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与烈枪【刑侦】》 第1章 顾己 钦城公安局缉毒支队办公室,小小的窗户被人头挤满,一个个兴高采烈地盯着警局大门看。 “来了?”有个一脸凶相的男人匆匆跑进办公室,手上的早餐都来不及放下就扑了上去。 “还没呢,这都等了多久了还不来,老岑,你们这消息是真是假啊?” 这一脸凶相的男人,正是缉毒支队的队员,岑虎。 岑虎一个劲儿往里头挤:“我的消息什么时候假过,不过我说各位,等的是我们队的队长,你们杵在这儿算怎么回事,大早上的都闲的没事干啊?” 没人理他,都在猜着缉毒支队这位新来的队长到底是什么来历。 岑虎翻了个白眼,刚要骂人,忽然有人喊:“来了来了,来了!” 岑虎手里的早餐往桌子上一丢,扒开两个人,踮脚探头,看到一辆重型机车从警局大门开了进来。 车上人戴着头盔,黑色夹克,上身修长,腿上着黑裤,黑色机能长靴。 车子拐了个弯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到位子上的时候,对方右脚稳稳撑在地上,从身形来看,竟然像个女人。 岑虎啧了一声:“我去,帅啊!这腿长得跟我有一拼了。” 依旧没人理他,队友聂忠华的声音压过众人的声音传过来:“是个女的,机车骑的很好,不是装的。” “我靠,真是女的?” 车上的人下车,摘了头盔,以手为指梳了梳头发。 长发披散而下,发尾轻轻晃动。 岑虎又扒开两个人:“老聂,真是个女的,还是个漂亮女滴!” 聂忠华的声音没有起伏:“不管男的女的,只要有本事,什么都好。”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楼下那道修长又充满力量的酷飒身影上。 “看这身条,一个字,靓!” “就是不知道本事怎么样,闫局怎么找了个女队长来带你们啊……” 岑虎不爽:“女队长怎么了?偏见!” 楼上人的议论声其实并不大,但下面的女人还是耳朵微动,眉心一拧,有点不悦地抬了头。 岑虎等人猝不及防,被她的眼睛抓了个正着。 盯着他们的那双眼睛敏锐而又冷淡,又带着一股摄人的桀骜和攻击性。 对上那双眼睛的时候,楼上几个人都怔怔地盯着她,一时间连躲都不知道躲。 顾己目光平静地盯着三楼那几颗挤在一起的人头,脚下微微向后退了一小步,不着痕迹从兜里掏了个东西,目光陡然一冷,猛地抬手掷了过去。 “卧槽!” 岑虎等人慌忙后退,脚跟还没站稳,三枚飞镖已经稳稳地插在了窗框旁的墙上。 等他们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楼下的人已经挽起头发进了办公室大楼,几个来看热闹的一哄而散,只留下岑虎和聂忠华。 岑虎探出身想把飞镖拔出来,一拔,脸色变了。 聂忠华问:“怎么了?” 岑虎回头,看到聂忠华那张每时每刻都木然的脸。 他手上又用了用力,依旧没拔出来,默默退开,做了个请的姿势:“同志,请您把它们拔出来。” 聂忠华探身看了一眼,依旧木然地看着他:“别拔了。” “为啥?” “自取其辱。” “什么来路啊,一来就是个下马威。”岑虎满脸好奇:“没听说过这号人物啊。” 聂忠华看着那三枚飞镖:“少打听,多做事。” 顿了顿,他还是又加了一句:“她用左手飞出来的。” 聂忠华话音落下的时候,门口响起一道声音:“什么飞出来的?你们办公室进鸟了?” 岑虎一转身,赶紧扯了聂忠华一把,两人同时挺直了身体:“闫局好!” 嘴上叫着闫局好,目光却都盯在闫局身边的顾己身上。 顾己扫了办公室一眼,她主动走上来:“顾己,新任缉毒支队队长。” 她看岑虎和聂忠华的目光少了些刚才的攻击,却又让两人不由自主地感受到一种被审阅的紧张。 岑虎瞥了眼聂忠华,见他不说话,支吾着说:“您……您好?” 顾己唇角折起一点幅度,她看着岑虎:“你叫,岑虎,做过几次出色的卧底工作,手底下线人挺多,很多到现在都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以为你只是他们神出鬼没的大哥。” 岑虎微张着嘴,有点傻不愣登:“你咋知道的?” 这事儿还真不怪他瞒着大家,谁让他做着舍己为人的工作,却偏偏长了一张一看就进去过的脸呢。 他也很无奈啊…… 顾己说:“知道一点。” 她又看向聂忠华:“你叫,聂忠华,对国内外毒品种类和信息了如指掌,三秒就能判断出一个人是否有吸毒史,称得上队里的人形鉴毒机。” 聂忠华看着她,眼神中有些诧异,但除此之外,似乎还有些另外的情绪。 岑虎碰了碰聂忠华的胳膊嘟囔着:“知道的挺多啊。” 聂忠华的目光只盯着顾己。 顾己直接进入正题:“我听说你们最近在盯条线,线索停在了一个花名叫菲菲的失足妇女身上迟迟没有进展,咱们直接开始吧,整合一下线索。” 岑虎眨了眨眼睛,眼巴巴地看了眼闫利民,小心翼翼道:“就……就不再深入认识一下吗……” 闫利民也没想到顾己进程这么快,他心里笑了声,开口说:“那就听你们队长的吧,以后有的是时间了解。” 岑虎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聂忠华却已经转身,从桌子上抱了一沓资料过来:“所有资料都在这儿了。” 顾己点了点头,对闫利民说:“闫局,那我们先开个小会,有什么问题我再找您沟通?” “也行。” 闫利民看了眼时间:“那这样,我还有个会,你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至于……” 他又忽然收住话头:“过两天再说吧。” ”顾己应了一声,侧身退到门口让闫利民出去。 走之前,闫利民指着岑虎和聂忠华:“你俩,给我好好配合啊!” *** 闫利民一走,三个人面面相觑了那么几秒。 顾己率先开口:“上个月,也就是4月15号,你们接到匿名举报,是吧?“ “是。”聂忠华说:”有人举报长安街136号有人聚众吸毒,我们立即出警,但现场并没有发现吸毒人员,只是协助扫黄大队捣了一个卖淫窝点。” “本月5月15号,你们又接到相同的举报,这一次出警,136号依旧空无一人,但你们却在隔壁137号发现了问题。” 聂忠华继续点头:“经过调查,我们怀疑第一次接到举报的时候,吸毒的人其实在137号。” 岑虎一脸懵逼:“那个……顾……顾队,你从哪儿知道的啊?” 顾己扫了他一眼:“查的。” 岑虎一愣,咂了咂嘴,给了自己一巴掌:“瞧我这张嘴啊!” 顾己脸色柔和了一点:“后来你们锁定了当天的吸毒人员,在毒品追溯检测中,发现他们当时很有可能服用了安眠酮,但问题也出在这里,他们承认自己吸毒,却一致否认自己服用过安眠酮。” 聂忠华和岑虎已经顺着她的思路走了。 岑虎下意识点头:“对,我们找过重案组的宋队,根据他的分析,这些人没有串供的可能。” “这就是第一个问题。” 顾己看向岑虎:“行为不合常理,既然已经承认吸毒,那么否认这一点的意义是什么?除非他们的记忆里,自己确实没有服用安眠酮。” 她继续往下说:“调查毒品来源和交易方式的时候,这些人交代,毒品来自一个叫菲菲的失足妇女手中,但当你们针对这个人展开问询的时候,所有人又一致表示,他们不认识这个菲菲,甚至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是这样吧?” 岑虎叹了口气:“不瞒你说顾队,你来之前我刚调查这个菲菲回来,一无所获。” 顾己翻着资料,找到几个吸毒人员的资料:“当晚的吸毒人员一共有四个,分别是梁宏康,彭京,高永明和贾能。” “彭京等人在口供中表示,他们的货是梁宏康给的,我查了一下这个梁宏康,家庭条件还不错,他怎么拿到东西的,交代了吗?” 聂忠华脑袋飞速运转:“据梁宏康交代,他跟菲菲从来没有线下见过面,都是通过社交账号沟通,毒品每次也都放在双方约定好的地方。” 他说完又补了一句:“倒是听过菲菲的声音,说是挺年轻的。” 顾己点头:“他们联系的账号查了吗?” 岑虎又叹气:“查了,已经注销了,我已经放出消息了,目前还没有结果,哎?你们说这个人会不会根本不存在啊?” 他说到这儿的时候,顾己看完了所有资料。 她摇了摇头:“不存在的可能性不太大,与此同时,第二个问题也出现了。” 岑虎抓了把后脑勺的毛:“啥?” “既然从来没有见过面,梁宏康是怎么确定这个菲菲是失足妇女的?菲菲亲口说的?既然两个人没有线下会面,菲菲告诉他的目的是什么,掩盖身份?完全没有这个必要,逻辑出现问题了。” 岑虎愣了愣,看了眼聂忠华。 聂忠华眉头紧锁。 顾己等了一会儿才继续问:“136号和137号两套房的户主查了吗?” 这个岑虎说的很利索:“查了,两套房都挂在中介出租,巧的是房东最近都不在本地,有一点值得注意,我们检查137号房的的时候,发现大门有撬锁痕迹。” “梁宏康他们承认自己非法进入别人的房子了吗?” 岑虎摇头:“他们拒不承认,说当时都已经喝断片了,自己也不清楚怎么去的那儿,还有很奇怪的一点是,我们试图通过周边监控获取线索,也一无所获。” 顾己拧眉:“一无所获的意思是?” 岑虎摸了摸鼻子:“视频里的相关节点,并没有发现梁宏康等人的身影,更没有发现他们撬锁进入的情况,我们怀疑视频被人做手脚了。” 顾己沉眸:“这就有意思了,这样,你们先查一查梁宏康这几个人有没有出现在那天的扫黄名单中。” 岑虎皱眉:“不应该吧,扫黄那边也做了毒品检测,当晚没有吸毒人员,他们副队还专门跟我说了一声。” 顾己重复:“谨慎起见,再查一查。” 聂忠华多看了顾己一眼,眼神制止了岑虎。 他应道:“好,我们马上联系。” 顾己点头:“还有,当时你们是怎么把注意力放到137号房的,我想知道当时的详细情况。” 岑虎和聂忠华点头应下了,聂忠华说:“我把详细情况整理成文本给你。” “一个小时,够……” 顾己说到这儿话音忽然停了下来,因为岑虎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 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去,顾己看到屏幕上显示着“骚黄宋哥”四个大字。 岑虎眼疾手快接起电话,没说两句就看向了顾己。 他挂了电话,神情凝重,对顾己说:“重案组那边发现了一起残尸案,现场发现了白菜和甲基苯丙胺,叫咱们过去一趟。” 第2章 拉风 宋晏辞那辆拉风的大G停在山脚的时候,一串流浪狗被惊得分散来开,躲在远处蹦跶着朝他远吠。 宋大警官半眯着眼吹了两串口哨,又随手拿起石子儿吓唬人家,几只狗恨不得过来咬他几口。 警戒线内,众人对这辆车和这个人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只有法医郑沛抬头看了一眼,问身边身材魁梧的壮汉:“他什么时候换了辆这么骚气的车?还搞个黄色,他有病吧?” 壮汉名叫齐飞,是重案组的队员。 他闻言叹气:“这都仨月了啊老郑,你跟我们老大的革命情谊已经冷淡到这个程度了?连他换了新车都不知道,而且我告诉你啊,我们老大这叫沙漠风暴黄,骚气吗?我觉得特别拉风啊。” 郑沛礼貌地笑了笑,将手上的的残骨放在了合适的位置:“你说的对,是很拉。” 齐飞捡起一块骨头给郑沛递过去,看了眼越走越近的他们老大。 “老郑,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啊,我有点怀疑你的拉和我的拉是两个意思,咱们统一一下口径,拉风的拉,懂了没?” 郑沛失笑:“嗯,懂了,很拉,拉风的拉。” 宋晏辞昨晚没睡好,这会儿眼底还是一片乌青,挽着衬衫袖子一路走过来,因为神志不清,脚底下还崴了好几下。 刚才被他唬到的流浪狗都乐的蹦了起来。 原本潇洒如风的男人,这会儿看着都有点萎靡。 走到郑沛跟前的时候,他正好看到不远处一只警犬摇着尾巴打了个哈欠,他忍不住也张开了嘴,一个哈欠打的泪流满面。 郑沛和齐飞两脸好奇地盯着他。 郑沛问:“你怎么休假休的跟掏空了身体一样?” 宋晏辞抹了把眼泪:“一言难尽,先说正事,屁话待会再说。” 听他这么说,齐飞艰难地把嘴里的屁话咽了下去。 宋晏辞低头看地上残缺的尸骨,清隽的眉头陡然一拧。 他眼里闪过一抹悲悯,叹了口气蹲下身:“老齐,说说情况吧。” 齐飞立马道:“咱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山分属岭山县大洋村管辖,山上的地基本没什么人种了,大部分的地用来做他们的坟地。” “平时山上没什么人来,流浪狗倒是满山跑,这次是有家人带着孩子来扫墓,几个孩子跑到远处去玩,其中有个孩子发现了手骨,家长确认后报的警,相关情况已经有人去了解了。” 宋晏辞抬头观察周围的环境,从他们所在的位置看过去,除了葱葱的树木,只有偶尔冒出的土堆和墓碑,因为警犬的搜寻工作正在进行,连鸟都惊的没什么影。 “村里,又是靠近坟地的山头,周边根本没有监控,有点难啊……” 宋晏辞闭着眼捏了捏鼻梁,又问郑沛:“老郑,你这边呢?” 郑沛叹了口气,将一根指骨摆在了白布上。 “死者为女性,从骨盆情况来看,年龄大概在25岁~30岁之间,尸体遭损毁程度较大,目前无法确定死因和死亡时间,不过以我的经验来看,死亡时间至少也在一个月以上了,另外,如果只是野狗分食,尸骨不会散乱成这个样子,不排除是死后被人分尸。” 宋晏辞舌尖扫过唇角,很快抿了抿嘴,眼里最后的疲惫也一扫而清。 他低头,目光注视着还缺了头骨的苦主:“除了头骨,还差多少骨头?” 他平时性格好的没话说,一到这种时候,人就跟变了个样子似的,好像身上都带着一股凛冽的气。 齐飞顺了口气,有点歉疚:“最大的还有头骨,其余很多细碎的骨头没有找到,警犬大队的同事和咱们的人都还在找。” 郑沛停下手上的动作:“细碎的骨头应该很难找到了,还有,老宋,死者耻骨联合处有分娩瘢痕。” 宋晏辞眼眸微沉,也就是说,死者有过生育情况。 他轻呼了一口气,又问:“埋尸地在哪儿?” 齐飞有点于心不忍:“在一片灌木丛后面,倒是挺隐蔽的,因为尸体埋的不算深,所以才会被野狗刨出来。” 宋晏辞鼻孔里重重呼了口气,站起来道:“过去看看。” 刚走了没几步,远处警犬队的同事忽然招着手喊:“这儿!这儿有情况!” 宋晏辞和齐飞快步跑过去,齐飞说:“老大,那地儿离埋尸地不远!” 宋晏辞嗯了一声,两人很快过去,他问:“头骨找到了?” “找到了,但还有另外的情况。” 警犬大队的同事指着地上刨出来的一个小坑,将手上的东西给宋晏辞递过去:“宋队,疑似毒品。” 宋晏辞观察了一会儿,眉目一凛,从躁动不安的警犬表现来看,疑似两个字已经可以去掉了。 半晌后,他将证物袋里的东西递给齐飞:“老齐,联系缉毒支队,让他们尽快过来。” 而后他又招来了警犬队和其他同事:“弟兄们,我划分个范围,咱们再查一遍,检查仔细喽,晚上我请大家吃好的!” *** 顾己等人赶到的时候,宋晏辞这边刚结束第二轮的搜寻,正准备原地修整一下。 齐飞抬头往下看,一眼就看到了走在最前面的顾己。 原本口干舌燥,这会儿他突然来了精神,抓着宋晏辞的胳膊:“老大,新人!女的!缉毒支队的活的女的新人!” 宋晏辞慢悠悠地看过去,人影慢慢靠近,他也看到了对方的大概样子。 宋晏辞下巴歪了歪,眉宇间带着复杂。 等完全看清对方容貌的时候,宋晏辞眼尾不受控制地跳了两下。 “是她?” 有那么一瞬间的时间里,他脑子里空白一片,连目光都是虚的。 顾己距离他们十来步的时候,宋晏辞一把抓住了齐飞的肩膀。 齐飞侧头问:“老大,你咋的了?” “困了。” 宋晏辞恍然回神,他搓了搓脸,掩饰性地压了压眼角才往前走了过去。 顾己此时也看清了宋晏辞的脸,眸中带着几分诧异。 岑虎急不可耐地跳出来介绍:“宋队,这是我们新队长!” 聂忠华在一旁补充:“姓顾,顾队。” 她的瞳仁很黑,不像正常成年人一样带有一些褐色,又不像孩童那样纯真,而是黝黑地带着一丝野性。 宋晏辞盯着那双犹如漩涡一样吸引着自己的眼睛,似乎想确认什么。 顾己眉心紧了紧。 齐飞在一旁扯了扯宋晏辞的衣角,大庭广众的,老大干嘛呢,别掉链子啊! 宋晏辞目光抽离,看到她的脸色,下意识整了整自己的衣领。 顾己敛眸,率先伸出手:“宋队,又见面了。” 岑虎顿时瞪大了八卦的小眼神:“顾队,宋队,你们认识啊?” “一面之缘。” 顾己动了动手提醒宋晏辞:“顾己,缉毒支队新来的队长。” 宋晏辞眼角带上笑意,是标准的桃花眼,顾己看向他的眼睛,心里想,怎么会有成年人的眼睛清澈的像个孩童呢。 宋晏辞摘下手套,指尖轻轻碰了碰顾己的指腹:“宋晏辞,重案组组长,手脏,先碰一下。” 其实顾己在部队的时候就听过宋晏辞这个名字,别的不清楚,只知道他是钦城警务系统最年轻的队长,参与过的大案要案非常多。 更巧的是,他俩昨天刚见过一面。 岑虎他们还云里雾里的,宋晏辞已经要了副手套给顾己:“早上刚接到的案子,发现了一副残缺的尸骨,尸体一开始被埋起来了,因为凶手埋的不深,被流浪狗给刨了出来,目前来说,死后分尸的可能性非常大。” 顾己神色未变,戴着手套问:“货是在什么地方发现的?” 宋晏辞带着她往前走:“距离埋尸地也就十米的距离,而且我怀疑,毒品是有人刻意放在这里的,就是为了被我们发现。” 顾己的步子顿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 流浪狗既然在这里找到了食物,那么埋尸地周围的范围都是它们继续猎食的场地。 东西就被埋在距离埋尸地十米的地方,基本没有可能逃脱流浪狗的搜寻。 狗的嗅觉可不窝囊。 想到这里,她接上宋晏辞的话:“这样的话,埋货的时间不会更早,应该就在这两天,或许比我们想的还要近。” 宋晏辞眼眸里闪过一抹笑:“我也是这么想的。” 顾己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法医在哪?” 宋晏辞停下来指了指远处的郑沛:“在那儿,你有话要问?” 顾己摇了摇头:“需要一些帮助。” 宋晏辞已经喊了起来:“老郑,你过来一下!” 见郑沛拿着工具箱往过来走了,宋晏辞才问顾己:“需要什么帮助?说不定我也可以。” 顾己看向他,目光相对间,宋晏辞心里咯噔一下。 顾己一本正经:“或许你可以,但他最合适。” 宋晏辞:??? 第3章 抓狗 郑沛过来的时候,顾己和宋晏辞正面对面蹲在埋尸地两侧。 郑沛的目光在顾己身上停了一瞬,眼神询问宋晏辞:哪位? 宋晏辞义不容辞做起了介绍人:“缉毒支队新来的队长, 顾己。” 郑沛也是神色一亮:“郑沛,局里的法医。” 顾己点头,算是和郑沛打了个招呼。 她扫了一圈现场:“郑法医,宋队说你初步断定死亡时间在一个月以上,现在是五月底,基于最近的气候和钦城近一个多月的天气状况,尸体和埋尸地应该都会有相关微生物生长,这些线索你们采集的怎么样?” 郑沛倒没想到她会先问这个,稍微一想,忽然明白了她找自己过来的原因。 他蹲在了宋晏辞身边:“相关微生物是有采集,但我想提醒你们,局里没有专业的鉴识生态专家,技侦那边也……” 顾己从他的脸色看出他欲言又止的意思:“我大概能帮上点忙。” 郑沛深看了她一眼,脸上隐隐露出激动:“这样的话,现场微生物以及花粉及孢子的调查,到时候能帮助我们尽快锁定凶手身份,顾队,这就得辛苦你了。” “好。”顾己生硬地笑了笑,又问宋晏辞:“宋队,和死者相关的物品,你们找到了多少?” 宋晏辞迅速掩下眼里的情绪,语气不明:“在附近找到了一件裙子,很多信息还需要回去后做细致分析,我初步分析是死者的衣物,其他的就没什么了。” 见顾己拧眉,他笑了一下:“顾队,你也觉得奇怪吧,一个人既然被分尸了,凶手为什么还会把她的衣物跟她一起埋了?” 顾己嗯了一声:“这种东西,烧了比埋了更方便,凶手的心思是需要琢磨一下。” 她又问郑沛:“郑法医,得麻烦你们尽快对死者做毛发检测了。” “这个当然。” 郑沛说:“死亡现场发现这种东西,检测是肯定要做的。” 他说完,招手叫了徒弟过来帮忙。 顾己又扫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对宋晏辞说:“宋队,咱们去看看发现毒品的地方吧。” 宋晏辞指了指几步之外:“就在那儿。” 走了两步,两人同时停下步子,看向远处徘徊跑动的流浪狗。 宋晏辞:“这个狗……” 顾己:“那些狗……” 两人目光相对,宋晏辞忽然一笑,冲齐飞喊:“老齐,把那些狗都抓回去!” 齐飞扯着嗓子问:“老大,狗又咋的你了啊!挡着你散发魅力了噢?” 宋晏辞想把他头给踢飞了,扯着嗓子喊:“带回去做检测!” 齐飞脑瓜子转了两下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立马蹦起来招呼岑虎和聂忠华:“虎儿!老聂,咱们抓狗去!” “等等!” 宋晏辞又喊了一声:“好好查一查附近,看看有没有什么方便他们进食的东西!” 宋晏辞收回目光看向顾己,有点疑惑。 明明周围都是自己人,但她从出现开始,似乎时刻都是防备和观察状态。 又走了两步,宋晏辞停下,指着地上的小坑:“就在这儿了。” 顾己蹲下身,抓了一把土观察:“是新土。” 宋晏辞也蹲下来:“这块地方树木多,土地也更松软,太阳不容易照射到,所以泥土的变化不会太大,往保险了说,应该在三天之内。” “我认同你的说法,那我们现在应该思考,对方把货埋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为了被警方发现,还是单纯觉得安全?” 宋晏辞眉头一挑:“我倾向于第一种说法。” “我也是。” 顾己撒了土,又扫了一圈:“不知道凶手是太过自信,还是有点没脑子。” 宋晏辞来了兴趣:“顾队,怎么说?” 顾己这次却没说,而是胳膊肘撑在膝盖上问他:“宋队,你应该比我想到的要早吧?” 她的目光盯着自己,带着将人看透的凛然,似乎还带着一丝冷淡的笑,宋晏辞看着那双眼睛怔了怔:“早那么一点点吧。”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微微上扬,顾己才发现他的睫毛特别长,整个人都带着一股少年人才有的天真和干净。 顾己目光晃了晃,不着痕迹地移开:“这个案子,我们需要联合调查吗?” “很有必要。”宋晏辞说:“我已经跟闫局说过了,他已经同意了。” “好。”顾己站了起来:“我希望尽快确定死者身份。” 宋晏辞皱了皱鼻子:“这个程度的尸体,怕是需要一些时间,顾队,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想法?” 顾己抿了抿嘴,不知道在想什么:“目前还没有。” “行。” 宋晏辞脱了手套,抓了把头发:“我这边努力一下,不过顾队,你还是跟我说说吧,关于你对凶手的看法。” 五月底的钦城已经很热了,顾己刚来这里还有点没适应,再加上她那件皮夹克,这会儿脑门上已经渗出汗来了。 她脱了外套,黑t长袖,好身材显露无疑,显得整个人更加精干利落。 宋晏辞眨了眨眼睛,目光从她的耳朵上划过去,低着头摸了摸鼻子。 几步之隔,郑沛正好看过来,见宋晏辞那样子,他哼笑一声。 身边两个徒弟小声问:“师父,缉毒支队这个新队长,看起来有两把刷子啊?” “是有两把。”郑沛的目光从宋晏辞身上收回来,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顾己装作没听见也没看见郑沛那边的声音和动作,皮夹克一点都不在意地绑在了腰间。 “第一,这里距离市区有点距离,如果凶手在市区杀了人,来这里抛尸并不是最优选择,如果我是凶手,我更倾向于利用钦城的水资源来隐藏尸骨的存在,除非,凶手是就近杀的人。” 宋晏辞看着远处岑虎他们来回跑动的身影:“你的意思是,凶手可能是附近村子的人,再不济也应该是很熟悉这座山的人?” “嗯。” 顾己身上的审视和防备终于少了一点,她看着宋晏辞:“凶手埋尸的地方其实很隐蔽,只有熟悉这座山的人才会选择那里,唯一的破绽可能是他处理尸体的时候太紧张了,所以尸体埋的浅,以及他对这些流浪狗的存在认知不够,所以才会导致尸体暴露。” 宋晏辞眉目间满是思索,想了想才说:“如果这个说法成立的话,那也就意味着,埋货的人和埋尸体的,是两个人?” 顾己点头:“埋货的人希望警方发现尸体,从而调查到毒品上去。” “所以你觉得现在最要紧的是确定死者身份。” “是。” 顾己往下走:“埋货的人和死者什么关系,和凶手又是什么关系,他的最终目的是指向死者还是凶手,这些,我们都得确定了死者身份才能查到。” 宋晏辞落后两步,盯着她轻轻晃动的发尾无声一笑:“行,一有结果我马上通知你。” 顾己停步转身:“既然是联合调查,为什么要通知我?” 宋晏辞的目光跌进她的眸子里,两人沉默了两秒,他才试探着问:“那所以,一起?” “不一起的话,你觉得能两起?” 她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宋晏辞一时间还没明白过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忍不住笑:“那还是一起吧顾队。” 顾己走在前边,忽然觉得有点搞笑,微微的懊恼中,她眼尾凌厉的幅度都似乎都柔和了一些。 第4章 接风 抓狗小分队那边,齐飞灰头土脸地将两只流浪狗放进车里,扶着车门问岑虎:“虎虎啊,你们这个新队长,到底什么来路?” “不知道啊。” 岑虎也停了下来,遥望着顾己和宋晏辞站立的方向:“反正闫局特重视,哎,你看出来没,她是左撇子还是右撇子?” “很明显右撇子啊。”齐飞说:“你相信我的眼珠子。” “可是她站在楼下,用左手扔了三枚飞镖上来,戳进了我们办公室外面的墙上哎。” 岑虎挽着胳膊,皮笑肉不笑地看向齐飞:“飞啊,我试着拔了一下,没拔出来,你能理解么?” 齐飞一脸不信:“大白天的,你别半道上捡了个喇叭就开始吹吧。” 岑虎来劲了,指着聂忠华:“我骗你干啥!不信你问老聂啊,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看见了!” 聂忠华抓完最后一只狗放进车里,拍着手走过来,面无表情说:“我作证,是真的。” 齐飞愣住了,思来想去想了半天,最后点着头:“那这话是老聂说的,我就信。” 岑虎跳起来勒住齐飞的脖子:“齐大嘴,咱不带这么区别对待的啊!” 齐飞摆着膀子:“大白天的请你注意影响,不要老是往我身上扑!” 两人这么打闹着的时候,顾己走了下来。 岑虎给齐飞放了句冷话,朝着顾己走了过去:“顾队,咱们现在是回去?” “我有点事,先走,这个案子咱们和重案组联合调查,你们和宋队他们一起回去。” 顾己说着,对一直盯着她的齐飞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顾己骑着机车的身影消失在大家视野中的时候,郑沛走到宋晏辞身边:“少爷,你有鬼。” 宋晏辞收回目光,笑的有点讨打:“我知道你很好奇,但少爷就不告诉你。” 郑沛毫不留情给了他一脚:“最好是,憋死了也别来找我。” 宋晏辞笑着跳开,挥舞着双臂:“弟兄们,收队了啊,眼睛都给我看仔细了,除了土渣子,什么都别给我落下!” *** 顾己比宋晏辞他们走的早,但回到局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刚到警局大门,就见聂忠华手上提着几个大袋子进来。 看到她的时候聂忠华停下来,冲她摇了摇手上的袋子:“你吃东西了吗?” “没有。”顾己停好车,走过去接了两个袋子:“进展怎么样了?” 聂忠华手上一轻,冷冰冰的脸上有了点温度:“目前在等宋队和技侦那边还原死者长相。” 顾己侧头问:“从头骨的腐烂情况来看,确定死者身份有点困难……是……画像还是电脑模拟?” “画像。” 聂忠华说:“宋队前两年组织了一个画像培训小组,目前学成的只有他自己。” 顾己有点诧异:“他组织的?” “嗯。”两人上了台阶,聂忠华说:“大家跟着他沾了不少光。” 顾己顺着话问:“什么光?” 聂忠华说:“局里没有画像专家,每次都要去省厅请,大多数时候排不上份,宋队就自己出钱,在局里选了一些有优势的警员进行培训,有淘汰机制,现在应该也就剩下两个人了吧,还在进行培训,所有支出都是他负责。” 顾己想到宋晏辞那辆车,再一想两人初见时候的情景。 先抛开个人能力不说,如果没有一个好的背景,有些东西是普通人根本接触不到的,聂忠华这么一说,所有的事情就说得通了。 怪不得闫利民在她跟前说起宋晏辞的时候,脸上的欢喜挡都挡不住。 换了她是闫利民,她也得乐的合不拢嘴。 聂忠华直接往缉毒支队办公室走,顾己还诧异了一下:“不去重案组那边?” “人都在咱们办公室。”聂忠华解释:“宋队的意思。” 顾己心里有点奇怪,但也没有多问,和聂忠华一起到了办公室。 看到吃的来了,岑虎和齐飞顿时高兴了起来,飞奔过来拿过袋子就跑:“啧啧,果然是宋队的手笔,我爱宋队,永远爱!” “好弟兄别谈爱,谈钱就可以,我可受不起你那180斤的爱。”宋晏辞打趣着从门外进来。 岑虎跳着脚为自己证明:“我哪来的一百八!宋队你最近眼睛有问题好吧,180斤的明明是你家齐飞!” 齐飞不干了,当机立断给了岑虎一个锁喉。 两人在那儿闹腾着,宋晏辞看向顾己:“顾队,你车子坏路上了?晚了这么久。” “没有。” 顾己见他湿着脸,耳垂上还带着一滴水珠。 在她说话的时候,那滴水珠掉下来,没入他的脖间,顾己平静地错开眼:“找人借东西。” 宋晏辞还没开口,岑虎已经问了:“借什么啊顾队,有没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啊,我跟你说我是本地人,你有什么事跟我说一声就行!” “借场子。” 顾己闻到空气中食物的香味,鼻子轻轻皱了皱:“对方有比较先进的仪器,观测花粉和孢子这些微生物会更方便准确。” “这样啊。” 宋晏辞走过去,从桌子上拿了一盒切好的猪蹄和手套过来:“这个很好吃,先垫垫肚子。” 顾己看着炸的酥脆的猪蹄,还切的大小刚好,她没忍住抿了抿嘴,戴了手套拿了一块肉最多的。 她啃了一口才问宋晏辞:“听说你去做画像还原了,进展怎么样?” 宋晏辞也啃着一小块猪蹄:“头骨被砸过,有凹陷,虽然我大致画出来了,但还需要技侦那边更详细的模拟画像,再等等吧,估计晚上就能有结果了,老郑那边也在进行详细的尸检。” 顾己吃东西的速度快了起来:“这样的话,我待会去检测相关微生物。” “我送你。” 宋晏辞又拿了一些东西过来:“你刚来这里应该不知道,现在这个天气,待会肯定会下雨。” 顾己看了他一眼,又透过窗户看了看外面的天,听到岑虎和齐飞一起说:“是啊顾队,你骑车出去会淋雨的。” 顾己没拒绝,迅速咽下嘴里的东西对岑虎和聂忠华说:“在我回来之前,我们之前的任务都要落实到位。” 岑虎唆着手指头:“顾队你放心,对了,那个梁宏康咱们要不要再审审啊?” 一块猪蹄被顾己啃的干干净净,她接过宋晏辞递过来的纸巾擦手:“暂时不用,还没到时候,现在问可能会打草惊蛇。” 宋晏辞起身从桌子上拿了些东西放进袋子里,嘱咐齐飞:“老齐,让林一月回来,马上就得用上她了。” 齐飞嘿嘿地笑:“老大,这时候让她回来可不容易昂!” 宋晏辞无奈一顿:“就跟她说,加班费我出!” 说完这话,宋晏辞和顾己往外走,他们要先去郑沛那边取相关样本。 从宋晏辞和郑沛的互动亲密程度来看,顾己还以为他手上那袋子吃的是带给郑沛的,结果他提着袋子一路到了车上,愣是没给郑沛一口吃的。 一上车,系好安全带,他就将袋子给了顾己:“吃吧顾队,就当咱们给你接风了。” 顾己有点吃惊,还是拿过了袋子,打开一看:“宋队,你喜欢吃北方菜?” “挺喜欢的。” 宋晏辞发动车子:“储物箱里有垃圾袋和洗手凝胶,车子通风系统很好,放心吃吧。” 他说完,又打开了车窗。 顾己心里笑了笑,她和宋晏辞相处时间加起来还不到三个小时,但这个人身上似乎有一种特质,跟他相处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顾己又拿了刚才的猪蹄出来,手上垫着纸巾吃了起来。 她想着问问宋晏辞吃不吃,但一想,他俩现在这关系,实在够不上在一辆车里问人家吃不吃猪蹄,而且这玩意宋晏辞吃起来也不方便。 思来想去,她决定独享。 一盒猪蹄吃完的时候,顾己心满意足,车子也正好停在了一个红绿灯。 顾己盯着读秒的红绿灯,正思考要不要找个话题说句话的时候,宋晏辞忽然侧头问她:“顾队,你喜欢鸟吗?” 第5章 色相 顾己手上还拿着盛着骨头的垃圾袋,听到这话眉头一蹙,很明显有点没反应过来。 她侧了侧脑袋:“你说什么?”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顾己看到宋晏辞喉头猛地一动,很不明白他为什么莫名其妙问了这么个问题,又为什么看起来有点紧张。 “不是很喜欢。” 她刚蹙起的眉头舒展开来,拿了洗手凝胶擦手:“不过我挺喜欢雕的,鹰也不错。” 绿灯亮起来,顾己提醒宋晏辞:“走了。” 宋晏辞回神发动车子,几秒种后听到顾己问:“宋队,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刚才看到一只鸟。”宋晏辞一笑:“怕你尴尬,找个话题聊聊。” “倒也不用这么刻意。” 顾己回味着烤猪蹄的味道:“我不是那么容易尴尬的人。” 宋晏辞又笑:“那就好,说实话,我也不是容易尴尬的人,我就喜欢跟不容易尴尬的人打交道。” 顾己原本看着窗外,听到他这话侧头看他,很直截了当地问:“你说真的吗……” 宋晏辞深吸了一口气,握着方向盘的手活动了几下,最终说:“这个时候,如果你选择相信我的话,我就不会这么尴尬。” 顾己认真想了想他这句话,认真说:“那就相信吧。” 宋晏辞沉默了好一会儿,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你别说,我现在还真有点尴尬。” 顾己一本正经地看了他一眼,她侧头看着窗外:“那大概是因为一只鸟的原因吧。” 宋晏辞的心砰砰跳,感觉强烈到他只能用笑来掩盖自己的紧张和雀跃。 顾己没再说话,她盯着挡风玻璃,脑子里描绘出抛尸现场的环境和地形分布,一点一滴地翻检他们是不是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等到目的地的时候,顾己脑子里的图画也正好走完,脑子是大概清明了,但眼睛有点难受。 “顾队。”下车后宋晏辞叫了她一声,往过去丢了个东西:“接着。” 顾己接住东西一看,是一瓶开封了却没有使用痕迹的眼药水。 “挺好用的。”宋晏辞走到她跟前:“我看你眼睛不舒服。” 顾己把眼药水揣进兜里往前走:“眼神不错。” 宋晏辞追上去:“多谢夸奖,咱们现在是先去找你朋友还是?” “不用找,她不在。”两人进了电梯,顾己拿出手机发了个消息过去。 电梯停到四楼,两人刚踏出去就有个小姑娘迎了过来:“顾队,这是实验室的钥匙,老师说了,如果后续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跟我打个招呼就行,大家能帮上的都尽力帮。” “好。” 顾己跟对方说话的语气有点熟络,她接过钥匙:“你们先忙,有需要我叫你。” 宋晏辞提着样本跟着顾己到了走廊尽头的一间实验室,站在门口问她:“我是进去打下手,还是老实在外面待着?” “进来帮忙。”顾己站在门口熟悉了一下实验室内部的格局才走了进去。 两人换好防护用具,顾己走到检测台,宋晏辞十分有眼力见地打开箱子,将检测样本小心翼翼地给她拿了出来。 顾己很快进入检测状态,宋晏辞放好检测样本后就退到了一旁,甚至连呼吸都刻意往低了压了压,除了一开始观察了十来分钟这个实验室的仪器,后面的时间都停在顾己身上。 宋晏辞也了解过鉴识生态学,人类所处的环境太过复杂,生态鉴识更是如此。 从山上采集下来的相关微生物,花粉,孢子,细菌,真菌,甚至包括寄生虫和听起来八竿子都打不着的统计学……每个东西都是一个分类,他倒也学过,只不过和郑沛一样是个半吊子。 但顾己不一样,她看起来对相关流程很熟悉。 怪不得郑沛那么激动。 在局里取了样本出来的时候,郑沛至少在他耳朵边上压着嗓子念叨了八句一定要把顾己牢牢抓住这样的话。 最后很郑重地说:“老宋,必要时候出卖色相,我不介意。” 宋晏辞当时就给了他一脚:“我要你介意吗你还介意!” 郑沛见顾己走远了又追上来:“真的不介意,如果她真的有本事,留下她,伤害我一人,造福全警局。” 宋晏辞咬牙切齿的在他脚上踏了过去:“老子直着呢!” 郑沛一脸无语地看着他:“你说这个干嘛?你直不直关我屁事,我只要你留下她。” 宋晏辞:“三秒钟之内麻烦你滚出我的视线。” *** 一个半小时后,顾己的眼睛离开显微镜活动了一下腰身,背对着宋晏辞说:“宋队,盯着我的后脑勺并不会让你对我的了解加深多少。” 宋晏辞摸了摸鼻子移开目光:“我在大洋村和附近的村子都安插了一些人,顾队,你觉得怎么样?” “很好啊。” 顾己滴了眼药水闭了闭眼睛:“但如果凶手真的是村里人,你确定你的人不会打草惊蛇吗?” 宋晏辞过来给她换了新的样本:“都是老手,这个你放心。” 顾己没再说话,俯身继续观察。 等她观察这一批样本的时候,宋晏辞发现她的心情似乎比刚才好了一点。 又是三个小时过去,宋晏辞终于等到了技侦那边的电话。 他出去接了电话,回来的时候顾己正在摘手套,她看过来的时候,宋晏辞说:“死者容貌模拟结果出来了,老齐他们明早就会着手调查详细情况。” 顾己走过去,从他手机上看到一个容貌清秀的女人长相。 “很漂亮的女人。” 顾己看着那张脸,脑海中却是她被肢解被分散的尸骨:“遇害之前她会想什么?” 宋晏辞看着照片上女人的眼睛,那双眼睛很好看,带着微微的笑意:“大概会想谁能来救救她,又或者会想,她做错了什么吧。” 顾己沉默了几秒移开目光:“大多数受害者在遇害的时候没有时间想这些。” 宋晏辞抿了抿嘴,深吸了一口气:“顾队,这是你第二次让我很尴尬。” 顾己脸色平静:“我的荣幸。” 宋晏辞叹了口气,收起手机问:“你这边怎么样?” “很多样本还需要继续观察,有一种寄生虫还得继续培养才能有更准确的结果,这些我会让实验室的观察员帮忙,倒是有一个好消息.” “什么?” 顾己在外面的洗手池洗手:“我在样本中发现了至少三种布料纤维。” 宋晏辞眼眸微亮,递了纸巾过去:“也就是说,至少有一种纤维,很可能属于凶手。” 顾己的手顿了顿,拿了他的纸巾擦手:“嗯,如果花粉和孢子的检测结果出来,到时候确定嫌疑人会更方便一点,但也有一种可能……” 宋晏辞说:“会扰乱我们的调查方向?” 顾己点头:“有这个可能性,但来的路上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埋尸地附近有一种黄色的灌木花朵,叫土连翘,学名叫金丝桃,这个时候花期正好开始,结合埋尸地的地形,凶手离开的时候一定会沾染上花粉,当然,埋毒品的人也不可避免。” 宋晏辞眉目中满是思忖:“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凶手的埋尸地选择的很隐蔽,现场土质也松软,但奇怪的是,我们并没有找到相关的脚印线索。” 顾己问他:“那你现在想清楚了没有?” “想清楚了啊。” 宋晏辞笑了起来:“现场土质松软,正是凶手隐藏线索的痕迹,但新的问题又出现了,他既然能想到隐藏线索,为什么尸体还会埋的那么浅,给我一种他又聪明又蠢的感觉。” 又聪明又蠢这个形容让顾己觉得有趣,她往旁边靠了靠:“还有个事情,尸体虽然被分尸,但一个成年人的尸骨要带上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宋晏辞没想到她也想到了这里,眼里笑意更深了几分。 “更重要的是,从野狗分尸的情况来看,凶手并未对尸骨进行更多的处理,那么他在转移尸体的过程中是否会留下什么线索?他运尸体的工具是什么,又在哪里,这些我已经交代齐飞了,他明天会带人再去一遍,把通向埋尸地的几条小路都检查一遍。” 顾己说:“好。” 宋晏辞又问:“这些检测结果,最快能什么时候出来?” 顾己想了想:“后天,寄生虫的培养可能还要花费点时间,在此之前,我们可以先把调查重点放在死者社会关系上。” 宋晏辞应着:“其实纤维和寄生虫的相关检测,咱们局里也能做。” “是可以,但我问过郑法医了,他说局里人手不足,至于检测那边,排队至少到下周了。” 顾己说完,给刚才接待他们的研究员又发了个消息,等人的时间里她对宋晏辞说:“宋队你应该早就知道了,所以在我之前就跟闫局打了招呼,不然这些样本我们也拿不出来。” 宋晏辞抻了抻脑袋:“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在夸我?” “当然。”顾己说:“我喜欢和做事干脆的人合作。” 研究员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顾己身边那位明明长相很清朗英俊的男人笑的有点不值钱的样子。 顾己将事情跟对方交代好,等出去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再看马路上,他们在实验室的时候果然下雨了。 宋晏辞也看了看时间:“时间不早了,先吃点东西,然后送你回去?” “回一趟局里吧。”顾己摇头:“岑虎他们还在局里” 宋晏辞没再多说,两人一同回了局里。 快走到支队办公室的时候,就听到办公室里传来岑虎惊天动地的一声:“我靠!这他妈还是人吗!这是畜生啊!” 第6章 扰民 顾己和宋晏辞进去的时候,岑虎正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那动静听着的人都觉得疼。 郑沛站在最前面,看岑虎就跟看个傻子似的。 宋晏辞朝他抬了抬下巴:“尸检结果出来了?” “出来了一部分。” 郑沛目光热切地看向顾己,抬手挡住岑虎要开的口:“顾队,你这边怎么样:” 顾己说:“发现了三种纤维,检测结果大概明天就可以出来,但是花粉和孢子以及寄生虫的结果,最快也要等后天。” “后天……算很快了。” 郑沛把手上的文件给他们递过去:“看看。” 顾己和宋晏辞看报告的时候,岑虎终于找到机会,气的咬牙切齿:“顾队,宋队,你们看到了吧,凶手这他妈的还是人吗!这简直就是畜生!王八蛋!” 此时顾己和宋晏辞的目光共同停在了结果上的一行字:死者舌骨断裂,符合徒手勒毙导致的机械性窒息死亡。 宋晏辞和顾己的脸色同时沉了下来,宋晏辞看向郑沛:“所以死者死因是被勒死的?跟钝器击打无关?” “嗯。” 郑沛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开始发现头骨上的凹陷,我和你一样也怀疑她是死于钝器击打。” 宋晏辞呼了口气:“钝器击打,徒手勒毙,分尸……这些东西组合起来,很符合激情杀人的特征,对了老郑,分尸工具你能确定吗?” “菜刀,斧头,电锯。” 郑沛说:“而且有一点我要提醒你们,凶手分尸的手段并不生疏,应该对于人体骨骼有一定了解,但并没有到医生或屠夫的熟悉程度。” 宋晏辞问:“你能从现在的线索中得出死者在遇害的时候是否有反抗的痕迹吗?” 郑沛脸色凝重:“很难,但老宋,我的看法是死者遇害前基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顾己又看了一遍尸检报告:“而且检测结果表明,死者有吸毒史。” “嗯,是长期吸毒。” 郑沛在桌上扒拉了几下找了个吃的:“我们尽最大的努力搜集了一些残留的身体组织做检测,但检测结果估计要等明天了,不要抱太大希望,毕竟损毁程度太严重了。” 宋晏辞顺手搬了个椅子到顾己跟前,见她说了声谢谢坐下才问郑沛:“你是不是还有想说的?” 郑沛一挑眉:“确实有。” 宋晏辞白了他一眼:“别磨蹭了,大家都等着回去睡觉呢。” 郑沛拍了拍手上的残渣:“第一,通过组合死者尸骨,我现在怀疑死者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幽禁状态,如果身体组织检测结果给力,我基本就能确定这一点,这也是我为什么推测死者遇害前没有反抗能力。” “第二,死者可能在风月场所工作过,我新来的那个小徒弟研究过这方面,发现了类似病毒存在过的痕迹,但尸体情况你们也清楚,还需要进一步确认。” 他说完,见大家都沉默着:“今天能给到的结果也就这么多了,那你们再加会班,我回去?” 宋晏辞让开地方,身体力行地向他表达自己的想法。 请你圆润地滚。 郑沛朝他丢了个嘲笑的眼神往出去走:“人家顾队第一天上任,你们有点良心,别一来就让人家加班啊。” 顾己起身看向他:“放心吧郑法医,我们马上也散了。” 宋晏辞从桌上拿了包饼干扔过去:“赶紧走你的吧,别耽误我们报效祖国。” 郑沛接了饼干,朝大家挥了挥手:“加油啊,夜里生长的花朵们。” 众人:滚。 他一走,办公室里剩下岑虎,聂忠华,以及顾己和宋晏辞。 顾己放下手上的尸检报告问岑虎和聂忠华:“你们这边有什么进展?” 聂忠华倒了两杯水递过来:“找扫黄大队问过了,当天确实没有梁宏康这几个人,但他们透露了个线索,当晚带回去的一个叫钱莉的女人提过梁宏康的名字,但因为梁宏康当时并不在其中,扫黄大队也没有太在意。” 顾己问:“钱莉现在人在哪里?” 聂忠华说:“查了她的行程路线,人在海城,显示已经买了回来的车票,大概是明天中午,担心打草惊蛇,我们还没有联系本人。” 顾己很满意他们的做法,她点头:“做的不错,明天你们分两路,一个去带钱莉回来,一个去盯着梁宏康。” 岑虎立马道:“那我去盯姓梁的,不过顾队,咱们不用带他回来吗?” “暂时不用,先盯着……” 顾己说到这儿的时候想到了什么,她顿了顿才说:“你不是有些小弟么,让他们想办法散一下菲菲的消息,让梁宏康知道就好,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对啊!” 岑虎又是一拍桌子,掌心疼的嘶哈乱叫:“行,我待会就去安排!” “嗯。”顾己又问:“让你们梳理总结的情况弄好了吗?” “好了。”聂忠华拿过来一份报告:“两次接到举报的详细情况都在这儿了。” 顾己舒了口气,眼睛有点酸涩,她接过报告:“给我就行,时间也不早了,都回去吧,明天再说。” 宋晏辞也在一旁附和:“对,都回吧。” 岑虎和聂忠华很快离开,宋晏辞问顾己:“顾队,报到第一天,你不会准备加班吧?这样我可就有压力了啊。” 顾己拿起了外套和报告往外走:“我也回家。” 宋晏辞跟上去:“我送你?” “我骑车。”顾己边走边挥了挥手:“宋队,再见。” 宋晏辞有些东西还留在重案组,没有跟她一起下去,估摸着顾己到楼下的时候,他已经在重案组办公室了。 看到顾己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的时候,他喊了一声:“顾队,明天见啊!” 顾己没有回应,冷酷的机车载着娇俏的身影消失在宋晏辞的视野中。 宋晏辞站在窗边呆了好一会儿,直到一阵带着湿意的风吹过来,他关上窗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打开社交账号,才看到被最新消息顶到上面的群。 宋晏辞点开那个只有七个人却叫【宇宙最优秀警员群】的群。 翻了大半天,全都是林一月那密密麻麻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其中还夹杂着她的语音消息,不用点开,宋晏辞就能猜出来,那依旧是她激动人心的啊啊啊啊啊啊。 翻了老半天,宋晏辞才看到岑虎发的照片。 墙上戳着顾己扔的那三枚飞镖的照片。 也是导致林一月女士满屏啊了一路的罪魁祸首。 宋晏辞不断放大又缩小那几张照片看了很长时间,低低的笑声回荡在寂静的办公室,他起身离开,眉眼似乎都带着少年人才有的欣喜。 过了很久,他下楼,找到后勤部,大半夜给人家后勤部主任打电话,扛了把梯子出来了。 而另一边,顾己的车子停在一处老旧小区的单元楼下,她停好车也没走,站在机车旁打电话。 接电话的是个女人,笑声懒懒地:“来骂我的?是不是嫌弃我的车扰民了?” 顾己的表情没了面对别人时的冷硬,那双傲然的眼睛里也露出几分懒散的埋怨:“换一辆,你找人把车开回去。” “给你准备好啦。” 女人咯咯笑:“但是很拉风吧?只有借给你我才愿意,你好歹也感动一下吧。” 顾己唇角的笑意又真实了几分:“嗯,感动。” “敷衍。”女人嫌弃着:“明天几点上班?我叫人给你送过来。” “八点。”顾己说:“尽量早一点。” “知道了。”女人打了个哈欠:“困了,晚安,跪安吧。” 没等顾己的回答,对方已经挂了电话,顾己看着手机屏幕笑了笑,走出停车棚上楼。 走到单元楼门口的时候,她忽然停下来,目光凌厉地朝停车棚侧面三十米的凉亭看了一眼。 第7章 一月 第二天早上七点,顾己跑完步回来,在小区门口买了豆浆和包子边吃边走。 快走到单元楼门口的时候,看到小区马路中间停着一辆电瓶车。 一辆粉色的电瓶车,旁边还站着个穿着白色卫衣的少年。 顾己停在原地没往前走,实在不愿意相信自己心里的猜测。 直到少年察觉到身后有人转过来,看到她的时候顿时就热情似火了起来,明明是一张看起来冷巴巴的脸,偏偏看到顾己的时候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 “阿己!” 对方一转过来,顾己就看清了一张满是康巴风情的脸,以及他左耳上摇晃的绿松石耳坠。 顾己为难了自己一秒钟,实在无法忍受他的热情,抬腿往旁边一侧,对方扑了个空。 “五年没见了么!拥抱都不抱一下!” 少年很不高兴,黝黑而又健康的脸上满是埋怨,说话时还带着顾己熟悉的藏语口音。 顾己把吃完的早餐垃圾扔进垃圾桶:“叫姐。” 少年看她的脸色,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乖乖叫了声:“阿己姐。” 顾己这才满意了,睥了眼那辆粉色的电瓶车:“谁的主意?” 少年有点心虚,不敢看顾己的眼睛:“我就说你不会喜欢的,但我阿姐非要我送过来,你也知道,她在家里说话……” 顾己打断他的话:“换一辆。” “换不了!” 少年急切道:“我姐说了,这是她送你的入职礼物,你不喜欢她会打死我的,还会打电话给我阿爷和阿爸……” “行了。”顾己深吸了一口气:“我骑。” 少年松了一口气,笑的露出一口白牙:“那阿姐的车我骑走啦,你什么时候有空啊,我们一起吃饭嘛!” 顾己看了看时间:“过两天吧,这两天有点忙。” 顾己抬头看到他略显失望的眼神,又说:“我尽快腾出时间。” “好!”少年立马高兴了起来。 顾己拿出手机给他转了点钱:“我要去上班,别乱跑,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顾己本来想带他去家里坐坐,但想到她那房子的环境还是放弃了:“行了,回去吧。” 少年走出去了几步又跑回来,从兜里掏出个东西:“差点忘了,这是阿妈叫我一定要给你的,你得戴着,她诚心求来的。” 顾己低头,看到他手心托着的绿松石手链。 “嗯。”她拿起手链戴上:“不会取。” 少年乐呵呵地要走的时候,顾己又把人叫住,忍无可忍指着他的白色卫衣:“下次别穿这个了,显黑。” 少年挠着后脑勺:“那我……” “我给你买。”顾己挥挥手:“回吧,我送你姐那儿。” *** 宋晏辞老早就来了重案组,守在窗户门口就为了一睹顾队骑着机车进来的风采,如果有机会,他也想让顾队往他身上扔两枚飞镖逗逗乐子。 但宋晏辞等了老半天,只看到顾队戴着粉色头盔,骑着粉色的电瓶车慢悠悠地开进了警局大门。 宋晏辞从她挺直的背和胳膊的幅度都能想象得到顾队那张脸现在是什么表情。 一定是矛盾又拧巴。 这车跟她简直八杆子打不着边。 “顾队,早啊!”宋晏辞胳膊撑在窗框上叫人:“车不错啊。” 顾己解下头盔,抬头看向他的方向,眸子里一股冷气,宋晏辞一点都不在意,跟个招财猫似的招了招手。 顾己走到缉毒支队办公室的时候,宋晏辞人已经等在门口了。 “宋队一大早就这么闲,死者身份信息弄清楚了?”顾己打开门,斜眼扫了宋晏辞一眼。 宋晏辞顺势跟着她进去,抬手看腕上的手表:“快了,你给我三分钟的时间。” 顾己放了手上的资料,有点疑惑地看了过去。 宋晏辞笑着敲了敲表盖:“相信我。” 顾己开了办公室的窗,目光收回的时候发现她昨天扔到墙上的飞镖不见了,她平静地转过身来,等着宋晏辞所说的三分钟。 一时间办公室里寂静无声,只是余光里总能扫到宋晏辞弯起来的唇角。 顾己心里默数到最后一秒的时候,宋晏辞也轻弹了表盖一下:“来了。” 下一秒,顾己就听到一道爽朗的女声从走廊传了进来:“老大!老大老大,你在哪儿啊老大!” 宋晏辞冲着顾己笑,拔高了音调:“这儿!” 没两秒,就有一姑娘冲进来,精准地推开宋晏辞直冲顾己:“老大你让一下,咱俩待会再说。” 姑娘已经冲到顾己跟前,抓住她的胳膊,喜欢都要从眼睛里溢出来了:“啧,机车大美女!” 顾己有点不适应这种火热型的亲近,下意识想抽回胳膊,姑娘已经先一步松开了她,热情似火变成了星星眼:“太可惜了!我昨天还休假呢!” “林一月同志。”宋晏辞开了口:“你有没有点礼貌,人家顾队是队长,你别跟没见过女人似的啊,丢我重案组的脸。” 林一月根本不理会宋晏辞,围着顾己笑的合不拢嘴:“顾队,以后带我一起玩行吗,那个飞镖,咻咻咻地,我也想见识一下!你什么时候再扔一扔啊?” 顾己扯出点笑来:“有空吧,所以你……” 宋晏辞觉得有点伤眼,又忍不住提醒林一月:“愣着干嘛,自我介绍啊,说出你的优点啊,你没点长处,谁愿意带你玩啊。” 这话十分有理,林一月立马站直了身体:“报告顾队,本人林一月,重案组组员,警校主要学的情报学,实际擅长信息搜集和处理!” 说完了又笑嘻嘻地凑近顾己:“带我玩,我给你孙引弟的信息。” 顾己看着她那双大眼睛忍不住笑了起来:“孙引弟是谁?” “死者呀!”林一月从挎包里掏出个文件夹,讨好似的塞到顾己手里:“你们昨天发现的死者。” 宋晏辞听到这话也走了过来:“你不是发誓不加班么,这是决定跟我们同流合污了?” 林一月笑的理直气壮:“老大,这你就不懂了,加班这个东西主要看你干活的心情,工作时间之外,只要我干的开心,那就是消遣,是休息,是放松,再说了,你不是说了嘛,我的加班费你出,所以我勉为其难在家里加了一下班。” 小姑娘叭叭地说完,笑眯眯地凑近顾己:“顾队,我拿加班费请你吃饭呀。” “也不是不行。”顾己翻着资料:“林……” “月月,别那么生分,顾队你叫我月月。” 林一月呲着嘴笑:“以后用得上我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顾己看着手上条理清晰的资料,瞬间被她后半句话打动了,抿了抿嘴巴说:“那个……月月,查孙引弟的信息,你用了多久?” 林一月有点不好意思了:“嗯……知道长相,利用人像检测很容易就能查到基础信息,主要是有些社会关系有点难查,多花了我一小时呢,不过有些东西可能还得深挖一下,我今天再接再厉。” 顾己看完了手上那份资料,看向宋晏辞:“宋队,你这个手下人有点本事。” 林一月愣了愣,怀疑地看向宋晏辞,指着自己问:“顾队是在夸我吗?” “是,在夸你,你稳重一点,争取再接再厉,那我也能夸夸你。” 宋晏辞说着走上去,从顾己手里拿过资料。 他看资料的时候,林一月还在喋喋不休:“老大,那你就不懂了,工作是我的职责,你夸不夸我都得干好,那是对我这身警服和自我的尊重,但我们顾队就不一样了……” 她说到这儿又扑闪着眼睛问顾己:“顾队,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顾己。” 顾己看她说的口干舌燥,转身给她倒了杯水:“润润嗓子吧。” 林一月受宠若惊,一脸兴奋地端着纸杯:“顾己,真特别的名字。” 宋晏辞扫了她一眼:“这位迷妹,你现在赶紧进入工作状态,顾队会更喜欢你,你要是再这么啰嗦下去,就真的有点丢我们重案组的脸了。” 林一月一愣,看了看顾己又看了看宋晏辞,一口气喝完了纸杯里的水:“干活!上家伙!” 第8章 演戏 林一月情绪稳定下来后,宋晏辞拖了案情分析板过来。 “孙引弟,女,30岁,钦城水兴村人,初中学历,从资料上显示,她初中毕业后就到市区打工,而且有一点我们需要注意,目前来说她的社会关系太单薄了,我们很难有入手的空间。” 他拿着粉笔边说边写,顾己发现他的粉笔字写的很不错。 她补充道:“虽然法定上学年龄是6~7岁,但资料上表示,她上小学的时候已经是八岁了。” “对。” 林一月说:“而且我查过了,在孙引弟上小学期间,水兴村义务教育还没普及,那时候还有什么“留级”制度,孙引弟在三年级和五年级分别留级一年,也就是说,她小学阶段的学习成绩大概率挺差的,我想办法联系一下她当初的老师,看能不能多点线索,” “好。" 顾己思考着:“其实从侧面也能表明。以孙引弟当时的成绩,如果不是义务教育,她不一定能上初中。” 宋晏辞继续在案情板上写:“这样算来,孙引弟初中毕业的时候已经十九岁了。” “老大你严谨一点。” 林一月纠正他:“应该是十八岁半,还有两个月才是她十九岁生日好吧。” 宋晏辞朝她竖了个大拇指,目光却是看向顾己的:“按理说这个时候她不管去哪里工作都是合法的,档案中理应有相关资料,但从林一月查到的内容来看,这些年她从事过什么工作这个部分基本都是空白的。” “所以很大的可能是,她从事的可能是一些零散的,没有条件缴纳相关社保的工作,或者还有一种可能……” 顾己说到这儿顿了顿,宋晏辞接着她的话说:“你是想说她可能从事低俗产业。” 顾己点了点头。 宋晏辞在案情板上写下他们的猜测:“从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我个人认为,从孙引弟的名字就不难看出她在家里的存在感,另外资料也显示了,她原本有两个姐姐,大姐二十岁的时候意外身亡,二姐很小的时候就夭折了,孙引弟出生五年后她弟弟出生,而且……” 他停下来回想的时候,顾己似乎已经猜到了他在想什么。 她问:“资料上显示她的家庭住址还是十年前的,如果她真的从事低俗产业,不可能在一个地方住这么久吧?” “嗯。” 宋晏辞放下粉笔:“这样,林一月,你联系孙引弟的家属,让他们尽快过来,另外继续调查更详细的资料和她的社会关系,顾队,你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去一趟孙引弟的住处?” “非常有。”顾己站起来:“走吧。” 这人说干就走,饶是宋晏辞也有点没反应过来。 失笑过后他拿起外套跟上顾己的脚步,加大语调嘱咐林一月:“老齐那边有情况让他联系我,” 林一月应着,故意问:“那我呢老大!” 宋晏辞无语的声音从走廊传进来:“你把线索倒我头上行了吧!” 顾己走在前面,听到这话的时候轻嗤了一声。 有趣,真有趣。 *** 顾己和宋晏辞前往资料上孙引弟住所的时候,岑虎和聂忠华他们的任务也在稳步进行。 聂忠华已经到位,在钦城动车站等着钱莉的车到站。 岑虎昨晚没怎么睡,大半夜乔装打扮散发消息,这会儿正在梁宏康家附近盯着他的动静。 哈欠打的下颌骨都快错位的时候,岑虎忽然眼睛一亮,愣了两秒后,他给了自己一巴掌:“哥们儿!醒醒,来客了!” 盯了一夜,梁宏康这小子终于出来了。 梁宏康没开车,站在路边捣鼓手机,看样子应该是在叫车。 岑虎一乐,出租车立马开了过去,摇下车窗热情问道:“先生,打车不?读秒公道,绝不宰客,车技一流!” 他在容貌上做了掩饰,梁宏康并没有看出来他是曾经审问过自己的警察,而且有岑虎昨晚的部署,他这会儿注意力都在手机上,神色间很容易就能看出来他的焦急。 梁宏康上了后座,言语间都带着不耐烦:“天海国际三栋二单元,快点,我加钱!” 岑虎一乐:“那我不读秒了噢先生。” “随便随便,快点的,别磨蹭了!” 梁宏康说完这话就拨了个电话过去:“妈的能不能别催了,我过来了,别说事情是我干的,我他妈就睡了两次,你们自己做过什么心里没点逼数?这会儿倒好了,出了事都往我身上推是吧?我告诉你们,没门,你们给我等着,我到了咱们好好算这个账。” 他气冲冲地挂了电话,往后一仰闭上眼睛,呼吸声很重。 岑虎闻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酒味,想了想问:“哥们儿,玩出格了啊,还是被仙人跳了呀,我跟你说就现在这个社会啊,这个情况啊,咱……” “给老子闭嘴。” 梁宏康很不耐烦地打断他:“屁话这么多,别开车去说相声行不行,谁都套近乎啊,没看老子正烦着呢么!” 岑虎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安安静静闭上嘴巴半天后:“帅哥……您喝水吗……” 梁宏康烦的要死,这会儿重重呼了一口气,刚要骂人,还真感觉嘴里干巴巴的难受,脏话硬生生咽了下去:“喝!” 岑虎热情地将水给他递过去,透过后视镜看梁宏康那张坑坑洼洼的脸:“兄弟,凡事放宽心,心情好了,一切都好了,你说是吧?你看你长的这么帅,别生气,生气多累人啊,你瞅瞅我,被骗五百万,沦落到开出租,咱还不是得过嘛不是。” 咱这么帅,被骗五百万,梁宏康成功共情,灌了两口水后往前一探:“呵,要说还是你惨。” 岑虎苦笑:“是啊!谁能苦过我这么个苦命人啊!你呢兄弟,遇到啥难事了啊?” “还不是女人的事儿。” 梁宏康重新往后一靠:“被摆了一道,也不知道哪儿得罪她了!现在有些没良心的狗东西想把脏水往老子身上泼,我能任由他们欺负?想的美!” “女人啊。” 岑虎笑了笑:“都说女人堆里是非多,我看男人堆里也不少,是不是有人想跟你抢人啊?” “抢人?” 梁宏康语气里满是嘲讽:“那种女人,大家都抢着睡,可你要问谁要她,一个个跑的比狗都快。” 岑虎心里翻了个白眼骂了声贱,嘴上却道:“也是这个道理哈,那现在是什么个情况啊,我跟你说,这种女人官司我可见多了,说不定还能帮你出出主意呢。” “出主意?”梁宏康冷笑:“我说大哥,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被骗五百万吗?” “为啥?” “因为你喜欢多管闲事啊!”梁宏康嫌弃笑他,愣是不愿意再说了。 这小子还算有点脑子,岑虎没再试探下去,干笑了几声没再说话,梁宏康在后面嗤笑一声,对他的闭嘴十分满意。 将人送到目的地,岑虎收了钱,专门下车给他开门,顺便递上了一张名片:“下次有需要还联系我啊兄弟,咱主打的就是一个服务热情。” 梁宏康看都没看就将名片和手机都塞进了兜里,甚至都懒得跟岑虎再多说一句话。 岑虎也不介意,等人走了两步又追了上去:“哎哟兄弟,你看你手机都快掉出来了,小心点啊咱,都是钱买的,丢了可咋整!” 梁宏康根本没发现,这个看起来邋遢又丑的出租车司机,在帮他掏出手机的时候,已经成功地将一枚微型录音器扔进了他的兜里。 第9章 慧慧 宋晏辞的车子开进杂乱不堪的巷子时,顾己眉头轻拧:“我们应该白来了。” “实不相瞒,我也有这个想法。” 宋晏辞有点为难:“顾队,车子开不进去了,咱们还是走进去吧。” “好。”顾己说着,透过车窗观察着外面的环境。 为了防止堵路,宋晏辞先把顾己放了下来,又把车子一路倒了出去。 等他的时候顾己观察着这个勉强能通车的巷子,巷子位于老城区,环境嘈杂,人员复杂且流动率很高,大都是一些外来务工的底层人员。 顾己对于一个人能住在这里十年的可能性基本不抱希望。 宋晏辞过来的时候,她正在跟一位老奶奶交谈,从对方的口音来看,应该是住在这里很多年的本地人。 正好老奶奶也开口:“小姑娘啊,我打十八岁嫁人就住这儿了,这两年脑子是越来越不好使了,但你往前数一数,周边住的是什么人,那我可门清啊!” 顾己拿出了孙引弟的照片:“那您看看这个人,您认不认识?” 老太太拿过照片,上身往后一仰,稍微举起照片,眯着眼睛看了看:“哎呀,这我有点看不清啊,你等等,我去拿我的老花镜啊。” 老太太去拿老花镜的时候,宋晏辞问顾己:“顾队,你觉得孙引弟在这儿住过吗?” “肯定住过。” 顾己说:“我刚了解过了,十年前这里的租金很便宜,对于一个刚来到市中心的贫穷女孩子来说,利多于弊。” 顾己刚说完这话,老太太戴着老花镜出来了,她重新拿过顾己手里的照片,又眯着眼睛看了好半天:“这小妮儿怎么有点眼熟啊……” 宋晏辞和顾己轻轻碰了下眼神,他笑:“您慢慢看,大概是很久以前住过这里的,您大胆地往前想一想。” “这不是那个……那个很多年前住这儿的,哎呀,姓什么我倒是忘了,我们一直叫慧慧的,可漂亮的小姑娘呢,又漂亮又懂事,帮过我好多忙呢!” 她说完看了看顾己和宋晏辞:“你们找她做什么呀,她好久不住这儿啦。” 意料之中的答案,顾己问:“那您知道她搬走多久了吗?” “那可久了嘞,她在这儿住了两年就走啦。” 老太太回想着,走出来指着不远处的房子:“她当时就住那栋楼嘛,小姑娘做饭可好吃了,每次做饭那个香味嘞,馋死人呐!” 宋晏辞笑问:“那您吃过没有?” “当然吃过呀!” 想到往事,老太太也笑:“年轻人,你们别看咱们这儿房子差环境差,但你往前数几年,邻里邻居的可热闹了,那谁家做了好吃的,逢年过节的各家一起吃个饭也常有的事儿啊,所以嘛,你问我上个月这里住了什么人我个老婆子不知道,你问我十年前住了什么人,那我还是能想到嘞。” “您这话说的在理。” 宋晏辞附和着:“奶奶,我们先过去看看那房子,您好好想想,关于这个孙……这个慧慧的事情,待会再跟我们讲讲行不行啊?” “行是行……” 老太太猛地有点警觉了:“你们是慧慧什么人啊?再说了,那房子好多年没住人,你们也进不去啊,那主人家都出国啦,走的比慧慧还早呢!” 怪不得他们过来的路上没联系上房主,原来是这么回事。 宋晏辞看了眼顾己,趁着整理衣服的动作指了指警官证。 顾己考虑了两秒,点了下头。 宋晏辞热情地靠近老太太,拿出警官证给她看了一眼:“奶奶,不瞒您说,我们其实是警察,过来查案子的,您帮个忙,能不能帮我们联系那家的房东啊?” 看到证件老太太一时没缓过神来,愣了好半天才问:“你们莫不是坏人,拿个假的糊弄我啊!” 宋晏辞眉心一拧,义正言辞指着自己和顾己:“奶奶啊,你看看孩子这长相,你再看看这位女同志,您从哪儿看出来我们是坏人啊!再不济您打个电话去局里确认嘛,咱们可是正儿八经的警察!” 老太太审视了一会儿,忽然一笑,还有点不好意思:“你这小伙子看着跟我儿子年轻时候似的,帅气,但这姑娘可比你更像警察呢。” 宋晏辞:“怎么说?” 老太太指了指眼睛:“老太婆活了几十年,眼睛毒着呢!” 宋晏辞十分佩服地给她竖了个大拇指:“那您到底帮不帮?” “帮嘛!肯定要帮的噻!” 老太太往屋里走:“不过这电话我要找一会儿咯,你们进来等等嘛。” 顾己和宋晏辞跟着她进去,老太太试探着问:“慧慧那姑娘看着乖巧的很啊,人也好得很,警察同志,她是不是犯法了啊?” 顾己刚要开口,就听宋晏辞先说:“那倒不是,这不是现在诈骗越来越多嘛,慧慧是受害者,咱们今天过来就是了解了解情况。” 老太太也没多想:“这些杀千刀的诈骗犯哟!我一个亲戚,前年被骗了三十万呐,孩子知道的时候都被气晕了!” 宋晏辞笑着附和,老太太拿出个电话本翻找:“你别说啊,我还真有那家的联系方式,我们这房子可是要拆迁的你们知道不,就是这来来去去快十年了,到现在还没说到底哪天拆呢,这要真拆了,咱也试试住到宽敞明亮的大房子里去。” “快了快了。”宋晏辞说:“您人好,拆迁这种好事肯定能轮得上您啊!” “你这小伙子,说话还怪好听的。” 老太太笑的合不拢嘴,小本也翻到了地方,指着上面一个号码:“找到了,就这个号码。” 宋晏辞和顾己出去打电话,老太太很给力,电话很快接通,宋晏辞没说孙引弟,只说了慧慧,没想到对面的房东还真记得,和老太太一样夸那是个好姑娘。 说完了,对方叹了口气:“那姑娘长得那么好看,日子过得可苦呢,警察同志,你们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么,引弟,孙引弟呀,你说说这名字,什么意思咱还不懂吗,有一次她超出约定日期一个月都没给我房租,我过来看了一眼,哎……你们猜怎么着?” 对方根本没等宋晏辞回应就义愤填膺道:“她病的都下不来床啊,一口水都喝不到嘴里,我进去的时候,你们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啊,她那个电话里啊,她爹妈一个劲地骂她不给家里给钱呐,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啊,看到我在门口,她就那么眼巴巴地看着我,眼泪一个劲儿地掉,我闺女比她大好几岁,在我跟前还跟十来岁的孩子一样,可那孩子……哎,看的人心酸呐!” 顾己听着这话,眉间轻拢着,看起来不怎么高兴。 宋晏辞又问了几句,问对方房子是什么时候开始不租的。 对方的回答倒让他们有了意外之喜:“那你们来的可巧,我家这房子最后一任租客就是慧慧,一个月也就五百块的房租,咱也不缺那点钱是不,后来我们出国之前,我跟家里商量了,慧慧这孩子命苦,她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房租我们也不要,她哪天走了,直接关门离开就行了,但我们也没想到啊,小姑娘走的还挺快,我们还是从邻居嘴里知道的呢。” 顾己指了指房子,示意宋晏辞跟对方商量一下进去看看。 宋晏辞一说,对方很快就答应了:“你们找个开锁师傅进去嘛,出来的时候把门关上就好了,也没什么贵重东西。” 挂了电话,宋晏辞很快叫局里开了份证明,对方远程签署同意进门后没多久,最近的开锁师父也过来了。 房门幽幽打开的时候,一股土腥味和发霉味扑面而来。 顾己和宋晏辞没立即进去,等了一会儿,两人正准备做好相关防护进去的时候,顾己的电话响了。 “岑虎打来的。”顾己说了一声接通了电话。 岑虎气息都有点激动,在电话那头喊:“顾队,大事儿!你猜那个菲菲是谁!” 那一瞬间顾己脑子里已经有了个猜测。 下一秒岑虎压制着情绪说:“我怀疑,宋队他们发现的受害者孙引弟,和菲菲是同一个人!” 顾己瞟了眼宋晏辞,对岑虎说:“如果你有足够的把握,现在可以带梁宏康他们去警局了,先晾着他们,等我们回来再审。” 岑虎挂了电话,顾己暗暗呼了口气对宋晏辞说:“初步推测,孙引弟和我们查的菲菲,应该是同一个人。” 宋晏辞脸色一变:“把握大吗?” “岑虎说,基本可以确定。” 她刚说完,手机又响了起来,这次宋晏辞的目光也看了过来,两人都看到来电显示是聂忠华。 顾己接起电话:“怎么了?” 聂忠华的声音很凝重,他说:“钱莉死了。” 第10章 房租 钱莉死了,这是顾己和宋晏辞都没有料到的情况。 宋晏辞问:“聂忠华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已经确定过了吗?” “确定过了。” 顾己思忖着:“动车到站后没有等到钱莉,他跟车站联系了,车站说钱莉根本没有上车,聂忠华联系钱莉的时候是那边的警察接的电话,那边也是刚发现尸体,聂忠华已经赶过去了,岑虎还有任务,宋队,你能不能派个人过去协助聂忠华?” 宋晏辞神色认真了几分,拿出手机:“好,我马上派人过去,钱莉的尸体还是要带回来,交给老郑尸检。” 两人很快达成共识,宋晏辞派人去协助聂忠华,顾己脸色沉沉,脑子里飞速运转着。 屋内的发霉味稍微散了一点,两人也做好防护进门了。 宋晏辞站在门口扫了一圈屋内的情况:“孙引弟是老岑他们一直找的菲菲,我们刚摸着一个钱莉人就死了,顾队,你觉得这两件事之间有联系吗?” “我们目前掌握的线索和相关逻辑链太少,我不好下判断。” 宋晏辞撇撇嘴:“这么严谨吗顾队?” 顾己顿了顿,又说:“但我觉得,钱莉身上一定有很重要的线索,不然我们只是刚挨到边她就遇害了,这个关头杀钱莉,对幕后之人来说风险太大了。” 宋晏辞嗤笑一声:“原本没想着从钱莉身上获得什么线索,现在她一死,变相告诉我们她身上的秘密很多,让对方这个时候杀人,可真是难为他了。” 孙引弟曾经租住的这个房子虽然是两室两厅,但房子面积很小,朝向也不好。 屋里很暗,看得出来孙引弟离开的时候打扫的很干净,但这么多年没有住人,屋里灰尘很厚,越到里面发霉味越重。 顾己目光看着房子里的布局,脑子里想的却是昨天聂忠华整理出的那份资料。 思绪回拢后,顾己动作上划分了她和宋晏辞的检查区域。 两人开始检查的时候她才说:“我们调查菲菲的情况你昨天也大概了解了,聂忠华详细总结了两次接到举报的情况,其中提到了一件事。” 宋晏辞打开个柜子:“什么?” 顾己说:“第二次接到举报的时候,他们之所以怀疑到137号房,主要是因为房门口的一张小卡片。” “那种卡片?” “嗯。” 顾己停下手上的动作:“卡片卡在137号房的门缝里,不太引人注意,但如果是有经验的警察,尤其是缉毒和扫黄的警察,很容易发现不对劲,而且通过资料里的描述,我怀疑布置现场的人一定很熟悉毒品。” “有个问题。” 宋晏辞检查完柜子站起来:“从你们的资料来看,第一次接到举报的时间,也是梁宏康他们聚众吸毒的时间。” “嗯。” 顾己也检查完自己这边的区域,没有什么线索,她往卧室的方向走:“你想说,做这一切的人是谁?聂忠华他们第一次并未发现137号房有问题,那么,第二次举报是在TA本来的计划中,还是第一次失败后的第二次尝试?” 此时两人已经走进了房子的主卧,宋晏辞刚要回应她的话,目光就先被床头柜上的一沓人民币给吸引住了。 他看向顾己,见她的目光也停在了上面。 两人走过去,那一沓人民币被一块石头压着,上面一层厚厚的浮灰。 顾己站在柜子前盯着人民币看了几秒,忽然往后一退,她蹲下身在床底和柜子底扫了一圈,最后在床头柜底下找到一张泛黄的纸条。 纸条上的字并不好看,写的是:水电已缴清,这是房租,谢谢你们。 落款为:慧慧。 “孙引弟没有白住。” 宋晏辞将压着人民币的石头拿开,大概数了数那些钱:“而且还多给了,人品不错。” 顾己嗯了一声,继续在房子里检查,虽然房子很老旧,但看的出来在孙引弟租住期间,将这里维护的很好。 只是这里打扫的太干净了,除了床头柜上那一沓人民币和掉在柜子底下的字条,就没有什么跟孙引弟有关的东西了。 两人从房子里退出来,下楼的时候宋晏辞接到了齐飞那边的电话。 齐飞很早就带着人重回了埋尸地,目的在于仔细检查从山下可能通往埋尸地的几条小路,一行人忙碌了一早上,倒真的让他们发现了线索。 “齐飞带人在一条很隐蔽的小路附近发现了运尸工具,是个行李箱,里面有血迹,行李箱上的附着物有点多,需要回来分离检测才会有结果。” “好。”顾己点头:“那咱们现在先回去?” 回去的路上,顾己接到了检测机构的电话,她检测的纤维结果出来了。 看着对方发过来的资料,顾己说:“昨天分离出来的三种纤维,分别是普通的牛仔裤布料纤维、混纺类合成纤维毛涤,另外一种是麻类植物纤维,和牛仔裤纤维相似,但经过对比,牛仔裤布料纤维是罗布麻,最后一种是槿麻。” 宋晏辞听完想了一会儿才说:“罗布麻质地柔软,多用来制作牛仔品牌的服饰和一些家居品牌,槿麻又具有耐磨耐腐和耐雨淋的特性,大多会用来捆扎和包装以及园艺和大棚中。” 顾己的目光从手机上抬起来看了他一眼:“嗯,这算是个好消息,毛涤通常用来做西裤,另外两种,一种是牛仔裤,一种我倾向于麻绳。” 宋晏辞想到什么:“老郑说孙引弟可能长时间被囚禁,这样一来的话,麻绳的存在就是正常的。” 顾己收起手机:“牛仔裤和西裤,应该属于凶手和放毒品的人,从经验来看,我倾向于一男一女。” 宋晏辞问:“西裤男,牛仔裤女?” 见顾己点头,他故意笑:“那万一是西裤女,牛仔裤男呢?” “有这个可能性,但很小。” 顾己摇了一半车窗:“如果不是情况很急,女孩子应该不会穿着西裤去爬山,相比之下,男人的可能性更大,毛涤布料在西裤中算是中等质量……对了,你那些条子盯的怎么样了?” 宋晏辞叹了口气:“目前还没有情况。” 顾己应了一声没再说话,她往后一靠闭上眼睛,脑子里将她目前所掌握的情况又过了一遍。 宋晏辞没敢说话,只是在车程过半的时候瞄了她几眼,从她眼皮轻动的情况来看,这一路她的脑子就没有停止思考。 车子快要开到警局的时候,顾己忽然睁开眼睛。 她侧头看向宋晏辞:“有没有一种可能,钱莉就是那个放毒品的人?” 第11章 气人 车子开进警局停进车位,宋晏辞没有直接下车,而是盯着顾己看了那么一段时间。 一分钟后,他笑起来:“顾队,我想提醒你一句,咱们的猜测需要线索支撑。” “大胆的假设也是查案的一种。” 顾己打开车门下车:“要想证实我的猜测,就尽快调查清楚钱莉死亡的真相,或许她和孙引弟之间是认识的呢?” 她站在地上等宋晏辞,宋晏辞下车后对上她的眼睛。 她的目光中透着几分桀骜,轻轻侧了侧脑袋:“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是这样的吧宋队?” 宋晏辞心头一梗:“是这个道理没错。” 顾己忍不住一笑,目光看向警局门口,一辆车正好进来,对方摇下车窗:“顾队,宋队,你们刚回来啊?” 顾己从声音中分辨出来这是岑虎,脸色淡然地嗯了一声,提醒他说:“你胡子掉了。” 岑虎哈哈一笑,抬手把自己那质量不过关的胡子重新粘回去,他很快从车上下来,拉车门的时候问:“顾队,老聂回来了没有?” “他有新任务。”顾己问:“梁宏康呢?” 岑虎下巴一扬,警局又进来一辆车,他指着笑:“嘿,这不来了么,原本打算只带个梁宏康过来,你们说巧不巧,一串全都来了,难兄难弟二进宫。” 说话间那辆七座面包车上先下来了两个警员,紧接着梁宏康一脸呆滞地带着他那三位毒友出来了。 四个人分别是梁宏康,彭京,高永明和贾能。 岑虎干脆把胡子一扯,走过去拽住梁宏康的胳膊:“嘛呢,蔫不拉几的干啥呢,这地方是地狱啊还是咋的,前面不还牛得很嘛,能不能热情点啊!” 梁宏康几个人丧眉耷眼的低着头都没说话,由警员带着上去了。 顾己和宋晏辞跟岑虎一起上去,顾己问他:“怎么确定孙引弟就是菲菲的?” 一说到这个岑虎就来了劲:“我昨晚叫人散播消息的时候带上了孙引弟的照片,盯了一晚上,这小子早上果然行动了,在他去找彭京他们的时候,我在他兜里放了微型录音器,这小子上去第一句话说的就是菲菲死了,彭京那几个吓得杯子都摔了。” 顾己说:“也就是说,很大程度上他们不是杀害孙引弟的凶手。” 岑虎脸色认真了几分:“至少目前从他们的聊天记录中可以证明这一点,但他们一定知道一些关于孙引弟的情况。” 三人走到支队办公室所在楼层的时候,顾己忽然说:“待会试探一下他们是不是认识钱莉。” 岑虎点头,又问:“对了,老聂干嘛去了?” “钱莉死了。” “什么?” 岑虎挠脑袋的手顿在那儿,几秒后才压着声音问:“死了?怎么死的?” “还不清楚,聂忠华已经过去了,尸体会带回来尸检。” 岑虎叹了口气:“这不对劲啊,咱们可还啥都没摸着呢人就死了,这要不是巧合的话,那信息量有点大啊。” “所以试探一下。” 顾己停在办公室门口:“结合你这边的情况,我怀疑孙引弟和钱莉认识。” “好。”岑虎想了想:“我马上去。” 宋晏辞一直没说话,直到进了缉毒支队办公室他才说:“顾队,如果你现在告诉我放毒品的人是钱莉,我可能会相信。” 顾己走在前面,闻言看了他一眼:“你早晚都得信。” 两人刚进来没几分钟,林一月从重案组那边过来,看到他俩就一脸义愤填膺:“太气人了,真的太气人了!顾队,老大,你们知道孙引弟她家里人什么德行吗!” 没等顾己和宋晏辞说话,林一月继续愤然道:“我打电话通知家属过来,你猜那一家子怎么说,他们竟然说死了就死了,反正活着也挣不到什么钱!没一个人愿意过来处理相关情况,说是让政府随便处理了,他们没时间来。” 顾己眸光冷了冷:“最后结果呢?” 林一月更气愤了:“我口都说干了他们就是不来,到最后还给我骂了一顿,说是如果给他们钱他们就来,你们说这是人说的话吗,还有没有点良心啊他们,这可是他们的孩子啊!” “或许在他们眼里,孙引弟连个人都算不上。” 宋晏辞说话的时候语气凉了几分:“这个事你不用管了,还有其他线索吗?” 林一月平复了一下心情:“有,我联系到了孙引弟初中的班主任,她对孙引弟的印象还挺深的,据她所说,孙引弟的父母对孙引弟很差,这个我们也不难猜测,老大,顾队,主要是你们见过哪个当父母的,在女儿上课的时候忽然叫她回家,就是为了给他们儿子洗衣服吗!” “孙引弟的老师,包括学校都因为这种事跟孙引弟的父母沟通过,但基本和我的下场一样,要不就是被孙引弟的父母骂回来,要么就是让拿钱了事,孙引弟她爸是个赌鬼,她妈平时做点零工,挣不了几个钱,而且学校老师跟我透露,孙引弟那个弟弟,噢对,我忘了跟你们说,他弟弟名叫孙天赐,现在跟他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大多数情况下,大家都不会想掺和这种事。” 宋晏辞摇了摇头:“这些不难猜测,我更想要的是能够推动案情发展的线索。” “有。” 林一月甩了甩脑袋,神色认真起来:“我查到孙引弟名下一共有两张卡,其中一张卡从建卡开始,几乎每个月都会给一个叫钱莉的女人打三千块钱。” “谁?”宋晏辞仿佛没听清楚,掏了掏耳朵又问。 “钱莉啊。” 林一月把电脑转过来,上面正是钱莉的照片:“就是她。” 顾己问:“从什么时候打的,截至目前一共打了多少钱?” 林一月的回答有点出乎顾己的预料,她说:“从六年前三月二十号开始,截止到今年一月份,一共二十一万三千块,如果有需要,我会核实钱莉对这笔钱的使用去向。” “要核实。”宋晏辞说:“我待会给你一个联系方式,你找对方核实,速度会快一点。” 林一月一乐:“好嘞老大。” 顾己盯着电脑屏幕上的钱莉照片看了好一会儿,神情间带着凝重和思忖,她缓缓移开目光看向宋晏辞:“我们忽略了一个问题。” 宋晏辞眉心一紧:“孩子。” “对,孩子。” 顾己点头:“从尸检结果来看,孙引弟是有生育经历的,但我们在她的资料上并没有发现孩子的情况,那么孩子呢?不管什么情况,都不应该查不到情况吧?” 林一月立马拿起电话:“我给她父母打个电话问问。” 宋晏辞和顾己同时点头,又同时嗯了一声。 宋晏辞又加了一句:“对他们那种人,态度强硬一点,如果他们还不配合,我派人过去请他们。” 有老大撑腰,林一月顿时有了底气。 林一月去打电话的时间,顾己拿了粉笔在案情分析板上写下了钱莉的名字。 她把孙引弟和钱莉的名字连起来:“结合现有情况,孙引弟和钱莉应该都从事低俗产业,她们认识,至于是什么关系,现在还不好说。” 宋晏辞抱着胳膊看着案情板:“如果站在钱莉希望我们发现毒品和孙引弟尸体的角度,以及她就是放置毒品的人,她们关系不会差到哪里去。” 顾己放下粉笔:“我们需要尽快去钱莉的住所一趟,我担心有人破坏线索。” 她刚说完,林一月也打完电话进来了。 “没有。” 林一月说:“孙引弟家里并不知道孙引弟生过孩子。” 顾己和宋晏辞沉默的时候,她试探着问:“如果孩子没有夭折,那孩子不会……也遇害了吧?” 第12章 逍遥 林一月的话让顾己心里咯噔一下,她摇了摇头:“但愿不会吧,对孩子下手太残忍了。” 宋晏辞刚听到那句话的时候也是眸光一凉,他没再多说,吩咐林一月:“找到钱莉的住所,我们需要尽快去一趟。” 林一月很快进入工作状态:“好,我马上去做。” 顾己喝了口水:“我去看看岑虎那边情况,宋队,要一起吗?” 宋晏辞摇头:“齐飞他们也回来了,我过去看看,顺便再去老郑那边看看有没有新的线索。” “行。”顾己往外走:“有情况通知我。” 她走到门口,宋晏辞喊道:“顾队,那你给我个联系方式呗。” 顾己这会儿才意识到他们连联系方式都还没有,拿出手机的时候听到林一月说:“我也没有呢。” 顾己刚要说话,宋晏辞率先道:“老大有就好了,你先别急。” “老大你不带这样的吧?” 林一月埋怨:“你这是为自己谋福利吧,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小心我笑你噢。” 宋晏辞已经和顾己互换了联系方式,挑眉一笑往外走:“笑一笑十年少,尤其是女孩子。” 俩人走了出去,顾己问他:“为什么?” “什么?” “为什么尤其是女孩子?” 宋晏辞看向顾己,见她一本正经等待着答案,忽然觉得有点好笑,也一本正经地回答她:“爱笑的女孩子运气不会太差啊顾队。” 顾己愣了一瞬,看他的眼神明显闪过一抹嫌弃。 她转身往审讯室走,走了几步又停下,转过身来说:“宋队,我笑点很高的。” 宋晏辞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几秒后哈哈大笑:“那我下次再说个更好笑点的啊顾队!” 顾己都不想回他。 *** 审讯室。 岑虎还挺聪明的,把梁宏康放到了最后,顾己过来的时候他刚从彭京所在的审讯室出来。 顾己给他递了瓶水过去:“怎么样?” 岑虎佩服地朝她竖了个大拇指:“顾队,你还真没猜错,这几个小子,真他妈鸡贼!” 他喝了口水继续说:“彭京他们现在只承认自己和菲菲认识,嗯……其实也算不上认识,他们交代菲菲是梁宏康带来的,而且是在昏迷状态下……” 顾己问:“谁用的药?” 岑虎嫌弃地哼了一声:“三个人口径倒是挺统一的,都交代是梁宏康带来的,所以他们除了知道人叫菲菲之外就不知道其他的信息了。” “钱莉呢?”顾己问。 岑虎咬牙切齿:“你猜的没错,钱莉和菲菲一样,都是从事低俗产业的人,两人认识不认识彭京他们不知道,但钱莉也被他们用同样的办法玩弄过。” 顾己暗暗呼了一口气:“咱们一起去审梁宏康。” 两人到审讯室的时候,梁宏康吓得一个激灵,一脸恐惧地盯着门口:“警官,我真没杀人啊!” 岑虎手上的笔录本重重摔在桌子上,吓得他又是一颤。 “没杀人你怕什么?” 岑虎和顾己坐了下来,他这会儿脸色一冷,看起来还真挺像那么回事儿:“怕自己迷*奸*妇女的事情被发现吗!” 梁宏康被吼的手都一抖,很快意识到那几个王八蛋已经把自己出卖了。 他欲哭无泪,抓着桌沿交代:“不是啊警官!真不是你想的这样啊!” “我想的哪样,你干的又是哪样?”岑虎又是一拍桌子:“你倒是说啊!” 什么人用什么法子,顾己心里轻笑,岑虎这三两下,已经完全把梁宏康唬住了。 梁宏康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可怜兮兮地问:“警官,我……我能喝口水吗……” 岑虎倒了杯水过来:“赶紧喝,喝完该交代的都给我交代清楚,你要是敢隐瞒……” “不不不,我绝不隐瞒!我这次绝不隐瞒!” 梁宏康紧张的水都差点喷了出来,剧烈咳嗽了一会儿,他颤巍巍地看向岑虎和顾己:“我真的没有给菲菲和莉莉下药!” 岑虎厉声问:“那为什么彭京他们说见到人的时候她们是昏迷的!” “就是这样的啊!”梁宏康脱口而出,很快又意识到不对,颤着声音道:“不是,就是……就是……” 顾己打断他的话开了口:“从你接到菲菲和莉莉的时候起,她们就是处于昏迷状态的,是不是?” “是!” 梁宏康快速点头:“就是这样!那地方都是这样的!所有的公主带走的时候都是处在昏迷状态的!” 顾己问:“那地方是什么地方?” 梁宏康眼神忽然有点瑟缩。 岑虎适时呵斥:“说啊!你挤眉弄眼的干啥呢,还是我来给你说?但是我可提醒你一句啊,你说出来,和我说出来,那就是两个性质了。” “我说我说!”梁宏康急了:“逍……逍遥窝,是逍遥窝!” “什么窝?”岑虎先看了眼顾己,又问梁宏康。 “逍遥窝!” 梁宏康心一横:“那地方跟其他地方不一样,像我们这个级别的,是不知道他们的据点到底在哪儿的,就算要姑娘也只能由他们把人送出来,而且每一个送过来的姑娘都是在昏迷状态下的,在我们这个圈子,逍遥窝特别受欢迎……” 顾己问:“你们这个级别的人员通过什么途径联系对方?” 梁宏康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我……我说了能宽大处理吗?” 顾己目光冷然:“你现在最该关心的是该怎么证明你和菲菲的死没有关系,而不是在这儿跟警方讨价还价。” “可是我真的我没杀人啊!”梁宏康大喊:“我跟她无冤无仇,我杀她干嘛啊!” 顾己不为所动,脸色依旧冷淡:“但你自己交代的,你的毒品来源都是通过她,光是这一点你就需要好好跟我们解释解释,尤其是为什么上一次要隐瞒你跟她认识并且有肉体交易的情况,而且梁先生,我想你现在还不是很清楚自己处于一个什么境地。” 见梁宏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顾己看了眼岑虎,示意他拿出钱莉的照片。 钱莉的照片放在桌上的时候,梁宏康的脸色又变了。 “认识吧,钱莉。”顾己倾身上前:“你口中的莉莉。” 在梁宏康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的时候,顾己又说:“她也死了。” “什……什么?”梁宏康不可置信地看向顾己,声音颤抖:“莉莉……你说莉莉死了?” 顾己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问道:“你从逍遥窝一共找过几个女人?” 梁宏康愣了好一会儿才说:“像我这种级别,只能叫两个,而且每次只能接一个出来,时间间隔是半个月才能叫一次。” “也就是说,你只找过菲菲和莉莉。” 顾己说完故意看着他停顿了一会:“结果她们现在都死了。” 梁宏康眼里满是不知所措。 岑虎咬牙:“你们这个级别是什么玩意儿?” 梁宏康目光瑟缩,又开始支吾了起来。 顾己唇角露出一抹嘲意:“你们的等级,应该是以你们在逍遥窝消费了多少毒品来界定的吧?” 第13章 审讯 面前的警察揭开了梁宏康最大的秘密,梁宏康好一会儿回不过神来,只是直愣愣地盯着顾己。 但这个女警察的目光太过摄人,他对着顾己的眼睛还没有几秒就着急忙慌地错开目光,低头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双手正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顾己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消费了多少,消费等级属于什么层次,你们之间的交易模式是什么,交易内容又是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压着梁宏康,他垂着脑袋,双腿也开始颤抖了起来。 顾己又说:“我们来之前已经联系了你家里,虽然你家里条件尚可,但今年你父亲的生意一落千丈,他最近更因为公司的事情为难,你如果还要跟警方打马虎眼,等待你的下场是什么,你自己应该很清楚,你要是配合我们,我们也会相应的帮助你。” 梁宏康用手压着无法控制的膝盖,看得出来他在做思想斗争。 顾己和岑虎没再说话,审讯室里很寂静,他们甚至能听到梁宏康抖动的声音。 过了十分钟的时间,梁宏康压低声音:“一千个。” 岑虎眨了眨眼睛,看了眼顾己,见她脸色平静。 顾己开口:“我调查过你的家庭情况,你父亲曾因为你吸毒的事情将你送进过戒毒所,对于你吸毒的事情他做过很多措施,一千万不是个小数目,他不会给你这么多钱挥霍,你这些钱是哪儿来的?” 梁宏康很心虚,又过了一会儿才说:“是我妈……” 他说到这儿又停了下来,顾己声音沉了沉:“你最好该交代的一次交代清楚,我很不喜欢别人跟我玩挤丸子的游戏。” 梁宏康心里又凉了几分:“我爸对我吸毒的事情很生气,可是……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啊!毒瘾发作的时候太痛苦了!后来我认识了一个叫半瞎子的人,是他给了我逍遥窝的渠道,在逍遥窝,新会员有一百万的赊账额度,那段时间我爸管我的资金管的特别紧,我实在没办法了……” “蠢货!” 岑虎忍不住骂了一句:“你当真以为一百万那么容易就给你赊了啊,有点脑子没有,这一百万你得用两百万甚至三百万去还!” 梁宏康深吸了一口气:“后来我越陷越深,还不上账,又需要东西,他们把我打得半死,找到我妈让她给我还债……我妈没办法,瞒着我爸卖了家里两套房。” “就算你妈帮你还了债,你已经离不开逍遥窝的货了。”顾己问:“是不是?” 梁宏康低着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顾己继续问:“你妈帮你还了多少?” “五百个。”梁宏康说。 岑虎翻了个白眼,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 顾己:“后面的五百万从哪儿来的?” “家里还有两套房,写在我名下的,我瞒着我妈把房本偷出来了。” 顾己后背贴住椅背:“能够带菲菲她们出来的条件是什么?你们有没有选择权?” “选择不了,对方会根据我们的能力选择相对应的女人,消费到五百万的时候,就可以解锁,八百万的时候可以解锁两人,以此类推,至于更高阶的,我还没有接触过,知道的不是很清楚。” “所以你跟他们的交易过程到底是怎么样的,从开始到现在,你一直在刻意回避我们。” 顾己说这话的时候轻敛眉目,眸子里透着一股震慑人心的警告意味,这眼神看的梁宏康一阵心慌,对方似乎已看透了他的恐惧,他没有勇气再隐瞒下去了。 “在逍遥窝里,每个人的交易方式是不一样的,视情况而定。” 顾己加重语气:“所以,你的交易方式是什么?” 心虚加上恐惧,这一次梁宏康没有考虑多久就颤着声音说:“我们家有两家餐厅,其中一家我爸交给我打理,如果需要货,我会联系菲菲,她会把东西放在我经营的这家餐厅。” “如果你要找人的话怎么做?” “有个网站,我只需要进入网站,留下我的需求,自然会有人送人上门。” 顾己沉默了两秒,又问:“你们会强迫菲菲她们吸毒吗?” 梁宏康一脸心虚。 岑虎气的又呵斥一声:“瞒,还打算瞒是吧!” 梁宏康的情绪虽然算不上崩溃,但早就开始瓦解,在这两人的高压询问下,他这会儿脑子都没有机会多想其他的。 尤其是这个长得跟李逵一样的警察一惊一乍的在这儿吓唬他。 又被凶了之后,梁宏康的声音都有点颤抖了:“会……会的啊警官,不然……不然就没意思了啊……” 顾己挑眉扫了他一眼,看得梁宏康心里又是一慌。 她从笔录本上撕了一张纸递过去,食指在纸上一点:“网站地址,给你介绍逍遥窝的半瞎子,他的情况,以及你们交易时候的详细情况,清清楚楚写下来。” 梁宏康盯着那张纸看了好一会儿,抬起头委屈巴巴地说:“警官……这张纸……可能……不够写……” 岑虎嘴角抽动了几下,又给他撕了几张:“够了没!” “够了够了……” “那写啊!愣着干嘛!” 梁宏康迟疑着问:“写了……写了能宽大处理吗?” 岑虎一拍桌子,瞪着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看不到这八字啊!” 梁宏康不敢问了,拿着笔准备写,握着笔的手颤颤巍巍的,顾己知道,这或许不完全是的他紧张,而是长期吸毒导致的结果。 “对了。” 见梁宏康迟迟下不了笔,顾己又问:“菲菲生过孩子,这个你知道吗?” “啊?” 梁宏康明显不知道这件事,目光茫然又震惊地盯着顾己:“我不知道啊……我真不知道啊警官,我怎么敢跟她生孩子啊我,我又没病!” 顾己眼里闪过一抹凉意,她没再说话,直接转身出了审讯室。 岑虎紧跟着出来,叫了个警员过来盯着梁宏康,他嘱咐警员:“那小子肚子里还有的是东西,我们还没有通知他爸,你可以拿这个事吊一吊他,看他那样子,很害怕他爸,争取让他多吐点东西出来。” 警员进去后,岑虎问顾己:“顾队,目前来看,这个逍遥窝就是咱们要捣毁的贩毒据点了。” 顾己沉思着点了点头,她低头又翻了一遍梁宏康几个人的审讯笔录:“我现在基本可以确定,你们先后两次接到举报,是有人精心设计过的,对方并不是因为失败又选择了第二次举报,而是第一次举报就是为了第二次做准备。” 岑虎脸色凝重:“可谁有动机做这个事情?” 顾己呼了口气:“按照时间,那个时候孙引弟已经遇害,我比较倾向于……” “钱莉。” 两人一同说出了这个名字。 顿了顿,顾己嗯了一声,她抿了抿嘴:“如果是她,我在想,为什么要选择长安街?” 岑虎一下子说不上话来。 “深入查查长安街,尤其是136号和137号之间和钱莉有没有什么渊源。” 顾己刚说完这话,宋晏辞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老岑,为了以防万一,把孙引弟也加进去。” 第14章 一起 岑虎离开后,宋晏辞递给顾己一张纸条:“钱莉的住所地址。” 顾己喝完瓶子里最后一点水:“林一月那边调查银行卡的事情怎么样了?” 宋晏辞脸色复杂:“有结果了,孙引弟打过去的钱,钱莉一分钱都没有动,而且林一月那边发现了一条新线索,钱莉名下有一张同期办的银行卡,每个月也会固定存进去三千块,而且和另一张卡一样,这两张银行卡的流水都是只进不出。” 顾己沉眸思忖了一会儿:“宋队,咱们先去钱莉的住所看看,之后我想去孙引弟老家看看。” 宋晏辞看了看时间:“也不是不行,不过今天去孙引弟老家,今晚估计赶不回来。” 顾己把钱莉家的纸条塞进兜里往出去走:“这个没关系,在哪儿都能休息。” 宋晏辞紧随其后:“那行,我跟你一起去。” 顾己脚步顿下来,转身道:“我一个人也行。” 宋晏辞才不管,死皮赖脸跟上去:“我知道你一个人也行,但是顾队,咱们查案,通常都是双人原则,这一点你应该清楚啊,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快就叫我派人去协助聂忠华吧?” 顾己撇了撇嘴,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转过来:“咋了,我就喜欢单兵作战。” 宋晏辞笑着跟上去:“那顾队你就当我是空气。” 顾己无言,半晌憋出了一个字:“牛。” 短短两天时间,宋晏辞就发现了一个问题,别看顾队冷冰冰的,怼人可是一把好手,另外还有一点,顾队还挺冷幽默的。 扫了她侧脸一眼,宋晏辞掩下嘴角的笑:“齐飞他们带来的行李箱已经送去检验了,除此之外,他们还发现了一双可疑脚印,我初步分析过,大小43码,是一双皮鞋,至于鞋子是什么品牌,齐飞他们会继续跟进。” 初次见闫利民的时候,顾己就听他说过宋晏辞是全才,短短两天,顾己承认,他能力确实不错。 出身好,样貌好,性格好,事业也好,就连顾己都忍不住想,这世上真就有这么一种人,老天爷就是偏爱,偏偏人家自己还知道把握。 见她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的时间有点久,宋晏辞拉开车门的时候倚着车门问她:“顾队在想什么?” 顾己同样拉开车门,看着对面的宋晏辞,那双带着几分野性的眼睛此刻却非常诚挚,她说:“在想你命为什么会这么好。” 宋晏辞翘起的嘴角僵硬了一下,他笑:“有时候我也会想这个问题。” 他也没想到顾己会接着问:“答案是什么?” “嗯……” 宋晏辞想了想:“大概是祖宗积德,我属于被冒出来的那股青烟吹到的吧。” 顾己难得一笑,她上车,等宋晏辞上来后才说:“宋队,你的人生有烦恼吗?” 宋晏辞系上安全带:“你别说,还真有。” “什么?” 宋晏辞发动车子,出了警局的门才说:“是个秘密,暂时还不能说。” 顾己点了点头,语气认真:“冒犯了。” 宋晏辞干笑了两声,心里却叹了口气,他也为难啊,他总不能这个关头再问人家喜不喜欢鸟吧? 而且还是菜鸟。 再说人家顾队已经说过了,她不喜欢鸟,她喜欢鹰和雕。 宋队有点为难。 顾己倒没什么在意的,她目光直视着前方,忽然被远处的一群人影吸引住了。 察觉到顾己忽然坐了起来,双腿并拢,脊背挺直,双手平放于膝盖上的时候,宋晏辞也将车速放慢了下来。 远处走来的,是队列整齐的一排军人。 顾己的目光盯着那一串迷彩服,冷硬的脸色也柔和了下来。 他们的步伐很标准,但顾己就是一眼能看出来他们是新兵。 虽然车子开得很慢,但他们还是没用多久就跟车子擦身而过,顾己从后视镜里看到他们远去的身影,忍不住笑出了声。 那么好的时候,可惜她再也回不去了。 顾己没发现,她那声笑在车里响起的时候,宋晏辞握着方向盘的手又紧了几分。 等那些迷彩服的影子彻底消失,宋晏辞轻咳了一声:“顾队,来局里之前,您在哪儿高就啊?” 顾己眼里的怀念和惆怅在听到他这话的时候消失的无影无踪,她的后背重新贴住椅背:“部队。” 宋晏辞眉尾一跳,暗自咽了口唾沫,极力让自己的语气平稳随意:“好巧,我爸年轻的时候也当过兵,顾队在哪个部队啊?” 顾己却并不想继续说,只是偏过脑袋道:“普通部队。” “我爸说没有普通的兵。” 宋晏辞语气里带了几分笑:“尤其是顾队你这样的。” 顾己又笑了一声。 宋晏辞没再问下去,直到车子到了钱莉的住所,顾己也没再说话。 钱莉住的地方算得上一处中高档小区,来之前宋晏辞就找人了解了一下,钱莉所住的那栋楼住了挺多网络主播。 “按照我们对梁宏康的审讯,钱莉和菲菲的人身自由应该是受限制的,但钱莉又能前往其他城市,我觉得幕后的管理人手里一定抓着可以牵制她们的把柄,导致她们就算拥有一定程度的自由,也不得不受制于人。” 顾己说完,又道:“能够威胁到她们的能是什么?毒品?家人?钱?” 说话间两人已经站在了钱莉房子的门口,宋晏辞掏出手套和脚套递给她,声音低了几调:“毒品应该是最有可能的,像孙引弟这种情况,一旦被这东西裹挟,就会成为对方的奴隶。” 两人开门进去,走过玄关观察公寓的格局。 房子是两房两厅的格局,屋里并不整洁,衣物散落在沙发和椅子上,桌子上还有一堆开封和未开封的护肤品和化妆品,地毯上有饮料撒上去的污渍,墙角还有打包好的一袋垃圾忘了带出去。 “是生活痕迹造成的乱。”顾己说:“至少在我们进来之前,还没有人进来过。” “这算是个好消息。” 宋晏辞往前走了几步,站在茶几面前看着面前杂乱的环境:“从现场的情况来看,钱莉应该打算很快就回来。” 顾己嗯了一声,捡起堆叠在一起的衣服看了看,很快将衣服分了三个种类。 “你看她的衣服分类,这一堆情趣意味很浓,这一堆都是名牌,但色彩方面……嗯,我是想说偏风尘一些,但你看这一堆。” 宋晏辞看过去,顾己此刻正指着的那堆衣服无论是款式还是材质都属于简单舒适的一种,更适合日常穿着。 “鉴于我母亲偶尔的小脾气,我为了哄她研究过奢侈品牌的衣服,钱莉这名牌做面子工程很好,但并不适合日常穿着。” 宋晏辞说着又扫了扫这个家里的鞋子:“她的鞋子也是一样,和衣服相同的类别。” “从衣物的磨损程度来看……” 顾己蹲下身检查,点了点名牌服装和那堆情趣意味较浓的衣服:“使用痕迹最多的是这两种,而且有几件外套被有暴力撕扯过的痕迹,后期修复过。” 宋晏辞那边已经检查了相关的鞋子过来:“鞋子也是相同情况。” 顾己起身,还没完全站直身体的时候,宋晏辞忽然指着她身后的沙发角落说:“顾队,你看看那是什么?” 第15章 弱智 顾己侧过身,顺着宋晏辞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沙发毯子下隐约露出的包装一角。 她拿起毯子,看到下面盖着的是两个扁平的正方形礼盒,盒子用包装纸包裹着,上面还用蕾丝丝带打了蝴蝶结。 “包装一样的两个礼盒。” 顾己拿出盒子,递给宋晏辞一个:“小心点拆,最好后面还能还原。” 宋晏辞已经拽了蝴蝶结的一边绳:“咋办?我不会打蝴蝶结啊。” 顾己很明显地闪过一抹无语:“我会。” 宋晏辞干脆地拉开另一边蝴蝶结:“那可真是太好了。” 两人几乎是同时扯开了蝴蝶结,又小心翼翼剥开上面的包装纸,露出里面的盒子。 盒子被打开的时候,顾己和宋晏辞同时皱眉。 宋晏辞说:“我这儿是衣服,你呢?” “我也是。”顾己拿起盒子里的衣服:“是童装。” 宋晏辞看了她手上的衣服一眼,也拿出了自己那边的衣服:“一模一样的公主裙。” 顾己凝眸,将衣服凑近鼻尖闻了闻:“衣服清洗熨烫过,上面有洗衣液的味道,宋队,你那边衣服是多少码?” 宋晏辞找到衣标一看:“120码。” “我这边是90码。” 顾己脑海中迅速计算:“一般来说,120码的衣服,大概身高在110cm-120cm,体重大概在18.4kg-23.6kg,至于90码,身高大概在83cm-90cm,体重在14 kg-18kg,从衣服表明,这是给两个女孩子的,两人的年龄应该在4岁-6岁之间。” 说完这些话的时候,两人的脑海中同时浮现一个猜测。 目光相对时,两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孙引弟的孩子。” 宋晏辞又看了看衣服:“但我们目前还无法确定钱莉和孙引弟之间的关系到底是 好还是坏。” 顾己没答,而是对他说:“宋队,用下你手机。” 宋晏辞没多想就解锁手机给她递过去:“你手机没带?” “摄像头坏了。”顾己点开相机,指使他:“撑开衣服,然后站起来。” 宋晏辞听她的话,拿着衣服站起来,在顾己拍照的时候还偏了偏脑袋露出一口大白牙笑的特别灿烂。 顾己低头找了找:“你手机上没有购物软件么?” “没有。” 宋晏辞眨巴眨巴眼睛:“你下一个,我5G网,很快的。” 顾己没下载,手机还给他说:“照片发给我。” 宋晏辞虽然不解,但嘴角的笑还是有点抑制不住,把照片发给她问:“顾队,你不会突然觉得我特别帅,忍不住要拿我这照片做屏保吧?” 顾己已经在购物软件上识别出裙子的品牌,点进店铺的时候她侧眸看宋晏辞:“你在想什么?” 宋晏辞觉得,她现在这个眼神的意思说全乎了应该是:你在想什么屁吃? “一些人类异想天开的瞬间。”宋晏辞毫不在意:“你在查什么?” 顾己截了几张图给他发过去:“衣服是小众品牌,这个款式是三个月前刚出来的,从衣服的版型和质量来看应该不会是仿制品,如果默认为这两件衣服是钱莉送给孙引弟孩子的,那我们目前至少获得了两个信息。” 第一,孙引弟的孩子还活着。 第二,孙引弟至少有两个孩子,而且是两个女孩。 宋晏辞紧接着说:“与此同时我们又有了一个更紧迫的任务,尽快查明孙引弟孩子的下落。” “是。” 顾己往距离自己最近的次卧方向走:“你去另一间,我去这间。” 宋晏辞闻言应了一声,进了主卧检查。 他进去还没多久的时候,就听到顾己叫他:“宋队,我这里有新发现。” 宋晏辞很快到了次卧:“什么?” 顾己手上拿着一本笔记本:“我大概知道孙引弟和钱莉每个月存三千块的原因了。” 她把本子递给宋晏辞:“钱莉详细记录了每个月存款进账的时间,你看最开始的标题。” 宋晏辞已经念了出来:“阳阳乐乐未来生活基金记录……钱是存给两个孩子的。” 顾己提醒他:“你往后翻,有几处记账是这两个孩子治病的花费记录,叫阳阳的孩子天生听力受损,做过两次相关手术,至于那个叫乐乐的,心脏似乎不怎么好。” 宋晏辞翻看着账本:“所以可以推断出的是,孙引弟和钱莉关系不错,至少孙引弟很信任钱莉,信任到将自己的孩子的生存基金交给她保管,事实上钱莉也的确靠得住,她不仅没有动用过这笔钱,还存了另外一笔。” 顾己点头:“所以这两个孩子目前的下落很重要。” 她说完忽然盯着宋晏辞,看的宋晏辞还有点不好意思,抹了把后脑勺问:“顾队,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吧,我有点儿紧张。” 顾己脸色平静,想起郑沛叫他的称呼,自然而然道:“宋少爷,是时候发挥你高贵的身份了,我担心这两个孩子才是逍遥窝牵制孙引弟和钱莉的主要原因,如果这样的话,孙引弟平时并没有单独抚养这孩子的机会。” 见宋晏辞似笑非笑地回看着她,顾己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情报获取系统,不要浪费资源。” 宋晏辞扑哧一笑:“顾队,你对我了解有点细致入微啊?” 顾己一本正经:“对未来合作伙伴的基本调查和了解,有助于双方进行有力合作。” “是是是,有力合作。” 宋晏辞忍俊不禁,拿出手机的时候忽然有了主意:“但我有个条件。” 见他拿出手机的时候顾己就已经重新进入搜证工作,闻言头都没回:“说。” “刚才那张照片。”宋晏辞开玩笑:“你把它设成你的手机屏保。” 顾己甚至连一秒的思考时间都没有,掏出手机就设置了屏保,随后手机屏幕往他跟前一怼:“行了,干活。” 说出这个要求之前,宋晏辞预想中的结果应该是顾队那张冷淡桀骜的脸无语地看向自己,然后更加无语地说出一句类似你有病吧之类的问句。 没想到顾队现在这个操作弄得他这会儿还有点心跳加速。 见他愣着,顾己回头:“愣着干嘛?” 宋晏辞脑瓜子清醒了点儿,却鬼使神差问:“顾队,你是不是对我一见钟情了啊?” 顾己这会儿是真的如他所愿,用那张冷淡桀骜的脸无语地看向他,然后更加无语地说:“你有病吧?” 宋晏辞略微有点委屈,一边发消息布置任务一边问:“那你那么干脆就用我照片当屏保?” 顾己站直了身体,面向他,语气十分诚挚:“为了工作,必要时候可以承受一些压力。” 宋晏辞:“比如?” 顾己深吸了一口气:“比如忍受一张弱智一样的脸挂在我手机屏幕上。” 宋晏辞:??? 他?宋晏辞,钦城警务系统最帅的男人,弱智? 第16章 饼干 在宋晏辞怀疑人生的时候,顾己重新检查了一遍房间,没找到新的线索。 要出门的时候她回头看了眼宋晏辞:“宋队,你很闲?” “不,我很忙。” 宋晏辞捏着下巴跟上她:“顾队,你到底从哪儿看出来我跟弱智两个字搭上边的?” 走到主卧门口的时候顾己停下来,挡在门口看着宋晏辞,她盯着宋晏辞看了一会儿,忽然问:“宋队,你是不是喜欢我?” 宋晏辞一个踉跄,一时间手脚跟分不清各自功能一样扭捏了一番,最后掌心扣住发红发热的耳朵:“我承认是有,但是我觉得吧……” 顾己打断他的话:“可是我没兴趣搞对象,你能自己控制一下吗?” 宋晏辞愣愣地看着她::“所以顾队,你觉得这玩意儿是可以控制的啊?” “难道不能吗?”顾己反问他:“见色起意而已,有那么难吗?” 宋晏辞叹了口气:“行,那我控制一下。” 她说完这话走了进去:“你发现什么了吗?” 话题跳跃性太大,宋晏辞脑子差点打了个结,而后他听顾队的话自动控制了自己,选择了当下最适合的话题。 他指着主卧门口的墙:“你看这个。” 顾己回过头,看到他指着距离卧室开关不远的一处地方:“虽然被清理过,但以我的经验来说,这应该是人血,从血迹变化颜色来看,时间至少半年了。” 顾己盯着那摊隐约的血迹,后退一步,眉头轻拢:“钱莉身高165cm,这个高度和血迹的沾染情况来看,应该是被人扼住后脑勺磕碰上去的。” “这是最有可能的情况。” 宋晏辞摇了摇手机:“我怀疑这里不只这一处被处理过的血迹,我联系了老郑,让他派两个人过来,如果没有其他的线索,咱们就可以去孙引弟老家了。” 两人又检查了一遍钱莉家里,并没有发现更多的线索,刚从钱莉家电梯出来的时候,顾己收到聂忠华发来的消息。 初步断定,钱莉的死因为吸毒过量致死,警方在她身上和住所都找到了相关证据。 但聂忠华发现,钱莉大概率是非自愿吸毒,她的后脑和手腕有被人暴力拖拽造成的痕迹,过量吸食毒品应该是被人强迫的。 顾己将相关线索分享给宋晏辞后给聂忠华打了个电话,将他们这边的线索整合起来跟他分享了一遍,而后才道:“你还得辛苦一下,查明钱莉去海城的目的,她在那边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我在那边有认识的朋友,待会她会联系你,应该可以帮得上忙。” 聂忠华在那头应着:“如果这样的话,我让宋队那边的人先护送尸体回来,我联系你的人,有线索我随时通知你。” 顾己思忖了几秒:“也可以,一定注意安全,我怀疑杀害钱莉的人就是逍遥窝的人,对方可能会阻止或干扰我们的调查。” 聂忠华嗯了一声,在顾己挂电话之前他又说:“你们也是。” 但他的声音很小,顾己又拿开了电话,并没有听到他这句话。 挂了聂忠华的电话,顾己又给岑虎那边打了个电话。 岑虎人在外面,接到顾己电话的时候气喘吁吁的:“顾队,我这会儿在外面呢,你不是让我详细查查长安街136号和137号嘛,我重新联系到了两位业主,聊着聊着我给他们看了钱莉和孙引弟的照片,你说巧不巧!两位业主都见过钱莉和孙引弟!” 顾己摇下车窗:“孙引弟和钱莉租过他们的房子吗?” “没有。” 岑虎说:“按照房东的说法,是有个中年女人带着两个孩子租的136号房,136号房东中途来过房子一趟取点东西,碰上钱莉和孙引弟来看孩子,当时房东还问过是不是她们的孩子,钱莉和孙引弟都表示不是。” “那137号房的房东呢?”顾己问:“是怎么知道钱莉和孙引弟的?” “这就是我要特别跟你说的!” 岑虎那边传来车门关上的声音:“我仔细打听了一下,在那个中年女人租了136号房的时候,也同时租下了137号房,房东带人看房的时候,钱莉和孙引弟都在。现在两个房东正在找相关合同,等拿到对方的身份信息,我马上去找人。” 顾己迅速整合了他说的线索:“房子是什么时候租的,又是什么时候退租的?” “四个月前租的,一个月前退租的……” 岑虎说到这儿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半晌后他声音都尖锐了起来:“顾队,退租的时间正好是我们接到举报的前一天!当时两个房东都在外地,收房都是通过视频拍摄的方式完成的,这样一来,那安排举报的人就很有可能是钱莉了,是这个意思吧?” 宋晏辞的车子忽然停了下来,顾己看了他一眼,继续对岑虎说:“你想的没错,而且,如果租房的中年女人跟钱莉和孙引弟是一伙的,那孙引弟的两个孩子很有可能在她跟前,如果这样的话……” 宋晏辞已经顺着她的话说:“我叫齐飞和林一月那边协助他,这样效率更高一点。” 顾己把这话传达给岑虎,对方乐了:“那敢情好啊!” 又嘱咐了几句,顾己挂了电话才问宋晏辞:“怎么不走了?” “等个人。”宋晏辞看了眼时间:“很快。” 顾己也没多问,调整了一下坐姿,目光盯着挡风玻璃不说话了。 以宋晏辞对她这两天短暂的了解,这个时候她脑子里应该在飞速运转。 似乎是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前面眼睛不舒服,顾己往后一靠闭上了眼睛。 等脑子里又梳理了一遍案情的时候,顾己听到宋晏辞摇下车窗,外面有人说:“您要的东西。” 顾己闻言睁开眼睛,看到宋晏辞接进来个袋子。 来人很快离开,宋晏辞侧头一看顾己,笑容明媚,将袋子给她递过去:“给。” 顾己疑惑:“什么?” “到孙引弟老家也有点路程,顾队你不饿啊?”宋晏辞发动车子:“吃饱喝足休息会儿,到了我叫你。” 顾己打开袋子,在众多的食物中发现了两个熟悉的餐盒。 宋晏辞余光扫过来,发现她耳朵动了动。 “其实我准备吃的了。”顾己趁着说话的时候,将自己那没出息的口水咽了下去。 宋晏辞很配合地问:“准备了什么?” 顾己从兜里掏出两包压缩饼干,很大方地给宋晏辞分了一包:“要么?” 宋晏辞看了一眼她的压缩饼干,又扫了眼自己刚拿上来的美味珍馐,十分愉快地抓过她给的饼干:“要。” “除了不好吃没别的毛病。”顾己说:“很顶饱,你要是喜欢的话,我以后再送你点。” 宋晏辞咬开饼干:“所以咱这就叫礼尚往来是吧?” 顾己戴上手套,打开切的大小合适的猪蹄,捡了最劲道的一块送进嘴里,眼尾都舒展了开来。 宋晏辞听到她不自觉变得愉悦的声音:“嗯,对,礼尚往来。” 他送进嘴里的饼干其实干巴巴的一点都不好吃,甚至可以称得上难吃,但宋晏辞这会儿却觉得,顾队真是个有趣的人,一盒猪蹄就能让她高兴得耳朵动起来。 她可真有趣啊。 第17章 开车 顾己这次没独享,给宋晏辞留了一半,吃饱喝足后打扫好战场,又提出自己开车,换宋晏辞填饱肚子。 宋晏辞发现她说自己开车的时候眼里划过的一抹期待,心下觉得失笑,找地方停下车跟她换了位置。 顾己话很少,通常是宋晏辞问一句她答一句,好在两人都不觉得尴尬,该吃吃该喝喝,间歇还能聊聊案子。 宋晏辞一边吃一边问,足足花费了一个小时。 直到顾己实在忍不住了:“宋队,你到底吃饱了没有?” 宋晏辞心满意足地摸了摸肚子,笑眯眯地说:“现在真的饱了。” 顾己松了口气:“那我要加速了。” “啊?” 宋晏辞脑子一转,下意识握住了车上的把手:“您慢点飙啊……” 顾己踩了油门,却忽然觉得哪儿不对劲,按理说宋晏辞不应该说后半句,这话搞得他原本就知道自己的开车技术似的。 但顾己这会儿没往深处想,前面为了让他好好吃东西,自己忍了足足一个小时,这会儿车速加快,她心里终于畅快了起来。 二十分钟后,宋晏辞深吸了一口气:“顾队,你这车技……” “我开车你放心。”顾己目视前方:“很快就到了,再忍忍。” 她开车其实很稳,只不过第一次坐她的车,又是这个速度,正常人都会被吓到。 宋晏辞知道她是以为自己害怕了,他抿了抿嘴,没把心里的真实想法说出来。 他其实很想问:“顾队,请问你是菜鸟吗?” 但他深知现在不是时候,而且顾己防备心很重,有些事于他而言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但对于顾己来说,也许是冒犯。 到孙引弟老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 来之前宋晏辞就跟当地的派出所联系过,让所里派个人协助他们一起去孙引弟家里了解情况,到孙家所在的村口时,宋晏辞才发现,等着他们的是派出所所长。 两人下车的时候,所长热切地朝着宋晏辞迎了过来:“宋晏辞,宋队是吧?” 宋晏辞跟他握了手,跟他介绍顾己:“我们局里缉毒支队的顾队,跟我一起过来的。” 所长诧异地看了眼顾己,一开始他只以为这是宋晏辞带来的队员,没想到人家是缉毒队长。 顾己神色淡淡地跟他握了手,所长有点尴尬:“那个……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 宋晏辞先他一步开口:“张所长,我记得你。” 对方惊讶中又带着几分欣喜:“我何德何能啊,宋队竟然知道我?” 宋晏辞虽然笑着,但顾己看得出来他笑容里多了几分冷淡:“两年前局里举行县镇座谈会,您也来了,后面咱们一起聚过餐。” 张所长更震惊了,那次聚餐人很多,而且他跟宋晏辞根本不在一张桌子上,只知道那次聚餐的地方是人家这个宋警官家的,饭菜特别扎实。 他笑:“早就听说宋队家庭好能力又出众,没想到记忆力也这么好,我记得那次咱们连话都没说上呢。” 宋晏辞笑了笑:“现在不是见了么,张所长,时间也不早了,要不你先带我们去孙引弟家里看看?” “对对对,先干正事!” 张所长回过神来,又笑呵呵地对宋晏辞说:“等结束了以后,我还准备了宵夜,宋队……还有咱们顾队长,到时候你们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你们尽管吩咐我就行了!” 顾己落后两步看着宋晏辞和张所长的身影,忽然觉得好笑,如果今晚来的是她和其他人,或许要派出所配合都难,但因为来的是宋晏辞,对方连结束任务后的宵夜都准备好了。 这位张所长看重的是宋队长的能力出众,还是看重他的家庭条件,几乎一点没有掩饰。 余光里看不到顾己的身影,宋晏辞停了下来:“顾队,待会我跟着你的节奏走,行吧?” 顾己抬头看他,他这会儿的笑又显得那么真实,昏黄的路灯下,她第一眼注意到的竟然是他那张红润饱满的嘴巴。 “可以。” 她拉高衣服拉链,下巴戳进衣领中,轻轻舔了舔嘴巴。 宋晏辞跟她并行,张所长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再找话题的时候也不好意思抓着宋晏辞夸了,只好把话题引到了孙引弟一家子上。 这么一来,没想到宋晏辞和他的话题竟然还多了起来。 张所长找到了门道:“你们是不知道,这个孙家在咱们这块儿名气大的很呢,这家父母重男轻女在咱们这儿是出了名的,他家姑娘老早就出去工作了,一年到头人没回来几次,钱倒是回来的很勤快,不信你们待会儿瞧瞧,孙家的房子有多气派,你要说靠那两口子跟他家那不成器的儿子,十年二十年都不可能的,盖房子的钱可都是闺女打回来的呢!” 宋晏辞看了眼顾己,问张所长:“孙引弟以前有没有带孩子回来过?” “没有啊。” 张所长仔细想了想:“那姑娘都没结婚哪来的孩子呀,相关身份信息我们也查了,没有表明她有孩子呀,不过她弟弟倒是有个孩子,是个儿子,啧啧啧,家里人稀罕的很,跟他爹一样,惯得也不成样子。” 如果只是临时调查相关情况,派出所知道的不应该这么详细,这会儿顾己问他:“张所长,这些事应该不是查到的吧?” 张所长笑了两声:“顾队长你算是说对了,孙家的事情你都不用查,周围打听打听就能打听出一箩筐,就那家小子被我们关了多少次我手指头都数不过来了,要不我好歹也是个所长不是,哪能知道的这么清楚。” “那孙引弟家里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能帮到我们案子的?最好是跟孙引弟有关。” 这话一出,张所长倒有点为难了,孙家的事情实在是槽多无口,但他脑子里数了一遍,大多数拿出来也只能当做八卦笑话看。 搜肠刮肚了好一会儿,张所长猛地想起来什么:“哎,你别说,还真有!” 顾己和宋晏辞同时停了下来。 “这事儿还得从两年前说起,应该是大年三十吧,孙家人忽然跑到所里报警,撒泼打滚的要让我们帮着找人,大过年的搅得大家都不安生,结果你们猜怎么着,失踪时间都不足八个小时,而且还是个成年人,可咱们也没办法呀,那家人太难缠了,不过也好在我们出警了,最后在山上找到人了,那么冷的天,就穿着一件衣服,人都冻晕过去了,幸亏及时送到医院才活过来。” 顾己觉得哪儿不对:“事后你们了解缘由了吗,孙引弟为什么要跑到山上去,她的说法和家里人的说法是一致的吗?” 张所长脸色为难了起来:“这个咱们就不清楚了,当时人找到了,他们家那一大帮子人很快就去了医院,为了以防万一,我们也派了两个同事跟过去,结果就接了个电话的时间,一家人又呼啦啦地离开了,隔天我们的同事还去了她家里询问情况,结果人家告诉我们,孙引弟没事了,而且已经回市里上班去了。” 顾己觉得更不对劲了。 宋晏辞好一会儿没说话,听完顾己这两个问题,忽然问:“孙家人既然重男轻女,按理说不会出动太多人去找孙引弟,你刚才说的是,孙家一大帮子人?” “是啊。” 张所长脱口而出:“人可多了,一个个长得人高马大的,看着都怵人,也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看着跟混社会的似的。” 顾己心里一动,看了宋晏辞一眼。 第18章 袭警 到孙引弟家的时候,顾己和宋晏辞才知道张所长嘴里说的气派是怎么一回事。 孙家的房子放在村子里的确算得上气派。 村里宅基地本来就不小,四层小洋楼盖起来,院子规划出来,花花草草种上,气派的大门安上,日子过得比在城里还滋润。 而且宋晏辞透过大门看到里面的格局就知道,这房子的布局和设计都是找人设计过的,别说,真挺像那么个样子。 张所长按了门铃:“老早就通知过他们了,说是市里的领导有情况要来询问,这会儿估计都在家呢。” 顾己和宋晏辞同时感到无语,甚至还有点生气。 现在谁都不确定孙引弟的死跟什么人有关系,从一定意义上来说,她的家人也有嫌疑,他这么一通知,万一他们跟孙引弟的死有关呢? 这么想着的时候,孙引弟的父母已经从屋里出来了。 他们看到张所长的时候非常热情,抓着他就道:“哎呀张所长来了呀,家里正在吃饭,还给您留了位子,快快快,快进来吃饭!” 张所长倒还挺享受的,被他们拽着,刚才对这家人话语里的瞧不上散的一干二净,笑眯眯地看向宋晏辞和顾己:“宋队,顾队长,要不咱们……” 顾己脸色沉了下来:“张所长,我们是来查案的,不是来吃饭的。” 张所长神色僵在脸上的时候,宋晏辞也同样拉下了脸:“你要是真有这么饿,待会我出钱,给你整一桌硬的。” 张所长也没想到这两人会当着孙家人不给他面子,偏偏自己还碍于宋晏辞的身份不敢得罪人。 甭管心里怎么想,他面上很快就调整过来,不着痕迹地推开孙引弟父母的手:“不好意思啊两位,我们出来是有公务的。” 他特意加重了公务两个字,突然冷淡的态度也让孙引弟父母一时间没赶过趟来。 顾己懒得看人与人之间这点龌龊事,她率先往前走,同时问:“家里就你们两个人吗?” 孙引弟她妈立马不高兴了:“我说你这姑娘,这是我家,你好歹讲点礼貌吧?你什么态度啊那么对我们张所长。” 顾己眸光一沉停下步子转身看她:“这位女士,我自认我们的行为符合流程,如果你介意,我们可以就在这儿谈。” 明明看起来是个小姑娘,但她脸色这么一沉的时候却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震慑感,尤其是那双眼睛看的人很不自在。 但孙引弟他爸就是不信这个邪,一个姑娘家哪来的资格给他脸色看:“你算什么东西,张所长还没说话呢!姑娘家家的要点脸面!” 张所长刚被她落过面子,这会儿心里还觉得有点得意,手上却虚抓着男人:“哎呀,这这可不能乱说,这可是我们从市里来的同事!” “市里来的又怎么了?了不起啊,来了我家,说话就得给我压着声儿!” 宋晏辞实在看不上张所长这种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德行,尤其是孙引弟她爸这话说的有点难听。 此时他脸色也沉了下来,声音冷峻:“怎么,张所长不发话,别人是没有资格说话是不是?张所长,我们在这里说话是不是还得请示请示你?” 张所长怎么都没想到宋晏辞会把这把火烧到他身上来,心下暗叫一声不好,脸上却赔着笑:“宋队你千万别误会,他不是这个意思……” 顾己不想给这种人留面子,她冷声道:“张所长,你最好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你是人民警察,是一所之长,你现在是在工作不是在攀关系。” 一听这话,张所长的脸色刷的一变:“顾队长,我尊重你,但你也没有必要这么血口喷人!而且有句话你没说错,我再不行,也是一所之长!” 宋晏辞不加掩饰地给顾己投去个夸奖的目光,刚要开口,顾己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现在别说话。 见她的目光轻扫过孙家的别墅内,宋晏辞似乎明白了什么,暗暗往后退了半步,似乎现场的情况跟他无关,漫不经心地挽起了自己的袖子。 顾己冷眸盯着张所长:“所以你现在是在警告我,强龙不压地头蛇吗?” 盯着她的眼睛,张所长忽然心里一虚,猛地意识到,孙家这场火,可千万不能烧到他身上来! 他刚要笑着把这事揭过去,孙引弟父母却站不住了,两口子愤怒地看着顾己:“一个小警察而已,给你脸了是吧,我还实话告诉你,这孙家庄,我们孙家还就是地头蛇了怎么的,你想在这儿办点事,你先问问我答不答应!” “就是!” 一道喝得醉醺醺的男声从屋里出来,顺手就捞起了墙边一根钢管跌跌撞撞走了过来:“我他妈管你是警察还是天王老子,敢在我们孙家撒野,先看看老子手里的钢管答不答应!” 来的是孙引弟的弟弟,孙天赐。 他气势汹汹地走过来,钢管指着顾己:“他妈的,是不是你个狗娘养的在我家狗吠?” 他手中的钢管甚至都没在顾己眼前停留一秒,随着他那句话的尾音落下的时候,顾己已经往前一凑,右脚绊住他的一只脚,在他踉跄的时候一肘击在他的肩胛骨。 孙天赐痛声响彻天际的时候,顾己顺势下了他手中的钢管,反手压着他的胳膊将人往下一抵,孙天赐半张脸都压在地上了。 孙天赐哭天嚎地半趴在地上:“妈的,杂种!狗娘养的,老子弄死你!” 顾己嘲讽一笑,手上又用了力:“弄死我,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孙天赐嚎声更甚,他爹妈立马看不下去,扑上去就要撕开顾己:“你个混账东西,放开我儿子!” 宋晏辞一看这架势立马挡了上去,没想到顾己一把将他推开,手上一用力,孙天赐嚎的更大声了。 孙天赐他妈又急又气,朝着顾己就打过去,顾己等的就是她这样,自动把肩膀递过去,孙天赐他妈一爪子过来,在顾己身上留下了几道抓痕。 顾己这才看向宋晏辞:“宋队,辱骂和袭警该怎么做?” 宋晏辞动作利落地铐上了孙天赐他妈,与此同时往顾己手里塞了个手铐,邀功似的:“顾队,我做的对吧?” 一直以来吃够了胡搅蛮缠红利的孙天赐他爸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么个走向。 要知道他们一家人闹起来,就是这个所长都不敢把他们怎么样,这两个新来的毛头小子直接把人给铐了,这怎么能忍?他的面子还往哪儿搁! 他目光一侧就看到被顾己扔到一旁的钢管,脑子一充血就拿了起来,不管不顾往顾己身上抡了过去。 这点小把戏早就在顾己余光里,徒手接刀刃的事她都干过,这个她根本没放在眼里。 但宋晏辞不知道这事儿,钢管抡下来的时候,他没有丝毫犹豫就用胳膊挡了过去。 孙天赐他爸这一下子起码用了九分力,看的张所长都心惊肉跳。 顾己眉头一拧,眸子又冷了几分,宋晏辞却在只有她能看到的方向朝她眨了眨眼睛。 既然说他们袭警,那就做的实一点。 “我今天还就压着你这个地头蛇了。” 宋晏辞将人反手铐上站起来,龇着牙看了看小臂,指了指胸前:“刚才发生了什么,可全都拍下来了,你们要是有本事,这次往法院闹,那我才算你有本事。” 第19章 害羞 张所长这时候才发现宋晏辞胸前别着个微型摄像头。 他们真的有底气,想必那个顾队长也是一样。 孙家人这次真是踢着硬骨头了。 宋家闹起来了,人家那是光明正大,有理有据,他们这家子泼赖惹上人家,那是拿肉脸怼钢板。 他一方面觉得解气,一方面又担心,刚才顾己说的那些话,可是明晃晃地在打他这个所长的脸上了,视频要是真送上去,他以后还怎么做人? 这时候顾己站了起来,她拍了拍手看向张所长:“张所长,我理解你不愿意招惹孙家这种人,理解你不想让他们影响你们的正常工作,但你搞错了一点,对付这种人,你只有手段过硬才能震慑住他们,他们胡搅蛮缠,自然有法律教他们做人,他们不懂法,你也不懂么?” 这番话虽然不好听,但张所长立马就反应了过来,顾队长这是在给他台阶下。 权衡了那么几秒,张所长默认了顾己这个说法,干笑了两声说:“是是是,顾队长说的是……” 宋晏辞扯下袖子挡住小臂:“行了,看这样子咱们也没有必要在这儿待着了,张所长,麻烦你给我们派两个人,把这三位请到我们局里去。” 张所长踌躇:“这样吧宋队,时间也不早了,我在所里给你们准备地方,你们在这儿问也行呀。” 宋晏辞失笑看他:“在所里也不是不行,但张所长,这三位袭警的事情还得回去调查呢,你忘了这事儿啊?” 这是真要把这家子袭警的名头给坐实了。 张所长不敢再多说什么,赶紧打电话叫了两个人来,用警车把孙家人给拉走了。 孙家人被带走,宋晏辞才说:“张所长放心,我们理解你的难处,刚才我和顾队说的那些话也都是场面话,孙家人身上有我们想要的线索,但你也知道这家子人不会那么容易配合,我们也只能出此下策。” 张所长脑瓜子转了几转,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还是恍然大悟:“懂了!先给他们一击,把人带回去,有东西牵制着他们,到时候你们也容易撬开他们的嘴是吧?” “是这个意思。”顾己也开了口:“没有提前跟你商量,你见谅。” 不管他们是什么意思,反正张所长是按他们说的当真了,他心里松了口气:“没事没事,不瞒你们说,你们刚才的做法,实在是大快人心!” 他说到这儿的时候,还很真心实意地拍了拍手。 顾己忽然问:“听你前面的说法,孙天赐有孩子,应该是结婚了,他妻子和孩子不在家里是吗?” “不在。” 张所长顺着话题拐过来:“我问过了,他媳妇儿前两天带着孩子回娘家去了。” 顾己点了点头:“她跟孙天赐什么时候结的婚?” “也就两年前。” “结婚的时候孙引弟来了吗?” 张所长有点为难:“哎呀,这可不清楚……这样,时间也不算晚,我找邻居咱们问问?” “我和宋队去问就行,张所长你再帮我们一个忙。” 张所长连连点头:“你说,我能帮得上的一定帮!” “麻烦你调出两年前你们寻找孙引弟的出警记录,我们可能会用得上,另外得联系孙天赐的妻子回来一趟,我们得进去检查检查。” 要说其他的张所长不一定能帮得上忙,但一听这个他就不自觉挺直了腰板。 “顾队,别的忙我或许帮不上,但咱们所里的出警记录有多详细,我敢拍着胸脯说一声,十里八乡都比不上!” 顾己扯了扯唇角:“那就更好了,说不定能帮得上我们大忙。” 她的态度陡然好转,张所长似乎也忘了刚才发生的尴尬事,跟两人打了个招呼,马上回所里去了。 张所长一走,宋晏辞笑道:“顾队,你确定你一开始真不是看不上张所长的为人做派,而是为了做戏?” “没有,我确实看不上。” 顾己扫视着孙家偌大的院子:“但大家所在的位置不同,处事态度自然也不同,谈不上谁对谁错,各自都有难处,我也仅仅是看不上而已。” “所以你后面才愿意给他个台阶下?” “这倒不是。” 顾己侧头看他:“该敲打也敲打过了,还需要他帮忙,再者,谁又能保证以后没有需要人家帮忙的地方呢,这点脑子我还是有的。” 她说完往外走:“没必要一定要显得就我出淤泥而不染。” 宋晏辞跟上去:“所以你是什么时候决定闹出袭警这个名头的?” 夜晚的风轻拂而过,顾己的声音悠悠传来:“张所长按门铃之前。” 宋晏辞看着她修长而又挺直的身影,眸子里的笑快要从眼角溢出来:“顾队,你真聪明。” 顾己都不想回他,敲响了孙家隔壁的门。 等人开门后,她放轻了语调,给对方看了警官证:“打扰了,我们是警察,有个同事受了伤,能不能进来处理一下?” 宋晏辞没想到她敲门的目的竟然是这个。 昏昏沉沉的夜色下,宋少爷心思雀跃,红肿发烫的小臂上,每一根毛孔似乎都在舞动,弄得他感觉不到疼,只觉得酥酥麻麻的痒。 邻居早就听到了隔壁的动静,这会儿心里满是疑惑,热情地把人迎进来,很快找了药酒出来让他们先处理伤口。 顾己挑选了几样用得上的,朝宋晏辞招了招手:“宋晏辞,过来。”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宋晏辞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了一下,似乎一朵花在心口猝不及防地绽放开来,花瓣上伸出无数根细细的触角,沿着他血液流动的方向布满全身。 “愣着干什么?”顾己又叫了一声:“过来。” 宋晏辞呆呆地噢了一声,脚步僵硬地过去,任由顾己抓住他的胳膊。 “坐下。” 顾己手上用力,等他坐下来后拉起他的袖子,他被钢管打过的地方已经青紫一片。 顾己检查了一番:“还好,骨头应该没事,我给你擦点药,揉一揉,回去再找大夫看看。” 她冰冰凉凉的指腹摁在伤口上的时候特别舒服,宋晏辞感觉不到胳膊上一阵疼一阵烫的恍惚感,只觉得耳垂已经烫的他脸颊都烧得慌。 顾己喷了药水在手心,搓热了才往宋晏辞胳膊上招呼,药酒味在空气中氤氲开来,她的掌心似乎又是火热的,弄得宋晏辞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顾己被他的行为弄得有点奇怪,抬头看了一眼,明亮的灯光下,她只看到宋晏辞那两只已经红透了的耳朵。 宋晏辞低着头,顾己看到他头顶的发旋。 她拧着眉看了好一会,实在忍不住问他:“我说,你在害羞什么?” 第20章 受伤 宋晏辞直勾勾地盯着顾己,脸腾地一热,这会儿才知道叫出声:“顾队,爹生娘养的,我疼啊……” 顾己手上动作加快,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就这点伤,疼的话都说不明白,至于吗?” 宋晏辞龇牙咧嘴:“我这口齿还挺伶俐的啊。” 邻居大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哎呦小伙子,你是你爹生的啊?” 宋晏辞这才知道顾己在笑话他什么,宋少爷无奈:“顾队,咱也不必如此严谨吧?” 顾己推开他的胳膊,擦了手收好药箱,跟邻居大婶道了谢才问:“大婶,孙家那个女儿,你知道吧?” 大婶这会儿自然而然地凑了过来:“引弟啊,那当然知道啊,都是看着长大的,警察同志,孙家那两口子是不是犯什么事了啊?我瞧着刚才动静还挺大的。”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袭警而已。”顾己说。 大婶一惊:“袭警那可是要判刑的吧?” 顾己嗯了一声:“证据确凿的话,视情节轻重,大概三年以上七年以下吧。” 邻居大婶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她张着嘴吃惊了几秒:“那……那他们……” 宋晏辞看着胳膊上的伤:“不管怎么说,总得关一阵子吧,袭警可严重呢。” “那可真是太好了!” 邻居大婶一拍大腿:“该!就得好好关几天,最好关个十年八年的,好好治一治他们家那没点本事还嚣张的劲儿!” 看她这样子,宋晏辞立马坐了下来,顺着话头问:“姐,我听说孙家那一大家子吃的用的,都是闺女送来的钱,是不是啊?” 大婶笑的合不拢嘴:“我这一把年纪的叫什么姐呀,叫婶!不过你还真没说错,他家一大院子都是引弟那孩子手上抠来的钱,那孩子可苦呢,年纪轻轻就去打工,她这一家子人呐,就跟吸血虫一样,把那孩子的血吸干了还不行,要是骨头能卖钱,他们都能磨碎了拿出去卖呢!” 宋晏辞一脸认同,又往近凑了凑:“哎,我听说两年前大年三十,孙引弟差点在山上冻死了,孙家还报警了,这事儿你知不知道啊?” 大婶一拍手,眼睛一瞪:“知道啊,可这事儿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一看这架势,宋晏辞和顾己就知道,他们这是找对地方了。 大婶一脸义愤填膺:“警察同志,也不是我喜欢嚼别人家的舌根,但孙家这个事我还真知道点,虽说我家比不上人家那么大,但好歹也隔着一堵墙是不是,有些东西咱也不是故意要听到的是吧?” 宋晏辞十分认同:“对对对,是这个理儿,肯定是他们说话不压嗓门!” 大婶神秘兮兮:“警察同志,你们想想啊,引弟那孩子连高中都没上,什么工作那么挣钱?盖得起这么气派的房子?你再看看他们家吃的用的,哪像是咱们村里人用的起的?那都是他们卖闺女得来的钱啊!” 顾己问:“卖闺女?” “可不是么!” 大婶压低了声音:“引弟那孩子这些年就没怎么回来过,偏偏那一年二十九回来了,可她也不是全须全尾地回来的,你们是没见着,当时那么冷的天,那孩子就穿了一件单衣,两只脚上穿的鞋都不一样,而且,我看的清清楚楚,她脸上可都是伤呐!” 顾己问她:“孙引弟大概什么时候到家的,您是怎么确定她脸上有伤的?” “我看到了呀。” 大婶生怕他们不信:“那年我家儿子回家过年,他在外地工作,早上六点才能到,外头有点风吹草动的我都要起来看看,更别说引弟那孩子敲门敲的大声,而且还特别急,我就出去看了看,看见那孩子冻成那样,我还把自个的棉衣给她披上了,那衣服到现在都没还给我呢!当时应该是四点多吧。” “孙引弟脸上的伤……” 顾己顿了顿:“你能看出来是摔碰的还是被人殴打之类的吗?” “肯定是被人打的!” 大婶边说边比划:“那么明显的巴掌印,脸都肿了,谁能摔成那样去!我家外面有盏灯,我看的清清楚楚。” 宋晏辞跟个八卦老太太似的:“那后来呢姐,发生了什么,孙家人怎么做的,为什么孙引弟在大年三十那天会失踪?” “引弟根本不是失踪!” 大婶又一拍腿:“当晚那么一闹腾,我进来以后也没再睡着,没过多久就听到引弟家里吵架的声音,我也不是故意要听的啊,主要那孩子实在让人担心,我跟我家那口子跑到墙根底下听了会,你们猜怎么着,那两口子没良心的让引弟走,说什么被人知道她回来了没办法交代,还说什么让她不要回来,万一被人知道了丢人的很。” 顾己心里隐约有了猜测,她问:“丢什么人?” 大婶叹了口气,似乎有点难以启齿:“就……我听他们话里的意思,应该是……是引弟那孩子在做那种工作吧,就是那种不干净的工作,警察同志,你们理解吧?” 顾己和宋晏辞点了点头。 大婶继续说:“我们也没听的太清楚,但断断续续也能听出来引弟是偷着跑回来的,不想回去,求着爹妈能不能找个地方让她躲一躲,她爹妈不同意,后来天赐醒了,在院里好一顿骂,骂的可难听了,嚷嚷着让引弟滚,都把人赶到门口了,我跟我家那口子当时都想让那孩子来我家了,但他家那德行,谁敢招惹啊,后面听到那孩子一边哭一边求他们,反正,最后好歹也让她留下了吧。” 顾己敛下眼里的冰冷:“那关于大年三十那天的事情,您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吗?” “这事儿我是从来没敢对别人说过,就怕闹出什么事情来。” 大婶说着,回想当初的情形:“大年三十那天吧,大概早上八点的时候孙家来了一大帮子人,敲门的动静大得很,一伙人冲进孙家要带走引弟,引弟她妈一开始还说她不在,结果天赐跟他爸那父子俩倒好,转眼就把人卖了,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引弟当时还真不在,所以后来才有的报警这个事。” “那后来找到孙引弟之后,那些人再回来过吗?” 大婶仔细想了想,肯定道:“没有,没回来,连带着引弟也没回来,从那之后到今天,我都没见过引弟那孩子回过这里。” 顾己想到自己问张所长的问题:“有个事我还想问问您,孙天赐结婚是在这件事前还是后?” “前面了,天赐当年六月结的婚。” “孙引弟回来参加婚礼了吗?” “那没有。” 大婶唉声一叹:“但咱们这些邻里邻居的都知道,天赐办婚礼的钱,彩礼钱,都是引弟给的。” 大婶说到这里,看着面前两个警察的脸色似乎比刚才都严肃了点,她试探着问:“警察同志,引弟那孩子,是不是出事了啊?” 顾己和宋晏辞同时摇了摇头。 宋晏辞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了解了解情况,跟她关系不大,主要是她身边的一个朋友,我们也是例行询问。” “那就好。” 大婶点着头,又松了口气:“那孩子命苦,可别再出啥事了,倒是天赐跟他爸妈,你们狠狠的关,给他们点教训看看!” 宋晏辞笑着附和了两声。 就在这时候,张所长打电话过来,说是孙天赐的老婆已经回来了。 第21章 劝他 顾己和宋晏辞重新回到了孙家。 孙天赐的妻子看起来瘦瘦小小的,说话也温温柔柔,跟孙家那三个区别还挺大。 顾己问了她一些关于孙引弟的情况,确定她对于这个大姑姐知道的还没邻居大婶多。 甚至包括两年前孙引弟跑回来的事她都不清楚。 一细问,才知道当天晚上一听说孙引弟回来了,孙天赐根本没让她出卧室的门。 后来她想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丈夫和公公婆婆都不告诉她,问的多了,后面还吵了一架,反正最后也还是没跟她说。 顾己没再多问,只在她的带领下在孙家房子的内部检查了一遍,发现在这个孙引弟出钱盖起来的房子里,他们连一间房都没给她留。 从房子里出来的时候,宋晏辞忽然问了一句:“我想再问一下,两年前孙引弟回来的那个晚上,她睡在哪儿?” 女人为难了一下,最后还是指了指院子西侧的一间杂物房:“我问过天赐,他说大姑姐进去睡的话会弄脏房子,不吉利,就睡在外面了。” 或许这个女人不清楚孙天赐话里的脏和不吉利是什么意思,但顾己和宋晏辞清楚。 “我还有个问题。” 顾己接着问:“根据我们的调查,孙引弟第二天早上八点就已经不在家了,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你知道吗?” 孙天赐的妻子茫然摇头:“天赐和公婆不让我参与这些,家里当时冲进来很多人,他们也不让我出来,所以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轻声细语地说完这些,试探着问:“警察同志,我大姑姐她到底怎么了?” 顾己拧眉:“他们没告诉你?” 女人依旧茫然:“告诉我什么?” 顾己抿唇:“没什么,他们这两天在家里有什么跟平时不一样的地方吗?” 女人不解地摇头:“没有啊,和平时一模一样,就是在忙一周后给孩子过生日宴的事情,今天刚定了酒店。” 顾己明白了,纵然在确定孙引弟身份的第一时间他们就通知了她的父母,但她的死没有对这个家造成任何影响,甚至连一丝怜悯和悲痛都没有。 他们转身离开的时候,那女人又问:“警察同志,我丈夫和公婆什么时候回来啊?” 顾己没回头:“有什么事警察会通知你的。” *** 宋晏辞胳膊受了伤,回去的时候还是顾己开车。 从上车开始她就一言不发,只是车子开的越来越快。 如果之前两人之间没有交流也不让人难受的话,宋晏辞这会儿明显感觉到她的不悦。 直到限速车段,顾己的车速慢了下来,她摇下车窗,风从外面灌进车里,忽然无厘头地说了一句:“孙天赐的妻子生的是个儿子。” 宋晏辞看向她,过了几秒才恍然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如果孙天赐的妻子生的是个女儿,那她在孙家过的会是什么日子?她会比孙引弟好到哪里去? 宋晏辞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他只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嗯。” 顾己又说:“两年前带走孙引弟的人,很大可能是逍遥窝的人。” 宋晏辞赶紧转移话题:“看样子孙天赐他们很清楚孙引弟这些年干的是什么活计,而且极有可能是被他们逼迫的,到时候对他们的审讯我跟你一起去。” 顾己点头:“嗯。” “至于袭警的事情……” 宋晏辞问她:“你如果没意见的话,我回去第一件事就是验伤了。” “人证物证俱在,我需要有什么意见?” 顾己余光扫了他一眼:“还是宋队你要谅解?” 宋晏辞学她的话:“人证物证俱在,我是在工作,又不是做慈善,被人打了还要说打得好下次继续努力啊?” 顾己哼笑一声:“说的很好。” 宋晏辞顺杆往上爬:“那我下次多说点。” 顾己没说话,但宋晏辞明显感觉到她心情好了起来。 他拧开一瓶水给顾己递过去:“顾队,喝水。” 顾己接过水喝了两口,递回去的时候问他:“有个事我想问你。” 宋晏辞立马凑过去:“你问。” 顾己吸了口气,掌心推在他肩膀上把人推过去:“我那天扔到办公室墙上的飞镖,是不是你拔下来的?” 宋晏辞笑起来:“你怎么知道?” “我问了警局门口看门的大爷。” 车子到收费站,前方有车,顾己放慢车速跟上去,朝着宋晏辞僵硬一笑:“大爷说昨晚有人鬼鬼祟祟扛着梯子上了墙。” 宋晏辞为自己辩解:“那也不能证明是我吧……” 车子开过去,识别,离开,顾己说:“我说是你就是你。” “霸道。”宋晏辞转过头笑:“怪不得我喜欢。” “我劝你控制。” 顾己冷笑一声:“我们家祖训不允许姐弟恋,什么人都喜欢,只会害了你。” “这是什么规矩!” 宋晏辞急了:“顾队,你放眼整个钦城警务系统瞧瞧,我再把范围给你放大点,公检法系统都算上,像我一样长得帅,脑子好,性格好,家世又好的男人有几个,你最后筛选下来,还是我。” “那又怎样?” 宋晏辞耷拉着脸:“你跟祖训商量一下呗。” 顾己唇角带着隐约的弧度,但不知道忽然想到了什么,那一抹翘起的弧度很快就被失落替代了。 宋晏辞意识到她忽然变了的情绪,心里有点七上八下的,他消停了几分钟,试探着:“顾队,你是不是觉得我挺没礼貌的,其实算起来我们认识连一周都不到。” “倒也没有。”顾己说:“我对自己的魅力还算有点认知。” 她又想了想:“还算了解你的迫切。” 她冷硬的脸一本正经说出这种话,宋晏辞一时半会还真找不出什么话来回应。 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喜欢的女人,果然霸气。 但很快他又问:“你会在别人面前这么说话吗?” 顾己毫不犹豫:“会。” 宋晏辞失落了一下,恬不知耻:“跟谁啊?” 昏暗中那一抹柔和的幅度又爬上顾己的嘴角,她说:“家里人。” 车里没开灯,宋晏辞侧头看她的侧影:“所以我还是有点特殊的,是吧?” “算是吧。” 顾己实话实说:“很正常,一群人当中,总会有一个人比较出众,大家都会对出众的人有点不同。” 宋晏辞心里轻飘飘的,她这样直接,又这样爽快,跟他想象了那么多年的人逐渐重合,又不断生出新的神秘。 所以他才像个没分寸的傻子一样横冲直撞,迫切地想知道答案,甚至忽略了自己这样做会给她造成什么困扰。 “以后你就知道了。” 他的掌心覆在发疼的胳膊上:“我只对一个人这样。” 顾己没听进去:“你说什么?” 宋晏辞无奈一笑:“我说,我以后会礼貌一点的。” 顾己很长时间没有说话,直到车子出了高速区,她叫了一声:“宋晏辞。” 宋晏辞:“怎么了?” 她说:“我确定我的从业生涯中没有什么失忆之类的桥段出现,更没有和谁产生过男女之间的感情,所以我们之间应该不会存在什么情感纠葛。” 宋晏辞愣了一会:“啊……怎么了吗……” 车子停在一个红绿灯,顾己盯着他看。 “但从我们第二次见面到现在,你对我的种种行为,都让我觉得,你早就认识我。” 第22章 理想 被她那么盯着,向来随心所欲的宋晏辞心里虚的不行,两人大眼对小眼地看了一会,宋晏辞好不容易熬到绿灯亮了。 他指了指绿灯:“绿了。” 顾己转过去开车,宋晏辞才开口:“顾警官,我心里有个秘密,现在不好跟你说,你能理解吗?但有一点我可以回答你,在你来钦城之前,我们从未见过。” “理解。” 顾己说:“谁都有秘密,只要别影响到我就行。” “嗯。” 宋晏辞忽然觉得有点失落:“我以后会注意的。” 顾己只把他的失落当做他的认真,她心里倒舒坦了点:“那就好,宋队,好好工作。” 宋晏辞:“嗯,知道了。” 顾己这才察觉到哪儿不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报效祖国。” 宋晏辞脑袋磕在车窗上:“嗯。” 几秒后他又问顾己:“顾队,我能问一问你的梦想是什么吗?” “你是问宏观的还是微观的?” 宋晏辞来了兴趣:“宏观的是?” 顾己声音清凌凌的:“报效祖国,壮我中华。” 宋晏辞愣了一会儿:“那微观的呢?” 车子拐到回局里的路,顾己说:“认真工作每一天。” 宋晏辞深以为然,十分佩服:“我会认真践行的。” 顾己疑惑地瞥了他一眼:“你践行我的理想干嘛?你自己没有理想吗?” 宋晏辞深深地叹了口气,他沉默了好一会:“那顾队,我会好好践行我自己的理想的。” 顾己嗯了一声,一本正经:“嗯,我们都有美好的未来。” 车里响起宋晏辞的笑声,顾己看了他一眼,有点莫名其妙的。 “对,我们都有美好的未来。”宋晏辞说话间,笑意缠绕在唇齿间。 *** 原以为到警局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回去了,结果顾己和宋晏辞一进缉毒支队办公室就看到了聂忠华。 顾己皱眉:“怎么还没回去?” “整理资料。”聂忠华问:“你们吃东西了吗?” “你别说,还真有点饿了。” 宋晏辞瞥到他刚泡的泡面,问顾己:“顾队,咱们也吃个泡面?” 恰巧顾己肚子响了响,面对在场两位男士,她神色平静:“好,泡吧。” 聂忠华蹲下去从柜子里拿泡面,顾己说:“我想吃那个酸辣的。” 聂忠华照她的话拿了两桶泡面递给宋晏辞:“法医室正在对钱莉的尸体进行尸检,我在和……” 他说到这儿的时候看向顾己,忽然停了下来。 顾己疑惑了一下,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没什么可瞒的,说吧。” “好。” 聂忠华继续说:“在程小姐的协助下,我们查到钱莉这次去海城,主要去了以下几个地方。” 他拿过来几张照片给了顾己。 顾己一翻,发现她去的地方都是福利院。 宋晏辞弄好泡面扫过来:“钦城也有几家福利院,环境和管理都不错,她跑到海城……是为了孙引弟的孩子?” 顾己盯着照片问聂忠华:“这些福利院里,有她重点关注的吗,还有,她在海城都见了什么人,你们查到没有?” “除了出租车司机和福利院的人,她在海城见的最多的是这个人。” 聂忠华又递了张照片过去,照片上是个中年女人。 “查过了,这个女人叫胡秀兰,四十六岁,在海城很大的一家家政公司工作,算是里面很受欢迎的一个阿姨,我们调查了她的客户回访记录,好评率很高,在同事之间的风评也不错,但我们找到她家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根据程小姐的分析,她失踪的时间应该是钱莉遇害之后,而且钱莉的手机显示,在她遇害后胡秀兰给她打了足足十二个电话。” 宋晏辞问:“我想问一下,程小姐是谁?” “一个朋友。” 顾己说着把聂忠华的泡面推过去示意他坐下吃:“她在海城刑警队,有她帮忙事情会好办一点。” “懂了。” 宋晏辞扯了把椅子坐下来:“那如果从老聂刚才的说法,胡秀兰失踪的原因,很有可能是因为她意识到钱莉遇害了。” 顾己和宋晏辞想的一样,她接着问:“福利院那边有什么线索吗?” “有。” 聂忠华指了指其中一张照片:“钱莉和胡秀兰应该看上了这家叫红太阳的福利院,这家福利院的综合条件也是最好的,结合你们同步过来的线索,我也认为钱莉和胡秀兰是在给孙引弟的两个孩子找福利机构。” 宋晏辞把泡好的泡面给顾己递过去:“从某种程度上也证明,孙引弟的孩子现在不在逍遥窝那些人手中,钱莉既然做了这件事,就意味着孩子目前还是安全的。” 顾己搅着泡面,够了醋包撕开倒进去:“但我们目前无法确定孩子在海城还是钦城,宋队,海城那边我会找人盯着,咱们这边你得多费点力了。” “好,我会跟他们交代。”宋晏辞把自己那包醋也递过去:“还要吗?” 顾己看了他一眼,接了过去。 一时间办公室里只有三个人吸溜着泡面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聂忠华忽然站了起来,从岑虎的位子上拿了份资料过来:“老岑说这是梁宏康后来交代的线索。” 顾己停下动作,宋晏辞那边适时递过来纸巾:“正好,我跟老岑那边说一声,让他的人不要去打听逍遥窝的事,我这边有几个好条子,干这种事有经验。” 从梁宏康交代的情况来看,能搭上逍遥窝,一定是有点资本能力的人,岑虎认识的那帮人都是小混混,如果贸然打听的话确实会打草惊蛇,但宋晏辞就不一样了。 “好。” 顾己翻着梁宏康那份笔录:“逍遥窝这个网站,我们的人还没碰吧?” “还没有。” 聂忠华说:“考虑到这种网站防御程度高,陷阱也多,我们还没有进行破解工作。” “这个交给我吧。” 宋晏辞喝了口泡面汤,舒服的眉眼舒展:“我试试能不能进得去。” 聂忠华看向顾己,眼神询问她的意见。 “那就给宋队吧。” 顾己也喝了口汤,心里终于满足了一点。 她是北方胃,尤爱北方的酸辣口,来钦城这几天,连出去买瓶醋的时间都没有,今天总算尝着这口鲜了。 “至于这个半瞎子……” 顾己思考了一会儿:“现在看来这个人的任务就是专门物色可发展成为客户的人,虽然梁宏康对这个人的描述并不多,但要把他吊出来,并不是多难的事,这个我来负责。” “对了。”她说完才想起来:“孙家那三个人,安置到哪儿去了?” 宋晏辞轻声一笑:“齐飞扔到重案组那边的审讯室了,有吃有喝的,先关一晚上再说。” 聂忠华还不知道这个事,问道:“孙引弟家里人?他们怎么了?” 顾己吃完自己那桶泡面,一口气喝完了剩下的汤:“袭警。” 她说完还拉起袖子,指了指自己胳膊上的抓痕:“证据。” 宋晏辞也撸起自己的袖子:“也是证据。” 第23章 大礼 这一晚,天色微亮的时候,顾己才回到她那简陋的住所。 她这间房子不大,光线也不好,屋里放了一张单人床,一个书架一张书桌,靠近门口的地方放了个出租屋必备衣架,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东西了。 这个房子唯一的好处也就只有那扇窗了,因为那是个绝佳的狙击观察位置。 和衣睡了一个小时,顾己起来洗了个澡。 因为前半夜太忙,这个早上她没有出去跑步,在小区外的摊子上吃早餐的时候,终于想起来答应别人要买衣服的事。 她拿出手机,屏幕一亮就看到宋晏辞那张眉开眼笑的脸,差点被刚塞进嘴里的鸡蛋给噎住了。 顾己迟疑了一会,最终还是没有换屏幕,点开购物软件买了几套衣服的时间,手上的早餐也正好吃完了。 溜达回小区,顾己骑上自己那辆粉色小电动去上班了。 上班的路上发现始作俑者给她打电话,气得顾己连电话都不想接,故意挂断了电话。 粉色小电动不是问题,问题是她曲的腿难受。 顾己到警局的时候,没看到宋晏辞那辆大G,走进办公楼的时候她才猛地将宋晏辞跟岑虎那个“骚黄宋哥”的备注对等起来。 她到办公室的时候岑虎他们都已经到了,林一月和齐飞也在,几个人正围在一块儿吃早餐。 见顾己进来了,林一月热情地打招呼:“己己!快来,我给你准备了大礼!” 在这个世上,叫她己己的人,顾己五个手指头都数的过来,这几个人里,林一月是叫的最热情似火的那个。 齐飞嘿嘿地笑:“顾队,今儿可是好日子,我也有好消息哟。” 顾己从他们说话的语气就分辨出来:“有新线索?” 她话音将落,郑沛也从外面进来:“巧了,我也来送礼了。” 他顶着两个黑眼圈和刚揉的乱发直奔岑虎他们那边,抢了杯没喝的豆浆一饮而尽,这才把手上的报告塞给顾己。 “钱莉的尸检报告,还有孙引弟那边复核结果也出来了,基本没有出入。” 他说完,一边打哈欠,一边抓了两个包子往嘴里送:“宋少爷呢?” 齐飞回他:“老大说晚点到,有点事呢。” 郑沛靠在桌子上:“宋少爷什么时候行行好啊,送几个人来法医科,再这么下去,我这把老骨头真的要垮了。” 林一月一盆冷水浇下来,手机怼到郑沛跟前:“郑法医,我们老大说啦,让你想屁吃。” 手机上正是林一月跟宋晏辞汇报工作,把他刚才说的话发了过去,宋晏辞回复:让他想屁吃吃吧。 郑沛骂:“你回,狗东西,没良心。” 林一月撇嘴:“那我不敢,我加班费还在他手里呢。” 他们说话的时候,顾己也看完了两份报告。 “尸检报告上表明钱莉吸毒过量的原因不止有注射,还有吸食,但两者都显示出她是出于自愿行为。” 她走过去:“但从我们的推断来看,钱莉没有自杀的动机。” 聂忠华说:“最可能的是她为了孩子自愿自杀,程小姐那边刚发过来的线索,钱莉在海城期间住的那个房子是胡秀兰一个亲戚的,经过对街坊邻居的走访,筛选出钱莉遇害前有四个陌生男人进入过那栋楼,至于到底是不是去找钱莉的,她那边还在证实。” 顾己昨晚就和宋晏辞分析过,钱莉在海城的行踪路线复杂,应该是在躲逍遥窝的人。 明知道逍遥窝的人一直盯着她,还要想办法去找福利院,钱莉的目的是什么? 顾己其实已经知道答案了。 从一开始,她就做好了自己会遇害的准备。 但她的最终目标是什么? 至少到目前为止,那两个孩子以后的生活还没有落实好,他们依旧处在危险中,这种情况下,钱莉应该想尽办法保证自己的安全,而不是坦然赴死。 除非她足够确信,她的死能够给那两个孩子带来生机。 郑沛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一点:“不管过程是什么,最终的尸检结果就是她身上没有任何外伤,没有打斗和反抗痕迹,但从逻辑方面来说死者又是非自愿自杀,所以一定有什么事情,让她情愿自杀也想掩盖,当然,也可以是揭露。” 掩盖,揭露,顾己迅速给钱莉作出了分类。 她想揭露什么东西。 她的目标,一定是指向逍遥窝的。 “林……” 顾己看向林一月:“月月,你那边有什么线索?” 林一月早就做好了准备,立马投影了几段视频出来:“我昨天分析了从市区前往岭山县大洋村的几条路线,最后选出了三条路线,搜集了沿途的监控,找到了这几个视频。” 视频一一播放,岑虎一乐:“这不是钱莉么!” “对,就是钱莉。” 林一月放大视频截图,一只手在电脑面板上操作,调出一个软件。 软件上钱莉的照片和视频里的人物截图慢慢重合,最后显示:人物匹配度99.98%。 林一月继续道:“虽然没有证据表明钱莉最后上了那座山,但最后一段监控表明她是进了大洋村的,而且,从她进去的这个路口步行十分钟,就会有一条上山的路。” 聂忠华看向顾己:“这也从侧面证实你们的猜测是对的,放置毒品的人是钱莉。” 顾己嗯了一声,凝眸盯着视频,忽然问聂忠华:“钱莉遇害的时候,下半身穿的是什么?” 聂忠华和郑沛异口同声:“蓝色牛仔裤。” 顾己指着监控视频问林一月:“视频里她穿的也是牛仔裤吧?” 林一月仔细辨认:“虽然很模糊,但我觉得是。” 顾己说:“郑法医,我需要检查死者身上牛仔裤的纤维,和我之前检测出的纤维对比,我派人过来取东西,还是去之前的机构检测。” “好,我去安排。” 郑沛一走,顾己又问齐飞:“齐警官,你那边有什么线索?” 齐飞嘴巴一瘪:“顾队你好不公平,别人就是月月虎虎和华华,到我了就是冰冷冷的齐警官……” 顾己眉头紧皱问岑虎和聂忠华:“我叫过虎虎和华华?” 聂忠华和岑虎同频摇头:“没有。” 聂忠华说完还幽幽地加了一句:“我们没他那么饥渴变态。” 齐飞一眼刀飞过去:“你歧视我!” 眼看话题跑歪,顾己当机立断:“飞飞,你那边有什么线索?” 在场除了顾己,所有人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包括那个魁梧的壮汉主角齐警官。 他压制着发麻的头皮,拿过桌子上的一个文件夹。 “行李箱上的血迹已经做过检测,证实就是死者孙引弟的,那个43码的脚印,通过对鞋印痕迹的分析对比,最后确定了三个牌子,虽然鞋印类似,但三个品牌都属于高端男士品牌,老大已经下发了我们复原的鞋底图样出去了,看能不能确定到底是哪个牌子。” 就算最后品牌没有确定,顾己至少确定了一件事。 杀害孙引弟的凶手个人条件不会很差。 个人条件不会很差,又熟悉那座山的情况……顾己心里的凶手范围立马缩小了一半。 她刚准备联系宋晏辞,没想到他先打电话过来了。 顾己接了电话,宋晏辞第一句就说:“顾己,我找到杀害孙引弟的犯罪嫌疑人了。” “是大洋村的人吗?” “是。” 宋晏辞声音却有点凝重。 “不过遗憾的是,发现人的时候只剩下一口气了,人已经送去医院了,不确定能不能救过来,但你现在需要先来大洋村一趟。” 第24章 坐骑 顾己挂了电话,岑虎急着问她:“顾队,怎么了啊?” “宋队那边找到了可能杀害孙引弟的嫌疑人,但他赶过去的时候人已经遇害了,现在人已经送到医院去了,咱们得派人去医院看着,我去一趟大洋村。” 齐飞立马举手:“那我去医院,医院我熟!” “好。”顾己没想他为什么熟:“再带两个警员过去,我担心人手不够,务必保护他的安全。” “好。”齐飞立马拿起衣服:“我随时跟你们同步情况。” 他一走,顾己继续安排分工:“月月,你调查这个嫌疑人的情况,也要跟我们随时分享,聂忠华,孙引弟家里人的情况我们昨晚跟你说过了,他们的审讯任务交给你,至于他们袭警的事情,宋队那边已经上交了相关证据,我们不必理会。” 聂忠华点了点头:“好。” “对了岑虎。”顾己又问:“长安街租房的那个中年女人你查的怎么样了?” “对,我正要跟你们说这个事儿呢!” 岑虎也拿了份资料过来:“查到了,这个女人名叫孙丽萍,43岁,至今未婚,不是钦城本地人,但很多年前就来钦城打工了,做工很散,要说她究竟做什么工作,我们也很难查到,而且有一点,她资料上留的居住地址是假的,我现在还在继续跟进,有线索通知你。” 顾己想了想:“好,再辛苦一下,查一查她和胡秀兰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对了,钱莉的手机不是带回来了吗,重点查一查她的手机,说不定会有新发现。” 岑虎点头:“得令!” 安排好这些,大家各自忙碌起来,顾己准备去找宋晏辞。 走出办公楼的时候,林一月从后面追上来:“己己,等一下,老大给你的!” 顾己疑惑:“什么?” 林一月手上晃着把车钥匙:“呐,局里的车都开出去了,你不会打算骑着小电动去找老大吧?老大刚申请的车,以后你来开。” 顾己扫了眼停车位:“车呢?” “外面呢。” 林一月扯上她往外走:“刚叫人开过来。” 刚走出警局门口,一辆越野就开过来停在了两个人跟前,车上很快下来了个穿着西装的男人,顾己眯了眯眼,发现昨天给他们送吃食的似乎也是这个男人。 男人下车, 走到顾己跟前,双手将手上的车钥匙给了顾己:“顾队长,这是备用钥匙,给您。” 顾己拿过钥匙的时候,他又说:“麻烦您开一下后备箱。” 顾己有点疑惑,但也依言打开了。 随即西装男人走过去,从后备箱拿出个代驾专用自行车,关上后备箱,骑上小车子,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林一月对此见怪不怪,还嘿嘿地笑了两声:“有点意思,哈哈哈哈哈哈。” 顾己盯着眼前这辆黑色大G,面无表情地问林一月:“你确定这是从局里申请下来的外勤车?这种程度,上面真的没来局里查过吗?” “查过呀!” 林一月围着车转了一圈:“你是不知道,当初一大帮人下来,查了三个月呢,气势汹汹地来,悄悄摸摸地走,我们老大干净着呢,而且也没有任何一条法律规定咱们不能开好车呀,闫局一开始还担心影响不好,后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上次那么一查,他直接大手一挥,觉得不行的话,那就欢迎来查咯,查出问题算他的。” 想起那事儿林一月都觉得好笑:“后面我们老大可感动了,承包了闫局半年的早餐,半年后闫局体重超标,拿着扫把追着老大让他别再送了。” “他挺喜欢你们老大的。”顾己笑了笑,挽起袖子准备上车。 林一月与有荣焉:“何止闫局呀,局里就没有人不喜欢我们老大呢,己己,你不喜欢我们老大吗?” 顾己上了车,摸上方向盘:“啧……我可太喜欢了。” 林一月哈哈大笑,给她挥手再见:“案子结束了带我兜风啊!” 顾己说了声好,发动车子离开了。 在等某个红绿灯的时候,顾己接到一通来自海城的电话。 来电显示:程清芷。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程清芷带着杀气的声音传过来:“小菜鸟,你出息了啊,从结束任务到转业,好说也有几个月的时间,这么长时间你不知道联系我,这会儿用得上我了,你才知道我还活着呢?” 顾己声音里带上笑意:“审查期间,我不能随意联系大家,这个你又不是不知道。” “行,这个我理解,那审查结束呢?打个电话会怎样,会累到菜鸟同志您高贵的手指头还是嘴巴子?” 顾己失笑:“蜂鸟同志,我到钦城报到的前一天才结束审查工作,上任第一天就碰上案子,我再提醒你一下,今天是我上班的第三天。” 程清芷沉默了两秒,语气里担忧尽显:“你这次审查程序怎么这么久?” “保险起见吧。”顾己说:“毕竟出去了五年。” 程清芷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活着回来就好。” 顾己嗯了一声,问她:“你给我打电话应该不是只为了问这个吧?” “就你聪明。” 程清芷笑了声:“关于那个胡秀兰,我找到了点新线索,不知道你们案子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你看看有没有能用得上的吧。” 叮的一声,线索发了过来,顾己一笑:“谢啦。” 程清芷嗤了一声:“行了,我还有任务,先挂了,有空联系你。” 顾己脸色微变嗯了一声,又说:“注意安全。” 程清芷笑了笑:“知道。” 挂了电话,顾己叹了口气,她说有空联系,那就意味着,很长一段时间内,对方会切断一切和他们的联系,直到任务完成。 能回来,皆大欢喜。 回不来,前仆后继。 顾己到大洋村找到宋晏辞的时候,他穿的还是昨天那套衣服,整个人灰头土脸的,正在跟最近派出所的所长说话。 看到她的时候宋晏辞眼眸一亮,朝她招手:“顾队,这儿。” 介绍了她的身份,打过招呼后派出所所长去指挥警员干活。 宋晏辞搓了把脸:“受害者叫朱明凯,大洋村人,在市里有房,父母妻儿平时都住在市里,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回村里过年,昨晚我们分开后,我插在这儿的钉子跟我说有异常,他们赶到的时候,朱明凯已经遇害了。” 顾己问:“打探过朱明凯最近回大洋村的频率没有?” “问过邻居了,朱明凯近半年内回来的次数很多,几乎一周就会回来一次,对外的说法是准备重修家里,因为偶尔也会有材料车和工人过来,大家也没有多想。” 顾己扫了院子里的警员们一圈,看向宋晏辞还带着土的脑袋:“你找到孙引弟被囚禁的地方了?” “聪明。” 宋晏辞一挑眉,带着她往后院走:“朱明凯家里有个地窖,后面改造过,我在下面发现了孙引弟被囚禁过的相关的证据,并且我怀疑,这个地方不止囚禁过孙引弟一个人。” 第25章 草芥 一进地窖,腐臭味和泥腥味缠绕,间歇夹杂着发臭的饭菜味和排泄物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组合成一股叫人难以形容的味道。 顾己在特种部队训练的时候,在粪坑旁吃过饭,被教练逼着吃过老鼠肉,也被逼着在粪坑旁吃老鼠肉,如今这个地窖给她的感受,让她仿佛回到了第一次做这种训练的时候。 但长久的训练下来,无论内心如何抵触,她脸上还是能做到平静如常。 宋晏辞掐着脖子缓慢呼吸,和第一次一样,脑子里几乎想完了他上个月吃的所有珍馐,才把喉咙口的恶心感压制了下去。 走到地窖最底下,顾己看到一扇生锈的铁门。 铁门下方扔着一条麻绳,从粗细程度来看,顾己首先就想到了检测出来的槿麻纤维。 这种绳子,用来捆绑最好了。 顾己拿起绳子,就听到宋晏辞说:“里面有同样的绳子,上面有捆绑过的痕迹,我已经收起来了,这条麻绳还是新的,没有检测意义。” 顾己观察后证实了他的说法,又把绳子扔了下去。 宋晏辞的手电筒打过来,照着铁门栏杆上干涸的血迹:“血迹已经取样了,顾队,老郑那边人手实在不够,你看……” 他一夜没睡,声音中带着沙哑,顾己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相关物证已经送到局里去了?” “对,你到这儿的时候差不多也到局里了。” 宋晏辞有点邀功似的:“我这工作效率不错吧?” “嗯。”顾己蹭了蹭血迹:“值得表扬。” 宋晏辞笑的瞌睡都少了一半。 顾己又说:“待会有人去他那儿取纤维样本,你让郑法医把相关物证一起给他们,估计今晚就能有结果。” 宋晏辞乐呵呵的:“好嘞。” 顾己的注意力又放在了地窖内。 地窖最里面放着一条长方形木板,从板子上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被褥来看,这应该就是孙引弟睡觉的地方。 顾己的目光从木板上收回,低头看着脚边两条粗重的铁链,这两条铁链长一米多一点,顶头嵌在地上。 顾己闭了闭眼,脑海中浮现出孙引弟的双脚被这两条锁链困缚着,她拖着疲惫的双脚走到门口,绝望地将脑袋磕在铁门的栏杆上,一点一滴的血,日复一日地将生锈的栏杆染红。 或许如宋晏辞所言,不止她。 那样绝望而又茫然地泣血的女人,用铁链捆缚着灵魂和肉体的,在这个几平米的人间墓穴里,还有其他人。 想到这里的时候,顾己感觉到深深的反胃,仿佛这个地方的腐臭味消散殆尽,只余下浓稠而又令人窒息的血腥。 “顾队,你来看这里。” 宋晏辞的声音拉回了顾己的思绪,她睁开眼睛,一瞬间有点茫然。 “这儿。”他又叫了一声。 顾己走过去,见他蹲在墙角,手电筒照着眼前的墙壁。 她也蹲了下来:“怎么了?” 宋晏辞心里堵得慌,他指着墙上的密麻交错在一起的字:“你看这个。” 顾己手上的电筒也照了过去,虽然那些字写的并不好看,虽然它们有些交错叠加在一起,虽然有些字笔画都分离开来,但顾己还是辨认出了那些字组合起来是一句什么话。 【我生来就是高山而非溪流,我生来就是人杰而非草芥。】? 顾己不知道这句话是谁写在墙上的,是孙引弟还是另外的人? 但她能够想象到,一个单薄的身影是如何呆坐在这里,她是如何盯着这堵厚重如山的墙,一遍又一遍地,用她的指甲划过墙壁。 或许到最后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但一开始,她一定是咬着牙关告诫自己。 我非草芥,我如高山。 即便跌在泥潭里,深渊里,地狱里,我依旧拥有独立的人格,你打不死我的。 她不该是被困于阴暗中的蛆鼠,她要立于群山之巅,她要俯瞰天地,她要一路向上,她应该明媚而又畅快地存于光明之下。 “这两句话出自哪里,我们都不陌生吧。” 宋晏辞的声音更加沙哑:“她刻意漏掉了其中两句。” “嗯。” 顾己声音低沉:“我欲于群峰之巅俯视平庸的沟壑,我站在伟人之肩藐视卑微的懦夫。”? 面对那些笔画杂乱的字,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顾己才问:“为什么说刻意漏掉另外两句?” “对她而言,她只是想活在光明之下,她只是不想做被人踩在脚底的傀儡和工具,她没有想过想要爬上多高的山峰,也没有想过要有多大的成就,她只想做个干干净净的人,普普通通的人生,已经就是她的高山。” 顾己脱下手套,指腹抚过墙上的痕迹:“你说的她,指的是谁?” “孙引弟。” 顾己看向他:“这些字不一定是孙引弟写的。” “她一直在自救。” 宋晏辞站起来:“这个地方困住了她的希望,她知道自己活不下去了。” 顾己喉头微哽,视线错过那些字:“宋队,你这些猜测有点感性了。” “感性没什么不好。” 宋晏辞坦然承认:“只有站在她的角度,我才能知道她想对我们说什么,我觉得她是这样的人。” 顾己收拾好情绪:“这算是心理学的范畴吗?” “是。” 宋晏辞的手电筒照在了别处:“顾队,我修过犯罪心理学的学位。” 顾己跟他一起检查:“所以要我夸你吗?” 他说:“鉴于我们现在心情都很差,你夸我一下,两个人都会好受一点。” 顾己好一会儿没说话,两个人各自负责一个区域,肩膀相撞的时候,顾己才说:“嗯,你很棒。” 宋晏辞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有奖励吗?” 他随口一句话,顾己却认真想了想,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在裤兜里掏了掏,掏出一包压缩饼干:“给。” 宋晏辞看着那包饼干,想起它的口感,喜悦中又带着几分艰涩的为难,最终还是欢快地将饼干接了过去。 顾己被他的表情弄得有点失笑,又过了会儿才说:“不好吃的话,没必要为难自己。” “我会好好珍藏的。” 宋晏辞揣好饼干:“需要搜集的物证我已经搜集过了,包括一些微生物,我们可以出去了吧?” “嗯。” 顾己说:“郑沛说孙引弟遇害前应该长期处于囚禁状态,这一点现在已经证实了,对了,第一犯罪现场是在朱明凯家里吗?” “对。” 宋晏辞跟她出去:“你猜在哪儿?” 出了地窖,顾己摘了口罩和手套,站在地窖边上扫视一周,指着西侧的一间房子:“是那儿吗?” 宋晏辞眸光一诧:“你怎么看出来的?” 顾己往前走过去:“这间房的墙壁比其他房子要厚很多,我不太懂建筑学,但除了墙壁,它给我的感觉挺奇怪的,而且……” 顾己走过去观察了一下外墙:“一开始应该是正常的,后面才加厚的墙壁吧,你看这条分界线。” 宋晏辞也走过去:“加厚墙壁至少有五年时间了。” “五年?”顾己眉心一蹙,这么久了。 宋晏辞点头,又问她:“顾队,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朱明凯将孙引弟关在地窖的目的是什么?” 顾己眸光清冷:“一个男人囚禁一个女人甚至无数个女人,你觉得还能是什么?” “但地窖并不适合让他实施他的禽兽行为,你别忘了,从我们的调查来看,杀害孙引弟的凶手至少是个生活条件中等偏上的人,你觉得这样的人会在地窖干那种事吗?那不符合对凶手的人物画像。” 顾己转身看向他:“但你基本已经确认朱明凯就是凶手。” “是。” 宋晏辞推开眼前那间房的门:“答案就在里面。” 第26章 尸骨 在推开那扇门之前,顾己以为朱明凯至少会把这个房子伪装成杂物间之类的房子。 但在推开那扇门之后,她在心里嘲笑自己还是高看了有些人的底线。 这间房子收拾的很干净,一进去,首先映入顾己眼帘的,竟然是个用玻璃隔开的浴室,就连沐浴用品都准备的很充分。 顾己常年在部队,余下的时间都在执行任务,对这些东西不是很了解,她拉开玻璃站进去,仰头看了看头顶的花洒问宋晏辞:“宋队,这些东西,算什么档次的?” “中等偏上。” 宋晏辞也走过去:“这里的洗漱用品分男女种类,嗯……女士的要更好一点。” 宋晏辞说这话的时候,顾己已经从浴室出来,她观察着墙上辟出来的壁龛,忽然招呼宋晏辞:“把这些东西取下来。” 宋晏辞过来帮忙:“有发现?” “猜测。” 顾己说:“你见过谁家浴室的壁龛弄得这么大?” “我家啊。”宋晏辞想都不想。 顾己把手上的东西塞到他怀里:“你家浴室多大,你再看看这个。” 宋晏辞恍然大悟:“也是啊,看着是有点蠢不拉几的。” 顾己轻哼一声,壁龛里的东西已经全都拿了下去。 她观察着壁龛,目光刚放在壁龛内侧一个小小的凸起时,宋晏辞的手也伸了过来,指着那一处:“哟,好神奇哟,有个小开关哎。” 顾己翻了个白眼,索性往后一退:“按吧。” 宋晏辞听话一按,一声响动后,壁龛缓缓向右移动,宋晏辞和顾己这才发现壁龛右侧是个暗槽,能够支持壁龛向右嵌进去。 壁龛全然移动进入暗槽,出现在顾己和宋晏辞眼前的,是一张和壁龛等大的木板,而木板上,挂着满墙的情*趣用品。 “他娘的。”宋晏辞深吸了一口气:“他这是光明正大的给自己造了个逍遥窝啊。” 顾己面无表情地看了这些东西一会:“第一现场在哪儿?” “这儿。” 宋晏辞往对面的墙走过去,那堵墙上有一扇颜色和墙壁一样的隐形门,宋晏辞一推,门应声而开,一股腥臭的血腥味立马散了出来。 顾己走过去,看到这扇门之后的另一个空间。 这才是朱明凯平时用来侵犯那些女性的地方。 “用来分尸的斧头,菜刀和电锯都在朱家放杂物的房子里找到了,作案工具倒是清理过,不过血迹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湮灭的,我都让人送回去检测了。” 顾己心里盘算,他昨晚应该挺忙的,怪不得眼里红血丝那么严重。 宋晏辞看向顾己:“朱明凯甚至都没有清理这里的血迹,你说他是害怕,还是毫不在意?” “毫不在意。” 这个空间没有窗户,只借着外面的光透进来还是有点暗,顾己开了灯,看向屋里的床,床很干净,被褥都是纯白的,此时却沾着分尸时溅上去的血。 顾己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被关进地窖里的……” 她的目光和宋晏辞相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是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女人。” 宋晏辞心里也随着这句话冰凉一片。 两人在一片血腥中沉默了一会,顾己打开了这个隔间里的衣柜,看到里面一排情*趣内*衣。 除此之外,还有几套相同品牌,相同款式的男士西装。 “要说朱明凯这个人,还是有点蠢的。” 宋晏辞走过来,从衣柜底下勾出两双皮鞋,拿起鞋给顾己看鞋底:“但我们又得感谢他的蠢,他穿衣服鞋子,只认定一个牌子,一个款式,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老齐那边复原的鞋印牌子,就有这双鞋,巧了,还都是 43码。” “宋晏辞,给齐飞打电话。” 顾己忽然说:“医院肯定有你的人,放出消息,不管朱明凯情况如何,都要当他死了。” 宋晏辞立马明白过来,拿出手机给齐飞打电话:“好,我知道了。” “朱家一定还有我们没发现的线索。” 顾己声音沉沉:“来灭口的人和逍遥窝脱不了关系,好在你的人来的够及时,不然朱明凯那口气也得咽下去了。” 顾己说完这话后,两个人立即展开地毯式的搜索。 顾己检查完朱家的厅房出来,今天的太阳格外烈,混着钦城空气里的闷湿,让人浑身黏黏腻腻的难受。 宋晏辞从另一间房出来,跑到外面的院子要了两瓶水进来:“你这边怎么样?” “没什么发现。”顾己喝了水:“你呢?” “一样。”宋晏辞指了指朱家的厨房和侧房:“我去那间,你去厨房。” 两人又各自分开。 半个小时后,顾己在厨房叫宋晏辞:“宋晏辞,你过来。” 宋晏辞带着满头的汗跑过来:“发现什么了?” “货。”顾己指了指地上找到的一些小塑料袋,又指了指朱家的灶台:“你猜,东西藏在哪儿?” 她这么一问,宋晏辞看了看屋内的情况,最后目光停在她已经拿下来的大锅上:“那儿?” “是。” 顾己冷哼一声:“黏在锅底,还做过掩饰,就算逍遥窝的人找到这里也很难发现。” 宋晏辞过去拿起其中一个塑料袋:“如果是普通的货,朱明凯应该用不着藏得这么隐蔽吧?” “嗯,我检查过了,都是最近黑市里才有的高货,纯度都很高。” 宋晏辞又问:“和梁宏康他们拿的货相比呢?” 顾己把东西收到证物袋里:“有过之而无不及。” 宋晏辞肩膀一提:“怪不得。” 顾己刚站起来要问他的时候,岭山县派出所所长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他神情严肃:“宋警官,顾警官,你们快来看看吧。” 顾己和宋晏辞往出去走,边走边问:“怎么了?” “尸骨。”所长擦了把脑门上的汗:“我们在后面的园子里挖出了起码六具尸骨。” 六具尸骨,顾己和宋晏辞忽然想到那些被关在地窖的女人最后的下场。 两人的脸色同时冷了下来,脚下的步子快了起来。 从朱家的后门出去就是朱家的几亩地,这几亩地隔开了朱家和左右邻居的距离,再有朱家的院墙作掩护,尤其这还是农村,朱明凯就算是在青天白日在这里埋个人,都不一定有人看得到。 就算远远看到了,或许还要夸他一句辛勤劳作。 那六具尸骨,就被埋在两棵桃树中间,此时派出所的警员还在往出来拾捡残余的骨头。 宋晏辞率先蹲下去检查,很快就看向顾己:“都是女性尸骨,死亡时间至少在一年以上了。” 顾己看着这些尸骨,抬头看朗朗青天。 明明烈日灼人,她心底却阴寒一片。 第27章 好事 顾己和宋晏辞这边处理好尸骨的时候,齐飞那边打来电话。 朱明凯的命算是抢救回来了,只是人现在还在昏迷中,能不能醒过来还不确定。 人活过来就行,至于他什么时候醒,顾己和宋晏辞都认为不重要。 就算他醒不来,他们靠自己查,也总能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但他最好醒过来,清醒地接受属于他的审判! 没多久,林一月那边又发来了关于朱明凯更详细的资料。 朱明凯,男,34岁,钦城一家互联网公司的高管,妻子在钦城一家银行工作,父母长期留在钦城。 林一月通过朱明凯的个人社交网络,找到了一个他们并不陌生但却不知道是谁的人。 半瞎子。 线索表示,朱明凯每隔半个月会和这个半瞎子联系一次,之前的聊天记录都清理的很干净,但这次,朱明凯发过去的消息不仅没来得及清理,对方也没有回。 一个月前,朱明凯曾发消息给半瞎子:【我要新货。】 半瞎子没有回。 半个月前,朱明凯又发:【后院的桃树该砍了。】 顾己和宋晏辞想到他想起埋在桃树旁边的那六具尸体。 但半瞎子还是没有回。 最后一条消息是三天前发的:【庙塌了,走水了,家里没人救火。】 依旧没有人回他。 “这个半瞎子,不知道是不是真是个半瞎。” 宋晏辞目光冷然:“到目前为止,关于他的线索,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顾己散开头发,以手为梳挽起头发,声音里带着蔑视:“快了,他的尾巴也快露出来了。” 她还蹲着,宋晏辞站着,他低头就看到她的脖颈。 因为天气太热,她靠近脖子的头发被汗水濡湿,但宋晏辞的注意力并不在那儿。 他注意到的,是顾己脊椎方向延伸上来的一道疤痕,那道疤痕隐约显露在顾己的后脖颈,狰狞中带着几分神秘。 顾己似乎注意到他的目光,她侧身看向宋晏辞:“你在干嘛?” 宋晏辞匆忙收回目光,掏出一包湿纸巾递给她:“太热了,擦擦吧。” 顾己站起来,拿过纸巾揣进兜里:“等会吧。” 宋晏辞刚想问她为什么半瞎子的尾巴也要露出来了,聂忠华和岑虎的电话先后打了过来。 因为岑虎的电话过来的时候顾己正在和聂忠华交谈,岑虎的电话又打到了宋晏辞那边。 良久后,两人先后挂了电话。 顾己率先开口:“孙引弟的父母交代了。” 宋晏辞眸光一凉:“这一家子果然也不清白,真是没冤枉他们。” 顾己继续道:“据他们交代,因为学历问题,孙引弟到钦城后一直做的都是端盘子或者在超市的工作,那时候孙家穷得很,孙天赐要上学,他爸又赌博欠了一大笔钱,孙家一直在孙引弟跟前要钱,后面孙引弟她妈妈做零工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女人,经过那个女人介绍,孙家人和逍遥窝那些人一起做了个局,把孙引弟骗了过去,后来逍遥窝的人替孙家还了债,孙引弟的行动自由也从此受到限制,从他们的口供里得知,孙引弟在逍遥窝很受欢迎,所以每个月才会给家里那么多钱。” 宋晏辞心里为孙引弟感到心寒:“但孙引弟一直以来都不知道自己进入逍遥窝跟家里人也有关系,她不断地往家里送血汗钱,直到两年前她逃出来,才知道她一直供养着的家里人和逍遥窝那些人是一伙的,所以她才会偷偷离开,但最后还是被他们找到了。” 顾己只觉得舌根发烫:“是,孙引弟和钱莉,她们或许和其他人不一样,她们一直在想办法自救。” “为了更好的控制她,逍遥窝的那些人强迫她生下了两个孩子,或许不止孙引弟,钱莉也一样,孩子,是逍遥窝不过分限制她们的自由,却能在她们身上套上一层厚重枷锁的方法。” “王八蛋!”顾己咬着牙根骂了一句,可即便如此,孙家人嘴里还是没套出关于逍遥窝更多的线索。 那也是他们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那也是辛辛苦苦在泥泞中坚持着的孩子,即便她在日复一日的敲打和洗脑中无法说服自己摆脱这个无底洞一样的家,但她一直在想办法逃离更黑深渊。 曾几何时,她以为那个家至少会是自己的退路。 但这个世界,好像总是在一次又一次地放弃她。 顾己松开紧握的拳头:“岑虎那边有什么消息?” 宋晏辞吐出一口浊气:“他那边查到,胡秀兰和孙丽萍六年前曾在同一家家政公司工作过,他去家政公司调查过了,据当时的员工和经理说,胡秀兰和孙丽萍表面关系看着虽然一般,但六年前,两人是同时离职的。” “同时离职……”顾己拧眉:“查到原因了吗?” “查到了点儿。” 宋晏辞喝了半瓶水:“岑虎和当时的经理详细聊了一下,说是两人离职三个月前,家政公司接了个大单,对方要求选四个家政阿姨,要求很简单,听话老实,手脚干净就行,但最后要签保密协议,这个保密协议就连经理都不知道。” 顾己心里隐隐有了猜测:“最后选了的四个家政阿姨中有孙丽萍和胡秀兰是吗?” “对,因为对方出价很高,家政公司很快就选了四个阿姨过去,其中就包括孙丽萍和胡秀兰,但两天后,另外两个阿姨就被退了回来,她们没有一开始就签订保密协议,对方的工作也很简单,就是让他们带两个孩子。” “四个人带两个孩子……对方从一开始要的就是两个人,之所以挑选四个,其实是为了选择更好的。” “应该就是这样,岑虎也询问了当时的另外两个阿姨,她们那边没什么用得上的线索,据她们说,当时对方蒙着她们的眼睛带她们到了一处别墅,去了就是照顾孩子,一个一岁,一个三岁,但第三天就有人通知她们俩试用不过关,又被蒙着眼睛带走了。胡秀兰和孙丽萍留了下来,但三个月后,胡秀兰和孙丽萍就双双从家政公司辞职,之后她们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顾己的目光落在远山的树影上:“从我们的线索来看,在孙引弟遇害之前,孙丽萍一直在照顾她的两个孩子,钱莉去海城找福利院的时候又是胡秀兰陪同,这就证实了我们之前的猜测,孙引弟和钱莉都是无比信任这两个人的,那两个孩子现在应该也在她们身边。” 宋晏辞说:“但我们还是得抓紧时间了,如果让逍遥窝的人在我们之前……” 宋晏辞话说到这儿的时候,手里的电话随着嗡嗡声亮了起来,宋晏辞一笑:“说什么来什么,但愿有什么好消息吧。” 电话放到耳边的时候,他的脸色也变得认真了起来。 顾己趁着他和对方通话的时间,给聂忠华和岑虎那边发了消息,告诉他们接下来的安排。 做完这些的时候,听到宋晏辞说:“让李重光去,注意安全,让他别给我玩嗨了,再闹得跟上次那么大,我打断他的狗腿。” 顾己第一次见他这样严肃又带着几分调笑的语气,觉得好奇,多看了他一眼。 恰逢宋晏辞又说:“暗中保护她们的安全就好,别惊到人,我马上回来了。” 宋晏辞挂了电话,眉眼间带着克制的激动,他看着顾己:“顾队,有孙丽萍和孩子的下落了。” 顾己冷然的脸上露出一抹惊喜,她快步往外走:“立马回去。” 第28章 明亮 宋晏辞跟派出所所长交代了后续事项,顾己等在外面,等他出来的时候问:“你的骚……那个大黄呢?” “送朱明凯去医院的时候我让他们开走了。” 宋晏辞走过去:“钥匙给我,我开车,还有,顾队,我觉得我一定要提醒你,我那个不叫大黄。” 顾己无所谓:“所以呢?” “我那叫沙漠风暴黄,沙漠,风暴,黄。”宋晏辞龇着嘴:“霸气吧?” “霸气。” 顾己敷衍,拉开车门上了驾驶位:“我开,你休息会。” 宋晏辞上车,系安全带的时候问她:“顾队,你这是在关心我啊?” “很难理解吗?” 顾己脸色平静,眼神都没往过来丢一个:“去哪儿,输地址。” 宋晏辞在导航里输入目的地,调整好椅背靠上去,舒服地呼了口气。 “我的人在老城区发现了孙丽萍的踪迹,找到人的时候她身边没有孩子,跟踪发现,她去药店是买药的。” “买药?”顾己眉心微蹙:“是给孩子的?” “嗯。” 宋晏辞闭上眼睛:“不过还好,是普通的退烧药,但孙丽萍很小心,我的人不敢跟的太近,她现在应该不信任所有人,逍遥窝的人肯定也在找她们,所以我让他们先盯着就好,说不定还能吊出逍遥窝的人。” “也好。” 顾己说完又问:“那个什么重光是怎么回事?你那边有逍遥窝的线索了?” 宋晏辞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嗯,我的人进入梁宏康给的那个网站了,已经根据他们网站的要求留下了需求,现在正在等他们联系,至于这个李重光……” 宋晏辞的声音缓了下来,停顿了两秒后猛地睁开眼睛:“他很了解瘾君子是怎么样的,派他去最妥当。” 顾己嗯了一声,想跟他说一说她昨晚出去调查半瞎子的事,还没张嘴,就先听到了宋晏辞沉稳的呼吸声。 顾己侧头看了一眼,看到他长而卷曲的眼睫和高挺的鼻梁,目光往下移动的时候,见他无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顾己抿嘴,心想,怎么会有一个男人的嘴唇长的那么红润丰满呢。 她收回视线,目光有点呆呆的,车子从大洋村的小路开出来的时候,顾己默默咽了口口水。 她从小长在西宁,大多数时候晒得黑黝黝地,身边的朋友也都是黑黝黝的,一天中最多的时候,是骑着她心爱的小马驹四处“征战”。 后来去部队,日复一日的训练,在泥浆里打滚,雨天里扛木头,烈阳下负重跑,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已经模糊了性别这个东西,在部队,只有战友,没有男女。 宋晏辞这样的男人,顾己很少见。 他身上似乎天生就带着一种东西,顾己想了想,将其称之为明亮。 她见过很多双眼睛,阴郁的,悲伤的,恶毒的,但很少见到一个成年人的眼睛能像宋晏辞一样干净。 这是她对宋晏辞有着天然好感的原因。 这双眼睛让她想起了幼年时在西宁,她第一次拥有自己的小马驹。 宋晏辞的眼睛就像那只刚出生的小马驹一样干净而又明亮。 宋晏辞醒来的时候,顾己的车子刚停好。 他舒服地伸了个懒腰:“顾队,实不相瞒,这是我睡过最舒服的一个觉了。” “不用谢,我车技好。” 顾己说着,将挽起的头发换成了低马尾,从兜里掏了副眼镜戴上。 宋晏辞眼睁睁地看着她又掏出一根眉笔。 他之前给她的那包湿纸巾终于派上了用场,顾己擦了眉毛,重新换了眉形,短时间内像是换了个人。 收起眉笔的时候,顾己的动作忽然一顿,猛然意识到什么,眼里闪过浓浓的失落。 “抱歉,习惯了。” 她匆忙下车,失落中又带着几分窘迫。 宋晏辞下车的动作卡在哪儿,他透过车窗看到顾己深深地叹了口气,忽然也明白了什么。 一个卧底,会随时随地伪装自己的容貌。 在她执行任务的那些年,这样的事情应该做过无数遍,以至于已经成了下意识。 她一定很怀念过去的生活,宋晏辞总觉得,她不喜欢做警察。 他心里微紧,疲惫消散殆尽,下车笑道:“怪不得老闫总是提醒岑虎他们出去的时候注意点,那小子每次都不听,仗着他那张脸看起来就像是违法犯罪人员,顾队,你回去可得好好批评他。” 顾己扯了扯唇角:“嗯。” 宋晏辞看了看手机,指了指右手边的一条路口:“走吧,从这里进去。” 两人从路口进去,走到一家餐馆的门口的时候,宋晏辞忽然拽起顾己的胳膊:“过来。” 顾己眉头紧皱地被他带进了餐馆,刚要说话他就松了手,紧接着顾己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那位穿着西装来给她送车,然后又骑着代驾车扬长而去的男人。 男人朝着顾己弯了弯腰,叫了声顾队,很快就道:“孙丽萍又出去了,咱们的兄弟跟着,我在这儿等你们过来。” 宋晏辞拉开一张椅子让顾己坐下:“我的人,江克。” 顾己点头,跟对方打了个招呼。 宋晏辞也坐了下来:“确认孩子的安全了吗?” “已经跟邻居确认过了,孙丽萍是一个月前来这儿的,的确带着两个孩子,平时基本不出门,要么就是晚上出去,现在左右上下的邻居家里都有我们的人,基本可以确定孩子目前是安全的。” 宋晏辞松了口气:“孙丽萍现在人在哪里?” 江克刚拿起手机,顾己就先开了口:“和胡秀兰在一起。” 江克略显诧异地看了眼顾己,又看向宋晏辞,他下巴轻点:“刚同步过来的消息,孙丽萍在东城市场那边和胡秀兰见面了。” 宋晏辞看着顾己:“顾队,你怎么知道?” “你有人,我也有。” 顾己眉尾轻挑:“来大洋村找你的时候,海城那边传来消息,胡秀兰来钦城了,她坐的顺风车,开车的人是我……我朋友安排的。” 宋晏辞竖起了个大拇指:“佩服。” 见他这么做,江克眨巴着眼睛,也默默地竖起大拇指比划了一下。 “把你的人撤出来吧。” 顾己拿出手机给宋晏辞发了个地址:“去盯着这个地方,我在这里没有人手。” “呈祥街347号……”宋晏辞已经转手将地址发给了江克:“有情况?” 顾己有点为难地盯着手机上宋晏辞的脸,思考要不要把这张脸给撤下去:“说不定是半瞎子的老窝。” 宋晏辞眼睛一亮,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哈欠,眼睫毛上沾着眼泪珠子:“你什么时候查到他的?” “昨晚。” 顾己说着又提醒他:“注意一下,半瞎子可能是个女人,长相气质或许还很出众。” 江克不解:“为什么?” “猜的。” 顾己说:“根据我的调查,那边有三家店白天是咖啡馆晚上是酒吧,你们重点盯着这几家店,今晚那边会有行动,你们的任务就是盯着行动后这三家店的情况,千万别轻举妄动。” 江克看向宋晏辞,询问他的意思。 宋晏辞看向顾己,目光里也是询问:“什么行动?我咋不知道?” “现在你知道了。” 顾己说:“扫黄行动。” 第29章 找到 按照顾己的提议,宋晏辞让江克撤走了周围的人,只留了几个人以防万一。 顾己那边也收到消息,孙丽萍和胡秀兰在城东一家菜市场会面后,两人先后离开,但目的地应该都是一个地方。 既然已经见面,那她们最终都要回到这个地方来。 江克离开之前要了两碗面,这会儿老板都做好了,宋晏辞端着盘子过来:“还挺聪明,在菜市场见面,方便隐蔽和离开,先后离开,万一出了什么事,还能有个殿后的,有点反侦察意识在身上。” 顾己回头看了眼后厨的方向:“你别告诉我这店是你家的。” “怎么可能。” 宋晏辞把面给她递过去,又起身拿了瓶醋和辣椒过来:“江克他们让老板放了半天假,要不我敢在这儿跟你讨论案情?” 顾己看着面前这碗手擀面:“那这面……” “巧了,有个兄弟是北方人,手痒就做了,赶紧吃吧,不吃白不吃。” 哪有那么巧的事。 顾己这么想却也没说什么,拿过醋往碗里倒了点,又放了点辣椒油。 刚搅好面吃了一口的时候,就听到宋晏辞问:“顾队,你哪儿人啊,看你不怎么吃得惯钦城的东西。” “我爷爷是钦城本地人,我父亲生在东州。” 嘴里的面条很劲道,味道也不错,顾己心情都高兴了起来:“我没在钦城生活过。” 宋晏辞也学着她的样子往碗里倒了点醋,一不小心似乎有点倒多了。 见顾己没注意到,他松了一口气,状似无意地问:“那你是一直生活在东州啊?” “没有。” 顾己抿着碗口喝了口面汤:“后来我爷爷调到西宁工作,我一直跟着他生活在西宁。” “西宁?” 宋晏辞一口面吃进嘴里,酸得他一张脸差点离家出走,一开始听到西宁两个字产生的异样也随着这一股沁遍全身的酸被压了回去。 “嗯,西宁。” 顾己吃饭很快,就这么两句话的时间,她碗里的面条已经所剩无几,她抬起头看了看宋晏辞那碗面,带着几分同情说:“别吃了吧,我看着都酸。” 宋晏辞一个激灵,那点酸气终于消失了:“我以为你没看见呢。” 顾己皱着眉头,酸的咽口水:“没看见会怎么样?” 宋晏辞深吸了一口气,忍着酸又吃了一口面,一出手舞足蹈后他说:“为了不显得我很蠢,我会打算忍痛吃完它。” “为难自己可以,但别为难胃了。” 顾己端起碗要喝汤:“别吃了。” 宋晏辞那边递过来勺子。 顾己动作停在一半儿:“干嘛?” 宋晏辞理直气壮:“拿着喝汤啊。” 顾己端起碗,一口气喝完了一碗汤,她舒服地缓了两秒,掌心朝下压了压:“谢谢,我比较喜欢我这样的喝法。” 宋晏辞这时候才忽然想起,两年前林一月去北方旅游,回来后大家聊天,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南北饮食文化的不同,当时因为汤勺以及南北吃饭时圆碟用来装菜还是食品垃圾的问题,大家足足辩论了一下午。 当然,主力军是南方的林一月同志和北方的齐飞同志。 两人要打起来的时候,他这个看戏的队长出面总结:甭管南北,爱咋咋,咋开心咋来。 结果今天,在顾己要喝汤的那一刻,他还是习惯性地把勺子给她递了过去。 顾己见他忽然一笑,问他:“你在笑什么?” 宋晏辞收起碗放进盘子里:“我在想,咱们习惯还挺不同的。” 顾己擦了嘴站起来:“对,所以我们不合适,你不要总是打我的主意。” 宋晏辞恨不能给自己一巴掌。 于是他真咬着后槽牙给了自己一巴掌:“瞧我这张不中用的嘴啊!” 顾己皮笑肉不笑:“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孙丽萍快回来了。” 宋晏辞跟上她出去,掏出她奖励自己的那包压缩饼干,做了几秒心理建设,拆开饼干塞进嘴里,匆匆嚼了嚼就咽了下去。 他这会儿更讨厌他这张还挑食的嘴了。 顾己回头看到他的样子,这次脸上的笑意更真实了一点。 两人去了距离餐馆十米远的一栋楼,进去上到五楼,进了孙丽萍那套房对面的房子。 邻居已经被请了出去,里面有江克留下的人,见了宋晏辞显得特别高兴,欢天喜地地叫了声少爷。 宋晏辞一脑崩弹过去:“叫宋警官,叫什么少爷,大庭广众的一点都不在乎影响!” 对方捂着脑袋又哭又笑,龇牙咧嘴地叫了声宋警官。 “傻不愣登的。”宋晏辞跟顾己介绍:“江克他弟,江礼,看着有点蠢,你别介意。” 顾己打了个招呼:“克己复礼?” 江礼一脸惊喜,捂着脸:“美女你咋知道啊!” 宋晏辞又是一脑崩过去:“美女也是你叫的,叫顾警官!” 连续两个脑崩弹的江礼脑门子嗡嗡地疼,乖乖巧巧地叫了声:“顾警官。” 顿了顿又说:“我叫江礼,江克他弟,看着有点蠢,其实我蠢。” 宋晏辞朝着这丢人现眼的家伙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顾己却在他身上看到了几丝熟悉的影子,她笑着问江礼:“对面这套房子是孙丽萍租的还是哪里来的?” 宋晏辞实在无法理解,她为什么对着江礼这个小蠢货能笑的那么慈祥? 江礼已经乐呵呵地说:“兄弟们还没来得及查,不过根据邻居的说法,对面这套房是六年前卖出去的,至于谁买的不知道,自从房子卖了以后就没有人来住过,直到孙丽萍带着两个孩子来。” “嘘。” 观察着走廊情况的宋晏辞叫了一声:“孙丽萍回来了。” 江礼一激动:“少……宋警官,那咱们出去?” “等会。” 顾己说着走过去,宋晏辞立马让了开来,她透过猫眼看到孙丽萍四处张望了一圈才开门进去。 “的确是孙丽萍。”她说:“等会胡秀兰也会来,到时候我们再去。” 又等了半个小时,胡秀兰的身影才出现在走廊里。 和孙丽萍一样,胡秀兰也是四处张望,确认四周安全后才迅速敲了敲门。 孙丽萍一直在等待,门开的很快,就在门被打开的时候,宋晏辞拉开门,顾己率先走了出去。 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胡秀兰一跳,孙丽萍最先察觉到不对劲,她一把抓住胡秀兰的胳膊就把人拽了进去。 其实她的速度已经很快了,就连顾己都觉得她这个反应很到位,但她还是在门即将关上的时候将门抓住了。 “进去说。” 她将门拉开,顺势推着胡秀兰进去:“我们是警察,来保护你们的,别怕。” 宋晏辞紧随其后,他关上门,拿出警官证:“真的是警察,别害怕,孩子在哪里,她们还好吗?” 胡秀兰吓的脸色惨白,顾己甚至能感觉到她的胳膊在颤抖。 相比之下,孙丽萍要冷静的多。 在刚才那样的情况下,她手中已经抓着一把水果刀了。 顾己和宋晏辞扫了一圈,并没有在客厅看到孩子的影子。 两人目光相对的时候,孙丽萍忽然开口了。 她看着顾己:“你是警察?” “是,我是警察。” 顾己放柔了声音,尽量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亲切一点。 但让她更没想到的是,孙丽萍紧接着问:“你叫顾己?” 顾己拧眉:“是,我叫顾己,但我想知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孙丽萍盯着她的脸,似乎在仔细辨认什么。 半晌后,她手中的水果刀忽然掉在地上,整个人也瘫倒在了地上。 她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忽然间泪流满面。 她深深地呼吸着,直到呼吸顺畅,才看向胡秀兰。 她的声音哽咽而又颤抖,她说:“秀兰,警察来了,咱们不用害怕了。” 第30章 妈妈 胡秀兰目光呆滞地看着孙丽萍。 等孙丽萍的哭声渐大的时候,她才猛然回过神来,双腿一软,也坐在了地上。 宋晏辞给顾己递了个眼神,去房子里找孩子了。 直到孙丽萍和胡秀兰的情绪稍微平稳了一点,顾己才把人扶起来。 宋晏辞检查了这个家里的三间房,都没有发现孩子的踪影,他出来,脸色有点凝重:“顾己,我没找到孩子。” 顾己眉尖一拧,看向孙丽萍:“孩子在哪儿?” 按理说,孩子不应该不在这儿。 “孩子……” 孙丽萍念叨着,她回过神来,转身就往屋里跑:“在的,孩子都在的!都在这里的!” 顾己和宋晏辞紧跟着她的脚步,见她跑进次卧拉开衣柜,扔出里面的衣服,拉开了柜子后面的一块板子。 那块板子后面是一扇小门,她跪在地上钻进去,拉开那扇小门:“乐乐,阳阳,快出来,不用怕了。” 在她的呼唤下,两个小家伙从柜子深处爬了出来,她们扑进孙丽萍的怀里,像是受到惊吓一样怯生生地看向顾己和宋晏辞。 见他们满头大汗,额前的头发一缕一缕的,而且那个小一点的眼神疲惫,小脸通红,宋晏辞立马过来:“孩子是不是病了,先送医院吧。” “不行!” 孙丽萍抱紧两个孩子:“太危险了!” “有我们在不会有危险的。” 顾己走近她,孙丽萍怀里发着烧的小家伙见顾己的胳膊伸了过来,迷迷糊糊也伸了胳膊去回抱她。 顾己的胳膊僵了僵,等回过神的时候,孩子已经在自己怀里了。 不仅顾己自己,就连孙丽萍也有点吃惊,但她还是抱紧另一个孩子:“真的很危险,这两个孩子不能出事,不能去医院。” “那送我家。” 宋晏辞不想浪费时间:“我家里有医生,这两个孩子最近应该受了不少惊吓,孙女士,你应该很清楚,无论是她们的身体情况还是心理状况,现在都需要医生的介入,我们会派警察去保护他们,一定会保证她们的安全,而且我妈妈很会照顾孩子,把孩子交给我们,你放心。” 孙丽萍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顾己。 顾己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对自己有这么明显的信任感,但当下还是开口:“就听他的吧,孩子惊吓过度,必须尽快安抚,有警察在,一定会保护她们的安全。” “那些人……”孙丽萍还心有余悸:“他们很可怕的,万一……” “不会有万一。” 顾己怀里的孩子双手环着她的脖子,烧的发烫的脸抵在她的颈窝,声音很小地哼唧着什么。 顾己一愣,听到孙丽萍说:“孩子烧糊涂了,把你……把你当成她妈妈了。” 顾己目光茫然了一瞬,刚准备把孩子送回孙丽萍跟前,就感觉到孩子搂着她的脖子又用力了几分。 “妈妈。” 孩子迷迷糊糊间带着哭腔的声音传进顾己耳朵里,她心里倏然一紧,鼻尖猛然一酸。 这一句妈妈让孙丽萍控制不住情绪,她掩着脸擦了眼泪;“那……那就听你的吧。” 宋晏辞立即叫了江礼来安排送孩子回去的事情,又出去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胡秀兰这时候才彻底反应过来,她走到卧室,确认般地问孙丽萍:“真的吗,咱们不用藏了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她再次捂着脸,蹲在地上哭了起来,眼泪沾满她的手心,顺着她的指缝淌出来。 孙丽萍怀里抱着那个大点的孩子,小姑娘茫然而又好奇地看着在场的一切,而后她挣脱孙丽萍的怀抱,走到胡秀兰跟前,用她那双并不干净的手轻轻地抚了抚胡秀兰的头发。 她的声音很轻,甚至咬字都有点不清晰,但顾己还是听到了她的话。 她说:“别怕,我保护你。” 宋晏辞也听到了她这句话,他走过来抱起小姑娘:“你还小,学着快乐就行,保护大人这种事,就让警察叔叔来。” 小姑娘怯怯地看着他,似乎是感觉到他身上的善意,她没有挣脱宋晏辞,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问:“那妈妈和阿姨呢,你们也可以保护她们吗?” 宋晏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好在江克那边安排好了车子,宋晏辞赶紧带着两个孩子回去了。 因为局里打来电话,顾己没有跟他一起去,她带着孙丽萍和胡秀兰回了警局。 她们回到警局的时候,正巧碰上聂忠华带着孙家人出来,鉴于他们在警方查案的过程中涉嫌袭击警察,会有新的部门对他们展开调查。 孙家父母这会儿已经蔫了,只有孙天赐还像是搞不清楚状况一样破口大骂。 聂忠华脸色冰冷地警告他不要乱来,孙天赐恼羞成怒,冲过去就想用脑袋撞他,聂忠华在他冲过来的时候侧开身,孙天赐直接摔了个狗吃屎,因为铐着手铐,根本就爬不起来。 顾己正好看到这场景,扫了孙天赐一眼,叫了聂忠华一声。 聂忠华过来:“闫局说把他们送去二队,袭警的事情他们会负责调查。” 顾己还没说话,孙丽萍忽然指着孙引弟父母问:“他们,是引弟的父母吗?” “是。”顾己先指了指他们,又指向孙天赐:“她的父母,她的弟弟。” 她话音落下的时候,孙丽萍已经扑了上去,她的巴掌打在孙引弟父母的身上,嘴上骂道:“你们怎么能那么坏,她也是你们的孩子,也是你们的孩子啊!” 见孙丽萍这样,胡秀兰也冲了过去:“为人父母,你们怎么能这么坏!你们害了她,你们害死她了!你们不配为人父母!” 聂忠华想过去拉开她们,顾己抓住他的胳膊:“等等吧。” 孙丽萍和胡秀兰的巴掌打在孙引弟父母身上,他们连躲避和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孙丽萍和胡秀兰狠狠出了一口气,胡秀兰哽咽着吼:“因为你们,我们担惊受怕了这么久!就是因为你们的自私!你们害死了自己的孩子,害死了莉莉,差点也害死了我们!” 时至此刻,孙引弟父母都不明白她们说的是什么意思。 孙引弟妈妈终于清醒了点,她也喊:“你们神经病啊!引弟怎么死的跟我们有啥关系,又不是我杀了她的!” “你把那孩子推到了火坑里!” 孙丽萍一巴掌打在她脸上:“你们一家子把她推上了绝路!” 孙天赐还倒在地上,这会儿还想找点存在感:“一个女人,死了就死了,她爹妈都没难过,你们自作多情个屁啊,全世界就你们有良心是不是?” 孙天赐她妈被打的发懵,听到儿子的话突然又来了精神,也怒吼:“是啊!她爹妈都没说话,你们算什么东西啊!” 顾己这时候才对聂忠华说:“带他们过去吧。” 聂忠华亲自过去揪着孙天赐的衣领把人拽起来。 在孙丽萍和胡秀兰又想给那一对没良心的父母两巴掌的时候,又叫了两个警员过去将人带走了。 孙丽萍和胡秀兰急促地呼吸着,看到顾己过来,孙丽萍无力地塌下肩膀。 她茫然又悲痛地看着孙家人离开的方向:“陌生人尚且能帮她一把,怎么为人父母的,却偏偏要推自己的孩子入地狱呢……” 第31章 照片 “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做父母。” 顾己扶着她们俩:“为了那两个孩子,为了孙引弟和钱莉,我们必须得聊聊了,好吗?” 齐飞在医院守着朱明凯,岑虎被顾己安排去和扫黄大队协调晚上的行动,考虑到孙丽萍和胡秀兰的情绪,顾己叫了林一月过来协助询问。 招待室里,林一月给孙丽萍她们倒了水,顾己又问她们:“你们饿不饿?” 两人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孙丽萍苦笑:“这些日子东躲西藏的,饱一顿饿一顿都习惯了,不在乎这点时间。” 虽然如此,顾己还是让林一月出去买了点吃的回来。 等她们稍微填了填肚子,顾己才问:“孙女士,我想知道,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莉莉给过我一张照片。” 孙丽萍打开随身的包,拿出了一张顾己的照片:“她离开之前跟我说过你的名字,说是如果照片上的人找到我们,那我们就安全了。” 顾己和钱莉从未见过,这一点她很确定,但此刻更让她在意的,是孙丽萍拿出来的这张照片。 这张照片不是她来到钦城之后才有的。 而在来钦城报到之前,她的照片基本不会泄露,就算平时拍照,也只有和战友的合照,就连爷爷那里,她的照片也是寥寥无几。 最重要的一点是,作为狼鹰特种大队的队员,一旦他们的照片出现在网络上,会有专门的力量在最短的时间内消除相关痕迹。 而这张照片,至少是五年前偷拍的。 五年前……偷拍…… 顾己心里已然是惊涛骇浪,五年前,正是她被派出去执行“猎枭计划”的时候。 在之后的五年时间里,她一直是以卧底身份行事的,那么这个拍照的人是谁? 盯着这张照片,顾己再次意识到,这张照片应该是被人裁剪过的。 因为当时跟她走在一起的,还有另外两个人。 她问:“钱莉照片是从哪儿来的,你们知道吗?” 孙丽萍和胡秀兰双双摇摇头 林一月不明白顾己的注意力为什么先放在了这张照片上,好奇地看了过来。 感受到她的目光,顾己压下心头的疑惑:“孙引弟和钱莉都遇害了,这个你们知道吗?” 出乎意料的是,孙丽萍和胡秀兰的第一反应都是震惊,震惊过后,她们才小声地抽泣起来。 林一月给她们递了纸巾,问胡秀兰:“胡女士,你不知道钱莉遇害的事情吗,根据我们的调查,钱莉遇害后你就失踪了,而且在这之前,你给她打了很多个电话。” 胡秀兰摇头,哽咽道:“她只告诉我,如果联系不到她就立马来找丽萍,我们在海城的时候都不会直接见面,那天我打了很多个电话她都没接,我以为她是被那些人给抓走了,我……我并不知道她遇害了……” “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孙丽萍也哭:“那些人是不会放过她们的。” “钱莉去海城的主要目的是什么?” 顾己问:“我们查到,你们去了几个福利院,是为了那两个孩子之后的去处吗?” “是。” 胡秀兰点头,她看了眼孙丽萍:“其实我跟丽萍很久没有见面了,这些年我一直在海城一家家政公司,三个月前,莉莉联系到我,希望我帮她一个忙。” 顾己问:“什么忙?” “帮她在海城找适合收养小孩的家庭,如果不好找的话,找好的福利院也可以,前提是福利院和收养家庭必须能够保证孩子的安全。” 顾己思索着,这个案子里最多的时间节点是六年前。 孙引弟和钱莉给孩子存生存基金是从六年前开始的,孙丽萍和胡秀兰从钦城的家政公司辞职也是六年前。 想到这儿,她继续问:“六年前,你们被公司选去工作,应该就是你们认识孙引弟和钱莉的时候吧?” 提起六年前,孙丽萍和胡秀兰眼里同时闪过恐惧和后怕。 “是。” 孙丽萍点头:“当时我们都以为那次工作机会很好,毕竟那么多人就选了四个,结果没两天另外两个同事就被退回去了。” “知道她们为什么会被退回去吗?” “她们不老实。” 胡秀兰开了口:“当时那些人带我们去了一个很大的别墅,到了地方之后就叮嘱过我们,在那个地方,我们能去的地方只有厨房和三楼,做好照顾孩子的工作就可以,不能乱走乱看,更不能乱打听,结果那两个同事第二天就偷偷去了二楼,虽然没少什么东西,但她们还是很快被送走了。” 林一月问:“你们照顾的那两个孩子,是乐乐和阳阳?” 顾己摇头,看着孙丽萍:“不是,阳阳今年六岁,乐乐四岁,当时乐乐还没有出生。” “当时还有另一个孩子。” 孙丽萍眼里浮上悲伤:“那是个很乖巧的男孩子,比阳阳还要大五岁,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是莉莉的孩子。” “那个孩子呢?”顾己问。 孙丽萍唉声一叹:“死了。” 顾己暗暗吸了口气:“跟那些人有关吗?” “嗯。” 想起往事,孙丽萍还是心有余悸,她看了一眼胡秀兰,见她和自己一样难过。 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说:“在此之前,就算觉得哪里不对劲,我和秀兰也只以为我们是在照顾什么有钱人家的私生子,但那天晚上,家里忽然来了十多个男人,他们醉醺醺的,神智也有点不清楚,他们带着几个女人,那其中就有莉莉和引弟。” “在此之前,你们跟她们不认识,是吗?” “不认识。” 孙丽萍深吸了一口气,她紧攥着双手:“那晚我和秀兰原本待在三楼的房子里没有出去,后来有人突然闯进了三楼的房间,他……他看到了那个孩子,想要带他出去,孩子很害怕他,我跟秀兰不想让他带孩子出去,他当时……” 她说到这儿的时候呼吸变得越来越紧张,顾己将自己面前的一杯水给她递了过去。 见孙丽萍这个样子,胡秀兰深吸了一口气开口:“我们也是那天才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但他们竟然……竟然丧心病狂的连个孩子都不放过!那人扯着孩子,说要让孩子去看看她妈妈是怎么工作的!” 她拉开袖子,露出胳膊上一道狰狞的伤口:“因为我们阻拦,他就打我们,这是我身上的伤,丽萍当时伤的更重,她伤在了后腰。” 孙丽萍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点,她接着胡秀兰的话:“孩子最后还是被他带出去了,我和秀兰追出去,被上来的莉莉挡住了,她……她告诉我们,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一定要留在房子里,千万不能出去,大概两个小时后,那些男人忽然走了,但他们留下了莉莉和引弟。” 顾己压着心底的情绪:“当时那个男孩,钱莉的孩子……已经遇害了,是吗?” “嗯。” 想起钱莉当时抱着那个孩子的样子,孙丽萍至今还觉得心如刀绞,她哭着,比划着:“那个孩子……他就这么大的一点,就这么大,特别乖,我们当时不敢下去,只听到莉莉哭特别伤心,那么大的别墅她的声音好像要把别墅给刺破了……” “没有人来处理这件事吗?” 孙丽萍苦笑:“没有啊,没有,一条人命没了,没有人在意呀,他们让莉莉和引弟留下来,就是给她们的补偿,我年轻的时候也有过孩子,没养大,我知道她当时有多难过,那孩子就那么哭了一夜,天快要亮的时候,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我实在受不了,出去看了一眼,她还是不让我下去,就问我要了几条毛巾和孩子的一套衣服。” 她说到这儿的时候实在说不下去了,捂住脸呜咽着:“那不是人,不是人呐!” 胡秀兰也抽泣着,她擦着眼泪:“天亮的时候又有人来了,她们叮嘱我们,不管别人怎么问,跟谁都不要说我们知道那个孩子死了的事情,就说什么都不知道,可以说她哭,可以说有人闯进三楼,就是不能说知道孩子没了,不然我们也难活下去。” 林一月听得眼眶湿润,她问:“后来呢?” “后来又来了几波人,询问我们当晚发生的事情,我们如实说了,只是隐瞒了知道那孩子死了的事情,其实……其实他们也是怀疑的,甚至想害死我们,是引弟,引弟她说了一句话。” “她说什么?” “她说,我们所在的家政公司本来就不小,如果我们俩失踪,家政公司肯定会报警,到时候警方调查起来事情就麻烦了,那些人害怕这个,但我觉得,当时那人应该也是想息事宁人,因为他看样子也做错了事情。” 顾己抓住重点:“为什么这么说?” 孙丽萍回答她:“因为那些人吸毒了,他们原本不应该来那个地方,后来出了事才走的那么急,发生了那种事,他们的老大很生气,但他们不敢把这件事闹大,就像我们工作一样,组长上面还有经理,那晚来别墅的人上面,还有他们不敢惹的人。” 顾己思索着:“这件事发生的时候,是你们去别墅多久?” “三个月,后来过了大概一周的时间,一个女人来了别墅,她给了我和秀兰一大笔钱,希望我们能辞掉工作,专门为他们服务。” 顾己展开眉头:“从时间来看,当时乐乐还没有出生,需要照顾的孩子只有阳阳一个,不用你们两个人照顾。” “引弟和莉莉怀孕了。” 孙丽萍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下来,她看着顾己:“不仅要照顾孩子,我们还要照顾她们俩。” 两个人都怀孕,但他们现在找到的只有阳阳和乐乐,顾己问:“乐乐是谁的孩子?” “引弟的。” 孙丽萍和胡秀兰叹气,脸上满是悲痛:“莉莉命不好,她的孩子五个月的时候就流掉了……” 顾己听得口干舌燥,仅凭着面前这两个人并不连贯的叙述,她似乎已经拼凑出钱莉和孙引弟在那个虎狼窝里的遭遇。 那么,是只有她们俩才会这样,还是所有的在逍遥窝的女孩子,都会有相同的命运? 招待室的门被推开,顾己看到宋晏辞走进来。 “孩子现在很好。” 他走过来,对孙丽萍和胡秀兰说:“局里的人已经到位了,你们不用担心她们的安全。” 孙丽萍和胡秀兰同时松了一口气。 宋晏辞坐在了顾己身边:“你们继续。” “嗯。” 顾己起身给他接了杯水过来,放下纸杯的时候她才问:“后来,你们是怎么离开那个地方的?” 想必那又是一段让人心有余悸的经历,顾己看到孙丽萍的手微微地颤抖了起来。 “后来我故意犯了错。” 胡秀兰说:“他们把我赶了出去,我想报警,但很快我就发现,有人盯着我,盯得很紧,我没办法,只能去了海城,但就算在海城,有将近半年的时间,都一直有人观察着我的行踪,我忽然想到引弟以前说的话,所以我才找了海城最大的家政公司工作,慢慢的,他们也就对我放松了警惕,但我太害怕他们了,我一直不敢去报警。” “至于我……” 孙丽萍一声叹息:“是一年前,引弟用命,换了我和那两个孩子逃出去的。” 第32章 帮她 钱莉的孩子流产,胡秀兰犯错离开,在别墅照顾孙引弟和孩子的就只剩下孙丽萍。 因为是同姓,再加上孙引弟的年纪和她那个失去的孩子年龄相仿,孙丽萍总是不由自主地把她当自己的孩子看待,慢慢的也就知道了孙引弟身上的遭遇。 “那孩子傻得很,她一边痛恨着父母的偏心和家里的逼迫,一边又舍不得父母那么大年纪了还为了生活奔波,太委屈了也就在我跟前哭两场,哭完了又被人逼着去干那见不得光的事情,甚至她觉得自己挣来的钱都是脏的,生怕父母知道这些钱的来路,直到两年前……” 直到两年前,孙引弟从逍遥窝逃出去,她以为家里人至少会收留她,至少在生死面前,这家人能是她最后的退路。 但那个冬夜,她被他们以不吉利的理由挡在用血汗钱浇筑起来的房子外面,同时得知正是这家血浓于水的亲人,亲手将她推入地狱。 她在那个冬日里疯狂地逃离,最终还是被他们合力抓走。 其实没有人在意她的生死。 孙丽萍已经哭不出来了,她苦笑着:“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那次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她被那些人打得半死,他们把她丢在别墅让我照顾,我照顾了她半个月,她一句话都没有说。” 林一月深深地皱着眉,眼里满是愤懑:“那后来呢?” “半个月后,我去给她送饭,她忽然抓住我的胳膊,我到现在都忘不了她看着我的眼神,也忘不了她说的话。” 孙丽萍至今都无法忘记她当时的眼神,那双眼睛坚定地仿佛要迸出火花来,她的身躯那么瘦弱,却仿佛要跟那些混蛋同归于尽。 她的眼神告诉孙丽萍,在这个世界上,她没什么可怕的了。 她紧紧地抓着孙丽萍的胳膊说:“孙姨,我不能,我不能让我的孩子和我一样,她们……她们得好好地活在太阳底下。” 孙丽萍也不知道那一刻是哪来的决心,她反握住那个孩子的手说:“我帮你。” 顾己又给她递了一杯水过去:“从这个时候开始,你们就开始计划了对吧。” 孙丽萍点了点头。 林一月有点没想明白:“孙阿姨,从我们的调查来看,不管是孙引弟还是钱莉,她们都有单独的住所,至少在一定程度上,她们的自由是不受限度的,如果要自救,其实还有很多办法吧?” “小姑娘。” 孙丽萍看向她:“你没当过妈妈,所以你不懂,如果孩子在坏人手中,就算妈妈拥有随心所欲的自由,她都会为了孩子妥协,因为是妈妈啊,做了妈妈,就没有自己了。” 林一月有点不好意思,小声说了句对不起,但她还是问:“那钱莉呢?钱莉的两个孩子都……都遇害了,而且我查过,钱莉的父母已经离世了,她有一个哥哥,基本不怎么联系,我是想说……跟孙引弟相比,她其实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孩子没了还是她的孩子啊。” 孙丽萍眼里浮上泪花:“她孩子的尸体还在那些人手里啊,她们能有什么办法,遍地都是陷阱,你以为报警就可以让她们脱离苦海吗?” 她深吸了一口气,迟疑了一会儿:“你们以为,她们没有这么做过吗?” 这一句反问让林一月遍体生寒,她愣了几秒,目光错愕地看向宋晏辞和顾己。 宋晏辞和顾己依旧是如常的脸色,孙丽萍的话意味着什么,他们心知肚明。 胡秀兰捏了捏纸杯,苦笑着:“活了几十年,以为就那么平平淡淡的过了,没想到临老了,还能学个词语。” 林一月顺着她的话:“什么?” 胡秀兰的目光一一扫过他们三个人,她似乎带着一股压抑的委屈和怒意:“求告无门。” 林一月再次看向宋晏辞和顾己,见他们依旧脸色如常,似乎对这话背后的意思早已习惯。 “后来发生了什么?” 宋晏辞开口问孙丽萍:“孙引弟应该失踪了很长一段时间。” 孙丽萍微微诧异:“你们怎么知道?” 宋晏辞不忍心告诉她孙引弟的死因,更不忍心告诉她,在孙引弟遇害之前,曾长期处于被囚禁状态。 他只说:“我们调查过,有这个猜测。” 孙丽萍没有多想,她说:“是,我们谋划了整整一年时间才找到机会,那次伤好后,引弟就特别听话,她彻底跟家里人断绝了联系,她去讨好那些人,以前不愿意的事情她也愿意做,对于她的改变,那些人特别高兴,甚至还奖励她每个月跟孩子住一晚,直到一年后,引弟找准机会,她想办法拖住了别墅里盯着我们的人,给他们用了……用了那个东西。” 顾己问:“毒品?” 孙丽萍点头:“嗯,毒品,你们应该还不知道,她的两个孩子身体都不好,阳阳听力受损,现在六岁了说话还不利索,乐乐心脏有问题,那些人觉得就算是为了两个孩子,引弟也不敢做什么,所以他们有时候也会放松看守,那天我带着两个孩子逃出去,是莉莉接应我们的。” 宋晏辞问:“逃出去以后,你们住在哪儿。” “我们在莉莉那个房子藏了一周。” 孙丽萍说:“莉莉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两天莉莉还故意带了人来,那时候我们就会藏起来,床底下,衣柜,都会藏,那两个孩子特别乖,没让我操心过,所以就更没有人怀疑了。” 她说到这儿的时候,顾己想起在钱莉那套房子里发现的血迹:“我们在钱莉的房子的墙上发现了血迹,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孙丽萍情绪有些激动:“那些人……会有一些……普通人无法理解的兴趣爱好,当时看到那些血迹我也吓了一跳,但莉莉只告诉我没事,一周后莉莉把我和孩子送了出去,我带着两个孩子东躲西藏,莉莉有时候会想办法跟我见面,有几次还带了引弟来,后来我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我从没想过引弟已经死了……” “你们最近一次联系是什么时候?” 孙丽萍想了想:“三个月前,莉莉跟我联系上,让我们准备从长安街的房子搬出来,她给了我你的照片,让我再坚持坚持,只要你找到我们,我们就彻底安全了。” 宋晏辞看向顾己:“什么意思?” “之后再说。” 顾己将照片拿过来塞进兜里,又问胡秀兰:“胡女士,那你呢,你跟钱莉是什么时候联系上的?” 第33章 项链 胡秀兰也是听孙丽萍说,才知道在她离开之后还发生了这么多事。 她心惊肉跳,根本无法想象,孙丽萍这些日子是怎么过的。 “三个月前。” 胡秀兰说:“在别墅的时候,我给过莉莉一个我远房亲戚的地址,就是她这次在海城住的那个地方,她托人联系到我,希望我帮她在海城找福利院和收养人家,这个你们也都知道了,最主要的是,她希望我能帮丽萍她们。” “我们今天去的那个房子,是谁找的?” “我。” 胡秀兰说:“那是我以前雇主的房子,老板是个建筑设计师,为了孩子玩耍,专门在家里修了一条隐形通道给孩子捉迷藏,我和丽萍一合计,觉得那个地方很好,就算她要出门,孩子也可以藏起来,算起来还算安全,所以我给雇主打了电话,不过房子六年前就被她卖给了亲戚,得知我有点急,她提出帮我问一问,索性结果还是好的,丽萍和孩子很快就住进去了。” 其实直到现在,顾己都觉得钱莉去海城只是为了找胡秀兰看福利院这件事没有说服力,但从胡秀兰和孙丽萍的说法来看,她又找不出新的破绽。 “胡女士。” 她继续问:“钱莉跟你说一旦联系不上她就让你来找孙丽萍,你问过她原因吗?” “问过。” 胡秀兰回想着:“她当时只跟我说,她做了一件事,如果这件事成功了,那她就是死也没关系……” “啊,还有……“胡秀兰忽然想起:“她还说过一句话,说什么他们已经害怕了,她很快就要成功了这样的话。” 顾己问:“那她有没有跟你们透露过关于那些人的信息,比如他们在什么地方,或者那些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孙丽萍和胡秀兰双双摇头:“没有,我们也问过,她只说知道的越少对我们来说越安全,但那些人是干什么的,我们心里其实也早就有猜测了。” 顾己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如果钱莉是设计举报梁宏康他们,又想办法在山上埋毒品的人,那就意味着她的目的是要将逍遥窝的人和朱明凯都一网打尽,但在她遇害的节点,她的目的都没有达到。 但钱莉对于自己会“遇害”这件事,又非常平静地接受了。 顾己想不通的点就在这里,为什么? 除非她非常确信,就算她遇害了,她想要的结果都会达到,并且很快就会达到。 宋晏辞也想到了这一点。 他在顾己之前率先开口:“钱莉有没有跟你们说过一些奇怪的话,或者给过你们什么东西?” 孙丽萍和胡秀兰开口之前,宋晏辞又说:“希望你们能好好想一想,因为这关乎着我们是否能够尽快抓到杀害她们的凶手,甚至我们还能够解救一批和她们相同遭遇的受害者。” 这对孙丽萍和胡秀兰来说压力有点大了,但想到宋晏辞后面说的这句话,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绞尽脑汁回想着她们相处过的画面。 在她们思考的时间里,聂忠华拿着文件进来:“检测公司送结果过来了,朱明凯的西装裤,钱莉的牛仔裤,以及拿回来的那条麻绳,都和你之前检测到的纤维符合,而且他们在朱明凯的鞋子和衣服上发现了花粉,经过比对,和埋尸地附近的金丝桃花粉一致。” 也就是说,他们之前的所有猜测,目前都有证据支撑。 就在这个时候,孙丽萍忽然开口:“项链!” 顾己看过去:“什么项链?” 孙丽萍忽然有点不确定起来,声音也低了几分:“我们从长安街搬出来的时候,莉莉给两个孩子一人送了一条项链,说是一定要好好戴着,能够保她们平安的,后面我看有点贵重,就先给她们收起来了,想着等孩子们大点再戴。” 顾己问:“项链现在在哪儿?” “在我这儿!” 孙丽萍手忙脚乱地去翻那个随身的包,从包的隔层拿出用手绢包着的东西。 手绢打开,她还用卫生纸包着那两条项链,一层一层地包裹着,看的出来她很小心地保护着这两个孩子的东西。 孙丽萍小心翼翼地将项链放在了桌子上:“就是这个了。” 宋晏辞让林一月取了手套过来,两人戴上手套才一人拿了一条项链查看。 两条项链一模一样,链子上坠着相同的方形吊坠,吊坠背面刻着阳阳和乐乐的名字。 吊坠上有个暗扣,打开后吊坠里放着的是孙引弟的照片。 照片上的孙引弟低眉浅笑,眸光温柔,似乎在看着她的两个孩子。 顾己掂了掂吊坠的重量,眉头轻拢,似乎发现了什么。 “林一月,去找工具。”宋晏辞忽然说。 林一月应该也不是第一次才遇到这种情况,她很快明白过来宋晏辞需要的是什么,应了一声,立马跑了出去。 跑出去的时候差点和刚出去的聂忠华撞了个满怀。 聂忠华将人扶住:“怎么了?” “项链有问题,我们老大让我去拿工具。”林一月说完就要跑。 聂忠华将人拽住,提醒她:“拿两套。” 林一月不解:“为啥?” 聂忠华将人松开,一本正经:“我们队长也要。” 林一月愣了一下,朝他翻了个白眼才跑了出去。 很快,林一月拿了两套一模一样的工具来。 工具给顾己的时候她还有点疑惑,林一月小声告诉她:“聂忠华拽住我说他们队长也要。” 顾己无声笑了笑,拿过工具去拆除项链。 孙丽萍和胡秀兰不明白他们在做什么,又有点担心他们这样做会不会弄坏项链,毕竟这两条项链以后是那两个孩子唯一的念想了。 孙丽萍刚想鼓起勇气让他们小心一点的时候,就见面前的两个警察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将项链中孙引弟的照片拿了出来。 林一月凑过去,有点兴奋:“项链里果然有东西!” 两条项链的照片下面,还有个夹层。 宋晏辞和顾己同时打开夹层,发现了里面的两张储存卡。 孙丽萍惊呼一声,后知后觉的捂住嘴巴。 “林一月,去查这两张储存卡里面的内容。”宋晏辞把东西交给林一月:“要快。” 林一月拿了两张储存卡:“老大,虽然要下班了,但我今天决定给你加个急,加班也没事。” 她跑出去没多久,聂忠华再次推门进来,他看向顾己:“顾队,麻烦你出来一下。“ 顾己看了眼宋晏辞。 宋晏辞点了点头:“去吧,我复原项链。” 顾己嗯了一声出了招待室,一出去就问聂忠华:“怎么了?” 聂忠华脸色凝重,将手上的一本笔记本递给了顾己:“你看这个。” 顾己有点疑惑地翻开笔记本,刚看了两页脸色也同样冷凝了起来,她阴沉着目光看向聂忠华:“哪来的?” 聂忠华沉着脸摇头:“同城快递,不知道寄件人是谁,但收件人写的我的名字。” 顾己没再说话,翻看着手上的笔记本。 招待室里宋晏辞忽然出来,看到顾己和聂忠华,他说:“朱明凯醒了。” 第34章 视频 朱明凯醒了,顾己转身就要去医院,被聂忠华给叫住了。 “我去医院。” 聂忠华拿起衣服看着顾己和宋晏辞:“你们收尾孙丽萍她们这边。” 他说完这话很快就出了缉毒支队办公室,宋晏辞忽地一笑:“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顾己不解:“怎么了?” “你知道聂忠华在局里有个什么称号吗?” 宋晏辞紧接着说:“冰疙瘩,除了跟岑虎,嗯……还有牺牲的前任队长,他对谁都是冷冰冰的样子,顾队,你们以前认识?” “不认识。”顾己转身往回走,眼里却闪过一抹思索。 重新回到招待室,顾己问孙丽萍和胡秀兰:“孙女士,胡女士,如果当初那个提出让你们为他们做事的女人出现在你们面前,你们还能认出来吗?” “当然能!她的样子我还记着呢。” “那就好办了。”顾己捣了捣宋晏辞:“宋晏辞,去拿你的画板。” 宋晏辞过了几秒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画像?” “对。” 顾己点头:“我看过你对孙引弟的画像,还原度很高,那么要画出那个女人,应该也不会很难。” 宋晏辞单方面觉得她这是在夸自己:“为什么忽然要画像?” “你还记得孙引弟父母的口供中交代的吗,孙引弟之所以进入逍遥窝,是因为她妈妈认识了一个女人。” 宋晏辞挑眉:“你怀疑这两个女人是同一个人?” “嗯。”顾己说:“这个女人很有可能就是半瞎子。” 宋晏辞到现在都不怎么理解她是怎么把这个女人跟半瞎子联系到一起的:“顾队,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把这个女人跟半瞎子联系起来?” “先画像。” 顾己看了看时间:“距离岑虎他们行动的时间不多了,我希望在他们行动之前,你的画像能画出来。” 宋晏辞看了她一眼:“行,我立马开始。” 他看了眼外头的天色:“顾队,我画像的时候,不太喜欢太明亮的地方。” “知道了。”顾己起身,扯了扯外身后的窗帘。 他很快拿了画板和铅笔过来,坐在了孙丽萍和胡秀兰对面:“两位,辛苦了。” 外面天色渐暗,招待室里只开了一盏灯,顾己无声地往孙丽萍她们跟前放了两杯水,现场只有宋晏辞的铅笔和尾指在画板上摩挲的声音,以及孙丽萍和胡秀兰说话的声音。 “眼睛还要大一点,她的眼尾有点翘起来的样子。” “鼻子有点大了,应该再小一点。” “还有颧骨那里,没有这么高。” “嘴巴……对,她的嘴巴就是这样的,如果上面的嘴唇再厚一点点就更像了。” “耳朵……” …… 宋晏辞不断修改画像,小拇指摩擦过铅笔涂画过的地方,骨节沾染上铅笔的颜色。 他认真起来的时候会紧抿着双唇,眉尖拧起,眉目微眯,和跟顾己开玩笑的时候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样子。 中途林一月站在门口鬼鬼祟祟地往里看,顾己出去问:“怎么了?” “那两张储存卡也不知道是有病毒还是被人加密了,我打不开,技侦那边最快也要到明天了,所以我想来问问……” 林一月指了指招待室:“己己,你要知道,在这个凶案频发的时代,技侦和法医以及痕检部门人手不足是很平常的事情,你知道我们重案组的破案率那么高的最主要原因是什么吗?” 顾己挽起袖子往外走:“知道。” 林一月追上去:“你竟然知道?是什么?” “宋晏辞出色的外援能力。” 林一月吃惊不已:“你竟然知道啊己己,不过你现在是要去哪儿?” “储存卡。” 顾己说:“宋晏辞在忙,不要打扰他,储存卡的事情我来解决。” 林一月看她的眼神更崇拜了:“己己,你怎么这么厉害啊?” 顾己花费了几秒钟认真想了想这个问题:“逼的。” 林一月一连串的问题还想问她,刚凑上去,顾己就停下脚步转过来,食指点在她的嘴巴上:“干正事要紧,八卦以后再说,储存卡和电脑给我,我们时间不多了。” 林一月瞳孔震动,目光向下移动看着顾己的食指,又抬起来看向顾己,盯着顾己眨巴着眼睛,紧接着她一脸花痴,欢快地点着脑袋。 顾己无奈,收回手:“快去。” 林一月一溜烟跑出去,不多久抱着电脑过来找顾己,郑重其事地将电脑递给顾己:“己己,靠你了。” 顾己嗯了一声,拿过电脑操作了起来。 林一月守在她跟前,见她十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操作,脸上的崇拜之情越来越不加掩饰。 顾己余光感受到她炙热的目光:“你稳重一点,我有点害怕。” 林一月得寸进尺:“己己,你害怕啥啊?” 顾己手下飞快,目光盯着电脑屏幕:“害怕别人对我过分热情。” 林一月不解:“为什么?” “怕我不能以同等的热情回应的时候,对方会难过,我也会有压力。”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她的食指点在Enter键,传导出里面的文件:“另外一张卡给我。” 林一月默不作声地把储存卡给她,等顾己解密这张卡的时候她才低声说:“己己,你不用有什么压力啊,如果我对你好,是因为我想得到你同等或者更多的回应,那我对你的喜欢本身就是带有目的的啊。” 顾己的如飞的手指忽然顿下,她侧头,茫然中带着好奇看了眼林一月。 林一月笑起来,手动归位顾己的脑袋:“我亲近你,喜欢你,可以是因为你的性格,你的长相,你的穿着,甚至是因为我喜欢你的发型,但从来都不应该是因为我想让你和我一样,或者加倍地对我好啊,我希望我的喜欢能让你和我一样开心,而不是我的喜欢给你造成压力啊。” “所以啊……” 林一月又说:“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你啊,你依旧要做这样的顾己,而不是为了迎合别人的喜欢强迫自己改变啊,这不是真正喜欢你的人的喜欢你的初衷。” “嗯。”顾己扯开唇角,手上继续操作了起来。 林一月捧着脸坐在旁边,等她再次按下Enter键的时候,她笑眯眯地问顾己:“己己,其实你也很喜欢我,是吧?” 顾己看到她笑的灿烂的脸,仿佛看到了记忆里一张熟悉的脸逐渐和她融合。 她沉默了几秒,眼里的笑意第一次变得真实而又明显。 “是。” 她说。 林一月凑到她跟前:“那我们赶紧看看这两张卡里到底有什么吧。” “好。”顾己又笑了笑,点开储存卡中的文件。 第35章 活该 两张储存卡里的内容并不多,但都是孙引弟和钱莉冒着生命危险搜集起来的。 看完其中三份视频,林一月脸上满是愤恨,气的拍桌而起:“王八蛋!不是人!我要手刃这些畜生!” 顾己同样脸色沉重带着怒然,她扯着林一月坐下来:“把他们送进去才是最好的惩罚,手刃他们,你也得进去。” 林一月坐下来,咬牙切齿:“这帮狗东西!” 第一份视频,是孙引弟拍摄下来那些人逼迫她们吸毒,并以此为乐的视频。 第二份,是逍遥窝的人逼迫女性受害者受孕,用孩子威胁她们的视频,从视频里的情况来看,并非所有逍遥窝的女性都会有这种遭遇,只有外貌条件好,受顾客喜欢度高且不怎么听话的女性受害者才会有这种遭遇。 孙引弟和钱莉她们并没有资格知道孩子的父亲会是谁,但逍遥窝的人知道,并且,如果有必要,孩子会是他们用来勒索对方最好的工具,这样一来…… 林一月开口:“己己,如果这样的话,是不是意味着阳阳和乐乐的父亲,身份不会很低?” 顾己嗯了一声:“但不管是谁,都没有资格成为那两个孩子的父亲,他们不是去牢里,就是去戒毒所。” 第三份视频,是四个中年男人在某间房里谈话的视频。 拍摄的人应该是钱莉,因为她进去的时候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朝着她招了招手说:“莉莉,过来,跟张老板他们打个招呼。” 这个视频很短,也没录出来什么有用的线索,唯一一点是在场几个人的脸都很清晰。 剩下的一些线索,是钱莉和孙引弟总结出来的关于逍遥窝的运作。 逍遥窝的运作基本跟从梁宏康那里得到的信息是一致的。 但在梁宏康那种层次之上,就并不只是诱导吸毒,如果在这个地方消费了足够的钱,比如钱莉视频里的张老板,他们可以加入逍遥窝来实施贩毒。 也就是说,这些人可以以毒养毒。 这样看来,逍遥窝的主打群体,是有一定社会地位和财富能力的人,梁宏康这种程度的顾客,似乎还不在他们重点维护的范围之内。 林一月上下摸了摸胳膊:“己己,我有点毛骨悚然。” 顾己脸色如常,只是眼里多了几分冷意:“这只是他们的基本操作,普通人吸毒,所付出的金钱成本足够引发更大的亲情成本,那个时候,对毒品的渴望太容易让他们作出一些不可挽回的事,对逍遥窝来说是得不偿失的一件事,所以他们宁可把重点直接放在有钱人身上,这样一来,就算出了事,兜底的程度也会宽松一点。” 更重要的一点顾己没说。 那就是逍遥窝的货,普通吸毒者很难接触到,那就意味着在逍遥窝背后,有着更为强大的毒品来源,这个来源的渠道,才是他们最终的目标。 顾己把视频发送到自己手机上:“月月,立马去确定视频里这几个人的身份,把他们带回警局。” “好,我马上去。” “这个人。” 顾己放大视频里那个戴眼镜的男人:“这个人先不要动,盯着就好。” 林一月抱着电脑往外跑,声音从走廊里传进来:“我知道啦,放心!” 顾己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时候,宋晏辞从招待室出来,手上的画像对着顾己:“顾队,我画好了。” 画像上的女人大概四十岁的年纪,长相很精致,只从她脸上淡淡的笑,顾己就能判断出她在人群里应该是气质很出众的那种女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女人给 她一种似有若无的熟悉感。 这些年顾己接触过的人很多,但她在脑海中搜刮了很多人,都没有找到一个相似的存在。 “去找孙引弟父母。”她思绪回拢,拿过画像往外走:“确认这个女人的身份。” 宋晏辞快步跟上去,下楼的时候抓了个认识的警员:“招待室那两个证人,帮忙送到我家去,回头请你吃饭啊。” 对方笑呵呵地答应了:“宋队,你的忙还需要吃什么饭,我立马就去。” 宋晏辞跟对方道了谢,边走边给江礼打了个电话,让他记得去接孙丽萍和胡秀兰,并且要安排好她们的吃住问题。 顾己脚步很快:“宋晏辞,你还挺仔细的。” “顾队,你是想夸我细心吧?”宋晏辞追上她说。 顾己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脚步更快了几分:“谢谢,你让我有点尴尬。” 宋晏辞失笑,小跑上去:“那我收回,你别尴尬。” 顾己跟他错开步子,并不想理他。 在二队拘留处找到孙家人的时候,这一家人终于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没了生气,看样子经过二队的辛勤教育,他们现在也很清楚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了。 宋晏辞跟二队队长打了个招呼,把孙引弟妈妈单独提了出来。 女人一看到顾己就声泪俱下地说着他们错了,他们不懂法,请求顾己他们行行好,抓她和丈夫可以,但是孙天赐还年轻,请他们放儿子一条生路。 顾己看着她,声音冷淡:“孙引弟也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她跪下来求你放她一条生路的时候,你放了吗?” “那不一样,不一样啊……” 顾己的眼神越发冰冷:“哪里不一样?” “姑娘靠……靠不住的,嫁出去了就没什么用了,可……家里没有个儿子怎么行呢……” “你放屁。” 宋晏辞走上来,他的手不轻不重地拍在桌子上:“这些年,你们一家人吃的,用的,穿的,住的,你们在人前的面子,你们在人后的里子,都来源于你口中这个靠不住的女儿,你自己也是女人,你有什么资格看不起自己的女儿?你那赌博的丈夫,你一事无成还总是惹祸的儿子,他们哪一个不是从女人的肚子里出来的?醒醒吧,蠢货!” 孙引弟的妈妈怔怔地看着他们,很明显,她并没有听懂宋晏辞的话。 顾己不愿意跟她说那么多,她指着画像问:“这个女人,是当年让你卖了孙引弟的那个人吗?” 孙引弟妈妈下意识地否认:“我没有卖了她,我就是……就是希望她能为家里多挣点钱……” “是不是这个人。”顾己加重声音问。 孙引弟妈妈吓了一跳,点着头:“是,是她……” “知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 孙引弟妈妈声音慢慢低了下去:“我……我只知道,她有一只眼睛好像看不清楚。” 一只眼睛看不清楚…… 半瞎子。 顾己和宋晏辞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往外走。 孙引弟妈妈想要追上他们,被两个警员拽住了。 她朝着顾己和宋晏辞的方向喊:“警官,能不能放过我儿子啊,他还年轻啊,他不能坐牢,求你们放我儿子一条生路啊!” 顾己回过头看着她,语气冰冷:“第一,这是警局,讲法的地方,不是给你求神拜佛许愿的;第二,你们的生路,是你们自己断了的;第三……” 第三她没再说,只是冷然一笑,转身离开。 宋晏辞跟上她,声音只有两个人听得清。 他说:“第三,我就是故意的。” 第36章 医院 医院。 聂忠华在专人的带领下通过vip通道来到朱明凯所在的病房。 齐飞刚和医生交涉完,看到聂忠华的时候就扑了过去:“华华,华华你终于来了,你知不知道人家一个人在这里多孤单啊,华华你终于来了呜呜呜呜……” 聂忠华面无表情翻了翻眼皮,拽着他的后衣领将人扯开:“正常点,我没钱。” 齐飞死活不松手:“华华,我们的感情跟钱有个毛关系!你这是侮辱我对你的感情!” 聂忠华吸了口气,招手示意两个看守的警员过来:“把他给我撕开。” 两个警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明明都忍着笑但又不敢笑,可他们又是重案组的人,平常也要叫齐飞一声飞哥,这会儿怎么好意思下手? 两人齐齐往后一退:“聂警官,我们不敢。” 齐飞憋着坏笑,得寸进尺勒着聂忠华的脖子又用了点力。 聂忠华举起胳膊,两只手捏的咔嚓响:“姓齐的,我喊三声,一,二……” “一天不见还是这么冷漠!” 齐飞在三喊出来之前将人松开,抓着聂忠华的胳膊放下来:“你就不能笑一下嘛,温和一点,快乐一点,世界就会美好一点。” 聂忠华整理好衣服:“你美好就够了,我就不凑热闹了,朱明凯情况怎么样,能不能配合讯问?” “再等等。” 齐飞有点委屈巴巴的,看了眼时间说:“我给了他半小时整理脑回路,免得到时候磕磕巴巴的说不明白。” “好。”聂忠华转身对守了一天的警员说:“你们去吃个饭吧,这里有我们。” 两个警员一走,齐飞坐在了聂忠华身边:“华,什么钱啊,你为什么要跟我谈钱!” 聂忠华侧身,面无表情地理了理他的领子:“没钱送你去演戏,老实点吧,好好在警局待着,行么?” 齐飞含情脉脉地握住他的手腕:“华,既然家里穷,那人家听你的。” 聂忠华无语地甩开他的手:“正经点吧你,半天不见就犯戏瘾,时间到了没有?” “五分钟。” 齐飞靠在椅背上笑,终于恢复正常:“老聂,你开心点呀,咱这日子本来就苦,你一天拉着脸,孩子们看到你都害怕。” 聂忠华皱眉:“我看起来很苦?” 齐飞拿出手机,点开相机对着他:“你瞅瞅你这张脸,你管这叫不苦?黄连都没你苦。” “我真的不苦,我很开心。” 聂忠华看着相机里自己的脸:“我只是不喜欢笑,我也不讨厌谁,我性格就是这样。” 齐飞脑袋凑近他,在他说这话的时候给两人拍了个合照:“老聂,你刚说的是真话?” “嗯,真话。”聂忠华说:“非常真。” “那就好。” 齐飞把手机塞进兜里站起来:“其实笑一笑也不是什么坏事,行了,到点了,咱们进去会会呗。” “嗯。”聂忠华站起来,当着齐飞的面扯开嘴角笑了笑。 齐飞愣了愣,啧啧两声,十分认真地说:“华,不笑其实也没事,你不必勉强自己,那是你的性格问题,我知道。” 聂忠华拳头一握,指节一响:“你大爷。” 两人进去,让里面看守的同事出来。 朱明凯伤势虽然严重,但好在宋晏辞赶到的及时,处理伤口也及时,送到医院后又有专人负责,这会儿虽然看起来还是半死不活的,但脑瓜子还算清醒。 齐飞拖了两把椅子过来问朱明凯:“伤在肚子上,嘴能说话吧?” 朱明凯眨着眼睛,虚不拉几地说:“能。” “很好。”齐飞坐了下来,二郎腿一翘:“让你整理脑回路,整理好了吗?” 朱明凯眼里满是心虚,眼珠子转到一边,不敢看齐飞的脸。 齐飞冷笑一声,朝聂忠华扬了扬下巴。 聂忠华冷冰冰地开口:“朱明凯,我们在你家里发现了你杀害孙引弟并分尸的现场,在你们家后院发现了你囚禁孙引弟和其他女性的地窖,更在你们家地里的两颗桃树下挖出了被你残害过的女性尸骨。” 朱明凯怔怔地问:“孙……孙引弟是谁?” 齐飞咬了咬后槽牙:“菲菲!” 聂忠华将相关照片扔在病床上:“你西装裤上的纤维,你的鞋子,你沾染的金丝桃花粉,都证明了你就是杀害孙引弟的凶手,证据确凿,你没有反驳的理由。” “你心虚什么,现在心虚有个屁用!” 齐飞骂道:“你应该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在医院,如果不是警察,你现在是个全尸还是半尸都不确定,既然能说话就动动你那嘴皮子,别浪费我们千辛万苦救你一条烂命回来,你知道现在,就此时此刻,外面还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吗,你要不要试试?” 朱明凯的目光慢慢看了过来,视线触及床上的照片,眼里浮上惊恐。 齐飞厌恶地看着他:“都是你杀的,也是你埋的,更是你囚禁的,你害怕什么,怕这些人午夜梦回在你耳朵边上让你血债血偿吗?” 朱明凯仓皇地错开目光,相较于那些照片,他宁愿看着面前两个让他感到压迫感和紧张感的警察。 “问吧。” 他的声音很虚弱,但也还能听得清:“但是……我想知道,如果我告诉你们,我会不会……” “会。”聂忠华打断他:“你交代多少,意味着你能为自己争取到多少宽大处理。” 朱明凯明显松了一口气。 “我说。”他说:“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聂忠华问:“地窖里囚禁过多少人,为什么要囚禁她们,你是用什么办法把她们弄到你家的,这些人跟你那个情*趣房之间是怎么回事?” 一连串的问题让朱明凯心虚不已,他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加上菲菲,就……就是孙引弟,地窖一共囚禁过七个女人,菲菲是最后一个,她们……她们都是被逍遥窝放弃又不好处理的人,所以就会交给我,他们会给我一大笔钱,我……” “你有特殊癖好,所以交给你处理的人,你都会先将她们关在情*趣房里,等到你玩腻了,就会将她们囚禁在地窖,等下一个人被送过来的时候,就是地窖里那个女人被埋到桃树下的时间,是吗?” 朱明凯现在是彻底相信警察已经得到了所有证据,他不敢看聂忠华的眼睛,小声说:“是。” “前六个人你都是埋在桃树下,孙引弟为什么不一样,为什么要分尸,为什么要把她埋在山上,最重要的是,为什么要把她的裙子和尸骨埋在一起?” 朱明凯闭上眼睛,想到当时的场景,他情绪有些激动,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他咽了口唾沫,呼吸都有些加重:“她……她……” 齐飞加重语气:“朱明凯,我不管是你的脑瓜子还是你的嘴皮子,你现在最好给我利索点,要不然我敢保证,你跟宽大处理四个字根本沾不上边!” 他这么一警告,朱明凯脸上的血色仿佛都红润了许多。 “她逃跑了几次,都被我抓了回来,她跟其他的女人不一样,她太可怕了,那天……那天她诅咒我,说我一定会有报应的,我一生气,我就打了她……” “你打了她的脑袋,是吗?”聂忠华问。 “是……” “然后呢?” “她……她流了很多血,但是没有死,她的眼睛瞪着我,嘴里一直在念两句话……” 第37章 我呸 想起她倒在血里还望着自己的眼神,朱明凯如今还觉得后背发凉。 “我害怕,所以我勒死了她……直到她断气的时候,眼睛还在看着我……我听老人说过,这样很不吉利,她会化成冤……冤魂回来复仇,我……我就……” 齐飞听着,后槽牙咬得咯吱咯吱响。 聂忠华问:“她念了什么话?” 其实朱明凯说的情况和真实情况还是有点出入的。 那一晚他接二连三在家里和逍遥窝那帮人跟前受了气,心情特别差,所以才来的这个地方,但最近逍遥窝没什么人要处理,他又玩腻了孙引弟,人已经被囚禁在地窖有段时间了。 酒精和情绪相互作用,他气势汹汹地把孙引弟从地窖弄了出来,勒令她洗澡,还给她换上了一件碎花裙子。 那条裙子还是她被带来的时候身上穿的,他一直没扔,就放在情*趣房里。 他看不上孙引弟的身体,却又用暴力在她身上疏散自己的情绪,面对他的拳打脚踢,孙引弟一声不吭,直到朱明凯听到她的声音。 他抓着她的头发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你他妈在说什么?” 孙引弟盯着他,那双眼睛里带着仇恨,嘲讽,不屑,却又显得那么明亮。 她一遍又一遍地说:“我生来就是高山而非溪流,我生来就是人杰而非草芥!” 她被打的说不出话来,眼睛依旧瞪着朱明凯。 那个时候,她就像是索命的厉鬼,是午夜梦回,朱明凯想到就能后脊发凉的程度。 聂忠华和齐飞都意识到,那个时候,孙引弟那些话,话并不是说给自己听的。 她是在给她的孩子说。 她要她的孩子长于光明之下,她要她的孩子能平安长大。 齐飞和聂忠华很久没有说话,朱明凯心虚又恐惧,呼吸都不敢快一点。 许久后聂忠华继续开口:“逍遥窝的人为什么要杀你?” “我手上有货。” 朱明凯说:“而且我有个账本,上面有周海每个月吞下的货,是周海,是周海找人杀我的!” 齐飞的手机适时地递给了聂忠华,聂忠华看了一眼,上面是林一月同步过来的信息,其中就有周海的个人资料。 钱莉拍摄下来的那段视频中,那个戴眼镜的男人,正是朱明凯嘴里的周海。 聂忠华嗯了一声,问朱明凯:“逍遥窝的大本营在哪里。” “我不知道。” 朱明凯眼神缩了缩:“我只负责利用我的社交和人脉帮周海介绍客人,成功后周海和客户都会给我提成,我们每次见面都是在呈祥街的一家叫千夜的咖啡馆,周海经常会在那里,如果需要我处理菲菲这些人,也是周海带出来给我,逍遥窝的大本营在哪里,我真的不知道。” 聂忠华站了起来:“账本在哪里?” 朱明凯又心虚了起来,支支吾吾地不愿意开口。 “账本在哪里。”聂忠华又问了一遍。 朱明凯的声若蚊蝇:“我……我情人那里……” 聂忠华脸色一冷:“大点声。” “我情人那里!”朱明凯下意识提高声音,扯到腹部的伤口,疼的冷汗直冒。 聂忠华厌恶地扫了他一眼:“情人的姓名,住址。” 得到相关资料,聂忠华和齐飞往外走,朱明凯急的差点爬起来,虚弱着声音问:“警官,我……我是不是真的能宽大处理?” 聂忠华停下步子,转身看他:“囚禁妇女,杀人贩毒,分尸,你哪一点配宽大处理?” 朱明凯脸色煞白:“你说的……你说的对我宽大处理!我什……什么都告诉你……你们了!你是警察,警察……怎么能不说话算数呢!” “我呸!” 齐飞指着他骂:“警察让你别犯法你听了?警察让你好好做人你做了?警察是你爹啊,对你这种人还说话算数,你看看你那颗黑心脏配吗!” 齐飞和聂忠华出去,齐飞嘱咐外面的警员:“兄弟们再辛苦辛苦,把他给我看好喽,我得让这王八蛋好好地进监狱给我蹲完他下半辈子。” 两个年轻的警员挺直身体敬了个礼:“放心吧飞哥,保证完成任务!” *** 顾己和宋晏辞赶到呈祥街的时候,正好收到聂忠华和齐飞那边传来的消息。 “千夜……” 顾己凝眸:“和347号中间隔着两家店,宋晏辞,通知下去,行动开始后对千夜咖啡馆的扫黄程度要轻,走个过场就行。” 宋晏辞立马明白过来她的意思:“你是想让他们放松警惕?” 顾己点头。 “好。”宋晏辞通知到扫黄那边,又问顾己:“但为什么你一开始的重点会放在347号?” “因为它真的有黄。” 宋晏辞实在好奇:“你从哪儿发现的?” 时间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半,他们两隐蔽在对面一户居民楼,顾己侧靠着窗户:“来局里报到的前一天,我研究了钦城的城市地图,主城区,新城区,旧城区,全都走了一遍,当时就觉得这条街不对劲。” 宋晏辞给她递了瓶水:“我还是想不通你是怎么把这里跟半瞎子扯上联系的。” 顾己接过水并没有喝,她抿了抿嘴:“梁宏康还隐瞒了一些东西,所以我后来又去跟他聊了聊。” “什么时候?” “抽了点时间,问了两个问题。” 宋晏辞实在想不通,她这两天那么忙,是怎么抽出时间又去跟梁宏康聊了聊的。 他问:“你问了什么?” 顾己想了想,喝了口水:“第一个问题,他有没有跟半瞎子有过性方面的交易。” “什么?”宋晏辞差点被自己的唾沫噎住:“他咋说?” 顾己有点失望:“他不知道。” 宋晏辞眉心一紧,他在昏暗中看向顾己的若隐若现的脸部轮廓。 梁宏康说的是他不知道,而不是他没有。 这就有点意思了。 “那第二个问题呢?”宋晏辞问。 顾己盯着呈祥街347号的方向:“第二,他跟半瞎子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之前的口供他说谎了?” “也不算,只是大家的注意力放在了其他地方,忽略了这个问题。” 宋晏辞慢慢凑到她那边去:“那他怎么说?” 顾己似乎笑了一声,宋晏辞将其归结为嘲讽。 她说:“网聊。” “聊了点啥?” 宋晏辞看了眼手机,是扫黄那边传过来的消息:“再有半个小时,扫黄那边就行动了,岑虎会专门带个小队,他会去千夜。” “好。” 顾己掏出个小型望远镜,隐蔽了上半身观察下面的情况先:“在不知道对面是男是女的情况下,梁宏康对半瞎子这个人设产生了不可抑制的情愫,他们之间有几次交易,都是在这个地方,而且,梁宏康在这里吸过。” “刺激。” 宋晏辞脸上嫌弃,嘴上却说:“是他那种脑子能干出来的事。” 顾己的注意力依旧在望远镜外面:“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和半瞎子有过身体上的接触,意味着他或许和半瞎子见过面,并且,他通过蛛丝马迹怀疑对方是半瞎子,所以你的画像出来后,我让林一月拿过去给他看了一眼。” “他什么表现?” “说是没见过,但他的表情和肢体出卖了他。” 顾己掏出手机,指纹解锁后丢给宋晏辞:“点开最后一个文件夹,第二个文件,视频就在里面。” 宋晏辞拿过手机,一眼就看到自己那张无与伦比的帅照还安全无恙地挂在顾队长的手机上。 “顾队,你还挺喜欢我的嘛。”他笑的合不拢嘴,心满意足地点开她说的视频。 顾己根本没回他。 宋晏辞刚看了几秒,就听见顾己说:“宋晏辞,下面有情况。” 第38章 抓捕 宋晏辞立马收起手机:“怎么了?” 顾己把望远镜递给宋晏辞,在他往下看的时候开口:“仔细看下面的人群流动规律。” 宋晏辞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大概过了五分钟的时间,他轻声一笑:“顾队,看来我们还真没来错地方,这条街总长三百二十米,店铺一共二十三家,其中小卖部四家,餐饮七家,服装店三家,药店两家,剩下七家都是咖啡馆,这几家咖啡馆位置还挺集中。” “嗯。” 顾己身影掩映在黑暗中给岑虎那边发消息:“这条街白天的人流量不错,到了晚上会骤减,尤其是现在已经到了凌晨,相较于前两个小时的人流量,人却突然多了起来,最重要的是,成双成对的组合居多。” 宋晏辞的目光透过望远镜落在两对年轻女子和中年男人组合,以及两对年轻男子和中年女人的组合上:“这个时间点,我不太相信谁家的爹和女儿,谁家的妈和儿子会手挽手肩靠肩出来散步的。” 顿了顿他又觉得不严谨:“或许有,但不会这么集中,你瞅瞅那腻歪的样子,啧啧啧……” 昏暗中顾己扯了扯嘴角:“注意观察他们最终的去向。” “哟,巧了,这些人大都进了这几家咖啡馆。” 宋晏辞又看了看:“千夜进去的最少。” 顾己拍了拍他的背:“时间应该到了,岑虎他们要行动了。” 宋晏辞站过来,掏出两瓶眼药水给了她一瓶:“待会得用眼,别疲劳。” 顾己兜里还揣着他上次给的眼药水:“谢谢,您可真贴心。” 宋晏辞得寸进尺:“顾队,我还有更贴心的。” “什么?” 宋晏辞拿出了两副眼镜,递给顾己一副:“戴上试试。” 顾己疑惑地戴上他的眼镜,宋晏辞的手伸过来,顾己想都没想就擒住了他的胳膊,眼眸一冷:“你干嘛?” 宋晏辞叹气,歪着身体顺着她的力:“镜片旁边有个开关,我就想给你摁……摁……摁一下啊!” 顾己这才松开他的手:“噢,我以为你要对我动手动脚。” 宋晏辞甩着胳膊,委委屈屈:“我不仅没贼心,我也没贼胆啊,而且你怎么可以这么看我……” 顾己摸到镜片上的开关摁下去,视野立即发生变化,楼下的视野不仅放大还很清晰,她来了兴趣往下看去:“这东西你从哪儿来的?” “花钱研究的呗。” 宋晏辞挑眉:“镜框内嵌入了储存器,你的眼睛看到什么,它就会存储什么,避免到时候有什么遗漏,至于其他的功能,回头你再慢慢研究吧,顾队,这个你是不是得夸夸我?” 顾己他们出任务的时候也遇到过这种好东西,但不是任何时候都有,最重要的是功能单一。 但现在这个顾己明显感觉到功能和她用过的不一样,而且这位少爷一掏就是两个。 顾己跟他一人一边站在窗户两侧,看着下面岑虎他们开始行动,顾己问宋晏辞:“宋晏辞,你家很有钱吗?” “有吧。”宋晏辞盯着下面:“怎么了?” “那你呢?”顾己又问。 “我还行吧。” “这个东西……”顾己看着下面的情况眨了眨眼睛:“很贵吧?” “当然啊。”宋晏辞轻笑:“我就这俩,只给你用,别人摸都不能摸的。” “那……多贵?” 宋晏辞认真想了想:“把林一月和齐飞卖了的话,应该能买半个吧。” “那把你卖了的话呢?” 宋晏辞后背一凉:“拐卖人口可是犯法的啊顾队,你不要冲动,冲动是魔鬼。” 顾己十分诚挚:“那还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得到它?” “你这不是已经得到了?” “不是。”顾己放低了声音:“我还想再得到几个。” 宋晏辞问:“几个?” “七八个吧。” 宋晏辞状似认真地想了想:“如果这样的话,你可以考虑跟我谈恋爱,别说七个八个,就是……” 顾己打断他的话:“那咱俩要是越过这个流程,直接结婚的话呢?” 宋晏辞:“啊?你说啥?” 两人说到这儿的时候,下面扫黄大队已经结束任务,抓着一帮男男女女出来,顾己看到岑虎的身影,见他十分隐蔽地朝他们的方向比了个ok的手势。 “没啥,先干正事了。”顾己没再说下去,戴上了耳机,注意力完全放在了下面。 扫黄大队离开半小时后,这条空荡荡的街道上前后开来了两辆车。 车子停在千夜咖啡馆门口,两辆车上分别下来了一男一女两个人。 周海先进去,那个女人落后了几步。 顾己耳机里传来岑虎的声音:“顾队,是周海,但这个女人似乎不是咱们要找的半瞎子。” “我看到了,年龄也不符合。” 顾己说:“再等等,等周海进去,我不下命令,谁都不要轻举妄动。” “好。” 周海和那个女人进了千夜五分钟的时候,后面进去的那个女人又出来,四处查看了一下,才往停车的方向走了过去。 岑虎询问顾己:“顾队,要不要抓人?” “不用。”顾己盯着那个女人,嘴角噙起一抹笑:“真正的半瞎子来了。” 果不其然,就在顾己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女人拉开车门,对着车里说了几句话,她往后一退,车上又下来了个女人。 身形匀称,气质出众。 她往前走了几步,耳机里传来岑虎激动的声音:“顾队,是她!是半瞎子!” “嗯。”顾己盯着那道身影:“等她进去。” 岑虎问:“那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等他们出来。”顾己说着又问:“里面的东西你都准备好了吧?” 岑虎压着声音嘿嘿地笑:“妥妥的,放心吧你就。” 顾己说了声好,衣服拉链拉到顶:“宋晏辞,咱们下去。” 两人下楼,在事先就找好的隐蔽点等着周海他们出来。 大概又过了十分钟的时间,半瞎子先从千夜出来,但当她拉开车门要上车的时候周海还没有出来,顾己眉心一蹙,立即道:“岑虎,进去抓周海。” 岑虎那边的人跑出去的时候,顾己和宋晏辞也往半瞎子的车边跑了过去。 岑虎他们跑进千夜,车边的半瞎子吓了一跳,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她并没有跑,而是从包里掏出一把枪:“别动!不然我开枪了!” 宋晏辞猛地刹住脚步,将顾己往身后一扯。 顾己被人硬生生扯到他身后去,她看着宋晏辞的肩膀,眉头皱的更紧了。 此时他们距离半瞎子,只有十米的距离。 宋晏辞举起手,食指上还挂着配枪:“姐们儿,长得这么好看,何必如此冲动。” 半瞎子枪口对着他:“退后,退后!” “退退退。” 宋晏辞往侧面走了走,看起来像是在退:“你紧张啥啊,你有枪,我也有啊,大不了咱俩来个玉石俱焚,你成了个死人,我还能成个烈士,你觉得谁划算?” 半瞎子顶着一张精致的脸骂:“你他妈给我闭嘴!” 宋晏辞还委屈上了:“我闭嘴咱们谈什么……要不你给我来一枪?” 顾己在他身后翻了个白眼,趁着他的遮挡看了看两侧。 下一刻,顾己将宋晏辞往旁边一推,自己朝着右侧跑过去,在墙上借了一下力。 她的速度很快,快到岑虎从千夜跑出来的时候就只见她矫健的身姿恍若虚影,呈Z字形疾跑逼近半瞎子。 在半瞎子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顾己已经下了她手里的枪。 “开枪不上膛,你跟我玩过家家吗?” 顾己枪往后腰一别,给她铐上手铐,扭头看向身后呆了的岑虎:“愣着干嘛,任务结束,回了。” 第39章 抱他 宋晏辞自认为自己在警局算得上文体两开花的优秀典范,结果刚才顾队长那一推,直接把他推得窝在了垃圾桶跟墙的空隙里。 岑虎他们都上车了,顾己扫了一圈没看到宋晏辞的身影,皱着眉叫了一声:“宋晏辞?” 本来一只胳膊就受了伤,刚才那么毫无防备的一推,宋晏辞另一只胳膊肘杵在墙上,这会儿略微想矫情一下。 他欢快地摆动着两只脚丫子,弄出声响来:“我在这儿……” 顾己走过去,实在无法理解他的状况:“你在干什么?” “我在试图诠释什么叫坚强。” 宋晏辞露出一口白牙:“顾队,你刚刚是把我当垃圾推出去的吗” 顾己看他两条胳膊在那儿晃荡,想起刚才她推开他的时候是借了一点力,但也没想到他会脆弱成这个样子:“你真的至于这样吗?” “至于,非常至于。” 宋晏辞哭丧着脸伸出手:“我本来就是伤员,我现在伤上加伤,你能懂我的心情吗?” “不是很懂。” 顾己上去,绕开他的手,抓着他的肩膀将人扶起来:“我想知道你的体能是怎么过关的?” 宋晏辞站起来,跺了跺脚:“我体能好得很!我就是这两天身体状况不太好。” 虽然这两天他都没怎么休息,但顾己还是觉得不至于。 宋晏辞扭头笑了笑:“人都带回去了?清场工作也做完了?” “嗯。”顾己扶着他往车里走:“现在回去,趁热打铁,林一月刚给我发了半瞎子的个人信息过来。” “好,争取后天放假!”宋晏辞走了几步,猛地停了下来。 顾己疑惑地看向他,见他眉头紧皱闭着眼睛,似乎在忍受什么。 她立即检查了宋晏辞全身,并没有发现什么伤口,再抬头的时候才发现宋晏辞唇色苍白,脸色看起来很难看。 “宋晏辞,你怎么了?” 宋晏辞睁开眼睛,长长地呼了口气:“没事,突然有点不舒服,现在好了,走吧。” “饿的?还是怎么了?” 顾己扶着人往前走,明显感觉他的身体一直在往自己这边倾斜。 顾己将人扶上车,一想他的胳膊受了伤,又帮他系了安全带:“想不想吃点什么?” “巧克力有吗?”宋晏辞声音虚弱:“我想吃巧克力。” 顾己摸遍全身,只找到半块压缩饼干,迟疑了一下,塞到他嘴里说:“凑合凑合吧。” 车子很快开起来,顾己没回警局,而是去了最近的医院。 到医院的时候宋晏辞也不知道是晕过去了还是太累了睡着了,顾己叫了几声他都没醒来。 她没再继续,解开他的安全带,拉开他那边的车门,直接把人背进去了。 宋晏辞醒来的时候,顾己并不在身边,他眼珠子转了几圈,最后目光停在吊瓶上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应该是被顾己送到医院来了。 他缓了缓,发现自己是在急诊处,起身拉开帘子,看到来往的病人和护士,拽了个看起来和善的护士问:“你好,我想问一下,送我过来的那个女人呢?” 护士表情有点奇怪,他这张脸实在有点讨人喜欢,但是…… “啊,你是说抱你进来的那个美女啊?” 宋晏辞脑子一炸:“你说什么?抱进来?” “是啊。” 护士一脸真挚:“本来是背进来的,但你好像有点不老实,就掉……掉下去了……” 宋晏辞问:“然后呢?” 护士憋着笑:“然后就抱过来了啊。” 宋晏辞心脏砰砰砰地跳:“那抱我的人呢?” “她说自己先回去了,让你挂完水自己打个车。” 护士说到这儿走到护士台那边又过来,手上拿着五十块钱和两块巧克力:“她给你留的打车钱,这个巧克力也是她留的。” 宋晏辞盯着那五十块钱和巧克力笑了笑,拿过东西,转身就要拔针头,被护士一把摁下:“你干啥呀,追爱勇士?我告诉你,这可不是演电视剧,也不是给你写小说,还有一瓶营养液呢,你拔什么拔,缺这一两分钟的?那你的爱情也太脆弱了吧?” 宋晏辞同志觉得她说的甚是有理,乖乖坐了回去,又嘱咐护士:“您能帮我把那帘子拉上么……” “能啊。” 护士一拉帘子:“好好呆着吧,你前两天抽血过量没补回来,再加上休息不够,这会儿就别逞能啦。” 宋晏辞重新躺回去,摸到枕头旁边的手机给林一月那边打了个电话,得知顾己这会儿人已经在审讯室了。 “老大,原来给刘警官献血的人是你啊。” 林一月声音里都带着崇拜:“我们还猜是谁这么好呢,原来是我老大嘿嘿,回头我得夸一夸,与有荣焉一下。” 前两天局里有个同事执行任务的时候受伤急需输血,医院血库里的血又不够,闫局立马在群里发了求助信息,当时宋晏辞还在休假,一看医院还距离他很近,跑过去输了血,等局里的同事赶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 “行了,别嘿嘿了。”宋晏辞说:“你在加班?” “我下班了啊。”林一月笑:“顾队说了,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我已经在家吃宵夜啦。” “那很好。”宋晏辞也笑起来:“我给你发个地址。” 林一月立马警觉起来:“干嘛?这时候加班要双倍加班费的昂。” 宋晏辞说:“既然下班了,就请你以朋友的身份,带点吃的来看我,你老大快被饿死了!” 林一月那边思考了一下,勉为其难答应了。 宋晏辞又提醒:“对了,给警局也送几份过去。” 林一月骂骂咧咧地挂了电话。 警局。 齐飞和聂忠华早就从朱明凯的情人那里找到了他所说的账本,这会儿东西一拿出来,周海该撂的都撂了,从他嘴里得到逍遥窝的地址,两人立马带人赶了过去。 但周海能够交代的也就只能到逍遥窝的大本营了,至于再往后的情况,他一概不知。 顾己和岑虎在负责审讯半瞎子。 “罗海岚,曾用名罗天凤,女,43岁,自由职业,绰号半瞎子。” 顾己看着面前的女人:“你的左眼看不见,那是你十七岁那年被你父亲打伤的,按照你的财务情况,这些年做手术也不是不能恢复,但是你没有。” 罗海岚似笑非笑地看着顾己:“所以呢?” “你父亲有家暴史,你母亲因为他导致半身不遂,你正是因为这件事报的警,但当地派出所最终只以家庭矛盾定性你父亲的家暴事件,你的眼睛也是那次被你父亲打伤的。” “没错。”罗海岚歪了歪脑袋:“你到底想说什么?” 顾己盯着她:“后来你父亲意外身亡,你带着你妈妈离开老家,来到钦城生活。” “有什么问题吗?”罗海岚往后一靠:“不然我还得给他披麻戴孝,守孝十年吗?” 顾己依旧注视着她的眼睛:“但当时的你才十八岁,按照你当时的情况,根本没有办法在钦城生活下去,但根据我们的调查,你当时住的可是钦城不错的小区。” 罗海岚抬起被拷的手摸了摸脸:“很难想吗,一个稍微有点姿色的女人要活下去,有她最便捷的方法。” “当然。”顾己认可了她这句话:“所以,那个男人是谁?” 罗海岚嗤声一笑:“我男人多了,你问哪一个?” “你只有一个。” 顾己倾身向前,直视罗海岚的左眼,点了点她的心脏的位置:“准确来说,是你心里只有一个,那个人,才是逍遥窝幕后的那个人。” 罗海岚眼神微变,但她很快就笑了起来:“没有。” “没有什么?” 罗海岚也倾身过来,她靠近顾己,微微侧头,只用右眼看着顾己:“我心里没有人。” 她启唇一笑:“我心里只有我自己。” 第40章 套路 顾己盯着她,她的左眼冰冷而又僵硬。 审讯室的门忽然被推开,顾己回头一看,是宋晏辞进来了。 宋晏辞朝她一笑,拍了拍岑虎的肩膀:“你去休息,这儿我来。” 岑虎看向顾己,顾己点了点头。 宋晏辞坐下的时候,罗海岚又重新坐了回去。 宋晏辞坐了下来,脊背往后一靠,翘起二郎腿,一条胳膊垂着,漫不经心地朝着罗海岚一笑:“罗女士,你说错了。” 罗海岚歪了歪脑袋:“说错什么?” 宋晏辞松了松领子,胳膊又放在了桌子上,食指轻敲着桌面。 “那个男人是在你十八岁的时候救你于水火中的英雄,他处决了你恨之入骨却无法反抗的男人,给了你和你妈妈平稳安定的生活,在你心里,他是神只,是你的救赎,是你愿意拿命去保护的男人,罗女士,我说的对吧?” 罗海岚无所谓地笑着,眼底却闪过一抹满足,嘴上嘲讽:“口才不错。” “谢谢夸奖。” 宋晏辞愉快地收下她这句话,他继续漫不经心地开口:“即便你父亲已经死亡,但对于刚刚成年的你来说,照顾一个半身不遂的母亲依旧算得上走投无路,那个男人替你解决了一切,你妈妈被送进了疗养院,而你……他应该给了你很多选择……” 宋晏辞忽然停了下来,放缓语气:“继续读书,出国深造,给你找一份好工作,或者,还有一些我没猜到的……” 顾己观察着罗海岚的表情,见她在宋晏辞说到很多选择的时候,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 宋晏辞敲桌子的手突然停下:“但我猜你什么都没有选,你选择留在他身边。” 罗海岚僵硬一笑:“这位警官,你到底是警察还是故事大王?” 宋晏辞挑眉:“或许我可以是最会讲故事的警察呢?” 罗海岚脸色一冷:“但我并不想听你讲故事。” 宋晏辞一脸遗憾:“那不好意思,到了这个地方,你不想听也得听。” 罗海岚发现,不管她说什么,对方总能轻而易举地挡过来,这让她有点烦躁。 宋晏辞忽然问:“当你提出要留在他身边的时候,他一定严词拒绝你了吧?” 罗海岚不由得看了过来,眉头迅速一皱,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他或许还会告诉你,你很好,你有更加广阔的未来,跟在他身边,你以后或许会后悔……” 罗海岚忽然骂道:“你放屁!” 宋晏辞盯着她笑:“我放没放你心里清楚咯。” 罗海岚狠狠地瞪着他:“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们想怎么样。” 此时顾己开了口:“罗海岚,后来你还是得偿所愿留在了那个男人身边,因为他经不住你的苦苦哀求,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你,而你因此欢欣鼓舞,只要留在他身边,你什么都愿意做。” 罗海岚想要反驳,但对面这两个警察似乎已经看穿了她的心理,事实上,一旦提起那个人,她根本没有反驳的底气。 她低头垂眸,没有说话,指尖相对玩起了手指。 “罗女士,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宋晏辞忽然问。 罗海岚没有抬头,只问:“什么?” “这世界上那么多受苦受难的人,他为什么偏偏选了你?你又想过没有,你最终如愿以偿地留在他身边,不是你的锲而不舍和爱打动了他,而是……” 罗海岚缓缓抬头看过来。 宋晏辞说出了最后一句话:“而是从一开始,让你成为他的一把刀,他的一个工具,就是他的最终目的?” “不可能!”罗海岚情绪忽然激动起来,她瞪着宋晏辞:“他不可能这么对我!” “怎么不可能?” 宋晏辞反倒平静地看着她:“男人的套路大多如此,从一开始你只不过是计划中的一颗棋子,你知道为什么吗?” 罗海岚没说话,只是愤愤地看着宋晏辞。 “从一开始,他就是冲着你的脸来的,一个男人要让一个女人死心塌地跟着自己的方法实在太简单了,给她一点爱,一点关心,一点理解,一点温柔,而他给你的,会让你觉得多到你无法回报。” 罗海岚辩解:“就算你说的没错,就算他提出让我留在他身边,我也会心甘情愿答应他,可是他没有。” “他当然没有,罗女士,这些年在你手底下栽过跟头的男人应该不在少数,我想问你,当一个男人爱你爱的死去活来的时候,你想让他给你办个什么事,是让他心甘情愿自己提出来,哭着求着要给你办,还是在他为你神魂颠倒的时候主动开口?” 罗海岚瞳孔一滞。 宋晏辞站了起来:“当然是他哭着求着要帮你,你无可奈何才答应的好,因为人都是会变的,万一大家分道扬镳闹矛盾了,你才能安全无恙地脱身,一个,是你对他说‘当初是你哭着求着要帮我的,’一个,是他对你说,‘当初可是你求着让我帮你的。” 宋晏辞走到罗海岚身边,俯身问她:“你觉得,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罗海岚看着他,面对他眼里的笑,她心跳加速,就连目光都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而且更好笑的一点是,这个诀窍应该是他那个男人亲自教给你的,这些年你把这个诀窍玩的炉火纯青,却没有意识到,他当初正是用这样的技巧换来这么多年你对他的死心塌地,当然,他还有双重保险,是他救了你和你妈妈,无论你们以后的关系怎么变,他永远更胜一筹。” “胡说八道!” 罗海岚的手重重拍在桌子上,手铐在她手腕勒出伤痕:“他没有你们想的那么无耻!” 宋晏辞毫不在意:“无耻不无耻,你可以自己慢慢想。” 他重新坐了回去:“其实很多东西都是一点即通,至于信不信,在你自身。” 顾己盯着罗海岚的目光移到她微微颤抖的双手上,她眼里没有一丝同情,只是冷然开口:“他不无耻,那谁无耻,你吗?” 罗海岚看向顾己眼眶里带着克制的泪意。 “当你帮着他将那么多无辜的女人扯进深渊的时候,有没有那么一刻觉得他是错的?” 罗海岚皱眉的时候,顾己紧接着开口:“钱莉无辜吗,孙引弟无辜吗,那些被关在地窖,埋进土里的女人无辜吗,那些被迫生下来的孩子无辜吗,罗海岚,你没有一刻觉得你们无耻,你甚至将这些无辜的人当做你向他表忠心的军功章。” 在罗海岚的情绪越发激动的时候,顾己轻飘飘地说:“甚至直到现在,你或许都不知道那个男人真实的样子,你不知道他的名字,你连他此刻身在何处都不知道。” 罗海岚咬牙切齿:“你凭什么这么说!” “因为他比你聪明,他知道如何让你死心塌地,也知道如何维持神秘感让你不断追逐,这是他保护自己的方法,也是他利用你的手段。” 顾己厌恶地看着她:“你明明尝过地狱的苦,你明明也苦苦挣扎过,为什么不放她们一条生路?” 她们明明,一直心向太阳。 第41章 荒唐 顾己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岑虎进来了,俯身在顾己身边说了几句话。 顾己听完叫上宋晏辞出去了一趟。 他们两人出去的时候,罗海岚长呼了一口气,她仰头看着审讯室的天花板,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十分钟后顾己和宋晏辞进来,两个人脸色都有点沉重,就连刚才吊儿郎当的宋晏辞这时候看着罗海岚的目光都带了几分严肃。 这种表情罗海岚并不陌生,她曾经在很多人脸上都看到过这种表情。 那种厌恶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这让她心里忽然升起报复的快感来。 你把我抓到这里来又怎么样,你还不是什么都做不了? 顾己坐了下来,继续刚才的问题:“为什么要那么对她们?” “因为我讨厌她们啊。” 罗海岚忽然笑起来,她动作尽量优雅地擦掉眼角的眼泪:“我讨厌菲菲,讨厌她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撞得头破血流的样子。” “神经病。”顾己说。 “你说我神经病也好,说我有病说我变态都好。” 罗海岚笑着,顾己的愤怒似乎让她又占了上风:“就像人喜欢用石头把蚂蚁围起来一样,明知道它们怎么跑都没用,他们还是能蹲在那里看一下午,菲菲和莉莉就是那样的蚂蚁,我喜欢看她们逃来逃去,她们以为出口就在前面,但永远有人可以轻而易举地把石头换个地方。” 顾己说:“你有没有想过,在有些人眼里,你也是蚂蚁。” “为什么要想?重要吗?” 罗海岚嗤笑:“跟我过去的生活相比,我这些年每一天都是赚到的,我失去了什么吗,并没有,相反我得到了很多,是不是蚂蚁,我需要在意吗?她们不一样,她们一直在失去。” 听完这段话的时候,顾己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对十八岁之前的罗海岚来说,长久的家暴环境和当地派出所的处理方式,已经让她对警方和法律失去了信任。 即便宋晏辞刚才已经触及到她内心深处,他们也确定,关于逍遥窝背后的人,她是不会透露半分的。 一来,就算抛除感情,她依旧对那个男人充满感激。 二来,这么多年的感情,根本难以在他们短时间内的审讯中分崩离析。 第三,作为一颗能被抛出来的棋子,她也不过是用来背锅的。 想到这里,她问:“为什么要杀了钱莉?” 说起这个,罗海岚的情绪彻底稳定了下来,她缓缓开口:“警方在山上发现了毒品,有人在道上打听孙引弟这个名字的时候,莉莉就已经被盯上了,查一查长安街的事情,就能知道这件事上是她在搞鬼,这些年她知道的也不少,留着她有什么用吗?” “她去海城到底是因为什么事?” “孩子啊。” 罗海岚笑得有点猖狂:“有人跟她透露过,她孩子的尸体被带到了海城,她悄悄去的海城,想为菲菲那两个孩子找个活路,也想找到她的孩子,一旦孩子找到,她就要再推我们一把,可我们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啊,她以为自己真的能逃出逍遥窝吗,呵……异想天开。” “你知道她怎么死的吗?” 罗海岚张开手指看了看指甲:“我不关心这个。” 顾己说:“所以你不知道,钱莉死之前根本没有反抗。” 罗海岚动作一顿,抬起头:“有什么意义吗?” “当然有。” 顾己的目光沉了下来,带着睥睨的嘲讽:“因为她知道,就算你们杀了她,你们的罪行还是会暴露,你们以为杀了她就是万事大吉,那你们有没有想过,她的遇害,本来就在她的计划之内?” “什么?”罗海岚下意识问。 “宋晏辞,给她看。”顾己看向宋晏辞说。 “嗯。” 宋晏辞掏出优盘,连接审讯室的电脑,调出一份视频,将电脑屏幕转到了罗海岚那边。 寂静的审讯室里,视频里的声音很快盖过了三个人的呼吸声。 罗海岚看到了钱莉。 她看到那些人闯进钱莉所在的房子里,看到他们逼着她吸进毒品,又看他们在她胳膊上注射,直到她因为吸食毒品过量而死亡。 从头到尾,那些人嘻嘻哈哈,在他们眼里,钱莉连个人都算不上,她甚至连个物件都不如。 罗海岚看着那些人对待钱莉的样子,仿佛看到幼年时快过年的时候,村里的人嘻嘻哈哈地赶着养了一年的年猪往杀猪场走。 他们都在为新一年的到来而欢喜。 只有那头猪茫然无措的奔赴死亡。 这些人脸上的表情,和当初那群人脸上的表情几乎一模一样。 罗海岚错开目光,不愿意再看:“任务不是我下的,人也不是我杀的,你们给我看这个有什么用?我只知道她死了。” “没让你看她。” 宋晏辞起身走过去暂停视频,手上的圆珠笔点向视频中一个人:“这个人你认识吗?” 罗海岚顺着他圆珠笔的方向看过去,眼里闪过疑惑。 宋晏辞和顾己对了个眼神,顾己轻轻颔首。 “如果没有印象,那我再放一遍。” 宋晏辞重新将进度条拖到最开始,点了播放,这次他将视频的声音也拉到了最小。 罗海岚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宋晏辞点过的那个男人身上。 这一次她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残害钱莉的一共有五个人,但有一个人,全程都没有动手。 他只是漠不关心地看着钱莉慢慢死去,甚至于当罗海岚的重点放在这个男人的身上时,她在他的脸上看到了熟悉的冷漠和他眼里透出来的快感。 她仔细去看那个男人,才发现他的年龄似乎要比其他人大一点。 那双眼睛看向钱莉的时候,罗海岚忽然觉得似曾相识。 视频里钱莉失去气息后,男人笑了笑,他抬手去挽袖子,露出手腕上的纹身。 看到那个纹身的时候,罗海岚目光一紧,下意识往前凑了凑。 宋晏辞适时将电脑转了过去。 “让我再看看。”罗海岚有点焦急:“你让我再看看。” “很熟悉的感觉,对吗?” 顾己并没有给她再看一次的机会:“他手腕上那个鸽子纹身,你应该很熟悉吧。” 她站起来,走到罗海岚身边,微微拉开她的衣领。 罗海岚的肩膀上,也纹着一只同样的鸽子。 顾己讥讽一笑,松开她的衣领:“你跟了他多少年?二十年了吧,罗女士,二十年还不够你熟悉一个男人的脸和身体吗,还要通过纹身才能把他跟你爱的那个人联想到一起?” 原本还算克制冷静的罗海岚,此时已经慌了心神。 “岑虎!” 顾己心里已经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对外面说了一句:“查这个男人,立即申请通缉令。” 没有人回应,但罗海岚知道,外面已经有人去执行这句话了。 “让我再看一次。” 她放低了声音,之前的高傲全然崩溃,甚至带着乞求。 她抬头看顾己的时候泪流满面:“警官,你再让我看一遍。” “你凭什么?”顾己关闭视频,弹出了优盘。 “让我再看一次!”罗海岚大吼:“我什么都告诉你!” “你能告诉我们的,我们都已经查到了。” 顾己往她手里塞了张纸巾:“罗女士,有句话说,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纵然你的过去漆黑一片,你可以在你的世界里一再沉沦,但你不该把向往光明的人扯下去。” 罗海岚忽然哭了起来。 顾己冷淡地看着她,转身出去了。 第42章 星星 宋晏辞紧跟着她出去,追上她问:“这个视频,谁送来的?” “我的外援。” 在审讯室待了这么久,顾己口干舌燥,接了杯水一饮而尽。 “我一直觉得钱莉去海城的目的有点奇怪,有逍遥窝这些人,她怎么可能把孩子送进福利院?所以来大洋村找你的路上我朋友又给我发了点线索,而且海城那边的警方也在继续调查。” 她仰头喝水的时候露出脖颈优美的线条,宋晏辞错开目光:“其实你那个朋友,根本不是海城刑警队的吧?” 顾己神色坦然:“不重要,重点也不在这儿。” 宋晏辞笑,拿了食品袋子过来:“那顾队你继续。” “聂忠华回来之前,我让他跟海城的警方交涉过,重点还是关注在钱莉在海城的行踪以及这几个福利院之间的联系,只不过我朋友的线索来得早一点,钱莉表面上看似是在找福利院,实际上你来看……” 她指了指自己桌子上的一个资料袋:“那个袋子拿过来。” 宋晏辞拿了袋子过去,顾己拿出里面的资料,其中有几张照片。 “看这些照片。” 顾己说:“酒吧,小卖部,咖啡馆,甚至还有这个,一家文具店,这几家店都分布在钱莉去过的那几家福利院门口,而且根据相关监控视频显示,钱莉每次在这几家店的停留时间都超过二十分钟。” 宋晏辞问:“这几家店有问题?” 顾己点开手机递给他:“刚发来的消息,海城警方在这几家店都发现了毒品。” 宋晏辞看过手机上的内容,欣赏了两秒自己还没被撤下去的屏保照片:“但我还是想不通,鸽子纹身男作为罗海岚,也就是半瞎子的上线,处置钱莉这种事,为什么需要他亲自出马?这不合逻辑。” “我也想不通。” 顾己撑着桌子:“如果不是在卸枪的时候发现罗海岚肩膀上有个相同的纹身,我也不会把他跟罗海岚的上线联系起来,况且……这个案子里还有我想不通的点。” 宋晏辞问:“比如孙丽萍为什么会那么信任你,为什么知道你的名字,又为什么手上拿着一张你的照片?” “还有那张照片的拍摄日期。” 顾己垂下眼眸盯着鞋尖,很快她抬起头:“不过这些暂时都不重要了,至少目前来说,杀害孙引弟的凶手找到了……” 她说到这儿的时候聂忠华的电话打了过来。 “根据周海给的线索,我们在海誓广场中心找到了逍遥窝的大本营,缴获毒品一共12kg,现场找到吸毒人员32名,逍遥窝管理人员三名,相关受害女性12名,根据管理人员交代,还有一些女性被带出去了,我们的人已经过去了,但有一点……” 顾己问他:“但逍遥窝的实际负责人并没有找到是吗?” “嗯。” 聂忠华回她:“这三个管理人员见过最多的就是周海,半瞎子偶尔才会来,就算来也是跟周海单独会面,他们知道的其实并不多。” “意料之中。”顾己说:“你们先回来,我们已经找到那个人了,明天一早岑虎就会 申请通缉令。” 顾己挂了电话的时候,宋晏辞推过来一份盒饭,掰开筷子磨了磨放过来:“不用申请通缉令了。” 顾己疑惑:“为什么?” “你忘了,李重光。” 宋晏辞自己也开了份盒饭:“他那边还没收网,等他的消息吧,还没到需要出动通缉令的时候。” 顾己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个人。 “吃完东西回家睡觉,至于其他的明天再说。” 宋晏辞往嘴里塞了几口饭,有点食之无味的感觉。 顾己饿过了时间,这会儿也有点没胃口,扒了几口饭:“局里有休息室吗?” “有啊。”宋晏辞放下筷子:“你不打算回家了?” “嗯。”顾己看了看时间,已经凌晨五点多:“今晚大家都休在局里吧,没必要回去了。” 宋晏辞迅速一算,他们两队人马,除了林一月那家伙这会儿估计已经进入梦乡,他们几个,再加上今晚值班的其他警员,所有人加起来…… “我去车上。” 顾己迅速扒了几口饭:“至于罗海岚这些人,天亮了再处理吧,时间太晚了。” 宋晏辞追出去:“你睡车上干嘛?” “腾房。”顾己抓起衣服:“哪儿都是睡,有得睡就不错了,我不挑,我一个人占着一间房也浪费。” 她走出去一分钟,宋晏辞也抓起衣服追了出去:“我说顾队,你就不能对自己好点儿吗?” 顾己已经下楼了,脚下放慢速度:“很苦吗?你去问问大街上能在大奔里睡觉的能有几个。” “这能一样?” “哪里不一样?”顾己想不明白:“活着是福,要求不要太多。” 宋晏辞觉得好笑:“那在顾队你的理解中,是不是吃亏也是福?” “不会。”顾己摇头:“我从不吃亏,不小心吃了也会还回去,还要加倍还。” “做得好。”宋晏辞竖着大拇指:“我就喜……欣赏你这种有个性的女人。” 顾己瞟了他一眼:“你跟出来干什么?” “我也想试试睡大奔的感觉。” 两人出了办公楼,宋晏辞抬头一看:“今晚有星星呢。” 顾己停下步子仰头去看,点点繁星点缀着夜空,这时候钦城的风也没有白天那么腻。 她忽然想起在西宁的时候,也想起在边境线上执行任务的时候,想起他们以天为被,以地为床,漫天星空引入眼帘。 她想起有人说:“队长,我还是觉得我们华国的星星亮。” “队长,咱们什么时候回家呀?” “队长,等这次任务结束,我带你去我老家,我们老家的星星,比这亮多啦。” 城市里的星星太少了。 说这话的人也没有回来。 宋晏辞忽然感受到她身上蔓延出来的悲伤,似乎在一瞬间连他都包裹其中。 顾己仰着头,依旧无法阻止眼泪滑落。 身边宋晏辞递过来一包纸巾:“顾队,你不喜欢钦城吗?” 顾己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但他的问题却又避开了她的难过。 她拿过纸巾,指腹擦了眼泪:“没有,只是这里的星星不太亮。” “城市里的星星太少了。”宋晏辞说:“这里看不到好看的星空。” 顾己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只嗯了一声,没再说话朝着车子的方向走了过去。 “你来这辆。” 宋晏辞那辆大黄已经有人开了回来,他拉开车门放了椅背,又从后备箱拿了毯子出来:“这辆车我改装过,睡起来舒服点。” 顾己原本想拒绝,但对上宋晏辞那双笑起来澄澈的眼睛,她只说了句:“好。” 她上了车,宋晏辞去了另一辆车。 躺下去的时候,顾己看到车顶的繁星。 手机响了两下,顾己点开消息,看到是宋晏辞发来的消息。 他说:顾队,下次一起去看真正的星星啊。 顾己唇角微翘,回了个:好。 第43章 杯子 顾己睡了两个小时,下车的时候宋晏辞正端着洗脸盆从办公楼出来,看到她的时候热情地打了个招呼:“早啊顾队。” 顾己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指了指他的洗脸盆和肩上的毛巾:“哪儿拿的,我也想要。” “有啊,你等着我去给你拿。”宋晏辞把自己的盆放在台阶上,又跑进去了。 他进去没多久,聂忠华也端着同样的盆出来了,见到顾己皱了皱眉:“你昨晚睡哪儿?” “车上。”顾己整理了一下头发问他:“为什么要出来洗?” 聂忠华噎了一下,表情少有点囧:“嗯……用闫局的话来说,应该是修建的时候水电规划出了问题,所以一般咱们洗漱都在……“ 他指向停车位侧面的方向:“都在那边。” 顾己噢了一声,随口问:“没打算重修?” 聂忠华抿了抿嘴,一脸诚挚:“闫局说,没钱。” 顾己看到宋晏辞从办公楼出来的身影,说了声:“嗯,是个无法反驳的好理由。” 聂忠华笑了笑:“嗯。” 宋晏辞端着洗漱用品跑过来递给顾己:“洗吧,洗了咱们一起去吃早餐?” “好。” 顾己接过东西,看到里面的复古陶瓷牙刷杯皱了皱眉:“这是谁的审美?” 聂忠华和宋晏辞异口同声:“岑虎。” 岑虎和齐飞勾肩搭背打着哈欠出来,一条裤腿还卷在腿弯处,听到自己的名字立马清醒过来:“咋了?我咋了?这么早就有任务?” 顾己看着陶瓷杯子上那硕大的为人民服务五个字笑了笑:“没有,夸你呢。” 他们仨背影整齐地朝着洗漱池走过去,岑虎迷迷瞪瞪地问齐飞:“为什么要夸我?我真的出色的吗?” “因为你长得矮吧。”齐飞伸着懒腰:“大早上的总得找个理由激励激励。” 两人在院子里追着打闹起来的时候,洗漱池边,顾己,宋晏辞,聂忠华各自拿起自己的陶瓷杯子接水,默不作声地分享着牙膏,同时刷起牙来。 动作出奇地一致。 聂忠华扫了眼宋晏辞的杯子,差点没把恬不知耻四个字当场说出来。 宋晏辞的杯子上写的是:为了媳妇,吃点苦算啥。 他的杯子上写的是:趁年轻,多做事。 三人洗完脸的时候,岑虎和齐飞又勾肩搭背地走了过来。 顾己扫了一眼,岑虎的杯子上写的是:最强王者。 齐飞的杯子上写的是勤俭持家。 她忽然来了兴趣想看看宋晏辞和聂忠华的:“聂忠华,我看看你杯子。” 聂忠华拿出来给她看了:“老岑就喜欢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顾己又去看宋晏辞的,结果他夺过自己的洗脸盆:“你们等着,我去放东西。” 宋晏辞人都跑远了,聂忠华才慢悠悠道:“他那上面写的是,为了媳妇,吃点苦算啥。” “字还挺多。”顾己真诚地说。 聂忠华看着宋晏辞的背影,心里给他送了四个字:道阻且长。 宋晏辞出来后,几个人去外面的早餐店吃了早餐,回来的时候林一月也刚好来上班。 “那个鸽子男,我已经查过啦。” 林一月热情似火地跑过来,把资料塞给顾己。 “我虽然在家,可我的精神跟你们同在,我也是加了一晚上班的。” “这点我作证。”顾己为她正名:“她一夜没睡。” 林一月脑袋在顾己肩膀蹭了蹭,熬了一夜的脸都光彩了起来:“孟坤林,男,老家在海城一个叫祥渔岛的小岛上,己己,你不是好奇他为啥会在海城嘛,原因很简单,钱莉遇害的前一天,是孟坤林母亲的忌日,他每年都会回去祭拜他妈。” 齐飞吃的有点饱,揉着肚子问:“我说林一月,你不是从来不加班嘛,这两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林一月摇头晃脑:“你管我啊?” 宋晏辞拍了拍齐飞的肩膀:“她只是不想跟咱们一起加班,而不是不能加班。” 林一月嘿嘿笑着,夸了自家老大一句:“老大,共事这么久,你还是懂我的。” “别,我并不想懂你。” 宋晏辞手掌一推表示拒绝:“维持我们岌岌可危的同事关系就好,不要再更进一步,更不要再退一步。” 他永远都忘不了这女人昨晚来医院看他,给他带了两包饼干,自己却当着他的面给自个儿点了份加辣加麻的烧烤吃的津津有味。 宋晏辞从医院离开的时候,感觉周围的病号看他的眼神都是充满哀怨的。 岑虎从早餐店出来的时候还带了仨包子,这会儿吃完最后一个,看着顾己手上那份资料:“还别说啊,孟坤林长得跟个小白脸似的,要不是资料在这儿,谁知道他45岁了啊。” 林一月笑话他:“没有一张好脸蛋,怎么让半瞎子爱他二十年嘛。” 岑虎反驳:“半瞎子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好吧。” “那就更牛逼了啊!”林一月说:“这狗男人手段了得,而且,谁知道除了半瞎子还有没有别的女人爱他爱的死去活来。” “好了。”顾己把资料递给宋晏辞:“该干活了。” 齐飞问:“今天都有啥任务啊?” 顾己下意识开始分配工作:“孙引弟和钱莉遇害的事情是重案组那边负责,宋晏辞,视频里那几个人你们得尽快找到,至于逍遥窝的事情我们缉毒支队会负责收尾。” 说完她又总结:“所以现在我们可以分开工作了。” 简而言之:麻烦你们不要总往我们缉毒支队办公室扎堆了。 宋晏辞还没说什么呢,齐飞和林一月不乐意了:“啊,这就分开啊,我不开心。” “这是工作,有什么不开心的。” 宋晏辞倒是最冷静的那个:“行,就按顾队说的办,顾队,孟坤林那边如果有了什么消息,我这边再通知你。” “好。”顾己转身往缉毒支队办公室走:“干活吧,争取今天早点下班。” 齐飞挥舞着胳膊:“好啊!下班了咱们一起去吃饭啊顾队!咱们两队联谊!给你接风!” “你可行行好吧。” 宋晏辞揽住人挡住他的嘴,对顾己那边喊:“别听他的,咱不急着今天吃,今天主要回家补觉。” 齐飞被宋晏辞和林一月合力拖走,顾己觉得好奇,问岑虎和聂忠华:“他们内部是有什么矛盾吗?” “没有。”岑虎神神秘秘地笑:“主要是齐飞每次组局,这顿饭咱绝对吃不下去。” “为什么?” “因为他每次组局,重案组都会有新的案子发生。” 顾己略显惊讶:“这么神奇?” “嗯。”聂忠华点头:“更神奇的是他还不自知,每天都在热衷组局。” 想起宋晏辞刚才都忘了自己胳膊受着伤,急不可耐地去捂齐飞的嘴,顾己有点想试试到底有没有这么神奇。 