四周众人的不甘之心,又有些死灰复燃的迹象! 他们要做的,是让大宋民心彻底失去希望! “莫非你们果真是无人了不成?” 纳合清波嗤笑一声,睥睨四周,“先前禁军已经被我等使团击败,现在连巡检司的差役都上了!” “若再这么下去,剩下两场,你们又要出什么人?” “不会连苏太医都要亲自上场吧?” 他的语气中,满是嘲讽与轻蔑。 四周众人脸色难看至极,他们对于此时王朗能够站出来,还是心有感触的。 可是,他们心中也打不起几分的希望。 这场武斗,他们输得太过彻底了! 人群中,梁虎看着高台上的王朗,双拳不自觉握紧。 王朗是苏扬推举到巡检司的,而王朗的武力,这段时间以来,他自是有所见识过。 先前在西厢河城隍庙那边,王朗更是为他们巡检司抓获了许多流匪。 在他们西城巡检司,王朗已经是公认的武力最强了。 现在,王朗能胜过北莽使团的人吗? 他又看向苏扬,苏扬无疑对王朗最为了解,或许苏扬能够有所底气。 可他却注意到,苏扬只是盯着身前孙泰然的伤势,在仔细处理着。 似乎即便王朗上台,苏扬也未曾有太多的关注。 莫非,连苏太医都对王朗没有信心吗? 梁虎心绪逐渐沉重起来。 但他不知道的是,早在王朗走出来之时,苏扬便已经打消了担忧。 有王朗出面,无论如何,这一战都该是要打的。 他现在要做的,只是尽快将面前孙泰然的伤势处理好而已。 “说来,我们这次比武,只是市井之中的切磋,若是巡检司的差役,被我们伤了,那是否会触及大宋律法?” 纳合清波又是说道,“依本官看,此人还是下去,免得又有人要说我们蓄意伤人了!” “此次是我独自出面,与巡检司无关,若真是受了伤,便怪我技不如人好了!”王朗淡淡说道,手中黑铁棍指向面前的北莽兵士,“打,还是不打?” “那可不是你一个小小差役说了算得!” 纳合清波摇摇头,面向梁虎几人道,“巡检司的几位大人,我们若伤了此人,是否又算是打败了你们大宋的巡检司?” 闻言,梁虎几人脸色皆是沉了下来。 纳合清波分明是故意,通过王朗出面的这一场比试,把他们整个巡检司都拖下水! 若是王朗再输了这场比武,那么,他们这几个巡检使,恐怕都难辞其咎! “梁大人,此人身手如何?” 梁虎身边,一名巡检使低声询问。 “我西城巡检司中最强之人!”梁虎缓缓道,神色一片凝重。 另外几名巡检司仍旧有些犹豫,纵使是他们各城巡检司的差役,面对北莽使团这等精锐,只怕,也难有太多胜算! “诸位大人,便让王兄比上这一场吧!” 这时候,赵艺弘走道了梁虎几人身边,“若有什么后果,届时,便由我来担着!” “这……” 梁虎几人依旧有些犹豫。 虽说眼前之人是苏太医带来的,应当是出身不俗。 可是,仅凭这么一句话,他们也难以就此信任赵艺弘。 但赵艺弘似是早已看出了梁虎几人的担忧,向着不远处的一名护卫挥了挥手。 那护卫飞快跑了过来,掏出一张令牌,向着梁虎几人晃了晃。 梁虎几人看清楚令牌的模样,双眼顿时瞪大。 这令牌,是殿前司的令牌! 而持有令牌的人,看起来还只是赵艺弘的侍卫,那么,赵艺弘又得是何等高贵的身份? 随即,梁虎几人相视一眼,一同向着赵艺弘行礼。 “几位,现在可以让王兄比试了吧?”赵艺弘再度询问道。 梁虎几人连忙点头。 随即,梁虎一咬牙,走了出去。 “本官是西城巡检使,王班头是我西城巡检司之人,本官在此保证,无论比试结果如何,皆与我巡检司无关!” 梁虎大喝一声。 “可以!”纳合清波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随后向着高台上的北莽兵士递了个眼色。 既然巡检使都站出来为这走上高台的差役说话,那便已经足够了! 不论梁虎怎么说,只要他们打赢了王朗,那么,都可以算是他们力压大宋的巡检司! 毕竟,巡检司在大宋各地,还是难以忽视的存在的! 纳合清波不再多言,向着高台下悠悠迈步走去。 他经过那北莽兵士的身前,低语一声。 “速战速决吧!” “是!” 那北莽兵士咧嘴狞笑,他已经领会了纳合清波的意思。 要将此人,伤得最重,才好! 高台下,所有人都注视着高台上的王朗与北莽兵士两人。 只是,京城众人的心中,却仍旧没有太多底气。 再输下去,只能是让北莽愈发狂妄…… 而高台上,两人已然蓄势待发。 那北莽兵士手持弯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挑衅动作,冲着王朗狞笑。 不用多说什么,两人已然向着对方冲去! 第三百零五章 战意盎然 王朗还要打第三场! 还要让巴尔坦作为对手…… 四周所有人都不由内心一震,北莽兵士的武力,他们先前已经真切地见识到了。 王朗接连打了两场,总是他再怎么强,也该有力竭的时候。 莫说对手是巴尔坦这等北莽的将军,就算是再迎战寻常的北莽兵士,只怕也要极为吃力了…… 苏扬眉头瞬间紧皱起来,王朗是在为他迎战巴尔坦! 北莽的武将,皆是自战场拼杀中晋升上来的,巴尔坦能当上将军,他的实力自然不容小觑。 只怕这一战,王朗难以轻松拿下! “呵呵,小贼也敢向本将邀战?” 巴尔坦嘴角咧开一抹戏谑笑容。 “莫非堂堂北莽的将军,连我这区区大宋一介差役的邀战,都不敢应战?”高台上的王朗上前一步,伸出手来,挑衅地向巴尔坦勾勾手。 这动作,与先前北莽兵士在高台上的表现,一模一样! “王兄,你已一人连胜两场,我们与北莽之间的武力差距,自是从王兄这里,便可见一斑!” 苏扬高声说道,“这一场,已经无需在比试了,巴将军既然气急败坏,那便让他继续气急败坏好了!” 他这句话,其实有劝阻王朗的意思。 眼下的情况,他属实不愿意王朗涉险。 “无需比试?” 这时,纳合清波却走上前来,他摇头轻笑,“我朝勇士,若得挑衅,自然是会应战!” 纳合清波一指王朗:“既然此人想要与巴尔坦将军一战,那巴尔坦将军应战便是!” 那差役还敢挑战巴尔坦,这无疑是自己送上门来! 现在这场比武,因为这差役的出现,他们使团已经连输了两场了。 这与他们的预期效果并不相符。 要打压大宋上下的战斗之心,现在便有些美中不足了。 不过,若是巴尔坦上阵,击溃那差役,便刚好可再加以打压大宋刚有所死灰复燃迹象的士气! 巴尔坦的武力,毫无疑问,是他们使团中最强的! “巴尔坦将军,此战,可轻取否?” 纳合清波又高声向巴尔坦询问,故意让四周众人听清。 “自然轻松便可取胜!”巴尔坦舒展一番筋骨,笑容浓郁。 两人这表现,自是在故意激怒四周众人! “先前王兄一人轻取你们北莽两名兵士,可未曾见得你们的武力!”赵艺弘反驳道,“巴尔坦将军却有如此信心,莫非,你们北莽的武将与兵士之间,皆有这么大的实力差距?” 这便是反过来攻北莽的心了! “若是如此,那先前你们取胜的几场,那些兵士,真的就是普通兵士吗?”赵艺弘上前一步,沉声质问。 听着赵艺弘的话,四周众人也都不由思索起来。 若北莽的武将与普通兵士之间,武力差距那么大,那么,这次北莽使团来的兵士,是否又是自北莽选取的最为精锐之人? 难怪北莽这些人能够看起来有如此强劲实力! “阁下莫非没有听过‘晏子使楚’的典故?” 纳合清波淡然一笑,“其贤者使使贤主……” “当然,我朝兵士,尽皆勇武之士,国信使朴散大人更是贤明之士!” “只不过,我等使团此次出使的兵士,皆是自军中随意挑选罢了!” 虽然纳合清波语气平和,但却暗暗透露出一股傲然意味。 苏扬双眸微眯,这纳合清波的确是对中原文化了解颇深。 “其贤者使使贤主”,下一句便是“不肖者使使不肖主”,纳合清波这一番话语里的意思,自然是大宋的武力,不值得北莽派出精锐兵士! “巴尔坦将军,既然高台上的那人如此叫嚣……” 纳合清波笑吟吟看向巴尔坦,“那便让他,见识见识巴尔坦将军的勇武之力吧!” “北莽武将的武力如何,想必我朝齐王殿下,早已见过!” 赵艺弘淡淡瞥了纳合清波一眼,“何须我等再见识?” 齐王军是大宋对抗北莽的主力,宛如最为牢不可破的城墙,始终挡在北莽南下的铁蹄之前! 苏扬看向赵艺弘,显然赵艺弘是在帮王朗缓解压力,也不想让王朗再连打三场,还要对付北莽的将军。 “说这么多,你们莫不是怕输了?” 巴尔坦嗤笑一声,“邀战本将,还如此胆怯,尔等都是如此胆小之人吗?” “若我王兄持续战斗两场,还是怕输,那还真不知道,你们北莽是如何定义胆怯的!”苏扬反驳道。 这第十场,若真正打起来,那将会极为重要! 一旦王朗输了,那么,王朗恐怕会因此背上骂名! 即便是能赢,对付巴尔坦,这场战斗也会极为艰难! “苏兄,赵兄!” 此时,王朗自高台上看向苏扬和赵艺弘。 “这最后一场,我便与北莽的将军打上一场!” 王朗沉声道,“正如苏兄先前所说,若我输了,那便是技不如人,之后勤加苦练就是!” 他的脸上充斥着浓浓的坚毅神色! “我这人嘴笨,说不出苏兄与赵兄的话,但,今日北莽胆敢如此挑衅,那我王朗,就要他们把所有的话,都给我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下去!” 见此,苏扬深深凝视着王朗。 对于王朗的心思,他已经知晓了。 这一场战斗,是王朗真正想打的! 他缓缓点头:“既然王兄想打,那便看看北莽这个堂堂将军,他的武力又能否有他嘴上说的那么强硬!” 苏扬身旁的赵艺弘没有多说什么,郑重其事地躬身向王朗行了一礼! 王朗哈哈一笑,自高台上睥睨着巴尔坦。 “北莽的将军,我再问你,这场仗,你敢还是不敢?” “呵呵,得寸进尺的小人罢了,本将自战场上,杀得多了!” 巴尔坦狞笑着,大手向后一扬,“取我兵刃!” 一名北莽兵士迅速取来一把大刀,双手递到巴尔坦手上。 巴尔坦迈步走上高台,魁梧的身形状若铁塔,仿佛一头人形猛兽,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压迫力。 “若我手重,不慎伤了你,可莫要怪我!”巴尔坦笑道。 “这话,奉还于你!” 王朗淡淡回应一声,黑铁棍直指巴尔坦。 战意盎然! 第三百零六章 右相 皇宫。 荀正与袁弘慈几人快步向外走去。 众人始终一言不发,气愤有些沉寂。 荀正似是边走便在思索,一副沉吟神色。 而袁弘慈几人则紧皱眉头,脸色极为难看。 刚走出皇宫,袁弘慈便按捺不住对荀正道:“左相,我等愧对朝廷……” 说着,他几步走到荀正身边,躬身下来。 他身边几人,也紧跟着就要行礼。 “袁将军,你们这是做什么!” 荀正连忙搀扶住袁弘慈,让几人赶紧起身,“此次北莽使团尽皆是自北莽大军中精挑细选出的精锐,昨日文武斗之事刚一提及,今日便进行了武斗,禁军精锐一时难以调拨过来,此次战败,诸位也无能为力。” “此次惨败,老夫已无颜在担当这将军一职,愧对我朝啊!” 袁弘慈声音悲怆,脸色苍白,手臂上还缠着绷带,浑身更显消瘦。 “袁将军莫要这么说!” 荀正连忙劝慰,“今后说不得要有诸多战事,还要仰仗袁将军。” “战事……” 袁弘慈苦涩着摇摇头。 今日武斗结束后,他们便进宫面圣了。 朝堂之上的动向,随着他们禁军武斗惨败,都更加倾向于议和了! 战力远不是北莽的敌手! “眼下的事宜,是要尽可能稳住民心。”荀正缓缓道,“我等在朝堂之上议事之时,北莽使团所在驿馆那边,据说已经摆下了比武高台……” “消息传来之时,便已经连输五场了!” 荀正沉吟道,“如今的事态,不可不加以控制!” 袁弘慈几人默然,皆是紧握着拳头,压抑着心中的怒火与憋屈。 这时,皇宫中,又有一行人走了出来。 荀正转头望去,神色迅速恢复平常,淡然自若。 “左相似乎与诸位将军的关系不浅?” 走出来的一行人中,当先一名中年人缓缓行至几人身边。 虽已是中年,此人的相貌却依旧俊朗,只是多了几分岁月的沉稳,他双眸深邃,仔细看去,却又能看出其仿若常居高位的威严。 此时中年人的脸上挂着一抹温和笑容,与几人见礼。 “老夫与几位将军正谈及武斗之事,右相既然也来了,不如也一起谈谈?”荀正笑着向面前的中年人招了招手。 眼前这人,正是右相孙丰毅! “此次武斗,禁军惨败于北莽使团,陛下以下旨让左相大人负责,本官便不掺和了!”孙丰毅摆摆手。 他又面向袁弘慈几人:“袁将军,禁军今后,可务必要勤加练兵,此等丑闻,万不能再有了!” “谨遵右相教诲。” 袁弘慈沉声道,微微垂首,脸上仿佛笼罩着一片阴翳。 “左相,北莽使团在驿馆外比武之事,左相可曾听闻?”孙丰毅又向荀正询问一声。 “连败五场,不知右相觉得该当如何应对?”荀正反问道。 “五场?” 孙丰毅眉头轻挑,随即缓缓摇头,“据本官所知,北莽使团已经连赢七场了……” 七场! 袁弘慈几人顿时眉头一凝。 武斗惨败,这北莽使团面向他们大宋民间的比斗,又是单方面的碾压! 这么下去,大宋民心,如何能够凝聚起来? “右相的消息,比老夫要灵通一些。” 荀正赞誉一声,似乎看不出半点急切的意味。 “左相,此事可得谨慎处理……”孙丰毅一副提醒的语气。 “有劳右相挂怀!” “说哪里的话?我等皆在朝为官,自当为陛下分忧!” 两人一番虚与委蛇,孙丰毅才又说道:“左相,眼下这局势,我朝与北莽的战事,只怕应当多做考量了。” 荀正未曾回话,目光转而向着皇宫外看去。 一道身影已飞速赶来,随即向众人行礼。 “湛清,驿馆那边情况如何?”荀正淡淡询问。 注意到此人,孙丰毅双眸微眯。 此人是荀正的门客,武力不俗,看来,荀正早已将他派了过去! 这老狐狸早在驿馆那边安插了人手,难怪这么不急不躁! “已进行了九场……” 林湛清沉声回答。 “九场?” 荀正有些奇怪地看着林湛清,“那第十场,莫非未曾再进行?” “大人,第七场结束后,一名巡检司差役率先上场,连打两场,两场皆胜!”林湛清回答道。 闻言,荀正和孙丰毅几人皆是微微一怔。 巡检司的差役? 竟还能连胜两场? 荀正捋起胡须,点了点头,市井之中,竟还有这么一个人? 孙丰毅暗暗瞥了荀正一眼,这突然出现的巡检司差役,估计连荀正都没有料到! “右相,老夫便先行告辞了!”这时,荀正未再询问下去,反而是向孙丰毅告辞一声。 “左相慢走。” 孙丰毅回了一礼,不再多说什么。 “待老夫向孙老大人问好。”荀正笑了笑,与袁弘慈和林湛清几人转身离去。 “本官代家父多谢左相挂念!” 孙丰毅看着荀正离去的身影,向后挥挥手,迈步离去。 两队人又分道扬镳。 荀正几人一路赶到马车前,荀正才又向林湛清询问:“那第十场,又是什么情况?” “属下不知,不过……” 林湛清低声道,“其余几人,属下已经让他们留在驿馆前,可应对第十场。” 袁弘慈几人面面相觑,他们明白过来,原来荀正早已暗中派门客前往驿馆那边了! 这场比试,有荀正的门客在,绝不会继续输下去! 但众人心绪未定,却又见一道身影策马赶来。 待那人赶至身前,荀正有些错愕地询问:“第十场可是结束了?” 这人同样是他的门客。 那门客先是与林湛清交流了目光,随即才又道:“大人,第十场,是由那连胜两场的巡检司差役继续对敌,迎战……巴尔坦!” “什么?” 闻言,袁弘慈几人浑身一震。 这第十场比试,怎么是巴尔坦亲自上阵? “怎能让一人连打三场?”荀正蹙眉道,这情况,他也未曾想到。 “大人……” 门客看了眼四周,才低声道:“尚未来得及向大人禀报,那差役似是太医苏扬的友人,此外……五殿下也在!” “五殿下?” 荀正目光一凝,沉思起来。 第三百零七章 赢了! 当啷! 黑铁棍与大刀重重撞击在一起,又飞速分开,激荡起四散的火星,随即又如闪电一般,再度撞击在一起。 高台之下,早已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在注视着高台上的战斗。 苏扬的眉头早已紧皱成了疙瘩,他双手紧握,一言不发。 王朗一身巡检司差役服饰,都破开了一道道缝隙,染上一缕缕血痕! 更为严重的,是王朗身前的一道伤口,自右肩划破至左肋,鲜血不住自伤口中流淌出来,连高台都被染红。 这一场战斗,王朗打得极为惨烈! 巴尔坦的武力的确要比那些兵士都要强悍,手中大刀挥舞之下,仿若能够斩破一切。 就连那搭筑起来的高台,都在两人交战之下,破开了道道窟窿! 苏扬又瞥了眼巴尔坦,此时的巴尔坦身形都难以挺直,行动间只能依靠一条腿。 而巴尔坦的另一条腿,早已被王朗敲断,呈现出极为扭曲的姿态。 鲜血不住自两人身上滴答落下。 两人交战,每一击都是凶险无比的杀招,直取对方要害! 四周所有人都不由屏息凝神,心情忐忑地等待着战斗的结果。 战斗,已经快要结束了! 纳合清波的脸色,早已阴沉下来。 如今这战况,远比他预料中的要更为惨烈! 那高台上的小小差役,真的只是差役吗? 他甚至怀疑,那差役其实是被人安排过去的! 那差役所展现出的战力,远超他人想象! 连巴尔坦都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势! 纳合清波双拳紧紧握起,额头青筋暴跳。 现在的战况,就算是巴尔坦赢了,他们依旧难以达成想要的效果! 巴尔坦就算是胜,也只能是惨胜! 那差役连打三场,最后还与巴尔坦这般鏖战,大宋完全有借口,说是那差役本可轻松战胜巴尔坦…… 看着高台上的战斗,纳合清波心中愈发恼火。 今日,他恐怕要愧对朴散大人的信任了! 但眼下,巴尔坦务必要赢! “死!” 高台上,巴尔坦咬紧牙关,嘶吼一声,手中大刀直直斩击向王朗的脑袋。 双方之间,早已没有什么点到为止可言。 任何一击,都是不留余力的! 当啷! 黑铁棍横在王朗身前,硬生生挡住巴尔坦这一击。 下一刻! 黑铁棍一个旋转,冲着巴尔坦的脑袋砸去。 巴尔坦连忙后退一步,可却牵动了腿上的伤口,身形一个踉跄。 他手中大刀迅速驻在地上,堪堪稳住身形。 可随即,巴尔坦就暗道不妙,赶紧转头看向王朗。 嗖! 巴尔坦的视线中,黑铁棍划破一道残影,迎面砸下。 棍落! 巴尔坦应声倒地,浑身震颤,生死不知。 而王朗一击落下,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拄着黑铁棍,后退数步。 他身形摇晃,仿佛随时有可能昏倒一般! 他早已力竭! 与巴尔坦的战斗持续到最后,他完全是凭借着意志力! “王兄!” 苏扬高呼一声。 随即,他便见王朗手中黑铁棍重重驻地,站住了身子。 王朗转头,朝着台下咧嘴一笑。 浑身血染! 高台上,只有王朗一人拄棍而立。 宛如一尊不可撼动的战神! 苏扬骤然冲上高台,搀扶住王朗的身子。 他摊开手时,手掌心早已被汗水沁湿。 随即,苏扬不发一言,仔细观察起王朗的伤势。 巴尔坦的大刀在王朗身上留下了道道伤痕,而王朗身前的那道伤势,伤到了肋骨,但万幸未曾伤到心脉! “苏兄……我赢了!” 王朗声音从未有过的虚弱,可他脸上笑容浓郁。 “赢了!” 苏扬咬着牙,重重点头。 “赢了!” 高台下,京城众人仿若大梦初醒一般,高呼起来! 第十场比试,他们赢了! 输得人,是北莽的将军! 相较于京城众人,北莽使团却一片寂静无声。 巴尔坦……输了! 高台上的巴尔坦瘫倒在地,一动不动。 他身下的高台,都已经被鲜血染红! “纳可太医,治疗巴尔坦将军!” 纳合清波寒声说道。 他死死地盯着高台上的王朗与苏扬,目光狠厉。 这一战,竟被大宋扳回一局! 身为将军的巴尔坦败了,还败给了连打三场的大宋差役,这份结果,他们……无法接受! 高台下的京城众人不住欢呼着,所有人的目光齐齐凝视在被苏扬搀扶着的王朗身上。 此前,谁也不曾想到,这位巡检司的差役,能够连赢北莽三场,就连那北莽不可一世的将军,都败在他的手下! 梁虎与几个巡检使站在人群中,神色肃然。 “梁大人,你们西城巡检司的此人,真乃……壮士也!”一名巡检司喃喃感叹。 梁虎没有回话,始终凝视着王朗与苏扬。 自今日之后,王朗必不会止步于西城巡检司的差役了! “苏兄,王兄的伤势如何?” 高台上,赵艺弘早已赶了上去,他的手里,还提着药箱。 “有我在,保王兄无忧!”苏扬沉声道。 随即,他直接在高台上为王朗处理起伤势来。 “赵兄,接下来,交给你了。”他轻声嘱咐一声。 赵艺弘顿时会意,点点头,转身自高台上看向四周。 “诸位,我朝巡检司差役班头王朗,一人迎战北莽使团三场,三场连胜,大败北莽将军!” 赵艺弘高声呼道,“我大宋,不缺勇武之士!” 王朗殊死力搏所赢得的胜利,对于如今而言,有着不可估量的意义! 禁军武斗惨败,驿馆前比武又连输七场。 但在王朗连胜三场,大败北莽将军的势头之下,那些,都可被盖过! 连北莽的将军,都输给了王朗。 北莽武力,还有什么好吹嘘的? 这些年来,北莽不断向大宋施压,刻意营造出北莽人人势如猛虎的印象。 现在,便是大破心中贼之时! 高台下众人高呼不止,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北莽的人,不过如此! …… 驿馆房间中。 朴散真康身前桌子上,一盏热茶升腾着滚滚水雾。 他一手放在茶盏前,听着驿馆外传来的大呼声,身形微微僵住。 房门外,一道身影快速走进来。 “大人,巴尔坦将军……败了!” 朴散真康的手掌,骤然紧握住茶盏! 第三百零八章 中毒的迹象! 王朗伤势不轻,虽然多是些皮肉伤,但伤口也还需要缝合处理。 幸好大宋京城中许多医者大夫都有自己调配的麻醉药物,老大夫的药箱中也有存余。 先前他给孙泰然治疗之时,便已用过。 苏扬处理了半个时辰左右,才总算是将王朗的伤势处理好。 再交由赵艺弘的护卫与老大夫悉心照看着,苏扬才总算是放下心来。 经此一战,王朗怎么也得伤筋动骨一百天了。 他收回注意力,环顾四周,围聚在驿馆外的人群稍稍退散了一些。 但依旧有着许多人待在这里,似是在等待他治疗好王朗的伤势。 “苏太医,王朗的伤势,如何了?” 见到苏扬起身,梁虎几人连忙围上前来。 四周众人的目光又都齐齐落在苏扬这边,等待着苏扬的答复。 “不会有什么大碍的,休养一阵,自是可生龙活虎!”苏扬缓缓回应一声。 听到此,四周众人皆是松了口气。 先前北莽使团借着武斗与连胜七场的事情,耀武扬威,嚣张的气焰几乎打压得人抬不起头来。 但现如今,有王朗的事迹,北莽使团那边几乎都已经沉寂起来。 北莽的将军落败了! 而赢下这场战斗的王朗,自是不能有事! “纳可太医,可曾查清楚巴尔坦将军的情况?” 正在众人欣喜之时,纳合清波的声音却悠悠响了起来。 “回禀纳合大人,巴尔坦将军有中毒的迹象!” 纳可太医的回应声随之响起。 “中毒?” 听到纳合清波与纳可太医之间的对话,四周众人皆是眉头一皱。 北莽使团的人,显然又想要整什么幺蛾子! “什么?怎会如此?” 纳合清波仿佛尤为惊讶,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 他骤然抬头,凝视四周,神色中满是严肃。 “经下官所查,巴尔坦将军中毒已有多日,此毒必是一种慢性奇毒!”纳可太医沉声说道。 “既是如此……”纳合清波沉吟,忽地向后方重重一挥手,“来人!” 四周一众北莽兵士当即上前,听候纳合清波发号施令。 “速速禀报朴散大人,我使团自来到大宋京城后,有人暗中向我使团投毒,务必严查!” 纳合清波声音高朗,足以让四周众人听清。 “是!” 北莽兵士中走出两人,快步向着驿馆中跑去。 看着纳合清波等人的反应,京城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狐疑地瞥了眼瘫倒在地的巴尔坦,竟有纳可太医的一番治疗,巴尔坦已经处于昏迷状态。 他的伤势,要比王朗所受的伤,惨烈许多! “那个北莽的将军……中毒了?” “我呸!” “这谁相信,肯定是输了,在找借口!” “我算是看明白了,北莽这分明是输不起,在耍无赖!” 四周众人议论纷纷,对于纳合清波所说的话,并不相信。 苏扬走到赵艺弘身边,瞥了眼郑重其事的纳合清波,眉头微挑。 现在的情况,估计北莽使团怎么也不会料到! 巴尔坦会输,还输给了连打三场的王朗! 这对于北莽使团苦心经营的计划来说,无疑是一场极为严重的打击! 所以,巴尔坦哪怕是输了,也必定是要有原因的! 这所谓中毒,应该便是纳合清波所找的撇脚理由了。 想到此,苏扬又抬头看了眼驿馆方向。 朴散真康必定是已经知晓了现在驿馆外的情况了,朴散真康应当还是会有所应对的…… “苏太医,可否去给那个北莽的将军,查探一下情况?” 这时候,赵艺弘高声向苏扬询问道。 说着,他向苏扬暗暗递了个眼色。 “对啊,有苏神医在这里,还用怕北莽的人装什么中毒?” “他们哪里能够瞒得过苏神医的法眼!” “在苏神医面前来这么一套,简直可笑!” 四周众人很快反应过来。 既然苏神医就在这里,那北莽的将军究竟是否中毒了,让苏神医诊断一番,自然便可知晓! “自是可以!” 苏扬微微一笑,迈步向着纳合清波那边走去。 他的目光中,充斥着一片冷冽。 这是由王朗殊死搏杀所赢来的胜利,他自然不能让纳合清波影响到丝毫! 双方注定是仇敌! “以苏太医的医术,何时有资格给我朝的将军诊断了?” 苏扬刚走到纳合清波身前,纳合清波便淡淡驳斥一声。 他的言辞中,仍旧满是对苏扬医术的贬低! 这仍旧是此次大宋京城文武斗风波的起点! “纳和大人,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情?” 苏扬不急不躁,只是笑吟吟盯着纳合清波。 顿时间,纳合清波双眸微微眯了起来,脸上流露出一抹阴沉。 苏扬环顾四周,高声说道:“先前我们说好的,让本官与你们北莽的那位纳可太医比试医术,我们之间的结果,可还没走定下!” 先前纳合清波为了坐实他的青蒿素是从北莽所谓的去疟奇方演变而来,提及他与北莽太医之间的医术差距。 现在,苏扬皆是要悉数奉还! “老夫正在给巴尔坦将军祛除毒素,治疗伤势,哪里有时间与你比试?” 纳可太医头也不抬地驳斥起来,“若是耽误了巴尔坦将军的伤势,朴散大人必是会上奏你大宋朝廷!” “用不着再比试了!” 苏扬摊了摊手,神色平静自若。 他随手只想纳合清波等人身边的一人,笑道:“听你们先前称呼,此人是叫石谷苦吧?” “他的伤势,与孙师傅的伤势,可是一般无二!” “而孙师傅的伤势,本官已经处理好了!” 苏扬上前一步,慢悠悠地询问纳可太医,“这石谷苦的伤势,不知道纳可太医,可曾处理好?” 闻言,四周众人皆是心中一动。 正如苏扬所说,先前王朗自高台上战胜石谷苦时,特意让石谷苦所受的伤,与孙泰然的伤势极为相似! “本官与纳可太医之间的医术,自孙师傅与那个石谷苦的伤势治疗情况,自然可以轻易看出来!” 苏扬微微一笑,向四周众人招呼道,“诸位,不妨一起看看,究竟是我处理伤势的手法更好,还是北莽的太医手段更佳?” 第三百零九章 你错了! 苏扬话音落下后,四周众人当即迅速围聚上来。 见此一幕,纳合清波神色一凛。 他紧盯着苏扬,目光中满是打量意味。 他能够看得出来,苏扬似乎信心十足! 不过,纳合清波心中却也并没有多少忧虑,苏扬就算再怎么是医术奇才,他处理起伤势,莫非还能比纳可太医这等行医数十载的医者相比? 更何况纳可太医还是他们北莽大军的随军太医,处理过的伤势不计其数! 但现在,纳合清波却并不像遂了苏扬的愿! 巴尔坦在比试中输了,这对于他们来说,是完全不能够接受的。 巴尔坦输,必须要有一个原因! “石谷苦乃是我朝兵士,他的伤势,其实尔等想看便能看的?” 纳合清波沉喝一声,语气中透露出一股威严。 此时的他,远没有之前所表现出来的那般和善模样。 “苏太医,你若是真心想要与纳可太医比试,大可之后找个机会,现如今,纳可太医正在处理巴尔坦将军的伤势,你却执意如此,胡作非为,莫非是有着什么居心?”纳合清波质问道。 “我能有什么心思?” 苏扬笑着耸耸肩,“只是纳合大人先前非要说我的医术比不上你们北莽的太医,还说什么我那青蒿素,是你们北莽所谓的去疟奇方,这一点,本官是丝毫也不同意!” “若是你们北莽的老太医,医术还比不得本官……” 顿了顿,苏扬又正色道,“那本官就要问问诸位,我那青蒿素,是如何变成你们北莽的去疟奇方的?” “苏太医现在说这些,看来是急着想要洗脱嫌疑啊!” 纳合清波淡淡讽刺一声。 此事,他就要让苏扬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 苏扬不置可否,未再理会纳合清波,而是看向纳可太医。 他再度询问道:“纳克太医,本官只问你,那石谷苦的伤势,你可曾处理好了?” 纳可太医不悦地皱着眉头,冷冷瞪了苏扬一眼。 他不耐烦道:“尚未曾……” “纳可太医!” 只是,未等纳可太医的话音落下,纳合清波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你且安心为巴尔坦将军治伤便是!” 纳合清波说完,暗暗向纳可太医递了个眼色。 纳可太医思索着,忽的浑身一僵。 他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看着苏扬的目光中透露出一抹忌惮。 刚刚,他险些被苏扬抓住把柄! 若是他说自己没有治疗好石谷苦的伤势,那么,这场比试,便已经不用比下去了! 双方经历了差不多的治疗时间,苏扬已经处理好了孙泰然的伤势。 而他若是尚未曾给石谷苦治疗好,单从这时间上来看,他便已经输了! “纳可太医,你……错了!” 这时,苏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苏太医你这是什么意思?”纳合清波蹙眉道。 “纳可太医缝合的手法错了!”苏扬随手一指巴尔坦腿部的伤势,“那几处伤口,血肉有所错位!” “那一处伤势,针线缝合有误!” “还有这一处,伤口边缘的血肉都堆积到一起了!” 苏扬一边指着,一边解说着。 四周众人也随着苏扬的解说,仔细看去。 先前粗略看去,他们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可是经苏扬这么一说,巴尔坦那些被缝合的伤口处,一处处细节,便展露无遗了! “老夫看你是成心挑刺!” 纳可太医眼神凶狠地怒视苏扬。 “苏太医如此无理取闹,那本官必会让朴散大人询问你们大宋朝廷了!”纳合清波也紧跟着说道,他虽不通晓医理,但也知晓,伤口缝合,出现纳可太医这等情况,是在所难免的! 苏扬在这里一通乱说,显然是在捣乱! “无理取闹?” 苏扬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一副疑惑神色,“这要从何说起?” “本官不过是出于太医的眼光,善意地提醒你们一下罢了!” “若伤口缝合都处理不好,那么,轻则血肉错位,重则后悔终生啊!” 这一通冷嘲热讽,显然让纳合清波和纳可太医尤为愤怒了。 “劳烦问苏太医一声,北莽的纳可太医所犯的错误,该如何处理?”这时,赵艺弘走上前来,迎合着苏扬说道。 苏扬笑着点点头:“先前所说的有关于纳可太医的一处处错误,你们处理起来,倒也简单……只要把缝合好的伤口再拆开,血肉削去,重新缝合便可!” 重新缝合? 这无疑是在全盘否定纳可太医对巴尔坦伤势的治疗! 四周众人目光幽幽,都变得饶有兴趣起来。 现在能够见得苏太医这般嘲讽北莽之人,他们心中满是畅快! 不远处,孙泰然身边,年轻人听着苏扬的话,不由审视起自己师父的伤势来。 他师父的伤势,是经由苏扬的手缝合的! 他也不免担心,自己是否的伤口,是否会有什么问题。 可是,仔细审视之下,年轻人却不由瞪大了眼睛。 他倏然起身,惊叫一声:“苏太医!” “嗯?” 年轻人的反应,顿时吸引了四周众人的注意力。 “我师父的伤口……” 年轻人咽了口唾沫,“似乎……似乎像是血肉丝毫未曾撕裂一样!” 闻言,众人都不由一愣,有些错愕不解。 靠近孙泰然身边的一些人,随即自行打量起孙泰然的伤势来。 但很快,他们的反应,便与那年轻人极为相似了! 皆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 “若非……若非孙师傅的身上有着这道伤疤以及缝合的痕迹,我都要以为……孙师傅未曾受伤了!” 终于,有人喃喃说道。 声音中充满了震惊! 众人的目光纷纷汇聚在孙泰然的身上,看着孙泰然身上那未曾包扎的伤口,渐渐的,他们的脸上也都流露出了浓浓的震惊。 注意到四周众人的反应,纳合清波和纳可太医相互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流露出一抹狐疑神色。 而后,纳合清波缓缓起身,迈步走到孙泰然身前,淡淡打量了一眼。 可随即,纳合清波的目光,却骤然凝住! 孙泰然的伤势处理情况……的确与纳可太医所缝合的伤口,并不一样! 第三百一十章 扣押苏扬! 通过先前苏扬所说,伤口缝合中的错位之处,便显而易见了。 可是,纵使纳合清波再怎么仔细打量,都难以自孙泰然的伤口处,发现多少如纳可太医那般缝合所出现的错位之处。 伤口两侧的血肉,整整齐齐,仿佛若没有那道伤痕存在,两侧血肉之间便能合为一体! 浑然天成! “纳和大人?” 纳可太医叫了纳合清波一声,他有些错愕。 纳合清波的反应,与他预料之中的,并不相同! 他缝合好巴尔坦身上的一处伤口,站起身子,向着纳合清波那边靠近过去。 然而,当他看清楚孙泰然的伤口时,他的双眼顿时圆睁! 苏扬将纳合清波与纳可太医两人的反应收归眼底,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纳合清波打着什么心思,他其实很清楚。 这纳可太医肤色发黑,看起来与苏扬先前自军营大帐中为袁弘慈治疗伤势时所见得那些随军太医有些相似,或许这纳可太医,还是北莽的随军太医! 但是,随军太医处理伤口,应当以迅速缝合为主! 无论缝合多少次,所养成的习惯便摆在那里! 再者,想要做到伤口缝合使得血肉浑然一体,那所需要的缝合手法,也不是北莽的太医能够掌握的! “两位,既然你们已经见过了本官缝合的伤势,不如就由你们扪心自问,说说看,本官与纳可太医,究竟谁技高一筹?” 苏扬淡淡向纳合清波和纳可太医询问一声。 两人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这苏扬,有些歹毒了! 这是逼着他们自己承认,医术不如苏扬! 可是,他们却偏偏难以反驳。 纳可太医与苏扬所缝合的伤口,的确有着明显的不同! 哪怕是四周这些不通医术的人,也都能轻易地辨别出来! “这还用问吗?” “苏神医的医术,其实北莽太医所能望其项背的?” “还是太医呢,搞了半天,就这等缝合手段?” 眼见纳合清波与纳可太医不答话,四周众人都跟着冷嘲热讽起来。 现在,正是痛打落水狗的好机会! 纳合清波脸色不自觉铁青起来。 他早已不是第一次面对苏扬,可是,每一次对付苏扬,他总有一种有力气无处使的感觉! “苏太医的缝合之法,的确高明。” 纳合清波奉承一声,“不过,巴尔坦将军的情况,又与那人不同,纳可太医是对症施治,这如何有可比性?” “那就让我们看看石谷苦的伤口缝合情况好了!”苏扬笑吟吟道,并不着急。 “此外,本官要与你们说的,本就是要验明一下,巴将军是否中毒了!” 苏扬继续道,“既然你们出使我大宋京城,那本官身为太医,自是要好好帮你们看看,巴将军的伤势!” 验明巴尔坦是否中毒,才是苏扬的主要目的! 至于那石谷苦的伤势,其实已经没有查验的必要了。 结果,已经显而易见了! “有纳可太医在,就不劳苏太医费心了!”纳合清波沉声说道。 “莫非本官的医术,纳和大人还未曾见识到?” 苏扬笑容浓郁。 “苏神医的医术,可是要比你们北莽的太医,高明不知多少!” “你们污蔑苏太医在先,苏太医却不计前嫌,仍旧愿意给你们的将军诊断病情,可不要不识好歹!” 四周众人皆是戏谑地打量着纳合清波等人。 事到如今,纳合清波这些人已经骑虎难下了! 这时,驿馆外的北莽兵士,忽的传来一阵兵甲齐动的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便见一名身穿北莽官袍的老者缓缓迈步自驿馆中走了出来。 那正是北莽国信使,朴散真康! “朴散大人!” 纳合清波冷冷瞥了苏扬一眼,快步赶到朴散真康身前。 他脸色难看,眼中浮现出一抹惭愧神色。 如今的情况,他已经不知该如何跟朴散真康交差了。 朴散真康挥挥手,脸色平静如常,未见丝毫情绪波动。 “本官听闻,有人暗中给我们使团下毒?” 朴散真康沉声询问。 “是,纳可太医已经验明出毒药!”纳合清波连忙点头。 “我朝使团前来出使大宋京城,是为休憩战事,挟议和的诚意而来,如今却又发生了此等事情!” 朴散真康声音肃穆,“大宋朝廷,应当给我朝一个解释!” 自朴散真康走出来后,四周众人皆是默不作声起来。 他们打量着朴散真康,对于这位没怎么见过面的北莽国信使,四周的百姓多少还是有些忌惮的。 “本官今日,便会去大宋皇宫,求见大宋皇帝,我朝的将军都会中毒,本官倒是要问问,莫非大宋朝廷,是执意与我朝开战了?” 朴散真康的话音落下,四周更显沉寂。 这已经涉及到大宋朝廷了,没有人再敢多说什么。 “朴散大人!” 可一片寂静之中,苏扬突兀的声音,却缓缓响了起来。 苏扬自人群中迈步走出,他平视着朴散真康:“巴将军是否中毒,我朝太医可还未曾检验!” “此等大事,岂能皆由你们一番说辞?” 听着苏扬的话,一旁不远处,赵艺弘心绪微凝。 国信使朴散真康出面,此时的情况,便已经不能容忍他们如面对纳合清波时那般随意了。 现在苏扬站出去,势必会引得朝堂之上的人关注! 朴散真康却只是淡淡瞥了苏扬一眼,丝毫没有理会的意思。 “纳合。” 朴散真康叫了一声,纳合清波当即躬身行礼。 “下官在!” “传令下去,自今日起,我朝使团暂且自驿馆中封闭四方,严查任何人出入!” “是!” 纳合清波得令之后,向一众北莽兵士吩咐起来。 北莽兵士们当即手持兵刃,扩散到驿馆四周,严阵以待。 “此外,大宋太医苏扬,涉嫌谋害巴尔坦将军,暂且将其扣押起来,待本官上奏大宋皇帝陛下,再听候发落!” 朴散真康冷冷一指苏扬。 顿时间,四周所有人皆是齐齐一怔,心中剧震。 北莽国信使,要扣押苏神医?! 第三百一十一章 去那边坐坐! 朴散真康身后,一众手持兵刃的兵士们迅速上前,冲向苏扬。 而自苏扬身后,一众巡检司的差役们则飞速跑了过来,挡在苏扬面前,与北莽的兵士们对峙着! 梁虎等一众巡检使紧盯着朴散真康,如临大敌。 他们巡检司本就是在此来稳住场面的,若是就这么让北莽的人把苏扬抓走,那他们便是渎职! “大胆!” “你们凭什么抓苏神医?” “在我们大宋京城,你们北莽贼人,也敢放肆?” 京城众人顿时怒喝连连,气愤极了。 这北莽国信使竟然这么嚣张,全然不顾这是在他们大宋京城了! 还要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抓住苏神医? 他们岂能允许? “我朝国信使大人先前已经说过,大宋太医苏扬,涉嫌谋害巴尔坦将军!”纳合清波站了出来,沉声喝道,“谋害我朝将军之罪,莫非还不足以抓住此人吗?” “此外,国信使大人只是要暂且扣押住此人,待上报你们大宋皇帝陛下之后,如何处置,自有你们大宋朝廷解决!” 纳合清波呵斥着,语气凶厉。 他身后的北莽兵士们皆紧握着手中的兵刃,仿佛只要朴散真康一声令下,这些人便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前去! 苏扬站在一众巡检司差役们的身后,静静地打量着纳合清波。 他双眸微眯,心中一片凛然。 朴散真康做事,是真的狠厉!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是在他们大宋的京城,就要直接抓了他这个太医! “苏兄……” 苏扬正沉吟间,却听身旁赵艺弘轻声道,“你且放心,我会护你周全的!” 闻言,苏扬深深看了赵艺弘一眼。 他能够看得出来,赵艺弘神色一片果决! “朴散大人,你们为何说我涉嫌谋害巴将军?” 苏扬收敛心神,淡淡向朴散真康询问一声。 朴散真康却并未急着回答,而是将纳可太医招到身前。 “纳可,巴尔坦的毒,有几日了?” “至少五日左右!” 纳可太医目光阴冷地瞥了苏扬一眼。 “五日左右……” 朴散真康作沉吟状,随即点了点头。 “如本官所料,必是太医苏扬,谋害巴尔坦将军!” 听到朴散真康的话,四周众人愈发神色愤慨。 这北莽国信使,摆明是想要污蔑苏神医! “说来,苏太医之前受邀前来我等所在的驿馆,为我们诊治病情,我们所接触的太医,只有苏太医你一人!” 朴散真康慢悠悠道,“苏太医,你如何解释?” “大人,巴尔坦将军所中的慢性奇毒,必是精通医术之人才能施展!”未等苏扬说话,纳可太医已经跟着补充了一声。 对于朴散真康的说法,苏扬已经早就料到了。 他与北莽使团之间的真正意义上的接触,无非就是先前他受邀前来驿馆为北莽使团诊治。 若朴散真康想要嫁祸于他,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一层关系! “苏太医,先前为巴尔坦将军诊治之人,应当就是苏太医你吧?”朴散真康又是询问道。 他的语气始终不紧不慢,可每一句话落下,都令人不由升起一股紧张感。 “现在巴尔坦身中奇毒,此时趁着巴尔坦中毒之际,战胜巴尔坦将军的那人,似乎也是你身边的人……” 朴散真康身躯微微前倾,打量着苏扬,“试问,这些……莫非都是巧合?” “朴散大人,巴尔坦将军究竟有没有中毒,此事似乎还没有定论吧?” 苏扬淡淡回应道,“还未容本官检查过巴将军的情况,朴散大人便急着强行给本官加上这么多的罪名,朴散大人还真是看得起我啊!” “自是不能再让苏太医查验了!” 朴散真康摇摇头,“若苏太医再有加害巴尔坦将军的心思,那后果便不堪设想了!” 说完,朴散真康不再理会苏扬,转而对身边纳合清波道:“纳合,带人去大宋鸿胪寺,让其禀告大宋朝廷,太医苏扬挟京城巡检司,与我使团对峙!” “是。” 纳合清波点点头,带着几名北莽兵士快速离去。 苏扬不发一言,眼中闪过一缕寒芒。 朴散真康这一举措,便足够恶心人了! 说他挟京城巡检司,与北莽使团对峙,只这一句话,便足以给他在大宋朝廷那边添上许多罪名! 他不过是一个太医,又没有调令在身,哪里能够调动京城巡检司? 但此时,偏偏巡检司还不得不护卫着他。 若是被北莽使团的人扣押,那之后朴散真康会如何处置,便更家难以设想! 朴散真康,心机手段,的确恐怕! 眼下的情况,应当还只是朴散真康在巴尔坦输给王朗后,所想出的应对之策。 可这手段,却绝对称得上毒辣! “苏兄,安心等候,之后交由我来处理。” 这时,赵艺弘低声嘱咐一声,又向着驿馆前的桌子那边挥挥手。 他高声道:“苏太医,不妨随我一同去那边坐坐,休息一番,静候北莽使团将今日之事,告知朝廷。” 苏扬看了眼那边的桌子,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那桌子之前可是纳合清波与巴尔坦一同坐着饮茶,观看高台比武的地方! 更是驿馆的正前方! 赵艺弘竟然邀请他去那里坐坐! 朴散真康也不由打量了赵艺弘一眼,却并未表露什么。 “也好。” 苏扬洒脱一笑,又让赵艺弘帮忙嘱咐一声,先将王朗送去太医院那边养伤。 王朗的伤势他已经处理好了,等待麻醉药的劲头一过,便可清醒。 随即,苏扬和赵艺弘一同自人群中走出来,迈步向着严阵以待的北莽兵士那边走去! “苏太医……” 梁虎不由叫了苏扬一声,神色中透露出一抹担忧。 “梁大人,无妨!” 苏扬还未曾回话,赵艺弘已是转头一笑。 “你们在此安心等待便是,若是北莽使团敢对苏太医有所动作……” 赵艺弘顿了顿,才缓缓道,“你便以敌军入侵的情况论处!” 听到赵艺弘的话,梁虎顿时愣住。 敌军入侵…… 那可是杀无赦的! 第三百一十二章 可惜此时无茶无酒 驿馆前。 苏扬和赵艺弘好整以暇地坐在桌前。 四周一众北莽兵士手持兵刃,将两人齐齐围住。 但这些北莽兵士们,却再没有其他动作。 而朴散真康则静静站在驿馆不远处,注视着纳可太医为巴尔坦治疗,似乎对苏扬和赵艺弘这边,全然不顾。 而高台后,一众巡检司的差役们同样手持兵刃,严阵以待。 他们紧盯着驿馆那边,一旦北莽兵士有什么动作,他们必会第一时间做出应对! 人群在焦灼地等待着。 “可惜此时无茶无酒……” 赵艺弘瞥了眼桌案,似是有些遗憾地对苏扬道,“否则,必要与苏兄坐而论道,痛饮一杯!” 闻言,苏扬咧嘴一笑。 他看着赵艺弘的目光中,透露出一抹奇异神色。 今日赵艺弘,比起以前,有些洒脱了! “王兄今日,令我实在大开眼界。” 这时,赵艺弘轻声说道,“若非王兄,说不得今日的事态,要多么严重!” “多么严重吗……” 苏扬想了想,询问道,“赵兄,武斗输了,可这比武,朝廷若是又主战的大臣,应当不会没有安排吧?” “果然瞒不过苏兄!” 赵艺弘笑着点点头,“应当还是会有人出面的,但,绝对无法有人,如王兄那般,连胜三场,更何况,最后一场,还是北莽的将军!” 这对于如今的大宋而言,无疑是极为重要的! 赢了北莽的将军,哪怕今日朴散真康这些人,非要将巴尔坦说成是中毒了。 今日的事情,依旧已成定局! 王朗以一人之力,向京城众人证明,大宋尚有猛士! “说来,苏扬,趁此机会,我还有一件事,要与你说。” 赵艺弘又对苏扬说道,他的神色,显得严肃了几分。 苏扬点点头,静静听着赵艺弘的话。 “我的身份,一直未曾告知苏兄……” 赵艺弘缓缓道,“其一,是我的确有所不便……” “其二,则是怕连累苏兄……” 赵艺弘的语气中,透露出浓浓的怅然意味。 苏扬摇摇头,并未立即就此话题说下去,而是反问道:“那我与孙家之间的恩怨,莫非赵兄不清楚?” “之前我尚为一介药童的时候,难道不是赵兄赶着孙巡和李龟兹去我家中药铺请我回去的吗?” 赵艺弘这个朋友,不论身份如何,苏扬早已认定了。 闻言,赵艺弘脸色顿时复杂了起来。 半晌,他才微微一笑:“多谢苏兄理解!” 苏扬笑着摇摇头,眼角余光瞥向高台外的四周众人。 突然间,他的目光却是骤然一凝。 在人群中,他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李思卿! 上一次他见到李思卿之时,还是在西厢河城隍庙那边,被李思卿拖着一同被追杀! 而现在,京城的流匪都剿除得差不多了,这姑娘竟然还没离开京城! 他又扫了眼李思卿的腹部,算时间,李思卿腹部的伤口,应该没那么快好利索! 人群中,李思卿似是注意到了苏扬的目光。 她瞪大美眸,白了苏扬一眼,随即身形再度隐没入人群之中。 苏扬收回心绪,未再去想李思卿的事情,继续与赵艺弘闲聊起来。 两人闲谈一番,足足过了半个时辰,远处终于传来一阵人行的声音。 鸿胪寺的人,来了! 随之一同前来的,还有大批兵士,将四周团团围住。 “京城百姓,悉数退散!” 鸿胪寺寺卿刘奉的高喝声响起。 眼见着那随之而来的大批兵士,京城众人忧虑地看了眼苏扬那边,却也只好向远处散去。 而兵士们则迅速清场,把守四方。 不多时,整个驿馆四周,便再看不到寻常百姓了。 就连更远处的街道上,都有人把守,让百姓们只能在街道拐角处,却看不到也听不到驿馆那边的情况。 只有巡检司的差役们还留了下来。 “鸿胪寺这一次赶来的阵仗,倒是挺大。”赵艺弘淡然一笑,半点也不见忧虑。 苏扬撇撇嘴,没有多说什么。 他算是被朴散真康硬生生牵扯进来了! 朴散真康以扣押他作为名头,自然会引得大宋朝廷的重视! 不多时,鸿胪寺众人中,以刘奉为首的众人便向着驿馆门前这边赶了过来。 苏扬缓缓起身,目光扫向四周。 很快,苏扬眉头微微一挑。 果然,在刘奉身边不远处,他还是发现了孙巡的身影! 而除了孙巡之外,苏扬倒是还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人! 户部郎中,庾士素…… 他与庾士素还打过一些交道,当初制作蚊香和驱蚊液时,庾士素估计是奉了户部侍郎贺叔达的命令,在厂房那边找他麻烦。 他简单教训了一顿后,迟迟不见庾士素再有所报复。 这一次,庾士素倒是也跟着过来了! 苏扬收回目光,又看向身边的赵艺弘,目光微微一怔。 即便鸿胪寺的那些人来了,赵艺弘也没有起身的意思。 “苏兄先行过去。” 赵艺弘缓缓道,“待会一切有我!” 听到此,苏扬点点头,未再多说什么。 “朴散大人,不知你们为何要扣押苏太医?” 刘奉赶到驿馆前,向朴散真康询问一声。 朴散真康慢悠悠自巴尔坦身边离开,反问道:“刘大人,莫非纳合大人未曾跟你说清楚吗?” “只因朴散大人说苏太医有嫌疑,便将其抓住,这可不合乎情理!” 刘奉回应一声,看着苏扬走了过来。 “本官何时说,要抓住苏太医了?”朴散真康却是摇了摇头,“本官是安排,因苏太屯涉嫌谋害巴尔坦将军,所以想要暂且将其扣押,并且上报你们大宋朝廷,让你们朝廷来处置此人而已!” “可本官却未曾料到……” 朴散真康顿了顿,又说道,“在你们大宋,原来一位太医,还能调动京城巡检司?” 他话音落下,梁虎等一众巡检使的脸色都难看起来。 朴散真康分明是想要诬陷他们与苏扬勾结! 朝廷之中,尤为忌讳的一点,便是他们这些差役,与人勾结! 若就此坐实下去,恐怕他们与苏扬,都不会有好下场! 第三百一十三章 应当严惩 “哦?” 刘奉瞥向梁虎等人,询问道,“可有此事?” “回禀刘大人,卑职等人是奉命来此稳住场面……” 梁虎连忙开口道,“苏太医在此与北莽使团的纳合清波约定比试医术,结果北莽国信使却骤然发难,言说苏太医涉嫌谋害北莽的将军,要扣押苏太医,卑职等只好暂且护住苏太医,等候大人到来!” 听到此,刘奉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大胆苏扬,你不在太医院任职,为何来驿馆?” 可这时,孙巡已然迈步上前,怒喝苏扬。 苏扬看都没看孙巡一眼,走到刘奉身边,向刘奉见礼。 “你身为太医,却来此与北莽使团的纳合大人比试,这简直是玩忽职守!”孙巡依旧不依不饶。 这一次,是苏扬自己栽到坑里了! “刘大人,依下关之见,应当再次验明巴尔坦的伤势,看看是否如北莽国信使所言,巴尔坦中了所谓的慢性奇毒!”苏扬自顾自地对刘奉说道。 刘奉点点头,看向巴尔坦那边。 此时,纳可太医已经为巴尔坦治疗好了伤势。 “朴散大人,你们使团出使我大宋京城,我等理当好好接应,既然出了这档子事……”刘奉缓缓道,“那也得由我朝太医为巴尔坦将军查验伤势才行!” “不必了。” 朴散真康摆了摆手,“若你们太医院,皆是如苏太医这等人,我们属实是信不过!” “朴散大人,不知苏扬是如何引得诸位如此反感的?” 这时候,庾士素也走上前来,向朴散真康询问。 他幽幽瞥了苏扬一眼,嘴角挂着一抹阴冷笑容。 “本官是户部郎中,若查明苏太医有渎职之嫌,本官必定严惩!” 听到此,朴散真康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庾士素几人。 看来,苏扬在大宋朝廷之中,人缘也并不是很好! “苏太医前些时日,来我驿馆,为我等诊治,本官怀疑,他便是那时给巴尔坦将军下了毒!”朴散真康缓缓道。 “竟是这样!” 孙巡当即反应过来,苏扬上次来驿馆这边的时候,他可是也在场! “那自该是严惩此人!” 孙巡沉声道,“该将其先收押刑部大牢,再严刑审问!” 苏扬始终没有再多说什么,他静静地看着孙巡等人。 仿佛是在欣赏这些人的表演一般! 孙巡和庾士素这俩人,算是凑到一起去了! “苏扬,本官今日是奉命前来,除孙大人所说的罪责外,你还又渎职之嫌,甚至还与京城巡检司之间,有所关联,此事不得不查!” 庾士素沉喝道,“苏扬,你可知罪?” 两人先后发难,皆是要定苏扬的罪名。 苏扬耸耸肩,丝毫不理会孙巡和庾士素两人,只是对刘奉道:“刘大人,北莽使团的巴尔坦是否中毒,此事应当查明啊!” “的确!” 刘奉回应一声,他对于身边孙巡和庾士素,也皆是尤为无奈。 这两人,一个是孙家的公子,一个是户部侍郎的属下。 他也不好责斥什么。 但现在,他所要面临的是北莽使团。 此事若处理不好,说不得,朴散真康就又要一次来攻讦朝廷了! “朴散大人,还是让我们的太医诊治一下吧!” 刘奉郑重其事地对朴散真康说道,“若这只是诸位的一面之词,我等也难以定夺!” “纳可太医,巴尔坦身上的毒,可还能查验?” 朴散真康直接向纳可太医询问一声。 “大人,巴尔坦将军,下官已经为其解毒了,无法查验!”纳可太医恭声回答。 “这样啊……” 朴散真康似是无奈般轻轻一叹,“巴尔坦身上的毒,已然解除,看来是无法查验了!” 对于朴散真康的反应,苏扬倒是半点也不意外。 北莽使团言称巴尔坦中毒,本就是想要尽可能地掩盖巴尔坦输给王朗的事实。 至于攻讦他也好,还是如何,皆是朴散真康的后续手段。 这一次,闹到这么大,还将鸿胪寺的人都叫过来了。 朴散真康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便没有再继续下去…… “即是如此,那贵使团的事情,应当算是解决了吧?”刘奉询问道。 “哪里能谈解决?”朴散真康反问道,“苏太医调动京城巡检司,与我朝使团对峙,不知这是你们大宋朝廷的意思,还是苏太医自己的意思?” 这便是又在攻讦,苏扬与巡检司了! “这自然不可能是朝廷的意思!” 孙巡连忙说道,他指着苏扬,“此人不过一介小小太医,哪里能调动巡检司?” 说着,他又向身边庾士素说道:“庾大人,依本官看,应当严查此人!” “诚如孙大人所说,苏扬若是与巡检司相互勾结,的确不是小事!”庾士素应和着道,“巡检司,岂能随意调动?” “你们二人,便是这么做官的?”这时,一道声音自驿馆外悠悠传来。 “嗯?” 孙巡和庾士素皆是眉头一皱,循声望去。 刘奉和朴散真康几人也都目光幽幽地向驿馆外那边看去。 他们只见到,一道身着锦衣的年轻人身影静坐在驿馆外。 “何人?” 庾士素冷喝。 “是我让巡检司护住苏太医,若北莽使团有所异动,便以敌军入侵论处!”赵艺弘说着话,缓缓转过身来,“二位,有何不可吗?” 孙巡正紧盯着赵艺弘的身影,他莫名觉得此人有些熟悉。 当赵艺弘转过身来时,孙巡顿时双眼圆睁,浑身吓了一大跳! 五皇子赵艺弘! 他怎么把这人给忘了? 先前在太医院时,这赵艺弘就曾帮助过苏扬! 孙巡喉咙微动,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而一旁庾士素却眉头一皱,打量着赵艺弘。 眼前这年轻人,他并未曾见过,这个年纪,也绝对不是什么朝廷官员! 却敢调动巡检司,还说对北莽使团以敌军入侵论处? “大言不惭!”庾士素冷喝,“好啊,你与那苏扬皆是……” “放肆!” 可这时,刘奉的冷喝声却响了起来。 庾士素顿时吓了一跳,连忙看向刘奉,却见刘奉快步向赵艺弘迎了上去。 “参见五殿下!” 第三百一十四章 五殿下之令 刘奉语气毕恭毕敬,躬身向赵艺弘行礼。 “下官先前一心照看使团与苏太医之事,未及时向殿下行礼,还望殿下恕罪。” 面前的五殿下赵艺弘,虽深居简出,平日里不曾露面,但他自然是见过的。 之前赵艺弘走到驿馆前,他未曾多注意。 倒是没有想到,这位五殿下竟然也会来驿馆这边…… “刘大人客气,您尽忠职守,我哪里会怪罪?”赵艺弘温和一笑。 而庾士素的身形却是彻底僵住,他长大嘴巴,半晌也没有合拢。 五殿下? 这年轻人是……五皇子? 他正呆滞间,孙巡已经黑着脸向赵艺弘那边赶去。 随即,孙巡跪拜行礼。 “下官叩见殿下!” 朝廷三品以下官员,见皇子不跪拜,便是大不敬! 以前在太医院时,他便吃过没有向赵艺弘叩拜行礼的亏,现在又有这么的人看着,他不得不对赵艺弘恭恭敬敬。 赵艺弘斜睨孙巡一眼,随意挥挥手,未多做理会。 他又转头看向苏扬,眼神中透露出一抹复杂。 如今,他算是首次向苏扬表露自己的身份。 那苏扬该会是疏远,还是如何? 苏扬站在不远处,平静地看着赵艺弘,并没有什么惊讶。 赵艺弘的身份,他早就有所猜测了。 五皇子殿下吗? 而后,他迈步走到赵艺弘身边。 “见过殿下。”苏扬躬身行礼,笑容和煦,未曾如孙巡那般跪拜。 “苏太医快请起身。” 赵艺弘连忙扶住苏扬,笑吟吟向苏扬递了个眼色。 两人之间的默契,早已不用言说。 一旁刘奉悠悠看着赵艺弘和苏扬两人,苏扬是从五品的太医,却未曾跪拜行礼,而赵艺弘也不见丝毫生气。 他已经从中意识到一些事情。 看来,这位年少有为的苏太医,并非是没有靠山的! 不过仔细想来,五皇子如现在这般露面,还是头一次! 比起其他皇子,赵艺弘处事已是极为低调了,朝廷里一些人私底下都相传,这位五殿下并不得陛下宠爱。 五皇子在这驿馆外露面,此种心思,倒值得琢磨了…… 这时候,庾士素也已经跑来,连忙向赵艺弘跪拜下来。 他脸色微微发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 他竟然当着北莽使团和鸿胪寺卿的面,呵斥五皇子殿下! 哪怕这位殿下并不如其他皇子那般有权势,可也不是他能够呵斥的,尤其还是在这种场合,已经算得上有损皇家颜面了…… 甚至,会是大不敬之罪! 身在朝廷,一言一行,都务必谨慎! 贺叔达会保他吗? 想到此,庾士素不由打了个寒噤。 这等有辱皇家颜面的事情,贺叔达必然不会掺和! “叩见殿下,下官先前不识殿下面目,万望殿下恕罪!” 庾士素咽了口唾沫,声音都颤抖了几分。 他又暗暗瞟了苏扬一眼,脸色愈发惴惴不安。 苏扬的目光逐渐变得饶有兴致起来。 庾士素冒犯赵艺弘,若往小了说,只是不知赵艺弘的身份,有所冒犯。 可是,现在当着北莽使团的面,还有鸿胪寺卿这些官员存在,此事,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吗? “庾大人不认识我,我自是不会怪罪庾大人。” 赵艺弘目光平静地睥睨着跪在身前的庾士素,语气中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庾士素微微一怔,不怪罪他? 他心绪急转,随即意识到,果然,这位五皇子,如传闻中一般,行事谨小慎微,不敢有半点张扬之处! 可未等他高兴片刻,赵艺弘的声音便又响了起来。 “可北莽使团要抓苏太医这等朝廷命官,你身为户部郎中,行事却不分青红皂白,污蔑苏太医与巡检司勾结……” 赵艺弘慢悠悠说着,又对刘奉道:“劳烦刘大人之后将此事报给户部,庾大人的言行,是否德不配位,便交由户部评判吧!” 交由户部! 刘奉心中微动,赵艺弘的处理,看起来没有过多责怪庾士素。 可一旦他将事情报给户部,那庾士素所做的事情,便绝对不会是小事了! 而赵艺弘所说的“德不配位”,只这一条,最起码,庾士素这从五品的户部郎中官职,是保不住了! 他看着神色笃定的赵艺弘,随即缓缓点头:“听从殿下之令。” 啪嗒! 豆大的汗珠自庾士素的鼻尖滚落,滴落在地。 今日之后,他的仕途,只怕……要坎坷了! “孙大人,我令巡检司护卫住苏太医,有何不妥吗?” 这时,赵艺弘又向孙巡淡淡询问一声。 孙巡连忙摇头,堂堂五皇子做事,他哪里敢乱说什么? 他现在,可半点都不敢在跟家里添什么乱子! 否则,他怕是真要被打断腿了! “既是没有不妥,那就好。” 赵艺弘笑了笑,不再理会孙巡。 对孙巡的敲打,浅尝辄止。 他又转而看向朴散真康,询问道:“朴散大人,巴尔坦将军的毒这么快,便被解掉了?” 朴散真康始终在一旁打量着赵艺弘。 大宋的五皇子,他们了解并不多。 似乎此人比起大宋的其他皇子来说,一直未曾显露出什么头角。 “我朝太医医术非凡,自是可轻易解毒。”朴散真康悠悠回应一声。 “那看来,是无法对证了……”赵艺弘摇摇头,一副惋惜模样,“那诸位说苏太医下毒之事,如今便也只能当作子虚乌有了!” 朴散真康未再反驳什么。 有眼前这个大宋五皇子在,苏扬算是逃过一劫了。 “即使如此,那今日之事,便就此了结吧!”赵艺弘轻挥衣袖,又对刘奉说道,“刘大人,我们便就此离去吧,让北莽使团好好休息,他们……还得治疗伤者!” “是!” 刘奉应声,拱了拱手,赵艺弘今日的表现,有些不同以往。 今日之后,朝廷里必定会有人对这位五皇子有所关注了! 赵艺弘与苏扬率先离开,刘奉则留在驿馆外,安排了一番。 直到赵艺弘和苏扬的身影远去,庾士素才仿佛是终于缓过神来,连忙起身,跑到刘奉身边。 庾士素的膝间,还沾染着尘土,他却仿若未觉。 “刘大人,今日之事……”庾士素忐忑地询问。 可未等庾士素说完,刘奉便挥手打断了他的话。 刘奉淡漠地瞥着庾士素:“本官会依循五殿下之令,告知户部!” 第三百一十五章 力压文坛! 苏扬与赵艺弘离开驿馆,走出街道,一眼便看到街道拐角后的一道道身影。 先前围在驿馆前的人群,并未就此散去多少。 见到苏扬走出,众人的目光当即齐齐汇聚在苏扬身上。 苏扬向四周看去,他能看得出来,四周许多人的神色中,都透露着一股浓浓的关切意味。 “苏太医已经无事了,朝廷绝不会让北莽使团挟持苏太医!”赵艺弘上前一步,对四周众人高呼一声。 听到此,四周众人仿佛终于是松了口气。 “苏神医没事就好!” “北莽使团哪里敢抓苏神医?” “他们竟还敢污蔑苏神医……” 众人议论纷纷,语气中都透露着欣喜。 见此,苏扬会心一笑,向着四周众人躬身行礼。 待四周众人散去,苏扬与赵艺弘各自上马,并驾齐驱。 赵艺弘轻声道:“苏兄,一直未曾告知我的身份,还望苏兄……” 苏扬摆摆手,未再让赵艺弘说下去。 直到现在,赵艺弘这位五皇子的身份,都显露出来,却依旧以“苏兄”相称,便已经足以说明许多了。 “赵兄……不必解释什么!”苏扬笑道。 赵艺弘深深看了苏扬一眼,笑着点点头。 “说来,苏兄在京城百姓们心中,口碑甚高!”赵艺弘又道。 苏扬一时有些感慨,他自献上青蒿素一药治疗瘟疫之后,京城百姓们便口口相传他的事迹。 至今,也有多次出言帮助他。 “但苏兄,容我多嘴一句……”赵艺弘似是想到什么,语气中隐隐透露出几分忧虑,“以苏兄如今的声誉,更得多加小心才是。” 苏扬明白赵艺弘的意思,他现在的声望是不小,可难免会有有心人因此找他的麻烦。 对此,苏扬也只能无奈耸肩。 说起来,之前四皇子便对他有所芥蒂。 “我会多加小心。”苏扬轻声道。 这件事,他的确得多加注意。 “如此说来,之后文斗,苏兄若是出面,我们也得好好商量商量了。”赵艺弘思忖道。 现在的苏扬,也不能太过锋芒毕露! …… 驿馆中。 纳合清波将比武之后的情况处理好后,迈步走到朴散真康的房门外。 他看着紧闭的房门,神色罕见的有些晦暗。 “纳合,为何还不进来?” 这时,朴散真康的声音悠悠传出。 纳合清波连忙推开门,迈步走了进去。 “听你的脚步声,便能猜出是你来了!”朴散真康坐在桌案前,向纳合清波招了招手。 纳合清波不由错愕,似乎今日比武的事情,没有影响到朴散大人。 “先坐。” 朴散真康指了指对面的座位。 待到纳合清波坐下,朴散真康才又不急不缓地询问道:“巴尔坦的伤势,可曾处理好了?” “纳可太医已为巴尔坦将军处理好了伤势,只怕我等在大宋京城这段时间,巴尔坦将军再难以出手了。”纳合清波声音低沉地回答。 巴尔坦在今日,败给了大宋的一名小小差役。 只怕此事的影响,绝对不小。 “让他安心养伤便是。”朴散真康摇摇头,“想不到,大宋竟还有些人才!” 纳合清波默然。 “我原以为,出手制止我们的人,会是大宋朝廷的一些人安排的……”这时,朴散真康又道,“可今日,连大宋的五皇子都出现了,这倒是意料之外。” 闻言,纳合清波一怔,随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大人,您是说……” “大宋朝廷又不是皆要议和,我们在驿馆外这般面向大宋京民间公开招人比武,大宋朝廷的那些人,自然会坐不住。”朴散真康缓缓道,目光中闪过一抹精芒,“我们会输下后面几场,再正常不过了。” 纳合清波双眸微睁,如今的情况,朴散大人竟然早就料到了? 想了想,纳合清波又道:“早知如此,我等连胜七场之时,下官该费尽心思,立即停止比武的!” “在大宋京城,又哪里能事事遂我们心愿?” 朴散真康捋了捋胡须,淡然自若。 “可今日,我等连输三场……”纳合清波的眉宇间,依旧挂着一抹忧虑。 “我等与大宋进行文武斗,自然会有所坎坷,不必挂怀!”纳合清波笑了笑,反问道,“武斗,终归是我们赢了,不是吗?” 纳合清波眼中光芒一闪,点了点头。 他们与大宋进行文武斗,哪怕现在出了这种情况,可总体结果,依旧是他们赢了。 朴散大人所看的,是大势! 比起今日巴尔坦输给了大宋的小小差役,他们使团与大宋禁军的武斗,才是重头戏! 比武输了三场又如何? 此事还能比得上武斗重要吗? “说来,你似乎对那苏扬,心怀芥蒂?” 这时候,朴散真康又向纳合清波询问一声。 提到苏扬,纳合清波的眉头不由微蹙。 他与苏扬交锋几次,却发觉,在苏扬那里,他竟讨不到多少好处! “你还是太过追求完美了,那苏扬如何能比得上你?”朴散真康摇了摇头,“他虽也是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但他在大宋,也不见得一路平坦,说不得便会朝不保夕!” “在我看来,论才能,你远胜于他!” 朴散真康的声音中,透露出一股宽慰。 听到朴散真康的话,纳合清波双拳不自觉紧握起来。 “若因这么一个小人物,你便一直心怀郁闷,那便不配称得上‘文坛三百年一个纳合清波’之名!”朴散真康的语气忽然变得严厉起来。 “是!” 纳合清波重重点头,“下官谨记大人教诲!” “接下来便是文斗了。” 朴散真康悠悠说道,“武斗已胜,这场文斗,也极为重要……” “而此次文斗,届时会由我们与大宋轮流出题,借由你一人应对,大宋的题目,我已经得到了。” “这……” 闻言,纳合清波微微一怔。 这个安排,他事先并未曾料到。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朴散真康的声音再度响起,“大宋也有人,也知晓了我们的题目!” 纳合清波神色疑惑,有些不明白朴散真康的意思。 朴散真康直视着纳合清波,严肃至极:“纳合,我要你在这场文斗之上,以一人之力,力压大宋文坛!” 第三百一十六章 教训还不够! 太医院。 苏扬辞别赵艺弘后,一路自驿馆赶回。 虽然他已经处理好了王朗的伤势,但王朗毕竟刚经历了一场惨烈战斗,还是得防止伤口感染才行。 他赶到太医院,刚来到王朗所在的房间外,却听到房间中传出一阵训斥声。 “区区一个巡检司差役,也能在我太医院享受如此待遇?” 听到此,苏扬顿时眉头一皱。 这声音……是副院使周和同的! “这人是……是苏太医派人送过来的……” 房间中,一名医师颤巍巍回应周和同。 “苏太医徇私,本官之后会严加惩戒,你等还不速速将此人赶出去?” 周和同冷喝,不由分说的一挥袍袖,“朝廷上下而今皆在为应对北莽使团之事繁忙,那苏扬却借此机会,将一名小小差役送到我们太医院,当太医院是什么地方,他家药铺吗?” 那医师咽了口唾沫,声若蚊蚋道:“据将此人送来的人说,此人……是参与北莽使团的比武才……” “什么比武不比武!” 周和同直接打断了那医师的话,“北莽使团比武,关我太医院何事?” “那苏扬若是有能耐,他便自己去与北莽使团的人打斗!” “尔等,还不快把他扔出去?” 听着周和同的喝骂声,房间中众人皆浑身轻颤。 砰! 可就在这时,原先关着的房门骤然被一股巨力冲击开来。 这突然响起的声音,将房间中众人都吓了一跳! 周和同神色一狞,向着房门外看去。 正见到苏扬收脚,迈步走进房间中。 这房门,是苏扬一脚踹开的! 意识到此,周和同的神色当即冷冽起来。 “放肆!” 周和同冷喝,“苏扬,你竟敢如此无礼?” 苏扬冷冷瞥了周和同一眼,自顾自地从周和同身前经过,走到王朗身边。 王朗先前在驿馆外的高台上连打三场,已然精疲力尽,再加上麻醉药,直到现在,王朗也未曾苏醒。 “苏扬,本官问你话呢!” 周和同再度沉喝。 他自调任到太医院以来,整顿太医院,太医院中还没有人敢如苏扬这般刺头! 可他几次在苏扬手里,都丢了一些颜面。 现在,苏扬简直是自讨苦吃! 苏扬看都没看周和同一眼,为王朗把着脉,稍稍放下心来。 看着苏扬这幅不急不缓的态度,周和同脸色愈发冷冽。 这苏扬,竟敢如此狂妄! 真以为白泞能够一直保着他吗? 现在朝廷正在与北莽使团进行文武斗,可没人能够顾得上太医院这边! “来人,将苏扬给我拖出去!” 周和同冷冷向房间中几人吩咐着。 房间里几人身形瑟缩,看了看苏扬,却有些不敢动手。 而这时,苏扬终于放下了王朗的胳膊,慢悠悠地转过身子,面向周和同。 他的目光中,透露着一股森然意味! 周和同在太医院里,已不是头一次找他的麻烦了。 这一次,他安排王朗来太医院治病,还要被周和同找着由头寻衅。 看来,是先前他给周和同的教训,还是不够! “苏扬,你在太医院中,竟敢如此肆意妄为!”周和同幽幽冷喝,“真当我太医院,是你家那破药铺吗?” “肆意妄为?” 苏扬挑了挑眉,他上前一步,逼近周和同,“我如何肆意妄为了?” “随意安排一名闲杂差役,来我太医院,还不是肆意妄为?”周和同眯起眼睛,神色一片清冷。 “原来如此。” 苏扬平静地点点头,随即,向着房间中的几人挥挥手,“你们去找白大人过来。” “找白大人又能如何?” 周和同嗤笑一声,“你如此狂妄做派,白大人若是保你,便也有徇私之嫌!” 以他的官职,可并不惧怕白泞! 这苏扬,也只会找白泞庇护了! “若非我是太医院的太医,我倒是真要以为,你才是太医院院使了!”苏扬不咸不淡地回应一声。 他又瞥了眼房间中几人:“还不快去?” “便让白大人过来!” 周和同冷笑,丝毫不以为意。 让白泞来了也好,他当着白泞的面,处理苏扬,也能免得白泞再说些什么,一劳永逸! 房间中几人如蒙大赦,他们本就不愿在房间中待下去了,连忙纷纷跑了出去。 待到几人离去,周和同又嗤笑道:“苏扬,你这太医,也当得差不多了,这一次,就算白泞,也保不住你!” 可周和同话音刚落,苏扬却已经再度迈步逼近了他。 “你还真以为,我让他们出去,是找白大人告状的?” 苏扬笑吟吟盯着周和同。 “嗯?” 周和同一怔,有些错愕。 砰! 可下一刻,周和同腹部便猛然一痛,一股巨力冲击着他的身形快步后退。 他浑身踉跄之下,一下子瘫倒在地。 他连忙抬头,怔怔看着苏扬,脸上流露出一股子浓浓的震怒。 苏扬竟敢踹他! “你……你找死!”周和同怒吼,额头瞬间青筋暴跳! 苏扬竟敢对他动手! “周和同,我们之间,也该好好谈谈了!” 苏扬说着,走到周和同身前,一把掐住周和同的脖颈。 “你是谁派来太医院的,又为什么要对付我,也不用我多说。” 苏扬慢悠悠道,他掐着周和同脖颈的手掌,不住用力。 周和同的呼吸顿时粗重起来。 他奋力地抓着苏扬的胳膊,可腹部传来的剧痛,却让他难以忍受。 “太医院副院使,你倒是当得威风!” 苏扬淡淡道,“不过,你却真不该招惹我!” 周和同脸色逐渐涨红起来,他呼吸急促,逐渐有些喘不上气来。 抓着苏扬胳膊的手,也逐渐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他死死盯着苏扬,眼中渗出根根血丝。 可是,他眼底深处,却又流露出一股浓浓的惊恐! 苏扬疯了! 一定是疯了! 竟然敢对他这么动手! 难道……是要杀了他吗? 周和同的眼珠逐渐泛白。 可这时,苏扬终于是松开了扼住周和同脖颈的手掌。 周和同失去了束缚,瞬间瘫倒在地。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贪婪地呼吸着。 但很快,他仿佛意识到什么一般,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警惕地盯着苏扬。 第三百一十七章 单纯看你不爽! “来人!” 周和同连忙想要发出求救,可他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无比。 只一句话传出,他便不由咳嗽起来。 苏扬好整以暇地斜睨着斜睨着周和同,活动了一番手指,嘴角噙着一抹戏谑的冷笑。 “你找我麻烦,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苏扬缓缓道,“我只是懒得对付你罢了。” 周和同惊慌失措地看着四周,似乎想要尽可能远离苏扬。 他哪里经历过这等场面? 这苏扬是个疯子! “真想死的话,你就再乱动一下!” 可这时,苏扬幽冷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周和同原本慌乱的身形顿时一颤,直接僵住。 眼下的房间中,除了那躺在病榻上昏迷不醒的人外,就只有他和苏扬两人! 苏扬若再对他动手,他依旧阻拦不住! “下次见我,可莫要再如现在这般单独见我了。”苏扬缓缓道。 “你……” 周和同奋力伸出手指,直指苏扬,“你以下犯上,谋害本官,这是……死罪!” “周大人这是说哪里的话,我何时以下犯上了?” 苏扬摊摊手,摆出一副茫然模样。 他似乎尤为好奇:“周大人坐在地上干什么,地上凉,可前往别受了风寒!” 话罢,苏扬又笑了起来。 “周和同,你明白吗,眼下这房间里,没有人见到我对你动手!” 对付周和同,他现在还用不着什么心机手段。 这简单粗暴的做法,反倒极为有效! 房间里的其他人已经被支走了,他刚刚那一番举动,再没有人看到。 至于周和同…… 周和同之前摆明了心思要对付他,对于周和同这种人,苏扬又何必虚与委蛇? 周和同张了张嘴,似是想要怒斥苏扬。 可是,他的话仿佛卡在喉咙里,一时说不出来。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苏扬竟然这么胆大包天! 刚把人支走,就对他大打出手! 可偏偏,正如苏扬所说,他一时还不知该如何对付苏扬! “本官……本官必要去魏国公那里,禀告此事,苏扬你胆敢殴打本官……” 周和同依旧指着苏扬,声色俱厉,“你……你就等死吧!” “殴打你?” 苏扬摇摇头,“我何时殴打你了?你的证据呢?” “证据……” 周和同语气一滞,随即恶狠狠道,“本官身上的伤……” “周大人不慎摔倒,这也要怪我?” 苏扬无辜的耸了耸肩。 他那一脚,是踹在了周和同的腹部。 这一顿打,周和同表面上也看不到什么伤势。 周和同咬牙切齿地瞪着苏扬,他已经明白了,这苏扬,就是个泼皮无赖! 是个疯子! 苏扬慢悠悠走到桌前坐了下来。 在这时代,的确不乏有盛怒之下痛打朝廷命官的人。 但是,苏扬的想法又不会受限于时代。 “周和同,我此次只是想要跟你说清楚,没有完全的准备,最好不要再找我的麻烦!”苏扬缓缓道,“这种小打小闹,伤不到我分毫!” “至于打你……” 苏扬顿了顿,笑容浓郁,“单纯是我看你不爽罢了!” 他不再多说什么。 驿馆那边的事情,尚未传开。 周和同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否则,必定是不会想要赶走王朗的! 见到苏扬静静坐在桌前,不再有所动作。 周和同这才稍稍稳住心神,他又爬到门口,随即飞速起身,向着门外赶去。 可这时,房门忽的被打了开来。 白泞等人的身影已然出现在了房门外。 “周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看着飞速跑出来的周和同,白泞不由有些错愕。 此时的周和同,一脸的惊慌失措,尤为失态。 白泞又看向房间中,目光落在苏扬身上,脸色怪异起来。 苏扬这是又对周和同做什么了? “白大人,苏扬要行刺本官!” 周和同大吼道。 “行刺?” 白泞身后几人浑身一颤,连忙看向苏扬。 但随即,他们的脸色也变得怪异起来。 周和同与苏扬不和,这在太医院里,已然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可周和同毕竟是副院使,就算是想要整治苏扬,也应当有不少办法。 可眼下苏扬正坐在桌前,哪里有行刺的动作? 周和同这般污蔑苏扬,这手段未免也太过卑劣了! “什么?” 苏扬仿佛被周和同的话吓了一跳,他连忙起身,快步向着白泞这边走来。 “周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扬连忙道,“下官何时要行刺你了?” 白泞意味深长地瞥了苏扬一眼,又转而打量着周和同。 他多少看得出来,周和同的慌乱,不似有假。 “你……” 周和同怒视着苏扬,“你还敢狡辩!” “周大人!” 苏扬神色忽的严肃起来,他后退数步,“周大人自调任太医院以来,几次三番针对下官,下官真不知所犯何事!” “刚刚下官让他们去请白大人,只是为了让白大人出面,下官与你好好谈谈……” 苏扬神色愤懑,“想不到,你竟借此机会,污蔑下官!” “你胡说!” 周和同怒气冲冲,可越是情急之下,他越是不知该如何反驳苏扬。 “周大人,够了!” 可这时,白泞的冷喝声已然响起。 “你们让本官前来,可不是为了什么子虚乌有的行刺之事!”白泞寒声道,“周大人既然身为我太医院副院使,自当以身作则,怎能如此失态?” 白泞心中已经确定,周和同所说的行刺之事,应当不是假的! 苏扬必定是对周和同做了什么。 他熟知苏扬的性子,若是收到周和同的污蔑,苏扬又怎会是现在这幅愤懑态度? 不过,周和同受了委屈,那便让他继续承受下去罢了! “白大人,你……” 周和同身形一震,紧盯着白泞。 白泞与苏扬是一伙的! “白大人,我带我王兄前来太医院治疗伤势,既然周大人不同意,那我便带他回我家中药铺。”苏扬已然不再理会周和同,“不知白大人可知今日驿馆比武之事?” “本官已知晓了。” 白泞缓缓说道,他看着苏扬的目光,透露出几分复杂。 第三百一十八章 放手一搏 “如此,那便由白大人将驿馆比武的事情,转告周大人。” 苏扬说了一声,准备告辞离去,“下官这便让人带我王兄回去。” 先前他让人将王朗带到太医院,只是就近而已。 以王朗的伤势,回到他家药铺养伤,也并没有什么影响。 “站住!” 周和同却厉喝起来,“你行刺本官,本官要将你捉拿归案!” “周大人,你若再如此失态,本官必要上报朝廷!” 白泞冷冷瞪了眼周和同,语气严厉。 他又对身后几人挥挥手:“你们去帮苏太医!” “是!” 那几人不敢怠慢,跟在苏扬身边,走入房间中。 周和同神色忿忿,转而怒视白泞。 他今日被苏扬殴打一顿,受了这么大的气,岂能如此轻易平息? “周大人,你可知躺在房间中的那个差役,究竟是什么人?”可这时,白泞指着房间那边,淡淡向周和同询问一声。 周和同眉头紧蹙,寒声道:“不过一个小小巡检司差役罢了!” “小小差役?” 白泞摇了摇头,“自今日之后,此人便不会只是一个小小差役了!” “嗯?” 周和同紧盯着白泞,“白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禁军与北莽使团的武斗输了,想必周大人已经知晓。”白泞缓缓说道,“而北莽使团胜了武斗之后,还在驿馆外,搭起高台,公开招人比武,京城民间百姓,在比武之中,连输七场,此事你是否知晓?” “这……” 周和同愣了愣,“连输了七场?” 北莽使团在驿馆外公开招人比武的事情,他自是已经听说了。 只是他在太医院里,并没有太过关注。 武斗败了,在加上这连输七场…… 纵使他现在愤怒交加,也能意识到一股风雨欲来的气息! 只怕朝廷上下必会因此震动! “总共十场比试,先前七场连败,而最后三场,我朝却胜了!” 白泞又说道,“那三场胜利,借由一人所为,甚至……” 说着,白泞身躯微微前倾,靠近周和同一些,“就连北莽的将军巴尔坦,都败在那人手下!” “竟……竟有此事?” 周和同双眼一睁,他有些惊诧于白泞口中那人的神异。 但很快,他却又疑惑起来。 白泞此时跟他说这些做什么? 莫非是成心想要包庇苏扬,不愿再在苏扬行刺他的事情上多做纠缠了? 可随即,周和同却又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般,浑身剧震! “你是说……你是说……” 周和同神情呆滞,转头看向房间那边。 这时候,太医院几人已在苏扬的带领下,将王朗送了出来。 仔细看去,他能够注意到王朗的伤势,仿佛经历了一场恶战一般。 周和同顿时浑身一震。 如此说来,就是此人连胜三场,还战胜了北莽的将军! 那么,朝廷上下,便不知会有多少人的注意力,会落在此人身上了! 而他先前,却要将此人赶出太医院! “此外,还有一件事情。” 白泞的声音又缓缓响了起来。 周和同僵硬地转过头,面向白泞。 “驿馆比试之后,北莽使团不愿承认失败,言称他们的将军身中慢性奇毒,污蔑苏太医。” 白泞慢悠悠道,“他们想要扣押苏太医之时,有一人命令巡检司庇护苏扬。” 周和同听着,眉头始终紧皱。 白泞这一番话,似乎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北莽会那么做,也符合常理。 但随即,他便又听白泞的话音响起。 “那位命令巡检司的人……是五皇子殿下!” “什么?!” 周和同的身形彻底僵住! 苏扬已然自他身边经过,向外走去。 他目光呆滞地盯着苏扬离去的身影,苏扬竟然还与五皇子扯上了关系? 这五皇子不是从来不显山不露水的吗? 怎么会在这种时候站出来? “驿馆的事情,我已经告知周大人了。” 白泞双手背负身后,转身向外走去,“周大人若还想要污蔑苏太医行刺,那便好好想想吧!” …… 赵艺弘在护卫的陪同下,一路向府邸赶回。 他静静思索着,他今日这次露面,必然会引起朝廷的诸多关注。 这的确与他以往行事并不相符。 不过,他的心中并没有半点悔意。 一直作为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沉寂下去,他扪心自问,自己绝不甘心! 那便……放手一搏吧! 眼下,也该是他展露头角的时候了。 他正思索间,已然赶到府邸外。 可刚至府邸,赵艺弘便看到府邸外等候着的一众身影。 他连忙翻身下马,快步走了过去。 “奴婢见过殿下!” 府邸外众人连忙向赵艺弘行礼。 “元公公,你怎么来了?” 赵艺弘搀扶住面前一人,轻声询问。 眼前之人,正是他父皇身边的大太监。 “奴婢奉陛下旨意,传殿下进宫!”元公公低声道。 “父皇召见!” 赵艺弘目光顿时一凝。 他刚在驿馆外那边露面,父皇便召见了他…… 父皇的反应,竟然这么快! …… 孙家。 孙丰毅端起茶盏,撇开其中浮沫,轻轻喝了一口。 “武斗败了,接下来的文斗,便是重中之重了。”孙丰毅淡淡道。 在他身前,孙鸣渠恭敬地站着,缓缓点头。 “这场文斗,你有几分胜算?” 孙丰毅放下茶盏,漫不经心地询问一声。 “至少……六成!”孙鸣渠犹豫着回答。 “六成?” 孙丰毅瞥向孙鸣渠,目光骤然变得锐利起来。 他缓缓询问道:“先前诗会的诗魁,是谁所得?” “这……” 孙鸣渠浑身一震,讷讷不敢多言。 “北莽的纳合清波,刚中了个北莽状元,便被朴散真康带到京城,你觉得他实力如何?”孙丰毅再度询问。 “是个极为强劲的对手!” 孙鸣渠说着,又连忙道,“但……但孩儿并非不能胜他!” “这场文武斗,是由朴散真康提起的,武斗他们只出了百人,便胜禁军一百五十人,文斗,他们岂会自找苦吃?”孙丰毅缓缓道,“但朴散真康只让纳合清波一人出面,纳合清波果真是‘强劲’一词,便可概括?” 孙鸣渠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双拳紧握。 第三百一十九章 重返折桂园 “北莽文坛虽一向弱于大宋,但北莽历年以来,并非没有惊才绝艳之辈,可这纳合清波,不过二十余岁,却能被誉为‘文坛三百年一个纳合清波’,此人的文采……” 孙丰毅语气骤然严厉几分,“你扪心自问,有几成胜算?” 孙鸣渠咽了口唾沫,额头的汗水越聚越多。 “说实话!” 孙丰毅淡淡说了一声。 孙鸣渠顿时浑身一颤:“孩儿……孩儿不知……” “掌嘴。” 回应孙鸣渠的,是孙丰毅淡漠的声音。 啪! 孙鸣渠丝毫不敢犹豫,直接一巴掌抽在自己脸颊上。 “如此定力,能成什么大事?” 孙丰毅冷声训斥道,“若连求胜之心都没有,这场文斗,你也不必去了!” 孙鸣渠浑身一震,倏然抬头。 “孩儿有六成胜算!”他沉声道。 “很好。” 孙丰毅的嘴角这才勾起一抹笑容。 “这场文斗,不知先前游园诗会的那个诗魁会不会出现,但此人既是与五皇子有关,那还是得多加盯防。”孙丰毅慢悠悠道,“荀正这几日去过五皇子那边,他既是想与北莽开战,便绝不会放弃这场文斗!” 孙鸣渠重重点头,双拳握得骨节发白。 诗魁…… 他也曾查过诗魁的身份,最后查到五皇子那边,也只能停下。 但此人,在游园诗会上盖过他一头,此事,他可一直记着! “这场文斗,由大宋与北莽轮流出题……” 孙丰毅又道,“待会我让人将题目,送到你那里。” “题目?” 孙鸣渠愣了愣。 “大宋的题目和北莽的题目,都会给你。”孙丰毅解释一声,“其中一场,你务必取胜!” “是。”孙鸣渠连连应声。 “是?” 孙丰毅瞥了孙鸣渠一眼,“你可知为父要你取胜的是哪一场?” 孙鸣渠想了想:“自是大宋出题……” “是北莽出题的那场!” 孙鸣渠话音未落,孙丰毅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 “以你的文采,能胜纳合清波一场,便已极为不易,但这一场,无论如何,你都要赢下!” “孩儿谨记!” “行了!”孙丰毅摆摆手,“此次文斗,你祖父也会关注,莫让他失望!” “祖父!” 孙鸣渠瞳孔微缩,“孩儿务必取胜!” …… 文德殿。 赵艺弘自元公公的带领下,向皇帝赵煊行礼。 “北莽使团在驿馆外比武,你也去凑热闹了?” 赵煊坐在御榻之上,翻看着奏折,未曾正眼看赵艺弘一眼。 “是。” 赵艺弘恭声回答。 “你身为皇子,言行举止,岂能儿戏?”赵煊语气骤然严厉了几分,“你为何要去?” “儿臣听闻,北莽使团胜过武斗之后,在我朝京城耀武扬威,儿臣便想要去看看!”赵艺弘缓缓道。 “你平日里不是极少出门吗?” 赵煊放下奏折,转而看向赵艺弘,目光深邃。 赵艺弘默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巡检司差役,你又为何调动?”赵煊似是并不在意赵艺弘的回答,只是继续询问。 “北莽使团要抓我朝朝廷命官,儿臣只是命巡检司差役,护住苏扬。”赵艺弘解释道。 “那巡检司,也是你配调动的?” 赵煊冷冷道。 赵艺弘身形一僵,跪拜下来。 “文斗之后,自行在你府邸中静心三日。” 赵煊的声音又传了下来。 赵艺弘低着头,声音低沉道:“儿臣遵旨!” 但随即,他心中又浮现出一抹疑惑。 文斗之后? 这时,赵煊已淡淡吩咐一声:“拟旨,文斗交由五皇子主掌。” …… 夜幕逐渐降临,折桂园中亮起千盏灯火,映照着整个折桂园亮如白昼。 折桂园中,人头攒动。 早在白天,折桂园里便已有不少人赶到。 今日,大宋京城的才子佳人皆会前来赴会,与北莽的纳合清波一较高下! 文斗,便在今晚! 云千瑶独自一人,自折桂园中迈步行走。 一身长裙在莲步迈步间,摇曳生姿,仿若遗世而独立的仙子。 这一次大宋与北莽的文斗,远比先前的游园盛会更为热闹。 云千瑶穿过人群,来到广场处。 此次文斗举办地点,正在折桂园中,不过,随着秋日渐深,具体地点,已然换在了折桂园中心的摘星楼。 广场中,一道道身影林立,云千瑶一眼望去,皆是大宋京城声名鹊起的才子佳人。 只是,她仔细环顾四周,眸光却逐渐暗淡几分。 未曾见到她想要看到的那人…… “千瑶,你来得可有些晚了!” 这时,孙鸣渠的声音自云千瑶不远处悠悠传来。 云千瑶黛眉下意识微微一蹙,她看着走来的孙鸣渠,俏脸上满是清冷神色。 “孙公子寻我何事?” 云千瑶语气中透露出一股子疏远。 “此次文斗,我不必多说,能胜纳合清波的,唯有你我二人!”孙鸣渠微微笑道。 闻言,云千瑶却摇了摇头。 “孙公子过誉了!” 云千瑶淡淡道,“比起上次诗会的诗魁,我自叹不如!” 至于孙鸣渠能否比得上诗魁,云千瑶未曾明说。 但其中意思已经尤为明显了。 之前游园诗会的那诗魁,四轮比试,皆是第一! “上次的诗魁尚且不知真正面目……” 孙鸣渠似乎丝毫不在意,他笑吟吟向云千瑶询问道,“不过,我已得到有关于这个诗魁的消息,不知千瑶想不想知晓?” “诗魁的消息?” 云千瑶美眸微凝。 那诗魁,会是苏扬吗? 虽然她已经有所猜测,可是,苏扬始终未曾亲口承认。 “千瑶若是想知道,我便告诉你又如何?” 孙鸣渠笑了笑,向着云千瑶靠近一步,“不过,若我将这消息告诉千瑶,还需千瑶答应我一个条件!” “不必了!” 孙鸣渠话音刚落,云千瑶便断然拒绝。 那诗魁究竟是不是苏扬,她今晚自会确认。 “千瑶果真如此决绝吗?” 孙鸣渠摇了摇头,似是有些失意。 但随即,他的嘴角又勾起一抹笑容。 “也罢,我便不卖关子了!” 孙鸣渠轻笑道,“先前游园诗会的诗魁,与此次奉旨主掌文斗的五皇子有关……” 第三百二十章 等待苏扬 “五皇子?” 云千瑶双眸微睁,俏脸上浮现出一抹错愕。 这与她所料想的情况,有些出入。 苏扬虽官封太医,可是,她从未听说,苏扬与什么皇子有关系! 算时间,早在游园诗会之时,疫患的消息根本没有传到京城,当时的苏扬,应当还在太医院中做药童。 这便更不可能与皇子有所关系了! 这一条消息,与她记忆中苏扬那边,大相径庭! 但随即,云千瑶又收敛下心神,并未多说什么。 虽然孙鸣渠说了这么一条消息,可是,这消息究竟是真是假,尚且无法确认。 “今日有五皇子主掌文斗,而那诗魁又与五皇子有关……” 孙鸣渠继续说道,“说不得,我们今日,便能见到那位诗魁的真正面目了!” 说着,孙鸣渠的目光落向远处。 位于折桂园中心的那座高楼,灯火辉煌。 摘星楼。 这座素有京城第一高楼之称的摘星楼,能摘得星辰的,必定有他! 至于那诗魁…… 孙鸣渠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或许,那位诗魁先前不曾露面,也是有缘由所在的!” 见云千瑶的目光投来,孙鸣渠笑容愈发浓郁。 “先前盛会,自是京城的才子佳人出席,便是外来之人,能写得那般诗篇,也绝不会自甘寂寞!” 孙鸣渠缓缓道,“或许那夺得诗魁之人,是一位年长之人,又或许,皆是这位五皇子的门客共同所写,毕竟,那每篇诗词,皆风格迥异,并不像一人所写!” 云千瑶自始至终,都未再发言。 那诗魁,纵使不是苏扬又如何? 单是以苏扬写给她那封信上,所作诗词,便有与诗魁一较高下的实力! …… “陛下为何会让五殿下主掌此次诗会?” 广场另一侧,虞良崇与姜松白迈步走在河畔。 虞良崇神色中透露出一股不解:“此事,按理说,不是该交由礼部或者昭文馆吗?” “陛下心意,岂是我等所能揣测?” 姜松白摇了摇头,“不过,相传五殿下一向饱读诗书,虽深居简出,但他素有文采,陛下此次下旨令主掌,应当也有这一般考量。” 虞良崇点点头,思忖起来。 “先前武斗之后,北莽使团在驿馆比武,五殿下似乎便曾出面,还训斥了户部郎中庾士素,让鸿胪寺寺卿刘奉将此事告知户部。”虞良崇缓缓道,“这位五殿下,以往可从未有如此显露……” 姜松白看了眼四周,见四下无人,他压低声音道:“陛下迟迟未立储君之位,诸位殿下或许……” 说到此,姜松白又闭上嘴巴,不再多言。 “不谈这些,良崇兄,我们还是去看看咱们京城的才子佳人都到齐了吗?”他笑着转移话题。 虞良崇笑了笑,仿佛两人先前从未谈及五皇子的事情一般。 他缓缓询问道:“松白兄,不知你觉得,此次文斗,有谁能与纳合清波一较高下?” “若只是与纳合清波文斗,我朝并非没有大儒!”姜松白说着,却又叹了口气,“只是,纳合清波年岁不过二十有余,其他年长之人,哪里能够拉下颜面与他比试?” “就算是胜了,也不光彩!” “北莽使团,这一次是摆明了,要让纳合清波与我们京城的年轻人比试!” 姜松白一番话落下,眉宇间又透露出一股忧色,“纳合清波以往的诗词篇章,我这些时日也曾读过,的确不俗啊!” “那朴散真康老谋深算,此次只让纳合清波一人出面,恐怕是早就打好了算盘!”虞良崇跟着附和道,“文坛三百年一个纳合清波?这名号倒是响亮!” 两人交谈间,已经来到了广场之中。 姜松白环顾四周,目光最后落在云千瑶和孙鸣渠两人身上。 “云千瑶善诗,孙鸣渠善词,只是,云千瑶的诗,娟秀有余,霸气不足,而孙鸣渠……” 说到此,姜松白却又摆摆手,“不说这位孙家公子。” 他轻声道:“但愿这二人能与纳合清波一较高下吧!” “至今也未曾见得先前那位诗魁……”虞良崇扫了眼四周,摇摇头道,“这一次,五殿下出面,不知那诗魁又是否会露面?” “难说!” 姜松白沉吟,“五殿下如今出面,不知让朝廷里多少人为之疑惑,又有多少人会注意到这位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五殿下身上。” “五殿下以往向来处事低调,就连上次游园诗会,都未曾露面,这一次,只怕也会有极多顾虑!” 他似是感慨般说道:“或许,能与纳合清波一较高下的,只有那位诗魁!” …… 摘星楼下。 赵艺弘笑吟吟地看着前方。 云清郡主在侍女的带领下,来到赵艺弘这边。 “若惜,你此次前来,也不与我事先说一声。”赵艺弘摇了摇头。 云清郡主先是看了眼赵艺弘身边,见未曾看到苏扬,这才收回目光。 她似是有些失落道:“是母妃让我来的。” 赵艺弘点点头,略作思忖,又笑道:“此次文斗,可要比先前的游园盛会热闹多了,你过来逛逛,也可多舒缓一下心情。” 这场文斗,是大宋与北莽之间进行的。 而如今在北境阻击北莽的,正是齐王。 齐王府自是要有所出面。 齐王妃不宜出席,那自是只能由若惜过来了。 但这些,赵艺弘并未与云清郡主说明,而是关切道:“你身体孱弱,楼外风大,我们先行进楼再说。” “我的身子已经好多了!” 云清郡主轻声道,“多亏了苏医师……” “而今苏兄可已是太医了,该称他苏太医才是!”赵艺弘打趣道。 “五哥,苏医师呢?” 云清郡主又看了眼四周,先前游园诗会,她可是亲眼见到苏扬大放异彩的。 这次文斗,苏扬怎能不来? 若是来了,应当会与她五哥一起过来接她才对。 “苏兄……尚未到来。” 赵艺弘向远处看了一眼,再过一个时辰,夜色彻底降临,文斗便该开始了。 苏兄直到现在迟迟不来,他也有些疑惑。 “我已派人去请了,不必担忧。”赵艺弘宽慰道。 第三百二十一章 打击大了! 苏家药铺。 苏扬研磨好药物,看了眼天色,无奈地撇了撇嘴。 “姑娘,你这不是生龙活虎的吗?” 苏扬没好气道,“你随意找个药铺,便能给你换药了,何必再来我们这边!” 他今日还未出门前往折桂园,李思卿便找上门来了。 说是来换药,但现在王朗负伤,让李思卿在他家药铺,他怎么也不放心。 