岑虎一看顾己的脸色:“顾队,不是吧,你不会有点想验证一下吧?” 顾己抿唇,思索了几秒:“是有那么一点点想法……” 岑虎:“我怎么觉得你不是一点点,而是很想立刻马上去实施一下……” 聂忠华忍无可忍:“暂时别了,太累了,再忍忍。” 第44章 诛心 回到办公室,顾己让岑虎和聂忠华各带了一队人分头行动。 聂忠华主要去负责那些受害女性的询问,岑虎会再过一遍周海和逍遥窝那几个管理人员,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线索。 顾己原本和聂忠华一起,受害女性安排检查,询问,这些事情体量很大,由顾己出面会更方便。 但顾己刚忙了没多久,就有警员来说罗海岚提出要见顾己。 罗海岚被重新带到了审讯室。 不过短短几个小时过去,这个气质出众的女人已经蓬头垢面。 她坐下来,看着顾己:“你们抓到他了吗?” “跟你无关。”顾己脸色平静,罗海岚在她脸上看不出什么答案。 在她沉默的时候,顾己忽然问她:“有几个问题,你想说就说,不说也无妨。” 罗海岚目光呆滞:“什么?” “你了解孟坤林吗,二十多年的时间,你为什么连他的脸都认不出来?这二十多年来,你们是怎么联系的,不见面吗?” 罗海岚茫然:“孟坤林是谁?” 顾己盯着她,沉默了几秒才说:“你爱了二十多年的男人,他的真实名字,叫孟坤林。” 罗海岚喃喃地点着头,笑出来的时候眼泪也喷涌而出:“孟坤林……原来他叫孟坤林啊……” 审讯室的门被敲响,顾己示意记录的警员开门,没想到进来的是林一月。 林一月看了罗海岚一眼,惊讶于这个女人坏了一只眼睛还那么漂亮。 她给了顾己一个眼神,无声地表示:“哇哦,有点美啊。” 顾己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资料上,示意她一起进行审讯。 林一月克制着激动坐了下来,把资料给了顾己,重点指了指其中一页。 顾己一看,抬眸看了眼罗海岚。 “十八岁的时候他救了我。” 罗海岚开口:“这些年我不是没有想过那个男人是怎么死的,但我不在乎,相反,我只会更感谢杀了他的人。” 林一月问:“那个男人是谁?” “我爸。”罗海岚眼里还有泪花,她抬手擦掉眼泪。 林一月有点歉疚:“不好意思。” 罗海岚并不在意,她看着顾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去治这只眼睛吗?” 她根本没有等顾己的答案就说:“因为我要永远记着他,记着是谁让我脱离苦海,记着我现在的日子来的多难得。” “那你挺矛盾的,还挺自私的。” 顾己淡然地看着她:“你不过是成为了和他一样的人,你父亲以伤害你和你母亲来获取快感,而你比他更胜一筹,你选择伤害和曾经的你一样挣扎的女性。” 她顿了顿:“她们都是过去的你和你母亲。” 顾己这句话触及到罗海岚的内心最深处,她的目光空洞地盯着审讯室的门,而后缓缓收回,她低下头,笑声里满是自嘲和压抑的痛苦。 “我没想过这些。” 她低着头说:“我只知道是他救了我和我妈,只想做点什么事情能让他高兴,我只是想让他看到我,或许吧,或许一开始我曾动摇过,但后来见多了,也就没什么感觉了。” 这算是她最诚实的表露,顾己问:“所以刚才的问题,现在方便回答我吗?” 罗海岚沉默了一会,忽然问:“我能抽根烟吗?” 顾己看向林一月:“给她。” 林一月出去找了烟和打火机进来,还亲自给她点上才坐回去。 罗海岚深深地吸了口烟,吐出烟圈后才说:“我们很少见面,他经常不在钦城,就算有什么事情也是电话联系,而且他规定我不可以打电话,有什么事只能发消息。” 顾己问:“见面的时候呢?” “我们见面通常是在晚上,但是就算见面的时候,他都会带着黑色口罩。” “你们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罗海岚忽然又停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她才说:“八年零三个月十三天。” 林一月惊得眼睛都瞪大了,她忍不住问:“罗女士,你是怎么说服自己爱一个八年见一次的男人的?” “因为他救了我,救了我妈,让我妈住进很好的疗养院,他明明不在我身边,甚至不让我看到他的脸,但我每一次遇到事情他都在,我妈妈去世,我意外怀孕……人有时候就是分不清感恩和爱,不是吗?” 林一月依旧难以理解,但还是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这倒也是……” 顾己忽然问:“你怀过孩子,是谁的?” 罗海岚脸色一滞:“不是他的,他没碰过我。” 林一月更无法理解了。 顾己问:“所以就算你怀了别人的孩子,他 依旧很照顾你,对你没有任何轻视,是吗?” “是,他从未嫌弃过我。”罗海岚像是自我说服:“你敢说,我们之间没有感情吗?” “当然没有。” 顾己将林一月拿进来的资料递过去。 罗海岚看着资料上陌生女人的照片:“这是谁?” “鸽子。”顾己看着她:“那个男人手腕上的鸽子纹身。” 罗海岚眉头紧皱,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连烟头烫在手指都毫无知觉:“你说谁?” “白鸽。” 顾己的声音毫无波澜:“孟坤林跟她一起长大,一起离开小渔村来到钦城,他们感情很好,如果不出意外,或许他们现在孩子都大了。” 眼泪模糊了罗海岚的视线,她问:“所以呢,意外是什么?” “她出了车祸,后面又有各类并发症。” 顾己站起来,从她手里取了烟头扔掉:“或许是她出了意外,才导致孟坤林走上贩毒这条路,但不可否认的是,他进入这条路的开始,是为了这个女人,他手腕上的纹身,也是因为这个女人。” 而她傻到,纹在自己肩头的纹身都是他爱人的化名。 可笑吗,她从未有一刻觉得自己这么可笑。 罗海岚肩膀颤抖,声音哽咽:“她死了吗?” “没有。” 林一月说:“只不过常年在icu里,也就是说,孟坤林需要大笔金钱来维持这个女人的治疗费用。” “这样啊……” 罗海岚颓然地靠在椅子上,想笑笑不出来,想哭又不知道怎么哭:“所以你们抓到他了吗?” “早晚而已。”林一月说:“他迟早会出现的。” 过了一会儿,顾己才问:“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罗海岚没有回她。 又过了很久,她忽然捶打着自己的腿面,撕心裂肺地喊:“那我呢!我算什么!我在他眼里算什么!” 这个答案不需要任何人来告诉她,答案已经在她心里了。 “如果你还想到什么,随时可以找我。”顾己站起来,嘱咐记录员:“待会找人来给她处理一下伤口,关押的时候也单独关押。” 记录员应了声好。 顾己和林一月出去之前,罗海岚叫住她:“警官!” 顾己回头看她。 罗海岚看着她:“我这里还有很多线索,但是我有一个条件,请你答应我,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顾己问:“什么条件?” “如果抓到他,我想见他一面。” “好。”顾己说:“我答应你。” 罗海岚笑了笑,她坐回椅子上:“还有个事情,我想可以告诉你。” 顾己等着她的下文。 “我手上有一本孙引弟的日记本,在我经常去的一家美容院的vip客户柜子里,地址在育才新路,盛世豪庭八座六楼。” 顾己嗯了一声,和林一月出去了。 第45章 收养 顾己和林一月出来后才问:“这些资料,是谁找到的?” “老大给我的。”林一月有点遗憾:“再给我一点点时间,其实我也能查到。” 顾己又想起那个叫李重光的人:“对了,宋晏辞手底下有个叫李重光的,你见过没有?” “听过没见过,老大手底下很多人呢,我们这几年的好几个大案都有他的帮忙,反正挺厉害一人吧,这个资料就是他传过来的。” 但林一月的注意力并不在李重光身上,她直到现在都无法想象:“己己,你说一个人能爱一个八年都不见面的人吗,就靠网络联系?你不觉得这也太荒唐了嘛,罗海岚她图啥啊她。” “其实不难理解。” 顾己靠着墙:“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一种人,他们追求心灵沟通和精神上的纯洁爱情,也就是柏拉图式的爱情。” “他们坚信真正的爱情需要持之以恒,而时间就是他们爱情的试金石,只有经得起时间考验的爱情,才配得上他们超凡脱俗的爱,我们或许难以理解,但这正是罗海岚引以为傲的点,不然她不会把时间记得那么清楚,甚至有些隐隐的骄傲。虽然在柏拉图式推崇的爱情中会更倾向于同性之间的爱,但罗海岚这种,其实也能这么理解吧,只不过她对孟坤林的爱其实更多掺杂了感激和寄托。” “也是啊。”林一月一脸唏嘘:“罗海岚从小生活在家暴环境中,怎么还会对爱情充满希望昂?” “不,恰恰相反。” 顾己说:“通常这种环境出来的女孩子,绝大部分都会坚定地认为自己不会重蹈母亲的覆辙,她们坚信自己能够脱离母亲的漩涡,远离父亲那一类的男人,但也恰恰是这种家庭环境中出来的女性,会更容易沉溺于异性对自己的好,但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让一个饱经伤害的女性感到温暖,太容易了。” “你别说,还真是这样……” 林一月思考着:“我初中同学,大学同学里,好像都有这样的人……哎,罗海岚也挺可怜的,是吧己己?” “是挺可怜的,但是她的可怜掩盖不了她犯下的恶,逍遥窝里带回来的那些女孩子里,大多数都是经由她的手带进来的,其中有好几个是家属报了失踪的。” 顾己丝毫无法同情这个女人。 更重要的是,那些被她骗进逍遥窝的女孩子,几乎每一个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感染病。 她可怜,但这些女人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那些被迫生出来的孩子以后怎么过?他们身上或许还携带着毒品,他们怎么过? 自作孽,不可活。 “还有一点,己己你发现没有?”林一月说:“罗海岚算是跟了孟坤林这么多年,她竟然没吸过。” “贩毒者不碰毒。” 顾己往前走,又停下来问她:“你那边还有事吗?” “我现在属于最清闲的一个。”林一月摊开胳膊:“结案后写结案报告就行了。” “那来帮我吧。” 顾己往聂忠华所在的区域走:“那些女孩子情况都不是很好,做完毒品检测,她们还得做身体检查,由女警出面会比较好。” 林一月嘿嘿地笑,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你就不用担心啦,我送资料过来的时候,我们老大就叫了几个女警过来帮忙喽,而且我们老大还让我给你带个话。” “什么话?” 林一月一脸吃瓜的表情:“说……他这么善解人意,顾队长打算怎么奖励奖励他?” 顾己想起宋晏辞上次给郑沛的回复,她说:“让他想屁吃。” 林一月哈哈大笑,手机摁着录音键:“己己,你再说一遍。” 顾己面无表情,凑近她的手机:“你想屁吃。” *** 下午五点半的时候,顾己和聂忠华他们才做完那些受害女性的检查和询问。 很快,会有专门的救助机构负责跟进和帮助她们回归正常生活。 根据罗海岚和周海等人的后续口供,岑虎他们找到了孙丽萍她们待过的那个别墅。 但在那个别墅里,他们没有找到另外的孩子。 顾己又找了一次罗海岚,罗海岚告诉顾己,逍遥窝里被迫生下来的孩子,目前活着的只有乐乐和阳阳,因为那些女人怀孕的时候被迫吸毒,其他孩子就算生下来,也没有活多久。 顾己最后问她:“钱莉孩子的尸骨,到底在哪里?” “就在别墅后院的一棵桃树下埋着。” 罗海岚苦笑:“谁会冒那么大的险带着一具没用的孩子尸体去海城?” “还有一个问题。”顾己转身看她:“用生孩子来牵制那些女人的主意,是谁提出来的?” 罗海岚垂下头:“我。” 顾己心里无端地愤怒。 离开之前,她说:“干着残害他人的事情,却妄想用桃树来压制他们的怨气,在你们之后的日子里,那些冤死之人,会日日夜夜入你们的梦,一遍一遍地质问你们,人活着,为什么要这么丧尽天良。” 她知道自己不该再说下去,但还是忍不住:“如果这世上真有地狱,那你们一定会去那儿,生生世世忏悔你们的所作所为。” 她走出去很远,听到罗海岚嘶吼着:“好啊!让他们来啊!下地狱而已,我不怕!” 顾己只是冷笑一声,但愿吧,但愿在铁牢之中,她还能如此理直气壮。 从审讯室出来,外头夕阳西下,赤色霞光洒满天际,太阳温柔而热烈地悬于天边。 顾己深深地吸了口气,看到远处宋晏辞晃晃悠悠地走过来。 几声狗叫声隐隐传来,顾己看向走近的宋晏辞:“山上抓来的那些狗现在在哪里?” 宋晏辞也看夕阳:“有几只体内有毒素,老郑那边吸收了,说实话,很难救回来了。” “那剩下的呢?” “送去阉了。” 宋晏辞说:“鉴于各方面因素,之后只能重新放回去,这些狗的习性已经很难改变了。” “嗯。” 宋晏辞又说:“我跟钱莉哥哥那边联系过了,他们并不打算来处理钱莉的后事。” “意料之内。”顾己脸色微凉:“把她跟孩子葬在一起吧,墓地的钱我来出。” “江克那边已经安排好了。” 宋晏辞坐在了台阶上:“还有孙引弟的墓地也都选好了,我打算带阳阳和乐乐过去,你要不要一起?” “好。” 想起那两个孩子,顾己有点怅然:“我想先带她们全面检查一遍身体,至于她们之后的问题……” 宋晏辞忽然说:“我妈想收养这两个孩子。” 顾己有点被惊到:“什么?” “两个孩子已经做过全面检查,好在她们体内没有携带毒素,但她们两个人都有先天性疾病,阳阳的听力问题还好一点,乐乐的心脏问题只能小心维护,这也就意味着,她必须有一个良好的生活环境,再加上这么长时间的逃亡生活,两个孩子的心理问题都很严重。” 顾己觉得这并不是做慈善,抚养两个孩子,不单单只是钱的问题,尤其是这两个孩子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陪伴,才能慢慢步入正常生活。 她也坐了下来:“收养是个很严肃的问题,不用这么冲动。” “是。”宋晏辞往旁边移了移:“所以我家里人连夜开了个大会。” “那大会的结果呢?” “由我叔叔和婶婶收养这两个孩子。” 顾己有点没反应过来:“啊?什么?” 宋晏辞解释:“我叔叔年轻时受过伤,不能生育,这些年一直没有自己的孩子。” “你婶婶怎么想?” 宋晏辞失笑:“我婶婶先提出来的,不然我妈也不会召集全家人开会。” 顾己还在消化这个问题,没有回他。 “我婶婶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宋晏辞又说:“她也是孤儿,她会照顾好孩子的。” 顾己侧头看过去,夕阳的余晖扫在他的侧脸,他说起家人的时候,温柔会从眼睛里溢出来。 顾己想,他一定是个很幸福的人吧,因为他有那样温柔和善良的家人。 那样好的家人,她也有。 宋晏辞忽然看过来:“顾队,要不要跟我去看那两个孩子?” 顾己跌进他澄净的眼眸里,他的眼里似乎洒满星光。 “啊,好。” 她几乎有点慌乱地移开目光。 第46章 坚强 顾己等到有人取来了孙引弟的日记本和钱莉要送给两个孩子的礼物才和宋晏辞去看孩子。 鉴于两个孩子目前的状况,孙丽萍和胡秀兰会继续照顾她们。 去看孩子的路上,顾己看完了孙引弟那个日记本。 那本日记里记录了阳阳和乐乐的成长历程,虽然很多时候孙引弟都不在她们身边,但笔记本里的每一个字,都是这个母亲对孩子最美好的期待和祝福。 那几句孙引弟临死前不断在墙上划过的,支撑着她一日又一日坚持活下去的话,不止一次地出现在日记本里。 她希望教她的孩子记住这段话。 她要教她们完整的句子。 孙引弟用并不好看的字体祈祷着她的孩子能够安安全全地长大,她希望她的孩子能够在太阳底下光明正大地生活。 她们会和普通的孩子一样上学,一样调皮,她们也会有叛逆期,会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但最终,她们还是会走上一条正确且安全的道路。 那条在人们眼中平凡且枯燥的路,她这一生可望而不可即的那条路。 她希望自己的孩子身边能少一些坏人,多一些良善之辈。 “可是,没有妈妈在身边,没有妈妈保护你们,你们怎么办呀……” 顾己看到这句话,无法想象孙引弟遇害前,究竟带着多大的绝望,她又是带着怎样的愤恨,一遍又一遍地对朱明凯说着那两句话。 车子开到一半的时候,宋晏辞的电话响了起来。 “李重光的电话。”他说了一声才接:“怎么了?” 顾己刻意没有听他们的通话,注意力又放在了日记本上。 宋晏辞接完电话,告诉顾己:“李重光告诉我,钱莉遇害前曾借过楼下餐馆老板娘的手机打过一个电话。” “打给谁?” 宋晏辞说:“孟坤林。” 这有点出乎顾己的预料,她凝眸沉默了一会儿,忽地想到了什么,翻开孙引弟日记本其中一页。 “怎么了?”宋晏辞问。 顾己指着日记本上的一句话:“你看这句话,我原本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现在却不那么认为了。” 顾己指出来的那句话是:无论你们的爸爸是谁,妈妈都会爱你们一辈子,就算他是我最恨的人,我也一样爱你们…… 宋晏辞看着那句话:“你看出什么了?” “一个很大胆的假设。” 顾己眉心轻拢看向他:“就算钱莉遇害当天孟坤林在海城,但我还是想不到他出现在钱莉死亡现场的必要理由。” 宋晏辞意识到什么:“除非孟坤林不得不来见她,而钱莉打给他的那个电话,就是他不得不来的理由。” “是。” 顾己点了点头:“宋晏辞,也许我们该验一下阳阳乐乐和孟坤林的DNA了。” 纵然宋晏辞刚才已经有了隐隐的猜测,但话从顾己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宋晏辞还是遍体生寒。 如果那两个孩子的亲生父亲是孟坤林…… 顾己合上日记本:“孟坤林女朋友所在的医院,你留了多少人?” “不多,但只要他出现,就没有逃脱的可能。” 宋晏辞发动车子:“每个月的明天,孟坤林都会去医院探望白鸽,每次他都会在医院待三天。” “如果孟坤林知道警方已经找到了白鸽所在的医院,他不一定会来。” “所以我也在赌啊。”宋晏辞耸了耸肩。 顾己在手机里找出白鸽和孙引弟的照片,她看着那两张越看越相似的面容:“赌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数十年如一日的感情吗?” “也许到了一定阶段,感情会慢慢变质,但我一直相信一点,人的执念是会随着时间越来越偏执的。” 宋晏辞嗤声一笑:“白鸽就是孟坤林的执念。” “但愿吧。” 顾己心中冰凉一片,她熄灭手机屏幕:“孙引弟长得很像年轻时候的白鸽。” 宋晏辞许久没有说话,直到半晌之后,车里响起一声叹息。 又过了一会儿,顾己忽然问他:“你胳膊上的伤这么快就好了?” “没有。” 宋晏辞说:“我只是在故作坚强,你别看我两只手都在方向盘上,其实我只有一条胳膊使得上力。”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开车?” “因为我要故作坚强。” 宋晏辞一脸严肃:“女人不能说随便,男人不能说不行,所以我必须故作坚强。” 顾己觉得好笑:“要不换我开?” “不用。”宋晏辞严词拒绝:“我可以,我能,I Can。” 顾己不说话了,脑袋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在宋晏辞觉得她睡着了的时候,顾己突然坐起来,从兜里掏出个东西递过去。 宋晏辞简直快要哭了:“我真的不想吃饼干了……” “不是饼干。”顾己抬了抬掌心:“巧克力。” 宋晏辞立马开心起来:“我吃,拆开。” 顾己拆开包装给他递了过去。 过了几秒才说:“奖励。” 宋晏辞顺口问:“什么奖励?” “想屁吃的奖励。”顾己嘴角浮着若有若无的笑:“快到了吗?” 笑意也从宋晏辞眼里溢出来:“快了,我让孙丽萍和胡秀兰单独带两个孩子出来了,免得我家里人太热情你不习惯。” 顾己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宋晏辞的车子停在一家亲子餐厅外面,胡秀兰正在门口等他们。 “丽萍带着孩子在里面玩,我出来等你们。” 胡秀兰带着他们往里走:“今天是阳阳的生日,宋警官的家里人在这里给她定了蛋糕。” 顾己看向宋晏辞。 “我妈跟我婶婶干的事。”宋晏辞一想就知道。 顾己和宋晏辞跟着胡秀兰到了亲子餐厅的游乐区,远远就看到那两个一大一小的孩子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目光追随着泡沫球池里欢笑打闹的孩子们。 顾己走过去,乐乐正好看过来。 小不点盯着顾己,忽然起身跑了过来,孙丽萍吓得追过来,一看是顾己和宋晏辞又停了脚步。 顾己看着跑过来的小姑娘蹲下身,她跑进自己怀里,像第一次见面一样搂住她的脖子,下巴塞在她颈窝。 跟妹妹相比,阳阳有点怯生生的,她看着顾己和宋晏辞,没敢过来。 顾己看出她眼里的情绪,她抱着乐乐走过去,蹲在阳阳面前,张开胳膊问她:“你要跟我抱一抱吗?” 小孩子乌黑的眼睛盯着她,顾己也不急,依旧张着胳膊鼓励她:“来抱抱。” 小姑娘脚下缓慢地动起来,她看着面前的这个女人,仿佛从她脸上看到妈妈的笑容。 “她认生一点,没乐乐那么……” 孙丽萍担心顾己尴尬,试图轻声解释,但她刚开口,就见阳阳也扑进顾己怀里。 小姑娘脑袋埋在顾己心窝,忽然毫无预兆地哭了起来。 孙丽萍忽然忍不住,捂住脸哽咽不已。 这些日子东躲西藏见不得光,她不得不外出的时间里,都要告诉阳阳:“你是姐姐,我不在的时候你要照顾好妹妹啊。” 她一直做得很好,甚至从来没在她跟前哭过。 这是她第一次哭的这么大声。 第47章 是谁 姐姐哭起来,妹妹也跟着姐姐哭起来,一时间游乐场里只有两个孩子的哭声。 宋晏辞眼眸微红,过去跟其他孩子的家长打了招呼,很快清了场。 顾己半蹲在地上,没有阻止两个孩子哭下去,她只是轻轻抚摸着她们的后脑勺,让她们尽情地哭出来。 等到两个孩子哭声渐小,双眼通红的孙丽萍和胡秀兰打算把孩子抱开,不想平时很黏着她们的两个孩子这会儿死死抓着顾己不放了。 “没事。”顾己温柔地哄着两个孩子,放缓语速问阳阳:“饿不饿?” 小家伙摇了摇头,指了指妹妹:“妹妹也不饿。” 顾己询问:“但是我饿了,我们可以去吃点东西吗?” 阳阳抓过妹妹的手,小小年纪已经有了姐姐的样子:“下来,我们要吃饭了。” 乐乐听了姐姐的话,恋恋不舍地从顾己身上下来了,只是两个人一左一右,由顾己牵着。 顾己牵着她们到了包间,桌上的菜已经在上了。 乐乐忽然问顾己:“妈妈呢?” 在场所有大人都被这个问题给问住了,不知道该怎么给孩子解释这个问题。 她的目光那样清澈而又纯洁,甚至让人都不忍心对她撒谎。 这个时候,阳阳忽然拉住妹妹的两条胳膊让她站好,面对她做起了一套手语。 那套手语顾己认识。 宋晏辞也认识。 他念:“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她变成了天上的星星,只要我们好好生活,妈妈就会很开心。” 孙丽萍和胡秀兰又红了眼眶。 顾己同样用手语问她:“阳阳,这是谁告诉你的?” 阳阳打着手语:“莉莉阿姨。” “阿姨说的没错。” 顾己边说边打手语:“莉莉阿姨也变成了天上的星星,她也会和妈妈一样,她们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一直保护着你们。” 乐乐还小,她根本听不懂这话的意思,但阳阳似懂非懂,她拉着妹妹的手:“我也会保护妹妹。” 宋晏辞一边一个把她们抱上椅子:“你呀,先好好吃饭,保护妹妹,保护你这种事情,有人干呢。” 所有的菜都上齐了,蛋糕也被端了上来,孙丽萍搓着手:“这还是这俩孩子出生以来第一次过生日呢。” 宋晏辞看到两个孩子虽然不懂,但看到那个蛋糕的时候眼里的渴望。 他起身插着蜡烛:“想许什么愿望?” 很明显两个孩子不懂他在说什么。 顾己换了个说法给她们解释:“也就是说,你很想要什么东西?” “妈妈。” 顾己怔了怔说:“妈妈会有的,还有没有其他的?” “公主裙。”小姑娘怯生生地说出自己的愿望。 顾己教着她们十指相扣:“这样,闭上眼睛,在心里想你们的愿望,很快愿望就会实现的。” 两个小姑娘觉得好奇,隐隐又带着些激动,她们学着顾己教的动作扣住十指,闭上眼睛。 宋晏辞点亮了蜡烛。 一分钟后,顾己问她们:“许完了吗?许完了就可以睁开眼睛,我们一起吹蜡烛。” 两个小家伙睁开眼睛,顾己带着她们吹灭蜡烛。 宋晏辞把钱莉准备给两个孩子的公主裙拿了过来。 看着她们“愿望成真”的样子,顾己想,钱莉在准备这两条裙子的时候,一定也把她们当做自己的孩子了吧,她会在这两个小家伙身上看到自己孩子的影子。 她已经失去自己的孩子了,就不要让好朋友再失去了。 为此,她愿意以自己的生命为饵,完成孙引弟的心愿。 孙引弟给孩子的项链他们也带了过来,重新归还给两个孩子,但孙引弟的那个日记本,顾己忽然放弃了原先的打算,没有再给她们。 过了这个生日,两个孩子做手术的事情就会提上日程。 宋晏辞叔叔和婶婶的领养手续也会着手开始,有宋晏辞在中间,收养手续应该不会很慢。 孙丽萍照顾这两个孩子最久,中途顾己专门跟她聊了聊收养的事情。 孙丽萍告诉她,宋家人很好,对两个孩子很有耐心,如果是他们收养这两个孩子,孙引弟在天之灵会很放心。 最重要的是,两个孩子不用分开,身体问题也会有个很好的保障。 “她们没有白白死。”孙丽萍擦着眼泪:“老天爷还是长眼的,是吧,顾警官?” “嗯。” 顾己点头:“好好照顾她们,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给我打电话。” 孙丽萍应下了。 顾己又问了她一些关于那张照片的事,但孙丽萍这里还是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 吃完饭,局里岑虎他们也都回去了,不眠不休这么几天,明天正好是周六,大家也能睡个好觉。 顾己没打算让宋晏辞送她,准备自己打车回去。 “也行。” 乐乐已经趴在他肩膀上睡着了,宋晏辞一手抱着她,一手牵着阳阳,实在没机会献殷勤,给她叫了辆车:“顾队,我们周一见啊。” “好。”顾己说完,看着阳阳笑了起来,朝她挥手再见。 小姑娘乖乖巧巧的,也朝她挥了挥手。 顾己的车子走远,孙丽萍和胡秀兰抱着乐乐走在前面,宋晏辞和阳阳走在后面,他忽然停下来,打着手语问阳阳:“她是不是很好看?” 阳阳做了个手势:“是。” “很快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他又问:“你想跟她成为一家人吗?” 小姑娘点头。 宋晏辞抱起她大步往前走:“行吧妹妹,哥哥我加把劲。” 小姑娘被他巅起来,原先还忍着,到后头实在忍不住了,咯咯地笑了起来。 顾己在小区门口下车,快走到单元楼的时候一身疲惫已经挡不住了。 路过楼下停车亭的时候,她忽然停了下来,再次看向几米开外的凉亭,眼神骤然冷了起来。 她的手原本揣在兜里,此时盯着凉亭的方向,胳膊一甩,两只飞镖扎在了柱子上,顾己声音凌厉:“出来。” 她话音落下好几秒,对方没有行动。 顾己挽着袖子:“下次出手,我扎的就不是柱子,而是你的脑袋了。” 说话间,又是一只飞镖飞了过去。 这一次,那只飞镖扎进了土里,一寸之隔的距离,有一双脚。 两秒后,对方俯身拔了脚尖前面的飞镖,缓缓从凉亭走了出来。 顾己随身携带的手电筒的光直射过来,照着对方的眼睛,晃得他抬起胳膊挡住眼睛。 顾己的电筒移了移,对方也放下了胳膊。 看到对方的脸,顾己先是疑惑,脸上的冷然也在一瞬间收了回去,皱着眉问:“怎么是你?” 第48章 是他 聂忠华从凉亭出来,手上拿着刚拔出来的飞镖:“你住这个地方,离局里有点远。” “这地方挺好的。”顾己看着他:“上次也是你?” “嗯。”聂忠华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两个人有点尴尬地站在路中间。 顾己拧了拧眉:“行了,上去说吧。” “好。”聂忠华垂着头,跟在了她身后。 进了顾己的房子,聂忠华站在门口扫了一圈,眉头紧皱:“要不你住我那儿,我可以出去找个房子,很方便。” “不用。” 顾己找了一圈,找到两瓶矿泉水,给他丢了一瓶:“为什么来找我?” “看看。” 聂忠华借着拧瓶盖的动作掩盖了自己的表情:“你住这里不安全。” 顾己没理会他后半句,搬过椅子坐下来:“说实话。” 聂忠华错开她的目光:“因为郑前进。” 顾己看他的脸色带上诧异:“你跟他什么关系?” “十五年前,我父亲死于瘾君子手中,没过多久我母亲也去世了,在这之后,是他收养了我和我弟弟。” 顾己的目光稍微柔和了一点,但声音依旧带着压迫性:“这跟你跟踪我有什么关系?” 聂忠华喝了两口水,看向她的眼睛:“他活着的时候,顾叔叔经常来家里,他们经常会说起你,顾叔叔的口袋里,常年放着你的一张照片。” 直到现在,聂忠华都忘不了他说起女儿的时候脸上的骄傲和欢喜。 顾己忍着心头升起的情绪:“所以我一到警局,你就认出我是顾海潮的女儿,是吗?” 聂忠华点头承认:“嗯。” 顾己这时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聂忠华从一开始就那么配合自己的工作,也明白了宋晏辞为什么会问她和聂忠华是不是认识。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顾己忽然说:“他牺牲的时候,身上没有任何关于我的东西。” “他怕给你带来麻烦。” 聂忠华掏出个怀表递过去:“后来老郑给他送了这个怀表,打开表盖就是你和你爷爷的照片,那次出任务的前一天,他来找老郑,走的时候把这个怀表放下了,说是怕出任务的时候丢了。” 顾己拿过那个怀表,心中满是酸涩,她的指腹缓慢摸索着表盖,没有勇气打开,只是问聂忠华:“这表怎么不走时间?” 聂忠华眼眸发红:“不知道为什么,他当年走之前把时间调在了这个点,还专门取了电池。” 其实这些年来,聂忠华也很好奇,为什么顾海潮在出任务的前一天为什么会这么做,他想过很多可能,甚至怀疑顾海潮留的是什么线索,但这么多年他都没什么眉目。 但看到时间的那一刻,顾己就知道为什么了。 怀表上的时间停留在凌晨四点零五分。 那是顾己出生的时间。 “我出生的那天。”顾己说:“我是凌晨四点零五分出生的。” 听爷爷说,那天他刚执行完任务,跑到医院的时候身上还受着伤,护士都不敢让他抱她,他就一身的血,站在老远处笑个不停。 也是在那一天,他们父女两中间隔着距离,他给自己取名顾己。 顾己顾己,顾好自己就够了,别的他都不奢求。 顾己嗓子眼里发酸发胀地疼。 聂忠华看着她:“我就是想看看你住的地方怎么样,环境好不好,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 顾己掩下眼里的悲伤:“我挺好的,搬家的事情我会考虑,但不会是现在,不用担心我。” “嗯。” 聂忠华说:“那我走了。” 顾己站起来:“好。” 两个人沉默无言地下楼,出了单元门的时候,顾己忽然开口:“后天是郑叔叔的忌日吧?” 聂忠华停下来,眼里带着期待:“嗯,你要不要……要不要也去看看顾叔叔?” “好。”顾己说:“后天早上八点,你来接我。” 聂忠华忽然笑了笑:“好,到时候见。” 顾己也扯了扯唇角:“回去吧,以后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这地方就别来了。” 聂忠华点头嗯了一声,眼里却闪过失落。 顾己又说:“不是不欢迎,是我这里地方小,来了连口水都喝不到。” 意识到她是在解释,聂忠华又笑了笑:“好,我知道了。” 原本打算把人送到楼下就行,这么一句两句地说着,顾己一直将人送到了小区门口,等他的车子拐过弯看不见了,顾己才转身往回走。 在她离开之后,小区对面一辆车里,有人盯着她的背影问:“她就是缉毒支队新来的队长?” 旁边有人回答:“是,逍遥窝的窝点就是他们和重案组联合捣毁的。” “孟坤林那摊子生意早该晃了。” 男人收回目光闭上眼睛,摩挲着左手食指上的银色戒指:“吩咐下去,他手底下还能动弹的那些人,如果愿意,可以吸收过来。” “那也太便宜他们了吧?” “便宜?” 男人轻笑一声:“我手底下的饭可不是那么容易吃的,吐不出东西当敲门石的,就送给警察算了。” 手下又问:“那孟坤林呢?,要不要推他一把,万一他真逃出来,坏了咱们的事怎么办?” “不会。” 男人摩挲戒指的动作停下:“他的路已经走到头了。” 车子缓缓驶离,顾己从阴暗中走出来,目光冰冷地盯着那辆车子离开的方向。 她往回走,拨通了个电话:“帮我查个车牌号。” 女人声音懒懒散散的:“也不是不行。” 一听这话,顾己自觉问道:“什么条件?” 对方一笑:“我周末回国,早上十点到,带上我弟,来机场接我。” 听到对方要回国,顾己先是一喜,很快又拧眉:“可能不行,我周末有事。” 对方很不爽:“什么?顾己己,我次仁央吉回国,你竟然不来接我?你是一点都不怕我死在外面是吧,你听听你这个语气,很伤我心的好吧?” “有个叔叔的忌日,去祭拜,顺便看看我爸。” 顾己心里盘算着时间:“下午可能还要去找一趟局长,我晚上来找你们。” 次仁央吉沉默了几秒:“想吃什么?” 顾己笑了笑:“火锅,让仁增准备蘸料。” “行吧。” 央吉叹了口气:“车牌号发给我,我帮你查,对了,我送你的小粉车最近骑的怎么样?” 顾己哼笑:“吃灰了,姐换车了。” 央吉疑惑:“换成什么了?” “大奔。” 对面的央吉声音都提高了八个度:“你说什么?你哪来的钱!” “你猜。”顾己就不告诉她,临挂电话了还刺激她一下:“难受死你。” 央吉一条又一条的消息发过来,顾己只觉得失笑,就是不告诉她。 非要让她好奇上一晚上。 天知道这位女士从小就是十万个为什么,只要她好奇的,必须要刨根问底才安心,顾己能开得起大奔,这件事她怎么也想不明白。 顾己上楼,洗漱,一条一条地点开她的语音做背景音乐,狭小的房子里似乎也有了点人气。 能这么轻易就能让她感到轻松和愉悦的,也就只有从小一起长大的这么几个人了。 第49章 借钱 连续几天没怎么睡觉,顾己这一觉睡得比平时要久一点。 醒来洗漱后,她一路跑到平南古渡,一身汗出来,整个人也清爽了许多。 正做拉伸的时候,旁边出现了一道身影,顾己一开始只当也是跑步的,视线都没往过去移。 毕竟这边空气好,也没有车流,顾己一路跑过来,这条路上锻炼的人很多。 只是察觉到对方往她这边移动的时候,顾己拧了拧眉。 对方的腿又往过来移了移的时候,顾己的胳膊肘已经切出去了。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对方吃下了她过去的力,同时笑了起来:“顾队,咱们切磋切磋啊。” 原来是宋晏辞。 顾己正好手痒痒,话都没回就出了招。 宋晏辞一边退一边举起受伤的那条胳膊:“顾队,切磋而已,放过我的胳膊吧。” 顾己猛地想到这事儿,改了上半身的攻势,注意力放到了两人下半身的较量上。 两人脚下一来一往,又都刻意避免了上半身的接触。 他们的切磋引了周围很多老头老太太的关注,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过来。 好几个穿着练功服的老爷爷跃跃欲试,一脸欣赏:“不错不错,你看那脚底下的动作,一看就知道是练过的,下盘都稳得很嘛。” “姑娘更胜一筹。” “小伙子也不赖嘛,你没看他还受伤了嘛?” “那万一小伙子让着姑娘呢?” 宋晏辞听到这话,笑道:“老爷子,我可没让她,你看我脑门的汗就知道我现在多累了!” 一圈人都笑了起来,宋晏辞呼了一口气:“顾队,咱们点到为止,点到为止啊。” 顾己嗓子眼里哼了一声,脚下动作放缓,满足了他的点到为止。 结束切磋后,看热闹的人群也散开了,宋晏辞跑到最近的小卖部买了两瓶水:“顾队,我没说错吧,我真的是文体两开花。” 顾己喝了水,拿毛巾擦额头的汗:“我说你弱了?” “你没说吗?” 宋晏辞叹气:“你知道你抱着我进医院的事,现在已经快传到我妈跟前了吗?” 顾己很不理解:“至于吗?” “谁叫我长得帅呢。” 他前额的头发上带着汗珠,仰头喝水时喉结滚动:“主要是当天医院有认识我的人。” 顾己转身看着江面:“然后呢?” 宋晏辞忽然笑了起来,拿出手机,点开屏幕给她看,隐隐还带着点炫耀的意思:“怎么样?” 顾己看着自己抱着他的照片,往过去凑了凑,食指和中指放大画面看了看:“还行。” “是吧?”宋晏辞笑的幸灾乐祸:“以后这就是我屏保。” 顾己无所谓保不保,她的关注点在于:“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拍照的人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手机?” 宋晏辞还在欣赏照片,随口问:“顾队,你问这个干嘛?” “那么远还能拍的这么清楚,我也想要买一个。” 顾己说完看向他:“帮我打听一下,尽快。” 宋晏辞哈哈大笑:“行,我给你打听。” 江边吹来一阵凉风,顾己拧上盖子:“我要回去了,你呢?” “你要不要请我吃个早餐?”宋晏辞恬不知耻:“另外我还有个事情想跟你商量商量。” “我没钱请吃饭。”顾己很认真:“我真的很穷。” “那我请的话呢?” “没空。” “你今天有安排啊?” “没有。” 宋晏辞脸色复杂:“那你说没空?” 顾己站直身体,似乎有点无奈:“我怕冲动。” 宋晏辞没整明白:“你怕什么?” 顾己重复:“冲动。” 宋晏辞哭笑不得:“你是怕对我美好的肉体还是我帅气的脸庞冲动?” 顾己一本正经,非常诚挚:“那倒不是,我对你的肉体和你的脸蛋都没有兴趣。” “那你是不是……” 宋晏辞忽然有点紧张:“顾队,我有个很严肃的问题,你务必也要十分严肃地回答我。” “什么?” “你心里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人?爱而不得的那种?或者你们彼此喜欢的那种?” 顾己想都不想:“没有,完全没有。” 宋晏辞长长地呼了口气:“那你讨不讨厌我?” 顾己觉得他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讨厌你?” 宋晏辞乘胜追击:“那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鉴于自己还有点私心,这个问题顾己认真想了想:“长得帅还有钱,能力还可以,人品也不错。” 宋晏辞拍手:“那我这样的,你完全可以冲动一下啊!” 顾己终于明白过来,她往后退了半步:“我倒没有这么不要脸……” 宋晏辞看着她退半步的动作有点悲痛:“那你到底冲动我的什么啊?” 顾己指了指眼睛:“就你有我有别人没有的那玩意儿。” 宋晏辞恍然大悟:“就是让你宁愿直接越过恋爱流程进入婚姻生活的那个玩意儿?” 顾己眼睛亮了亮:“对,就是那个玩意儿。” 宋晏辞扭捏起来:“那你请我吃个饭不过分吧?” “不过分。”顾己拿出手机:“我现在就借钱。” 话音落下的时候,顾己已经拨通了聂忠华的电话:“聂忠华,借我一百块,我明天还你。” 宋晏辞直愣愣地看着她。 他原本以为顾己说自己没钱只是因为她不想和自己一起吃饭而找出的借口,打死他都没想到她是真的没钱。 聂忠华动作很快,不仅给顾己借了钱,还借了五百块钱。 最后还发了个语音消息问:“够吗,不够我这里有张卡,你拿去花。” 宋晏辞一脸懵逼:“你为什么要找他借钱,他还给你卡花?” 顾己耸了耸肩,转身就走:“关系比较近,容易开口,不然我找谁?” 宋晏辞追上去:“我啊,我也给你卡花啊,我这些年的工资卡一分没动。” “那我不太好意思。” 顾己说的情真意切:“首先,我现在有求于你,其次,我们还不是很熟,最后,花了也要还。” 前两个理由宋晏辞还能说服自己承认,但第三个理由他实在无法说服自己。 “聂忠华的就可以不还?” “不是不还。” 顾己这次多了点耐心:“是如果我明天还很穷的话,我可以后天还。” 宋晏辞原本还为自己能在这里跟顾己偶遇而感到激动,结果这会儿就像霜打的茄子。 聂忠华这小子果然有猫腻。 他跟顾己竟然已经比他多了五百块钱的交情了。 顾己根本没管他在想什么,边走边问:“宋晏辞,你早上喜欢吃什么?” “都行。”宋晏辞拿着手机疯狂打字,不知道在干嘛。 “我家门口有个北方早餐店,味道还不错,去那儿行吗?” “行啊,我都行。” 顾己走了好几步,回头问他:“你在干嘛?” “我在扳回一城。” 宋晏辞终于打完字,手机往兜里一塞,又吊儿郎当笑了起来:“走吧顾队,咱们跑到你家门口的早餐店去。” 只是他俩还没跑起来,顾己的电话先响了起来。 宋晏辞以为这就是个普通的电话,往前走了两步等着她。 没想到顾己接了电话没几秒就脸色一变,走过来抓住他的手腕就跑:“宋晏辞也跟我在一起,从我们所在的地点到达目的地,至少需要八分钟的时间,是,我们会尽快到达现场。” 听到她这话,宋晏辞跟着她跑起来,手腕还被她捏在手里。 几秒的思想斗争后,他问:“发生什么事了?” “极端分子挟持人质,其中一名人质身体出现问题,急需救援。” 顾己脚步越来越快,同时松开了他的胳膊:“跑步过去是最快的,我计算了你的脚程,八分钟可以到达。” 宋晏辞来了劲跟上她:“那你呢,如果按照你的速度?” 顾己气息匀称,语气里带着几分轻狂:“15公斤负重5公里越野,我只需要18分钟,你说呢。” 第50章 救援 极端分子不是普通的劫匪,他们的目的不一定是为了得到什么,而是单纯地想要报复社会,这种情况下,人质的情况会更加危险。 顾己和宋晏辞赶到的时候,正是闫利民焦头烂额的时候。 “警方也是刚刚得到消息,特警和相关救援到位还需要时间,再加上对方选择的方位的复杂……” 闫利民深吸了一口气:“警方到现在还没有摸清上面的真实情况,只知道绑匪手中有枪,其中一名人质身体情况很差,顾己,你经验丰富,你有什么想法?” 顾己从过来的时候就在观察这里的情况,此时她脸色肃然:“闫局,我需要装备和一个搭档。” 宋晏辞立即道:“我来配合。” 顾己想也不想就摇头:“你胳膊受了伤,不行。” “我装的。” 宋晏辞活动胳膊:“说吧,我需要怎么配合你?” “稳住嫌疑人,等我回来。”顾己看向闫利民:“闫局,我需要回家一趟。” 闫利民不可置信:“这个时候你回家?你疯啦!” “距离这里很近。” 顾己迅速解释:“最重要的是,那里能更好地观察上面的情况,这里地形空旷,根本找不到观察点。” 闫利民有点迟疑,一来一回,谁都不知道这中间会发生什么意外。 “去吧。”宋晏辞说:“无论发生什么情况,我都会拖到你回来。” 顾己点了点头,看了眼闫利民,很快离开了现场。 闫利民叹了口气:“行,只能这样了。” 在顾己刚跑出去一分钟的时候,砰地一声,爆炸声在烂尾楼后侧方传来,一时间尘土飞扬,楼上传来极端分子猖狂的笑声,同时伴随着他们发泄一般的枪声。 宋晏辞眼眸一紧,神情凝重,迅速检查了一圈,得到各方位传来的回应。 已经有同事受伤了,现在这个情况下想要上去,可能性很小,伤亡势必会很大。 宋晏辞语气肃然:“闫局,对方为了达到恐吓目的,很有可能在其他方位也埋了炸弹,精简咱们的人,尽量守在外围,一旦爆炸再次发生,我们的伤亡会很大。” “拆弹专家和特警都在路上了。” 闫利民看了眼时间:“晏辞,你有把握坚持到他们来吗?” “当然。” 这时候的宋晏辞褪掉了身上的懒散,整个人冷静而又沉稳:“您相信我,顾己也会很快回来。” 闫利民沉默两秒作出了决定,吩咐人员都向外围撤离,留下的人都是队里的佼佼者。 宋晏辞一回头,见他还在:“您怎么还在这儿?” “我是领导,我不在这儿我去哪儿?” 闫利民瞪了他一眼,夺过他手里的喇叭:“顾己回来之前,找个地方掩护好自己,我来跟他们交涉。” *** 顾己当初把居住地选在老城区,就是担心出现这种情况。 这几年钦城着重老城改造计划,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这部分区域留下了几处烂尾楼。 这种地方,通常都是作案的好地方。 她观察过这里的地形,最终将房子定在了现在这个老城区。 那一声爆炸声响起的时候,顾己没有回头,更没有停顿,脚下加快速度冲过马路。 两分钟后,顾己进了家门,拉开柜子,打开里面的包,拿出军用望远镜站在了窗前。 又是两分钟后,顾己跑下楼。 这一次她耳朵里塞着耳机,正在跟对面通话。 “闫局,情况紧急,我长话短说,目前我一共发现两名劫匪,三名人质,人质为两男一女,身体有问题的是其中一名男性人质,年龄大概在七十岁,而且女性人质身上有炸弹,我回来的时候听到了爆炸声,他们的爆炸不可能只有这么一次,我建议撤离警员,避免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听到他们已经在宋晏辞的建议下撤离了人员,顾己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又是两声爆炸声先后传来。 耳机里闫利民压着声音:“挑衅!这是挑衅!” “我马上到位。”顾己没再说话,全力向前。 两声爆炸后,宋晏辞和闫利民身上都带着尘土。 宋晏辞已经穿好相关装备,在这期间,他们留在这里的人员已经跟对方有过一次火力交锋了。 宋晏辞催促闫利民:“闫局,你最好出去主持大局,爆炸声一响,周边群众肯定会陷入恐慌,报道也会接踵而来,到时候有的你忙。” “你小子少诓我!” 闫利民通身肃然的凌冽之气,透过喇叭向上面的恐怖分子喊:“上面的人给我听着!我们是华国人民警察,无论你们有多大的能力,也不过是负隅顽抗,我奉劝你们,保证人质的生命安全,这样你们才有跟我交谈的条件,不然你们现在的行为,只会是自寻死路!” 极端分子并不跟他们交谈,狂妄的笑声中,子弹打在空地上。 他们在玩。 这是宋晏辞他们最担心的一种情况,他们这是单纯的挑衅警方和报复社会! 与此同时,第四声爆炸声响了起来。 这一次爆炸的地方距离他们很近,闫利民几乎是眼都不眨就朝着宋晏辞飞扑过去,将人压在了身下。 顾己跑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 她心中动容,跑过去查看两人的情况。 宋晏辞被闫利民压着,细碎的笑传了出来:“老闫,你减减肥能怎么样啊……” 闫利民松了口气,拍了他一巴掌站起来。 看到顾己他脸色稍微好了点:“这些人到现在都不提出要求,我怀疑他们只是为了报复社会,或者还有我们目前没有想到的目的。” 顾己沉着脸,抓过宋晏辞递过来的装备穿上:“我知道了,这里交给我们,您撤出去。” 闫利民灰头土脸,宋晏辞也催促他:“老闫,去吧,难不成你还想跟我们一起上阵啊?” 这时候他还有心思开玩笑,闫利民咬牙切齿,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凝重道:“小心安全,不用担心下面的情况,我会安排好。” 顾己穿好防护服,朝他敬了个礼:“保证完成任务!” 闫利民一边往后退,一边还在试图和极端分子交涉,以此来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一颗子弹擦着他的肩膀而过,下面隐藏的警员立刻进行掩护。 顾己朝着自己找到的隐蔽点指了指,宋晏辞点了点头,两人悄然移动过去。 到达第一个隐藏点,两人刚站定,顾己忽然问:“宋晏辞,我们的目标是什么?” 穿着作战服的顾己是个真正的军人,宋晏辞从她的眼睛里看到铁血一般的坚定,他心甘情愿屈居于她之下说:“解救人质,击毙极端分子。” 顾己问:“你射击技术怎么样?” 宋晏辞看向她:“你可以无条件信任我。” 作战服不是太合身,顾己脖子有点难受,她稍微松了松衣领:“接下来会有一段时间,对方的火力攻击会集中在你一个人身上,有把握面对吗?” “尽力而为。”宋晏辞说:“绝不给你添麻烦。” 顾己舒了一口气,蹲下身在地上画出简易地图:“这是我计划的前进路线,这个地方是我们双方的死角,但如果我们到达四楼的这个地方,就能占据有利优势。” “在我来之前,闫局的打算也是这样的,但对方火力攻击很猛,这里地形复杂,我们的人很难到这个地方。” 就算到了,也很难确定还有能力抗击对方。 “我能。” 顾己点到简易分析图的一处:“但你需要掩护我,到时候我会走这条路线。” 宋晏辞目光一沉:“太危险了。” 顾己眼尾闪过一抹桀骜:“干的就是危险的事。” 第51章 神只 顾己说完这句话,先后点出匪徒的方位。 “我们现在难以确定匪徒方位是否有变,得灵活行动,这个需要你的帮助,你主要负责看守人质的匪徒,如果情况有变,我会通知你。” 其实顾己没说,最好的方法是他们俩同时行动,这样会最大程度减少发生意外的时间。 但她担心这样会太为难宋晏辞。 她又说:“为了最大程度保障人质的心理安全,记得用消音器。” 她的计划很大胆,宋晏辞的心提了起来:“到时候你尽快撤离,我来拆弹。” “不用,我会负责善后。”她加重语气:“拆弹交给我,你的任务是解救人质。” 宋晏辞抿了抿嘴,看她的样子,没有反驳她的安排。 他知道不应该,但一想到他此刻是和顾己在并肩作战,反而升腾起一股跃跃欲试的冲动来。 他深吸一口气压了自己不合时宜的情绪,指着顾己标注出来的两个地方:“如果我先到这里,让对方确定我的方位,我再想办法转移到这个地方,你觉得怎么样?” 顾己心里有些诧异的同时拧眉:“你这个计划在迷惑他们的同时,也更有利于观察人质的情况,但对你而言危险性太高了。” 宋晏辞轻笑一声,将她刚才那句话还了回去:“干的就是危险的事。” 两人目光相对,宋晏辞伸出拳头:“顾队,合作顺利。” 顾己看向他晶亮的眼眸,掏出油彩笔在他脸上画了几道。 在宋晏辞错愕的时间里,她又给自己做了伪装,怕他误会还解释:“防止他们的现代化侦查设备探测。” 而后她才碰了碰宋晏辞的拳头:“注意安全。” 说完这话,她迅速退开到达另一个掩盖点,下意识做了个准备行动的手势。 宋晏辞检查好装备,手腕举到面额高度,掌心对着顾己做了个握拳状,表示自己明白。 顾己扯了扯唇角,知道他这是在向自己传递什么信息。 他熟悉作战手势,这样一来,他们之间的配合会更加方便。 宋晏辞已经开始上楼,看到他跑动的身影,顾己心里又松了一口气,他这体能,还是有脸吹两句的。 枪声朝着宋晏辞那边展开攻击的时候,顾己的飞爪勾已经稳稳地抓在了某一处。 远处,闫局他们在一片枪声中只看到一道敏捷的身影顺着绳索向上攀爬。 宋晏辞惊险到达指定位置的时候,看到斜对角位置的顾己朝自己的方向打手势,她在询问他的情况。 宋晏辞做了个ok的手势,同时暴露自己的位置吸引火力。 他已经在准备转移到自己的目标位置了。 与此同时,顾己继续向上攀爬。 宋晏辞略显狂妄的挑衅似乎惹怒了对方,再加上闫利民在下面一顿输出,气得匪徒又引爆了一颗炸弹。 在新的爆炸声传来的时候,顾己到达了匪徒所在的楼层之上。 宋晏辞看到她的动作,猜出她的打算,嘴里忍不住冒出一口国粹,立马通过瞄准镜观察内部的情况。 这女人过分大胆。 以他们现在的方位,顾己的视觉盲区比较多,要了解内部情况,只能通过宋晏辞。 通过望远镜,顾己从宋晏辞的手势中大概了解了内部情况,他们果然换了方位。 但有个很严峻的问题,其中一名匪徒的方位还迟迟无法确定。 就在顾己打算亲自去探一探的时候,她看到了宋晏辞的动作。 他先是手指弯曲,像握着圆柱物体在眼前一样,这是告诉顾己,他发现了对方的狙击手。 有狙击手,情况突然有点棘手,在此之前,这个狙击手没有任何行动。 很快,顾己又看到他掌心朝向自己的胸膛,手指分开呈碗状。 这让顾己有点吃惊,这意味着,匪徒中有女性嫌疑犯,而且从宋晏辞的意思来看,如果没有外力介入让对方主动暴露,他很难做到一枪毙命。 顾己表示自己收到提示,几乎是以一种很有可能暴露的方式凑近人质和匪徒所在的位置,看的宋晏辞都倒吸一口凉气。 她必须再次确定匪徒方位,不然无法使用闪光弹。 好在她很快回到隐蔽位置,向宋晏辞发出了行动的指令。 她改变了原先的计划,决定冒个险。 顾己示意宋晏辞和她同时行动,宋晏辞的主要目标,换成了女狙击手。 她会破窗而进,作为诱饵,吸引对方露出破绽,给宋晏辞创造机会。 顾己深吸了一口气,朝宋晏辞发出信号。 紧接着她从上而下,以倒立的姿势破窗而进,同时,一枚闪光弹也被扔了进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果然引起了匪徒的慌乱,女狙击手分神的一瞬间,宋晏辞将其一枪击毙。 顾己嘴角微翘,一个专业的狙击手,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该分神。 与此同时,她借着绳索的力一脚踢在挟持老年人质的匪徒肩膀上,击毙了另一名匪徒。 因为惯力后退的时候,她以剪刀腿的姿势又夹住了挟持老年人质匪徒的脖子。 同一时间里,她手腕的匕首也割断了腰间的绳索,利用自身的重力和双腿的力量带着匪徒向后倒去。 后背即将撞到地面的时候,她手肘一撑,翻身而上,擒住对方的胳膊,从他手里夺过了引爆器。 引爆器到手,顾己毫无顾忌,胳膊向左一划,匕首割了对方的喉。 以上所有动作,从伴随着宋晏辞击毙女狙击手开始,到顾己割喉,只用了五秒时间。 其中三秒,是她利用闪光弹击毙另一名匪徒的时间,剩下两秒,是她制伏身下这个匪徒的时间。 按照他们以前行动,多出来的这两秒根本没有必要。 因为有人会跟她同时行动。 三名匪徒已死,顾己通知闫利民:“闫局,医护人员做好准备,其他人不要上来,我会尽力拆除炸弹,是,宋晏辞会护送两名人质下来。” 人质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顾己开口:“华国人民解放军,我们来解救你们!” 这话一出,人质忽然开始躁动,哭声和喊叫声混合在一起。 顾己第一时间检查那位危险人质的情况,确认了对方的身体状况,她松了口气,立即开始简易的抢救措施。 宋晏辞那边已经赶了过来。 女性人质哭着喊:“我身上有炸弹!我身上有炸弹,你们快走啊!” 就在宋晏辞跑到门口的时候,忽地眼眸瞪大,他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的余地,迅速作出跪姿射击的姿势瞄了过去。 宋晏辞的子弹打进对方肩膀的时候,顾己那边似乎早就有所准备,她没有用枪,而是手上射出一枚飞镖,直达对方心口。 还有第四名匪徒一直隐藏在这里。 偷袭的匪徒倒地时,顾己的声音传来:“宋晏辞,把另外两名人质带出去,我会负责拆弹。” 她的声音很平稳,但宋晏辞却脚如千斤。 顾己额头上沁出汗珠来,她轻声安抚着女性人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拿出一套随身携带钳。 她没有回头,声音依旧平稳:“别愣着,执行命令。” 宋晏辞沉默地背上老年人质,带上另外一名人质出去了。 顾己掏出棉球,堵住了自己的耳朵。 救护车的声音呼啸而去,闫利民在楼下,不断用喇叭安抚着女性人质。 顾己充耳不闻。 所有人都在等她。 宋晏辞甚至都想重新跑上去,被闫利民扯住:“你个混头,就算你也会拆弹,但你现在上去就是给她添麻烦,给我在这儿站着!” 行动的时候宋晏辞只觉得他们默契无间,即便他受了伤,但每一分每一秒都走的那么顺畅。 如今匪徒已死,他却觉得时间过得那么漫长。 漫长到他的汗水从额头滑到下颌,一颗又一颗地聚集过来,一滴又一滴地滴落在地。 大概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的时间,闫局手里的大喇叭掉在了地上,宋晏辞听到他长长地舒了口气。 他明明一直盯着出口处,此刻却眼前发黑,连续眨了几下眼,才看到穿着一身作战服的顾己抱着人质走了出来。 那一刻,宋晏辞觉得,他遇到了自己的神只。 看到她的身影,他就确定,从一开始,他就没有认错人。 第52章 戚铭 宋晏辞冲了过去,从她手上接过人质,目光将她从头扫到尾:“你受伤了没有?” 只要是行动,受伤在所难免,区别只在于严重不严重。 “没事。” 顾己看向已经惊吓过度晕过去的人质:“她得去医院。” 宋晏辞抱着人跑出去,将人交给医护人员。 他跑回来的时候看到闫利民拍了拍顾己的肩膀,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什么。 宋晏辞走到他们跟前的时候,发现闫利民脸色复杂。 他的眼里有欣慰,却又带着愧疚,甚至还有泪水。 宋晏辞认识闫利民这么久,从来没见过他对着哪个活人这样过。 他只有在烈士墓地的时候,才会有这种表情。 “行了,任务完成,剩下的交给我。” 宋晏辞过来后,闫利民收起情绪:“今天给你们俩记一功。” 宋晏辞活跃气氛:“你可别嘴上说说啊,证书和奖金送我们手上才算好吧?” 闫利民作势要打他:“你小子!” 顾己也笑了笑,脱掉作战服,拿走自己的东西。 叠好作战服后她脸色凝重地看向闫利民:“闫局,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我怀疑这几个极端分子可能是国际通缉团伙犯黑桃,我们的同事可以从这方面着手。” “黑桃?他们的作案区域一直在东南亚一带……” 宋晏辞脸色微沉:“我们也没有收到他们流窜到华国的消息,而且他们挟持我们的人质有什么目的?” 闫利民的脸色也严肃了起来:“从今天的情况来看,他们一直在挑衅警方,又没有任何跟我们谈条件的打算……算了,这些你们别操心了,我会跟进调查,如果真是顾己说的这样,到时候也会跟国际刑警合作,这件事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宋晏辞又提醒:“对了老闫,记得调查人质的身份啊,他们应该不会随随便便就挟持三个人。” 闫利民瞪了他一眼,气不过又一巴掌拍过去:“你个混头,老子好歹是局长,还轮得到你来教我做事是吧!” 宋晏辞咧着一口白牙笑:“那局长,您能减减肥吗?” 闫利民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滚滚滚,赶紧给我滚,看见你就烦!” 宋晏辞跑到一边叫顾己:“顾队,咱们早饭虽然吃不成,但我现在诚挚地希望你邀请我跟你共进午餐。” 顾己白眼差点翻上去。 闫利民看不过去,挥着胳膊赶人:“赶紧走赶紧走,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儿待着了。” 顾己和宋晏辞出去的时候,中途赶来的特警和排爆人员正在撤离。 她整理着头发,察觉到一道目光一直紧跟着自己,停下步子看了过去。 特警队员到达现场的时候,顾己和宋晏辞正好开始行动,这种情况下,特警队员只能在下面做掩护,找出匪徒其他的炸弹埋藏点,随时做好支援的准备,最小程度减少伤亡和事态的扩大。 因为地形缘故,他们很难看到两个行动人员之间的配合,但从行动时间以及顾己利用鹰爪勾到达目标位置的情况来看,那绝非一个普通刑警。 尤其是对特警队队长戚铭来说,那道身影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直到他看到顾己走出来,内心的猜测变得焦灼和紧张起来。 顾己停下步子看过来,戚铭看清了她的脸。 “戚铭?” 顾己同样看清了他的脸,当她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戚铭眼里突然溢满泪水。 在他开口之前,顾己对宋晏辞说:“我有点事,你在这儿等我。” 说完她就朝着戚铭走过去,声音很低:“收起眼泪,跟我过来。” 这位在队里以严厉和硬汉闻名的大队长,此时灰溜溜地跟在了顾己身后。 宋晏辞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目光晦涩不明。 两人走到个安静的地方,顾己停下来,扔了包纸巾过去:“怎么还这么能哭?你丢不丢人?” 戚铭袖子一抹眼睛,扑过去就要来个熊抱,搞得自己多委屈似的:“队长,真的是你!我想死你了队长!” 他过来的时候,顾己侧身一躲,立马转换成格斗姿势:“别矫情,让我看看长本事了没有。” 戚铭眼里还带着泪,一腔思念无处散发,手忙脚乱地躲闪她的攻击。 顾己将人放倒在地的时候笑了一下:“不错,有点进步,坚持了两分钟。” 日头明晃晃地照着戚铭的脸,他听到顾己的话,再次悲从中来,躺在地上哭了起来:“队长,队长我想死你了队长……” 顾己抓着他的衣领将人带起来:“别哭了,丢人。” 戚铭一秒收住眼泪:“我刚刚都不敢认你……可是队长,你怎么会在钦城?你不是……” “回来了。”顾己打断他的话:“我现在在钦城缉毒支队。” 戚铭不可置信,声音都提高了好几个分贝:“怎么会!老韩怎么会放你走?就算老韩答应,首长……” “行了。” 顾己低声打断他:“我受伤了,不适合再待在队里了,知不知道我叫你过来是为了什么?” 戚铭下意识站直了身体,声音也变低了:“报告队长,你不希望别人知道你的身份。” 顾己踢了他小腿一脚:“知道还那么大声?“ 戚铭低着头:“报告队长,我错了。” “联系方式给我,然后回去。” 顾己整了整他的衣领,拍掉他身上的尘土:“别给我露馅,有空我会联系你。” 戚铭低着头沉默不语。 顾己又踢了一脚:“你在干嘛?” 戚铭声音闷闷的:“报告队长,我还有好多问题想问,请你允许我提出问题。” “拒绝提问,回去列个大纲再来。” 顾己毫不留情地拒绝他:“顺便写份报告,告诉我你这几年的心路历程。” “收到!” 戚铭条件反射说完了,又后知后觉抬头看她:“可是队长,我们为什么不能现在就说?” “因为你话太多了。”顾己侧开身:“先出去。” 戚铭很听话地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跑回来:“队长,队长你刚才不是跟我要联系方式吗队长!” 顾己无奈:“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在这里跟你聊了吗?” 戚铭疑惑:“报告队长,我不知道。” 顾己被他气笑,真不知道他这个特警队的队长是怎么当的。 戚铭终于想到了什么,试探着问:“队长,难道是因为我话太多?” “回去吧,联系方式我也不要了,我们有缘再见。” 顾己踹了他一脚:“立刻,马上,走,千万别说我们认识。。” 戚铭瞬间又委屈起来了:“队长……” 顾己闭了闭眼:“我会联系你的,去吧,记得写报告。” 她这么一说,戚铭瞬间又高兴了起来,稍息立正给她敬了个军礼:“收到队长!” 他转身离开,恢复了脸上的冷硬之气。 出去的时候戚铭和宋晏辞擦肩而过,目光相对的时候,两人都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稳重严肃的样子跟刚才在顾己那里截然不同。 顾己轻轻呼了口气,整理好心情出去。 特警队的车离开后,宋晏辞循着顾己刚才去的方向找了过来,见她的第一句话就是:“顾队,你刚刚是把人家特警队长打哭了吗?” 顾己有点头疼,戚铭这臭小子,身中五弹都能一声不吭,偏偏收不住个眼泪珠子。 “没有。”顾己往外走:“可能他有迎风泪吧,走吧,去吃饭,我饿了。” 第53章 请客 顾己说的那家早餐店中午还在营业,主食是面食。 “宋晏辞,你吃得惯面食吗?”进去前顾己问他:“你吃不惯的话我再想办法。” 宋晏辞好奇:“什么办法?” 顾己指了指旁边的一家猪脚粉店:“我把钱给你,你自己去吃。” “那你呢?” “我吃我的炸酱面,你吃你的猪脚粉。” 宋晏辞哭笑不得:“顾队,这就是你的请客?” 顾己眉心轻蹙:“都是我花钱,只不过不在一起而已,怎么不是我请客?” “好主意。”宋晏辞进了早餐店:“所以我也吃炸酱面。” 两碗炸酱面端上来,顾己比较大方,还给宋晏辞要了两碟小菜:“吃吧。” “共进午餐后我们干什么?”宋晏辞去拿筷子,龇牙咧嘴地嘶了一声。 顾己拧眉看过去,顿时就明白了什么,她放下筷子站起来,走到宋晏辞跟前拉起他受伤那条胳膊的袖子,发现他小臂肿胀,而且还有几处挺严重的擦伤。 “屋漏偏逢连夜雨,是吧?”他还是开玩笑的语气,并不在意疼痛。 “这次还需要故作坚强吗?”顾己问。 宋晏辞撇撇嘴:“本人认为这次没有必要,但我们可以吃完炸酱面再管它。” 他左手拿了筷子用嘴掰开:“顾队,我左手使筷也很不错,给你表演一下?” 看他这样子,顾己重新回到了座位上:“并不想看,别麻烦了。” 两个人吃着炸酱面,宋晏辞看她的表情,发现她现在非常放松。 但看到顾己吃饭的速度,宋晏辞额头的皮都快皱成蝴蝶结了,他忍无可忍制止了顾己的动作:“顾队,咱们现在不上班。” 顾己疑惑地看过来:“所以呢?” “你可以细嚼慢咽,享受食物的味道,你吃那么快,很伤胃。” 宋晏辞给她示范:“你看,就这样,搅一筷子面条,不用太多,再夹上一筷子小菜,细嚼慢咽,你试试?” 顾己习惯成自然,这些年就没慢条斯理吃过什么东西。 她心里觉得有点好笑,但架不住宋晏辞刚才那个示范显得这个面好吃了很多,她想了想,按照宋晏辞刚才的流程走了一遍。 宋晏辞又看到她轻轻动起来的耳朵。 “好吃吧?” 他笑起来,眼眸明亮:“吃饭要慢慢吃,做事要好好做,你得对自己好点儿。” 顾己点了点他的面:“食不言寝不语,吃饭,一根面条都不许剩。” 宋晏辞闭上嘴巴低头吃饭,目光围着她滴溜溜地转。 吃到最后一口的时候,他的电话响了起来。 看到来电显示,他脸色稍微正经了一点:“我去接个电话。” 顾己嗯了一声,并未好奇。 宋晏辞走到外面接电话:“二叔,怎么了?” 打电话的正是宋晏辞的二叔宋明辉。 “听说你们遇到了极端分子,有这回事?” 宋晏辞靠在墙边:“我是你亲侄子,你好歹问一下你侄子怎么样吧?” 宋明辉哼了一声:“你要是有事也不会这么快接我的电话,有什么可问的,别打岔,说正事。” 宋晏辞反客为主:“那你得先告诉我你知道了多少,我再视情况告诉你。” “好小子。”宋明辉磨了磨后槽牙:“听说是国际通缉犯?” “二叔,就连警方都还在怀疑,你这么快就确定了?” “你别忘了你手底下那些人是谁给你的。”宋明辉语气傲娇了起来:“是黑桃?” 听到黑桃两个字的时候宋晏辞眸光一沉,他的目光穿过玻璃看向店里的顾己:“你怎么知道?” “我一直在查这伙人。”宋明辉说:“你现在立马回来一趟,我们聊聊。” “放两个小时的假行吗?”宋晏辞跟他商量:“侄子想为自己的感情努力一把。” 电话那头宋明辉沉默了一会:“你心上人不是菜鸟么?你有什么可努力的?你找到了?” 大概是察觉到他的目光,顾己抬头看了过来。 宋晏辞朝着她笑:“嗯,找到了。” 宋明辉又愣了一会儿,听声音应该是在喝水。 喝完水后,他问:“男的女的?” 宋晏辞说:“你猜?” 宋明辉手指头捏地嘎吱响:“宋晏辞,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回家来。” 这人严肃起来宋晏辞也怕,不敢跟他吊儿郎当地打商量了:“行吧,我知道了。” 宋明辉嗯了一声,即将挂电话的时候又说:“多给你半个小时,想办法给我要个签名照。” 宋晏辞回都没回就挂了电话。 他怎么敢的啊! 他跑进店里,吃完了自己剩下的那口面,又一口气喝完了附赠的汤:“顾队,我们可能去不了医院了,我得回家一趟。” “好。” 顾己倒不是很在意,反正他家里就有家庭医生,她站起来:“钱我已经付了,你回去吧。” 宋晏辞开始扭捏了:“顾队,我们今天合作的还算默契吧?” 顾己点头:“当然,你做得很好。” 他一脸明媚地朝着顾己笑:“那你要不要奖励我一下?” 顾己觉得他比动不动就哭的戚铭还要矫情,她问:“宋晏辞,你几岁?” “二十五。”宋晏辞的笑容落在顾己眼里,晃得她心里一软。 “成年人了,懂事一点吧。”她走出去:“我真的很穷,我没钱,买不起巧克力,也没钱买糖。” 宋晏辞被她弄得更失笑,他在她身后念叨:“随便给个什么东西也行啊,做个纪念呗,庆祝我们第一次默契合作。” 顾己被他缠着,又不想这么纠缠下去,手忽然碰到随身携带的飞镖,抓了一根塞到他手里:“行了,给了,走吧,不用谢。” 他像个明媚地不谙世事的少年,手上像捧着什么珍宝,眉眼的笑意和欢愉都仿佛散着温柔的光环,顾己被他的光环包裹其中。 他说:“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看着他的眼睛,顾己没来由地鼻尖一酸。 不是难过,更不是心酸,而是人在黑暗里行走了那么久,突然间光明涌入漆黑的巷道。 光明竟然会笑。 光明化成了具象的一个人。 她转身离开:“再见。” 宋晏辞在身后喊:“顾队,周一再见啊。” 她没回头,抬起胳膊挥了挥。 宋晏辞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直到走了很远,江克的车子开过来,他的脸色才垮了下来。 他一上车江克就问:“去医院还是?” “回家。” 宋晏辞声音都沉了几分,他脱了外套,查看胳膊上的伤口。 衣服已经跟伤口粘在了一起。 那是第三次爆炸发生的时候弄伤的,后来掩护顾己上去,匪徒一颗子弹又擦着他肩膀过去。 真是多灾多难的一条胳膊。 只不过他当时心思都在顾己身上,没感觉到多少疼。 后来他抢了件同事的外套穿着,胳膊原本就有伤,顾己倒也没发现他这里其实才是最严重的地方。 车上就有药箱,宋晏辞自己上手,分开粘连在一起的衣服和血肉,车里充斥着血腥味。 江克通过后视镜看他,好几次欲言又止。 宋晏辞额角青筋暴起:“想说什么就说。” 江克实在忍不了,酝酿了几下说:“少……” 宋晏辞提醒:“叫宋队。” 江克换了称呼:“宋队,这对象你就非得这么谈吗……” 第54章 二叔 顾己回到住处,第一件事先是从柜子里拿出电脑,搜索关于“黑桃”犯罪团伙的资料。 在部队的时候,他们有个课程,教官会定期分享世界范围内的犯罪组织和团伙,当然,还有个人犯罪者。 可以说顾己他们掌握着的,是最前沿的犯罪动态。 为此他们私下还专门开发了一个权限网站,所有搜集到的犯罪资料都在上面。 顾己是这个网站的管理者之一。 打开网站的那一刻,顾己在面板上滑动的手指忽然停了下来。 网站是六个人一起弄的,如今两个成了烈士,一个留在部队,一个成了特警队长,一个成了缉毒队长。 还有一个,生死不明,下落不知。 去时鲜衣少年郎,归时已是英雄冢,不过物是人非。 直到一声叹息在房子里响起,顾己才恍然回神。 她找到关于黑桃的相关犯罪资料,全部都看完了,才拨了个电话过去。 “我找韩团长,是,韩硕。” 对方询问她的姓名,顾己顿了顿才说:“如果他问起,就说我是离家的孤鸟。” 等了大概五分钟的时间,电话里传来一道浑厚而又肃然地声音:“菜鸟?” “韩团,是我。” 顾己站了起来,下意识站的笔直:“今天钦城老城区发生了一起极端分子劫持事件,我参与了主要救援,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对方是国际犯罪团伙黑桃。” 对方没有说话,明显在等待顾己说完全部,他很清楚,如果只是简单的劫持事件,顾己不会联系他。 顾己继续说:“警方尝试过跟对方讲条件,但他们的目的似乎并不是这个,我现在也不清楚他们来钦城的动机是什么,但我总觉得这件事有点蹊跷,他们长期在东南亚活动,如果入境,我们的人不会没有消息,可事实上,这次警方得到消息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对面听完才问:“还有活口吗?” 顾己说:“为了解救人质,没有活口。” “行,这件事我会叫人去查,你尽量不要插手,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收到。” 汇报完毕,顾己要挂电话,忍不住又说:“我在钦城见到戚铭了。” “见到了就好。”对面似乎没有丝毫诧异。 顾己忽然意识到什么:“您安排的?” 男人笑声浑厚:“怎么,看不上那个哭鬼?对了,那小子哭了没有?” 顾己忍不住笑了起来:“哭了,也变强了。” 对面哈哈大笑:“那就好,有什么事就让他帮你,自己手底下的兵你用着也顺手,行了,我这边还有任务,就不多说了。” “好。” “还有。” 对方声音忽然柔和了下来:“有时间……就回家来看看。” 顾己双眸微热:“好。” 挂了电话,顾己才去洗漱,顺便处理身上的伤口。 洗手间里,顾己背对着镜子给肩膀的伤口擦药,因为头发被高高挽起,衣领又被拉下去,镜子里露出她后脖颈正中心那道狰狞的伤疤。 那道伤疤蔓延而下,直达她的腰窝附近。 顾己侧头的时候看到那道疤,擦药的动作停了下来,原本淡然的眼神也慢慢浮上冰冷。 *** 另一边,宋晏辞下车,江礼傻不愣登地跑过来,和哥哥江克一左一右架着宋晏辞往屋里走。 “老宋呢?” 江礼说:“公司呢。” “两位女士呢?” 江礼说:“你忘啦,她们带着阳阳和乐乐去玩啦,好久才回来呢。” 江克在一旁补充:“其实是看心理医生,顺便带她们玩。” 宋晏辞放心了,彻底瘫在了两兄弟身上,一进门就鬼哭狼嚎:“二叔,二叔啊,二叔你快来看看你脆弱的侄子吧,你知道他现在多可怜吗二叔!” 宋明辉声音中气十足地从楼上传来:“赶紧滚上来。” 江礼小声问江克:“哥,要不咱把少爷抬上去吧?” 江克义正言辞地提醒他:“叫宋队。” 江礼嫌弃巴拉地重新说:“哥,要不咱把宋队抬上去吧。” 宋明辉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让他自己爬上来。” 一听这声音,江克和江礼同情地看了宋晏辞一眼,两个人整齐划一地往后一退,给了宋晏辞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行,我在这个家已经没有任何地位了,行,我自己走,行,你们都很行。” 他点了点江克兄弟俩,自己爬上去了。 楼上,宋明辉拄着拐杖站在窗前,听到他上来的动静,宋明辉转过身来。 他穿着一身休闲衣,但转过来的那一瞬间还是气势凌然,即便他的腿受了伤,依旧无法改变他身上的气势。 那种身为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刑警,一眼就能看清事物本质的,让人感到害怕的,充满震慑的眼神。 宋明辉扫了宋晏辞一眼,盯着他的肩膀:“处理过了没有?” “您可真是我亲二叔。” 宋晏辞坐了下去,抓起桌上的一杯茶一饮而尽:“说吧,您想拷问什么?” 宋明辉拄着拐杖过来,给他添了杯茶:“签名照呢?” 宋晏辞哭笑不得:“我看您是想要我命。” 宋明辉身上的肃然之气猛地消散,突然就八卦了起来:“菜鸟真是个女的?你怎么确定的?她跟你说的?她知不知道你喜欢他?知不知道她是你偶像?你有没有什么落差感?毕竟你一度怀疑过自己的性取向,她会不会笑话你?” 宋晏辞无奈,做了好一会心里建设,才一脸认真地说:“宋明辉同志,这件事我还没想清楚该怎么说,而且暂时不是很想跟你分享,咱们先跳过,现在我们先谈正事。” 宋明辉看着他,忽然嫌弃地啧了一声:“一看就是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你这是创都还没创呢吧?” 宋晏辞又翻了个白眼:“别幸灾乐祸的,说正事,黑桃,说黑桃行不行?” “行。” 宋明辉艰难地掩下自己对侄子的幸灾乐祸,拍了拍自己的腿:“你叔这条腿要是没坏,现在在哪儿威风你都不知道,你承不承认?” 这个宋晏辞无法反驳:“承认。” 宋家虽然主要走的是商路,但到了宋晏辞父亲这一辈却忽然拐个了弯。 宋晏辞的父亲宋明阳死活要去当兵,二叔宋明辉死活要去当警察。 家里还没出过这种人才,一出还出了两个,宋老爷子把自己关在书房待了两天,出来比俩儿子还高兴。 然后他不顾众人反对,一个,欢天喜地送进了军营,另一个,欢天喜地送进了警察学院。 老爷子辛辛苦苦撑着家业,已经做好了自我养老,顺便帮俩儿子养老的准备。 养老计划稳健前进,甚至有点超常发挥的时候,意外出现了。 当兵的宋明阳执行任务的时候受了伤,回来颓废了半年,忍痛继承了家业,继续为宋家的养老事业添砖加瓦。 宋明阳离开军队的第五年,宋明辉也出事了。 那时候他已经是国际刑警中的一员了,在抓捕国际罪犯的时候伤了腿。 原先说是这辈子都得在轮椅上度过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早就抛弃了轮椅,拄着拐杖也能走得不错。 宋晏辞出生后,他就很少在人前露面了。 宋晏辞表露出对刑侦的兴趣后,他就彻底把建设宋家的重任扔给了大哥,一心一意拐起了侄子。 可以说,宋晏辞在刑警路上的领路人就是宋明辉。 第55章 警号 这么多年,宋晏辞其实很少问他关于这条腿背后的事。 如今二叔这么一问,再联想到他在电话里说的话,脸色忽然一冷:“黑桃干的?” 很快他又摇头:“不对,年龄对不上。” “算你有点脑子。” 宋明辉虽然笑着,但目光带冷:“那如果我告诉你,黑桃只是这个组织的代号,人却不会永远都是那几个人呢?” 宋晏辞眸光一凛:“你的意思是说,导致你受伤的,是他们的前任?” 宋明辉盯着腿:“黑桃只是一把刀,至于背后使唤这把刀的人是谁,还得查,你难道没发现他们很蠢吗,除了会打枪放炮,没有一点脑子。” 宋晏辞仔细想了想:“你别说,还真有这么点意思。” “而且这些年黑桃的主要犯罪区域都在东南亚那边,他们通常针对的是毒品贩卖和地盘争夺,跑到华国就为了挟持三个普普通通的人质然后找死?他们图什么?” 宋晏辞认真起来:“闫局那边已经在调查人质的资料了。” “我已经查过了。” 宋明辉说:“一个是大学教授,一个普通职员,至于那个女生,只是个刚进医院的实习生,三个人都是在上班的路上被劫持的,至少到目前为止,我想不到这三个人之间的关联。” 宋晏辞问:“要不要我申请……” “不用。”宋明辉打断他:“这件事你先别插手,闫利民心里也有数,还不到时候。” 宋晏辞忽然觉得事情可能比他想象的要严重。 再一想,这么短的时间二叔就知道了这么多,他肯定跟闫利民也打过电话了:“行吧,那我依你的意思。” “嗯,但你还是得小心点,有什么情况要跟我说,别一个人扛着。” 宋明辉忽然叹了口气,不往下说了。 宋晏辞知道这个二叔的德行,应了声又问:“阳阳和乐乐的收养手续办的怎样了?” “最快月底了。” 宋明辉脸色柔和了一点:“我跟你婶婶准备去宜宁山庄住两年,那边环境好,有利于两个孩子成长,要是到时候他们喜欢,我们就一直住那儿了。” 宋晏辞靠在沙发靠背上:“挺好,我过来蹭饭也方便。” “想得美你。” 宋明辉看了看手机:“对了,你是不是又把李重光给我派出去了?” 宋晏辞笑得有点贱兮兮地:“我就借一下,我给他发工资的,你别这个眼神看我行不行?” “跟你爸一样不要脸。” 宋明辉瞪了他一眼,语气正经了一点:“李重光身份复杂,最好不要让他暴露,他是个人才,不要给我毁了。” “我知道。”宋晏辞也正经起来:“你调查的事情有下落了?” “没有。”宋明辉有点苦恼:“暂时先这样吧,免得弄巧成拙。” “那我这边也把人撤了?” “撤了吧。”宋明辉思忖着:“留两个机灵的去查就行了。” 宋晏辞说:“那我让江克负责。” “好。”宋明辉又补充:“别让江礼那大傻子参与了,这事他不适合。” 楼下的江礼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 “嗯。”宋晏辞忍着笑,喝完杯里的茶站起来:“那我走了啊,我还忙着呢。“ 宋明辉打趣:“忙着追菜鸟啊?” “是啊。” 宋晏辞笑嘻嘻地转过来:“这事儿你可别告诉我爸他们啊,免得坏我大事。” “知道了,我媳妇我都没说。” 宋晏辞眼一瞪:“我婶知道那跟我妈知道有什么区别!” 宋明辉也瞪他:“所以我没说啊!” 宋晏辞无言以对,转身往外走,身后宋明辉又问:“对了,你那个袭警的事情,还要不要继续?要是继续的话,你婶婶那边要联系律师了。” “当然要啊。” 宋晏辞转过来:“你跟婶婶说一声,让律师好好发挥,我顺便替我的另一位当事人表明一下态度,我们俩都不会接受和解的。” “知道了。”宋明辉摆摆手:“滚吧,去追求你的爱情。” 宋晏辞无言以对,走出去了又丢下一句:“跟你哥一样,嘴巴不饶人!” “我哥是你爸!” 宋晏辞哼笑,回他:“我爸还是你哥呢!” 嘭的一声,宋明辉把门摔上了。 *** 周日。 顾己很早就起来了,在小区门口吃了早餐,回住处换了身黑色的衣服。 八点的时候,聂忠华准时开着车等在外面。 顾己上车的时候才发现他穿着警服。 她刚要上副驾,聂忠华又说:“去后面吧,换衣服。” “换什么衣服?” 聂忠华说:“闫局知道你要去,让我给你带了警服。” 顾己怔了怔,嗯了一声,关了车门去了后座。 看到整整齐齐叠放在座位上的警服,顾己问聂忠华:“闫局也去?” “嗯。”聂忠华说:“他每年都去。” 顾己没再说话,默不作声换好了警服。 估摸着她换好了,聂忠华递过来一张卡:“这张卡里的钱你先拿着花,我也用不着,密码是六个零。” “我有。”顾己把卡推回去:“昨天是意外。” 聂忠华没再说,过了会又问:“昨天老城区爆炸的事情,你知道吗?” “知道。”顾己理着衣服:“我和宋晏辞是主要救援人员,这件事应该没被报道出来吧?” “没有。” 聂忠华说:“所以大家知道的都不清楚,应该是闫局找人处理过了,你没受伤吧?” “没事。”顾己想了想又说:“应该不用重案组接手,闫局会亲自跟进。” 聂忠华嗯了一声,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两人到达烈士墓地的时候,顾己看到闫利民已经先于他们到地方了。 他们下车,整理了衣服,才朝他走过去。 “闫局。”两人站在他跟前叫了一声。 闫利民看着他们一脸欣慰,目光落在顾己的警服上,他把手里的花递给聂忠华,掏出一个盒子来。 聂忠华忽然意识到什么,向后一退,身形笔直。 闫利民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警号贴,聂忠华又拿过盒子。 顾己站姿挺立,肩背如松。 闫利民目光庄严地将警号贴贴在了顾己的上衣左胸前:“省厅把警号继承的仪式选在了6.26那天,但我觉得,来看你爸爸,你不能只穿着这件衣服来,所以我就把警号带过来了,看看,这样看着才完整。” 顾己低头。 053770,这是她父亲顾海潮的警号。 往后的时间,这是她的警号。 “走吧。”闫利民往前走:“别让我的老朋友们等急了。” 他们手捧鲜花,一步步走向父亲和先辈的墓碑。 顾己却不合时宜地想,父亲想看她穿什么来看他和他的朋友们呢? 是这身藏蓝的警服,还是她刚刚脱下的那身翠绿军装? 第56章 父亲 顾己十年没见父亲了。 她十七岁参军那一年,顾海潮亲自来送她。 那些年父女俩聚少离多,见面的时候还有点生分。 他第一次走了个后门,找人跟领导打了招呼,给父女俩争取了个吃饭的机会。 有一年冬天顾海潮去西宁那边抓毒贩,冒着风雪来看顾己和爷爷,顾己拉开门的时候,他胳膊上带着血,袖子上还破了三个洞,顾己好一会儿都没认出这是她爸,眼疾手快就把门关上了。 过了好一会儿顾己才听到他在门外说:“阿己,我是爸爸呀,你开门。” 顾己不信,最后还是爷爷去开的门。 那一晚,看着伤痕累累的儿子,爷爷拍掉他身上的雪,给他换了件自己的衣服,让他去洗了把脸,没问发生了什么,只问他:“吃饭了没有?” 顾海潮笑着说没有,人一抓到,他就赶着来看他们了,明早天一亮就得走。 老爷子嗯了一声,叫顾己穿上衣服,带上他们俩出去了。 那时候天已经很黑了,雪下的很大,顾己看着他们一步步走过的脚印觉得有趣,再看着父亲和爷爷时而低声交谈的样子,一点都不觉得冷。 直到很久以后她才知道,那时候的她踏实而又满足。 爷爷站在一家已经关门了的餐馆门口,少有的求人帮忙,说是多加点钱,麻烦老板回来给他们做个吃的。 那个老板做的炕锅羊肉很正宗,每次老爷子发了工资,都要带上顾己去吃一顿。 那次的炕锅羊肉,顾己没吃多少,老爷子几乎一口没吃,全都让顾海潮一个人吃完了。 吃完了还说下次来了还要吃。 后来顾海潮从东州调任钦城任缉毒支队队长,工作越来越忙,他们一家人就更少见面了。 他再也没来过西宁吃那家炕锅羊肉。 参军那天,顾海潮带着顾己进了一家餐馆,有点没话找话:“我找了很多家餐馆,这家有炕锅羊肉呢。” 那时候顾己还不像如今一样沉默寡言,饭桌上和他聊得还不错。 顾海潮说:“你刚出生的时候,我就盼着你这辈子自私点,大公无私,爸和爷爷替你担着,你把自己顾得好好的,开开心心地长大,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顾己笑了笑:“我是爷爷的孙女,你的女儿,追求怎么可能就那么点,多丢人?” 顾海潮哈哈大笑,端起茶杯:“咱们顾家,两代从警,到我闺女还能出个军人,闺女,咱们以茶代酒碰一杯,到了部队,要好好听领导的话,好好训练,报效祖国。” 顾己跟他碰杯,还文绉绉地说:“你跟爷爷护人民,我给你们守山河。” 一句话说得顾海潮热泪盈眶,那是顾己第一次那么明显地在父亲眼里看到骄傲。 但其实那天的炕锅羊肉,特别难吃。 六个月后,顾海潮牺牲。 八个月后,他的搭档郑前进牺牲。 此后十年,顾己一路从新兵蛋子到狼鹰特种大队的队长,卧底任务无数,她要为父辈报仇,也要守住他们心心念念的山河。 顾己擦干净墓碑上顾海潮的照片,向他敬了个军礼,她在心里说:“爸爸,我来看你了,咱们顾家,如今是三代从警了。” 我继承了你的警号,做的是和你一样的工作,甚至职位都和你一样。 我会牢记你的梦想,会尽我的全力,守护你为之付出生命的事业。 闫利民看着一排排的墓碑热泪盈眶,这里有他的前辈,有他的挚友,也有他的后辈,在如此和平的年代里,他们前仆后继地牺牲在各自的岗位。 聂忠华往郑前进的墓碑前放了厚厚一沓报纸,上面压着两颗苹果。 他活着的时候交代过他:“万一哪天我也牺牲了,你跟晓光来看我的时候,就给我拿点报纸,我瞅瞅你们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那些报纸上,都是这两年警方在缉毒和禁毒方面的报道。 日光越来越烈,他们越过一排排墓碑看向远处飘扬的红旗,仿佛父辈们在默默回应着他们心底的呼唤。 我们看到啦。 我们知道啦。 你们做得很好。 你们也要注意安全啊。 你们要再接再厉啊。 “给他们敬个礼吧。” 闫利民说:“给你们的父亲,你们的叔叔,我们的同事敬个礼,他们都看着呢。” 顾己和聂忠华面向红旗的方向,庄严而又敬重地敬了个礼。 离开的时候,闫利民又转身去看,留下一声叹息。 聂忠华问:“闫局,怎么了?” 闫利民摆摆手,像是自言自语:“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顾己和聂忠华一起问:“谁?” “没什么。” 闫利民又叹了口气:“行了,回去休息吧,顾己啊,原本叫你是想跟你说警号重启的事情,现在也不用去了,你也回去吧,让忠华送你回去。” “好。”顾己应了一声。 闫利民他们离开以后,有人从树影处出来,他怀抱一捧鲜花,一步一步地走向顾己他们刚才去过的地方。 他的鲜花放在了郑前进的墓碑前,沉默良久后,他跪下去,对着郑前进的墓碑磕了几个头。 他的额头磕出淤青来,但他丝毫没有感觉,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 顾己没再回家,直接让聂忠华把她送到了市中心一处高档小区附近。 仁增已经在小区门口等她了。 正是那个当初给顾己送来粉色小电动的黝黑少年。 顾己下车后,他激动地跑过去:“阿己姐,我阿姐还在睡呢,我不敢叫她,你赶紧去管管她吧。” 顾己面无表情:“她起床气那么大,我不敢。” 仁增笑得露出一口白牙:“阿妈说了,她如果打你你就找阿妈,她给你做主。” 顾己说:“估计你阿妈来给我做主的时候,我已经被你阿姐弄死了。” 她说完又笑了笑:“菜都买了没有?” 仁增一脸得意:“那可不,我一大早就去了菜市场,回去你洗个手咱们就能吃。” “干得好。”顾己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头给你零花钱。” “得了吧。” 仁增笑话她:“我姐说你比我还穷呢,让我不能花你的钱,昨天知道你给我买衣服,差点没揍死我。” 顾己无言:“真的,我没那么穷。” 仁增摁了电梯:“你有。” “我没有。”顾己咬牙切齿。 电梯一开,仁增走进去:“可是我阿姐说你真的很穷。” 顾己:…… 电梯到十六楼的时候,仁增连滚带爬地从电梯出来,控诉着哀嚎:“不穷就不穷嘛!我都二十岁了你们还打我!我不要面子的吗!” 第57章 给钱 顾己带着冷笑越过他,直接输入指纹进去。 “都说了姐不穷。” 门一推开,顾己就看到有人正挽着胳膊靠着墙在玄关处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哟,光荣的大队长来视察啦?” 女人长发,泡面卷,双腿修长,皮肤是健康的巧克力色,和仁增长得很像,身上带着一股少见的英气和侠气。 此人正是仁增的姐姐央吉,顾己从小的玩伴,一位出色的战地记者,常年在国外工作。 仁增可怜兮兮地跑进来,趴在门边:“阿姐,她打我……” 央吉嘲笑他:“谁叫你说她穷的?” 仁增不可置信:“你不也说?” 央吉得意:“我又没当着她的面说,我还给她零花钱花呢,你呢?你除了会叫姐,你什么都不会。” 仁增:??? 我得罪谁了? 央吉这才笑眯眯地张开胳膊,看着顾己:“姐又活着回来了,还不来拥抱一下姐?” 顾己哭笑不得,过去抱住她:“欢迎回到祖国的怀抱啊,我的大记者。” 两人勾肩搭背地往餐桌走,留下仁增一个人悲伤不已。 “我一早上买菜,洗菜,做饭,你们是一个都看不到是吧?” 他气呼呼地走进去:“现在大学生就这么不值钱了是吧?以后我出息了,你们可别后悔昂!” 顾己和央吉已经洗了手坐在了餐桌跟前,不约而同往他碗里夹了两颗丸子:“辛苦了,吃吧。” 仁增仰天长啸:“那是生的!生的!还没熟啊!” 顾己和央吉故意不理他,看着他跳脚,是这两位从小到大的乐趣。 吃的差不多的时候,顾己才问央吉:“车牌帮我查的怎样了?” 央吉瞪了她一眼,在桌子底下踢了踢仁增的脚:“拿个包,五块。” “切~”仁增扭头:“不去。” “二十。” “没空。” “五十。” “腿疼。” 央吉咬牙:“一百。” 仁增傲娇地放下碗,伸手:“先付款,后干活。” 央吉一脸杀气给他转了账,抬头的时候仁增已经不见踪影了。 仁增拿来了包,央吉从里面掏出一份资料:“自己看吧,车子是套牌车,车主本人是个普通职员,车子出了问题正在车行修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车被人开出去了,至于那个车牌,也是一样的情况,车主本人并不知情,车主资料也在里面了,你自己慢慢看吧。” 顾己看完:“车和车牌是什么人弄走的?”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央吉说:“修车行嘴巴关的很严,我怕被发现就没再继续查。” “我知道了。”顾己放下资料:“你别管了,我去查。” 央吉点头,顺口问了一句:“出什么事了?” “有人已经把眼睛放到我住的地方来了。” 顾己目光微沉:“以后你们不要来我那儿,尤其是你,仁增,你平时自己注意点,有什么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仁增也不好奇,只是一拍胸脯:“放心吧,我跆拳道天天练呢。” 顾己和央吉都笑了起来,该说不说,这位大学生的自救能力在她们的魔鬼训练下还算过关。 吃完饭,顾己和央吉进书房谈事情,仁增被无情地丢在了外面清理残渣剩饭。 小伙子围着围裙咬牙切齿地嘟囔:“这么大个房子,连个洗碗机都不买,就等着我来任劳任怨是吧?”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 是,央吉就是故意的。 顾己和央吉在书房一直聊到了晚上八点,仁增一边在客厅打游戏,一边勤勤恳恳地给两位女士端茶送水。 最后一次进去的时候,顾己的电话正好响了起来。 是宋晏辞打来的电话:“顾队,孟坤林抓住了。” 顾己松了口气:“我马上回局里,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家养伤呢。” 宋晏辞音调里带笑:“你也别去了,明早再说,人在那儿又跑不了,老闫已经安排人去审讯了。” 顾己又坐了回去:“嗯,也行。” 挂了电话,顾己准备回去,刚要出书房的门,又转身走了回去,朝着央吉伸出手,手心向上。 央吉翻了个白眼:“干嘛?” 顾己有点讨好的意思:“给点钱花。” 央吉一巴掌拍在她手心:“顾己,你要不要脸啊!你的钱你眼都不眨给别人,你又眼都不眨来勒索我是吧?” 顾己破罐子破摔:“你爱给不给,我救……” “你救过我的命!” 央吉无语至极地补上了后半句话,一巴掌拍在她肩膀:“每次都拿这个勒索老娘!要多少,说!” “我想买个新手机。”顾己冲她笑,眼眸明媚:“剩下的生活费你看着给吧。” 门口看好戏的仁增弱弱地问:“阿姐,能否给你亲爱的弟弟也……” 央吉一个眼刀飞过来:“你滚。” 仁增委委屈屈地滚了。 两分钟后,央吉骂骂咧咧地往顾己手里塞了张卡:“老娘的奖金,给我慢慢花。” 顾己毫不客气地拿过卡塞进兜里,真情实意地说:“谢谢阿姐,阿姐真好。” 央吉将人踹出书房,同时补上一句:“密码你生日。” 顾己再次重复:“谢谢阿姐,阿姐真……” “闭嘴吧。”央吉被她气笑了:“滚蛋吧,别忘了开大奔带我兜风。” “好说,好说。”顾己朝她一眨眼,晃了晃银行卡:“再见啊阿姐。” 央吉砰地一声关上门:“不送!” 顾己并没有听宋晏辞的直接回家,而是又回了一趟警局,和宋晏辞说的一样,闫局找了局里的预审高手在审讯孟坤林。 顾己没再进去,在窗外看完了整个审讯过程。 人有软肋就会有所顾忌,要么藏着掖着什么都不肯说,要么,是有多少交代多少。 那个躺在ICU里的女人,就是孟坤林的软肋。 而那根软肋,在坚持了这么多年之后,终于还是不可避免地走向了器官衰竭的结局。 审讯室里的孟坤林狼狈不堪,一如不久前崩溃的罗海岚。 审讯过程中,孟坤林承认自己出现在钱莉遇害现场,正是因为钱莉说知道自己孩子的下落。 作为逍遥窝的老板,钱莉这些人只是一个名字一个代号,一个用来赚钱的工具,甚至于就连跟他爱人长得那么像的孙引弟,在他眼里也不过是情绪低潮时的一次放纵。 但到了他这个年纪,一个拥有他血脉的孩子,会不可否认地触动到他所谓的血脉继承,这也是他急匆匆地去找钱莉的原因。 但钱莉偏不告诉他那个孩子到底在哪儿。 她要在临死前坑这个男人一把。 顾己看着孟坤林在审讯室里急切地想要警方帮他找到这个孩子的时候,她觉得钱莉成功了。 他这辈子,都别想知道那个孩子是谁。 结束审讯后,顾己才离开警局。 孟坤林交代的东西看似很多,但其实有用的线索也就那么几条。 其中引起顾己重视的,是他关于毒品的来源,但要揪出这条新的毒品线,他们又得忙起来了。 距离小区门口还有几步路的时候,顾己眼眸一紧,立即作出防备状态,目光阴沉地看向她一点钟方向的路灯。 她的目光刚扫过去,一身黑衣的人立刻拔腿就跑。 顾己想都没想就追了上去。 第58章 对峙 黑影跑得很快,顾己心下有点生气,好好的两天休息日,昨天跑了一天,今天又得跑,真当她这条腿是机器吗? 她追着那条黑影,两人的距离一直保持在十米左右。 直到对方跑进一道暗巷,顾己冷然出声:“再跑下去,我保证你会后悔。” 对方嘲讽一笑,继续往前跑。 顾己当机立断,掏出飞镖就扔了过去。 飞镖扔在对方肩头,顾己凛声:“我说过,你会后悔。” 对方闷哼一声,顾己察觉到对方戴了变声器,但她还是确定了,这是个男人。 在她刚想到这里的时候,男人忽然冲了过来,不由分说对顾己发动了攻击。 顾己扫过去,对方戴着口罩,她看不清他的脸。 顾己后退两步,出手接住他的进攻,心下更生气了,他的每一次出手,都带着挑衅。 但很快顾己就心里一惊,她忽然意识到,对方把她引到这条暗巷里是故意的! 而且,对方的体能攻击并不在她之下。 更重要的是,他似乎能够化解顾己的每一道攻击。 “不弱,但也不强。” 对方脚下一勾,手肘逼着顾己的脖子,将人压到墙边:“还得练练。” 顾己眼眸发冷,冷哼一声,膝盖向左一别,飞镖刺向他腰间:“练你爹!” 昏暗中布料被划破的声音响起,顾己的飞镖擦过对方腰间的衣料,虽然对方反应及时,但镖头擦着他腰间的软肉过去,留下一条长长的痕迹。 “没礼貌。”男人咬着牙轻笑一声:“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客气你爹。” 顾己啐了一口,力量聚集在上身,压着对方向后退:“什么人都敢惹?” 对方一笑,后背即将贴住墙面的时候吹了个口哨。 顾己立刻意识到他是在叫同伙,心下暗骂一声,再次朝他发动攻击,这一次,她的飞镖处处朝着对方的命门过去。 但男人似乎早有准备,接二连三地挡住顾己的动作。 顾己找准机会,飞镖再一次重重戳进了对方的肩膀。 她听到对方倒吸凉气的声音,声音凌然:“你该庆幸上面没有毒,不然你现在就是个死人。” 对方没有回应,猛地抬起膝盖打在顾己侧腰部位,逼得顾己后退两步。 就在顾己迅速调整好姿势的时候,一声闷响声炸开,顾己耳朵一动,心下一凉,这是手枪带了消音器开枪的声音! 他的帮手到了! 又是两声闷响,子弹打在顾己脚前方,顾己两枚飞镖飞出去,没有得到任何响动。 “初次见面,送个礼物。” 有枪在手,对方顿时占了上风,在又两枪的压制下,他轻轻松松地后退,往顾己跟前扔了几张照片:“顾警官,期待我们下次见面。” 在他跑开的时候,顾己侧墙而站,飞镖朝着跑开的两道人影扔了过去。 男人和同伴退出巷子,车子已经开了过来,两个人跳上车,车子很快又开走了。 男人上车摘了口罩,正是那天在小区对面观察顾己的男人。 车里的灯一开,同伴惊呼一声:“遇哥,你受伤了?” 裴遇嘴唇发白,向后一靠,闭上眼睛,咬着牙拔了肩头的两根飞镖。 “遇哥!”旁边的男人制止:“现在可不能拔啊!” 裴遇似笑非笑,笑声张狂:“我喜欢。” 随着他一声冷嘶声,冒出来的血很快染湿了他肩膀的衣服,血腥味蔓延在车厢里。 他沉默着缓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问旁边的人:“你怎么样?” 男人看着胳膊上的扎进去的飞镖苦笑:“要不是你事先让我小心,她这枚两枚飞镖就不是扎在我胳膊上,而是我的心口了。” 他也准备学裴遇,刚抬起手,裴遇就说:“你发什么疯?” 对方愣着:“我不是……我不是学你吗……” “毛病。”裴遇脸色冷了下来:“我是喜欢,你也喜欢?” 手下摇头,要说疯,谁能有裴遇疯? 裴遇懒得跟他说了,又闭上了眼睛。 腰侧和肩头的疼痛在身体里蔓延,裴遇低低地笑了起来:“倒有两把刷子。” 开车的男人开口问:“遇哥,要不要解决了她?” “急什么。” 裴遇阴翳地目光里透出点玩味来:“这么有趣的女人,解决了有什么意思,不如借力打力,还有的是地方能用到她呢。” 他身边的男人声音有点虚弱:“遇哥,我还是想不明白,您怎么非要跟她交手,这女人下手也太重了,你要是出了什么事……” 裴遇打断他的话:“孟坤林下面那些人,你一个个的给我杀了?不亲自交手,怎么知道她到底是不是有本事?” 对方想了想:“也是,让警察帮咱们处理,也让那些还不老实的看看,不想吃遇哥你的饭,那就让他们进去吃牢饭。” 裴遇声音轻了下来:“行了,你省省力气吧,赶紧回去处理伤口,对了,继续给我调查这个女人的来历。” 车里两个人同时嗯了一声。 裴遇用没受伤的那条胳膊解开衣服脱了外套,受伤的肩膀已经染红了他半边的白衬衫。 他脸色苍白,侧头看着肩膀,又看着血液缓慢地在白衬衫上蔓延,似乎在看什么有趣的东西。 那双眼睛里的阴翳越来越重,到最后变成笑声,猖狂地回荡在车里。 车里两个手下大气不敢出。 *** 周一,顾己刚进缉毒支队的办公室,岑虎就兴奋道:“顾队,孟坤林抓到了你知不知道!这是早上送来的审讯资料,哎哟,闫局真好,知道咱们熬了几天,都没舍得让咱们半夜加班。” 顾己放下手中的东西去看审讯资料:“我昨晚看了整个审讯过程,没有必要再次审讯了。” 聂忠华看了过来,没想到她昨晚已经来过了。 “这几个人去查一查。” 顾己递过去几张照片,正是昨晚那个男人离开之前送给她的“礼物。” 岑虎拿过那几张照片:“这是什么?” “孟坤林作为逍遥窝的老板,不会亲自去卖货的,总得发展下线。” 顾己说:“他交代的是一部分,周海交代的又是一部分,剩下一部分呢?” 下线这种东西,就像一条细密的网慢慢织开。 孟坤林这个逍遥窝虽然已经捣毁,但发展出的那些下线却很可怕,除了一些高层,那些细小的,不易被人察觉的,才是最可怕的。 他们会找到新的依附,不断成长,不断壮大,最后建立一个新的逍遥窝,甚至还要比逍遥窝可怕。 而在钦城这个地处边境的地方,这种发展速度,会比他们预料的还要迅猛。 第59章 养眼 岑虎和聂忠华立即展开调查。 到下午三点的时候,照片上的几个人已经被抓捕归案。 警方在他们的住处,全都找到了相应毒品。 虽然如此,聂忠华却觉得顾己的脸色并不好看。 借着岑虎出去的时间,他问顾己:“是不是有问题?” 顾己掩下昨晚打斗的场面,只告诉他:“这几张照片是有人故意给我送来的,我现在并不清楚对方的意图是好是坏。” 聂忠华有点担心:“知道是什么人吗?” 顾己摇头,盯着那几张照片:“目前没有头绪。” 刚说到这里,岑虎跑进来喊:“开会咯开会咯,闫局叫咱们去会议室开会,禁毒支队也在。” 顾己给聂忠华使了个眼色,这件事目前没有头绪,暂时不要说出来让大家担心。 聂忠华点了点头,拿上记录本往外走:“今天开什么会?” “不知道哇。” 岑虎伸了伸懒腰:“不过我猜是最近禁毒支队那边有禁毒活动吧,想让咱们协助一下。” 三个人一起往外走,岑虎忽然停下来问:“对了,你们青年大*学习的课学的怎么样了?心得体会写了几篇了?” 顾己神情坦然:“闫局说我暂时不用,下周再开始。” 聂忠华一脸平静:“如果今晚能准时下班,我就能写完最后一篇。” 岑虎深吸了一口气,瞪了两人一眼转身就走。 顾己觉得好笑,问聂忠华:“他怎么了?” “他嫉妒我们。” 聂忠华不苟言笑的脸上多了点笑意:“他写字特别慢,上次一篇心得体会写了一周,被闫局批了三天。” “是有点慢了。” 顾己同情地看着岑虎的背影:“他看起来有点可怜,你去哄哄吧。” “不用。”聂忠华说:“他还是有点优点的。” “什么?” “他自愈能力很强。”聂忠华说。 顾己一开始没对他这个自愈能力很强有太深的理解,直到三分钟后他们到了会议室。 此时岑虎正笑得前俯后仰,指着人家禁毒支队的队员嘲笑:“我说老蔡,你们也太菜了吧,我连续熬了几天的夜都写完了三篇,你怎么还剩那么多啊,你好丢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聂忠华扶了扶额,不想面对他。 禁毒支队队长姓周,态度还挺好,一脸笑意地站起来,先后跟顾己和聂忠华打了招呼。 然后他才笑着问:“顾队,我有个不情之请。” 顾己非常配合:“你说。” 周队看了眼岑虎:“我们能把这不知死活,专门往人心窝子戳刀子的混账揍一顿么?” 顾己和聂忠华同时往后退了一步。 岑虎那混账还在嘲笑别人,顾己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来维护他,为了两队的和平相处,她做了个请的姿势:“您请便。” 周队手一挥,自作自受的岑警官被禁毒支队的同事们来了个泰山压顶。 聂忠华看时间差不多了,提醒了一声:“闫局来了。” 压在岑虎身上的泰山们一瞬间散开,乖乖巧巧地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 闫局进来的时候就见岑虎趴在桌子上,皱着眉上去,手上的文件夹重重打在他屁股上:“没大没小!这地方也是让你睡觉的?放了两天假还不够你休息?” 岑虎一口老血都快喷出来,一时间你你你我我我地试图为自己解释。 “话都说不清楚!” 闫局又拍了他一巴掌:“你这小子,这样还怎么工作!回头写个三千字的检讨,明天放我桌子上!” 岑虎:“什么?闫局……人家真的做不到哇……” 闫局忍着笑:“再多嘴就加两千!” 岑虎默默坐回去,龇牙咧嘴控诉着这些残酷压迫他的王八蛋们。 顾己等人没一个看他的,一个个乖乖巧巧地翻开笔记本。 和岑虎猜的一样,闫局这次开会,的确是希望顾己他们能够协助禁毒支队。 两队双管齐下,开展一次禁毒缉毒联合行动,来震慑震慑隐藏在钦城的那些贩毒分子。 顾己等人没有异议。 为了最大程度地保护缉毒支队的同事,这次活动是以禁毒支队主导,顾己会和周队一起制定行动计划,关键时刻再出面。 两个支队配合默契,行动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已经取得了意料之外的收获。 直到一周后,岑虎忽然嘟囔了一句:“宋队他们那边忙啥呢,好几天没见人了。” 顾己顺口说:“他去省厅了。” 岑虎更好奇了:“顾队,你咋知道?” 顾己当然知道,宋晏辞去省厅的第一天就给她发了消息,每天吃了什么喝了什么都要汇报一遍,她一开始还回,这两天任务有点重,她就没时间回了。 顾己脸不红心不跳:“遇到林一月的时候她提了一嘴。” 岑虎噢了一声:“哎,我还挺想他的呢。” 聂忠华幽幽开口:“等你三千字的检讨写完了,他也就回来了。” 岑虎咬牙切齿:“姓聂的,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 聂忠华忍不住笑了笑,往他兜里塞了几张叠起来的纸:“帮你写了,左手写的,不用谢。” 岑虎感谢的五体投地,要不是装备在身,他真想痛哭流涕一场:“华华……” “滚吧。”聂忠华露出的眼睛里一脸嫌弃:“工资分我一半。” 岑虎那点感动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耳机里传来周队的声音:“顾队,我们这边完事了,我们之前划出的三个目标点,现在正是时候,该你们上场了。” 顾己等人立马严肃起来:“收到。” 随着顾己一声令下,缉毒支队队员从暗处窜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他们的目标地点。 任务执行完毕,顾己清点队员,汇报情况,检查是否有受伤队员。 结束这些回到警局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一行人疲惫地往办公室走,还没到门口呢,顾己就鼻子轻皱,紧接着耳朵也动了动。 她闻到了熟悉的烤猪蹄味道。 很快她又听到岑虎说:“我是饿晕了吗,我怎么闻到了一股香香的味道……” 下一刻宋晏辞走出来,他靠在办公室门口,侧着脑袋吊儿郎当的:“各位,史上最帅的外卖员给你们送温暖来了,感动不感动?” 看他那样子,顾己没忍住扯了扯唇角。 岑虎已经跳了起来,冲过去抱着宋晏辞就亲了一口:“宋队,你真是我的再生父母,我爱你!” 宋晏辞也跳了起来:“岑虎!你疯了吧!老子脏了! 你他娘的要不要脸啊!你这样我要做三个月噩梦的!” 岑虎才不管他,已经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 聂忠华一本正经走过去,略显同情地给他递了张纸巾:“谢谢,但是请你节哀。” 说完,他也快步走了进去。 宋晏辞看着顾己委屈至极:“你能不能管管你的队员?他们已经开始对我的身体打起主意了。” “忍忍吧。” 顾己走上去,见他今天穿着白衬衫和西裤,袖子挽上去,露出他受伤的小臂,双腿修长的不像话。 她忽然想,要是他胳膊没受伤,这个画面一定特别养眼。 就像她的小马驹长大后,驰骋在草原上那样养眼。 但其实,现在就很养眼。 “擦擦吧。” 她进了办公室,压着笑:“来的路上他吃了两份臭豆腐。” 第60章 林木 因为岑虎的两份臭豆腐,宋晏辞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在单位又洗了三次脸。 然后宋晏辞又在他们那个“宇宙最强警员群”里严肃控诉了岑虎的所作所为。 顺便单方面取消了岑虎最强警员三号的头衔。 林一月给顾己发消息,全程直播老大的幼稚行径。 顾己好奇:最强警员二号是谁? 林一月回她:聂忠华呀。 顾己又问:谁起的群名? 林一月说:当然是我们英明神武的老大啦。 后面还坠着一串哈哈哈哈哈。 顾己不用想就知道最强警员第一名是谁了。 确实挺英明神武的……吧。 林一月刚发完这条消息,重案组的电话就响了起来,齐飞接起电话:“重案组,请讲。” 宋晏辞看过去,齐飞也看了过来,他放下电话:“老大,来活了。” 宋晏辞一改刚才的懒散,站起来就往外走:“通知老郑,他这会儿应该还在医院,让他直接去目的地。” 林一月紧随其后给郑沛打电话。 宋晏辞步子跨得很大,挽着袖子:“老齐,说说具体什么情况?” 齐飞跑出来:“接警员只说城北乐安路一处私人住宅发现一具尸体,住宅大门紧锁,所以内部具体情况还不明朗。” 宋晏辞脚步稍微缓了缓,眸中带着沉思:“城北乐安路……那边应该是五年前划分的拆迁区,我听说上个月已经正式开始拆迁作业了。” 林一月通知完郑沛追上来:“老大,按理说这种情况不应该直接送到咱们重案组来啊,啥也没说清楚,咱们不会白跑一趟吧?” 宋晏辞上了车,忽然想到了什么:“林一月,城北分局刑侦队队长是不是换人了?” “是啊。”林一月说:“上个月刚换的,叫……叫什么……噢,叫林木。” 宋晏辞嗤声一笑:“怪不得,老齐,开车吧,开快点。” 齐飞发动车子,有点好奇:“老大,啥叫怪不得,你俩认识啊?” “算是吧。”宋晏辞笑了笑:“既然案子送到咱们手上,那就没问题了。” 林一月和齐飞更不懂了,两人双双问:“为啥啊老大?” 宋晏辞无语地朝两人翻了个白眼,强迫自己找回点耐心:“案子第一时间肯定是送往所属辖区,所以林木肯定带人去过了,他一看,知道案子最终都得送到咱们手上,电话才会打到咱们这儿来。” 齐飞问:“然后呢?” 宋晏辞磨了磨牙,眼尾挂着笑:“那小子堵着气呢。” 齐飞更不明白了:“那然后呢老大?赌啥气?你辜负过他?” 宋晏辞一巴掌拍过去:“辜负你大爷,然后然后然后,你就不能用脑子想一想么?要不你以后叫然后好了。” 齐飞车子开得又快又稳,面上却是委屈至极:“我想了啊,我脑瓜子想破了都不知道他为啥跟你赌气,你不说我哪儿知道啊。” 宋晏辞叹了口气,抹了把脸,他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哟。 林一月在后排啧地一声,满是嫌弃:“很简单,老大跟这位林木队长是同班同学,两人关系还不错,两人长久不见甚是想念,结果人家去当城北分局大队长,咱们老大还要从我这个小跟班嘴里知道,所以赌气呗,所以才不告诉我们案发现场的情况。” 齐飞消化了半天,忽然问:“你从哪儿知道的?” 林一月晃了晃脑袋,摇了摇手机:“科技这么发达,查啊!” 宋晏辞笑了一声没说话,瘫在座位上给林木发了条消息:“哟,林大警官气性还挺大嘛。” 林木没回。 直到他们到达案发现场的时候,宋晏辞才收到他的回复。 滚。 宋晏辞他们一到,守在房子外面的两个城北分局警员立马笑了起来,跑过来跟宋晏辞打了个招呼。 其中一个看起来年纪轻点的朝宋晏辞伸手:“宋队,我们队长说,东西给我们就行啦。” 齐飞凑上来:“啥玩意儿?” 年轻警员笑眯眯地看着宋晏辞:“我们老大说,看守犯罪现场费,您心里清楚的呀。” 宋晏辞似笑非笑,咬着后槽牙,拿出手机给林木转了账。 并且非自愿附言:本人自愿转账! 林木瞬间收款,给警员发了消息,两个警员一溜烟就跑的没影了。 连个标点符号都没给宋晏辞回。 警员刚走,郑沛也赶到了。 他接过林一月递过去的防护用品穿戴:“什么情况?” 宋晏辞戴着手套:“我们也刚到,还没来得及进去呢。” 郑沛哦了一声:“这不是林木辖区的案子吗,他没来?” “他的人刚走。”宋晏辞忽然一皱眉:“你知道他调到城北分局了?” 郑沛理所当然:“知道啊。” 宋晏辞歪着脑袋:“合着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郑沛已经穿戴完毕朝里走了,又转过身来:“宋队多忙啊,动不动就失踪,谁能联系得上您?” 宋晏辞有点心虚。 郑沛刚要推门进去,看到门上的大锁:“什么意思?不给人进去?” 宋晏辞走上去,看了看锁,眉头一拧:“老林他们真没进去?” 郑沛已经让开了,踮着脚看里面的情况:“你说什么?” 宋晏辞从兜里掏出个盒子,盒子里取出个卡子,自顾自开锁:“老林既然把案子转给我们,那就说明他知道里面的情况,一开始我还以为他是故意说的大门紧锁,没想到还真是这样。” 咔嚓一声,锁一开,宋晏辞放好卡子。 郑沛的声音正好传了过来:“他估计在这儿看的,我去,这他妈什么玩意儿。“ 宋晏辞见他站在左侧十步远的地方,没来得及开门就朝着他那边去:“怎么了?” 郑沛朝他招手:“你过来,有点刺激。” 明明门已经开了,但宋晏辞和林一月他们都朝着郑沛那边去了。 郑沛所站的地方正好能透过窗帘缝隙看到里面的情况,林一月先凑了过去,吓得一个激灵:“妈呀,什么鬼东西!” 齐飞顾不得林一月一脚踩在他脚上,急着凑过去:“什么什么,给我瞅瞅啊!” 看他们这样子,宋晏辞撇撇嘴,转身就往住宅走。 门一推开,骇人的一幕映入眼帘。 侧对着大门的墙上,一个全身赤*裸的男人,呈大字型被钉在墙上。 他的眉心,两肩,胳膊,手心,双脚,分别被又粗又长的铁钉穿过血肉钉在墙上。 九根长钉,将他像标本一样钉在墙上。 血液从他的身上流下来,已经在地上积聚成厚重的一滩,空气里散发着血液腥臭的味道。 而在尸体上方,一枚十字架悬挂于他的脑袋之上,幽幽的灯光照射下来,打在他的脸上。 他的两颊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撑着鼓鼓的,但嘴巴却是紧闭的,眼睛瞪得很大,一张脸扭曲而又诡异。 第61章 诡异 郑沛走进来,更清楚地看到尸体的情况,啧啧一声:“你看那个十字架,有点意思啊。” 宋晏辞目光凛冽:“林一月,去了解一下是什么人报的案,尤其问一问对方是怎么发现里面的情况的,还有这处宅基地之前的使用人,老齐,让咱们的人赶紧过来,警戒线尽快拉起来。” 林一月和齐飞一一应了,执行任务之前,两个人也进去看了一眼,双双呆在原地。 “我靠,凶手这是做法呢吧?” 齐飞目瞪口呆,顺便挡住了林一月的眼睛:“这也太他娘的刺激了吧,你个小姑娘就别看了,辣眼睛。” 林一月打掉他的手:“你挡着我干啥!就那么三厘米的东西我是不能看了是吧?我是警察好不好,我是光荣的刑警,什么没见过。” 郑沛笑了笑,转过身来:“一月啊,你别说,我就欣赏你这种人。” 林一月挑眉,嫌弃地瞟了齐飞一眼出去了。 齐飞委委屈屈,哼了一声,也出去了。 他们走后,宋晏辞和郑沛上前查看死者情况。 两人同时蹲下身查看地上的血迹,很快郑沛就说:“老宋,从血迹干涸情况来看,死者死亡时间至少有一周了。” 宋晏辞嗯了一声,抬头去看死者,那双阴诡的目光正空洞而又涣散地对着他。 “老郑。” 宋晏辞叫郑沛,指着他的脖子和掌侧内侧:“大动脉都被切开了,这应该就是地上这摊血的来源。” 郑沛起身,脸色凝重:“这几根钉子会带给他无尽的痛苦,而大动脉破裂导致的血液流尽,应该就是导致他最终死亡的主要原因。” 宋晏辞在四周扫了扫,找到两把椅子搬过来,郑沛很自觉,两人一起站了上去。 “我现在基本可以确定,眉心这根钉子是最后才钉上去的,不然以这根钉子的粗壮程度,钉上去的时候他就没命了。” 宋晏辞说:“他嘴里是什么?” “你下去。”郑沛踹了他一脚:“在我徒弟没来之前,你给我递工具。” 宋晏辞刚跳下去,郑沛就低声骂了一句:“妈的,嘴巴被胶水粘住了。” 宋晏辞见他捏了捏死者的两颊,问他:“需要什么东西?” 郑沛叹了口气:“先给我一点酒精吧,我试试,粘的不算很紧,凶手应该只是担心里面的东西掉出来。” 宋晏辞将他需要东西递上去:“你觉得会是什么?” “我是法医,不是神棍。” 郑沛笑骂:“咱们的人什么时候到位?你知道我这么干活有多痛苦吗?” “快了。”宋晏辞说:“我都听到警车的声音了。” 郑沛瞪了他一眼:“真是狗耳朵,我怎么没听到?” 宋晏辞笑他:“年纪大了就这样。” 郑沛懒得理他了。 宋晏辞在下面查看现场的情况,随口问郑沛:“阿姨情况怎么样了?” “还好。” 经过酒精的擦拭和摩擦,死者的嘴巴开了一条小缝,他松了口气:“月中应该就能出院了。” 宋晏辞清理开手边的东西,透过窗户看向外面:“那就好,到时候我去看她。” “好。” 郑沛呼了一口气,脸色似乎更凝重了,他叫宋晏辞:“老宋,我现在又有点不确定了。” 宋晏辞走过去:“怎么?” 郑沛清理出死者嘴里的东西,嗤笑一声:“瞅瞅吧,这是什么?” 宋晏辞又爬了上去,看到他从死者嘴里清理出的糖果和白色药片,以及一些晶体物。 两人相视一看,郑沛耸了耸肩,阴阳怪气的:“通知缉毒支队吧,你们又要联合侦查咯。” 他跳了下去:“这么多种类的玩意儿吃进去,他现在到底是过量吸食毒品还是失血过多而死我就更好奇了。” 宋晏辞下来拍了现场照片和那些毒品照片给顾己发了过去。 门外齐飞跑了进来:“老大,同事们到了,警戒线也拉好了,这边是拆迁区,所以还好,没有什么人来看热闹。” 宋晏辞嗯了一声,同时声音也有点沉:“但是相应的,这里也没有什么摄像头之类的东西,是个作案的好地方,行了,先让咱们的人把尸体取下来让老郑检查,等顾队他们过来。” 齐飞叫了几个人进来处理尸体:“老大,怎么顾队他们也要来?” 宋晏辞晃了晃手中的物证袋:“死者口腔残留着大量毒品。” 齐飞走上来一看,低声骂道:“他妈的,这么个吃法,是怕自己没那么快见阎王爷吗!” 宋晏辞冷笑,转过身看着死者头上的十字架和他眉心粗长的钉子。 “你看看他的死亡姿势,再看看那灯光照耀下的十字架,人家见的可能不是阎王爷,也有可能是耶稣。” 林一月也进来了,声音幽幽地:“凶手也太残忍了,你们看他头上那盏灯,到现在还亮着,这要是半夜三更,月黑风高,这里漆黑一片,就墙上这点光,光下面一个人被钉在上面……” “啧……”她一个激灵:“哎咦~我的鸡皮疙瘩哟。” 同事们正忙着将尸体取下来,宋晏辞他们往后退了几步,宋晏辞问林一月:“林一月,你打听得怎么样了?” 林一月立马认真起来:“我联系了拆迁办,他们说这里的拆迁作业虽然已经开始了,但要拆到案发现场,至少还得半个月的时间,他们待会会派这里的负责人跟我们接洽,全程配合我们的侦查工作。” “嗯。”宋晏辞又问:“关于报案人呢?” “这个啊。” 林一月掏出一副变色眼镜戴上:“我联系了城北分局刑侦大队,根据他们的说法,报案的是四个高中生,是这里以前的老住户,过来缅怀过去的,就郑法医刚才发现的那个地方,也是他们发现尸体的情况,他们没有拨打报警电话,而是直接拍了照片去的城北分局。” 她说着拿出手机调出照片递过去:“呐,这是他们给我发来的照片,我对比过了,没有问题。” 宋晏辞检查了一遍,又问:“那这套房子的户主呢,查了没有。” “当然啦。” 林一月将手上的平板递了过去:“宅基地使用人的信息在这儿了,该说不说,我是真羡慕,你们看这个地方,距离市中心很近吧,而且这里都是自己的宅基地,这些房子都是自建房,这么一拆,啧啧……人跟人的命哟,怎么就这么不一样呢……” 宋晏辞滑动屏幕看完所有资料,那边受害者的尸体正好被取了下来。 他把平板塞给林一月:“别羡慕了,你羡慕的那位刚从墙上下来。” 林一月愣住了:“啊?” 林一月愣住的时候,宋晏辞又指了指她的眼镜:“你干嘛呢?” 林一月矫情了起来:“我年纪小,见不得这么血腥的场面,我遮一遮……” 宋晏辞:…… 齐飞:“你得了吧!” 郑沛:“说得甚有道理。” 第62章 伤疤 顾己和聂忠华等人是在执行完最后一次和禁毒支队的联合行动后,才收到宋晏辞发来的消息。 几个人没来得及回局里,又匆匆赶到了案发现场。 此时郑沛刚对尸体做完初步尸检。 宋晏辞看到他们进来,顾己的右胳膊上满是血迹,他跑上去:“你受伤了?老郑,你快过来看看!” 郑沛刚站起来,顾己就挽起袖子:“没事,抓了几个瘾君子,有人吸高了搞自残,救人的时候沾上的。” 自从顾己来警局后,穿的都是长袖,刚才一挽袖子,宋晏辞就看到了她胳膊上交错在一起几道疤痕,虽然沾染着血迹,但也看的出来有两条伤痕特别明显。 岑虎就站在顾己身边,一打眼看过去也是眼神一紧。 他下意识看了聂忠华一眼,聂忠华仿佛见怪不怪,将人一扯就走:“咱俩去看看现场情况。” 郑沛听到了顾己的话,走过来踹了宋晏辞一脚:“我是法医,不是你的私人医生,使唤我的时候别搞得我们关系有多好行吗?” 他话音刚落,也看到了顾己胳膊上的伤疤,怔了一瞬后立马移开了目光。 顾己扯了扯嘴角,四周扫了一圈,目光往墙上的十字架上扫过去:“什么情况?” 宋晏辞递过来防护工具:“死者男性,年龄大概在25~28岁之间,死亡时间一周以上,被人以大字型钉在墙上,脖颈和手腕部位的大动脉皆被割破,唇瓣被胶水粘住,口腔内有大量不同种类的毒品,所以目前还不能确定他到底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死,还是食用大量毒品而死。” 几个人走到尸体跟前去,岑虎睁大眼睛:“我靠,这是做法现场啊这是,瞅瞅这大钉子,比我手指头都粗吧。” 宋晏辞继续道:“值得深思的一点是,除了身体其他部位主要起到固定尸体的钉子外,他眉心的铁钉似乎含有诅咒意味。” 顾己蹲下身检查了一下死者的口腔:“这么多种类的毒品全都塞进口腔,就算是瘾君子都干不出,他的口腔和唇角都有糜烂痕迹,应该是被人暴力塞食的缘故吧?” 郑沛一肩膀将宋晏辞撞开:“你说的没错,死者体内一定还残留着大量毒品,他应该没有自主吸食的能力,因为他那个时候很有可能已经在墙上了。” 宋晏辞和顾己一同开了口:“凶手作案手法具有强烈的报复和诅咒心理。” “而且死者身上有多处击打伤,主要集中在腰腹和心脏部位。” 郑沛继续说:“凶手和死者之间的矛盾有点深啊……” 顾己站起来,看向十字架以及墙上残留的血迹:“那么,凶手是怎么把死者弄上去的,他是否还有同伙?毕竟要把一个成年男性钉在墙上,无论对方是清醒还是昏迷,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宋晏辞和郑沛刚要开口,就见顾己抬起死者的脑袋,看向他脖颈被勒的痕迹,而后她又拉开盖在死者身上的遮盖布,在已经布满尸斑的尸体腋下发现相同的痕迹。 郑沛一笑:“看来顾队很有经验啊。” 顾己礼貌一笑,看向房顶的横梁:“所以,凶手应该是通过绳子,以房梁为支撑点,将尸体送上去的,是吧?” “是。”郑沛点头:“但我能确定的一点是,尸体被送上去的时候还活着。” “所以死者正确的死亡顺序应该是凶手先对他拳打脚踢,出了一口气后,通过绳索将人送上墙,这个时候凶手需要用铁钉将人固定在墙上,而且我觉得,他一定会在死者保持清醒的状态下向他喂食这些毒品,最后才会割破他的大动脉,一切完成后,他才会在死者眉心钉上一根具有诅咒意味的最后一根铁钉。” 宋晏辞说完感慨:“还是人才懂得怎么折磨人啊。” 一直沉默的聂忠华这时候问:“那么,死者身上没有找到凶手的相关线索吗?” “没有。” 宋晏辞摇头:“别看这个地方又脏又乱,但凶手很聪明,他进来之前一定做了万全的措施,所以无论是殴打痕迹还是其他痕迹,都只有死者的,没有凶手的。” 岑虎挠了挠脑袋:“不应该啊,按照尸体的高度,凶手就算再高,也不可能站在地上就能完成他的整个谋杀过程吧,他总得站个凳子上去啊。” 聂忠华的声音在一堆破旧的家具聚集处传来:“我检查了,除了现在放在墙下的那几张椅子,现场没有第三人使用过的利用物。” 墙下的那几张,是宋晏辞他们处理尸体的时候使用过的。 宋晏辞接着他的话说:“这几张椅子使用之前我也检查过了,没有使用过的痕迹,但我认同老岑说的,相比之下,我更愿意相信凶手将使用过的工具集中销毁了,毕竟现场……” 宋晏辞话刚说到这儿的时候,齐飞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老大!好家伙,我发现了!” “你发现什么了?” “距离案发现场一百米的方向,有个公共露台,我带了几个兄弟上去看了看,好家伙,有人在上面烧过东西!” 齐飞戴着手套的手竖起了那半截木棍:“老大,你看这玩意儿你熟悉不?” 宋晏辞走过去,从他手中拿过东西走到他们刚才用的椅子跟前,对着椅背的横梁比了比:“的确是同一套。” “而且我检查过附近的房子了,其他房子里面根本就没有一样的椅子。” 齐飞甩了甩脑门的汗:“就是有点可惜了,其他东西都烧成了灰烬。” 顾己走了过来:“带我去看看。” 齐飞又带着众人去了公共露台。 过去的路上,顾己问宋晏辞:“林一月呢,她去哪儿了?” “拆迁办那边派了人过来,她正在跟对方交涉,完事后我让她尽快回去调查死者的身份信息。” 宋晏辞扫了一眼,她这会又把袖子扯下来了。 他忽然拽住顾己的胳膊:“你等一下。” 别说顾己,就连齐飞他们都停了下来,好奇地看向宋晏辞。 “你们先去。”宋晏辞拉起顾己对聂忠华说:“我们马上过来。” 聂忠华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扯上岑虎和齐飞走了。 岑虎被他扯着,小声说道:“卧槽,你看到了没有,咱们顾队的胳膊?你到底看到没有!” “我没瞎。”聂忠华说。 “我看到的时候心灵都震撼了!” 岑虎压着声音:“然后我又觉得这他妈的也太帅了,可是我很快又觉得……” 齐飞还有点莫名其妙:“什么?你们在说什么?” 岑虎叹了一口气,对聂忠华说:“我又觉得,我们顾队可是个姑娘家啊,长得那么好看,她以后怎么嫁人呐,万一以后她看上的狗男人嫌弃她……” 聂忠华捂住他的嘴:“可以了,那个狗男人的事情用不着你操心。” 不知道为什么,云里雾里的齐飞总觉得聂忠华说这句话的时候,那个狗字发音有点重。 第63章 纸钱 宋晏辞拉着顾己往前走了没多久的时候,江克的车子正好开了进来。 宋晏辞招手让江克下来,对顾己说:“江克给你带了件干净衣服,你上去换了吧。” 顾己看向他,没有拒绝,而是说:“为什么要上去,直接给我吧。” 江克将衣服拿了出来递给了宋晏辞。 顾己直接去解衬衫的纽扣,江克一看立马转过身去了。 宋晏辞的脸腾地热了起来。 顾己解开扣子,去拿宋晏辞手里的衣服,见他两只耳朵红的不像话,疑惑道:“宋晏辞,你怎么了?” “啊?” 宋晏辞顶着一张热的火烧火燎的脸看向她:“我……我没怎么啊,就是这个天吧……” 顾己已经脱了衬衫,宋晏辞这才发现人家还穿着背心。 他就说,顾己怎么可能那么没脑子! 那一瞬间宋晏辞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千八百八十八句臭不要脸。 但很快,顾己上臂的伤痕又猝不及防地映入宋晏辞的眼眸。 相较于他们刚才看到她小臂上的伤痕,她上臂的伤疤更显得叫人心口一凉。 她很快穿了衬衫,表情平静地系上扣子:“你们都很介意吗?” “什么?”宋晏辞不明就里地问。 顾己整理好衬衫,围绕在身边的血腥味消失了。 她想了想还是挽起了袖子,光明正大地露出伤疤:“女人身上有点伤,你们都很介意吗?” “没有。” 宋晏辞摇头,眸光诚挚:“至少以我对这几个人的了解和我们对这个职业的了解来说,没有人会介意,只是会觉得有点后怕。” 他说完,两手交叉撩起衣服,转身背向顾己:“我也有。” 顾己的目光落在他的后背,看到上面两处枪伤,三处刀伤,还有他肩胛骨的位置似乎是烫伤。 宋晏辞放下衣服转过来:“大家只是会对你的来历和过去产生好奇,关系好点的,会对你过去的经历感到后怕和庆幸,至于我……” 宋晏辞放下衣服:“我只是有点生气。” 顾己皱眉,把换下来的衬衫叠吧叠吧放进袋子里:“你气什么?” 宋晏辞从他手里拿过袋子扔给江克,跟她往回走。 “女孩子原本就有穿得漂漂亮亮的权利,想穿裤子就穿裤子,想穿裙子就穿裙子,但这个世界上那么多人,大多数人都做不到相互理解,就算是普通的善意和好奇,都足够给别人带来困扰,你一直穿着长袖,不就是因为这个?” “不希望别人关心,不希望别人好奇,更不希望别人对此露出诧异的目光。” 他继续说:“因为在你眼里那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件事,你并不希望别人拿着它说三道四或者去宣扬,不是吗?” 这番话让顾己停下来多看了宋晏辞一眼,她忽然一笑:“宋晏辞,所以你是在生气我不能穿裙子?” 宋晏辞也笑:“嗯,你可以不喜欢,但万一哪天想试试呢,却因为身上的伤疤放弃尝试,我有点不爽的是你原本可以,但不得不放弃。” 两人走到地方往露台走,走了一半顾己才说:“我没那么脆弱,至于裙子,我想穿就穿。” 那些伤疤是她的军功章,是她保护这片山河留下的痕迹,而不是带给她苦恼和困扰的累赘。 她不觉得骄傲,但也绝不会因此而自卑。 人的嘴而已,如果足够强大,是可以忽略他们说出的话和不怀善意的目光的。 她又说:“我只是不喜欢别人会因此来探寻我的过去。”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露台,聂忠华他们转过来,看到宋晏辞和顾己都穿着白衬衫。 “啧啧……” 齐飞挽着胳膊感叹:“男的俊女的酷,哎呀,老聂,咱们两个部门联姻好不啦,那一定是警局佳话。” 这次岑虎不跟着凑热闹了,他坚定地站在了聂忠华这边,两人异口同声:“异想天开,痴人说梦。” 岑虎又补了两句:“臭不要脸,胆大包天!” 齐飞撇着嘴:“虎虎,你怎么这样啊,我们老大要钱有钱,要颜有颜,配得上你们顾队的好不啦。” “呸!”岑虎嫌弃地朝他龇了龇嘴:“我们顾队才来几天,这就想撬墙角,休想!” 那边,顾己和宋晏辞上来,顾己看到燃烧过的灰烬,和宋晏辞过去看了看。 从这堆灰烬的程度来看,齐飞能找到烧成半根的椅子零件纯属奇迹。 再加上前两天夜里下了一场小雨,这堆灰烬还残留着少数湿意,聂忠华那边找了根木棍过来,将聚集在一起的灰烬挑开了。 “等一下。”挑到一半的时候顾己忽然开口,抬手挡住了聂忠华的动作,从他手里接过棍子。 等顾己从里面扒拉出一点残屑的时候她才问:“这是什么?” 宋晏辞戴着手套将东西拿起来,几个人凑在一起看了半天,宋晏辞才说:“有点像纸钱……” 齐飞和岑虎一起问:“这地方怎么会出现纸钱?” 顾己扔了棍子,也戴上手套,直接在灰烬里扒拉,一番寻找,又从里面找到了几片纸钱碎片。 “周围再找找,看有没有一样的纸钱碎片。” 顾己一开口,几个人立即分散开来,认真检查露台上的角角落落。 一番忙碌,宋晏辞和聂忠华那边又找到了几张相似的纸钱。 “这地方为什么会出现纸钱碎片?” 岑虎嘟囔着:“这东西不是应该用来祭奠亡人的嘛,难道说是以前的住户残留下来的?” “不会。” 顾己摇头:“一开始找到的纸钱碎片在灰烬中,后面找到的碎片都在天台角落处,只可能是燃烧的时候有碎片被吹出去,不太可能是外围的碎片被吹过来。” “不是吧……” 齐飞打了个激灵:“凶手用那么残忍的手法把人杀了,销毁作案工具的时候还良心发现给死者烧点钱下去花?有点善良,但大可不必吧……” 顾己看着物证袋里的纸钱碎片:“至少初步来看,这东西就是凶手留下的,至于他的目的,咱们只能往下查了。” 几个人又检查了一遍,确认现场没有再遗漏下来的线索才离开露台。 刚从露台下来,宋晏辞的电话就响了。 “是林一月。”宋晏辞跟大家说了一句就接了电话:“怎么了?” 顾己等人听到是林一月的时候就往前走了,刚走了没几步,就听到宋晏辞语气严肃地叫住他们:“顾己,又出案子了。” 顾己转过来:“什么?” “警方分别在城郊一处山上和一处居民楼发现了两具类似的尸体,林一月初步分析作案手法和这里相似。” 宋晏辞脸色沉重:“顾队,我觉得咱们得兵分两路了。” “好。”顾己点头:“我们去城郊,你们……” “城郊有点远,我们过去。” 宋晏辞不由分说:“让老郑跟你们一起过去,我们那边的话,我打电话叫个支援就行。” 顾己难得推脱:“就听我的,我们去郊区,这边你们收尾,到时候局里汇合。” 顾己话音刚落,林一月就发来了案发现场的地址。 “别争了。”顾己晃了晃手机:“郑法医,咱们走吧。” 郑沛喜滋滋地跟上顾己,路过宋晏辞的时候还用肩膀撞了他一下,一脸得意的样子。 第64章 肾虚 为了最大程度地确保现场不遭到破坏,林一月打电话给宋晏辞的时候,宋晏辞就让她先赶到了城郊案发现场。 顾己他们到的时候,林一月已经带人拉起了警戒线,现场也保护起来了。 “我去,我现在确定了,这个凶手是真的有点变态,多大仇多大怨啊,这么杀人。” 岑虎一下车就看到远处那具吊在树上不着*寸缕的尸体:“吊就吊吧,衣服都不给人家穿,好尴尬呀,难道这是什么特殊癖好?” 尸体悬挂在空中,地上一滩血迹。 顾己站在车边扫视了一圈四周,面色不怎么轻松:“这地方人迹罕至,周边根本没有摄像头覆盖,凶手很会选地方。” “但他选择的作案地点最终目的都是被人发现。”聂忠华说。 顾己往前走:“当然,他之所以会选择这样偏僻又最终会被人发现的现场,就是为了让受害者无法求救,在绝望中走向死亡。” 他会给死者求救的机会,但根本没有人会来救他。 郑沛拿着自己的工具箱下来:“从拆迁房里的死者情况来看,你说的没错,凶手要给死者营造的,是一种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绝望,就是不知道这位的承受绝望用了多长时间。” 他们拉起警戒线进去,此时林一月正饶有兴致地围着尸体转圈圈,看到顾己等人到了,她跑了过来,甚至有些隐隐地激动:“己己,我发现了个问题!” 顾己问:“什么?” “吸毒真的影响那玩意儿变小哎!” 林一月瞪圆了眼睛,甚至还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划着:“我去,就这么点,比拆迁房死者的都要小,你说他们图啥啊!图变小?” 聂忠华和岑虎默默走开了。 郑沛哈哈大笑:“一月啊,要不你转行吧,来我们法医科给我帮忙。” 林一月失笑:“郑法医,你的助手可不是人人都能做的好吧,我就是个社畜,我哪儿配哦。” “你还别说,你真适合。” 郑沛蹲下身打开工具箱:“上面给我派了个新的实习生过来,小伙子理论知识扎实的很,就是有点内向,每次看到尸体都脸红心跳的,尤其是涉及关键部位,搞得我都有点紧张了。” 不知道为什么,顾己莫名其妙地想到了他们那位爱哭鬼戚铭同志。 林一月带着他们来到尸体跟前:“嗐,郑法医,你要给年轻人多点机会,谁年轻的时候都有放不开的时候,习惯成自然。” “但愿喽。”郑沛笑了笑,看向顾己:“顾队,这尸体你怎么看?” 他们现在所处的方位是个小坡,尸体悬挂于坡上一棵大树横出来的枝丫上。 枝丫并不算很高,但从粗壮程度来看,上面挂两个成年人也是撑得住的。 顾己戴上手套走上去:“法医学上,自缢身死应该是双眼闭合,但死者现在双目瞪圆,目露惊恐,但他唇口发黑,又符合自缢身死,至于是否皮开露齿……” 她轻轻捏了捏死者两颊,发现对方双唇也被胶水粘住,两颊鼓鼓的:“很有可能和拆迁房的死者一样,口腔被塞了毒品,死之前肯定也受了很大折磨,我有点好奇的是,为什么凶手要切开他们的大动脉呢,而且从现场的血迹来看,应该是还没自缢的时候就切开的。” 郑沛走上去,查看死者耳后和双腿双脚,招手让顾己他们来看:“你们看他耳根后的擦伤,还有他的膝盖内侧和双脚,都有在挣扎的时候造成的摩擦伤,而且脚尖垂直向下,腿上有血荫,的确符合自缢,很有可能,两种死亡手段是同时进行的。” 岑虎问:“也就是说,凶手逼迫死者吃下大量毒品,然后脱光他的衣服,切开他的大动脉,把他挂上去,然后眼睁睁看着他自缢而死?” “基本就是这个可能性。”郑沛招呼聂忠华:“先把尸体弄下来吧,看这样子,死亡时间应该比拆迁房那个要早点。” 聂忠华立即叫了两个警员过来,几个人联合将尸体弄了下来。 顾己走过去盯着绳结:“是绞刑结。” 林一月没听清,问:“己己,你说什么?” “绞刑结。” 顾己指了指死者上吊的绳结:“也叫终结者吊扣或者萨达姆结,古代处决犯人就会用这种绳结,但现在基本都会用来钓鱼的时候绑鱼钩。” 林一月眼睛一亮:“那是不是说,凶手是个喜欢钓鱼的人?” “有这个可能。” 顾己说:“但也不尽然,因为这个绳结并不少见,也不是只有钓鱼的人才知道。” 此时尸体已经被放在了尸架上,郑沛开始正式的初步尸检。 “等着啊。” 日头越来越烈,因为钦城的气候条件,尸体已经开始发出了腐臭味,郑沛面不改色:“我先把这位大哥的嘴巴撬开。” 因为尸体暴露在荒郊野外,尸体腐烂速度较快,所以死者嘴部的胶水并没有那么难处理,但当郑沛分开死者唇瓣的时候,纵然大家都带着口罩,但那股腐臭味还是让人生理不适。 除了郑沛和顾己。 林一月和岑虎以及守在旁边的两个警员实在忍不住跑到远处干呕去了,聂忠华好歹还在苦苦坚持,甚至往顾己手里递了几个物证袋。 郑沛侧头,用肩膀沾了沾耳边的汗水才低头从死者口腔往出来清理里面的毒品混合物。 顾己一边协助他,一边叫了一声:“纸巾。” 聂忠华立马掏出纸巾递了过来。 顾己帮郑沛擦了汗,听到他重重呼了口气:“老天爷哟,顾队,你可真是救了我老命了,你不知道我这一会儿被这汗珠子弄得多难受。” “大概你易出汗体质吧。” 顾己一本正经又帮他擦了擦汗:“我认识个老中医,回头介绍给你。” 郑沛看向她,动作都停滞了:“你说什么?” “汗多可能是肾虚,我给你介绍老中医。”顾己情真意切又说了一遍。 郑沛叹了口气:“顾队,你抬头看看太阳。” 顾己抬头看了一眼:“怎么了?” 郑沛义正言辞:“很热,这大太阳,晒得人脑袋顶发疼,你没感觉到吗?” 顾己想了想:“还好,习惯了。” 他们在热带雨林执行任务的时候比这可痛苦多了,这才哪跟哪儿啊。 “我是晒的。” 郑沛清理完死者口腔的东西,为自己正名:“我真的是晒的,我的肾很好,你不要看不起我。” “昂。”顾己说:“你肾挺好的郑法医,我知道了。” 扑哧一声,聂忠华没忍住笑了出来。 郑沛有点挫败。 顾己封闭物证袋,刚要递过去,郑沛忽然一拧眉:“等一下。” 顾己手一停。 “这个打开。” 郑沛指了指顾己手上的物证袋,见她打开后,拿着镊子从里面夹出一颗沾染着粘液的药片。 “西地那非?” 郑沛说完看向顾己:“顾队,这就有点意思了。” 第65章 宝贝 宋晏辞那边。 宋晏辞和齐飞收尾完第一案发现场,才带着队员赶往第三案发现场。 “老大,我了解过了!” 一下车齐飞就说:“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星辉小区去年年初才交付一期房源,二期三期和别墅区要到今年八月份底才能交付。” 宋晏辞抬头看了一眼,又看到几辆装修公司的车开了进去:“所以入住率还很低,大多数房子正在扎堆装修。” “是啊。” 齐飞握着拳头很愤怒:“这样的话,凶手要弄进去一个人可太简单了啊,随便一个箱子啥的,伪装成装修公司的人进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进了小区,里面已经有物业管理人员等着宋晏辞他们了。 出了这种事,开发商气的脸都是黑的,连带着物业也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等着宋晏辞他们的物业管理人员大概三十来岁的样子,朝着他们走过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没散下去的巴掌印。 都不容易。 进电梯的时候,宋晏辞把手里刚买的冰水给他递过去:“先冰一冰吧,别肿了。” 物业苦笑一声,没拒绝宋晏辞的好意。 宋晏辞这才问:“您贵姓?” “我姓朱,叫朱子辉。”物业笑了笑:“你们叫我老朱就行了。” 宋晏辞也笑了笑:“朱大哥,你先跟我们说说你们发现尸体的具体情况吧,这对我们很重要。” “是这样。” 说起这事,朱子辉也是气的不行:“我们这个小区主要是两梯四户,一期刚交付不久,最近正是装修旺季,谁都想不到会出这事啊!” 宋晏辞说:“具体一点呢,关于案发的那个房子和死者的身份你们知道多少?” “是这样。” 朱子辉缓了口气:“早上一栋1单元1703的业主给我们打电话,因为她人在外地不方便,但是马上要装修了,装修工人要进去量一下尺寸,希望我们帮忙开个门,那谁知道……谁知道一进去就看到个死人啊!” 宋晏辞拧眉:“所以发现尸体的房子是其他业主的?” “是啊!”朱子辉说:“我们第一时间跟业主确认过了,业主根本不认识死者。” 齐飞问:“那死者是怎么进去房子的?” 朱子辉叹气:“我们也不清楚啊!除了业主和物业,应该没有其他人有房子的钥匙,除了今早,物业和业主都没进去过房子。” 电梯到了17楼,一行人出去,已经有局里的同事提前过来看守现场了。 “宋队。” 有队员上来给宋晏辞递过来手套和脚套:“在我们之前,物业和开发商都上来过,所以现场能够发现的脚印有点杂乱。” 简而言之,现场脚印线索已经在一定程度上被破坏了。 “好。”宋晏辞还是做了防护:“陈法到了没有?” 队员还没说话,房子里已经传出来一道中气十足的男音:“爸爸到咯,乖儿砸。” 宋晏辞翻了个白眼的功夫,齐飞已经冲进去了:“陈法?竟然是你啊陈法,你啥时候来的钦城啊?” 正在检查尸体的男人头发花白,但一抬头看到那张脸,最多也就三十岁的年纪,长得还不赖,所以显得那一头少白头的头发还看得过去。 齐飞似乎跟他很熟:“啧,果然休假能让人变得年轻又帅气。” “可不是?” 男人举着胳膊站了起来:“所以哥哥我休到你们这儿来了,屁股都没坐热呢,就被某些臭不要脸地叫来免费加班了。” “我们林一月都没你这么矫情。” 宋晏辞进来,看向阳台方位的受害者身下大滩的血迹:“闫局叫的又不是我叫的,我可不背这个黑锅啊。” “死鬼!”陈敬隔空踹了他一脚:“要不是某个狗东西,闫局能知道我在钦城?” “爹回头补偿你。”宋晏辞嘿地一笑,走到尸体跟前:“现在先对爸爸的事业贡献一份力量吧。” 陈敬翻着白眼,但也配合他:“死者男性,年龄大概在28岁~35岁之间,死亡时间大概一周,生前承受过凶手勒毙的折磨,但这并非致死原因,只是让他饱受折磨,你看他的眼球,眼球突出,布满血丝,能理解吧?” “嗯。” 宋晏辞蹲下身,不出意外看到死者鼓起的两颊和被胶水粘住的嘴唇,唯一不同的应该是这位死者应该试图张开嘴巴,导致唇部满是撕裂伤。 陈敬也蹲了下来,一条胳膊撑着膝盖,另一条胳膊指着尸体说:“经历过勒毙的折磨后,凶手反绑了他的胳膊,才割开了他的大动脉,反正我也刚来不久,还没来得及处理他嘴里的东西。” “不出意外应该是毒品。”宋晏辞不知道发现了什么,他戳了戳尸体,发现尸体纹丝不动。 陈敬挑眉一笑:“他的膝盖到小腿都被强力胶一类的东西粘在地上了,被血盖住看不出来。” 宋晏辞沉着眼眸站起来,站在尸体身后,下蹲到尸体跪姿的高度从阳台看过去。 等他看了好一会儿陈敬才问:“我乖儿砸看出什么来啦?” 1703的户型不错,尤其是这个大阳台,从阳台看出去,近看能看到一出湖景公园,稍微远点,能很清楚地看到远处启阳山上的发电大风车,景色是真不错。 宋晏辞站了起来:“至少目前来说,看不出什么来。” 他说完呲了陈敬一嘴:“想要娃就去找媳妇儿,我能给你生出个鬼来,一天天的当你爹我是送子观音啊,赶紧给我把他嘴里的东西弄出来,不然下次别想去海城的疗养院了。” “我去……” 陈敬顿时蔫了:“好哇,有点钱就耀武扬威是吧,不把你亲亲朋友的死活放在眼里是吧,你看看我这满头的华发,可都是我为祖国鞠躬尽瘁过的证据,你给我找个好的疗养院能怎么样哦……” 这会儿又亲亲朋友了,宋晏辞走到门口检查门锁情况,顺便回他:“你那是遗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爸年轻的时候也那样,赶紧干活,干完滚回去看你的海。” 陈敬已经开始干活了,无声嘟囔了好几句骂人的话,最后发出致命一击:“还有我那金光洒满海面的橘色日落。” 齐飞唉声叹气,蹲在旁边给宋晏辞递工具,186的小伙子差点都要哭了:“老大,孩子我连钦城的海长什么样子都要忘了……” 宋晏辞看他的眼神难得地温柔了一点,甚至没忍住想摸一摸他那炸起的一头毛:“傻瓜,你以为你家老大我记得?” 话音刚落,门锁被宋晏辞打开了。 打开门锁内部,宋晏辞确定了心中的想法:“行了,基本确定凶手是撬锁进来的。” 那边,陈敬也将死者口中的东西清理了出来。 他站起来抻了抻脑袋:“宝贝儿,你没猜错,死者口腔的确都是各类型的毒品混合物哦。” 听到那句宝贝,宋晏辞手里的锁差点朝他扔了过去。 第66章 共同 下午四点,两辆车先后开进警局大门,双双停在了停车位上。 陈敬也跟着来了。 宋晏辞他们都下车了,就他还在车上,趴在车窗装潇洒,朝着刚下车还灰头土脸的郑沛招手:“师兄,想我了没有?” 听到这个声音,郑沛转过来看了一眼,他一怔,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走了两步又转过来问宋晏辞:“你从哪儿把他捡回来的?赶紧扔了吧。” 陈敬这才下车,满是委屈:“他什么意思?他这是什么意思?他这是一点都不想我?” 林一月倒是惊喜万分地跑过去:“陈法医,你回来啦!” 陈敬唉声叹气:“看吧,除了我们小飞飞和小月月,这个地方都没有人欢迎我,我真的很伤心的好吧?师兄,你真的很绝情你知道吗!” 聂忠华在顾己身边小声介绍:“陈敬, 局里原来的法医,郑法医的师弟,后来调去了省厅,一年前生病了,一直在海城治疗。” 岑虎也凑过来小声道:“他年纪比老郑大,但入门比老郑晚,他以前可缠着老郑了尤其喜欢逗他,后来调去省厅的时候还哭得要死要活的,老郑可高兴了,跟宋队喝了一晚上的酒庆祝他脱离苦海。” 他刚说完这话,林一月就拉着陈敬过来,指着顾己介绍:“顾队,顾己,我们局里新来的缉毒队长,酷不酷?酷吧?” 她说完还小声问陈敬:“怎么样,跟我们老大是不是很配?” 陈敬哈哈大笑,跟顾己握手:“女缉毒队长,少见,顾队,我叫陈敬,认识一下。” 顾己跟他握了握手,算是打了个招呼。 陈敬这才小声告诉林一月:“你别说,你们老大看她的眼珠子都是直的。” 大热天的在这儿打招呼,又跟别人交头接耳地,肯定没说什么好话。 郑沛一爪子拎住他的后脖颈:“我们忙着呢,该去哪儿去哪儿,别在这儿晃荡,见完闫局去医院看我妈,看完我妈就滚回去养病,别打扰我们工作。” 陈敬后脖颈就跟有什么开关似的,被郑沛这么一抓就跟个小鸡仔一样,乖乖巧巧地说了声:“噢,好的师兄,我知道了师兄。” “滚吧。”郑沛将人一踹:“麻利点,别叽叽歪歪的。” 正好闫局从办公室推开窗喊了一声:“陈敬啊,你磨磨蹭蹭干嘛呢,快点上来!” 宋晏辞那边让后来的警员将尸体都送到法医科才过来:“上楼聊吧,这次应该是连环杀人案。” 郑沛颤抖着呼了口气:“那我这把老骨头就去准备尸检呗,仨尸体,可有得忙咯。” 一行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又去了缉毒支队办公室,将相关照片资料先打印出来了。 岑虎翻箱倒柜地给大家找零食:“我说宋队,你们怎么每次都来我们队啊,我们这里连饮料零食都没有哎,去你们重案组多好,啥好吃的都有。” 宋晏辞倒是自如得很,已经给他和顾己倒了水,找了地方坐下:“回头给你们搬过来。” 顾己和林一月洗了把脸进来,林一月叹了口气:“哎哟,什么时候才能不用去下面洗漱啊,我这条老腿啊……” 顾己无所谓,拍了拍手叫大家:“先说说两边的情况吧,通个气,顺便确定我们接下来的工作。” 宋晏辞站了起来,往她那边移了个椅子,把她的水递过去:“行,我来记录,林一月,那就从你先开始吧。” 顾己坐了下来:“行,其他人随时补充。” 林一月拍了拍手站起来:“我就知道又是我,行吧……” 她开口:“首先,6月14日,也就是今天早上九点,我们接到第一起报案,城北乐安路拆迁区发现一具男性尸体,我们赶到现场,发现死者死状残忍,凶手作案手法具有诅咒性和报复性,现场我们也都见过了,我就不多赘述了啊,中午十一点到十二点之间,我们又接到了两起报案,分别在星辉小区和郊区发现两起作案手段相似的尸体,至于案发现场……” “下面我来说吧。” 聂忠华示意她坐下,拿出郊外的相关照片走到案情板那里,对宋晏辞说:“宋队,我来。” 宋晏辞嗯了一声,回去坐在了顾己身边。 聂忠华边贴照片边说:“死者男性,年龄大概在28~35岁之间,死亡时间大概在两周这样,发现尸体的时候呈现自缢姿势,脖颈和手腕大动脉也被切开了,死者口腔中和拆迁房受害者一样,也被人暴力塞食了各种毒品混合物后粘上了嘴巴。” 他说完,顾己又补充:“但有一点不一样,在这个死者的口腔中,我们还发现了枸橼酸西地那非片,这个是拆迁房死者口腔中没有的,而且法医初步断定,郊区这位死者应该有性*功能勃*起和早*泄的困难。” 林一月咦了一声,实在有点嫌弃,给齐飞比划:“老齐,你知道吗,真的不能碰毒品,那玩意儿影响功能的很,这位遇害者就……就这么点,那也不是吃药就能管用的啊……” “可以了。” 齐飞扶额:“姑奶奶,我知道他小了,我真的知道了,别说了,好吗?乖,我求你了!” “有啥不能说的……”林一月嘟囔:“你们真的都好敏感哦……” 在场几位男士都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有吗? 他们敏感了吗? 宋晏辞清了清嗓子,示意齐飞去贴他们的照片:“那我说说我们那边的情况,案子主要发生在星辉小区一栋1单元1703室,这个小区主要是两梯四户,死者男性,年龄基本和其他两个死者区间相同,死亡时间大概一周,他主要是面向阳台呈跪姿遇害,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同样的,大动脉也被割破了,嘴里也被塞满了毒品混合物,这位死者膝盖和小腿用了强力胶一类的东西,凶手固定了他的姿势。” 他指了指阳台外面的景色照片:“从死者视角看过去是这样的,目前我还想不出有什么意义。” 顾己看着那些照片:“也就是说,三个死者最直观的相似点是口腔塞满各种类型的毒品,扒光衣服,以及死前都被凶手切开了大动脉,是这样吧?” “是。” 宋晏辞继续道:“而且都具有强烈的报复性,我现在有点怀疑,凶手选择的作案现场并非临时起意,而是精挑细选,或许跟死者本人也有一定关系,这一点我们还需要深入调查。” 顾己点头的时候,宋晏辞又想到什么,他补充道:“对了,因为星辉小区去年年底才交付一期房源,这段时间正是业主扎堆装修的时候,死者遇害房子的房主和死者并不认识,我检查过了,凶手应该是撬锁进去的。” 顾己问:“我想知道,这个小区的安保情况怎么样?” 宋晏辞摇了摇头:“其实很一般,我们了解过,虽然物业表示装修需要办理相关证件,但如果凶手在装修公司上面下点功夫,其实并不难进入小区,再加上小区还在建设中,人员非常复杂,此外,虽然电梯里有监控,但每梯住户门口的楼道是没有监控的,有经验的凶手要隐藏身份其实并不难。” 岑虎叹了口气:“我们顾队也这么说,凶手很会选地方。” 顾己想了想,问宋晏辞:“宋队,你对凶手有一个初步侧写吗?” 宋晏辞想了想:“有,但不多。” 第67章 组队 宋晏辞走到案情板跟前,从聂忠华手里拿过马克笔。 “目前来说,我倾向于凶手是男性,年龄大概在三十五岁至四十岁之间,他有足够的时间物色自己的作案场所,力气很大,大概率经常健身,性格方面……我现在还没有确定的想法,就先不误导大家了。” 齐飞举起手:“我说一下啊,这很明显是连环杀人案,那是不是意味着,还会有新的受害者啊?” “不一定” 顾己和宋晏辞一齐出声。 宋晏辞笑了笑,示意顾己:“你讲。” 顾己看着案情板的方向:“目前来看,三个死者中郊区遇害者的死亡时间最长,大概是两周前,拆迁房和星辉小区的死者遇害时间都是一周,也就是说,凶手作案其实是集中在一个时间段的,而且他的指向性非常明显,就是冲着这三个人来的,不像是传统的连环杀人案。” 宋晏辞懒懒地靠着案情板后面的墙:“尤其是塞食毒品这个行为,不出意外的话尸检结果中一定会显示死者胃部和食道也会有大量毒品,我觉得这应该是我们一个很重要的侧重点。” 顾己的眼神从他交叠的修长双腿上一扫而过:“我同意宋队的说法,另外我觉得,拆迁房里的十字架,郊区遇害者口腔里的枸橼酸西地那非片……” 她起身到案情板跟前,指着星辉小区拍摄的那张阳台外景照片:“以及1703遇害者面向阳台外的情况,这三点应该是凶手单独针对三个死者的,我们可以通过这三点来挖掘他们背后的东西。” 宋晏辞和顾己都穿着白衬衫,宋晏辞下身穿着黑色工装裤马丁靴,至于顾己,她下身穿着黑灰色机车裤和机车靴,两个人又都站在案情板那儿,男帅女酷,一下子就激起了林一月同志的CP属性。 她偷偷摸摸拿出手机,十分自然地偷拍了两张照片,嘴上还在嘟囔着:“行,我记一下,免得到时候忘了可咋整。” 宋晏辞曲着指点了点林一月:“那林一月,你尽快确定死者身份信息,死者身份信息不确定的话其他人没法往下进行。” “好。”林一月举着手机笑:“这个不难,下班之前我就能给你们。” 顾己忽然问:“月月,你那边有报案者的资料吗,我想看看。” “有。” 林一月立马点头:“报案人员,报案过程,以及和报案人交涉的文字信息我都整理好了,其中还附有我跟拆迁房负责人的沟通内容,我手机连了你们办公室的打印机,我直接帮你打出来昂。” 岑虎挠了挠脑袋,不可置信:“案子是早上出的,现场是刚刚回来的,你啥时候搞的这么多东西?” 打印机已经开始作业了,林一月冷笑一声站起来,拍了拍岑虎的脸往打印机那边走。 “不想加班,就要利用上班时间的每一分每一秒,这些东西,可都是姐姐我争分夺秒抠出来的时间搞的,好好学学吧。” 顾己非常欣赏她这一点,她也看向岑虎:“好好学学吧。” 她一开口,像是打开了个什么开关似的,从宋晏辞开始,最后再到齐飞和聂忠华,都语重心长地对岑虎说:“好好学学吧。” 岑虎羞愧地抱着脑袋:“我学,我学还不成么……” 顾己忍不住笑了笑,看向宋晏辞:“既然是三个死者,一旦确认了死者信息,我们两两组合,分工正好。” “好啊。”宋晏辞眉开眼笑:“我跟顾队,剩下的你们自己组队啊。” “老大,你这就有点……” 齐飞一脸嫌弃:“咱不至于昂,你瞅瞅你急的。” “队长和队长,天经地义。” 宋晏辞脸不红心不跳:“你们也别不高兴,等你们也做到了队长,也可以跟我一样不要脸。” 这一点上,顾己无所谓,跟谁都一样, 一行人忍无可忍给了宋晏辞几个白眼。 聂忠华看了看岑虎和齐飞,非常明智地指了指林一月:“那我跟林一月一组。” 齐飞和岑虎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彼此都有些许嫌弃。 岑虎可怜兮兮地看向林一月:“林警官,你要不……” “免谈。”林一月把还沾着热气资料递给顾己:“既然我不能跟己己,那我坚定地选择老聂。” 宋晏辞朝她竖了个大拇指:“兄台有眼光。” 林一月才不领他的情,嫌弃地撇撇嘴:“还有你老大,你是真的有点不要脸。” 宋晏辞才不管。 你说任你说,哎,我就不当回事。 岑虎和齐飞面面相觑,彼此抽动着嘴角,最终哇的一声哭出来,抱在一起互相安慰:“虎虎啊,咱俩啊,就像那断了线的风筝,都没人把咱俩当个人啊!” 岑虎痛哭出声,颤抖着声线唱出一首难听得让人想遁地的小白菜。 宋晏辞忍无可忍,约上顾己去法医室避难去了。 聂忠华叹了口气,问林一月:“要不咱们去你们办公室?” 两人一拍即合,也走了。 留下齐飞被岑虎拽着,想留不想留,想走不能走,一个苦字贯穿全身。 顾己和宋晏辞刚到法医室,郑沛就问:“宋少爷,你又在搞什么鬼?” 宋晏辞好奇:“我又怎么了?” 郑沛头也不回:“自己去楼下看。” 宋晏辞出去,到隔壁办公室往下看了一眼,立即明白过来了。 顾己也跟着过去了,看到楼下停着好几辆皮卡,几个工人正在往下来搬东西,那个叫陈敬的法医正在指挥着他们。 两人又回到法医室,顾己问:“下面是什么?” “研究室啊。” 宋晏辞找到郑沛的柜子打开,在一堆茶叶中间抓了两把葡萄干出来,给顾己递了一把:“给,提提神。” 顾己鬼使神差地接了,顺着刚才的问题问:“什么研究室?” “微生物研究室啊。” 宋晏辞说的很理所当然:“借用别人的很麻烦,而且每次都要跟闫局申请,还不如咱们自己弄一个,仪器跟你在研究所用过的是一样的,陈敬联系着买来的,不用担心。” 郑沛正在整理解剖工具,闻言抬头看向他:“宋少爷,大手笔,我佩服。” “不用感动。”宋晏辞耸了耸肩,又抓了把葡萄干出来,一边吃一边笑:“本人的梦想,就是造福全人类。” 顾己也愣了愣,此时只能说:“宋队,梦想非常高尚。” “我就当你夸我了。” 宋晏辞说:“鉴于局里目前的情况,仪器主要优先重案组和缉毒支队使用,使用人员就很明显了,顾队你跟老郑,我们没有检测需求的时候,其他部门都可以用,反正老闫会安排的,这个你们不用担心。” 郑沛问:“花了多少老婆本?” “当我傻啊。” 宋晏辞哼了一声:“我前两天去省厅就是为了这个事,省厅资助了一部分,局里拨款一部分,我再跟老爷子申请捐助了一部分,合理合法且合情,免得大家说闲话。” 郑沛嗤笑一声:“你还怕别人说闲话?” 宋晏辞只笑了笑,没说话。 很快他又说:“不过还有个事,倒真的要让大家说说闲话了。” 顾己和郑沛同时看过去,问他:“什么?” “我实在受不了局里的洗漱池了。” 顾己和郑沛问:“所以呢?” 宋晏辞把最后的葡萄干塞进嘴里:“所以我打算重新修个休息室。” 郑沛眼睛一亮,试探着问:“老闫同意了?” “同意了。” 宋晏辞从桌子上跳下来:“下个月就动工,还是老规矩。” 顾己问:“什么是老规矩?” 郑沛笑着向她解释:“老规矩就是,宋警官的父亲名义上捐助,我们宋警官实际出资,造福全警局,苦了家里人。” 顾己沉默了半晌,默默开口:“过于伟大,在下佩服。” 第68章 宰了 郑沛要进行尸检工作,宋晏辞被陈敬和闫局叫下去帮忙了,让顾己也下来看看热闹。 顾己没去,反正林一月的受害人资料没弄出来之前,大家工作也难以开展,她拿了点东西,跟闫局说了一声提前下班了。 因为她今天约了戚铭。 到楼下的时候顾己忽然发现,她开来的那辆粉色小电动不在停车位上了。 正打算问问呢,宋晏辞就跑了过来,身上还沾着尘土:“顾队,找啥呢?” “我的车。”顾己说着又解释了一下:“我那个粉色的车。” “警局后院呢。”宋晏辞擦了擦额头的汗:“你要骑?” 顾己下意识摇头,“车是新的,我怕丢了。” “你过来。” 宋晏辞带着她到了警局后院,那辆粉色的小电动放在个棚子底下,还被人贴心地用车衣盖了起来。 顾己看向宋晏辞:“你弄的?” 宋晏辞拍着手上的土:“那必然是我。” “那你那辆车……”顾己又说:“我还能开吗?” 宋晏辞皱起眉来:“你为什么不能开?你不开我抢它干嘛,我还挨打干嘛?” 顾己没听明白:“你说什么?” 宋晏辞叹了口气:“我说顾队,我家里虽然有点小钱,但我也不是碰到个人一高兴就给人家买辆车开,再一高兴给人家弄个研究室来用,我做这些事,是基于我个人一点小小的私心,以及宏观上大家都好的出发点来做的,我是有脑子的人,我不是无脑的花花公子。” 顾己理解了一下他的话:“那你为什么就偏偏让我开那辆车?” “因为我喜欢你啊。” 宋晏辞说的义正言辞理所当然:“所以我给你啊,这辆车可是我从我叔车库抢出来的,为此挨了好几脚呢,不过他要是知道是你开的话,会很开心的。” 顾己又想了想这个逻辑关系:“所以你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对那个人这么好,是吧?” “不对。” 宋晏辞坚定地摇着脑袋:“不瞒你说,我这个人还蛮迂腐的,我觉得人这一辈子就该好好喜欢一个人,只能跟一个人谈恋爱。巧了,我过早地就找到了我想喜欢的那一个。” 顾己越来越无法理解他的脑回路了,她指了指自己:“你说的那个过早,是我?” 宋晏辞眼睛都亮了:“对啊。” “满打满算加起来,我们认识也就半个多月的时间。” 顾己看着他:“你从哪儿过早的?” 这有点难住宋晏辞了,他也不好解释自己爱情的萌芽确实有点离谱。 想了半天他只得说:“反正你迟早都会知道的,你现在先别追问我,因为我会尴尬,甚至会有些难以启齿。” 顾己听完他的话,认真点了点头:“那行。” 她转身往出去走,走了两步又回头:“宋队,你就那么有把握,你喜欢一个人,对方也会喜欢你吗?” “别人我是不确定。” 宋晏辞迎着夕阳的余光跑上来:“但你我有点确定。” 顾己拧眉。 宋晏辞轻挑眉头:“顾队,你对谁都可以直接越过恋爱流程去领证吗?” 这个问题,顾己认真想了想:“不会。” 宋晏辞克制着嘴角的弧度:“那为什么我可以?” 这个顾己倒是没怎么思考:“你个子高,身材好,长得也不错,性格也不错,家庭条件更不错,人都是沾点虚荣的,当然我也不例外,就算要凑合,我觉得还是跟你凑活显得赏心悦目一点。” 她顿了顿:“我不喜欢去追别人,太麻烦了。” “那如果还有比我条件更好的人呢?” 宋晏辞又问她:“这种人肯定存在,而且还很多。” 对此顾己说:“人不能太贪心,到头来只会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宋晏辞跟她并肩而行:“所以我就是那个西瓜?” 顾己没再说,两人走到警局前院,她才问宋晏辞:“我开了你的车,我很穷,也没什么能给你的,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我看看我能不能做到。” “你别说,我还真有。” 顾己问:“什么?” 宋晏辞又摇头:“现在还不到时候,你再等等,等时机到了我再说。” “行。”顾己走到车跟前:“虽然我没有钱,但我面子挺大的,你可以大胆一点。” 宋晏辞给她拉开车门,手搭在上面:“多大?” “反正不小。”顾己上了车:“我还有事,先走了。” 宋晏辞关上车门,忽然想起什么,趴在车窗边叫她:“哎,顾队,我这会儿真有个事需要你帮忙。” 顾己推门就要下来。 宋晏辞抵着车门:“不用下来。” 他很快跑开,回来的时候拿着张照片和马克笔,照片一递:“你给我签个名。” 顾己:“啊?” “给我签个名。” 宋晏辞的照片又往她那边递了递:“随便签点啥都行,你随意,只要写点东西就好。” 顾己莫名其妙的,但看他那充满期待的目光,她还是接过照片和马克笔,想了想写了个:报效祖国,壮我中华。 宋晏辞又催:“记得落款啊。 虽然是同事,但也不好留自己的本名,这是顾己在部队的纪律,她想了想,干干脆脆地划了一横,然后写:菜鸟。 宋晏辞打死都没想到她会写这个落款。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他的脚底板都是麻的。 那一股酥麻从脚下生根发芽,延伸出无数的藤蔓,顺着他每一寸皮肤的血肉蔓延生长,最后枝丫冲破皮肉,在他头顶开出一朵向阳的花儿。 你看这世间吧,有些事的答案,总是会自己送上门来。 宋晏辞将其归结为缘分。 顾己倒是没关系。 菜鸟这个代号,如果不是执行国际任务,就算是闫利民,甚至包括省厅领导都不知道。 更何况她不止这一个代号。 只不过刚才那个当下,她忽然就想起宋晏辞当时问她:“顾队,你喜欢鸟吗?” 顺手而为,菜鸟两个字就落于照片上了。 “好了。”她把东西递给宋晏辞:“但是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宋晏辞有点呆:“什么?” 顾己问:“为什么我开这辆车,你二叔会高兴?” 宋晏辞脱口而出:“他高兴。” 顾己有点没明白,但也没再问,她甚至都没看宋晏辞那张照片正面到底是什么。 车子离开警局,宋晏辞缓缓转过照片,手上这张照片,是他跟叔叔宋明辉的合照。 他忍不住笑起来,从低低的笑变成放声大笑。 那一头闫利民和陈敬累得气喘吁吁,听到他的笑声,闫利民忍不住叉腰骂道:“你个混崽子,老子腰都快废了,你还在那儿给我追女孩子,你要不脸啊你!” 宋晏辞笑意依旧,他转身欢快地跑到闫利民跟前,一把将人搂住,在老头额头狠狠嘬了一口就往车边跑:“老闫!我今天早退啊,我必须要早退,你扣我工资吧!” 闫利民从一脸懵逼中缓不过神来,额心火辣辣的,老头子喘着粗气,叉着腰四处找什么的样子。 陈敬从里头出来,好奇地问:“怎么了老闫,刚刚谁在发疯?” 闫利民没回他,依旧四处寻找着。 陈敬走上去:“你干嘛呢老闫?” 闫利民转过来,额头被宋晏辞那王八蛋嘬了一团淤血出来,陈敬茫然地看着他,声线开始抖动:“这……这咋了啊这是?” 闫利民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什么趁手的好工具,眼神带刀,伸长胳膊:“陈敬,你去,去给我找把刀来。” 陈敬不解:“您要刀干嘛?” 闫利民吼声震天:“我去宰了宋晏辞那狗崽子去!” 第69章 对象 顾己将车停在了小区附近的停车位,快走到单元门的时候就看到一道挺拔的身影站在楼下。 她刻意放缓了脚步过去,距离对方还有两步的时候,戚铭猛地转过身来,手肘朝着顾己面门过去。 顾己顺势卸了他的力:“还不错,警觉性还在。” 一看是她,戚铭立马收了力,脸上露出欣喜来:“队长!” “小点声。”顾己踢了他小腿一脚:“行了,上去再说。” 到了楼上,开门进去,戚铭先是看了一圈才说:“队长,你这地方选的不错啊,就是有点太小了,你看你连个做饭的地方都没有。” “你看我像做饭的人吗?” 顾己跟他相处的时候要自如许多,隔空给他扔了瓶矿泉水过去:“吃了没有?没吃的话去买点吃的回来。” 戚铭拧开瓶盖喝水,自己又找了个板凳坐下:“队长,五年不见,你就好意思让我给你请客啊?你以前没这么抠啊……” “我现在很穷。”顾己洗了把手出来:“下去的时候顺便把我垃圾带上。” “咱们叫外卖不行吗?” 戚铭说:“等你赶我走的时候我再拿垃圾啊,我过两天要去执行任务,队长,咱们可能挺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了。” 顾己看过来:“很危险?” 戚铭笑了笑:“咱们这种人,这辈子就离不开危险这两个字,都习惯了。” 他拿出电话点外卖:“队长,你还别说,钦城哪几家北方菜做的好吃我还真知道。” 顾己收起两件衣服:“你什么时候喜欢吃北方菜了?” “你跟老黑喜欢啊。”戚铭脱口而出,忽然愣了下来,有点慌乱地看向顾己。 顾己的动作也顿了下来,她看向戚铭:“你这边有他的消息吗?” 戚铭叹了口气,忽然有点哽咽:“我一直在找,但是……” 五年前,顾己他们在东南亚执行任务,老黑和她各带领一个小分队分开行动,当时意外突发,他们行踪暴露,但为了任务顺利进行,黑子主动暴露,吸引敌方火力。 任务结束后,顾己他们找遍了案发现场,都没找到黑子的尸体。 在这之后,戚铭被调离部队,没过多久,顾己被派去执行新任务,进行为期五年的卧底工作。 这五年来,不管是部队还是顾己这些还活着的队员,都没有放弃寻找黑子的下落,但每一次都是以失望落幕。 戚铭越想越难过,一擦眼泪,哽咽着说:“队长,你不知道黑子他老娘……我去看他老娘的时候,他老娘反而安慰我,她跟我说,不管黑子是死是活,那都是为了国家,这是好事,是荣誉,让我们不要难过……可是她……你都不知道她日子过得有多难,黑子就剩下那么一个娘了,我……我觉得对不起他啊!” 顾己走过来,拿过他的手机,见他已经点了东西还没付款:“密码还是那个?” 戚铭哽咽着嗯了一声。 顾己付了款,把手机给他塞回去:“所以你就把当时存的家底全都给她留下了?” 戚铭脸上还挂着泪珠:“队长,你咋知道?” “我知道的多了。” 楼上大概在包饺子,不时传来剁肉声,顾己抓了椅子坐过来:“阿姨最近身体不太好,我打算把她接过来做手术,医院我正在联系,但我这儿不适合她住,你那边呢,怎么样?” “那敢情好啊!”戚铭蹭地站了起来:“我那房子我平时都不住的,阿姨来了住一辈子都没事,我养她!” 顾己rua了把他的脑袋:“行了,那你走之前收拾收拾,联系好医院我就把人接过来,其他的我会安排的,你不用操心。” 戚铭抽着鼻子:“嗯,好,我听你的队长。” 他擦干眼泪,从兜里掏出两张纸,站起来给顾己递过去。 顾己疑惑:“干嘛?” “你让我写的大纲啊!还有我这几年的心路历程和思想感悟,我写了好久呢,你快看看啊。” 顾己深吸了一口气:“你走了我再看,现在说正事。” 一说正事,戚铭下意识稍息立正:“队长你说,什么正事?” 顾己从抽屉里拿出孙丽萍给她的那张照片递给戚铭。 戚铭看着照片,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这不是说咱们当初……” “七年前,咱们去M国执行任务的前一天,老韩带咱们去吃了顿好的,照片就是那天拍的。” 顾己脸色冷了下来,指着照片左下角:“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当时你和程清芷就在这个地方。” 戚铭脸色肃然:“照片是对方故意裁成这样的,队长,这照片哪来的?” 顾己跟他说了孙引弟的案子。 戚铭的脸色更加严肃:“也就是说,给那个孙引弟这张照片的人是知道你的身份的。” “甚至知道你们的。” 顾己声音冰凉:“对方甚至知道我要来钦城任职,而孙引弟遇害,是在我来钦城的一个月之前,以此类推,她拿到这张照片的时间还要更早。” “妈的。”戚铭低声骂了一句:“到底是什么人?” “如果孙丽萍没有撒谎,那给孙引弟这张照片的人,至少跟我同时知道我会来钦城缉毒支队。” “太危险了。”戚铭问她:“队长,这件事你跟老韩说了没有?” “还没有。” 顾己点了点照片:“这是复印件,你拿一份,用你的人脉查一查,我这边也会查,如果有什么消息,我们互相分享,时机成熟的时候,我会跟老韩汇报,注意,一定要隐蔽。” 戚铭深吸了一口气:“嗯,我知道了。” 他说完这话的时候,刚点的外卖也到了,两人同时收声,戚铭去门口拿外卖了。 另一边,宋晏辞的车子开进家里,激动的车门都没关上就往屋里跑。 “老宋!老宋!”他像个孩子一样进门就喊:“老宋你在哪儿呢!” 他刚喊完,客厅那里就传来一道雄厚地声音:“臭小子,你是找我这个老宋,还是哪个老宋?” 说话的正是宋晏辞的父亲宋明阳。 和宋明辉稍微不一样的是,宋明阳从长相上来看就是那种很有气势的人,尤其是一瞪眼的时候,给人的压迫力特别强烈,再加上在商场浸淫多年,双目精明而又锐利,看起来就让人很有压力。 宋晏辞扭头一看,脸上立马带上了讨好:“哎哟,亲爱的父亲回家了,不过儿子找的是咱家另一个老宋,待会再来和您培养父子感情啊,我先去找二叔!” 他跑上楼,宋明阳皱着眉问跟进来的江克:“他怎么回事?” 江克认真地想了想才说:“有两种可能。” 宋明阳来了兴趣,一点都不像外人眼里那么严肃,笑眯眯地朝他招手:“你过来说说,哪两种可能?” 江克走了过去,认真分析:“首先,少……” 宋明阳抓起果盘里的一颗花生就丢了过去:“叫宋队!” 江克忍不住笑了笑:“首先,宋队这么高兴,第一个原因……” “什么?” “他最近破了大案。” “不太可能。”宋明阳摇头:“他今天高兴的有点不一样。”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宋明阳催促:“你赶紧说!” “顾队。” 宋明阳不解:“什么?” 江克抑扬顿挫,提高了音调:“他的恋爱对象!” 宋明阳手里的茶杯差点掉下去,激动地都站起来了:“你说他谈恋爱了?” 江克实事求是地想了想:“准确地说,是宋队单方面谈了。” 宋明阳脸一冷,顿时不高兴了,他重新坐了回去,一脸沉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问江克:“江克,我问你个问题。” 江克十分恭敬:“您问。” 宋明阳一拍桌子,问他:“这小子是不是给我丢脸了!对象哪有单方面谈的!” 第70章 悸动 戚铭离开的时候,林一月那边发来了三个死者的身份信息。 拆迁户死者:王浩杰,男,年龄27岁,未婚,钦城本地人。 一年前王浩杰的父母出资,给他开了一家叫星韵的设计装修公司,家里条件还不错,再加上房子拆迁,在钦城算是家庭条件很好的了。 郊区死者:张海亮,男,年龄30岁,离异,钦城本地人,是某国企的外包人员,结合他的家庭条件来看,这个工作也就是混混日子,人家在钦城和海城的房产就能吃饱喝足。 1703死者:李宇,男,年龄27岁,未婚,海城人,和前面两个人相比,李宇就没有什么可比性了。 三个月前,他是一家ktv的服务员,后来因为偷拿了顾客掉在包房的戒指被开了,对方差点还报了警,在这之后一直处于无业状态。 顾己刚看完这些资料,宋晏辞的电话也打过来了。 “顾队。”他的声音微微扬起:“我们选择哪个受害者调查?” “王浩杰吧。” 顾己说:“我很好奇那个十字架和纸钱到底代表的是什么,对了,你们在1703没有发现类似纸钱的东西吗?” “没有。”宋晏辞说:“我跟齐飞检查过了,你们那边呢?” 顾己站在窗边:“我们在郊区也检查了,并没有类似的东西,所以我在想,要么是我们想多了,要么,王浩杰可能是最后一个死者。” 宋晏辞问:“你的意思是,凶手做掉最后一个目标后,出于某种目的,他在烧毁相关线索的时候,同时也烧了纸钱?” “嗯。”顾己说。 宋晏辞那边窸窸窣窣的,隔了几秒才说:“一般来说,纸钱这个东西承载的是祭奠意义,我们暂且认为在这个案子里存在的是你说的第二种情况,如果这样的话,那凶手在祭奠什么人就很重要了。” “如果这个猜测是成立的,那王浩杰,张海亮,李宇,这三个人一定会跟凶手祭奠的那个人有联系,这样吧,明天先重点查一查这三个人,剩下的我们回局里再说。” “好。”宋晏辞又说:“我跟聂忠华打过招呼了,明天早上我们就不在局里碰头了,直接出外勤。” 顾己没有意见,她拉上窗帘往回走:“那我们在哪儿见?” “我们开你的车。” 宋晏辞说:“我的车会给林一月和聂忠华开,明天早上八点,我们在你小区门口见,我还挺想尝尝那家早餐店的早餐的。” “嗯。”顾己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宋晏辞寻思着他们至少还能说个晚安呢,话还在肚脐眼酝酿呢,顾己已经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弄得宋少爷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 宋明辉来敲门,听他应了才进来,见他那样子问:“怎么了?搞得噎了两颗鸡蛋似的。” 宋晏辞叹了口气,惆怅万分:“我想跟她说晚安,她连机会都没给我就挂电话了……” 宋明辉毫不留情地嘲笑他,嘲笑完了又给了他致命一击:“你爹知道你单方面恋爱了,这会儿正在外面准备给你传授相关经验呢,你要不要听听他的意见?” 宋晏辞更无奈了,瘫在沙发上:“宋明阳同志,我已经听到你那难以抑制的笑声了,进来吧,进来嘲笑你儿子。” 宋明阳进来,先和弟弟笑了个够才开口:“这事儿你还真没必要惆怅。” 宋晏辞盯着天花板:“呵,没发生在你们身上,你们当然不惆怅了。” “这种事情旁观者清。” 宋明辉安慰侄子:“你平时挺聪明的啊,你用脑子想想,她一直生活在部队,你爸退伍都多少年了,那时候留下来的脾性还是改不了……” “等等……”宋明阳眉头一皱,看着叔侄俩:“小辞追的是个军人?” “是个极其出色,非常出色的军人。” 宋明辉拍了拍他哥:“大哥你先别好奇这个,待会咱俩整点小酒慢慢说,我现在先安慰安慰你儿子。” 宋明阳艰难地管住了自己好奇心。 宋明辉继续说:“你应该想想,女兵在部队要跟男兵一样强有多难,更何况是她那样的,宋晏辞,我可告诉你,一个女兵要进入特种大队,再出类拔萃到她那种地步,她身上女性的柔弱,某方面的敏感度,全部会被打磨掉,只有那样,她才能越走越远。” 宋明阳从这段话里提炼出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女兵,特种兵,他弟都夸牛逼的那种。 他一拍桌子:“对!你以为自己追的是父母捧在手掌心上,没受过风浪长大的小姑娘啊!你追的可是特种兵!” 宋明辉修正:“大哥,是特种兵里的尖尖。” “那就更了不起了!” 宋明阳激动地站了起来:“臭小子,我可告诉你,你爹我当年要不是因为出了事儿,我也是能进特种大队的,而且我告诉你,这个特种兵他也是有区别的,人家就没跟你说个晚安你就在这儿要死要活的,你至于么你,你这样的我劝你,你就别找这样的,你换个类型,你看我就喜欢温柔的,我就找了我媳妇……” 宋晏辞忍无可忍打断他:“我说两位,你们有过悸动的时刻吗,你们懂这种嘴上埋怨但心里开花的感觉么,你们至于么……” “反正你爹我把话放这儿!”宋明阳铿锵有力。 宋晏辞等了半天没等到他的后文,忍不住问:“宋总,你想放什么话?” 宋明阳怒目一瞪:“别那么矫情!” 宋晏辞起身,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上去,又拉起被子盖上来:“我知道了宋总,麻烦你们出去的时候把门给我带上,我明天还要出外勤,祝你们有个愉快的夜晚。” 担心大哥在外面压抑久了,今儿好不容易找到了个阔谈大论的机会折磨侄子,看在那张签名照的机会上,宋明辉毅然决然地拉上宋明阳出去了。 他们一走,宋晏辞顿时笑了起来。 他翻身下床,确认自己房间的门关了,才走到床边一道暗门跟前,轻轻一按旁边的按钮,那扇和墙色一样的暗门缓缓移开。 宋晏辞走进去,那里面是个十五平米左右的空间,有张书桌,而书桌后面的墙上,贴满了剪报,照片,以及全世界范围内的军事报道和军事行动,其中很大一部分的信息来源,是一般人根本接触不到的。 宋晏辞走过去,细细看着墙上那些东西。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张外国的内部军事报纸上弄下来的剪报上。 那张简报的内容主要是华国某精锐特种部队联合该国作战,在脱离大部队支援情况下,小队六个人用时三个小时,直捣犯罪集团总部,活捉犯罪集团匪首。 最重要的是,在这份报纸中,外国军方光明正大地指出:此次行动的领导者,正是近来国际上声名鹊起的幽灵特种兵菜鸟。 其实很少有人知道,在这次行动之前,犯罪集团高层曾收到一封挑衅邮件。 那封邮件的落款是:菜鸟。 那是菜鸟最意气风发的时代,也是宋少爷的小心脏开始悸动的时代。 第71章 般配 第二天一早,顾己刚走出小区,就看到宋晏辞在早餐店门口朝她挥手。 顾己一抬头,就看到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衫,下身依旧是和昨天一样类似款式的黑色工装裤。 不同于他穿白衬衫时候的明媚清扬,他穿着黑色系衣服的时候,倒显得挺有气势的。 确实不错,顾己往过去走的时候,身边好几个阿姨都夸对面那个黑衣服的小伙子条子真顺。 顾己倒是穿腻了黑色系,临出门的时候莫名其妙回去换上了宋晏辞昨天给的那件白色衬衫。 宋晏辞看着她从马路对面朝自己走过来,忍不住心想: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这两成语简直就是为他跟顾队打造的。 瞧瞧,他们连衣服都能如此轻易地穿成情侣装。 顾己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脑子里想了这么多东西,走过来挽了挽袖子:“我吃胡辣汤和小笼包,你呢宋晏辞,老规矩,我请客。” 就那么点道儿,宋晏辞非要跟人家并肩:“你吃啥我吃啥,我不挑食。” 老板已经听到他俩的对话,喊了一声:“好嘞!马上来!” 老板娘探头看了一眼,立马喜上眉梢:“哎哟,这大清早的就看到这么养眼的画面,今儿生意一定好!” 宋晏辞拉开椅子让顾己坐下,一张脸笑得跟炸开的花儿一样:“老板,不瞒你说,我第一次来你们这儿就知道你们生意得爆,今天我更确定了。” 老板娘笑得合不拢嘴:“那就借你吉言了啊大帅哥!” 宋晏辞坐在了顾己对面:“顾队,你听到了吧,老板娘叫我大帅哥。” 顾己一手撑着额头挡着脸:“是,听到了……” 宋晏辞这才老实了下来,兜里掏出个新手机给她递了过去:“给。” 顾己看向他:“什么?” “你想要的那个拍照非常清晰的手机啊。” 宋晏辞扬了扬下巴:“看看,喜欢不。” 顾己拿起手机,屏幕一亮,就看到了宋晏辞的……嗯,一张帅照。 早餐正好上来,顾己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老板娘扫了一眼:“哎哟,这也太俊了。” 帅是帅,也挺俊,但…… 宋晏辞掰开筷子给她递过来:“顾队,这张照片老闫让我贡献出来去参加省厅最美警察比赛我都没答应他,你可不许给我换啊。” 顾己有点为难:“宋晏辞,你真的要到这个地步么?” “当然。” 宋晏辞拿起个包子咬了一口:“因为这张照片,这手机便宜了一半儿呢。” 顾己咽下嘴里的东西:“懂了,你面子大,是吧?” “一般般吧。”宋晏辞略微有点傲娇:“本来人家要送我的,我这个人还是很有原则的。” 顾己放弃了跟他探讨这个问题的心思,直接问:“多少钱,我转你。” 宋晏辞也没扭捏:“888吧,希望咱们今儿能发发发。” 顾己头也不抬:“说实话。” “就这个价,你要不想要就算了。” 见她刚要把手机推过来,宋晏辞紧接着说:“还有你想要的那个小眼镜儿,我已经叫人去弄了,你要是不想要手机,那小眼镜应该也不想……” 顾己眼疾手快把手机揣进兜里,三秒钟内给宋晏辞转了个888:“做人别这么冲动,给别人一点思考的时间,不然会显得我很狼狈。” 宋晏辞憋着笑:“行行行,我下次一定注意。” 说话间两人吃完早餐,顾己结了账,两个人走到停车的地方,宋晏辞皱了皱眉,四周扫了一眼,没说什么就上了车。 顾己开车,宋晏辞上了副驾,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我查过了,王浩杰父母这段时间在国外旅游,今天早上的飞机回国,大概中午十一点能到,咱们先去他那个公司看看,到时候时间刚好对得上。” “好。”顾己发动车子:“聂忠华他们是怎么分配的?” 宋晏辞说:“林一月和老聂去调查张海亮了,齐飞跟岑虎负责李宇。” 说完这话没多久,郑沛那边正好发来信息。 宋晏辞一看:“老郑发消息过来了,和我们猜的一样,三个死者的食道和胃部都有大量毒品,基本可以确定的是,死者遇害前凶手逼迫他们大量吞食,另外死亡时间也基本确定了,张海亮死亡时间应该是两周前,也就是6月2号,至于王浩杰和李宇都是一周前,他们俩死亡间隔最多也就六个小时,而且你说的没错,王浩杰就是最后一个死者。” 宋晏辞说完看过去,觉得顾队打方向盘的样子可真帅。 顾己开口:“所以我们对于纸钱的猜测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成立的。” “嗯。” 宋晏辞放大手机屏幕:“还有一点,郑沛那边已经确定,张海亮死于勒毙,李宇和王浩杰最终死因都是失血过多。” 这也就意味着,在此之前他们遭受的一切都是折磨。 宋晏辞又道:“而且从他们的尸检情况来看,三个人都有吸毒史,其中李宇吸毒史比较长,王浩杰和张海亮时间较短。” 顾己车子开的快了点儿。 没多久,两个人就到了王浩杰的工作室。 顾己停好车,下车的时候就听到宋晏辞说:“你别说,这地段选的还真不错。” 两个人往里走,顾己放低声音:“王浩杰大学念的就是室内设计,但从林一月发来的资料看,他在校期间专业都是吊车尾,但他这个装修公司在业内还算有点名气。” “这个社会有的是一身本事无处施展的人。” 宋晏辞轻哼一声:“也有的是空有钱财脑袋空空的人,这两种一结合,那就很能赚钱了。” 他这么一说,顾己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宋晏辞又小声说:“像我一样名副其实的,面子和里子一样好看的,那是大海捞针。” 顾己嫌弃地瞥了他一眼:“知道了,别卖弄了,再这样我就要打人了。” 宋晏辞立马闭嘴。 说完这话的时候两人也到了前台。 在对方刚站起来的时候宋晏辞就拿出警官证:“警察,查案。” 前台姑娘一愣,立马紧张起来了:“警官,我们老板也不在啊……” “不找你们老板。”顾己扫了一圈:“你们老板平时经常来店里吗?” 前台不知道该不该说。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男声从后传来:“两位,请问是有什么事吗?” 一看到这人,前台立马松了口气:“秦总,这两位说他们是警察,来找老板的……” 姓秦的男人皱眉:“警察?” 宋晏辞转过去,警官证又给他看了一次:“是,警察,这次来主要是想打听一下关于王浩杰的情况。” 男人脸色又是一变:“浩杰他怎么了?” “死了。” 宋晏辞装好警官证看向他:“老板死了一周了,你们竟然不知道?” 第72章 公司 “死了?” 宋晏辞这话一出,不单单是姓秦的男人,就连前台和几个附近的员工都惊住了,目光全都朝着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那姓秦的男人愣了愣,很快调整心神:“两位,要不咱们进去聊?” 宋晏辞和顾己跟着他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关上,顾己隐约能看到外面的员工立马从工位上起来聚到了一起,不知道在窃窃私语什么。 其中有个穿着粉色衣服的女人,目光朝着办公室的方向看了好几眼。 一进办公室,宋晏辞扫了一圈,和顾己对了个眼神问姓秦的男人:“这不是老板办公室吧?” 姓秦的男人挤出点笑来,倒了两杯茶放在茶几上:“警官您没看错,浩杰的办公室在我隔壁,这是我的办公室。” 他说完朝着顾己和宋晏辞做了个请坐的动作:“还没跟两位介绍,鄙人秦玉森,和浩杰是大学同学,毕业后一直在鼎丰集团工作,后来浩杰开了这个装修公司,他不喜欢跑业务,所以就找了我。” “鼎丰集团,算得上业内头部的装修公司了。” 宋晏辞问他:“秦先生,你为什么会放弃鼎丰的工作来星韵?” 秦玉森笑了笑:“实不相瞒,鼎丰确实很好,我在那里学到了很多东西,但在鼎丰我也不过是个普通职员,就算我辛苦策划的设计方案获得客户的认可和赞赏,我也只能是个出苦力的,但在星韵,那可就不一样了……” 宋晏辞说:“因为王浩杰的心思根本不在公司的业务上,公司的业务和重大决策都是你来决定的,而且王浩杰也需要你最终的成果来为自己贴金,所以星韵才会在短短两年就开始在业内崭露头角。” 秦玉森看似稳重,但顾己却发现,在宋晏辞说到后半句话的时候,他的脸上还是流露出了一抹难以掩饰的自豪。 但他嘴上却说:“您过奖了,也是浩杰愿意给我这个机会罢了。” 顾己直接顺着这句话问:“王浩杰平时多久来一趟公司?” “这个……” 秦玉森想了想:“说实话,他十天半个月都不会来公司一趟,就算偶尔一次来了,大多时候也是路过歇歇脚,或者跟家里叔叔阿姨吵了架过来躲一躲。” “也就是说,王浩杰基本不参与公司的经营和决策?” 秦玉森脸色滞了滞:“是这样没错。” 顾己又问:“那他清楚公司的经营情况吗?” 秦玉森略微有点迟疑,但还是说道:“我会定期走报表明细给他,但浩杰心思不在这儿,基本都不看的。” “那你们在收入分配上是怎么分配的?从我们掌握的资料上来看,创办公司的时候你没有任何出资情况。” 秦玉森搓了搓手:“是,我的确没有出资,公司刚建立的时候浩杰自己经营过一段时间,没什么起色还亏了一笔钱,后来他才找到的我,当时他给我的条件是技术入股,我占40%,另外公司的日常决策权在我手上,另外每年年底会按照当年净收入的3%给我一笔奖励费。” 宋晏辞问:“这笔奖励费,跟你每年的分红是区别开来的,是吗?” 秦玉森点了点头:“是,他对我这个老同学,很仁至义尽了。” “但你也给他创造了不小的价值。” 宋晏辞说着,忽然转了话题:“王浩杰吸毒,这件事你知道吗?” “什么?吸毒?” 秦玉森膝盖一挑,一脸诧异:“我只知道他经常找财务预支工资,但他毕竟是公司实际上的老板,也就没问过原因,他吸毒的事情,我是真不知道……” “你确定吗?” 宋晏辞倾身向前,抬了抬桌上的水又放下:“你们是同学,他对你这么信任,说明你们关系也不错,我还以为你们平时关系好得很。” 秦玉森笑了笑:“那您就想岔了,我跟浩杰在大学的时候也不过是普通的同学关系,只是后来突然遇到了,我需要一个可以自由发挥的平台,他需要有人帮他,所以才一拍即合,说得实际一点,我们之间最真实的其实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系,至于他的私生活,我实在不太清楚。” 宋晏辞问这些问题的时候,顾己已经不动声色查了秦玉森的信息。 他说完这话的时候顾己问他:“就算是普通同学,对于王浩杰的社交圈和朋友圈,你应该也有个大概的了解吧?” “这个……” 秦玉森略微有点迟疑,十指相交的两只手紧了紧:“浩杰家里条件不错,他的朋友也多,大都是一些相同条件的,一般人他们也看不上吧……啊,最近倒听说他跟一个叫李宇的男人玩得挺好的。” “李宇?”顾己和宋晏辞同时看向他开口。 “对,就叫李宇。” 秦玉森语气确定:“三个月前浩杰突然来公司说想预支点钱急用,当时就是跟这个叫李宇的男人一起来的。” 顾己调出李宇的照片:“是这个人吗?” 秦玉森凑过去看了好一会儿才说:“没错,就是他。” 顾己和宋晏辞对了个眼神收起手机:“他们当时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或者当时的监控还有没有?” “监控应该有。” 秦玉森笑了笑:“不过他们没待多久就走了,浩杰过来就是为了支钱,也没见他们说什么,如果你们需要监控的话,我可以叫人找一找。” “那就麻烦你找一找吧,拷贝一份我们带走。” 顾己说:“另外我想问问,王浩杰跟他父母的关系怎么样?” “这个……”秦玉森失笑:“浩杰家里就他一个孩子,将来所有东西都是他的,至于这关系到底怎么样,我还真不清楚。” 宋晏辞看向他,状似无意地说了一句:“能花那么多钱给儿子开个公司玩,王浩杰父母应该挺溺爱这个儿子吧。” “大概,大概是吧。”秦玉森笑了笑说。 顾己和宋晏辞站了起来,秦玉森暗自舒了口气。 顾己又想到什么似的:“对了,王浩杰有没有女朋友?” “这个……” 秦玉森倒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有点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说:“不是我说浩杰的坏话,他女朋友两天换一个,今天和这个谈,明天可能就会换那个,所以……警官你懂的。” “好的。”顾己又说:“那麻烦你把相关视频给我们一份吧,我们出去等就可以。” “啊,在这儿也不碍事。” 顾己往外走:“我想去王浩杰的办公室看看。” 秦玉森跟才反应过来似的:“噢,好,我带你们过去。” 王浩杰的办公室就在秦玉森隔壁,他推开门的时候宋晏辞就说:“我们自己看吧,你不用管我们,待会我们可能还要跟你们的员工聊聊,秦先生,你应该不介意吧?” 秦玉森微怔,忽然笑了起来:“不介意,当然不介意,正常流程,我理解。” 顾己和宋晏辞没再说什么,进了王浩杰的办公室。 第73章 有趣 和秦玉森的办公室相比,王浩杰的办公室虽然大,桌椅用的都很昂贵,但很明显没有一点儿人气儿。 简而言之,就是用来做做样子的。 收拾的倒也干净,只是总给人一种刻意之感。 顾己和宋晏辞看了一圈,发现除了办公桌上王浩杰的一张全家福,这间办公室还没有秦玉森的办公室有看头。 顾己放下那张全家福对宋晏辞说:“出去问问员工吧,咱俩分开。” “好。”宋晏辞拉开门:“我们刚进来的时候,办公区有个穿粉色裙子的女生,你注意一下。” 顾己低声应了一声,这人她也注意到了。 秦玉森应该带着人去找监控了,顾己和宋晏辞出去,各自分开和员工聊了聊。 前面都还好好的,王浩杰不常来公司,员工对他的了解确实都不多,总结起来就是:花花公子,不务正业。 如果这样的男人生在普通人家,大概有点脑子的女人都会绕着走,可偏偏这样的男人是个家庭条件本来就不错的拆迁户,那他身上的缺点,反而会成为他的优点。 顾己最后才问到了那个穿着粉色衣服的女人。 她的答案基本和其他人是一样的,问题在于她回答问题时的神情和一些小动作。 顾己看了看时间,正巧秦玉森那边拿了监控视频出来,她没再问什么,拿了视频就和宋晏辞离开了。 一出星韵设计公司的门,顾己就对宋晏辞说:“盯着那个女生,她有问题。” 宋晏辞给江礼发了个消息,两人上了车,他才笑道:“难道秦玉森就没有问题?” 顾己系上安全带发动车子:“他问题更大。” 宋晏辞也系上安全带:“我告诉他王浩杰已经死了一周的时候,他很震惊。” “但很快他就接受了这件事,甚至都没有问我们王浩杰的死因是什么。” 顾己说:“王浩杰这种人不学无术,却有那么好的资源,从本质上来说,秦玉森一边看不上王浩杰的为人,一边又羡慕和嫉妒王浩杰的家庭情况,尤其是有些线索,不是我们误打误撞问出来的,而是他刻意顺着我们的话说出来的。” 宋晏辞一笑:“你说李宇?” “对,李宇这个线索,是他故意抛给我们的,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对我们来说是个很重要的线索。” “还有一点。” 宋晏辞靠在椅背上:“你拿出李宇的照片让他辨认的时候,他并非看了半天才认出李宇就是照片上的人,而是从一开始他就认出那是李宇,他辨认的那点时间,只是为了让我们相信他跟王浩杰和李宇是真不熟,所以才需要仔细辨认。” “秦玉森是个很聪明的人。” 顾己开了车窗,风从外头灌进来:“刚才你问他的时候我查了他的相关资料,他说的没错,大学的时候他就是专业前几名,跟王浩杰那种吊车尾的确不会有太多交集,再结合刚才我们跟他的交谈……” 宋晏辞的笑和着风声一起响起来:“就算王浩杰没了,星韵的运转不会有任何问题,或许过不了多久,这个公司就彻底成了秦玉森的了,那这样算来的话,秦玉森是不是有很强的动机杀害王浩杰?” “嗯。” 顾己说:“动机很强烈,但这个案子里,我们必须同时联系三个死者分析,不能把关注点只放在一个人身上。” 宋晏辞呼了口气:“也不知道老齐他们那边进行的怎么样了。” 说完这话,宋晏辞打算给聂忠华打个电话问问各自的进展,刚拿出手机找到聂忠华的号码,林一月先打电话过来了。 他开了扩音,刚接通林一月就一声优雅的卧槽:“老大!己己,你们猜我们发现什么好东西了!” 那一声卧槽吵到了宋晏辞的耳朵,他把手机往远处拿了拿:“什么好东西,说出来老大听听。” 林一月哼了一声,神神秘秘:“老大,1703业主,你知道吧?” 他们查的是死在郊区的张海亮,这会儿突然问起1703的业主,顾己和宋晏辞都皱了皱眉。 “知道。”宋晏辞说:“1703业主叫蒋丽,联系上的时候说是正在外面旅游,她怎么了?” “咱们不是想不通凶手为什么把杀害李宇的案发现场选在1703嘛,现在有理由了!” 宋晏辞催促:“你别磨蹭了,赶紧说。” 林一月哈哈两声:“之前的资料上不是显示张海亮离异嘛,保险起见我们联系上了他前妻,从她嘴里知道,她和张海亮离婚的主要原因是出轨,张海亮的那个出轨对象,就叫蒋丽!” 顾己宋晏辞对了个眼神,这个线索出乎意料,又仿佛在情理之中。 那头聂忠华拿过了电话继续说:“已经通知蒋丽尽快回来了,但还没有告诉她张海亮的事情,至于蒋丽在星辉小区的这个房子,现在基本能证实是张海亮出资买的。” 林一月在一旁嘟囔:“我也是服了张海亮这蠢货,他前妻多好一人啊,还有个那么可爱的儿子,非要出轨找小三,我查了一下蒋丽的资料,只有四个字能形容了。” 宋晏辞问:“哪四个字?” 聂忠华代她说了:“嘈多无口。” “那就回来慢慢嘈。”宋晏辞又问了问他们那边的进展,得知他们已经在张海亮父母家门口了。 挂了电话,宋晏辞划拉着齐飞的电话:“咱们这位凶手还挺会找地方的,一石二鸟啊。” 顾己也冷哼一声:“确实,说不定还留着一些惊喜等着咱们去发现呢。” 宋晏辞拨通齐飞的电话,还没开口呢,齐飞那边就急匆匆地:“老大,咱们待会说啊,哎哟,我可跟你说,我们今天可倒霉了。” 宋晏辞拧着眉:“你们现在干嘛呢?” “也没啥大事。”齐飞说:“我们在交警队接受教育呢。” 宋晏辞:“怎么个玩意儿?” “交警队,接受教育。” 齐飞重复了一遍:“都怪老岑,他把出租车当警车,我们半道上被交警给拦下来了……” 宋晏辞深吸了一口气:“你俩玩的还挺溜啊。” 齐飞嘿嘿笑了几声:“嗐,老大你别操心,我没说我是重案组的,丢不了人。” 宋晏辞翻了个白眼:“丢一丢也无所谓,我习惯了,那你们那边进展如何?” “有!进展有!” 齐飞立马激动了起来:“这个李宇可真不是个好东西,他不仅自个儿吸毒,他还怂恿别人吸毒!” 第74章 二傻 相较于顾己和林一月她们开着大奔出去跑外勤,岑虎和齐飞则是反其道而行。 早上。 会面的时候齐飞看着岑虎那辆出租车有点委屈。 “我说老岑,你可真是被单子擦脸,真是大方啊,就算不坐大奔儿,你给我坐四个圈儿我也愿意啊。” 岑虎在车里吃着早餐,闻言冷笑:“那你真是扁担冲水,牌子不小啊,哥哥,你哪来的脸呐你。” 齐飞嫌弃地嗤了一声上了车,毫不客气拿了另一份早餐往嘴里送:“老岑,你知道咱俩这组合叫啥嘛?” 岑虎发动车子:“你别给我憋屁,直接说。” 齐飞又笑,笑完了才说:“咱俩啊,就是叫花子碰到要饭的,穷对穷!不过你这车打哪儿借的,又是你那些小兄弟?” “那可不。”岑虎扬了扬下巴:“哥在道上也是有几分面子的。” 两人你嫌弃我两句,我嫌弃你两句,先到了李宇之前工作的KTV,一问,还真问出了点东西。 这不刚出来准备去李宇的住处呢,路上遇到了一起肇事逃逸案。 岑虎想都没想就踩了油门追了上去,齐飞下意识去拿警报器往车顶放,手边捞了个空才想起他们开的这是借来的出租车。 没两分钟的时间,交警骑着摩托在后面追上来了。 前面肇事逃逸的车辆跟他们的距离拉的越来越小,岑虎也是不管了,继续加着油门:“妈的,当了这么多年的警察,我还是第一次被警车追。” 齐飞拽着扶手哈哈大笑:“老岑,你还别说,被追的感觉原来是这样啊!” 岑虎也笑:“啥感觉?” “刺激!”齐飞喊:“还有点紧张,我小心脏现在砰砰地咕涌呢,那些犯人他娘的真行,警车一响我手都抖。” “瞧你这点出息。”岑虎嫌弃:“要不要哥哥我送你一曲孤勇者?犯人被枪毙的时候照样尿裤子!” “就你这破锣嗓子,你可给我闭嘴吧!” 齐飞话音刚落,岑虎的出租车越过肇事车辆,猛地一甩方向盘,横在路中间挡住了肇事车辆的去处。 砰地一声,肇事车辆撞到出租车的车屁股上,震得齐飞大喊:“姓岑的,你这是要跟我殉情吗你!老子有心上人,可不能跟你一起下去!” 话虽这么说,话音落下的时候他已经下了车,快步到肇事车辆跟前拉开车门,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将肇事车主拉出来铐住了。 交警追过来的时候齐飞膝盖还抵着肇事者,没来得及回头,先掏出警官证伸出去了:“总局重案组的,出来查案,正好碰上了,自己人啊兄弟。” 追了一路的交警一肚子要骂人的话艰难地咽了下去,认真查看了他们的警官证才说:“两位,现在这个情况,你俩还是得去一趟交警队。” 齐飞皱眉:“为啥,咱们这也是情有可原啊,要不你……” 年轻的交警抓着肇事者,一脸认真地对齐飞和岑虎说:“两位警官,你们刚刚闯了八个红灯!引起骚乱,你们自己看看手机上来了多少条违章短信!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你们今天也得跟我回去!” 齐飞看向岑虎:“你手机来短信了?” 岑虎非常心虚:“应该大概可能是来了吧,只不过没来到我手机上……” 话还没说完呢,岑虎的手机就急促地响了起来。 岑虎刚接起电话,手机里就传来一道快要哭出来的声音:“大哥,你到底干啥了啊,我这儿吃着席呢,手机哗哗地往进来发违章短信啊,你做了什么闯了八个红灯啊!哥,你还要不要我活了啊,我指着那家伙什养家糊口呢!” 岑虎默默转身,看向被撞坏了的车屁股,眨了眨眼睛说:“那啥……老丁啊,要不你先别吃席了……你来交警队参观一下?” 对方先叽哩哇啦骂开了,岑虎没好意思听下去,手忙脚乱地挂了电话。 于是两个人就来到交警队受教育了。 这会儿正排排站,低着头聆听教导。 至于聂忠华和林一月那边,两人从张海亮前妻处离开,又去了张海亮家里。 突如其来得知儿子的死讯,张海亮的父母接连晕倒,聂忠华和林一月忙着将人送到了医院。 这样一来,短时间内是不能进行询问了。 聂忠华联系了一个张家的近亲过来照看张海亮的父母,简单询问了对方一些情况,嘱咐他等老两口情况好一点后送他们来警局一趟。 上车后林一月叹了口气,找了矿泉水给聂忠华递了一瓶:“白发人送黑发人,谁都不好受呢。” 聂忠华倒是没有多少同情,只是说:“沾上毒品这个东西,下场迟早如此,就算不被人杀害,最终也会自己推着自己走上死路。” “话是这么说没错……” 林一月想了想:“只是可惜父母了,但他妈妈刚才也有点过分,我刚说张海亮出事了,她就嚷嚷着是张海亮的前妻杀的人,要不是你拦着,我看她真的立马要去干掉人家呢。” 聂忠华又说:“人在极其痛苦的时候,会想着转移痛苦,在他们眼里,张海亮的前妻就是那个转移点。” “也是。” 林一月有点唏嘘,但张海亮的前妻人真的挺不错的,从她给我们看的那些证据来说,张海亮出轨的事情证据确凿,但人家还不是净身出户啥都没要?甚至那些证据都没让张海亮父母知道,更没去张海亮单位闹,算是给足了张海亮体面了。” “那些证据的确可以证明张海亮出轨。”聂忠华拧了拧眉:“但从另一方面来看,在妻子哺乳期内出轨,他前妻是不是也有一定的动机杀害张海亮?” “动机当然有。”林一月顿了顿:“但是老聂,你太不了解女人了。” “怎么说?” “孩子。” 林一月笑了笑:“她的孩子才三岁,一个妈妈不会为了一个男人而放弃自己的孩子,另外从他们离婚的时间点来看,当初一坐实张海亮出轨的证据她就提了离婚,证明她绝对不是个优柔寡断的女人,拿的起放得下,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人家现在家庭美满,怎么会为了杀害张海亮而放弃现有的生活,她傻呀?” 聂忠华好一会儿没有说话,反复想了想才说:“我认同,你的说法说服我了。” 林一月失笑,娇俏地斜了斜脑袋:“那当然,跟了我们老大那么久,我也是有点聪明在身上的好吧。” 她说完这话,透过车窗随意往后一看,两人正靠近一家修车行,此时正好有人从车底滑出来,利落地从滑板上站了起来。 对方穿着一件灰绿色的背心,脏兮兮的手上拿着扳手,甩了甩脑袋,拿起一旁的水桶就往嘴里灌水。 林一月双手扒在车窗,上半身都往外探了探,看清对方脸的时候她蹙着眉尖自言自语:“是他?” 与此同时,聂忠华也看到了对方。 他也眉头一皱,同时脸色一凛,直接将车停在了修理行门口。 修车的男人刚喝完水,精壮的上半身还还残留着喝水时晃出来的水渍,衣服下隐约露出腹肌的形状。 林一月看的眼睛有点直,恍然才意识到聂忠华将车停下了。 她小心脏扑通扑通的,刚要问聂忠华怎么停车了,就听见车门砰地一声被关上,是聂忠华下去了。 林一月更好奇了。 紧接着她就看到聂忠华走到了那男人跟前。 再紧接着,她就听到那男人对着聂忠华叫了声:“哥。” 第75章 真疼 聂忠华脸色肃然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对方正是他的亲弟弟聂晓光。 也是郑前进忌日那天,躲在暗处等着顾己他们走后,才去祭拜郑前进,在他墓碑前磕了几个响头的男人。 他和聂忠华的长相并不像,痞痞的,应该是吹个口哨就能让女孩子一边骂他一边觉得他还挺帅的那种男生。 聂晓光有点紧张,吞了口唾沫,有点手足无措地看着哥哥:“你怎么来这儿了?” 车行里出来了个年轻人,叫了一声:“光哥,怎么了?” “没什么。”聂晓光回头说了一声:“你们进去。” 几个年轻人立马退了进去。 “哥。”聂晓光又看向聂忠华:“要不咱们……” 聂忠华冷着脸,看起来很生气,他抓起聂晓光背心的带子将人带到一旁的阴凉处:“聂晓光,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聂晓光眼神晃了晃,摘了手套拍打裤子上的灰尘,拍完了才说:“我不喜欢那种工作。” “那种工作,你知道多少人挤破了头都进不去吗?” 聂忠华压抑着怒意:“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要去考?” “正是因为考上了,去做了才知道不喜欢啊。” 聂晓光看向哥哥的眼睛又很快移开了。 聂忠华鼻子里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说话都有点咬牙切齿:“聂晓光,既然不喜欢,你当初报什么警察学校!” “不是你想让我考的?” “你说什么?”聂忠华眼里的火气更重了,他太气了,没听清聂晓光刚才的话。 聂晓光也深吸了一口气,他这次认真地看向聂忠华说:“哥,是我想考吗?难道不是你让我考的吗?” “啪!” 聂忠华一巴掌打在了他脸上,气得胸膛起伏。 聂晓光斜着脸愣了愣,回过头来舔了舔嘴角,又伸出右半边脸:“来,继续打,给你出出气。” 聂忠华如他所愿,又扇了一巴掌过去。 这两巴掌惊动了车上的林一月,也惊了修车行那些伙计,林一月下了车,那几个年轻人也跑了出来。 “林一月,回车上去。”聂忠华依旧看着聂晓光说了一句。 林一月脚步一停。 聂晓光也对那些年轻人说:“别管我,进去待着。” 目光移过来的时候,他看到还停在半道上的林一月,脸色一滞,眉头皱了皱。 林一月迟疑着站在原地,思来想去还是重新回到了车上。 看着老远还剑拔弩张的聂忠华和另一人,她拨通了宋晏辞的电话。 那两巴掌后,聂忠华只是胸膛起伏,眼神冷漠失望,呼吸缓慢而又沉重。 兄弟俩长久的对视后,聂忠华开口:“你对得起老郑吗?” “对不起。” 聂晓光也深吸了一口气:“但是哥,为什么永远是我们对不起别人?” 聂忠华眸光一动:“你说什么?” “明明我们也是受害者。” 聂晓光压着声音,却也挡不住委屈和愤怒:“明明我们也是受害者,我们做错过什么吗,要不是老郑,你早就去……” 聂忠华又是一巴掌过去,打断了聂晓光接下来的话。 聂晓光舔了舔嘴角磕出的血丝:“你可以打死我,但你打不死真相,事实就放在那儿,当个片区民警,一辈子为了阿猫阿狗,出轨斗殴,家长里短的事情忙碌,如果那是你的梦想,那你去,你管好自己就好了,你凭什么还要来管我?” “就凭我是你哥!” 聂忠华双拳紧握:“聂晓光,你忘了爸是怎么死的吗,你忘了老郑是怎么死的吗,你忘了顾叔叔是怎么死的吗!” “我没忘!” 聂晓光同样愤怒地回应他,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压着自己的声音:“可是我想过自己的日子,我不想和你一样困着自己!” 他额头青筋暴起:“老郑让我们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你过了吗!” 聂忠华紧握双拳,两鬓青筋同样暴起:“我过的就是我想过的日子!” “你放屁吧。” 聂晓光吐了一口血水出来:“聂忠华,我没你那么高贵,谁都没有资格替我做决定,而且,聂忠华我问你,修车丢人吗?给你丢人了还是我不务正业的?我靠自己的双手挣钱我丢人吗?” 聂忠华一时无言,被他气得发抖。 兄弟俩就这么对峙着,直到汗水从聂晓光的脑门上滑下来,聂忠华才像是找回了神志。 他冷然地看着聂晓光:“聂晓光,从此以后,我就当没你这个弟弟。” 聂晓光笑了一下:“无所谓,反正也不在一个户口本上。” 聂忠华下颚紧绷目光炙热地看着他,最终他无声地转过身回到车上。 聂忠华平时虽然不苟言笑,但在大家看来那只是他的性格,林一月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生气的样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直到她看到车窗外聂晓光又拿着工具钻到了车底,才试探着问聂忠华:“老聂,你……还好吧?” “没事。”聂忠华系上安全带,缓慢地呼了一口气。 “这样的话……” 林一月踌躇着说:“我刚才有点担心你,所以给我们老大打了个电话,顾队说,让你给她回个电话。” “不用了。” 聂忠华发动车子:“麻烦你给顾队回个消息,告诉她我没事,回去我会跟她说明事情原委。” 林一月没好再问下去,按照他的说法给顾己那边发了消息。 等他们的车子离开了,聂晓光再次从车子底下钻出来。 他远远地看着车子拐过弯没了踪影,舌头鼓了鼓嘴,又吐了一口血水出来,手臂擦过嘴巴,咬着牙说了声:“亲兄弟都下手这么重!不知道我也会疼的吗……” 他吐了一口气出来,嘴角已经肿了起来,刚才还无奈的眼神忽然就变得凝重了起来。 半晌后他转身,手里的扳手扔到地上,脱了手套也一扔,带着一脸的不爽走了进去。 顾己那边。 两个人见完王浩杰的父母,老两口死活不相信儿子的死讯,怎么问也问不出有用的信息来,宋晏辞只能叫了人把他们先带回去认尸确认身份。 把人送走后,江礼那边发来消息,说是粉色衣服的女人离开了公司,现在已经回到了住的地方。 宋晏辞和顾己又赶了过去。 两个人上楼的时候,宋晏辞接到了林一月的电话,顾己自然也知道了聂忠华的事情。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但从林一月描述的事情来看,顾己大概猜出了另一个人的身份,所以才让林一月不要管,只让她带话给聂忠华。 两人上楼,敲开门时女人看到他们很震惊,带着点恐慌问他们:“你们……你们不是在公司见过了吗,找我……找我干嘛?” “还是你希望我们在公司当众问你?”顾己说。 女人脸色僵硬,踌躇了一会儿,终于放弃似的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警察不是傻子。”顾己指了指她的脸:“你知不知道都写在脸上了。” 宋晏辞扯了扯嘴角:“那咱们进去聊?” 女人无法拒绝,只能开门让他们进去了。 第76章 怂恿 进去后,顾己和宋晏辞扫了这个地方一圈,互相对了个眼神。 女人呆呆地站在客厅,还是宋晏辞说:“坐吧,坐下来聊,你平复一下心情。” 女人有点手足无措地抓了抓衣服,慢吞吞地坐在了沙发上。 “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真的。” 宋晏辞呼了口气:“那咱们总不能这么耗着吧,女士,你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吗?” 女人茫然又好奇地看向他。 宋晏辞开口之前,顾己说:“像你同事那样的,他们只会八卦,想着从我们嘴里知道更多的八卦,而不是和你一样,浑身写满了排斥和模仿,你回答我们的问题,几乎都是他们回答过了的。” 宋晏辞对女人点了点头:“你真的是这样,就差没大喊你有问题了。” 女人眉头紧锁,十指纠缠着低下了头,奇怪的是,在这种场合下,她竟然因为这句话有点想笑。 顾己又开口:“我们也只是来询问线索,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们就好,难道说王浩杰是你杀的?” “我没有!”女人激动地站了起来:“我没有杀他!我连他死了都不知道!” “那你害怕什么?” 顾己声音放软了一点:“告诉我们你知道的,你这是在帮助警方,也是帮助你,还是说,你怕什么人,比如……秦玉森?” 女人慌张地看了顾己一眼。 顾己确定了答案:“有警察在,你就没有什么可害怕的。” 宋晏辞接着顾己的话开口:“如果你担心他报复你的话,我可以托人帮你换个工作。” 顾己拧眉看了他一眼,他就是这么轻而易举地装逼的? 女人讷讷地看向宋晏辞,似乎在确认什么。 “从你房间的情况看,你搬来这里时间也不久吧,东西都还没布置好。” 顾己问她:“你之前从事的应该不是装修行业的工作的,是……美甲?” 女人有点惊奇:“你怎么知道?” “你的指甲。” 顾己说:“你只做了左手,而且做的很好,一般美甲师都有这个习惯,另外你那些箱子里,还有一些美甲工具,就算平时喜欢自己做美甲的人,也不会有那么多甲油胶。” 女人下意识藏了藏手。 “美甲师和装修设计,跨度有点大啊。”宋晏辞笑了笑:“咱们展开说说?” 虽然这两个人都尽力用柔和的目光和轻松的语气和自己说话,但女人还是感受到了深深的压迫感,她缓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 “我姓黄,叫黄珊珊,半年前,我在钦城一家美甲店工作。” 她说到这儿停了停,缓了口气才说:“当时王浩杰带着两个姑娘来我们店里做美甲,我当时没有客人,所以负责接待他,那天他留了我的联系方式,晚上就给我打了电话,说是很喜欢我,如果我可以跟他在一起,他会帮我找一份更好的工作,薪资是当时的两倍。” “半年前的事情,你直到前不久才搬来这里。”顾己问:“中间发生了什么?” “现在这个社会,人要出人头地太难了。” 话既然开了头,黄珊珊也没刚才那么紧张了,她深吸了一口气:“我很心动,也很想走那条捷径,但我心里还残留着一点自尊,至少,我不想那么随便地就走这条捷径。” 顾己和宋晏辞的目光同时从她身后书架上的两排装修设计方面的书上掠过。 “这半年来,我自学了很多这方面的书,也找过老师报过班,不求精通,至少不会给人拖后腿,我知道王浩杰这种人,他对一个女人的兴趣不会维持很久,但我需要用我的实力让我有在那个公司留下去的价值。” 这是个很聪明的女人,顾己和宋晏辞心里同时对她有点改观了。 顾己问:“所以你去星韵多久了?” “三个月。”黄珊珊说:“从最基本的实习生做起,前天刚刚转正。” “秦玉森知道你跟王浩杰的关系吗?” 黄珊珊有点不确定:“我不清楚,王浩杰带我过去的时候只说我是朋友介绍过来的,秦总对我也跟其他员工没什么不同,但我不知道他们私下有没有说过什么。” 顾己有点不明白了:“按照你这个说法,王浩杰死了,对你来说算得上好事,你为什么那么紧张?” “不是王浩杰。” 黄珊珊摇头,又迟疑了一瞬才说:“我害怕的是秦总。” 果然是这样,顾己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亲和一点:“只要我们在,你就不用怕,秦玉森做了什么?” 黄珊珊抿着嘴,两手紧握,艰难地思考后,她竟然问:“警官,王浩杰吸毒,你们知道吗?” 这话有点出乎顾己和宋晏辞的意料。 两人脑子里迅速转了一圈,顾己率先问:“王浩杰吸毒,跟秦玉森有关?” 黄珊珊深吸了一口气:“嗯,警官……我想问问,王浩杰到底是怎么死的?” 想起王浩杰的死状,顾己还是决定瞒着她,只说:“这个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你说王浩杰吸毒跟秦玉森有关,是什么意思?” “王浩杰身边有个叫什么宇的朋友,我一直也以为他们只是普通朋友,直到有一次……” 那天她下班回家,大概九点多的时候才发现一份重要资料没有带回来,担心第二天再弄的话时间上来不及,黄珊珊决定回公司一趟。 拿了资料关了灯刚要离开,楼下传来有人开门的声音,黄珊珊准备下去,先听到秦玉森的声音响了起来:“刚给过你,为什么这个时候又来找我?” 另外一道男声响了起来:“秦总,你是不知道,吸毒这事儿他费钱呐,我连个工作都没有,找货打点不需要钱开路的?那你要这样的话,我就跟浩杰坦白了呗,要是他知道自己染上毒瘾全都是他所谓的好同学一手策划的,你猜猜到时候他会怎么做?一个瘾君子,发起疯来可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的……” 听到毒品两个字的时候黄珊珊已经就慌了,这会儿听到这番话已经整个人吓得瘫在了地上。 她听到秦玉森不耐烦地让那个男人跟着他上来,她惊慌失措下,只能藏在办公桌下。 秦玉森给了那个男人一笔钱,他们很快就从秦玉森的办公室出来了。 黄珊珊听到秦玉森警告那个男人:“我不希望他有什么心思关注公司的事情,你应该清楚吧?” 男人嘲讽:“王浩杰这个死样子,又不会妨碍到你,你就非得这么搞他?你是要人家王家人的命啊。” 秦玉森冷笑一声,也警告他:“我手上不沾人命,但有一点,如果王浩杰哪天吸毒吸死了,在我这儿,我给你记一功。” 第77章 蠢照 黄珊珊说完这些的时候声音都有点颤抖,她又试探着问:“警察同志,他……他真的是吸毒死的吗?” “还是那句话,你知道的越少越好。” 顾己看着她:“你确定秦玉森当初的确说了他手上不沾人命那句话吗?” 黄珊珊坚定地点头:“我确定,这句话我听得清清楚楚的,他们后面应该还说了什么,但因为他们离开了,我没听到,后面没几天,王浩杰带着一个男人来公司找秦总,我才发现那个男人的声音和我当初听到的声音是一模一样的。” 顾己找出李宇的照片:“是这个人吗?” 黄珊珊看了照片:“是那天和王浩杰来公司的男人,但我不确定他到底是不是当初找秦总要钱的男人,我只是觉得,他的声音和那个人的声音非常像,尤其是说话的语气,我只知道他名字里有个宇,王浩杰的事情,我基本上不过问我不关心。” “这个男人叫李宇。”宋晏辞说:“王浩杰遇害没多久,他也死了。” 黄珊珊脸色一变:“是……是秦总做的吗?” “不一定。” 顾己摇头,语气依旧温和:“有个问题你可能会觉得比较冒昧,但我还是想问问,王浩杰遇害之前,你们的关系走到哪一步了?” 黄珊珊愣了愣,她扯出一抹笑来:“王浩杰本来就不是长情的人,我这个长相,吸引不了他多长时间,我去公司上班没几天他就不找我了。” 顾己听着点了点头,从根本上来说,她是欣赏这个女人的。 她看穿了一个男人的色心,也看穿一个男人的花心,她选择了在这两者中对自己最有利的一条路。 “对了。”顾己又问:“你知不知道王浩杰信什么教?或者……他信不信基督教?” “他信基督教。” 黄珊珊说着又摇了摇头:“其实也算不上是他信,其实是他妈妈信这个教,他也会定期去教堂做礼拜之类的,嘴上说着自己信基督教,但实际上并不是那么回事。” “嗯……那你知不知道他最近跟什么人在一起,或者他有什么仇人,也可以说,在他交往过的那些女生当中,有没有比较了解他的人?” 黄珊珊摇头:“他最近跟谁在一起,这个我确实不知道,至于了解他的人,我想,跟他在一起过的女人都了解他的脾性,但真正了解他为人的,大概只有他的父母,仇人的话,我跟他在一起的时间不长,这个我真的不清楚。” “好,那我们今天就问到这里,如果后续还需要你配合的,我们可能还会联系你,另外如果你想到什么线索,也可以跟我们联系。” 顾己拿过桌子上的纸笔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写完最后一个数字的时候,她忽然想到什么,对宋晏辞说:“宋晏辞,你把张海亮的照片给她看看。” 宋晏辞眉头一挑,找出张海亮的照片问黄珊珊:“你看看这个人你见过没有,他跟王浩杰之间有没有什么关系?” 黄珊珊看了两眼皱起眉,似乎不确定般地拿过了宋晏辞的手机仔细查看。 看了好一会儿她说:“这个人我好像见过两次,一次是跟王浩杰出去吃饭的时候,他给了王浩杰什么东西,王浩杰没给我看,我也就没问,第二次是有一次去一家KTV唱歌,当时那个李宇也在,这个男人也在,我们在KTV呆了没多久王浩杰就让我回家了,说是他们有急事。” 宋晏辞眉尖一挑:“那家KTV的名字你还记得吗?” “记得。”黄珊珊说:“弄潮KTV,就在恒基广场三座四楼,我以前和朋友也去过几次。” 宋晏辞看了顾己一眼。 弄潮KTV,正是李宇之前工作的那家店。 如果黄珊珊没有说谎,那就意味着这三个受害人之间,已经有了一条明显的连接线。 更何况这一点岑虎他们那边也确定了。 离开的时候,宋晏辞也给黄珊珊留了江礼的电话:“如果你觉得自己在星韵待不下去了,到时候这个电话会联系你,他会介绍你去新公司,当然,最终还是要看你自己的能力,我只是给你个机会,王浩杰的机会你抓得住,我想这个机会你也能抓得住。” 黄珊珊这会儿心情复杂,一下子没听明白他这话,她站在门口,看了看顾己,又看向宋晏辞说:“警察同志,你的意思是,让我跟你……” 宋晏辞脑袋顶出了三个问号,看到顾己都忍不住嘴角抽动了两下他才猛然明白过来黄珊珊想哪儿去了。 “抱歉,我有心上人了。” 宋晏辞义正言辞:“我想表达的意思是,王浩杰那种需要回报的机会你能抓住,那我这种不需要回报的机会你就更能抓住,我的初心是在夸你,不是在暗示你。” 黄珊珊的脸腾地红了起来。 宋晏辞朝着顾己咧嘴一笑,先下楼了。 黄珊珊见他走了,迟疑着问顾己:“秦总会是害了王浩杰的人吗?” 顾己考虑了一下才告诉她:“以我现在的猜测来看,他有动机也有嫌疑,但凶手不一定是他,所以为了你以后的工作,我觉得你可以接受刚才那位警官给你的帮助。” 顾己也下楼了,黄珊珊的声音才急急地飘了下来:“警官,谢谢你们!” 宋晏辞已经在车上等她,见她上车,他唉声叹气地问顾己:“顾队,我今天长得很丑吗?” 顾己扫了一眼,唇红齿白,长得依旧人模人样的,所以她说:“没有。” “我也觉得没有啊。” 宋晏辞发动起车子:“虽然我是万万不会做那种龌龊的事情的,但是她刚刚误会我的时候,竟然对我投来了厌恶的目光,我不比王浩杰帅?” “那倒不是。” 顾己忙着把旧手机里的东西复制到新手机上,闻言头都没抬:“只是站在普通人的角度,虽然不可否认她需要那个机会,但你不能那么轻易地不把她的自尊当回事。” “那是她自己自卑了。”宋晏辞哼了一声:“不过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 “这个社会上像我这样不计回报的好人真的太少了,所以黄珊珊才会第一时间觉得我在跟她做交易。” 他轻易地哄好了自己,一脸笑意地问顾己:“顾队,我这样的人真的很难得吧?” 顾己叹了口气,默默地把新手机上宋晏辞那张帅照换成了当初他们在钱莉房子里拍的那张蠢照。 宋晏辞得寸进尺:“顾队,你怎么不说话?” “我无话可说。” 顾己弄好手机打开摄像头对准宋晏辞:“来,笑一个。” 宋晏辞咧开嘴看过来,笑得一脸春心荡漾。 咔嚓一声,顾己拍了照,点头自言自语:“确实拍的挺清晰的。” 第78章 宿命 宋晏辞心花怒放:“顾队,我算不算你新手机的第一张照片?” “算是吧。”顾己收起手机:“你打算给黄珊珊介绍什么工作?” “应该还是装修设计行业吧。” 宋晏辞不怎么在意这件事:“这些事情江礼会去处理,我一般不过问。” 顾己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过了会儿宋晏辞又说:“其实也是个交易,别人需要帮助,而我正好帮得上,谁知道我有没有需要他们帮忙的时候呢,我凭借的是父辈打拼下来的声望给他们一点帮助,但当我用得上他们的时候,这些人可是实打实的帮我,算下来我还赚了呢。” 很少会有人把问题想得这么通透,顾己多看了宋晏辞一眼:“所以你那批情报人员就是这么来的?” “大部分是吧。” 宋晏辞说:“我爷爷从小就告诉我,人的善心是会带来福报的,能帮别人一把就帮一把,人活在这个世上又能干多少事呢,算起来也就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可偷偷告诉你啊,咱的情报人员,可不仅仅在国内发展。” 顾己眉心一蹙,侧头看向他:“怎么,打算开通国际业务?” “为什么不能呢?”宋晏辞说:“人不能一辈子只在一个地方待着吧。” 顾己愣了愣。 过了会儿她才说:“志向还挺远大的。” 宋晏辞笑了笑没说话,只在心里说,那样才能配得上菜鸟啊。 两人回到局里的时候,齐飞和聂忠华也都回来不久,刚进了办公室楼道,远远就看到聂忠华从办公室出来了。 看到顾己和宋晏辞,他脚步停了一瞬,很快又朝着他们走过来说:“王浩杰和张海亮的父母都到局里了,岑虎他们已经带过去认尸了,李宇家里人暂时过不来,至于蒋丽,她大概晚上八点才能回到钦城。” 他说完这些,目光才刻意地看向顾己。 宋晏辞适时开口:“那我过去看看,你们先聊聊。” 顾己嗯了一声。 宋晏辞走后,顾己和聂忠华转身往反方向走,走到一处安静的地方她才问:“怎么回事?” “晓光从警局辞职了。”聂忠华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跑去修车了。” “聂晓光,你弟弟?”顾己问。 “嗯。”聂忠华点头:“他觉得民警的工作没意思,我今天没忍住打了他。” 顾己只知道郑叔叔收养过一个线人的孩子,是兄弟俩,至于他们是谁,还是上次聂忠华主动找到她的时候才知道的。 “人各有志。”她只说:“不要随意插手别人的人生,就算是你弟弟也一样。” “我知道。”聂忠华深吸了一口气:“我只是觉得不值得,我爸,老郑,他们都是……” “聂忠华。” 顾己语气有点严肃地打断他:“你弟弟没有任何义务承担他们的遗愿,他有选择任何一种生活的权利。” 聂忠华抬眼看向她:“那我们呢?” “什么?” “那我们呢?”聂忠华重复问。 顾己缓缓地呼了口气出来:“我们是心甘情愿。” 她掩下眼里一闪而过的情绪:“我爸爸,郑叔叔,包括烈士陵园里的所有人,他们为之奋斗的,不是将哪个后代困在自己的理想中,他们辛辛苦苦想要的,是让我们能选择自己想过的日子。” “你选择的是你想过的日子吗?” 顾己顿了顿。 她摇了摇头:“不是。” 聂忠华诧异地看向她。 “但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 顾己重新看向他:“有人可以选择去做,也有人可以选择不做。” 聂忠华沉默了一会儿:“那你想做什么?” “回西宁。” 她说:“骑马,吃肉,喝茶,看湖,但这应该是很久以后的事了,至少目前,我不后悔我做过的任何一个决定,同样也能甘之如饴。” 为了气氛不显得那么冰冷冷的,她问聂忠华:“你呢,你想干什么?” “医生。” 聂忠华眼里闪过落寞:“过去的很多年里,我的理想都是做个医生。” 他的声音低了下来:“直到我爸和老郑死了。” 两个人再次沉默了一会儿,顾己忽然问:“你知道巴格迪是怎么被抓的吗?” 听到这个名字, 聂忠华脸色巨变,他先是震惊,而后恍然大悟,又将信将疑地看着顾己:“是……是你……” 顾海潮是十年前牺牲的。 但枪击他的罪魁祸首,十年前有名的国际大毒枭巴格迪,却是五年前才被抓的。 “是我。” 顾己看着他:“在我爸牺牲之前,我其实并不明白,在这个年代,作为一个普通军人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日复一日的训练,突如其来的演练,我只是跟着大家走而已,不突出,但也不吊车尾,说白了也有点混。” 直到爷爷忽然来了部队,亲口带来爸爸牺牲的消息。 得知爸爸牺牲的第三天,顾己训练的时候和战友闹了矛盾,借着这个由头,她主动出手跟对方打了一架,鼻青脸肿地被关进了禁闭室。 禁闭室关了两天后,当时还是连长的韩团进来问她:“顾己,你知错了吗?” 顾己口干舌燥,一开口嘴唇就开裂,她没说自己错没错,只说:“我爸是缉毒警,他牺牲了,连长,我想给他报仇,你说我该怎么做?” 她当时一滴眼泪都没流,但脸上布满悲怆:“你知道我妈怎么死的吗,被毒贩子绑架,他们在她身上绑了十二颗炸弹,我爸赶到的时候,他们正好把我妈从楼上扔出来,那时候我两岁。” 连长站在门口,禁闭室的小窗口打进来一束光,正好照在他帽子上的国徽上。 这件事,顾海潮和爷爷瞒了顾己很多年,顾己三天前才从爷爷嘴里知道。 妈妈走后,爷爷就带着顾己调去了西宁。 沉默了一会儿,连长什么也没问就出去了。 第二天早上他又来了,一进来就问顾己:“顾己,想亲手抓住杀害你父亲的杂种吗。” 顾己抬头看他,双眸里满是红血丝,她手背上青筋暴起:“做梦都想。” 连长说:“如果你想,就写检讨,道歉,练体能,加入狼鹰特种队。” 她问:“狼鹰特种队,我能做什么?” 韩团说:“如果你足够出色,你将会有机会,亲手扼住他的脖颈,告诉他,他的生死就掌握在你的手中,你甚至能决定他的生死。” 那时候顾己不知道,这是韩团对她的第一个考验。 她只说:“我不会杀了他,我要让他活着,活着接受审判,日日夜夜,都活在他终将死去的恐慌中。” 从那天起,菜鸟就出现了。 可是她再强大,那个杀害父亲的杂种也没有原地踏步,直到五年前,顾己经过两年的卧底工作,才亲手将那个混蛋抓住了。 她后背上从脖颈横亘于腰间的伤疤,就是拜巴格迪所赐。 可是那又怎样呢,他如今在最恐怖的监狱里,每天过着地狱般的生活。 求生,不能。 求死,不得。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宿命。” 她看着聂忠华:“这样的宿命,别让那么多人承担。” 聂忠华眼眶湿润,他深吸了一口气,疲惫中带着一丝苦笑:“老郑虽然收养了我们,但为了保险起见,晓光的户口上在了老郑一个远方亲戚那里,今天最生气的时候,我忽然就想,既然都到了这一步,倒不如直接跟他断绝关系吧……免得我这种身份,将来连累他。” “挺好的。”顾己拍了拍他的肩:“让他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 “嗯。”聂忠华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我明白了。” “那就调整一下,赶紧来办公室。” 顾己转身往回走:“五分钟够吗?” “够了。” 聂忠华站在原地,他深呼了一口气。 那就断绝关系吧。 就像顾己说的,这样的宿命,让他来承担。 第79章 分享 顾己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宋晏辞他们刚从招待室出来。 去见王浩杰和张海亮的父母前,宋晏辞就点了外卖,这会儿岑虎和齐飞刚拿上来。 见顾己进来,林一月赶紧跑了过去,抱着她的胳膊小声问:“己己,聂忠华没事吧?” “没事。”顾己说着问她:“这事你没跟别人说吧?” “那当然啦。” 林一月更小声了:“我嘴巴严得很,老大也是,我们就当不知道,谁都不会说的。” 顾己扯出点笑,摸了摸她的脑袋:“我信你。” 林一月激动地恨不得脑袋在她身上再蹭几下。 宋晏辞见她进来只是瞥了一眼,什么也没问,见齐飞他们把吃的都摆在了桌子上才招呼大家:“来来来,咱们边吃边说,顾队,老聂呢,他上个厕所是睡在里面了?” 他刚说完,聂忠华从外面进来,依旧是平常冷冰冰的语调:“没睡,活着呢。” 大家都坐了下来,宋晏辞坐在顾己对面,光明正大往她跟前推了一盒子碳烤猪蹄。 “边吃边说。” 他先开口,看着顾己:“我们刚才和王浩杰跟张海亮的父母聊过了,从他们那里基本没有得到多少有用的信息,不过确定了王浩杰从小就被他妈带着信基督教,他妈直到现在都觉得儿子是个虔诚的基督教信徒呢,为了不刺激老太太,我们就没让他们知道王浩杰太详细的死亡情况。” 顾己戴上一次性手套啃猪蹄:“张海亮那边呢?” 林一月无奈地叹了口气:“虽然我真的很同情张海亮的父母,但是我也实在无法苟同他们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就把杀害张海亮的罪名安在张海亮的前妻身上。” 她往投影仪上投了几个视频:“这是我从张海亮前妻程亚楠的某个社交账号上找到的几个视频,程亚楠有拍摄日常Vlog的习惯,这几个视频完全可以证明,在张海亮遇害的时间段她的不在场证据,另外你们看第三个视频。” 她点开视频:“张海亮遇害的时候,程亚楠和先生带着孩子在外地旅游,而且还有一个消息是,程亚楠前面跟我透露了,她已经怀了孩子,人家闲的没事干去杀害张海亮啊,可那老两口是死活都不信啊,到现在还觉得人家多对不起他儿子一样。” 看在他们情绪太激动的份上,这个时候大家什么都不好跟他们说。 顾己看了看时间,距离蒋丽回来的时间也不远了。 “那说说李宇吧。” 她放下啃干净的骨头擦了擦嘴,拿了包面包过来。 “根据我们的线索,星韵设计公司的实际管理人秦玉森和李宇认识,而且也是他利用李宇怂恿王浩杰吸毒,这应该就是王浩杰染上毒品的主要原因。” 说到这儿岑虎和齐飞齐齐一拍桌子,异口同声:“对!我们要说的也是这个事儿!” 两位难兄难弟互相看了一眼,齐飞主动闭嘴,做了个请的姿势:“虎虎,你先。” “哎,好嘞阿飞。” 岑虎搬起板凳就坐:“因为一时半会联系不上李宇在海城的家属,我们只能先去他工作的弄潮KTV,到那儿一问老板和员工,李宇这小子可真是槽点满满啊。” “可不是!”齐飞在旁边应和。 “说起这小子,老板气得当场就摔了个烟灰缸,大家都知道吧,一月一开始查出来他被开了是因为偷了客人遗落的首饰是吧,实际上可并不是这回事!” 齐飞一脸附和:“对!老岑,你快说,然后捏?” “这小子不是第一次手脚不干净了,以前老板还看在他可怜的份上能忍则忍,毕竟这小子长得也不算太差,放在那儿还是有点排面的是吧?” “就是。”齐飞点着头:“这种小白脸最会得寸进尺了。” “可不是!” 岑虎气得站了起来:“这小子,也就长得清秀点吧,还没到网上说的那种什么小奶狗啊小狼狗的地步,结果他倒好,年纪轻轻不走正道,一天到晚不是勾引这个勾引那个,有几次人家客人差点都报警了!” “那可不是!” 齐飞提到这事就有点忍不住,他也站了起来:“我给大家模仿一下老板是怎么说的啊。” 他轻咳两声走到中间,一边说一边比划上了:“他娘的祖宗啊,我开的是正经的KTV不是隐藏的鸭子馆啊,我就想挣点酒水钱,他娘的这小子凭借一己之力要给我改变我的营业性质啊他祖宗的!” “就把他踹了那天,你们猜那小子在干吗?他妈的,他在往别人的杯子里下药!我们那个客人也是傻!店里有标语啊,警察同志你们睁开眼睛看看啊,店里标语都写了,无论男女,一定要注意异性递来的酒水!” “那傻姑娘她差点就喝了啊!幸亏让我发现了,要不李宇那狗东西倒打一耙,把事儿推在我们店身上,我可怎么说得清啊!我上有老下有小,我以后的日子可咋过啊!” 他模仿的惟妙惟肖,岑虎举着胳膊:“我发誓,老齐和老板说的一模一样!” “行啦。” 宋晏辞丢了个东西过去:“你俩的相声可以停了,你当时在电话里跟我说他怂恿别人吸毒又是怎么回事?” 齐飞意犹未尽地坐了回去:“后面我和老岑去了一趟李宇住的地方,在那儿找到了他吸毒的证据,采集好相关证据要离开的时候,有辖区派出所的民警来找李宇了,我们一问,这他娘的不是巧了嘛,好家伙嘛,这小子怂恿别人吸毒,让人家给报警了。” 岑虎立马拿过来一份资料:“这是我们从分局拿来的相关资料,大概呢就是李宇这小子缺钱,他是真没良心啊,能拉一个下水拉一个,一点脸都不要,一个报警了,那谁知道他又成功了多少?要不他平常的货都是哪儿来的,你们说是吧?” 宋晏辞示意他先把资料给顾己看,等顾己看完了他才接过去。 他在看资料的时候顾己说:“我们从王浩杰的一位前女友那里得到线索,王浩杰,张海亮以及李宇这三个人之间一定是认识的,结合我们目前所有的线索,王浩杰和张海亮应该就是李宇怂恿吸毒成功的例子。” 她找出秦玉森的资料投到屏幕上:“这个人叫秦玉森,是王浩杰那个设计装修公司的实际管理人,他有强烈的杀害王浩杰的动机,李宇跟他之间很熟,也是在他的授意下李宇才主动接近王浩杰,从而怂恿他吸毒,秦玉森曾经亲口暗示过李宇,希望王浩杰吸毒致死。” “卧槽,这他妈都是些什么人啊。” 林一月打了个冷战:“这样看来,王浩杰从一开始就进圈套了啊,就他那点脑子,想逃都逃不出来。” 一直没说话的聂忠华这个时候开口了:“虽然这样,但从考虑全局的情况来看,姑且认为李宇之死是秦玉森想杀人灭口,但我们还是找不出他杀害张海亮的动机。” “老聂说的没错。” 宋晏辞擦了擦嘴站起来,走到案情板跟前:“而且这个案子里有个前提条件我们必须重视,凶手和三个死者之间的仇恨度很高。” 他写下仇恨度三个字圈起来:“虽然三个受害者的死法看似相同,但在相似之中,他还选择了对三个受害者来说具有屈辱性和诅咒性的手法。” 顾己接着他的话说:“秦玉森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他杀害王浩杰的目的,是希望彻底掌控星韵,这样一来,王浩杰的死越低调对他就越有好处,最好是不着痕迹的意外,他不可能选择这么高调的作案手法。” 她刚说完这话,门口传来敲门声,郑沛一脸疲惫地靠在门口:“祖宗们,我精确了三个死者的受害时间,顺便有了点新线索,你们谁能过来扶一下我……” 见大家都朝他看了过来,郑沛欲哭无泪:“我他妈的腰好像抽筋了……” 第80章 学习 岑虎和齐飞奔过去,两个大块头一人一边,虔诚地架着郑沛同志过来了。 出于自尊,郑沛一张脸憋得红紫一片,除了实在控制不了从嘴里溢出来的闷哼声,他愣是咬紧牙关,死活没喊出来。 顾己看他额头溢出的汗珠皱了皱眉,过去问他:“郑法医,你确定是腰吗?” “哎哟。” 郑沛说话都带着股颤音:“我这两天腰椎间盘突出,给我几分钟缓缓,马上就好。” 顾己当下吩咐岑虎他们把人抬到桌子上去。 众人莫名其妙的时候,宋晏辞已经一股脑拨开了桌上的东西:“听顾队的,把人抬上来。” 岑虎和聂忠华他们手忙脚乱地又把人架起来了。 这次郑沛是真的受不了了:“我他娘的啊,卧槽啊,你们轻点啊你们这是要我的命啊,我的腰啊,卧槽我的命啊卧槽,我快死了啊,你们在干吗啊!轻点啊大哥!!” 发泄完了的时候,他已经带着一身冷汗被放在了会议桌上趴着了。 “宋晏辞,撩开他腰间的衣服。”顾己开了口。 宋晏辞眉头皱了一下就要上手。 郑沛咋牙咧嘴地抬起一只手护住后腰:“这是干啥啊,我虽然三十岁了,但我也会害羞的,我还没娶媳妇呢,你们给我……” 宋晏辞已经拉起他的衣摆将衣服撩上去了:“三十多岁了还这么矫情?” 顾己挽起袖子:“我爷爷也有很严重的腰椎间盘突出,我学过专门的推拿和按摩手法,先给你缓解缓解。” 她搓了搓手就上手了,郑沛惊得后背一跳。 还没有女孩儿碰过他的腰呢! 他妈都多少年没碰过了! 但很快,疼痛的缓解已经让他放弃了这乱七八糟的想法,有什么的,他们的是同事,纯洁的同事关系!这是互帮互助! 但他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儿。 明明腰椎的疼痛减少了,但他却感觉到了另一种更为阴森的危险。 思来想去,郑沛抬头一看,好家伙,尊贵的重案组老大,英明神武的宋大队长正一眼刀一眼刀的往他身上割。 顾己都没碰过他的腰! 她只碰过他的胳膊! 这不公平! 郑沛,臭不要脸! “不至于……” 郑沛艰难地摆了摆手:“兄弟,真的不至于,你不要这样……” 顾己疑惑:“什么?是我手法不对?” “不是不是。” 郑沛半眯着眼:“顾队我说的不是你,哎哟我好多了,你不用管我了,你还是别辛苦了……” “马上就好。” 顾己也没在意,扯下他的衣服,继续摁了一会儿:“郑法医,你这个情况还是赶紧去医院看看吧,拖下去不是什么好事,已经很严重了。” 郑沛缓了一会儿,艰难地爬了起来:“哎,哪有时间啊,你们不用担心了,回头我就去检查。” 宋晏辞这才过来把他扶起来,带着只有两人才能听出来的阴阳怪气:“老郑,你可一定要注意注意自己的身体好吧,你说你要是嗝在我们这儿,我们找谁说理去?” 郑沛下了桌子,没坐下,只是靠着后面的墙:“你可放心吧宋队,鄙人最多下肢瘫痪,还达不到嗝屁的程度。” “那我就放心了。” 宋晏辞给他倒了杯温水过来,又嘱咐齐飞:“老齐,你跑得快,去咱们办公室给他拿个腰部按摩仪过来,先把他的命吊着,咱们还得用他呢。” “我说老大,你俩这相爱相杀的累不累啊。” 齐飞一边说一边往外走:“我立马去,马上回来啊。” 齐飞跑出去以后,宋晏辞站在了郑沛身边:“说说吧,如此身残志坚,给我们带来的线索是什么?” 郑沛无声地辱骂了他两句才说:“我们精确了死者死亡时间,张海亮的死亡时间是上上周,周日凌晨三点到五点之间,王浩杰和李宇死亡时间很接近,王浩杰死于上周星期二,时间凌晨一点至三点之间,至于李宇嘛,五点至七点这样。” 时间一精确,宋晏辞立即对林一月说:“林一月,你着手调查他们三个人遇害之前的行踪路线,顺便也查一查秦玉森的。” “明白。” 林一月一看时间,立刻笑了起来:“但是属下我现在要下班了呀老大。” 宋晏辞磨了磨牙:“滚蛋吧。” 林一月一笑:“那我还是听完郑法医的线索再滚。” 郑沛继续道:“另外我们提取了三个死者体内的胃内容物化验,基本可以证实王浩杰和李宇遇害之前吃的东西一样,也就说,至少遇害前的最后一顿饭,这两人是一起吃的,张海亮就没有什么检查必要了,他早死了好几天呢。”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我要说的,三个死者体内都有镇定剂一类的药物,这也就说明,他们遇害前很有可能都处在昏迷状态。” 林一月撇嘴:“我说呢,这仨就算吸毒,力气也不会小到没有任何挣扎能力。” 宋晏辞沉思了一会儿问:“还有吗?” “哦对,还有一点,王浩杰右脚脚趾骨有断裂情况,不过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应该是踢到什么重物导致的。” 郑沛握起拳头指了指骨节面:“张海亮和李宇这里有淤青,三者都是生前伤,结合他们伤痕的位置和程度,我怀疑这是殴打造成的伤痕,而且,他们是施暴者,而非承受者。” 顾己轻拧眉尖:“郑法医,抛开死亡因素,能确定施暴的具体时间吗?” “那太难了。” 郑沛摇头:“先不说每个人的恢复机能有差异,再加上医药手段的介入,很难确定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受伤的。” 顾己思忖着点了点头:“理解……” 这时候齐飞拿着腰部按摩仪回来,丢过去给宋晏辞了。 宋晏辞把东西缠到郑沛腰上,按了轻缓舒柔的那一档:“老郑,还是一截子好好活着吧,别活成两截了,我可不给你养老。” 郑沛翻了个白眼,扶着腰往外走:“反正目前就这样,我就先回去了啊。” 林一月挎上包追出去:“郑法医,我送你啊,我开车啦!” 岑虎一脸艳羡地趴在窗口,看着林一月和郑沛走出去:“林一月女士简直是当代职场楷模啊,她是说走就走啊!” “我们林女士那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要走。” 齐飞哼笑:“宁可家里加班,绝不在单位多呆一秒,老闫都拿她没辙。” 顾己皱眉问:“闫局鼓励加班?” 齐飞立马摆手:“那可没有,相反,咱们闫局非常支持局里的同事都向我们林女士学习。” 顾己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闫局支持的对。 紧接着她低头开始收拾东西。 岑虎问:“顾队你干嘛呢?” 顾己拿起衣服往外走:“向林女士学习。” 众人:??? 她走到门口,又转过来:“线索有点乱,我得好好想想。” 她一出门,宋晏辞也追了出去:“今天我也要向林女士学习。” 两人离开不久。 齐飞和岑虎看了看聂忠华,三人面面相觑,紧接着齐飞和岑虎自觉地往外走。 “愣着干啥,咱们当然也要学习啊!” 第81章 傻了 他俩跑出去,聂忠华默默地收了收桌子上的东西。 蒋丽马上就到了,他就等着看这两位什么时候去而复返。 还学习,看看他俩有没有那个命吧。 人家林女士在家的工作效率咻咻的,他俩回去纯粹是睡觉。 另一边,宋晏辞追上顾己:“顾队,你真就下班了?” “没有。”顾己往停车位走:“我想去李宇遇害现场看看。” “我就知道。” 宋晏辞咧嘴:“我跟你一起去。” 顾己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她忽然停了下来:“宋晏辞,带上电脑,我路上用。” 宋晏辞立马转身:“你等着,我去拿。” 宋晏辞刚离开,顾己就看到岑虎和齐飞欢天喜地,勾肩搭背地跑了出来,她问:“你们去哪儿?” 两个傻子笑嘻嘻地:“我们下班回家呀顾队。” 顾己一看时间:“蒋丽马上到了,你们下班?” 两个傻小子愣了愣:“那你……” 顾己拉开车门:“我只是想再去看看案发现场,看有没有什么新线索。” 齐飞和岑虎默默地退了回去。 宋晏辞拿着电脑下来的时候,林一月女士已经在工作群里发送了关于蒋丽的相关线索。 这次由宋晏辞开车,顾己在看蒋丽那份资料,果然印证了林一月说的那句话,真是槽多无口。 “你说蒋丽有这么多社交账号,每个社交账号上都是和一个男人的回忆,而且内容分布通常不会间隔太久,也就是说她同时交往了很多个男人,会有搞错交往对象的可能吗?” 宋晏辞听完,嘴角一扯:“大概率来说,一定会有踩雷的时候,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顾己继续往下看:“别说,还真是。” 林一月刚发来的资料上,是她联系了几个相关账号的男主人公,这么一问,才知道蒋丽有一次发错了照片,导致两个男主人公发现端倪。 看到结果顾己都忍不住笑了:“最后蒋丽没事,两个男的打进了派出所,因为影响比较大,各自拘留了五天。” 宋晏辞也笑:“看来这位蒋小姐控制男人的本事还是不错的,瞅瞅张海亮,房子都给人家买了。” “不止一个男人给她买房了。” 林一月下班了,工作效率依旧快的让人诧异,一会一个线索丢过来,顾己一看:“在她同时交往的八个异性中,至少有四个给她购置了房产,其中两套还分布在有名的旅游城市,更重要的是,其中三个人还签署了自愿赠予协议。” 宋晏辞默默竖了竖大拇指:“张海亮跟他前妻是两年前离婚的,那张海亮的出轨时间还要往前推一推,按照蒋丽的习惯来说,应该不会和一个男人在一起这么久,星辉小区这套房子是张海亮跟程亚楠离婚后买给蒋丽的,你说这两人在张海亮死前是分开了还是没有?” “没有。” 顾己说:“林一月的线索显示,张海亮遇害前一个月,蒋丽还和张海亮手拉手逛街了,并且张海亮还在金店给蒋丽买了一条金项链,相关视频监控很快就能发过来了。” 顾己说完这些,给林一月打了个电话:“月月,尽量多联系一些死者的朋友,或许我们能从他们嘴里得到意想不到的线索,如果可以……” 说到这儿的时候她突然灵光一现:“暂时不用了,这件事我让岑虎来做,你不要管了。” 挂了电话的时候,宋晏辞问:“怎么?” “岑虎的大哥身份有用处了。” 顾己说着给岑虎打了个电话,嘱咐了一番,岑虎在那边激动的上蹿下跳:“顾队,别的我不行,这个我非常行,就是这个费用……会不会给我报销啊?” “只要你带着线索回来,费用肯定报销,但是也不要太过分了,节省开支。” 她挂了电话,跟宋晏辞详细解释:“王浩杰和李宇这种人,父母对他们了解不多,但他们肯定有很多狐朋狗友,要说他们有什么仇人,平时跟谁闹过矛盾,这些人才是知道的最多的,再说张海亮,他在国企,在单位的朋友应该不会太多,既然能跟李宇玩到一起,我就不信李宇的朋友不认识他。” “还有个问题。” 宋晏辞说:“老郑今天说的他们殴打施暴,作为施暴者,他们身上还能留下痕迹,那就意味着被施暴者的情况有多严重,如果这个事情成立,你不觉得这个被施害者,是最有杀害动机的人吗?” “前提是施暴成立。” 顾己列了几个问题给岑虎发过去,让他到时候围绕她给过去的重点套线索。 两人到了星辉小区1703室,因为房子还没有装修,里面也没有灯,进去的时候房子里阴森森的,只有看向阳台的时候看到外面的夜景才觉得好一点。 顾己和宋晏辞打着手电筒到了李宇被害的地方,地上那一滩血还留在那儿。 这些顾己并不在意,宋晏辞检查现场的能力并不在她之下,这里遗漏什么的可能性并不多。 顾己半蹲着,方位大概和李宇死亡时的高度一样,她顺着阳台的方向看出去:“宋晏辞,你有钦城的地图吗?” “你想要纸质的还是……” 顾己还在蹲着:“最好是纸质的。” 宋晏辞立马打了个电话过去:“送一份钦城的城市地图过来,星辉小区1703室。” 他挂了电话才问顾己:“顾队,你发现什么了?” “一个猜测,现在还不确定。”顾己站了起来:“多久大概能送到?” “很快,人就在附近。” 他们站在阳台上,宋晏辞侧头看过去,顾己的头发有点松了,一阵清风吹过来,几缕头发轻舞,顾己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中隐隐浮现,宋晏辞只觉得这会儿的她显得有点温柔。 “那个眼镜。” 在顾己看过来之前,宋晏辞急急地移开目光:“我准备了八副,而且让他们升级了一下,这样的话下个月才能拿到手,你不急吧。” 顾己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 “眼镜。”宋晏辞食指点了点眼睛:“抓半瞎子的那天,你想要的那个眼镜。” 昏暗中顾己的眼睛猛然神采飞扬,几乎有点不可置信地看向宋晏辞。 这是宋晏辞跟她认识以来,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如此生动的神色。 “我们家户口本在我爷爷那儿。”她忽然说:“寄过来得两三天。” 宋晏辞不解:“要户口本是?” “结婚。”夜色的映照下,宋晏辞竟然看到她一脸认真:“我这个人说话算话。” 宋晏辞:…… 她是当兵的时候把脑子当傻了吗…… “不行。” 他摇头,神情认真且郑重:“顾己,结婚对我来说不是交换,而且你在我心里没那么便宜。” 顾己被他的目光看的心里微微一痒。 他很快又说:“但你可以跟我交换其他的东西。” “什么?”顾己问,有点被他的目光灼烧。 宋晏辞却又摇了摇头:“过两天吧,过两天我再告诉你,你照做就好。” “好。”顾己想都没想。 宋晏辞失笑:“你就不怕我提一些过分的要求?” “为什么要怕?”顾己说:“我让你结婚你都不敢,你能有多过分?” 宋晏辞:? 他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是吧! 刚懊悔呢,附近的人就送来了钦城的城市地图,还贴心地带了只铅笔。 拿到地图,两人走到一边,顾己展开地图,拿着铅笔在地图上做标记:“这是星辉小区的位置,李宇遇害现场,这个方位,是王浩杰遇害的地方,这里,是张海亮遇害地。” 顾己点出三个死者的遇害方位,然后将三个地方连了起来。 但看着三条线的交汇点,两个人都有点愣住了。 几秒后,顾己喃喃:“怎么会是警局?” 第82章 线人 看着地图上的交汇点,宋晏辞的脸色也一瞬间凝重了起来。 两个人看着交汇点上标出来的警局方位沉默了好一会儿,宋晏辞才开口:“严格一点来说,王浩杰和李宇的脸,更确切的说是他们的眼睛,都是在看着这个地方的。” 顾己声音微沉:“张海亮也是一样。” 可是这跟警局能扯上什么关系?难道是她想错了? “宋晏辞,我不相信这是个巧合。”顾己抬眸看宋晏辞:“你怎么看?” 宋晏辞眉尖轻拧,眸子里透着沉思:“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尤其是在凶杀案里。” “查。” 顾己心里忽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惊慌,她拿起电话:“联系你的人,我也联系我的人,必须尽快查出来,这三个人到底做过什么才招来了杀身之祸。” 她的突然转变也让宋晏辞有点吃惊,但宋晏辞什么也没问,只说:“好,我马上联系他们。” “你亲自去。” 顾己神色凝重地看着他:“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儿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推着我,提醒我我们一定要快,我就是觉得,我们必须要快。” 她从阳台看出去,街道上灯火通明,车水马龙,刚才那股感觉,似乎又在倏然之间消失了。 “走吧。”她往门口走:“开始干活。” 宋晏辞跟在她后面,他转身看向李宇尸体跪过的地方,那张平时慵懒阳光的脸在黑暗中凛然肃重,眸子里似乎含着深沉的压迫。 两人下楼,上车,顾己拿出电脑:“送我去祁安路。” 宋晏辞眼眸一凛,祁安路,那是城中村一带,什么人都有。 他发动车子:“好。” 顾己已经在电脑上操作了起来,她又说:“把我送到那儿你就回去,我们随时保持联系。” 宋晏辞又说:“好。” 顾己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停下动作解释:“有个人,他在那里给我留了点东西。” 虽然她隐藏的很好,但宋晏辞还是从她说这句话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沉重,他说:“谢谢你告诉我,因为我真的很好奇。” “是线人。”顾己又说:“所以宋晏辞,我在这里也是有点东西的。” 宋晏辞笑了笑:“嗯,那我就放心了,原本我还想着,把我的资源给你分一半呢。” 顾己眉间隐隐带着一股自信,她重新在电脑上操作:“不需要,论资源,论人脉,虽然我挺羡慕你的,但是我觉得我也不差。” “我知道。”宋晏辞顺着她的话:“你当然不差,你是很多人的偶像。” 顾己心思不在他这句话上,只以为他是在敷衍自己,笑了一声没当回事。 车子快到城中村的时候,顾己像往常一样做了伪装,找出一顶鸭舌帽戴上,她合上电脑:“行了,就停在这儿吧,我在这儿下车。” “等一下。” 宋晏辞叫住她,抬手取下一颗袖扣给她递过去:“这是个定位器,保险起见,你拿着。” 顾己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颗袖扣,说了声好,将东西拿了过去。 她下车,压了压帽子,双手插在衣兜里,朝着马路对面走过去。 宋晏辞见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才发动车子离开,与此同时他也拨通了个电话:“你在哪儿,我们见一面。”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宋晏辞调转了车头。 顾己一路走进城中村,她刻意改变了走路的姿势,乍一看过去身形像个男生。 绕过一路嘈杂,她站在尽头的一户人家门口,看里头亮着灯光,她才上前,以三长一短的频率敲了敲那扇铁门。 过了足足一分钟,里头没人回应,顾己再次以相同的频率敲了一次。 她屏气凝神,微微侧了侧耳朵,听到有人缓慢移动了过来。 过了几秒,一道沙哑的声音隔着门问她:“谁?” “西宁来的,青海的大姨让我过来看看你。” 又是几秒的间隔:“大姨坟头的草都三尺高了,怎么,你从底下来的?” “我从家里来的。”顾己说:“老爷子不放心你。” 里头的人没再说话,一分钟后,房门打开,里头站着个看起来五十岁出头的中年男人。 他的脸上,从额头正中心到右耳耳垂处有烧伤痕迹,顾己抬头看他的时候,那双眼睛也正直勾勾地审视着她。 顾己忽然意识到,他的右眼应该是一只义眼。 “把门关上,进来。”男人转身朝里走。 顾己带上门,见他房间的窗帘全都拉了起来。 她转身朝男人走了过去,刚走到屋内的小门,行走缓慢的男人忽然抄起立在墙边的拐棍朝着顾己打了过来,顾己侧身一躲,同时抓住拐杖,一只脚别住男人的腿,另一只手已经掐住了男人的脖子。 男人被她掐着喉管,胀红着脸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顾海潮的女儿。”顾己开口,手上微微用力:“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这个名字。” 一听顾海潮这三个字,男人脸色顿时一变,就连身上的力也一瞬间都收了回去。 顾己却依旧掐着他的脖子,她转移到男人正面,目光锐利而又阴凉地盯着他,一步步逼着他向后退。 直到男人的后背贴在墙上,她才问:“当年,为什么要送假情报给他!” 男人眼里闪过浓浓的懊悔和歉疚:“我不知道情报是假的!” “你明明察觉到了不对劲。”顾己声音凌然:“你明明也怀疑了,为什么不告诉他?” 男人眼里闪过一抹心虚。 顾己垂着的那只手微微颤抖,她怒视着面前的男人:“如果不是那封情报,他不会死。” “我太想抓到巴格迪了!” 男人仿佛透过她的眼睛看到熟悉的人,他沙哑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哽咽:“我的妻子,女儿,我的兄弟,都死在了巴格迪身上,我日日夜夜做梦都想他被抓到!” 所以当初拿到那个错误情报的时候,他虽然有点怀疑,但还是赌了一把。 可惜的是他赌错了。 顾海潮发现情报有误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为了不造成更大的伤亡,他改变了行动策略,单枪匹马去找巴格迪,而这,正中巴格迪的下怀。 顾海潮被巴格迪安排的埋伏人员活捉了。 一个缉毒警察被毒贩活捉的下场是什么,这些年来,顾己根本不敢触碰相关的新闻,甚至相关内容的一个字她都不敢看,父亲遇害后的情况,这些年来一直是她和爷爷之间的伤疤,谁都不敢提一句。 顾己看着男人脸上的烧伤,看着他眼里的愧疚和痛苦,她突然无力的松开了手。 来钦城之前,爷爷跟她长谈过一次。 这些人又有什么错呢,错的是始作俑者,不是受害者。 男人坐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他咳得满眼泪水,跪在地上沙哑着说:“十年了,我日日夜夜,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我知道我对不起顾大哥,如果不是我……” 顾己心里悲哀地想,为什么活的如此痛苦的,都是他们这些受害者? 她想起爷爷的话,俯身扶起地上的男人,说了爷爷跟她说的那句话。 “别人把天罗地网的陷阱给你挖开了,你跳不跳,结局都在那儿了。” 第83章 出山 顾己来找的男人,名叫赵启荣,十年前,赵启荣是顾海潮手下的线人。 赵启荣站起来,他胸腔里回荡着一股又一股的冲动,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顾己从外套兜里掏出一张折叠起来的报纸递给他:“看看吧。” 赵启荣疑惑地接过报纸。 在他看报纸的时候,顾己打量了一圈他住的这个地方,因为是一楼,这里没有采光点,阴暗而又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发霉的味道。 所有的一切都很简陋,但顾己查过赵启荣,他手底下有一批对他忠心耿耿的兄弟,都受过他不小的恩惠,有一些甚至是救命之恩,十年以来,那些人都没放弃帮助赵启荣。 他完全有能力过上另一种生活,是因为顾海潮的死,他才这样折磨自己。 原来不只是他们这种至亲,还有人也在因为爸爸的死而痛苦了这么多年。 顾己想到这儿的时候,看完报纸的赵启荣忽然哭了出来。 他的嗓子在火灾中受了伤,声音沙哑,哭起来的时候带着浓重的沙音,像是一瞬间老了十来岁的感觉。 顾己给他的那张报纸是关押巴格迪的监狱送来的,上面详细记录了巴格迪如今的生活,而在此之前,赵启荣根本不知道巴格迪已经被抓了。 他已经把自己囚禁在这个地方十年了。 顾己开口:“那是世界上最残酷的监狱,他在里面过的是生不如死的生活,与其让他死了,不如让他活着受苦。” 她走过去看着赵启荣:“出去看看太阳吧,天亮了。” 光明应该照耀在好好生活的人身上,恶魔和畜生应该永远被禁锢在肮脏的下水道。 赵启荣用了很长的时间才平复好心情,他珍而重之地将那份报纸贴在心口:“这报纸,你是从哪儿得到的?” “巴格迪是我亲手抓的。” 赵启荣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又过了很久,他问:“那你现在……” “和我父亲一样。” 赵启荣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忽然又激动了起来。 又过了很久,赵启荣叠好那张报纸:“这个,可以留给我吗?” “当然。”顾己说:“如果有新的,我也可以给你送一份。” 赵启荣完好无损的那只眼睛猛地一亮。 他的胸膛因为激动而微微起伏着,过了一会儿,他再次平复心情看着顾己:“你知道我曾经是你父亲的线人,来找我应该也是有目的的吧?” “有。” 顾己直言:“我父亲给我留的东西表明,你手下有几个信得过的兄弟路子很广,我需要你的帮忙,当然这不是我来找你的唯一目的,我爷爷让我把这份报纸拿给你,让你以后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别再活在过去了,如果你不想帮忙,我不强求。” “我帮。” 赵启荣丝毫没有迟疑就开口:“我赵启荣别的没有,几个过命的兄弟还是有的,你想查什么,告诉我,我去办。” “三个人。” 顾己拿出王浩杰他们的照片:“我想知道这三个人得罪过什么人?还有一点,在钦城,最近有什么人曾经大量收购过毒品。” 赵启荣沉思:“多大量?” 顾己指了指王浩杰他们的照片:“这三个人的胃,食道,口腔,全都是混合的毒品。” “我知道了。” 赵启荣依旧还在这个阴暗潮湿的房子里,但身上的气质却已经有了变化,他直起腰:“为了安全起见,非必要的时候我们就不要再见面了。” 他走进里屋,出来的时候拿着张纸条:“这个人跟我是生死之交,以后我们之间联系就通过他,如果你有什么事想交代我,从这里出去三百米,有一家体彩商店,那里的老板跟我认识,也信得过,紧急时候可以找他。” 顾己点头:“好。” “另外还有。”赵启荣顿了顿才问:“我能不能……去看看你爸爸?” “等我有时间吧。”顾己说:“我最近有点忙。” “好。”赵启荣笑了笑,他看着顾己:“我女儿要是还活着,也是你这么大的年纪了。” “好好活着吧。”顾己暗暗叹了口气:“大家都得往前走,活在过去不是他们的初衷。” 赵启荣苦笑,却没有顺着这句话说什么,他只说:“钦城这个地方水深的很,你一个小姑娘一定要小心一点,尤其是你……” 他没再说下去,只是摆了摆手:“算了,这些你就不要操心了,往后我会替你关注着钦城的情况,你走吧。” 顾己嗯了一声,转身离开的时候听到赵启荣说:“替我谢谢你爷爷,让他老人家注意身体。” “我会转告的。”顾己说完就出了门。 顾己离开后,赵启荣在房子里站了很久,直到双腿都开始酸疼的时候,他才转身,一瘸一拐地朝着里屋走。 他坐在床边,又看了那张报纸很久,才拨通了一个电话:“阿豹,来接我。” *** 另一边,宋晏辞在一家私人拳击馆见到了他要见的人。 他要见的,是李重光。 两个人打了个平手才停了下来,宋晏辞甩了甩额前湿漉漉的头发坐了下来。 李重光拿了两瓶功能饮料过来,给他扔了一瓶,也坐下来问:“怎么这时候来找我?” 他的脸上有点坑坑洼洼的,那是做过很多次面部恢复手术的缘故,看起来有点生人勿进的样子,但仔细看的话,就能看得出来他的骨相其实非常好。 宋晏辞灌了大半瓶饮料,直接躺了下去:“黑桃的事情你查的怎么样了?” “三个人质中,那个女人不对劲。” 宋晏辞猛地起身:“怎么?” “我怀疑真正的女人已经死了。” 李重光声音没有起伏:“我还在持续观察,等有了新线索再跟你联系。” 他既然这么说,那就意味着现在线索还少,宋晏辞也没继续问下去:“好,二叔知道吗?” “暂时还没有告诉他。”李重光丢了条毛巾给他:“他最近忙着收养孩子的事情。” “也是,有结果了再说吧。”宋晏辞说着又问:“需要人帮忙吗?” 李重光向来独来独往,没想到这次却迟疑了一下,然后他说:“那就让江礼来帮我吧。” 宋晏辞仿佛听错了:“你说谁?” “江礼。”李重光重复。 宋晏辞脸色复杂:“你确定是他?” “嗯。”李重光说:“蠢有蠢的好处,你别看不起人。” 宋晏辞抿了抿嘴:“行,那我到时候让他过来。” 李重光又问:“找我什么事?” “这三个人。”宋晏辞也拿出王浩杰他们的照片:“帮我查一查。” 李重光只看了一眼:“好。” 宋晏辞又说:“关于他们的朋友,仇人这些已经有人去查了,我想以你的能力,应该能查到不一样的线索。” 李重光眼皮都没抬:“案子发生在哪儿,我去转转。” 第84章 相逢 后半夜的时候,岑虎开着他的摩托车在某家烧烤摊不远处等人。 距离他一百米的距离,一桌子人终于散了场,一行人醉醺醺地又跑了十分钟的火车才彻底分开。 岑虎骑着摩托车过去,停在了一个男人身边。 那男人喝的双眼迷离,一看到岑虎立马笑开了,踉踉跄跄地往车上一坐,脑袋往岑虎背上一搭,双手搂住岑虎的腰:“虎哥,你再不来,兄弟可就要喝死在这儿了……” “大哥知道,大哥对不起你,大哥给你买解酒药。” 岑虎发动车子哄着他:“兄弟,你可千万别吐哥身上啊……算哥求你了……” 身后的男人磨着牙:“哥,我那养家糊口的车屁股你给我修好了没有,我上有老下有小,我媳妇知道会打死我的呀……” 岑虎心虚的不行:“修啦,我那不是立马就叫人给你修了嘛,你别操心了,误工费哥给你垫上啊。” “那哥……” 男人打了个酒嗝:“今晚这个钱,我们AA的,我媳妇给我那点零花钱都花光了,你……你……报销不啊?” 岑虎欲哭无泪:“你摸摸哥的兜,哥给你准备的零花钱。” 男人手往里头一塞,摸到一叠子钱,顿时酒都醒了。 “哥,这咋恁多?” 岑虎叹了口气:“你过日子也不容易,我撞了你的车,你该得的,安心拿着吧。” 这可是他仨月的工资。 人在笑,泪在流。 男人蹭了蹭岑虎的后背:“哥啊,你说那帮臭小子要是知道你是警察,是不是得吓尿裤子啦?哎呀,我丁小军咋恁厉害呢,有个当警察的兄弟。” 岑虎原本在笑,他说到这儿脸色严肃了点:“我知道你嘴巴严,所以才找你帮忙,老丁,这事儿你最好先帮我瞒着,行吗?” 男人又清醒了点,拍了拍胸脯:“哥,你放心!我媳妇我都不告诉她!我知道,你护着兄弟,兄弟我也护着你!” 岑虎将人载到24小时药店,给他买了解酒药,看他喝了才问:“你跟那些人聊了那么久,都聊出什么来了?” 夜风习习,两个人坐在药店外的石阶上,老丁笑道:“哥,你别说,我还真聊出了两朵花儿来。” 他从兜里掏出一根录音笔,那些一起吃饭的人谁又能想到,他们刚才说的话全都被人录下了呢。 “废话太多了,哥你回去再听吧。” 丁小军说:“我先给你总结一下,李宇和王浩杰那俩小子平时得罪了挺多人的,但也都是小打小闹,还不至于要死要活的,至于那个张海……是叫这个名吧?” 岑虎修正:“张海亮,不叫张海。” “对对对,张海亮,他们说这男的平时挺看不上李宇他们的,不知道怎么就玩到一起了,要真说他们干了啥,还要说两个月前的一件事。” 岑虎眼睛一亮,顿时来了精神。 *** 顾己从赵启荣那里离开后,并没有直接回去休息,而是绕了个远路,又到了王浩杰的遇害现场。 原本就是拆迁区,再加上出了案子,现场围了警戒线,拆迁工作也暂时中断了。 一个没有人居住的地方,又拆的七零八落,顾己走到这里的时候,这里安静得有些阴森。 她一路走过来,检查了几个地方,借着月光看到警戒线,她走快了几步,脚步很轻,掀开警戒线进去了。 按理来说,案发现场的门锁在警方离开的时候就重新锁上了,但此刻,当顾己站在那扇门跟前的时候,发现门锁被打开了。 她一瞬间屏气凝神,立即做出防备状态,掏出腰间的配枪对准门内。 在暗自数了两声之后,顾己持着枪,向后退了两步,蓄了蓄力才冲过去,用上身撞开门,几乎是以半跪的姿态撞了进去。 顾己怒喝一声:“什么人!” 李重光其实已经要走了,但他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有人来这里,而且是个女人。 更没想到来的这个女人这么聪明,她以这种方式进来,就算有人在里面做好了袭击的准备,也很难占得先机。 更重要的是,这个女人光明正大的拿着枪,那就意味着,她很有可能是警察。 李重光贴墙而站,就连呼吸都放缓到了极致,他并不想跟警察动手。 “别藏着掖着,不然你会后悔的。” 第一时间熟悉自己的作战区域,这是成为特种兵的时候教官上的第一节课,所以这也成了后来他们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第一次来这个现场的时候,这个房子的布局就已经刻在了顾己的脑子里。 顾己迅速找好了掩护点,她的目光在暗夜里像鹰一样锐利,当她看到靠近大门的地方隐约浮现的一团黑影时,一声冷笑在空旷的房子里响起:“我说过,你不会好过的。” 李重光总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仿佛他的记忆深处一个相似的声音马上就要横冲直撞地跑出来。 这样的嚣张,他似曾相识,熟悉且亲近。 顾己没有任何犹豫,指缝间夹着两枚飞镖就朝着那道黑影飞了过去。 李重光没想到她这么干脆,侧身就想躲开,但飞镖飞出来的时候,顾己就跟知道他要往哪儿去一样,已经率先跑过去截断了他的路。 李重光知道自己这次是遇上硬骨头了,想着先抽身就好,一枚飞镖扎过他的胳膊留在他的皮肉上,他侧头一看,却在乍然之间有点茫然。 他借着月光看到这枚飞镖的时候,脑海中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似乎也是什么人朝他扔过来这样一枚飞镖,但脑海中那枚飞镖不是扎进他的胳膊,而是扎进了他手上的苹果。 飞镖掉落,苹果一分为二。 但此刻…… 就在他愣神的那一瞬间,顾己的枪已经抵住了他的脑袋。 “说,你是什么人?”顾己冷声问道。 李重光轻轻动了动胳膊,没有回答,而是反问:“警察?” 顾己也是眉头轻拧,但她声音更冷了:“我在问你,回答我的问题。” 李重光抿了抿唇,他决定赌一把。 他问:“宋晏辞认识吗?” 顾己脑海中莫名想起宋晏辞说过的那个名字:李重光。 但她的枪却又往前抵了抵:“孟坤林?” 李重光的目光看向门口:“我找到的。” “李重光?” 李重光微微诧异:“是我。” 抵着他后脑勺的枪口松开,但李重光知道,她的枪口依旧对着他。 顾己缓缓转到他正面,见他戴着黑色口罩,眼睛隐藏在黑色鸭舌帽下。 她的枪从上转移到下,放在腰间,枪口对着李重光:“为什么来这里。” 李重光只说:“好奇。” 顾己说:“我不信。”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声音听的越多,李重光心里就越难过,甚至隐隐地带着一股难以名状的愤怒。 他双拳轻轻握起来,忽然叫了一声:“宋晏辞。” 顾己的枪没动,人也没动,甚至连目光都没有移动半分,依旧锐利地盯着他。 李重光心情忽然有点沉重。 第85章 赎人 “退回去。”顾己往前,枪头对准他的侧腰:“站到墙边。” 李重光暗暗叹了口气,按照她说的做了。 将人逼到墙边的时候,顾己问他:“拿手机了吗?” “拿了。” “给宋晏辞打电话。”顾己说:“让他来领人。” 李重光没有办法,掏出手机给宋晏辞打电话。 电话接通后他就说了一句话:“城北拆迁区,我被抓了,来赎人。” 挂了电话,顾己才意识到他的胳膊被自己扎伤了。 她依旧没放松警惕,只问:“胳膊有问题吗?” 李重光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也带着鸭舌帽,但这会儿靠着月光,他也依稀能看出对方的样貌。 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候,李重光眉头一拧。 “小事。” 他拔了飞镖,擦干净镖头的血,不知道是扔了还是怎么处理,想了想递给顾己:“还你?” 顾己接了过去,见他动作熟练地撕了衣服,单手包扎好胳膊。 这个过程熟练而又让她觉得熟悉,脑子里哗然出现一张熟悉的脸。 顾己忽然说:“摘下你的帽子。” 李重光警觉地看了过来:“不行。” “见不了人?” “是。”李重光顺着她的话说。 顾己舌尖抵了抵下唇。 又是一段时间的沉默,她问李重光:“你发现什么了?” 李重光靠靠着墙,微微伸了伸腿:“宋晏辞没来,我不能说。” 顾己眯了眯眼:“你只为他做事?” 李重光垂头看着昏暗中的脚尖没回话。 顾己声音忽的严厉了起来:“回答我的问题!” 李重光是从来不害怕这种威胁的。 就算宋明辉在他面前这样说话,他都有信心在三秒之内制服。 当然,如果换了宋晏辞,时间可能会用的长一点儿。 虽然宋明辉救了他的命,虽然宋晏辞一直在帮他,但无论是谁,都没有资格控制他。 但不知道为什么,顾己这句话在这个地方猛地喊出来,她的语调像是点燃了他身体里的什么东西一样,他下意识地想要顺从面前这个人的意思去回答她,甚至身体都不自觉地挺直了。 顾己意识到了他这个轻微的动作。 这是下意识的动作,绝非刻意。 只有军人才会对这个音调有如此敏感的反应。 她问:“当过兵?” 李重光目光微微迷茫,下意识说:“没有。” “我不信。” 李重光说:“你爱信不信。” 顾己:…… 有点烦。 宋晏辞来的时候,这两人还这么对峙着。 他压了压眼角,声音都透着疲惫:“顾己,是我让李重光来的,我来赎人了。” 顾己这时候才把枪收了回去,她后退半步,对李重光说:“对不起,误会了。” 听到顾己两个字的时候,一直垂着头的李重光抬头看了顾己一眼。 宋晏辞手电筒的光正好照了过来,两人目光相对,李重光彻底看清了顾己的脸。 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冲动,他忽然鼻尖一酸,一股悲伤剧烈地回荡在他的身体里。 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候,顾己心头也骤然一紧。 她忽然紧张了起来。 宋晏辞走了过来,他看到李重光包扎过的胳膊:“受伤了?” “小事。”李重光压着心底的情绪问他:“我能走了吗?” “你先回去。”宋晏辞说。 李重光转身要走,忽然想到了什么,从兜里掏出一颗装在证物袋里的扣子递给宋晏辞:“前面第三家房子里找到的。” 看到那颗纽扣的时候,顾己眉心一蹙,她从兜里掏出一颗同样的纽扣:“我刚找到的,在同一家。” 前面第三家,宋晏辞略微一想就想起:“这是老齐找到椅子腿的那家。” 李重光不再多说:“我走了。” “等一下!” 顾己内心萌发着一股冲动将人叫住:“宋晏辞,我想看看他长什么样,行么?” 宋晏辞目露疑惑。 但他了解李重光,见他没有任何动作,他第一次在顾己跟前有点为难:“顾己,李重光帮我办事,但我没有对他的控制权,这个问题我无法替他做决定。” 顾己没有生气,反而高看了他一眼。 她嗯了一声,看向李重光:“我能看看你的脸吗?” 李重光背对着他们,几秒后他转身,面对着顾己摘下了帽子和口罩。 看到那张脸的时候,顾己忽然感到一阵失落。 “冒犯了。”顾己朝他弯了弯腰表示歉意。 李重光向来少言寡语,就算是在宋晏辞跟前有时候也说两句藏三句,但如今看着顾己,他却忽然说:“刚才那枚飞镖,能送我么?” “不能。” 顾己和宋晏辞的声音一同响起。 李重光看向宋晏辞,那眼神仿佛在说:关你屁事? 宋晏辞默默地移开了目光。 李重光又看向顾己:“为什么?” “我的飞镖只给两种人。”顾己说:“一种是朋友,一种是敌人。” “所以刚才我是敌人。”李重光说。 “是。”顾己点头:“抱歉,我们之间还没熟到需要互换礼物的地步。” 这话李重光似乎在哪儿听到过。 他没再说话,戴上帽子和口罩转身就走。 顾己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觉得熟悉。 他离开后,顾己才看向宋晏辞:“伤了你的人,不好意思,你可以问问他,我会尽我所能弥补。” 宋晏辞撇了撇嘴:“刚才你为什么不自己问?” “我怕他要我的飞镖。” 宋晏辞失笑:“如果他真的要了呢?” “我给不了。”顾己实话实说:“我说了,我的飞镖只送朋友和敌人。” 一个送命,一个送情。 宋晏辞踌躇了一下,抬眸看她:“其实……” 顾己的声音没有起伏:“我知道警局墙上的飞镖是你拔的。” 宋晏辞想,他收藏的其实也不只有那么两枚…… 他喜滋滋地凑上去,一双眼眉飞色舞的:“那顾队,我算朋友还是敌人啊?” “不算敌人也不算朋友。” 顾己抓了抓他的胳膊,让他手里电筒的光高一点,对着光线观察那两颗纽扣。 宋晏辞把光线调到最亮:“在你眼里我就是个不前不后,不左不右的中间货?” 顾己收起物证袋里的纽扣,瞟了宋晏辞一眼往出去走:“不是。” 宋晏辞的手电筒照着她脚下的路追上去:“那我是啥?” “差点就跟我在一个户口本上的男人。” 顾己忽然转身看他,手电筒的灯光照的她身上仿佛散着银色的光,她微微启唇:“结果自己没把握住。” 宋晏辞气的跺脚,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可真是悔不该杀那华佗哟!” 顾己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宋晏辞,咱们直接回警局吧。” 她没再问李重光的情况,有些事情,微小的冲动都会是隐藏的危机,在任何人跟前,她都要保持理智。 宋晏辞也出去的时候,手机上传来了李重光的消息。 第86章 加班 李重光发来的消息是:城南垃圾处理厂拐角处,建坤垃圾回收站。 与此同时,顾己那边拿出手机的时候也看到了在此之前岑虎发来的消息。 他发的是:顾队,我有新线索,方便通话吗? 顾己执行任务的时候特意调了静音,一看时间,消息是他半个小时前发来的。 顾己回拨了过去,岑虎很快就接了,只是声音迷迷糊糊的,听到是顾己的时候他猛地清醒起来:“顾队,我跟老聂在局里呢,你这么早就起了?” 顾己告诉他自己和宋晏辞马上回来,岑虎叫嚣着:“那可真是太好了,可不能便宜了齐飞那小子,我得骚扰骚扰他去。” 宋晏辞正好听到他这话,走到顾己身边说:“齐飞有其他的任务,老岑,你就放过他吧,几个小时不见忍得住吧?” 岑虎在那头放声大笑:“那可不,宋队,我对我们飞飞,那可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顾己面无表情地挂了电话。 宋晏辞递过来手机,给她看了李重光发来的消息:“只能白天去了,现在去会被打出来的。” “嗯。” 两人用很快的速度回到警局,已经是凌晨四点了。 门口刚换班的大爷看他们停好车,探出来问:“哎哟,天都要亮了,你们这是睡了还是没睡啊?” 宋晏辞朝他挥了挥手:“睡啦,睡得那叫一个饱啊!” 知道他什么德行,看门大爷哎了一声:“瞧这样子,这是又通宵咯……” 顾己和宋晏辞到办公室的时候,聂忠华和岑虎手里一人抱着个装满茶叶的保温杯,一人一边坐在桌子边上,看起来有点可怜兮兮的。 “喝杯茶提提神吧。”聂忠华给他俩也一人泡了一杯:“这儿没有咖啡,凑合凑合。” 茶水温度正好,顾己一口气喝完了大半杯,为了提神甚至吃了口茶叶,苦涩感在味蕾上散开的时候,她身上的疲惫似乎才消散了点。 宋晏辞学着她的样子,也吃了口茶叶。 岑虎毫不退让,报复性地塞了一口。 聂忠华看了看这两人,借着喝水的姿势,“一不小心”也吃了两口。 顾己全当没看到。 一个个的还都挺幼稚的。 “岑虎,先说说你那边吧。”顾己开了口。 岑虎甩了甩脑袋,把经过处理的录音文件放了出来:“这份录音文件是线人和李宇、王浩杰他们那些狐朋狗友见面时候的全程聊天记录,我已经简单处理过了,也完整听了一遍,为了不浪费时间,我直接说吧。” 宋晏辞却拿出耳机:“这样,你说,我听,防止我们有遗漏,你把文件发给我。” 岑虎把文件发给他的时候,顾己朝宋晏辞伸出一只手:“耳机给我一只。” 宋晏辞一乐,给她分了只耳机。 宋晏辞把音速调节到了二倍速,顾己问他:“再调快一点你能行吗?” “当然。”宋晏辞挑了挑眉,又调快了一倍。 顾己看向岑虎,示意他可以说了。 “是这样,张海亮平时不怎么跟李宇他们玩,李宇跟王浩杰倒是经常跟这些人一道,要说得罪的人还挺多的,可也都达不到要杀人灭口的地步,要真说的话还得是三个月前。” 三个月前,李宇组了个局,这次不怎么来的张海亮也来了,大家都没想到这人喝多了酒品还挺差的,后面不知道怎么的就跟桌上另一个人吵起来了,为了不让事态发展的更严重,李宇带着王浩杰和张海亮先离开了。 按理说这事儿其实也就过去了,后来过了一周,李宇和王浩杰跟其中两个关系比较铁的又组了个局。 吃饱喝足后一行人去了足疗店,因为都醉醺醺的,王浩杰和李宇嘴巴没把住门,说到了上次他们离开后发生的事情。 岑虎又吃了口茶叶:“王浩杰在醉酒状态下告诉大家,当天他们起了二灶,吃饱喝足回去的时候,在城南垃圾处理厂附近遇到了个孩子,张海亮这人看着人模人样的,酒品是真不行……” “哪儿?”顾己和宋晏辞一同问。 “城南垃圾处理厂附近。” 岑虎重复:“那儿有好几家垃圾回收站,好像是说,叫什么建坤垃圾回收吧,按照李宇他们的说法是因为这家回收站的回收车停在外面挡着他们的道了,反正他们仨都摔了,这时候那家回收站的小孩出来了。” 岑虎说到这儿的时候气的牙痒痒:“那小孩就七八岁的年纪,这三个畜生,王八蛋!先是张海亮出手,一巴掌就把孩子打到一边去了,我们也不知道当时的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反正按照他们转述的两道说法来看,是这孩子不听话,车又挡着他们的道,孩子又出言挑衅他们才动的手。” 聂忠华记录到这儿,忽然问:“孩子的家里人当时发现了吗?” “从他们的说法来说是没有的,他们的原话是好好替孩子的家长教孩子做人,教完就走了,而且这中间张海亮出手最重,一开始也是他先动手的。” 顾己和宋晏辞一直没有说话,直到几分钟后耳机里三倍速的内容也播放完毕。 基本和岑虎说的一样。 岑虎又道:“因为时间太晚,我们现在也不知道孩子的情况到底怎么样,只能等天亮再去调查了。” 宋晏辞掏出了他和顾己在1703用过的那张地图,在上面找出了城南垃圾处理厂的方位。 他看完,看向顾己:“看起来和三个案发现场没有什么联系。” 顾己眯了眯眼。 聂忠华问:“什么?” 宋晏辞将地图上三个案发地点的交汇处给他们看:“我跟顾队不认为这是个巧合。” 聂忠华和岑虎一看,两人脸色也凝重了起来。 顾己沉思着,过了会儿又问聂忠华:“蒋丽那边有什么线索吗?” “能用的线索不多。” 聂忠华说起这事的时候还皱着眉:“据蒋丽交代,张海亮的确有性*功能障碍,而且随着他吸毒,张海亮的阳*痿情况越来越严重,有时候就算吃药也不管用。” “蒋丽知道张海亮吸毒?” “嗯。” 聂忠华点头:“蒋丽在星辉小区这套房子就是因为发现张海亮吸毒,威胁他给自己买的,买房的钱还是张海亮骗父母说要投资副业要来的。” 他拿过笔录本递过去:“其他的就没有什么跟案子有关的了。” 顾己翻开笔录本查看,看到一半的时候冷笑一声:“说她诚实她还真是诚实,情人一个个连名带姓都说了出来。” 第87章 房间 聂忠华也跟着笑了下:“我也问过蒋丽张海亮有没有什么仇人,但她知道的并不清楚,张海亮平时跟同事除了工作上的事情就不怎么接触了,除了隔几天找一次蒋丽两人也不常见面,至于李宇和王浩杰,蒋丽表示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两个人。” “对了。” 聂忠华又说:“下午的时候李宇的家里人来过局里了,是他爸爸来的,他们已经跟李宇几年都不联系了,而且李宇当初来钦城发展,也是因为在老家偷了亲戚的钱才来这儿了,这事儿家里人压下来了,所以没报警。” 顾己问:“偷了多少?” 聂忠华起身续茶,示意他们把杯子都递过来:“五万块钱,他爸狠狠打了他一顿,李宇出来就没再回去过,跟家里也没联系过,因为从小跟父母关系就比较生疏,他奶奶去世后家里也没人找过他。” 岑虎那两大口茶叶终于发挥了作用,他眼睛疲惫但精神抖擞,揉着眼睛说:“那按照咱们目前的线索来看,能把这三个人都联系起来的也就只有垃圾处理厂这一个引子了,可是这跟警局能扯上毛关系啊?” 顾己凝眸看着地图上的交汇点:“或许是我想错了,我们可以暂时把这个线索放到一边,以免扰乱查案思路。” 说完这些,她抿了口新续的茶水:“对了,秦玉森那边是谁在盯着?” “老齐带人盯着呢。” 宋晏辞撑着脑袋喝完了杯里的茶:“傍晚的时候他去了一趟王浩杰父母那里,待了大概两个小时的时间,后面老齐去问了,从他和王浩杰父母的聊天内容来看,他在刻意探知王浩杰吸毒的事情会不会跟自己扯上关系,还有另外一点,他联系过李宇,打了几个电话,还去过李宇的住处。” “所以他可能并不知道李宇已经死了。我们当时也没跟他说这个。” “对,根据我们从黄珊珊那里得到的线索,秦玉森有利用李宇怂恿王浩杰吸毒的嫌疑,但目前来说,他杀害这三个人的嫌疑反而减小了,如果林一月那边查到他的不在场证据,那他就可以彻底洗清嫌疑。” 顾己站了起来,走过去在案情板上写下城南垃圾处理厂:“所以现在,这个地方成了我们唯一的线索。” 她说完,往窗外一看,天色已经熹微。 “行了。” 宋晏辞也站了起来,他看了看时间:“咱们至少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先缓缓,早上去垃圾处理厂看看情况。” 岑虎伸了个懒腰:“说实话,我的脑子还能坚持坚持,但我的眼睛实在坚持不下去了。” 顾己放下马克笔:“也好,休息休息,早上我和宋队去垃圾处理厂就好,你们在局里等消息,有什么问题我们再通知你们。” 这样一来,他们至少还能多休息会儿。 顾己原本要像上次一样直接去车上休息,结果宋晏辞将人叫住:“顾队,你跟我来。” 顾己疑惑地跟着他:“去哪儿?” “去休息啊。”宋晏辞带着她到了值班室区域。 局里一共三间值班室,基本上每天都有人值班,要说有空的还真不好说,毕竟几个部门同时运转,有时候任务上来了,大多数人也就在办公室睡了。 宋晏辞推开走廊尽头那间值班室,倚靠在门口:“去吧,好好睡一觉。” 顾己皱眉往里一看,见这间值班室收拾的干干净净,放了张看起来质量很好的上下床,有两张书桌,桌子上甚至还摆放着新鲜的绿植。 顾己上次找机会来这边看过,那时候这间值班室可不是这个样子。 很明显是重新收拾出来的。 顾己看向宋晏辞。 “这边办公区需要值班的女性也就只有林一月一个,偏偏林女士是个绝不对加班妥协的料,鉴于值班室紧缺,就没再给她留出来,现在收拾出来,以后这间值班室就是你们俩的。 说白了就是给顾己一个人的。 顾己走进去,空气中隐约透着一股空气清新剂的味道:“谢了啊,宋晏辞。” 宋晏辞这次倒挺稳重,没趁机夸自己两句,他一边拉上门一边说:“快点睡吧,早安。” 门被关上的那一刻,顾己两个字淹没在轻微的关门声中。 躺在那张床上没两分钟,顾己就睡过去了。 随时随地清醒,随时随地修整,这是狼鹰特种队队员的必修课。 早上七点半的时候,顾己准时睁开眼睛。 她起身打开窗,正好看到楼下宋晏辞颀长的身影。 他已经换了身衣服,胳膊在腰间撑着洗脸盆,牙刷在嘴里,闲适的仿佛警局是他家似的。 闫局正好来上班,看他这样子,趁他不注意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小声呵斥着他注意点影响。 宋晏辞嘴里含着牙膏控诉:“再不修新的休息室,老闫,我就屎给你看。” 闫利民追着他踹 :“来,你给我死一个,宋晏辞,你来我跟前死来,你看看是你死的快还是我的巴掌快!年纪轻轻给我死不死的,我一巴掌拍死你个臭小子你信不信!给我呸呸呸!” 宋晏辞一边躲,一边象征性地呸了两下,又收获了闫局的两个大巴掌。 顾己看得失笑,抻了抻腰出去,拉开门的时候看到门口放着的洗漱工具,还是她上次用的那一套。 她下去的时候宋晏辞已经洗漱好了,额前的头发被水沾湿,穿着清爽的白衬衫和休闲裤,顾己恍然间觉得自己不是在警局,而是身处小说里十七岁的校园。 宋晏辞一定会是那个主角。 因为他如此耀眼而干净。 宋晏辞看到她跑过来:“门卫大爷说有你的东西呢。” “我的?” 顾己疑惑,按理说不会有人来这里给她送东西,戚铭不可能,央吉和仁增她都交代过,不会轻易来这里找她,爷爷更不会干这种事。 宋晏辞主动接过她的洗漱盆让她去拿东西。 顾己拿了东西问门卫大爷:“大爷,东西是什么时候送来的?什么人送的?” “就咱们警局不远处卖早餐的,说是你说好了,怕打扰你,等你下来了再给你。” 她哪里跟卖早餐的认识,顾己眉头紧皱,打开了手上的袋子。 里头放着一份已经凉了的早餐,下面还放着个旧手机。 顾己转身避开门卫大爷,拿出里面的手机,手机没有密码,一打开的界面显示的只有一个相册图标。 顾己点开图标。 半响后,她快步朝着宋晏辞走过去:“宋晏辞,你过来。” 她的声音里带着紧迫,宋晏辞立马跑了过去:“怎么了?” 顾己把手机递过去跟他一起看。 宋晏辞的脸色瞬间也凝重了起来:“城南?” 相册里,正是王浩杰他们说殴打男孩那天的监控视频。 “两个小时前,我尝试着入侵过那边的监控系统,并没有发现这段视频。” 宋晏辞的声音严肃了起来:“当时我就怀疑视频被人删除了,你这个是从哪儿来的?” 顾己率先想到了赵启荣,但她说:“我暂时不确定是谁给的。” “顾己,不对劲。”宋晏辞忽然说。 “不是孩子,是另外一个人。” 顾己抬头看他:“你也看出来了,对吧?” 第88章 当时 看到那段视频,顾己立刻叫了聂忠华和岑虎下来。 虽然监控没有正对着建坤垃圾回收厂,但依旧清晰地记录了当晚张海亮等人的行为。 从视频里张海亮等人走路的姿势来看,就能看得出来他们当晚喝了很多酒。 聂忠华看了几秒就说:“他们吸了。” 顾己和宋晏辞抬头看了他一眼。 聂忠华看着视频:“人在过量饮酒的状态下会出现行走困难和四肢不协调,恶心,呕吐等情况,这些同样适用于吸毒人员,不同的是瘾君子走路时步伐会轻飘踉跄,他们往前走的时候会左右摇摆,这样的走路步态看起来很像在‘漂移’。” “而且你们再看。” 聂忠华示意顾己将视频往后拉一拉:“视频里他们的手脚不听使唤,神情也能看得出来异常亢奋,这种情况下他们很容易出现幻听、幻觉以及妄想症状,智力也会相对迟钝,思维散漫,易躁易怒,这种时候,他们的危险系数会很高。” 视频继续往下播放,晚上十二点,建坤垃圾回收厂门口停着一辆皮卡。 从视频里看,车子并没有挡在人行道,但张海亮等人就跟走不过去似的堵在了那儿,王浩杰和李宇在一旁呕吐,张海亮气得开始踢捶那辆皮卡。 他嘴里骂骂咧咧的,从嘴唇活动的幅度来看说话应该很大声。 随着画面里张海亮的样子,岑虎也开了口:“他妈的什么破车,王八蛋竟然敢挡着老子的道,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顾己,宋晏辞,聂忠华三个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他。 顾己问:“你会唇语?” 聂忠华说:“我怎么不知道?” 宋晏辞说:“老岑,你行啊。” 岑虎翻了个白眼:“什么啊,我哪有那本事,我根据视频里的情况猜的啊,过来过去就那么几句话,说不定还会骂的更难听点。” 三人默默收回目光。 究竟在期待什么呢…… 聂忠华忍不住补了一句:“很明显他已经出现幻觉了,前面这辆车在他眼里可能不是车,而是其他的东西。” 视频里张海亮捡起了一根木棍开始往皮卡上招呼,吐完的王浩杰和李宇也过来了。 王浩杰开始张开双臂,贴在车身上摩擦,李宇指着车子开始指指点点,仿佛在训人似的, 这么持续了几分钟,回收厂里面走出来了个看起来十来岁的男孩子。 小孩子原本气势汹汹的,看到这三人的时候明显有点吓着了,但还是鼓起勇气说了声什么。 接下来就和岑虎得到的线索一样,张海亮被惹着了,转身过去,一巴掌就把那孩子打倒了。 “我去!”岑虎看到这儿气的倒吸凉气:“这混蛋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但是更残忍的还在后面。 孩子被打倒在地的画面仿佛刺激到了这三个瘾君子,相较于不知反抗的皮卡,这个会喘息和挣扎的孩子似乎更有趣。 不知道为什么孩子的家里人始终没有出来,虽然隔着视频,但顾己他们的心依旧为那个孩子紧紧地揪着。 岑虎和聂忠华的拳头捏的紧紧的,恨不得下一刻就钻进去保护那个孩子。 就在这三个人对孩子的殴打持续了五分钟的时候,孩子的位置已经从皮卡旁边到了视频左下角。 中间足足移动了三十多米的距离。 也是这个时候,张海亮他们似乎看到了什么,视线朝着视频没有拍摄到的左侧看了过去。 岑虎忍不住问:“他们在干嘛?” 顾己把视频往前推了推,放缓播放速度,又把手机亮度调到最高:“看到了吗,孩子的侧腰部位出现了一只手。” 因为已经接近监控盲区的方位,这双手很难辨认出来。 聂忠华往近凑了凑,脸色严肃:“这双手的主人在试图叫醒孩子,隐约能看到对方的上半身,但是那边太暗了。” “是。” 顾己再次前推视频又播放:“应该是这双手的主人说了什么,又惹到了张海亮他们,矛盾点从这个孩子转移到了对方的身上。” 视频最后部分,是张海亮他们走出了监控区域。 将近十分钟的时间里,只能隐约看到左下角的孩子动了几次,却始终没爬起来。 十分钟后,应该是孩子的妈妈出来发现了孩子,她着急忙慌地抱着起了孩子喊了几声,厂里又跑出来了个男人。 两个人手忙脚乱地带着孩子上了车,应该是去了医院。 张海亮他们的身影再也没有出现在视频里。 到这里,视频戛然而止。 宋晏辞眸子里似乎浮着一层肃冷的冰霜:“所以我们现在必须尽快弄清楚,后面出现的那个人是谁,或许他是真正的受害者,也或许……他是凶手。” 顾己把手机递给聂忠华:“视频拷贝出来发我一份,顺便叫人检查一下这个手机,我跟宋队去城南,你们……” 她思忖半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遇害现场没有三个受害者的通讯设备,尤其是李宇,他要威胁秦玉森这种人,不可能没有后招,再去他住的地方找一找,说不定还能给秦玉森治个罪。” 聂忠华点头:“好。” 车子都开出去了,岑虎忽然看到顾己放在一旁的洗漱盆,下意识大喊:“顾队啊,你不洗脸了啊!” 车子绝尘而去,像是在回应他:我还洗个毛线。 *** 城南建坤垃圾回收厂。 顾己和宋晏辞到地方的时候,老板和老板娘刚收完东西回来,看那么好一辆车停在门口,两个人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宋晏辞表明身份的时候两人更迷茫了,男人本能地将妻子往后一挡:“警察同志,我们什么法也没犯,你们找我们干什么?” 宋晏辞解释:“我们这次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下三个月前的事情。” 男人和妻子一脸茫然:“三个月前?什么事?” 路上的时候聂忠华就把视频给顾己发过来了,此时听他们这么说,她把视频调到孩子出门的节点:“这应该是你们的孩子吧?” 一看视频,夫妻俩立马恍然大悟,脸上同时浮上愤怒:“是!就是我儿子!杀千刀的王八蛋!把我儿子打成那样!” 顾己暂时没让他们看视频,只问:“孩子现在情况怎么样?事后你们报警了没有?” “报警,普通人哪有资格报警!” 男人又委屈又愤怒:“当时什么都顾不上了,赶紧 带着孩子去了医院,谁知道我们普通人过得有多难,我老娘和岳父都在医院住着,还都是大病,亏得孩子也没什么大事,只是皮外伤多一点,这点亏我们也只能咽下去了,没办法,我们得先紧着挣钱呐……” 他妻子已经难过地擦了擦眼睛。 是呀,普通人不就是处处受气,没权没势的,遇到点事也就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吗…… 她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们,只能问:“孩子现在在哪儿?” “去学校了。” 男人收起刚才的情绪:“警官,你们到底是为了什么来的?” “我们通过视频发现了殴打你儿子的罪魁祸首。” 夫妻俩先是一愣,继而激动起来:“那些狗杂种在哪儿!他们在哪儿!我要弄死那些狗杂种!” 宋晏辞看着他们,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他的情绪:“他们已经死了,我们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个事情。” 男人和妻子愣住了。 “啥?死了?” 第89章 老头 半晌后男人几乎是有点颤抖地问宋晏辞:“真的死了?怎么死的?警官,你们是……是怀疑我们杀人吗?” “说实话,你们的确具有杀人的动机。” 宋晏辞没有隐瞒:“所以我们需要好好聊一聊,最好是你的孩子在场,因为我们有些问题需要他回答,可以吗?” 提起儿子,男人迟疑了:“孩子还那么小,受了惊吓,前两天才开始上课,警官,我们就是普通小老百姓,上有老下有小,我们怎么可能杀人呐,我们连谁打的孩子都不知道啊,有什么事情你们找我就行,跟孩子能有什么关系啊,他什么都不知道……” “那这样吧。” 宋晏辞没有为难他们:“咱们聊聊,如果实在需要孩子配合的话,咱们再说?” 夫妻俩思来想去点了点头。 四个人进了里屋。 坐定了以后,宋晏辞才问:“你们刚才说,不知道是谁打的孩子?” “是啊……” 男人叹了口气:“抱着孩子去医院的路上,我是真的恨不得将伤害我孩子的王八蛋大卸八块,就是杀了他让我进局子我也认了,也想过报警,结果没成想,这老天爷呐,总是可着我们普通人折腾……”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才继续说:“紧接着我妈和我岳父病情加重,我岳父差点下了病危通知书,家里是一刻没消停,你说,我们哪来的时间去报警,我……我又哪来的时间去杀人啊,是我们对不起孩子……爹妈没本事,连个公道都没法给他。” 宋晏辞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孩子跟你们说过什么吗?” “我们也只从孩子那里知道打他的是三个喝醉的男人,说是我们家的车挡着他们了,可我们家车子就在自己家门口,怎么可能挡着人呐!王八蛋!” 宋晏辞看了眼顾己,又看向男人和妻子:“你们可能得看看当天的视频,内容可能会让你们有点难受,当然,如果你们不想的话我们也理解。” “看!” 男人想都不想:“我看!我到底要看看那些混蛋到底长的是个什么样子!那么丧心病狂,连个小孩子都能下得去手!死得好!死的活该!” 他似乎觉得自己这话说的不好听,有点尴尬地移开目光,没敢看宋晏辞和顾己。 虽然这样,男人又看向妻子:“你……你就别看了,我一个人看就行了,免得你晚上又睡不着,你去,倒两杯水过来。” 妻子内心其实很踌躇,她想知道到底是什么王八蛋伤害了自己的儿子,又不忍再承受一遍孩子受过的痛苦。 “去吧。”丈夫推了她一把。 女人还是起身去了厨房。 没过多久,她就听到丈夫那边杯子摔碎的声音。 她急急地跑出去,看到地上的玻璃渣,再一看丈夫,他站了起来,气的浑身发抖。 看到妻子,他深吁了一口气:“没事,我没事。” 他又坐了下去:“警察同志,要是我早看到这个视频,说不定我真的会杀人的。” 顾己开口:“我们不是要证明是你杀了他们,而是有个事情,不知道孩子有没有跟你们说过。” 男人抬头:“什么?” 顾己把视频拉到后面:“你看这里,应该是有个人出现了,对方在询问孩子的情况,后面这些人其实把目标转移到他身上了,我们想知道,孩子有没有可能见过这个人,对方是男是女,或者他的大概长相孩子还记得吗?” 哪知道顾己刚问完,男人的妻子就道:“是隔壁疯老头。” 顾己和宋晏辞同时看了过去:“谁?” “啊,是我们隔壁住着的个流浪汉。” 男人解释:“大概五六年前吧,这老头出现在附近,因为一直没离开,我媳妇看他挺可怜的,就让他住在我们以前住的板房里了,这么一住就住到了现在,有时候也帮我们干点垃圾分类的活计,也不要钱,就管顿饭,脑子不太好,傻里傻气的。” 男人说完又问妻子:“你怎么知道的?” “涛涛告诉我的。” 妻子说:“他前两天跟我说,那时候疯老头一直摇他,叫他不要睡,睡了就醒不来了。” 顾己和宋晏辞站了起来:“那他现在人在哪儿?” 男人也站了起来,他和妻子互相看了一眼,两人都有点茫然:“你们要这么一说……我们都快三个月没见着他了……” 顾己立即往出去走:“能不能带我们去看看他住的地方?” “能,就在我们隔壁呢。” 那个所谓的疯老头,并没有跟老板他们住在一个院子里,他们说的那个板房,在垃圾回收厂二十米的隔壁。 快走到地方的时候,老板说:“钦城的天气你们也知道,到了这会儿就已经热的不行了,以前给他送了个风扇,前两年收了个旧空调,我找人修了修,给他换上了,也不至于太热。” 顾己看到板房旁边搭起的个小棚子,里面放着做饭的东西,她问:“这是他做饭的地方么?” “对,还是他自己搭的,那两口锅还是从我们那捡过来的。” 老板站在门口有点疑惑:“怪了,别看这老头疯傻疯傻的,出门肯定要锁门的,平常除了我儿子,都不让人进他的房间,而且聪明的很,还要在门口放点东西,要是有人进过他的房子,他肯定知道呢。” 吱呀—— 门被推开了,男人往里一探:“人不在呢……” 顾己和宋晏辞走进去,发现这个房子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干净。 房子里几乎没有多余的东西,一张桌子一张床,有个柜子里放着单人用的碗筷,还有两本小学生的书。 顾己走到床边,看着床上的被子。 她看向宋晏辞:“应该是睡觉的时候听到什么动静,出去了以后再没回来。” 宋晏辞伸手摸了摸,被子底下湿濡濡的:“前段时间正是回南天最严重的时候,如果有人睡的话,被子不可能湿成这样。” “所以很有可能,他当晚出去后就没再回来。”顾己的声音忽然沉了下来。 老板听得云里雾里的:“警官,你们在说什么?疯老头怎么了?” 宋晏辞和顾己环视整个房间,发现这里连翻一翻的必要都没有。 但顾己看着这间房的时候,总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她转过去问老板:“他有没有说过自己的名字?” 老板摇了摇头:“他身上连身份证都没有的呀,名字问了好多遍都不知道,估计是流浪过来的吧,都不一定是咱们钦城本地人。” 顾己又问:“那你们有没有他的照片之类的?” “有,这个有的。” 老板立马掏出手机:“我这里有一张他和我儿子的照片,呐,就在这儿,” 顾己和宋晏辞去看那张照片,照片上的男人看起来六十多岁的年纪,站在小孩身边有点斜着肩,目光似乎有点躲闪镜头。 但依旧给顾己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老板又说:“这张照片还是我去年刚买这手机的时候照的,拍照之前好好的,拍照的时候因为没有设置,那个相机的声音一发出来,疯老头还被吓到了,他好像很害怕这个声音。” 顾己又问:“关于类似的情况,还有其他的吗?” 老板想了想没想起来,倒是一直跟在后面的老板娘又说:“他好像特别害怕枪声。” 顾己看向她:“为什么这么说?” 老板娘皱着眉回想:“我记得有一次我儿子跟他一起看电影,里面有警察追犯人的情景,视频里警察一开枪,他就抓着我儿子藏起来了,没一会儿自己又跑出去了,死活不让我儿子出来。” 顾己拧了拧眉。 宋晏辞戴上了手套,正在二次检查床铺:“你们确定这段时间没有见过他是吗?” 夫妻俩摇头:“本来这段时间家里事情就多,我们印象里最近是真的没见着他……真要这么细想起来,大概就是从我儿子出事就没见过了。” 在顾己思考的时间里,宋晏辞忽然叫她:“顾己,你过来看。” 顾己转过去,见他手心抓着一把蜗牛壳。 宋晏辞说:“在他床铺底下发现的,一共二十三个。 老板踮了踮脚看到他手里的蜗牛壳:“啊,这个啊,疯老头可喜欢捡蜗牛壳了,嘴里也经常念叨着蜗牛蜗牛的,这些都是他跟我儿子一起捡的,没想到藏在这儿呢。” 第90章 情人 从疯老头的板房出来,宋晏辞立即把疯老头的照片给林一月发了过去,让她马上调查对方的身份信息。 他们俩并没有离开,而是去了三个月前张海亮他们殴打小孩的案发区域。 两个人站在视频里孩子最后停留的地方,宋晏辞才说:“他们最后朝着疯老头走过来的这片区域,正好在摄像头的盲区,至于他们当时做了什么,不外乎就是殴打老人。” 顾己眉间似乎沾染着一股雾气:“从张海亮他们朝老人过去到孩子的父母出来,中间间隔了十分钟的时间,这十分钟里,张海亮他们和老人一定不在这里了,不然老板他们一定会发现他们,而且这块区域没有隐藏的条件。” “也就是说,当时疯老头和张海亮他们一起离开这里了。” 宋晏辞深深地呼了口气:“两种可能,第一,疯老头存在杀害张海亮他们的嫌疑,第二,张海亮他们或许对老人做了什么,他有一定可能已经遇害了。” 顾己看过来:“你倾向于哪一种?” “第二种。” 宋晏辞说:“你应该记得,我做过凶手侧写,其中有一点就是,他的力气很大,昨天晚上我又确定了一点。” “什么?” “身高。” 宋晏辞说:“李宇的遇害现场不具备参考性,所以我仔细研究了王浩杰和张海亮的死亡现场,现在我基本能确定,凶手应该是个身高185的成年男性,他的年纪,大概在35岁左右,无论是疯老头还是具有一定动机的老板都不符合。” “纸钱。”顾己忽然提醒他:“宋晏辞,如果纸钱是凶手烧的,那么他在祭奠谁?” 目光对视的那一刹那,疯老头三个字同时出现在他们的脑海中。 “可是,谁会为了一个无亲无故的流浪汉做这些事?”宋晏辞像是自言自语:“如果老头遇害了,他的尸体又在什么地方?” 就在他说完这句话不久的时候,林一月的电话打了过来。 这里没有人,宋晏辞开了扩音:“怎么了?” “老大。”林一月的声音异常严肃:“这个人的身份信息有问题……” 宋晏辞眼里掠过一抹疑惑:“什么意思?” “你……你们赶紧回来看看吧,我怀疑……”林一月声音压了下来:“我怀疑他是警方的人。” 宋晏辞眼角跳。 顾己心尖一凛。 两人不约而同,迅速往车边走去。 *** 因为开的的还是昨天那辆车,顾己一上车就看到昨晚用过的电脑,顺手又拿了起来。 宋晏辞问:“怎么了?” “我总觉得我们好像漏了点东西。” 顾己揉了揉眼睛,只觉得脑海中混沌一片:“林一月当时给了我几个报案人的资料,事情太多我没来得及看。” 宋晏辞一把按下电脑:“报案人的情况我看过了,都正常,没有问题。” 顾己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一时半会又想不到那儿去。 宋晏辞打开储物柜拿出眼药水:“滴了眼药水再休息会,到了我叫你。” 顾己眼睛有点难受,嗯了一声拿过去,滴了眼药水,闭上眼睛,脑子里还在想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 大概过了三分钟的时间,顾己忽然睁开眼睛:“宋晏辞,我不太了解拆迁这方面,但拆迁的时候,为了防止伤亡和相关盗窃,拆迁现场是不是也应该有相应的安保情况?” 宋晏辞猛地刹车:“按理说是有,但以我对那些人的了解,除非有人来检查的时候做做样子,一般情况下这方面的支出都会被吃成回扣,毕竟这个拆迁区不属于政府行为的拆迁,这块地现在是属于程亚房地产集团的,这样一来,内部可操作性就更强了。” “太过了解一件事,有时候也会成为我们的短板。” 顾己顿了顿,脑海中迅速组合着一些情况,她重新打开电脑搜索着:“拆迁过程中保安需要维护治安,预防和查处安全事故,做好安全保卫工作,张海亮和李宇的死亡现场我可以理解,但要在拆迁区杀害王浩杰,还是有一点难度的。” 宋晏辞脸色也认真了起来,他重新发动车子:“至少,凶手要了解拆迁工作的进度和模式,还要了解王浩杰家拆迁的房子在哪儿。” “是。”顾己说:“王浩杰家里房子很多,这套老房子还是很久之前的,况且这家人基本就没再这住过,这样一来,凶手了解这件事的渠道就更窄小了一点。” 忽然,顾己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眉头紧锁:“是他?” 听她这么说,宋晏辞很快问:“谁?” “你还记得蒋丽的笔录么?” 宋晏辞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记得,怎么了?” “你还记得蒋丽交代的她那些情人吗?” 宋晏辞眉心微皱:“一共八个人,名字的话,张奇,李桓,常庆宇,黄文才,刘波,赵子林……” 顾己把电脑屏幕转向他那边:“你看这个。” 车子正好停在一个红绿灯,宋晏辞看过去,顾己在电脑上登录了自己的账号,打开了林一月发给她的关于报案者和相关人员询问的笔录资料。 此刻电脑屏幕上的,是拆迁区域负责人相关资料。 宋晏辞的目光从对方的一寸照片上移过去,看到后面资料栏里的名字。 赵子林。 蒋丽的情人之一。 宋晏辞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拍了一巴掌方向盘。 顾己拿起手机:“我给聂忠华他们打电话。” 聂忠华那边很快接了电话,顾己问:“你们现在在哪儿?” “秦玉森离开公司去李宇的住处了,齐飞跟着他,老岑去协助他了,我跟林一月在局里。” 他顿了顿:“刚得知你们传来的人物信息有问题。” “去找赵子林。”顾己说:“安全起见,别让林一月去,你另外带两个警员过去。” 聂忠华对这个人物有点疑惑:“蒋丽的情人?” 顾己的声音传过来:“与此同时,他还是王浩杰死亡现场那块区域的拆迁负责人。” 聂忠华顿时明白过来:“我立刻过去。” “嗯。”顾己说:“顺便叫人把蒋丽带回来……” 车子开起来,宋晏辞在旁边说:“蒋丽那边我让重案组去,你们人手本来就少,别浪费了。” 电话那头聂忠华听到这话,说了声:“好。” 第91章 卧底 线索一瞬间全都挤进来,顾己完全是按照本能给聂忠华布置任务。 她吐了一口气,脑袋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宋晏辞没打扰她,车子开的比往常快了一倍,顾己能感觉到车子很快,但他开车非常平稳,像是专门练过似的。 “顾己。”宋晏辞开口:“你别睁开眼睛,听我梳理。” 顾己闷闷地嗯了一声。 “如果疯老头真的是警方的人,那么你在地图上划出来的交汇点就有意义了,那你想过没有,他只是警方的线人,还是……” “卧底。” 顾己脱口而出,终于知道自己看到那间板房时的那股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而且凶手一定知道警局对他的意义。” 只有卧底才会随时做好撤离和牺牲的准备,他们居住的地方,甚至连一件多余的衣服都不会有,因为他们要做好随时抹掉自己痕迹的准备。 她心里突然升腾起浓烈的难受,其中夹杂着一股心慌和愤怒:“他不是害怕拍照,那是卧底的本能,一张照片,足够成为失败的理由,他也不是害怕枪声……” 她坐了起来,双拳紧握:“孩子的妈妈说,他听到视频里枪声的时候,是带着孩子藏起来,然后自己跑了出去,却严厉禁止孩子出来,那不是害怕,那是他的本能在保护孩子。” 如果他真的是卧底,那为什么会在垃圾场流浪? 这些年来,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车子很快到了警局,顾己和宋晏辞跑进缉毒支队办公室:“林一月,什么情况?” 林一月脸色也是前所未有的沉重,她投屏了自己查到的线索:“一收到你们发来的照片,我就开始利用人像技术来查找他的身份资料了,你们看屏幕。” 屏幕上显示,此人名叫孙志奇,十五年前因为盗窃罪入狱,判刑五年,五年后出狱,出狱三个月后在一家夜总会干安保工作,之后的工作内容就很模糊了。 林一月继续道:“老大,我做过太多人物信息调查了,再往前查一查他之前的档案,我立马就知道不对劲了。” 相关档案信息排列在屏幕上,宋晏辞只看了一遍就说:“精心设计过的档案,如果有人调查他,这些资料足够了,如果是给犯罪分子看的,这份资料足够完美,也足够获取信任。” “是,一开始我只是有一点点怀疑,所以我联系了档案上孙志奇当初服刑的第三监狱。” 宋晏辞眉心微微一凛:“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舅舅是第三监狱的局长。” 林一月抿了抿干涸的嘴唇:“是,所以我首先联系了我舅舅,就是为了尽快获取相关资料,我就这么一个舅舅,从小跟着他混大的,他的情绪有什么变化,我立马就能感觉到,我敢确定他听到孙志奇这三个字的时候突然紧张了起来。” 宋晏辞问:“他最后怎么说?” “他问我这个人怎么了,而且告诉我系统坏了,过两天才能恢复。” 林一月扯了扯唇角:“但他忘了我在第三监狱认识的可不止他一个人,我打个电话一问就知道他在撒谎,而且,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盗窃犯,怎么可能让他记住这么多年,我一说出孙志奇三个字,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个人。” 宋晏辞看向顾己:“这事儿可能得找闫局聊聊了。” 顾己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两人很快打印了孙志奇的所有资料去找闫局。 闫局刚开完一个会回来,正往保温杯里添开水,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开了。 见来的是顾己和宋晏辞,他笑道:“你们俩怎么一道来找我了,有事?” “闫局,您应该知道我们在联合侦查毒品过量案。” 顾己把孙志奇的资料放在闫局桌上:“今天早上,线索停在了城南垃圾处理厂附近的一个流浪汉身上,但在我们调查这个流浪汉身份的时候,问题出现了……” 见这俩人脸色和语气都很严肃,闫局脸色也沉了下来,他去拿桌上的资料:“什么问题?” “我们怀疑,这个流浪汉的身份跟警方有关。” 顾己话音落下的时候,看到资料上孙志奇照片的闫局突然脸色大变。 他猛地站起来,胳膊带倒了桌上还没来得及盖盖子的保温杯,刚接的热水一股脑全都泼在了他的大腿上。 顾己和宋晏辞立马冲过去,闫局却跟感觉不到似的,他推开两人,抬头时眼眶通红:“这人你们是在哪里找到的?啊?对,你们刚才说的城南是吧?” 他丢下资料,抓起衣架上的衣服就往外走:“走,立马带我过去看看。” “老闫,他失踪了。”宋晏辞一把拽住闫利民。 闫利民猛地看过来,那双眼睛不同于他平时的平易近人,腥红中带着震慑的肃然:“你说什么?” 宋晏辞脸色微凉:“而且很有可能,已经遇害了。” “你放屁!”闫利民一声怒吼。 “老闫。” 宋晏辞语气沉沉,拽起他大腿上的布料:“孙志奇的真实身份,是警方的卧底,是不是?” 小小的办公室里,气氛仿佛忽然凝滞了起来,宋晏辞和顾己看着闫利民,他们在等待他的答案。 而闫利民心潮澎湃,一时之间往事倾覆而来,连带着宋晏辞刚才那句“很有可能已经遇害了”交缠在一起,让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大腿上火辣辣的痛感传来的时候,闫利民深深地吸了口气,他开口时带着几分哽咽:“是,他是警方的卧底,他的原名,不叫孙志奇,而是郎志强。” 顾己脑海中仿佛有根弦被人拨了一下,她深拧双眉:“您说,他叫郎志强?” 闫利民一看她的样子就有了猜测:“是你爸跟你说的,还是你爷爷跟你讲过?” 记忆中一张年轻而又意气风发的身形模糊地浮现在顾己脑海中,她缓缓开口:“在西宁的时候,他来看过我和我爷爷。” 那时候顾海潮还活着,托执行任务的战友给闺女带了双公主鞋,哪知道顾己根本穿不上,那双鞋到现在还在箱子里放着。 这么多年,顾己早已经忘了他的长相,但只要提起这个人,就能想起他当时嘹亮的嗓门在客厅喊:“顾叔,海潮的爹就是我的爹,儿子今天来看您来啦!” 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 她开口,喉咙干疼:“根据我们的了解,他大概是五六年前流浪到垃圾处理厂附近的,应该有失忆和痴傻情况,所以那边的人叫他疯老头,闫局,警方跟他,是什么时候失去联系的?” “你说……”闫局眼角和唇角都在颤抖:“你说他失忆和痴傻吗……” 顾己艰难地点了点头。 如果不是这样,一个卧底,会想尽一切办法联系他的组织。 他们的最终目的,是前往地狱,捣毁地狱。 然后,想方设法回到他们的家。 如果没有回来…… 要么,是牺牲了。 要么,是迷路了。 第92章 蜗牛 闫局撑着桌子,稳定好情绪,他的脸上带着克制的沉重:“准确的说,是八年前。” 他看向顾己:“你爸爸牺牲的第二年。” 宋晏辞一脸震惊地看了过来。 如果他没听错的话,闫利民刚才说的是牺牲。 闫利民拿过桌子上的资料,他低着头:“我想,巴格迪国际特大贩毒案你们应该都不陌生了吧?” 听到巴格迪的名字,顾己的眼神骤然一冷。 “二十年前,以巴格迪为首的犯罪集团开始进军华国市场,做了很多次尝试后,他把目标放在了咱们这座边境城市,那是一个很可怕的组织,他们有着老练的国际犯罪经验,狡猾,狠毒,甚至不计后果,我们很多同事,都死在他们手中,没过多久,他们就在钦城站稳了脚跟。” “十五年前,我们决定派卧底打入犯罪集团内部,警方在内部进行了一场秘密的选拔,最终有四个人入选。” 顾己仿佛能听到自己吞咽唾液的声音,她问:“哪四个人?” “你父亲,郎志强,郑前进,还有一个,叫孟国强。” 听到闫利民对顾己说‘你父亲’三个字的时候,宋晏辞只觉得自己心跳在一瞬间快速了起来,甚至指尖都有点发麻。 而当他听到孟国强这个名字的时候,又仿佛似曾相识。 他压下心中的情绪,迅速在脑海中搜寻这个名字,等找到相应记忆的时候,脸上闪过愤然。 顾己扫到他的脸色,问:“宋晏辞,怎么了?” 宋晏辞心头沉甸甸的,问闫利民:“您说的孟国强,是十年前,被毒枭……” 他有些说不出来了。 闫利民眼眶一热,哽咽中带着深深的恨意:“就是你想的那个,十年前,他执行任务的时候被毒枭活捉,行剥皮碎骨之刑,折磨了他整整三十四个小时。” 顾己紧握双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至今为止,警方都没有勇气将他被血染红的警服放在禁毒展览馆里。 顾己紧紧咬了咬牙问:“那最后,为什么选择了郎警官?” “因为他没有妻儿。” 闫利民的声音微微颤抖:“选拔开始的半年前,他的父亲去世了,警方也一直在照顾他的母亲,也就是说,和另外三个人相比,他是唯一一个,可以孤注一掷的人,选拔是暗中进行的,除了我和一位上级,没有人知道这个名额最终落到了谁手中,99年年底,他开始了卧底任务。” 宋晏辞问:“他的代号,是什么?” “蜗牛。” 闫利民缓了缓:“背负重壳前行,纵然缓慢,但永不放弃。” 顾己无声地呼了一口气:“您刚才说,跟他失去联系,是八年前的事……” 闫利民放下手上的资料:“确定卧底后,我们给他设置了孙志奇这个新身份,老孟牺牲,也正是老郎以调任的形式离开警局的那天。” 他微微哽咽:“之后,他也顺利地引起注意,缓慢打入了犯罪集团,这个过程,他用了三年,这三年中,我们也根据他送出来的情报捣毁了很多小的贩毒窝点,那时候,你爸作为缉毒支队的队长……” 这一次,宋晏辞毫不掩饰自己的震惊看向了顾己。 顾己,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顾己神色如常,甚至都没看他。 闫利民看了眼宋晏辞,也没解释,而是继续说:“很多行动都是他传出消息,我收取消息,然后跟你爸和老郑他们制定行动方案,一直以来,我们这个组合之间的合作都非常默契,这种默契甚至让我们对这个犯罪集团的实力产生了怀疑,直到你爸爸的事情发生。” 顾己眉头一皱:“情报不是另一个线人给的吗?” “是另一个线人,那时候老郎还没有打入犯罪集团内部,他根本接触不到核心的线索,你爸牺牲后,他给我传过消息,他找到办法可以进入犯罪集团内部了,我知道,他想为自己的战友报仇,我也知道难度很大,但无论是作为上级还是战友,我都没有理由阻止他。”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呼吸都有点急促了。 宋晏辞找到纸杯给他倒了杯凉水递过去,闫利民一饮而尽后呼吸才顺畅了一点。 “之后的两年里,他传送线索很艰难,我们联系的间隔也越来越长,直到八年前6月20号,我们最后一次联系,此后八年,我再也没有他的音讯。” 顾己问:“您最后一次跟他联系,是通过什么媒介?” “电话。” 闫利民说:“6月20号白天,下午三点14分,我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接通后对方只跟我说了城西路建设银行这几个字,我听出了他的声音,但也意识到他当时的紧迫……” 宋晏辞心中情绪翻涌:“您说的,是八年前城西建设银行爆炸案?” 闫利民声音沉重:“没错,就是那个案子,那次爆炸案,如果我们晚一点收到线索,将会产生无法预估的后果。” 顾己带着疑惑看向他们。 宋晏辞向她解释:“在警方迅速出动的情况下,那次爆炸案依旧造成了9死13伤的重大伤亡,建设银行内部的损失也很大,如果再晚一点,附近居民根本无法撤离。” 闫利民拿起水杯喝水,才意识到杯子已经空了。 他手里捏着杯子:“之后我查了打电话的号码,才知道那是他当天临时找人借的电话,在这之后,我彻底跟他失去了联系。” 他站了起来,身形有些晃荡,撑着桌子才站定:“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寻找他的下落,总归……总归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啊……” 如果他遭遇了某些意外,失去了记忆,流浪到了距离警局并不远的城南垃圾处理场附近,那么这些年,他究竟是怎么过的? 闫利民心口仿佛压着一座荒芜的山,他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顾己,宋晏辞,我给你们两天的时间,把这个案子给我彻头彻尾地查清楚,我会尽最大限度给你们支援,这是我们的同志,就算死,他也该躺在烈士陵园里,而不是流浪在大街上!” 顾己和宋晏辞站直身体,两人没有说话,只是用一个标准的敬礼回答了他。 从闫利民的办公室出来的时候,顾己接到了聂忠华的电话。 “赵子林不见了。” 她和宋晏辞相对而视,目光分开的时候,看到楼下岑虎和齐飞正押着秦玉森进来。 在他们后面,是重案组的两个同事带着蒋丽进来了。 第93章 长眼 半小时后,聂忠华也回来了。 “程亚房地产拆迁部的员工说,从发现王浩杰尸体的第二天开始,赵子林就以病假为由没有来上班了,拆迁区出了人命案,公司领导很生气,一层层查下来,才发现从一开始,赵子林就默认底下负责安保的同事吃回扣,而且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现在公司那边也在找人。” 聂忠华给自己倒了杯水:“我又去了赵子林居住的地方,在他的房间发现了这个。” 他拿出一张已经有点发黄的照片递给了顾己。 一看那张照片,当年见到郎志强的画面在顾己脑海中彻底清晰了起来。 照片里郎志强还很年轻,但笑起来的时候眼尾的皱纹很明显,手上夹着一根已经吸了大半的烟。 他身边站着一个大概十几岁的少年,那少年也在笑,只不过跟郎志强相比,他的笑容比较僵硬。 那是赵子林。 那张照片后面,还写着拍摄日期。 1999年6月20日,摄于海城公园。 宋晏辞拿出手机,很快说道:“99年6.20,是父亲节。” 顾己疑惑:“闫局说,他没有妻儿。” 刚说完这话,林一月就抱着电脑进来了:“我查了赵子林的资料。” 她喘着粗气,电脑一放下就连接屏幕:“最重要的一点,赵子林曾经在青少年戒毒所待过。” “戒毒所?”顾己眼眸一凛:“什么原因?” “你们看这份资料。” 林一月在电脑上同步操作:“赵子林三岁的时候父亲离世,六岁的时候母亲改嫁,他的继父吴传德是个瘾君子,不久后他妈妈也染上了毒瘾,这就算了,赵子林之所以染上毒瘾,完全是被吴传德和他妈妈逼迫的。” “赵子林当时才十二岁,后来她妈妈吸毒过量被警方发现,顺藤摸瓜才抓到了吴传德,前往吴家检查的时候,警方发现了被关在家里的赵子林,后续大概是为了保护当时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察,资料上只显示赵子林被送进了青少年戒毒所,出来的时候……” 林一月俯身看电脑:“嗯……十四岁出来的。” 顾己和宋晏辞他们也看到了资料上的日期:1998年1月8日。 林一月继续调出相关资料:“资料上显示,赵子林他妈妈在他去戒毒所六个月后就去世了,他继父因为涉嫌贩毒被判了7年,出狱三个月后因车祸去世了,但有一点值得注意,赵子林在戒毒所期间,一直有个人在关注着赵子林的情况,包括他出来以后重新回到校园,到考上大学,都有人在资助他。” “至于那个人是谁……相关资料被销毁了,不过我想应该也不难猜吧?” 是不难猜,顾己拿起那张照片:“赵子林当时的学习情况怎么样?” “很牛逼啊。” 林一月动了动电脑:“他初中以前的电子资料很难找到了,目前我能找到的是他出来后的相关资料,戒毒所出来后他就从原来的乡镇中学转到了市里的第三中学,直接从初三开始念起,直升本校高中重点班,他的高考成绩,当年完全可以上京大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赵子林大学是在钦大念的,学的……是社会管理学。” 按照闫局的说法,郎志强是在1999年年底开始卧底工作的。 赵子林是1998年1月出戒毒所的。 照片是在99年父亲节那天拍的。 资料上又表明,从他重新上学到考上大学,一直有人资助…… 也就是说,郎志强在执行卧底任务之前,已经为赵子林的以后安排好了一切。 “在赵子林眼里,郎志强是像父亲一样的存在,两个人分开这么多年,如果有一天他突然发现自己敬重且一直寻找的人过的是流浪的生活,而且被人伤害……” 顾己眸光微紧:“月月,把赵子林的资料打印出来,我再去找闫局一趟。” 打印资料的时候,岑虎和齐飞两个进来了,两人情绪都有点激动,岑虎奔过来:“顾队,你们刚才同步过来的消息说……那个……真的是我们的前辈?” 顾己沉重地点了点头:“基本确定了。” 愤怒和悲伤爬上岑虎的脸,他一拳头狠狠地砸在桌子上,忍不住又用脚踢了桌子一脚:“我去他妈的!” “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宋晏辞抓住他的胳膊:“秦玉森和蒋丽那边有什么线索?” 齐飞立马过来:“我们跟着秦玉森到了李宇家里,这小子竟然知道李宇住处的备用钥匙! 钥匙就放在电梯旁边的灭火器箱背后,等他进去翻了半天我们才进去的,给他来了个人赃并获。” 他拿出一台手机和一个录音笔:“也是我们疏忽了,第一次检查的时候遗漏了厨房,李宇把这俩东西藏在家里的米袋子里,要不是秦玉森这小子鸡贼,咱们还不一定能发现,呐,这手机应该是李宇的备用机,里面记录的可不止秦玉森一个人,还有其他被他怂恿吸毒的人员,至于这个录音笔,里面有秦玉森和李宇的相关语音记录,够给秦玉森喝一壶的了。” 资料打印出来,顾己立马去找闫局:“宋晏辞,这边你先安排,我马上回来。” 宋晏辞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很快又部署道:“老齐,秦玉森那边让咱们其他的同事过去处理,咱们现在的任务是赵子林,对了,蒋丽怎么说?” 提到蒋丽,齐飞一脸苦楚:“这位海王眼里只有钱,问了半天,关于赵子林的情况她是一点都不知道,只知道赵子林出手阔绰,哦对了,倒是说他们俩是在健身房认识的。” 两个人在健身房认识的,这更加证实了宋晏辞对凶手的侧写。 他疏了口气:“一月,从现在开始,调查三个月前,也就是……” 见他拧眉,岑虎抬头,脸色依旧阴沉,他提醒:“2月19号,视频上的时间是2月19号。” “对。” 宋晏辞甩了甩脑袋:“以2月19号为时间节点,城南建坤垃圾处理厂为中心,半径为三公里,调查当天晚上所有监控录像。” 林一月也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她坐了下来:“好,我马上。” “老聂。” 宋晏辞似乎在做某个决定,他顿了顿才说:“你带着老岑和老齐,调查钦城所有医院和诊所……” 聂忠华眼眸一亮:“你怀疑郎志强没有死?” “嗯。” 宋晏辞点头:“暂时抛开凶手烧纸钱就意味着对方死亡这个点,你也说了,当天晚上张海亮他们吸了毒,这样的话他们的力气会大大减小,或许达不到杀一个人的程度,也许当时还发生了一些意外,但我觉得,赵子林也是当时才找到郎志强的,将人送到医院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 聂忠华他们立马抓起衣服跑了出去。 宋晏辞此刻只觉得脑袋钝钝的混沌,他只能想方设法让自己尽量保持清醒和理智。 那么,赵子林会去哪里? 他闭上眼,低头揉了揉眼窝,忽的睁开眼睛,目光看向赵子林和郎志强那张照片。 顾己从外跑进来:“宋晏辞,那张照片是在哪里拍的?” 目光相对时,宋晏辞已经拿起照片,两人默契地快步往外走:“揽月湾,照片上还有揽月湾的标志。” 揽月湾,也是郎志强曾经的家。 前往揽月湾需要一个半小时的车程。 宋晏辞将他刚才的部署跟顾己说了一遍。 顾己内心升腾起浓烈的祈愿,却又不得不压制着这股期待:“宋晏辞,我不敢抱有期待。” “一点期待也是期待。” 宋晏辞感觉到握着方向盘的手心沁出汗来:“顾己,我们就信老天爷一次。” “老天爷从不长眼。” 顾己向后一靠,她闭上眼睛,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宋晏辞,老天爷从不长眼。” 她的声音轻轻地,又仿佛带着压制的恨意和委屈。 这么多年来,宋晏辞从未有哪个时刻,如此愤怒,又如此心疼一个人。 顾己她好像,根本就不爱这个世界。 第94章 暴雨 前往揽月湾的路上,很长一段路程是海上公路,天气不算很好,两边海浪翻涌,撞起一层又一层的浪花,顾己侧头看过去,海面上几艘船只飘摇。 天灰蒙蒙的,车窗外冲进来的风似乎都带着灼热。 轰的一声,雷声带着闪电劈了下来。 一场暴雨将至。 某私人区的海景别墅里,男人站在窗前,看着海浪翻涌而来,重重击打在礁石上,激起半丈高的浪花,海浪一瞬间吞噬礁石又缓缓退去,紧接着更大的浪潮又席卷而来。 裴遇目光阴冷,他收回目光,低头看着胳膊,一把撕掉了上面的纱布。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伤口重新裂开,他胳膊上三道皮肉翻开的伤口历历在目。 他深吸了一口气,微微仰起脑袋,仿佛享受着这种来自身体的痛苦。 胳膊垂下去,鲜血顺着伤口的沟壑滴在地上,有人跑过来:“遇哥,你干嘛呢!” 裴遇缓缓呼出一口气,仿若感受不到手臂上的疼痛,他转身,看到对方手里拿着药盘,一边走过去,一边解开黑色衬衫的扣子。 走到沙发跟前的时候,他脱掉衬衫,露出精壮的上半身,也露出他肩膀和腰侧还没恢复的伤口——那是顾己扎的。 他坐下来,拒绝对方帮忙,随意处理了肩膀和腰侧的伤口,随手把药盘里的东西倒进垃圾桶里,拿过茶几上的纹身针:“医院的人怎么样了?” “大概活不过明晚了。” 裴遇动作一顿,针头刺进翻开的血肉里。 他依旧无知无觉。 “警方呢?” 针头离开血肉,刺进完好的皮肤,继续着还未刺完的纹身。 属下看着都疼,移开目光说:“他们在找赵子林。” “那就把医院的线索送给他们吧。” 刺针连续下去,他手臂上冒出一串血珠:“就当……是我给顾警官的礼物吧。” “会不会……太便宜他们了?” “便宜?” 裴遇冷哼一声,抬头看他,眼神阴翳:“你觉得这是什么好事吗?” 属下一愣:“我明白了。” “去吧。” 门被关上的时候,裴遇的动作倏然停下。 他侧头看向窗外翻滚的海,拉开抽屉取出那日顾己扎在他肩头的飞镖。 下一刻,那只飞镖的镖头刺进他另一边肩膀。 裴遇深吸一口气,同时闭上眼睛,缓慢地向后一靠。 感知到疼痛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还活着。 *** 郎志强的父母以前以打渔为生,家里的老房子距离揽月湾的海边很近。 顾己和宋晏辞下车的时候,空气闷热的让人难受。 两人跑向郎家的老房子,远远就看到有人坐在海边,浪潮一遍又一遍地打过来又退去,那人仿佛没有丝毫反应,只在等待着什么时候,这片深沉的海彻底将他吞噬。 似乎是觉得这样的海浪都无法将他带走,对方站了起来,缓步向前走去。 宋晏辞大喊了一声:“赵子林!” 听到声音,对方茫然地转过身来。 雨滴开始砸下来,海面酝酿着一场新的,更大的风暴。 赵子林对着顾己和宋晏辞的方向嘲讽一笑,随后他转身,决然地朝着风暴中心走去。 宋晏辞再次大喊:“郎志强没有死!” 向海走去的男人猛地停下来,一道海浪打过来,他没站稳,跌倒在水花里。 宋晏辞跑上去,承受着海浪打在身上,艰难地拽着他的衣领将人往岸上拉。 顾己松了一口气,她停了下来,看着宋晏辞浑身湿着把人拉上来的时候,林一月的电话打了过来。 “顾队!” 林一月的声音透着焦急和沉重:“你让聂忠华拿去检查的那个手机,刚才突然收到了一张照片,是郎志强在医院的照片,照片我发给你了!” 顾己立马去看手机,照片里是郎志强躺在病床上的样子,他身上盖着的被子上印着医院的名字。 顾己没有任何思考的余地:“立刻通知闫局,我们马上赶过去。” 宋晏辞已经拉着赵子林上了岸。 赵子林嘴里呛了水,他剧烈地咳嗽着,咳到眼眶通红的时候,他看向宋晏辞,也看向跑过来的顾己,眼里的嘲讽毫不掩饰:“你们警察,怎么永远都来不对时候啊?” 顾己看了他一眼,又转向宋晏辞:“郎志强在中天医院,咱们得赶紧赶过去。” 听到这话,一脸死灰的赵子林忽然激动起来,他挣扎着抓住顾己的胳膊:“你说谁,谁在医院,你说谁!” 宋晏辞给他铐上手铐,抓着他站起来:“先去医院。” 赵子林的脚步踉踉跄跄地跟着他们往车上走。 大雨倾盆而下。 海浪彻底淹没了礁石。 到车边的时候,顾己拉开车门对宋晏辞说:“你带他坐后面。” 宋晏辞拽着赵子林坐到了后车座。 热气带着雨气在车里氤氲开来,赵子林上车的时候失魂落魄的,直到车子开出了一段路,他看着前面不断摇摆的雨刷,猛地向前一趴:“他还活着,他还活着对不对!” 顾己调了调后视镜:“他活着还是死了,你不是最清楚了吗?” 赵子林并不在意她的话,只是一遍又一遍地质问:“我在问你,他是不是活着!” 宋晏辞一把将人抓回去,他平日里的闲散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凛冽的肃重。 他扯着赵子林脖颈的衣服,迫使他看着自己:“王浩杰,张海亮,李宇,是不是你杀的?” 赵子林看着他,无所畏惧地笑了起来:“是,我恨不得扒他们的皮,食他们的肉!”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他们伤害郎志强的事情的?” 赵子林的呼吸急促起来,脸上的愤怒难以克制,却又带着无尽的悔恨和歉疚。 “你既然承认自己杀人,也就没什么可瞒着我们的了。” 宋晏辞的声音低沉无比:“是不是2月19号?” 赵子林抬眼看向他,宋晏辞已经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答案。 “天台上的纸钱是你烧的,是吗?” 赵子林没说话。 宋晏辞声音一冷:“回答我的问题!” 赵子林被他的凌厉吓了一跳,但他很快又轻蔑一笑:“是我烧的,不可以吗?警官,我连这点自由都没有吗!” “你有。” 宋晏辞看着他:“我想知道,既然你是在郎志强受害当天发现他的,为什么他现在人在医院,你却以为他死了?” 赵子林呼吸急促,情绪再次有了起伏。 顾己的声音传了过来:“赵子林,在你心里,将他视作自己的父亲,是吗?” “是。” 赵子林的声音里透出恨意:“凭什么那么好的人,最后的结局是这样的?嗯?你们谁来告诉我,为什么他的结局是这样的?为什么?” 为什么他的结局是这样的? 顾己也在问自己。 为什么爸爸的结局,郑叔叔的结局,孟叔叔的结局,他们每个人的结局,都是这样的? 他们这一生从未做过坏事,他们的家人也从未做过坏事,他们彼此分离,团聚都是奢望。 他们明明一生都在为了别人的安乐在刀尖上行走,可为什么,他们的结局是这样的? 甚至连他们的家人,明明已经承受了那么多离别和失去,却依旧无法过好这一生? 为什么人们一边歌颂他们,另一边却有那么多的人,一遍又一遍地,不知死活,毫无人性地走向深渊? 为什么要让那么光明磊落的人,一次又一次地走进地狱里? 为什么? 顾己也一次又一次的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第95章 见他 顾己回答不了他的问题。 赵子林苦笑着:“他是我见过最好的警察,拯救了那么多人,怎么就没人去救救他呢……” “我不想听这个。” 顾己心口发疼,她打断赵子林的话:“2月19号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 赵子林又哭又笑:“当年他失踪,我的生活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我就知道,他一定是去执行秘密任务了,可是一个缉毒警察执行任务,怎么可能执行这么多年?要么是他牺牲了,要么是他失踪了。” 顾己松了松手心:“为什么没想过他背叛了?” “他不会背叛!” 赵子林愤怒地吼:“他不是那种人!他告诉过我,人活一辈子,脊梁要挺直,心思要摆正,不能走弯路,他这样教我的,他也绝不会背叛自己的信仰!” 这样类似的话,爷爷和顾海潮跟顾己说过。 宋明辉和宋明阳也跟宋晏辞说过。 “但你走错了。” 她的声音低了下来:“赵子林,他为你安排好了一切,可你还是走错了路。” “是啊。” 赵子林笑容苦涩:“他辛辛苦苦把我拉出来,我最终还是走上了这样的路,大概是我的身体里,从一开始就流着像我母亲一样罪恶和恶心的基因吧。” 宋晏辞问:“所以,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 赵子林喃喃:“那天,我跟几个领导人应酬到很晚,又把他们都送回去,送完最后一个领导回家的时候,我发现了王浩杰那几个畜生!” 其实当时赵子林并不知道那些人是谁,他只是看到他们在打人,一开始他只是摇下车窗喊了两声,但那三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很惊慌地跑开了。 赵子林的车子其实已经开过去了,但从后视镜里看着那人孤零零地躺在地上,甚至还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失败的样子,他到底没忍心,调转车头把车子开了过去。 “可是你知道我看到什么了吗?”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恨意:“我看到他一身血污,挣扎着往那些人跑开的方向爬,他的嘴里一直说着一句话……” 顾己没敢问。 赵子林说:“他说,孩子,不能吸毒,那不能碰啊……” 他难以克制地哭了起来,狠狠地去砸自己的双腿:“我差点没有认出他!我甚至因为他伤的太重不敢送他去医院,那里没有监控,我害怕惹上麻烦,我竟然想着赶紧走!” 他跑出去几步,又实在不忍心,拨了120。 “做人,脊背要直,心思要正,不要走弯路呀……” 老人的声音传了过来,像是重重落在鼓面上的鼓槌,狠狠地捶在了赵子林心里。 他冲过去跪在地上,拨开他的头发,擦拭他脸上的血迹,从他沧桑的脸上看到熟悉的眉眼。 顾己喉咙发疼,她问:“你送他去医院了吗?” “我送了!” 他吼着,又哭着:“可是晚了!他的脑袋受了伤,而且……而且到了医院我才知道,他的心脏……” 他难过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用被铐住的双手捶打自己来发泄怒气:“他的心脏那里,插着一把很小的匕首,因为插得太深,所以我一直没有发现!” 顾己张开嘴,无声地缓了两口气。 宋晏辞缓缓松开双手:“可他现在还活着,杀了王浩杰他们以后,你为什么要去烧纸钱?” 赵子林沉默了很久才说:“把人送到医院的时候,医生告诉我,他伤得太重,不一定能抢救过来,我跪在地上求他们,求他们救救他,但他们还是告诉我,希望渺茫。” 宋晏辞忽然问:“你把人送到哪个医院了?” 赵子林垂眸:“钦城第三医院。” 宋晏辞脸色一变。 顾己的车子猛地刹车:“你说哪个医院?” 赵子林重复:“第三医院。” 宋晏辞看着他:“可我们收到的消息,他现在人在中天医院。” 赵子林仿佛没听到他的话,他继续说着:“手术做了12个小时,医生告诉我他们尽力了,我……我当时冲昏了头,我什么都顾不上了……” 宋晏辞眼底浮着思索:“你有没有确认过他的尸体?” “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我确定了!他们告诉我他死了!” 赵子林又哭又笑,他不想去想这件事里的波波折折,他只知道,郎志强没有死,他没有死,这就够了,这是老天爷在开眼,只要他活着,他只要活着,什么都好。 “我要杀了那些害他的人!我要杀了他们!” 他咬牙切齿:“像他们那样的垃圾,根本不配活在这个世上!这些年来,他保护的就是这样的垃圾!值得吗,他值得吗!一点都不值!” 顾己和宋晏辞没再说话。 宋晏辞抬头,已经看到了中天医院的标志牌。 那块标志牌越来越近的时候,顾己说:“宋晏辞,解开他的手铐吧。” 宋晏辞嗯了一声,解开了赵子林的手铐。 车子开进医院,顾己看到警方的人,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她停车下去,把钥匙扔给其中一位警员:“去停车。” 宋晏辞带着赵子林下来,有警员告诉他们:“闫局在ICU病房,五楼。” 顾己他们跑了上去。 聂忠华和林一月他们已经赶到了。 聂忠华走过来,看了赵子林一眼:“闫局进去一个小时了。” 隔着玻璃,顾己看到闫利民穿着防护服,他俯身,耳朵贴在郎志强的嘴边,似乎在听他说话。 赵子林扑过去,跪在了玻璃外面。 闫局往过来看了一眼,他又转过去,应该在跟郎志强说话。 过了几分钟,经过医生的提醒,闫局走了出来。 赵子林几乎都来不及站起来,他跪着过去,抓着闫利民的衣服问:“他怎么样?他怎么样了啊?” 闫利民的脸色出乎顾己和宋晏辞预料的严肃。 他深呼了一口气,抹了把脸,虽然极力忍耐,但还是难以控制眼泪蓄满眼眶。 此刻跪在地上,抓着他衣服的明明是个杀人凶手,但他还是无法控制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声音颤抖着说:“都回去收拾收拾,穿上你们的警服,至于你……” 他低头看向赵子林:“别让他看到你这个样子,把自己收拾干净来见他。” 赵子林看着他,那双眼睛里有茫然,有痛苦,有失望,他问:“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闫利民难以克制,他转过身擦掉眼泪,沉默了几秒才转过来:“这小子撑到现在,已经很累了……” “尤其是你俩。” 闫利民哽咽着看向顾己和聂忠华:“到时候好好叫他一声叔,他想看看你们。” 赵子林撕心裂肺的哭声在楼道响起,顾己他们站在那里,每个人都没说话,每个人心里好像都积着一层厚厚的冬雪。 闫局仿佛一下子老了很多,他朝着这些小辈挥了挥手:“回吧,都回吧,晏辞啊……” 他俯身拍了拍赵子林的肩膀:“这小子就交给你了,我给你们一个小时的时间,别让他等太久了……” 所有人眼里都噙着泪,他们无声地扶起赵子林,离开了这个地方。 所有人都离开了的时候,闫局无力地靠在墙上。 他的后背缓缓地顺着墙滑落下来,直到彻底坐在地上,他忽然捂住脸,无声地哭了起来。 第96章 正义 顾己等人离开医院,宋晏辞让江克给赵子林送一套衣服过来。 三辆车上的人都沉默着,就连一直以来情绪激动的赵子林都没有说话。 他们奔赴警局,洗漱,整理仪容,务求让自己以一个干干净净的形象去见他们的前辈。 江克很快就送了衣服过来,宋晏辞给赵子林拿过去,开门的时候见他还呆呆地站在窗前。 他让看守的警员出去,走上去拍了拍他的肩:“别浪费时间了,换上吧。” 赵子林依旧直愣愣的,他透过窗户看着警局飘扬的红旗:“我是不是没有资格见他了。” “资格不是你来评定的。” 宋晏辞把衣服放在椅子上:“选择权在你手中,我们只等你十分钟,时间到了,你要么跟我们去医院,要么,让警员带你去审讯室。” 宋晏辞出门之前,赵子林转过身:“可是我不后悔!虽然我的手上沾了血,但我一点都不后悔!” 宋晏辞转过身,他的目光里带着悲悯:“你当然不会后悔,甚至抛却我们这些人心中作为一个警察必须时刻提醒自己的公正和法度,站在一个普通人的角度,我们也会觉得你做得好,因为像李宇那些垃圾,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会有人同情。” 赵子林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他目光里的诧异刚刚浮现出来的时候,宋晏辞又开口了。 他说:“可是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两个人,宁愿自己背负伤痛,也不愿意让你涉险半分,你以为自己在主持公道,人人都会为你拍手叫好,你觉得虽然你犯了法,但你是为民除害,可他只想让你安安稳稳过一生,而你活着这一生,不是为了那些为你拍手叫好的人活着,你只是为了这么一两个心疼你的人活着。” 赵子林胸膛起伏,细碎而又压制的哭声轻微地传了出来。 “他曾于深渊赠我光明,我不能让他如此屈辱。” 他深深地呼吸,看着宋晏辞的背影:“有人在你绝望的时候对你伸出过一双手吗,有人在你痛苦不堪的时候抚摸过你的脑袋吗,有人让你动荡的生活安稳过吗,有人跟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关心着你的一举一行吗,如果换了你,这样好的人被伤害了,你还会在意那么多吗?” “说实话。” 宋晏辞没有转身:“我回答不了你,但这身警服,不单单是我的荣耀,也是我的枷锁,所以不管我心里怎么想,我的答案只能有一个。” “所以其实,你也是认可我的。” 宋晏辞摇头:“你该有更好的人生,却毁在了一些垃圾手上,我难以认可,因为这是我们的失职。” 赵子林一声恸哭。 宋晏辞走出去,看到站在门口的顾己。 他不知道顾己是什么时候站到门口的,只是看她穿着这身警服,他忽然就有点热泪盈眶。 顾己的胳膊越过他关上门,看着他闪烁的眼眸问:“你怎么了。” “我第一次见你穿警服。” 顾己轻抚衣袖:“我也是第二次见自己穿。” 宋晏辞的目光落在她的警号上,目光微微一紧。 他们一同去找聂忠华和林一月他们,走了几步,顾己忽然说:“我听到你说的话了。” 宋晏辞没像往常一样,笑着让她夸夸他,而是说:“当年那样的深渊他都熬过来了,不应该栽在这儿的。” “可是这个世界上的正义,总是发生了才有迹可循,没发生之前,谁会在意呢。” 她的目光看向前方:“所以我说,老天爷不公道。” “别靠老天爷。” 他们步伐一致,藏蓝色的警服那样笔挺而又正直:“公道,咱们自己也能挣。” 找到聂忠华他们的时候,几个人的警服穿戴整齐,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庄严而又肃穆。 没过多久,警员带着赵子林过来了。 他们明明素不相识,但因为父辈的关系,顾己对他总有几分亲近。 她走过去,理了理他的衣服:“在他跟前,别说对不起,告诉他你这些年过得很好,那样他会很高兴。” 赵子林没反驳,他只是点了点头:“嗯。” 顾己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众人:“走吧,闫局还在等。” 所有人心情沉重地赶向医院。 闫局也已经穿上了警服,众人到的时候,他转过身来:“都来啦。” 藏蓝色的警服似乎隔开了ICU病房和其他楼层,这里一片静谧,似乎连他们呼吸交缠的声音都听得到。 闫局走到他们跟前,一个个整理他们的衣着,指腹轻抚过他们左胸膛的警号。 最后他看了看赵子林,暂时退去了一个警察的肃重,而是以长辈的身份压了压他的肩膀。 做完这些的时候,宋晏辞看到了宋明辉。 他穿着正装,拄着拐杖,身边跟着几个医生,后面带着几个护士走过来,目光肃然地在他们这些小辈身上掠过,而后对闫局说:“都安排好了,老闫,该把他接出来了。” “好。” 闫局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那几个医生鞠了一躬:“那就麻烦你们了。” 顾己他们跟着闫局,也无声地朝着他们鞠躬。 几个医生带着护士进去,大概半个小时后,他们推着郎志强出来, 把他转移到了医院的vip病房。 医生从病房出来,示意闫局他们可以进去了。 闫局看向宋晏辞和聂忠华:“你们两个先跟我进去。” 宋晏辞和聂忠华跟着他进去,一眼就看到了衣架上慰贴整齐的警服。 闫局声音仿佛很平静,他甚至带着几分笑意走到病床前:“老郎,兄弟要给你换衣服了啊。” 病床上的人似乎是醒着的,他看着闫局,眼神先是混沌,慢慢地才露出几分清明。 他认出了他的战友。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知道了自己是谁,他的内心清清白白。 他无声地眨了眨眼。 宋晏辞和聂忠华走上去,他们协助着闫局,慢条斯理地为病床上的人换上了警服。 “你头发太长了。”闫局声音里带着笑:“我帮你剃短一些。” 病床上的人用尽全力,也只是笑了笑。 宋晏辞看到闫局的手微微颤抖,他伸手过去拿住推子:“闫局,我来吧。” 闫利民看向他,眼里满是红色的血丝。 两人目光对视停留了两秒,闫局将手里的推子给了他。 第97章 相见 宋晏辞缓慢而又小心地为郎志强剃了头发,病房里只有剃刀和推子发出的声音。 聂忠华收集着掉下来的头发,避免碎发沾在他的脖颈和脸上。 他们像是在做一件神圣的事情。 又是半个小时过去,一切整理完毕,郎志强的手轻微地动了动,他开口无声,目光却热烈而又坚定。 闫局凑过去:“你不想盖被子,是不是?” 郎志强眨了眨眼睛。 宋晏辞和聂忠华将他身上的被子叠起来放在了一旁。 闫利民摇起病床:“好了,让大家都进来吧。 聂忠华出门,让大家都进来了。 病房很宽敞,这些后辈们进来,像在外面一样站成两列,看着病床上的人,齐飞,岑虎和林一月早已经无声地流下了眼泪。 外面的雨声混杂着雷声,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郎志强的目光在他们身上一个个的看过去,他的眼里似乎带着欣慰的笑意。 最后他看到赵子林。 “过来。”他已经很难发出声音了,只能做出个口型。 赵子林扑了过去,他跪在床边,握着郎志强的一只手:“您还记得我吗,我是……我是赵子林,您记得我吗?” 郎志强嘴角划开笑,他的目光慈爱地看着他,他的胳膊动了动,似乎想要摸一摸赵子林的脑袋。 赵子林泪流满面,抓着他的手,把自己的脑袋凑在他的掌心:“我很好,我考上了大学,留在了钦城,工作也还不错,你当初希望的,我……我都做到了。” 郎志强依旧笑着,没有多余的力气,只是大拇指在他的头发上抚摸了几下。 随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顾己身上。 闫利民朝着顾己招手,见她过来了才说:“这是老顾的闺女,她巴掌大的时候,咱们还抱过呢,你瞅瞅,一浪更比一浪高,她现在也出息的很。” 赵子林忍着内心的悲痛从这里让开,顾己俯身握住他的手,凑近他的耳朵:“我亲手抓住了巴格迪,他如今关在吉塔拉马中央监狱,他将会在那里度过他的一生。” 这话很轻,岑虎他们甚至都没有听到她说了什么。 但他们却清晰地看到郎志强的眼里迸发出光亮,仿佛瞬间有了生命力。 “我们会接替你们的位置。” 顾己朝他笑了笑,捏了捏他的手:“也会竭尽全力,守护你们想要的山河。” “好。” 郎志强艰难地发出一道声音,他抬起手,却是握姿。 顾己去握他的手,仿佛是在代替爸爸跟他的战友打招呼。 “说到……做到啊。”他又说。 “我以我胸前的警徽向您承诺,我这一生,与他们,不死不休。” 郎志强的笑容更加真实,他的脸上似乎都有了光彩,他看向闫利民,嘶哑着声音:“像!像老顾!” “你悠着点!” 闫利民又急又怕,他安抚着郎志强的情绪:“你面前的这些小辈,他们都很优秀。” “我放心。” 他明明如此单薄地躺在病床上,但少年时的意气风发却仿佛重新笼罩在了他身上,他抓住闫利民的手:“老闫……我……我放心了。” 闫利民拽着聂忠华和宋晏辞过来:“这是老郑收养的小子,如今也出息,这个,这小子是宋明辉的侄子,我手下的一员大将,你看看这些孩子,他们都是咱们的希望。” 郎志强想坐起来,但他现在没有能够支撑他坐起来的力气,他用尽全力,最终也只是颤颤巍巍地举起胳膊,对着这些小辈敬了个礼。 顾己他们站直身体,朝他回以一礼。 顾己的声音响起,像是庄严的宣誓:“我们,以胸前的警徽和光荣的警旗向您承诺,我们这一生,将与罪犯,不死不休。” 聂忠华他们哽咽着,声音整齐地重复她的话。 郎志强举起的手颤抖着,到底支撑不住垂了下去。 他喘着气,像是在归拢最后的一点生命力,最终看向闫利民。 “我想……” 他的声音细弱蚊蝇,闫利民要凑的很近才能听到他的话。 “看看……兄弟们。” “好。” 闫利民双眸通红:“老家伙,你再熬一熬,熬到天亮,行不行?明天是个艳阳天,我带你去见他们。” 郎志强笑了笑,似乎在瞪他,又似乎在答应他。 他再难以坚持了,顾己他们退了出来,守在外面的医生和护士蜂拥而进。 宋明辉一直等在外面,见他们出来了,他无言地拍了拍闫利民的肩膀,想说些什么,最后又放弃了。 “行了。” 闫局点了点顾己,宋晏辞和聂忠华:“你们三个留下,其他人先回去吧。” 他看了一眼赵子林,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此时,赵子林神情淡然而又平静,他只是向后退了两步,朝着病房跪下来,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 然后他站起来,走到岑虎他们跟前伸出双手。 岑虎看了看闫局,又看了看顾己他们,最终掏出手铐,将人铐上带走了。 直到看不到他们的身影,闫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你也回吧。”闫局又看向宋明辉:“今天多亏你了,等这事儿了了,咱们再谈。” “嗯。”宋明辉又压了压他的肩膀:“用得上我的地方就给我打电话,再不济就让宋晏辞去做。” “我跟你什么时候客气过。” 闫局也拍了拍他:“回吧,太晚了。” 宋明辉又说了声好,离开的时候,目光扫向顾己,恰逢顾己也朝他看过来,两人目光相对,顾己朝他微微点了点头。 宋明辉也朝她颔首,拄着拐杖越过他们离开了。 外面雨声依旧,闫局目光担忧地看向窗外:“这雨,也不知道会不会停……” 聂忠华语气笃定:“会的,一定会停。” 顾己心里空落落的,她才二十八岁,可这么短短的二十多年来,她似乎一直在失去。 她的父母,她的战友,她的朋友,她的前辈们,他们好像都只是出现了那么短短的一程,来到她身边,又离开她身边。 兜里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她恍若未闻,还是闫局看过来:“顾己啊,接电话。” 顾己失神地应了一声,拿出手机一看,是爷爷打来的。 她走到一旁去接电话,一开口就是哽咽:“爷爷,郎叔叔他……” 电话里传出一道苍老而又凝重的声音:“我都知道了,小己,他生来任务已尽,要去找他的爸爸妈妈,去见他的朋友们了。” 生来任务已尽。 可是这样离开的方式,谁又能接受呢,顾己声音里带着克制:“我会替他报仇的。” “你有你的任务。” 爷爷声音宽厚:“你替爷爷跟他说一声,告诉他,干爹说他很牛。” 顾己哽咽着应了。 第二天,天灰蒙蒙亮的时候,外头的雨彻底停了。 宋晏辞准备了轮椅,和聂忠华将郎志强搬上了轮椅。 他们一同前往烈士陵园。 晨光熹微的时候,闫利民推着他走在烈士陵园里,顾己和宋晏辞他们整齐地跟在后面。 “老孟住这儿,跟老郑住对门,他俩活着的时候就爱凑在一块瞎聊,指不定在下面聊成啥样了呢。” “老顾在老郑旁边,你记得吧,他以前就爱看这两人的笑话。” “你还记得吧,老孟和老郑老抢着要和海潮定娃娃亲,结果老顾谁都不答应,说他闺女要自由恋爱。” “我呀,我不一定能跟你们住一块儿,那我就守着这些小家伙,替你们瞅着,他们到底能给咱们玩出什么花来。” “老孟有腿疼的毛病,你去了问问现在还疼不疼,疼的话给我托个梦,我再给他烧点儿。” “你们先拾掇拾掇,到时候兄弟下来了,你们好罩着我。” …… 郎志强看着墓碑上的照片,他笑起来,努力着伸出手,仿佛在跟他的好兄弟们打招呼。 墓碑上的每张照片都笑着,像是在回应着他的问候。 他们走过一段一段的路,路过无数的墓碑。 最后停在红旗跟前。 “老郎。”闫利民俯身:“你看这红旗,飘的多好啊。” 郎志强的眼睛已经快睁不开了,但听到这话,他积蓄着全身的力气抬起头。 晴空炙阳,旌旗飘扬。 他笑了起来,抬手敬礼,朝着他为之奋斗的事业作出回应。 为人几十年,愧对父母,无愧信仰。 力气快要散尽的时候,他抓住闫利民的手,示意他俯身下来。 闫利民凑过去,眼里热泪难挡:“怎么了?” 郎志强抓着他的手,他缓缓闭上眼睛,声音缓慢地散在清风里。 他说:愿岁并谢,与友长兮。 我愿,在百花凋零的寒冬里,永做你们坚贞的挚友,共赴生死,此情不变。 他的手缓慢地垂下来。 闫局的背影僵了许久才直起身来, 他也朝着猎猎旌旗敬了个礼。 远处,顾己他们热泪而下,整齐划一地跟随着闫局的动作。 第98章 人心 郎志强的遗体暂时保存在了市中心医院。 从知道郎志强在中天医院的时候,闫局就联系了当初的上级,如今的省厅一把手廖乾坤。 廖乾坤立即组建了调查组,督促他们尽快完成郎志强的烈士认定工作。 如今调查组的工作已经进行了快半个月。 顾己到办公室的时候,岑虎一边给大家分早餐一边说:“省厅来人了,你们猜猜,是谁?” 聂忠华正在整理案件资料,闻言头都没抬:“廖乾坤,竟然是廖乾坤啊,这可是一把手啊,他怎么来了?” 顾己有点意外:“是他?” 岑虎看过来:“顾队,你认识?” “以前见过。” 顾己坐了下来:“老岑,宋晏辞说你跟看守所的孙所长是同学,你……” 岑虎一听就明白过来了:“你放心,我已经交代过了,赵子林情况特殊,让他能关照就关照一点。” “嗯。”顾己朝他笑了笑:“谢了。” 岑虎还没反应过来她这个笑的时候,外面有警员敲了敲门,说是闫局叫顾己去办公室一趟。 顾己起身去找闫局,岑虎猛地反应过来,从桌子上跳过去:“聂,她刚刚叫我老岑,你听到了吗?” 聂忠华手中的资料在桌上墩了几下:“没听到。” 岑虎才懒得计较:“她刚刚还朝我笑了哩,这个你应该没看到。” 聂忠华这会儿倒是瞟了他一眼:“这个我倒是看到了。” “你这看得还挺有选择性昂。” 岑虎撇撇嘴,怼了怼聂忠华的屁股,抢了人家半边椅子,勾肩搭背搂着人家:“老聂,你说咱们顾队到底什么来历啊,还有她爸到底是什么人?我看闫局的意思,顾队的爸爸也是警察?还有你!最主要的是你,咱俩共事这么久,你为什么从来没告诉过我……” “你话怎么这么多。” 聂忠华站起来:“早晚都会知道的事,说不说有什么意义,你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 “你瞅瞅你说这话,啥叫我什么时候这么八卦?我是一直都很八卦好吧。” 聂忠华噎了一噎,把资料放进柜子里锁好:“你对自己的认知还挺清晰的。” “有吗?” 岑虎撑着脸:“还好吧,我奶说了,人嘛,最重要的就是要有自知之明。” 聂忠华非常认同:“你奶说的很对。” “那是。” 岑虎傻不愣登地笑着:“我奶那可是我的偶像,我就没见过比我奶活的还通透的人。” 聂忠华走过来:“深有同感。” 岑虎正好看到聂忠华桌子上的日历:“哎哟,一晃都6月底了,后天就是6.26了,也不知道郎警官的烈士认定能不能出来。” 聂忠华瞥了眼日历:“希望尽快吧。” 此时,闫局办公室。 廖乾坤见到顾己,一时间有点感慨万千。 “那时候只知道老韩手底下有个王牌特种兵,还是个姑娘,心里好奇的很,后来机缘巧合协助我们完成任务,到现在那几个小子时不时的还要拿出来咂摸咂摸她的厉害,要不是人事调动的时候看到她的完整资料,我怎么都没想到,这姑娘竟然是海潮的闺女。” 廖乾坤招手让她坐下:“你应该不知道,你爷爷顾怀山,是我的老师,我人生中第一个现场,还是跟着他出的。” 这个顾己还真不知道。 廖乾坤又问:“他老人家现在身体怎么样?” “他还好。”顾己礼貌地回复他。 “我听老闫说,他老人家最近回钦城定居了?” “是。”顾己说:“跟西宁相比,钦城适合养老。” “也好。” 廖乾坤拿过来一份文件:“后天就是你的警号继承仪式,他老人家要是在场的话,应该会很欣慰。” 顾己有点诧异,看向闫利民表示询问。 “你别看他。” 廖乾坤笑了笑:“这事是我决定的,当然,还是看老爷子的意愿,毕竟……” “他会很开心。”顾己站了起来:“廖厅,谢谢您。” 廖乾坤笑容有点苦涩:“这有什么可谢的,相较于他老人家失去的,我们做这些,不过是杯水车薪。” 这话顾己没接。 她顿了顿:“那郎警官的事情……” “检查组已经认定,郎志强符合烈士认定的所有资格,后续事项,老闫会亲自处理,我这次过来,一来是想亲自把你父亲的警号重启同意报告交给你,二来……也是想送他一程。” 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敲响,顾己自觉往旁边一站。 没想到进来的是宋晏辞。 宋晏辞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很快就对廖乾坤和闫利民说:“廖厅,闫局,所有事项都已经安排好了,火化的事情,已经跟他们说好了,你们两位到场后再进行,时间安排在明天早上。” 廖厅拍了拍膝盖:“好,辛苦你了。” 顾己心里一算,试探着问:“郎警官的下葬仪式,选在什么时候了?” “后天。”宋晏辞说:“国际缉毒日当天。” 顾己怔了怔:“挺好的。” 廖乾坤站了起来:“虽然时间上有点紧,但大家都建议这个时间,我还有一个月退休,能把这两件事情做了,也算是没什么遗憾了。” 宋晏辞微微皱眉:“廖厅,另外一件是?” 廖厅看向闫局。 闫局向他解释:“为了保险起见,正式的仪式之前,顾己和老顾的关系还没公开,所以这些小子都还不知道这事儿。” 廖乾坤略一思考就明白了:“你考虑的很周到,减少了很多麻烦。” 宋晏辞心里隐约有了猜测。 “好了,你们先回去吧。” 廖乾坤笑了笑:“顾己啊,你爷爷现在住哪儿,我想亲自去看看他。” 顾己停下来:“那我带您过去。” “不用这么麻烦。” 廖乾坤摆了摆手:“你把地址给我,我自己去就行了,别耽误你的工作。” 顾己把爷爷住的地址写了下来,出去的时候又给爷爷打了个电话说了一声,打完电话过来的时候,发现宋晏辞还在等她。 她十指交缠握了握:“郎警官的后事,一直是你在负责?” “嗯。” 虽然郎志强的遗体暂时还没有火化,但后续的相关事宜都要提早进行,为了赶上6.26这个时间节点,这些天宋晏辞他们组一直在协助调查小组。 顾己问他:“从一开始,你就确定烈士认定一定会成功吗?” “当然。” 宋晏辞说:“所以一切流程都是按照烈士下葬的规则走的。” 顾己先侧头看他:“为什么这么确定?” 宋晏辞看向她:“顾警官,因为公道自在人心啊。” 第99章 偶像 6.26日,国际禁毒日。 早上8:30分,警局党委会议室,顾己连同几个重要科室选派过来的警员,以及聂忠华和岑虎他们挺拔站立于会议室正中。 在他们右上角,四名警员举着警旗,所有人神情庄严而又肃穆。 大多数人都以为这次会议是为了即将进行的郎志强烈士的下葬仪式。 直到廖厅长和闫局扶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进来,众人才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那位老人,正是顾己的爷爷顾怀山。 顾怀山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前排的孙女,他眸眼微热,很快移开目光,在闫利民的搀扶下走到了一旁。 安置好顾怀山,闫利民才走到正中,告诉了大家这次会议的主题:除了十点进行的烈士下葬仪式,在此之前,先要举行警号053770的重启仪式。 一时之间,很多人没反应过来053770警号曾经属于谁。 只有岑虎恍然大悟。 053770警号,那是曾经的缉毒支队队长顾海潮的警号,于十年前封存至今。 顾海潮,顾己。 想明白这一点的时候,岑虎的目光移到顾己身上,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宋晏辞站在第一排第三列,和顾己之间隔着两个人,他连余光都落不到顾己身上去。 于是他的目光落在了顾怀山的身上。 在闫利民宣读警号重启文件的时候,这位饱经风霜的老人目光炯炯,极尽全力地让自己站的挺直。 文件宣读完毕,按理说廖乾坤既然在场,警号应该由廖乾坤传给顾己,但廖乾坤却径直走向顾怀山。 “老师。” 他手上拿着装警号的藏青色盒子:“我想这个警号,由您传给她,将会更有意义。” 顾怀山目光闪烁,他看着廖乾坤,最终还是没有拒绝,跟着他一步一步地走向顾己。 廖乾坤打开盒子,露出里面的警号标志。 顾怀山双手颤抖地抚摸过那一串警号,眉宇间浸染着庄重,拿起警号贴,贴在了孙女的衣服上。 廖乾坤无声地将《公安局党委关于重启053770警号的决定》递到他手上,又由他交给顾己。 祖孙俩目光相交,像是在进行一场神圣而又光荣的交接,千言万语,都在彼此的眼神里了。 他只说:“好好干,注意安全。” 这串警号,是他们难以抚平的伤痛,却也是他们的骄傲和荣耀。 顾怀山退到原位的时候,顾己侧身,举起右拳,面向庄严的警旗宣誓。 她的声音哽咽而又洪亮:“警号053770,今日归队!我将以此为终身从警荣誉,永志不忘父辈遗志,矢志献身于崇高的人民公安禁毒事业,完成父辈未竟的事业!” 站在队伍最前方的宋晏辞,聂忠华,岑虎,一时之间只觉得心潮澎湃。 顾己是以前缉毒支队队长的女儿,这件事一时间传遍了整个警局。 顾海潮牺牲十年,缉毒支队先后换过两任队长,但他的事迹直到现在都还在流传。 谁都没想到,十年后接替这个位置的,竟然是他的女儿。 更没想到的是,顾家三代从警。 顾海潮的父亲顾怀山,从警几十年,多年来为警察事业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或许他没有那么出名,但只要是警校刑侦专业的学生,应该都看过他编写的教材。 仪式结束后,众人紧接着准备接下来的烈士下葬工作。 作为前辈,顾怀山也受邀参加了郎志强的下葬仪式。 仪式结束,顾怀山支走了顾己,在廖乾坤的陪伴下去看了看儿子。 他眼眶湿润,握住廖乾坤的手:“乾坤啊,当初上面跟我商量,希望顾己去缉毒支队工作,我原本是不同意的,我就这么一个孙女了,你们总得给我留一个念想……” “老师,这事……” 廖乾坤叹息一声,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心里总是有点虚的。 “可孩子答应了。” 顾怀山又说:“我没道理干涉孩子的决定,当兵这些年,她遇到多少次九死一生的事情都扛过来了,我应该对孩子有信心,只是乾坤啊,人老了,胆子也小了,我请求组织,时候到了,尽量把我的孩子全须全尾地还给我吧,我们顾家……可就这么一个苗苗了……” 他看向儿子和他那些朋友们的墓碑:“因着海潮,这些孩子都叫过我一声叔,可如今他们都躺在了这地方,每年清明节,总得有个小辈给他们擦擦墓碑,过来看看他们,你说是不是?” “老师,我明白您的意思。” 廖乾坤扶着他往下走:“我会尽全力保护这孩子的安全。” “你都要退休的人了。” 顾怀山又觉得自己强人所难:“我为难你做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她的路,就让她自己闯吧,从她走上这条路的那一天,就注定着没有人能为她保驾护航,我呀,把家里那盏灯给她守着就好了,我刚才说的话,你也忘了吧,别为难。” *** 顾己和宋晏辞,以及聂忠华他们在远处等着顾怀山和廖乾坤。 刚才的下葬仪式上,岑虎哭的呼吸都困难,但他就有一点好,自我疗愈的速度特别快,这会儿他已经抓着聂忠华在一旁嘀咕了。 “你能想象吗,我知道顾队是老顾队他闺女的时候,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而且你知道那位老先生是谁么?那可是刑侦大佬,当时上刑侦课,好几本教材上都有他的名字,他竟然是顾队的爷爷!” 他说这话怕顾己听到,说着说着都快挂到聂忠华身上。 聂忠华面无表情地将人拽下来,他看了眼顾己和宋晏辞的方向:“警校我念过,刑侦课我也学过,不出意外的话,咱们用的教材也一样。” “是啊!”岑虎点着下巴:“那你早就知道顾怀山是顾队的爷爷?” 聂忠华摇头:“不知道。” “所以啊!” 岑虎一脸钦佩地看着顾怀山的身影:“这一家子也太低调了……” 是低调,聂忠华都不知道他们家每一个人都这么优秀。 顾己和宋晏辞站在一旁,从葬礼结束到现在,两个人都还没有说过话。 看着顾怀山和廖乾坤从上面下来,宋晏辞才开口:“你记得医院见过的那个人吗,拄着拐杖的那个。” “记得。”想起那人当时跟闫局说话的时候,特意提了宋晏辞的名字,顾己问:“你认识?” “那是我二叔。” 宋晏辞说:“干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刑警,后来去做国际刑警,出了意外以后,他拒绝了去后勤工作,退出了警察行业。” 顾己有点不明白他说这话的意义,她看向宋晏辞。 宋晏辞也侧头看过来,朝她一笑:“你说巧不巧,你爷爷是他年轻时的偶像,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在追寻着你爷爷的脚步前进。” 顾己没多想这句话里的逻辑,她只是看着爷爷的身影说:“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也是我的偶像,我想,他也是我父亲的偶像吧。” “我也有偶像。”宋晏辞说。 顾己顺口问:“谁?” “菜鸟。” 宋晏辞说。 顾己仿佛感觉到一道雷劈了下来,将她劈了个外焦里嫩,她问:“谁?” “菜鸟。” 宋晏辞重复,甚至难以掩盖语气里的自豪:“影子部队特种兵,代号菜鸟,我偶像。” 第100章 懂她 因为宋晏辞那句“影子部队特种兵,代号菜鸟”,顾己这会儿感觉她的指尖都有点发麻。 好一会儿过去了,宋晏辞又问她:“顾队,你怎么了?” “我有点被惊到了。” 宋晏辞眼里带着几分希冀:“为什么?” 顾己感觉自己的舌头在嘴里打了好几个结,最后握着拳头,略带着两分忍耐:“你怎么会崇拜这么脑残的偶像?” 宋晏辞怎么都没想到,她对自己引以为傲的代号做出的评价竟然是脑残。 “脑残吗?” 宋晏辞义正言辞地为偶像找补:“我觉得一点都不!虽然我很喜欢你,但请你不要嘲笑我的偶像。” 顾己撇了撇嘴,仿佛带着一点期待:“为什么觉得不?” 她取这个代号的时候,就连韩团都觉得她丢人。 有一次执行任务,大家在飞机上闲聊,聊起万一牺牲了,最想让对方做什么。 戚铭一边哭一边请求她:“队长,我求求你了,你改个代号吧,我叫孤狼,你叫菜鸟,你瞅瞅这说出去是不是叫人笑话?” 当时老黑正在试枪,闻言头都没抬:“跟我的黑豹也不怎么搭。” 鱼鹰和牦牛那会儿正互相抵着脑袋睡得迷糊,只有肥熊嘿嘿地笑了起来:“老大,你看咱俩就很配,菜鸟和肥熊,你不菜,我不肥,咱俩正好配一对,嘿嘿嘿。” 老黑一脚踹过去:“要点脸吧你,我第一个不同意。” 戚铭附和:“我第二个不同意。” 鱼鹰迷迷糊糊掀了掀眼皮:“我代表牦牛和我不同意。” “你睡你的吧。” 肥熊给了他一巴掌,咬牙切齿看向老黑:“我说老黑,他们仨不同意我能理解,你这种有心上人的凑什么热闹劲嘛。” 老黑抱着枪往后一靠,冷笑一声:“因为我闲得慌。” 肥熊气得抓起刚拿出来的压缩饼干就扔了过去:“我喜欢老大又不犯法!” 老黑眼睛都没睁就抓着了他那包饼干,往自己兜里一揣:“那也不行。” 肥熊不理解了:“不是,这为啥呀?” 戚铭看热闹看得起劲:“还能是啥呀,老大瞅不上你呗。” 肥熊这才想到主人公就在眼前,他搓了搓手,一脸期待:“老大,你……你咋想啊?” 顾己默默往后一靠闭上眼睛,揣着胳膊说:“我觉得我还是改个代号吧。” 老黑问:“改什么?” 戚铭激动:“老大,你改个威武霸气的。” 鱼鹰和牦牛这会儿也醒了,一机舱的人都眼巴巴地盯着顾己,等着她说出一个惊世骇俗的新代号来。 顾己险些睡过去,打了个哈欠说:“那就叫小叮当吧。” 如果不是在飞机上,顾己觉得那会儿老黑他们大概是想把她从飞机上扔下去的程度。 想起往事,顾己忍不住笑了出来。 宋晏辞的声音正好在身边响起:“菜鸟不好吗,那些大毒枭,哪一个不是以为自己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结果一只小菜鸟轻而易举就把他们了结了,这难道不是对他们最大的侮辱吗?” 顾己眼里都要迸出光来了。 奶奶的,终于有人知道她取这个代号的用意是什么了。 管你是天王还是老子,你狂得上天入地,小菜鸟一飞,都玩完。 这就是顾己的初衷,用最菜的代号,干最牛逼的事儿。 “你这个解释,我暂且认可吧。” 顾己朝着走下来的顾怀山和廖乾坤走过去:“你还挺有想法的。” 宋晏辞追了两步,压着声音:“顾队,对于我的偶像,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对了,你有没有听说过她的名号,我想你大概没听过吧。” 顾己眼珠子转了两圈:“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听说这个菜鸟……还行吧,挺牛逼的。” “那当然了。” 宋晏辞与有荣焉:“哎,顾队,你说这个菜鸟,她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啊?” 顾己停下脚步:“你连你偶像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可不是?” 宋晏辞叹了口气:“都怪我偶像,隐蔽工作做的太好,你都不知道我这个星追的有多难。” 顾己抿了抿嘴:“那你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什么?你说什么?” “没什么,你辛苦了。”顾己说完这话,走上去扶住了顾怀山。 宋晏辞忍着笑,可不嘛,承受了二叔和他爹这么多年的嘲笑,他可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这段路并不短,顾怀山这几年身体不好,走下来就有点气喘吁吁地,一搭上孙女的胳膊就卸了一半的力。 “行了。” 他站定了,喘了几口气,看向廖乾坤:“我看你电话响了几次了,接你的车都等在那儿半天了,你去忙你的,有空咱们爷俩再坐下来好好喝两杯。” 廖乾坤有点不好意思,但工作缠身,还是跟他道了别, 走了几步又回头喊:“师父,等徒弟退下来了,天天陪你喝茶啊!” 顾怀山朝他挥了挥手。 目光收回来的时候,顾怀山又看向了宋晏辞。 面前这位是干了一辈子的老刑警,目光犀利毒辣,带着审视看了宋晏辞一圈,而后才说:“这小子,我听说过。” 顾己扶着他:“打电话的时候我跟您提过。” “非也。” 顾怀山褪下眼里的审视,取而代之的是慈祥的笑:“早就听说钦城有个后起之秀,查案子聪明的很,一人顶一个队。” 宋晏辞这会儿倒是知道谦虚了:“我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实在没您说的那么好,搞刑侦的,最重要的就是相互协作,离了大家,我什么都不是。” 顾怀山笑了笑,很认可他这番回答:“巨人的肩膀上更难出成就,如今科技发达,社会更迭,罪犯作案的手段更是层出不穷,我们那个年代,不过是时势造英雄,现在这个时代,要想出人头地,可没以前那么容易。” 他拍了拍宋晏辞的肩膀:“好小子,好好干。” 宋晏辞站得笔直:“是!” 顾怀山权当没看到他说这话的时候看向他孙女的眼神。 聂忠华和岑虎也过来了,看到这种老前辈,就连平时跳脱的岑虎都显得文静又乖巧。 顾怀山看了眼聂忠华,笑着点了点头算是认可,而后又看向岑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然有点感慨。 弄的岑虎一时之间有点紧张,想开口说顾老,一开口却说成了:“大佬,我不是长得坏,我就是看起来有点坏……” 顾怀山一愣,紧接着哈哈大笑,忍不住伸出手揉了一把他的脑袋:“你身上这股劲儿,像一个人。” 他一笑,岑虎立马也笑了:“顾老,像谁啊?” 顾怀山转身看了眼身后的墓碑又转过来:“你呀,像极了小孟年轻的时候。” “孟……”岑虎试探着问:“您说孟国强前辈?” 顾怀山往前走,聂忠华刚要在另一边扶他,宋晏辞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无声地来了一句:“给个机会,拜托了。” 聂忠华面无表情地往旁边退了一步。 顾己和宋晏辞一左一右扶着顾怀山,他走了两步才说:“是啊,小孟年轻的时候,看着跟你一样虎。” 岑虎只当前辈是在夸他:“顾老,您还真说对了,我名字里就带个虎,岑虎。” 顾怀山的笑声散落在陵园里,仿佛微微地冲淡了大家之前的悲伤。 第101章 意外 等把顾怀山送上车的时候,宋晏辞已经把话头聊到了哪天去找他下棋上去了。 老爷子跟他聊得还不尽兴:“那咱们可说好,不来我可要生气的。” “就怕到时候您嫌我来的勤。”宋晏辞将人扶上车:“您别烦我就行。” 顾怀山很是欣赏这小子,已经熟络到拍了把他的肩膀:“那咱们一言为定,到时候都来啊,来我家坐坐。” 岑虎见缝插针地问:“顾老,到时候您能给我们开开小灶不?” 顾怀山点着他:“你这样子,更像小孟了,那就来吧,我给你们开大锅灶,不过得等几天,我刚回钦城,得安顿下来再招待你们。” 老前辈开口,那就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事儿,别说岑虎,就连不苟言笑的聂忠华都有点激动。 原本顾己想送爷爷回去,不知道闫局又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非说要亲自送他。 顾怀山似乎跟他早有约定,朝着顾己挥了挥手:“你好好上你的班,我跟你们领导有些事情要聊,他送我就好。” 顾己点着头,关上了车门。 车子开走后,聂忠华想起顾己住的地方,忍不住问:“爷爷刚回来,他住哪儿?” “原来的老房子。”顾己说:“这两天清闲一点,我再回去拾掇拾掇。” 一听她这么说,聂忠华就拧了拧眉。 顾家的老房子年岁太久,再加上这么多年没有住人,看样子顾怀山也是临时决定回来的,这段时间顾己那么忙,想都不用想,房子一定没怎么收拾过。 宋晏辞的目光在他俩之间扫了一圈,心下已经有了主意。 走到出口的时候,几个人再次回头看了眼烈士陵园才离开。 回到警局的时候,大家发现局里停了两辆装修车,正有工人进进出出。 顾己他们刚要问,就见齐飞和林一月灰头土脸地跑出来:“老大,东西都搬得差不多了,材料和师傅也进场了,明儿就能开工,工期大概半个月。” 林一月之前没机会,这会儿终于找着机会,热泪盈眶地扑到顾己跟前,又怕自己弄脏了顾己的警服,有点手足无措地往后退了一步。 顾己刚要问她怎么了,谁知道她还真就哭出来了。 还以为她是要跟其他人一样夸夸她呢,哪知道这姑娘不按套路出牌,眼泪珠子不要钱的往下掉,一边哭一边看着顾己:“己己,你这些年可怎么熬过来的呀。” 顾己失神了一瞬,有点哭笑不得,接过宋晏辞递过来的纸巾给她擦眼泪:“就那么过来了,我没大家想的那么可怜,别难过了,我会不好意思的。” 林一月艰难地收住眼泪:“我就是,我现在一看到你,我就心疼你,你放心,己己,我以后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顾己失笑,指了指办公楼:“这是在干嘛?” 林一月哽咽着说:“就那啥,老大说要修休息室,所以你们那一层暂时搬出来了,休息室弄好之前,你们支队跟重案组共用一个办公室。” 顾己看向宋晏辞,他正扯着聂忠华在一旁说话,她心想,宋晏辞可真有钱啊,就楼下那个鉴识生态学研究室里面的那几台机器,都能在钦城市中心买两层楼了。 再看这架势,可不像是只修一个休息室。 最重要的是,他的偶像是菜鸟。 这么一看,顾己忽然觉得宋晏辞身上仿佛都在发光。 眼光好,又有钱,颜值高,性格也好…… 顾己忽然想起肥熊说过的一句话:“老大,活着短短几十年,人生得意须尽欢啊,碰到喜欢的就得追呀,搞什么弯弯绕绕的呀,总不能跟老黑一样,搞暗恋多没意思啊,你们都学学我……” 顾己正这么想着的时候,聂忠华的电话响了。 他走到一旁接电话,很快脸色一变,走过来对顾己说:“顾队,我想请个假。” 一看他的脸色,岑虎和齐飞齐刷刷地问:“怎么了?” 聂忠华稳了稳情绪:“没什么,一点家事,我得回去处理一下。” “去吧。”顾己想都没想:“有什么问题给我打电话。” 聂忠华嗯了一声,很快就离开了。 等他出了警局的时候,宋晏辞的手机叮的一声,是聂忠华发来的消息。 正是他刚刚苦口婆心求了半天的照片——他和顾己一左一右搀着顾怀山的照片。 宋晏辞心满意足地将这张照片设置成了自己的新屏保和聊天背景。 又给宋明辉发了一张才揣好手机,然后他拍了拍手:“好了,顾队,要不去看看咱们的临时办公室?” 他这么一说,顾己才意识到,来警局有段日子了,她还没去过重案组办公室呢。 顾己去办公室做客的时候,聂忠华紧赶慢赶,赶到了最近的医院。 聂晓光已经在手术室了。 他手底下几个小兄弟守在门口,一看他来了,一个个跟蔫了的公鸡似的低下了头。 聂忠华脸色阴沉,一把拽住个看起来眼熟的:“怎么回事!” 男人被聂忠华抓着领子,差点脚都离地了,一张脸马上涨红了起来:“光……光哥在路上走得好好的,就……就有个人,上去就给了他两刀子……” 聂忠华脸色更冷:“医生怎么说?” “不……不知道啊,大夫一检查就说要进手术室,让我们赶紧联系家属……” 男人声音都有点颤:“光哥不会出事吧?” 聂忠华只觉得心脏咚咚咚地跳,他极力克制着松开了对方的领子,深吸了一口气:“刺他的人抓到了没有?” “没……没有……我们都没反应过来,那王八蛋戳完就跑了!” 大概是聂忠华到了,几个小弟有了主心骨,说完这话,对方又后知后觉地想到了什么,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对,我们捡到了这个,光哥进去之前,说是让我们交给你。” 聂忠华低头一看,纸条上还带着血。 他拿过纸条,只见那张纸条上,写着隔开的三个数字。 9、13、3。 聂忠华看着这几个数字,脸色严肃,他沉默了几秒问:“他进去多久了?” “有……有两个小时了。” 聂忠华缓慢地呼了口气:“他在什么地方受伤的?” 几个人一时间脑袋有点发懵,一脸茫然地想了半天,其中一个忽然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那儿离宝华路很近,出了光哥遇刺的那条巷子,再往前走三百米,就是……” 就是烈士陵园。 聂忠华眼眸微变,在心里补上了最后这几个字。 他让自己冷静下来,看着手术室上正在手术中的牌子,最后还是走到一边,给顾己打了个电话。 顾己接到电话的时候正要回去,旁边还跟着宋晏辞。 见她脸色猛地一变,宋晏辞也是眉间一凛:“怎么了?” “聂忠华他弟弟出事了。” 顾己拉开车门上车:“宋晏辞,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 宋晏辞已经上了另一边:“我跟你一起去。” 第102章 攻击 顾己和宋晏辞到医院的时候,聂晓光还没出手术室。 聂晓光手底下那几个小兄弟已经被聂忠华打发走了。 “怎么样了?”顾己上去问。 聂忠华看了他们一眼:“刚才主刀医生出来了,说是手术还算顺利,正在做最后的伤口缝合工作。” “那就好。”顾己松了口气:“到底怎么回事?” 聂忠华把那几个小兄弟说的话跟他们说了一遍,又拿出那个带着血的纸条:“你们看这个,他那几个朋友说是现场捡的,具体情况现在还不清楚。” 顾己拿过纸条看了一遍,隐约觉得这数字有点眼熟,但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出来,她看完,又把纸条给了宋晏辞。 宋晏辞看着纸条上的数字,忽然拧起了眉尖。 聂忠华问他:“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宋晏辞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又想了想才问顾己:“顾己,你记不记得咱们去找闫局的时候,说起八年前……” 看到他的眼神,顾己猛然想起宋晏辞当时说起的八年前建设银行特大爆炸案,当时宋晏辞提过,爆炸案中伤亡人数正好是9死13伤。 “你是说,建设银行特大爆炸案?” 宋晏辞沉眸点头:“当年大家也只是知道大概的伤亡人数,但很少有人知道,虽然极力挽救,但银行的损失大概在3亿左右,因为这场无妄之灾,大到银行高层,小到基层员工,丢了命的丢了命,丢了工作的丢了工作。” 聂忠华也终于反应过来:“所以,这纸条上的数字,指向的是八年前的案子?” “至少目前来说,它唯一能对应到的是这个案子。” 宋晏辞脸色有点严肃:“但不排除还有其他的对应事件。” “如果这样的话……” 顾己看向他们俩:“那这个纸条指向的是郎警官,这件事还是得跟闫局说一声。” 宋晏辞和聂忠华都没有异议。 聂忠华想了想,又说:“顾队,上报闫局的时候,能不能尽量把晓光摘出来,我……我不太想让他跟这些事情扯上关系。” 顾己点头:“你放心,我有分寸。” 宋晏辞也在一旁说:“我支持你的想法,但是老聂,你弟弟这边你还是得注意一点,对方既然能通过他来挑衅我们,而且下手这么重,说明很大程度上他可能也会处在危险当中,一定要小心。” 聂忠华脸色沉了沉:“好,我知道了。” 刚说完这些的时候,手术室的门打开,护士推着聂晓光出来,三个人立马止住话头迎了上去。 护士交代:“病人情况还不稳定,得在重症监护室观察两天,探视的话最好等到明天。” 聂忠华担忧地看着仿佛毫无声息的弟弟,应和着护士的话。 人被送进重症监护室,聂忠华他们止步在外。 “放心吧。”宋晏辞拍了拍他的肩膀:“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嗯。”聂忠华朝他点了点头,又说了声:“谢了。” 在顾己和宋晏辞来之前,院长来过一趟,还进了手术室查看聂晓光的情况,出来后详细地跟聂忠华说了手术室的情形,算是给聂忠华吃了个定心丸。 宋晏辞只是笑了笑:“举手之劳的事儿,有什么可谢的,你也别守在这儿了,我帮他找了个护工,到时候也会照顾好他的。” 聂忠华一拧眉:“那哪行?” “有什么不行的。” 宋晏辞无所谓的样子:“大家朋友一场,关系不就是这个时候用的?怎么,咱们认识这么久,你还没把我当朋友?聂忠华,那你这样的话我就伤心了啊。” 聂忠华真心实意地笑了出来,他说:“我当你是朋友。” “那就行了。”宋晏辞一眨眼:“就当看在照片的份上。” 聂忠华无声一笑:“好。” 护士又出来交代了一遍聂晓光的情况,宋晏辞他们才离开医院。 聂忠华跟他们反方向离开,顾己和宋晏辞准备再回一趟警局,岑虎他们已经打了几个电话来询问情况了。 让宋晏辞诧异的是,林一月消息发的最勤。 到了警局,顾己去停车,把宋晏辞丢在了门口。 宋晏辞刚站定,林一月就冲了上来:“老大,他们说聂警官他弟弟出事了,现在怎么样啊,没事吧?住哪个医院啊,我想看看他去。” 宋晏辞不说话,只是狐疑地打量着她。 林一月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自己开始交代了:“就……就有一次,我跟小姐妹出去玩,回家的时候碰到了几个臭流氓,聂警官他弟帮了我一把……” 宋晏辞噢了一声:“所以你就芳心暗许了?” 林一月脸小脸腾地一红:“老大,你自己不要脸你别带上我,我还想矜持会呢,你别把我搞得跟你同流合污似的行吗?” 宋晏辞冷笑:“我不要脸?你说我不要脸?” 林一月不遑多让,看顾己从不远处走过来,凑近自家老大:“你对人家顾队那点心思,比我不要脸多了好吧?” 宋晏辞翻了个白眼:“这年头还搞暗恋,丢人。” 林一月阴阳怪气:“某些人搞明恋也没搞出什么花来啊。” 宋晏辞:…… 顾己走过来:“怎么了?” 宋晏辞一秒变脸,委屈巴拉地凑过去,食指点了点林一月:“她在人身攻击我。” “什么你?” “人身攻击。” 顾己疑惑地皱了皱眉。 林一月无语地朝他翻了个白眼:“己己,是姐妹,你懂我,我们老大最会演戏,你别当回事就行了。” 顾己云里雾里地嗯了一声,一看时间:“你还不下班?” 林一月拍了拍包:“准备呢,不过己己,聂警官他弟弟住哪个医院呀,我想去看看他,毕竟我跟聂警官也是有点革命情谊在的嘛。” 宋晏辞更加阴阳怪气:“哟,你是指跟他出过一次外勤的革命情谊,还是你以前光明正大说人家冷面大哥大的革命情谊?我又想起来了,还有一次说人家什么来着?” 林一月已经开始活动肌肉想跟他干上一仗了。 宋晏辞正好想到了:“哎,对,说人家出现十米之外寒霜一片,夏天都不用开空调呢,林一月,你们这革命情谊还挺深刻的哈?” 林一月咬牙切齿,朝顾己挥了挥手:“己己,你让开。” 顾己问:“怎么了?” 林一月撸起袖子:“我想跟他打一架。” 宋晏辞委委屈屈往顾己身后一躲:“你看,我在这个重案组的地位就是这样的,谁都能踩我一脚,甚至当着其他队长的面都能脸不红心不跳地揍我,顾队,你看我这个队长,当得真的好窝囊啊……” 顾己抿了抿嘴,她看了看气势汹汹的林一月,又看了看一脸茶气的宋晏辞。 于是她往旁边一退:“打吧,狠狠打。” 第103章 挚友 林一月嗷地叫了一声,冲上去就给了宋晏辞两拳头。 宋晏辞嗷嗷大叫,跑着往顾己身边凑。 顾己转身,躲着他往闫利民办公室走。 外面鸡飞狗跳地持续了一分钟,宋晏辞跑进来追上顾己:“我说顾队,你就忍心看着我受欺负?” 顾己停下来等他,等到宋晏辞跟她隔着一层台阶的时候,她抬手摸了摸宋晏辞的脑袋,像是安抚:“别难过了,你自找的。” 宋晏辞沉浸在被偶像摸摸的巨大震惊里,一时间根本没反应过来这话哪儿不对。 因为他已经自动把顾己那句话排列重组,甚至添油加醋改成了:别难过了,摸摸头,等我给你报仇。 顾己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下次不要犯剑了。” 宋晏辞上了层台阶,恬不知耻:“下次你要还这么安慰我的话……” 顾己:? 宋晏辞咧嘴一笑:“那我下次还犯。” 顾己:…… 她为什么会有这种粉丝的? 她叹了口气往上走,宋晏辞得寸进尺追上去,凑着脑袋:“顾队,你要不再摸一下?” 顾己曲着中指,给了他一指节。 宋晏辞捂着脑袋,龇牙咧嘴地乐呵上了。 顾己:…… *** 两人敲响闫利民办公室门的时候,闫利民正在擦拭他和顾海潮等人的合照。 听到敲门声,他把照片放进抽屉,擦了擦眼睛,调整了一下情绪才说:“进来。” 见进来的是宋晏辞和顾己,闫利民有点意外:“你们怎么还在局里?” 顾己和宋晏辞只当没看到他有点发红的眼眶,走上去将纸条交给他:“您看看这个。” 闫利民看纸条的时候顾己又说:“聂忠华的弟弟受了伤,这纸条应该是伤害他的人留下的,我们怀疑凶手的最终目标是让警方看到这个东西。” 看着纸条上的数字,闫局脸色凝重地看向他们:“你们怎么想?” 宋晏辞说:“我们怀疑纸条上的数字,指向的是八年前的建设银行爆炸案。” 闫局眼眸一紧,又去看纸条,半晌后那张纸条被他重重拍在桌子上:“欺人太甚!” 他的态度有点出乎宋晏辞的预料。 “老闫,怎么了?” 闫局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掩下眼里的愤怒,面色依旧肃然:“前段时间那个老城区爆炸事件……” 他提到这事儿,宋晏辞和顾己眼神一对。 两人同时问:“这两件事有关?” “目前还不能完全确定。” 闫局深呼了一口气:“但种种迹象,再加上你们今天给我的这个纸条……我现在越来越确定,这两件事是有关系的。” 宋晏辞眼神一凛。 顾己又问:“八年前那场爆炸案,查清楚了吗?” “没有。”宋晏辞立马就道:“当初爆炸案的凶手一共三个人,但令人疑惑的是,三个凶手,分别是一老一少,一个中年女人。” “一老一少的性别是?” “男性。” 宋晏辞说:“三个人进入银行的神态行为都很坦然,甚至都没引起注意,而且奇怪的是,那个老人和中年女人都是带着大笔存款进去的,通常这种大额存款客户,可以进入vip客户办公室,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可以更靠近银行内部。” 闫局拉开抽屉拿出一份资料,从办公桌后面走过来:“而且这两场爆炸案里歹徒使用的炸弹都是自制的……” 他把资料递给宋晏辞:“原先我还没想到这里来,你们看看这个。” 顾己和宋晏辞一看,那是一份炸弹分析报告。 两人看完资料,宋晏辞脸色微紧:“炸弹组装线路基本相同?” 闫局眸色沉沉点了点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些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宋晏辞忽然想起李重光上次说的,他怀疑爆炸事件里救出来的那个女人是冒名顶替的。 但这件事只是猜测,没确定之前告诉闫利民也没有意义。 恰逢顾己开口,她说:“如果两件事背后是同一个人,或者同一个团伙在操纵,那他们指向的最大可能,是郎警官,毕竟直到现在,我们都还不知道郎警官为什么会流浪这么多年。” 闫利民气的一拍桌子:“这些畜生!这时候都不让人安生!” 郎志强刚刚下葬,所有人心里的悲伤和愤怒都还没有消散。 烈士尸骨未寒,罪犯卷土重来。 换了谁都愤怒。 “闫局,查吧。”宋晏辞看向闫局。 闫局沉默了一会儿,他掩下心里的愤怒,拍了拍桌子:“查一定要查,但不是你查。” 宋晏辞一拧眉:“为什么?” “你太容易惹人注意了。”闫局心里已经有了主意:“这件事有个更适合的人选。” 宋晏辞和顾己同时问:“谁?” “林木。” 闫局顿了顿:“如果这个案子你负责,明里暗里盯着的人太多了,到时候反而成了累赘,连累一些无端的人进来不是好事。” 一听林木的名字,宋晏辞仔细思考了一会儿:“他行事向来低调,这件事交给他,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但你得在暗中帮着他。” 闫利民又说:“一明一暗,务必把这件事给我查个水落石出。” “好。”一说到正事,宋晏辞都很正经:“我会全力配合他。” “嗯。” 闫利民又看了一眼纸条:“明天我就叫他,到时候你们两个也一起过来,咱们开个小会。” 顾己和宋晏辞应了。 闫利民叹了口气:“时间也不早了,你们也回去吧,忙了这么多天,好好休息。” 顾己和宋晏辞离开办公室,临出门之前,顾己回头,看到闫利民从抽屉里拿出一副相框。 办公室的门被关上,闫利民再次看着相框上的人。 他看着相册,喃喃自语:“咱们这些人呐……也就剩下这么两把老骨头啦……” 他拆开相框,拿出相册。 那张照片的背后,分别写着这张合影里的人物名字。 沈长英,孟国强,顾海潮,郎志强,闫利民,郑前进。 如今活着的,也就只剩下他和沈长英了。 他们都曾是意气风发的少年,从四面八方汇集到同一个地方,接受教育和训练,然后奔赴不同的地方奋斗,后来又命运使然,一个个的来到钦城这个地方…… 他再次湿了眼眶,刚吸了吸鼻子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骤然推开。 闫利民抬头看过去,门口站着的人风尘仆仆,脸上还带着两道伤痕,开口就带着哽咽:“志强他……已经下葬了?” 闫利民眼泪花花:“老沈,这小子不讲义气,没等你回来,他就下去找老顾他们去了。” 站在门口的,正是时任省局禁毒总队负责人的沈长英。 沈长英了目光怔然地愣了几秒,而后他缓缓蹲下去,捂着脸恸哭出声。 第104章 路线 第二天一早,顾己下车的时候,发现警局停车场停了一辆陌生的车。 她刚走了两步,听到关车门的声音,一转身,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 对方长相清朗,看起来很斯文,看到她的时候温润一笑,目光在她的车子上一扫而过:“你是……顾警官?” 顾己眉心一蹙,疑惑地看向对方:“您是?” 对方走上来,笑着朝她伸出手:“城北分局刑侦组组长,林木。” 这个名字顾己在宋晏辞嘴里听到过几次,昨天闫局也提过。 顾己伸出手去:“幸会,不过……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林木笑了起来,更显温雅,他指了指顾己那辆车:“老郑说总局来了个很厉害的缉毒队长,晏辞那小子激动坏了,从他叔那里抢了一辆车当警车,那辆车如今是顾警官在开。” 他说话的时候温声细语,语调间隔刚刚好,让顾己恍惚觉得这不像个警察,更像是个在学校里慢条斯理搞教学的文学教授。 顾己突然就知道他为什么和宋晏辞是好朋友了。 他们都是那种开朗的人,但彼此之间又有着自己清晰的印记。 宋晏辞的开朗带着一股阳光劲儿,任何人都能跟他打成一片,但林木的开朗又带着成熟,舒适中带着分寸感。 两人一同往闫局办公室走,林木忽然问:“顾警官以前当过兵么?” 顾己看向他。 林木温煦一笑:“我看你走路的姿势,像是当过兵。” 顾己也笑了笑:“嗯,当过一段时间。” 林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是一笑:“我有个妹妹,特别崇拜你这样的人。” 顾己问他:“我这样的?是哪样?” 林木想了想才说:“酷飒地不费吹灰之力的那种。” 这是个有趣的形容,顾己扯了扯唇角:“虽然我很高兴你这么夸我,但我还是希望……你妹妹不要走我这种路。” “是啊。” 林木想起妹妹的时候眼里总带着温和的笑:“我就希望她做个普普通通的警察,非要闹腾,就闹腾到刑警就够了。” 顾己略显意外:“你妹妹……也是警察?” 林木又笑开了:“刚考上警察学院,不出意外的话,以后也是警察。” “那她一定很出色。” “鬼灵精怪的。” 林木自豪的语气里却带着几分无奈:“瞒着家里人考的,到现在都不敢见我。” 顾己顺着他的话说:“但我觉得,你好像也没有多生气的样子。” 林木脸色怔了怔又笑起来:“还真是,就是我们家那丫头到现在还怕遇着我,都快半年没敢回家了。” 顾己也笑:“你们兄妹俩关系一定很好。” 林木脸色又柔了几分:“顾队看的还挺准。” 他刚说完这话,闫局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宋晏辞的脸露出来:“哟,我还打算下去迎一迎尊贵的林大警官呢,这就自己上来啦,连个机会都不给我。” 宋晏辞笑嘻嘻地,张开双臂就朝着林木走了过来。 林木侧身一躲没给他这个机会,嫌弃地瞪了他一眼,又笑着跟顾己解释:“顾警官,我们俩之间有点矛盾,你别介意,我只针对他本人。” 顾己看了看吃瘪的宋晏辞,忍着唇角那一抹笑:“没关系,我理解,应该的。” 宋晏辞眉头一皱,很不要脸地夹在了两人中间:“什么叫应该的?顾队,你这就胳膊肘往外拐了?” “闪开吧你。” 林木拽着他的衣服将人推开:“跟个泥腿子似的,就会往人家顾队身边凑。” 宋晏辞又委屈上了,不往中间凑了,凑到顾己那边:“顾队,他对你的泥腿子人身攻击。” 顾己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掌心将他推开,看向林木说:“有点丢人,你别介意。” 林木做了个女士优先的动作让她先进:“没关系,习惯了,你平时辛苦了。” 顾己走进去:“还行,正在习惯。” 宋晏辞站在外头:??? 林木要进去之前,他一脚将人勾住,将人扯出去:“你什么时候跟我家顾队那么熟的?” 林木一脸丢人现眼地盯着他,叹了口气,理了理宋晏辞的衣领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宋晏辞,要点脸吧,你现在炙热的后羿看到都想给你射一箭。” 宋晏辞摸了摸脸:“不应该吧,我这张脸可以抵挡一切。” “你上辈子是孔雀吧?” 林木扶额,一脸伤眼:“姑娘不是这么追的。” 宋晏辞嫌弃一瞥:“你不要以为自己结婚了就有发言权,我家顾队不是普通人,不适合走普通路线。” 林木问:“所以宋少爷您走的是?” “死皮赖脸路线。”宋晏辞一脸自豪:“你们不了解我家顾队,她呀……” 林木实在听不下去了,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你家你家你家的,你是真的人在前边走脸在后边追,收敛一点,看着挺可怜的。” 宋晏辞才不觉得:“你追你媳妇的时候比我不要脸多了,那我跟老郑在后面急着给你捡脸皮都来不及好吧,大哥笑二哥有意思吗?” 林木刚要怼他,闫局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你俩这个会是打算在外边开是吧,要不我给你俩一人拿个喇叭你们在外边吼?” 两人面面相觑,同时收起对彼此的嫌弃,一本正经地进去了。 针对八年前银行特大爆炸案以及这次的纸条事件,闫局和林木三人进行了长达两个小时的会议,结束后又单独把林木留了下来。 宋晏辞和顾己离开后,闫局拉开抽屉,从里头拿出来个长方形的盒子给他递过去:“你爸爸知道你今天过来,昨儿放在我这儿的。” 林木打开一看,盒子里是一支钢笔。 他笑了笑合上盒子:“是因为郎警官的事么?” 闫局点了点头,不愿再提伤心事,又问:“你们俩多久没见了?” “两年了。”林木收起钢笔:“上次联合行动,我们一起吃了个饭。” 闫利民叹了口气:“苦了你们了,父子俩见个面还要偷偷摸摸的,你妈妈和你妹妹怎么样?” 林木有点为难。 闫利民顿时担心起来了:“是不是你妈妈有什么事?” “我妈挺好的。” 林木还是有点迟疑:“我爸不让我联系他,我一直没机会跟他说,林错……” 闫利民蹭地站了起来:“那丫头怎么了?” “您别急。” 林木也站了起来,满是无奈:“她瞒着我跟我妈,报了警察学院,这会儿连专业都转了。” 闫利民松了口气:“转到哪儿了?” “刑侦专业。” “嗬!这丫头!” 闫利民拍了拍手,瞅着面前这小子年纪轻轻就如此老成,心酸之余笑了笑:“你别说,你这个妹妹,像你爹。” “她打定主意的事情,八匹马都拉不回来。”林木又是无奈一笑:“这事您跟我爸说一声吧,免得他老惦记。” “好。” 闫利民走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过段时间有个会,在咱们这儿开,你爸也来,到时候你们爷俩也能见一面。” 林木眼眸一亮:“好。” 第105章 兄弟 从闫利民办公室出来,林木直接下楼,准备找郑沛和宋晏辞道个别就回去。 刚出了办公室所在的大楼,一声口哨声就在一旁响起,林木扭头一看,就见宋晏辞和郑沛跟两个二流子似的插着兜靠着墙在小花园等着自己。 “丢人现眼。” 他脸上嫌弃,语气却是笑着的:“你们顾队见过你这样子吗?” 宋晏辞还没说话呢,郑沛先说了:“你别说,顾队还真没见过,自从人家顾队来了以后,我偷偷观察了一下,这小子一天能刷八次牙,你甭看他就这么两件衣服换着穿,你是不知道啊,我那天看他家那个江克还是江礼的,提了好几个袋子进来,好家伙,衣服都长得一模一样。” 林木从兜里掏出烟盒,自己拿了一根,又给他俩扔过去,点了烟,揉了把宋晏辞的脑袋:“孩子长大了,知道干净了,好事。” 宋晏辞一脚踢过来,抢了他的烟头给自己点上:“林大警官,你是争分夺秒想当我爹啊。” 郑沛抢了他的烟给自己点上,揶揄道:“老林,你还别说,自从顾队来了局里,我是真松了一口气。” 林木走过去靠着墙:“怎么说?他不来骚扰你了?” 郑沛扑哧一笑:“骚扰倒是小事,你还记得吧,有段时间我总怀疑这小子喜欢上了个男人,给我担心坏了。” 林木也笑了起来。 关于这事儿还挺搞笑的,一察觉到这个苗头,郑沛就跟他说了,两个人一合计,寻思着试探试探,要真是那样,他俩也能帮帮他,免得这小子一个人憋着得多难受啊。 于是郑沛想尽办法找了个小伙子。 结果人家小伙子还没说两句话呢,宋晏辞已经握着人家的手,语重心长苦口婆心:“兄弟,我明白,我懂,但我相信,社会在发展,时代在进步,这个社会一定会有你们的一席之地的,但是兄弟,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误会了我,但实在不好意思,我真的只喜欢女人,而且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人家小伙子不信:“那你让你心上人过来。” 宋晏辞非常为难:“这个我实在做不到。” 小伙子:? 宋晏辞有点脸红了:“实不相瞒,我俩异国恋。” 小伙子:“真?” 宋晏辞思来想去:“半真半假。” 小伙子:?? 宋晏辞叹了口气:“怎么说呢,她还不知道我喜欢她。” 小伙子干脆利落地抽开手:“那你努点力啊,爱就要大声说出来,我看你也没那么穷,出个国不难吧?” 望着小伙子扬长而去的背影,宋晏辞又叹了口气,一脸心酸。 他幽幽地嘟囔:“大哥,首先,公务员不能随便出国,其次……我连我心上人在哪个国旮旯都不清楚啊……” 想到这事儿,宋晏辞恍然大悟,转身就跟这俩扭打在了一起:“我说呢,我到现在都还在纳闷呢,感情是你俩搞得鬼啊!” 三个人扭在一起闹腾完了,身上除了尘土还有草屑,坐在地上靠着树,林木问:“还有要交代的吗,没有的话我得走了,手上还有几个案子,忙着呢。” “有。” 宋晏辞胳膊搭在他肩膀上:“我这儿有个人,一直在暗中调查前段时间那个爆炸案的事,回头我问问,他愿意的话,让他直接联系你,算是兄弟漠视你的补偿吧。” 林木嫌弃地瞅了他一眼:“您也知道自己漠视,我就奇了怪了,你这几年动不动消失几个月是干嘛去了?” 宋晏辞一挑眉,两手撑在脑袋后边:“是时候告诉你们了……” 郑沛和林木对视一眼,两人一齐堵住他的嘴,林木冷笑一声:“你偷偷摸摸干国际刑警那点兼职的事儿?” 宋晏辞翻了个白眼,感情这两位早猜出来了。 等两人放开他的嘴,他忍不住为自己辩解:“啥叫那点兼职?你们知道爷多受欢迎嘛,你们到底知不知道,我去不去都是看心情的好吧,谁家兄弟这么受欢迎?而且,兼职,兼职你们懂吧,那就跟学校里的客座教授一样,很尊贵的!” 林木和郑沛起身,两个人拍了拍身上的土往停车场走,理都懒得理他。 宋晏辞追上去,两只手揽着他们:“老林,你要不也跟我去玩玩呗,还挺刺激的。” “得了吧你。” 林木剜了他一眼:“我家三个女人还等着我护呢,这刺激我就不凑热闹了。” “也是。” 宋晏辞啧啧两声:“哎?你妹妹也该上大学了吧,考哪儿去了,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我说你也不厚道,这么多年,愣是不让……” 说到这儿,林木脸色一松,有点愧疚:“这事是兄弟对不起你们,但我们家条件特殊,所以我不太想让太多人知道她们的情况,别人我无所谓,你们俩……我是真的有点不好意思。” 郑沛一巴掌打在宋晏辞脑门上:“叫你嘴贱。” 宋晏辞捂着脑袋皱眉,语气都严肃了点:“我知道你谨慎,我们也理解,但是老林,谨慎过头也不好,我俩什么人,你总归信得过吧,真有点什么事,我们俩是你坚实的后盾,你要不说,我们这盾往哪儿挡去?” 这个郑沛倒没什么异议,附和着宋晏辞:“老林,这话我站他这边。” 林木一笑:“下次吧,下次我告诉你们行了吧” 宋晏辞很满意地摸了摸他的脑袋:“不错,有进步,有觉悟,哥喜欢。” 林木躲出去,拉开车门:“我有人喜欢,你还是去喜欢你的顾队吧。” “没情调。”宋晏辞瞪了他一眼:“赶紧走吧你。” 林木上了车,又想起什么,趴在车窗说:“对了,我媳妇想跟你们吃个饭,你们什么时候……” 宋晏辞和郑沛凑上去就要开门:“今儿,我们今儿就有空。” 林木哼了一声:“不好意思,我媳妇跟我没空,你俩先候着吧,等我再约。” 他说完发动车子,车子倒出来以后,又探出脑袋,指着顾己那辆车:“宋少爷,我也想要。” “不行。” “给我一个理由。” 宋晏辞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那是我女朋友的特权。” 林木忍无可忍,关上窗,车子疾驰而出,连车屁股仿佛都带着对他的嘲讽。 郑沛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啧啧两声:“恋爱脑,恋爱脑,你这恋爱脑可怎么治啊,愁死我了……” 宋晏辞刚要为自己辩解一下,就见三楼办公室探出齐飞的脑袋,他挥舞着胳膊:“老大!老大你别玩了,有案子了!” 宋晏辞和郑沛同时脸色一紧,郑沛加快脚步:“我去拿工具箱,你等我,我坐你的车。” 宋晏辞应了一声,抬头看齐飞:“顾队呢?” 顾己应声探头:“我也去。” 第106章 头痒 顾己和齐飞他们下楼,林一月眼疾手快先上了顾己那辆车的副驾驶,齐飞见状立马扒拉着岑虎上了后面。 聂忠华看了看车门,又看了看略显迷茫的宋晏辞,再三思索下说:“接受吧,自求多福,不要难过。” 说完这话,他也拉开车门上去了。 林一月从副驾驶探出脑袋来,欢快地甩了甩胳膊:“老大,地址我发你手机上了啊!” 眼看着郑沛还没下来,宋晏辞跑过去,扒着车窗问:“什么意思?这辆车上是有金子是吧?一个个的都抢着坐!” 林一月咧嘴一笑,时刻不忘他阴阳怪气之仇:“金子没有,但有美女。” 齐飞还在和岑虎扭打在一起,闻言一把揽住岑虎的肩膀,笑得像个二傻子:“老大,我很正经的,我可不是因为美女,我哪能那么庸俗!” “那你是?” 齐飞呲嘴一笑,指着岑虎:“车上有虎虎!我撸猫呢。” 宋晏辞一脸伤眼。 岑虎和聂忠华的理由就更简单了,两人异口同声:“我们老大在这儿,我们跟着队伍走的。” 宋晏辞抹了把脸:“你们现在是在排挤我吗?” 几个人齐刷刷地摇了摇头。 宋晏辞才不管,跑到顾己那边的车窗:“他们排挤我。” 他的脑袋凑在外面,一双眼睛跟林一月屏保上那只博美似的无辜。 顾己看向他,他还得寸进尺地眨巴了几下眼睛,睫毛长的顾己都想扯两根下来。 见郑沛和徒弟提着工具箱出来了,顾己掌心抵在他额头将人推出去:“快点的,该出发了。” 林一月凑过来,小声说:“己己,你看他这样子,你就哄哄他,给他一颗糖吃吧。” 顾己闻言看了她一眼,皱着眉想了一会儿,在裤兜里摸了半天,摸出一颗去吃饭的时候餐馆送的薄荷糖。 她把糖递出去:“吃吧。” 林一月捂着脸坐回去,沉默无言地给宋晏辞发了条消息:老大,攻略对象太直,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宋晏辞手心里抓着糖,顾己的车子已经开出去了。 郑沛嫌弃地叫他:“我说大哥,你脑子又痒了是吧?” 宋晏辞喜上眉梢往车边走:“你管我!” 郑沛上了车,苦口婆心地教育徒弟:“小赵,你记住师父跟你说的,这人呐,永远要保持理智,不要为了一些事情冲昏了头脑,你还年轻,要以事业为重知道么?” 小赵茫茫然地点着头,见宋晏辞上来,他问师父:“师父,宋队这是咋了,他为什么头痒?” 郑沛冷笑一声:“宋队呀,他脑子痒啦,要长恋爱脑啦。” 车子驶离警局的时候,小赵一本正经地对师傅说:“师父,这是我没有接触过的范畴,据我所知,恋爱脑不能单独发育吧?” 郑沛长叹一口气:“得,这还有个更严重的呢。” 小赵茫然:“师父,谁?谁更严重?” 郑沛往后一靠闭上眼睛:“你。” 小赵皱着眉,凑过来在他耳边说:“师父,我怎么啦?” “你呀……”郑沛冷笑:“你是小脑发育不完全,大脑完全不发育啊你。” 小赵委屈上了:“师父,你这是在骂我吧?” “傻孩子,师父夸你呢。” “师父,我思来想去你就是在骂我。” “师父怎么舍得骂你。” “那你夸夸宋队吧,我还年轻,得多批评才能成长。” 宋晏辞笑了:“你小子,是生怕我没坑跳吧你?” 小赵:“宋队,我在很努力的向我师父证明,我还是有点脑子的。” 宋晏辞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宋队认证,你是真的有。” 小赵心满意足了,抱着工具箱不说话了。 大概半小时的车程,众人到达了案发现场。 两辆车先后停在了闹市区。 附近的派出所已经在接到报案的时候派民警赶了过来,以便于第一时间保护案发现场。 但目前这里还是挤着重重叠叠的人,媒体已经闻风而动,虽然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报道已经一个接一个的出去了。 宋晏辞眉尖一拧,给江克打了个电话:“市中心这边出了个案子,尽量别让乱七八糟的报道发出去。” 虽然民警很快到位,但奈何闹市区人手不足,这会儿附近的几个派出所还在不断往过来增派警力,几个年轻的民警正在师父的带领下疏散人群。 宋晏辞他们亮了警官证,挤过重重人群进去,刚透了口气,就看到警戒线内大滩的血迹,以及血泊中一条孤独的胳膊。 “我去,这是闹市分尸呢吗?” 一看那场景,宋晏辞和顾己同时变了脸色,从现场这情况来看,视频都不知道拍出去多少了。 “林一月,老齐。” 宋晏辞立马吩咐:“最大限度阻止案发现场的视频和照片发布到网上去,尽快疏散人群。” 顾己也看向聂忠华和岑虎:“你们也去帮忙。” 刚才接到的电话很着急,只说这边发生了重大案件,具体情况都没说清楚,这会儿宋晏辞和顾己脸色都不太好看。 一行人做了措施进去,郑沛摇了摇头:“这种开放性现场,要找到什么线索,难呐……” 他带上小赵,先去看尸体了。 忙的焦头烂额的派出所所长一转头就看到宋晏辞的身影,一张黑的快跟锅底一样的脸终于有了点起色。 他跑过来,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湿的快要滴出水来了。 宋晏辞似乎跟对方很熟,先给顾己介绍:“这位是中心派出所所长,张所。” 顾己跟他打了个招呼:“顾己。” 张所松了一口气:“老天爷,你们可算是来了!” 宋晏辞掏出一包湿纸巾给他递过去:“先擦擦吧,老张,怎么回事,有没有作案人?” 张所迫不及待擦了擦脸,指了指死者,又指了指其中一滩血泊中的一把斧头:“瞅见那把斧头没,死者自己干的!” 宋晏辞脸色一紧:“你是说,死者本身就是作案人?” “可不是!” 张所掏出手机:“这是我们刚从群众那里找来的,整个案发情况都在这儿了,你们看看就知道了。” 顾己和宋晏辞去看视频,宋晏辞顺口问道:“死者身份确定没有?” 张所摇头:“她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证明她身份的东西,所以目前还不确定。” 他说完又提醒宋晏辞和顾己:“视频里穿粉色T恤和黑色短裤那个女生,就是死者。” 宋晏辞和顾己的目光顿时落在了视频正中心的女人身上。 一看到那张脸,宋晏辞又是眉头一皱:“是她?” 顾己抬头看他:“你认识?” 宋晏辞的脸色更沉了:“程亚房地产,我跟你说过吧,死者是程亚房地产老板的独女。” 顾己也拧起眉:“赵子林工作的那个程亚房地产?” 宋晏辞沉沉点头:“饭局上见过两次,是个很有个性的小姑娘,我记得名字叫……叫裴欣欣。” 第107章 自砍 事情还要从早上十一点左右说起。 市中心永远是一个城市最热闹和最繁华的地方,而位于市中心的广都大厦内,有着钦城最大的商场,这里的人流量一直以来都很大。 更别说广都大厦隔壁就是一条港口风情街。 原本一切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区别,十一点的时候,风情街大多数店铺和摊子都已经支开了,行人穿梭其中,这条街一天的热闹和繁华正式拉开序幕。 就在此时,风情街中段部位突然爆发出一阵尖叫声,上游和下游的人群立马朝着那个方位聚集了过去。 当然,也惊动了最近治安亭的值班警察。 人们的尖叫声依旧此起彼伏,但这些尖叫声却没有一声是属于事件主人公的。 围观群众的视角里,随着一声稚嫩地尖叫声起来,众人的目光看过去,就见一个穿着时髦,长相也挺出众的小姑娘胳膊上嵌着一把斧头,而此时,她正从血肉中拔出斧头,再次朝着自己的肩膀砍了过去。 那第一声稚嫩地尖叫声,正是第一个看到她拿着斧头砍自己胳膊的小女孩发出来的。 血滴在地上,斧头再次挥向她已经受伤的胳膊。 谁都没有想到那把斧头那么锋利,更或者说,谁都没想到她的力气那么大,这一斧头下去,她的手臂就那么晃晃悠悠地衔在肩膀上,仿佛随时都能掉在地上。 尖叫声忽然爆发开来,人们四散逃窜,却又忍不住内心的好奇回头看过去,更胆大一点的,已经开始拿出手机了。 那女人似乎感知不到疼痛一样,手里的斧头再次朝着身体砍了下去。 甚至有人发现,那小巧而又锋利的斧头砍在她身上的时候,她的表情竟然是带着享受的。 除了享受,似乎还有一种报复性的快感。 意识到她应该只会伤害自己而不会伤害别人的时候,胆子大的一些围观群众慢慢地走了上去,更近距离的拍摄她的情况。 整整34分钟的时间,女人硬生生地砍断了自己的一条胳膊和两只脚。 最后,她似乎有点精疲力尽了,笑容诡异地朝着众人一笑,最后一斧头,她砍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这一次,人群里再次爆发出尖叫声,一些胆子小的终于又向后散开了。 女人脸上依旧带着快意而诡异的笑,她手里的斧头掉落在地上,她似乎也看到了什么东西,挣扎着朝那个东西爬过去。 但没有爬两步,她就突然瘫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声息。 重重的围观人群下,治安亭的值班警察冲到案发最中心的时候,两个人身上都有着不同程度的伤。 上前一检查,人已经死了。 最近的警力赶过来,疏散群众成了最大的难题。 且不说这条街前后夹击,中间路段还有几个商场的侧门出口,商场内的人也听到动静涌了过来,这样一来,警方要到达案发现场也成了一个大难题。 宋晏辞他们赶到时遇到的情况,已经是张所他们疏散了大批围观群众后的情况了。 顾己和宋晏辞看着视频里的内容,两人的脸色都很严峻。 “大概率是吸毒了。” 顾己说:“你看她挥舞斧头的时候,目光呆滞迷离,脸上的表情根本分不清是现实还是虚幻。” 张所大汗淋漓:“那这么说,她其实只是吸毒致幻导致的自杀?” 六月底的钦城,太阳烈的能把人蒸熟了,宋晏辞额角一滴汗滴在手机屏幕上:“从视频来看,自杀的嫌疑很大,但具体可有的查。” 为什么最近的每个案子都跟毒品有关,这个问题在宋晏辞和顾己心里浮上来,两人都意识到,事情或许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他扫了一圈,后续警力上来了,再加上天气的原因,群众大都受不住,聂忠华他们正在稳步疏散群众。 顾己一抬头,看到个熟悉的身影,对方似乎早就看到她了,目光一对,那一脸黝黑的小子一蹦三尺高地朝着她挥手,无声地给顾己传着话:姐,我有话要跟你说,我有话要说!让我进去! 顾己叫了最近的岑虎一声,点了点蹦跶的仁增:“老岑,这人我认识,让他进来说话。” 岑虎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向仁增,那一脸黝黑的小伙子立马朝他一笑,露出一口白花花的牙。 岑虎拉开警戒线把人放进来了。 顾己向宋晏辞和张所解释:“这是我弟弟,也算目击证人,我想问问他。” 宋晏辞一张脸疑惑地看过去,顾己什么时候有弟弟了? 仁增跑了进来,一脑门子的汗:“阿己姐,这案子你管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书包里掏出一把伞打开给顾己递了过去:“热死了,你快挡一挡。” 顾己拿过伞,不由分说塞到了张所手里问仁增:“你看到了多少?” “都看到了。” 仁增也掏出手机:“她往身上砍第一下的时候我就开始录了,我本来想上去拦着的,但是我那些同学拦着我不让我上去,姐,她是不是……是不是吸了啊?她当时那个状态,其实很难上去的,那谁上去,说不定砍的就是谁了。” 顾己打开他的手机,宋晏辞敏锐地发现这年轻人的手机屏幕上是一张大合照。 里面有顾己和顾怀山。 跟全家福似的。 顾己点开视频,头都没抬又问他:“书包里有水吗?” 仁增立马在书包里掏:“有,还没喝,不过都不冰了,你要喝?” 顾己指了指身边的人:“给张所长。” 张所长搭着伞一愣。 事情发生的突然,别说他,最先过来的那批同事,这会儿都是挥汗如雨,嗓子眼都快要着火了,估计这一场下来,少不得又得中暑几个。 仁增一看,赶紧把手里的水拧开给了张所,又转身朝着外面等他的几个同学喊:“山子,买点水去,我出钱!” 顾己抬头看了一眼,这小子在学校混的还不错,这么一声出去,好几个年轻小伙子就往最近的小超市跑了。 “宋晏辞,你看这儿。” 顾己把视频拉到了最前,调慢了播放倍速:“从这个角度看,她的斧头砍到身上的时候,她嘴里一直在说什么。” 宋晏辞看了几秒,他的声音几乎是和顾己同一时间说出来的。 “都去死。” 他看向顾己:“她一直在重复这句话,而且从她的表情来看,说这话的时候,她内心的报复性和发泄性都很强烈。” 张所长一口气喝完了一瓶水,终于缓了一口气过来。 他手上的伞挡在顾己和宋晏辞头顶:“这话不应该是说给自己听的啊。” 宋晏辞直起身,汗珠顺着额角滑落:“也就是说,裴欣欣在实现自杀动作的时候,其实是把自己假想成了别人。” 顾己补充:“她说的是都,那就意味着,她假想的人物不止是一个人。” 仁增一脸震惊:“姐,你们的意思是,这个女的,她想砍的其实不是自己,而是别人,只是她当时可能神志不清楚,她潜意识里把自己当做想杀的人了?” “小子,脑子转的还挺快啊。”宋晏辞笑起来:“是个好苗子。” 仁增一脸得意:“那是,我可是从小受熏陶长大的。” 顾己把他手机上的视频发送到自己手机上,把手机还给他:“行了,你该走了,后续我们可能还会找你,不管是你还是你同学,这些视频都不要传出去,能做到吗?” 仁增认真点头:“你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嗯。”顾己挥了挥手:“走吧,赶紧回学校,如果你们有什么新线索,直接给我打电话。” 仁增一秒都没耽搁,收起手机就往外走。 “哎,这伞!” 张所拽住人把伞塞到他手里:“小伙子,这东西我们也用不上,还是谢谢你啊。” 仁增看向顾己,见她朝自己点了点头才拿了伞出去。 顾己和宋晏辞准备去看郑沛那边的情况,又听仁增在外面喊:“姐,这些水我们放这儿了啊,你们记得喝。” 顾己转身一看,他已经带着一帮同学跑开了,只剩下路边的几件冰镇矿泉水。 第108章 斧头 仁增走后,顾己看向张所长:“张所,先让前批来的同事们休息休息吧,后面的警力也都上来了,人手应该也够了。” 张所点着头,脸色依旧不太好:“其他的倒是小事,也就费点体力,主要这个案发情况,那么多人拍了照片和视频,我担心传播……” 聂忠华正好走了过来:“我们已经跟网警联系过了,说明了相关情况,他们会尽最大程度协助我们减少网络传播,至于那些媒体……” 聂忠华似乎早有预料,看向了宋晏辞。 宋晏辞眯眼瞅了他一眼:“媒体那边我也让人去处理了,不过咱们也得施加一点压力,尽最大可能吧,今天这种情况,不可能做到丝毫不泄露。” 张所点了点头:“哎,你们说这叫什么事啊!” “还有。” 宋晏辞想起了什么:“听说最先看到情况的是个小孩子,尽量找到人吧,警方安抚一下,看看有没有必要安排心理部门介入。” 顾己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从视频里的内容来看,就算是成年人都要吓一跳,更何况一个几岁的小孩子,如果家长对这方面不敏感的话,对孩子来说后果会很严重。 是宋晏辞最先想到了这儿。 张所抹了把汗:“行,我记住了,那你们先忙,我去安排处理。” 张所一走,宋晏辞又告诉聂忠华:“老聂,你告诉林一月一声,死者是程亚房地产老板的女儿裴欣欣,让她尽快调查相关情况,顺便联系死者家属吧,让他们直接到警局。” 聂忠华应了一声也准备走,又想起什么似的停下来:“我刚才看了视频,过去看了一眼尸体,从这个裴……裴欣欣的状态来看,她吸毒至少有五年了。” 顾己应了一声,和宋晏辞过去找郑沛了。 郑沛师徒两个的背这会儿就跟被火烤着似的,豆大的汗珠一个劲儿地聚集到下巴又往下掉。 宋晏辞和顾己拿出纸巾给两人擦了把脸,小赵一张白嫩嫩的脸晒得红彤彤地:“顾队,你们可算是救了我们一命啊,这天就跟火炉似的。” 郑沛呼了口气,换了个姿势的时候差点眼前一黑:“你别说,孙悟空在炼丹炉里估计都没这么难受。” 顾己扫了一圈,看到旁边商贩的遮阳伞,叫了宋晏辞一声。 两人过去,跟店主交涉了几句,扛着遮阳伞过来了。 日头被挡住了点儿,郑沛感激地看了眼宋晏辞:“少爷,我再也不说你恋爱脑了。” 宋晏辞冷哼一声,蹲下去看着裴欣欣的尸体:“你说不说少爷都不当回事。” 郑沛咂咂嘴,吩咐小赵:“赵儿,去把死者的胳膊和脚拿过来。” 顾己看着裴欣欣的脸,她应该是那种很新潮的女孩子,鼻子和嘴巴上分别打了鼻钉和唇钉,耳朵上更是打了一串耳洞,其中两个耳洞还有点红肿发炎,应该刚打没两天。 最引人瞩目的是她的表情,直到死亡的最后一刻,她脸上依旧带着享受的表情。 小赵把残肢断臂拿了过来,郑沛也开了口:“她死前应该服用了大量致幻药品,你们看她的胳膊上 ,大概有十三个新的针孔,我初步推测,这些针孔的时间应该就在两个小时前。” 顾己脸色沉沉:“也就是说,吸毒场所就在附近?” 郑沛点头:“对,而且她的嘴角还有残留粉末,意味着她不光注射了,还吸了,以这个数量来看,如果场所不在附近的话,她根本走不了多久。” 宋晏辞抬头扫了一圈:“旁边就是新都公馆,小区内有两条通道,一条直达商场内部,一条是往风情街的,她家搞房地产的,这地方的房子寸土寸金,她家没有才怪,应该是在里头吸的。” 郑沛啧了一声:“新都公馆的房子,哥哥连进去瞅瞅的资格都没有,人家倒好,在里头吸毒,你说有钱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宋晏辞似笑非笑:“你要是想去瞅瞅,我哪天带你进去瞅,但你前面这个有钱人,一心只想着为人民服务。” “对对对,忘了我们宋队也是有钱人。”郑沛呲了呲嘴,掀了掀裴欣欣的裤腿:“看到没有,这姑娘有自残行为。 裴欣欣的短裤,正好挡住她大腿上自残的伤痕。 “一般情况下,自残通常在手腕和胳膊上,她这个自残……” 顾己拧了拧眉:“几乎是靠近大腿根部的,她好像在刻意掩盖自己自残的行为。” 宋晏辞眸子紧了紧:“从我跟她有限的几次接触来看,她父母对她的教育是该宽松的地方不宽松,该严格的地方不严格,我听我妈说过一嘴,裴欣欣十岁的时候好像被人绑架过一次。” 顾己看了看她那些自残的伤口:“失而复得,又是独女,裴欣欣的父母对这个女儿应该很宠溺。” “是很宠,可以说这姑娘要天上的星星和月亮,她父母都能想尽办法给她弄回来。” 话虽这么说,但宋晏辞的语气里却带着几分同情:“但学业,事业,兴趣爱好这方面,这姑娘基本没有自由选择的权利,怎么说呢,我见她的几次,她看起来还挺文静的。” 顾己盖上了她腿上的伤,将视频给郑沛看:“郑法医,你看看这个。” 郑沛看着视频,一脸惊心:“我的老天爷,她这是一点都不疼啊她,这得吸了多少?” 顾己问:“从视频来看,她的死因应该是颈动脉破裂导致的死亡吧?” “可以这么说。” 郑沛皱着眉看完了整个视频:“但从视频里她的状态来看,就算她没有砍死自己,她这种致幻程度,用不了多久也会因为吸毒过量死亡,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得进行尸检,看看她体内的毒品是否达到致死量。” 顾己想了想,又试探着问道:“她这种情况,会不会有催眠的可能性存在?” 郑沛严肃地想了想,他摇了摇头:“基本没有这个必要,毒品造成的致幻情况,可比费尽心思还 危险的催眠简单多了,但你说的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只是非常小,我个人认为,可以忽略不计。” 小赵已经将那把在血泊中的斧头装进了物证袋里,宋晏辞拿起袋子:“这斧头不像是能随便买到的斧头。” “是的,少爷您没看错。” 郑沛皮笑肉不笑:“你瞅瞅那斧柄的木头,普通人家谁用黄杨木做斧柄?上面还给你雕龙附凤啊。” 顾己好奇,伸了伸手,宋晏辞将袋子给她递了过去。 “这斧头更像是观赏品。” 她轻轻摸了摸斧柄:“无论是视频里还是近距离观察,这斧头都非常锋利,要不然以她当时的程度,很难有力气砍断自己的肢节,对这把斧头来说,有点不符合常理。” 她的眉头深深地拧着:“而且这把斧头,应该在她使用之前就开过刃了。” 第109章 江疑 聂忠华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走了过来,悄无声息地站在他们身后。 他的声音忽然传了出来:“还有一种可能,最近国外开始出现一种新型毒品,吸食后人会变得狂躁,产生强烈的幻觉,力气也会增大,但从现场情况来看,还是有点不太符合。” 在场几个人同时朝他看了过去:“怎么说?” 聂忠华掏出手机,找到收藏的几个外网新闻:“你们看,吸食这种毒品后最大的特点是狂躁,大多数都会攻击路人,因为吸食后力气很大,伤亡程度也高,所以这种人会很危险,但死者却没有狂躁这个特点。” 看完他给的新闻,郑沛有点后怕:“单独吸食某种毒品,可能会产生单一的行为,但如果是多种毒品复合吸食,毒品相互作用下产生的行为模式可能会发生变化,幸亏当时没有人靠近她,要不然很有可能会产生我们无法预估的后果。” “先把人带回去尸检吧。”宋晏辞说:“咱们去看看她到底是不是在新都公馆内吸的。” 郑沛艰难地站起来,眼前一黑差点给厥过去了。 宋晏辞和顾己一左一右将人扶住,他缓了一会儿眼前才清晰起来,一好转就抓着宋晏辞问:“你话里的意思,是里面有你家的房子是不?” 宋晏辞咧嘴一笑:“据我所知,我家没有,我婶婶可能有。” 郑沛翻了个白眼:“这跟你有之间有什么区别?” 宋晏辞认真想了想:“以前没有,现在有了。” 郑沛:“说来听听?” “以前我是这个家唯一的宝贝。” 宋晏辞说:“现在有了乐乐和阳阳,我在这个家的地位一落千丈,我怀疑我婶婶已经忙着给那俩小丫头准备十八岁成人礼了,我算什么,我只是个为人民服务的小警察。” 郑沛真心实意地翻了个白眼,甩开他的手:“滚吧,嘴里没一句实话。” 宋晏辞非常诚挚:“我说的就是实话。” 郑沛:“滚。” 郑沛他们收好尸体准备离开的时候,林一月他们也汗流浃背地过来集合了。 宋晏辞刚指了指林一月要开口,林一月已经挡住他的话:“老大,你可别让我跟着郑法医他们回去了,我好歹也是重案组的一员,你别总让我待在办公室,我也想见见世面好吧?” 宋晏辞咂吧了两下嘴巴:“那行,那你就跟着我们,看看能见到什么世面吧。” 郑沛哼笑一声,带上小赵离开了。 张所那边也休息的差不多了,他走过来:“晏辞啊,群众疏散是差不多了,但这里的商家和摊贩还是个大问题,你们忙你们的,我带着这些孩子们跟他们交涉交涉,如果有什么线索,我到时候再跟你们沟通。” “好。”宋晏辞看向他:“老张,辛苦了啊。” 张所憨厚一笑:“咱干的就是这么个事儿,有啥可辛苦的,行了,你们去忙,我们也干活了,咱们待会见。” 他说完,又招呼着民警们汇合,给他们下达任务。 张所一走,宋晏辞问林一月:“林一月,裴欣欣家在新都公馆应该有房子,你查到的相关资料里有没有房子的信息?” 林一月傲娇一挑眉:“老大,你别说还真有!” 她拿出平板调出相关资料:“呐,新都公馆98号,是一栋联排别墅,房子就在裴欣欣名下,不过老大,就算咱们是警察,要进新都公馆可也不容易啊。” 宋晏辞看了看平板上的信息,掏出电话拨了个电话出去:“我来解决。” 宋晏辞的电话内容很简单,就两句话。 “在家?有案子,来接我们。” 挂了电话,他带着一行人往商场走。 齐飞和岑虎愣住了,齐飞狐疑问道:“老大,这个新都公馆这么高大上的吗,进去之前还要买套西装打着领带才能进?那我就不进去了,我没钱啊。” 岑虎捂住口袋,一脸肉疼:“我也没钱啊,我钱都要存起来娶媳妇的。” 宋晏辞虚虚地拍了一巴掌过去:“想啥呢,进去吹吹空调,待会有人在内部通道接咱们。” 齐飞和岑虎立马松了口气:“那可真是太好啦,哎呀有钱真好啊,出门就是大型商场,老大,你家还缺儿子吗,我想当你弟弟。” 岑虎笑的一脸讨好:“宋队,你要是高兴的话,我当哥哥也行,弟弟受宠,哥哥受点苦也没啥。” 顾己勾着岑虎的衣领将人拽到后面去:“稳重一点,别给咱们队丢人。” 岑虎被勾到她身边,一脸无辜:“顾队,你对财富就没有什么向往么?” 顾己真心实意:“不瞒你说,我有,我非常有。” 岑虎憨憨地笑起来:“顾队,怪不得我一瞧见你就觉得亲近呢,原来咱们的兴趣爱好这么相似啊。” 聂忠华幽幽地看过来:“你得了吧,人家是取之有道,你是脸都不要。” 顾队有点心虚,毕竟她是为了财富想跟人家领证的那种人。 林一月听得乐呵,转过来说:“老岑,不要脸这一点,你跟我老大挺像一家人的。” 宋晏辞作势要打她:“林一月,你是真不把你老大当个人啊。” 林一月躲到顾己身后:“己己,他人身攻击我。” 这两人幼稚的不行,顾己说都没地方说,索性不理。 宋晏辞一路带着他们去了地下负二层,刚下去就看到个帅气的小伙子招手,叫了声:“晏辞哥。” 宋晏辞朝他挥了挥手,走过去跟大家介绍:“江疑,我一个小弟弟,今年刚考上警察学院,以后也是咱们的小师弟,江疑,这都是你的师兄师姐们,叫一声。” 帅哥看起来性格内敛,冷冷淡淡的,跟宋晏辞完全是两个类型。 但宋晏辞这么一说,他还是很有礼貌地朝着顾己他们叫了,叫完了,他转身带着他们进通道:“晏辞哥,你们来这儿是查案子?” “嗯。”宋晏辞脚步慢了两步,和顾己走到了并排:“裴欣欣你知道吧?” 江疑一侧头,见好好的人退到后边去了,他也缓了缓步子:“知道,就在我们家对面,昨天我看她带了一帮人进来,应该是开派对。” 顾己看过去:“昨天?大概是什么时候,多少人?” 江疑看了她一眼,收回目光的时候扫了眼宋晏辞,见他眼珠子都快黏到人家女警官身上去了。 “昨天傍晚六点三十四分,包括她一共八个人,四男四女,年龄相仿,到目前为止,应该就走了两个人,时间大概是晚上十一点。” 一行人的目光都朝他看了过来,顾己问:“你怎么这么确定?” “个人习惯。”江疑说:“我对这方面比较敏感。” 顾己又问:“但你似乎对到底走了几个人有点不确定?” 江疑点头,顺便拿出一张卡在通道口滴了一声,门应声打开,他带着大家进去了才说:“因为我没有亲眼看到其他人离开,这两个人是看到并且确认离开的。” 顾己拽着宋晏辞到自己右侧去,她和江疑并行:“你学哪个专业?” “刑侦学。” 顾己点了点头:“有前途,好好学。” 江疑皱了皱眉。 宋晏辞又跑到两个人中间去,杵了杵江疑的肩膀:“小子,你知道她是谁吗?” 江疑实话实说:“不知道。” 宋晏辞噎了一下,很快就调整过来,下巴都往起来扬了扬:“我们顾队,可是缉毒支队大队长。” 这话一出,宋晏辞心满意足地看到这个冷面小魔王的脸色变了变。 刚得意呢,江疑又说:“晏辞哥,又不是你,你骄傲什么?” 宋晏辞又噎了一下,急急忙忙给自己找补:“我与有荣焉,我骄傲,咋地!” “没咋地。” 江疑抿了抿嘴:“你开心就好。” 第110章 别墅 把人送到裴欣欣家房子别墅门口的时候,江疑主动开口:“出来的时候我联系了物业,应该马上就到了,有他们协助你们更方便行动,晏辞哥,我就不进去了。” “好。”宋晏辞揉了他脑袋一把:“哥回头请你吃饭。” “饭就算了。”江疑说:“有个问题我很好奇。” 宋晏辞还挺高兴:“问吧,哥肯定回答你。” 江疑问:“那只菜鸟,你找到……” 一听到菜鸟两个字,宋晏辞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一把搂过江疑跑到一边:“臭小子,你这是要你哥的命啊你。” 江疑掰开他的手:“怎么了,我哪里说错话了?” 看到宋晏辞一脸心虚和紧张, 江疑忽的意识到什么,小伙子脑子转了一圈,拧着身体往顾己的方向扫了一圈。 顾己没回头,正在跟聂忠华他们商量讨论案情。 宋晏辞又把人捞过来:“别看了,给你哥留点面子吧你!” 江疑收回目光:“你偶像知道吗?” 宋晏辞眼神晃了几晃,略显悲伤。 “我懂了。”江疑从他的禁锢中挣脱:“不知道是吧?” 这小子说话平平淡淡的,偏偏宋晏辞总觉得他带着几分嘲讽,气的只想给他一脚。 江疑理了理衣服往家里走:“祝你尽早成功吧,饭我请。” 宋晏辞抬腿就是一脚过去:“嘲笑我是吧,小心你以后追妻火葬场你!” 江疑往前一跑躲开了,理都没再理他。 宋晏辞调整了一下心情走过去,齐飞好奇地问:“老大,你还养鸟啊,啥品种啊,我咋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的这个喜好?” 宋晏辞余光扫向顾己,偏偏她也抬头,似乎也在等待他的答案。 宋晏辞忽然感觉她这个目光带着几分饶有兴致的意思,心里猛地一提,有点怀疑顾己是故意的。 正好物业那边的人过来了,宋晏辞顺势转移话题:“没啥,物业过来了,准备一下进去了。” 跟物业交涉好,宋晏辞他们做好了相关防护才进了裴欣欣家这栋别墅。 一进去聂忠华就拧起眉:“他们至少喝了五个品类的红酒,从味道的挥发程度来看,应该有打碎或者流出来的可能,时间大概是三个小时之前了。” 齐飞一脸震惊,抓着岑虎问:“老聂这鼻子是天生的吗?” 岑虎一挑眉:“我们老聂的鼻子,那可是我们队的宝,比警犬都珍贵,今天见识到了吧?” 齐飞抽抽着鼻子闻了闻:“我只能闻到酒味,老聂你是怎么闻出五种的?” 聂忠华揉了揉鼻子,拍了拍他的肩:“练的。” 岑虎在一旁安慰他:“不用太羡慕,我已经习惯了飞飞。” 齐飞扫了他一眼:“你在缉毒支队是靠什么安身立命的?” 岑虎指了指自己的脸:“实不相瞒,我真的是靠这张看起来就不像好人的脸。” 齐飞:“我看出来了。” 顾己和宋晏辞一进来就脸色严肃了起来,两人的目光变得锐利,第一时间都在扫视着房子的格局。 聂忠华又开口了:“空气中有酸臭味,是白*粉加热后的味道,还有药草烧焦的油腻味和猪油味……” 他顿了顿:“应该是大*ma,中间还混合着加热后的金属味,是冰*du这是我目前能分辨出来的三种毒品种类。” “还有麻*古。”顾己忽然说。 林一月瞪大眼睛:“己己,你们咋闻到的?” 顾己回答林一月:“见得多了。” 聂忠华揉了揉鼻子,闭上眼睛,缓慢地去闻空气中的味道,半晌后他睁开眼睛:“没错,有牛奶味,应该就是。” 宋晏辞也收回目光:“烫*吸的方法,说明有些人陷的还不算太深,还有挽救的机会。” 他说着指了指地上几个方位散落的鞋子:“江疑那小子应该没说错,上楼看看,上面应该还有人。” 感觉自己没有用武之地的岑虎和齐飞冲在了最前面。 林一月也要跟着他们上去,顾己将人往后一拎:“让你来见世面的,不是来冲锋陷阵的,后面跟着。” 想到自己的武力值,林一月瘪瘪嘴自觉地跟在了后面,顺便叫上了物业来的两个人:“你们跟我后面,记住,小心不要破坏现场物证啊。” 顾己他们还剩三层台阶的时候,岑虎焦急地声音已经从二楼传了过来:“快打120!妈的,开天窗,这他娘的是命都不要了!” 一听到开天窗三个字,顾己和宋晏辞他们心里一凉。 顾己迅速跑了上去,宋晏辞看向两个物业人员:“快!联系小区医院的人过来!” 他说完也跑了上去,两个物业人员有点没反应过来:“怎么了这是?” 林一月也急了:“有人用颈*动脉和股静*脉*注射方*式注射!很有可能有生命危险,赶紧联系医院啊!” 这两人还不是很明白什么叫颈动脉和股静脉注*射,倒是听清楚了毒品两个字,立马就变了脸色,慌忙给小区医院打电话。 顾己和宋晏辞循着岑虎的声音跑过去,见二楼客厅瘫着两个人,地上和茶几上残留着使用过的毒*品和注*射器,岑虎和齐飞正在检查两个人的生命体征。 “妈的,还有体温。” 岑虎抬头,匆忙对顾己说了一句:“但我觉得悬了。” 顾己脸色一紧。 齐飞那边看向宋晏辞:“这个应该没事,就是吸得太多了。” “应该还有三个人。” 顾己抓着宋晏辞就往楼上跑,顺便给岑虎留下一句:“老岑,你们负责二楼,我们去楼上!” 聂忠华已经率先冲了上去,声音传了过来:“三楼有两个,你们负责,我去找另一个。” 顾己和宋晏辞跑上去,见三楼一间卧室床上歪七扭八地躺着两个浑身赤*裸的男女。 两个人身上还有鞭*打和抓*咬过的伤痕,注射*器和相关工具掉在地上,一些情*趣*用品散落在床上。 地上还有几瓶掉下去碎了的红酒瓶,红酒味混合着空气中的苦腥味,味道有点一言难尽。 宋晏辞和顾己面无表情地打算分开两个人,宋晏辞的手接触到男人皮肤的时候脸色一凛,他看向顾己:“顾己,人已经死了。” 顾己心里沉了一下,她去检查女性吸毒者的情况,还好,对方还有呼吸。 林一月跑了上来:“老大,小区医院的人来了!” 聂忠华从楼上抱着个人跑下来,声音焦急:“情况很危险,必须马上抢救!” 宋晏辞没有思考的余地,也抱起床上那个女性吸毒者跑了出去。 岑虎和齐飞已经在第一时间抱着二楼的那两个人下去了。 小区医院的人很快做了紧急措施将人带走,顾己让聂忠华和齐飞跟过去盯着,有问题随时汇报。 见他们走了,岑虎抹着脑门的汗问:“这医院靠谱不?” 林一月幽幽开口:“这可是豪华小区,他们这个私立医院的水平堪比三甲医院水平,这儿要是没用的话,去哪儿都没用了。” 她说完这话,忽然意识到什么:“刚才送上去四个人,按理说应该还有一个,人去哪儿了?” “人已经死了。”宋晏辞说:“应该是颈动脉注射引起的猝死。” 几个人愣了愣,岑虎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声:“为了他妈的刺激连命都不要了!” 第111章 他能 那两个物业人员这会儿心脏还是砰砰砰的。 他们这个小区向来注重业主私生活,住在这里的人大都非富即贵,就算是警察来了,也得问清楚了,有正当理由才能让他们进去。 他们刚才只以为是普通的扰民,所以交涉的时候问的仔细了点,谁知道…… 年轻一点的物业人员试探着问:“警官,里面那人的死,跟我们物业……” “人早就死了。” 宋晏辞似乎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你们早让我们进去几分钟也没什么用。” 物业松了口气,又问:“警察同志,你们刚才说的……那个什么开天窗,是什么东西?” 岑虎认真给他们解释,也算是随地普及:“对吸毒人员来说,一开始他们都会选择烫吸的方式,但经过一段时间后,身体的耐受性提高,这种吸食方法带给他们的快感就会降低,这个时候,你们猜他们会怎么着?” 年轻的物业还挺聪明:“多吸点?” “对。” 岑虎说:“他们首先会加大吸食的剂量,等到这种办法也无法让他们得到快感后,就会改变吸食的方式,也就是说升级为血管注射,在他们的圈子里,这叫扎针。” 另一个物业问:“那……那死了的那个,就是因为这个扎针死的?就是你们说的那个开天窗?” 岑虎摇头:“扎针和吸食一样也有个过程,一开始他们会选择静脉血管注射,所以我们见到的注射针眼大都在胳膊上,但注射久了同样会出现耐受性增加和快感降低的问题,他们就会选择新的注射方式。” 岑虎指了指脖子和大腿根部:“那就是颈动脉注射和股静脉注射,使用这种注射方式,毒品会直接顺着血液进入他们的大脑,或者堵塞血管,这就叫开天窗。” 看两人听得入神,林一月开口:“这可不是在寻求刺激,而是在玩命,就算是在临床医学上,如果不是病情危急,医生都很少使用,我们的颈动脉负责给大脑供血,股静脉又是整条大腿的血液循环中心,毒品直接注射进去冲向大脑,强烈的刺激下很容易当场猝死,至于股静脉……下肢瘫痪都算轻的!” 从现场这几个人的吸食情况来看,至少这两个人来说,他们的毒瘾已经到了重度成瘾的地步。 宋晏辞对林一月说:“林一月,联系咱们的人过来,老郑他们就不用来了,这个死者的死因应该不难确定,直接把尸体送到法医科那边,接下来你可能有点忙,得尽快确定这几个人的身份信息。” “那我现在就回去。” 林一月看了眼手机:“局里说裴欣欣的妈妈到了,我正好回去。” 听到这个,宋晏辞想了想看向岑虎:“老岑,你跟她一起回去,裴欣欣妈妈这个人有点难搞,我怕林一月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岑虎第一时间看了眼顾己,见她点头才说:“行,那我们回去。” 顾己抬头一看,看到对面的别墅二楼,江疑正站在窗边看着他们,她拧了拧眉,朝着江疑招了招手,示意他下来。 江疑很快就转身离开了。 顾己这才收回目光看向两个物业:“我们的同事很快就会过来,希望你们尽快跟大门那边通口气。” 年纪大点的物业刚要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警察同志,咱们这毕竟是豪华小区,里头住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警车从大门进来,前脚进来后脚就不知道被媒体怎么编排了,我们这里还有条员工通道,您看……” 这人倒是聪明,这么点时间已经考虑到了这儿,最大限度地保护了小区的名声,说不定这事一结束,他还能升个职。 “也可以。”顾己说:“我们会跟同事联系,你们这边最好尽快做好配合工作。” 物业没忍住喜上眉梢:“好好好,那警官,我们马上去安排。” 他们刚离开,江疑也下来了。 宋晏辞一看到他:“你下来干嘛?” 江疑指了指顾己:“她让我下来的。” 宋晏辞看向顾己,眼尾往下一耷拉:“有我还不够吗?” 顾己白了他一眼,给江疑丢了一副手套和脚套:“想不想进去看看?” 江疑眼睛一亮,快速点了点头。 刚才送那几个人出来,他们的脚套已经受到污染不能再进去了,顾己示意宋晏辞再换一套,两人换保护措施的时候,宋晏辞阴阳怪气的瞅着江疑:“你小子,命真好。” “我也这么觉得。”江疑朝他咧了咧嘴:“今天托你的福。” 顾己穿戴完毕往进去走,问江疑:“你们小区这个医院,你了解多少?” 不单江疑,就连宋晏辞都没想到顾己问的第一个问题是这个。 但很快江疑就调整过来:“这么说吧,高端配置,高端享受,这里的医生都是国内外有名的高手,院里很少接收外部病患,除非有业主推荐。” 三个人走到岑虎他们发现吸毒者的二楼,顾己从桌上拿起一颗糖果包装的巧克力,仔细观察后将其放进物证袋里:“这东西里面含有苯丙胺,毒贩将其伪装成巧克力,一般人很难发现。” 江疑对此很好奇:“我能看看吗?” 顾己把物证袋给了他:“看吧。” 江疑在观察证物袋里“巧克力”的时候,宋晏辞在收起了地上几个使用过的奶茶粉包装袋,又在沙发抱枕下找到三包未开封的奶茶粉递给了顾己。 顾己看了看,拿了空的包装袋观察,嘴上又问江疑:“我听说你们小区这个医院的心外科特别出名?” 江疑狐疑地看向她:“好像是,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能认识一下你父母吗?” 顾己基本确定了奶茶粉袋子里的成分,又对宋晏辞说:“应该是,带回去检验。” 江疑实在没想明白他们现在的所作所为跟他父母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他看着宋晏辞把那些奶茶粉袋子放进证物袋,左右摇摆后先问:“这也是毒品?” “嗯。” 宋晏辞莫名其妙瞪了他一眼:“这可不是普通的奶茶粉,这玩意里头含有冰毒,氯胺酮以及摇头丸等成分,服用后会让人极度亢奋,上瘾成本非常低,长期饮用,首先会降低……” 江疑打断他的话头:“我大概知道了,不用说了。” 宋晏辞真想给他一脚。 江疑这才问顾己:“为什么要认识我爸妈?” “想带个人治病。” 顾己和宋晏辞又相互交换了些东西,江疑发现他们交换的是黑褐色的小木棍。 他们两个人之间很默契,没有多余的语言似乎就已经知道对方想表达什么。 东西被放进证物袋,顾己才看向他:“我查过你们这个医院,业主之外的患者,可以通过业主介绍住院接受治疗。” 江疑有点意外,但还是说:“虽然可以,但治疗费用也是一笔很大的开支。” “这个没有问题。”顾己说:“可以搭个桥吗?” 江疑还没开口,宋晏辞不乐意了,他把物证袋递给江疑:“这玩意叫小树枝,里头含有我国名列管控的新精神活性物质AMB-FU-BINACA,分属于合成大麻素类物质,自己去记笔记吧,别在这儿叭叭。” 而后他挡在顾己跟前,很不高兴:“我说顾警官,他叫我一声哥。” 顾己眉头轻蹙:“是的,这一点从脸上就能看出来。” 宋晏辞噎了噎,有点委屈。 顾己又问:“你想表达什么?” 宋晏辞叹了口气,点了点江疑又指了指自己:“你与其辛辛苦苦认识他爹妈,你能不能先问问我?” 顾己对上他的眼睛,忽然眼眸一亮:“宋晏辞,你也能?” 江疑忙着在手机上做笔记,闻言头都没抬:“他能。” “我能。” 宋晏辞连连点头:“所以让他退下,我不喜欢比我年轻的男人在这里当电灯泡。” 第112章 教学 一看顾己这样子,宋晏辞干脆利落地就想把江疑给赶出去了。 江疑站在那儿:“你们真的要这么卸磨杀驴吗?” 宋晏辞咂吧咂吧嘴,问顾己:“杀不?” 顾己摇头,脸上闪过一抹无奈:“我叫他来不单单是为了这事儿。” 二楼大概检查的差不多,地上的相关物证都被搜集起来,顾己往三楼走:“江疑,你有没有注意到裴欣欣今天早上十一点左右出了别墅,手里还拿着一把斧头。” “没有。” 江疑跟上她:“你说的这个时间段我在书房,基本看不到这边的情况,不过我家大门口的监控应该拍到了,你们需要的话,我待会拷贝给你们。” “好。”顾己还挺欣赏他的:“最好是昨晚他们来这儿,到我们的人进来这个时间段的视频。” 江疑点头:“没问题。” 快到三楼卧室,宋晏辞挡住江疑:“里面有尸体,你就不要进去了,不符合规定。” 江疑拿出手机给他看:“我们老师跟你们领导沟通了,我可以。” 宋晏辞刚要凑过去,就接到了闫利民的电话,说是有人跟他申请,希望学生可以见见世面。 宋晏辞夺过江疑的手机,边看边问闫利民:“谁?” “我一个师弟,姓夏。”闫利民说:“说不定我这个位子以后是他接。” 宋晏辞一看江疑的手机界面,上头正好是他跟一个叫夏尚伟的对话,江疑给其备注是老师。 他给顾己看了聊天记录,两人带着江疑进了卧室。 第一次实打实的见到尸体,再一看床上和地上散落的那些工具,江疑还是有点震惊,下意识就转过了脑袋。 “小子,你要学的还多着呢。”宋晏辞失笑:“遇到这种尸体算是你的运气。” 最终还是好奇打败了害怕,江疑转过来去看尸体,看到死者的脸时他皱眉:“这人我好像认识。” 顾己和宋晏辞都看了过来。 江疑想了想,确认了死者身份:“他叫方智杰,是裴欣欣的同学,跟裴欣欣玩的挺好,应该从小就认识。” 宋晏辞拍了照片,把江疑说的给林一月那边发了过去。 顾己搜集了地上的相关物证:“这么大的房子,平时应该有保姆的,但我观察了,除了昨晚的痕迹,这里好像没有经常居住的样子。” 床上的尸体被宋晏辞翻过来,江疑脸腾地一红,移开目光说:“裴欣欣的父母不住这里,也就裴欣欣偶尔会带人过来开派对。” “顾己,你看这里。”宋晏辞忽然开口,顾己和江疑的目光都看了过去。 他指了方智杰的手脚和脖颈:“这里都有捆绑过的痕迹,但并不致死。” “窒息性快感。” 顾己仔细查看了尸体上的痕迹,扫了一圈,在众多物证中找到一条领带和一条皮带:“这个应该就是工具。” 江疑再次震惊,调整了心情后才问:“这样很容易造成机械性窒息死亡,为什么你刚才又说不致死?” 宋晏辞指了指那些情*趣工具:“等你见的多了,有了经验,看到这些工具就知道他们都是老手了,而且要达到机械性窒息死亡的话,他脖子上的痕迹不会这么浅。” 江疑问:“那他的死因是什么?” 宋晏辞招手让他过去:“看他颈动脉和股静脉都有注射过的痕迹。” 江疑一看顿时就明白了。 开两次窗,这是怕死的不顺利还多加了一层保险, 他这时候才问:“那裴欣欣呢,她是怎么死的?” 宋晏辞说:“拿了把斧头出去,自己把自己砍死了。” “她也吸了?” “对,胳膊上大概十多个针孔,她当时应该完全没有自主思考的能力。” 宋晏辞刚说完这话,楼下传来同事们到达的声音,宋晏辞出去跟他们交涉,顾己带着江疑去了四楼。 宋晏辞再上来的时候顾己已经检查了四楼,相比楼下,四楼基本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现场情况太复杂,咱们人手不足,所以技侦那边也带人过来了,林一月那边打来电话,裴欣欣父母在局里闹起来了,咱们得尽快回去。” 顾己想起他说裴欣欣妈妈不太好相处,闻言立即往外走:“好,那我们现在回去。” 宋晏辞又嘱咐江疑:“我跟同事们说了,你可以留下观摩,但是不要打扰到他们,听到没有?” 江疑点了点头。 顾己和宋晏辞下去的时候,技侦科科长岳律一脸期待地朝着顾己走过来,手套也不准备戴了,朝着顾己伸手:“顾队长,岳律,岳山的岳,律师的律,可算是见着你了。” 顾己扯出点笑,脱了手套跟他握手。 宋晏辞冷笑:“我们顾队天天在局里,还可算见着了,我说岳大科长,你不要搞得见我们顾队就跟爬珠峰一样难好不好?” 岳律一脸的笑看着顾己,头都没回给了宋晏辞一脚:“这小子就是嘴碎,顾队,我最近工作太忙,不然早就过来跟你打招呼了。” 顾己大概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早晚都会见的,这不就见到了,岳科,这边就拜托你们了,局里还有事,我们先回去,咱们到时候局里见。” 岳律立马让开步子:“你们放心,这儿就算有个蚂蚁洞,我都给咱们检查的仔仔细细再回来,争取不让你们再来一次。” 宋晏辞扯过顾己:“这小子眼神好着呢,交给他咱们放心,对了老岳,我那个师弟你帮我带着点啊,他家就在对面,要是渴了就找他要水喝,别客气。” 岳律眉飞色舞地朝他做了个ok的动作,转身就带着警员去检查了。 临出门之前,宋晏辞指了指客厅的博古架:“顾队,你看那儿。” 顾己转头看过去,见博古架上中间靠上的位置有个支架,从支架的形状来看,那上面原本放的应该就是裴欣欣自杀时的作案工具——斧头。 “果然是个观赏品。” 宋晏辞和顾己往外走:“但我实在想不通,裴家人为什么要在这里放一个开了刃的斧头。” “斧头开刃本身就是个疑点。” 顾己脚下步子加快:“先跟张所他们见一面再走吧。” 宋晏辞应了一声,两人再次通过商场那条通道离开,刚出了商场侧门,顾己的电话就响了。 宋晏辞以为是林一月他们打来的,结果一看顾己的表情就发现了不对劲。 见她一脸担忧,宋晏辞问:“怎么了?” 顾己拧着眉咬了咬下唇,在手机上找央吉的联系方式:“有个长辈过来了,但接她的人临时出了事过不去,老人家不认识路……” 央吉那边正好接了电话,顾己立马问:“央吉,你现在人在哪儿?” 央吉那边声音嘈杂,说话语调很高,就连旁边的宋晏辞都听到她说:“我啊,我在尼日尔呢!” 顾己脸色一变,更担忧了:“不是说要待一段时间?怎么说走就走?” “情况紧急,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呢。” 央吉那边传来机场播报的声音:“我刚下飞机,还能接电话,等我到了目的地你就不一定能联系得上我啦,怎么啦,这会儿给我打电话?” “没什么。”顾己没再说,语气里透着凝重:“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大概两个月我就回来了。”央吉说:“你帮我管着仁增那小子啊,要不我白逼着他考到这儿来啦。” 她那边上了车,顾己挂了电话,眉间的担忧更多了一层。 “我让江礼去。”宋晏辞已经拿出手机:“这些事他办的最好了,别让老人家等太久。” 顾己也没拒绝,把相关资料给宋晏辞传过去:“到时候我亲自谢他。” 宋晏辞把相关地址和老太太的情况给江礼发过去,晃了晃手机一笑:“不用谢他,谢我就行。” “好。” 顾己走出去:“谢谢你啊宋晏辞。” 第113章 后悔 回去的路上,宋晏辞问顾己:“你想认识江疑的父母,就是想给你今天接的这个长辈治病?” 既然有求于他,顾己也没有隐瞒:“嗯,她是我……” 她顿了顿才说:“是我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的妈妈,这两年身体不太好,原本我已经联系了一家医院,但你也知道,如果有更好的机会,我还想试一试。” “那我尽快帮你联系。”宋晏辞说:“最快月底吧,你看怎么样?” 顾己有点吃惊:“这么快?” 看她这样子,宋晏辞忍不住笑了:“我还担心有意外,给你多说了几天呢,对了,你住的那个小区不太适合老人家居住,她过来了住哪儿?跟你爷爷一起住?” 他想问题总是走一步想几步,别人注意不到的问题他却能第一时间想到那儿。 “她暂时会住在另一个朋友家里,你应该见过,爆炸事件当天那位特警队长,叫戚铭,他最近不在钦城,房子正好腾出来了,我爷爷那边的房子最近也在修缮,不适合接她过去。” 听到戚铭的名字,宋晏辞眼尾轻轻一挑。 很快他又说:“爷爷暂且不说,他到底是钦城人,就算有问题跟你也好开口,但你朋友的妈妈初来乍到,在这里也就你一个熟人,现在又出了案子,你肯定照顾不到吧?” 他这么一说,顾己的眉头也拧了起来。 “我托孙丽萍过去照顾她吧。” 宋晏辞已经想好了对策:“我妈和我婶婶最近对阳阳她们爱不释手的,孙丽萍和胡秀兰闲的都不好意思待了,她性格热络一点,去照顾老人家正好。” 顾己还在思考的时候,宋晏辞又说:“你给她一点报酬,她应该会很乐意,说不定胡秀兰也抢着去呢。” “行。”他这么一说顾己忽然松了口气:“就按你说的办。” 宋晏辞咧嘴一笑:“那我让江礼去安排了。” “谢谢你啊宋晏辞。” 顾己撑着脑袋看他:“说实话,你是除了我那些朋友,我第一个轻易就能接受好意的异性。” 宋晏辞有点激动:“那顾警官,你是因为我出众的容貌呢,还是我身上美好的品质才接受我的好意的?” 顾己觉得好笑,没说心里话,只说:“因为你看起来人傻钱多。” 宋晏辞也不在意,反而得意上了:“那可不是,我要是精明的话,咱俩早就在一个户口本上了,得亏我傻,从侧面证明了我的好。” 顾己笑了笑,没再说话。 怎么说呢,在她的世界里,除了央吉一家,也就只有老黑他们能让她毫无负担的去麻烦。 这些人都已经超越了血缘关系成为了她的家人,家人之间是从来没有麻烦不麻烦,或者利用不利用的。 更何况,他们狼鹰小组早就有过约定,不管谁挂了,他的家人都是活着的那些人的责任。 照顾他们的亲人直到生命的尽头,把彼此的家人当做自己的亲人,这是早就说好的。 听起来很伟大,但不能往深处想,想多了全是悲伤和离别,如果可以,他们宁愿没有这样的约定和感情。 但宋晏辞不一样,他的世界里满是光明,仿佛没有一处阴暗的地方。 他生来就是天之骄子,就算他高高在上,偶尔释放出一丝友好,都足够让人们夸赞:瞧啊,高高在上的月亮,竟然也如此高洁。 但他却落在地上,从不刻意掩盖自己的出身,该用就用,该丢就丢,活的热烈而又自由,又总是先一步想到那些细小的苦难。 见她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宋晏辞摸了摸脸:“顾队,被我帅气的侧脸迷住了?” “我要是坚持一下就好了。” 宋晏辞拧着眉看过来:“坚持啥?” “我有个好朋友。”顾己移开目光看着前方:“他以前很喜欢看小说。” 宋晏辞顺着她的话题说:“我初高中的时候也蒙在被子里看。” 顾己脑子里描绘了一下那个场面,有点想笑:“跟一般的男孩子不一样,他最喜欢看那种霸道总裁,尤其是先婚后爱类型的。” 宋晏辞故作吃惊:“男的啊?” “嗯。” 顾己笑着的眉眼中带着几分怀念:“所以我在想,要是我爷爷早来两天,说不定你也有机会。” 前头有辆车忽然加塞,宋晏辞脑袋宕机了几秒:“我什么机会?” “先婚后爱的机会。”顾己叹了口气:“也怪我,没坚持。” 宋晏辞愣了愣,忽然笑了起来:“顾队,你是在后悔吗?” “一点点吧。” 顾己还认真分析了一下:“这样的话,我就可以理直气壮接受你的好意了。” 宋晏辞问:“那你现在是勉为其难地接受我的好意?” 顾己又摇头:“现在基本属于想高傲,但没有必要高傲的尴尬区间。” “其实我有个办法,可以让你不这么尴尬。” 顾己一脸认真:“什么办法?” “降低你对我的道德标准。” 宋晏辞看了她一眼,对上她一脸求知的眼神:“我问你啊,如果今天在我这个位子的人是宋忠华,是宋虎,是宋飞,你会这样吗?” “你的意思是聂忠华他们的脸,他们的性格,却有你这样的家世条件是吗?” “对,就这个意思,而且和我一样,对你一见钟情。” 顾己捏着下巴仔细代入了一下,眉头都忍不住跳了几下:“实不相瞒,我可能会请求组织给我换个岗位。” 宋晏辞又开始嘚瑟起来了:“所以只有我是独一无二的,是这个意思吧,性格长相,家世条件,工作能力,缺一个都不行,顾队,你看啊,人家都说一个萝卜一个坑,我就是你那个坑。” 车子开进警局,顾己一脸无奈:“我的坑,可以了,别嘚瑟了,咱们的考验来了。” 两人下车往重案组办公室走,刚到办公室所在的楼层就听到女人歇斯底里的喊叫,其中还夹杂着东西被摔在地上的动静。 两人快速跑过去,刚到门口就见岑虎把林一月推了出来。 顾己扶住林一月:“怎么回事?” 林一月又气又恼:“裴欣欣妈妈在这儿发脾气,抓起东西就砸,岑虎怕我受伤,就……” 她话还没有说完,顾己就看到她胳膊上一道青紫的痕迹,她顿时脸色一紧:“她弄的?” 林一月委屈又无奈地点了点头。 “旁边待着。”顾己将人推开,和宋晏辞一起进去了。 两个人刚踏进去,就听岑虎大声喊了一声:“顾队小心!” 裴欣欣妈妈抓起桌上一个保温杯就砸了过来。 宋晏辞眸光一冷,第一时间将顾己拉到了自己身后。 几乎是同一时间,保温杯砸在宋晏辞脑门,然后落在地上。 玻璃和水一起炸开,这道声响让嘈杂的重案组办公室顿时安静了下来。 宋晏辞眼前一热,视线已经模糊了起来。 第114章 挂彩 裴欣欣的妈妈傅兰芝闹腾了这么久,终于随着这一声动静安静下来了。 岑虎一脸担忧地冲了过来:“老宋!” 顾己抓过宋晏辞一看,他额头的伤口正冒着血,血液从他的眼睛上流下去,挡住他大半的视野,再汨汨流下,聚集在下巴掉下去。 “林一月,叫卫生员过来!” 顾己脸色一凛,抓着宋晏辞坐下:“老岑,我那边搬过来的盒子里有纱布,拿过来。” 岑虎在满地的狼藉中跑过去,拿了纱布和剪刀过来。 顾己接过纱布,立即进行按压止血。 宋晏辞还从来没有在她身上看到过她这样冷气森森的样子,这会儿一言不发,闭着被血糊住的那只眼睛,另一只眼直勾勾地看着顾己。 顾己没心思注意到这儿来,冷着一张脸给他清理眼睛:“老岑,再去接点水过来。” 岑虎接了水过来,顾己给宋晏辞清理了脸上的血迹,见他睁开眼睛,一脸潋滟地看着自己。 顾己无奈,瞪了他一眼,小声警告他:“工作时间,收敛一点。” 宋晏辞这会儿还有心思笑,委屈巴巴的:“顾队,我不会破相吧,我这张脸可是差点上了保险的。” 血太多,顾己也不知道伤口到底有多深。 伤哪儿都行,除了脸! 林一月带了卫生员上来,顾己赶紧让开,让卫生员给宋晏辞处理伤口。 “月月,你协助卫生员。” 顾己说完,扫了一圈狼藉的办公室才看向岑虎:“老岑,叫人过来收拾办公室,记录损毁,到时候让裴先生和傅女士照价赔偿,至于损毁的文件,上报闫局那边,还有你和宋队身上的伤,都保留证据,我们依法保留对他们的诉讼。” 岑虎身上火辣辣的,他的胳膊,身上和脖子都有傅兰芝那双尖利的指甲抓过的痕迹,这会儿都有点同情自己了。 郑沛那边也听到动静赶了过来,正好听到顾己那番话,这会儿再一看宋少爷的样子,他也冷了脸:“顾队,我会尽快出具一份验伤报告。” 顾己转身看了他一眼,说了声:“好。” 傅兰芝这会儿才猛地反应过来,虽然心虚,但她还是大声吼道:“什么意思,你们警察现在是要欺负我是吧?我女儿刚刚惨死,你们警察就是这么对她家人的是吧?你们知不知道我们每年交多少的税,纳税人的钱交上来,养活的就是你们这些人是吧?” 岑虎气得咬牙:“傅女士,你说这话就不对了,我们……” 顾己抬手打断他:“去处理伤口,然后打扫办公室,这里交给我。” 林一月怕傅兰芝欺负顾己,起身就要去帮她,宋晏辞将人拽住,冲她摇了摇头。 岑虎一离开,顾己走向傅兰芝。 “傅女士,首先,我们办公室有全方位无死角监控,监控一看就知道是谁在欺负谁,其次,您女儿惨死我们固然很同情,但你搞清楚一点,我们不是凶手,我们正在为调查这件事而奔波,再者,你交上来的税是不是养活了我们这几个人我不清楚,但我们的同事被你伤成这样却是人证物证俱在,我想,没有任何一条法律规定,你纳了税就可以肆意伤害国家公职人员,最后,你刚才的所作所为,已经涉嫌袭警,你知不知道,我们是有权利拘捕你的?” 她这番话条理清晰,语气沉沉,就算傅兰芝这会儿心乱如麻,也听的明明白白。 她心里一沉,但很快又提起气来,狠狠一拍桌子:“我刚失去了我的女儿,你们就忙着要在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身上剥削是吗!” 顾己脸色淡淡:“那么傅女士,请你搞清楚一点,你现在的行为到底是在为女儿找公道,还是发泄你的愤怒给无辜的警察身上。” “无辜?你说你们无辜?” 傅兰芝气得发抖:“我女儿死在大庭广众之下!你们警察死哪儿去了?你说你们无辜?你们哪里无辜,你告诉我你们哪里无辜!” 她说着又想起了女儿的尸体,看到面前活生生又冷眼看着她的警察,气不打一处来,跟控制不住自己似的,抬起巴掌就想打人。 顾己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语气凌厉:“傅女士,我劝你自重!” “什么自重!”一道愤怒的男声从门口传来:“你抓着我老婆的手干什么,欺负她不敢动手吗!” 顾己转身一看,是裴欣欣的父亲裴正武。 裴正武一脸怒意,气势汹汹地往顾己那边走去,平时高高在上久了,凡事都不考虑后果,这会儿跟他妻子一样,随手抓起个东西就要往人身上砸。 宋晏辞的伤口刚包扎好,一看他那动作,他脸色一冷,立马站起来挡在了裴正武跟前:“裴总,我劝你们不要太过分!适可而止!” 裴正武刚要骂他,四目相对的时候忽然认出了他的身份,一时间表情尴尬,两颊的肌肉都微微颤抖着:“宋……宋少爷?” 宋晏辞拿下他手中的东西,脸上几乎带着不近人情的冷漠:“不好意思,这里没有宋少爷,只有宋警官。” 看到丈夫来了,傅兰芝终于找到了主心骨。 她甩开顾己的手扑到裴正武身上,一边打他一边哭的昏天暗地:“你怎么才来!你怎么才来啊你!我的欣欣死了,她被人害死了!你怎么能才来啊你!” 宋晏辞目光冷冷地扫过裴正武还带着口红印的衬衫领子让开了。 顾己走过来看了眼他贴着纱布的脸,又走过去问卫生员:“他的伤口严重吗,会不会留疤?” 林一月气的都快哭了,比划着跟她说:“伤口都有我大拇指长了!老大那么帅,要是真留疤了还怎么找媳妇!以后谁还要他呀!” 顾己脸色又沉了几分,低声说:“我要。” 她这话说的很快,似乎只有郑沛一个人注意到了。 卫生员这才说:“伤口还是蛮严重的,留不留疤还不清楚,最好还是再去医院看看吧。” 毕竟是警草,人缘还那么好,他受了伤,大家现在都很不爽。 宋晏辞也很不爽,刚才那玩意儿要是砸在顾己身上,或者林一月这两个女生脑袋上,那后果才不堪设想。 傅兰芝这会儿在丈夫怀里哭的快要虚脱,终于想起来自己刚才受的委屈,指着顾己就说:“老裴!让她滚!让她滚!女儿的死可不能让她这种人来参与!” 宋晏辞脸色冰凉,他握住顾己的手腕,拉着她站在自己身边,语气冷漠而又凌厉:“好啊,那就让我们顾队来负责傅女士你损毁公家财物以及袭警的事情好了!” 他很少有这么厉然的时候,就连林一月和岑虎都吓了一跳。 只有郑沛轻轻扯了扯嘴角。 这才是最最真实的宋晏辞。 裴正武还残留着几分理智,这会儿看到宋晏辞的脸色,他强迫自己挤出点笑来:“宋队,你别听她瞎说,欣欣的死,还是需要你们……” 就连顾己也晃了晃胳膊,示意宋晏辞没有必要。 宋晏辞却不罢休,他冷冰冰地盯着傅兰芝,举了举顾己的手。 “裴太太,站在你面前的这位顾警官,无论是从查案经验还是她为守护民众所做的贡献,都对得起她的职业和我们身上的警徽,无论是她的职业能力还是职业道德,都值得我们任何一个同事认可她并且尊重她,她该不该,能不能参与一个案件,不是你说了算!” 傅兰芝震惊地看着他,她抓着丈夫的衣服:“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为人民服务的警察!他们就是这么对待我们老百姓的!让他们负责欣欣的死,你让我……你让我怎么放心!” 裴正武又气又惊又难过,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在她耳边厉声说:“少说两句吧!这是宋明阳的儿子!” “我管什么宋明阳还是张明阳!我只知道我女儿死了!他们,他们……” 她这会儿才猛地反应过来,震惊地看向宋晏辞。 宋晏辞眼里只有冷漠。 他依旧握着顾己的手:“裴欣欣死了我们也很难过,但我想问你,是警察让她聚众吸毒的吗?嗯?管束和关爱自己的孩子不是你们做父母的应该做的吗,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无法确定裴欣欣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你们作为父母,第一时间不是协助警察调查真相,而是殴打我们警察,傅女士!你当警察真的那么好欺负吗!” 他越说语气越凌厉,尤其是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情绪愤怒的脑门上的纱布都渗了血。 岑虎和林一月在后面爽的差点跺脚。 沉默在这个狼藉的办公室里扩散开来,傅兰芝这会儿是哭也不会哭,骂也不会骂了。 宋晏辞却更愤怒了。 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不是他宋晏辞,不是宋明阳的儿子,刚才这番话,还能不能毫无心理负担,痛痛快快的说出来? 他很清楚,不能。 这才是最让他愤怒的。 顾己察觉到握着自己手腕的力道有点收紧,她暗暗吸了一口气,出声道:“月月,带家属去招待室平复一下心情,待会问询。” 林一月走上来,轻声说:“顾队,家属还没有认尸。” 宋晏辞好不容易往下压的怒意又上来了。 女儿死了,她不着急是怎么死的,一来就忙着找警察的麻烦了。 真是有病! 他刚要开口,顾己反手握住他的手腕,用力道示意他闭嘴。 顾己又说:“那就让两位先平复一下心情,如果他们有意愿的话,再带两位去认尸。” 第115章 初吻 林一月和岑虎带着裴欣欣的父母去法医科认尸。 顾己又扯着宋晏辞坐下:“气势很到位,但纱布又浪费了。” 宋晏辞哭笑不得:“顾队,咱们刚被人骑在头上欺负,你就只操心纱布浪费了是吧?” 卫生员要上来给他重新包扎,顾己拿过工具箱:“没事,我来吧。” 卫生员哦了一声往后一站,想着需要自己帮忙的时候再上手,余光里看到有什么东西在动,一低头就看到宋大队长一只手欢快地摇着,每一根手指头仿佛都写着:求你离开。 卫生员盯着那只花手看了会儿,默默给宋队竖了个大拇指,一脸佩服地表达,您可真是身残志坚。 宋晏辞默默给他比了个爱心。 卫生员带着满腔的无语,默默退了出去。 顾己拆了他脑门上的纱布,才发现林一月真没说错,宋晏辞脑门的伤口真快抵得上大拇指长了。 她眼神一暗,眉心轻蹙。 宋晏辞仰着脑袋跟感觉不到疼似的,棉签沾着酒精点在伤口的时候面不改色,一脸荡漾地冲着顾己傻乐。 顾己被这眼神看的后背都有点出汗,目光愣是不敢往下移。 宋晏辞看她喉咙动了动,克制着眼角的笑问她:“顾队,你说我要是真破相了可咋整?我在钦城美男界可是有一席之地的。” 顾己涂上药,叠好纱布盖上去:“这是好事。” 宋晏辞问:“为什么?” “伤疤是男人的勋章。” 顾己说:“你会从一个人傻钱多的男人变成一个有钱又有故事的男人,一个有故事的男人,比人傻钱多的更有吸引力。” “那我还赚了是吧?” 顾己没忍住对上他的眼睛,差点跌进他盛满星星的澄澈目光里:“一点点吧,别太矫情。” 她说完这话,喉咙又动了动,忽然说:“宋晏辞,你闭一下眼睛。” 宋晏辞没明白过来,但她开口,他立马就照做了。 他闭上眼,顾己盯着他长长的睫毛,忽然发现他闭上眼的时候,就连眼睛的弧度都那么好看。 啧,老天爷真的不公平。 她没忍住,食指拨了拨宋晏辞的眼睫毛。 宋晏辞眼睫一颤,双手倏地握紧,膝盖都碰到一块去了。 在他要睁眼之前,顾己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眼睛:“先别睁。” 宋晏辞喉结滚动:“为什么?你不会想亲我吧?这不好吧,刚才太生气了,我怕我有口气,你要不等我刷个牙先?” 顾己下意识目光下移,看到他那张水润的唇。 她的脸腾地一热,口不择言:“我现在有点不好意思,你最好别睁。” 宋晏辞低低地笑起来,睫毛在她掌心轻轻划过:“行,我不睁。” 顾己一手挡着他的眼睛,一边调整呼吸,感觉心脏跳动的幅度没有那么强烈的时候,她平时的那股桀骜才重新找了回来。 正好,她兜里的手机响了。 “好了。” 她恢复原样,松开掌心,面不改色地拿出手机,一秒切换状态:“聂忠华打来的。” 宋晏辞睁开眼睛,对于自己这个初吻没送出去,显得非常失落。 电话一接通,聂忠华那边就说:“二楼那个男生没抢救过来,齐飞查过了,死者名叫刘迪,家里做外贸生意的,在M国留学,三个月前刚回来,暂时还不清楚是休假还是其他原因。” 顾己呼了口气:“知道了,其他三个人呢?” “暂时没有生命危险,现在都还不清醒,要不要把人从医院转移出来?” 顾己一想:“派几个警员过去负责那三个活着的,等他们清醒后再把人带到警局,你跟齐飞带着刘迪的尸体回来……” 顾己说到这儿忽然停了下来。 聂忠华问:“怎么了?” 顾己吸了口气又说:“让医生出具相关证明,证明刘迪的死跟警方没有任何关系。” 聂忠华顿了顿,很快明白过来:“裴欣欣的父母在警局闹事了?” “嗯。”顾己也没多说:“回来的时候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顾己看着重案组一地狼藉问宋晏辞:“能让他们加倍赔偿吗,我刚搬过来就这样,有点不爽。” “放心吧。” 宋晏辞给后勤那边发着消息:“他们如果有点脑子,不用咱们提他们就会主动赔偿,孙天赐那一家子就是最好的例子,说的好像她交了的那点税真就养活到咱们身上似的,要真查起来,也不知道经不经得起折腾。” 他说完这话没多久,后勤部门主任就亲自带人过来了。 一看办公室的情况,再看破了相的宋晏辞,气得主任大拍桌子:“这他娘的是还没完全开化吗,把人给我拘咯,拘了没有!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还是在警局,还有没有点王法啦!” “还不到时候。” 宋晏辞抓住他的胳膊:“我们这桌子本来就岌岌可危,您别给我们拍散架了啊。” 主任一脸无语地看了他一会,大手一挥:“给我登记,坏了一颗螺丝钉都要给我记清楚!我要让他们赔!” 看大家开始忙碌起来,顾己问:“要不要去帮帮月月那边,我怕裴家人又闹。” 宋晏辞摇头:“她是重案组的一员,如果这点事情都处理不好,就没有必要再待在这个组了,有些事情上可以护着,但有些事情没有必要,况且有老岑在,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顾己一想也是,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这边火急火燎清理现场的时候,法医室那边,傅兰芝和裴正武见到女儿裴欣欣的尸体,两人出乎意料的没有大吵大闹,而是直愣愣地看着解剖台上的人。 就在林一月和岑虎松了口气的时候,傅兰芝忽然爆发出一声厉叫:“这不是!这不是我们家欣欣!我们家欣欣不是这样的!这不是我女儿!” 林一月和岑虎脸色一变,两人的心同时提了上来,难道是宋队认错了? 但很快林一月就笃定地摇了摇头:“傅女士,我希望你们能认清楚,发现死者后,我们也第一时间调查了对方的身份信息,资料上显示,她的确是你们的女儿裴欣欣,我确定我们没有弄错。” 傅兰芝不可置信,她崩溃地向后退了几步,双腿都有点发软。 站在她身边的裴正武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还是郑沛眼疾手快将快要瘫在地上的傅兰芝给扶住了。 “我女儿真的不是这样的。”此时,裴正武也颤抖着说出了这句话。 林一月和岑虎对视了一眼,两人眉头紧锁,林一月忽然想到什么,她试探着问:“裴先生,你想表达的是面前这个人不是裴欣欣本人,还是说,在你们印象中的裴欣欣,从来不会这幅打扮?” 裴正武终于回过神来,他抬头看了林一月一眼,几乎是气急败坏地说:“她怎么能这样!她怎么能这幅德行!” 傅兰芝的哭声又传了出来,她抓着丈夫的胳膊大喊:“到底是谁把她弄成这样的!我女儿乖巧文静,她不是这幅样子的!到底是谁干的!” 看来是裴欣欣跟平时的穿着打扮区别太大让父母难以接受,林一月他们松了口气,这要是真弄错了人,那可是职业事故好吗…… 第116章 哭了 见这夫妻俩看似悲伤逆流成河,实际上关注点却偏了十万八千里,郑沛试探着问:“两位,不知道我们的同事有没有跟你们说明你们女儿的死因?” 林一月无奈地看向他,轻轻摇了摇头,她倒是想啊,可她哪有机会? “能怎么死!” 傅兰芝哭吼:“我无辜的女儿,肯定是被人害死的!我们家欣欣那么乖巧,她是被人害死的!” 向来好脾气的郑沛都无语了,这夫妻俩到底是怎么把自家公司做大做强的?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情绪:“两位,首先,从目前警方掌握的情况来看,裴欣欣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自杀的,这一点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们侦查组的同事可以给你们查看相关视频;另外她的手臂上有十三个针孔,初步断定都是注射*毒品造成的,在没有进一步尸检的情况下,我们会暂时判定为她是自杀。” 傅兰芝彻底倒在了地上。 裴正武一个没站稳晃了几下看,在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情况下,他竟然出乎意料的怒吼了一声:“丢人现眼!丢人现眼啊!” 该看的也看了,该说的也说了,岑虎走过来:“两位,既然已经确定了死者就是裴欣欣,能不能麻烦你们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 “配合什么!” 傅兰芝又开始撒疯:“你刚说我女儿自杀,你又让我配合什么!是我死了女儿,不是你们!” 林一月不知道深吸了第多少口气,毕竟人家没了孩子,能忍则忍。 她收到宋晏辞那边传来的消息,耐心道:“目前只是初步断定自杀,也就是说,此次事件存在他杀的可能,我们需要详细的尸检和调查才能确定,其次有一点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们,这次跟裴欣欣聚众吸毒的七个人里,还有两个死者,其中一人死在你们家的别墅,另外一个抢救无效死亡。” 裴正武头皮一麻,一时间只觉得眼前发黑。 岑虎过来扶住他:“裴先生,你们的心情我们能理解,但当务之急,我们还是应该查明事情的真相。” 裴正武长呼了几口气,他看着解剖台上的女儿,好半晌才说:“你们刚才说,还要进一步解剖我们的女儿?” 郑沛闻言皱眉,开口道:“在确定他杀的情况下……” 傅兰芝猛地回过神来,她扑过去挡在女儿跟前:“不行!我不同意!她都已经这样了,你们还想怎么样!让我女儿七零八落地到地底下去吗!” 郑沛跟她解释:“裴太太,你女儿死因复杂,并不确定就是普通的自杀,一开始我们也说了,不排除他杀可能,所以可能会解剖,但我们会最大程度上……” “啪!” 郑沛话还没说完,傅兰芝已经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 “死的不是你女儿,你怎么能堂而皇之的说这话!” 郑沛有点没反应过来,岑虎气着了,他冲过来擒住傅兰芝的手:“傅女士!你给我搞清楚,这里是警局!不是你撒泼的地方!” 裴正武脑子里乱成一片,他厌烦妻子的大吵大闹,又没有任何出手制止她的想法。 “我也不同意尸检。” 他终于找回了点平时大老板的气势,甚至都不关心法医被人打了:“我裴正武的女儿,绝对不能这么没有尊严地死去。” 秉承着职业素养,郑沛一言未发。 岑虎的脸彻底冰了下来,他松开傅兰芝的胳膊,声音带着隐忍的怒意:“在没有确定这是一起刑事案件之前,我们的法医不会动您的女儿分毫,可一旦我们确定你女儿的死是刑事案件,两位,根据《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三十一条规定,刑事案件的家属不同意尸检的,如果是对死因不明的尸体,公安机关有权决定解剖,不需要经得家属同意,并且会通知死者家属到位,我不知道你们两位怎么想,但我们公安机关的每一个步骤,都将严格按照法律准则!” 他这张脸,再加上这一番话,傅兰芝心里咯噔一下。 她终于反应过来:“你是说,我女儿可能不是自杀的,是有人害死她的,是不是?” 林一月:…… 岑虎:…… 郑沛:他喵的!!! 岑虎一口老血哽在心口,忍着随时猝死的可能说:“两位最好平复一下心情,只有你们配合调查,我们才能更快确定她的死因,我想裴欣欣也不希望你们是现在这个状态。” 岑虎说完这话,赶紧叫了两个警员将这夫妻俩送到招待室去。 人一出去,岑虎和林一月赶紧冲到郑沛跟前:“老郑,你没事吧?” 郑沛咬牙切齿:“我他妈的是来工作的,不是来受气的!我要追究他们的责任!我要告他们!” 岑虎哄着他:“你瞅瞅,这女人连林一月都没放过,你再看看我,我长得像坏人,不代表她就要把我当坏人欺负,你放心,老宋会给咱们一个公道的,你先忍忍啊……” 郑沛牙齿磨了好几下:“你转告宋晏辞,这尸体我就是不解,我也会给他弄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搞得谁愿意天天腰酸背痛在这儿干啊,我心甘情愿工作,可没心甘情愿挨巴掌好吧!” 岑虎和林一月又哄了哄他才离开法医室。 这么一番下来,一个个搞得是心疲力竭,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他们这些人连个午餐都没来得及吃。 到重案组的时候,聂忠华和齐飞也刚回来。 齐飞站在办公室门口:“好家伙,老子去给别人守家,他们过来把我家先偷了是吧?这他娘的谁的战斗力这么强?” “别管谁的战斗力了。” 宋晏辞腾开办公桌让他们都过来:“先来说说情况吧。” 一看宋晏辞,齐飞冲了过去:“老大,我的老大,你这是怎么了老大!” 宋晏辞无力吐槽:“上辈子作孽,今生让我受如此折磨,就当是修行吧……都过来吧,咱们先通一通气。” 一行人艰难地坐过去,刚坐下没两分钟,肚子都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几个人面面相觑,都没忍住笑了起来。 林一月笑着笑着就哭了,委屈地瘪着嘴:“造孽啊!我连饭都吃不上,她还要打我,她打我就算了,她还打我老大,打我老大就算了,她还打老岑和郑法医……” 别看林一月笑起来一双月牙眼弯弯的特别讨人喜欢,哭起来却是个反面教材,怎么难看怎么哭,这会儿瞧她这个样子,顾己第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她一笑,其他人也笑了。 林一月更委屈了:“你们别笑啊,你们越笑我越想哭……” 可是真的忍不住。 齐飞和岑虎两个笑得最过分。 宋晏辞好不容易控制了自己嘴角的肌肉,估摸着时间到了,他站起来往外一看:“我定的外卖到了,你们谁出去拿一下?” 林一月刷地站起来,边哭边举手:“我我我,我去,我现在需要奔跑来发泄一下……” 也不等宋晏辞发话,她拉开凳子就跑了出去。 大概二十秒的时间,顾己已经听到她的声音在楼下响起:“大哥,我的我的,我的餐!” 顾己一惊,走到窗边一看,的确是林一月那娇小的身影。 她转过身问:“她是只有这个时候才有这个速度,还是一直都是这个速度?” 齐飞一笑,向她解释:“顾队,咱们林一月女士的人生,主打的就是一个快,这是她的第二技能,她还有个第三技能呢。” 顾己更好奇了:“是什么?” “她呀……” 齐飞竖起大拇指:“跟踪技能是这个。” 第117章 生气 林一月提着外卖上来的时候,楼道里传来她愤然而坚定的声音。 “不能生气!不能生气!生气给魔鬼留机会!” “不要生气!不要生气!生气吃亏是你自己!” “还没拿到退休金!” “也没跳过广场舞!” “还没找到帅男友!” “林一月,不能生气!生气给魔鬼留机会!” 说完这些的时候她正好到了办公室门口,又深吸了一口气吐出去才进来:“己己,我跟你说,咱们女孩子,可千万不能生气!” 顾己起身去拿她手上的袋子:“嗯,不能生气。” 林一月搓着手跟上她,掰着手指头数:“你看啊,生气危害太大了,心脏损伤,血压飙升,肝气郁结,免疫力下降,咱们女孩子还有增加乳腺癌的几率,太得不偿失了,来,你们跟我一起学习一下。” 她说着找到一块空地,开始了她的“不要生气舞”,一边跳一边招呼齐飞他们:“来呀,飞飞,虎虎,来跟我一起跳啊!” 桌上的外卖已经被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齐飞和岑虎嘴里塞着东西,手上拿着鸡腿凑过去,一边吃一边跟着她跳。 他们也真的很生气! 齐飞一边跳一边说:“要是郑法医在就好了,他也好委屈。” 聂忠华问宋晏辞:“你不管管吗,他们精神状态好像不太好。” 宋晏辞把猪蹄递到顾己那边,头都不转:“没事,孩子需要发泄,你要不也去发泄一下?” 聂忠华立马摇头:“谢邀。” 顾己吃着东西问聂忠华:“你弟情况怎么样了?” “已经过了危险期了,来上班之前我去看了一趟,人醒过来了,护工正在照顾。” “那就好。”顾己松了口气:“有空我也去看看他。” 宋晏辞跟着她:“我也去看看。” 聂忠华抿了抿嘴:“好。” 那边林一月终于发泄完了,扑过来抓了个又肥又嫩的大鸡腿就啃:“吃好喝好,心情好好!心情一好,保护人民!” 等大家都填了填肚子,宋晏辞才说:“好了,我先来说说大概情况,大家随时补充,确定一下明天的工作内容。” 大家的嘴巴都忙着吃,一个个点着脑袋回应他。 宋晏辞擦了擦嘴:“目前为止这个案子里有三个死者,裴欣欣,方智杰和刘迪,后面两人初步断定都是吸毒致死,裴欣欣的死因看似简单,但内在最复杂,因为我们无法确定她的死是否有外力因素介入,所以我们当下的重点,是先确定这个案子是否构成刑事案件。” 顾己把啃得干干净净的骨头放在纸巾上,又包起来扔进垃圾桶。 然后才接着宋晏辞的话:“我们在裴欣欣家里发现了大量伪装过的毒品种类,毒品来源也得查,聚会其余几人的问询和调查也很重要,而且我在想,几个人都吸了毒,为什么只有裴欣欣一个人出现了这种情况?” 宋晏辞那边手机一亮,是江疑发过来的家门口的监控视频。 他把手机递给林一月,让她把视频内容投到大屏幕上。 等待林一月操作的时候,他说:“老岳那边刚才给我传了消息过来,他们的检查工作可能会拉长,咱们目前没有那么多的线索进行分析……” 他说到这儿的时候岑虎脸一垮,气得一拍桌子:“还有郑法医那边,这两口子尊严两个字,死活不同意尸检,但按照现在这个情况,不尸检的话我们会失去很多线索。” 这一点宋晏辞也考虑到了,他两手交叉:“这一点我去跟他们交涉,如果他们还不同意也没关系,无论是出于这个案子的恶劣程度还是涉及到大量毒品,它就不是一个普通的案子,这一点你们不用担心。” 聂忠华问:“那聚会中提前离开的那两个也要尽快叫过来做毒品检测吧?” “我已经派人盯着他们了,检测不急这一天,今天大家都累了,明天再传唤。” 宋晏辞说完这话的时候,林一月也投放好了视频。 大家一起看过去,和江疑说的时间点一样,昨天傍晚6:34分,裴欣欣带着方智杰等人进入别墅,7:40的时候,方智杰和一男一女出门,中间大概五分钟的时间,三个人提着一堆外卖袋子返回别墅,这之后他们再也没有出来过,晚上11:05分的时候,一男一女离开别墅。” 视频结束后,顾己说:“月月,进度条拉到11:05分。” 林一月把视频拉过去调慢,顾己说:“你们看,这两个人离开的时候,裴欣欣出来送他们离开了,这个时候裴欣欣的状态看起来很正常,不像吸毒了的样子。” 宋晏辞眉心轻拢:“你的意思是说,至少在十一点的这个时间点,裴欣欣他们还没有进行吸毒活动?” 顾己还没说话,聂忠华首先说:“至少裴欣欣和离开的这两个人没有。” 他站起来走到视频跟前,指着上面的三个人:“但是还有一点,长期吸毒,毒品对人的危害会直接体现在人的身体和面部,只要可以排汗的地方,毒品就有可能随着汗液排出体外,这也意味着,瘾君子很容易产生痘痘和痤疮方面的面部皮肤问题,林一月,你放大裴欣欣的面部画面。” 林一月依言放大画面,忍不住感叹了一句:“有钱真好,监控都这么高端,高清得跟我斥巨资买的相机似的。” 聂忠华继续道:“这个时候裴欣欣已经卸了妆换了家居服,你们看她的脸上,已经开始有这方面的征兆了,还有,她很瘦,面部憔悴,目光呆滞,这一点也是符合长期吸毒导致的抑制食欲情况。” 岑虎也站了起来:“一月,你随便调一个只有裴欣欣的画面。” 林一月照办后,岑虎说:“你们看,其实单独看的话,大多数人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顶多会觉得她瘦弱一点,再加上妆容掩盖就更不明显了,当然,除了咱们老聂这种人啊,可一旦有了参照物……” 他又让林一月把视频调到最后:“这样看是不是很明显了,如果没有妆容掩盖,裴欣欣和这两个人相比,状态很可怕。” 顾己眯了眯眼,她问聂忠华:“老聂,按照你的经验,单从视频观察来说,你觉得离开的这两个人是不是瘾君子?” 聂忠华反复观看了他们到别墅和离开别墅的相关视频节点,最后才说:“单从他们的状态来说,我倾向于他们没有吸毒,但是……” 林一月问:“那有没有可能他们只是接触的浅而已?” “有这个可能,所以这就要看他们和裴欣欣在一起玩了多久,有句话叫人以群分物以类聚,看其他几个人的毒瘾情况就知道了,这帮人很难有谁能挡得住毒品的侵蚀,再加上毒品这个东西,一旦沾上,基本没有抽身的可能。” 聂忠华刚说完这话,楼道里传来跑动的声响,林一月第一时间切断屏幕,这个动作刚做完,裴正武就冲了进来。 他手上拿着手机,惊恐地冲到宋晏辞跟前:“宋少……宋警官,我女儿一定是被人害死的!你一定要帮我!帮我查出杀害她的凶手!” 紧接着傅兰芝的哭声也从楼道歇斯底里地传了进来:“我的欣欣,我的欣欣怎么死的这么惨啊!老天爷,我的孩子到底做错了什么,是哪个王八蛋害了我的女儿啊!” 负责安抚他们的警员也跑了进来,一脸歉疚地指了指裴正武的手机:“他们收到了一个视频,看到后就这样了……” 宋晏辞拿过裴正武的手机,目光猛地锐利起来。 裴正武手机上,正是裴欣欣死亡现场的视频。 第118章 情况 顾己一看,脸色也沉了下来。 网警,民警,再加上宋晏辞那边的人,三路人马同时出击,视频还是流了出来。 但问题似乎比她想的还要严重一点。 宋晏辞问裴正武:“这视频是谁发给你的?” “有人发到我助理的邮箱,助理又转给我的。” 裴正武又急又气:“宋队长,现在不是操心谁发给我的视频的时候,我女儿她不会做这种事情的呀!你见过她的,她很乖巧的,她……她怎么会……” “你先坐下。”宋晏辞扶着人坐下,又对警员说:“找两个女同志安抚裴夫人。” 警员估计也被这两人弄得够呛,一脸疲惫的出去了。 顾己给裴正武倒了杯水过来:“裴先生,我希望你现在稍微控制一下情绪,我们才能了解更多线索,可以吗?” 她说完这话,原本应该被带走安抚的傅兰芝在警员的搀扶下走了进来,她倒是比之前情绪稳定了一点,声音已经因为几次的情绪崩溃沙哑的不行。 不管怎么样,她总算是不大吵大闹,无差别攻击了。 她坐了下来,忽然说:“欣欣一定是被人害死的,我女儿真的很乖,她不是这样的,她……她从来没有在脸上……” 她双手颤抖着在脸上摸了摸,忽然间又悲从中来,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裴正武皱着眉,眼里带着烦躁和厌恶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你别吵了!你吵得我脑袋都要炸掉了!行不行!” 这一句话出来,林一月他们心里一紧,心里忍不住想:完了,坏菜了,又得来一次了…… 但出乎意料的,傅兰芝这次虽然很愤怒,但她生生地忍了下来,到底没有发作出来。 这时候她的脑子反而转的比裴正武还要快,她忽然脸色一变,终于意识到什么:“不对啊,欣欣这时候不该在钦城啊!” 宋晏辞问:“什么意思?” 她站了起来,激动道:“一年前我就给欣欣报了一个商业课程,在国外授课,每次课程两个月时间,按照计划,她这个时候应该在国外啊,一个月前我亲自把她送到机场的呀!” 这一点裴正武似乎并不知情,他看向妻子:“你确定?” “我亲自送的,能是假的吗!” 宋晏辞立即对林一月说:“林一月,查一查裴欣欣的出境记录。” 林一月立马操作,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老大,资料记录,裴欣欣最近一次出境是去年十一月份,一月2号回国,这之后就没有相关记录了。” “怎么可能!”傅兰芝不可置信:“每次我都亲自把她送到机场的呀!” 微微的沉默后,顾己问傅兰芝:“裴欣欣这个课程第一次上课是什么时候?” “她这个课程是一对一授课,授课时间是根据学生的情况制定的,通常会提前半个月跟老师沟通,第一次……就是去年十一月份啊!” “那这次呢,是第几次?” “第三次,接下来还有五节课,后续的时间都还没安排呢……” 顾己又问:“也就是说,从第二次开始,裴欣欣就没有去上课了……那她出国之后,你们会联系吗?” “会啊!”傅兰芝情绪焦急:“她会主动联系我的!” “联系频率怎么样?还有,你们会跟裴欣欣的授课老师联系吗?” 傅兰芝深呼了几口气,声音里带上了急躁的哭腔:“她……她不喜欢我们总管着她,所以也就四五天联系我一次,每次说两句就挂了,那现在的孩子不都这样么,至于她的老师……事情是秘书安排的,我没有老师的联系方式呀……” 顾己想了想:“你们平时会去新都公馆住吗?” 说起这个,傅兰芝忽然带着几丝愤恨之意看了裴正武一眼。 她刚要开口,裴正武就说:“是这样的,我们全家原本打算今年年底再搬进新都公馆,但欣欣这孩子喜欢一个人住,所以她经常会来这边,不过每次也就住两天,跟朋友们闹腾一段时间也就回来了,再说了,我们现在住的宜宁山庄也很不错,搬不搬差别其实不大。” 这时候宋晏辞才开口:“裴先生,我想知道,你们是怎么确定裴欣欣不是自杀,而是被人杀害的?” “我的女儿我们比谁都了解!” 傅兰芝语调又提了起来:“她向来乖巧,怎么可能会吸毒!她又怎么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那么对自己!” 这理由过于牵强,并且宋晏辞觉得,这对父母应该是最不了解女儿的两个人了。 裴正武也说:“宋队,我们敢确定欣欣不会自杀,就算……就算她吸毒她也不会做这种事,所以,我女儿一定是被人害死的,那个视频……那视频太可怕了,欣欣她就像是被人控制了一样……” 宋晏辞想起那把斧头,他调出斧头的照片给裴正武看:“既然你们看了视频,应该也知道凶器就是这把斧头了,裴先生,这把斧头应该是你们别墅的,你们大概见过吧?” 一听这话,傅兰芝推开顾己凑了上去。 顾己被她一推,胯骨撞在桌角。 林一月离顾己最近,立马上去将人扶住,揉着她的胯骨小声问:“没事吧己己?” “没事。”顾己摇了摇头,并没有当回事。 夫妻俩看了好一会儿,眉头都皱了起来,还是傅兰芝先开口:“这……这斧头是欣欣买来的。” “斧头是裴欣欣的?” 顾己一想裴欣欣的鼻环和耳洞,觉得她喜欢斧头也不是不能理解。 “是欣欣买来的,我是做生意的,家里放着个这东西也不怎么吉利,但欣欣非要买回来,说主要喜欢斧柄的雕刻,我自己本来就挺喜欢黄杨木的,拗不过也就接受了。” “那你们知不知道,斧头的刀刃已经开过刃了?” “什么?!” 裴正武脸色一变,语气确凿地摇头:“不可能!斧头买来的时候我还检查过,那把斧头的刀柄是用银做的,哪来的开刃一说!” 这下换宋晏辞他们惊着了。 裴正武又开口了:“而且欣欣小时候被绑架过,救回来以后自残过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家很少会有这种危险的东西,就连剪刀锤子这些东西也都有专门的地方锁起来,用的时候才拿出来,怎么可能在她经常去的新家放一把开了刃的斧头!” 顾己和宋晏辞对了个眼神,也就是说,裴欣欣的死,确实很有可能,是有人故意设计过的。 傅兰芝这会儿都有点头晕眼花了,她想起视频里女儿的样子,只觉得心都被人揪起来了,眼前一黑,一下子就瘫到了椅子上。 她抓住裴正武的胳膊:“老裴……打电话,给……给季翎打电话……” 宋晏辞眸光一亮,他问:“季翎是谁?” 第119章 季翎 很快,顾己等人就知道了季翎是谁。 裴正武的电话打过去,只说是有事需要他来警局一趟,大概半个小时的时间,季翎出现在警局。 但谁都没有想到,这个裴正武和傅兰芝说起来都好感有加的男人,朝着他们走过来的时候,身形微微摇摆。 因为他的两条腿并不一样长。 季翎是个跛子。 一个斯文而又充满温和气息的男人,竟然是个跛子,在最开始的一瞬间里,就连顾己和宋晏辞心里都出现了可惜两个字。 季翎的目光落在傅兰芝和裴正武身上,又茫然地看向宋晏辞和顾己他们:“警官,这是……” 傅兰芝一直趴在桌子上哭,到后面已经哭累了,这会儿听到季翎的声音,她猛地直起身子,转过身看向季翎,未语泪先流:“欣欣……欣欣她……” 听到欣欣两个字,季翎皱着眉走上去:“阿姨,欣欣怎么了?” 裴正武深深地叹了口气,他放在桌子上的手紧紧攥住:“欣欣死了。” “您说谁?” 季翎一脸震惊,仿佛没听清楚他刚才那句话:“叔叔,你说什么?” 裴正武似乎也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了,他无声地把手机递给季翎。 季翎眼里满是不解,直到他点开裴正武手机上的视频。 长久的沉默后,他拿着手机的手都在颤抖着,不可置信地看向傅兰芝和裴正武:“这……什么时候的事情?她不是在国外么,昨晚还给我打了电话啊。” “今天早上……” 傅兰芝又哭了起来:“她根本就没有去国外!” 季翎眉头紧皱,似乎有点站不住了,他撑住桌子:“为什么?” “她瞒着我们所有人。”裴正武声音低沉:“她连你都瞒着……” 宋晏辞这时候才走过来问:“裴先生,请问这位季先生是?” 季翎朝他看过来,眼眶通红,短短的时间里,他眼里已经满是血丝。 他说:“我是欣欣的男朋友。” 男朋友? 顾己心里不禁想,这两人一个像是畅游在文学里的文学家,斯文清冷,一个像是游走在小众艺术顶端的冒险者,特立独行,至少从表面来看,这两个人八竿子都打不着。 顾己看了宋晏辞一眼,给他使了个眼色。 宋晏辞很快走上去,站在裴正武跟前说:“裴先生,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叫人送你和裴太太回去,你们现在需要平复一下心情,今天晚上,我会来你们家里一趟,您看怎么样?” 思虑几分,裴正武点了点头。 宋晏辞让齐飞开他那辆车把这两口子送回去,又说:“季先生可能得留一下,有些情况我们想跟他了解了解。” 傅兰芝抓着季翎的胳膊:“季翎,欣欣是被人害死的,你相信我,她一定是被人害死的,你……” 她泣不成声,季翎极力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安慰傅兰芝:“阿姨,你们先回去,我先配合警察,等我到时候来找你们,可以吗?” 在他跟前,强势又不可理喻的傅兰芝似乎都平静了许多,她点了点头,跟着裴正武离开了。 裴正武他们离开后,宋晏辞给季翎搬了个椅子过来:“季先生,先坐吧。” 季翎深吸了一口气,说了声谢谢才坐下来:“警官,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顾己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视频你也看到了,事情是今天早上十一点左右发生的,季先生,既然你是裴欣欣的男朋友,那我想知道,你知不知道裴欣欣吸毒?” “吸毒?”季翎满目都是不可置信:“她吸毒?” “是,而且属于重度成瘾者。” 顾己他们坐了下来,她又问:“季先生,我想知道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在钦城师范大学任教,今年是第三年。” 林一月略显意外:“据我调查,裴欣欣念的是并不是这个学校而是钦大,学的还是化学专业,季先生,你们俩是怎么认识的?” “我跟欣欣认识,其实是三年前的事情,真正在一起,是两年前。” 他说完这话看向大家,见他们都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这才继续说:“那时候我刚进学校,教的班上有个学生私自离校,他们的辅导员跟我关系比较好,我帮忙找人的时候,在酒吧碰到了欣欣。” “三年前……”宋晏辞说:“季先生,我可能有点冒犯,我刚刚查了你的基本资料……” 季翎并不觉得冒犯,他顺着宋晏辞的话说:“从我们的生活环境,家庭条件来看,我跟她基本不会有什么交集,对吧?” 宋晏辞点了点头。 “她有自残倾向。”季翎忽然看向他们说。 宋晏辞和顾己眉心轻轻一动。 顾己问:“她父母知道吗?” “我不确定。” 季翎拧着眉回想:“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大家都说钦城四桥底有鬼……” 岑虎插进来一句话:“是有这么一回事,都说四桥底每年都有人排着队的跳河,而且能救上来的可能性很低,就这个月,我就看公众号推送已经跳了两个了,都没救回来。” “没错。”季翎说:“我住的地方离四桥很近,经常去那边散步,第一次遇到欣欣,就是在那里。” “也就是说,裴欣欣当时企图自杀,是你救了她。” “嗯,当时她身上什么都没有,我把人送到医院,照顾了两天,等人醒过来,联系到她父母后才离开,等我们再次见面,就是两年前在酒吧那次了。” 宋晏辞观察着他,发现他跟他们交流的时候都很冷静,一旦停下来,眼神里就会流露出疑惑和沉思。 奇怪的是,他身上似乎没有在一起两年的情侣间应该有的悲伤。 他刚打算问,顾己已经开口,她说:“季先生,关于裴欣欣的死,你好像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悲伤。” 季翎愣了愣,有点诧异地看向她,顾己没有移开目光,跟他对视了几秒。 季翎没有任何回避地看着她:“如果我说,成为欣欣的男朋友并非我的本意,你们能理解吗?” 聂忠华不能理解:“不喜欢为什么要在一起?” 季翎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宋晏辞想到了什么,他说:“跟他父母有关?” 季翎并没有确切地回答,只说:“在别人眼里,欣欣的生活应有尽有,她靠吃喝玩乐就能毫无负担的过完一生,但我认识的裴欣欣好像并不是这样的。” 顾己问:“那你认识的她是怎么样的?” 季翎思考着:“敏感,脆弱,她有时候会像是突然变一个人似的,就像视频里的她一样,那个时候,她仿佛不认识身边所有人,只像个十来岁的小孩子一样不讲道理,会……” 他停了停,似乎在想一个合适的措辞。 宋晏辞忽然说:“你是想说,就像人格分裂一样,是吗?” 季翎猛地朝他看了过来。 第120章 冒火 见他看着自己,宋晏辞说:“我见过裴欣欣几次,再加上你刚才的描述,觉得她的行为挺像是人格分裂。” 季翎问:“你认识她?” “家庭因素,见过几面。” 宋晏辞说:“关于刚才说的,你能不能说的更详细一点,有没有什么具体的事例?” 季翎抿了抿唇,他拉起袖子,露出胳膊上几道深浅不一的伤痕:“一年前我的生日,她来我家里帮我过生日,原本一切都好好的,但是吹蜡烛的时候她突然就不对劲了,猛地掀了桌子,跑到厨房抓了一把菜刀,跑出来就对着我砍,这就是那次伤的。” 岑虎忍不住问:“季先生,那你的腿是不是……” 季翎赶紧摇了摇头:“这个跟她无关,这是我以前遭遇意外受伤导致的。” 宋晏辞盯着他胳膊上的伤痕问:“等她清醒过来之后,她还记不记得自己做过的事情?” 季翎摇了摇头。 宋晏辞沉默了几秒又问:“我还想问一下,裴欣欣跟你在一起的状态,或者说穿着打扮这方面,是比较偏向于视频里那样,还是文静淑女的那一种?” 季翎一边想一边说:“其实我很少见她跟视频里那样的穿着打扮,她平时的穿衣风格都是很温柔的。” 顾己抓住漏洞:“你说很少见,也就是说你见过。” “是。”季翎点头:“每一次她都会告诉我这是他们朋友间聚会的主题,她有几个一起长大的朋友,比较喜欢那种风格。” 顾己紧接着问:“你跟她的朋友们熟悉吗?” “不算很熟,在一起吃过饭,两年加起来,不过十次吧。” 顾己想了想,她调出了刘迪和方智杰的照片:“你看看这两个人,你认识吗?” 季翎倾身去看,眉头微拧:“认识,他们俩跟欣欣关系很好,经常在一起玩,一个叫刘……刘迪,另一个好像叫……方智杰。” 见他这么说,宋晏辞那边又把其他几个人的照片找了出来:“你看看,这几个人你都认不认识?” 季翎站了起来,他撑着桌子看那些照片,一边回忆,一边指着其中三个人:“这三个人我都见过,曹菲,童静,严俊杰,这三个人跟刘迪和方智杰一样,经常跟欣欣聚会之类的。” 宋晏辞也站了起来,他指着剩下的一男一女:“所以这两个人,你没有印象?” 季翎摇头:“我没见过。” 宋晏辞又把话题转了回去:“所以你跟裴欣欣在一起的真实原因是?” 季翎一怔,过了几秒才说:“她有时候状态很不好,所以会跑到我这里来,后来有一次他父母找到我这里,欣欣又……又像过生日那次一样,她以死相逼,要跟我在一起。” “你喜欢她吗?” “说不上。”季翎的回答出乎意料:“我其实分不清我是因为同情还是因为喜欢跟她在一起……” 他看了眼自己的腿:“我有时候会觉得,我们是一样的人,只不过大家受伤的地方不一样而已。” 宋晏辞呼了口气,他把平板收回去,看了看时间说:“季先生,那今天先这样,如果有需要,我们可能会随时联系你,希望你能配合。” 季翎疑惑地看向他,他点了点头:“警官,我想知道,欣欣她到底是怎么死的,真的跟……跟视频里一样吗?” “目前来说是这样,如果有新的线索,我们会通知家属,你可以通过裴欣欣的父母了解案子的最新进展,毕竟你只是裴欣欣的男朋友,我们没有义务向你通报相关情况。” 季翎眼里闪过一抹失落,他点了点头:“好,那麻烦你们了。” 他转身离开,身形晃荡,走得很缓慢。 等他走出去了,林一月可惜地啧了一声:“太可惜了,这么帅的男人,偏偏伤了腿,你们都不知道,他刚才那么走出去的时候,我都有点想哭。” 大家还没来得及回应她,聂忠华先问宋晏辞:“我们还能从季翎嘴里了解更多信息,为什么现在就让他走了?” 宋晏辞一笑,看向顾己:“顾队,你觉得呢?” 顾己说:“季翎身上的确还有很多线索,但听的太多,就容易造成先入为主的情况,目前我们掌握的线索还不算太多,过多的信息可能会扰乱我们的思路。” “顾队说的没错,但这只是一方面。”宋晏辞挑眉说。 大家都朝他看过来,聂忠华问:“那另一方面是什么?” “下班啊聂警官,你们都这么喜欢加班?” 宋晏辞一个个点着他们:“你不去医院看看你弟?林女士,你不下班?老岑,你不去处理一下自己身上那些抓伤?” 顾己蹙眉问:“你不是说,要去裴家吗,我跟你一起去。” “你不用去了,去忙你的。”宋晏辞说:“你那位长辈初来乍到,你得先去看看。” 顾己差点忘了这一茬。 聂忠华的目光在顾己身上一扫而过,他说:“医院早去晚去都一样,而且有护工照顾,宋队,我跟你一起去裴家。” 宋晏辞一想:“也行,到时候你可以提前离开,而且我敢肯定,季翎离开后会去裴家,说不定咱们能有意外收获。” 林一月举了举手:“还有五分钟就到我的下班时间了,老大,你要不要安排一下咱们明天的任务啊,我晚上无聊还能赶赶工呢。” 岑虎抬起伤痕累累的胳膊拍了拍林一月的肩膀:“一月,我现在才发现,你才是这个组最卷的。” 林一月咧嘴一笑:“实不相瞒,上学的时候我也是这么卷的。” 宋晏辞脑子里迅速梳理了一下,才开口说:“大概率的情况下,今晚我会和老聂检查裴欣欣的房间,获取相关线索,顺便征得她父母同意尸检的事情,明天我们会比较忙一点,分析相关线索,传唤裴欣欣那几个朋友,并且分别谈话,林一月,你主要查一查这些人的资料,挖的越深越好。” 他说完,顾己又说:“那我们这边……老岑,你和老聂明天累一点,查一查现场找到的那些毒品来源,他们的量很大,应该有自己的固定渠道,我们也可以顺着这条线查下去。” 岑虎和聂忠华点头应了。 “行了,都走吧,老聂,你在我车上等我啊,我跟顾队说两句话。” 聂忠华也没有多想,他点了点头,跟岑虎一起往外走:“好,我顺便给齐飞打个电话,让他别回来了。” 他们一走,顾己问宋晏辞:“怎么了?刚才的谈话有问题?” 宋晏辞无奈:“顾队,你放松一点好不好,案子的事情明天再说。” 顾己皱眉:“那你有什么私事么?” 宋晏辞找到自己的办公桌,拉开抽屉拿出一张卡。 “这是钦城一家体检机构的vip卡,你应该没有时间,我会跟江礼说一声,明天让孙丽萍陪着你那位长辈做个深度体检,他们会有专门的医生评估体检人员的身体状况,根据需求安排相关计划,老人家做手术都不容易,到时候会更稳妥一点,也算是个保障吧。” 顾己没想到他说的竟然会是这个,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宋晏辞。 宋晏辞挑着眉:“怎么啦?是不是又被我感动到了?” 顾己接过那张卡,抬头盯着他的眼睛:“宋晏辞,其实你对我不是一见钟情吧?” 宋晏辞一个没反应过来:“啊?” 顾己唇角一勾:“其实你对我早就芳心暗许了吧?” 宋晏辞错开目光,有点心虚:“说啥呢你。” 顾己忽然问他:“你想见菜鸟吗?” 宋晏辞:??!! 顾己抬手,抚了抚他肩膀的衣服,动作轻轻柔柔,像是一根羽毛在他心上挠来挠去。 她说:“我跟你说过吧,我面子很大,人脉很广,你要是想,我帮你找偶像。” 宋晏辞头顶冒出的那点火瞬间就熄灭了。 他第一次在顾己跟前狼狈地跑开,声音从楼道传进来:“不用了不用了,真不用了顾队,明天见啊顾队。” 顾己一脸茫然,根本无法理解他为什么会这样。 她做错什么了? 他难道不该感动的痛哭流涕的? 为什么要跑? 为什么? 她想不通。 第121章 帮我 夜色蒙上轻飘飘的一层灰时,有人敲响了房门。 门被推开的时候,裴遇胳膊上的忍冬纹已经快要收尾了。 他没抬头,夹着棉球沾着血珠。 来人进来,站在沙发旁边,仿佛不明白裴遇为什么会叫自己过来。 带血的棉球被扔进垃圾桶的时候,裴遇下巴点了点桌上的平板:“看看。” 对方疑惑,但还是听他的话拿起了平板,滑开后去看上面的内容。 屏幕亮起来的时候,那上面赫然就是裴欣欣死亡现场的视频。 等到看完视频的时候,男人已经脸色大变,他下意识瞥了一眼裴遇。 裴遇的动作慢条斯理,一层层的血珠冒出来又被新的棉球吸收,他似乎有点乐在其中。 对方看向裴遇,声音里透着焦急:“遇哥,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早上。” 裴遇直起身,扯下袖子挡住胳膊上的纹身,从桌子上的一堆文件中找出一张照片推了出去。 那是季翎的照片。 一看到那张照片,男人情绪更激动了,他抓起照片:“遇哥,您……” 裴遇这时候才抬起头,语气淡淡的:“你跟他认识。” 是肯定,而非疑问。 男人眼角的神经跳了几下,几秒后他突然跪了下去:“遇哥,他日子过的够苦了,你帮帮他,我路东当牛做马报答你!” 裴遇看着他,阴冷的眼尾带上了几分暖意,开口却带着不悦:“你费尽心思把这些东西送到我跟前,就是为了这句话? 路东脸色猛地一灰,慌乱地看向裴遇。 裴遇问他:“你在我身边多久了?” “三年。” “走上这条路,多久了?” 路东不解地看着他,从他的目光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说:“八年。” “手上沾过血吗?” 路东一愣:“没有。” 他很快意识到什么,跪着往前走了几步,抓住裴遇的膝盖:“遇哥,只要你能帮我,我现在就去杀,你让我杀谁我就杀谁,真的!” 裴遇没说话,只是垂头看他,那双阴翳的眼睛此时却透出几分柔和的悲悯出来。 “我听说上次,他们让你杀个叛徒,你吓得都尿裤子了。” 路东垂下脑袋,似乎对这件事很难以启齿。 裴遇哂笑一声:“我没猜错的话,你装的吧。” 路东震惊地抬起头,一脸灰白之色。 裴遇又问:“为什么要走这条路?” 路东皱了皱眉。 刚要开口,裴遇又说:“我要听实话。” 路东怔了怔,眼眶突然发红,他的每一个字几乎都是咬牙切齿的:“正道容不下好人!” 裴遇盯着他,看得路东的心又凉了几分。 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裴遇忽然说:“男儿膝下有黄金,站起来说话。” 路东不敢不站。 他站起来的时候,裴遇拿过季翎那张照片:“路是他自己选的,我想帮也晚了。” 路东提着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裴遇又开口了:“但他身后那些人,我可以帮,往后让他们免受苦楚,免遭伤害,我可以给他们一大笔钱,如果他们想,可以离开这个地方,去过新的生活。” 明明是路东想尽办法想让他帮忙,抱着一股走投无路的绝望想要从他跟前找一丝生机,但此时此刻,他却问裴遇:“为什么?” 裴遇没回,只是反问他:“那你为什么会找我?” 路东下意识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你会帮我。” 裴遇嗤笑一声,语气却凌厉了起来:“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次你找的不是我,是其他人,你这一辈子,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路东当然想过。 他会卑微如斯的跪在地上求别人,可能会被嘲笑,会成为笑话,会被玩弄,然后成为别人的刀,别人的枪,别人的替罪羊,这一辈子彻彻底底地走上一条不归路。 “路东。”裴遇说:“做个好人吧,你头顶上的天没那么黑。” 路东不可置信地看着裴遇。 他跟在裴遇身边三年,裴遇就像一条浑身都淬着毒的蛇,谁挨近他,谁就没有好下场,他是这条道上的活阎王,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但现在,他说让他做个好人。 裴遇根本不在意他在想什么,他拿着季翎的照片问:“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路东的目光下移落在照片上季翎的眼睛上,他说:“可以交付生死的朋友。” “你们多久没见了?” 路东眼里闪过悲伤:“八年。” “八年……” 裴遇笑了笑,眼角透着不知道对谁的嘲弄:“行了,你回去吧,明天中午过来找我。” 路东忍不住问他:“遇哥,季翎他……真的……” “他比你还清楚自己的归宿。”裴遇挡住他的话:“出去吧。” 路东不敢再说什么,他带着满腔沉甸甸的心思出去了。 刺青处渗出来的血染红了裴遇白衬衫的袖子,他拿起桌子上的平板,划过裴欣欣那个视频,后面还有个视频。 视频的拍摄视角在楼上,能够清楚地看到顾己和宋晏辞他们到现场的情况。 他反复看了这个视频很多遍,阴鸷的目光看过他们每一个人的脸,最后一声叹息,毫不留恋地删除了视频。 *** 顾己那边,她赶到戚铭的房子,门一打开就闻到一股饭菜香,是久违的家常菜的味道。 “妈妈。” 她脸上的笑生动起来,对着厨房的方向叫了一声,尾音里带着一股撒娇的意味。 六人小分队里,菜鸟顾己父母双亡,只有一个爷爷还算健康。 孤狼戚铭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家里还有个哥哥和姐姐,都在老家生活,条件都算得上富足,姐弟三个关系非常好。 肥熊邱俊的妈妈几年前因病去世,父亲跟着姐姐一家子生活,肥熊的姐夫是个孤儿,对岳父像是亲生父亲一样对待。 鱼鹰段皓的妈妈很早就跟他爸爸离婚了,鱼鹰跟着爸爸,他当兵的第二年,他父亲有了新的家庭,他牺牲的那一年,继母生了个女儿。 牦牛阿克火仁是顾己小时候的玩伴,他小时候被亲生父母丢弃,是他的养父捡到他,一辈子没有结婚将他养大。 牦牛牺牲后,顾己在央吉家对面给他阿爸买了房子,央吉的父母平时会照料他,但他们经常生活在牧区,这些年他已经融到了央吉家,仁增跟他关系很好,甚至会亲切的叫他小阿爸。 至于黑豹周列,他父亲年轻时不懂事,亏欠他们母子俩太多,后来终于悔悟回归家庭,但没多久就得了病,走的很快,也算没受什么折磨。 所以他们这几个人里,只有老黑还有妈妈,顾己他们会学着老黑的语调,亲切叫她妈妈。 周妈妈对他们几个,跟对待老黑没有任何差别。 她这么一叫,周妈妈周慧如立马从厨房跑出来:“哎哟,我们家小闺女回来啦。” 她在围裙上擦了手才抱住顾己,立马皱着眉:“怎么浑身就剩下点骨头节节啦!肯定没好好吃饭!” “我饭量可大呢。” 顾己松开看她:“倒是您才没好好吃吧?” “我可吃的好着呢。” 周慧如看着她,满是慈爱:“倒是白了那么一点儿。” 第122章 春心 “这话我爱听。” 顾己揽着她往餐桌走:“戚铭最近有任务,下个月才能回来,您安心住着,哎,不是有个阿姨过来么,她人呢?” “你说孙阿姨啊?” 周慧如一巴掌打在她偷吃菜的手背上,眼神警告她洗手去。 “她人特别好,跟我也聊得来,还是她带着我去市场买的菜呢,还有那个叫江礼的小伙子,也好得很,我看到他呀,就跟看到邱俊那孩子一样,孙阿姨来得急,没拿换洗的衣服,那小伙子带她回去拿衣服了。” 她跟着顾己到厨房洗了手又跟出来:“你也是,安排这么周到干什么,跟伺候少奶奶似的。” 顾己迫不及待往嘴里塞了口菜:“哪叫什么少奶奶,你刚来这儿还不熟,孙阿姨跟我也认识,乐意过来呢,至于江礼,他那边我会谢的,最近我手上有个新案子,可能会有点忙,有他们在你跟前我放心。” 一听这话,周慧如也不挡着她了:“我都听你们的,你们在外面那么苦那么累,再别顾念着我这里。” “这才对嘛。” 顾己喝着她舀过来的汤:“江礼和孙阿姨都是信得过的人,明天就让他们带你去做个体检,手术的事情我托了人,应该很快就可以了,咱把身体养的好好的,健健康康等周列回来,好日子还长着呢。” 周慧如慈爱地看着她,却也忍不住问:“小己,你说,那小子还能回来么?” “当然能。”顾己宽慰她:“早晚都要回来。” 周慧如掩下心里的悲伤,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给这些孩子造成压力:“是死是活,咱都让他回来是不是,我还有你们几个孩子呢,他就是没了,也算是为国捐躯,我为他骄傲。” 顾己借着仰头喝汤的功夫掩住了眼里的难过,放下碗的时候说:“您放心,我全须全尾地把他给咱们找回来。” 周慧如笑中带泪:“好好好,我们小己啊,从来没说过骗人的话。” 她做了一大桌子菜,自己却不吃,一双眼睛一直盯着顾己的饭碗,恨不得把所有的菜都给她夹过去:“对啦,小己啊,你前段时间跟我打电话,说你爷爷回来了是不是?” 顾己点头:“忙完这两天,我带您去看看他。” “要你带做什么,打个车问个路我自己还是会的,自己找点儿事情做,你们没那么操心,我也没那么多时间想东想西的,你说是不是?” 在顾己略显疑惑的目光里,她一笑,干净的筷子头轻打了她的脑袋一下:“既然一时半会要待在这儿,你跟小铭肯定不愿意我出去干活去,给你爷爷做顿饭我总能行,反正一日三餐我自己也要吃,多做一两个人的更不是问题。” 顾己笑了起来,胳膊撑在桌子上:“那我是不是也有口福了?” “瞧你说的什么话,天天给你们做我都不嫌累。” 周慧如问她:“行不行,我当你应了啊。” “应啦应啦。”顾己笑道:“我让我爷爷每天过来吃饭,他肯定特别乐意。” 周慧如有点担心:“那不得好远的路?” “您是不知道……” 顾己失笑不已,掏出手机给她看照片:“他最近最喜欢的就是骑着小电车满路上溜达,有这辆车在,去哪儿都方便,等你做了手术恢复了,我给你也买一辆。” 顾己的手机上,正是顾怀山和仁增当时给她送来的那辆粉色小电动车的合照。 老爷子骨头硬了半辈子,临了了,竟然对这辆粉色的小车爱不释手。 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捣鼓来的,左边的车把手上一只小鸭子,右边的车把手上一个小风车,车子一动起来,小风车就会呼啦啦地转起来。 尤其是老爷子头围大,又给自己整了个粉色的头盔。 顾己最近没怎么回去,照片还是他找人拍了发过来的,顾己没事的时候就拿出来,一看就乐。 周慧如也忍俊不禁:“你爷爷这个人呐,活的比谁都透。” 透吗? 顾己也觉得他活的透,可她知道,爷爷的通透是逼出来的。 青年丧妻,中年丧子,儿媳妇又是以那种方式离开,到如今身边只有个小孙女,干的还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事。 他要是不活的透一点,日子怎么往下过呢。 这边顾己和周慧如吃饭的时候,宋晏辞和聂忠华进了裴家的大门。 而原本应该回家享受下班生活的林一月,这会儿却悄咪咪地出现在了聂晓光所在的医院。 她站在聂晓光的病房外面,向来直来直去的小姑娘这会儿有点踌躇,站在门口好一会儿还没决定到底要不要进去。 直到照顾聂晓光的护工出来,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她:“小姑娘,你来看里面的病人啊,他这会儿睡着了,你要不明天再来?” 林一月尴尬地点着头,跟在她身后往外走,等护工要进楼梯的时候她猛地想到什么,脚下故意慢了几步,转身就朝着聂晓光的病房走。 她轻轻推开聂晓光病房的门,轻手轻脚地走进去,看到病床上睡着的聂晓光。 在这个静谧而又充满着消毒水味道的病房里,她似乎能听到自己逐渐紧促的心跳声。 她看着聂晓光的脸,自个儿的脸先热腾腾地烫了起来,脑子里满是上次她被骚扰时的场景。 虽然她的武力值在重案组是垫底的,但对付几个臭流氓还是不在话下的,要不然她每年的体能考核怎么过? 更何况当初她要死要活的要跟着宋晏辞干,宋晏辞专门请了人,足足训练了她三个月。 女警可能遇到的危险和应对方式那是翻来覆去练了个遍,熟练到出师没两天闫局就让她去给全局的女同事们上课了。 后面直接给她搞了个全市巡回教学。 那几个小混混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 林一月玩心上来了,正准备来一招出其不意釜底抽薪,流程还停留在第一层的将计就计上,满身的演技还在蓄势待发,那流氓已经被突然出现的聂晓光锁住了喉。 他一个反锁将人抵在地上,对林一月说:“我拍了视频,报警。” 他抬头的一瞬间,林一月女士那颗小心脏就跟现在似的,砰砰砰地,像小时候舌尖上的跳跳糖一样活蹦乱跳。 他又抬头看林一月:“报警啊,愣着干啥?” 林一月咂吧了两下嘴,忘了从戏里抽出来,一口夹子音说:“人家就是警察……” 聂晓光表情差点石化:“??啥??” 就这么一个字,林一月却从他眼里看到了类似“你他娘的在开玩笑吗”的意思。 她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清了清嗓子,小小的身体大大的能量,一把推开聂晓光,反手抓着臭流氓,昏沉的路灯下朝着聂晓光一笑。 然后眉眼弯弯地说:“不好意思,我就是警察。” 第123章 名画 林一月静静地站在床边,手上提着的水果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柜子上。 她轻声说:“你好,聂晓光,我叫林一月。” 她说完这话,笑声轻轻地回荡在病房里,朝着聂晓光挥了挥手:“祝你早日康复啊,下次再见。” 等她轻轻地退出病房的时候,聂晓光忽然睁开眼睛。 他盯着病房门,又帅又痞的脸上浮上一抹笑意。 此时的裴欣欣家里。 傅兰芝悲伤过度难以支撑,裴正武叫司机将人送到了她娘家。 见裴正武也有点支撑不住了,宋晏辞适时提出:“裴先生,我们想去裴欣欣的房间看看,能行吗?” 裴正武疲惫地点了点头:“三楼整层都是欣欣的,她不喜欢我们进入她的领地,我也没有怎么进去过,你们要去的话……” 他叫了保姆一声:“张婶,你带这两位警官去三楼看看。” 保姆立马过来,带着宋晏辞和聂忠华去了三楼。 上楼的时候,宋晏辞问保姆:“张婶,你在裴家干了多久了?” “那年头可久了,算起来得有十年了吧。” 裴欣欣今年23岁,这样算的话…… 宋晏辞说:“裴欣欣十三岁的时候你就来了啊?” 保姆点着头:“对,应该就是这时候。” 正好到了三楼,宋晏辞忽然停下来问:“那裴欣欣被绑架的事情,你应该知道吧?” 这件事在裴家是不能提起的禁忌,但保姆知道面前这两个人是警察,稍微的迟疑后才点了点头。 “是……但警察同志,我就是一个做保姆的,主人家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当初绑架案发生的第二天,先生和太太就让我先回去了,直到欣欣被接回来几天的时候我才回来。” “我也就随口问问。”宋晏辞笑了笑:“三楼这么多间房,她住哪间?” 保姆快走了两步,指着正中间的那间:“这儿。” 宋晏辞和聂忠华站在门口做准备的时候,保姆忍不住又问:“警察同志,是不是欣欣又出什么事了?她这时候应该在国外吧,太太前段时间刚送出去的。” “这个我们现在不方便跟你透露。” 聂忠华戴上脚套:“你可以先回避一下了。” 保姆应了一声,又指着另外几间房:“这层楼一共四间房,这间是卧室,尽头这间是她的画室,剩下两间一间是书房,另外一间我也不清楚,她从来不让我们进去,那间房常年都是锁着的。” 这句话引起了宋晏辞和聂忠华的注意,他们动作一停,宋晏辞问:“就算打扫也不让你们进去?” “对,还有她的画室,如果要打扫的话必须是她在的时候,其余时间都不行,至于这间锁着的房子,我们谁也进不去。” 宋晏辞又问:“那她画的是什么画,你见过吗?” 保姆摇了摇头:“没有,每次进去的时候,那些画都是盖着画布的。” “好,辛苦了啊阿姨,如果待会还有需要了解的我再找你。” 保姆离开后,宋晏辞和聂忠华进了裴欣欣的卧室,聂忠华问:“要不要给我们顾队打个电话,我觉得裴家的线索会比较多,她在的话会好一点。” 还没等宋晏辞说话,聂忠华已经拨通了顾己的电话:“裴欣欣家里有两间房,一间是画室,一间常年锁着,只有裴欣欣能进去,我想你应该会很有兴趣。” 很快他就挂了电话,宋晏辞有点期待:“她怎么说?” “她说她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大概二十分钟后到。” 聂忠华说完这话,重新戴上手套,扫视了这间卧室一圈:“宋队,你是我们中和裴欣欣交集相对较多的,你觉得这间屋子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宋晏辞看着这间装修风格冷硬的房间,竟然有了意料之外的探索欲:“反差感很强,她每次跟着父母出席活动的时候,走的都是乖巧听话淑女路线,事实上如果我不仔细观察的话,她的人设精髓把握的很好,这间房子的风格,更像是视频里的她。” 暗黑,纠结,扭曲,压抑,阴森。 尤其是正对着床头的墙壁上挂着的那幅油画,聂忠华在看到那张画的第一眼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画上的主角是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两个人站在一扇窗户前,窗户外面黑黝黝的,似乎飘荡着雪花之类的东西。 两个人的眼睛看起来让人很不舒服,尤其是女孩的眼睛,像是黑洞一样。 宋晏辞的注意力也被那幅画吸引过去了,他问聂忠华:“老聂,你认不认识这幅画?” 聂忠华摇头:“很有名?” “算是吧。”宋晏辞问:“第一眼看过去,你看到什么了?” 聂忠华拧着眉:“一男一女,窗户,月亮,雪花。” “错了。” 宋晏辞走到那幅油画跟前:“你仔细看这个女孩,她并不是真人,而是个玩偶,她的肢节都是拼接起来的,怎么说呢,像是很多个真人女孩子的肢节组装而成的,尤其是她的眼睛,空洞而又阴森。” 聂忠华的胳膊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宋晏辞继续说:“另外你过来看,窗户外面的这些并不是雪花,而是一双又一双的人手,他们扒在窗户上,像是魔鬼想冲进来把这个男孩拽出去。” 聂忠华鸡皮疙瘩又盖了一层。 “最主要的是你看这里。” 宋晏辞指着玩偶女孩和男孩之间的空隙:“玩偶女孩拿着一把枪对着男孩。” 聂忠华忍不住骂道:“这他妈什么玩意儿?” 宋晏辞说:“世界名画《The Hands Resist Him》,是M国艺术家比尔·斯托纳姆在1972年创作的,这么说吧,经过各种各样的炒作,p以及神乎其神的传言,这幅画最终被架上了世界三大禁画之首。” “装神弄鬼的把戏罢了。” 聂忠华已经调整好情绪:“任谁看到个没有眼珠子的眼睛都不会好受。” 宋晏辞哈哈一笑:“你别说,这一点我跟你持相同观点,刚才我不是跟你说了么,玩偶拿着一把枪对着男孩,因为是油画,大家看的也没那么仔细,但在我看来,那把枪不过就是窗框而已,玩偶手中不是什么枪,只是个类似电阻之类的东西。” 聂忠华凑过去仔细看:“还真是,要往玄乎点说,我宁愿说那是个炸弹。” 宋晏辞肩膀碰了他一下:“老聂,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幽默?” 聂忠华一本正经:“以前咱俩并不熟。” 宋晏辞咦了一声,重回刚才的话题:“但不得不承认,这种画是制造恐怖氛围的好东西,但我想,任何一个心理正常的人都不会把这种画挂在自己卧室,而且还是正对着床头的位置。” 聂忠华问:“你怀疑裴欣欣有心理问题?” “嗯。” 宋晏辞点头:“正在怀疑,并且怀疑在不断加深。” 第124章 开锁 裴欣欣那间卧室呆久了让人觉得难受,除了那幅画,宋晏辞和聂忠华找了一圈,没再找到其他线索。 两个人出来,站在走廊舒了口气,正好保姆带着顾己上来了。 一看两个人的脸色,顾己问:“怎么了?” 聂忠华指了指卧室:“你看看吧,做好心理准备。” 顾己走过去,站在卧室门口,视线先扫了一圈这间房的装修,最后目光才放在那张画上。 而后她眉心轻拧:“《The Hands Resist Him》。” 聂忠华眼睛一亮:“你知道这幅画?” “之前参与过一个案子,凶手就是利用这幅画装神弄鬼杀人的。” 顾己淡淡收回目光:“你们检查完里面了吗?” 宋晏辞站在她身边:“除了这个装修和墙上那幅画,其他的倒没有发现。” 他说完又忍不住问保姆:“张婶,我有个题外话,你们每次打扫裴欣欣这间卧室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张婶笑容局促:“就……就硬着头皮扫呗,家里还有打扫卫生的阿姨,通常我们会结伴进来打扫,一个人是不敢进来的,就那个画……阴涔涔的,我们也怕呀。” 顾己转过来问她:“裴欣欣的父母经常上来吗?” “先生不常上来,毕竟是女孩子的卧室,太太倒是经常来,但每次也待不了多久,她好几次想要欣欣把这幅画给取了,但欣欣死活不同意。” 顾己点了点头,看向宋晏辞:“接下来你们准备去哪间房?” “画室吧。”宋晏辞说:“她的画还挺抽象的,我想再观察观察。” 顾己没异议,三个人往画室那边走过去,张婶没敢跟上去,又下去了。 刚要下楼的时候宋晏辞又追过来:“张婶,麻烦你跟裴先生说一声,我们可能需要另一间房的备用钥匙,如果没有,那我们可能会通过警方的手段进入那间被锁的房间了。” 他转身回去的时候,顾己和聂忠华正好推开画室的门。 大概是裴欣欣最近不在,所以画室里的所有画都盖着画布,那些颜料也被摆放的整整齐齐。 聂忠华径直走过去,抬手就掀开了其中一张画的画布 结果他就受到了今晚的第二次暴击。 画布一掀开,两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这不是最主要的,主要是画面里一双眼睛惊恐地瞪大,大到她的瞳孔只是小小一点,点缀在满眼的眼白上。 另一双眼睛的主人也是个女生,她交叠在那双惊恐之眼的主人公身上,用手捂着对方的嘴,似乎担心对方叫出声来,而她的一只眼睛被头发挡住,另一只眼睛里也是同样的惊恐。 两个人扭曲而又赤*裸地依偎在一起,似乎在躲避魔鬼的到来,她们身上和身下,压着已经死去的人的尸体。 聂忠华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心里的脏话至少在每一颗牙齿上绕了八圈才咽下去。 “看样子裴欣欣确实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 顾己说着走上去,和宋晏辞一起扯下了其他画布。 所有的画都是一个基调,其中最引人注意的,是一张背影画。 画上是个赤*裸着后背的女人,她仰着头,视线落在画作上方的十字架上,十字架上,是受刑的耶稣。 而画作的主角胳膊交叉拥抱着自己,两只手伸到她的后背,撕开了一条口子。 那条血肉模糊的口子里,是一双凝视着看画人的眼睛。 宋晏辞仔细看完每一幅画:“怪不得打扫的时候要她在场,还要给每一幅画盖上画布,这要是心理承受能力差点的人,猛地见到就能吓晕,我现在越来越好奇那间被锁住的房子里到底是什么了。” 就在这个时候,裴正武上来了。 他站在门口,猛地看到画室里那些画,难以抑制地尖叫了一声,吓得连连后退,多亏了跟上来的张婶把人扶住。 宋晏辞他们立马盖上了画布走了出来:“裴先生,你没事吧?” 裴正武喘着粗气,颤抖着双手指着画室,不可置信地问:“那些……那些画都是欣欣画的?” “是。” 宋晏辞说:“包括她卧室的那张画,上面都有裴欣欣的签名,也就是说,这些画的确都是她画的,有些是临摹,有些是她自创的。” 裴正武呼吸急促,同住一个屋檐下,他竟然从来不知道女儿在楼上画的是这些。 一想到这个,他额头都冒出了一层冷汗。 顾己观察着裴正武的表情,见他情绪稳定一点了才问:“裴先生,我想问一下,裴欣欣是从小就喜欢画画吗?” 裴正武冷静了很久才说:“她三岁的时候就开始拿画笔了,一直在学,油画,国画,山水画都学过,只是那时候她画的一般,也不算很喜欢,我们也就当个爱好让她玩,一直断断续续地学到十来岁,都是她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学了。” “后来……” 他愧疚而又悲伤:“后来她被绑架,回来后一直不说话,直到一个月后才跟我们说话,第一句话就是说想画画,我们就给她弄了这个画室,你们不知道,这孩子刚回来的那几年真是愁坏了我们,她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我也得给她摘下来呀……” “那倒是。” 宋晏辞打断他的话,指着那扇锁起来的门:“那这个门的备用钥匙,你们有没有?” 裴正武摇了摇头:“这扇门的门锁是她专门换的,除了她没有人知道钥匙在哪里。” “既然这样,为了不浪费时间,不介意我开锁吧?当然,我会还原门锁。” 其实裴正武很迟疑,但想到视频里的女儿,再想到刚才那些画,他到底还是点了点头:“你随意吧。” 聂忠华一直开着执法记录仪,这会儿又重复问他:“裴先生,我再确认一遍,作为裴欣欣的父母,你是否同意我们开锁进入这个房间?” 裴正武深呼了一口气,对他这个行为带着隐约的烦躁和不悦:“是,我同意。” 宋晏辞转眼就掏出了一个小小的工具包。 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他花了五分钟的时间打开了这扇门的锁,还不忘对顾己说:“这个锁有点高级,所以用的时间长了点。”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顾己没好意思夸他。 宋晏辞收起自己的开锁工具,率先推开门,在门边摸索到开关将灯打开了。 顾己就站在他身边,房子里的灯亮起来的时候,他们俩是最先看到房子内景的人。 停顿了那么一瞬间,两人就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顾己往后退了半步,宋晏辞紧接着将门关上了。 他转过身看向裴正武:“裴先生,鉴于你现在的精神状态和身体状况,我建议你先下楼会好一点。” 第125章 门内 裴正武惊诧地看着他:“里面是什么?” 宋晏辞有点为难,但还是开口:“刚才画室那些画你也看到了,这里面的东西,可能比刚才画室的那些东西更恐怖一点,而且最主要的是,进去的人越多,越容易破坏房子里可能存在的线索。” 裴正武不愿意走,他迟疑再三:“我还是想看一眼。” 宋晏辞看了顾己一眼,见她没有意见,他往侧面站了站。 裴正武走过来,宋晏辞顺势推开了这扇门。 看到里面的东西,裴正武整个人呆立在原地,全身上下似乎只有眼睛还能有所知觉。 宋晏辞将人扶到一边:“张婶,麻烦你扶裴先生下去休息吧。” 看裴正武这个样子,张婶眼睛都不敢往那房子里瞥。 裴正武失魂落魄,一言不发地被张婶扶走了。 顾己他们重新换了保护措施才进到这个神秘的房间。 房间里的灯光要比其他房间的更昏暗一点,墙上几乎挂满着了和画室里风格相似的画。 尤其是裴欣欣似乎很喜欢画眼睛,在她的画里,眼睛是个很重要的因素,但是这些眼睛一旦脱离了人的面容,出现在各种不符合人体构造的地方时,就有点渗人了。 屋子里有一张很长的桌子,桌子上的东西被一张暂时分不清是绿色还是黑色的布盖着。 “这地方没窗户吗?”聂忠华说:“太压抑了。” 墙上那些画像是魔鬼的眼睛一样阴森森地注视着他们,让人有点喘不上气来。 “窗户全都被堵上了。” 宋晏辞掏出个手电筒打开,屋里昏暗的灯光终于亮堂了一点。 “无视那些东西。” 顾己说:“将它们假想成只是一些色彩的组合,只不过颜色上沉重一点,如果这种场景你都觉得难受,真人挂在那儿的时候你怎么办?” 聂忠华嗓子眼紧了紧,真刀真枪他不怕,这种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一出现,他身上的鸡皮疙瘩就没下去过。 他走到顾己身边:“你还见过真人挂在墙上的?” “嗯。” 顾己走到桌子跟前,叫了宋晏辞一声,两个人一起扯掉了桌子上的那块布:“凶手把受害者的尸体肢解,以残缺的形态固定在墙上,警方发现的时候,已经是三年后的事情了,年龄最大的受害者78岁,年龄最小的11岁。” 顾己这次确定了,布是绿布。 昏暗中宋晏辞看过来,一双眼差点流光溢彩:“六年前的D国尸画案?” 布扯了下来,露出下面遮盖着的东西,顾己语气平平:“对,宋队听说过?” 他何止听说过,他还参加了呢。 但这会儿宋晏辞有点心虚,这话感觉跟顾队在刻意点着他一样。 “从我二叔那儿听了一嘴。” 宋晏辞忙着转移话题:“我去,这都什么玩意儿?” 裴欣欣这张桌子上,绿布下掩盖着的,是大大小小的玻璃瓶。 瓶子里装着福尔马林,里面泡着各种各样的小动物尸体。 聂忠华脸色沉沉地看着那些东西,一时间有点反胃。 他很莫名其妙地想起弟弟聂晓光。 他这个弟弟,从小就调皮,闯祸闹事一大堆,偏偏就爱小动物,尤其是猫狗。 他要是看到这些瓶子里的标本,估计能气的拆了这个家,顺便用他并不出色的文学素养写出长达几万字的文章来控诉这种恶行。 想到这儿,聂忠华冷冰冰的脸上出现了几分柔和,也不知道那小子现在情况怎么样。 顾己的声音忽然严肃了起来,她拿起其中一个相对较小的瓶子:“你们看这个。” 宋晏辞和聂忠华同时抬头看过去,不觉头皮一紧,顾己手上的那个瓶子里,泡着的是人的手指头。 “宋晏辞,手电筒给我。” 顾己从宋晏辞手里接过手电筒,仔细查看瓶子里的手指,眉头不禁拧了起来:“从手指的形态来看,这不是一个人的。” 宋晏辞和聂忠华过去一看,瓶子里一共泡着六根手指。 聂忠华脸色沉地发黑:“你们看这根,这是……小孩的手指?” 顾己点了点:“应该是四岁到五岁这样的年纪。” “他妈的。”聂忠华终于骂出了这句脏话:“这他妈什么变态!” 顾己的声音又沉了几分:“老聂,再仔细检查一下,还有没有类似的人体组织。” 宋晏辞的目光却落在了那些画上面:“我总觉得这些画有点问题,我再仔细看看。” “好。” 顾己说:“我再检查一下,裴欣欣学的是化学专业,大概率来说这些东西都是她亲手制作的,那她制作这个东西应该有个场所。” 三个人扫了一圈,至少在他们现在所处的这个空间里,并没有制作标本的行为痕迹。 很快,三个人就各自行动了起来。 宋晏辞盯着墙上那些画,手电筒一点一点地照过去,目光慢慢地冷峻了起来。 宋晏辞的画看了四分之三的时候,正好到了聂忠华身边,他转身一看,聂忠华已经在那些密密麻麻的罐子里找到了将近二十罐疑似人体组织的罐子。 墙上那些画看到最后的时候,吱呀一声,顾己找到了这个空间里的暗门,露出了里面另外一个空间。 站在门口观察了两眼,顾己率先走了进去。 大概二十秒后,她的声音传了出来:“宋晏辞,你们进来。” 宋晏辞和聂忠华走过去的时候,浓烈的化学试剂味道从那扇门里传了出来。 他们走进去,温度骤降,看到顾己站在一张长方形的台子跟前,等他们走过去的时候,不禁都变了脸色。 那是一具人的尸体。 其实说的更确切一些,那更像是医学院里用来做研究的大体老师。 这个空间并没有外面那么大,但仪器应有尽有,甚至直到现在,存放这具尸体的台子都还在运作着,确保最大程度的保证这具尸体能够不那么快的腐烂。 顾己深吸了一口气,她扫了一圈这个地方:“裴欣欣的父母对这些东西真的不知情吗。” 聂忠华已经摇头了:“反正我不信。” 宋晏辞没说话,只是走动着,似乎要把这里的一切都映入自己的脑海中。 直到聂忠华开口问:“要不要好好审审傅兰芝和裴正武?” “暂时不行。” 宋晏辞走过来:“以这两人今天的状态,现在不适合询问,严重点可能会出问题,先叫人过来,把这些东西带回局里,派人盯着这两口子,明天再问。” 正好,这个时候张婶上来找宋晏辞他们。 她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吓得尖叫一声,跌坐在门口,目瞪口呆地望着地上被聂忠华挑出来的那些人体组织。 走廊里的灯光照过去,光线正打在那些东西上。 “啊!!!” 张婶连滚带爬:“这是什么啊!” 第126章 礼物 宋晏辞把裴家的事情上报给了闫利民,闫利民迅速增派警力过来,将相关线索带回了警局。 这些事情处理完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十二点了。 在听到张婶那一声尖叫的时候,裴正武就跌跌撞撞地跑了上来,一看到那些东西,他彻底绷不住了,直接晕倒在了楼梯上。 幸亏季翎正好过来了,跑上来将人挡住,他才没有从上面滚下去。 张婶腿脚发软地去帮忙,声音颤抖着:“季先生,这可咋办呢,家里怎么会出这种事呢……” 季翎脸色凝重,他扶着裴正武,一抬头就看到宋晏辞。 宋晏辞走下来,检查了裴正武的情况:“没什么大事,气急攻心晕过去了,把人……” 他忽地想起季翎的腿,叫了聂忠华过来,两人一前一后把裴正武抬到卧室去了。 警察陆陆续续赶到的时候,宋晏辞问季翎:“季先生,我以为你从警局出来就会来这里。” 季翎的笑不达眼底:“我父亲人在医院,我每天都会去看他。” “令尊……” 季翎语气平常:“植物人,昏迷有七年了。” “抱歉。”宋晏辞神情诚挚。 季翎并不在意:“习惯了,谈不上什么抱歉不抱歉的,宋警官,你们这是?” 警方抱着一罐又一罐的玻璃瓶出来,顾己扶起张婶让她去了自己的房间,没让她再看到这些东西。 季翎还算平静的脸色变得震惊而又不解。 宋晏辞又问:“季先生,你去过裴欣欣的画室吗?” 季翎茫然地摇头:“不仅是她的父母,包括她自己都说过,这层楼是她的私人领地,不允许被人过多的探索,所以……我并没有来过这里。” “这样……”宋晏辞回应着,忽然问:“那你有没有兴趣看看?” 季翎眉头一皱:“我可以?” “当然。” 宋晏辞带着他往书房走:“你是她的男朋友,是除了她父母跟她相处最多的人,说不定能发现点什么。” 季翎抿了抿嘴:“说实话,我并不是除了他父母跟他相处最多的人,她那些朋友才是。” 宋晏辞回头看了他一眼:“都一样,看看吧。” 一进门看到那些画的时候,季翎立在原地没迈动步子,看了一会儿,他的声音有点发沉:“这些画……都是她画的吗?” “基本是这样。” 宋晏辞问他:“季先生,你应该也看的出来,从这些画来看,裴欣欣应该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这方面你有什么线索吗?” “她一直在看一个心理医生。”季翎说:“但我想,这方面她父母比我知道的更多。” “也就是说,裴欣欣自残的事情她父母很有可能知道?” 季翎摇头:“我不清楚,他们从来没有把她看心理医生这件事放在明面上说过。” 宋晏辞又问:“你知不知道裴欣欣被绑架的事情?” 季翎眉头明显一拧:“什么?” “她十三岁的时候,被绑架过。” 两个人出了画室,宋晏辞看着来往的警员:“被绑架半个月才救回来,也算是个奇迹。” 季翎的眉头依旧紧锁着:“我看过一些科普,绑架半个月,绑匪撕票的可能会很大吧?” “是,绑架案里很少有人质能在被绑架半个月后还能救回来。” 宋晏辞停下脚步,对守在门口的一个警员说:“东面那堵墙上正中间有一幅画,我做了标记的,拿到局里,我想研究研究,其他的就不用了。” 警员进去后他又看向季翎:“或许裴欣欣的心理疾病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季翎脸色复杂,没再说话。 顾己出来的时候,从他脸上看到了一丝受到欺骗的屈辱感。 她移开目光看向宋晏辞:“今天就先这样吧,时间也不早了,该回去了。” 宋晏辞点头,又问季翎:“季先生,你是留在这儿,还是?” 季翎沉着脸,他深吸了一口气,明明看到了张婶期盼的目光,但还是转身就走:“我也回去了。” 张婶唉了一声追了上去:“季先生,先生和夫人现在这个情况,你要不……” 季翎的脚步没有停留,他加快脚步,张婶踉跄了几下,追着他出去,声音传到大家耳中:“你就留一晚上吧……” 宋晏辞他们出去的时候季翎已经离开了,张婶叹着气,也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张婶。”顾己说:“你不用怕,警方今晚会留人在这里,你好好休息,有什么情况就找留守的同事,他们都会帮你的。” 一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些东西,张婶手都是抖的:“这……这人咋睡得踏实啊……” 每天工作睡觉的地方放着那些东西,张婶一想都头皮发麻:“警察同志……我……我能不能回去住啊,这地方我是真怕……” “不太行啊张婶。” 宋晏辞笑了笑:“特殊时期,你克服一下,这样,我待会派一个女警过来陪你,有警察在你怕啥,警察就是镇鬼神的。” 张婶也不好再多说,她扯了扯嘴角:“那……那行吧……” 从裴家的别墅区域出来,顾己问:“老聂,你还去医院吗?” “太晚了。”聂忠华的目光在她和宋晏辞之间扫了一眼:“我坐你们谁的车?” “我的。”顾己率先说:“有点事要你帮忙。” 聂忠华点了点头,熟练地上了顾己那辆车。 别墅区的路灯亮着,宋晏辞却有点心虚地不敢看顾己的眼睛,他挠了挠脑袋:“顾队,那咱们……晚安?” “好。”顾己神色平静,从兜里掏出个信封:“这个给你。” 宋晏辞疑惑地看了过来:“什么?不会是情书吧?“ 顾己没忍住露出点笑,只说:“有人给你的,我猜应该是你喜欢的东西,等回家了再看吧。” 宋晏辞要拆信封的手猛地停下,眼里闪过失落:“不是你给的啊?” 顾己耸了耸肩:“反正回家再看吧,进了家门再看,能做到吗?” 宋晏辞艰难地考虑了几秒:“我尽量能吧。” “那就行。”顾己抬手顺了顺他后脑的呆毛:“谢礼算是给你了啊。” 因为她这个动作,宋晏辞浑身的皮都收紧了,导致顾己后面那句话她只听到了个啊字。 他傻不愣登地也啊了一声,机械地抬起手:“再见啊顾队,晚安啊顾队。” 顾己摆摆手,拉开车门上去了。 两辆车开出去,朝着不同的方向离开,聂忠华这才问:“你给了他什么?” “嗯……”顾己想了想:“照片。” 聂忠华拧眉:“谁的?” 顾己说:“他偶像的。” 聂忠华更不解了:“他偶像是谁?” 顾己勾唇:“小叮当。” 聂忠华满头冒着问号。 宋晏辞那边,愣是一路抓心挠肺地看着那个信封到的家。 还十分严谨地按照自己和顾己的约定,进了家门才撕开了信封。 里面的东西抽出来的时候,宋晏辞愣了几秒,随即膝盖一软直接趴在了地上。 听到动静正下楼的宋明辉和宋明阳同时停下来,看着下面趴得五体投地的人问:“怎么的了?被追杀了?” 宋晏辞面红耳赤地哀嚎:“我被撩了!二叔,我被她撩了!” 宋明辉哥俩松了口气走下来,宋明阳冲儿子翻了个白眼,恨铁不成钢:“你瞅瞅你那不成器的样儿,人家女孩子是怎么看上你的啊?你身上有什么过人的魅力吗?” 宋晏辞:…… “我没有吗……” 第127章 失眠 宋晏辞一晚上都没睡着,翻来覆去寻思了一晚上,凌晨五点的时候摸进了自家二叔的房间。 叔侄俩在黑暗的房间里进行了三十分钟的友好交流后,宋晏辞被宋明辉拎着后脖颈:“偷东西偷到我这儿来了?” “不是偷,是借。” 宋晏辞趁着他松手的时间翻身躺在了他床上去:“那照片给我一下。” 宋明辉开了灯,整理皱了的睡衣:“什么照片?” “上次我给你的照片啊。”宋晏辞顶着黑眼圈:“她早就知道了!” 宋明辉没明白,倒了杯水问他:“你能不能说人话,我早上还得去接你婶婶和阳阳她们,我需要足够的睡眠。” 宋晏辞一骨碌坐了起来:“郎警官的葬礼上,我跟她说,她爷爷顾怀山曾经是你的偶像。” “你小子以后能不能不要老是拿我找话题。”宋明辉嫌弃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呢?” “然后我又说,我也有偶像,叫菜鸟……” 宋明辉喝完水:“这不挺好吗?” “关键是我俩谁都没承认啊!” 宋晏辞仰天长啸:“就我之前给你那张照片的时候,她不知道菜鸟的事,在照片上签了菜鸟啊!” 宋明辉有点明白了:“也就是说,签名让你彻底确认了她就是菜鸟,但是后面又出现相关物证的时候,你俩谁都没承认?” “不是没承认!” 宋晏辞辩解:“从我第一次见她我就把她跟菜鸟画上等号了啊,然后我忘了这个签名的事,也就是说,上次我口不择言说出我偶像是菜鸟的时候,她已经看透我了!” “看透又不会少块肉。” 宋明辉把人拽下来:“你不就喜欢这种刺激感么,赶紧走吧,我真的很困。” “今天……不对,是昨天!” 宋晏辞死乞白赖:“下班的时候她说自己人脉很广,可以帮我找菜鸟……” 宋明辉来了兴趣:“然后呢?” 宋晏辞万分懊恼:“我就在那个时候,醍醐灌顶,灵光乍现,我终于意识到她已经知道真相了!我心虚了,所以我逃了……” 宋明辉嫌弃地无以复加:“丢人现眼。” “晚上我们去裴家找线索,分开的时候她给了我那个信封……” 宋明辉都快睡着了:“信封里到底是什么?” “是她在部队的照片啊……可酷了,酷到我现在都睡不着……” 宋明辉忍无可忍,他重新起身,下床,拎起宋晏辞,将人带出去,走到他家大哥的门口,不顾人死活地敲开他的门,把宋晏辞扔了进去。 “子不教父之过,你管管你儿子吧。” 宋明阳莫名其妙,但坦然接受了这个交接,抹了把脸问:“他又怎么了?” 这次宋晏辞自己回答了,他坐在地上:“爸,你儿子好像长恋爱脑啦。” 宋明阳想了一会儿,看看自家弟弟那黑成炭的脸,忍不住呲嘴一笑:“不好意思啊,遗传,担待一下。” 宋晏辞第二天去上班的时候,一双黑眼圈黑的很出众,困得连车都不敢开,还是江克把人送过去的。 在他打了十二个哈欠,搞得江克都眼泪连连的时候,江克终于忍无可忍:“少……宋队,你就非得跟顾警官在一起吗?” 宋晏辞又打了个哈欠出来:“说说你的心里话。” “谈恋爱的前提是保证生命安全。” 江克苦口婆心:“你再这样下去,猝死了可咋办?” 宋晏辞泪眼婆娑还没来得及说话呢,江克又说了:“电视上说了,谁先动心谁受伤。” 宋晏辞凑过去问:“你最近又看了多少电视剧?” “四部。”江克老实回答:“一部警匪片,两部青春言情片,一部治愈恋爱片。” 宋晏辞打开车窗:“你最近挺闲啊?” 江克撇撇嘴:“还好吧。” “那这样吧。”车子停下来的时候宋晏辞冷笑一声:“江礼这两天忙,你去帮李重光。” 江克皱眉:“李重光说了,这次只要蠢的,太聪明的会坏事。” 宋晏辞下车,胳膊撑在车门上:“克,你对自己的智商认知这么高吗?” 他说着还揉了把江克的脑袋,一脸慈祥:“没关系的,做自己就好。” 江克不明就里的把车开进去停好,又拿出自己那辆心爱的代驾自行车,骑车出去的时候正好碰到走进来的顾己。 顾己一眼就认出人:“江克?” “顾队长。”江克一身西装戴着头盔停下来跟顾己打了个招呼。 顾己往警局看了一眼:“你找宋晏辞?” “我送他上班。” 顾己皱眉:“宋晏辞受伤了?” 江克摇头:“他昨晚失眠了。” 顾己:? 江克又说:“你给他的东西,让他失眠了,他半夜三更还在失眠,失眠到凌晨五点,还被二叔和老板分别收拾了一顿” 顾己:…… 江克重新骑上他的自行车,还朝着顾己挤出个自认为亲近的笑:“顾队,再见。” 顾己到重案组办公室的时候,宋晏辞正大剌剌地趴在桌子上补眠,听到顾己的声音,他欲盖弥彰地抱住自己的脑袋:“顾队,你来笑话我的吗……” 顾己实话实说:“没有。” 宋晏辞半眯着眼睛看她:“你在烈士陵园的时候就知道了是吧?” 顾己摇头:“昨天下班后才想明白的。” 宋晏辞:“啥?” 顾己抿了抿嘴:“不好意思,忘了我就是菜鸟。” 宋晏辞想了想:“也就是说,你比我想明白的还要晚那么一点啊?” 顾己点了点头。 她朝宋晏辞伸手:“握个手吧,我的粉丝。” 宋晏辞一张脸羞的不行,还扭捏起来了:“你就……对你的粉丝,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顾己忽然想起两个人在山上见面那一次,他们握手的时候只是简单地碰了碰指腹。 这会儿宋晏辞搓了搓手,红着耳朵尖儿,欢天喜地地跟她握了个踏踏实实,话也不会说了,只会傻乐。 顾己另一只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好好工作,壮我中华。” 宋晏辞委委屈屈:“就完啦?” 顾己拧眉:“不然呢?” 宋晏辞不知死活地引导:“比如私人生活,感情方面,一见钟情,早就芳心暗许?” 顾己噢了一声:“上班时间禁止钟情。” 她抽回手给自己倒了杯水,看了眼时间:“齐飞和老岑已经汇合了,他们很快会带那两个提前离开裴家别墅的那两个人过来,至于曹菲,童静和严俊杰,这会儿估计也清醒了,咱们跟他们聊聊。” 宋队长艰难地压下自己心里那点小九九:“聊之前我先给你看个东西。” 顾己问:“什么?” 宋晏辞打开手机给她递过去:“昨晚撤队的时候,我在发现标本的那个房子里留了个微型监视器,拍到了点好东西。” 顾己眉尖一挑,拿过手机。 “干得好。” 第128章 唬人 视频里显示,凌晨两点的时候,裴正武出现在这间房子里。 他先是站在门口踌躇着,似乎在做什么心理建设,后来终于下定决心才走了进去。 虽然相关的人体组织已经搬了出去,但那些动物的尸体标本还留在这儿,尤其是墙上那些画又压迫又阴森,从视频里就看出来裴正武是害怕的。 他强迫自己看过墙上那些画,又去看桌子上那些标本,有几次吓得差点坐在地上,直到最后才敢往那个暗门的方向走过去。 “你发现问题没有?”宋晏辞说:“我看到撤离的时候你关上了那道暗门。” 顾己眼眸微沉:“嗯,但从视频里看,裴正武知道这扇门的开关,不过裴家不是留人了吗,按理说这里应该有人守着的。” “我故意让他们对这里的看守松一点。” 宋晏辞说:“裴欣欣再厉害,那个隔间里相关的化学仪器,以及那位大体老师,她没那么大的本事把这些东西弄到家里来。” 顾己看向他:“但以裴正武的社会地位,暗地里要弄个大体老师,可能性还是很高的,就算是裴欣欣有相关的渠道,那么些东西,裴正武和傅兰芝都不可能不知情。” “就是这个道理。” 宋晏辞撑在桌子上:“而且裴正武一直在跟我们强调那个地方是裴欣欣的私人领地,我不太相信,女儿的心理问题这么严重,这两口子能放心?而且以我对他们的观察,他们没有那么尊重孩子。” “裴欣欣那个绑架案……” 顾己看完视频里裴正武失魂落魄地从那个隔间里出来,视频结束,她问宋晏辞:“你知道多少?” “我知道的还真不多。” 宋晏辞说:“但我已经联系了当初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察,稍晚一点他会过来一趟,其实我怀疑,裴欣欣的死跟当年的绑架案脱不了关系。” 顾己思考着:“你昨天跟季翎谈话的时候提到了一点,绑架案里,几乎没有人质在被绑架半个月后还能回来的,更何况还是女性人质。” “十年前裴家的家业还没现在这么大,裴欣欣被绑架的事情传的也没那么广,我也是从我爸那里听了一嘴,只知道绑匪当时要了三百万美金,后续这个钱有没有给绑匪,绑匪最后怎么样了,裴欣欣怎么回来的,一律没有后文。” “这就有意思了。” 顾己把手机还给他往审讯室走:“我昨晚回去后查了一下裴欣欣的父母,从目前网络上能找到的相关资料以及我跟他们昨天的相处来看,他们俩不像是低调的那类人。” 走到门口的时候聂忠华和林一月也来了,顾己和宋晏辞停下来:“我们打算去跟童静他们聊聊,正好你们来了,这样,你们俩去找童静,我跟宋队分别负责曹菲和严俊杰。” 四个人很快进入状态,分别进了审讯室。 顾己进了曹菲所在的审讯室,也是当时别墅里,和方智杰在一张床上的女生。 一个晚上过去了,这三个人才恢复神智,但对于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从他们吊儿郎当的样子来看,他们似乎还没有意识到事情有多严重。 顾己坐了下来,略过了前面的步骤直接说:“方智杰死了你知道吗?” 曹菲一愣,嗤笑一声:“大姐,你在开什么玩笑?” 管她大姐还是大姨,顾己神色不变:“开玩笑吗,我不觉得,不止方智杰,还有刘迪和裴欣欣,都死了。” 曹菲还是不信:“你放屁。” 顾己没说话,旁边陪同的同事脸一沉:“曹菲,这里是重案组审讯室,请注意你的言辞和态度!对我们的同事放尊重点!” 顾己侧头,看了这位同事一眼,只记得他是重案组的警员,叫林博,国字脸,不喜欢说话,见了人也是点头致意,这会儿一冷脸,还真唬住了眼前这个分不清孰轻孰重的小姑娘。 顾己说:“把刘迪和方智杰的照片给她看看。” 林博把方智杰和刘迪的尸体照片放了出来。 曹菲脸色大变,不可置信地看向顾己。 “你跟方智杰是什么关系?”顾己重新开口,这次,她的声音低了低,听起来多了几分压迫性。 曹菲的脸色很复杂,一番思想争斗后她低下头:“就……就经常一起玩。” “所以你们不是情侣关系。” 曹菲的脑袋垂的更低了,她扣着自己的指甲:“我有男朋友……” 顾己又问:“你们吸毒多久了?” 曹菲不说话了。 顾己声音一沉:“我在问你,吸毒多久了。” “三年……” “其他人呢?” 曹菲抬头看了她一眼,碰上顾己冷漠锐利的目光又很快垂下去:“我们六个人,最先开始的是方智杰,刘迪和裴欣欣,他们应该比我们要早,我们是后来才加入的……裴欣欣逼我的……” “你觉得,他们三个人里谁最早?” “那当然是裴欣欣啊。” 这个曹菲回答的倒是挺快:“她的毒品来源特别广,我们都是从她那儿拿货的。” 与此同时,宋晏辞那边。 他和顾己有点差别,一进去就跟个软骨头似的往椅子上一坐,二郎腿一翘,懒洋洋地看向面前的严俊杰:“方智杰和刘迪开天窗死了,你小子命挺大啊。” 严俊杰比曹菲大胆一点:“大哥,真死了啊?” “叫谁大哥呢!” 宋晏辞猛地往前一凑,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你不会真以为你们就是个聚众吸毒,死人也是吸死的,跟你没关系,关两天就放出来了是吧?” 严俊杰甚至还朝他一笑:“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 宋晏辞也一笑,又懒洋洋地靠回椅背:“裴欣欣也死了,我们现在基本能确定,她的死不是意外,也就是说,你,童静,曹菲,你们三个人杀人的嫌疑最大。” 严俊杰脸色变了变,终于有点儿害怕了:“大哥,你别吓唬我啊……” “你算什么东西我吓唬你?”宋晏辞嗤笑一声:“我们现在也在怀疑,方智杰和刘迪的死是不是也是被设计的……” 严俊杰彻底心慌了:“警官,这跟我可什么关系都没有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好好的我杀他们干啥啊我!” “所以就好好配合我。” 宋晏辞掀起眼皮扫了他一眼:“提供的线索越多,大哥越好帮你。” 至于聂忠华和林一月那边,童静已经哭了二十分钟了。 最后还是林一月忍无可忍,跟她家老大一样,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别哭了!吸毒的时候怎么不哭!命差点没了的时候怎么不哭!现在一条命捡回来了你知道哭了!给我忍着!” 童静猛地收住眼泪,茫然又恐惧地看着她。 林一月递过去几张纸:“眼泪,给我擦干,问什么,就给我好好回答,再哭哭啼啼的,我就叫你爸妈来跟你说。” 童静立马擦干了眼泪。 林一月这才看向聂忠华:“聂警官,问吧。” 聂忠华收起内心的震惊,拿出提前走了的那两个人的照片:“这两人你应该认识吧?” 童静看了照片,哽咽着说:“就昨天见了一面,不熟,名字都不知道。” 聂忠华问:“这两人不是你们的共同朋友?” 童静摇头:“不是,他们俩是一个策划公司的员工,马上就到季翎的生日了,昨天是欣欣正好叫他们两过来商量给季翎准备惊喜的事情,大概是晚上十一点左右走的。” “他们离开之后你们才吸毒的,是吗?” 童静悔恨交加地点了点头,很快她又哭了起来:“我……我也不愿意啊,可我要是不吸的话,裴欣欣和方智杰他们会弄死我的……” 第129章 地位 顾己他们从审讯室出来的时候,岑虎和齐飞也刚从招待室出来。 “这一男一女,男的叫丁健,女的叫江瑶,开了一家策划公司,主要承接一些求婚,生日或者聚会活动,我们简单询问了一下,因为他们的策划新潮,一对一服务,很受年轻团体欢迎,开了三年就已经有了不错的口碑。” 宋晏辞蹲在犄角旮旯里找吃的,闻言探出头问:“叫什么策划公司?” 齐飞说:“春尔。” “这个啊,是挺有名的,我婶婶准备给阳阳和乐乐弄个小聚会,找的就是他们家。” 宋晏辞抱着零食放在桌子上,招呼他们过来:“就这么多了,明天再补货,过来边吃边说吧。” 一行人又凑了过去,宋晏辞先问齐飞:“老齐,你昨天送裴正武和傅兰芝回去,有什么发现没有?” “那可老有了!” 齐飞一拍手,拿出个优盘往林一月手里一塞:“月,车内监控器那个文件夹,给咱放出来。” 宋晏辞那辆车上装了个改装过的行车记录仪,跟一般的双摄像头记录仪不一样,他这个记录仪,通常是用来观察车上可能会出现的相关嫌疑人的。 有时候人的表情,可以告诉他们很多线索。 林一月嘴里叼着饼干,把相关内容投到了大屏幕上。 齐飞说:“两口子没怎么说话,但你们看他们的脸色和眼神就知道了。” 齐飞拷贝出来的视频里,傅兰芝和裴正武上车后看起来都是失魂落魄的,没过多久,傅兰芝看向裴正武,目光落在他西装下的衬衫领子上,看到那上面一抹红的时候,她愤恨地看着裴正武,放在腿上的双手紧攥,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至于裴正武,他的关注点似乎并没有在媳妇身上,而是眉头紧皱在想着什么。 “月月,裴正武这里停一下。”顾己擦了擦手忽然说。 林一月将画面停在了裴正武,顾己走过去:“人在想一件事情的时候,面部表情其实会在一定程度上显示这件事情的大概,仔细看裴正武的眼睛,他的表情不像是在想一件让自己困惑的事情,而是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蓝图,他在循着这张蓝图,试图从里面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结合宋队昨晚的发现,裴欣欣有严重的心理疾病,她家里的画室以及那个神秘的标本房间,裴正武这两口子就算不知道十分,也应该知道八分。” 宋晏辞接着她的话说:“还有一点值得注意,这些年来程亚房地产的发展趋势还算不错,按照裴家这样的家世,这两口子到底是怎么同意让自己的女儿跟一个普通的大学老师在一起的,更重要的是这个老师还是个有缺陷的人,门不当户不对就算了,从他们俩昨天的行为来看,他们对季翎的态度也很反常。” 聂忠华想起刚才对童静的审讯:“根据我和林一月刚才对童静的审讯来看,裴欣欣私下里性格多变,而且非常易怒,在他们这个小群体中,裴欣欣是主导者,方智杰和刘迪算是她指令的实施者,剩下的几个人,童静,曹菲,甚至包括那个严俊杰,其实是被裴欣欣这三个人压着的。” 顾己走到案情板跟前,拿起马克笔写:“说的更确切一点,这个六人小团体之间,就是施暴者和被施暴者的关系,曹菲和童静这两个人在这个团体中处于最底层,她们俩一开始吸毒并非自愿,而是在裴欣欣的强迫下才开始的。” 宋晏辞也走了过去,他在被施暴者那一栏加上了严俊杰的名字:“严俊杰,童静,曹菲这三个人的家庭条件跟其他三个人之间还是有比较大的区别的,对严俊杰的询问中他承认,自己曾经喜欢过裴欣欣,他自认为自己吸毒不是被逼的,但在我看来,不过是裴欣欣和方智杰他们给他下了一个套而已。” 岑虎一张脸皱成苦瓜,这会儿突然恍然大悟:“所以这次事件中,死的三个人都是施暴者?” “某种意义上是这样。” 宋晏辞说:“但方智杰和刘迪的死因很明确,两个人都是因为开天窗死的,没有他杀的嫌疑,至少目前来说,童静这三个人,虽然具备一定的动机,但根据询问,他们能力不足。” 顾己忽然问:“你们还记得裴欣欣死前一直念叨着一句话吗?” 林一月高举胳膊:“我记得!她一直在重复都去死这三个字!” “对。”顾己说:“她嘴里这个都字,指的到底是谁?是童静他们,还是方智杰和刘迪,还是说,是我们不知道的人,还有,宋晏辞,你是不是怀疑过裴欣欣有双重人格?” 宋晏辞眼尾一挑:“有这个怀疑,而且结合我们前面对童静她们的询问来看,这个可能性很大。” “还有一点。”顾己问:“你们注意到没有,季翎这个人在这些人口中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几个人眉头一拧,聂忠华率先开口:“骑士,童静描述季翎和裴欣欣关系的时候,用了骑士这个词。” “从曹菲和严俊杰的说法来看,这个词语倒挺符合的。” 宋晏辞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他看了眼手机,对顾己说:“负责绑架案的前辈到了,咱们先跟他聊聊吧。” 顾己点了点头,对聂忠华他们说:“月月,按照咱们昨天说的,你还是负责信息调查,还有季翎,你辛苦一点,查一查季翎的信息,其余的你自由发挥。” “岑虎,你和齐飞负责跟江瑶和丁健沟通一下,看看能不能有新的发现。” “老聂,你去看看从别墅带来的那些毒品,看看通过咱们手上掌握的渠道,能不能尽快锁定这些毒品的来源。” 齐飞一听这话说:“这样吧,江瑶和丁健那边我找个同事跟我去,让老岑和老聂一起去查毒品,那玩意儿可不好查。” 顾己想了想:“可以,对了,那个林博刚才跟我打配合打的不错,你可以跟他一起。” 宋晏辞又补充:“你们回来的时候可以去痕检和技侦那边看看,老岳他们昨天忙到挺晚的,裴欣欣他们的手机都拿去检查了,说不定还会有新的线索。” 林一月忽地想起什么:“哎?还有那个斧头,裴欣欣的父母不是说那个斧头的刀头一开始是用银子做的嘛,那到底是谁换的啊?还有,刀头什么时候换的?通过这个,是不是基本就能确定裴欣欣不是自杀,而是有人蓄意杀害啊?那老郑那边就可以解剖了啊!” 面对大家的目光都朝自己看过来,林一月摸了摸脸:“干啥呀,你们这么看着我我会羞涩的……” 顾己摸了把她的脸,笑了笑:“郑法医昨晚就开始解剖工作了。” 她先走出去,林一月捧着脸傻乎乎地乐,宋晏辞经过身边的时候她一把扯住自家老大,狡黠的目光里带着点挑衅:“己己摸我脸哎,摸过你的吗?” 宋晏辞翻了个真心实意地大白眼,咬牙切齿:“幼稚!” 第130章 绑架 顾己和宋晏辞在另一间招待室里见到了当年负责裴欣欣绑架案的吴警官。 宋晏辞介绍说:“十年前裴家还住在东城区,绑架案发生后裴家没有第一时间报警,一周后裴正武才瞒着傅兰芝报的警,案子分属东城区公安局,这位就是当年负责这个案子的刑警队长,吴泰,吴警官。” 顾己跟吴警官打了招呼,对方递过来一份卷宗:“这是当时这个绑架案的相关卷宗,说句难听的话,当年接收这个案子的时候,我们队里基本没有人觉得裴欣欣这孩子还能全须全尾地回来,孩子被绑架一周,早就错过了最佳的营救时间。” 顾己仔细看完那份卷宗:“吴警官,卷宗上显示,你们去的时候,绑匪当时已经拿到了三百万美金的赎金是吧?” 吴警官点头:“对,这也是直到现在我都觉得困惑的一点,别说十年前,就是放在现在,三百万美金也没有那么容易凑出来,但当时裴家只用了几天就凑到了。” 宋晏辞给吴警官倒了杯水过来:“换算过来两千多万的人民币,放在当时的裴家,倾家荡产都不为过,但奇怪的是,绑架案后半年,裴家的事业竟然步步高升。” 顾己看完卷宗,脸色有点凝重:“所以最后,裴欣欣是自己回来的,绑匪拿到了钱,直到现在警方都没有查到对方是谁?” 吴警官脸色复杂:“对,那小姑娘当时才十几岁,我们也对她进行过很多次询问,甚至鉴于她当时的精神状态,我们有两个女警对她进行了将近半年的跟踪寻访,但我们最后还是没有从她嘴里得到关于绑匪的任何线索。” 宋晏辞也看完了卷宗:“所以卷宗上关于绑架的细节部分很少。” 吴警官苦笑:“你直接说没有还客观一点。” 顾己说:“但不管怎么说,这个绑架案最终的结果看起来还是皆大欢喜的,虽然钱没了,但人质回来了。” “这么看来的确是,但对当时参与案件的警察来说却不是这样,你们想,家属在孩子失踪一周后才报警,这就意味着他们根本就不信任警察,再到后面那夫妻俩也不算配合,我们工作展开的很难,谁能想到人质突然就自己回来了?虽然结果超出预料的让人高兴,可说句实话,对于当时参与这个案子的警察来说,心里都不得劲儿。” 顾己又翻了翻卷宗,没找到自己想看的,她问吴警官:“您说裴家人不配合,是什么意思?” 吴泰仔细回想着,断断续续地说:“其实我一直不明白这两口子为什么会选择在一周后那个时间点报警,因为我们到裴家的时候,三百万赎金他们已经放到了绑匪指定的位置,且绑匪已经拿走了赎金,之后我们询问相关情况,这两口子都是说三句留两句的,很明显就是不信任我们。” 这有点出乎宋晏辞和顾己的意料。 吴警官继续说:“你们也知道,绑架案里,警方最容易牵制绑匪的就是赎金这个点了,绑匪都拿到钱了,孩子还没回来,这个时候报警,你到底是想孩子回来还是不想她回来?还有一点,我其实还怀疑,在三百万美金之前,裴家已经给过绑匪一次赎金了。” 顾己和宋晏辞同时眼眸一亮:“您这么说的依据是?” “我也没有实打实的证据,只是当时我们在裴家布控的时候,我听到过裴家两口子吵架,裴正武说了一句‘不会有第三次了,我已经要倾家荡产了,你还想让我怎么样’这样的话。” 沉默了一会儿,宋晏辞才问:“裴欣欣当时回来的时候,大概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她确定是自己回来的吗?” “血。” 吴警官的表情露出了几分不忍:“那孩子浑身都是血,目光呆滞,什么话都不说,她光着脚,没穿鞋,身上的衣服并不是她的,反而比较像男孩子的衣服,衣服并不合身,她穿着有点小,我记得她回来的时候是凌晨十二点,当时她妈妈傅兰芝去开门,看到门口的裴欣欣就晕了过去,当时监控系统也不发达,从我们的调查来看,绑匪应该是把她丢在一个地方,她自己走回来的。” 吴警官顿了顿,又说:“那时候正是钦城最冷的时候,那晚风特别大,我冲过去把孩子抱进来的时候才发现,她身上那套衣服上的血……怎么说呢,就跟在血水里泡了很久一样,我几乎都能感觉到渗进衣服里的血水的重量,但衣服已经被风吹干了的那种感觉……” 宋晏辞问:“事后你们验过那些血吗?” “当然验过了。”吴警官说:“好在都是动物的血,其中猫狗的血迹最多,剩下的就是鸡血了。” 宋晏辞觉得奇怪:“没有人血?包括裴欣欣自己的?” 吴警官摇头:“没有,这一点我们也觉得奇怪,那孩子看起来饱受摧残,但我们的女同志检查后,除了回来的时候脚上的擦伤和用绳子捆绑过的痕迹,她身上基本没有什么外伤。” “从捆绑痕迹基本能断定出她被捆绑的状态。” 顾己翻开卷宗:“从卷宗上来看,她是坐在椅子上被捆绑的,捆绑部位主要在上半身和脚腕,但是这里你们提到了,捆绑痕迹并非一成不变,虽然有反抗时留下的擦伤,但也能看的出来,裴欣欣可能有活动的时间,所以绑痕是有变化的。” 她说着想到了什么,又翻了翻卷宗:“吴警官,裴欣欣回来后的相关检查都是裴家自己找的人,其实我是想问,你们是否知道,她被绑架的这段时间,有没有受到绑匪的侵犯?” “没有。”吴警官摇头:“虽然裴欣欣回来后她的父母就要求警方撤离,但我后来去找过给她做检查的医生,对方并没有提过裴欣欣在绑架期间被侵犯过。” “但我还是觉得奇怪。” 宋晏辞捏着下巴:“从时间线上来看,裴欣欣是回来的时候是半个月后,裴家给赎金是被绑架一周的时候,如果绑匪的目的只是钱,那他应该在拿到钱的时候就把人送回来,可是后面那么长的时间,他留住裴欣欣却不撕票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吴警官喝了口水:“如果当时跟我搭档的是你们,或许这个案子里面的疑点就能够搞清楚了,但在当时的情况下,所有人都觉得人回来了就可以,裴欣欣的父母以保护孩子为由,基本上拒绝我们的后续调查,那两个女警还是我想方设法安排的,但很遗憾,半年的时间,她们也没有得到任何线索。” 顾己合上卷宗:“当时列出来的相关嫌疑人全部都排除嫌疑了,也就是说,直到今天绑匪到底是谁都不知道。” 吴警官有点激动:“这就是我又觉得有疑点的地方,三百万美金,可能不止三百万,既然孩子已经回来了,以我对裴家那两口子当时的观察,这个钱他们不应该不追回啊,孩子回来了,已经没有后顾之忧了,警方也愿意继续查下去,但他们自己拒绝了,理由是孩子回来了就好,钱不重要。” 顾己觉得自己是明白他的,她说:“您的意思是,可以理解,但有点奇怪。” 吴警官重重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顾己呼了一口气,看向宋晏辞:“看来咱们得跟裴正武和傅兰芝再聊一聊了……” 吴警官犹豫了一会儿,试探着问:“那……两位……我能不能跟你们一起?” 第131章 打嗝 十一点半的时候,裴正武和傅兰芝被再次带到了警局,两个人分开进行询问。 询问之前,宋晏辞对顾己说:“顾队,你跟吴警官一起吧,你觉得裴正武和傅兰芝哪个人你更有把握一点?” 顾己认真想了想这个问题,宋晏辞在审讯方面的经验的确要比她高一点,她说:“傅兰芝吧,毕竟是女人,我容易触碰到她的点。” “好。” 宋晏辞点头:“我观察过傅兰芝这个人,她很喜欢先声夺人这个方法,但现在她应该没有那么多精力像昨天一样闹腾了,还有,裴正武出轨了,她应该清楚,虽然这一点会伤害到她,但必要的时候可以拿出来刺激一下她,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 顾己应了,和吴警官一起进了傅兰芝所在的招待间。 进门之前,吴泰告诉顾己,不用刻意介绍自己的身份,就当是普通的警员,傅兰芝认不出来还好,认出来了再说。 “好。”顾己点头,推开了门。 仅仅一夜之间,傅兰芝跟昨天判若两人。 她脸上精致的妆容不再,就连衣服穿的都还是昨天那一身,顾己落座的时候,甚至看到她原本精致的美甲已经断裂,指缝里还残留着血迹,看样子今天脸都没有心思洗了。 傅兰芝抬头看到顾己,又看到她旁边的吴警官,觉得很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她疲惫而又焦躁地拍了拍桌子,身体前倾:“我女儿死了,你们不去查凶手,三番两次来审讯她的父母是什么意思?你们是觉得,是我们夫妻俩害死了自己的女儿吗?” “我们没有这个意思。”顾己倒了杯水放在她跟前:“只是有些问题,我们必须要了解。” “了解什么!” 傅兰芝一把甩开了那杯水,水渍扫出去的时候溅在顾己和吴警官身上,她怒瞪着双眼:“我女儿死的冤枉!你们还要了解什么!你们应该去找凶手!去找凶手,不是我们!” 不管怎么样,顾己一直觉得,她失去了女儿,暴躁一点无所谓,可以理解,他们也在最大限度的容忍,但她一次又一次这么做就没意思了。 她从手上的文件夹里拿出相关的照片推出去:“了解你家里这个画室,了解裴欣欣这间带锁的标本房,傅女士,您作为裴欣欣的父母,知道这些东西的存在吗?” 看到那些照片,傅兰芝的表情僵在了脸上,表情奇怪而又扭曲。 吴警官也是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些照片。 “十年前的绑架案后,裴欣欣是不是就有了严重的心理疾病?这些年是谁在负责她的心理治疗,当年的绑架案里,是不是还有警方不知道的隐情……” 顾己的声音低沉,刻意带出了几分凌厉:“这些东西不搞清楚,案子很难有进展。” 傅兰芝垂头看着那些照片,她沉默了很久,忽然抬头:“按照你这么说,我女儿才是彻头彻尾的受害者,她的死跟绑架案能有什么关系?啊?我问你,我女儿的死跟绑架案有什么关系!你说,你倒是说啊!” 真是死不承认。 顾己再次拿出几张照片:“这些照片上的标本,是我们的同事从裴欣欣那间标本房里找出来的,您看清楚了,你眼前的这些照片上,将近二十份的标本,都属于人体组织!我们的同事正在进行检验,无论这些组织是从什么方式,什么状态下得到的,她的行为,都已经涉嫌犯罪!” 傅兰芝的身体忽然一抖。 顾己再次拿出那张大体老师的照片:“而这位大体老师的身份,我们也正在调查,无论他是你们以何种方式何种渠道得到的,相关人员,也涉嫌犯罪!” 一看到那张大体老师的照片,傅兰芝就惊慌失措地侧开脸不敢去看。 单从她这个动作,顾己就已经确定,不管裴正武到底知不知道,傅兰芝是怎么都跑不了的了。 看到那位大体老师的时候,她没有震惊,只有慌乱和恐惧。 吴警官从不可思议中回过神来,他看着那具大体老师的照片皱了皱眉,凑近顾己小声说道:“照片上这具尸体,我好像在我们局里的失踪人口共享系统中看到过,给我一点时间,我让手底下人去查一查。” 顾己眉头一拧,目光和吴警官相对,对方轻轻点了点头。 顾己出去了一趟,让林一月把高清照片给吴警官发了一份,吴警官立马把照片发给了手底下人,让他们去查了。 弄好这些的时候,顾己才看向傅兰芝。 “裴欣欣的一份人体组织标本中,有六根人体手指,分属于不同人,其中有一根,是属于小孩子的。” 顾己的目光紧紧地追在她身上:“傅女士,结合你刚才的行为,我并不觉得作为她的父母,你跟你的丈夫不知道这些东西的存在,这些东西从哪儿来的?” 傅兰芝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顾己再次开口:“刚才你看到那些标本的时候只是震惊,但看到那位大体老师的照片时,你似乎很害怕,所以……你在害怕什么?” 她这一句反问,让傅兰芝无法控制自己的,打了个恐惧的嗝。 内心的慌乱和恐惧不断壮大,隐秘的肮脏被人拆穿,身体给出了最诚实的反应。 那一个又一个的惊嗝让她根本难以抑制,这一刻傅兰芝恐惧,惊慌,又觉得屈辱。 顾己递过来一杯水:“小口喝下去,中间不要换气,直到你觉得呼吸有点困难。” 傅兰芝深受折磨,只得按照她说的照做。 半杯水喝完,她憋得脸涨红,几乎贪婪地呼吸着空气,才惊觉于自己的确不打嗝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吴警官的手机贴着裤兜震动了两下,他不着痕迹地低头,看到手机上同事发来的资料。 这位老刑警的脸色忽然就沉了下来。 他抬头看了眼傅兰芝,对方此时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 站在傅兰芝身边的顾己目光和他相对,刚才心里隐约的猜测似乎随着吴警官的脸色更加确信了几分。 她走过去,俯身看吴警官手机上的信息。 人物:林立军。 年龄:54岁。 人物情况:患有轻度老年痴呆症,于2014年1月1日走失,失踪时着黑色羽绒服,灰蓝色裤子,蓝色老人鞋,戴一顶暗红色毛线帽,如有线索,家人重谢50万元。 吴警官的呼吸都有些重了,他往下划了划屏幕。 看到老人的家庭住址时,顾己眉头紧蹙,脸上的表情和吴警官一样凝重。 第132章 美金 宋晏辞那边。 裴正武的状态没有比傅兰芝好到哪里去,但宋晏辞进去的时候,他还是打起精神笑了笑:“都说宋家少爷看不上那么大的家业,偏偏要跑到局子里当警察,没想到是真的。” 宋晏辞朝他回了个笑,他坐下来,径直把昨晚那段视频拿给他看。 “裴总,这些场面话咱们就先不说了,案子要紧,先看看这个吧,也是巧了,我们的同事昨晚漏了个记录仪,没想到半夜三更的拍到了您的身影,既然拍到了……您能不能跟我解释解释,你为什么会知道那间房的暗门在哪儿?” 两人目光相交,裴正武忽然就意识到昨晚自己为什么那么顺利了。 他眸光一沉:“你故意的。” “什么故意不故意的,都是为了人民服务。” 宋晏辞面不改色:“您跟傅女士,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些东西?” 裴正武脸上的怒意还没散下去,并没有答他的话。 宋晏辞无所谓:“既然您不想说这个问题,那我们再换一个。” 他拿出一份资料递过去:“裴先生,这是程亚房地产如今的总资产评估报告,时间紧任务重,可能有些小瑕疵,不过也大差不差了吧,我连你买给情人的房子都算进去了。” 裴正武的脸色更难看了,他的手掌不轻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宋少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应该调查的是我女儿的死因,而不是我的资产以及我的私人生活。” “首先,无论是我的家人还是我自己,都更喜欢宋队长这个称呼。” 宋晏辞笑得有点讨打,又递了一份资料过去:“其次,我并不在意您的私人生活,我只是很好奇,就算放在现在,一周之内拿出三百万美金的现金对程亚房地产来说也有点难度,那么十年前,你和妻子傅兰芝,是怎么在短短一周内凑齐这些钱的?” 裴正武眼神一凌:“这跟我女儿的死有什么关系?” “关系很大。” 宋晏辞说:“或许你们凑的钱,比三百万美金还要多吧?这些钱从哪儿来的?还有,原本应该倾家荡产的裴家,在这件事之后竟然开始走上坡路,这很难不让人多想吧?只是当时,你把每次高升的这个时间点掌握的很好。” 裴正武眼皮一跳。 “裴欣欣当年的绑架案疑点太多了。” 宋晏辞松松懒懒地看着他:“如果警方现在重启对当年绑架案的调查,裴总,我应该有这个能力说服领导,但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裴正武重重一拍桌子:“你在威胁我!” “我没有必要威胁你,我只是在提醒你。” 宋晏辞说:“前段时间你们公司的拆迁区已经出过一次事了,如今你女儿又出事,巧合的是,这两件事似乎都能跟某些神秘的东西扯上关系,你有没有想过后果?你们公司还经得起折腾吗?再说那三百万美金,你确定经得起查吗?有些东西本来就是要取舍的,就看你想保住哪一个了。” 裴正武心里沉甸甸的,他目光凌厉地盯着宋晏辞,过了一会儿他才问:“除非你跟我保证,十年前的绑架案从此尘埃落定,不会拿到明面上来。” “我查的只是你女儿的死。”宋晏辞看向他:“其他的我不怎么感兴趣。” 裴正武呼了一口气,他在短时间内作出了取舍:“好,但我要求,关闭这里的所有摄像头,还有你身上的,不要再在我跟前耍这种把戏了。” 宋晏辞耸了耸肩,他关掉了招待间的监控,又让裴正武检查了他的身上才坐了下来。 “裴总,十年前的绑架案里,三百万美金的赎金之前,你们是不是还给过绑匪一笔钱?” 裴正武又是一惊:“你……你查到的?” “看来是了。”宋晏辞问:“给了多少?” 事已至此,隐瞒已经没有意义,裴正武艰难地开口:“两百万人民币。” 宋晏辞嗤笑一声:“你家存款还挺多啊?十年前,你自己算一算,04年,你家这个资产有点说不过去啊……” 他忽然话锋一转:“裴总,你这个钱……来路不正吧?” 面对宋晏辞戏谑却又带着审视的目光,裴正武浑身都觉得不舒服,他深吸了一口气:“我年轻的时候,做过文物倒卖的活计。” 宋晏辞眼眸微眯:“倒卖还是盗卖?” 裴正武呼吸加重,带着些屈辱,低声说:“都有!” “也就是说,那些钱是你通过文物倒卖和盗卖积累的,因为来路不明,所以一直不敢露财,是这个意思吗?” 裴正武点了点头。 “傅兰芝知道吗?” 裴正武摇了摇头:“她还是在欣欣被绑架后才知道的,但具体情况她知道的不多。” “这三百万美金,是你做这一行所有的积蓄,还是说只是一小部分?” “几乎是我所有的积累。” 宋晏辞拧眉:“既然这样的话,后面你是哪来的资金投在公司的?” 虽然裴正武看似平静,但他眼球的晃动还是证明了他此时的心虚。 宋晏辞提醒他:“裴总,你最好实话实说,这样我才能帮你。” 裴正武抿了抿嘴:“我能抽根烟吗?” 宋晏辞挑眉,点了烟给他递过去:“你想喝红酒都行。” “那倒不用。” 裴正武深吸了一口烟又吐出来:“如果你们去查的话,应该能查到,十年前绑架案后一个月,钦江中段发现了一具溺水身亡的外国人尸体。” 宋晏辞拧眉,他脑子里迅速转了几下,试探着问:“这个人跟绑架案有关,还是跟钱有关?” 裴正武连吸了两口烟,他看向宋晏辞:“那个男人叫克里斯雷奥,他就是绑架欣欣的罪魁祸首……” 他停了下来,宋晏辞凝眸问:“你应该还隐瞒了更重要的东西吧?” “你的眼睛,跟你爸一样毒。” 裴正武眼里透出一股冷意:“这个男人,曾是我妻子傅兰芝的初恋。” 宋晏辞隐隐觉得有些刺激。 “也就是说,傅兰芝的初恋情人绑架了你们的女儿,一共从你们手里勒索了三百万美金和两百万人民币,我想知道,这件事傅兰芝知不知情,更重要的一点是,克雷斯雷奥到底是怎么死的?” 就在裴正武还在思考如何跟宋晏辞说的时候,他们这间招待间的门被顾己敲开了。 看她的脸色,宋晏辞对裴正武说:“裴总,三分钟的思考时间,够吗?” 裴正武被烟呛了一下,他咳嗽着点了点头。 宋晏辞出去,问顾己:“怎么了?” 顾己把手机递过去:“这是那位大体老师的资料,你看看。” 她看似平静的脸色带着隐忍的怒意,宋晏辞刀眉蹙立,拿过了手机。 半晌后,他眉心紧拧地看向顾己:“失踪的林立军,那位大体老师,他们家跟裴家在一个小区 ?” 顾己声音冰凉:“何止一个小区,两家直线距离不超过一百米。” 宋晏辞缓慢地呼了口气,看向顾己。 顾己开口:“我现在怀疑,林立军的死,跟裴欣欣有关。” 第133章 十年 顾己重新回到傅兰芝所在的招待间,手上拿着几份资料和照片。 她目光凌冽地看过去,傅兰芝心虚而又紧张,错开目光不敢看她。 吴警官看向顾己,眼神里透着询问。 顾己轻轻点了点头,吴警官无声地叹息一声。 顾己坐了下来,把那位大体老师的照片再次递过去:“傅兰芝,这具尸体,是谁给裴欣欣找来的?” 傅兰芝依旧不敢看那张照片。 顾己声音一冷:“是不是我带你亲眼去看看他的尸体你才敢开口说话!” 傅兰芝一惊,身体一颤,惊慌地瞥了她一眼:“我什么都不知道!” 顾己轻嗤一声,照片和相关资料推过去。 “他叫林立军,是你们家的邻居,你们两家相隔甚至一百米都不到。” “他有轻微的阿尔兹海默症,走丢后家人一直在努力寻找,直到今天,他的家人都没有放弃!” “裴欣欣一定因为某种可能,率先发现了这个走失的老人,而那个时候,他一定还活着,对不对!” 顾己拍桌子声音其实算不上重,但傅兰芝心虚,顾己这么一说,她吓得差点从凳子上掉下去。 不管是顾己还是吴警官,都已经确定了心中所想。 原本只是一个大胆的猜测,没想到小小的试探就已经有了答案。 傅兰芝难以掩盖心中的恐惧,她低低地呜咽起来。 顾己接着问:“裴正武知道这件事吗?” 傅兰芝的哭声渐渐大了起来,她的脸埋在掌心,听到这话的时候摇了摇头。 顾己眉头一皱,她和吴警官对视一眼,继续问她:“你摇头的意思是他不知道这个人是你们的邻居,还是他不知道你们找来的这具尸体,是被裴欣欣杀害的?” 听到顾己后半句话的时候,傅兰芝浑身一僵,她震惊地抬起头,无法理解面前的警察到底是怎么想到这里来的。 顾己递了纸巾和水过去:“据我所知,我们的同事已经在你丈夫裴正武那里得到了十年前绑架案相关的线索,我希望你这里最好也配合一点,不然傅女士,我不确定你今天还能不能离开这里。” 傅兰芝的脸在惊惧之下忽然无法控制地扭曲了一下。 她似乎还抱着一丝希望,觉得警察在骗自己:“他……他说了什么?” 顾己声音冷淡:“两百万人民币,三百万美金,克里斯雷奥,你的初恋情人,后来,他溺亡在钦江中段,警方调查后发现他是失足落水……” 看着傅兰芝逐渐崩溃的脸色,顾己继续说:“克里斯雷奥是个有严重心理疾病的人,在绑架你女儿裴欣欣的那段时间里,他一定逼迫裴欣欣做了很多残忍的事,他让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十三岁的女孩子直面血腥和恐怖,让她还未成型的世界观在短时间内崩塌,虽然你们直到现在都不知道你们的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但她的改变,已经证明了一切。” 傅兰芝只觉得,她已经被人剥了个精光,她所有不堪的,痛苦的,忍耐着的秘密和煎熬,一一展现于人前。 顾己给了时间让她平复心情。 见她情绪稍微稳定,吴警官终于忍不住问道:“傅女士,我想知道,你当年知不知道是你的初恋情人绑架了你的女儿?” 傅兰芝不停的摇头,如果她当初知道,或许她的孩子就不会变成一个恶魔! “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绑架你女儿的人就是你的初恋情人的?” 那已经是裴欣欣回家快一个月的时候了。 一个月都没有说话的女儿忽然拿起了画笔,她没日没夜地画着一团黑色的影子,两天后,那团黑色的影子有了眉目,一开始傅兰芝只是觉得画上人的眉眼熟悉,直到她看到女儿用红色的画笔在人像的耳侧写下两个字母。 LZ。 兰芝,那是她名字的缩写,也是克里斯雷奥为了表达自己的爱意刺下的纹身。 她发疯一样的摇着女儿询问是不是这个人绑架了她,但她的女儿只是诡异而又冷漠地朝她笑了笑。 “他到底怎么死的?” “一开始我不知道他死了,我只是无比愤怒地想要找到他,我想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的女儿!他在钦城很多年,我知道他有一个秘密基地,所以我找到了那里……” 吴警官屏气凝神,他克制着自己的激动:“然后呢?” 傅兰芝深吸了一口气:“我没找到他,但我在那儿找到了老裴给出去的钱……过了两天,我们看到新闻,有人在钦江溺亡,我跟老裴都没有意识到,还是欣欣……她那天几乎砸了家里的所有东西……” 顾己问:“你把那个钱拿走了?” 傅兰芝沉默了一会儿,她点了点头,声音颤抖着:“那些钱在当时太多了,筹钱的时候,我才知道老裴这些钱来路不正,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所以我当时联系了老裴,他来找我……” 此时,裴正武那边。 小小的招待间烟雾缭绕,宋晏辞开了扇窗重新坐回去:“也就是说,你的钱失而复得,你跟傅兰芝清理了那个秘密基地所有可能跟绑架案扯上关系的线索?” 一根又一根的烟让裴正武声音沙哑,他点头:“是,当时的环境不比现在,警方证实他就是失足落水,也是巧了,他当时有一个固定的床伴证实他有心理问题,反正这件事没多久就过去了。” “你们看似什么都没有损失,女儿被绑架平安归来,损失的财产也失而复得……” 宋晏辞语气不明:“但裴欣欣的变化却让你们始料未及,她变得残暴,阴狠,甚至有着人格分裂的迹象,你和妻子对这个女儿愧疚难当,你们弥补她的方式,是无底线地满足她一切无理甚至毫无底线的要求,是吗?” 一根烟抽尽,裴正武痛苦地捧住脑袋:“我们知道她画那些可怕的画,也知道那个房子里是那些小动物的尸体标本,只有待在那个房子里的时候她好像才会高兴一点,这么多年了,我们已经没有办法不去满足她了……” “如果你们拒绝,她可能会做出一些让你们无法承受的事情,是吗?” 沉默许久后,裴正武疲惫地点了点头。 第134章 恶魔 宋晏辞继续问他:“那些人体组织和那具尸体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裴正武茫然地摇着头:“我敢肯定,不管是我还是她妈妈,我们都不知道那些人体组织的事情,那个地方我们从来不进去的,我们一直……一直以为那些东西就是些小动物,什么猫猫狗狗之类的,我们从来不知道那里面有人的东西……” 宋晏辞目光审视地盯着他,从他的脸色来看,他的确不像是说谎。 他继续问:“那尸体呢?从我的观察来看,你跟傅兰芝应该都在那个隔间见过林立军的尸体,你们的邻居花五十万悬赏线索,甚至我刚才去查的时候,悬赏金额已经到了一百万,那么裴总,看着别人倾尽全力却根本得不到一个结果,你们一家是什么感受?” 什么感受? 裴正武后背冰凉一片,那具尸体的出现让他真正的恐惧这个女儿。 那段时间里他和傅兰芝每天都提心吊胆,因为他们的女儿明明在昏暗的空间里观察解剖着那个人,却还能状似担忧地出现在那具尸体的家人面前嘘寒问暖。 这才是最让他们觉得恐怖的地方。 他们的女儿已经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恶魔。 宋晏辞沉默了一会儿:“方智杰和刘迪这两个人你知道吧?” 裴正武抹了把脸:“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很听欣欣的话,欣欣制作那些标本的动物都是他们俩找到的,甚至……” 见他欲言又止,宋晏辞替他补全:“甚至包括林立军,他们两个人也都知情。” 