这姑娘虽然性子不坏,但毕竟是身份可疑之人! “你不是太医吗?” 李思卿白了苏扬一眼,丝毫不知耽误了苏扬的时间,“外面都传你是苏神医,找其他大夫,我可不放心!” “行!” 苏扬点点头,随意挥挥手道,“脱衣服吧!” 闻言,李思卿俏脸上顿时涌现出一抹绯红。 她伤在腹部,来换药,自是要脱衣服的。 而后,她瞪大眼睛,剜了苏扬一眼,这才看向一旁的苏悦。 “小姑娘,你来给我换药吧?” 苏扬懒得理会李思卿,将药罐交给苏悦,向着王朗所在的病房走去。 母亲正在照看着王朗的伤势,见到苏扬进来,轻声道:“扬儿,你今晚不是还有事情吗?” 苏扬耸了耸肩,又看了眼天色。 “时间未到,不着急。” 说着,他走到王朗身边,给王朗把了下脉。 王朗的伤势恢复情况还算不错,只不过,昨日发了一场低烧,显然是伤口发炎了。 巴尔坦那把大刀,不知经历过多少战斗,自是不会干干净净。 这伤口发炎,也还是在所难免。 “苏兄不必担心我,我就是现在再去跟巴尔坦打一架,依旧能胜他!”王朗没心没肺地咧嘴一笑,似乎对自己的伤势丝毫也不担忧。 “还去打架,你若是再受这么重的伤,我该怎么跟你娘交待?”李兰芝轻声训斥一声。 王朗当即点头,不再多言。 “之前倒是没看出来,你这一个登徒子,竟还能有那般血性,敢怒斥北莽的使团!” 这时候,药铺正堂中,李思卿的声音传了过来。 “换完药,付了钱,就赶紧走!” 苏扬撇着嘴回应一句,“这次算你十两银子!” “呸!” 李思卿轻啐声传来,“财迷!” 但似乎换药之时,扯动了伤口,转而传出一声轻哼。 “小姑娘,劳烦轻一些。” “好!” 苏悦乖巧的声音传出,继续为李思卿换药。 “你若是闲着没事,就跟我说说,之前西厢河那帮流匪是怎么回事?”苏扬走到门前,缓缓说道,“你与他们究竟有什么恩怨?” “或者,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西厢河那帮流匪被抓走之后,便再没有了消息。 也不知朝廷有没有审讯出什么。 “干嘛要告诉你这个登徒子!” 李思卿回了一句,可随即又是一声轻哼。 她有些幽怨地看着苏悦,撇了撇嘴。 苏悦吐了吐舌头,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眨着,人畜无害。 “小悦,好好换药。” 房门后,苏扬轻劝了一声。 平日里小悦换药,手上的动作可是极其平稳的…… “算了,这些事,你不知道才是好的!” 李思卿这才说道,“那些流匪,总之不是一般人,不是普通的流匪!” 这倒是印证了苏扬先前的猜想。 尤其是先前那些西厢河的乞丐,更是让他联想到了细作! 那种死士,还伪装成乞丐,潜伏那么久,毫无疑问,应是哪里安插的密探。 “与北莽有关?” 苏扬试探着询问道。 “那倒不是!”李思卿断然回答。 不是北莽? 苏扬心中却浮现出一抹疑惑。 那等死士,必是对大宋有所企图的势力,才会安插。 可若不是北莽,又会是哪一方? 这倒是有些扑朔迷离了。 苏扬思忖一番,又询问道:“是否与京城的官员有关?” “或许吧,这我就不清楚了。”李思卿回答很是干脆。 苏扬摇了摇头,这么问下去,从李思卿嘴里也套不出什么话。 这时,药铺外,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传来。 不多时,窸窣的下马声响起。 “苏太医,苏太医可在?” 药铺外,响起一阵恭敬的询问声。 闻言,苏扬大概猜出,应是赵艺弘派人来寻他来。 “稍等!” 苏扬回应一句,便又听到药铺正堂中,传出一阵穿衣声音。 他稍等片刻,推开门后,便见得李思卿的身影快步没入后院。 至于小悦手里的药,都已消耗殆尽,看样子,应该是给李思卿换好药了。 他向着母亲和妹妹告辞一声,骑上大黑马,跟着赵艺弘的护卫一路向着折桂园赶去。 …… 折桂园。 广场上,姜松白已经将一众才子佳人聚集起来。 “诸位,此次文斗,事关我朝与北莽之间的纠葛,万望诸位尽全力而为!”姜松白向着身前众人缓缓行礼。 “姜先生不必多说,我等定当竭力!” 众人纷纷回礼。 孙鸣渠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淡然的笑容。 眼前这些人纵使竭尽全力,又能如何? 力挽狂澜者,只能是他! 待到姜松白安排一番,众人顿时三五成群,议论起来。 而孙鸣渠则走到云千瑶身边,笑道:“千瑶,不如此次文斗,你我也比试一场,看谁先赢下纳合清波一局!” 他笑容和煦:“若我先胜,那之后,我便前往贵府,求亲,如何?” “求亲?” 孙鸣渠话音刚落。 四周一众才子佳人们顿时瞪大了眼睛,神色中充斥着浓浓的震惊! 孙鸣渠竟然已经准备向云千瑶求亲了! 四周众人神色各异,许多才子们对云千瑶一向有所向往,而一些佳人们也都暗暗青睐于孙鸣渠。 孙鸣渠这一句话,对于他们的打击,极大! “孙公子,恕难从命!” 云千瑶淡淡瞥了孙鸣渠一眼,语气不急不缓道,“我已有所婚配了!” 听到此,孙鸣渠脸上的笑容骤然僵住。 而四周众人的脸色则更为震惊! 云千瑶……早已有所婚配了! 何时? 那婚配之人,又是何人? 他们以往,可从未听说过! 但也有些人,多少听过一些传言,可他们内心深处,一直不愿相信。 现而今,云千瑶当着他们的面,亲口说出。 使得原本就饱受打击的他们,打击……更大了! 第三百二十二章 入摘星楼 孙鸣渠原本淡然的脸色,此时多少有些挂不住了。 所谓求亲,不过是他用来与云千瑶玩这一出凤求凰的手段罢了。 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云千瑶竟公然说出她已经有婚约的事实! 云千瑶这等性子,心中向往的,不该是才华横溢之人吗? 那苏扬乃是一介医者,与风雅半点也沾不着关系。 云千瑶怎么敢说出来? “与云千瑶有婚约的人,是谁?” “为何在下从未听说过?” “不会是私定终身吧?” “休得乱说,云府家大业大,云小姐的夫婿必定是人中龙凤!” “可究竟是谁,能得云小姐青睐?” 四周众人窃窃私语着,云千瑶抛出的这个消息,简直使得他们炸开了锅! 云千瑶神色平静,不再多说什么,纵使四周众人议论纷纷,也仿佛与她无关。 她一袭长裙轻轻摇曳,在人群之中显得尤为出尘,眸光扫向四周,却又显得有些黯然。 至今,她仍没有见到所想要见得那个人。 “算算时间,而诸位也差不多都到齐了,那我等便该入摘星楼了。” 这时候,姜松白再度开口,招呼众人。 他的话音响起,原本还在议论着云千瑶结成婚约一事的众人,纷纷闭上了嘴巴。 纵使他们现而今心绪再怎么惊动,也断然不能在这文斗之时,太过造次。 只是,他们稍稍压下心中惊动后,目光又不免落在孙鸣渠的身上。 孙鸣渠追求云千瑶的事情,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 可现而今,云千瑶结成了婚约,那孙鸣渠先前所为,就让人有些玩味了。 这孙府的大公子,竟还会追求失败?! 孙鸣渠眼中流露出一抹阴沉,他缓缓抬眸,盯向云千瑶。 这般拂他颜面,可没那么好收场! “此次文斗,由五殿下主掌,还望诸位届时莫要失了规矩!” 姜松白交待着,这才带着众人,向摘星楼赶去。 云千瑶环顾四周,清冷的神色中,隐约浮现出一抹怅然。 终究是未曾来吗? 她迈步莲步,收敛心绪,今日的文斗,纵使他不出现,她也会全力以赴。 “云小姐,这场文斗,那纳合清波,你可曾有所听闻?” 云千瑶正行走间,便见姜松白和虞良崇两人走近身前。 “姜先生,虞先生……” 云千瑶款款行礼,大大方方。 “纳合清波,远非常人,此次文斗胜负,皆系于云小姐与孙公子二人身上了。”姜松白轻声道。 云千瑶默然,她听得出来,姜松白似是对北莽的纳合清波尤为忌惮。 “不过,云小姐也不必太过忧虑。”姜松白似是觉得自己的话给云千瑶太大压力,又劝慰一声。 “姜先生……” 云千瑶倏然抬眸,询问道,“之前游园诗会的诗魁,此次文斗,可会出现?” “这……” 闻言,姜松白不由有些犹豫。 此时云千瑶询问这些,莫非是对这次的文斗也没有信心? 想要指望那不知身份的诗魁吗? 他与身旁的虞良崇相互对视一眼,而后,他又摇摇头,向四周轻挥衣袖。 “我朝参与这场文斗的才子佳人,应当皆在这边了。” 姜松白眺望前方的灯火辉煌的摘星楼,用不了多久,便能抵达。 “而五殿下此次主掌文斗,待北莽使团之人进入之后,届时,便难能让其他人进入了。” 他这一番话说得委婉,但意思明显。 云千瑶微微垂首,不再多说什么。 看来,是不会再有其他人来了。 …… 折桂园外。 苏扬与几名护卫勒马停下,距离折桂园还有一段距离,却再未前行。 此时的折桂园外,正聚集着一行人。 那赫然是北莽使团众人! “等他们进去了,咱们再进去。” 苏扬轻声对身边几个护卫嘱咐道。 看来,他来得还不算晚。 苏扬远远看去,此时夜幕早已降临,借着折桂园的灯火,他也并未曾发现朴散真康的身影。 这场文斗,朴散真康应当不会出面。 一直到北莽使团的身影进入折桂园中,苏扬才与护卫们进入折桂园。 …… 摘星楼。 姜松白和虞良崇带着一众才子佳人们踏入楼中。 这摘星楼,寻常时间,是不会轻易开启的。 即便是一众在京城中声名鹊起的才子佳人,也多是头一回来到这里。 这座有着“京城第一楼”之称的摘星楼,足足七层高,其状如塔,却远比高塔更为宽广,据传建造之时,不知从大宋各地运来了多少名贵的石料木材。 刚一踏入楼中,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大殿,大殿中早已点起盏盏灯火,映照得四周灯火通明。 一众才子佳人们好奇地打量着这座平日里只能远观的摘星楼内部,惊叹不已。 而人群中,孙鸣渠的目光却落在了前方。 他看着迎面走来的两人,双眸微微眯起。 “见过五殿下,云清郡主!” 姜松白和虞良崇连忙上前,向走来的赵艺弘和云清郡主行礼。 二人身后的一众才子佳人们也不敢怠慢,纷纷行礼。 “诸位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赵艺弘双手虚抬,笑容温和。 众人这才纷纷起身,一众才子佳人们微微垂首,却不由下意识地悄悄看向赵艺弘与云清郡主。 这场文斗,连五皇子与云清郡主都出面了,朝廷对此事的关注,可见一斑! 这位五皇子殿下,他们所了解的并不多。 也从未听闻五殿下有过什么事迹,比起其他几位皇子,五皇子殿下似乎并没有什么存在感。 这次文斗,五皇子应当是首次出现在他们眼前。 至于五皇子身边的云清郡主,众人仅是看了一眼,便有惊为天人之感。 云清郡主可是齐王独女,出身高贵自是不必多说。 传闻中云清郡主体弱多病,平日里也极少露面,但眼见云清郡主的容貌,一众佳人都不由有些自惭形秽。 似乎在场之人中,也只有云千瑶能与之一较高下。 不过,两人的气质并不相同罢了。 “诸位的诗词文章,我以往皆有读过……”赵艺弘轻笑道,“每每读起,我皆惊艳于诸位的才学!” 闻言,一众才子佳人们都不由心中一动,心绪中按捺不住地涌起几分激动。 五皇子这话,顿时让他们心生好感! 连五殿下都读过他们的诗词文章! 第三百二十三章 难得有这般雅兴 孙鸣渠站在众人前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赵艺弘。 这五皇子倒是有些城府! 仅是这么一句话下来,便能收获不少人的向往之心! 在场的才子佳人中,不乏有寒门子弟。 平日里不知要如何自怨自艾,抱怨自己空有才学,却无人赏识。 而现在,连堂堂五皇子都言及度过他们的诗词文章,赏识有加! 那些寒门子弟的激动,可想而知。 “这场文斗,诸位尽可大展文采,我期待诸位的大作!” 赵艺弘笑吟吟向大殿中轻挥衣袖,“诸位暂且入楼随意就座,我已让人备好了酒菜。” “多谢殿下!” 众人连忙感谢,不过,虽然五殿下说让他们随意就座,他们也只能按照身份高低逐一落座。 “姜大人、虞大人,辛苦二位随我走这一遭了。”赵艺弘又对姜松白和虞良崇道。 “殿下客气,我等为朝廷分忧,义不容辞!” 两人亲和一笑,他们对于眼前的五皇子,并没有什么恶感。 摘星楼中众人客气有加,不过,比起他们在摘星楼外的广场之上,气氛依旧有些沉凝。 在五皇子面前,他们也难以洒脱起来。 “北莽使团之人尚未到来,我们先行饮酒便是。” 赵艺弘坐在主座之上,举起酒杯,向众人示意,“这酒名曰今朝酿,诸位尽可尝尝,不善饮酒者,大可以茶代酒,诸位尽可随意便是!” 说完,他率先饮下一杯。 众人眼见五皇子比他们预料中的更为平易近人,他们原本紧张的情绪都稍稍缓解一些。 他们看向杯中酒水,口鼻间都萦绕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酒香,随着赵艺弘一同饮下。 孙鸣渠慢悠悠喝下一杯,目光扫向赵艺弘周身几人。 那只是几名护卫与小厮,并没有什么门客打扮的人。 见此,孙鸣渠眉头微微一挑。 他可是知道,先前游园诗会的诗魁,与这个五皇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场文斗,是五皇子头一次这般露面。 若是输了,那五皇子的脸上可就挂不住了! 那五皇子若是不想输,自当要让那诗魁露面。 可自五皇子那边,他却看不出有什么精明强干之人。 那这诗魁的身份,便有些意思了! 莫非,还真是五皇子自己不成? 云千瑶坐在桌案前,眸光幽幽,也在悄悄看着赵艺弘周身。 她又瞥了孙鸣渠一眼,静静思索着,先前孙鸣渠所说的有关诗魁身份一事,是否属实? 现如今,她已经进入了这摘星楼里,却依旧未曾见到她真正想见的那人身影。 届时再看吗? 可现在文斗已经即将开始了。 他……是不来了吗? 云千瑶一阵失神,又逐渐收敛心绪,眸光再度聚焦。 随即,她惊觉自己的目光似乎有些失礼了。 她一双潋滟水眸中,正泛映着一张精致俏丽的容颜。 那是云清郡主! 这般失态,她以往可从未有过。 她连忙歉然向云清郡主点点头,便见云清郡主莞尔一笑,笑意亲和。 云千瑶便也报以微笑。 “北莽使团到!” 这时,摘星楼外,传出一阵嘹亮的通报声。 大殿中众人顿时心中一凛。 他们这次的主要对手,北莽使团的纳合清波,来了! 众人随着赵艺弘缓缓起身,一同看向摘星楼外。 不多时,一众身影慢悠悠走了进来。 纳合清波走在最前方,双手负后,步伐缓慢,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淡然笑容,胜似闲庭信步。 “见过大宋五殿下!” 纳合清波躬身一礼,扫了眼四周,随即悠悠收回目光。 他似是对这次文斗半点也不在意,整个人充满了自信。 他与赵艺弘早在先前驿馆比武之时便已经见过,而后他们也曾搜集过这个五皇子的信息。 但收获并不算多。 这个堂堂大宋五皇子,却像是并没有什么与其身份相匹配的事迹。 整个人,默默无闻! 但先前他亲眼见到赵艺弘与苏扬一同借着驿馆比武,试图挽回一些武斗失利的情况。 这让他对自己所得到的信息,多少感觉有些怪异! “诸位来的,可是有些迟了!” 赵艺弘笑容不变,给了纳合清波一个软钉子。 四周众人也都目光幽幽地盯着纳合清波。 这场文斗,他们早在文武斗的消息传遍京城之时,便已经着手准备。 今日他们又早早地赶到了折桂园,等待文斗开始。 可他们都已经在摘星楼中就座饮酒了,北莽使团的人才姗姗来迟。 “殿下见谅,我等自出使大宋以来,未得大宋朝廷召见,左右闲来无事,我今日便睡了一觉,刚醒不久,便赶来了,幸好未曾错过文斗开始的时间!”纳合清波淡然回应一声。 他这句话落下,四周众人却不免神色忿忿。 闲来无事,来折桂园之前,还睡了一觉? 虽然纳合清波语气平和,可他们却能听出纳合清波话语里所充斥的浓浓傲慢意味! 言下之言,便是根本没对文斗做什么准备! 这分明是半点不将文斗当回事! 也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纳合学士还有这般雅兴?”赵艺弘似是没有察觉到纳合清波话语里的意思,笑吟吟询问。 “我这一路自驿馆而来,倒是见得不少美景,这座折桂园中,的确美不胜收……”纳合清波笑了笑,似是真如先前所表现那般,对文斗没有半点在意,反而品鉴起折桂园的景色来。 “这园中美景,虽是经由人工雕琢,少了些自然生长的杀伐之气,但也别有一番文雅!” 纳合清波摇摇头,“只可惜,这美景太过娇弱,我观赏之时,都生怕毁坏了园中美景!” 他这一番话,显然意有所指! 若常人听来,或许还以为纳合清波是在夸赞折桂园的美景,但他们刚经历过武斗的事情,再加上纳合清波所说的什么杀伐之气,显然是在讽刺大宋禁军武斗失利! 四周众人多是些有真才实学之人,怎能听不出纳合清波的意思? 他们的脸色皆阴沉了几分! “难得纳合大人眼见我大宋美景,还能生出此等赞叹感慨!”赵艺弘却是笑了起来。 见此,四周众人不由微微一怔。 莫非五皇子听不出纳合清波的用意? 第三百二十四章 要个彩头! 顿了顿,赵艺弘才这又说道:“不知你们使团的巴尔坦将军,伤势可曾有所好转?” 听到赵艺弘的这句话,四周众人才终于是明白过来。 他们的嘴角皆是流露出一抹快意的笑容。 纳合清波拿武斗说事,又摆出一副对文斗丝毫不担忧的模样,还大肆谈论他们大宋京城的美景。 仿佛正如五皇子所说的那样,纳合清波充满了闲情逸致。 可是,纳合清波真能有这幅雅兴吗? 北莽使团的那个巴尔坦将军,在驿馆比武之时,被他们京城巡检司的一个差役打败了,据说连腿都给一棍子敲断了! 被打得那么惨,纳合清波还能有闲心思欣赏美景? 五皇子话语里的讽刺意味,他们都已经了然。 纳合清波淡淡瞥着赵艺弘,这个大宋五皇子此时说起这些,倒是也不足为奇。 现如今,大宋朝廷也只有这件事情值得一说了! “不劳五殿下挂念,若非当日巴尔坦将军身中奇毒,也不会落得那般伤势!” 纳合清波淡淡道,“不过,我朝之人,尽皆勇武之士,那点伤势,何足挂齿?” 到现在还嘴硬! 四周众人都不由暗暗骂了一声。 输了就是输了,还在说什么中了奇毒! “殿下,不知这文斗,何时开始?” 纳合清波不再就先前的事情多做谈论,而是向着赵艺弘询问一声。 他轻笑道:“我来之前是睡了一觉,可随我而来的勇士们,可还得回去休息!” 语气中,依旧带着一股浓浓的傲然! 四周众人冷冷瞪了纳合清波一眼,此人如此傲慢,真以为北莽的文人比得过他们大宋吗? “纳合学士先行就座便是。” 赵艺弘并未回答,而是向着预留好的座位那边挥了挥手。 姜松白和虞良崇坐在不远处,看着赵艺弘面对纳合清波的态度,都暗暗点头。 这位五皇子虽然声明不显,可这次出面主掌文斗,这表现的确从容! “说来,此次文斗,若只是生硬比斗,多少有些无趣!” 纳合清波却并没有急着落在,依旧站在原地。 他扫了眼四周,又慢悠悠说道:“不妨我们加些彩头,如何?” 众人眉宇微凝,警惕地打量着纳合清波。 北莽使团这是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哦?” 赵艺弘饶有兴趣地看着纳合清波,“北莽使团想要加些什么彩头?” “这只是我私人的请求罢了!”纳合清波笑着摆摆手,眼中却闪过一缕精芒,“听闻大宋五殿下报读诗书,此次文斗,我若胜了,便由五殿下赐下墨宝如何?” 闻言,姜松白和虞良崇两人都不由眉头微微一皱。 这是要让五殿下写字? “我虽不才,但在我朝还算稍有名气,妄得一介虚名……”纳合清波继续说道,“所谓‘文坛三百年一个纳合清波’!” 他抬头凝视着赵艺弘,笑容浓郁:“殿下便为我写下这一介虚名,如何?” “放肆!” 纳合清波声音刚一落下,虞良崇便沉喝一声。 “殿下岂能为你写下如此荒唐之言?” 让赵艺弘写那劳什子“文坛三百年一个纳合清波”,这显然是诚心羞辱! 赵艺弘乃是他们大宋五皇子,这身份地位,都极为特殊! 若赵艺弘真给纳合清波写下这个名号,便相当于朝廷都承认了,纳合清波的才学,即便放眼大宋,也称得上是旷古绝今了! 那今后,天下文人在北莽面前,岂能抬得起头来? 而五皇子,也必是会因此,背上万古骂名! 姜松白眉头紧锁,五皇子头一次主掌此等场合,便遭遇这般难题。 此事……难办了! 四周众人的脸上也都透露出一抹怒火。 这纳合清波,摆明是想要羞辱大宋文坛,羞辱五皇子! 孙鸣渠挑了挑眉,嘴角流露出一抹饶有兴趣的晦涩笑容。 他看向赵艺弘,等待着赵艺弘的反应。 这难题,赵艺弘敢接吗? “莫非殿下连我这小小请求,都不愿满足?” 纳合清波又是说道,微微扬起下巴,“还是说,殿下对在座的大宋才子佳人们,没有胜得过我的信心?” 这就是要让赵艺弘骑虎难下了! 不答应,便是对摘星楼里这些才子佳人没有信心! 尚未开始比试,便已经先输一局! “那不知纳合学士又能给出什么样的彩头呢?” 这时,赵艺弘的声音悠悠响起。 纳合清波微微一笑:“殿下尽管说便是,倘若我力所能及,自是会欣然接受!” “纳合学士,你不过是北莽的小小学士,你所能做得,如何比得上我大宋五殿下?”姜松白淡淡反驳一声。 纳合清波却不再多言,好整以暇地看着赵艺弘等人。 他的条件,已经抛出来了。 也无需再多说什么。 大宋若不敢接受,这尚未开始比试的一局,大宋便已经输下了! “既是如此……” 赵艺弘指尖轻扣桌案,作沉吟状。 这一场文斗,关系极大。 同样还是他首次露面主掌,若这文斗败了,即便不说纳合清波提出的所谓彩头,他今后在朝廷之中,也要寸步难行了。 但若是胜…… 赵艺弘扫了眼四周,眼前一众才子佳人们,果真能赢纳合清波吗? 随即,赵艺弘微微握起拳头。 他曾询问过苏扬,苏兄对此次文斗,信心十足! 他……相信苏扬! “那我也提出一个请求吧!” 赵艺弘微微一笑,“若我大宋胜了,届时,便由你们国信使朴散大人,也写下一份墨宝好了!” 他身躯微微前倾,向纳合清波询问道:“不知纳合学士,能否代朴散大人应允此事?” 见到赵艺弘的反应,四周众人都不由咽了口唾沫。 五殿下真要接受纳合清波的无理请求? 姜松白和虞良崇的神色也尤为凝重,若能让朴散真康写下些什么,这自然是好事。 可是,他们能胜吗? 若败了,那五皇子的下场,恐怕便难料了! 五皇子这是在进行一场豪赌! “若是纳合学士对此次文斗没有信心,又或者,朴散大人也认为北莽文坛比不得我大宋文坛,那这彩头,便作罢算了!”赵艺弘淡淡道。 他把难题,抛回给纳合清波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写八个字! “不知殿下想让朴散大人提什么字?” 纳合清波缓缓询问。 “大宋文坛,无出其右。”赵艺弘微笑着回应,“这区区八个字,朴散大人可否提笔书写?” 赵艺弘话音落下,姜松白和虞良崇皆是神色一动。 五皇子要让朴散真康所写的八个字,与他们预料中的稍稍有所不同。 乍一看,这八字有让朴散真康亲自承认,北莽文坛比不得大宋的用意! 可是,这“无出其右”四字,仔细品味,又像是在夸赞一人! 他们相互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复杂。 莫非……五殿下真是先前游园诗会的诗魁? 若此次文斗他们胜了,那朴散真康的所写的这八个字,必是会将五皇子的声望推到极高! 但…… 五皇子如此,是否有些过于……骄傲? 想了想,两人也能联想到一些。 五皇子先前从未有过什么事迹,过于低调。 如今出现在世人面前,应当急需一些功绩! 可终究是有些心急了…… 赵艺弘身旁,云清郡主美眸微睁,她眨了眨眼睛,俏脸上流露出一抹讶然意味。 在场之人中,唯有她最为清楚,这场文斗,她与她五哥真正抱有信心的,是苏医师! 而她五哥所说的那八个字,应当是在为苏医师谋求赞誉吧? 她又不由向摘星楼外看去,心中不免有些焦虑。 苏医师还没有来…… 忽然,云清郡主神色一动。 她注意到,摘星楼外,正有一道身影快步走来! 那是她五哥的护卫! 纳合清波眸光闪烁,这个五皇子,的确城府颇深! 不过,这场文斗,实质上本就是大宋与北莽之间的文坛之争! 他所要的,是力压大宋文坛! 这场赌约,答应又如何? “殿下,那便……”纳合清波正要应允,可这时,一道声音自摘星楼外响起,打断了他的话。 “卑职有要事求见殿下!” 顿时间,楼中所有人都不由向摘星楼外看去。 随即便见到一个身着护卫打扮的人正跪在楼外。 他们又转而看向赵艺弘,神色疑惑。 这种时候,一个护卫来找五皇子,有什么要事? 赵艺弘向那护卫投出询问的目光,自得到答案后,他不动声色地面向众人。 “诸位见谅,我先行出去一趟,稍后便会赶回。” 赵艺弘向众人交待一声,又对纳合清波道,“纳合学士,你还是好好考虑考虑我的要求,可别到时候,朴散大人说什么未曾答应!” 话罢,赵艺弘自顾自地向着摘星楼外走去。 楼中众人面面相觑,满是错愕。 五皇子竟然真就这么出去了? 他们思索一番,却怎么也想不通五皇子这么做的用意。 姜松白和虞良崇看着赵艺弘的目光消失在视野里,也沉思起来。 五殿下这么做,莫非是在逼纳合清波答应下他的要求? 到时候,若他们大宋真赢下了这场文斗,那么,经由此事,朴散真康也难以推诿! 想到此,姜松白笑着对纳合清波说道:“纳合学士,殿下方才所说,你可曾听清楚了?” 他一副提醒模样:“这场文斗,五殿下与诸位皆在此看着,若纳合学士自行答应下来,朴散大人届时却不承认,那我们可就两难了!” 众人反应过来,也紧跟着看向纳合清波。 原来五殿下突然出去,是这般用意! …… 摘星楼外。 赵艺弘与护卫快步来到一处偏僻角落。 看到苏扬,赵艺弘顿时松了口气。 “苏兄,你总算来了!” “抱歉,我家药铺那边突然有事,来晚一些,文斗尚未开始吧?”苏扬询问道。 他跟着纳合清波等人的后面,一路赶来。 时间拿捏的很准,文斗应当不会开始。 “无妨,你来得正是时候,文斗尚未开始。”赵艺弘笑着点点头。 “好,那咱们……便依照计划行事!” 苏扬沉声道,他与赵艺弘早在之前,便已经商量好了应对这场文斗的计划。 “他们会带苏兄自摘星楼后方进入楼中……” 赵艺弘向着几名护卫吩咐一番,让几人带着苏扬离开。 “好!” “苏兄……” 苏扬才刚要离开,赵艺弘的声音便又响了起来。 苏扬脚步微顿,疑惑地看着赵艺弘。 “此次文斗,便有劳苏兄了!” 赵艺弘躬身缓缓行了一礼。 苏扬微微一笑,向赵艺弘回了一礼。 “交给我便是!” …… 摘星楼中,一片沉寂。 众人皆在等待着五皇子赶回。 这场文斗,尚未开始,双方之间,便已经开始了较量! 纳合清波的这个要求,极其过分。 但,他们心中也都憋着一股子怒火。 若是纳合清波答应下来,他们便无比希冀,看到北莽国信使的那八个大字! 终于,赵艺弘的身影自摘星楼外浮现出来。 “让诸位久等了!” 赵艺弘笑着拱拱手,自纳合清波身边经过。 他坐回主座之上,淡淡向纳合清波询问道:“纳合学士,这段时间里,你可曾考虑好了?” “何需考虑?” 纳合清波神色淡然,“有了这彩头,这文斗方才有趣!” “我便代朴散大人,答应下殿下这要求!” 他依旧充满自信与傲然。 “很好,那便一言为定。”赵艺弘笑着点点头,看向姜松白和虞良崇,“二位大人,这场文斗,可以开始了!” 姜松白和虞良崇自座位后连忙走了出来,向着赵艺弘躬身行礼。 “谨遵殿下吩咐。” 待到纳合清波等一众北莽使团落座,姜松白才悠悠开口道:“此次文斗,共分三轮,前两轮,由我大宋与北莽轮流出题……” 第三轮,纳合清波并未详说。 但众人心中都已经了然。 这文武斗,说到底,还是大宋与北莽之争! 第三轮,必然与大宋与北莽之间的争斗有关! 前两轮,是文坛之争。 最后一轮,则会上升到大宋与北莽的现状,那便已经不只是文坛之事了! 姜松白介绍一番规则,纳合清波忽的笑了起来。 这顿时引起四周众人的注意。 “你们毕竟是东道主,这文斗第一轮,便由你们先出题吧!”纳合清波扬了扬手,自始至终,淡然自若。 第三百二十六章 怀古 这纳合清波,就这么自信? 姜松白淡淡瞥了纳合清波一眼,双方轮流出题,谁先谁后,这倒是无伤大雅。 他也没有心思跟纳合清波推让下去。 “既如此,那这文斗第一轮,便由我大宋先出题。” 姜松白缓缓道,“我们的题目是……怀古!” 怀古诗? 摘星楼中一众才子佳人们都是心中一动。 这类诗,多写古人往事。 但北莽之人,能有什么典故? 所要写的,终究还是中原的历史! 而他们,自然要比北莽的人要更为通晓古今! 这一轮大宋出题,他们先行便占到了优势! “一炷香的时间,诸位可开始了。” 姜松白挥挥手,当即有一众仆役和小厮捧着笔墨赶到众人身前。 …… 摘星楼后。 苏扬已然坐在了房间之中。 赵艺弘给他找的这个房间,距离那些才子佳人们所处的地方,不过一墙之隔。 他能够清楚得听到房间中传来的话语声。 “苏太医,这这第一题,是怀古之诗。” 一名护卫轻步赶到苏扬身前,低声向苏扬诉说一声。 苏扬点点头,这些,他已经听到了。 大宋这第一题,多少带着一些欺负人的意味。 北莽没有什么过于知名的典故,即便纳合清波用北莽的典故,将诗词写得惊艳绝伦,也难以在大宋文人心中,引起什么共鸣。 这场文斗的胜负,是由赵艺弘和姜松白等人评判。 虽说文无第一,但诗词好坏,天下文人皆有目共睹。 今日的文斗,也不知有多少目光在默默关注着。 赵艺弘和姜松白等人,也无法擅自更改这一场文斗的胜负结果。 这一题,算是尽可能为大宋争取些优势了。 “怀古诗词吗?” 苏扬沉吟一声,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自身前桌案上拿起毛笔,奋笔疾书起来。 …… 摘星楼中。 一片寂静。 楼中众人或沉吟,或提笔书写着。 纳合清波静静坐在桌前,并未急着动笔书写。 他反而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四周众人,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淡然笑容。 可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 纳合清波转头望去,便见之前出现过的那名护卫,自摘星楼后方再度走了出来。 他打量着那名护卫,目光微微一凝。 这护卫先前出现之时,赵艺弘便直接走出了摘星楼。 而此时这护卫再度出现,手中却捧着一张宣纸! 仔细看去,他隐约能够透过纸背,在宣纸之上看到一些尚未干透的笔墨痕迹! 那宣纸上,是写了字的? “殿下。” 护卫轻声叫了赵艺弘一声,恭敬地将手中宣纸递到赵艺弘身前。 这一幕,顿时引起了四周众人的注意。 现在文斗第一轮已然开始。 可在这种时候,这护卫将一张宣纸递到五皇子这里,那宣纸上写得是什么? 难道是文斗的诗词? 众人刚升起这个想法,却又觉得有些荒诞。 摘星楼中心,那一炷香才刚刚开始燃烧,第一撮香灰尚未落地。 这么短的时间里,除非事先准备好了诗词,否则怎可能这么快便作出来? 姜松白和虞允文也不由看向赵艺弘这边,满脸狐疑。 赵艺弘手捧宣纸,仔细看了一眼。 随后,他不动声色地将宣纸翻过面来,让人放在他前方的桌案上。 他并未作出任何解释。 “殿下,我的诗词,已经作好了!” 这时,一道声音缓缓自在座人群中响起。 闻言,四周众人都不由微微一怔。 他们齐齐循声望去,目光纷纷落在孙鸣渠的身上。 孙鸣渠微微一笑,让身边小厮将身前宣纸递到赵艺弘那边。 “这么快!” 见此一幕,众人心中都是一惊。 那一炷香才堪堪落下第一撮香灰! 孙鸣渠此次作诗词,竟然这么快! 赵艺弘淡淡瞥了孙鸣渠一声,向那边挥挥手,让小厮将宣纸递到姜松白和虞良崇的身前。 两人接过诗词,便仔细品读起来。 “烽台曾映天上月,碧血染幽落。” “无限消魂,败垣芳草,黄沙大河。” “铜雀台深,荒烟废垒,边城旧国。” “无须更叹,木兰花开,万家灯火。” 很快,姜松白和虞良崇两人皆目露惊异之色。 孙鸣渠这么早便作好词赋,这一首词竟还如此文采斐然! 以《人间月》为词牌,写三国旧事,望古兴叹。 这一首词,堪称惊艳了! 但两人并未立即作什么评价。 孙鸣渠的表现,的确不俗! 眼下这场文斗,远远谈不上什么以文会友,更像是一场无声的战斗! 在孙鸣渠作好诗词之后,其他才子佳人们,也在一炷香的时间内,纷纷提交诗词。 但纳合清波却始终静坐原地,似乎半点也不着急提笔。 那一炷香,已经快燃尽了! 众人品味过自己所作诗词,又看向纳合清波那边。 他们神色玩味,莫非这纳合清波已经不战自败了? 都这个时候了,纳合清波依旧未曾有书写诗词的迹象。 看样子,应该是要在这第一轮认输了! 可就在这时,纳合清波忽的提起毛笔,沾过墨水之后,在身前宣纸上飞速书写起来。 见此一幕,众人皆是目光一凝。 他们心中惊疑不定。 纳合清波在这种时候开始奋笔疾书,是认为自己必输,想不出好的诗词,还是……信心十足,刻意选在此时才开始书写? 很快,纳合清波提笔而就。 他慢悠悠放下毛笔,向着身边小厮扬了扬手。 待到小厮将宣纸递到姜松白那边,那一炷香才终于燃烧殆尽! 时间,掐得刚刚好! 姜松白和虞良崇当即仔细品读起纳合清波的诗作,纳合清波是他们这一场文斗的唯一敌手! “风吹易水夕阳残,荆卿一去不复返。” 刚看到第一句,姜松白和虞良崇便瞬间瞪大了眼睛,脸上流露出一抹愠怒! 纳合清波这首诗,所用的典故,自然是荆轲刺秦王! 而纳合清波更是北莽使团之人,却写这等诗,这简直是大不敬! 两人压住心中怒火,再度向后看去。 可随即,他们的目光便齐齐一滞。 “反刃相酬是匹夫,何当天下两相安?” 第三百二十七章 大宋繁华 纳合清波这首诗,乍看之下,乃是对他们大宋陛下大不敬! 可,这诗,绝就绝在后面两句。 先说荆轲刺秦的典故,让人误以为,纳合清波有效仿荆轲之心。 但后面两句,却笔锋一转,贬斥反刃相酬,是匹夫之举! 纳合清波此诗,意在言明,北莽使团是为求和而来,求的是,天下两相安! 这立意,便大了! 朝廷可争论议和还是开战,但,天下两相安…… 这一句,谁能反驳? “殿下。” 姜松白起身,挑选出大宋这边才子佳人所作诗词中的佳作,将其中几份与纳合清波的诗作,一并递交到赵艺弘身前。 他站在赵艺弘身前,等待着赵艺弘的评判。 赵艺弘静静地扫过一份份诗词,最后目光停留在其中三张宣纸之上。 三首诗词的作者,显然是孙鸣渠、云千瑶、纳合清波! 姜松白一言不发,眼下的情况,与他们先前预料的,并没有什么出入。 能够与纳合清波较量的,终究还是孙鸣渠与云千瑶,这两位都曾先后在游园诗会中,夺得过诗魁美誉的人! 只是,他仔细品读过。 这一轮,云千瑶的诗,虽依旧如往常那般惊艳,可无论是比起孙鸣渠那首《人间月》的雄浑,还是纳合清波的苍凉,在立意之上,皆稍逊一筹。 这等题材,相较于女子而言,终究不是云千瑶所擅长的。 剩下的,便只有孙鸣渠了。 可他们能将这次的胜者,给孙鸣渠吗? 在立意之上,孙鸣渠……还是输了一筹! 天下两相安…… 天下太平,才是所有人所有人向往的! 至于望古兴叹,终究……比不得! 姜松白袍袖中的双拳紧紧握起,清癯的脸庞上流露出一抹浓浓的凝重。 这由他们大宋出题的第一轮,只怕…… 他们要败了! 整个摘星楼中,所有人皆缄默无声。 他们静静盯着姜松白和赵艺弘,等待着评判的结果。 只是,姜松白背对着他们,看不清脸色。 而赵艺弘的神色,则平静至极,看不出丝毫喜怒。 众人心中难免有些忐忑,纳合清波最后关头所写的诗词,究竟如何? “姜大人,这第一轮里,只论在场诸位才子佳人与纳合学士所写的诗词,已经可以评判高下了。”赵艺弘扬了扬衣袖。 “是。” 姜松白缓缓点头,转过身子。 他眉头紧锁,脸色显得有些难看。 见此,众人心中皆是一沉。 孙鸣渠也不由双眼微眯,瞥向一旁的纳合清波。 这一轮,纳合清波还能写出胜过他的诗词? 姜松白声音低沉:“这第一轮的胜者是……” “姜大人,错了!” 可姜松白话音未落,赵艺弘的声音却又响了起来。 “文斗未过,岂能言说什么胜者?”赵艺弘悠悠道,“而是,眼下这些诗词之中,文采过人者!” 听到此,众人皆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阴沉起来。 连五皇子都这么说。 那看来……他们怕是难取胜了! “是下官错了,殿下恕罪。” 姜松白说着,心中却不免疑惑,为何五皇子会执着于这么一点? 眼下这些诗词之中,文采过人者? 这听起来,像是为他们这第一轮的败局,稍稍挽回一些场面。 但是否有其他的深意? 姜松白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般,看了眼不远处赵艺弘面前,那张盖着的宣纸。 以他此时的距离,隐约能够看出来,那宣纸上所写的文字,有些像是诗词。 而后,姜松白收敛心绪,缓缓说道:“诚如殿下所言,这第一轮文斗,文采过人者,乃是纳合清波!” 话落,全场再度一片死寂。 在场一众才子佳人,都不由脸色一变。 这第一轮,他们输了? 纵使方才他们早就有所预料,可仍旧难以抑制心中的震动! 这一轮,是他们这边出题啊! 怀古一题,他们还能输了? 姜松白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向着身边小厮挥了挥手。 那小厮会意,高举起纳合清波的诗词。 众人顿时不甘心地紧盯着那宣纸之上的诗作。 但很快,他们神色中的震动,就逐渐转变为苦涩。 纳合清波的诗,立意巧妙,他们的确比不过! 孙鸣渠紧盯着纳合清波的诗词,双拳微握。 这一轮比试,他与纳合清波,应当皆是事先便知晓了题目。 他们两人,是同时便早有所准备的。 可是,他依旧输了纳合清波一筹! 立意巧妙吗? 孙鸣渠深吸一口气,纳合清波胜在这次的谋略! 但下一轮,才是重中之重! 北莽出题的这一场,他必胜! 云千瑶收回目光,螓首微摇。 单论立意而言,纳合清波的立意,的确高她一筹。 她无喜无悲,现在,她的心绪早已收敛起来,不再心生涟漪。 这场文斗,她既然来了,那尽管全力以赴便是。 “承让!” 纳合清波起身,向着四周众人微微拱手。 自始至终,他的脸上都噙着一抹淡然笑容。 似乎对眼下的胜局,早就有所预料,并未透露出什么喜色。 “那便进行第二轮吧!” 纳合清波继续道,“诸位,这第二轮该由我方进行出题了!” 他并未因为赢下第一轮做什么炫耀,可这等云淡风轻的态度,却是更让四周众人心中难受。 “既然诸位第一轮输了,且第一轮的题目,有些沉重,不如我方这题目,便出得轻松一些!” 纳合清波笑了笑,慢悠悠道:“我方这轮出题,便请诸位与我一同写写,大宋的繁华吧!” “什么?” 闻言,四周众人皆瞪大眼睛,目光灼灼地盯着纳合清波。 北莽出题,竟是写他们大宋的繁华! 这显然是故意在给他们机会! 纳合清波是北莽之人,却要写他们大宋的繁华! 这是何等的傲慢! 半点也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论大宋繁华,诸位显然比我更为清楚!” 纳合清波仿佛看出了众人的心思,笑容浓郁。 他扬了扬手,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容:“诸位,可得多做努力,若我这第二轮再胜了,便有些无趣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 不必再等了 “狂妄之徒!” 众人低声怒骂,难以压抑心中怒火。 “诸位,请吧!” 纳合清波不再多说什么,迈步回到座位前。 姜松白走上前来,瞥了眼纳合清波,脸色也有些难看。 第一轮,他们输了。 此时纳合清波这等傲慢,纵使他们心中再过愤怒,也无法反驳什么。 输了,便是输了! “既是纳合学士想要领教我大宋繁华,诸位便好好写一写,让北莽诸位,领教一下我大宋繁华!” 姜松白这句话,稍稍鼓舞下众人受挫的锐气。 他挥挥手:“燃香!” 又一株香,被点燃。 姜松白退回座位前,目光有些深沉。 一旁虞良崇摇了摇头,脸色也有些沉重。 他转而看向一旁的赵艺弘,却是神色微动。 眼前这位五皇子,着实是定力不凡。 眼下这等劣势,五皇子竟然波澜不惊,反倒是在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四周众人。 “诸位,此次既是我等出题,那么,我若再与诸位一同书写,便显得做作了!”这时候,纳合清波的声音缓缓响起。 他吸引来众人的目光,微笑道:“既如此,我的……” 只是,他话音未落,却在这时,摘星楼后方,又有一道身影走了出来。 还是那个护卫! 那护卫手捧宣纸,快步赶来,将宣纸递到赵艺弘身前。 随着那护卫走出来,四周众人的目光顿时纷自纳合清波那边转移了过去。 赵艺弘如先前一般,仔细扫了一眼手中宣纸后,让人将宣纸勾搭前方桌上。 这么一来,桌案上便接连盖上两张宣纸了。 见此,四周中人都不由再度看向赵艺弘身前的桌案。 若只是先前一张宣纸,或许还有得说法。 可是,接连两张宣纸,便有些奇怪了! 那宣纸上,所写得究竟是什么? 而且,无论是第一轮还是这第二轮,这宣纸若是诗词,到来的时间,未免也太快了! 纳合清波瞥向桌案上的两张宣纸,不由收敛了几分笑容。 他深深凝视一眼赵艺弘。 他竟有些看不出这位五皇子的心思! “纳合学士,你方才要说什么?” 赵艺弘不动声色地向纳合清波询问一声。 纳合清波点点头,这才说道:“这一次是我方出题,我若装作不知,未免做作!” 说着,他自袍袖中掏出一张宣纸,随手递给身旁小厮。 “这一题,我早已作好诗词。” 纳合清波慢悠悠道,“这一轮便不用限制什么时间了,诸位之中,但凡有自信胜过我这篇诗词的,便可交由众人评论!” 听到此,四周众人皆是心中一凛。 纳合清波这是直接亮出他的诗词,让他们奔着去写吗? 他一直这般轻狂! “殿下,如此可好?”纳合清波装模作样地询问一声。 赵艺弘环顾四周,似是沉吟一番。 随即,他缓缓点头:“理当如此!” 众人心中也充斥着浓浓的不甘,心中本就酝酿着强盛的胜负之心,只待在这第二轮胜过纳合清波。 现在纳合清波既然自己将诗词亮了出来。 那他们便好好看看! 小厮缓缓打开纳合清波的宣纸,双手高举,呈现在众人面前。 四周众人的目光瞬间落在那张宣纸之上。 他们的神色中,本还透露出一股浓浓的不忿。 可读着读着,他们的脸色却逐渐凝重起来。 到最后,一些人甚至禁不住浑身轻颤,满脸苦色,仿佛失去了力气一般! “槐阴别院宜清昼,入座春风秀。美人图子阿谁留。都是宣和名笔,内家收。” “莺莺燕燕分飞后,粉淡梨花瘦。只除苏小不风流。斜插一枝萱草,凤钗头。” 纳合清波笑容浓郁,淡淡道:“大宋之繁华,在我看来,这美人自是平添秋色!” “我这首虞美人,乃是此番游历大宋京城,有感而发……” 说着,他向四周一众佳人那边轻轻扬手,“赠予诸位佳人!” 见此,四周众人心中怒火更甚! 在纳合清波眼中,他们大宋之繁华,只在女子身上! 这并非是歌颂他们大宋的繁华,而是对他们的戏谑! 众人怒气冲冲,可是,他们看着纳合清波的哪一首词,心中却又升起一股浓浓的无力之感。 纳合清波这一首词,偏偏写得委婉含蓄,意境清幽。 仔细读来,愈发能够通晓其中意境! 仿若浑然天成! 真正的文采高绝! 他们……如何能比? “诸位尽可随意书写。” 纳合清波笑吟吟拱拱手,不再多说什么。 可是,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四周众人却迟迟未曾有诗词再度送上。 而孙鸣渠,此时早已脸色铁青。 他瞪大眼睛,额头青筋暴跳,更是渗出细密的汗水。 这第二轮文斗的题目,他早已知晓,已经做足了准备。 他父亲更曾对他说过,这一轮比试,他务必要赢下纳合清波。 可尽管他一首词琢磨已久,可比起纳合清波这一首词,他的诗词,竟成了笑话! 姜松白和虞良崇两人的脸色极其沉郁。 纳合清波这一首词,的确文采高绝。 甚至,即便是他们,也不得不惊叹。 在座的才子佳人中,可有人能够与之相比? 两人看向孙鸣渠,注意到孙鸣渠的脸色,已然明白过来。 而云千瑶则缓缓摇头。 纳合清波这一首词,写得的确极好,她……自叹不如。 在场之人中,怕是无人能够胜过纳合清波了。 云千瑶眸光黯淡,连输两场,纵使她,心中也有些无力之感。 这纳合清波,的确才学惊艳! 但,她心中仍旧抱有不甘,若先前那游园诗会的诗魁在,未尝不可与纳合清波一较高下! “已经差不多一炷香时间了,诸位为何还不提交诸位的大作?” 半晌,纳合清波笑吟吟环顾四周众人。 他像是对眼下众人的情况,丝毫未曾注意到一般。 “莫非诸位还在酝酿诗兴?” 纳合清波笑道,“看来,诸位必是想要以大作,与我这首词,好好比试比试了。” 他这一番话,让四周众人恨的牙根痒痒。 他们明知纳合清波是在故意戏耍他们,可偏偏他们又无力反驳什么。 “纳合学士,不必再等了!” 这时,赵艺弘的声音缓缓响起。 第三百二十九章 宣纸之上 “哦?” 纳合清波瞥向赵艺弘,“殿下这是何意?” 赵艺弘并未急着回答纳合清波,而是转而向一众才子佳人们悠悠询问:“诸位,可有胜过纳合清波的诗词送上?” 回答赵艺弘的,是一片沉默。 姜松白和虞良崇都是摇了摇头,眼下的情况,他们也无可奈何。 “即使如此,那这第二轮比试,纳合清波又胜过了在座的诸位!”赵艺弘干脆利落道。 这第二轮,已经无需再比试了。 四周众人脸上一片苦涩。 他们纵使再不甘心,也不得不承认,这一轮,他们比不过。 纳合清波一首词,竟压得他们任何一人,无法出面与之比试! 孙鸣渠低着头,脸上充满了阴沉神色。 今日,他竟然又尝到了失败的滋味! 上一次,是在游园诗会上,面对那不知身份的诗魁。 而这一次,则是面对北莽的纳合清波! 他双拳紧握,握得骨节发白。 在他最为骄傲的诗词一道上,连输两场! 尤其是,这一场文斗,本该是他借机飞黄腾达的机会! “殿下此举,倒是洒脱!” 纳合清波笑着点点头,又询问道:“不如殿下再等等,我这篇词作,尽是半炷香的时间写出,或许再给诸位两炷香的时间,便可有能与我一较高下的诗词!” 话虽这么说,却难掩他语气中的戏谑意味! “不必了,便开始第三轮吧!” 赵艺弘神色平静如常,对于纳合清波的戏谑,充耳不闻。 他向姜松白挥挥手:“姜大人,这第三轮,该以何为题?” “第三题……”姜松白心绪中,还充斥着连输两轮的悲凄,此时也不得不收敛心绪。 “第三轮的题目,我朝朴散大人与大宋朝廷,早已有所商定了吧?”纳合清波跟着说了一声。 姜松白缓缓点头,深吸一口气。 今日这场文斗,只怕他们大宋又要如武斗那般,彻彻底底的输了! 连输两轮啊! 即便第三轮他们能取胜,今日的文斗,对于他们大宋而言,依旧会是一份难以洗刷的耻辱! 北莽使团,仅出纳合清波一人,便压得他们抬不起头来! 更何况,这第三轮,真的能胜吗? “第三轮,以战争为题!”姜松白缓缓说道。 战争…… 众人心中都已了然。 这文斗,终究是会牵扯到大宋与北莽的现状。 可现在,他们已经提不起心思再与纳合清波较量了。 连输了两场! 甚至,两轮的题目,皆该是他们大宋之人所擅长的。 可他们依旧是败了! 今日之后,可想而知,他们这些人,都将会在大宋沦为笑柄! 所谓的京城才子佳人,竟比不过北莽一人! 如今的局势,还能改变吗? 他们心中冒出这个想法,却又苦笑起来。 或许……若是先前游园诗会的那位诗魁现身,才有可能吧! 但这场文斗都到了第三轮了,那位诗魁即便想来,也晚了! 事情,已成定局! “纳合学士,你依旧是已经知晓题目了,可还有事先备好的诗词?”赵艺弘淡淡向纳合清波询问一声。 纳合清波微微眯起眼睛。 这大宋五皇子的反应,他隐约察觉到一些不对劲。 大宋可是已经连输两轮了! 而且,这文斗,应当还是大宋五皇子头一次出面主掌的重大活动! 但即便是现在的情况,他在五皇子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丝毫慌乱。 反而此时,赵艺弘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 “纳合学士,说来,这一轮,我也有个想法!” 赵艺弘慢悠悠道。 “哦?” 纳合清波询问道,“不知殿下有什么想法?” “不论纳合学士是否事先预备好了诗词,先等片刻如何?”赵艺弘慢悠悠询问道,“这第三轮,换作是纳合学士,来挑战我大宋的文人!” 闻言,纳合清波不在意地挑了挑眉。 五皇子这么做,是又怕上一轮的情况重演吗? 若他第三轮也这么出一首诗词,压得在场而大宋文人,无人敢提笔挑战。 那今日,大宋文坛的耻辱,便又加深了! “殿下大可随意!” 纳合清波随手自袍袖中取出一份折叠好的宣纸,放在桌案之上。 他并不急着揭开,等待四周众人书写他们的诗词。 只是,他刚将宣纸放在桌案上,心中却莫名升起了一股怪异的感觉! 这个动作,似乎五皇子先前便已经做过了类似的两次! 他连忙看向赵艺弘身前的桌案。 那桌案上的两张宣纸,被镇纸压着,看不清其中究竟写了什么。 “诸位,如我先前所说,不必有所顾虑,尽情书写便是!”赵艺弘笑吟吟对四周众人鼓励一声。 眼前赵艺弘的模样,四周众人心中顿时涌现出一股感动。 今日的文斗,自然也与这位五皇子关系甚大。 而他们已经连输了两场,垂头丧气,心如死灰之际,五皇子却依旧打起精神,这般安慰他们! 这时,摘星楼后方,那名众人已经接连见过多次的护卫,竟然又一次手捧宣纸走了进来。 那护卫如前两次一般,将宣纸恭敬地递到了赵艺弘身前。 赵艺弘接过宣纸,打量一眼,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笑容。 那宣纸之上,究竟是什么? 这是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纳合清波也紧盯着赵艺弘手中的宣纸,他心中也始终萦绕着这个疑惑。 这宣纸之上所写的东西,莫非真与此次文斗有关? 可是,那宣纸上的,能会是诗词吗? 这三轮,每一次皆是,题目刚出现不久,那个护卫便立即将宣纸送到了赵艺弘这边。 那宣纸之上的,怎可能是诗词? 而这一次,赵艺弘打量过宣纸之后,却并未如之前那般,让人将宣纸放到桌案上。 赵艺弘笑吟吟看向纳合清波,淡淡道:“纳合学士,这一轮比试,也可如上一轮那样……” “若你有信心,胜得过这宣纸之上所写,便尽可发挥!” 说着话,赵艺弘双手将宣纸翻转过来,呈现在众人的面前。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齐齐汇聚在了宣纸之上。 随即,他们皆是双眼圆睁。 那宣纸之上所写的,正是一篇诗词! 第三百三十章 甘拜下风 “遥望中原,荒烟外,许多城郭。想当年、花遮柳护,凤楼龙阁。万岁山前珠翠绕,蓬壶殿里笙歌作。到而今,铁骑满郊畿,风尘恶。” “兵安在,膏锋锷。民安在,填沟壑。叹江山如故,千村寥落。何日请缨提锐旅,一鞭直渡清河洛。却归来、再续汉阳游,骑黄鹤。” 薄似蝉翼的宣纸中,一行行工整的字迹,将一首词烙印其上。 整个摘星楼中,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紧盯着宣纸上的词,浑身僵住。 姜松白和虞良崇两人,也早以走到那宣纸前方,仔细品读着宣纸上的词。 而纳合清波则瞳孔紧缩,眼前这一篇词作,纵使是他,细读下来,都能感受到一股浓烈的情绪自那词作中散发出来。 那是一种尤为浓烈而真挚的感情,悲慨至极,战意滔天! 自词作深处,他仿佛身临其境,看到了隐没于硝烟之中的座座城郭,数不清的繁华,富庶升平,人间盛世。 可转眼间,铁骑纷至沓来,将一切繁华景象悉数摧毁,满目疮痍,无数兵士血染沙场,所有百姓尸横遍野,生灵涂炭! 到最后,那滔天血海之中,却又硬生生杀出一股精锐之师,万夫莫当,甚至凯旋而归,再复繁华! 一幕幕场景,自纳合清波脑海中匆匆闪过。 他怔怔盯着面前那张宣纸,呼吸不知何时已然急促起来。 眼前这篇词作,感情竟能如此强烈! 大宋,竟还能有人写出这等词作? 他身形滞涩,艰难地转过头,看向赵艺弘。 这便是大宋五皇子的后手? 这词,是何人所作? “这首词,竟……如此精妙!” “词中之意,竟能如此真挚!” “壮阔,无比壮阔啊!” 摘星楼中众人感慨连连。 这一首词中所蕴含的浓烈感情,他们都能无比清晰的感受到! 仅这一首词,便胜过今日文斗之上,他们所写的所有诗词! 当然,前两轮诗词,所选题目不同,这立意也相差甚远。 可仅这一首词,便让他们所有人皆生出一股自惭形秽之感。 这种无力感,要比他们上一轮面对纳合清波那首词作之时,更为深刻! 纳合清波一首词作,即便只写女子来展示大宋繁华,那词中精妙,也让他们自认不敌。 可眼下五皇子所展示出的这一首词,他们是真真切切地感觉望尘莫及! 单是这词作中所呈现出的壮阔心绪,他们便只能望其项背! 云泥之别! “这首词……是满江红!” 众人之中,有人仿佛是发现了什么一般,声音中充满惊讶! 满江红? 一瞬间,众人都联想到先前游园诗会之时的事情。 游园诗会之上,那位神秘诗魁,最后一首词的词牌,正是《满江红》! 仔细品读起眼前这首词,其中所蕴含的意境与文风……甚至笔迹,与那位神秘诗魁,何其相似? 众人只一下子,便联想到极多。 他们之中,也有人隐约知晓,当日游园诗会的诗魁与五皇子有关,那眼前这首《满江红》,是否为诗魁所作,已不言而喻了。 这一场文斗,那位神秘诗魁,始终未曾露面,没想到,竟是让六皇子将诗词代为展示出来! 云千瑶眸光潋滟,唇角勾起一抹醉人的笑容。 她白皙俏丽的脸庞上,再不见半点落寞。 他……果然来了吗? 眼前这首《满江红》,这等诗词,除他之外,还有谁能作出来? 此时深陷在《满江红》的众人之中,无人注意到,云千瑶的笑容,仿佛从未有过的明艳动人,足以令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不远处,孙鸣渠紧握着拳头,牙齿紧咬,神色中透露出一抹狰狞。 又是这个诗魁! 这一场文斗,本该由他独占鳌头,对抗北莽的纳合清波! 可……他输了! 反倒是这诗魁,又一次出现了! “诸位以及纳合学士……” 这时,赵艺弘的声音缓缓响起。 他向着纳合清波与四周众人轻轻挥手,目光却始终停留在纳合清波的身上,“可以去赋诗作词了。” 话落,四周众人却都是缄默无言,一时没有动作。 有这么一首《满江红》珠玉在前,他们哪里还能再写什么去挑战? 这是文斗,又不是之前的游园诗会,战胜北莽的纳合清波,才是他们这场文斗的主要目的。 想到此,四周众人的目光又落在了纳合清波的身上。 现在,他们大宋终于在文斗上出了这么一首《满江红》,纳合清波又能如何应对? “这首满江红足以见得作词之人,在作词一道,造诣极高,小女子甘拜下风。” 这时,云千瑶清脆悦耳的声音幽幽响起。 四周众人不由转头望去,便见云千瑶已然起身,向着五皇子款款一礼。 见此一幕,众人先是一阵错愕,随即反应过来。 当即便有人随着云千瑶一同起身,向着赵艺弘缓缓行礼。 眼前这首《满江红》,他们自认的确望尘莫及。 现在连云千瑶都甘拜下风,他们又怎能再生起什么与之相比的心思。 人群中,唯有孙鸣渠依旧坐在原地。 他紧握着拳头,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一言不发。 让他自己承认自己技不如人,他……做不到! 赵艺弘将众人的反应收归眼底,又瞥了眼孙鸣渠。 “纳合学士,看来,眼下便只等你写出你的诗作了!”赵艺弘笑吟吟对纳合清波说了一声,至于孙鸣渠,他丝毫未曾理会。 四周众人也饶有兴趣地盯着纳合清波。 眼下的情况,已经明了。 他们虽然远远比不上诗魁,但诗魁毕竟是他们大宋的人。 这场文斗,本就是为了胜过纳合清波。 诗魁若胜,也能算得上是他们的胜利! 北莽使团这般托大,与他们大宋进行文斗,还敢只出纳合清波一人。 那现在他们就等着看纳合清波的好戏了! 这首《满江红》,纳合清波又能如何应对? “这首词,的确是好词。”纳合清波缓缓道。 他并未急着回答赵艺弘,而是将目光落在赵艺弘身前的桌案之上。 他随手一指桌案,挑了挑眉,淡淡询问道:“殿下,若我没猜错的话,这桌案之上的两张宣纸,其中应当也写了诗词?” 第三百三十一章 这场文斗,实属儿戏! 纳合清波这一疑问,也是四周众人心中的猜测。 文斗三轮,自摘星楼后方,先后给出了三张宣纸。 既然这第三张宣纸之上的是第三轮的诗词,那么,前两张宣纸,应该是前文斗前两轮的诗词。 不过,先前五皇子在文斗前两轮之上,看过那两张宣纸后,却未曾将其展示出来…… 这让众人心中难免有些是揣测。 莫非文斗前两轮,那宣纸之上的诗词难以胜过纳合清波? 要是这么说的话,纳合清波未曾写下这第三轮的诗词,而是直接询问五皇子那两张宣纸,这用意便极为明显了! 显然,纳合清波是自觉无法胜过这一手《满江红》,所以才索性通过前两轮的诗词压下此事! “那桌案上两张宣纸,所写诗词,应当正对应前两轮诗会吧?” 纳合清波继续询问,“殿下,下官说得可对?” 赵艺弘微笑着点点头:“诚如纳合学士所言!” 果然如此! 对于赵艺弘给出的答案,众人丝毫不惊讶。 “既是文斗前两轮,殿下这边有诗词出现,那为何不如这第三轮般,直接亮出来?”纳合清波又是询问道,“反而殿下将这两份诗词都压了下去?”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赵艺弘,仿佛要看透赵艺弘的心思般。 “其实是我有意为之!”赵艺弘似是直言不讳,他轻笑一声,继续说道,“纳合学士未曾来到这摘星楼之前,我便与诸位才子佳人们说过,这场文斗,诸位可尽情发挥!” “其实,这场所谓文斗,在我看来……” 顿了顿,赵艺弘才又说道,“实属儿戏!” 他话音落下,摘星楼中众人顿时一惊! 这场文斗,实属儿戏? 这种话,若是从常人嘴里说出来,多少都带着一股大不敬的意味。 即便五皇子说出这句话,恐怕少不得会受人攻讦! 这场文斗,可不知朝廷上下究竟有多少人关注! “我大宋文坛之强盛,岂是这小小一场文斗可以证明的?” 赵艺弘慢悠悠道,“又岂是他国所能相比?” 纳合清波眯起眼睛,静静看着赵艺弘。 眼下这五皇子的举动,似乎有些超出常理了…… “惊艳绝伦的诗词文章,我大宋向来不缺。”赵艺弘斜睨着纳合清波,意味深长道,“论起这些,他人怎能撼动?” 赵艺弘这一番话,充满了傲然意味。 但纳合清波却能听出赵艺弘话语里的自信! 他又继续打量起赵艺弘身前桌案上反扣着的两张宣纸。 那两张宣纸之上,所写诗词,究竟如何? 这五皇子为何能有这么大的信心? “殿下,现如今文斗都已进行三轮,此时殿下说这些话,似乎有些不太妥当吧?”纳合清波缓缓说道。 “纳合学士不是询问我,为何要将那两张宣纸盖上吗?”赵艺弘笑着向身前桌案挥了挥手,“这便是我的答案,若这两张宣纸之上所写诗词呈现出来,怕是纳合学士早已无心比试了!” 闻言,四周众人都意识到了赵艺弘的信心! 姜松白和虞良崇两人皆是双眸圆睁,他们心中震动不已。 一向温文尔雅的五皇子,在这场文斗之上,说出此等话语,意义自然非凡! 他们大宋文坛自古傲然中原,区区北莽想要与他们文斗,这本就是儿戏! 他们就该如五皇子这般傲然! 赵艺弘这一番话,令他们心中都出了一口闷气! 云清郡主则始终笑眯眯看着赵艺弘。 那三张宣纸的来历,除赵艺弘外,属她最为清楚。 她对苏扬的才学,从来都是毫无条件的信任的! “殿下此言,还请恕下官无法苟同!” 纳合清波双手负后,微微仰起面庞。 他一人来参与这场文斗,心中傲意自是不必多说。 五皇子仅凭这些,便想要打压他? 绝无可能! 那一首《满江红》的确不俗,可是,前两轮,他未必会输! “那不妨便看看这宣纸之上的诗词?” 赵艺弘缓缓起身,走到桌案前方,随手掀开其上的一张宣纸。 四周众人皆按捺不住地踮起脚尖,探着脑袋张望着那张宣纸,想要看清楚宣纸上所写的内容。 赵艺弘唤来小厮,让小厮高举起宣纸。 如之前那张宣纸一般,这张宣纸上,果然也写着一首诗词。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一首词读完,众人心中当即再度被一股震撼情绪所充斥。 繁华! 这是所有人最为直观的感受! 只上阙读完,他们便能清晰地看到,一处处繁盛至极的景象。 眼前所见,尽是琳琅满目,繁盛奢华,宛如人间仙境。 而下阙读来,他们却又能感觉到,这等人间仙境,正是大宋现状,国泰民安。 这才是真正的大宋繁华! “承平气象,形容曲尽,足可见我大宋繁盛!” 姜松白惊声感叹道,他捋着胡须,像是要将胡子都拽下来了,他也浑然不觉。 虞良崇不住打量着面前的宣纸,眼中异彩连连。 若用一首词写他大宋繁华,眼前这一首词,便当之无愧! “纳合学士,这一首望海潮,比起你诗会第二轮的词,可分高下?” 赵艺弘饶有兴趣地向纳合清波询问一声。 高下立判! 这是四周众人心中同时浮现出的答案! 纳合清波那首词,写他们大宋的女子,分明有着一股戏谑心思。 可那首词,的确用词精妙,他们无法反驳。 但眼下这首《望海潮》,所写他们大宋之繁盛,已经远远超出常人的想象了! 孙鸣渠仍旧坐在座位上,手中抓着毛笔,笔尖墨水都浸染到他的衣袖,他也丝毫未曾察觉到。 他脸色已然惨白。 他事先得知了北莽的题目,苦心钻研了那么久,本对这一轮信心十足。 可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竟能有这么一首词,能达到让他……望尘莫及的地步! 第三百三十二章 孰胜孰负,可有定论 纳合清波死死盯着面前的宣纸,一言不发。 他的眼睛中,已然浮现出根根血丝。 眼前这宣纸之上,竟又是一首文采惊世的诗词! 风采绝艳! 比起他第二轮的那首词,眼前这一首《观海潮》,毫无疑问,已经这胜了! 他呼吸凝重,此时脸上已经再难见得如之前那般的淡然。 眼下的情况,他并未料到。 难怪那五皇子,敢说出那一番傲慢的言论! 大宋,一直有着奇人! “纳合学士,我朝五殿下,在问你话!” 四周众人之中,一人按捺不住向纳合清波轻呼一声。 先前的纳合清波何等狂妄? 以为凭他一人,便能压得他们大宋无人敢与之较量! 而现在,五皇子接连亮出了两首诗词,皆是惊艳之作。 这第二轮,纳合清波已经输了! “殿下询问,纳合学士身为北莽使团,却避而不答,这有失体统吧!” “文坛三百年一个纳合清波?呵呵,若是这般礼数,那北莽文坛……呵呵!” “纳合学士……” 众人当即跟着喊了起来。 现在,他们就要让纳合清波亲口承认,他输了! 纳合清波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 “果然还是大宋之人,更懂大宋的繁华。” 纳合清波没有直接说明第二轮的胜负,反而是笑了起来。 话语里多少有强行挽回场面的意思。 这第二轮,虽是北莽出题,可这题目,终究是大宋的繁华! 即便他纳合清波在这一轮里输了,也仍旧可有说法! 赵艺弘笑着挑了挑眉,他静静盯着纳合清波。 