裴正武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焦躁而又痛苦地问宋晏辞:“宋队长……你问完了吗,我……我该说的都告诉你了,我真的想透口气,再这样下去,我会发疯的!” “最后一个问题。”宋晏辞把门也拉开了,屋里的空气更快速地流通起来:“你跟傅兰芝为什么都那么满意季翎?” 裴正武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他想了想才说:“只有在他面前,欣欣看起来才会正常一点,或许……或许正是因为他的残缺,才让欣欣觉得她找到了同类,我就欣欣这么一个孩子,她那种情况……季翎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 从招待间出来,顾己和宋晏辞他们许久没有说话。 还是聂忠华和岑虎回来,看到他们的脸色有点不对劲,问是不是有什么新的线索。 宋晏辞他们分享了对傅兰芝和裴正武的询问情况。 “卧槽……这他妈不是魔鬼吗!” 岑虎听的一脸不忍:“现在让林立军的家人怎么办,他们会发疯的!” 宋晏辞叹气:“现在通知林家人,他们会疯,我们也会疯。” 几个人都沉默着,还是吴警官先开口:“所以绑架案的事情,就只能这么尘埃落定了么?” 宋晏辞脸色微沉,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您是老刑警,十年前的环境怎么样您比我们更清楚,就算重启调查,其实也没有能够佐证的证据了,到最后咱们也只能白忙一场。” 吴警官清楚,但就是不甘心:“要不是这夫妻俩的隐瞒和放纵,事情或许不会到今天这一步的……” 谁说不是呢,但有些事,怕的就是事已至此,连弥补的可能都没有。 顾己抿抿嘴,问聂忠华他们:“你们那边怎么样,还顺利吗?” 聂忠华点头,拿出手机给她递过去:“我们整合了从别墅搜出来的所有混合毒品,通过咱们掌握的渠道调查,目前能有这么完整货源的渠道应该有两条,一条是咱们最近一直在调查的活跃在西城的那条线,另一条是个小团伙,老大叫爆蝎,人已经失踪了。” “城西那伙人……”顾己拧了拧眉:“你们派了多少警力?” 岑虎说:“那伙王八蛋鸡贼的很,我们不敢放太多人出去,目前也就五个是咱们自己人,剩下一些暗线是条子在盯,至于爆蝎这个小团伙,主要是条子在盯,就上次帮忙的那个兄弟,那个叫老丁的。” 顾己松了口气:“那还好,让他们注意安全,关键时刻千万不要冲动,所有行动必须上报,不能擅自行动。” “这些都交代过了。” 聂忠华又递过来几份物证袋:“这是我们回来的时候从痕检那边拿过来的这几个人的手机,手机里裴欣欣跟刘迪和方智杰之间的聊天内容线索很多,另外一些删除过的聊天记录他们也恢复了一些,我们还没来得及看。” 大家各自拿了手机去检查,这一看,基本确定了顾己和宋晏辞之前的猜测。 宋晏辞嘶了一声:“从他们三个人的聊天记录上来看,当初是刘迪和方智杰先发现的林立军,这两人一开始想带着林立军去要那五十万,毕竟这两个人的家庭条件跟裴欣欣比起来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后面这件事让裴欣欣知道了……” 一个得了阿尔兹海默症的老人,在极度没有安全感的环境下作出一些焦躁的行为,似乎触碰到了裴欣欣的内心。 她在那一刻决定让这个老人成为自己内心阴暗想法的第一个实施者,她不再满足于猫猫狗狗,也不满足于人残缺的人体组织。 “这是她第一次尝试去制作一个如此庞大的人体标本。” 顾己也看完了相关记录:“你们看这里,方智杰说过一句:之前那些人已经满足不了我欣姐了,咱们这次搞一票大的。” 岑虎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变态啊!” 顾己脸色凝重:“从傅兰芝和裴正武的交代来看,这三个人在转移尸体的时候先被傅兰芝发现了,她非但没有制止,反而选择包庇女儿,但她担心自己一个人控制不了事态的发展,所以又把这件事告诉了裴正武。” 岑虎磨了磨牙:“所以两口子都开始包庇了是吧,他们到底有没有想过,毫无底线的包庇和纵容只会害了裴欣欣!” 宋晏辞声音一沉:“他们要是想过,裴欣欣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了。” 顾己还在翻着裴欣欣的手机,在看到通话记录的时候喃喃开口:“昨天早上九点半的时候,江瑶给裴欣欣打了三次电话,分别是九点半,九点三十三和九点四十,裴欣欣九点四十的时候接通了电话,通话时长是……两分钟。” 正好齐飞和林一月一起进来,顺着顾己的话说:“这个我知道,江瑶打电话是想跟裴欣欣确认时间,因为裴欣欣并不只是想给季翎一个简单的惊喜,她是想求婚,另外江瑶前一晚离开的时候落了一份文件,想问问裴欣欣自己什么时候方便过去取。” 顾己刚要问他裴欣欣是怎么回答的,就见郑沛突然出现在门口。 他脚步虚浮,双眼迷蒙,靠在门口吊着半口气说:“女士们,先生们,亲朋好友们,哥奋战了一夜,差点把我徒弟的命都搭上了,哥给你们送线索来了……” 第135章 争光 齐飞和岑虎双双过去,一人一边架着可怜的郑沛过来,将人请到椅子上,还贴心地给他捶了捶肩。 郑沛一脸满意,把手里的资料给他们递过去。 “方智杰和刘迪的死因已经很明显了,两个人都是因为吸毒方式不当死亡的,也就是开天窗导致血管堵塞而猝死,他们体内的毒品种类基本相似,问题主要出现在裴欣欣身上,我在她体内发现了麦角酸二乙酰胺,也就是我们俗称的LSD。” 吴警官好奇:“大多数毒品中就有这个成分,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郑沛看向他,有点意外这里会有个不认识的警察。 宋晏辞跟他介绍了吴警官的身份。 郑沛跟他打了个招呼才说:“LSD致幻剂确实存在于相关合成毒品中,但方智杰和刘迪,包括我们同事对其余几个聚众吸毒者的毒品检测来看,他们当天晚上吸食的毒品种类中基本没有这类合成毒品,而且裴欣欣体内的致幻剂应该是在她出门前才注射的。” 顾己问:“确定是注射?” 郑沛点头:“痕检那边不是带回来一批注射针管吗,我们做过检测了,其中有一管中的残留物证实就是LSD,而且针头上的血迹检测后也证实是裴欣欣使用过的,你们也知道,致幻剂这个东西,它会影响人的中枢神经系统,注射后会引起感觉以及情绪上的变化,最重要的是,它会让人对时间和空间产生错觉和幻觉,甚至导致自我扭曲,妄想以及思维分裂,这样一来,裴欣欣死前的一系列行为就很好解释了。” 宋晏辞思忖着:“如果裴欣欣原本就有心理疾病,甚至于她有人格分裂的可能呢?” “那就是双重保险。” 郑沛说:“患者本人都无法控制自己的人格什么时候发生变化,但如果有药物刺激呢?” 聂忠华开口:“我有个问题,凶手的目的,是一定要让裴欣欣在大众面前死去吗?还是这只是个巧合?或许这件事也在凶手的意料之外?” 聂忠华这个问题引起了大家的注意,顾己看向宋晏辞:“宋队,以你对凶手的大概侧写,你觉得呢?” “嗯……我一直都倾向于,让裴欣欣出现在大众面前自杀是凶手的目的,一来,所有人都会是他的不在场证明,二来,凶手或许还抱有一定的报复心理,这个报复,不仅是对裴欣欣的,或许还有对她父母的。” 岑虎停下殷勤地在郑沛肩膀上耕耘的双手:“到底什么人会对裴家人,尤其是裴欣欣有这么大的恨呢,曹菲和童静她们?会不会是林立军的家人其实早就知道是裴欣欣……” 顾己和宋晏辞同时摇头:“不会。” 宋晏辞说:“你们回来之前我就查过了,林家人直到现在都没有放弃对林立军的寻找,而且他们的悬赏金额一直在不断增加,如果他们早就知道人在裴家,裴家不可能好过的,如果是童静和曹菲他们,以她们当时的情况,基本可以排除这个可能。” 郑沛晃了晃脖子,搓了把脸让自己保持清醒:“说到这个,我必须告诉你们,那位大体老师并非自然死亡,他的脑后,胳膊和双腿都有不同程度的摔伤,但最终致命,是有人给他注射了相关药物造成的心脏骤停。” 很明显,林立军的死,出自裴欣欣的手。 虽然早就知道答案,但顾己的脸色还是沉了沉,她问郑沛:“郑法医,那些相关人体组织标本的检验结果,大概什么时候能出来?” “至少得明天早上了。”郑沛苦哈哈地看向她:“这头老驴必须休息休息了。” 顾己有点不好意思,拍了拍他的肩:“好好睡一觉……” 郑沛艰难地起身,摸了摸脖子,颤颤巍巍地朝着宋晏辞伸手:“少爷,给点生活费。” 宋晏辞嫌弃地瞟了他一眼,非常熟练地给他转了一笔钱,摸了摸他的脑袋尖,语重心长:“爸挣钱也不容易,省着点花。” 郑沛顿时清醒了许多,拿着续命费跑路了。 他一走,吴警官也不好再待下去了,毕竟他还有自己的案子,不能全程参与。 宋晏辞送他出去的时候承诺:“您放心,关于十年前的绑架案,等这个案子结了,我会详细地跟您解释,如果后续有什么需要您帮忙的地方,您也别嫌我麻烦啊。” 吴警官哈哈大笑:“有什么可麻烦的,你帮我的还少么,就这么说定了,案子了了咱们私下聊。” 宋晏辞把人送走,刚走到重案组办公室所在的楼层,就见去网侦那边蹭网的林一月抱着电脑往过来跑,一边跑一边吼:“老大!重磅!重磅!” 宋晏辞两指挡着耳朵,等她走近了,又揉了揉耳朵:“林一月,局里的合唱团没你真的是损失,你的高音可以破天了。” 林一月呲嘴一笑:“那我还是喜欢二人转。” 两人一起往里走,宋晏辞问:“我一直很好奇,你喜欢二人转和参加合唱团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林一月嘿嘿笑:“没有。” “所以合唱团怎么着你了?” 宋晏辞有点苦恼:“咱们组总得去个为组争光的,你说是不?” 林一月很坚定:“不去。” 宋晏辞问:“到底为啥?” 林一月翻了个白眼:“占用我下班时间啊老大!” 宋晏辞恍然大悟,彻底放弃,文艺这块儿,吊车尾就吊车尾吧,他们应得的。 他走过去,拉着椅子坐下来:“说吧林女士,说说你的重磅。” 林一月立马认真起来,调出电脑里的东西:“我找了几个技侦的同事,在他们的协助下,几乎跑遍了裴欣欣和方智杰他们仨所有的网络痕迹……” 她点开一个网站,小姑娘声音都严肃了起来:“这是个国外的暗网,这是裴欣欣的账号,从她的账号显示,她注册这个网站已经有七年的时间,我挑选了一些有代表性的视频,先看吧,看完了我再说。” 视频按照裴欣欣上传的顺序播放,一开始背景应该是在一些仓库和破旧的房子里,都是虐猫,虐狗之类的视频,往后一点背景有了变化,视频主题也从虐猫虐狗变成了用活体制作动物标本。 林一月忽然暂停了视频:“友情提醒一下,接下来是重点,大家做好准备。” 齐飞和岑虎一人抱着罐酸奶,视频一播放两人就喝不下去了,这会儿马不停蹄地吸完了各自的酸奶。 第136章 暗网 林一月这才重新点击播放。 视频里忽然发出一道凄厉的,孩子的哭声。 顾己和宋晏辞的脸色猛地凝重起来,画面移动,拍到孩子的五根手指,以及一把明晃晃的刀子出现在视频里。 执刀人的脸并未出现在视频里,拍摄角度刻意避开她的脸,但通过拿着刀的那只手,顾己还是认出了那是裴欣欣的手。 那把刀最终放在了孩子的小拇指上,毫不留情地切了下去。 齐飞和岑虎眉头一紧,蹭的站了起来:“我他妈,这么小的孩子!这是人干的事吗!” 视频继续往下播放。 裴欣欣手上的刀子,落在了其他人的手上,整整五根成年人的手指被她砍下来, 从头到尾,施害者和受害者的脸都没有出现在视频里,甚至后面那些成年人的手指被割下来的时候,他们都没有发出痛苦的声音。 “最后一个视频。” 林一月说着去播放视频,画面一出来,顾己和宋晏辞就认出来,那是裴欣欣那个带锁的房间里。 画面划过她桌子上那些标本,中途忽然一黑,听到开门的声音,下一刻,存放林立军的那个台子出现在画面里。 包括林立军的尸体。 视频播放完毕,众人沉默半晌,林一月才开口:“从视频的上传时间大概能看得出来,裴欣欣的心理问题是逐渐加重的,从对动物的残杀,到对人体器官组织的切除,再从单纯的虐杀到制作标本,直到最后不满足于简单的人体器官,转到对整个人的残害。” 聂忠华喝了口水压了压情绪:“如果凶手是视频里的受害人,那么,凶手可能不止一个,可是视频里没有出现受害人的身份信息,他们是死是活也不知道,这对我们来说调查难度很大。” 顾己凝眸半晌,问林一月:“月月,季翎的资料你查到了多少?” 林一月把一份打印出来的资料给她递过去:“目前来说,季翎的资料上暂时没发现什么跟这个案子有什么牵扯的地方。” 顾己查看着季翎的资料。 林一月说:“从他的档案来看,季翎从小学习能力就很好,你们看他资料这么厚,那是因为人家从小到大的各种表彰和奖项垒起来的,还有什么见义勇为,市三好青年之类的,哎……也是可惜了,要不是一场车祸,季翎的腿残了,妈妈没了,他爸爸进了医院成了植物人,他的未来要比现在广阔到哪儿去啊。” 齐飞撑着下巴:“大学老师也挺好的吧,我有个表姐找了个大学老师当老公,人家都结婚十年了,我妈现在还夸我表姐眼光好呢。” 顾己把看完的资料递给宋晏辞他们:“可是对有些人来说,看起来很好的终点只是他们的一个起点,季翎的家庭条件中等,也看得出来家庭关系很融洽,那一场车祸,不仅毁了他的家,也毁了他广阔的未来。” 说这些话的时候,顾己脑海中一直回想着和季翎的短暂的相处过程。 宋晏辞也看完了资料:“虽然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无数的巧合,但季翎和裴欣欣之间的巧合却总让我觉得有点刻意,林一月,查一查,季翎是什么时候住在四桥那边的。” “我看看啊……” 林一月在电脑上操作着:“季家出车祸大概是在五年前,刚好是季翎即将毕业找工作的时候,车祸后季翎卖了在市中心的三套房,就连乡下的宅基地都卖了,几乎是倾家荡产的程度,就算这样,依旧没有留住他妈妈的生命,后来他去了师范大学才租的房子……” 岑虎忽然开口了:“不对啊,四桥那边离师范大学可有点远啊,而且据我所知,师范大学应该有专门的教师公寓,按照季翎的身体情况,他住在教师公寓应该更方便吧,而且在金钱上也能省下一笔。” “但季翎父亲所在的医院距离四桥很近。”林一月看着电脑:“这样的话也不是不能理解吧?”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 顾己说:“我问过傅兰芝关于裴欣欣的自残情况,她的回答是裴欣欣是有自残倾向,但那是很早之前了,可从季翎当时的说法来看,他和裴欣欣初次见面的时候,是裴欣欣在自杀,是这样吧?” “是。”宋晏辞也说:“同样的问题我也问过裴正武,他的说法和傅兰芝基本一致,所以我们现在无法确定,当初季翎救了裴欣欣的时候,裴欣欣到底是不是因为自杀。” 齐飞听得有点脑仁疼,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所以咱们现在的关注点,是放在季翎身上了吗?” “也不是,就是总觉得他和裴欣欣的关系有点奇怪。” 顾己看向林一月:“月月,挖一挖季家车祸的事情吧,了解一下没什么不好,有线索就更好了。” 林一月点着头:“行,我也是这么想的。” “那接下来呢?” 岑虎一脸苦恼:“但凡方智杰和刘迪活下来一个,咱们的进度也不会这么慢,我们现在是知道裴欣欣这些年做过些什么,而且凶手很有可能就是她伤害过的这些人,但我们根本没有关于这些人的线索啊……” “也不是完全走投无路。” 顾己拿出手机:“昨天裴正武说,他收到的视频是有人发到他助理的邮箱,他的助理又转发给他的,当时宋队就觉得不对劲,所以他拿到了裴正武助理的邮箱账号,昨晚我查了一下这个视频的来源。” 她把手机屏幕给大家看:“顺着邮箱的IP地址,我查到了这个人。” 齐飞他们凑过去:“这人谁?” “一个野生记者,叫魏强。” 顾己说:“我扒了一下这个人,发现他有很多关联账号,其中有一些并不是用他的号码注册的,平时发布的都是一些容易引起讨论度,但真实度却存疑的东西。” 聂忠华有点担心:“那视频……” “我已经提前联系网警重点关注他的相关账号了,最大程度不让视频从他那边流出来。” 聂忠华站了起来:“要带他回来接受询问吗?” “暂时不用。” 宋晏辞看了看时间:“顾队通知我的时候我就找人盯着他了,不如等他有了进一步行动再说,现在先不要轻举妄动……” 他话还没说完,林一月准时合上电脑,嘿嘿一笑:“同志们,我下班时间到咯~” 宋晏辞翻着白眼朝她挥手:“您走吧,下班愉快。” 林一月一溜烟的功夫就已经不见踪影了,想起昨晚聂忠华根本没时间去看聂晓光,顾己让他和岑虎也先回去了。 齐飞瘪着嘴看向宋晏辞:“老大,我呢?” “要不我给你找点事儿,你加个班?” 齐飞跑的比林一月还快,声音回荡在楼道里:“老大,加班让人暴躁,我先回去睡一觉!” 他们全部都走光,宋晏辞的手机也正好响了起来。 电话一接,宋晏辞哭笑不得地看向顾己:“顾队,魏强那边有情况了,你要不要……” 顾己已经拿起衣服:“走吧,去看看。” 第137章 告我 找到江克的时候,他在魏强的工作室里。 所谓工作室,也就是魏强在家里开辟出来的一个区域,几台电脑并行运行着。 顾己和宋晏辞进去的时候,屋里的灯都亮着,江克在屋子正中央坐着个小马扎吃泡面,魏强被五花大绑着正对着他,听他吸溜泡面的声音馋的直咽口水。 宋晏辞看到他的时候叹了口气:“你以后出来搞这些的时候能不能不要穿西装?休闲一点不行吗?” 江克加快速度吃完泡面,又仰着脑袋喝完汤,擦了嘴才站起来,一本正经说:“不行。” 宋晏辞一脸无语:“到底是为啥?” “太多了,穿不完,要多穿。” 宋晏辞:? 顾己:? 江克又解释:“干爹和二叔,送太多了。” 宋晏辞这才猛地想起来什么,一巴掌拍在自个儿脑门:“得,那两位造的孽。” 顾己:? 宋晏辞给她解释:“江克跟江礼第一次被我爸带回来的时候,我爸问他跟江礼喜欢什么,这小子指向了我爸笔挺的西装,从此以后,但凡逢年过节或者有点高兴的事,我爸跟我二叔都要给他送一堆西装。” 顾己更好奇了:“江礼指了什么?” “哼……” 宋晏辞冷笑一声:“那小子可太有前途了,他当时眼睛发亮,指向了我二叔手上的金戒指。” 顾己眼眸微亮:“那逢年过节……” 宋晏辞同情地拍了拍江克的肩膀:“那就只能送金戒指了,所以江礼那小子,是我们三个人里面,私人财产最多的男人,凭一己之力保住了他哥以后的富贵。” 顾己想起江礼那憨厚的傻样儿,发自内心地感到佩服,并且挑选了一个很适合他的成语。 “大智若愚,他一点都不傻。” 魏强终于忍无可忍:“我说你们到底谁啊!私闯民宅我可以报警的!” 宋晏辞扫了他一眼,看向江克:“你小子最好别让我知法犯法啊。” 江克理了理自己那昂贵的西装,从桌子上拿过来一本厚厚的笔记本和一个硬盘:“发表不实报道,收钱引战,故意抹黑,策划网暴,证据都在这儿了,人赃并获。” 魏强急的破口大骂:“你们他妈的到底是什么人啊管这么多不怕撑死啊!” “警察,撑不死。” 宋晏辞坐在了那个小马扎上,拿出警官证给他看:“报警吗兄弟,我接。” 魏强愣住了,他惊诧地看着宋晏辞,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立马换了副脸色:“我说警官,我冤枉啊我,我就是个小记者,每个月连饭都吃不饱,你们搞我干嘛啊!” 江克幽幽开口:“他说谎,仅上个月他的账户就三次入账,分别是六万,八万,五万,其他小笔资金暂且不记。” 他说完又觉得不爽,加了一句:“比我一年工资都多。” 魏强辩解:“我说你能不拱火吗,我辛辛苦苦挣得钱咋了?警官,我行的端做的正,这钱我还交税的好不好,不信你们去查啊,我好歹也学过法好不好,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我清楚的很好吧?” 宋晏辞懒得跟他说那么多,直接拿出手机给他看那个视频:“这视频熟吗?” 一看视频魏强脸色就僵住了。 “视频哪儿来的?你拍的还是通过其他途径得到的?”宋晏辞又问。 宋晏辞问话之前,江克就把手机给了顾己,上面是魏强最近的账户变动信息。 此时顾己忽然开口:“宋晏辞,视频到达裴正武助理邮箱的第三分钟,魏强的账户收到了一笔三万块的海外账户汇款。” 宋晏辞哼笑一声,拍了一巴掌魏强的脑袋:“你是自己在这儿交代,还是我们带你去警局交代?但有件事你给我想清楚了,在这儿交代,我只关心视频的事情,可一旦到了警局,你收人钱财引导网暴这种事情……” “我说我说!”魏强十分识时务:“不过警官,你确定你只关心视频?” “当然。”宋晏辞说:“我跟你保证。” 魏强还觉得不放心:“那你要不……发个誓?” 宋晏辞脸不红心不跳:“我发誓,要是关心你其他的事儿,我天打五雷轰。” 魏强还不放心:“拿你自己有什么意思啊,你要不拿你妈……” 那个妈字刚出来,宋晏辞一拳头打在魏强嘴上,原本和气的脸色骤然冷了下来:“记者同志,我给你脸,是因为我心情还算不错,你要是再得寸进尺,我就要让你吃点苦头了。” 魏强被那一拳头打的头脑发晕,反应过来时已经满嘴腥甜,他破口大骂:“你他妈是警察!警察就是这么欺负老百姓的吗!” 宋晏辞起身,江克已经递过来湿巾,他先擦自己的手,又用擦手的纸巾擦了魏强的嘴:“我打人了?” 江克面无表情地加了一拳:“你没打,我打的。” 顾己撇撇嘴,寻思自己要不要也同流合污一下。 毕竟从江克搜集的资料来看,这个魏强不是个好东西,至少,因为他的不实报道而被网暴的人就不在少数。 但紧接着江克就又说:“你去告我吧,别告我们少东家,这是我名片,你随便告。” 魏强一看名片,好家伙,宋氏的人。 他忽然一想,他刚才说少东家…… 顾己及时刹车,放弃了跟宋晏辞和江克同流合污,她没有名片,她还是暂时忍忍吧。 想明白宋晏辞的身份,魏强顿时老实了起来,只是说话有点些微的漏风:“视频是有人发给我,让我发出去的……” 宋晏辞问:“什么人?” 魏强支支吾吾:“我……我不知道,对方给我发了个文件,就……就是我的一些小号在网上煽风点火的证据,还有我的真实身份信息……我这不是,我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嘛,就是发个视频而已,而且我还有钱拿……换了谁都会做啊……” “对方怎么联系你的?” “发邮件给我的。” 顾己已经转过身在他的主机上操作了,过了没多久她就说:“对方的邮件设置了陷阱,咱们顺着账号往过去查的话,电脑会中病毒,而且对方的邮箱是虚拟地址。” 她起身:“宋晏辞,走吧。” 宋晏辞看向她,目光中带着询问。 顾己又说:“没什么有用的线索,走吧。” 宋晏辞没再问魏强,他站起来拍了拍手,临走之前对江克说:“这人你处理吧,禁止使用暴力,文明一点,听到没有?” 江克嗯了一声:“我一直很文明。” 顾己表示存疑。 宋晏辞和顾己走到门口的时候,魏强朝着宋晏辞大喊:“你不是只关心视频吗!你不是发过誓的吗!” 宋晏辞转过身,好笑地看着他:“我说兄弟,我是警察,坚定的无神论者,你让我发誓,我发给谁听去?佛祖还是上帝啊?再说了,我这不是走了嘛,我怎么你了?” 魏强:我#&*@≯*&!!! 第138章 车祸 宋晏辞和顾己出来,到了楼下才问她:“顾队,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顾己脸色凝重,她摊开掌心,手心是个像福牌一样的东西。 还没等宋晏辞问她就说:“这是我的个人优盘,有人在魏强的电脑上给我们留了东西。” 宋晏辞眉头一拧:“给我们?” “对,给我们。” 两人快速上车,宋晏辞主动去了驾驶位。 系好安全带后,顾己才继续说:“检查魏强电脑的时候会触发木马程序,但木马程序本身会留下一个不太容易发现的漏洞,攻破这个漏洞,就会看到对方留给我们的东西。” “偶像,你还会玩电脑啊?”宋晏辞又开始荡漾了起来。 顾己揉了揉鼻尖:“一点点吧。” 车上没有电脑,两人很快又回了警局。 优盘连接电脑,顾己的双手在键盘上活动起来,宋晏辞搬了个椅子坐在她旁边:“文件加密了,你能破解吗?” “小问题。” 顾己动作不停,目光未移:“对方的目的不是要隐藏这个东西,而是要确保这个东西被他希望看到的人看到。” 宋晏辞眸光一凛:“你怎么确定,对方想要你,或者说我们看到?” 顾己的动作停顿了一瞬。 程序运行起来的时候她才说:“这个加密码,是我和朋友们当初参加某个计算机比赛的时候做出的加密软件。” “你的意思是,这东西是你认识的人留下的?” 顾己摇头:“不会。” 宋晏辞眸光一变:“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没有必要。”顾己没有多说:“但对方一定详细调查过我的过去。” 她心里说不出是不好的预感还是复杂:“对方一定知道我以前的身份。” 宋晏辞的目光也猛的一紧。 顾己想起钱莉案里那张照片,脸色又冷了几分。 这话说完没几秒,宋晏辞的电话响起来,他起身接电话,是林一月打来的。 “老大,快看我发给你的资料!” 电话里林一月情绪激动:“你跟己己不都怀疑季翎嘛,我回来以后就深挖了一下季翎车祸的事情,哎呀你先看吧,我叭叭说半天你也听不明白。” 林女士对自己似乎有着清晰的认知,宋晏辞拿过桌子上的平板重新坐在了顾己身边。 正好,顾己那边的程序也运行完毕,她几乎是和宋晏辞同时点开了两份文件。 电话还开着公放,林一月的声音传过来:“当年车祸的事情,季家没有任何责任,是对方司机醉酒闯红绿灯造成的,我仔细查了一下肇事司机,挖着挖着我就觉得不对劲了,老大!你猜……” 宋晏辞打断她的话:“看到了,肇事司机是方智杰他舅舅?” “对!你说这也太巧了是不是!” 顾己闻言看过来,宋晏辞把平板移过去:“但方智杰他舅舅当时就死了。” 顾己轻轻地磨了磨牙齿,她也移了移电脑屏幕:“你看这个。” 林一月好奇:“己己,你也在啊己己,看什么?” 宋晏辞直接挂了她的电话,没两秒钟林一月就打了视频过来。 宋晏辞点了接通,那头林一月一身舒服的家居服,脸上敷着面膜,手上捧着奶茶:“老大,己己,我陪你们加班来了。” 宋晏辞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顾己抬头一看,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是真的懂加班的。 宋晏辞忽然问:“林一月,关于车祸的事情,你就查到了这么多吗?” “嗯。” 林一月说:“按照我的经验来说还挺蹊跷的,一般这种车祸都会有相关报道,但我在网上辛辛苦苦流浪了一圈,就挤出了这么点线索,老大,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明明没有必要的事情,但相关报道就仿佛被人刻意处理过一样。” “或许……车上当时还有其他人。”顾己说。 视频里林一月惊得面膜都掉了:“己己,你们咋知道的?” “我们刚收到了一份资料,应该就是关于车祸的详细资料。” 林一月更激动了,一张小圆脸猛地凑近屏幕:“谁发的?给我瞅瞅?” 顾己把资料打包给她发过去:“这份资料显示,当年的那场车祸中,季翎一家是受到损失最大的,但他们家不是那场车祸的唯一受害者。” 林一月那边已经点开了资料,她点开其中一份监控视频:“我去我去,这辆车明显就是故意制造的车祸啊!” 虽然是几年前的监控视频,清晰度很模糊,但依旧能看的出来,那辆车突然加速,连续撞击路人,季翎一家的车子其实是充当了最后挡住这辆车的存在。 车子是撞到季翎家的车子以后才停下来的。 “给我一点时间。”顾己看着那份视频说:“我调整一下视频的清晰度。” 宋晏辞和林一月的声音主动低了下去,林一月看着其余的文字资料:“剩下将近十个受害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后遗症……老大,这不对劲啊,这么大的事情,在警局的案件库里不应该查不到啊,除非……” “除非确实有人刻意抹了这个案子的相关情况。” 宋晏辞脸色冷了冷,已经拿起手机:“我联系交警队那边,看看他们怎么说。” 林一月也没刚才那么放松了:“最大的概率,是当时有人买通了那边的人……可是方智杰家哪有那么大的手笔啊?” 宋晏辞的电话还没拨出去,闻言忽然看向视频里的林一月,看的林一月心里发毛:“老大,你别这么看我,你每次这么个表情我都害怕……” 顾己听到这话,抬头看了宋晏辞一眼。 相较于平时的亲和,此时的宋晏辞眸光锐利冷漠,周身仿佛都带着一股凛冽的气息。 宋晏辞说:“林一月,两年前咱们跟过一个案子,当时为了调查相关线索,你彻查了交警支队近五年来的所有事故处理对吧,其中好像没有季翎这个交通事故的相关案情。” 林一月愣了愣,猛地反应过来:“老大,你的意思是说,这个案子很有可能是交通管理局处理的?” “如果你对自己的调查结果有信心,那这个可能性很大。” 宋晏辞的脸色却更差了:“我先打个电话。” 宋晏辞似乎有点烦躁,他很少在办案过程中回避顾己,但这次却走到外面去打电话了。 顾己问林一月:“月月,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林一月叹了口气:“己己,你是不知道,五年前交通管理局的副局长被送进去了,老大亲自查的,反正就各种情况都有吧,其中最严重的就是他收受*贿*赂,干的就是专门替人抹平案底的事儿,如果这事儿不是交警支队负责的,那就只能是那边负责的,这样一来,我们找不到相关线索就说的通了,很有可能,当时方智杰家里人找了他。” 但顾己总觉得,宋晏辞不像是会这么情绪化的人。 林一月又说:“最主要的是,这位副局曾经跟老大关系特别好,老大刚进警局的时候他教了老大很多呢,后面才调到交通管理局的。” 这样的话顾己就明白了,怪不得宋晏辞会这样。 二十分钟后宋晏辞进来了,他呼了口气,脸上冰霜更重:“那边的同事帮忙查了,这案子当时的确过了那位的手。” 他说完又担心顾己不明白,解释说:“一个忘记信仰,被剔出队伍的人。” 顾己心里无声一叹。 她把电脑屏幕转过去:“我最大程度提高了监控视频的清晰度,车上确实不止方智杰的舅舅一个人,而且开车的人也不是他。” 视频里林一月问:“那是谁?” “我怀疑,是裴欣欣。” 顾己说。 第139章 笑他 顾己尽最大可能调整了视频的清晰度,虽然结果没有预想中的好,但至少,她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 “宋晏辞,你来看。” 顾己往一旁移了移:“看视频里握着方向盘的手,这双手指节细长,从大拇指大概能看得出来美甲的痕迹,明显是个女生的手。” 宋晏辞仔细辨认:“再看副驾驶,方智杰的舅舅身形偏胖,这里的人虽然身形模糊,但从胳膊粗细也能看出来体型偏瘦,那么,我们假设一下,五年前车祸当天,开车的人并不是方智杰的舅舅,而是裴欣欣和方智杰他们……” 他说到这儿的时候顿了顿:“不对,方智杰的舅舅应该也在车里,这样,在车祸的最后才能有一个替死鬼。” 顾己接上他的话:“他当晚应该喝了很多酒,根本没有自主思考的能力,甚至于裴欣欣和方智杰他们上了车他可能都不清楚。” 视频那边林一月又激动了起来:“老大老大,方智杰他舅舅五年前做过裴正武的司机哎!大概也就做了……我看看……也就半年。” 宋晏辞问:“跟车祸发生的时间间隔多久?” 林一月看了看:“他不做裴正武的司机……三个月后就出了车祸的事情。” 顾己把他们得到的资料给林一月发过去:“月月,关于车祸的其他受害者,我们这里只有大致的姓名,并没有具体资料,得辛苦你一下了,详细查一查这些人的身份信息。” 林一月一边接收文件一边皱眉:“那季翎那边怎么办呢,我们现在只能怀疑他有强烈的动机杀害裴欣欣,但是我们没有任何证据呀。” 顾己呼了口气:“慢慢来,不要急,我总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暗网里出现的那些受害者,我们目前也没有任何进展。” 林一月尖叫一声,着急忙慌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吓了宋晏辞和顾己一跳。 宋晏辞骂道:“你一惊一乍的,想过我们脆弱的心灵吗?” 林一月鬼哭狼嚎地往洗手间跑:“我的面膜白敷了!” 宋晏辞翻着白眼关掉了视频。 顾己靠在椅子上看着这些资料,一时间心里有点复杂,她忽然问宋晏辞:“如果是集体犯罪呢?” 宋晏辞怔了怔,他知道顾己问的是什么意思。 他说:“总得有一个人出来承担责任。” 顾己叹了口气,她看着电脑:“但让我更好奇的,是这些资料到底是谁给我们的,他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集体犯罪的可能性存在,那么这些资料,或许是为了保全其他人,扯出一个季翎,毕竟案子需要一个凶手……” 顾己接着他的话:“又或许,对方只是想告诉我们,是我们的无能,才会一直难以前进,毕竟按照我们的进度,再加上相关线索早就被抹掉,我们要找到这些资料,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她合上电脑站起来:“季翎那边怎么办?” “我让江克去盯着吧。”宋晏辞心里有点闷闷。 顾己察觉到他的情绪,问他:“你是不是不开心?” 宋晏辞拨了拨头发:“顾队,你有没有过那种感觉,一开始,你以为自己是在匡扶正义,在为受害者争取一个真相,但越往后走,你越发现,我们要找的所谓凶手,其实是最大的受害者,这样的事情我遇到过很多,多到每一次我都要怀疑一下,我作为警察的初衷到底是什么。” 顾己沉默了两秒,她倒了两杯水过来,递了一杯给宋晏辞:“你一开始想当警察是为什么?” “那就再简单不过了,匡扶正义,抓捕坏人,那时候我只是觉得,这样很帅,也很热血。” 顾己喝完杯子里的水,她走到窗边,夜风袭来:“以前在东南亚执行任务的时候,我遇见过一个小女孩,大概十岁的样子,被我们救出来以后一直不说话,也拒绝我们所有人的照顾,当时我们尝试了很多办法都没用,那时候队伍里有个在伙房帮忙的当地阿姨,她在一场火灾中烧伤了脸,但那个小姑娘看到她的时候很亲近她。” 宋晏辞也走了过来,他问:“后来呢?” “后来那个大姐就负责照顾那个小姑娘,她有自己的孩子,但因为烧伤,她的孩子们都不亲近她,这个陌生小姑娘的亲近,让她感到久违的被需要感,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就是这个每天晚上需要抓着她的手才能睡着的十岁小姑娘,会亲手要了她的命。” 宋晏辞皱起眉头,侧头看向她。 “那个小姑娘根本就不是人质,她的父母很早就因为吸毒而死,她一直生活在贩毒组织,日子过得很苦,后来我们攻破了那个组织,她混入人质队伍被我们带回来,只是因为组织老大给了她一个任务,她知道哪里埋了炸弹,她要为她的组织报仇。” 宋晏辞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 顾己继续说:“她亲手杀了那个照顾她的女人,虽然她才十岁,但在长久的训练下,她的匕首轻而易举地划过了那个女人的脖子。” 宋晏辞问:“炸弹最后爆炸了吗?” “没有。” 顾己摇头:“有人率先发现那个女人遇害了,没过多久就找到了她,宋晏辞,对那个孩子来说,她从出生就没有选择的权利,她的生活环境甚至让她不知道她还有其她的选择,可是这个世上,这样的孩子,这样类似的人太多了,可是错的是他们吗?” 宋晏辞摇头。 他说:“我不是想不明白这个道理,也清楚的知道我们应该追根溯源,我们的最终目标在于造成这个局面背后的人和原因,可是这样的人太多了,多到仅仅依靠一两个人的努力,根本无法改变现状。” 顾己忽然笑了起来。 宋晏辞问:“顾队,你在笑我吗?” 顾己点了点头,侧身看他:“宋晏辞,我们国家有上下五千年的历史,犯罪,杀戮,抢夺,伤害和仇恨……这些东西从未停止过,每个时代的人有每个时代的责任,而我们,只不过是洪流中微不可及的一粒,你考虑的这个课题太过庞大,只要有人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这个问题就永远没有答案。” 宋晏辞自己也笑了起来:“所以守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已经很不错了是吧?” “嗯……”顾己想了想说:“你可以最大限度地挑战自己,能力越高责任越大,至少在一定程度上,行动起来,可以最大程度地弥补我们对这个世界的遗憾。” 宋晏辞耸了耸肩,他说:“但很显然,钦城太小了,是不是?” 第140章 帮你 “那就往上走。” 顾己转身往座位走,她拿起自己的衣服:“往上走吧宋晏辞,你不应该只在钦城待着。” 宋晏辞关了窗,抓起自己的外套跑出去追上她:“那你呢?” “钦城亦不是我的终点。”顾己说:“说实话,直到现在,我都不算喜欢这里。” 宋晏辞追问:“那你喜欢哪里?” 顾己瞥了他一眼:“我不否认钦城很美,但我从小就生活在北方,相较于南方的青山绿水,我更喜欢北方的宏伟壮阔,宋晏辞,你骑过马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宋晏辞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一双眼睛。 那时候他七岁,去青海玩,他们的车子陷进泥沙里难以前进,他坐在车子里,摇下车窗看外面。 车子好半晌出不来,他一点都不觉得无聊,青海湖的岸边有人牵着马匹来来往往,游客上马,他们牵着马匹游走于青海湖沿岸,这是他们谋生的活计。 但还有一些人,他们策马奔腾着从远处奔袭而来,那才是最让宋晏辞羡慕的,他好像能看到风都在舞动。 彼时车子堵在那儿,挡住了马匹的道路,那匹马嘶鸣一声停下来,两条前蹄落下的时候,宋晏辞才震惊地发现,控制着眼前那匹高头大马的,只是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小姑娘。 原本肆意奔腾的快活霎然停止,小姑娘看起来很不高兴,她侧弯着腰看向车里,眼神里带着一股不爽的野性。 那双眼睛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宋晏辞的视野里,让他心头一紧,第一次感受到,人只依靠一个眼神,就能让对方感觉到威胁。 他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不悦,也看到了自由,更看到了她黑白分明的瞳仁里映出旁边摇曳的油菜花。 那是他见过世界上最特别的眼睛。 “骑过。”他回答顾己:“但也只在马场骑过。” 顾己抿了抿唇,她抬头看天:“被圈养过的马是没有野性的,等你驯服过一匹只属于你自己的烈马,你就不会再喜欢马圈里的马了。” 宋晏辞深以为然。 顾己上车之前,他问:“顾队,你驯服过属于你的烈马吗?” 她平静的眼眸里迸发出光彩,皎洁的月光下,她的眼尾轻轻扬起:“当然,还不止一匹。” 直到顾己的车子离开警局,宋晏辞才慢吞吞地上车。 他拨通宋明辉的电话。 宋明辉声音低低的,带着一股怒气:“你小子是没爹吗,这么晚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听他的声音不对劲,宋晏辞问:“二叔,你在干嘛?” 宋明辉说:“给我俩闺女讲了一晚上的童话故事,嗓子有点痒。” 宋晏辞无语了那么几秒钟。 宋明辉又问:“说正事,不说赶紧挂了,我困着呢。” 宋晏辞问:“二叔,钦城不是顾己的天下,她早晚会离开这里,我要是也走了,你们不会觉得我不孝吧?” 宋明辉沉默了那么一会儿。 宋晏辞莫名其妙有点儿紧张,试探着问:“二叔?” 宋明辉那边窸窸窣窣的,应该是出了门。 宋晏辞又叫:“叔叔?” 又过了一会儿,宋明辉声音正常了起来:“你再说一遍,一字一句,原封不动地说一遍。” 宋晏辞吞了口口水:“我说,二叔,钦城不是顾己的天下,她早晚会离开这里,我要是也走了,你们不会觉得我不孝吧?” 宋明辉的声音传出来:“大哥,我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教孩子的,这种事他为什么要给我打电话?” 宋明阳应该是拿过了宋明辉的电话,他说:“儿子,你回来,咱们好好聊聊。” 宋晏辞问:“聊顾己吗?” “不是。” 宋明阳咬牙切齿:“那都是小事,天上地下,只要环境允许,你去哪儿我跟你妈都没意见,咱们聊聊,你爹的教育到底哪儿出问题了。” 宋晏辞:…… 是他又高估了自己在他们心里的地位了。 *** 众人归家之时,季翎把办公室的桌子收拾的干干净净,他起身理了理衣服准备离开。 到门口准备关灯的时候,裴遇忽然出现在门口。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季翎,朝他伸出手:“季翎,你好。” 季翎皱眉,眼里充满防备:“你是谁?” “来帮你的人。”裴遇走了进来:“路东,你认识吧?” 听到路东的名字,季翎脸色一变:“你认识他?” “嗯,认识。” 季翎问:“他在哪儿?” 裴遇的目光扫过季翎的办公桌,他转过来:“差点误入歧途,也差点替你去顶罪了。” 季翎对眼前这个人满是疑惑,但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还是本能地说:“不行!” “季翎,何必要让裴欣欣那样的人毁了你的一生?” 裴遇看着他:“你有没有想过另外那些人?” 季翎眉头紧皱,他的腿又开始疼了起来:“你到底是谁?” “你不必知道。”裴遇坐了下来:“你想保全你身后那些人,至少在送证据的时候周全一点,你一股脑送出去,警方很容易就能猜出来你是故意的。” 季翎浑身僵住,他撑着墙,声音低沉:“你到底想干什么?” 裴遇并没有回答他:“你父亲已经脑死亡了,所以你觉得活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什么意思了,是这样吗?” 季翎下颌紧绷着,他怒瞪着裴遇,什么都没说。 “季翎,看在路东的份上,你担忧的那些人,我会尽力让他们往后的生活安安稳稳,但是你……” 对上季翎震惊的目光,裴遇声音淡淡的:“就算是在里面,也好好的活着吧,你的日子还长,江瑶和丁健那边,警方不会把他们怎么样的。” 季翎一跛一跛地走到他跟前,压低声音问:“你到底是谁,你想干什么?” “我是路东的朋友。” 裴遇看着他,那双向来阴翳的眼眸在这一刻有些无望的悲悯:“他想让我帮帮你。” 季翎接受了这个事实,他苦笑:“他好吗,他为什么不来见见我?说不定以后,我们就见不到面了。” “那就坚持到可以见面的时候吧。”裴遇把手上一份资料递给他:“要去自首,带着这些东西去。” 季翎摸着手心沉甸甸的东西:“这是什么?” 裴遇扯了扯唇角,那股阴翳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他说:“是裴欣欣的罪。” 季翎眼眸一惊,一瞬间汗毛直立。 裴遇离开的时候,季翎追上他:“我能帮你什么?” 裴遇停下来,他没有回头,只是垂了垂脑袋,掀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纹身:“那就帮我看看我的朋友们吧。” 季翎不明白,可等他想再问问的时候,裴遇已经不见踪影了。 第141章 自首 第二天一早,顾己和宋晏辞的车子前后脚进入警局。 宋晏辞先停好车,手上提着个袋子等顾己下来。 顾己过来后,他先问:“顾队,吃早餐了吗?” 顾己抻了抻腰:“没来得及,你呢?” “我也没。“宋晏辞笑眯眯地把袋子给她:“瞅瞅。” 顾己好奇:“什么?” 宋晏辞没说话,很快就见她耳垂微动,眼尾轻轻翘起:“豆腐脑和小笼包?” “你不是说过吗,你爷爷以前在东州待过一段时间,我家附近有家餐馆,是一对东州夫妻开的,这早餐是他们做给自己吃的,说是东州的味道,我打劫了一份给你尝尝。” 顾己对东州的味道其实不算很熟,但她立马想到了爷爷,这应该是他非常想念的味道。 “我能拿去借花献佛吗……”她忽然有点不好意思:“我爷爷应该会特别高兴。” 哪知道宋晏辞立马就顺着她的话,掏出手机说:“我认识个速度特快的跑腿小哥,我叫他过来,哎呀你早说,我给咱爷爷多带点。” 顾己愣了愣,自动忽略了咱爷爷三个字:“那我请你吃别的?” 宋晏辞刚要说话呢,楼上就有人趴在窗框上喊:“己己,老大,给孩子带点吃的上来吧,我快饿死了……” 顾己和宋晏辞抬头一看,竟然是号称能踩点绝不早到的林一月女士。 隔着三层楼的高度,顾己都能看到她脸上那两坨醒目的黑眼圈。 顾己刚准备问她来的怎么这么早,毕竟这会儿距离规定的上班时间还得一个半小时呢。 还没开口,林一月的小脑袋瓜就缓缓地消失在了窗口。 跑腿带走了宋晏辞抢劫来的早餐,顾己跟他又在门口买了豆浆油条和玉米上来,此时林一月如同恶犬扑食,先往肚里头送了一杯豆浆,深深地呼了几口气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老大,咱们真得添东西了,昨晚我差点饿死在这儿啦。” 宋晏辞把管儿戳进豆浆里给顾己递过去,看着林一月问:“林女士,你今天怎么这么早?” “我何止是早?” 林一月打了个大大的个哈欠,引得顾己和宋晏辞都忍不住跟着她的动作弄了个满眼沾湿。 林一月擦着眼泪:“己己不是让我调查那些受害者的详细资料嘛,很多东西只能咱们内网才能查,我怕时间上来不及,就来局里了,谁知道你们都走了,我一个人孤战了一晚上。” 她一边说,一边又下肚了一根油条,这才想起什么,赶紧擦了擦手:“对对对,说正事说正事,你们都想象不到我查到什么了!” 她绕过桌子跑过去,夹着一沓资料过来:“咱们都想错了,资料上的这些人,不都是那场车祸的受害者!” 顾己眉心一簇,接过资料:“什么意思?” “你昨晚发给我的资料上一共有二十六个人的名字,我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些人从浩瀚的同名同姓者中找出来啊,重点是,你们看下面我列出来的那些人。” 顾己的宋晏辞的目光朝下看下去,两人脸色都是一紧:“手指?” “不止手指,还有其他人体标本受害人,但目前来看,咱们还需要郑法医那边给咱们准确的DNA检测结果才能确定是不是这些人。” 林一月一点都不瞌睡了:“尤其是我标注的那六个人,通过这些人在网络上的痕迹,我确定他们都失去了一根手指!这样一来,是不是跟裴欣欣那个标本吻合上了!” 顾己脸色凝重,她继续往下翻资料,动作忽然一顿:“宋晏辞,你看这个。” 林一月的资料弄得很详细,每个受害者的个人资料上都有相关的家庭关系,为了更直观方便,能找到照片的资料她都用了照片。 “张婶?” 宋晏辞的目光落在顾己指着的地方,目光忽然凛了起来,他几乎有点不可置信地看向顾己:“怎么会是她?” 顾己呼了口气,一时间心情复杂:“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林一月疑惑地凑过来,目光落在顾己翻到的那页纸上:“嗯?这个有什么问题吗?这人叫张蕙兰,但她不是受害人,她闺女的孩子,应该就是我们在视频里看到的那个被砍掉手指的小孩子。” 顾己看向她:“月月,她是裴欣欣家的保姆。” 林一月震惊地瞪着眼:“裴家的保姆?” 顾己点头:“十年前就在裴家干了。” 林一月激动地走来走去,她恍然大悟:“这就说得通了!几年前的时候,裴欣欣还没有现在这么大胆,她要下手,肯定只能找身边人下手,家里的保姆,算是她接触最多的人了……” 宋晏辞声音低沉:“但她不能直接对保姆下手,这样太容易给自己招来麻烦。” 林一月深吸了一口气:“还有件事,你们往后看。” 顾己往后翻,发现了江瑶和丁健的照片。 “这两人的名字都是三年前才改的,江瑶以前叫江丽瑶,丁健叫丁海峰,这两人都在受害人的名单里,但奇怪的是,我查了他们的相关资料,目前还没有查到他们和裴欣欣有什么关系。” 顾己深呼了两口气,她看向宋晏辞:“裴欣欣,方智杰和刘迪的父母需要带回来审讯了,另外……张婶也得带回来,季翎那边,也派人过去吧。” 宋晏辞刚要下去安排,江克的电话先打了过来。 他接起来,点了扩音,电话那头江克的声音传出来:“季翎出门了,我看他的路线,应该是往警局来。” 宋晏辞目光看向顾己:“你确定他是往警局吗?” “确定。” 江克那边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再有十分钟,应该就会到警局了。” “好,我知道了。”宋晏辞说完才挂了电话。 林一月看了看时间:“十分钟,刚好是咱们的上班时间,老大,己己,咱们现在是……” “等他来自首。” 顾己说:“其他人还是按照原计划,该带过来的带过来,该讯问的讯问,该审的审。” 十分钟后,顾己接到聂忠华的电话,他在下面遇到了来自首的季翎,正带着他上来,而且他那边也有了新线索。 岑虎和齐飞先一步跑了上来,两个人气喘吁吁地趴在门边:“季翎来自首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到底发生了什么,顾己他们也好奇。 没两分钟,聂忠华带着季翎上来了。 季翎穿着白色衬衫,浅色裤子,看样子专门刮了胡子,就连头发似乎都打理过。 他今天戴了副银色边框的眼镜,看起来更文雅了,看到顾己他们的时候轻轻笑了笑:“顾警官,宋警官,又见面了,我是来自首的。” 第142章 迟来 顾己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嘴上却问:“你杀了谁?” 季翎站在那里,依旧微笑着:“裴欣欣,方智杰,刘迪。” “裴欣欣是大庭广众之下自杀的,方智杰和刘迪是吸毒致死的,你说你杀了他们,证据呢?” 季翎并不急,他神态坦然:“你们还没查到么?” 聂忠华眉头皱了皱,他走到顾己跟前,将自己刚拿到的线索给她递了过去。 裴欣欣他们吸的毒品,都和季翎有关系。 顾己暗自吸了口气,将东西给了宋晏辞。 “所以,裴欣欣他们当晚吸的毒品,是你买来的。”顾己看着他说。 “应该说从三年前开始,她吸的那些毒,都是通过我的手拿到的。” 顾己问他:“裴欣欣知道吗?” 季翎嘲讽一笑,他轻和的目光变了变,带着愤怒和深沉的恨意:“为什么要让她知道?只有看着她一步步坠入一个难以回头的深渊,她明明像个地狱里的魔鬼见不得光,却还要费尽心思在我跟前装演成一个善良美好的天使,来掩盖她手上的血,身上的臭味,只有那个时候,我才能感觉到一丁点的快意!” 顾己看着眼前这个人,突然感同身受于宋晏辞昨晚的困惑。 眼前这个男人,他明明那么恨一个人,可他咬牙切齿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她却觉得,可怜的应该是他。 她问:“季翎,你确定自己是来自首的,是吗?” 季翎抬头挺胸,声音清亮:“是,警官,我来自首,因为我杀了人,我有证据证明这一切。” “那就去审讯室吧。”顾己看向宋晏辞:“我们俩审他。” 宋晏辞点了点头,顾己带着季翎往审讯室走,宋晏辞跟聂忠华他们安排了后续的工作。 裴欣欣,方智杰,刘迪的父母,他们之间一定清楚五年前车祸的真相。 张婶,江瑶,丁健,他们或许是季翎的帮凶。 至于剩下的那些受害者,目前来说,没有必要再重揭伤疤。 审讯室里,季翎坐下的时候,顾己给他倒水,他看着顾己的身影说:“能帮我泡杯茶么?” 顾己泡了茶过来,坐下的时候问他:“为什么是茶?” 季翎笑了笑:“我母亲喜欢。” 宋晏辞进来,看了眼季翎,低声在顾己耳边说:“季翎的父亲,昨天下午脑死亡了。” 顾己眉心轻拧。 宋晏辞坐下来的时候,季翎捧起那杯茶,吹了吹浮面的茶叶却并没有喝。 他放下杯子,把裴遇交给他的那一包东西递过去:“两位警官,你们要不要听听我的故事?” 见顾己拿过了那个纸包,季翎也并不在意他们的回答。 他呼了口气,自顾自地开口:“我出生的家庭,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也算得上小康,我的父亲在体制内工作,母亲是大学老师,我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他们都是老一辈的知识分子,自我出生起,他们对我寄予厚望,却也从未过度干涉过我的选择,他们也从小教导我要善良,要谦虚,要礼貌待人。” 他停了下来,喝了口茶来压制自己难以克制的情绪。 “我的长辈们,他们教书育人,工作勤恳,无论是他们各自的岗位上,还是生活里,他们从未伤害过任何人,而我一直铭记他们的教导,我也从未伤害过这世上哪个人,我原本以为,我这一生,会有一个无比广阔的未来……” 他的声音低沉了下来,眼眸瞬间通红:“可是一场车祸,毁了我二十多年来所珍视的一切,我的母亲当场死亡!我的父亲成了植物人,这五年来,我的爷爷奶奶,我的外公外婆,他们因为病痛,因为悲伤,一个又一个地离开这个世界,所有的一切,都是拜裴欣欣所赐,这样的女人,换做任何人,能做到不恨吗?顾警官,宋警官,她的罪行就在你们手里,你们说,这样的女人,她配在这个世上活着吗!” 那个纸包里的东西令人哑口无言。 裴欣欣的罪,比他们想的还要重。 “我以为……当我遭受了那场车祸的时候,我也仅仅以为,这只是老天爷给我的一场劫难,可是不是!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 顾己心里一提:“你的意思是,那场车祸,是裴欣欣针对你的?” 季翎没有回答,只是继续说:“那是个魔鬼,是一个变态,她热衷于将一个人从人世扯到地狱,你永远不知道,当她以一个弱者的身份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她的心里正谋划着怎样可怕的地狱!” “她不过是见不得一个人生活在光明里,她就想拉我下地狱,想把我变成跟她一样残缺的人,还妄想我会爱她。” “裴欣欣家里的保姆,她的名字叫张蕙兰,你应该认识她吧?” 季翎目光微怔,很快就摇了摇头:“我不认识。” 宋晏辞盯着他:“季翎,你一定认识她,不止张婶,江瑶和丁健你们也一定认识,甚至于你们还认识更多的受害者,这些人,都曾经被裴欣欣所伤害。” 季翎目光凛凛地看着他:“我说了,我不认识他们。” “你们所有人,应该都参与了杀害裴欣欣的事。”宋晏辞说:“而你,江瑶,丁健,张婶,你们这几个人,是这个案子的主使。” 季翎依旧看着他:“我说了,我不认识这些人。” 顾己没有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她问:“季翎,当年那场车祸,开车的是不是裴欣欣。” “是。”季翎这次回答的很快:“裴欣欣,方智杰,刘迪,他们三个人都在车上,至于方智杰的舅舅,只是一个喝醉了的替死鬼罢了。” “为什么不选择让法律来解决这件事?”顾己心里叹气:“何必要以自己为代价?” “法律?” 季翎大笑起来,他忽然一拍桌子,站起来怒目瞪着他们:“法律有用吗?我曾经也以为,法律是为了这世上的公道存在的!可当我成为受害者的时候,我才知道,法律是为有钱有势的人服务的,我们这些人,不过是蝼蚁一只,我们甚至连法律那只高贵的脚都摸不到!” 他腥红着双眼,像是透过顾己和宋晏辞在质问着什么人:“裴欣欣虐待无数动物,法律束缚她了吗?她割下那些人的手指头的时候,法律惩罚她了吗?她把人的器官做成标本的时候,法律看到她了吗?她杀人放火,把人害死,车子把人撞死的时候,把无辜的人的尸体堂而皇之地搬进家里的时候,法律审判她了吗!警官,你知道状告无门这四个字吗!” 他轻蔑而又嘲讽地看着顾己和宋晏辞冷笑:“没有啊,一点都没有!因为她的父母有钱啊,法律是可以拿钱来遮掩的啊!如果这些东西没有被人发现,那么!你们来告诉我,法律什么时候才能来审判她!法律什么时候才能来为我们这些人还一个公道!” 顾己和宋晏辞没说话。 “即便这世上还有公道,就算老天爷都看不过去,总有一天,她那些龌龊的事情被公之于众,可是我们的人生!” 季翎情绪激动,眼泪飙飞,他甚至不能完整的说完一句话:“可是我们这些人的人生已经毁了!迟来的公道,还是公道吗!” 宋晏辞叹了口气,他知道这话没用,也知道他的话多么可笑而又无力,但他还是说:“可是季翎,你不该把自己搭进去,还有其他办法。” “我无所谓了。” 季翎嗤笑一声,他坐回去,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精神。 他又哭又笑:“在这个世界上,我所珍视的,我所倚仗的,我所惦念的,撑着我的,在意着我的,全都没了,我知道人活着就是一口气,可我这口气,我不想撑了。” 第143章 不对 季翎显然做好了孤注一掷的准备。 他一口一口轻抿着,像是品味一样喝完了那个纸杯里的茶。 到最后,他仰头吞了浮在下层的茶叶,干嚼入喉。 林一月敲门进来,送来了郑沛那边对那些人体组织的DNA检测报告。 资料放下的时候,她重点指了指她做了标记的其中一页,顾己看了她一眼,不着痕迹地眨了下眼睛。 她人还没出去,痕检那边又派来了人,拿着几份痕迹检测报告送来了。 所有的证据,似乎都在这一刻齐刷刷地指向了季翎。 人体检测报告的结果,都跟顾己他们收到的那份受害者资料上的人物对上了。 很多难以想通的问题,这一刻在顾己脑海中都有了答案。 在裴家别墅提取回来检测的众多指纹中,发现了季翎的指纹。 “那把斧头……” 季翎的目光淡淡的在那些资料上扫过去:“你们应该都不知道,那把斧头,是我陪着裴欣欣买下来的,我至今还记得她看到那把斧头的时候眼里的喜欢,但我清楚,她喜欢的不是那把斧柄上令人惊艳的雕工,她心里想的,是拿着那把昂贵的斧头去伤害什么人。” “当然。”他忽然笑了起来:“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当时看着它的时候,只想着总有一天,这把斧头,要让裴欣欣亲手拿着,再亲手了结自己,我做到了。” 宋晏辞问:“斧头是你换的?” 季翎冷笑,他嘲讽般摇头:“我不过点了一句,谁又能知道呢,要了她命的那把利刃,是她自己换的,若是方智杰和刘迪没有死,你们稍微问一问,就能知道,那把斧头的刀头,是他们找了人专门弄的。” “裴欣欣死前,嘴里一直在说……” 季翎打断宋晏辞的话:“都去死,她一直在重复这句话,我从裴正武的视频里看到了。” “她说的是谁?” “还能是谁?”季翎自问自答:“当然是在她眼里,像蝼蚁一样,可以任由她踩踏的我们啊。” 顾己看完刚才送进来的那些资料问他:“裴家发现了你的指纹,尤其是裴欣欣最后注射的精神类致幻剂,但奇怪的是,我们的同事查看了新都公馆近三个月的监控视频,都没有发现你出现在那里的身影。” “我不用出现啊。” 季翎语气淡然:“你们忘了一点,如果我知道裴欣欣没有出国呢?她想瞒着父母,但不会瞒着我,我们俩能接触到的时间太多了,要往她的包里放一管致幻剂太容易了,她有严重的心理问题,更何况吸毒后,她的脑子里想不到那么多东西。” 顾己摇了摇头,她盯着季翎:“不对。” 季翎眉头一拧:“哪里不对?” “季翎,裴欣欣是有心理问题,但她不傻,相反,她心思缜密,大胆狠毒,就算是你,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也会对你充满戒备,你说在她的包里放这个东西,根本就不成立,而且,你如何确定裴欣欣会在你想要的时间点去翻开她的包,找到这个东西,然后毫无防备地注射给自己?仅这一个事情,漏洞就已经很多了。” 季翎也不在意:“证据很明显,他们吸的毒,是通过我,斧头原本的刀头,现在就在我家里,让裴欣欣致幻的针管上有我的指纹,其实你们想要更多的话,我还可以提供。” 顾己问:“是什么?” 季翎一笑:“进来之前,你们没收了我的手机。” 他这么一说,宋晏辞立马让人拿了季翎的手机进来。 “手机没有密码。”季翎往后一靠,他看起来轻松而又自然:“录音文件中第一个文件,是裴欣欣发病的时候,亲口承认当年那场车祸的缘由。” 宋晏辞找到文件点开,裴欣欣张狂的声音很快传了出来。 “季翎啊……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为了让他跟我一样,我也是付出过的,世界上怎么能有那么幸福的人呢,怎么我就不行呢,我得把他扯下来,让他跟我一样!” 听完这话,宋晏辞说:“如果非要放在证据链里,这个录音能证明的东西并不多。” “警官,别急,下面还有。” 季翎说:“我找机会,在裴欣欣的车上装了录音器,方智杰和刘迪是她的狗腿子,他们经常会混在一起。” 宋晏辞点开了另一份录音文件。 率先出来的声音是个男声:“我说欣姐,季翎到现在都不知道咱们那场车祸是故意的啊?” 听到这声音,季翎还是难以控制的愤怒,他眼里带着深深的厌恶说:“这是方智杰的声音,因为方智杰舅舅的事,裴欣欣对他的信任要比刘迪多一点,刘迪……他只不过是个跟屁虫罢了,后来发现自己下不了车,只能继续做裴欣欣的走狗了。” 刘迪的声音紧接着传了出来:“欣姐,我到现在都觉得好奇,为什么是季翎啊?那小子的家境跟你家比,根本没有什么可比性啊。” 裴欣欣的声音终于充满轻蔑地传了出来:“刘迪,你眼里除了钱还有什么?季翎若是跟我家境相同,或者比我家境还要好,我不见得看得上他。” 刘迪不解:“为啥啊?” 裴欣欣的笑声依旧充满轻蔑,她根本不屑于解释,只说了一句:“他太幸福了,我不开心。” 方智杰戏谑的声音又传了出来:“不过欣姐,你爸是真牛,这么大的事都能摆平,你说……嗯……那季翎知道这事儿会是什么样啊?” 裴欣欣的声音充满了警告:“这件事情,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内情,如果季翎知道啊,那死的就是你们俩。” 听到这里的时候,录音戛然而止。 宋晏辞和顾己抬头看向季翎,他正在艰难地平复着自己听到这个声音就难以克制的恨意。 “你们警察查案,不是讲究一个动机吗,这就是我的动机,因为她不开心,我就家破人亡,我杀害她的动机算不算强烈?” “所以从一开始,不是你故意接近裴欣欣,而是她接近你。”宋晏辞终于想通了:“包括你说的四桥底初遇。” “四桥底初遇,不过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季翎说:“从警方告诉我车祸的肇事者是个男人且已经死亡的时候,我就知道答案是错的。” 第144章 谢谢 顾己一直盯着他的眼睛,此时她拧眉:“为什么?” “裴欣欣的手很好看,指节细长,骨节分明,车祸当天,我什么都没记住,就记住了那双手,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开车的不是男人,而是一个女人。” “所以四桥底那次,根本不是你们第一次见面。” 季翎不愿意多说,只点了点头:“是,具体的情节我不想回忆了,警官,可以吗?” 顾己点了点头,又问:“我想知道,裴欣欣是什么时候盯上你的?” “什么时候盯上我的……” 季翎的目光充满茫然:“我也想知道啊,我也想知道我到底做了什么,说了什么,甚至于我是不是就在哪里出现了一下,就被这样的魔鬼盯上了,可是我有什么错?好端端的走在路上是错吗,说话是错吗,我来到这个世上是错吗?” 宋晏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忽然凑近顾己:“我得出去一趟,待会回来。” 顾己点了点头。 宋晏辞出去后,顾己又给季翎倒了杯水,这一次她没有放茶叶。 坐回去的时候她说:“你其实喝不惯茶吧?” 季翎略带着诧异看向她。 “没喝完那些茶,吃那些茶叶之前你好好的,前面我们说话的时候,你开始有点难受了,大概……是咖啡因和茶多酚过敏?” 季翎笑了笑,像是跟朋友交谈:“人跟人的相遇真是奇妙,顾警官,我要是早认识你,或者认识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我的命运,我家人的命运,是不是就会有机会改变?可谁能想到呢,老天爷总是这样的,我偏偏遇到的,是那样的变态,我妈妈很喜欢茶,它能让人保持清醒,可我试了试,好像也没有很清醒。” “季翎,往前看吧。” 顾己难以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只是说:“我们说回刚才的问题。” 季翎拧眉,有些无奈:“什么问题。” “你错开我刚才的话题,把所有问题都揽到自己身上,是想把江瑶那些人摘出来,是吧?” 季翎错开她的目光:“我没有。” “你有。” 顾己语气清凌:“裴欣欣死之前,江瑶花了十分钟的时间给她打电话,你有必要知道,警方在办案过程中,如果有需要,是有权限调取相关涉案人员的通话内容的。” 季翎脸色微变。 顾己继续说:“如果要把案子的视线扯到你身上,方智杰和刘迪,至少可以活一个,这样的话,但他们却都死了,你想过这是为什么吗?我想在你最初的设想里也是这样吧,这两个人,必须活一个来作为你的人证。” 季翎无言以对,这是计划里他始料未及的一步。 “你看这个人。”顾己递过去一份个人资料:“认识么?” 看到对方的照片和名字时,季翎眉尖一跳,他错开目光看向顾己:“我不认识。” “你一定认识他。”顾己说:“他姓霍,叫霍勇之,是裴欣欣的心理医生。” “裴欣欣去看心理医生的时候从来不会带我。” “这不重要。”顾己说:“重要的是,霍勇之有个妹妹。” 季翎有点抗拒听她说话了。 但顾己还是说:“霍勇之的妹妹,是被裴欣欣砍掉手指的其中一位受害者,你们所有人做了一个局,我暂时不清楚你们各自都负责了什么,但是我大概能猜到,江瑶和丁健的任务,就是把致幻剂拿到别墅,霍勇之擅长于心理暗示,江瑶的那个电话,一定跟霍勇之的暗示相辅相成,从一开始,你是一切的策划者,你需要他们的帮助,但你不能让他们成为帮凶,所有的实质性证据上,他们都必须小心,不能留下关于他们的线索。” 季翎深吸了一口气,他沉默半晌,忽然问顾己:“顾警官,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裴欣欣害了那么多人,但从来没有人报警?” 他没等顾己的答案:“因为她有一对好父母啊,钱可以摆平很多事,你说是不是?” “我没办法给你答案。”顾己说:“我只能说,我不会让这样的人逍遥法外。” “可是世上的很多罪,如果被遮掩着,隐藏着,是根本不会发现的不是吗?” 季翎笑的绝望:“事实存在了,受害者有了,罪名才能成立,法律不过只是最低的底线,可在这条底线之上,折磨人,伤害人的法子太多了,只要不被发现,不触碰法律,那就不是罪,即便是你们这些执法者,都拿她没有办法。” 宋晏辞重新进来,他接着季翎的话:“我也不止一次地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季翎,在这个世界上,很多问题是根本没有答案的,人靠的是自我约束,不是靠执法者的威慑,这世上这么多人,就连执法者有时候都难以约束自己,我们也是人,无法提前预知,更无法如同火眼金睛一般,看穿这个世上所有的罪。” 季翎眸光闪烁:“所以这个世界上,有人的地方就有罪,罪恶永远不会消散,是吗?” “很多时候我也不愿意承认,但事实的确是这样,人滋生罪恶,生养罪恶,又消灭罪恶。” 生生不息,循环往来。 季翎沉默下来,他像是终于得到了最终的答案,却又哽咽着说:“所有好好活着的人,也难以逃脱厄运的降临,是吧?” “是。”顾己看向他:“季翎,你说你妈妈是大学老师,对吗?” 季翎空洞而又茫然地看向她。 “我妈妈也是。” 她的声音低沉而清泠:“我的脑海中关于她的记忆实在太模糊了,因为她离开的时候我还太小了,她也是被人害死的,甚至是以一种残忍到让人难以接受的方式害死,我见过一些她的朋友,她的学生,他们所有人对她的评价,都说她是个热爱生活的人。” “她对这个世界充满热忱,她对所有人怀有善意,她认真地对待身边所有人,甚至连一句重话都没有说过,一边做慈善,一边又拜佛,生怕自己造下一丁点儿的业,老天爷的惩罚会落在她当警察的丈夫和她的孩子身上。” 季翎问:“后来呢?” “后来,老天爷没留住她的丈夫,她的孩子也没有如她所想那样的,活成自己想活的样子,她的日记本里写:佛祖啊,就让我的孩子随心所欲的过完她这一生吧,别让她走她爸爸的路。” 顾己轻笑:“季翎,老天爷不会如人愿的,人得靠自己。” 审讯室里很长时间里都没有人说话。 直到季翎拿起顾己后来给他的那杯水,大概是喝的太急,水呛得他咳嗽起来,他咳的面红耳赤,满目是泪。 终于缓过来一口气的时候,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几乎带着乞求看向顾己和宋晏辞:“就让他们好好过日子吧,不要困在那个恶魔的阴影里了,这个世界本来就不是公平的,但不公,至少不该围着一群人没完没了。” “我会尽我所能。”顾己说:“尽我所能保全他们。” 季翎并不是很信任她。 顾己又说:“季翎,我向你保证。” 沉默半晌后,季翎的余光朝着记录器的方向扫了一眼。 他笑了笑,笑容亲和:“警官,谢谢。” 第145章 抽象 从季翎所在的审讯室出来,顾己问宋晏辞:“你刚才出去干嘛了?” “你过来。” 宋晏辞带着她往外走:“你还记不记得,咱们从裴欣欣家里带来了一幅画,我当时说那幅画有蹊跷,我想仔细看看。” 顾己凝眸一想,是有这个事:“有发现吗?”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重案组办公室隔壁的一间房,那幅画就放在这间房里。 顾己和宋晏辞走到那幅画跟前,宋晏辞才说:“裴欣欣的画大都偏向于魔幻现实主义,这幅画却有点往毕加索的抽象主义靠拢的意思。” “我不是很懂画。” 顾己撑着膝盖弯腰,她凑近那幅画,看了一会才说:“但是你看这个区域的绘画,如果把它放在这个案子里,像不像是月月从暗网中截取出来的那些视频内容?” “顾队,你还是有天赋的。” 宋晏辞不知道从哪儿拿过来一瓶矿泉水,拧开了递给她:“一开始这幅画确实找不出什么来,但随着我们得到的线索越来越多,再来看这幅画,它基本上就是裴欣欣心理状况发展的一个过程。” “你再看这里。”他用手虚圈出一块区域:“这里是不是能跟季翎的车祸对上号了?” 顾己没说话,目光紧锁在这幅画上,这种带着浓烈抽象主义的画,要不是放在整个案子里来看,她还真看不出什么来。 过了没多久,她眼睛一亮,扯过宋晏辞的袖子:“这里,是关于林立军的事情,她把自己所有的作案过程都画了下来,是这样吧?” 宋晏辞觉得她眼眸晶亮的样子可真好看啊。 他挑了挑眉头:“对,目前我们手上的那些受害人的受害过程,几乎都能在这幅画上找到相关的痕迹,你刚刚看到的林立军的部分,是画作的最后部分了,这部分的油彩都要比其他地方新。” “江瑶和丁健呢?” 顾己又拧起眉:“季翎这方面守的很严,一句话都没有透露,而且你有没有发现,我们目前拿到的线索,无论是动机还是实质证据都能和季翎联系上,但对于其他受害人,就算有动机,也没有相关证据可以证明。” 宋晏辞刚要说话,顾己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往外走:“有个问题,我需要再问问季翎。” 宋晏辞追出去:“关于魏强?” 顾己停下来:“你怎么知道?” 宋晏辞一笑:“你昨晚说了,送这些线索的人一定调查过你的过去,但和季翎的交谈中又能看得出来,是他主动给我们送上了证据,也就是说,我们昨晚从魏强那儿得到的线索,理应是季翎给的,但季翎并非你侧写的人,换句话说就是,季翎送了证据,但中间有人插了一脚。” 顾己眸光微凛:“不仅插了一脚,还替他收拾了一些烂摊子,最重要的一点,季翎的动机,相关证据,就算将来到了法院,无论是情理还是法理,其实都会站在季翎那边。” “如果再有一个出色的律师,季翎的未来其实还很广阔。”宋晏辞说。 他说完这话的时候两人刚走到审讯室门口,顾己的手停在门把手上,朝他看了一眼,两人目光对视,轻轻一笑,谁都没有明说。 进去的时候,季翎正闭着眼睛,听到动静睁开眼看到顾己和宋晏辞的时候,他有点诧异:“警官,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这个人你认识吗?”顾己把魏强的照片递过去问。 季翎眼皮颤了颤才说:“认识,叫魏强吧?一个记者。” 顾己神色未变:“为什么会选择把证据发给他?” “他是记者,如果你们无法公布裴欣欣的罪行,他可以帮我。” 顾己摇了摇头:“季翎,你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你一开始就打算在我们调查裴欣欣的事情差不多的时候,再把线索都引到你身上,可你一开始的计划绝对不是通过魏强,在这背后,一定有人在帮你。” 季翎眉心一跳,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知道那个男人为什么会说,会保全他身后那些人了。 顾己又问:“那个人是谁?” 季翎看向她:“警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顾己也盯着他:“对方为什么要帮你?” 季翎深吸了一口气:“警官,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从现在开始,我可以保持沉默了吗?” 他重新闭上眼睛,打定主意不开口了。 双方对峙了五分钟,他又睁开眼睛,看着顾己说:“警官,我真的无话可说,有些人想要一条生路,就这么难么?” 见他目光坦然,顾己没再说什么。 两人刚回到办公室,就见林一月充满疲惫地趴在桌子上,看到他俩都没力气起身:“我真是开了眼了。” 顾己给她倒了杯水过去:“怎么了?” 林一月搂过杯子朝她说谢谢,完了才说:“我们提出裴欣欣的死跟季翎有关的时候,裴正武那两口子是死活不信,尤其是傅兰芝,我以为知道这事,傅兰芝又要大闹一场,要冲出去杀了季翎才符合她的性格,哪知道啊,她死活都不信季翎跟这事有关,几乎细数了几百条季翎的好,我当时都惊呆了,就连裴正武都替季翎说话,反正就俩字:不信!” 她站起来:“一开始咱们询问童静和曹菲那几个的时候,他们说季翎是裴欣欣的骑士,我还觉得他们未免也太矫情了,这会儿我是真的理解了,季翎的戏演的太好了,好到让裴欣欣的父母都觉得,只有在季翎的守护下,他们的孩子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活下去。” 顾己轻哼一声:“裴欣欣深知自己身在地狱难以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季翎对她来说就像可望而不可即的太阳,她想把这个太阳扯下来放在她的牢笼里,把季翎当做自己救赎,而季翎将计就计,他骗过了所有人,你看童静那些人,就连他们都能说出季翎是裴欣欣的骑士这种话,谁能知道呢,自始至终,季翎就在演戏。” “可是季翎也太惨了。” 林一月有点唏嘘:“如果不是裴欣欣,季翎现在得多好啊,家庭和睦,未来广阔,最重要的是双亲俱在,仔细想想,人这辈子不见得要多么大富大贵,季翎原先的生活,已经是常人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 “世上没有完美的事。” 宋晏辞呼了口气:“林一月,裴正武和傅兰芝那边,你跟老齐合作,再带几个同事过去,五年前的车祸案真相,咱们掌握的受害者事件中是否有他们插手,这些都要问清楚。” 第146章 恶心 林一月懒懒地点头:“那之后呢?咱们办公室的损失……还有那啥,这两口子为了掩盖裴欣欣违法犯罪行为作出的那些事儿,咱们是管还是不管呐,咱们到现在都没敢通知林立军的家里人呢……” “当然要管,但不都是咱们队管。” 宋晏辞摸着下巴:“裴家行贿的事儿,就让二队去管,他们队最近闲的很,查出多少东西算他们的本事,五年前车祸的真相,涉及到旧案重启和内部已经处理的人员,你仔细想想,人都被处理了,这件事怎么没交代出来?还有,只有这一件没交代吗?” 林一月微微一想,眼眸一瞪:“老大,你……你的意思是,后面还有人?” 宋晏辞只挑了挑眉:“所以这事儿不是咱们能做主的,让老闫去跟上头汇报吧,看看上面是什么个想法,说不定最后又能吊出一连串的鱼,而且这事儿咱们也没必要接。” 林一月瘪瘪嘴:“接了多好呀,我就喜欢钓鱼。” 宋晏辞翻了个白眼:“这位同志,你搞清楚,咱是重案组,不是反贪组。” 林一月吐了吐舌头:“我就开个玩笑呗。” 宋晏辞哼笑一声,刚要嘲笑她,就见聂忠华和岑虎他们都回来了。 聂忠华一进来就说:“很奇怪,江瑶,丁健,包括张婶他们,看得出来他们都很担心季翎的情况,但是我们审讯的时候,他们都很默契地避开了相关问题,就像………” 顾己问:“就像有人专门叮嘱过一样是吗?” 聂忠华点了点头:“我用了好几种办法来刺激他们,不管他们中间的行为如何,最后都没有人承认自己跟杀害裴欣欣这件事有关。” “在季翎已经自首的情况下,他们只有保持统一口径,季翎做这一切才是有意义的,这件事再连累任何一个人,都意味着季翎白牺牲了。” 顾己说到这儿:“有江瑶和丁健的口供吗,给我看看。” 聂忠华把口供资料递过去:“按照你一开始说的,这是江瑶,丁健和张婶的口供。” “霍勇之呢?” 宋晏辞忽然问:“霍勇之做了裴欣欣近十年的心理医生,要说了解,他甚至要比裴欣欣的父母更了解她,且不说他是最有条件杀害裴欣欣的人,就说这次的事情,裴欣欣有轻微的精神分裂,霍勇之只需要在平时对她使用心理暗示,那么,当天只需要有一个人来触发裴欣欣……” 说到这儿的时候,顾己忽然抬起头来,她看向宋晏辞,正好宋晏辞也朝她看了过来。 两人异口同声:“江瑶和丁健。” 顾己彻底想明白了:“那管致幻剂一定是江瑶和丁健以工作的名义带进去的,第二天早上,江瑶的那一通电话就是霍勇之长久心理暗示的一个触发点,宋晏辞,从刚才的情况来看,季翎确实不认识魏强,对方把相关资料通过魏强送到我们手上,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要摘除江瑶和丁健的嫌疑。” 齐飞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意思,我没太明白,为什么通过魏强,就能摘除江瑶和丁健的嫌疑?” 这次岑虎先明白过来了,他恍然大悟:“是这样的,去审讯张婶他们的时候,我刚拿到证据,在摸排案发街道视频的时候,我们的同事已经发现了江瑶,丁健,张婶以及霍勇之这几个人的身影,裴正武收到的那份视频,就是张婶在楼上拍的。” 齐飞一脸茫茫然:“也就是说,他们早就知道裴欣欣死了,甚至亲眼见证了她的死亡?但我们一开始询问的时候,他们统一表现的都很震惊,这样一来,就证实了他们一开始都在撒谎。” 顾己把手上那些口供递给他们:“其实就是信息差的问题,线索来的太密集,我们之间也没有进行详细的分享,看完所有的线索就很简单了,江瑶的邮箱中有撤回邮件的痕迹,而这份邮件,一开始就是发给裴正武的助理的。” 齐飞一拍手:“如果她真发出去了,那顺着裴正武收到这条线,很容易就能锁定她了,但魏强那边,对方采用的是虚拟地址,我们很难查过去。” “还有一点。” 宋晏辞说:“按照季翎的计划,我们收到的线索不会通过魏强,线索内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重点突出他们的受害者身份,有人替他们详细地整理和加工过这些资料。” 齐飞抹了把脸:“奶奶的,是谁?” 宋晏辞摊了摊手:“不知道。” 齐飞烦躁地薅了两把头发:“娘哎,搞得人家现在心里难受叽叽的,我是个警察哎,我是个人民警察,我现在有点儿感觉他做得好哎,我是不是有点危险?” 林一月脑袋往桌子上一磕:“我觉得自己也有点危险。” 岑虎趴着墙:“我也是个危险人物,我对不起组织,我的良心占据上风了……” 聂忠华扫了他们一眼,看向顾己和宋晏辞:“那……要不要继续撬一撬他们的嘴,其实再努力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算了吧。” 宋晏辞叹了口气:“你们看这些口供,张婶的外孙直到现在还因为心理阴影无法正常上学,霍勇之的妹妹到现在还是重度抑郁……” 林一月忽然问:“江瑶和丁健到底跟裴欣欣之间有什么联系啊?还有霍勇之,他妹妹什么时候出事的?” 聂忠华冷冷开口:“霍勇之的妹妹算是手指标本中最后一个受害人,她一直在国外读书,三年前才回国,回国后经常去霍勇之的心理诊所看他,兄妹俩关系非常好,裴欣欣应该也是因为这样,才把目标放在她身上的,至于江瑶和丁健……” “六年前,裴正武曾以裴欣欣的名义建立过一个慈善组织……” 一听这话,林一月立马来了精神,她扒拉电脑过来:“这个我有印象,但当时我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啊,所以就没当回事。” “这个慈善组织涵盖的范围很广,其中就有针对山村支教老师的。” 聂忠华说:“你再以江瑶和丁健的曾用名查一查他们的过往履历。” “我去!” 林一月十指翻飞着,突然一拍桌子:“他俩一起支教过!就两年前,他们俩曾经支教的地方接受过裴欣欣这个慈善组织的帮扶活动。” “你再往下查,就能发现这个地方也是江瑶的老家,她父母都在外面打工,家里有个小妹妹,暂时是爷爷奶奶带着。” 林一月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但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这里只查到活动的一个通知,其他的东西都没有……难道说,又是裴欣欣那对爹妈干的好事?” 聂忠华都忍不住叹了口气:“是啊,一个穷苦的小山村能出来什么报道,裴家要在这种地方抹掉点什么,可比在城市里容易多了,当年的活动,裴欣欣也去了,就在她去的第三天,村里有三个孩子从山上掉下去了,其中一个,是江瑶的妹妹,对那些淳朴的村民来说,这当然是个意外,但江瑶亲眼目睹了她的恶行,可遗憾的是,除了一双眼睛,没有任何人能证明她看到的是真的。” 林一月停了下来,去那些口供资料里寻找江瑶和丁健的口供。 孩子是被裴欣欣从山上推下去的。 过了良久,她咬牙切齿:“裴欣欣这个死变态!” 岑虎听得浑身发麻,他捶着墙:“说实话,裴欣欣也是个胆小鬼,除了季翎,她也只敢把目标放在身边人身上,张婶,霍勇之,邻居林立军……奶奶的,这真的变态又恶心。” 第147章 蛋糕 顾己和宋晏辞先后去了审讯室见张婶和江瑶他们。 似乎每一个人都带着大仇得报的淡然,身上却又萦绕着一股疲惫和歉疚。 从每一个审讯室离开的时候,顾己都问了他们一个问题:“为什么没想过报警?” 张婶说:“怎么没想过呀,警察局去了无数次,每次都是没结果,直到都快放弃了,才知道是身边人干的,警官,无凭无据,生而为人,咱们好像也低着人家几个头,你让我们怎么办?报警要是有用,这世上的公道怎么那么少?” 霍勇之说:“警官,常人眼里,我算不算成功?可就算是我这样的人,也挡不住有人处心积虑的,为了一点刺激来伤害我的至亲,这世上的真相是我们想知道就知道的吗?等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更何况,就连我这样的人都拿他们没办法,你让其他人怎么办?” 江瑶说:“警官,答案你们不比我更清楚吗,为什么不报警,是我不想吗?若是法律可以保护我们这些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何至于有那么多人剑走偏锋?我们只是想安安静静过日子的普通人啊,可被欺负的,怎么偏偏就是我们呢?” 至于其余的受害者,他们有一些,是裴欣欣通过身边亲近之人锁定的目标,有一些,是像季翎一样,于某个瞬间忽然成为她的猎物,毫无预兆地掉入她游戏一般的阴谋。 所有人最后都问了一个问题:“季翎会怎么样?” 这一次,顾己说:“法律会尽最大的可能保护他,即便是他犯错的情况下。” 那些人没再说话,他们分散在不同的审讯室里,却又默契而又统一地坐回去,再问什么,他们就都不说了。 顾己和宋晏辞最后才去见了傅兰芝和裴正武。 审讯结束后,这夫妻俩被安排到了一起,顾己和宋晏辞进去的时候,傅兰芝蹭地站起来:“不是季翎!季翎他对欣欣那么好,他怎么可能会杀人呢!你们一定搞错了,季翎不可能害了欣欣的!” 再见这夫妻俩,顾己心里除了厌恶毫无同情。 宋晏辞把手上的东西放到桌上递过去,那上面都是裴欣欣做过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 裴正武和傅兰芝惊了一下,紧接着两人去看那些资料,第一眼就开始心惊肉跳。 夫妻俩不约而同地抬头,眼里的震惊不似作假,很明显,很多事,他们也并不知情。 不知情,不过问,却又不遗余力地替她遮拦。 “裴欣欣走到今天,抛开她自己的残忍和癫狂,离不开你们夫妻俩无底线的纵容。” 宋晏辞看着傅兰芝:“傅女士,你深知自己那个所谓的初恋有多可怕,你也深知自己的孩子在他面前受过怎样的摧残,你却只会用纵容和宠溺来弥补她,让她一步步地陷入深渊。” 傅兰芝浑身颤抖:“我请了心理医生的!” “是啊,霍勇之是个很好的心理医生,但一个有着严重心理疾病的孩子,不是只靠心理医生一个人就能痊愈的,你们嘴上说着多爱她,实际上不过是纵容着她,从霍勇之诊所的就诊记录来看,最重要的前两年,裴欣欣去诊所的次数屈指可数,更值得注意的的一点是……” 宋晏辞的语气沾染着嘲讽:“当年的霍勇之刚出社会,名不见经传,以你们夫妻俩失而复得的那些钱,给裴欣欣找个好的心理医生易如反掌,可为什么,你们选择了霍勇之?” 傅兰芝目光虚浮,裴正武低头不语。 宋晏辞冷笑:“不过是因为你们担心她的事情被传出去,会影响你们夫妻俩,至于影响什么,只有你们自己心里最清楚,这些年她到底做过些什么,你们或许没有清清楚楚的知道,但你们一定很清楚,她干的那些事,都是见不得人的事!你们千瞒万瞒,拿钱堵人的嘴,利益交换,你们想过吗,人造的孽多了,会遭反噬的!” 傅兰芝周身一颤,她下意识想反驳,但发现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宋晏辞不愿意再跟他们多说,所有的一切,走到今天都是因果报应,裴欣欣造下的那些孽,终究要反噬到这对夫妻身上去。 他们进了这个审讯室,再出去,就难了。 两人离开的时候,顾己在门口停下,她转过身,冷漠地看着傅兰芝和裴正武:“若不是遇到裴欣欣,季翎的人生会顺遂安稳,张婶会全家和乐,江瑶会有一个可爱的妹妹,她会带着她的妹妹走出山村,林立军虽然痴呆,但他有孝顺的儿女和殷实的家境,这一生也能安稳度过,至于裴欣欣伤害过的其他人,他们也都有各自的天地,你们夫妻俩不计真相的为自己的孩子遮掩时,有没有想过两个字……” 裴正武和傅兰芝目光震动地看向她。 顾己声音清冷,她只留下两个字:“公道。” 一整日的审讯,整合线索,等顾己和宋晏辞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才发现外面天已经黑了。 顾己疲惫地坐下来,她心里忽然想,其实她更喜欢曾经的生活,每一次任务,他们的目标都很明确,他们要捣毁什么犯罪集团,抓捕什么罪犯,击毙什么坏人。 至少从表面上看起来,那些人都十恶不赦,无论环境多艰难,也不过是身体上的疲累,任务结束后睡一觉就可以恢复。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没有那么危机四伏,没有那么条件艰苦,甚至于只是坐下来审问一些人,她却觉得如此心累和无能为力。 偏偏这样的,才是这世上的常态。 宋晏辞看她这样,什么也没说,只是给她递过来一杯清水。 顾己一口气喝完那杯水,她缓了口气:“江瑶他们,应该可以走了吧?” 宋晏辞看了看时间:“应该都已经回家了。” 顾己呼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她特别想见爷爷。 “那咱们也走吧。”顾己站了起来:“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好。”宋晏辞跟她一起往外走:“你先走一步,我等江克过来送点东西。” 顾己没多问,只是应了一声。 等顾己的车子离开警局,宋晏辞在门口等了十分钟的时间,江克骑着他那辆标志性的代驾车出现在宋晏辞的视野中。 在宋晏辞开口之前,他已经把手上的东西递给宋晏辞说:“我没钱买衣服。” 宋晏辞翻着白眼:“你放什么狗屁。” 江克一本正经:“我把钱存起来了。” 宋晏辞皱眉:“你存钱干什么?” 江克倒难得的笑了笑:“我给江礼娶媳妇儿。” 宋晏辞深深叹息一声,摸了摸他的脑袋瓜,欲言又止。 江克说:“你说吧,别憋着,会憋出病的。” 宋晏辞一脸慈爱:“克,有时候我真觉得,你跟江礼那小子的智商是轮流上班的。” 江克一脸疑惑:“为什么?” 宋晏辞又叹息一声,想薅他脑袋的手落在他肩上拍了拍,语重心长地说:“克儿,你还是操心操心自己娶媳妇的事儿吧。” 宋晏辞都拿着东西往回去走了,江克也叹了口气:“但我们都比较操心你娶媳妇的事啊……” 第148章 牵连 宋晏辞刚走上台阶的时候,顾己的车子去而复返,他停下来,看着车子停下,顾己又跑了下来。 路过江克的时候,顾己抬手弹了下他刚戴上的蓝色小头盔。 头盔发出清脆的一声,她人已经朝着宋晏辞去了,声音传到了江克耳朵里:“还挺帅。” 江克一脸茫茫然,摸了摸自己的头盔,冷硬的脸上露出点笑:“我也觉得。” 见她走近了,宋晏辞才问:“落东西了?” 顾己快走了两步:“没有,来见季翎。” “那可真是巧了。”宋晏辞抬了抬手上的东西:“我也去见季翎。” 之前氤氲在顾己心里的不爽忽然消散,她笑了出来:“还是你想的周到。” 因为时间的原因,季翎暂时单独关押在局里的拘留处。 就算再坦然,一整天的审讯下来,他的下巴已经生出了短短的胡茬,他坐在那里,闭着眼睛,像是坦然等待一个已知的结果。 听到动静的时候他睁开眼睛,看到宋晏辞和顾己蹲在了外面。 “顾警官,宋警官?” 他略显诧异,稍微直起身体:“还有什么要问的吗,但我真的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不是来问你什么的。” 宋晏辞直接盘腿坐在了地上,他们之间隔着一道铁栅栏。 季翎看到他从袋子里拿出盒子,盒子打开,里头是个蛋糕。 季翎一时间怔在原地。 宋晏辞问他:“季翎,你过农历生日还是新历?” 季翎喉咙发疼:“我们家的传统,一直过的是农历生日。” “那就没错。” 宋晏辞从袋子里拿出一根生日蜡烛插上去:“农历六月初九,今天你的生日。” 季翎眸光闪烁:“你……你们怎么知道的?” 顾己也学着宋晏辞的动作坐了下来:“关于你的资料,我们已经熟记于心了。” 季翎发怔的时候,她叫季翎:“坐那么远干什么,过来吹蜡烛。” 一串泪从季翎眼角滑落,他想问为什么,又觉得答案没有意义,所以他没再问,起身缓步走过来,隔着那道门也席地坐了下来。 “就把今天当你的第一天。” 宋晏辞说:“你有自首情节,现有证据对你也是有利的,我会找一个很好的刑事律师来帮你,但前提是,我们想把你从深渊里拉出来,你也得自己想出来。” 季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到底还是问:“为什么?” 宋晏辞呼了口气:“如果你非要一个答案的话,那我只能以朋友而非一个警察的身份告诉你,有时候,我也会觉得道义不公,所以我想帮你,但我的职业和信仰又告诉我,法律的存在是束缚人的最低底线,这世上毫无底线的人太多了,审讯室的时候你问为什么,如今我告诉你,我们这些人,至少要守住最后这点底线。” 季翎肩膀一塌,他像是松了口气,又带着无奈笑了笑。 “若我还能出来。”季翎直起腰:“咱们有机会做朋友么?” “为什么不能?”宋晏辞说。 季翎又看向顾己:“顾警官,咱们呢?” 顾己一脸诚挚:“当然,谁又没有比谁高贵多少。” 季翎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他舒了口气:“若是可以,麻烦你们告诉那些人,我一切都好,让他们好好过日子,若是愿意,等我出来,大家一起吃个饭,若是不愿意,往后好好的,反正无论如何,都不必操心我。” 顾己和宋晏辞同时开口:“好。” “那……”季翎指了指蛋糕:“我能吹我的蜡烛了吗?” 顾己拿出打火机点了蜡烛,宋晏辞捧着蛋糕送过去:“为了仪式感,你要不要许个愿?” 愿这个东西,对季翎来说基本等同于无。 但此刻他还是笑了笑,十指交握说:“那就,愿天下普通人,都能踏踏实实过日子。” 他闭上眼睛,心里默念:就让魔鬼永存于地狱,烈火焚身;就让光明平等地照在每一个寻常人身上,平淡如水。 他吹灭蜡烛,在黑暗里沾染了五年的时光,他的心里,忽然透进了一束光。 那个小小的蛋糕吃完,顾己和宋晏辞才离开。 临走之前,季翎说:“很抱歉,我知道有人或许帮了我一些什么,但那个人是谁,我确实不知道。” 顾己和宋晏辞表示理解,什么都没问。 直到他们离开,季翎才在心里说了声对不起。 他的确不知道那人是谁,但他知道,路东跟那个人有关系。 顾己和宋晏辞各自回家的时候,裴遇的车子就停在警局对面。 路东坐在驾驶位上,他透过后视镜看后面的裴遇,他的目光一直盯着警局大门,也不知道到底在看什么,从那两辆大奔先后离开后,他们已经在这儿停了半个小时了。 又过了十分钟,裴遇忽然开口:“路东,我一直在想,你跟裴欣欣之间,又是什么仇?” 路东忽然脊背一僵。 “你说,你说,你跟季翎八年没见了。” 裴遇的声音低沉而又带着压迫:“可季翎的车祸,是五年前发生的,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也会那么恨裴欣欣?” 路东讪笑:“遇哥,您看错了吧,我……我没有……” “你有。” 裴遇轻飘飘的两个字,路东甚至连继续辩解的勇气都没有了。 “你要跟在我身边,就不要瞒着我任何事。” 裴遇的目光从警局收回来:“若你还瞒着我什么,那就不要再让我看到你,这一次我帮你,下一次,我不见得是帮你还是害你。” 路东心里一沉。 裴遇没再说话,但路东却觉得他的目光在这个狭小的车厢里无处不在,再有那么两秒,裴遇的目光,就快要穿透他的心脏了。 “遇哥。”路东声音哽咽:“季翎的悲剧,是因为我。” 裴遇目光淡然,仿佛早已经知道答案:“继续说。” 话已出口,路东知道自己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他紧攥着方向盘:“季翎是我的高中同学,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学习好,讲义气,有担当,有教养,大概一个男人该有的美好品质,他身上都有……而我,我的父母只不过在工地上打工,干苦力活的建筑工人,即便这样,我们依旧成了最好的朋友,但自卑和嫉妒,依旧时时刻刻围绕在我身边。” 听到他极力克制的声音,裴遇替他补了接下来的话。 “后来,你考上了大学,刻意和季翎断了联系,再往后没多久,你父母在工地出了意外,建筑公司看你一个毛头小子,甚至连赔偿款都不愿意给你,你在工地闹过很多次,也被人打过很多次,走投无路的时候,你再次遇到了季翎。” 车里响起路东压抑的哭声,他咬着舌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我那时候,并不知道那家建筑公司是裴家的,更不知道每一次打在我身上的棍子和拳头,踢在我身上的脚,有一双是属于裴欣欣的,我也根本想象不到,我父母的死,根本就不是意外。” “那时候我和季翎都还是学生,我们什么东西都没有,是他找了他的父母帮我,他们一家人帮我找律师,帮我出谋划策,遇哥,季家人给了我第二个家。” 裴遇点起一支烟,烟味弥漫在车里,烟头闪烁:“后来呢?” “后来……大概欺负弱者是裴欣欣那种魔鬼的乐趣吧,她像幽灵一样,在这个城市寻找着自己的玩具,而我成了那个猎物。” 他忽然转了话头,悲伤中带着苦涩的笑:“遇哥,我父母真的很普通,他们甚至连什么是梦想都不知道,唯一的念想就是挣钱给儿子买套房,娶个媳妇,再生个孩子,甭管男女,他有自己的家就好了,他们这辈子,也就算没白来人世一场,可拜裴欣欣所赐,我这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昏暗中,裴遇眉头一拧。 紧接着路东说:“我没有生育功能了。” 裴遇沉默着,他打开车窗,烟味铺天盖地往出去散。 路东的声音继续响起:“那时候的我,怯懦,恐惧,遭遇那样的痛苦,我能想到的只有逃,我甚至连跟季翎说声再见的机会都没有。” 一根烟燃尽,裴遇捏着烟头,他面无表情地把烟头怼在自己的大腿上,布料迅速燎开,痛意直达他的皮肉。 他闭眼抬头,额头青筋暴起,直到疼痛从大腿传遍全身。 他无声地呼了口气,感觉血液重新在体内流动。 裴遇说:“你走了,裴欣欣却注意到了季翎。” 季翎成了新的猎物。 于是有了那场车祸。 第149章 恋情 车子从警局门口离开,拐过两条弯的时候,路东才问裴遇:“遇哥,季翎还能出来吗?” “为什么不能?” 裴遇侧头看向窗外,外头霓虹闪烁,车水马龙,他看的有趣,脸上的表情都柔和了一点。 “裴欣欣首先是自己把自己砍死的,这是最主要的一点,季翎动机强烈,但能够证实他杀人的实质性证据并不多,再加上自首情节,若是有个好律师,过不了几年,他就能出来了。” 路东高兴的不行:“那我……那我立马给他找律师,找最好的律师!” 裴遇笑了笑:“不用你,有人会帮他的。” 路东不解:“谁?” 裴遇看着窗外:“一个……有趣的人吧。” 路东再问,裴遇就不说了。 他只是收回目光,神色再次冷淡下来:“瞎子应该也回来了,到时候让他来见我。” 他语气冷下来,路东心里一紧,不敢再说话了,只是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另一边,聂忠华在家里炖了鸡汤,拿到医院去看弟弟聂晓光,结果等他到医院的时候,才知道聂晓光已经提前出院了。 聂忠华当即变了脸色,跑到护士台询问,一问才知道,人早上就出院了。 他那个情况,至少要再住一周,回头还要好好休整一段时间才能行,这会儿出院,他发的什么疯? 聂忠华存着一肚子气要走的时候,接到顾己的电话,此时她就在医院门口,想着终于有点时间,来看看聂晓光。 聂忠华沉着脸找到顾己。 听他大概一说,顾己问:“打过电话了吗?” “打了。”聂忠华呼了口气:“已经是空号了。” “那他住的地方呢?” 聂忠华更生气了:“我已经叫人去他住的地方看过了,房子已经退了。” 顾己思忖着坐在了花园台子上:“那他这是摆明了想跟你断开关系。” “我还想着,今天跟他好好说说,谁知道他……” 聂忠华深吸了一口气:“你不知道,他以前是个再简单不过的人,我一眼就能看穿,但这几年,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他到底想干嘛了。” “我记得月月跟我说过,你上次跟见到他的时候,是在一家洗车行。”顾己看向他:“那里你找了吗?” 聂忠华摇头:“还没来得及……” 话还没说完,他的手机震动了两下,从屏幕显示,是一个陌生的电话打了过来。 他皱眉,把手机屏幕给顾己看,顾己无声点头,示意他接电话。 电话一接起,那头就传来了聂晓光的声音:“哥。” 聂忠华松了口气,同时也更生气了,他克制着生气:“聂晓光,你搞什么?” 聂晓光呵呵笑了两声:“你在哪儿?” 聂忠华冷声说:“医院!” 聂晓光哦了一声,他那边窸窸窣窣的,似乎还有碗碟碰撞的声音,聂忠华听到他说:“哥,我在老家,你来么?” 聂忠华眉头一皱,他沉默了两个呼吸的时间:“等着我。” 他挂了电话,看向顾己:“人在老家,我可能……” “去吧。”顾己想了想:“明天不来上班也可以,给你准假。” 聂忠华忍不住一笑,要走的时候忽然想起自己手上提着的鸡汤:“我最拿手的鸡汤,你嫌弃吗?” 顾己耸了耸肩,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伸出手:“给我吧,我爷爷喜欢。” 聂忠华脸上的笑更真实了:“那我以后多送点。” 顾己点头,嘱咐他:“他身上还有伤,你不要太摆哥哥的谱,有什么话好好说,再吵起来,别人想说什么都懒得说了,吵一架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伤了兄弟情分。” 聂忠华应了,才匆匆离开医院。 顾己提着鸡汤,回到了顾家的老房子,此时顾怀山正站在椅子上修灯。 一看他颤颤巍巍的样子,顾己冷汗都出来了,赶紧上去把人扶住:“顾大警官,你能不能注意点安全?” 顾怀山借着她的力拧好了灯泡,这才笑起来:“家里的线路有点问题,我先修一修,过两天再找人过来看看。” 顾怀山下了椅子往厨房走:“你怎么这个点回来了?案子结束了?” “嗯。”顾己找到抹布擦干净椅子:“结束了,想来看你,爷爷,我要不搬回来住吧?” 顾怀山洗完手出来:“那可不行,回来了还得管着我,我不习惯,家里房子小,你回来我熬夜都不好意思。” 顾己失笑不已:“您这意思,是嫌我碍眼是吧?” 顾怀山笑而不答,指着她拿回来的饭盒搓搓手:“这是什么呀?” “聂忠华您还记得吧?” 顾己从厨房拿出来两个碗:“郑叔叔收养的那个孩子,他炖的鸡汤,据他说香的很……” 说话间顾己打开盖子,香味立马散了出来。 顾怀山立马凑了过来:“由香味判断,这孩子还真没说谎,快,给爷爷倒一碗,再给我撮一点盐过来,在西宁呆久了,回来这段时间感觉嘴里老没味儿。” “您这个年纪少吃盐是好事。” 顾己拒绝了他的请求,一人倒了一碗汤:“那您回来干嘛呀,西宁待着挺好的,再不行去东州,家里在东州不是有套房子么?” 顾怀山端着碗抿了口汤,鲜的眉毛都抖了抖,他放下碗:“我孙女在这儿呀,西宁和东州都好,但都比不过能天天见着我孙女。” 顾己笑:“那我以后要是想回西宁,想去东州……嗯,或者我不想在这儿待了呢?” “顾家就剩下咱俩四条腿,孙女去哪儿我去哪儿,只要你爷爷走得动。” 顾怀山慈爱地看着她:“天高海阔,你尽管飞,你爷爷我呀,永相随。” 顾己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您从哪儿学的啊?” “电视上。”顾怀山也笑:“反正就这么个意思,你不要担心爷爷,我身体还好着呢。” 聂忠华的鸡汤确实好喝,肉都炖的入口即化,顾己见顾怀山吃的开心,又说:“爷爷,你怎么不催我谈恋爱?” 顾怀山手上的鸡腿啪地掉下去:“你看上哪个了?男娃还是女娃?” “就……反正就一个男的……”顾己半眯着眼看他:“能行吧?” 顾怀山愁容满面:“可你这个工作性质,哪来的时间谈呐,不得累着我孙女啊……” 顾己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所以你孙女打算尝试一下办公室恋情。” 顾怀山刚捞起来的鸡腿又掉了下去。 顾己眼巴巴地看着自家爷爷。 过了好半晌,顾怀山抽了纸巾擦了擦手:“你把我电话拿过来。” 顾己不解,但还是去给他拿手机:“要电话干啥呀?” 顾怀山接过手机:“你别管,坐下吃你的鸡。” 顾己乖乖坐下去,不明白老爷子这是搞哪出。 鸡腿刚拿起来,顾怀山打了电话过去。 没过几秒,顾怀山站了起来,顾己皱眉,见爷爷朝她压了压手掌,那意思是:吃你的。 那边电话很快就接了。 顾怀山年纪大了,打电话都是扩音,声音还调的老大。 顾己立马就听到宋晏辞别样谄媚的声音:“爷爷,您怎么这时候给我打电话啊,有什么事您开口,我马上过来。” 顾怀山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严肃了起来:“小宋啊,你现在来我家一趟。” 顾己从电话里都能听到宋晏辞跑着下楼的声音:“我马上到,您是不是有什么事,要不要通知顾己啊?” 顾怀山瞥了眼孙女,对电话那头说:“她在呢。” 宋晏辞跑的更快了:“她是不是怎么了?” 顾怀山看着快溜到餐桌底下的孙女:“她想跟你谈个办公室恋情。” 第150章 吃瓜 宋晏辞接到顾怀山电话的时候,江克和江礼刚从外面回来。 两兄弟眼睁睁地看着宋晏辞激动地跳脚,然后自作孽一般在宽阔的楼梯上摔了一跤,脚上的拖鞋和手机咕噜噜地往下滚。 一时之间,兄弟俩也不知道是去捡拖鞋和手机,还是上去把人扶住。 短暂地思考了三秒钟后,两兄弟整齐划一地掏出手机录小视频,并且双双将视频发给了正在外面出差游玩的白玉宁女士。 也就是宋晏辞同志敬爱的母亲。 宋晏辞这会儿顾不上这些,他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先捡起手机,后捡起拖鞋,随手抓起个人:“江湖救急,帮我开车,我要280迈那种。” 作为被他薅过去救急的那个,江礼脚下踉跄,面上义正言辞:“宋队,我看得出来你很急,但我非常有必要提醒你,虽然咱们这辆车号称最高时速210km/h,但首先,咱们在市区,再其次,市区限速,你若一意孤行,会出大事,将来一定追悔莫及,悔不当初。” 宋晏辞把人推上去:“行行行,你看着开。” 江礼认命般开车,车子出小区的时候才反应过来问宋晏辞:“宋队,咱们是去哪儿啊?” 宋晏辞一巴掌打过去:“去顾爷爷家,还有,在家叫我哥,宋什么队,生分不生分?” 江礼撇嘴:“你不要紧张,而且咱们同年……” 宋晏辞又一巴掌:“大三天也是大。” 半夜三更被薅出来开车就算了,还莫名其妙得了两巴掌,江礼非常委屈:“晏哥,你在紧张什么?” 宋晏辞心潮起伏,心脏乱跳:“我也不知道我在紧张什么,我就是紧张。” 江礼叹气:“谈恋爱这么可怕吗?” “你懂什么?”宋晏辞皱眉:“这叫悸动,有些人一辈子都感受不到这种快乐。” 江礼暂时难以理解,他忽然问:“那你去悸动,就这么空手去吗?你不带点上门礼吗?” 江礼这话,犹如一盆冰水迎头浇下来,浇干了宋警官的悸动,换回了他的理智。 江礼慢悠悠又来了一记暴击:“还有,谁悸动穿着睡衣和拖鞋去悸动啊?” 宋晏辞如遭雷劈,欲哭无泪:“阿礼,哥现在咋办啊?” 江礼透过后视镜看着后面一道熟悉的身影,放缓车速往路边停车:“晏哥,要是没有我们,你这个恋爱可怎么办?” 宋晏辞皱眉的时间,就从后视镜看到江克骑着他那辆标志的自行车和蓝色的头盔,正哼哧哼哧地朝着他们过来。 江克满头大汗,面无表情地从车把上拿下个袋子从车窗扔进去:“二叔说了,让你以后稳重点,幼稚的男人是讨不到老婆的。” 宋晏辞一边在车里换衣服,一边讨好地问:“上门礼……” “时间太紧,来不及准备了,你自己看着发挥吧。” 江克叹了口气,又骑着他的自行车回去了。 宋晏辞换好衣服,可怜兮兮地看着江礼:“礼,咋办啊礼?” 江礼重新发动车子,目不斜视,实在不想理他。 眼看着车子都快到地方了,他终于忍无可忍,深吸了一口气,忍住了推开宋晏辞那张脸的冲动,停下车子,在车座底下捣鼓了半天,终于掏出个黑色塑料袋出来。 宋晏辞目瞪口呆:“这啥玩意儿?” 江礼把袋子放在腿上打开,露出里面金灿灿的几个大戒指。 宋晏辞直接石化:“我知道你金子多,但你这样……” 江礼憨厚一笑:“我这叫有备无患,万一你那天被挟持,被威胁,没钱花,这就是你的退路啊晏哥。” 宋晏辞热泪盈眶:“礼,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你要是不告诉我的话,我被挟持,被威胁,没钱花的时候,这东西它帮不了我?” 江礼认真一想:“哎呀,大意了……” 宋晏辞无言以对。 “但是没关系。”江礼把袋子往他手里一塞:“去吧,别磨蹭了,去追寻你的悸动去吧。” 他把宋晏辞推下去,做了个加油的手势:“晏哥,加油!” 等宋晏辞再回过神的时候,人已经站在顾家门口了。 江礼拎着人上来,替他敲了门以后就跑路了。 顾怀山拉开门,看到外面傻不愣登的宋晏辞,还没说话呢,对方就捧上个黑色塑料袋:“爷爷,事出突然,我也没什么可送的,您别嫌弃,也别嫌俗,我本人真的不这么庸俗的。” 顾怀山扯开袋子一看:“嗬!小子,你这东西来路正不正啊?” “正的不能再正了爷爷。”宋晏辞目光往进去探:“顾队在哪儿啊爷爷?” 顾怀山合上袋子,侧身让他进来。 宋晏辞紧张地扫了一圈,小小的客厅里并没有看到顾己的身影。 顾怀山一脸无奈,指了指餐桌底下:“那我……我下去透个气?” 宋晏辞为难地问:“您方便吗……” 顾怀山不想说话,直接把人推进去,自己关上门下楼了,走了两步停下来,才发现自己把这孩子的见面礼都拿出来了。 顾怀山从单元门刚出来,就看到蹲在楼下绿化带啪啪打蚊子的江礼。 江礼一抬头,也看到了顾怀山手上那个熟悉的黑色塑料袋。 两个人面面相觑了几秒,江礼一巴掌拍在了脑门,一只蚊子的生命就此终结。 然后他顶着眉心一点红朝着顾怀山深深地鞠了一躬:“爷爷,您好!” 顾怀山愣了愣,把人扶起来:“刚上去那小子,你们一家的吧?” 江礼好奇:“您咋知道啊?” 顾怀山叹了口气,拿出纸巾擦掉他脑门上的蚊子血:“你俩好像有着一脉相承的蠢……嗯,傻气。” 江礼一脸懵懂,才不管什么相承不相承的,一脸兴奋地指着黑色袋子:“爷爷,喜欢吧?我搞的。” 顾怀山这辈子阅人无数,像眼前这小子一样单纯的,他掰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 “挺好。”顾怀山将人一扯:“你在这儿干嘛呢?” “为我哥的爱情保驾护航。” 江礼一脸诚挚:“爷爷,我哥是个好人,你相信我,他从来没谈过女朋友。” 顾怀山才不信:“真的?” “也不对……”江礼想了想:“他单恋好多年。” 顾怀山猛地停下,怒目而视:“断干净了没?” “这咋说呢……”江礼挠了挠脑袋:“应该断了吧,人家都不认识他是谁。” 顾怀山更生气了,阴阳怪气,咬牙切齿:“那他爱的有点深啊。” 宋晏辞的单恋往事对江礼来说实在有点奇幻,他实在是搞不清楚,只能实事求是:“爷爷,您说这世上有男的,连人家是谁,长啥样都不知道,就靠人家一个代号,就苦恋人家很多年吗?” 顾怀山继续阴阳怪气:“他有病吧,这么变态,放在以前要被抓起来的。” 江礼深有同感,他像是找到了组织:“是吧爷爷,我也这么想的,我就是不敢说。” 顾怀山最近在网上冲浪,看到一个形容词叫:清澈的愚蠢。 他一直都不明白清澈和愚蠢这两个词是怎么能同时出现的,这会儿看着眼前这憨厚的小伙子,老头子形象的了解到了这个词所表达的意思。 他挥了挥手,赶走了在耳边飞舞的蚊子:“啥代号啊?” 江礼啪的一下拍死了一只蚊子:“菜鸟。” 顾怀山:…… 得,崴脚崴在自己家门口了。 第151章 初见 顾怀山一走,宋晏辞咽了两口唾沫,搓了把脸,裤腿往起来提溜了一下才蹲下身去。 他斜着脑袋一看,跟餐桌底下的顾己来了个眼对眼。 他这一路而来,满腔的紧张一下子就消失殆尽了。 他问顾己:“偶像,你干嘛呢?” “平复心情。”好的是餐桌比较高,顾己盘腿坐在下面没压力,她有点感慨:“我没想到。” 宋晏辞也盘腿坐下来,侧弯着腰,胳膊撑在腿上托着脸:“没想到什么?” 顾己脸上浮上真情实感的懊恼:“我堂堂菜鸟。” 宋晏辞点头附和:“对,你堂堂菜鸟。” “震惊内外。”顾己又说。 宋晏辞接着附和:“确实,所以是我偶像,我崇拜了好多年。” 顾己叹了口气:“竟然让我爷爷替我表白。” 宋晏辞胳膊肘一滑,整个人晃了一下:“其实……也挺好的,要是你直接告的话,我们现在就不是在你家见了。” 顾己皱眉:“为什么?” 宋晏辞说:“我们可能会在医院见。” 顾己略显嫌弃,她招了招手让宋晏辞进来:“你心脏承受能力这么差吗?” “我分人的。” 宋晏辞没敢进桌子底下,只往前移了移:“第一次认出你的时候我就进了医院,你都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他不进来,顾己往出来钻了钻:“第一次我怎么你了?” 也是巧的很。 宋晏辞第一次见顾己,是在她来局里报到的前一天,那是宋晏辞休假的第三天。 按照原先的安排,宋晏辞当天会在一片风景优美的林中酒店醒来,推开窗,在天然氧吧中呼吸新鲜空气,再洗涤一下他被繁重的工作所劳累的身心。 然后会去做个泰式按摩,最后再去吃个大餐。 下午基本就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安安静静看两部电影,晚上早早睡个美容觉。 然而,他美好的一天只进行到了打开窗户,呼吸了两口天然氧吧的空气这个阶段。 空气没感受到多清新,鼻子里倒是吸进了两只不知名小虫。 因为用力过猛,宋警官一时间腿脚发麻,似乎还能感觉到那小虫在自己鼻子里横冲直撞。 猛擤了几下,虫没出来,宋警官自己眼泪流个不停,酒店救护资源稀缺,没办法,他只得自行驱车前往医院。 从医院出来没多久,头晕眼花的宋警官挡住了顾己的路。 彼时初来乍到的顾警官才刚刚解除她的卧底审查工作三个小时。 恢复彻底的自由身,好几个月没活动过筋骨的她正满街满巷地追着个抢包贼,眼看人就要抓住了,结果被宋晏辞挡住了道儿。 顾警官眼神冷凝,不悦地朝他一瞪:“让开!” 宋警官鼻子还在一阵一阵地疼,一瞬间就被她这个不爽的眼神给雷的脑袋顶都麻了。 不悦,桀骜,野性,黑白分明。 宋晏辞七岁的时候,在青海湖边看到过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他记了好多年。 更让他震惊的事情其实也就发生在几秒之内。 但可能是宋晏辞身在其中,每每回想起来,他都觉得顾己当时那个动作放慢到他清楚地记得当时所有的细节。 抢包的小混混已经跑开几步远了,偏偏眼前有个傻不楞挡着她,顾己情急之下,摸出一枚飞镖扔了过去。 宋晏辞就是因为这个动作认出了她。 命运在这个阳光并不算明媚的中午,让他带着鼻腔里一阵又一阵的隐痛,亲手将他的神只送到了他面前。 最最幸运的是,他只是因为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那么笃定地确认了她是谁。 等他再回过神的时候,顾己已经拎着人离开了。 他刚追了没多远,就收到了群里的献血求助消息,短暂的抉择后,又跑进医院献了个血。 宋队回到家就把自己关在了那个小隔间里,也不知道是高兴的还是激动的,亦或者说感动的,宋警官一晚上眼睛都没合一下。 第二天他在失眠一夜的窘迫中,在山上见到了顾己。 当时看清她面容的时候,宋晏辞腿都有点发软了。 “那天两只虫,飞进了我鼻子。” 宋晏辞耳垂和眼尾一样发烫发红:“后来我又失血过多,反正还是蛮惨的,而且你对我特别冷淡,你离开的时候还推了我一把,那一把让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顾己一言难尽:“你也不用记这么清楚……” “当时我就认出你是菜鸟,你信吗?” 顾己:“?!” “飞镖。” 宋晏辞说:“我研究过,其实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你很少使用飞镖,或者说,除了最亲近的战友,很少有人知道你飞镖使的那么好。” 这话说到了顾己心坎上,她挑了挑眉:“知道我飞镖使的好的,除了战友,其他的不是死了就是进去了。” “但总有遗漏的时候。” 宋晏辞又往过去凑了凑:“我就是通过这个细小的痕迹发现你的,其实我后面还在怀疑……” 顾己问:“怀疑什么?” 宋晏辞两只手都撑着下巴:“顾队,你是不是还有个代号,叫小叮当?” 顾己捂了捂脸:“你这样我很尴尬。” 她这么一说,宋晏辞顿时就确定了,他哈哈大笑:“我说呢,小叮当才冒了个头就不见了,明明行事风格跟你那么像,后面却没踪影了。” 顾己都不好意思告诉他,因为这个不负责任的代号,韩团还让她手写了五千多字的检讨,当着老黑他们的面读了两遍,他们憋笑憋出了内伤,她读的口干舌燥,读出了外伤。 菜鸟还能混得过去,小叮当是真的不行,太轻浮了,韩团绝不允许。 于是她决定不着痕迹地揭过这一页:“那你要不要尝试一下我爷爷说的那个……就……办公室恋情?” 宋晏辞感觉脑袋一炸,脸腾地烫起来:“那你要不要先从桌子底下出来?” “有点困难。”顾己拒绝:“我现在有点紧张,出来会更尴尬,我尴尬的时候,会很想打人。” 顾己催他:“你在磨蹭什么?” “我不是磨蹭。”宋晏辞艰难开口:“你别看我挺平易近人的,我紧张起来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要不……” 顾己吸了吸鼻子:“你回家考虑考虑?我理解,万一以后咱俩掰了,你连偶像都没了,想想还挺惨的。” 宋晏辞急了,义正言辞:“顾队,你怎么还没在一块儿就想着掰了的事呢!你这种思想本身就是不对的,你怎么能对我这么没信心呢,我这个人真的很专一!” 顾己缩了缩脖子:“那你什么意见?” “那……”宋晏辞半个脑袋伸进桌子底下:“以后别人问起,咱俩谁追的谁啊?” “你追的我。” 顾己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一口气喝完了桌子上一杯水:“不是你说的吗,你暗恋我好多年。” 第152章 惊艳 宋晏辞下楼的时候,顾怀山和江礼正蹲在地上,数他们今晚到底打死了多少只蚊子。 看到宋晏辞下来,两个人带着一身的风油精味站了起来。 顾怀山拍了拍江礼的肩膀,语重心长:“好小子,辛苦你了,有你是他的福气。” 宋晏辞笑嘻嘻地凑过去:“爷爷,从明天起,我就要追顾己啦。” 顾怀山看他有点儿烦:“虽然我很喜欢你,但你要搞清楚一点。” 宋晏辞立马委屈兮兮地:“爷爷你怎么对我还判若两人呢……” 顾怀山才不吃这套:“你小子兴高采烈对我说要追我孙女,我还得为你鼓掌是吧?我现在有点心酸,我怕迁怒,你还是先走吧。” 宋晏辞还想安慰安慰老人家,顾怀山给了江礼一个眼神,江礼连拉带拽地带着他家晏哥离开了。 宋晏辞从上了车就苦恼,恨不能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我刚才是不是太喜形于色了?爷爷以后不喜欢我了怎么办?” 江礼不知道叹了多少口气了:“晏哥,你好好的人,一遇到顾队就乱了套,这可咋办呢……” 宋晏辞挠着脑袋:“我有吗?” 江礼都不想看他:“你心里没点数?” 宋晏辞沉默了好半天,往角落里一缩:“你连喜欢的女孩子都没有,你懂什么?你根本就不懂我!” 江礼撇撇嘴,嘟囔着:“但我看过的爱情电视剧很多。” 宋晏辞没好声气:“那又怎样,你少看点肥皂剧,脑瓜子能聪明许多,还有,我辛辛苦苦上班,你就在家看电视剧是吧?” 江礼才不管:“我就是想说,你知道你这样的在电视剧里属于什么类型吗?” “什么?” “恋爱脑,没有一点脑子的恋爱脑。” 江礼忧心忡忡:“晏哥,你这样的,放在以前就是挖野菜的份。” 宋晏辞现在心情好,天地万物他都包容:“那放在现在呢?” 江礼更忧心了:“现在哪还有野菜给你挖啊……” 宋晏辞老神在在往后一躺:“但凡你跟江克有点良心,都不会忍心我去挖野菜,还有啊,哥只要能活到六十岁,我就是能每个月领退休金的人,怎么着也不会去挖野菜的,我谢谢你替我想那么远啊。” 江礼嘴巴咕涌了一圈,最后认命:“也是,晏哥,我怎么着都会收留你跟江克的,而且我觉得,顾队长应该不是会始乱终弃的人,只要你老实一点,你会过的很好的。” “什么叫我老实一点?” 宋晏辞不爽了,抓着座椅靠背倾身过去,在他后脑勺重重弹了个脑崩儿:“我七岁开始就没变过心,还有比我更老实的人?” 江礼缩着脖子龇牙咧嘴:“但是晏哥,我有一个问题。” 宋晏辞坐回去,哼了一声:“Say。” “晏哥,我实在想不通,你是怎么确定顾队长就是七岁时候遇到的那个姑娘的?” 宋晏辞又一声冷哼:“这你就不懂了,郎警官的葬礼后,我就跟顾爷爷建立了深厚的情谊,我当然看了顾己小时候的照片啊。” “那我还有一个问题。” 宋晏辞翻了个白眼:“Say Say Say!” 江礼问:“那如果菜鸟和青海湖边遇到的小姑娘是两个人呢,那你怎么办?” 宋晏辞皱起眉:“这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呀!”江礼义正言辞:“二叔和干爹教育我们,人不能既要又要,你不能两个都想要!” 宋晏辞叹了口气,他语重心长,苦口婆心:“江礼,咱们这一辈子,会遇到很多惊艳的人,七岁时候的那双眼睛之所以能惊艳到我,是因为它让我对自由这个东西具象化了,那么小的人可以控制着一匹烈马肆意奔腾的野性,对常年生活在城市里的我来说,那是一种向往,是欣赏,况且我才七岁,我懂什么喜欢不喜欢爱不爱啊,七岁我就情根深种啊?” 江礼还不算很明白:“那菜鸟呢?” “不可否认的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产生兴趣,不外乎是起源于各个层面的惊艳,当我对菜鸟产生兴趣的时候,我已经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了,随着了解,我对一个人产生情愫,这很正常,因为我的喜欢除了一开始的惊艳,还有很多细碎的东西在支撑,跟七岁时的惊艳是不一样的,我只是运气好,年少时惊艳我的眼睛,跟后来我喜欢上的人是同一个。” 江礼可算懂了:“那晏哥,如果那双眼睛的人是另外一个,你也不会喜欢她,只会欣赏她,是这个意思不?” “废话。” 宋晏辞失笑不已:“我就算现在去青海湖,一定还能遇到那样目光肆意和张扬的小姑娘,拥有那样眼神的小姑娘在那里有很多,我对谁都动心去?那犯法的好不好……” 只是在他对自由还只是有一个模糊的框架的时候,最先遇到的那个足够让人震撼的眼睛,又那么恰恰好的,是他后来喜欢上的人。 江礼有点憧憬:“晏哥,你什么时候也带我去青海,我也想惊艳惊艳。” 宋晏辞敷衍:“等我闲了吧,你还是晚点惊艳吧,这东西可遇不可求。” 两个人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快到家的时候,宋晏辞接到李重光的电话。 他脸上的松弛顿时收敛了下去,接电话的时候声音都认真了许多:“有情况?” 李重光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喑哑:“嗯,有点线索,应该可以帮上你那个朋友的忙。” 宋晏辞眉心一拧:“你受伤了?你现在在哪儿?” “小伤,不碍事。”李重光说:“我自己就能解决。” 宋晏辞不放心:“我现在过来找你。” “别。”李重光拒绝了:“明天吧,你找个时间来拳馆找我,我今晚还有点私事。” 他很少这样,宋晏辞坐起身:“需要帮忙吗?” “不用。”李重光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他沉默了两秒又说:“你来找我的时候,能不能带上她?” 宋晏辞疑惑了一下,猛地想到什么:“你说顾己?” “嗯。”李重光声音有点迟疑:“她……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宋晏辞心里莫名地慌了一下,但他还是说:“好,我会征求她的意见,至于来不来……” 李重光又嗯了一声:“我理解。” 临挂电话之前,他又说:“还有件事,最近钦城涌进了一波人,尤其是东兴那边,来了个厉害人物,你们注意点。” 宋晏辞神色凝重:“有详细点的情况吗?” “没有。” 李重光说:“只隐约听说手段厉害的很,有人叫他剃刀,迄今为止,见过他真面目的人很少。” 第153章 熟悉 挂了宋晏辞的电话,李重光坐在地上,后背倚靠着床沿,房子里没有开灯,只是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他在黑暗中舒了口气,原本曲起的双腿放平在地上,像是彻底的放松。 远处忽然传来警车的声音,刚放松的人突然就紧张了起来,他以最快的速度站起来,整个人透出防备和作战的姿态移动到窗边。 警车呼啸而过,隔了两分钟的时间,李重光像是猛地从一个陌生的世界中抽离出来。 昏暗中他的眼里带着深深的茫然,这种身体比记忆还要诚实的本能,在这几年里一直折磨着他。 他是谁? 李重光一次又一次地想过这个问题,他沁入血肉的警觉让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是普通人。 宋晏辞一直在帮忙调查他的身份,如今的这具躯壳在一定意义上非常信任对方,但很多东西,他也本能地保持了隐瞒。 在他本人都不知道自己是谁的情况下,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值得他信任的,他甚至连自己都不相信。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警笛声带来的冲击感终于消散,每一次听到类似的声音,他总会想,在这个声音响起的那一刹那,他身体作出的反应到底是什么? 警觉?恐惧?服从? 还是在那一刻觉得踏实? 答案是不知道。 这些感觉,他似乎都有过,所以他自己都分不清,在此之前,他到底是个好人还是坏人。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不是个正常的普通人。 他在黑暗中熟练地走到床边躺下,如果此时开灯,就会发现这间屋子和顾己在老城区租的那间房大同小异。 刚躺下没多久,手机忽然亮起来,他侧头一看,是宋晏辞打过来的。 李重光眸光一沉,坐起来接了电话:“怎么了?” 宋晏辞说:“顾己明天来不了。” 李重光问:“为什么?” “我差点忘了,她有个长辈,后天要做个比较重要的手术,明天得住院做相关检查,所以……” 李重光倒也没有多失落,他只是平静地应了一声,却鬼使神差地问:“做什么手术?” 宋晏辞哼笑一声却没说:“李重光,你今天话有点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李重光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受了点小伤,回来的时候做了件好事,救了一对母子,所以我在想,如果我也有家人,会不会有人帮他们,可能是情绪不稳吧。” “大概有吧。”宋晏辞说:“世间的善意都是循环往复的。” 李重光嗤笑一声,他重新躺下去:“宋警官,我记得你最不信这一套。” 宋晏辞也笑了一声:“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样的话拿出来安慰人还是有点用的,李重光,还是那句话,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尝试画像,你要知道,人的脸再怎么变,骨相都是不会变化的……” 李重光打断他的话:“我拒绝。” 说完这话的时候,李重光似乎都能想象到他朝天翻了个大白眼。 宋晏辞说:“还不信任我?” 李重光实话实说:“是,我连自己都不信。” 宋晏辞叹了口气:“行吧,你哪天觉得我可以彻底信任了就告诉我一声。” “嗯。”李重光又问了一遍:“在哪儿做手术?” “这么执着干什么,又跟你没关系。” 宋晏辞说:“李重光,你要知道,你对我抱有戒备的同时,我对你也同样保持着怀疑,这种情况下,一些细小的东西,都有可能造成我难以预估的后果,况且这是关于顾己的事情,我就更得谨慎。” 他前两句话的逻辑李重光很理解,后半句话就有点不懂了,他顿了好一会儿:“你这么快就爱上一个女人了?” 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手机里传来宋晏辞磨牙的声音:“请你不要对我的爱情指手画脚,我今天解释累了,你等下个解释档期吧。” 他挂了电话,李重光难得地笑了笑,但很快他又呼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今晚他总有点莫名的心慌。 难过,紧张,又带着难以控制的急躁,不然他也不会跟宋晏辞说这么多。 短暂的思考后,李重光又坐起来,他就那么坐着沉默了半个小时,到底还是下床,开灯,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个电脑。 从柜子里拿出电脑的时候,他的动作顿住了。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他都对自己做事的行为轨迹感到奇怪,那种肌肉记忆很熟悉却不知源头的茫然让他懊恼又无助,尤其是每当他这样的时候,偶尔会突然无端地悲伤起来。 我是谁,我从哪儿来,我要做什么,他全然不知,但身体里却总有一个声音告诉他:“除了那个人,不要相信你身边的任何人。” 可那个人是谁?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李重光不知道,但拆迁房遇到那个叫顾己的警察时,那股熟悉又令他茫然的悲伤感再次席卷而来。 有那么一个瞬间,李重光很想问面前那个见面不超过五分钟的女人:“我们是不是认识?” 他没敢,也不会这样问。 他坐在桌子前,打开电脑,点开搜索框,微微思索后,打下了顾己的名字。 另一边,顾己正准备跟爷爷分享一下自己刚才的表白心得,还没开口呢,就被顾怀山拎着后脖颈的衣领把人丢出去了。 “爷爷都做到这份上了,你就不要在爷爷心口插刀了,爷爷看个电影平复一下,你也平复一下,你明天还有正事要干。” 一想到周慧如后天手术的事情,顾己理智迅速归拢。 顾己去找周慧如,门从里面打开的时候,就看到风尘仆仆刚回来的戚铭。 顾己愣了一下,心里松了一口气,进去跟他碰了个拳头:“挺好,活着回来了,怎么黑成这样了?” 戚铭刚进来,甚至连衣服都还没换,黑的像挖煤回来的,拳头都还没收回去就红了眼眶。 他张开双臂就朝着顾己扑了过来:“队长,队长我想死你了队长,我挂彩了队长……” 顾己一脸无语地拍了拍他的背,生无可恋地问:“全须全尾的啊,哪儿挂了?” 戚铭抹了把热泪,脱了外套,露出胳膊上渗出血迹的纱布:“队长,王八羔子,使阴招,子弹就擦着我皮肉过去,队长,我差点成了独臂!” 周慧如从厨房端了面条出来,又心疼又失笑,食指点了戚铭一下:“见着队长就哭,小心你手底下那些小家伙们笑话你,赶紧洗手吃饭,还有两个菜马上就好了,我去看着,你们准备准备。” 顾己和戚铭一起应了声好,顾己轻车熟路找到医药箱,朝可怜兮兮的戚铭招手:“滚过来换纱布。” 戚铭笑的露出一口白牙,目光却朝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队长,书房有个药特好使,你给我用那个呗。” 顾己眉头一拧,转身看了他一眼,临时改变步调,拿着医药箱去了书房。 书房的灯一打开,顾己就问他:“有情况?” 戚铭眼眶又是一热,脸色跟刚才相比却严肃了很多,他几乎是哽咽着,压着声音说:“队长,我好像发现老黑的痕迹了。” 顾己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的时候,厨房忽然传来碗碟碎裂的声音。 第154章 连心 顾己和戚铭迅速冲到厨房,周慧如正蹲在地上收拾残渣。 看到两个孩子,她有点不好意思:“好好的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有点心慌,手上没拿稳就掉下去了,你们别担心,出去吃饭,我收拾了这里就过来。” 顾己拿了笤帚和簸箕过来:“我刚在我爷爷那里喝了鸡汤,一点都不饿,我来收拾,你们出去。” 她看了戚铭一眼,戚铭立马笑嘻嘻地推着周慧如出去:“慧妈,就让队长收拾呗,我快饿死了,你来陪我吃饭。” 周慧如被他推出去的时候还在懊恼:“可惜了,少了个菜,你够不够吃啊?” “这么多菜,肯定够了,就这碗面我都能吃饱了。” 戚铭把她推到座位上:“哎哟,我都想死您做的面条了。” 周慧如长长地呼了口气,那边顾己也清理好厨房出来了。 顾己坐下的时候,周慧如又叹了口气:“我怕你们担心,所以也不瞒着你们,我不是担心手术,有你们这么尽心尽力地帮着我,我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就是我刚才,忽然就……” 她拍了拍心口的位置:“都说母子连心,有些东西说不明白,我就是刚才……刚才忽然觉得难受,那感觉……感觉就像周列那孩子也在想我一样,现在想想我忽然有点高兴……” 顾己给她倒了杯温水过来:“您觉得高兴,是觉得你们之间还有牵连,那他活着的可能性又多了一些,是不是?” 周慧如点了点头:“不管怎么样,也算是个安慰,你们说是吧?” 其他两个人还没怎么呢,戚铭已经红了眼眶,为了掩盖自己的脆弱,他低下头,一个劲地往嘴里塞面条。 “我会找到他。”顾己握住周慧如的手:“一定会找到。” 戚铭嘴巴鼓鼓囊囊的,也跟着顾己的话:“一定会找到的!” 周慧如笑了笑,把菜往他那边推了推:“是死是活都没关系,只要他回来,给咱们一个结果,我都接受。” 顾己点了点头:“我知道,您放心,好了,明天还要去医院,您先去睡觉,我跟戚铭再聊聊,今晚我就睡这儿了,明天咱们一起走。” 那么简单的一件事,但顾己要睡在这儿就像是一粒定心丸一样,让戚铭和周慧如心里都莫名踏实了下来。 周慧如很听话地去洗漱睡觉,戚铭埋头苦吃,见周慧如房间的门关上了才抬起头。 等他吃完,收拾了碗筷,顾己才拎着人到了书房,压着声音问:“你前面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戚铭顿时严肃了起来,他拿出手机:“队长,你记不记得,老黑执行任务的时候有个习惯,这个习惯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就连韩团都不清楚。” 顾己眉头一拧:“身边一切植物的叶子,他都可以拿来编成各种小玩意。” 周慧如的手特别巧,各种手工做得很熟练,尤其是编织,不管是毛线还是路边植物的叶子和根茎,她随手都能变出个小玩意儿出来。 周列算是遗传了她这点天赋。 他们执行任务的时候,通常需要长时间的蹲点,他们彼此都有自己对抗疲惫和困意的办法,周列的办法很简单,只要手停不下来,他就不会困,而且,这也是他锻炼手指灵活度的一个办法。 他用植物根茎或叶子编出来的东西,最后会送给他的行动对象,美其名曰:不枉费我辛辛苦苦蹲这么久,这是我给猎物的礼物,让他在牢里也能欣赏我绝美的手艺。 至于那些当场被击毙的,是没有资格得到这个礼物的。 戚铭还笑过他,牢里可带不进去这玩意儿。 老黑才不在意,他照送不误。 一开始他的手艺实在很烂,后来休假,回家了半个月,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戚铭在手机上找到一张照片:“你看这只老虎,像不像老黑的手艺!” 看到照片的时候,顾己就愣住了。 老黑编的最好的是他们几个人的生肖,她和老黑前后脚出生,都属虎,戚铭属兔,邱俊和段皓属龙,阿克火仁是他们当中最小的,属蛇。 几个生肖里,他的老虎是编的最好的。 “他说过,他的老虎编织手法和别人不一样。” 戚铭说:“你看,这只老虎和他编的几乎一模一样,额头都有个小突起。” “是。”顾己只觉得心跳加速:“他把老虎额头的王字改成了个小爱心。” 虽然编出来很抽象,但他那么说,他们就那么认为了,照片上这只小老虎,是用麦秸秆编织的,但看的出来,已经有点轻微的散架了。 可额头那块凸起,跟老黑的手艺一模一样。 顾己喉头微紧:“你从哪儿发现的?” “我们这次的任务,是搅毁一个人口拐卖犯罪集团,这个东西,是我在其中一个受害者身上看到的,那是个小孩,我问过她,她只说是两年前被派出去乞讨的时候有人送给她的,其他的就没有什么线索了。” 顾己还在沉思着,戚铭激动道:“队长,他失踪是五年前的事了,那两年前……这是不是就能证明老黑很有可能还活着,而且他就在钦城?” 顾己忽然想起她在拆迁房遇到的那个叫李重光的男人,想起昏暗中他的眼睛。 她坐了下来,顺手拿起桌子上的笔,随便抓了个本子问:“你们执行任务的地点在哪儿?” 戚铭迟疑了两秒:“东兴。” 话音落下的时候,他忽然顿住,看着顾己在本子上写下钦城,东兴四个字之后,又写了个:南国1。 他恍然大悟,激动地都要跳起来:“老黑失踪的地方是南国!南国跟东兴接壤,那么,如果他从南国逃出来之后,偷渡来了东兴,遇到了那个乞讨的小姑娘,给她送了那个老虎,这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可是老大,他为什么不联系我们?” “不联系的理由太多了。” 顾己凝眸看着本子上那几个字:“重伤,失忆,或者一些我们想不到的困难,但只要有一点希望,对我们而言都是惊喜。” “我本来想把那个小老虎拿来给你看的,但是它对小姑娘很重要,她不愿意给我。” 戚铭叹了口气:“老大,我们要不要告诉慧妈这件事啊?” 顾己心里瞬间闪过的想法是不要,这种模棱两可的希望或许会让她更失望,可转过来一想,又觉得这样有点自私,她顿了顿问戚铭:“你觉得呢?” 戚铭也有点苦恼,他问:“后天的手术难不难?” 顾己知道他跟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她说:“以慧妈的身体状况,再加上医生的资质,原则上来说没有问题,但凡事总有万一,我不敢打包票。” “那就告诉她吧。” 戚铭说:“慧妈今晚那么慌,不一定只是因为忽然想到老黑,她可能……可能也会担心手术不成功,如果,我是说最坏的结果,手术出了意外,她到最后都不知道孩子到底是生是死,现在这种情况,虽然可能是虚晃一枪,但或许,对慧妈来说是可以支撑她很久的希望。” “那我明天告诉她。”顾己合上本子:“对了,我让你查的照片,你有没有什么线索?” 说到这个,戚铭为难地摇了摇头:“队长,我一无所获……” 第155章 问题 照片的事情,其实在顾己的意料之内,但戚铭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查不出来,这就让她有点儿危机感了。 搜证和调查,这是戚铭的强项。 “这件事你先别管了,当下还是把重点放在老黑身上。” 顾己呼了口气:“我听说东兴那边最近很乱,如果那边还有任务,在不违反规定的情况下跟我说一声,我在那边有人脉,能帮多少是多少。” 戚铭一喜,但很快就一脸失落:“队长,你是不是不喜欢钦城啊?” 顾己疑惑:“怎么这么说?” 戚铭拖了个凳子过来:“你现在是市局的缉毒队长,东兴是钦城缉毒和禁毒的重点……” 顾己恍然大悟,就算真到帮忙的地步,也是戚铭帮她,而不是她帮戚铭,但说白了,是他们之间相互协助。 “也不是吧……”她想了想才说:“我就是还有点不适应现在的一切,是我的问题,我会尽快克服。” 说到这儿的时候顾己猛地想到一个问题,她眉头忽然拧了起来。 一看她的脸色,戚铭心里一紧:“队长,怎么了?” 顾己抬头看向戚铭,想起当初她跟韩团说在钦城见到了戚铭,韩团只说了一句:见到了就好。 什么叫见到了就好? 戚铭被她看的有点发毛:“队长,你……你……你咋啦,你是不是想到啥了?” 顾己压了压手心让他坐下:“来钦城特警大队的时候,老韩有没有跟你聊过?” “聊过啊。” 顾己往前凑了凑:“聊了什么,还能想起来吗,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应该会问他,为什么让你来钦城,是吧?” 戚铭挠了挠脖子:“队长,你也不用这么了解我……” 顾己扯了扯嘴角:“快想,这对我很重要。” 戚铭顿时认真了起来,他仔细回想当时的场景:“一开始韩团还唬我来着,说让我去哪儿那是组织部的决定,我只需要服从就好,我就没敢再多问,后面他要走,到门口的时候才说,去哪儿就在哪儿好好干,总有一天我会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去那儿。” “上次我打电话给他,说我遇到你了。”顾己说:“他跟我说,见到了就好,你想想这句话,我们俩见面,好像应该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或者说……” 戚铭脸色肃然:“或者说,老韩的目的就是要让我们迟早要遇到!” 顾己点了点头。 戚铭有点激动,他站了起来,来回踱步:“我调到钦城的时候,你还在外面执行任务,他们怎么就能确定你一定会安全回来,就算回来了……” 顾己脸色凝重:“应该这么说,在决定让你调任到钦城的时候,他们也已经决定,如果我能安全回归组织,那么钦城我是一定要来的,所以现在我们应该想一想,我们非来不可的理由是什么?” 戚铭苦思冥想的时候,顾己再次开口了:“除非这里,有我们共同的目标。” 戚铭眉毛一跳:“队长,你说……你是说……老黑?” 顾己摇了摇头:“我不确定,但我总觉得,让狼鹰特种大队的两个成员同时到一个地方,你不觉得……” 这次戚铭很快,他瞪大眼睛:“大材小用!太大材小用了,尤其是队长你,我不是看不起缉毒队长,但我就是觉得,你以前执行的任务可比现在难度高多了,就算一定要有一个队长,我也不是不行啊,我们以前打交道最多的就是毒了,遇到你以后我也想过这个问题,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又不知道到底怪在哪儿。” “也有私心。”顾己说:“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们,我爸曾经就是钦城缉毒支队的队长,我之所以进狼鹰特种大队,就是因为他的牺牲。” 戚铭愣在原地,一脸怔忡地看着她,一眼眶的热泪已经难以控制,嘴巴抽了几下,扑过去就要抱住顾己。 顾己一脸无奈地将人推开:“你能不能控制一下自己的泪失禁体质?你在单位到底是怎么过日子的?” 戚铭蹲在墙角抹眼泪:“生扛啊,再说了,只有在你们跟前我的情绪才会这么脆弱,我在单位真的是硬汉人设,就上次,我断了三根肋骨我都没喊一声。” 他苦哈哈地看向顾己:“老大,我都忍着的,见到你们我才哭……” “行了行了。” 顾己无奈又好笑,给他丢了一包纸巾:“等过两天我找个机会,你把这几年的眼泪都给我哭干,再存一存,等找到老黑你再去烦他。” 戚铭又哭又笑:“那也不能便宜了肥熊那小子,我得藏一点,到时候给他来个水漫金山。” 他这么一说, 顾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戚铭忽然又低落了下来,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队长,再过一个月,就是鱼鹰和牦牛牺牲的日子了,咱们……咱们能不能回家看看啊?” “我看情况吧。”顾己心头微哽:“看我们俩有没有任务,老韩那边怎么说,要没有他属意,咱们到了门口也进不去。” 戚铭应了:“那把咱俩都放在钦城这个事儿,你打算什么时候问老韩啊?” “面对面问。”顾己站起来:“面对面他都不一定说真话,你以为打个电话他就会说了?” 戚铭深以为然:“我觉得他会直接挂电话,那咱们回家就惨了,他连门都不给咱们进去。” 顾己笑了一声,笑意不达眼底:“行了,休息吧,对了,你这两天还去单位么?” 戚铭傻里傻气地笑起来:“我请了两天假,再加上还有五天的年假,加起来正好一周,这样的话,就算你临时有案子,慧妈这边我也能顶着,怎么样,我很有先见之明吧?” “很有,非常有。”顾己拍了拍他的肩:“今晚你睡书房啊,我在次卧放了张行军床,我睡那儿。” 戚铭看着空荡荡的书房:“老大,一张行军床不贵吧,你给我在这儿放一张能怎样啊……” 顾己已经走到了门口,转过身来撇了撇嘴,指了指地上:“皮糙肉厚的,铺个毯子凑合凑合吧,热带雨林里也没见你这么矫情过,我就在隔壁你怕什么?” 戚铭追过去,趴在门框上,咬牙切齿又不敢大声说话:“我那是怕的问题吗!是我们的感情淡了!淡了!一点都不热烈了!” 顾己从次卧扯了个毯子出来,隔空扔过来,毯子正正好盖在了戚铭的脸上。 然后她心满意足地关上了门。 戚铭:$%%&%^&**^%#$@我委屈…… 第156章 亲人 第二天一大早,顾己就收拾好东西,只等着带周慧如去医院。 戚铭趴在窗口,看着下面宋晏辞那辆土黄色的大奔:“队长,我没记错的话,下面那男的是宋晏辞,宋警官吧?” 顾己把周慧如和周列的照片放进包里:“你知道他?” “何止啊,这小子可是风云人物。”戚铭又跑过来:“老大,你是不是收服了他就不喜欢我了?” 顾己翻了个白眼:“你知道对象和亲人的区别吗?” 戚铭拧着川字纹:“谁是对象谁是亲人?” 顾己无语地看着他:“你心里没点数吗?” 戚铭愣了好一会儿,他跑进周慧如的房间,一声怒吼:“慧妈!顾己她背着我们谈恋爱!” 周慧如被他吓了一跳,过了没几秒又跟着戚铭跑出来,跟戚铭不一样,她一脸的欣慰:“小己,你谈恋爱啦?” “刚开始,手都没牵呢。”顾己警告地看着戚铭:“我告诉你,你再敢毁我姻缘,我跟你势不两立。” 戚铭后背一凉,缩了缩鼻子,拳头藏到身后,一脸心虚地嘟囔:“我什么时候毁你姻缘了?” 顾己只是冷哼一声,剜了他一眼,她提起包:“慧妈,等稳定了我再跟你说啊,咱们现在先去医院。” 周慧如也没多问,跟着她下楼了。 戚铭跟在他们后面下来,一出来就碰上宋晏辞一脸明媚地朝他招手:“戚队长,久仰大名。” 这要按照往常,戚铭高低得跟他寒暄两句,他对这人感兴趣好久了,老城区爆炸那次他就想跟宋晏辞认识认识,结果碰到顾己,他情难自已,实在没心思跟他认识去。 但现在…… “哼!”戚铭重重哼了一声,下巴一扬,怒瞪宋晏辞一眼,趾高气昂地从他面前走过。 宋晏辞实在摸不着头脑,他是什么地方惹着这块黑炭了? 他求助的目光看向顾己。 顾己开了车门先让周慧如上车,看了眼把鼻孔朝天的戚铭,眯着眼朝他磨了磨牙。 戚铭脖子缩了缩,有点心虚,但目前还在死撑,蹦跶着想试探一下在他家队长的心里到底是他重要还是对面那个骚黄色重要。 刚才还觉得车帅人帅呢,这会儿已经到了骚黄人丑了,戚大队长在短短几分钟,几乎想了一箩筐的理由来损对面那位装模作样的宋警官。 顾己走过去,宋晏辞小声问:“戚队怎么了?” “叛逆期闹脾气。”顾己随口说:“其实你不用来,我带他们过去就行。” “我也不是专门为了这件事来。”宋晏辞压低声音:“李重光你还记得吧?” 突然听到这个名字,顾己眼神一凛:“记得,怎么了?” “你对他很感兴趣,是不是?” 顾己实话实说:“是有点儿。” “李重光对你也是。” 宋晏辞说:“我们昨天约好,今天中午和林木去见他,关于老城区那个爆炸案,他有些线索,他跟我说这件事的时候,主动提起希望你也去。” 顾己拧眉:“你怎么说的?” 宋晏辞一笑:“本来说跟你说一声,看你的安排,后来想起来你今天有事,想想还是过来跟你说一声,我记得你对李重光也挺感兴趣的,是不是?” 顾己想了想:“你什么时候过去?” “林木中午会过来,大概十二点半,你要是能挤出时间的话,我看能不能再往后延一延。” “我想想吧。”顾己没做决定:“先让慧妈住院,你要是有事,其实不用跟我们一起去。” 宋晏辞已经拉开车门:“反正我早上也没事,过去一趟也好说话,时间不早了,咱们走吧。” 顾己刚走到自己那辆车要上去的时候,戚铭突然下了车,仰着下巴,指着宋晏辞的车:“老大,我要坐那辆骚黄。” 宋晏辞探出头来为自己辩解:“我这叫沙漠风暴黄……” 戚铭才不管他沙漠还是风暴的。 顾己还没说话呢,他已经蹭蹭蹭地跑了过去,车门一响,人就上了宋晏辞的车。 宋晏辞略显震惊地看着突然上来的戚大队长。 戚铭有点心虚,乍一想,甭管旁边开车的是谁,他都是铁打的小舅子,他才没有什么可心虚的! “开车。”戚铭清了清嗓子,脑子里还在搜刮他接下来的谱该怎么摆。 宋晏辞有点失笑,应了一声发动车子,后面顾己的车子很快跟了上来。 车里气氛有点尴尬,戚铭挠了把脑袋,终于开口了:“宋队,我记得你是重案组的,怎么天天围着缉毒队长转啊?重案组闲的没事干啊?” 宋晏辞咂吧咂吧嘴:“戚队,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能问一下,你跟顾队的关系是?” 这戚铭就有说头了,鼻孔差点朝天,自豪地说:“我俩,那是一家人。” 宋晏辞立马上道:“大舅子。” 戚铭摇头:“我顶多算个小舅子,大舅子另有其人。” 宋晏辞一拧眉:“那大舅子是?” 说到这儿戚铭脸色一暗。 但他很快回过神来:“我们顾己,打算跟你谈恋爱,这事儿你知道吧?” 宋晏辞忍着笑认真回答:“知道,我就是那个当事人。” 戚铭忽然有点感慨万千,他叹了口气:“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也不是来给你上眼药水的,我就是告诉你一声,过去很多年里,她的生活环境,行事风格,都让她没有享受一个普通女孩子生活的机会,工作上她一定很出色,但在其他方面,她可能会迟钝一点,更或者说……直白。” 他说完,看向宋晏辞:“你能听懂吗?” 宋晏辞很认真地说:“戚队,我能听懂。” “不管你们结果如何……” 戚铭说:“我们是希望,她能够享受谈恋爱的乐趣,有机会去感受一个普通女孩子能够感受到的一切,你……你尽力而为吧,但你要是哪天觉得累了,就把她还给我们。” 宋晏辞抿了抿嘴,他说:“戚队,其实你对我应该也已经有点了解了吧?” “你的家庭,行事风格,工作能力,我的确早有听说,但并不代表我了解你的为人,为人这种东西,是在长久接触中才会了解的,我跟顾己认识了很长时间,但直到现在,我们都不敢说彻底地了解对方。” “我知道。” 宋晏辞说:“从最低底线来说,我会对自己的选择负责,尊重和理解她,当然,还有像你说的一样,在不让她反感的情况下,让她享受愉快的恋爱过程,至于结果如何,我想,这东西不是说出来的,而是做出来的,另外还有一点,你们可能会困扰于我的家庭对她的看法,这一点我想提前告诉你,我们家每一份子,都很喜欢她,也都会善待她。” 第157章 死了 宋晏辞这番话让戚铭放松了点儿,但他还是说:“我们知道没有一帆风顺的事情,尤其是感情,很多东西都是她自己去经历,我们没有资格指手画脚,我只是想告诉你,她身后还有一家人,随时都能接纳她,当然,小打小闹,恋爱矛盾这些都很正常,但如果有人伤害到她,我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嗯。”宋晏辞应了,过了一会儿他还是问:“戚队,我想问一下,你刚才好像说的是……我们?” “对,我们。”戚铭说:“她的底气不止我一个,我只是作为代表来跟你聊聊,如果一个个的都来找你,显得我们有点欺负人了。” 宋晏辞笑了笑:“我很期待跟你们一家人见面。” 戚铭眸光一暗,声如蚊蝇:“可惜了,你见不到了。” 宋晏辞问:“戚队,你说什么?” “没什么。” 戚铭整了整衣领:“宋队,我们以前见过几次,但都没有正式认识过,今天算是正式认识一下,我叫戚铭,以前……以前在部队待过一段时间,这些都不重要,咱们现在应该是以顾己的家里人和……” 说到这儿他忽然问:“你俩谁追谁?” “我追的顾队。” 宋晏辞忍着笑:“确切地说是顾队昨晚才同意我追她,并不是我们已经走到一起了。” 戚铭一怔,想起他家老大那义正言辞的对象两个字,心里哼哼了一声。 “加油吧,宋警官。”他略显同情地拍了拍宋晏辞,心里又放心了点。 看样子他家老大在感情方面也没有那么蠢嘛。 *** 江疑提前给了宋晏辞新都公馆的门卡,车子直接开进了新都公馆地下停车场,下车的时候,江疑已经等在那儿了。 宋晏辞先下车,小声问他:“不是让你别来了嘛,我给我心上人献殷勤你凑什么热闹?” 江疑面不改色,朝着几步开外的顾己招了招手:“闲得无聊,帮你献殷勤。” 宋晏辞恨不得一个白眼把他顶到天上去。 不得不说私人医院的服务就是不一样,从进了医院的门就有专门的团队在等着他们了,从检查到入住病房,基本都不用顾己他们操心。 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周慧如长长地舒了口气,她抓着顾己的手:“我一定是上辈子积德,这辈子让我有了你们这几个孩子,这么好的医院,这么好的病房,我想都没想过。” 宋晏辞和戚铭还在跟医生交流,顾己给她倒了杯水,她坐下来:“还有件事情,我想跟您说一声。” 相处这么久,周慧如对这几个孩子也有几分了解,一看顾己的脸色,她心里一惊:“小己,是不是关于周列的事情?” “嗯。”顾己给她看那张照片:“这是戚铭执行任务的时候发现的,我们一致觉得这个东西出自周列的手。” 一看照片,周慧如顿时就湿了眼眶:“是!是他!这个……这个小老虎额头的小突起,还是我看着他弄出来的! 就是这个小突起!这原本是他编错了才弄出来的,但他觉得好看,死活改不过来,说是你跟他都是属老虎的,这样才特别一点,还有戚铭的小兔子,他每次都故意把尾巴弄短一点,但戚铭那傻孩子到现在都没发现……小己,这东西……” “东西是两年前到一个小姑娘手里的,周列是五年前失踪的,阿姨,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件事,就是想让您知道,对我们来说,周列活着的可能性又多了一层。” 看她欲言又止,周慧如抹了把眼睛:“孩子,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想让安安心心去做这个手术,好好地出来,我明白,我都明白,你放心,有你这句话,我一定出来,就算是熬,我也熬到周列回来的那一天。” 即便周慧如不说,顾己也能看的出来,周慧如身上忽然就有了活力。 宋晏辞和戚铭他们回来后,戚铭主动提出:“这地方啥事都不用咱们操心,反正明天才是手术,我一个人守着就行,你有什么事就去忙。” 顾己还没应呢,江疑搀着位老人过来了,顾己回头一看,不是顾怀山还能是谁。 戚铭看到顾怀山特别高兴,立马就冲了过去,恨不能把他抱起来转个七八圈。 顾己狐疑地看向江疑,江疑面无表情地指了指宋晏辞。 宋晏辞走过来:“江礼昨晚跟爷爷散步的时候,发现他膝盖不太好。” 顾己眉头一皱,担忧地看向正被戚铭“蹂躏”的顾怀山。 “爷爷肯定不会告诉你。” 宋晏辞挥挥手让江疑去买几瓶水,又对顾己说:“所以我骗他这是周阿姨手术套餐里医院的赠送服务,江疑跟我说过,院里有个骨科医生医术特别好。” 顾己满是懊恼:“他年轻的时候膝盖就受过伤,钦城气候湿热,房子又是步梯,他每天上上下下……” “你每天那么忙,总有照看不到的地方。” 宋晏辞朝他一挑眉:“幸亏有宋警官我,顾队,这个恋爱没白谈吧,嗐,谁叫宋队我心思细腻惹人爱呢。” 顾己被他逗笑了,刚要说声谢谢,手机猛地响了起来。 一见顾己拿起手机,戚铭和顾怀山都看了过来,对他们这几个人来说,电话响起,大多数情况下就意味着有任务了。 电话是聂忠华打过来的。 顾己走到一边接起电话:“老聂,怎么了。” 电话里聂忠华说:“顾队,魏强死了。” “谁?”顾己问出这个字的时候,脑海中才浮现出魏强这两个字所代表的人物形象。 “魏强。”聂忠华说:“裴欣欣案子里那个不起眼的记者。” 顾己脸色凝重:“你现在在哪儿?” “平吉县。”聂忠华说:“他的死应该跟裴欣欣的案子无关。” 顾己看向宋晏辞,问聂忠华:“你见到尸体了吗?” “刚到,人死在一家倒闭了的早餐店,死亡时间大概是两天,附近派出所的人正在过来的路上,不过我过来的时间有点晚,现场可能被破坏了。” 顾己顿了顿:“跟咱们队有联系吗?” “魏强死亡现场没有发现跟毒品相关的线索,但老岑前边发来的消息说,咱们的条子在这边发现了爆蝎的下落,所以我才赶过来的。” 他顿了顿又说:“你可以跟宋队一块儿过来。” 顾己挂了电话,看向宋晏辞:“魏强死了。” 宋晏辞在脑子里搜寻了几秒:“那个记者?” 顾己点头,她看向顾怀山和戚铭,还没开口呢,他们就说:“你去吧,这儿交给我们。” 正好江疑买了水回来,宋晏辞将人抓过来,领到顾怀山和戚铭跟前。 他对顾怀山说:“爷爷,这是我没有血缘的亲弟弟,他家就住这儿,你有什么事情就使唤他,使唤他就是使唤我,不用觉得不好意思,给他传授点刑侦技巧之类的,他能乐的晚上睡不着。” 江疑眼刀剜了他一眼。 宋晏辞又对江疑说:“小子,你前面这两位,一位是刑侦前辈,这位,我爷爷,也是我二叔的偶像,这位,戚铭,戚队,特警大队队长,你自己把握吧,哥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江疑平淡如水的脸上多了几分震惊。 他艰难地调整了一番,才在自己原本只有礼貌的脸上挂上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笑容。 顾怀山看出这孩子的不好意思,他朝着孙女挥了挥手,又揽上江疑的肩膀:“小崽,来,爷爷我今天就给你传授传授技巧,将来肯定超过你那没有血缘的亲哥。” 江疑更高兴了,他背对着宋晏辞,胳膊绕到背后,食指指尖相对,一前一后滚动,做了个打蛋的动作。 顾己无声一笑。 她看向宋晏辞,火上浇油:“宋队,你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弟让你滚。” 第158章 带飞 一上车顾己就问宋晏辞:“咱们去平吉县,那林警官和李重光那边怎么办?” “平吉离这儿不远,我让林木到那儿跟我们汇合,李重光也会过来,正好林木也请了假。” 顾己嗯了一声,她系好安全带:“聂忠华说,魏强的死应该跟裴欣欣的案子没有关系。” 宋晏辞发动车子:“裴欣欣的案子水落石出还没有两天,咱们连所有证据链和相关口供都没有整合完毕,后续还有那么多拖泥带水的案子需要跟其他部门交涉,这时候又死人……”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年纪轻轻的,猝死可咋办呐……” 顾己胳膊肘放在车窗,手背抵着脑袋:“宋队,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 宋晏辞问:“什么?” “我们缉毒支队是因为在裴家的别墅发现毒品才跟你们联合办案,现在你们的案子是结束了,我们这条线才扯出了点头绪,你不觉得你们占便宜了吗?” 宋晏辞揉了揉鼻子:“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哈?” 顾己冷哼一声:“你还记得聂忠华和岑虎说过吧,裴欣欣得到的那些毒品,都是季翎通过两个渠道得到的,一是最近西城一伙活跃的团伙,二是一个头目叫爆蝎的小团体。” “记得。” 宋晏辞有点困,侧头打了个哈欠:“西城那伙人出现的有点蹊跷,突然就起来了,我们都很清楚,一个贩毒团伙要出来可没那么简单,上线货源,地盘争夺,买家争夺,这个团伙不见得多大,但突然之间就出来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很奇怪。” 顾己应着他的话:“尤其是一个刚刚冒头的小团伙就拥有如此完整的货源就更奇怪了,但我要跟你说的是,岑虎的条子在平吉县发现了爆蝎的踪迹。” 宋晏辞停顿了两秒:“你怀疑魏强的死跟爆蝎有关?” 顾己神色不明:“不确定,但心里会下意识地怀疑,而且有件事我应该没有告诉过你。” 宋晏辞先问:“老聂和老岑知道吗?” 顾己想了想:“聂忠华知道,但岑虎不知道。” 宋晏辞一脸受伤:“我要举报你们俩搞小团体。” 顾己略显无奈。 宋晏辞又贱嗖嗖地说:“你现在告诉我,我们就是三个人的小团体了。” 顾己又觉得有点失笑,她说:“郎警官的案子里,我们是通过有人送来的手机才发现的王浩杰他们殴打垃圾处理厂那个小男孩的视频的,是吧?” 宋晏辞眼尾轻眯:“是关于那个手机的事情?” “嗯。”顾己说:“一开始我以为那个手机是我的一个线人送过来的,因为在此之前,我让他帮我查这件事,后来我询问过对方,手机并不是他送来的。” 宋晏辞目光一沉:“也就是说,到目前为止,你还不知道那手机是谁送来的?” “对。”顾己从兜里掏出那个手机,脸色严肃:“我让聂忠华全面检查过这个手机,除了一个问题,其他方面都是安全的。” “什么问题?” “这部手机有手机卡,但加密程度很高,我尝试着解过,卡没解开,但由此触发了对方隐藏在手机里的另一道程序。” 宋晏辞来了兴趣,甚至打算把车停下来等她说完。 顾己却说:“好好开车,用耳朵听。” 宋晏辞委委屈屈地哦了一声:“那你触发了什么?” “一张照片。” 顾己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说:“因为可能涉及到一些关于我和战友的往事,我还不能说的太多,我只能告诉你,那是一张不应该出现的照片,我想跟你说的是,和我们在魏强电脑里发现的相关资料来说,我有点怀疑这是同一个人的手笔。” 宋晏辞好一会儿没说话,过了一段时间他才说:“从两个案子来看,对方都给我们送来了关键性线索或者证据,还有,其实我也一直在想一件事。” 顾己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关于郎警官为什么会在医院?” “对。”宋晏辞说:“医生明明告诉赵子林郎志强死了,为什么人后来会突然出现在另一家医院?” 顾己说:“事后我去查过,当时对赵子林进行抢救的医生已经离职了,我去他家里看过,人也搬家了。” 她轻呼了一口气:“事实上,以郎警官当时的身体状态,在那家医院的确坚持不了多久,所以我一直在想那个背后之人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宋晏辞问:“那你想到的答案是什么?” 顾己的后背贴到椅背上,脑袋微微后仰:“综合我能想到的情况,我只能想到,对方竭尽全力维持郎警官的生命体征,让我们还能见上他最后一面,更或者说,是让他再见闫局和他的朋友们一面,要知道,如果按照我们当时的调查速度,郎警官根本等不到水落石出的时候。” 宋晏辞看了她一眼:“就像我们在魏强的电脑里发现相关线索一样,对方在给我们传递线索的同时,也在帮助季翎他们,而现在,我们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嗯。” 顾己闭上眼睛,想起钱莉案里面的照片,以及她在手上这个手机上发现的照片, 她眉心轻拧:“我不清楚对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我觉得,我们跟他还会打交道。” 见她脸色凝重,宋晏辞一直没说话,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才说:“来钦城之前,你应该也调查过我的情况,你知道我在钦城,有自己的线人。” 顾己有点疑惑他为什么会忽然说起这个事,但还是顺着他的话说:“是,而且比岑虎的线人规模组织大。” 宋晏辞有点隐隐的自豪:“这是我的骄傲,是我还没有正式当警察之前,我爸和我二叔就在有意识地教我建立自己的情报系统,这对一个刑警来说,是一笔隐形的财富。” 这一点顾己非常认可,她问:“你想说什么?” 宋晏辞明媚一笑:“我知道鉴于很多东西,你还做不到完全信任我,但为了获得你的信任,我决定跟你共享在过去很多年里,于我而言最珍贵的东西。” 岑虎那批线人已经让人羡慕不已,更别提宋晏辞手上这个连省厅都咂舌的情报系统,他的人脉可不单单只是普通民众,而是他的家世,已经决定着他可以打入高阶层之中,这才是顾己最看好的。 “我真的很动心。”顾己忍不住的笑:“你放心,我不会抛弃你的。” “抛弃也没关系。”宋晏辞失笑。 “我说不会就不会。”顾己不爽地看着他:“我这个人也很忠心耿耿。” 宋晏辞哭笑不得:“顾队,你用忠心耿耿来形容咱俩即将产生的爱情?” 顾己认真想了想:“专一,宋队,我也很专一的,你对我这么好,我这些年也不是白混的,我也会给你送礼物的。” 宋晏辞眼睛都亮了:“什么礼物?” “一时半会我也想不出来。” 顾己有点为难,她的礼物都不太好送出去,万一吓着宋晏辞可咋办? 但她转念又一想,宋晏辞要能被吓着,那他应该也不适合做她男朋友啊。 这么一想她又松了口气。 宋晏辞狐疑地看着她苦思冥想,仿佛遇到了什么大难事一样。 刚准备问顾己怎么了呢,顾己忽然看过来,她说:“宋晏辞,我带你飞吧?” 宋晏辞:啊???? 他想,这有点太刺激了吧。 第159章 牛逼 顾己还没说话呢,宋晏辞已经自觉地抓住脑袋上方的扶手:“来吧,如果你想飞,伤痛我背。” “你背个锤子背。”顾己油门一踩,车速快了起来。 热风铺天盖地从车窗灌进来,车子急速前进的刺激感充斥着宋晏辞的每一根神经,他在某个瞬间仿佛感同身受了策马奔腾的肆意。 但这种自由的感觉持续了仅仅几秒,顾己就放缓车速:“再快就违反交通规则了,我不能知法犯法。” 宋晏辞心潮澎湃,他笑着问:“顾队,我们什么时候去西宁?” 顾己眉尖轻挑:“去西宁干什么?” “骑马。” 宋晏辞一脸向往:“我要驯服我的烈马,我要骑着它在草原上奔腾,我要骑那种自由的马!” 顾己唇角轻启,她说:“那我再送你一匹马,一匹只属于你的烈马。” 宋晏辞眼眸发亮:“真的吗?” “当然。”顾己似乎都要被他眼里的光灼到:“我从来不骗人。” 宋晏辞高兴地在车里呜~了一声,又问:“那我们还飞不飞?“ 顾己翻了个白眼:“我说的飞不是你想的飞,再飞下去,闫局会拧掉咱俩的头。” “也是哈……”宋晏辞嘿嘿一笑:“那咱们往哪儿飞啊?” 导航显示还有两分钟到目的地,顾己说:“后面跟你说吧,先干正事。” 宋晏辞也不急,他现在满心都想着他的小马驹。 聂忠华是和派出所的人一起过来的,这会儿案发现场外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好几个民警守在外面,看样子已经做完了疏散群众的工作,街道两边的商铺外面还是有人在交头接耳。 顾己和宋晏辞过去,表明身份的时候,聂忠华听到声音探头一看,叫了一声:“顾队,宋队。” 两人戴上脚套和手套进去,时值七月,算得上钦城最热的时候,屋子里闷热难挡,屋子发霉的味道和尸体的腐臭味混合在一起,苍蝇嗡嗡地飞着,盘旋于尸体周围。 两人都很清楚,这种情况下,尸体腐烂的速度要比寻常情况快得多。 聂忠华身边还站着个中年男人,顾己看过去的时候他介绍:“平吉县派出所所长,王所长。” 几个人打了招呼,宋晏辞扫了一圈这家餐馆,目光再次落到右手边的尸体身上。 看到这具尸体的时候,顾己眉心一蹙。 尸体呈靠墙瘫坐状,两条胳膊自然地垂在地上,手心向上,两脚脚尖向外,已经有了腐烂状态。 看起来很普通的尸体状态,但问题是,他的头上绑着黑色的塑料袋,所以大家是看不到他的脸的。 宋晏辞眉头一皱,他问聂忠华:“老聂,你们查看尸体情况了没有?” 聂忠华摇头:“只看了大概情况,塑料袋还没有动过,毕竟是重案组的案子,我们也怕破坏现场。” 顾己看向他:“你跟我说他死了大概两天了?” “嗯。”聂忠华说:“王所这方面有经验,他查看了尸体腹部情况和……颈部的蛆蝇情况得出的这个结论。” 王所笑了笑:“钦城的天气你们也知道,所以尸体腐化程度要更快一点,你们看他颈部的蛆虫,以及腹部的隆起,我也是大概猜测,具体的话,还得等法医过来检查了。” 宋晏辞看了眼塑料袋下方蠕动的蛆虫,又看了看时间:“到底姜还是老的辣,王所,您这眼光有点毒啊,按时间咱们的法医应该也到了……”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郑沛的声音:“别动,尸体留给我!” 没几秒的功夫他就穿了脚套进来,身边跟着他那个内向的小徒弟。 “嗬!” 一看这尸体脑袋上缠着的黑色塑料袋,以及塑料袋和死者颈部相连的部分,郑沛叹了口气:“老天爷,我在期待什么……姓宋的,你不是说很刺激吗?” 宋晏辞挽着袖子:“这还不刺激?你心里到底什么才刺激?” 郑沛一脸生无可奈,对他们法医来说,这种天气,这种在腐烂过程中的尸体,是他们一生之痛。 顾己虽然没怎么接触过这方面,但她清楚,按照这个腐烂速度,塑料袋底下的情形才是重头戏。 郑沛认命地戴上口罩,做好保护措施,在小赵的协助下,小心翼翼地解开绑在他脖颈的袋子。 袋子解开的时候,虫卵和蛆蝇幼虫抖抖索索地往下来掉,小赵胳膊都有点抖,但愣是没松手,只是声音带着哭腔:“师父,我有点害怕……” “乖徒弟,你忍忍,怕着怕着就习惯了,习惯了就不怕了,师父的师父就是这么教你师父的,虽然你师父到现在还害怕,但师父习惯了,没办法,拿钱办事,为民请命,对了,你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着当法医的?” 小赵忍着胃部的涌动和心跳的加速:“我……我觉得法医牛逼。” 郑沛像是看傻子的表情看了他一眼。 塑料袋彻底被取了下来,魏强的脸露出来,一瞬间冲击力太大,小赵愣在原地,向来内向又老实的孩子,这会儿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我他妈的啊师父!” 至少两天的时间,再加上塑料袋的原因,更加速了他脸部的腐烂,此时尸体的鼻腔和鼻周蝇蛆蠕动,两边的眉毛上有着成团白色的东西。 不知道什么时候,王所身边站了个民警,他问王所:“所长,他眉毛上那白色的玩意儿是啥?” 宋晏辞回头看了他一眼,是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 于是他咧嘴一笑:“蝇卵。” 鸡皮疙瘩顿时爬满小伙子全身,明明热的后背湿漉漉一片,但此时,年轻的小伙子只觉得一阵阴寒在他后背流窜。 王所嫌弃地瞅了他一眼:“滚出去干活,别丢人现眼。” 小民警立马跑路:“所长,我还是去外面发光发热吧……” 顾己戴上口罩,过去蹲了下来,见尸体眼部和面部已经布满苍蝇幼虫,蚂蚁正在搬食蝇卵,她皱了皱眉头,非常好奇聂忠华是怎么确定这人就是魏强的。 她刚打算问,宋晏辞就已经替她问了出来:“老聂,你怎么确定他就是魏强的?” “这个。” 聂忠华从王所那里拿过来一个物证袋:“这是我们从死者衣服上口袋找到的名片,后续处理裴欣欣案件的时候,我跟齐飞他们都见过魏强,对他的身形有一定了解,而且当天来录口供的时候,他穿的就是这身衣服。” “人的确就是魏强。” 顾己通过腐烂的面部认出魏强,又问郑沛:“郑法医,一般来说,尸体腐烂程度应该没有这么快吧,王所初步推断的时候,认为死者死亡时间是两天之内。” 第160章 窒息 郑沛一边处理死者脸上的蛆虫一边说:“过去一周内,包括今天,钦城的气温都维持在最高34°,最低26°的标准,在这种半封闭的房子里的确会加速尸体腐烂的速度,但尸体面部如今给我呈现出来的情况,更像是人死后第五天或者第六天的情况。” 王所走了过来,虽然年纪要比这几个小子大,但他说话却很谦逊:“之前没看到死者的面部情况,我也把最近的天气情况考虑在内了,我是在尸体的情况上往前推了推才确定的两天内死亡,现在看来,应该是我莽撞了。” “您的猜测应该没错。”郑沛暂时停了下来。 小赵终于忍无可忍地跑到门口呼吸了两口带着热气的空气,刚才跑出去的小民警给他送了瓶冰水过来,见他戴着手套和口罩,又非常善良地替他取了口罩,拧开瓶子送到了他嘴边。 小赵感激不尽,热泪盈眶:“兄弟,你可真是大好人!” 那边郑沛继续说道:“排除气候和温度的原因,凶手很有可能想了某种办法,短暂地加速了尸体腐烂的程度。” 王所问:“也就是说,我猜测的没错,死者遇害时间就是两天?” “对,两天之内。”郑沛说:“他脸上因为有这三层塑料袋,腐烂速度较之身体其他部位就更快了。” 顾己起身,仔细查看尸体周围的情况,最后她停在尸体脚边:“这里有类似于挣扎的痕迹,但跟剧烈挣扎又好像有点区别,王所,老聂,发现尸体的过程是怎么样的?” “早上十点的时候,我们接到报案,说是在这里发现了尸体,正好当时聂警官过来跟我了解你们另外一个案子的相关情况,就跟我一起过来了。” 王所站了起来:“报警的是隔壁店铺的老板,她早上来开张的时候发现这边铺子的门开了条巴掌大的缝,所以就推开看了看,这一看就发现了尸体,只是她这么一喊,周围几家商铺的人都过来了,胆子大一点的几个男人还进去看了,所以聂警官才说,现场可能被破坏了。” 考虑到齐飞和林一月都忙于裴欣欣案子的收尾暂时过不来,顾己看向聂忠华:“老聂,你去询问一下发现尸体的商户,尽可能问全面一点,对了,岑虎现在在哪儿?” “担心条子那边有危险,老岑先赶过去跟他汇合了,现在估计还在路上,到时候他会跟咱们联系的。” 顾己松了口气:“好,那你先去。” 聂忠华一走,顾己寻找宋晏辞的身影,见他正站在一张桌子跟前,手套在桌子上抹了一指头,正在观察着什么。 顾己叫了他一声:“宋队,你在干嘛?” 宋晏辞已经往前走过去,他站在空调底下,手指又在墙上抹了抹,随后他把桌子上的空调遥控器装进物证袋里:“短时间之内,空调开启过。” 他隔着证物袋开了空调,看到遥控器显示界面的内容又关闭空调:“这么热的天,遥控器显示最近的使用痕迹竟然是加热,加热度数是28°。” 顾己走过去,脱下手套,观察他刚才在墙上抹过的地方,又抬头看空调的出风处。 宋晏辞指了指空调下方的桌子,顾己在上面看到一小滩水渍。 很快她就明白过来宋晏辞的意思:“这个空调使用时间应该很久了,而且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清洗过,又或许是因为内部缺少氟利昂或者排水管堵塞等原因,导致开启空调制冷系统的时候出风口会出水,从墙上和滴落在桌子上的水渍情况来看,这段时间内,空调被开过。” 顾己想到了什么,她从宋晏辞手里拿过空调遥控器,先开了空调,又摁了定时键,屏幕上显示四个小时后关。 她给宋晏辞看:“对方设置过四个小时28°的加热时间来加速尸体的腐烂。” 那边郑沛在小赵和王所的协助下,初步检查了一遍尸体情况,他舒了口气,终于短暂地逃离尸体,站起来缓了缓神。 “初步来看,我倾向于死者是通过勒住脖颈的方式来控制呼吸,从而造成大脑缺氧,以这种刺激感来增强死者性*欲,从而达到性高*潮,最终导致窒息性死亡。” 宋晏辞啧了一声,走过来说:“我说呢,怎么头上套着塑料袋,不过三层,他是怕自己能活着醒来啊。” 性窒息,也叫窒息性自*慰,这是有性心理或性*行为障碍的人通过采用窒息的方法达到性*满足的性*活动。 人的大脑在一定程度的缺氧状态下,会导致多巴胺和去甲肾上腺素等兴奋性神经递质的释放量增加,缺氧当事人会在这种情况下产生错觉、幻觉、以及谵妄等症状,这个时候,人的大脑神经细胞活动性大大增强,来自于外界的性*刺激被不同程度的放大,当事人由此获得超乎寻常的性*快感,甚至达到性*高*潮。 顾己觉得有点奇怪:“据我所知,采用性*窒息方法的人一般都会选择偏僻又隐蔽的场所,魏强为什么会选择这个地方?又或者说,凶手为什么会选择这个地方?” “我们先确定一件事。”宋晏辞也走过来:“老郑,死者是意外死亡还是他杀?” 郑沛想了想:“从初步尸检情况来看,像主动性窒息死亡,具体的我还需要详细尸检,单从这方面来看,是意外死亡,但从你刚才所说的空调情况,不得不考虑到是他杀,还有,顾队说的对,死者为什么会选择这个地方来玩这玩意儿?” 他面无表情地夹起个遗落在防护服上蠕动的蛆:“我们都知道,性窒息行为是非常危险的,当事人在实施过程中必须非常谨慎,他们自己也很清楚,在缺氧状态下,人体活动能力和自我保护能力是非常弱的,尤其是高*潮后,当事人很快会有虚脱,无力等情况,更严重一点,还会出现昏迷和意识障碍,首先,我们不清楚魏强到底是不是这方面的老手,更不清楚他是否有这个性心理障碍,但如果是本人主动实施,至少要考虑到一点……” 看他被那些虫子骚扰的可怜,宋晏辞勉为其难接上他的话:“当事人必须要考虑到解救措施,他要保证自己高*潮过后及时醒来,还要考虑到绳结,绳套等万一被打死,超出他的控制,一旦这些解脱措施失灵,那么就很容易像他一样引起窒息性死亡,换句话说,也可能是凶手精心设计的意外自杀。” 郑沛一眨眼,脑门上汗珠滴落,他热的一个激灵:“综上所述,本人建议你们以他杀性质调查。” 第161章 搞事 派出所同志协助后续赶来的市局同事,将魏强的尸体带了回去。 大概是从业生涯中第一次遇到如此重口味的尸体,一下子激发了小赵的语言系统,在顾己他们接下来的搜寻取证工作中,小赵那张嘴就叭叭地没停下来过。 “师父,那个蛆咻地一下就跳到你身上了!我得老天爷呀,我亲眼看着它跳的!” “师父,书本上和亲眼看到感觉完全不一样嘛,我第一次看到两天时间就能长这么大的蛆!哦哟,啧啧啧……” “师父,还有那个蝇卵,啧啧啧,师父,这简直太刺激了师父!” “还有啊师父,你说这个死者,魏……魏强是吧,他脑袋上那个塑料袋到底是他自己弄的,还是别人弄的啊师父?” “啊!我的老天爷呀师父,你脚上还有一只蛆!” “师父@¥#¥……%%¥#%#¥%” “师父啊#¥%%¥#*&%¥” 郑沛带着一身的鸡皮疙瘩抖落了脚面上那只蛆,哭天喊地一般跑到宋晏辞和顾己跟前:“老天爷,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吧,我当初就是冲着他话少要的他,我没想到他这张小嘴叭叭地忒能说啊……” 宋晏辞嫌弃巴拉的,拇指和食指捏着郑沛防护服的肩膀:“你怎么还歧视人呢你,我们小赵那张小嘴叭叭的不好吗,给你们冷冷清清的法医科带来一点欢乐和热闹不好吗,你别仗着自己是科长就欺负我们小实习生啊,你这样我瞧不起你昂!” 郑沛直接给了他一脚,膀子一甩,狠狠一瞪:“赵儿,你让师父消停会儿行不行?师父耳朵边上现在还是苍蝇嗡嗡嗡的声音,你别让师父讨厌你好吗,师父以前真的很喜欢你的……” 小赵是实在忍不住内心的蓬勃之心:“师父,你能不能再让我说完最后一点点?” 郑沛忍无可忍,将人一脚踹到了宋晏辞和顾己跟前:“看到这俩对你散发着一股慈爱之心的渣男渣女了没有,跟他们说,你师父我真的快吐了。” 顾己:“郑法医,我什么都没说,你不要误伤我……” 郑沛翻了个白眼:“我没有误伤,你已经用行动站在了这个狗男人那边。” 他汗流浃背的,紧赶慢赶地跑过来,遇上这么一具老天爷赏赐的尸体,身上蹦跶了几条蛆,还要吃这俩人暗搓搓的狗粮,他很不爽 ,不爽中还带着嫉妒,深深的嫉妒。 郑大法医狠狠地剜了这对臭男女一眼,又一甩膀子出去了。 小赵自动屏蔽了师父对他的嫌弃,他追过来:“师父,魏强脚下挣扎的痕迹不是扭打挣扎痕迹,更像是性高*潮期间腿脚的摩擦痕迹,一般情况下,为了获得更大的性快*感,性窒息者通常会把自己的手脚或者身体捆绑起来,现场也会多见用于刺激性*欲*望的东西,比如异性的内衣裤呀,丝袜呀,黄色书刊呀,异性照片或者化妆品呀,更严重一点的还会把自己打扮成异性,但您不觉得这个魏强死的太随意了嘛师父。” 郑沛脚步猛地一停,他转过身,上上下下打量了徒弟一番,然后他又看向宋晏辞和顾己:“哎?话多了,脑子也灵光了哎。” 宋晏辞脱了手套,掏出手机操作了一番,又一脸慈爱地朝着小赵走了过来,非常赞赏地拍了拍小赵的肩膀:“好孩子,你说的特别对,中肯的,确切的,一针见血滴指出了问题。” 小赵眼睛都亮了:“宋队,真的啊?” “当然是真的。” 宋晏辞说:“先不说魏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的穿着,准备工具明显就不像是来这里寻求生理刺激的,准备工作做的也太不到位了,他就不怕一不小心把自己玩死了?当然,他的确死了,再者,咱们目前并不清楚他到底是不是性窒息群体的一员,小赵,你说的非常对,作为奖励……” 小赵的手机叮地响了一声,宋晏辞一脸笑:“作为奖励,宋队特批你点了这个小红包,去给咱们买点喝的。” 小赵沉溺于自己终于智商觉醒的激动,但还是分出几分神志问郑沛:“师父,我能收吗?” 郑沛哼哼地笑:“收,当然要收了,你师父可是靠他养着的,你收他个红包不过分。” 小赵欢快地点了红包,乐呵呵地跑出去买水去了。 他刚出去,两辆车先后停在了警戒线外。 一辆,是林木的汽车,另一辆,是李重光的机车。 林木下车,看到一身腱子肉的李重光,两人目光相对,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令人感到压迫的审视感。 李重光取下头盔,轻轻颔首间就收回了自己眼里的情绪。 林木朝他笑了笑:“你来找宋晏辞的?” 李重光嗯了一声。 林木点了点头:“你等等。” 他说完就亮了警官证进了警戒线,走到案发现场门口没进去,朝着里面的人挥了挥手:“老郑,晏辞。” 郑沛先一乐,张开胳膊就跑了过来:“木头,你怎么来这儿了?” 一看他穿着防护服,林木咦了一声,忙不迭是地跳开:“天热,我身上有汗,别弄脏你娇贵的身躯。” “不娇贵不娇贵,我哪儿娇贵呀!来来来,抱一个。” 郑沛偏不,死活要往他身上扑,林木四处流窜,大声喊着让宋晏辞出来主持公道。 宋晏辞翻着白眼出来,冷笑一声:“明明我叫你来的,你刚刚打招呼的时候竟然先叫了老郑,后叫了我,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们的感情已经变质了,不爱了,没那么坚定了!” 林木随手捡起个小石子就打在了他的屁股上:“拈酸吃醋,矫情,我调职的账还没跟你算呢。” 李重光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心里忽然有点发酸,好像这样亲密的关系,他也曾经和什么人有过,那样彼此嫌弃却又如此明显的亲密。 他的目光越过宋晏辞他们,看向站在门边的顾己。 顾己看似脸色平淡,却也不可避免的想起了曾经的日子,在过去很多年里,他们六个人也是如此亲密。 感受到一束目光落在她身上,顾己侧头看过去,和李重光的目光隔空相对。 只是那么一个瞬间,顾己的心忽然剧烈地跳动了起来,那双眼睛她太熟悉了。 与此同时,当初那股熟悉的悲伤感再次在李重光身体里流窜,在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行热泪从他眼角掉了下来。 顾己已经朝他走了过来。 她站在李重光跟前,更加清晰明了地看清了那双眼睛。 李重光带着防备盯着他。 宋晏辞那边一直注意着顾己的动静,见她径直走到李重光跟前的时候,他已经一左一右抓住林木和郑沛:“消停点,我媳妇要搞事了。” 林木:??? 郑沛:???!! 不光林木和郑沛,就连守着警戒线的几位年轻民警的目光都朝着顾己和李重光的方向看了过去。 林木问:“他俩认识?” 宋晏辞:“不知道。” 郑沛说:“他俩干嘛呢?” 郑沛话音刚落下,小赵抱着一袋子饮料回来了,刚欢快地叫了声师父的功夫,那边顾己忽然出手,直冲李重光面门。 李重光原本只是盯着顾己,青天白日下相见,他总觉得这个人虽然冷冰冰的样子,却给他一种难以严明的亲切感,心里头除了难过,忽然升腾起一股复杂的感觉来。 他刚想开口,顾己就出手了。 虽然莫名其妙,但李重光的身体还是下意识一闪,顾己的进攻却越来越激烈,每一招都下了死手。 李重光脸色更沉了,他压着声音,厉声问顾己:“你什么意思?” 顾己却不说话,她双目通红,泪光闪烁,被李重光一拳打在肩膀上的时候,她承受着痛苦,侧身躲开他的进攻,从兜里掏出了两枚飞镖。 飞镖夹在指缝间,镖头直对李重光。 她没有把飞镖扔出去,而是把镖头当刀,猛地变了个跟刚才完全不同的招式。 在那么一瞬间,李重光有点慌乱,她的动作转变太快,还是一种他仿佛完全没有见过的招式,但他的身体却先于他的思想作出了回应。 他忽然想,为什么他会这么做? 两手双脚互相钳制着,顾己的镖头朝着他面门刺过来,李重光身体向后一仰,她的镖头几乎是擦着他的喉咙划过去的。 李重光脑海里忽然闪出一道声音,伴随着那道声音,还有个模糊的身影。 他看不清那道身影到底是谁,甚至分不清是男是女,却无比肯定那人是跟他面对面的。 那道声音是他的。 他听到自己对那个人说:“你的飞镖不一定要扔出去,有时候,它能成为你的刀。” 第162章 后背 郑沛他们看的目瞪口呆,周边的商贩都被惊动了,宋晏辞一看有人拿着手机拍照,赶紧叫了几个眼熟的同事去交涉。 林木从一开始的看热闹到如今的满脸惊艳,他抓着宋晏辞过来:“这位缉毒队长……” 宋晏辞见缝插针地提醒:“我媳妇。” 林木咬牙切齿,一脚踩在他脚面,一脸嫌弃:“这位你媳妇我可以理解,我现在更好奇她旁边那位是什么来路。” 宋晏辞盯着已经停下来的顾己和李重光目光幽深:“说实话,我也不清楚。” 林木脚还在他脚面上,但脸色却沉了几分,他严肃地看向宋晏辞:“但你应该很熟悉他们一开始的招数。” 宋晏辞当然熟悉,那是国际特种兵擒拿格斗术,但他们明显改良过,更适合单兵作战。 林木又说:“从顾队忽然转变招数开始,他们的路数我们就看不清了,但我依稀还能看出来几分,本质上还是擒拿格斗术。” 宋晏辞忽然知道自己昨晚那一抹心慌从哪儿来了。 从他认识李重光起,他从来没有主动对什么东西提起过兴趣,更确切一点,是他从来没有在他们面前表现出对什么东西感兴趣。 他总是神神秘秘的,非必要不会跟他们见面,他们认识这么久,直到现在,除了约定见面的拳馆,宋晏辞都不知道他到底住在哪里。 但李重光对顾己的关注超出了宋晏辞对他有限的了解。 同样的,虽然顾己没再提,但在拆迁房开始,宋晏辞就知道顾己对李重光很感兴趣。 那边,李重光目光震动地看着顾己,刚才发生的一切让他的双手正在微微颤抖,他问顾己:“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顾己盯着他的眼睛,她的眼眶里蓄满眼泪,极尽所能地控制着自己的心情。 李重光似乎能感受到她的悲伤,几乎是没有任何预兆的,他完全不受自我控制地说了一句:“阿己,别哭。” 眼泪喷涌而出,顾己嗓子生疼,她问李重光:“你叫我什么?” 李重光茫然地看着她,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说这句话。 可脑子里总有个模模糊糊的影子,似乎在很久以前,他也是站在相似的场景,对谁说过相同的话。 顾己忽然拽住他的手腕,她转身看向宋晏辞:“宋晏辞,我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 见她满脸悲切,宋晏辞深吸了一口气,他跑过去:“车里行吗?” 顾己摇了摇头。 他咬咬下唇,四处看了看:“跟我来。” 顾己拉着李重光跟上他。 郑沛一脸苦恼地站在林木身边:“木头,老宋要是失恋了可咋整呐。” 林木也皱起眉:“这我倒是不操心……” 郑沛问:“那你操心什么?” 林木哎了一声:“本来还想跟你们说呢,我媳妇怀上了,现在这样,我都不好在他跟前炫耀了……” 郑沛忍无可忍,用他刚处理过尸体的手在林木腰间拧了一把:“我发现你这个人真的很闷骚,你媳妇怀……??!!你媳妇怀上了?” 宋晏辞已经带着顾己和李重光到了隔壁一家小卖部。 他跟店主交涉好,借用一下小卖部的地方,安排好后他就准备离开,顾己忽然问:“你去干嘛?” 宋晏辞疑惑地看着她。 顾己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朝他招了招手:“你也进来。” 宋晏辞眸光一亮。 拿了钱的店主非常贴心,顾己他们进去后,他还非常贴心地带上了门。 林木一手罩住在他耳边聒噪的郑沛,将那张脸往旁边一推:“行了,心放回肚子里吧,宋少爷不会失恋了。” 郑沛问:“为啥?” 顾己一招手,宋晏辞就巴巴地跟上去,林木一想到他那不值钱的样儿就又有点忧心:“算了,你不懂,你知道就行了。” “什么叫我不懂?”郑沛不爽了:“你这意思是你懂?我说木头,你在高贵个啥?” “你没有爱情,所以你不懂。”林木嫌弃地擦了擦手心:“谈个恋爱吧,你会懂的。” 郑沛龇牙咧嘴地,就是没开口。 林木问:“你在干嘛?” “唇部活动。” 林木好奇:“为什么?你这样看起来很傻。” 郑沛冷笑一声:“等爹活动好嘴皮子,即将对你进行咒骂。” 林木:…… 幼稚。 *** 顾己那边。 三个人进了小卖部,李重光才恍然回神,他往后一退,和顾己跟宋晏辞隔开一米的距离。 宋晏辞也往后退了退。 在这里,他只是个旁观者。 李重光刚要开口,顾己忽然说:“李重光,你能不能把上衣脱了。” 李重光看过来,他微微沉默,看了宋晏辞一眼才问顾己:“给我个理由。” “我想确认,你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 李重光眸光猛地变得凌厉。 宋晏辞也看向顾己。 李重光的目光再次对上宋晏辞,他移开目光看顾己:“你认识的那个人,是你的仇人,还是熟人?” 顾己盯着他的眼睛:“我的亲人。” 她转身,后背对着李重光,撩开头发,微微侧头,衣领往下扯了扯。 她的声音徐徐而出:“我这条疤,从脖颈到腰间,伤口宽3厘米,长48厘米,是我跟他第一次和一个难缠的对手交手时留下的。” 宋晏辞眸光幽深,他已经通过这两个数字探知了这道伤疤到底有多恐怖。 顾己继续说着:“他身上也有一道类似的伤痕,当时我们进了敌人的圈套,对方活捉了我们,这两道伤疤,是那个男人送给我们的礼物。” 宋晏辞震惊地看向李重光。 他们一起打拳,汗流浃背时李重光从来不会光着上身,他会穿一条背心,宋晏辞问过,他只说背上有伤,会吓着人。 但他隐约露出过腰间的疤,原来那只是个尾巴。 顾己脖颈的那道疤让他触目惊心过,可他从来不知道,这条伤疤的宽度和长度令他咂舌。 李重光只觉得他的心脏快的要跳出来了。 整整五年的时间里,他不知道他曾经的姓名,不知道自己曾经长什么样,更不知道他曾经经历过什么。 他身上有大大小小的伤痕,这条伤疤是最触目惊心的,也是因为这样,他从来没把自己当一个正常人看待。 所以他对任何人都留着一手,包括曾经救了他的宋明辉和后来让他难得觉得对脾气的宋晏辞。 他帮他们做事,当做回报,却也远离着他们,不让他们窥见自己的一切。 李重光沉默了很久,在顾己炙热的目光中,他脱了上衣,将后背裸露给顾己和宋晏辞。 那道伤疤完整而又清晰地出现在顾己的视野中,顾己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哭腔冲破喉咙溢了出来。 除了这道跟她相似的伤疤,她也看到了几乎覆盖了他半边后背的烧伤。 第163章 周列 “周列。” 顾己颤抖着嗓音叫出他的名字:“这是你的名字,你跟你妈妈的姓,你是华国最出色的特种部队之一,狼鹰特种部队的副队长,你的代号叫黑豹,我们的小队一共有六个人,菜鸟,黑豹,孤狼,肥熊,鱼鹰,牦牛。” 顾己深吸了两口气才继续说下去:“鱼鹰和牦牛已经牺牲,你曾经亲眼见证了他们的离去,从你失去联系到现在,我们一直在找你,从未有一刻放弃过。” 李重光呼吸急促,宋晏辞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了慌乱和无措。 他用同样克制着的,颤抖的嗓音对顾己说:“或许你认错了,因为我这张脸,不是我原本的脸。” “不是你的脸,是你的眼睛,我认得你的眼睛。” 顾己亮出夹在指缝的飞镖:“对这个东西,你有印象吗?” 李重光想起那句凭空出现在他脑海中的话。 “这是你教我的。”滚烫的泪水滑过顾己的脸:“是你说的……” 他的声音和顾己一起响起来:“你的飞镖不一定要扔出去,有时候,它能成为你的刀。” 顾己擦干眼泪:“刚才我们交手的擒拿格斗术,我们改进过很多次,后面我换了招数,你虽然慌了一瞬,但还是很快就找到了对应的方法,它来源于你的肌肉记忆,而我想要的,就是你的肌肉记忆,因为这是我们无数次根据我的飞镖和我的进攻弱点研究出来的,除了你没人知道如何化解我的进攻,我在那一刻彻底确定了你的身份。” 长久的沉默。 长久的对视。 李重光忽然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知道。”顾己说:“不然你不会不回家。” 李重光穿上了衣服,他又问:“为什么确定我还活着?” “不确定。” 顾己轻轻摇了摇头:“但我们约定过,无论是我们当中哪一个,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天涯海角,一定要把人带回家。 李重光再次陷入沉默,他还不算很相信顾己这些话,他盯着顾己的眼睛,从那双泪光闪烁的目光里看到了似曾相识。 他的身体比他的思想更早一步做出了决断。 他从未对一个人有这样深切的信任感,仿佛他们曾经在无数次的枪林弹雨中,像刚才那样,如此放心的将自己的后背袒露给对方。 又是良久的沉默,李重光重重地呼了口气,像是呼出了这五年来,他不断积郁在心里的怀疑和猜测。 他的心终于从漂浮在荒芜中找到了归处。 他对顾己说:“这些年,我没走错道。” 如此真实而又巨大的的喜悦和激动在顾己的身体里横冲直撞,她脚底发麻,想抬脚的时候忽然一个踉跄。 从他们进来,宋晏辞就以一个局外人的姿态。 他一直站在距离他们三步远的地方,又刻意地将自己的身影掩映在货架后面,目光却始终放在顾己身上。 顾己的每一句话出来,他都由衷地感动于他们之间如此坚定的感情,他也由衷地为李重光高兴,可随之而来的,却是他深深的自卑。 他们有着那样热烈而又蓬勃的过去,他们那么信任彼此,只隔着一双眼睛就能确认他是谁,他们有着共同的过去和回忆,甚至有着共同的伤疤和勋章。 而他所有的那点喜欢和期待,跟他们真实经历过的一切相比,什么都不是。 但他看到顾己身形踉跄的那一刻,还是第一时间冲了出去,货架上的东西掉了下来,他在顾己要摔倒的那一刻将人扶住了。 顾己满目通红的看向他,却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慌乱和瑟缩。 她站直身体,看向周列:“慧妈……啊,在我们这个队伍里,只有你还有妈妈,所以我们都会叫她妈妈,大多数时候,我们叫她慧妈,你的失踪她无能为力,但这些年来,所到之地的寺庙,几乎都有她的身影,她心肺功能不好,这段时间我把她接来了钦城,明天……” 顾己看向宋晏辞,她抓住宋晏辞的胳膊:“是宋晏辞,他找了最好的医院和大夫,今天早上,我们一起送她去的医院,做完检查,明天早上八点,她就要做手术了。” 宋晏辞终于开口了,他笑了笑,像是调节气氛:“瞧瞧,老天爷也不知道是偏向我们哪个,弄过来弄过去,地球就这么小的一点儿。” 李重光心里对宋晏辞和宋明辉的感激,根本不是此时的一句谢谢能表达的。 如果不是宋明辉,他生死不知,如果不是宋晏辞,这几年他不会有朋友,如果不是这家人,他就算活下来,也或许会走上一条截然不同的路。 但此时目光相对,满腔的情绪翻滚下,他也只能说一句:“谢了。” “先不说这个。”宋晏辞笑了笑:“当务之急是,要不要把找到李……” 他说到这儿忽然顿了顿,换了个称呼:“周列,要不要把找到周列的事情跟周阿姨说?” 顾己看向李重光。 周列这个名字,此时对李重光来说还太过陌生,陌生里又掺杂着复杂,他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可在过去二十多年里,都是这个名字伴随着他。 但如今,他是李重光。 于是他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宋晏辞问:“你觉得呢?” 宋晏辞没有拒绝他的询问,他抿了抿嘴,认真想了想:“我的建议是,暂时不要告诉她,一来,她明天就要做手术,情绪不能受刺激,二来,重光,你做过面部修复手术,现在的面容跟过去天差地别,你妈妈手术后也需要静养。” 无论是出于顾己对周慧如的保护,还是李重光从最客观的角度来看,他们都认同宋晏辞的说法。 “对不起。” 李重光看向顾己:“我没有之前的记忆,不管我们之前有多好,我如今都没有记忆支撑,不只是你,还有我母亲,如今的我,根本难以回应你们的喜悦和思念,我想,我暂时不要出现在她面前是最好的选择。” 一个母亲,如何承受自己的孩子终于回到她的身边,却是以一具没有记忆的躯壳和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我明白。” 顾己看着他,内心升腾起一股怒意来,当初那么帅气的少年,如今满脸却只剩下缝补的裂痕。 罪魁祸首,死不足惜! “以后……” 李重光暗暗呼出一口气来:“在我恢复记忆之前,能不能……” 见他如此艰难,顾己替他续上了后面的话:“在你恢复记忆之前,你是李重光,周列对你来说,是个完全陌生的名字。” 李重光发自内心地朝她笑了笑。 可是,他的记忆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顾己想到这儿的时候,门外传来敲门声,很快,聂忠华有点为难的声音传了进来:“顾队,老岑那边出了点情况,咱们得过去一趟。” “好。”顾己回身应了一声,转过来又看向李重光。 她真想现在就拉着他去见戚铭,带他去见肥熊和老韩,戚铭一定会哭个水漫金山,肥熊一定会捧着他的脸亲个十口八口,韩团老了,一定会老泪纵横,哭完又罚他来个十五公里负重跑。 把他这些年来欠的训练都给补上。 还有程清芷。 她一直在等她的周列。 可现在,不是周列,是李重光。 她都不能走到他跟前,对他说一句:“周列,欢迎你回家。” 更不能对他说一句:“黑豹同志,欢迎归队。” 第164章 替代 岑虎那边出了状况,顾己和聂忠华只能先赶过去支援,案发现场这边由宋晏辞负责跟进。 临走之前,李重光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以一种复杂而又茫然的心态看着她和聂忠华上了车。 在他们拉开车门上去的那一瞬间,他忽然有一种想法:该跟顾己一起上车的,应该是他。 郑沛和林木对他们之前发生了什么非常好奇,挤眉弄眼了半天,宋晏辞只说:“私事,禁止过问,再问就斩。” 林木和郑沛眼皮翻的都快撅到天上去了。 宋晏辞毫不留情地踹了郑沛一脚:“岳律他们在出二队的任务,我跟木头说点事,你帮我盯着那几个年轻人取证,别到时候又落下什么。” 郑沛嘴上骂骂咧咧,行动上却往早餐店走了过去。 宋晏辞啧了一声:“忘了跟老聂了解一下这个早餐店的情况了,算了,先说正事,木头,咱们去车上说。” 林木,李重光和宋晏辞上了最近的一辆警车。 宋晏辞这人看着大大咧咧的,却是实打实的谨慎,一上车,他和李重光几乎是同一时间检查车内情况。 林木皱眉:“这可是咱们自己人的车。” 检查完毕,李重光朝宋晏辞点了点头表示没问题。 宋晏辞这才拍了拍林木说:“老林,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相信自己人了。” 林木眸光微动:“如果连自己人都不相信,那咱们做这个的意义又是什么?” “人心复杂。”宋晏辞不知道多少次跟他说过这个问题了:“有时候连自己你都不能相信。” 很明显,这跟林木的世界观是背道而驰的。 他这个人太赤忱,也太信任他的职业和这个职业里的每一个人,可在宋晏辞看来,任何职业,无论高尚与否,人都是最复杂的,最难以捉摸的。 “行了,不说这个,重光,你把你查到的跟他分享一下。” 李重光嗯了一声,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上次你们在老城区救出来的那三个人,一个是大学教授张立祥,一个是银行柜员范平,另一个是医院实习生许灵月,这个你们应该已经了解了。” 宋晏辞回想着:“我记得你上次跟我提过,你怀疑许灵月已经被人替代了?” 林木脸色一紧:“替代?”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但具体的证据还需要等两天。” 李重光说:“我详细调查过许灵月这个人,她是被收养的,养父母年纪很大,她初三的时候养母去世,高三毕业的时候养父也去世了,养父母那边也都没有什么来往的亲戚,这样一来,养父母去世后,许灵月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亲人了。” 宋晏辞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样一个社会关系简单的人,要被人替代是再简单不过的了。” 林木问:“但是替代她的意义是什么?” “这个女人很谨慎,为了不打草惊蛇,我并没有去医院调查过,这个可能得你们自己想办法。” 李重光说:“但我在调查她的在校情况时发现,大三下学期,许灵月请过三个月的假,理由是车祸,辅导员那边也的确有她请假的相关证明。” 林木脸色越发沉了起来:“你们怀疑有人就是用这个时间取代了许灵月?” “至少我是这么怀疑的。” 李重光点了点头:“许灵月在学校的时候本来就沉默寡言,也没有什么朋友,如果有人在这个时候通过整容取代她基本没有难度,而且这个时间点是很有意思的,等她回来,直接开始实习工作,基本万无一失。” 林木看向宋晏辞。 宋晏辞不知道什么时候舌尖忽然上了火,这会儿他咬了咬舌尖才说:“一开始老闫跟我说,歹徒挟持人质是随机的,因为这几个人都是在上班的路上被挟持的,我看了当时的调查报告也是这么想的,但现在看来,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他说完又问李重光:“那个老教授是教什么的?” “化学。”李重光说。 “化学教授,银行柜员,一个可能已经取代了另一个人身份的医院护士……” 李重光提醒宋晏辞:“实习医院护士。” “你还蛮严谨的。” 宋晏辞朝他竖了个大拇指:“木头,我总觉得这三个人的职业之间隐含着某种联系,你们调查的时候可以注意一下这方面。” 林木忽然想到什么:“我先硬凑一下,化学,是不是能跟爆炸扯上点关系,银行,这个已经很清楚了,但这个许灵月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 “主导者。” 李重光看过来说:“在假设成立的情况下,许灵月替代一个人一定是为了完成某件事,为了促成这件事成功,必须要有一个主导者,高级的猎人往往会把自己伪装成受害者。” 林木看他的目光除了赞赏,还有着深深的探究,这个人的思维总要比他们早一步,更重要的是,这种思维的优势似乎是存在于他骨子里的。 “我能不能跟闫局申请一下,让他暂时加入我们的调查组?”林木看向宋晏辞问。 宋晏辞看向李重光:“你觉得呢?” 李重光想到了顾己,他几乎没怎么思考:“我听顾己的意见。” 如果他的确就是周列,那么顾己一定是他毫无保留去信任的人,在他没有记忆的情况下,该做什么,能做什么,顾己可以给出最准确的建议。 林木略显嫌弃地看向宋晏辞:“他不是你的人么?” 宋晏辞余光里看到李重光朝他看了一眼,他哼笑一声,故作轻松:“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说完这话他才看向李重光:“目前来看的确是顾己最有发言权,到时候我问问她,但是你的意愿呢?” 李重光实话实说:“我还是习惯我自己的调查方式。” 林木觉得有戏,他也意识到这个人的身份复杂,立马说道:“就算你到时候加入我们,也可以按照你的方式,到时候我们可以单线联系……” 李重光打断他,指着宋晏辞:“那他呢?” 宋晏辞心满意足了,他拍了拍李重光:“我谢谢你噢,在你心里竟然还有我一席之地。” 李重光很认真地说:“宋晏辞,我当你是朋友。” 宋晏辞莫名还有点感动,假模假式地擦了擦眼泪:“好兄弟,我懂你。” 李重光终于没有那么心情沉重且复杂了,他打开宋晏辞的手:“你懂个屁。” 第165章 自卑 林木也给了宋晏辞一记眼刀:“说正事呢,你能不能正经点?” 宋晏辞撇撇嘴,转过来说:“就算他不加入调查组,也同样可以帮你的忙,必要的时候他会联系你。” 林木问:“那非必要呢?” “非必要的时候当然是联系我。”宋晏辞咧嘴一笑:“毕竟是我的好朋友。” 他欠欠儿的样子总想让林木打他,林木忍耐再三还是问道:“虽然这样问可能有点不礼貌,但出于谨慎考虑,我还是想确定一下,无论是明是暗,让你加入调查是安全的吗?” 李重光自己并不确定,所以他看向宋晏辞:“我安全吗?” 宋晏辞想了想:“顾己认证的安全。” 林木:三句不离顾己,我去你大爷的。 看他想捏死自己的样子,宋晏辞还是正经了点:“这一点你放心,李重光一个人顶的上你们半个小队,这件事不能再拖了,老闫说的是让我和顾己协助你,但你也看到了,我们两个都被案子缠住了,所以李重光就是我们的使者,这多好?至于其他的你就不用操心了,就算有什么事,老闫那边也是我担着。” 林木虽然已经接受了他这番话,但还是冷哼一声:“当初在学校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写检讨罚跑步的时候你他娘的撕毁约定比谁都快。” “哎呀,你这儿人。”宋晏辞义正言辞:“谁没有过年轻的时候!” 他们如此自然而然地斗嘴,李重光嘴角划开一抹弧度,他和顾己,和他说的狼鹰小队的那些人,是不是也曾经这样,互相嫌弃,却又是彼此那么重要和特殊的一份子。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感觉有点焦躁,这种焦躁催促着他要去做点什么,于是他看向宋晏辞:“目前我收集到的资料就这么多,如果确定需要我帮忙,你们到时候可以给我一份资料,我这边的证据到时候发你邮箱,宋晏辞,我现在想去找顾己。” 宋晏辞心里一梗,但也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说不的理由。 他暗自呼了口气:“那这样,我给顾己打了个电话,先确定他们现在在哪儿你再去。” “好。”李重光主动下车,站在车门口说了声:“谢了。” 宋晏辞心里那股隐秘的自卑感仿佛又上来了。 车门关上,林木叹了口气:“我的娃,你可怜的我都不想嘲笑你。” 宋晏辞委委屈屈地凑过去:“怎么办,我有点自卑了。” “哪儿自卑?”林木问:“自卑人家的腱子肉比你多那么两块?人家比你高那么一厘米?你媳妇跟人家打架打哭了?还是你媳妇拉着人家的手进了小卖部啊?” 宋晏辞义正言辞地瞪了他一眼:“拉手腕就拉手腕,你别火上浇油刺激我。” “行吧。”林木摸索着打开了车里的空调:“那你到底自卑什么?” “他们的过去我没有参与过。”宋晏辞说:“我明明跟他们俩都那么好,可是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根本掺和不进去。” “那你完了。”林木说:“准备失恋吧,哥们随时等你哭,哭完就好了,爱情这回事……” “滚吧你。” 宋晏辞收起手机,上面是顾己刚刚发来的位置信息,他准备下车,下到一半又把手机怼到林木眼前:“你不要试图挑拨我和我媳妇的关系,睁开你的小眼睛看清楚,这是她刚刚发给我的。” 林木往前凑了凑。 顾己回了一句:“不要担心我,在局里等我回来。” 他往后一退:“所以少爷您在表达什么?” 宋晏辞嫌弃地看着他:“你瞎啊,她让我等她回来。” 林木:“所以呢?” 宋晏辞留下一句:“你这理解能力,怎么找到老婆的,真笨!” 然后他砰地一声关上了车门。 林木脑瓜子转了半天,摇下车窗冲他喊了一句:“少爷,您自欺欺人的理解能力令我叹服!” 宋晏辞背对着他,随地捡起个拇指指腹大小石子往后一扔。 那颗石子儿准确无误地朝着林木的面门过去,在距离他还有几厘米的时候被他一把抓住,他一笑,石子儿又朝着宋晏辞扔了过去。 宋晏辞就跟知道他的套路似的,他侧身一躲,石子不偏不倚地打在正迎面走来的郑沛脸上。 郑沛愣在原地。 小赵跑过来:“师父,你今天是不是不宜出门啊,你瞅瞅你今天……” 郑沛看着林木的脑袋心虚地在车里降下去,再看一脸装无辜的宋晏辞,面无表情地看向小赵:“ 去,把师父的解剖刀拿过来,最锋利的那一把。” 小赵好奇地问:“师父,尸体都带回去了,你要解剖刀干嘛呀?” 郑沛眼冒火光:“你再多嘴,我就把你的嘴巴一针,一针,一针地缝起来……” 小赵后背一凉,立马跑了进去。 宋晏辞挠着后脑勺一脸心虚,四处扫了一圈看到王所,脚底抹油一样跑了过去:“王所!哎呀我来帮你了!” 另一边,顾己和聂忠华去找岑虎,车子快到目的地的时候顾己才突然问:“你跟你弟昨晚聊得怎么样?” 聂忠华脸色一暗,很快又调整过来:“算是说开了吧,以后各走各的道,反正是好是坏,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我总不能一辈子都替他做选择,他有他的人生,就让他自己去闯吧。” 顾己侧头看过去。 聂忠华像是迫切地需要一个答案,他也看了顾己一眼:“是吧?顾队。” “各人自有各人的路。”顾己说:“无论如何,都不要拿别人的选择来苛责自己。” 聂忠华扯出一抹僵硬的笑,他嗯了一声,又问:“刚才那个男人,是怎么回事?” “我的战友。”因为长辈的缘故,顾己对他总是多了几分类似于家人的心境:“他失踪了很多年,我们一直在找他,虽然他的脸变了,但我基本能确定,他就是我们一直在找的那个人。” 聂忠华又看过来:“你一定很高兴。” 顾己勾了勾唇角:“你看出来啦?” 聂忠华也笑了笑,他的心情似乎也轻快了起来,他说:“从你来到钦城,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高兴过。” 第166章 盯梢 裴欣欣案子里发现的两条毒品线,一个是城西一个突然起来的团伙,另一个以一个外号叫爆蝎的男人为首。 爆蝎这条线主要是岑虎的线人老丁在盯着,没想到短短几天,他这边已经有了线索。 顾己和聂忠华在安全位置停了车,步行前往约定位置。 岑虎和老丁盯到现在,再加上这么热的天,这会儿已经是头眼昏花全身湿透。 他们所处的位置是一户村民家的房顶,那里有一棵茂盛的荔枝树,通过望远镜,可以很好地观察到他们目标位置的情况。 这会儿正是荔枝成熟期,有这棵树做掩护,他们可以更好的观察对面的情况,还能随手摘荔枝填一填肚子。 唯一的问题是太闷了,他们还随时承受着蚊子和各种不知名虫子的骚扰。 老丁汗流浃背地哭诉:“虎哥,我这辈子都不想吃荔枝了。” 岑虎不一样,他可是荔枝扫荡机,更别说这可是最新鲜的桂味,伸手就能吃到。 其他的他都可以忍。 “你不想吃不要紧。”岑虎说:“你媳妇不是喜欢吃么,待会我出钱给你媳妇买一麻袋回去,你跟着我也受累了,算哥感谢你的。” 一听这话老丁顿时高兴了:“两麻袋行吗?” “三麻袋也行。”岑虎哼哼的笑,突然嘘了一声。 老丁立马紧张了起来:“哥,是不有情况?” “妈的,这地方之前就关着人。” 岑虎一改刚才的放松:“老丁,不管待会发生什么事,你都给我乖乖地待在这儿,听到没有?” “虎哥你放心,我绝不给你添麻烦,我还有媳妇要养呢,我绝对不冲动。” 话音落下的时候,一道猫叫声从后传来,岑虎一喜:“支援来了。” 果不其然,很快聂忠华就匍匐着到了岑虎身边:“情况怎么样?” 岑虎侧头一看:“我说老聂,你出来执行任务,戴个这么帅的眼镜干嘛?” “顾队给的。” 聂忠华回想着顾己的说法在眼睛右侧摁了一下,原本普通的眼镜忽然发生了改变,他愣了愣,面无表情地说了句:“卧槽,牛逼。” “啥牛逼?”岑虎往后看了一眼:“顾队呢?” “在下面,万一……” 聂忠华话刚说到这里,已经透过成倍放大的眼镜看到顾己熟悉的身影,她已经靠近爆蝎他们所在房子的侧墙面,看样子正在寻找进去的办法。 老丁和岑虎也通过望远镜看到了这一抹身影,但他们看的远没有聂忠华那么清楚,岑虎用脚踢了踢聂忠华:“我去,现在正在摩拳擦掌的那个是咱们顾队吧?” “嗯。”聂忠华话音将落,目光里顾己已经完成了助跑,蹬墙,上墙,隐蔽这几个行为动作。 “靠。”岑虎咬了咬牙:“我他妈对我队长动心是不是很大逆不道?她会拿她的飞镖把我打成筛子吧?” 聂忠华想起宋晏辞那张脸,冷哼一声说:“控制好自己,你会死无葬身之地。” 岑虎余光瞟了他一眼:“老聂,我不信你不喜欢咱们队长。” 聂忠华脸腾的一热:“关你屁事。” 岑虎哼了一声:“你骂我,你就是喜欢我们顾队。” 聂忠华懒得回他,只问:“其他人呢?” “一共过来了五个人,都在爆蝎之前待着的地方,我不是给你和顾队说了么,原本的地方根本不用你们来,谁知道这小子忽然换了地方,也不知道这地方到底有什么。” 聂忠华问:“这边大概有多少人?” 岑虎有点为难:“除了爆蝎和一起过来的三个手下,房子里面出来过两个人接他们,而且有人被关着,所以现在有个问题,我们没办法确认房子里到底有多少人,我已经通知了队里,按照这个路程,他们赶过来大概还需要半个小时。” 他的话通过聂忠华的耳机传到顾己那边。 因为是在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荔枝树和芒果树,顾己要找个隐蔽处并不难,但问题在于,她要从墙上到她看上的那棵树,如果稍有不慎就会被里面的人发现。 这个距离,在眼镜的加持下,聂忠华几乎可以清楚地看到顾己的面部表情,他看到顾己看着她九点钟方向的那棵树,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眉头一皱:“顾队,太危险了,你这样很容易暴露。” 汗水从顾己脖颈滑落,她的声音低低地传过来:“但如果我转移过去,就可以观察这里到底有多少人,让老岑催一催咱们的人,让他们速度再快一点。” 聂忠华替她捏了把汗,他还想说点什么,顾己似乎已经想到了办法。 很快,他就看到顾己已经瞄准落脚点,她镇定起身,蹲在墙沿,几乎是一个呼吸的时间,一道晃影掠过,聂忠华只看到那颗芒果树树叶抖动,但已经看不到顾己的身影了。 他刚松了一口气,就见那院子里一扇门忽然打开,聂忠华下意识叫了一声:“顾己,小心,有人出来了!” 顾己凝眸屏住呼吸,她确信这个距离,自己刚才的行动已经足够迅速,里面的人是很难听到动静的。 刚想到这里,就听到有人喊了一声:“老三,把人给我带出来。” 屋里一共出来了五个人,中间的男人穿着花衬衣大短裤,看起来非常休闲,他刚动了动嘴,左右两个男人立马狗腿地笑了起来,左边那个给他递上烟,右边那个给他递了槟榔过来。 男人思考了一下,对着槟榔甩甩手:“不吃了,吃的老子牙疼。” 他拿了根烟叼进嘴里,拿烟的男人立马狗腿地给他点上了烟。 一口烟吐出来的时候,有四个男人从堂屋推着三个被捆的结结实实的男人出来,看那三个人的样子,已经被人打过不止一次了。 顾己松了口气:“老聂,院子里一共12个人,其中三个人是他们绑来的,基本没有反抗能力。” 这些人不是冲她去的,聂忠华也松了口气,紧接着就是一阵后怕,她刚才稍微慢一点,都有可能被人抓个正着。 “九个人,我们三个应该能坚持到支援过来。”聂忠华说:“我跟老岑过来。” “好。”顾己说:“在门口做好隐蔽,尽量撑到支援过来。” 岑虎跟老丁交代了一声,让他继续在这儿盯着,如果有什么情况立马通知他,然后才和聂忠华撤了下去。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和聂忠华刚走出他们所在的这个院子没多久,在房顶拿着望远镜观察的老丁就变了脸色。 第167章 老丁 爆蝎往院子里走的时候,另外两个男人已经扛了个半旧的太阳伞过去支了起来。 又有人狗腿地搬来个椅子擦了擦:“哥,这地方两年没住过人了,你别嫌弃啊。” 爆蝎吸了口烟,捏着烟从嘴里取下,眯着眼吐烟的时候才慢吞吞地坐了下来,随即又抬起腿,脚踝翘在膝盖上方抖着腿。 他扬了扬下巴,手底下的喽啰取掉了那三个人脸上蒙着的头套。 头套乍一取下,被绑着的三个人都很不适应光线,他们痛苦地闭着眼睛,脑袋左右摇摆着。 爆蝎弹了弹烟头,看向那个叫老三的喽啰:“你们给他们吃了?” 老三讨好地笑了笑:“嘿嘿,哥,这不是咱们的新货还没试过嘛,我就在他们身上试了试,你别说,真是好东西……” 爆蝎很不爽地瞪了他一眼,但也没有多说,他又抬了抬下巴,看着那三人:“妈的,把人弄清醒啊,这样我问个毛啊?” 他这么一说,老三立马给另外几个兄弟使了个眼色,那三个被绑着的男人刚睁开眼睛,取而代之的就是拳打脚踢。 经历了几天的折磨,他们的嗓子已经很难发出声音来了,更何况他们很清楚,如果他们喊,等待他们的将是什么,所以疼痛传到身体上的时候,他们只是蜷缩在一起,尽可能的保护着脑袋和肚子。 顾己在树上拧着眉,如今太阳正烈,爆蝎让手下人脱了他们的衣服,只给他们留了条短裤,让他们的皮肤直接接触滚烫的地面和太阳,而他那边,手下人又送来了冰水。 倒是挺会折磨人的。 他慢悠悠地喝着水,又仿佛大发慈悲一样:“我说老三,这么热的天,你怎么这么小气,给三位大哥也给个水喝啊,渴死了你他妈管啊?先松绑,给三位哥先松绑!” 老三嘿嘿地笑着,立马拿了三瓶水过来,还“贴心”地拧开盖子,在人松绑后往他们手里一人塞了一瓶水。 嗓子眼都快冒烟的三人迫不及待地就想往嘴里灌水,可就在水瓶刚刚沾上嘴唇的时候,爆蝎却忽然一笑,他一个眼色看过去,老三和另外两个人已经抬起脚,将他们即将喝到的水一脚踢翻了。 水瓶被踢飞,冰水溅洒出来,瓶子哐地落在地上,里面剩下的水正汨汨地往出来流,爆蝎一笑,其他人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欠债不还,哪来的脸喝水啊三位?” 爆蝎冷笑着,他岔开两条腿,身体向前倾着,朝那三个人招了招手。 那三人迟疑了一瞬,而后几乎是跪着往他跟前凑过去。 “手。”爆蝎说。 三个人争先恐后地把手递了上去。 爆蝎有点不爽:“手心。” 三人又争先恐后地把手心转过来。 爆蝎为难地看着那三双手,最后勉为其难地选中了其中一只手,他抓着对方,仔细看着对方掌心的纹路:“兄弟,你算过命吗?” 对方全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问,但在很短的时间里,他还是用沙哑的嗓音说:“算……算过……小的时候俺妈找人给俺算过,算命的说俺有富贵命……” 最后一口烟吸尽,爆蝎拇指和食指捏着烟头,下一秒,烟头怼进他抓着的那只手的掌心。 “啊!” 男人的脸瞬间涨红,他沙哑着嘶吼一声,条件反射就想把手抽出去,但爆蝎似乎早有准备,他不仅没有松手,还向下折着他的手指,绷直他的手心,手上的烟头又用力往皮肉里怼了怼。 别说旁边两个人吓得脸色苍白,就连看热闹的几个手下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烟头在皮肉里熄灭的时候,爆蝎又往前凑了凑,他笑的阴恻恻地说:“大哥,那算命的,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买东西要付钱的?你不付钱,会挨打的?” “我给!我给我给!” 男人分不清到底是掌心痛还是指头要断裂的痛,他哭吼着:“老板,你再给我两天,就两天,我求你了,再给我两天,我连本带利都给你!” 他这么一开口,另外两个人恨不得给他磕头了:“老板,我们也是!只要你再宽限两天,我们一定把钱给你,我发誓!” 爆蝎一笑:“发誓?三位,你们拿什么发誓?” “我自己!我媳妇!我爹妈,我儿子!” 他们争先恐后地说着:“要是还不上,就让我们死无葬生之地!不得好死!老板,你再宽限我们两天行不行……” “发誓顶个屁用。” 爆蝎一撒手,被他抓着手的男人向后翻了过去,他嫌弃地看了他们一眼,又靠回椅子:“老三,现在,就现在,让他们打电话找钱,找不到就打,给我打到把钱给我找齐了,用我的货还不想给钱,真当老子做慈善的啊?” 院子里再次响起一声又一声的哀嚎,顾己脸色微沉,她的手里已经夹着飞镖了。 耳机里聂忠华问:“顾队,需不需要进去?” 顾己刚想说再等等,门外忽然传来骚动,铁门被人重重地踹了两脚,她脸色一紧,低沉问道:“怎么回事!” 聂忠华的声音也突然一肃:“是老丁!” 老丁原本按照岑虎的安排在房顶盯着院子里的情况,但当那三个人被带出来,他们脑袋上的头套被取下来的时候,他就认出了其中一个人。 那是他的老乡。 五年前,还是他爸专门找上门,让老丁带他来钦城闯一闯,老丁带他来了,还想尽办法给他找了个商场干保安的工作,一个月四千块,还包吃住,算不上多好,但跟他在老家那是天差地别。 这两年他事情也多,所以大家的联系也就没那么频繁了,但逢年过节还会互相发个消息,他也会叫对方来家里吃饭,但他没来过几次。 他通过望远镜看到人被打的半死不活的,也看到他想喝水却喝不到,更看到那个叫爆蝎的男人把烟头怼进他的手心,到后面那些人再次对他拳打脚踢的时候,老丁实在忍不住了。 人要是在钦城出了事,他怎么跟人家的父母妻子交代? 就他家里那种条件,他是怎么敢跟这些人扯上关系的啊! “虎哥,救人啊!”老丁冲上去就踹门:“他快死了!妈的,里面的给我开门!他出事了他家就垮了!” 岑虎和聂忠华根本没料到他会突然跑过来,现在动静已经闹出来了,聂忠华和岑虎心里同时一沉。 里面的可是毒贩,不是一般的犯罪嫌疑人,这些人手里有什么,他们根本不知道! 哐当一声。 铁门被打开了。 老丁几乎是一把甩开岑虎就冲了进去,甚至连门口开门的人都愣了愣。 “我他妈的!” 岑虎下意识就要去摸配枪,忽地想到什么,第一时间上去钳制开门的人,他问聂忠华:“咋说!” “搞啊!” 事情突然变成这样,聂忠华也是没话说,余光里顾己已经从树上跳下来了,他摸出配枪冲进去:“别动!警察!” 第168章 爆蝎 九个人,在顾己看来,有聂忠华和岑虎的辅助,他们三个人要制伏这些人问题并不大。 而且他们手里都有配枪,至少可以很大程度上震慑这些人。 所以她一直在等,等着爆蝎把底牌亮出来,那她对这个人的了解也会更多一点,但老丁的突然闯入,让顾己的计划不得不提前了。 老丁冲进来的那一刻,她从树上跳下来,手上的飞镖第一时间朝着那三名受害人身后的小喽啰扔过去。 飞镖刺入他们的肩膀,疼的他们大喊,也就是在这个空档,爆蝎已经起身往后门方向跑了,剩下的四个人立马朝他奔了过去,试图先护着他跑出去。 顾己又扔了三枚飞镖过去,其中一枚飞镖扎进了爆蝎的小腿,他整个人踉跄了一下跪倒在地,但顾己这会儿暂时顾不到他们那边,她一把抓住冲进来的老丁,将人往那三个受害人跟前一扔:“老岑,先把人带出去!” 混乱中,爆蝎临时改变方向跑进了他们刚才出来的那间房。 “好!”岑虎冲过去:“老丁,你他妈给我冷静点!” 他平时热情又好说话,但这时候一吼起来,老丁心里忽然一紧,他被顾己丢过去跌倒在地上,抬头一看岑虎的脸,心里又是咯噔一下。 他闯祸了。 岑虎已经拿出手铐,将顾己用飞镖弄倒的两个人铐上了,另外一个已经趁着时间差朝爆蝎他们跑过去了。 聂忠华制伏了来开门的那个,朝着顾己那边跑了过去,路过岑虎的时候喊了一句:“老岑,别让他们添麻烦!” 这句话顿时浇醒了老丁,他爬起来,几乎带着哭腔说:“虎哥,我现在怎么做啊?” “把他们带出去!等支援!” 岑虎抬头看了顾己那边一眼,跟顾己的实力相比,爆蝎手底下这几个人算不了什么,他松了口气,一手抓起个昏死过去的受害者:“走我前边!” 老丁立马扶起他那个老乡走在了岑虎前边,被打得半死的人缓慢地睁开眼睛,他认出了老丁,却是意料之外的慌张和恐惧,他猛地甩开老丁又往后跑,惊得老丁吓了一跳,转身就将人抓住:“赵福才,你他妈干什么!” 那边,顾己和聂忠华互相配合,剩下那几个小喽啰已经被他们制伏,顾己松了口气,至少目前局势还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她给手里的人铐上手铐,目光却锐利地扫过这个院子,刚打算把人丢给聂忠华让他带出去的时候,她眉心猝然一紧,松开手往聂忠华那边推过去:“老聂,小心!” 一声枪响,聂忠华重重摔在地上,他顾不得多想,回身去看顾己的情况,子弹不知道打在了她哪儿,但鲜血已经顺着她的胳膊流了下来。 “顾己!”聂忠华迅速掏出配枪对准爆蝎。 枪声响起的时候岑虎刚要把老丁他们推出去,这一声枪响让他后背一僵,他也同样掏出配枪,回神冲着顾己他们的方向跑了过去。 就在他跑到半路的时候,老丁忽然一声惨叫,岑虎茫然回头,见他捂着小腹倒了下去。 而他刚才扶着的那个半死不活的老乡,手上正拿着一把刀,刀上的血滴在地上。 “我没事!” 顾己也同样掏枪对准爆蝎,她没有回头:“老岑,别管我们,处理好那一摊子,等支援过来!” “好!” 岑虎又转身跑回去,这会儿他已经没有多余的手铐,他一个用力,直接把赵福才给弄脱臼了,沾血的刀子哐当一下掉在地上,他咬牙切齿:“你他妈有病啊,我们来救你的!” 老丁捂着腹部,第一时间是跟他说:“虎哥,我死不了。” 岑虎又气又担心,忍不住骂了一句:“你他妈自找的!” 赵福才这会儿却忽然朝着爆蝎的方向跑了过去,他一边跑一边喊:“老板!你快跑啊!你跑啊!” 即便顾己见过那么多的世面,此时此刻,她也想问一句:“你他妈有病吗?” 顾己一只手举着枪对着爆蝎,另一只手掏出飞镖,她甚至都没有回头,飞镖就打在了赵福才小腿,跑过来的岑虎直接将人一手刀砍晕了。 岑虎敢发誓,他经历过那么多次的任务,还没有哪一次比这次任务这么手忙脚乱,这么他妈的抓马的。 这他妈的都什么玩意儿啊! 那边,爆蝎手里拿着一把自制土枪,他哈哈大笑:“警官,来来来,朝我开枪,虽然我这把土枪没你们手上那把牛逼,但有件事我要告诉你,我这个屋子里,可还有好东西呢,你要是不信……” 顾己看着他身上多出来的风衣,忽然意识到什么,一手抓起聂忠华就往后退:“老岑,出去!” 话音落下的时候,爆蝎从衣兜里掏出个东西朝着他们扔了过来,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聂忠华堪堪停住脚步,他脸色沉重:“土炸弹!” 顾己的脸色同样凝重,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心里估算着他们的后援过来的时间。 不够,远远不够,在这种情况下,短短几秒钟就可以发生很多事。 想什么来什么,很快,更严峻的事情发生了。 看着院子里的土被炸开,爆蝎一脸兴奋,他的枪口朝着顾己和聂忠华的方向瞄了瞄又收起,忽然笑嘻嘻地吹了个口哨。 紧接着,后院一堵较低的院墙忽然翻进来一波人,各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顾己一眼就看得出来,这几个人的水平跟刚才那几个完全不一样。 刚才那是地痞流氓,她一个人就可以收拾,可现在这几个人,他们的气质更符合顾己想象中的毒贩。 要钱不要命。 爆蝎啐了口唾沫,看着自己流血的小腿:“警官,我招你惹你了啊,上来就搞暗算,你这样会让我很想欺负回来啊。” 有人笑道:“大哥,还是个辣妹,这个味道的我还没尝过呢。” “可不是?” 爆蝎的目光在顾己身上走了几个来回,最后停留在她胸前:“脸是够味儿了,不知道……” 顾己手腕一甩,几乎没有人看到她的动作有多大幅度,但那枚飞镖就是以一道虚影掠过去,扎在了爆蝎的另一条腿。 “草!”爆蝎吃痛,腿上没了力气,向后一个踉跄倒了下去:“给我上!我要她!” 顾己并不因为他们刚才的话而愤怒,她轻笑一声,带着轻蔑看向那些人:“那就看你要不要得起了。” 岑虎把老丁他们搞到了门外,他简单检查和包扎了老丁的伤口,这才持枪冲进来,和顾己跟聂忠华站在一列:“要你爹要,过了爷爷这一关再说。” 顾己勾唇,她的声音缓缓响起:“八分钟,能坚持得了吗?” 聂忠华说:“不能也得能。” 岑虎故作放松:“顾队,你来队里这么久,还没检查过我们的身手吧,今天你就当小考了呗。” 那些人冲过来的时候,顾己说:“那我也让你们看看,我配不配当这个队长。” 第169章 曾经 和顾己预料的一样,这些人跟刚才那些小流氓相比,的确要高那么两个档次。 尤其重要的是,爆蝎不知道在这里藏了多少土炸弹,这会儿他靠在门口,手里掂量着炸弹,正在瞄准目标。 他的目标是岑虎和聂忠华。 顾己的飞镖已经用完了,案子没有调查清楚,况且这么多人,他们不能直接用枪,更何况,爆蝎手里也有枪。 他的土枪威力可也不小。 一种束手束脚的感觉让顾己有点不爽。 爆蝎吹了个口哨,他喊了一声:“兄弟们,给我让路!” 跟聂忠华和岑虎纠缠在一起的人迅速散开,给爆蝎留出了空间,单从这个动作,顾己就已经确定,他们不止这样合作过一次。 一枚土炸弹朝着聂忠华和岑虎的方向丢过来,聂忠华抓起岑虎,两人就地滚了出去,在爆炸声将落的时候,聂忠华大喊:“顾队,没事!” 这样的挑衅让顾己的脾气上来了。 她脸色阴沉地看了爆蝎一眼,左右手挟制住两个毒贩,两手同时用力卸了他们的胳膊,几乎是同一时间,她借着他们的力踹开前身两个人,直冲着爆蝎而去。 爆蝎猛地一慌,他下意识就想把手上另一枚土炸弹往顾己身上扔过去,可就在他的手刚刚抬起的时候,顾己已经夺过右侧一个毒贩手中的钢管扔了过去。 飞镖可以扔,钢管也可以! 钢管扔出去的时候,顾己的腿忽然被人拽住了。 钢管一端打在爆蝎手腕,一个力打力,另一端打在他的脑袋侧面,虽然他很快就去拿枪,但还是感到头晕眼花。 但有人钳制着顾己,他在昏沉中张狂一笑,拿起枪瞄准顾己。 与此同时,又有几个人冲上来拽住了顾己。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侧墙忽然跳进来一个人,他的速度快的让人看不出来他的脸。 在爆蝎的枪头对准顾己,甚至已经按了扳机的时候,那道黑影一脚踢开了那把枪。 枪声响起,顾己踢开了身下的人,子弹也堪堪擦着她的手臂过去。 同一时间,门外警报声响起。 救援到了。 李重光仿佛是下意识一般卸了爆蝎的下巴和胳膊,抓着爆蝎的脖子将人扔到顾己脚下。 顾己抻了抻脖子,汗水浸湿她的头发和衣服,让此刻的她看起来带着一股邪劲儿。 她越过爆蝎,目光带笑看着李重光:“怎么来的这么迟?” 她的笑让李重光觉得万分熟悉,心里头空洞洞的地方仿佛有什么东西填了过来,他拍了拍手走过去:“你知不知道外面还隐藏着多少人?” 顾己眉头一拧:“来的时候我检查过,没有隐藏的人,不然我早就被发现了。” 李重光耸了耸肩:“但事实就是,我刚刚在外面收拾了十个赶来帮忙的同伙。” 队里的同事从外冲进来,顾己暂时放下了这个问题,她看向李重光。 “去吧,我不急。”李重光扬了扬下巴,目光在她受伤的胳膊上停留了一瞬。 顾己一笑,她动了动胳膊,嘴角抽了一抽:“我也没事,小伤。” 说完这些她才走过去安排接下来的事项。 一切恢复平静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半了。 顾己停下来喘了口气,聂忠华递了两瓶水过去:“我先出去,带大部队回去,给你们留辆车。” 李重光从外面要了急救药箱,正走进来。 顾己笑了笑,对聂忠华说:“谢了。” 聂忠华只是笑了笑,他转身离开,路过李重光的时候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院子里忽然安静了下来,李重光站在阴凉处问顾己:“其实我觉得,特种兵的水平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就知道你要笑话我。” 顾己撕开受伤那条胳膊的袖子过去,两颗子弹都擦过她的胳膊,一颗在靠近肩膀的地方,一条在小臂处。 她席地而坐,胳膊自然地伸过去,李重光微微一怔,身体像是有记忆一样,熟练地从药箱里拿出东西给她处理伤口:“为什么知道我会笑话你?” “就算咱俩第一次执行任务,我都没有像今天这个乱过。” 药水和伤口接触,顾己面无表情:“无论是对毒贩还是现场情况都了解不足的情况下贸然出手,这就已经决定了我处于下风,更别说对方还留了后手,他应该是在发现我们的那一刻就通过手机联系了他的同伙,事实证明,他的同伙不止另一个蹲守点的人。” “我们第一次执行的,是什么任务?”伤口消了毒,李重光开始涂抹药。 顾己想了想:“是一个边境小国,有个毒贩绑架了一对母女,因为情况复杂,我们只能两个人进行营救,而且不能惊动毒贩,那天把人救出来的时候,咱俩腿都是软的。” 见李重光盯着她,顾己又真心实意地说:“是真软那种,你跪在那孩子跟前了。” 李重光难以接受,他拧着眉:“那你呢?” 顾己嘚瑟一笑:“虽然我差点跪在了那个女人跟前,但我发现了一个大问题。” 李重光皱眉:“什么?” “老韩……就是咱们的领导,他给我们的说法是这对母子受尽折磨,尤其是孩子,但我就在要跪下去的时候发现,孩子的鞋子是干净的。” 她胳膊上的伤并不轻,但李重光却只能从她身上看到飞扬的喜悦,她眉眼的笑意蔓延到他的身上,他问:“所以你得出的结论是什么?” “这不是任务,而是咱们的结业考试。” 顾己眉头一挑:“因为我过早地发现了这一点,我们成了当时演练的第一名,你沾了我的光。” 李重光弄好纱布打了个结,动作猛地停住,这样的动作,他在过去很多年里,他似乎做过很多次,他的目光从顾己胳膊上的旧伤痕移开,他看着顾己,忽然问:“我以前是不是喜欢你?” 顾己一愣,她笑出声来:“周列,你这样程清芷会弄死我的。” 李重光不解:“什么?” “你有你喜欢的人。”顾己站起来看着他:“她叫程清芷,是个非常优秀的人。” 程清芷三个字在心里划过,可奇怪的是,李重光对这个名字没有任何触动的感觉。 可在那个小卖部里,顾己说起孤狼,说起肥熊,说起鱼鹰和牦牛的时候,他心里都会忽然涌起悲伤。 顾己此时的注意力没在他身上,她理了理头发:“清芷在执行任务,要回来也得一段时间,其实也好,我其实并不知道该不该跟她说你的事情……” 李重光下意识说:“不要。” 顾己看过来,他心里闪过一抹慌乱:“我现在这个样子,还是先不要告诉别人吧,等……等我恢复记忆吧。” 顾己心里叹了口气:“那孤狼和肥熊呢?” 也不知道为什么,李重光顿了顿,他点了点头:“他们可以。” 第170章 见她 顾己和李重光出门的时候,发现门口不止停着一辆车。 除了顾己一开始开过来的那辆,还有另外一辆警务车。 刚打算走过去的时候,宋晏辞从侧面走过来,他第一次面对顾己的时候有点局促:“我看你们在说事,就没进来。” 顾己看到他的目光第一眼落在自己的胳膊上,明明脚尖往前探了探又收了回去。 “他帮我处理伤口。”顾己走过去:“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 宋晏辞指了指自己开的那辆车,又从里面拿出了几瓶冰水:“我开这辆,你俩一起,先回去再说。” 李重光下意识想说他坐宋晏辞的车,但顾己那边已经对宋晏辞说了声好。 他上了顾己的车,在副驾驶和后座迟疑了一下,还是顾己说:“坐前面。” 他们上了车,宋晏辞的车子开在前面,李重光想说很多话,但都觉得不合时宜,最后只能说:”我能不能见我……我母亲一面?” 顾己看过来的时候他又解释:“远远看一眼就好,或者就当我是你的同事或者朋友,反正我现在这个样子,她也不会认出我。” “好。”顾己说:“咱们现在直接去医院。” 李重光嗯了一声,过了好一会儿他又说:“顾己,你相信母子连心吗?” “这世上无奇不有。” “是,无奇不有。” 李重光说:“我昨天救了一对母子,回去以后就一直心里不舒服,晚上跟宋晏辞打电话的时候,我还问了他一个问题。” 顾己问:“什么问题?” “如果我也有家人,他们需要帮助的时候,会不会有人帮他们。” 李重光想起昨晚心里酸酸涩涩的感觉:“我是个没有记忆的人,但昨晚,我总觉得我应该去做点什么,我又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这样的焦虑折磨了我一整晚。” 顾己想起昨晚周慧如在厨房摔了的碗碟。 在那一刻,她的心慌也是突如其来的,是不是就是在那一刻,他们母子感应到了彼此,隔着空间和距离,母子亲情在那一刻向对方发出了感应? 她把这件事告诉了李重光。 李重光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车里的热气散出去,冷气氤氲在车厢里的时候,他轻轻叹了口气:“她一定很爱她的孩子,但是我把他弄丢了。” “李重光。” 顾己说:“总有一天,你会把周列找回来,就算不能,我们也会重新成为好朋友,你会重新成为她的孩子,很多东西是不会变的,只是时间问题。” 李重光笑了笑,相较于不知来处,不懂去处的李重光,他急切地想做回有家和挚友的周列。 另一辆车上,宋晏辞脸色肃然,清冷的目光中又带着几分受伤,从得知顾己他们遇到困难,他几乎是飙车过来,但还是晚了一步。 他跑到那个院子门口的时候,正好看到李重光在给顾己处理伤口,他们不知道在说什么,但顾己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真实。 真实的让他先是自卑,而后是难以控制的嫉妒。 他知道这样不对。 在过往二十五年的人生里,他的人生从未像今天这样挫败,他嫉妒着自己当做兄弟和知己来相处的男人,嫉妒他们连记忆都掩盖不了的感情,更嫉妒他们曾经并肩而战,看过世间那么多的风景,也走过那么多的地方。 而他的喜欢,不过是囚禁在卧室隔间里的一隅阴暗,是他透过蛛丝马迹才拼凑出来的欢喜。 他其实毫无胜算。 车子里连冷气都没有开,他的后背一片湿濡濡的,不知不觉间车子就快了起来,还是手机忽然响起来才让他神志突然归拢。 看到屏幕显示是顾己打过来,他脸上的阴沉瞬间消散,接起电话的时候甚至带着几分懒散的笑意:“顾队,怎么的?” “你先回局里。”顾己的声音传过来:“我去趟医院,可能不会回局里了。” 宋晏辞的笑僵在脸上,但还是说了声:“好,那有什么情况,你随时给我打电话。” 顾己嗯了一声,很快挂了电话。 车子到某个路口的时候分开,宋晏辞从后视镜里看着顾己那辆车渐行渐远,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他开了车窗,热风蜂拥而进,吹的他心里头都有点发烫。 另一边,李重光说:“宋晏辞这个人,乍一看找不出什么毛病,但他有一点……” “心软。” 顾己的声音几乎和他同时响起。 两个人都愣了愣,又都笑了起来,李重光又说:“或许你还没有见过他更不为人知的一面。” 顾己明显来了兴趣:“什么?” “疯狂。”李重光说:“但这个世上,能让他为之疯狂的人太少了。” 他没等顾己回应,又问她:“你今天在刻意冷落他,你就不怕他难过吗?” “不怕。”顾己唇角勾了勾:“他得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 李重光笑了笑:“他不会懂的。” 顾己皱眉。 李重光又说:“他看似是个极其通透的人,但在面对某些问题上,他有自己的执念。” 话题说到这儿的时候,两个人都默契地停了下来。 没过多久他们就到了医院。 顾己给戚铭打了电话,戚铭告诉她,周慧如觉得心口有点闷,这个时候他正推着周慧如在楼下散步。 他发了定位过来,顾己看向李重光:“跟我过去吗?” 李重光莫名紧张,一开始只想着远远看一眼就好,他想看看自己的妈妈是什么模样,但此刻他的紧张里又带着些迫切,他不满足于只是远远一眼。 于是他说:“我想看看她。” 顾己点了点头,她带着李重光去找戚铭和周慧如。 戚铭老远就看到她,跟周慧如说了一声又朝顾己招手,周慧如也看过来,她的目光在顾己身上停留了一瞬的时候就被她身边的人吸引住了。 她忍不住站起来,脚步踉跄着朝着顾己的方向快步走过去,戚铭感到莫名,赶紧推着轮椅跟了上去。 见她跑过来,顾己和李重光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 彼此距离三步远的时候,周慧如忽然停了下来,她满目期盼地看着李重光,忽然叫出了一声:“小列。” 戚铭一个踉跄。 顾己和李重光骤然停下。 这一道声音像是一记惊雷,毫无防备地劈进李重光心里,吸引着他的每一滴血液都在不由自主地靠近眼前这个女人。 但他望着那双殷切而又饱含热泪的眼眸,看着她眼角的皱纹和颤抖的唇角,最终还是说:“不好意思,我叫李重光,是顾队的同事。” 周慧如眼里的光骤然间熄灭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笑起来:“瞧我,就会乱认,他……他走路的样子和身形太像周列了……” 巨大的悲伤笼罩着李重光,他慌乱地看向顾己:“我在外面等你。” 他来不及等顾己的回应,在戚铭刚张开嘴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已经疾步离开了。 周慧如望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又往前追了两步,直到顾己将她扶住。 “太像周列了。” 她抓住顾己的手:“他走路的样子跟小列一模一样。” 第171章 无情 回到病房的时候,周慧如还好一会儿没有回过神来。 顾己和戚铭有点担心,又叫了医生过来检查,结果显示周慧如的血压确实有点高,如果持续高下去,会不利于第二天的手术,她最好保持情绪稳定。 顾己送医生出去,心里庆幸她刚才没有冲动之下把李重光的身份告诉周慧如。 来日方长,他们还有很长的未来。 等她再回到病房的时候,周慧如已经在跟戚铭说笑了,见她进来,周慧如有点歉疚:“我刚才是不是吓着你的同事了?” “怎么会?” 顾己过去调了调病房的空调温度:“局里事情有点急,他急着回去呢。” 又怕说服不了她,顾己脱了外套露出胳膊:“看我,今天差点挨了两枪,您关心关心我。” 一看纱布上渗出来的血,周慧如果然转移了注意力,拉着顾己问了好一会儿,确定没什么问题才罢休。 “一定注意安全。” 周慧如一遍又一遍地说:“知道你们不得不往上冲,但站在父母的角度,总想着让自己的孩子不要那么拼,可又一想,你们不冲,别人的孩子就得冲,心里头碾过来碾过去的总是想不明白,天底下哪有那么无私的父母,我就自私一把,往后都小心一点,行不行?” “我知道啦。”顾己安慰她:“就是一点小伤,我才在你跟前寻找安慰呀。” 周慧如哼了一声:“那倒是,但凡再严重一点,你今天根本不可能来看我是不是?” 顾己心虚地朝她笑了笑:“哪有的事……” “我还不知道你们。” 周慧如又瞪了顾己一眼,顺带捎上了无辜的戚铭:“行了,我这里有医生有护工,你们就不要陪我待着了,又不是什么大手术,都回去休息,明天……” “明天一定要来的。”顾己打断她的话:“您又想让我们别来了是不是?” 周慧如抿抿嘴:“行行行,拗不过你们,明天早上再过来,你们今天够累的了,都回去休息。” 虽然他们留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但顾己和戚铭就是不放心,还在纠结的时候江疑来了,跟顾己说宋晏辞已经交代过了,这里有他照看着,有什么情况会随时通知顾己,让他们不用担心。 周慧如又赶了两句,顾己和戚铭这才离开。 江疑跟着他们,出了医院大门的时候忽然叫住顾己:“顾队,我能不能跟你说两句话?” 顾己和戚铭同时停下,戚铭还开玩笑:“咋的,我不能听啊?” “一点私事,有点不方便。”江疑朝他礼貌一笑。 “你小子。”戚铭点了点他,对顾己说:“老大,我在车里等你啊。” 戚铭离开后,顾己问江疑:“想跟我说什么?宋晏辞的事?” 江疑有点意外:“你知道?” 顾己轻笑一声:“说吧,你想跟我说的。” 江疑抿了抿嘴才说:“顾队,你知不知道,晏辞哥喜欢了你很多年?” “知道一点。” “在钦城见到你之前,他甚至连你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但他还是只喜欢你。” 江疑问她:“你会觉得他可笑吗?” “哪里可笑?”顾己眸光微沉:“纵然从不相识,但他一眼就认出了我,人生海海,我找不出第二个人能这样。” “那你们分手干嘛?” 顾己:“???啥?” “他打电话让我照看周阿姨的时候,像被你无情抛弃了一样。” 江疑有点不好意思:“他今天就跟我说了两句话。” 顾己捋了捋头发:“你从哪儿看出来我无情地把他抛弃了?” 江疑非常有信心:“正常来说,他会很快交代完正事,然后在我面前炫耀你,但他刚才没有,他很失落,都不敢提起你,真的很像被你无情抛弃了。” 顾己都快有点难以直视无情抛弃这四个字了。 江疑又补充了一句:“我跟他认识这么久,还没有人让他的情绪起伏这么大过。” 小屁孩知道的还挺多,顾己想翻个白眼,但看他一脸认真,还带着点尴尬的样子又觉得好笑。 最后她拍了拍江疑的肩膀:“我没有无情抛弃他,也不会无情抛弃他,你放心。” 江疑面色一怔,一脸傲娇地转身离开:“我才不操心他。” 顾己看着他的背影失笑一声,到地库跟戚铭汇合,刚上车戚铭就急急开口:“老大,那个李重光到底是什么人?” “你觉得呢?” 戚铭一脸凝重:“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对声音特别敏感,他的声线,说话的语气和停顿和老黑非常相似,最重要的是,你不会无缘无故带个同事来看慧妈,老大,他……” “是周列。”顾己忽然说。 戚铭骤然一僵,话未出口,眼泪已经蓄满了眼眶。 他盯着顾己,见她缓缓点头说:“戚铭,就是周列,我找到他了。” 眼泪争先恐后往下来掉,戚铭声音发抖:“他……他怎么变了样子啊……” 顾己呼了口气:“今天事情太多了,我还没来得及问,但猜也能猜得出几分。” “你……你确定他就是老黑吗……” 顾己点了点头:“确定,该试探的我都试探了,慧妈的反应你也看在眼里不是么?” 戚铭带着哭腔:“那……那刚才为什么不让他跟慧妈相认啊,慧妈等了他这么久……” “慧妈明天就要手术,现在告诉她并不是最好的时候,而且……” 顾己似有不忍:“戚铭,他失忆了,他不记得我们任何人。” 戚铭又愣了愣,而后他捂住脸,肩膀抖动。 过了很久,他抬起满脸带泪的脸,又放声大笑了起来:“活着就好,活着就好,他忘了的,咱们就慢慢给他找回来,不就是一张脸么,有什么的,老大,你说是吧,只要他还活在这个世上,比什么都好。” 顾己鼻子发酸,她点了点头:“是,活着就好,但你要记着,暂时先不要告诉慧妈,等她术后稳定了再说,记清楚没有?” 戚铭一边哭一边点头:“那我……那我现在能不能见见老黑,我好想他呀。” 顾己这时候才恍然想起,她还不知道该怎么联系李重光。 想了想,她还是拨通了宋晏辞的电话。 第172章 矫情 接到顾己电话的时候,宋晏辞正准备去找聂忠华,看到电话的时候又停下来,深吸了两口气才接起电话。 “顾队,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松:“只要你需要,我马上到。” “你能不能把李重光的联系方式给我?”顾己说:“我想跟他再聊聊。” 宋晏辞眼里闪过一抹失落:“好啊,我马上发给你。” “好。” 顾己原想忽略他语气里的失落,到底没忍住,又说:“明天手术,我不一定能来局里,如果有什么事,你先跟老聂商量,后天……后天早上你来接我上班。” 戚铭眼里带泪,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家老大。 宋晏辞的声音都带上了喜气:“你住的地方还是爷爷那儿?” “我住的地方。”顾己说:“案子的事情,你随时跟我同步,直接给我发消息,我看到就会回复你。” 宋晏辞语调又高了几分:“你要跟我一起查魏强的案子啊?” “不然呢?” 顾己说:“相应的,我不在的时候老聂那边你也帮衬着点,其余的等我回来再说。” 顾己挂了电话,一侧头就对上戚铭的脸。 他眼泪汪汪地说:“老大,你什么时候这么……这么矫情了啊?” 顾己脸色一沉,带着警告看他:“谁矫情?” “你啊……”戚铭往后缩了缩:“你现在上班都要人家接……” 顾己翻了个白眼,她发动车子:“你懂个屁。” 宋晏辞发来李重光的联系方式,顾己打了过去,李重光很快就接了。 戚铭激动地凑过去,想说话又不敢说,生怕自己吓到他。 顾己还没说话,李重光就开口了,他说:“顾己,我知道是你。” 一听到他的声音,戚铭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顾己一掌将人推开,车子驶出地库:“戚铭……啊,就是孤狼,他想跟你见一面,我也想跟你再聊一聊,你……” 李重光的声音传了过来:“我能理解你们的迫切,但是顾己,我现在承接不了你们的情绪,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我想自己待一待。” 顾己看了眼戚铭,见他正抓着衣角擦眼泪,她深吸了一口气:“好,你需要多久?” “会有点久。”李重光说:“但我答应你们,我没有逃避,我会努力找回我的家人和朋友。” 顾己沉默了几息,最后还是说:“好。” 她以为李重光的话已经说完了,没想到他又说:“你能不能,给我几张照片,我的,你们的,还有我母亲的?” “好。”顾己应下:“我待会发给你。” 李重光沉默了几秒又说:“我想说谢谢,但我想以我们以前的关系应该不用说这种话,所以我就不说了,如果有什么事,我会主动联系你,如果……” “我明白。”顾己说:“在你主动联系之前,我们不会打扰你。” 李重光似乎深吸了一口气,又顿了顿他才说:“嗯,顾己,等我回来找你们。” “好。”顾己说完又等了等,发现他不再说话了才挂断了电话。 那边李重光所在的房间以前昏暗,他沉默许久,最终打通了宋明辉的电话。 电话里传来宋明辉的声音:“好小子,你有两年没联系过我了。” “二叔。”李重光声音凝重:“我想重新整容,而且,上次宋晏辞说,有一种方法,或许可以让我恢复记忆。” 宋明辉沉默了一会:“你知不知道,你说的这两点难度都很大。” “但不是不能。” 宋明辉思考了一会儿:“我方便知道理由吗?” “我的家人找到我了。”李重光说:“我想做回曾经的自己。” 车里,戚铭一双眼哭的红彤彤的,又气又难过又委屈:“他真没良心,我就不信他听不到我在哭,他都不问我一声,他根本就不爱我,老大,他回来我要一个月不理他,他道歉我也不会原谅他。” 顾己失笑:“行了,要是你没有记忆,估计连我都敢打,我手机里有我们和慧妈的照片,你挑一些给他发过去。” 戚铭嘴上不愿意,动作上却很实诚,拿过顾己的手机就编辑短信:“要发他的丑照吗,老大,你怎么有这么多我们的丑照!” “你什么时候好看过?都发吧。” 顾己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眸里闪过一抹深沉:“发几张他的正面照。” 他们离开新都公馆,周慧如那边在护工的照看下吃了点东西,从今晚开始到明天手术前她就要禁食了。 护士和护工双双离开,病房归于寂静,周慧如看着窗外的晚霞,从枕头底下拿出周列的照片。 她的指腹轻轻抚摸过儿子的脸,眼泪滴在照片上。 “是小列。”她又哭又笑,喃喃自语:“当妈的怎么会认错自己的孩子呀。” *** 警局。 宋晏辞和聂忠华从审讯室出来,两个人无声地端起杯子喝水。 喝完水,宋晏辞才说:“他现在破罐子破摔,但重要的东西一点都没吐出来,我们必须有足够的筹码才能撬开他的嘴,你们今天的行动的确有点莽撞了,这样,我叫我的人辅助你们,你负责牵头,就先不要麻烦顾己了,她有点忙。” 聂忠华点头:“好,那你那边……” “我们还行,暂时不用担心。”宋晏辞叉着腰呼了口气:“对了,那几个受害者的情况怎么样了?” 他刚说完这话岑虎就回来了,他一进来就趴在了桌子上,气的捶桌顿足:“我真是开了眼了,你们猜那个赵福才为什么宁愿戳救了自己的老乡一刀子也要跑回去救爆蝎?” 聂忠华和宋晏辞一起看了过去。 岑虎咬牙切齿:“他爷爷的,那傻子以为我们搞不过爆蝎,到时候爆蝎得救了以后还是会折磨他,他这个时候勇于护卫一把,爆蝎之后就能饶了他,还能抹了他的账,我有时候是真好奇啊,同样都是一个脑袋两条腿的人,有些人的脑回路怎么总能弯的让我无语凝噎呢。” 聂忠华问:“老丁怎么样?” 说起老丁,岑虎是又气又心疼:“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得住院休养。” 想到老丁在医院哭着求他不要让媳妇儿知道这件事,岑虎对他的气是打了个回旋镖,最后重新扎在了自己身上。 老丁跟媳妇感情特别好,有个女儿八岁了,又可爱又懂事。 但他媳妇身体不好,前几年生了场病后身体就更差了,老丁舍不得让她出去工作,老家还有父母,这样一来,家里的重担就全在他一个人身上了。 他媳妇生病那段时间是老丁日子过的最难的时候,媳妇在医院躺着,孩子没人带,饥一顿饱一顿的,老丁又被当时的公司辞退,还拖欠了半年的工资,走投无路之下差点走上了绝路,还是岑虎拉了他一把。 后来岑虎给他媳妇垫了手术费,又把老丁的孩子送到父母跟前暂时照料,还找关系给他弄了辆车,算是给他找了条生路,老丁自己也算争气,几年下来已经混成了半个钦城出租车的头。 他成了他的条子,帮过他很多忙,从来没像今天一样出过岔子。 聂忠华问岑虎:“老丁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哎……” 岑虎叹了口气:“这个赵福才,跟老丁是同乡,当初还是老丁带着来钦城找活路的,家里头父母残疾,他儿子又是先天性疾病,生下来就在药罐子里泡着,老家挣不到什么钱,赵福才他爹妈就让老丁把他带出来,老丁推脱不过,就想方设法给他在这儿找了个保安的工作,一个月四千块钱,包吃包住,跟老家比算是好上太多了。” 宋晏辞坐了下来:“这不挺好的嘛,赵福才怎么跟爆蝎混到一块了?” “老丁也不知道啊!” 岑虎气的一拍桌子:“这两年大家都忙,家里头今天有点这个事,明天有点那个事的,老丁跟赵福才也不怎么见面,也就偶尔电话联系联系,赵福才每次都丁哥长丁哥短的,老丁也就没多想,谁知道今天就忽然见着赵福才被人打成那样,赵福才家里那么多人都靠他一个人活着,他要是出事了那一家子怎么办?当然了,最重要的其实还是另外一点,赵福才要是在钦城出了什么事,老丁没办法跟赵家一家子老小交代,这么一想,就忍不住冲动了……” 宋晏辞和聂忠华没再说话,从逻辑上来说,老丁就是个普通人,各种想法裹挟下,他做不到跟警察一样深思熟虑和冷静。 岑虎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一看,立马清醒了一点,示意宋晏辞和聂忠华先别说话。 电话是老丁的媳妇打过来的。 岑虎一改刚才的疲惫,一脸笑意接起电话:“弟妹啊,荔枝收到了吧,可不是,老丁非要我给你带回来,说你喜欢吃,没关系,你慢慢吃,吃不完送人嘛,对不住你啊,老丁这次帮我的忙,可能得出去十天半个月的。” 等他挂了电话,又疲惫不堪地趴在了桌子上。 聂忠华问:“什么荔枝?” 岑虎欲哭无泪:“我买了一麻袋荔枝……” 聂忠华看了宋晏辞一眼,两人同时举起大拇指:“真有钱。” “滚吧你俩。” 岑虎在手机上点了点给他们递过去:“本月余额告急,所以你俩谁能请我吃个晚餐,并且负责我接下来半个月的伙食……” 第173章 护短 宋晏辞到家的时候,江克和江礼也刚从外面回来。 两人站在那儿等着宋晏辞又像往常一样嗷两嗓子,再冲过来一胳膊揽住他们,三个人一起摇摇晃晃地进屋。 结果宋晏辞下了车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就从他们身边走过去了。 两人看着他的身影。 江克拧了拧眉:“他刚才在打电话吗?” 江礼摇头:“没有。” 江克又问:“在玩手机吗?” 江礼又摇头:“没有,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 江克眉头拧的更深了:“他是不是病了?” “也没有啊。” 江礼说:“他生病了我们都得在他房间陪他看电影,聊他的暗恋史的,他刚才都没有叫我们。” “事情不对。”江克下了定论:“他刚才无视了我们,他一定被欺负了。” 江礼撸起袖子往前走:“哥,我去给晏哥找场子去。” 江克慢了一步,松了松衣领追上去:“咱先去问问是谁欺负他了。” 两个人雄赳赳气昂昂地跑进屋里,如一阵风似的跑上楼去。 宋明辉正从楼上下来,两人齐刷刷地停下,恭恭敬敬地叫了声二叔,又齐刷刷地跑上去了。 他走下来,看到大哥宋明阳在楼下客厅,助理刚拿了他签好的文件准备离开。 宋明辉问:“大哥,那俩小子干嘛呢?” 宋明阳示意助理离开,拿起茶杯喝水:“去找晏辞那小子吧。” 宋明辉有点意外:“他回来了?” “嗯。”宋明阳放下茶杯,逗趣一般说:“失恋了,回家疗情伤来了。” 宋明辉更好奇了:“这才恋上没两天就被甩了?这有点丢人啊,大哥,你怎么知道的?” “我儿子我能不清楚么。” 宋明阳哼了一声,给宋明辉递了杯茶过去:“刚才进来,乖乖巧巧地叫了我一声爸,哎哟,那个委屈劲儿,幸亏你嫂子跟你媳妇不在,要不今晚可得热闹了。” 宋明辉刚要笑呢,刚才上去的江克和江礼就又蹬蹬蹬地跑了下来,跑到宋家兄弟俩跟前:“干爹,二叔,晏哥被欺负了!他都不给我们开门。” 宋明辉往后一靠:“哟,少爷还有被欺负的时候呢?” “肯定是顾己不要他了。” 江克一脸认真:“二叔,晏哥失恋了。” “怎么的?你俩还想给他找场子啊?”宋明辉瞪了这哥俩一眼:“你俩好意思欺负人家小姑娘啊?” 江克皱着眉认真思考了一下:“我们打不过顾己,不算欺负吧?” 江礼挠了挠脑:“可是干爹说了,咱们家人不能受欺负,家规第一条就是护短,我们都要保护晏哥啊。” 江克深以为然:“就是,干爹说了,要保护自己人。” 宋明辉抱起胳膊看戏,膝盖顶了自家大哥一把。 火烧到了宋明阳身上,他慢悠悠看向这俩傻孩子:“我问你们,咱们家宋晏辞是不是喜欢人家姑娘。” 江克和江礼双双点头,江礼说:“喜欢的废寝忘食的。” 江克一本正经嫌弃他:“废寝忘食不是这么用的。” 江礼才不管:“意思到位了。” 宋明阳又说:“他那么喜欢人家姑娘,人家姑娘以后是不是咱们家里人?” 江礼脑瓜子一转,看向江克:“对啊!哥,咱们不能欺负自己人啊!我们打不过顾己。” “行了。” 宋明辉实在忍不了了,他抬手打断这俩小子:“年轻人谈恋爱嘛,很正常,患得患失的,再说了,你俩怎么就确定是人家小姑娘欺负宋晏辞?那万一是宋晏辞自个儿矫情呢,你们用脑子想想嘛,宋晏辞一遇上人家小姑娘都成啥样了,咱护短可以,但也不要太盲目了行不行?” “就是。” 宋明阳附和:“年轻人矫情一下没关系,宋晏辞长这么大还没怎么矫情过呢,就让他感受一下吧,人家年轻人谈恋爱,咱们就不要掺和那么多了,你们俩也老大不小了,就不能自己出去找找对象,谈谈恋爱看看电影之类的?家里是需要你俩挣钱养家还是怎么的?” 江克抿了抿嘴,面无表情地走开了。 江礼薅了把头发:“我才不谈恋爱,谈恋爱会变傻,晏哥就变傻了,谈恋爱没有看电视剧好,我去看电视剧。” 宋明辉:…… 宋明阳:“你说他聪明吧,他是家里智商最低的,你说他傻吧,他总能误打误撞成为最聪明的那个。” 宋明辉总结:“这就是命,有些人一辈子看三步,到头来还是走的一团糟,可有的人歪打正着,偏偏总能把路给走对了,江礼这孩子,就是咱家的吉祥物,大哥,这孩子福气大着呢。” 宋明阳哼哼笑着,目光朝着楼上看了一眼,眼中笑意更深了。 此时宋晏辞刚从卧室的隔间出来,刚准备给林一月和齐飞那边去个电话说说明天的工作,闫利民的电话倒先打过来了。 闫利民要他的户口本。 “要户口本干什么?”宋晏辞拉开窗,夜风都带着温热:“老闫,有事儿啊?” “有是有,但不是什么大事。”闫利民说:“等办成了再说吧,我又不会害你。” 他这么一说,宋晏辞也就不多问了:“行,那我明天拿给你。” “后天吧。”闫利民说:“明儿我要去省厅开个会,后天才能回来。” 宋晏辞莫名其妙地挂了电话,看到院子里江克站在花园前背对着他,他叫了一声:“江克,你干嘛呢?” 江克转过身来:“沉思。” 这么热的天,宋晏辞无语地看着他那一身西装:“您沉思的主题是?” “爱情。” 江克仰头看着他,很有感触地摇了摇头,他背着手离开:“爱情,使人一日如四季,疯狂,疯狂。” 宋晏辞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只是翻了个白眼,探出身吼着:“你又没爱情,你沉思个屁啊,要不你来找我,我可以跟你聊聊啊。” 江克脚底板都快了点儿,抬起胳膊晃了晃表示拒绝。 顾己那边,她回到老宅,打开门的时候顾怀山正躺在摇椅上看电视。 一见她回来了,老头子略显委屈:“为人民服务的顾警官,你什么时候给你爷爷换个电视机啊,今儿一天这电视坏了三次了。” 顾己嘿嘿一笑:“马上,我马上给您换。” 顾怀山眉头一皱,手上的蒲扇一扇:“你给我停下,站那儿别动。” 顾己乖乖巧巧停下来,还讨好地眨了眨眼睛。 顾怀山指了指:“你去,去把我房间的速效救心丸拿过来。” 顾己刚要开口,老头子坚持:“你先别说话,去。” 顾己委委屈屈地去了。 等她出来,顾怀山已经坐到了沙发上。 含了两粒速效救心丸后他才放心了点:“你每次想干点什么坏事的时候就是这个表情,说吧,你又想干点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顾己非常心虚,甚至有点紧张,她绞了绞手指头,朝着顾怀山灿烂一笑:“爷爷,要不我去结个婚吧?” 第174章 蠢了 夜风开始变凉的时候,裴遇站在窗前,看着远处海浪汹涌。 敲门声响起,他的目光从远处收回来:“进来。” 门被推开的时候,进来了一个身形偏瘦的男人,他眼尾有很长一道疤,正正地从眼角到耳边,仔细看的话,他的耳朵也缺了一小块。 他朝着裴遇走过去的时候,带疤的那只眼睛的眼珠没有转动的痕迹,瞳仁的颜色也比另一只眼睛浅一点。 他的那只眼睛看不到,那是一只义眼。 他走到距离裴遇两步的地方停下:“遇哥。” 裴遇没有转身,但阴翳的脸上却多了几分暖意:“回来了。” “嗯。”男人站在原地:“遇哥,那个路东……信得过吗?” “目前能信。” 裴遇转过来,见他身上没什么伤才笑了一下。 然后他朝着冰箱过去,拿出两罐啤酒:“但以后怎么样就不知道了,说说你,情况怎么样?” “都收拾了,还是老办法,黑吃黑。” 男人跟着裴遇走过去,接过裴遇丢过来的啤酒:“遇哥,最近东兴出了号人物,你听说了没有?” “剃刀。” 裴遇坐下来拉开啤酒拉关:“听说了,悄无声息在东兴弄了一波大动作,收拾了很多小团体,的确挺有本事,要是有门路联系上,能拉拢拉拢也不错。” “我打听过了。” 男人坐在了裴遇对面:“目前没有找到任何门路,这人神秘的很,手段尤其凶狠,手底下有个厉害人物,基本都不用他出面。” “但不管怎么说,东兴目前的局势相对平稳。” 一口啤酒下肚,裴遇舒了口气:“对咱们来说,这是好事,先静观其变吧,不要扯进去了。” 男人点了点头。 裴遇又开口了:“那个叫爆蝎的被抓进去了,你想想办法,能送进去的都送进去。” 男人皱了皱眉:“遇哥,最近有人盯咱们盯得紧,这样会不会招来麻烦?” “不用。”裴遇笑了一声:“放出一点线索就行了。” 男人有点担心:“能行么?” “今时不同往日。” 裴遇轻笑一声,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算了,这件事我亲自去办,你刚回来,休息两天。” “好。”一罐啤酒喝完,男人起身:“遇哥,那我先回去了。” 裴遇嗯了一声。 他走到门口的时候,裴遇又叫住他:“瞎子。” 男人回身。 “快到咱们唱重头戏的时候了,唱戏的台子得干净点,该处理的尽快处理吧,咱们没那么多时间了。” 瞎子眼含震惊地看着他,脸上还带着几分期待:“遇哥,您说真的?” 裴遇点了点头。 瞎子喉间微动:“怎么提前了?” “因为盟友很可靠。”裴遇一抬头,冷淡的眼眸浮上温情的笑意:“我不想等了。” 瞎子没有再多问,他点了点头:“遇哥,我都听你的。” 裴遇没再说话,只是挥了挥手让他离开。 *** 第二天早上八点,周慧如被推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的门被关上,手术指示灯亮起来,顾己一转身,就看到宋晏辞站在后面。 一看到她,宋晏辞咧嘴一笑,抬了抬胳膊说:“我给你们带了点早餐过来。” 戚铭已经从顾己那儿知道了老黑和宋晏辞的关系,这会儿看到宋晏辞就跟看到救命恩人似的。 他一开口就来了个热泪盈眶,抱着宋晏辞感动不已:“兄弟,你是个好人,你真的是个好人,你救了我们一帮人的命,我不恨你夺我老大之恨了,你俩好好的,这是缘分。” 宋晏辞被他勒地有点喘不上气,戚铭那一筐热泪已经沾湿了他肩膀的衣服,他茫然无助地看着顾己:“鼎鼎大名的特警队队长这么能哭吗……” “这才是前菜。” 顾己上去,揪着戚铭后脖颈的衣服将人扒下来,沉下声警告:“闭嘴,仰头,眼泪给我憋回去。” 戚铭委委屈屈地瘪着嘴,胳膊一抬做了个跑步的动作,吸了吸鼻子就往外跑了出去。 宋晏辞更好奇了:“他干嘛去了?” “蒸发眼泪。” 顾己接过他手里的早餐:“你别待着了,回去吧,魏强的案子你们开始查了没有?” “昨天我让林一月和齐飞把裴欣欣案子的枝节都交接出去了,今天就能正式开始调查了,至于老聂那边,我昨晚给他们拨了一些人去调查爆蝎那伙人,这两天应该也会有结果,这小子出不去了。” 宋晏辞说完,对上她的眼睛,忽然之间就有点尴尬,仿佛他们之间这会儿也只能说这个了。 他愣了愣,摸了摸后脖颈:“李重光昨晚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他要出去一段时间,你们……你们联系了没有?” “没有。” 顾己抿了抿嘴:“他说了,他会主动联系我们,在此之前不希望我们找他,对了,他有没有说他去干什么?” 宋晏辞摇头:“没说,只这么交代了一声。” 宋晏辞没说,其实李重光还说了其他的话。 李重光的电话是凌晨两点的时候打过来的,那时候宋晏辞刚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电话接起的时候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李重光先开口:“宋晏辞,你今天不敞亮。” 宋晏辞翻身起来:“我忙着吃醋呢,哪儿给你敞亮去。” 李重光也笑了:“吃我跟顾己的醋?” “废话。”宋晏辞隔空翻了个白眼。 “你真的吃饱了没事干,闲的。” 李重光也嫌弃他:“失去记忆的是我,不是顾己,你吃什么醋?” “我吃自卑的醋。” 宋晏辞又躺下去:“你小子虽然没了记忆,可她对你来说是不一样的,你就说你敢不敢承认吧。” “我有什么不敢的。” 李重光声音里带上了几分笑:“她就是不一样,所以我敢断定,她对我一定很特别。” “所以啊。”宋晏辞打趣:“情敌就在我身边,你说我气不气。” 李重光的语气充满了嫌弃:“你原来挺聪明的,今天怎么蠢成这样了。” 宋晏辞又翻了起来:“我说你怎么还搞人身攻击呢,哥们儿够郁闷的了。” 他似乎能想象到一向沉着的李重光在停顿的时间里翻了个多嫌弃的白眼。 “你是不是翻白眼嫌弃我了?” “何止。” 李重光嗤笑一声,语气忽然认真了下来:“宋晏辞,客观来说,在过去很多年里,我跟顾己算得上朝夕相处,更能说得上一句并肩作战,以我看到她的时候内心的情绪来讲,我们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信任彼此的人。” 宋晏辞嗯了一声:“可不是么,我吃的就是这个干醋。” “所以你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信任顾己。” 李重光话音一重:“如果我真的喜欢顾己,朝夕相处那么多年她都没有喜欢上我,就算我如今恢复记忆,她也同样不会喜欢上我,如果你有足够的自信,你一开始就该想到这一点。” 宋晏辞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身在其中,更应该清醒一点。” 李重光说:“话我就说这么多了,你自己琢磨吧。” 他挂了电话,宋晏辞一晚上没再睡着。 第175章 拍拍 宋晏辞准备走,顾己又把人叫住。 “怎么了,是不是还有什么事,你说,我去办。”宋晏辞停下来,转过身的时候又是一脸笑意。 顾己走上去:“你往下蹲一蹲。” 宋晏辞一脸莫名其妙地往下蹲了蹲。 顾己一笑,拍了拍他的脑袋:“宋晏辞,明天见。” 宋晏辞僵在那儿,直勾勾地看着她。 “愣着干嘛,回去上班了。”顾己提了提他肩膀的衣服,转身离开了。 直到顾己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宋晏辞才回过神来,紧接着就蹦跶着出了医院的大门。 路上遇到过来看情况的江疑,他更是一蹦三尺高,送了江疑一个脑崩就撒开腿跑了。 江疑莫名其妙地看着一只发*情期的猩猩从自己眼前荡过去。 他疑惑了半晌,靠着脑门上那个脑崩的痛感,过了一会儿才认出刚才那只猩猩姓宋名晏辞。 这位猩猩回到警局的时候,还兴高采烈地赏了林一月他们一顿丰盛的早餐。 “赶紧吃,吃完了干活。” 宋晏辞拽过案情板:“老聂他们这两天得盯爆蝎那伙人,帮不了咱们的忙,林一月,你负责调查魏强的社会关系,我跟老齐去一趟魏强家里看看。” 林一月嘴里塞着俩小笼包连连点头,宋晏辞嫌弃道:“我说林一月,你至于饿死鬼投胎的样子么,你爹妈不给你饭吃啊?” 林一月咽下小笼包,又喝了几口茶清口:“哎呀,我也不知道呀,你买的就特别好吃,大概因为花的不是我的钱吧。” 林一月刚说完,齐飞也笑起来:“老大,这样免费的早餐午餐和晚餐,你多来点。” 宋晏辞抓起个纸团就朝他扔了过去:“你俩少在这儿给我阴阳怪气的啊,少给你俩吃了是吧?” 林一月刚要说话呢,聂忠华进来了,他抓了个包子咬了一口:“他们是想说,自从我们顾队来了以后,他们的待遇就一落千丈了。” “聂警官,你站哪头啊你?” 因为离得近,宋晏辞踢了他一脚:“你那边有消息了?” “暂时没有。” 聂忠华递了个文件夹过去:“这是昨天的询问笔录,关于发现魏强的那家早餐店,昨天没来得及,这会儿给你们拿过来。” 林一月立马擦了手冲过来:“我瞅瞅,平吉县距离市区挺长一段路的,但从老大给我的讲述,我实在难以理解魏强跑到那地方去解决生理问题的意义在哪儿。” “那家早餐店是五年前开的,开店的是老俩口,据周边的商户们说,这两口子话少,但看起来老实的很,平时也不怎么跟大家说话,但两年前这家店忽然就没有任何预兆地不开了,两年了也没见他们回来,更没有房东什么的来收房,反正早餐店就莫名其妙的空在那儿了。” 宋晏辞翻着询问资料:“倒闭了两年的店,凶手竟然还能开空调加速魏强尸体的腐烂,这就有意思了。” “反正你们先查查这家早餐店吧。” 聂忠华又开了一份乌鸡汤:“我昨天几乎问了整条街的商户,更没有知道魏强跟那家早餐店之间有什么关系,我们那边要是松泛点了,就过来帮你们。” “行。” 宋晏辞注意力还放资料上:“你去吧,有什么情况随时跟我联系,我这边还能给你们出点人,尽量不要打扰顾己那边,她今儿忙着呢。” “好,走了。” 聂忠华说着,腿却没动,打量着桌上的早餐:“替你们分担一点,我给老岑拿一份,别浪费了,浪费可耻。” 他给岑虎搜刮了一顿早餐才离开。 宋晏辞看完了询问资料又给了林一月:“林一月,魏强是个记者,他的痕迹遍布网络,这是你的强项,咱们这次的主力军可就在你身上了。” “得嘞。”林一月挑着眉:“我给他查个底儿掉去。” 齐飞撇撇嘴:“网络时代真可怕,人死了,痕迹还在,我以后可得小心点。” “就你那一亩三分地,也没什么可琢磨的。”宋晏辞将人一抓:“赶紧的,跟我上魏强家里去。” 两人走到门口的时候宋晏辞又转过身说:“对了,先联系魏强的家属,让他们过来认尸,顺便了解一下相关情况,有什么问题随时跟我们同步啊。” 宋晏辞和齐飞下楼,上车的时候齐飞忽然叹了口气。 宋晏辞笑话他:“怎么的?大早上唉声叹气的干嘛呢?” 齐飞又叹气,系着安全带说:“老大,你是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你没发现顾队他们那边办公室和休息室都快弄好了嘛,那一弄好他们就得从咱们办公室搬出去啊。” 宋晏辞倒忘了这茬。 他嘶了一声:“你别说,你还真别说,你也不希望顾队他们走是吧?” “可不是!”齐飞一脸悲伤:“我主要是舍不得老聂和老岑,老大你呢?” 宋晏辞还没说呢,齐飞已经自问自答了。 “老大你肯定舍不得顾队,你见天儿地眼睛都黏在人家顾队身上,昨天顾队没跟你一起回来,你就跟丢了魂似的,你说你这样多丢……” 宋晏辞一巴掌拍过来:“我丢什么?” 为了生命安全,齐飞立马换了个说法:“你这样以后地位不平等的,在一段亲密关系里,关系不对等迟早会出大事的老大,我这也是肺腑之言啊,你得听进去呀。” “你闭嘴吧。”宋晏辞咬牙切齿,龇牙咧嘴,气急败坏:“老子愿意!” 齐飞缩了缩脖子:“那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就没办法了呀,不过老大,我出租屋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你要是哪天想哭了,兄弟永远为你敞开大门。” 宋晏辞用眼神告诉他: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要把你从车窗缝里丢出去了。 齐飞很自觉,闭上嘴什么都不说了。 车子到了魏强所在小区的地下停车场,宋晏辞和齐飞刚走到电梯跟前,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对齐飞说:“老齐,我先去魏强家里,你去物业看看。” 齐飞疑惑地看向他:“这会儿就去物业啊?” “对。” 宋晏辞说:“你确定一下这个小区住的都是些什么人,上次来的时候我粗略了解了一下,好像有挺多名人住这个小区,反正你先确定一下,再问问魏强的情况,到时候上来找我。” “噢,行。” 电梯门打开,齐飞往外走去找物业了,宋晏辞进了电梯。 第176章 落差 魏强这套公寓分为工作区和生活区,一楼生活区,二楼工作区。 宋晏辞他们上次过来的时候直接去了二楼。 房子的门锁是魏强换的安全等级较高的电子锁,所以物业那边也没有备用钥匙,宋晏辞站在门前叹了口气,拿出了他的家伙式开始开锁。 开到正要紧的时候,林一月那边打来了视频,宋晏辞艰难地点了视频,刚一点开就听到林一月那边噼里啪啦敲击键盘的声音。 “说。” 宋晏辞戴上耳机,手机往身边一放:“你老大我还在做开锁匠,你最好能有点清清凉的东西,抚慰一下老大此刻的一身闷热。” 林一月凑过来看了一眼,只看到他半边脸晃晃荡荡的:“老齐呢,没帮你啊?” “他去物业了。”宋晏辞说:“快点上菜,我马上就要进去了。” “是这样的老大,我调查了这个魏强的家庭情况,他父母很早就离婚了,魏强是跟着他姑姑和姑父长大的,后来他考上了榕城一所传媒大学,学的是新闻专业,大三的时候在一家小公司实习过,毕业在一家业内知名的公司工作了半年就辞职了,这之后他就是个野生记者,而且我跟他姑姑姑父也联系了,魏强大学毕业后就没有联系过他们了,还有啊,他们说了,魏强的认尸和后事工作就不要联系他们了,去找他父母。” 宋晏辞拧下来个零件:“这小子不厚道了,姑姑姑父养大了他,一毕业就不认人了?” “何止啊。” 林一月说:“魏强的姑姑说,魏强最后一次回来的时候,偷走了他姑父的一大笔存款,两口子差点报警,后来看在是自己养大的孩子才放弃了。” “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宋晏辞问:“那个早餐店呢,查到什么没有?” “这个得迟点儿了。” 林一月低声说了声卧槽:“魏强在网上的账号太多了,老大,你是不知道啊,他一个人就是个营销号公司啊,他怎么配得上记者这两字的啊。” 门锁被取下,宋晏辞将门打开,一股冷气扑面而来,他皱了皱眉才说:“所以你给我打这个视频,是想跟我说,魏强的死很有可能跟他这个职业有关?” “对。” 林一月说:“魏强在网上这些账号发布的基本都是引战,抹黑,和一些引导性很强的东西,老大,你也知道,一旦涉及到这种,那就逃不开网暴,咱在调查的时候也可以关注一下这方面对吧?” “魏强住的这个小区好像住了挺多名人的,你这么一说,我好像知道他为什么要住这儿了。” 宋晏辞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你继续深入调查,有什么情况再联系我,我先进去了。” “等一下,还有最后一点。” 林一月的脸凑近屏幕:“魏强好像有个女朋友,就算不是女朋友,两个人的关系应该也不简单,我把照片发给你啊。” 林一月的照片发过来的时候,宋晏辞已经站在了玄关门口。 这套公寓的一楼是两房一卫,一间房是魏强的卧室,另一间改造成了衣帽间。 宋晏辞粗略地过了一遍,这个房子里似乎没有女性存在过的痕迹。 宋晏辞刚从衣帽间出来的时候,齐飞也从物业那边回来了。 他穿戴了保护措施进来:“老大,你没说错,这个小区的确住了挺多名人的,但出于保护业主隐私,物业拒绝给我们相关资料,但让我震惊是另外一点,你知道这公寓多贵吗,我以为这房子是魏强租的,结果物业告诉我,房子是魏强买的,他买的!他全款买的!” 齐飞冲到宋晏辞跟前:“五年前,全款买的,老大,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吗,我工作这么多年,还在辛辛苦苦还贷款啊……” “你的钱干干净净,他的钱可就不一定了。” 宋晏辞走进魏强的卧室:“你看这套房的装修,属于美式田园风,但你去衣帽间看看魏强的穿衣品味,再看看这张床上的四件套,你不觉得格格不入?” 齐飞跑到衣帽间,出来的时候又在客厅看了看,又跑到宋晏辞跟前:“老大,这好好的美式田园风怎么混入了屌丝风啊……” 宋晏辞笑了笑,他走出去到厨房,打开冰箱。 “嗬,这都放了多久没收拾了啊。” 齐飞啧啧两声,他凑近去看冰箱里外卖盒子上的配送日期:“我的妈呀,这都三个月前的剩饭了,还有这些水果,这都坏了……” 宋晏辞打开橱柜,发现里面大量的速食产品。 他关上柜门:“从魏强在这个房子里的生活痕迹来看,他跟美式田园风沾不上一点边,所以这房子肯定是他买的二手房,基本就是拎包入住,也没有按照自己的喜好重新装修,老齐,你通知物业那边,让他们把一周之内这层楼的监控视频给咱们拷贝一份,咱们得确定魏强是不是从家里离开后遇害的。” 齐飞在联系物业的时候,宋晏辞上了二楼。 二楼的风格就更加诡异了,电子屏幕,绚丽的灯光和田园风混合在一起,让这地方显得更加不伦不类的。 宋晏辞忽然想,上次来的时候咋就没感觉到呢。 齐飞给物业打了个电话上来:“老大,这电脑咋都开着呢?” “不是我开的。”宋晏辞看着桌子上吃到一半的泡面眯了眯眼。 “泡面?”齐飞看了看:“这得好几天了吧老大。” 宋晏辞坐了下来,开始在键盘上操作:“我打开门进来的时候,房子里的冷气是开着的,这桶泡面或许是魏强当时正在这儿吃泡面,但他出于某件事需要暂时离开。” 齐飞接上话:“而且他觉得自己离开的时间会比较短,应该很快就会回来,所以他不仅没有关空调,也没有关电脑,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这一出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还有一点……” 宋晏辞说:“他去的地方,或者要见的人对他来说都是相对重要的,因为他受害时穿的衣服跟他衣帽间里的衣服相比都较为正式。” 宋晏辞说完,又起身在工作间的抽屉里翻找。 齐飞好奇地问:“老大你找啥呢?” “硬盘。” 宋晏辞说:“别愣着啊,一起找,别的我不敢说,但贩卖名人隐私一定是魏强最大的收入来源,对于吃饭的家伙,他肯定得好好保存着。” 齐飞也加入了寻找硬盘的行列:“老大,那这样的话魏强仇人可老多了啊。” “谁说不是呢。” 宋晏辞撇撇嘴:“就他发布的那些没营养的新闻,胡诌乱造的玩意儿,多少人都想弄死他呢。” 二楼的工作间并不大,但宋晏辞和齐飞两个花了一个半小时才把他那些硬盘和电脑里的东西才整合到了一起。 第177章 房子 宋晏辞重新回到了一楼主卧,第二次检查这间房。 齐飞带好相关物证下来:“老大,这房子咱们不是检查过了嘛?” “二次检查,查漏补缺。” 宋晏辞跪在地上往床下瞥:“老齐,给我找个长点的东西过来,床底下好像有东西。” 齐飞立马出去,找了一圈只找到个衣架进来。 “你是真牛逼啊,这么高估我的胳膊。” 宋晏辞半边肩膀都快挤进去了,累的面红耳赤的在床底下乱扫,终于感觉到了那个东西,用力挑了一下往床的另一边捣了过去:“出来没有!” 齐飞跳过去:“出来了老大!我倒要看看这是什么好东西。” 齐飞兴致冲冲地拿起地上那玩意儿,刚看了一眼,脸上的兴致忽然就僵在了脸上。 随后他就跟拿着烫手山芋一样将手上的东西又扔了出去:“妈的这啥玩意儿啊!” 宋晏辞站了起来,肩膀沾了一层浮灰:“啥东西啊能给你吓成这样?破坏证物我打死你啊。” 齐飞往后跳了一步,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己的手,他甚至对着宋晏辞跺了跺脚:“老大!恶心心!我脏了啊啊啊啊啊啊……” “你别给我矫情昂。” 宋晏辞嫌弃地瞪了他一眼,过去捡起地上的东西,看了一眼就抿起了嘴,他啧了一声,兰花指都用上了:“嗯……额……是有点儿……” 齐飞赶紧拿出个物证袋把那玩意儿装了进去。 缓过神来他忽然觉得不对劲:“不对啊老大,不是说魏强这小子是性*窒息者嘛,一般来说这种人都是有心理疾病的,那他……他应该也不怎么会使用飞……飞机*杯这种东西吧……” “两种可能。” 宋晏辞观察着物证袋里的东西:“这东西应该丢在床底下很久了,而且我们转遍了这个房子,都没有发现魏强跟“性*窒息者”这几个字扯上关系的,要么,魏强根本不是这个群体的一员,要么,魏强是后来才成为这个群体一员的,但他选择解决问题的场所并不在这个地方。” 齐飞脱口而出:“那他能在哪儿?” 宋晏辞想到了林一月之前发给他的照片。 他把疑似魏强女朋友的照片发给齐飞:“老齐,查一下这个女人,咱们过去看看。” “这谁啊?” “林一月说这个女人跟魏强的关系很不一般。” 宋晏辞看着这个风格诡异的房子:“魏强这小子,能全款买得起这套房子,可想而知他这些年还是挣了点钱的。” 正好门外有物业的工作人员过来送相关监控视频,宋晏辞过去问了一嘴:“美女,我祖奶奶这两天也准备买套房子给我这个大重孙子呢,这套房子多少钱到手的啊?我觉得这房子特别合我的气场,你说是不是?人民警察,安全保障啊。” 物业小姑娘被他逗的忍俊不禁,但脸色看起来却有点欲言又止。 宋晏辞眼一眯:“是不是特贵啊,你觉得我买不起是不是?哎呀你别看不起人嘛,我没钱,我祖奶奶有啊……” 小姑娘脸一窘:“不是不是,警察同志,我真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嘛!” “哎呀,就是……” 小姑娘内向的很,宋晏辞两句话就让她红了脸:“就是……就是这个房子它……” 宋晏辞刚要继续循循善诱,齐飞忽然凑了过来,一脸豪迈:“哎呀妹子你就说嘛,磨磨唧唧干啥嘛,警察同志面前你有什么害怕的嘛,你就老实说,到底咋了嘛!” 齐飞那大嗓门,那张英武的脸,吓得人家姑娘一个激灵:“就……这房子不吉利,已经连续死过两个人了……” “两个?”宋晏辞面色一沉:“上一个是谁?” “就……就上一个业主……” “人是怎么死的?” “好像是自杀吧,我也是刚来,知道的不多,只知道她死后没多久魏先生就买了这套房……因为出过人命,所以这房子当时售价是很低的,销售部也没指望卖出去,但谁都没想到的是,房子竟然只用了一个月就卖出去了,还是全款,所以当时给魏先生的折扣力度是很大的。” 齐飞明白了:“老大,这样算下来,魏强占了大便宜啊。” 宋晏辞想了想又问:“能给我一个当时房子的销售员的联系方式吗?” 刚说完他又摆了摆手:“算了,我们自己去找好了,你放心,我不会跟任何人透露这件事情是你说的。” 物业小姑娘松了口气,她把拷贝的硬盘递给宋晏辞:“这个是近一周以来这层楼的监控视频,警察同志,鉴于小区居住人员身份的复杂性,所以……” “这个你们放心,我们的关注重点只是魏强,而且我们也保证,不会让视频外泄。” 得到准确的答复,物业小姑娘这才离开了。 宋晏辞和齐飞又去了一趟售楼部了解情况。 趁着宋晏辞询问售楼部的功夫,齐飞已经从林一月那边要了魏强那个关系亲密的女人的相关信息。 两人从售楼部出来,齐飞把手机递给宋晏辞:“老大,这个女人呢叫郭珊,是一家保险公司的员工,我查了一下他们公司的情况,这女的还挺厉害,连续五年都是他们公司的优秀员工,我又查了一下她的社交账号,从她的社交账号上来看,这女的好像有男朋友啊……” “先不去了。” 宋晏辞拉开车门上车:“老齐,先回局里,现在不是找这个女人的时机,我得回去整合一下线索。” “行。”齐飞立马拉好安全带:“老大,你说魏强之前的那个户主,叫什么名字来着?” “秦静。”宋晏辞说:“老齐,林一月现在应该有点忙,你查一下这个秦静的资料信息,尽量详细一点。” 齐飞嗯了一声,拿过车上的平板就开始干活了。 两人回到局里的时候,正好碰上休息室那边的装修队退场,齐飞在旁边阴阳怪气:“哎呀,这可咋办呀,顾队他们就要搬回去咯。” “搬个屁。” 宋晏辞踢了他一脚:“甲醛懂不懂,我才要找人除甲醛呢,你看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真丢人!” 他刚踏上两个台阶,电话忽然又响了起来,看到是家里的电话,宋晏辞还有点奇怪,他上班期间家里很少联系他的。 宋晏辞狐疑地接起电话,刚说了个喂字,那头江礼就急匆匆地说:“晏哥!乐乐和阳阳不见了!” 一听这话,宋晏辞当即变了脸色。 他转身就往外跑,拍了把齐飞的肩膀:“家里出事儿了,我回去一趟!” 第178章 机场 一上车,宋晏辞就重新拨通了江礼的电话。 他深吸了一口气才问:“妈和二婶不是带她们去旅游了吗,人是在哪里不见的,具体发生了什么,清清楚楚跟我说一遍。” “说是阳阳和乐乐想家了,干妈和二婶就带她们提前回来了,谁知道在机场的时候一个没看住,两个孩子就不见了,二叔和江克已经去机场了。” “阳阳和乐乐不是会主动离开妈和二婶身边的孩子。” 宋晏辞沉着脸:“妈和二婶怎么样?” 江礼说:“还好,她们第一时间就报警了,也联系了机场安保,现在正在查看监控,我哥说这事儿还是要跟你说一声,晏哥,他说这不像简单的走失,阳阳和乐乐有多乖咱们都清楚,而且孙阿姨说了,她当时感觉猛地一晕,回过神孩子就不见了。” “行,我知道了。” 宋晏辞呼了口气,车速又快了几分:“保证咱们的人守住机场所有出口,通过监控……算了,这些二叔应该都交代过了,你去看着妈和二婶,我已经在路上了。” 孩子在机场忽然不见了,宋明辉立马赶了过去,去的路上就已经调动了所有能调动的关系,机场所有出口已经被宋家人守住了。 宋晏辞的妈妈白玉宁和二婶蓝瑾已经在第一时间让孙丽萍和胡秀兰去找孩子,她们去了机场监控室调监控。 “停一下,放大画面!” 监控看到一半的时候,白玉宁忽然拽住蓝瑾的胳膊:“蓝瑾,你看,你看这里,是不是不对劲?” 蓝瑾立马凑过去,白玉宁又说:“把这段画面多放几遍。” 看到第三遍的时候,宋明辉也到了,他一到,身上的肃然之气让整个监控室都冷了起来。 原本镇定的二婶一见他就红了眼眶:“你快过来,大嫂发现不对劲了。” 宋明辉走过去,监控位上坐着的男人立马站了起来。 白玉宁皱眉不悦:“你大哥呢,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不来?” “大哥在另一条战线。” 为了她们放心,宋明辉语气还带着两分调笑:“大嫂,你们发现什么了?” “孙阿姨和胡阿姨都说孩子不见之前她们感觉晕了一下,不明显,但就是忽然间觉得不清醒,一个晃神的时间孩子就不见了,你看这段监控,地方明明很宽敞,但这三个人路过的时候先后都碰了孙阿姨和胡阿姨。” 白玉宁又让人往后调了调监控:“这里是个监控死角,但你看,乐乐和阳阳一定是看到了什么熟悉的东西才朝着监控死角走了过去,这俩孩子除了咱们家里人是很认生的。” “她们看到的东西一定跟家里人有关。” 宋明辉脸色微沉,对监控室的人说:“机场监控这么多,总有一个能扫到这个监控死角,给我找,我要知道她们看到了什么。” 而后他看向身后的江礼:“江礼,把这三个人给到大哥那边,让他用最快的时间调查这三个人,同时让咱们的人也尤其注意他们的踪影。” 二婶忽然想到了什么:“孩子不会已经被带出去了吧?” “可能性不大。” 白玉宁说:“机场一共五个出口,机场第一时间就作出了反应,咱们的人也很快就到位了,机场门口的监控也没有两个孩子的身影,最大的可能是孩子现在还在机场。” “大嫂说的没错。” 宋明辉又看向进来的江克:“但为了保险起见,江克,你带几个人去查看机场周边的监控,另外一定要注意进去人员的行李箱,尤其是大号行李箱,还有,不排除对方将孩子带到了机场出发大厅,那边也派几个人过去。” 白玉宁猛地反应过来,因为之前的遭遇,乐乐和阳阳的身形要比同龄小朋友瘦小很多,如果有人把她们放进行李箱……这样的可能性实在太大了! 江克已经脸色一紧,迅速跑了出去。 机场门口,裴遇一下车就眯了眯眼。 路东见他一停,好奇问道:“遇哥,怎么了?” “小心一点吧。” 裴遇墨镜下的眼神冷冷的,他理了理衣领才往里面走:“机场有点不对劲,进口处的人都不简单。” 路东扫了一眼,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但裴遇这么说了,他立马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遇哥。” 裴遇和路东进了机场大厅。 机场大厅外,宋晏辞的车子急速刹车停了下来,车门砰地一声响起,他跑到一个入口,将车钥匙扔给门口的一个男人,自己跑了进去。 跑进去的时候,宋晏辞脚步忽然慢了下来,他缓慢地前进,目光在来往的每个人身上扫过。 那边,路东正在自助取票机上取票,裴遇站在他身边。 他带着墨镜,没人看得到他的目光,但视野之内路过的每个人都已经被他观察了一遍。 一张机票取出来的时候,裴遇往下看过去,看到了一楼宋晏辞的身影。 他眉头一拧,墨镜下的目光跟随着宋晏辞视线的落脚点跟过去。 他的目光看似在看人,观察点实际上在每个人的行李箱上。 “遇哥,好了,咱们进去吧。”路东取好票对裴遇说。 “等等。” 裴遇说了这话,目光从左扫到右,他忽地发现了什么,压着声对路东说:“在这儿等我,我马上回来。” 路东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抬步离开了。 楼下,宋晏辞的视线也有了目标,他敲了敲耳机,脚步缓慢而又寻常地朝着某个方向过去,声音很低:“守住出口,都不要动,我找到目标了。”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距离扶梯尽头还有段距离的裴遇忽然发力,他翻过扶梯,极速加力朝着某个目标而去。 于此相对的另一条扶梯方向,宋晏辞的身影犹如蛰伏已久突然出击的猎豹,冲着另一个目标而去。 那两个人都是女人。 行走的人群骤然停下,路人的目光朝着两个方向投射过去的时候,宋晏辞和裴遇分别控制住了他们的目标。 守在入口的人蜂拥而来,他们围在一起,率先打开旁边的行李箱,发现了昏迷的乐乐,有人脱了外套,将孩子遮挡起来,立马抱了出去。 “还有那边。” 宋晏辞朝着裴遇那边喊了一声,又有人跑过去,打开行李箱抱走了同样昏迷的阳阳。” 两个人都被带走的时候,裴遇正打算离开,宋晏辞追上去:“先生。” 裴遇转身,摘下墨镜看向他。 宋晏辞走过去:“您是警察吗?” 裴遇看着他,勾唇一笑,他说:“那是我的梦想。” 第179章 相遇 那就不是了,宋晏辞朝他伸出手:“我叫宋晏辞,刚才多谢。” “举手之劳。” 裴遇看了看时间:“不好意思宋先生,我的飞机要起飞了,我们……” “明白。” 宋晏辞避开过去的行人:“能不能给我一个你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对了,你是来钦城出差还是……” “孟淮之。” 裴遇说:“我去外省出差,刚才看到那个女人不对劲,就跟上去了,没想到还真有问题,是人贩子还是?” “现在还不好说。” 宋晏辞笑了笑,掏出纸笔递给他:“孟先生,咱们留一个联系方式吧,等你回来我再好好谢你。” 裴遇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给他:“宋先生是练过,还是……警察?” “警察。” 宋晏辞接过联系方式,又写了自己的过去:“孟先生身手不错,我开始还以为你是警察呢。” “你高估我了。” 裴遇笑了笑:“就是比较喜欢这些东西,平时接触的多一点,宋警官,那咱们有机会再聊,我再不进去就真的赶不上飞机了。” 宋晏辞后退半步:“好,你快去,到时候我联系你,再次感谢你今天出手相助。” “好啊。” 裴遇笑容温和地伸出手:“宋警官,很高兴认识你。” 宋晏辞跟他握手:“孟先生,我也是。” 裴遇抽回手:“走了,有机会聊。” 宋晏辞朝他挥手,见他上了扶梯转过去,看不到他的身影才转身离开。 刚才那一幕路东也看在眼里,裴遇回来后,他有点震惊:“遇哥,这……这不会是你……” “我脑子又没毛病。” 裴遇嗤笑一声,墨镜下的眼神却深了几分:“看样子宋家也不安宁啊。” 路东没明白:“为什么?” “宋家那两尊大佛,尤其是宋晏辞的二叔宋明辉,那可不是简单人物。” 裴遇往安检处走:“今天的事情,可能是有人冲着宋明辉来的。” 路东刚接触到这些,知道的并不多,但裴遇这么说了,他也只能附和两句。 过了安检,到了休息室,裴遇拨通了瞎子的电话。 见他叫了瞎子,路东很自觉地出去了。 裴遇看着休息室的门被带上,眼里带了点赞赏。 他收回目光对瞎子说:“有人差点在机场绑架了宋家那两个收养的小姑娘,宋家这段时间应该会大力调查这件事,你注意点,随时跟我汇报,另外,我刚才帮了忙,宋晏辞应该会调查我,你处理一下。” 瞎子顿了顿:“调查的是裴遇,还是孟淮之。” 孟淮之三个字轻轻柔柔地打在裴遇心上,他身上的戾气仿佛都随着这三个字散的干干净净。 “孟淮之。”他说:“瞎子,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 “知道。”瞎子冷冰冰的语气似乎也带上了几分柔情。 裴遇可以脏,孟淮之必须要干干净净。 他挂了电话,指尖摆弄着宋晏辞给他的那份联系方式,看着上面宋晏辞三个字,他轻声笑了笑,而后珍而重之地将那张纸叠起来,放进了贴近心口的衬衫口袋。 楼下,转过身的那一刹那,宋晏辞温和的脸色立马被凌厉所替代:“二叔他们现在在哪儿?” 耳机里传来江礼的声音:“我哥带着干妈和二婶去医院了,二叔在跟机场负责人谈话,机场医疗人员也同行上车了,刚传来的消息,阳阳和乐乐都被注射了药物,目前没有生命危险。” “好。”宋晏辞脸色更冷了点:“那两个女人送到警局,我要亲自审。” 机场的人全部撤离,宋晏辞才去找宋明辉。 宋明辉刚和机场负责人聊完,见到宋晏辞的时候神色平稳,但宋晏辞清楚,他们家这一窝人,越是生气的时候就越平静。 “我坐你的车。”宋明辉走过宋晏辞身边:“先去医院,别的再说。” 宋晏辞应了一声,转身的时候看到机场负责人擦了把脑门上的汗。 直到宋晏辞的车子离开机场,宋明辉都没有说一句话。 还是宋晏辞先开口:“咱们在出发大厅安排的人有点少,刚才有个叫孟淮之的男人帮了忙,保险起见,我会查一查这个人,如果没有问题,咱们得好好谢谢人家。” “嗯,是该谢。” 宋明辉收回目光,拳头舒展开来:“晏辞,是黑桃的人。” 宋晏辞猛地刹了一下车,脸色更加一沉:“你发现线索了?” 宋明辉沉沉点头,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片,那张卡片大概扑克牌大小,但跟扑克牌的区别在于,卡片上只有位于中心的黑桃图案。 他平拿着那张卡片抬起来,微微高于鼻尖的时候倾斜卡片,看到黑桃图案正中心的小丑图像。 宋明辉嗤笑中带着克制的怒意:“这是他们的挑衅。” 宋晏辞透过后视镜问他:“这个卡片?” “嗯。” 宋明辉说:“卡片正中心的图像,只有在特定的高度和角度才能看到,而小丑图像,算是他们较高等级的挑衅了吧。” 宋晏辞嘲讽一笑:“那他们内部文化水平确实不怎么高。” 宋明辉因为他这话也笑了,他一弹,卡片掉进了车座底下:“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黑桃的事情先不要告诉你爸。” “知道。” 宋晏辞心里清楚,二叔的腿一直也是他爸的心病,他对黑桃团伙的恨意不比二叔少到哪里去。 他们兄弟俩都因为身体原因不得不放弃自己的理想,对这个大哥来说,他对弟弟的痛苦是感同身受的。 “二叔。”宋晏辞说:“你信不信我。” 宋明辉看着手机上传来两个孩子已经脱离危险的消息,他整个人放松下来,笑道:“信你个臭小子什么?” 宋晏辞说:“这个小丑,我迟早糊他们脸上去。” “嗯……”宋明辉想了想:“你负责把人给我抓到,我亲自糊,我要让他们下半辈子看到小丑图案都想哭。” “行吧。”宋晏辞也笑了笑:“这手瘾我给你过。” 叔侄俩到医院的时候,医生刚从病房离开,白玉宁和蓝瑾人在病房。 两个孩子还因为药物的作用没有醒过来,白玉宁还是担心他们吵着孩子,带他们到了外面的隔间。 “你哥在这儿只会问人家医生孩子什么时候能醒,我嫌他烦让他回去了,事情还多着呢,孩子体内被注射了镇定剂药物,好在量不算多,睡够了就能醒来,孙阿姨和胡阿姨也吸入了致幻气体,她们也做了检查,需要住院观察两天,今天的事情……” 作为大嫂,白玉宁深呼了一口气:“反正我跟蓝瑾的主要任务就是看好孩子,其他的事情你们几个去解决,最后要不要跟我们说前因后果,你们自己看着办。” 宋明辉非常尊重这个大嫂,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大嫂。” 蓝瑾也开了口:“我跟大嫂就一个诉求,这俩孩子再不能经受今天这样的惊吓了,再有一次,宋明辉,我拧断你另一条腿。” 宋晏辞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温婉贤淑的二婶。 第180章 领证 他往后退了两步,喉咙滚动:“二叔……这是我二婶的本来面目吗……” 宋晏辞一直觉得,他妈白玉宁女士那是在外人面前才温柔,从小到大抡着鸡毛掸子打他的时候可一点没手软过,发起脾气的时候比他爹还要狠。 这么一比,他二婶连骂他的时候都温温柔的,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白玉宁女士追着打完人,他再哭哭唧唧去找他二婶寻找安慰。 但当二婶用温柔的话语说出拧断二叔腿的时候,他后背一身冷汗,终于窥见了他二婶的真实一角。 蓝瑾失笑,她走过来拍了拍宋晏辞的肩膀,语调依旧温柔:“别怕,二婶不拧你的。” 白玉宁一脸嘲讽地看着儿子:“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你二婶要真是花瓶,也不会找你二叔啊。” 宋晏辞深感佩服。 白玉宁和蓝瑾都没再问机场的事情,几个人一直等到两个孩子醒来才彻底松了口气。 只是因为受到了惊吓,阳阳和乐乐只认白玉宁和蓝瑾,看到宋晏辞和宋明辉就哭,没办法,这两人被两位女士毫不留情地赶了出去。 宋明辉气的拐棍杵了杵地:“我闺女昨晚还在手机上说想我,今天就不认我了,他妈的,此仇不报非君子!” 宋晏辞也很生气,她俩昨晚也说想他来着,还说给他带了礼物呢。 他忽然很想顾己。 顾己要是知道乐乐和阳阳出了事,会不会也跟二婶拧断二叔的腿一样拧断他的腿? “行了,时间不早了,先回去吧。” 宋明辉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你也别去单位了,回去浇浇火,冷静一下再说,这案子你也插不了手,你仔细想想,谁接手最好。” 宋晏辞猛地回神,以亲属回避原则来看,他确实不能主导这个案子。 “我有顾己。”他很快笑了:“顾己会帮我的。” 他正要上车,上半身刚探进去,宋明辉就一拐棍打在了他屁股上。 宋晏辞一痛,脑袋一顶撞到了车门,他一手护头一手护屁股:“我说二叔,我刚救了你闺女,你无差别攻击啊你!” “顾己顾己顾己。”宋明辉拐杖又打了他小腿一下:“显眼包。” 宋晏辞茫然无助。 ??? 我干啥了我就显眼包了我? 回到家,宋晏辞和宋明辉又被宋明阳叫去了解了一下情况,等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了。 宋晏辞这时候才发现顾己给他发了三条信息。 “慧妈的手术很成功,你不要担心。” “林一月说你家里出事了,我怕你忙没给你打电话,你有空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或者发个消息都行。” “事情很严重吗,需要我帮忙吗,我人脉真的挺不错的。” 宋晏辞看了看时间,最后一条消息是半个小时前发的,他想了想还是回复她:“暂时解决了,详细的情况我明天告诉你,这件事的确需要你的帮助。” 刚发过去没几秒,顾己的消息就回复了过来。 她说:好。 宋晏辞坐在床上回她:晚安,顾警官。 顾己回他:今天早上见,宋警官。 宋晏辞傻乐着,没再回过去。 退出界面的时候又看到闫利民三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臭小子,别忘了我说的事儿。 宋晏辞一拍脑袋,又下床,跑到书房拿了户口本,放在床头柜上才睡过去。 *** 第二天一早。 鉴于要去见顾己,宋晏辞起了个老大早。 他进进出出洗手间好几趟,衣服选了几套,最后还是穿了最简单的白衬衫,又大早上地敲开他爸的门,扒在门口问:“爸,你刚开始追我妈的时候喷香水吗?” 宋明阳气得捞起个枕头就砸过去:“我喷你大爷!” 宋晏辞一把抓住枕头,抱在怀里,声音都洋溢着欢喜:“我要去见顾己呢,要不要喷点我妈收藏的香水啊?” “见顾己啊……” 宋明阳清醒了点,他坐起来,看了眼儿子:“不用,就这么去吧,你真得感谢我和你妈给你的这张脸,这张脸真的为你敲开了爱情的大门。” 宋晏辞自动忽略了后半句话:“真不用啊?” “不用。” 宋明阳又躺下去:“平淡是真,平淡是福,感情里少搞这些花哨的,真诚是你最好的礼物。” 建设性不大,宋晏辞扔了枕头走了。 走到一半又觉得亲爹说的有道理,放弃了找二叔和江克他们询问意见,神清气爽地去找顾己一起上班了。 顾己也穿了件白衬衫,甚至还画了个淡妆,她难得地有点紧张,看到宋晏辞的车开过来,她还深吸了一口气,又轻轻地呼了出去。 宋晏辞的车子在她跟前停下,看到她的时候耳朵尖先红了起来:“顾队……你化妆了啊?” 顾己耳垂一热:“你看出来了啊?” 宋晏辞耳朵都红完了:“啊……” 顾己上了副驾驶:“就,为了表示我对你的重视,以及我们感情的重视,所以我想还是化个妆比较好。” “实不相瞒……” 宋晏辞咧嘴一笑:“我早上起来也洗了头刮了胡子,我还偷了点江礼的大宝擦了擦脸,咱俩真是心有灵犀昂。” 顾己心里头升起细细碎碎的甜蜜,她问:“你户口本拿了没啊?” “拿了啊。”宋晏辞掏出户口本给她看:“你也拿了?” “废话。”顾己说:“咱俩结婚,我不拿你跟谁结。” “结婚啊……我说呢……???!!!结婚?” “不然呢。” 顾己破罐子破摔:“机会我给你了,我爷爷也同意了,你结不结吧,不结拉倒,咱们分手。” 宋晏辞石化在原地,脑瓜子嗡嗡地转:“还没谈你就要跟我分手?” “没谈?”顾己皱眉。 “你不是才让我追呢吗……”宋晏辞压着心口:“那你以后后悔了怎么办?” “我为什么要后悔?” 顾己想不通:“最坏的结果是你要跟我离婚而已,我有什么后悔的,你又打不过我。” “我跟你离婚干嘛?”宋晏辞为自己辩解:“我宋晏辞,钦城最专一的男人!” “那你到底领不领?”顾己又往过去侧了侧:“我也不是谁都嫁的。” “我领,我当然领啊!” 宋晏辞嘴差点都瓢了:“可是我想的是三媒六聘,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别人有的你都得有。” “那多麻烦。” 顾己抿了抿嘴:“咱们工种不允许,而且今天还是我找老闫通融的,人家看咱们职业特殊才免除预约,你现在这样我会有点尴尬。” “我都快激动哭了……” 宋晏辞声音都颤颤的:“你别尴尬啊,我就是……我就是太激动了导致语无伦次口不择言了,我领,我领!” “那就行了。”顾己高兴了,她系好安全带:“走吧,去民政局。” 宋晏辞应了一声,手掌开合了好几遍,最后还是看向顾己,他欲哭无泪:“咋办啊顾己,我太高兴了,我现在开不了车……” 顾己叹了口气:“下车,换位置,我开。” 车子朝着民政局的方向驶去的时候,远处,顾怀山从拐角处走了出来。 他感慨万千地看着这条路的尽头:“好啊,好啊,咱们的小丫头以后又有了一个家啦。” 第181章 红本 从民政局出来的时候,宋晏辞抱着那两红本傻乐个不停。 顾己从他怀里抽出一本,皱着眉看着结婚证上的照片,想起拍照的时候摄影师一直提醒宋晏辞:“帅哥,我看出来你很高兴了,但是你能不能把那个嘴角收一收?” “两张照片一串编号,其实也束缚不了任何人。” 这时候顾己反而很平静了:“结婚也就这样嘛。” “什么叫就这样嘛?” 宋晏辞义正言辞:“这张证,这串编码,意味着我们以后就是荣辱与共的一家人了,我们俩之间组成了一个新的家庭,我们要为这个家庭负责,对我们身后的长辈负责,生老病死,意外困难,从此以后你都有了一个可依靠和信任的战友,这就是婚姻应该赋予我们的意义呀顾队!” 顾己盯着他明媚的眼睛:“还有生儿育女吗?” “我都还没怎么追过你呢。” 宋晏辞眸子里透着认真:“至少得让你觉得,跟我在一起是真的开心,除了家里人,我是你在这个世界上可以毫无负担的信任的那个人,生儿育女这种事不是我们婚姻的必备条件,只能是水到渠成,而且,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顾己有点被他眼里的真诚所打动:“什么重要的事情?” 宋晏辞笑了起来:“拯救世界,维护正义,为民除害,护我山河啊顾队!” “有出息。”顾己拍了拍他的肩膀:“宋晏辞同志,你未来可期。” “我们前途一片光明。” 宋晏辞小心翼翼把结婚证放起来:“咱们要不要跟大家说一声啊……” “先缓缓吧。”顾己说:“等没那么忙的时候再说。” “那家里人呢?”宋晏辞放软了音调:“我有媳妇这事儿要是被我妈知道了,她得高兴哭了。” “我解决了我爷爷,你解决你家里人。”顾己有点幸灾乐祸:“你先解决,等手上的工作结束了,我去拜访他们。” 宋晏辞高兴了:“好啊,那就这么说定了。” 回警局的路上,宋晏辞把昨天机场发生的事情跟顾己说了,顾己一听就生气了:“现在呢,现在情况怎么样?” “孩子已经没事了,那两个带走孩子的女人已经送到局里了,我二叔和我爸在找那三个男人的下落,顾己,这件事可能是冲着我二叔来的。” 顾己认真想了想:“我知道了,宋晏辞,先晾着那两个女人,尽快找到那三个男人的下落,我会联系我的朋友,关于黑桃团伙的情况他们知道的会更详细一点。” “嗯。” 宋晏辞说:“昨晚我跟二叔还有我爸商量过了,这件事只是他们的一个挑衅,就暂时以绑架案或者拐卖案调查,后续我二叔那边会主导暗中调查,等咱们结束手头的工作,我带你见我二叔,他会详细告诉你之前发生的事情。” 顾己没有意见:“好。” 车子开进警局停在车位上,顾己刚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脸色忽然一变:“宋晏辞,等等。” 宋晏辞问:“怎么了?” 顾己的脸色更加严肃了,她手上拿着的是郎志强案子里收到的那台手机,就在一分钟前,手机上收到了一封邮件。 顾己打开邮箱,发现是一份视频邮件,她看了眼宋晏辞,见他点了点头才下载了视频。 宋晏辞又拉上车门坐了回来,视频显示下载完毕的时候她点了播放。 视频内容是在白天拍的,拍摄仪器应该是固定在人身上的,因为视频里的画面晃动幅度像是人在行走过程中形成的颠簸。 视频的画面中心,一直跟随着一个身形较小的男人,看的出来男人身上还是带着几分警惕性的,所以拍摄其实算得上有点混乱。 视频应该剪辑了一部分中间的内容,特地留下了一些重要的地标,最后的画面是视频显示拍摄者最后的画面停在了那个男人进了一户自建房门口。 “宇康街36号……”宋晏辞凝眸看向顾己:“宇康街属于城西片区。” “城西片区……” 顾己立马想到了城西那伙贩毒团伙,她又去看发件人和邮件标题。 发件人写的是:钦城好市民。 邮件标题是视频文档的名字,就俩字:视频。 “先下车。”宋晏辞说:“我来查一查。” 顾己和宋晏辞立马下车,刚走了两步,聂忠华的车就进来了,他摇下车窗:“顾队,宋队。” 顾己和宋晏辞停下脚步,顾己看了看时间:“你从哪儿来的?” 聂忠华很快停了车下来:“昨天晚上找到了两条爆蝎团伙贩卖毒品的证据,老岑抓了几个买家回来,我过来协助审讯。” “你看看这个。”顾己把手机上的视频给他看:“这地方位于城西。” 聂忠华看完视频,脸色一冷:“带人过去还是?” 顾己一开始是想派人过去的,但现在忽然改变了主意:“咱们的人太挂相了,目前我们也不清楚这视频指向的到底是什么,是帮我们还是给我们下套,我另外找人去盯着吧。” 宋晏辞问:“你找谁,我让我那些……” “我有自己的门道。”顾己挑眉:“你别不信我。” 宋晏辞不说了:“对对对,顾队人脉特别广,不过你有空的话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也不是不可以,你觉得呢?” “我觉得可以考虑。”顾己收起了那台手机:“你们先进去,我打个电话再上来。” 宋晏辞和聂忠华上去后,顾己走到一处阴凉处,第一次拨通了赵启荣给她的那个电话号码。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只是那头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沙哑:“我等你的电话很久了,荣哥说了,所有关于你的事我都必须帮,黑的白的你尽管提,我们都尽力去做。” 顾己知道,这种声音应该是人遭遇了火灾,呼吸道吸入了大量烟尘导致的结果。 “我有一份视频,待会发给你。” 顾己没有多说,直接进入主题:“拍视频的人和被拍的人,他们的身份我都要知道。” “没问题。” 对方也很痛快:“尽力而为,顺利的话电话联系,有必要的话,体彩店见面。” “好。” 顾己说:“另外请你转告赵启荣,下周三我爷爷会空出时间,如果他想见我爷爷的话,可以选择那一天。” “好。”对方应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顾己这才回了重案组办公室。 岑虎和聂忠华在审讯室,顾己看了一圈,把岑虎叫了出来。 第182章 轻蔑 岑虎出来后,顾己问:“赵福才那几个人那边都问清楚了?” 岑虎想到这事儿又来气了:“清楚了,他们家庭条件都很差,不是老弱病残就是没有创收能力,一家人都靠着他们吃饭,后来认识了几个社会上的人,就走了这条道。” “原本卖出毒品的钱他们要给爆蝎分八成的,但因为太缺钱了,就钻了空子,爆蝎发现了,要让他们仨连本带利的补上亏空,那笔钱根本不是他们能还得起的,三个人就商量着跑路,结果被爆蝎的人抓了回去,后面的事情咱们也就都知道了,还有一点,这仨小子都染上毒瘾了。” 顾己说:“也就是说,爆蝎提供毒品,这些人贩毒,他抽取利润,像赵福才这样的人应该还有很多。” 岑虎叹气:“但爆蝎这小子到现在都不松口,我们通过对其他人的审讯找到了他的两个据点,但也没找到多少有用的东西,这小子还挺谨慎的,我跟老聂的想法是他一定有个对他来说绝对安全的地方,那个地方不仅有货,还有我们想要的证据。” “这世上就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顾己冷哼一声:“我去会一会他。” 岑虎立马跟上去:“我跟你一起呗,咱俩好像还没有一起审讯过呢。” 顾己笑了笑:“行,进去之前把他的资料信息给我看看。” 岑虎立马拿了爆蝎的相关资料信息过来:“顾队,多亏了宋队,他认识的那些人是真牛逼啊,一个晚上,爆蝎的资料就齐齐全全地到咱们手上了,但是我看了一遍,详细是详细,就是没看出跟案子有关的东西……” “那是因为我们没有找到,而不是没有。” 顾己边走边看那些资料:“一个人的身份信息几乎会蕴含他的一生,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在这些信息上都会有迹可循,给我半个小时我看看。” 半个小时后,顾己和岑虎进了爆蝎所在的审讯室。 爆蝎的腿被顾己用飞镖扎伤了,不用住院,但够他疼的。 看到顾己进来的时候,他还咬牙切齿地威胁:“贱女人,等我出去,我一定弄死你。” 岑虎气得想拍桌子,顾己一个眼神看过去,他磨了磨牙又坐下了。 “我死不了,我命大。”顾己轻蔑地看着他:“想弄死我的人多了,你还不够格。” 爆蝎脸上闪过一抹恼怒,但很快他就笑了:“找不到我贩毒的证据,我迟早会出去,到时候咱们看分晓!” “出去?” 顾己懒洋洋地往后一靠,她手上爆蝎的资料不轻不重地扔在了桌上。 她语气平静却带着笃定说:“私藏枪支,私制炸弹,意图杀害警察……单单这三点就足够让你在里面待些日子,而且,你真以为我找不到证据?” 爆蝎目光停滞了一下,他冷笑:“别激我,我不吃这一套。” 顾己嫌弃地摇了摇头,她的右手食指在桌上轻轻敲着:“我说了,你不配我花费那么大的精力,爆蝎,不对,应该叫你的名字,马博伟,今天晚上,我就能找到你藏起来的货,你信不信?” 爆蝎也往后一靠,他的手放在了桌子底下捏了捏,目光却在那份资料上停顿了一瞬才说:“我不信。” “无所谓。”顾己轻轻耸肩:“你信不信对我不重要,但结果,一定是我想要的那个。” 爆蝎试图从她的脸上看出除了自信之外的情绪,但当他盯着顾己眼睛的时候,却被那双眼睛里忽然迸出来的压迫惊得心里无端一慌。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呢? 他忍受着腿上的疼,扯出笑说:“既然这么自信,那好啊,你发现什么了?” “我发现的多了。” 顾己笑的就有点漫不经心了:“但我今天心情好,我不告诉你,我就想看你胡思乱想一整天。” 顾己说完,看向岑虎:“老岑,其他拘留间满人了,把他带到四号拘留间。” 岑虎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好嘞。” 爆蝎心里忽然升起一抹惊慌,他焦急地问道:“为什么要给我换拘留间!” “你猜?”顾己轻笑一声,起身出了审讯室。 岑虎亲自送他回拘留处,路上爆蝎问了几次为什么要换拘留间他都没有回答。 直到爆蝎被推进拘留间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这里面关着的几个人,他一眼就能看的出来他们有毒瘾。 岑虎把爆蝎推进去的时候说了一句:“马博伟,你等着,我们一定会找到你贩毒的大本营。” 这话一出,原本死气沉沉的拘留间忽然有了动静,那些七倒八歪因为吸毒被抓进来的人目光齐刷刷地朝着爆蝎盯了过来。 岑虎一看目的达到,他哼笑一声,转身交代同事:“辛苦一下,就让他们这么盯着爆蝎,别动手,别吵架,但也别让他们睡着。” 同事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小声说:“放心吧岑哥,这点小事我绝对办到。” 岑虎又撒丫子跑着找到顾己,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顾队,咱现在可就剩下不到十个小时的时间了,从哪儿打爆蝎的脸啊?” “用不了那么久。”顾己给他递了瓶水:“事情都在我掌握之中。” 岑虎脑瓜子嗡嗡地转:“顾队,你掌握什么了?咱们刚才可啥都没问,就下了几句狠话啊,这到时候要是找不到证据,那不得啪啪打脸啊?” “不会让你打脸的。” 顾己笑了笑:“这样,等老聂出来以后,你们先去协助宋队他们查魏强的案子,我出去一趟。” 顾己转身就走,岑虎着急忙慌地问:“你去哪啊顾队?” “摇人干活。”顾己挥了挥手说。 岑虎实在不放心:“你要摇人,咱们缉毒支队个个都是好汉啊,再不济你带我和老聂去,你要是遇到危险我们还能……” “我有我的打算。” 顾己停下来,她转身说:“我身上还留着一些过去执行任务的习惯,所以有些事在我看来人越少越好,没有浪费人员的必要,需要你们的时候我会毫不犹豫,不需要你们的时候就听从我的安排,等我通知,那时候才是你们需要出动的时候。” 岑虎停下脚步,傻愣愣地噢了一声。 顾己上了车。 车子开出警局的时候,她拨通了戚铭的电话,声音里透着隐隐的激动:“去挖货,来帮忙。” 第183章 报道 宋晏辞那边,他刚进办公室,林一月就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她啪地一声将一沓资料怼在了桌上,气得仿佛脸都胖了两圈。 “怎么了这是?” 宋晏辞一撑桌子坐上去:“把我们林警官气得跟河豚似的。” “老大你看吧!” 林一月气呼呼地拉了个椅子出来坐下:“你看完能比我更生气!” 宋晏辞已经拿起资料开始看了。 林一月还是忍不了,她一拍桌子:“气得我工作以来第三次失眠啊老大!我用了一天一夜,总算把魏强这王八蛋干的混账事都理了个大概。” 宋晏辞看着资料,嘴上却问:“请问你前两次失眠是什么时候?” “第一次是你同意我加入重案组啊,第二次是省厅那些人来查你的时候,第三次就是今天了啊……” 宋晏辞抬头一笑:“林一月,我还不知道你这么在意我呢?” “也不是在意……” 林一月拍了拍脸:“第一次是太激动了,跟着你可以吃香的喝辣的查大案子,第二次是我有点担心,你要是真被查出点什么,我以后去哪儿找可以吃香的喝辣的查大案子的老大呢,你别误会,虽然你长得不差,但我喜欢的不是你这款啦,放松点别紧张。” 宋晏辞口吐芬芳。 林一月忽然又严肃了起来,又一拍桌子:“这些都不重要!老大,你看看魏强干的这都是人事儿吗!他肯定要遭到报应的呀!” 齐飞正好进来:“啥报应,他已经死了算不算是报应啊……林一月,你查出什么了这么生气啊?” “那个早餐店的房主,是一对老夫妻,我想办法联系到了他们的女儿,知道他们大概五年前就出国跟女儿一起生活了,但他们住在钦城的时候家里有个保姆,叫杨淑兰,她人特别好,女房主身体不好,卧床过很长一段时间,杨淑兰把她照顾的特别精细。” 林一月坐不住又站了起来:“后来男房主还出了车祸,他们瞒着女儿,还是杨淑兰和她丈夫焦胜利跑前跑后照顾的,后来这两口子特别感激他们,出国之前就跟女儿商量,家里的其他资产都变卖了,留了这套店面赠予杨淑兰夫妻俩,因为他们手艺不错,就让他们开个早餐店,这两口子勤劳人又好,日子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真好,善良的人遇上了善良的人。” 齐飞走过来:“后来呢,发生了什么导致早餐店忽然倒闭?” 林一月磨了磨牙:“国外那对夫妻说,杨淑兰和焦胜利没有接受赠予,因为他们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并不足够得到这么昂贵的东西,他们做的也都是应该做的,最后双方达成一致,店面给他们开店,但不收取房租,房子还是那家人。” “对了老大,你不是说了吗,早餐店倒闭两年了还有电,那是这对夫妻离开之前,提前预缴了六年的电费,也算是对杨淑兰夫妇另外一种方式的感谢吧。” 宋晏辞看完了资料,他跳下桌子:“这对夫妻这么坚持,是因为他们知道了杨淑兰和焦胜利收养了一个患有脑瘫的孩子,再加上他们夫妻俩年纪也大了,这个店面不仅是对他们这些年照顾的感激,也是对他们往后生活的保障,到目前为止,所有的一切都很美好,人和人之间的真善美体现的……” 林一月深吸了一口气,这次巴掌没拍在桌子上,拍在了齐飞背上打断了宋晏辞的话。 “老齐,你是不知道,大概两年半以前,魏强在网上发布了一篇报道,说是杨淑兰和焦胜利的早餐店是黑店,什么卫生条件不达标,食材不过关,尤其是他还拍了自己吃到过期肉的包子视频,反正那个视频你看过就知道了,经过精心剪辑的素材大乱炖,我气死了啊啊啊啊啊!” “我们看的出来是精心剪辑的素材,但网民们并不在意视频的真假,而且从资料上来看,魏强发布报道的账号粉丝群体很大,发布的内容都是看似正能量为民除害,实际上都和杨淑兰和焦胜利这个报道一样跟颠倒黑白的东西……” 宋晏辞呼了口气:“而且现在的情况是,早餐店倒闭是在两年前,事情是在两年半前发生的,也就是说,杨淑兰和焦胜利还坚持了半年时间,可是目前我最好奇的一点是,为什么在案发现场,那些周围的商贩……他们没有任何一个人跟我们说过这件事?” 齐飞拿着那些资料看,一看也来气了:“他妈的,他干的这种事儿还不止一件!” “这几个事情只是我挑出来最有代表性的了!他就没干过一件好事儿!良心被狗吃了!” 林一月持续自己的河豚状态:“还有第二个,那个叫林琪琪的女生,她因为意外在学校身亡,一开始有人说林琪琪在学校遭遇校园霸凌,学校对林琪琪之死模棱两可的态度也让大众非常关注这件事,林琪琪的父母是一对残疾人,他们一直希望学校给他们一个说法,但几乎是一夜之间,舆论忽然转变,林琪琪的死成了父母对孩子的逼迫,那对可怜的父母讨要说法,反而成了吃女儿吸女儿的血跟校方要天价赔偿!” 齐飞看到后面,忽然眉头一拧,他看向宋晏辞:“老大,魏强那个公寓的前屋主不就叫秦静吗?” 宋晏辞眸光幽深:“以我的想法来看,资料上的秦静,就是我们想的那个秦静。” “对!秦静!我气的都快炸了我!” 林一月气的狂灌半杯水,手背一擦嘴角:“我调查秦静的时候发现了她的一个私密账号,里面的动态几乎完整地记录了秦静从考上大学到最后死亡的心路历程!” “秦静是个小镇姑娘,从考上大学,再到后来找到一个令人羡慕的工作,她都付出了比常人更多的努力,从小镇姑娘到知名外企的实习员工,再到她因为出色的工作能力走到品牌总监,每一步都是她用努力和汗水换来的。” “那套公寓是她给辛苦这么多年的秦静的第一个礼物,也是她给年迈父母的一个依靠,但在魏强的报道里,她成了一个不择手段,依靠男人的心机女,她讨好男人,夺走了原本属于别人的荣耀,甚至连她锻炼身体保持身材,都被曲解成为了讨好男人!” 她说完,叉着腰吼:“这个世界上,每一个造黄谣的人都应该下地狱!” 齐飞的资料看到了最后,原本还算冷静的人忽然就变了脸色,他一拳头锤在墙上:“这是人干的事吗,这狗东西他真的不怕报应吗!” 第184章 嫉妒 林一月知道他看到了最后,她深呼了一口气,声音都有点哽咽了:“那个叫田鹏宇的男生,我联系了他们村里的村长,他告诉我,田鹏宇是个孤儿,是他奶奶收养了他,田鹏宇从小是吃村里的百家饭长大的,村里人也都很照顾祖孙俩,田鹏宇十七岁的时候入伍参军……” 她眼泪都出来了,擦了把眼泪继续道:“后来田鹏宇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牺牲了,他奶奶年事已高,身体也不好,村里人就达成共识,田鹏宇牺牲的事情绝不能告诉老太太,可是他们瞒的再好,还是被魏强这王八蛋钻了空子,他偷偷溜进村里,以采访烈士家属的缘由出现在老太太跟前,老太太知道了田鹏宇牺牲的事情……没两天就走了,你看那篇报道,魏强写的看似很感人,但完全忽略了老人家的痛苦,明明是他的出现导致了老人家的死,他却能写成人家祖孙之情深厚!” 齐飞胸膛剧烈地起伏着:“魏强这王八蛋!” 宋晏辞语气肃然,眼里盛着不悦:“身为记者,作为一个有能力引导舆论的人,他的语言和文字应该成为悬在不公和乱像头上的一把利剑,但魏强的语言和文字,却成了刺向无辜和弱小的一把刀。” 林一月说:“而且和老大说的一样,魏强发布这些报道的账号都有大体量的粉丝群体,这些受害者根本没有能力和强大的网络抗衡,他的每一篇报道后面,都是对一个家庭毁灭式的伤害,他毁灭了这些人,却活的风生水起,至于其他的偷拍名人隐私这些,我都没算在里面,他有几个账号,都是网上很有名的狗仔账号。” 宋晏辞又拿起那一沓资料,想重新翻一翻却有点不忍心再看。 资料被扔在了桌子上,他开口:“老齐,你带几个人去平吉县,既然早餐店是因为舆论的原因开不下去的,我要知道为什么周围的商贩为什么对此闭口不言,另外,查一查杨淑兰夫妻俩如今的情况。” “林一月,你去联系林琪琪的父母,了解具体的真相,派两个人去学校调查,一定要记住,所有一切都要建立在不伤害林琪琪父母的前提下。” 林一月和齐飞双双点头,林一月问他:“那秦静和田鹏宇呢?” “这个我让其他人去。” 宋晏辞觉得有点烦躁,他顺手掏了烟盒出来,要拿烟的时候又把烟盒往桌上一扔:“先这样吧,都去干活,我去找郑沛。” 齐飞和林一月各自行动,宋晏辞又叫了两个同事,让他们去把那个叫郭珊的女人带回来。 宋晏辞到法医室的时候,见郑沛正襟危坐,两手扣着膝盖,闭着眼睛。 他都没有睁眼睛就知道来的是宋晏辞:“比我预想的时间晚到了两个小时,你干嘛去了?” “哥干大事儿去了。”宋晏辞一踏进来,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郑沛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嫌弃道:“啧啧,收拾的油头粉面的,去人家顾队跟前显眼去了?” “嫉妒,你就是嫉妒。” 宋晏辞走过去,拿出手机往郑沛眼前一怼:“给爷睁开你的眼睛看清楚喽!” 郑沛又掀开眼皮扫了一眼,刚准备闭上眼再揶他两句,猛地睁大眼睛,怼在宋晏辞手机跟前:“你他娘的也太恶心了吧,你P图!” “我P你个头!” 宋晏辞毫不留情一巴掌过去,抓着他的头发:“看清楚!货真价实!民政局亲自颁发!爷以后是正儿八经的已婚人士!你已经高攀不起了!” “我他娘的……” 郑沛蹭的站起来,拿过手机,放大图片,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最后问:“你来真的!” “真的不能再真了好吧!” 宋晏辞跑过去关上了法医室的门,回来的时候还有点羞涩,娇柔做作地搓着手心。 “哎呀,你都不知道,就我们家顾己,她好会,好浪漫,前天晚上老闫给我打电话说要户口本儿,我还以为什么特殊任务呢,顾己老早就说让我今天早上去接她上班,我今天一到……” 宋晏辞清了清嗓子,学着顾己的语气和神态还原了当时的场景:“你知不知道,老郑,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当时……” 郑沛一脚铲过去:“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宋晏辞毫不在意:“我当时心跳加速,双手发抖,肌肉痉挛,我脑瓜子嗡嗡地,我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要跟我结婚!她一定很喜欢我,不然她怎么会愿意跟我领证呢,你说是不是?你说话啊老郑……” 郑沛沉默着,看着这王八蛋在他的法医室手舞足蹈地重现他的领证史,最后还给自己总结:“阿呸,人还是要多做好事的,你看老天爷待我也是不薄的,以后我还要继续做好人,干好事……” 他话还没说完,郑沛已经冲过去捂着他的嘴:“老子说了,不要叫我阿呸!” “不说就不说,你看你这个人就是脾气暴躁,怪不得这两年头发越来越少了,平和,平和一点行不行?” 宋晏辞苦口婆心,见他开始磨牙,啧了啧嘴,一秒恢复正常:“好的郑法医,现在请您跟我讲讲,在对魏强的尸检中,您有没有什么线索可以给到我呢?” 郑沛面无表情地松开他,在他脚面上狠狠踩了一脚,却是发自内心地跟他说:“老宋,恭喜你,回头哥给你包个大红包。” “要的要的,你这个小法医还是很有觉悟的嘛。” 宋晏辞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下去:“不大对不起我们的革命情谊。” 郑沛笑了两声,他往停尸台的方向走:“你跟木头说了没有?” “说了呀,刚说,进门之前给他发的消息,现在知道了吧,这事儿除了我跟我们家顾己,她爷爷知道,我爸妈他们都还不知道呢,我对你跟木头是真爱。” “你别。” 郑沛抬手挡住他:“你的真爱只有顾己,我们不配被爱。” “跟我们家顾己比当然是比不上的,但在朋友这个范畴,你跟木头可是我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呐阿呸,你知道的呀,我对你的爱……” “你闭嘴吧!” 郑沛哭笑不得地打断他:“我给你三秒钟,收起你溢于言表的那没出息的样子,你看看解剖台上这具尸体,他在等你。” 宋晏辞噘了噘嘴:“你嫉妒,你一定嫉妒,你现在一定很嫉妒我吧?” 郑沛:我他娘的…… *&#@%@!@#*&* 第185章 嫁妆 戚铭被顾己一个电话叫了出来,激动万分地上了车:“去哪儿?就咱俩?货多不多?老大,你不是在骗我吧?哎呀,我好久没这么激动过了!” “我骗你干嘛?” 顾己把爆蝎那份资料丢给他:“相关资料,仔细看看,你觉得货在哪儿?” 戚铭很快拿起资料,顾己没再说话,车子直接往平吉县开。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戚铭终于看出了苗头:“村里,老大,这小子货一定还在村里!你们的人不是把他在市区的几个窝都捣了嘛,啥都没发现,这小子在审讯过程中又那么自信,他一定是确定了,危险已经解除了,而能够让他完全放心的地方……除非那个地方你们已经找过了,而且什么都没有找出来,或者,是一个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地方!” 还有点脑子,顾己轻笑::“资料上显示,马博伟的父母死因不详,二十年前,年仅十岁的马博伟独自一人从宁城来到平吉县,找到爷爷马世栓,但马世栓却不认这个孙子,在最初的几年里,马博伟连饭都吃不饱,连屋里都进不去,但在马博伟十六岁的时候,马世栓对这个孙子却突然亲近了起来,这之后马世栓就染上了毒瘾,或者说,他之前就染上了。” “妈的,这小子十几岁就开始跟毒品打交道了。” 戚铭骂了一句:“资料上说他最近才开始在钦城有了名气,突然炸出来的一个小团伙,手上却有最全的货,怎么想都不对劲。” “所以他这么多年的重点根本没有放在我们关注的地方,他经营的最好的,是村里那条线,只是最近才开始走市区这条路。” 顾己的车速又快了点:“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失去双亲,想方设法找到爷爷,没想到对方却不认他,按这个发展来说,马博伟和马世栓的关系应该很差,而且我有理由怀疑,马世栓的死跟马博伟脱不了关系。” 戚铭又激动了:“但资料上却说,马博伟这么多年经常回去祭奠马世栓!他祭奠个毛线啊祭奠,他没把马世栓挖出来鞭尸就不错了。”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顾己勾唇一笑,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 戚铭一愣:“卧槽,不是吧老大……” 顾己没回答,只说:“马博伟这么多年能在村里摊开这么大一场买卖,又在这里有那么多小喽啰,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那个村里大部分人也干净不到哪里去。” “所以你叫我过来,先把货找到,是不是?” 戚铭一笑:“老大,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顾己嫌弃地瞟了他一眼:“你可真容易满足。” 戚铭傻乐着,又忽然有点惆怅:“要是老黑在就好了……” 顾己脸色也怅然了一瞬,很快她又说:“没事,很快我们就能见面了。” 为了防止惊动村里人,顾己把车子停在了不引人注意的地方,上山之前,她给宋晏辞发了个消息。 马世栓的墓地就在村里的后山上,为了保险,顾己和戚铭小路都没有走,两人规划了一条最快到达目的地却难度最高的路线。 但对身经百战的两人来说,这些都是小问题,戚铭自觉地跟在顾己后面,像曾经很多次一样,她打头阵,他们在后面各司其职,但今天,他从中间的那个成了最后殿后的。 “老大。”戚铭在后面说:“等老黑回来了,咱们带他去见肥熊吧,我也好想肥熊。” 顾己手上的砍刀切断挡在面前的杂草:“嗯,等他回来咱们就去。” “到时候慧妈的身体也养好了。” 戚铭说:“到时候她得多高兴啊,我心里清楚的很,咱们再好,可没有一个人是周列,只有周列是她十月怀胎,又从巴掌大点养活到那么大的,咱们没有一个人可以比得上周列,你说是吧?” 顾己停下来,她转过身,脸上都是汗意:“哟,我们哭包长大了。” 戚铭翻了个白眼:“我说老大,我比你小不了几天好吧,你看我的样子像极了看个智障。” 顾己轻笑一声,她转过去继续前进:“孤狼,我结婚了,今天早上结的。” “结啥?”戚铭在后面问。 “婚。”顾己重复:“结婚,跟宋晏辞结婚。” 戚铭在后面好一会儿没说话,顾己又问:“你干嘛呢,你就不会恭喜我一声?” “等我哭完吧。”戚铭说:“我哭完了再恭喜你。” 顾己撇撇嘴:“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你这样哭下去对眼睛不好。” 戚铭不管,自顾自洒完热泪:“你咋不早告诉我嘛?” “早告诉你有什么用,你又想破坏我的爱情?” “宋晏辞还算个好人啦。” 戚铭追了两步:“最主要的是他帮了咱们老黑那么多,作为感谢,你嫁给他我也能勉为其难地接受吧……” 顾己转过去,眼刀嗖嗖嗖地往他身上戳:“你想死在这荒郊野岭吗姓戚的!” “不是啊。” 戚铭一脸无辜:“我是想说,我都来不及给你准备嫁妆,虽然宋家有钱,但咱们也绝不会让你被别人看轻的是不是?不过没关系,现在还只是领了个证,还没到结婚的时候呢,我给你存了,我一直在给你存嫁妆的,这点你不用管……” 顾己眼眶一热,她又转过去:“你就留着吧,给自己当老婆本儿。” “不用不用。” 戚铭笑的非常明媚:“我们先把你嫁出去,从此以后宋晏辞就跟咱们成了一家人,等我娶媳妇的时候就让他给我出彩礼,咱们就可劲儿薅他,我这个主意不错吧?” 顾己:“你可真不是人。” 戚铭嘿嘿地笑。 顾己又说:“不许欺负宋晏辞。” 戚铭哼了一声:“不爱了,你就是不爱了,你一点都不爱我们了。” “你闭嘴吧。”顾己擦了把汗:“到地方了。” 两人立马收起刚才的松散,同时警觉起来。 当初老韩给他们上的第一堂课就是教他们:无论在你们看来多么简单的行动,都必须打起绝对的精神,因为你根本无法预料,你的一点轻敌,会给整个任务带来多么严重的打击。 两个人直达马世栓的墓地,已经是汗如雨下。 第186章 挖坟 戚铭负责放风,顾己观察着马世栓的墓地。 马世栓的墓地周围也有其他的坟墓,虽然坟头上也有杂草,但也看得出来前来祭奠的痕迹和坟头上杂草被处理过的痕迹。 马世栓的坟前既没有祭奠过的痕迹,坟头上几尺高的杂草也意味着这里没有人处理过。 可资料上又显示,马博伟经常来祭奠他。 这就有意思了。 戚铭转过来问:“老大,咋样,有没有问题?” “有。” 顾己观察着坟墓周围的情况,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她蹲下身,观察着地上杂乱不堪的脚印冷声一笑:“南方还是很好的。” 戚铭问:“老大你说啥?” “我说南方还是很好的。” 顾己朝他招了招手:“起码这里土质松软,你看这里,所有的行走痕迹都停在了这儿。” 戚铭也蹲了下来:“这小子真把货放他爷爷坟墓里?” 顾己没说话,她抓起面前的一抔土观察,又递给戚铭看:“发现问题没有?” 戚铭仔细看了看:“我擦,这王八蛋还挺聪明,新土上盖旧土。” 顾己启唇一笑,她往后退了一步:“挖吧。” 戚铭看着他们拿上来的铁锹,思考了一瞬,拿起铁锹就要挖。 顾己提醒他:“咱现在可是挖人家的坟,你这么干脆真的好吗?” 戚铭一铁锹已经戳进地里:“老大让我挖我就挖,你说挖肯定有你的道理,都不用怀疑的,我老大就是对……” 话音刚落,两个人均是耳垂微动,目光同时凛冽起来,戚铭第一时间和顾己并列而站,两个人都进入了防备状态。 下一刻,一大波人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各自手中都拿着趁手的工具,正中的中年男人非常不悦地看着顾己。 顾己发出一声轻笑:“来的可真快。” “老大。”戚铭也一笑:“二十五个人,这盘菜咱俩能吃一会的了。” “24个。”顾己说:“中间那个没什么战斗力。” 她说话的声音并不小,足够那些人听到,年轻的男人都很不爽,反倒是被说的中年男人并不在意,他笑了笑,带着那些人往前走了几步。 这人目光里就透着一股精明,如今看顾己和戚铭的时候又带着几分阴沉,他开口道:“两位,大中午的你们跑到我们村里的坟地里刨别人家的坟,这是几个意思?刨人坟墓这种事,是要遭报应的,你们知不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我刨的就是坟呢?” 顾己盯着他:“不是你家的坟,你激动什么,还是说……里面埋的是你爹?” 这就是明显的挑衅了,男人顿时变了脸色,但他还是保持着冷静:“你们做这种事要犯法的知道吗!” 顾己漫不经心地一笑:“村长,我犯法还是你犯法,这个事情你先搞清楚,我挖个土坑我能犯法到哪里去?” 她叫出村长的时候,对面那些人脸色又是一变,尤其是那个中年男人,他的眼里几乎是一瞬间露出凶光来。 顾己毫不在意他的目光,她继续道:“跟着爆蝎……啊,马博伟,这些年你们应该赚了不少钱吧,你们的货平时都会藏在哪儿?我猜猜,不会是在我脚下这个坟里吧?那我就能理解了,我这一铁锹下去,挖的可不是马世栓的坟,那是你们的命啊。” “村长。”男人身边有人说:“这女人知道的太多了,您放句话,咱们现在是怎么弄?” 有人附和:“是啊村长,这要是被她捅出去,咱们没一个人能好过啊!” 男人目光幽深地盯着顾己,下一刻,他抬起胳膊一挥手:“上!绝对不能让他们活着回去!” 话音落下,那些人蜂拥而来。 顾己和戚铭对了个眼神,两人唇角微动。 “喂。” 就在他们刚要出手的时候,又是一道声音响起,村里那些人的脚步猛地停下,目光越过顾己和戚铭看向他们身后。 “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 李重光从阴影处走出来,他走到顾己和戚铭身边:“不要脸也有点限度吧?” 顾己侧头一看,满是惊喜:“你怎么来了?” “宋晏辞给我打电话了。”李重光看了眼戚铭,和顾己说的一样,这人眼眶已经红了。 “给我上!”那村长又是一声令下,这两人又出现了个帮手,这让他很不高兴。 那些人再次蜂拥而来,手上的砍刀和木棍毫不留情地往顾己他们身上招呼,但对这三个人而言,战斗是已经沁在他们骨子里的肌肉动作,这些人不过是小菜一碟。 眼看自己的人落了下风,村长忽然感到一阵危机,他喊着:“他妈的,都起来啊!三个人你们也打不过,你们是废物吗!饭都吃到脑子里去了吗!” 戚铭折了一个人的胳膊,拎着对方的衣领将人往后一扔:“大哥,你搞清楚没有啊,是我们太强知道吧?” 虽然李重光失去了记忆,但他们之间的合作是那么默契。 戚铭几乎是一边洒泪一边给那些人断胳膊断腿。 李重光忍不住笑了,他往顾己那边推了个人:“顾己,你能不能让他不要哭了,他的眼泪都飞我脸上了。” 戚铭在另一边给自己辩解:“我这不是泪!我这是汗!” 一大半的人被他们放倒在地上,戚铭不知道从哪儿看到一条蛇,眼睛一亮:“嘿嘿,看爷爷给你们找点好东西玩玩。” 他窜过去,几乎是在眨眼的功夫就捏住了那只蛇的七寸,一回头就见那村长要跑,他转了方向,一个健步冲上去,手里那条蛇往村长身上扔过去,吓得村长滋哇乱叫往前跑。 “戚铭,别追了,回来。”顾己见那傻小子还要追上去,她叫了戚铭一声:“回来干活!” 戚铭及时刹车又跑了回来:“老大,那他咋办嘛!” “他跑不了。”顾己甩了甩胳膊上的汗水,下巴戳了戳地上那些人:“挖。” 戚铭撇了撇嘴,脚踢了踢地上的人:“吆喝个屁!给我起来挖坟!” 等宋晏辞和王所他们押着村长过来的时候,就见顾己和戚铭他们脑袋上各自顶着个大叶子站在阴凉里,李重光正好给他们一人递过去个小叶子当扇子。 至于马世栓那个坟…… 此时正围着一圈人,都在以手刨坟,一个个挥汗如雨,刨的非常起劲。 顾己抬头看到宋晏辞,眼尾的弧度都扬了起来,她说:“那男的,宋晏辞,我刚领了证的男人。” 第187章 哭包 宋晏辞拎着村长往前一扔,又屁颠颠地跑到顾己跟前,从裤兜里掏出两瓶矿泉水:“渴了吧,赶紧润润嗓子,按照你的吩咐,老聂和老岑他们已经在山下布控了。” 李重光先嫌弃巴拉地瞟了他一眼,抢了他手里另一瓶水丢给了戚铭:“给,润润嗓子。” 戚铭都没心思嘲笑宋晏辞了,他拿着李重光丢过来的水热泪盈眶,一把搂住李重光:“老黑,老黑,你怎么变这样了老黑,我都不认识你了老黑。” 这么热的天,刚才又出了一身臭汗,这会儿两个大男人抱在一块儿,李重光只觉得他们就像是两个大火炉在拥抱。 他浑身僵硬地拍了拍戚铭:“听说你特别能哭,但我觉得你先别哭的这么真心实意的,等我恢复记忆了再哭吧,你现在哭的话我会很尴尬。” 戚铭放声大哭,重重地拍着他的后背:“老黑,你就是老黑,你嘴巴这么毒,你一定是老黑!” 顾己那边,她一口气喝完了一瓶矿泉水才问宋晏辞:“不是只让你通知王所他们吗,你怎么也来了?” “这村子不简单,我觉得还是过来看看的好。” 他话刚说完,王所就问:“顾队长,宋队长,这坟咱们真要挖啊,这万一……” “挖吧。”顾己说:“挖错了算我的。” 王所迟疑了一下,吩咐带来的民警拿着工具上来。 顾己又说:“这么热,就不要让咱们的人动手了,谁埋的谁挖,这不人都准备好了嘛,让他们自己挖。” 王所一愣,忍不住笑了笑,给带来的民警使了个眼色,他们手上的工具立马丢给了那些人。 顾己给村长丢了一把过去:“让他带头。” 其实也并没有挖多久,爆蝎这些人还挺聪明,坟包被挖开,下面并非棺材,而是个地窖。 地窖里放着口棺材,爆蝎的货都在棺材里放着,除此之外,还有爆蝎藏起来的名单,那上面不仅有他的买货渠道,也有他手底下帮他贩毒的详细名单。 戚铭这会儿已经甩干了眼泪,跑过来一看:“卧槽老大,马博伟这小子是真行啊,这下面真没有马世栓的尸骨哎。” 顾己轻笑,她看向村长:“马世栓的尸骨埋在哪儿了?” 挖了那么几下,村长这会儿胳膊腿儿都打着颤,他问:“警察同志,我……我要是说了,能宽大处理吗……” “能,那当然能啊!” 宋晏辞说:“你这是在帮我们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话我们又不是乱说的。” 宋晏辞这么一说,别说村长了,就连他带来的那些年轻人都争先恐后地指着个杂草丛生的地方:“那儿!埋那儿了!” 顾己他们朝他们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李重光啧了一声:“这小子是真损。” 戚铭问:“咋啦黑?” 李重光莫名其妙地接受了他的亲近,他说:“从风水学的角度来说,他埋的这个方位,是不得往生的。” 戚铭拿叶子扇着风:“嗬!那他既然信这个,就不怕影响到自己啊,通常家里的坟弄不好地方,人们会觉得很影响后代吧,要不现在怎么那么多人动不动的就要迁坟改运呢。” “对爆蝎这种亡命之徒来说,这些都不重要,他要信这个,就不会去贩毒了。” 顾己说完这话,又命令村长他们下去把所有的毒品都运上来。 村长急着问坦白从宽的事儿,宋晏辞那是一顿忽悠。 王所长在一旁笑:“也就是顾队你们,这要是我来,这会儿辛辛苦苦下去干活的就是我们这帮人咯。” “谁造的孽谁解决。”顾己笑了声,看向宋晏辞的时候眸子微微眯了眯。 宋晏辞立马明白过来,他微微侧身,压低声音:“王所是个靠得住的,我查过他,而且来的路上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了,会暗中调查爆蝎在这里的保护伞,这点你不用操心,我让江克他们盯着呢。” 顾己嗯了一声,目光和王所相对,两人皆是了然于心,轻轻颔首表示理解。 爆蝎能在平吉县摊开这么大的一个摊子,甚至连村长都跟他狼狈为奸,那么公检法系统也不排除有人罩着他。 坟里的东西都弄上来以后,李重光才走到顾己和宋晏辞跟前:“行了,时间也差不多到了,我得走了。” 戚铭冲过来:“你去哪儿?” “我想试试二叔的法子。” 李重光看着宋晏辞:“人总不能不明不白地活下去,我跟他都说好了,下午三点的飞机,时间正好赶得上。” 宋晏辞没多说,只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你好消息。” 顾己也没有多问,她看向宋晏辞:“我跟戚铭送送他。” 戚铭紧跟着李重光:“老黑,你去哪儿啊老黑,咱俩还没怎么说话呢,你怎么就要走了?老黑,你别说,你现在这样也挺帅的,我能接受。” 李重光:“他话好多。” 顾己说:“习惯就好。” 戚铭:“??” 走到路口的时候,李重光停下来,他看着顾己说:“李重光的新婚礼物已经给宋晏辞了,至于周列的,等我回来再给你。” “你还分得挺清。”顾己瞪了他一眼:“等多久,给我个时间,多了我们不等。” “三个月。”他说:“或许会早,或许会晚,但周列迟早会回来。” 顾己轻轻呼了口气,手心向外将又要开始哭哭啼啼的戚铭怼到一边去,她问李重光:“风险大吗?” “有一定风险,但我觉得我能克服。” 李重光顿了顿:“我妈那边,就辛苦你们了,等周列回来,我让他亲自补偿。” 顾己点了点头,她又叫戚铭:“哭包,你拿手机了没有?” 戚铭哽咽着:“拿了啊。” “给我录音。”顾己说:“让他再说一遍,回来好好补偿咱们。” 李重光有点失笑:“我们以前也这么损?” 戚铭冷笑,手机怼过来:“那你可就想少了,以前比这还要损呢,说吧,留个证据,免得你小子到时候不认了。” 李重光无奈:“以周列的身份还是?” “都录吧。”顾己说:“万一你又这么回来了,我们不得亏死了。” 戚铭附和:“对对对,老大,还是你想的周到。” 李重光觉得好笑,却也老老实实地用李重光和周列的身份都给他们录了音。 眼见着他下了山,戚铭又瘪起嘴:“老大,我好难过,我好想哭。” 顾己拎着他往回走:“你省省吧,别哭了,真的,我都怕你哪天哭死在我跟前,你再这样,我再也不带你玩了啊。” 戚铭一秒收泪:“别啊!你别啊老大,你不能找了个有钱的男人就不带我玩了啊,我好日子才刚刚开始,我才要开始靠你过好日子呢啊……” 第188章 秩序 聂忠华和岑虎他们在山底下布控,等顾己他们下山的时候,村长那一行人的家里已经被他们搜了个干干净净。 岑虎身上的衣服都能拧出水来了,一看到顾己就激动万分地冲了过来:“老大,赚了赚了,咱们这次赚大发了,就这些人家里搜出来的毒品,老闫不给咱们开个奖励大会是说不过去了啊。” 顾己看着来来往往的同事们搬运赃物,她笑了笑:“老聂呢?” 岑虎抹了把汗,随后拉着顾己往阴凉处站了站:“那村长鬼的很,在村里也留了一伙人,我们抓捕的时候有几个同事受了伤,老聂也伤了,这会儿正在处理呢,不过也多亏了老大你们,他们带了大部分人手上山,我们这儿轻松多了。” 顾己眉头一拧:“严重吗,我去看看……” 聂忠华正好走了过来:“都是小伤,没什么事,不用担心。” 顾己松了口气,一回头就见宋晏辞要上车,她叫住人:“你去哪儿?” 宋晏辞停下来:“老齐正好在平吉县呢,他去了解早餐店的具体情况,我寻思正好过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 顾己说着又嘱咐聂忠华和岑虎:“赃物和人都带回局里,爆蝎那边等我回来再去审,村长这些人你们自己分配。” 看着顾己和宋晏辞上了车,戚铭跑过去:“我呢,我呢我呢,你不管我了啊老大?” “这么多车,你自己挑一辆喜欢的回去吧。” 顾己对他笑了笑:“回去好好照顾慧妈,我晚点来看她。” 不远处,岑虎捏着下巴:“老聂,顾队来之前,我是真没想到她这么厉害啊,爆蝎那小子啥都没说呢,顾队就来一句,今天晚上,我就能找到你藏起来的货,你信不信,哎哟,当时给我吓的呀,得,晚上还没到呢,爆蝎的坟都被顾队给掘了,再加上这么多的货,啧啧,顾队真是个宝啊。” 聂忠华脸上有了几分温度:“她本来就很好,是你低估她。” 岑虎猛地看向聂忠华,眼神里满是打量:“我说老聂,你不会真喜欢咱们顾队吧?” “你想多了。”聂忠华冷冰冰留下这么一句,往戚铭的方向走了过去。 顾己一走,戚铭又成了硬汉特警队长,跟个木头似的立在那儿,别的不说,看着倒是挺让人安心的。 见到聂忠华的时候他笑了笑:“你就是那个唯二去过我们老大在钦城的住处的聂忠华是吧?” 聂忠华一愣,跟他握了握手:“对,是我。” 宋晏辞要是知道他已经去过顾己家里了,应该会气死吧,聂忠华想。 “顾己跟我说过你。”戚铭拍了拍他:“有出息,好好干,以后一起吃饭。” “嗯。”聂忠华觉得顾己的朋友都很有趣,他又笑:“有机会一起吃饭。” “要什么机会啊,待会就行。” 戚铭扫了一眼,见他们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你哪辆车啊,捎上我,咱们去吃个饭再回去。” 岑虎冲过来:“哥们,带上我成么?” “咋不成啊,非常成。” 戚铭反客为主:“人是铁饭是钢,咱们吃饱才能干活,这可是顾队当初教我的。” 岑虎跟他勾肩搭背地往车里走:“兄弟,你跟顾队以前在哪儿干呐?” “我俩啊……”戚铭认真想了想:“嗐,我俩在后勤部门干了好多年。” “我说呢,怪不得顾队查无此人,原来是扫地僧啊!” 岑虎更敬佩了:“来来来,兄弟,今天这顿我请,必须我请。” 聂忠华在后面听得有点失笑,无声地说了声:傻货。 另一边,宋晏辞在去平吉县县城的路上跟顾己讲了魏强的相关报道,顾己听的拳头都起来了,最后忍了好几下才忍回去:“你刚才还说,魏强可能不是性窒息群体?” “目前有这个怀疑。” 宋晏辞说:“而且还有一点,我跟齐飞在魏强家里检查的时候发现他当初离开的时候正在吃方便面,但郑沛在尸检的时候却在他的胃内容物里发现了鹅肝。” “鹅肝?”顾己拧眉:“一个在家吃泡面的男人,出去吃鹅肝的可能性还是比较低的。” “而且按照当时的情况,他以为自己很快就会回来。” 宋晏辞说:“我已经派人去查相关监控记录了,如果他没有刻意隐藏,应该能找到他出门到底去了哪儿,见了谁。” 顾己嗯了一声:“但我现在担心的是,杀害魏强的凶手,会是另外一个季翎。” 宋晏辞眼眸暗了暗:“不瞒你说,我也在想,如果我们要找的凶手都是这样的,那我真不知道问题到底是出在这个社会身上还是凶手身上,更或者说,是出在我们身上。” 如果每一个受害者一定要通过犯罪的方式来为自己自己讨回公道,那法律和公义的存在又是为了保护谁? “可话又说回来了……” 他又说:“这个世界本身就不是非黑即白,好人和坏人哪有什么分明的界限,相较于天生的犯罪者,这个世界上人们犯罪的理由千奇百怪,不懂法的,走投无路的,冲动之下的,防卫过当的,一不小心的,好好坏坏,谁又分得清呢。” “所以我们的存在不是为了正义。”顾己说:“宋晏辞,我们只是在维护秩序。” 宋晏辞呼了口气:“是啊,法律不是正义的底线,而是道德和秩序的底线,你看这世上有多少事情脱离了公道,但撑破天了也就是四个字,公序良俗。” 这个话题太过庞大,顾己把关注点又捞到案子上来:“那这样说的话,按照林一月的调查,有太多人有杀害魏强的动机了,而且为什么非要选择性窒息死亡这个方式?这个方式对他,或者凶手来说有某种意义呢?还有,为什么非要选择早餐店?这个又有什么指向性?其实还有很多疑点。” 两人这么说着就到了平吉县县城,结果到早餐店那儿一看,不仅没见着齐飞的身影,就连周围那些店面的门都是关着的。 宋晏辞觉得奇怪,立马给齐飞打了个电话。 电话里齐飞累的嗓音都哑了:“老大,你是不知道,我来的时候也跟你一样懵,店面齐刷刷的都关着门,后面没办法,我跟带来的几个同事调查了其中几家店面老板的联系方式,我们直接上门找人去了。” 宋晏辞问:“结果怎么样?我跟顾队现在就在早餐店这儿,要不要过来帮忙?” “不用了,来了也白搭。” 齐飞说:“我算是知道前两天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提当年杨淑兰和焦胜利被网暴的事了,原来是魏强那混账东西当时给这些商贩都给钱了,当年的事情完全就是魏强在这儿跟杨淑兰夫妻俩因为上菜上的晚起了矛盾,魏强气不过去,扬言要搞死杨淑兰和焦胜利,那两口子都道歉了,魏强这王八蛋还是不依不饶,后来就出现了报道的事情,那些商贩基本都收了魏强的钱,你说谁会帮杨淑兰他们啊。” 宋晏辞听完,咬牙切齿地说了句:“王八蛋!” “反正你跟顾队先回去吧。” 齐飞又说:“我们也问了个大概了,现在只需要再确定一下就行了。” 宋晏辞看了看时间:“那你们别去找杨淑兰他们了,我跟顾己过去,你们弄完了直接回局里,等我们回来。” “好。”齐飞说:“老大,那咱们局里见啊。” 第189章 咳嗽 顾己和宋晏辞敲响那扇破败不堪的房门时,还没来得及设想开门的人会是什么样子。 房门吱呀一声向外推开,瘦骨嶙峋的老人站在门口,双目茫然地看着他们:“你们……你们找谁?“ 一眼看进去,屋子里黑黢黢的,甚至还从里面往出来涌着一股难闻的味道,顾己和宋晏辞都愣了愣。 宋晏辞问:“请问,杨淑兰和焦胜利是住在这儿吗?” 老人耳朵有点背:“你说什么?” 宋晏辞蹲了蹲身子,声音大了点:“杨淑兰和焦胜利是住这儿吗?” 老人怔了怔,他双目浑浊看着宋晏辞,下一刻脸上又浮现出慌乱,颤颤巍巍地往后一退就要关门。 宋晏辞眼疾手快地将门挡住了。 “我们不认识杨淑兰,也不认识焦胜利。”老人执拗地拉着门,想要把他们隔绝在外。 但他的力量太小了,宋晏辞根本没用力,他就已经累的身体颤抖。 屋子里突然传来剧烈的咳嗽声,宋晏辞的手从门上移到老人身上,他扶住老人:“我们是警察,今天过来是想找你们了解一些情况,您不要紧张,我们……” 屋里的中药味混合着房子背阴面的发霉味,更加浓烈地传到宋晏辞的鼻子里。 里屋的咳嗽声越来越剧烈,老人脸色一变,他推开宋晏辞的手,转身往里屋的方向跑过去。 宋晏辞和顾己又是一愣。 他脚步急促,但右腿却使不上什么力气,似乎要用右手在大腿上帮扶一把,他的腿才有力气。 他蹒跚的身形让宋晏辞和顾己心里突然不好受起来。 他们跟进去,看到屋子里凌乱不堪,窗帘虚虚遮掩着,整个屋子似乎都浸淫在一股死气沉沉的腐烂味道里。 一进卧室,率先映入两人眼帘的就是床上老人手上的帕子。 那帕子上是一团刚咳出来的血。 开门的老人正颤抖着双手给床上的妻子倒水。 老人喝了口水,顺了顺嗓子,终于好受了点,可没舒服两分钟,她再次咳嗽了起来。 “她这个情况必须送医院。” 顾己想都不想,她冲过来,掀开被子就将老人抱起来:“宋晏辞,带上老爷子,咱们去医院。” 老太太咳的说不出话来,老爷子吓了一大跳,他冲过去就想抓住顾己:“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你们放开她呀!你们不要吓着她呀!” “老爷子,咱们必须得去医院!” 宋晏辞声音很大,他禁锢着老人的胳膊,盯着他的眼睛:“不去医院,她会死的!” 老人一怔。 顾己已经抱着人跑出去了。 宋晏辞几乎没有犹豫,他直接背起了身边的老人,紧跟着顾己的脚步下楼了,房门在他们身后砰地一声关上了。 他们住的还是很多年前的老小区,小区里甚至都没多少户人家在住了。 宋晏辞背着他的时候,能听到他的喉咙里发出的嘶哑声,要论身体状况,他应该比他的妻子好不到哪里去。 顾己将人放在车上,挤压她的定喘穴,大拇指挤压她的胸骨上窝,手指用力在她胸骨下按压,又去按压她的肺经穴位,合谷穴以及风池穴几个地方。 宋晏辞把她丈夫放在副驾驶,给他系上安全带,他快速发动车子:“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警察,我们不是来伤害你们的,我们是来帮你们的,请你相信我们。” 老人行动迟缓,仿佛都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概两分钟的时间,咳嗽声渐渐小了下去,老人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呼出来,她和丈夫一样茫然地看着顾己,说话似乎都说不清楚:“你们……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警察。” 顾己用湿巾擦着她的嘴,她的脸色蜡黄蜡黄的,可想而知,长久地在那样一个房子里生活,他们的身体又能好到哪里去? “胜利,胜利……”老人挣扎着想起来:“老头子,警察……警察找咱们……找咱们做什么……” 她又看向顾己,眼里仿佛带着乞求:“我们什么都没干呀……什么坏事都没做呀……” 从她叫出胜利两个字的时候,顾己和宋晏辞已经确认了他们的身份。 焦胜利艰难地转过去,他试图去抓妻子的手:“没事,没事,不会有事的,你别害怕,不会有事的。” “确实不会有事的。” 宋晏辞说:“你们什么事都没有,我们只是来看看你们的情况,魏强……” 听到魏强两个字的时候,杨淑兰和焦胜利忽然激动起来,他们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就挣扎着想要从车上下去,顾己一把捞住杨淑兰,宋晏辞一手开车,另一只手抓住焦胜利的胳膊:“他不会再伤害你们了,魏强死了,他死了!” 他的声音在车里几乎有点震耳欲聋,杨淑兰和焦胜利的身体同时僵住,过了没多久,杨淑兰的咳嗽声又响了起来。 车子到了最近的医院,宋晏辞背着杨淑兰去找医生,顾己扶着焦胜利跟在后面。 从踏进医院的那一刻起,焦胜利的身体就瑟缩了起来,他似乎很害怕人群,生怕有什么人能认出他似的,一句话也不敢说,脚步缓慢地躲在顾己身后。 顾己看得难受,她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杨淑兰那边,急诊做了紧急止咳后,宋晏辞让医院安排人手给她和焦胜利做一个全身检查。 检查做到一半的时候,江克和江礼到医院了。 宋晏辞一看时间,已经下午六点了,他找到顾己,给她递了套干净衣服:“做完检查,结果出来还得有点时间,大夫跟我打过预防针了,他们俩的身体情况都不好,你留在这儿也是等,不如回去打马博伟的脸来的痛快。” 顾己没有拒绝,她接了衣服准备去换:“对了 ,杨淑兰和焦胜利可能有人群恐惧症,这一点你注意一下。” “我知道。” 宋晏辞催她进去换衣服:“从他们家的情况就看得出来,他们这些年过的应该很难,有情况我跟你同步。” 顾己换了衣服,离开医院回了警局。 聂忠华和岑虎他们效率快的很,就这么一下午的功夫,带回去的那些人都已经安置妥当,这会儿正分配了人过去审讯呢。 岑虎特意等着顾己回来。 第190章 不屑 “顾队,我是真想看看马博伟知道你掘了他的老坟是什么脸色,所以我没让老聂给我安排审讯,我可就等你回来了,不是……你这怎么出去一趟连衣服都换了啊,你这身上什么味儿啊?” 顾己洗了把脸,身上喷了点酒精除味,简单跟他说了杨淑兰和焦胜利的情况,气的岑虎唉声叹气:“魏强这王八蛋是真造孽啊他!” “先把爆蝎这摊子弄干净吧。” 顾己说:“早点解决了爆蝎,咱们帮宋晏辞他们查案去。” 说完这话,两人进了爆蝎所在的审讯室。 爆蝎在拘留间被一堆瘾君子虎视眈眈地盯了这么久,身上的鸡皮疙瘩就没下去过,这会儿终于被带了出来,反而找回了几分神采。 见之前审讯自己的两个警察又进来了,他欲盖弥彰地笑了笑:“警官,您这是来跟我汇报结果了?” 顾己沉着脸坐了下去。 岑虎手上的资料重重往桌上一扔,他虎着脸:“我说马博伟,你最好给我老实交代你的罪行,坦白从宽!这样我们也能帮你,你要是不配合,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一看他这样子,爆蝎心里松了口气,他嚣张地往后一靠,翘起二郎腿还抖了抖腿:“警官,我都被你们抓了个现行,你还让我交代什么呀,人证物证俱在,那就跟你们说的一样,私藏枪支什么的,你们就按照这个给我判呗,我又不在乎。” 顾己缓缓开口:“马博伟,你要知道,有些话你说出来和我说出来的意义是不一样的,你也知道,私藏枪支这种罪名跟贩毒团体的老大比起来,当然是前一个判的少,但你想过没有,如果警方掌握了证据,你没了话语权……” 爆蝎嗤笑一声打断顾己,他看了看墙上的钟表:“我说警官,我说你有屁就放吧,不是说结果一定是你想要的嘛,你还问我干嘛呀?” 顾己盯着他:“问你,是给你机会。” “别别别,我可不要这机会,谢谢你啊警官,您可真是长得好看心也善,等我出来了,我一定好好感谢您今天给我的机会。” 顾己唇角一扯,眼里划过深深的嘲讽,她没再问下去,只是看了眼岑虎。 下一刻,岑虎打开拿进来的平板,点开视频,将画面转向爆蝎那边。 同时他还说:“你小子挺损啊,马世栓死了这么多年,没来你梦里骂过你啊?你好意思让人家不得往生那么多年啊?” 视频上播放的,正是顾己让爆蝎手底下那些人挖坟,从里面转移出那些毒品的场面。 刚才还信心十足的爆蝎瞬间如坠冰窖。 “我说了,结果一定是我想要的那一个。”顾己冷然开口:“机会我给你了,你不把握。” “你没给我机会!”爆蝎忽然破口大骂:“你他妈的从头到尾都把我当傻子耍!你个贱货!” “你他娘的这张嘴……” 岑虎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你再嘴里头给我喷屎试试!这是审讯室,不是你家厕所!” 顾己却毫不在意,她拽着岑虎的胳膊让他坐下来,目光平静地看着爆蝎:“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值得我把你当傻子?不要太高估自己,在我这儿,你连当傻子的资格都没有。” 视频里面的内容播放完毕,顾己示意岑虎收起平板。 她并不打算跟爆蝎多说什么,转身就想离开。 爆蝎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充满愤怒地看着顾己:“找到了货又怎样!总有你找不到的东西!你找到了又如何!” 顾己轻笑:“总有我找不到的东西?” 爆蝎盯着她。 顾己撑着桌子,上身轻轻往前倾了倾:“你说你藏在棺材板底下的账本吗?啊,也被我找到了。” 爆蝎眼睛通红,眼球似乎都要从眼睛里掉出来,他猛地朝着顾己扑过去,但顾己似乎早就有所准备,她一把扣住爆蝎的右肩膀,拇指只用了五成的力,爆蝎脸色一变,身体就已经开始卸力了。 他想甩开顾己的手,但顾己就是不松手,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想去抓顾己的胳膊,但自己手上戴着手铐,他右胳膊根本就抬不起来。 “你们这些人。”顾己又凑近他,语气轻的就连岑虎都有点听不清:“就该一个个的,死在我手上。” 她说完,松手。 爆蝎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走一样,他看着顾己的目光中除了不可置信,还带上了几分恐惧。 顾己拍了拍手看向岑虎:“走吧。” 他们走到门口的时候,爆蝎着急地喊:“我交代!我都交代!那个账本上的东西,有些只有我自己看得懂!我申请宽大处理!” 顾己停下步子,她转过身:“你怎么就知道我看不懂?” 爆蝎愣了愣。 看着顾己的拉开门出去的那一刻,他暴怒一般吼道:“你知道什么!你他妈知道什么!你知道我这些年怎么过来的吗!你过过我的日子吗,你他妈在我跟前高傲什么!你他妈去死吧你!” “急了。” 顾己只是勾唇一笑,审讯室的门被关上了,也隔绝了爆蝎的声音。 “顾队,绝,你真的绝了!” 岑虎一脸崇拜:“太他娘的爽了!不过那个账本上的东西,你真的都看得懂啊?” “看不懂啊。”顾己忽然笑了笑:“我就是想恶心他一下。” 岑虎一愣,哈哈大笑起来:“顾队,你可真行!我就喜欢你这种性子哈哈哈哈,可这样的话,那账本……” 顾己说:“找个有经验的同事再去审一审他,他会一句不落都交代的。” 见她又往出去走,岑虎好奇地问:“不是顾队,你干嘛去呀?” “我去找闫局。” 顾己说:“马博伟的货虽然全,但他的货量却并不多,而且从账本内容来看,他也不过是个小代理,这也就意味着,他上面的人也并不是什么大鱼,要弄清他的案子并不难,只是需要多花点功夫,你跟聂忠华是时候独当一面了。” 岑虎莫名其妙觉得有点难过:“顾队,你说这话啥意思啊,你是不是要走啊……” 顾己只笑了笑,并没有回答他。 等她拐过走廊的时候,聂忠华才走出来,他站在岑虎身边说:“老岑,缉毒支队留不住她,钦城也留不住她的。” 第191章 帮助 医院。 宋晏辞安抚了杨淑兰和焦胜利,又安排好他们的住院事宜。 这两人长久生活在脏乱差的环境里,身体需要长时间的调养,尤其是焦胜利,他的肝脏问题已经很严重了,必须尽快做手术。 将两人送进病房,宋晏辞暂时没打算提他们的伤心事,但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焦胜利忽然叫住他:“警察同志,魏强……魏强他真的死了吗?” “死了,死的很惨,他的尸体放了两天,已经腐烂了,身上满是蛆虫,还被人用塑料袋套住了脑袋,呼吸不了空气导致他窒息死亡,他死之前,一定遭遇了非常大的痛苦,死后也不能以完整之躯下葬,他的亲属也不愿意来处理他的后事。” 宋晏辞刻意这么说,以此来抚慰两个老人对那个人恨之入骨的憎恶。 “死了啊……” 焦胜利喃喃地,眼泪从他浑浊的眼睛里流出来,他握住妻子的手:“淑兰,你听到没有……你听到没有,那个王八蛋死了,他遭到报应了,他死了……他死了……” “死了……死了好……”杨淑兰也哭:“报应……报应啊,死得好……死得好啊!” 焦胜利胡乱地擦着眼泪,他后知后觉才意识到了什么,目光震惊地看了宋晏辞一眼,而后他突然起身:“警察同志,我……我想出去透口气,你看你能不能……” 宋晏辞顺着他的意思将人扶了出去。 走到拐弯处的时候,焦胜利才停下来:“警察同志,你们……你们是不是怀疑,是我们杀了魏强?” 宋晏辞告诉他:“实不相瞒,魏强死在你们之前开的那个早餐店里,不光是你们,还有另外几个和你们有相同遭遇的人,都在我们的调查范围之内。” “应该的……应该的……” 焦胜利搓着手,他难以掩盖自己的激动:“警察同志,你们就当我是凶手吧,这些年来,我没有一刻是不恨他的,我恨不得啃他的肉喝他的血,我恨不得他死无葬身之地,我一日一日的求老天爷,他老人家总算听到我的话了……” “凶手是谁,我们会调查清楚,绝对不会因为谁想当凶手,谁说自己是凶手,谁就是凶手。” 宋晏辞语气微微严肃:“如果你跟大妈有什么线索,我也希望你们不要瞒着我们,时间也不早了,你们早点休息,住院期间的所有费用,其他相关事项你们都不用担心,我已经安排了人照顾你们,不要有任何负担。” “我们……我们没法回报你们,警察同志,我们不能给你们添麻烦,我们还是回去吧……” 宋晏辞打断他的话:“我是警察,帮助你们是理所当然,站在我的私人角度,帮助你们也无可厚非,大叔,如果你想好好照顾杨大妈,就好好休养,等待做手术,要不然以你现在的情况,根本照顾不了阿姨多长时间。” 焦胜利目光怔忡地看着他。 宋晏辞又问:“我们查到,你和杨大妈曾经收养了一个孩子,那个孩子……” “没啦……” 焦胜利抹了把脸:“两年前……事情发生的时候,正是孩子做手术的要紧时候……可我们出不了门,我们一出门就有人堵我们,说我们黑心,说我们没良心,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后来……后来魏强又找了几个人来闹腾,非要我们当众去道歉,可我们……我们做错了什么!” 他捂住脸,挡住自己的眼泪:“就是那一次,孩子发病,没来得及送到医院就没了……他死之前……死之前一直说疼……” 宋晏辞深吸了一口气,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那孩子傻不愣登的,脑子不好,身体也不好,可是听话的很,长得白白胖胖的,可讨人喜欢了……就……就那么没了……” 焦胜利身体颤抖着,他的身体那么瘦弱,叫人看的心里发酸。 宋晏辞把他重新送回病房,嘱咐江克和江礼照看着,自己又回了警局。 宋晏辞回到办公室的时候,破天荒看到林一月竟然还没下班,正义愤填膺地对顾己说着什么。 宋晏辞心里一暖,他走进去:“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林一月同志竟然没有按时下班。” “我回去我也睡不着!”林一月还抓着顾己的手:“我得跟己己倾诉一下,要不我今晚还得失眠!” 宋晏辞自然而然地坐到了顾己身边,顾己顺势给他递过去一份盒饭:“刚买来不久,填填肚子。” 宋晏辞正好饿了,打开盒饭就狼吞虎咽:“林一月,你那边查到什么了?老齐人呢?” “和魏强关系亲密的那个女的,就那个叫郭珊的,你不是叫人把她带来了嘛,老齐去审她了。” 林一月情绪激动:“老大,你不知道,我们今天去找林琪琪的父母,你都不知道她父母过的有多难,当年魏强那么一弄,一条人命,学校就给林琪琪父母赔了五万块,一条人命才值五万块啊!他们家庭本来就贫困,再加上父母都是残疾人,后来报道出来,他们都不敢出门见人,连收入都没了,你说那五万块能支撑他们过多久啊!而且我了解了,那钱林琪琪的父母一分没动!” “每一分钱都带着女儿的血,他们怎么可能动。” 宋晏辞停下筷子擦了擦嘴:“你把他们的联系地址给我,回头我让江克他们去安排。” 顾己往他那边递了杯水:“怎么安排?” 宋晏辞还没说,林一月就抢着说道:“是这样的己己,五年前老大发起了一个案件受害者家属互帮互助联盟,你知道的,每个案子背后都是对一个家庭毁灭式的打击,大多数家庭从此走向破碎,他们的生活,工作,要用很长的时间才能恢复正常,更别说有些家庭条件还很差,老大发起这个互助联盟,一来是帮扶这些人的生活,二来,也是为了让他们尽快走出伤痛。” 顾己略显惊讶地看着宋晏辞。 宋晏辞朝她咧嘴一笑,大有深藏功与名的意思。 林一月看着他嫌弃地翻了个白眼,继续对顾己说:“后面闫局觉得这个联盟的意义很不错,就上报了省厅,由老大他们家的公司,咱们省厅和市局三方协同,共同帮扶这些人。” 她说完,朝着宋晏辞伸手:“我当着己己的面夸你了,给钱。” 宋晏辞佯装听不到,一颗心扑在他盒饭里的米饭上:“谁家定的盒饭啊,这菜杆炒的真好吃。” 第192章 刺激 “臭不要脸!” 林一月又嫌弃地瞪了他一眼:“己己,他现在一定在装,他可想你夸他了,但你一定别夸,憋死他得了。” 宋晏辞撇撇嘴:“你要是不下班的话,从魏强那儿带来的几T硬盘还没看完呢,要不……” 林一月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自己的包就往外跑,很快,楼道传来她的声音:“己己,我回家了啊,咱们明天见!” 顾己失笑,拿出手机给她发了条消息:“月月,别忘了我说的,回家以后把完整资料给我发一份。” 她发完消息,刚要跟宋晏辞说话,齐飞正好从郭珊所在的审讯室回来。 他脸色有点沉,一进来就说:“老大,我问过郭珊了,魏强的性*功能应该没有任何问题,郭珊和魏强在大学就认识了,两人至少谈过三年男女朋友,虽然两年前分手了,但一直还保持着那方面的关系,就在两周之前魏强和郭珊还有过……嗯……该运动方面的交流。” “这就有意思了……” 宋晏辞嗤笑一声:“对了,你有没有问郭珊,她有没有去过魏强那个公寓?” 齐飞过来:“问了,她说和魏强见面基本都是在她家里,她甚至不知道魏强名下有一套全款的房子,这个我后面会再核实一下,不过老大,顾队,魏强这小子是真没良心啊,你们看郭珊的笔录,我真不知道郭珊她到底咋想的。” 顾己和宋晏辞去看他对郭珊的询问笔录。 很快顾己就笑了声:“郭珊家境好,长相也不差,自己是做金融行业的,而且做得还不错,她能看上魏强,跟他谈了几年,分手后还能保持肉*体关系,如果不是魏强有什么过人的长处,我还真想不出来她图什么。” “我问了!我几乎问了你的原话呢顾队!” 宋晏辞问:“那她怎么说?” 齐飞脸色一窘,他捂了捂脸:“就……就郭珊说……说魏强挺厉害的。” 宋晏辞拧眉:“哪儿厉害,你磨磨蹭蹭的,能不能一次性说清楚?” “床上!” 齐飞脸腾地一热,他一抹脸:“她说魏强床*上功夫很厉害!” 宋晏辞:“额……冒昧了……” 顾己默默地喝了口水:“这个标准很别致……” 齐飞坐了下来:“而且魏强遇害的前两天,他们还打过一通电话,两个人约定下周三在郭珊家里见面。” 顾己问:“为什么是下周三?” 齐飞脸色又是一窘:“就……郭珊说她最近准备订个婚……” 顾己和宋晏辞:“……还挺牛的。” “反正大概情况就是这样,你们看笔录也了解了,郭珊告诉我们,要说谁想杀了魏强,那一大群人都排着队想弄死他,但要说具体是谁,郭珊自己了解的也不多,魏强在这方面还是谨慎的,并没有跟郭珊透露过多少。” “这样吧……”宋晏辞收起笔录:“明天一早你就去落实笔录真实程度。” “我也是这么想的。” 齐飞一脸愁容,又拿了一份资料过来:“这是我们今天对那些商家的询问资料,奶奶的没一个好鸟,他们明明知道杨淑兰和焦胜利是无辜的,但就因为魏强给他们好处,有些是钱,有些是帮忙宣传他们的店铺,那些人竟然就眼睁睁地看着魏强毁灭了杨淑兰和焦胜利,这会儿一个个的都悔恨交加害怕了。” “害怕?”宋晏辞眸光冰冷,满目嘲讽:“怕什么?” 齐飞冷笑:“魏强死在早餐店,他们觉得是杨淑兰和焦胜利来报仇了,先是魏强,说不定接下来就是他们当中任何一个,所以都不敢开店躲到家里去了。” “凶手不可能是焦胜利和杨淑兰,也不可能是林琪琪的父母。” 宋晏辞说:“以他们四个人的身体状况,就算四个人加起来都不一定能杀了魏强,至于田鹏宇和秦静那边,我已经派人过去调查了,地方有点远,调查的人估计得明天才能回来。” 顾己思忖着:“田鹏宇的奶奶已经离世,为他复仇的人要么是村里人,要么是他的战友,秦静的父母也都年迈,如果近期内他们没有来过市区,那么他们杀害魏强的嫌疑也可以取消,这样一来,我们要找到凶手还真不容易。” 宋晏辞疲惫地叹了口气:“这只是林一月找出来的几个代表性事件,凶手或许隐藏在其他事件中,所以我们还得再详细过一遍他全部的报道,另外,还有他那几个硬盘里的八卦内容。” 齐飞趴在桌子上:“这小子仇人遍地都是,要找到能杀了他的那个,可真是不容易。” 宋晏辞捏了捏下巴,他眼眸轻眯:“一个人要杀人,有时候并不需要多么强烈的欲望和理由,或许只是一个摩擦,就足够让他丧命,而且……” 他说到这儿停了下来:“算了,我目前也还没理清楚,先回去休息吧,明天再说。” 齐飞老老实实爬起来,抓起自己的外套,背上自己的单肩背:“那我走了啊。” 顾己和宋晏辞齐声应:“好。” 齐飞走到门口,又停下来:“你俩咋不走?” 顾己和宋晏辞莫名有点尴尬,顾己说:“正在准备走。” 齐飞恍然大悟:“啊,我知道,顾队,你是不是要跟我们宋队一起走?” 顾己:“额……这个……” “我懂的。” 齐飞意有所指地挑了挑眉毛:“我们老大天天缠着你,他肯定要跟你一起走的,他觉得我是电灯泡。” 宋晏辞揉起个纸团就丢了过去。 齐飞轻而易举躲过去,跳到门口又探进来,做了个加油的动作:“老大,加油哦。” 宋晏辞真想冲出去,揪着他的耳朵大声地告诉他:老子结婚了,老子结婚了,你不要嘲笑老子了! 齐飞说完话就蹬蹬蹬地跑了个没影,宋晏辞撑着脸,委屈兮兮地看着顾己:“咱俩啥时候才能公开啊顾队?” 顾己站起来,眸光澄澄:“办公室恋情不刺激?” 宋晏辞震惊地看着她,顿时演了起来:“你跟我领证,就是为了……为了刺激吗……你怎么可以这样……” “是啊。”顾己忍着笑往外走:“感觉还不错。” 宋晏辞追上去:“那我好歹能见见家长吧……” “见家长干嘛?” 宋晏辞的声音响起:“咱俩今天合法第一天,我总得见爷爷一面,聆听他的教导,表明我的决心,我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家了,爷爷会讨厌我的。” “爷爷并不在意。” “爷爷会在意,你信我。” “爷爷真不在意。” “请你相信我。” 顾己无语。 宋晏辞高兴了:“你别想阻挡我做世界上最好的孙女婿。” 顾己翻白眼。 过了几秒,她笑出来:“宋晏辞,你真的很无聊。” 第193章 底气 顾己带着宋晏辞去见了顾怀山,老爷子看着两本结婚证一直没说话,弄得顾己和宋晏辞还有点紧张。 宋晏辞小心翼翼地问:“爷爷……您是有什么话想说吗……” “啧……” 老爷子终于发出了一点声响,他点了点结婚证上的照片:“你笑成这样你爸妈不打你么?” 宋晏辞松了口气:“爷爷,这都是小事,你不要担心我的安危,我皮实着呢。” “我倒不是担心你……” 顾怀山欲言又止:“我就是觉得好好一小伙子,长得也挺帅,怎么拍的傻里傻气的,有点傻不愣登的……” 宋晏辞笑的眉开眼笑:“您直接说我笑的不值钱得了嘛。” 顾怀山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你小子!我就喜欢你小子身上这股坦荡劲儿。” 宋晏辞非常上道,顺着他的话:“爷爷,这两天实在太忙,您再等我两天,该给顾己的我一点都不会少,我绝对不会让顾己跟我悄悄摸摸就在一起,我……” “都是小事。” 顾怀山掌心压了压:“只要小己不介意,我也就没什么意见,只是有几点,两个人成了家,要彼此忠诚,彼此信任,彼此尊重,别抱着为谁好的心思隐瞒彼此,再一个是你们的工作,你们有自己的人生和责任,谁都不比谁容易,要彼此扶持,彼此理解,知道么?” 顾己和宋晏辞齐齐点头。 “行了,时间也不早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咱们还有的是时间聊,不急在这一晚上。” 顾怀山说:“等哪天你们都空出时间了,咱们两家父母见一面,虽然事情你们两个可以做主,但双方父母还是得见面的,这是礼数。” 宋晏辞站起来:“我知道爷爷,您放心。” 顾怀山也没再说,挥挥手让顾己送他下去。 等顾己再回来的时候,顾怀山又朝她招招手:“小己啊,你过来。” 顾己走过去,见茶几上多了个之前没有的木盒子,她搬了个凳子坐在了顾怀山对面:“爷爷,这是什么?” “你的底气。” 顾怀山笑了笑,拿出钥匙开了盒子:“刚怀上你的时候,你爸妈就给你开了两个账户。” 他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拿出来给顾己看:“这是他们俩共同开的,你妈妈走后,你爸爸每个月都往里头存钱,他牺牲后,就是我在存了,数目也不小了,往后可以拿来应急。” “这个是你外公外婆给的,他们走的早,也不知道你妈妈以后会生个小外孙还是小孙女,他们走后,你妈妈把他们留下的所有现金都存在了这张卡里,卡上写的也是你的名字。” “这套小公寓是他们给你妈妈留下的,你出生没多久你妈妈就把房子转到了你名下,这些年我一直叫人照看着,往后怎么处理,你自己决定,爷爷不掺和,至于这个房子,是你妈妈婚前买的,也转在你名下了。” “你奶奶走的早,你爸爸还小她就走了,没给你留下什么,只有这对玉镯,这是她奶奶传给她的,给你留个念想。” “这个,这是你出生的时候爷爷给你准备的,这几块金条,你爷爷我攒了好久呢,还有这些保险,也算是投资吧,这个存折里钱不多,也是爷爷一份心意,啊,这个,这是爷爷给自己存的养老钱,有个大病什么的你也不用担心,咱们负担的起。” “至于这个……这是你这些年给我的钱,这可不能给你,这是我孙女给我的,我得拿着花。” “这张是你爸爸的烈士抚恤金,咱俩说过,谁都不能用,用在你那个国际禁毒宣传组织上去,这是它最适合去的地方。” 东西一样样地放到顾己面前,她泪流满面:“您从来没跟我说过……” 顾怀山失笑:“瞒了这么多年,等的就是今天,瞅瞅你哭的,哭起来跟你爸一样丑,女孩子还要笑起来好看,笑起来像你妈。” 顾己又破涕为笑:“那我是不是一下子成了有钱人?” “算不上有钱人,但也差不到哪里去,所以不要有任何压力,你爷爷我啊,好好锻炼身体,吃好喝好,你不要担心,咱们全家人都在后面托着你呢。” 顾己哽咽着点头。 “钦城挺好的,可我有时候还是会想东州,想西宁,所以我寻思着,只要身体还允许,就三边都住一住,东州避避暑,西宁看看雪,钦城过过冬,我呀,现在是一点压力都没有,只想好好享受享受啦。” “您这么想就对了。” 顾己坐过去:“您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舒心就好,爷爷,我会尽全力保证我的生命安全,您相信我。” “好。”顾怀山欣慰一笑:“有你这句话,爷爷也就放心了,目前来看,小宋这孩子是个可靠的,你工作上有他,有小聂和戚铭这些孩子帮扶,我就更放心了。” “对了。”他说着又想到了什么,从盒子底部拿出来一个相框:“咱们家的全家福,以前各种缘故不敢拿出来,如今也无所谓了,你去,把这张照片放到桌子上去。” 顾己看着那张全家福,照片上的她还是个小婴儿,爷爷抱着她,爸爸妈妈笑容温柔地站在爷爷身后。 “没有奶奶和外公外婆。”顾己拧了拧眉:“爷爷,家里有他们的照片么?” “是有几张。”顾怀山说:“只是我都收藏起来了,你要是想看,我明天找出来给你。” “好。”顾己把相框放在了桌上:“到时候我找人,把奶奶和外公外婆的照片弄上去,那才是一家人。” 顾怀山欣慰的很,他往卧室走,走了几步又停下:“小己啊……” 顾己看过去:“怎么了爷爷?” 顾怀山这会儿才想起来似的:“不对啊……” 顾己疑惑:“什么不对?” “你跟小宋证都领了,怎么还各回各家呢?” 顾己愣在原地:“这事儿我倒忘了……” 顾怀山无奈:“你俩自己解决去,你们要这样的话,那结婚都没什么意思了是不是,结婚不就是两个人一起过日子么,还跟以前似的,一点都不好玩。” 顾怀山进屋后,顾己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深感顾怀山说的对。 第194章 针眼 顾己回到自己租的房子,刚回去就看到宋晏辞的消息:顾队,我刚回过神来,你见过谁结婚了还要跟媳妇儿分家睡的吗? 顾己靠在门边上给他回消息:家里有点简陋,你没地方睡。 宋晏辞的电话立马打了过来:“我有,我有房子,别说咱俩,咱们把爷爷都能接过去,我早就想跟你说了,再怎么说爷爷年纪也大了,咱家的老房子还是步梯,这对他的膝盖很不好,所以我已经把我的房子收拾出来了,爷爷随时都能住过去。” 顾己想着刚才爷爷给的那些东西:“他不习惯跟咱们住一块儿,而且,他有自己的脾气,不会住你的房子,这件事我来安排吧,我名下有我妈妈留下的房子,我会叫人尽快弄好让他搬过去,到时候慧妈出院以后也可以过去疗养。” “那你交给我去办。”宋晏辞说:“你把你的要求告诉我,我去找人。” “好。”顾己没有拒绝:“但有一点,钱我出,我有钱,我爷爷刚给我的。” 电话那头宋晏辞低低地笑着:“行,听你的。” “休息吧。”顾己说:“宋晏辞,晚安。” “晚安,顾己。”宋晏辞说完,又说了一句:“慢慢来,没关系。” 顾己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慢慢来,没关系。”宋晏辞说:“可以不住在一起,一切都可以慢慢来。” 顾己也轻轻地笑起来,她说:“好。” 挂了电话的时候,宋晏辞很想冲到宋明辉他们跟前,告诉他们自己和顾己领证了,但阳阳和乐乐现在还在医院,事情还没有个说法,他又生生忍住了。 他下楼的时候,发现宋明阳难得的发了脾气。 “严志远这个孬种,我真是给他脸了,我家的孩子在他家的机场出了事情,他现在躲着不见人,病了,他病他爹的球,我今天非要找他给我要个说法,这王八羔子,想当初咱爸活着的时候,可没少帮扶他家!” “我已经叫人查过了,这混小子连夜出国了,说是去养病,他养他爹的毛病。” 宋明辉安慰大哥:“大哥,咱先不纠结这个,等人回来了再教训他,现在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那三个男人。” 宋明辉说完,看到楼上下来的宋晏辞:“晏辞,你那边怎么样?” 宋晏辞走到他们跟前:“顾己说先晾着那两人,等她们先沉不住气了再审,趁着这个时间,我派人去查那两人的资料了。” “也好。”宋明辉呼了口气:“乐乐和阳阳的情况刚刚好转一点,又经历了今天这种事,这件事不查清楚,我第一个不同意。” 宋明阳两杯浓茶下肚,心里还是存着气,巴掌重重拍在茶几上:“有什么仇什么怨,冲着我来,对我宋家的孩子下手,就休怪我不客气!” 事情没弄明白之前,宋明辉也不想宋明阳再担心,要知道他这个大哥的脾气暴起来,整个家抱起团都搞不定。 这会儿他赶紧给宋晏辞使了个脸色,宋晏辞立马明白过来,七拐八拐的,总算转移了话题。 *** 宋晏辞这一晚没怎么睡,看了一晚上从魏强房子里搜出的那些硬盘,直到凌晨五点的时候才往床上躺了躺。 一醒来,眼睛莫名其妙地肿了。 岑虎和聂忠华那边刚打了个大胜仗,他们根据爆蝎他们的口供,又缴获了一批毒品。 这会儿缉毒支队那边正干劲十足,岑虎勾搭着聂忠华刚从早餐摊子上走进警局大门的时候,就看到宋晏辞从车上下来了。 岑虎哈哈笑起来:“我说宋队,今天又没什么太阳,你戴墨镜干啥啊?” 宋晏辞取下墨镜,哀怨地看着他们。 一看他那肿成水泡的眼睛,就连聂忠华都忍不住笑了:“你这是怎么了?” “我哪儿知道啊。” 宋晏辞又戴上墨镜:“昨晚辛勤工作到凌晨五点,睡了俩小时起来就成这样了。” 岑虎问:“你的工作内容是啥?” “魏强家里搜出的那些硬盘……” 说到这儿的时候宋晏辞忽然停了下来,一拍脑袋:“他奶奶的,感情是长针眼了……” 岑虎立马明白过来他说的什么意思,笑声大的整个警局都能听见:“我早就听老齐说了,你俩从魏强那小子家里搜出来的硬盘里有两个硬盘都是一些不堪入目的东西,宋队,你昨晚……” “我能怎么办?” 宋晏辞非常无语:“我总不能让我们林一月看吧,她还没谈过恋爱呢,我得给孩子留点期待感吧。” 聂忠华在一旁幽幽开口:“针眼倒也没什么,就怕你看了一晚上还白看了。” “我说老聂,你怎么张嘴就往人家心口戳刀子。” 宋晏辞呲着牙:“看了一晚上的名人隐私和长针眼的东西,我的青春浪费了,跟案子有关的线索是一个都没找到,谁跟谁有仇,谁跟谁是两口子,谁跟谁结了又离了,我倒是知道的差不多了。” 刚踏进重案组办公室,宋晏辞刚打了个哈欠,就有同事一脸兴奋地跑过来:“宋队,查到魏强离开公寓后去见什么人了!” 宋晏辞立马精神抖擞,对聂忠华和岑虎说:“朋友,让我们愉快地开始一天的工作吧,你们也加油!” 聂忠华和岑虎原地无言。 宋晏辞快步走过去:“他去见谁了?” “一个明星。” 同事说:“我们通过追踪魏强小区门口的监控,发现魏强当天是去见一个名叫郑青的女演员。” “郑青?”宋晏辞对这个名字有所印象,他在魏强的硬盘里看到过这个人的相关资料。 同事翻着资料说:“这个郑青出道还是十年前的事情,刚出道的时候火过两年,后来慢慢的淡出观众视野了,这些年偶尔也接一些戏,也参加一些综艺,但也没什么名气,网上说她是嫁了个有钱人,根本不在意这些,但最近这个郑青好像因为一部剧里的配角又火了起来,监控显示,魏强离开公寓当晚,跟她在一家高级西餐厅见过面。” 宋晏辞失笑一声:“是嫁了个有钱人,但魏强硬盘里的东西可是实打实地证明了她那个有钱的老公不仅出轨还对她有家暴行为,郑青结婚七年,三年前尝试复出却没翻出什么水花,这次因为角色爆火,当然要牢牢抓住这个机会,绝对不能让自己再重回过去的境地。” “那咱们……” “这样……”宋晏辞说:“你们去餐厅确定一下,当晚他们吃了什么,待了多久,分开后的路线都查一查,尽快给我结果。” 第195章 扎心 同事刚要走,就见林一月嘴里啃着玉米走了进来。 “老大,我刚查了一下,郑青的工作室刚刚成立,工作人员都不算有经验,要跟魏强这个勒索惯犯交手,基本没什么胜算,魏强不会只勒索她两口鹅肝吧?可我调查的时候,没查到魏强近期有什么大额转账的记录啊。” 宋晏辞低着头,透过墨镜缝儿看她:“你什么时候查到郑青的?” “上班路上啊。” 林一月啃完了玉米,指着宋晏辞身边那个同事:“小王第一时间就把资料发给我啦。” 她说着又凑上去:“老大,岑虎说你长针眼了,你昨晚看什么了?” 宋晏辞无声地骂了岑虎那个大嘴巴一顿。 林一月恍然大悟:“不是吧,你看魏强那个归类为重磅炸弹的硬盘了?” 宋晏辞一拍桌子:“林一月,你看了?” “扫了一眼,白花花的,还没看清楚呢,老齐冲过来就给我啪地关了。” 林一月无辜的很:“不就男女那点事儿嘛,一切为了工作啊,但老齐非不给我看,所以我正打算今天拿给鉴黄那边的同事呢。” “不用了。”宋晏辞咬牙切齿:“老子看完了。” “那真是辛苦你了啊……”林一月给他倒了杯水:“老大你喝口水缓缓眼吧……” “你闭嘴吧你!” 宋晏辞恨铁不成钢:“林一月,我警告你啊,你是个女孩子,以后要谈恋爱的,你稍微收敛一点,以后谈个恋爱好歹有点期待感,你把男人那点生理构造研究明白了,以后谈个毛线啊?” 林一月愣了愣,恍然大悟:“对哦!我要谈恋爱的!我要保持我的期待感的!” 宋晏辞翻了个白眼,感觉针眼又大了。 “行了,你现在去,把这个郑青给我带回来。” “叫不来捏。” 林一月摊手:“我已经联系过郑青的经纪人了,人家说了,郑青现在曝光度那么高,来一趟警局会对她造成什么影响,问我们能不能负责。” 顾己从外走进来:“那我们可负不了责,为了不承担这么沉重的责任,宋晏辞,我们亲自去找她。” 林一月激动地跑过去:“己己,你可以跟我们一起查案了啊?” “爆蝎那边暂时落下帷幕,收尾工作老聂和老岑会进行,而且我找郑青,也跟我们的案子有点关系,郑青的丈夫吴凌川似乎有毒品买卖的嫌疑,我想看看她身上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 林一月震惊:“你啥时候查到郑青的?” “没查到。” 顾己说:“只是从我来到钦城开始,就安排了人摸查钦城的毒品贩卖网络,吴凌川在我的调查名单之内,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实际证据,我对他的家庭成员也几分了解,你刚才一说郑青,我就想到吴凌川了。” 宋晏辞冲过来,挤开林一月,嘴角都带着欢快:“那咱们现在就走吧?” 林一月在一旁翻着白眼:“己己,他昨晚看了不该看的东西,长针眼了,你别带他出去丢人现眼,带我,我超甜。” 顾己失笑,把手上的资料递给她。 林一月一看:“郭珊?” “嗯。”顾己点了点头:“我昨晚看了你发给我的所有资料,目前为止,我们对郭珊这个人的了解是最少的,而且所有人里,她是最了解魏强私生活的人。” 林一月委委屈屈地哦了一声,气呼呼地瞪了宋晏辞一眼:“不要脸,每次都仗着自己是老大就霸占我老婆,你假公济私,利用职位搞特殊,我鄙视你。” 宋晏辞不可置信:“林一月,你说谁?你说谁是谁老婆?” 林一月躲的远远的,指着顾己:“她!我老婆!” 宋晏辞气急败坏:“你臭不要脸!” 林一月不遑多让:“学你的!” “我都没说这是我老……我……我!你臭不要脸!” 林一月冷笑:“那当然,你又不是我,我还能跟己己亲亲抱抱举高高呢,我那样叫可爱,叫亲密,你呢,你能吗,你那样是骚扰,是流氓,要被打的!” 宋晏辞气的咬牙切齿龇牙咧嘴忍无可忍:“行,林一月,你行,你等我回来跟你算账!” 他说完就要走,想了想又停下,隔着墨镜,顾己仿佛都能看到他那双装模作样的眼睛。 她无奈叹了口气,握起他的手腕走了出去。 林一月看的目瞪口呆,等人都走出去了,她才大喊:“既生你,何生我!生我何必女儿身!” 聂忠华刚忙完进来:“一月,你说什么?” 林一月一边认命地打开电脑输入郭珊的名字,一边问他:“老聂,人就不能有一个老婆,再有一个老公吗?” 聂忠华愣了愣:“你说你自己吗?” 林一月真情实感地点了点头。 聂忠华认真想了想,欲言又止了好半天,最后苦口婆心地说:“你这样是违法的,是不被法律和大众所容忍的,最好还是不要,你会一败涂地,一无所有的。” “这么严重啊……”林一月撇撇嘴:“那我忍痛割爱,把己己让给我们老大吧。” 聂忠华无语了一会儿:“你可真大方啊。” “我也觉得。”林一月乐呵呵地笑着:“哎,老聂,你知不知道聂晓光最近在干嘛啊?” 聂忠华又愣住:“你跟晓光认识?” 林一月对着他笑的还有几分娇羞:“可不是,我俩熟着呢,老聂,我说句话,你别笑我啊。” 聂忠华疑惑地看着她。 林一月捧着脸,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你缺不缺弟妹啊,我好钟意你弟弟。” 聂忠华呆愣愣地看着她。 林一月扑闪着眼睛:“我说真的,一点都没有骗你啊,我没在开玩笑的,你要不要帮我?” 聂忠华原本整理资料的手竟然有点微微的颤抖。 林一月没看到他颤抖的手,只是见他好一会儿不说话,她瘪瘪嘴:“你说句话呀,你这样我好尴尬……” “你别喜欢他。”聂忠华终于开口:“一月,你俩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林一月并不在意:“我才不信呢,就算不是一条道上的,我也要让我们殊途同归。” “一月,我说真的。” 林一月朝他笑:“真的我也不信,你是不是瞧不上我?” “我才没有!”聂忠华急急解释:“你是个好姑娘,就……”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顿了顿,唉了一声,拿起手上的资料往出去走:“我先去忙。” 林一月还欢快地跟他道别:“大哥,中午一起吃饭啊!” 到走廊的时候,聂忠华才深深地舒了口气。 很快,他眼里浮满遗憾,又叹了口气。 第196章 描唇 宋晏辞联系上郑青经纪人的时候,对方不同意警方和郑青见面,只同意经纪人代为回应相关问题。 宋晏辞也没多说什么,挂了电话后又拨了个电话过去。 他打电话的时候,顾己从车上下去,进了路边一个药店。 回来的时候她手上拿着红霉素眼膏:“往后躺躺,我给你抹药。” 宋晏辞非常自觉地往下摇了车椅,一脸娇羞:“我准备好啦。” 顾己凑过去:“你到底看了多少,能肿成这样?” “反正就两个硬盘,囫囵吞枣过了一遍。” 宋晏辞闭着另一只眼睛,起针眼的眼睛被顾己撑开,她没有第一时间涂抹药膏,宋晏辞感受到眼皮一凉,好像被什么东西压了压。 他问:“顾队,你在干嘛呀?” “针头。”顾己说:“先用针头压一压。” 宋晏辞失笑:“你从哪儿买的针?” “药店借的,还要还。”顾己收起针,往他眼里弄眼膏。 眼睛有点轻微的难受,宋晏辞眼皮轻动,他闭着眼睛看不到顾己,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她呼吸时的气息萦绕在他脸上。 心跳猛然间加速。 顾己细心地抹好药膏,饶有兴致看着他肉眼可见红起来的耳尖,目光移过来的时候,落在他高耸的鼻梁…… 以及鼻梁下的嘴巴。 宋晏辞的嘴巴可真好看,红润饱满,就连纹路都看不到多少。 宋晏辞没睁开眼睛,却能感觉到她的目光正盯着自己脸上的某一处。 喉头轻动的时候,他听见顾己说:“宋晏辞,你的嘴巴可真好看。” 宋晏辞一口气哽在那儿,热浪仿佛在一瞬间从他的脚底轰然到达头顶。 他重重咽了咽口水,声音都有点磕磕巴巴的:“那……那你要不……要不摸一下……” 他还没来得及思考自己这话说的对不对的时候,唇角猛地一痒,他原本平放的双手倏然一紧。 是顾己的指腹轻轻描摹而过他的唇形。 从左侧唇角起,划过唇中,到达右唇角,又从下唇回到左唇角。 顾己兴致勃勃:“啧,真好看,确实好看。” 宋晏辞有一种心甘情愿被调戏了的感觉。 他还在心潮澎湃,等他的合法妻子再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他就半推半就满足她:“你要不亲亲我也可以。” 这么一想,宋晏辞那颗心都快跳出来了。 顾己忽然开口,她盯着宋晏辞绯红的耳垂:“宋晏辞,摸摸嘴而已,你紧张什么?” 恰逢此时,宋晏辞的电话响了起来,他腾地坐起来,睁开另一只眼睛去接电话。 是郑青经纪人打过来的,给了他们郑青现在所在的地址。 挂了电话,顾己又开口:“手给我。” 宋晏辞不解其意,两只手都伸了过去。 顾己看了眼他起针眼的右眼:“左手。” 宋晏辞收回右手。 顾己拉过他的手,不知道从哪儿找到的红线,在他左手中指不松不紧地缠了两圈。 宋晏辞不解:“这是干嘛?” “和针头压眼一样,对付针眼的玄学。” 顾己弄好红线:“很灵的,我和央吉他们长针眼的时候,央吉妈妈就是这样做的。” 宋晏辞心里轻轻地雀跃着,他半睁着眼看顾己,觉得她可真温柔啊。 顾己抬头看到他单眼看着自己:“别睁了,闭上吧,怪吓人的,我去还针,回来就去找郑青。” 车门砰地关上,宋晏辞叹了口气。 顾警官真是不解风情,他那只眼明明深情款款好吧…… *** 原本以为郑青只是担心舆论问题,但当顾己和宋晏辞见到她的时候才发现,她担心的不止如此。 郑青从脸上到脖子上有很大一片青紫,顾己和宋晏辞一眼就看到出来,那是被人殴打所致的。 顾己看向她的经纪人:“这么严重的伤,为什么不去医院?” 大概是因为宋晏辞那个电话的缘故,经纪人对他们多了几分尊敬:“郑青最近人气正旺,这个时候不能传出任何不利于她的报道来,狗仔和粉丝无孔不入,我们也是没办法。” 郑青一脸疲惫,她半挡着脸:“警官,你们有什么问题就问吧,这是我的私事,你们就没有必要问了吧?” “那好。” 宋晏辞坐了下来:“我们的同事已经联系过你了,你应该知道我们的同事联系你是为了什么事情吧?” “这个……”经纪人插话进来:“不好意思,之前的电话我们很快就挂了,所以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这样的,郑女士,根据我们的了解,两周前,也就是7月15号晚十一点二十四分,你跟一个叫魏强的男人在一家西餐厅见过面,我们想了解的的是……” 郑青依旧捂着脸,却用没受伤的那半张脸看过来:“魏强是谁?” 宋晏辞顿了顿:“啊,是我表述有误,或许叫他叶落知秋的话,你印象会更深一点。” 郑青脸色一变。 经纪人很明显也有点吃惊:“小青,你跟他见面干什么?” 郑青垂下脑袋,牙齿咬着指甲。 经纪人似乎明白了什么,她刚要开口,宋晏辞先说话了。 “因为他拍到了你丈夫出轨还家暴你的证据,他以此来威胁你,是不是?” 郑青震惊地看向宋晏辞。 顾己拧了拧眉:“你给他钱了?” 郑青又愣了愣,而后疲惫且复杂地点了点头。 “他勒索了你多少钱?” 郑青的脸色更难看了,她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带着烦躁说:“两百万。” “你疯啦!”经纪人不可置信:“你到底清不清楚你现在的情况,两百万对你来说……” 郑青看了她一眼,经纪人忽然停下话头,她眉头紧皱,似乎又意识到了什么:“警官,你们今天来,到底是因为什么事?” “魏强死了。”宋晏辞看向郑青说:“从我们的调查来看,你们见面当晚他就遇害了。” 郑青震惊地看过来,甚至连脸都忘了遮了:“死了?他死了?” “对。”宋晏辞说:“目前来看,你是最后一个见过他的人,见了你以后就遇害了,这也是我们今天找你的原因。” 经纪人脸色凝重:“你们怀疑是小青杀了他?” “例行调查。” 宋晏辞说完又看向郑青:“郑女士,我想知道你们当晚到底聊了什么,而且有一点,你刚才说魏强找你要了两百万,但我们并没有在他的账户上发现这笔钱的存在。” “海外账户。”郑青强撑起精神,她深呼了一口气:“那是个海外账户,我当着他的面转的钱,我这里还有账号呢!” 她有点手忙脚乱地找自己的手机,找到了又摇了摇头,看向经纪人:“我私人手机呢?” 经纪人转了一圈,找到自己的包,才从里面找出手机给郑青递了过去。 第197章 合作 郑青找了好一会儿才舒了口气:“你们看,转账记录在这儿呢。” 宋晏辞复制了账号。 他收起手机的时候,顾己忽然问郑青:“郑女士,你近期在准备跟你丈夫离婚,是这样吧?” 郑青愣了愣,半晌后才点了点头。 “那我就有点好奇了。” 顾己说:“既然你打算离婚,那么魏强拍到的所谓你丈夫出轨且家暴你的证据反而是有利于你的,你完全不用被他威胁,就算退一万步来说,你给魏强钱,也应该是买回这些对你有利的证据,这样一来,和你丈夫离婚,你就占据了主导地位,也可以得到很可观的一部分财产,可相反的是,你花了钱,但这些证据还堂而皇之地留在魏强的硬盘里,你们达成共识的时候,你没有要求他把源文件给你吗?” 郑青脸色复杂:“这是我的私事,我不想说那么多,我只能告诉你们,我没有杀他。” 宋晏辞忽然开口:“除非魏强勒索你的不是我们刚才所说的这些东西,他给你的东西,一定会影响到你如今的实际利益,在我们找到你之前,你根本就不知道他有你丈夫出轨和家暴的证据。” “没有,你别胡说!” 郑青想也不想就反驳:“我们当晚是见了面,他拿了钱就从餐厅离开了,我根本就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死的。” “离开餐厅后你去了哪里?”顾己问:“有没有人证或者物证可以证明你当天晚上的去处?” “我当天晚上哪里也没去!” 郑青情绪有点激动:“从餐厅离开后我就回家了,我杀他干嘛啊,我钱都给了,也要不回来了,我再杀他不是多此一举吗,而且我现在事业正是转折期,我怎么可能去杀人!” 宋晏辞笑着:“你现在住的这个小区,监控应该是覆盖的,如你所说你当晚回家了,那是不是可以让物业调取一下你当天晚上回家的监控?” “对对对,我们有监控的,我现在立马就去联系物业,让他们调监控来证明你的清白。” 经纪人恍然大悟,立马就想给物业那边打电话。 可她电话刚拿起来,郑青忽然起身夺了她的电话:“别!别打!” 经纪人诧异地看着她:“为什么?” 郑青的脸色很尴尬,她皱着眉:“让你别打就别打。” 顾己和宋晏辞对了个眼神,两人又看向郑青。 顾己开口:“郑女士,你花两百万从魏强那里买到手的东西,应该是关于你自己的吧,如果他手上的东西曝光出去,你刚有起色的事业会受到影响,甚至你丈夫吴凌川那边,你也得不到任何好处……” 郑青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她的紧张中带着慌张:“你凭什么这么说!” “就算你现在不说,我们很快也能查到,而且在此期间,你还会顶着杀害魏强的嫌疑人这个名号。” 顾己看着她:“你现在告诉我们,我们或许还能帮帮你。” 郑青眼眸一紧看向她,很快她又嗤声一笑:“帮?你能帮我什么?” “很多,让你顺利离开你丈夫,得到你应该得到的财产,毕竟和你丈夫相比,你的财产完全不足以让你在得到应有的财产的情况下还能得到你两个孩子的抚养权吧。” 郑青神色微变。 她被吴凌川骗了这么多年,根本就没有什么财产。 顾己看向宋晏辞:“如果她答应帮我,你能帮她吧?” 宋晏辞忍着笑:“能,当然能。” 郑青的目光在他们之间走了两个回旋,又看向经纪人,见对方朝她轻轻点了点头。 顾己又对宋晏辞说:“我跟她单独聊聊吧。” 宋晏辞点头,他起身叫上郑青的经纪人:“咱俩出去透透气?” 经纪人对他的身份非常好奇,她看了看郑青:“你一个人能行吗?” “放心吧。”郑青说:“我心里有数。” 经纪人这才跟着宋晏辞出去了。 他们出去以后,郑青才问顾己:“你能怎么帮我?” 顾己坐在了宋晏辞刚才坐的位子:“郑女士,你恨你的丈夫吴凌川吗?” 听到吴凌川三个字的时候,郑青眼里迸发出浓重的恨意,她下颌紧绷,却忽然看向顾己:“恨,恨之入骨,所以就算要杀,我杀的也该是他而不是你们嘴里那个叫魏强的。” “说的在理。” 顾己说:“所以当天晚上离开餐厅,你去了哪里?我想一定不是回家,而是去见了另一个人,魏强勒索你的,应该也跟这个人有关吧?我想,一定是一个男人,你们之间的关系不那么清白,如果这件事一旦曝光,你好不容易起来的事业会重回低谷,而你丈夫那边,你应该也不好过,我冒昧想问一下,你脸上的伤,是你丈夫打的吗?” 郑青想反驳她,但对上顾己那双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睛,她终究还是放弃了。 但她也没有回答顾己的问题,而是问她:“你能怎么帮我?” “把你丈夫送进监狱,算不算帮你?” 郑青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顾己启唇一笑:“当然,一切都必须建立在你不是杀害魏强的凶手上,你还得跟我合作。” 郑青盯着她看了很久,她不再遮掩自己脸上的伤:“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各取所需罢了。”顾己笑了笑:“吴凌川是我的调查对象,我需要你帮我搜集相关证据。” 郑青拧眉,她盯着顾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过了一会儿她才问:“警官,我跟吴凌川这么多年夫妻,我们现在还没有离婚,你就不怕我站在他那边吗?” “为什么要怕?” 顾己面色不变:“既然我要调查吴凌川,那他的妻子一定也在我的调查之内,如果不是有把握,我不会找你。” 郑青忽然有点欣赏她了:“你调查我,那你查到我什么了?” 顾己换了个更加轻松的姿势:“你刚才不愿意调查魏强遇害当晚的视频,大概是因为一个叫蒋昊的男人吧,你们之间的关系很亲密,这也是魏强勒索你的原因。” “不关他的事情!”郑青站起来,情绪激动:“你们不要打扰他!” 顾己心里叹了口气,她看向郑青:“他对你很重要,是吗?” 郑青不说话,但沉默已经表明了她的回答。 “那你有没有认真想过一件事……” 顾己忽然有些同情她:“蒋昊接近你的时间点,他为什么那么了解你的喜好,你长期生活在吴凌川的暴力和他家人的折磨下,蒋昊跟你仿佛灵魂共鸣,他似乎理解你一切痛苦的根源,如果不是两个孩子牵绊着你,我想你可以放弃一切跟蒋昊在一起,是吗?” 郑青脸色复杂,慢慢的,她从复杂到沉重:“你什么意思?” “保持理智,好好想想,你就能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顾己说:“你现在最该做的,是查一查蒋昊和你丈夫吴凌川之间有没有什么来往。” 郑青呆在原地,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顾己,彼此沉默很久后,她深吸一口气,颤抖着双手擦掉眼泪:“警官,那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第198章 找人 从郑青处离开,宋晏辞也问顾己:“你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为什么要帮郑青啊?” “调查郑青的时候,我发现她多年来一直资助着三个失学儿童,那几个孩子的父母都因为吸毒离开人世了,而且郑青也从来没有拿这件事做过宣传,一直保护着那三个孩子的身份信息,再者,我是真的需要她的帮助。” 宋晏辞拧开一瓶水给她递过去:“所以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那个蒋昊的?” “不算太早,也就前两天。” 顾己接过水:“其实,就算没有魏强这件事,我也打算找郑青,只是巧合都碰到一块儿了。” 宋晏辞轻笑:“你真觉得这是巧合?” 顾己顿了顿,哼笑一声:“现在有点不确定了。” 两人上车,见驾驶位太阳有点烈,宋晏辞上了驾驶位:“我眼睛舒服多了,你去那边,我来开。” 顾己扒下他的墨镜一看,分不清是药膏的作用还是玄学,他的眼皮的确没那么肿了。 “行。”顾己绕过去上了副驾驶,一上去就拿过电脑:“宋晏辞,你把魏强那个国外账户给我。” 车子开起来,宋晏辞嘿嘿地笑:“你要查啊?” 顾己打开电脑:“嗯。” 宋晏辞一笑:“顾己,你可真厉害,我更喜欢你了,我每天都在更喜欢你一点。” 顾己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收敛一点吧,上班时间。” 宋晏辞唉声叹气:“你怎么这么不解风情呢,那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公开啊,我想看林一月吃瘪的样子,她今天嘲笑我,还欺辱我。” 顾己头都没抬:“嘲笑而已,哪来的欺辱?” “我说有就有。”宋晏辞眉开眼笑:“我要请他们吃喜糖,要做重案组第一个成家的男人,我要让他们羡慕我,嫉妒我,崇拜我,祝福我。” “马上了。” 顾己的注意力依旧没有从电脑上移开,嘴角却带着几分笑意:“再忍忍,等咱们忙完这两天。”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告诉我家里人啊?” 顾己手指顿了顿:“我审完拐带阳阳她们的女人,魏强的案子结束吧。” 宋晏辞叹了口气:“那我听你的。” 话音落下没多久的时候,顾己手上的动作停下,眉心却轻轻一蹙:“是她?” 宋晏辞问:“谁?” 顾己说:“你猜郑青给我们的那个海外账户的主人是谁?” 她这么一问,宋晏辞墨镜下的眸子眯了眯,很快他就说:“郭珊?” “真聪明。” 顾己跟哄小孩一样夸了他一句:“就是郭珊,而且这个账户上的钱还不少,看样子咱们得再跟这个郭小姐聊聊了。” 宋晏辞立马拨通了齐飞的电话。 “老大,我刚确定,郭珊近期的确准备订婚,而且订婚日期就在后天,她未婚夫也是金融从业者,还挺有名的,但是……” 宋晏辞催促:“但是啥?” “但我查到,她这个未婚夫有个前妻,他之所以跟前妻离婚,他娘的是因为前妻发现自己被骗婚了,这个男的他有一个固定的同性伴侣,我已经联系过他前妻了,对方情绪很激动,但也确定了我的调查,我现在正在去找他那个伴侣的路上,马上就到地方了。” 顾己开口问:“你现在所在的方位在哪儿?” “永福街。” 宋晏辞立马明白了顾己的意思,他说:“我们离你很近,三分钟的时间,你等我们过来。” 三分钟后,顾己和宋晏辞跟齐飞汇合。 “郭珊这个未婚夫叫安明成,我问过郭珊,魏强遇害当晚她在什么地方,她的说法是自己一直和安明成在一起。” 齐飞边走边说:“安明成现在就跟他的同性伴侣陈波在一块,陈波在这儿开了一家设计工作室。” 三人进了陈波的工作室,还没来得及开口,齐飞就看到了安明成和陈波的身影。 他小声提醒顾己和宋晏辞:“穿黑色衬衫的那个就是安明成,另外一个是陈波。” 从他们坐在一起的姿势来看,就能看得出来两人的关系很亲密。 “两位……” 齐飞拿出证件给他们看:“市局刑警队齐飞,我们刚才通过电话,来询问你们一些问题,这两位是我的同事。” 安明成和陈波起身,示意他们坐下聊。 虽然陈波是这里的主人,但他却没有率先开口,还是安明成似乎有点儿窘,他先开口问:“警官,你们来找我们,是因为郭珊?” “对。”齐飞直入主题:“郭珊知道你跟陈波的关系吗?” 被人这么直白地问出来,安明成和陈波都有点尴尬,但还是点了点头说:“知道,我们互相达成了共识,这不犯法吧?” 齐飞不发表意见,公事公办一样继续问:“为什么会选择郭珊?” “她主动找我的。” 安明成说:“她需要一个人结婚,我也需要一个人结婚,我们还算了解,彼此之间关系也还行,各取所需而已。” “你结婚是为了维持和陈波的关系,那郭珊呢?她的原因是什么?” “她有个男朋友啊。” 安明成说:“我不清楚那个男人是谁,但我知道她父母不同意他们在一起,而且对方似乎也没有打算跟郭珊步入婚姻,郭珊爸爸生病了,希望她尽快结婚,所以她找到了我。” 宋晏辞忽然开口:“郭珊说7月15号晚上,你们一直在一起,是这样吗?” “7月15号……” 安明成点开手机备忘录:“对,那天晚上我们是在一起,她跟我商量订婚的事情,我们马上要订婚了,警官,你们今天找我到底是因为什么事?郭珊出什么事了?” 齐飞无语,这会儿他才意识到出事的是自己即将订婚的未婚妻,也不知道是他反射弧慢,还是根本不在意。 他刚打算开口,陈波却忽然开口:“不对。” 包括安明成在内,大家都看向陈波,安明成问:“什么不对?” 陈波回想着:“那天晚上,他未婚妻不算一直跟他在一起。” 宋晏辞他们的目光看向安明成,安明成自己也皱起眉,他本人都有点疑惑:“没有吗?” 陈波说:“大概十一点左右的时候,我这里出了点事,所以我打电话让他来帮我,等他回去的时候,已经是翻过夜两点多了。” 安明成恍然大悟:“对对对,是这样没错。” 宋晏辞问他:“那你回去以后,是继续找郭珊了?” “对,一来是我们的订婚双方父母催的都很急,二来我们必须尽快解决好关于财产上的一些分配,这些事情结婚后再弄就很麻烦了,所以我才会重新回去找她。” 宋晏辞眸光微凛:“你回去的时候郭珊是什么状态?” “我去的时候她不在家里。”安明成回想着当时的情况:“过了半个小时她才回来的……” 安明成说到这儿的时候,顾己的手机猝然响起,她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往宋晏辞那么晃了一眼:“我去接个电话。” 顾己出门后,宋晏辞朝安明成抬了抬下巴:“你继续。” 话题一断,安明成继续回想着:“当时我好像给她打了个电话,她说自己在外面跑步,半个小时后才回来的。” 宋晏辞问:“她确实去跑步了?” “应该是吧……”安明成不算很确定:“穿的的确是运动装,回来的时候满身大汗的,不是跑步的话能去哪儿啊……” 安明成说完这话没多久,顾己也接完了电话。 她推开门没再往进来走,对着宋晏辞和齐飞道:“宋晏辞,老齐,有线索,先回局里。” 第199章 铁盒 从安明成和陈波那里一出来,齐飞就问:“顾队,啥线索啊走这么急?” “郑青刚才给我打了个电话,她说当天晚上最后一个见魏强的并不是她。” 齐飞搓了把眼睛:“不是她,那是谁?” 顾己站在车边,手搭在门把手上:“郑青说,两人聊到一半的时候魏强接过一个电话,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魏强跟对方的关系一定很熟稔,郑青用的就是熟稔这个词,而且她听到魏强跟对方说了一句:那我过来找你。” 齐飞激动起来:“如果郑青没有说谎的话,那跟魏强打电话的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杀害魏强的凶手?” 顾己点头的功夫,宋晏辞那边已经让林一月把查到的关于郭珊的详细资料给他们发了过来,他囫囵扫了一眼:“老齐,你去盯着郭珊,先别打草惊蛇,等我们的消息。” 齐飞立马往自己的车边走:“好,我立马过去。” 顾己和宋晏辞也很快上了车,这次顾己上了驾驶位,宋晏辞上车后就一直在看林一月发来的资料。 宋晏辞眉头紧锁:“我一直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从魏强那里找到的硬盘里会有隐私尺度这么大的东西,我应该没跟你说,那些视频里主人公的面部是很模糊的,如果那些东西是魏强拍的,那么被拍的是谁?如果只是他的某种癖好,可相较于另外那些硬盘,这两个硬盘放的地方要更为隐蔽。” 顾己也拧着眉,她忽然问:“宋晏辞,视频里有关于性窒息的内容吗?” 宋晏辞忽然一怔,他沉默两秒,目光里透出恍然大悟来:“有……但被拍的肯定不是一个人,顾己,我忽然在想,如果那个性窒息患者不是魏强,而是其他人呢?” “更确切的说,是杀害他的那个人。” 顾己说:“凶手为什么要开空调,加速魏强尸体的腐烂,为什么郭珊那么晚了还要出去跑步,她和魏强的感情状况到底如何,为什么魏强从郑青等人那里勒索的钱,汇进的却是郭珊的海外账户?想通了这些,凶手也就浮出水面了。” 说完这话没多久,宋晏辞又开口了:“刚传来的消息,秦静父母和田鹏宇村里人,以及他相关朋友的嫌疑都消除了,魏强这次的案子,基本可以确定并非他的不实报道而引发的受害者复仇行为。” 也说不上是因为什么,但确定这一点的时候,宋晏辞和顾己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回到警局的时候,顾己先去找聂忠华和岑虎,宋晏辞让手下人立刻开始对郭珊的详细调查。 一见着顾己,聂忠华收起手上的电话:“刚准备给你打电话,爆蝎吵着要见你,嚷了一上午了,你要不要见见他?” “见我?”顾己有点诧异:“他说想见我是想说什么吗?” 聂忠华摇了摇头。 “那就不见。”顾己说:“该交代的他都交代了吗?” “基本都交代了,但关于那个账本上他的货源联络人,我们的同事去他们平时的交易地点时已经人去楼空了,而且……” 见聂忠华的脸色,顾己眸光一凛:“而且什么?” 聂忠华脸色严肃了几分:“对方在那里设置了机关,一个非常小型的炸弹,但老岑因为躲闪不及,还是被炸伤了。” 顾己脸色一冷:“他人现在怎么样?” “情况还好,胳膊伤的比较严重,但也是皮外伤,他担心你太忙,就没通知你,而且我们在现场发现了一个东西……” 顾己沉着脸:“什么?” 聂忠华的脸色更严肃了几分,他四处看了一眼,从手上的文件中拿出一张照片,声音都压低了几分:“这张照片是从炸弹的弹簧装置中弹出来的,照片放在一个铁盒子里,老岑也是为了拿到这个东西才被炸伤的,不然以炸弹的威力也炸不到他。” 看着那张照片,顾己的脸色彻底阴沉下去,她身上仿佛瞬间释放出先警觉和压迫,连她身边的聂忠华心里都咯噔一下。 聂忠华手上的那张照片,是顾己当初卧底在巴格迪犯罪组织时候的照片。 照片上的顾己在一处射击场,正在举枪射击。 照片明显是有人从她左后方拍摄的,拍摄的角度能够很清晰地露出她的侧脸。 聂忠华又说:“盒子里还有东西。” 顾己眸光冷锐:“给我看看。” 聂忠华带她去了就近的一间办公室。 看到那个盒子的时候,顾己就说:“对方的目的并不是制造爆炸,而是将这个东西送到你们跟前,更确切的说,是送到我手上。” 从她嘴里确定了这一点,聂忠华心里一沉:“所以,对方是完全冲着你来的。” 顾己没有说话,她打开那个和照片一样大小的铁盒,看到里面一个熟悉的东西。 那是一把用黄金做成的袖珍小枪,枪身上还雕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眼镜蛇。 看着这把袖珍枪,顾己的心跳似乎都快了几分,可取而代之的,又是她深深的愤怒。 聂忠华感受到了她的愤怒,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除了我和老岑,还没有人知道这个盒子的存在,看到你照片的时候,老岑就让所有人都撤了。” 顾己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她盯着那把袖珍枪的目光仿佛要冒出火来,直到过了很久,她才言语克制着开口:“巴格迪送来的。” 听到巴格迪的名字,聂忠华脸色一震:“他不是在监狱吗?” “是,他在监狱。” 顾己回想着什么,声音低沉:“但他手底下那么多人,不是每一个都在监狱。” 一个曾经盘踞几方的特大毒枭,从她的父辈开始,他们就在跟他的犯罪组织打交道。 就算顾己亲手把他送进了监狱,但也在他手上吃了无数的亏,那么庞大的组织轰然崩塌,从一开始,顾己就怀疑他还留有后手。 从如今的情况来看,对方已经开始主动出击了。 她手上这把袖珍手枪的真身,里面的子弹曾打在她父辈的胸膛,也曾掠过她的身体。 这是巴格迪最喜欢的一把枪,枪身上的眼镜蛇就是他的标志。 他在用这把用黄金做成的袖珍枪来跟顾己打招呼了。 就在聂忠华想开口跟她说话的时候,顾己忽然掂了掂手上的黄金。 她问:“这是实心的吧,不是金包银或者空心的吧?” 第200章 随礼了 她这么一问,聂忠华乍一下没回过神来,愣了愣才说:“应该是实心黄金。” “如果是实心黄金……”顾己又掂了掂:“这个重量,大概两百克左右了。” 聂忠华顺着她的话:“应该比两百克还要多一点。” “那就更好了。” 她眼尾露出一抹凌厉的野性美:“知道我结婚了,这是在监狱还不忘给我随礼呢。” 聂忠华心里嘭的一声,仿佛什么东西猝然炸开,他脸上少有那么生动的震惊表情:“你结婚了?什么时候结的?” “昨天。”顾己嘴角还带着笑:“跟宋晏辞结的。” 聂忠华又怔了怔:“顾爷爷知道吗?” “嗯。”顾己把照片和金子一起放进铁盒里:“他同意后我才领证的。” 聂忠华眼里划过失落,但这样的失落也并没有维持多久,他很快就挤出笑容来:“顾己,恭喜你。” “回头请你吃喜糖。”顾己拿着铁盒:“这东西我先拿走,你放心,我会给闫局报备的。” 聂忠华点了点头,但还是忍不住问:“你……你很喜欢宋晏辞吗?” “喜欢啊。”顾己都没怎么想,笑意已经在无意识之间直达眼底:“有他在的地方我都很开心。” “那你跟我,跟老岑,跟戚队长,跟林一月在一起的时候不开心吗?” “也开心。” 顾己说:“但跟宋晏辞的开心不一样,跟宋晏辞在一起的时候,我很放松,跟你们想做朋友,想做亲密的家人,可是宋晏辞不一样,我想跟他谈恋爱。” 得到确定的答案,聂忠华也跟她一样,笑意逐渐从他的眼底浮上来,他说:“顾己,祝你幸福。” 顾己也笑了笑,她说:“先保密啊,林一月他们还不知道呢。” 聂忠华失笑:“好。” 顾己准备出去,聂忠华又问:“对了,你确定不见爆蝎吗?” “不见。” “万一他那里有你想要的线索呢?” “不可能。” 顾己嘲讽一笑,她停下来:“就算巴格迪如今人在监狱,他也看不上爆蝎这种人,他想见我,也不过是想不通我们为什么如此轻而易举地摧毁了他的王国,他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想要的只是个答案,而这个答案,我偏不给他。” 聂忠华笑了出来:“他一定会很痛苦。” 顾己也笑,眼眸却是冷的:“世界上所有的毒贩,都该这么不明不白的在痛苦中度过他们的下半生。” 她即将走出这间空置的办公室的时候,聂忠华又叫住她:“顾己。” 顾己再次回头:“怎么了?” “你不是一个人。” 聂忠华说:“我们面对的是共同的敌人,所以我希望,不管你想做什么,都不要把我,或者老岑……不要把我们排除在外。” “不会排除在外。”顾己说:“我们是一个团队。” 聂忠华这才松了口气:“晚上去看岑虎吗,我们一起去。” “好。”顾己说:“我先去跟闫局汇报,一下班咱们就去看他。” *** 宋晏辞那边。 林一月将最新的资料打印出来交给宋晏辞:“老大,如果郭珊是杀害魏强的凶手,那她的动机是什么?” “她的未婚夫说,魏强并不打算跟郭珊结婚,却想跟她维持伴侣关系。” 宋晏辞翻看资料,目光忽然落在其中一张照片上:“这张照片从哪儿找到的?” “郭珊的社交网络账号。” 林一月看了一眼,又从里面挑出几张纸:“是个小号,用来吐槽或者转发一些有的没的,这些是她这个小号上发布的所有内容,我都整合起来了。” 宋晏辞拿过去看,很快他就一笑:“这可不是有的没的,这是动机。” “什么?”顿时来了兴趣:“老大,动机在哪儿呢?” “你还是谈个恋爱吧。” 宋晏辞头都没抬:“开开窍,伤春悲秋一下,你就能看出来了,这不是经验的问题,这是脑子的问题。” 林一月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查案就查案,你别搞人身攻击行不行?” 宋晏辞叹了口气,把那些资料给她看:“你舅舅说你念书的时候阅读理解学的差我还不信,现在看来还是有几分可信的,你看郭珊这个小号里的所有内容,总结起来就四个字。” “哪四个字?” “爱而不得。”宋晏辞说:“在她和魏强的感情里,魏强绝对是占据主导地位的那个,而且……有心理疾病的那个,应该不是魏强,而是郭珊。” 林一月愣了愣,突然恍然大悟:“我去,老大……不是吧,你是说……喜欢性窒息的那个不是魏强,而是郭珊?” “可能性很大。” 宋晏辞点头:“你重点看这几条动态,分别是1月13号,3月20号,4月1号,6月20号,以及最后这条,7月1号的内容。” 林一月仔仔细细看了半天,皱着眉抬头:“老大,这不就谈恋爱时候的伤春悲秋吗……我也没看出来什么啊……” “秋个毛线。” 宋晏辞翻了个大白眼:“仔细看1月到4月这三条动态,这个时候郭珊的心理状态应该很差,这几条动态都是跟感情有关的,而所有的动态总结起来,就是她对这份感情很重视,也付出了很多,但她得到的却只有痛苦。” 林一月似乎懂了:“啊……郭珊还是个金融从业者,她付出的一定就会要求有回报,很显然感情里魏强并没有回报她,或者说魏强回报她的,远不如她付出的。” “孺子可教,脑子还能用。” 宋晏辞继续往下说:“你再看6月20号这条,她只发布一条文字动态说:如果痛苦达到一定临界点,没有人愿意救你,你就只能自救。” 林一月认真点头:“所以呢?证明了啥?” “证明她对这段让她感到无比痛苦的感情已经作出了某种决定,但这个时候,她其实还有点犹豫,直到7月这条动态,她彻底确定了。” 林一月势要证明自己的阅读理解能力,她抬手制止宋晏辞:“往事随风,自寻死路。老大,她最后这条动态,是不是就代表她已经确定要对魏强下手了啊?” “对。” 宋晏辞点头,他手上拿着最开始拿出来的那张照片。 照片上是郭珊的一张日常照,但照片没有露出她的脸,只有她的手放在咖啡杯把手上的部分。 宋晏辞点了点照片里那只手的右手食指:“看到这个了吗,她右手食指的纹身。” 林一月立刻拿过电脑,找到那张照片放大。 屏幕上那个W&G的图案逐渐放大的时候,宋晏辞也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他说:“魏强那两个硬盘里的女主角,就有郭珊。” 第201章 表忠心 宋晏辞终于确定郭珊就是魏强视频里的女主角之一的时候,顾己正好过来跟他说要去看岑虎的事情。 得知宋晏辞他们的发现,顾己靠在门边:“如你所说,视频里的女主角不止郭珊一个人,而且视频是经过处理的,那么原视频在哪里?” “我跟老齐很仔细地检查过魏强的公寓,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让痕检那边的同志过去检查过,都没有发现存有原视频的硬盘,他的相关相机储存卡里也没有,所以我在想,要不就是魏强本人已经销毁处理了,要么就是有人已经拿走了原视频。” 顾己接着他的话:“但以魏强的为人,要说销毁原视频,基本是不可能的。” “所以最大的可能是原视频被人拿走了。” 宋晏辞揉了揉眼睛:“你先去看老岑,顺便带上我的慰问,我们正在检查从魏强小区拿来的监控视频,看能不能找到……” 宋晏辞话还没有说完,拍桌子的声音从里屋传出来,紧接着是林一月激动的声音:“老大!老大老大老大!你快来看,我发现郭珊的身影了!” 顾己下意识就想往进去走,宋晏辞一把将人抓住:“你就别去了,现在进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有什么情况我随时跟你同步,你先去看老岑。” 顾己看了看时间:“好,那我待会再回来,回来我就去审那两个女人,关到这个时候,应该也差不多了。” 宋晏辞点了点头,将人送走了。 顾己一走,宋晏辞立马回到里屋:“什么情况?” 林一月一脸兴奋:“你刚才不是让我重点观察魏强小区的几个侧门方向吗,果然,你看这个人,是不是郭珊!” 宋晏辞凑过去,看着监控里放大的人物影像,忍不住失笑:“我说林一月,你眼睛行啊,这都能找出来。” “那是!” 林一月自豪地挑了挑眉:“我可是我们家眼睛最大的,肩负着光荣的使命好不好。” 宋晏辞笑着,但当他看完所有视频里所有的人物轨迹后又拧眉:“从她的行走轨迹来看,她最后没去魏强家里,而是去了另外一户人家……” 林一月也好奇:“是啊,我也纳闷这个呢。” 宋晏辞站起来:“你把这个小区的平面图给我,还有,你看看监控时间。” 林一月拿过平面图给他递过去,又仔细去看:“哎?”这是魏强遇害前……前一周了吧?” “那就更好解释了。” 宋晏辞看着小区平面图,拿铅笔在上面标注着:“很有可能,她通过某种方法,在魏强不知道的情况下进入了魏强的房子,拿走了原视频。” 林一月问:“如果真是她拿走的,那老大……你觉得魏强知道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宋晏辞在平面图上标注完毕,脸上的表情也松了几分:“只有魏强和郭珊最清楚。” 林一月凑过去看小区平面图:“你画啥呢?这啥啊?” “你现在就带人去魏强小区,找到郭珊当初去的那户人家,按照我画的这个路线走一遍,然后跟我汇报情况。” 林一月拿过平面图,大概知道了他的意图:“好,我立马过去。” 她出去的时候,宋晏辞又嘱咐她:“记得做好对方的工作,不要让郭珊知道。” 林一月应了,立马带了两个人去了魏强小区。 *** 顾己和聂忠华到医院的时候,岑虎并不在病房。 打了个电话过去的时候还不是本人接的。 是跟他住在同一医院的老丁接的。 顾己和聂忠华又转到老丁病房的时候,就发现那俩弟兄这会儿一个动嘴一个动手,岑虎叭叭地说,老丁刷刷地剥,白嫩鲜甜的荔枝一颗又一颗地进了岑虎的嘴。 岑虎伤了胳膊,打着石膏挂着绷带,老丁伤在腰上,这会儿爬不起来,弟兄俩互帮互助,还真有点身残志坚的样子。 见到顾己和聂忠华的时候,岑虎笑的灿若花开,朝着顾己挤眉弄眼的:“顾队,咱们的革命情谊是不是又深刻了几分?” 顾己忍俊不禁,嗯了一声问他:“伤的严重吗?” “嗐,这算啥,就是点皮肉伤,过两天就能好,甭担心。” 岑虎大咧咧的,抓过两颗荔枝就递过去:“顾队,吃荔枝,可甜了。” 顾己接过去:“你今晚先住院观察观察,看看其他地方有没有什么问题。” “也行。”岑虎笑:“你别说,我脑袋到现在都有点闷闷的,医生说有点轻微脑震荡,为了生命安全,我今晚就不出院了。” 聂忠华站在窗边:“你还挺惜命。” “那当然了。” 岑虎眉飞色舞,小心翼翼凑到顾己身边去,压低声音说:“顾队,那个盒子的事,我没告诉任何人,你放心。” 顾己笑了笑:“谢了啊。” “那有啥可谢的。” 岑虎故作不爽:“咱们可是一个Team,Team你知道吧,我们要有难同当有福同享的,哪里说的上谢哦。” 顾己又笑:“那我回头请你吃饭,吃大餐。” “大餐小餐的我倒不在意。”岑虎声音压得更低了:“就是……就是你查那玩意儿的时候,能不能带上我呀?” 顾己深看了他一眼:“为啥?” 岑虎依旧压着声音:“不瞒你说,我觉得这背后,肯定有个大玩意儿等着咱们挖呢。” “好。”顾己没怎么想就应了他:“加你一个,咱们一起挖。” 聂忠华有些失笑地看着他们,他随意转头往窗外看过去,目光收回的时候余光里似乎扫过熟悉的影子,又转过去,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 很快,他身体猛地站直,脸色也瞬间凝重了起来。 顾己和岑虎几乎同时看了过去。 岑虎问:“老聂,咋了?” “啊,没事。”聂忠华在很短的时间里调整了自己的情绪:“看到个熟人,我下去看看。” 他跑出去的时候,岑虎立马起身去了他刚才站着的地方,他往下看了一眼:“完了,坏菜了!” 顾己也站了起来:“怎么了?” “老聂他弟在下边。” 岑虎走过来:“顾队,这哥俩向来不对付,咱们得下去看看,可别在医院就打起来了。” “走。”顾己转身就往外走。 岑虎立马追上去,临出门的时候又嘱咐老丁:“少吃点啊你,给我留点儿!” 第202章 打架了 顾己和岑虎跑出医院住院部大楼的时候,聂忠华已经一拳头过去,将聂晓光打倒在地上了。 来往的人群汇集过去,聂晓光身边跟着一帮兄弟,这会儿都气势汹汹地盯着聂忠华。 其中有个黄毛指着聂忠华骂:“你他妈有毛病吧,敢打我们晓哥!兄弟们,给我上!打伤了直接住院,医药费我出!” 就在那一帮人刚要出手的时候,被打倒在地上的聂晓光坐了起来,他擦了擦嘴角的血,冷声冷气地说了声:“聚众斗殴,你们是有什么毛病吗?” “可是晓哥!”黄毛义愤填膺:“这王八蛋打你!” 聂晓光啐了一口血,冷声冷气中带着嘲讽看向聂忠华:“那王八蛋是我哥。” 黄毛那一帮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聂忠华气的浑身发抖,他紧攥着拳头,冷眸看着聂晓光:“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聂晓光脸上除了聂忠华刚才打伤的嘴角,还有其他的伤,应该是在别的什么地方跟什么人殴打过,衣服都灰扑扑的,腰侧的衣服上甚至还有被锋利的匕首割过去的痕迹。 看到这些,聂忠华就更生气了。 聂晓光缓慢地站了起来,他绕着围观的人群看了一圈:“都不去看病,看人家的家事做什么,你们来这儿买菜的啊?再看?再看命都保不住了知道吗?还不滚!” 他收回目光的时候朝着黄毛抬了抬下巴,黄毛立马明白他的指令,带着一帮兄弟呼啦啦地散开,将周围围观的人都呵斥走了。 岑虎想上去说两句,却被顾己扯住了。 “他们的事情,咱们不方便插手。”顾己将人拽回来,目光却落在聂晓光身上。 这是她第一次见聂晓光,跟聂忠华相比,聂晓光的长相更讨人喜欢点儿,因为他那张脸,他身上的痞气跟身边其他人相比,反而变成了一股快意恩仇的侠气。 聂晓光又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他似笑非笑地看向聂忠华:“聂忠华,你打我上瘾啊?这么喜欢打人,怎么不生个儿子去打,打我算什么本事?” 聂忠华咬牙切齿,眸子里似乎水光闪烁:“你活该!” “就你高贵是吧?”聂晓光也不生气:“行行行,你清高,你高贵,可你打我有病吧?” 黄毛见缝插针地蹦出来一句:“对!就是天王老子,打我晓哥就是不行!” 聂忠华咬牙切齿,好半晌才蹦出一句:“你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 “我什么样子关你屁事?” 聂晓光眼里终于有了点不爽,他看着聂忠华:“你忘了自己在爹妈的坟墓跟前跟我断绝关系了?怎么,当好人当惯了,见着点事儿就想摆摆你当老大的谱是吧?” 聂忠华忍无可忍,一巴掌打了过去。 啪地一声,所有人都愣了愣。 顾己眉头一拧,脚尖往出去探了探。 “卧槽!”黄毛率先冲了过来,对着聂忠华吼:“你他妈打上瘾了是吧,我弄死你我!” 他的胳膊刚刚抬起的时候,聂晓光将人一推:“我他妈自己打。” 话音还没有完全落下的时候,聂晓光已经一拳头打在了聂忠华脸上。 岑虎急的跺脚:“顾队,咱上啊,咱总不能叫这哥俩就这么打下去吧?” 他说话的时间,聂晓光又一拳头打在了聂忠华身上。 顾己眉头紧锁,目光紧盯着他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探出去的脚尖又收了回来。 “别管。”她说。 岑虎不解:“不是,顾队,为啥啊?你不知道老聂这个人,他很少这样的,他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不会在这种地方就打人的。” 顾己看着已经扭打在一起的兄弟俩,再次重复:“我说不要管就不要管。” 岑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可顾己都发话了,他又不能上去劝架。 见他急得不行,顾己随便想了个理由糊弄他:“咱们上去,肯定是站在老聂那边,他弟那边那么多人,到时候两边打起来你怎么办?本来是私事,人家兄弟俩解决就行了,咱们再上去,事情的性质就变了。” 岑虎一听:“你这么一说……也是啊……” 顾己看着那兄弟俩:“或许老聂也并不希望我们插手。” “可你看他们俩……”岑虎又急了起来:“这么打下去要出人命的呀。” “我去。”顾己抿了抿唇:“你不要过来。” 岑虎急匆匆地嗯了一声。 顾己理了理衣服,她走上去,在聂晓光压着聂忠华,拳头再次要落下去的时候,一把抓住了聂晓光的手腕。 聂晓光感到阻碍抬头,腥红的双眼和顾己冷冽的目光相对。 “起来。”顾己嘴上这么说着,实际上手上已经用力,聂晓光不得不顺着她的力道站起来。 聂忠华抬头看到她。 顾己又对着他说:“你也起来。” 黄毛又猛地冲出来,指着顾己:“你他妈又是谁?” 顾己看都没有看他,在他话音将落的时候已经伸出胳膊,在黄毛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抓住他指着自己的食指。 她手上轻轻用力,黄毛疼的滋哇乱叫。 顾己的声音缓缓响起:“我叫顾己。”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聂晓光眸光一紧,他下意识地看向聂忠华。 聂忠华没有看他,只是看向顾己:“对不起,是我冲动了。” 顾己松开聂晓光的胳膊:“带上你的人,该看病看病,该走走。” 聂晓光盯着她,过了好半晌才说:“你凭什么?” 顾己看着他:“凭你们加起来也打不过我。” 聂晓光依旧盯着她,忽然嗤笑出声。 顾己说:“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聂晓光深吸了一口气,他的半边脸已经肿了起来,看起来有点滑稽。 他看向聂忠华:“聂忠华,我告诉你,除了这个姓,不管是法律上还是其他的,我们俩都已经不是兄弟了,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你要是再像今天这样,自以为是地以为自己可以管教我,那你就看看后果是什么!” “聂晓光!”聂忠华胸膛起伏:“我们有一样的血缘!” “去你妈的吧!”因为这句话,聂晓光直接跳起来给了聂忠华一拳头。 顾己嘶了一声,眼眸瞬间冷了起来。 聂晓光却突然看向她,他肿着一张脸朝顾己一笑:“管管他吧,顾己。” 顾己没说话,只是盯着他。 聂晓光手背一擦嘴角,朝黄毛他们说:“走。” 顾己随之放开黄毛的手指。 他们一行人朝着门诊楼进去,走了几步的时候,聂晓光又忽然停下来,他看向顾己,笑的很滑稽:“我叫聂晓光。” 顾己没说话,直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 她心里忽然有点沉甸甸的难受。 第203章 别演戏 刚才那一场兄弟相斗,聂晓光和聂忠华都受了伤。 去处理伤口的时候,岑虎看着聂忠华身上的伤:“晓光咋回事啊,他这是下死手啊他!” 聂忠华沉着脸不说话,消毒水碰触到伤口的时候甚至都没有任何反应,倒是岑虎在旁边疼的龇牙咧嘴的。 顾己眉间笼着思索,她站在门口,看到黄毛一行人簇拥着聂晓光朝他们的方向而来,从聂晓光走路的样子来看,聂忠华下手也没轻到哪里去。 黄毛最先看到顾己,他脸色一变,虽然眼里也有瑟缩和后怕,但还是往前一站:“你在这儿干嘛!还想跟我们晓哥打一架是不是!” 顾己的目光越过他看向人群中心的聂晓光,对方也正好抬头看她。 “麻烦告诉聂忠华一声。” 聂晓光笑的痞里痞气的:“我跟他早在十多年前就不是一家人了,他要是再多管闲事,我就不只是拳头那么简单了。” 顾己还没说话,里面的聂忠华已经听到声音走了出来。 看到他,聂晓光又一笑,他从脖子上用力一扽,一块平安扣项链扔在了聂忠华脚下。 平安扣一分为二。 “聂忠华,咱俩是仇人,不是亲人。” 聂晓光说话都有些倒吸气:“你怀念你的爹,我祭奠我的娘,你别忘了,我妈是怎么死的。” 聂忠华眼眸腥红:“那也是我妈。” “你算个屁的儿子!” 聂晓光看他的目光充满恨意,他没再说话,在黄毛他们的搀扶下,进了另一间处理间。 等他们进去了,岑虎捡起地上的平安扣:“老聂,到底咋回事啊……” “别问了。” 聂忠华从他手里拿过破裂的平安扣,低垂时眸子里闪过沉重的悲伤:“从此以后,我没这个弟弟了。” 顾己看向他,聂忠华却有点不敢看她的眼睛。 他匆匆一扫顾己:“顾队,我有点不舒服,能不能回去休息一下?” 顾己应了一声:“我送你。” “不用,我自己回去。”聂忠华有点着急地拒绝。 顾己却假装看不明白,她看向岑虎:“老岑,你上去,好好休息,有什么情况给我打电话,我先送他回去。” 岑虎连连点头:“好,我这都是小事,你们不要担心我,老聂,你也不要太生气,现在你们都在气头上,等过段日子你们都消了气,咱们再坐下来好好聊,你说是吧,气头上谁能说的了好话呀。” 聂忠华嗯了一声,已经率先走开了。 顾己紧随其后跟上去。 直到车子离开医院很久,聂忠华都没有说话。 他不说,顾己也不问,将人送到他小区门口。 直到聂忠华下车后,顾己才说了一句:“好好想一想,想清楚了再来找我。” 聂忠华扶着车门看她,眼里的情绪逐渐深沉起来。 “上去吧。”顾己倾身过去拉回车门:“我会尊重你的选择。” 聂忠华声音沙哑地嗯了一声。 等他上楼了,顾己才调转车头往警局去。 局里只有宋晏辞一个人,顾己到重案组办公室的时候,他正在重新整理魏强案的所有线索。 顾己刚要叫他,郑沛急匆匆地跑过来:“顾队,你也在啊?” 宋晏辞闻声转过身来,原本凌冽的目光顿时充满笑意,冲着顾己说:“你回来啦。” 郑沛翻了个大白眼:“啧啧啧,瞧瞧你那不值钱的样子吧,你是看不到我这个大活人是吧?” “我眼里只有顾己。”宋晏辞笑嘻嘻地说:“看不到你。” 顾己失笑,和郑沛一起走进去:“郑法医,你那里是不是有新发现?” “对。” 郑沛先说正事:“也是我疏忽了,重点没放到该放的地方,现在才检测出来,魏强体内有少剂量的精神镇定类药品,这也就是说,魏强遇害之前很有可能处于一个难以动弹的状态,这么一来,遇害现场为什么没有大幅度挣扎痕迹的现象就可以解释了。” “注射药品还是……” “大概率是注射类药品。”郑沛说。 “我知道了。” 宋晏辞把案情板给他们看:“目前来看最有嫌疑的凶手是郭珊,林一月和齐飞都去调查相关情况了,最晚明天中午,咱们就能知道结果了。” 顾己看了一遍他重新整理的案情分析,再一看宋晏辞的安排,基本没有什么需要她再帮忙的地方了。 “那我现在去审那两个女人。”她重新整理了一下头发:“相关资料再给我一份。” 宋晏辞从办公桌上又给她拿了份资料过去:“年龄稍大点的这个叫马红梅,年龄轻一点的叫许雪华,江克他们查到的资料显示,这两人算是远房亲戚。” 顾己用很短的时间看完了这份资料:“行,我先去审马红梅。” 宋晏辞点了点头。 郑沛也看了看那些资料:“反正我今天难得下班早,那我去帮你们审审那个许雪华?” 顾己诧异地看过来:“郑法医,你有点深藏不露啊。” “不瞒你说……” 郑沛理了理衣服:“刚到警局的时候,我可没少跟着闫局审嫌疑人,闫局的审讯手段,我也是偷了点师的。” “请你别在我媳妇儿面前吹。” 宋晏辞推着他,又跟顾己说:“跟我比还是差远了的,你不要高看他。” 郑沛抬脚就踹了他一屁股。 他问顾己:“顾队,我真的很想采访你一下,你是怎么想着要给他一个名分的?” 顾己非常认真地想了想:“他长得帅算吗?” 郑沛撇撇嘴,率先出了办公室的门:“你俩真是天生一对啊。” 顾己和郑沛到了相隔的两间审讯室。 将近两天的关押,两个人看起来都异常疲惫,顾己进去的时候,马红梅抬头看她,目光都有点呆滞的样子。 却不想顾己坐下来第一句话就是:“别装了,演的和天生的我看得出来。” 马红梅一脸疑惑地看着她,说话都有些磕磕巴巴的:“警官……你……你说什么啊?” 顾己只是掀起上眼皮看了她一眼,轻声一笑,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直接问:“为什么要对那两个孩子下手?” 马红梅依旧怔怔地看着她,仿佛傻不愣登一样地笑了笑:“那是我的孩子……” “是吗?”顾己又笑了笑:“所以你用迷药迷晕了她们,甚至不担心她们的安危就把她们放进了行李箱?” “不会的不会的。”马红梅激动地摇着手:“睡觉!她们只是睡觉!她们困了!” “这样吧……” 顾己目光清冷地看着她,声音往下压了压:“我认识钦城最权威的精神病检测机构的医生,可以在最短时间内给你和隔壁那位做个检查,咱们先来看看,你们的脑子到底有没有病,行不行?” 马红梅眸子一顿。 第204章 不惯着 “还是说,你以为自己还能出去?” 顾己慢悠悠地说着:“你以为有人会在外面帮你?” 马红梅目光清醒了几分。 顾己轻蔑一笑,她往后一靠,一脸嘲讽地看着她:“五个人,或者还要比五个人还要多,你们这么多人,费尽心思把两个孩子弄进行李箱里,作为主谋的你却连孩子都带不出去,这么丢人的事,你觉得有谁会救你啊?” 马红梅眼里闪过思索,眉心都凝重了起来。 “你出不去啦。” 顾己笑了笑:“我们会想尽办法,让你的下半辈子都在监狱里度过,我说到做到。” 也不知道是不愿意装了,还是装不下去了,马红梅的目光都阴狠了起来:“有吃有喝国家养,不好吗?” “真的好吗?” 顾己并不把她的脸色放在眼里:“用你的脑子想一想,为什么犯罪者的归宿是坐牢?还有,你知道犯人也分三六九等的吗,你知道在监狱里,犯人最看不起的是什么人吗?” 马红梅看向她。 “强*奸犯和人贩子。”顾己轻描淡写地说出这几个字:“我敢保证,你会成为那个监房里的公敌。” “都是你的嘴在说。” 马红梅暗自吸了一口气:“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是人贩子?” “你想要证据?” 顾己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看的马红梅心里都有点发毛的时候她忽然说:“说实话,我最讨厌你们这种自以为是的人。” 她把手上的资料扔过去,有几张纸从桌上滑在了地上,马红梅低头,看到其中一张纸上的男童照片,脸色猝然一变。 “我这个人不喜欢跟犯罪者翻来覆去的搞心理战术,我更喜欢快刀斩乱麻。” 顾己轻飘飘地说:“你想要证据,那我就给你证据,可你想跟我玩拉扯,我话说在前头,该交代就交代,别跟我玩那种游戏,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结果不会是你想要的。” 马红梅低头沉默,思索着她刚才的话。 顾己又开口了:“多少孩子在你的手上跟父母分离,这次的事情是谁指使的?我知道你和隔壁审讯室那位只是这个计划中很小的一环,对于整个计划你们又知道多少?这些是我想知道的问题,答案你可以选择告诉我,也可以选择不告诉我。”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马红梅终于抬头:“不管我说不说,我都要坐牢,是不是?” “别来试探我。” 顾己冷淡开口:“你一定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只要你一口咬定不知道,坐牢就坐牢,坐多久也没关系,因为对方早就跟你承诺过,就算最坏的打算是你被抓了,你的孩子也会有富足的生活。” 马红梅脸色一惊。 顾己看着她:“我跟无数罪犯打过交道,包括你自己也是罪犯,你用你的脑子想一想,这种承诺的实施率有多高?” 马红梅眉头紧锁。 “如果你不信,用不了几天,我可以给你答案,但这个过程中,你的孩子会遭受什么……” 马红梅脸色骤然一变,她猛地有了精神:“别动我的孩子!” 顾己冷笑:“你的孩子是孩子,别人的孩子就不是孩子吗?马红梅,你造下的孽,终究会以另一种方式,重新降在你的头上。” “别动我的孩子……”马红梅几乎是乍然之间就作出了决定:“我什么都告诉你!但我有一个条件!” 顾己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就回绝了她:“别跟我提条件,你不配。” 马红梅怔怔地看着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都有点崩溃了:“那你想让我怎么做?” “很简单啊。”顾己说:“老实交代。” “我要保证我儿子的安全!”马红梅有点激动:“只要他是安全的,我什么都告诉你!” 顾己重复:“老实交代。” “如果我儿子出事,你休想我说一个字!” 顾己直接站了起来:“你说了,我不过轻松一点,你不说,我迟早也能查到,所以你在威胁谁?都说了别来威胁我,你不配。” 她收起桌上的资料,俯身拿起马红梅脚下那张有她儿子照片的纸张时又冷笑一声:“你伤害那些孩子,让他们跟他们的父母骨肉分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的孩子,也会遇到和你一样的人?” “别!”马红梅忽然抓住顾己的手,她几乎带着乞求:“你别走!我告诉你!” “你确定?” “我确定!”马红梅连连点头:“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顾己重新坐了下来。 另一边,许雪华交代的比马红梅还要早一点。 相较于顾己的冷淡,郑沛走的是温情路线。 等许雪华深情款款一番哭诉后,郑沛还给她递了两张纸巾:“也就是说,都是马红梅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拉着你下水的是吧?” 许雪华擦着眼泪:“初中毕业家里就不让我念书了,我在外面也挣不了钱,可家里父母天天打电话朝我要钱,我没办法,就找红梅姐借,这么借了几次,她催我还钱……” 郑沛非常理解似的点着头:“你又还不上,马红梅就提出让你跟她一起干,是吧?” 许雪华哽咽着点了点头:“机场那两个孩子……我真的不知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我都不知道那里面装的是孩子,他们……他们把行李箱交给我,让我赶紧回去,你们抓到我的时候,我才知道那里面是孩子……” “这样啊……”郑沛又给她递了张纸巾:“那关于那三个男人,你知道多少?” 许雪华摇头:“不认识,那是我们第一次见,红梅姐应该也不认识他们……” “既然这件事你知道的不多……” 郑沛温声温气地说着,忽然就转了话题:“那么许女士,咱们来聊聊你们拐卖儿童的事情吧。” 许雪华脸色一僵,哭都不会哭了:“警官,你……你说什么?” “我说那咱们来聊聊你跟着马红梅拐卖儿童的事情吧。” 郑沛笑眯眯地将手边的资料递过去:“你们手上承载着的,是多少个家庭的破裂,这一点你心里没数吗?” 许雪华崩溃一般地摇头:“警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都是红梅姐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不知道……” “你知道。” 郑沛的声音忽然凌厉起来:“你清楚地知道你在做什么,并且你以此为荣,许雪华,别在警察面前演戏,因为再好的演员,都逃不过警察的眼睛!” 第205章 打蚊子 从审讯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郑沛看起来却很畅快:“别说,审讯活人还是很有意思的,我已经很久没有跟一个活人这么斗智斗勇了。” 顾己看着他的审讯笔录:“郑法医,那你当初为什么选择法医而不是刑侦?” “嗯……” 郑沛似有感慨:“家庭原因吧,在咱们这行,法医相对来说安全一点,我妈大半时间都在医院,我得让她放心一点。” 顾己微怔。 “快快快。” 宋晏辞那边准备了宵夜,已经全部拿开了盖子在招呼他们:“过来吃宵夜,吃完了咱们回去休息。” 关于郑沛的话题没再进行下去,三个人边吃边聊,算是把马红梅和许雪华的口供初步整合了一遍。 宋晏辞说:“马红梅被抓后,她丈夫就失踪了,没有人去学校接孩子,这些天孩子一直在老师那里,江克他们查过去的时候,已经把孩子从老师那儿带回来了,目前局里派人在照看着。” “马红梅一定还隐瞒着什么。”顾己放下手中的猪蹄擦了擦手,接过宋晏辞递过来的水:“她说自己没有别的要求,就想见孩子一面。” 郑沛问:“你答应了没?” “没有。” 顾己说:“人总要为自己做过的孽付出代价,除了法律的惩罚,她总得受一受别人受过的苦,说的冠冕堂皇一点,她只是见不到自己的孩子,别的父母跟骨肉生生分离,她有什么资格获得我们的同情?” 郑沛晃了晃大拇指:“顾队,我更欣赏你了。” 宋晏辞与有荣焉:“我八百年前就欣赏了。” 郑沛翻了个白眼,又对顾己说:“是这小子高攀你了。” 宋晏辞咬牙切齿地在桌子底下给了他一脚。 顾己心满意足啃完个猪蹄,眼尾都带着满足:“也不是,他有钱,还给我买手机,还给我配好车,还给我送高科技,其实我也挺高攀的……” 郑沛噎了一噎:“亏得你俩是两口子,不然可真是可惜了。” “缘分吧。”顾己一本正经地说:“遇上了。” 宋晏辞满脸荡漾,一记秋波抛过去,娇柔做作地说:“就陷进去了是吧?” “正经点。”顾己揉了个纸团打在他眉心。 郑沛刚要嘲笑,就听她又说:“郑法医是单身,别戳他心窝。” 郑沛愤然起身:“我就多余长了这张嘴是吧!” 顾己笑的肩膀轻轻抖动。 “两个幼稚鬼!”郑沛抓起桌上剩余的一份碳烤猪蹄:“没收!我拿回去抚慰心灵!” 宋晏辞又给他塞了一份炒粉:“这个也好吃,你拿回去抚慰一下。” 郑沛拿上袋子,气势汹汹地走到门口了又停下来:“那个许雪华,你们再深挖一下,我总觉得她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 他想想又觉得不解气,又补了一句:“活该你长针眼!显得!” “谢谢关心昂。”宋晏辞毫不在意,还朝着他挥了挥手:“路上小心啊单身狗。” 郑沛磨着牙出去,立马拨通了林木的电话:“你能跟我一起嘲笑宋晏辞吗,他不过就是领了个结婚证,就无时无刻在我跟前显摆,我真的受够了,我做错了什么,我谈不了恋爱是我的错吗,你告诉我,他为什么要这样伤害我,为什么?为什么!” 郑沛都下了两层楼,林木都没说话,他停下来:“木头,你为什么不说话?” 又过了几秒,林木才嘿嘿地笑着,他说:“你快看手机,我刚给你发了我崽的b超,你快看,他好可爱。” 郑沛:%@#¥%&*#¥¥% *** 顾己和宋晏辞分开,按照惯例又回了一趟顾怀山那儿。 隔着单元楼还有二十米的时候就看到顾怀山的身影,她加快脚步走过去:“爷爷,你干嘛呢?” 顾怀山手上拿着电蚊拍,就顾己话音落下的这几秒钟,蚊子啪啪啪地在上面灭亡。 顾己眉头刚拧起来的时候,顾怀山身侧又有两道熟悉的身影探出来。 顾己定睛一看,好家伙,一个是黑黝黝的仁增,一个是傻愣愣的江礼。 三个人手里一人握着个电蚊拍,噼里啪啦的好不热闹。 “我们在解压。”顾怀山朝她招手:“快快快,你来试试,可开心了。” 顾己将信将疑地拿过他手中的电蚊拍,刚准备感受一下,仁增又扯着她的胳膊往另外的方向走:“姐,换个地方,这地方的蚊子都被我们玩完了。” 顾己一脸复杂地跟着他们往前走。 走了大概二十来步的距离,江礼忽然激动起来:“这这这,就这,这蚊子多。” 顾己一停下,蚊子哗哗地往电蚊拍上飞。 “姐,怎么样,解压不解压?”仁增一脸认真地问。 顾己听着蚊子碰到电网噼里啪啦的声音:“别说,还真挺解压,你们怎么想到这儿的?” “江礼哥的主意!”仁增笑嘻嘻的说:“我们玩了好久了,可好玩了。” 顾己一看顾怀山,从老头子脸上的表情来看,他这会儿心情畅快的很,可见他们仨玩的是真开心。 她问江礼:“你怎么有时间过来?” 江礼嘿嘿地笑:“晏哥让我过来找爷爷玩,正好遇到了仁增,我们就一起拍蚊子了。” 顾怀山兴冲冲的:“我跟你说啊,我们仨约好了,要拿着电蚊拍走遍钦城的所有公园。” 顾己觉得有点好笑,她问仁增:“你不上课?” 仁增一脸受伤:“我都放暑假了好不好,这段时间我来陪爷爷,我姐下个月回来,过两天我阿爸阿妈他们都过来,他们说想去海城看海呢。” 这是意料之外的惊喜,伴随着电蚊拍上蚊子啪啪地声音,顾己眼睛都亮了:“真的啊?” “当然是真的呀。”仁增说:“小阿爸也来,他可想我了。” 江礼举着电蚊拍问:“我能跟你们一起去吗,我可喜欢海城了,我在那儿有房,我请你们住,我请你们吃海鲜,我认识人,他们家海鲜可便宜了。” 仁增已经跟他混的很熟了,两人勾肩搭背的:“要的要的要的,江礼哥,你这就见外了,一家人说什么能不能的,算你一个!” 江礼咧着一口白牙:“那也可以捎带上江克和晏哥吧,晏哥可以出钱的,他有好多钱。” 仁增疑惑:“江礼哥,晏哥是谁?他为什么有钱?” 顾己默默转身往回走。 顾怀山拍了拍他的肩膀:“晏哥……这是个很值得讨论一下的人。” 他说完,背着手,哼着小调也往回走。 仁增充满疑惑:“江礼哥,啥意思?晏哥到底是谁?” 江礼认真地想了想:“晏哥……他想做你姐夫。” 仁增拧眉。 江礼的电蚊拍已经没电了,他扛着拍子追上顾怀山:“老顾,我明天再来找你玩啊,我得回去了。” 江礼一溜烟跑走的时候,顾己问顾怀山:“爷爷,你俩的关系什么时候已经好到他能叫你老顾的程度了?” 顾怀山笑着:“就上次,这小伙儿憨,每次看到他,就好像看到你爸他们年轻的时候。” 第206章 你搂我 回到住处的时候,顾己收到宋晏辞发来的消息。 林一月带人去了魏强小区,确定郭珊去的那户人家的户主叫何姿,是个小有名气的网红,也是郭珊的好朋友。 当初郭珊先到她家里,应该是趁着她在家里直播的时间,通过宋晏辞划出来的那条路线到达魏强公寓的所在楼层。 因为户型设计的问题,整条路线她都可以避开监控范围,从而顺利到达魏强家门口的楼梯间。 顾己看完相关线索,发消息问他:魏强公寓门口的楼道监控是正常的,她是怎么进去的? 宋晏辞很快发了两段视频过来:我刚找到的视频,何姿是化妆博主,她最擅长的就是化妆和变装,这两段视频里看起来都是魏强,但你一看应该就能看出来区别。 顾己点开两段视频,直接拨了语音通话过去:“郭珊在何姿的帮助下伪装成了魏强进门,何姿交代了吗?” “何姿的说法是自己并不知道郭珊这么做是为了进入魏强家里,她当时的说法只是想考验一下何姿的变装能力,而且何姿说后面的时间她就去直播了,并不知道郭珊做了什么。” 顾己扯上窗帘:“那早餐店附近的监控视频呢?” 宋晏辞有点遗憾:“那边基本都是老商贩了,附近没几个人装监控,而且最重要的是有太多监控死角了,我想这也是她选择在早餐店动手的原因之一。” “但是目前我们还没有搞清楚郭珊当晚的行程到底是什么。” “这个交给我。”宋晏辞声音带上了笑意:“我其实就是想跟你说说话。” 顾己莫名有点脸热:“那你说完了?” “说完了。”宋晏辞说:“早点休息,明天见。” “好。”顾己手背贴着脸:“明天见。” 挂了电话,顾己坐在床边,看着这个狭窄却又没有一点生活气息的房子陷入沉思。 她第一次在想,如果两个人,甚至三五个人生活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子的? 如果是和宋晏辞生活在一起,又会是什么样子? 宋晏辞那边根本没敢想这个问题,他对着手机屏幕上自己和顾己的合照傻乐了两分钟,又投入到了新一轮的监控追踪工作。 早上七点多的时候,宋晏辞已经在顾己小区门口等着了。 看到他的时候,顾己脚步都轻快了起来:“你昨晚没说要来。” “你高兴吧?”宋晏辞摇了摇手里的早餐:“我老远就看到你笑了。” “别拆穿我。”顾己接过早餐:“我要面子的。” 宋晏辞哈哈大笑:“行行行,你没笑,是我非要来找你上班。” 顾己也失笑,两人一块往停车的地方走。 宋晏辞忽然说:“我还没去过你住的地方呢。” 顾己吃着早餐顺口就说:“对,没去过,戚铭和聂忠华都去过。” “没关系。” 宋晏辞顿了几秒后就开始阴阳怪气:“他们比我长得好看,比我会讨人喜欢,比我会关心你,还比我会说话,他们去是应该的,没关系,我理解,我都理解,我会独自承受,自己消化,我只是喜欢你罢了,我不应该得寸进尺,我……” 顾己一把揽住他的脖子:“闭嘴吧,晚上就带你去。” 宋晏辞得寸进尺刚准备继续发散两句的时候,兜里的电话先响了。 顾己已经将人松开:“接电话。” “我得记住今天,这可是你第一次搂我。”宋晏辞接起电话:“喂?” 顾己心想,她刚刚那个动作明明是挟持加威胁,他是怎么发散到搂这个字的?刚才那个动作跟搂有半分钱关系? 哪知道下一秒,宋晏辞脸色一凛,他抓住顾己的手往前跑:“顾己,老齐说郭珊要跑,车牌号已经发给咱们了。” 顾己的步子也快了起来:“她发现有人盯着她了?” “还不清楚。”两人跑到车边迅速上车:“我觉得最大的可能性,是有人通知她了。” 顾己脑子里想到何姿的名字:“你开车,我通知交警和机场,看能不能将人拦住。” “不用那么麻烦。” 宋晏辞迅速发动了车子,又把自己的手机给顾己:“通讯录找一个叫曹孟辉的,你打通电话,我来说。” 顾己立即拨了电话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在对方说话之前,宋晏辞先开口:“老孟,是我,帮我找个人。” “你说。”对方说:“分分钟给你弄。” “我把照片发给你。”宋晏辞说:“叫三石去,他眼睛毒,对方应该做了伪装。” “明白。”对方说了这么一句就挂了电话。 宋晏辞又对顾己说:“手机界面右下角那个图标点开,里面只有一个三人群,你把郭珊的照片发过去就行。” 顾己依言照做。 齐飞那边,从发现郭珊离开小区的时候他就紧急追了出去。 车上,郭珊催促司机:“师傅,能不能快点儿,我赶时间。” “女士,早高峰,咱们能走这么快已经很不错了。” 她出来的时间要比齐飞早十分钟,再加上早高峰,齐飞那边就更慢了。 郭珊深吸了一口气,她拧眉一想,似乎做了决定:“那你停车,我下去。” “这现在……现在也不好停车啊……” 郭珊声音大了起来:“我让你停你就停!” 她这么说着,往前边的副驾驶位上扔了三百块钱。 看在钱的份上,司机很快找到了停车地。 郭珊立马下车。 她戴着假发,穿的又偏中性,更聪明的是她只带了一个很小的包,这会儿她急切地扫了一圈,目光停在了街边的摩的身上。 她很快穿过车流过去,包里的现金拿出几张给其中一人:“机场方向,走吗?” “机场啊,那可就……”男人的目光看到她手上的钱:“赶时间吧姑娘,上车!保准给你送到!” 郭珊的钱往他一塞,上了后座,还不忘给自己戴上口罩。 与此同时,满脸络腮胡的男人收到宋晏辞发过去的照片,他站起来,顺手把照片转发给了另一个人:“老三,这是老宋要找的人,指名道姓让你去,人应该往机场方向去了。” 对方很快回了消息:“知道了,等我消息。” 第207章 有报应 上午八点四十的时候,宋晏辞接到电话:“人找到了,在距离机场2公里的地方,这儿有个加油站,是我等你还是你过来?” 宋晏辞一笑:“我让齐飞过去。” 对方也很干脆,说了声好就挂了电话。 大概二十分钟的时间,齐飞的车子开进加油站,摇下车窗扫了一圈,没看到自己要找的人。 刚纳闷呢,副驾驶那边的车窗被人敲响,他摇下车窗,对方已经问了:“齐飞?” 齐飞惊喜:“哥们儿,认识啊?” 对方说:“个高人傻,宋晏辞手下只有这么一个。” 齐飞开门下车:“兄弟,我怎么觉得你在人身攻击我……” “开个玩笑。”对方忽然笑起来,跟他握了握手:“石磊,等你半天了。” 他拍了拍手,有人押着郭珊过来了。 齐飞一看,郭珊身上一片泥泞,看着还像受了伤,他给郭珊铐上手铐:“这是……” “跳车准备跑来着。” 石磊抬起自己的左胳膊露出胳膊肘子:“她没事,我胳膊肘子受伤了,衣服也破了,这件衣服29.9……” 他一伸手:“加上精神损失费,你给我30块钱就行了,咱们走个友情价。” 齐飞一愣一愣的,反应过来后哈哈大笑:“兄弟,你可真有趣啊,咱们换个联系方式,以后一起玩好不好?” “那都不用说。”石磊一笑,竟然还有个酒窝:“这都是小事,你先把钱给我。” 齐飞零零整整凑了三十块给他:“哥们,感谢你。” “争做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石磊把那三十块钱往兜里一塞:“人就交给你了啊,我还得上班呢。” 石磊一招手,两个兄弟就要把郭珊推进齐飞的车里,石磊猛地想到什么:“等一下。” 众人疑惑中,他脱掉自己已经破了的外套,俯身进去铺在了车后座:“好了,别把车弄脏了。” 齐飞感动的快要痛哭流涕了,他走过去拥抱石磊:“兄弟,你真的好让我感动。” “争做好市民,便利你我他,创造文明城市,成全后代美好生活。” 石磊又一笑,脸上那个酒窝更明显了,他往自己的摩托车边走:“不用担心我,我有衣服。” 齐飞看着他打开后备箱,拿出一件球衣套上了。 石磊和两个兄弟骑着摩托车过来:“先走了啊兄弟,有机会聚。” 齐飞跟他击掌:“我请,一定我请啊!” 三辆摩托车开出加油站的时候,齐飞上车,叮嘱后排的同事:“把人看好了啊,千万别让她再跳出去了。” 郭珊脸上满是泥泞,齐飞又往后面递了一包湿纸巾:“小毛,你给她擦擦吧,免得待会老大见着了又说咱们欺负人。” 叫小毛的同事拿过湿纸巾就要行动,结果郭珊往旁边一挪:“少碰我!” 小毛的手顿在那儿:“我说女士,一脸的泥点子,你不难受吗?” “那也轮不到你来擦!”跟齐飞在审讯室里见到的不一样,这会儿的郭珊一身的戾气。 “小毛,她不识抬举咱们也别惯着她。” 齐飞声音一冷发动车子:“郭女士,给你擦脸这种事,我们警察不屑于干,谈不上什么轮得到轮不到的,但有一点很明显,我们有资格审讯你,更有资格把你交到法律面前,让你接受它对你的判决,所以别那么高傲,警察也是有脾气的。” 郭珊心虚,但还是道:“你们凭什么抓我!” 齐飞冷哼一声,前方有车加塞,他按了按喇叭:“那你为啥偷偷摸摸地跑,你心里没点数吗你?” 郭珊一怔:“我是出差!” “你出个屁的差。”齐飞毫不留情拆穿她:“你就是得到消息想跑路。” “你有什么证据!” 齐飞笑了:“废话,没证据的话我敢抓你吗,搞金融的脑子不至于转这么慢啊,是不是心虚加害怕,脑瓜子都不会转了?” 郭珊突然就变了脸色,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半个多小时的车程,齐飞把人带到警局的时候,宋晏辞和顾己已经在审讯室里等着了。 齐飞直接把人送了过去。 齐飞人都出来了,忽然想到什么:“哎哟,里头怎么那么热,老大是不是没开冷气啊?” 林一月将人拽住:“你傻呀,老大故意的。” 齐飞疑惑:“为啥?” 林一月扯着他站过来:“老大专门嘱咐的,看下去不就知道了。” 审讯室内。 顾己和宋晏辞盯着郭珊。 几秒的沉默后,宋晏辞先开口:“郭女士,麻烦把你的手拿上来。” 郭珊看了他一眼,并没有配合。 宋晏辞轻抬下巴,记录员上去,抓着她的手放在了桌上。 宋晏辞看清了她右手食指上W&G的纹身。 记录员重回原位,宋晏辞开口:“郭珊,你为什么要杀魏强?” 郭珊侧了侧脑袋:“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杀了他?” “证据……” 宋晏辞喃喃,他笑了笑,桌上的资料放了一份过去:“我们在你家里发现了和魏强体内镇定剂相同的针管,你通过何姿的帮助,变装进入魏强家里拿走他偷拍的隐私视频硬盘的监控我们也有,对了,硬盘现在在哪儿?” 郭珊看似冷静地看着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宋晏辞也没反驳,他只说:“我猜,硬盘你一定已经销毁了吧,但以防万一,你肯定还备份了一份,在你的电脑?你的私密邮箱?没关系,咱们慢慢查。” 审讯室非常闷热,郭珊身上满是污泥,这会儿她浑身都很难受,心情也烦躁了起来:“我说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可能不知道。” 顾己开口,她从资料里检出两张照片点了点:“这是我们从魏强处理过的硬盘中截出来的,视频中女人右手食指的纹身跟你手上的一模一样,也就是说,在你不知情,或者知情的情况下,魏强拍了你的私密视频。” 郭珊忽然吼了一声:“我不知情!” “这样说来,视频里其他的女性,很有可能也不知情。” 郭珊忽然意识过来自己刚才那句话意味着什么。 她烦躁地动了动上半身,头发丝黏在脸上都让她感到难受无比。 顾己又开口了:“视频里有你纹身标志的片段,基本都跟性窒息有关,所以你跟魏强之间,沉迷于性窒息的不是魏强,而是你,而且我们也在你家里发现了相关证据,但关于这一点,我们的同事第一次询问你的时候,你隐瞒了我们。” 汗水仿佛带着泥水的腥臭味从郭珊的两颊滑落,身体的黏腻感,口腔的干燥和内心的无助让她的烦躁和心慌不断上升,她眼眸发沉:“所以呢!所以呢!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父亲重病在身,他们从一开始就不看好你和魏强的感情,但魏强知道你最难以启齿的秘密,我不清楚你对他的感情到底有多深,但有一天,你发现他不仅没打算跟你步入婚姻,还偷拍了你的隐私视频,甚至于视频已经传播了出去,所以你恼羞成怒,双重背叛和对父母的愧疚,让你决定杀了他,这是你的动机。” “魏强遇害当晚,你并没有如你的未婚夫所说的一样去跑步,你是通过一条小路去了平吉县,从早餐店的后门进入,先给他注射了镇定剂,然后造成他的窒息,事后你还开了空调,加速了魏强尸体腐烂的速度,这是你的作案过程。” 顾己说完这些话,目光深沉地看着她:“你没有再隐瞒的余地了,因为我们已经掌握了完整的证据链,完全可以零口供定案。” 郭珊眼眶发红:“好啊,那你定我的罪啊,你还问我干什么?” “为了你。” 顾己目光迥然地盯着她:“你的杀人动机,你认罪的态度,你的口供,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你要在里面待多久。” 郭珊后背湿濡濡的一片,汗水不断从她的身上沁出来,那股泥水味儿就更严重了,她冷笑:“我不稀罕!” 宋晏辞缓缓开了口:“你父亲虽然病重,但手术已经成功,只需要好好休养,还有的是时间,他们只有你一个孩子,你不稀罕,他们也不稀罕吗?再者,你家世也不差,就算没有事业,出去了依旧能做他们的女儿,有的是承欢膝下的机会。” 他点到为止,郭珊忽然一个激灵,眼里的烦躁缓缓地褪了下去。 是啊,她还有父母。 “你父亲刚做完手术,暂时不便让他知道你的事情。”宋晏辞又说:“但我们通知了你母亲,她的状态还好,审讯完毕后,我们可以让你见她一面。” 郭珊身子猛地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又是半晌后,宋晏辞抬了抬手,外面观察室的林一月收到信息,立马打开了审讯室的空调。 闷热的空气逐渐抽离出去的时候,郭珊看向顾己和宋晏辞:“是,我承认,是我杀了魏强。” “为什么杀他?” “他欺骗我的感情,暴露我的隐私,还有一些,应该是你们不知道的。” “是什么?” 郭珊深吸了一口气,她缓了缓才说:“因为我父亲的缘故,在金融圈里,我算有点人脉,网红,演员,包括一些业内的大导演,这些人都是我父亲公司的服务对象,我也是直到后来才明白,这才是魏强跟我在一起最主要的原因。” 宋晏辞和顾己没说话。 郭珊继续道:“因为这层关系,魏强获取了大量的八卦隐私,这些东西都是他收入的主要来源,包括秦静那个公寓。” 宋晏辞眉头轻拧:“你认识秦静?” 郭珊再次深呼吸:“秦静曾经找我咨询过投资方面的事情,虽然后面她暂时中断了这个计划,我们也算成了朋友吧,她在他们公司有个竞争者,为了在某个重要项目中赢过她,对方找了魏强,如果你们彻查整件事,应该就能知道秦静是因为什么死的吧?” 顾己问:“这件事你从一开始就知情吗?” 郭珊摇头:“秦静死后几个月我才知道的这件事,魏强知道我跟她认识,所以通过我,他知道了秦静很多事情,那时候我才意识到,秦静的死也有我的责任,更让我愤怒的是,他毫不心虚地占有了秦静的房子,继续在那里做着龌龊的事情。” 顾己又问:“硬盘的事情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去年十月——” 郭珊说:“一个很偶然的机会,大概是老天爷也想让我看清他的嘴脸吧,我找过几个硬盘里的女主角,对偷拍的事情,她们都不知情。” “老天爷给了你机会,你却没有及时脱身。”顾己示意记录员给郭珊倒杯水过来:“那为什么魏强的海外账户,用的是你的名字?” 郭珊明显疑惑:“什么账户?” 宋晏辞找出海外账户的相关资料递到她眼前:“这个账户里至少有四十万美金。” 郭珊低头,几乎有些焦急地看着那些资料,看了很久她才抬起头:“魏强曾经提过用我的身份信息办个账户,说是为了规避一些风险,我们当时感情很好,所以我也就没有在意,我知道我的身份信息开过这样一个账号,其他的我就一概不知了。” 她忍不住又自嘲一笑:“也是我自己活该,我当时以为,我完全掌控了这个男人,而且我还是搞金融的,他怎么也玩不过我。” “但其实,他也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顾己忽然说:“这个银行虽然利息高,但也是有一定资产的人才能加入,账户是你的身份信息,这些钱的来源也算得上是你情我愿的交易……” 郭珊也笑了:“你是想说,他死了,这笔钱就是我的了是吗?” 顾己点了点头:“是,但你应该也知道,因为安保程度高,钱要取出来还挺麻烦的。” 郭珊的目光忽然看向宋晏辞:“但对宋少爷来说,他有门路可以相对简单地拿出这笔钱不是吗?” 宋晏辞挑了挑眉:“你想说什么?” “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郭珊笑了笑:“但这种钱我嫌恶心。” 顾己和宋晏辞等着她的下文。 郭珊又说:“我知道宋少爷……” 宋晏辞打断她:“请叫我宋警官。” “好,宋警官。” 郭珊说:“我知道你有个受害者家属帮扶机构,这笔钱如果用在那儿应该是个好地方吧?给林琪琪的父母,秦静的父母,或者被魏强毁了的那对夫妻,都可以,我可以配合。” 宋晏辞高看了这个女人一眼。 “别这么看我。” 审讯室凉爽了起来,郭珊身体里的烦躁逐渐散了下去,她说:“你们能查到这些证据,一定也能查到我不是什么好人,我做这一切,一是为了我自己在里面少呆两天,二……也算是替我父母积积德。” 她的确算不上个好人,只不过她的坏,在法律的底线之上。 宋晏辞轻笑:“郭女士还信这个?” “以前不信。”郭珊说:“但想想魏强,我突然就信了,你看他这个人,没有良心,利用他人,伤害他人,勒索和威胁他人,忙碌了半生,死的还挺惨。” 宋晏辞问:“为什么会选择在早餐店杀他?” “其实可以选择很多地方,秦静那个房子,林琪琪跳楼的学校,但我选来选去,早餐店的路线最方便,隐蔽程度也最高,很容易让你们注意到他那些报道上去,毕竟杀他之前,我没想着要被你们抓住。” 这倒是大实话。 宋晏辞又问:“虽然隐隐有些猜测,但我还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会用那种方式杀他。” “因为……” 郭珊的眼眸忽然冷了起来:“我要让他知道,人活在这个世上,是有报应的!” 第208章 聊聊他 郭珊承认自己杀害了魏强。 警方得到的相关证据已经足够佐证这一点。 “听说郭珊她妈见到女儿的时候,狠狠打了闺女三巴掌。” 岑虎在医院待不住,医生建议他再住两天院,他大早上就偷偷溜出来进了警局,正在绘声绘色地给顾己讲郭珊的情况。 顾己问:“三巴掌?为什么?” “她妈说,这一巴掌,妈打你为了不值得的男人搭上了自己后半生的自由,这一巴掌,打我们教育你这么多年,遇到大事你不懂跟我们商量,如此冲动酿成大祸,这一巴掌,打我们抚育你长大,盼求你安稳康健,望你擦亮眼睛,你却沉溺于欺骗和谎言……” 顾己说:“说的也没错。” “反正大概就是这几个意思吧,郭珊这会儿还在哭呢,林一月带了好几个警员去安抚,哎,顾队,你说这时候醒悟有什么用呢,人在事前清醒才行啊。” “事前清醒,世上就没有那么多糟心事了。”顾己翻着桌上的文件:“控制情绪是人一辈子的修行。” “也是。”岑虎感慨:“刑侦大队那边处理最多的案子就是激情杀人了,过后一个个悔恨交加,有啥用啊。” 顾己附和着笑了一声,没再说话。 岑虎又问:“哎,都这个点了,老聂怎么还没来上班啊。” “我让他下午再来。” 顾己放下文件:“城西那条线有人帮忙盯着,爆蝎那边咱们的任务结束了,剩下的就让禁毒支队那边去处理吧。” “也是。”岑虎一想:“昨天打成那样,他心里一定烦得很,要说晓光这孩子也是不争气,你说他那么好的前途……哎……” 顾己忽然问:“老岑,关于聂晓光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知道个大概。”岑虎来了劲儿:“顾队,你想听啊?” “嗯。”顾己抓了把椅子过来:“你跟我讲讲。” 岑虎想了想:“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顾队,那我就跟你讲讲啊。” 顾己点了点头,还从自己桌上给他拿了一把宋晏辞早上刚带来的新鲜荔枝:“边吃边说。” 岑虎坐实了屁股,更不打算回医院了。 “顾队,老聂是咱们的老同志收养的,这个你应该比我还要清楚吧?” 顾己点头:“知道,但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尤其是聂晓光。” “那你知道老聂父母是怎么没的吗?” 顾己摇头。 岑虎叹了口气:“那时候老聂十四岁,晓光十二,父母都在工地上,干的是实实在在的血汗钱,那年工头欠了工人们足足两年的工钱,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老聂的父亲就带了一帮人去讨薪,花了大概两个月的时间吧,替大家要到了一年的工钱。” “因为时间晚了,有人提议第二天再通知大家过来分钱,所以那笔钱就由老聂的父亲暂时保管了,可是谁都没有想到,当天晚上有个工友偷偷潜进了老聂家里,他偷那笔钱的时候被老聂父亲发现了,两个人争执的时候那人毒瘾犯了,就……就捅死了老聂他爸……” 顾己眉间浮着不忍,又想起聂晓光昨天说的话,她又问:“那他妈妈呢?” “哎……”岑虎又叹了口气:“当时老聂正好起夜,眼对眼的就跟那瘾君子遇上了,那人原本都要走了,看到老聂又改变了主意,老聂她妈为了护着老聂,就……也就没了。” 顾己剥荔枝的手一晃:“他妈妈跟他爸不睡在一个屋吗?” “对,没在一个屋。”岑虎说:“我问过老聂,说是他爸呼噜打的严重,担心他妈晚上睡不好,两人就分开睡了。” “那聂晓光呢?他当时在干什么?” “这个老聂没告诉我……” 岑虎想了想:“反正从此以后晓光就觉得他妈是为了救老聂才死的,两兄弟关系一直不怎么好,就连后面郑警官收养他们,都把两人分开了,老聂跟着郑警官,晓光一直记在郑警官一个远方亲戚那里,兄弟俩就不怎么见面了。” 顾己又问:“聂晓光考上警察学院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岑虎有点为难:“我只知道当初晓光高考的时候老聂一定要他去念警察学院,晓光当时还答应了,也去念了,后来还分配进了城北辖区的派出所当民警,我还纳闷来着,这小子不是一直不听他哥的话嘛,结果前段时间老聂就告诉我,这小子根本就没去!他没念多久就退学了他!他跑去修车去了!” 顾己听完,内心思索着没说话。 她刚要开口,一抬头就看到门口林一月的脑袋在门口探头探脑的。 林一月难得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脑袋进来:“己己,你们在说谁啊?” 顾己给她让开位子:“你听到多少了?” 林一月嘿嘿地笑:“就……似乎都听到了……” 顾己往她嘴里塞了颗荔枝:“那你还问。” 林一月撑着下巴:“聂警官跟他弟弟打架了啊?” “嗯。”顾己说:“不过你可别问。” “我不问不问,肯定不问,这多尴尬啊。” 林一月连连点头,又可怜兮兮看向岑虎:“老岑,你有没有聂晓光的联系方式呀?” 岑虎皱眉:“你要他的联系方式干嘛?” “追他……”林一月一脸认真地看着他:“你看我行吗?” 岑虎差点被荔枝核给噎住:“林一月,你在说啥子?你俩咋认识的?” “天降的缘分呗。”林一月伸出手:“好岑虎,我请你吃大餐,你就给我呗,一个联系方式而已。” 岑虎对大餐有点心动,但一想到聂忠华还是摇了摇头:“这不行啊,我这样对不起老聂啊……” “老聂又不喜欢我,你哪门子的对不起?” 林一月继续求:“给我呗,说不定在我的努力之下,他们哥俩还能和好如初呢?” “不行。”岑虎摇头:“老聂会生气的。” “不是……”林一月站起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聂忠华又不喜欢我,他生哪门子的气啊!你给不给!你不给我再也不帮你查资料了!” 两个人开始闹腾了起来,顾己看的眼花,还是宋晏辞进来:“老岑,就一个号码,你就给她呗,你现在不给,回头她自己就去查了。” 宋晏辞这么一说,岑虎也终于跑不动了,他停下来:“别追了,姐,你是我的姐,我给你还不成么,我现在可是伤员啊,你就忍心这么追我吗,我脑震荡差点又要犯了……” 林一月拿到了聂晓光的联系方式,心满意足地拍了拍心口:“等我谈恋爱了,你们都是功臣,我给你们记功啊。” 第209章 去东兴 因为休息室马上开放使用了,林一月和岑虎双双去参观警局那个令众人围观的豪华休息室了。 顾己收起心神问宋晏辞:“你那边结束了?” “嗯。”宋晏辞把手上一份资料给她递过去:“郭珊认罪了,证据链也都补充完整了,至于她说的那几十万美金,我刚去找老闫聊了聊,应该不会这么快有结果,还得等一段时间。” “那杨淑兰和林琪琪父母他们那边……” 宋晏辞剥了颗荔枝塞进嘴里:“不会等太久,我二叔会帮忙的,而且还有其他受害者,我也让人去梳理了,名单过两天就给我们。” “魏强是死了……” 顾己拆着宋晏辞给的那份资料:“可他做过的那些事不能随着他的死就被埋起来了,杨淑兰和焦胜利,秦静,林琪琪,他们的父母,还有那些因为他的报道而家毁人亡的受害者……走了的人需要清白,活着的人需要一个干干净净活下去的由头。” “我都安排下去了。” 宋晏辞说:“到时候只要省厅那边通过文件,我们这边就可以出相关通报,如果这些受害人需要,我们也会安排专门的同事前往,至于我这边,也会找最好的媒体来报道,换不回那些无辜的人,但至少能让杨淑兰他们憋了这么多年的那口气跑出来,往后的日子也能松快点。” 他说完,转过来,才看到顾己目光晶莹地盯着他看。 他骤然一笑:“你这么看着我,是不是想夸我?” 顾己失笑:“夸你什么?” 宋晏辞坐在了她对面:“你夸我,你快点夸夸我,让我高兴高兴。” 顾己笑出了声,抬起胳膊拍了拍他的脑袋:“宋晏辞,你真棒。” 宋晏辞脸上的笑荡漾开来,眼尾都快扬到太阳穴去了。 “晏辞啊,顾己在……” 闫利民正好过来找人,一进来就看到这俩年轻人正在卿卿我我,先是一愣,赶紧退了出去,几秒后才在门外说:“虽说领证了,你俩收敛些,我瞒的也很辛苦。” 顾己脸上闪过一抹窘色,立马把手缩了回来。 宋晏辞笑了笑,走出去将人扯进来:“老闫,我俩合法的好吧,我媳妇夸我工作做的好,拍拍我脑袋怎么了,你是不是嫉妒啊?” 闫利民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没大没小,我嫉妒你个毛头小子!” 宋晏辞笑着:“那您过来是?” “我来找顾己的。”闫利民看向顾己:“顾己啊,你可能得带人去东兴一趟了。” 听到东兴这两个字,顾己立马警觉了起来:“东兴有情况?” “嗯。”闫利民神色严肃起来:“根据可靠情报,7月26号下午3:30,会有人在东兴进行毒品交易。” “26号,下周一……”宋晏辞先问:“老闫,情报没说具体在什么地方交易?” 闫利民摇头:“情报传的艰难,能拿到这个线索已经很不容易了。” “距离交易时间还有三天……”顾己眸光凛凛:“那我下午就去东兴,只是岑虎如今受了伤……” “我去。”宋晏辞想也不想:“我代替老岑。” 闫利民的目光朝他看了过去。 宋晏辞说:“魏强的案子已经结束了,收尾的工作齐飞和林一月可以负责,至于马红梅和许雪华那边,目前还在调查之中,东兴情况复杂,我过去最合适。” 闫利民只是稍微思考了一下就同意了:“也好,你们俩都有相关经验,现在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查出对方交易的地点,有你过去我也放心点。” 他说完又看向顾己,有些欲言又止。 顾己先开了口:“放心吧闫局,我们会安全回来,我爷爷那边我也会跟他交代清楚。” 闫利民脸色复杂,最终也还是没再多说,只说了一句:“务必小心。” 闫利民走后,顾己和宋晏辞分别回了趟家。 顾怀山知道她要去执行任务,什么也没有多问,只说他会照顾好自己,让她放心去工作。 顾己临走的时候,和江礼在单元门口相遇。 “晏哥说让我来陪着爷爷。”江礼呲嘴就笑:“顾队,我会保护好爷爷的,你放心,只是我可能带爷爷去我那边……” 仁增立马插嘴:“去我姐那儿,那儿给爷爷留了房间的。” 因为铁盒里手枪的事情,顾己对顾怀山的安全问题总是有点担心,如今有江礼在,她算是放心了点。 “就去央吉那里。”顾己做了决定:“爷爷,这里不安全,你先过去,最近一定要小心,等我回来再跟你解释。” 顾怀山深看了她一眼:“好,我听你的。” 顾己这才离开。 和宋晏辞汇合的时候,她才发现江克也在。 “江克常在东兴,他在那边比我好办事。” 宋晏辞给她让开位子:“老聂怎么还没来?” “马上了。”顾己看了看时间,一抬头就见聂忠华朝着他们的车子跑了过来。 可车子刚要开起来的时候,顾己眉心一拧:“他怎么来了?” 一行人看过去,只见戚铭正带着鸭舌帽往过来跑,顾己竟然还从他身上看到了三分激动五分喜悦。 在他兴冲冲要上车的时候,顾己一抬脚挡住车门:“你来干嘛?” “执行任务呀。”戚铭眼睛都亮了:“老大,这可太好了,咱俩又能并肩作战了,可给我激动坏了。” 顾己深吸了一口气:“你说清楚,谁让你来的?” “当然是我领导啊。”戚铭膝盖蹭了蹭她的脚:“你让我上去呀老大,而且我跟闫局也见过面了,你们这次执行任务,需要我来协助的,你不要把我当做那啥……” 顾己冷笑:“啥?” “就……你的手下败将啊。”戚铭暗自用力顶着她的腿:“我现在可是特警队队长,你给我点面子行不行……” 宋晏辞拿过手机给顾己看,正是闫利民刚发来的消息。 顾己猛地一松脚,戚铭差点一个猛子扎了进去,被顾己一把抓住胳膊。 “我靠……”戚铭几乎全身的力量都撑在顾己手上:“老大,你什么时候练的……” “老大一直很强。”顾己手上用力将人拽了上来,顺手关上车门:“上车,出发。” 戚铭坐定了,身上的汗意散了点儿,热情似火地跟聂忠华打了个招呼,又贱兮兮地往前一凑,对宋晏辞说:“兄弟,你以后可怎么办呐?” 宋晏辞失笑:“什么意思?” “你打不过我们老大喽。” 他幸灾乐祸:“你以后敢对我们老大不好,我们老大就要打死你喽~” 第210章 裴遇到 顾己和宋晏辞他们前往东兴的时候,一艘小船停靠在东兴某处海岸。 早就等在岸边的瞎子在船一靠岸的时候就跑了过去,看到裴遇从船舱出来的那一刻,他彻底松了口气。 裴遇抬头看到他,挽着袖口笑:“怎么,怕我死在外面?” 瞎子走上去,朝他伸手:“巴不得你回不来,我篡权夺位当老大,把你打下来的家业弄的稀巴烂。” 裴遇就着他的胳膊跳下来,落地的瞬间一声闷哼轻轻溢出来:“我这条烂命,还有的是活头,我这摊子事儿,也还轮不到你来管。” 瞎子冷笑一声,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最终停在他有些湿润的肩膀,他眉心骤然一紧:“严重吗?” “小事。”裴遇毫不在意,反而有些享受:“他们都来了?” “嗯。” 瞎子松开手,往后扫了一眼,见路东带着几个人也从船上跳了下来。 他压低声音对裴遇说:“顾己,宋晏辞,聂忠华,还有那个特警队长正在来的路上,其他人手估计比他们晚一点,对了,宋晏辞身边那个叫江克的也来了。” 裴遇的目光却猛地沉了下来:“凭顾己的本事,她不应该带这么多人来。” 瞎子说:“东兴虽小,但情况复杂,也在情理之中。” “再复杂,对她来说也简单。” 裴遇停了下来,望着太阳缓缓下落,彩云飘忽:“带这么多人过来,她一定还有其他的想法,你别忘了,仅宋晏辞一人,就足够搅和的这里乱起来,更别说……” 瞎子突然明白了过来:“顾己和戚铭过来就足够了。” “就算他们派戚铭过来,他也一样能把事情解决了,他跟顾己比差不到哪儿去,这么几个人一起过来……” 裴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叫咱们的人仔细打探,肯定有什么地方疏漏了。” 瞎子应了一声。 裴遇脚下踢开一颗挡路的石子儿:“找到他们的交易地点了吗?” “消息得到的有点晚,目前我们也还在找。”瞎子说:“我会尽快。” 裴遇嗯了一声:“你说的那个剃刀……” “目前还没有什么线索能表明他跟这事儿有关。” “呵……”裴遇冷笑:“他若是真聪明,也不会轻易让你查到自己跟这些事有关,你能查到,那宋晏辞也就能查到。” 瞎子问:“那这次的事情,咱们插手吗?” “不插手。”裴遇说:“静观其变。” 瞎子皱眉:“但咱们手底下有些人可不老实。” “那就给他们这个机会蹦跶吧。” 夕阳洒满整个海面,裴遇看着熠熠生辉的海水:“是时候清一清这些毒瘤了。” 瞎子面上一喜,隐隐有些激动:“好,我马上安排下去。” “嗯。”裴遇继续往前走,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给我找个地方休息吧,我快扛不住了。” 瞎子脸色一变,鼻尖闻到一缕血腥气,胳膊一痒,这才发现血液顺着裴遇的胳膊到了手腕,已经流在了他的胳膊上。 他立马脱了外套,往他胳膊上一缠,确保血液不会滴到地上:“车子就在前面,我先帮你处理伤口。” 裴遇应着,却也张狂地笑:“别那么紧张,我命贱,活得久,你跟路东交代一声,我带来的那几个人,给我扔到曹雄飞老窝门口去。” 瞎子脸色又是一变:“是曹雄飞的人?” “回来的路上,他想搞我。”裴遇轻飘飘地说。 “妈的……”瞎子语气阴冷:“我搞死他算了。” “先留着。”裴遇说:“欲想使其亡,必先使其狂,把他留着,我还有大用。” “那也不能让他好过。” 裴遇身上传来的血腥味越来越重,瞎子索性将他背在了身上:“我有分寸,你别担心。” “行。”裴遇顺着他:“由你吧,出口气也舒坦。” 到了车上,瞎子先给他处理伤口,裴遇身上的黑色衬衫脱掉的时候,瞎子才发现他肩膀的位置又受了伤,两道刀伤横亘,血肉横翻。 纵然见惯了这场面,瞎子那只眼还是猛地一红:“你何必呢?” 裴遇侧头,透过车窗看着潾潾的海面,酒精和药水沾染上伤口的时候他青筋暴起,但眼里却充满希冀地看着外面:“瞎子,什么时候,你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瞎子一愣:“大概是你派我出去执行任务,任务成功的时候吧。” “只有痛意传身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还活着。” 裴遇轻声笑起来:“有点矫情,但不可否认,其余时候,总觉得自己就像行尸走肉。” 瞎子想说他实在没有必要这样折磨自己,可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来。 就算说出来了又能改变什么呢。 裴遇想做什么事,没有人能拦得住。 “既然来了东兴,要跟顾己见一面吗?”瞎子又说:“这里虽然乱,但对我们来说,也安全。” “还没到时候。”裴遇收回目光,眼眶带红:“再说吧,远远看看就行了。” *** 傍晚六点多的时候,顾己一行人到了东兴。 快到东兴的时候,江克和戚铭就带着聂忠华换了另一辆车。 顾己和宋晏辞单独一辆车。 车子越走越偏的时候,宋晏辞问顾己:“咱们现在是去哪儿啊?” “找我的人脉。”顾己斜眼瞟了他一眼:“不是跟你说了么,我人脉很强的。” 宋晏辞抓着头顶的扶手,在车子摇摆间问她:“戚队加入行动,是你向闫局提议的吧?” 顾己失笑:“你怎么看出来的?” 宋晏辞嘿地一声:“他来找咱们的时候,你看似在询问他,其实跟他一样高兴,而且你根本没有嘴上说的那么好奇。” “是我。” 顾己也没有隐瞒:“既然来了,那就把东兴的情况彻底摸清楚了,至于交易那点事,就让戚铭带着聂忠华见见世面。” 宋晏辞心里一动:“你想把聂忠华培养成新的缉毒队长,是吗?” 车子过了个大石头,车身颠簸的有点厉害,顾己却轻而易举将车子开到平地。 过了颠簸地她才说:“他跟岑虎都很有前途,只是见过的案子还是太少,经验够了,两个人都能扛起大旗。” “你想把他们分开?” “鸡蛋分开放才保险,这不是很简单的道理么?” 顾己有点遗憾:“可惜老岑这次来不了,不然也让他见见世面,不过没关系,还有机会。” “那我呢?”路况越来越难走,宋晏辞随着车身左右摇摆:“你打算把我放哪儿啊?” 顾己放慢了点车速,语气傲然:“我的鸡蛋,当然揣在我身上啊。” 第211章 找人脉 树影间婆娑的彩云消散了的时候,顾己和宋晏辞的车子停在了一处寨子口。 宋晏辞跟着顾己下车,见她站在寨子门口没往进去走。 下一刻,她食指弯曲放在嘴里,吹出了一道又细又长的口哨。 一口气完毕,她缓了口气,又吹了两次。 五分钟后,寨子里飞奔出来一道身影,快的宋晏辞还没看清对方的时候,那人已经跟顾己熊抱在一起了。 宋晏辞往后退了两步,定睛一看,对方穿着壮族服饰,从穿着上来看是个女生。 很快抱着顾己的人就惊喜万分地开口:“顾己顾己顾己,真的是你,我听到口哨的时候都不敢相信,我到第三声口哨的时候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怎么来这里了呀!” 从女人说话的口音来看,她不是南方人,更像藏区人的口音,可长相却没有藏区的特质,更像是西北人。 顾己将人松开:“我来这里工作,找你帮忙,这是我的丈夫,宋晏辞。” 对方更震惊地看向宋晏辞,她的目光在顾己和宋晏辞身上走了好几个来回,最终说了一句宋晏辞听不懂的藏语。 顾己同样用藏语跟她交流了几句。 宋晏辞实在忍不住问:“你们在说什么呀?” 顾己笑:“她说,自己以为没有男人能够配得上我,没想到我这么快就找了个丈夫,问我是不是被逼的。” “不是不是,完全不是被逼的。”宋晏辞摇着手:“我们是心甘情愿结为夫妻的。” 对方盯着他笑:“看出来了,顾己怎么样我不清楚,你肯定特别情愿。” 顾己打断他们:“行啦,是我扯着他去领证的。” 在对方震惊不已盯着她的时候,顾己又跟宋晏辞介绍:“蒙舒,一名出色的战地医生,后来回国了,大多数时间都在研究各地方言,她对这个很感兴趣,这两年生活在这个小寨子里,主要研究壮语。” “从战地医生到方言研究,跨度还挺大的。” 宋晏辞竖着大拇指夸她:“我认识几个会说壮语的朋友,年龄都挺大了,其中有个人也在研究这个,回头可以介绍给你。” “那可太好了!”蒙舒眼睛都亮了起来:“兄弟,我们顾己真是没找错你。” 天色更暗了下来,寨子里响起几道敲击声,蒙舒脸色一沉,拉着顾己往进去走:“先进去,进去了咱们慢慢说。” 顾己和宋晏辞对了个眼色,什么都没说就跟着她往里走。 蒙舒所在的这个寨子很小,如今剩下的也都是一些老人,唯一一点是这里的人都是壮族,老一辈说的都是壮话,这也是蒙舒选择这里最主要的原因。 带着顾己和宋晏辞到了自己租的院子,蒙舒马上锁了门。 宋晏辞脸色微沉,寨子门口的时候,他还能隐约看到寨子里人影往来,可随着那几道撞击声,再到他们进了蒙舒的院子,这一路上所有的人家大门都是紧闭的。 再一扫蒙舒这个院子,他就更确定这里有问题了,因为蒙舒院子里几个方位都有隐蔽的摄像头。 顾己先于他开口,她对蒙舒说:“我上次来的时候,你这里的保护措施还没这么紧张,发生什么事了?” “大事没有,小事一堆。” 蒙舒带他们进了房间,给他们拿了水和杯子过来:“刚到这儿的时候,只知道这儿毒品肆虐,住了这么些时间我才知道肆虐的有多严重。” 顾己拧眉看着她。 “我查过了。” 蒙舒坐了下来:“东兴最近不安稳,好像是来了个厉害人物,手段厉害的很,短短时间就收拾了几个小团伙,最近有点人人自危的意思。” 顾己问:“跟你这个寨子有什么关系?” “这个寨子老人很多,年轻人大都出去了,但总有一些留下来的。”蒙舒看向她:“顾己,我调查过,寨子里每年吸毒致死的不在少数,大都是留下来的那一批青年人。” 顾己脸色微暗:“最近情况这么紧张,跟新来的那个人有关系吗?” “剃刀。” 宋晏辞忽然开口,他看向顾己:“李重光跟我说过,东兴来了个厉害人物,代号剃刀,他基本都不出面,都是手底下有个人在办事,还叫我小心点,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你没说错。” 蒙舒说:“毒品交易大都是团伙合作,更别说这边离南国那么近,无论是管理还是法律上都有空子可钻,目前还没有人知道这人到底是什么来路,只知道短短时间,他已经吸收了好几个说的上名字的团伙。” “那村子呢?”顾己眉间覆着思索:“村子是怎么回事,你先把这事跟我说清楚。” 蒙舒起身,走到屋里翻了翻,拿出个被花布包着的东西出来:“你们看这个,我冒死拍下来的,藏在厨房呢,想着我要真出事了,你来了肯定能找到。” 布被摊开,里面裹着一部手机。 视频点开,画面随着蒙舒的声音一起响起。 “大概半个月前,寨子里忽然闯进来几个人,就是视频里那些人,他们家家户户检查,应该是在找人,我一开始还挺害怕,后面才发现,他们找的是吸毒的。” 视频里显示,那些装扮隐秘的人风风火火来了一遭,再离开的时候,抓着几个被打的全身血污的男人。 蒙舒又说:“这几个人我都知道,都有吸毒史,家里都快被掏空了,每次回来,总得折腾家里人一顿,他们家里也就剩下两个老人了。” 视频结束,顾己问她:“这跟你们到点关门有什么关系?” “不知道谁传出来的消息,这两天他们又得来寨子里检查。” 蒙舒说:“不过已经三天了,还没见他们再来,但为了保险起见,每到这个点大家就会关门。” “你不是不知道,毒贩跟前,你关门没用。”顾己拧眉看着她:“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很危险?” “我要是怕了,我还会来这儿?”蒙舒无所谓一笑:“我自然有我的法子,他们敢动我,也得看看我手上的手术刀同不同意。” 顾己无奈地呼了口气。 蒙舒又说:“我至少有十种办法,在他们抓我之前,先跟他们来个同时殡天。” 顾己刚要开口,她轻声笑了起来:“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那我还能跟他们同年同月同日死嘛,多好呀。” 顾己一脚过去:“你跟一帮毒贩死同一天你有什么可骄傲的?” “我没骄傲啊。”蒙舒一脸无辜:“我就是寻思着,我一路上也有个伴儿,我带这么多王八蛋下去,阎王他总得给我上天堂吧?不然也太没良心了。” 顾己无奈:“你有点追求吧,带点好的下去。” 蒙舒鼓着腮帮子:“你说的也有道理哈……” 顾己彻底无言了。 就在这个时候,外头突然响起一记枪声,惊得三人立马站了起来。 顾己将蒙舒往身后一抓,几乎和宋晏辞一起掏出了配枪。 寨子里的狗叫声接连响起。 第212章 进套子 枪声一共响了两声。 顾己和宋晏辞已经在短时间内转移到了门口,两人一左一右,持枪守在门边。 “间隔十五秒。” 宋晏辞无声开口,顾己看清了他的唇语。 “离我们有点距离,以我的速度,直线距离五分钟。” 顾己也开口无声:“持枪人是在追逐状态下开的枪。” 也就是说,实际距离可能会更远。 宋晏辞扫了蒙舒的院子一圈。 蒙舒被顾己明令要求待在房子里,她手里攥着一把手术刀隐藏在门框后,此时和宋晏辞目光相对,见他朝着院子里三点钟方向指了指。 她眉心一蹙,那地方是她专门做过伪装的,很少会有人这么快就发现那里装了摄像头。 紧接着,顾己又朝着院子背面的一棵大树指了指。 “两个魔鬼。”蒙舒磨着牙嘟囔了一声,跑进里屋拿了平板出来,朝着他们挥了挥手。 宋晏辞依旧守在门口,顾己收枪走了回来。 此起彼伏的狗吠声渐次停了下来,寨子里一片静谧,只余蝉鸣和蛙声万分明显。 蒙舒院里的灯都灭了,她打开平板,调暗了亮度,肩膀撞了顾己一下:“你眼睛毒我能理解,你男人为啥知道我的摄像头,我这可是高科技,一般人可看不出来。” “他才不是一般人。”顾己拿过平板:“你从什么地方得到的好东西?” “黑市。”蒙舒得意:“监控范围广,体积小又不易发现,羡慕吧?” “送我两个。”顾己点开实时监控:“我看到了就是我的。” “你也太不要脸了吧?”蒙舒轻拧了一把她腰间的软肉:“你知道这玩意多贵吗,你张口就送。” 顾己坐在门框上,双手在平板上操作:“我救过你的命。” 蒙舒白眼直飞:“老娘没救过你似的。” 监控画面缩近,亮度提高,顾己松了口气:“我救了你三次,你救过我两次,我赢。” “送送送送送!”蒙舒咬牙切齿:“真受不了你。” “我也是为了你好。”顾己说着,朝宋晏辞招了招手。 宋晏辞重新检查了门口的情况才走过来。 “画面全在可监控范围内,被追的人面部很清晰,但追他的人很明显做了全副武装。” 顾己把平板给他看:“宋晏辞,你看他们的路线。” 蒙舒放在树上的监控可以最大范围地监控这个寨子,再加上她三点钟方向的那个监控方向,监控范围就更广了。 顾己根据预测出来的枪声距离调取这两个方向的监控,就发现了那些人的身影。 “一共六个人,五追一。”宋晏辞说到这儿看了眼蒙舒。 蒙舒觉得不对劲:“你这个眼神有点不对啊她男人。” 宋晏辞立马笑了,但他很快就道:“蒙舒被利用了。” 蒙舒一怔,蹭的站起来,但还知道压着声音:“你说啥呢她男人!” 顾己将人拽下来:“他们第一次抓人的时候,来过你这个院子吧?” “来过啊。” 顾己脸色沉了沉:“你仔细跟我说说。” 一看她的脸色,蒙舒也认真了起来:“也没发生什么大事,那些人伪装的都很成功,没有人看得到他们的长相,我记得我这里进来了三个人吧,为首的那个挺壮的,他们询问了我的身份,让我在屋里待着别动,检查后却没有立即离开……” 她猛地意识到什么:“问题是不是出在这儿?” 顾己提醒她:“你继续说,后面发生了什么?” “后面好像是那个大块头又叫了个人来……” 蒙舒回想着:“时间间隔应该是六七分钟这样,那人身形挺瘦的,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你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我凭着他的头型就知道那肯定是个帅哥,手长得挺好看的……” 顾己翻了个白眼:“你正经点,说正事,那人来干什么了?” “这就是正事呀!” 蒙舒委屈的很:“估计是我的身份让他们不放心吧,但你知道,姐可是在战地待过的,救过的人不在少数,总有几个他们得罪不起的是吧,那人看了我的相关身份证明,还跟我说了声不好意思,然后他们就走了,后来寨子里又抓过人,但我的院子他们没再来过。” 她说完这话的时候,宋晏辞忽然说:“顾己,寨子恢复正常了。” 顾己凝神一听,寨子里隐约传来大门打开和老人说话的声音。 但她那口气却没松下去,而是催促蒙舒:“把你带过来的东西给我看看。” 蒙舒又进了里屋:“也是我自己不谨慎,他们来的太急,我东西藏的不深。” “有好有坏,这些东西救了你一命。”顾己看着她背包里的相册陷入沉思。 蒙舒看了她半天,小心翼翼问:“问题出在相册上?” 那本相册里,基本都是蒙舒和大家的合影,有朋友的,也有她救过的那些人。 有些普通的不能再普通,有些人身份却非常复杂,甚至有点不宜拿到明面上来。 当然,也有和顾己的。 “对方知道你的背景不简单,也一定发现了你院子里的监控。”顾己看向她说。 蒙舒脸色变了变,她很快想到了什么,目光沉沉地看着顾己:“对方故意放线索给我?” 顾己点了点头。 “可是为什么呢?” 她来回踱步,口中喃喃:“不会是别人,不会是别人……顾己,在钦城,我认识的只有你一个人……” 她猛地转过来,瞳孔微张,快步走到顾己跟前:“对方一定知道你的身份,或许是你曾经的身份,或许是你现在的身份,我更倾向于是你现在的身份,他故意留下我这个破绽,因为他知道你一定会来这里!” 顾己沉默地点了点头,这一点,她和宋晏辞之前就已经意识到了。 “那……”蒙舒又说:“那刚才的事情,会不会也是他们故意的?” 宋晏辞问她:“前几次这些人来,在寨子里开过枪吗?” 蒙舒摇头。 “那就是了。” 宋晏辞深呼了一口气,他把平板给蒙舒看:“刚才那些人的最远路线控制在你设备的最远监控距离,重点是,对方追捕的那个人,他的脸很清晰地被你的监控拍到了。” 蒙舒看了视频,低声骂了一句:“你们的意思是,对方搞出今晚这件事,就是为了让你们看清这人的脸?” 顾己嗯了一声,看向宋晏辞:“让咱们的人立马查这个人的底细。” 第213章 新婚礼 过了好一会儿,蒙舒还是想不明白。 “不是,他们怎么就能算到你会来找我?” 顾己笑声带冷:“对方知道我早晚都会来,这场戏随时都可以演,在我们前往东兴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做准备了,之所以有枪声,就是为了引起我们的注意。” 蒙舒咬牙切齿地用藏语说了几句话,虽然听不懂,但宋晏辞知道她一定是在骂人,而且骂的非常脏。 骂完了,她又看向顾己:“也就是说,你们现在的踪迹已经在对方的监视当中了,这样一来,不管你们有什么行动,都很危险。” “对方的目的不一定是为了对付我们。” 宋晏辞说:“按照你的说法,对方当初从你这里知道了你和顾己的关系,确认顾己一定会来东兴,而顾己来东兴的前提是,她是市局缉毒支队的队长,这个地方,她必来不可。” 顾己接上他的话:“能查到我之前身份的,除非对我尤其了解,或者关系非常特殊,不会有太多人知道,我更倾向于对方知道的,是我钦城缉毒支队的新队长这个身份。” “故意给你留线索?”蒙舒问:“你们的人?” “不一定。”宋晏辞摇头:“我们的人要传递线索非常困难,而且是非核心人员,如果真是我们的人,线索早就明明白白的送到我们手上了,也不用我们提前过来调查。” 蒙舒长长地呼了口气:“所以更有可能的是,有人希望通过我给你们传递信息,再通过你们的手,替自己铲平阻碍?” “这是最有可能的。” 顾己目光冷然:“蒙舒,去收拾你的东西,你得跟我们一起离开,排除你跟我的关系,你跟相册里某些人的关系一旦泄露出去,你都会置身于危险之中。” “我就一个包,随时就走。”蒙舒不爽的很:“奶奶的,我在这儿还没待够呢。” “钦城这么大,有的是地方给你研究。” 顾己率先走了进去,非常熟练地将蒙舒的东西都塞进了包里,又转身对宋晏辞说:“宋晏辞,去拆了她那几个监控器,两个归我,其余的还给她。” 蒙舒瞪着她:“你下手是真不知轻重啊你!” 宋晏辞已经出去了,蒙舒眼巴巴地盯着他的身影,下一刻面露吃惊,有点不可置信地看着宋晏辞的身影轻而易举地借助外力攀上墙,在深沉的夜色中准确地找到她隐藏在树上的摄像头。 “我去……”她问顾己:“你从哪儿找的这么优秀的男人,脸蛋不差,身手更不差。” 顾己看着宋晏辞的身影,眼里带上笑意:“个人魅力,他自己找上门来的。” “臭不要脸。” 蒙舒翻了个大白眼,她从床底下拖了两个大箱子出来:“这里的老人看病都不容易,身体都不好,这些日子他们对我也多有帮衬,这批药是我刚托人送来的,我已经分好了,什么药该送到哪一家,你帮我一起送过去?” “放这儿就行,有人会来做。”顾己说:“你马上跟我离开。” 蒙舒眉头又是一拧:“顾己,你这是干嘛呀,又不急在这一时。” “急不急你自己心里清楚。”顾己扯着她往里头走了走:“蒙舒,你告诉我,你来这儿到底是为了什么?” 对上她凌然的目光,蒙舒心虚地错开目光:“不是说了嘛,我来研究壮语的,我那么多研究资料你没看到啊?” “别拿幌子堵我。”顾己声音又低了低:“我要听真话。” 又对上她的目光,蒙舒实在装不下去了,她脑袋一垂:“我暂时不想说。” 顾己没逼问:“什么时候能说?” “我想想。”蒙舒突然红了眼眶,额头轻轻磕在她肩膀,声音都有点哽咽了:“你离开东兴之前。” “因为火仁?”顾己想到了什么,轻声问她。 滚烫的眼泪透过顾己肩膀单薄的布料晕染开来,蒙舒没有说话。 顾己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她轻轻摸了摸蒙舒的后脑勺:“有我在,不许你再孤身涉险,这是最后一次,听到没有?” 蒙舒的眼泪无声地灼伤着顾己肩头的皮肤。 宋晏辞拆了院子里几个摄像头,要进屋的时候瞥见蒙舒在顾己肩头的样子,他脚步一顿,又往后退了两步,过了一会儿才说:“顾己,我都弄好了。” 顾己嗯了一声,又拍了拍蒙舒的肩膀:“好了,给你五分钟的时间收拾一下,待会咱们就离开。” 蒙舒闷闷地嗯了一声。 顾己从里屋出来,径直走到宋晏辞身边,朝他一伸手:“给我两个。” “这么隐秘,监控范围却这么大的监控器,我也是第一次见。” 宋晏辞一脸惊艳:“顾己,我也想要一个,我去研究研究,说不定……” 顾己问:“你想玩鸡生蛋啊?” 宋晏辞眸子亮晶晶地点了点头。 “那……”顾己给他分了一个:“我的就是你的,拿着,别客气,尽量多生几个。” 宋晏辞失笑:“蒙舒不会打你啊?” “她答应送我两个了。”顾己心满意足地掂了掂手上的监控器:“她不会说话不算数的。” 蒙舒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你俩真当我是聋子是吧?这东西值一辆车你知道吗?” 她背着包出来,脸上全然看不出刚才哭过的痕迹。 “那可太好了。”顾己灿然一笑,拍了拍宋晏辞的心口:“抵你那辆车的债,你就当这是我的嫁妆。” 蒙舒跑过来,从后勒住她的脖子:“你真的好过分!” 顾己一个反身就反勒住她,顺便卸了她身上的背包背到了自己身上,亲昵地揽着她说:“就当你给我的新婚礼物了。” 蒙舒刚要骂她,猛地回过神来,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睛:“你结婚了?” 顾己眉头一挑:“货真价实,有夫之妇。” 宋晏辞失笑不已地面对着蒙舒的打量,手机贴着裤兜震动了两下,他拿出手机一看,脸色微微一变。 “线索来了。” 他把手机递给顾己:“视频里的男人叫曹雄志,是个中学化学老师,他的履历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但林一月查到,他有个哥哥叫曹雄飞……” “曹雄飞……” 顾己念叨着这个名字,眉尖一挑:“是我们队里重点观察的贩毒对象,老岑盯了他很久了。” 宋晏辞哼笑一声:“那可真是巧了。” 顾己拉着蒙舒往外走:“还是得通知老岑一声,关于曹雄飞,他比我跟老聂都熟悉。” 第214章 去探探 顾己一行人离开寨子的时候,有人从虚掩的大门里出来,站在一片昏暗里看着他们的车子消失在视野中。 男人身材颀长却显着几分瘦弱,几声低沉的咳嗽声落下后,他对身边的人说:“阿德,这个女人比我想的还要聪明。” 阿德面露担忧:“可刚才那两声枪响,肯定还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咱们得赶紧离开了。” “不怕,水搅的越浑才越好。” 瞿白拢了拢衣领:“你前边跟我说,除了顾己他们,东兴还来了一波人?” “嗯。” 阿德跟上他的脚步:“背后的老板还在查,只知道那个叫瞎子的,手段也不差,他们在东兴有自己的一波势力,隐藏的很深。” 瞿白又咳了几声:“你信不信,他们也在查我们?” 阿德说:“已经在查我了。” “我对他后面的那个人很感兴趣。” 瞿白忽然停下来:“适当透点消息出去,咱们初来乍到这个地方,需要一个盟友,既然要找,那就找最强的。” 阿德应了一声:“好,我去办。” 见他说完话还不走,阿德又问:“您在看什么?” “有星星。” 瞿白仰着头:“阿德,你说迟夏现在在做什么呢,看书,看电视?还是睡觉?还是跟我一样,她也在看星星?” 阿德也仰着头:“不知道,但……应该过得挺好的吧。” “挺好的就好。” 瞿白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去,声音都带上了几分轻快:“我把她送出去,就是为了让她过好日子的。” 阿德紧跟上他的步子,胳膊在他身后虚虚护着:“那我们什么时候去东州?” “还早。” 瞿白的声音又沉了下来:“至少东兴,要掌握在我们的手里。” “好。”阿德说:“我都听您的。” “不到万无一失,咱们不能回东州。” 阿德说:“我明白。” *** 顾己和宋晏辞带着蒙舒到约定地点汇合的时候,聂忠华和江克都不在地方上,至于戚铭,他有自己的计划,这会儿不知道已经在哪儿耗着了。 只有个看起来身材瘦弱的年轻人等着他们。 “江大哥说他们出去找线索了,让你们不要担心。” 年轻人带他们到了楼上:“三楼住的是我奶奶,她行走不方便,又有老年痴呆症,有时候会发出一些声响,你们不要介意。” 宋晏辞应了一声,问他:“有吃的吗?” “有的,我马上去拿。” 年轻人转身要走,又想起什么似的,跑到对门的房间,很快拿着一本笔记本出来了。 他把本子给宋晏辞:“东兴的毒贩子太多,三两人的有,十四五人的也有,大组织的也有,这些是我查到的,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用的上,江大哥说让我把这东西给你们,你们知道该怎么用。” 他离开后顾己问宋晏辞:“江克的人?” “也不算是。” 宋晏辞翻开笔记本:“他叫王阳,他妈妈很早就去世了,父亲和哥哥都染上了毒瘾,他父亲是因为没扛过去没了的,他哥失踪了几年了,现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蒙舒忽然开口:“他有肝病吧,做过手术,应该没好好修养,不过问题也不大,只是这地方……不太适合他待着。” “对。” 宋晏辞说:“江克遇见他的时候,他正打算带着他奶奶自杀,江克把人救了下来,他私人出资给王阳做了手术,别看他瘦弱,人聪明着呢,江克原本想让他跟着自己,是这小子自己提出留在这儿。” “岑虎给我看过一份资料,十五年前,王阳家这个村子是个毒村。” 顾己站在窗户边上,微微掀开窗帘观察外面的情况:“村里一半以上的人都在吸毒,近几年禁毒力度加大才好转了一点。” 蒙舒皱眉:“那咱们在这儿不是很危险?” “村里不对劲。”顾己松开手指走过来:“看来江克没选错地方。” 蒙舒的目光在这两人身上来来回回看了几遍,忽然笑了起来:“你们两口子真是喜欢玩刺激的啊。” 宋晏辞笑了笑,他叫顾己:“顾己,你来看,王阳画了村里的方位图。” 顾己走过去一看:“不错,智商确实挺高。” “这几个地方……”宋晏辞点了点他标记出来的方位:“他怀疑这里有毒品。” 王阳端着刚煮好的红薯和玉米上来:“那几个地方我去过很多次了,每次还没靠近就会有人出来赶人,每一次还都是不同的人,而且每个月总有几个晚上,凌晨三四点的时候,就会有车子到这几个地方去,每次待不了多久,大概两个小时就会离开。” 宋晏辞从盆子里拿出一根玉米去了皮,先递给了顾己,又弄了一根给蒙舒。 顾己啃了一口玉米:“宋晏辞,今晚去探一探。” 蒙舒凑过来:“我也去!” 顾己拒绝:“你给我在这儿待着,哪儿也不准去。” 蒙舒撇撇嘴:“说不定我能帮上你的大忙呢,你别瞧不起我行不行?” “安全第一。”顾己一句话就把她给堵了回去。 凌晨三点的时候,顾己轻轻推开一间房的门,见蒙舒已经睡着了。 她轻手轻脚退出来,和宋晏辞换了衣服,做了伪装,两个人悄无声息地下了楼。 “几个地方分别位于村子的南北方向。”顾己轻声说:“咱俩分开,减少暴露。” 宋晏辞想了想才点头,他从兜里掏出两个像口红一样的东西:“拿着这个,如果有情况,按下开关等我,还有这个,关键时刻可以迷惑对方,争取逃跑时间。” 顾己观察了一下,轻声一笑:“说什么逃跑,那叫撤退。” 宋晏辞看着她:“对,撤退。” 顾己将东西装进兜里:“好了,行动吧,你也小心。” 宋晏辞应了一声,两人各自分开,朝着两个方向离开。 他们的身影掩映在夜色中朝着各自的目的地前进的时候,沉睡的蒙舒忽然睁开眼睛,她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沉睡的痕迹,反而清明无比。 她起身,从背包最深处拿出一把小巧锋利的手术刀,小心翼翼地拉开房门,也蹑手蹑脚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顾己那边,她一路往前,很快就到了目的地附近。 蛰伏了二十分钟观察周围的环境,就在顾己准备继续前进的时候,她耳朵微动,立刻往后撤了两步,身形掩映在了一堆杂草后面。 远处车灯亮起,紧接着三辆车接连从顾己眼前开了过去,停在了距离她现在的方位50米左右的地方。 车子停下来的时候,有人走了出来,亲自拉开了为首那辆车的车门。 车上下来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他背对着顾己的视线,声音却传到了顾己耳朵里。 对方似乎有点不高兴,声音微压:“老五,我说过很多次了,周围的杂草清理干净,不要再让我看到门口乱糟糟的样子,下次再这样,你就卷铺盖走人!” 拉开车门的男人卑躬屈膝的样子:“是是是,我知道了,您放心,您下次来,这里绝对干干净净的。” 男人没再说话,只是抬起胳膊招了招手,很快,另外两辆车门打开,车上的人带了两个昏迷不醒的人出来。 仅从身形来看,顾己判断是一男一女。 顾己从兜里掏出宋晏辞当初送的那副眼镜戴上了。 第215章 去找她 宋晏辞那边和顾己一样,他很快就接近了自己的目标地。 比顾己那边好的是,他这边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人来往,这让他决定更近一步。 目标地点门口不远处有一棵树,宋晏辞决定先上树看看里面的情况。 他的速度很快,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就跑到树下,在听到隐约的人声说话之前,迅速扒住树干爬了上去。 刚在上面稳定住,铁门被打开,两个男人勾肩搭背地走了出来:“妈的,他算个什么东西,仗着老板这两年器重他就把自己当回事,他以为自己是谁?让老子出来巡夜,我巡他妈的巡。” “嘘……你小声点。” 另一个男人剔着牙,往地上啐了一口:“他这个人记仇,要是让他听到,咱俩可没好果子吃,老板器重他,咱们就没法把他怎么样,指着他拿钱呢。” 一开始说话的狠狠呸了一声:“妈的,早晚弄死他!” “行了,转一圈回去吧。”巴掌打在胳膊上,刚才回应他的男人语气略显烦躁:“他妈的,怎么这么多蚊子!” 两个人骂骂咧咧地走过去,宋晏辞在树上小心转过身,目光透过眼镜跟着他们的身影。 就在他们转了一圈准备回来的时候,宋晏辞脸色微变,因为他看到有人突然出现,刀子抵在这两人腰间,强迫他们不要说话。 宋晏辞看着他们用麻袋把人套上了。 几乎是一瞬间的时间,宋晏辞有了主意。 他深吸一口气,扫了一圈周围的环境,立马从树上跳了下来,用最快的速度朝着那两个男人刚才出来的方向跑了过去。 跑到门口的时候,他往里头扔了个东西,脚步停都没停就继续往前跑了过去。 就在他跑过去三秒的时候,门内发出一声算不上大的爆炸声,爆炸带来的光亮和烟雾瞬间吸引了院子里的人注意。 很快,就有一大波人从里头跑了出来,随之而来的,还有灯光打在各个方位。 为首的男人开了口:“癞子他们人呢!去找他们!” 一行人立马散了开来,男人叉着腰,气的啐了口唾沫:“妈的,给我找,是哪个王八蛋扔的东西!” 围在他身边的人又走开了几个,离他最近男人说:“铁哥,老板就要到了,咱们现在把人手都散出去,是不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刚才跑出去的人忽然在远处喊:“铁哥!有情况!” 叫铁哥的男人立马就想跑过去,脚步刚跨出去就被刚才说话的男人给拽住了:“铁哥,我去,你守着家。” 他话音刚落,一道枪声在静谧的夜里响起。 “快去!”铁哥收回脚步,转身就往院子里跑:“来几个人跟我一起!” 人手分散开来,宋晏辞远远看着,透过眼镜看到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因为刚才的变故,一开始出现的那几个人乱了手脚,被其中一人挣脱了挟持往回跑,枪声也是在这个过程中响起的。 枪声一响,那些人就跑不了多远了。 就在宋晏辞准备转移个方位去观察情况的时候,两辆车开了过来,很快停在了门口。 车子刚停下的时候铁哥就跑了出来,他跑到第二辆车跟前,透过车窗对里面的人说了些什么。 话说完了,一道巴掌声也随之响起。 是车里人打了铁哥。 但他不敢生气,依旧点头哈腰笑着跟对方说话。 说了很短的时间,他往后一退,车子调转车头离开,里头的人还往出来扔了什么东西。 宋晏辞将眼镜的观测距离调到最远,大概分辨出来对方刚才扔出来的东西是人民币。 铁哥脸上火辣辣的,但他不敢摸脸,直到两辆车都拐过弯,他的掌心才贴到脸上,对着车子离开的方向恶狠狠地啐了一口:“他妈的,杂种!” 说完这话,他看着脚边散落的钱又冷笑一声,招手叫了两个人出来:“捡起来。” 几个小弟把散落到地上的钱一张不落地捡起来,铁哥看着那厚厚的一沓钱,虽然嘴上笑着,眼睛却阴狠狠的。 他拿出一些钱分给了捡钱的几个小弟,剩下的都揣进了自己的裤兜里。 “砰!” 又是一道枪声响起。 铁哥惊了一下,迅速跑进门里。 宋晏辞摸不清前面的情况,准备冒险过去看看,刚猫着腰往起来站了站,就见院子里忽然开出来几辆吉普车,直冲着枪声响起的方向开了过去。 第二道枪声响起来没多久的时候,瞎子从外头走进屋里,见路东正在给裴遇处理肩膀的伤口。 他掩下脸上微微的喜悦:“路东,你先出去吧,我来处理。” 路东手上的动作一停就站了起来:“好。” 裴遇一直闭着眼睛,此时眼睛一睁:“路东,你去查一查,聂忠华他们现在人在什么地方。” 路东眼里浮上一层喜色:“好,我马上去办。” 瞎子眸子里露出几分思索,在他路过自己身边的时候又说:“带上阿贵,他熟悉情况,让他协助你。” 路东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很快出去了。 他出去后,瞎子才对裴遇说:“那几个不老实的跟人打起来了,还开了枪,目前还不知道伤亡情况,我怀疑顾己和宋晏辞出手了。” 裴遇失笑一声:“干的好,是谁的人?” “莫老铁。” 瞎子蹲下去给他换药,见他的伤口明明处理得当却总是触目惊心:“他以前是刘奇的人,刘奇死后沉寂了一段时间,这两年在老板跟前比较有脸。” “刘奇……”裴遇嫌他小心翼翼的,索性自己上手,几乎是动作粗暴地用酒精清洗了伤口:“我记得,他是张副区长的人。” 瞎子问:“要不要扔几个线索出去给顾己他们?” “不用。” 酒精和伤口接触,身体上满是密密麻麻针刺一般的疼痛,裴遇却笑了:“无论是顾己还是宋晏辞,他们都会查到过去。” “那咱们……” “有些证据他们不好找,我们找可就理所当然了,你知道怎么做。” 裴遇随意换了药,他套上衣服站起来:“我出去一趟。” 瞎子有点担心:“去哪儿?” 裴遇嗓音带笑:“我去找顾己。” 瞎子拧眉:“你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而且……太多双眼睛盯着咱们了。” “我怕她有危险。”裴遇说:“我自然能找到她,如果没有事,我不会靠近她的。” 瞎子知道劝不了他:“那宋晏辞呢,需要我过去帮忙吗?” “不用。”裴遇往外走:“那小子路子野着呢。” 第216章 抓个人 顾己那边,开来的三辆车很快就离开了,车上的人跟着那个所谓的“老五”进去了。 趁着他们进门的时间,顾己转移到后院方位翻墙而进。 落地的一瞬间就听到有人非常警觉地喊了一声:“谁!” 顾己屏住呼吸,目光往上一看,借力向上一跳,整个人倒立着抓住房檐的横梁,在对方走过来毫无防备的时候,她悄无声息地下落,一掌砍在对方后颈。 人晕倒后,为了以防万一,顾己动作娴熟地掏出针管给对方注射了药物,而后她看着眼前有点高的墙陷入了沉思。 她可以自由翻腾,但要带个人过去……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她还在思考的时间,脚步声又响了起来:“柱子,你干嘛呢?怎么还不出来?” 顾己一脚将人踢到墙根底下,自己贴墙而站,在对方的手电筒照进来的那一瞬间,以极快的速度抓住他的手腕将人往里面一带,整个人往后一退,在他出声之前捂嘴,砍晕,注射,动作一气呵成。 可看着墙根底下的两人,顾己更苦恼了。 这两人带回去,用处不大。 就在她迟疑的时候,墙外忽然响起“咕咕,咕咕”的鸟叫声。 顾己神色一喜,也回应了一声。 紧接着她从身上取出绳子绑在其中一人身上,将绳子的另一头扔了过去。 很快,绳子收紧,顾己稍微用了点力,一个人就送了过去。 外面的人将绳子又扔了过来,顾己像刚才一样又把另一个人送了过去。 又过了三分钟的时间,戚铭从外面跳了进来。 “老大,我都弄好了,做了掩盖。”戚铭迅速转移到顾己身边:“你什么计划?” “刚才那两个只是小喽啰,我想带个大的回去。”顾己说完又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路上遇到宋晏辞,他让我来这儿找你,我找了一圈,这儿最容易下手。” 戚铭跟顾己背对背:“老大,我今天才发现,那小子也不是盖的。” 顾己唇角微扬:“怎么了?” “浑水摸鱼玩的特别溜。”戚铭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那边现在乱的很,我估计他玩的正起劲呢。” 顾己刚要说话,脸上的笑顿时消散干净:“有人来了,转移。” 两个人没再说话,默契地绕了过去,顾己给戚铭使了个眼神,戚铭会意,跟条泥鳅似的从一扇开着的窗溜了进去。 顾己的身影掩映在暗处,听到屋子里传来戚铭的几声虫叫声。 她目光锐利地扫了后院一圈,看到两个人说着话从他们刚才停留的地方出来,又往前院的方向走,路过戚铭所在的那间房时候,里头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那两人身形一顿,迟疑了几秒,他们缓慢地朝着那间房子走了过去。 五分钟后,顾己和戚铭换了装扮出来,几乎有点大摇大摆地往前院走了过去。 相较于后院的松懈,前院的守卫可算得上森严。 戚铭扫了一圈:“老大,不好下手,他们人多,而且不知道手里还有什么武器。” “至少抓个能说得上话的,还没到毁窝的时候。” 顾己微微佝着腰,身形像极了刚才那两人中的其中一个,说话间还擤了擤鼻子。 这么一弄,稍远处走动的人笑道:“六哥,你这感冒还没好啊?” 顾己微微侧身,状似擦鼻子,出声却和刚才的男人声音一样:“他妈的,谁说不是呢,遭罪死了。” “反正今晚也没事了,要不你先回去歇着呗。”那人笑着说。 顾己又道:“老板没走,我走了,我他妈不要命了啊。” 那人看了看时间:“也就十来分钟的事了,能影响啥,你尽管回去。” 戚铭一把揽住她,声音和另一人一样:“就是啊六哥,咱们就是个守门的,老板能注意到哪儿去?” “哎哟……”顾己忽然捂着小腹:“尿急,我先解决一下。” “我跟你一起,我憋了好一会了。” 戚铭依旧揽着她,两人就这么勾肩搭背,堂而皇之地从说话的人跟前走了过去。 戚铭还十分大胆地在路过的时候拍了拍人家的肩膀:“妈的蚊子太多了兄弟,你小心点。” 他们两离开后,男人挠着胳膊,从兜里掏出风油精往胳膊上怼:“谁他妈的说不是呢,痒死老子了。” 顾己和戚铭已经躲在了前院一处视线盲区。 “去,闹出点动静出来,给我创造机会。” 顾己从兜里掏出宋晏辞给她的东西:“越热闹越好,完事后老窝见。” 戚铭问:“老大,你一个人行吗?” “你见过老大不行过吗。” 顾己看都没看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推了他一把:“快点,时间不多了。” 一个晃神的功夫,戚铭已经不见了踪影。 顾己心里暗暗数着时间,当她数到120秒的时候,后院轰的一声,亮光带着烟雾一起散开。 她唇角一勾,压着嗓子用男声喊:“有情况!后院有情况!警戒!警戒!” 这话一出,所有的人迅速都朝着后院而去,主屋的门被打开,一行人拥着一个人快步朝着门口前行。 顾己跟在了后面。 开走的三辆车很快又开了回来,护在中间的人在水泄不通的保护中上了车,同行的几个人先后上车,车子再次开走。 出来的人一下就少了下来。 顾己数了数,如今站在外面的一共有八个人。 戚铭一己之力可以将剩下的人牵制在后院,这几个人,她只要一个:为首那个叫老五的。 想到这儿她抻了抻脖子,站在门口用男声叫了一声:“小五儿。” 那几个人狐疑地转头看她,夜色里不太看得清她的脸,有人已经用食指指着她走了上来:“你他妈叫谁呢!” “叫你爹。”顾己一笑,同时出手,瞬间就卸掉了他的胳膊和下巴。 老五往后一退:“妈的,来砸场子的,给我上!要活口!” 顾己已经打了上来:“奶奶的活口你也想要,不要命了?” 说话间她已经两拳头扫开了两个人,双手往兜里一戳,掏出两瓶喷雾按下泵头,辣椒水的味道随着眼前人的尖叫声一同散开。 那是蒙舒临睡前给她的,蒙大医生亲自调配的。 秉承着人文关怀,能不断胳膊断腿的事,顾己从不浪费体力。 老五步步后退,眼看手下都东倒西歪地在地上哀嚎,他脸色一狠,拿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对着顾己:“求财路上不伤人,有话好好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顾己逼近他:“敌人。” 没有商量的余地,老五目光带狠,拿着匕首直冲顾己的心口而去。 顾己轻蔑一笑,她微微往后一仰,匕首堪堪擦着她的下巴过去。 下一刻,骨骼错位的声音传来,老五的两条胳膊以一种诡异地姿势被她挟持在手上。 顾己凑近他的耳朵:“走吧,小东西,接下来是我的主场了。” 第217章 一起睡 顾己扛着死沉的老五,将人丢在王阳家地下室的时候,戚铭唉声叹气地扛着另外两人回来了。 “我真的堕落了,老大,我堕落了。” 他把人扔进去,欲哭无泪地看着顾己:“在队里的时候,我扛着这两人跑十公里都不带喘气的,我今天差点腿软,我堕落了老大,呜呜呜呜,嘤嘤嘤,我堕落了老大……” 顾己抬脚就给了他一脚:“你再矫情一下试试。” 戚铭猛地笑起来,他揉着屁股:“人家是来求表扬的,老大你打我干嘛啊,你知不知道徒手把这两人带回来有多牛逼?” “行行行,你牛逼。”顾己看了看时间:“时间不早了,宋晏辞怎么还没回来?” 话音落下的时候,宋晏辞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我回来咯。” 顾己和戚铭看过去的时候,他手上也抓着一个人往进来一扔:“这小子还挺闹腾,差点给我搞暴露了。” 人被扔进来的时候嗓子里发出声响,顾己想也没想就掏出针管给他注射了药物。 宋晏辞靠在门口问:“这是什么?” “让他们老实的东西。” 戚铭走到他跟前:“时间也不早了,咱们总得休息,只要没有外力刺激,他们能一直安静到今天下午,就算清醒了也是浑身无力,减少逃跑的风险。” “蒙舒弄的。”顾己收起针管:“走吧,去睡觉。” 戚铭笑起来:“外面可有的闹喽。” 宋晏辞说:“顾己,咱们去的两个地方应该分属于不同的组织,江克和老聂还没回来,咱们也不清楚要交易的会不会是这两拨人。” 顾己拍了拍手:“闹起来才好,把水先搅浑了,咱们在里面捉鳖。” 她走出去关上门:“孤狼,拿锁。” 戚铭立马跑开,很快拿了一把锁过来,顾己将门关上:“困死了,回去睡觉。” 三个人往上走的时候宋晏辞才问:“为什么要换锁?” 戚铭笑:“这你就不懂了吧,我们老大做事可谨慎了,用我们自己的锁,钥匙就在老大身上,谁都放不走他们,当然了,这也不是不相信谁,是将所有可能的危险直接杜绝在摇篮中,你能理解的吧?” “能。”宋晏辞说:“非常理解。” 顾己在一旁笑了笑:“执行任务的时候养成的习惯,一时半会改不过来了。” 三个人上楼后,王阳也从屋里出来了,他有些担忧地问宋晏辞:“江大哥他们还没回来,是不是有什么危险?” “我们联系过,他们可能要晚点才回来。”宋晏辞拍着他的肩膀安慰:“别担心,这里他比我还要熟。” 王阳重新回到房间。 顾己问宋晏辞:“你睡哪儿?” 宋晏辞指了指楼上。 顾己已经往楼上走:“走,去睡觉。” 戚铭冲上去扯住她:“我说老大,你跟他睡什么觉!你俩怎么可以一起睡!” “我俩为啥不能睡?”顾己狐疑地看着他:“我俩合法夫妻。” “奶奶的……” 戚铭猛地想起来这事儿,一拍脑门:“那也不行啊,你俩结婚的事儿有点冲动。” “我没冲动。”顾己给了他一巴掌:“我思考了整整一周,在非常清醒的状态下去领的证。” 宋晏辞弱弱地举手:“我也没冲动,我在非常激动的状态下去领的。” “那……那也不行!” 戚铭胡搅蛮缠:“万一这小子欺负你怎么办,占你便宜怎么办,他又有钱又有颜,以后还能再找,你被他伤到了怎么办?” 顾己简直哭笑不得:“你哪来的这些歪理 。” “再谈谈。” 戚铭老神在在的:“这男女之间的感情,还是得多相处相处,脾气秉性都了解了解再走下一步,尤其你是女孩子,你说是吧?” 顾己问他:“我这不是在了解了吗?哪有两口子不睡一个房的?” 戚铭眼睛一亮:“那可老鼻子多了啊!” “我就要跟宋晏辞睡一间房。”顾己似笑非笑:“你再多嘴,我就把你的嘴巴缝起来。” 戚铭委委屈屈:“我这是为了你好啊!你怎么舍得缝我的嘴!” 眼看顾己右脚忍不住要踹他了,宋晏辞赶紧冲了上去:“大舅哥……” “别叫我大舅哥!”戚铭委屈巴拉,一看到顾己的脸色,顿时放软了音调:“我现在是老幺……” 宋晏辞立马换了说法:“小舅子,你听我解释,以顾己的脑回路,她说的跟我一个房,也就仅限于一个房,你不要再发散思维了,你再发散下去,她真的会忍不住打你的……” 顾己拧着眉:“什么叫以我的脑回路?” 宋晏辞给了自己嘴巴一巴掌:“瞧我这张嘴啊……顾己,那我问你,你说的睡觉,是怎么样的?” “躺下睡,不然还能怎么睡?” 她无语地朝着这两人瞪了一眼,实在忍无可忍还是踢了戚铭一脚:“你想的那叫夫妻生活,不叫睡觉。” 她往上走了几步,又停下来看向戚铭和宋晏辞,咬牙切齿说了一句:“龌龊!” 宋晏辞和戚铭面面相觑,戚铭嘴巴动了几下,有点不好意思:“就……你别听她瞎说,我们老大站着也能睡着的,我发誓没有骗你。” “我可真是谢谢你啊……”宋晏辞笑的比哭还难看,追上去找顾己去了。 没过两分钟,楼上的房间被敲响。 宋晏辞去开门。 门一拉开,戚铭抱着枕头站在门口,笑的像朵喇叭花:“嘿嘿,既然这样的话,我也要跟你们一起睡觉。” 宋晏辞脸上笑着,手上不放人:“别吧,房子挺小的,你这么大了自己睡吧。” “陌生的地方我害怕。” 戚铭暗暗跟他比着劲儿:“真的,我害怕,我胆小,你知道的吧,我爱哭,爱哭的人都胆小。” “你忍忍……”宋晏辞不让路:“我第一次跟我媳妇待在同一间房子。” 戚铭忽然眼睛一亮朝后一看:“老大!” 宋晏辞往后看的功夫,戚铭已经抱着枕头进来了。 屋里有个飘窗,他一眼看到那儿,动作利落地将枕头一放,自个儿往上一躺:“我睡了,晚安。” 顾己从隔壁的洗手间回来,一看到飘窗上那坨肉的时候就拧起眉头:“他怎么在这儿?” 宋晏辞揪着衣角:“他说自己害怕。” “他害怕个毛线。” 顾己走过去,揪着戚铭后脖颈的领子就把人拽了起来:“荒郊野岭孤坟边上守了两天两夜的也不知道是哪个。” 戚铭踮着脚:“老大,老大你给我个机会啊老大,老大,你让我睡一下能怎样啊老大……” “讲鬼故事把新兵吓哭的也不知道是哪个。” 顾己将人拎到门口扔出去,兜里的钥匙往他怀里一扔:“这么害怕,去地下室睡。” 门砰地一声关上反锁,宋晏辞坐在飘窗边上笑:“我是不是唯一可以跟你睡一间房的男生?” “爱情层面上第一人。”顾己说:“执行任务的时候,几个人在一间房里也休息过。” “那不一样。”宋晏辞依旧笑:“我是合法的。” 门外传来敲门声,戚铭用气声叫:“枕头,我的枕头,我的枕头啊老大……” 顾己朝宋晏辞抬了抬下巴,宋晏辞把戚铭遗漏的枕头扔了过去。 几秒后,枕头被扔进戚铭怀里,顾己探出脑袋,目露凶光:“再来打扰我好事,我卸了你的腿!扒了你的皮,剃光你的头发!” 戚铭一个激灵,可怜巴巴地看着那扇门又关上了。 他站在门口困意全无,思来想去,从厨房拎着一桶凉水去了地下室。 既然老大让他去地下室,那他就去地下室好了。 谁家老幺半夜不睡觉替老大查问线索?想到这里,戚铭感动的都要哭了。 为了防止眼泪流出来,他一进门就把那一桶凉水对着那几人迎头浇了下去。 他睡不着,他们也不能睡! 第218章 最幽默 顾己是中午十二点的时候才发现蒙舒不见了的。 王阳不好去蒙舒的房间打扰她,她没有出来,他也就以为她和顾己他们一样还在休息。 还是顾己醒来后去了蒙舒所在的房间,等再出来的时候脸色都有点阴沉。 宋晏辞一看她的脸色心里就咯噔一下:“怎么了?” “蒙舒昨晚就走了。”顾己磨了磨牙,将手上的纸条递给他。 相较于精湛的医术,蒙舒的汉字写得实在很差,纸条上先是歪歪扭扭地写了亲爱的顾己几个字,大概那狗爬的字体就连蒙舒自己都有点看不下去了,后面的内容她都用了藏语来写。 宋晏辞看过一些藏语书,但也是借助着翻译,不可否认蒙舒的藏语写的比她的汉字要好的太多了。 但写成花他也看不懂。 于是他问顾己:“阿己,她写的啥?” “顾己就顾己,叫什么阿己。” 顾己一巴掌过去:“别以为睡过一觉的关系你就可以得寸进尺。” 宋晏辞都快委屈哭了,捂着脑袋哭诉:“那林一月还叫你己己呢,蒙舒不也叫你阿己?” 顾己拿过纸条:“那是女孩子才能叫的……蒙舒说她有自己的打算,让我不要担心,完事后她会来找我。” 宋晏辞拧着眉:“她一个人安全吗?” “她有自己的本事。” 顾己虽然这么说,但眉宇间还是透着担忧:“应该是咱们刚走她也就走了,我不知道她这次的目标到底是谁……” 宋晏辞忽然说:“不对。” 顾己看向他:“什么不对?” “李重光叫你阿己了!仁增也叫你阿己姐,他们俩都是男的!” 宋晏辞委屈至极:“为什么有法律保护的我不行?” 顾己脑门仿佛挂着几行黑线,她无语至极:“你这半天就在研究这个?” “这关乎我的合法权益。” 宋晏辞义正言辞:“在法律的保护下,我有权利用亲昵的称呼来和我的合法妻子进行日常交流。” 顾己更无语了,决定跳过这个话题的时候,目光一移就看到王阳站在楼梯看着他们,跟她目光相对的时候,他慌乱又紧张地解释:“我本来想叫你们吃东西,也没想到你们……” 你们正在探讨这么劲爆的内容…… “小事。”顾己问他:“戚铭呢?” 见王阳茫然了一瞬,她又解释:“就黑黢黢傻乎乎的那个。” 王阳摇头:“人不在房里。” 顾己略一想,转身往地下室走。 宋晏辞追上去:“那我能叫阿己了吗?” “宋晏辞。”顾己边走边说:“你爸妈知道你这么恋爱脑吗?” “知道啊,何止我爸妈,我二叔二婶,江克江礼都知道。” “他们不嘲笑你吗?” “嘲笑啊。” 宋晏辞说:“你不知道我在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他们每天都在嘲笑我,所以阿己,你可千万不能让我输啊……我的自尊都压在你身上了。” “我觉得也是。” 顾己放慢了脚步跟他持平,抓过他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背,用让宋晏辞后背发麻的语气说:“对姐好,暖你一整天。” 宋晏辞:“……你的幽默是仅对我可见吗……” “不是。”戚铭抱着胳膊站在地下室门口:“她喜欢谁就会对谁幽默。” 宋晏辞看过去。 “但我不得不承认。”戚铭又说:“对你最幽默。” “谈情说爱时间结束。”顾己嘘了一声:“接下来进入工作时间。” 戚铭下意识挺直了腰。 顾己问他:“你一晚上都干了点啥?黑眼圈都要掉到下巴了。” “嘿嘿……”戚铭笑的讨打,晃了晃手机说:“我让他们陪我看鬼片来着。” 顾己唇角动了动:“结果呢?” “尿了两个。” 戚铭有点不爽:“回头得让他们好好给人家王阳道歉,好好的地下室被他们糟蹋了。” 顾己踏出去的脚尖又收了回来:“线索呢。” “老宋没猜错,咱们带回来的那三个人和他带来的那个是不同组织的人,而且更巧的是,你带来的那个老五跟老宋带来的那个过节还挺深的,对了,老宋带来的那个叫李大全,他们两家抢地盘的时候,李大全给了人家老五一砍刀。” “三对一,我带来的那个这几个小时应该很痛苦。” 宋晏辞笑了笑:“但是戚队,你应该不会这么久都在让他们陪你看鬼片吧?” “那哪行啊。”戚铭心疼地抚摸了一下自己的手机:“我这些货可不能一次性分享完,还得给以后的兄弟们留点呢,有用的信息我都录下来了,待会给你们听。” 王阳在楼上叫他们:“宋大哥,要不你们上来聊吧?下面味儿挺冲的。” 宋晏辞看了顾己一眼,见她点头,他叫:“王阳,你下来看看,这几个人有没有你认识的。” 从顾己他们昨晚带着人回来,王阳就很自觉地回避了,虽然知道下面有人,但他并不知道是谁,宋晏辞叫他,他这才下来。 戚铭拿钥匙开锁:“里面味道可能更大,但是你别生气啊兄弟,回头我让他们给你舔干净。” 王阳还笑了笑:“不至于,这地方常年不用的,就是……” 门应声而开,他没再说下去,跟着戚铭进去了。 顾己和宋晏辞跟在后面,刚跨进去就见王阳忽然冲到其中一个人跟前,他一把抓住对方的衣领,拳头已经照着对方的脸打了下去:“王八蛋!是你!我弄死你!” 戚铭一愣,紧接着就要上去把人拽过来,顾己胳膊一抬将人挡住:“他的力气打不死人。” 因为愤怒,王阳呼吸急促,但如顾己所说,他的身体状况的确打不死人。 王阳的身体状况实在太差了。 王阳心里的气根本就出不完,他拳打脚踢地打在对方身上,终于找回一点神志的时候才停了下来,而后他才转过身,脸上泪水一片:“宋……宋大哥……我哥……我哥就是……就是因为跟了他才染上毒瘾的!” 他这会儿忽然想起什么,又转过去扯着那人的衣领,几乎是用气声问:“我哥呢!我哥在哪儿!王骁去哪儿了!” 那人半天挤不出来一句话。 宋晏辞走上去,拍了拍王阳的肩膀:“王阳,你到旁边去,我来问。” 王阳转头,腥红的双眼中满是眼泪,他缓慢地松开了手。 第219章 是克星 宋晏辞轻咳了一声,他蹲下身看着对方的眼睛,这人是他昨晚带回来的。 他问王阳:“王阳,他是你们村里人吗?” “不是。” 王阳摇头:“他叫李大全,是我们隔壁村的,我哥从小就跟他混在一起,后来没考上初中,出去混了几年又回来了。” 宋晏辞的眼睛里似乎永远都带着笑,可此刻这双充满笑意的眼睛却让李大全心跳加速。 他永远也不会忘了这个男人昨晚是怎么抓住他的。 说是抓住他,倒不如说是救了他一命。 宋晏辞问:“昨晚跟你一起的,有个叫癞子的,是你不是?” 李大全还死撑着不说话。 “我在问你话。” 宋晏辞声音亲和,右手状似无意地搭在他腿上。 可仅仅过了两秒,李大全眼里就露出惊恐来,从大腿面某处穴位传来的疼痛突然绽开,延伸着走向他的全身。 但因为顾己注射的药,他们几个人到现在都浑身无力,甚至都无法大声说话。 “癞子是不是你?” 宋晏辞的手又搭在了他的肩上,拇指和食指扣着他的肩膀,李大全冷汗淋漓,却无法做出任何反抗的动作。 “是……是是是是……我就是癞子……” 他声音非常轻,却能听得出明显的哭腔:“放我一马行吗,我就是个小喽啰……” 戚铭凑近顾己:“老大,他跟你一样,也喜欢抠人肩膀哎。” “多方便,省时省力。”顾己轻声说。 宋晏辞又问:“王骁人呢?” “他……他偷了铁哥的货,铁哥派了很多人在找他,我也……我也很久没见到他了……” 王阳失神地往后退了两步,脚后跟踩在了旁边东倒西歪的某一人手上。 他受到惊吓似的一回头,赶紧松开脚,可不知道哪来的愤怒,他猛地又一脚踩上去:“你们这帮天杀的毒贩子!你们要下地狱的!你们毁了我的家!” 戚铭捂着眼啧了一声:“哎哟,手爪子好疼啊!我也好想去踩一脚啊。” “作恶多端的手,不受点疼怎么知道自己做的是伤天害理的事情。” 顾己冷眼看着他们,开口对王阳说:“王阳,公平一点,别逮着一个人踩,别踩出明显的外伤就行。” 老五那些人惊恐地看向她。 “那我也踩一脚呗老大。”戚铭一脸恳求:“就一脚,我轻轻的。” “人不够,你先忍忍。” 顾己掌心怼在他脸上将人往外一推:“你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再跟我说话,你身上一股尿骚味。” 她说完这话的时候,宋晏辞捏着李大全的手腕,在李大全一脸惊恐的痛苦中问:“我再问你一遍,王骁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我不知……我不知道啊……“李大全声音颤抖:“我真的不知道……” 宋晏辞加重手劲:“撒谎的人可要长长鼻子的。” 李大全只觉得自己的手掌跟手腕要生生断开,他在极度的痛苦中根本没有思考的能力:“我说我说……我说!” 屋子里忽然安静了下来,王阳冲到他跟前,抓着自己心口的衣服剧烈地咳嗽着。 等他的咳嗽声落下,宋晏辞又问李大全:“说。” “死了……” 李大全说:“那批货是吴老板指定要的,王骁偷了货,铁哥非常生气,派了很多人出去,后来人找到了,但货没了,这件事也让吴老板知道了,所以……所以……” 宋晏辞眸光微沉:“所以是那个吴老板亲自处置的人,是吗?” 李大全点了点头。 王阳悬了很久的心终于在得到这个准确的答案时落了下去,他不知道自己是该愤怒还是难过,亦或者只是得到了一个早就有所预料的答案而平静。 他唯一知道的是,纵然他那么恨他的哥哥,可是知道他已经不在人世的时候,他的身体里还是充满了遗憾和悲愤。 宋晏辞问:“怎么处置的?” “活……活埋……” 王阳瞪着双眼,双手微微颤抖着,顾己能够通过他的后背看到他深深呼吸的幅度,她看的出来他的双腿已经有点站不住了,但他还是坚持着。 宋晏辞又问:“埋哪儿了?” “就在我们据点的后院……” 李大全说:“后来,吴老板让铁哥在那儿修了个凉亭,吴老板每次来都会在那儿喝茶……” 戚铭已经用很快的速度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下来,一进门就说:“他说的那个吴老板就是他们的上线,大概三十岁的年纪,出手阔绰,脾气不好,我从他嘴里问出来的。” 宋晏辞脸色又沉了沉:“王骁是什么时候死的?” “半……半年前……”看着他的眼睛,李大全心里一沉再沉:“我记得……我记得那天正好是他奶奶的七十大寿……” 王阳忍无可忍,再次撕扯住他的衣襟:“你们这帮王八蛋!王八蛋!” 顾己那管注射物的药劲儿慢慢消散,老五终于有了力气,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底气,他对顾己他们说:“不知道几位是道上哪一支的,老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货,我多的是,只要你们放了我,你们要多少货我都给你们,交个朋友,以后大家一起赚。” 顾己不爽地看了眼戚铭。 戚铭很无辜:“我没告诉你我们是哪条道上的吗?” 对上戚铭,就连老五都有点心有余悸。 天知道这人多变态,冷水迎头就往他们身上浇,过去的几个小时,手机里的鬼片是一刻没停,他还得时不时地制造一些恐怖的声音。 这人的嘴巴仿佛不是人的嘴巴,嗓子眼里什么声音都能发出来。 这还不是最痛苦的,他逼着他们喝水,又不让他们上厕所,憋着尿还要求他们必须全神贯注看鬼片,一点走神都要被他戳笑穴。 他们这些人,做贼心虚,心里头总会忌讳着某些东西。 这么一顿软刀子割人,弄得他们身心俱疲。 所以他们根本就想不起来他有没有说过他们几个人是谁。 顾己扬了扬下巴。 戚铭走到老五跟前,蹲下身跟他持平,他粲然一笑:“你祖爷爷我,是正道的光!” 顾己翻了个白眼,脚尖将他往旁边一带。 而后她说:“警察,专门抓王八蛋的警察。” 戚铭火上浇油:“你们的克星,往死里克的那种。” 第220章 叫爷爷 得知顾己他们的身份,老五好不容易恢复的那点力气顿时又没了。 过了没多久,跟老五一起带来的两个小喽啰接连犯了毒瘾,戚铭看不过去,一人一掌把人砍晕了。 宋晏辞不知道联系了什么人,大概十分钟的时间就有人到了王阳家门口。 “先让人把他们俩送回去,留着这俩有用的就行。” 宋晏辞对顾己说:“林一月和齐飞闲得无聊,给他们点事做。” 顾己笑了笑,也不问他的人靠不靠得住:“好,你来安排。” 戚铭和宋晏辞将那两个人带了出去,外头的面包车很快就离开了。 楼上传来砰的一声,还伴随着杂物落地的声音,王阳猛地反应过来,他转身就往外跑:“是奶奶摔倒了。” 顾己紧跟着他跑了出去,又将门锁上了。 王阳边跑边说:“顾警官,你不用管我,你去审他们,万一他们出事就不好了。” “他们那种人惜命的很。”顾己的速度比王阳还快,她准确地找到王阳奶奶所在的房间,跑进门的那一刻就愣了愣。 老人被绑在椅子上,整个人跌倒在地上,身边还散落着一些杯子和一些水果。 她跑过去将人扶起来,见她脸颊已经受了伤。 可虽然脸颊受伤,鲜血从她脸上流下来,老太太双目茫然,似乎感受不到疼痛一样。 她像个单纯又不知世事的孩子一样看着顾己。 或许因为这是个对她来说完全陌生的人,她一开始有点害怕,下一刻却突然笑了起来,对着顾己叫:“毛毛,你是毛毛!” “我不是毛毛。” 顾己声音都放缓了几分,这才发现禁锢着她的不是普通的绳子,而是柔软不伤人的软布,因为她的小腿已经有点行动不便了,如果没有这东西禁锢着她,她平时生活会很危险。 王阳跑了进来,看到奶奶抓着顾己的手:“毛毛,毛毛,你就是毛毛……” “好,那我就是毛毛。” 顾己想起王阳昨天说他奶奶有老年痴呆症,却没想到已经严重到了这种地步。 “毛毛是我姑姑的乳名。” 王阳轻车熟路地找到药品给奶奶处理脸上的伤口:“那时候我爷爷染上了毒瘾,没有钱买毒品,他就把我姑姑两千块钱卖给了毒贩子,我奶奶找到我姑姑的时候,她已经自杀了。” 这个家庭,三代人都饱受毒品的荼毒,可受伤最深的,却是三个对毒品深恶痛绝的人。 顾己拿过他手里的东西:“王阳,你妈妈呢?” “跑了。” 大概是在地下室发生的事情消耗了他太多的力气,他这会儿说话都没什么力气:“她是个很好的人,可她如果留在这儿,会活不下去的,她跑了,才能活下去。” “那你呢?” 老人的目光慈爱地看着顾己。 顾己朝她笑了笑问王阳:“你为什么不离开这儿?” “这里起码有遮风挡雨的地方,我的身体很差,如果不是江大哥,我可能都活不到今天,离开这里我或许都活不下去,奶奶在这儿,我的家就在这儿,她清醒的时候总说落叶归根,我哥或许有一天会回来……” 但王骁死了,他们等不来那个无数次企盼他能浪子回头的孙子,也等不来那个无数次企盼他能帮忙支撑这个岌岌可危的家的哥哥了。 顾己问:“那你喜欢这个地方吗?” 王阳笑的苦涩难当:“恨之入骨,却又无力改变,想抛弃一辈子都不回来了,却发现除了在这里,我在哪里都活不下去。” 宋晏辞走了进来:“等找回王骁的尸骨下葬,你就跟奶奶离开这个地方,先不说这个世界有多大,单说钦城,足够有一方天地让你活下去。” 王阳下意识摇头:“不用不用,宋大哥,我不能麻烦你们,我在这里也能自力更生。” “在这儿能自力更生,在外面你也能。”宋晏辞不由分说:“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我会安排的,王阳,不要浪费你身上的本事。” 王阳茫然:“我能有什么本事呀,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真要说有什么本事,也就是我煮红薯和玉米的本事比较大了……” “你有你的本事。”宋晏辞神秘一笑:“只是在这个地方,你施展不开来而已。” 老太太忽然又不认顾己了,她惊恐地往后缩着,好像顾己是什么令她恐惧的人。 “我来。” 王阳立马走了过来,他利落地解开奶奶身上的软布重新将人禁锢在了椅子上,又熟练地检查了她的衣服。 “还好她现在什么人都不认识了,所以就算知道我哥死了,她也不会难过,有时候想想她一辈子太苦了,可有时候又想,不记得也好,记住那么多,人有时候都不想活下去。” 他在里面安慰奶奶,顾己和宋晏辞下楼,顾己问宋晏辞:“戚铭呢?” “去地下室了,还有一点细节需要问李大全。”宋晏辞说:“江克和老聂也在回来的路上了。” 两人走到二楼,顾己侧身站在窗户边往外看:“咱们搞出来这事儿,李大全和老五他们的组织应该会立马转移。” “但他们直到现在都不知道是咱们干的。” 宋晏辞一笑:“东兴那么多隐藏的势力,我就不信他们没有点仇人,有人的眼睛天天盯着他们呢,更何况……” 顾己说:“更何况咱们的行事风格,一点都不像警察是吗?” “嗯。”宋晏辞说:“更像是仇家上门寻仇。” 顾己也笑了笑:“另外我也想试探一下……” “那个给你在蒙舒那里故意留下线索的人?” 顾己点了点头:“如果他在我……或者在我们身上想要有所得,而且对我们了解很深的话,在这件事上,他一定会出手,让东兴这潭水搅得更乱,不管是他浑水摸鱼还是我们瓮中捉鳖,都是双赢的买卖。” 宋晏辞眉心微紧:“你怀疑对方想黑吃黑?” “在他不是我们的人的情况下,这是我能想到最符合事态的猜测。” 顾己看了看时间:“老岑也快到了,对了,我待会把昨晚那几辆车的车牌号写给你,你让月月查一查。” 宋晏辞点了点头。 两人到一楼,刚吃了半根玉米的时候,聂忠华和江克回来了。 看着两人的样子,就连顾己都没忍住笑:“你们这是去哪儿了?” 两人顶着一脸的蚊子包和灰扑扑的衣服,面无表情的扑过来,囫囵吞枣地干掉两根玉米和两颗红薯,咕噜咕噜喝了大半瓶水才好像活过来。 “东兴的蚊子又多又毒。”聂忠华终于缓过来一口气:“我们昨晚几乎跑遍了东兴,基本弄清了这里现在的格局。” 江克递过来个平板,一边挠着脖子一边说:“自从那个叫剃刀的人来了这里,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就吞掉了这里三分之一的组织,其中还包括五个有名的势力,目前来说的话,东兴主要掌握在三个帮派手中。” 顾己往过去凑了凑:“哪三个?” “曹雄飞有个上线,算是他的货源。” 聂忠华说:“我和老岑一直以为他在东兴算有一席之地,但现在看来,在这些人眼里,他可能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庞大,目前我们只查到他的上线是个南国人,名字叫Koh,具体信息还在调查,他在这里势力很深。” “那剩下的两个,一个是这个后来者居上的剃刀,另一个是什么人?”宋晏辞问。 “目前我们没有足够的线索,只知道对方每次交易,交易现场都会有类似的图案。”聂忠华将平板翻页,露出一张照片。 顾己和宋晏辞看着那张照片,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忍冬纹。” 江克问:“什么是忍冬纹?” “忍冬是金银花的别称,因其凌冬不凋而得名,算是我国一种外来纹饰,主要盛行于南北朝时期,最初的时候,它是当做印度佛教的装饰随佛教一起传入我国的,到唐代的时候才演变成独具我国特色的卷草纹。” 江克不解:“这跟毒品有什么关系?” “基本没什么关系。” 顾己蹙着眉头看那张图片:“忍冬纹是从佛教文化演变而来的,它凌冬不凋的坚忍品质跟佛教忍耐苦难,来世超脱的观念是一样的,而且金银花的药用价值,也符合佛教中普度众生,慈悲为怀的理念。” 顾己微微停顿。 宋晏辞接着她的话:“而且变化多样,连绵不断的缠绕形态,跟佛教中轮回和永生的说法也有一定的内在联系……” 他也拧起眉:“按理说这样的图案,是不应该跟毒品沾上关系的。” “除非对方信佛。”顾己说:“灵魂不灭,轮回永生,就是不知道对方求的究竟是哪一个。” 几人沉默了一会儿,聂忠华才继续说:“反正目前的情况就是这样,在东兴,只要这三个势力出手,其他人是不敢得罪他们的。” 顾己问:“交易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这是我们找到的有交易嫌疑的对象。” 聂忠华又划了划平板:“这两个人,一个叫金国良,一个叫杜立安,都是我们榜上有名的通缉犯,一直在边境流窜,这几年靠倒卖毒品为生,有小道消息称他们最近都在东兴,而且两人见过面,很有可能进行交易。” “第二组的话,目前我们没有对方详细的身份信息,只知道一个叫八叔,一个叫吴老板,算是东兴本土的贩毒组织,两个组织有点过节,吴老板需要一批货,出了点问题,需要求助八叔补上。” “吴老板?” 顾己和宋晏辞眸光一动,顾己又说:“你继续。” 聂忠华继续说:“第三组是一个南国人,叫范明开,常年在南国和钦城之间走动,在钦城也有不少的产业,他有个情人叫阮兰英,是东兴人,可能从事毒品贩卖和人口拐卖,在阮兰英的影响下,范明开很有可能也已经下水,和他们交易的人代号水鬼,对方身份不明,唯一知道的是主要通过船只交易。” 戚铭从地下室上来,已经在门口听他们说了一会儿了,这会儿他走了进来:“首先排除那个叫八叔和吴老板的,这两人昨晚刚被偷了家,就算要交易这会儿也该放弃了。” 聂忠华和江克疑惑地看着顾己和宋晏辞。 顾己说:“我们昨晚抓了几个人回来,闹腾了半晚上。” 聂忠华又拿起一根玉米:“那我们的重点就放在其他两组身上了。” “嗯,主要目标放在第三组,阮兰英和这个水鬼身上,另外,通知东兴警方,既然金国良和杜立安是通缉犯,那就说我们发现了这两人的踪迹,让他们收紧口岸调查,施加一点压力也好。” 聂忠华点了点头。 宋晏辞站了起来,他拍了拍江克:“江克,你跟我出来一下。” 江克捞了根玉米出去了。 顾己扫了他的背影一眼,招手叫来戚铭:“说说你在地下室问到的线索。” 戚铭过来,接过聂忠华剥了毛丝的玉米:“我觉得这事儿还得等老宋回来才能说。” 顾己疑惑:“为什么?” 戚铭还没说话,宋晏辞已经回来了:“怎么了,跟我有关系?” “对。” 戚铭摆好架势:“咱们先说这个吴老板,根据李大全的说法,这个吴老板每次来都是半夜三更的,年龄大概在三十五岁到四十岁,出手很阔绰,但脾气实在不行,李大全的老大,叫……叫莫老铁,他们都叫铁哥,曾经还给这个吴老板下跪过,就那种,吴老板撒一沓钱出来,让莫老铁跪着去捡那种。” “追求权利和地位带来的高高在上感。”宋晏辞问:“然后呢?” “这个吴老板有个口头禅,是‘钱算个屁,老子挣的钱你八辈子都花不完。” “内心空虚,甚至有些自卑,曾经一定过过为钱折腰的日子。” 宋晏辞说:“这样的人不太可能成为一个组织的领导者,或许在他身后还有人,那才是真正的老大。” “我也是这么想的。”戚铭深以为然,但他忽然笑眯眯地看向宋晏辞:“而且他还提到过你。” 宋晏辞拧眉。 顾己拧眉。 聂忠华拧眉。 面对三道目光,戚铭挠了挠脑袋:“确切地说应该是你们家。” 顾己踢了他一脚:“快说。” 戚铭吃痛:“李大全说,吴老板曾经说过……嗯……就是……” 顾己咬了咬牙。 戚铭委屈巴拉,缩了缩脖子:“他说宋明阳和宋明辉见到他都得叫他一声爷爷……” 第221章 挺奇怪 宋晏辞听了这话只是笑。 还没说话呢,江克已经沉起脸来,双眸冰冷地开口:“宋家才不会跟这种嘴巴喂了粪的人认识,等我打到他满地找牙!” 戚铭看着他:“小江克儿,现在这事儿咱们还不清楚是他口嗨还是怎么的,你先不要生气,免得浪费咱的情感不是。” “你别这么叫我……” 江克莫名地红了红脸,声音还是气冲冲的:“肯定是他嫉妒,他臭不要脸,他恶意中伤干爹和二叔。” 戚铭“喔”了一声:“小克儿,你对我姐夫家感情这么深厚啊?” 江克脸又红了红,他义正言辞:“深厚,是救命恩人!” 戚铭一愣:“啊,是这样啊。” “嗯。”江克说:“干爹干妈,二叔二婶,都是非常好非常好的人,他们不能被人欺负。”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嘴上说也不行。” 宋晏辞非常受用,但还是逗他:“怎么的,我是这个家里唯一不好的人?我可以被人欺负?” 江克看了看他,有点欲言又止。 宋晏辞皱着眉:“你沉默的这两秒我真的受伤了。” 江克忍不住笑了笑:“你也很好。” 就连聂忠华都好奇:“江克,你刚才到底在迟疑什么?” 江克却神神秘秘的摇了摇头:“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宋晏辞委屈地看着顾己:“你看吧,我没说错吧,我在这个家的地位真的很低。” 江克抿抿嘴不说话,为了掩饰自己那两秒迟疑带来的尴尬,他拿起根玉米沉默地啃了起来。 “没关系,顾队罩你。” 顾己想伸手摸摸他的脑袋,一想这么多人在又忍住了:“你先克服一下,咱们先聊正事。” 宋晏辞一脸悲伤地看了江克一眼:“看在我们是一家人的份上,我真的忍了你很多次了,你总是这样伤害我。” 江克咽下嘴里的玉米:“江礼比我更过分吧……” 宋晏辞叹了口气:“你们看吧,就是因为家庭地位这么奇葩,所以连个毒贩子都敢骂我爹和我二叔,我想想真的很委屈,我家虽然有点小钱,但我还是选择为人民群众抛头颅洒热血,这样好的人,竟然要被臭不要脸的毒贩子这样欺负……你们真的不决定给我报报仇吗……” 聂忠华白了他一眼。 戚铭白了他一眼。 顾己控制了一下,实在忍不住,也白了他一眼。 “戚铭,你继续说。”顾己将话题又扯了回来。 戚铭散了散自己的笑继续道:“李大全说,三年前,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个吴老板是谁,那时候他们经常来的是个叫刘奇的人。” 顾己拧眉:“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聂忠华紧接着说:“刘奇曾经是我们重点关注的毒贩子,这个人非常狡诈,三年前我们蹲守了半个月,最后实施抓捕的那天晚上他却自杀了。” 顾己这才想起来,她看过缉毒支队的相关案卷,翻到过这个名字。 宋晏辞问:“确定是自杀吗?” “确定。”聂忠华说:“当时找刑侦那边的同事复核过。” 戚铭嗤笑:“这种时候去自杀,只能证明他背后还有更大的坑,要不怎么能心甘情愿去死?” “我记得卷宗上记录的是刘奇死后案子没有新的进展,老岑还盯了一段时间。”顾己说:“刘奇的家人当时调查过吗?” “调查过,他妻子早就跟他离婚了,带着孩子移居国外,但刘奇隔段时间会给孩子一笔可观的抚养费,再加上各种法律漏洞,抓到刘奇的时候,除了在他住处搜到的大量毒品,他的财产几乎都以各种合法渠道转到了孩子名下了。” “狗东西,还挺会钻空子的。”戚铭骂了一句。 顾己说:“能那么干脆的自杀,背后的人一定给了他足够的好处。” 戚铭说:“按照李大全的说法,这个莫老铁应该就是刘奇的人,刘奇死后他爬了上来,但一定需要有一个新的人来做他的上线,这个吴老板就是莫老铁新的上线。” 宋晏辞哼笑:“事实证明莫老铁对吴老板意见很大,这个人出手的确阔绰,却是以一种践踏他人自尊的方式施舍,我亲眼所见吴老板从车窗扔出一沓钱让莫老铁去捡,莫老铁虽然憎恨,但还是选择为财折腰,还是得好声好气地谢谢人家。” “反正这个吴老板很变态。”戚铭拿起个红薯慢慢剥皮:“前边李大全不是说了嘛,这小子……” 他压了压声音:“他在埋王阳他哥的地方弄了个凉亭,那底下可能不止王骁一个人。” “我还是那句话。”宋晏辞说:“一个把金钱看做权利顶峰,又用金钱来弥补他脆弱的自尊心,他曾经不仅被人用金钱侮辱过,一定在人格和身体上也有我们没有料想到的侮辱,所以他才会通过这些东西来满足自己内心的虚妄,吴老板身后一定还有人,他只是个传声筒一样的存在。” 顾己思忖着:“那他身后人的动机也挺奇怪的,按理说吴老板这样的人一定会树敌很多,如果不是绝对的权威或者利用性,莫老铁完全可以取代他,宋晏辞,你看到他的面貌了吗?” “没有。” 宋晏辞摇头:“他戴着墨镜,说话的时候也侧低着头,又有人挡着,再加上天色黑,我没看清楚。” 顾己脸色微变。 宋晏辞问:“怎么了 ?” 顾己说:“我那边也是相同的情况,而且对方很小心,来的时候开了三辆车,他在中间那辆车,带着墨镜,总是被人挡着。” “这就奇怪了。”戚铭觉得有趣:“李大全和老五之间有过节,这两个人都不遗余力地在交代对方的情况,可现在的问题是,这两家的上线似乎有着很多共同点……同样都是半夜三更来这里,同样都是戴着墨镜,同样都小心谨慎……”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王阳说他观察过,他们每个月来村里的时间不固定,他的情况不方便同时观察两个地点……” 宋晏辞站了起来:“也就是说,吴老板和那个八叔,很有可能是同一时间段来村里的。”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聂忠华也开了口:“八叔和吴老板背后,有可能是一个人!”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顾己握了握拳又松开:“还有一种可能是,八叔和吴老板认识,他们之间的关系和我们了解到的相反,他们彼此认识,且关系密切,更或者说,综合这两种情况,在某一人的关系下,这两人之间关系密切。” 江克问:“那个叫老五的和李大全说谎了?” 第222章 继续查 “不见得。” 顾己说:“既然对方营造出这么多假象,像他们这些人是不会知道真相的,而且和吴老板相比,八叔是个很谨慎的中年男人,我埋伏在附近的时候,他注意到了周围的杂草,勒令老五将杂草除掉,和吴老板相比,这个人的威胁力更大,但现在,不管他们有多急切,背后的操手一定不会允许他们进行跟交易有关的任何事情。” 顾己说完这话的时候,手机贴着她的口袋震动起来,她给了宋晏辞他们一个眼神,拿出电话的时候发现是岑虎打来的。 岑虎那边气喘吁吁的:“顾队,我暂时来不了东兴了!” 顾己和大家对了个眼神,手机放在了桌子上:“为什么?” 岑虎语气激动:“你是不知道,曹雄飞在钦城郊区有套别墅,去年年末开始他就在那儿常住,我的线人刚给我传来的消息,今天早上,有人往曹雄飞那别墅大门前扔了几个人,一个个都被打的半死不活的。” 顾己问:“是什么人?” “曹雄飞手底下的,而且我猜测可能是他的心腹,曹雄飞亲自出门看的,说是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应该是对家搞出来的事。” 顾己又问:“什么人干的,有线索吗?” “没有。”岑虎有点遗憾:“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我就找了林一月,她找人黑进了曹雄飞别墅附近的监控,但所有监控都已经经过处理了。” “手脚这么干净……” 顾己说着,忽然问宋晏辞:“咱们在蒙舒的监控视频里见到的,是曹雄飞的弟弟曹雄志吧?” 宋晏辞点头,他笑:“真是巧了,都冲着曹家兄弟俩去了。” “对方把戏台子都搭起来了,咱们总得唱两句。” 顾己说完这话,对电话那头的岑虎说:“你还受伤,小心一点,我……” 宋晏辞那边已经接上了她的话:“我让齐飞去协助他。” 顾己一笑:“齐飞会过来帮你,不管用什么由头,查查扔到曹雄飞门口的那些人,既然主角人在钦城,你也就没有必要再来东兴趟这趟浑水了,叫咱们的人去查曹雄志,相比曹雄飞,我对他的兴趣反而大一点。” 岑虎应着,又担忧道:“顾队,马上就到交易的时间了,你们确定准确的交易人物和时间了吗?” 顾己呼了口气:“暂时还没有,你不要操心这个,弄好钦城那摊子就好,而且我查了,曹雄飞的上线koh最近并不在钦城。” 岑虎问:“那他人在哪儿?” “东南亚的某个小国,遇上了点麻烦,短期内应该回不来。”不知道为什么,顾己忽然笑了一下:“保护伞不在,或许是你捣了曹雄飞的一个机会。” 电话里似乎都能听到岑虎激动的呼吸声。 聂忠华忍不住提醒道:“你沉稳一点,不要急,做好万全的准备再行动,别跟以前一样冲动。” “明白明白。”岑虎还笑了笑:“顾队,老聂,你们放心,我一定跟老齐共商量,同进退,冲动是魔鬼这五个字牢牢刻在我心底。” 从岑虎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宋晏辞就一直在看手机,这会儿他才抬了抬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顾己,你有没有想过,背后的人明明想搞曹雄飞,为什么大费周章要演一出戏让我们发现曹雄志?” 顾己对上他的目光,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她看着手机上为数不多的电量对岑虎说:“老岑,你有没有想过,koh不是曹雄飞的上线,他们之间的关系或许是另一种。” 岑虎激动起来先:“哪种?” 顾己声音微沉:“曹雄志是化学老师,或许是一名出色的化学老师,这也就意味着,他可能有制毒的能力。” “我靠!”岑虎在电话那头愣了愣,恨不能给自己一巴掌:“我这猪脑子,我怎么没想到这点!” 宋晏辞又开口:“曹雄志或许还在东兴,这一点我会让江克去盯着,一有线索就反馈给你们。” 说完这些的时候,顾己的手机电量正好用尽。 宋晏辞起身去了楼上,下来的时候拿着个充电器递给她:“那咱们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尽快确定交易的确切时间和地点,以及他们的交易途径。” 顾己拿过充电器充上手机:“分开行动吧,东兴眼睛太多了,分开隐蔽一点。 聂忠华瞥了眼手机,眼眸一亮立马站了起来:“东兴警方发现了金国良的身影,我现在立刻过去跟进。” “好,有什么情况随时沟通。” “江克,你也可以出发了,尽快找到曹雄志的下落。”宋晏辞说完又对顾己说:“林一月那边会着手开展对曹雄志的详细调查。” 戚铭撑着下巴:“那我干啥?” 顾己看向他:“你重返故地。” 戚铭皱眉,刚打算问顾己什么意思,一看顾己眼角似笑非笑的样子,他立马反应了过来:“再去闹一场?” 顾己眼尾的笑又明显了几分:“往大了闹,把东兴的水给我彻彻底底地搅浑了,我想看看这里到底还隐藏着多少东西。” “得令!”戚铭挑着眉:“那我现在就出去,看看情况,伺机行动。” “嗯。”顾己又看向宋晏辞:“得有人保护王阳和奶奶的安全,地下室那两个不用担心,我给他们注射了东西,他们没力气跑。” “放心。”宋晏辞说:“我会找人过来。” 聂忠华和江克一起出去了,顾己又说:“咱俩也分开行动。” 宋晏辞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你查范明开还是阮兰英?” “阮兰英。”顾己说。 “那我查范明开。”宋晏辞跟她一起往外走,又说:“如果有紧急情况,就毁坏你身上的充电宝。” 顾己疑惑地看了看手上小小的充电宝:“它还有什么作用?” “给你争取逃跑的机会,顺便还能迷惑对方。”宋晏辞说:“而且我会第一时间知道你的方位。” 顾己拧了拧眉,觉得不公平:“那如果是你遇到危险呢。” “这个。” 宋晏辞从衣领上取下一对衣扣大小的磁吸扣放在她手中:“夹在你衣服的任何一处,它都不会掉的,要找到我的方位轻而易举。 顾己观察着手上的小东西。 宋晏辞又说:“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它的用法吧?” 顾己嗯了一声,将扣子扣在了衣扣中间,隐隐有些傲娇:”高科技,我还是懂一点的,你别看不起人。 第223章 按摩店 三个小时后。 夕阳下山,天色渐暗。 顾己换了身装扮,隐匿在来往的人群中无人注意,从她的样子来看,就像是长久生活在本地,放假回家的大学生。 还是那种平凡的没有一点特色的大学生。 顾己手里提着一袋路边买来的酸野边走边吃,看似高度近视的眼睛扫过周围所有的建筑和人。 据调查,阮兰玉在东兴开了很多家按摩店,这条街尽头的那家店是她去的频率相对来说比较高的一家。 顾己慢悠悠地走着,手上的酸野吃完了,又打包了两只手撕鸡和,从一个路边摆摊的老奶奶手里买了几把青菜。 走到那家按摩店门口之前,顾己就神态焦急地看着自己的手机,到按摩店门口的时候她看起来更着急了,目光朝着按摩店看了好几眼,最后像是下定决心一样走了进去。 “美女……”她的目光焦急地看向店里的一个女员工:“我手机没电了,但我老师有很重要的任务交代我,能不能让我在你们这儿充个电啊,我就打个电话的功夫……” 她看起来确实很着急,声音都带着哭腔,眼眶也红红的。 几个员工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有点奇怪:“打个电话而已,你哭什么?回家了也能打啊。” 顾己的手机屏幕对着她们,她按了按开机键,屏幕黑漆漆的,她无助中又带着几分哭腔说:“我们导师很严格,不及时接他电话他会很生气,那我下学期肯定不会好过……” 那几个员工看了看她手中提着的手撕鸡和青菜,其中一个又问:“你是出来买菜吧,家里应该离的挺近啊。” “走回去得半个小时,我是扫共享单车过来的,现在连共享都扫不了了……” “行了,让她充吧。”有个年龄稍大点的员工开了口,她指了指前台:“你去那儿充吧。” 顾己感激涕零地说了好几个谢谢,走过去看了好半天才看到充电器,手机开机后,她还真的回拨了个电话过去。 她能感受到这几个女人打量着她的目光,除了警惕,她还从最后说话的那个女人眼里感受到了满意。 那种猎人看到猎物的满意。 顾己好像听不到导师的声音一样,慌乱地点开了手机扩音,先是低三下四地解释了好一会儿,却只换来导师一句:“你再这样趁早退学吧,每次给你安排个什么事你就掉链子,你这样搞什么学术啊,什么都要让别人推着你去做,你直接回老家嫁人好了!” 顾己不敢有一点脾气,顺着导师的话,听得那几个员工都皱眉。 接完电话,顾己长舒了一口气,她像是习惯了,拔掉充电线向她们道谢,死活要把自己买的手撕鸡给她们。 实在推脱不过,年纪稍大的那个员工做主收了东西,还让顾己再充充电,万一待会没有电量让她扫单车回去。 顾己又是一通谢,把刚拔下来的手机又接到了充电线上。 这会儿她才尴尬起来,不好意思地跟她们解释:“我们导师脾气冲……” 她话还没说完,那个员工给她递了杯水:“姑娘,你是研究生啊?” 顾己点了点头。 “有出息呀,咱们东兴这地方,研究生可不多。”那员工又问:“你在哪个学校上学呀?” “东州。”顾己说。 “哎哟,东州那可远呢!”员工有点吃惊:“北方跟咱们南方差别可大呢!” “对。”顾己顺着她的话:“区别还挺大的,适应了很长一段时间,早知道读研究生这么累,当初直接毕业去工作了,现在回家还要被父母骂。” “啊?你这么优秀他们骂你干嘛?” 顾己叹气:“家里条件不好,还有个读高中的弟弟,我妹妹高中毕业已经工作好些年了,但家里靠她一个人也不是办法,哎,有时候想想也烦得很,家里人不理解,还遇上个这样的导师……” “那你还有多久毕业啊?” “明年就毕业了。”顾己又苦恼着叹了口气:“工作也没有着落……” “哎,慢慢来,不要着急,你看我们这样的,不也过的好好的?你学历那么高,肯定能找到新工作的。” 对方这么说着,又拿出手机:“妹妹,咱们投缘,要不加个好友吧,以后我出去也能跟别人说我有个读研究生的朋友了。” 顾己不好意思,却也拿过来手机:“哪有那么夸张,靠本事赚钱的人都值得尊敬,姐,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来来来,跟研究生拍张合影,以后出去炫耀。”刚加了好友,对方又拿起手机跟顾己合影。 顾己匆匆调整,力求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丑。 拍完照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顾己呀了一声,赶紧拿起手机:“姐,今天真是谢谢你们了,我得回去了,再不回去家里人得催我了。” 对方还将顾己送到门口,摇了摇手机说:“咱们有空联系啊妹妹!” 顾己笑了笑,见她一直在后面盯着自己,她扫了辆共享单车,又在不远处的地方又买了两份手撕鸡,在路口拐弯的时候,趁着余光朝着按摩店扫了一眼,见那里还站着人。 她唇角微勾,往前骑了骑才停下车,掏出耳机戴了一只,又拿出手机重新连上宋晏辞给她的充电宝,在手机上操作了几下,找到一个单车停放点将车停下,随后她走近路边一家服装店,出来的时候又是另一个样子。 顾己从服装店出来的时候,耳机里也传来了声音。 “阿梅姐,刚才那个女生,兰英姐一定很喜欢。” 原来叫阿梅,顾己笑了笑。 阿梅的语气和刚才完全不同,她的声音严肃:“兰英姐这两天忙得很,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她,等我先跟这女的聊聊再说,万一是空欢喜一场,到时候受罪的还是咱们。” 其他几个员工都应了,有人又问:“兰英姐不是说今天来店里吗,怎么到现在还不来?” “快了。”阿梅又说:“小晴,你去楼上准备一下,待会兰英姐要见人。” 叫小晴的员工答应了,又问:“阿梅姐,男的女的啊?” “男的。”阿梅说:“兰英姐特意交代了,把她放在隔间柜子里的雪茄拿出来,来的人好那口,阿丽,你把门关了,今晚不营业了。” 第224章 送核桃 她说完这话没多久的时候,顾己收到一条信息,正是刚加她的阿梅发过来的。 她问:“靓女,到家了没有。” 顾己没有回。 而阿梅她们,丝毫不知道柜台下平时根本注意不到的地方,早就隐藏了一个微型录音器。 那是顾己刚才趁着充电的时候贴上去的。 她找了家开着的粉店吃完了她那两份手撕鸡,青菜送给了老板。 出来的时候爷爷打电话过来,兴冲冲地问:“怎么样,你爷爷我戏演的不错吧?” 顾己充分肯定了这位“导师”的演技,又问:“我这个学生演的也还行啊。” 顾怀山哈哈大笑,笑完了又严肃起来:“我听说了那个叫……叫什么曹雄光……” 顾己失笑:“那叫曹雄飞。” “对对对,曹雄飞。” 顾怀山说:“我听说过这个人,做水果外贸起家的,在缅甸待过几年,那几年他就跟毒品扯上关系了,后来他回国,跟了个老大叫陈泰,这个人我印象很深,边境贩毒组织最猖狂的时候就有这个人的影子,后来在一次帮派报复中陈泰死了,他们这个组织也沉寂了一段时间, 这些年我没太关注钦城的局势,没想到这么陈泰手底下的一个小喽啰,如今也能在东兴呼风唤雨了。” 顾己神色认真了几分:“爷爷,那你应该也听说了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了吧?” “知道了,江礼跟我讲了。” 顾己又问:“那您觉得这事儿是什么意思?” “逃不开报复。” 顾怀山说:“但报复他的人很猖狂,我听说这件事市局都听到动静了,背后的人这是要断了曹雄飞的根子,小己,你应该小心的是背后的人。” 顾怀山不知道曹雄志的事情,却能这么快就想到这儿,顾己隐隐还有点自豪,她嗯了一声:“我知道,您放心。” 顾怀山也没有问她任务的情况,只是又叮嘱顾己一定要从小事着手,不要冲动,更不能自大,要尊重自己的对手,顾己一一应了才挂了电话。 这会儿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她的身影掩在一片黑暗当中,目光盯着远处的按摩店。 晚上九点半的时候,顾己先看到了一个烫着波浪长发的女人进了按摩店,从体形和打扮来看,很有可能就是阮兰英。 又过了半个小时,一辆车子停在按摩店门口,车上下来了一个人,顾己皱了皱眉,一时间没分清那到底是个男人还是个女人。 车子开走后, 顾己从昏暗处出来,朝着按摩店的方向走了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再次进入那条街道,顾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放慢了脚步,回想着她之前经过这条路上看到的情况,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可就是隐隐之间觉得不一样。 距离按摩店还有八十米的时候,顾己猛地恍然大悟。 人换了! 好几家店里的人换了!跟她一开始路过时看到的人不一样了! 顾己心里骤然一凛,但她此时离开,若是这些人稍微敏感一点,肯定会意识到什么。 更何况此时这条街上的人实在不多。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道声音响起。 他用钦城人的白话说:“怎么走这儿来了,姨妈家早就搬家了,在隔壁的丰润园。” 顾己回头,看到的赫然是路东。 路东提了提手上的水果:“走吧,姨妈已经在催了。” 顾己的余光里已经看到那几个店里换了的人盯着她看了。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当下顾己还是很快做了决定,她笑了笑,顺着路东的话,同样也用白话说:“太久没回来了,差点忘了,走吧。” 两个人走出这条街,刚拐过弯的时候,路东就将手里的东西塞给她,以一种顾己都感到咂舌的速度跑开了。 顾己根本就没打算追上去。 这里很有可能遍地都是耳目,两个人你追我赶起来,太容易引起注意了,而且对方刚才明显是在帮她。 顾己打开手上的塑料袋,里面除了一些小孩子吃的零食,还有一些看起来非常新鲜的山竹,再打开另外一个袋子,里面竟然是鲜核桃。 这有点出乎顾己的意料了。 快到中秋节,北方的核桃陆陆续续的成熟,但顾己了解过,钦城很少有人喜欢吃这种湿核桃,倒是在东州和西宁,大家都喜欢吃这种时节上的鲜核桃。 顾己和顾怀山尤其爱吃,两个人又极其不爱吃干核桃,都不喜欢干核桃的那股涩味。 来到钦城短短时日,顾己都有点恍惚了。 她都忘了已经是卖湿核桃的季节了,在西宁的时候,爷爷都是买那种用麻袋装着的,还带着青皮的核桃,放一段时间,再自己去青皮,那样的湿核桃更新鲜。 顾己不清楚这袋子东西是对方刻意给她的还是随手而为,更不清楚对方帮她的原因。 她站在原地思考了几分钟,脑海中回想着附近的地图路线,转身又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就在她刚走了几步的时候,一道身影在距离她两米的位置挡住了她的去路。 对方的身影掩盖在黑暗的阴影中,他的声音平淡又低沉:“别往前走了,阮兰英的眼线比你想的要多。” 顾己沉眸,她眯了眯眼,依旧看不出这人的模样。 “你是谁?”顾己抬了抬手里的袋子:“是你的人送的?” “见面礼。” 这里很热,但裴遇却穿着风衣,他的两手踹在衣兜里,下半边被黑色的口罩挡着,眼睛被帽子遮掩着,他说完这话顿了顿又说:“没动手脚。” 顾己双眸凛冽:“认识?” 裴遇摇头,却说:“如果有机会的话。” 顾己嗤笑一声:“现在就是机会。” 裴遇摇了摇头,声音里也带上了轻轻的笑意:“现在还为时尚早。” 顾己的手脚已经在蓄力了。 在她刚要出招的前一秒,裴遇忽然又说:“不要在这里跟我打架,会引起注意。” 顾己心中微凛,微微抬起的手和往前探出去的脚又收了回去。 “去查水鬼。”身上的伤口似乎崩开了,裴遇知道时间不多了,他说:“东兴的水太深,不要贸然行动。” “是不是你利用了蒙舒?”顾己又问:“曹雄志的事情,也是你干的是吗?” “不是。”裴遇说:“我不认识什么蒙舒。” 顾己微微一愣,两秒后她说:“你没有否认曹雄志的事。” “曹雄志……”裴遇轻笑一声,答非所问:“那可不是个好东西。” 他话音落下的时候,顾己身后很远的地方绽开一朵巨大的烟花。 但顾己依旧盯着裴遇没有回头。 “你可真愁人。” 裴遇失笑,语气里却带上了几分无奈:“顾己,我得走了。” 第225章 送猫咪 他嘴里叫出自己的名字,甚至透着顾己都难以置信的熟稔,这让顾己心里咯噔一下。 就算周列变了容貌,声音不同,她也依旧能通过他的眼睛认出他。 可面前这个人,顾己搜寻了脑子里所有认识的人,都没有找到可以跟他相对应的面庞。 “你到底是谁?”她冷冽的声音里忍不住带上了两分迫切,几乎是命令式地说:“告诉我!” “时候未到。”裴遇依旧还是那句话。 两人的对峙仿佛让周遭的气氛焦灼起来,就在顾己莫名觉得有点心慌的时候,一声细微的猫叫声忽然传了出来。 顾己的目光循着猫叫声看过去。 下一刻,就听到裴遇轻声一笑,他从风衣兜里掏出一只还没有巴掌大的小猫来。 他蹲下身,将那只猫放在地上。 顾己微微诧异的时候,那只小猫竟然跌跌撞撞地朝着她走了过来。 圆鼓鼓的小猫凑在顾己脚尖,先是嗅了嗅,而后便亲昵地用脑袋去蹭顾己的脚踝,甚至还想攀着顾己的小腿往上爬。 裴遇非常满意这只猫,夜色中他眼眸里盛着满满的笑,他站起身来,双手又揣进衣兜里:“送你的礼物。” 小猫叫声连连,可爱又叫人心疼,顾己察觉到的时候,它已经抓着裤子从她的小腿一路爬了上来。 她没办法,一把将猫托住,软软的小猫鼻尖在她手心嗅来嗅去。 大概是觉得没什么危险,它在顾己手心转了几圈,而后竟然蜷缩着卧了下去,紧接着就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 身后巨大的烟花再次绽放,顾己脚步往前移了移:“我有三个问题。” 裴遇想了想才说:“好,你问。” “我们见过吗?” “见过。” “在哪里?” “西宁。” 顾己心里又是一惊:“什么时候?” 裴遇没有回答。 顾己又问:“什么时候?” “我也忘了。”裴遇往后退,同时往顾己那边扔了个东西。 顾己抬手接住,只根据手心触感,她已经猜到这东西应该是优盘一类的。 裴遇又说:“顾己,我真的得走了。” 第三次烟花在天际绽开的时候,裴遇转身离开。 怀里的小猫依旧发着咕噜咕噜地声音,顾己的脚步往前追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她甚至掏出两枚飞镖想扎过去,但最后关头还是放弃了。 顾己转身,烟花如流星一般坠落。 怀里的猫除了咕噜声连叫声都没有了,顾己一手将猫托起来,借着隐隐的光看到它竟然睡着了。 顾己心里复杂万分,在过去的28年人生里,跟她这样对峙的只有敌人和对手,结果要么是被她戴上手铐,要么是跟她切磋分出个胜负。 从来没有哪一刻,是他们分不清是敌是友,她甚至连对方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他们之间对峙的结果,竟然是以手上这只软团团的猫作为结局。 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拿出手机,查看宋晏辞此刻的位置,发现他竟然跟她离的并不远。 但她现在手上不仅托着一只猫,手上还提着一袋子东西,怎么看都奇奇怪怪,去找宋晏辞,只会给他添麻烦。 迟疑过后,顾己捧着这只猫回去了。 而此刻的宋晏辞,正在一处库房里涮火锅。 库房不大还有点旧,但胜在收拾的还算干净,看样子以前应该是储存车辆报废零件的地方。 桌子摆在正中,担心空调不凉快,桌子周围又多放了几个风扇,加起来大概有十个人了。 一个穿着黑色T恤微胖的年轻人诧异地看着宋晏辞:“宋大哥,你不是不怎么吃辣吗,这会儿怎么吃的这么猛了?” 宋晏辞嘴巴有点发麻:“我媳妇喜欢酸辣口,我得向她看齐。” 一桌子人齐齐震惊了起来,小胖目瞪口呆:“你哪来的媳妇?” 宋晏辞灌了一大口冰镇饮料,拿出手机往过去一推:“领证了。” 小胖几个凑在一起:“我靠,宋大哥,你怎么悄无声息就结婚了,是不是你爸和你二叔逼你那什么……那种……” 旁边有个年龄稍大点的说:“联姻,豪门联姻。” “对对对,联姻。”小胖说:“宋大哥,你是不是被逼的啊?你别怕,你要是被逼的,我们豁出命也让你恢复自由身,让你自由恋爱。” “逼个毛线。” 宋晏辞拿起筷子下了几片羊肉:“哥我很多年前就幻想着嫁给我媳妇了。” “哥,你这……” 小胖更加不可置信了:“你这也太恋爱脑了吧?啥时候办的酒啊,你是不是嫌弃兄弟几个丢人,都不请我们喝喜酒啊?” “还没办呢,等我媳妇档期。”宋晏辞嘿的一笑:“到时候亲自给你们发喜帖。” “那敢情好。”大家又各自归位,坐在宋晏辞身边的男人问他:“晏辞,弟妹是干嘛的?” “跟我一样,为人民服务。”宋晏辞没说顾己的真实身份:“不过她比我强太多了,是我偶像。” “那敢情好。” 男人拿起杯子跟宋晏辞碰了一下:“以后需要咱们帮忙的让她尽管开口,她是你媳妇,她的事儿也就是我们的事儿。” “查到水鬼,是帮我也是帮她。”宋晏辞捞出熟了的羊肉:“我们时间不多了。” “我在东兴呆了这么久,水鬼这个名字,今年才听了两耳朵。” 男人说着放下筷子,神情也严肃了起来:“之前我们给你的相关情况里面没有过这个人,是因为这个人在东兴没翻出过什么浪花,没什么让我们注意到的地方。” 宋晏辞也放下筷子:“这样说的话,这人要不就是谨慎非常,要么就是不足为惧。” “宋大哥肯定会觉得是第一种。”小胖说:“在东兴混的,叫得出称号的,哪个是好相与的?” 他们说话间有人从外头回来,给宋晏辞身边的男人递过去一沓资料。 男人先翻了翻才把东西给宋晏辞:“还有一种可能,这个水鬼的地盘不在咱们熟悉的地方。” 宋晏辞说:“我们的同事查出来,水鬼主要活动在口岸附近,我怀疑对方干的主要是水路上的活计。” “那就没跑了。”男人笑了笑:“水路上的活不好干,但利润极大,东兴这个地方……” 宋晏辞翻着那些资料忽然拧眉:“到现在都没办法确定对方是男是女?” 来人摇头:“见过水鬼的人太少了,我们调查的越深,就越容易引起注意,目前我们只知道她最常活动的是这几个地方。” 说话的人从资料中翻出三张照片:“这几个地方。” 宋晏辞看着照片沉眸,半晌后他说:“我记得东兴海关在这几个地方破获过几起偷渡的案子。” 第226章 吃火锅 年长的男人点了点头:“北仑河在东兴西南方向分成两支,一支走向西南,经过南国芒街的岳山出海,一支向东南,经过东兴的罗浮,再与罗浮江汇合后至竹山港出海,水鬼常年活动在这两条分支附近,可见对方在南国应该也是吃的开的。” “那阮兰英呢?”宋晏辞暂时推开这个话题:“你们对阮兰英这个人了解有多深?” “这就有点说头了。” 男人站起身,亲自往锅里加了点锅底:“说起阮兰英,就不得不说起她那个情人范明开。” 宋晏辞往他身边移了移,让刚才回来的兄弟坐下来吃东西:“据我的了解,攀上范明开之前,阮兰英在东兴就已经小有名气了吧?” “可不?” 男人说:“我托我在南国的朋友查了查,范明开在南国的生意做的很干净,看不出什么问题来,而且在过去的八年里,他还因为资助了南国几个大型项目而受到过表彰,四年前他开始在钦城投资,也就是那个时候,阮兰英进入了他的视线。” 宋晏辞轻笑一声:“阮兰英是南国人,按理说应该知道范明开是谁,范明开的商业版图开始在钦城扩张的时候,与其说是阮兰英进入他的视线,倒不如说他是狼入虎口。” “听说阮兰英是被卖到这地方来的,因为容貌出众,又会说普通话,就连咱们的白话她说的也不错,所以卖家要价很高,最后阮兰英被一个大哥买了,给了卖家一大笔钱,但奇怪的是,买了阮兰英的第二年,那个老大就离奇死亡,还给阮兰英留下了一笔遗产,有人说是阮兰英将人弄死的。” “既然有这样的猜测,那一定有人求证过,结果呢?”宋晏辞问。 小胖哼笑一声:“那老大手底下的兄弟一波又一波的去查了,因为谁都想拿到遗产,可是到头来怎么样?死的死残的残,偏偏还找不到任何证据是跟阮兰英有关的,就这么弄了两年,就再也没听到什么动静了。” 有人接了话:“后来阮兰英就在东兴开了很多按摩店,警方也查过几次,都很正规,但道上有谁不知道她做的是见不得人的买卖啊,而且有人说,阮兰英拐卖妇女。” “专门拐卖妇女?”宋晏辞拧了拧眉:“我们只怀疑她是人贩子,倒没有证据表明她只拐卖妇女。” 年纪稍长的男人又开了口:“是听到过这样的说法,但没有人能证明,这女人聪明的很,背后没几个靠山是说不过去的。” 宋晏辞往后一靠:“这就有点棘手了啊……” 他脸色微微沉了沉,看了看时间:“按理说咱们的消息放出去也有点时间了,不管阮兰英和水鬼之间是谁需要货,对方都得找人联系咱们了。” 宋晏辞说完这话的时候,江克那边忽然来了电话。 饭桌上的人都自觉地站起身离开了。 宋晏辞失笑一声,接了电话问:“你那边有什么情况吗?” “阮兰英很有可能和曹雄志是情侣关系。” 宋晏辞一愣:“你说谁和谁?” 江克重复:“阮兰英和曹雄志。” 宋晏辞脑子里飞速运转着:“这事你跟顾己说了没有?” 江克顿了顿:“我把机会留给你。” 宋晏辞翻了个白眼:“那我真是谢谢你啊。” 江克郑重其事地回复他:“为你的恋爱保驾护航是我们的义务。” “感动不已,泪流满面。”宋晏辞笑的假惺惺地,又问他:“曹雄志有下落了吗?” “暂时还没有,已经让兄弟们都出去了。”江克还觉得有点歉疚似得:“再给我点时间。” 宋晏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抬手招了招:“老周,给我纸笔。” 他话音落下的时候,江克问:“你在老周那儿?” “嗯,老周帮我查阮兰英。”宋晏辞忽然来了坏心:“小胖也在呢,你们聊聊?” 一听到小胖两个字,大家立马知道了电话那头是谁,小胖拿着纸笔往过来走,边走边喊:“聊聊,必须要聊聊,我可想死我们家克克了!” 那头江克呼吸里似乎都带着恐慌,着急忙慌地:“不说了我挂了我很忙我去办事了有什么事我给你发消息。” 宋晏辞哈哈大笑,又提醒他:“跟你交代过的事情别忘了,你亲自去办,待会我画了路线图,按照我的路线图去找曹雄志。” 江克匆匆嗯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小胖把纸笔给宋晏辞:“完了,江克以后不会要跟我死生不复相见了吧?” 宋晏辞哼笑:“难说,你上次吓着他了。” 小胖也委屈上了:“还不是老周,非要让我做什么1啊0啊的去勾引那个化妆师,我看起来就是个正直且厚道的魁梧直男,我跟我们江克可是要做好兄弟的。” 老周也笑:“我也是为了大局着想,谁能想到杀人不眨眼的凶手喜欢你这款的呢,你这是做好事,回头我再跟小克解释一下不就行了?” 小胖翻着白眼:“还解释呢,你解释的还少吗,江克信吗,他现在对我们一点信任都没有了!” 老周更无语:“我让你去勾引凶手,没让你去勾引小克好吧?” 小胖心虚:“那我……那我不是想逗逗他嘛,谁知道他就……” 宋晏辞一边笑一边在纸上画路线图:“小胖,我们江克很少会对什么东西留下什么阴影的。” 小胖愣了愣,小心翼翼试探着问:“所以……所以我……我光荣地成为了那个让他感到恐惧的东西?” 宋晏辞手上动作停下,抬头看他,笑眯眯道:“理解十分到位,没错,你就是那个小东西。” 他说完又问老周:“老周,你总结的东兴势力分布图再给我看看。” 老周立马给他取来了一张图纸。 宋晏辞看了图纸,重新在纸上画,随后又重点标注了几个地点,将图纸拍照给江克发了过去:“按照我标的地方去找人,暂时小心点,还没到要大清洗的时候,该让的地方就让,别得罪人。” 一分钟后,江克言简意赅地给他回了个:1 宋晏辞收起刚才的画的图纸,刚揣进兜里要叫老周他们过来,就见老周忽然拿出手机,他原本一直带着担忧的脸上忽然一喜,快步朝着宋晏辞走过来:“水鬼的人联系咱们了,说是要先验货。” 宋晏辞心里松了口气。 看样子要货的人是水鬼。 他一笑:“要货多得是,就看他们吃不吃得下了,你告诉他们,货我们多的是,保管要比阮兰英多的多,但我们有条件,正式交易的时候,必须水鬼亲自到场。” 老周点头:“好,我想想该怎么回复。” 宋晏辞嗯了一声,他走到一边给顾己打电话,几秒后顾己接通电话,他说:“顾己,你想不想吃火锅?” 第227章 不可以 顾己有点好奇:“吃火锅?” “嗯。” 宋晏辞的声音从手机里传过来:“我这边跟水鬼的人联系上了,但之后的事情需要你来协调。” 顾己想起刚才那男人也是提醒她去查水鬼,她沉默一瞬又问:“我能做什么?” “毒品。”宋晏辞说:“他们要求先验货,我提出正式交易的时候必须水鬼亲自到场。” 顾己问:“交易的是水鬼和阮兰英吗?” “初步来看的话应该是,而且江克那边刚查到的线索,阮兰英和曹雄志之间可能存在情人关系。” 顾己的笑声传过来:“阮兰英还真是聪明,如果我们的猜测是对的,曹雄志的确有制作毒品的能力,那她找到的可不只是个情人,还是个制钞机。” 宋晏辞也跟着笑了笑,随后他又说:“所以我在想一件事,如果曹雄志真有这么大的本事,那么他哥哥曹雄飞和那个koh之间的关系我们就得重新考量一下了。” 