他能看得出来,纳合清波那故作淡然的神色深处,显然还压制着一抹阴冷与不甘! “殿下不妨将那最后一张宣纸揭开吧!” 纳合清波缓缓说道,目光早已死死地盯在最后一张宣纸上。 这第一轮,他不能再输了! 不,这第一轮,他未必会输! 姜松白轻捋胡须,脸上早已挂起笑容。 现如今能见得五皇子出手,悍然将纳合清波先前的傲然尽数打消。 他心中自是快意! 今日这场文斗,有这《满江红》与《观海潮》两首词,他已然不再担忧。 而虞良崇却是神色微动,乐呵呵地看着纳合清波。 相较于姜松白,他更擅长察言观色。 纳合清波如今的心绪,已然受到了五皇子先后亮出的两首词作的影响。 眼下,纳合清波已将所有的心气压在了这第一轮的诗词之上! 若第一轮依旧是五皇子所亮出的诗词赢了,那么,纳合清波所有的心气将溃散一空。 但若是第一轮纳合清波赢了,那便不知晓,纳合清波还能否在战争为题的第三轮,写下什么惊艳诗词! 这第一轮诗词,此时竟变得尤为关键! 不过,纳合清波在第一轮的用典一题中,赢在立意。 若五殿下想胜,他所要展现出的那首诗词,务必立意高远…… “那便揭开吧。” 赵艺弘轻轻挥手,让小厮拿起桌案上的最后一张宣纸。 所有人都早已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那宣纸上所写的诗词。 云清郡主紧握着小拳头,美眸中光芒闪烁,精致的小脸上透露出一抹激动与兴奋。 眼下这种情形,她平日里几乎从未见过。 宣纸被小厮小心翼翼地摊开,其中诗词完完整整地展露在众人眼前。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 “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诗文展开,所有人顿时深陷眼前宣纸上这首诗作之中! 黑云压城城欲摧…… 只诗作第一句,他们便能感受到一股强势袭来的压迫感! 仿佛有一场酝酿已久的血战,正浮现在他们的眼前! 而品读到后面,众人心中却不由浮现出一股错愕。 这一首诗,所用典故之中,竟也有易水!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这与纳合清波所用典故刚巧相合! 可整首诗品读下来,他们却发觉,这诗作中的用意与纳合清波那首诗作,截然不同! 纳合清波以易水诀别,暗喻大宋与北莽之间,应当议和。 可眼前宣纸上这首诗作,所蕴含的,却是一股雄浑无比的战意!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便是死,也要与敌寇血战到底! 姜松白和虞良崇仿佛心神全部沉浸在宣纸上所写的诗作之中。 这首诗作,战意竟如此强烈! 当今大宋应对北莽入侵,不正是该血战吗? 论诗中之意境,眼下这一首诗,是为开战,而纳合清波那一首诗,则为议和。 双方之间,如今谁也无法说得上好坏。 眼下这个节点,正是朝廷为开战和议和争论不休之时。 而若论诗词中的文采…… 毫无疑问,眼下这首诗作,胜过纳合清波不知凡几! 四周众人也都紧盯着宣纸之上的诗作,眼中充斥着浓浓的震撼神色。 这首诗作又是惊才绝艳! 云千瑶螓首微垂,嘴角洋溢着一抹难以掩饰的笑靥。 正如她所预料的,若这位诗魁出面,这场文斗,无忧! “纳合学士,这一首诗作,比你第一轮的诗作,如何?” 赵艺弘的声音悠悠响起,他直视着纳合清波的双眸,“而今文斗三轮,我这边的三首诗词皆出,孰胜孰负,你……可有定论?” 他的询问声音落下,四周众人的目光顿时齐齐落在了纳合清波那边。 此时此刻,他们心中都不禁涌现出一股不真实的荒谬之感。 这场文斗,他们……已经赢了! 纵使文斗第三轮,纳合清波的诗词还未作出。 但现在,都已经不用了! 哪怕是三局两胜,他们都已经赢了! 更何况,这第三轮的诗作,纳合清波当真能够胜过那首《满江红》吗? 纳合清波身形怔怔站定,他瞳孔放大,脸上难以抑制地流露一抹难以置信! 他……输了? 文斗三轮,三首诗词,竟皆能如此绝艳! 令人望尘莫及! 大宋还能有这等人? 纳合清波额头隐隐浮现出青筋,仿佛终于反应过来一般,这场文斗,本该是他志在必得的,可他竟然……败了! 第三百三十三章 这场胜负,恕难从命! “这文斗第三轮的诗词,纳合学士,你还写吗?” 赵艺弘沉声询问。 先前纳合清波在第二轮,以一首词压制的他们大宋才子佳人,无法再写下任何诗词。 而此时,他就要以这三首诗词,同样去压制纳合清波! 他倒要看看,如今这情况,纳合清波是要自取其辱,还是甘愿认输? 纳合清波良久无言,袍袖中的双拳,早已紧握起来。 他脸色苍白,透露出一股惨然。 文坛三百年一个纳合清波! 他自北莽出名以来,同辈之中,从未遭遇过敌手! 纵使他们北莽大儒,单论诗词一道,也不见得有多少人能够与他相比! 可在大宋,他竟然输了! 还输在这场对于朴散大人的计划而言,尤为重要的文斗之上! “纳合学士?” 赵艺弘好整以暇地又叫了纳合清波一声。 纳合清波浑身一震,紧咬着牙关,艰难地抬起头来。 “第三轮的诗词,纳合学士,可还需要写?”赵艺弘笑吟吟询问。 “不必了!” 纳合清波沉声道,“这第三轮文斗,下官已不必再写了!” “是……” 纳合清波深吸一口气,声音迟滞道,“是殿下赢了!” 赵艺弘点点头,不再去看纳合清波,转而环顾四周。 “诸位,此次文斗,三轮已过,纳合学士三轮皆败,诸位可有存疑?” 四周众人自是默然不语。 这场文斗,本就是要与纳合清波比试的! 纳合清波既然败了,他们哪里能有什么异议? “即使如此,那此次文斗,也该结束了!” 赵艺弘挥了挥手,“这摘星楼平日并不开启,诸位借此机会,便在楼中好好玩赏……” 众人早已喜笑颜开,此次赢下了纳合清波,那他们便守住了大宋文坛的地位! 虽然他们未曾展露出什么惊才绝艳的诗词,但总算是不用丢尽颜面,被天下人唾骂了。 他们仿佛是经历了一场恶战,长出了一口气,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 “殿下!” 可这时,一道突兀的声音骤然响起。 闻言,众人的目光顿时落在纳合清波身上,便见纳合清波上前一步。 纳合清波向着赵艺弘躬身一礼,才又郑重说道:“这场胜负,恕下官难以从命!” “嗯?” “无耻!” “都已经输了,还要耍赖不成?” “什么文坛三百年一个纳合清波,简直是笑话!” 众人当即唾骂起来。 在这场文斗之上,他们本就对纳合清波憋了一肚子火。 现在好不容易由五殿下接连亮出三首诗作,胜过纳合清波。 纳合清波竟然还不愿认输? “纳和大人,这场文斗的胜负,所有人有目共睹……” 姜松白已然站了出来,睥睨着纳合清波,“纳和大人如此耍赖,怕是要丢了你们北莽文坛的颜面!” “并非我不愿认输!” 纳合清波缓缓说道,“这一场文斗,大宋五殿下所亮出的三首诗词,我的确自叹不如!” “既是如此,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姜松白沉声询问。 文斗的胜负已定,纳合清波还要耍什么手段? 纳合清波目光深沉,后背早已被汗水浸湿。 但他心中却是一片坚毅。 这场文斗失利,他务必要为朴散大人将影响降到最低! 纵使背负骂名,他也不惧! 此次出使大宋京城,他早已做好了觉悟! 但他也有着他的自傲! 大宋,果真有同辈之人,能够胜过他吗? 他不相信! 纳合清波直勾勾地盯着赵艺弘,赵艺弘手底下那写下三首诗词的文人,自始至终,都未曾露面。 或许,那是大宋早已功成名就的一方大儒! 又或者,那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不知多少人合力作出这些诗词的! “殿下,若是这场文斗,有人耍诈,那这胜负结果,下官是万万不会同意的!”纳合清波缓缓说道。 耍诈? 四周众人瞥了纳合清波一眼,神色鄙夷。 五皇子先后在这文斗之上亮出三首诗词,赢得堂堂正正,哪里有耍诈? “纳和大人身为此次北莽参与文斗之人,却在败北之后,说出这等荒唐诬蔑之言……”姜松白冷冷盯着纳合清波。 “荒唐之言?” 未等姜松白说完,纳合清波便摇头嗤笑。 他随手一指桌案上的几张宣纸,淡淡道:“我只问一句,诸位可曾见得,写下这三首诗词之人?” 闻言,众人不由一怔,随即也嗤笑起来。 “书写这三首诗词之人,应该就是先前游园诗会的诗魁了!” “北莽的人,不曾知晓诗魁,难不成还想以此耍赖?” 众人当即讥讽起来。 云千瑶微微摇头,对于纳合清波的话,并未在意。 她心中对于写下这三首诗词的人,自然早有猜测。 虽然未曾亲眼得见,但看这字迹,她心中已经能够确认了。 赵艺弘双眸微眯,他已经看出了纳合清波的意图。 “说来,你们今年游园诗会的册子,我也曾读过!”纳合清波慢悠悠道,“但那诗魁的份,不是一直没有什么定论吗?” “若这诗魁是哪位成名已久的大儒,我还真想要见上一见!” 纳合清波笑容中透露出一股揶揄,“看看是哪位大儒,竟能够在大宋的众多年轻才子佳人之中,独领风骚!” 这句话,讽刺意味便极深了! 四周众人顿时心生怒意。 成名已久的大儒,自然是年长之人,纳合清波却说其在年轻人中独领风骚,这摆明了是在说,他们大宋的某个大儒舍下了颜面,来与纳合清波较量! “当然,若那写下诗词的人,并不是我等所熟知的某位大儒……” 纳合清波继续说道,“我便更为好奇了!” “这场文斗,我等皆在此进行比试,偏偏写下这三首诗词的人,始终未曾露面!” 纳合清波摊了摊衣袖,又摇头嗤笑道,“我等才算是堂堂正正,若那写下诗词的,并非是同一人,数人一同书写……” 说着,纳合清波好整以暇地扫向四周:“试问,此等情况,该如何定下胜负?” “这胜负结果,我实在是难以承认!” 第三百三十四章 现身 “难以承认?” 姜松白皱着眉头看向纳合清波,沉声质问:“这场文斗,在场诸位皆有所见证,更是有五皇子在此,岂是你说不承认便能决定的?” 四周众人也都冷冷地盯着纳合清波。 这场文斗的胜负,已见分晓。 纳合清波现在所做,不过是耍赖罢了! “姜大人,我可从未说过要耍赖……” 纳合清波神色淡然,仿佛半点也不急切,“这场文斗,五殿下拿出的那三首诗,的确远超常人,我也自认不如!” “不过……” 顿了顿,纳合清波才又继续说道:“那写下这三首诗的人,究竟是谁,诸位皆不知晓,既是文斗,又岂能这般儿戏?” “连这写出诗词之人的身份我等都不知晓,如何能评判出胜负?” 纳合清波环顾四周,义正言辞道:“此人是在轻视我与诸位才子佳人,还是何意?” “又或者,此人避而不出,有什么难言之隐……” 他上前一步,声音愈发洪亮,“还是说,这就不是一个人,乃是多名大儒合力写下这些诗词?” “一派胡言!” “写下这三首诗词的人,乃是游园诗会的诗魁!” “你无非是不想承认你的失败罢了!” “何需狡辩?” 纳合清波的话音刚落,四周众人便按捺不住反驳起来。 文斗这场胜利,来之不易。 他们岂能容忍纳合清波如此污蔑? 只是他们反驳之时,依旧觉得有些词穷。 那位诗魁,的确未曾露面。 他们中许多人在经历过游园诗会后,也都对那位诗魁的身份有过多方猜测。 尤其是,那诗魁的每一首诗词,行文风格都大为不同。 就连今日这三首诗,除了那首《满江红》外,他们都能察觉出一些迥异的风格。 这的确不太像同一个人所写。 “五殿下,不妨让那位写出诗词的人出来一看!” 纳合清波目光扫过四周众人,又看向赵艺弘,笑着扬了扬手,“既是有才学之人,为何避而不出?” “纳合学士,你莫非忘记此次文斗的规则了吗?” 赵艺弘慢悠悠道:“先前你们国信使向我朝提出文武斗的要求,其中这文斗,便是让我朝广集天下文人,既是这场文斗,你已经输了,何必再说这些?” 众人目光幽幽,不发一言。 的确,文斗他们已经胜了。 只是五皇子一直不让那诗魁的真面目显露出来,他们心中也不由升起一抹疑虑。 孙鸣渠身形僵硬,紧紧盯着赵艺弘。 他咬着牙齿,神色一片阴沉。 这五皇子身后的人,会是谁? 那个诗魁,是什么身份? 此事,必须得有个结果,否则,他回到家中,如何面对父亲? “天下文人?” 纳合清波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容,“我对大宋文坛并无太多钻研,不过,若是殿下找的人,这些诗词,是遍寻古籍,再让各方大儒自古籍中摘抄出来,那我的确是胜不过!” 顿了顿,纳合清波又是说道:“先前我与殿下之间的约定,待我回去,该是要让朴散大人再添上几个字!” “大宋文坛,无出摘抄之右!” 闻言,大宋众人都不由眉头紧皱起来。 纳合清波再说五皇子亮出的三首诗词,是让人摘抄来的! “一派胡言!” 姜松白当即走上前,沉喝一声! “便当我是在胡说罢了!”纳合清波微微一笑,摊开手道,“我等始终未曾见得那作诗之人,究竟如何,便让天下人自行揣度便是!” “殿下,既然文斗已然结束,那我便告辞了!” 纳合清波向着赵艺弘拱拱手,“待回去之后,我还要请朴散大人写下一份墨宝,‘纳合清波败于大宋五皇子之手’,殿下的手段,我甘拜下风!” 姜松白眉头已然拧成了一个疙瘩。 纳合清波这是刻意让这场文斗的胜负,撇清大宋与北莽的关系! 甚至还要借机攻讦五皇子! 之后,北莽使团大可将今日文斗的胜负,说成是五皇子一手操纵的! 而这位写下诗词的人,迟迟未曾露面,便会沦为其攻讦的证据! 赵艺弘目光幽幽,心中一片凝重。 此中利弊,他自然知晓! 他深吸一口气,神色逐渐变得坚毅至极。 这场文斗,是他请苏兄来的,无论如何,他都要帮苏兄压下! “殿下,诸位,告辞!” 纳合清波向众人告辞一礼,就要迈步向外走去。 摘星楼中众人脸色皆是有些难看,这场文斗,他们胜了,按理说该兴高采烈才是。 可现在的情况,却让他们心中愤愤不平。 这纳合清波竟然耍这等无赖手段! 人群中,云千瑶轻摇螓首。 相较于眼下的情况,她更在意的是,那诗魁始终未曾露面。 如今看来,他果然是有所顾虑了…… 他没有骗她! 赵艺弘身边座位上,虞良崇看着纳合清波正向着门外走去的身影,眉头紧锁。 随即,他又看向赵艺弘,低声提醒道:“殿下,之后朝堂之上,怕是会难免对此有所议论……” 虞良崇对赵艺弘今日的应对,心中是颇为赞赏的。 那三首诗,五皇子一直未曾亮出,应当是打算让一众才子佳人们与纳合清波一较高下。 若是胜了,便不必用这个法子了。 只可惜,纳合清波的确颇有文采,只得五皇子力挽狂澜! 赵艺弘默然不语,巍巍地下了脑袋,袍袖中的拳头不禁紧握了起来。 他呼吸稍显急促,但紧握的拳头还是无力的放了下来。 终究没有说什么! 纳合清波已然做到了门口,他脚步微顿,转头暗暗看了赵艺弘一眼,嘴角咧开了一抹晦涩的笑容。 云清郡主抿着嘴唇,她明白五哥的心意,深深看了赵艺弘一眼,目光复杂。 摘星楼中众人神色各异,有人暗暗瞟向赵艺弘,他们心中也满是疑惑。 为何五皇子不让那位诗魁现身,总不能真如纳合清波所说? 四周莫名陷入了一片沉寂。 “纳和大人这就走了?” 可突然间,一道幽幽的声音自摘星楼后传出。 “就算是输了文斗,也不至于连口酒都不喝完,岂不是扫了雅兴?” 闻声,纳合清波瞳孔骤然一缩。 第三百三十五章 要多少,有多少! 这道声音…… 纳合清波心中瞬间浮现出一道身影,令他不自觉皱起眉头。 怎么可能? 他有些难以置信,可那道身影却在他心中挥之不去。 随即,纳合清波停下脚步,转过身子,幽幽看向摘星楼后。 赵艺弘身形一顿,而后转头望去,神色中流露出一股子浓浓的复杂。 四周众人怔了怔神,也不由皆循声望去。 他们心中一动,莫非是那位诗魁要现身了? 孙鸣渠脸色阴沉,死死盯着摘星楼后,刚才那道声音让他仿佛回想起了什么,但此时,他已顾不上,他现在只想看看那个诗魁到底是谁。 终于,摘星楼后的房门缓缓打开,一道颀长的身影走出来。 看清那到身影的面容,众人都不由愣住了。 “苏太医?” 众人一阵错愕,不是诗魁? 云千瑶凝望着苏扬,那张清冷的俏丽脸庞上浮现出一抹怅然。 真的,是他吗…… 纵使心中早已有所猜测,如今亲眼见到,她心中却没有预料中终于验证了猜测的小小得意,反而莫名有些忧虑。 他一直不愿意暴露身份,一定是有着什么顾虑,怎么现在突然露面了? 想到此,她转而看向赵艺弘那边,苏扬来此必然与这位五皇子有关系。 可她却又注意到,那个一直坐在五皇子身边的云清郡主正凝视着苏扬,那张精致的俏脸上看不出丝毫惊讶,像是早就知道了苏扬的身份一般。 这位在摘星楼了一直静谧美好的云清郡主,莫非也认识苏扬…… “苏某见过诸位!” 苏扬笑容和煦,环顾四周,缓缓向众人行了一礼。 他向赵艺弘和云清郡主点了点头,又暗暗瞟了云千瑶一眼,这才笑吟吟对纳合清波道:“纳和大人,为何这么急着离去?” “哦?” 纳合清波微眯着眸子,静静打量着苏扬,“苏太医原来也在这摘星楼内?” “为何先前不曾见到苏太医出面?” 他虽一副平静神色,可心中却难免心绪涌动。 苏扬此时出现,是否意味着他就是写下那三首诗词的人? “本官先前来迟一步,不便打扰诸位,所以苏某与五殿下交待一声,便待在摘星楼后……”苏扬慢悠悠道,“听得诸位诗词大作,果然皆妙语连珠!” 他这一番话落下,四周众人顿时意动,苏太医一直待在摘星楼后,那不成他就是写下这三首诗词的人? 可心中刚升起这样的想法,他们又觉得荒诞,这怎么可能。 这苏扬,虽然因治疗瘟疫晋升太医,据传医术还颇为精妙,可他终究是个大夫,何时能够与吟诗赋词谈得上关系。 孙鸣渠冷冷盯着苏扬,神色中显露出一抹阴沉。 这苏扬此时出现,是因为他是诗魁,还是说,另有目的? “苏太医来得不巧,这场文斗,已然结束了!” 纳合清波幽幽说着,目光始终落在苏扬身上。 “的确是结束了!”苏扬应和着点点头,嘴角噙着一抹笑容,“不过,这场文斗,我却并未错过!” 听到此,纳合清波双眸骤然紧眯起来。 苏扬这一句话,已然相当于承认了他的身份! 诗魁! 四周所有人都不由浑身紧绷起来。 他们惊愕地盯着苏扬,目瞪口呆。 这怎么可能? “纳和大人不是想要见到这场文斗之上,所写下那三首诗词之人吗?” 这时候,赵艺弘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他向着那已经被摆放在桌案上的三张宣纸扬了扬手,仿佛是在验证四周众人的猜测一般:“这三首诗词正是苏太医所作!” 话罢,全场一片寂静。 赵艺弘目光复杂地凝视着苏扬,他知晓,苏扬本是不愿意显露出身份的。 以此时苏扬在京城中的风头,已然有些锋芒毕露了。 这不是好事! 可现在苏扬还是露面了! 赵艺弘深吸一口气,心中涌现出一抹感激。 苏扬笑着向赵艺弘递了个眼色,他若再不出现,只怕这场文斗之后,赵艺弘便不好向朝廷交待了。 到时候,说不定,还会有人刻意攻讦,说什么五皇子故意在文斗上耍诈! 就算赢下了这场文斗,赵艺弘这位五皇子的第一次出席此等场合,也不见得能够给人留下好的印象! 赵艺弘先前已然帮了他那么多忙,他现在也该是时候站出来了! “是苏太医?” 纳合清波瞥过苏扬一眼,随即,却是又摇头轻笑了起来。 “殿下何须戏耍我?” “苏太医医术的确不俗,可是,若说他能够作出那三首诗词……” 纳合清波摊了摊衣袖,“莫说是我,便是在座的各位,想必也不会相信吧?!” 究竟苏扬是否是这诗魁! 他心中虽难以相信,但此时也不免怀疑。 可现在,不论苏扬是不是诗魁,他都不能承认! 四周众人心中的确满是疑惑,他们曾对赵艺弘身后的那位诗魁做过许多种猜测。 可是,无论如何,他们也难以将苏扬这个太医与诗魁联系在一起! 苏扬……太过年轻了! 这般年纪,据传有可起死回生的精妙医术,已是世所罕见! 若说苏扬还能在诗词一道,有着这等他们都叹为观止的造诣! 这简直匪夷所思了! “怎么?纳和大人是不相信殿下的话?” 苏扬冲着纳合清波挑了挑眉,笑容玩味。 他扫了四周一眼,走到那放着诗词的桌案一旁,“我人就在这里,就在诸位与纳和大人的眼前,还有什么好哄骗你的?” 说完,苏扬随手挑起一张宣纸,随意向着纳合清波挥了挥。 “纳合大人,这诗词,你还有什么疑问?” “苏太医走出来,便能证明这诗词是你写得吗?” 纳合清波淡淡反驳道,他戏谑一笑,“将这三张诗词摆在这里,若是随便拉出一个人来,便能说是他写的,那也太过儿戏了!” “说到底,无非是想要我证明罢了!”苏扬不在意一笑,仿佛早已看穿了纳合清波的心思。 他笑吟吟地直视着纳合清波的双眸,微微扬起下巴。 “我又何须伪装是这些诗词的作者?” 苏扬轻挥衣袖,“这种诗词,你要多少,我便有多少!” 第三百三十六章 明月几时有? “要多少便有多少?” 听着苏扬的话,摘星楼中众人心中不由浮现出一股荒诞感。 他们错愕地看着苏扬,眼神中透露着一抹怪异。 苏太医莫不是对诗词一道,完全不通? 先前那三首诗词,皆是能够流传千古的名篇。 即便是文采再怎么高绝的文人,也只能在福至心灵之下,才能写出此等佳作。 “苏太医当这文斗,是儿戏吗?” 这时,孙鸣渠幽冷的声音淡淡响起。 他斜睨着苏扬:“你虽身为太医,可这场文斗,应是与你无关!” 众人心中其实也多少有些疑惑,苏扬此时露面,应当是想要为五皇子解围。 可苏扬哪里能够通晓诗词? 这等“要多少便有多少”的豪言,但凡是一个读了些书的人,都绝对说不出来! 对于四周众人的反应,苏扬仿若未觉。 他只是盯着纳合清波,笑道:“纳和大人,先前我听到你说,我的诗词是各处拼凑而来,不知你是如何依据?” “仅是些许猜测罢了!” 纳合清波随意一笑,“我倒是好奇,苏太医说先前那等诗词,你要多少便有多少,苏太医是觉得这吟诗赋词,就这么简单吗?” “简单谈不上……”苏扬轻轻摇头,双眸中却泛起一抹精芒,“不过,胜过纳和大人,还是轻轻松松!” 这句话落下,四周众人便不由轰动起来。 胜过纳合清波,简简单单? 在这场文斗之上,他们可是深切地了解到了纳合清波的可怕! 仅凭他一人之力,竟是硬生生压着他们无法写下什么诗词! 姜松白和虞良崇两人皆是脸色微僵,他们心中暗暗叹息。 苏太医与五皇子遮蔽件,应当是有着交情,所以此时出面,是想要帮五皇子解围。 可是,苏太医怕是对诗词一道,一窍不通。 胜过纳合清波,哪有那么容易? 他们又看向赵艺弘那边,却见赵艺弘与云清郡主二人的脸上,并未曾流露出什么惊讶神色! 这让他们心中极为怪异! 恐怕今日这场文斗,他们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要沦为笑柄了! 仿佛在五皇子和云清郡主二人看来,苏扬说出这等话,再正常不过了! “胜过我?” 纳合清波眉头微挑,嘴角噙着一抹淡然笑容。 “在我朝之中,胜过我纳合清波的,自然大有人在!”纳合清波淡淡道,“不过,苏太医说出这等话,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这三首诗词,还不足以证明吗?” 苏扬又向着身旁桌案挥了挥手。 “呵呵!”纳合清波笑容戏谑,“这三首诗词,如何证明是苏太医所做?” “我不是已经说了吗?” 苏扬摊了摊手,“我若再写出类似于这三首诗词的诗词……” 说着,苏扬上前一步,坦然询问:“届时,是否可以证明了?” 闻言,众人皆是心神一震! 他们仔细打量着苏扬,却能够看得出来,苏扬的神色始终淡定如常。 自始至终,也看不出什么慌乱迹象! “在座诸位皆是有名的才子佳人,若苏太医能够作出类似的诗词……” 这时候,人群中,云千瑶款款起身,她贝齿轻启,淡淡瞥过纳合清波一眼,“届时,便是心怀叵测之人,也无法再污蔑什么!” 苏扬深深看了云千瑶一眼,微微颔首致意。 随即,他又向赵艺弘询问道:“殿下,我的提议,如何?” “自是可以!” 赵艺弘当即点点头。 “纳和大人,你觉得呢?”苏扬转而对纳合清波询问道,“是以先前文斗的题目为题,还是你自行出题,便由你决定好了!” 纳合清波神情逐渐凝重了起来。 苏扬的淡然表现,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那等诗词,真能随意作出来? 这绝不可能! 对于吟诗赋词,纳合清波当然再清楚不过了! 那么,苏扬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想了想,纳合清波微微一笑:“先前文斗的题目,已经比试过,再作也有些无趣……” “既然苏太医诚心要求,那我便出个题目好了!” 他思索着,或许苏扬早在摘星楼后,便已经做好了安排! 为那文斗之上的题目,已然准备了多首诗词,才敢走出来! 既然苏扬非要证明,那他便成全苏扬! “这题目,也简单!” 纳合清波缓缓道,“只要不以今日文斗上怀古、大宋之繁华、战争三题为题,其余题材,随苏太医发挥!” 说完,他紧盯着苏扬,等待着苏扬的反应。 可苏扬的神色却始终未曾有所变化,仿佛依旧充满了信心。 纳合清波眉头微微皱起,他与苏扬交锋过数次,可他依旧看不透苏扬! “有趣!”苏扬笑容玩味,已然知晓了纳合清波的心思。 以为他事先为诗会准备好了诗词吗? 他脑海中的诗词,又岂是这几首? 他前世上下五千年的文明传承,所流传下来的诗词,哪一首不是震古烁今? “文斗三轮,那我也给出三首诗词好了!” 苏扬向着四周一挥衣袖,又向半空扬了扬胳膊,“我与诸位几人身处这摘星楼中,有夜空皎皎明月与杯中美酒相伴,便以此为题吧!” 他慢悠悠询问:“诸位……如何?” 摘星楼中,众人面面相觑。 相较于苏扬所说的题目,他们更惊讶的是,苏扬竟真敢在此吟诗赋词! 这要是写不好,便是在自取其辱! 甚至到时候,丢尽颜面的,不止是苏扬一人,他们这些人,连带着五皇子,都要跟着难堪。 但五皇子都已经同意了,他们也无法再多说什么。 “苏太医请便!”纳合清波随意道。 他现在要看的是,苏扬究竟能否写出所谓的诗词!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可随即,苏扬的声音悠悠响起。 只这一句,全场便陷入了一片寂静! 纳合清波身形僵住,脸色不自然地盯着苏扬。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整个摘星楼中,便只有苏扬的声音在回荡着。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第三百三十七章 大宋文坛,多亏了你! 一首《水调歌头》吟诵结束。 可整个摘星楼中,却依旧处于一片寂静之中。 所有人此时都面向苏扬,目光中透露出浓浓的呆滞与难以置信。 谁也没有料到,苏扬一首词,竟能如此惊艳!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先前苏扬的声音仿佛依旧在他们的耳畔回应。 这一首词,用词毫不晦涩,朗朗上口! 更为难能可贵的是,整一首词,都仿佛萦绕着一股缥缈仙气! “诸位,苏兄……苏太医的这首水调歌头,小女子已代为誊写下来!” 众人正回味间,云千瑶清脆的声音已响了起来。 她眸光落在苏扬身上,询问道:“苏太医,不知我写的这些,可有遗漏?” 一名侍女上前,在云千瑶的授意下,将宣纸摊开在众人面前。 苏扬飞速扫过宣纸上那娟秀洒脱的字体,微笑颔首。 “多谢云小姐,并无遗漏!” 四周众人的目光也都齐齐汇聚在宣纸之上,怔怔无言。 而今仔细品读,他们更能感受到,这首《水调歌头》中的豪放洒脱,仙气十足! “妙啊!” 姜松白捋着胡须,不禁感叹连连,“这首词,其中逸怀浩气,已超出尘世之外!” 他目光矍铄,清癯的脸庞上不住动容。 四周众人虽寂静无声,可他们心中早已波涛汹涌,充斥着浓浓的震撼! 谁会想到,一首词作,竟能有此等豪放洒脱的仙气? 云千瑶凝视着苏扬,美眸中泛着道道涟漪。 纵使她早已知晓苏扬的才学,可现在依旧不免惊动。 如此惊艳的一首词作,苏兄竟真能这般随意地作出来! “纳合学士,这首词,比之文斗上三首诗词,如何?” 这时,苏扬淡淡向纳合清波询问一声。 纳合清波浑身紧绷,心中早已涌起阵阵波涛! 这一首词,即便他心中再怎么不愿承认,可依旧惊艳绝伦! 远超他的预料! 这等诗词,真能随意写就? 是苏扬早就做好了准备,还是如何? 纳合清波呼吸都急促了起来,眼下的情况,他丝毫也想不通! 半晌,纳合清波才沉声说道:“想不到苏太医竟能有这般文采!” “都说了,这种诗词,要多少我就有多少!”苏扬随意地耸了耸肩,“那我便继续这第二首诗词……” “且慢!” 纳合清波迈出一步,打断了苏扬的话。 “苏太医,这第二第三两首诗词,不知能否各来一首,同一道题目,却立意相反的诗词?”他缓缓道,“既然苏太医可吟诗赋词可信手拈来,想来应当不难吧?” “立意相反?” 众人神色一凝。 这种诗词,可尤为生僻了! “纳合学士,是在故意刁难苏太医?” 赵艺弘自主座之上,睥睨着纳合清波,语气中隐隐透露出几分威严!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写出两首立意相反的诗词,还得是如先前几首诗词那般文采惊艳的,这难度,可想而知! “殿下,既然苏太医言称,这等诗词,他可信手拈来!”纳合清波笑了笑,“而我所说这些,也不过是个提议罢了!” “若苏太医无法写出……” 纳合清波笑容中透露出一抹揶揄,“那我也不强求,只是先前苏太医让我随意出题,我心中刚刚升起兴致!” “看来,是我无意间为难苏太医了!” 他虽摆出一副诚心解释的模样,可是,话语中却带着一股别有用心的意味。 “依我看,这场文斗,苏太医既然自称是写下那三首诗词的人,那便是吧!”纳合清波摇摇头,仿佛无意再与苏扬争论些什么。 “大宋文坛……” 纳合清波声音洪亮,向着苏扬拱拱手,“多亏了苏太医啊!” 这一番话落下,众人自然能够听明白纳合清波的讽刺意味! 这是在逼苏扬答应下来! 若苏扬不用纳合清波所提出的题目,那么,纵使苏扬刚刚那一首《水调歌头》再怎么惊艳,也无济于事! “纳和大人的要求,与我而言,的确不算刁难!” 可这时,苏扬却轻声一笑,“我刚巧可写出两首!” “嗯?” 听到此,所有人都不由一怔。 苏扬还真能作出此等诗词? 关键是,这么短的时间! 他们往日里吟诗赋词,即便是诗兴大发、文思泉涌之时,也不一定便能快速写就。 更何况,苏扬方才已经写下了那首仙气十足的《水调歌头》了! “两首诗的题目,纳和大人自行领会!” 苏扬清了清嗓子,不急不缓地吟诵起来。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一首诗,轻飘飘地完成,仿若随意至极。 可是,众人沉吟着苏扬方才的一首诗,脸上早已不满了惊讶!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姜松白深吸一口气,“此等惜别之情,真挚至极!” 一旁云千瑶已然为苏扬誊写完毕,让侍女展现在众人面前。 宣纸之上的那首诗,仿佛透露着令人难以望其项背的力量! “苏太医这一首诗,纳合学士以为如何?”赵艺弘笑呵呵地向纳合清波询问一声。 他神色振奋,此等难题,竟然依旧难不倒苏兄! 纳合清波神色却阴沉起来,又是一首惊艳之诗! 接连两首,纵使苏扬再怎么有所筹备,也绝不可能接连写出这两首诗词! 他紧盯着苏扬,一言不发,到现在,哪怕他再怎么不愿相信,苏扬如今所展现出的文采,都足以傲然世人了! 可是,他完全想不通,这怎么可能? 就算是遍观天下,恐怕也找不出,能够如苏扬这般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随手写出这等诗词的人!