隔了几秒,顾己声音沉了沉:“koh不一定是曹雄飞的上线,但曹雄飞一定给他提供毒品,是这个意思吗?” “嗯。” 宋晏辞说:“曹雄志是个很关键的人物,不然为什么一个化学老师会在东兴被人追杀,而且对方还故意设法让我们看到?我目前能想到最大的可能是,曹雄飞曹雄志兄弟俩的存在,让东兴的其余势力感到了威胁。” 怀里的小猫喵呜了一声醒来,顾己着急忙慌地去捞它,小家伙在她掌心调转了方向,很快又打着呼噜缩起来了。 宋晏辞问:“怎么有猫叫的声音?”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刚刚有人给我送了一只猫。” 顾己愁人地看着怀里的小家伙,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对一只巴掌大的小猫这么无可奈何:“你人脉广,能给我找点小猫吃的东西吗,它应该还在吃奶。” 宋晏辞又问:“你现在在哪儿?” “马上到王阳家了。”顾己说:“我这里也有线索要跟你分享。” “那我现在回来。”宋晏辞说:“王阳家离这儿有点远, 你不要折腾了,小猫的东西我带回来。” 顾己应了一声才挂了电话。 她走进王阳家的门,上到二楼的时候看到王阳和奶奶站在一扇窗边往外看,她走过去的时候,听到王阳奶奶说:“小阳,我死了得埋那儿。” 王阳语气平静:“好,把你埋在那儿,能看到太阳升起来落下去,还能看到你以前的家。” 老太太满足地笑起来,让顾己恍惚间觉得她现在一定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怀里的猫又喵呜地叫了两声的时候,王阳转过身来:“顾警官,你回来了。” “嗯。” 顾己跟他打了个招呼的时间,王阳奶奶又恢复了他们下午见过的痴呆模样,目光里都带着茫然看顾己。 王阳跟她解释:“奶奶有时候会忽然清醒一会儿,清醒了以后就会告诉我她以后要埋在哪儿,嘱咐我不想跟我爷爷埋在一块儿。” 顾己脑子里忽然萌生出一个想法,如果有一天爷爷也变成这样了怎么办? 她不敢深想,走过去蹲下身,将怀里的小猫给奶奶送过去,看到毛茸茸的小猫,王阳奶奶茫然中又带着新奇,她的身体僵硬了好一会儿,忽然抬起手摸了摸小猫。 小猫亲人的很,仿佛永远都睡不醒似的,咕噜了几声,又在王阳奶奶腿上睡过去了。 王阳趁着这个时间将家里的窗户和大门都关了起来。 “这是有人送我的礼物。”顾己说:“到时候我还要带回去的,如果奶奶喜欢,我到时候送她一个新的小猫。” 王阳愣了愣,忽然笑了起来:“好,这两天我会照顾好它的。” 而此时此刻,裴遇站在漆黑一片的房子里,透过窗户看向对面阮兰英的按摩店。 瞎子就站在他旁边。 过了好一会儿,裴遇才说:“想说什么就说,我都能听到你呼吸不对劲了。” 瞎子呼了口气:“我还是觉得您去见顾己有点冲动了,她太聪明了,如果认出你,或者你们在东兴动起手来……” “瞎子,人这一辈子总有几个瞬间是难以控制的。”裴遇说:“面对他们,我总是控制不住我的双腿。” 瞎子在昏暗中看向他:“那为什么不告诉他们真相呢,我们也不是不可以。” “不能。”裴遇语气沉了沉:“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坚决不能让她知道我的身份,不仅是她,宋晏辞,聂忠华,甚至包括……包括顾怀山和闫利民,他们都不能知道我的身份。” 说到顾怀山的时候,裴遇的语气忽然软了软:“尤其是顾怀山。” 他说话的时候,手里一直摩挲着什么东西。 车子开到阮兰英按摩店门口,店里的门被打开,阮兰英低头跟另一人说着话走出来, 对方很快上了车。 车子开走没多久,另一辆车接走了阮兰英。 这时候裴遇才拉开稍微掩着的窗帘,借着清冷的月光,瞎子看到他手里拿着的是一块金色的怀表。 他从来没有见过裴遇拿过这个东西。 而裴遇手里的这块怀表,跟聂忠华给顾己的那块,顾海潮牺牲之前留下的怀表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屋子里静悄悄的,似乎只有瞎子一个人的呼吸声,裴遇轻轻闭了闭眼,他把那块怀表贴在心口处,怀表滴答地声音仿佛透过皮肤直达他的心脏。 一分一秒,一分一秒,将他的人生一分为二。 一份,是阴诡狠毒的裴遇。 一份,是不存人世的孟淮之。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将怀表收起来:“曹雄志现在在哪里?” “似乎被剃刀的人带走了。”瞎子说:“我们派出去了一批人,目前还没有下落,阮兰英的货不见了,她现在应该比任何人都急。” “就算我们找不到曹雄志,也不能让阮兰英找到。”裴遇说完这话的时候忽然拧了拧眉。 瞎子察觉到不对,问他:“怎么了?” “她刚才问了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 问我有没有利用一个人,曹雄志的事情是不是我干的。” 瞎子问:“利用谁?” 裴遇却没有再说下去,他忽而话头一转,侧头看向瞎子:“瞎子,如果我们的目标,和剃刀的目标是一致的呢?” 瞎子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您说什么?”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裴遇蹙着眉心:“先回去,我得好好想想。” 第228章 赠个礼 宋晏辞回来的时候,是大包小包提着东西进来的。 王阳正在楼下,见他这样有点吃惊:“宋大哥,你这是——” “给猫的东西。” 宋晏辞扫了一眼没看到顾己,关上门蹲下身将东西一样样拿出来:“这是羊奶粉,还有一点奶糕,这是猫砂盆和猫砂,这两天我们会有点忙,你先照顾着啊。” 王阳有点好笑,他蹲下去问:“宋大哥,你对顾警官的事情怎么这么上心?” “我喜欢她,当然对她的事情上心。” 宋晏辞说的理所当然,胳膊撑着膝盖:“对了,你这两天收拾收拾,买点祭奠的东西,咱们在这儿待不了几天了。” 王阳愣了愣,很快说了声好:“那我这两天去准备。” “嗯。”宋晏辞站了起来:“大多数东西都不用拿,到时候会有人准备,主要是你奶奶,她虽然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但有些东西对她来说是安全感,带上那些东西就可以,至于你……” 他笑了笑,拍了拍王阳的肩膀:“以后就好好过你的日子,王阳,你有更广阔的未来,不要把自己困在一个毒村。” 王阳眼眸微红,却也忍不住问他:“宋大哥,为什么要帮我?” 宋晏辞笑起来:“先富带动后富,这不是理所当然么?” 王阳愣了愣也笑了起来:“怪不得江大哥说,你是世上心最软的人。” 宋晏辞拧着眉,仿佛不爽似的:“那小子真这么说?” 王阳点头:“说你是世上最好的人,但前提是……” 宋晏辞来了兴趣:“前提是什么?” “不要惹你。” 宋晏辞莫名其妙:“惹我了会怎么样?” 王阳说:“弄死惹你的人……” 宋晏辞:…… 顾己从地下室上来,嫌弃地拍了拍自己的衣服,看到宋晏辞的时候眼眸微亮:“你回来啦。” 宋晏辞立马邀功似的指着地上的东西:“瞧瞧,我效率不错吧?” “这么多东西?”顾己走过去,又担心自己身上的味道熏着他俩,往旁边走了走:“这么晚你从哪儿找的?” “认识的朋友里有开宠物用品店的。”宋晏辞往她身边凑:“差点让我把店搬过来,这已经是我推辞过的结果了。” “我身上有味。”顾己抬手挡住他:“你的朋友们是不是遍布各行各业?” “那当然。”宋晏辞才不管,继续往过去凑:“我刚才发给你的照片,那个小胖儿,家里做棺材的,老周,年龄最大的那个,东兴的纸扎铺几乎都跟他有关系。” “做棺材的?”顾己来了兴趣:“听说柳州的棺材做的最好。” “对,小胖老家就在柳州。”宋晏辞从兜里掏出个小物件来:“他送的,你忌讳这个吗?” 他手上拿着个小棺材,顾己一看眼睛就亮了。 “好精致。”顾己从他手里拿过小棺材:“这么好的红木,我忌讳什么,我一点都不忌讳。” 还没掌心大的棺材摆件,雕刻的异常精致,甚至连棺盖都能掀开,木头本身还散发着特有的木香气,底部刻着升棺发财四个字。 虽然是棺材,可这么小小的一个小摆件,一点都不会让人联想到死亡上去,反倒觉得挺喜庆的。 “真漂亮。”顾己眼里的惊艳未散:“肥熊最喜欢这种东西了,回头给他们一人送一个。” “那我跟小胖说一声。” “别别别。”顾己的眼睛移不开那精致的小棺材:“他们帮了我大忙,哪天得好好感谢人家,到时候我亲自问才有诚意。” 宋晏辞一脸笑:“行,那就你亲自开口。” 看他那一脸荡漾的劲儿,王阳自觉地拿了东西,上去喂小猫了。 顾己又欣赏了一会儿小摆件,还拍了照片给顾怀山发过去,得到顾怀山的夸赞后才想起正事来。 她带着宋晏辞往楼上走:“我已经跟闫局打过招呼了,禁毒大队那边有一批要销毁的货,正好拿来给我们用,他们已经在重新整理了,不过有一点,到时候去交易的时候,得带几个禁毒大队那边的人过去。” “这个没问题。”宋晏辞说:“那你……” 顾己已经开口:“为了以后的工作,我不方便露面,所以我会在外围工作。” 宋晏辞松了口气:“老周有过相关经验,到时候他会扮演老板,我会跟在他身边。” 顾己点了点头,脚步快了点:“我这里也有好消息。” 两个人进了顾己的房间,宋晏辞关上门才问:“是什么?” “你先听这个。”顾己拿过电脑点开,先放了一段音频。 音频很短,是阮兰英在按摩店说的。 “我不管用什么方法,杀人,放火,掘地三尺,明天下午三点之前,我要见到曹雄志!” “他拿着我的货!给我找!找不到人,大家一起玩完!” 音频播放完,顾己说:“这段音频是十点二十三分的时候同步到我这里的,我在阮兰英那家按摩店放了微型录音器,从音频内容来看,和水鬼交易的的确是阮兰英,她是供货方,交易时间在三点往后,虽然现在还不清楚交易地点,但我想,地点会是水鬼来定,他选择的地方,一定会靠近水域。” 宋晏辞神色认真:“所以……我们在找曹雄志,阮兰英也在找,而且她比我们更急,如果这个时候让她知道水鬼可能会选择新的交易对象,你猜她会怎么想?” 顾己笑了笑:“她会想尽办法联系水鬼。” 宋晏辞已经拿出手机:“那我现在就让老周把咱们要跟水鬼交易的消息放出去。” “嗯。” 顾己点着头,神色顿了顿:“其实我想跟你说的是另外一件事。” 宋晏辞发完消息看向她:“那只猫?” 顾己点了点头,将之前发生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我17岁离开西宁,在那里认识的人基本都是从小玩到大的,央吉,仁增,火仁,包括他们的父母,除了火仁已经牺牲,其他人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我都清清楚楚,我想不到有什么人会跟这个人扯上关系。” “还有一点,他知道只有我亲近的人才知道的事情。” 顾己拿出那袋核桃:“只有我身边非常亲近的人,我爷爷,央吉和仁增,戚铭他们,他们才知道我喜欢吃在季节成熟的新鲜核桃。” 宋晏辞眯了眯眼。 第229章 来分析 “而且——“ 顾己继续说:“他对东兴的情况很了解,开口就是让我们去调查水鬼,更提醒我不要贸然行动,东兴的水太深。” 宋晏辞问:“会不会是利用蒙舒的那个人?” 顾己摇头:“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但看样子他并不认识蒙舒,他当时没有回答我曹雄志的事情,我以为是他默认了,但回过头来想想,既然他不知道蒙舒,那么曹雄志的事情他或许知道,但一定不是他干的。” “有没有可能,他和李重光一样……” 宋晏辞刚开了这个话头就被顾己截断了。 她惋惜中带着失笑:“一开始我也这么想过,甚至这样期待过,可世上的好事不会同时发生两三件,鱼鹰和牦牛的尸体是我亲自收的,也是我和队友看着下葬的,如果真有死而复生,那只能证明,有人在利用他们的身份来接近我。” 宋晏辞心里做了几个猜测,但他知道那样的猜测顾己也会想到,所以他都没有说出来。 要么对方真是她的故人,要么是警方的人,再要么,还有可能是顾己的敌人拿来迷惑顾己的手段,或许在这之外,还有其他的用意。 “暂时先不说这个了。” 顾己率先结束了这个话题:“咱们现在主要的任务,就是水鬼这次的交易,我有一个疑点。” 她把拍摄的阮兰英进入按摩店的照片在电脑上放大:“我不清楚这个人是不是水鬼,或者跟水鬼有关系,最重要的是,我无法辨别对方的性别。” 宋晏辞仔细观察了照片:“虽然性别无法判断,但我觉得这人很大可能上不是水鬼,根据我们的调查,水鬼这个人异常谨慎,没到最后的交易,他是不可能出来见卖家的,这人或许是他的人,也或许跟交易没关系。” 顾己有点遗憾:“录音器只放在了前台,阮兰英跟对方聊天都是在楼上,所以有用的线索很少,倒是有一点,我基本可以确定,除了贩毒,阮兰英确实有妇女拐卖的行为。” 她把手机给宋晏辞:“这是她店里的员工跟我的聊天记录,我刻意在她面前透露出找工作难,家里压力大,她跟我的聊天已经有意无意地往工作上扯了,继续聊下去,总能查到点什么。” 宋晏辞翻完她的聊天记录:“顾警官,你戏演的真不错啊,我看聊天记录里对方已经深信不疑你的身份了。” 顾己也笑了笑,她胳膊往后撑着桌子:“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她觉得我已经深信不疑了。” “这事我让林一月去,她最喜欢跟这些人聊了,你……” 宋晏辞话还没说完,手机一震,是林一月发来的消息。 他失笑:“林一月现在长本事了啊,线索直接发给你。” 他再去看自己的手机,中间隔了十几秒才收到。 “我魅力大。”顾己拿过手机:“是关于曹雄志的线索吧。” 宋晏辞点了点头,两人都去看收到的资料了。 过了一会儿,顾己惊喜道:“她是怎么在短短一天之内找到曹雄志隐藏这么深的工厂的?而且这几个工厂表面看起来和曹雄志曹雄飞兄弟俩没有任何关系。” 宋晏辞一笑,放大照片,很快在上面圈出来两个地方,给林一月发过去,让她叫人过去调查。 发完后他才说:“这就是我当初死活要让她来重案组的原因。” 顾己一笑:“她跟我说是自己死活要来。” “怕她骄傲,骗她的,林一月舅舅是监狱局长,她从小跟在她舅舅身边长大,耳濡目染下,对犯罪人员的动机和行为有着高于普通人的了解,再加上她检索和查找线索的能力,老闫让我选人的时候,我第一个要的就是她。” 顾己已经明白了:“但这个小丫头的体能实在太差了,所以你绞尽脑汁给她上课,最后成功地把人捞了过来。” “可不是。” 想想当初的情况,宋晏辞到现在都有点头疼:“没少让我操心,好在结果是好的,对了,我跟你说啊,当时的训练,原本想着让她顺利度过考核就行,结果激发了她的新技能。” 顾己问:“什么?” “长跑。”宋晏辞自己都觉得诧异:“想不到吧,一个体能不过关的小姑娘,长跑竟然会那么厉害,尤其是追踪的时候,她能悄无声息跟着嫌疑人一个多小时。” “那你不怎么带她出外勤?” “一般的案子也带她出,大案也不是没带过,但她的防御技能跟齐飞比还是差远了,受过几次伤,有一次差点被嫌疑人反杀,我当时都快吓麻了,她们家就她一个孩子,再往大了说,他们整个大家庭就她一个女孩子,真要出了事你让那些人怎么办?” 顾己看过来,忽然很想顾怀山,她在外头的时候,顾怀山也会担惊受怕睡不安稳吧。 “后来呢?”她问。 “后来林一月自己申请,如果没有我的同意,危险的案子里她只负责信息搜集,不会出外勤。” 顾己明白了:“挺好,她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楚,这样的队员很少见。” 两人说到这儿的时候戚铭带着一身尘土回来了,他蹬蹬蹬地跑上来,一张脸脏兮兮地,笑起来仿佛只能看到还算白的一排牙:“老大,你猜我干了件什么大事!” 顾己找了一瓶水给他扔过去:“什么?” “你给我的那些烟雾弹——” 他吨吨吨地干完了一瓶水,手背一擦嘴:“我是玩命放啊,那些小傻子被我耍地团团转,这会儿估计都快疯了。” 顾己一看他那激动劲儿就知道还不止如此:“还有呢,还干了什么?”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戚铭笑的气都快喘不上来了:“聂忠华给我发了一份名单,都是你们在东兴重点关注但一直没有证据抓捕的一些小组织,我多跑几个地方,也给闹腾了一下,你不是说了嘛,水搅的越浑越好,我还……” 他直接拿出手机给顾己递过去:“我不说了,你们看吧。” 顾己接过手机,点开他手机上的视频,视频颠簸的非常严重,可见他是在急速奔跑的情况下用胸前的微型摄像头录的。 但声音显示地非常清楚。 很快顾己和宋晏辞就随着戚铭奔跑的喘息声听到:“吴老板大傻蛋,吴老板大傻蛋,臭不要脸大傻蛋。” “八叔不要脸,八叔不要脸,八叔是个赖皮狗。” 剩下一些人的名字或者代号,都是聂忠华给他的那份名单上其余人的名字。 顾己和宋晏辞都忍不住笑了。 顾己说:“你这是彻底搅浑了,他们最好查不出来这事儿是警方干的,那样东兴可就彻底乱了。” 宋晏辞笑声细碎:“就算发现是警方干的他们又能怎么样,难道跑到警局来吗,或者他们敢去法院告我们吗,他们只会气得半死。” 戚铭接上话:“他们今晚一定都睡不着,我使了点小手段,每个喇叭扔进去的时候都带了点其他地方的小标志,让他们慢慢猜去吧,都是竞争对手,谁能看得上谁,说不定咱们还没出手,他们已经打起来了。” 宋晏辞又笑:“那到时候,咱们就是螳螂捕蝉,麻雀在后喽。” 三个人正这么笑着,老周忽然打了电话过来:“晏辞,他们同意咱们的要求了,但时间提前,明天早上七点验货。” 第230章 庄园里 凌晨两点的时候,天气忽然阴沉了起来,空气中都带着令人喘不过气来的沉闷。 蒙舒一身黑色运动服,戴着口罩,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东兴一处庄园的角落。 落地的时候没有注意,右脚磕在地上的砖头上崴了一下,蒙舒仿佛听到自己骨头错位的声音。 她无声地呼了几口气,坐在原地,趁着疼痛还在的时候,咬紧牙关,自己把错位的骨头归位了。 她脑门上满是汗珠,后背已经湿了一片,但眼睛却在暗夜里亮晶晶的,似乎还隐藏着克制的愤怒和兴奋。 休整了两分钟,蒙舒暗暗活动了一下受伤的那只脚,虽然还有痛感,但并不妨碍她行动。 和钦城相比,这个庄园并不大,而且蒙舒很早就拿到了这里的图纸,通过一条隐蔽路线,她可以在十分钟的时间里到达主楼地下室的入口。 在东兴这些日子,她通过各种办法,跟庄园一个维修工扯上联系,花了一大笔钱,才得到了地下室入口的钥匙。 通过那把钥匙,她可以进入地下室的酒窖,再通过酒窖,到达那个王八蛋的卧室。 空气越来越闷了,风吹过来仿佛都带着烫人的灼热,一场大雨即将涌来。 瓢泼大雨如约而至的那一刻,蒙舒手上的钥匙轻轻转动,和落雨声同时开启。 她穿过酒窖,进入主楼一楼,站在漆黑的房间轻轻冷笑了一声,然后毫无顾忌地往楼上走了上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倾盆大雨匆匆而来,倒了大概半小时的时间。 雨声消散的时候,床上的人幽幽转醒,嘴里不知道嘟囔了一声什么,撑着床就要坐起来。 只是身体刚刚往起来抬了抬,他就感觉到脖颈一凉。 蒙舒的手术刀正抵着他的脖子。 “这是大动脉的位置。”她的声音在暗夜里冰凉如水:“只要我轻轻一划,你这条命就没了。” 男人似乎已经闻到了混杂在空气里的血腥味。 一身冷汗冒出来,经着屋里的空调一吹,男人身上的汗毛直立,他深吸了一口气:“女侠,有话好说,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有商量的余地,彼此留条活路,咱们在道上行走也方便不是?” “咱俩之间的事,好好说不了。” 蒙舒微微用力,手术刀割破男人的皮肤:“我走的道,你走不动,也不配走。” 脖间传来疼痛,男人往后退,再次躺在了枕头上:“我金盆洗手很久了。” “天上的银河给你洗几遍,也依旧改变不了你肮脏的过去。” 蒙舒声音冷然,她再次用力,手术刀又往皮肉里嵌了嵌:“起来。” 命攥在她手里,男人慢慢起身。 蒙舒的手术刀一直横在他脖子上,在他想穿拖鞋的时候将他的鞋子一脚踢开:“去窗边!” 男人冷汗连连,脖子上的血已经顺着皮肤淌到了他的胸口。 站在窗边的时候,蒙舒声音更冷了:“推开窗。” 男人依言开窗。 窗户一开,外头的闷热铺天盖地地往房子里涌。 因为刚下过雨,天像是被洗了一遍,蒙舒往远处看,能够清楚地看到远处山峰的轮廓。 她开口:“那是什么地方,知道么?” 男人看过去,脑子转了好几转才说:“那……那应该……那好像是南国的……” “难为你还记得。”蒙舒眸光一冷:“那你记不记得,六年前,那里发生过什么?” 男人眉头紧锁:“六……六年前……时间太久了,我……我忘了……” “久吗?”蒙舒手劲微收:“我劝你再好好想想。” 那把手术刀仿佛下一秒就能切断他的大动脉,男人额头的汗珠不断顺着脸颊滑落。 他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了印象:“六年前……六年前我在那里交易过,但是那次……那次我命差点都没了啊!” 可他绞尽脑汁,都想不到当时的事情跟哪个女人有关系。 他嘴角颤动了几下:“姑娘,你告诉我……真的,咱们什么都能商量,万事都有解决的办法,我求你给我个清楚行吗,六年前那次交易过后,我就金盆洗手再也没干过了,这个我真的不骗你!你总得告诉我你是为什么来的,就是死,你也让我死个痛快行吗?” “我在问你!六年前发生了什么!” 蒙舒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浓浓的杀意,她几乎想也不想地划破了男人的手臂,鲜血冒出来的时候她咬着牙:“我在问你!” 男人感觉到疼痛的时候鲜血已经顺着胳膊滴到了地上,他清楚地知道这个伤口一定很深,但他依旧想不起来六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六年前……六年前我也是受害者啊,我当时只是去交易,我也没有想到早就有人埋伏在那儿了,我捡回来一条命也不容易,所以……所以我才决定金盆洗手,六年了,过去的生意我再也没碰过啊!” 蒙舒的手术刀抵了抵他的下巴,她带着浓浓的鄙视和厌恶说:“生活在恶臭泥潭里的臭鱼烂虾,是没办法在清澈见底的清水里生活的,你这样的人,一辈子都清白不了,金盆洗手?只怕那洗手的盆里沾的都是别人的血吧!” 男人目光阴冷了几分,他无视了身上的疼痛,声音也同样低了低:“你到底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六年前,你跟你的人撤退的时候,发现了一名中了枪伤的人,虽然他已经做了伪装,但你和你的手下还是认出那是个军人,你们在他的双腿……” 蒙舒的手术刀毫无征兆地划过他的两条腿。 “他的双臂——” 手术刀划过男人的另一条胳膊。 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仇恨:“你们的子弹打在他的这些地方,然后将他带回你们的营地——”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刚才那几刀过去,男人几乎有点站不住脚了。 蒙舒往后退了半步,男人双腿支撑不住,猛地跪倒在了地上。 下一瞬,蒙舒的手术刀再次抵住他的脖子。 “在他身上的血流尽前,你们折磨了他很久——” 这在男人脑海中是再普通不过的记忆了,普通的他甚至都没有当回事过,因为那样的手段,他不仅对付过警方的人,也对付过自己手下背叛的人。 在过去那些年里,这不是残忍,不过是他闲来无事的消遣。 那一次死里逃生,损失了几个得力的手下,更重要的是损失了一大笔资金。 第231章 杀了他 乔装成当地居民离开的时候,那个受伤的兵还让他们小心点,但很快他又察觉到他们的身份不一般,准备逃跑的时候被他打了几枪。 恼羞成怒之下,他没有直接要了他的命,而是带回去,慢慢折磨,直到他的最后一口气咽下去,又命令人将他送回发现他的地方。 顾己和李重光他们当时都受了伤,寻找牦牛的任务,是其他人进行的。 “他说会回来见我。”蒙舒的恨意翻涌:“他说会给我带最好吃的糖……” 巨大的悲愤裹挟着蒙舒,她泪水喷涌,难以克制自己的身体,拿着手术刀的手微微颤抖。 她要用这把救了无数人的手术刀,去杀了眼前这个让她失去爱人的败类! 可最后关头,脑子里出现的却是阿克火仁那张黝黑又充满异域风情的脸。 他在太阳底下开怀大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对她说:“蒙医生,你是治病救人的人,是天神,会有福报的。” 他在火光潋滟的篝火旁跳舞,双脸通红却乐此不疲。 他绕过篝火走到她身边:“蒙医生,你长得可真好看。” 她仰头问:“我哪里好看?” 他的瞳仁里映出她的影子和跳跃的火光。 他笑着说:“哪里都好看,你梳起辫子的时候更好看。” 明明说好,等他回来,她就梳起辫子给他看。 “去死吧!”她再也不忍心想下去了,握紧手术刀就要划过去。 可男人也并非她想象中那么软弱,他猛地用肩膀撞开蒙舒,匍匐着朝最近的床头柜爬过去。 蒙舒在踉跄中站定脚步的时候,男人已经打开抽屉拿出了一把枪。 他终于占据了主导,虽然身上在流血,但曾经在龌龊中浸染的味道却在这一刻一览无余。 他的枪对准蒙舒:“姑娘,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在面对你的猎物的时候,不要有丝毫的迟疑,更不要有丝毫的怜悯,不然,受罪的就是你自己!”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蒙舒只听到一声闷响,子弹打进了她拿着手术刀的那条胳膊的肩膀,手心忽然无力,手术刀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男人开了灯,按了床边的开关。 一时间庄园里警铃大作。 男人的枪一直对着她:“我想起来了,我是怎么折磨他的。” 他猖狂地笑起来:“我有一条鞭子,上面浸满了血,警察的,对手的,背叛我的手下的……我就是用那条鞭子,一下……一下……一下地抽在你心上人的身上,啧啧啧……” 蒙舒的身体根本感觉不到疼痛,她死死的咬着牙,另一只手猛地掏出另一把小巧的手术刀,朝着男人的方向扔过去:“我杀了你!” 她身形有点晃荡,那把手术刀先磕在床边弹了一下,而后才扎进男人拿枪的那条胳膊。 看着男人痛苦的样子,蒙舒冷笑一声,她抬了抬下巴:“你最好现在一枪打死我,要不然……” 她一步步往后退,男人胳膊上的血越流越多,他几乎有点拿不起那把枪了。 蒙舒将房门反锁。 她抵着门,掏出打火机和一小瓶火油。 火苗幽幽晃荡中她说:“打不死我,就跟我一起下地狱!” 她已经听到有人朝着这边跑过来了。 做过亏心事的人,怎么可能不给自己留后手呢,说什么金盆洗手?不过冠冕堂皇的笑话罢了! 什么人金盆洗手,会洗在这个毒品私掠,帮派横行的地方? 真是放屁! 外头人的脚步声更近了,蒙舒却只是淡然一笑,她往前走,丝毫不惧男人还能不能拿起枪。 她走到窗帘跟前,火油洒下去,打火机点燃窗帘。 “让你多活了这些年,真是老天爷不长眼。” 她对男人说:“天不收你,那就收我,我带着你下地狱,咱们去问问老天爷,为什么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男人嘶吼着:“人呢!妈的人呢!人去哪儿了!” 窗帘的火苗越来越大,蒙舒听着警铃声笑:“人?你们怎么能称之为人呢,你们这样的,只能称之为畜生,是人间的蛀虫,是粪坑里爬行的蛆虫!” 砰! 砰! 砰! 连着三声撞击,房间门都没有被破开。 蒙舒又笑,她拿起桌上的纸盒,在火苗处点燃,往男人的身上扔过去:“瞧瞧,这么惜命,关键时刻这扇门却救不了你的命。” 男人大叫着去躲着了火的纸盒,蒙舒却关了窗,接二连三地往他身上丢东西。 他想拿起那把枪,但胳膊上的血越流越多,他已经没有力气拿起那把枪了。 蒙舒想,她要在他清清醒醒的时候带他上路,让他也尝尝这人间酷刑! 砰!砰!砰! 这一次不是撞击声,而是枪击声。 蒙舒心里陡然一紧,她抬手去抓窗帘。 如果有人进来,她就要用这张着了火的窗帘,将她和这个败类包裹在一起。 事已至此,谁都别想活! 顾己和江克撞开门冲进来的时候,蒙舒拽着窗帘往自己身上盖的场面像是一把刀刺进她的心里,她怒吼一声:“蒙舒!” 屋子里已经满是烟尘,江克率先冲了过去。 他一把夺过蒙舒手里的窗帘,火苗燎过他的胳膊,窗帘轨道处即将燃烧殆尽的火苗掉落下来,擦过他的脖颈。 蒙舒上半身满是鲜血。 顾己没有比江克慢几秒,但她冲过去的时候,江克已经将蒙舒背在了背上。 “阿己。”蒙舒在江克背上泪流满面:“是他,是他害死了火仁,是他折磨死了火仁。” 顾己眼眸微怔,心里骤然一疼。 “顾队,我先带她出去。”江克说完这话,背着蒙舒跑了出去。 顾己来不及多想,她跑到那个男人跟前,见他虚弱地看着自己,忽然间有几分怔楞。 屋子里的火势越来越大,她没再迟疑,一掌砍晕男人,拖着他的胳膊将人拖了出去。 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顾己忽然想,他要是死在她拖行的路上,那是不是与她无关? 如果她现在给他一刀,或者将他的脑袋磕在任何一处,是不是与她无关? 这样的人活着有什么意义? 她活着的使命就是为了抓捕这些人,可她现在无疑是在救他。 蒙舒刚才说了什么? 火仁是被他害死的。 为什么她不知情,为什么戚铭不知情,周列不知情,六人小分队的每一个人都不知情? 这中间到底隐藏着什么? 但她知道,蒙舒不会说谎。 顾己停了下来,她的手上拿着地上的那把枪。 她举起枪。 “顾己。”宋晏辞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顾己没有回头,她说:“宋晏辞,我想杀了他。” “不可以。” 宋晏辞走过来,他站在顾己身后,胳膊伸过去压下顾己的手,从她手里拿过那把枪。 他说:“活着才是审判,别让你的手沾上这样的血。” 第232章 要行动 蒙舒身上的枪伤需要立即治疗,江克最先冲过去,火苗灼伤了他的脖子和手臂。 宋晏辞找了医院,等忙活完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 禁毒支队那边的人也过来了,顾己去跟他们交涉,安排部署和水鬼交易的事情,回来的时候见宋晏辞正好打了个哈欠。 她走过去:“我守着,你去休息会儿。” “都一样,熬过这两天就好了。” 宋晏辞抹了把脸,推着她坐在椅子上:“蒙舒肩膀的子弹取出来了,得休养一段时间,那男人有点失血过多,也算是捡了一条命回来,老聂去处理庄园那边的事情了。” 顾己拉着他的手让他也坐过来:“江克怎么样?” “小伤,也处理过了。”宋晏辞说:“他没事,你别担心。” 顾己应了一声又看向他:“他是怎么知道蒙舒的下落的,是你安排的吧?” 宋晏辞笑了笑:“蒙舒离开的时候,你虽然嘴上说没事,但我看的出来你很担心,你应该也拜托了人去找她,是不是?” “嗯,我叫戚铭暗中查找她的动向,只是戚铭一直没有眉目。” “江克在这边的路子比较多,所以我让他也注意一点,但江克得到消息的时候也有点晚了,所以我们来的才会那么急。” “已经很好了。” 顾己心有余悸:“如果不是江克,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她竟然能去干杀人放火的事。” “那男人姓乔,叫乔代生,有个曾用名叫史伟……” “史伟?”顾己眸光一紧,忽然间恍然大悟。 宋晏辞问:“怎么了?” “六年前我们在南国执行任务,就是牦牛牺牲的那一次……” 她想起来还是心如刀绞,可说出来的话却平静如水:“我们的目标其实不是史伟,是常年活动在南国的一个我国特大犯罪集团,从结果来看,那次的任务是非常成功的,只是像史伟这样的小角色还是逃脱了……” 她有点说不下去了,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那时候鱼鹰还没有牺牲,我们几个人都受了伤,飞机先送我们回去了,给牦牛收尸的事情,是我们团长负责的……后来……后来我们看到过他的尸体,但那时候他穿着军装,我们只能看到他的脸,直到现在,我们都以为他是因为枪伤致死的。” “可是那天……” 宋晏辞欲言又止,对上她的眼睛又继续说下去:“那天我听到你问蒙舒,来东兴是不是因为火仁,我以为你知道她来这里的目的。” 当时她们的声音很小,但宋晏辞却听到了,顾己对他的听力能力有点咂舌。 “火仁在边境当过一年兵,他说过想再来这儿看看,我当时只以为蒙舒是因为这个才来东兴的。” 宋晏辞说:“知道真相的话,无论是你,周列,还是戚铭和其他人,你们都不会允许他以那样的方式死去,或许你们会比蒙舒的方式更冲动十倍,百倍。” “是啊……” 顾己苦笑着:“直到现在我都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当蒙舒说是他害死牦牛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杀了他。” 宋晏辞伸手过去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才问:“戚铭知道吗?” “别看他是个哭包,他是我们几个里面最冲动的。”顾己说:“等我了解了缘由再跟他说吧。” 说完话的时候,顾己一抬头,看到窗外灰蒙蒙一片,天很快就要亮了。 她搓了把脸,在兜里掏了掏,掏出两颗糖来,递给宋晏辞一颗:“吃了。” “是糖?”宋晏辞拿过去剥开塞进嘴里,立马酸的腮帮子都皱了起来,他眼泪横飞:“怎么这么酸?” 顾己也往嘴里塞了一颗:“专门用来醒神的,清醒清醒,咱们今天还有正事要干。” 酸劲儿过去,宋晏辞把手机递过来:“老周刚才发来的消息,他们选好了验货地址,六点半的时候对方会把地址发过来。” “水鬼确实谨慎。” 顾己看着消息:“七点交易,六点半给我们地址,也就是说,水鬼选择的地方距离我们大概是半个小时的路程。” “而且水鬼的选择的地点肯定靠近水域。” 宋晏辞拿出一张纸:“你看这个,我抛开了政府管理的水域,排除几个帮派暗地里控制的地盘,以及私人水域,剩下这八个地方的水域路程都在半个小时内,而且我们到目前还没查到实际的控制人和组织。” “尤其是这四个。”他指了指纸上标出来的几个地方:“老周之前就找人探过这几个地方,易守难攻,对方水性好的话,可以很轻易就从水路离开。” 宋晏辞说到这儿的时候,顾己眉心一拧,眸光一亮。 她掏出手机,翻出一份拷贝过来的资料:“我没来得及跟你说,那个人离开的时候给了我一个优盘,一开始我并不明白他的目的……或者说他的目的之一,现在我忽然明白了。” “什么?” “你看他这张图纸,上面标记了几处水域,以及相关水域的隐藏入口和出口,甚至连小船都标出来了,这意味着什么?” 宋晏辞拿过她的手机仔细研究了起来,突然之间就清醒了。 “顾己,这几个地方涵盖了我最后筛选出来的水域,也就是说,不管水鬼最后会选择在哪里交易,只要我们事先安排人隐藏在他标记出来的这几个隐藏入口和出口,那我们的胜算足足多了三成以上!” 顾己点了点头。 但宋晏辞很快又问:“问题是,我们信得过这个人吗?把人手派出去隐藏,也就意味着我们有大批人的命握在了一个不知底细的人手中,而我们目前还不清楚他是敌是友。” 顾己陷入沉默。 宋晏辞又说:“我听你的,不管结果如何,我也跟你一起承担。” 眼看外面天色渐白,顾己吐出一口气,她看向宋晏辞:“宋晏辞,就按照这个图纸上标记的,立马安排咱们的人手,不过这些事情我来部署,时间不早了,你跟老周去验货,带上戚铭和聂忠华,戚铭的化妆术很高,警惕性也不错,聂忠华对毒品的了解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强,有他们俩去我也放心。” 宋晏辞开口之前她又说:“别让江克去了,他这两天帮了我们太多,现在又受了伤,不要再去冒险了,就这样,咱们现在就分头行动。” 第233章 去验货 宋晏辞听从她的安排。 两个人站起来的时候宋晏辞说:“自从老周把水鬼可能跟咱们交易的消息发出去以后,阮兰英那边又派了几批人出去找曹雄志,我们的人有一部分在跟着,有一部分在自行寻找,钦城那边林一月和老岑他们也一直在跟,如果有消息他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走出医院的时候,宋晏辞给她又传了一份资料过来:“这是我和江克在东兴所有的人脉,江克虽然受了伤,但不妨碍他部署这些,这些人手需要怎么安排你来决定,让他去下达任务,你也算是熟悉熟悉。” 顾己笑了笑:“好。” 早上六点半的时候,老周收到水鬼那边发来的验货地址,宋晏辞和戚铭,聂忠华。以及老周手下的两个兄弟拿着货去见人。 他们选择的验货地点在顾己和宋晏辞的预料之内,的确是一片水域,看到对方的船只划过来的时候,在宋晏辞他们所站的地方,四周忽然涌出来一波人。 宋晏辞和戚铭嘴里的烟同时被啐到地上,戚铭手背蹭了蹭嘴角,用白话骂道:“妈的,咱们四个人来,他们给我搞这么多,来验货还是来搞事啊?早知道老子也摇人过来了,大哥,这不是欺负人么!” 宋晏辞没说话,他戴着墨镜,扫了这些人一圈。 聂忠华站在宋晏辞身边,胳膊上的腱子肉看起来非常强壮。 钻出来的人,全部算过来大概是十八个。 水上的小船距离岸边还有三百米的时候,船头的人吹了声口哨,围着宋晏辞他们的人里有人站了出来,说的却不是白话和普通话。 戚铭和宋晏辞都听出来了,对方说的是南国话,说是在船上岸之前,需要先搜他们的身。 戚铭皱着眉问宋晏辞他们:“这说的什么玩意儿?” 老周一个手下说:“是南国话。” 聂忠华语气冷冰冰说:“搞什么,不会找个本地人吗。” 宋晏辞问:“什么意思?” 那人摇了摇头:“我只听得懂几句,刚才说的……我没听懂。” 说话的那人盯着他们,过了几秒招了招手,有人走到他身边,他又用南国话说了两句。 很快旁边那人就用白话说:“我们老大说,在船上岸之前,我们需要先搜你们的身。” 戚铭又啐了口唾沫:“搜吧搜吧,江湖规矩,他妈的,送上门的买卖,还这么多破规矩。” 宋晏辞放下手中的保险箱,摊开双手示意他们上来检查。 戚铭嘴上骂骂咧咧,但也跟着他张开了胳膊。 聂忠华冷着脸,目光一直盯着搜身的人,看起来很不爽。 对方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除了在戚铭身上找到七八张小卡片之外,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 宋晏辞看到那些小纸片的时候踹了他一脚:“你他妈脑子里整天尽想那点事儿!” 戚铭没躲过,挨了他一脚,很不爽地回嘴:“我说狗哥,哪个男人不是为了那点事儿,我他妈干这个活计,不就是为了挣钱玩女人吗,我最近还想试试男的呢,人活一世……” 老周那俩手下都贼兮兮地笑了起来,其中一个说:“铭哥,等这笔交易成了,你想怎么玩怎么玩,想怎么浪怎么浪,吃香的喝辣的,有的你享受呢!” “那倒是……”戚铭哼笑一声:“我说他们磨蹭啥呢,怕我携带炸弹崩了他们啊?” 检查完他们身体的人朝着船上的人打了个手势,宋晏辞看到原本停下的船又开始行驶了起来。 两分钟后,船靠在岸边,船舱里出来了四个人先跳了下来。 宋晏辞的目光和戚铭很快碰了一下。 先跳下来的那四个人,应该都是下手狠毒的打手。 但主角应该还没来。 又过了几秒,船舱里走出来一个人。 戚铭“嗬”了一声,“激动”地撞了撞宋晏辞的肩膀:“狗哥,女的卧槽,卧槽身材真辣啊卧槽。” 宋晏辞对这小子给他安的“狗哥”这个称呼气的咬牙切齿,却又不得不承认,这小子戏是真好。 老周带来的那两个原本还有点紧张的手下这会儿都进入状态了。 聂忠华这次充当的是打手角色,演都不用演,本色出演。 这就是谢天谢地了。 他低了低头,透过墨镜空隙去看那个女人。 她穿的是南国的奥黛,纯白色,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材,这种衣服原本应该给人一种亭亭玉立的温柔之感,但面前这个女人却给人一股冷淡的杀气。 她的目光凌厉地扫过戚铭,似乎对他刚才的冒犯很不高兴。 随即她看向宋晏辞,盯了他一会儿,目光才下移到他手上拿着的箱子。 她站在船头没下来,轻轻抬起胳膊,点了点给宋晏辞他们搜身的那个男人。 男人走到宋晏辞跟前,用的依旧是南国话。 后头有人翻译:“我们老大想先看看样品。” 宋晏辞耸了耸肩,他蹲下身,将保险箱平放在地上。 戚铭和聂忠华他们已经在须臾之间护在了他身边。 他从里面拿出两份样品递给聂忠华,聂忠华又递给了搜身的男人。 男人拿着样品过去递给船头的女人,那女人原本冷淡的脸在看到样品的时候微微诧异。 宋晏辞唇角微微勾了勾。 她当然会诧异,这批货是缉毒支队两年前缴获的一批新型毒品,纯度之于市面上的毒品来说都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两年来禁毒支队那边一直在研究这批货,研究透了才决定销毁。 对警察来说,这是避之不及,只想销毁的肮脏之物,但对这些毒贩子来说,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宝贝。 宋晏辞适时开口:“这样标准的货,我们手上还有。” 女人合上袋子擦了擦手,终于开了口:“有多少?” 宋晏辞又是一笑:“要多少有多少。” 女人眸子微眯:“你有点猖狂。” “猖狂还是事实,见到货你不就知道了?”宋晏辞说。 女人脸色僵了僵,宋晏辞仿佛看到了她克制下的兴奋。 短暂的迟疑后女人问:“下午交易的话,我最多能拿到多少?” “你们最快能给我们多少现钱,我们老板就能给多少货。” 宋晏辞掏出一颗糖剥开:“我们老板的信誉,你们应该也查过,道上混,玩的就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谁也别玩谁。” 女人轻轻抿了抿唇。 半晌后她跳下船,走到宋晏辞跟前,朝他伸出手:“成交,晚上八点,正式交易,拿上你所有的货。” 宋晏辞没跟她握手,只是轻轻碰了碰她掌心:“等你们消息。” 女人把手上的样品递过来。 宋晏辞直接摊开箱子给她看了一眼,又将箱子合上给她:“这算是我们老板的礼物。” 第234章 交易前 顾己那边,她正在跟禁毒支队的同事沟通。 “除了到时候跟过去交易的三个人,剩下的人得分散在这几个地方。” 她指着图纸:“这两个地方是最有可能进行交易的地点,人员部署要精而少,防止对方看出端倪。” 禁毒队的同事有点为难:“这次过来,我们带的人手比较少,最出色的三个人都是计划跟去交易的,只怕……” “没事,我这里有人。” 顾己一笑:“其他几个地方还好,只是这两个地方得咱们俩各带一队亲自盯着,如果有什么问题,到时候可以灵活解决。” 禁毒队的同事问:“虽然有点冒犯,但我还是想确定一下,你的人信得过吗?” “严格来说不算是我的人。”顾己顿了顿说:“是宋晏辞的人。” 一听宋晏辞的名字,对方立马笑了起来:“那就没什么问题了,顾队,你做安排,我们配合就行。” 顾己应了一声,又问他:“为什么是宋晏辞就没有什么问题?” 对方以为顾己来钦城没多久,对宋晏辞的了解也不多,跟她解释道:“宋队的人手就相当于咱们自己人,禁毒支队,包括你们缉毒支队的很多次行动都有他的帮忙,他的人我们信得过,不仅是因为宋队的人品,还有他那些人的能力,都是数一数二的。” 顾己有点与有荣焉的样子,唇角不自觉地勾了勾:“嗯,他人品确实非常好。” 说完这话没多久的时候,江克快步走了进来:“找到曹雄志了。” 顾己暗自松了口气,脸上的疲惫都消散了几分:“人在哪儿?现在在我们手上吗?” 就连江克都忍不住露出几分笑:“嗯,在距离东兴20km的一处山洞找到的,他受了伤,一直在昏迷当中,已经派医生过去了,留下来的人手都是信得过的。” 他踌躇了一下又说:“就是给你送小棺材的那个,他那里很安全。” “好,等他醒来,立刻从他嘴里问出阮兰英那批货的下落,尽快掌握在咱们手里。” 顾己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阮兰英那边怎么样?” 江克刚要说话,宋晏辞的电话先打了过来。 顾己先接了他的电话。 “顾己,对方很满意我们的货,约定晚上八点交易,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就不回来了,我主要是想告诉你,对方有足够的人手,还可能有一批自己的打手,另外还有一点,来验货的是个女人,我怀疑是南国人,这样想的话,我在想……” 顾己说:“你觉得水鬼很有可能是个女人?” “有这个猜测。”宋晏辞说:“水鬼手底下应该有一批南国人,但他们那个组织里决定权比较大的应该是女人。” “我知道了。” 顾己说:“我们这边也部署的差不多了,刚才江克告诉我,曹雄志找到了,阮兰英这边你不用担心,做好晚上交易的事情就好,注意安全。” 她还想说什么,但想了想还是没说。 她不会让他们陷入危险。 挂了电话,顾己重新整理头发,又揉了揉眼窝:“江克,你继续说,阮兰英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江克递了一张照片过去:“她的人还在找曹雄志,而且我发现在为阮兰英做事的人里面有这个人。” 顾己一看:“这好像是范明开身边最器重的秘书。” 江克说:“叫陈明德,华国人,但从小就生活在南国。” 她想到了什么,给岑虎打了个电话过去:“老岑,我让你派一组人去盯着范明开,他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岑虎过了一会儿才说:“没什么异常,范明开今天有个很重要的会议,跟咱们的市政规划有关,所以隐私性也很强,闫局找关系放了咱们的人进去盯着范明开,顾队,结合林一月发过来的资料,我怀疑范明开可能不知道阮兰英的所作所为。” 顾己看着手上的照片:“范明开不知道,他这个秘书不见得不知道。” 她又问:“曹雄飞那边怎么样?” 岑虎嘿的一笑:“因为早上的事情闹得比较大,而且还有人报警了,咱们的人已经上门几次了,那几个被丢到门口的人也已经带到局里去了,我正准备回去审审呢,曹雄飞现在烦着呢,生怕那几个人说点什么。” “那就让他们说点什么。”顾己想了想:“我们这边已经找到曹雄志了,曹雄飞那边还不知情,但结合林一月那边的线索,你和齐飞可以诈一诈那几个人。” 岑虎立马来了动力:“得嘞,我立马去,有线索给你们同步啊。” 挂了电话顾己又对江克说:“江克,查一查这个男人的底细,说不定咱们能帮范明开一个大忙。” 江克脖子上的伤一疼,没回过神来:“什么大忙?” 顾己一笑:“保住范明开良心商人角色的大忙。” 江克反应过来:“我立马就去。” “你还是顾一顾自己身上的伤吧。”顾己说:“让别人去,你缓缓。” 见江克要拒绝,她紧接着又说:“顺便帮我看着蒙舒,我有点担心她的情况,只有你看着我才放心。” 江克没法拒绝,应了一声去找蒙舒了。 他一走,顾己舒了口气坐了下来,她的手指在桌子上轻敲着,过了一会儿又拿出了裴遇给她的那份方位图。 水鬼最有可能选择的交易地点到底会是哪里? 对方标注出可能的水域,是不是代表他也不清楚水鬼到底会选择在哪里交易? 他固然有帮她的意思,是不是自己也有要除掉水鬼的意思? 他为什么需要除掉水鬼? 就在顾己想这些的时候,瞎子带着一脸的汗意进了裴遇所在的房间。 裴遇抬头看他,捞起一条毛巾给他扔过去。 瞎子擦了脸,语气中也带着几分激动:“顾己的人找到曹雄志了。” “阮兰英呢?” 裴遇又给他递了瓶水过去:“水鬼要换人交易的消息传出来,她现在应该很着急,毕竟她手上这批货如果不尽快出去的话,会给她惹大麻烦的。” 瞎子嗯了一声,他走上去,忽然说:“曹雄志被绑架,再被顾己的人找到,已经意味着阮兰英这次输定了,我在想,是不是从阮兰英拿到那批货开始,对方就已经想搞她了?” 裴遇笑了起来:“你最近怎么脑子这么好使?” 瞎子难得笑,他坐了下来:“你点拨的。” 裴遇唇角的笑没有消散:“那你查到阮兰英那批货的来源了吗?” 瞎子为难起来:“没有,我们查了三天,一点眉目都没有。” 裴遇脸上的笑慢慢地散了下去。 过了好半晌,他缓缓开口:“是剃刀,他很早就给阮兰英下了个套。” 第235章 去交易 瞎子心里惊了一下,但很快又觉得裴遇的猜测在情理之中。 “那咱们的人怎么办?” 瞎子问:“当天晚上跟八叔那边起冲突的那几个人都受了伤,如果宋晏辞他们那边先继续查下去的话,有可能会查到咱们身上来。” “我想想……” 裴遇中指和拇指的指腹摩挲着,过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东兴这块肉太肥,咱们一过来,伺机而动的狗也会闻到味道的,要不……” 他忽然一顿,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笑声中带上了几分冷气:“我记得你跟我说过,那几个人里有仇明希的人。” 瞎子恍然大悟:“你想把事情引到仇明希身上去?” “不是我想引,是他自己手脚不干净。” 裴遇站了起来,他走到窗边,目光望着顾己此刻所在的方位,顿了半晌轻声一笑:“他想分我的羹,利用曹雄飞来杀我,我总得叫他知道,我这条命,除了我自己,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拿走。” 瞎子脸色微变:“你受伤的事情,我没查到跟他有关……” “路东查到的。” 裴遇慢条斯理的笑容中带着几分狠毒:“仇明希这个人,你让他让得久了,他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了,你不给他一点苦头吃,他就觉得你好欺负,瞎子,咱们可不能叫人欺负了。” 瞎子脸上浮上了冷气:“我去处理。” “嗯。”裴遇背手而站:“你带上路东,他能在咱们这个染缸里装傻充愣地让自己手上还干净,这就是他的本事,把他带好了,以后你能轻松很多。” 瞎子难得一笑,语气里都带上了几分揶揄:“什么叫我能轻松许多,分明是你想拉他一把。” 裴遇也笑了起来:“你总是把我想的那么好,瞎子,你清楚的很,我这个人脏得很,手脏,心也脏。” “才不是。” 瞎子一脸凝重,他心里有很多话,但说出来却只是重复:“你不是这样的人。” “你这个人真是没有意思,一点意思都没有。” 裴遇有点无奈:“行了,去处理吧,曹雄飞那边现在肯定也不好过,这时候把仇明希弄出来,让他们两个狗咬狗去,等他们咬的一嘴毛的时候,咱们也就能喘口气了。” “那顾己那边呢?”瞎子问:“距离交易时间越来越接近了,你不担心她和宋晏辞的安全么?” “我有什么可担心的?”裴遇轻耸肩头:“这点事就要担心,那我们这条路注定是走不下去的,你去吧,他们那边我会盯着。” 他声音一沉,瞎子没再说什么,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顾己那边,等他们将所有人员都安排在相关水域隐藏起来的时候,宋晏辞那边没再发消息过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距离宋晏辞他们交易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七点半的时候,耳机里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声响,是一道顾己完全陌生的声音。 男人的声音夹杂着摩托车的声音说:“交易地点靠近三号水域。” 顾己心里松了一口气。 宋晏辞那边一定被水鬼的人盯着,所以没有时间和空间跟他们联系,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跟顾己通气,虽然不知道具体的交易地点,但好在,顾己没有赌错。 她就负责三号水域。 “我知道了。”她压着声音说。 按照这个时间的话,三号水域附近现在应该布满了水鬼的人,他们这些人轻微一动就会引起对方的注意,但顾己必须确定他们确切交易地点到底是哪里。 短暂地沉默了两秒,顾己已经做出了决定。 她通过耳返让其他人做好隐蔽,自己去找具体的交易地点。 距离他们最近的是一号水域,负责人是禁毒那边的同事,对方提出自己转移过来跟顾己汇合,水鬼要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谨慎。 “不用。”顾己说:“不排除对方会忽然改变交易地点的可能,如果改变交易地点,一号水域距离其他几个水域的距离都不算远,到时候任何一个地方都需要你们的支援。” 对方沉沉地应了一声,又问:“那你怎么出去?” 顾己轻声一笑:“我有办法。” 说完这话没多久,顾己做了点准备,潜进水里,众人再也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宋晏辞那边。 上车的时候,车上多了一个水鬼的人,宋晏辞认得他,早上去验货的时候见到的那个南国人。 宋晏辞坐在老周身边,余光能够看到那男人的面部表情,他内心思忖半晌,忽然用白话问老周:“老板,咱们明明还有货,为什么不全部给他们?” 老周眸子眯了眯,虽然不知道宋晏辞的用意到底是什么,但很快他就想到了答案。 他嗤声一笑:“那也得看他们吃不吃得下去。” 早上的时候那男人还需要身边人来翻译,但现在,宋晏辞却发现那男人的眼尾轻轻一动,放在膝盖上的手轻轻动了动。 宋晏辞心里冷笑,装什么高冷,明明什么都听得懂。 “那阮兰英呢?”宋晏辞继续用白话对老周说:“毕竟她比我们早,万一他们……” 老周老神在在地闭上眼睛,食指在腿上轻叩:“好啊,那就让他们合作好了,我就不信那个南国女人的货能好过我的,咱们拿质量说话,跟谁交易都一样,唯一的区别不过是他们给现钱的能力高一点罢了。” 宋晏辞余光一撇,见那男人眉心拧了拧,看起来还有点生气的样子。 戚铭和聂忠华坐在后面,等两人说完话才反应过来宋晏辞的用意,戚铭开始给自己加戏,他不爽:“就阮兰英那点货,能跟咱们的比吗,验货就验货,还搞突然袭击,很明显一点都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刚才上车之前还搜我的身,怕个屁啊,怕就别玩这一行,待会见了他们老大,我是不是也能搜一搜他的身啊。” 老周发挥了自己老板的作用,他故作深沉地看了戚铭一眼,抬手压了压:“谨慎一点就谨慎一点吧,他们谨慎,我们不会吗,交易是平等的,谁想骑到谁头上都不行,如果非要分个你高我低……” “哼……”他笑:“是他们要咱们的货。” 那男人眼里浮现几分恼怒,却也没有说什么。 戚铭气呼呼地哼了一声,往旁边一扭,也不说话了。 七点五十的时候,车子停在了一片竹林里。 风声飒飒,竹叶凌凌。 透过隐隐的月光,宋晏辞看到竹林后潺潺的流水。 第236章 水鬼现 7:55分的时候,一辆车从小路上开过来。 车子停下来,先下车的是宋晏辞他们早上看到的那个女人。 那女人先朝着宋晏辞他们的方向扫了一圈,而后才侧身拉开车门,下一刻,宋晏辞他们看到一个女人从车上下来了。 水鬼的确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容貌出众,身姿绰约的女人。 她穿着一身旗袍,腰肢仿佛只有两寸宽,高跟鞋在这条并不算平坦的小路上走的如履平地。 她的年纪看起来在三十岁到四十岁之间,有着年轻女性的面容和身体,又带着成熟女人的韵味和稳重,不管怎么说,一定是在人群中第一眼就能将人的眼睛牢牢抓住的那一种人。 她双手轻握盈盈走来,在车灯的照射下,宋晏辞对上她的眼睛。 那双眼睛含着天生的柔情,却也难以抵挡她看过来的时候,瞳仁深处迸发出来的狠辣。 她的目光在老周身上顿了顿,而后唇角一挽,径直朝着宋晏辞走了过去。 她站定在距离宋晏辞半步的地方,朝他伸出手去:“周老板不厚道,点名想见我,自己却躲在后头不出来,要说诚意,我看你们的诚意也没有高到哪里去吧?” 在这么一刻,宋晏辞心里一紧,无比庆幸在顾己的建议下,戚铭花了两个小时给他重新做了容貌上的伪装。 他怔了两秒,很快就笑了起来:“水鬼真是好眼力,你是怎么看出来我才是周老板的?” “眼神。” 水鬼一笑,顾盼生姿,她看了眼老周,又看向宋晏辞:“他的确很像跟我交易过的老板,但有一点……” 宋晏辞问:“什么?” “在我过来的时候,他的余光朝着你瞥了两次。” 水鬼笑起来:“我认为,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目光应该紧紧的盯着想见的我,而不是余光朝着自己的手下看过去,不是吗?” 宋晏辞眸光变了变:“厉害,佩服。” 水鬼又是一笑:“那么……我还能称呼你为周老板?” “当然。” 宋晏辞脸不红心不跳:“那我们接下来是不是需要收货了?” 水鬼勾唇,她抬起胳膊招了招手,又两辆车从远处开了过来,车上下来了四个人,每个人手上都提着两个箱子。 水鬼问:“先验货还是先验钱?” 宋晏辞想都不想:“钱。” 水鬼有些意外地笑了起来,两秒后她又招了招手,那几个人上来打开了箱子。 宋晏辞看向戚铭和聂忠华,他们亲自上去检查。 看到其中一个箱子的时候,聂忠华皱眉:“我们要的是现钱,为什么会有金条?” 跟着水鬼而来的那个女人开口:“目前我们能凑到的现钱只有这几个箱子,这个箱子里的金条,算是我们老板跟你们预定新货的定金。” 戚铭蹲下去检查了所有的箱子,确认他们带来的是货真价实的钱。 而后他站起来:“你们既然验过货了,那应该很清楚我们的东西品质怎么样,这么几箱子钱,吃得下我们带来的东西?你们是在开玩笑么?” “时间太紧,我们只凑了这么多。”那女人又说:“警方最近查的严,剩下的钱我们可以分批给你们。” 戚铭看向她:“怎么给?” 那女人说:“回钦城,那里应该是你们的地盘,我亲自跟你们去,找合适的时间,找到我们合作的银行,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 宋晏辞听到这话笑了起来,他看着水鬼:“水鬼真是有门路,存钱都有专门合作的银行,那么我想知道,银行知道跟他们合作的是谁么?” “只要我的钱是从白路上来的,不管我是谁,任何一个银行,应该都是恭恭敬敬请我进去,千恩万谢我能屈尊降贵把钱存在他们银行吧,您说呢周老板?” 宋晏辞看起来怔了一怔,很快他也笑了起来:“但是我想说,交易这种事情,原本就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的人早上还在问我有多少货,说我有多少你吃多少,怎么这中间还没过夜呢,您这边连我这次货的钱都拿不出来了,这有点不仗义,您说呢?” “仗义不仗义,不在这一次。”水鬼取下手上的镯子递到宋晏辞手里,又侧了侧身点了点下巴。 跟随她的那个女人立即往回走,她走到她们来时的那辆车,打开车门又提了一个箱子过来,当着宋晏辞的面打开了。 宋晏辞看着提箱里的东西眯了眯眼,他看向老周:“过来验验货。” 老周立马过来,拿着箱子里的那些珠宝首饰观察了好一会,难以掩饰眼里的欣赏,他放下手上的宝石项链对宋晏辞点了点头。 “看来还是不怎么信任我们。”宋晏辞说:“要不然一开始这箱子珠宝就应该拿出来让我知道。” 他招了招手,戚铭那边已经拿过来个小马扎,宋晏辞直接坐了下来,他抬头看水鬼:“只知道他们叫你水鬼,咱们称呼的时候,我叫你水鬼,未免有点不尊重人了吧?” “我姓柳。”水鬼说:“名字就没必要说了,你说呢周老板?” 宋晏辞没有意见,他只说:“柳老板,我觉得你们现在可以验货了。” 水鬼亲自验货。 聂忠华和禁毒那边的同事提着货过来,打开箱子。 水鬼拿起一份毒品,她拆开袋子闻了闻,转头问宋晏辞:“周老板,我能问问你这些货从哪儿来的吗?” 宋晏辞坐在小马扎上侧过身:“这么高品质的货,近几年内,至少在国内应该很难见到吧?” 水鬼眯了眯眼:“你跟程瘸子是什么关系?” 这批毒品当初的主人,就是水鬼口里的程瘸子,原名程功,因为贩毒数量过大,被抓后被判处死刑且已经执行了。 水鬼能够直接说出程瘸子的名字,那就意味着…… 她对这批货太了解了!她早就认出了这批货是从哪儿来的! 宋晏辞心里一沉,他笑了笑,看起来漫不经心:“没什么关系,只是当时恰好从他手里收了点货,不对……” 他站了起来:“说收不太恰当,确切地说……是抢。” 水鬼拧眉,已经检查完了所有毒品:“什么意思?” 宋晏辞笑了笑看向她:“不然你觉得,程瘸子那么谨慎的人,手底下又有那么一批出色的弟兄为他卖命,最后是怎么被警察端了窝的?” 水鬼沉思几秒,目光都冷了冷:“你以前是他的人?” 宋晏辞不承认也不否认,他说:“你猜?” 他清楚地看到,在他说完这话的时候,水鬼的胸膛深深地起伏了两下。 下一刻,宋晏辞就听到她说:“那你知不知道,程瘸子曾经有个从不见人的情人?” 第237章 很不爽 水鬼说完这话的时候,宋晏辞脸色一滞。 “怎么,很惊讶吗?” 水鬼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又拿起一包拆开,朝自己带来的那个女人看了一眼。 很快,有人从车上带了个人过来。 聂忠华一看那人脸色就变了,他清楚地看出来,被带来的那个人至少有着五年以上的毒龄。 不用水鬼说话,那人已经被丢在地上,有人拿过毒品给他吸食,没过半晌,毒性发作,那人像是置身于另外一个世界,癫狂,享受,失去自我,难以自控。 水鬼看着那人,像是在欣赏美景一样,他的每一个反应,每一个动作,落在她眼里,都让她欣赏不已。 宋晏辞知道她是在确认这批货的质量,而且她很满意。 那人被拉走,水鬼拍了拍手:“周老板,这样的货,你还有多少?” 宋晏辞不答反问:“柳老板应该知道,当初警方查抄了程瘸子一大批货,我说的是我这个同一批。” “知道。”水鬼的目光柔柔地看向宋晏辞,却在须臾之间变得凌厉起来:“所以我在想,这批货你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很重要吗?” 宋晏辞点了根烟,吊儿郎当的模样竟然有点迷人:“我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柳老板就是程瘸子那位从不见人的情人吧,那么我想问问柳老板,您对程瘸子,到底是个什么感情状态?” 水鬼微微蹙眉:“周老板什么意思?” “凭借你如今的名声,你的能力我非常认可,但是我想,再往前推一推,至少在柳老板你做程瘸子情人的时候,你的身份,也仅仅是程瘸子的情人,柳老板,那个时候的你,应该连自由都没有吧?” 宋晏辞的目光盯着水鬼:“以我对程瘸子的了解,面对你这样的美人,他视若珍宝,却也只是珍宝,珍宝除了被把玩和欣赏,没有其他作用,但你也知道,珍宝是要放在盒子里的。” 水鬼眼尾轻眯。 宋晏辞说:“圈禁,调*教,伤害,你是个完全的人,他却只当你是他的花瓶,在过去的那些年里,柳老板,你恨程瘸子吧,巴不得他死无葬身之地,巴不得他永世不得超生,毕竟像你这样的人,就算要谈感情,至少,也应该是个枭雄,而非一个手段残忍的草包。” 水鬼看了他好一会儿,空气静谧,气氛凝重。 清风吹动竹林的时候,水鬼忽然一笑:“你又凭什么觉得,我在他身边是受苦的呢?你又凭什么觉得他是草包呢?” “很难吗?”宋晏辞笑的轻描淡写,他指腹点了点右边的脖子:“你的脖子这里,应该受过伤吧,做过很多次手术才像现在一样看起来完整。” “还有你的胳膊,你的脚踝,甚至包括我看不到的,你的腿,你的后背……”宋晏辞继续说着:“程瘸子对你不好,他曾经伤害过你,不是简单的伤害,我说的应该没错吧?” 水鬼的下颌线绷紧了。 在她开口之前,宋晏辞又说:“他最后的结果能那么惨烈,除了其他人的背叛,我想……你也在其中出了很大一份力吧?他草包不草包,作为枕边人,你不是应该最清楚吗?” 他们目光相对,在短暂的时间里似乎已经说了很多话。 最后是水鬼先笑了,她低头摩挲着左手小拇指上的尾戒,如果宋晏辞再往前走几步,就能很清楚地看到,她左手小拇指是残缺的,上面的指节是用特殊的材料做的。 “行了,今天的交易就这样。”她抬起手挥了挥,竹林里立马出来了一批人,宋晏辞熟悉的很,就是早上那些人。 但还有个问题。 宋晏辞没看到早上见到的那几个打手。 验货的时候他们尚且在场,如今老板都来了,他们却不在场保护老板的安全,这不合常理。 宋晏辞走过去,手压在其中一箱货上看向水鬼:“柳老板,你不是诚心来跟我交易的。” 水鬼眯眼,她笑起来风情流转:“周老板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你很清楚。” 宋晏辞看着她说:“早上见到的那批打手,他们现在又在什么地方埋伏着?是不是在交易完成的时候,打我们这帮人一个措手不及?柳老板,我诚心诚意来跟你交易,你好像并不怎么信任我啊……” 宋晏辞话音刚落,在他身边拿货的一个男人猛地掏出枪就要对准他。 他只是轻哼嗤笑,在短暂的时间内已经伸出手从对方胳膊下绕了过去,下一刻,那男人肩膀吃痛,双腿往地上跪下去,而他手里那把枪已经在宋晏辞手里了。 宋晏辞将人一扔,戚铭和聂忠华已经出手制伏了他们身边的人,从他们身上搜出了两把枪。 宋晏辞看着上了膛的抢,下一秒就将枪头对准水鬼:“柳老板,你这样确实有点不公平了。” 水鬼眸光微微一紧,但下一刻,她身后的女人忽然以极快地速度朝着宋晏辞而去。 宋晏辞叫了老周一声,手里的枪扔了过去,老周接住枪对准水鬼的时候,宋晏辞翻身过去跟那女人交起手来。 这个变故一发生,林子里又窜出来一批人,宋晏辞余光扫过去,看到了那几个打手的身形。 他心里松了口气,接下来的任务,就是等顾己过来,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跟他对打的女人身手很好,宋晏辞跟她交手的时候,能够很清楚地感觉到,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是下了死手的。 “柳老板。” 宋晏辞的肩膀被那女人用匕首切过去,鲜血立即涌了出来,他往后退了几步:“你现在是什么意思,这样可不道义,下次合作可就不好谈了,而且我想告诉你一声,你现在是在给自己树敌。” 水鬼掩嘴一笑:“切磋切磋,算什么树敌,周老板,你们这批人出现的太巧,而且主动提出想见我,我就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这么想见我。” 宋晏辞忽然占据了上风,他拽着女人的一条胳膊往后一拽,禁锢着她半个后背:“我想,在东兴行走的朋友,没有哪一个对传说中的水鬼是不感兴趣的吧,巧了,我这个人对感兴趣的东西,就得想方设法的弄明白。” 水鬼笑起来,丝毫不惧老周对着她的枪头:“对我感兴趣,你觉得你有这个福分吗?” 宋晏辞又禁锢住女人的另一条胳膊,将她的两条胳膊都禁锢在身后,四处扫了一圈,有点遗憾地叹了口气,抽了自己的皮带出来,将她的手紧紧捆住了。 他笑:“我还是有先见之明的,穿了条不掉腰的裤子,真好。” 水鬼皱眉,眸子里多了几分恼怒。 宋晏辞松开手腕衬衫的扣子,他的手部线条流畅又好看,指节修长,手背上透着隐隐的青筋,水鬼的目光在那双手上停留了一瞬。 宋晏辞晃了晃手腕,看向她说:“你刚才说福分吗,这个东西见仁见智,什么叫福分?柳老板,这世上人人平等,你也没神奇到看你一眼就是对我的福分,我的福分另有其人。” 他这样轻蔑,水鬼莫名有些不爽。 第238章 福分到 见过她的男人,没有一个不会因为她的容貌和身材而动心。 但眼前这个男人,他对自己充满好奇,却又对她没有男女之情,甚至他看自己的眼神里没有那些男人看她时的任何一点欲望。 她非常不合时宜地问:“你的福分是谁?” 那几个打手已经跟宋晏辞交手了,他在那些人当中周旋,还分出神回答水鬼的问题:“我的福分,是这世上最出色的女人。” 水鬼嗤声一笑,语气都带着嘲讽:“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你未免也太自信了。” “不好吗?” 宋晏辞手里拿着刚才那女人手里的匕首,此刻那把匕首从某个打手的脖子划过去,不致命,只是划破了他的皮。 那打手目光惊恐,宋晏辞一脚将人踹开,见聂忠华那边有点吃力,他又帮了聂忠华一把,才继续说他刚才的话题:“至少你是比不过她的,从头到脚。” 这句话很轻易就让水鬼的脸色变了变,她眼里的不悦一闪而过,很快勾唇一笑:“那我可有点期待跟她见面了。” “你会有这个荣幸的。” 宋晏辞看了看周围,这么一会儿功夫,竹林里又出来了很多人,怪不得水鬼一点都不紧张,这些人跟他们几个人相比,他们的确没有什么胜算。 “先停一下。”宋晏辞借着空档抬手:“咱们先聊聊。” 水鬼挑了挑眉,轻轻抬手,那些人立马就停了下来。 老周,戚铭,聂忠华,还有禁毒那边的三个同事都朝着宋晏辞的方向退了回来。 戚铭背过手,食指在宋晏辞身后点着。 他在用摩斯密码询问宋晏辞:顾己那边什么时候才能过来。 宋晏辞自然地转过胳膊,在他腰侧往里的位置回答他:目前还不知道对方到底在附近安排了多少人,我们得先弄清楚这个。 戚铭眸光沉了沉。 下一刻他啐了一口唾沫到地上,非常生气:“他妈的,是你们选择跟我们交易,现在他娘的是想怎样?打架嘛,谁怕谁,来啊,老子就喜欢拼着命玩,女人,把你的人手都给老子叫出来,不要这么婆婆妈妈的,要打要杀明着来,搞什么鸡贼,都是道上混的,就看你们能不能拿走爷爷这条命!” 聂忠华也擦了擦嘴角的血,他声音阴狠:“女人做事就是这样,就会背后耍阴招,今天这事儿,咱们没完!” “那咱们就看看,到底是你们没完,还是我没完。” 水鬼抬起胳膊轻轻拍手,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吹了很长一声口哨,没过多久,宋晏辞他们就听到车子开过来的声音。 三辆面包车开过来停下,从上面又下来了一批人。 宋晏辞心里又是一沉,这么多人,不知道顾己那边到底安排了多少人手。 他们的人手虽然不少,但分散在几个可能的水域,这样一来…… 有点棘手。 而顾己那边。 平静的水面上忽然冒出个脑袋来。 顾己的身影距离宋晏辞他们所在的竹林并不远,但考虑到水下或许还有水鬼的人,她并没有再往前游。 她的身影在水下看,也不过是一团水草,此刻这团水草突然发出青蛙的叫声。 距离她三十米远的距离,水面轻轻拨动,几道身影往前游了过去。 与此同时,她听到车子开过来的声音,也看到竹林另一侧恍惚传来的亮光。 顾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等她再从水面钻出来的时候,等在三号水域的禁毒支队同事差点要哭出来了:“顾队,你可算回来了!你都走了快一小时了!” 顾己湿漉漉地从水里出来,除掉身上的掩盖物:“我确定了他们准确的交易地点,咱们之前不是选出了一批水性好的同事么,让他们顺着这个路线过去拦截。” 她一边说,一边蹲下身,找到纸笔画了一条水下路线:“水鬼在水下也安排了人,据我观察应该不少于十个人,拿枪,让他们伤了残了都行,还有,另外的水域还是要留人,但大部队要尽快过来支援我们,他们那边应该坚持不了多久了,咱们得尽快过去。” 顾己说完这些话的时候,禁毒那边的同事已经同步安排了下去。 顾己长呼了一口气,将自己湿漉漉的头发高高挽起,她转身就走:“该咱们上场了。” 他们悄无声息地朝着水鬼他们所在的地点前进。 行至半路的时候,水鬼那边接连两声枪响,打破了寂静长夜。 顾己在最前带路,听到这两道枪声的时候,她脚下的油门踩到了最底。 她开的越野车一路疾驰,直接创过水鬼那几辆面包车,以一种不给他们任何准备的架势长驱直入,接连撞过几辆车,最后带着微微变形的车头稳稳停住。 车门打开,她一身作战服从车里探出来,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了宋晏辞的身影。 “宋晏辞!”她大喊一声,在宋晏辞看过来的时候,将手上的突击步枪给他扔了过去。 宋晏辞卧跪在地上向她的方向一滚,跳起来接住她的枪,在如此紧张的地方还不忘朝她抛个媚眼:“来的正好!” 他拿了枪,瞬间击倒了一个聂忠华身后举着匕首的男人,又侧身朝着水鬼喊:“看到没,爷的福分!” 子弹擦着戚铭的肩膀过去,他气的大喊:“老大,你看看我!我也要!” 水鬼手上的枪已经对准了顾己。 宋晏辞一看,手上的枪扔给了戚铭,自己一个翻身滚了过来,顾己已经伸出手,他几乎在眨眼之间就上了驾驶位。 水鬼扣动扳机,顾己侧身贴着车身,那颗子弹打在后视镜上,玻璃破碎,子弹擦着顾己的大腿根过去。 “宋晏辞,给我撞过去!”顾己几乎没有迟疑:“擒贼先擒王!” 与此同时,水鬼隐藏在水里的人也上来了一批。 人突然多了起来。 顾己手上的匕首枪朝着水鬼打了过去,却被宋晏辞挟制住的那个女人撞开了。 子弹打在她的肩膀,水鬼已经灵活跳开,大量的打手朝着她的方向过去,将她保护在身后。 这一刻她恍然大悟,大声喊道:“是警察!他们是警察!” “才知道啊,晚了!”宋晏辞的车子依旧横冲直撞。 但是下一刻,不知道是谁的抢打在了车胎上,接连两枪,车胎爆裂,车子在急速行驶下很危险。 “宋晏辞,跳!”顾己伸手进去,宋晏辞立马抓住,车子冲进水里,两个人卧倒在地上。 紧接着就是密密麻麻的枪声朝着他们俩的方向打了过来。 戚铭和聂忠华立马冲过来掩护他们。 顾己清晰地认识到,他们的人还是有点少。 但就在她心里划过这个想法的时候,警笛声忽然从远处响了起来。 愈来愈近。 她和宋晏辞在躲避子弹的空档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诧异。 为了确保行动顺利,他们并没有跟当地警方交涉行动的具体事项,在他们的安排里,也并没有让当地警方前来支援的计划。 那么现在,为什么从警笛声响的程度来看,来的人并不少? 第239章 交锋时 水鬼那边也听到了响彻天际的警笛声,她脸上露出狠厉,在众人的保护下连连往后退。 顾己和宋晏辞同时察觉到她要跑,两个人都朝着她的方向冲过去。 但水鬼那边,她身边的女人已经从车上拿了两把冲锋枪,扔了一把给水鬼,另一把她很快上膛,对着顾己和宋晏辞的方向不断扫射。 顾己和宋晏辞立马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躲开,戚铭和聂忠华一听到这边的枪声就冲过来掩护他们了。 “野家子,丢人现眼,老子今天让你看看什么叫神枪手!” 戚铭手上的枪密集地朝着他们那边扫射:“聂聂,给我一把枪!” 这种场合,聂忠华实在没有心思考虑什么聂聂华华的,他掏出一把收缴的手枪给戚铭扔了过去,自己朝着地上一滚,下一刻就击毙了一个往宋晏辞那边开枪的毒匪。 戚铭手上那把步枪朝着顾己扔了过去:“老大,干死他丫的!” 顾己手上的匕首枪往身后一别,接住戚铭丢过来的枪。 宋晏辞那边叫了一声:“顾己,这里有掩盖物。” 水鬼那边的子弹几乎是朝着顾己的身体擦过去,她身边那个女人更是大胆,她从掩护的人群中走出来,子弹专往顾己的脑袋上打。 就在顾己即将转移到掩盖物后面的时候,水鬼也猛地往前一冲,她们两人枪里的子弹密集地朝着顾己一个人而去。 宋晏辞和戚铭他们的脸色都凝重了起来。 戚铭和聂忠华不顾危险就要往她身上扑,顾己怒喝一声:“别过来!” 话音落下的时候,宋晏辞忽然从侧面而来,他膝盖一撑侧滚过来,挡在顾己身前将她一撞,也是同时,顾己往后一仰,大腿将他往左一带,那两颗原本冲着顾己心脏和眉心去的子弹,一颗擦着顾己的腿过去,另一颗擦过宋晏辞的肩膀。 也就是刹那的时间,顾己亲眼看着宋晏辞的肩膀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两架冲锋枪的扫射,一群人手枪的进攻,这样的伤害程度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戚铭和聂忠华的心脏仿佛短暂的停止跳动后才恢复正常,两个人身后都冒出一身冷汗,在如此炎热的夏季让他们双双打了个冷颤。 两人的目光顺着顾己的方向看过去的时候,就见顾己手上那把步枪里冲出去的子弹穿过那一帮打手之间的空隙,正中水鬼身边那女人的眉心。 从聂忠华的方向能看到水鬼目光怔了怔,她几乎是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女人在自己眼前倒下,聂忠华甚至还看到她的眼泪从眼眶汹涌而出。 顾己根本没有迟疑,借着他们分神的时间,她的枪头又瞄准了水鬼。 但这一次,水鬼的速度很快,她那批打手将她死死护在身后。 与此同时,警车呼啸而来,警报器的声音骤然停下,车上下来一批警察,他们拿着枪和盾牌朝着顾己他们的方向前进。 戚铭大喊:“兄弟们!家里来人了,这些毒瘤子,一个都别给我放过!” 他说完这话的时候,一颗子弹从他小臂过去,看着鲜血瞬间染湿衣服,他就跟感觉不到疼似的:“给我干!” 其他几个水域支援的人也都陆续到了。 水鬼身边一直跟着宋晏辞他们的那个男人跑到水鬼身边,用南国话让她赶紧走,水鬼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她的目光愤恨地朝着顾己和宋晏辞的方向看了一眼,收回目光的时候在已经死去的那个女人脸上停留了一瞬。 “走!” 她的脸上再无任何留念就往回跑,见他们这么一跑,已经有人开着车过来迎他们了。 顾己和宋晏辞见状立马朝着他们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拿枪,让我看看你的射击技术。” 顾己将步枪递给宋晏辞,自己又拿了匕首枪出来,唇角一勾,脸上又带上了宋晏辞熟悉的野性:“对付毒瘤,我还是喜欢近身搏击。” 宋晏辞猛地趴在地上,两道枪声响起的时候,水鬼那辆车的车胎已经爆了两个。 他笑了笑,汗水从额角滑到下颌:“那就让他们走不了,给你搏击的机会。” 又是几枪出去,水鬼那边车子的车胎又爆了几个,这次还包括车子的后视镜。 几辆车接连被爆了车胎,车子无法前进,水鬼恼羞成怒,她索性下车,朝着顾己和宋晏辞的方向扔了东西过来。 “宋晏辞!是炸弹!” 顾己眼眸一紧,话音几乎是随着动作一起结束的——她抓着宋晏辞的肩膀,将人带到一边,想也不想就将他护在了身下。 好在水鬼那颗炸弹的范围并不大,两个人都只是受了小伤。 砂砾和泥土落在两人身上,顾己回过神来,她甩了甩脑袋:“宋晏辞,你真臭。” 宋晏辞翻身起来查看她的伤势:“顾队,帅哥出的汗不是香的,你对我滤镜也太大了吧。” 顾己扯了扯嘴角,余光里看到水鬼纵身一跃。 她心里顿时一沉,立即往那个方向追了过去:“宋晏辞,你负责清理这里的情况,我去抓水鬼!” 宋晏辞想跟着她去,但一听她命令式的语气,还是朝她喊:“好!我待会来支援你!” 两个人朝着相反的方向各自前进。 聂忠华一看他们分开了,急的冲过来:“你怎么让她一个人去了!” 局势渐渐稳定,戚铭稍微松了口气,他退过来:“聂聂,你是不了解她,执行任务的时候,她作出的决定都是最有利于当下的,是没有人可以反驳的。” 聂忠华眼里依旧透着担忧:“太危险了!” “不要觉得她是个女人就危险。” 宋晏辞观察着这里的情况,举起胳膊做着指挥的手势:“先不说她是这次行动的总负责人,我们都要听从她的安排,聂忠华,从职业上来说,她和我们一样,甚至比我们更强,这个时候,不要用性别来看待她。” 聂忠华心里重重一震。 戚铭的余光朝着宋晏辞看了一眼,眼里满是赞赏。 他笑了笑:“聂聂,现在知道老大为啥看上他了不。” 聂忠华心里的情绪缓缓散掉,他同样笑了笑:“嗯,总算知道了。” 三个人默契地散开,朝着那些还在抵抗的人去了。 宋晏辞边冲过去边说:“速度快点,解决了这里,咱们去支援顾己。” 戚铭和聂忠华扬声应了一声好。 第240章 必自毙 如顾己所料,水鬼的水下技术非常高超。 从她跳进水里的那一刻起,她就仿佛如鱼得水,顾己在水下的视线只能看到她的身影轻盈地往前游。 相比之下,顾己的水下技术还是略逊一筹。 顾己露出水面换气的时候,听到前方的水鬼发出一道细长的口哨声,顾己重新入水向前游去,中途换气的时候看到一艘小船朝着水鬼的方向而来。 她心里有些紧迫,水鬼选择的这条小路在他们的意料之外,包括那男人给她的那份水域图纸中也没有这条野河的存在,这是只有极其熟悉这片水域的水鬼才知道的。 甚至于她在选择这条逃生路线的时候,只考虑到了自己,并没有将她那些手下人考虑在内。 顾己顾不得多想,奋力向前而去。 二十米。 十米。 五米。 顾己猛地冒出头,手上的飞镖朝着水鬼而去。 四枚飞镖分别扎在她的两条胳膊和双腿,顾己听到她受到攻击的痛苦声,但她用力向前一蹬,双手紧紧扒住了船头。 “拉我!”她喊了一声,立马有一男一女从船头跑了过来。 男人蹲下身去拽水鬼,同来的女人已经察觉到不对劲,她掏出一把枪,不断朝着顾己所在的方位开枪。 黑暗中顾己躲闪不及,肩膀中了一枪,血液在水中蔓延开来的时候,水鬼已经上了船。 “阿朵,先离开!”水鬼一上船就说。 站在船尾的女人又朝着顾己的方位补了两枪才返回船头。 顾己肩膀受了伤,游泳的速度大大减弱,眼睁睁看着那艘小船从自己几米的距离远去。 她恼恨地咬了咬牙,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为了对抗身上的伤口泡在水里带来的痛意。 她四处扫视,找到最近的上岸点,又用力游过去,上岸后朝着小船离开的方向极速奔跑。 水鬼的船快,可她顾己的腿也慢不到哪儿去! 船上。 顾己的四枚飞镖,几乎让水鬼丧失了自行行走的能力,两条胳膊也已经抬不起来,她咂舌于对方力道的同时难以掩盖脸上的恨意。 船上的东西简陋,他们只能暂时简单包扎。 男人在前面开船,女人替她处理伤口。 最初的紧迫过后,水鬼忽然笑起来,如此狼狈的情况下依旧难以掩盖她的妩媚风情,她冷笑着:“我刘茹心的命,可不是什么货色都能拿走的!” 她笑着笑着眼泪也出来了,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程瘸子这个王八蛋,就算是入了地狱,都要想方设法的害我!” 给她包扎的女人抬头看了她一眼,仔细看的话就能看出来她和顾己击毙的那个女人眉眼非常相像。 她说:“可是心姐,他死了,你还活着。” 水鬼脸色苍白,疼痛传遍全身,她又笑起来:“是,你没说错,我不仅活着,我还活出了人样来,我又从虎口里活着出来了,我有什么可难过的,我活着!” 她说完这话没两分钟,船头突然传来男人焦急的声音:“心姐,有人堵着咱们的去路了!” 守着水鬼的女人立马拿起枪往船头跑。 水鬼语气阴狠:“阿朵,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我刘茹心想活下去,谁也挡不了我的道!” 叫阿朵的女人往她手里塞了把枪,重重嗯了一声,跑到船头去了。 随后,水鬼只听到了四声枪响。 周围的空气忽然静谧了下来,除了缓缓流动的水声和周围的蛙叫蝉鸣声,她几乎听不到一点人的声音。 “阿朵。” 她试探着叫了一声。 “阿朵。” 没有人回答她。 很快她就听到船只靠近的声音。 她想拿起手里的枪自卫,但顾己的飞镖伤到了她的要害,再加上刚才上船的时候已经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此时此刻,她竟然连拿起枪的力气都没有。 船身颠簸了两下。 她听到有人朝着她走来的脚步声。 大概三秒的时间,一道身影停在她眼前。 裴遇一身黑衣,下巴掩映在衣领中,眼睛几乎被碎发挡着。 他盯着水鬼看了看,抬了抬手叫路东:“把人绑上。” 路东同样做了伪装,他跑过来,一言不发将水鬼绑上了。 水鬼自认到了绝路,她认命地闭了闭眼睛,开口却问裴遇:“我想知道,最后要我命的人到底是谁?” 裴遇一声轻笑,声音里满是嘲讽。 路东将人捆的结结实实退到一边的时候裴遇才蹲下身,他看着刘茹心那张风情万种的脸说:“多行不义,必自毙。” 刘茹心一怔,随后深深的愤怒从她眼里溢出来,她盯着裴遇若隐若现的眼睛:“多行不义?呵,这样算的,我都能上天堂了!” “那就上吧。”裴遇顺着她的话:“我祝你成功。” 他心里估算着时间,顾己他们差不多该到了。 裴遇起身,快步朝船头走去。 顾己看到船身上一盏灯的时候猛地停下来,肩膀的血顺着她的胳膊流到指尖,又滴落在地上。 她的目光往前看过去,只远远看到一艘船影渐行渐远。 她重重地喘了几口气,并不清楚距离她不远的那艘船上还有什么,却还是抱着希望走了上去。 宋晏辞和戚铭开车赶过来的时候,顾己的船已经开到了岸边。 船上三个人,一个水鬼刘茹心,一个叫阿朵的女人,还有开船的那个男人。 阿朵和那个男人并没有死,两个人都中枪昏迷了,和刘茹心一样都被人捆住了。 戚铭跳下车朝着顾己的方向跑过去,一看这场面有点愣住了:“我靠,老大,你究竟做了什么?” “不是我。”顾己开口:“我被落在了后面,是有人制伏了他们,等着我过来的。” 戚铭脸色一紧:“知道是什么人吗?” 顾己摇头:“毫无头绪。” 见宋晏辞也过来了,她彻底松了一口气,肩膀都往下一塌:“先把人弄到车里,那边怎么样了?” “都抓起来了。”宋晏辞一眼就看到她的肩膀不对劲:“你受伤了?” “挨了一枪,问题不大。”顾己扯了扯唇角:“水路上那波人抓到了没有?” 宋晏辞没有回答,而是先钻进船舱,没多久就拿了个医药箱出来,他拿了船上那盏灯过来,一边给顾己处理伤口一边说:“抓到了,咱们的人有几个受了伤,命应该都能捡回来,只不过得休养很长一段时间了,另外就是……” 顾己抬头看他:“有人牺牲了?” “嗯。”宋晏辞说:“禁毒那边的一个同事,水鬼的一个打手要逃,那位同事追了上去……” 后面的话他没再说下去,只是一声轻轻地叹息萦绕而出。 第241章 最烦了 顾己押着刘茹心往车里走的时候,她在车门口站定,对抗着顾己的力气看向宋晏辞:“你不姓周。” 宋晏辞笑着走过来:“柳老板也不姓柳,你在委屈什么?” 刘茹心微微一愣,她噢了一声:“我想起来了,你姓宋,她叫你宋晏辞。” 她说到这儿又顿了顿,脸色凝重起来,似乎在记忆中在搜寻这个名字。 宋晏辞走过来,将一瓶水递到顾己手中的时候,刘茹心忽然想明白了。 她自嘲地笑:“宋晏辞……是了,偌大的钦城,宋家的人,这个名字一出来,谁不知道你是谁呢。” “东兴距离钦城还是有点距离的。” 宋晏辞理了理头发,发丝被汗水濡湿:“我没想到宋晏辞这个名字在东兴还有点名气。” “是很有名气。”刘茹心说:“宋少爷,你……” 宋晏辞打断她:“请叫我宋警官。” 刘茹心哧哧地笑,笑到眼角都带了泪:“宋少爷,你这种从出生就躺在罗马道上的人,看到我们这种人,是不是天生就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优越感?” “不。”宋晏辞摇了摇头:“我跟你们这种人只有一种关系。” 刘茹心问:“什么?” “警察和犯人的关系。” 宋晏辞说:“我没必要对你们这种人有什么嘲讽,更没必要来展现我的优越,柳……刘女士,我是警察,我只负责抓捕你们,消灭你们,除此之外,我们之间不会有任何关联。” 刘茹心脸上闪过狼狈和落败,她眼里带着愤然和嘲讽:“你也不过是靠着家庭的荣光才能如此顺畅,如果你和我们一样,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身在泥沼,如今我们谁是阶下囚还不一定。” 宋晏辞笑眯眯地摇了摇头。 他淡然的样子让刘茹心只觉得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他眼里的轻描淡写只让她感觉到深深的嘲笑。 “刘女士,所以说人还是得走正道,不要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宋晏辞转过去跟顾己并列而站:“这世上身在泥沼却清白挺直的人比比皆是,明明身处繁华中心,得到一切却贪心不足良心泯然的人也遍地都有,一个人走成什么样,环境固然重要,但最终倚靠的,还是自己的良心,还有一点我必须要说清楚……” 刘茹心看着他。 宋晏辞说:“不是因为我是宋家人,我的路走的才顺畅,生活上我的家庭的确给了我便利,那是我的父辈为我创造的便利,我没偷没抢凭什么不能用?最重要的是,刘女士,抓你们的时候,我和大家一样,都是两条胳膊两条腿在往前冲,我想你们也不会因为我是谁谁谁的儿子,打在我身上的枪子就比别人少两颗吧?” “你永远也不会明白。” 听完他的话,刘茹心的嘲讽反而更甚:“你根本就不明白,这世上有些人,是根本没有资格选择自己走什么道的。” 顾己忽然开了口,她说:“那拐卖妇女儿童呢?这也是你那条道逼着你不得已而为之的吗?” 刘茹心猛地朝她看过来,目光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惊讶。 就连宋晏辞都有点惊奇。 顾己目光冷然,淡然中带着嘲讽:“从泥潭中挣扎出来,又把无辜的女人和手无寸铁的孩子拽入深渊,你有什么资格来抱怨自己的出身?是因为身不由己被逼无奈吗?是有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着你去伤害那些人吗?” 刘茹心恼然而又憎恶地看着她。 顾己嗤声一笑:“当然不是,分明是你的贪欲和狠毒在作祟,你巴不得这世上的人都去感同身受你曾经遭受过的痛楚,你也痴迷着那些伤害过你的人的地位,你不是恨,你只是迫切而又癫狂地想成为可以随意把握他人生死的,那个所谓的王者。” 她把刘茹心推进车里,上身倾进车里,目光灼灼:“所以你哪来的资格抱怨?你们这些人的坏,不是投个好胎就能行的。” 顾己要退出去的时候,刘茹心急切地问她:“你怎么知道的!” “眼睛看到的。”顾己根本没有跟她解释,退身出去关上了车门。 车门嘭的一声关上的那一刻,她心里舒畅无比。 她转过身,对上宋晏辞清明晶亮的目光。 “最烦装逼的人。”顾己翻了个白眼:“装什么逼不得已,这世上逼不得已的人多了去了,一个毒瘤子有资格谈这个吗?还是想想自己还能活多久吧她。” 后续赶过来的同事上车押送刘茹心回去,宋晏辞和顾己往另一辆车里走,宋晏辞问:“你怎么知道她除了贩毒还涉及人口拐卖的?” 戚铭已经坐在驾驶位上招呼他俩了,顾己拉开车门上去,坐定了才说:“昨天晚上去找阮兰英的那个人,我跟你说过,我分不清对方到底是男是女。” 宋晏辞神色认真起来:“是刘茹心?” 顾己摇头:“不是她,是她身边那个女人。” 戚铭从前头侧了侧头:“老大,就是被你爆头了的那个女人?” “嗯。” 顾己往后靠了靠,左边的肩膀抬了抬,呼了口气才说:“我一直在想,水鬼为什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如此轻易地就放弃了和阮兰英的合作,转而跳上咱们这条线,仅仅是因为咱们的拿来的货质量高吗,从他们提出验货,以及早上他们的谨慎程度来看,答应跟我们合作的这个环节还是有点草率了。” 宋晏辞从后座往前凑了凑:“从验货的时候她就认出了这批货曾经属于程瘸子,也是我们大意了,在之前的调查和程瘸子的相关卷宗里,我们都没有资料显示他曾经有个情人。” 戚铭好奇,他问宋晏辞:“那你当时跟水鬼说那番话说的像模像样的,我以为你早就知道她呢。” 宋晏辞失笑:“我是观察到了她身上的伤,那些伤口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但还能看出被虐待的痕迹,我当时也是搏了搏,话也不敢往实处说,虽然我对这个情人不了解,但程瘸子那个人我还是通过卷宗了解了一下的,无论是他的长相还是品性,如果不是逼迫和圈禁,刘茹心这样的女人是不可能看上那样的男人的。” 顾己继续说:“我当时分不清和阮兰英在一起的那个人是男是女,我只是通过阮兰英的手下人说对方喜欢抽雪茄,暂时认为对方是男人的可能性最大,但是刚才,那个女人朝着水鬼跑过去,她掩护水鬼离开时的走路姿势跟当时那个人的身影非常相似,昨晚她应该在身形上做了伪装,但走路这种东西,如果不是刻意改变,很容易就露出破绽。” “雪茄……” 戚铭锁着眉:“回头我看看去,看看那女人身上有没有什么特征,不过我看刚才你们那边的意思,水鬼已经承认了自己拐卖妇女和儿童,也算是变相证明了你的猜测吧?” 第242章 变有趣 “算是吧。” 顾己有点疲惫,她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的却是她跑过来的时候远远离开的船影。 顿了一会儿她才继续说:“水鬼很了解阮兰英那边的情况,她一定知道阮兰英的货在规定的交易时间内是找不回来了,所以她才会那么干脆的上咱们的钩,但更重要的,是早上验货后,她认出了这批货,察觉到了不对劲……” “但是她太骄傲了。” 宋晏辞接着顾己的话说:“她明明察觉到了事情没那么简单,但她对自己太有信心了,今天晚上,她根本就没想着让咱们安全离开,如果没有后续警方的支援,就凭她今天晚上明里暗里部署的那些人,咱们跟她之间,也不过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还是最好的结果。” 戚铭啧了一声,挠着脑袋:“我也纳闷呢,那些警察到底是谁搞来的?我太了解老大了,这种行动她是很少让普通民警参加的。” 顾己闭着眼睛失笑:“你可真了解我。” “那可不!” 戚铭傲娇地拉长音调:“这些毒瘤子可是拿枪拿惯了的,叫民警过来,他们一定毫不犹豫就往上冲,可是冲有什么用,无畏的牺牲只会让人觉得我们这种人无能。” 宋晏辞忽然说:“但今天那些民警的装备还算齐全,盾牌和相关的保护措施都有,短时间之内做到这个并不容易,毕竟之前我们什么风声都没透露出去。” 顾己睁开眼睛,眸子里满是思索。 “有人在帮我们。”她说:“可能交易的水域,通知警方来帮我们……包括刚才,如果不是对方截住了刘茹心,她或许已经逃出生天了。” 宋晏辞盯着她渗出血的肩膀:“而且他们没有杀了水鬼的那两个手下,只是打伤了他们,让他们没有行动的可能。” 车里忽然没了声音,三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直到过了好一会儿,车子颠簸了一下,顾己的肩膀在椅背上撞了一下,她闷哼一声,彻底睁开了眼睛。 宋晏辞凑上来检查她的伤口,顾己摇了摇头说:“没事儿,不用担心我。” 宋晏辞也知道她是不想让他们担心,他又退了回去,过了几秒忽然问:“顾己,你觉得今天帮我们的人,是给你图纸的人,还是利用蒙舒的人?” 顾己想了一会儿才说:“我心里其实很乱,说不上个答案,而且……” 她顿了顿:“我跟你说过,给我图纸的那个人跟我应该是老相识。” 戚铭惊了,车子都晃了一下:“老大,你说什么?老相识?你能有多少老相识,你的老相识手指头都数的过来好吗,是你的老相识,那一定也是我的老相识。” 顾己笑容复杂,内心繁杂一片。 戚铭说的没错,她从十七岁入伍,直到今年二十八岁,她的时间不是在部队训练,就是在外面执行任务,所以她的老相识,几乎等同于戚铭他们的老相识。 至于执行任务的时候认识的某些“老相识”,他们大部分的人,要么是死于她的枪下,要么是被她送进了监狱,剩下的那些人,也就是顾己在宋晏辞跟前所说的“人脉。” 但无论是哪一种老相识,都没有必要装作跟她不认识。 一种是没有必要,只要他们互相认出彼此,都会清楚对方的用意,她会用尽全力去帮他们。 至于另外一种,他们巴不得喝她的血吃她的肉,将她碎尸万段打入地狱,基本没有可能在这种时候帮她。 “他说我们在西宁见过。”顾己又说。 戚铭的心猛地一震,他开车的手都有点抖:“老大,该不会……” 顾己暗自叹气:“怎么可能的事呢,我们亲眼看到过他的尸体,戚铭,同样的馈赠不会在我们身上出现两次,火仁死了,是真真实实的死了,他和周列不一样。” 一提起这个,戚铭眼眶一热,他哽咽着:“你说的对,没错,我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呢,我这不是胡来吗,火仁和段皓是真的死了,我们亲眼看着的,我怎么能做这个梦呢……” 所以到底是谁呢,顾己想不出来。 另一边。 手里的怀表被摩挲地发热的时候,裴遇和路东的船也到了岸边。 他们跳下去的时候,瞎子急急地迎了过来,在裴遇落地的那一刻就说:“有人匿名通知了当地警方,要不以水鬼今晚安排在暗处的人手,顾己他们也得吃个大亏。” 裴遇将怀表握在手里,怀表的温度仿佛源源不断地往他的手心钻进去,过了没几秒热意又散掉了。 他往前走:“知道是什么人做的吗?” 瞎子说:“还不确定,但我怀疑……是剃刀那边的人。” 裴遇脚步一顿。 “剃刀……剃刀……”他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瞎子,想想办法,我想跟这个剃刀见一面。” “很难。”瞎子说。 裴遇眸光微沉,他派出去的任务,瞎子至多会说尽力而为,从他嘴里说出很难两个字,也就意味着这件事他目前没有任何可能的门道。 “但我可以试试去接触他手下那个人。”瞎子又说:“从他们来东兴开始,我就派人去查了,这两天有了点眉目,我尽量,有消息立马通知你。” 沉沉夜色中裴遇忽然笑了起来,他的手放在瞎子肩膀上捏了捏:“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开玩笑?” 瞎子的嘴角也抽了抽,很快又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不是你说的我无趣,我没意思吗。” 裴遇一时间有点发愣。 瞎子又说:“我在有趣给你看。” 裴遇冷冰冰的心忽然热了几分,他发自内心地笑起来,又将目光落在一旁忍着笑的路东身上:“路东,你以后不用害怕了,他以后要做个有趣的人。” 路东腾地热了脸颊,慌乱地扫了瞎子一眼:“没没没,我不是……我没有……” 瞎子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问:“为什么害怕我?” “因为你老是对他冷冰冰的。” 裴遇重新往前走:“你告诉路东,你只是长得冷冰冰,其实你是个有趣的人。” 瞎子嘴巴动了几下,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甚至还带了点娇羞,最后他去追裴遇的脚步,略显傲娇的声音传进身后的路东耳朵里。 他说:“其实我内心也冷冰冰,但你别害怕,我不是针对你,我平等地对待很多人。” 话音还是那么冷冷的,好像除了裴遇他谁都瞧不上似的,但这么几句话,路东忽然就明白过来,他们三个人,其实已经非常亲近了。 无论是裴遇还是瞎子,都已经把他纳入了这个小团体中了。 他心里升腾起热意和激动来,他追着跑上去,胆大包天地问瞎子:“哥,那你对谁才热情。” 瞎子沉默了两秒,字正腔圆地说:“孟淮之。” 路东不解:“孟淮之是谁?” 瞎子的目光掠过裴遇微僵的背影:“恩人,兄弟,亲人,一个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人。” 裴遇一声轻笑在嘴角划开,旋即又被深深的孤独和悲伤缠绕。 第243章 荔枝糖 阿德接到瞿白的时候,他西装下的白衬衫满是血迹。 程九和池潇来了东兴,同样也带着老k的任务。 他们要确认瞿白的记忆到底有没有恢复,而这样的测试,在瞿白来东兴之前的时候,频率比现在还要高。 他整个人的身体都压在阿德身上,浓烈的血腥味钻进阿德的鼻子里。 拉开车门的时候,阿德看到不远处的程九和池潇。 池潇看起来想过来,但不知道程九说了什么,她脸色恼怒地骂了他一句,探出的脚尖却收了回去。 阿德的目光阴狠地盯了他们几秒,而后他将瞿白放进车里,自己绕过去上了车。 瞿白脸色苍白,呼吸都有些不稳,上车后他终于松开紧握的双拳,掌心已经是一片湿濡濡的红。 但阿德上车后他还有力气笑:“你跟他们计较什么,白白跌了自己的价。” “迟早有一天。”阿德咬牙切齿:“迟早有一天,我要亲手杀了他们!” “你的手可不能沾血。”车子开起来,瞿白睁开眼睛,眼里带着晶莹的笑看向阿德:“算算日子,我给迟夏买的荔枝糖今天要到了。” 他被人害的浑身是伤,电流通过身体,还不知道内里到底是什么情况,阿德气的深呼了几口气,扶着瞿白给他喂药:“你的生死还没两颗糖重要吗?” “当然不是。” 瞿白吃了药,闭着眼缓了好一会儿才说:“机器启动的那些时间里,我总是忍不住想,全世界的荔枝糖我都快搜集到了,可咱们迟夏什么时候才能吃到呢。” 阿德愣了愣,故作不爽:“才不是咱们迟夏,我都不认识她。” 瞿白才不管,他只笑,神情里满是希冀:“你一定会很喜欢她,她就像个小太阳,阿德,你一定会很喜欢她的。” 阿德又忍不住说:“快了,很快了。” 瞿白又低低地笑了几声,他靠着椅背昏睡过去。 直到车子快到住处的时候他才睁开眼睛,声音里带着惺忪和疲惫问:“那位缉毒队长和她的同事们都走了吧?” “嗯。”阿德说:“今天早上走的。” 瞿白往起来坐了坐,又问:“曹雄飞和曹雄志那边呢?” “警方审讯曹雄飞那几个手下人的情况目前不清楚,但曹雄志已经被警方找到,曹雄飞那边应该也蹦跶不了多久了,另外……” 瞿白看向他:“一次性说完,” 阿德往他背后垫了个抱枕:“阮兰英那边宋晏辞的人一直在暗中盯着,所以我没再叫人过去,怕适得其反,另外那个叫仇明希的,凌晨的时候我得到消息,他想离开东兴,我不清楚你的具体打算,暂时没动他,但拦住了他离开东兴的所有门路,还有那个瞎子,他的人一直在查我,应该是想跟你搭上线。” “不错,变聪明了。” 瞿白忽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积聚在嗓子眼的血痰终于被咳了出来,他双眸腥红,胸膛起伏着喘了一会儿,终于觉得舒服了许多:“那就接触接触,我对他身后那个人的兴趣越来越大了,我听说,他在外头做事,也是顶着瞎子的名头。” “嗯,跟你一样神神秘秘的,” 车子停了下来,阿德的手放在门把手上:“如果有必要接触的话我再跟你说,没有必要的话……” “如果没有必要,不要让他们抓着咱们的一丁点尾巴,更不要让他们盘踞在这里,咱们总要离开东兴的,但这里,不能被别人把控着。” 阿德推开车门:“我明白。” “至于程九和池潇……”瞿白呼出一口气,眼眸都冷了许多:“想个法子,最近看到他们俩我就吃不下饭。” 阿德语气冰冷:“已经在计划了,他们在这里留不了几天了。” *** 顾己他们回到钦城的时候,闫利民就等在警局门口。 押送犯人的车子先进了警局,顾己他们的车子在最后。 顾己和宋晏辞他们下车,走到闫利民跟前,一行人朝着闫利民敬了个礼,顾己开口:“报告闫局,此次任务完成!” 闫局也回以一礼。 下一刻顾己忽然红了红眼眶:“闫局,因为我的失误,有个同事没能活着回来……” 闫利民眸光一暗,目光朝着她身边那位禁毒的同事看了一眼,他轻声一叹:“当时的情况我也都了解的差不多了,他是个好同志,这也不是你的问题,行了,你们辛苦了几天也累了,先好好休息,后面的事情我来安排。” 顾己还想说什么,那位禁毒的同事先开口了:“顾队,小李的牺牲跟你没有关系,他没有白牺牲,他没让毒贩跑了,他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你不用自责,来之前我们就通知了他的父母,我先去处理他的后事,至于剩下的事情,可能就得麻烦你们了……” 顾己跟他目光相对,最终也只能应了一声好。 护送烈士的班车开进警局,所有人挺立而站,对着他们的战友敬礼。 礼毕后,宋晏辞追上禁毒的同事,不知道跟他说了什么,顾己只看到对方跟宋晏辞握了握手。 顾己他们要上办公楼找岑虎他们了解情况的时候,又一辆警车开了进来,车门打开,车上踉踉跄跄下来三个人。 那是这次牺牲的那位同事的父母和妹妹。 那位英雄,他的名字叫李光远。 顾己看着那对父母带着压抑的哭声,踉跄又蹒跚地朝着儿子而去,她眼眶灼热,余光里看到一道熟悉的人影,目光转过去的时候,看到顾怀山就站在警局门口。 李光远父母的哭声骤然响彻在整个警局,顾己的目光里装着爷爷,眼泪倏地从她眼里夺眶而出。 他们之间相隔的距离并不远,在那对父母悲戚的哭声难以抑制地响起来的时候,她清楚地看到顾怀山唇角抖动,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他一定想到了自己的孩子,想到了他亲自看护过的,那些已经牺牲的小辈,可是在他的立场,他甚至都不能像别的孩子的父母一样痛哭流涕。 顾己想跑过去接他,他却朝着顾己挥了挥手,示意她上楼去工作,又指了指闫利民,告诉顾己他会和闫利民在一起。 顾己收回脚步,朝他挤出几分笑,转身去找岑虎他们了。 纵然经历过太多次这样难以避免的事情,闫利民还是双目微湿。 他扶着顾怀山,满是歉疚:“顾老,总归是我们对不起你,当初我们没护好海潮,如今我还让他的女儿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第244章 回钦城 “我的孩子不去做,就得别家父母的孩子去做,他的女儿不去做,别人的女儿也会去做。” 顾怀山停下来,他看着那对父母的方向:“他们的孩子也是孩子呀,和海潮一样,和小己一样……烈士陵园里躺着的,时至今日还无名无姓的,哪一个不是父母的孩子?你以为我没有反对过海潮和小己走这条路么……” 闫利民吃惊地看着他。 顾怀山笑容复杂:“我知道这个行业的苦,更知道缉毒警察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可这父女俩偏偏一个比一个倔,他们……一个有自己的梦想,一个有自己的责任,我能困得住他们一时,能困得住他们一辈子么,父母子孙的缘分也不过短短几十年,想来想去,除了支持他们,把我毕生所学教给他们,我这个当父亲的,当爷爷的好像也做不了多少事情,你说是不是?” 闫利民眼眶带红,喉头微哽:“老师,您大义。” “哪来的大义,不过是无可奈何下的鼎力支持。” 顾怀山的目光从那对父母身上收了回来:“有些事总得有些人去干,国家培养了小己这么多年,她总要对得起自己受过的那些苦,你不用对我有任何愧疚,为国,为人民护山河,有什么可被对不起的,往前数个几十年,咱们站立的这片土地,都是别人的孩子用血浇起来的,循环往复罢了,谈不上什么歉疚不歉疚的。” “顾己的性子像她爸,更像您。”闫利民内心震撼,只找出这么一句话来安慰他。 顾怀山笑了笑:“走吧,你不是找我帮忙么,先干正事,干完了你再来恭维我。” 那对父母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 闫利民的声音缓缓响起:“是关于八年前的个案子,我跟您说过,志强就是在那个案子发生后失踪的。” “银行爆炸案,我有印象。”顾怀山问:“看样子你们重启调查了?” “嗯。” 闫利民说:“原本是让顾己和宋晏辞协助调查的,但他们俩实在太忙了,我就不好再催着他们俩了,对了,您还不知道吧,负责这个案子的是长英的儿子,他叫林木。” “长英……”顾怀山问:“沈长英?” 闫利民点了点头。 “一个个的都瞒的紧,我竟然不知道他的孩子已经这么大了。” “他们几个干的都是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事……” 闫利民没忍心说,当年顾己妈妈的事情发生以后,竭尽全力隐藏家人的身份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成了他们几个人的心病,顾海潮他们常年奔波在禁毒第一线,也就只有他在刑侦这块儿,算得上是最安全的一个了。 顾己妈妈出事以后,他们几个人之间甚至连彼此的感情状况都约定了不交流,除非需要帮助。 就连闫利民,都是几年前才知道林木和沈长英是父子关系的。 他继续说:“所以这些方面就更谨慎一点,他跟妻子很早以前就离婚了,林木跟长英的父子关系知道的人很少,直到现在,他妹妹还不知道真相呢。” 顾怀山叹了口气,却也觉得合理:“也好,这样总归安全一点。” *** 顾己和宋晏辞那边。 两人走进重案组办公室的时候,岑虎他们正忙的热火朝天,林一月在一堆资料中抬起头来,乱糟糟的头发显示了她到底有多烦躁。 一看到顾己和宋晏辞他们,她愣了一下,很快推开椅子飞奔过去,却在距离顾己半米远的时候猛地刹住脚步:“己己,老大,你们受伤啦!己己,你这是怎么了,伤哪儿了,胳膊还是肩膀啊?” 宋晏辞扯了扯她的衣角:“她肩膀的子弹刚取出来,你小心点。” 林一月顿时变了脸色,一脸心疼地将他们几个人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发现他们身上都有大大小小的伤。 “能到办公室来就没有严重到哪儿去。”顾己笑了笑问她:“老岑和齐飞呢?” “他们在审讯室,曹雄志不是送回来了嘛,他们在审曹雄志,我刚才还去看了一眼,那小子心理状况不太好,应该能吐出点东西,一旦他张了嘴,咱们就能立即逮捕曹雄飞了。” “我去看看。”顾己往审讯室的方向走了两步又停下来:“月月,阮兰英的资料你查的怎么样了?” “再给我一点时间。” 林一月抓了抓头发:“这两天工作量太大了,我一直在用你的账号跟她那边的人聊,这两天应该就能上钩了。” “缓缓吃点东西。”顾己说:“曹雄志被抓,水鬼出事,他们那边肯定也会警觉,你晾一晾她们,看看她们的反应。” “还有那个……”顾己顿了顿,脑子里装了太多的事,她一时间想不起来蒙舒去刺杀的那个男人叫什么名字了。 宋晏辞走了上去:“一件一件来,东兴那边遗留下来的问题我都交代江克了,老周和小胖他们也都关照着,至于蒙舒那边……等她的情况好一点,江克就送她回来了。” 顾己突然愣了愣,所有的疲惫和重压在这一刻忽然化成了难以克制的笑。 她分不清这笑声是以什么样的情绪从她嗓子眼里出来的,但唯一确定的是,这绝对不是因为好笑。 她呼了口气,没再说下去,和宋晏辞一起去审讯室那边了。 还没走到审讯室呢,就撞见岑虎和齐飞意气风发地从一间审讯室跑了出来,一看到顾己和宋晏辞,两人眼睛一亮。 他们快步跑过来,张口就想问顾己和宋晏辞身上的伤,顾己率先将话头堵住:“怎么样,曹雄志招了吗?” 岑虎激动地点着头:“这小子的胆子也就只能撑几个小时的,都招了,还说了点意料之外的好东西来,我们已经知道他给阮兰英的那批货在什么地方了。” 齐飞接着他的话说:“还有曹雄飞那几个手下那边也交代了许多事情,咱们至少可以将曹雄飞抓回来审讯了。” 顾己问:“他们交代了是什么人把他们扔回来的吗?” 齐飞摇头:“他们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倒是有个怀疑对象。” “谁?”顾己和宋晏辞齐声问。 “他们只知道对方的代号。”齐飞说:“说是道上都叫这人瞎子,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挡了曹雄飞的道,曹雄飞这次是知道对方从南国回来,派了手底下这批人去杀他的。” “肯定没得手。”顾己语气冷凝:“不仅没得手,还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个瞎子……是个狠角色。” 第245章 有爆炸 岑虎他们离开后,顾己和宋晏辞去看了一眼曹雄志。 那实在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了,银框眼镜下疲惫的双眼,潦草的头发,简单的服装…… 如果非要形容,顶多也只能算得上周正,但是在人群中,他是很难让人注意到的那种男人。 普通,老实,憨厚,不扛事。 他坐在审讯室里的时候,甚至还能让人在某个瞬间觉得,看起来这么老实的人,怎么会去犯罪呢,他看起来可怜兮兮的,仿佛是被人欺负的那种人。 “所以老祖宗说,人最可怕的,是皮囊下裹着的那颗心。” 宋晏辞点了点观察室的玻璃:“谁能想到呢,一个受人敬仰的老师,一个看起来这么温厚老实的男人,实际上却是一个贩毒组织最重要的灵魂人物。” 顾己目光紧了紧,她盯着曹雄志放在桌上转动的手指说:“宋晏辞,以你对曹雄飞的了解,你觉得他有能力做一个组织的操盘手吗?” 一个胸无点墨,苛待手下,脾气暴躁的老大,是如何带着一个规模并不算很小的团体走到现在,还在那条道上有一定的影响力的? 顾己思来想去,除了有自己的出货方式,最重要的,还是内里的领导。 宋晏辞也开口了,他说:“老岑盯了曹雄飞很久了,但一直以来,他都没办法再进一步,几乎查不到任何他们的犯罪证据。” “因为他有个好弟弟。” 顾己想要穿透玻璃,看穿曹雄志皮囊下的心脏。 “有制作和提纯毒品的能力,也有帮他出主意的能力,曹雄飞不过是架在上面的一个目标罢了,他想要这样的虚名,想要别人送到他桶里的鱼,但他的弟弟需要的,是钓鱼的杆子和勾鱼的法子。” 顾己说完这话准备离开,刚要转身,就看到曹雄志玩弄手指的动作忽的停下,他抬头看了眼审讯室墙上的钟表,乱糟糟的头发下,那双眼睛忽然亮了亮。 顾己和宋晏辞都看到他嘴角浮起了一抹笑。 两个人心里同时一紧。 “宋晏辞!” “顾己!” 两个人目光相对的时候,声音同时响起。 “给岑虎和齐飞打电话!”两个人同时去掏手机,用最快的速度拨了岑虎和齐飞的电话。 与此同时,岑虎和齐飞各带一队人手,分别前往曹雄志交代的两个地方进行搜证工作。 齐飞率先到达目的地,迅速控制了厂区内的相关人员,问出仓库的方位,继续带队前往。 往仓库走的时候他还给岑虎那边发了个消息过去:“老岑,哥们我可是到地方的啊,你那边怎么样了,不会扑了个空吧?” 岑虎很快回了消息过来:“哥哥我怎么会扑空,你就看兄弟我今天给你弄个釜底抽薪回来。” “那敢情好的很。” 齐飞停在门前,抬起胳膊招呼后面的同事都跟上来,他的手放在门把手上:“弄完了咱们今晚吃好的,兄弟我……” 那头岑虎他们也到了,岑虎跳下车往前走:“你你你你你你给我打住,你闭嘴,你别说话,我请,我请,你不要请客,现在不是你请客的时候。” 齐飞笑:“那要不要……” 岑虎又截断他的话:“不要!你不要攒局!就咱俩,家常便饭,我请!就这么说定了!” 两人很快结束了交流。 岑虎转身:“兄弟们,每个犄角旮旯都给我检查干净了,一根毛都得带回咱们局里,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 话音落下,齐飞推开仓库的门。 和仓库的开门声同时响起的,还有宋晏辞的电话。 电话还在齐飞手中,他直接拿起电话,一声老大还没说出口,电话那头传来宋晏辞一声嘶吼:“别进仓库!” 几乎是刹那之间,齐飞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他大喊:“退!所有人都后退!” 所有人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齐飞的声音一出,他们几乎是没有任何迟疑的,条件反射性地往后退去。 时间其实非常短,拢共也就几秒的时间,齐飞同样往后退,到身后已经轰鸣一声,热浪仿佛在一瞬间将他吞噬其中,他只觉得身上那层皮在骤然之间缩成了巴掌大点的感觉。 “操!”最后关头,他怒骂一声,扑倒了距离他最近的一个队员。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这小子是上个月才来的组里,平时不怎么说话,可事情却是抢着做。 知道自己是今天行动组一员的时候他可高兴了,碰到他的时候响亮地叫了声飞哥。 他还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他:“至于么,高兴成这样?” 这小子傻乐,一脸的青涩:“飞哥,你不知道,这是我参加的第一次重要行动,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 后背的皮肤被热浪灼的仿佛人魂分离,有那么一刻齐飞眼前发黑,觉得自己脑仁都快要被冲出去了。 “他妈的狗杂种!”他话音都带着颤,声音低的只有被他压在身下的年轻人听得见。 他说:“老子的头发都烧没了!” 岑虎那边。 结束和齐飞的交流,岑虎一个指令出去,众人冲进厂区,在对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制伏了所有人。 一行人不敢耽搁,留了几个人看守那些人,剩下的人直奔着后面的仓库而去。 走到半路的时候,顾己的电话打进来了。 但岑虎执行任务的时候通常会设置静音状态,所以他并没有察觉到有人打电话过来。 直到距离仓库还有两米远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岑虎心里忽然一哽,一股莫名的难受以极快的速度从他的身体里流窜而过。 一开始岑虎只当是日头太烈,但又往前走了一步的时候他又停了下来。 “你们先往后退。”他说:“我先进去看看,没问题的话你们再进来。” 都是一起执行过很多次任务的,队员们默契地退到了十米开外的距离。” 岑虎手上拿着收缴来的钥匙,其中就有开仓库的钥匙,他低头找仓库钥匙的时候,余光瞥见手机响起来的时候微微透出的亮光。 同一时间,他找到了对应的钥匙。 钥匙戳进锁眼的时候,岑虎特意看了眼口袋,手机还在亮。 他皱眉,往后退了两步才拿出手机,一看是顾己的,立马接通了。 同样是他的声音还没出来,顾己就厉声喊了一句:“别进仓库!危险!” 听到顾己这话的时候,岑虎迅速往后退,同时向队友们打起了后退的手势。 一行人后退到距离仓库五十米的地方,岑虎刚要问顾己怎么了的时候,一声爆炸轰然响起。 热浪铺面而来,所有人卧地隐蔽,却还是感觉到身上被火焰灼烧而过。 第246章 顾霸王 岑虎在一片尘雾和灼热中大骂了几句脏话,哑着嗓子喊:“联系最近的消防,把这里的负责人给我带过来!我今天总得给这王八蛋扒下一层皮来!” 门没有开,他们撤退后炸弹还能响,这只能证明,炸弹是人为控制的! 对方估摸着他们进入了仓库才开启了炸弹! 这是要把他们这帮人包饺子一锅炖了。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 岑虎不敢想。 齐飞不敢想。 顾己和宋晏辞更不敢想。 宋晏辞和顾己赶到医院的时候,两个人的嘴唇都起皮开裂了。 “情况怎么样?” 顾己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干涸的嘴唇渗出血来,混合着一路而来的热气,一瞬间冲击得她胃部一抽,只觉得一股恶心窜了上来:“有伤亡吗?” 有个缉毒支队的同事说:“其他同事问题都不大,只有飞哥,他撤退的比我们迟,炸弹造成的火浪烫伤了他的后背,医生说手术时间可能得有点久。” “有生命危险吗?”顾己扶住走廊的椅子问。 “应该没有那么严重。”宋晏辞走了过来,身边跟着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对方看向顾己:“我刚才了解了病人的相关情况,生命安全应该危及不到,只不过他这次的烧伤位置都在后背,这一点可能会有点麻烦,具体的情况可能还得等主刀医生出来再说。” 没有生命危险,顾己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只是刚才那股恶心感越来越重,她咽了好几下唾沫来压制那股恶心,只是怎么压都压不住,甚至手心都开始一层又一层地往出来冒汗,她的身体却忽然打了个冷颤。 最先察觉不对的是和宋晏辞同来的医生,他上前一步扶住顾己,从兜里掏出一管藿香正气液塞给宋晏辞:“拧开给她灌了,都中暑了。” 宋晏辞动作上没有丝毫迟疑,赶紧拧开药给顾己喝了。 喝了藿香正气液,顾己的身体还是冷,冷汗还是往出来冒,身体内里却跟火烧似的难受。 宋晏辞和医生将她扶到椅子上坐下,中年医生检查了一番,又问了顾己一些问题,最后他站起来:“没什么大问题,中暑还有点低血糖,最近吃点好的,按点吃,中暑的话我再叫人给你开两天的药,最近记得休息,尤其是要注意睡眠。” 藿香正气液的药效开始发作,顾己点了点头,跟医生道了声谢。 那医生跟宋晏辞应该很熟,他又看向宋晏辞,以一种长辈跟小辈说话的语气对宋晏辞说:“还有你,你也是!你们到底几天没睡觉了,为人民服务,先把自己的身体搞好了,你看看你们一个个的,玩命那是没办法的事,我就不信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能把你们为难成这样?” “最近忙,业务多。”宋晏辞哄着人带他走:“您先给我开药,我先给她吃了。” 顾己觉得失笑,收回目光的时候看到刚才她问话的那个队友手上沾满了血和砂砾,她拧眉,抹了抹额头的汗:“去,处理伤口,还有其他受伤的同事也都去处理,这里我守着。” 这位队长平时冷淡的很,见了他们也就是点点头,最热情的时候也只是扯扯嘴角笑一声,训练的时候又冷酷无情,一点商量都不打,除了聂忠华和岑虎,其他同事其实都是有点害怕这位队长的。 所以顾己说了这句话的时候,对方也没想到反驳,应了一声好就转身了。 他走了两步的时候,听到顾己又叫:“张远平,你等等……” 对方震惊地转过身:“顾队,你知道我的名字?” “我手底下的人,我不知道名字算怎么回事?” 顾己拿出自己的卡:“所有费用从我卡上出,不管是咱们的同事还是重案组的,密码六个零,处理完伤口后,去买几套衣服,我刚才看到有人的衣服都烂了,还有吃的喝的,你们暂时不用回现场,也不用回局里,先把身上的伤处理好再说。” 张远平摆了摆手:“我们哪能要你的钱,我们有呢顾队。” “就用我的。” 顾己的语气不容反驳:“这次的事情本来就是我判断失误,别磨蹭了,治疗的费用等单位报销也得有段时间,我了解过,有些队友家庭条件不太好,别用他们自己的钱垫,用我的,就这样,我是队长,按我说的办。” 张远平忽然笑了起来:“顾队,你知道同事们平时怎么说你的吗?” 那瓶藿香正气液的效果非常好,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顾己感觉自己身上的不适感已经消失了一大半。 她扯了扯唇角:“知道,冷面冰霜女巨人,训练的时候一点不顾你们的死活,漂漂亮亮一个女人,手段残忍的像个师太。” 张远平本应该很尴尬,但顾己这么一笑,他忽然觉得亲近:“原来你都知道啊?” “有个叫李兴的同事……” 顾己笑容更明显了点:“我还知道他跟女朋友打电话的时候叫我顾霸王,她女朋友还说要给男朋友来报仇,要……要怎么我来着?” 顾己想了想才说:“想起来了,要击毙我。” 张远平笑出声来,连连摇头替朋友开脱:“顾队你误会了,你真的误会了,李兴他女朋友是个很有趣的小姑娘,她说击毙你是在开玩笑,这不是最近网络上很流行的嘛,不是要击毙你,真不是……” 顾己看他解释的面红耳赤,她想起林一月发给她的表情包,朝着张远平做了个打枪的动作:“最近的网络热词,鸡哔我吗?” 冷若冰霜的队长作出这个动作,对张远平的震撼有点大,他有点愣住了。 顾己失笑:“吓着了?” 张远平说:“就是……就是从来没见过顾队你这么亲近的一面……” “顾队也是人。” 顾己说:“会哭会笑会疼会害怕,跟你们没什么差别,所以别觉得顾队不是人,顾队有时候是没有办法。” 她语气严肃了点:“做咱们这一行的,训练的时候苦一分,行动的时候就能捡条命。” 张远平怔了怔,他目光闪烁了一下,朝着顾己鞠了一躬。 是了,若不是她平时的训练严苛,要求他们必须听从领队的指令,训练他们条件反射的速度,今天这场爆炸,他们能够在短短的几秒内撤退的那么远吗? 张远平不确定。 至少,在顾己来缉毒支队之前,在这一方面,他们还没有如此迅猛的反应速度。 第247章 见故人 宋晏辞拿着药回来的时候,顾己抵着椅背,后脑勺磕在墙上睡着了。 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他们急着通知齐飞和岑虎,她根本顾不得自己的肩膀刚取出子弹没多久,这么一会的功夫,宋晏辞看到她黑色衬衫上渗出的血迹晕染范围越来越大了。 他走过去,目光落在她干涸开裂的嘴唇上,见她眉心一条浅浅的皱痕,呼吸并不清浅,整个人紧绷绷的,仿佛时刻都在准备着进攻。 他暗暗叹了口气,轻声唤她的名字。 短暂的沉睡中,顾己的脑子其实没有空白过,她昏沉的梦境中一片浓雾,双腿沉重地往前走着,试图拨开眼前的浓雾。 但肩膀也沉甸甸地抬不起来,前行一步就像是双腿陷在泥地里拔不出来一样。 她艰难地往前走了很远,远到顾己又渴又累,喉咙跟火烧一样干涸又痛苦,她喘着粗气,茫然中带着一股恐惧。 浓雾在忽然间散尽,四周在刹那之间被一片绿色覆盖,顾己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意识到…… 这是西宁啊。 这是西宁的草原啊。 是她从小和央吉,仁增,还有火仁一起奔跑过的草原啊。 浓烈的悲伤萦绕在顾己周围,她低头看脚下,除了青草什么都没有,可当她想往前走的时候,双腿像是被定在原地一样,根本没办法前进分毫。 她抬头,看到远处有人的身影。 他们奔跑着,说笑着,离顾己越来越近,顾己感觉自己的心突然剧烈地跳起来,想要窜出她的胸膛。 她看到火仁和父亲了。 父亲还是年轻时候的模样,意气风发,孔武有力。 像当初一样,就算走了遥远的路途,但看到她和爷爷的时候,父亲的眼睛总是亮晶晶的。 火仁还是黑黝黝的,他跑着跑着,人忽然就到了马背上去,顾己认得那匹马,那是火仁八岁的时候,他阿爸送给他的生日礼物,火仁给那匹马起名叫旋风。 那匹叫旋风的马陪伴了火仁十年。 火仁十七岁去当兵的时候,旋风不吃不喝很长一段时间,瘦的没有一点马样,火仁阿爸没办法,最后找了火仁的照片,又录了火仁的声音,每天都放给旋风听。 再往后…… 再往后火仁牺牲了。 他牺牲的第二个月,顾己要去执行新的任务之前,火仁阿爸给她打了个电话,他说:“阿己,旋风走了。” 顾己还没来得及开口,火仁阿爸又说:“我给他放火仁的声音也不管用了,它知道我在骗它了。” 可是此刻,顾己看他穿着藏服,旋风的嘶鸣声响彻天际,他们在自由的天空下肆意奔腾。 但没有一个人看到她。 他们分明都从自己身边经过,可是没有一个人认出她。 火仁在马背上唱着藏曲,父亲在清风里仰头微笑。 没有一个人看到站在旷野里的她。 顾己急的快哭出来了,双脚还是无法动弹,她想开口叫住他们,可是张开嘴,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看着他们离自己越来越远,浓雾再次袭来,眼前清明的绿色开始被腐朽的灰败取代…… “顾己,顾己,你醒醒。” 宋晏辞的声音猛地将她拉回来,她骤然睁开眼,眼眸里的惊惧还没有消散,看的宋晏辞心里一紧。 “做了个噩梦。” 她的心还在快速的跳动着,手脚发麻无力,说话的时候嗓子眼干巴巴又带着点疼,仿佛嘴里都透着疲惫。 宋晏辞捏着她的胳膊,酥麻感从她身上一点一点的消散,见她起来站了站,宋晏辞才把药给她递过去:“先把药吃了,你的肩膀得重新处理。” 顾己仰头吃了药,目光又看向齐飞手术室门口的指示灯,显示还在手术中。 顾己舌根发苦,呼了几口气缓解刚才那场梦带来的后遗症:“岑虎那边给你打电话了吗?” “还没有。” 宋晏辞说:“不过我找人问过情况了,两边爆炸造成的火灾都已经控制住了,更好的是除了齐飞和两个受伤的同事,没有其他的大的伤亡,岑虎那边的情况更好一点,他们撤退的很快,两边的损毁情况已经在记录了。” 顾己跟着他去处理伤口,声音里还透着满满的疲惫:“岑虎应该气疯了。” “他跟齐飞原本就关系好。”宋晏辞这会儿才觉得哪儿不对,舌头在嘴里搅了一圈,才发现嘴里一股腥甜。 都是活生生的人,他和顾己,当时是真的被吓着了。 顾己重新处理肩膀的时候他才去了洗手间,也不知道咬着了还是上火的水泡被咬破了,吐出来的满是血水,他又洗了把脸,让自己看起来精神点。 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那个被齐飞护在身下的年轻警员跑了过来,眼含热泪,几乎有点语无伦次地说:“宋队!飞哥……飞哥他从手术室里出来了!” 话说完的时候,他的眼泪滚落下来,声音哽咽着:“宋队,飞哥他是为了护住我……” “他是老大哥,不护着你算怎么回事?” 宋晏辞说:“如果今天躺在手术室里的是你,我就打断他的腿。” 年轻人更难过了:“宋队,都怪我,如果我再快一点……” “不要去想如果的事。” 宋晏辞走上前压了压他的肩膀:“事情已经发生了,就收起心里的愧疚和难过,让你心里想的那个如果变成下一次的事实。” 年轻的刑警透过眼泪看到眼前这位队长带着笑却不失威严的脸。 他听到他又说:“你很幸运,来到这个地方,上的第一堂课就是用你队友身上的伤痕教会你,咱们走的这条路,比你想的要难走的多。” “难走也要走。”年轻人掷地有声:“我不走,别人就得走,前辈们都能走,我也一定能走!” “这条路走不出康庄大道。” 宋晏辞看着他,仿佛看到曾经稚嫩的自己。 “但至少,咱们要走的顶天立地,尽量多走一些日子,走到头是最好的,咱们一道走,就绕不开你护着我,我护着你,明白么,今天他护了你,也总有你护他的一天,咱们之间,没有谁亏欠谁。” 顾己处理完伤口出来,宋晏辞察觉到她的脚步,他又压了压面前人的肩膀:“去吧,不用留在医院,去帮他们做收尾工作,那才是你现在应该做的。” 年轻的队员挺直了肩膀,朝他敬了个礼,转身就跑开了。 第248章 嘤嘤嘤 齐飞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是趴着醒来的。 他侧着脸,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视线里慢慢移动下来一张英俊的大脸。 他看着那张脸扑腾了几下眼皮,开口第一句话是问宋晏辞:“老大,我后脑勺的头发还在吗……” 宋晏辞愣了愣,直起身看了看他被包起来的脑袋,可想而知他后脑勺那块的头皮是什么惨烈的情况。 “算了,我清醒了。”齐飞欲哭无泪:“我感觉到缠绕着我脑袋的绷带了。” 宋晏辞和顾己以沉默表示自己的同情。 齐飞又开口了,这次还带着点哭腔:“老大,你说……我头发还能长出来吗……” 这一次宋晏辞没有半分迟疑,他斩钉截铁地说:“能,肯定能!你不会秃的。” 齐飞嘤嘤嘤了半天,忽然又问:“老大,我人缘就这么差吗,怎么就你一个人来看我,我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不是应该有人痛哭流涕地大喊我醒来了吗,这地儿怎么这么安静……” “我让他们都回去了。” 宋晏辞怕他脖子不好受,手动给他换了个方向,自己又转到他视线的那一边:“岑虎得忙着两摊子的事,其他队员也都回去帮他了,你护在身底下的那小子一直守着你,刚才哭哭啼啼的,我让他化悲伤为动力,也回去工作了。” “那顾队呢?” 齐飞说:“老岑受伤的时候,人家顾队去探望他的时候,给他提了香蕉呢,你怎么啥玩意都不给我拿啊……这样对比我真的有点可怜。” 顾己绕上来:“顾队来了,不仅给你拿了香蕉,还给你买了苹果和山竹。” 齐飞哈哈大笑起来,又怕扯着后背的皮肤,硬生生把笑给憋了回去:“顾队,你可真好。” 顾己失笑,从袋子里拿了山竹出来,单手一捏,递给宋晏辞说:“他不能动,你喂喂他。” 齐飞已经非常上道的张开了嘴:“老大,我不能动,你快喂我啊。” 宋晏辞哭笑不得,剥出白嫩嫩的果肉塞进他嘴里,又找了纸巾接了他吐出来的核:“你能不能别这么矫情。” “我不是矫情啊。”齐飞哼唧着:“我麻药快过了,我后背疼啊老大,我得转移一下注意力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顾己又捏了山竹过去:“你后背的烧伤的范围主要在腰部以上,好在不用植皮,得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就是以后会留疤……” 她话还没说完,齐飞就说:“疤不疤的无所谓,做警察的,谁身上没有几道疤呢,不用植皮更好,顾队,老大,这次这条命真的是捡回来的,一点烧伤而已,算不了什么,可是我现在真的疼啊呜呜呜呜呜呜他妈的怎么会这么疼啊,火烧火燎的疼啊我……” 宋晏辞给他喂了山竹:“忍一忍,忍过前三天就好受了,这两天……” “这两天你叫江礼来陪我行吗?”齐飞龇牙咧嘴地说:“老大,我真的很疼,江礼是我的止痛良药。” 宋晏辞为难地看着他:“恐怕不行。” 齐飞:“为什么,你是不是舍不得?” 顾己也问:“为什么?” 宋晏辞还贴心地给他擦了擦嘴:“你和岑虎出发的时候,江礼已经去东兴找江克汇合了,东兴的事情还没有结束,他们俩得在那边守着我才放心。” 齐飞仗着他现在受了伤宋晏辞无处下手,张口就要嘤嘤嘤。 “嘤……” 宋晏辞堵住他的话:“但是陈敬今天下午就回来了,让他陪你。” 趴着躺在病床上的,这个平时看起来粗犷又魁梧的,叫齐飞的大男人,硬生生地把后面的嘤嘤收了回去。 他朝着他的老大抛了个媚眼,用让宋晏辞和顾己鸡皮疙瘩落满地的声音,矫揉造作地“喵~”了一声。 顾己震惊地看着这个场景,手上的香蕉差点掉到地上。 她语气复杂地问:“你们重案组平时都是这么相处的吗?” 宋晏辞连连摇头:“你还不清楚,你面前这位,平时看着人高马大人模人样的,挨枪子儿挡刀子都不怕,但他一旦受了伤……” 顾己有点明白过来了,把手上的香蕉往齐飞嘴里塞了半截:“然后就会像刚才一样脆弱?” 宋晏辞默默地点了点头,颇有点丢人现眼的意思。 齐飞跟个傻小子一样只会哼唧,一点都不觉得尴尬,在哼唧中吃够了山竹,宋晏辞又伺候着他喝了水,他心满意足:“好了,老大,顾队,你们可以回去了,我要开始我的假期了。” 走之前,顾己还贴心地说:“宋晏辞,你照顾他撒泡尿吧,刚才吃了那么多山竹,他待会憋不住的。” “顾队!” 齐飞感动的快要哭了:“顾队你知道的,我一受伤就容易感性,你真的好善良,好为我着想,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好的人啊呜呜呜呜……” 顾己叹了口气,脸色复杂,出门前对宋晏辞说先:“要是方便的话,找人给他看看脑子吧……” 她出了病房,彻底松了口气,脑海中又想起那个短暂的梦境。 她站在医院走廊,看到下面来来往往的人群,心想,要是真那样就好了,火仁和他的旋风驰骋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父亲也终于可以放下一切禁锢,尽情地去看他为之守护过的天地。 她这么想着,岑虎的电话终于打了过来,那边终于告一段落,岑虎跟她汇报情况,顺便问问齐飞怎么样了。 顾己的电话接到一半的时候宋晏辞出来了,他站在了顾己身边,手上拿着两颗山竹,挤开一颗给顾己递了过去。 顾己下意识接过去吃了,嘴上还在应和着岑虎那边。 宋晏辞的第二颗山竹递过来的时候,顾己的余光察觉到他的身体往前微微倾了倾,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人。 顾己看向他,轻声问:“怎么了?” “孟淮之。” 宋晏辞指了指下面一道人影:“上次乐乐和阳阳被绑架,是他在机场帮了我。” 宋晏辞的视线里,裴遇一身西装在来往的人群中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见楼下那道身影去了侧楼,宋晏辞打了打手势告诉顾己:“你等我,我过去看看。” 顾己点了点头:“我过来找你。” 宋晏辞点了下头,转身就朝着楼下跑了过去。 第249章 孟淮之 裴遇是和路东一起来的医院。 宋晏辞追到两人的时候,裴遇正好停下来:“他时间不多了,有些话就不要说的太过火了,总得…… ” 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宋晏辞的声音从一侧响起。 他带着试探问:“孟淮之?” 裴遇侧身。 看到宋晏辞的时候他眉心轻拧。 宋晏辞走上去:“是我,前段时间在机场,你帮了我。” 裴遇这才恍然大悟似的,他笑起来,眼尾飞扬的像是个少年:“记起来了,宋……宋晏辞。” 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的时候,宋晏辞感觉到他的手心冰凉一片,他问:“你来医院是看病?” 见他的目光在自己手上一扫而过,裴遇立马摇头而笑:“我来看个朋友,没想到这么巧,竟然还能在这儿遇到你……” 他话头顿了顿:“我就不问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了,毕竟你们不来这里才是最好的。” “大家都不来才是最好的。” 宋晏辞笑了笑,有点歉疚:“我早该联系你的,只是上次你给我的联系方式被我不小心弄丢了,我想着你肯定不会主动联系我……” 他掏出手机,一脸诚挚:“咱们再加一次吧?” 裴遇笑出声来,他接过手机输入自己的联系方式:“宋警官要请我吃饭么?” 他们说到这儿的时候顾己也找过来了。 宋晏辞和裴遇同时转过头去看她。 距离他们两步的时候,宋晏辞朝她招了招手,在顾己走到自己身边的时候说:“我妻子。” 裴遇看向顾己,目光在她受伤的肩膀上停留了一瞬,顾己看到他拧起眉头,眼里的情绪和缉毒支队那些队员看到她受伤时的眼神差不多。 有真心实意的担心,也带着一些震惊,除此之外,他大概还有点好奇。 他颔首点头,跟顾己打了个招呼:“两位很般配,您也是警察?” 顾己看着眼前这个人,他们目光相对的时候,她总觉得这双眼睛让她很熟悉,可是脑子里的人搜了一圈出来,却没有一双眼睛是跟他的眼睛对得上号的。 对顾己来说,爷爷从小教她,看人先看眼,因为一个人的灵魂会藏在他的眼睛里。 所以顾己记住一个人,是先去记住对方的眼睛,就像周列一样,人的样貌可以千变万化,但人的眼睛是不会变的。 孟淮之的眼睛让她觉得异常熟悉,那股熟悉中甚至还带着一种莫名的委屈。 顾己蹙了蹙眉,完全不能理解这种突如其来的情绪是因为什么。 孟淮之的脸上没有任何动过的痕迹,她确定他们素不相识。 “算是吧。”见顾己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宋晏辞开口替她说了。 顾己刚回过神来,裴遇的手已经伸了过来,他眼尾轻轻扬起:“你好,孟淮之。” 顾己跟他握手:“顾己。” 裴遇的指尖碰到她的指节,很快又收回来,到底还是没忍住说了一句:“做你们这个职业的,以后还是小心点。” 顾己忽然问他:“孟先生在哪儿高就?” 裴遇笑了笑,他收回手,看向宋晏辞:“这一点宋警官应该很清楚。” 宋晏辞眼里多了几分审视,但也笑道:“怎么说?” 裴遇轻轻握了握手:“在钦城的商场上混,稍微有点门道,大概都知道宋晏辞这三个字,虽然他其他信息很少,但宋家的独子,虽游离在宋家之外,没有人会忽视这个人在宋家的地位,我在机场帮了你,宋家一定会查我。” 见宋晏辞和顾己的目光都落在自己眼睛上,他又一笑:“我也是个商人,那天你说了名字我就认出你来了,我私底下也叫人查了查,只是宋家瞒的紧,我查到最后,也只知道当时那两个孩子跟宋家有关系。” “原来是这样……” 宋晏辞笑了起来:“我知道有人暗地里查了这事,但家里人告诉我,他们碰了碰,对方就没再往前一步了。” “是我。”裴遇开朗一笑:“我的本意不是要得罪宋家,甚至还抱着宋家能谢谢我的心思,所以知道这件事跟宋家有关就够了,再往前查,那可就得罪人咯。” 宋晏辞问:“孟先生,你是跟谁都这么诚实吗?” “商场上哪有人会诚实。”裴遇笑的真情实感:“我是故意说给你听的宋警官。” 他有所图,却不藏着掖着,畅快,坦荡,却也承认自己人性里的缺点,进退得当,一点都不惹人生厌。 宋晏辞问:“那孟先生,咱们算是在商场上,还是……” 裴遇笑着打断宋晏辞:“我私以为,咱们还是做朋友的好。” 宋晏辞又笑了,他一笑,干涸的下唇裂开,血涌了出来,疼的他嘶~了一声。 裴遇那边已经给他递了纸巾过去,他又从兜里拿了一管男士润唇膏给他:“不介意的话就用点儿吧,用纸巾擦一擦,这东西我就用了两次。” “嫌弃什么,口渴呢你就送水过来了。” 宋晏辞用纸巾擦了擦膏体,往嘴上抹了一层唇膏,感觉嘴巴立刻润了起来,他盖上唇膏盖子,东西直接放在了自己兜里,朝着裴遇一笑:“这个我拿走了,下次给你还个新的。” 裴遇失笑:“好,那你可欠我两次了。” 宋晏辞刚要回他,旁边的病房突然发出东西掉在地上碎了的声音,路东跑进去一看,很快探出头来:“老板,是张经理打翻了杯子。” 他话音落下的时候,病房里传出一道带着病气的声音:“回家!我要回家!让我回家!就算死,我也要死在家里!” 有护士跑了过来,病房里急匆匆跑出来个女人,看到裴遇的时候刹住脚步,有点不好意思:“孟老板,实在是对不住,他最近状态不好,情绪也容易暴躁,要不……” “别担心,我进去看看。” 孟淮之安抚了她一句,看向宋晏辞和顾己:“还想着宋警官你能请我吃顿便饭,现在看来不行了,那……咱们另外再约时间?” 宋晏辞将他往病房推了一把:“我联系你。” “好。”孟淮之抬手碰了碰他的肩膀,看向顾己点了点头,转身和路东进了病房。 顾己和宋晏辞在门口停留了几秒,也转身离开了。 一进去路东就对刚进去的护士说:“出去吧,这里我们会看着。” 护士什么也没问,端着东西就走了。 路东又探出头,看到宋晏辞他们的身影进了电梯,他退回来,将门彻底关上说:“他们走了。” 裴遇嗯了一声,看向床上人的时候,原本亲和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 第250章 好喝吗 他目光冰冷地看向病床上的中年男人,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一把巴掌大的匕首。 裴遇轻轻一划,过了两秒,鲜血从伤口渗了出来,他默不作声,抬头看了一眼病床上病容枯槁的男人,眼眸里的阴狠让男人心里一沉,方才的怒然消散的无影无踪。 裴遇手腕轻轻一动,那把匕首在须臾间落在了病床上,刀尖稳稳地插在床铺里,刀背几乎紧贴着男人输液的手。 男人吓得往后一缩,目露恐惧地盯着裴遇。 裴遇缓步向前,胳膊下垂的时候,手背上的血滴在地上,随着他行走的步调,形成一条弯曲的线。 他坐在床边,目光不明地看着男人。 男人又往后退,却发现自己退无可退,他声音虚弱,一边咳嗽一边问裴遇:“你……你究竟……究竟想干什么?” 裴遇忽然唇角一弯,他抬起手背,满手的血凑近男人,声音低沉:“喝。” 一股腥味冲进男人鼻子里,他胃里翻腾着想要呕吐,很想冲着裴遇大喊:“你他妈有病吧!” 他侧过脑袋,推了裴遇一把。 裴遇不为所动,他神色冰冷地仿佛眼前的不是个人,而是个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没有任何情感寄托的物品。 伤口上的血顺着手背滴在纯白的被子上,很快就晕染开来。 裴遇的胳膊移了移,手背再次抵在男人嘴巴前,这一次,他的声音更沉了点儿:“我让你喝。” 病房里的消毒水味儿和血液的味道融合在一起,让男人心里不由得想起了死亡两个字,血腥味一阵又一阵地冲击而来,他忍不住呕了起来:“拿开!你给我拿开!恶心死了!” “恶心?”裴遇嗤笑,他的另一只手忽然禁锢住男人的后脖颈,用力将他的脑袋拧过来:“恶心吗,你看看,恶心吗?” 萦绕在他们周围的血腥味越来越重了,男人又气又恐惧,他大骂:“你他妈有病吗!反正我也是要死的人了,你大不了杀了我!” “杀你?” 裴遇嘴角的笑渗着冷意,他手背的血重重地抹在男人的嘴上:“你们不是很喜欢吗,很喜欢喝人的血吗,恶心?你有什么资格说恶心?” 男人已经病入膏肓,他几乎没有力气来抗衡裴遇,黏糊糊的血液混合着新鲜的血灌进他的嘴里,裴遇手上的血跟流不尽似的往他嘴里弄,那些血液全部都堵在他的喉咙,让他根本呼吸不了。 他痛苦地挣扎着,那些血咳出来,溅在被子上,也溅在裴遇的深色西装上, 路东也走了过来,他扯过男人,禁锢着他上半身的身体。 裴遇转头看了他一眼。 对上裴遇那双发红的眼睛,路东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一敲,他不知道裴遇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对这个男人,但他知道,哪怕这个人已经活不久了,他的终点已经到了,但裴遇还是极其厌恶他。 路东将男人的姿势弄成方便裴遇手上的血滴进去,他什么也没问,只说:“我压着他,你弄。” 男人痛苦地哀嚎着:“你想要的我都给你了,你到底还要干什么!” 裴遇不答,只问他:“喜欢吗?” 男人被迫咽了几口血下去,恶心的眼泪都出来了,他连连摇头:“折磨人的法子多了去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是啊,折磨人的法子多了去了……” 裴遇喃喃一笑,手上的动作却没消减:“那你想一个,想个法子我来折磨你。” 男人忽然一哽,又咽了一口血下去。 直到手背上不再往出来冒血,他的手背在男人的病服上蹭了蹭,示意路东将人放开。 男人瘫成一坨在床上喘息着,他的胃里翻江倒海,病房里好像被血腥味填满了,他迫切地需要呼吸新鲜空气,可刚才那一番折腾,他这个身体状况,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有些血从他嘴里流出来,他过了很久才缓回来一丝力气,眼睛都没办法看裴遇,声音虚弱地问:“你何必这么对一个将死之人!” “你早该死了。”裴遇说:“活到现在,是老天爷瞎了眼,将死怎么了,我该同情你吗?” 裴遇笑了一声:“你早该死了。” “我跟你……我跟你无冤无仇……”男人一脸痛苦:“我是给你下过绊子,可我没害……害过你的命!当年他们欺负你,老爷子冷眼旁观……” 男人长吸了一口气:“是我……裴遇!是我救了你的命!” 裴遇嘲讽一笑。 “你的良心呢!”男人又重复:“我救过你的命!” “我的命……” 裴遇看着手背上翻开的皮肉,他盯着病床被子上的血迹:“我的命就是被你们这些脏东西毁了的。” 男人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的呼吸很快,仿佛下一秒就要厥过去了。 好一会儿他又说:“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说的好。”裴遇理了理西装袖口:“我的良心,就是被跟你一样的狗,一口一口地吃掉的。” 男人气急攻心,他瞪着眼睛,一口气没提上来,突然晕死过去了。 路东走过去查看他的情况,半晌后对裴遇说:“晕过去了。” “恶人臭命长。”裴遇语气里带着遗憾,他转身往外走:“叫人进来处理吧。” 路东追上他摁了床头铃,又追上他:“遇哥,你处理一下手上的伤吧?” 裴遇低头看手背:“这点伤还看什么看,回去吧,我累了。” 路东跟护工和医生交代了了几句才去追裴遇,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忽然又想起什么,退回去将裴遇那把匕首拔了出来。 裴遇已经在车上等着了。 他闭着眼睛,听到路东上来的时候眼皮动了动。 路东担忧地看了他一眼,终究忍不住说:“遇哥,你得注意自己的身体,东一刀西一枪的,伤的都是你自己……” 裴遇睁开眼,眼里的冷漠和阴翳消散了一大半,他笑了笑:“路东,你是不是很怕我?” 路东一怔,见他看着自己,实话实说道:“一开始很怕,他们……他们都说你心狠,连自己都伤,戳自己刀子眼睛都不眨……” 裴遇说:“一开始你不信,是么?” 路东扯了扯嘴角。 “后来你到我身边……”裴遇往起来坐了坐:“发现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路东脸色复杂,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 车里沉默了好半晌,他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忽然就不知死活地问裴遇:“遇哥……你……你对他为什么要用这种办法,这不是……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吗?” “有吗?” 裴遇非但不生气,反而觉得好笑。 他吸了一口气,笑着说:“有些事做了,不是为了伤害谁报复谁。” 路东不明白:“那是为什么?” 裴遇透过车窗往外头看,看到岑虎带着几个同事跑进了医院,他们朝着齐飞所在病房的大楼去了。 他望着他们的身影,嘴角含笑,眼里却冷冰冰一片。 他说:“他们喝着我父辈们的血走到今天的……” 他又顿了顿,在路东看不到的地方,摸着心口那块怀表:“他们是踩着我父辈的骨头过着好日子的,我就是想知道,这帮人到底有多喜欢他们的血。” “可是他们也不喜欢啊……” 他又靠回去,眼角有点湿:“我知道了。” 路东问:“知道什么?” “他们不是喜欢。” 裴遇说:“他们是怕,他们怕那鲜红的血。” 第251章 俩兄弟 顾己和宋晏辞回警局的路上,宋晏辞见她状态比在医院还要差,过了一会儿才试探着问:“顾己,你怎么了?” 从见到孟淮之到现在,顾己心里就一直不舒服。 她不清楚这种情绪是从哪儿来的,更不确定这种流窜在心里的不适感应该归结于那个梦境还是那个叫孟淮之的男人。 总之,她有点难以抗衡内心不断加重的失落和委屈。 “我刚才做了个梦。” 她打开车窗,热腾腾的风灌了进来:“梦到我爸和火仁了,我跟你说过火仁吗,他的全名叫阿克火仁,代号叫牦牛,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他是个顶顶好的人,年纪小,却是我们几个里最懂事的。” 她说着这样短暂的话,可脑海中已经翻涌过无数的记忆,宋晏辞看到她的眼尾和嘴角都透着柔和的笑意。 “其实对我而言是个好梦。”顾己又呼了口气:“我这半天是在想孟淮之。” 这让宋晏辞觉得有些意外:“为什么?” 顾己往起来坐了坐,身体也往宋晏辞那边侧了侧:“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孟淮之的眼睛,总觉得很熟悉,但是不管怎么想都想不出来有什么认识的人。” “就像李重光一样?”宋晏辞说:“如果是你认识的人,不管他的容貌怎么变,你都会通过眼睛认出对方。” “大多数情况下是这样。”顾己说。 宋晏辞看着她:“但孟淮之脸上没有任何动过的痕迹,那张脸是天然生长的……顾己,我能不能问一问,你看到他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说不清楚,很复杂。”顾己试图用准确的词语来形容:“委屈,难过,或许还有点心慌。” 宋晏辞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 他的脸色严肃了起来,思考了一会儿他才说:“后来我查了机场的监控,阳阳和乐乐出事当天,他是正常的要去出差,当时帮我也能确定是临时起意,后来我二叔找人去调查他,他的人没有查到孟淮之哪里有问题。” 顾己蹙眉想了想,又问:“对了,刚才也没有说他到底是干什么的。” “他手下有个科技公司,虽然规模不大,但营收还不错,而且很有前景,只不过最近遇到了点投资困难,二叔查到他这次出差就是为了拉投资。” 顾己问:“拉到了没有?” 宋晏辞摇了摇头:“得到的消息是没有,但我爸很看好他们的新项目,就算我们今天不遇到他,我爸那边也会派人过去跟他们谈合作,这样吧,回头我从二叔那里把他的详细资料要一份,咱们再看看情况。” “好。”日头没有那么烈了,跟宋晏辞聊了这一会儿,顾己心里的那点难受也消散了大半,她又说:“也可能我最近遇到了很多事,有点谨慎过头了。” 宋晏辞又紧张了起来:“你好像没跟我说过。” “没来得及。”顾己笑了笑:“而且我自己也得消化整理一下,再给我两天吧,我好好理一理再告诉你。” “好。” 车子开进警局,两个人收起了这个话题。 顾己下车关上副驾驶车门的时候,看到顾怀山,闫利民和林木从主办公大楼出来了。 顾怀山他们也看到了顾己和宋晏辞,他们迎着顾己和宋晏辞过来。 顾怀山还是抵不住担心,步子快的都有点蹒跚:“说是你肩膀中了一枪,我当时没敢打扰你,让我看看,医生怎么说?” “让我好好补补。”顾己用开玩笑的语气跟他说:“伤的不严重,子弹很快就取出来了,你看我还满地跑呢,能严重到哪儿去。” 见顾怀山还是担心,宋晏辞在一旁委屈道:“爷爷,我也受伤了,您也关心关心我,我可是你亲孙女婿。” 见他那委屈巴拉的样子,顾怀山失笑:“对对对,差点忘了我的孙女婿,你伤的怎么样?” “小伤,不足一提。”宋晏辞故意挽了挽袖子,露出胳膊上狰狞的伤:“我能承受。” 林木朝他翻了个白眼:“顾老,他这个人就会顺杆爬,你别惯着他,时常打击他才会乖一点。” 顾怀山哈哈大笑:“你们几个都是好孩子,我都得夸。” 顾己也笑,笑完了才说:“爷爷,闫局,你们聊的时间有点久,是林队那边的案子棘手吗?” “是有点棘手。”林木的声音沉了下来:“根据你们上次给我的线索,现在基本确定爆炸案里的女人质的确被换了。” “这个案子比咱们一开始想的要复杂许多,所以我才请了顾老来。”闫利民也说:“你们俩最近都太忙了,所以我打算再拨一些人去协助他。” “江克和江礼虽然人在东兴,但该盯的他们一直盯着。”宋晏辞说:“这样吧,我把江克叫回来。” “叫江礼。”顾怀山忽然说。 见大家的目光都朝着他看了过来,顾怀山笑了笑:“这几天他寸步不离地守在我跟前,我闲的没事,就教了教他,让他回来帮小木,我也看看我教的怎么样。” 宋晏辞和林木,甚至包括闫利民都有点羡慕江礼这小子。 “我就说这小子命好,误打误撞总是占便宜。”宋晏辞撇了撇嘴,坐实了自己争风吃醋的事实。 顾怀山说:“我想问一下,江克和江礼的父母……” 宋晏辞一秒回归严肃:“他们的父母都是民警,有一年海城发生洪灾,他们父母都去抗洪救灾了,两个人都在那时候牺牲了,我二叔当年也是抗洪的一员,江克江礼的父亲牺牲的时候,跟我二叔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麻烦组织照顾一下他的两个孩子。” 就连闫利民,其实都不太清楚这两个孩子到底是怎么到宋家的,因为宋明辉也没跟他详细说过,只说是朋友的孩子。 宋晏辞继续说:“父母牺牲后,江克生了一场大病,我二叔就把他们带在身边照顾了,江克病了三个月,等他好了的时候,我二叔也舍不得送他们回去了,就把人带到了家里,后来我们仨就一起长大了。” 宋晏辞说完,见大家脸色都有点沉重,又笑道:“爷爷,亲孙女婿也是可以教的吧?” 顾怀山笑:“教教教,都教,我们身上这点东西,留着也没什么用,教给你们这些小辈,能用上多少都是好事。” 林木凑过来:“顾老,我也属于小辈中的一个吧?” “当然。”顾怀山说:“只要你们不嫌弃我这个老头子,有什么想问我的随时问,我现在别的没有,最多的就是时间。” 顾己看着爷爷眉飞色舞的眉毛又补了一句:“大晚上的也没关系,他现在喜欢熬夜,不到三点不睡觉。” 顾怀山假装呵斥:“尽拆我的台!” 林木兜里的电话震动了起来,他走到一边去接电话,看到手机屏幕上是一串数字的时候他脸色一变,脚步更快地往远处走了几步才接通电话。 明明心知肚明电话那头是谁,但他开口也只能问:“你好,请问哪位?” 第252章 小晏辞 对方沉默了三个呼吸的时间才开口:“小木,爸爸这几天有空闲的时间,你看你有没有时间,咱们见一面?” 林木眼里盛满的担忧一扫而清,他忍不住笑起来,声音都明媚了起来:“好。” 沈长英也呵呵地笑了几声:“那后天,或者大后天,咱们老地方见。” “好。”林木语气亲密:“我带妈做的菜过来。” 那头沈长英又沉默了两息:“嗯,叫她少做点,别太累了,免得吃不完……算了,就看她开心吧,做多少我都吃的完。” “错错最近也学着做饭呢。” 林木又往远处走了走,声音压的低低的,但也挡不住语气和脸上的笑:“还在跟我闹别扭,给妈和我分的菜味道都不一样。” “带几张她的照片给我。” 沈长英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慈爱:“事情已经这样了,我没机会支持她,你当哥哥的,跟她闹几天就和好,小丫头考上去不容易。” “我知道。”林木语气里带上自豪:“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的呢。” “过段时间我去她的学校讲课。”沈长英的语气更慈爱了:“到时候还能见见她。” “那我也去。”林木说:“我空出时间来。” 沈长英笑了一声:“你就别来了,我最近跟的案子有点复杂,免得被人看出问题来,到时候连累你妈妈和错错她们。” 林木有点失落,但是语气里并没有表现出来:“好,我明白。” 沈长英欲言又止,父子俩默契地沉默了几秒,沈长英又说:“先这样吧,咱们见了面再说。” “好。” 林木嘴上这么说着,却没舍得挂电话。 他们明明是这世上最亲密无间的家人,是血浓于水的父子,却要装作不认识,甚至联系都要等特定的时间。 他就那么听着父亲的呼吸声。 沈长英也没挂电话,同样听着儿子的呼吸。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无奈地笑了一声,笑骂一句:“臭小子。” 他说了这三个字,率先挂断了电话。 林木盯着手机屏幕笑,嘴角的弧度慢慢降了下来,而后他删除了刚才和沈长英的通话记录。 林木再走过去的时候,顾怀山已经准备离开警局了。 他调整心情顺势道:“顾老,我送你回去吧,顾己和宋晏辞估计还有的忙呢。” 顾怀山指了指停车位上那辆粉色的电瓶车:“这么麻烦做什么,我自己晃晃悠悠吹着风回去。” 闫利民一皱眉,觉得这事有点不可取。 他刚要开口,就见顾怀山一指警局门口:“嘿,瞧瞧,我的小保镖来接我咯。” 顾己他们看过去,就见仁增骑着一辆电瓶车停在警局门口,白色的头盔显得他的脸更黑了,但少年笑容明媚,一口大牙龇起来看的所有人心里都跟着他的笑轻松了下来。 他没进来,在外面挥舞着胳膊跟顾己他们打招呼。 “行了,我得回去了。” 顾怀山看向闫利民,又拍了拍林木的后背:“我的联系方式你也有了,跟小己说的一样,任何时间都能给我打电话,有什么需要我出力的你就尽管说,能帮上你们这些年轻人,我心里头高兴着呢。” 林木朝他鞠了鞠躬:“我知道了顾老。” “对了。”顾怀山又说:“别忘了我跟你说的啊。” 林木点头:“一定带到。” 这话说的模棱两可,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懂,宋晏辞也没追问,倒是闫利民似乎明白过来他们说的是什么。 顾怀山忽的又想起什么,回过头对顾己说:“你卓嘎叔叔他们明天就到钦城了,暂时住在央吉的房子,你抽出空来,带小晏辞回来一趟。” 知道他们要来,顾己高兴的眼睛都亮了,她神采飞扬:“好。” 宋晏辞对顾怀山叫他小晏辞的这个称呼非常激动,呲着大牙冲闫利民炫耀:“闫局儿,小晏辞,小晏辞,我爷爷以前就叫我小晏辞,现在我爷爷还叫我小晏辞呢,永远都有人叫我小晏辞,嘿嘿嘿……” 闫利民在他腰间拍了一巴掌:“叫你小小晏辞,你也都25岁了宋队长。” “闫局,你这个人真是无趣。” 宋晏辞撇着嘴:“小晏辞,小小晏辞,深刻地表达了长辈对我的喜欢,这就跟七老八十在爹妈跟前还是孩子是一个意思,表达了作者的喜爱之情,您怎么就会给我泼冷水呢你……” 闫利民抬起手又想打他,一想到他身上那些伤,最后只在他脑袋上弹了个脑崩:“什么乱七八糟的!还作者的喜爱之情,满口胡言,胡说八道!” 顾己跟着顾怀山到门口,又跟仁增交代了一下卓嘎大叔他们来钦城的事情,回来的时候就见宋晏辞正捂着脑袋在闫利民身边晃来晃去。 她走过去,三个人一边上楼,一边把今天爆炸的事情跟闫利民说了一遍。 因为和顾怀山跟林木的聊天内容很重要,闫利民提前交代过不要打扰,所以他得到消息的时候,是齐飞已经被送到医院的时候了。 听到齐飞已经从手术室出来了,他长长地呼了口气,很快又脸色凝重:“曹雄志那边现在怎么样?” “爆炸发生后我就让林一月去处理了,目前曹雄志以为我们在爆炸中的伤亡很严重,而且曹雄飞也已经被逮捕了。” 闫利民问:“后续的证据链补充完整的话,你们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宋晏辞长呼一口气:“两周,至少得两周,曹雄志这个人比我们想象中的难搞多了,而且他那个情人阮兰英身上也有东西得深挖,而且闫局,齐飞都躺在医院了,我们人手不足啊……” 闫利民短暂地考虑了一下他的意见,转而问顾己:“顾己,这个事情你是总负责人,你怎么看?” 顾己认真想了想,三个人停在重案组办公室门口,顾己说:“曹家兄弟俩和阮兰英那边,我们可以用两周收尾,但那个八叔和吴老板,我们目前还没有其他线索,而且闫局……” 顾己脸色沉了沉:“我们怀疑,这两个人身后,可能涉及一些敏感身份的人。” 闫利民脸色一紧,神情肃然:“你们有把握说这个话吗?” “七分把握。”顾己说。 闫利民吸了口气,思索了一会儿,语气坚定:“管他敏感不敏感,跟这种事扯上关系,不管是谁,都只有一个下场,你们尽管查!我在后面兜着!” 他刚说完这话,顾己和宋晏辞脸上的笑还没划开,林一月拿着手机跑了出来:“己己!阮兰英那边上钩了!” 第253章 他后怕 阮兰英那边上钩了,顾己松了口气,她拿过林一月手里的手机,看到聊天界面是阮兰英按摩店的那个员工发的消息。 她发:“妹妹,姐姐这里现在有个很好的机会,收入非常可观,你要不要考虑考虑?” “终于聊到这一步了。”顾己把手机递过去:“月月,你知道怎么做吧?” “必须知道。” 这两天太忙,就连林一月看起来都疲惫不堪。 她挑了挑眉:“怎么说咱现在的身份也是大学生,怎么能这么轻易就上当,我跟网侦那边的同事已经商量好了,先拉扯一下,怀疑这个工作的真实性,然后我会把咱们做好的相关证件发过去,一方面是再次证实你的身份,另一方面,对方也会觉得你诚心找工作,降低她们的怀疑。” 顾己应了一声,抿了抿唇又说:“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咱们这边千万不能急,和江克那边保持联系……” 她看向宋晏辞:“有人一直盯着阮兰英吧?” “嗯。”宋晏辞笑了笑:“老周和小胖在负责这件事,而且曹雄志被抓的事情暂时还没有捅出去,阮兰英现在焦头烂额,应该也还不知道这件事。” “那就让小胖跟月月联系,我们必须知道阮兰英那边的实时情况,我们在演戏,难道阮兰英就不会演戏么?” 林一月愣了一下,很快明白过来:“我明白了,你们放心,我心里会有数的!” 见他们这么忙,闫利民说:“这样吧,让禁毒那边派几个人过来帮你们,就是跟你们一起去东兴的那个组长……” 顾己摇了摇头,截断了他的话:“闫局,还是算了吧,那边刚牺牲了队友,这次去东兴的几个禁毒同事之间关系都很好,就让他们好好告个别吧,我们还能顶得住。” 闫利民沉默了一瞬:“那行,就按照你们的步骤来,需要的时候就来找我,我会在能力范围内给你们提供最大的方便。” 顾己和宋晏辞应了。 闫利民又说:“时间紧,就不开什么会了,有什么情况随时跟我沟通,我的电话24小时开机。” 闫利民离开后,顾己和宋晏辞去了曹雄志所在的审讯观察室。 相较于他们早上在这里看到的那个人,如今曹雄志坦然地靠在椅子上,隐藏在普通面容下的那个指导者的气质开始在他身上显现。 岑虎一行人风风火火地回到警局,他气急败坏,灰头土脸地往曹雄志的审讯室冲,准备好好质问一下这个王八蛋到底是什么意思。 宋晏辞冲出去将人拽住,岑虎身上的短袖随着这么一拉扯,嘶啦一声,原本在爆炸现场就破了的衣服,这会儿直接没了大半的后背。 向来笑面虎的人今天虎着脸,他试图挣开宋晏辞往审讯室走:“宋队,你别拦着我,我去弄死这王八蛋,几十条人命,他妈的,那可是几十条人命,我死了不要紧,我今天就要看看,这王八蛋怕不怕死!” 他往前走,宋晏辞在后面将人拽着:“老岑,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这么一句话,岑虎忽然就红了眼眶:“都是爹生娘养的,今天跟我们去行动现场的有好几个新来的小伙子,我死了不要紧,那些孩子第一次执行任务就没了,我们怎么跟人家的父母交代,他们辛辛苦苦从学校走出来,一身的本事还没来得及施展,一个王八蛋都还没抓着,万一……万一就这么没了……” 岑虎越想越后怕,双腿发软,心跳快的仿佛要喘不上气来,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知道老齐被炸的时候,我真的……我真的想杀人的心都有了!我恨不得出事的人是我,那我至少还死得其所……” 他眼眶更湿润了:“坏人一秒钟可以出现十个,可是一个成熟的警察,一个成熟的缉毒警……得经过多长时间才能有一个,就因为他们,这些王八蛋!我们差点被包饺子了!我们差点全军覆没了!” 他长吸了一口气:“我们已经失去太多的战友了!” 他原本只是愤怒,愤怒曹雄志这类人的阴暗和小人行径,可是后怕忽然涌上心头的那一刻,他想到了很多人。 那些牺牲了的,无名无姓的,带着残缺的身体隐退了的,跟他一样在这个岗位上战斗过的人。 那些人里有他的朋友,他的队长,还有一些他连姓名都不知道,匆匆见过一面,甚至素不相识的人。 一想到爆炸发生的前几秒,他还在和齐飞说着一起吃饭的事情,下一刻就发生了爆炸,他都不敢往深处想。 如果不是宋晏辞和顾己意识到的快,如果不是时间刚好卡了卡…… 结果是任何人都不敢多想的。 顾己走过去,和宋晏辞一人一边将他扶起来,又往他手里递了一瓶刚打开的矿泉水。 见他喝了,顺了气她才说:“我也有,岑虎,听到宋队手机里传出爆炸声的时候,我也有想进去杀了曹雄志的冲动。” “不仅是我,宋队也一样。” 顾己继续说:“今天的行动组,其中有一半是重案组的人,齐飞是为了护着一个刚进局里没多久的新人受伤的,宋队不想杀了始作俑者吗?而且……我们在东兴刚牺牲了一位禁毒的同事,他的组长当时也想杀了水鬼。” 半瓶水下去,岑虎的神志慢慢清醒过来,但他还是气得咬牙切齿:“这帮杂碎!” “你走这条路的时候,想的是什么?” 顾己又问,却没有等他的答案:“是为了让他们伏法,将他们扔进铁牢里,就算死,他们也要死在律法的枪口下,你现在进去,质问他,杀了他,你能得到什么?” 沉默良久,岑虎说:“如果那些人牺牲了,我这样做,换不回他们的命,甚至都没有机会杀了曹雄志,从此我在这个职业里被除名,还连累你,连累宋队,连累闫局,我的家人从此抬不起头,我的朋友从此连我的名字都不能光明正大的说出来。” 顾己忽然一笑。 她看了眼宋晏辞:“东兴的时候,我们去救蒙舒,我想杀了史伟的时候,你阻止了我,那时候我心里想的,和岑虎一模一样。” 他们是清清白白的身躯,身上的每一道伤疤都是荣誉,绝不能因为那些肮脏的杂碎,脏了他们身负的荣光。 第254章 一场戏 岑虎喝完剩下的半瓶水,他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屁股,扒拉了几下他已经破烂不堪的上衣,双手从额头捋到后脑勺。 “顾队,宋队,我去洗把脸,换个衣服。” “顺便冲个澡。”宋晏辞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你现在一股烟熏腊肠的味道。” 岑虎自己闻了闻,没闻出什么味儿来:“顾队,我像腊肠?” 顾己点了点头:“嗯,像烟熏火燎的腊肠。” 他脸上,身上,汗水和爆炸后的灰尘砂砾黏腻在一起,整个人透着一股油光锃亮的邋遢。 聂忠华喘着粗气跑进来的时候,正好跟他撞了个满怀。 两人目光相对,聂忠华抓着人检查了两遍:“老齐情况怎么样,你伤的严重吗,伤亡情况怎么样,有无关群众受伤吗?怎么都没有人通知我?” 他一次性问了这么多问题,岑虎都不知道先回答哪一个,酝酿了一会儿,一拳头砸在他胸口,顶着那张油光锃亮的灰脸对聂忠华说:“死鬼,你怎么才来!” 一听这话,聂忠华就知道事情没有他想的那么可怕。 他松了口气:“安全起见,我们把史伟从东兴转移回来了,他身上还背着好几宗命案和几次大型毒品交易案,我去负责这件事了。” “幸亏你没来……”岑虎说着又扇了自己两嘴巴:“妈的,我说的这又是什么混账话!” “行了,你先去洗洗。”顾己说:“你收拾好了咱们再说。” 岑虎委屈巴拉地嗯了一声,肩膀往下一耷拉就走了。 聂忠华这才走上去:“史伟那边已经开始调查了,他的案底咱们之前就有存档,调查起来没那么困难。” 顾己刚点了个头的时间,兜里的手机嗡嗡地响了两声,她掏出手机一看,瞥了眼宋晏辞:“江克的电话。” 她说着接通,电话那头江克说:“蒙舒非要回钦城,我拦不住,所以问问你的意见,如果你同意的话,我让江礼带她回来。” “那就让她回来。”顾己说:“江克,麻烦你了,等这件事情结束了,我请你们吃好吃的。” 那头江克似乎被噎了一下,顿了顿才说:“反正我们早晚都是一家人,你不要怕麻烦我。” 这下换顾己噎了噎。 聂忠华立马皱眉看向宋晏辞,压着声音问:“你还没告诉他们你俩领证的事?” 宋晏辞被他看得莫名有点心虚,压了压眼皮说:“就……还没来得及……” 聂忠华身上散发着一股娘家人才有的谴责。 “那你抓紧。”他说:“拖太久,对她的名声不好。” 宋晏辞弱弱地,非常诚挚地说了声:“好,马上了。” 顾己挂了电话,呼了口气看向聂忠华:“老聂,其他的事情我们可以放慢一点脚步,但阮兰英那边变故太多了,你去协助林一月,尽快把阮兰英这个事情给解决了,对了,把阮兰英那个情人范明开的详细资料给我一份吧,我待会去找曹雄志。” 聂忠华问:“要不要把范明开带到局里来?” “不太妥当。” 宋晏辞说:“林一月那边查到的现有资料中没有发现范明开犯罪的事实,而且他刚跟我们的市政签了大项目,再加上他在南国的身份,把他带到警局风险太大了,现在盯着他的媒体一定不在少数,我想想……” 他思忖了一会儿:“这样吧,我让我爸和二叔以商讨合作的理由把人请到我家里,到时候咱们再来跟他交涉。” “范明开身份复杂,现在又跟市政项目牵扯在一起,最好还是叫上闫局一起去,如果范明开那边真跟阮兰英干的勾当没有关系,咱们也算没有得罪人。”顾己又说。 “行。”宋晏辞点头:“那我先去打电话,等咱们审完曹雄志再看情况。” 宋晏辞去联系宋明阳,聂忠华去协助林一月,顾己站在观察室里盯着曹雄志,脑子里思考着待会怎么跟他聊才能最大限度地从他嘴里掏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想着想着,她忽然想看看曹雄飞现在的情况。 她转身就去了曹雄飞所在的审讯室外面。 看到里面看似破口大骂,实则心虚害怕的曹雄飞,顾己冷笑一声,心中有了成算,又回了曹雄志的审讯室。 宋晏辞正好打完电话。 “走吧。”顾己的眼眸冷了几分:“咱们去会会这位曹老师。” 宋晏辞走上来,语气里带着嘲讽:“他也配为人师?” 两人推开门进去,推门声引起曹雄志的注意,他抬头看了一眼,见是陌生的警察,微微眯了眯眼,很快,他唇角又划过一抹弯起的幅度。 “警官……”他开口,就连说话的语气,听起来都像个受到惊吓不知所措的老实人。 宋晏辞已经重重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他根本不听曹雄志在说什么,一声巨响后,他倾身向前,两手紧紧拽住曹雄志的衣领,愤怒地质问他:“你他妈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 曹雄志仿佛茫然又恐惧地对上他的眼睛。 宋晏辞手上的力道并不轻,甚至用力到已经让曹雄志有点呼吸不上来了:“我他妈杀了你!” 他的脸慢慢变得涨红,就连眼球也充血变得腥红,但感受着眼前这个警察身上透露出来的森森恨意,他却忽然笑了起来。 顾己见他的呼吸越来越艰难才走上去,声音冰冷地说:“他死在这儿,受处分的是我们俩。” 宋晏辞仿佛听不到她的声音一样,手上的力道不断加重。 他的动作用力到让曹雄志感受到了一丝恐惧。 看到曹雄志眼里的恐惧,顾己心里冷笑一声,她的目光凌然冷漠地盯着曹雄志看了几秒。 也就是这几秒,空气越发稀薄,让曹雄志心里的恐惧再次加深。 而后顾己的手才搭上宋晏辞的胳膊,她手上用力:“宋晏辞,不要冲动,他必死无疑了。” 宋晏辞眼里的愤恨在刹那间消散,仿佛神志忽然归拢。 他猛地松开手,曹雄志瞬间吸到太多的空气,一时间呛的眼泪横流,他大口的呼吸着,脸上开始又热又麻,刚才的缺氧让他的脑袋都有点疼。 宋晏辞甩了甩手,声音低沉:“我再用力一点,你今天就死在这儿了。” 曹雄志咳嗽着,他的气息终于稳定了点,冷笑着看向宋晏辞,语气里满是猖狂:“可我还活着,我活着啊警官,但你的那些同事们,他们应该都死无葬身之地了吧?” 顾己的目光冷锐地划过来。 她心中冷笑着想,瞧吧,自负之人,上当总是如此简单。 不过一场戏的功夫而已。 第255章 去审他 顾己拉着宋晏辞坐了下来。 有警员进来,押着曹雄志坐下去,又给他手上铐了手铐。 面对着眼前两个警察憎恶的目光,曹雄志依旧笑着,他的笑容里难言嘲讽和得意:“我想了很久了,在阳光明媚的下午,‘砰!’地一声,你们……你们这些人,全部死在爆炸声里是个什么样的场景……” 他笑的让人恶心:“残肢断臂,火光漫天,或者……火海会在瞬间吞没你们,吞没你们的同事,你们的胳膊……腿脚……包括你们脑袋……一定很壮观吧,可惜我不能亲眼所见……” “哈哈哈哈哈……”他放声大笑:“都四分五裂,你们连骨头都找不到齐全的……” 宋晏辞咬牙看着他,那双放在桌子上的手恨不得上去拧断他的脖子。 看到他这样,曹雄志更兴奋了。 “很刺激吧?很壮烈吧?那么多警察呢,哦不,或许叫你们缉毒警显得更伟大一点是不是?还没有过这样的吧,像我一样,轻轻几句话,就让你们损失了那么多的队友……哈哈哈哈哈,刺激,太刺激了,如果能够亲眼看到那样的场景,那就好了……” 宋晏辞看似忍无可忍的将桌子上的水杯扔了过去。 水杯打在曹雄志的脸上,杯子里的水从他脸上浇下来,曹雄志摇着脑袋,甩了甩脸上的水珠,又舔了舔嘴角的水:“警官,这么生气干什么,至少你们活着是不是?如果你也见过那样的场景,你一定也会觉得刺激,人嘛,只有在毁灭什么东西的时候才会觉得刺激。” 宋晏辞的拳头攥了起来,他指节发红:“你信不信,我会杀了你。” “你杀啊。” 曹雄志仿佛无所畏惧:“杀了我,也换不回你们那些同事们,他们在爆炸里四分五裂,连个全尸都留不了,你有本事,也在这里把我四分五裂好了。” 不说宋晏辞,就连站在他身后的两个警员和另一个记录员此时都已经气得脸色发紧了。 顾己又压了压宋晏辞的胳膊,将宋晏辞的手扶到桌子底下去了。 她开口问曹雄志:“为什么这么做?” “没有为什么。” 曹雄志耸了耸肩:“就是好奇,就是想这么干一次,需要什么理由吗?人这辈子,总得干点惊天动地的大事。” 顾己说:“不管是名留青史,还是遗臭万年是吗?” “重要吗?” 曹雄志哈哈大笑:“只要名字被记住不就行了么,你太高估人了,在人的眼里,就算是粪坑里的蛆,都有它自己的信众,名留青史也总有人会诋毁谩骂,我这个人,不怎么在意那些虚名。” 顾己沉默了一会儿。 而后她翻了翻带进来的文件夹才问曹雄志:“你跟阮兰英是什么关系?” 提到阮兰英的时候,曹雄志的眼睛微微一变。 “情人。” 顾己替他说出了答案,又说:“但我比较好奇一点,到底你是她的情人,还是说……她是你的情人?” 曹雄志看她的眼神深了深:“有区别吗?” “当然有。”顾己目光沉冷地盯着他:“我一直以为,你是阮兰英的情人,是她在利用你来为自己制作毒品,但现在,我又觉得,阮兰英和你哥哥曹雄飞一样,不过都是你达到目的的一颗棋子罢了。” “我哥……”曹雄志嗤笑一声:“你们把他抓来了?” “没了你在背后出谋划策,他那样的人能坚持多久?” 顾己笑了一声:“出乎你的意料,我们盯了他这么久,你仅仅失踪了这么些天,他就被我们抓进来了,他现在跟你也就距离两间房,在里面骂爹,以为自己还能出去呢。” “他出不去。”曹雄志说:“我也出不去。” “你当然出不去。” 顾己的胳膊抬到了桌子上,她的手平放着,拇指和食指的指腹轻轻摩挲着:“你是不是很恨曹雄飞?” 曹雄志目光一滞,很快他就笑了起来:“恨啊,当然恨,要不是他,我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宋晏辞终于开口了,他冷笑:“别把自己说的那么清白,他不过加速了你认清自己肮脏欲望的进程罢了。” 曹雄志盯着他沉默了一会儿。 “算是吧。” 他用着无所谓的语气:“可是警官,你没听过吗,潜力是要激发出来的,如果不是他逼着我为他提纯毒品,又为他制作和改进毒品,我这辈子可能也就是个普通的老师,也一辈子都接触不到这些东西,不会想着反抗,更不会刺激到我的欲望,当然了……” 他露出一抹看起来憨厚老实的笑:“你们那些亲爱的同事也就不会死了。” 宋晏辞猛地站起来,倾身向前抓住他的脖子。 他的大拇指摁着曹雄志脖子的气管上,他瞬间就难以呼吸,这个房子里好几个警察,竟然没有一个人来制止这个男人,他不得不将求助的目光扫向顾己。 顾己看着他的脸和眼睛再次充血变红变胀,过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扯了扯宋晏辞的衣角。 宋晏辞猛地松开手,曹雄志再次大口呼吸起来。 呼吸开始变得平顺的时候,他的笑声再次回荡在审讯室里:“警官,都是人,你知道咱们的区别到底在哪里吗?” 他也没有指望宋晏辞会回答他,自顾自说:“道德和良心,我这样的人,是没有这两样东西的,所以你永远也打败不了我,阮兰英吗?曹雄飞吗?对我来说,他们都不过是我的工具罢了。” “那我很想知道,是你的哪个工具逼得你四处逃窜,不但受了伤还要躲在山洞里?”顾己开口:“曹先生,也是你的某个工具么?” 提到这件事,曹雄志才算是真的变了脸色。 就在这个时候,审讯室的门忽然被敲响,聂忠华走了进来,将一份资料给了顾己和宋晏辞的同时,还在顾己耳边小声说了句话。 曹雄志看到那个女警官笑了笑。 聂忠华很快出去了,顾己和宋晏辞看了看那份资料,这间小小的审讯室里忽然安静了下来,因为顾己刚才那个笑,曹雄志心里莫名有点发慌。 审讯室的门再次关上,顾己再次看向曹雄志:“曹先生,麻烦你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回答什么?”曹雄志说:“如果我知道的话,会被逼得无路可走,最后让你们的人找到吗?” 他说完这话停顿了一会儿又问:“那你们呢,你们应该比我更好奇对方是谁吧?” 第256章 破防了 在逃亡的过程中,曹雄志不止一次地想过这个问题。 这些年来他一直隐藏在曹雄飞之下,到底是什么人跟他有如此深仇大恨,不把他逼到绝路不罢休? 他没得罪过什么人。 事实上对方的确成功了,对方斩断了他在东兴所有的门路,他无法联系上阮兰英,更无法联系上跟他暗中有往来的老板,对方仿佛织了一条细密的大网,他在这个大网中受尽苦楚,最后的结局也只能是被警方找到。 他很清楚对方的目的,既然他已经被警方找到,以对方在整个过程中的手段,不会只是让他进来呆两天那么简单,而且这一天对他来说,很多年前他就有所准备了。 但他曹雄志绝对不能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走完一生,他必须得留下点什么。 这两场爆炸,是他一直给这些警察准备的惊喜。 “我确实不知道是谁想害我。”他说:“不过我也不在意了,警官,我这辈子也没白来一场,不是吗?” 顾己没回,只问他:“对你哥哥曹雄飞这个人,你怎么看?” “怎么看……”曹雄志被逗笑了似的:“有勇无谋,好色,好面子,脾气暴躁……一个脑袋空空,以为拳头就可以解决一切的蠢货吧。” “当初他是怎么逼迫你帮他的?” “怎么逼迫……”曹雄志回想着,脸上也有了几分自嘲:“喜欢的女人?拳头?在意的家人?我的工作?或者,还有我们血浓于水的亲情,我想不起来了。” 顾己觉得好笑。 于是她笑了出来:“你很看不上你这个哥哥。” “他有什么值得被我看上的吗?” 曹雄志反问:“肚子里没两口墨水,却只想着发偏财,机会放到他手上他都不知道利用,自己一个人闹就算了,还要连累其他人,这就是我哥,眼高手低罢了。” “所以不是他逼着你走上这条路的。”顾己说:“曹雄志,你是自愿的。” 曹雄志目光又是一滞。 顾己看着手上的资料:“论聪明,他从小就比不上你,论学习,你名校毕业,他连初中都没有上完,他冲动好色脾气暴躁,但他嘴巴甜,他从小就比你更受欢迎,明明你才是应该被重视的那个,但在过去的成长 历程中,你一直是被他挡着的,明明你付出了那么多,但是……” 顾己哼笑一声:“就连机会都会绕过你找上他。” 曹雄志眼里浮上一层难以克制的愤怒。 看他这样,宋晏辞笑出了声。 他句句带刺:“事事出众又如何,心里肮脏的人,注定得不到众人的关注,就算你再能干,他一定活的比你久。” 顾己看到曹雄志咬了咬牙。 “曹雄飞手底下有几个亲信。”顾己继续说:“他们受曹雄飞的意思去杀一个人,那个人的代号叫瞎子,你知道这件事吗?” 听到瞎子两个字的时候曹雄志眉头一皱。 顾己的声音又传了出来:“但他们失败了,瞎子的人把他们明晃晃地扔到了曹雄飞的家门口,让警方不得去关注这件事,你有没有想过,在东兴追杀你的,也是瞎子的人?” “我跟他们无冤无仇!” 曹雄志的情绪终于有所波动:“我早就跟他说过,不清楚对方的底细之前不要贸然下手!他妈的……这个蠢货,这个蠢货!” 曹雄志似乎想通了什么,他气的想站起来,但双手被铐住,固定在桌子上,他连站起来的自由都没有。 顾己问:“所以你们对那个所谓的瞎子,根本就不了解是吗?” “了解什么!”曹雄志愤怒道:“我他妈连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怪不得……怪不得……” 顾己问:“怪不得什么?” 曹雄志却不回答她,他的眼珠子转的很快,被抓前发生的所有事件在他脑子里转了一圈,他胸膛起伏,似乎更愤怒了。 “怪不得要让我去新仓库,怪不得要把我关在那里,怪不得!” 宋晏辞再次冷笑:“因为你眼里那个一事无成的大哥,他想要的不仅仅是瞎子的命,还有你的命啊曹先生,但他确实像个草包,弟弟没除掉,还让人利用,连自己的老巢都端了,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就叫报应。” 曹雄志的手腕在愤怒和挣扎中扯出血痕,他双眼通红,气急败坏地喊:“曹雄飞,你王八蛋!你混账!你没良心!” 顾己和宋晏辞眼神一对,两人唇边一抹嘲讽划过。 顾己往后椅子后面靠了靠,她翻开聂忠华拿进来的那份文件夹:“曹雄飞和他的几个手下已经交代了他们所知道的所有仓库,我们的人也已经过去了。” 曹雄志脸色又变了变,而后呼了口气,他问:“曹雄飞能判多少年?” 顾己抿了抿唇:“作为知道他违法行为最清楚的弟弟,你交代的东西,取决于他能活多久,当然,你不说,我们也能自己找。” “那我呢?” 宋晏辞说:“你觉得呢?” 曹雄志自己都笑了:“我杀了你们那么多警察,活不了多久。” 宋晏辞冷笑一声。 紧接着曹雄志又说:“但我这个人就是记仇,曹雄飞在东兴还有三个仓库,他重金找来的医学和化学高手,他想背着我研制出纯度更高的毒品,只不过现在还是开始阶段,我正准备把那些人搞到我手下呢,真是遗憾……” 终于问到了自己想知道的,顾己和宋晏辞心里都松了口气。 这一次,顾己给曹雄志倒了杯水过去:“那我们再来聊聊阮兰英吧。” “聊她干什么?在任何一个地方,一个女人没有本事,就得找个依靠,这么简单的道理,很难明白吗?” “当然不难,”顾己笑了笑:“但阮兰英可不是没有本事的女人。” 曹雄志看向她。 宋晏辞嗤声笑了:“她能做南国富商范明开的情人,也能做你曹雄志的情人,就意味着她绝不可能是个简单的女人,而且曹先生,你知道阮兰英做的其实是人口拐卖的勾当吗?” 看着曹雄志眼里的震惊,宋晏辞站了起来:“看样子你不知道啊。” 顾己也站了起来,她把那杯要给曹雄志的水又往过去推了推:“曹先生,她不是你的工具,一直以来,被利用又对她动了真感情的,是你吧?阮兰英当然不会爱上你这样的男人。” 她从文件里抽出一份范明开的资料推过去:“你哪一点比得上人家啊,毒贩子。” 曹雄志的情绪再次激动了起来。 顾己看向宋晏辞:“该问的也都问到了,走吧。” 宋晏辞点头,两人往外走。 拉开审讯室门的时候,宋晏辞跟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他转过身,看向眼睛死死盯着桌上那份范明开资料看的曹雄志叫了一声:“嘿,毒贩子。” 曹雄志抬头看他。 宋晏辞灿然而笑:“忘了跟你说了,你那引以为傲的爆炸中,我们的同事都好好活着呢,你的名字,轰动不起来咯。” 第257章 洋娃娃 连轴转了几天,从曹雄志的审讯室出来的时候,顾己累的嗓子眼都有点发苦。 见她脚步沉沉,宋晏辞跑了一步,握住她的手腕:“跟我来。” 顾己被他牵着走:“去哪儿?咱们还有一大堆事儿呢。” “也不急在这一会儿。”宋晏辞没放开她的手:“你还病着呢。” 他带着顾己到了原先缉毒支队的办公楼。 “你还没见过吧,咱们的休息室。”他带着顾己往上走:“就连闫局都还没进去过呢。” 顾己觉得失笑:“有这么神秘吗?” “不是神秘,是我想让你第一个进去。”宋晏辞说。 顾己笑了笑,眼里却透着一些担忧:“我前段时间听到了一些话。” 宋晏辞先笑了:“说我炫富?”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顾己说:“而且我觉得,在我来之前,这样的话警局没少有人说吧?” “确实不少。” 宋晏辞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刚进警局的时候,我时常听到这种话,什么我是走后门才进来的啊,我没有经过考核啊,这样的话不在少数,甚至还有人举报我呢。” 顾己看向他,见他同样满目疲惫:“后来呢?” “那时候我满腔抱负,也觉得父母的光环反而给我带来了困扰,有一段时间跟家里人的关系很别扭。” 想起那段叛逆而又别扭的时光,宋晏辞自己都觉得好笑:“后来我爸跟二叔给我请了三天假,薅着我玩了一天,喝了一天的酒,又谈了一天的心,该说的都说出来了,问题就好解决了。” 想想那个场景,顾己就觉得,宋晏辞一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小孩吧,有那么多的人都在仔细地爱着他。 “谈完心我就明白了,父辈的荣光不是生来就有的,我羡慕二叔在刑侦界的名声,可那些名声是他真枪实弹,用身上的伤疤换回来的,宋家在商场上的名声,也是我太爷爷,我爷爷,我爸他们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我生来就顶着他们的光环,见识更广阔的世界,接触更先进的理论,甚至由他们亲自教导,对普通人来说,要走到我的起点,他们要花费半辈子的光阴,我的起点,是别人的终点。” 他笑了笑,眼睛里是对当初那个自己的嘲笑:“别人说我顶着他们的光环,处处行事都方便,那是因为,我当时的能力,根本没有什么地方值得让别人觉得我出色,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们可以说我的家业,说我炫富,可是他们无法否认刑警宋晏辞的能力。” 两个人走到休息室所在的楼层,宋晏辞指了指自己的身体:“顾队,我也是有勋章的男人。” 顾己很清楚,他身上的伤疤,他领先于整个钦城警务系统的破案率,甚至包括他对警局的贡献,都已经足够证明他的实力。 “二叔说,强者不会在意人的三言两语,因为强者的注意力会放在更重要的地方。” 宋晏辞推开休息室的门:“进去看看,重案组组长宋晏辞送给缉毒支队队长顾己同志的礼物。” 顾己失笑不已,她走进去,站在门口看着这间设备齐全的休息室:“顾己同志非常喜欢宋晏辞同志送的礼物。” 原先的办公室打通了三间,水电重新改了道,以后值夜班的同事再也不用端着脸盆跑到楼下去洗漱,还能在休息室洗个澡。 “这里有个隔间。”宋晏辞带着她过去:“算是个小型会客室吧,可便宜闫局了,他已经跟我说了,以后重要的访客就在这儿见了。” “闫局还没来问我这个礼物所有人的意向呢。” 顾己走到茶水区,看到已经准备好的茶和咖啡:“宋晏辞同志,想喝什么,顾队给你泡。” 宋晏辞大剌剌坐在了沙发上,舒服地喟叹一声:“那……那我喝茶吧,顾队,我现在能在这张沙发上睡三天三夜。” 顾己笑了一声,泡了两杯咖啡,等她端着咖啡过来的时候,宋晏辞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顾己立马放轻了脚步,两杯咖啡轻轻放在了桌子上,宋晏辞的呼吸声已经深了起来。 她站在那里看他睡觉的样子,跟他平时懒懒散散的样子不一样,他睡觉的时候很规矩,两只手搭在膝盖上,就连闭着眼睛的脸看起来都有点严肃,像极了军人睡觉的样子。 顾己心想,他的父亲是退役军人,他的二叔是出色的刑警,宋晏辞怎么可能会懒散呢。 只是懒散的宋晏辞更容易跟众人亲近罢了,他刻意将最最真实的自己隐藏起来,做了那个众人容易亲近的宋晏辞,久而久之,连他自己都习惯了那个吊儿郎当的自己。 宋晏辞的嘴巴可真好看。 顾己忍不住往他跟前凑了凑,涂了孟淮之的润唇膏,他的嘴巴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干燥开裂了。 她的目光慢慢往上,扫过他的上唇,路过他高耸的鼻梁,再落在他的眉心,看到他长长的睫毛。 怎么会有男孩子长得这么好看呢,她心里想着,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一张脸来。 那是很久之前的青海湖边。 她和火仁他们骑马比赛,明明她的马儿跑的最快,却被一辆小汽车挡在了半路。 因为那次比赛的战利品是卓嘎大叔求来的一串绿松石项链,说是高僧开过光的,保平安顺遂,父亲前两天打过电话,再有半个月就来看她和爷爷。 除了仁增是跟着他们凑热闹,她,央吉,火仁,他们三个人都想得到那串绿松石,送给他们心里最重要的人。 那时候顾己还小,她并不算真切地明白顾海潮做的是什么工作,唯一能够感受到的,是从不信神佛的爷爷,也会在每月的初一十五跟着卓嘎大叔他们去寺里,跪在地上求神佛保佑他的儿子身体康健,平安归来。 所以顾己知道,父亲做的事情一定很危险。 她想得到那串象征着祝福和护佑的项链,却被一辆小汽车挡住了道路,那时候她很不高兴,侧弯着腰去看车子里的人,想警告他们赶紧离开,车子停在那里本来就是不对的。 然后她看到了那个孩子。 他长得那么好看,他的眼睛那么明亮,顾己甚至能从那双干净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影子。 他的睫毛可真长啊,他的头发可真黑啊,他的脸可真白啊,他的嘴巴可真好看啊,他看起来可真干净啊。 顾己和他目光相对,第一次对漂亮这个词语有了最深刻的理解。 第258章 偷吻他 他坐在那辆车里,漂亮的像是一尊洋娃娃一样,顾己当时心想,这么漂亮的洋娃娃,她要是有一个就好了。 那辆车子过了好半天才开走,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个漂亮的孩子,所以那场比赛,顾己也毫无征兆的输了。 火仁成了比赛的最大赢家,晚上他悄悄地找到顾己,把那串漂亮的绿松石送给了她,顾己又把那串项链送给了父亲。 那串项链是顾己亲自戴到父亲脖子上的,他说这辈子都不会取下来。 它护佑了父亲数十年,却在他牺牲的半个月前毫无征兆地断了。 给顾己打电话的时候父亲说:“没关系,爸爸买了松紧线,珠子都在呢,我把它串好,还继续戴着,它还能护着爸呢。” 那时候顾己已经长大了,她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他数十年如一日地戴着那串项链,不是因为信奉它能保佑他,而是因为:那是他的宝贝女儿送给他的。 后来,顾己和爷爷去处理他后事的时候没见到那串项链,父亲所有的遗物里也没有找到它,直到现在,顾己都不知道那串绿松石项链到底去了哪里。 她看着宋晏辞卷曲的睫毛,仿佛看到了那个眼里倒映着她身影的洋娃娃。 宋晏辞可真好看啊。 休息室里静悄悄的,只有墙上的钟表滴答滴答带着时间走过的声音,空气里还氤氲着咖啡的香气。 大概是咖啡和墙上的钟表催促着她,顾己直了直腰,上半身慢慢地倾过去,左手悄无声息地扶住了沙发靠背。 岑虎冲了个凉水澡出来的时候,正好碰到从办公室出来的闫利民,他立马站定,等着闫利民批评他,不想对方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受伤了都不知道处理?” 岑虎一脸疑惑。 闫利民皱着眉:“脖子上那么大个伤口都看不到?跟我过来,给你处理一下。” 岑虎去摸脖子的时候才感觉到疼痛,见闫利民已经走在前头了,他也赶紧跟了上去。 闫利民带着人到了最近的休息室:“宋晏辞这小子还是挺细心的,咱们不用走那么远去医务室,休息室就有备用医药箱。” 刚说着这话呢,闫利民手机嗡嗡了两声,他停下来回复消息,嘱咐岑虎:“你先去,我马上过来。” 岑虎说快也不快,磨磨蹭蹭地等闫利民,见他回了消息走过来自己才走。 休息室的门是虚掩着的,岑虎推了推门,刚要跟闫利民说话,余光里就出现一抹熟悉的身影,他往过去一瞥,就见他们家顾队正在亲宋晏辞。 画面极其养眼,岑虎差点大喊一声卧槽,紧接着他瞳孔地震,几乎是在刹那之间拉着门往后一退,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绝对不能打扰顾队亲嘴! 在这么紧张的时刻,他竟然还小心翼翼地没有将门关上,依旧是悄无声息地将门拉到原来虚掩的程度,然后一把搂住过来的闫利民:“闫局,我的伤是小事,咱们聊聊其他的事儿吧!” 闫利民差点被这小子一手扛起来暴走,踉跄了几步忍无可忍:“你!”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呢,岑虎如闫利民所愿,一把将人扛起来,蹬蹬蹬往前跑了几步才停下来。 闫利民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犯浑的小子,刚才那几下颠地他这会儿都有点胃疼,他忍无可忍,咬牙切齿:“你小子今天不给我个解释,今年的事假,年假,单位组织的聚会,你一个都别想要了!” 看样子老头子是真被颠着了,岑虎思来想去,他的假期和聚会可一个都不能丢,他深深地呼了口气:“闫局,你知道的,宋队家里人一直希望他找个媳妇儿,是吧?” “你发颠跟宋晏辞那小子有什么关系!” “那关系可大了啊!” 岑虎情真意切:“宋队喜欢我们顾队,这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吧?可我们顾队那是什么人物,她还是个女孩子,肯定要面子的呀,她肯定不能随随便便就答应了是不是?” 闫利民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踢了他小腿一脚:“你别给我磨磨蹭蹭的,说重点!” 岑虎神神秘秘凑近闫利民,一只手还挡着嘴:“宋队趁着我们顾队睡着,在里面偷亲我们顾队呢!” 闫利民睁大了眼睛:“真的?” “可不是么!” 岑虎脸不红心不跳:“我们得给他们创造空间啊!咱们现在进去,两个人得多尴尬呀!” 闫利民总觉得不对劲,他是知道那小两口合法,可岑虎这小子还不知道啊,自己家队长被偷亲,这小子怎么还幸灾乐祸的? 他可记得清清楚,岑虎拿过的几次见义勇为奖都是跟*性*骚扰有关的。 站在他的立场,自己家队长睡着被偷亲了,他应该抄起工具就进去把宋晏辞那小王八蛋给胖揍一顿,还有心思在这儿阻拦他? 他满脸不信:“你确定是宋晏辞在偷亲顾己,不是顾己在偷亲宋晏辞?” 岑虎义正言辞:“闫局,您这什么想法,我们顾队那么老实的小姑娘,怎么可能去偷亲男的,您可不能这么想我们家顾队啊,她可是再正经不过了好吧。” 看着这小子眼底透出来的心虚,闫利民已经确定了真相。 他觉得有点好笑,这小子还挺护短的,生怕一点风言风语就败坏他们队长的名声。 “那你这脖子……” 闫利民一脸担忧:“小岑啊,咱们去教训宋晏辞一顿吧,这小子太过分了,我得好好教育教育他,现在是什么时候,他在局里干这种事,实在是太过分了!” “哎呀闫局!” 岑虎急匆匆地将人拽住:“年轻人有人家年轻人的想法,你这贸然跑进去,宋队做不做人不要紧,我们顾队一个姑娘家,她以后怎么做人嘛,是不是?你为我们顾队着想一下是不是,她辛辛苦苦来到这里,多可怜啊……” 闫利民被他的队友情深深地打动了,他扫了眼站在休息室门口的顾己,拍了拍岑虎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小岑啊,你可真是个好孩子啊……” 岑虎刚要心虚接受领导的夸赞,一侧头就看到他们顾队站在休息室门口。 顾己一笑,她说:“老岑,你看错了,不是宋晏辞偷亲我,是我在偷亲宋晏辞。” 休息室里,还在装睡的宋晏辞听到这句话,嘴巴轻轻抿了抿,一张脸腾地红了起来。 第259章 傻岑虎 宋晏辞的脸烫的实在忍无可忍的时候,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他又恨不得再闭上眼睛装死。 在他面前,他的法定伴侣居中,他的领导在左,他的同事在右,三个人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而那位夺走他初吻的始作俑者,此时咧嘴一笑:“我就说吧,他容易害羞,你们非要进来。” 宋晏辞觉得,他人生的窘迫,似乎全都跟他亲爱的顾队长有关。 第一次在青海湖边面对那双不悦又充满着野性的目光让他窘迫。 第二次在案发现场跟她相见,他窘迫。 第三次她说要跟自己结婚他窘迫…… 还有一些瞬间,他这会儿有点想不起来了。 岑虎在一旁竖起大拇指:“顾队,我可真佩服你,喜欢的男人说亲就亲了,下次我也这样做!” 闫利民、顾己和宋晏辞同时开口:“你可使不得!” 岑虎皱着眉:“为啥,咱不是说好了吗,男女平等。” 顾己苦口婆心,指了指宋晏辞,又指了指自己:“我俩,法定的,谁亲谁都没关系,你亲别人,问题就大了,你明白吗老岑?” 闫利民松了口气,这俩自己说出来就好,他还寻思该怎么跟岑虎这傻孩子解释呢。 岑虎愣了半天,目光在宋晏辞和顾己身上转过来转过去:“恁俩啥时候办的酒,为啥不请我,是我不够资格吗,怕我去了吓着你们的宾客吗,我随不起份子,吃不起那顿酒席吗,恁俩这样我真的很伤心!” 他这个脑回路是顾己万万没有想到的。 顾己还没来得及跟他解释呢,他就给这两口子递上了台阶:“还是你俩觉得我特别重要,非常重要,寻思着找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单独宴请我吧?也是,酒席什么的都是给外人看的,咱们这种关系亲近的必须得另外约,是吧?” 闫利民打心眼里觉得这孩子实在是善良,他慈爱地摸了摸岑虎的脑袋:“好孩子,难为你了,善良的孩子运气总是好的,保持住,你这个优良作风咱们局里一定要延续下去。” 岑虎一脸茫然地:“啊?” 宋晏辞终于找回了自己那短暂丢失的脸皮,他站了起来:“老岑,你给我提供了个新思路。” 岑虎更加茫然地:“啊?” “傻孩子。” 顾己由衷地说:“我们只是领了个证,还没有办婚礼,除了我爷爷,闫局和两三个不得不知道这件事的人,就连宋晏辞的父母都还不知道他结婚了。” 岑虎苦思冥想好半天,发出一声灵魂的质问:“怎么,宋晏辞觉得你不配?进豪门还得考试?咱不嫁了,顾队,离婚,立刻跟他离婚,我认识几个出色的小伙子,家庭条件也还是很不错的,长得也差不到哪里去,明天我就把他们叫到局里来,你亲自选,点到哪个选哪个,这豪门,咱们不进了!” 宋晏辞忍不住扶额:“老岑,你到底是跟我好,还是跟那些出色的小伙子好?” 岑虎义正言辞,浑身都带着正能量:“我跟宋队好,也跟宋晏辞好,我坚决不跟家庭阶*级歧视如此明显的宋少爷好!我们的队长,我们亲自守护!” 闫利民深以为然,他看了看墙上的表,同情地拍了拍宋晏辞的肩膀:“这是个有前途的孩子,你自己解释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闫利民走了,岑虎更加茫然了:“什么意思,我被你们踢出朋友圈了?” 宋晏辞叹了口气,和闫利民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岑,我俩领证这事儿过去还没一个月,你自己想想这一个月发生了多少事,咱们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我们哪来的时间背着你去办酒席?” 岑虎恍然大悟:“是哦,你说的在理啊!” 紧接着他又发现了问题,拉着顾己走到了一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顾队,虽然宋队人是挺好的,但我是你娘家人,我肯定要站在你这边的,我算算日子,你跟宋队是闪婚啊?” 顾己算了算:“确实,挺闪的。” “你糊涂哇!” 岑虎一脸担忧:“你了解过他的家庭没有?你们有感情基础没有?他对朋友好,不一定对老婆好,你考验过他没有?他为你付出过没有?他的父母怎么样?” 最后,他再次发出了灵魂的质问:“顾队,他有为你拼过命吗!” 宋晏辞一口气干完了桌上那两杯咖啡:“老岑,你有点良心吧,我没为我媳妇拼过命,我可为你拼过命,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无脑偏心!” 这话一出来,岑虎愣了愣,他抱住脑袋:“这可太难选了,一边是我娘家,一边是我夫家……” “这可不兴说啊!”宋晏辞冲过去:“你的文化课都还给体育老师了吗,你哪来的夫家,我家可没有你的夫。” 岑虎噘着嘴动了一圈,猛地拉住宋晏辞的手:“晏辞,你可得好好对我们顾队,知道么,你敢欺负我们顾队,那你不仅会失去媳妇儿,还会失去朋友,你会变得一无所有,你年少轻狂的时候不觉得,等你老了,有你后悔的,你再也不会找到比我们顾队更牛逼的女人了。” “你可盼我点好吧!” 两杯咖啡下肚,宋晏辞是彻底清醒了过来,他走到里面拿出医药箱:“我,宋晏辞,钦城公安局最专一的男人,赤峰出轨我都不会出。” 顾己好奇:“赤峰是谁?” 岑虎说:“噢,赤峰啊,局里的警犬,上个月刚退休,一辈子只爱了一只狗,局里公认的纯爱战神。” “你俩行了吧。” 顾己看着宋晏辞给岑虎处理了脖子的伤口,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她拿出来一看,是赵启荣那个手下发来的短信:有时间吗,有情况跟你说。 她收起手机:“我得通个重要的电话,两位能暂时回避一下么?” “能,可以,非常可以。” 宋晏辞手脚利落地合上了医药箱的盖子,将东西放回原位后,拉着岑虎的手往外走:“阿虎,我们走。” 走到门口,宋晏辞又返回来:“打完电话你休息会儿,手机不要静音,有情况我随时通知你。” 岑虎被拽出去才后知后觉地问:“老宋,你被我们顾队偷亲了,没有什么感受吗?你为什么这么平静?” 宋晏辞停了下来,他跟岑虎面对面:“手给我。” 岑虎茫然地伸出了两只手。 宋晏辞选了他没有伤口的左手,抓着他的手贴在了他心口。 “卧槽!”岑虎一下子跳开:“老宋,你的心跳好强啊!” 宋晏辞翻了个白眼:“它跳的再快点我就要休克了你知道吗?” 第260章 打电话 岑虎一脸同情,又跑上来捋着他的胸膛:“哎哟,其实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你看我们顾队,出众的容貌,优美的身材,令人目不转睛的武力值,神秘的过往,你被她亲了,是要心跳加速的,我能理解,确实能理解。” “我不是要你理解,我是告诉你,我现在真的有点紧张,我的手还在哆嗦。” 他深吸了一口气:“今天是个大日子,我必须得庆祝一下。” 岑虎问:“怎么庆祝?” “我想想。”宋晏辞往前走:“但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岑虎追上去:“什么?” “一堆事儿你忘了吗?”宋晏辞边走边说:“在我家顾己休息好之前,我必须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 岑虎想想脑子就疼:“有点麻烦啊,阮兰英,曹雄飞,那个什么八叔,吴老板,东兴那一摊子事儿,这么点时间,咱们怎么可能弄完啊。” “尽力而为吧。”宋晏辞说话的时候拿着手机发消息,手指快的岑虎都咂舌:“顾己几天没有休息了,她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岑虎想到了什么,也拿出了手机,一边发消息一边问:“宋队,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们顾队的啊?” “很早之前。”宋晏辞说:“比你们想的都要早。” “很早之前?”岑虎疑惑:“你跟我们老大认识还没半年吧。” “这是秘密。”宋晏辞笑了一声:“我才不是见色起意。” 另一边,顾己拨通了对方附带在短信里的号码,依旧是上次听到的那个公事公办的声音:“荣哥想见你一面。” 顾己拧了拧眉:“我爷爷跟我说,他并没有在约定的时间去见面。” 对面沉默了一瞬:“他出事了。” 顾己脸色一紧:“发生什么事了?” 对方说:“这些日子钦城和东兴都不安稳,涌进来了一些不属于这里的人和组织,你应该也察觉到了吧?” 顾己嗯了一声:“赵……” 她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赵叔叔到底出了什么事?” 听到她这个称呼,对方又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的时候顾己惊奇地发现他的语气竟然没有之前那么生硬冷淡了。 男人说:“上次老城区爆炸的事情,他没让我去调查,自己亲自出手,你去东兴的时候他也在东兴,在你们大部队返回钦城的前一天,他在东兴被人捅了两刀。” 顾己脸色一变:“现在情况怎么样?脱离危险没有?他现在在哪儿?” “暂时脱离危险了,兄弟们都守在东兴,等情况稍微好一点就回钦城,他今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我给你打电话,情况比他想的还要复杂,对他下手的人可能跟当年杀害你父亲的人有关。” 顾己只觉得心脏一抽,身体僵着,脑子里闪过的却是岑虎和齐飞上次在爆炸现场发现的那把袖珍枪。 所以,巴格迪的见面礼,并不仅仅是那把枪! 愤怒从顾己身上升腾起来,她压下呼吸间的情绪,语气变得平稳:“我知道了,我会叫一个信得过的人过来看他的情况,让他好好养伤,回了钦城,我去看他。” 对方应了一声:“荣哥让你小心点,尤其是你的身边人,他说以他对那些人的了解,他们会从你身边人的下手来威胁你。” “我知道。”顾己又呼了一口气:“等他回来,我当面谢他。” 对方又顿了一会儿,临挂电话之前又说:“其实也并不都跟那些人有关,荣哥刚回来,有些人不服他。” 顾己想了想:“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会有的。”男人说:“顾队长,荣哥固然有对不起你父亲的地方,但这些年赎罪……” 他的话还没说完,顾己就听到那头一声带着痛苦的怒喝:“阿豹!” 顾己听出那是赵启荣的声音,从他的声音里也能听出来,他应该是刚刚醒来,虚弱从声音里就听得出来。 顾己没说话,电话那头也没说话,直到她的手机提示电量还有15%的时候,她听到赵启荣在电话那头说:“你别听他的话,我这里没什么大事,等我回来,咱们见一面。” 顾己都没来得及说话,赵启荣那边就摁断了电话。 她垂下眼帘沉寂了一会儿,给自己泡了杯冰咖啡,一口气喝完后才拨通了江克那边的电话。 电话从江克手里转移到蒙舒手上的时候,顾己什么都没问,只说:“阿舒,帮我个忙吧。” 过了一会儿蒙舒低低地笑了起来:“什么忙?” “你暂时不能回来了。”顾己说:“有个很重要的人,你帮我看看他,他应该受了重伤,东兴的医疗条件没有那么好。” “好。”蒙舒想都没想就答应了:“那你也得答应我,见到我的时候不会凶我。” 顾己失笑一声:“好,我答应你。” 那一头,赵启荣气的伤口裂开,血渗出绷带, 他一脸苍白却怒气森森地看着男人:“阿豹,我有没有跟你说过,顾家就是我的债!是我一辈子都还不完的债!” 阿豹并不觉得,他担忧地看着赵启荣的伤口:“哥,咱们先处理伤口……” “我在问你!”赵启荣不顾伤口开裂:“阿豹,我有没有说过!” 阿豹垂了垂脑袋,但还是带着一股不服气,握着双拳说:“说过。” “我说过,你为什么不听我的,为什么还要说那些话!” 阿豹忍不住了:“哥,明明你也是受害者!凭什么要搞得对不起他们一样,你做错什么了?你是赵启荣!你从来没有对不起谁!你把自己关在那个破房子里十年,还不够吗!” “不够。”赵启荣声音沙哑,他看着激动而又愤怒的兄弟:“阿豹,顾家的恩情,只要我活着,我就还不完。” “哥,是你自己不放过自己,你看看你自己,你为了一个条子的女儿,差点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赵启荣捂着伤口靠回去,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他目光肃然地看着阿豹:“是我传错了情报没错,如果只是情报的事情,我不会把自己关在那个房子里十年。” 阿豹脸色变了变。 “如果不是我。”他说:“如果不是为了救我,那个小丫头,现在也是有爸爸的人。” 阿豹没有明白过来到底什么意思。 赵启荣继续说:“顾警官跟我说过很多次,他说过很多次,他的女儿,要像烈马一样在草原上驰骋,如果不是我最后拖了后腿,他不会死,他的孩子也不会来这个地方,阿豹,钦城这个地方,不是那孩子该待的地方。”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身上的血流出来,脑海中满是顾海潮牺牲之前对他说:“我这辈子没自私过,我就一个心愿,老赵,我就一个心愿……” 他问:“什么?” “让我的女儿平平安安,顺顺遂遂,别走我这条路。” 第261章 不高兴 赵启荣绷带上的血越来越多,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却不是因为身体上的疼痛。 而是因为,当年顾海潮是有机会活着逃出去的。 这些年来,他根本不敢回忆当时的场景,只是闭上眼睛的时候,在睡梦中的时候,脑海中总有一张脸。 那张脸坚毅而又帅气,他的脸上满是血污和伤口,眼睛却明亮而又忠诚。 他看着那些人拿着粗壮的钉子钉进他的膝盖,他看到他身上的肉被一片片地割开,看到那些人硬生生地拔他的头皮…… 他亲眼目睹那个叫顾海潮的男人在炼狱里被魔鬼折磨。 那些恶魔想要从他嘴里听到求饶,想从他眼里看到恐惧,可是直到死,那个男人都紧咬着牙关,除了一声又一声的闷哼,他甚至连痛苦的呻吟都没有。 如果不是因为他。 赵启荣很清楚,如果不是因为返回来救他,顾海潮是可以活着的。 他不用经受长时间的折磨,更不用被那些魔鬼侮辱,他有经受敬仰的父亲,也有为国争光的女儿,只要他平安地活到现在…… 他的日子得有多幸福啊。 他记得再清楚不过了,长时间的折磨中,他的目光如炬,像是火焰将人灼烧,那么多的魔鬼,竟然有人被他双眸里的光彩吓到腿软。 至死,顾海潮没有叫喊出一声。 他的目光始终坚毅地盯着某个方向。 赵启荣睁开眼睛,他看起来更加虚弱了,他看着男人:“阿豹,人活一辈子,就得有良心,可是有良心的人注定活的没那么畅快,可那又怎么样呢,我有我的罪要赎,我不觉得哪里委屈,我帮她一把,我心里的负罪就少一点,我不是在帮她,我是让自己好过一点。” 阿豹什么都没再说,他深吸了一口气:“哥,从此以后我什么都不说了,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帮那个小丫头,我帮你。” 赵启荣笑了笑,眼里都是感激:“多余的客套话我就不说了,阿豹,谢了。” “哥你也救过我的命啊……” 阿豹愣住,过了会忽然笑了:“原来事情放在自己身上和别人身上是不一样的……唯一的区别只是我这个人的良心只因人而异,哥,这件事我再也不提了。” “你小子就是脑子转的快。”赵启荣也笑:“行了,给我找医生吧,我快疼死了。” 阿豹找了医生进来处理的时候,瞿白和阿德就在赵启荣所在楼层的拐角处站着。 瞿白问:“给赵启荣捅刀子的是什么人,查到了么?” “有两拨人。” 阿德说:“一拨跟他自己人有关,赵启荣离开十年,如今回来,手底下自然有人不服气,搞些幺蛾子很正常,另一拨可能跟仇明希背后的人有关。” “仇明希……” 瞿白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有点厌烦:“这人真是无处不在,他不是被你逼得无路可走了么,怎么还在蹦跶?” “他的后台似乎也不怎么在乎他。”阿德说:“只是我顺着线索摸过去的时候发现了不对劲,仇明希这个人不老实,他后头不止一个靠山。” “害赵启荣的那个是哪个靠山?” 阿德想了想:“目前还没有确定他们的身份,唯一能确定的是对方的手段不像是华国人。” 瞿白来了兴趣:“不是华国人?” “嗯。”阿德说:“目前还不确定他们在不在钦城,但从他们在东兴的行动手段来看,更像是国际化犯罪组织的手笔,而且……我觉得对方的实力并不低,赵启荣受伤不过是他们一个小小的见面礼。” “见面礼……” 瞿白望着赵启荣所在的病房:“赵启荣是为了那位顾队长来的东兴,有人伤他是因为不服气,那另外的人是因为什么?顾己……赵启荣……阿德,我总觉得问题的症结还是在那位缉毒队长身上,你再去查一查她当兵时候的事情,小心一点,别让她以前的部队察觉到,还有她手底下那几个队员也小心点,惹上任何一个都是咱们的麻烦。” “好。”阿德点头,说完又问他:“那仇明希怎么处理?” 看到护士端着装满血色绷带的盘子出来,瞿白往后退了退,忽然问:“我记得你跟我说过,瞎子的人也在找仇明希吧?” “嗯,根据我的调查,仇明希暗地里和曹雄飞勾结在一起,想在瞎子从南国回来的时候在半路上做了他,结果瞎子反将一军,他们的关系还挺复杂。” “复杂就好办了。”瞿白笑了笑,挽起白衬衫的袖子:“就让仇明希这块砖,给咱们去敲敲瞎子的门吧。” 阿德抬起头,眼眸微亮:“我马上安排。” “嗯。”瞿白转身离开:“会面的地点选在东兴,如果对方诚意不足,仇明希也就没必要留在咱们手上了。” “好。”阿德跟上去:“我会安排妥当。” 瞿白看起来心情有点好,忽的又想到什么:“对了,那个阮兰英……” “警方和宋家人都在盯着他,咱们不用出手了。” “宋家……”瞿白失笑一声:“宋家的路可算是走的又稳又对。” 阿德面无表情,心里却觉得失落。 瞿白上车前问他:“怎么不高兴?” 阿德依旧没什么表情:“没有不高兴。” “瞎说。”瞿白在车里坐定,在他上车后才说:“你刚刚明明不高兴了。” 阿德瞒不过去:“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不高兴的时候……”瞿白觉得有趣,故意逗他:“嘴巴就会耷拉下来。” 阿德立马扯起唇角,听到瞿白笑声的时候他猛地垮下嘴角:“你又骗我。” 瞿白笑声愉悦:“阿德,你生气的时候,不高兴的时候,左手大拇指的指甲,会戳食指指腹。” 阿德一惊,低头去看左手。 他的食指指腹已经被大拇指戳出了一条条指甲的痕印。 “我了解你。”瞿白依旧语气清浅:“所以我们阿德,你刚才为什么不高兴?” 阿德自己也觉得好笑,他低头,看着指腹上的指甲印慢慢消失,指腹恢复正常的时候他说:“就是觉得不公平。” “什么不公平?” “有的人想做一件事,就连天上的风都偏向他。” 他胸膛微微起伏,嗓子眼有点酸酸的:“你想做一件事,总有人要从中作梗。” 瞿白没曾想他会说这话。 过了半晌,瞿白倾身往前,他揉了揉阿德后脑的头发:“傻小子,只有那样,咱们才能配得上英雄两个字啊。” “宋晏辞也是英雄。”阿德说:“我查过,他拿过两个二等功。好几个三等功,还有人给他送锦旗。” 瞿白被他逗笑了,他靠回椅背:“阿德,我们的终点不一样,锦旗固然好,可我们不需要啊。” “那我们的终点是什么?” “家啊。”瞿白说:“阿德,我们的终点是回家。” 第262章 聪明了 和赵启荣通过话后,顾己坐在沙发上休整,肩膀上取出子弹的地方一晃一晃的疼,她非常不合时宜地想起周列,不知道这个时候他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 一时之间,心思总是走不到案情上面去,顾己深呼吸了几下,听了宋晏辞的话,靠着沙发闭上了眼睛。 就算心里满是事情,但身体的疲惫已经占据了主导,脑子里繁杂纷乱的线还没理清楚的时候,顾己就睡了过去。 宋晏辞联系了自己手下能够调动的人手,能想到的情况他都安排了人去关注。 聂忠华和林一月那边,阮兰英的手下继续上钩,林一月甚至把自己都算进了局里,到时候见面的时候,她会以顾己同学的身份一起出现。 这边确定了接下来的行动后,聂忠华又去审了曹雄飞, 出来的时候岑虎等在外面,给他丢了瓶功能饮料过去:“估计曹雄飞自己也没想到吧,他听了手下人的话,不想当个草包,他想拥有彻底的管理权,想把跟自己有血缘的亲弟弟给摘了,没想到搬起石头砸的是自己老巢,直接把自己给砸进局子了。” 聂忠华拧开饮料喝了大半瓶:“老岑,我问出了点新东西。” 岑虎一秒严肃了起来:“什么?” 聂忠华说:“据曹雄飞交代,三个月前有人通过他手下人给他带了几个视频,那些视频都是他暗中交易和逼迫人吸毒的证据。” 岑虎脸色更严肃了:“按照这个情况来看的话,对方是想通过那些视频来威胁曹雄飞,也就是说……” 聂忠华脸色沉沉地接上他的话:“对方以那些视频,威胁曹雄飞去截杀瞎子。” 岑虎眯了眯眼:“曹雄飞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吗?” 聂忠华摇头:“从他的表现来看,他并不清楚对方是谁。” 岑虎猜测:“难道是曹雄志?毕竟这兄弟俩都想干掉对方。” “曹雄志是想干掉曹雄飞,但还没到时候,而且顾队和宋队之前的审讯记录也表明了,曹雄志是被曹雄飞故意支开的,就是担心他阻止自己。” 聂忠华都有点无语了:“而且这傻子连瞎子到底是谁都不知道。” 岑虎有点怀疑:“老聂,咱们也不能把曹雄飞想的太傻了,做他们这行的都是人精,如果还有其他的原因呢,他没有调查过瞎子这个人吗?” “受了两次伤,你的智商倒是上来了。” 聂忠华欣慰地看着岑虎:“这些我都考虑在内了,瞎子这个人太神秘了,东兴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少之又少,但没有人能否认这个人的实力,他的存在,的确让曹雄飞这些人感受到了威胁,不是只有曹雄飞一个人想解决他,只是,只有曹雄飞先做了那个出头鸟。” 岑虎想了一会儿:“老聂,所以曹雄志这兄弟俩的事儿,是不是就是那个瞎子做的啊?” “曹雄飞那些手下人的事情一定是瞎子的干的,但曹雄志就不一定了。” 顾己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刚睡醒,她的眼睛有点肿:“我们之所以能够摸到曹雄志,是因为有人刻意给我们留下了有曹雄志清晰正脸的视频,这个人和瞎子绝对不是同一个人,甚至不是同谋。” 岑虎甩了甩脑袋:“顾队,你怎么确定的啊?” “大概是女人的直觉吧。” 顾己没有说太多:“曹雄志和曹雄飞这边尽快收尾吧,老岑,你来负责这件事,两个爆炸仓库的情况,相关公司的处理,还有曹雄飞在东兴的另外几个厂房,我已经跟闫局打好招呼了,给你增派了人手,你可以自己决定如何分配。” “那史伟那边呢?”聂忠华问:“他毕竟跟这次的案子没有关联。” 说到这个人,顾己的眼眸忽然一冷:“他必须死刑。” 清淡的语气,但聂忠华和岑虎都从这几个字里听出了她对史伟这个人的憎恶,聂忠华点了点头:“你放心,他犯的那些罪,足够判几次死刑了,我会找到相关证据,把他锤的死死的。” 眼里的幽光一闪而过,顾己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静:“至于咱们从王阳家带来的那两个人,以他们为切入点调查八叔和吴老板……”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猛地瞥见外头的天,从窗户看出去,正好能看到月亮高悬于天际,亮的都能看到周围的云层。 “行了,先回去休息吧。”她看着这两人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回去好好睡一觉,天大的事也明天再说。” 岑虎感觉自己还能扛得住:“熬都熬了,要不就……” “没有要不。”顾己说:“都回去休息,现在就走,我去找宋晏辞。” 顾己将两人推到楼道,又嘱咐他们:“你们身上的伤,记得处理,该换绷带的换绷带,该涂药的涂药,明天见。” 他们离开后,顾己去找宋晏辞。 没在重案组办公室找到他,她又一路找下去,走到三楼的时候听到宋晏辞若有若无的声音。 她循着声音找过去,发现他人在一间空出来的办公室,里头除了他有点沙哑的声音,甚至连灯都没有开。 顾己走过去的时候听到他说:“宋家就是立在那儿什么都不做,就凭着我父亲他们的名声,仇人也多的数不清,张董,我知道你手下有几个人,他们手里掌握着钦城所有企业的关系网,我还知道,你有些生意,不得不跟政府那边的人打交道,所以你对他们的了解一定比我多,我不是说明面上的那种了解。”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过了半分钟的时候宋晏辞忽然笑了一下,但顾己却听得出来他的声音懒散中带着不可拒绝的威胁:“张董,不管商场上还是生活上,多个朋友多条路,谁知道哪一天就需要我拉你一把呢?” 顾己刚要抬手敲门的时候,宋晏辞正好转过身来,借着月光,顾己看到他脸上的冷峻和眸子里锐利。 这是顾己第一次看到如此锋芒尽显的宋晏辞。 正巧电话那头也回话了,宋晏辞看到是顾己,眼里立即浮上笑,朝着她招了招手,同时对电话那头说:“我要你手上所有政府人员的资料,越隐秘越好,你想要的,我会派人跟你聊。” 他应该打了很多电话了,这会儿说话嗓子都是哑的,只是看到顾己的时候笑的有点傲娇:“八叔和吴老板那边,咱们马上就有线索了。” 第263章 寻帮忙 顾己从兜里掏出一罐饮料递给他:“你到底打了多少电话,找了多少人?” “人多力量大,把一些不用担心泄露的问题交给大家去解决,咱们也能喘口气。” 宋晏辞舒了口气:“重要的是我刚才打电话的张董,他的全名叫张自刚,他们家公司虽然不大,但每年的盈利却排在前头,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们公司基本包揽了一半的政府项目。” “政府的项目可不是那么好拿到手的。”顾己说:“你刚才打电话的时候说,他对钦城政府系统的人很了解,他的了解,能多过你二叔和你爸吗?” “我爸跟我二叔的确有相关的团队去调查这些东西,但怎么说呢,得到的线索都是偏正向的,只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就行,不会像张自刚一样,他的调查,可是带着正儿八经的威胁去的,调查到的东西,也是一些重磅炸弹。” “那么重要的东西,算得上他发家致富的法宝了,你用了什么办法,让他答应把致富法宝给你了?” 宋晏辞喝完饮料,嗓子眼舒服了许多,两个人走出办公室。 “张自刚有个弟弟,父母从小溺爱着长大的,后来张自刚创业成功,全家人都算是沾了光,他这个弟弟就更过分了,四年前吧,应该就是那个时候,他弟弟在张自刚不知情的情况下干了个违规工程,工地上死了人。” 听到死了人,顾己蹙着眉:“受害人是怎么死的?张自刚是怎么处理这件事的?” “父母以死相逼,张自刚他妈在身上划了几刀,逼着张自刚一定要救他弟弟。” 顾己冷声一笑:“那后来呢?” “张自刚创业成功不容易,他媳妇那时候为了支持他创业,每天打三份工,两口子每个月还得往家里打一笔钱,那笔钱基本上都被他妈花在他弟弟身上了,因为过度操劳,张自刚和老婆的第一个孩子刚知道就没了。” “一家子拖后腿的。”顾己说:“他创业成功后还能想着家里人,也算是有良心了,我其实有点好奇,张自刚的妈妈对他和他弟弟为什么区别对待?” “这个咱就不知道具体原因了,反正她对小儿子极其溺爱,那是个非常强势的女人,张自刚的父亲又是个逃避型人格,家里的重担算是全压在张自刚身上了,创业成功后张自刚的家人从老家来了城里,他也给弟弟安排了一个清闲的工作,谁想到他会背着张自刚私下里弄些有的没的,而且受害者不是因为意外死的。” 顾己看过来:“故意杀人?” 宋晏辞点了点头:“死的是个包工头,和张自刚有点交情,发现事情不对劲后就想跟张自刚说一声,张自刚他弟心虚的很,怕对方挡了他的发财路,原本想着去威胁一下对方,最后脾气上来了,一刀戳在对方肺部,一刀划在对方的颈部,调查下来,符合故意杀人。” 顾己嘲讽一笑:“就算儿子杀了人,他妈也会想尽办法给他脱罪吧,她想到什么法子了?” “她让张自刚的儿子去给小儿子顶罪,当时张自刚在国外谈一个重要合同,那地方连信号都没有,一家人硬生生逼着张自刚的媳妇要把这事儿坐实了,他媳妇走投无路,托人找到了我二叔。” 顾己问:“二叔帮了吗?” “帮了。” 宋晏辞笑了笑:“但二叔不喜欢张自刚的性格,总觉得他不果断,女人找上门救孩子他肯定帮,张自刚他就不一定了,所以他只是把张自刚的媳妇和孩子派人接了出来,让人联系上张自刚说了家里的事,看他到底是要项目还是老婆孩子,我记得他的项目当时正是关键的时候,当然了,张自刚媳妇当时拿着刀架在脖子上,发誓为了孩子她也要跟张家人划清界限,简而言之就是要跟张自刚离婚。” “张自刚选了什么?” “老婆和孩子。” 宋晏辞说:“他下飞机第一件事就是报警,然后找到媳妇,跪在媳妇跟前认了个错,带着警察就去跟家里人断绝关系去了。” 顾己夸了一句:“还算有点脑子,然后呢?” “他父母那边已经找了精神病医院,他们给了对方一大笔钱,出具了一份他弟弟精神有问题的证明,他们想通过这种方式来逃脱法律的制裁。” 顾己嘴巴动了动,又没说出什么话来。 宋晏辞又说:“我还算是了解这些人吧,因为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见识过这样的人,而且案例不止一个。” “然后呢?”顾己问。 “然后二叔问我最想学的是什么的时候,我说,我想学司法精神医学。” 顾己有点吃惊地看向他:“没想到啊宋晏辞。” “弱者需要有人来对抗强者,对普通人来说,有钱人就是强者,我想为普通人做事,就得有对抗强者的能力,我爸,我二叔,他们都是我对抗的底气,但有些东西,我得自己去学。” 顾己大概猜到了,她眼里满是欣赏地看着宋晏辞:“所以,最后是你帮的张自刚。” “当然啦。” 宋晏辞又得意了起来:“这世上大多数的事情都能用钱解决,对某些阶级来说,精神疾病是逃避刑事犯罪的最有效的办法,更确切地说,只要有足够的钱去收买人心,对任何人来说,这都是逃避惩罚最简单的手段。” 顾己又问:“那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此时两人从楼上下来,走到警局大院,月亮高悬,皎洁清白,柔柔的光和警局昏黄的灯光遥遥相应。 宋晏辞说:“我找到了最关键的证据,不仅把他弟送了进去,张自刚他父母因为包庇罪也被判了两年,两年前出来了,出来后要死要活地要张自刚补偿他们,张自刚被媳妇儿一逼,找人把他们送回了老家,该照顾也照顾,人就是不去,他们要是作妖,或者再提他弟弟的事情,那么生活费也没了,照顾也没了,日子就甭想过了,两口子不信邪,闹了几次后就消停了。” “他也算是拎得清。” 顾己的关注点却不在张自刚身上:“我倒是对他妻子挺好奇的,从你的描述里,张自刚的父母为了小儿子用尽手段,不可能让一个女人简单地带着孩子从家里逃出去,更何况还在知道自己丈夫和二叔关系的情况下寻求二叔的帮助,再想想她陪着张自刚一路走过来,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第264章 旧故事 “她……” 宋晏辞神神秘秘的:“的确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她和我家里人的关系都挺好的,有机会我带你见她。” “真的?” 顾己眼眸一亮,看的出来她对这件事很期待,紧接着她就觉得哪里不对:“既然你们跟她关系不错,你为什么还要去威胁张自刚,你刚刚那句话是有点威胁的意思吧?” “自从上次的事情发生,张自刚的事情就跟他妻子分开了,我可以找,她也一定会帮我,但是……” 宋晏辞想了想说辞才说:“她不想跟丈夫的事情牵扯太多,我也就不好麻烦她,更何况张自刚最近有点不老实,二叔说得给他紧一紧皮。” “行。”顾己看了眼受伤的肩膀;“宋队,在我的胳膊好之前,你得送我回家了。” “宋队荣幸之极。”宋晏辞已经拉开车门,做了个请上车的姿势。 顾己上去,系好安全带的时候,他又从后备箱拿来个抱枕:“我记得你后背也受了伤,这个靠枕垫在腰下,稍微舒服一点。” 柔软的垫子减轻了后背的疼痛,开车之前,宋晏辞从兜里掏出一管女士唇膏递过去:“林一月介绍的牌子,说是非常好用。” 顾己接过唇膏,又觉得好笑:“这是我最近收到最有心的礼物了。” “这哪算礼物。”宋晏辞发动车子:“礼物要用心挑选的。” 顾己非常喜欢她的唇膏,她单手拧开盖子,对着镜子涂了嘴巴,最后抿了两下:“知道去问林一月,不算用心吗?” 宋晏辞笑得开怀:“顾队,你对好男人的标准到底是什么样的?” “标准……” 顾己关上镜子的灯,又抿了抿嘴唇:“大概……像我爸,爷爷,周列,火仁,嗯……还有肥熊和鱼鹰那样的吧。” 宋晏辞眉心跳了几下:“这么多吗?” “各取所长。”顾己说:“人哪有完美的呢,是吧?” “那你……”宋晏辞弱叽叽地问:“你不会也想各取所长吧?” “我哪有那闲心。” 顾己心满意足地把唇膏放进兜里:“什么锅配什么盖,我是一口好锅,你也是个好盖,咱俩挺配的。” 好锅配好盖,宋晏辞怎么都没想到她会用这句话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顾队啊……”他问顾己:“你上学的时候成绩怎么样啊?” “成绩?”顾己想了想:“名列前茅啊,我跟央吉包揽前两名。” 宋晏辞问:“谁第一谁第二?” 顾己想想往事,眼尾又柔和起来:“央吉第一,我第二,我那时候心思分了一半在玩上,央吉跟我不一样,她喜欢玩,更喜欢学习,她从小就志向远大。” 宋晏辞有点没想到:“我以为你会是第一名呢。” “那时候可以不是第一名。” 车窗开着,夜晚清凉的风吹了进来,顾己望着前方的路灯:“那时候第一名或者最后一名都没有关系,但现在不行,必须做第一名,咱们才能活下来。” 宋晏辞刚想说点话来逗她开心,就听到顾己又说:“不用安慰我,我只有在你跟前才这么矫情,你不用安慰我,你偷着乐吧。” “我要明着乐。”宋晏辞爽朗的笑声又在车里响了起来,他认真地叫顾己的名字:“顾己。” 顾己侧头去看他:“嗯?” “我一直在思考,跟我在一起,我能给你什么。” 他说:“人脉,金钱,逗你开心,还是其他的什么,其实我一直都想不通答案,这样的东西其实别人也能给你,这样的人遍地都是。” 昏黄的车灯和路灯的光混合在一起,宋晏辞开着车直视前方,顾己的视角,看得到他微微翘起的唇角和长长的睫毛。 她问:“那问题的答案到底是什么?” “自在。” 宋晏辞看了她一眼:“跟我在一起,你可以想说话就说话,不想说话就发呆,说不能说的话,怎么舒服怎么来,全然放松自己,就算把所有的压力都扔到我身上,你也不用觉得歉疚,因为我们是夫妻,是一家人,我可以承担你身上所有的责任和义务,你的喜怒哀乐,可以全然抛给我,我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顾己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明显,她微微侧着身,脑袋抵着椅背:“宋晏辞,你以前真的没有跟女孩子谈过恋爱吗?” 宋晏辞有点害羞:“没有,半个都没有,我连喜欢谁的心思都没有过。” “可是我喜欢过哎。” 顾己说着还有点遗憾,在宋晏辞震惊之前继续说:“我六岁的时候喜欢一个来牧区住的哥哥,他骑马的样子是整个牧区的孩子里最好看的,我当时苦练马术,就是为了追上他。” 想到小小的姑娘和小小的马驹彼此驯服,宋晏辞只要想想,脑子里浮现出他在顾家老屋里看到的顾己幼时的照片,就会不可避免地想到青海湖边那双野性而又桀骜的眼睛。 原来那么早以前,命运的齿轮就将她送到了自己眼前。 他笑着问顾己:“那你最后追上他了吗?” “没有。”她一想起西宁的往事目光就会温柔起来:“我和闪电都还小,根本追不上他的马。” 原来她的小马驹叫闪电,宋晏辞心里想。 顾己说着笑了起来,连肩膀的疼都感觉不到了:“我记得有一次,他带着他的马儿去吃草,回来的时候,我和央吉堵在他跟前,我指着他说,等我的闪电追上他的马,他就得嫁给我。” 十字路口的红灯亮了起来,宋晏辞停下车,空荡荡的街头似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宋晏辞看着她眼尾溢出来的笑和抵着椅背乱糟糟的头发意识到,此时此刻的顾己一定很开心吧,说起这些往事的时候,她放松的好像整个人都在发光。 他身上的疲惫似乎也一扫而空,喜悦填满身体后,细碎的遗憾又开始酥酥麻麻地传遍全身,他没有参与过她那样肆意和自由的过去,想想可真是遗憾。 “后来呢?”他问:“你没有赢了他吗?” “后来他生了一场大病。” 顾己叹了口气,脸上闪过遗憾:“卓嘎大叔说他跑了很多医院都没治好,过了大概半年吧,卓嘎大叔和我爷爷出去了一趟,他们回来的时候爷爷告诉我们,那个哥哥没了,我那时候哪里懂啊,追问了半天,爷爷说没了就是死了。” 宋晏辞眼里带着遗憾:“他要是活到现在,应该会和你成为很好很好的朋友吧。” “是啊。”顾己语气里不无思念:“那时候牧区时常有孩子突然夭折,后来才知道是附近的水源出了问题。” 她说到这儿就止住了话头,转过来问宋晏辞:“宋晏辞,你小时候真的没有过喜欢的小姑娘吗?” 第265章 对暗号 宋晏辞脑子里又想起青海湖边的相遇,他想了想说:“有。” 顾己来了兴趣:“谁啊?” 车子缓缓地开着,顾己一脸期待。 宋晏辞尾音带笑:“很多年前,青海湖边,我遇见过一个小姑娘,她的眼睛在我心里存了很多很多年。” “青海湖?”顾己脑子里嗡地一声:“什么样的小姑娘?” “骑着马的小姑娘。” 宋晏辞感觉自己说这些话的时候手都有点微微地发抖:“家里的车子陷进了青海湖边的沙地里,我们挡住了那个骑马的小姑娘,她有点生气,从马上俯身看我。” 顾己感觉心跳都有点加速:“那时候……你几岁啊?” “七八岁吧。”宋晏辞说:“那双眼睛我记了好多年。” 顾己咽了口唾沫:“后来呢?” “后来……”宋晏辞深吸了一口气:“后来我喜欢上一个人,见到了那个人,认出了那个人,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在她家里看到了她小时候的照片,发现她跟那双我记了很多年的眼睛的主人是同一个人。” 顾己愣愣地看着他的侧脸,她的脸烫烫的,过了很久才说:“宋晏辞,我们真是天生一对啊。” 在宋晏辞说话之前,她重新坐好:“也是在青海湖边,我记了一张脸很久,那张脸特别好看,好看的像是洋娃娃,他的睫毛特别长,眼睛特别亮。” 宋晏辞问:“那个洋娃娃是我吗?” “是啊。”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顾己已经脸不红心不跳了:“就是你啊宋晏辞,我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宋晏辞被她说笑了:“为什么?” 顾己的语气理直气壮的:“雄鹰一样的女人,就该跟猎豹一样的男人在一起。” 这形容让宋晏辞猝不及防:“我怎么就成猎豹啦?” “迅猛出击,绝不手软。”顾己说:“我就喜欢这样干脆利落的男人。” 车子到了顾家楼下,宋晏辞停下车:“你还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顾己下车,握着拳头挥了挥:“拳头硬的,做咱们这行,拳头得够硬才行。” “那你就没想过不找咱们这行的啊?” 顾己摇头:“十七岁以后就没想过了。” 顾己要上楼的时候,宋晏辞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我有个问题……” “你问呀。”顾己心情很好,说话都是笑眯眯的。 “刚才我问你好男人的标准。”宋晏辞也笑:“你说了你父亲,说了周列,也说了火仁和另外两个战友,为什么独独缺了戚铭啊?” 顾己愣了愣:“我没把他算在内啊?” 宋晏辞点了点头:“他知道又得哭了。” 顾己低声笑了两声:“他独身主义者,我们刚才聊的是作为丈夫的好男人标准,当然不提他了,再说了……” 顾己想想他哭哭啼啼的样子更觉的失笑:“他呀,他还是个孩子呢,傻不愣登的。” 宋晏辞又问:“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 顾己看着他,眼神等着下文。 宋晏辞说:“顾队,咱俩都合法了,还分家睡啊?” “就是!” 顾怀山的声音忽然从里面传了出来:“我见过结婚分床睡分房睡的,真是少见你俩这样分家睡的,要不你俩离了吧,这婚结了能有什么意思啊。” 哗啦一声,是什么东西混合着塑料掉在地上的声音。 顾己,宋晏辞和顾怀山的目光都朝着声音传过来的地方看了过去,看到阴影处一道身影,对方走出来,他们看清楚来的是江礼。 江礼不可置信地盯着宋晏辞,张着嘴巴表达着自己的震惊之情。 顾怀山笑了笑:“这孩子,怎么这么晚回来了。” 江礼深吸了一口气:“晏哥,你就这么私定终生了,你为什么不告诉家里人啊?” 宋晏辞无奈解释:“不是私定终身,我们只是还没来得及。” “那打个电话,回家的时候说一声,那不是很方便吗……”他一皱眉,有点不高兴:“你不能这么欺负顾队长的啊。” 顾己感动的无以复加,没想到他竟然是在为自己说话。 “江礼啊,这个事情……” 顾己话还没说完呢,江礼又开口了。 他一脸严肃地看着宋晏辞:“义父跟二叔从小就教我们,不要欺负女孩子,对喜欢的女孩子要尊重,要理解,要对人家负责,你那么喜欢顾队,你怎么背着我们偷偷结婚,你这样别人知道了会怎么说顾队啊。” 宋晏辞哭笑不得:“江礼,你用手指头算算,我俩刚领了证家里就发生了乐乐和阳阳那档子事,后面我跟顾己有多忙就不说了,我怎么通知你们啊,通知了你们,让家里那几位趁着我不在东州的时候来打扰爷爷吗?” 江礼想了想家里那几位:“我觉得你说的也挺有理的。” 他又跑回去捡起地上的袋子和散落在地上的东西。 宋晏辞问:“你拿的啥?” “东兴的特产啊,家里那份已经叫人送回去了,我来看爷爷的,没想到你们俩也在。” 江礼走了过来,好奇地问顾怀山:“爷爷,他俩自己没有家吗,怎么天天往你这儿跑。” 宋晏辞一脚踹过去:“臭小子,那你往过来跑干什么?” “我现在是爷爷的关门弟子。” 江礼在他跟前笑的还有点挑衅的意思:“晏哥,没想到吧,爷爷说我有天赋,我是他最后一个关门弟子。” 顾怀山是真喜欢这个孩子,看到江礼,总能从他脸上看到一些熟悉的孩子的影子。 “行啦,江礼今晚就跟我睡。” 顾怀山抬头看了眼月亮,时间已经很晚了:“小晏辞啊,你也别回去了,家里还能空出间房来,时间也不早了,都上去休息,明天你们都能空出两个小时的时间吧,说好跟卓嘎大叔他们吃饭的,正好,我把江礼也带上。” 明明爷爷叮嘱过,顾己却差点忘了这事儿。 倒是宋晏辞说:“我已经跟闫局请了三个小时的假,至于晚上吃饭的地点,我问了仁增,他说还没有定,所以就找了一家私房菜馆,口味偏西宁那边,长辈们刚到钦城,这边的东西肯定吃不惯。” 别说顾怀山,就连顾己都觉得诧异。 屋里三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你什么时候安排的这事儿?” 第266章 晚安吻 “大概是仁增和爷爷安全到家的时候吧。” 宋晏辞说:“我跟仁增早就加了联系方式,问他一句很简单啊,后面的事情也就打几个电话动动嘴,还有啊,明天会有人接送他们,所以你们也不用担心了,江礼,你知道该怎么做的昂。” 江礼给他晏哥竖了个大拇指:“晏哥,你放心,我明天就是你的门面,我一定会给你,给咱们家争气的!” “一家人吃个饭,争个屁的气。”顾怀山打了个哈欠,一巴掌拍在他后背,抓着江礼跟他走:“睡觉!” 顾己和宋晏辞站在客厅面面相觑,宋晏辞弱弱地问:“我睡哪间房啊?” 顾己带着他去客房:“可能有点乱……” 门一打开,里头干干净净的,甚至连被褥都换了新的。 江礼的声音从顾怀山房门口传过来:“晏哥,爷爷说他早就给你安排好了,不用感动,早点睡。” 顾己失笑:“既然床褥都换了新的,那客卫肯定有洗漱用品,早点睡啊洋娃娃。” 她说完这话就关上门走了,宋晏辞愣在原地好半天,觉得自己这个合法人士要跟他的妻子同床共枕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浅浅地敲门声响了起来,宋晏辞以为是顾己,兴冲冲地去开门,一开门就看到江礼那张笑的露出白花花牙齿的脸。 “晏哥。”江礼呲着白牙:“爷爷让我给你带句话。” 宋晏辞胳膊撑着门框,嫌弃地看着他:“Please。” 江礼笑的更欢了:“我师父说了,顾队就这样,感情上她反射弧有点慢,你也不要失落,毕竟你们俩先婚后爱,感情基础也只是你单方面的稳固,顾队那边还得感受感受爱情的美,反正就是你别急吧,好好追一追。” 宋晏辞拍了他一巴掌:“你小子夹带了多少私货?” “不多,一点点。”江礼捏着手指头比划:“就这么一点点,晏哥,晚安,好梦。” 趁着他转身的机会,宋晏辞一脚踹在他屁股上,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门关上,紧接着又反锁。 刚从洗手间刷了个牙出来的时候,房间的门又被轻轻地敲了起来,宋晏辞没打算开,敲门声一直持续着,最后他忍无可忍过去拉开门:“我说江礼,你能不丢人现……” 眼字刚滑到舌尖的时候,他看清楚了眼前人是顾己。 宋晏辞五官僵硬了一下又迅速归位,笑的一脸阳光:“你怎么还不睡呀?” 顾己刚刚单手洗了个脸,这会儿素面朝天,额头的头发湿漉漉的,她朝宋晏辞招了招手:“你过来一下。” 宋晏辞往她跟前蹭了蹭,微微俯了俯身:“怎么啦?” 顾己忽然往前一凑,刚刷完牙,还带着冰凉的唇贴在了宋晏辞的额头。 宋晏辞定在了原地, 亲吻转瞬即逝,顾己眼尾的弧线轻轻翘起来:“网上说晚安吻促进情侣感情,我刚刷了牙,特意来促进一下我们的感情。” 她的牙膏带着一股清新的葡萄味印在了宋晏辞的额头,她说话的时候,葡萄味似乎就萦绕在宋晏辞的鼻尖,弄得他心里痒痒的。 她放完火又要走,宋晏辞急匆匆地叫了她一声:“顾己。” 顾己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他:“怎么啦?” 宋晏辞走上去,捧住她的脑袋,依猫画虎地在她的眉心落下一个吻。 视线相对的时候他的眼睛笑的像是弯起来的月亮:“促进感情这种事从来不是单方面的,我是不是也得回个礼才公平?” 顾己看着他红起来的耳垂,忽然用手背贴了贴自己的脸:“我现在脸有点烫,心跳也有点快,你呢?” 宋晏辞直接拉着她的手放到自己心口。 很快,顾己的手心就感知到他的心脏强有力而迅速地跳动着。 顾己感受着那颗心脏隔着皮肤和布料在她手心跳动的频率问他:“这就叫荷尔蒙是吧?宋晏辞,我能听一听你的心跳声吗?” 宋晏辞的心跳猛地又快了几分。 顾己只当他是默认,她往前,侧头,耳朵贴近他的心口,听到那颗心脏“扑通-扑通-扑通”地,鲜活地跳动着。 顾己心想,人的心跳声,真是这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了吧。 宋晏辞低头,除了皮肤隔着布料能感受到的她脸上传来的热意,他的眼睛还能看到顾己挽起的头发下面,延伸到她脖颈的那道狰狞的伤疤。 这是她的勋章,也同样是她受过的苦。 “顾己。”他缓缓开口。 “嗯?” “我应该没有告诉过你吧……” 他对上顾己离开他心口的眼睛:“在过去几年里,我经常会接到一些特殊任务。” “我发现了。” 顾己说:“第一次见面,爆炸那一次,你的身手和你的知识储备都让我觉得,你不该只是个钦城的重案组组长,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 “我很早就开始崇拜和喜欢那个叫菜鸟的你,所以一直想靠近你,漫无目的地想过很多办法,最后阴差阳错,因为二叔的关系,我成为了国际刑警组织的一员。” 顾己微微诧异,这意味着,宋晏辞比她想的还要优秀。 “所以,如果你想过另外一种生活,我有实力跟你一起。” 他目光诚挚:“无论是你还是戚铭,我知道,钦城这个地方,不是你们永远的落脚点。” 顾己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看着他。 “我叫铁拳。”宋晏辞朝她伸出手:“以国际刑警身份工作的时候,他们都这么叫我。” 铁拳……顾己扑哧一笑:“怎么跟我的菜鸟一样好笑,你为什么会起这个名字?” “因为菜鸟如果受了欺负,铁拳就可以重拳出击啊。” 宋晏辞理所当然地说:“从一开始,我就是为了配合你。” 顾己问:“那如果我一开始叫雄鹰呢?” 宋晏辞想都不想:“那我就叫猎豹,你在天上飞,我在地上跑,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顾己被这个回答惹地眼泪都快笑出来了,但宋晏辞的眼里除了笑,还有让顾己感到灼热的认真。 她抿了抿唇角,握住他的手:“铁拳同志,初次见面,以后多多关照。” 第267章 什么药 第二天一早,顾己刚从一场噩梦中惊醒的时候,宋晏辞的敲门声在门口响起。 “顾己,你醒了吗?” 顾己长呼了几口气,缓了好几秒才出声:“醒了,我马上出来。” 多年部队生活,她睡觉是再规矩不过了,但昨天晚上不知道怎么了,醒来的时候肩膀的伤口竟然裂开了。 为了不让爷爷和宋晏辞他们担心,顾己在出卧室门的时候自己先处理了一下伤口,但开门后宋晏辞还是眉头一皱:“有血腥味,你伤口裂开了?” 顾己感叹于他的狗鼻子,也没隐瞒,无奈道:“昨晚睡得不踏实,醒来的时候发现伤口裂开了,我已经处理过了,问题不大。” 话音落下的时候顾怀山走了过来,鼻子皱了皱,脚步都快了许多:“伤口怎么了?怎么这么大的血腥味?” 还想着不让他们担心呢,结果鼻子一个比一个灵,顾己无奈,进屋拿了取下来的绷带:“没事,伤口开裂了而已。” 顾怀山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好,给你的药用了没有?” “嗯。”顾己笑了笑:“止血效果特别好,爷爷,哪儿还能收到这种药啊,我想给邱俊寄点过去。” “哎哟,这可不好找了哟。”顾怀山说:“咱家这点还是老货呢,用完了就没有了。” 宋晏辞和江礼好奇地问:“什么药?” “嗐,还是我在东州工作的时候,有一次受伤,有个村民给了我一罐,也没说到底是什么,就是止血效果特别好。” 顾怀山说话的时候,顾己已经从屋里拿了药瓶出来,递给了宋晏辞。 宋晏辞拧开一看,里面是黄色的粉末,凑近闻的话会有一股清香的药香味。 “时间太久了,都忘了到底是什么了。”顾怀山有点遗憾:“这可是好东西,这么一小罐,用了好多年呢,从小己小时候就开始用了,你想想这么多年得多经用? “我试试?”江礼手伸过来,左手食指上正流着血。 顾怀山,顾己,宋晏辞一起问他:“你大清早干什么了?” 江礼皱着脸委屈:“师父,你那个洗手间有安全隐患,回头我给你全部检查检查,我这就是刚才在洗手间扯毛巾的时候割到的。” 宋晏辞指腹正好沾了点药沫,侧身就给他抹上了,两个人齐刷刷地盯着江礼那根手指头,看到血很快被止住的时候,江礼跟个傻子一样:“晏哥,真的哎,真管用哎,不疼了哎!” “就你这点小伤,你不管它也会自己止血的。”宋晏辞用纸包了点药粉:“我回头找人查一查。” 顾己嗯了一声,问宋晏辞;“你刚才叫我,是局里有什么事吗?” 说回正事的时候,顾怀山和江礼自觉地走开了。 宋晏辞说:“阮兰英那边发来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明天下午六点,东兴一家越南餐馆见面,江克他们已经去踩点了。” 顾己想到了什么,扑哧一笑:“月月半夜给我发消息,说为了不穿帮,她给我营造了勇于反抗父母被打伤的剧情,到时候我身上的伤也不会那么容易穿帮。” 宋晏辞也笑:“反抗什么?” “说是父母让我去大城市,想我尽快结婚,对象都找好了,半个月后就订婚,一个月后就嫁人,我奋起反抗,大城市刚有点眉头的工作也凉了,这会儿我正屏着一口气想离开这个可怕的家里呢,一切都合情合理,我学过化妆,瞒过她不成问题。” “她倒是聪明。”宋晏辞说:“这样一来的话,咱们下午就得去东兴了。” “你别去了。”顾己说:“阮兰英拐卖人口,这些人最后去了哪儿,最大的可能是刘茹心那儿,那么刘茹心的上线又是谁?我听说刘茹心到现在都没有说一句话,你再去看看,有没有可能让她交代更多的东西。” 宋晏辞还在思考,顾己又说:“月月给我的聊天记录里,对方要过她的照片信息,我忽然意识到,她们的目标并不是普通女性,而是有一定学历和容貌门槛的女性,宋晏辞,如果是这样的话,问题就比我们想的还要复杂一点了。” 两人目光相对,神色微沉。 有目的,有标准的挑选拐卖对象,这比一般的拐卖人口更可怕。 漂亮有学历的女人意味着什么,她们最终会被带往哪里? 这些问题一旦往深处想一想,顾己都细思极恐。 “东兴有江克和老周他们,对手也比较熟悉,我有把握应付,反倒是钦城事情多,得留一个人坐镇,对了,老岑应该也会去东兴,有他帮我就更好了。” “行,那就这样。” 宋晏辞听从了她的安排:“到了东兴我就让老周跟你汇合,他在那边有人手,曹雄志失踪,刘茹心被捕,再加上咱们闹出的那些动静,东兴现在眼睛多着呢。” “好。” 早餐的香味传了过来,两个人往餐桌方向走,顾己对顾怀山说道:“爷爷,今晚吃饭我不能到场了,你们先吃吧,卓嘎大叔他们会待一段时间吧?” “得到央吉那丫头回来了,个把月有了。”顾怀山给他俩分筷子:“你们先忙,吃饭的事情不着急,我跟他们交代,咱们有的是时间。” 想到央吉,顾己有点担心,她这次出去,一直没有发消息回来,就连上次托她去查的车牌号,直到现在也没有什么结果,为此她还联系了一些国际上的朋友寻找她的下落,但所有人的答复都是查无此人。 顾怀山似乎看出了她的担忧,将手上的油条给了她一半:“卓嘎算过了,那丫头好着呢,也快到她说好回来的日子了。” 顾己失笑:“卓嘎大叔说没事那就一定没事,他从来没有出过错。” 江礼非常震惊:“这么神奇的吗?我从不信鬼神的师父,您不是也跟我说了吗,做咱们这行的,不能信鬼神。” “什么鬼神不鬼神的。” 顾怀山笑话他:“央吉是卓嘎的孩子,孩子和父母总是心连着心的,父母感觉不到危险,又不知道孩子的下落,只能这么来安慰自己和身边人,再说了,那丫头厉害着呢,没有消息反而是好消息。” 顾己一口气喝了半碗粥,接过宋晏辞递过来的纸巾擦嘴:“对了爷爷,明天开始你就和周阿姨住到妈妈留下的那个公寓去,房子宋晏辞已经找人收拾好了,那边小区管理安全性高,出行和生活都方便,最重要的是有电梯,咱们家和戚铭那个房子都是楼梯,你们俩不方便,那里距离央吉的房子也近一点。” 顾怀山倒也没拒绝,只问:“怎么,这里不安全了?” “嗯。”顾己没有瞒着他:“这里的监控死角太多,很容易叫人钻空子,而且我现在还没有弄清楚那些人的目的,去那边的话更安全一点。” “好。”顾怀山非常听话:“我东西不多,今天下午我就搬进去,然后去接你周阿姨。” 宋晏辞看向江礼:“江礼,你跟着爷爷,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还有一点你记清楚,闫局同意你来协助林警官查案,你要管好自己,就算是家里人也不能透露查案的细节。” “我知道晏哥。”江礼连连点头:“二叔都教过,我记着呢。” 说话间四个人吃完早餐,宋晏辞和顾己回警局,顾怀山和江礼准备搬家,晚一点的时候林木还要来找顾怀山。 第268章 不对劲 顾己在车上的时候给岑虎打了个电话,他正准备去东兴,知道顾己和林一月也要去的时候高兴坏了,推迟了出发时间等她们俩。 林一月已经收拾完毕,上了岑虎那辆车等顾己。 顾己上车的时候宋晏辞拉了拉她的手:“注意安全,钦城的事情你别担心,都交给我。” 顾己点了点头:“对了,约见范明开的事情怎么样了?” “昨晚二叔给我打了电话,跟范明开约好今天早上十点在我家里见面,等你们出发了,我就去见他,如果有关于阮兰英的相关情况,我随时跟你同步。” “好。”顾己拉开车门上去:“走了。” 车子离开警局的时候,聂忠华从楼上跑下来,他应该也想对顾己他们说点什么,但看着车子开走,他有点遗憾地叹了口气。 “东兴现在的情况比我们回来之前还要紧张。”聂忠华还是有点担心:“她们能行么?” “顾己走到今天,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出色。”宋晏辞搭着他的肩膀:“老聂,她比我们想的要能干的多。” “你不担心么?”聂忠华跟他一起往办公室走:“她除了是出色的顾己,也是你刚刚领证的妻子,宋队,你怎么总是把她当做顾队长看待。” “除了爷爷,我应该是最担心她的那个人,但是我没办法剥夺她顾队长的身份,也无法改变她对行动的安排,所以我只能调动我所有的关系网为她保驾护航,我要是在你跟前说我好担心她,我要是能跟她换一换就好了,你觉得有用么?” 聂忠华忽然笑了出来:“确实没用,而且她也讨厌那样的男人。” “所以呗。” 宋晏辞揽着他的肩膀拍了两下:“咱俩最好在他们回来之前就把剩下的烂摊子都搞清楚,这样他们回来的时候咱们就能放两天假好好休息休息了。” 到重案组办公室的时候,齐飞护下来的那个警员抱着个盒子蹭蹭蹭地跑了上来,带着一脸的汗意将盒子给宋晏辞:“宋队,刚刚有人送来的,说是给你的礼物。” “行,你给我吧。”宋晏辞正在办公室的书架上拿本书,伸手就要去拿盒子,聂忠华忽然眉头一紧:“等等!” 年轻的警员胳膊一颤,就连宋晏辞都吓了一跳,刚回过头来,就听到聂忠华说:“我闻到毒品的味道了。” 年轻的警员震惊地看向他。 宋晏辞立马掏出两副手套,一副给了他,一副自己戴上了,他凑近盒子嗅了嗅,脸色沉了起来:“没错,老聂,是有味道。” “有点像依托咪酯。” 聂忠华从警员手里拿过盒子又仔细闻了闻:“这两年来,有些高明的毒贩会将依托咪酯添加进香烟或者电子烟里,我在这盒子上还闻到了香烟的味道,不是普通香烟……” 他问警员:“这东西是谁送来的?” “我昨晚找人要的好东西。” 说话的是宋晏辞,他的脸色比聂忠华预想的要沉重一点:“是个老总,他抽的烟可是最好的。” 宋晏辞从他手里拿过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拿出里面的东西。 聂忠华问:“这是什么?” 宋晏辞冷然一笑:“钦城百鬼录。” 聂忠华翻了个白眼:“什么乱七八糟的。” “说不定对我们调查八叔和吴老板有用。” 宋晏辞闻了闻这个手写的记录本又递给聂忠华:“你闻闻,是不是同样的香烟味?” 聂忠华拿过去闻了,很快点了点头:“香烟应该是同一个牌子,对方把东西给你之前抽了至少五根烟,老宋,必须尽快查看对方的状态,依托咪酯除了让人上瘾,吸食后还会身体抽搐,很有可能出现呼吸抑制,甚至还会因为呼吸暂停而死亡!” 他的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宋晏辞就拿出手机拨电话了,电话没拨通,他又拨了另一个过去。 那头的电话很快就拨通了,他语气严肃地问对方:“楚阿姨,您现在在哪里,张自刚跟你在一起吗?” 对方的回答让宋晏辞的脸色更沉了起来。 他站直了身体:“楚阿姨,你听我说,张自刚很有可能吸食了一种新型毒品,先不说他是主动还是被动,总而言之他现在可能有危险,你现在得赶紧回去,不管什么情况,都尽快给我回个电话。” 宋晏辞很快挂了电话。 聂忠华问:“看样子是你认识的人,我们这边要不要派人过去?” “不用。”宋晏辞摇了摇头:“他老婆和孩子距离他比咱们近多了,咱们只要等消息就行。” 聂忠华觉得有点奇怪:“就算他们赶到了能做什么?” 宋晏辞说:“他老婆孩子带着四个保镖过去的,不管是去医院还是来警局,都比咱们要快。” 聂忠华问:“很熟?” “跟他老婆孩子熟,和他不怎么熟。”宋晏辞翻开笔记本:“还好,这东西他没给咱们随便糊弄。” 聂忠华凑过去:“这到底是什么?” “八叔和吴老板背后不是有人么,而且是能撑得住腰的大人物么,咱们就在这里找找,看看有没有可疑人物。” 年轻的警员忍不住问道:“宋队,这东西不是直接在网上给咱们传过来更方便吗?” “傻小子。”宋晏辞笑着睥了他一眼:“现在这个时代,这东西要是存在于网上,可就太不安全了。” 他说完这话没有两分钟的时候,刚才那通电话给他回了过来。 女人惊魂未定又带着几分恼怒的声音传了过来:“晏辞,你说的没错,他确实动了那东西,现在人在昏迷,已经送到家门口的医院了,等他醒了,我亲自带他来警局。” “好。” 听着对方坚定的声音,宋晏辞想了想还是说道:“二叔说最近他身边人有点问题,连带着他自己也有点不对劲,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是不会主动去接触这东西的,楚阿姨,我怀疑有人在故意引诱他,说不定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吸的是什么。” 女人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也是这么想的,我跟小霖会注意的,公司那边我们立马去排查,如果真是有人故意的,那他们想要的是老张的命,知道他们的目的就好办多了,有新情况我再联系你。” 第269章 再出发 另一边,顾己上车后,发现林一月的手有点凉,见平时活泼的小姑娘好一会儿不说话,她猛地意识到什么,握住林一月的手问:“月月,你是不是有点紧张?” 林一月委屈地看着她,哭唧唧地问:“你才看出来啊己己……” 岑虎在前面哈哈大笑:“林一月,早就说让你不要来了吧,现在害怕了吧?” “我是紧张,不是害怕。”林一月抱着顾己的胳膊:“我怕我给己己丢脸。” “你最主要的任务是保证自己的安全。” 顾己说:“而且月月,如果要找到更多的线索,我们可能要深入险地,一旦我们上了那辆车,有很多危险是我们提前预知不到的,到时候我们必须灵活面对,你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那不行!我不能退出!” 林一月坚定地摇头:“我是重案组的一员,这个案子本来就是我们重案组为主的,我总不能永远生活在老大和其他人的庇护下啊,己己,我一定会听你的话,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岑虎好奇地问:“月啊,宋队不是从来不让你参加这种危险性较高的活动嘛,这次怎么同意你去了?” “因为齐飞躺医院了啊。” 林一月叹了口气:“而且这两年局里有人开始说闲话,老大嘴上不说,我自己也不好意思,我是他带出来的,我得给那些人看看,我们重案组的人,差不到哪里去!” “真有觉悟。”岑虎夸了她一句:“但是月啊,现在我们老大还受伤,我真的担心到时候有什么意外出现,你们俩的安全没有保障。” 顾己笑了笑:“你老大没弱到那个份上,而且她们的目的是把我们安全的送到地方,不是在路上跟我闹一场,只要江克他们跟得上就行。” “我亲自去吧。”岑虎说:“既然我来了东兴,我亲自跟着你们的路线才放心,而且我知道怎么调动队伍。” “也行。”顾己说:“我感觉她们的目标应该不只是我和月月,应该还有其他人,到时候我和月月会尽全力保证其他人的安全,一旦到了目的地,立即行动。” 岑虎声音严肃:“嗯,我明白了。” “月月。” 顾己又嘱咐林一月:“在她们眼里,你跟我不一样,你是家庭条件良好,被父母保护,现在想脱离父母的小公主,到时候你得演一演,尽量傻一点,迫切一点都没关系,他们的注意力放到你身上的时候,我就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来观察情况。” “你放心己己。”林一月拍着胸脯保证:“我演戏好着呢。” 他们一行人到东兴的时候是中午十二点,老周的人在一个隐蔽的地点接到他们,车子又开了二十分钟,到了一处仓库。 顾己刚下车,老周和小胖就迎了上来,乍一看到顾己的时候两个人愣了愣,紧接着小胖就笑道:“我们还纳闷呢,到底是什么样的姑娘能让晏哥那样的人动心这么多年,见到顾队我就明白了。” 他们一笑起来一点架子都没有,顾己也笑了:“哦?明白什么啦?” “顾队长是性情中人。”小胖说:“你身上有一种驰骋的自由感,长时间生活在城市里的人,无论男女,总会被你身上的自由感吸引。” 这是出乎顾己意料之外的答案,她笑了笑算是感谢小胖的夸奖:“怪不得你会送我小棺材,我非常喜欢。” “真的?”小胖更高兴了:“晏哥说你喜欢,还想给你最好的朋友送呢,我还以为他是在安慰我,没想到是真的啊?” “当然是真的。”顾己说:“我真心实意想送朋友的,我最好的朋友们,等解决了东兴的事情,咱们再好好聊聊。” 小胖乐的直点头。 顾己又看向老周:“您就是宋晏辞嘴里的老周,周明安先生吧,我们这次在东兴的任务,您帮了大忙,实在是太感谢了。” 顾己跟他握手:“这次又得麻烦您了,但宋晏辞说,咱们一家人不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等这边的事情结束了,咱们在钦城好好聚一聚。” “你呀……”老周爽朗地笑起来:“我就喜欢该简单的时候就简单,该复杂的时候就复杂的人,晏辞这小子有眼光,走,咱们里面聊!” 林一月乖乖地跟在顾己身边,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小胖看到她:“这小姑娘……就是晏辞哥说的那个很厉害很有本事的手下?” 林一月眼睛一亮,蹭的一下就蹦了过去:“真的呀,我们老大真是这么说我的呀?” 小胖哈哈笑:“可不是,说是小丫头脸圆圆的,脑子特别好使,我看你眼睛咕噜噜地转了好半天,怎么,咱们这地方你都看清楚了?” 林一月更不好意思了:“我就是习惯了,去一个地方得观察观察,有利于后续工作的开展……我是不是冒昧了呀?” “一家人哪来的冒昧不冒昧。” 小胖跟她和岑虎走在一起:“咱们这个仓库挺有趣的,等事情完了你可以好好玩玩。” 前头顾己和老周走在一起,她问老周:“江克快回来了吧?” “快了。”老周抬了抬手带着她往右侧走:“你让我们接过来的人已经安置好了。” “麻烦您了。”顾己笑了笑说。 老周也笑,笑完了才说:“十年前,赵启荣这号人物别说是钦城,就算是在东兴这块小地方都是赫赫有名,十年了,我还以为这小子不在世上了呢,没想到再知道他的消息,竟然是这种情况下,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然跟他认识,顾队啊,你确实超乎我的想象。” 顾己有点诧异:“您跟他认识?” “算不得很熟,只是彼此行过几次方便。” 老周带着他们到了一栋三层的小楼跟前:“他在二楼中间的那间房,你先去跟他聊聊,我带那个小丫头去安排安排。” “好。”顾己朝他微微躬了躬身子,抬步朝着二楼去了,老周和小胖带着岑虎和林一月去了三楼。 顾己到了二楼,敲了敲中间那间房的门才推门进去,门刚拉开就看到一个男人端着盛着被血浸湿的绷带托盘往门口走。 对方看到她有点诧异,他皱眉的功夫,顾己听到里头一道熟悉的声音:“刀子上有抑制伤口愈合的药,刀口会在药剂的作用下不断加重腐烂程度,这个过程中你会疼痛难忍,使用镇定药物的话会跟药剂产生冲突,赵先生,你得再扛两天,大概后天吧,伤口到我预想的情况,我会割除腐肉,到时候治疗就方便多了,你放心,到了我手里,就算魂没了我也会给你拉回来。” “这点疼我还扛得住。”赵启荣声音还是很虚弱:“你是顾队找来的人,我信你。” 说完这话的时候,蒙舒一侧头就看到了顾己,原本冷清清的人立马朝着顾己走了过去,带着一脸笑说:“你怎么来啦?” 第270章 行动前 “还有案子要办。” 顾己的目光在她的伤口上看了一眼,又看向赵启荣:“阿舒,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蒙舒向顾己解释:“根据我的检查,他身上一共挨了三刀,有一刀是自己手底下人心思不干净戳的,虽然凶险,但好好养养就没事了,剩下的两刀可就有意思了,阿己,这东西你应该见过。” 顾己看了看她,蒙舒说:“你后背那道伤当初就是这么来的。” 顾己心里一抽,目光一沉。 “只不过对方用的剂量比当初用在你和黑豹身上的少一点,以赵先生的身体素质,应该能扛过去。”蒙舒又说。 这两天,赵启荣身上的伤口不仅没有愈合的趋势,而且一直在溃烂流脓,蒙舒也尝试用了相关止痛药,但基本没有什么效果,所以他这两天浑浑噩噩的,身上除了疼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但刚才蒙舒说顾己也遭受过同样的事情,甚至还要比自己更痛苦的时候,他脑子里清明了一点,目光投向顾己。 “是巴格迪的手段。”顾己走过去说:“他不仅是为了报复你,还是为了挑衅我,或者说,是为了挑衅我们。” 听到巴格迪这个名字,赵启荣猛地激动起来,顾己立即将人压住:“情绪不要太激动,你会更难受的,一切都听蒙舒的,她是我身边最出色的医生,巴格迪那边我已经问过了,他现在还在监狱里。” “那是谁?”赵启荣痛苦地开口。 蒙舒那边递了棉签和药水过来:“这是我后来和同事们研究出来的,大用没有,但能稍微缓解一点疼痛,你给他抹点儿吧。” 赵启荣的伤口不能长时间包着绷带,顾己拿过药给他抹上去,边涂边说:“巴格迪虽然在监狱,但他手底下那么多人,总有我们想不到的漏网之鱼,这之前我已经收到过他的见面礼了。” 药水刚涂上去也感觉不到什么作用,赵启荣痛苦地呼了几口气才问:“是什么?” “一把枪。” 顾己虽然笑着,但眼里却带着冷意:“他用金子做了一把杀死我爸的那把枪给我,还挺大方的,我已经跟上级汇报过了,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就当是他送给我的新婚贺礼了。” 赵启荣又气又惊,还带着点想笑,他疼得又哀嚎了两声才说:“你什么时候结婚了?” “前两天,领了证,知道的人还不多。”顾己看了看时间:“我下午还有任务,不能多待了,你好好听蒙舒的话,等我完成任务再过来。” “我叫阿豹帮你。”赵启荣咬了咬牙说:“你别拒绝我,我有我的心思。” “不拒绝。” 顾己站了起来,拿桌边毛巾擦了擦他额头的汗:“但是赵叔,换了任何人,不管当初的人是不是你,或者是不是我爸,只要他们的身份是警察和民众,任何一个缉毒警都会像我爸一样走回头路,那是他们的使命。” “你知道……你知道啊……”赵启荣的愧疚和悲伤一齐袭来,他唇角颤抖:“你都知道啊……” “巴格迪是我亲手送进去的。” 顾己说:“所以知道了很多,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想法,过去的事情了,哪来的谁对谁错,你当时的处境有你自己的难处,所以你也别折磨自己,好好过自己的日子,这话我不是客套着说的。” “帮着你,我就觉得活的舒心。” 赵启荣说:“所以你也别说服我,有的人嘛……一辈子就得背负点什么东西才能活的下去,你说是不是?你爸有他的立场,但我确实有我的过错,顾己啊,你别安慰我。” “好。”顾己说:“我会理所当然地接受你的帮助,毕竟在钦城这个地方,你是我最好意思麻烦的长辈了,我只是想告诉你,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你别觉得那是只能折磨你一个人的秘密,那些东西都算不上秘密,没必要拿它们来折磨自己。” 蒙舒的药水开始起作用了,赵启荣终于缓了一口气:“行,这次我真的听你的。” 顾己笑了笑,转身往门口走,刚走了几步就看到站在门口的阿豹。 阿豹有点尴尬地看着顾己,过了几秒,他拉开门:“咱们出来说吧。” 顾己跟他一起出来了,他应该是从来不会轻易对谁低头的那种人,这会儿看起来都有点手足无措的。 他比赵启荣小不了多少,又帮过她几次,算得上是长辈,于是顾己主动开口:“蒙舒研究的那个药虽然可以缓解疼痛,但是需要持续涂抹,这个可能得辛苦你们了。” “啊。”阿豹也没想到她会主动开口,他搓了搓手:“蒙医生跟我说了,我就是……就是想跟你说声不好意思。” “我没放在心上。”顾己说:“他救过你的命,十年来你还是他最信任的人,你替他说话理所当然,站在你的立场,你不说这话我都觉得有点不对劲。” 阿豹忽然笑了起来。 顾己有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他说:“我算是知道荣哥为什么要帮你了,不光是因为你父亲,还因为你自己。” 顾己笑了笑,朝他伸手:“我的荣幸。” 两个人握了手,阿豹说:“我听到你说还有任务,我马上安排好荣哥这边就跟你汇合,既然你没有带太多警察来,就意味着你们的任务不太方便,但我们这样的人就能帮上大忙了。” 顾己没有拒绝:“的确需要你们的帮助,那半个小时后我们在一楼等你。” 阿豹点头,转身进了赵启荣所在的房间。 顾己再找到老周和小胖他们的时候,江克也回来了。 听说顾己来了,他很快跑上去,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顾己:“给,这东西我找人从按摩店里拿回来了。” 顾己一看,正是她当时放在按摩店的微型录音器。 “你在店里安排了自己人?” “确切地说是收买。”江克说:“我们找到了一个刚从按摩店离职的员工,让她以落了东西为由回去了一趟,晏哥说这个东西留在那里不安全,最好还是拿回来。” “怪不得这两天我没听到什么消息。”顾己将东西塞进兜里说。 江克又说:“就算东西留在那里也听不到线索了,这两天阮兰英没有去过按摩店,从前天下午开始按摩店就没人上班了,中途也就阮兰英回去了一趟。” 江克刚交代完,林一月拿着手机走了出来:“己己,他们改变了见面时间。” 顾己蹙眉:“改到什么时候了?” 林一月把聊天记录给她看:“往后延迟了半个小时。” “往后……”顾己想了想:“问题应该不大,这样一来,咱们的准备时间又多了。” 正好宋晏辞发来消息:“我跟范明开见上面了,我们可以利用范明开和阮兰英的关系影响她。” 第271章 范明开 宋明阳和范明开约定的时间是早上十点,但范明开那里临时出了点意外,直到中午十二点半的时候范明开才到了宋家。 他是南国人,但中文说的非常好,一见到宋明阳和宋明辉就说:“早就听说宋家有二虎,一虎坐镇商场,在商海扭转乾坤,一虎坐镇后方,犹如定海神针,保护家宅安宁,今日一见,两位的确不同凡响。” 宋明阳引他入座:“光环都是父辈给的,我们哥俩不过是守着家业不丢人就满足了,不过范先生的夸奖我可要恬不知耻地收下了。” 范明开哈哈大笑,他坐了下来:“宋老板尽管收下,你们当得的。” 宋明辉也坐了下来,他也笑了笑:“范先生既然对我们兄弟二人如此好奇,那这么多年不跟我们宋家聊聊合作的事情可就有点遗憾了啊。” 范明开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都说宋二爷是冷面阎王,今日一见,我倒觉得他是个有趣的人,二爷,要不是为了合作,我今天又是来干嘛的?” 宋明辉起身,亲自给他斟茶:“范老板,你今天可躲不开了,既然到了我宋家的门,那咱们必须得签个合同才能走了啊。” 他说完,把茶递过去:“钦城闷热,专门准备的凉茶,试试合不合口味。” “签!” 范明开大笑,接过他的茶一饮而尽:“钦城的吃食合我的口味,钦城的人也合我的心意,宋老板,宋二爷,今天的合同签不了,我可就住在宋家不走啦!” 宋明辉跟着他笑,他看向宋明阳:“大哥,范总话都说在这儿了,你还愣着干什么?” 宋明阳睨了弟弟一眼:“合作合作,合的是互赢共利,咱们吃饱喝足,该解决的都解决了,再看合同的事情,范老板要是觉得我们兄弟俩还行,手底下那些人做事也还可以,大家脾气合得来咱们再签,合作这种事情,今天不行还有明天,是吧范老板,咱们敞亮点做事情,这样对谁都好嘛。” 范明开虽然笑着,但眼眸却沉了一沉,他开口:“合作我也是诚心来的,宋老板,二爷,但我更好奇的是,你们想办法联系上我,竟然是因为兰英的事情,我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是我们。” 宋明阳示意宋明辉给范明开续茶,而后继续说道:“是家里的小子有些情况想跟你了解,没有人脉就算了,又担心唐突了你,所以只能求着我们这两个家长出面了。” “只听说宋家的少爷在做警察。”范明开说:“只是宋家的保密工作做的太好,宋少爷名声在外,我至今却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宋明阳说:“为老百姓做事的人,脸就没那么重要喽,待会他来了你就见到了。” 宋明阳说话的时候正好宋晏辞回来了,他笑着指了指:“瞧瞧,臭小子回来了!” 范明开回头去看,不禁眸光一紧。 宋晏辞站在门口拍了拍裤子,往过来走的时候正好对上范明开打量的目光,他一笑:“范总,咱们又见面了。” 宋明阳好奇:“怎么?范总跟这小子已经见过了?” 宋明辉端起茶杯抿了口茶,嘴角一抹笑散开。 范明开的声音很快响起,他掩下吃惊笑了起来:“好几次来钦城谈重要项目,大多数时候都是宋少爷在保驾护航。” “算不上什么交道。” 宋晏辞理了理头发和衣着,半路上拿过阿姨送来的湿毛巾擦了手,走到范明开跟前跟他握手。 “也就是在领导的授意下为签约仪式出份力,我连跟范总搭话的机会都没有呢。” “怪我,怪我!” 范明开恍然大悟似的:“早就好奇了,钦城的警官竟然如此器宇轩昂,能力又那么出众,原来是宋家少爷!” 宋明辉放下茶杯,用开玩笑般的语气说:“您是不知道,我们家这小子,万贯家财他不要,一天天的就会使唤我们哥俩给他帮忙,明明靠着家里,还非得让我们叫他宋警官。” “宋警官本身能力出众。” 范明开心里暗暗咂舌,立马改了称呼。 他以前并不清楚宋晏辞的家世,只知道每次重量级的签约现场总有这个警官,他甚至还埋怨过钦城政府不看重,每次只象征性地派两个警察来,后来有两次现场发生意外,他一个人就稳住了局面,他心里才好受了点。 没想到竟然是宋家的孩子。 “能力再出众也还得靠家里人帮忙。” 宋晏辞看着挺谦虚,他以小辈的身份坐在了父亲身边:“范总,我们也是事出紧急才想了这么个法子,毕竟媒体的耳目太厉害,这次来,是想问问你跟阮兰英的关系,站在警察的角度,有些问题可能会让人尴尬,我先提前跟您说声抱歉。” 范明开一愣,眉头皱起。 宋明辉端起茶杯:“大哥,这是范总的私事,咱们两个就不要在这里凑热闹了,让宋警官跟范总先聊吧。” 宋明阳立马站了起来:“范总,你放心,咱们今天请你过来就是为了不让一些有心人说三道四的, 你大可以放心。” 范明开笑了笑,这次的笑却没有之前那么放松了。 宋明阳和宋明辉离开后,宋晏辞又给范明开续了一点茶:“范总,根据我们的调查,您在南国的妻子在八年前因为重病离世,此后您也没有结婚,是这样的吧?” 范明开本就是因为这件事来的,所以也没有怎么反感,他说:“是这样没错,那宋警官,我给你看个东西。” 范明开从脖子上取了个项链下来递过去:“打开看看。” 宋晏辞打开项链,看到里面的照片,眉头皱了皱,很快他就笑了。 “我们查过您妻子的相关信息,但您的保密工作太好,至今为止,我们也只知道她去世的消息。” “她是个风尘女子,也是个苦命的女人。”范明开眼里带着怀念:“她走了以后的每一天,我都很想她。” 范明开项链里那张照片上的女人,眉眼和阮兰英特别相似。 “所以您见到阮兰英的时候才会对她另眼相待。” 宋晏辞说着话的功夫,已经把消息给顾己传了过去,扣下手机的时候,他又对范明开说:“这些日子我们在调查阮兰英,以我对她的了解,你们之间的相遇可能并不是意外,而是经过她精心策划的一场阴谋。” “我当然知道呀。” 范明开朗声一笑:“我是个生意人,承蒙大家的关照,这些年也算是混出了点名声,一个跟我妻子长得如此相似的女人出现在我身边,我如果不查一查,未免也显得太过愚蠢了。” 第272章 脸绿了 “也是。” 宋晏辞将桌上的水果往他那边推了推:“也就是说,您知道她有备而来,但您还是上钩了。” “上了呀。”范明开说:“我太想我的妻子了。” “那您知道她干的是什么活计吗?”宋晏辞又问。 “我不在意这些。” 范明开抿着嘴笑了笑:“我只介意她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她是为了钱,也是为了我在南国的能力,她想要的也不过是我动动嘴的事情,我愿意看在她那张脸的面子上帮她一把。” 宋晏辞不好评论,他也抿了抿嘴,然后又问:“我们基本可以确定,阮兰英在东兴从事的是贩毒和人口拐卖。” 范明开脸色一变。 “看样子您不知道。” 宋晏辞确定他的震惊是发自内心而非演戏:“当然,在得知这一点的时候,我们对您也进行了详细的调查,暂时没有发现您跟这些事情有关。” 范明开恍然大悟:“所以,这就是你让你父亲和叔叔将我请到家里来的原因?” “嗯。” 宋晏辞说:“你刚跟政府完成一个重要项目的签订,不管是钦城还是南国,盯着你的人都不在少数,我们必须要考虑到对你和你的集团造成的影响,但是范总,你知不知道,在东兴,只要知道阮兰英这号角色的人,都知道你们俩的关系并不清白?” 范明开的脸色又变了变,甚至有些恼怒:“我警告过她,我可以在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上帮她,但前提是我们的关系不能公开。” “那是因为在你眼里,她只是在东兴辛苦讨生活的女人,是不是?” 范明开眉头紧锁,却也不得不点点头。 “这两年来,除非重要的项目我会来钦城亲自洽谈,大多数时间我都在南国,你应该也知道,兰……阮兰英她是南国人,所以大多数时间都是她来南国找我,我对她在东兴的事情知道的不多,一方面是没有必要,二来……我也没有什么兴趣知道。” 宋晏辞问:“那些按摩店有你的参与吗?” “店铺都是我让人买下来给她的。” 范明开不禁有些自嘲:“房子票子车子,应该是对我来说最容易给她的吧?” “通常这种事情都会交给自己的下属去做吧?”宋晏辞问:“你手下有个秘书,名字叫陈明德,阮兰英的在东兴的情况应该是他最了解吧?” “明德?” 范明开眼眸一紧:“他很早就跟在我身边了,这两年我来钦城的时间减少以后,钦城的事务大多都是他在处理,包括阮兰英那边的事情。” “您对陈明德这个人怎么看?”宋晏辞说:“结合您对他的了解,以及在关于阮兰英相关事件的处理上。” 这话有深意,范明开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认真想了想。 宋晏辞眼睁睁看着他的脸色越来越沉重。 楼上,宋明阳问宋明辉:“老二,你觉得这个范明开无辜吗?” “大哥。”宋明辉笑话他:“晏辞查的,一个是他的情人,一个是他的秘书,你说他无不无辜?有些事他或许不知情,或许知道一些,或许心知肚明,但他绝对不是完全无辜的。” 宋明阳耸了耸肩,一脸得意地看着楼下的宋晏辞:“你还别说,我儿子正经起来的时候还挺帅,像我。” 宋明辉嫌弃地翻了个白眼:“别人还说阳阳和乐乐像我呢,就你有儿子,再怎么着我有两个,你有吗?” 宋明阳欣赏着儿子,漫不经心地说:“江克和江礼叫我干爹,叫你二叔。” 宋明辉噎了一下:“那可是我带回来的孩子。” “对。”宋明阳越看他儿子越喜欢:“你带回来的,怎么不叫你爹?” 宋明辉:&*%#¥*&% “算了。” 宋明辉咬牙切齿了半天,忽然被自己给逗笑了:“我跟你计较什么,我户口本上现在人多着呢。” 宋明阳也笑:“你还别说,小阳阳和小乐乐可比晏辞他们小时候可爱多了,那天穿着花裙子给我唱歌,哎哟,那叫一个可爱哟。” “呵。”宋明辉傲娇起来了:“再可爱也不是你家的,她们现在叫我爹地,叫你大伯,大哥,你知道爹地和大伯之间的区别有多大吗?” “我不知道区别有多大。” 宋明阳拍了两张宋晏辞的照片给媳妇儿发过去,转身往书房走:“我只知道,你要叫我一声大哥,他们叫我一声大伯,老二,你知道这个大字意味着什么吗?” 宋明辉一愣,无语地只想把手上的拐杖朝着他哥的后脑勺扔过去。 楼下,宋晏辞和范明开还在继续。 宋晏辞问:“陈明德现在人在哪里?您跟他说了来这里的目的了吗?” “没有。”范明开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事情,所以也就没有必要告诉他,只说是过来见你父亲,这个时候,他应该在来接我的路上。” “虽然有点为难,但我还是想让您想想,他最近一周内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范明开眉头紧皱,好一会儿才说:“四天前,他跟我说有点私事需要处理,要了一天的假,他很少这样,我也就应了,还有的话……应该就是他这两天电话似乎有点多。” “那就对上了。” 宋晏辞一笑,眉眼皆是父辈的风范:“范总,麻烦您再给他去个电话,就说你在我家跟我父亲和二叔相谈甚欢,在我父亲的极力挽留下你决定在这里过夜,反正不管怎么样,您要做的就是给他创造一个现在去见阮兰英的机会。” 范明开思忖了几秒,转而问宋晏辞:“宋警官,这是一件举手之劳的事情,但是你一开始也说了,在东兴,很多人都知道我跟阮兰英的关系,东兴又离南国很近,我帮你可以,但是我的名声是不是也会因此受损?更何况,我不是华国人,我可以不帮你这个忙。” “所以我不是来要求你的。” 宋晏辞似乎早有预料,他说:“我可以跟你保证,阮兰英和陈明德落网,你不会在这其中受损半分,甚至你的名声会比之前更好。” “哈哈哈哈哈……” 范明开爽快一笑:“宋警官,不管是冲着你父亲和你二叔,也冲你宋警官,这个承诺我信了,这个忙我也帮了。” 他很快就拨了电话过去,只是几句话,电话那头,陈明德就调转了车头。 挂了电话后,陈明德脸上闪过一抹庆幸的喜悦,他舒了口气,对司机说道:“小钱,你在前面停一下,我给你报销,你打车回去,我去帮老板办点事,这车我得用。” 这样的事情不止一次,司机也没有多想,找了个地方就把车停了下来。 他走后,陈明德很快换到了驾驶位,车子开起来的同时他拨通了阮兰英的电话。 “我找到机会了,老板让我来看看你,你现在人在哪里,我来找你汇合。” 宋家,宋晏辞准备要走,临走之前,他忽然又问范明开:“对了范总,您知道阮兰英还有个情人,叫曹雄志吗?是个老师,没别的本事,就会制毒。” 范明开沉稳的脸在愣了两秒后绿了。 第273章 凭什么 宋晏辞从家里出来的时候跟顾己通了个电话,将他这边搜集到的线索又给顾己整合了一遍。 顾己那边正在忙,宋晏辞说完就匆匆挂了电话,两个人连说句私人话的时间都没有。 宋晏辞看着慢慢熄屏的手机咬了咬嘴皮,感觉到疼的时候嘶了一声,手背一蹭发现流血了,他边走边拿纸巾擦了擦,又拿出孟淮之给的那管唇膏涂了涂。 走到车边的时候,张自刚妻子的电话打了过来。 “晏辞。” 对方声音平稳:“他醒了,已经脱离了危险,我刚才跟他聊了聊,他跟我说自己不知道烟有问题,那些烟是公司的高管送给他的,这件事我已经报了警,现在小霖回家去了,估计不久你的同事就会到家里了,我跟你说一声,你也别太担心。” “他不知道是最好的。” 宋晏辞上车,关上车门说:“楚阿姨,我觉得你最好派人去看看村里那俩人的动静,我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再仔细问问张自刚,他是不是又给那两口子什么希望了。” 对面沉默了几秒:“晏辞,你是怀疑还是……” “目前只是怀疑。” 宋晏辞发动车子:“前段时间我跟小霖见过一面,聊了聊他们,小霖说他们最近挺老实的,我当时没觉得不对劲,但今天想想总觉得不放心,反正谨慎一点,派个信得过的人过去看看吧。” “好。”女人说:“还是老规矩,有情况我通知你。” “嗯,那我挂了。” 医院。 女人挂了电话,垂下胳膊深吸了一口气。 跟电话里说话时沉稳而又果断的人不一样,她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中年妇女,但如果有识货的人,看到她胳膊上挎着的那个包就知道她一定不是普通人。 她就是宋晏辞嘴里的楚阿姨,楚岚。 楚岚站在门口沉默了一会儿,有个大夫从走廊过来,见到她在门口,叫了声:“楚岚。” 楚岚回过神,掩下眼里的疲惫看向对方笑了笑:“老林。” 医生走上来:“好在他吸的时间不长,只是依托咪酯这个东西是会上瘾的,要彻底戒断,就得看他自己的意志力了。” 楚岚点了点头,又问他:“那现在对他的身体损伤大吗?” 医生脸色沉沉地点了点头:“他有长期烟酒的习惯,肝和胃早就有所损伤,还有基础病,更别说经过依托咪酯的刺激,这次是幸亏发现的早,及时把人送到了医院,要不然后果也不堪设想。” 楚岚深吸了一口气:“好,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都是我的工作。” 医生笑了笑,又严肃了起来:“必须得让他禁烟酒了,至少一年内不能再碰这两样东西,咱们是老相识,有些话不该说我也说了,钱权什么时候是个头,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到如今 这样已经站在多少人的尖尖上了,他的身体再折腾下去,又能够他挥霍几年的呢?” “你说的都是实话。” 楚岚笑了笑:“我会跟他好好聊聊的,自己的命自己不护着,总指望别人把他当回事也不是个事儿,他要是自己都不想活了,那就去死好了,别给大家添麻烦。” 林医生失笑:“你呀,也就只有你楚岚敢这么说他了。” “我也就这点底气了。”楚岚自嘲一笑:“好了,我听他们说你刚做完手术,赶紧去歇会吧。” “那我先过去。”林医生看了看时间:“半个小时后还有一台手术,你有什么事就找我的学生,我都跟他们交代好了。” “好。”楚岚说:“我叫人往你办公室放了点吃的,现在估计还热着,你吃点吧。” “谢啦。”林医生朝她挥了挥手:“那我就不客气了啊。” 楚岚也朝他挥了挥手,等他转过走廊,她的脸色再次变得肃然,站在门口整理了一下衣服,她推门进了病房。 张自刚醒来不久,但刚才妻子和医生说的话他也都听到了,这会儿看到妻子,他目光慌乱地错开,一时不知道该跟她说点什么。 楚岚走了过去,目光直视着他:“张自刚,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知不知道最近抽的烟有问题?” 张自刚这会儿还虚弱的很,但一看妻子那沉稳却又带着冰冷的目光,他心里一慌:“我真的不知道啊,我要是知道那东西里面被添加了毒品,我就是死也不会碰的!我们夫妻这么多年,我什么样子你还不清楚吗!” “是啊,你我夫妻将近三十五年,一张床上睡了这么多年,理应是最了解彼此的人,可是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张自刚,我竟然觉得我是世界上最不了解你的人。” 她搬了个椅子坐了下来:“风风雨雨这么多年,咱们俩互相扶持过,彼此憎恶过,也互相原谅过,没了一个孩子,我也一度在鬼门关盘旋过几次,我们互相忍耐,互相理解才走到今天这样,四年前你父母的魔爪对准我孩子的时候,我是真心实意想跟你离婚。” 面对张自刚震惊的目光,她只是浅浅一笑:“是小霖说,你这辈子命不好,爹不疼娘不爱,家里还都是些吸血鬼,你也就只有我跟他这么两个亲人了,所以我忍住了,日子又这么过了四年。” 她无视了张自刚脸上的表情,拿过柜子上的水,用棉签沾了点水点在他的嘴巴上:“我问你,你这两年,私下里跟你父母联系过没有?” 看着妻子冷漠却仿佛看透自己的目光,张自刚知道自己撒谎也没有用,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也就今年年初……” “我不想听什么时候联系的。”楚岚目光平静地打断他:“张自刚,我知道你最近不老实。” 不老实这三个字张自刚是一点不认的,他有点激动地为自己辩解:“你知道的……楚岚,我对你再忠诚不过了!” “你不是对我忠诚。” 楚岚说:“是你经历过穷困潦倒的时候,你的良心让你无法抛弃一个陪你同甘共苦,为你失去过一个孩子,为你撑了一个家那么久的妻子,当然,这不仅是因为你的良心,还因为你的面子,从四年前开始,我也不在乎你外面有没有人。” “四年前……四年前我选了你和孩子……” “你当然要选择孩子,你必须选择你的孩子,如果你当初选择的是你的父母,你的兄弟,今天你不一定还有机会躺在这儿,我说的不老实,不是你对待感情的不忠诚,而是你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到今天的,你忘了自己当年创业的初心,你有了一些不切实际的,你的心思甚至会毁了我们辛苦打下的家业。” 张自刚脸色有点僵,他有些不高兴,试图为自己辩解:“我是为了我自己吗?我辛辛苦苦奋斗,不都是为了你和儿子吗……” “林医生说的对,钱挣多少才算够?名声多大才算够?见多少世面才算够?” 她嗤笑一声:“张自刚,是你的心变得贪婪了,我和孩子从来没有要求过你什么,人不是永生的,人是会死的,你明白么?” “楚岚……”张自刚想坐起来,但他刚刚抢救过来,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说话都有气无力:“我承认你说的对,但是……” 见张自刚嘴唇湿润了,楚岚放回杯子,她打断张自刚的话:“张自刚,如果你被陷害吸了毒品,晏辞那边没有那么快发现,我跟儿子没有那么快赶到,你因为几支烟死在家里,你醒来以后,想过如果你可能会真的死了这件事吗?” 张自刚何尝没想这件事,稍微想一想就愤怒难当,他问楚岚:“知道……知道是什么人干的这件事吗……” “如果我告诉你,可能跟你父母有关呢?”楚岚说:“张自刚,如果是他们呢?” 张自刚脸色巨变。 过了很久,他突然眼眶湿润,无比脆弱地问:“我也是他们的孩子,我也是她生出来的孩子,她为什么这么对我?” “我也好奇,我跟你一样好奇。” 这一点上,楚岚是真心实意地同情他:“你也是她的孩子,可为什么她的心里只有你不成器的弟弟,甚至为了你弟弟,她可以牺牲我的孩子。” 张自刚备受打击,这些年来,这个问题一直是他心里解不开的结。 “我是她生的。”他情绪有些起伏:“我后来验过,我是她亲生的,我跟自强一样,都是她亲生的。” “你以为我没查过吗?” 楚岚嗤笑:“你爸妈,你弟弟,你们四个人我都暗地里查过,你的的确确是她的孩子,你撑起那个家,你护着那个家,你给他们优渥的生活和面子,可是张自刚,她为什么总是毫无顾忌地伤害你?” “我理解,我明白,你想获得认可,你或许不是真的还对她心存着母子之情,你想证明你比你弟弟好,你想让她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她唯一能够倚仗的人只有你,但结果总是不尽人意。” 楚岚往外走:“我已经叫人去查了,如果这件事真的跟他们有关,这一次,我不会对他们心软半分。” 张自刚无话可说。 直到楚岚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叫住她:“那我们……” “我们就这么过吧。” 楚岚停下来,转身看着他:“这四年来不是过的挺好吗,我在你身上蹉跎了大半辈子,奋斗下来的家业不是你一个人的功劳,我们之间除了感情,还有太多牵绊着的东西,现在这样挺好的,最重要的是……” 她笑了一声,脸色却比之前在病床前的时候柔和了许多:“我同情你被父母放弃,儿子心疼你,他想让你还有个家,我们分不分开,我都能过得畅快,所以咱们一家人,就不要把家给拆散了,你好好休息,小霖会过来看你,剩下的事情我都会解决。” 她离开了很久,张自刚也愣了很久,他的脑子里想了很多东西。 从他记事起,父母就不断告诉他,他将来要撑起这个家。 再大一点,他失去了上学的机会,背着个破烂的皮包进城打工。 做过很多活计,钱大都寄回了老家,他时常馒头加咸菜就着书本过夜,后面他考上了个专科。 专科期间继续兼职打工,因为他还得往家里寄钱,他这个专科,是偷偷上的。 那时候的专科多值钱啊,他以为自己终于熬出来了,可家里要钱的次数越来越多,数目越来越大,他一个人承担着三个成年人的生活,累的身心俱疲。 后来认识了楚岚,她高考的时候父母离世,发挥失常上了专科,但她的脑子可比张自刚要厉害许多,两个人认识久了,张自刚提议创业,那时候正是热恋期,两个小年轻说干就干,浑身都是干劲。 再后来,他求婚,带楚岚回家,结婚,创业失败,再次创业,再次失败…… 眼泪不断地从张自刚眼角滑落,枕头上湿了一大片,他想来想去,在他疲惫而又无助的岁月里,只有这个女人出现后,他的人生才出现了光彩。 他到底在奢望什么呢? 就是像她说的一样,他不是奢望得到母爱,父爱,他只是想报复他们,只是想让他们意识到,在这个世上,他们唯一能够倚仗的只有他。 他们越对弟弟好,他心里越嫉妒,越愤怒。 凭什么一个不学无术,甚至杀人放火的人渣可以让他们想尽办法去拯救,而他从小自强,少年之躯撑起一个家,他功成名就,他给他们房子,车子,他们想都不敢想的生活,他都给他们了。 他带着他们离开那个贫穷的山村,他让他们的虚荣心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他们离开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在艳羡地看着他们的身影。 所以为什么? 这是张自刚想不明白的,为什么他们会为了一个杀人放火,从小只会剥削父母的人渣,这样不假思索地伤害他? 有人进来查看他的情况,看到他哭湿的枕头有点慌乱,张自刚张着嘴呼吸了几下说:“我的电话在衣架上挂着的衣服里,你帮我拨个电话过去。” 护士先处理了他湿了的枕头和塞的不行的鼻子,才拿了他的电话过来:“张太太交代过,如果您是想往家里打,还是得慎重一点。” “不往家里打。”张自刚也不生气:“我的通讯录,第三个电话,你帮我拨过去。” 刚才情绪激动,再加上体内残留的药物,他这会儿其实状态很不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抓心挠肺一样在身体里搅动,他渴望着有什么东西能缓解他的痛苦,但他也清楚,能缓解他痛苦的恰恰是带给他痛苦的东西。 那东西绝不能碰! 护士打开他的通讯录,看到排在第一是儿子,下面是老婆,再下面是个没有备注的电话号码。 她拨过去,电话递过去,对面很快就接通了。 张自刚先开口:“我妻子去查我父母了,你去帮帮她,就说是我的意思。” 第274章 见阿梅 下午五点的时候,顾己和林一月坐上了去阮兰英按摩店的班车。 前两天抓捕刘茹心的时候他们都受了伤,这会儿顾己倒是挺感谢的,脸上的小伤让她连化妆的难度都小了点。 她的头发松松垮垮地挽着,但也看得出来是精心打扮过的,至于林一月,就是个傻愣愣的笨蛋小美人,这会儿眼珠子咕噜噜地转,似乎对见到的一切都很新奇。 顾己很满意她的表现,这小姑娘是真的会演啊。 班车停在阮兰英的按摩店前,两个人下车,对方应该也一直在关注她们的动态,两人一下车就有人从店里迎了出来。 顾己看了一眼,认出她是当天店里的另外一名员工。 顾己有点茫然地问她:“那个……那个阿梅姐不在吗?” 女人热情似火地走到她们跟前:“阿梅姐先过去啦,就在餐厅等着你们呢,临时让你们到这边来,主要是咱们有点情况……” 她的目光在顾己和林一月身上扫过,笑意里俱是满意。 别看顾己受了伤,可她漂亮啊,一个受了伤的漂亮女人,无论是在受伤前还是受伤后都会引人注意,更别说她的漂亮里带着一股攻击性,这样的女人不好找,也不好驯服,但偏偏也是上头最需要的。 