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只这一首,这题目,苏太医……可还未完成!” 他给出的题目,乃是同一题目下,两首立意相反的诗词! 只要苏扬无法完成,那今日,他仍旧能够扳回一局! 苏扬,绝不可能完成! “莫急!” 苏扬笑意淡然。 他向着云千瑶微微颔首,声音悠悠,“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话音落下,苏扬好整以暇地看着纳合清波:“纳合大人,这一首诗,如何?” 第三百三十八章 一鸣惊人 纳合清波的身影彻底僵住,脑海中一片轰鸣! 他死死地盯着苏扬,双眸不知不觉间,渗出了细密的血丝。 接连三首,每一首诗词都惊艳绝伦! 而且,苏扬几乎都没有什么思考的时间! 这怎么可能?! 他心中涌现出一股强烈的不真实感! 这苏扬……竟能有如此神异之才? 摘星楼中,仍旧处于一片沉寂之中。 云千瑶誊写好第三首诗,不住沉吟。 她心中也尤为惊动。 纵使她已对苏扬的才学有所猜测,可而今亲眼见到,她依然不免觉得不可思议! 众人怔怔看向云千瑶所誊写下的第三首诗,神情仿若呆滞。 如此轻易,便写下这些诗词。 苏扬的才学……简直深不可测!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虞良崇呢喃一声,“这一句……正对上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这正如纳合清波先前给出的要求! 两首诗,皆是以送别为题,可诗中立意,却截然相反! 纳合清波微微低着脑袋,俯视着脚下,怔怔出神。 事到如今,苏扬哪里还需要自行证明? 这场文斗的胜者是……苏扬! 他……输给了苏扬! 还是输在了这场他最为擅长的文坛之争上! 直到现在,他依旧难以置信! “纳和大人,还需我再证明吗?” 苏扬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闻言,纳合清波心中一紧,艰难地抬起头,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 四周众人也都饶有兴趣地盯着纳合清波,等待着纳合清波的反应。 唯有孙鸣渠瞪大眼睛,始终盯着苏扬。 他袍袖中的拳头紧紧握着,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已经明白了! 先前游园诗会的诗魁,正是苏扬! 而这一次文斗,他甚至都没有与苏扬争锋的机会! 他竟沦为了苏扬的陪衬! “无需证明了!” 纳合清波声音罕见的有些喑哑。 他直视着苏扬,缓缓道:“这场文斗,胜者是你!” “承让!” 苏扬淡淡拱拱手,转而向身后赵艺弘和云清郡主点了点头。 这场文斗,历经波折,总算是彻底赢下了! “恭喜苏太医!” 姜松白和虞良崇率先起身,向着苏扬拱手。 “恭喜苏太医!” 四周众人也纷纷起身,随着姜松白与虞良崇一同向苏扬行礼。 他们心中都知道,自今日之后,苏扬的名号将在其献奇药以治疗瘟疫之后,更进一步的传遍大宋! 云千瑶一双翦水秋瞳中倒映着苏扬颀长的身影,光晕流转。 在她眼中,在此时的苏扬面前,一切都黯淡失色! 自今日之后,苏扬将……万众瞩目! 想到此,云千瑶心湖之中却莫名泛起一阵涟漪。 她突然意识到,先前苏扬那般推辞与她之间的婚约…… 她还曾以为,自己论容貌论才学,应当不会配不上苏扬! 可而今看来,似乎……她在苏扬的面前,都不得不自惭形秽…… 云千瑶的嘴角挂上了一抹苦涩。 在一片高呼声中,纳合清波的黯然离去。 …… 左相宅邸。 荀正的房间中,灯火通明。 袁弘慈双手负后,不住地在房间中踱着步子。 他不时地看向门外,神色显得有些焦虑。 “袁将军,不妨先坐下,喝口茶水?” 不远处的座位上,荀正捏着一把茶盏,笑吟吟向袁弘慈提议一声。 “左相……” 袁弘慈脚步一顿,无奈地看向淡然自若的荀正,“您老不妨如实跟我说,在您看来,这场文斗,我朝究竟有几成胜算?” 荀正轻笑着摇摇头,饮下一口茶水。 “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若无变数,我朝的胜算……不足三成!” “不足三成……” 袁弘慈老脸一僵。 在左相看来,他们赢下这场文斗的几率,都不足三成,那么,他们哪里还能有胜利的可能? “武斗我朝惨败,这场文斗若是也……” 袁弘慈说着,不由长叹。 他有些丧气道:“难不成,真要如右相他们所说,要与那北莽议和?” “袁将军,你有些关心则乱了!”荀正摇摇头,“稍安勿躁,等待摘星楼那边的消息传来便是!” “老夫的禁军败给了北莽使团,实在是忍不住不关心这场文斗……”袁弘慈神色中的急切仍旧未曾消减多少,“为何左相不见急躁?” “若无变数,我朝自是会败,不过……”荀正慢悠悠道,“不过,这变数……应当在五殿下身上!” “五殿下?” 袁弘慈不由一怔。 这时,房门外一道身影快步赶来。 看清那道身影的模样,袁弘慈连忙上前。 “摘星楼那边的情况,如何了?”袁弘慈急切询问。 “回禀袁将军,这场文斗,我朝三轮皆胜!” 那人当即回答! “什么?” 袁弘慈双眼瞪得滚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三轮皆胜?”荀正的询问声自袁弘慈身后传出。 那人恭敬地双手举起一封信纸,递到荀正和袁弘慈身前。 荀正拆开信纸,扫过信纸上的内容,目光顿时凝住! “左相……情况究竟如何?”袁弘慈不由询问。 半晌,荀正紧握着信纸,缓缓抬头,脸上挂着一抹错愕。 “这赢下纳合清波的人,是谁?”荀正询问道,“为何有六首诗词?” “是太医苏扬!”那人恭敬回答。 “太医苏扬?” 闻言,荀正都不由一愣。 他曾在太医院中匆匆见过苏扬一面,对于那苏扬,他倒是有些不错的印象。 可是,即便是他,也未曾料到,赢下这场文斗的人,会是苏扬! “可是那个……献药治疗疟疾的苏太医?”袁弘慈难以置信地询问。 “正是!” 得到了确切的答复后,袁弘慈顿时咧开一抹笑容。 “左相,那苏太医先前还曾为我治伤,的确是卓出的年轻人啊!”袁弘慈感慨道。 荀正点点头,又拿起信件扫了一眼。 “信件上说,五皇子与纳合清波还有一个约定?” “五殿下让北莽国信使之后亲笔写下‘大宋文坛,无出其右’八字!” “大宋文坛,无出其右……”荀正沉吟,意味深长道,“这位五殿下,还有那太医苏扬,果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第三百三十九章 不得毁约 摘星楼。 一场文斗后的宴会落幕,楼中众人四散而去。 苏扬随着赵艺弘和云清郡主来到摘星楼中,静坐下来。 “苏兄,今夜……你此次出面,怕是……” 赵艺弘神情复杂,苏扬在这场文斗之上出面,恐怕会面临极大的风波! 苏扬明白赵艺弘的意思,宽慰一笑。 随即,他反问道:“这场文斗,若是我不出面,你又该如何处置?” 赵艺弘嘴唇嗫嚅,却不知该如何作答。 虽然文斗三轮,他有着苏扬所给出的三首诗词,轻松胜过纳合清波。 可是,纳合清波反咬一口,他的确难以应对。 若苏扬不出面,之后他也难以向父皇交待。 而这场文斗的胜利,恐怕也将会被北莽使团所影响! “无妨,既然我已经现身了,之后做好应对便是!”苏扬缓缓道。 他此次现身,虽然会惹人注意,但此事,也并非没有好处。 锋芒毕露,算是危险与机遇并存吧! 赵艺弘深深看了苏扬一眼:“之后,我会尽全力帮苏兄打消影响。” “苏医师要是有什么麻烦,我……我也会尽可能帮忙的!”一旁云清郡主小声说道。 她声音不大,但语气中却充满了坚定! 苏扬摆了摆手,又对云清郡主微微一笑。 “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 苏扬说着,似是想到了什么,有些无奈地看向赵艺弘,“赵兄,说起来,你与纳合清波的约定,有些意思啊!” 大宋文坛,无出其右! 这句话,应当不只是在夸赞大宋文坛…… “瞒不过苏兄!”赵艺弘笑了笑,“我原本想着,今日这场文斗,若是苏兄不出面,我可以尽可能为苏兄争取些名望,若日后苏兄的身份显现之时,声名自可一跃千丈!” 苏扬耸了耸肩,果然,赵艺弘所要求的这句话,也有为他考虑的心思! “大宋文坛,无出其右……”苏扬呢喃一声,“愧不敢当啊!” 那些诗词,归根结底,又不是他创作的。 他不过是借着前世所处的源远流长的文明,胜过纳合清波罢了。 “苏兄过谦了!”赵艺弘郑重道,“在我看来,苏兄完全当得上这个名号!” 云清郡主也应和着点了点小脑袋,看着苏扬的目光中,满是肯定意味。 苏扬不再多说什么,有些无奈。 “只不过,看眼下的情况,我倒是有些唐突了。”赵艺弘沉吟着,他仔细思索一番,“待我前往宫中,须得向父皇为苏兄求些报酬才是!” …… 驿馆。 纳合清波急匆匆走上楼来,走到朴散真康的房门外,正准备敲门,手上的动作却骤然僵住。 他的脸皮不自然地颤动着,手臂微微颤抖起来。 眼前的房门,他竟有些敲不下去,自心底浮现出一股无力感! 直到现在,他也依旧难以相信他在摘星楼中的遭遇! 他竟然败了! 败给了苏扬! “等你的心静了,再进来。” 房间中,朴散真康的声音悠悠传出。 纳合清波浑身一震,低下脑袋,呼吸有些急促。 半晌,他深吸一口气,尽可能稳住心绪,才轻轻推开门。 “大人……” 纳合清波嘴唇毫无血色,“我……败了!” “那苏扬倒的确是出人意料,你败得不亏。” 朴散真康手中捏着一张宣纸,宣纸上密密麻麻地写着几首诗词,皆是今夜苏扬所展示出的诗词。 纳合清波低下头,紧握着拳头,一言不发。 败得不亏? 他还是头一次败在同辈之人的手下! 文坛三百年一个纳合清波,而今彻底沦为了对他的讽刺! “这场文斗输了,我们的计划便要失利一些了……”朴散真康瞥向纳合清波,“纳合,你应当知晓,你输了这场文斗,有什么后果吧?” 纳合清波心中一紧,随即点了点头。 “我甘愿受大人责罚!”纳合清波沉声说道。 “我何时说要责罚你了?”朴散真康轻挥衣袖,“之后回到朝廷,会有什么后果,你自行处理。” “是。” 纳合清波不再多言。 “这文斗,输便输了,你还与那大宋五皇子许下了约定,要我写下那几个字?”朴散真康又询问一声。 纳合清波咬了咬牙,脸色愈发晦暗起来:“是!” 朴散大人若真写下那八个字,其中后果,他自是清楚。 朴散大人乃是堂堂国信使,他在大宋的每一句话,都堪称一言九鼎! 这已是相当于在承认他们的文坛,不如大宋! “也罢!” 朴散真康放下手中的宣纸,手指轻轻一点,“能在一场文斗之上,写出这么多的惊艳诗句,那苏扬倒是配得上这几个字……” 听着朴散真康的话,纳合清波不由愣住。 他连忙抬头:“朴散大人,纳合愿为此承担后果,那所谓约定,便由我来……” “够了!” 朴散真康睥睨着纳合清波,目光中涌现出一抹威严。 “你如何承担?”朴散真康沉声质问,“要在眼下的关头毁约?” 纳合清波身形颤抖,后背渗出细密的冷汗,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眼下关头,他们正要与大宋议和。 可若是发生毁约的事情,那这场议和,必然会受到影响! “这场文斗失利,纳合,你是该好好记住教训!” 朴散真康缓缓站起身子,“这些,我不与你多说,若你就此一蹶不振,那也得等离开大宋再说!” 他的语气中,始终带着一股威严。 纳合清波早已汗如雨下,脸色苍白到了极点。 “文斗败便败了,现在要想的是,该如何挽回损失!” 朴散真康走到纳合清波身前,双手负后,静静盯着纳合清波。 纳合清波低着头,汗水只脸颊上滚落而下。 良久,他才沉声道:“是!” “此事之后再说,其余计划不变!”朴散真康慢悠悠踱着步子,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缓缓抬头,“算算时间,消息也差不多该传过来了!” 纳合清波没有回话,心绪一片沉重。 随即他便又听朴散真康的声音缓缓响起。 “回去修整一下,明日一早,随我一同出去!” 第三百四十章 国信使亲临 苏家药铺。 苏扬天未亮便早早起床,照看过王朗的伤势后,天色才稍稍放亮。 “扬儿,你昨夜在外忙碌,怎么今早这么早便起床?” 李兰芝见到苏扬,不由有些疑惑。 苏扬苦笑一声,有些无奈。 昨日他自摘星楼中露面,可以说是大出风头,估计不知有多少人的注意力会落在他这边。 不用想也能知道,今日之后,他又要有很长一段时间,难以安宁了。 自纳合清波等人离去后,他还是故意在摘星楼中与其他人寒暄交谈,直到深夜才赶回家中。 为得就是尽可能争取一上午的清闲时间。 “娘,我待会便去太医院了,这几日里,不论有什么人前来拜访送礼,都不要收下,只推说我在太医院里,一切事宜,去太医院中找我便是。”苏扬叮嘱一声。 李兰芝点了点头,但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据扬儿说,昨夜他在摘星楼那边,帮朝廷赢下了文斗。 但知子莫若母,她却不知晓,扬儿何时这般通晓诗词了? 不过她也没有多做询问。 扬儿自当上了这太医之后,虽然尽可能争取清闲,可终究还是繁忙。 类似于这些事情,她已然能够放心地交给扬儿了。 苏扬在家里交待一番,趁着天刚放亮的时间,便骑乘大黑马,一路赶往太医院。 只是,还未赶到太医院门外,苏扬便勒住大黑马,停了下来。 他眺望着太医院那边,眉头不由微微皱了起来。 这还只是清晨,太医院外便已经围满了人。 太医院门外,列着一队整整齐齐的队伍,那赫然是北莽使团的人! 附近的百姓似是得到了太医院这边的消息,围聚四周,看着热闹,议论纷纷。 苏扬凝眉,沉吟起来。 北莽使团的人来太医院做什么? 昨夜文斗才刚结束,今日清晨北莽使团便来到了太医院外。 他不由猜测,这或许……与他有关! 随即,苏扬收敛心神,继续向太医院赶去。 若是北莽使团的人前来,与他有关,那他务必得去看看了! “是苏神医,苏神医来了!” “见过苏神医……” 苏扬一路穿过人群之时,四周当即有人认出了他。 苏扬翻身下马,与众人回礼。 “苏太医,我们听说了,北莽的那个劳什子国信使来太医院了!” “会不会是听到您的医术高明,来找您看病的?” 人群中,有人高声提醒着苏扬。 闻言,苏扬神色顿时一凛! 朴散真康竟然亲自来了! 北莽使团能够与太医院扯上什么关系? 据他所知,这自然是没有的! 那么,便如他所猜测的一样,北莽使团过来,应是为他而来! 他穿过人群,正要走进太医院中,便见几道身影自太医院中快步走了出来。 “苏扬,你今日为何来迟?” 走出的人,正是太医院副院使周和同,他神色不善地瞪着苏扬,训斥一声,“北莽使团的国信使亲自来太医院找你,你竟敢如此怠慢?” 苏扬冷冷瞥了眼周和同,未曾理会什么。 朴散真康亲自过来找他,所为何事? 昨日赵艺弘曾与纳合清波许下约定,按理说,纳合清波输了,朴散真康便要写下“大宋文坛,无出其右”八字。 那朴散正康总不能……是专程来写这八个字的吧? 想到此,苏扬神色愈发凝重。 这个北莽国信使一向老谋深算,心机深不可测,他不得不万分小心! “苏扬,你这太医,还真是当得清闲!” 周和同的沉喝声再度响起,“你自上任太医一来,一向懈怠!” 他环顾四周,声音又加大了几分,仿佛故意要让四周众人都听清他的话一般。 “你真以为,你自向朝廷献上治疗瘟疫的药后,便可不思进取,一直在我太医院中厮混了?” 听着周和同的话,苏扬淡淡抬眸瞥向周和同。 显然,周和同是想要趁着眼下有人围观的机会,给他扣上所谓的“不思进取,厮混度日”的帽子! “眼下什么时辰,你不知道?”苏扬淡淡反问一声。 他天不亮便从家中药铺一路赶来太医院,说他懈怠,哪有那么容易! “放肆!” 周和同大袖一挥,“今日北莽国信使带着使团诸位亲自来我们太医院,只为寻你,此等要事,你如此懈怠,竟还敢狡辩!” 四下一片寂静,只有周和同洪亮的呵斥声不断响起。 众人面面相觑,若是他人训斥苏太医,他们心中自是不忿至极。 可是,他们多少能够凭借周和同一身官袍判断出来,这老头应该在太医院中身居高位。 这么一号人物训斥苏太医,他们也不止该如何应对。 “北莽的国信使找我,与你何干?” 苏扬不急不躁,“我是大宋的太医,又何时需要恭候北莽的人差遣了?” “周副院使,你若是急着跟北莽使团的人示好,又何必拉上我?” 苏扬的话音落下,四周众人当即明白过来。 原来,这老头训斥苏太医,是为了向北莽使团示好? “无耻!” “难怪污蔑苏太医怠惰,这般向北莽使团摇尾乞怜的人,我还是头一回见!” 众人看着周和同的目光,都变得鄙夷了起来。 见状,周和同老脸之上,顿时涌现出一股涨红。 他瞪着眼睛,寒声道:“你还敢污蔑本官?” 眼下太医院外有着这么多百姓围观,经过苏扬这一番话,若是被人谣传下去。 只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变成他通敌了! “来人,将苏扬给本官擒住,带进太医院中!”周和同连忙向太医院门外的侍卫们吩咐起来。 只是,一众侍卫看了看周和同,又看向苏扬,一时之间,却并未有所动作。 周和同气急,正要怒斥。 可这时,太医院中,又有几道身影走了出来。 “周大人,何事喧哗?” 白泞淡淡询问一声,不露痕迹地扫过苏扬一眼,心中已然猜出了个大概。 估计是周和同又找苏扬的麻烦了! 周和同眉头一狞:“白大人,这苏扬意图……” “行了!” 未等周和同说完,白泞已然打断了他的话,“北莽国信使在此,周大人又是什么事,之后再说!” 在他身后,朴散真康与纳合清波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第三百四十一章 履约 “白大人,既是北莽国信使前来我太医院,寻太医苏扬,他便不该如此怠慢!”周和同仍旧不愿放过苏扬,“这岂不是失了我大宋的礼数?” 白泞瞥了周和同一眼,有些不悦。 现在北莽使团的人来太医院,还不知道有有何居心。 偏偏这周和同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对付苏扬,简直愚蠢! “你倒不妨问问……北莽国信使找我,所为何事?”苏扬幽幽道。 “自是有要事!”周和同反驳一声,“耽误了要事,你难辞其咎!” “本官此次前来找苏太医,倒也并不算什么要事!” 可这时,朴散真康的声音悠悠响起。 闻言,周和同脸色顿时一僵。 他转而看向朴散真康,目光显得呆滞。 “不算要事?”周和同呢喃一声,朴散真康这是在帮苏扬说话? “哦?” 苏扬挑了挑眉,饶有兴趣地看着朴散真康:“不知朴散大人一早便来太医院寻我,究竟有什么事情?” 朴散真康笑了笑,并没有急着回答。 他双手负后,走到太医院门外,目光扫向太来医院周围的人群。 纳合清波则跟着走上前来,缓缓对苏扬说道:“苏太医,我等是来履行昨日我与大宋五皇子的约定!” 话罢,他的嘴角咧开一抹笑容,仿佛尤为亲和。 只是他眼底深处,却有着一抹难以掩饰的阴沉。 “履行约定?”苏扬双眸微眯,纳合清波所说,自然是让朴散真康给出那约定的八个字。 但朴散真康这么兴师动众来太医院,那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朴散大人是专程前来,为苏太医送上“大宋文坛,无出其右”这八个字的!”纳合清波朗声说道。 听到此,四周所有人都不由心神一震。 “什么?” 周和同愣住了,有些不明白纳合清波的意思。 四周众人的脸上也都带着一抹疑惑。 文斗的事情,发生在昨夜,消息还没有传开。 大多数人都不知晓,那场文斗之上究竟发生了什么,甚至连胜负都不知晓! 白泞捋着胡须,深深看了朴散真康一眼。 文斗的事情,他还是了解的。 不过,朴散真康竟会为此特意前来,这有些蹊跷! “是文斗,苏神医赢了文斗!” “什么?文斗赢了!” “等等,苏神医赢了……什么意思?” “昨日文斗的事情你们还不知道吧?苏太医出面,写下几首诗词,赢下了北莽!” “这……苏神医还会作诗?” 四周众人议论纷纷,声音中都充满了愕然! 这情况,远远超出他们的预料! 对于这场文武斗,由于先前的武斗失利,他们对于文斗多是心情忐忑。 谁也不知道,北莽使团会使出什么诡计! 可现在,他们赢了也就罢了,偏偏赢得人,还是苏神医! 太医院门外,周和同浑身早已僵住。 他目瞪口呆地盯着苏扬,满脸不敢置信! 苏扬一个年轻太医,还跑到折桂园赢下了文斗? 这怎么可能? 相较于四周惊愕的众人,苏扬的神色却沉凝起来。 以他对朴散真康的了解,这个心机深沉的北莽国信使,绝对不会做什么没有意义的事情。 “朴散大人何必专程跑这一趟?” 白泞淡淡询问一声。 朴散真康并未回话,纳合清波已然高声说了起来:“我朝之人,皆是一诺千金之人,既是我与大宋五皇子许下了约定,那自是要来赴约!” 他又向朴散真康那边轻举衣袖:“朴散大人是特意与我前来赴约的!” 说完,纳合清波向着太医院外的北莽士兵挥了挥手。 不多时,便有几名兵士自马车中搬出一堆物事。 那是一张木桌,以及笔墨纸砚等物! 见此一幕,太医院中人的眼神都变得玩味起来。 看北莽使团的架势,这是要在他们太医院门外,让朴散真康亲笔书写? 众人心中愈发觉得怪异! 北莽使团这一趟过来,究其原因,是北莽输了这场文斗。 按道理来说,他们来太医院这里,并不算光彩。 可是,朴散真康这些人来得却这么大张旗鼓,这完全说不过去! 简直像是在自取其辱一般! 而太医院四周,众人也都好奇地看着北莽使团的动作。 “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搬来桌案纸笔,莫不是这个北莽国信使要跟苏神医文斗吧?” “你们是不知道,昨日在折桂园的摘星楼里,北莽的纳合清波与咱们的五皇子殿下许下了约定,若纳合清波输了,就要让北莽国信使写下‘大宋文坛,无出其右’八个字!” “估计北莽使团是专门来写字的吧?” “这么说,苏太医简直是神人啊!” “不仅医术高明,连这诗词文章都能精通……” 众人脸上都流露出快意的神色,让北莽国信使亲自来写字,苏太医这也太威风了! 可苏扬的眼神却愈发凝重,直到现在,他也猜不出,朴散真康究竟打了什么主意! 自取其辱,这种事情,朴散真康果真会做吗? 此时北莽使团的兵士已经将桌案和笔墨纸砚等一一摆放好了。 朴散真康走到桌案前,神色平静,看不出丝毫喜怒。 “朴散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苏扬上前一步,靠近朴散真康,淡淡询问一声。 “苏太医,本官先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纳合清波紧跟着上前,笑吟吟回答,“朴散大人这自然是来赴约,提笔书写!” “哦?” 苏扬点点头,可随即,却又摇了摇头。 “这似乎……有些不对吧?” 苏扬询问一声,“这约定是纳和大人与我朝五殿下相互约定的,即便是朴散大人要写字,也该去找我朝五殿下才对,何故来我太医院?” 朴散真康是要在他们太医院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自书写。 但北莽使团的人表现越是这么自然,苏扬变越是觉得怪异。 “赢下文斗的人,不是苏太医吗?” 朴散真康的声音淡淡响起。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苏扬一眼:“这几个字,送给苏太医,自然是在合适不过了!” 第三百四十二章 火上浇油 “送给我?” 苏扬斜睨着朴散真康。 这个名头,可绝对不小! “我不过是个太医,朴散大人未免太过高看我了!” 苏扬缓缓道,“我大宋,文采胜过我的,不知凡几,这几个字,我可担当不起!” “这是约定!” 朴散真康只是淡淡回应一声,“我朝之人,有了约定,自是要遵守,不论苏太医如何推辞,这几个字,本官都要写!” 他说着话,一旁纳合清波已然为他研好了墨水。 朴散真康提笔,手臂在宽大宣纸上,龙飞凤舞。 不多时,一个个遒劲有力的大字,便呈现在了宣纸之上。 大宋文坛,无出其右! 朴散真康放下毛笔,向着身边挥挥手。 当即便有两名兵士各自捏着宣纸一端,向着四周众人展示起来。 “纳合,拿老夫的印章!” 朴散真康自顾自向纳合清波吩咐一声。 纳合清波恭敬地取出一枚印章,递到朴散真康手上。 眼前的情形让四周众人都不由齐齐凝视着那张宽大宣纸之上。 这几个大字,即便是隔着老远,也能看清楚,几乎足以做一个牌匾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朴散真康拿起印章,盖在了宣纸上。 白纸、黑字、赤红的印章! 苏扬走到白泞身边,静静地看着朴散真康的动作。 朴散真康搞这么一出,究竟有着什么目的? “恭喜苏太医在文斗之上获胜!” 朴散真康转身向着苏扬拱了拱手。 “多谢!”苏扬应和着回应一礼。 他正猜测着朴散真康的用意,却见朴散真康已然吩咐一众北莽使团的人离开! 朴散真康和纳合清波也没有久留,与苏扬几人告辞一声,便慢悠悠离去。 仿佛这一次朴散真康这么兴师动众地过来,就只是为了当着众人的面,书写那几个字! 待到北莽使团的人悉数离去,太医院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一抹狐疑与怪异。 北莽使团难不成真是来向苏扬认输,履行约定的? 可纵使他们再怎么猜测,也还是不明白朴散真康的用意。 他们逐渐收敛心绪,目光又落在苏扬身上。 眼前的这个年轻太医,竟还通晓诗词,甚至还为大宋赢下了文斗! 经此一事,苏扬的声名必将在大宋更为广泛的传扬出去! 而朝廷……想必今后也会重用苏扬! “将这张宣纸收好,呈送到五殿下那里。” 这时,白泞吩咐一声,又向众人摆了摆手,“散去吧!” 安排一番,白泞又向苏扬递了个眼色,迈步走入太医院中。 苏扬瞥过朴散真康所写的纸张,跟着白泞一同向太医院走了进去。 …… 北莽使团的马车上,朴散真康双眸微闭,不知在想些什么。 纳合清波坐在朴散真康身边,神情犹豫。 半晌,他终于开口向朴散真康询问道:“大人,您今日在大宋太医院外写下那几字,是否……” 未等他说完,朴散真康便摆了摆手,未再让他说下去。 “这是你许下的约定,不该履约吗?”朴散真康双眸微微睁开,淡淡说道。 “这……” 纳合清波脸色黯然,眼眸中流露出一抹浓浓的不甘。 他在文斗之上败给了苏扬,这几个字,朴散大人不得不写。 可是,在此之前,他也没有想到,朴散大人会亲自来太医院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写下这几个字! 这简直是相当于……向大宋承认,他们北莽文坛,不如大宋!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朴散真康瞥过纳合清波,“这场文斗,败便败了,我今日所做,就是要让大宋知晓,我朝做事,向来遵守约定!” 闻言,纳合清波双眸一睁。 他顿时明白了朴散真康的用意。 今日他们所做一切,皆是为了议和考虑! 这所谓的遵守约定,便是要让大宋朝野上下知晓,若是定下议和的约定,他们必会遵守! “可是……” 纳合清波依旧有些不解,这么做,的确是彰显了他们的信誉,可是……这代价未免有些大了! “文斗你败给苏扬是事实,即便我此次不出面,大宋朝廷也会有人刻意宣扬此事!”朴散真康缓缓道,“倒不如索性我等先行走上这一遭!” “此外……” 朴散真康目光幽幽,“这苏扬的确有些能耐,你既然对此人尤为忌惮,那便趁早让大宋的人自行解决掉他……” …… 太医院。 苏扬跟随白泞回到房间中。 “苏扬,你觉得北莽使团今日的举动,有何用意?”白泞坐在桌案前,向苏扬询问一声。 “这……” 苏扬深吸一口气。 对于朴散真康的用意,他还是难以猜透全部。 “或许是特意为我增添声望吧!” 苏扬耸了耸肩。 “哦?” 白泞意味深长地看了苏扬一眼。 “以我现在的处境,这么高的声望,未必是好事!”苏扬坦言,“不过,若只是如此,那朴散真康未免也太过看得起我了!” 他现在不过只是太医,立下了治疗瘟疫的功劳,这风头尚未过去。 如今再加上他在文斗上获胜,更有还有北莽国信使亲自在他面前写下“大宋文坛,无出其右”这几个字。 那他在大宋之中的声望,将会被推到极高的地步! 而朝廷之中,难免有人会因此觊觎他…… 朴散真康此举,无非是有火上浇油的意思。 可这么朴散真康这么兴师动众,若只是对付他一人,那反倒又有些奇怪了。 白泞赞赏地看了苏扬一眼,这才说道:“若老夫没有预料错的话,估计……” “这几日里……” 他看向门外,“北莽使团就该向朝廷给出他们议和的条件了!” “嗯?” 苏扬一怔,随即仿佛意识到什么一般。 履约! 朴散真康此次前来,还有向大宋表明,他们会履行约定的意思。 而北莽使团此行,最为重要的,便是与大宋缔结议和的约定! …… 京城外。 一众轻骑纵马而来,在后方掀起滚滚尘烟。 城门上的兵士顿时被惊动,严阵以待。 “八百里急报!” 城门下的轻骑高呼,“北境北莽大军兵临徽州城下!” 第三百四十三章 小小添头 “北莽大军兵临徽州城下?” 太医院中,苏扬听到这个消息,心中顿时一震。 北莽使团的人早晨才刚离开,而今不过午时,这个消息,便传遍了京城! 在他身前,白泞和林章璞两人皆紧皱着眉头。 “而今不是尚在议和,我朝与北莽之间,还处于休战阶段吗?”林章璞沉声道,“为何北莽会在这个时候,大肆进军?” 白泞一个手指在桌案上静静敲击着,眉宇间满是沉思神色。 半晌,他才慢悠悠道:“仅是兵临城下,却并未传出开战的消息……” “不开战,却又搞这么一出……”苏扬沉吟,目光凝重。 白泞轻叹一声:“北莽这是要逼我朝与他们议和!” “如此一再紧逼,他们议和的条件,又是什么?”林章璞思索着。 白泞摇摇头,起身在房间中踱着步子。 而后,他又看了苏扬一眼:“这么看来,今日北莽议和的条件,我们便能知晓了!” 苏扬会意,现在有了北莽兵临城下的消息传来,再看朴散真康今日一早来太医院的举动,便可多看出几分朴散真康的用意了! 北莽的举动,朴散真康不可能不知晓! 朴散真康今日,就是在为了议和做准备! 三人正沉吟间,房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苏扬循声向外看去,眉头顿时一挑。 房门外,魏国公褚康和户部侍郎贺叔达等人正迈步走来。 周和同和庾士素以及一众隶属于户部的兵士紧随其后。 “魏国公,贺大人……” 白泞带着林章璞和苏扬一同上前迎接。 但褚康和贺叔达两人的神色却始终透露着一股冷意。 “来人,将苏扬抓起来!” 庾士素迈步上前,向一众兵士沉声吩咐。 那些兵士们当即上前围住苏扬,就要把他抓住。 见此一幕,白泞和林章璞两人脸色皆是一变。 “魏国公,贺大人,你们这是做什么?”白泞连忙询问。 褚康丝毫未曾理会白泞,自顾自地走进房间中,在桌案前坐了下来。 而贺叔达则看向白泞,淡淡道:“白大人,北境的消息,你可知晓?” “嗯?” 白泞双眸眯起,“自是已经知晓了,不过,为何诸位要抓苏太医?” “倒也并非是抓住他……” 贺叔达笑着摇了摇头,“而是先将苏太医请去户部!” 苏扬站在一众兵士之中,静静打量着褚康和贺叔达等人。 这些人的架势可不算小! “不知诸位大人邀下官去户部,所为何事?”苏扬淡淡询问一声。 “大胆,魏国公和贺大人亲自来寻你,你也敢质问?” 庾士素当即沉喝一声。 他盯着苏扬,眼中流露出一抹戏谑。 前些时日的仇,他可还记着! 这苏扬不过是当了个太医,便敢对他耀武扬威! 现在,这仇总算是可以报了! 苏扬丝毫没有理睬庾士素,他神色如常,没有半点慌乱,就只是静静地盯着贺叔达和褚康。 “今日朴散真康给你写下了八个字?” 褚康好整以暇地坐在桌前,似是饶有兴趣般回应一声。 苏扬挑了挑眉,淡淡道:“那并非是给我写的!” “不是给你写的,北莽使团今日为何来太医院?”贺叔达沉喝道。 “此事我也不知晓,贺大人倒不如去询问大理寺!” 苏扬回应一句,思索着褚康与贺叔达的来意。 所谓“请”他去户部,那与抓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 砰! 可这时,褚康骤然一拍桌案。 他冷冷瞪着苏扬,寒声斥责:“那几个字,也是你能接受的?” “大宋文坛,无出其右!” “这几个字,京城几乎都要传得人尽皆知了!” 褚康冷笑一声,“让北莽使团的国信使,亲自写下这几个字,苏扬,你还真是好大的胆子!” 听到褚康的话,苏扬多少明白了一些。 褚康和贺叔达这些人,是寻着这个由头,来兴师问罪的? “魏国公,那几个字,是北莽使团的纳合清波与五殿下之间的约定!”白泞走出来,向着褚康拱手道。 可褚康却是冷哼一声:“那是五殿下的事情,可今日,朴散真康在你们太医院门外,写下这几个字,白大人还想着帮苏扬开脱?” 白泞皱了皱眉,他已然明白,褚康这是铁了心地来问罪苏扬了。 “魏国公!” 这时,苏扬的声音悠悠响起。 他眯着眼睛盯着褚康:“你的脑子,是不是有毛病?” 话音落下,四周众人皆是一惊。 “放肆!” 周和同顿时怒喝起来,“你敢辱骂魏国公!” “下官何时辱骂他了?”苏扬摊了摊手,“下官身为太医,只是出于医者眼光考量罢了!” 他淡淡道:“朴散真康非要在太医院门口写字,下官也无法左右,可魏国公偏偏要因此怪罪下官,那出于医者的眼光考量,魏国公怕是……生了什么毛病!” 褚康冷冷瞥了苏扬一眼,并未急着说些什么。 他手指轻点,一众兵士当即抓住苏扬胳膊,将苏扬束缚住。 “魏国公……” 白泞连忙劝阻。 可一旁贺叔达却是打断了白泞的话,他高声道:“而今北莽大军压境,我朝与北莽正处于议和之际,苏扬却让北莽国信使当面写下那一句话,这简直是有意欺侮北莽国信使!” “此事关系到我此与北莽之间的议和,岂能草草了之?” 贺叔达斜睨着白泞,“白大人,本官不过是要将苏扬带到户部,等朝廷与北莽使团交涉之后,届时再看看该如何处置苏扬便是!” 听到此,苏扬嘴角却咧开一抹讥讽的笑容。 他已经知晓了贺叔达和褚康这些人的目的了! 北莽大军兵临徽州城下,情况很明确,无非是逼迫大宋,要么开战,要么议和。 这显然已经将一些人吓破了胆! 若是议和,以大宋与北莽之间的形势,大宋自然要对北莽的条件委曲求全。 至于他这个在文斗之上胜过纳合清波,又间接在今日让北莽国信使当着他的面写下“大宋文坛,无出其右”八个字的小小太医,在这些主张议和的人眼里,已经算是对北莽不敬了! 届时,说不定,他也要被处置一番,当作是大宋与北莽修好的小小添头! 第三百四十四章 议和条件 “所以魏国公和户部是准备将我先行控制起来,待到若是我朝与北莽议和,便将我献上,向北莽使团邀功?” 苏扬神色蔑然,“诸位的主意,打得还真是好!” “一派胡言!” 庾士素沉喝,“魏国公和贺大人的清誉,岂能容你污蔑?” 他迈步走到苏扬身前,冷笑道:“苏扬,现在我等还是请你去户部,若是你再敢放肆,休怪我等将你送入大牢!” “你敢吗?” 苏扬戏谑地瞥了眼庾士素。 这狠话,庾士素放得是响,可是,将他送入大牢,即便是魏国公褚康和户部侍郎贺叔达,现在也难以这么做! 而今议和还是开战,尚不明确。 若是将他送入了大牢,仅凭所谓朴散真康当着他的面写下那八个字这么点缘由,可还远远不够,名不正言不顺! 所以,褚康和贺叔达只能是请他去户部! “你……” 庾士素似是还想要喝骂苏扬,可是,话到嘴边,他语气却不由一滞。 他偷偷瞟了眼身边的贺叔达和褚康等人,赶紧话锋一转:“仅凭你对魏国公和贺大人不敬,便足以让你自食恶果!” 可苏扬却不再理会庾士素,转而对褚康和贺叔达道:“几位大人,不知你们请我去户部,有什么事情?” “若不给出一个正当的理由,那还请恕下官有要事在身,无法去户部!” 现在看来,朴散真康今早的举动,还有故意做给朝廷众人的看的意思! 朴散真康才刚走,褚康和贺叔达这些人便赶过来找麻烦。 再加上北莽大军压境的施压,朝廷的议和派估计有很多人要坐不住了…… 而且,朴散真康还顺道给他丢下了一个麻烦。 如褚康和贺叔达这般,见到他在文斗之上的表现,再加上朴散真康这个北莽国信使亲自写下那几个字,这足以让人以为,他这太医,说不定何时便飞黄腾达了! 这种情况,自然是褚康和贺叔达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他们按捺不住之下,找了个由头便对他下手…… “请你去户部,自然是有要事!” 庾士素淡淡说道,“莫非你这小小太医,还敢忤逆魏国公和贺大人?” “忤逆谈不上,只不过我身为太医,自是有公务在身!”苏扬淡淡回应一声,又转而看向白泞,“白大人,下官这要是去了户部,耽误了公务,还得劳烦您去向朝廷通报一声……” 顿了顿,苏扬又似有意似无意地瞥了一旁的周和同一眼,“免得到时候,有人说下官耽误公务!” 周和同脸色一沉,而褚康和贺叔达等人则神色微凝。 苏扬让白泞通报朝廷,为的就是让他们投鼠忌器! “这是本官职责所在,苏太医不必担忧!” 白泞笑吟吟道,对于身边众人的目光,仿若未觉。 褚康和贺叔达不悦地瞥向白泞,这老狐狸,的确是难缠! 房门外,一道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 “白大人……诸位大人!” 那人恭声向众人行礼。 看清此人的面容,白泞连忙上前询问:“北莽使团那边消息如何?” “回禀大人,北莽使团所在驿馆已经被团团围住……”那人汇报起来。 听到此,褚康等人的目光也都落在了那人身上。 此人应当就是白泞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 而今北莽大军压境,朝廷如何对待北莽使团,也事关议和还是开战的事宜。 “朝廷可有说要议和还是开战?”褚康当即询问一声。 “回禀魏国公,卑职并不知晓。” 那人恭声回答。 “那你探到什么消息了?”褚康声音威严。 他本就对白泞包庇苏扬有些不悦,对于白泞的收下,他自是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就只是北莽使团所在驿馆被围住?” 周和同也跟着喝问一声。 北莽此时突然派军兵临城下,这北莽使团在他们大宋京城之中,自然要身处险境。 唯独白泞神色平淡,宽慰道:“莫急,慢慢说。” “是,北莽国信使朴散真康请求面见陛下,提出了他们的议和条件!”那人继续汇报道。 “议和条件!” 房间中众人都是神色一凛。 北莽此时要如何议和,无疑是至关重要的。 “什么条件?”褚康急切询问。 那人取出一张宣纸,正要递交到白泞的手上,褚康顿时挥手让庾士素将纸张夺了过去。 庾士素夺过纸张,连忙跑到褚康身边。 周和同与白泞等人当即围了上去。 他们仔细打量着纸张上的内容,神色逐渐凝重了起来。 整个房间中,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 苏扬被一众兵士围着,看不到纸张上的内容,只好静静等待着。 为了此次议和,北莽那边无疑是有着周密的计划。 朴散真康来到大宋京城后,始终未曾得到朝廷召见。 而整个北莽使团,也不见什么急切的模样,反倒是不急不缓地忙着对大宋攻心。 如今看来,朴散真康的一切安排,都是为了这次的议和! “这……” 这时,褚康等人终于是看完了纸张。 他们反应过来,神色一片沉重。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泞这才走到褚康身边,目光悠悠地落在纸张上。 “苏太医,不妨也过来看看!”他又对苏扬说了一声。 经白泞这么一说,一众兵士也不好再围困着苏扬,让苏扬放开手脚,走到褚康那边。 他看向桌案上的纸张,眉头逐渐紧皱起来。 纸张上,只用简短的话语罗列了四行字。 其一,大宋割让整个徽州地界,交予北莽! 其二,大宋自此向北莽称臣! 其三,大宋每年向北莽纳贡! 这几条,都只是简单地罗列了北莽的要求,并未解释详实。 想来届时应当还会商议。 而当苏扬看向第四条要求的时候,他的心神骤然沉重起来。 其四,大宋要与北莽和亲,嫁公主与齐王女云清郡主到北莽! 北莽要让云清郡主到北莽和亲! 苏扬死死地盯着纸张,眼中逐渐渗出细密的血丝。 齐王女云清郡主! 北莽是要攻齐王的心! 第三百四十五章 去户部 齐王坐镇大宋北境,堪称大宋最为牢不可破的城墙,以齐王军硬生生阻拦北莽南下入侵的步伐! 齐王军,无论何时,都是北莽不可绕过的阻碍! 北莽的注意力,竟会放在云清郡主身上! 云清郡主的身影自他脑海中不断浮现…… 苏扬盯着桌案上的宣纸,神色沉郁到了极点,袍袖中的双拳紧紧握起。 以云清郡主和亲来换取这议和,苏扬心中极为不耻! 所谓议和,不过是北莽想要兵不血刃地攻下大宋的疆域罢了! 那便让这议和,就此打消吧! 他眼中闪过一抹深深的坚毅! “割让徽州一州之地,还要让我朝向北莽称臣、纳贡?!”贺叔达瞪着眼睛,脸上透露着一股浓浓的难以置信。 北莽所给出的这议和要求,远比他们预料中,还要更为严苛! “金州城失守,整个徽州之地,也就只有徽州城这最后一道防线了……”褚康收回目光,似沉吟般道,“我朝与北莽一战,本就不知要死伤多少人,给北莽一些银两,换取天下长久太平,这倒是两全之策!” “魏国公所言极是!”庾士素当即点头符合。 褚康一番说辞之下,倒是将北莽所提出的一番要求,都变得合情合理了一些! “不过,北莽想让我朝割让徽州,更是还痴心妄想,要让我朝称臣,每年送上朝贡……”贺叔达蹙眉道。 这等要求,即便是他们再想要议和,一时间,也有些难以接受。 “割让徽州以及纳贡,这些……朝廷到时候自是会与北莽争论!” 褚康挥了挥衣袖,“至于……向北莽称臣,此事自是不可,朝廷必有解决之法。” 听到此,贺叔达点了点头,缓缓道:“如此说来,朝廷该是要与北莽好好商议议和的条件了!” 这么一说,他们原本见到北莽使团所给出的要求时的凝重,都似乎减退了许多。 而北莽议和要求中的和亲一项,褚康等人却并未提及。 似是在他们看来,这一项最为合理不过。 苏扬蔑然地扫过四周,这些人将北莽的无理要求,粉饰得这么冠冕堂皇,简直是在自己骗自己! 他也没有与褚康和贺叔达这些人争论什么。 跟他们嚼舌根,无用! 随即,苏扬上前一步。 “诸位大人,这户部,我是去还是不去?” 苏扬高朗的声音响起,让褚康等人都不由一愣。 他们转而看向苏扬,却见苏扬脸上满是饶有兴趣的意味。 似乎此时的苏扬,对于前往户部,半点也不担忧。 “诸位大人在商议北莽议和事宜,岂容你多嘴?”庾士素呵斥一声,讽刺道,“莫非苏太医是急着去户部了?” 他笑容揶揄:“你也不用想着推脱,魏国公和贺大人亲自前来,你还能……” “诸位大人可是在户部备好了酒菜?” 未等庾士素说完,苏扬便直接打断了庾士素的话,“诸位大人,时候不早了,若是前往户部,咱们也该出发了,莫耽误了其他事宜!” “嗯?” 听到苏扬的话,褚康和贺叔达等人顿时神色一滞。 他们目光奇异的打量着苏扬,神色怪异。 一旁白泞也不由看向苏扬,有些疑惑。 褚康和贺叔达这些人带苏扬去户部,显然是为了将苏扬控制起来,待到议和之后,处置一番,交由北莽使团。 尤其是魏国公褚康亲临,他这太医院院使也无法阻挠褚康。 这对于苏扬而言,可绝不是什么好事! 苏扬不可能不知晓…… 这时,白泞注意到,苏扬目光落在了他这边。 “劳烦白大人代为向朝廷通传一声。” 苏扬嘱咐一句,走到一旁站定,不再理会众人。 仿佛已经彻底做好了准备,要前往户部。 褚康几人打量着苏扬,猜测着苏扬的用意。 可是他们怎么看,也都只能发觉,苏扬去户部掀不起任何风浪。 “既然苏太医如此说了,那多说无益,待会随本官一同会户部便是!”贺叔达淡淡瞥了苏扬一眼,“请苏太医去为我户部众人诊治。” 一个小小太医,还能翻天不成? 入了他户部,便是自投罗网! “白大人,你在太医院中,还是要多多采纳太医院诸位的一些建议才是。”这时,褚康又对白泞提醒一声。 白泞双眸微眯,瞥了褚康一眼,目光又落在一旁的周和同身上。 显然,褚康这是想要敲打一下他。 周和同这个副院使,自上任太医院以来,一直未曾有所建树。 “多谢魏国公提醒。”白泞像模像样地拱手。 苏扬未曾理会这几人的虚与委蛇,待到褚康与白泞等人一番交谈之后,不发一言,跟随贺叔达和庾士素向着户部赶去。 他未曾骑乘大黑马,而是一直乘坐上了户部的马车。 周和同单独乘坐一辆马车,而苏扬走上马车后,扫了一眼,便猜测出这应当是庾士素的马车。 只不过,这一次庾士素还叫上了两名户部的侍卫,与苏扬同坐一辆马车,使得整个马车中显得极为拥挤。 显然,之前苏扬带给庾士素的心理阴影,直到现在,庾士素也未能完全消除! 庾士素不时地瞥过苏扬,眼神中透露着一抹阴沉。 不过,这一次带苏扬去户部,乃是贺叔达和魏国公的意思,他也不敢对苏扬有什么动作。 一行众人很快来到了户部。 苏扬慢悠悠走下马车,打量着眼前的户部衙门。 贺叔达自苏扬身边经过,斜睨苏扬一眼。 他并未过多理会苏扬,既然苏扬已经被带到了户部,接下来,他们要等待的,不过是朝廷与北莽使团议和结束。 “将苏太医带进去,为户部众人诊断。”贺叔达随口吩咐一声,迈步向着户部中走去。 “是!” 庾士素连忙应声,冷笑着看向苏扬。 他嘲弄道:“苏太医,你先前可未曾想过,要来我……” “敢问贺大人,户部尚书大人可在?” 可这时,苏扬的声音已然响起,直接打断了庾士素的话。 闻言,贺叔达的脚步顿时一顿。 他缓缓转过身子,向苏扬看去。 “下官有要事求见户部尚书大人!”苏扬高声说道。 第三百四十六章 软禁 “大胆!” 庾士素当即沉喝,“尚书大人岂是你想见便能见的?” 苏扬刚一来到户部,便求见尚书大人,他未曾料到,苏扬竟然来这么一出! “本官身为太医,求见尚书大人,有何不可?” 苏扬淡淡反问一声。 从五品的太医,虽无实权,但身份地位摆在这里。 而户部尚书在大宋,乃是正三品的官员。 按照规矩,他请见户部尚书,自然再合理不过的了! “尚书大人政务繁忙,你有何事,与本官说!” 贺叔达自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苏扬。 “此事,事关重大,下官务必见到尚书大人!”苏扬继续说道。 他来这一趟户部,自是有着他的目的。 至于贺叔达这些人想要将他软禁在户部,这些小心思,对于他来说,反倒是并不值得在意! “贺大人乃是户部侍郎,你这是在对贺大人不敬!”庾士素呵斥一声。 “哦?” 苏扬挑了挑眉,像是才知道一般,饶有兴趣地看向贺叔达,“不知贺大人能否向陛下上书?” 上书? 听到苏扬的话,贺叔达眉头一凝。 庾士素则不由愣住,苏扬这个太医,闲着没事了,询问向陛下上书的事情做什么? “果然,此事还得由我向户部尚书大人亲自说明才是!”苏扬嘴角咧开一抹从容笑容。 贺叔达仔细打量着苏扬,猜测着苏扬的用意。 此次苏扬前来户部,太过简单了。 尤其是现在还非要见尚书大人,这怎么看,都透露着一抹古怪。 “孟大人已去宫中面圣,待大人回来,你再求见。” 贺叔达随意打发苏扬一句,向这庾士素递了个眼色,随即走进户部。 庾士素会意,吩咐一众兵士,将苏扬围聚起来。 “本官已在户部为苏太医准备好了居所,苏太医先行为我户部的人进行诊治便是。”庾士素淡淡道。 来了他们户部,可就不由苏扬胡作非为了! “也好。” 苏扬并未再坚持,而是大摇大摆地向着户部中走了进去。 贺叔达目光幽幽地看着苏扬被庾士素带往户部大院中一处偏僻房间,收回目光,回到自己的房间中。 不多时,庾士素赶了回来。 “大人,那苏扬属实可恶!” 庾士素刚一赶到,便抱怨起来,“他还言说要为我户部众人诊治,需要上好的宣纸笔墨……” 贺叔达挥挥手,为再让庾士素说下去。 “要笔墨纸砚,给他便是!”贺叔达淡淡道,“让他在这里安分地待着,再安排些人手,让他诊治!” “是!” 庾士素恭敬应声,只是神色中仍旧透露着几分不解。 他犹豫着询问:“大人,那苏扬不过是一介太医,为何连魏国公都要亲自前去太医院,还要将这苏扬带回咱们户部?” “你还真将他当成普通太医来看待了?”贺叔达瞥过庾士素。 “这……” 庾士素顿时一怔。 “且不说他献上奇药,治疗瘟疫,立下了多大的功劳,而今南方尚有太医院之人在治疗瘟疫,若是瘟疫结束,那功劳会有多大?”贺叔达反问道。 庾士素心中顿时微微一凛,的确,治疗瘟疫,拯救万千百姓,乃是不世之功! “即便不说那么远,单只是北莽使团到来之后,他先是救周延玉于死境,之后文武斗,皆有他露面,尤其是那场文斗,更是有他亲自出面获胜!” 贺叔达悠悠道,“如此,你还觉得,此人,只是一介太医吗?” 庾士素神色凛然,经贺叔达这么一说,他愈发意识到,对于苏扬,绝不能将此人仅仅当作是一介年轻太医来看! “朝廷中想要开战的人,还大有人在……”这时,贺叔达又轻声说了一句。 对此,贺叔达并未详细说明。 但庾士素的心神却已然极为凝重。 一个苏扬的确不足为惧,可是,这苏扬经由文武斗一事,却偏偏在这场大宋与北莽的议和之中,发挥了令人无法忽视的表现! 这便涉及到了朝廷中议和与开战的两派之争! 朝廷中,如左相那般主张开战的,或许会借由苏扬一人,大做文章! 庾士素咽了口唾沫,已然收下了心中的疑问。 他们这次前往太医院,看似没来由,却是在防微杜渐! “去安排吧。” 贺叔达轻挥衣袖,让庾士素离开。 庾士素心情复杂地走出房门,袍袖中的拳头紧紧握起,却又无力地松开。 这一个苏扬,此时竟动不得了! 房间中,苏扬坐在桌案前,手持毛笔在纸张上写写画画着。 他放下毛笔,吹干笔墨,扫了眼面前的纸张。 现在,就等这户部尚书回来了! 这时,房间的门被打开,庾士素领着一众户部侍卫走了进来。 其中几名侍卫手上,都端着笔墨纸砚,一看便是质地不俗。 “苏扬,你要的东西,本官已经给你带来了!” 庾士素吩咐几人将笔墨纸砚放在苏扬的桌案上,又向着一众侍卫扬了扬衣袖,“至于这诊治,便先从他们几人开始!” 他话音落下,一众侍卫当即排好队形,走到苏扬身前。 苏扬瞥了眼面前的一众侍卫们,挑了挑眉。 看样子,户部是真打算将他软禁在这里了! 这些侍卫,不过是让他手头上有事可做,为他待在户部,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 不过,苏扬并不担忧。 他又看向面前的笔墨纸砚,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容。 “这几人可还不够,待他们走了,便再让其他人过来!”苏扬大袖一挥,一副对庾士素吩咐的架势。 庾士素脸色阴沉,忿忿瞪了苏扬一眼。 在他们户部,苏扬还敢摆架子! “我户部的人,你要多少便有多少!”庾士素寒声笑道,“你可别累着!” 苏扬不再理会庾士素,自顾自地为面前的兵士们号脉。 庾士素在房间中盯了苏扬半晌,见苏扬没有别的动作,他这才离去。 他一路赶回贺叔达的房间,便见房间中已经多出了一人。 庾士素连忙上前行礼:“大人自宫中回来了!” 那人端坐在房间中主座之上,轻捋胡须:“那苏扬可还安分?” “颇有些耀武扬威,居功自傲的态势!”庾士素低声道。 “不必理会!”那人轻抚衣袖,又对一旁贺叔达道,“而今朝堂之上,议和之声已经愈发势大了,估计不日便会开始议和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 擅闯户部 闻言,贺叔达和庾士素皆是神色一振。 如此说来,议和即将成为定局了! “大人……”贺叔达想了想,有些迟疑地问道,“北莽使团是提出的要求,朝廷诸公是如何表态?” 割让整个徽州、称臣、纳贡…… 这些要求,无一不咄咄逼人! 即便是要议和,这代价也太大了! “届时朝廷会与北莽使团交涉……”户部尚书孟庭慢悠悠道,“不过,朝廷单是对割让徽州一条,便争议颇大!” 贺叔达沉吟,没有多言。 这时,房门外忽的有一名侍卫快步跑来。 “何事?” 庾士素转过身子,向那名侍卫询问。 “回禀大人,苏太医……他求见尚书大人!” “嗯?” 庾士素眉头顿时皱起。 怎么苏扬又闹腾起来了? 先前他来时,明明苏扬很安分的! “求见本官?” 孟庭神色一动,有些疑惑地看向庾士素。 “大人,这苏扬刚来到我们户部,便声称有要事禀报大人!”庾士素恭声道,“不过,此人不知有何居心……” 孟庭点了点头,心中不免有些奇怪。 他与苏扬并未打过什么交道,为何这苏扬刚来户部,便要见他! “他可曾说起找本官有什么事?”孟庭询问道。 庾士素连忙摇头,沉吟道:“此人诡计多端,怕是没有什么好心!” “他倒是提到过,向陛下上书一事。”一旁贺叔达低声道。 “向陛下上书?” 孟庭眉宇微凝,捋起胡须。 “莫非此人是想要向陛下告状?”庾士素思索道。 苏扬一个太医,能与上书扯上什么关系? 而现在苏扬被带到他们户部,难不成,还能向陛下告御状? 话说出口,庾士素自己都觉得古怪。 “苏太医,诸位大人正在议事,您不可入内!” 众人正沉吟间,却又听门外传出一阵急呼声。 “那便劳烦通报一声,本官有要事请见尚书大人!” 苏扬的声音悠悠响起,似乎是可以拔高了音量,让声音能够传到房间之中。 “苏太医,您莫要为难卑职,贺大人命您为我户部上下进行诊治,您这么过来,是违抗命令!” “放肆!” 苏扬沉喝,“本官来此,正也有向贺大人汇报重大诊治情况的意思,何时容你污蔑本官抗命了?” “这……” 房间中,庾士素几人面面相觑,苏扬竟然自己过来了? “大人,下官前去看看!” 庾士素请求一声,向着门外走了出去。 他刚一出门,便见远处门廊之下,苏扬正被几名户部侍卫拦住。 “大胆!” 庾士素冷喝,迈步上前,冷冷盯着苏扬,“苏太医,你竟敢抗命,擅自在我户部走动!” “庾大人,本官何时抗命了?” 苏扬淡淡对庾士素道,“贺大人让本官为户部诊治,本官而今查出严重疾病,便赶来汇报,有何不可?” 庾士素冷笑一声:“本官已经下令,你有什么事,让侍卫代为通传便是,何须你自行来此?” “庾大人你莫非忘了?”苏扬反而老神在在道,“你那颈椎之疾,先前本官已经为你治疗过,不知你现在的情况究竟如何,若是严重,有浑身瘫痪之危!” 听到此,庾士素的神色顿时阴沉下来。 苏扬是在嘲讽他吗? 先前苏扬对他的所作所为,他直到现在,还深深记着! 什么颈椎之疾,不过是苏扬对他动手的托词罢了! 庾士素铁青着脸:“你擅自在我户部走动,便是身犯大罪!” “本官自房间中来此,皆有户部侍卫陪同,更是来此通传庾大人那危急的旧疾……”苏扬不急不躁,“何来擅自之说?” 庾士素语气顿时一滞,冷冷扫向苏扬身边的一众侍卫。 这些人竟这么废物! 连这苏扬都看不好! “尔等为何不阻拦他?”庾士素威严沉喝。 一众侍卫们顿时浑身震颤,其中一人迈步上前,恭声道:“大人,苏太医他……卑职不敢阻拦!” 说着话,那人捂着脸颊,脸颊上还带着一抹红肿。 其余几人中,也有人脸颊上挂了些彩! “苏扬,你竟敢在我户部胡作非为!”庾士素声音中流露出浓浓的怒意! 显然,苏扬是打了这几个侍卫一顿! “胡作非为?” 苏扬挑了挑眉,“本官是在为他们诊治!” 他随手向着身边几个侍卫挥了挥:“这几人皆有些疾病,本官为他们点穴去疾,何时胡作非为了?” 眼见着苏扬这幅态度,庾士素心中更是愤怒了! 狂妄! 苏扬这一番话,无非是在刻意糊弄他罢了! 可是,偏偏此时庾士素只能暂且按捺下心中的怒火。 这苏扬,偏偏他一时还动不得! “尚书大人可在?” 苏扬忽地向着庾士素身后高声询问,“下官苏扬,求见尚书大人,有要事禀报!” “放肆,我户部之中,不得喧哗!”庾士素连忙阻止苏扬,“不是已经跟你说了,尚书大人在宫中面圣……” “是吗?” 苏扬笑吟吟瞥了眼庾士素。 他要求为户部的人诊治,用意可没有那么简单。 孟庭这个户部尚书有没有回到户部大院,户部的侍卫们自是清楚! 他稍稍试探,便已经得知户部尚书已经赶回来了…… 苏扬又看向庾士素身后的房间,他今日既然来了户部,便已经放开了手脚! “孟大人,下官苏扬,有要事求见!” 苏扬再度高呼一声。 眼下这情况,户部尚书孟庭不出来,便没那么容易收场! “尔等还不快将此人拉回去?” 庾士素恶狠狠瞪了苏扬一眼,又向一众侍卫吩咐。 一众侍卫连忙上前,围住苏扬。 啪! 可随即,一道清脆响亮的巴掌声便响了起来! 苏扬直接一巴掌抽在最前方一名侍卫的脸颊上。 “本官找户部大人有朝廷要事,尔等也敢阻拦?” 苏扬沉喝,再度看向庾士素身后的房间。 “你……” 庾士素牙齿紧咬,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耽误了朝廷要事,你们这些人的脑袋可不够砍的!”苏扬又训斥一声。 “本官命令你们,抓住他!”庾士素沉喝。 “朝廷要事?” 可这个时候,孟庭的声音自房间中悠悠传出。 随即,孟庭与贺叔达缓缓自房间中走了出来,孟庭淡淡扫向苏扬:“苏太医找本官,有何要事?” 第三百四十八章 六国论 苏扬看向那站在贺叔达身前的人,个头不高,身形有些发福,两鬓斑白,神色中满是威严,颇有些高居上位的气质。 户部尚书孟庭,苏扬也曾有过了解。 “见过孟大人!” 苏扬慢悠悠行了一礼,孟庭出面了,那一切就好说了! “苏太医在户部中如此蛮横行事,一个太医,倒真是好大的官威!”孟庭语气平淡,却透露着一股威严,“你寻本官,究竟有什么要事,以至于你能在擅闯户部?” 这便有些威胁的意思了! 庾士素当即附和着斥责苏扬:“苏太医,你若不在孟大人面前给出一个交待,那今日之事的后果,你自己掂量清楚!” 孟庭几人好整以暇地盯着苏扬,等待着苏扬的回应。 苏扬却始终淡然自若,他缓缓拱手,神色郑重。 “下官有一策论,恳请孟大人代为启奏陛下!” 苏扬声音悠悠,响彻四方。 闻言,孟庭几人却皆是眉宇一凝。 苏扬……要向陛下上书? 这一个太医,有什么事情好向陛下启奏的? “苏太医有何事向陛下启奏?”孟庭淡淡询问一声。 一旁庾士素的脸上已然挂起戏谑的笑容。 区区太医,还说什么向陛下启奏,这简直荒唐! 贺叔达打量着苏扬,目露沉思神色,在思索着苏扬的用意。 这苏扬,绝不能当作泛泛之辈。 可随即,众人便见到,苏扬自袍袖中取出一卷宣纸。 他双手捧着宣纸,仿佛手中的宣纸尤为神圣,迈步靠近庾士素,将其递到庾士素的身前。 庾士素皱着眉头,看着苏扬的目光有些警惕。 只是苏扬始终将宣纸递在他身前,没有收回去的意思。 庾士素询问地看了孟庭一眼,这才接过宣纸,走到孟庭那边。 卷着的宣纸被孟庭缓缓打开,一列列工整的字迹便呈现在宣纸之上。 孟庭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宣纸,可随即,脸色便骤然凝重起来。 他只看了几列,便大袖一挥,放下宣纸,双眸直勾勾地盯着苏扬。 “大人……” 贺叔达和庾士素两人疑惑地看着孟庭,他们能够看得出来,孟庭在读过苏扬的宣纸后,脸色明显不自然了! 孟庭将宣纸随手交给贺叔达,贺叔达展开宣纸,眉羽也很快凝重起来。 “几位大人,下官这份策论,名为……六国论!” 苏扬高声说道,“六国破灭,非兵不利,战不善,弊在赂秦。” “赂秦而力亏,破灭之道也……” 他这一份策论,正是前世苏洵的《六国论》! 借六国赂秦而灭,以暗刺宋事! 庾士素探着脑袋,打量着贺叔达手中的宣纸。 他顿时一惊,即便是他,也能看得出来,苏扬这一份策论,哪里是在写什么六国? 这分明是在写而今大宋与北莽的议和之事! “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起视四境,而秦兵又至矣……” 怎么看,这整篇策论,都暗合而今形势! 难怪苏扬要让尚书大人向陛下上书! 这是想要破坏朝廷与北莽的议和大计啊! “大胆苏扬,你一个太医,何时轮到你来向朝廷献策了?”孟庭冷冷盯着苏扬,重重沉喝! 苏扬这诗魁之名,并未虚名! 尤其是苏扬刚刚在文斗之上,为大宋取得了胜利。 现在又献上这《六国论》,其言痛切悲愤! 若是这份策论被呈上朝堂,必定引起轰动,甚至会广为流传,那届时,这朝堂上好不容易形成的议和之势,必是会受到影响! 左相那些人,岂会放过这大好机会?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下官虽为太医,但也是朝廷命官!”苏扬不卑不亢地回应,“关心国事,乃是下官分内之事!” “更何况……” 顿了顿,苏扬才又说道:“下官这是特意请尚书大人向陛下启奏,试问,这是否有半点逾越规矩之处?” 他今日来户部,正是要让孟庭这个户部尚书将这《六国论》呈交到朝堂之上! 当然,孟庭自是不会同意。 他所要做的,也只是将此事闹大罢了! 这份《六国论》的影响力,苏扬心中极为清楚。 想要向朝廷献上这一份策论,苏扬大可找魏安这个御史来做。 但这所产生的影响,还不够! 唯有将事情闹大,吸引来朝廷的目光,才可以让《六国论》的影响力尽可能地发挥出去! “你一个太医,不安安分分治病救人,懂什么朝廷之事?”贺叔达上前斥责苏扬,“朝堂诸公的决断,岂能容你置喙?” “莫非诸位大人是觉得,我这份策论,有什么不通之处?” 苏扬笑吟吟询问,“若是有,那下官恭候诸位大人斧正!” 这等醒世之言,若这些人真能找出什么所谓的不通之处,那才奇怪! 孟庭几人神色阴沉,苏扬显然是吃准了他这份策论的效果! 而且,文斗之事刚过,苏扬在京城中的声势已然被推到了极高。 这份策论,常人绝对无法反驳! 大宋文坛,无出其右! 这几个字虽是五皇子与纳合清波的约定,可这已然足以代表苏扬的能力! “下官不过是向朝廷献上这份策论而已,也并没有什么妄议朝政的意思。”苏扬指了指贺叔达手中的宣纸,“莫非诸位大人自这份策论上,还能找出什么下官议论朝政的地方?” 闻言,孟庭等人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苏扬这一份《六国论》,显然是借秦灭六国的旧事,暗讽今朝议和。 可问题就出在这暗讽之上,并无实据。 若是在往常,哪里需要管苏扬究竟是否暗讽,大可冠以莫须有的罪名! 可而今朝堂上,并非是所有人都想要议和的! 他们要忌惮的,是朝堂上主张开战的那一派! “尽是一派胡言!” 孟庭斥责一声,向贺叔达递了个眼色。 “此等荒唐言论,当尽数销毁!”贺叔达说着,直接将手中宣纸撕碎开来。 “传令,太医苏扬企图妄议朝政,暂且将其关押起来,待到朝廷议和之后,在处置苏扬!”孟庭吩咐着,冷冷瞥了苏扬一眼。 只要等朝廷议和的大局定下,那苏扬这一份策论,便失去了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