至于她身边的那个小姑娘也不差,一个从未感受过人间险恶的小丫头,对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充满着好奇,这样干净又灵动的小姑娘也不常见。 她这么想着的时候,顾己问:“出什么问题了吗?” “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对方引着她们往按摩店走:“主要是这次的老板脾气比较古怪,就是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接受……” 顾己忽地停了下来:“什么古怪?接受什么?” 见她警觉性这么高,对方赶紧解释:“就是老板要求你们去的时候什么都不能带,电子产品和通讯设备都不可以,所以阿梅姐才临时通知让你们先到这里来,自己先过去看看,如果你们不想去了,或者她那边有什么问题,也好保障你们的安全,毕竟这是她介绍给你们的工作是吧,要是有什么问题,她也没办法跟你们的家里人交代呀。” 顾己脸上的防备稍微松了点儿。 林一月抱着她的胳膊:“己己,不让带就不让带呗,我听我爸说有些公司就是这样的,担心一些谈话内容啊,业内资讯或者公司的资料流露出去,在面试的时候保密性就会高一点。” 对方立即笑:“对对对,那边也是这么说的,但阿梅姐还是担心……” 她刚说到这里电话就打过来了,她也没有走,就当着顾己和林一月的面接通了电话。 顾己听到电话那头的阿梅说:“我检查过了,这边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安全是有保障的,当然,如果顾己和她的小姐妹有顾虑的话也可以不过来,等我再给她们物色新的工作。” 顾己急匆匆地问:“新工作要多久啊?” 听到她的声音,阿梅顿了顿才说:“妹妹,这个我没办法给你保证的,你看我自己之前也是在按摩店打工的,要是有好机会我怎么可能不先给自己换个好工作是不是,这次的工作我是托门路给自己找的,只是忽然想起你,想着能带你一把,这不是老板这边缺人嘛,我才答应你带上你的好姐妹的,你要说新工作,这个得看缘分啊。” 林一月着急地拽了拽顾己的衣服:“己己,咱还是去吧,要不你下个月的信用卡都没得还啊,还有你刚借的那些钱,再等下去……” 顾己一脸为难,对这个工作很心动却又在担心什么,她问电话那头:“阿梅姐,这工作待遇真那么好吗?我怎么感觉跟假的似的。” 阿梅说:“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但人我也见了,面试我也过了,妹妹,咱们聊了这么久,你也知道姐姐是个畅快人,你要是有顾虑也没关系,你可以不过来,我再找人就是了,是真是假我说了你也不信啊是不是?” 顾己看起来更纠结了。 就在她纠结的时候,林一月又在旁边小声催了催:“己己,咱们去吧,我得让我爸看看,我靠自己也能活下去!” 电话里阿梅又说:“顾己啊,我听你刚才说要还信用卡,还借了别人一大笔钱,其实咱们都是些走投无路的人罢了,唯一的目标就是为了钱,现在机会摆在你跟前,要不要闯一闯就看你自己吧,我已经叫人过来接你们了,要不要上车就看你自己。” 阿梅挂了电话,顾己还是一脸纠结。 站在一旁的女人这时候叹了口气:“阿梅姐人很好的,我是没有学历,又没有长相,要不然这个工作我早就求她带我去了,她是把你当朋友才这样,我觉得你们确实可以试一试啊, 谁不想要挣钱的机会嘛。” “行。”顾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做了决定:“月月,咱们去!” 林一月就像是傻姑娘一样,脸上只有兴奋和激动:“咱们去!闯出一番天地!” 顾己很快又有点担心:“我前两天跟家里人吵架受了伤…… 会影响面试结果吗?” “这个阿梅姐都已经跟老板说好啦!” 女人笑着说:“其实老板也很心疼你,所以应该没什么问题,你们都这么出色,不要那么担心嘛。” 她们在按摩店等了大概十分钟的时候,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门口,车上下来一个男人,进门就问:“顾己和林一月到了吗,阿梅让我来接她们。” 顾己和林一月站了起来,林一月乐呵呵地蹦跶着:“我我我!我们!” 相较于她的兴奋,顾己则是有些心事重重,等她们俩都上了车,刚才迎接他们的女人转身回店里,脸色跟刚才截然不同。 她走到前台拨了个电话过去:“人已经坐上车了,那个叫顾己的还是有点怀疑。” 挂了电话后,她冷笑一声,笑声里似乎还带着几分同情:“靠自己?闯出一番天地?小丫头,等你经历了这一遭,你就会知道,你苦苦要逃离的父母,那才是你这辈子的最舒服的港湾啊……” 顾己和林一月上车后,岑虎和江克,以及阿豹他们兵分几路。 岑虎负责带领出租车和私家车车队跟随。 阿豹负责带领一行伪装成摩的师傅的手下人跟随。 至于江克,他在等陈明德。 车上,林一月还小声跟顾己科普:“己己,你知道接咱们的这辆车多少钱吗!两百万!两百万啊!” 顾己微微有些诧异:“是吗?什么车?” “你别管什么车,知道它贵就行了,接咱们都用这么好的车……那老板得开什么车啊?” “不管开什么车咱们也买不起。”顾己虽然这么说着,但余光里已经观察到开车的男人一直通过后视镜观察她们。 她索性往前凑了凑:“大哥,你是阿梅姐叫来接我们的,那你跟阿梅姐应该认识吧?” “认识。”男人话并不多。 林一月也热情似火地凑了上来:“那阿梅姐人好不好呀?” “很好。”男人说:“相信我,跟着她你们不会吃亏的。” 顾己试探:“那咱们这个工作到底是干什么的啊?我看还给我们办了护照,这个工作还要出国吗?” “有时候得出国。”男人说:“这个得看你们最后能分到哪儿,反正都能赚到钱,只要你们听话。” 林一月傻乎乎地:“听话,我肯定听话,我最听话了。” 这一次,顾己看到男人都没忍住笑了笑。 那种对傻子的嘲笑。 大概也是十分钟的路程她们就到了目的地,顾己和林一月下车,男人只是指了指餐厅:“三楼,你们自己进去吧,会有人来接你们的。” 他说完就走,顾己和林一月互相对了个眼神,手牵手走了进去。 踏进这家餐厅的时候,顾己就意识到这个餐厅里的人没有一个是来吃饭的顾客。 所有的人都是伪装的。 顾己和林一月扫了一圈,两个人看起来都有点紧张,一路上楼,到了三楼楼梯口的时候有人已经等在那儿了:“两位是来面试的吧,是叫顾己和林一月是么?” 顾己和林一月乖乖巧巧地点头。 对方转身领着他们往里走:“请跟我来。” 走了几步,顾己问她:“阿梅姐呢?” “阿梅有事。”女人说:“待会是老板亲自面试你们。” 对方话更少,顾己和林一月也没再多问。 走到走廊尽头的包间,对方停下来拉开门:“进去吧,老板在等你们。” 顾己和林一月进去,才发现里面并不是一间吃饭的包房,而是改造成了一间办公室,但奇怪的是,办公室右侧却被一块很大的红色幕布给挡住了。 顾己和林一月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最引人瞩目的幕布上 ,这个过程中,她听到办公室的门被锁上了。 两人还在看着呢,顾己余光里看到办公椅上站起来一个女人:“顾己和林一月是吧?” 顾己和林一月这时候才像是吓了一跳似的转过去看她。 虽然早就看过阮兰英的资料,但看到真人的时候顾己还是有点惊诧。 当一个人从照片变成动态,人物就会生动起来,宋晏辞给她发了范明开手机里关于他妻子的照片和视频,所以当顾己看到阮兰英走过来的时候就意识到:阮兰英动起来的时候,比照片上更像范明开的妻子。 她不是只单纯地依靠长相在接近范明开,而是通过某种途径,在模仿范明开心里那个动态的妻子。 这是个聪明的女人。 林一月忍不住感叹了一句:“这也太美了吧?” 这时候的阮兰英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令人羡慕的精巧和妩媚,她的热情也恰到好处:“哎哟,小丫头小嘴儿可真甜。”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顾己和林一月,抬起胳膊扎起头发,每个动作都仿佛带着南国女人特有的风情。 发夹夹住头发的时候她侧头看过来:“啊,我想问一下,你们有对象吗?” 顾己和林一月一愣。 林一月很快摆手:“没有没有,我大学到研究生都没谈过男朋友呢。” 阮兰英有点吃惊:“你这么漂亮,不应该的呀!” 林一月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挺多人追我来着……就是都被我爸爸给凶走了。” 阮兰英一愣,很快掩嘴笑了起来,她看向顾己:“你呢?” “我有。”顾己脸不红心不跳:“但是刚分手。” “啊,为什么呀?”阮兰英走过来,要拉她手的时候顾己往后退了一步。 眼见阮兰英皱了皱眉,顾己立马指了指肩膀:“我肩膀受了伤……” “对对对,阿梅说过的。”阮兰英拍了拍额头。 顾己见她还在等答案,继续说:“我家里出了事,急需用钱,我没办法找他借,他说没有,第二天就跟我提了分手。” 阮兰英一脸心疼:“哎哟,真是心疼你,不过你放心,以后姐姐疼你。” 顾己象征性地笑了笑。 她继续:“那我再问个问题,可能有点私密……嗯……两位有性*生活吗?” 两位演技高手立马就红了脸。 半晌后两人又齐刷刷地摇了摇头。 阮兰英笑得更妩媚了,眼神里也越喜欢她们了,但她接下来的话却让顾己和林一月有点出乎意料。 她笑着说:“那咱们得检查检查。” 林一月愣住了。 顾己蹙眉问:“检查什么?” “傻丫头,当然是检查你们有没有性生活呀。”她指了指那张幕布后面:“呐,就去那儿检查。” 林一月已经吓得一把抓住顾己,她声音都颤了起来:“不是……我们来面试,为什么检查这个呀?” “因为这跟你们的工作有关呀。” 阮兰英依旧轻笑浅语,但话语间却不容置疑,她拍了拍手,幕布后忽然传来动静,顾己震惊地看了过去。 很快,里头就出来了两个彪头大汉。 林一月啊地一声:“怎么让男的检查!” “不会是男的呀。”阮兰英笑眯眯地:“但是如果你不听话的话,他们俩可就要出手喽。” 她话音落下的时候,里头走了两个女人出来,各自带着手套和口罩,似乎对这种事已经司空见惯了:“谁先来?” 林一月刚要开口,顾己抓住她的胳膊。 她问阮兰英:“这个工作我们不干了行么?” “不行的。”阮兰英笑道:“在进这个房间之前你或许还有机会,但进了这扇门,你就不行了。” 顾己脸色一变,虽然看起来还算镇定,但说话的声音却带上了几分颤音:“你们这样,我随时都可以报警。” “好啊。” 阮兰英拍着手笑:“小姑娘,我在这个房间听过太多人说这句话了,要报警的,试图跳窗逃走的……嗯……还有大喊大叫的……你知道她们的后果是什么吗?” 顾己颤着声问:“什么?” 阮兰英看向那两个彪头大汉抬了抬下巴。 那两个男人往幕布后走去,没过一会儿,顾己和林一月听到细碎痛苦的呻*吟和摩擦的声音传了过来。 两人看过去的时候,林一月已经全然进入剧情,她哭着往顾己身边一跳,眼里却是真情实感的担忧:“她们……她们……” “她们不听话。”阮兰英的声音开始冷了起来:“不听话的丫头,就是这个下场。” 顾己没有受伤的那只手紧紧握着。 林一月的手也暗暗用力,生怕顾己一个忍不住就出手了。 就在几秒之前,那两个彪头大汉从幕布后面拖出来四个满身是血,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女生。 他们就那么拽着她们的脚踝,任凭她们身上的衣着在和地面的摩擦中卷曲起来,暴露出她们年轻的身体和伤痕。 顾己清楚地看到,其中一个姑娘的眼睛已经被打坏了。 第275章 犯法吗 那些少女的呻吟声和身上累累的伤痕落入顾己和林一月的耳朵和眼睛。 其中有个姑娘的呻吟和哭泣声大了起来,站在一旁的男人立即一脚踩在她的脸上:“再叫就踩烂你的脸!” 她的脸被踩的扭曲,双手双脚已经难以动弹,只能痛苦地嘶吼着,但顾己很清楚,这才是开始,她不能做任何事。 就在这个想法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时候,阮兰英走过去开了窗。 她在鼻子前挥了挥手,皱着眉对那两个男人说:“下次下手轻一点,你把人打成这样我还怎么用?一股血腥气,难闻死了。” 那两个男人对她很恭敬,听到这话,两个人都弯了弯腰:“知道了老板。” 他们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有个姑娘忽然从地上爬了起来,她以一种谁都没有预想到的速度朝着阮兰英打开的那扇窗冲了过去。 顾己和林一月下意识就想冲过去救人,但两个人在转身的那一刻都猛地意识到她们现在的处境,就在迟疑的那一刹那,那两个男人各自上前拽住了她们的头发。 林一月吃痛叫了一声,顾己咬着牙,力求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什么战斗力,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阮兰英妩媚一笑,将开了半扇的窗轻轻一推,那扇窗彻底被打开了。 顾己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姑娘没有任何犹豫地从那扇窗跳了下去。 也就是几秒的时间,下面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可让顾己猛然之间感到不对的是,来的时候她就观察过,这个餐馆所在的这条街是有行人和商铺的,虽然地方偏僻一点,但也是有人口流动的,但刚刚一个活生生的人掉下去,她竟然没有听到任何一个人的惊呼声。 林一月后知后觉地才意识到不对劲,她看了眼顾己,但也一直保持着自己恐惧和吃惊的状态。 顾己很想冲过看一看下面的情况,但她和林一月现在被人拽着不能上前。 剩下那三个躺在地上的姑娘绝望而又恐惧地哭了起来,林一月也小声地抽泣着,顾己看似鼓起勇气地问阮兰英:“她……她死了吗?” “三楼,如果运气好一点就死了,如果运气不好……” 阮兰英探出身子看了一眼,又回头朝着顾己招了招手:“嗯……顾己,你过来看看呀。” 抓着顾己头发的男人松了手,顾己假装迟疑了两秒才试探着走过去。 阮兰英的胳膊撑着窗框,语气里不无遗憾:“运气不好,没死呢,所以啊,她图什么,图下半辈子半身不遂吗?” 顾己往外看了看,楼下的女孩还有明显的呼吸,有两个男人朝上看了一眼,冲着阮兰英打了个手势,很快那个姑娘就被人扔进车里带走了,而街上其他人,对此仿佛早已经司空见惯。 顾己不禁有点心凉,她还能活下来么?她或许连下半辈子都没有。 阮兰英横过胳膊挡了下顾己,她重新关了窗,笑容魅惑:“还走吗?” 因为她这个动作,顾己再次意识到,她刚才不是因为屋子里的血腥气才开窗的,她是为了找到这样的一个人来震慑她和林一月才打开了这扇窗。 这扇窗一定见证过无数个女孩这样义无反顾地冲出去,无一例外地震慑屋子里的其他人。 阮兰英很清楚,当一扇窗被打开的时候,地上那些走投无路的姑娘就会不顾一切地朝着这条所谓的生路冲过去! 但那个女孩不知道的是,就算阮兰英把大门敞开,她就算能走出这个餐馆,也走不出这条街。 因为这条街上,全是阮兰英的人。 顾己深吸了一口气,她看向阮兰英:“我们查。” “我喜欢有性格的孩子,更喜欢识时务的孩子。”阮兰英指了指幕布后面:“去吧,咱们还得去新地方呢。” 顾己走回去握了握林一月的手:“月月,别害怕。” 他们路过地上三个女孩子的时候,顾己停下来问阮兰英:“她们会怎么样?” “我这里不会要不听话的人。” 阮兰英看她们的眼神就像看待不值钱的商品:“听话的人挣钱过好日子,不听话的就卖了吧,至于卖去哪儿……这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了。” 林一月眼睛红红地,身体紧贴着顾己,这会儿还记着自己的人设,生怕自己在关键的时候露馅,她转过来,抽泣着问:“你……你就不怕会被警察发现吗……” 阮兰英觉得她可爱,她走过来捏了捏林一月的脸:“傻丫头,这里的警察……管不了我。” 林一月傻不愣登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因为他们窝囊呀。”阮兰英推了她们一把:“去吧,时间不早了,检查完咱们该走了。” 就在顾己和林一月做身体检查的时候,阿豹接到岑虎的电话,两边分别出了三个人,远远地跟上了从餐馆方位开出来的那辆面包车,老周那边也开始行动了。 早在顾己和林一月进入那条街的时候,阿豹就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他率先通过了那条街,立即给岑虎那边传去消息,后续的人员都没有再进入街道,避免引起阮兰英的注意。 顾己和林一月做完检查出来的时候,两个人都有点不自然,尤其是林一月。 这种事情对于常年做卧底任务的顾己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但对林一月来说,这是她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 尽管在来之前顾己就给她做过心理预设,她自己也做了准备,但当两个人真的对自己的身体进行检测的时候,那种屈辱感是不断在她心里加重的。 这次出来的时候,她是真的哭了。 顾己握着她汗津津又冰凉的手捏了捏,林一月这个时候也不好说自己没关系,为了让她们之间的关系更正常一点,她甩开顾己的手,崩溃一样蹲在地上哭了起来:“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来了可就走不了喽。” 阮兰英看惯了这样的场景,甚至觉得她更可爱了,她端了两杯水走过来,一杯递给了顾己,一杯蹲下身递给了林一月:“喝杯水润润嗓子吧,咱们得走了。” 顾己低头看了眼那杯水,目光一沉,下一刻她仰头喝了半杯才问阮兰英:“去哪儿?” “去培训呀。” 阮兰英看着林一月喝了水,将人扶了起来,她温柔地理了理林一月的头发:“相信我,听姐姐的话,你们会看到一个你们从未看到过的精彩世界,只要你有足够的能力和魅力,在那个王国里,你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顾己问:“会犯法吗?” 这个问题让阮兰英愣了愣,她对顾己的喜欢和欣赏更多了点。 “犯法的事情轮不到你们。” 她凑近顾己,拍了拍她肩膀上沾上的尘土:“但是你,可以去让别人犯法。” 顾己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沉思一会儿后她问:“那我需要付出什么?” “你的身体啊。”阮兰英毫不顾忌地说:“当然,身体只是这个工作里最微不足道的一个,你的知识,你的性格,甚至你说话时候的语气,你的高傲和野性,都可以去征服一个人。” 她往后退了两步,语气骤然严肃:“我会寻找最适合你们的客户,我也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你们只需要征服你的客户,让他为你所用,或者说,为我所用。” 顾己终于明白了她的目的,但心里的情绪却有些复杂。 往好的一方面想,如果真如阮兰英所说,以及和她猜测的一样,阮兰英找这些有一定学历背景切容貌出众的姑娘,经过培训和驯服这些人,最终的目的是为了让他们去征服一些有权势的男人,利用这些人来达到自己的某些目的…… 那他们挑选所谓的货物就会更加严格,严格之下,受害者就会相对减少。 但与此同时她也担心另一个问题…… 如果真的有人适应了这种工作呢? 这种人要如何解救? 想到这儿的时候顾己感觉到脑子有些昏昏沉沉的,她知道这是阮兰英刚才放在水里的药起作用了,大概撑了三秒,她和林一月手里的杯子前后脚掉在了地上,两个人也随之晕了过去。 那两个男人立即将她们撑住,阮兰英重新搜了她们的身,确认无误后往外走:“速度快点,今天耽误了点时间。” 他们下楼的时候已经有人把车子开到了餐馆门口,顾己和林一月被塞进了其中一辆面包车,那两个男人和她们坐在同一辆车里,至于阮兰英,她上的是接顾己和林一月来的那辆小汽车。 车子开走的时候,阿豹那边跟岑虎说了一声,他的摩的很快就走了小路跟了上去。 他跟着跟着又觉得不放心,给岑虎打了个电话。 岑虎接了电话的时候他说:“开奔驰的男人很警觉,一点蛛丝马迹都有可能看出来,你那边最好再减几辆车,跟的再远一点,不要被发现了。” 岑虎立即部署下去,又跟他说:“他们最后去的地方很有可能人迹罕至,出租车和私家车不可能继续跟踪,到时候我会跟你一起。” “不用。” 阿豹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这帮人精得很,除非是顾己那样经过专门训练的,或者她身边那个不怎么有攻击力的小姑娘,像你这样的警察太容易挂相了,如果跟不下去,你就原地等待,等我的消息吧。” “我熟悉东兴的路线,可以灵活改变跟踪路线,你可以放心。”阿豹又说。 顾己和聂忠华都不在,如今的岑虎收起了平时的混子模样,整个人都严肃了很多,他说:“我这边会想办法跟你汇合,江克刚才打来的电话,他已经跟上了陈明德的车子,只要我们能够跟好陈明德,就必然可以找到阮兰英所在的地方,我随时支援。” 阿豹知道的不多,对方既然是警察,那他就只能服从和信任,他没再多说,只说了句:“好,你随时关注我的位置,如果你那边我的定位消失,就代表情况危险。” 岑虎笑了一声:“好,你放心,有警察在,不会让你有危险。” 两人结束沟通后,岑虎找到适合的地方换了装束,伪装成摩的师傅继续前进,就在他不远不近地看到阮兰英车子的时候,耳机里传来了老周那边的消息。 “餐馆出来的人已经被拦截了,里面的女人没有死,但全身骨折严重,小胖安排去抢救了,我正在让那两个家伙嘴里吐东西,至于按摩店那边,我们的人也在盯着,你觉得时候到了就给我一个消息,我们把人给你扣住,其他的话我再联系你。” 岑虎长呼了一口气:“好,等你啊周叔。” 一声周叔,算是把老周的辈分给抬上去了。 结束通话,老周失笑一声,很快又凌厉起来。 因为时间有限,他跟小胖那边拦截了从餐馆出来的那辆车以后,小胖负责去抢救那姑娘,老周这边也没有时间再把人带回去了,他们过来的时候就开了一辆经过改造的卡车。 车上那两人很快被老周的手下蒙着头带到了卡车上,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上就传来疼痛。 都是老手,他们很清楚对方下手的程度,内里疼的半死,外表却看不出什么伤痕。 老周也不听他们说话,手下人先将人这么收拾了一通过后,他抬手制止手下,也没取下他们头上的套子就问:“阮兰英手底下收到的那些姑娘,最后会跟谁交易?” 那两人缓过一口气来:“你是什么人?” 老周没回,他抬了抬食指,手下人又把刚才的操作重复了一遍。 见他们喘过气来,他继续刚才的问题:“她会跟谁交易?” “是一个女人。”其中有个男人说:“我们没有见过她,每次都是她手底下人跟英姐见面。” “这些我都知道的差不多了。” 老周确认了顾己那边的猜测没有错,他又问:“除了今天这几个人,你们今天一共交易几个人?” 那两人又开始迟疑,这次都不用老周示意,手下人的动作已经落在了刚才没说话的男人身上。 他的惨叫声回荡在闷热的车厢里,另外一人吓得一个激灵,他几乎是有些急切:“这个我们不太清楚!真的不太清楚!” 老周慢吞吞地开口:“小金子,我要听有用的话,他不说,那你就给我把话从他嘴里掏出来。” 那两人蒙着头套听到一声冷笑:“老大,你放心,看我的。” 他说完这话,脚步往前一挪动,那两人只觉得车身都晃荡了起来,可想而知身边的男人体型得有多壮硕。 这个想法还没从脑子里散开的时候,他们就感觉到剧烈的疼痛,那人隔着头套一把抓住他们的头发,头皮仿佛瞬间和头骨分离,他想要抓着他们的头发把他们拎起来! 疼痛霎时间传遍全身,两个人争先恐后地喊:“说!我说!我说我说!” 第276章 晏辞到 那两人撕心裂肺地喊着,只觉得头皮都要被人扯掉了。 老周慢悠悠地啧了一声才示意手下松手,他似乎点了一根烟,或者更像是雪茄之类的什么东西,被蒙着脑袋的那两人不确定,只是浑身的汗水如水一样浸湿衣服的时候,后面的人忽然松手,他们倒在了地上。 因为手脚都被捆着,他们的脸蹭在热的发烫的车板上,疼的他们又是一顿吱哇乱叫。 老周那个壮硕的手下站在他们身后,一边一个将人又拽起来,声音浑厚有力:“老板问什么你们就给我回答什么,再给我叽叽歪歪的,下次就不只是头皮这么简单了。” 他俯身下去,夹在两人中间,声音传进这两人的耳朵:“不听话,我就把你们的头拧掉。” “说说说!我说!” 其中一个男人喘着粗气说道:“英姐挑选货物很严格,但她下手也很快,只要她看上的姑娘,不管用什么办法她都会把人弄到手。” 老周问:“这次呢,有几个?” “不清楚,只知道送到餐馆的本来有六个,但是其中四个姑娘不听话,有一个就是我们送出来那个,有两个昨天就送走了,剩下的就是今天带走的那两个了,听说英姐对今天这两个非常满意。” 老周皱了皱眉,刚要问话,有人敲了敲车门,门被打开的时候,宋晏辞上来了。 这有点出乎老周的意外,他站起来:“你怎么来了?” “领导安排的。”宋晏辞压着他的肩膀让他重新坐回去:“怎么样,问出什么来了吗?” “刚问的都同步传到你手机上了。”老周直接把自己的手机给他递过去,上面是他和宋晏辞的聊天界面。 宋晏辞扫了一眼,心里又有了大概,他直接蹲在了老周身边,胳膊撑着老周的大腿问:“阮兰英以前拐卖过的那些女人最后会送到哪里去?” “这个我们不知道啊……”男人说:“我们很少跟着英姐去交易地点,通常都是阿梅和四个打手过去,至于那些女人最后去了哪儿……我们也就是听说过一嘴,也不确定的。” 宋晏辞看了看时间,朝他们身后的壮汉抬了抬下巴。 对方接收到他的信息,手上动作一紧,那俩男人的肩膀就跟要被人捏碎了似的。 “不要我问一点你们就吐一点。”宋晏辞说:“把你们知道的都说出来。” 知道这是又来了个厉害角色,那两人是一点都不想再受罪,不管是真的知道还是听到的或是打听到的,全都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英姐身边有个打手,我们都叫他唐哥,通常跟着英姐去交易的都是他和他手下的三个兄弟,但我前两天听说,英姐这两天联系不上一直交易的上线,好像手里还堆着几个人,如果没办法的话,英姐就要单干了。” “对!他说的没错!” 另外一个男人连声附和:“我跟他们其中一个熟一点,听说这些女人都会先带去让专人培训,到时候会送去给那些有权有势的老板……” 宋晏辞问:“他们会带这些姑娘去哪里?不管你们知不知道,都给我用脑子想想。” 这次都没等宋晏辞示意,他们身后的壮汉手上已经用力,那俩男人难以忍受肩膀传来的疼痛,两人几乎是一起喊出来:“吉岭村!” “为什么是这里?” “唐哥有个四岁的女儿,有一次唐哥带她来餐馆玩,我们吃饭的时候她问过唐哥一句话,她问唐哥什么时候还能去吉岭村,她想跟那些漂亮姐姐玩,我们当时还跟唐哥开玩笑,但是唐哥很严肃地警告我们不许把这事说出去,尤其是不能让英姐知道。” 宋晏辞看了眼老周,老周立马起身下车:“那边有咱们的人,我去安排。” “老周,等等……” 宋晏辞将人叫住,眼里满是思忖,吉岭村,吉岭村,宋晏辞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他一定在什么地方看到过这个名字。 他揉了揉太阳穴,脑子里全是这三个字,外头一道刺耳的鸣笛声忽然传来的时候,宋晏辞忽地睁开眼睛:“老周,吉岭村后有一条江,这两年有蛇头在那边开辟了一条水路,阮兰英可能会利用那条水路!” 他立马从兜里掏出一张东兴地图放在地上,里头还卷着半根铅笔。 “让咱们的人从这个方位摸过去。”他半跪在地上用铅笔在地图上标注了一条路线:“从吉岭村西南方向绕过去,不管她会不会走这条路,先让咱们的人埋伏在那儿,老岑那边我也会让他带人过去。” “还有这两条路线。”宋晏辞又划出两条线来:“以吉岭村的地形来看,如果一切真如我们所料,他们很有可能会通过这两条路线逃离,这两个地方也要让人堵着。” 他说完看向老周:“岑虎那边带来的人大部分会前往阮兰英可能出现的水路方向,咱们的人够吗?” “不多,但也孬不到哪里去。”老周压了压他的肩膀:“赵启荣那边也派人来了,是他手底下最信任的兄弟。” 赵启荣这号人物,宋晏辞听宋明辉和老周他们说过很多次,但他也是几个小时前才知道顾己跟他的关系竟然那么好。 这件事就连老周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那边的人好配合么?”宋晏辞也跳下车,脑门上的汗珠仿佛随着那一跳都甩了下去,他接住老周:“顾己和林一月现在面对的情况是未知的,咱们任何一个人都不能给她们添麻烦。” “这点你放心,领头那个叫阿豹的非常配合你们的人。”老周说完问他:“你现在去哪儿?” “我跟老岑换位子,我的跟踪技巧更好一点。” 宋晏辞擦了把汗,目光在围着这辆车的几个人身上走了一圈,指了指其中一个身形跟他差不多的:“安子,咱俩换个衣服。” 两人进车里换衣服的时候,老周身边那个壮硕的男人走过来,以一己之力为老周制造了一片阴影,他小声说:“老板,宋哥跟安子就见过一次吧?这都能记住?” 周叔笑了笑:“你小子学着点吧,这是他的本事,咱们时间不多了,赶紧安排下去吧,你亲自去,事情不要出纰漏了。” 壮汉应了一声,见宋晏辞换了衣服出来,他忍不住问:“宋哥,咱们不通知当地警方么?” “有人不靠谱。” 宋晏辞就这么说了一句,换了衣服做了伪装的他看起来很像个东兴本地人,他走过去骑上一辆准备好的摩托车:“老周,有情况随时跟我联系。” 第277章 定位器 岑虎和宋晏辞调换了位置的时候,顾己幽幽转醒。 来之前她并没有跟林一月说对方可能会下药的情况,毕竟蒙舒给她的防止昏迷药物的那款药对身体是有较大要求的,而且还有一些副作用。 林一月并没有做过相关的实验检测,给她吃的话太冒险了。 随着车身的颠簸,顾己顺势晃了晃,下一刻肩膀撞到了车窗,她知道伤口又要裂开了,但这个时候她一点声响都不能发出来。 随车的男人往过来看了一眼,顾己听到前面副驾驶的男人问:“怎么样?人没醒吧?” “你见过喝了英姐的药,有谁中途醒来过吗?”后排的男人说:“放心吧哥,就算醒来也得到地方了。” 或许是嫌弃东倒西歪的林一月挤着后排的男人了,他推了顾己一把,又把林一月往过去推了推,这倒是帮了顾己大忙了。 顾己微微睁开一只眼,透过车窗看到他们现在应该是进入了一条乡间小道,路不好走,时不时颠簸一下,顾己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行动。 一边观察一边想的时候,她就听到后排的男人又问:“哥,加上今天这两个,咱们都堆了八个人了,感觉不好送啊,英姐到底什么意思啊,到底有没有找到买家啊?” “你急什么。”副驾驶的男人在手机上打斗地主:“既然英姐跟咱们一起过来了,那她肯定就有办法。” “主要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后排的男人叹了一声:“你看看,志哥失踪了,到现在都找不到人,英姐的生意都黄了,偏偏没两天买家那边又出了事,还有前两天东兴发生的那些事,哥,你不觉得奇怪么?” 他说完的时候,前排男人的斗地主也宣告失败,他有点不高兴地熄灭屏幕:“这事儿是有点蹊跷。” 后排的男人试探着问:“英姐人脉那么广,就没什么线索?警察呢,不是说警察里有咱们好几个人吗?” “都找过了,应该不是警察干的。” 副驾驶的男人说:“大概率是那个叫剃刀的和那个叫瞎子的搞出来的事,他们想在东兴分一杯羹,最近是闹出了挺多事。” “那英姐打算怎么弄?”后排的男人直接往前凑过去:“你想想咱们英姐最近损失了多少利润,以她的性子,不报仇是不可能的。” “英姐不想贩毒了。”副驾驶的男人忽然说。 车里沉默了几秒,后排的男人震惊地问:“为啥呀,咱们不是有志哥吗,有他在,咱们还愁没有货?” “风险太大了。” 副驾驶的男人侧了侧身:“东兴玩这个的人太多了,到手的利润没有多少成,再加上英姐和那人的关系,如果她想走的远一点,暂时就得放弃这块生意了。” 后排的男人又是好一会儿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认同地点了点头:“也是,英姐只要把范明开抓在手里,以范老板在钦城和南国的影响力,只要英姐上位,什么门路咱们打不开,暂时放弃也挺好的,降低风险。” 副驾驶的男人嗤笑一声:“你小子脑子还挺会转,那两个因为这事儿还去劝说过英姐,被英姐臭骂了一顿,三个月内不允许他们再参加任何行动。” 后排男人恍然大悟,拍了拍前头的椅背说:“怪不得呢,我说什么让英姐发那么大气,原来是因为这个啊……不过哥,你说……英姐不会是真的爱上范明开,想去好好过日子了吧?她如果真这么做了,那咱们兄弟……” “有些路一旦踏上就没有回头路了。”副驾驶的男人说:“英姐有自己的目标。” 后排的男人还想问什么,后面阮兰英的电话打到了前排男人的手机上。 男人接电话的时候,顾己看到不远处的几栋三层小楼。 钦城的房子,包括村屋都和西宁那边大有不同,这里就算是自建房,也大都是三五层的小楼。 顾己心想,如果阮兰英将诱拐到的女性都聚集在这里,只要有专人看守,仔细一点,很少会有人发现蹊跷。 想到这里的时候顾己脑子里忽然灵光一现,她猛地想到了什么,想起上次收到的那份水域图,那张图里几乎标注了东兴所有的水域范围,而有个地方…… 吉岭村! 来钦城之前,顾己就详细了解过钦城地图,不仅包括最新规划的城市地图,还有一些是规划前的,钦城的每个地方她没有去过,但是每个地方的地图和当地的一些情况她都深入了解过。 既然东兴地处边境,那海关就少不了要跟此起彼伏的蛇头打交道。 这一点是她在了解东兴的时候重点关注过的,从她获取的相关资料上说,吉岭村是阮兰英现如今先最容易选择利用的地方。 一是这个地方距离海关较远,地势相对复杂,关键时候还能躲藏一阵子,二来,顾己执行过很多次边境扫毒和解救人质的任务,她很清楚,蛇头是不会放弃这个地方的。 也就是说,蛇头很有可能已经在这里开辟出了一条出境的路线。 这对阮兰英来说是很难得的一件事。 等她想明白这一点的时候,车子猛地停了下来。 车上的三个人都下了车,车里也就剩下顾己和林一月,顾己半睁着眼观察了一下,开车的司机正背对着车窗,另外两个男人朝着后面阮兰英的车子走了过去。 她有时间。 她很快睁开眼睛,抬起没有受伤的那只胳膊,在松散的头发里摸索了一会儿,拿出了一只蒙舒研究的微型注射器,将里面的液体注射到了林一月体内。 也怪按摩店里的女人检查没那么仔细,只是没收了她们身上所有的通讯设备和电子产品。 阮兰英更是信任阿梅的人,但她们根本就不知道,顾己戴的是假发。 她的假发套可不是从网上买的普通假发套,而是当初她经常执行卧底任务,黑豹和肥熊他们想尽办法研究出来的法子,她的假发套用的是特殊材质,一些微型的东西是可以塞到头套里面的。 比如,可以让林一月醒来的微型注射器。 再比如,宋晏辞当初给她的微型定位器。 为了安全着想,定位器一直是关闭状态,在阮兰英他们往过来走的时候,顾己开了定位器,重新将其塞进头套。 而后在车门打开的时候,她再次进入了昏睡模式。 第278章 到地方 阮兰英他们走上来,那两个男人拉开车门,将顾己和林一月抬了下去。 顾己眯着眼看了看,阮兰英已经朝着其中一栋自建房走了过去,用指纹锁打开了大门后,里面很快又出来了四个男人,以两个为一组抬着顾己和林一月进去了。 一进房子,空调的冷气迎面袭来。 让顾己感到欣慰的是,这些人不是直接把她们摔到地上,而是扔到了沙发上。 此时的林一月也醒了过来。 她不敢睁开眼睛,更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处,心里最急切的想法是尽快确定顾己是不是在她身边。 就在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她听到阮兰英的声音:“按照药效,她们俩也快醒了,准备准备,给她们换身衣服,吃饱喝足,这两天有点不对劲,先把她们送出去,别放在这里引人注意。” 有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回答阮兰英:“阿梅已经去办了,但我们还是担心,咱们明明跟柳老板那边说好的三天前交易,到现在都联系不上人,会不会……” “我找人查了。”阮兰英忽然说:“她可能崴泥了。” 中年女人愣了愣:“那咱们……” “瞎子那边搞的鬼。” 阮兰英忽然笑了一声:“包括这次毒品交易的事情,可能都是瞎子那边搞出来的事,不过没关系,那条线我本来就可以不要,但这条线谁都不能从我手里拿走。” “那志哥呢?”同来的男人还有点担忧:“英姐,志哥失踪好几天了,现在钦城那边的消息咱们也不清楚,会不会真的跟警方那边有关系?” 提到曹雄志,阮兰英只是冷笑一声:“那我能怎么办,我没找人吗?我想方设法地找了,他自己瞒着我,不把核心的东西告诉我,谁知道他是不是自己藏起来了,反正我找人打听过了,人应该不在警察手里。” 就在这个时候,阿梅从楼上下来了,她有点担心:“刚刚钦城那边传来的消息,曹雄飞那边好像出了点事儿。” 阮兰英脸色一僵,回头问她:“说是什么事了吗?” “到底什么情况传消息的人也不清楚,只知道前两天有人在曹雄飞家门口闹事了,扔了几个他的心腹,这件事情好像还惊动了警察。” “什么叫好像惊动了警察?”阮兰英坐在了沙发一侧:“曹雄飞被警察带走了吗?” “说是警察上门调查过,后面也带了曹雄飞回警局配合调查,但今天中午的时候又把人放回去了。” 听到这里的时候,顾己心里一动,这应该是宋晏辞为了让阮兰英放低警惕故意安排的。 “还有一点……” 阿梅从楼上走了下来:“曹雄志应该是被曹雄飞故意诓到什么地方去了,这是曹雄飞的手下人亲自说的,至于人被带到了哪儿他就不知道了。” 中年女人松了口气:“这样说的话,可能确实跟警察没有关系,我原先还一直担心,这几天事情这么多,咱们在东兴的好几个耳朵都联系不上,是不是警察在搞鬼。” 阮兰英反倒没有那么操心:“这些天瞎子和剃刀在东兴搞出这么多事情肯定会引起警方的注意,钦城那边也一定会派人过来调查,那几个耳朵这会儿也不敢轻举妄动,联系不上也正常,正好,咱们就趁这个时间浑水摸鱼,你们也清楚,咱们现在不好跟这两个人对上。” “也是。” 中年女人两手相合:“那就这样吧,咱们现在就做准备,今天晚上十点,蛇头那边会过来人,阿梅,这次你得亲自把她们送过去,这是咱们跟对方的第一次直接合作,得派个信的过去的人。” 阿梅点头:“好。” 阮兰英又对同行的男人说:“老唐,这次人有点多,你带三个人帮阿梅,这样我也放心点。” 那个叫唐哥的男人也应了一声。 顾己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也应该醒来了,她迷蒙着睁开眼睛,一脸茫然地看向眼前这几个人,一脸难受地问:“这是什么地方?” “中转站。” 那个中年女人看向顾己,她对最后送来的这两个姑娘也很满意:“果然不错,只是受了点伤,不过没关系,只要到了地方,我们会给你找最好的大夫,现在你先忍忍。” 听到顾己的声音,林一月心里大喜,她彻底松了一口气,也学着顾己的样子醒来,一脸无措地问:“你们要带我们去哪里?我要跟我爸爸联系的,如果我不联系他,他会着急的!” 阮兰英笑了一声,她似乎很喜欢林一月,她弯了弯腰,又捏了捏林一月的脸:“傻丫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你爸爸大吵一架,而且你爸爸根本不知道你去了哪儿,大吵一架的父女几天不联系也没事,等他想联系你的时候……” 她神神秘秘地笑了笑:“傻丫头,你就真不想回去啦。” 顾己刚要开口,阮兰英又说:“你就更不用想啦,你父母要是关心你的话,你身上的伤哪儿来的?” 顾己沉默,一脸恼怒地看着阿梅,心里却夸了夸林一月这小丫头,真是把该安排的都给她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了。 阿梅无视了顾己的眼神,她走过来:“走吧,去楼上,吃点东西,换个衣服。” 顾己还挺傲气,斩钉截铁地说了声:“我不吃!” 林一月立即附和:“我也不吃!” 阿梅也不惯着她们:“爱吃不吃,到时候后悔的是你们。” 阮兰英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们,仿佛在看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 她撩了撩头发,对中年女人说:“咱们很久没见过这么鲜活的姑娘了是吧,往常带到这里来的,都吓得跟遇到猫的耗子似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中年女人也笑了笑,目光竟然还挺慈祥的:“是啊,怪不得你喜欢,我也挺喜欢,尤其是这个。” 她手指一指,指向了林一月。 林一月还一愣,下一刻茫然地看了眼顾己。 啥玩意儿?你不应该指我们家己己吗? 顾己从她眼里看出这个意思后果断地拧过头不看她,把满腔想笑的情绪化作了对阿梅的一记白眼。 那中年女人走上来,轻轻拍了拍她们的肩膀,像是劝告:“要是不想死在路上的话就去吃饭,肚子填饱,半路上可没有那么多东西给你们吃。” 顾己冷笑:“吃个饭,再被你们弄晕是吗?” 中年女人笑了起来:“那倒不会,你放心,有些路还得你们自己走,弄晕了麻烦还挺大的。” 因为这句话,顾己心里的担忧又少了点。 第279章 得吃饭 只要她能清醒着,那么她就有更多把握。 她深吸了一口气,跟想通了似得站了起来:“月月,咱们去吃饭。” 林一月当然是跟着她的步伐走,顾己伸手过来的时候,她刻意迟疑了一瞬才牵了上去。 两人跟着阿梅上去的时候,中年女人对阮兰英说:“聪明的姑娘就是讨人喜欢,小姑娘心里门清儿呢,知道她得找个盟友,不能姐妹离心。” 阮兰英笑了笑,眼眸却沉了沉:“是啊,她聪明,懂事,跟我不一样……” 这是她的伤心事,中年女人脸上一怔:“行啦,别想那些事了,你最近跟范老板联系了么?” 说起范明开,阮兰英的脸色很明显柔和了起来:“嗯,他这两天在钦城,让陈明德过来接我了,明天接我去钦城见他。” “陈明德来了?”中年女人的表情并不好看。 阮兰英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开口:“你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他是范明开在华国的话事人,不会跟我闹翻的,如果真到了那一步……” 阮兰英的眼神冰冷了起来:“一个男人而已,那就让他消失好了,谁都不能挡我的路。” “那范明开呢?” “什么?” “如果范明开也挡了你的路呢?” 阮兰英拿出一根烟点上,深吸了一口,在烟雾缭绕中妩媚开口:“男人都是一样的啊。” “我才不信。”中年女人从她嘴里拿了她的烟在桌子上捻灭,理着她的头发说:“兰英,管好自己的心,你别忘了兰花是怎么死的。” 提到这个,阮兰英脸色微变,她错开对方的眼神:“我记着呢。” “那就好。”中年女人拍了拍她的衣袖往外走:“你们做准备,我再去看看咱们准备的路线有没有什么问题。” 阮兰英嗯了一声,忍不住又抽了根烟出来。 中年女人出门后,她重新点上烟,缓缓抬头看向她离开的方向,脸上慢慢划过一抹狠厉。 顾己和林一月跟着阿梅上了三楼。 三楼能打通的墙体之间全部都打通了,隔出了一块地方用来做厨房,顾己她们上去的时候就闻到了饭菜的味道。 阿梅拍了拍手,顾己的目光已经落在了右手边一个角落里蹲着的几个女生。 随着阿梅拍手的声音,那些姑娘身体恐惧地颤抖了几下,却不敢不朝着这边看过去。 她们看过来的时候,顾己看到有几个姑娘脸上有伤,应该是和餐馆里的姑娘一样,想逃跑而得到的惩罚。 阿梅拍着手:“过来吃饭了,吃完饭就该出发了。” 那几个姑娘看起来很害怕,又往一起缩了缩,根本不敢起来。 阿梅也不生气,她说:“既然你们自己的腿走不过来,那我就叫人请你们过来,看你们是自己走,还是……” 顾己和林一月清楚地看到其中两个姑娘因为这句话吓了一个激灵,膝盖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顾己心里叹了口气,见厨房有人端了东西出来放在桌上,她牵起林一月的手往过去走:“月月,我们过去吃饭。” 顾己带着林一月走过去的时候,阿梅又说:“看看,要想不挨打,就跟她们俩一样,如果你们还是不听话,抱有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那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那几个姑娘小声地抽泣着,林一月和顾己已经坐了下来,顾己给了林一月一个眼神,她立即会意,冲着那几个姑娘的方向弱弱地说:“你们……你们还是过来吃饭吧,人不吃饭……会死的呀……” 阿梅被她这憨蠢憨蠢的样子逗笑了,她也笑:“是啊,人不吃饭会死的,你们自己考虑吧,是想饿死还是被打死吧,随你们,我们很开明的。” 有个女孩子终于无法忍受,她缓慢地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往顾己和林一月的方向走过去。 有了一个打样的,其他女孩子也都慢慢站了起来,刚才吓得跪在地上的一个姑娘怎么都站不起来,顾己看了一眼,她的伤应该是这几个姑娘里面最严重的。 但让她和林一月都感到诧异的是,刚才还跟她依偎在一起的那五个姑娘,没有一个人扶起她。 林一月忍不住说:“你们扶一扶她呀!” 几个女生眼里都是惊恐,为难而又害怕地朝着她们摇了摇头。 顾己似乎明白了什么,她起身,走过去将那姑娘扶了起来,一路将人搀扶着到了她和林一月的桌子上。 她们俩的桌子并不小,那几个姑娘拿着碗四处看了看,最后全都聚集到了她们那张桌子上。 装在盆里的菜和米饭都放在了桌上,虽然看着不好看,但顾己和林一月一致觉得闻起来味道还过得去。 让人惊奇的是,桌上没有筷子。 顾己目光一扫,看到了一次性乳胶手套,她了然,这些人害怕她们会拿筷子和勺子之类的东西伤害自己,只给他们塑料碗和一次性手套。 有个姑娘也问:“没有筷子怎么吃呀……” 顾己没说话,套了两个一次性手套,从盆里抓了一把米饭出来。 其他几个姑娘面面相觑,下一刻,林一月有样学样。 顾己刚要抓菜的时候,有个姑娘声音小小地开口:“不是我们不扶她,是阿梅姐说了,我们扶她的话,挨打的就是我们……” 顾己抓了两块肉放进碗里,低着头,声音也很小:“说话的时候低着点头,这里有监控。” 几个姑娘整齐划一地低了头。 顾己有点无奈:“也别太明显了,自然一点。” 但对这几个姑娘来说,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她们根本就做不到自然。 “吃饭吧,吃起来就自然了。”顾己塞了口米饭:“把肚子填饱,这是最重要的。” 那几个姑娘都还没敢动手,有个姑娘说:“我不敢吃。” 林一月学着顾己的样子扒米饭,囫囵吞枣间问:“那你想干什么?” 女生的声音更低了,她的眼泪落进碗里:“回家,我想回家……” 顾己抬头,状似随意地扫了一眼视线所及之类的监控,又往碗里扒了一些米饭:“那就更要吃了。” 几个姑娘有的抬头看了顾己一眼,有的是偷偷瞥了她一眼。 顾己抓着菜,话语夹杂在咀嚼声中:“不吃饱有力气,你们靠什么回家,靠她们的仁慈吗?” 首先是顾己扶过来的那个姑娘最先反应过来,她戴上手套,往自己碗里抓了很大一把米饭,甚至连菜都不要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她一带头,剩下的几个姑娘都争先恐后地戴起了手套。 顾己和林一月对视一眼,两人的眼神却十分复杂。 她们以为来这里的姑娘至少会和她们一样全须全尾的,这样到时候就算岑虎他们不能及时赶到,顾己也能撑一撑,可现在看看她们受伤的情况,顾己心里沉了几沉。 她必须做好岑虎他们不能及时赶到的准备。 三楼的墙上有个钟表,顾己抬头看了看,距离晚上十点,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 第280章 出发了 盆里的米饭吃的没剩下多少的时候,阿梅带着几个人上来了。 看到顾己她们把米饭吃的差不多了,她还挺满意,拍手笑了笑:“早就跟你们说了,来了这个地方,最主要的就是听话,只要你们听话,你们就什么都有了。” 顾己想拿张纸擦嘴,扫了一圈都没看见纸巾,她无奈地抿了抿嘴,捂着肚子问:“我有点不舒服,能上个厕所吗?” 林一月紧接着靠近她:“我也想。” 出乎顾己意外的是,其他几个姑娘也应和着说她们也想。 “当然可以。” 阿梅这会儿态度还挺好:“都去二楼的房间,给你们准备了衣服,解决好自己的问题,待会就出发了。” 两个男人过来盯着她们下楼,顾己指了指那个受伤严重的姑娘:“她的伤有点严重,好像还有点发烧,能不能找人给她看看?” 阿梅皱着眉上来检查了一下那姑娘的情况,手心摸到她额头的时候眉头皱的又深了点,她看向其中一个男人:“给她吃点退烧药。” 顾己又问:“那她腿上的伤呢?” 阿梅不悦地看向她:“管好你自己,这里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过问。” 她抬了抬下巴,就有人推搡着顾己她们往二楼去了。 下楼梯的时候,顾己听到阿梅又对那男人说:“准备两管止痛剂,到时候她们还得走一段路,不能让她拖后腿了。” 顾己她们被带到二楼的一间房,里面带着洗手间,她率先进去,观察后确定里面没有摄像头才叫林一月:“月月,你进来帮我一下,我胳膊疼,提不起裤子。” 林一月一听立马跑了进去。 进去后刚要说话,顾己的食指已经竖在嘴边示意她别说话。 见顾己又朝自己招了招手,林一月小跑着上去,耳朵凑到她嘴边,听顾己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林一月有点震惊地看了她一眼。 顾己握了握她的手:“别害怕,按我说的做。” 林一月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她衣服的肩膀处渗出血来有点心疼,但也知道现在不是心疼的时候,她坚定地点了点头就出去了。 林一月出去,又拿了阿梅给她们准备的衣服重新进了洗手间,分别和顾己换上了。 她再出来的时候在洗手间门口问顾己:“己己,你肚子不舒服的话,我们能不能找她们要两颗药啊?” 顾己在里面回答:“不用,要了他们也不会给。” 林一月一脸仓皇地叹了口气,她对其他几个姑娘说:“你们也快去换衣服吧,别再挨打了,我们来的时候,有个姐妹想逃跑,从窗户跳了下去,现在是死是活都还不知道,我们真的没骗你们。” 她说完,那几个姑娘脸上的惊恐更明显了。 林一月又说:“咱们逃不出去的,那姑娘跳下去的时候都没有人管,咱们现在只能听话,不要再挨打了。” 短暂的沉默后,那些姑娘们纷纷拿起衣服进了洗手间,只剩下一个姑娘看起来还失魂落魄的,她看洗手间进不了多少人,到了门口又退了出来。 林一月抓着她的手:“她们应该马上就出来了,你不要着急。” 那姑娘嗯了一声,不怎么说话。 “你身上好像没有什么伤。” 林一月又找话题:“那你肯定也挺聪明的,只要不想着逃出去,她们就不会打我们的,你不知道……我们来的时候那个姑娘……哎。” 那姑娘只是颤巴巴地看着林一月。 林一月安抚着她:“你别害怕,对了,你是怎么……怎么被骗进来的啊?” 洗手间里,那几个姑娘刚进去就看到顾己在处理肩膀的伤口。 有个姑娘小声惊呼了一声,顾己回头看了一眼,让她们把门关上了。 门关上的时候,顾己转身,示意这些姑娘们都不要说话,而是小声问:“你们想不想逃?” 几个姑娘一怔,而后面面相觑,有两个已经哭了起来:“我们逃不了,这里四处都是他们的人,被抓回来会被打死的。” “只要你们相信我。”顾己说话很快:“我就能带你们回家。” 那些姑娘又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个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姑娘嘴唇都快咬烂了,这会儿忽然坚定地点了点头,她开口:“我想回家!” 顾己看向其她几个姑娘:“你们呢?” 有个姑娘迟疑着问:“你能保证吗?” 这个问题一出来,几个姑娘目光里带着希冀,全都齐刷刷地看向了顾己。 顾己目光迥然而又郑重:“只要你们听我的话,我就能。” 这时候林一月在外面叫了一声:“己己,你们好了没有?” 顾己示意她们别说话,朝外面喊了一声:“马上好了,有个女生背上有伤,我帮她看看。” 监控室里,两个男人笑着,鼠标点在房间里的林一月身上:“这姑娘蠢的我都想笑了,她是一点都不觉得害怕啊她。” 另一个男人也笑:“英姐不是最喜欢这种了吗,懵懵懂懂又长得漂亮的小姑娘,别说那些大老板喜欢,哥们我也喜欢,要是给我一个,那就……” 他不再说下去了,两个人对视一眼,充满猥琐地笑了起来,笑完了又打开手机斗地主:“行喽,有这么个傻子在,咱们也不用费心看着了,反正只剩下半个小时的时间了。” 洗手间里,顾己刚才那句话,再加上她的眼神,莫名地让另外几个姑娘感觉找到了依靠。 她们莫名地信任这个陌生的女人。 剩下的三个人也点了点头,她们小声问:“我们要怎么做?” 顾己伸出手,掌心放着四颗药丸:“把这个吃了。” 一看到要吃东西,已经上过当的姑娘们立即警觉了起来。 为了让她们放心,顾己自己先吃了一颗:“要逃跑就得有力气,你们身上都有伤,这东西会让你们待会跑的更快,跑的快就逃的远,回家的机会就更大一点。” 话刚说完,那四个姑娘就从她手里拿了药丸吞了下去。 她在里面停留的时间不能再久了,见她们吃了药,顾己又跟她们叮嘱了两句才出去。 出去的时候,顾己在心里算了算时间,估计过不了几分钟阿梅就要上来了。 这房子里没有窗户,也没有任何尖锐的东西,就是为了防止她们做出什么自杀之类的事情来。 顾己走过去坐在了地上的床垫上,目光一直盯着床垫上的标签看。 洗手间里的姑娘陆陆续续出来了,最后那个姑娘也进去换了衣服。 第281章 到位了 果然如顾己所料,没过几分钟阿梅就上来了,站在门口叫她们:“行了,该走了,别磨蹭了。” 林一月傻不愣登地走过去问她:“我们还能回来吗?” “能啊,当然能,只要你听话,你就能回来。” 林一月一脸希冀地看着她:“就跟你一样吗?” 阿梅脸色僵了僵,她的胳膊都准备好巴掌抬起来了,最后还是没打下来。 她呼了口气,笑声中带着同情:“小丫头,看在你蠢的份上我就不打你了,要出发了,咱们留个好念想,免得你想起东兴这块地方,记忆里还有我的巴掌。” 林一月巴巴地跑到了顾己身边。 跟阿梅上来的两个男人拿着绳子进来,先把她们的手捆上了,随后又拿了胶带把她们的嘴巴也粘住了。 几个姑娘惊慌失措地看向顾己,顾己无言地朝着她们点了点头。 被推搡着到楼下的时候,顾己她们又被人戴上了头套塞进了车里。 此时正好是晚上九点五十五分。 车门关上的前一秒,顾己听到一声乌鸦的叫声。 有个男人骂了一声:“这地方哪来的乌鸦,妈的,真晦气。” 顾己头套下的唇角却轻轻地翘了起来。 时间往前推一推。 晚上八点的时候,宋晏辞的手机上忽然传来一声震动,他原本冷冽的脸猛地一怔,下一刻他的车子立即停在路边,拿出手机看到上面显示的定位提示时,宋晏辞没忍住笑了两声。 他没想到顾己能把定位器带过去。 宋晏辞心里松了口气,他很快通知了老岑和阿豹那边,让阿豹不用继续跟踪,只需要到达他规划的位置。 阿豹有点不放心:“如果是敌人迷惑我们的呢?” “不会。” 宋晏辞说:“定位器被发现的第一时间,顾己就会让它自毁,以她的能力,这东西是不会落到别人手里的。” 阿豹嗯了一声:“好,那我带兄弟们都去终点埋伏。” 宋晏辞把耳机插进耳朵里,继续骑车前进,同时和江克那边联系。 “陈明德已经快到吉岭村了,但他走的是一条比较偏的路。”江克说:“晏哥,我再跟上去的话可能会被他发现。” 宋晏辞问:“以他现在的路线,最有可能去的是我们划分出来的哪一条?” “主路线。”江克说:“我这边马上换一辆皮卡,这样就算进村的话也不会太引人注意。” 宋晏辞看了眼手机上的定位点:“顾己携带的定位器一直在同一个地方,也就是说她们现在暂时还是安全的,所有人员都分布到我划分好的三条路线去,你负责盯着陈明德,这家伙鸡贼的很,事情败露后他可能会跑。” 江克应了一声,很快挂了电话。 距离定位器的位置还有一千五百米直线距离的时候,宋晏辞把摩托车丢在了一处隐蔽的地方。 钦城地处南方,植被自然也多,此时的宋晏辞,就像一只在深夜里蛰伏而出的猎豹,他的身影迅速地在树木和竹子的掩映里穿梭,直到距离顾己所在的那栋自建房一百米的距离。 这栋自建房前面比较空旷,他难以再往前行进。 他不清楚顾己是什么时候找到机会打开定位器的,但按照他一直跟踪阮兰英他们那辆车的情况来看,他们到这个地方应该也不久。 宋晏辞看了看时间,此时是晚上八点二十五分。 九点的时候,宋晏辞看到有人从房子里出来了,一辆车打开车灯开了过来,宋晏辞看到那是个体型微胖的中年女人。 九点三十五的时候,岑虎和老周那边同时发来消息,所有人都已经到位。 九点四十五的时候,江克传来消息,陈明德的车子停在了宋晏辞划出来的那条运输路线附近的自建房门口,徒步前往现场,他已经成功跟踪上了。 只有阿豹那边迟迟没有消息过来。 宋晏辞按照他们联系的方式给他发了消息过去,一直都没有人回应。 九点五十五分的时候,顾己她们被人带着从自建房里出来,在她们被推上车的那一刻,宋晏辞模仿乌鸦叫了一声。 十点的时候,阮兰英等人的车子正式出发。 与此同时,阿豹也终于联系宋晏辞了。 “遇到了几个烦人的。”那头的阿豹窸窸窣窣的,似乎在换衣服:“我把人扣下了,我自己亲自上去,还有两个我手底下很信得过的人。” 宋晏辞问:“你在什么地方?” “距离你说的那条运输路线大概三分钟的距离。”他说完顿了顿,又说:“如果我快一点,可以在一分半的时间赶到现场。” “好。”宋晏辞说:“为了保险起见,我赶到之前你们不要出面,我怕打草惊蛇。” “明白。”阿豹说:“你们到了我再行动。” 结束了和阿豹的通话,宋晏辞看了看手机上的定位,再次在黑夜里奔跑了起来。 十点二十分的时候,宋晏辞远远看到阮兰英他们的车子停了下来。 他喘了口气,身影隐藏的更加小心了,这一次他没有急,而是缓慢地前进。 顾己她们被抓下来的时候,顾己听到一声痛苦的低吟声,确定那个受伤最严重的姑娘也被阮兰英带过来了。 头套被取下,顾己花了几秒时间来适应昏暗的光线,借着车灯的缘故,她看清楚这是一片空旷的浅滩,这也意味着,这里是不能走船的。 阮兰英穿着双雨靴下了车,看了看她们的情况:“行了,前面咱们得自己走过去,都听话点,这地方你们要是敢跑,跑走了还好,一旦被我抓到了,下场是什么你们应该很清楚,当然,在这个地方,你们也没有跑的出去的可能,就不要白费力气了。” 顾己看了眼林一月,林一月立马过来站到了她身边。 “排成一排。”姓唐的男人过来推了顾己一把,又抓着林一月站在了她身后,后面的几个姑娘也都一一站好了。 “走。” 男人猛地掏出一把枪来对着顾己的脑袋:“我再说一遍,别耍花招,你们要是不听话……” 这地方距离村民聚集区应该很远,男人无所顾忌,说完这话的时候,他猛地朝着水里开了一枪,吓得后面的几个姑娘大惊失色的。 为保真实,顾己和林一月也在枪声响起的那一刻被动地惊吓了一下。 第282章 来人接 枪声响起后,阮兰英和阿梅走到了最前面,剩下的四个男人一前一后盯着顾己她们。 几个姑娘的腿上都有伤口,双脚踏进河水往前走的时候,河水和腿上的伤口接触,细密的疼痛立马传遍全身。 但似乎是顾己给她们的药起了作用,那种细密却又不断加深的疼痛随着河水越来越深的时候好像也没有那么严重了。 她们甚至觉得,自己的身体真如顾己说的一样,不断涌来力量。 只有那个受伤比较严重的姑娘在后面被那两个男人拽着,她一路上都在发出痛苦的声音。 她们的手都被背到后面绑着,刚才过来的路上顾己已经摸索清楚了他们的绑法。 或许也是担心被人发现,一路上除了阮兰英手里拿着一把手电,他们一行人就没有其他的照明设备了。 这也算是老天爷都在眷顾她们。 但她的肩膀本来就有伤,再加上是被反绑,受伤的那只手根本就使不上力,顾己解开手上的绳子,又把绳子伪装得跟原来差不多的时候,花费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 此时河里的水已经快到她们的大腿位置了。 在河里走了十五分钟的时候,身后有个姑娘踩到尖锐的石子,整个人跌倒在河里,在她后面的姑娘一个没注意到也跟着摔了下去,水花溅起的时候,顾己听到拿枪指着她的男人骂了一句:“妈的,废物!” 阮兰英和阿梅也转过身来了,她手上的电筒照过去,催促后面的两个人:“赶紧把人扶起来,咱们速度得快点了。” 借着手电筒的光,顾己转过身和林一月对了个眼神。 没有办法说话,所有的一切也就只能通过眼神来传递了。 顾己深深地闭了闭眼,微微颔首,眼角还带着些许笑意。 林一月心里大喜,顾己这个眼神是在告诉她,一切准备就绪了,她们的人也快到这里了! 顾己心想,如果让她知道宋晏辞也来了,这小丫头应该会高兴得想蹦起来吧。 后面的两个人被扶了起来,阮兰英再次前进,语气充满威胁:“这个关头了,别想着给我耍花招,这种情况再有下次,刚才打响的那把枪就会打进你们的心脏。” 一行人无人答话。 又走了大概十分钟的路程,河水由深到浅,顾己抬头,隐约看到又是一片浅滩。 三分钟后她们终于上了浅滩,除了顾己和林一月,其她几个姑娘已经累的精疲力尽了。 顾己假装大喘气,猜测待会蛇头的船应该会从对面过来,到时候也就是宋晏辞他们该出现的时候了。 现在不是不可以,但蛇头一定不会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只运送这么几个人过去。 不管是主动还是被迫,蛇头手上肯定还有一大批要偷渡的人,而且能够在这个地方开辟出一条独立路线的蛇头,也一定是个大蛇头,将他们一网打尽,才能救出更多的人。 但让顾己有点好奇的是那个中年女人的去向。 从她和阮兰英的对话来说,阮兰英语气里对她也是多有尊重,这是他们脱离了刘茹心之后的第一次交易,那个女人在场才是最好的。 顾己刚想到这儿的时候,忽的眉头一皱,脸色一紧,她保持着脑袋没有动,余光朝着右侧三点钟的方向扫了一眼。 那里一片黑暗,但顾己敢确定,那个地方现在有个人! 蝉鸣声和蛙声混合着在周围响起,顾己跺了跺脚,似乎是想把裤子上的水渍甩一甩,她借着这个动作直接面对那个方向,隐约看到对方的身形。 是个男人! 顾己确定了这一点,脑海中自然地出现了陈明德的名字。 她也只是迟疑了一瞬间,忽然一声惊呼,朝着男人所在的方向喊了一声:“那儿有人!” 让顾己都想拍手叫好的是,手上拿枪的男人几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朝着陈明德站立的方向开了两枪。 几个女孩子瞬间吓的缩成一团,林一月有点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看向顾己,见她嘴角浮上一抹浅笑的时候她刚提起来的心又放下去了。 看来这是己己故意的。 陈明德狼狈不堪,却也躲开了那两枪,他慌张又生气地喊::“兰英,是我!是我!” 一听到这个声音,阮兰英还愣了愣,下一刻她才赶紧制止男人:“别开枪,自己人!” 她手上的电筒照过去,光打在陈明德的眼睛上,他抬起胳膊挡住眼睛:“是我。” 阮兰英朝他走了过去:“你提前过来了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 “我想先过来探探路。” 陈明德走过来,有点不爽地瞪了姓唐的男人一眼:“还算安全,我过来的时候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刘妈呢,她怎么没来?” “她说去检查周围的路线了。”阮兰英的目光往河面上看了一眼:“这条水路不好走,她年纪大走不了。” 陈明德转身看了顾己她们一眼,也转过去看着河面:“蛇头到底什么时候到?” “说好的十一点。”阮兰英用手电筒照着看了看时间:“还有五分钟。” 大概过了三分钟的时候,顾己听到船只划破水面而来的声音。 又过了两分钟,顾己看到了一艘船型的阴影,心想他们还挺谨慎的,船上既没有用发动机,也没有船灯。 但从船行进的速度来看,这也意味着掌舵的人是高手,他一定非常熟悉这片水域。 船到岸边的时候,顾己率先听到的竟然是个女人的声音。 对方提起一盏煤油灯从船上跳进水里,走了几步才到岸上,目光先是扫过阮兰英和她身边的阿梅,很快又看向顾己她们。 “一共几个人?”女人说:“蛇头路上多收了两个人,这会儿不能去太多人了。” “加上我的人一共十二个。”阮兰英临时去掉了一个人:“能装得下吗?” “只能上十个人。”女人说:“再多就不行了。” 阮兰英有点为难,她想了想:“行,那就十个吧,老唐,你和阿梅去。” 老唐和阿梅应了一声。 阮兰英又问:“大船在什么地方?” “前面。”女人说:“让他们先上我的船,我带她们过去,” 阮兰英这会儿才从兜里掏出四条金条递到了女人手里:“这是报酬,尾款到时候那边的老板亲自验过货以后我再给。” 那女人检查了一下金条,将东西塞进兜里,转身就往船上走:“我就是来验货的,尾款你不用结了,到地方了我们老板会结算给蛇头,你等着收钱就可以了。” 阮兰英有点震惊地看向那个女人。 这个过程中那女人已经跳上了船:“别愣着了,快点。” 姓唐的男人和其他三个男人开始推着顾己她们过去 第283章 会后悔 顾己和林一月她们被极其粗暴地丢到了船上。 几个女生恐惧地朝着顾己那边靠过去,她们大概以为,都到了这个时候,顾己还不让她们跑,她们是根本就跑不了了。 她们根本没办法得救了。 虽然嘴巴还被捂着,但她们已经绝望地哭了起来。 顾己暗暗地松开了手上的绳子,长时间胳膊反绑,她受伤的那条胳膊这会儿疼的要命,稍微动了动肩膀,她都疼的满头是汗。 顾己屏着气让两边的肩膀都找回了点感知,无声地长舒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宋晏辞他们现在到什么地方了。 与此同时,宋晏辞那边。 虽然宋晏辞很早就画出了这条水域,但他们并不知道蛇头开辟出的路线到底是什么样的,只能通过顾己定位器上传来的消息跟上去。 尤其是他们不能跟的太近,在水里行进,水流和人的身体摩擦发出的声音太容易引起怀疑了,所以除了宋晏辞快一点,岑虎带领的一部分人还要落后宋晏辞一点。 但宋晏辞来的时候戴了他当时给顾己的那款眼镜,这款眼镜帮了他大忙。 他从很远的地方就看到顾己她们被一个驾船而来的女人接走了。 顾己没有选择在这里动手,也就是说,还有更大的猎物在后面,他们必须尽快赶上去,还要做好后续的包围工作。 但阮兰英和陈明德在这里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在,正是把他们几个人一网打尽的好时候! 想到这里,宋晏辞估算着他们之间的距离,他用最小心的速度又往前行进了一段时间,而后拿出一把枪,瞄准了阮兰英和陈明德他们,下一刻,他在水里快速地奔跑了起来,目标直冲着阮兰英他们的方向去了。 与此同时,宋晏辞通过耳机命令岑虎他们:“加快脚步冲上来!” 岑虎那边几乎没有任何疑惑,原本小心翼翼行进的步子在水里整齐划一地奔跑了起来。 他带来的这几个人,可都是顾己拨给他的精英。 他们甚至都没有听到枪声响起来。 岑虎赶上来的时候,只看到那个平日里吊儿郎当的重案组组长宋晏辞,他的身影在暗夜下的河水里像是突然出击的豹子,他迅猛地朝着他的目标出击。 他的每个动作,都让人叹为观止。 枪声却没有响起来。 岑虎向前跑去的时候还纳闷,就算是用了消音器,也不应该如此安静。 可他也眼睁睁地看着岸上阮兰英那几个人接连跪了下去。 宋晏辞的目标很简单。 只要伤了他们的腿,那他们就跑不了了。 这场变故是阮兰英和陈明德他们根本没有预想到的。 他们的确听到了身后忽然溅起的水花,只是转过身的时候那人的身影快的他们连他的脸都看不真切。 还是阮兰英最先反应过来,她猛地朝着顾己她们刚才离开的水域跑了过去,可是她 刚跑起来两步,身后的人也已经从水里上了岸。 她右腿上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一个踉跄,身体往前一磕,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 暗夜中宋晏辞双眸明亮,他嚣张的像是一只翱翔于天际的雄鹰,如今他终于找到自己的猎物,俯冲直下,直冲他们的命门。 手上那把枪的扳机又被摁了几下,四处逃窜的陈明德和剩下的三个男人也都倒在了地上。 宋晏辞轻笑一声,吊儿郎当地吹了吹枪口。 此时岑虎他们也跑上岸了。 宋晏辞不多做停留,他将手上的枪往身后一别就往前面的水域跑了过去:“老岑,留两个人,把他们给我铐起来,等后面的人过来把他们带回去,顾己的定位器还在移动,剩下的人都往那个方向走,大耗子在那儿。” 岑虎不敢耽搁,掩下心里的疑惑,立即点了两个水性不好的队员留下,又带着其他的几个队员追上了宋晏辞的步伐。 既然对方是划船过来的,那眼前这条河可不是单单靠腿就能过去的,只有水性好一点,才能游泳过去。 跑过一脸懵逼的阮兰英身边时,岑虎借着她手上跌落在地上的手电筒的光看了一眼她受伤的那条腿。 他忍不住“嗯?”了一声。 他还踢了踢阮兰英的腿,更显奇怪了。 阮兰英的腿没有流血,刚才没有枪响,更没有消音器的闷响声,难道宋晏辞刚才开的不是枪? 但岑虎不敢耽搁,他家老大的安危还掌握在他手中呢,他暂时把这个问题抛在了脑后,跑进河里,往前扎了个猛子,像条找回了家的鱼儿一样没入了水里。 在他身后的两个队员目瞪口呆地,两个人不由自主地叫了声:“卧槽。” 他们可记得清楚呢,岑哥上次受了伤,这会儿都还没好全乎呢。 岑虎从小是在海边长大的,别说缉毒支队,就算整个禁毒大队加起来,都没有哪个能比他的水性好,更别说只是在河里了。 他感觉自己和宋晏辞几乎是前后脚跳进河里的,可是游了那么一会儿,他连宋晏辞的脚后跟都没发现。 顾己那边,进了船舱后,阿梅和老唐警告她们老实一点,见她们还算听话,阿梅松了一口气,她看了看时间:“老唐,你去帮忙划船,尽快上大船,咱们才算是安全了。” 姓唐的男人出去帮忙划船了,阿梅看着顾己几个人,忽然笑了一声:“待会环境可能会有点脏,你们忍忍,忍过了这个阶段,你们就要过好日子了。” 顾己抬头看了她一眼,眼里满是不信,阿梅撕开她和林一月嘴上的胶带:“我看你们俩的眼神都快要杀了我的,怎么,有什么话想说?” 顾己又瞪了她一眼。 “你也别不信。” 阿梅知道顾己讨厌她,她也不在意:“像你这样的条件,如果正常往上走,或许一辈子都达不到我们给你的高度,到时候说不定你会感谢我。” “感谢你什么,感谢你骗了我吗?”顾己冷笑:“我不会感谢你,但是我敢保证……” 阿梅饶有兴致:“保证什么?” 顾己也一笑,脸上的桀骜和自信终于浮了出来:“我敢保证你会后悔遇到我。” “小丫头片子。” 阿梅冷笑一声,满目嘲讽:“我做过后悔的事情多了,咱们的缘分也就这两天了,等把你们送到了地方,咱们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我后悔什么?你说,我后悔什么?过不了两天,你叫什么名字我都会忘了。” 见顾己这样说,林一月有了底气,理直气壮地哼了一声:“总有你哭的一天,你等着吧,这一天不会久了,不信你试试!” “好好好,我试试。”阿梅觉得更失笑了:“咱们就看看,我是哭呢,还是笑呢,这一天是早呢,还是晚呢。” “快了。”顾己轻轻一笑:“马上就到了。” 顾己说完这话的时候,船舱外老唐也说了一声:“阿梅,快到了,让她们做好准备。” 第284章 是警察 阿梅又笑了笑,她抓着顾己起来:“你这个性子,得稍微磨一磨,老板才会喜欢啊。” 顾己一笑:“是吗,就怕老板根本等不到见我了。” 这话有点晦气,阿梅脸上闪过一抹恼怒,将她往外推了一把:“我跟你斗嘴皮子干什么,我真是有毛病。” 顾己往前踉跄了两步,站定的时候察觉到船停下来了。 她又往前走了两步的时候,老唐出现在船舱门口挡住了她的步子,顾己微微侧了脑袋,看到十几米开外的地方有一艘相对来说较大的货船。 看货船停船的地方,顾己确定,她们所在的这艘小船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河水区进了海河交汇区了。 海水区…… 顾己拧了拧眉,船舱里那几个姑娘一路上目光都快将她穿透了,如果可以说话,她们估计想指着顾己的鼻子质问她:“你不是答应带我们逃跑吗!为什么还不跑!你是不是骗我们的!” 有点无奈的时候,顾己又听到了两声乌鸦的叫声。 老唐又骂了一声:“妈的,这畜生又叫了,赶紧把她们送上去吧,我总觉得心里不舒服。” 划船的女人没说话,她站在船头,又拿起她那盏煤油灯,朝着那艘货船晃了几下。 煤油灯再次灭了的时候,阿梅也出来了,前方传来几道人跳进水里的声音,转眼的功夫,顾己就看到几个人撑着竹排靠近了她们这艘小船。 此时,又传来了两声乌鸦的叫声。 顾己心想,是时候了。 一共过来了四个竹排,每个竹排上两个人,为首的一个开了口:“我们老大说快点,时间不多了,得赶紧走。” 阿梅也出来了,她抓着顾己先推过去:“先把这个弄上去,她有点不老实。” “上了船,有她老实的时候。”为首的男人猥琐地笑了一声,他让了让地方:“不听话的都放我这来。” 老唐一把抓住顾己受伤的那边肩膀,顾己受痛,顿时冒出一脑门冷汗来,她顺着老唐的力摔到了竹排上,肩膀又撞到了竹排上。 紧接着林一月也被扔了下来。 她摔下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查看顾己的情况,顾己朝她摇摇头:“我没事,别担心我。” 剩下的几个姑娘都被扔了下来,让顾己松了口气的是,那个受伤比较严重的姑娘被丢到了她和林一月所在的竹排上。 顾己的目光却落在插在水里的竹竿上。 她刚才看到过竹竿拔出水面的长度,按照它现在在水里的位置,如果以她的身高,现在跳进水里,水面应该会在她的腰部。 再结合这几个姑娘的身高,个子最小的一个,水面也只会到她的胸部。 但就算这样,顾己现在还没有规划出一条可以逃走的路线,好的是宋晏辞已经到了,只要宋晏辞到了,那也就意味着,他会在这个过程中安排好所有顾己操心的问题。 这些姑娘不用冒着风险再逃跑了,只需要等待行动开始,自然有人会来救她们。 竹排到了货船的地方,船上又出来几个人把顾己她们拽上去了。 林一月心里担心的很,这些人可不会管你受伤不受伤,她看到顾己肩头的衣服已经被血染红了很大一片。 紧接着她们就被推搡着往船舱区走,船舱的门一打开,她们就闻到了一股动物身上的骚臭味,还伴随着羊咩咩叫的声音。 有几个姑娘一下子没忍住干呕了起来。 阿梅也皱眉捂嘴,又觉得不合适,她凑进去看了一眼,出来的时候脸色更复杂了,转过身问带她们过来的女人:“把她们放进这里安全吗?” “当然安全喽。” 一道陌生的男声忽然传了过来,顾己扭头看过去,一个身形瘦弱又娇小的男人动作轻巧地跳了过来:“死不了人,这还是给你们找的宽敞地方,我下面一层还有二十多个姑娘呢,不是说了吗,你们的姑娘娇贵。” 阿梅又问:“真不会死人?” “听蛇头的吧,我们之前就是这么运输的。”撑船的女人说。 虽然这么说,但她的目光还是看了眼那个受伤最严重的姑娘。 紧接着刚才说话的蛇头又开口了,他指着最后摇摇欲坠的那个姑娘:“这个就算了,肯定活不到地方,你看你们是带回去还是到时候找个地方丢下船?死在船上也挺麻烦的,臭了咋办嘛?” 几个姑娘的哭声又大了起来,受伤最严重的那姑娘现在烧的根本分不清他在说什么。 “找个地方丢进海里吧。”撑船的女人语气平缓:“丢进海里被鲨鱼吃了也比丢在这里被警察发现的好。” 她说完这话抬了抬下巴:“好了,别浪费时间了,把人安顿进去吧。” 蛇头招了招手,手下几个人跑了过来,也就是这个时候,一声很大的乌鸦叫声又响起了。 蛇头和撑船的女人最先觉得不对,蛇头怒道:“这地方怎么会有乌鸦!” 顾己唇角一扯,手上轻轻用力,她辛辛苦苦维持了这么久的绳子脱落在地。 就在谁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顾己忽然抬腿,脚背狠狠踢在那蛇头的脑袋上:“当然是来给你们报丧的啊!” 蛇头毫无防备,再加上他身材瘦小,顾己那一脚过去,他几乎是直飞了两米,狠狠摔在了地上。 沉默大概就只有两秒的时间,那几个姑娘以为这是要逃跑的信号,争先恐后地往船边跑了过去。 老唐第一时间掏出枪对准顾己。 顾己收回来的脚别住他的一条腿侧身肘击,同时抓住他的胳膊,在老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手上的枪就已经被顾己卸了。 “拿枪是让你打人的,可不是让你耍帅的!” 顾己上膛,扣动扳机,持枪朝天。 枪声响起的时候,林一月将一个即将要跳下去的姑娘一把扯回来。 顾己喊了一声,手上的枪朝着林一月扔了过去:“月月!” 林一月一手还抓着人,跳起来接住了顾己丢过来的枪。 顾己已经和蛇头那边的人打起来了,她喊了一声:“管好她们,保护好自己!” 林一月手上拿了枪,心里安定了下来,大喊了一声:“好!” 话音落下的时候,她几乎是没有任何喘息地就朝着那撑船的女人胳膊上打了一枪,而后又一枪打到阿梅的腿上。 撑船的女人原本想去掏什么东西,但林一月这一枪让她手上的动作猛地中断,她吃痛的时间,林一月毫不留情地又在她腿上和另一条胳膊上打了两枪。 这是顾己在洗手间的时候就教她的,如果到时候有机会,伤了她们的腿和胳膊,先让她们丧失战斗力。 林一月那两枪惊到了阿梅,她看了一眼已经打起来的顾己和蛇头他们,一时间有点没反应过来。 恰逢此时,林一月对着那些姑娘一声厉呵:“我们是警察!蹲在我身边!别乱跑!” 阿梅大惊失色地看向她。 那几个姑娘愣了一瞬,抓着受伤最严重的那个姑娘,像是遇到了救命稻草一样都躲在了她身后。 第285章 小惊喜 阿梅身上没有枪,这会儿转身就要跑,林一月是一点都不耽搁,一枪又打在了她左腿上。 就在阿梅踉跄倒地的时候,宋晏辞的身影猛地从水里冒了出来。 他疾速游过来的时候,顾己已经发现了他的身影,她肩膀的伤口已经疼的有点麻木了,但此时她还是眼尾一翘,目光扫过船上一根绑在杆子上的粗绳。 她躲开蛇头手下和老唐的攻击,疾速跑过去将绳子丢了下去,宋晏辞的双手稳稳抓住了那条绳子,而后他破水而出,动作利落地借助绳子上了船。 此时蛇头终于反应过来,他借助身形优势,想越过顾己跑到操控室去,只要船开了,他们的赢面就大一点,最重要的是,三层的操控室里有武器! 顾己那边被蛇头的手下和姓唐的男人缠住了,宋晏辞一上来就直冲蛇头而去,有点意外的是这人看着瘦瘦小小的,可手上功夫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孬,他在宋晏辞手下混了几个来回,吹了声尖细的口哨:“老石!出来帮忙!” 林一月没想到上来的是宋晏辞,看清的时候差点喜极而泣:“老大!” 宋晏辞抓着蛇头的往顾己那边丢过去,紧随而去替顾己挡开了两道攻击:“管好你那摊子,还愣着干什么,你没发现里头有叛徒么!” 宋晏辞话音落下的时候,林一月手肘往右侧一拐,枪屁股干净利落地打在身侧那个姑娘的脖颈,下一刻对方目光震惊地看向她,缓缓地倒了下去。 林一月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以为混在我们中间就能知道我们的计划啊?告诉你吧!我们己己早就发现你了!” 时间往前推一推,顾己和林一月在洗手间的时候,顾己在林一月身边说的话是:“注意那个吃饭时第一个来找我们,身上没有伤的女生,那可能是阮兰英的人,把她混在我们中间,如果我们中途有什么行动,她都可以很快地通知到阮兰英那边,如果老岑他们没及时赶到,我们根本逃不了。” 所以其他姑娘进去换衣服的时候林一月将她拖在了外面,才会试探着问她是怎么来的,身上怎么没有伤,她回答的的确滴水不漏,但越是滴水不漏的谎言,在警察眼里就越是漏洞百出。 顾己同样也将这个事情告诉了另外几个姑娘,索性这一路上她们被堵着嘴巴,她们就算想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阿梅也没有想到,林一月会这么快速地找到她们的人将其打晕。 又是两声枪响。 顾己,宋晏辞,林一月心里都一凛。 这枪声不是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打出来的。 那两枪是从货船三层打下来的,原本都是冲着顾己的脑袋来的,宋晏辞眼疾手快推了个人撞了过去,顾己被撞到一边,子弹打进了船身。 林一月那边短暂地惊愕了一瞬,下一刻她往前一步,以一人之躯挡在那些女孩子身前,枪头对准三层的两个男人开枪。 但可惜的是,她连开两枪都没有打中对方。 虽然如此,她还是为顾己和宋晏辞争取了时间,见她手中有枪,上面两个男人的枪头对准了林一月的方向。 见对方手里拿的是冲锋枪,林一月率先几枪又打了出去,同时对那些姑娘喊:“去船舱!都去船舱!” 她只身上前,丝毫没有畏惧,用自己的身体为那些姑娘做掩护。 几个姑娘几乎是慌不择路地往船舱里跑,在这个过程中,林一月胳膊上中了一枪,小丫头竟然一声不吭,目光坚定地追随着着对方的身影开枪。 “宋晏辞!去帮月月!”顾己转移到宋晏辞那边,替他挡住了前来攻击的人:“她中枪了!” 两个人背靠着背剧烈地喘息了两下,宋晏辞往顾己手里塞了东西,他满脸是汗水,却笑容明媚:“给你带来的礼物,一个小惊喜,你试试顺不顺手。” 他说完这话后背就跟顾己分开,冲着林一月的方向跑了过去,此时林一月和上面的两个男人几乎同时扣动了扳机。 那些姑娘们全都进了船舱,宋晏辞冲过来,一把推开林一月,两人在船板上滚到一旁,几颗子弹擦过他们的身体没入船板。 刚才还视死如归的林一月这会儿带着哭腔:“老大,我要给你修太庙!” 宋晏辞拿过她手上的枪扣动扳机,一枪打中了三楼一个男人的胳膊,他人还躺在地板上,身体掩护着林一月:“啥玩意?” 林一月又哭又笑:“你救我狗命,你配享太庙!” “傻子似的!” 宋晏辞拽着她往旁边的掩盖物躲:“先把自己的命保住了再给我修太庙,你老大我还有的是时候活呢!说点喜庆的!” 林一月仿佛不知道胳膊疼似的:“我老大是最牛逼的!最最牛逼的!” 顾己听到这话笑了出声,此时她的掌心,是宋晏辞刚才给的特制小型飞镖,虽然小,但和她平时用的飞镖重量差不多,这对她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 飞镖从她手里甩出去打进对方身体的时候,蛇头那些手下还没感觉到不对劲,因为这点小伤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 但随着警笛声远远响起,船上又爬上来个湿漉漉的男人的时候,他们终于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 第一个人倒在地上的时候,顾己才意识到宋晏辞给她的飞镖上是有麻醉药的。 但她现在没有时间来观察飞镖,因为在岑虎上船的时候,她看到蛇头已经找到机会往三层跑了上去。 她当机立断就扔了一枚飞镖上去,但对方身形小跑的又快,顾己的飞镖打在了栏杆上又掉了下来。 “去帮宋晏辞!”顾己喊。 岑虎来不及多想,他顺着顾己的方向看了一眼,看到那道瘦小的身影,立即掏枪打了过去,同时往宋晏辞和林一月的方向跑,用火力压制楼上的人。 警笛声越来越响,他们的人都快赶过来了。 林一月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她猛地看向迟迟不起身的宋晏辞:“老大!你怎么了!” 宋晏辞脸色有点苍白,虚弱地笑了一声。 林一月想起了刚才那一枪。 她往宋晏辞腰间一摸,手心一湿,拿出来的时候看到自己满手的血。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阿梅和那个撑船的女人双双起身,像是积蓄够了力量似得就要往水里跳。 宋晏辞此时才掏出枪,他一条胳膊撑着身体往后一仰,扳机随之扣动。 子弹打进阿梅和撑船女人的腿上,截断了她们要跳下去的动作。 宋晏辞冷哼一声:“你俩还挺会装啊,没了鳃的鱼,你下去了怎么游?不怕死啊?” 第286章 想找死 撑船的女人和阿梅摇摇欲坠地倒在船边,眼看就要跌下去了,宋晏辞脸色苍白地起身,在岑虎的掩护下冲过去,将她们俩和那个被林一月打晕的女人扔到林一月所在的掩盖物后面。 他又检查了姓唐男人的那把枪后给了林一月:“枪里只有两发子弹了,省着点用,好好待在这里,别让那些姑娘从船舱出来,保护好自己。” 林一月重重地点头:“老大,你到底怎么样了?” “一点小伤。”宋晏辞声音里都带着克制:“咱们的人快包围过来了,再坚持一下,我去帮顾己和老岑。” 他说完这话就冲了出去,林一月看不清,但感觉脸上被甩了什么东西,她摸了摸脸,指尖凑到鼻尖一闻,心里重重一沉。 是血,是老大跑开的时候他身上甩过来的血! 他到底受了多重的伤! 船舱里满是闷热的恶臭味,那几个姑娘在里面实在待不住了,试探着想从里面出来,林一月在掩盖物后面喊:“别出来!进去!里面安全!” 但在越来越近的警笛声和船上的枪声里,那些情绪激动的姑娘根本听不到她在说什么,只是看到她挥舞的双手,脑子里都是她刚才那一声坚定有力的“我们是警察!” 警察两个字在她们心里压过了此时船上的混乱和越来越密集的枪声,她们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只要待在警察身边,她们就一定没事! 此时,宋晏辞和岑虎都跑到了顾己那边,三个人吸引了绝大部分的火力,此时蛇头已经跑到了三层,顾己,宋晏辞和岑虎已经靠拢到了一起。 岑虎喘着粗气笑:“顾队,这算不算是我第一次跟你并肩作战?” “是。”顾己笑了一声:“第一次,上次和联合禁毒行动不算。” 岑虎一枪打在前方一个人的胳膊上,对方手上的武器应声而落:“怎么样,我战斗力还行吧?” “给你打九分!”话音落下的时候,顾己眉头一皱:“宋晏辞,你受伤了?” “小伤,不碍事。” 宋晏辞手上的枪和注意力都在落在三楼,目光从蛇头身边移开的时候,他脸上一紧:“顾己,上面有雇佣兵!” 顾己心里骤然一沉,是了,为了防止在偷渡过程中遇到警方和同行的恶性竞争,蛇头基本都会找几个打手来护航,但顾己也没想到,这蛇头找的竟然是雇佣兵。 “老岑,撑着下面,我和宋晏辞去上面!”顾己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就往三层的方向跑。 宋晏辞紧跟着她:“发现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国际通缉榜上有名的戴尔斯。” “他可真是什么钱都赚!”顾己仿佛对这人早有了解:“窝囊废一个!” 话虽这么说,但她半刻也不敢松懈,躲避着蛇头和手下打过来的子弹:“宋晏辞,戴尔斯向来阴招多,如果碰到他,你得小心点。” “打过交道。”宋晏辞刻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一点:“我有分寸,你放心。” 两颗子弹朝着他们的方向打了过来,顾己侧身贴墙,受伤的那条胳膊带着宋晏辞往后靠,另一只手朝着枪打过来的方向扔了两枚飞镖过去。 “这东西好用。”他们继续前进,顾己说:“比枪好用,我还要。” 宋晏辞笑声带疼:“行,给你再弄。” 与此同时,船板上,那些姑娘全都朝着林一月的方向跑了过去,一旦知道自己要得救了,相较于恶臭船舱里万无一失的安全,对她们来说,新鲜的空气似乎更能吸引她们。 林一月大喊着别让她们出来,但她们依旧无动于衷。 她们争先恐后地想跑到林一月所在的掩盖物后面去,林一月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受伤最重的女孩子在她们奔跑的过程中被撞倒,她倒下去,脑袋重重磕在船板上,后面跑出来的两个姑娘先后踩在她身上。 林一月气的想破口大骂,这个时候出来她们是想找死吗! 她来不及多想就冲了出去,拦住跑在最前面的两个姑娘将人往船舱的方向推:“疯了吗!进船舱去!这里危险!” 那些姑娘嘴上的胶带还没有撕掉,嗓子里不断发出模糊的声音,身体极力地想要往她身后跑。 人物暴露在外,上面的雇佣兵也不管谁是谁就开了枪,林一月心道一声不好,用力将人往船舱方向怼:“想活着就给我进去!” 话音还没落下的时候,林一月腿上传来剧痛,她整个人往下一跌,连带着其中一个姑娘倒了下去,但她根本来不及多想,因为她已经看到上面男人的枪头正在寻找位置。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林一月那条中枪的胳膊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将身边的姑娘狠狠一拽,直接趴在了她的身上。 子弹打进船板,溅起的木材打在林一月的脸上,她才意识到这颗子弹打在了她旁边而不是她的身体里。 林一月侧头往上一看,是顾己已经和刚才开枪的男人打在一起了。 她听到自家老大的声音:“顾己!给你匕首!” 林一月大笑一声,抓着人往船舱推,声音大的三层的顾己和宋晏辞都听到了:“他妈的不想死就给我进船舱去!” 她说完,哭腔又带上了,自言自语了一句:“己己,我也给你修太庙!” 密集的子弹打下来,几个姑娘又惊慌失措地往船舱跑,林一月腿上中了枪,只能爬着往受伤最重的那姑娘身边凑,这个过程中她抬了抬头,看到海面上四处而来的亮着灯的船。 他们的人到了! 她捞起那姑娘往船舱的方位拖,与此同时对那些姑娘喊:“背对背会吗!自己想办法解开绳子!照顾好她!” 岑虎一番水深火热,他也分不清身上是汗水还是受伤的血水,汗水淌进伤口就像伤口撒盐,他不停倒吸着凉气,刚要往林一月那边看,一个不小心就被蛇头一个手下在后脑结结实实闷了一棍子。 他顿时眼冒金星,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能下意识地依靠身体记忆去判断对方的方位, “老岑!”林一月大喊一声,不顾一切往他那边冲了过来,见时间不够,她当机立断趴在地上,定位,瞄准,开出了她那把枪里的一颗子弹。 “砰!”地一声。 拿着刀要往岑虎身上戳的人应声倒地,岑虎终于恢复意识。 “他妈的。”林一月自言自语:“总算准了一枪!” 也就是这个时候,思想还有点空白的岑虎朝她喊:“月!她们要跑!” 林一月不假思索,甚至都忘了自己身上的枪伤,爬起来就朝着阿梅和撑船女人的方向跑,边跑边开了一枪,子弹打进了撑船女人的腰部。 但她跑到的时候,只堪堪抓得住阿梅,那撑船女人已经跳下了船,瞬间没入了水里。 岑虎,老周,以及阿豹的人也全都到了。 第287章 结束了 林一月立马叫人,指着对方逃走的方向:“有个女人逃了,她受伤了,应该跑不远!” 老周马上安排人跟了上去,其余人利用顾己丢下去的那条绳子上了船。 岑虎和林一月筋疲力尽,后援全部上了船,他们俩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躺在了船板上。 林一月还拽着阿梅,她得意地笑着:“小梅,我们顾队没说错吧,很快,你就会后悔遇到她了,你看,报应来的就是这么快,你现在心里后悔死了吧?” 阿梅一脸愤恨地看着她。 林一月也不去看她:“你也别抱什么幻想了,既然我们老大都出现在这儿了,那阮兰英落网的时间一定比你还要早,你呀,好好抬头看看天吧,以后再也看不到这样的天啦。” 阿梅看向天空,今晚是阴天,天空阴沉沉的,没有月亮,没有云层,只有空气中无尽的闷热。 楼下的残局定下,胜利的一方开始清扫战场,岑虎爬起来,带上警方的人上去支援顾己和宋晏辞,其他人没有枪,上去不符合规矩,也没有意义。 三层,顾己完好的那条胳膊正紧紧地横在一个外国男人的脖颈,她反手拿着匕首,匕首的刀尖距离对方的脸颊只有几毫米的距离。 “这么久没见,一点本事都没长。” 顾己只用一条胳膊就压着他连连后退:“早就警告过你,不要什么钱都赚,被我抓到了要挨打的!” 对方也一直在反抗,因为脖颈被顾己压着,他有点喘不上气来,一张脸胀红着,却也发出癫狂的声音:“没想到鼎鼎有名的特种兵菜鸟,竟然窝在钦城这个小地方,你就不怕丢脸吗?” “窝在你家我都不觉得丢脸!” 戴尔斯的后背重重撞在了墙上,他腿上蓄力来对抗顾己,好不容易挣脱的双手朝着顾己受伤的肩膀抓了过去,顾己当机立断往侧后方退去,匕首的刀尖同时划过戴尔斯的嘴角。 她退到两米开外,嘴角的笑满是挑衅:“小戴,你爸没教你吗?” 戴尔斯眉头一皱:“什么?” 顾己唇角又是一翘,同时做好攻击的动作又朝他扑了过来,一刀划在戴尔斯的胳膊上:“去别人家做客要刷牙,你知道自己嘴巴有多臭吗!” 戴尔斯愣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顾己这是在嘲笑自己,他脸上闪过一抹恼怒:“几年不见,你还是这么有趣。” 戴尔斯的枪早在他对林一月开枪的时候就被顾己卸下了,这会儿两人完全是在近身搏击,顾己猛地进攻,速度极为利落地别住他的腿,抓住他的胳膊,一个过肩摔将人甩到地上:“我将永远有趣,而你,将会痛不欲生。” “是吗?” 戴尔斯被她这一摔震的头晕眼花,他甩了甩脑袋,伸手去衣兜里掏东西,顾己当机立断一脚踢了过去。 戴尔斯手上的东西随着这一脚被踢飞,哐当一声落在地上,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你不看看吗?”戴尔斯笑着,用他并不标准普通话说:“你一定会喜欢的。” 顾己的目光都没有移动,她的匕首没有丝毫犹豫地戳在了戴尔斯的大腿上:“我喜欢的东西多了,你给的起吗?” 这一刀下去,戴尔斯一声哀嚎,因为疼痛,他的眼睛瞬间涨红,骂了句:“FUCK!” 顾己蹲下身,手上微微用力:“这一刀,算我还你的。” “那东西是故人给你的!”戴尔斯在疼痛中喊了一声先:“顾己,那是故人给你的礼物!” 顾己拔出匕首,鲜血瞬间染红了戴尔斯的大腿,他疼的又是一声嘶吼,嘴上却说:“菜鸟,你不想看吗,你父亲最后的照片,我千辛万苦来到这儿给你送礼物,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一听到父亲两个字,顾己心头一紧,目光极速地往刚才那东西掉落的地方扫了一眼。 也就是这个时候,戴尔斯忽然一个鲤鱼打挺起身,他的右手猛地朝着顾己的喉咙抡了过去,顾己脑袋往后一仰,脚下迅速往后退去,戴尔斯戒指上的钢针堪堪划过她的下颌。 但出乎顾己意料的是戴尔斯并没有趁着占据主导地位继续攻击她,而是很快地朝着刚才东西落地的方向跑了过去,当他捡到地上那东西的时候,松了一口气似的朝着顾己举起手里的东西:“菜鸟,你看,我没有骗你吧!” 他手里拿着块怀表,和顾海潮留给顾己的那块怀表非常相似,但顾己只看一眼就知道,戴尔斯手上的怀表刻意做大了大概两倍。 “看,你父亲的照片。”他的腿上还流着血,却极为猖狂地往顾己的方向走,怀表被打开,露出里面顾海潮的照片。 顾己猛地侧开头。 不远处的地方传来几声枪响,顾己知道这是宋晏辞和另一个雇佣兵在动手。 她心里忽然在想,蛇头和他那个手下呢? “菜鸟,你看啊!” 戴尔斯笑声猖狂,他看似是往顾己这边走,实则是找了个有光亮的地方,好让顾己的目光无处躲避:“看你父亲的照片呐!” 顾己知道自己不应该去看,更知道这是戴尔斯的阴谋,但父亲两个字像是抓着她的心脏一样让她不受控制。 她的目光很快地扫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顾己感觉全身的血液都要僵住了。 纵然父女俩总是分隔两地,可父亲的脸却一直深深地刻在她心里。 被魔鬼折磨的满身血污的父亲,是顾己锁在内心深处的歉疚,是谁都不能触碰的逆鳞,是她用一生都无法痊愈的伤疤。 “我没骗你吧?”戴尔斯又说:“我来,就是为了给你送礼的。” 顾己的目光里仿佛含着一把用血肉铸成的血色利剑。 戴尔斯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他猛地抬起胳膊,戒指上两根钢针直朝着顾己的眼睛而去。 由不得顾己多想,她后仰身体,不得已用受伤的那条胳膊去撑地,手上的匕首朝着戴尔斯丢了过去,匕首离手的那一刻,她重重摔在地上,剧痛传遍上半身,她掏出最后剩下的两枚飞镖扔了过去。 戴尔斯的注意力都在顾己的匕首上,他躲开了匕首,却没躲开顾己的飞镖,甚至因为腿上传来的疼痛,他一开始并没有察觉到飞镖进了自己的身体。 顾己侧身一滚,又躲开了他戒指上射过来的钢针,微微蓄了蓄力,她助力向戴尔斯的方向跑过去,在距离他两步的时候一个弹跳,一脚蹬在了戴尔斯脑袋上。 戴尔斯摔倒在地,麻药的作用开始显现。 顾己落地,微微踉跄,满眼桀骜:“睡吧,我的国家,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宾至如归。” 与此同时,一声枪响自身后传来。 顾己转头看过去,宋晏辞满脸苍白,他还嘚瑟地吹了吹枪口,枪把手在肩膀上磕了磕,靠在门边问:“顾队,我这边结束了,你呢?” 顾己看着倒在地上呻吟的蛇头,走过去从戴尔斯手中拿起那块怀表揣进兜里,转身朝他走过去:“顾队也结束了。” 第288章 是我的 在麻醉药的作用下,戴尔斯已经昏迷了过去。 宋晏辞上来检查顾己身上的伤口,顾己已经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 “宋晏辞,你怎么了?” 顾己刚打算去检查宋晏辞身上的伤,宋晏辞已经从她身边越过,在操控室里四处翻找,没两下就被他找到了医药箱。 “我没事,就是刚才被子弹擦了一下。”宋晏辞说着已经拿出了医药箱里面的绷带和药品:“顾己,过来,你的肩膀必须得处理一下。” 疲惫和紧张的双重作用下,顾己几乎都感觉不到自己右半边的身体了,他这么一说,她的感知才猛然归拢过来,疼痛跟突然复苏似的。 顾己嘶~了一声。 宋晏辞抬头看了一眼,索性拿着医药箱走到她身边,放下医药箱,用酒精擦了擦手:“坐下。” 顾己跟他认识的时间不算短,但很少见他这样自然地就流露出肃然。 她喜欢明媚的宋晏辞,也喜欢这样严肃的宋晏辞。 她蹲下去,任凭宋晏辞用匕首划开她肩膀的衣服,血肉,汗水和原本的绷带粘连在一起,宋晏辞眉头紧锁,眸光沉沉:“会有点疼,你忍忍啊。” 顾己笑了一声,另一只手拿过他扯下来的袖子,找还算干净的那面卷了卷:“这点疼顾队还能忍住,你弄吧。” 她说完把卷好的布团塞进了嘴里,宋晏辞抬头看了她一眼,又拧过身去,一点一点将她身上原本的绷带取了下来。 顾己紧咬着布团,冷汗一层又一层地冒出来,眼睁睁地看着和血肉粘连在一起的绷带被宋晏辞取下了。 伤口简直惨不忍睹。 宋晏辞脸色更沉了,他暗自呼了口气,刚要拿东西处理伤口周围的血污时,门外传来岑虎的声音:“卧槽,这咋回事啊?” 他说着就往顾己和宋晏辞所在的地方走,步子刚迈进来的时候只听到一声并不大却震慑人心的声音:“老岑,出去,先别进来!” 岑虎一只脚还没挨到地,动作硬生生地停在半空,目光往前一扫就看到顾己露出的半边肩膀。 除了血污,还有她后背上隐约露出的那道狰狞的伤疤。 “卧槽!” 岑虎一慌,往后踉跄了一下,立即移开目光,嘴上说着罪过罪过,一面还将被宋晏辞击倒在地上的蛇头给拖出去了:“宋队,你慢慢来,其他的都交给我昂,我把这坨肉先拖出去斩了。” 顾己和宋晏辞都被他这话逗得笑了一下。 没多少功夫的时间,宋晏辞已经清理了顾己伤口周围的血污,正在给她的伤口上药,听到她的声音只闷闷地嗯了一声。 顾己有点头晕眼花,但又觉得这样一个人正蹲在她面前,目光没有丝毫逾矩地担忧着她的伤口,她低头,看到宋晏辞修长的指节和他额前滴着汗珠的碎发,以及碎发下他挺翘的鼻梁。 “宋晏辞。”她丢了嘴里的布团叫了他一声。 宋晏辞应声抬头:“嗯?” 顾己的目光移到他干涸的嘴唇,没受伤的那条胳膊抬起来,食指勾了勾他的下巴,倾身向前直接碰到他的下唇:“你知道亲嘴会止疼吗?” 她感觉到宋晏辞的脸瞬间就烫了起来,明明自己也冒了一身的热汗,这时候还忍不住笑了一声,捏着宋晏辞的下巴将人往自己这边带了带。 这个突如其来的吻被她主动加深,宋晏辞身心都乱成一团,脑子里只想回应她:对,亲嘴真的会止痛! 这么一想,他一张脸发着烫,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顾己见他一笑,忽然间有些慌乱,上身往后就想逃,可宋晏辞偏不,次次都是她主动,总得叫他也主动一次才公平吧? 他膝盖跪地,顺着她的力道往她那边移,还得护着她没有包扎好的伤口。 顾己忽然间更慌乱了。 宋晏辞第一次在她眼里看到慌张失措,他喉间发出一声轻笑,报复似得咬了咬她的唇,一只手过来,轻轻挡住了她的眼睛。 眼前忽然变得暗了下来,除了宋晏辞指缝间偶尔钻进来的操控室里的灯光忽明忽暗的,让顾己的感官都无限放大了起来。 他可真会啊,顾己心想。 一吻结束,宋晏辞长呼了一口气,双手微微颤抖着给她继续包扎伤口,拿起她的胳膊套进绷带的时候,他说:“你说错了。” 顾己还没反应过来:“什么错了?” 宋晏辞一笑:“跟喜欢的人亲嘴才止疼。” 顾己一愣,而后忽然笑了起来,她捏了下宋晏辞发红发烫的耳垂:“宋晏辞,我可真喜欢你啊。” 宋晏辞胸膛起伏:“那顾队长,我能不能问问你有多喜欢” “就算打架的时候,一想到你都会觉得开心,算很喜欢吗?” 宋晏辞扯着她起来:“算,当然算,如果这个人是你,那算得上是非常喜欢我了。” 两个人站定了,顾己看着他的嘴巴抿了抿嘴:“我喜欢你的嘴巴,第一次见就喜欢。” 宋晏辞笑的眼尾都有点发烫:“我知道,我从小嘴巴就好看。” 顾己走过去踹了戴尔斯两脚,见他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抓着他的腿往外走:“我的。” 宋晏辞站起来的时候有点踉跄,脑袋一懵没听清楚她说的什么:“你说什么?” “我说你的嘴。”顾己看向他,像是宣誓主权:“我的。” 宋晏辞愣了一瞬,被她眼里的正经逗的失笑不已。 他想走过去帮顾己拖戴尔斯出去,结果步子刚迈出去,脑袋猛地一疼,眼前彻底黑了下去,人就那么歪歪扭扭地倒下去了。 “宋晏辞!”顾己眼眸一紧,第一时间丢下戴尔斯冲了过去,还大喊了一声:“老岑!” 岑虎刚要往下去走,正踌躇着要不要叫宋晏辞和顾己一声呢,就被顾己这一声惊天动地的老岑叫的一个蹦跶跳了起来。 他自己身上也受了不少伤,听到这话的时候差点连滚带爬地赶过去:“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顾队?” 顾己已经背着宋晏辞跑了出去:“把里面那只猪带出来!别让他醒来!” 岑虎眼睁睁地看着她背着宋晏辞往甲板上跑,一时间惊的嘴巴都合不上,他们顾队到底是什么大力水手啊!她刚刚背的可是重案组组长啊! 宋晏辞那体格,浑身上下锻炼的就剩下精华了,所有的东西浓缩到一起…… 他一点都不轻的! 宋大队长那身体,谁能扛着就跑啊! 但偏偏,顾己就扛着跑了。 第289章 是她的 早在最开始的时候,顾己就拜托老周那边找了医护人员,这些女生被拐卖,再到被蛇头带走,中间不可能有人不受伤,为了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拯救这些受害者,那些医护人员都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顾己跑下去的时候,老周和他的人刚把林一月放到一艘船上要走,林一月一看到顾己就喊:“等等!先别走!” 她受了伤爬不起来,在船上冲着顾己喊:“己己!” 顾己一听到她的声音,临时改变了方向往过去跑,老周第一眼就明白过来是宋晏辞受了伤,他亲自上手将人从顾己背上弄下来,叫手下人小心翼翼往小船上转移:“都小心点,别磕着碰着!” 他准备让顾己也下去,顾己却摇了摇头:“我做善后工作,月月,他应该伤在后背和腰上了,我把他交给你了,有什么问题随时跟我联系。” 船已经开始走了,林一月朝着顾己喊:“己己,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老大的!” 老周那个在车里逼问阮兰英手下的魁梧男人也在船上,见林一月这会儿带着哭腔抽泣,他大概检查了宋晏辞的情况,忍不住笑林一月:“我说小姑娘,我看你中了两枪都没哭,这会儿事情都结束了,你咋还哭上了呢?” 林一月看着她家了无生气的老大,眼泪一个劲儿地往出来冒:“我们老大说了,执行任务的时候,就是刀子和子弹打进心脏都不能哭。” 男人问:“为啥呢?” 林一月眼泪吧嗒吧嗒地掉:“执行任务的时候,我是警察,人民警察不能轻易掉眼泪,现在任务结束了,我想怎么哭就怎么哭。” 男人脸上的笑意一僵,不由多了几分敬佩,但为了开解她又问:“那你现在哭的是什么?” 林一月仰起头,哇的一声哭出来:“我们老大从来没有这么像个死人过……我从没见过他这么像个死人……” 那男人一时半会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她。 宋晏辞艰难地睁了睁眼睛还是放弃了,他又闭上眼睛,指尖轻轻戳了戳林一月,有气无力地说:“林一月,你不如修个太庙,让我现在就住进去吧。” 可林一月女士这会儿正哭的忘我,丝毫没意识到他们老大在半死不活中戳了戳她,在她地动山摇的哭声中,更没有听到她家老大那朴实的心愿。 宋晏辞再次艰难地睁了睁眼,看到老周身边那男人正一脸震惊地看着林一月。 他心里叹了口气,算是彻底晕过去了。 没一个靠得住的,他不如死了算了。 *** 等宋晏辞再醒来的时候,他分辨了几秒钟,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医院,应该是直接被带到了老周那边。 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他转过头去看,竟然是蒙舒。 蒙舒的肩膀还没好彻底,这会儿单手托着个盘子进来,见他醒了说:“不是阿己,很失望吧?” 宋晏辞笑了笑,脑袋胀胀的有点疼:“蒙医生,她肩膀伤的严重吗?” 蒙舒将他往里侧推了推,动作熟稔地给他后腰上药:“她比你好一点,不过太累了,我给她打了药,这会还睡着呢,但是再来这么一遭,她的左胳膊就别想要了,这辈子都养不好了。” 药物和伤口接触,宋晏辞嘶了一声:“听你这么说,就是问题还不大,能养好。” “我目前是有这个保证,但前提是接下来一段时间她能好好养伤。” 蒙舒说着叹了口气:“宋队长,你知道她为什么会从那么精锐的部队来钦城吗?” “我没问过。”宋晏辞老实说:“隐约觉得跟她父亲的事情有关。” “不止这个。” 蒙舒换好药,将房子里的空调温度稍微调高了一点:“顾己十七岁当兵,来钦城之前,在部队整整十一年,她那样的人才,任何一个队伍都是不愿意放弃的。” 宋晏辞没有反驳,蒙舒说的是实话。 “是因为在过去的十一年里,她进行了太多次危险任务,她的身体伤痕累累,如果再那样下去,她的生命就只有消耗了。” 宋晏辞心里一紧,见蒙舒又将窗帘拉了拉,他问:“她以后还能当兵吗?” “不是不可以。” 蒙舒看向他的目光里带上了一些赞赏,但也有着对顾己切切实实的心疼:“父亲被害牺牲,执行任务的时候受伤,进行卧底任务时候的高强度压力,再加上她的战友和最好的搭档失踪的失踪,牺牲的牺牲……她必须得停下来缓一缓,但她这样的人,是注定停不下来的,不是吗?” 宋晏辞说不了一个不字。 她是菜鸟,不是一个普通的士兵,是曾经被他奉为传奇的存在。 她是军人,身上承担着保家卫国的重任。 她是一个缉毒警察,身负着父辈的荣光和遗志,她根本就停不下来。 “她不会是一个人。”宋晏辞撑了撑身体,他看着蒙舒笑了笑:“她永远都会有信任的战友。” 蒙舒笑了笑,她拿起托盘准备离开:“宋晏辞,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还以为你就是个小白脸呢。” 宋晏辞问:“那现在呢蒙医生?” 蒙舒已经走到了门口,听到这话她转过来:“嗯……现在嘛,我只能说,我们阿己眼光真不错。” 宋晏辞笑声带动伤口,蒙舒提醒他:“悠着点吧宋大队长,你知不知道那一枪差点把你的腰子打没了?” 宋晏辞毫不在意:“阿己说了,蒙舒医术精湛,飘到半空的魂她都能拉回来。” “还是注意点吧,腰子没了我可给你拉不回来。” 蒙舒说完这话就出去了,门在身后被关上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忽然就落了下来。 她一脸的悲伤,低声喃喃了一句:“可是我最想救的人,我没把他救回来啊……” 而房间内,宋晏辞的脸色也没有刚才那么笑嘻嘻的放松。 蒙舒出门后他的脸色就凝重了起来,过了好半晌,他同样轻声开口:“她想在天上飞,我就陪她在天上飞,她想在地上跑,我就陪她在地上跑。” 熹微的晨光开始在天边显现,阴沉了一个晚上的天在这一刻终于放晴。 宋晏辞看到一道炽烈的光刺破云层,染红了大片的天。 “反正,我都会在的。” 他尽量让自己躺的舒服点,心里想着顾己在操控室里说那句“我的”的时候,心里头好像开心的要冒出泡泡来。 铁拳本来就是来保护菜鸟的。 宋晏辞本来就是顾己的。 他们本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个事实,老天爷很多年前就已经盖过章了。 第290章 她醒了 下午两点的时候,顾己才悠悠转醒。 神志归拢的第三秒,她就抽了抽鼻子,目光循着味道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这么一看过去,顾己就看到岑虎,林一月,蒙舒,江克他们都围在自己所在的房间,屋子里弥漫着一股皮蛋瘦肉粥的味道。 她艰难地舔了舔嘴唇,哑着声音说:“能不能给我也来一口……” 一听到顾己说话,蒙舒和岑虎先冲了出去,林一月在轮椅上挣扎了半天又放弃了。 她声音倒是很洪亮,越过岑虎和蒙舒的声音说:“己己,我们老大没事,他就是跟你一样太累了,所以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你不要担心啊!” 听到宋晏辞没事,顾己先松了口气,但心里还是不放心。 她看向蒙舒:“宋晏辞的身体没有那么差。” “当然没那么差啊。” 蒙舒检查她的伤口和身体状态:“但有一颗子弹打到了他的腰,几乎是擦着他的腰子过去的,他后背和肋骨下面还有两道刀伤,后面又进行了那么激烈的打斗,失血过多,精疲力尽了。” 顾己彻底松了口气:“月月呢,老岑你怎么样,江克和老周,还有阿豹他们……” “他们都比你好!” 蒙舒无奈地打断她的话:“小月月胳膊和腿上的伤也都不严重,都是被子弹擦过去的,修养一段时间就能好,至于这个……” 蒙舒看向岑虎:“你要不给她蹦两下吧?” 岑虎立马原地蹦跶了几下:“我没事,顾队,我这点小伤屁都算不上,我好着呢。” 江克也站在床边,等岑虎说完的时候,他也意思性的蹦跶了两下:“我也没事。” 顾己觉得有点好笑,她笑了笑又问:“阮兰英和陈明德他们呢,阿梅,还有那些姑娘的伤怎么样了?” 说到这个,岑虎和林一月脸色一变。 顾己眉头一皱:“怎么了?” “那些姑娘都还好,就是那个撑船的女人……”林一月一脸歉疚:“己己,被她跑了……” 顾己都觉得有些诧异:“你打了她两枪我是看到了的,就算她跳下去也没那么容易就逃跑……” “后来她和阿梅两次逃跑,第一次的时候老大又开枪打了她们,第二次的时候我只抓到了阿梅,让那个撑船的女人给跑了……” 林一月说着,脑袋也垂的更低了:“我们的人明明很快就追上去了的,可是在她受伤那么严重的情况下,最后还是被她给逃了……” 顾己思考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也不是不可能,月月,你想想她来接咱们的时候,那艘船上没有任何发动机,但是她一个人就可以把船划的那么快,如果她在水里呢,要么是还有人在暗中接应她,要么是她的水下功夫超出我们的预料,不然她逃不了的。” 岑虎踌躇着问:“顾队,也不是我小人之心,只是做咱们这行的总要谨慎一点,你说会不会是……” 顾己说:“你是怀疑咱们的人里有人帮她?” 岑虎点了点头:“她身上中了三枪,尤其是腿上有两枪,这样都追不到她,要么就是有人故意放走了她,要么就是有人暗中接应,再要么……就是顾队你说的,她的水下功夫超出我们的预想。” “其实我比较倾向于两点均有。” 睡了这么久,顾己感觉脑子都清醒了许多:“她身后的大老板是个谨慎的人,对方是不会相信蛇头和阮兰英的,总会留有后手,只要这个女人不落入咱们的手中,线索就会断在阮兰英这儿,她们走的是水路,所以对方派来的也一定是个水性一等一的人,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老岑,咱们就不要怀疑自己人了。” “也是。”岑虎遗憾的很:“阮兰英那边我和林一月初步审了一遍,对于这个要交易的大老板,她似乎什么也不知道。” “马上把他们送到局里吧。”顾己说着就要起来。 蒙舒一把将人按下去,拿过一旁的粥给她喂了两口:“你别给我逞能,以你现在的状态,必须好好养一养,要不然你这条胳膊就别要了,顾己,你别觉得我是在吓唬你。” 顾己看了看她的脸色,老实巴交地躺了回去,咂吧着嘴里的粥:“江克,这事儿得麻烦你了,老岑在东兴可能还得忙活几天。” 江克点着头:“好,等晏哥醒了,我跟他说一声我就走。” 蒙舒说:“他只是还没睡醒,等他醒来干啥?” 江克一本正经说:“如果是这种重要的事情,要先过问他,流程上可以我和江礼才能去做,不经过上级批准就去做,很有可能会被人举报的。” 蒙舒愣了一愣,看向顾己说:“宋晏辞还挺谨慎的哈。” “那当然。”顾己还挺骄傲的:“那等他醒来,看看他怎么安排。” 江克应了一声,想出去看看宋晏辞,又停下来欲言又止地看了眼蒙舒。 蒙舒毫无察觉,还是顾己看到了问:“江克,怎么了?” 大家的目光都朝着他看了过来,江克莫名的有点紧张,他张了张嘴,指着蒙舒说:“你肩膀的伤,也得换药了。” 蒙舒怔住:“啊?” “勤换药。”江克又说:“从昨晚到现在你都没有换药。” 蒙舒反应过来:“对对对,不过我问题不大,那个……” 她话还没说完呢,江克已经转过身往外走了,还留下一句:“反正也要小心。” 等他出去了,蒙舒才问顾己和林一月她们:“他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顾己问:“哪样?” 蒙舒说:“这么莫名其妙,动不动还脸红的。” “嗯,可能随他哥吧。”顾己说着又笑:“但他还有个弟弟,不会轻易脸红的,我爷爷很喜欢,已经收为关门弟子了。” 蒙舒好一会儿没说话,一脸郑重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一月问她:“蒙医生,你在想什么?” “不好说……”蒙舒看起来更愁了:“不好说啊……” 顾己已经有点饿了,催了催她:“你赶紧说吧,我饿了。” 蒙舒还有点扭捏上了,她神秘兮兮地看了看林一月和岑虎:“那个……我有点不好意思,你们能不能捂捂耳朵?” 林一月和岑虎非常自觉。 岑虎堵住自己的耳朵,又对林一月说:“月,我也没多余的手了,你用肩膀将就将就吧……” 林一月自力更生地堵住耳朵:“蒙医生,你说吧,我们什么都听不见。” 顾己无奈又好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第291章 去铐人 看了看岑虎和林一月,蒙舒才凑到顾己跟前,在她耳朵边说:“他不会是看上我了吧,可是我还没彻底忘了火仁呢。” 听到火仁的名字,顾己目光复杂地看着蒙舒。 蒙舒耸了耸肩,撇撇嘴笑道:“不是你说的嘛,人首先要大大方方地面对自己的内心,我这不是在面对了嘛,第一步就是从勇敢说出口开始。” 她明明在笑嘻嘻地说话,顾己却只觉得心疼。 “不是不能接受其他人。” 蒙舒又小声在她耳边说:“我知道你这些日子很担心我,但我没事了,我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阿己,我会开始新的生活,不会一直活在过去的。” 顾己看看认认真真堵耳朵的林一月和岑虎,再看看目光真挚的蒙舒。 她笑起来,说了句:“你真棒!” “人嘛。” 蒙舒掩下鼻尖的酸涩:“嗐!都是一天天地过,一天天往前走的,哪有人一直往后过是不是?火仁说的,我们得一步一步往前走,得朝前看,日子才能过的好起来呀。” “火仁的爸爸来钦城了。”顾己说:“我带你去见见他吧,他一定很喜欢你。” “好啊!”蒙舒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这么出色的小姑娘喜欢他的孩子,那他的孩子一定也很优秀,是不是?” 顾己是极其认可这话的,但此刻她也只是嗤笑一声说她:“你还挺不要脸的哈。” “要脸做什么,要脸当饭吃吗?”蒙舒毫不在意:“以后的日子啊,我只要开心。” “傻不愣登的。”顾己笑话她:“到时候……” 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忽然有人敲门,顾己停下话头看过去。 岑虎跑过去将门拉开,看到门口站着的是阿豹。 阿豹端着些吃的进来,跟大家打了个招呼才看向顾己:“荣哥不放心,让我过来看看,估摸着你也快醒了,就拿了点吃的过来。” 顾己使着眼色让蒙舒拽她起来,蒙舒这次还挺配合的,拉着她坐了起来:“时候也快到了,我去看看荣叔去。” 顾己诧异地看向她:“你什么时候开始叫荣叔了?” “昨儿晚上。”蒙舒挑了挑眉:“以后荣叔也是我在钦城的人脉了。” 阿豹都觉得有点好笑,他脸上带了点温度,等蒙舒出去了才往前又走了走:“其实我过来还有件事。” 顾己看向他。 “荣哥说,昨天晚上我们在吉岭村的时候,有人给他送来了这个。” 阿豹把一张叠起来的纸条给顾己递了过去。 顾己接过纸条,单手就把纸条展开了,那上面是几个打印出来的名字。 顾己扫了一圈,脸色立马沉了起来。 岑虎放下要递给她的粥:“顾队,是什么?” 顾己抿了抿嘴,一脸严肃地将纸条给了岑虎:“看看,这几个名字熟悉吗?” 岑虎拿过纸条,嘴上念叨了起来:“廖洪,贾甘,方关,李创……” 他念着念着脸色也沉重了起来,有点不可置信地看向了顾己。 林一月同样脸色凝重:“己己,这几个人……不……不都是东兴警务系统的人嘛……” “是啊……”顾己忽然冷笑:“从李创往上,官是一级比一级大,怪不得阮兰英在这边吃的这么开。” 阿豹又开口了:“纸条是老周一个手下带进来的,说是附近的小孩送过来的,指名道姓是给顾己的,早上的时候我们也去查了,查不到到底是什么人给的。” 宋晏辞的声音忽然从门口传了进来:“老岑,我刚跟闫局通过电话,带上你那几个人,江克那边也有我们重案组的几个兄弟,去把他们一个个都铐回来。” 岑虎有点担心地看了看他和顾己:“宋队,咱们现在也不能确定名单上的人的确有嫌疑啊,贸然把人抓回去……” “不会。” 反倒是林一月斩钉截铁地开口了,她一脸傲娇:“早在几个月前我们老大就让我调查这几个人的情况了,当时我还不明白他到底什么意思呢,现在我总算知道了……” 宋晏辞人在轮椅上,笑的时候目光投向顾己:“闫局很早之前就收到线报,说是东兴警务系统里有叛徒,但我们线索太少了,也不能打草惊蛇,只能让我先暗中调查,这次阮兰英的事情的倒给了我们机会。” “李创和方关分别是两个分局派出所的副所长,至于贾甘和廖洪,一个是东兴分局的副局长,一个是海关那边的副科。” 林一月说:“我们那边算是基本掌握了一些他们的犯罪证据,现在铐起来也没事儿。” 顾己忽然想起阮兰英信誓旦旦地说的那些话。 她觉得有点好笑:“所以从曹雄飞开始,你就在给她织网了?” “算不上织网,只不过就是堵住她的耳朵和眼睛,看看这几个人到底会不会给她传消息。” 宋晏辞招呼江克推他往前走:“结果还算好,咱们怎么想的,他们就是怎么做的,闫局这会儿已经去省厅了,咱们把人带回去,自然有人查他们的账。” “那还好。”顾己看向岑虎:“老岑,大胆去干吧。” 岑虎乐的差点蹦起来,拿过纸条就往外走:“好嘞,我现在就去端了这帮孙子。” 路过江克的时候他已经非常自然地挽住了江克的胳膊:“小克,走,咱们抓人玩去。” 江克踉踉跄跄地跟着他往外走,走廊传来他的声音:“你别这样。” “我哪样?” “你别这么叫我。” 岑虎很不理解:“我听说戚队长叫你克克你也这么说,你到底想要我们叫什么?” 江克问:“这样叫的好处是什么?” 岑虎声音里都带着受伤:“小克,我们做人呢,不能太功利的,你看,叫你克克,小克,小江克,皮夹克儿,那都是因为喜欢你,想和你亲近,表达了我们对你的喜爱之情啊。” 两个人的声音还在持续传来。 江克说:“这就叫喜欢吗?” “不然呢?”岑虎问:“你不喜欢我们吗?” “挺喜欢的。” 岑虎又问:“那你喜欢我哪儿?” 江克迟疑了一下。 岑虎催他:“你说呀你说呀,你倒是说呀!” 江克试探着问:“我挺喜欢你长得像个坏人的……这样以后办事的时候更安全,算吗?” 岑虎:…… 忍无可忍,他直接跳到了江克背上:我说小克,你&*……%¥@#¥%¥%¥ 第292章 心寒论 江克和岑虎走了,宋晏辞自己推着轮椅上来跟林一月并行。 师徒俩面面相觑,林一月嘿的一声呲嘴笑了:“老大,你也瘸了哈?” “倒没有您这么壮烈。” 宋晏辞皮笑肉不笑:“也就是英勇地保护某位队员的时候差点没了个腰子。” 林一月一脸崇拜:“那您那个不争气的队员是……”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宋晏辞撇撇嘴说:“她现在有点装腔作势。” 林一月挠了挠脸:“您吃了吗?” “没吃。”宋晏辞顺着她的话看过去:“我看您吃的倒是挺香的哈?” 林一月好奇:“您怎么知道我吃了呢?” 宋晏辞冷笑一声:“如果您嘴角没有皮蛋渣子的话我可能还不会知道。” 林一月:“啊?” 啊完了她才反应过来,着急忙慌地擦了嘴,噘着嘴问顾己:“己己,我干净了吗,还丢人吗?” “不丢人,丢脸罢了。”宋晏辞伸手将她的轮椅转了个圈:“走你!” 林一月轮椅往出去划了两步,手动停住:“老大,你让我再待会啊,我都没和己己说什么贴心话呢还……” 宋晏辞转过去,带着一脸诚挚的笑意说:“相比您的贴心话,我们两口子是不是更需要贴一下心?” 顾己看他俩这么斗嘴,笑的伤口都快裂开了,她笑:“宋晏辞,你就别逗她了。” 有人撑腰,林一月哼了一声:“就是!老大,你别看我光荣负伤了,但己己和老岑,就连江克都说了,我这次一点!一点!都没有拖后腿!” “别人的后腿倒是没拖,把自己拖瘸了。” 宋晏辞看过去:“林警官,您知道我刚醒来的时候就接到了您舅舅的电话吗?” 林一月惊得差点站了起来,她举着三根手指头发誓:“不是,老大,我嘴巴比死人还严呢,我啥都没说!” 宋晏辞演不下去了,嗤笑一声:“行啦,他是知道你第一次出这种任务,打电话问我你的表现怎么样,正好赶上我刚醒来的时候。” 林一月长舒了一口气,又充满期待地问:“那你怎么说的呀?” “表现非常优异,可以打90分。” 宋晏辞说:“如果你现在能给你差点没了腰子的老大一点二人世界的话,我可以给你再加上五分。” 顾己笑的不行,问他:“那剩下的五分呢?” 宋晏辞朝她灿然一笑:“进步鼓励分。” 林一月朝他翻了个大白眼,毅然决然推着轮椅出去了,到了门口还留下一句:“拿着公费谈恋爱,我可真是鄙视你!” 宋晏辞急不可耐地过去将门反锁了,转过头又对顾己说:“他们很烦的,动不动就要来打扰,咱们把门关了。” 他看着桌上的瘦肉粥咂了咂嘴:“不急这会儿,咱们先填填肚子,吃饱了再说,你别动,我喂给你啊。” 他刚端着粥要给顾己喂,门外忽然响起砰砰地砸门声—— “老大,你说什么?你刚才说什么?两口子?你俩啥时候成为两口子啦?” “老大你说话呀,你什么时候瞒着我跟己己在一起的?” 顾己和宋晏辞面面相觑,两人还没说话呢,就听到蒙舒在外面阴阳怪气:“小月月,看你这样子,应该还不知道你们老大跟咱们己己都领证了吧?不是吧,他们竟然都没有告诉你?” 屋内,顾己和宋晏辞无奈地叹了口气。 两个人眼神里不约而同出现同一个想法:咱们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不出两秒,林一月跟念经一样的声音在门口响了起来。 “寒心……真正的寒心,不是大吵大闹,而是言语短短,目光冷淡……我的……” 宋晏辞闭了闭眼睛,睁开眼的时候他对顾己说:“要不我出去把她们鲨了吧?” “我的话你无动于衷……” “你的事我不再过问……” “寒心……” 林一月的寒心论从门口渐行渐远,应该是被始作俑者蒙舒给拉走了。 顾己象征性地拦了拦:“冷静一些,都不容易,杀人放火的事咱不干昂。” 她说话偶尔会带一点北方口音,就像这个昂,轻轻扬起,像是哄小孩似的。 宋晏辞见坡就下:“那咱们就勉为其难地做个善良的人。” 顾己笑出声:“宋晏辞,你可真可爱。” “林一月跟我说过,如果一个人长得不帅也不漂亮,但是对方很喜欢他的时候,就会夸人家可爱。” 他从碗里舀了一勺粥给顾己送过去:“顾队,你看我算哪种?” 他换了衣服,江克还给他洗了脸,甚至连露出的胡茬都给他刮干净了。 如今白衬衫松松垮垮地套在他身上,顾己怎么看都觉得自己眼光可真好。 “我眼光可真好。”她充分肯定自己的审美:“我爸说,我从小眼光就好。” 无论是她的小马驹,还是幼年时的初见,甚至曾经那个她想要追逐着赢了他的哥哥,她的眼光都好。 “幸亏我长得好看吧?” 宋晏辞还挺自豪的:“顾队,那我是用帅气的脸庞征服你的,还是我有趣的灵魂?” 顾己咽下嘴里的粥,一脸满足地看着他:“当然是你帅气的脸庞。” 宋晏辞:“真的?” “当然啊。”顾己目光诚挚:“五官决定第一感觉,三观决定能不能深入了解,你难道不是被我的五官吸引的?” “哼哼……”宋晏辞挑眉而笑:“我可是正儿八经先喜欢上你的三观,再喜欢上你的五官的嘞。” 顾己认真想了想,按照宋晏辞喜欢她的心路历程来看,倒也是这么回事…… “那你还蛮特别的哈。” 两个人就这么说着,顾己吃完了一碗粥,一看宋晏辞的眼神,她心里一动:“你知道你现在这个眼神……” 宋晏辞:“嗯?” “我爷爷在西宁工作的时候,中间又调回东州干了一年。” 宋晏辞上道的很:“然后呢?” 顾己想想就笑:“我们是年初去的,他说养只小猪仔,等过年的时候就能杀了,到时候就叫他在东州的朋友们过来吃大肉。” 提起这些事,她的眼里就满是光彩:“你不知道,在东州过年有多有趣,白雪,火炉,压岁钱,长辈们吃饭喝酒,还有秧歌,你知道秧歌么,有时候大年三十晚上,秧歌也来每家每户走一圈,驱散家里的晦气,很热闹的。” 第293章 看日落 宋晏辞想想那个场景就觉得热闹:“那咱们今年过年去东州吧,或者去西宁也好,我想看看东州和西宁的雪。” “好啊!”顾己脸上的神情更明媚了:“宋晏辞,你相信我,东州和西宁真的非常非常好。” 宋晏辞点头应着,一点都不怀疑她的话:“那你更喜欢东州还是西宁?” “都喜欢。” 顾己没有任何犹豫:“两个地方我都生活过,西宁有好风景,有央吉和仁增他们,有闪电,但是东州……爷爷很喜欢东州,所以我也喜欢东州,这两个地方对我来说,就像是我的另外两个家,你不觉得吗,在这个世界的两个地方,都有一个可以随时回去的家,是很神奇的一件事。” “嗯。”宋晏辞把剩下的粥给自己倒进碗里:“现在你又有一个家了,这个家在钦城,而且顾己,你不止有这三个家。” “为什么?”顾己问他。 “你的部队,你以后想去的地方,都是你的家。”宋晏辞说:“再说了,我有钱,哪儿我都买得起房。” 顾己哭笑不得,把话题拉了回来:“说猪呢!” 大事了了一个阶段,两个人都很放松,宋晏辞往嘴里送着粥:“对对对,说猪呢,你继续说。” 顾己两颊的肌肉都快笑僵了:“你刚才看我的眼神,就像快过年的时候我爷爷看那只猪的眼神。” 她说完,两个人就那么对视了,对视了几秒之后,大笑声从房子里传了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笑声还没落下去,蒙舒正好经过,面无表情地站在他们门口敲了敲门。 她非常贴心地提醒:“我说己己,你笑,没关系,但是你们家宋晏辞笑的太猖狂的话,腰子可能会有点疼,你们悠着点啊。” 屋里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压低声音,宋晏辞捂着腰小声跟她说:“你别劝我,我忍不住的,顾己,我看到你就觉得开心,我就想笑。” 顾己到了嘴边的话又落了下去,她眉眼弯弯的,眼里的桀骜,冷淡,在这一刻全都消失不见:“宋晏辞,我也是哎,我看到你就觉得开心,我跟你说话都想压着声音。” 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宋晏辞往外一看,金灿灿的夕阳覆盖着外头的天,院子里的树尖上都氤氲着一层温暖的光。 他叫顾己:“顾己,你看,外面多漂亮啊。” 顾己看过去,眼里不无惊艳,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就看着远处的太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落,云朵的颜色慢慢变成橙色,又从橙色变成粉色,最后天色慢慢暗了下来。 顾己忽然就觉得有点难过,她莫名其妙地鼻头一酸,心里好像又有很多话想对宋晏辞说。 “你看——” 她叹了口气,屋子里也暗了下来:“我上次这么看着太阳落山,还是很久以前和周列他们执行任务,我们要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天黑,对方没有防备的时候再突然出击,可那时候,谁都没有心情看日落。” 宋晏辞似乎也想不起自己上次看着太阳落下去是什么时候。 如今他们所在的房间渐渐暗下去,外头的暗色里还带着一层蓝色和粉色的余晕。 他们刚刚打完了一场硬仗,短暂地不用操心明天应该做什么,要用什么方法才能让那些嫌疑人吐出实话…… 他们可以这么静静地,看着寻常的夕阳表演完一场令人惊艳的落日。 这场落日彻底说了再见的时候,裴遇站在窗边,有点失落地叹了口气:“平平常常的日子可真好。” 瞎子就站在他身边,他说:“有什么好的,平常人连公道都得不到。” “得不到公道的毕竟是少数人。” 裴遇的目光迟迟收不回来:“大多数人都是看着这样的日出和日落过日子的,瞎子,你不喜欢吗,如果每天都能看到这样的夕阳。” 瞎子没说喜欢不喜欢,只问他:“如果下雨呢?” “刮风下雨,暴雪侵袭,只要有这么一扇窗——” 裴遇往后退了退,用手瞄了瞄眼前这扇窗的大小:“只要有这么一扇窗,瞎子,所有的一切就都被隔绝到外面了。” 瞎子笑了一声:“那咱们可能还需要一扇门,窗户太薄了,挡不住那些豺狼虎豹的。” “你见过雪吗?”裴遇转身往里走,屋子里也没有开灯,他眼角有点湿:“瞎子,你见过漫天飞雪吗?” 瞎子走到开关的位置想开灯,裴遇却忽然说:“别开灯。” 瞎子的手又收回来,他就站在墙边没再往过去走,他说:“没有,我出生在钦城,在钦城长大,后来被卖到南国,长这么大,我都还没见过雪呢。” “那我带你去。”昏暗中裴遇拿起桌上的纹身工具刺进胳膊:“我带你去看西宁的雪,看雪地里奔跑的马,看马上的小姑娘。” 瞎子嗤笑:“我对马背上的小姑娘可不感兴趣。” “是我的。” 他的胳膊上冒出细细密密的血珠,构成忍冬花叶的线条:“是我喜欢的小姑娘,她的骑术特别好,她骑马的时候,像天上翱翔的鹰。” 明明房子里黑漆漆的一片,黑暗将他们笼罩其中,可瞎子总觉得,裴遇所在的地方好像从暗处裂开了一条缝,那条缝里长出了一朵绿色的花。 他问:“然后呢?” “然后……” 裴遇的声音轻轻地扬了扬:“她的马叫闪电,她说总有一天要追上我。” 手上的刺针忽然脱离原有的轨迹,在他胳膊侧面划出一道伤痕,裴遇也不在意,他放下刺针,掌心抚过那些冒出来的血珠:“瞎子,咱们以后,就去西宁定居吧。” “你很喜欢那里吗?”瞎子又问:“我说西宁,你很喜欢吗?” “喜欢。” 刺针放到桌上的时候发出一声脆响,裴遇顿了顿才说:“多年来,魂牵梦绕。” “那咱们就去西宁。” 瞎子开了灯,冷漠的脸上带上了一丝向往:“我去西宁看雪,你去看你喜欢的姑娘。” “我喜欢的姑娘长大喽。”裴遇扯下衣袖遮住胳膊上的纹路:“瞎子,她追不到我啦,很多年前我就死了。” “胡说八道。”瞎子很少在他跟前这么放肆,也就只有他说到死的时候才会这么不高兴。 他说:“咱们命大着呢,咱们得活着看雪。” “好。” 裴遇笑了一声,声音又冷了起来,他已经换了件黑色的衬衫。 他系着扣子:“那咱们现在,先把阮兰英和曹雄志留下的那些烂摊子收拾收拾,别叫一些乱七八糟的人占了便宜。” 第294章 吴道林 接近零点的时候,岑虎和江克那边传来了消息。 所有名单上的人都已经抓捕完毕,暂时和阮兰英那些人一起拘留在东兴公安局,闫局那边已经下达了文件,今晚岑虎和其他几个警局的同事会留在东兴警察局。 第二天早上八点的时候,宋晏辞率先接到了聂忠华的电话。 “宋队,我这边可能找到吴老板的可疑人物了。” 宋晏辞撑着坐起来:“是张自刚那份私密资料里的人吗?” “不是,但跟里面一个人有点关系。” 聂忠华应该是一晚上没睡,说话的声音都是沙沙的:“江望海这个人你应该不陌生吧?” 听到这个名字,宋晏辞眸光暗了暗,顿了几秒才冷笑一声:“怎么能不熟悉,咱们的副市长。” “是啊。” 聂忠华的声音也带着嘲讽:“前年你的个人二等功,去年我和岑虎的个人三等功,都是他亲自颁发的奖状。” “确实让我很意外。”宋晏辞目光沉沉:“他跟那个吴老板之间是什么关系?” “江望海小时候家庭条件不好,他有个大他两岁的姐姐,小时候父母为了生江望海就把她送了出去,后来江望海出息了,家里条件好了,父母又想认回这个女儿了。” “然后呢?”宋晏辞问:“那个吴老板跟江望海这个姐姐之间有什么关系?” 聂忠华那边有路过的同事在打招呼,他跟对方说完话才回宋晏辞:“一个送出去的女儿,过了二十多年又迫切地想认回来,你猜是因为什么?” 宋晏辞哼笑:“一定不会是因为愧疚之情。” “谁说不是呢。” 就连聂忠华都嗤笑了一声,他清了清嗓子说:“当时江望海毕业刚分配不久,那时候他还只是海城政府部门的一个普通科员,但他那位姐姐,可已经是钦城某位二把手的妻子了。” 宋晏辞问:“谁?” “赵宏信。” “赵宏信……” 宋晏辞抿了抿嘴:“赵宏信调走已经有几年了,而且我记得,他很早就跟妻子离婚了,他们家只有两个孩子,我也都认识,而且从我们猜测的吴老板的年龄来看,他的年龄应该跟我们差不多大,赵宏信的妻子也不姓吴……” 宋晏辞说到这儿的时候忽然停了停,过了一会儿他嘶了一声:“我记得当时有传言说赵宏信在外面还有个孩子,不会就是这个吴老板吧?” 那头聂忠华又笑了一声:“根据目前我们查到的线索,以及我整合后的猜测,初步怀疑这个吴老板,啊,我忘了说了,他全名叫吴道林。” “谁?” 聂忠华重复:“吴道林。” 宋晏辞在脑子里搜索了半天:“我对这个名字实在没有什么印象,你继续说。” “吴道林的身世可能有点复杂,按照他的年纪来看,他理应是赵宏信的孩子,赵宏信跟妻子离婚后,他妻子却带着这个孩子嫁给了海城那位富商,当然,有一点我想说明一下,从表面上来看,大家都以为吴道林原本就是海城那位富商的孩子,但张自刚的资料上却显示吴道林是江望海的骨肉。” “你等等,我捋一捋……”宋晏辞一时间脑子有点懵:“关系网有点复杂。” 聂忠华也嗯了一声,也没说话打扰他。 过了一会儿宋晏辞才说:“也就是说,江望海这位被送出去的姐姐……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李明凤。”聂忠华说。 “李明凤——” 宋晏辞接着说:“李明凤离婚后带着一个曾经只存在于传言中的孩子嫁给了海城一个姓吴的富商,但在此之前,大家都以为这个孩子是富商的,这么多年,这个孩子也是富商在养,可实际上,这个孩子是我们的副市长,江望海的。” “你没捋错。” 聂忠华笑了笑:“江家当初想认回李明凤,是看中她当时的丈夫赵宏信的身份,事实上因为赵宏信的缘故,当时身为科员的江望海的确占了很多便宜,就算赵宏信不帮他,但那层关系就是他的人脉。” “这话倒没错。” 宋晏辞又嘲讽一笑:“我二叔了解过赵宏信这个人,他是个极其爱护自己羽毛的人,有些越界的事情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敢,他谨慎却也胆小,但有些事他会选择默认,在有些人脉关系里,默认也就代表着点头。” “所以江望海才会升的那么快。” “这么一想,吴……吴道林性格里的张狂似乎也能理解了。” 宋晏辞缓缓挪动着身体想往轮椅上坐:“看似拥有美好的生活,却是一个从小见不得光的孩子,对了,吴道林现在人在哪里?” 聂忠华说:“巧的是,咱们在东兴闹出动静的第二天他就去国外度假了,目前还不清楚什么时候回来。” “盯紧他的行程,还有江望海和李明凤这几个人的动静,暂时不要轻举妄动,找到相关线索,至少得等吴道林回来。” “明白。”聂忠华想了想又说:“顾队在国际上认识的人应该比较多,追踪吴道林下落的话也会更方便,要不你……” 宋晏辞终于挪到了轮椅上:“我说老聂,你自己干嘛不去?” “你们都受了伤,我不想打扰她,让她好好休息吧。” 宋晏辞倒吸一口凉气:“那你就早上八点打扰我?让我去找她说?你看看你说的是人话?你不知道我差点……” “你差点没了个腰子,我知道。”聂忠华清了清嗓子:“那你现在好点了吗?” “呵……” 宋晏辞皮笑肉不笑地冷哼:“聂忠华,我以前只知道你话少,现在才知道你其实很闷骚。” “我只是忙晕了。” 聂忠华语气有点哀怨:“你们是两口子,好说话,再说这事儿也不仅仅是我们缉毒支队的事,你们队的主力全都倒了,所有的事情还得靠我们队,你作为队长问两句话能怎么样?” 宋晏辞问:“你口条这么好,当初怎么没去做律师呢?” “不想做律师,我想做医生。” “什么?”他声音压的很低,宋晏辞问:“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 聂忠华收起瞬间的失落,他回过神来:“八叔那边暂时没有线索,我会继续跟进,吴老板这边我也会盯着,你们不要担心,好好养伤。” 没等宋晏辞说话,聂忠华就很快挂了电话。 他拿着手机的胳膊垂下去,看着警局来往的人,轻轻叹了口气,又长吸了一口气,像是给自己打气。 再坚持坚持吧,还没到可以做自己的那一天。 第295章 最好的 而另一边,宋晏辞看着手机,忽然轻声一笑,口中喃喃着:“医生……” 他摇着轮椅想去找顾己,一出门就碰到老周,刚要开口,老周示意他别说话。 宋晏辞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的时候,老周就推着他的轮椅往侧面走了几步,指着远处一道身影。 “顾己?”宋晏辞看向老周:“怎么了?” 老周也有点担心:“今天早上很早的时候,我就发现她站在那儿了,一动不动的,像是有什么心事,我也不好过去问,万一是不好说的话呢,只能跟大家都嘱咐一声,都别过去打扰她。” 老周说完这话的时候,宋晏辞忽然想起她把戴尔斯打趴下的时候揣进兜里的东西。 她当时的动作很快,宋晏辞也只是猜测那是一块怀表。 “蒙医生呢?”宋晏辞忽然问老周。 “赵启荣今天做手术,蒙医生去做准备了,一个小时前她倒是过去跟顾警官聊了几句,不过很快就回来了。” “我过去看看。” 宋晏辞调转轮椅的方向:“对了老周,我之前在你这儿存了个手机,你帮我拿过来吧。” 老周眉头一拧:“锁在我保险箱那个?” “对,你亲自去拿,别人我不放心,我有用。” “好,我现在就去。”老周说着又问:“要我推你过去还是……” “我自己过去就行了,你再跟小胖说一声吧,吴老板那边有警方盯着了,撤了我们的所有人手,去查那个八叔,我们目前对这个人还没有任何线索。” “知道了。”老周说着还擦了擦掌:“你别说,这两天我还真找回了点年轻时候的感觉。” “给你能的。”宋晏辞笑他:“你身体不好,悠着点。” “死不了,人活一辈子,总得干点人事儿,以前那些混账事……” 他猛的打住话头,推了把宋晏辞的轮椅:“行了,你快过去吧,我也忙去了。” 宋晏辞走到距离顾己还有五米的时候她转过身来。 她脸上的凌冽在看到宋晏辞的时候瞬间消散,挤出点笑问他:“你醒啦。” “跟老聂通了个话,他那边查到吴老板的线索了。” 宋晏辞摇着轮椅过去:“老周说你站在这儿很久了,我过来看看。” 顾己原想问问吴老板的事,但听到他后半句话的时候又放弃了,她捏了捏兜里的怀表:“之前魏强的案子里,老岑他们不是去爆蝎的住处搜查了么,你还记得吧?” “记得。”宋晏辞说:“说是爆蝎在那里安置了爆炸装置,老岑还受了伤。” “对。” 顾己没有再瞒着他:“那个爆炸装置并不会引起什么伤亡,是因为装置爆炸的时候弹出了点东西,那东西是跟我有关的,老岑担心对我有影响,所以才受了伤。” 宋晏辞脸色凛凛:“是什么?” “一张照片。” 顾己拿出手机,调出照片给宋晏辞看:“这是我在巴格迪组织卧底时候的照片,当然,盒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东西。” 她一划照片,露出袖珍小枪的照片:“你可能不知,我父亲,郑叔叔,都是死在这把枪下。” 宋晏辞目光一震。 顾己继续说:“这是巴格迪的枪,枪身上这只眼镜蛇就是他的标志,这个模型,是他专门送给我的。” “所以你才会让爷爷尽快搬家。”宋晏辞恍然大悟:“那戴尔斯呢,你们俩打斗的时候,我听到他说,是故人让他来找你的。” “我跟巴格迪是永远的仇人,不是故人。” 说到巴格迪,顾己的声音陡然一冷,她想掏出兜里的怀表给宋晏辞看,但要拿出来的时候又放弃了。 “我想给你看,但是一想到里面我父亲的照片就不忍心,宋晏辞,我父亲是我的英雄,他是烈士,就算是最亲近的人,我也做不到来共享他被折磨后的模样。” “我知道,我理解。” 宋晏辞握住她的手:“我知道巴格迪人在监狱,所以,这些东西要么是你的仇人利用他给你发来的,要么就是巴格迪在利用自己的渠道向你挑衅。” “你仔细想想,我们合作的每个案子里似乎都有人在引导,尤其是魏强的案子和这次在东兴,对方已经毫不掩饰地开始挑衅我了。” 宋晏辞沉思了一会儿:“我了解过巴格迪这个人,从我们目前经历的所有案件来看,巴格迪只是在浅层次地试探你,他目前还没有作出什么实质性的……” 他忽然停顿下来,目光深沉:“顾己,或许他早就开始有所行动了。” “爆炸案。”两个人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说完这话,两人目光相对,心里都猛地往下一沉。 “在东兴,我们至少遇到了两股势力。” 顾己席地而坐,随手揪着一旁的草给他比划着:“那天晚上我遇到的那个男人,利用蒙舒的人,这两股势力,我们目前怀疑一个叫瞎子,一个叫剃刀。” 宋晏辞也揪了根草:“不管他们是黑吃黑利用我们,还是对方想给警方卖个面子,至少在东兴的事情上,他们都帮了我们大忙,上次支援及时赶到,以及这次送到赵启荣跟前的名单都跟他们有关。” “所以这两股势力,应该是脱离于巴格迪之外的。” 顾己重新折了根草放在旁边点了点:“他们都想利用我们达到自己的某些目的,无论这个目的是正面还是反面的,我们或许正在入局,或许……” 宋晏辞接着她后半句话:“或许已经入局了。” “巴格迪这辈子都出不来了。” 顾己的声音斩钉截铁:“宋晏辞,只要我活着一天,他就出不来,同样,他也死不了,他曾经有过最风光无限的日子,那我就要让他的尊严被碾进尘土里,每时每刻都遭人践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提起巴格迪的时候,她的每一个字仿佛都化为染着冷气的冰刀,隔着时间和距离飞到那个叫巴格迪的罪魁祸首身上。 “宋晏辞,我不是个好人。” 顾己站在宋晏辞跟前,她俯视着宋晏辞:“如果不是我父亲,我爷爷,如果不是我身上的军装和警服,如果不是我接受的训练和教育……”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烈烈晴空:“如果不是因为我手中的枪只能用来找寻公道和正义,我可能会不计任何后果地杀了那些人。” “我也不是好人。” 宋晏辞咧嘴一笑:“顾己,无论我们内心多么疯狂,但我们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好事,我们没有逾越过半分法律的准绳,我们甚至比任何一个人都守法,我们最强大的地方在于,我们能够克制自己的邪恶和疯狂,而且……” 他目光一柔:“你才不是什么不好的人,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顾己蹙眉,很快又笑了:“为什么?” 宋晏辞指了指她身后:“顾警官,因为你为我挡住了刺眼的光啊。” 第296章 黏答答 下午三点的时候,总局又来了一批人,是闫利民亲自派过来押人的。 隐藏在东兴警局的那几个保护伞先行被带回局里接受调查。 下午三点半的时候,蒙舒宣布赵启荣的命算是又捡回来了一次,阿豹悬了一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四点的时候,是原本定好要押送阮兰英等人回警局的时候,临出发的时候,阮兰英吵着要见顾己。 “见她干什么?” 顾己刚从赵启荣的房间出来,手术虽然成功了,但他这几天受了大罪,顾己这会儿情绪不怎么好:“老岑,你告诉她,有什么话,警局审讯室说。” “顾队,还挺奇怪的。”岑虎说:“那个阮兰英见我的第一句话,就是问我刘妈抓到没有。” “刘妈?”顾己蹙眉。 林一月也摇着轮椅从赵启荣房间出来了,听到这话她立马说:“己己,刘妈就是那个欺负咱们的中年女人,叫刘仙娥,她逃跑的时候被阿豹大叔的人抓住了,关在和阮兰英不同的地方。” 顾己问老岑:“老岑,她问这话的时候大概是怎么个情况?” “挺着急的。” “担心吗?” 岑虎摇头:“我看她那样子,更像是害怕我们抓不到刘仙娥似的。” 顾己想了想又问:“她还说其他的了吗?” “有。”岑虎说:“她想见范明开。” “我又不是神灯,她想要什么就给她什么。” 顾己冷笑一声:“老岑,你告诉她,都到这个份上了,让她搞清楚自己现在是在什么地方,无论她是想见我还是范明开,她都得明白,她的嘴里总得吐出点对我有用的东西。” 岑虎有点无奈:“顾队,不瞒你说,这话我当时就跟她说了,可阮兰英这女人也说了,想让她嘴里吐出点东西,那就先让她见范明开。” “那就让她等着。” 顾己说:“之后除非她说要交代什么东西,如果她还是现在这副死样子,就随便她,这世上总有些人分不清局势,害人的事情做多了,就真的以为自己能只手遮天了。” 她发了话,岑虎心里有了数,立马把这事儿吩咐下去了。 顾己又问:“那些女孩现在情况怎么样?还有在越南餐馆跳下去的那个姑娘呢?” 宋晏辞正好走了过来,他手里拿着手机,应该是刚打完电话:“那姑娘本来就被打了,再加上跳楼,她的腰伤的很严重,但后续如果好好做复健的话不是没有恢复的可能,只不过这个时间就得长一点了。” 顾己暗暗叹了口气,想说什么又没说:“餐馆那边没有漏网之鱼吧?” “一网打尽了。” 宋晏辞说:“剩下的那三个姑娘也都送进医院了,伤的都有点严重,小胖那边都盯着呢,有什么情况会及时跟咱们沟通的。” 顾己说了声好,明明知道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做,但在这一刻,她却忽然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该做什么才对。 见她目光盯着前方有些茫然,宋晏辞继续安排接下来的事宜:“老岑,你可能还得留在东兴几天,老周和小胖这边的人你随便用,吴老板和八叔的案子,咱们能查到什么地步就查到什么地步。” “好。”岑虎没有异议:“那再留几个局里的同事吧,我担心有些程序上的问题,不方便让老周他们出面。” 宋晏辞点头:“好,还是顾队拨给你的那些人,我看他们都挺不错的。” 岑虎又点了点头,终于问出了那个困扰了他快两天的问题:“宋队,你当时到底拿什么打的阮兰英和陈明德他们啊?我明明看你开枪了,但是没听到枪响,也不像是消音器,而且阮兰英他们腿上也没有什么枪伤。” “麻醉枪啊。” 宋晏辞失笑:“当时那个情况,我并不清楚顾己她们所在的方位离咱们有多远,不管有没有用消音器,贸然开枪都有可能惊动蛇头,所以我提前让江克给我准备了一把麻醉枪,咱们是警察,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轻易开枪的。” 岑虎恍然大悟的时候,林一月问:“老大,那我……” “你没事,你就是那个万不得已,开得好,回去还得给你开个庆功会。” 林一月顿时就开心了起来:“我看行!” 顾己也收拢了情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宋晏辞:“我想玩玩你那个麻醉枪……” 见麻醉枪能让她情绪好一点,宋晏辞笑道:“待会我就拿给你,给你慢慢研究。” 顾己也开心了:“行!” 快五点的时候,一辆大巴车押着阮兰英等人回了钦城。 目送大巴车离开后,宋晏辞忽然对顾己说:“王阳回来了。” 顾己有点诧异:“不是都安顿好了么,他回来干什么?” “你忘啦,他哥哥的尸骨还没挖出来。”宋晏辞坐在轮椅上问她:“吴老板他们那个窝里找出了不少东西,你要不要去看看?” “好啊。”顾己说:“咱们现在瘸的瘸伤的伤,闫局应该不会这么快就让咱们上岗吧?” “老聂说局里他撑着,而且老郑这两天也闲着呢,也能帮衬帮衬他,咱们可以在东兴多留一天。” 顾己咂咂嘴:“那我回来想吃火锅。” 林一月在旁边附和:“我也想吃火锅!我附议!” 阿豹的声音从楼上传下来:“那就吃火锅,我去准备,等你们回来的时候就可以吃了。” 顾己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朝他挥了挥:“好。” 阿豹还有点不好意思,很快就转身离开了。 顾己又问林一月:“月月,你要不要也去看看?” 哪知道原本爱凑热闹的林一月这会儿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就不去了己己,你跟老大去吧,你们记得早点回来啊,我在家里等你们。” 她摇过轮椅离开。 顾己甚至从她身上看到了一丝落荒而逃的意思。 她问宋晏辞:“你怎么她了?” 宋晏辞倍感委屈:“我发誓,我什么都没怎么她,是她自己心虚。” 顾己不解:“她心虚什么?” 宋晏辞想耸肩,又怕扯着腰子,最后装模作样地给顾己抛了个媚眼:“我怀疑她谈恋爱了。” “啊?” “你看她刚才那含羞带怯又心虚的样子,总不能是被我欺负出来的吧?” 顾己回想了一下,实在没想起来林一月刚才哪里含羞带怯了。 蒙舒的声音传了过来:“早上我去找小月月的时候,她正抱着手机笑呢。” 她换了身衣服,看起来清爽了许多:“那模样就跟你俩看到对方似的。” 顾己问她:“我俩咋样?” 蒙舒哼了一声,满脸嫌弃:“黏黏糊糊的。” 顾己翻了个白眼又问她:“我们准备去毒贩根据地看看,你去么?” “去。”蒙舒说:“我就是为了这事儿过来的,我想跟你说说话。” 两个人目光碰到了一起,顾己心里了然。 第297章 记得她 宋晏辞那边已经很自觉地说:“过去得有一段路程,我让江克给你们开车,我坐另一辆车。” 顾己用目光询问蒙舒的意见。 见蒙舒点头,她才对宋晏辞说:“好。” 一行人很快就出发了,车子开起来有三分钟的时间,顾己才问蒙舒:“阿舒,我想知道,为什么我和黑豹,孤狼,肥熊……我们都不知道火仁真正的死因,但你知道?” 听到火仁这两个字,蒙舒的双手还是轻轻一颤。 “火仁的遗体是我亲自整理复原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已经带上了颤音:“当时你们队里的队医在执行另外的任务,韩团不忍心火仁就那么回去,我就在附近执行任务,这个韩团是知道的,再加上……” 几颗灼人的泪珠从蒙舒眼角滑落,她深吸了一口气:“阿己,你知道么,他的心口一直放着我的照片,韩团发现的时候,照片已经被血染红了,还有他的口袋里……” 她已经有点说不下去了。 顾己伸手过去握住她的手:“他的口袋里是给你的糖,是他亲手做的,就连我跟黑豹他们都没有份。” “让我过去,韩团应该也很为难,但直到现在我都很感激他,他知道我必须见火仁一面才行。” 顾己心如刀绞,感觉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蒙舒任由眼泪滑落:“我见到了我的糖,也见到了他的最后一面,阿己,他最后的体面是我给的,除了我和韩团,他在意的那些人,没有人看到残缺的他,你知道的,他是在草原上长大的孩子,他有他的骄傲。” 顾己暗暗吸气又吐出来,只觉得喉咙发疼。 “他是草原上的英雄。”过了许久顾己才说:“阿舒,你早该告诉我。” 蒙舒带着泪笑:“我不能告诉你,甚至不能告诉你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他的人生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他有家人,有挚友,甚至你们之间的感情更加深厚,如果当时你们知道这件事,韩团根本无法控制事态的发展。” 顾己沉默下来。 她没说错,韩团根本控制不住。 过了一会儿,蒙舒说:“ 隔了这么久,你还是想杀了始作俑者,不是吗?” 顾己依旧没有说话。 “昨晚我在外面看月亮的时候,宋晏辞从你房间出来,路过的时候我们聊了聊。”她忽然转变了话题。 顾己顿了顿,抬手擦干她脸上的泪痕:“你们说什么了?” “说火仁。”蒙舒笑了一声:“后来我问他,如果是他遇到这样的事情会怎么样。” 她没有很快说答案,而是问顾己:“阿己,你猜他说什么?” “如果换了他,史伟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蒙舒眸光微怔,下一刻她笑声渐大。 见她情绪好转,顾己的心缓缓落下去,声音也轻松了几分:“你笑什么?” “我羡慕你啊。”蒙舒捏了捏她的手,眼里的羡慕快要溢出来:“阿己,宋晏辞昨晚的回答跟你一模一样,每个字……每个字都是一样的。” 顾己自己也不由一怔。 “为什么呢?”蒙舒不知道是在问顾己还是自己:“阿己,你来钦城才短短半年,甚至半年都不到。” 她也没有等顾己的答案,自顾自说:“也是,感情这回事,本来就跟时间没有关系的,可是为什么呢,你为什么会知道他的答案?” “宋晏辞的表面,不过是为了卸下他宋家少爷这个身份带给大家的隔膜,其实他的内里……” 顾己停下来想了想:“他其实是有点疯的,他有自己的沉稳,也有他的狠厉和疯狂,只是很多时候,他不愿意让人看到他的那一面。” 蒙舒的目光往前一晃,正好从后视镜里看到江克笑了一下。 她忽然戳了戳江克的肩膀:“你笑什么?” 江克脸色一僵,欲盖弥彰地:“我没有。” 蒙舒斩钉截铁:“我看到了,你笑了。” 江克:“你……” “你欣慰地笑了。” 江克:“我……” 他放弃了。 “嗯,我笑了。” “所以你在笑什么?”蒙舒问。 “我没有笑。”江克说:“我就是挺高兴的。” “你高兴什么?” “顾队长能看明白晏哥。”江克坦白:“所以我高兴。” 蒙舒觉得有趣:“你跟宋晏辞关系那么好,我跟阿己的对话,你会告诉他吗?” “不会。”江克想都没想。 “为什么?” “晏哥让我们来,是为了让你们放心说话的,不是让我监视你们的,我会管好我的嘴。” 蒙舒看向顾己耸了耸肩。 顾己无奈又好笑:“江克,她故意逗你呢。” 过了好一会儿,快到吴老板地盘的时候,江克才拉长了音调说:“哦——我知道。” 蒙舒虽然在笑,但眼里却闪着点泪花,她侧头看着窗外,忽然笑了一声:“阿己,他傻的跟火仁真像啊。” 江克放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紧,手心一片湿濡濡的汗。 而另一边,老周的仓库。 明明在开着空调的房间,林一月后背却冒出一层冷汗来,她反复点开手机通讯录又返回,也不知道到底在看什么。 在如此反反复复中浪费了二十分钟的时候,她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仰着头咬了咬牙,像是终于做出了决定。 低头的时候,她半闭着眼睛拨了个电话号码过去。 电话那头响起第一声嘟声的时候,她的心剧烈地,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手机先被扔到了床上,又被她捡回去放在了耳朵边上。 可当嘟声响到第十声的时候,失落感忽然席卷而来。 又响了五声的时候,林一月觉得自己手心的汗都能养条鱼了。 可失落依旧在入侵她,对方似乎根本没有接她电话的打算。 直到半分钟过去,失落彻底将她吞噬,她叹了口气,带着无比的失落想要挂点电话的时候,嘟声停止,对面传来一道男声:“喂?” 林一月身体一僵,下一刻,紧张和剧烈的心跳声携着汗意再次席卷而来。 她声音发抖,甚至有点语无伦次:“那个……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对面的人沉默了很久。 她甚至感觉到手机烫的要灼伤她的耳朵了。 在她心里无数次后悔问出这个问题,想要挂断电话的时候,对面的男声忽然说:“知道,你叫林一月。” 一阵风正好从窗外吹进来,清清凉凉的。 林一月忽然觉得,她身上潮湿黏腻的汗意在一瞬间消失不见。 她在不断怦然的心脏跳动下,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哦,他记得我的名字。 第298章 她走了 到吴老板窝点的时候,顾己一下车就看到了王阳。 他穿的还是顾己在他家里见过的那套衣服。 衣服洗的有点发白,袖口和脖领处都有很严重的磨损,王阳就站在门口,看着顾己她们的车子停下。 顾己和蒙舒一起下车,紧接着江克关上车门下来,看到王阳的时候说:“没给你准备新衣服?” 王阳看到他比看到宋晏辞还要亲近,见后面那辆车上宋晏辞的轮椅先被抬了下来,他又跑过去,和江克一起把宋晏辞抬了下来。 宋晏辞坐在了轮椅上,拍了江克一巴掌:“对你亲哥你能不能手劲儿小点儿!” 江克为自己正名:“我没怎么用手劲啊。” 宋晏辞磨了磨牙,又看向王阳:“你江礼哥没给你准备换洗的衣服?” “准备了,好多呢。” 王阳笑了笑才解释:“这件衣服是我哥当初打第一份工挣到的钱买的,我们俩一人一件……这衣服是他用干净钱买的,我想穿着送他下葬。” 宋晏辞和江克沉默一瞬,而后江克捏了捏王阳的肩膀:“嗯,做的对。” “行了,走吧,里面应该也忙的差不多了。”宋晏辞推动轮椅就往顾己身边走。 王阳跑过去就要给他推轮椅,被江克一把拽住:“不用推。” 王阳一抬头,宋晏辞已经到了顾己身边,顾己单手推起轮椅往里面走。 “但是江大哥……”王阳忍不住说:“进门的时候有门槛,咱们得把宋大哥抬进去吧?” “啊……”江克张了张嘴:“这事儿给忘了,走,咱们去抬他。” 王阳跟在他身后,忍不住笑了笑。 从大门进去走到靠近后院凉亭所在位置的时候,宋晏辞鼻尖动了动:“看样子他们不止挖出了一具尸骨。” 顾己也停下来,等了一会儿才说:“至少有四具。” 听到尸骨两个字的时候王阳脸色一变,他动了动喉咙,双手紧攥着问宋晏辞:“宋大哥,你怎么知道的?” “傻小子,泥土是有味道的,尸骨长埋地下,被挖开的时候自然会散发味道。” 王阳眼里浮上惊艳:“那为什么你们猜的出来至少有四具?” “这就得依靠经验了。” 宋晏辞说:“等你以后做一件事做了很久,甚至闭着眼睛都能做好的时候,你也可以。” 宋晏辞不会想到,此时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将会影响一个初初从一个毒村走出去的少年一生。 “王阳。”宋晏辞抬头看向他:“你准备好了吗?” 王阳坚定地点了点头:“宋大哥,我准备好了。” “那咱们就进去。”顾己依旧推着宋晏辞:“咱们把你哥接回去,以后你就要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了。” 王阳内心复杂万分,他紧张,悲痛,甚至带着几分对哥哥的恼恨,却也在无形之间,带着几分即将迎接新生活的期待。 他们走到凉亭,看到地上被挖出来,排列摆放在停尸布上的尸骨。 在王阳的想象和认知里,尸骨应该是完整又干净的,但此时此刻,他看着那些尸骨的骨头上裹着泥土,甚至散发着说不上的味道,有些骨节还没有从泥土里找出来…… 他心里闷闷的,好像人脱离了血肉变成一堆白骨,肉眼分不清谁是谁,除了恐惧和难过,似乎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情绪了。 可在此之前,他几乎每一天都恨着他的哥哥和父亲。 恨他们为什么要去碰毒品,恨他们让他家破人亡,恨他们就那么理所当然的将整个家压在他的身上。 恨他们抛弃奶奶和他,甚至有些恨奶奶,为什么在她不清醒的时候,她总是会胡搅蛮缠地冲他要她的儿子和孙子。 他又能给她什么呢?谁又能给他什么? 可现在,看着那一堆白骨,王阳忽然什么都不想了。 “人死了,何必为难活着的自己呢?” 这是要离开东兴的前一天,他睡不着的时候,宋晏辞从外面回来,见到他的时候跟他说的话。 是啊,人死了,他何必为难活着的自己呢? “王阳。” 宋晏辞的声音又传进他耳朵里:“中间那具尸骨就是你哥哥的,他生前右脚脚踝断裂,而且缺了一根中指,没错吧?” 王阳的目光微微震动,他看向中间的尸骨:“宋大哥,你没说错。” “咱们暂时还不能给他下葬,最快也得后天早上了,因为程序问题,警方还需要进一步确定这些尸骨的身份。” “我知道。”王阳的脚尖探了探又收了回来:“我都听你们的。” 顾己察觉到他的动作,她侧头问:“想过去看看吗?” “不是很想。” 王阳迟疑了一下才说:“我不知道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刚才还想原谅他,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人能在一条路上好好地走下去就很好了,可现在看他成了一堆骨头,又觉得他自作自受,他的中指是戒毒的时候自己砍掉的,我跟奶奶也无数次跪着求他不要再碰这个东西,我们把他锁在家里,想尽一切办法想让他离毒品远一点……” “但他不仅辜负了我们,也辜负了自己。” 王阳忽然就说服自己了:“我们能做的都做了,是他自找的,他跟我爸一样,都要往一条死路上走,谁都拦不住。” “人一旦没了血肉和神经,就只是一堆白骨。”顾己拍了拍他的背:“王阳,你说的对,往前看。” 王阳笑了笑,目光扫过那堆白骨的时候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嗯,顾警官,宋大哥,江大哥,我得往前看,日子才能好好过下去。” 他的日子,还长着呢。 但让顾己和宋晏辞他们都没想到的是,王阳哥哥和另外几具尸骨的身份刚确定的那天早上,江礼打了个电话过来。 “哥,王阳奶奶去世了。” 江克刚起来,坐在床边背影一僵:“你说什么?” “王阳奶奶去世了。”江礼叹了口气:“护士刚给我打的电话,早上去她房间的时候发现人已经没了……睡梦中没的,没什么痛苦,而且……” 江克站了起来:“而且什么?” “而且昨晚她是自己穿了老衣睡的。” 江克沉默了两秒,轻声叹了口气:“好,我去找王阳。” 哪知道江克一开门,就看到王阳已经站在了门口。 江克一愣。 王阳穿着一身黑衣,江克一看风格就知道是江礼买的。 王阳想朝他笑一笑,但刚张开嘴眼泪就落了下来。 他好不容易翘起的唇角猛地落了下来,他茫然无措地说:“江大哥,奶奶走了。” 第299章 往前看 江克不是没有经历过亲人离世,但那时候他还小。 也不是没有见过别人的至亲离世,但再伤心,跟他仿佛也隔着一层纱布。 但看着眼前这个稚嫩的少年如此悲痛地对他说出奶奶走了四个字的时候,他仿佛感受到了第一次知道父母离世时候的感觉。 慌乱,无助,茫然,可怜。 他眼眶一红,将眼前这个瘦小的少年揽了过来。 他拍着他的肩膀,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说:“王阳,没关系,我和江礼也没有父母和奶奶,但我们有晏哥一家人,你也有晏哥,你也有我和江礼。” 王阳压抑的哭声从他肩膀上传出来的时候,江克说:“王阳,你才十九岁,大点声哭没关系。” 王阳的声音依旧压抑而又细碎,却在江克又说了一句“她知道你过上了好日子,我们不会不管你”的时候,哭声忽然爆发出来。 忽然传来哭声,顾己和宋晏辞他们都从屋里出来了。 蒙舒站在顾己身边:“阿己,能让他这么难过的,应该只有他奶奶了吧。” 顾己还没说话,宋晏辞摇着轮椅过来:“江礼刚给我发的消息,王阳奶奶昨晚去世了,应该是疗养院那边的人在江礼之前通知了他,江礼原本想让我和江克去找他说这件事的。” 江克肩膀的衣服都湿了大半的时候,王阳终于止住了哭声。 他往后退了两步,看着有点无措的江克忽然笑了笑。 “江大哥——” 他用手背擦干眼泪,深吸了一口气说:“奶奶昨晚给我打电话了,打电话的时候,她很清醒,她知道我叫王阳。” 江克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王阳似乎也并不需要一个回答,他又说:“我告诉她,警察找到了我哥的尸骨,等程序走完了,他就可以下葬了,江大哥,你猜……奶奶怎么说的?” “她怎么说的?” 王阳又擦了把眼泪:“她问我,小阳啊,咱们得过新日子了是不是?” “你怎么说的?” “我说是,以后咱们都过新日子了,她笑的特别开心,跟我说真好,晚上的太阳也特别漂亮,有跟我说她开心,后面……后面她就又有点糊涂了,最后护工阿姨让她挂电话的时候,她忽然又跟我说,等她死了,要把她埋在那儿。” 江克问:“哪儿?” “后山。”王阳说:“不跟我爷爷埋在一起,那里有一大片野花,一年四季都好看,而且……江大哥,站在那儿,能看到奶奶以前的家。” 江克目光微怔:“好,那就埋那儿。” 王阳应了一声,转身的时候看到宋晏辞走了过来,他率先笑了笑:“宋大哥,我没事儿了。” 宋晏辞过来用力揉了揉他的头发:“年纪不大,心事倒挺重的,在宋家,没有人会教你察言观色,也不需要你察言观色,该做小孩的时候做小孩,该做大人的时候做大人。” 王阳其实没听明白他这段话,只是被他语气里的亲昵弄得又有点难过了。 宋晏辞见他还在忍着,又揉了揉他的头发,最后指腹抹过他的眼睛:“让你做孩子呢,后续的事情都有我们来处理,看到没有,就算哭也没事,哥给你擦眼泪。” 王阳下意识还是想笑,但眼泪已经先一步溢满眼眶,他唇角踌躇了几下,忽然蹲下去又哭了起来。 宋晏辞看了看他,在他头顶拍了拍:“哭吧,小孩哭一点都不丢人。” 他走过去,和江克商量接下来的事情。 不远处,蒙舒看着王阳的身影笑了笑,她抓住顾己的手:“火仁下葬后,你也是这样,让我好好哭一场。” “眼泪就是要哭出来啊。” 顾己侧头看了她一眼:“阿舒,我们是朋友,很好的朋友,不要再瞒着我去做一些事,当然,我的意思是说,如果说出来,或者哭出来有用的话,先来找我,知道么?” “知道。”蒙舒这次乖乖巧巧地答应了她:“我心里压了很久的那口气已经发出来了,我当然也会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啊。” 林一月就在她们身边,虽然不清楚蒙舒和顾己说的到底是什么,但此时她熟稔地挽住蒙舒的胳膊,亲昵地蹭了蹭:“世界多美好呀,咱们都得好好活着呢。” 蒙舒失笑,问顾己:“她一直都这么可爱吗?” 顾己想了想:“嗯,一直都这么可爱,可爱又能干。” “可爱的林一月女士——”蒙舒也揉了揉她的脑袋:“希望你早点好起来啊。” 林一月嘻嘻地笑,点着下巴说:“嗯!” 那边宋晏辞已经跟江克安排好了王阳奶奶的后事,他又揉了揉王阳的脑袋,走过来对顾己说:“根据王阳的意愿,奶奶会先在钦城火化,然后带到这里来,江克那边已经联系殡仪馆了,王阳的意思是,尽快把这个事情解决了……” 顾己问:“大概要用多久?” “主要看殡仪馆那边,这个老郑帮忙联系,应该会快很多,也不用大办,王阳说,就跟他哥哥一个时间下葬就好了。” 林一月啊了一声:“老大,真的什么仪式都没有吗,会不会是王阳不想麻烦大家啊?” 宋晏辞摇头:“死后尽孝万千,不如生前一口热汤,这些年,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他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已经很了不起了。” “就听他的吧。” 顾己说:“他跟我说过,在村里没有什么相熟的人家,就没有必要办那些给活人看的东西了,王家的墓地不在后山,咱们有把握把奶奶埋到那儿去么?” “有老周。”宋晏辞看了看时间:“待会江克送王阳回钦城,顾己,你们是想回去还是……” 其实顾己现在回去是最好的,聂忠华那边需要有人出谋划策,她也想看看阮兰英那些人最后能交代出什么东西来…… 但看到那个刚刚失去唯一家人的少年,顾己说:“等王阳奶奶下葬了,咱们再一起回去吧。” 宋晏辞刚要说话,她又说:“你去找老周,我跟闫局汇报情况,顺便问问老聂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好。” 宋晏辞越过他们去找老周了。 “反正这里我也帮不上忙……” 蒙舒忽然说:“阿己,我去帮你点其他的。” 顾己好奇:“什么?” “你先别管。”蒙舒推着林一月的轮椅往外走:“这个伤残人士借我一下,我有用。” 第300章 细密的网 王阳奶奶和哥哥下葬当天,王阳一滴眼泪都没掉。 宋晏辞等人陪着他把奶奶的骨灰安置在选定的地方后,王阳又独自一人去安置哥哥的尸骨。 最后一抔土盖上去的时候,他解开黑色的丧服,脱下里面那件发白的T恤,拿过另一件款式一模一样但大了一码的衣服。 他蹲在地上,点燃祭奠的纸钱,最后将那两件T恤也丢进火堆里了。 他亲眼看着所有的东西都化为灰烬,没有火星的时候才站起来,而后毫无留恋地转过身,朝着宋晏辞他们等他的方向大步走了过去。 他要去过他的新生活了。 他走下山的时候,宋晏辞他们高高低低地站成一排,看到他的身影,宋晏辞招了招手:“快来,咱们回家了。” 这一刻,王阳好像看到了一个新世界。 回到钦城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了,聂忠华那边正忙得不可开交,他拿着两份资料要去找郑沛听听意见,一出门就看到宋晏辞他们。 聂忠华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他一脸复杂:“站着出去了四个,怎么两个坐着回来了?老岑呢,他到底是站着还是坐着的?” “反正手脚不好的都回来了。”宋晏辞说。 聂忠华无奈地叹了口气,走过去查看他们的伤势:“严重吗,要不要再去医院看看?” “不用,我们状态很好。”顾己看向他手上的资料:“这是什么?你这边怎么样?” “是吴道林的相关资料。” 聂忠华把资料递给她:“根据我们的情报,他两天后会回国,郑法医这会儿在协助审讯陈明德,我准备过去看看情况。” “刘茹心和阮兰英呢?”顾己问:“她们俩说什么了吗?” “刘茹心还是老样子,什么话都不说,我们还在持续审讯她那些手下,至于阮兰英,她目前有点松口了,但还是要求见你和范明开。” “晾了她这点时间也够了。” 顾己用这点时间看完了他们目前得到的关于吴道林的相关资料,她把资料又递给宋晏辞:“我去见她。” 宋晏辞翻着手里的资料:“那我跟你一起去。” 顾己却拒绝了:“你别去了,你再去审一审刘茹心。” “行。” 宋晏辞虽然这么应了,但又说:“这段时间我一直让老聂和郑沛跟我同步刘茹心的情况,顾己,我觉得想从她嘴里问出点什么,有点不乐观。” 顾己有点诧异地看向他,从宋晏辞嘴里听到不乐观这三个字,是有点出乎她的意料的。 宋晏辞跟她解释自己的想法:“刘茹心很清楚,以她贩毒的数量,再加上后续的调查,单单是警方能够查到的,就足够让她死刑吃个饱,就算她嘴里能说出东西,她也清楚自己这辈子是走不出监狱了。” “她还挺会算账的。” 顾己冷哼一声:“不管怎么样,再试试吧,等我从阮兰英那里出来,我过来找你,我也想见识见识她在审讯室里是什么样子的。” “那我干什么呀老大?” 林一月插话进来:“老大,我现在浑身都是腻酿!我满心充满工作的欲望!我想工作,我想发光发热,我想为单位贡献自己的一点腻酿!” 宋晏辞手上的资料拍了她一下:“你先对抗一下你的大舌头吧你!” “我真能干事!” 林一月挥舞着没受伤的胳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要做新时代自强不息的事业女性!我要让工作淹没……” “你可闭嘴吧。”宋晏辞又拿着资料挡住她的嘴:“以前没见你这么自强。”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林一月推开挡在眼前的文件问聂忠华:“哥,你看我能做点啥?” 一声哥叫的聂忠华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他吞了口唾沫:“你别说……还真挺用得上你的。” “给我!都给我!交给我!哥,交给我你放心!” 聂忠华一脸无法直视地看向宋晏辞和顾己:“她受什么刺激了?” “我们比你还好奇。”宋晏辞无奈:“不过老聂,既然她这么渴望,你就把任务交给她。” 宋晏辞说着又看向林一月:“在单位还是在家里做都行,重要的是结果,能做到吗林警官?” 林一月坐在轮椅上敬了个礼,中气十足地说:“老大,我能!” “爱情的力量真伟大。”宋晏辞摇了摇头,嘴里嘟囔了一声看向顾己:“那咱们现在就去?” “好。”顾己抓住聂忠华的胳膊:“先给我一瓶冰水吧,我现在渴的要命。” 聂忠华二话不说就进去拿了几瓶水出来了,看眼前这仨人不是弱就是残,又给他们拧开盖子。 冰水进入身体,顾己彻底清醒了过来,她呼了口气:“再接再厉,干活吧!” 闫利民听说他们回来了,从会议室出来后就往过来跑,跑到重案组办公室的时候,顾己和宋晏辞他们已经进了各自要去的审讯室。 “闫局,这个案子结束了,给我们放个假吧。”聂忠华忙的头发都乱糟糟的:“真放的那种” “放放放,这次给你们真放,东兴这一连串的案子是够久的了。”闫局看了看时间,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在担心什么。 聂忠华以为他是在担心这个案子,随口说了句:“但愿阮兰英这些人能配合一点吧,让这件事有个收尾。” 闫利民的目光从窗外收回来,他叹了口气:“忠华啊,你是清楚毒品交易的,一个个的上线,又一个个的下线,最后交织成一张细密而又庞大的网。” 他索性拿起桌上的马克笔走到案情板跟前,笔尖在黑板上画着:“这是刘茹心,她一定不止阮兰英这一个下线,这是阮兰英,她也一定不止刘茹心一个上线,她有她的下线,仅仅这两个人覆盖的关系网,就已经让咱们难以想象。” 闫利民又画了一些箭头延伸出去:“这个群体,这些人,就像钦城的蟑螂一样,我们碾死一个,会涌上来无数个,是除不尽的。” 聂忠华看着黑板上无数的箭头,像是一根又一根的箭雨射向不同的地方,他内心震动:“闫局,那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没有尽头。” 闫利民呼了口气:“永远有张兰英,赵兰英,也永远有孙茹心李茹心,但也永远有张忠华李忠华……” 第301章 父子相见 而此时,在这个城市某个废弃的足球场,足球划过长线进入球网,男人的手搭在儿子林木的肩头说:“但是林木,咱们警察,是燎原的星火啊,咱们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啊。” 林木想过去捡球,沈长英拽住他的胳膊:“不捡了,咱们爷俩说说话。” 城市的灯火照耀,让这个破旧的地方算不上有多昏暗,父子俩席地而坐,沈长英拿过一旁的饭盒:“让我看看,你妈妈都做了什么好吃的。” “做了两份。” 林木也拿了个同样的饭盒过来:“我妈做饭的时候错错也回来了,以为我妈是给我做的,也要掺和着做,您看,这两个荷包蛋就是她弄的。” 饭盒打开的时候,浓郁的香气中隐约夹杂着一丝焦糊味,沈长英低头看了看自己那份盒饭,又看了看儿子的那份。 林木失笑:“这个太焦了,您就别吃了。” “我得吃。”沈长英不由分说跟儿子换了盒饭:“我们错错的第一个荷包蛋,得当爹的吃。” “还真是第一个。”林木说:“前段时间她学着做饭,也没尝试过煎荷包蛋,这还是第一次呢。” 沈长英一脸慈爱:“那爸爸可享福了,我尝尝,我闺女煎的荷包蛋味道怎么样。” 沈长英一脸期待地去吃煎蛋,早有预料的林木已经拧开了矿泉水的瓶盖。 但那个闻着味道都知道不好下嘴的荷包蛋,沈长英却吃的津津有味。 他吃完了,一脸回味:“你别说啊,咱们错错厨艺还不错,就是第一次,没掌握好火候。” 林木叹气,给他递了纸巾过去:“爸,你对自己闺女的滤镜也太大了。” “我哪有滤镜!” 此时的沈长英彻底褪下身为一个缉毒警察的严谨和肃重,此时此地,他只是两个孩子的父亲。 他皱着眉心拍了儿子一巴掌,指着他饭盒里的荷包蛋:“你看看,糊是糊了点,但它是不是叫荷包蛋?我闺女至少把它打成了一个蛋,还没有散,这还不厉害?” “厉害厉害……”林木附和着,将荷包蛋往旁边扒了扒准备最后吃。 沈长英不乐意了,眼疾手快从林木的饭盒里夹走那个荷包蛋塞进嘴里:“你个当哥哥的一点包容心都没有,不吃我吃,我闺女煎的荷包蛋就是好吃。” 林木哭笑不得,见他有点呛到了赶紧递了水过去:“您要是喜欢啊,我下次还给您带,让她再给您多煎几个,什么狮子头啊,炒青菜啊,啊,我记得她前段时间学了煲汤,应该挺熟练的了。” 沈长英喝了水顺了顺嗓子,目光里满是一个父亲对孩子的期待:“好啊,带给你们闫局,让他拿给我,这样安全。” 这话是下意识笑着说出来的,但话音落下的时候父子俩忽然都愣了愣,而后气氛忽然变得有点悲伤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沈长英率先笑了笑,他夹着饭盒里的菜放进嘴里:“你妈妈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林木默不作声地往嘴里塞着东西,过了好一会儿林木才说:“爸,咱们一家人什么时候才能团聚呢,这么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难啊……”沈长英停下筷子,他抬头看着远处高楼上亮起来的标志:“林木啊,你知道钦城最高的楼是哪一栋吗?” “天源大厦。”林木指了指远处高楼上的标志:“咱们一抬头就看得到。” “是啊——” 沈长英继续往嘴里送饭:“一抬头就看得到,成为最被人熟知的地标,就像人一样,爸爸抓过的毒贩越多,在那些人眼里,我也会成为这样的地标。” 他循循地跟儿子讲:“你爸爸早已经是那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他们会想尽办法来对付我,可是你很清楚,对我们这些人来说,除了信仰,最重要的就是家人,林木,我们能坚定我们的信仰永不褪色,但我们没办法像钢铁一样保护自己的家人。”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你们脱离我的家人这个身份,如果可以……” 他去摸儿子的头发:“无论是你还是错错,我都不愿意你们走上警察这条路,就当个普通人,浑浑噩噩也好,老实巴交也好,只要你们能平平安安的长大就好。” “怎么可能呢……” 林木笑中带泪:“我们是您的孩子,身上流着您和我妈的血,不管我和错错像你们哪一个,只要我们选择的路,我们都不会放弃。” “是啊,我跟你妈妈拦过你,你还是走了这条路,你跟你妈妈也拦过错错,但你们拦住了么?你们不是我和你妈妈生命的延续,你们是独立的个体,你们有资格选择自己想走的道路,我们的干预,不过是在你们走这条路的时候,给你们设置一些障碍罢了。” 林木声音闷闷的,他有点哽咽:“ 没有,不是障碍,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 “阻碍过,可孩子依旧想要坚定地走这条路——” 沈长英揉了揉儿子的头发:“做父母的,就没有再阻拦的理由了,你们有自己的人生,好好坏坏,都得是你们自己闯荡经历啊。” 林木依旧失落,他们明明是这个世界上最理解彼此的父子,他们有共同的爱好和事业,他们有同样深爱和保护的人,他们明明没有任何隔阂。 可偏偏父子相见,却要偷偷摸摸。 凭什么呢? 他想过无数种答案,却没有任何一个答案是能够说服他的。 “好了,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在我跟前总是哭哭啼啼的。” 沈长英明明也是眼眶湿润,却语气朗然地揉了揉儿子的耳朵:“都要当爸的人了,还是刑警队长,这样可一点都不像啊。” “当孩子的在当爹的跟前脆弱一下理所当然。” 林木也就只有在他跟前才会有这种语气说话,但他也不愿意这样的情绪影响他们父子俩来之不易的见面。 “我拿了错错的照片。”他拿过背包,一瞬间恢复了情绪。 他从背包里拿出两个相框递给沈长英。 一听到女儿的照片,沈长英点开手机的手电筒,看到照片上笑容明媚的女儿,他忍不住用手去摸:“你不知道,你刚生下来的时候,人人都说像我,可长着长着就越来像你妈了……” 林木顺着他的话:“错错生下来的时候都说像我妈,可长着长着,就越来像您了。” “是啊。”沈长英的指腹轻轻地描过女儿的眉眼:“长得像我,尤其是眉毛,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我妈说的。” 林木接过他的手机给他照着:“爸,看看下面那个。” 沈长英先把女儿的相框放好,才去看下面那张照片。 一看他就愣住了:“这是……” “全家福。”林木说:“咱们的全家福,我专门学的P图,做的不错吧?” 沈长英爱不释手:“不错,不错,我很喜欢,非常喜欢……” “爸。”林木又说:“给您孙子起个小名吧,我妈她们最近都愁该怎么叫他呢。” “小名啊……” 沈长英抬头看着天:“就叫果果吧,你刚出生的时候,脑袋瓜圆的像个红苹果呢。” 第302章 审阮兰英 顾己到阮兰英审讯室的时候,她憔悴又狼狈。 她问看守人员:“咱们是没给她饭吃么?” 看守阮兰英的是个一根筋的姑娘,听到这话眼睛都瞪大了:“顾队,咱们局里可从来都是一视同仁的,没有任何偏见的,咱们同事都有很强的职业素养的!” 顾己觉得好笑,她认真点了点头:“也是,所以问题肯定不是出在咱们身上。” 阮兰英听着她的阴阳怪气,慢慢抬起头来看向顾己,她哼声冷笑:“我早该看出来的,你不简单。” “我简单的很,是你自己做贼心虚。”顾己坐了下来:“不说这些虚的,你想见我的意义是什么?” 阮兰英问她:“刘仙娥抓到了没有?” “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你来说很重要?” 阮兰英看着她,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眸里忽然爆发出一丝光亮来:“重要,非常重要。” “还是那句话——” 顾己盯着她的眼睛:“阮兰英,搞清楚你现在人在哪里,我们之间没有交易,只有交代。” “还有……”阮兰英又说:“我想见范明开,必须见。” “见不见范明开,不是我决定的,是范明开自己决定的。” “我有办法让他见我。”阮兰英忽然低头一笑,也不知道是自嘲还是骄傲:“他必须来见我一面。” “我以为你会想见见曹雄志呢。” 顾己也笑了笑:“对了,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曹雄志也在我们这里,比你关进来的时间还要早点儿。” 阮兰英目光一滞,她呆呆地看了看顾己,并没有把曹雄志这个人放在眼里,她只是忽然恍然大悟:“所以,从一开始我的消息就是错的。” “当然。”顾己说。 “早到什么时候?” “早到我们知道在东兴要跟水鬼交易的人就是你的时候。” “所以……”阮兰英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她甚至觉得自己像个傻子:“所以我和水鬼交易的事情,是你们搞砸的……” 她心里迅速地盘算着,猛地又意识到了什么:“其实从一开始,你们的目标并不是我?” “想什么呢?” 顾己笑了笑:“我们的目标只不过不是一个单一的人罢了,贩毒并不是你长久以来赖以生存的生计,我们要的,是斩断你买卖人口的这条线。” 阮兰英的肩膀向下一垮,目光直愣愣地盯着桌子沉默下去了。 “交易的前一夜——” 顾己敲了敲桌子:“你和一个女人在按摩店见面了,她喜欢抽雪茄,所以她每一次来,你都会让阿梅提前准备雪茄……” 阮兰英再次震惊地看向她:“你为什么会知道!” “我知道的,比你以为的要多的多,甚至有些你不知道的,我也知道。” 顾己目光冷淡了下来:“所以从一开始我就告诉过你,不要试图来跟我交易什么。” 两人的目光在封闭的审讯室里相对了很久,阮兰英率先败下阵来,她深吸了一口气:“我想喝水。” 顾己看向看守:“给她拿水,再弄点吃的过来。” “我想吃泡面!”看守打开门出去的时候,阮兰英忽然提高声音说了一句:“红烧牛肉味的!” 看守转身,皱眉看向顾己。 “照她说的做吧。” 泡面泡好放在阮兰英跟前的时候,看守打开枷锁把她被手铐铐着的胳膊放了上来。 阮兰英看着手铐问顾己:“能解开吗?” 顾己摇头:“不能。” 阮兰英愣了愣,也不在意了,以一种别扭的方式开始吃泡面。 大概是饿了很久,这桶泡面她吃的很快,最后连汤都喝的一滴不剩,就连顾己看着她的吃相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看守很快就收走了泡面碗和叉子,阮兰英精神比刚才好了点,她说:“不瞒你说,我很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心里有鬼,吃什么都不香。” 顾己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很荣幸我们警局能让你吃得香,不过吃饱喝足了,咱们也该进入正题了。” “从我手底下卖出去的,除了女人,还有孩子。”阮兰英忽然问她:“这个你知道吗?” 顾己没有回答,只说:“所以你的上线的确就是那个抽雪茄的女人。” 阮兰英只是挑了挑眉头。 顾己拿出那女人的照片推过去:“你应该见过那女人的真实面貌吧?” 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阮兰英的手忽然一颤。 “她死了。”顾己说:“阮兰英,你知道她的底细吗?” 阮兰英忽然有点焦躁,因为她意识到,或许眼前这个警察知道的,的确要比她知道的还要多。 “看样子你不知道。”顾己语气缓慢:“如果我告诉你,她的老板就是水鬼呢?” 如顾己所想,阮兰英眼里的不可置信已经验证了她心里的猜测。 “所以你并没有跟我交换的底气。”顾己站了起来:“因为水鬼现在就在离你不远的审讯室里。” “你别走!”阮兰英忽然焦急地叫住顾己:“我手上有个名单,是我所有拐卖过的那些妇女和孩子的名单,包括那些孩子的去向!” 顾己停下问她:“那些妇女的去向呢?” “不知道。”阮兰英摇头:“我这里只是那些女人的第一站,一直以来,我会通过那个喜欢抽雪茄的女人……对了,她一直让我叫她鹞鹰。” 她停了下来,见顾己没有说话,又继续说:“我会在规定的时间把那些姑娘交给她,再之后那些姑娘的下落我就不清楚了。” “但从这次的事情来看,你不见得不知道这些姑娘最后的归宿是什么。” 顾己目光又凌厉了起来:“阮兰英,你们搜集这些姑娘,再将她们驯化,是不是为了性贿赂?” 阮兰英目光一紧。 “包括你。”顾己又说:“你曾经也是那些女孩子中的一员,这也是你为什么会那么着急地想知道刘妈有没有被抓的原因,因为强迫你走上这条路的人就是她,我说的对吗?” 阮兰英看着她沉默良久。 忽然,她眼眶一红,审讯室里忽然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声。 那声嘶吼太过凄厉而惊动了人,附近审讯室的几个人都跑了过来,顾己一回头就看到了郑沛的身影。 第303章 千万人中 她冲郑沛摇了摇头,示意她这里没什么事。 郑沛侧身看到里面的阮兰英表示了然,很快又叫上周围的几个人回到了原先的审讯室。 审讯室的门被关上,顾己也没再坐下去,她就等着阮兰英的哭声渐渐变小,直到最后阮兰英声音嘶哑地问她:“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见范明开吗?” “阮兰英,你身边有很多男人,大多数男人对你而言只是利用他们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但不可否认的是,在这些男人里,你不受控制地爱上了范明开。” “不只是这样……” 刚才那一场突然爆发的痛哭,此刻的阮兰英更显狼狈,她抬起头,头发沾在脸上,红肿着眼睛说:“一开始,我羡慕,嫉妒……” 顾己眯了眯眼。 她忽然想起宋晏辞发过来的范明开妻子的照片。 一个让她有点惊讶的猜测在顾己心里慢慢浮了上来。 她问阮兰英:“你认识范明开的妻子,是不是?” “何止认识……我们何止认识啊……” 她崩溃一般地用脑袋去磕桌子:“我亲眼……我亲眼看着她死的啊……” 顾己心里更疑惑了。 当初范明开告诉宋晏辞的是:他妻子是因为重病离世的。 但现在从阮兰英的话语里,她却意识到,范明开的妻子很有可能是被谋杀的。 “刘仙娥?”她猛地想到了什么:“范明开妻子的死,就是你痛恨刘仙娥的理由……之一?” 阮兰英用带着手铐的双手拨开沾在脸上的头发:“顾警官,你想过吗…… 想过让一个人死吗?” “那可太多了。”顾己平静地说。 “你杀死过他们吗?” 顾己指了指她手上的手铐:“死在我手上的人,都是在法律允许之内的,不然现在我也会跟你一样,戴上这副镣铐。” 阮兰英忽然苦笑一声。 顾己问她:“我挺好奇的,以我的观察来看,你应该有无数次机会可以杀了刘仙娥,所以,你为什么没有杀了她,我想,绝不可能是因为你们之间的感情和你那残存的善良吧?” “善良……”阮兰英被逗笑了,她又擦了擦脸:“不是我不想,而是我不能,刘仙娥是我的上线,她是上面派下来的。” 顾己眉头一拧。 阮兰英笑了,手指往上指了指:“比水鬼还要往上的那种。” 顾己问:“那么我很想知道,为什么你可以自立门户?” 阮兰英却不说了,她又拨了拨头发:“让我见范明开,我什么都告诉你,而且……” 她重新坐了回去,姿态都高了起来:“我手上不仅有那些孩子的去向,还有刘仙娥的犯罪证据。” 顾己转身就要往外走。 阮兰英嘶吼:“最重要的是!” 她大笑:“我是南国人!你们没有权利来审判我!” 顾己转身看着她:“阮女士,你是南国人没错,但你残害的却是我们华国人,在这点上来说,你就必须接受华国法律的审判,其次,我们通过范明开已经跟南国政府取得交涉,我敢跟你保证,你做过的每一件错事,都会受到华国法律的制裁。” 阮兰英颓然地坐了回去。 “明天早上,范明开会空出一个小时的时间看你。”顾己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她出去的时候,郑沛也刚从陈明德的审讯室出来没多久。 “人家都是轻伤不下火线,你们几个是重伤也不下火线,你这怎么样啊,我再帮你看看?” “问题不大,只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顾己接过他递过来的水喝了几口。 郑沛才不信她说的:“你就别骗我了,你知道宋晏辞那小子这两天打了多少电话给我么?” 顾己疑惑:“什么?” “那小子个把小时就给我打电话,要么就是给我发消息,询问你的胳膊情况,本来就是带伤执行任务,再加上后面那些事,他都快担心死了,也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临时跟闫局申请去东兴。” 顾己这才知道宋晏辞来东兴的原因。 “多亏他来的及时,再晚一点,我这条胳膊真就废了,不过现在还好,只要好好休养就不是问题。” “老宋说你身边有医术很好的朋友,那我也就放心了,不过还是得注意,医生让你好好养那就好好养,对你来说,手脚的利落程度太重要了,别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好。”顾己笑了笑:“你这边情况怎么样?” “基本没什么大问题,陈明德还以为凭借阮兰英跟东兴警局那些人的关系,他们关不了多久呢,东兴那几个人去接受审讯的时候,我直接带他打了个照面,那小子没多久就招了。” “我们之前从东兴送回来的那两个人还吐出什么东西了吗?” “翻来覆去就那么些东西,不过老宋说了,既然其中一个人见过八叔,就算八叔包裹的再严实,他们也不可能没有打过照面……” 顾己眼睛一亮:“画像!” “对。”郑沛点头:“这件事安排在明天早上,老宋亲自上手。” 正好聂忠华也过来找顾己了:“宋队刚才接了几个电话,刘茹心那边还没怎么审,顾队,你现在要不要过去看看?” “好。”顾己跟郑沛说了一声,跟着聂忠华往另一边走:“宋队接什么电话?” “不太清楚。”聂忠华摇头,又告诉她:“多亏你在国际上的门路,咱们现在牢牢掌握着吴道林的行程,等他在机场一落地,时机成熟,他这条线我们就能斩断了。” 顾己拧眉:“我的门路?” 聂忠华看向他先:“我让宋队找你帮忙的,你……” “我都不知道这事儿。” 顾己忽然笑了笑,远远地就看到了宋晏辞接电话的身影,她侧头对聂忠华说:“老聂,宋晏辞要比我们看到的出色很多。” 聂忠华沉默着,忽然想明白了什么东西。 他问顾己:“你早就发现他厉害了?” “嗯。”顾己疲惫的眼里浮上自豪:“比你们都要早一点。” “真好。” “嗯?” 聂忠华笑了笑:“希望我以后也能遇到这样的人,能够于千万人当中,第一个发现我厉害的人。” “你已经很厉害了。” 他们距离宋晏辞越来越近,顾己稍微慢了慢步子:“老聂,如果有一天,你不想做警察了,就去做你自己吧。” 聂忠华目光震动地看向她。 顾己朝他一笑:“能发现你的好,你的梦想,你的脆弱的,不一定非得是爱人啊。” 她拍了拍聂忠华的肩膀:“还可以是朋友和家人。” 第304章 罪无可恕 顾己和聂忠华过去的时候宋晏辞刚挂了电话,他揉了揉眼窝,眼睛里带着笑意:“省厅那边明天就会来人了,东兴那几个人让省厅接过去,咱们能省下很多麻烦。” 顾己说:“他们跟阮兰英和刘茹心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到时候也少不得需要咱们配合吧?” “一开始是这样,但闫局跟他们交涉过了,咱们现在这个情况,只需要将所有资料都汇总给他们就好。” “那还好……”聂忠华说:“我们的相关资料都做的非常细致,只要他们自己的工作组给力一点,基本不需要咱们再派人过去协助。” “再协助下去,咱们局两大龙头部门就要全军覆灭了。” 宋晏辞轻轻抻了抻胳膊:“还有,老齐那边已经彻底脱离了危险期,至少能够侧着睡觉了。” “那就好。”顾己呼了口气,有点担心地问他:“以你现在的情况,站立行走没有问题吗?” “蒙舒说慢一点走没事,而且也算加强锻炼了,那轮椅我坐的屁股都疼,人还是站着走路舒服点。” 顾己看他状态还好也就没有再多问,倒是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对了,有件事我还想问问……” 宋晏辞:“嗯?” “我那只猫……”顾己揉了揉太阳穴:“送哪儿去了?” 宋晏辞失笑不已:“我说顾队,您还记着自己有只猫呢?” 这件事上顾己有点心虚:“都忙忘了,回来的路上才想起来。” “早就送回来喽。”宋晏辞说:“当时和王阳一起回来的,送到爷爷那儿去了,有爷爷和江礼照顾,你还不放心啊?” 听到这顾己放心多了:“周妈妈也搬过去了,有他们照顾着,我自然放心。” “那我……”她又想起了什么。 宋晏辞跟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不过爷爷说了,对方给你的那些核桃放了几天已经没那么新鲜了,不是你想吃的口味,所以周阿姨拿去炒菜了。” 顾己好奇的很:“怎么你都知道?” 宋晏辞得意地笑:“你一忙起来就想不到其他的事情上,这些事情我当然就要上心点啊,怎么样老聂,我做的还行吧?值得一句夸奖吧?” 聂忠华也不知道他怎么忽然就把问题扯到自己身上来了,他愣了愣,嗯了两声,朝宋晏辞竖了个大拇指:“你值得。” “嘚瑟……”顾己觉得好笑:“时间不早了,去看看刘茹心吧,老聂,你们也忙了挺久了,让大家先回去休息吧,别熬了。” 两个主事的队长回来了,聂忠华自然是听他们的:“好,还有一点汇总工作的收尾,我让他们弄完就撤了。” 聂忠华走后,顾己和宋晏辞没有直接进刘茹心的审讯室,而是到了观察室。 透过单面玻璃,顾己看到了在警局关押了几天的刘茹心。 她身上有伤,这几天一直在接受治疗,看起来倒比阮兰英他们要干净利落许多。 宋晏辞说:“我一直觉得,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在面对死亡的时候能心平气和,尤其是这些心里有鬼的人。” “巧了,我也这么觉得。” 顾己脑子里出现了很多人,唇角翘着浓浓的嘲讽:“我见过很多手段残忍的罪犯,杀人犯,毒贩,人贩子,还有一些国际上有名的连环杀人案凶手,他们杀害别人的时候享受无比,却在得知自己时日无多的时候吓得尿裤子,你信吗?” “我不仅信,我还见过呢。”宋晏辞嗤笑:“我们还没有摸到让刘茹心恐惧的那个点,所以我给她准备了个小惊喜。” 顾己好奇:“是什么?” “如果用得上的话,过不了多久你就知道了。”宋晏辞还神秘起来了。 顾己笑了笑:“行,那我就期待一下,走,咱们现在就去跟她再聊聊。” 推门进去的时候,刘茹心抬头看顾己,她笑了一声:“没想到是你啊。” “我好像还没自我介绍过。”顾己坐了下来:“我姓顾,叫顾己。” “顾己……”刘茹心念了念这个名字:“还挺特别的,顾警官,你父母一定很爱你吧。” “嗯哼?” 气氛比顾己预想的要融洽很多。 刘茹心说:“顾己顾己,先顾念着自己,他们一定很爱你。” “是很爱。”顾己看着她:“但他们已经去世了。” 刘茹心蹙眉。 顾己依旧看着她:“他们都死在像你这样的人手里。” “什么?”刘茹心重复地问:“你说什么?” “我父亲也是一名缉毒警。”顾己语气平静,但那桌子下的手却紧紧地攥着:“他就是死在像你一样的人手里。” “又不是我杀的。”刘茹心忽然说:“我感觉你现在很想杀了我。” 桌子下,宋晏辞的手伸过去包住顾己的拳头,那只紧攥的拳头缓缓松开,宋晏辞转而牵住了她的手。 顾己毫不掩饰自己笑容里的嘲弄:“我只需要将你绳之以法,杀你根本用不着我出手,而且……我更希望你死不了。” 刘茹心又皱了皱眉,她脸色冷了冷:“你什么意思?” 这一次是宋晏辞来回答她。 他的一只手在桌子下握着顾己的手,另一只胳膊放到了桌子上问刘茹心:“你见过死刑犯吗?” 刘茹心不说话,只是不悦地看着他们。 宋晏辞说:“比你更不在意生死的罪犯我们抓到过无数,在审讯室里比你潇洒不配合的罪犯也太多了,如果你感兴趣……我可以给你看看。” 刘茹心脸色微变,但脸上的神态很明显就看的出来,她觉得宋晏辞只是在开玩笑。 顾己却猛地明白过来了。 这就是宋晏辞刚才说的那个惊喜。 宋晏辞握着顾己的手故意用了用力,而后他松开手站起来:“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顾己神色如常地嗯了一声,心脏却因为他刚才的动作加速了心跳。 宋晏辞出去后,刘茹心看着顾己:“我想知道,你父亲是怎么死的?” “作为阶下之囚,你没有资格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刘茹心似乎也不生气:“那我有资格知道什么?” 顾己冷然一笑:“你有资格知道,跟你一样的人都是什么下场。” 刘茹心耸了耸肩:“很早之前我就知道,我的下场不会好到哪里去。” “是吗?” 顾己轻飘飘地就拆穿了她的虚伪:“你知道自己的下场好不到哪里去,所以你想尽办法在改命。” “你这话说的轻巧,一个人想改变自己的命运有错么顾警官?” “你改变你的命运没有错,但你改变的命运是破坏更多人的命运往上走的……” 顾己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从这一点上来看,你罪无可恕。” 第305章 看录像带 “你们这些警察可真是清高啊……” 刘茹心嗤笑一声:“你们从来不会考虑到,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出生一片清白,可是坏人窝里也会生出小孩,你们想过这一点吗?一个在污水中长大的孩子,你们指望谁来教他们正义和清白?” 不得不说,刘茹心这段话,忽然让顾己心里一怔。 一个在污水中长大的孩子,你们指望谁来教他们正义和清白? 是啊,谁去教? 怎么教? 她心里想这个问题的时候,刘茹心已经给了她自己的答案。 “警官,这个世界上太阳照不到的地方太多了,你们以为人活下去只需要馒头和水,或者一些没有用的爱和呵护,但你们不知道的是,在太阳照不到的地方,在那些被隔绝的裂缝里里,那些人要活下去,就得靠掠夺和伤害……” 她受伤了,只能倚靠着椅子,想挺一下腰都有点做不到。 她努力了几下又放弃了,就那么歪歪斜斜地靠在椅子上对顾己说:“你之所以可以这么高高在上地来指责我,是因为你从出生的那一刻起,这个世界赋予你的身份就是清白的,而你又碰巧没在长大的过程中走歪,你以为自己走的那条路很难吗?不,那已经是相对容易的一条路了。”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顾己看着眼前这个容貌出众的女人,心里想了无数种答案来回复她,但最终她心里只浮现出了两个字。 算了。 恰好宋晏辞回来了。 他明显感觉到审讯室的气氛跟他离开之前不一样,朝着顾己看了过去。 顾己只轻轻摇了摇头,目光在他手上的光盘上一扫而过,唇角轻轻扬了扬。 宋晏辞把光盘塞进电脑里,又缓慢地坐了下来,在面板上操作了几下后将屏幕转过去对着刘茹心。 刘茹心的目光不可避免地被电脑里的东西吸引了。 视频的声音并不大。 但视频里那些人恐怖的面容和哭泣的声音却在瞬间就侵入了刘茹心的每一寸毛孔。 “这是我们近些年执行死刑的犯人,每个人物出现的时候都会有他们的名字,我想以你的见识,这里面不少人你应该都认识吧?” 刘茹心的瞳孔慢慢地发生了变化。 如宋晏辞所说,就算视频上那些死刑犯她没有见过,但仅仅是每个人物出现时屏幕右侧的名字,就能让她的心里震一下。 “刘女士,你知道枭的意思么?” 宋晏辞也不等她的答案:“在释意里这个字大概有五个意思,一是指猫头鹰一类的鸟,但你知道猫头鹰又被称为什么吗?” 顾己的声音加了进来:“不孝鸟。” 刘茹心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目光很快又落在了屏幕上。 曾经在道上呼风唤雨的枭雄,如今也不过是视频里双腿打颤,痛苦不已的狼狈者。 宋晏辞的声音继续传进她的耳朵里:“二是指被砍下的人头悬挂于什么地方,三来,这个字象征着强悍,而强悍大多数情况下也代表着难以驯服…… ” 顾己终于明白宋晏辞问这个问题的目的了。 她的目光和宋晏辞轻轻一碰,宋晏辞一笑,将接下来的话头递给了她。 顾己说:“枭的第四个意思,是某个团体中的首领,你们这个群体中的男人非常喜欢用枭雄这个词语来给自己贴标签,可是你看到了,视频里恐惧的,痛哭流涕的,悔恨交加地去迎接自己命运的,都是你们曾经所谓的枭雄,你应该不难想象,当他们和你坐在同一个位置上的时候,比现在的你要猖狂多少倍。” 就在此时,刘茹心忽然脸色大变,她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一倾,似乎想要确定自己眼睛看到的东西。 顾己看了眼宋晏辞。 宋晏辞无声开口:“程瘸子,程功。” 顾己依靠他的唇语在脑海中搜寻了一下,想起来刘茹心曾经就是被一个叫程瘸子的男人圈禁起来做情人的。 宋晏辞跟她大概说过刘茹心的过去,也就是说,此时此刻,刘茹心看到的,是那个曾经让她陷入无尽恐怖和痛苦中的男人是如何一步步地走向死亡归宿的。 宋晏辞忽然伸手过去,想把电脑的声音调大一点让顾己听的更清楚。 但他的手还没碰到电脑,刘茹心忽然像是受到什么惊吓似的大吼一声,身体下意识地以一种防御的姿势往后躲过去。 顾己和宋晏辞都愣了愣。 随着视频里程瘸子因为死亡的恐惧而吓的尿湿了裤子的时候,刘茹心就像刚才的阮兰英一样,哭声凄厉地在审讯室里痛哭了起来。 “刘茹心,你怎么了?”顾己开口问了一声。 但刘茹心没有回答她,她的哭声里带着悲愤和自责,甚至用受伤的胳膊去打自己的脸。 程瘸子已经死了很久了,那个如同毒瘤一样的男人,早就在她的生命里消失了。 无论她刘茹心当初是怎么从他手下活下来,并且想方设法地在他的伏法中发挥了她当时能够发挥的最大作用。 而后她吸收了程瘸子残留下的力量,一步一步走到如今在东兴让人不敢小觑的水鬼。 就算知道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好过了,就算浑身是伤,但在这个审讯室里,她还保持着自认为得体的潇洒和镇定。 但隔着这么多年,即便那个男人已经死了,在视频里看到他的时候,恐惧依旧像是刻在她的骨子里一样。 刘茹心当然知道程瘸子早就死了,可刚刚宋晏辞的手伸过来的时候,她恍惚间竟然以为,那是程瘸子的鞭子又一次朝着她抽了下来。 她以为自己早就跳出了火坑,她早就脱离苦海,并且拥有了新生活,多少男人和这个城市的掌权者都拜倒她的裙角和威逼利诱之下啊…… 可事实是,过了这么多年,她依旧是那个赤裸着身体,毫无尊严地,像一条不被爱护的宠物狗一样,恐惧地蜷缩在角落里,不知道主人手上的鞭子到底什么时候会落在她的身体上的…… 一只狗。 第306章 谁都会死 目的既已达到,宋晏辞准备拿走电脑。 只是他的手刚碰到电脑边框的时候,刘茹心受伤的身体忽然挺立起来,她的手压住电脑:“别!别拿走!” 这请求有点出乎宋晏辞的意料,他看了眼顾己,又缓慢地坐了回去。 刘茹心顾不上身上伤口传来的痛苦,目光死死地盯着视频里的程瘸子,像是报复,又像是抵抗一样地看着电脑屏幕。 这一次顾己起身,放大了音量,又将进度条往前面拉了拉。 刘茹心重新看了一遍程瘸子执行死刑前的记录。 她边哭边笑,两种情绪似乎是分离开来的。 哭的是她这一生都走不出这个男人带给她的阴影,笑的是在生命的尽头,那个曾经把人命当草芥的魔鬼,竟然吓得痛哭流涕,屁滚尿流。 他连一条无力待宰的狗都比不上。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这样的人,带给她的阴影却是无法磨灭的呢? “这世上谁都会死的……” 宋晏辞的声音缓慢地响了起来:“所有人都知道这个道理,但大多数人依旧活的欣欣向荣,会笑会哭,会生气会难过,一点小事能牵动思绪,也能让他们高兴一整天,刘女士,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刘茹心的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离开,她看着宋晏辞:“为什么?” “人生下来首先是为了活下去的,对活着的人来说死亡太遥远了,遥远到人有时候会忘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最终都是要死的,所以大家都在想方设法地活下去,从幼年到老年,最后相对平静地接受死亡。” “但是你,包括这张光盘里你看到的这些人,你们的每一步都是在加速自己的死亡和增重自己身上的罪孽,你们的人生看似潇洒,钱权似乎都掌握在你们手中,但是刘茹心,你敢承认吗,你们永远只能像阴沟里的蛆鼠,你们连庆祝都胆战心惊,因为你们是见不得光的,你们永远也感受不到普通人的快乐。” 他又问:“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 刘茹心深吸了一口气:“是什么?” “问心无愧和脚踏实地才能带来的自由。” 宋晏辞说:“你们的脚接触不到坚实的土地,因为你们是踩着刀子在过日子的,你们永远也体会不到一年四季,一日三餐有多珍贵。” 宋晏辞这番话,让顾己想起了阮兰英那桶泡面。 他继续说:“坐在你这把椅子上的人,当初都无一例外地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已经活够了,你们都觉得自己已经享受了常人不可触摸的东西,甚至死刑两个字落在你们头上的时候你们都不觉得有什么,可是在你们即将执行死刑的前一个月……一周……三天……一天……” 宋晏辞的话像是带着蛊惑一样,他开始倒数的时候,刘茹心突然开始焦躁了起来。 她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刚才视频里的那些人。 枭雄沦为阶下囚,不过如梦一场,早早死去,还在这世上留下骂名。 尤其是在网络如此发达的时代。 “你们也说了——” 她缓缓开口,目光投向顾己和宋晏辞:“我们这种人一直想改命,所以……有一段时间里,我也研究过我这样的人要是被抓了,下场究竟是什么。” 顾己和宋晏辞都没说话,但两人的表情都在等着她的下文。 刘茹心忽地一笑:“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吐多少东西能让自己在监狱里终老,有吃有喝,国家养着我,宋队长,这算不算你口中的脚踏实地?” 顾己和宋晏辞不约而同地笑了笑。 刘茹心眉心轻蹙:“你们笑什么?” “刘女士,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顾己慢悠悠地说:“你们想尽办法规避的,想逃脱法律的制裁,说的浅显一点,就是为了不坐牢?” 刘茹心眉头皱的更深了。 “那你觉得,为什么在进入监狱的犯人里,死刑犯其实是少数?你以为坐牢两个字真的就是混吃等死吗?不,监牢的作用在于改造,你会逐渐意识到你过去所犯的罪有多深重,你会悔恨,恐惧,日复一日地生活在自责中,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能选择另一条路,甚至很多条路。” 顾己说完这些话,轻轻往椅背上一靠,她敲了敲桌子:“你隐藏在心里的,我们暂时还没有查到的某些东西,我们终究都会查清楚,不过是时间问题,但对你而言,有些东西一旦过了时效,就变成了累赘。” 刘茹心忽然想起曾经不知道是谁跟她说过的一句话。 真到了这一步,每一个嫌疑人都会极尽所能地把自己知道的告诉警方,以求在判刑的时候能够轻判,但那些已经顶罪的犯人,他们的嘴已经很难撬开了。 “大多数死刑不会立即执行。”宋晏辞又说:“你会在看守所内等待执行,也就是说,你清楚的知道你活不了多久了,过一天,你离死亡就多一天。” 刘茹心强撑着笑了笑:“两位警官,按照你们的说法,我是生也不能生,死也不能死了呗?” “对,你们这些人的下场,大多数都是生死不如,但跟死刑相比,大多数人还是秉承着好死不如赖活着的想法,我想你也会这样,不如我们拭目以待。” 顾己的手背轻轻蹭了蹭宋晏辞,两个人不再问下去了,而是站起来收拾东西就要离开。 刘茹心目光里满是纠结,在顾己和宋晏辞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忽然说:“给我时间,我需要想想。” 宋晏辞回头:“你需要多久?” “两天。”刘茹心说。 宋晏辞同意了:“你随时可以让我们的同事联系我们,当然,如果过了两天的期限,我们之间就没有再交谈的必要了。” 刘茹心没再说话,她收回了目光,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己和宋晏辞从审讯室出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两个人站在观察室里看着刘茹心。 顾己看了眼他手里的光盘:“你什么时候想到的这个办法?” “你去审阮兰英的时候。”宋晏辞说:“跟闫局申请的,磨了好一会儿的嘴皮子,要不是看在咱们都是伤员的情况下他还不一定同意呢。” “那咱们这个伤还挺有用的啊。” 看守带着刘茹心出了审讯室,宋晏辞和顾己也往出去走。 “不受伤我也能靠三寸不烂之舌把这东西让他给咱们找过来。”宋晏辞说着又问她:“顾己,你饿不饿?” 本来没什么感觉,他这么一说,饿意忽然就跑了上来,顾己点头:“真有点。” “那……” 宋晏辞话头刚起,顾己就看向他:“宋晏辞,咱们吃泡面吧,红烧牛肉味的!” 第307章 加个小菜 深夜的休息室里,宋晏辞把两桶泡好的泡面放在桌上问顾己:“怎么忽然想吃泡面了?” 顾己靠在柔软的沙发上,她咽了口口水:“审阮兰英的时候,她在审讯室吃泡面,我当时馋的口水都快挡不住了。” 宋晏辞看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亮了,他笑:“咱们也吃,想吃多少吃多少,咱们还有小菜呢。” 顾己好奇的很:“什么小菜?” “你等我,我马上回来。”宋晏辞留下这话就匆匆地跑了出去。 顾己看着空荡荡却又舒适无比的休息室笑了笑,等待泡面泡好和宋晏辞回来。 宋晏辞也就出去了五分钟,回来的时候泡面还是原样,但顾己已经靠着沙发睡过去了。 他嘴里的顾己两个字轻轻咽了下去,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将手上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下面,顺便把泡面盖子掀开了。 泡面的香味立即冲了出来。 他回头看了眼顾己,见她呼吸声渐深,只是因为肩膀不舒服稍微蹙了蹙眉。 宋晏辞暗暗叹了口气,小心翼翼走过去查看她的伤口,他心里想着泡面,犹豫要不要叫醒顾己。 准备起身的时候他心里忽然想起上次顾己在休息室偷亲他的事情来。 宋晏辞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亲到了顾己嘴上去。 风水轮流转,这都转到他跟前了,他总不能不抓住机会吧。 两唇相碰的瞬间,顾己忽然睁开眼睛,手脚下意识地要去攻击对方,宋晏辞早有准备似的,两条腿别着她的腿,双手也抓着她的胳膊:“小心肩膀,顾队,我腰子还没好呢。” 顾己瞬间意识回拢。 两个人目光相对,彼此间距离近的顾己只能看到他漆黑的瞳仁,幽深的像是要把她卷进去似的。 宋晏辞最受不了她这副理直气壮观察他的样子。 他心里漏了一拍,耳朵一热就想起身,哪知道顾己没受伤的胳膊猛地反客为主,拽着他的胳膊将人往自己跟前一带:“宋队,这就是你给我准备的小菜啊?” 宋晏辞心跳快的都有点慌了,偏偏有些人死活不放过他,咬了他下唇一口说:“不会吧,你还出去刷了个牙啊?” 宋晏辞这会儿觉得他腰真的有点疼。 “我就是上来的时候吃了颗糖……” “你不老实。”顾己声音里带着笑:“就等着我睡着呢吧?” 这嘴宋晏辞是一秒都亲不下去了,他报复性的也咬了顾己一口利落起身:“我说顾队长,你调侃我上瘾了是吧?” 顾己心情愉悦地看着他搅拌好泡面给她递了过来:“你别说,是挺有趣的。” “我总觉得咱俩的路走的有点偏了。”宋晏辞拿了个凳子坐在了她对面:“你一开始不是这样的。” 顾己也不坐在沙发上了,直接席地而坐,搅拌着泡面说:“不是你说的?我可以在你跟前做最真实的自己?我做了,你又说我们偏离路线了,怎么,宋晏辞,你想做渣男?你知道渣我的男人都是什么下场吗?” 宋晏辞反倒愣了愣。 他起身往顾己屁股底下垫了个软垫:“你真把我的话听进去了呀?” 顾己往嘴里塞了一大口泡面,心满意足地咽下去后:“你当初是随便说的?” “才不是!” 宋晏辞义正言辞地为自己辩解:“那些话我掏心掏肺说的,你知道的,顾己,我宋晏辞是钦城乃至全国警界系统最专一的男人,只不过我以为你不会太把我的话当真,我还得用很长时间跟你证明呢。” “我就是当真了啊。”顾己低头吃泡面:“你说的很认真,所以我当真了。” “那就继续当真吧。” 宋晏辞从桌子底下拿出来个塑料碗给她递过去:“一点都不偏,我刚才开玩笑的,你越这样,我越喜欢。” 顾己的目光落在他推过来的塑料碗上,看到里面东西的时候一脸惊喜:“哪儿来的?” 碗里是满满一碗剥了皮的鲜核桃仁。 顾己知道,鲜核桃仁的保质期是很短的,就算真空包装,过不了多久就会发灰发黑,眼前这一碗白白嫩嫩的核桃仁,一看就是刚剥不久的。 “时间都是挤出来的。”宋晏辞拿起个大的核桃仁给她递过去:“我尝过了,清甜可口,还真挺好吃的。” 顾己顺着他的手吃了那块核桃仁,如他所言,香脆清甜。 “我叫江礼批发了一些,给爷爷他们送了一批,给家里也送了一批,阳阳和乐乐肯定也喜欢吃。” 宋晏辞看她吃的香心里高兴:“我上学的时候我妈和二婶经常给我和江克他们吃核桃,我那时候嫌弃干核桃发涩,逼着江礼和江克为我打发了不少。” “那时候你怎么都不知道鲜核桃仁会这么好吃吧?” 顾己倾身往前,也往他嘴里塞了点:“多吃点,对脑子好。” “好吃。”宋晏辞傻愣愣地笑:“你喂的更好吃。” 顾己发现在宋晏辞跟前,她的嘴角总是忍不住就想翘上去。 宋晏辞又问她:“顾己,你还喜欢吃什么,我都找给你吃。” 顾己想也不想:“炕锅羊肉。” “炕锅羊肉?” “嗯。”顾己又往他嘴里喂了核桃:“有一次下雪,我爸爸来西宁看我和爷爷,那天晚上,我们仨去吃了炕锅羊肉……” 她脸上满是怀念:“宋晏辞,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炕锅羊肉了。” “那我也给你做好吃的炕锅羊肉。” 宋晏辞心里清楚,她说最好吃,或许跟菜的味道有关,但最重要的,是因为和她一起吃羊肉的,是她的父亲。 “好啊。”顾己却显得挺高兴的:“我已经很久没吃过好吃的炕锅羊肉了,钦城根本没有这个东西。” “交给我。” 宋晏辞说:“顾己,都交给我,我会让你吃到你想吃的炕锅羊肉。” “好啊。”顾己心满意足地喝了口汤,舒服地打了个激灵:“宋晏辞,跟你一起吃饭真开心。” “你跟我在一起就是为了开心啊。”宋晏辞抽了纸巾给她递过去:“我娶你,就是为了对你好的。” “觉悟真高。” 顾己擦了嘴,眉眼都是笑,又点了点他的泡面:“那你还吃吗,我其实有点没吃饱……” 第308章 叔侄相谈 原本想回去看看爷爷他们的,但看了看时间,顾己和宋晏辞直接在休息室里待着了。 休息室里有个隔间,宋晏辞把顾己塞了进去:“你在这儿休息。” “那你呢?” 宋晏辞一指沙发:“我聪明着呢,这沙发比值班室的床还舒服。” 顾己笑了笑,也没有勉强,但关门之前,她忽然问宋晏辞:“宋晏辞,你有周列的消息么?” 提到周列,两个人都沉默了一瞬,宋晏辞问:“这段时间,他也没有联系过你么?” 顾己摇了摇头。 “我尝试联系过,但从他离开钦城后我们就断了联系,如果真要找他的下落,或许就只有二叔知道了,最重要的是,我探过二叔的口风,在李……周列下落的问题上,他总会似是而非地挡过去。” “如果是以前的周列,我还不会这么担心,但他现在是李重光……” 顾己一手扒着门:“我知道他去干什么了,我知道有危险,所以我才想问问你。” “他想在短时间内恢复记忆。”宋晏辞说:“这一点我也想到了。” 顾己试探着问:“难度很大,是吗?” “确实有点大,但不是没有慢慢来的办法,只是一直以来他都不接受缓慢疗法,顾己,因为你的出现,他想尽快恢复记忆。” “不只是我。” 顾己摇了摇头:“周妈妈,戚铭,他们都是周列这样做的原因,我能理解他之前为什么会拒绝,是因为那个时候,他觉得自己是个不知来处的人,更不知道自己是个好人还是坏人,他害怕知道真相以后,你们或许连朋友都做不了。” 宋晏辞失笑:“你别说,他是跟我表达过这个意思。” “我就是刚才忽然睡着梦到他了,心里总有点不放心……” 顾己叹了口气:“算了,先休息吧,我最近状态不太好,容易多想。” 宋晏辞也没再多说,跟她道了晚安就关了门。 顾己躺到隔间的小床上,心里忽然有点乱。 其实从东兴回来,戚铭归队后,他就已经给顾己发过几次消息来询问周列的情况了。 顾己一直以忙的借口敷衍他,其实自己心里也没有个着落。 心里还这么想着的时候,戚铭的消息又发了过来。 【老大,你的伤怎么样了,好些了吗,黑豹什么时候回来啊,能跟我们一起去看牦牛和鱼鹰么?】 是啊,过不了多久,就是鱼鹰和牦牛的忌日了。 顾己看着戚铭那条消息的时候手机又震了一下,依旧是戚铭发过来的。 【老大,肥熊看到黑豹,肯定得高兴的跳起来。】 想起肥熊,顾己忍不住笑了一声。 但紧接着戚铭又问:【老大,我一直没敢问你,黑豹的事情你跟程清芷说了没有啊?】 程清芷。 这个名字划过顾己的心头,她又叹了口气。 还没有三个字顾己都已经打出来了,最后还是删了没有发过去。 一来,程清芷去执行任务,到如今还没有消息,二来,一个记忆里没有她的爱人,对程清芷来说打击太大了。 她心里有点乱,没有回复戚铭。 而门外,宋晏辞在短暂的沉默后起身,轻手轻脚地出了休息室。 他走到一个说话不会打扰到人的地方,拨通了宋明辉的电话。 宋明辉隔了半分钟才接起电话:“臭小子,你看看现在几点了,你把你二叔当十八的小伙子折腾吗?” 宋晏辞赔了赔笑:“二叔,我听你的声音你就没睡,能让你这么晚还醒着的事情不多了。” 那头宋明辉顿了顿,咬牙切齿地骂了句:“混小子!学了点东西尽用到自己人身上了吧。” “我那点东西还不都是您教的。” 宋晏辞讨好地笑了笑:“二叔,跟我说说李重光的情况吧,顾己很担心他。” 宋明辉原本想骂他来着,听到后半句话又咽了回去。 宋晏辞听到他的呼吸声重了两息。 “二叔,是不是李重光有什么事?” 宋晏辞的脸色凝重了起来,他咬了咬嘴巴:“二叔,不管李重光发生了什么,顾己和她的队友都有知道真相的权利,他已经不是咱们救回来的一个不明身份的人,他是顾己的战友,他是个出色的军人,他身后不只有咱们。” 宋明辉过了一会儿才骂他:“臭小子,现在还知道教你二叔做事了,我看你是一段时间不挨打皮痒了吧?” “二叔啊……”宋晏辞放软语气,像是请求。 宋明辉调侃他:“遇到顾警官的事情,你真是比你二叔死了还要急,我就问你一句,顾己能凭借一双眼睛就认出毁容的李重光,你劝了李重光这么多年他都没有动摇过,却在顾警官认出他没两天就跟我说想要恢复记忆和原来的样貌……” 宋晏辞心里‘噔’地一声。 “晏辞,你很清楚,他们之间有超越战友的感情,无论这种感情是谁对谁。” 宋明辉声音重了重:“如果李重光恢复了记忆,你……” “二叔。”宋晏辞截断宋明辉的话:“可是顾己都跟我结婚了,她给我安全感了,我一点都不担心啊,失去记忆的是李重光,又不是顾己。” 过了好几秒,宋明辉的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你他奶奶的七大姑的八大姨的说什么?你小子结婚了?我他娘的怎么不知道!” 宋晏辞刚准备跟他解释呢,就听到电话里宋明辉嘶吼着声音:“大哥!你儿子都结婚了,你还睡得着啊你!” 宋晏辞无奈地挠了挠头发:“我妈下午才给我发的消息,这两天我爸出差,她跟二婶带乐乐阳阳出去玩,家里就你一个。” 宋明辉咬咬牙:“要不是你现在伤了个腰子,我能把你打的爬不起来你信不信?” “二叔,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 宋晏辞苦口婆心地跟他解释了一下没有立即告诉他们的原因,又紧接着说:“所以你就别替我操心了,我现在正儿八经是顾己的男人,咱们说正事行不行?” 宋明辉忍了忍,发出一声重重的鼻音:“你别说,我今晚也因为这事儿发愁呢。” “为什么?” “虽然我没有跟你明说,李重光也没有跟顾己明说,但你们应该都能猜到李重光是去干什么了,这一点我们刚才的聊天就已经证明了,是吧?” 宋晏辞嗯了一声。 “在此之前,李重光已经接受了几次经过刺激大脑来恢复记忆的治疗,国内时间凌晨五点的时候,他会接受最后一次治疗,也是危险性最高的一次。” 宋晏辞眉头紧锁,下意识站直身体的时候扯到了腰上的伤口,他又撑着栏杆弯下腰:“所以您这么晚也没睡,是在等结果?” “嗯。”宋明辉语气也严肃了起来:“而且走的时候,他说想要恢复周列的容貌,这两件事是一起的。” 宋晏辞再次直起身:“他疯了!再次整容对他的来说是很危险的!” 第309章 等你回来 “所有的利弊我都给他列出来了,但是晏辞,他想做回自己,他想做周列,你应该能明白他,周列这个身份不仅仅是他的荣耀,也是他的朋友和家人的。” 宋晏辞缓慢地靠着墙滑下去坐在了墙角。 他问:“二叔,所以他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宋明辉深吸了一口气:“对他而言,成败都在今天了。” 宋晏辞想了想:“你现在能联系上他么?” “能。”宋明辉问:“你想做什么?” “让他联系顾己。”宋晏辞靠着墙:“这个时候,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像顾己一样能给他力量,二叔,他需要顾己,顾己也很担心他。” 宋明辉又沉默了一会儿,他忽然欣慰地笑了起来:“宋晏辞,你叔真是没白疼你,是我宋家的种。” 宋晏辞也笑了:“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我偷户口本出去结了个婚的事情就交给您通知家里人了啊。” 宋明辉又骂了他几句才挂了电话。 与此同时,和钦城相隔万里的地方,李重光坐在轮椅上,这段时间高强度的记忆治疗和整容,让他的身体前所未有的虚弱,仿佛回到了当初刚被宋明辉救回去的那段时间。 如今他脸上还缠着绷带,身体无力地窝在轮椅中,再过两个小时,他就要接受最后一次治疗了。 能不能做回周列,就在这一次了。 他低头,看着手上的照片,那是一张两人合照,是他要来这里的时候,顾己让宋晏辞发过来的。 是他和顾己。 还有些照片,是他和戚铭他们的。 这些日子以来,照片上的人总是会突然地在他的记忆里浮现,每一个人,他都感觉那样亲切。 菜鸟,孤狼,肥熊,牦牛,鱼鹰。 每一次治疗过后,他的记忆就会多一点,他的心好像就会踏实一点。 昨天晚上,他梦到了菜鸟。 梦到她穿着训练服奔跑在训练场上,他明明还不太熟悉她,身体却熟稔地喊了一声:“阿己!” 她的双手扒住训练板跳上障碍物,高高地站在上面看着他,小麦色的皮肤上满是汗水,却挡不住她的健康和坚韧。 她朝着他招手:“周列,你快点啊,大家都在等你了。” 他心里没来由的觉得高兴,一转眼又听到其他几道男声,他们也叫:“周列,你快点啊,我们在等你啊。” 他从睡梦中惊醒,碎片一样的记忆忽然又增多了。 他想起了顾己说的那个场景。 想起他手把手地教她:“阿己,你的飞镖也能成为你的刀。” 他好想顾己啊,好想他的妈妈,在此时此刻。 房门忽然被敲响的时候,他怔了一瞬才回过神来,压了压嗓子说:“请进。” 进来是最近照顾他的护工,对方指了指手上的电话,用英文告诉他:“先生,有人想跟你说话。” 周列以为是宋明辉的电话,毕竟这些天国内跟他联系的只有他。 他接过电话,跟护工道了声谢,又跟电话那头打招呼:“二叔。” 可是一道女声传了出来:“周列,是我。” 只是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周列鼻尖一酸,眼眶一热,他几乎是哽咽着开口:“阿己,我记起你了,我记起妈妈了,我也记起孤狼和肥熊他们了,我只需要最后一步了,很快我就能记得一切了。” 她的声音像是灵丹妙药一样驱散了他身上所有的痛苦和疲惫。 她说:“周列,你又熬过了一道坎,等你回来,我让戚铭做你最喜欢吃的水煮牛肉,让肥熊给你送最贵的手表。” 这都是零星碎片里他曾经最喜欢的东西,他很想笑,但纱布下的脸不能做幅度太大的动作,他问:“那你呢?你做什么?” “我带着妈妈,亲自迎接我们的大功臣回家啊。” 他说:“阿己,我不是功臣,我让你们等了这么久。” “等算什么?”顾己的声音轻轻地传过来:“周列,为了回家,你才是最辛苦的那个啊。” “阿己。”周列心中动容:“我妈妈……她一定受了很多的苦吧,谢谢你们一直撑着她。” “是啊。”顾己说:“所以周列,这也是你想重新做回周列的原因不是吗?” “我想做回周列,不只是……” 他头上缠着纱布,说话其实也不怎么清楚,顾己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不只是为了周妈妈,还是为了我们,我知道,周列,你心里想的我都知道。” 周列沉默了一会儿,声音轻轻地问她:“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这世上最默契和了解的搭档。” 顾己说:“但是周列,就算你的记忆没有全部恢复,就算你的容貌和以前不一样,你都是周列,这一点不会有任何改变,我们来日方长。” 周列的喉咙里发出笑声来。 他说:“阿己,等我回来。” “好。”顾己说:“周列,我们等你回家。” “等我回来……”过了一会儿周列才说:“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去看牦牛和鱼鹰。” “好啊。” 顾己的声音都有点哽咽了,不过短短的时日,她难以想象周列是怎么记起这么多东西的。 “周列。”顾己又叫了一声。 “嗯?” “宋晏辞说,你每次出行的时候都会带个简单的小包,他也知道,你走之前一定会去跟他的二叔道别。” 周列愣了愣,喉间发笑:“他很了解李重光。” “所以他给你留个东西。”顾己说:“现在拿出来,正是时候。” “是什么?” 顾己轻轻笑了笑:“我也不知道,你得自己去看。” 护工再次进来,提醒周列时间不早了,需要做准备了。 “阿己。”周列说:“我要去了。” 顾己沉默,但她很快又说:“好,周列,我们等你。” 他们挂了电话,周列望着窗外绿油油的草地,让护工把他的背包拿过来了。 他在背包的最底层找到了宋晏辞留给他的东西。 那是一张合照,是他还是周列的时候,牦牛和鱼鹰还没有牺牲的时候,他们几个人和周妈妈的合照。 周列忽然充满了力量。 宋晏辞悄无声息地将这张合照放进他背包的时候一定知道,在周列最难的时候,他最在意的几个人会陪着他。 他想跟宋晏辞说声谢谢,想了想又放弃了。 他想当面说。 宋晏辞,谢谢你啊。 第310章 茹心死了 电话那头,顾己挂断电话的时候,宋晏辞的敲门声又在门外响起。 顾己想下去给他开门的时候又听到他说:“顾己,安心休息,他已经得到力量了。” 顾己没再去开门,只在里面说:“好。” 只是这个觉顾己和宋晏辞都没睡好。 因为知道是在局里,两个人都有意地比平常多睡了一会儿,早上七点四十五分的时候,聂忠华的电话先打到了顾己那里。 听到铃声的时候顾己心里就莫名觉得不好,电话接通的时候就听到聂忠华声音凝重地说:“顾己,刘茹心死了。” 顾己瞬间清醒了过来,她猛地坐起来,声音凌厉:“昨晚还好好的,她的身体状况不可能出事!” 宋晏辞听到这声音很快推开门闯了进来,两人照上面的时候,顾己听到聂忠华说:“是谋杀。” 听到这个回答,顾己气的跺了跺脚,嘴上骂了一句:“妈的!” 宋晏辞看她脸色凝重,走过去问:“怎么了?” 顾己鼻腔里深呼了一口气,语气冰冷:“刘茹心被杀了。” 宋晏辞的脸色和顾己一样,一瞬间就凉了下来。 他搓了把脸让自己清醒,这会儿才感觉到腰有点疼,撑着桌子坐到了隔间的床上,接过顾己的手机:“老聂,到底怎么回事,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刚从家里出来,往案发地赶。” 聂忠华上了车,车门砰地响了一声:“凌晨五点的时候,刘茹心有点发烧,局里的医务室检查后认为她需要外出治疗,请示了上级后就带着刘茹心去了我们合作的医院……” “所以人是在医院没的。”宋晏辞说。 “嗯。”聂忠华那边传来车笛声:“一枪致命,有狙击手。” 顾己和宋晏辞的脸色更凝重了。 “刘茹心最近几天都在外面治疗……” 宋晏辞声音沉沉:“凶手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可是我还是好奇,刘茹心这次是突然发烧,而且明天才是她再次就医的时间,为什么凶手会在今天就……” “两种情况。” 顾己回过神来,她过去检查宋晏辞腰上的伤,声音徐徐而起:“第一,有人临时泄露了消息出去,给了对方机会;第二,凶手急了,对凶手,更确切一点说是凶手背后的人来说,刘茹心必须死,他们必须想尽办法杀了刘茹心。” 宋晏辞目光又沉了一下,他对聂忠华说:“去医院的路是和警局顺路的,你直接回警局,负责抓捕吴道林的事情,我跟顾己去现场看看情况。” 聂忠华那边回了声好,立即就挂了电话。 相较于这三个人的凝重气氛,林一月在一众家人的簇拥中一瘸一拐地从家里出来,一边应付着关心她伤势的家里人,一边急切关注着手机上的信息。 她点开置顶好友的对话框,看着对方五分钟前发来的消息只会傻笑。 五分钟前,聂晓光发消息问她:【你的伤好点了吗?】 林一月一忍再忍,硬生生忍了五分钟,坐进车里的时候终于给他回复;【都中枪了,能好到哪里去,不过没关系,我是警察,这点小伤都受不了,那我当什么警察呀,是吧?】 【你吃早餐了吗?】 【吃的什么?】 【你最近有空么,我们约饭啊。】 今天送林一月上班的是顺路的表哥,看她这样子对方说:“月月,你听哥一声劝,你们才刚认识不久,人家问你一句,你就洋洋洒洒回十句,这样不好。” 林一月不耻下问:“那我咋办啊哥?” 哥哥清了清嗓子:“你跟那小子到暧昧期了没?” 林一月失望:“还早呢。” “啊,所以现在还是网聊阶段啊。” 林一月苦哈哈地嗯了一声。 “问题不大。” 表哥还挺乐观的:“月月,互联网上做人,你就没有把握把他迷得七荤八素的?但是你听哥一句劝,你是咱家唯一的姑娘,你别给咱整刚才那死出啊。” “我哪出?” 表哥毫不掩饰自己的嘲笑:“人家问你一句吃了吗,你连后天打算去哪儿玩都告诉人家了。” 林一月缩了缩脑袋:“哥,你别说,我发出去就后悔了,我现在是不是就得矜持点?” “不错,脑子还在,就是得控制一下手,这个很好解决。” 林一月激动地问:“怎么解决?” “忙起来就好了。”表哥笑:“你这工作强度,都不用强迫自己吧?” 林一月咬了咬牙:“哥,我真想把你的嘴巴一针一针地缝起来。” 表哥在警局门口停下车,转身朝她笑:“那不行,你哥我靠这张嘴挣钱呢。” 林一月艰难地下了车,看手机上聂晓光还是没有回复她刚才的任何一条信息。 小姑娘失望地叹了口气,点着两人的对话框,想删除对话又舍不得,最后一咬牙隐藏了。 警局外,聂晓光站在阴影里,他看着林一月下车,一瘸一拐地进了警局,又懊恼地对着自己的手机指指点点,甚至像是恨铁不成钢地骂了手机几句。 聂晓光忍不住笑,他拿起手机,看着她歪歪斜斜的背影,一条条地回复她的消息。 【望你早日康复。】 【吃了,吃的豆角馅的包子。】 【等你好起来,我就有空了。】 发完这些消息的时候,林一月的身影也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他刚准备离开,余光里闯进一辆熟悉的车子,聂晓光有些慌乱的将身影又往暗处躲了躲,看着聂忠华的车子开进警局。 他忍不住往靠近警局的方向走了几步,看到聂忠华从车上下来,他应该是有什么急事,快步跑着进了警局的办公大楼,上台阶的时候差点还摔了一跤。 他看着聂忠华的身影消失,自己都分不清有没有发出声音地叫了一声:“哥。” 但是没有人会回应他。 他毫不留恋地转身,脚下的步子很快,几乎是跑着离开的。 聂忠华跑到办公室的时候,林一月刚坐下来。 见他急匆匆地跑进来,林一月还跟他打招呼:“哥,你来啦,我们老大和己己呢,他们不该这个点还不来上班啊。” 聂忠华呼了口气,面色凝重:“早上刘茹心外出就医的时候被杀了。” 林一月顾不得腿上的伤,蹭地一下站了起来:“什么?刘茹心被杀了?” 第311章 叫陈敬来 聂忠华点了点头:“顾队和宋队已经去现场查看了,林一月,咱们今天有点忙,待会范明开会来局里见阮兰英,这件事得你负责了,吴道林早上九点就会落地机场,我去抓捕他。” “好!” 林一月顿时正经了起来:“阮兰英这边你放心,我都会处理好,还有昨晚你给我的那些任务我都查的差不多了,我直接发给你,你在路上就能看。” “好。”聂忠华转身就要走:“对了,时刻关注阮兰英和范明开会面时的聊天的内容,说不定会有新发现。” “我知道。”林一月一脸严肃:“我会随时跟你们同步情况。” “我先跟闫局汇报一下这件事。”聂忠华转身就走:“有什么情况你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林一月嘴上说着好,但在他跑出去的时候还是低声说了句:“我好歹也是宋队教出来的,不会给我们宋队丢脸的!” 宋晏辞和顾己那边,因为两个人都受了伤,宋晏辞临时抓了个早早来上班的年轻小哥帮他们开车,他们很快就赶到了刘茹心所在的医院。 到医院的时候才发现,除了刘茹心已经遇害,还有两个同事也受了伤。 两个人的伤都在胳膊上,是在刘茹心中枪后对方又开枪打的。 顾己沉思了几秒:“也就是说,凶手并不确定自己第一枪就已经打死了刘茹心,或者说他知道,但为了保险起见,他又补了两枪。” 宋晏辞的目光透过窗户看向远处一处制高点:“所以对方只有一个目的,一定要确保刘茹心百分之百地死亡。” 顾己磨了磨牙,目光也透过窗户上的弹孔和裂纹看出去:“宋晏辞,你觉得凶手会选择在什么地方开枪?” 宋晏辞指着刚才注意到的制高点:“那儿,这里地形有点复杂,如果非要选择,那个地方是凶手最容易得手的地方。” 他的想法和顾己不谋而合。 “是,所以我现在不清楚到底是他技术好还是运气好,那个地方只是相对这个环境来说最好的射击位置,实际上它并不具备最好的射击条件。” “不管是哪一种,对方都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宋晏辞有点不爽:“不管怎么样,钦城有狙击手存在,这是很危险的一件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是一点都不让他们好过,顾己倍感压力,她舒了口气,看着宋晏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咱们看看到底是道高一尺还是魔高一丈。” 宋晏辞忽然一笑:“那必然是人民警察道高一尺。” 因为他的玩笑话,原本凝重的气氛显得没有那么严肃了,顾己哼了一声,脑子里一闪而过周列的情况,很快又将注意力放在了案子上。 “先把尸体带回警局,让老郑把子弹取出来。” 顾己朝着停放刘茹心尸体的地方看了一眼:“刘茹心一死,她身上那条线算是彻底断了,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阮兰英身上了,宋晏辞,咱们去那边看看。” 安排人把刘茹心的尸体带回局里,顾己和宋晏辞出了医院往他们确定的制高点走。 以宋晏辞现在的身体情况走路太慢,更别说早上的时候他以为是顾己出了什么事,冲进休息室隔间的时候有点扯着伤口了。 两人上了车,顾己对宋晏辞说:“宋晏辞,阮兰英和水鬼在东兴的势力绝对不止我们挖到的这些,尤其是刘茹心,我担心她的死会影响到东兴的局势,你有伤,就不要上去了,你跟岑虎聊聊,有些地方他想不到,我怕到时候惹出麻烦。” 她这么说了,宋晏辞点了点头:“好,那我让陈敬陪你上去。” “陈敬?”顾己想起那个长相清俊又幽默的法医:“他怎么会在这里?” “陈敬最近在帮林木查老城区爆炸案,一直留在钦城,而且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郑沛的妈妈常年住在医院,就是咱们刚才去的那家,只要陈敬在钦城,每天都会过来陪陪她,我刚才给他发了消息,他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 “爆炸案进展缓慢,林警官那边应该也挺烦的。” 想到这事儿,顾己皱了皱眉:“这段时间我断断续续也在想,当年银行爆炸和郎警官失踪有关,如今我们重启爆炸案并将其和老城区爆炸案并案……” 宋晏辞察觉到了她的意思:“你想说巴格迪?” “巴格迪的敌人不止我一个,他的敌人首先是孟叔叔,我父亲和郑叔叔他们,因为这些人,他在钦城吃了大亏,所有的一切,不是他们牺牲了就没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会在这个地方找回自己的主场,他的报复,不会因为他被关起来就停止了。” 说完这话的时候,车子停在了一栋建筑门口。 顾己没再往下说,宋晏辞指了指外面走过来的一个人:“陈敬过来了。” 他摇下车窗叫了一声:“老陈!” 陈敬看到他们的车子,快步跑了过来,趴在车窗边先跟顾己招了招手:“顾队,咱们又见面啦。” “陈法医,你来钦城后圆润了点,看起来比我们第一次见的时候状态更好一点了。” 顾己跟他打了个招呼,从车的另一侧下来了。 陈敬发自内心的觉得诧异,他上次和顾己见面也就短短几分钟,甚至在那几分钟里他们都没怎么交流。 他看向宋晏辞,眼神里满是询问。 “永远不要小瞧我媳妇儿的眼睛,你小子在她跟前无所遁形。” 陈敬无语地朝他翻了个白眼,直接转过去跟顾己说话:“顾队,你知道这小子在外面是炫妻狂魔吗?” “实不相瞒,以前只是听说,今天是第一次见。” 顾己绕了过来:“以后他要是还这样,你们多担待一点,打的别太狠。” 宋晏辞:??? 陈敬哈哈大笑,他拉开车门检查了一下宋晏辞的伤口:“哟,跟我师兄说的一样,你这伤口处理的真好啊,怪不得伤成这样还能下地走呢。” “盼我点好吧!”宋晏辞拍开他的手:“我们时间不多,你陪顾己上去,我担心上面可能有什么危险,” 陈敬脸上一闪而过凝重,很快又笑他:“宋晏辞,你这人就是这样,有时候谨慎过头了。” 宋晏辞又瞪了他一眼,伸手推了他一把:“你管我,记住啊,顾己的胳膊现在不能受一点伤。” 陈敬冲他翻了个白眼,砰地一声将车门关上,转身和顾己往里走了。 第312章 对他依赖 顾己和陈敬进去的是个大型商场,这也就意味着这里人员复杂。 两人等前一波等待的人都进了电梯,乘了另外一趟电梯。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陈敬才开口:“顾队,虽然我不太了解,但我觉得,对一个训练有素的狙击手来说,在一个大型商场作案后,他应该有足够的能力伪装脱身吧?” “当然。”顾己说:“变装和伪装是一个训练有素的杀手必备的技能,但只要是伪装就会有破绽。” “就看他碰上的是什么人,对吗?”陈敬笑眯眯地问。 顾己笑了笑,忽然问他:“陈法医,有个事儿我特别好奇……” 陈敬探究似得看着顾己:“顾队,你可不像那么好信儿的人啊。” “就是突然好奇。”顾己看着电梯数字不断上升:“怕我们俩尴尬,找个话题。” 陈敬愣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顾队,就这么几分钟,我已经觉得你是个有趣的人了。” 顾己好奇:“为什么?” “这世上有些人有趣而不自知。”陈敬这么说着又问她:“那你问吧,你好奇什么事儿?” “听说你调到省厅的时候,你哭天喊地不愿意走,郑法医却高兴得喝了一晚上的酒,为什么啊?” 一说到这事儿,陈敬脸上闪过一抹羞赧:“这个……” 顾己又说:“如果你觉得尴尬的话也可以不说。” 陈敬笑了起来:“我要是真不说了,是不是就代表我尴尬了?” 顾己非常认真地说:“是。” 陈敬啧了一声:“那我到底说不说呢,这是个问题……” 正好电梯门开了,顾己走出去:“好了,陈法医,现在我们都不用尴尬了。” 陈敬哈哈大笑着走出电梯:“顾队,你还挺会为我着想的。” 顾己笑了笑,两个人往商场负责人那里走。 陈敬就坡下驴:“按照老宋行事的风格,应该已经联系过商场负责人了,你看吧,过了不了一分钟,负责人的电话就会打过来。” 果不其然,陈敬这话落下还没多久,一个陌生号码就给顾己打来了电话。 是商场负责人。 “看吧。”陈敬得意地耸了耸肩:“顾队,咱们老宋其实挺好的。” 顾己说:“我现在相信你们是真的好朋友了。” “哦?为什么?” “只有真正的朋友,才会在见面的时候互损,却在别人跟前夸赞他,我也有这样的朋友,我知道好朋友是怎么样的。” 陈敬笑,低声喃喃一声:“人活一世,知己难寻啊顾队,老宋不仅是朋友,还是恩人呐。” 但顾己没听到这话。 商场负责人很快赶了过来,带着顾己和陈敬往顶楼走。 他说:“除了商场特定的工作人员,一般人是上不了顶楼的,所以警官,你们是不是弄错了呀?” “我们应该没弄错。” 到了顶楼的小门,顾己戴上手套往前一走,拿起门上的锁说:“对有些人来说,没有钥匙也能进去。” 陈敬探头一看:“哟,这锁都被撬啦。” 商场负责人顿时就变了脸色:“这……这这这……” 顾己放下锁四处看了一圈,最后目光停在墙上的监控上:“经理,让你们的人把昨天的监控视频都调出来。” 陈敬说:“顾队,那人流量可大呢。” “没办法……”顾己想了想又说:“尤其是靠近顶楼的楼层,而且我觉得,我们在监控里也找不到多少有用的线索。” 经理跟没听到这话似的,只会连连点头:“哎,好好好,我让他们弄。” 顾己又对陈敬说:“其实也不过是走个流程,或许……” 她没再说下去,将门锁放进随身的物证袋里,拉开门进去了。 陈敬跟她一起进去:“顾队,你还挺严谨的。” “这个吗?” 顾己指了指口袋和手套,见陈敬点头她说:“跟宋晏辞学的,他总是随身带着物证袋和手套。” 在他们身后,商场负责人也跟了进来:“警官,我们这天台真的不让人上来的,但挡不住有人想不开啊,所以开业以来一直是锁着的,除非有特殊情况才会打开,这有人撬锁上来,应该跟我们商场没有多大关系吧……” “关系不大。”顾己说着往前走:“但刚刚上来的时候我观察过了,要到天台这扇门,你们其实还设置了一道门。” “是啊!”负责人快步走了两步跟过来:“所以我也特别奇怪啊!到底是谁能把锁撬开!” 顾己忽然停下来:“最重要的是,那扇门是指纹密码,这也就意味着,一般人是进不来的。” 陈敬听到她的声音忽然冷了下来,他扫过顾己的眼睛,目光落在了商场负责人脸上。 负责人愣了一下,突然明白过来什么,他大惊失色:“所以……警官,你的意思是,是我们自己人干的?” “或许是你们自己人干的,或许是你们自己人把凶手带进来的,所以,我需要知道,那扇门上有指纹密码的人一共有几个?” 负责人目光怔怔地,他用手比划:“八……八个,都是各小组的领导。” “那就把这八个人的资料给我送过来。”顾己说完这话又往前走了两步,她蹲下身,下意识地伸手:“宋晏辞,眼镜给我。” 气氛凝滞了两秒后她才忽然反应过来,侧头看过去的时候陈敬失笑:“顾队,这么形影不离呢?” 顾己也笑:“习惯了,陈法医,一个人对一个人的依赖还是挺可怕的,是吧?” 原本是顾己一句自我调侃的话,但陈敬听到后脸色却变了变,他自嘲似的哼笑一声:“谁说不是呢。” 顾己注意力不在这里,她忽然指着地上:“你看这。” 陈敬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到两条几乎并列,却不怎么明显的擦痕,他问:“这是什么?” “脚尖。”顾己说:“狙击手必须趴在地上,这里是他脚尖停留的地方,也就是说……” 她的目光扫了个来回, 陈敬已经明白过来:“凶手身高大概在1米78。” “身形中等偏瘦。”顾己又往前挪了挪:“这是他手肘支撑过的地方。” 陈敬凑上去仔细看了看,脸色肃然起来:“成年男子,身高1米78左右,体重大概在140斤左右。” “怪不得宋晏辞说省厅那边抢你呢。”顾己说着直接趴了下去,模拟复原着狙击手的姿势。 她趴了下去,又说:“其实我觉得挺奇怪的,凶手既然能进电子门,为什么还要自己撬锁?” 第313章 缺少自信 陈敬抓着她的胳膊给她送力:“你那条胳膊不要用力,再出点事可就真废了。” “明白。” 顾己也不客气,借着他的力站起来:“这里确实不是最好的方位,但也是凶手在附近的制高点能找到的最好的一个点了,所以他才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击毙了刘茹心……” “那以顾队你的看法,凶手的狙击能力怎么样?” “不差。”顾己环顾四周:“但他缺少一点东西。” 陈敬问:“什么?” “自信。” 顾己说:“在这个方位能做到对目标物一枪致命,运气其实是排在实力后面的,但凶手对自己没有自信,他后面的两枪开的有点慌乱,只是擦伤了我们两个同事的肩膀,好好的杰作忽然有了个致命的败笔,显得有点可笑了。” 陈敬哈哈地笑了几声:“凶手要是知道你这么说得气死。” “他要是在我跟前,我还能打死他。”顾己俯身在地上捡起个东西放在手心:“陈法医,熟吗?” 陈敬凑近她手心,先看了看,又闻了闻:“槟榔渣?” “凶手有嚼槟榔的习惯,这小子真有点不严谨啊,这么重要的东西也能落下。” 顾己又把捡起来的槟榔渣放进物证袋里:“也不一定是他的,不过陈法医,你说如果我把槟榔渣给郑法医,让他帮我提取凶手DNA的话……” 陈敬已经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我师兄会把气发在宋晏辞身上,然后骂骂咧咧地去提取,你舍得?” “那有什么舍不得的。”顾己满意了:“他跟宋晏辞好的能穿一条裤子了,打是亲骂是爱,随便他俩闹腾吧,帮我把DNA提取出来就行。” “也是……”陈敬非常赞同:“那顾警官,咱们现在还看什么?” “这里应该也没什么线索了。” 顾己又过了一遍天台:“咱们去找经理吧,看看到底是谁进的那个电子门,或者说,是谁带凶手来的这个地方。” 两人转身刚走了两步,陈敬忽然脸色一变,他一把抓住顾己没受伤的那条胳膊将人往后一扯:“小心!” 顾己在第一时间就顺着他的力往后退,脚步都还没定住,就见一颗子弹打在了地上。 “是经理!” 陈敬护在顾己身前,已经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随身的解剖刀:“妈的,顾队,是那个经理。” 顾己脑子里迅速地过着他说的话,同时目光一扫,拽着陈敬往后退:“这里有遮挡物,往后退!” 陈敬脚下退着,脸色凝重:“顾队,我可提醒你啊,这个时候不要逞能,你那胳膊要是真出了事,宋晏辞能杀了我。” 又是一道闷响声,一颗子弹又朝着他们打了过来,陈敬身体不好,这些年一直在休养,脚下动作早不如前,都已经做好了生生挡了这一枪的准备了。 哪知道顾己连连后退的同时又扯着他侧了个身,子弹再次打在地上。 “他不是凶手。” 顾己笃定地说出这话的时候,两个人正好躲在了墙后:“如果是凶手的射击技术,这么近的距离,咱们早死了。” “你肩膀没事吧?”陈敬首先操心着这事儿。 顾己笑了一下:“我心里有数,放心吧。” 陈敬松了口气就去掏手机:“我通知老宋。” “让他找救援,不要自己上来。”顾己往墙边移了移:“陈法医,你信不信我?” 陈敬拨电话的手没停:“当然。” 顾己朝他伸手:“那就把你的解剖刀给我。” 电话那头宋晏辞已经接通了电话,陈敬的目光深沉地看着顾己,对宋晏辞说:“老宋,经理有枪,我们被困了,找最近的支援,你别上来,顾己说的。” 挂断电话的时候,他那把从不离身的解剖刀也放到了顾己手中。 顾己拿好解剖刀,将他拉到里侧,脱了衬衫外套丢了出去。 衬衣丢出去的时候,经理的子弹也朝着那个方向下意识的打了过去。 也就是这个时间,她以极快的速度捡起了地上一张破烂的纸片,一个转身往外一站,先是手上的解剖刀扔了过去,随后她手上的纸片也扔了出去。 看到顾己身影的时候,经理紧急转换方向,顾己手上那把刀几乎是和经理的枪一起行动的。 一颗子弹打入前方墙壁的时候,陈敬听到解剖刀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紧接着就是枪掉在了地上,伴随着人的一声痛苦呻吟。 顾己已经走了出去。 陈敬下意识就想抓住她,就见顾己又捡起地上一截短短还没小指长的木棍,手腕猛地用力就扔了过去。 他探身一看,刚才开枪的经理,这会儿正痛苦不堪地倒在地上,他的胳膊上正汩汩不断地往出来流血。 顾己第一时间俯身,捡起了地上的手术刀,在自己的纱布上擦干净了。 她踢了一脚掉下来的枪,转身将解剖刀递给陈敬:“陈法医,物归原主。” 她刚才走出去的时候是背对着陈敬的,所以她俯身捡起解剖刀的时候,衣服上移,陈敬看到了她腰部那道狰狞的伤疤。 此刻她转身,他又看到顾己胳膊上的伤痕。 他心里一震,不由得肃然起敬,走过去就要拿走自己的解剖刀。 解剖刀到了他手里,顾己才俯身去拿她刚才踢过来的枪,要起身的时候她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人,忽然眉头一皱:“陈敬,退回去!” 与此同时,倒在地上的男人彻底躺平,猛地伸出一条胳膊大喊:“我身上有炸弹!” 听到这话的时候,陈敬和顾己心里同时一沉。 陈敬等了等,见没有爆炸声,他坦然走了出来。 见顾己皱眉,他说:“就现在这情况,一旦爆炸,咱俩没一个活得下去的,躲不躲的问题不大。” 经理的胳膊很快又垂了下去,他的手放在脖子底下护着手上的控制器。 顾己看着他的样子拧眉,以他现在的姿势,如果她想抢控制器,那这个男人也会死,因为控制器就在他的大动脉旁边。 没多久的时候,宋晏辞带着最近巡逻的民警上来了。 看到他们的身影出现在小门的时候,顾己提高声音说了一句:“宋晏辞,别进来!” 宋晏辞的脚步顿时停下,他撑着门框,目光看向地上的男人,朝着顾己做了个手势。 顾己看明白了,宋晏辞的意思是问他是否可以击毙。 顾己轻轻摇头。 现在还不知道他身上的炸弹是什么威力的,更不知道这个商场其他地方有没有炸弹,贸然击毙或者制伏,对他们来说风险都太大了。 跟着宋晏辞上来的民警小声问:“宋队长,现在这个情况,咱们疏散群众,会不会引起恐慌啊?” “那也得疏散。”宋晏辞声音很小:“群众的安全必须放在第一位。” 他说完这话又跟对方说:“你们俩也下去吧,协助咱们的人和商场疏散群众,上面交给我们。” 宋晏辞刚说完这话,忽地一声巨响,他脸色一紧,目光对上顾己和陈敬。 这是爆炸的声音! 第314章 老婆孩子 那一声爆炸响起来的时候,陈敬下意识往前一步,他对着经理怒吼:“你他妈冲动什么!” 原以为那男人会大笑着嘲讽和威胁他们,但让顾己他们诧异的是,这一声爆炸趋于平静的时候,男人忽然崩溃似的哭了起来。 他嚎啕大哭,身体无助地颤抖着:“我没办法,我没办法啊!我老婆孩子在他们手里!我要救我的老婆孩子啊!” 顾己拧眉。 陈敬看向顾己和宋晏辞。 宋晏辞抬步进来,他走到顾己身边,看向地上的男人:“我敢保证,如果爆炸再发生一次,你的老婆孩子就彻底回不来了。” 男人目光惊恐地看向他,但手上的控制器却依旧完好无损地藏在最安全的地方。 “你了解坏人吗?” 宋晏辞伤口疼的要命,他索性坐了下去:“或者我换个说法,你看过相关的书吗,或者电视剧,你确定书里和电视剧里的坏人都是说到做到的吗?” “不是的。”宋晏辞摇头:“斩草除根这四个字本来就是为这些人量身定做的,你说你妻子和孩子在他手上,你有什么证据吗?” 听到这话,男人忽然脸色一变。 他焦急地开口:“他有我妻子和孩子的照片和视频,我给我妻子打电话了,我根本联系不上她!” “要让你联系不上家人太简单了。” 顾己开口:“对方利用的就是你的恐惧,他是来杀人的,完成任务走的越快越好,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去绑架你的家人?不要高估凶手,更不要高估自己的重要性,你在他眼里没那么重要。” “你们撒谎!”男人嘶吼着,他崩溃一般地说:“换了你们任何人,你们也跟我一样被威胁,你们敢赌吗!” 也就是这个时候宋晏辞的手机震了一下,他拿出手机,凝眸看着上面发过来的内容。 过了一会后他看向男人:“你叫赵全顺,在这个商场干了八年才到今天这个地步,本以为一切都好起来了,但你女儿忽然病了。” 男人目光震动:“你怎么知道!” 宋晏辞继续开口:“你跟你妻子都是独生子女,这就意味着你们两个人要养四个老人和一个孩子,再加上你妻子的工作这两年并不顺利,孩子生病,四个老人都有各自的基础病,你们夫妻俩的压力很大,我没说错吧?” 男人的嘴角抖动着,他不明白,他已经活的够累的了,可老天爷还是不愿意放过他! “你妻子和孩子,包括你家里的四个老人,他们的确不在家里……” 宋晏辞话还没说完,男人已经激动着吼道:“我没有骗你们!我没有骗你们!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我家人现在很危险!” “我们的人已经在找他们的下落了!” 宋晏辞加重语气:“赵全顺,我劝你千万不要冲动,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是被凶手蒙蔽了,你今天按照他的指示做了他想让你做的事,你的下场要么是跟我们同归于尽,要么是在监狱过完你的下半生,你知道谋害人民警察会被判多少年吗?” 男人的脸色明显变了变。 顾己的脚步在缓慢地往后移动。 陈敬看到她的动作,两人的眼神很快对了一下,他往前走了一步,正好挡住顾己的半边身体。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轻松:“大哥,你一旦进了监狱,你的妻子就得肩负起四个老人和一个孩子的生活,你有没有想过她怎么熬?而且,你的孩子将会永远生活在父亲是个杀人犯的阴影下,最重要的是……她这辈子都考不了公务员了,哦,我忘了,她的孩子好像也考不了……” 这么严肃的场合,因为陈敬这话,宋晏辞嘴角竟然抽了两下。 很快他就调整好情绪:“赵全顺,凶手利用的就是你对家里人的关心,关心则乱,别让你的冲动害了你们一家人,包括你自己。” “那我老婆呢!” 赵全顺大喊着,他的脑子里不断浮现出那个男人的声音:“他们一定会这样说服你,就看你是信那些无用的警察还是我,如果你愿意拿着你老婆和孩子的命打赌,那你就去信他们,但是我敢保证,你会后悔的。” 他又恐惧又崩溃:“那我家里人呢!你们说这些话有什么用!就是为了让我放心,让我相信你们,你们这帮人有什么可信的!” 宋晏辞余光看了眼顾己的身影,他眯了眯眼,似乎想到了什么:“凶手是不是跟你说过什么,比如,我们会怎么劝你?” 赵全顺脸色一僵。 “看你的样子,他应该跟你聊过,甚至连我们大概会从什么方向劝你都跟你说过……但是赵先生,咱们现在稍微平静一点,你找一找自己理智,你能不能告诉我,他到底想让你做什么?” 陈敬一直观察着赵全顺的状态,此时他又往侧面走了走,彻底挡住了顾己的身影:“大哥,我看炸弹你就绑在自个儿身上,你是真准备跟我们同归于尽啊?不是,哥,有个逻辑问题,我真的希望你能听我说两句……” 恐惧,着急,委屈,悲愤的情绪不断在赵全顺的身体里交织着,在这种情绪的驱使下,他什么话都听不下去:“说什么?你们只会骗我!我要我老婆!我要我的孩子!我要见我的父母!” 陈敬看起来一点都不急:“大哥,就当我们刚才说的话都是放屁,你用脑子想一想,你死了,跟我们同归于尽了,你能看到你媳妇儿和孩子,你父母安然无恙?” 赵全顺脸色又一僵,显然,他根本就没想到这里来。 陈敬心里松了口气,再接再厉道:“你都炸成渣渣了,谁还管你老婆孩子啊,对了,那人跟你说没说啊,如果你按照他说的做,就给你闺女治病啊?” 赵全顺的脸色又是一变。 陈敬叹了口气,他看向宋晏辞:“老宋,这事儿你经历的多,你跟大哥说说吧,这种情况下,凶手说到做到的比例有多大。” 赵全顺的目光竟然还有些期待地朝着宋晏辞看了过去。 宋晏辞想了想,目光凝重地看着他:“算一算我手上所有经过的案子,这样的比例基本为零,你用脑子想一想,一个有道德底线的人,会用一个无辜之人的家人威胁,让他跟警察同归于尽吗?” 这番话就像是一根刺一样刺进了赵全顺心里。 “从一开始我就跟你说过了,警方正在全力寻找你家人的下落,并且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保护他们。” 宋晏辞抬了抬眼皮,余光里看到顾己已经快移动到赵全顺身后了。 “所以别再一错再错了,如果你刚才的爆炸没有造成伤亡,赵全顺,我们可以帮助你弥补过错。” “我没有……” 赵全顺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话,他想说他没有造成伤亡,忽的又回过神来:“我不信,我不信你们,我要见我家人!我要看到他们活着!” 第315章 默契合作 “你这人怎么就油盐不进呢?” 陈敬有点无语:“你但凡脑子好使一点,也不至于……” 宋晏辞瞥了陈敬一眼。 陈敬立马闭嘴,以赵全顺的脑子,万一觉得他是在人身攻击,突然发疯那就麻烦了。 “我说了,我们已经在找他们了,而且根据我的观察,你和妻子女儿并不跟父母住在一起,你想想,凶手是不可能一次性把他们六个人一网打尽的,他需要时间,可是对他来说,时间恰恰是最重要的,这样一来,或许事实要比你猜想的乐观很多。” “你什么意思?”赵全顺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他终于恢复了一点理智,就连手上的控制器都偏离了脖子几分。 宋晏辞抬了抬胳膊,看似是在挠脑袋,实际是在给顾己传递信息。 “我的意思是,你相信我,你妻儿很有可能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无法跟你联系上,相比于把他们囚禁在某个地方的难度,这对凶手来说太容易了。” “可是他有我老婆孩子的视频!” 宋晏辞循循善诱:“现在是互联网时代,伪造视频,声音,对有些人来说易如反掌。” 男人忽然迟疑。 也就是这个时候,宋晏辞猛地一声:“阿己!” 已经移动到赵全顺身后的顾己身影猛地向前一冲。 几乎是同一时间,原本坐在地上的宋晏辞身体猛地往后一靠,一只手撑住地面,一脚伸出去,在刹那之间就踢向了赵全顺的胳膊。 在陈敬的视野里,只看到两个人忽然行动,动作快的他都有点看不清了,宋晏辞抬腿和落脚几乎就是一瞬间的事儿。 而赵全顺手上的控制器被他那一脚踢出一条弧线,顾己的身影在极速之间朝着控制器的方向而去。 陈敬看着那道身影如猎豹一样猛地冲过去,而后乍然停下,她一跃身,仿佛轻而易举地将控制器拿到了手中。 陈敬屏气凝神,在看到这个动作的时候终于深深地呼了口气。 宋晏辞忽然扔过来一副手铐:“老陈,把他先拷上,给他处理伤口。” 陈敬猝然回神,拿着手铐把赵全顺铐起来了。 看到赵全顺胳膊上那道伤口的时候,陈敬动作一顿,目光一深。 他把人扯起来,掀起赵全顺的衣服查看他身上的炸弹:“不用处理,流这点血死不了,也就看着挺唬人,让他疼两天就好了。” 顾己已经走了过来,她把控制器给了宋晏辞:“陈法医,离远一点,我拆弹。” 陈敬看了眼宋晏辞,见他点了点头。 此时赵全顺忽然挣扎大叫了起来:“骗子!你们这些骗子!” 陈敬刚松开的手又抓住了赵全顺:“大哥,咱消停点吧,你再这么作下去,炸弹爆了,咱们就一起碎成渣吧,反正我无父无母无老婆,死了也就死了,你眼前这两位还能殉个情,我们都上天堂,就你一人下地狱……嗐,你自个儿想想吧……” 赵全顺嘴上胡乱骂着,身体却下意识地缩小了挣扎的幅度。 宋晏辞终于往过来挪了挪:“我们的同事已经找到了你岳父岳母,他们被人骗在一个保健品销售现场听课,正在找你妻女和你父母,从这一点上来看,凶手对你的威胁是不是已经不成立了?” 赵全顺眼眸一亮,他跪在地上往宋晏辞跟前走了几步:“真的,你说真的吗!” “人民警察从不骗人民。” 宋晏辞呼了口气:“老陈,你快看看我,我感觉我的腰子又漏出来了。” 顾己已经检查了赵全顺身上的炸弹,听到宋晏辞这话的时候嗤笑一声:“陈法医,你去吧,解剖刀再借我一下。” 这两口子说话的语气让陈敬心里彻底放下心,他把解剖刀给了顾己,过去给宋晏辞检查腰上的伤口了。 陈敬给他检查伤口的时候,宋晏辞一边吸着凉气一边问顾己:“阿己,你的肩膀怎么样?” “好着呢。” 顾己凝眸,咬了咬下唇,用陈敬的解剖刀割断了一根线,她松了口气,又问赵全顺:“他一共在商场放了多少炸弹?” 赵全顺茫然地摇头,带着哭腔说:“我不知道……” 顾己吸了口气:“那他到底跟你说过什么,让你忽然攻击我们?” 赵全顺喘着粗气,他平复了好一会儿的情绪才开口:“那人……那人威胁我,让我给他开电子门,又跟我说,到时候肯定会有警察过来检查,如果我想我家里人安全的话,就……” 赵全顺抬头看了顾己一眼。 顾己拧眉:“就什么?” “他给了我一张照片,说如果是照片上的人来,就让我想办法杀了她,就算杀不了,也要让她受伤,然后引爆炸弹,做出畏……畏罪自杀的样子……” 顾己眼眸刚紧,宋晏辞的声音就凉凉地传了过来:“照片上的人,是你面前这位警官吗?” 赵全顺又看了顾己一眼,在触碰到她目光的时候又猛地低下头。 陈敬好奇:“有病吧,可着我们老宋媳妇儿剥削啊?” “没办法,陈法医,你都不知道我的人头有多值钱。” 顾己跟没事人似的站起来:“赵全顺,我再问你,既然你能进电子门,为什么凶手还要自己撬锁?”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只让我带他进电子门,我当时什么都考虑不了了……” “所以你是有这扇门的钥匙的,是吗?” “是……”赵全顺胡乱的点着头:“除了我,剩下的那七个小组组长也有。” “那你有没有看到对方的长相?” 赵全顺摇头:“他戴着帽子,还有口罩,我真的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警官,算我求你们了,我求求你们,你们帮我找找我老婆孩子吧,我也是没办法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们平头老百姓哪有反抗的机会!让他剌我一刀子我再打电话报警吗!” 下面的民警跑上来汇报:“宋队,商场人员还在有序疏散,目前我们已经在五个地方找到了炸弹,同志们还在继续,您看……” 宋晏辞撑着陈敬站起来:“炸弹威力大吗?” 民警摇头:“拆弹组的同事说,威力不算大,但必须拆除完毕,千万不能有遗漏,而且……” “而且什么?” 民警欲言又止。 宋晏辞加重声音问:“别吞吞吐吐的。” “每处炸弹所在的地方,都有一个铁盒子,目前我们还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听到这话的时候,顾己忽然心里一动,朝着对方看了过去。 第316章 千千万万 最终,警方一共在商场的七个地方找到了凶手隐藏的炸弹。 如拆弹组的同事所说,每个点的炸弹威力的确不大,但在这样一个人流量密集的商场里,炸弹的危险性就很大了。 整个商场的人都被清了出去,商场的工作人员就留了赵全顺一个人。 “干嘛不把他搞出去,换个信得过的啊。” 陈敬看了看丧眉搭脸的赵全顺:“万一大哥再玩咱们一次,我跟顾己的命还好,你就不好玩了老宋。” “他需要这份工作。” 宋晏辞又看了眼手机,上面是江礼刚发来的消息,赵全顺的妻女和父母依旧没有下落:“老陈,你记不记得他刚才说的一句话?” 陈敬皱眉:“什么话?” “刀架在他脖子上,平头老百姓哪有反抗的机会。” 宋晏辞的目光朝着赵全顺的方向看了一眼,声音微敛:“老陈,这是咱们的责任。” 陈敬翻了个白眼:“坏人要找谁咱们怎么知道,咱们又不是三头六臂火眼金睛,老宋,你这个人就是道德感太重了。” “你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 “夸你。”陈敬往他身边凑了凑,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膀:“你媳妇脸色不对劲。” 七个巴掌大的盒子摆放在眼前的时候,顾己的脸色已经很沉了,拆弹组的同事提出检查盒子的安全性,顾己似乎有话想说,最后也只是点了点头。 拆弹组的同事跟宋晏辞更熟一点,检查了盒子后看向他:“宋队,这盒子应该没有危险。” “辛苦了。”宋晏辞过去拍了拍他:“不过这些炸弹我们还得带回去仔细检查一下,你们这边应该没问题吧?” “没问题,我们配合你们的工作。”拆弹的同事说着看了眼顾己:“这位女警官好像没见过……” “缉毒支队的队长,顾队。”宋晏辞说。 拆弹组的同事略显意外地看向顾己。 顾己的目光从那些盒子上移开,走过来敬了个礼:“顾己。” “久仰大名。”拆弹的同事同样敬了个礼:“早就听说缉毒支队的新队长很厉害,一直没有机会见,今天倒巧了。” 宋晏辞活跃气氛:“我可听说你前两天刚培训回来,你从哪儿听说去?” 对方一笑,目光却是看着顾己的:“我有个表弟,就在缉毒支队。” 顾己这才觉得有些吃惊:“是……” 拆弹的同事笑了笑:“李兴。” “李兴?”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顾己都有点失笑。 拆弹的同事有点好奇:“顾队,那臭小子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顾己摇了摇头:“是个很有前途的小伙子,性格也不错。” “那就好。” 大概是顾己说这话的时候很认真,拆弹的同事还有点骄傲:“那小子性格跳脱,不声不响瞒着我们上了警校,反正以后您多担待,有错就罚,罚的越狠,活命的机会也就越大。” 宋晏辞在旁边打趣:“你这个当哥的榜样没做好,你先不声不响瞒着家里人去拆弹了,弟弟学你不是很正常么?” “嘶……” 拆弹的同事脚都抬起来了,看他嘴唇苍白又落下脚:“大丈夫不跟弱男斗,等你好了的,咱们训练场上见。” 宋晏辞挑着眉:“这次把你打趴下。” “恭候大驾!” 拆弹的同事嗤笑一声,截断了这个话题:“顾队,那我们就先撤了啊,咱们有空再聊,你们先干正事。” “好。”顾己点头向他示意:“辛苦你们了,有机会一起吃饭,叫上李兴。” 拆弹的同事们都撤离了以后,宋晏辞凑到顾己跟前:“顾队啊……” 顾己盯着那几个盒子迟迟没有动手:“嗯?” “我怎么觉得你刚才说一起吃饭,带上那什么兴娃子的时候,心里头憋着坏呢?” 顾己笑了一下,终于拿起一个盒子:“确实憋着坏呢。” 这下陈敬也凑了过来:“为啥子嘞?” “我以前在部队,来了局里以后就对他们开展了魔鬼训练,那帮小子苦不堪言……” 顾己手上的盒子翻了个面:“李兴那小子是前期逆反心理最强的那个,被我练哭了好几次,有一次哭着跟女朋友打电话的时候被我听到了,她女朋友说要击毙我呢。” 陈敬幸灾乐祸的:“哎哟,那这小子可惨咯,我们顾队长竟然还记仇咯。” “顾队长虽然记仇,但也只记毒贩子的仇。” 顾己抿了抿嘴,按下了盒子底部的一个开关:“那小子后来比谁都认真,就是有点不敢跟我打照面。” 盒子几乎是和她的话音一起弹开的。 盒盖弹开,里面的弹簧猛地弹出来,顾己的手往前伸了伸,里面弹出来一张照片。 宋晏辞眼疾手快将照片抓到了手里。 陈敬着急地问:“什么?是什么东西?” 宋晏辞摊开手心,照片映入三个人的眼帘。 陈敬脸色巨变,骂了一声:“草!这是什么!” 纵然顾己早有准备,但看到照片的时候她的眼眸还是骤然一冷。 宋晏辞同样心里一沉,他第一时间就想把照片收回去。 顾己的手猛地伸过来捏住他的手腕:“没关系,宋晏辞,我没关系。” 和戴尔斯手上那块怀表里的照片一样,盒子里先探出来的照片不过是如出一辙,唯一的区别只是…… 陈敬终于压抑着怒意,咬牙切齿地说:“老宋,这是孟国强!孟警官……” “是他。”顾己声音发紧,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哽咽。 很少有人见过照片上孟国强的惨状,大多数人知道的信息不过是这位英雄十年前被毒枭活捉,剥皮碎骨,折磨三十多个小时…… 甚至连他被鲜血染红的制服,警方都不忍心陈列进缉毒展览馆里。 但陈敬和郑沛当年跟着师父,见过这位英烈的尸骨。 那是他们还未曾真正进入这个行业的时候受到的第一个重击。 解剖室里,他们看着平时冷酷的老师在看到那具尸骨的痛哭流涕,也亲耳听到他说:“陈敬,郑沛,你看他躺在这里,身上好像悬着英雄两个字,可是很少有人知道,他是为了谁这样的。” 那时候他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地问师父:“师父,他是为了谁?” “为了千千万万人。” 师父的手颤巍巍地去触碰那具血肉模糊的尸骨,他戴着手套的手勾住孟国强的小拇指说:“可是这世上那么多人,总有人没有良心……” 顾己的手微微颤抖着,她翻过那张照片,看到照片后画着一张笑脸。 第317章 有点贪心 “王八蛋!” 陈敬忍无可忍,又骂了一句。 顾己把照片又递给宋晏辞,声音冰冰凉凉的:“陈敬,不要生气,这就是他们的目的,咱们就看看,他们到底想搞什么名堂吧。” 她拿起第二个盒子。 宋晏辞压住她的手:“要不我来。” 顾己摇头,她抬起头,目光如炬地看向前方的摄像头:“这是他们给我的挑衅,我要是不如他们的意,真怕他们失望。” 话音落下的时候,她打开了第二个盒子。 盒子里照旧出现了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是郑前进的。 照片里的他被人用枪指着眉心,可那双眼睛依旧坚韧不屈。 你杀了我,还有千千万万的我。 你毁的了我的肉体,我的精神永存。 我的身后,还有千千万万的我。 顾己太清楚了,这清白而又坚韧的目光,对那些蛆鼠一样的人来说多么可望而不可即,又是多么能够刺激到他们肮脏的不堪一击的心。 “我认得这双手。” 顾己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平静地开口:“是巴格迪,这是他的手。” 宋晏辞翻过照片,照片背后写着:“Hi,菜鸟。” 陈敬不可置信地愣了愣,慢吞吞地看向顾己,又看向宋晏辞:“老宋……顾……顾己是……是菜鸟?” 宋晏辞点了点头。 顾己打开了第三个盒子。 第三个盒子里,是郑前进中枪倒地后的照片。 顾己是知道巴格迪那把枪的威力的,一枪过去,脑袋开花。 照片里郑前进血肉模糊地躺在血泊之中,从照片上看得出来,纵然一枪毙命,但巴格迪还是在他身上又补了很多枪。 你看啊,他死了,他的灵魂依旧在嘲讽着他们。 才会让他们那么气急败坏。 其实事实,比照片里还要让人愤怒。 当初警方找到郑前进尸体的时候,那些毒贩子为了侮辱他,扒了他的衣服,就让他的尸骨在丛林中裸露了两天。 宋晏辞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如何,只是后来二叔告诉他,平日里最沉稳的沈长英和闫利民在找到郑前进尸体的时候就像是发了疯一样。 他们拿出配枪对天鸣枪,回到警局的时候又暴力审讯了巴格迪的一个手下,对方差点没救回来。 这件事差点葬送了沈长英和闫利民的职业生涯,还是另外一些同事联名求情,最后两个人都受了大处分。 顾己翻过照片的时候,照片后只是一个吐舌的搞怪表情。 第四个盒子很快打开了。 照片上只有一只蜗牛。 陈敬不解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郎志强,郎警官。” 宋晏辞低沉着声音说:“郎警官执行卧底任务的时候,代号是蜗牛。” 这张照片的背后是一句话。 “我比你想象的更可怕。” 顾己冷笑着,她知道,不管做这件事的人是谁,对方一定会想办法通过商场的监控看到他们此刻的样子。 于是她看向刚才那个监控,对着监控竖起了中指。 宋晏辞和陈敬紧接着做了跟她一样的动作。 收回胳膊的时候,顾己将照片给了宋晏辞,又打开了第五个盒子,这一次,顾己的脸色终于微不可闻地变了变。 陈敬问:“顾队,怎么了?” 目光落在照片上的时候他皱眉:“老宋,这是谁?” 宋晏辞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 “是肥熊。” 较之刚才的冷淡而又平静,顾己这次开口,宋晏辞感觉到了她语气里的担忧。 陈敬好奇:“肥熊是谁?” “我的战友。”顾己的声音明显又冷了几分:“是我狼鹰特种大队的队友。” 陈敬吃惊地看向宋晏辞,眼眸里满是询问。 “还活着。”宋晏辞言简意赅地回答了陈敬。 陈敬面色一紧:“所以,如果刚才是挑衅的话,这就是威胁了。” 顾己正好翻过照片。 照片后是巴格迪那把枪的图案。 这张照片,顾己没再给宋晏辞,而是揣进了自己兜里。 她打开了第六个盒子。 这一次,盒子里只有一颗蓝色的珠子,但宋晏辞和陈敬都看的清清楚楚,顾己在看到那颗珠子的时候,她的手狠狠地颤抖了两下。 宋晏辞也不知道这是什么。 顾己沉默着从盒子里拿出那颗珠子,看到珠子上划刻的痕迹,她的眼睛瞬间一烫。 宋晏辞看到一颗泪珠掉下来,打在了那颗珠子上。 是绿松石。 顾己喉咙发疼,是她送给父亲的那串绿松石上最中心的那一颗。 她记得清清楚楚,火仁把项链送给她的那个晚上,她躲在被窝里,小心翼翼地在这颗最中心,成色最好的珠子上,用藏语刻了字。 ????????? 藏文里,这是平安的意思。 火仁和央吉教了她半年,她学着写了半年,第一次如此虔诚地写它,是为了祈愿她的父亲平平安安。 其实当时的顾己是有点贪心的。 她不止希望父亲平安,她还希望每年过年的时候父亲能来西宁跟她和爷爷团聚,她希望父亲每次来都能给她带好吃的,她希望父亲每年可以来西宁四次。 春天来看她的时候,给她带飞的最高的风筝。 夏天来的时候,给她和央吉带最好看的花裙子。 秋天的时候,给她带最好吃的月饼。 冬天的时候,她带父亲看西宁的雪,他们躲在热腾腾的屋子里,看外面飞雪漫漫。 又一颗灼热的眼泪打在珠子上,顾己低着头,哽咽着说:“是我送给我父亲的珠子,是个绿松石的项链,这是最中间,成色最好的一颗。” 她的手轻颤着,指腹摩挲着上面的刻痕:“这是我亲手刻的藏文,翻译成汉语,是平安的意思。” 她的情绪感染着陈敬,他眼眶含泪,也不知道是问顾己还是宋晏辞:“你父亲是……” “顾海潮。” 顾己抬起手背,她狠狠地擦干眼泪,声音坚定而又自豪:“曾经的缉毒支队队长,顾海潮。” 哪知道一直支撑着宋晏辞的陈敬,在听到顾海潮这个名字的时候突然目光一滞,他就像是站不安稳似的,一把抓住宋晏辞的胳膊,久久无言地看着顾己。 就连宋晏辞都有点吃惊。 顾己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她看向陈敬:“陈法医,怎么了?” 陈敬极力克制着自己的眼泪,嘴角却不由得抽动着:“怪不得,顾……都姓顾,我早该想到的……” “什么?” “顾己……” 陈敬开口,带着巨大的悲伤:“你不知道,就连师兄和老宋都不知道……顾警官,你的父亲,他救过我的命。” 顾己眉头一皱。 陈敬抹了眼睛一把,他摆着手:“不说,现在先不说……故事太长了,没必要在这里说,顾己,我们还剩最后一个盒子,你看看,看看那些王八蛋还能玩什么花样!” 顾己拿起了最后一个盒子。 盒子打开的时候,是一张合影。 “沈长英,孟国强,顾海潮,郑前进,闫利民,郎志强。” 宋晏辞叫出了合影上的名字。 顾己翻过照片,看到照片后面写着:下一个,选谁呢? 第318章 借刀杀人 七个盒子里的东西全部开出来的时候,宋晏辞似乎又发现了什么。 他倒转每个盒子,让其底部朝上,重新排列组合后,他冷笑一声:“顾己,老陈,你们看。” 顾己和陈敬看过去,又听见他说:“蹲一蹲,往后仰一仰,顺着光线去看。” 陈敬和顾己照着他说的往后退了退,微微下蹲身体,顺着光线看过去。 陈敬气的先攥紧拳头:“王八蛋,真是找死!” 七个盒子的底部排列起来,从此刻的光线看过去,能够看到上面的一张图。 那些线条组合起来,是顾己的脸。 顾己眉头一拧,她上前一步拿起那些盒子,摸着盒子的底部:“感觉不到线条。” 陈敬也去摸了摸:“应该是用某种特制颜料画的,不是刻上去的。” “顾己,你发现没有……”宋晏辞说:“这上面的你在哭。” “痴心妄想!” 顾己声音冰冷又含着嘲讽:“只有低级的蠢货才会想出这种挑衅的方法,他们一定忘了自己是怎么在我手下痛哭流涕的……” 她抬头看向前方的监控,没有出声,只是用唇语开口:“手下败将,我恭候大驾,来一次打一次,打到你哭为止。” 而后她对宋晏辞说:“宋晏辞,收好东西,咱们回局里。” 赵全顺被两个民警带着站在很远的地方。 见他们要走,他着急忙慌地冲过来猛地跪下,抓着宋晏辞的裤子:“警官,我老婆孩子……我老婆孩子她们现在在哪儿啊,你们帮帮我行不行,我给你们磕头了!” 宋晏辞猛地想起这事儿,让陈敬把人拽起来,拿出电话一看,心里头也松了口气。 “找着了。” 他点开手机上的照片给赵全顺看:“凶手给你妻子介绍了一个医生,说是可以帮你女儿做手术,你妻子和你父母很高兴就去了,结果没想到是个骗局,被人扣在那里脱不了身,我们的人已经把人带出来了,而且……” 他话还没说完,赵全顺腿上一软,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在地上磕了两个响头。 陈敬赶紧把人拽起来:“我说大哥你干啥呢,这又不是过年,就是过年你也不能这样啊,多折寿啊!” 赵全顺根本听不进去他说的话,他痛哭流涕地,嘴里只会说两个字:“谢谢……谢谢……” “我们正好有钦城最好的医院资源,你女儿的病情有点严重,我们的人已经带你妻子和父母过去了,我们会安排有声望的医生为你女儿看诊……” 话说到这儿的时候赵全顺更激动了,他差点忍不住又磕头,却被陈敬死死拽着,只能嘴上说着:“谢谢,谢谢你们,警官,你们的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我……我对不起你们……” “所以,赵先生,为了能够早点看到你女儿,希望你能配合警方,把你看到的,听到的,观察到的都告诉我们,这对我们办案很重要。” “我说,我说!”这次赵全顺非常配合,他连连点头:“我什么都说!” 带赵全顺回去的时候,顾己他们接到了聂忠华的电话。 “吴道林抓到了,我们这边已经在收网了,咱们有个同事在抓捕吴道林的时候受了伤,不过问题不大,人已经送到医院了,顾队,你们那边怎么样?” 顾己想了想才说:“收获颇丰,回来再说,跟吴道林有关的那些人,别让他们钻空子了。” “你放心。”聂忠华语气松了几分:“老岑留了几个条子,而且宋队那边也有人,他们跑不到哪儿去。” 顾己看了眼宋晏辞,此刻他眉心轻拧,目光冷淡地观察着手上那些盒子。 别说顾己,就连陈敬都看得出来他看似正常,其实内里已经很生气了。 顾己挂了电话,转移话题似得说:“也不知道老岑那边怎么样了。” 宋晏辞这才抬起头:“他从落网的那几个东兴干部那里找到了一些线索,再加上现在东兴那些领导人人自危,所以调查还算顺利,他应该能摸到一点八叔的影子,原本打算今天早上去做八叔画像的,结果出了刘茹心的事儿,待会回去我就画像,咱们跟老岑那边来个里应外合。” “剃刀和瞎子那边呢?”顾己问:“他们有没有什么行动?” 宋晏辞稍微侧了侧身:“我问老岑了,明面上东兴那些帮派现在都很老实,实际上暗流涌动的厉害,分不清到底是瞎子还是剃刀,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对方还是在若有似无地帮咱们。” 陈敬也转过来:“照你们这个意思,这什么剃刀和瞎子,很有可能是咱们的人?” “不一定。”顾己和宋晏辞一道开口。 宋晏辞解释:“在调查过程中,老岑都看得出来,对方是给咱们给个甜枣打一巴掌,让人实在摸不清他们的意思,如果非要说的话,对方更像是跟咱们达成了某种合作。” 陈敬问:“什么合作?”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跟他们的目标是相同的,就是扫除东兴的一些蛀虫,比如水鬼和阮兰英这种,又比如吴道林和八叔这种,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可是对我们来说,这样一来,我们之间竟然还有个合作关系,他们了解我们,我们却对他们一无所知。” 陈敬说:“说白了就是借刀杀人呗。” 顾己的目光从窗外收回来:“但到底是谁借谁的刀,咱们也说不清楚。” “所以,这什么剃刀和瞎子或许才是咱们在东兴最大的敌人?” “有一半的可能。” 宋晏辞说:“以这两人的本事,这次东兴一定会大换血,可是你反过来想想,瞎子和剃刀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咱们谁也不清楚,所以东兴必须得埋一些人,静观其变吧。” 陈敬倒是不怎么在意:“别的我还替你操心一下,但人手这个东西你最多了,我就不用多嘴了。” 宋晏辞看向顾己说:“老周和小胖会负责这事儿的。” 顾己心里其实还想着那几个盒子的事,这会儿宋晏辞说话,她也只是说:“好,听你安排。” 一行人回到警局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半了。 宋晏辞提前叫了午餐送到了休息室,他们刚到办公室没多久的时候,聂忠华也回来了。 第319章 你不开心 聂忠华刚走到办公室所在楼层的时候,就看到林一月熟练地摇着轮椅从对面过来了。 聂忠华停了下来,有点疑惑:“你才结束?” 林一月摇头,晃了晃手上一沓资料,隐隐有些得意:“你不是让我注意阮兰英和范明开之间的先谈话嘛,我注意啦,又去审了一下刘仙娥,目前来说呢,基本算是把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搞清楚了。” 宋晏辞的声音从办公室里传了出来:“那敢情好,正好人齐了,咱们去休息室,一边吃午餐一边聊聊各自的进展。” 宋晏辞缓慢地走出来,贪婪地看着林一月的轮椅:“林一月,你看老大平时对你咋样?” 林一月想都不想玩,竖着大拇指说:“老大,你对我除了嘴巴毒,其他方面是这个!” “那就好。” 宋晏辞抓着她的衣领把人捞起来:“老大的轮椅丢了,老大的腰子快罢工了,你快给老大坐坐吧。” 林一月被迫退位,眼睁睁地看着宋晏辞摇着她的王位跐溜到远处去了。 她翻了个白眼,想骂,但一转头就看到了顾己,又生生忍住了:“我不是看在他是我老大的份上不骂他,己己,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容忍他。” 顾己笑了笑,过来托住她的胳膊:“那谢谢你给我这个面子啊月月警官。” 她们一起往休息室走,林一月故意走慢了几步,等大家都走到前面去的时候才问顾己:“己己,你是不是不开心?” “怎么这么说?” 林一月抿了抿嘴:“虽然你平时不怎么笑,可是你高兴的时候我从你的眼睛里就能看出来啊,你刚才虽然笑了,但你的眼睛没有笑。” 出于职业习惯,顾己来钦城之前,不光对岑虎和聂忠华有过调查,对宋晏辞他们也是,只不过没有岑虎他们那么详细而已。 她知道林一月出生在一个怎样幸福的家庭里,又是如何在这个家庭里被喜爱和疼爱着,一般像她这样,被众星捧月着长大的女孩子中,很少有人会对别人的情绪如此敏感。 顾己有点惊奇地看了她一眼。 林一月朝她单纯而又明媚地笑:“你开心点呀,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会在你身边的,你也不要自己闷着,你可以跟老大说呀,如果你觉得跟他说你也不高兴,你也可以跟我说呀,你知道的,只有女孩子最懂女孩子。” 顾己身边最好的同性朋友,央吉,蒙舒,程清芷,她们几个人太像了,不管发生什么,第一时间肯定都是先自我消化,有机会见面,一起聊聊的时候事情早已经被她们单独解决了。 不是没有过林一月这样活泼的像个小太阳的一样小姑娘,但那样的小姑娘早就消失在顾己的生命中了。 所以林一月第一次朝着她扑过来的时候,顾己觉得像是见到了故人,虽然不习惯,但觉得亲近。 “我在想案子。”顾己说:“有人利用刘茹心的死给我送了些东西,待会咱们聊的时候你就知道的,我不是不高兴,我是在想,怎么样才能最大限度地打击背后的那些人。” 她愿意说出来,林一月非常开心。 她用脑袋蹭了蹭顾己:“那我也悄悄告诉你个好消息吧~” 顾己看向她,见她眼里挡不住的笑,猜都猜出了半分:“你的爱情有进展了?” “你怎么知道呀!”林一月高兴的合不拢嘴:“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啊,你可要替我保密啊。” 顾己点头:“好,我一定保密。” 林一月微微踮了踮脚,小声在顾己耳边说:“他说,等我伤好了,他就有空跟我约会啦。” 顾己仿佛被她的开心感染了,她笑:“那恭喜你啊,林警官,你可得快点好起来啊。” 林一月傲娇地抬了抬下巴:“那可不~” 到休息室的时候,大家都被里面传来的饭香味给吸引住了,几个人都滴水未进地忙了一早上,坐下来的时候几乎是沉默无言地先往嘴里塞东西。 顾己的手下意识去拿猪蹄的时候被宋晏辞拦住:“这个最近不能吃。” 顾己一脸问号地看着他。 “你忘了在医院的时候医生怎么说的了?”宋晏辞把鸡汤给她递了过去:“最近太忙了,咱们都得补一补。” “补一补没问题,不让我吃猪蹄我真的会生气。” 顾己一口气干完了一碗鸡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嘴里塞了块猪蹄:“这是谁家做的猪蹄?我真的忍不住。” 宋晏辞无奈,但想想也不差这么一两口,只得往后一退:“一家私房菜,老板娘最拿手的就是这个猪蹄了。” 好吃的东西能抚慰人心,一碗好喝的鸡汤,两块皮酥肉烂的猪蹄,再加上爽脆开胃的凉拌黄瓜,顾己心里那点愤怒也已经被这些东西压了下去。 其他人吃的半饱的时候,林一月擦了擦嘴:“老大,我吃饱了,那我先给大家说说我这边的情况?” 宋晏辞给剩下几个人舀着鸡汤:“那林一月同志,您可以开始演讲了。” 林一月嫌弃地翻了个白眼,拿过自己刚才带过来的那一沓资料:“关于阮兰英和范明开见面时候的聊天,我总结成了以下几条线索。” “第一,阮兰英之所以接近范明开,一开始是刘仙娥示意的,她自己也是抱着报复心理的,因为阮兰英和范明开的妻子是认识的,两人曾经关系非常好。” “第二,阮兰英之所以想报复,是因为她和范明开的妻子一样都是曾经被刘仙娥拐卖的少女,她们的作用主要是经过训练后去服务于南国的官员,但范明开的妻子却利用阮兰英逃出去了。” 聂忠华问了一句:“怎么逃出去的?” “刘仙娥很喜欢阮兰英,所以阮兰英在当时那些姑娘中管理是比较松泛的,也正是因为这样,范明开的妻子利用了这一点,她逃出去以后,阮兰英受到了很大的惩罚。” 聂忠华点了点头,示意林一月继续。 “第三,范明开妻子并非如他所说的病逝,而是被刘仙娥等人谋杀致死,这一点从范明开的表现来看他的确是不知情的,而且值得注意的一点是,阮兰英并没有参与对范明开妻子的谋害。” 顾己和宋晏辞都抬头看了过来。 顾己似乎想到了什么,她说:“从我这些天对阮兰英的观察来看,她对范明开妻子的感情似乎不是恨,相反,她恨的是刘仙娥。” “对。”林一月重重地点头:“这就是我要说的第四点,阮兰英说,范明开妻子遇害之前,给她留了东西。” 这下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异口同声地问:“什么东西?” 第320章 爱过我吗 “钱,很多很多钱。” 从林一月嘴里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宋晏辞他们都有点诧异。 “事实上范明开妻子逃出来以后,因为身份的缘故,她一直在做暗场生意,后来遇到范明开,两个人结婚,她也是深居简出,害怕刘仙娥这些人知道她的下落,但根据范明开的说法,他妻子应该一直在想办法救阮兰英出来。” 宋晏辞问:“范明开是怎么知道这一点的?” 林一月撇撇嘴:“可能范明开确实比我们想象的更爱他的妻子吧,他告诉阮兰英,妻子这些年一直瞒着他找什么人,他让手下人盯了一段时间,发现妻子很小心,也就没再叫人盯着了,只是让手下人暗中保护她的安全。” 顾己凝眸摇头:“就算范明开对妻子是真爱,也不可能在明知枕边人有秘密的情况下还放任不管,要知道范明开的本质是个商人,他可不是什么纯爱战神。” 林一月看过来:“所以己己,你觉得范明开对我们隐瞒了线索?” “可能性很大。” 顾己捏开一颗花生:“就算范明开不知道妻子找的到底是什么人,也应该知道妻子在躲着什么人,范明开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娶一个暗场女子为妻已经足够让他成为整个南国的谈资,那么妻子暗中做着什么事情,他在意的真的只是她的安全?” 说到这儿宋晏辞也开了口:“我跟范明开交谈的时候,他说过跟妻子结婚后对方就是深居简出的状态,而且我私下调查的时候也基本查不到他妻子出现在公众场合的线索,这个人的影像资料基本没有。” 一直忙着填肚子的陈敬这会儿插了句嘴:“那范明开出席活动的时候不带女伴吗?以他的身份,这种活动应该很多啊。 ” 宋晏辞说:“有个固定女伴,是范明开公司的高管,两人之间的确传出过一些传闻,但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东西,没什么参考价值。” 宋晏辞说完又问林一月:“林一月,还有吗?” “最后一点就是,为了接近范明开,阮兰英做了面部调整,就神似范明开妻子吧,而且出于对范明开妻子的了解,阮兰英对她的神态,动作,习惯都是很清楚的,在刘仙娥等人的运作下,她要接近范明开并不难,但我看阮兰英最后的说法,她好像真的喜欢上范明开了。” “很正常。” 顾己说:“一个那么成功的富商,私生活算得上干净,心里只有一个出身暗场的妻子,在她去世后也没有再娶,对阮兰英也没有低看,虽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并不是因为范明开的尊重,而是对他这样的人来说,根本没有必要和时间,但对阮兰英来说,这是一个成熟男人身上致命的诱惑。” “往往这样的男人也凉薄啊。” 林一月发出一声同情:“你们知道阮兰英声泪俱下地说完这些后,范明开对她说了什么吗?” 众人的目光都朝她看了过去。 林一月撇撇嘴,学着范明开当时的样子挽起胳膊往后一靠,一脸冷漠地说:“你说了这么多,我只想问一个问题,我妻子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啧啧……”陈敬感叹两声:“然后呢,你别跟说书似的好不好啊!” 林一月才不理他:“阮兰英当时都愣住了,一脸震惊地愣了好一会儿才问范明开说什么,范明开一字不差地把自己刚才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阮兰英那个眼泪啊,哗地就下来了,范明开全程很无动于衷地看着她。” 聂忠华问:“最后呢?” “阮兰英最后都绝望了,就摇头啊,说跟她无关,是后来有人找到她,要给她那些钱的时候她才开始调查,才知道范明开媳妇是刘仙娥那些人害死的,而且范明开最后还问了一个问题,他问阮兰英,那些钱她动了没有。” 林一月停下来喝了口水:“阮兰英说自己分文未动,范明开就说,就凭你这句话,我高看你一眼,然后他就走了,阮兰英叫了他很多声,范明开都没有回头,最后吼着问范明开到底有没有爱过她。” “爱……” 顾己嗤笑:“爱对范明开这样的人来说太过笼统,或许他对妻子也不过是喜欢和怜惜,范明开一定没有回答吧?” 林一月好奇:“己己,你怎么知道!” 顾己回答她:“不回答才是对阮兰英最大的折磨,在范明开心里,妻子的死也是算了阮兰英一份的。” 林一月深以为然,她叹了口气,又把另外两份材料递了过去:“这是刘仙娥新的口供,虽然这女人一直在给自己开脱,但阮兰英那边可是一点没手软,她是翻不了什么水花了。” 顾己又想到了什么,她一边收拾着桌上的东西一边问林一月:“阮兰英说自己手上的那些名单给你了么?” “没有。”林一月却摇了摇头,可怜兮兮地看着顾己:“她说这件事只能你去办。” 顾己冷哼:“她还挺把我当回事的。” 宋晏辞扯过垃圾袋,配合顾己把桌上的垃圾都丢了进去:“老聂,说说你那边吧。” 聂忠华正好拿出手机,看到上面的消息时他站了起来:“和吴道林相关的人也都带回来了,我现在马上安排人去审讯,不过宋队,在吴道林那些亲友身上找到的实质证据,可能还需要你这边派人过去对接,老岑和齐飞都不在,咱们现在人手不足。” “好,这个我来安排,安排好以后我先去见一面吴道林,我听过他的声音,可以确定吴道林是不是当晚的人,之后我再去画像。” 顾己也站了起来:“那我去见阮兰英,尽早解救那些被拐卖的孩子,他们的家人也就少一天遭受苦楚,之后我去见一趟戴尔斯,我们俩还有些账没算完呢。” 林一月扑腾着大眼睛:“那我嘞?” “省厅那边的人马上到了,你就负责到时候对接他们,那些资料你应该也都汇总好了吧?” “那当然!”林一月想站起来,腿有点疼,又坐了回去:“老大,那我轮椅赏给你?” “很有觉悟。” 宋晏辞当机立断坐上轮椅,拽着顾己往外走:“顾己,我们快走,这女人阴得很,她待会就要说不了。” 顾己无奈又失笑,跟着他跑了出去。 再见到阮兰英的时候,她似乎一夜之间又憔悴了很多,就连看到顾己的时候,她的目光都是呆滞无比的。 第321章 博大精深 顾己坐了下来:“我们的同事说,你只有见到我才会把那些名单拿出来。” 阮兰英红肿着双眼抬头朝她看过去,过了好半晌才呐呐地点了点头:“嗯,对,是这样,我只信你。” 顾己看着阮兰英:“我们的交情可没有这么深。” “是吗?”阮兰英自嘲地笑:“大概你跟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吧。” 从她的目光里,顾己有点分不清她这话是真心实意还是在嘲讽她,索性她也并不在意。 “我想让刘仙娥死。”阮兰英忽然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 “嗯?” “我清楚走到如今这一步是我咎由自取,但一开始那条路,我是没有办法去选择的,如果不是刘仙娥,或许我过的也是另外一种生活,不是么?” 顾己只说:“或许吧,可是这世上没有如果,我承认一开始你身不由己,但你敢否认自己后来没有贪心么?” “我当然贪心了……”阮兰英说:“既然已经在泥沼里出不来了,那我为什么不在这个泥沼里建造一个属于自己的王国?人想往上爬有错么?” 顾己并不想对她的话发表意见,她只是说:“只要你给我的证据是真的,我保证,刘仙娥会得到她应有的惩罚。” “可是我想让她死,横死街头,痛苦不堪!” 阮兰英说着自己的笑了:“想让她以这世上最恐怖的死法死去,可是现在看来,也就只能想想了。” 她说完也不等顾己回答, 抬了抬下巴说:“给我纸笔吧。” 顾己很快给她拿来了纸笔。 阮兰英的字娟秀立体,好看的出乎顾己的想象。 拿着那张写着地点和方位的纸要走的时候,顾己忽然停了下来,她看向阮兰英说:“你应该听说过,在我们华国,有个词语叫字如其人。” 阮兰英看着她,不明白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己晃了晃手上的纸:“如果只是看这纸上的字,我会觉得你是个温柔又善良的人。” 顾己离开审讯室好一会儿的时候,阮兰英才自嘲一笑,她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字如其人,好一个字如其人啊……可是你也说了,没有如果啊顾警官。” 拿着线索出去的时候,顾己先去找了闫利民。 按理说阮兰英查到现在,她身上带出来的一连串案子已经超出了缉毒支队负责的范围,所以解救被拐卖儿童的案子,得让其他队的同事去做。 “王八蛋!丧尽天良!” 听完顾己的汇报,闫利民气的咬牙切齿,保温杯重重放在桌上的时候里面刚接的水都洒了出来。 他甩了甩手,似乎感觉不到疼:“这个案子我会亲自跟进,这些孩子是无数个家庭的希望,咱们必须完好无损的把每一个孩子都找到了,全须全尾地送到他们的父母手上。” 顾己还想跟他说说那几个盒子的事情,但省厅那边的人突然来找闫利民,她只能先离开了。 与此同时,宋晏辞也刚从吴道林所在的审讯室出来。 审讯室门口,宋晏辞笃定地告诉聂忠华:“咱们没有抓错人,吴道林的声音跟我那晚听到的一样,不存在伪装的情况,老聂,继续审吧,吴道林只是个小鬼头,他后面勾着一大串人呢。” 聂忠华松了口气:“好,有你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那我这边继续跟进了。” 宋晏辞呼了口气,轻轻摸了摸受伤的地方,摇着轮椅去画像了。 另一边,顾己再次见到了戴尔斯。 戴尔斯被她折了胳膊,脑袋也开了花,顾己看到的时候他还挺滑稽的。 但戴尔斯看到顾己的时候却满不在乎地笑了起来,在顾己坐下的时候他用那一口蹩脚的华国话说:“顾,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顾己冷眼看着他。 戴尔斯又说:“大家都说,落到菜鸟手上就没好日子过了。” “谁说不是呢?” 顾己倾身往前坐了坐,侧身挡了挡监控器,声音压得很低:“戴尔斯,相信我,巴格迪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 戴尔斯一怔,但很快就笑了:“顾,你好像忘了,那块表是什么人让我带给你的礼物。” “重要吗?”顾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就算有通天的本事,这一辈子也得在那个监狱待着了不是吗?” “而我……”顾己轻声一笑:“抬头是天,低头是地,山川大海,任我翱翔。” 戴尔斯目光一沉,他有点听不懂,但知道顾己一定在炫耀。 顾己又问:“所以我想知道,巴格迪还让你给我带什么话了?” 戴尔斯回过神来,他看向顾己猛地一笑:“如果我不告诉你呢?” “你说不说对我来说问题不大。”顾己目光平静:“手下败将而已,你的话对我来说很重要吗?” 手下败将四个字刺激到了戴尔斯,他有些愤怒地看着顾己。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在我们华国有句话叫气大伤身,好好顾着自己这具身体,慢慢享受你接下来的牢狱生活吧。” “菜鸟。”戴尔斯的声音里难掩怒意:“你好像有点高估自己了。” “是吗?”顾己并不在意:“那又如何?” “你单枪匹马,但巴格迪的报复比你想象的更可怕,你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吗?不,菜鸟,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身边已经围绕着多少敌人,你早晚会为你的猖狂付出代价,来了这个小地方,你大概忘记自己有多少仇家了吧?” 戴尔斯说着又笑了起来:“他们会蜂拥而至,给你送上大礼,你最好做好准备。” 顾己不说话,只嗤笑着看着他。 戴尔斯皱了皱眉,等了一会儿,见她依旧不说话才问:“你笑什么?” 顾己这时候才慢吞吞地说:“谁跟你说我单枪匹马?” 戴尔斯似乎没听到她说什么,瞪了瞪眼睛等着她给自己解释,但顾己却闭口不言了。 戴尔斯只得又问她:“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咸吃萝卜淡操心,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顾己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笑意,甚至还带着几分诚挚。 戴尔斯的眉头彻底皱了起来。 他不太懂顾己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们的文化博大精深,就像你永远只能做我的手下败将一样,一辈子也理解不了。” 顾己站起来,单手撑着桌子往前探了探:“戴尔斯,多活几天吧,看我怎么收拾你那些狐朋狗友。” 这场对话就像是对牛弹琴,戴尔斯一句没听懂,但从顾己嘴里出来的每个字似乎都在刺激着他的情绪。 顾己走出去的时候,听到审讯室里发出一声气急败坏地:“FUCK!” 郑沛正好过来,听到这声音吓了一跳:“哎哟,咋的了这是,咋还发上了?” 顾己抿着嘴摇了摇头,眼里满是嫌弃:“骂人的话都不会,只会个FUCK,一点攻击力都没有,烦人。” 第322章 他可真棒 见顾己这么说,郑沛哈哈大笑,他走上来:“你到底说了什么刺激他的话?” “什么也没说。”顾己耸了耸肩:“他说我单枪匹马,我说他咸吃萝卜淡操心他就生气了。” 郑沛笑的更厉害了:“那小子一口华国话那么蹩脚,他能听得懂这话?” 顾己也笑了:“就是因为听不懂他才气啊。” 郑沛一愣,再次哈哈大笑,笑完了他才说:“老宋正在画像,咱们一块儿去看看?” “好啊。” 宋晏辞正在其中一间审讯室,审讯室里的灯光刻意调暗了一点,里面除了宋晏辞,就只有那个从东兴带回来的叫老五的男人。 顾己和郑沛坐在了观察窗前,两个人都戴上了耳机。 刚戴上耳机的时候,里面只有铅笔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大概过了半分钟的时间,顾己听到宋晏辞问:“他的眉毛有没有什么特征?” “眉毛……”老五拧着眉头回忆:“他的眉毛很浓,而且很粗,左眼眼皮好像受过伤,他的左眼比右眼要稍微小一点,但是左眼的双眼皮要比右眼的明显。” 宋晏辞没有说话,头也没有抬,只是拿起桌上的橡皮擦又擦掉刚才画的眉毛。 顾己听着耳机里铅笔和画纸接触的声音,竟然出奇地感觉到了一股宁静。 铅笔沙沙的声音就像是安抚音一样,轻轻柔柔地划过顾己的心头。 宋晏辞说话的时候全然褪去了平日里的随和,他的声音低沉而又平缓,明明是在询问对方,顾己却感觉到了他的从容与笃定。 她真欣赏这样的宋晏辞啊。 “他的嘴巴呢?”宋晏辞轻轻咳了一声,又开了口。 “嘴巴……”老五回想着:“他的下嘴唇有点薄,上嘴唇正常厚度。” 宋晏辞又嗯了一声,在画纸上调整了。 老五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他忽然开口:“警官,我记得这儿……” 宋晏辞应声抬头。 老五点了点右脸颧骨的位置:“他这里好像有颗痣。” 宋晏辞又低下头去,沙沙的画笔声再次传进顾己和郑沛的耳朵里。 郑沛忽然往顾己这边移了移:“顾队,咱们老宋还可以吧?” 顾己笑着嗯了一声。 “这小子有几副面孔呢。” 郑沛的语气虽然是说笑的,但眼里却透着一股自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小子跟谁打交道都能聊下去,但是现在这个……” 郑沛指了指审讯室里的宋晏辞:“这才是宋晏辞最本真的样子,大多数人都觉得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宋家少爷,众星捧月地长大,随手一抓就是别人一辈子都够不到的东西,包括我,包括陈敬,包括他身边和我们一样家境普通的朋友们,一开始都是这么看他的。” 耳机里依旧传来画笔刷刷的声音,顾己有点诧异地看向郑沛。 “可是后来才慢慢明白,他付出的努力一点都不比我们少,作为本来就站在金字塔尖上的宋晏辞,他努力,就会有人说他装,他不努力,就会有人说他狗仗人势靠家里人,可是做咱们这一行的,跟罪犯打交道,他的家世可救不了他的命。” 顾己看了眼审讯室里的宋晏辞,耳机里的沙沙声停了下来,他侧身调整审讯室的光亮,灯光亮起来的那一瞬间,顾己看到一束灿烂的光打在了宋晏辞脸上。 “重案组接触的都是大案要案,一开始人人都说宋晏辞是靠着他二叔才能年纪轻轻当上这个队长,他什么都没说,接连几个案子办的又利落又漂亮,都说他运气好,可宋晏辞的运气可差了,他的荣誉,可都是身上的伤疤换来的。” 顾己的目光从宋晏辞身上收回来,她问郑沛:“为什么?” “大家只看到他如今做一件事轻而易举,宋家那么大的背景在后面撑着他,研究室想弄就弄了,休息室想修就修了,画像组想组就组了,可是一开始的时候,宋晏辞是没有任何助力的,他的父亲和二叔是教了他很多东西,但消化和运用都在于他,我们读大学的时候,他家里对他的标准和我们一样,他照样跟我一起勤工俭学来着。” 顾己听的入了神:“勤工俭学?” “是啊,所以跟着他沾光的其实是我们,他的勤工俭学可不是超市里打工餐馆里端盘子,他的见识可以带我们见到不一样的世界,他想做的,必须要跟我们的专业相辅相成,这样才有意义,是不是?” 顾己点头,期待他继续说下去。 “光环太大,所以看着他的人太多了。” 郑沛食指在桌子上画了一竖:“别人做到这个高度就可以,但是宋晏辞……” 他又画了更长的一竖:“他得高出两个头,甚至就算这样,也还是会有人把他的成功归结于光环,他为此颓废过一段时间,但他这个人自愈能力很强,没多久他就想明白了。” 顾己想起宋晏辞跟她说过这个事,但也是轻描淡写当个玩笑说过去了,可是落实到他经历过的质疑嘲讽上,顾己并不觉得因为他有一个良好的家世这些就是他应该承受的。 普通人或许没有错,可宋晏辞又有什么错呢,带给他光环的父辈又有什么错?人往上爬,不就是为了后辈好过一点么? 她心里这么想着,但目光却一直盯着审讯室里的老五。 顾己忽地意识到什么,她眉头一拧,取下耳机说:“老郑,他在说谎。” 郑沛没明白过来:“什么?你说什么?” 顾己的目光沉了下来:“老五在说谎,他在误导宋晏辞。” 郑沛也是脸色一紧,他没有怀疑就站起来:“我进去看看。” 顾己一把抓住他:“等等。” 郑沛停下来:“不能让老宋白干了。” 顾己忽然笑了一声:“你别忘了,宋晏辞是重案组组长,要说跟嫌疑人打交道,他比我们两个都厉害。” “你是说,老宋可能早就发现老五在说谎了?” 顾己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 郑沛刚坐下来的时候,就见审讯室里宋晏辞将完成的画像对向老五:“看看,是这个人吗?” 郑沛和顾己都紧盯着老五的脸。 看到那张画像的时候,老五忽然脸色大变,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宋晏辞:“你……你 ……” “我怎么了?”宋晏辞微微斜着脑袋看向他:“你小子挺会装的啊,关了几天嘴巴倒挺严的,都到这份上了还想着为老板鞠躬尽瘁呢?” 老五依旧震惊无比,他盯着那张画像:“为什么……我明明……” 第323章 是单身狗 宋晏辞的语气很欠揍:“你明明该反着说的都反着说了,该胡编乱造的胡编乱造了,为什么我还能画出你的老板?” 老五依旧问他:“为什么?” “因为你只想着胡编乱造误导我,而我却比你清楚,这世上大多数的五官放在人脸上是需要对称的,你不是没有见过,相反,你知道他长什么样,你只是一直在思考,你救了他,出去以后他还能给你一口饭吃,是不是?” 老五目光呆滞地看着那张画像。 “小五啊……” 宋晏辞撑着桌子站起来,向前倾身轻轻拍了两下老五的脑袋:“咱们人啊,除了脸上这张皮,就是皮下这个骨头,每个人的头骨呢,都是不一样的,你不能用你的头骨去套你老板的皮啊,那不行滴。” 他说完这话,拿起画像出了审讯室。 郑沛和顾己已经站在门口等他了。 一看到他们俩,宋晏辞脸上的沉稳顿时消散的一干二净,他跟邀功似的问:“什么时候来的?有没有看到我刚才打脸那一段?刺激不刺激,爽不爽!” 他的目光转到顾己脸上,一脸荡漾劲儿挡都挡不住:“你看到没有,我出息吧?” 虽然郑沛在场,但顾己还是没忍住,抬起胳膊摸了摸宋晏辞的脑袋瓜:“看到了,你真棒。” 郑沛捂着脸晃着胳膊:“哎哟,我滴个老天爷哟,你俩消停会行不行啊,哎哟喂,我的眼睛都快得糖尿病了!” “他这人就是学艺不精。”宋晏辞心满意足地和顾己往出去走:“他要是眼睛能得糖尿病,明天我就是他儿子,咱甭搭理他,咱们去查人。” 郑沛在后面骂骂咧咧地跟了上去:“宋晏辞,你真的够了啊,你别给我顺杆爬,我刚还给你说好话呢,你再这样,你那些丢人现眼的糗事儿我可都给你倒腾出来了啊。” “我求你,你别说。”宋晏辞笑的很欠揍:“我得留着自己说。” 郑沛脱鞋的动作都做好了,顾己跑过来打圆场:“郑法医,咱不生气昂,你知道的他也不容易,腰子差点都没了,你这一下打过去,另一个腰子也没了怎么办?” 郑沛顺坡下驴:“别说,你还真别说。” 顾己问:“怎么了郑法医?” 郑沛叹了口气:“顾队,你变了。” “我有吗?” “谁说没有,你刚来局里的时候跟一座冰山似的,到现在你们缉毒支队那帮小伙子看到你都绕道走,你倒好,混在我们法医科和重案组开起玩笑来了。” “有吗?”顾己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很明显吗?” “唉……” 郑沛撇着嘴摇了摇头:“大概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吧,我一个单身汉跟你们讨论这个干嘛,真是找罪受。” 他连瞪带翻白眼地从宋晏辞身边走过的时候,宋晏辞在他身后叫:“老郑啊……” 郑沛烦躁地转过去:“有屁快放!” 宋晏辞咧嘴一笑:“嘿嘿,你不是单身汉。” 郑沛不解了:“怎么的?宋少爷您还给我找了个对象?” 宋晏辞竖起食指摇了摇:“阿呸,你那叫单身狗,咱诚实一点。” 郑沛这次是真忍无可忍了,掰起脚就要脱鞋,宋晏辞贱不兮兮地指着他:“这是局里啊,你别搞人身攻击这一套,你对着一个伤员做出这种事你还是人吗?你身上穿着制服呢,你别做这种事,要背处分的嗷!” 郑沛有苦说不出,他气急败坏,咬牙切齿地对顾己说:“顾己,我求你了,你跟他离婚吧,他太贱了。” 正好闫局路过,推门凑进来:“郑沛啊,什么见?见谁?” 一看到闫利民,三个人立马都正经了起来,郑沛当机立断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顾己。 顾己这次挺义气的,走上去跟闫利民说:“闫局,宋队画出了八叔的画像,我们正准备去做人像模拟。” “那可是好事!”闫利民走了进来:“晏辞这小子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嘛,我看看,画出了个什么人样儿。” 宋晏辞把手里的画像给他递了过去。 拿到那张画像的时候,闫利民还是笑呵呵的,但盯着那张画像看了几秒的时候,宋晏辞他们就发现闫利民的脸色变了。 他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凌厉起来,确定性地看向宋晏辞:“晏辞,你能为你这张画像负责吗?” 听到这话的时候,郑沛和顾己隔空对了个眼神,两人的脚步同时往闫利民那边走了过去。 宋晏辞正好开口:“闫局,这画像是我经过严谨的分析画出来的,而且也经过了八叔手下人的检验,目前来说,我还是信任自己的画像技术的。” 听了这话,闫利民的脸色竟然更沉了。 宋晏辞眉心一敛:“老闫,你是不是认识这张画像对应的人?” 闫利民深吸了一口气,平日里的和气散的一干二净。 他抿了抿嘴,拿着画像往外走:“我想你们已经没有必要再去做人像模拟了,你们跟我来,去我办公室说。” 郑沛自觉的很:“那我就不去了,顾队不是给了我一份槟榔渣的样品吗,我去看看DNA提取的怎么样了。” 看得出来闫利民此刻的情绪很差,但他还是拍了拍郑沛的肩膀:“好小子,辛苦了啊。” 郑沛走后,顾己和宋晏辞跟着闫利民往他的办公室走,在这个过程中,闫利民一直盯着手上的那张画像,期间好几次差点撞上人。 除了身边那几个老伙计,宋晏辞很少见到闫利民这么失态的一面。 进到闫利民的办公室,他将门关上反锁,甚至连朝向外面办公区的窗户都挡上了。 宋晏辞看了眼顾己,也从她眼里看到了疑惑。 闫利民拿着那张画像走到办公桌的位置,画像被他放在桌上。 他蜷起食指点了点画像,语气低沉地开口:“顾己,晏辞,这个案子,你们暂时就查到这儿吧,吴道林那边收尾收干净一点,别留什么尾巴。” 顾己和宋晏辞同时变了脸色,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闫局,为什么?” 闫利民的目光凝重地盯着那张画像,却并不打算跟他们解释。 “这事儿就听我的,该你们知道的时候,我会告诉你们的。” 第324章 到此为止 面对宋晏辞和顾己的疑问,闫利民是打定了主意,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闫局……” 宋晏辞还想争取一下:“大伙儿忙到现在也不容易,到底怎么回事你总得跟我们说说啊,要不我们怎么跟手底下人交代?” “听我的,停了。” 闫利民说的斩钉截铁:“如果咱们继续查下去,牵扯的人就太多了,晏辞,顾己,我必须从长计议。” 闫利民的脸色很肃重,甚至于宋晏辞觉得他还在隐隐克制着自己的怒意。 “知道了闫局。” 顾己和宋晏辞再次异口同声地开口。 “这张画像就放在这儿吧。”闫利民呼了口气,又想起什么似的叫了宋晏辞一声。 宋晏辞站直了身体:“怎么了闫局?” 闫利民食指点了点他:“我知道你小子的本事,别再画个画像去找你二叔帮忙,也别叫你手底下那些人去查,这件事非同小可,你别让我难做人。” 宋晏辞咬了咬牙,他还真有这个想法。 “闫局,那我有个问题想问你。”短暂的沉默后宋晏辞说。 闫利民看向他:“你问。” “能让您有这么这么大反应,以我的猜测来看,要么是对方牵扯太多,就连你也没办法做决定,需要请示更高的上级,要么对方可能是执行特殊任务的卧底,但我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 闫利民都被这小子气笑了,他反问:“你凭什么断定这个可能性不大?” “我的心理学可是您亲自教的。” 宋晏辞说:“我刚才说起卧底两个字的时候,您眼底闪过了一抹鄙夷,所以现在我基本能够确定了,画像上这个人,应该属于前一种情况。” 闫利民一愣,笑了出来,作势就想打他:“你个臭小子!拿着师父教的本事对付师父是吧?” 宋晏辞挨了他一巴掌,往后退了一步,神情认真:“闫局,你得跟我们保证,绝对不会包庇对方。” “我从不包庇任何一个犯罪者。” 闫利民的声音沉稳有力,坚定无比。 宋晏辞看了顾己一眼,而后才看向闫利民:“那闫局,这个案子我们会尽快收尾。” 闫利民很明显松了口气,他点了点头,看起来似乎有点疲惫:“好,那你们先走吧,注意身上的伤,不要太累了。” 见他实在不想多说,顾己和宋晏辞只能先离开了。 办公室的门被关上的时候,闫利民的目光再次凌厉地看向了那张画像,他长长地叹息一声,思索了很久,最后拨了一通电话过去。 电话接通的时候,那头赫然传来沈长英的声音。 见闫利民好一会儿没说话,沈长英的声音严肃了几分:“老闫,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闫利民吸了口气:“老沈,这几个孩子挖到大货了。” 沈长英问:“什么?” “蒋志成,你还记得吧?”闫利民脸色沉重地说出这个名字。 沈长英沉默了一会儿:“记得,他不是退出警队很久了么,怎么……” “是东兴的一条大鱼。” 听到沈长英的声音,闫利民也像是有了主心骨似的,他给自己接了杯水,喝了两口,大概跟沈长英讲了讲东兴的事情。 沈长英的声音也变得凌厉起来:“老闫,你的考虑是对的,仅是一个吴道林,就足够翻起风浪了,而且我听你这意思,这个吴道林和他背后的人,很有可能跟蒋志成那边是通气的,这两件事同时发作的影响太大了,上头肯定得……” 他没再说下去,只是顿了顿:“这几个孩子再能干,终究还是有点年轻,有些事情的后果,他们承担不来,也不应该是他们承担的。” “所以只能是咱们这些老骨头承担喽。” 闫利民笑了一声:“我一点都不相信宋晏辞那小子,他跟我保证的好好的,我敢肯定,他私下里肯定得自己去查。” “那要不要……” “不用,你别担心。”心里打定了主意,闫利民心中反而亮堂了起来:“他二叔心里有数,管得住那小子,他本身也是个有分寸的。” “你向来谨慎。”沈长英笑了一声:“这要是换了我,换了我家那小子,头破血流都得查下去。” “林木随你,那股不折不挠的劲儿!跟一头倔驴似的!” 闫利民笑骂了一句,又忍不住叹息一声:“可你要说谨慎,咱们几个人当中,老孟才是最谨慎的那个啊……” 提起挚友,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沈长英忽然又问:“我听说,禁毒博物馆准备把老孟那些东西放出来展览了,这事儿……” “嗯,文件已经批下来了,再等个一周左右……” 沈长英声音有点哽咽:“你去么?” 闫利民抹了把眼睛:“怎么敢去啊,老沈啊,咱们年纪大了,见不得那些东西了。” “我还想着,要是你去,我就跟你一起去,你不去,我一个人去了也难过。” 沈长英苦笑:“那就看情况吧,你哪天要是忽然想去了就告诉我一声,咱们一起去看看老兄弟。” 闫利民说:“好。” 沈长英顿了顿又说:“蒋志成是从警队出去的,他的反侦察能力很强,而且要说谨慎,他也不是没有,那几个孩子血气方刚的,一不小心就有可能着了他的道,咱们都清楚,他在警局的时候就是以人脉着称的,这些年没听着他的动静,倒没想到他不声不响在干大事……我这边也查着,咱们俩随时通气。” “有你这句话,我心里忽然就亮堂了。” 沈长英笑了一声:“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报给上面?” 说到这个事儿,闫利民脸色又沉了沉:“直接报上去的风险太大了,而且我担心有消息泄露的风险,所以……” “所以还是有足够的证据了再说是吧?” 沈长英了解他的很:“说实话,上面现在有些人不干净,我同意你这个做法,只是老闫,我还是想说一句……” 闫利民又搓了把脸:“我听着呢,你说。” “我从林木嘴里听过宋晏辞这个孩子,他又是宋明辉的侄子,他父亲还当过兵,这孩子的家风正着呢,再加上顾己那孩子是海潮的闺女,是顾老从小带大的,我明白你是担心这些孩子受什么伤害,可你想想,孩子们总得经历点风浪,是不是?” 第325章 熬过去了 闫利民笑话他:“你这人,刚才还说我说得对。” “我的意思是,咱们这些老骨头可以在前面冲锋陷阵,但咱们这些孩子也不是孬种,干咱们这行的,可不兴温室养花那一套,孩子们得见见世面才能长本事,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 “我看你是在咱们这个小地方呆久了,年轻时候的那点气性都快被磨完了。” 沈长英舒了口气:“我可记得清清楚楚,当年我跟林霜千拦万阻不让林木入咱们这一行,可是你说服的我,那会儿你怎么说的?” 想想当年,闫利民脸色都变得柔和了起来,他万分感慨:“老沈,年纪大了,人就变得胆小了,那时候兄弟们都活着呢,可现在你看看,就剩下咱们几个了……由不得人啊。” “你啊……”沈长英宽慰他:“老闫,为国捐躯,兄弟们一点儿都不怨,既然走了这条路,那个结果,早就在咱们心里了不是?” “咱们倒是无所谓……” 闫利民说:“可是孩子们都还年轻啊,你看看他们,一个个意气风发的,我每天看着他们从警局出去,又从警局进来,我就觉得日子有盼头,你看小己,你看忠华,我看着的是老顾和老郑的孩子,我就觉得高兴。” “所以你就生怕他们遇上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沈长英叹息一声:“你小子真是老咯,年纪大就算了,胆子也越来越小了,你再这样我可得好好教育你了,再不济我跟顾老告你的状。” 闫利民自己都有点嫌弃自己了,转了话题问:“你见过顾老了?” “志强下葬的那天,我们俩在陵园见过一面,我现在这个身份……也不好私下单独见,给老人家带去麻烦就不好了,顾老让林木跟我带了话,说是不在意这些,所以我想着,有时间再去见老人家一面。” “我当天一直跟顾老在一起……怎么……” “总有你不在他身边的时候。” 沈长英说:“行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不跟你说了,最近盯个案子,我得去北方一趟。” 闫利民心头一哽,嗯了一声,临挂电话前又说:“回来请你喝酒。” “好。” 沈长英挂了电话。 *** 顾己和宋晏辞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聂忠华急匆匆地跑过来问:“怎么样?画出来了没有?人像模拟什么时候能出来?” 顾己和宋晏辞沉默无言地走过去,各自接了杯水一饮而尽。 聂忠华皱着眉:“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老聂,东兴的案子都截止在吴道林这儿吧。” 顾己放下杯子:“尽快收尾,我已经让老岑回来了。” 聂忠华没明白:“为什么?那八叔那边呢?就不查了?咱们好不容易才……” “是闫局的意思。”顾己打断他的话:“牵扯太多,闫局需要时间好好整理一下,一个吴道林,咱们这次也不亏。” “可咱们都摸到边了……”听到是闫局的意思,聂忠华语气软了软:“就不能再争取争取吗?” “闫局有闫局的考虑吧,如果不是没有办法,他不会做出这种决定,老聂,服从命令。” 听到顾己这话,聂忠华咽下嘴里想说的话,最后只说了一句:“好,我服从命令。” “按照闫局的意思,这个案子最好尽快就有个定论,依照咱们现在的进展,所有的证据什么时候能全部归位?” “按照咱们现在的速度,最晚明天晚上。” “好。”宋晏辞松了口气:“那咱们也能好好休息两天。” “那你们俩也不用待在队里了。” 聂忠华看了看时间:“现在各方面人手都已经安排到位,就等大家的结果了,你们俩回去休息吧,林一月那边也快完成交接了,待会我也会让她回去,局里我盯着,随时给你们同步消息。” 宋晏辞看向顾己,询问她的意思。 “太久没回家了。”顾己站了起来:“衣服都没得换,那我们先回去一趟,你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随时电话联系。” 顾己和宋晏辞准备离开,聂忠华忽然又叫住了宋晏辞,把人拉到一边,压着声音说:“既然案子截在这儿了,重案组也就没什么事了,你回去……” 宋晏辞拧眉看他:“怎么?有事需要我帮忙?” 聂忠华轻轻地翻了个白眼:“我是想说,现在天时地利人和,趁着这个机会,跟你家里人坦白你和顾己的关系,你别委屈她了。” “好兄弟,我记着了。”宋晏辞郑重点头:“交给我,相信我。” 顾己在门口叫:“宋晏辞,你在干嘛?” “来喽。” 宋晏辞下意识就想往出去跑,被聂忠华一把抓住。 “你小心……” 聂忠华无语至极地把人放开:“你小心你那个腰子!” 鉴于宋晏辞受了伤,从办公室到楼下停车场的距离,花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 站在车门口的时候,两个人面面相觑,过了几秒又看着彼此笑了出来。 顾己率先往警局大门走:“走吧,咱们今天得打车回去了。” 走到警局大门口的时候,顾己掏出手机要打车,宋晏辞忽然叫了她一声:“顾己。” 顾己侧头朝他看过去:“怎么了?” 宋晏辞眼里透着真心实意的笑容,手机屏幕对着顾己:“他挺过来了,周列挺过来了。” 顾己目光怔了一瞬,眼眸在乍然之间红了起来。 宋晏辞递过来手机屏幕上是一串英文。 上面的内容翻译过来是:他熬过了这苦难的一关,他的未来一定光明灿烂。 “人还在昏迷当中。”宋晏辞也由衷地为周列高兴:“等他醒来,彻底恢复了力气,你们就能通话了。” 顾己欲言又止。 宋晏辞就跟知道她想说什么似的,他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等我回去,从二叔跟前要到那边的联系方式,虽然我们现在不能跟他直接联系,但我们可以给他发消息,照顾他的护工可以读给他听。” 顾己眼眸发亮。 出租车在他们跟前停了下来。 顾己拉开车门,扶着宋晏辞先上去。 等他坐好了,她才说:“宋晏辞,周列要回来了,周妈妈的天就要亮了。” 第326章 回家吃饭 自从东兴的案子开始,顾己几乎就没着过家。 这会儿上了车下意识就想往老宅的方向走,还是宋晏辞提醒:“爷爷都搬家了,你忘啦?” 宋晏辞原本想送顾己回去,但家里临时打电话过来,还是他母亲大人白玉宁女士打来的,对方语气严肃地让他尽快回家,家里有重要的事情。 宋家的两位女人,宋晏辞的母亲白玉宁,二婶蓝瑾,这两位女士都有各自的事业,还跟家里的两个男人分的清清楚楚。 宋明阳和宋明辉这两兄弟名声在外,可在家里,大事都是这两位女士做主,他们几个大男人是没有什么话语权的。 这几年两个人慢慢放缓了事业上的脚步,尤其是二叔二婶收养了乐乐和阳阳以后,为了这两个孩子的生理和心理创伤早日恢复,她们经常带着这俩孩子在外旅游,如果不是大事,白玉宁是不会给宋晏辞打电话的。 顾己看到他的脸色:“你快回去,咱俩也不同路,要不你坐这辆车,我重新打车,这里打车也不难,如果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就打电话给我。” “你不用下来。”宋晏辞抿了抿嘴:“那我先回去,你别担心,到家了给我发个消息。” 正好一辆出租车开了过来,顾己赶紧催促宋晏辞拦车。 顾己在路上的时候就给爷爷打了电话,没想到在还没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了顾怀山和周慧如的身影。 她下了车,刚准备和他们打招呼,周慧如已经一脸心疼地跑了过去:“怎么受伤了?伤的严重不严重?看过医生了没有?这得好好补补,家里熬了汤,待会可得多喝点。” “是得好好补补。”顾己顺着她的话,揽住她胳膊:“我可馋死您做的饭了。” 走到顾怀山跟前的时候,顾己见他松了口气:“回来就好,伤咱们慢慢养。” 顾己示意他们别担心,三个人一起往里走,她问:“怎么出来了,专门来接我的?” “可不是么!” 周慧如抓着她的手舍不得放:“好些日子没见你了,心里想的不行,闲着也是闲着,就跟你爷爷出来接你了。” 顾怀山问:“这案子是不是告一段落了?” “嗯,等结案报告交上去,我们就可以休息几天了,闫局亲自批的假。” 周慧如松了口气:“那就好,我看你肩膀这伤,是得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顾己不想他们担心自己的伤,把话题转了开来:“这边住着怎么样,还习惯么?” “这么好的地方怎么能不习惯呀。” 周慧如揉着她的手指头:“这儿地段好,空气好,生活也便利,对啦,你还不知道吧,你爷爷已经熟悉了小区的情况,还给我找到了两个老乡呢。” “真的呀?”顾己为她高兴:“那你们能不能聊到一块儿去呀?” “一个地方出来的,当然聊得来,你就别担心我了,我就好好在这儿待着,把你爷爷照顾好了,也把我自己照顾好了,你好好工作,家里有我们呢。” 顾己看得出来她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悲伤,很想现在就告诉她周列的事情,可周列没有完好无损地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害怕再让这个操劳了一辈子的女人再失望一次。 对他们这种人来说,意外已经够多了,不能让这些长辈再跟他们一起承担风险了。 原以为家里只是他们三个人,可家里的门打开的时候,除了饭菜的香味,还有让顾己熟悉的有点想哭的口音一句又一句地传进她的耳朵里。 卓嘎大叔他们正忙着往饭桌上端菜,仁增穿梭在屋子里,看到她的时候跳起来打招呼:“阿己姐,我姐刚发来的消息,她还有三天就回国啦!” 顾己心里松了口气,她眼眶有点湿润,跑过去抱了抱仁增的妈妈:“卓玛阿妈,我最近太忙了,都没时间来看你们。” 他们说话都带着浓浓的西宁口音,可顾己却觉得万分亲近。 她去拥抱卓嘎大叔,也去拥抱火仁的父亲巴马大叔,仁增凑过来也要拥抱一下,被卓玛阿妈拎着后脖颈拽开:“阿己受着伤呢,你别捣乱。” 仁增跑到巴马大叔跟前:“干爹,我就说我阿妈偏心我阿姐和阿己姐,你现在信了吧。” 巴马大叔笑眯眯的:“咋会的嘛,你们都是我们的珍宝。” 仁增跳过去搂着巴马大叔:“干爹,这世上就你把我当个人。” 卓玛阿妈站在厨房门口叫他:“你别给我矫情了,快,家里的醋用完了,去下面买瓶醋,你阿爷和阿己的饭桌上不能没有醋。” 顾己得意地晃了晃脑袋:“快去,给阿姐买醋去。” 仁增翻着白眼出门,咬牙切齿地:“戚铭大哥也来,就不能让他上来的时候顺手买吗?” 倒是巴马大叔开口了:“那小子上门肯定拿着许多东西,没多余的地方下手,这样,干爹跟你一起去,万一碰上他也能搭把手。” 卓嘎大叔叹气:“巴马,他二十岁了,你别老惯着他。” “他的骑术可是我亲自教的,你看我惯着他了吗?” “完全没有!”仁增挥舞着胳膊说:“去年的骑术比赛,我是第一!我可是第一!” 眼看卓玛阿妈已经拿着锅铲出来了,巴马大叔抓着人赶紧跑出去了。 顾己看着这些熟悉的亲人在房子里忙碌,心里只觉得万分安定。 “还有多久开饭呀?” 顾己伸手就想拿个排骨吃,却被卓玛阿妈拍开手。 卓玛阿妈拿筷子给她夹了块肉,又吹了吹才喂进她嘴里,一脸期待地问:“好吃吗?” 顾己眼睛都亮了,顾不上说话只会点头。 “那就去洗个头,我们好好的小丫头,怎么弄的这么狼狈,你看这头发,都油成什么样啦。” 顾己拧着眉:“真的?” “阿妈还能骗你?”卓玛猛地想起锅里的菜,转身往厨房跑:“哎哟!我的菜!” 周慧如跑出来:“我去给咱们小己洗头发咯。” 顾己走到半道,忽然想起来:“猫呢?我的小猫呢?” 听到这话周慧如就笑起来了,她神神秘秘地问:“自从回家,你看到你爷爷去哪儿了么?” 顾己一想,从她进门后似乎就没看到爷爷了。 周慧如指了指书房:“去看看?” 第327章 飞龙在天 顾己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手刚放在门把手上的时候,里面就传来顾怀山的声音:“鬼鬼祟祟的,你爷爷虽然老了,但耳朵还灵光着呢。” 顾己推开门,就见那只小猫趴在顾怀山肩头,看那模样,已经睡得颠三倒四了。 顾己掩上门,放轻脚步走过去,目光却被墙上的案情分析吸引住了。 “书房除了我没人会进来。” 顾怀山把猫抱进怀里:“看看,你爷爷那点本事还在吗?” 眼前的案情分析墙错综复杂,但经过顾怀山这位老刑警的手,几分钟的时间,顾己已经看明白了个大概。 “我没想到爆炸案会这么复杂。” 顾己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墙上的东西吸引住了,她仰头看着,忽然有点担心:“爷爷,这案子一直是暗中调查的,林木的人手根本就不够。” “是啊……”顾怀山呼了口气:“小己,如果爷爷告诉你,你现在看到的这面墙上的东西,也只是这个案子里的冰山一角呢?” 顾己一怔,诧异地看向顾怀山。 顾怀山说:“林木是个很努力也很有天赋的孩子,可是这个案子,我觉得他一个人吃不下。” “就算闫局答应您加入这个案子也不行么?” “不行。” 顾怀山摇头,苦笑着:“你爷爷这个脑子是比一般老头子厉害点,有些经验刻在骨子里,可你爷爷身子骨不行了呀,而且阿己,我想跟你说的是,我在这个案子里看到了熟悉的影子。” 顾怀山怀里那只猫非常亲近他,这会儿睡得四仰八叉的还翻了个身,毛茸茸的脑袋戳进顾怀山胳膊和身体的缝隙里。 顾己抬手摸了摸猫:“是巴格迪吗?” 顾怀山沉默了一瞬,一个嗯字,透露着他无尽的恨意和压抑。 “这些日子以来,他也一直在挑衅我。” 顾己告诉顾怀山:“我们从东兴抓捕的一个重要嫌疑人死了,是杀手杀的。” 顾怀山脸色凝重:“那这个嫌疑人背后肯定还隐藏着大案子,不然他们不会费尽心思派杀手来。” “嗯,但我想跟您说的不是这个。” 顾己思考了一下,还是把那几个盒子和戴尔斯的事情跟他说了,只是中间隐去了一些跟顾海潮有关的。 爷爷年纪大了,顾己不愿意让他在儿子的事情上反复痛苦。 顾怀山很久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贼人亡我之心不死啊……” 又过了几秒,顾怀山笑了一声:“那就让他们放马过来,我的儿子重创过他们,我的孙女把他们的老大抓进监狱里永远出不来,我倒要看看,他们还能翻出什么花来。” “爷爷。”顾己的声音斩钉截铁:“我跟您保证,我会打的他们落花流水。” “不是你,是咱们。” 顾怀山怀里的猫终于醒了,调皮的小家伙茫然地看了看眼前的人,身体在他怀里咕涌了几下,最后心满意足地开始给自己洗起了脸。 顾怀山看了看那只小猫,又看向顾己:“这不是咱们家的事,是人民警察和犯罪分子的事,也是邪恶和正义的事,你有爷爷,有你的战友,更有你的同事们,咱们有什么可怕的,咱们一点都不怕。” “好。” 顾己笑了笑,跟他保证:“爷爷,我会保护好自己,也会保护好身边的人。” 敲门声响起,卓玛阿妈的声音传了进来:“顾阿爸,阿己,饭已经好了,咱们要开饭啦。” 顾怀山哎了一声,轻轻拍了拍顾己的肩膀:“我孙女说的话,爷爷信。” 顾己依旧在笑,她戳了戳那只猫:“爷爷,它起名字了没有啊?” “你想了?” “没来得及……” “那我做主了。” 顾怀山拉开门,那只猫又趴在了他的肩膀:“就叫飞龙。” 顾己跟在他身后关上门:“啊?” “飞龙在天,利见大人。”顾怀山亲昵地蹭了蹭猫脑袋:“大吉之兆。” 顾己啧了一声:“我爷爷可真有文化。” 顾怀山自己都长嗯了一声:“你别说,你爷爷还真挺牛的。” 刚得到赐名的飞龙似乎对这个名字很满意,脑袋一个劲地往顾怀山颈窝里蹭。 不同于顾己这边其乐融融的场面,宋晏辞那边…… 宋晏辞刚上车就给江礼打了几个电话,结果这小子一个都没接。 进了家门的时候还指望有人给他通风报信呢,这小子也不在。 宋晏辞忽然感觉这个家的气氛有点不一样了。 推开大门进去,换了拖鞋的时候宋晏辞试探着叫了几声,没有一个人回答他。 宋晏辞更觉得诡异了。 走过屏风到大厅的时候,宋晏辞猛地停下脚步。 他缓了口气,看着眼前坐成一排的人:“我说领导们,你们这样子我有点害怕……” 沙发上,宋晏辞的母亲白玉宁女士和二婶蓝瑾女士坐在中间,宋明阳和宋明辉在各自媳妇旁边正襟危坐,江礼可怜兮兮地站在一旁。 白玉宁女士的脸色很难看,导致两位男士都不敢率先开口。 宋晏辞扫了江礼一眼。 他们仨兄弟闯了祸经常这么互相打配合,这次宋晏辞的目光看过去,江礼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最后冒着生命危险,借着挠耳朵的机会,搓着两根手指头给宋晏辞比了个心。 宋晏辞刚反应过来,就听到白玉宁女士说:“宋晏辞,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吗?” 宋晏辞当机立断就捂着侧腹跪了下去,同时给他二叔投去一个“您怎么办事儿的?”眼神。 宋明辉也是有苦说不出,侧过头不看他了。 宋明阳看儿子那可怜兮兮的样有点心疼,转过去刚要跟媳妇儿说话,媳妇儿一记眼刀过来,他心虚地摸了摸鼻子,顺着媳妇儿的话:“就是!宋晏辞!你知道自己错哪儿了没!” “知道的。”宋晏辞乖乖巧巧地说着这话,同时装模作样地作出了一副痛苦的样儿。 “你别给我装模作样。”白玉宁翻了个白眼:“我问过沛沛了,你那伤口处理的很好,跪两分钟死不了。” 宋晏辞呲嘴一笑:“妈,没事儿,我跪五分钟也是可以的。” “小兔崽子!” 白玉宁气的咬牙:“结婚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和我跟婶婶商量!你还偷户口本!你在自己家你还偷户口本!我们拦着你了吗!” 宋晏辞还没狡辩,宋明阳不解地问媳妇儿:“不是,儿子结婚,我跟明辉的意见不重要吗?” 白玉宁看了他一眼,又看了宋明辉一眼。 她摆正脑袋,看着宋晏辞:“重要,但不是非常重要。” 第328章 双面护短 担心大哥再说出点什么话火上浇油,宋明辉小声提醒他:“大哥,你就少说两句吧……” 蓝瑾女士斜着眼瞥了他一眼:“宋明辉,你有什么资格说话?” 宋明辉委屈至极,小声替自己辩解:“不是,我只是他的叔叔啊……我知道的时候也很震惊的呀,我发誓我第一时间就骂他了!我也恨铁不成钢啊!我有什么错啊……他爹没好好管孩子,我这个当弟弟的……” 宋明阳:“你小子惯会甩锅的是吧?” 白玉宁瞪了宋明阳一眼。 向来温柔的蓝瑾这会儿看宋明辉也是恨铁不成钢:“让那小子在你眼皮子底下把户口本偷走,又在你眼皮子底下结了个婚,你学的那些东西都还给师父了?还刑侦专家呢,我看你洗洗手睡吧……” “户口本一直是大哥收着的啊……” 宋明辉实在是委屈:“咱家这么大,怎么能说是我眼皮子底下嘛……领证我就更冤了呀……” 蓝瑾叹了口气:“上梁不正下梁歪!” 白玉宁附和:“就是!” 宋明阳和宋明辉兄弟俩面面相觑,两人不敢回嘴,齐刷刷地看向宋晏辞,异口同声地说:“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结个婚给人结的着急上火的! 宋晏辞跪在地上,嘟囔着:“妈,二婶,你们听我解释啊……” “还有你!” 白玉宁和蓝瑾才不听他说话,矛头又转向正在装死的江礼:“你们仨一天到晚混一块儿,我就不信你跟江克不知道!” 江礼也委屈:“干妈,二婶,我跟我哥真不知道啊,晏哥也瞒着我们呢,他可坏了!” 宋晏辞:…… “妈,二婶,这事儿我是真冤啊,你们看看我,我腰子差点都没了,江克到现在还没有从东兴回来,就江礼,他也是刚回来吧?您看看我们下巴上的胡茬,我们最近忙的觉都没时间睡啊,我再跟你们说这事儿,那不是乱了套了么?” 宋晏辞说完又可怜兮兮地看向宋明辉:“二叔,您没帮我解释吗?” 宋明辉有点心虚了,嘟囔着:“我解释了,还没解释到位你就回来了啊……” 宋晏辞叹了口气,捂着伤口一脸柔弱:“我们这些人,伤腰子的伤腰子,断胳膊的断胳膊,瘸腿的瘸腿,还有一个在医院躺着,我们辛辛苦苦为人民服务,妈妈,婶婶,我平时哪有时间去谈恋爱啊,我找了个老婆,你们不应该为我感到高兴吗?” 蓝瑾看了眼白玉宁,这倒是实话。 宋明阳也替儿子说话,小声嘟囔着对媳妇儿说:“就是,你不还去庙里拜拜了嘛,生怕咱儿子嫁不出去,现在多好啊,儿媳妇都有了。” “我气的是这事儿吗!” 白玉宁忍不住给了他一巴掌:“他就这么把人家小姑娘娶了!人家小姑娘的爹妈知道了怎么想!” 宋明阳:啊? 宋明辉:啊…… 宋晏辞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了,他大喜过望,就那么跪着,蹬蹬蹬往前走了几步:“妈妈,您想怎么做,儿子都听您的。” 白玉宁已经有点绷不住了,侧过头控制了一下又转过来:“我问你,你俩领证谁提的?” “我天天贼心不死,顾己被我烦透了,就同意了。” 蓝瑾问:“领证的事情只有你们俩知道?” 宋晏辞摇头:“顾己先征得了爷爷和闫局的同意。” “那还好,有挽救的机会。”蓝瑾对白玉宁说。 白玉宁的脸色好歹温柔了点。 江礼跟个傻子似的在后面提醒:“干妈,晏辞哥都跪了十分钟了……” 白玉宁:…… 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去笑眯眯地问江礼:“好孩子,你是想替哥哥跪吗?” 江礼眼睛一亮:“能跪吗干妈?” 白玉宁噎了一下,伸手拍了拍他:“能,怎么不能呢小江礼。” 江礼来劲了,对着宋晏辞说:“那晏哥,我替你跪。” 宋明阳百思不得其解:“江礼,你图啥呢,这臭小子平时是不是欺负你了?” 江礼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是啊,我是为了我师父。” 白玉宁:啊? 蓝瑾:嗯? 宋明阳:“他在说什么?” 宋明辉:“江礼,你说什么?” “晏哥的媳妇儿,顾己她爷爷,现在是我师父了,我师父说了,我是他最后一个关门弟子,于情于理我都得替我师父的孙女的老公跪一下啊,干爹,这不是你们教我的吗,做人要学会护短。” 宋明阳吸了口气问:“那你现在护的是哪家的短?” 江礼呲嘴一笑,哐当一下跪了下去:“我两边都护,嘿嘿,我双面护。” 白玉宁彻底被气笑了。 宋明辉忍不住感叹:“这臭小子到底什么命啊,顾老的关门弟子,这得是多少人的梦啊。” 宋晏辞叹气:“二叔,你别说,我也挺嫉妒的。” 还是宋明阳最清醒,他算了算,看向他弟:“明辉啊,这事儿有点不对。” “大哥,哪儿不对?” 宋明阳呼了口气:“你想想,顾老是你的偶像,就算咱们晏辞没嫁过去,咱也得叫他一声叔,那是正儿八经的长辈,这么一来……” 宋明辉眉头拧了起来。 宋晏辞唯恐天下不乱:“二叔,江礼这臭小子的辈分直线上升了啊……他这是在拆你跟我爸的台啊!” 宋明辉冷眼看着他:“你在阴阳怪气什么,他不敢跟我和你爸平辈,但你问问他,你叫他一声叔叔他应吗?” “他敢!”宋晏辞转过去,张口就叫了一声:“叔儿?” 江礼乐乐呵呵地应了一声:“哎。” 宋晏辞:%@#%@!@#¥%&* 江礼还嫌宋晏辞受伤不够深,又加了一句:“晏哥,我师父说了,咱们宋家家风正,所以他才收我,你对我好点,我兴许还能帮上你大忙呢,你要知道,以我现在的身份,我在干爹和二叔跟前也是可以说上两句话的……” 宋晏辞一忍再忍,实在没忍住:“爸,二叔,咱们把他鲨了吧。” 白玉宁和蓝瑾彻底被这几个活宝弄得没脾气了,两个人一忍再忍,好歹让那张脸看起来还算严肃:“行了,你们几个人,都给我听清楚了……” 几个大男人立马都挺直了身体,等着两位女士发话。 第239章 燎原星火 第二天一早,顾己神清气爽地起来,周慧如已经做好了早餐,给她拿着路上吃。 原本打算打车去警局呢,顾怀山从书房出来:“你等等,我有点事要找你们闫局,我跟你一起去。” 昨晚刚被赐名的小飞龙一听到顾怀山的声音就从窝里跑了出来,顾己眼里仿佛一道残影唰地一下就掠了过去。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飞龙已经顺着顾怀山的裤脚爬到了他怀里。 “这小家伙简直成精了!” 顾怀山并不知道这只猫的来历到底是什么:“你们到底从哪儿弄来的?” “流浪猫,看着可怜我们就带回来了。”顾己不想让爷爷担心,随口这么敷衍过去了。 “长得跟你小时候似的。” 顾怀山动作温柔地把小猫从肩膀上拿下来,还跟它好商好量地说自己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了,让它乖乖在家待着。 两个人下了楼,顾怀山还有点跃跃欲试地:“小己啊,你上次坐爷爷的车,还得是小时候了吧?” 他的手在自己大腿的地方比划着:“那时候你就这么大点。” 他这么一说顾己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爷爷,咱真得开电瓶车去啊?” 顾怀山还有点傲娇:“怎么,不信任你爷爷的技术?” 顾己认真思考了一下:“要不我载您?” 顾怀山大手一挥:“不用!今天爷爷带你重温小时候!” 最后顾己没办法,戴上他递过来的头盔乖乖戴上了,坐在车后座任由顾怀山载着她往警局走。 天气慢慢转凉,清早的风也没那么黏黏腻腻了,顾己考察了爷爷的车技后彻底放下心来,虽然腿曲的难受但好歹心里放心了。 她正准备开口问顾怀山问题呢,顾怀山先开口了:“小己啊,这次火仁和鱼鹰的忌日,你带着你巴马大叔去吧,他也想儿子了。” 顾己应了一声:“好。” “暂时瞒着你周妈妈吧,别叫她难过,他们的日子也都不好过。”顾怀山又说。 顾己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冲动,因为面前的人是爷爷,是她在这世上最亲的亲人,她还是忍不住告诉他:“爷爷,我找到周列了。” 车身摇晃了几下,顾怀山强忍着内心的激动在安全的地方将车停下,转过身一脸期待地问顾己:“真的?你说真的?” 顾己坚定地点头:“很早之前就找到了,只是他失去了记忆和容貌,一直在帮宋晏辞跟他二叔办事。” “宋家?” 顾怀山感慨万分:“还好还好……宋家的家风是可以的,这些年他不会走错路,你刚刚说……说他失忆和毁容了?” 顾己点头:“后来在宋晏辞二叔的帮助下,他去国外进行了记忆恢复和面部整容,爷爷,就昨天,昨天我要回家的时候,宋晏辞告诉我,周列熬过去了,他很快就可以回来了,回到周妈妈身边,也回到咱们身边了。” 顾怀山长呼了一口气,声音都有点颤抖:“谢天谢地,真是谢天谢地,老天爷总算长了回眼睛,周列回来,咱们这个家就更热闹了。” “我没敢告诉周妈妈。” 顾己和爷爷重新出发:“宋晏辞说,周列这段时间受了很多苦,他可能还要昏迷一段时间,我担心有什么意外,又怕周妈妈担心,可我真的很高兴,我就只能跟您说了。” “我孙女做的对,谨慎一点没错。” 顾怀山安慰她:“这些年来你周妈妈空欢喜了很多次,这最后一次咱们就不要再让她难过了,咱们把小周列带到她跟前,让她不仅看得见,也摸得着自己的孩子。” “嗯。”顾己总是轻而易举地会被顾怀山的话说的眼睛发酸,她忍不住像小时候一样用额头蹭了蹭顾怀山的后背:“爷爷,我以前总觉得,老天爷不长眼睛。” “老天爷眼睛亮堂着呢。” 顾怀山笑了笑:“小己啊,老天爷要是不长眼睛,怎么会让咱们来钦城?怎么会让你遇到小晏辞?遇不到晏辞,你就找不到周列,许多事情就是这么兜兜转转的,孩子,老天爷公平着呢。” 顾己眼睛有点湿润:“我那时候总想,老天爷要是长眼的话,我爸,郑叔叔,孟叔叔,郎叔叔,他们明明都是顶天立地的英雄,为什么都要以那种惨烈的方式离开咱们呢,老天爷要是长眼的话,不应该护着好人吗?” 顾怀山哧哧地笑起来:“傻孩子,老天爷只会春夏秋冬,日升月落,刮风下雨出太阳,乌云蔽日,大雪纷飞,老天爷哪里懂得护着什么人呢,雨会落在每个人身上,风也会刮在每个人身上,咱们要恨的,不是老天爷,是那已经坏掉了的人心啊。” 顾己没说话,眼眶湿湿的。 爷爷又问:“小己,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你爸爸,郑叔叔,孟叔叔,郎叔叔,他们就算以生命为代价,都要走缉毒这条路么?” 顾己靠在爷爷身上,仿佛很小很小的时候,父亲来西宁看她,骑着爷爷的自行车带她去赶集,回来的路上她紧紧搂着爸爸的腰,双手插在他的衣兜里。 自行车一路颠簸,寒风明明凛冽着吹过她的脸蛋,她却一点都不觉得冷。 爸爸忽然停下车,解开军大衣的扣子,将后面的她包裹其中。 父亲的暗红色毛衣里似乎源源不断地传来热意,她的脸贴着他的衣服,毛衣上传来隐隐的胰子味,有点呛人,可那是父亲的味道,他每一次来,衣服上都有这股胰子味。 父亲的声音似乎是通过身体的共鸣传进她的耳朵里的。 他说:“顾己呀,你看老天爷多好呀。” 那时候顾己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只是满心满眼地惦记着父亲挂在车把手的那个袋子里,装着她的一板娃哈哈。 父亲的声音又混合着那股胰子味传进她的耳朵里:“我们顾己,就在这么蓝的天底下长大了呢。” 顾己依旧不懂,甚至没有把这话放进心里。 彼时的她没听懂这句话。 在过去了很多年的今天,那段颠簸却温暖的路途忽然猝不及防地跳进顾己的脑子里,隔着这么多年,她终于明白了父亲当时说那句话的时候为什么带着浓浓的欣慰。 她抬起头,头顶是碧空如洗的天。 她说:“为了让孩子们在这么蓝的天底下长大。” “嗯?” 顾怀山疑惑了一瞬,忽然抬头看了一眼,他哈哈大笑,欣慰地说:“是呀,爷爷们是为了让你爸爸他们在这么蓝的天底下长大,你爸爸他们,是为了让你们这么长大,咱们就是这么,一代又一代地努力,一代又一代地跟坏掉的人心抵抗。” 他感慨万分,清风吹干了他眼眶里的泪水:“小己,咱们呐,是燎原的星火,一代又一代,总有一天,星火会吹进每个阴暗的角落。” 第330章 蹊跷之处 到局里后顾怀山去找闫利民,顾己直接去了重案组办公室。 路上遇到郑沛,他笑道:“缉毒支队还在重案组办公室办公呢?” 这么一想,顾己忽然意识到,他们似乎已经习惯了从警局大门进来再到重案组办公室的这个路线了。 也是时候该搬回去了。 “这个案子结束了就搬了。”顾己跟他一起往上走:“支队那边的甲醛散的也差不多了。” 郑沛忽然笑了一声。 顾己好奇:“怎么了郑法医?” “缉毒支队跟重案组,怕是分不开喽。” 郑沛笑呵呵地说了一句:“对了,你给我的槟榔渣检验报告应该很快就出来了,我待会拿过来给你,你们今天不出外勤吧?” “不出,今天收尾。”顾己说。 听到收尾两个字,郑沛诧异地看向顾己。 顾己也看向他点了点头。 郑沛往她身边凑了凑:“老宋那张画像?” 顾己点头:“嗯,闫局的意思。” 郑沛没再多问:“那DNA检测报告……” “这个我得知道。”顾己说:“我有预感,这案子迟早还是咱们接着查,线索得抓在咱们手中。” “行。”到了法医科所在的楼层,郑沛和顾己分开:“我待会过来找你们。” 顾己跟他分开,上了层楼到了重案组,一进门就看到岑虎郁闷地趴在桌子上。 他嘴里咬着豆浆吸管,一看到顾己蹭地一下就站了起来:“顾队,咱查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停了呢!” “从大局观出发。” 顾己见他的豆浆洒了出来,抽了两张纸巾给他递过去:“老岑,有时候以退为进,不是给背后那些东西掩盖的机会,而是让他们放松警惕,到了合适的时机,咱们总能重拳出击,到时候泥带水水带泥的,咱们就是最大的赢家。” 岑虎算是听明白了,虽然能理解,但心里还是觉得无语:“大家辛苦忙活了这么久呢。” “咱们可没有白忙活。”顾己轻笑,眼里露出一抹鄙夷:“该记得账都记着呢,同志们的辛苦不会白费。” “这么说也是……” 岑虎只能强迫自己接受这个安排,但还是神秘兮兮地拿出一叠资料来:“我们这两天在东兴的收获,咱们先看看?” 正好聂忠华也进来了,看到那一沓资料都有点惊奇:“你不是最讨厌整理资料了么,这一沓材料没要了你的老命?” 岑虎翻了个白眼:“老聂,这你就不懂了,人还是要进步的,不进步就要挨打,这么长时间在重案组办公室待着,我可是一直在学习,一直在进步,这是我从林一月那儿偷师学来的好吧。” 顾己拿起他那些资料查看,初看时还有点意外。 刚到缉毒支队的时候顾己就观察过,这种资料分析和分类工作一直都是聂忠华在做,冲锋陷阵的事情岑虎想都不想就往上冲,但不管怎么说,很多时候他还是有点莽了。 “老岑,你可以啊……”顾己毫不吝啬地夸了他一句:“弄得可以啊。” 聂忠华也拿起一份资料,和顾己一样吃惊,擂了岑虎一拳:“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岑警官。” 岑虎还有点不好意思了,他挠着脖子:“这不是顾队说了嘛,咱们总得有独当一面的时候,多学点东西,就能多抓住一个毒贩子,多抓住一个毒贩子,就多拯救很多家庭,而且我最在意的……” 他莫名其妙地有点红了眼眶:“就……就能多护住一个队友,少点牺牲多好啊,是这个道理吧顾队?” “是这个道理。”顾己的目光在那些资料上,看到某一处的时候眉头忽然一蹙:“老岑,这是什么意思?” 岑虎凑过去一看,脸色也变得认真起来:“我重点想说的就是这个事情,你们走后我结合你们留下的资料和江克去了一趟蒙医生待过的那个寨子,当我们去的时候,那个寨子基本已经空了。” 聂忠华脸色也变了:“空了?” “算不上完全空了,而是从一开始这个寨子里就没有几个人,我们查过了,寨子里的人走的走死的死,其实也就只有八户人家,还都是几个老人,其中三户是孩子搬出去了,老人不愿意离开故土,剩下的五户是因为各种各样的缘故孩子都没了,老人家也没地方去,更重要的一点是,在过去的十年里,那地方也是毒品泛滥。” 顾己神情凝重起来,她看着资料上说明,寨子里出现那些后来人的时间…… 那些老人的话不知道可信不可信,但现在资料上写的,那些人是三个月前出现的。 可顾己知道的是,在她和宋晏辞找到蒙舒的时候,她已经在那个村子里生活了两年了。 岑虎和江克的调查结果看起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那么,为什么这么长的时间里,蒙舒都对这件事情闭口不谈? 顾己的脸色更难看了。 她匆匆翻完了手上的资料,只留下一句“我出去打个电话”就离开了。 走廊里警员来来往往,顾己找不到安静的地方打电话,思来想去,她下楼去了郑沛的法医室。 郑沛拿着资料刚带上门出来,看到顾己的身影想跟她说话,一抬头就看到她阴沉沉的脸。 “怎么了这是?” 顾己晃了晃手机:“郑法医,我想用一下你的解剖室打个电话。” 郑沛哪有拒绝的道理,把门给她推开:“里面没人,我在外头给你看着,你去打。” “谢了。”顾己挤出一抹笑跟他说了一声就进去了。 没有解剖任务的时候,郑沛很喜欢把解剖室的温度调的很低,顾己一进去就感觉到一股森森的冷气。 她打了个寒颤,深吸了一口气,情绪似乎也随着这里冰冷的空气一样冷静了几分。 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阿舒两个字看了好一会儿,顾己才拨通了这个电话。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蒙舒的声音就率先传了过来:“阿己,我等你这个电话很久了。” 作为狼鹰特种大队的队长,任何时间,地点,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起波澜是他们修炼了很久的功课,所以此时此刻,顾己嘴里没有质问,甚至声音都显得很平静。 她问蒙舒:“为什么要等到我问你?” “这是我跟对方的约定。” 顾己暗暗吸了一口气:“如果我猜的没错,火仁牺牲的真相并不是韩团告诉你的,是吗?” “他的尸体的确是我处理的,但韩团的确没有告诉我他遇害的详细过程。” “是你那个所谓的合作者,是吗?” 蒙舒低低的嗯了一声:“阿己,我需要知道火仁牺牲的真相,我要让杀害他的人死无葬身之地,在庄园的时候如果不是你赶到了,我真的会杀了史伟。” “所以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顾己甚至都觉得自己平静得没有什么愤怒的情绪了。 第331章 我来找你 “我不知道。” 蒙舒的语气很坦然:“两年前我的确来了这个寨子,当时寨子里其实还有12户人家,不过都是老人,我在这里住了三个月,也帮他们处理了一些病症问题,三个月后我要走的时候,有个男人忽然找上了我。” 顾己眸光一暗:“寨子里那些人,两年前就来了?” “算是吧,严谨一点是一年多以前。” 顾己忽然问她:“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宋晏辞安排的住处。” 蒙舒回答她:“这两天我也在复盘一些情况,所以我现在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没有隐瞒,阿己,我以我们的感情向你保证,我自己也是一知半解。” 顾己说:“我现在过来找你。” 蒙舒沉默了两秒:“好,我等你。” 顾己出了解剖室,郑沛守在门口几步远的距离。 他走过来,把手上的DNA报告给她递过去:“小赵已经在数据库里筛选过了,没有找到相对应的人,而且我也让陈敬找更精密的仪器分析过,顾队,从咱们手上的这份DNA资料来看,杀手的血统应该不是我们华国人。” “那就更好了。” 顾己反而笑了笑:“不得不承认的是,目前来说国外的仪器技术的确比我们高,如果是跟国外警察打过交道的杀手,他们一定会有对方的资料,这个交给我,我去确认。” “那敢情好。”郑沛说:“杀了咱们的人,他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他就算是赤橙红绿青蓝紫人,也得接受咱们华国法律的制裁。” 顾己笑了笑,她又把资料给郑沛递了过去:“宋晏辞应该也到重案组了,但我现在得出去一趟,郑法医,这资料就麻烦你送过去了啊。” 郑沛还没来得及说话呢,顾己就已经快步走下楼了。 顾己在警局门口打了辆车,很快就往蒙舒所在的地方去了。 到门口的时候,蒙舒已经敞着门站在门口等顾己了。 来的路上顾己还觉得心里一片复杂,可看到蒙舒的那一刻她叹了口气,除了一点无奈和心疼,好像什么情绪都没有了。 没有身在其中的人,有什么资格去指责或者埋怨别人呢,如果是她站在蒙舒的角度呢? 理智这两个字,本来就是因事而异,因人而异的。 她瞪了蒙舒一眼,算是给了她一个回应:“之所以不能告诉我,是因为你跟对方有约定?” 蒙舒关上门,跟着她往里走:“如果等到了你这个电话,那就意味着你们自己发现了,那我就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你,如果你一直没有过问我这件事,那么,我就可以闭口不言,这件事就相当于没发生过。” 走到客厅的时候, 顾己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她看着地上那些资料,又侧头去看蒙舒:“你也一直在调查?” 蒙舒走到冰箱的地方给她拿了瓶饮料,又看了看她们俩都受伤的肩膀,把饮料给她递了过去:“不是跟你说了么,我也在查。” 顾己就着她的手拧开盖子:“你不喝?” “不渴。”蒙舒笑了笑:“丑话我先说在前头,阿己,我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来调查,但迄今为止,我查到的东西很少。” 顾己撒开拖鞋席地而坐:“以你的能力,不应该这样。” “所以背后的那个人才可怕。” 蒙舒也坐了下来:“但有一点我必须告诉你,你跟宋晏辞在我家里发现监控的事情并不是我和对方串通了什么。” 顾己喝了口饮料:“我听听你的解释。” “如果只是普通的寨子,我完全不会想着用那么精密的监控器,那可是我花了好几个人情和大笔的钱才搞到手的。” 顾己听出了点门道:“你是为了对付背后的人?” 蒙舒点了点头,又有点生气:“还需要坦白的一点是,我是直到你跟宋晏辞发现监控里问题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被利用了的。” 顾己看着她的眼睛,只从她眼里看到了坦然和一丝不爽的怒意。 “从头到尾说说。”顾己往沙发上靠了靠:“这次什么都不要隐瞒了,行么?” “知道了我的顾队长。” 蒙舒想了想,起身又从冰箱拿了两瓶饮料,给自己拿了两罐啤酒,和顾己一样靠着沙发席地而坐。 两人互相协作将一罐啤酒打开,顾己问:“你肩膀没事?” “小事一桩。”蒙舒说着抿了口啤酒:“接着咱们之前的话,我在寨子住了三个多月的时候,寨子里忽然来了一批人。” “嗯,然后呢?” “他们来的悄无声息,你是知道我的,我是战地医生,我对危险还是有相当可以的感应能力的,但是当天晚上我什么都没有察觉到,如果不是我足够信任自己的眼睛和脑子,那段时间我会觉得自己是脑子出问题了。” 顾己朝她看过去。 蒙舒又往她那边侧了侧:“真的,那些人就像是一直生活在那个寨子里一样,他们对寨子非常熟悉,他们甚至连那些老人怎么称呼我都知道,足足半个月的时间,我都是在怀疑和自我怀疑中度过的。” 顾己喝了口饮料问她:“没想过离开吗,那个地方那么危险。” 蒙舒的啤酒碰了碰顾己的饮料:“咱们这种人,身上有个致命的东西。” “探索欲。”顾己说。 “是啊,枪林弹雨也见过了,这种情况我才舍不得走,我试探过很多次,那些人对我没有什么敌意,甚至还帮着我从外面运药品进来,再加上没过多久,寨子里有两位老人接连去世……” 顾己拧了拧眉。 蒙舒立马解释:“我检查过,都是病逝,跟那些人没有关系。” “嗯。”顾己抬了抬下巴:“你继续说。” “那些忽然出现的人就像是原住民一样,热热闹闹地给那两位老人办了葬礼,因为这件事,村里剩下的那几位老人很平静,甚至带着喜悦接受了这些人,他们太孤独了,那个寨子已经很久没有那么热闹过了。” 顾己想起岑虎资料上的内容。 他们询问的时候村里剩下的老人都是一问三不知,在检查的时候,岑虎他们发现那些老人家里都有足够的药品和生活用品。 最重要的是,就算那些人在两年之后又忽然离开了,但既然警方发现了这一点,就一定会想办法安置那些老人。 也就是说,离开之前,那些人也为剩下的这几个老人想好了退路。 所以老人们才会说谎。 蒙舒的声音又传进了顾己耳朵里。 她说:“几乎有三个月的时间,我什么线索都没有查到,直到三个月后一场大雨,忽然有人闯进我住的院落,希望我救治一个人。” 第332章 怎么报答 顾己一口气喝完了瓶里剩下的饮料:“什么人?” “是个男人。” 蒙舒说:“大概三十多岁,很瘦,大概一米八左右的个头,他的头发和胡子都很长,我几乎看不出来他的长相到底是什么样的,他伤的非常重,身上除了几处枪伤,还有很多刀伤,来的时候只剩下一口气了。” 顾己轻拧着眉头:“带他来的人是什么样子的?” “比他矮一点,更粗壮一点,看得出来是个练家子,但他全程做了伪装,而且一直戴着墨镜,所以他的长相我也描述不出来。” “他们之所以会来找你,是寨子里那些老人说的吧?”顾己又问。 蒙舒打了个酒嗝:“这个我不太清楚,但是那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在观察寨子里的每一个人,我敢肯定那两个人绝对不是寨子里出现过的人。” 顾己的脸色更加认真了:“从你的描述来看,对方伤的很严重,寨子距离最近的医院也有段路程,他们选择不是去医院而是找你,也就意味着两件事。” 蒙舒说:“第一,以他们当时的距离来看,去医院根本来不及,或者说,因为枪伤,他们也不能去医院;第二,村里那几个老人只知道我会治头疼脑热的,他们可不知道我会能处理枪伤,那些人肯定调查过我,我看的出来,当时带病人来的人很在意那人的生死,他不可能把对方的生死交到一个不信任的人手上……” 蒙舒忽然停了下来,她仔细回想着当时的情景,话音随着记忆一起浮现了出来:“当时……那人第一句话说的是‘救活他, 同样的,我也会报答你。’我当时看到那人的伤职业病就犯了……” “所以,我们的猜测是成立的,来找你之前,对方已经暗中调查过你的身份,至少他们知道你不是普通医生。” 顾己又跟蒙舒开了一瓶饮料和一罐啤酒:“后来的情况呢?” 蒙舒说:“在我进行治疗的时候,同行的男人一直寸步不离,中途我们也闹过一些矛盾,我想支开他看看那个男人的长相,但对方不答应,我以无法救治拒绝过,那男人油盐不进,以寨子里那几个老人和我辛辛苦苦找到了一些特效药威胁我,当时有个老人生病,需要一款很难找到的特效药……” 顾己问:“他们待了多久?” “五天,这期间同行的男人没有离开过那男人的身边,就算离开,也一定会锁门,而且他离开的时间不会超过五分钟。” 顾己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一直思忖着什么。 回过神后她又问:“火仁的事情他们是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提到火仁,蒙舒愣了愣:“我在寨子里跟你说是半个月前,如果我说我没有骗你,你信吗?” 顾己皱了皱眉。 “确切地说,是我们见面的半个月前,顾己,半个月前发生的事情不是我杜撰出来的,这中间唯一的区别是我隐瞒了那个男人告诉我火仁的事情。” 顾己换了个姿势:“到底怎么回事?” “那些人来寨子以后,寨子里其实也没出过什么大事,只是最近这半年来才变得有点不一样了,那次他们的确是抓人,不过……” 蒙舒这时候才猛地恍然大悟,她激动地抓住顾己的手:“阿己,我是不是跟你说过,那天先进来的是个身材很壮实很魁梧的男人,后面这个男人又带了个身材消瘦的男人进来,是不是?” “嗯。”顾己点头:“你还说看身材就知道很帅。” “如果这两个人就是两年前的那两个人呢?” 蒙舒郑重地看着顾己:“我不相信他们的手能伸得那么长,在那么久以前就知道我和你的关系,正确的时间线应该是当初他们或许知道我可以救那个男人,因为我有能力找到那么珍贵的特效药给这个寨子里的老人用,半个月前我们再次遇到,那个男人翻了我的包,他们才知道了我们的关系!” 她的脸色也凝重起来:“阿己,我们之间的关系,才是最重要的,在你来钦城之前,知道你真实身份的人太少了,可你来钦城之后呢?他们在钦城,要知道缉毒支队的队长是谁并不难。” 顾己同样想到了这儿。 她忽然问:“他们当初找你救治的时候说过会报答你,最后怎么报答的?” 蒙舒抿了抿嘴:“给了我两块金疙瘩你信吗?” “疙瘩呢?” 蒙舒理直气壮:“一些我拿去买特效药做研究了,一些给你了。” 顾己:“啊?” 蒙舒更理直气壮了:“上次我给你的禁毒宣传基金,就是金疙瘩换的啊。” 眼看话题要跑偏了,顾己立即拉了回来:“你刚才说的没错,那些人盘踞在钦城,更确切的说是东兴,他们熟悉警界系统甚至包括整个政务系统的人员更迭,知道了我,再看到我们的合照,顺势去查我们……” 顾己只觉得可怕。 对方为什么确定她和宋晏辞会朝着他们预想的方向走?最可怕的是,他们为什么能查出蒙舒和火仁的关系?那她呢,狼鹰小队中的其他人呢?他们有没有查到什么? 背后这个人,是瞎子,还是剃刀? 顾己略显烦躁,她忍不住夺过蒙舒的啤酒就要往嘴里灌,刚到嘴边又忍住了:“上班时间,不行,还有,蒙舒,一开始在电话里,你说这是你跟对方的约定是什么意思?” “他告诉我,如果你们能发现寨子的事情,就让我把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你,如果你没有找我,那么这件事就就当我不知道,因为说真的阿己,虽然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但我们并没有交易什么东西。” “你就没想过……” 顾己刚开了口,蒙舒就跟知道她想说什么似的打断了她的话:“他们告诉我火仁的事情之前我就说过,如果这件事会带给你困扰,就算以火仁牺牲的真相来诱惑我,我都不会做这件事。” 顾己忽然笑了:“然后呢?” “这个。”蒙舒转身拿开沙发上一个抱枕,从下面拿出一张照片。 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顾己脸色大变。 顾己当兵后,几乎没有和顾海潮拍过一张照片,直到现在,家里都没有一张她成年后和父亲的合照。 可眼前这张照片上,竟然是顾己和父亲。 第333章 父女合照 从她胸前的大红花来看,顾己确定这是她新兵入伍的那一天拍的。 但从照片上看,她很明显不知道有人在拍照,可父亲的目光却欣慰而又喜悦地盯着摄像头的方向。 “这张照片一定是你爸爸当时托人拍的。”蒙舒的声音传过来:“你看他看镜头的样子就能确定这一点对吧?” 顾己点头嗯了一声。 蒙舒又说:“你看照片后面。” 顾己翻过照片。 照片背后写着:于道各努力,千里自同风。 这是父亲的笔迹,顾己很清楚。 顾己沉默了许久才平复了情绪,她问蒙舒:“给你这张照片的时候,对方说了什么?” “机缘巧合,物归原主。” 蒙舒说:“他只说了这话,并没有对我提出其他的要求,而且临走的时候我也过问他们为什么要做这些。” “他们怎么说?” “挺奇怪的一句话,我至今都想不明白。”蒙舒回想着当时的情景:“回家途中,顺手为之。” 顾己拧着眉,她也想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意思。 蒙舒喝完了罐子里的啤酒:“阿己,该说的我都告诉你了,那韩团那边……” “我知道怎么说。”顾己安慰她:“我会把你摘出来的。” 蒙舒笑了笑,又问:“那史伟现在怎么处理?” 顾己站了起来:“他身上那些人命官司聂忠华都查清楚了,我前两天给韩团留了话,他现在还没有回复我,应该是有任务在身,一旦他联系我,史伟应该会被提到他那边,人到了韩团那里,你觉得他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蒙舒发自真心地笑了起来:“论合情合理合法地折磨人,韩团排第一,我不知道谁能排第二,史伟落在他手里,我什么意见都没有。” 顾己小心翼翼地把照片放进衣兜里:“我走了,对了,你要是有时间的话……” 蒙舒翻了个白眼:“你使唤我的时候当我是什么?” 顾己笑了笑:“亲姐姐。” 蒙舒虽然嫌弃,但也忍不住笑意:“去你的姐姐,我就比你大三天。” “大一分钟也是大。” 这件事似乎没有在她们之间留下任何隔阂,顾己离开的时候又嘱咐她:“记得啊,帮我看看赵启荣,他是我爸爸的朋友。” “知道了知道了。”蒙舒烦她似的推了一把:“我这两天去看看爷爷。” “火仁的阿爸也在。” 顾己忽然停下来说:“你们单独见一面吧,他很想听听有人说说火仁,咱们这些人里,他最喜欢你嘴里的火仁,再过几天,咱们一起去找韩团。” 蒙舒目光有些怔愣,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送着她到电梯口:“巴马大叔也去?” “嗯,他想去。” “好。”蒙舒刚说完这话,忽地想起什么,一把又把顾己从刚进去的电梯抓了出来:“你等等你等等,我差点忘了事儿。” 她一溜烟跑回去,大概一分钟的时间又跑过来,手里拿着个大袋子。 “这些药是我亲自调配的,一份是巴马大叔的,一份是给你爷爷的,吃法用量都标注好了,你带回去给他们。” 顾己笑了起来,接过袋子进了电梯:“姐,妹妹原谅你了,别觉得不好意思。” 随着电梯门缓缓关上,蒙舒在电梯外翻了个大白眼,她自言自语:“我才没有不好意思!” 顾己回到警局的时候,一辆警车正押着吴道林出去,顾己快步走了几步,刚进办公大楼就跟闫利民和聂忠华打了个照面。 “顾己啊。”见着顾己的时候闫利民就招了招手:“你爷爷刚走,说是家里来了重要的客人,我看局里事情也不多,你也回去吧。” “重要的客人?”顾己思来想去也想不到是什么人,见押着吴道林的那辆车出去了,她又问:“闫局,这是……” “省厅带走了。” 闫利民却并不打算多说:“东兴的案子咱们这边就算是了了,剩下的让省厅那边去折腾,到时候如果需要配合,我再通知你们,行了,都早点回去吧,那个谁……齐飞还在医院躺着呢,我去看看那小子去。” 闫局离开后顾己问聂忠华:“省厅的人为什么带走吴道林?” 聂忠华摇头:“不知道,他们来的非常突然,拿走了咱们手上所有的资料,以我的观察来看,闫局是知情的,但他好像没料到省厅的动作会这么快。” 顾己看着闫局的车子也开了出去,收回目光问先:“宋晏辞呢?” “他今天没来局里。”聂忠华好奇:“你不知道?” 顾己无辜地摇了摇头,拿出手机给宋晏辞发了个消息。 聂忠华也没再上去:“我送你回去吧,万一家里真有什么事总不能让顾爷爷一个人忙活,送你到楼下我就去医院看老齐。” 顾己心里也在担心爷爷,索性听了他的建议:“好,对了,老岑去哪儿了?” “齐飞临时需要一些换洗的东西,不好再麻烦同事了,我提前让老岑过去了。” 聂忠华拉开车门让顾己上车。 虽然东兴的案子就这么结束了,可每个人心里似乎都哽着一些东西,两个人都沉默了很久,顾己才忽然问聂忠华:“你弟弟最近在做什么?” 聂忠华心里在想着其他事,听到顾己的声音慌乱回神:“什么?” 顾己装作没发现他的失神,重复道:“聂晓光最近在做什么?” 提到聂晓光,聂忠华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他苦笑一声:“上次在老家我们吵了一架,就再也没见过了。” “在老家……”顾己估算了一下时间:“得有段时间了。” “嗯。” 聂忠华心里担心着,嘴上却还是说:“随他吧,路是自己走出来的,他有句话说的挺对,我不可能把他拴裤腰带上,让他成为我喜欢的样子。” 而与此同时,就在聂忠华这话落下话音的时候,相隔几公里外的巷子里,有人被举起,再重重地摔到地上,发出一声惨烈的哀嚎。 在他周围,还七倒八歪地躺着另外几个人。 所有人里,只有聂晓光是站着的。 刚才那人,正是他扔出去的。 他身上伤口很多,脸上也一片青紫,但此时此刻,他的手背抹开嘴角的血,目光冰冷又挑衅地看着地上的那些人。 过了一会,他吐出一口血水说:“回去告诉你们老大,我姓聂,聂晓光,想报仇,就来找我单挑,我随时恭候!” 地上那些人哀嚎着,没人爬起来,也没人回答他。 他又等了几秒,才捡起地上的外套和帽子抖了抖,套在身上离开了这条幽深的巷子。 巷子被两边的建筑物挡着,太阳照不到里面,走出巷子的时候,阳光打在身上,聂晓光抬了抬头,太阳照的他眼睛生疼。 他压了压帽子,又拢了拢衣服,快步朝前走去。 只是刚走了没多久,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带着惊喜和试探的声音,对方喊他的名字:“聂晓光!” 第334章 给他消毒 林一月刚从医院看完齐飞出来,准备再去看个很有名的老中医。 别看她大大咧咧的,心里头生怕自己腿上的伤有影响,她以后还想继续出外勤呢。 原本在出租车上摆弄着手机,一路上都想着要不要给聂晓光发个消息,烦的心急火燎的时候往窗外一瞥,就看到了聂晓光的身影。 林一月和聂晓光其实没见过几面,可她就是深深地记住了他的背影,所以她没有任何犹豫地就朝着那道身影喊出了聂晓光的名字。 听到声音的时候聂晓光的身影顿了一下,但他并没有回头,反而脚下步子更快地朝前走了。 林一月叫他的声音又传了两声过来,他越走越快,到最后甚至跑了起来。 “师父,你快点,追上他!” 林一月心里较了劲儿,哪有人发着消息撩拨她,现实里听到她的声音就要跑的,她是长得丑还是烦人了?她讲究分寸的很好吧! 聂晓光脚下再快也快不过林一月的出租车,偏偏她还聪明得很,出租车越过聂晓光停到很靠前的位置才停下来,直接挡住了聂晓光的去路。 林一月已经下了车,一边盯着跑来的聂晓光一边给司机付了款。 出租车开走,林一月走到一旁的人行道上,又对着眼前压了压帽檐的男人叫了一声:“聂晓光?” 聂晓光就站在距离她三步的距离,他低着头,帽檐拉得低低的,双手揣在外套的衣兜里,林一月叫他的时候,他依旧没有回应。 林一月打量他的全身,看到他沾满尘土的裤脚和裤子上膝盖部位的摩擦痕迹,再往上看的时候她皱了皱眉,因为她看到了聂晓光耳朵上的伤口。 她试探着往前走了一小步:“你是不是受伤了?” 随着她的步子往前,聂晓光也往后退了一步,依旧没回她的话。 “你说话呀……”林一月放软了声音:“我又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说句话都不行么?” 聂晓光依旧低垂着脑袋,沉默了几秒后他开了口:“你怎么在这儿?” 林一月一五一十地说:“案子结束了,我想去找个中医看看我的伤,他看骨头特别好。” “那你去吧。”聂晓光说完这话就匆匆转身要走。 “你走什么呀!” 林一月焦急地去追他,都忘了自己的腿还受了伤,腿上一疼,身体一晃,她惊呼一声,手疾眼快地抱住身边一棵树,又扯到了胳膊上的伤口。 这动静一出来,聂晓光就是硬着头皮都走不开了,他猛地转过身,就见林一月狼狈而又滑稽地维持着身体不让自己摔倒。 他对上她那双无辜却又带着紧张的眼睛,心里忽然就萌生出一股笑意来,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冲过去将人撑住了。 身体站定的时候,林一月也看到了他脸上的伤口。 可出乎聂晓光意料之外的是,她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问他做了什么,而是拧着眉检查了一番终于松了口气,而后她咧嘴一笑:“聂晓光,我们可真有缘啊。” 聂晓光皱了皱眉。 林一月笑眯眯地解释:“你看,我受了伤,你也受了伤,我们都受了伤,有缘不有缘?” 聂晓光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很冷酷,林一月第一次发现他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两颗虎牙,显得可爱极了。 她的脸烫烫的,不好意思地往旁边挪了挪:“你现在要去哪儿啊?” 聂晓光愣了愣,目光移开她的眼睛:“不知道。” 林一月问:“那就是没安排的意思吧?” 聂晓光疑惑地看着她。 眼前的姑娘灿然一笑:“那就跟我一起吧!” 她很快拦了一辆车,扯着聂晓光当人形拐杖:“快快快,那位老中医脾气可古怪了,过了时间一秒钟都不等,再不去可就晚了!” 聂晓光莫名其妙地被她扯着上了车。 两个人都坐在了后座,一上车,聂晓光的手又戳进了衣兜里。 林一月观察了他好半天,见他一直都是拉着帽檐看着窗户外面。 她有点紧张,双手暗暗攥紧又松开,这样反复了好几次之后,才像是下定决心似的伸过去一只手,一把将聂晓光揣在兜里的手给扯了出来。 聂晓光就跟受了惊似的,下意识就朝着林一月出手,林一月也不遑多让,眼见他的另一只手直冲着她的喉咙而来,她侧头躲着,扯他胳膊的那只手立即去挡他的动作。 聂晓光猛地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林一月,手上的动作猛地往回一收,但语气却冰冷地对林一月说:“你干什么!” “给你处理伤口啊……” 林一月一脸无辜,从自己兜里掏出消毒水来,她笑的有点得意儿:“学我们老大的,我厉害吧!” 聂晓光下意识又想把手塞进兜里去。 林一月撇撇嘴:“我都看到了呀,有什么好遮掩的,年轻气盛的谁不会受点伤呀,我又不会跑到你哥哥跟前告状去。” 聂晓光到了衣兜口的手忽然停住了。 林一月又把他的手抓过去,已经打开了随身携带的消毒水和棉签,小心翼翼地处理他手上的伤。 消毒水和伤口接触的时候发出气泡,聂晓光也分不清是疼还是痒,他缓慢地转过头去,看到身边的姑娘动作笨拙却小心。 她额前的一缕头发掉了下来,挡住她的半边脸,聂晓光看不清她的脸,唯一能看到她额头往上的发旋儿。 他总记得在哪里听过,有这样发旋儿的人脾气都很倔。 林一月处理着他手上的伤口,依旧什么也没问,只是在处理另一只手的时候忽然说:“我真的不会告诉你哥哥的。” 聂晓光拧眉看着她,手上传来丝丝痛意的时候,他终于开口问:“为什么?” “我又不是告状精。”林一月说的很认真:“你希望我告诉他吗?” 聂晓光愣了愣才说:“别说。” “是呀。” 林一月处理完他手上的伤,飞快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你哥哥比你大不了多少,大家都是成年人,应该知道自己做的是什么,也得承担的所作所为带来的后果,他只是你哥哥,不是你父母,我告诉他,他会管你,但是他管得了你么?” 她这一番话说的聂晓光哑口无言。 “你哥哥最近很辛苦。” 林一月最后还是没有帮他处理脸上的伤,她收起消毒水:“所以你可以保护好自己,别让他担心吗?” 聂晓光目光上移,看到少女真挚的目光。 她看着他,眼里生着熠熠的光。 第335章 你也得有 而顾己那边…… 快到家的时候顾己才收到了宋晏辞回复的消息。 “家里没事,我家里人过来了,他们没给我时间通知你,我让江克去接应你了。” 顾己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眉心一敛,还有点没明白过来的时候江克的电话已经打过来了。 “刚刚从江礼那里得到的消息,干爹和二叔他们去你家里了,晏哥没办法联系你,江礼想办法跟我说了这事儿,顾……顾队,你在哪里,我来接你?” 顾己看了看时间,距离到家还有段距离,索性让司机停车,她一边下车一边告诉了江克自己的位置,又问:“很正式的那种来吗?” 江克想了想才说:“我觉得是,该有的仪式不能少。” 顾己还有点紧张起来了:“那我是不是还得换身正式点的衣服?” “我觉得不用。” 江克也是一本正经地在给她提建议:“晏哥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你,你平时工作生活的穿着也是这样的,只要得体就好了,不用为了让谁喜欢你才去穿什么,再说了,你本来就挺好的。” 顾己觉得他说的对,但还是问:“这样会不会显得不尊重你们父母?” “尊重是从心底里出来的。” 江克说完,又带着几分安慰说:“你别紧张,家里人都很好,而且有我们跟晏哥在,不会让你尴尬的。” 顾己忽然笑了:“行,那我等你过来。” 挂了电话五分钟的时间,江克的车子停在了顾己跟前,她上车的时候就噎了噎:“你让我得体,自己穿成这样?” “我天天穿成这样啊……”江克还挺委屈的:“就是在东兴的时候不方便,晏哥命令我穿胖子准备的衣服……” 一想起他穿着西装骑着代驾专用车离开的场景,顾己觉得自己是真误会他了。 她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仪容,又问江克:“我见过你们二叔,我就想问一下,你们父母好相处吗,对了,阳阳和乐乐来了么?” “今天是为你来的,带两个孩子还得花时间照顾,应该没有带,而且干爹跟干妈还有二婶脾气都特别好,你不要紧张,我觉得……” “你觉得什么?” “我觉得他们应该比你还要紧张点吧……”江克说:“毕竟顾老爷子是长辈,而且还是二叔的偶像。” 顾己想了想忽然笑了:“我怎么觉得你胳膊肘已经往外拐了?” 江克难得笑了:“都是一家人,拐一拐没关系的。” 两个人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顾己竟然不觉得紧张了,甚至还发现了江克身上的可爱之处。 别看这小子平时和聂忠华一样冷着个脸,但只要慢慢了解他了,就会发现他其实是个特别可爱的人,他身上一本正经的真诚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打动人。 她想,宋家人把这几个孩子都教育的这么好,那他们一定也非常好。 到家门口的时候,顾己突然又紧张了起来,还是江克提醒她:“开门,然后把一切交给晏哥。” 顾己开了门,刚推开门的时候就听到里面一片欢声笑语。 她率先听到爷爷的声音:“应该是小己回来了。” 顾己忽然觉得头皮发麻。 她硬着头皮往客厅走,江克在后面提着东西跟着她。 在顾怀山说话的时候宋晏辞就站了起来,一双眼睛睁得亮晶晶地朝着顾己走过来,自然而然地走到了她身边。 “顾己,你来啦。” 顾己站定了,目光看向沙发上的几个人。 沙发上的两个女人一脸欢喜地看着她,目光温柔的让顾己的心在瞬间就像是化开了一团冰。 “这就是小己呀,让咱们晏辞暗恋了那么久的小姑娘呀,这小子果然有眼光!” “嫂子,你别说,我第一眼就喜欢!” 她们算不上是什么绝世美人,但只是从气质和温柔的目光来看,就足够惹人亲近。 郎志强葬礼上顾己见过宋明辉,当时他肃重得体,跟她也只是点头交流,但如今他身上一个冷酷刑警的气质全然不见,看她的眼神只有一个长辈对小辈的欣赏和喜欢。 最有趣的要算宋晏辞的父亲宋明阳了。 虽然离开部队这么久,但这些年来他身上还是保留着在部队时候的习惯。 见到顾己的时候想体现一下大家同为军旅人的气质来扯亲近,但又害怕自己过于严肃会吓到孩子,中间这么一摇摆,就显得有点好笑了。 顾己忽然就不紧张了。 宋晏辞在她身边一一介绍他的家人,顾己一一打了招呼。 白玉宁已经有点坐不住了,起身就想拉着儿媳妇说话去,被蓝瑾一把拽住小声提醒:“正事儿还没办完呢!” 白玉宁猛然回神,又朝着顾己慈爱地笑了笑:“小己呀,你别紧张,我们今天来呢,就是觉得你们俩都领证了,我们作为男方家长总得表示一下自己的态度,你们工作忙,没来得及通知大家我们也理解,但咱们该有的还得有,总不能委屈你了呀。” “阿姨,结婚是我们俩自愿的,而且也不想麻烦家里人,你们……” “自己的孩子结婚哪叫麻烦呀,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白玉宁笑眯眯地看着她:“你们的日子过得好,我们比谁都高兴。” 她开始一一拿出他们准备的东西:“婚后不跟家里人住,你们得有自己的空间,考虑到你们俩的工作,这套三居室就在你们单位附近,精装修,拎包就能入住。” 顾己看了宋晏辞一眼,宋晏辞只朝她一笑。 蓝瑾紧接着补充:“晏辞说了,你们暂时还没打算同居,这个咱们不急,你们先慢慢处着,工作本来就累,怎么舒服怎么来,不要勉强自己啊。” 顾己心里拂过一抹暖意,脸上的笑又多了几分。 “虽说谈彩礼什么的俗气了,但该有的仪式感咱们也不能没有。” 白玉宁拿上来一张卡:“你们的感情不用拿钱衡量,所以多少钱阿姨就不说了,你只要知道,这钱你值得拿,反正都是咱们家的东西。” “还有这些……” 她跟蓝瑾一起拿上来几个首饰盒子:“什么金子银子的以后让宋晏辞给你买,这是我跟你蓝瑾阿姨非常喜欢的几套玉饰和珠宝,觉得很配你,拿它们充当三金你不介意吧?” 堂堂狼鹰小队的队长,这会儿不会说话了,只会像个拨浪鼓似的摇头。 白玉宁和蓝瑾失笑不已,两个人弄完了,又笑眯眯地看着顾己:“那接下来咱们就看看家里这几个大男人送什么礼物庆祝你们结婚吧~” 第336章 送你礼物 白玉宁和蓝瑾的目光看向宋明阳和宋明辉俩兄弟的时候,兄弟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宋明辉小声提醒:“大哥,你得先掏啊,我不仅是弟弟,还只是个叔叔啊。” “啊,对对对,我得先掏出来!” 宋明阳恍然大悟,一开口就中气十足,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朝着顾怀山笑了笑,侧头看了江礼一眼。 江礼立刻拿了个木盒子上来。 看那盒子就不简单,顾己看了宋晏辞一眼,眼神示意他别太贵重了。 宋晏辞只是一笑,他微微凑近顾己,很小声地说:“你就看着吧,我爸从不按套路出牌。” 宋晏辞说完这话没两秒,宋明阳就打开眼前的盒子往前一推。 “顾己啊,这盒子里装的都是咱们家所有公司的账目明细和缴税凭证,你跟宋晏辞做这个工作,盯着想找你们错处的人肯定特别多,我们把后方的阵地保护好,你们尽情前面冲,咱们家,把底掀开都是干净的。” 果真是不按套路出牌,但短短两句话,却连顾怀山都感动了。 “还有这些……” 他又从江礼手中拿过来个小了一半的盒子:“钱这种东西,咱们走个过场,仪式感到了就好,毕竟咱们都有更高的追求是不是?这是我当兵的时候认识的一些人脉,这些战友们如今遍布各地各行各业,都拿去给你们用,我也都跟他们打好招呼了。” 宋晏辞有点委屈:“爸,这么好的人脉,你以前怎么不介绍给我?” “你又没问我要。”宋明阳理直气壮:“我又没说不给你。” 宋晏辞沉默了下来。 见大哥送完了,宋明辉从身后拿出一本很厚的笔记本。 那本子已经很旧了,但看得出来主人保存的非常好,宋明辉珍而重之地把本子递过去。 “我基本是跟晏辞这小子同时知道你身份的,欣赏了你这么多年,没想到最后托这小子的福成了一家人,这本子上是我参加工作开始就记录的疑难案件和一些经验之谈,晏辞那小子我都不给,今天我把它送给你,希望能对你有点用。” 顾己立马站起来去接,只觉得手上这本子比千金还要重。 “二叔,我一定好好学习!”顾己这会儿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刑侦方面,我还有太多要学的了。” 顾怀山也搭腔:“是啊,这方面她是理论大于实践,但在咱们刑侦这一行,罪犯层出不穷,大多数情况下经验才是最可靠的,你是刑侦老手,见过的罪犯,整理的经验对这些孩子来说都是无形的宝藏,这丫头是捡着便宜喽。” 宋晏辞撞了撞顾己的胳膊,光明正大说悄悄话:“借我看看哈。” 顾己挑了挑眉:“看我心情吧。” 宋明辉被顾怀山夸的神采飞扬,笑完了又看向江克和江礼:“你俩愣着干啥呢,送礼啊!” 江克从兜里掏出个盒子,盒子打开的时候里面放着两个平安符和一把钥匙。 “我回来的急,没准备更好的,这两个平安符是我前段时间专门求的,大师开过光的,你们做警察的不信这个,但我挺信的,你们留着做个纪念也行。” 他又将那把钥匙给了顾己:“这是我一个秘密基地,晏哥都不知道,地址我已经发你手机上了,你想放松一下的时候就去,保准喜欢。” 宋晏辞不可置信:“你还有我不知道的秘密基地?” 江礼更不可置信:“你也还有我不知道的秘密基地?我们是亲兄弟啊哥!” 宋晏辞一脸受伤:“我们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啊!” 江克心静如水地往后一退,乖乖巧巧地站在了白玉宁和蓝瑾身后:“让你俩知道我就清静不了了。” 宋晏辞咬牙切齿,起身凑在了顾己和顾怀山中间:“爷爷,你看到了吧,我在这个家的地位就是这样,以后我就得靠您了,只要您心里有我这个孙女婿,他们就不敢欺负我。” 宋明阳伸手就想去拿桌上的花生打他,一想到顾怀山在,又硬生生地忍住了。 顾怀山哈哈大笑,其他人也都笑了起来,蓝瑾催促江礼:“江礼呀,你准备给嫂嫂送什么?” 江礼有点不好意思了,他踌躇着说:“我看看你们送的,我现在有点儿不好意思了……我这有点拿不出手了呀……” “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拿得出手拿不出手的?” 宋晏辞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你怎么还矫情起来了呢!” 眼见大家都翘首以盼着他的礼物,江礼缓慢地往卧室方向走。 宋明阳好奇:“这小子往那儿走干什么?” 宋晏辞委委屈屈地瞥了顾怀山一眼:“我这个孙女婿在这儿还没住过一天呢,有些人就已经仗着是关门弟子在这儿有自己的卧室了……” 顾怀山安慰他:“别难过,咱楼上还有几间房,爷爷给你收拾一间。” 说话的功夫,江礼从房间出来了。 他的手背在身后,磨磨蹭蹭地走到顾己跟前,还没说话已经脸红了,最后跟下定决心似的将身后的东西拿出来,不由分说地塞到顾己手里。 顾己和顾怀山还有点没明白过来,宋家人却在看到那黑色塑料袋的时候反应了过来。 白玉宁和蓝瑾已经无助地捂住了眼睛。 宋明阳和宋明辉双双抬头看天花板。 江克抿着嘴,深深地吸了口气。 只有宋晏辞眼冒金光,期待不已。 “我别的没有,这东西最多了,除了自己家里人我谁都不给,你别嫌弃啊嫂子,我真的只有这个了,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也不好问晏哥,我怕他骂我不上心……” 宋晏辞催促着顾己打开塑料袋看看。 顾己打开塑料袋,看到里面那金灿灿的东西时都呆住了。 顾怀山凑过来看了一眼,发出一声惊叹:“嗬!这小子哪来的这东西!” 宋明辉忍不住解释:“顾老,您不知道,这小子别的不行,就是运气好……” 江礼憨憨一笑:“师父,这东西我有很多的!不过我真的只有这个东西,别的我也没有……” 顾怀山沉默了下来。 两个深呼吸后他对宋明辉说:“明辉啊,看样子你说的是真的……” 顾己看着塑料袋里那一堆金子抬头问江礼:“江礼啊,这是你全部身家了吧?” 江礼摇了摇头:“我留了点给师父养老的,平时孝顺干爹干妈和二叔二婶的,还有给我哥买房娶媳妇的,剩下的我都送你了。” 顾怀山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收了这个徒弟还没多久,他就已经想着给自己养老了。 他心里头一热,忍着感动问:“那你自个儿呢?你不娶媳妇儿买房啊?” 江礼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啊,师父,我是坚定的不婚主义者,我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和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就觉得很幸福了,我有朋友和家人就够了,我不结婚。” 虽然宋明阳他们早就知道江礼似乎对结婚生孩子这种事没有兴趣,但宋明阳这会儿还是开玩笑似的问:“那你老了咋办呢,万一你晏辞哥和江克他们都不生孩子呢,谁给你养老送终啊?” 这个问题江礼甚至想都没想,他脱口而出:“干爹,咱家这么有钱,我还要操心养老送终的事啊?其实也没事,要是我哥他们不生的话,我对阳阳乐乐她们再好一点,她们总不能不管我吧?我还没想过这个事儿呢。” 宋明阳嘴巴动了动又闭上了,刚闭上又忍不住说:“你小子还挺乐观的。” “我们不会不管你的。” 顾己失笑不已,她从那一堆金子里挑了两块出来,把其余的又塞给江礼:“我要这点就够了,等我不够了,我再朝你要。” 江礼皱着眉头问顾怀山:“师父,她是不是在嫌弃我?” 顾怀山哭笑不得:“嫌弃你个罐罐!” 江礼真诚发问:“那怎么别人的礼物她都收了,我的只收这点啊……” 知道顾己不好回答,白玉宁率先开口:“傻孩子,我和二婶送的是仪式,小己和晏辞结婚,这是咱们家对她的仪式感,是长辈对这段感情的重视和祝福,你干爹和二叔给的是态度,咱们守好大后方,不给他们添麻烦,他们才能在前头放心冲,至于你跟江克,你们是同辈,有个祝福的意头就够了,你这么一股脑的把半副身家都交出去,小己会有压力的呀。” “为什么要有压力?”江礼实在不理解:“那我哥还把自己的秘密基地给她了啊。” 江克一本正经地解释:“是分享,不是给。” 江礼噎了一下:“那也差不多吧。” 蓝瑾接着解释:“傻江礼,咱们家条件不一样,几辈人的努力才走到今天这个样子,所以钱,金子,珠宝,房子,这些东西对咱们来说就显得没那么重要,因为咱们不缺,你也觉得自己不缺,你觉得人吃饱喝足做喜欢的事情就够了,是不是?” 江礼认真地点了点头。 “但大多数人都没办法做自己喜欢的事,因为大多数人都是普通人,普通人很难选择自己喜欢的事情,大家都得忙着过日子,得挣钱养家,这世上能轻而易举地拿着一塑料袋金子的人不多,你明白么?” “我明白了二婶……”江礼认真地从袋子里又拿出一块小金佛:“那这个,这个你也拿着,这个寓意好,保平安呢。” 这一次顾己没拒绝,欣然收下了他的礼物:“我喜欢,非常喜欢。” 江礼的目光盯住了桌子上的盒子,小心翼翼地问:“干爹,这盒子能给我送一个么……” 宋明阳非常疑惑:“你要这盒子干嘛?” 江礼抱紧了手上的黑塑料袋:“这些东西都是你们辛辛苦苦打拼下来的,我这样收着太过分了,我得把他们好好收起来,这都是宝啊。” 他越想越生气,又骂了自己一句:“我可真不是个人。” 江克忍不住往过去挪了挪:“要不哥帮你收着吧,你年纪还小,等你大了我再给你。” 一听这话,江礼的谨慎雷达立马就响了起来。 他往顾怀山那边躲了躲,把手上的塑料袋塞到顾怀山手里:“师父,我不信任他,他跟晏哥合起伙来,就这么骗了我五年的压岁钱,他们俩只进不去,我是不会相信他们的,还是你帮我保管实在。” 顾怀山失笑:“那你就信我?” “嗯。”江礼扑腾着眼皮:“我知道,你有职业操守。” 顾怀山来了兴趣:“那你说说,我有什么职业操守?” 江礼说的铿锵有力:“人民警察,保护人民财产安全!” 这话说到了顾怀山心坎里去,也惹得大家都笑了起来,顾怀山来了坏心:“那你宋二叔,宋晏辞都是警察,他们就没有了?” “二叔肯定是有的。”江礼看了眼宋晏辞:“晏辞哥的话,他在我跟前基本没有操守。” 宋晏辞当即就跳起来打他了。 他们俩在屋子里追逐打闹的时候,宋晏辞看到楼下周慧如买菜回来了,抓着江礼就往外跑:“周阿姨回来了,我们下去帮她拿菜啊。” 白玉宁和蓝瑾拉上宋明阳起身:“咱们今儿就在自己家吃,我们去准备,待会儿让老宋给咱们露一手,他的菜做的才好吃呢。” 顾己起身就要跟上去,宋明辉却将人叫住了:“顾己啊,你留一下,咱们聊聊,你别管他们,你准公公平时那是没时间,你应该还不知道他当兵前的梦想是当个闻名世界的厨子吧?” 顾己又坐了回去。 见她坐下了,宋明辉才问顾己:“晏辞跟我说了,周阿姨就是李重光的妈妈,是不是?” “嗯。”顾己点头,顺着宋晏辞的称呼叫他:“二叔,他现在还在危险期,所以我还没有告诉周妈妈这件事。” “亏得你没说,就别让她担心了,我这两天出去一趟,亲自看看他的情况,到时候大家都放心。” 顾己心里一动,试探着问:“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宋明辉点了点头:“你们关系好,我也不瞒着你,那边传来的消息是的确有点意料之外的情况,我先过去看看,咱们可以随时沟通。” 就连顾怀山都有点担心:“明辉啊,会危及到他的生命吗?” 宋明辉没说会不会,只说:“这个您放心,我会让他完完整整地回到自己妈妈身边。” 顾己到底还是担心:“要不我跟您一起去……” 宋明辉却摇头:“你现在的身份不方便,再加上你们应该也察觉到了,这段时间钦城并不安定,你们闫局应该很快就会给你们发布新任务了。” 第337章 书房谈话 大家帮着宋明阳在厨房大显身手的时候,顾怀山带着宋明辉、顾己和宋晏辞进了书房。 小飞龙正在自己窝里睡得昏天暗地,听到开门声耳朵一动,小家伙刚伸了个懒腰准备继续睡,忽然间,它似乎闻到了空气中陌生的味道,一个激灵跳起来,一溜烟的功夫就已经跑到了桌子底下不出来了。 顾怀山这会儿倒是忍住了没去撸猫,而是叫大家坐下,让顾己给宋明辉倒了茶。 至于宋晏辞,让他自己倒去。 顾己的茶放在宋明辉眼前的时候,顾怀山开口问:“明辉啊,闫局跟我说,当初老城区那个爆炸案,你私下里也一直在调查黑桃这个组织,我是想问问,你现在有什么线索么?” “既然闫局跟您说了,那我也就不瞒着大家了。” 宋明辉恢复了平时的严肃:“从爆炸案开始,再到后来阳阳和乐乐差点被拐卖,我都没有停止过对黑桃组织的调查,但遗憾的是,目前为止我掌握的线索依旧很少。” 宋晏辞这会儿也正经起来了:“周列走之前我们见过一面,他跟我说过,黑桃这帮人似乎只是出现了一下,挑起个水花就没有下文了,当时他也想不通这些人的目的是什么。” “打乱阵脚。” 顾怀山缓缓开口,他的手握拳在桌子上轻轻敲了两下:“如今想来,老城区那场爆炸案他们就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后来两个小丫头差点出事,对方是在挑衅你。” 宋明辉皱着眉:“可是顾老,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从黑桃这个组织的发展模式来说,跟我有恩怨的,已经不是这一代黑桃了。” “巴格迪如今人在监狱,依旧不妨碍他想方设法来挑衅小己和警方。” 顾怀山冷冷一笑,他的目光落在了宋晏辞身上:“我要是没猜错的话,这小子可不单只是重案组的队长吧?” 宋晏辞愣了一下,他很快笑了:“不瞒您说,这些年我也以国际刑警的身份执行一些任务,一是闫局不愿意放人,二来,我自己也不想直接丢下重案组的工作。” “敌人之所以称之为敌人,能够给我们重创,是因为他们对我们的了解有时候超出我们的想象,而他们的下限也是我们无法探知的,你是老刑警,晏辞又是你亲自教出来的,要说整个钦城他们最怕的是什么,当然是你这个优秀的老刑警教出来的学生。” 宋明辉反应过来:“绊住我的步伐,从而去对付晏辞?” “他们的目的绝对没有这么简单,但这一定是他们的目的之一。” 顾怀山说:“我仔细研究过顾己来到钦城以后接手的案件,几乎所有的案子都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更有趣的是,所有的案子都是她所在的缉毒支队和晏辞所在的重案组共同协作的。” 顾己补充了一句:“目前来说,案子背后存在的人和势力错综复杂,仅我和宋晏辞确定的就有三方人马。” 屋子里三个刑警一个缉毒警,顾怀山已经老毛病犯了,给她丢了一根笔,将墙上的盖布一扯:“说说。” 墙上错综复杂的案情分析露了出来,宋明辉和宋晏辞叔侄俩眼眸一亮。 顾怀山在墙上弄了一块白板,顾己分别写下了瞎子,剃刀和巴格迪这几个字。 “这个剃刀和瞎子是我们在东兴的时候开始打交道的,但值得一提的是,目前我们接收到的都是对方的正向帮忙,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我们也可能只是对方想控制东兴的一把刀。” 她说完,又在巴格迪旁边写了黑桃两个字,并将这两个名字连接了起来:“我了解巴格迪,他是个锱铢必较的男人,他会想方设法来报复他的敌人。” 顾怀山补充她的话:“无论是活着的敌人还是死了的敌人。” 顾己继续道:“老城区爆炸案目前已经跟当年的银行爆炸案并案了,我其实是在想,巴格迪那样的人,戴尔斯那种人都能为他所用,为什么黑桃不可以?黑桃是有收钱办事这个业务的。” 宋明辉脸色一紧:“你是说,黑桃也是巴格迪弄来对付你的?” “不是我。”顾己摇了摇头:“我只是很小的一个因素,巴格迪在钦城,他在钦城上一代缉毒警手上吃了太多的亏,他报复的是钦城的缉毒队伍,我只是他的一个切入点而已。” 宋明辉咬了咬牙:“王八蛋,被抓了都不消停,能想办法见他一面吗?” “以我现在的身份要见他一面有点复杂,过段时间我会见老领导一面,到时候可以申请申请,而且……” 事已至此,顾己用眼神询问了顾怀山和宋晏辞的意见,又将超市那几个盒子的事跟宋明辉讲了一遍。 顾怀山脸色凝重:“看样子,新的挑战马上就要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宋晏辞忽然问了顾怀山一个和目前聊天内容完全不沾边的问题,他问:“爷爷,你今天跟闫局见面的时候,他有没有给你看一张画像?” “什么画像?”顾怀山看起来一脸茫然。 宋晏辞试图从顾怀山脸上看出点什么东西来,但他眼眸里满是真实的疑惑,宋晏辞什么都看不出来。 “没什么,就是我画的一张画像,还以为闫局会给您看看呢。”宋晏辞随便把话题给揭过去了。 宋晏辞和顾己都没有发现,说完这话的时候,顾怀山和宋明辉放在腿侧握着的手都缓缓松开了。 宋明辉开了口:“既然都说开了,咱们就看看他们到底想搞出个什么花样来,黑桃那边我会继续调查,有线索跟大家一起分享。” “林木那边的案子我也会一直帮着,如今情况复杂,我也清楚自己的身体是什么样,为了不给你们添麻烦,江礼那孩子就得经常跟在我身边了,巴格迪这个人手脏得很,我虽然脑子还好使,但论起身体,我是大大的比不上年轻人咯。” “您能这么想是最好的。” 宋明辉欣慰地说:“这仨小子别的不行,身体素质都还过得去,有他在您身边护着,别说我们其他人了,顾己也放心。” 里面聊的差不多的时候,外面的饭菜也准备的差不多了,书房里截住了话头,都出去吃饭去了。 谁也没再提案子的事情。 出门的时候,顾己忽然扯住宋晏辞:“如果,我是说如果,戴尔斯如果是黑桃组织的人呢?” 第338章 准备大礼 公寓里欢声笑语的时候,顾己那间租下来还没有退的城中村小屋楼下,裴遇仰头看着并不高的楼层。 过了一分钟的时候,瞎子从单元门里出来:“楼道里没有监控器,顾己房间门口也没有,但我不确定里面有没有。” 裴遇收回目光,轻轻晃了晃脖子:“以她的谨慎程度,那房子里一定不简单。” 瞎子问:“那咱们还进去么?” “不去了。”裴遇转身往外走:“他们最近太累了,给他们一点时间养伤吧。” 路东开着的出租车在他们走出小区的时候正好停在他们跟前,两人上了车。 车门关上的时候,裴遇听到路东说:“遇哥,剃刀那边给消息了,约咱们明天晚上八点,水调歌头见。” “水调歌头?”裴遇却皱眉了,他看向瞎子:“这是什么地方?” 瞎子也疑惑了:“没听说东兴或者钦城有什么地方是叫这个名字的。” “收到他们消息的时候我就查了这个地方。” 路东向他们解释:“一开始也没有查到什么地方叫这个名字,后来我又深入调查了一下,发现在东兴有片很隐蔽的野水滩,在那个地方赏月的话风景会很好,所以也会有人把那个地方叫水调歌头。” 裴遇失笑一声,就连眉眼都变得柔和起来:“这算什么解释?奇奇怪怪的。” 路东还有点紧张:“除了这个地方,我再找不到钦城包括东兴有哪个地方是跟这几个字有关的。” 裴遇已经在手机上操作了好一番,最终在一个没什么人的论坛上发现了和路东说法一致的内容,他返回手机界面搜索了一下到那个地方最近的路程,目光微微沉了沉。 瞎子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转过去问:“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裴遇摇头,目光依旧沉沉:“没什么,那就去吧,咱们去看看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路东又开口了:“可是遇哥,他们说了,只能你一个人去。” 瞎子的脸色立马变了:“绝对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裴遇的语气又轻狂起来:“一共两种可能,两种我都能接受,无所谓。” “什么叫无所谓!”瞎子最见不得他说这话:“你忘了上次……” 裴遇毫不在意地打断他的话:“怎么,走这条路还想着善始善终么,瞎子,你怎么越来越胆小了?” 瞎子不由分说:“你要让我去,胆小两个字我都不知道怎么写,但如果你亲自去,这事儿没门。” “我可不是去送死的。” 裴遇低低地笑了起来,嘴上笑着,眼里却迸出冷光来:“老天爷心里清楚,还没到要收我的时候,不然我来这世上,就白来一趟了。” 路东想问很多,但他一句都不敢提。 裴遇和瞎子谁都没再说话,车里似乎只有他们三个人的呼吸声,路东只觉得浑身都难受,最终他忍无可忍,鼓起勇气说:“遇哥,那两个警察的人这段时间也一直在调查咱们的线索。” 裴遇靠着椅背:“查到什么重要线索了吗?” 回答的却是瞎子:“没有,到现在所有人都以为干这事的是瞎子,在他们眼里,只有一个瞎子,没有人知道瞎子只是你的一把刀。” 裴遇眉头轻皱,不悦地看了他一眼,语气也凉了下来:“我手上不需要刀,我自己就是刀。” 路东察觉到裴遇此时很不高兴,大气都不敢出。 瞎子却跟不在意似的,甚至有点跟裴遇对着干的样子:“那你需要什么?” “朋友。”裴遇说:“能够交付后背的朋友。” “可是只是个瞎子。” 不知道为什么,路东总觉得瞎子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是带着笑的。 裴遇的声音传了出来:“眼睛好不好使没关系,心里头淌着红色的血就行,一只眼睛也够用,体格好点就行,最好背着我的时候还能跑的动。” 瞎子忽然笑了一声,甚至带着点心满意足说:“虽然只有一只眼睛,但我力气大,跑得还快,就算背着你跑得也快。” 车里传出裴遇一声笑。 沉默了几秒后,裴遇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眸光一凝看向瞎子:“咱们一直没找到仇明希是不是?” 瞎子点了点头。 “但他也没有在警方手里。”裴遇说。 瞎子有点不确定:“以顾己和宋晏辞对曹雄飞的手段来说,仇明希很有可能已经在他们手里了,说不定就等着吊咱们呢。” 裴遇摇了摇头,语气笃定:“岑虎他们忽然撤走,顾己他们很有可能已经停止了调查,东兴的案子需要沉淀一段时间,仇明希不见得在他们手里。” “那是……”瞎子恍然大悟:“你说剃刀?” “嗯。”裴遇点头,身体微微往起来坐了坐:“瞎子,我们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瞎子拧眉,瞬间有点紧张起来了。 裴遇却只是淡然一笑,他看向窗外:“仇明希那小子,最喜欢苏轼的诗词。” 瞎子依旧疑惑:“然后呢?” 裴遇噎了噎,才想起这小子命不好,他甚至都没有上学的机会,就连拼音都是后面为了自保想方设法自学的。 想到这儿的时候,他放低声音解释:“仇明希最喜欢苏轼的诗词,而水调歌头,正是苏轼写的。” 瞎子脸色一变。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裴遇说了一句:“我不信你没听过。” 瞎子猛地反应过来:“也就是说,剃刀那边跟我们说水调歌头,很有可能指的不是那个地方,而是暗指仇明希?” “我更倾向于两者都有。” 裴遇神情肃然了起来,又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瞎子,人家连回礼都给咱们准备好了,咱们总不能空着手去啊。” 路东有点担心,忍不住问:“遇哥,如果剃刀用仇明希威胁咱们怎么办?” “我最讨厌威胁了。” 裴遇的声音陡然一冷:“既然做不了朋友,那就只能做敌人了。” 路东立马道:“那我马上安排兄弟们。” “不用。”裴遇说:“遵守游戏规则。” 他再次看向窗外,视线里看到两道人影从一家中医馆走了出来。 女生正好仰起头跟旁边戴着帽子的男人说话。 看到女生那张脸的时候,裴遇眉头一皱,下意识关了车窗。 瞎子看过来:“怎么了?” “没什么。” 裴遇脸色不变,往后一靠闭上了眼睛:“姓张的葬礼我就不去了,我嫌脏。” 第339章 说了真话 林一月和聂晓光从中医馆出来的时候,聂晓光脸上的伤也处理过了。 林一月一瘸一拐走的很慢,聂晓光踌躇了一会儿,还是抓住了她的胳膊。 林一月惊了一下,很快就笑了起来,身上的力往他那边卸了很多,笑嘻嘻地说着:“骨头没事我就放心了,要不我操心得都睡不好。” 聂晓光没话找话:“为什么?” “为民除害啊。”林一月一脸憧憬:“像我们队长那样,己己那样。” “己己是谁?” “己己啊……”林一月又笑了起来:“你哥哥的队长,她叫顾己,是我见过最出色的女警察。” “顾己?”聂晓光问。 “嗯,顾己。” 林一月一脸崇拜:“聂晓光,你知道么,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些人,他们一出现就会让人忍不住去仰望,顾己就是这样的人,她身上有一股劲儿,你喜欢她,总是想追逐她,却永远无法超越她,但你心里清楚,追着这样的人走,你就会变得越来越好。” “我哥……”聂晓光又压了压帽檐:“聂忠华跟这个队长的关系怎么样?” “很好啊。”林一月毫无察觉:“虽然是上下级,但我总觉得,他们相处起来更像家人。” “家人……” 这两个字聂晓光没说出来,只在心里暗自念了念,眼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悲伤。 “聂晓光。”林一月忽然朝他看了过来:“你不喜欢当警察吗?” 聂晓光皱眉:“什么?” “那你为什么从警校退学呢?”林一月小心翼翼地询问:“你哥哥很难过。” 聂晓光嘴巴动了动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人生只有做警察这一条路吗?他的难过是难过,我的难过就不是难过?” 林一月说:“当然不是啊,世上那么多条路呢,走哪条不是走呢。” “所以我不能选择我的路吗?”聂晓光说:“警察比修车工高贵吗?” 林一月忽然停了下来,她倔强地拽着聂晓光袖子跟他面对面站着。 “从职业上来说,警察并不比修车工高贵,但人来到这个世上总得干点有意义的事情,你如果不喜欢,一开始就不要去做,可你既然已经得到了那个机会,为什么又要放弃?你哥哥在意的不是你不干,而是你明明可以却不珍惜。” 聂晓光没说话。 “没有人可以为你的未来负责,你的未来都在你自己手上。” 林一月神情严肃:“但你知道你哥哥担心的是什么吗?” 聂晓光皱眉看她。 林一月说:“只要你不犯法,你干什么他都没意见,他唯一担心的是,你是因为跟他赌气而放弃了原本光明的前途,我听齐飞说过,让你考警校是他要求的。” 聂晓光沉默无言。 林一月不拽着他了,也不借他的力了,她缓慢地往前走,聂晓光追上去扶她她也不接受。 “聂晓光,你感觉不到吗,你的身手,你的脑子,都不应该只是个跟人去打架的修理工,不管你天生是不是这块料,可现在的你就是适合走警察那条道。” 聂晓光忽然冷笑一声,他站定了,看着林一月的背影:“这些话是我哥让你跟我说的吗?” 林一月也站定了,她猛地转过身来,小姑娘眼眶都红了:“聂忠华是你亲哥哥,别人不了解他,你也应该了解,他从来就不是个拿自己的事情为难别人的人,其次,我们俩什么关系啊他就让我来给你说话?” 聂晓光忽然反应过来,是啊,他俩是什么关系,能让大哥找她来给自己说话? “不好意思,我……” “我没有生气,你不用给我道歉。” 林一月义正言辞地看着他:“我是觉得,人来到这个世界上不求大富大贵,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并努力去做就很了不起了,最最低的限度,至少也是做个好人。” 聂晓光终于抬起头,目光清明地看向林一月的眼睛。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拦下了路边一辆车,将林一月推了上去。 林一月扒着车门:“聂晓光,我说的话你有没有听进去?” 聂晓光挡着她的脑袋,目光没有看她:“听到了。” “那我们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聂晓光飞快地看了她一眼:“我们最好别再见了。” 林一月一把抓住他的手:“为什么?” “我很忙。”聂晓光说:“没时间。” 林一月皱着眉:“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聂晓光身形一顿。 夕阳西下,一抹光刺的他眼睛有点疼,光线照过来的时候他有点看不清楚林一月的脸。 他握了握拳:“不讨厌,但也不喜欢。” 他说完这话的时候,林一月怔了怔,而后她主动松开了聂晓光的手:“好,谢谢你说了真话。” 而后她没有任何留念地关了车窗:“师父,开车。” 直到那辆出租车在视线里消失,聂晓光的目光都收不回来,远处的车子一声鸣笛他才回过神来,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另一边,闫局这次说话算数,大大方方的给顾己和宋晏辞他们放了一周的假。 第二天一早,顾己和宋晏辞他们去医院看齐飞。 “哎哟,顾队,老大,你们可算来看我了,再住下去,我真的会死在这儿的!” 齐飞这会儿精神好的不得了,就是后背的伤正在愈合,动不动就痒的他哭天喊地。 “我不想好好的假期就在医院待着啊!”齐飞哀嚎着:“老大,您就大发慈悲地松松口吧,让我出院吧!” 岑虎幸灾乐祸地:“老齐啊,你是不知道啊,我们准备去度假呢。” 齐飞眼珠子瞬间瞪得老大:“去哪儿?” “涠洲岛啊。”岑虎顺手掰了根香蕉,一对上宋晏辞的眼睛,立马又给顾己掰了一根递过去:“宋队请客哦。” 齐飞差点一下子蹦起来:“搞啥呢搞啥呢!老大,我也要去!不带我去就是孤立我!我必须去!撒泼打滚我也得去!” 宋晏辞手里掂着一颗苹果故意不说话。 “老大啊……你听我说……” 眼看威逼已经不行了,齐飞走起了可怜路线:“我这孩子打小就穷,哪里都没去过,长大了,翻山越岭地离开老家来到这地方,工资低,工作忙,哪里都没浪过……一周的假期,过年都放不了这么久的假啊……我怎么能浪费呢,我怎么能蹉跎呢……” 宋晏辞翻了个白眼:“可你是个病秧子。” “我不是啊!” 齐飞这次蹭地站了起来:“我肩能扛手能提腿能走!哪像你们啊,断胳膊断腿的,你们都能去,为啥子我不阔以嘛!” 他在地上来回走了几遍:“我比你们好多了嘛!是不是?” 第340章 上岛休假 “一天尽整这死出!” 宋晏辞手上的苹果朝他扔了过去:“去去去,能把你落下么,今天大家就是来接你出院的。” 听到出院两个字,齐飞感动的那叫一个痛哭流涕,他冲过来,抓着宋晏辞的手差点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老大,真的啊?我真的能出去了啊,你不知道,这帮人可过分了,天天让人家趴着,天天让我静养,我无聊的都快精神分裂了我!” 宋晏辞嫌弃:“有那么严重么?” “有!有啊!” 齐飞眼眶都红了:“我在这儿就跟坐牢似的,老大,我跟你们说,人这辈子还是老老实实地活着吧,我这几天就跟坐牢似的,我浑身上下就写着俩字啊!” 岑虎问:“什么字?” 齐飞仰头,假模假式地挤出两滴眼泪,抑扬顿挫地说出两个字:“孤独!” 在场所有人都给他送了个白眼。 宋晏辞手机上嗡地响了一声,他低头去看手机,又抬头看顾己。 察觉到他的目光,顾己问他:“怎么了?” 宋晏辞把手机递过去:“我又找人查了查孟淮之的底细,这是他们查到的线索。” 顾己拿过他的手机看上面的内容。 宋晏辞说:“和我二叔之前调查的内容没什么区别,而且我爸那边已经派人开始跟他们谈合作了。” “他在青海待过?”所有的内容里,青海两个字很快就抓住了顾己的眼球。 “嗯。”宋晏辞说:“这个是二叔的资料里没有的,我的人查到的是,从孟淮之回国创业开始,每年十月份左右他就会去青海一段时间,最长一个月,一般来说都是半个月的时间。” 顾己看完了手机上的资料:“知道他是去干什么吗?” 宋晏辞摇了摇头:“只能查到这儿了,再查下去的话就会引起他的注意了。” “看起来是很正常的生活节奏。” 顾己把手机给宋晏辞递过去:“现在看来是我过于谨慎了。” 岑虎和齐飞凑过来:“谁啊,孟淮之是谁啊?” “一个朋友。”宋晏辞收起手机:“不该打听的别瞎打听,赶紧办理出院,回家收拾东西,明儿出去玩。” 齐飞高兴的不得了,拉着岑虎就去给自己办出院手续了。 顾己和宋晏辞又去找了一趟医生,分别检查了他们身上的伤才回去。 次日中午的时候,两辆越野车停在了警局门口。 聂忠华和岑虎负责开车,其他几个伤员负责在车上吃喝玩乐。 林一月粘着顾己上了聂忠华那辆:“说好的,我跟己己一起!” 齐飞心甘情愿地上了岑虎那辆车:“虎子,给哥当司机,这可是你的荣幸啊。” “我说老齐啊,我记得没错的话你伤的是后背的皮吧,咋的,都跑脸上来了是吧?” 岑虎虽然嘴上骂着,但动作上还是给他开了车门,将人拽了上去。 “咋的啊,咱们这辆车就咱俩啊?” “还有江克和江礼呢。”岑虎说:“他们在高速路口等咱们呢。” “那还行……”齐飞刚说了半句话,就看到一辆出租车停在了警局门口,车上很快下来了个人。 “哎?”齐飞探出车窗:“这不是顾队她弟嘛!” 另一辆车上宋晏辞也看到了仁增,他拉开车门:“仁增,你怎么来了?” 仁增跑了过来:“阿己姐,爷爷说你们要去涠洲岛,能不能带上我啊?” 顾己摇下车窗,看他什么都没带:“你不是应该在学校么,怎么要去涠洲岛?” “我有个朋友,上周说要去涠洲岛玩,今天他父母找到学校我们才知道,他已经跟家里人失联好几天了,现在他父母已经报警了,我听爷爷说你们要去涠洲岛,我就想着跟你们一起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他。” 顾己皱眉:“你们辅导员知道你去涠洲岛的事吗?” “知道啊,我们辅导员知道我是跟一帮警察一起过去的,就是我有点急,什么都没来得及带。” “你还挺聪明的。”顾己乜了他一眼:“身份证带了没?” 仁增掏出手机给她看背面,身份证就在手机背面夹着呢:“手机和身份证随时待命。” “上车。”顾己推开车门:“其他的到地方再说。” 仁增一乐,一抹额头的汗就上了车:“谢谢姐!” 顾己关上车门,让聂忠华开车。 车子开起来的时候顾己才问仁增:“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一点。” 仁增却喘着粗气往前一凑,拍了拍宋晏辞说:“姐夫,有水吗,我快渴死了。” 宋晏辞赶紧给他开了瓶水递过去,仁增喝了大半瓶才长吸了一口气缓了过来。 “今天早上,爷爷和我阿爸阿妈他们来我学校参观,我十点到十二点有节课,他们就自己逛了,下课后我就准备去找他们,带他们吃吃我们食堂的饭,结果刚坐下呢,我们辅导员就给我打电话了,问我关于这个同学的事情,我答了没两句,她就让我去办公室一趟。” “那我就去了啊,结果一进去就看到两个人在办公室里哭,我还没说话,他们就抓着我,一边哭一遍问我知不知道我同学的下落,我才知道他们是我同学的父母。” “几天联系不到孩子,来学校找辅导员也是正常的。”顾己说:“是你提出的报警?” “嗯。”仁增点了点头:“看样子我们辅导员一开始没想到这儿去,我提出报警后她才打110的。” “然后呢?”宋晏辞转了过来:“要去涠洲岛也是她父母去,怎么让你去了?” 仁增挠了挠脑袋,叹了口气:“姐夫,阿己姐,你们是不知道,我同学他爸爸断了一条腿,他妈妈还生着重病,他爸爸那个假肢和腿接触的地方都磨出血来了,家里条件看起来也不好,我总不能让这么两个人上岛吧……” 顾己忽然想到了什么:“爷爷也了解大概的情况了?所以才让你来找我们?” “我想着爷爷是老刑警,为了安抚我同学的父母就叫了他,听了大概以后,爷爷就让我来找你们了……” 宋晏辞失笑:“爷爷这是给咱们布置作业呢。” 仁增却高兴不起来,他又叹了口气:“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姐,姐夫,你们不知道,我这个同学人特别好,就是命苦,他真的是个特别好的人……” 第341章 相识始末 车子开起来没多久的时候,顾己就接到了顾怀山的电话。 顾怀山说:“两口子看着可怜,身上也没什么钱,咱们能帮就帮一下,小己啊,我让他们住在咱们老宅了,你放心,你们闫局已经找人看着他们了,我如果要见他们的话身边也会有警员。” 顾己知道爷爷这是在让她安心,巴格迪如今无孔不入,不管身边出现什么事,他们都得谨慎一点。 宋晏辞转身看了顾己一眼,给她打了个手势,虽然江克和江礼这次跟他们一起去涠洲岛,但宋晏辞和二叔那边都找了信得过的人在暗中盯着。 其实顾己那边,赵启荣也回了钦城,阿豹那边也会盯着顾怀山他们的安全,她心里踏实了点,问顾怀山:“您准备帮忙么?” 顾怀山说:“你们闫局说了,如今局里的人手基本都忙着什么失踪拐卖案件去了,要找个能担事儿的还真不容易,差点就给你们打电话了,叫我拦住了,现在看来那孩子应该是去了涠洲岛的,不管谁查都要去一趟那个地方,你们顺带着查查吧。” “明白。”顾己先应下了,又问顾怀山:“爷爷,您是怎么确定对方去了涠洲岛的?” “我现在就在那孩子的宿舍,从他这里找到的线索,再加上你们闫局给我开了个绿灯,查了查这孩子的出行记录,目前是有证据表明他是坐了去海城的动车,又买了上涠洲岛的船票。” “所以目前并没有证据可以表明他确实坐上了上涠洲岛的船是吧?” “嗯。” 顾怀山说:“我这边有什么线索就跟你们分享,你们也不要只为了这个事情,毕竟你们也难得出去玩一次,对了,你得管好仁增那小子,他可是个旱鸭子。” 这话被仁增听到了,他着急地为自己辩解:“我学了!我认真学了,我现在会狗刨了!” 顾己笑了一下:“爷爷,那我先挂了,我跟仁增了解一下大概的情况,咱们随时联系。” 挂了电话,顾己往舒服坐了坐才对仁增说:“跟我们说说你这个同学的事情,尽量详细点儿。” 仁增学着她的动作也往里坐了坐,还不忘小心着她的胳膊。 “我这个同学,叫孙佳树,家住桂城的一个小山村,家里还是当地的低保户,但他学习好,我们辅导员一开始天天说,孙佳树的入学成绩是我们专业第一名。” 林一月挽着顾己的胳膊,职业习惯已经出来了:“那他平时性格怎么样?跟同学之间的关系呢?有没有什么矛盾之类的?他为什么要去涠洲岛呢,只是去玩吗?” “性格……就是闷闷的,不喜欢说话,但是谁找他帮忙他都会尽全力去帮,而且……虽然是低保户,但他没有申请过贫困补助,从入学开始就在做兼职,我没见过他跟什么人有矛盾啊……” 顾己问:“你是怎么知道他要去涠洲岛的?” “他跟我说的啊。” 仁增开始回忆。 半个月前,仁增去操场跑步,跑完步准备离开的时候遇到了孙佳树。 虽然是年级第一,但孙佳树就仿佛尘埃里的一粒尘土一样不被人注意。 仁增虽然成绩不怎么样,但他从小在草原上长大,性格开朗脸皮又厚,所以他在哪里都能吃得开。 其实仁增注意孙佳树很久了。 第一次年级大会上,校领导演讲的时候说第一名在他们班上,他好奇的不得了,顺着校领导点名的声音,他看到孙佳树腼腆地站了起来。 他当时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牛仔衬衫,说话的时候跟他一样带着浓浓的乡音,几乎是有点手足无措地站起来的。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仁增听到有人说:“哎呀,年级第一的衣服袖子破了个洞。” 还有人说:“听说他入学最晚,学费还没交齐呢。” 就那么一瞬间,他看到那个腼腆的少年一下红了耳朵。 仁增忽然吹了一声口哨,用他那带着浓重乡音的普通话说:“哎呀谁呀,喷这么浓的香水,呛死人了!” 他在下面这里嗅嗅那里嗅嗅的时候,校领导气的把他拎了出去。 路过孙佳树的时候,他扒着桌沿对他说:“孙佳树,我从小就崇拜学习好的人,咱俩做个朋友吧?” 孙佳树没来得及回答他这个问题,仁增就被校领导拎着后衣领扔出去了。 那场年级大会开了一个半小时,仁增在老师办公室门口罚站了一个半小时,小声唱了一个半小时的藏语歌。 后来校领导回来,又拎着他到办公室教训了一番。 仁增离开办公室,拐过教室的时候,看到了孙佳树的身影。 他手上拿着一把伞,依旧有点腼腆:“外面雨挺大的,你应该没带伞,我等等你。” 仁增笑嘻嘻地冲上去,一把就揽住了他的脖子:“孙佳树,所以你答应跟我做朋友了?” 他手上的那把伞不是新伞,但他却折的整整齐齐的,两个人撑着一把伞走出教学楼的时候,仁增察觉到他把伞往自己这边倾斜了一点。 “我知道你是为了帮我解围。”他们走在大雨倾盆的校园里,孙佳树忽然说。 “你发现了呀?”仁增依旧搂着他的脖子:“我那么隐晦你都发现了,孙佳树,你好聪明啊。” 孙佳树也笑了。 “那咱们现在是朋友了吧?”仁增不依不饶地问他这个问题。 孙佳树笑着,重重地点了点头,他说:“你是我第一个朋友。” “那就请我吃饭吧?” 仁增笑眯眯的:“我想死老家的大馒头了,孙佳树,你请我吃食堂的大馒头吧,啥都没有的那种,我带了我妈弄的小菜,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吃?我保证你没吃过。” 孙佳树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很快他就笑了:“好。” 那天的一把伞,四个白面馒头,两碟小菜,仁增和孙佳树成了好朋友。 但孙佳树总是很忙,入学的第一个月,他就找了个兼职工作,只有每周四中午十二点到下午三点,这是孙佳树不用兼职也不用上课的时间。 通常这个时候,孙佳树会和仁增一起吃饭,仁增每次都会给他带瓶饮料,孙佳树通常都会接受。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半个月前那个晚上。 第342章 给你带的 看到孙佳树的时候仁增有点意外,他跑过去,确定了那道熟悉的身影的确是孙佳树。 “佳树?”仁增一屁股坐在了他身边:“你怎么在这儿呢,你今天不是有兼职么?” “我请假了。”孙佳树说着,已经习惯性地从背包里掏出一瓶水给仁增递了过去。 仁增也没有客气,一口气喝完了一瓶水:“那你怎么没跟我说呢,早知道我就去找你了。” “我给你带了好东西。”孙佳树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又从包里掏出个塑料袋塞给仁增:“给你的。” 仁增一边打开塑料袋一边问他:“是啥?” “你打开看看。”孙佳树说。 打开两层塑料袋的时候,仁增鼻子嗅了嗅,忽然就激动了起来:“牦牛干!是西宁的牦牛干!” 孙佳树笑了笑:“有人来店里跟老板聊生意,带了点这个东西,老板给了我一点,我就给你带回来了。” 仁增掩不住心里的欢喜:“你吃了吗?” 孙佳树摇头。 “好东西当然要一起吃啊!”仁增往他嘴里塞了块牦牛干,又往自己嘴里塞了块:“要是有马奶酒就好了。” 孙佳树问:“好喝吗?” “当然啊!”仁增跟他说着西宁的一切:“羊奶酒,马奶酒,我阿妈做的奶茶……佳树,有时间我一定带你去西宁,我要带你去大草原上骑马。” 孙佳树笑了几声,大概是因为嘴里吃着牦牛干,他说话有点模糊:“仁增,在大草原上跑步一定很舒服吧?” “那当然!在那里,你能感觉到风都是自由的。” 仁增拉着他躺下去:“你看到了啥?” “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到。” “西宁的天可不是这样的。” 仁增的手垫在脑袋后面:“在西宁的夜晚,不管什么时候躺下去,都能看到漫天的星星,一闪一闪的,可美了。” “那我得去西宁。”孙佳树的语气很向往:“攒钱,带我父母去看西宁的星星,我妈妈很喜欢看星星。” “那必须的!”仁增一口就应了下来:“到时候我包圆,带你们玩遍西宁,我家随便住,想住多久就多久。” 孙佳树似乎想象到了那个场景,仁增跟他认识这么久,还没见过他笑的那么爽朗过。 等笑完了,他忽然说:“过段时间,我想去涠洲岛玩一趟。” “好啊!” 仁增有点疑惑,但还是为他高兴:“你早该放松放松了,佳树,你的弦绷得太紧了,我跟你一起去吧,我也还没去过涠洲岛呢。” 孙佳树顿了顿还是说了:“兄弟,我想一个人去,我想好好休息休息,下次,下次行不行,下次我一定跟你一起去。” 仁增并不生气:“兄弟明白,人嘛,有时候就是需要自己的时间和空间,我理解,那你钱够吗,不够我借你啊,回来给我带礼物就行。” “我有钱呢。”他笑了笑:“我攒够钱了,回来一定给你带礼物。” 回忆到这儿的时候仁增停了下来。 他叹了口气,语气里不无焦急:“这段时间我阿爸他们回来,我往我姐那儿跑的比较勤,还打算等我姐回来的时候请佳树吃个饭呢,他对战地记者非常感兴趣。” 听完他说的这些,宋晏辞问:“他当时说要去涠洲岛,是一种什么情绪?期待,喜悦,还是别的一些什么?” 仁增愣了愣,他仔细回想着当时的情况,自己也有点不确定:“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平时的时间都用在兼职上,班上组织的活动非必要也不会参加,所以他说想去涠洲岛玩的时候我是有点奇怪的,但他当时的语气还挺期待的……” “他只说去涠洲岛是玩?” “嗯,没说别的。” 顾己忽然问:“孙佳树之前跟你说过他家的情况吗?” “没有详细说过,我只知道他家里条件不好,他跟我说过父母身体都不好,所以才会去做那么多兼职,但我不知道他父母的情况那么严重……” 仁增说着眼眶都红了,他比划着大腿:“我今天才知道,他爸爸的右腿从这里就截肢了,用的肯定是便宜的那种假肢,今天来的时候,他的腿都磨出血来了,还有他妈妈,他妈妈一直在咳嗽,可瘦可瘦了,两个人从来没有出过远门,我都不敢想他们是怎么来到钦城的……” 聂忠华一直在开车,这会儿也问:“他家里有几个孩子?” “两个。” 仁增说:“有一次聊起来,佳树跟我说他其实还有个姐姐,但是出了意外没了,可到底是什么时候没的,我当时也没好意思问,不过……” 他黑黢黢的眉毛拧了起来:“今天佳树的阿妈在辅导员办公室哭着说什么闺女走了没多久,现在儿子也找不到了,老天爷还要不要他们一家人活了的这种话,因为他们说话我听不太懂,还是辅导员后来翻译给我听的。” “也就是说,孙佳树的姐姐很有可能是最近这两年才出事的。” 林一月叹了口气:“家里条件本来就不好,姐姐又出了意外,所有的重担就都到了孙佳树身上,怪不得他要做那么多兼职。” 顾己敛着眉:“父亲残疾,母亲重病,姐姐出了意外,仁增,以你对他的了解,他会忽然出去旅游么?” 仁增懊恼地用脑袋撞了撞车窗:“阿己姐,说实话我当时就觉得不对,他向来是一分钱掰成两毛钱用,最奢侈的消费也就是每个星期四中午跟我一起吃一顿牛腩煲,以他的性格是不可能丢下兼职去什么地方玩的呀,可我当时害怕自己问出口的话让他难过,我就什么都没问。” 顾己又问:“孙佳树跟你是一个宿舍的么?” 仁增摇头:“他来学校比较晚,那时候我们本级的宿舍都分完了,所以佳树是在另外一个宿舍区,和上一届的三个学长一起住。” “那些学长平时对他怎么样?” 仁增回想着:“我问过,佳树也没多讲,就说挺好的,就刚开学没多久吧,他还跟我说过学长们请他吃饭呢,他平时都忙着兼职上课,应该没有什么矛盾啊。” “我先找海城的兄弟们查查。” 宋晏辞晃了晃手机:“既然他人来了海城,那上涠洲岛的可能性就很大了,先确定他是不是真的上了去涠洲岛的船。” 仁增差点都双手合十表示感谢了:“姐,姐夫,你们可真得帮我啊,佳树是我在学校最好的兄弟了。” “行了。”顾己抽了两张纸巾给他递过去:“擦擦你鼻子底下那玩意儿,我们肯定帮你找。” 就这么说着的时候,聂忠华说:“海城到了,咱们直接去码头上船。” 第343章 康巴汉子 江克他们早就联系了私人船只,所以他们不用跟大船一起上岛。 车上的时候顾己就给仁增吃了晕船药,没成想上了船没多久,这小子还是吐了个七荤八素。 江礼一边照顾人一边笑:“我竟然从一张黑黢黢的脸上看到了苍白,这也太可怕了!” 仁增抓着他的手打着颤:“江礼哥,真的,你相信我,我平时没这么孬。” “哥知道你平时没这么孬。”江礼顺着这孩子摸了摸他的脑袋:“哥都知道,哥心里清楚,你别说话了,你安静待会儿吧。” “好不容易来一次……呕……”仁增扒拉着江礼:“我想看看这壮阔的大海。” “壮阔的大海咱啥时候都能看,不是非要在现在看啊孩子……” “哥,你不懂。” 仁增肚子里那点东西都已经倒腾光了,这会儿说话都有气无力的,但还是扒拉着往甲板上走:“我阿爸说,人定胜天,人要勇于克服困难,晕船而已,这有什么的,我干爹说,阿己姐他们训练的时候还吃死老鼠呢。” 江礼迷茫了,跑过去把人撑住:“所以呢,你想表达什么呢?” “我们康巴汉子,是不会因为这点苦难就被打倒的!” 仁增站到了甲板上,看着漫无天际的大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举起双手虚弱地喊道:“海啊!你来吧!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我怕你,我就不是康巴汉子……呕!” 顾己他们就在不远处,江克看着仁增愁眉苦脸:“这孩子是有什么受虐体质么?” 顾己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就是这样,小时候还晕马呢。” “啊?”江克无法理解:“这世上还有人晕马?” “心理作用。” 顾己笑了笑:“他从小就这样,到一个地方,太激动了就会有这种反应,等他自我克服吧,等回程的时候他就不晕了。” 江克还是觉得神奇:“他晕马,后来是怎么克服的?” “死犟。” 顾己想起旧事是又好笑又心疼:“摔了好多次,一次又一次的摔,有一次差点摔毁容了,他右脸靠近耳朵的地方有条很长的疤,就是那次摔的。” 顾己说完这话,宋晏辞,聂忠华,岑虎和江克齐刷刷朝着仁增走了过去,几个人跟看什么景点似的,仗着年纪大在仁增那道疤上摸了摸。 “啧啧啧,这孩子有出息。”岑虎拍着仁增的后背:“弟弟啊,你真不怕把自己晕傻了么?” “康巴汉子永不服输!” 仁增一头栽进江礼怀里,腿都颤巴着:“哥,我觉着我快成功了……我好像没那么恶心了……” 江礼忍不住掐住了这孩子的人中:“什么成功了?” “我阿爸说,人定胜天!我们的祖先……呕……就是在艰苦卓绝的条件下,战胜了大自然,让我们得以在那片土地上生存下来……呕……” 江克实在看不下去了,他看向宋晏辞:“哥,这孩子再克服下去就得虚脱了。” 宋晏辞有点为难:“要不打晕算了吧?” 正准备好声好气让这位汉子进去好好休息的时候,顾己走了过来,她想也不想,手刀一起,一掌把人砍晕了。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她抬了抬下巴:“抬进去吧。” 岑虎和江礼莫名其妙地面面相觑,两个人自发地抬着人进了船舱。 江克还沉浸在顾己刚才那一手刀,这会儿好不容易找回点理智:“顾队,他真没事么……” “醒来还是好汉一条。”没了那一声又一声的呕,顾己终于舒服了点,她呼了口气:“终于清静了……” 宋晏辞愁眉苦脸地问:“下次那一掌能让我砍吗?” 顾己:“嗯?” 宋晏辞一笑:“太帅了。” 顾己:…… 顾己他们的船停下来的时候,钦城三娘湾,瞿白和阿德也在一艘私人小船上。 早上出来的时候阿德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有点轻微的晕船,本来就没什么话,这会儿更沉默了。 “阿德。”瞿白忽然叫了他一声。 阿德从昏昏欲睡中醒来,视线第一时间就朝着他看了过去:“怎么了?” 瞿白回头看了他一眼,抬手指了指:“你看。” 随着几声突然传进耳朵里的嘶鸣声,阿德看到几只粉色的海豚跃出碧蓝的水面。 他眼里划过惊喜,站起身走过去:“是海豚!” 他们来钦城很久了,但瞿白基本住在东兴,不怎么来钦城走动。 唯一有一点,稍微空闲点的时间,瞿白就会找一艘三娘湾的小船,他想看看三娘湾的粉海豚。 但他们来了三娘湾很多次运气都不好,就算天气晴朗,他们都没有看到过粉海豚。 如今看着那些粉色的精灵一下又一下地跃出水面,他们和船的距离很近,那样肆意而又自由地在无边无际的海面上翻腾,阿德感觉心里头都空阔了许多,他说:“原来海豚长这样啊……” “是啊,长这样。” 瞿白的声音都变轻了许多,他闭上眼睛,嘴角带着一抹笑:“你听,听它们的声音。” “像婴儿的声音。”阿德听他的话闭上眼睛,认真去听那一声又一声尖锐却让人觉得舒服的高昂声。 “迟夏一定会喜欢的。”瞿白睁开眼睛,惊讶地发现海面上的海豚比刚才又多了几只。 他心情愉悦:“海豚很聪明的,阿德,你跟它说话,它说不定还能听懂呢。” 阿德下意识不信,但瞿白开口他从来就没有拒绝过,所以他迟疑了两秒走到了船边,蹲下身微微提高了音调说:“海豚,我们今晚是安全的吗?瞎子是个好盟友吗?” 瞿白忍不住笑了笑。 他刚打算笑话一下阿德,刚张了张嘴,就诧异地发现两只海豚朝着他们这边游了过来。 阿德也吓了一跳,他的身体下意识往后挪了挪,又惊喜地看向瞿白:“它们真的能听懂?” “我刚才是逗你的。” 瞿白话音落下,那两只海豚越来越靠近他们的船,瞿白索性将船停下了。 海豚的声音在海面上高昂而又悠扬,阿德忍不住伸出手去,其中一只较小的海豚竟然猛地从水面上冲出来,用嘴巴碰了碰阿德的指尖。 阿德整个人僵在原地,话都说不出来了。 另一只海豚在那只小海豚身边盘旋着,它的声音里似乎带着担忧和试探,但那只小海豚似却感觉不到任何危险似的,它再次从海面上跃出来,嘴巴再次碰了碰阿德僵在原地的手。 触感相接的时候,阿德忽然鼻尖一酸,他跟在瞿白身边这么多年,第一次没有任何缘由的掉了滴眼泪。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手不敢动,身体慢慢地转过去看向瞿白:“我刚才,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高兴,我又特别难过。” 第344章 粉色海豚 瞿白看到他眼角的湿润,失笑道:“所以你就哭了?” “嗯。” 阿德这么说的时候,那只小海豚似乎玩上了瘾,又从水面上跃出来,随着一声高昂的嘶鸣声,水花溅了阿德一身,小海豚的脑袋重重地顶了他的手心一下。 瞿白手上拿着相机,他不断按着快门记录下这些时刻,而后放下相机走过去,和阿德一样蹲了下来。 他说:“啧,我们阿德,连海豚都喜欢。” 阿德有点不好意思,看着那只小海豚逐渐远去的身影,他说:“海豚喜欢我们,今天是个好日子。” “是啊,今天是个好日子。”瞿白也把胳膊伸了出去拨动着水面。 阿德站了起来,走到他刚才坐着的位置,拿起桌上的相机对准瞿白:“我给你拍照,以后拿给迟夏看。” 一听是给迟夏看,瞿白转过脸面向镜头,脸上的笑容温和而又真实。 就在阿德按下快门的那一刻,刚才那只盘旋于船身附近的大海豚忽然跃出水面,和瞿白一起定格于镜头中。 阿德看到这一幕非常惊喜,他想提醒瞿白看自己身后,也就是这个时候,那只海豚仿佛带着亲近一般,用自己的脑袋蹭了蹭瞿白的手背。 这一幕又被阿德记录了下来。 它们大概只是为了这几张照片而来的,相机放下的时候,所有的海豚带着高亢不一的嘶鸣声逐渐远去了。 瞿白手背上和海豚接触的触感似乎还没有消失,他一声轻笑,又用手拨了拨水面,声音轻得阿德都听不到。 他说:“海豚啊,让我们早点回家吧,让我早点见到我的太阳吧。” 说完这话,他起身,唇角带着笑意:“走吧,阿德,咱们得回去了。” 回去的时候是阿德开船,快到岸边的时候他忽然问瞿白:“他们会明白咱们的意思么?” 瞿白慢条斯理地剥开一根香蕉:“如果连这点隐晦之意都察觉不出,咱们还有跟他合作的必要吗?” 与此同时,东兴。 裴遇席地而坐,透过眼前的窗户可以看到不远处的海。 这两天天气变凉,东兴的天气也都是阴天居多,到了晚上五六点的时候天就已经暗了。 涨潮的时候浪花用力地拍打在岸边的石头上,撞出一朵又一朵浪花,裴遇百看不厌。 房子里没有开灯,裴遇手上拿着一根刺针,一下又一下地刺在胳膊上,他胳膊上忍冬花的纹身还没到纹完的时候。 血珠一颗一颗地冒出来,两颗汇聚成一颗,三颗又汇成一颗,最后从胳膊上滑下去,有的滴落在地上,有的渗进衣服里。 只有这个时候,裴遇的眼睛似乎才是干净的,有生气的。 敲门声响了三下,瞎子随后进来,一眼就看到掩映在昏暗中裴遇的背影。 “那海有什么好看的?”他有点无奈:“你看不腻似的。” “我才不会腻。”裴遇不着痕迹地放下手中的刺针,不动声色地用纱布缠上胳膊,又扯下袖子盖住伤口:“瞎子,过来坐坐。” 瞎子皱眉:“咱们得出发了。” “不急在这么几分钟。”裴遇拍了拍身边的位子:“过来坐。” 瞎子也不急了,只问他:“要开灯么?” “别开。”裴遇催了一声:“你在我跟前总是话那么多。” 瞎子被他噎了一下,没好气地走上去在他身边坐下:“别人我也不稀罕说。” “那我还挺荣幸的。”裴遇笑了一声。 瞎子顺着玻璃看出去,正好一道大浪打在礁石上,浪花溅的老高。 他就这么看着海浪涌上来又退下去,又更加汹涌地跑上来,过了两分钟的时候,他忽然说:“原来涨潮的时候,海离咱们这么近。” “你看过下雨的时候吗?”裴遇问他。 瞎子摇头:“你知道的,我不喜欢海。” 曾经他身边亲近的人,全都葬身于大海,所以虽然裴遇平时住在这儿,瞎子也是住在附近的村子。 “我很讨厌睡觉的时候听到海浪一涌一涌翻滚的声音。” 他说:“我总觉得,那声音里带着我那些兄弟姐妹的冤屈。” “我父亲是西北人,从小连大点的河都没见过。” 裴遇的声音缓缓地响起来:“后来他工作,辗转各地,最后分配到了钦城,直到半年后才第一次见到这里的海。” 他指了指眼前的这片海:“就是这里,他第一次看到大海。” 瞎子有点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我们父子俩很少见面,甚至见面都是偷偷摸摸的,我们之间最疯狂的一次,是他瞒着我外婆,把我丢在西宁生活了一段时间。” 瞎子不知道他忽然说这番话的用意是什么。 “那段时间我生活在当地的牧民家里,我父亲告诉我,那个牧区有几个跟我年龄相仿的孩子,让我记住,那些孩子都是我的朋友,但是有一点……” 瞎子忍不住问:“什么?” “我不能告诉任何人我父亲的名字。” 裴遇说这话的时候反而笑了笑:“我从小就没有什么朋友,性格也不讨人喜欢,很少有人喜欢跟我这样的人做朋友。” 瞎子皱了皱眉:“我不是人?” 裴遇嗤笑:“你算一个。” 瞎子高兴了点:“那些孩子里,就包括那位顾队长吗?” “嗯。” 仅仅一个字,瞎子却从里面听出了他的喜悦和温柔。 “后来我离开西宁,我父亲说,在他们心里,我已经死了,但等我们长大了的时候,我们还会相见,彼此也会理解。” 瞎子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裴遇继续说:“后来我父亲带我到了钦城,我们俩依旧很少见面,但每一次见面的时候,他都会带我来这儿。” 瞎子才明白过来,为什么他当初一定要住在这里。 裴遇透过玻璃和窗外阴沉的夜,似乎看到两道并肩而立的身影。 每每相见,父亲总要摸着他的脑袋说:“臭小子,又长高了。” 他摸他脑袋的力气很大,到了尾音总会有点哽咽,然后又会冲着这片无人的海滩大喊:“儿子,爸想死你了!” 裴遇性格内敛,他最最放开的时候,是学着父亲的样子对着这片海滩喊:“爸,我也是!” 他们父子俩会长久地坐在这里,说说不完的话,问问不完的问题。 每一次都逃不开:“咱们什么时候能相认,我什么时候能回西宁看顾己?” 一开始,父亲总会说:“快了,快了,儿子,你相信爸,这一天快了。” 后来有一天,当他再次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父亲的答案忽然变了。 他说:“儿子,顾己回不了西宁了。” 第345章 变态似的 父亲在说完这句话的两年后也牺牲了。 裴遇的目光定焦在那块巨大的礁石上:“我父亲说,渔民告诉他那块礁石在那里很多年了,数十年的海浪打在它身上,它也只是越来越圆滑。” 他总是记得父亲说的话:“一茬接一茬的浪打过来,以为自己势头很猛烈,可那块石头永远都在那里,浪把石头磨圆了,可它自己也好受不到哪儿去,儿子……” 裴遇的声音仿佛跟父亲的声音一起响起:“咱们就是那块礁石,历经沧桑也好,千疮百孔也好,永远都有人立在那儿,那些王八蛋的刀枪戳过来,也总有人会挡在那儿的。” “你父亲……”瞎子终于忍不住问:“你父亲到底是什么人?” “我父亲啊……” 裴遇站了起来,脊背坚挺,目光如炬地看着那块已经掩入黑暗的礁石:“他是一名出色且忠诚的缉毒警察,是我这一生唯一的偶像。” 瞎子有过这样的猜测,尤其是上次路东陪着裴遇去医院,他在病房里说的那些话就更证实了他的猜想,但所有的猜测都没有裴遇亲口从嘴里说出这句话的震撼来的大。 瞎子的喉咙轻轻动了动,他在一片昏暗中问:“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这句话问出的时候,他其实已经知道答案了。 裴遇的声音和他心底的答案一同出现。 他说:“孟国强,我父亲的名字,叫孟国强。” 瞎子心里骤然一紧。 从裴遇救了他,他跟在裴遇身边,成为裴遇最信任的那个人开始,再到后来他们有了共同的目标…… 或者用更确切的话来说,是裴遇的目标成了他的目标,他对钦城包括东兴的整个政务系统就做了最详细的调查。 尤其是公检法系统。 孟国强,顾海潮,郎志强,郑前进,闫利民,沈长英,钦城缉毒战线上最有名的也就这几个人了,对于他们的了解,瞎子自认不比警局那些人少。 但是裴遇从来没有说过,他的父亲是孟国强。 可真的是他没说么?瞎子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早已经不止一次地说过了。 他连看警局那些人的目光和看别人都是不一样的。 他说那是他的朋友们,说起这话的时候声音都会带着笑。 他说起孟国强这些人的名字时总是很恭敬,甚至连有他们资料的纸张他都会双手接过又双手放下。 他总是不遗余力地伤害自己的身体,可那不是他变态,是只有那样,身处在这片泥沼里的他,才会觉得自己是活着的,是对得起他的父辈的。 瞎子也终于明白过来…… 为什么得知警方要将孟国强的警服陈列在缉毒博物馆的那天,裴遇把自己关在这个房子里整整一天,他来找裴遇的时候,屋里一片血腥气。 他也终于明白过来,他为什么会说,裴遇可以脏,孟淮之要干干净净了。 孟国强,孟淮之。 他的血脉,原本应该是热血而又干净的,如今却只能隐藏在黑暗里,盘旋在阴谋诡计中无法脱身。 “我帮你。” 外面已经很黑了,屋子里也没有什么光,瞎子深吸了一口气,像是承诺:“你想做什么我都帮你。” 裴遇笑了一声,他抬起胳膊拍了拍瞎子的肩膀:“我想你最后跟我一起回西宁。” “那就回西宁。”瞎子说:“我这人命硬,我在哪儿都能活,西宁就西宁,我这辈子只能跟着你了。” 裴遇失笑:“为什么?” 瞎子也笑了一声:“我是个半瞎子,长得也不帅,所以没想过这辈子要跟什么人在一起,你有本事,能养着我,还能带我去看雪,跟着你我能享福。” 裴遇轻哼一声:“实话?” “一半实话,不算真心话。” “那另一半真心话是什么?” 瞎子也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管是裴遇还是孟淮之,都是我在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你清楚我的卑劣的过去,也知道我内心的渴求,更清楚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咱们是亲人,有时候血缘其实没那么重要,是不是?” 他话少,有时候跟路东说话都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出来蹦,跟裴遇还好,起码还能连字成句。 他们俩之间通常不用说什么就能明白彼此的意思,这两年以来,瞎子在裴遇跟前话慢慢多了起来,但也都是一些关心的话。 他很少这么真心实意地说这种心里话。 “有点矫情吧。”他说完自己就不好意思了:“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说这么恶心的话。” 他说完又觉得不妥当,甚至都有点慌了:“但都是真心话。” “我就喜欢你说这种矫情话。” 黑暗中裴遇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难得的爽朗:“以后多说点,我爱听。” “跟个老变态似的。” 瞎子肩膀一甩甩开了裴遇的手,他转身往外走:“再不出发真就来不及了。” 裴遇转身往外走:“说好的我一个人去就一个人,不管是你还是路东都不要跟过来。” 瞎子的声音却坚定得很:“我必须送你过去。” “你别犟。” 大概是刚才那番交谈,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又亲密了一点,瞎子说出了一句以前怎么都不会说出来的话。 他说:“该犟就犟,你别管我。” 因着这个缘故,瞎子开车送裴遇到了目的地附近。 要进入‘水调歌头’还得经过一片狭窄的水域,这片水域只能通过一条小船,船上最多也只能容纳两个人。 “接下来我自己一个人去。”裴遇下了车:“听我的。” 瞎子这次听了他的,低沉地嗯了一声:“安全最重要,如果不正常,第一时间发信号给我。” “知道了。”裴遇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放松点。” 瞎子面无表情没说话,只是抬头看了看天,依旧阴沉沉的。 裴遇往前走,走到水路入口的时候,意料之中发现一旁的芦苇丛中已经准备了一艘船。 他解开固定的绳索,推了一把船,随即跳了上去。 瞎子看到那艘船影缓慢离开,心里的担忧化为烦躁,掏出一根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 那艘船只能靠人力划,裴遇的船划的并不慢,船头悬着一盏煤油灯,一阵凉风吹过来,两旁的芦苇簌簌作响,船头的煤油灯也轻轻摇晃了起来。 周围的蛙声和蝉鸣声很明显,但裴遇却在这样的环境里感觉到了静谧。 他抬头看了看阴沉得没有一丝光亮的天,又借着煤油灯的光亮去看水面划开的波纹,忽然觉得内心十分宁静。 第346章 水调歌头 瞿白和阿德到的有点早。 一到地方瞿白就支起了摊子钓鱼,阿德不喜欢这个活动,搬了个小马扎在一旁坐着。 “你就这么干坐着?”瞿白把鱼钩扔进水里的时候侧头看了他一眼。 “钓鱼无聊。”阿德看着水面:“你想吃什么味的?” 瞿白问:“什么?” 阿德点了点水面:“钓上来的鱼,你想吃什么口味的?红烧还是清蒸,你有日子没吃过酸辣口的了,要不做酸辣口的也行。” 瞿白听得眼皮都要跳了,抓起一颗石子就朝他丢了过去:“你小点声儿,鱼听见了怎么想?” 阿德一本正经的:“听见了也听不懂,钓上来不就是为了吃么。” “你这个人真是没有情趣。”瞿白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阿德也不说了,从旁边揪了几根草在手里倒腾着。 过了好一会儿,瞿白忽然说:“一条红烧,一条清蒸,一条酸辣的,再整个你酿的玫瑰清酒,明天中午吃。” 阿德眼睛都亮了:“好,那你好好钓。” 瞿白的第二条鱼钓上来的时候,阿德忽然站了起来:“他来了,距离咱们大概五十米的距离。” 瞿白收紧鱼线,鱼钩上正是一尾肥硕的大鱼。 “今天是个好日子。”他心情愉悦:“海豚看到了,连钓上来的鱼都这么肥。” 阿德收过他的鱼竿:“我去会一会。” “要会也是我会,这是尊重,” 瞿白挡了挡阿德,整理好衣服:“带你过来已经有点过分了,你再替我动手,叫人家笑话。” 阿德默默往后退了两步:“我只是来钓鱼的。” “拙劣的借口。”瞿白轻笑一声:“你全身上下只有吃鱼的样子,哪有点钓鱼的样?” 船身划过水面的声音越来越清晰,那盏煤油灯的光像黑夜里的一只萤火虫一样缓缓而来。 彼此距离还有三步的时候,裴遇的船停了下来。 “剃刀?”他先是看向瞿白,目光又往后移,看到了暗处的阿德:“早知道我也带人来了。” 瞿白笑了笑:“久闻瞎子大名。” 裴遇只是唇角微扬,他抓着船桨的手微微紧了紧,脚下也蓄着力。 下一刻,船身一晃,他借着船桨的力,一个跳跃朝着瞿白所在的空地的而去。 瞿白也是唇角一扬,在他落地的那一刻迅速向后退了一步。 裴遇没有任何犹豫,落地后迅速调整姿势发起进攻。 “军队的擒拿术。”两人过招到一半的时候,瞿白忽然开口:“阁下的真实身份让我很好奇。” 他说出军队擒拿术这几个字的时候,裴遇心中一凛,立即改变了招数,但跟他过招的男人并不差,他的每一招他似乎都能接住。 他们实力不相上下,如果真要赤手空拳不死不休,裴遇甚至觉得,这个男人比他更高一筹。 他已经意识到了,这男人的每一个动作看似沉稳克制,实则带着一股疯劲儿,但他也察觉到了,真到了生死关头,这个男人是能够在死路中给自己砍出一条生路的男人。 而他不一样。 真到了退无可退的时候,他会跟对方不死不休,同归于尽。 他们所处的这块空地并不大,几个来回的时候,瞿白一只脚掣住裴遇的右腿,手心的匕首抵住裴遇脖颈的时候,裴遇手上的飞镖也已经刺破他的衣服,镖头堪堪刺破他的皮肤。 借着那盏煤油灯的光,阿德看到瞿白的匕首割破了裴遇的皮肤,他的嘴角刚弯了弯就拧起了眉。 他从瞿白的站姿中看到了不对劲。 很快他就意识到,瞿白的左腰位置同样被对方控制了。 裴遇和瞿白同时发出一声轻笑,随着瞿白匕首的刀刃离开裴遇的皮肉,裴遇飞镖的镖头也往出来撤了撤。 “听说钦城缉毒支队那位新来的女队长……” 瞿白故意停了停才继续说:“她最拿手的就是以飞镖为暗器,手上功夫厉害的令人咂舌,倒没想过阁下也喜欢这个东西。” 裴遇眯了眯眼睛,没想到对方当着他的面会率先说顾己。 令瞿白诧异的是,自己刚才的话不过是随意而为,但身边这个男人却在瞬间露出了杀气。 他眉头一拧,心里头猛地划过什么东西,一时间有点复杂,没有迅速地理出一条线来。 “阁下到东兴并非他们口中的短短数月吧?”裴遇冷然开口:“两年前,你的人就到了州龙寨。” 瞿白坦然承认:“是这样没错,东兴形势复杂,我当然得慢慢观察,要想一招制敌,起码得了解自己的对手吧。” 裴遇的飞镖又往里戳了戳:“那阁下利用警察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那你呢?” 瞿白也不遑多让,匕首重新接触到他的脖子:“阁下是利用警察,还是帮助警察?” 裴遇目光沉冷地看向他。 借着那盏煤油灯昏暗的光,他们看到彼此的脸。 “你不是瞎子。”瞿白盯着他的眼睛说。 “那阁下呢?”裴遇反问。 “我有很多个代号。” 瞿白彻底松开了抵在他脖子上的匕首,他收回掣肘着裴遇的腿:“如假包换,剃刀是其中一个。” “我的确不是瞎子。” 裴遇也收回飞镖,两个人相对而立:“瞎子是我身边最信任的人。” 瞿白已经明白过来:“你只是隐藏在瞎子身后,让所有人以为,瞎子是孤身一个人?” 裴遇点了点头:“阁下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瞿白轻笑一声,从衣兜里掏出一块布巾给他递过去:“阁下同样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咱们之间,至少要彼此坦诚,才有谈合作的余地吧?” 裴遇看了看他手上的布巾,迟疑了一瞬后拿过去,擦了擦脖子上渗出来的血,又整了整衣领。 父亲说过,无论何时何地,衣冠要整,脊骨要直。 他问:“利用警察铲除曹家兄弟俩,他们留下的那些资源和人手应该都被你们吸纳了吧?” “那么快的速度就将计就计引出阮兰英和水鬼,阁下也不赖。” 瞿白轻轻按了按腰侧,血已经顺着衬衫渗了出来。 两个人谁都不说实话,一来一回不过是你将我我将你。 裴遇暗自吸了口气,语气确定:“仇明希在你手上吧。” 瞿白一笑:“很好,终于进入正题了。” 他侧头看了阿德一眼,阿德转身朝着右后方走过去。 大概半分钟的时候,阿德单手拎着个昏死过去的男人过来,毫不留情地扔在了裴遇面前:“给,见面礼,活的。” 第347章 他的目标 仇明希的眼睛是被蒙着的,看到这点的时候裴遇皱了皱眉。 瞿白已经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阿德不情不愿地把自己那个小马扎放在了裴遇跟前。 裴遇看了一眼,也跟着坐下了。 瞿白这才慢悠悠地开口:“仇明希应该没有见过你的样貌吧?” 裴遇看过去:“何以见得?” 瞿白淡然一笑:“以我的调查来看,你,包括你那个影子,你们都是谨慎的人,不可能放任一个知道你长相的敌人蹦跶在你们的视线之外。” 裴遇看了眼地上的仇明希,目光中透着冷淡,收回目光的时候他问瞿白:“看他的样子,你们应该撬过他的嘴了吧。” “当然,这人话多,挺烦的。” 瞿白又拿起了鱼竿,阿德已经自觉地过去给他套鱼饵了。 裴遇看着这两个人,眼睛里多了几分审视:“你们打算怎么处置他?” “阿德刚才都说了,这是送给你的见面礼。” 瞿白把鱼线丢进水里,把鱼竿递给阿德去固定:“仇明希身后的靠山不止一个,我今天把他送给你,能换来一个自我介绍吧?” 此时地上的仇明希发出声响,似乎有要醒来的迹象,阿德想都不想,一拳头过去又把人打晕过去了。 瞿白轻声嗤笑。 裴遇皱着眉看了一眼阿德。 阿德拍了拍手跟他解释:“他不老实,嘴巴也臭,你带回去自己问吧,现在醒来挺吵的。” 裴遇思忖了几秒,他忽然开了口:“裴遇。” “裴先生。” 这三个字缓缓从瞿白的舌尖绕出来,他忽然问:“我记得钦城巨富集团的老总有个非常信任的手下,似乎就叫这个名字,裴先生跟他是?” 听到这话的时候,裴遇心中一凛。 裴遇这个名字和巨富集团的关系,知道的人并不多,甚至警方那边都很难查到。 但眼前这个男人却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意识到了他的身份。 他对钦城的了解,超出了裴遇的预测。 事已至此,裴遇也没有隐瞒:“是我。” “那就更有趣了。”瞿白轻笑一声:“你老板仇兴国的手可不怎么干净啊。” 裴遇沉默着没说话。 瞿白似乎也不在意答案,他伸出脚踢了踢一滩烂泥似的仇明希:“他跟仇兴国之间是什么关系?” 裴遇心里清楚,虽然这个男人只说了几句话,但他对巨富集团内部情况的了解一定比他想象的要多。 “仇兴国养的一条狗。”裴遇说。 借着煤油灯昏暗的光,瞿白的目光朝他看了过来,裴遇感受到对方目光里的凝视和压迫:“那么裴先生,仇兴国又是谁的狗?” 裴遇猛地看过去,刚才两人交手时露出的那股杀气在此时又显露了出来。 瞿白跟他目光相对,他只是启唇一笑:“仇明希背后不止一个靠山,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他依旧盯着裴遇,缓慢地说出了那三个字:“巴格迪,是这个人吧,一个即便关在监狱里依旧不安分的人,他在钦城有多少爪牙?仇明希以为自己最大的后台是他,那么你呢裴先生,你和巴格迪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裴遇心里忽然就平静了下来。 他站了起来:“如果我说,我跟他之间是血海深仇,你信吗?” “为什么不信?”瞿白淡然一笑:“如果裴先生你说的是真话,那我自然信。” 裴遇同样一笑:“那如果我说的是假话呢?” 阿德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水面,此时忽然开口:“你怎么确定我们老板不知道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呢?” 裴遇眼眸微沉。 瞿白忽然想通了什么。 他终于明白过来裴遇之前的那股杀气是为什么了。 “裴先生——” 一阵风吹过,芦苇丛簌簌响起,瞿白开口:“市局缉毒支队新来的那位女队长,应该是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吧?” 他这话是试探,但裴遇瞬间而起又瞬间压下去的杀意已经佐证了他的猜想。 裴遇心底轻笑。 “闻名东兴的剃刀,向来就喜欢这种无根据的猜测么?”裴遇语气淡淡。 “有些东西不需要证据。” “那需要什么?” “感觉。”瞿白解开了脖颈的衬衫扣子,松了松衣领,晃了晃脖子。 裴遇语气里满是嘲讽:“你可真会说笑。” “说笑吗?”瞿白原本笑着,此刻语气忽然低沉了起来:“如果我说我也是呢?” 裴遇心头一凛:“什么?” 他话音落下的时候,鱼线忽然动了动,阿德叫了一声:“鱼上钩了。” 瞿白蹲下身拔出鱼竿,动作利落地收着鱼线,很快,一条肥硕的鱼被拉出水面。 鱼钩从鱼嘴上取下,瞿白脸上带着愉悦对阿德说:“三条,明天的午餐够了。” 裴遇探究地看着他们。 瘫在地上的仇明希又动了动,似乎又有了要醒来的迹象。 这次都不用阿德出手,裴遇像是出气一样一脚就踢了过去,随后他跟没事人一样问:“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巴格迪是你血海深仇的仇家。” 瞿白用湿巾擦了擦手:“根据我的调查,那位新来的缉毒队长,她的父亲叫顾海潮,死于巴格迪之手,所以,巴格迪对顾己来说,也有血海深仇。” “你想表达什么?” “你一直在帮顾己,帮警局那些人。” 瞿白走到裴遇跟前,两人借着幽微的光目光相视,瞿白语气笃定:“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仇兴国和巴格迪之间关系匪浅,而这,就是你接近仇兴国的目的,你最后的目标,是巴格迪。” 裴遇脸色不变,心中已然翻涌。 这个人在短时间内看穿了他的一切,但他却对这个人一无所知。 “我的目标不在钦城。”瞿白再次开口。 裴遇暗自收起了已经到手心的飞镖:“那你的目标在哪里?” “东州。”瞿白说:“我的目标在东州,我要帮的人也在东州。” 裴遇从他的语气里感受到了真诚,他问:“那你在东兴又是为了什么?” “你应该明白,像我们这样的人,要走到一个地方,不是一张票一趟飞机那么简单的事情。” 瞿白自嘲却又嘲讽着什么:“东兴是我的中转站,是我去东州的车票,所以,我需要挑选一个我信得过的盟友。” 裴遇笑了一声:“那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觉得我信得过的?” “如果我说感觉,你信吗?” 裴遇眉头紧锁着看向他。 第348章 达成合作 “你心里一定很在意那个叫顾己的缉毒队长吧。” 瞿白的语气复杂又缓慢:“即便她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但只要想到她的名字你都会觉得心里踏实。” 裴遇眼里满是防备。 “我不想深究你的身份。”瞿白继续说:“我只需要明确一点就够了。” “什么?” “你和我一样,恨极了毒品,恨极了以此敛财,杀人放火的那些畜生。” 裴遇冷笑一声:“我又如何确定你真的是呢?” “你内心早就怀疑了,不然你今天不会来见我。” 瞿白语气平静,似乎答案早就心中:“我也一样,我不会允许自己在这里养一只狼。” 裴遇沉默了好一会儿,一条鱼忽然跃出水面溅起水花,他神志归拢:“所以你想要什么?” 瞿白松了口气,他示意裴遇坐下来聊聊。 两人坐下的时候,阿德忽然拿着防蚊喷雾在瞿白周围喷了一圈。 裴遇有些诧异。 阿德干完了这一切,跟个柱子似的立在了一旁,还一本正经地对瞿白说了一句:“你身上有伤,蚊子身上脏。” 裴遇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他在这个魁梧的男人身上看到了瞎子的影子。 剃刀对他的容忍程度也在裴遇的意料之外。 瞿白失笑一声,收回目光开了口:“裴先生,你在东兴的时间应该比我久,那么你也应该清楚,鉴于东兴的地理情况和历史遗留问题,这个地方的复杂程度超出我们的想象。” “你想告诉我,东兴的那些贩毒势力,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铲除的。” “对。” 瞿白手里摩挲着一颗荔枝糖:“即便你我,即便顾己和那位宋警官联起手来,甚至再加上警方的大力支持,要把东兴弄得干干净净,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番话让人很不高兴,但裴遇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事实。 任何一个地方都有阴暗的蛆虫,更何况东兴这种边境小城,想要剑走偏锋的人不会永远只有那一波。 就像父亲说的一样:“儿子啊,想发偏财的人就跟韭菜一样一茬又一茬地往出来冒,所以靠一个人两个人,甚至一群人都是没办法拔掉的。” 那时候裴遇问:“爸,那我们能做什么?” “力所能及。” 父亲说:“他们像韭菜,咱们就像雨后的春笋,永远有人倒下,又永远有人站起来,不同的是,韭菜从根拔起,那就真的没了,可咱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们的肉体死了,可我们的灵魂会变成历经寒霜的松,我们的队伍,只会越来越壮大。” 他记得太清楚了,父亲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带着哽咽,但每一个字都坚定有力:“淮之,去做力所能及的事吧,去做松柏,做顶得住傲寒的松,我孟国强的儿子,就算肉体跪在地上,他的灵魂一定是挺直的。” 想到这里的时候,裴遇的唇角不自觉地翘了翘,他张口又顿了顿:“怎么称呼方便一点?” “瞿白。” “瞿先生。”裴遇看了眼仇明希:“你们的见面礼很有诚意,但我也不是空手来的。” 他从衣服内衬的里兜里拿出一本巴掌大的笔记本:“这是我整理的东兴势力图,想要长久地在这个地方站住脚,我想这个东西对你的帮助应该不会小。” 瞿白拿过本子的时候,阿德已经上前一步,提着那盏煤油灯给瞿白照了起来。 瞿白大概翻了翻,唇边笑意渐起。 但看向裴遇的时候他的笑容猛地敛下:“我确定仇兴国和他的巨富集团绝对不是表面上那么干净,但这个本子上没有他的名字,更没有与他相关的庞大关系网,他能在钦城站住脚,贵人应该多得是吧?” “他是我要对付的。”裴遇实话实说:“那是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是我手上最大的牌,我得亲自盯着。” 瞿白忽然莫名其妙地说:“狐狸也不都是坏的,也有古灵精怪可爱的不得了的。” 裴遇皱眉:“什么?” “没什么。” 瞿白自己失笑,他轻咳一声,语气凝重了起来:“裴先生,这份见面礼我很喜欢,我们应该互相调查彼此很长一段时间了,你既然来了,那就是冲着合作来的,那咱们就敞亮点,我在东兴还要留很长一段时间,我得在这里埋下我的钉子,许多地方都需要你的配合。” 裴遇嗯了一声:“但我有前提。” “请讲。” “不许伤害到我的朋友,一丁点都不允许。” 手上一直把玩的荔枝糖被握进手心,瞿白挑眉:“这个我答应你。” 裴遇又问:“既然是同盟,那么瞿先生,我能在东兴给你方便并且配合你,那你又能帮我什么?” “我的脑子。”瞿白点了点自己的脑袋:“裴先生,我这个人虽然一无是处……” 他的话说到这儿的时候被阿德打断,他有点生气:“胡说,你是世上最好的人。” “你别介意。”瞿白无奈地扶了扶额,又点了点阿德:“他脾气不好,没来由的护短。” 裴遇却笑了:“理解。” 瞿白的话忽然有点不好说下去了,他叹了口气,毫不留情地乜了阿德一眼。 阿德往裴遇那边走了走:“纵横谋划,给人下套,时局分析,这些都是我们老板的强项,跟他合作,你身上等于多了两份护身符。” 裴遇问:“为什么是两份?” “还有我,我的拳头不是吃素的。” 阿德说:“跟他合作,你会得偿所愿。” 裴遇收回目光,微垂着脑袋,他在思考。 在这个过程中,瞿白和阿德都没再说话。 大概过了三分钟的时间,裴遇抬起头:“好。” 瞿白轻轻一笑。 他伸出手:“裴先生,合作愉快。” 裴遇去握他的手,两只手握住,皮肉相接的时候,他感觉到瞿白掌心细密的伤痕。 他们的手很快就松开了,瞿白的语气似乎比之前更熟稔了几分:“裴先生,既然已经决定合作,那么我想知道,你是只想帮助那位顾队长,还是……” “我要让巴格迪和他隐藏的势力连根拔起。” 裴遇打断他的话:“我要让他永无宁日,这辈子都翻不了身,在那暗无天日的监狱里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你不完全是为了顾己。”瞿白笃定:“你还有比顾己更重要的东西。” “当然。” 裴遇轻声一笑:“我想让我的父辈看看,他们的后辈一点都不孬。” “后辈……”瞿白敛眉:“你是警察的后代?” 裴遇下意识地挺直身体,暗夜里他目光如炬,语气肃然:“确切地说,我是缉毒警的后代。” 第349章 家不成家 裴遇回去的时候,瞎子脚下的烟头已经落了一地。 听到动静的时候他跑过去,涉水上了裴遇的船,夺过他手上的船桨:“怎么样,受伤没有?” “我没事。” 裴遇微微往后一退,这会儿才彻底松了一口气,他踢了踢仇明希:“我把仇明希带回来了。” 瞎子凑近看了看,确认了船上的人的确就是仇明希,但脸上的表情一点都没有放松:“活的还是死的?” “当然是活的。”裴遇轻笑。 瞎子还是神情凝重:“以我对剃刀的调查,他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跟咱们做了什么交易?” “他们要控制东兴,在这里埋下一些钉子,等到他需要的时候,这些钉子会帮他的大忙。” 瞎子手上动作一停:“控制东兴?口气未免也太大了。” 裴遇说:“如果再加上咱们呢?” 瞎子一怔:“什么意思?” “剃刀的实力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强,最重要的是,那个男人的脑子总是走一步想十步,他的聪明超出了我的预料,如果加上我们,整个东兴……” 裴遇顿了顿,像是知道瞎子的烟放在哪里似的,他熟练地从瞎子兜里拿出烟点了一根:“瞎子,我有这个把握。” 瞎子还是担心:“他想控制东兴,那咱们呢,咱们最后的结果是什么?你忘了我们的前车之鉴了?” “剃刀的终点不是东兴。” 裴遇眸光一沉,却语气笃定:“东兴是有人给他出的考卷,是他回家路上必要的车票,而我们需要他的帮助,这是一个谁都稳赚不赔的生意。” 瞎子眉头紧皱:“你确定了他的人品,是吗?” “嗯。”裴遇说:“这个男人身上有我非常熟悉的东西。” 瞎子的脸慢慢舒展开来:“什么?” “他和我一样痛恨那些人。” 裴遇深深地吐出一口烟:“他没想着在这片泥潭里称王称霸。” 瞎子问:“那他想什么?” “想回家吧。” 裴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嗤声一笑:“虽然听起来你可能不信,但我觉得,他只是想回家,过平平淡淡的日子,但他的家,现在缺了最重要的东西。” “什么?” “人。”裴遇说:“没有那个人的话,家不成家。” 瞎子重新划船:“如今知道了这些信息,我们要不要继续查下去?” 裴遇摇头:“不用,既然要合作就有诚意一点,瞎子,从州龙寨撤出的那些人一部分会前往东州,一部分会插在东兴,这件事你让路东去办,这些人的身份越低越好,别让警方查到他们。” 船到了岸边,瞎子跳下去,抓着仇明希下去,又抬手撑了裴遇一把:“好,那八叔那边呢,咱们要继续查么?” “嗯,继续查,不过顾己和宋家二叔那边也一定会暗中调查,咱们的动作不要太明显了。” 瞎子应了一声,随手将仇明希扔到地上:“路东刚才给我打来的电话,从昨天开始,就有人盯着顾怀山了。” 裴遇不气反笑:“只要他们开始行动,我们就好办了,让路东撤回来吧。” 瞎子不解:“撤回来?” “对,撤回来。” 裴遇解释:“他自己就是侦查与反侦查的高手,赵启荣和宋家,包括顾己私下一定还会找人护着他,路东再盯着反而会坏事。” “那他呢?”瞎子不爽地踹了踹仇明希:“仇兴国这段时间也在找他的下落。” “先抓在咱们手上,让路东负责,死不了就行,他还得帮我演一场大戏,前两天我让路东盘了个仓库,现在应该也改造好了,就把他关在那里吧。” 仇明希有了去处,瞎子动作粗鲁地把人丢在了后备箱:“他能醒来吗,要不要打一针?” 裴遇又笑了:“回来的路上我打了,天亮之前他是醒不来的。” 瞎子哦了一声,拉开车门让他上车。 等裴遇上去了,他坐到了驾驶位:“那咱们接下来做什么?” “仇兴国回来了,让我去见他。” 瞎子脸色一沉,过了几秒才说:“姓张的一死,他手上的名单下落不明, 仇兴国第一个怀疑的一定是你。” 裴遇低头整理着袖子:“那就让他怀疑吧,反正最后的结果一定不会是我。” “那几个老头子向来看不惯你,到时候肯定死咬着你。” 裴遇毫不在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别紧张,咱们见招拆招罢了。” 瞎子抿了抿嘴:“我不是紧张,我是担心你的身体。” “我身体好着呢。”裴遇无所谓的口气:“压力都是自己给自己的,别乱想。” “那你上次……”瞎子开了口又忽然停下:“算了,我知道了。” 裴遇淡淡嗯了一声,抬起胳膊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眼里一派冷然。 一个人生死都不在意了,那他还有什么可怕的? 他裴遇,牛鬼蛇神都不怕,放马过来好了。 *** 夜色蒙蒙之时,顾己等人吃完饭,刚从外面回到住的民宿。 刚进民宿,江克就捧着手机说:“查到了,确定一周前孙佳树上了来涠洲岛的船,坐的是北游25号船。” “25号?”聂忠华放下手里的东西:“确定是北游25号?” 众人的目光因为这句话全都看向了聂忠华,仁增不解地问:“忠华哥,有什么不对吗?” “不对,太不对了——” 宋晏辞开口,他顺势坐了下去:“一般游客要上岛,通常会选择北游26号船,这艘船相对便宜,而且当日船次也多,相较而言北游25号船内部条件会更好一点,价格相对也会高一点,虽然每天都有,但船次很少,对孙佳树来说,他完全没有买这艘船的必要。” 岑虎接了话头:“我刚搜了一下,25号船也比26号贵不了多少,如果孙佳树正好赶上这趟船的话也说不定吧?” 顾己看向仁增:“你觉得呢?” 仁增有点意外,但很快就认真地摇了摇头:“姐,以我对他的了解,如果不是特殊情况,佳树是不会多花几十块钱去坐这个船的。” 仁增说完的时候江克又开口了:“刚查了当天的船次,北游25号船出发的同一时间,除了北游26,还有其他两艘官方船只,当天的开船时间表我已经发到群里了。” 顾己去看江克发在群里的时间表,看完了又看向宋晏辞:“上涠洲岛只能乘坐官方船只,乘坐私人船只和其他游艇都是违法的,那咱们上岛的时候……” 第350章 做好准备 宋晏辞只是笑了笑:“放心吧,那也是官方船,咱们直接上了高级舱,知法犯法的事咱们是不会干的。” 顾己刚嗯了一声的时候,江克又发了一张照片过来。 仁增惊呼:“贵宾舱?佳树买的是贵宾舱?” “仔细想想也不是不能理解……” 岑虎一边思考一边说:“你们想想啊,孙佳树这孩子一直过的是苦日子,从仁增的描述中可以看的出来,这孩子每天都在跑,忙着学习,忙着兼职,他的时间里根本没有休息这两个字,是不是?” 仁增强烈附和:“岑虎哥没说错!佳树每天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有一次我们上课的时候老师叫佳树起来回答问题,他刚站起来就晕倒了,我们把人送到医务室后,校医说他是营养不良加上休息不足才这样。” “对啊。”岑虎继续说:“一根弦绷了那么长时间,孙佳树终于想休息休息,对自己好一点也不是不能理解,两百多块,也不是什么天价吧……” 仁增下意识摇头:“对他来说,两百多块能做很多事了。” 顾己倒扣手机,眼里满是思索:“人做一件事肯定是有理由的,那么,孙佳树决定去涠洲岛的缘由是什么?如果他只是想休息休息,为什么一定要选择涠洲岛?” 江克他们的目光看向仁增。 江礼问:“对啊,他为什么一定要去涠洲岛?” 仁增迷茫地摇了摇头:“我跟他认识这么久,没听他说过跟涠洲岛有关的话题,而且我记得他说过,他们家不远处就有一片海,他从小到大都是看着海长大的,再说了……” 仁增忽然眼眸一亮,他抓住顾己的胳膊:“阿姐,佳树跟我说过,他最喜欢的放松方式是爬山啊,他喜欢露营,喜欢爬山,他从来没告诉过我自己喜欢看海啊。” “所以,一个从小生活在海边,喜欢爬山和露营的人突然去一个岛上看海,这件事本身就有点蹊跷。” 宋晏辞说完这话又看向江克:“江克,继续联系轮船公司的人,船上肯定有监控,让他们把当天的监控调出来给咱们看看。” “我已经跟他们说了……” 江克的脸色有点为难:“但他们说,除非官方要求,不然他们擅自把监控给咱们是违反公司规定的。” 宋晏辞努努嘴:“那行,我待会给闫局打个电话,让他那边给咱们出具个文件,再跟海城这边的警局通个气,明天早上……” 一进来就趴在沙发上一直没说话的齐飞这会儿抬了抬胳膊:“我去我去,老大我去,咱们执行任务的时候你带我见过海城警局的人,我去找他们。” “你小子,受个伤还变聪明了。” 宋晏辞笑了一声又看向江克:“那行,明天早上你和齐飞拿着文件去一趟海城警局,到人家的地盘上就按照人家的流程走。” “好。”江克收起手机。 顾己忽然问:“涠洲岛并不大,咱们还没有查到孙佳树到岛上后住在哪儿么?” 江礼叹了口气,他摇头:“咱们住的这家民宿是自己家投资的,我们在船上的时候我们就联系了民宿负责人帮忙查询孙佳树的住处,目前还没有什么结果。” 顾己看了眼宋晏辞。 涠洲岛的旅游业这么发达,宋家不可能只在岛上投资这么一处民宿,从他们下午上岛到现在,几个小时过去了,只要孙佳树上了岛,就不应该查不到他住在哪儿。 宋晏辞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他说:“我也觉得有点奇怪,如果孙佳树上岛后住在民宿或者酒店,那必然可以找到他的住处,可如果他上岛后住的是私人住所,这个对我们来说就有点难度了。” “私人住所……” 仁增担心的很:“除非他在这里有认识的朋友啊,不然能住到哪里去呢, 而且他为什么不联系我们呢,我今天给他打了很多电话了,一直是关机状态,姐,姐夫……你们说……佳树会不会……” 顾己抿了抿唇,她认真地看向仁增:“仁增,你很清楚爷爷的本事,他是经过分析才让你来找我们,并且建议你们辅导员报警的,也就是说,孙佳树出了意外的可能性是比较大的。” 仁增的眼眶猛地一红,旋即热泪盈眶。 他喃喃:“怪不得……怪不得……” 顾己问:“怎么了?” 仁增哽咽着:“了解了大概的情况后,我说要报失踪案,爷爷却说,案子最后可能要转到刑侦科那边,他是不是……是不是已经猜到了?” 顾己沉默了一下没说话,只是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胳膊。 宋晏辞说:“不管怎么样,我们明天最主要的任务还是要先找到孙佳树的下落,是生是死,总得把人找到。” 吃饱了就犯困的林一月这会儿清醒了过来,她忽然问了仁增一句:“仁增,你算是孙佳树最好的朋友了,在你们近期的交往中,你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轻生或者厌世的迹象吗?” 仁增想都不想就摇头:“没有,完全没有,当时佳树跟我说要去涠洲岛的时候是笑着说的,还说回来的时候给我带礼物,而且他家里虽然条件不好,但他跟父母关系特别好,他虽然过得苦,但他说过,现在苦一点,以后就能享福了,只要能挣到钱,父母的身体没有什么大问题,对他来说就已经很幸福了,这都是他亲口跟我说的,他不可能丢下父母去寻死啊!” 顾己看了宋晏辞一眼,从宋晏辞的眼里,她看到了和自己相同的担忧。 孙佳树绝对不是单纯上岛来玩的。 江克和江礼联系了一下午的人都找不到他,他很有可能已经凶多吉少。 如果真是这样…… 是他杀,还是自杀? “时间也不早了。” 宋晏辞开口:“咱们先休息吧,明天早上咱们先取消游玩活动,先找到孙佳树再说。” 大家点了点头,聂忠华又问顾己:“顾队,爷爷联系你了么?” “晚上七点的时候给我发了消息,他下午有点事,今晚他会跟学校和孙佳树的父母再好好聊聊,明天早上八点,他会给咱们打个视频。” “钦城有师父咱们一点都不用操心。”江礼说起顾怀山都带着一股自豪之意:“二叔说了,就是他出马都不一定比得上我师父。” 齐飞和岑虎乜了他一眼,两个人阴阳怪气的:“你小子,命可真好。” 但是谁也没想到,第二天一早,民宿来了个不速之客。 留守在钦城的郑沛来了。 第351章 早安吻呀 郑沛到民宿的时候宋晏辞刚起,刚拉开房间的窗帘就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他当下眉心一拧,不确定似的揉了揉眼睛,再睁开眼的时候郑沛的身影又往前走了几步。 宋晏辞打开窗,微微探出身子:“阿呸?” 郑沛一抬头就看到宋晏辞一头乱毛下那张还有点惺忪的脸。 他抬起胳膊招了招手:“早上好啊少爷。” “靠……” 宋晏辞确定了这真的是郑沛,低声骂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郑沛抿了抿嘴,索性也不往上走了:“下来吧,下来咱们聊聊。” 宋晏辞当下关了窗,转身套了件衣服就往外走。 刚打开门,就见隔壁的顾己也拉开门出来了。 两双眼睛一对上,顾己就问:“郑法医怎么来了?” “不清楚。” 宋晏辞的目光在她领口一扫而过,动作极其自然地走过去,将她扣错的扣子重新扣好了:“看他刚才那欲言又止的样子,不像是来度假的。” 顾己垂头看他细长的手指,宋晏辞的手非常好看,骨节分明而又细长,但经常练习射击,这双手并不细腻。 她失笑,抬头看宋晏辞,眼里的笑仿佛要溢出来。 宋晏辞一颗一颗扣好错位的扣子,最后理了理她的衣领:“顾警官,什么事让你大早上笑的这么开心。” 顾己抬手理了理他乱糟糟的头发,最后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一醒来就看到了好看的人,当然开心。” 宋晏辞笑的眼尾翘起:“真巧,我一醒来也看到喜欢的人。” 刚起来不久,他说话还带着一点哑,说这话的时候懒懒散散的,可听在顾己耳朵里却没来由的让她心里一痒。 宋晏辞的情话仿佛是用眼睛说的。 她心里乱了两拍,抓起他的胳膊:“别磨蹭了,郑法医等着呢。” 宋晏辞任由她抓着走,直到走了两层楼梯的时候他忽然笑嘻嘻地问:“顾警官,你刚才是害羞了吗?” “没有。” “我感觉有。” “我说没有那就是没有。” “你说没有,但我还是感觉有。” 顾己:…… 宋晏辞得寸进尺:“是不是心动的感觉,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 顾己喉咙动了动,脚下步子加快,胡乱找话题:“你刚才刷牙了没有?” “刷了呀。” 宋晏辞一脸荡漾,还四处看了看:“你是不是想给我来个早安吻?我觉得也不是不行,这会儿没人来,而且……” 他话还没说完,顾己忽然停了下来,转身挡住宋晏辞。 宋晏辞还没反应过来,顾己忽然上了一层台阶,一只手挡住宋晏辞的眼睛。 下一刻,一个带着一点清凉的薄荷味的早安吻蜻蜓点水般地落在了宋晏辞唇上。 “早上好,宋晏辞。” 话音落下的时候,顾己又下了两个台阶。 宋晏辞愣了两秒,摸了摸自己的嘴,傻不兮兮地嘿嘿笑了两声,整个人仿佛都容光焕发了起来。 他抿了抿嘴,快步走下最后两层楼梯去追顾己。 郑沛一脸沧桑地看着那两个看起来就神清气爽的人走出来,他疲惫地朝着顾己招了招手,又阴阳怪气地问宋晏辞:“哟,少爷的腰子今天看起来挺健康的。” “还行吧。”宋晏辞做作地撩了撩头发:“人还是得睡觉,吃好喝好睡好,什么毛病都没有了。” 郑沛送了个大白眼给他。 顾己坐在了郑沛旁边:“郑法医,你怎么来了?休假还是?” 郑沛苦哈哈地笑了:“我哪配休假哟顾队,我是带着任务来的。” 顾己和宋晏辞都看了过去:“什么?” “蔡全志你还记得么?”郑沛微微压低了声音:“死了。” 宋晏辞脸色微变。 见顾己皱眉,他解释道:“蔡全志以前是海城公安局的副局,半年前刚退休。” 顾己嗯了一声:“他有问题?” 这次换郑沛嗯了,他说:“今天早上五点闫局就给我打了电话,我才知道省厅这半年来一直在调查蔡全志,刚摸着点头绪人就死了,本来这事儿要陈敬来的,但闫局说陈敬这两天和林木那边配合的正好,所以这个任务就落到我身上了。” 顾己问:“海城没有自己的法医?” “有。” 郑沛冷笑一声:“但跟蔡全志牵扯上了,所以临时从咱们这儿抽人过来,我索性就过来找你们了。” 顾己和宋晏辞同时松了口气。 郑沛好奇:“你们这是几个意思?” 宋晏辞简单跟他说了孙佳树的情况:“看到你的时候我真怕你是因为他来的。” 郑沛同情地叹了口气:“也不是我扫兴,我听你们这么一说,这孩子凶多吉少。” “尽力而为吧。” 宋晏辞眼里一闪而过无奈:“你吃早餐了没有,这么早应该没有上岛的船吧,你怎么来的?” “当然是他们的人送我来的。”郑沛耸了耸肩“对了,你们知道蔡全志怎么死的么?” 宋晏辞将人拽起来往餐厅走:“我们能知道什么,这不是等你说呢么。” “死在岛上最大的疗养院,宁安疗养院,说是自杀。” 顾己和宋晏辞同时哼笑了一声。 顾己说:“有点脑子都知道这个时候自杀不是时候,怎么总有人搞这种把戏?” 郑沛也笑:“走投无路的时候,他们宁愿演一场人尽皆知的把戏,问题只在于我们能不能找到线索。” “他们觉得我们不能。”顾己说。 “是啊……”郑沛语气里充满厌恶:“有时候还挺恶心的是吧。” “恶人自有恶人磨。”顾己说:“闫局让你来肯定是有用意的。” “闫局的意思,有时候谁都猜不准。”郑沛伸了个懒腰:“先托你们的福让我填一填肚子吧,我大早上赶过来什么都没吃,在船上还晕吐了两次。” 三个人到了民宿餐厅,宋晏辞简单交代了几声又走过去:“待会齐飞和江克会去一趟岛上的派出所,你呢,你是直接去疗养院还是……” “蔡全志的尸体还保留在疗养院,海城公安局的人在盯着,岛上派出所的人应该也在,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觉得岛上的派出所会派什么人过去?” 宋晏辞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他把一碗海鲜粥递给顾己:“那我们跟你一起去,让江克他们直接行动,尽快找到孙佳树的下落。” 第352章 打个视频 聂忠华他们陆续下来的时候,宋晏辞和郑沛他们已经解决完早餐了。 齐飞哼哼唧唧地粘着聂忠华和岑虎他们,求爷爷告奶奶的让他们帮自己挠挠背。 聂忠华和林一月率先看到郑沛,两个人眉头紧锁,林一月率先问:“郑法医,你怎么在这儿啊?” 岑虎的声音幽幽地从后面传来:“同志们,我丑话说在前面,老郑出现在这儿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郑沛一脸无语:“怎么的,搞得我跟阎王爷似的,有你们这样嫌弃人的么?” 齐飞长长地叹了口气:“郑法医,不怪大家多想,毕竟每一次你莫名其妙地出现,咱们就没好日子过了。” 郑沛把自己的粥碗往前面一推,忍不住又夹了个小笼包过来:“我说你们能不能别那么迷信,再这样我要告诉闫局的你们知道吧……” 齐飞坐了下来,看着寡淡的早餐一点胃口都没有,他勉为其难地往嘴里塞了个小笼包:“咱们晚上烧烤吧,我请客,真的,这次算我……” 最后一个‘的’字还没说出口呢,几串声音就异口同声地打断了他:“你闭嘴!你不想!” 这串声音里,包含郑沛的。 最无辜的算顾己和仁增了。 顾己倒是听宋晏辞提过一嘴齐飞身上的玄学,倒没想到大家能这么整齐划一地拒绝他的提议。 “完了……”林一月崩溃似的抱住脑袋:“这混蛋玩意儿嘴比脑子快。” 宋晏辞和郑沛更是忍无可忍地团了两个纸团朝着齐飞丢过去了。 聂忠华和岑虎双双叹了口气,看起来深表同情。 江克和江礼双双端起一碗粥,又各自拿了一笼小笼包,默不作声去了隔壁的桌子狼吞虎咽。 这样的情况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要不是齐飞还受着伤,按照往常的情况,这会儿齐飞已经被打了几个来回了。 仁增心烦意乱,一笼小笼包怎么吃都索然无味,他跑到顾己身边:“阿己姐,佳树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么?” 顾己很少见这小子这么操心过一件事。 “仁增……” 顾己其实很不愿意让他过早地接受一些真相,毕竟他算是他们那个小群体中最纯净乐观的那个,如果可以的话,她和央吉都会想尽办法去保留他身上的干净和正直。 但对上仁增那双眼睛的时候,顾己忽然就觉得,这个黑黝黝却眼眸澄净的少年,他内心的丰盈和细腻比她们想象的要多得多。 顾己只开了个头,仁增就已经知道她的意思了。 “阿姐和爷爷都跟我说过。” 他苦笑一声:“我昨晚左思右想,我知道,从客观的角度上来说,佳树的确已经凶多吉少了,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其实是要找到他的尸体,是不是?” “这只是可能性相对大的一种猜测。”顾己还是给他留了一丝希望:“仁增,我们是见过奇迹的人,不是吗?” 仁增的眼眸亮了亮。 也就是这个时候,顾怀山的视频打了过来。 所有人在这一刻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全都悄无声息地凑到了顾己身边。 视频接通的时候,顾己看了看顾怀山所在的地方眉头轻拧着:“您在学校?” “对,孙佳树的宿舍。” 顾怀山的手机缓慢地转了一圈,顾己看到宿舍里还有三个警局的同事。 顾己把手机固定在桌上,争取大家都能看到:“爷爷,仁增说孙佳树的舍友是三个高年级学长,你跟他们交流过了吗?” “是三个大三的学生,都是金融专业的。”顾怀山的脸色不怎么好:“学校联系不到人。” 顾己还没开口,仁增急急地问:“爷爷,为啥啊?” 宋晏辞在一旁说:“有些大三的学生已经开始实习了,但是爷爷,不至于联系不上吧?” “以我的观察来看,老师竟然怕学生。” 顾怀山冷冷地哼了一声:“校领导不配合,要进这个宿舍我都费了点力气,晏辞啊,你们局里现在忙着儿童拐卖的事,我就不麻烦你们闫局了,这三个学生的基本信息我已经弄到了,还得你那边去查一查。” 江礼忽然冒了出来:“师父,我去,查人老底儿这事儿我最擅长了!” “仁增啊……” 顾怀山忽然叫了仁增一声,他问:“你以前知不知道孙佳树住的宿舍是这样的?” 仁增茫然地摇头:“我一直以为大家住的宿舍都是一样的,因为都是四人间,可是爷爷,你现在待的这个宿舍比我的宿舍好太多了。” “这宿舍其他几个学生的家境应该很好,不然是住不起这样的宿舍的,而且我打听清楚了,孙佳树入住这间宿舍,费用和普通住宿费一样。” 说这话的时候,顾怀山又仔细地给顾己他们看了看孙佳树的床位::“这是孙佳树的床位,你们能发现什么?” 格格不入。 聂忠华先开了口:“虽然在豪华宿舍里,但孙佳树所有的东西都是以一个普通人,甚至可以说是贫困生的标准来置办的。” “是。”顾怀山说着,用戴着手套的手去检查孙佳树床位上的东西:“他的另外三个舍友应该不经常待在这里,但是……” 顾怀山话音落下的时候,顾己看到他手里拿着的一本书里掉了个东西下去。 在宿舍的警员立即跑过去将东西捡起来递给了顾怀山,顾己听到对方说:“顾老,是张照片。” 顾怀山很快把那张照片给顾己他们看。 那是一张女孩子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生看起来明媚热情。 顾怀山先说话了:“我和孙佳树的父母聊过,他们的女儿是因为突发意外死在家附近的海里的,照片我也见了,不是这张照片上这样的。” 顾己看向仁增。 仁增眉头紧皱:“我不认识,佳树也没跟我说过,我们整个年级的同学我都有印象,我敢确定没有这个长相的女生。” “这不是个普通小姑娘。”顾怀山说:“从她的气质和穿着上来看,应该是个家庭优渥的小姑娘,而且……” 顾怀山没再说下去, 只是停住话头说:“让江礼查查吧,有结果了再说,还有,我刚才也说了孙佳树的姐姐是死在海里的,那这个孩子就不可能去有海的地方休息。” 顾怀山那边挂了电话,很快把孙佳树那几个舍友的基本资料都发过来了。 宋晏辞距离顾己最近,也最先看到了那些信息。 却不想他脸色一凛,放在桌上的手陡然一紧:“是他们?” 第353章 爸去撑腰 听到宋晏辞这么说,大家的目光都朝着他看过去,仁增着急地问:“姐夫,你认识?” 宋晏辞的脸色沉了下来,眉头轻拧指着手机上第一张照片:“这个男生叫姜世涛,家里是做木材生意的,整个钦城的木材市场基本被他们家垄断了。” 他手指一划,翻到第二张照片:“张丛文,家里做电器生意的,主要做国外市场的生意,摊子支的也不小。” 照片划到第三张的时候宋晏辞停了下来,他转身看向江克江礼:“钦城的生意人你们最熟悉,这人我没印象,你们过来看看。” 江克和江礼过来一看,两个人看了几秒都摇了摇头。 “没什么印象,如果家里也是做生意的,那应该没有多有名,不然我跟我哥一定有印象。” 江礼说:“我去查查吧,还有这个女生……” 他的手指在手机上划了一下,露出那个女生的照片:“我总觉得这个女生长得很眼熟,但仔细看又觉得没见过似的。” 江克放大照片细节:“我也有这种感觉。” “崔宁薇。”宋晏辞忽然说。 众人不解。 过了半晌,江克和江礼机械而又吃惊地看向宋晏辞:“啊?” 再过了两秒,江礼嗓子都差点破音了:“谁?晏哥,你说谁?” 江克倒是镇定点,拿起手机各个方位看了看:“这是崔宁薇?” 顾己问:“崔宁薇是谁?” 江克在宋晏辞之前解释道:“崔家以前是靠做服装生意起家的,当初做的很大,钦城的服饰,美容和奢侈品店,基本都有崔家的参与,崔家现在管家的是崔宁薇的妈妈。” 顾己略显诧异:“一般这种大家族可不会轻易把掌家权给一个女人吧。” “没错,这件事在崔家闹了将近三年,但崔宁薇的父亲花心,除了一张脸其他方面资质平平,崔宁薇有两个叔叔,二叔私生活混乱不说,还有暴力倾向,崔宁薇的爷爷不算喜欢他,崔宁薇的三叔更有前科,公司股东也不会允许一个坐过牢的人来管理公司。” 江克补充道:“二叔查过,崔宁薇三叔进监狱这件事是崔宁薇她妈一手策划的,我们也不清楚崔家老爷子到底清不清楚这件事,不过崔三进监狱是活该的就是了。” 宋晏辞又补充:“崔宁薇倒是有三个堂哥,但不知道为什么,掌家权还是到了她妈妈手上,我见过那个女人几次,的确很有能力。” 江礼还是无法理解:“我见过崔宁薇啊 ,她平时打扮的跟个非主流小太妹一样,什么时候像照片上这样过啊,一次都没见过。” 顾己大概了解了情况:“崔宁薇这张照片是夹在孙佳树书里的,以孙佳树的情况来说,他要接触到崔宁薇这样的女孩子,最大的可能只能是通过宿舍其他三个人。” “基本只有这个可能。” 宋晏辞看了看时间,吩咐江礼:“江礼,叫咱们的人去查查他们的行踪,我不信他们会乖乖去实习。” “那我和齐警官还是去岛上的派出所吗?”江克问。 “直接去派出所,让他们协助咱们。” 宋晏辞说:“我跟顾队和老郑一道,他们所长现在应该在疗养院,到时候派出所也不好不配合。” 聂忠华说:“既然这样的话,我跟江克去就好了,让老齐在家里休息吧,起码我腿脚都还健全。” 林一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感觉他在骂我们。” 聂忠华一怔:“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也行。” 宋晏辞说着拍了拍仁增的肩膀:“仁增,你也在这里等我们,但是你可以联系一下班上跟你关系好的同学,旁敲侧击地询问一下孙佳树的问题,或许能问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呢。” 仁增连连点头。 出发之前,宋晏辞走到一边给宋明阳打了电话。 顾己过去的时候正好听到他说:“局里所有人手都去拯救万千家庭了,我爷爷一大把年纪了,义务帮忙不说还要受气,爸,你说气人不气人,对,你去,去给我爷爷撑腰,对,你说的没错,我亲爷爷要是活着,现在已经杀到那学校了,对,你倒也不必太生气,不要显得咱们仗势欺人,摆事实讲道理,咱们的目标是把正事干漂亮了。” 挂了电话的时候,宋晏辞一回头就看到了顾己。 顾己失笑:“你在给你爸打电话?” “嗯!” 宋晏辞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我让咱爸给爷爷撑腰去了,其实问题不是出在那些老师身上,而是那些校领导身上,恶人自有恶人磨,他们有钱,搞得咱们没有似的。” 郑沛开了民宿的车过来,坐在驾驶位上朝着两人吹了个口哨:“两位,搭车不,免费。” 宋晏辞嫌弃地骂了他一句,拉开车门让顾己上去了。 三人到宁安疗养院的时候,疗养院已经进入警戒状态了,工作人员和这里的客户都被劝诫在自己的房子里,原本热闹的疗养院出奇的安静。 奇怪的是,竟然没有人来接他们,保安一开始还不让进,还是郑沛给他看了警官证才让他们进去。 “环境是真不错。”顾己没走几步就感叹。 郑沛接着她的话:“真羡慕陈敬那小子,他就在这里住了三年。” 顾己知道陈敬在海城疗养过,却不知道疗养了这么长时间,忍不住问:“陈法医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受伤的?” 宋晏辞摇头:“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唯一知道的是他不是因为工作原因受伤的。” 顾己更好奇了,又问:“他伤的是哪儿?” “腿。”宋晏辞说:“差点瘫了,做了三年的复健。” 顾己吃惊:“他走路的样子看不出来受过那么重的伤。” “所以我才佩服那小子,三年的时间,他的复健医生当初不止一次地给我打电话,生怕他那个复健强度会把自己彻底搞瘫了,不过还好,那小子熬出来了,复健医生也熬出来了。” 顾己唇角刚翘起来,余光看到郑沛的脸色,她忽然意识到什么:“郑法医,你一定知道陈法医为什么会受伤吧?” 宋晏辞也看了过来,阴阳怪气的:“我确定这小子肯定知道,我就是看他不想说我才这么久才没问。” 郑沛搓了搓脸:“我知道你就是知道我不想说才没问我的。” 宋晏辞嫌弃地动了动嘴巴,又看向顾己:“我看出了,他现在有点想说了。” 顾己立马顺着他的话问郑沛:“郑法医,到底是因为什么?” 第354章 被针对了 “陈敬前两天跟我说了你们在商场发现那些盒子的事情。” 郑沛忽然把话题拉到这儿,让顾己和宋晏辞都有点疑惑。 但他们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顾己脸色一凛。 “顾队。”郑沛看向顾己:“陈敬应该说过他跟你父亲,顾海潮顾警官之间的关系吧?” 顾己心中动容:“嗯,但也只是短暂地提了一嘴。” “具体的情况我知道的也不多,我只知道三年前他被人暗害差点保不住命,是因为他这些年一直在调查你父亲牺牲的事情。” 顾己和宋晏辞猛地停下脚步。 在炽烈的日光下,顾己说:“我父亲是死在巴格迪手上的,这一点我比任何人都确定。” “巴格迪是最后害了他的人。” 郑沛说:“但顾警官,包括孟警官、郎警官、郑警官,这些人都是极为出色的警察,巴格迪的枪要抵在他们身上,也得费一番心思。” “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顾己说:“我父亲和这些长辈都是经过缜密的计划和暗算才牺牲的。” 宋晏辞目光沉沉地看了郑沛一眼,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郑沛抿了抿嘴:“陈敬没有跟我明说过,我也只是猜测……” 顾己和宋晏辞同时开口:“你想说,这中间有自己人?” 郑沛看着他们苦笑了一下:“有时候真不想和太聪明的人做朋友。” 三个人继续走了起来。 顾己忽然出了一身汗,她脱下外套,衬衫系在腰上的动作似乎带着一股说不上来的情绪:“郑法医,宋晏辞,说实话,从我进入军营到离开军营的那一天,我学的一直是信任自己的队友,从来没有人教我去怀疑自己的队友。” “可是顾队,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欲望。” 郑沛说:“而且人是会变的,你想想,为什么检察院会有反贪组,为什么我们会有内部督察组,这些部门自成立以来,揪出了多少人?” 顾己无话可说,因为郑沛说的句句在理。 “回去让陈敬亲自跟你说吧。” 郑沛又说:“他是个在我跟前没有秘密的人,唯独这件事闭口不言,我知道的这三瓜俩枣,还是察觉到不对的时候从他嘴里抠出来的。” “我明白。” 顾己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现在先不谈这个,回去我再跟他聊。” 这话说完的一分钟,三个人看到了警察的身影。 还没走近就有个年轻的警员跑了过来,手上拿着警棍挥了几下:“哪儿来的,不是说了不让出门吗,赶紧回去,不要靠近这里。” 郑沛往里看了一眼,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个向来笑眯眯的笑面虎这会儿眼底带了几分阴沉。 他准备去掏证件的手也收了回来,但还是带着笑脸对面前的警员说:“同志,你们应该收到消息了,会有法医过来查看尸体的情况。” “胡说!”警员脸色更难看了:“我们根本就没收到通知!” 宋晏辞也微微斜了斜身体往后面看了看,立马就了然了,他俯身在顾己耳边说:“海城公安局的副局在那儿,他跟老闫有过节,这是给咱们下马威呢。” 顾己往过去看了一眼,这点距离,再加上对方的站位,她不信他听不到看不到这边的动静,是个人这时候都得转过来看一眼。 但此时围绕在他周围的那些警员,没有一个人的目光是往这边看的。 而且刚才这个年轻警员也说了,根本没有人通知他们郑沛要来这里。 郑沛也不气,依旧笑眯眯的,只是声音低了低,只有他们几个人能听到:“小同志,我看你年纪轻,应该也是刚进警局,三个月吧,应该不会超过三个月是吧?” 年轻的警员眼里闪过难以掩饰的震惊。 郑沛继续说:“你是职责所在,没办法的事,你刚才做的也是对的,但你用脑子想一想,这点距离,你们领导装死的意义是什么?” 年轻的警员不解地看着他们,又转过身看向领导,见领导正侧对着他们,连转身的意思都没有。 警员心里踌躇掂量着,虽然他来警局的时间短,但也看出来了,他们这位副局的眼神好,耳力更好,这点距离…… 但他到底听谁的? 郑沛刚打算让他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毕竟难为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底下人也不是什么君子所为。 只是郑沛话还没说出来了,又有两个警员过来了,用很不爽的语气问那个年轻的警员:“小郑,你傻站着干嘛呢!谁让你把乱七八糟的人放进来的,有没有跟你说过,这里不是游乐场,乱七八糟的人进来,破坏了现场怎么办!你还能不能干了啊!” “还是本家。”郑沛一笑:“真是缘分。” 叫小郑的警员心里头纠结万分,他有脑子,已经意识过来,他们领导这是故意装作没看到这三个人呢,可他还得在警局干,他又没后台,他还想在这个岗位上干出一番成就呢…… 他还没作出决定,刚才说话的前辈一把抓住小郑往后一扯:“里面那么忙,赶紧过去帮忙去!” 小郑被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一股无名气上来了,刚要理论,另一位前辈又推了他一把:“愣着干嘛,帮忙去啊!你想偷懒啊?” 宋晏辞轻笑一声,这两人看着凶巴巴不怀好意,实际上是在帮这个年轻人呢。 “去吧小郑。”他挑眉,声音也小:“去吧小郑,他们在帮你呢。” 那两个警员脸色一变,有点尴尬,还有点震惊和不解。 小郑微愣的时候,其中一个警员又推了他一把,还踹了他一脚:“去啊!跟个木头桩子似的干嘛呢!” 小郑踉跄又疑惑地走开了,那两个警员的警棍都在左手,却用右手去推郑沛和宋晏辞。 “无关人员退了啊,这里不是菜市场,赶紧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宋晏辞和郑沛同时出手擒住了这两人的胳膊,但都没有用十成十的力气。 虽然如此,顾己也看的出来,这两人都是前所未有的生气。 他们两个身上的气并不是针对眼前这两个人的。 眼前这两个警员被擒住的那一刻,宋晏辞的眼眸阴沉地看向海城公安局副局所站的方向。 他的声音带着顾己少见的冷漠和警告:“卢副局长,你搞这种阴阳怪气的东西,信不信我能让你在这个位子上呆不久。” 第355章 把他铐上 宋晏辞这话说出去的时候,那位卢副局也知道自己装不下去了,跟受了惊似的转过身来,看到宋晏辞和郑沛的时候一拍手,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这人名叫卢志新,海城公安局的副局长。 “哎呀,怪我,怪我怪我,看我这什么什么眼神,咱们宋少来了我都没看到!” 他搓着手,笑嘻嘻地就要去握宋晏辞的时候,眼神根本没往一旁的郑沛和顾己身上落。 但就在卢志新双手伸过去的时候,宋晏辞忽然抬腿,一脚踢在卢志新腿弯。 这么猛地一脚过来,卢志新腿心一软一个踉跄往前扎过去,宋晏辞站在原地动都没动,一只手一直抓住了卢志新的手腕往他身后一折。 卢志新不受控制地转了个身,被踢的膝盖一软往下一跪,胳膊被宋晏辞抓着背在身后,疼痛袭来,他痛叫一声:“宋晏辞!你疯了!?” “疯的是你不是我。”宋晏辞语气平平,手上却又用力拧了拧他的胳膊,卢志新疼的龇牙咧嘴。 刚才围绕在卢志新身边的几个警员第一时间就冲了过来,警棍对着宋晏辞他们:“找事是吧!” 顾己和郑沛同时往前一站挡住宋晏辞,顾己的动作更迅速一点,她用极快的速度,在短时间内就单手卸下了眼前三个人手上的警棍,脸上带着冷意说:“我以为你们都知道,这个东西应该对着罪犯而不是自己人。” 郑沛的腿脚功夫没她和宋晏辞那么强,但也拿下了眼前那两个警员手上的警棍。 顾己也是第一次听他说话的语气里带着那么浓烈的不悦,他指着眼前那几个人身上的警服,语气凛然:“你们真给身上这身警服丢脸!” 宋晏辞的声音冷冷响起:“私下里你们怎么闹腾都没关系,可你们穿上这身警服的时候就得记着当初举着拳头对着警徽宣誓的东西!” 他手上继续用力,卢志新只觉得骨头错位的疼。 “自己辖区出了这么丢人现眼的事,竟然需要兄弟市派人来帮忙,你们不觉得丢脸,不想着赶紧把事情弄清楚,首先想着的是排挤别人。” 宋晏辞冷笑一声,抬头看向那几个被下了警棍的警察:“窝里横,丢人现眼,你们要搞抱团,未免也选错了时候和对象!风气就是被你们这些人带臭了的!” 他实在厌烦这种人,他们身上的这身警服应该是纯粹而又干净的,更是神圣而又伟大的,是无数先辈的血液筑成的荣光,更是无数后辈追求的信仰。 偏偏被这些人弄脏了。 这也是宋晏辞无法容忍的。 “宋晏辞!”卢志新疼的破口大骂:“我告你!我要告你!你仗着你家有两个臭钱就仗势欺人,你只是个组长,你知不知道我是副局!” “你就是天王老子,我也不想放过你。” 宋晏辞语气平淡目光冷然:“你以为我怕你吗,卢志新,你干的那些龌龊事你真以为天衣无缝吗,我告诉你,不是。” 察觉到卢志新身体一僵,宋晏辞轻哼一声,手上微微用力就把人拽了起来。 卢志新个子高,甚至要比宋晏辞和郑沛还要高出半个头,如今被宋晏辞这么一扯,又被踢了腿弯一下,膝盖又是一软,一下子就矮了宋晏辞半截。 “你这样的酒囊饭袋,就别侮辱这身衣服了。” 宋晏辞双手将人拖起来,动作轻缓地抚平他皱了的警服:“这身衣服你配不上,该脱了。” “你算什么!” 卢志新终于找回了神智,平日里颐指气使的威风劲又来了,他食指指着宋晏辞:“宋晏辞,看在你父母和你二叔的份上,我给你几分面子,你可别给脸不要脸!脱了我的警服,你可真是好大的口气!” “口气不是靠说出来的。” 宋晏辞抬起胳膊看了看时间,再看这位卢副局的时候分不清语气里的情绪,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宋晏辞拿出手铐将卢志新给铐上了。 顾己和郑沛都看了他一眼,眼里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担心和询问。 所有的警员都跑了过来,虽然卢志新平时不做人,但兄弟市的人过来砸场子还把他们副局给铐上了,这换了谁都不能忍。 卢志新自己都难以理解宋晏辞会做这事。 他愤怒的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了:“宋晏辞,你在找死!” “我顶多背个处分。” 宋晏辞将人往郑沛跟前一推:“老郑,看好人,我去打个电话。” 郑沛一听这话心里就莫名放心了下来。 宋晏辞又凑近顾己,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两句。 顾己看了他一眼,眼里的担忧瞬间就散了下去,她嗯了一声说:“去吧,这里交给我们。” 宋晏辞转身走远去打电话了。 宋晏辞一走,卢志新再次回过神来,他气急败坏地看着那些警局的人:“你们都瞎了吗!看着他们三个人欺负咱们整个警局吗!愣着干什么!” 这话一出,大多数警员全都围了过来,顾己注意到,只有少数几个年龄大点的警察默默地往后退了退,顺便还拉住了几个看起来稚嫩的年轻警员。 顾己轻轻一笑。 卢志新又撕心裂肺地吼了一声:“一帮废物!你们还有点良心吗!都不想干了是吧!” 后半句话刺中了那些警员,有一个人踌躇着出了手,剩下的也就顺理成章地跟着动手了。 “老郑,你别管,看好他。” 顾己只说了这么一句,脚下步子往前就动了手。 郑沛看的很清楚,相比他见过的顾己的身手,此时的顾己根本就不是在对付谁,而是借力打力地控制眼前这些人。 对这些普通的警员来说,这是他们的职责,更是他们养家糊口的东西,领导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不是谁都和他们一样有底气。 就算顾己刚才轻而易举地就卸了几个人的警棍,但这些人一开始似乎也没把她放在眼里。 直到顾己只用没受伤的那条胳膊和两条腿就莫名其妙地把他们逼远到十步以外的距离,他们才堪堪回过神来,不可置信地看着顾己。 所有人都没受伤,甚至都没感觉到哪里疼,但他们就是被她逼退到这里来了。 一开始就选择蒙混过关的几个中年警员看着顾己的目光深了深。 有个微胖的警员低笑一声对身边的同事说:“这是来了个硬骨头啊。” 第356章 我先举报 那些警员退到后面,顾己扫视着看了其他人一圈,她又指了指卢志新。 “我不算是一个正儿八经的警察。” 她说:“但我在部队待了十一年,战场我上过,毒枭我抓过,特大杀人犯我也见过,那些人的残忍和暴虐超乎人的想象,我比谁都清楚,如果是这样的人领导我们的警察队伍,如果是这样的人保护人民,那人民永无安宁。” 这番话听在卢志新耳朵里气的他脸红耳赤,他虽然只是个副局,可是他比这里的任何一个人职位都高! “你放屁!”他吼:“同样是警察,我的职位比你们高,你们作为警察就随意用铐罪犯的手铐去铐自己的领导,你们有没有想过后果!” “这些人当然想过后果。” 顾己转身看向他,指了指周围那些警员:“这不仅是他们追寻的东西,更是他们赖以生存的职业,他们肩上都有家庭和责任,他们当然不能反抗你。” 卢志新冷笑:“你竟然还有几分脑子,既然清楚,那就应该知道你们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 “是什么?”顾己冷冷地看着他:“我不用在意这个后果,因为我知道你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她的话莫名地让卢志新一愣,一想到离开的宋晏辞,卢志新忽然心里一慌。 顾己不想再理他了,她的目光没有任何犹豫地看向人群中的一道身影:“孙所长,耽误了这么多时间,麻烦你走个流程,我们的同事应该快等急了。” 被她叫到的警察脸上闪过震惊,从头到尾他都混在最后,没有特立独行,更没有冲上去。 “我们有个案子需要你们所里的协助。”顾己算是解释:“来之前我就了解过你的资料。” 孙所长赶紧走了过来,他尴尬的不行,却也下意识的跟顾己敬了个礼。 顾己把闫利民发过来的文件递给他:“麻烦了。” 孙所长很快看完了文件,心里松了口气:“这个简单,我立马给所里打个电话,让他们全力配合你们的工作。” 顾己礼貌地笑了笑:“辛苦了。” 孙所长走到一旁给所里打了个电话,不管事实怎么样,当着顾己和郑沛的面,他也只能非常严肃地让所里全力配合。 回来后他踌躇着看向顾己:“以前没见过这位同志,你是……” “刚调来的。”顾己并没有说实话:“重案组组员,顾己。” 听到组员两个字,在场所有警察脸色都变了变,面色各异还挺有趣。 卢志新的胳膊疼的不行,这会儿猛的甩开郑沛的手:“我要找上级!我要找你们闫局!我要告你们滥用职权!” 顾己脸色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有个年轻的警员小声问身边的前辈:“师父,敢铐副局,钦城这仨警察疯了吧?” “如果是别人,可能是疯了。” 旁边的老警察目光复杂地看了眼顾己,声音压的非常低:“但刚才那个警察姓宋,虽然你师父我不喜欢他,但不得不承认,人家有这个底气得罪人。” “那他……” 小徒弟凑近师父:“真得罪了的话,以后他不干这行了啊,我听说宋晏辞挺牛的……” “谁不能干真不一定。” 师父嗤笑一声,目光却还在顾己身上:“倒是这个女同志,绝对没有刚才说的那么简单。” 那徒弟盯着顾己看了几圈也没看出什么来:“也就刚才身手不错,其他的我也看不出来啊师父。” “所以我是师父。”那师父腿往后一踢,不着痕迹地踢了徒弟一脚:“你小子要学的还多着呢。” 他话音落下的时候,众人就看到去打电话的宋晏辞回来了。 他一改刚才的沉冷,这会儿又恢复了懒洋洋的样子往过来走,中间甚至还吹了个得寸进尺的口哨。 卢志新心里又是一虚。 警员中又有个年纪稍微大点的老警察低声说了一句:“看样子卢志新要栽个跟头了……” 宋晏辞走过来,对上顾己和郑沛的目光。 还没说话呢,卢志新就大骂:“宋晏辞!你他妈仗着家里有点破后台你就为所欲为是吧!你信不信我举报你!” “那倒不用劳烦你了。” 宋晏辞走到他跟前,把亮着的手机屏幕往他眼前一怼:“不好意思啊,我先把你举报了。” 在看到宋晏辞手机上的东西时,卢志新忽然浑身僵硬,他不可置信地盯着那小小的手机屏幕,一时间双腿不自觉地发软,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海城那些警员眼睁睁地看着卢志新瘫软在地,众人正好奇宋晏辞手机上的东西呢,就见卢志新往旁边一栽,直接晕过去了。 “也就这点能耐。” 宋晏辞嘲讽一笑对顾己和郑沛说:“待会会有人来带走他,老郑,你可以去查看尸体了。” 郑沛很不爽,并不是很想接这个活,皱着眉问他:“咱们什么时候能走,这摊子不会支到咱们身上吧?” “大概可能应该不会吧……” 宋晏辞有点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老闫说可能性不大来着……” 郑沛龇了他一嘴,心里头已经沉了下去:“那你俩得等着我啊,回去我一定要把齐飞那混账打一顿。” 宋晏辞朝他一笑:“哥陪你一起打。” 他说完这话又看向那些警员:“我想问一下,周云志警官是哪位?” 人群沉默了几秒,警员之间开始骚动,忽然一道中气十足地声音传了出来:“是我。” 顾己和宋晏辞看过去,正是一开始过来给那个年轻警员解围的其中一个警察。 “那李红星警官是哪位?”宋晏辞又说。 又一个警察站了出来,宋晏辞忍不住笑了。 是刚才出来解围的另外一位警察。 他很快敛下唇角的笑,理了理衣服走过去,对着这两个一脸茫然的前辈敬了个礼。 两位前辈满是疑惑,却也下意识地收拢双腿,脚尖微分,挺直身体回了一礼。 “梁局长在外开会很急,只来得及跟我说,蔡全志这个案子接下来暂时由两位跟进,周云志警官为主,李红星警官为辅。” 两位警官仿佛没听明白似的。 宋晏辞又说:“你们梁局说了,案子交到你们手上,他放心。” 不知道为什么,宋晏辞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两位前辈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第357章 护工死了 宋晏辞挑出周云志和李红星两位警官的时候,所有的警员在诧异之后又松了一口气。 这两位前辈一直受卢志新的打压,但卢志新却需要依靠他们来完成破案率,明眼人都看在眼里,要不是他们俩心里头真装着这个职业,要不是那点责任感一直撑着,他们早就走人了。 所以这么一来,警员们都没有什么意见,就算几个一直讨好卢志新的狗腿子不高兴,卢志新刚刚被那么狼狈地带走,他们这会儿屁都不敢放一个。 “先查看尸体吧。”郑沛走过去说:“尸体在什么地方?” 周云志和李红星已经很快进入状态,他们带着郑沛往里走:“蔡全志每天凌晨两点半得吃一次药,两点二十五分的时候护工来督促他吃药,发现人在书房已经没了呼吸。” 宋晏辞职业病犯了,已经开口问:“凌晨两点,他不在床上躺着在书房做什么?” 周云志笑了一声:“是啊,据我所知咱们这位退休的副局长在位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敬业。” 蔡全志住的疗养间是个独栋的别墅小院,郑沛一进去就撇了撇嘴,小声跟旁边的顾己说:“这是疗养院最好的房子,陈敬那小子就在这儿住了三年。” 顾己四处扫了一眼,也小声问他:“住这儿得多少钱啊?” 宋晏辞默默伸出五个手指头,暗地里在他们跟前晃了晃:“这个环境和房型,再加上其他护理,66万。” 顾己张了张嘴,憋了半天说:“老郑,你管管,下次让陈敬别受那么重的伤了。” 郑沛扑哧一声笑了:“行,一年66万,他住了三年,花了宋晏辞198万,他这辈子就算是卖给宋家了。” 几个人在门口做了保护措施,进了别墅。 他们跟着周云志和李红星到了二楼,有间门口站着警察,李红星说:“你们来之前护工和卢志新提过,这房子的卧室原本在二楼,但蔡全志当时要求,必须把卧室改到三楼。” “三楼?”宋晏辞觉得有意思:“我没记错的话这房子的三楼是小阁楼,平时喝喝茶看看书倒还好,要说睡觉就有点闷了。” 周云志和李红星也不清楚他为什么会这么了解这个地方,但很快两人就点了点头。 李红星又说:“我们已经上去看过了,你说的没错,对蔡全志来说,那个地方确实不适合用来睡觉。” “对蔡全志来说?”顾己看过去:“为什么这么说?” “蔡全志曾经执行任务的时候被罪犯抓过。” 周云志说:“那时候蔡全志还是刑警队的队长,被罪犯抓住后关在箱子里关了三天,期间也是备受折磨,后来他得救后就有了个毛病,不管任何地方,如果没有窗户,空间一小一压抑起来,他就会喘不上气来。” 宋晏辞应和了一声:“倒是听我二叔说过一嘴。” 这么说着的时候,三个人就到了二楼的书房。 一进去顾己他们就看到了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如周云志所说,按照蔡全志的情况,这个地方才是最适合睡觉的。 随后她的目光才从落地窗上收回来,看到右侧书桌前的人。 蔡全志是坐在椅子上的。 “这么自杀?” 郑沛好笑似的走过去,打开随身携带的箱子:“死的还挺安详的。” 周云志和李红星互相对视一眼,周云志说:“照顾他的护工交代,在三楼的卧室没找到蔡全志她就来了这儿,进来的时候蔡全志就是这样了。” 他刚说完,宋晏辞就问:“周警官,我们来之前,你和李警官来查看过尸体吗?” 两个人都是一愣,随后自嘲一笑:“我们倒是进来了,但没有近距离观察尸体的资格,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可以叫……” “不用。”宋晏辞立马开口:“怪不得。” 李红星疑惑地问:“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你们没发现。”宋晏辞说:“如果你们近距离地观察过蔡全志的尸体和他周围的情况,就会发现尸体是被人搬过来的,护工很有可能撒谎了。” 周云志脸色一惊,快步走到宋晏辞身边,又对李红星说:“红星,把那个护工找过来。” 李红星立刻转身离开。 郑沛抬头扫了一圈,周云志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叫了一声:“小郑,你们几个年轻的进来!” 说完他跟郑沛他们解释:“这几个年轻的都是前不久刚进局里的,都信得过,你们随便使唤。” “谈不上使唤。”郑沛笑了笑:“我需要平放尸体,方便我检查。” 那几个年轻的警员进来,周云志指挥他们小心地把蔡全志的尸体平放在裹尸袋上。 此时顾己拿起桌上的药查看,尸体放好的时候她说:“应该不是安眠药,郑法医,你看看。” 郑沛刚蹲下去,又抬头接过顾己手中的药瓶打开。 药瓶里面是空的,但装过药片,里面有残留的粉末,郑沛脱了手套蹭了一点,凑在鼻尖闻了闻。 随后他说:“我手上经历过无数安眠药致死的案例,安眠药是什么味道我都能闻出来了,顾……顾己,我敢肯定这不是安眠药,但具体是什么,还得再查。” 顾己接过瓶子,盖上盖子将其装进物证袋里交给了离她最近的周云志,没再打扰郑沛检查尸体。 过了没多久。李红星忽然快步走了进来,他脸色沉重而又复杂,一开口就道:“老周,蔡全志那个护工也死了。” 周云志脸色大变,眼下的肌肉甚至都抽了几下:“不是咱们的人盯着呢吗!人怎么会死?不是刚见过吗!” 李红星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压制着自己的愤怒:“按照正常的流程肯定得有人盯着那个护工并且做相关的问询工作,但卢志新没特意说明,那几个王八蛋竟然就没有派人去盯着……” 他忍无可忍,深吸了一口气,话都懒得说下去了。 宋晏辞问:“李警官,那护工怎么死的?” “注射死亡。”李红星说:“地上有针管。我也在她胳膊上看到了针眼。” “咱们去看看。” 宋晏辞当下就往外走,回头嘱咐了郑沛一句:“老郑,你有什么事就叫我们啊。” 第358章 找到下落 照顾蔡全志的护工是个三十五岁的女人,名叫赵素琴。 “这么短的时间,你们相信一个人会自杀吗?” 宋晏辞一进去就说:“反正我是不信,无缘无故的她自杀什么,只是照顾的病人死了,又不是她杀……” 说到这儿的时候宋晏辞猛的停了下来。 在场的另外三个人也因为他这话朝他看了过来,也都明白了他忽然停下的意思。 如果蔡全志的确如他们猜测的一样是他杀,那么为什么没有一种可能,是护工在贼喊捉贼呢? “那么问题又来了。”顾己说:“如果真是咱们想的这样,护工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死的,除非发生了什么意外,导致她不得不死。” “疗养院的人都被控制起来了,除了两个负责人和这个护工。” 李红星说:“我刚才确认过了,直到你们来,那两个负责人都还在接受我们同事的问询,没有可能去杀人。” “李警官……” 宋晏辞蹲下身,查看着护工胳膊上的针眼:“你确定疗养院的所有工作人员,包括客户在内都被控制起来了吗?” 李红星不敢打包票,周云志也不敢。 宋晏辞问完这话后,李红星就跑了出去:“他妈的卢志新这个王八蛋!老周,我去重新部署!” 这个案子是海城的,顾己和宋晏辞都不敢说的太多,所以整个过程中两个人做的最多的也就是观察,除了提醒一下周云志和李红星就没怎么说话了。 检查了护工所在的房间,宋晏辞找了个由头和顾己出去了。 走出去不远,顾己就说:“不管是蔡全志还是护工,都是被谋杀的。” 宋晏辞笑了笑:“你看出来了?” “不仅咱俩看出来了,周警官和李警官也看出来了。”顾己说:“所以咱们没必要留在这儿了。” “就当陪陪老郑。”宋晏辞说:“你不知道他到底有多讨厌跟海城的警察打交道。” “为什么会突然对卢志新动手?”顾己忽然转了话题:“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不会轻易这样做的。” 宋晏辞高兴的很:“那你可真了解我呀。” “别贫嘴。”顾己推了他一下:“说实话。” 宋晏辞装模作样的噘了噘嘴:“二叔这些年是真没闲着,有时候省厅领导有什么不好查的就会找到他跟前,所以他手上的线索多就算了,还都很核心。” 顾己看过去:“然后呢?” “调查蔡全志这件事二叔也插手过一段时间,卢志新这个人我打过几次交道,这个人最擅长钻营,所以给我的观感非常不好,二叔跟我提过一嘴,这个人在他那儿了不干净,只等着一个合适的时机把他拉下来。” “所以你当时觉得时机到了吗?” “不确定。” 宋晏辞深呼了一口气:“但我当时真的很生气,我无法容忍警察队伍里有这样的人,抛却人的复杂,单单投射到这个身份上的时候,我本能的觉得,警察应该是纯净的,不应该被这样的人玷污,出手后我也有一瞬间的时间后悔,担心我这么做有点莽撞了。” 顾己抓住他的手腕:“所以你刚才是去给二叔打电话了?” 宋晏辞感受着她手心的温度通过手腕传过来,脸上的温度更明显了一点:“嗯,先给二叔打了,被他说了几句,不过还好,我们有足够的证据可以举报他。” 顾己轻轻摇了摇他的胳膊:“但给你底气用手铐铐上他的理由应该不是冲动吧,手铐只能用来铐犯人,你是不会拿它办私事的。” “你可真了解我呀。” 宋晏辞语气笑嘻嘻的,脸色却沉稳了起来:“林木那边一直在跟我同步爆炸案的调查情况,不管是卢志新还是蔡全志,他们都跟爆炸案扯上了或多或少的关系。” 顾己脸色轻变,察觉到了事情的重要性。 宋晏辞说:“所以卢志新必须牢牢掌握在咱们手里。” 顾己有点担心:“卢志新是海城的副局,咱们没有调查和审讯他的权限,但我们都属于省厅管理,你是说……” 她眼睛一亮:“省厅那边答应了?” 宋晏辞点头。 “海城的局长,就是我刚才说的梁局长,这个人能力还行,唯一一点不好的就是喜欢和稀泥,谁都不得罪,既然省厅都发了话。他当然乐的有人收拾卢志新。” 顾己叹了口气:“人真是挺复杂的,所以闫局那样的领导其实很少。” 宋晏辞耸了耸肩膀:“谁说不是呢,闫局的存在,也是我一个不愿意离开钦城的原因吧,遇到一个好领导很重要。” 两个人这么说着又转到了郑沛那边。 刚踏进去,郑沛就跟知道他们来了似的:“他杀的可能性很大。” “理由呢?”宋晏辞靠在一张桌子旁边问。 “从尸僵和尸斑的情况来看,他的死亡时间大概是凌晨四点至五点之间,他身上的尸斑大都分布在后背,这说明什么?” 顾己想起一开始进来的时候蔡全志是坐着趴在桌子上的姿势:“从我们进来时看到的情况来说,尸斑不应该分布在后背。” “对。”郑沛咧了咧嘴:“同样的,我在他的胳膊上发现了一个针孔,蔡全志在这里是疗养来的,可不是治病来的,找找针管吧。” “不找。”宋晏辞不动如山:“我们是来度假的,不是来找活干的,你知道吗郑法医?” 郑沛一愣:“差点忘了这个事儿,只有我是来受苦的是吧。” 宋晏辞幸灾乐祸地挑了挑眉。 郑沛骂骂咧咧了几句,又投入了新一轮的尸检。 过了大概十分钟的时间,宋晏辞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他拿起手机一看,是江克打来的。 宋晏辞接起电话:“怎么样,有什么线索吗?” 顾己也站直了身体看了过去。 江克破天荒的先叹了口气。 宋晏辞心里立马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紧接着江克就说:“晏哥,我们找到孙佳树的下落了。” 宋晏辞眉头一皱,又莫名松了口气:“是下落,而不是尸体对吗?” 江克却说:“哥,我宁愿发现的是他的尸体。” 第359章 泥潭深处 从江克嘴里听到这话,宋晏辞沉默着看了顾己一眼才低沉着声音问:“到底什么情况?” “派出所那边答应配合后,我们联系岛上得交通管理部门,调取了孙佳树上岛后的监控路线视频。” 江克似乎压抑着自己的愤怒:“聂警官很快就找到了他从船上下来的视频,我们顺着这个线索,找到了其他路线的监控。” 时间往回推。 聂忠华和江克到岛上派出所的时候,对方得知他们的来意并不是很想配合,直到后来接到所长的电话他们才一改刚才的态度。 很快他们就协同岛上的交通管理部门,先联系了孙佳树乘坐的船只公司,拿到了孙佳树乘船当天的船上监控录像。 根据船上的监控录像,再协同岛上交通部门,找到了后续有关孙佳树身影的监控。 从监控大概能还原孙佳树上岛后的情况。 孙佳树应该有点晕船,从船上下来后身形有点晃荡,坐在路边的石墩上休息了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后,他起身去附近的小卖部买了一瓶最便宜的矿泉水,与此同时他还接了个电话。 从他接电话时的神情来看,他对这个电话是充满期待的。 接了电话后,孙佳树拦住了一辆三轮车上去了。 这辆三轮车最后停在了一处粉店门口,孙佳树在里面吃了一碗粉才离开。 这次离开的时候他照旧拦了一辆三轮车,车子行走了十分钟的时间,停在了一个巷子口。 这次孙佳树下车,结了钱,四处张望了一下,最后确定了自己的路线进了右手边的一个巷子。 在这之后,孙佳树似乎进入了监控死角,官方的摄像头中,再也没有出现过他的身影。 宋晏辞听聂忠华说完这些:“那你们最后是怎么发现他的下落的?我们来疗养院的时间不算久,这么短的时间,你们应该不会这么快就找到人。” “我们从派出所离开,准备根据监控路线去找孙佳树的下落,这个时候派出所接到了一起报案。” “是孙佳树的?”宋晏辞问。 “嗯。”聂忠华说:“是从医院打来的,说是早上的时候收治了一个重伤的病人,有吸毒和自残情况,他们在病人身上发现了身份证。” 听到吸毒和自残几个字,宋晏辞的神色又凛了凛,他点了扩音,简单告诉顾己找到孙佳树了。 然后他才继续问:“孙佳树到底是什么情况?” 那一头聂忠华叹了口气。 他看着刚刚转入重症监护室没多久的孙佳树说:“他的手筋和脚筋被挑断了,而且一条胳膊不见了,包括……” “包括什么?”宋晏辞语气低沉,克制着愤怒:“他的手脚还能恢复正常吗,我立刻找最好的医生过来。” “他有一颗肾被人挖走了,而且已经过了最好的救治时间了,人送来的时候只剩下一口气了,现在这个情况能不能熬过去也不一定……” 聂忠华说到这里的时候都难以控制自己的愤怒了,他咬牙切齿:“医生说他的求生意志非常强。” 顾己已经抓着宋晏辞往外走了,她边走边朝着郑沛交代了一声:“老郑,我们去找孙佳树,你有什么情况就给我们打电话。” 郑沛从她的语气里已经听出了什么,他高声应了一声:“结束了我找你们汇合!” 两个人都着急,甚至忘了他们还受着伤,车子开到一半的时候才猛的反应过来。 “问题不大,我有分寸。”顾己开着车说:“放心。” 他们往岛上医院走的时候,裴遇和瞎子就在医院对面的一家宾馆里。 隔着宾馆房间的窗户,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医院大门口来来往往的人群。 瞎子给裴遇递过去一件干净衣服,两个人身上都是污泥和血。 “我们救了他到底是对是错?”瞎子问裴遇:“他后半辈子能不能站起来都是问题。” “他想活下来,那我们就救他。” 裴遇的脸色也冷的可怕,只有说话的时候才能听出一些情绪来。 “我也没想到这是顾己那些人在找的人。” 瞎子的笑声有点复杂:“可是他们找这个人干什么?” 裴遇把手机给他看,冰冷的眼眸中带着同情和愤怒:“路东刚发来的资料,这个人叫孙佳树,是仁增的大学同学,他已经失踪很多天了,他的父母去了他的学校,如今他的案子警局已经接了,包括顾爷爷也在帮忙。” “仁增……”瞎子想了想:“就是你那个长得黑黢黢的弟弟?” “他小时候可不这么黑。”裴遇忽然笑了笑:“白得像个发面馒头。” 瞎子看着手上的资料,路东那边还在持续发着消息,他说:“路东说这个叫孙佳树的男生跟你弟弟的关系很好,他家里条件不好,几年前姐姐在海里出了意外,父母……” 看到孙佳树父母的情况,瞎子停了下来,愤怒流窜在他的身体里,裴遇听到他的呼吸都加重了。 “他妈的!”瞎子咬牙切齿:“到底是谁对他下这种死手,他们根本就没想着让孙佳树活下去!” 裴遇他们遇到孙佳树纯粹是个巧合。 裴遇和瞎子来海城是为了帮瞿白的忙,来这里给一个叫池潇的女人使点绊子,让她短时间内找不了瞿白的麻烦。 之所以上岛,是路东告诉他们顾己和宋晏辞他们去了涠洲岛,虽然见不了面,但瞎子看出裴遇很想去看看,才提出自己也想来岛上看看,顺便解决一个在岛上的小麻烦。 为了安全起见,他们上岛后住的地方很偏僻,晚上瞎子出去执行任务,走的也都是一些有监控死角的路线。 裴遇出去看海,约好瞎子回来的路上跟他汇合。 瞎子和裴遇汇合的地方是一片野海滩,两个人会面后要回去的时候发现了孙佳树。 他倒在小路上的一片杂草丛中,用极其微弱地声音喊了一声:“救命……” 一开始瞎子是没有听到这声音的,还是裴遇觉得不对走了过去,拨开杂草的时候,一个被折磨得破烂不堪的人出现在他们眼前。 裴遇和瞎子都是从鬼门关走出来的人,他们见过彼此想要求一条生路时的卑微和伤痕。 看到眼前这个人的时候,他们仿佛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就算只有一口气,我也得活下去! 第360章 有点冲动 可裴遇拨开混合着腐臭泥水的杂草想把这个人从中拉出来的时候,才意识到事情比他们想的更可怕。 眼前这个人是靠着极其强大的意志力才撑到现在的。 他的胳膊绝对是最近这两天才失去的。 他的手脚软绵绵的没有力量,裴遇难以想象他是怎么到这里的。 他心里很快冒出来两种可能。 这个地方很偏僻,路也不好走,一般是不会有人来的。 所以第一种可能,是有人把他丢在了这里,让他自生自灭,毕竟从他目前的情况来看,他绝对活不过这个晚上。 更或者说,如果不是强大的求生意志,他早就该死了。 第二种可能,他的遇害地点并不是这里,而是他依靠强大的求生欲逃生到这里的。 如果没有遇到他们,那他必死无疑。 “瞎子,帮帮他吧。”裴遇收拢神智:“我想知道是什么人这么丧心病狂。” “嗯。”瞎子说:“帮他就是帮我们自己,是么?” “是啊。”裴遇收回目光,转身往沙发处走过去:“你那个时候,想过什么人伸手拉你一把吗?” “怎么没想过……”瞎子苦笑:“在心里求了这世上所有的神灵,求他们显灵看看我,救我一命,我愿意用一辈子来还愿。” 裴遇笑的看不清眼底的情绪:“那结果呢?” “老天爷让我遇到了你。”瞎子说:“不知道是不是神明显灵,但我的的确确遇到了你,把我从地狱里解救了出来。” 瞎子已经快要忘了当初具体的情形了,只是那种痛苦,愤怒,仇恨的感觉日复一日,只增不减地折磨着他。 裴遇才是那个拯救了他的神灵,只是这话太矫情,瞎子觉得说出来裴遇一定会笑话他。 “孙佳树的父母很可怜。”瞎子将话题重新扯到孙佳树身上:“咱们帮帮他吧。” “好啊。”裴遇将杯子放到桌上:“能帮多少帮多少,看你的意思,我全力支持。” 裴遇没多说,他心里清楚,孙佳树的家庭情况让瞎子想起了自己。 他曾经也有个姐姐,也有一对身体不好的父母,后来却双双死于恶魔之手。 而他死里逃生,却也失去了一只眼睛。 何其相似的人生。 “顾己和宋晏辞来了。”瞎子忽然说。 裴遇下意识起身想过来,又忽然停下脚步:“不看了。” 往常顾己的背影他都能盯着看很久,今天却不来看,瞎子问:“为什么?你不高兴?” “不是不高兴,就是有点遗憾。” 裴遇又坐了下去,自嘲着说:“明明路是自己选的,但偶尔还是有一些瞬间会觉得遗憾,凭什么跟在她身边的人不能是我。” 瞎子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最后他走回裴遇身边,想了半天只想出一句:“那咱们争取好好活下去。” “嗯?” “活着走到能站在她身边的那一天。” 裴遇笑了笑:“行,我尽力而为。” “不是尽力而为,而是要把这当做我们唯一的目标。”瞎子说:“顾己一定会很开心。” 裴遇因为后半句话而有所触动:“真的?” 瞎子反问:“为什么不是?” 裴遇眼里一闪而过失落:“瞎子,她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 “你总是教我看重自身就好。”瞎子忽然笑话他:“你不是顾己,你怎么知道她心里装着什么?遇上她的事情你总会乱,算上今天,已经是第三次了。” 第一次,是他确认顾己来了钦城。 第二次是在东兴的时候,是他不怕身份暴露,大晚去见顾己,还送了只猫给她。 第三次就是今天了。 裴遇失神了一会儿,自己也笑了。 “我改。”他放低了语气对瞎子说:“下次绝对不冲动了。” “可是冲动一下又有什么关系呢?” 瞎子倒觉得无所谓:“你平日里活的太冷冰冰了,就像个死人一样,只有听到顾己他们的名字身上才会有点生气,而且我知道,再冲动你都不会忘了我们最后的目标。” 裴遇愣了愣,忽然瞪了他一眼:“那你刚才凶我干什么?” 瞎子也愣了,回过神来有点慌乱地解释:“我不是凶你,我就是觉得,你没有必要在他们跟前卑微半分,要说起来,我觉得你比他们更伟大。” “你跟路东熟起来之后,说话都有人气儿了。” 裴遇哼笑一声:“好了,先跟瞿白他们那边打个招呼吧,告诉他咱们完成任务了,咱们回钦城。” “不在这儿查?” “这里有顾己他们就够了,咱们回去。”裴遇晃了晃手机:“刚发来的消息,蔡全志死在疗养院了。” “蔡全志死了?”瞎子有点吃惊:“死的不是时候啊……” “是啊,死的不是时候。”裴遇笑了笑:“他一死,有的是人着急,咱们就趁着这个机会给他们使点绊子。” 瞎子已经开始收东西了:“顾己他们在海城,这案子他们会参与么?” “可能性不大,他们可能会专注于孙佳树的案子。” 裴遇也站了起来准备离开:“海城要真烂到需要兄弟单位帮忙查案,那丢人也就丢到家了,到时候会成为整个警界的笑柄,宋晏辞也不会想着出这个风头的。” 他们很快收拾好东西就离开了。 此时顾己和宋晏辞也见到了聂忠华和江克。 看到两人的脸色,顾己沉默了一瞬后问聂忠华:“仁增知道了么?” 聂忠华摇头:“怕他接受不了,还没说,不过我跟顾爷爷打了电话,跟他说了大概情况,他说待会再给我们打电话。” 顾己透过玻璃看着重症监护室里毫无生气的人,虽然素不相识,但看着里面的人,想到他的遭遇,顾己就没来由的愤怒。 宋晏辞问:“咱们什么时候可以进去看看他的情况?” 江克开口:“我跟负责手术的医生了解过了,最好的可能也得一周后了,而且……他能不能熬过一周还不知道,他伤的太严重了,而且伤口感染也很可怕。” “我请了几位专家过来,待会会有人把他们到海城的时间表发过来,你……” 宋晏辞停了停,看向顾己:“江礼忙着调查姜世涛他们的线索,让老岑跟江克去接人吧,他们手上都还有手术,到钦城的时间也都是分散的,为了表示咱们的诚意,还是咱们自己人亲自接好一点。” “好,我给老岑打电话。”顾己很快走到一边给岑虎打电话了。 宋晏辞呼了一口气,刚准备问聂忠华和江克,就听到聂忠华压制着愤怒开口了。 他说:“他是逃出来的,很多伤口是在他逃亡路上造成的,医生说,就算我们找到了他的胳膊也没用了。” 第361章 前往现场 顾己盯着孙佳树的病床沉默良久才问:“是什么人送他来的?” “这两个人。”江克拿出平板递过去,照片上却不是裴遇和瞎子。 “据他们说,发现孙佳树的地点是一处野海滩,那个地方平时基本没人去,他们是因为喜欢钓鱼才找到的那个地方,凌晨钓鱼的时候听见有人求救才发现的孙佳树。” 顾己看着照片上的人:“这两人现在还在医院吗?” “在。”江克说:“看样子也被吓到了,而且刚来的所有费用都是他们垫付的,所以才没有走,另外……” “什么?” “那两人来医院的时候开车太快了,出了交通事故,不过没伤到人,只是撞到了几辆车,岛上的交警队已经来人了,为了保险起见,我们让他们在这里进行问询了,现在应该还在进行中。” “咱们去看看。” 顾己抬起脚步的时候又想到了什么,她看向宋晏辞:“我还是不放心,这样,我跟老聂去找那两个人,你和江克再去找一趟医生,我想尽可能多的知道孙佳树的身体情况。” “好。”宋晏辞点头:“我也是这个想法,孙佳树的治疗我会尽全力找最好的医生,阎王爷就算想从咱们手里抢人,也得跟咱们商量商量。” 顾己笑了笑,目光一扫而过玻璃里那个了无生气的人,心里还是冰凉一片。 她再一次不合时宜地想到了周列。 当年二叔救了周列的时候,他是不是也像孙佳树一样,凭着一口气也想活下来? 他现在还好吗? 他们各自分开,顾己和聂忠华很快就见到了在问话的岛上交警。 顾己和聂忠华告知他们自己的身份,两个交警的态度温和了一点:“救人一命的事情,这个我们可以理解,但这两位的确损害了群众的财产安全,这个还是要有相应赔偿的。” “明白,赔偿的事情我们会全权负责。” 聂忠华说:“到时候我们会派人来你们单位处理,绝对不给你们的工作添麻烦。” 他们这么一说,两个交警也都松了口气,这两人干的是好事,可刚才的询问中已经表明他们根本没有能力赔偿造成的损失。 送走了两个交警,顾己看向眼前两个人,她顿了顿,第一句话却是问:“两位,我能看看你们的手吗?” 那两人疑惑地看着她,最后还是伸出了手,其中一个年龄稍大点的男人问:“警官,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走啊,媳妇都打电话骂了几次了,我都不敢告诉她我是做好事被扣下了……” 另一个连连点头附和:“对了警官,那人怎么样了啊,还能不能救回来啊,天老爷哟,那孩子伤的也太严重了,警官,不是我说,我觉得是有人想害他,你们可得好好查一查啊!” 顾己看完他们的手,他们的手上除了干涸的泥浆,还有长时间钓鱼留下的老茧,初步断定他们的确像是经常钓鱼的人。 “两位,能不能麻烦你们一件事……” 顾己放缓了语气:“我们想看看你们发现他的地方,这对我们的调查很有帮助,你们家人那边我们会解释,当然,因为浪费了你们的时间,我们也会给你们相应的补偿。” 听到补偿的时候两个人眼睛一亮,各自踌躇了几秒后,年龄大点的那个摆了摆手:“哎,我们要补偿干什么呀,来的路上我们太着急了,撞了别人的车,你们刚才也说了会帮我们处理这件事,救人一命胜造那什么七层什么来着?这钱我们也不好意思拿呀……” 他们这么一说,聂忠华看向顾己:“是我陪你去还是宋队一起去?” “咱俩去。”顾己说:“你开车。” 宋晏辞那边还在和医生交涉,顾己给他发了个消息,很快和聂忠华去了发现孙佳树的野海滩。 他们的车子和往高速走的裴遇和瞎子擦肩而过。 裴遇坐在车里,手上拿着一块扁平的石头和刻刀,不厌其烦地在上面刻着什么:“你找的人靠谱吗?” “靠谱,帮我办过很多事,信得过,该了解的他们也都清楚了。” “他们面对的是顾己和宋晏辞,不是刚入门的年轻警察。”裴遇提醒:“备用计划你想了吗?” “有备用计划,但我觉得应该用不上。” 瞎子说:“他们清楚我们发现孙佳树的整个过程和细节,不管是宋晏辞还是顾己,只要他们清楚地表明这些就够了。” “也是。”裴遇想了想,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闭上了眼睛:“我累了,有情况你随时叫醒我吧。” 瞎子应了一声。 顾己和聂忠华花费了半个小时的车程到了发现孙佳树的那片海滩。 的确偏僻,不是个赏景的好地方,却是个钓鱼的好地方,如果不是钓鱼发烧友,应该很难找到这里的。 他们到这里的时候,顾己和聂忠华还看到了散落在岸边的钓鱼工具。 那两人带着顾己和聂忠华到了裴遇他们发现孙佳树的杂草丛:“就是这里!当时我们正准备收拾东西要走呢,这里突然传出动静,起初我们还以为是老鼠呢,后来觉得不对走过来看了一眼,嗬!好家伙,一扒开才发现是个人,可给我们哥俩给吓了个够呛!” 顾己剥开杂草,眉头紧皱,过来一会她才问:“两位,你们清不清楚这里联通岛上哪里的水域?” “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哪里,但我觉得……”这次说话的是较为年轻的那个:“但一往前推一推,应该是……” 他说着拿出手机点开了地图给顾己他们看:“两位警官,你们看,咱们现在大概是在这个位置,我们救了的那小伙子不像是全程走水路到这里的,更像……怎么说呢,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就是觉得……” 聂忠华已经从地图上看出了点门道出来。 他在地图上指出一条路线:“我研究过岛上的地图,孙佳树最后出现在这个地方,那么他最有可能的逃亡路线是这一条。” 顾己凝眸指出了另外两条路线:“这两条也未尝不可。” 聂忠华摇了摇头:“以他的伤势,如果走这两条路,根本没有体力到这个位置。” 顾己咬了咬下唇,目光又移到了那杂草中。 第362章 阿确那噶 “我们忽略了一点。” 顾己忽然说:“仁增说孙佳树是第一次来涠洲岛,大概率的情况下,他是依靠本能逃生,而不会像我们一样分析哪条路长哪条路短。” 聂忠华也反应过来:“那我们如果按照他逃过来的路线,是不是可以查到他最开始是从哪里逃出来的?” 顾己还没说话,那两个男人倒开口了:“难哟,这沿途都有海,涨潮退潮的,有些地方不好找的呢。” “这个警方会尽力而为。”聂忠华说:“今天辛苦两位了。” “嗐,这算什么事儿嘛,日行一善嘛,就当积功德了,要不这样吧警官同志,我们哥俩来都来了,我们在岛上这么多年了,别的不说,经验还是有点的,要不你们带上我们嘛,我们还能帮帮忙什么的呀。” 聂忠华眼神询问顾己的意思。 “也好。”顾己点了点头:“老聂,你先带他们出去,我马上过来。” 聂忠华眉心微不可闻地皱了皱,但他什么都没说,很快就按照顾己的意思将人带出去了。 聂忠华他们走后,顾己蹲下身,重新检查了杂草附近的情况,而后她转身,径直朝着那两副鱼竿和水桶的方向走了过去。 但她的目标不是那些东西。 而是再往旁边两步的方向。 看到目光里那个东西的时候,顾己眉头紧锁,眼眸中甚至带着一些不可思议的震惊。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在这个海滨城市的小岛上,会有藏族的玛尼堆。 或许每个地方都有人在无聊的时候随手拿起手边的石头垒起来玩,顾己一开始也抱着这样的想法,但当她蹲下身,拿起地上堆起来的那几个石头查看的时候,这个想法瞬间就荡然无存了。 她在那些石头上看到了刻字。 藏族玛尼堆的石头上一般都会刻六字真言,或者慧眼,神像以及各种吉祥图案,此时顾己手上的这些石头上大都是六字真言和慧眼的刻画。 在医院的时候顾己就观察过那两个渔夫的手,她可以确定,这些石头不会是他们刻的。 她更可以确定的是,这些石头上的东西是最近刻的。 或许是昨天晚上,或许再往前推两天。 是什么样的外地人,会来这个地方?对方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单纯的赏景?钓鱼? 这样的猜测顾己都不太认可。 直到她看到最底下的那个石头上刻着一只神采飞扬的小猫。 记忆忽然之间就像是被打开了一个闸倾泻而出,顾己呆在原地,目光没有焦距地散落在海面上。 “每逢良辰吉日,人们就一边煨桑,一边把这些石头添到玛尼堆上。” “你跟我学,一边默诵祈祷词,一边要神圣地用你的额头去碰它,然后,把它丢向石堆。” 顾己想起这些话,明明中间隔着将近二十年的时光,她早该忘得一干二净了,可此时此刻,记忆清晰得像是恍如隔日。 彼时青海湖边的油菜花刚开了花,她穿着父亲过年时刚给她买的藏袍,因为骑马的时候摔了两跤,她衣服和头发上满是尘土,再加上脸上那两坨高原红,邋里邋遢又可怜。 但她早就习惯了这样,大摇大摆地往回走,还不忘用袖口擦一擦冻的快掉下来的鼻涕,已经做好了回去被卓玛阿妈打一顿的准备。 她就是在那个时候遇到那个人的。 前两天央吉说牧区来了个新面孔,比她们大几岁,脸上也没有红团子,看起来特别讨人喜欢,就是不喜欢说话,所以她也不想跟他说,看谁熬得过谁。 央吉说:“咱们女孩子,绝对不能认输,你知道吗阿己?” 眼前的人白白嫩嫩的,顾己直勾勾地盯着人家,鼻涕掉下来了都不知道。 还是那白白净净的男生站起来,从兜里掏出纸,一手压着顾己的肩膀,一手毫不嫌弃地擦干净了她的鼻涕。 他手劲儿有点大,顾己鼻子有点疼。 但这些她都没放在心上。 她当时怎么说的? 顾己想起来了,她仰头看着眼前的男生问:“你擦的什么油,脸怎么这么白?” 男生手上还拿着刚给她擦完鼻涕的纸,这会儿愣愣地看着她:“什么?” 顾己忽然不好意思了,她哼了一声,像是找场子似的:“你会骑马吗?你有自己的小马驹吗,你穿成这样怎么骑马?” 男生忽然就笑了。 他用新的纸包住那团鼻涕纸,见附近没地方扔又揣进了自己兜里,然后他半蹲着膝盖摸了摸顾己的头发:“顾己,你是顾己吧?” 顾己眼珠子都亮了,指着他问:“你说,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是不是偷偷调查我了?” 男生觉得更好笑了,他彻底蹲了下去,仰头看着顾己:“谁教你这些的?” 顾己与有荣焉,竖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下巴微扬:“我爷!” “你爷爷啊……”男生眼里的笑越来越真实,他忽然说:“顾己,你真可爱啊。” 顾己那时候还小,根本就不懂什么害羞,只是单纯觉得眼前的人没有恶意,她也蹲了下去:“你在干什么?” “我在看这个。”男生指着眼前的玛尼堆:“这个很有意思。” “玛尼堆啊,我见过好多好多,比这大的也见过好多。” 顾己拿起散落下来的两块石头,递了一块在他手里:“每逢良辰吉日,人们就一边煨桑,一边把这些石子添加到玛尼堆上,你跟我学,一边默诵祈祷词,一边要神圣地用你的额头去碰它,然后,把它丢向石堆。” 她手上的石块扔了上去,身边男生的石块却还在他手上。 顾己问:“你为啥不扔哩?” 男生学着她的样子,额头轻轻触碰石块,嘴里默诵着祈祷的话语,然后将石块丢了上去。 顾己当时有点吃惊,他的那块石头,扔在了石堆最高的地方。 “你许了什么愿?”顾己问她。 男生却反过来问:“你呢小顾己?” 顾己还没说,他又加了一句:“算了,你不想说也没事。” 顾己又哼了一声:“看在你擦我鼻涕的份上那我就告诉你吧,你可得保密啊。” 她招了招手,男生配合地凑了过去。 顾己小声说:“我想养只猫。” 男生点着头。 顾己又问:“你呢?” 男生笑了笑:“别人刻的石头,我不好意思许愿,等我刻了自己的石头再来许。” 顾己当时还挺崇拜他的:“那你会许什么愿啊?” “嗯……”男生抬头看她,又擦了擦顾己掉下来的鼻涕:“我就许你梦想成真吧。” 顾己记得,最后好像是他背着她回去的。 她趴在那个温热的肩膀上问:“你叫什么名字?” “嗯……” 对方想了想:“阿确那噶,你就叫我这个吧。” 她打算回去跟央吉分享今天的见闻,却又听他说:“顾己,这是我们的秘密,你可不能告诉任何人。” 那时候的顾己是个没有秘密的人,这场约定让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觉得自己是草原上最与众不同的姑娘。 后来他们慢慢熟悉起来,在牧区的油菜花也全部盛开的时候,阿确那噶拉着她又去了那个玛尼堆。 他的石头上除了亲手刻下的六字真言,还有一只小猫。 他学着顾己教他的方式,虔诚地用额头触碰石头,祈祷她终有一日,能得到她想要的猫。 第363章 寻找线索 “我们见过吗?” “见过。” “在哪里?” “西宁。” “什么时候?” “我也忘了。” “顾己,我真得走了。” 东兴的记忆在脑子里回荡着,顾己恍然大悟,她低头看着手上那些石块,双手有着微微的颤抖。 当年想养只猫的愿望过了没多久就被她抛在脑后了。 爷爷说她性子野,每天只想着往外跑,卓玛阿妈她们平时都很忙,根本没有时间照顾小猫,顾己一听觉得也对,一直想着,等爸爸接她回去了再养。 更重要的是,没过两天她的注意力就放在要超越阿确那噶的骑术上去了。 如今再看到那熟悉的刻痕,顾己的心疾速地跳动着,激动中又带着浓烈的悲伤。 她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太长,聂忠华忍不住来找她,看到她蹲在那里有点奇怪,远远地就叫了一声:“顾己。” 顾己猛地回过神来,她很快从兜里掏出个袋子,将这几块石头都装了进去。 聂忠华走过来的时候,只看到她手上提着的袋子:“这是什么?” “我在这里找到的几块石头。”顾己没有把袋子给他:“走吧。” 聂忠华走在了她身后,看着她手上的袋子有点疑惑。 一行人出发了没多久的时候,顾怀山又打了电话过来,他告诉顾己:“小己,我在孙佳树这个宿舍,发现了一些陈旧的血迹。” 顾己脸色微凛:“您怀疑是孙佳树的?” “嗯。”顾怀山叹了口气:“我怀疑孙佳树被宿舍里其他几个同学欺负了。” 顾己暗自呼了口气:“我们正在寻找姜世涛他们的下落。” “嗯。”顾怀山想了想又说:“我会找合适的时机告知孙佳树父母他的情况,他们这边你们别担心,一切都有爷爷。” 顾己应了一声,挂了电话。 他们一路顺着孙佳树可疑的逃生路线查找线索,顾己和聂忠华很快就发现:这条路上基本没有摄像头的存在。 “等等等等,警官同志,等等!” 年龄稍大的钓鱼男忽然叫了起来:“警官同志,停一下车!” 聂忠华立马把车停在了路边,四个人立马下车,刚才说话的男人急匆匆地朝着某个方向跑了过去,顾己和聂忠华紧随着跟上。 “这周围的地方我们哥俩太熟悉了。”男人说:“我们每天都在探索钓鱼的好地方呢,这下面也是一处钓鱼的好地方,就是上次来的时候发现了两条蛇,我们还在周围撒了雄黄粉呢。” 他们从路边跳下去,顾己反应过来:“孙佳树的手脚筋都被挑断了,还失去了一条胳膊,他这一路只能是爬着过来的,从你们发现他的地方看,他是上不了马路的对不对?” 男人一拍手:“我就是这个意思!咱们这个马路这么高,那孩子要真爬了那么久,不可能没有人发现的呀,他只能是在这下面。” 他们这么说着,一路往下寻找,大概走了三十米的距离,顾己忽然停下来,她蹲下身,在一堆野草根部发现了一双只被污泥沾染的鞋子:“老聂,在水里洗一洗。” 聂忠华很快拿着这只鞋去了附近的水滩,将上面的污泥清洗干净了,他跑回来,脸色凝重:“从大小和颜色来看,应该是孙佳树的鞋子,我们在监控中看到孙佳树穿的就是这个款式的鞋子。” 那两个钓鱼的男人这会儿又叫他们:“警官,你们过来看呐,这应该就是那孩子爬行过的样子吧,这个地方地势高,就算涨潮也不容易被淹没。” 除了人爬行过的痕迹,顾己和聂忠华还在地上发现了血迹,这些血迹基本可以确定是孙佳树身上的。 年纪稍微轻点的男人叹了口气:“老天爷哟,真不知道那孩子是怎么爬到这里来的哟……” “老聂,沿着这条路线往前走,先不开车了。” 顾己掏出手机看地图:“就算孙佳树有再大的求生意志,人的体能也是有极限的,他本来就备受折磨,失去了一颗肾和一条胳膊,那种情况下要逃到那片海滩并不容易,所以……” 所以这条路线并不会很长。 “林子!”有个男人忽然开口:“那孩子很有可能是从林子里出来的!” 顾己看手上的地图:“地图上没有显示。” “地图上看不出来,我带你们去!” 男人激动地说着就往前走:“前面有片野竹林,平时没什么人来,但我知道,穿过那片竹林不远处就有个露营烧烤地。” 和他们猜测的一样,顾己他们一路上根据爬行的痕迹,最后停在了男人所说的那片竹林前。 在竹林前顾己停下来看向那两个男人:“两位,真的很感谢你们的帮忙,但接下来的线索得我们自己检查了,能不能麻烦你们在这儿等一下,等我们出来后就可以送你们回家。” 两个男人先是愣了愣,然后连连摆手:“不用不用警察同志,这不我们钓鱼的时候是开着电动车过来的嘛,当时送那孩子去医院的时候我们是借了一辆汽车的,这路也算不上多远,我们过去开自己的车就行了,这不我们的装备都还在那儿呢嘛,正好,我们把装备也收了。” “也好。” 顾己向他们表示感谢,掏出纸笔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交通事故的事情我们这边会全权处理,另外如果你们还有什么线索的话也可以随时联系我们。” 两人拿了写了顾己联系方式的纸条,刚走了两步又回头:“警官,那孩子实在太可怜了,要是你们有空了,能不能跟我们说一声他的情况,咱们也算是没白救人。” “好。”顾己说:“一定。” 那两人离开了,顾己和聂忠华站在竹林口,顾己说:“如果孙佳树是从这个竹林出来的……” 她说着往右侧走了几步:“老聂,你来看。” 聂忠华走过去,发现地上的血迹和被身体碾压过的痕迹。 “如果孙佳树是从这个地方出来的,那么出于人逃生的本能和最优路线,他就只能走这个方向。” “所以马路上才没有他逃亡的痕迹。”聂忠华看着那些血迹:“以孙佳树的体力,他遇害的地方很有可能就是在这片竹林里。” 顾己呼了口气:“那咱们就进去看看,看看这竹林里有什么洪水猛兽。” 两个人进了竹林,一路上随着孙佳树逃亡时候的痕迹,到了林子的最中央。 一路上他们搜集了相关的血迹,正准备分散开来的时候,聂忠华脚下忽然碰到了什么东西。 他低头一看,脚步立马跳开,同时脸色肃然地说:“顾己,找到孙佳树的胳膊了。” 第364章 找到一人 顾己低头,看到那只早已经失去血色,变得破败不堪的半截胳膊。 “王八蛋!”聂忠华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简直丧心病狂!” 顾己眼里也氤氲着挥之不去的愤怒,在孙佳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能够让他在这个地方失去一条胳膊和一颗肾,甚至还被人挑断了脚筋和手筋? 到底是多么残忍的人,才能对一个年轻人下这么重的毒手? “医生没说错。”聂忠华隐忍着说:“就算我们找到他的胳膊也没用了。” “再看看吧……” 顾己心里复杂而又愤怒,她看着脚下的树叶和泥土上沾染的血迹:“伤害孙佳树的绝对不止一个人,咱们分开看看。” 聂忠华应了声:“好。” 只是两人刚背对着走开两步的时候,顾己忽然停了下来,她侧脸侧脑袋:“老聂,等等……” 聂忠华猛地停下脚步看向她:“怎么了?” “嘘……”顾己竖起食指示意他别说话,自己闭上了眼睛,似乎在听什么动静。 聂忠华不解,但也跟着她的动作去听了。 大概过了三十秒的时间,顾己忽然睁开眼睛,她的目光里一片清凌凌的冷,迅速朝着左手九点钟的方向跑了过去:“我听到人的声音了!” 聂忠华脸色一变,也跟着她的步子跑了过去。 “妈的……” 聂忠华听到顾己骂了这么一句的时候就知道大事不好了。 他堪堪停下脚步,就看到距离他们三步远的地方还有个人。 男性,年龄不大,和孙佳树相仿,面部朝下躺在地上。 “老聂!找车!人还活着!” 顾己的声音忽然厉然地传了过来,聂忠华愣了一秒,立即冲上去将人背起来往外跑。 “我去开车!”顾己如同一阵风似的从他身边掠过。 聂忠华背着人跑出竹林,又跑了没多久的时候,顾己的车子停在他跟前。 顾己下车,拉开后座车门,聂忠华将人放了上去,顾己直接上了后座。 聂忠华上了驾驶位,一刻不停地朝着医院而去。 直到看到医院楼层的时候,聂忠华和顾己都松了一口气,宋晏辞和江克那边已经收到消息,带着医院急救队的人等在门口了。 车子停下,医院的急救人员立刻将人抬上担架带走,顾己和聂忠华同时长舒了一口气。 那口气缓过来的时候,顾己看向宋晏辞说:“是孙佳树的其中一个室友,你和江克江礼都不认识的那个。” 宋晏辞扶着她往里走:“江礼和林一月正在调查,刚打来的电话,他们那边可能还需要点时间。” 江克已经从医院小卖部买了两瓶水过来,各自拧开了给顾己和聂忠华。 进行急救的时间,顾己和聂忠华将他们那边的情况大概说了一遍,顾己隐藏了自己发现石头的部分。 刚说完这些的时候,仁增忽然打电话给顾己。 电话刚接通,仁增就急匆匆地告诉顾己:“姐,你看我发给你的照片,是我同学发给我的!” 顾己没挂电话去看照片,那是一张从背后偷拍的照片,隐隐只能看到被拍者的半边侧脸,照片上的两个人是手牵着手的。 宋晏辞凑过来看了看:“是孙佳树和崔宁薇。” 顾己问仁增:“仁增,拍照的人是怎么跟你说的,为什么今天才把这张照片拿出来?” 孙佳树算不得班上的风云人物,但也不是默默无闻没什么话题的人,孙佳树这三个字一旦成为话题中心,顾己不相信别人会没话说。 有人拍到了这个贫困却不合群的年级第一和女生手牵手的照片,怎么可能不传播? 顾己是不信的。 “拍照片的是跟我关系还不错的个同学,这照片他当初的确想分享出来的,但是被崔宁薇买断了。” “买断?”顾己问:“多少钱买的?” “五千块。”仁增说:“但他偷偷藏了备份,只是崔宁薇后来又找过他一次,还带了几个社会上的人威胁他,我同学被吓到了,就一直没敢拿出来。” “好,我知道了。”顾己想挂电话,又顿了顿:“仁增……” 电话那头的仁增忽然一愣,过了几秒,他试探着开口:“姐,你只有跟我说很严肃的事情时才有这种语气,是不是……是不是佳树的尸体找到了?” “嗯,找到了。” 顾己听着他那边的动静,缓了缓又说:“虽然他受了很严重的伤,但大家都在努力把他救回来。” 顾己听到他小声抽泣了几声才说:“活着就好,干爹和阿爸都说过,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姐……我想来医院看看他行么?” “行,但是你有一个任务。” 顾己说:“等你了解了孙佳树的情况就回钦城,相比我们任何人,孙佳树的父母才是现在最担心他的人,我们没有资格和权利瞒着他的父母,仁增,你算是他最好的朋友,能不能做到安抚他的父母,并且把他们带来这里?” 仁增深呼了一口气,泪中带笑:“我要是这点事都做不好,那我还做什么朋友。” 顾己跟他交代好,挂了电话的时候,脑子忽然有一瞬间的空白。 宋晏辞问她:“怎么了?” 顾己看向他,对上他的眼睛,她忽然问:“宋晏辞,周列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察觉到宋晏辞眼神里微小变化的那一刻,顾己心里像是什么东西往下一沉。 她知道,她就知道,同时进行两个高难度的手术,周列的情况怎么会好? “别瞒着我。”她对宋晏辞说:“只有知道事情的真相我才能安心,善意的谎言有时候对我来说只会影响我对事物的判断。” 她看着宋晏辞又说了一句:“从二叔决定去看他,我就应该意识到这个问题的。” 宋晏辞叹了口气。 “两个手术的间隔太短了,留给他的恢复时间并不多,顾己,你应该是最了解他的,不管他是李重光还是周列,只要他做了的决定,没有人可以改变。” “我知道。”顾己问:“他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宋晏辞眉心轻拢,拿出手机,点开他和二叔的聊天界面:“这是我跟二叔所有的聊天记录,你看看。” 顾己拿过手机,看到最新一条是宋明辉发过来的:“短暂清醒了几分钟,询问了顾己是否知情,不愿我们告知她,陷入第四次昏迷,有进展我同步你。” 顾己看了看时间,二叔这条消息发过来的时间,已经是三个小时之前了。 第365章 谁来救他 与此同时,隔着几千公里的大洋彼岸已经入夜,宋明辉从房间出来,他脱下身上的防护服,脸色凝重地看向身边的医生:“他这个情况还要持续多久?” 医生说的是自己国家的小语种,宋明辉听不懂,目光又转向旁边的翻译。 “他清醒的时间越长,情况就越乐观,相反,如果他长时间陷入昏迷,我们的手术就会宣告失败。” 宋明辉眸光又暗了暗。 他转过身看向外面深沉的夜色,略微思考后他转过来:“半个小时后我再进去一趟。” 医生从翻译那里听到这话皱起眉,他用很不熟练的中文问宋明辉:“宋,你在做没有用的功夫。” “我从来不做无用之功。”宋明辉笑了一下:“我先去准备一下。” 他离开后,周列的主治医生疑惑地看向一旁的翻译:“他说什么?” 翻译跟他解释了宋明辉的意思。 医生呼了口气,他摊开手耸了耸肩:“我一直看不懂华国人,华国人忍耐痛苦的能力,是我见过的人里面最强大的,可是我们已经尽力了不是吗?” 翻译没有回答。 半小时后,宋明辉准时出现在病房门口。 他重新穿上了防护服,进去的时候拿着已经做过防护处理的手机。 那位主治医生在外面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看到宋明辉坐了下来,他打开手机,打开某个社交软件,拨通了语音通话。 周列并非全然地陷入昏迷中,他似乎能听到身边仪器“滴滴——滴滴——”的声音。 可疼痛和疲惫似乎沁入了他的五脏六腑和每一寸血脉,他在一片恐惧和无望的痛苦中久久找不到一处归途。 他急切地想要在那些漂浮在黑暗中的记忆里找到可以支撑和保护他的东西,可不断放大的却只有痛苦和悲伤。 他看到他和顾己被巴格迪的人抓住,眼睁睁地看着刀子从他们的脖子划到他们的腰间,他看着他们的后背皮开肉绽,血肉淋漓。 “阿己!跑啊!” 他对那疼痛感同身受,分不清现在到底是哪年哪月,他又身在何方,他只知道绝望和痛苦。 “周列。” 他听到顾己几乎要将牙齿咬碎了的声音,她断断续续地说:“这是勋章……咱们的勋章,你把背挺起来,膝盖跪在地上,咱们的脊梁也得是直的!” “阿己啊……” 他看到他们像是任人宰割的鱼一样,满身鲜血地被人丢在一片脏污里,他用尽力气才转过脸去看她,半边脸贴在地上说:“咱们要是死在这儿了,你有什么遗憾吗?” 顾己比他好不到哪儿去,她脑袋上的血流下来糊住她的眼睛:“有啊,我恨……恨不能亲手……不能亲手把这个王八蛋送进去。” “为什么不杀了他?” “心里这样想千万次……咱们……咱们可不能真的这样做啊……” 她痛苦地嘶吼了一声,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失败了。 他问她:“为什么?阿己,为什么?” “咱们是军人。” 她的笑声压过了和痛苦抵抗的声音:“我爸说……身为军人,只能牺牲,不能背叛,杀了他,咱们就脏了,周列,咱们就做不了军人了,那是耻辱……不光是咱们的耻辱,还是咱们狼鹰小队的,更是咱们父母的……咱们是军人,咱们只能牺牲,绝不背叛!” 说这些话费尽了她的力气,从她脑袋上流下来的血已经糊满了她的半张脸。 她忽然又开了口,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你呢,周列,你有什么遗憾?” “我还没对我喜欢的人说过我喜欢她。” 顾己似乎笑了,她似乎也问了:“谁?” “你啊……” 周列不知道他说这话的时候到底是自卑还是害怕,声音轻得仿佛只有自己才能听到。 过了很久顾己都没有回答,直到他们获救,周列都不知道顾己有没有听到那两个字。 你啊。 他心里悲伤的要命,委屈,遗憾,无可奈何。 他又看到了牦牛和鱼鹰。 出发前他们明明约好,等执行完任务他们会有一周的假期,他们都已经计划好了要去西宁,去青海,他们要看青海湖的油菜花,去茶卡盐湖,还要去火仁家里喝他阿妈做的马奶酒。 他想尝尝顾己最喜欢吃的炕锅羊肉到底是什么味的。 他们要看顾己的闪电和火仁的旋风比赛,要见一见他们嘴里的央吉和仁增,还有从小就疼爱着他们的卓嘎大叔和卓玛阿妈。 可最后回来的只有火仁残缺的躯体。 后来没多久,鱼鹰也死在他眼前。 他们明明隔着那么近的距离,鱼鹰还说:“列哥,我知道,我知道你喜欢队长,你做梦都喊队长的名字呢。” “你小子。”他低声呵斥了他一句:“保密,算哥求你。” 鱼鹰不解:“那你跟程清芷到底怎么回事?列哥,咱们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咱们不能伤害别的姑娘啊,队长跟程清芷可是好朋友。” “没你想的那么复杂。”他用望远镜观察远处的情况:“程清芷主动找到的我。” “她知道你不喜欢她?” “嗯。”他简单解释:“帮个忙而已。” “那我懂了。” 鱼鹰并没有多问,他只说:“程清芷的话,那我能理解,那位大小姐眼睛长在头顶,什么男人能配得上她呀。” “咱们顾己也是。”他记得他说:“我也不知道这世上能有什么人能配得上顾己。” 鱼鹰说:“黑豹啊,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天造地设啊,列哥,你跟队长的默契无人能比。” 他只是笑了笑没再说下去。 可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世上的默契分很多种,他和顾己的默契只是其中一种,这样的默契,顾己和这个团队里的每个人都有。 四十分钟后,鱼鹰身中十七枪牺牲在他眼前。 他倒下的时候目光死死地盯着他所在的方向,无声地说了六个字:“别出来,有埋伏!” 周列绝望地想,他该怎么办呀,他谁都护不住。 那种沁入骨髓的疼痛在不断地入侵他的血脉,他动弹不得,睁不开眼睛,脑袋像要炸开一样。 他想告诉身边的人,他不是昏迷,他正在被什么东西摧毁着。 谁来救救周列啊,谁来救救他啊。 第366章 带你回家 “妈妈……”他在绝望中无声地呐喊:“来救救你的孩子吧,我快撑不下去了啊。” 他觉得他身上的每一寸筋脉都要被人生生割断了。 他见不到妈妈了,见不到顾己了,也见不到肥熊和孤狼了。 妈妈的周列,战友的黑豹,都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这一生仿佛如走马灯一样囫囵而过,身上的痛苦却没有减少半分,他想,人要死的时候,原来还要经受如此的疼痛么。 可他不想死啊,他来这里,是为了活下去的。 他的妈妈还在等他啊。 没有周列,谁都可以好好地活下去,可是他的妈妈怎么活啊,没有孩子,她的后半生该怎么过? “周列!” “黑豹!” “列哥!” “李重光!” 争先恐后的声音忽然传进他的耳朵里,像是将他从不断下沉的炼狱中生生地往上拽。 疼啊。 “周列,你听听我们的声音!” 他猛地反应过来,这是顾己的声音。 “黑豹!” 这是肥熊的声音,可是他的声音不似从前那么欢快,带着难以改变的沉稳。 “列哥,你听到我说话没有!” 这是戚铭,他还是改不了哭哭啼啼的老毛病。 “李重光!” 这是宋晏辞,那个在他失忆的那段时间里,他打从心底里信任的男人。 “重光。” 他听到更为熟悉的声音,这是二叔的声音,仿佛就在他耳边。 他听到二叔说:“你辛辛苦苦走到这里了,咱们不能前功尽弃,咱们再努力一把,行不行?” 他在一片火海中挣扎着,双手仿佛被几双有力的双手拖拽着,那些手干燥而又温暖,他甚至能感受到他们手掌中粗粝的老茧,他忽然停止了挣扎,不断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强迫自己无视那些痛苦。 “重光,咱们再加把劲。” “你听听,大家都在等你回家。” “你妈妈刚做完手术,我们不敢刺激她,周列,她身体不好,她的孩子才是她最好的药。” “周列,别睡了,你醒来,我带你回家。” “周列,你妈妈在等你回家。” 周列彻底放弃了和痛苦的所有抵抗。 他心里无比清楚,拖拽着他的这些人,是能把他从鬼门关拔出去的。 观测他身体的仪器忽然发出警报声,宋明辉看到病床上毫无声息的人眼角忽然流下热泪,他悬在嗓子眼的心往回落了落,对电话那头的那些人说:“他有意识了。” 他能给人家孩子的妈妈有个交代了。 机缘巧合下救了你的孩子,现在我把完整的他还给你。 电话那头有人笑有人哭,有人沉默无言,却无一例外地都松了一口气。 周列的主治医生冲进来做新的检查,宋明辉留下了手机,自己出去了。 他的朋友和他的家人一声又一声地呼唤着他的名字,他听到陌生的语言急切地跟什么人说着话。 他游荡的灵魂从未如此迫切地想要回到他爱的人身边。 周列必须回家! 妈妈,你再等等我。 我的战友和朋友,请你们再挽留挽留我吧…… *** 听到周列醒来的时候,顾己半边身体都是麻的。 她腿上一软,一屁股坐了下去,目光茫然而又空洞地看着前方,眼泪无法自持地从眼角滑下。 “顾己。” 宋晏辞松开紧攥的拳头,暗自呼出了那口积在嗓子眼的气:“周列是真的能回来了,你相信我。” 顾己侧身看他,眼里依旧盛满茫然,她带着期冀的语气问宋晏辞:“宋晏辞,我抓过那么多的罪犯,保护过那么多的人,我的父亲,我的爷爷,他们全都做着守护人民的好事,所以你说,死而复生这样的好事,能不能在我身上发生两次?” 宋晏辞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忽然这么问。 他只是认真地想了想,目光诚挚地对顾己说:“顾己,这世上没有死而复生,所有死而复生的奇迹都有一个先决条件。” 顾己依旧茫然,机械一般地问他:“什么?” “不管他受了多重的伤,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他都没有死,至少和孙佳树一样,他还有一口气在,有活下来的希望。” “可卓嘎大叔说他死了。” 她忽然提起卓嘎大叔,宋晏辞更疑惑了,他问:“顾己,你说的不是周列,是吗?” “不是周列。” 顾己摇了摇头,她脑子里有点乱:“是另外一个人。” “谁?” 顾己的眼神逐渐清明了起来,她的目光和宋晏辞相对:“我跟你说过,那个西宁的哥哥,他的藏语名字叫阿确那噶。” 宋晏辞脸色微紧:“你发现什么了?” “石头。” 顾己深吸了一口气:“我在发现孙佳树的海滩发现了藏族的玛尼堆,石头上的六字真言和慧眼是堆的人亲自刻的,最下面的石头上刻着一只猫。” 宋晏辞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东兴。 “东兴那个人?” 顾己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嗯,小时候我想养只猫,没养成,这件事只有他和爷爷知道。” 若你小时候的愿望没有达成,那么隔着岁月的长河以后,我来实现那个孩子的心愿了。 顾己脑仁有点疼,她屈指顶着太阳穴:“我现在有点乱,宋晏辞,他明明死了,卓嘎大叔亲自去处理的他的葬礼……” 她说到这儿的时候停了下来。 宋晏辞知道她在想什么:“你在想,是卓嘎大叔向大家隐瞒了真相?” “如果我的猜测是对的。”顾己停下摁压太阳穴的手:“相比一个人能死而复生,我更相信当初卓嘎大叔骗了我们。” “发现孙佳树的地方发现了玛尼堆……” 宋晏辞思忖着:“顾己,我们假设你的猜测是对的,东兴那个人的确就是阿……阿确那噶,我们暂时把他归类为好人,那么,救了孙佳树的不应该是那两个钓鱼的男人。” “我已经找人调查那两个男人了,如果没有那些石头,我根本不会怀疑那两个男人,他们所有的行为都在逻辑之内,根本找不出一点破绽。” 宋晏辞的脸色也凝重了几分:“顾己,这也意味着,他们背后的人有着我们难以想象的缜密,这样的人如果成为我们的帮手,我们如虎添翼,如果是我们的敌人……” 顾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慢地吐出来。 “从我的职业来看,我必须严谨地证明每一个怀疑的对错,但是宋晏辞……” 她目光凌凌:“如果单从顾己个人来看,我无条件地相信他。” “所以证明的事情就让我来。” 宋晏辞站起来拍了拍裤子:“我来尽力证明,顾己没有信错人。” 第367章 专家到位 顾己和宋晏辞说完这些话没多久的时候,江克和岑虎已经接了两位专家过来。 宋晏辞和顾己调整心神迎上去,短暂的问候过后,宋晏辞大概说明了孙佳树的情况。 两位专家听得眉头紧皱,忍不住问:“到底是什么人能对一个年轻人下这样的毒手?这是冲着杀人取乐去的!” “我们也正在调查,吴老,郑老,我还请了其他几位专家过来帮忙,我们希望,你们可以尽全力保住这个孩子的命。” 来的路上两位专家就已经看到孙佳树的相关病情介绍,此时他们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们尽力而为,但是有一点,晏辞,我希望你们能提前做好准备。” “您是想说,以他现在的状况,就算最后侥幸捡回一条命来,后续遭受的一系列问题也很难处理是吗?” 那位吴老点了点头:“命捡回来,我们拼尽全力可以一试,但我听江克大概说了这孩子的家庭情况,只怕……” “这个您不用担心。”宋晏辞说:“我们会全权负责。” 两位专家深看了宋晏辞一眼,吴老瞟了拍他的肩膀:“好啊!你刚才这话,让我想起了当年的你二叔。” 宋晏辞略显疑惑地看着他。 “宋家的财富不是用之不尽取之不竭的,当年宋家的发展也不似如今这么迅猛,但你二叔只说,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小子,护住宋家的纯善和道德,这是你爷爷留下最好的东西。” 宋晏辞谦虚一笑,以晚辈的身份受了他们这番话。 顾己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她走到一旁一看,脸色也轻松了几分,走过来说:“蒙舒已经坐上了上岛的船,应该很快就到了。” 宋晏辞愣了一下,忽然拍了下脑袋:“看我这脑袋,我把蒙舒忘得一干二净了,她能过来帮忙那就太好了!” 看宋晏辞说话的神情和语气,吴老和郑老有些好奇:“没听过这号人物,这是……” “是一位出色的战地医生,曾经救治成功过很多大人物,吴老,郑老,她可能跟一般的医生行事不同,到时候还希望你们多多包涵。” “个中翘楚,我们也很期待见见。” 郑老笑了笑:“好了,不耽误时间了,我们先去跟那孩子的主治医生聊聊。” 宋晏辞和顾己让开地方,江克带着他们去找之前给孙佳树做手术的医生。 他们一走,岑虎叹了口气:“哎,老齐这张嘴啊,下次得给他缝起来喽!我以为我的今天是泳衣海滩遮阳伞,谁能想到我现在是这样啊……” 宋晏辞刚安慰了他两句,江克出来又抓上人去码头接人去了。 聂忠华走了过来叫顾己和宋晏辞:“孙佳树那个舍友救回来了。” 顾己和宋晏辞转过去:“他的情况怎么样?” “过量吸毒,身上有伤但不足以致命,好在四肢健全,现在只需要等他醒来了。” “跟孙佳树相比,他的情况根本不值一提。” 顾己坐在了一旁的花台上:“为什么孙佳树受了那么重的伤,他却只是吸毒过量?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说完这话的时候,江礼和林一月那边给宋晏辞打来了电话。 “老大,我们查了,孙佳树的另外一个舍友叫秦俊兴,来自北方,家庭条件一般,秦俊兴的父亲在工地打工,他的妈妈是当地一家公司的保洁,家里还有两个姐姐,都已经毕业工作了,秦俊兴上学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这两个姐姐负责的。” 宋晏辞问:“你们询问过秦俊兴和姜世涛他们的辅导员和任课教师对这三个人的印象了吗?” “秦俊兴的辅导员和任课教师都有撒谎的嫌疑,他们嘴里姜世涛这几个人都是配合老师的好学生,我们已经在联系他们的相关同学了,有新的线索再通知你们。” 宋晏辞嗯了一声又问:“崔宁薇和姜世涛等人的下落查的怎么样了?” “崔宁薇人在国外,两天前出发的,我查了她的机票信息,有后天的回程机票,下午四点落地钦城机场。” “姜世涛和张丛文呢?” 林一月呼了口气:“说起这两个人就有点奇怪了,老大,我跟江礼的调查中这两个人最近没有离开钦城,但是江礼叫人去找他们在钦城的下落时依旧找不到人,我们怀疑他们也不在钦城。” 宋晏辞问:“但是你们没有查到他们的出行记录?” 林一月失望地嗯了一声:“我们还在调查其他的可能性。” 听到这里的时候,顾己问了聂忠华一句:“秦俊兴大概什么时候能醒来?” “这个不一定。”聂忠华说:“大夫说最早也得明天了。” 宋晏辞忽然对电话那头说:“林一月,姜世涛和张丛文有几个固定的狐朋狗友,让江礼去查这些人。” 林一月那边立即应下了。 天慢慢暗了下来,郑沛几乎是和蒙舒一起到医院的。 蒙舒只是简单地打了个招呼就被顾己带去找那几个专家汇合了,多余的话都没说上两句。 “请那么多专家,这是硬生生要从阎王爷手里抢人啊。” 蒙舒拽住顾己的衣角:“你慢点,还有,你这胳膊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出血了?” 顾己侧头扫了一眼:“问题不大,别担心,我心里有数。” 蒙舒哎了一声:“我看过病人的情况了,这么多专家会诊,阎王爷也得发怵,你不要这么着急行不行?我跟你保证,人能活下来。” “你现在还在考验期,我不信你。”顾己脚步慢了慢,语气也柔了柔。 “真记仇!”蒙舒碰了碰牙齿:“这口气都要争。” “保住他吧阿舒,他父母不能再没一个孩子了。”顾己说。 另一边,宋晏辞也问郑沛:“你怎么来了?尸检结束了?” 郑沛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你觉得可能么,周云志和李红星谁都不信,非要我帮忙负责蔡全志尸检的全部过程,蔡全志的死因还有蹊跷,所以我可能还得在这儿留几天。” 看他一脸疲惫,宋晏辞又问:“那你不回去休息来这儿干嘛?” “我来干嘛,我来帮王八蛋呗。” 郑沛又瞪了他一眼:“我大概从江克那里知道了所有的情况,你看能不能安排进孙佳树所在的病房,我想查看一下他身上的伤口。” 宋晏辞猛地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第368章 给他撑腰 “现在还不太行。” 宋晏辞说:“他现在的情况很不稳定,需要蒙舒和那些专家会诊后才能给咱们答案,不过另外一个人你倒是可以看看。” 郑沛好奇:“谁?” “孙佳树的舍友,名字叫秦俊兴,顾己和老聂去查看现场的时候发现了他。” 郑沛问:“伤的如何?” “医生说吸毒过量,而且他身上也有不同程度的伤口,但跟孙佳树比起来也就是小巫见大巫,他应该明天就能清醒,我今晚能安排你进去。” “这倒有点有趣了。”郑沛失笑一声:“老宋,我不信你不觉得奇怪。” 宋晏辞以指为梳理了理头发:“顾己也觉得奇怪,同样是吸毒过量,为什么受伤那么严重的孙佳树可以爬出来寻求帮助,秦俊兴却在那个林子里没有任何逃跑的痕迹?” “来都来了,尽快安排我进去看看吧。”郑沛说:“你跟我一起去。” “好。”宋晏辞带着他往里走:“秦俊兴肯定知道点什么。” 聂忠华却停下脚步,他晃了晃手机:“那顾队,郑法医,齐飞给我打了电话,海城派出所那边给咱们派了几个人,我们俩想再去那个竹林看看,老齐已经在路上等我了,我去找他,现场肯定还有遗漏的线索。” “好。”宋晏辞朝他招了招手:“有什么情况咱们随时联系。” *** 钦城。 接了宋晏辞的电话,宋明阳就带着秘书亲自去了趟学校,私底下见了学校的副校长一面。 钦城这两天格外热,顾怀山再能干身体也大不如前,宋明阳见到人的时候,老头子热的后背的衣服都湿了一大片。 这位大老总当下就冷了脸,学校各方面不配合就算了,还能这么怠慢一个老人家,别人当宝的人,在他们这里连吹个空调的资格都没有! 他跟顾怀山打了招呼,找了个理由走了出去,那一溜串的领导也都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走出了一段路宋明阳才停下来:“你们只以为他年龄大,警局自己都没派几个人过来,这个老头子当然没什么值得在意的。” 宋明阳褪下了脸上的笑,明明语气平静,却让人感觉到了他带着压迫感的愤怒。 “但你们知不知道,就算省厅的领导过来,也得尊称他一声老师,各位,你们做的是教书育人的事,却不知道人都会老,这个世界,不是只有年轻人才能做主,这就是贵大学对老人的态度吗?” 两个辅导员和几个学院负责人低垂着脑袋根本不敢看领导的脸色。 “还有……” 宋明阳看向孙佳树的辅导员:“这位老师,你知道孙佳树的家庭条件,你也亲眼所见他的父母是如何担心自己的孩子却又力不从心,从他们跪倒在你面前到现在,你关心过那对父母吗,询问过他们关于孙佳树的任何问题吗?你的学生失踪这么多天,你关心过他的去向吗?我不是要求你同情谁,我只是想说,这是你的工作,你做到位了没有?” 孙佳树的辅导员脸色涨红,双手紧攥着,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眼前这个闻名钦城的大老板。 宋明阳又看向姜世涛和张丛文他们的辅导员:“我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位应该是蒋老师,蒋老师,里面那位老人家,是钦城公安局局长亲自签了文件,麻烦他过来调查孙佳树失踪案的人,你手下三个学生都有很大的嫌疑,你跟相关任课老师三番两次不配合他的工作,我想知道……原因是什么?” 姜世涛和张丛文的辅导员惊慌失措地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嘴试图解释:“宋先生,我……” 宋明阳却并不给他这个机会,他抬起胳膊打断对方的话,从秘书手里接过一个文件袋递过去:“你不用跟我解释,因为我知道让你这样做的真相。”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个文件袋上,却没有人敢率先伸手拿过去,宋明阳忽然调转方向,将文件袋给了学校的副校长:“陈校长,我觉得你可以看看。” 那位辅导员明显又慌了。 从姜世涛和张丛文进入学校,他在这两个人身上收的好处可不在少数。 果不其然,副校长看到资料袋里的东西就变了脸色,他一忍再忍,最后还是带着笑对宋明阳说:“宋老板,你放心,这种情况我们一定严惩!” “这些就跟我无关了。” 宋明阳语气淡淡:“我只有一个要求,里面那位是我们宋家每个人都非常敬重的长辈,更是刑侦行业里受人敬仰的前辈,他是来工作的,我希望你们能尽可能地配合他的工作,这对你们学校来说也是好事,陈校长,咱们路不要走的太窄了,你觉得呢?” 再回到姜世涛他们寝室的时候,宋明阳身边只有秘书,这会儿他一进门就发起牢骚。 “什么地方都逃不开这种令人恶心的事情,可这是学校,不把学生的命放在眼里,还有什么脸教书育人,真是气死人了!” “趋利避害罢了。”顾怀山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明阳啊,咱们只能平常心,做好自己。” “要不是看在您的面子上,今天这口气我非得好好出了!” 宋明阳说着从秘书手里接过一瓶水给顾怀山递过去:“咱们等等,他们很快就要主动找咱们了。” 顾怀山喝了水,又拿了自带的毛巾擦了擦汗:“明阳啊,人活这辈子,要想成点事,还真得有点关系是吧。” “这就是大多数人想往上爬的意义嘛。” 宋明阳呵呵笑了两声:“只是这些人脉关系,有些人用错了地方,不过您放心,咱们宋家不会,我爸活着的时候就教我们知足常乐,我跟明辉守好现在这一摊子就满足了,您说是吧?” 顾怀山哈哈大笑:“你父亲……那可是个有智慧的人啊。” 和宋明阳说的一样,大概二十分钟的时间,就有学校负责人亲自来找顾怀山,希望他能去会议室一趟。 目的达到,宋明阳也高兴了,他拉着顾怀山的手:“您工作的时候我就不打扰了,咱们家里见。” 顾怀山笑呵呵地让他走了。 但刚从宿舍区出来,宋明阳就变了脸色。 他收起手机,压着语气对旁边的助理说:“老二刚发来的消息,这两天盯着顾老的那些人可能要行动了,你让咱们保安部的那些人眼睛睁大点,顾老的安全绝不能出一点问题!” 第369章 央吉来了 顾怀山从学校回去的时候,仁增也回到钦城了。 他先来找顾怀山,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一看到顾怀山就红了眼眶:“爷爷……” “小仁增啊。”顾怀山慈爱地朝他招了招手。 仁增热泪盈眶地朝着他走了过去。 顾怀山摸了摸他的脑袋:“我们小仁增也长大了,不仅能帮助同学,还能帮你阿己姐的忙了。” “我说爷爷,他心里倒是只有个阿己姐姐,早就把我这个亲姐姐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一道女声忽然在不远处响起,顾怀山和仁增一同看过去,看到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仁增愣了愣,揉了揉眼睛,不确定似的问:“阿姐?” 央吉从一旁走过来:“这才几个月,亲姐姐都不认识了?你良心被狗吃了啊。” “不是……”仁增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颤巍巍地伸出手指着她的脑袋:“你头发呢!” 他长发飘飘的阿姐,如今顶着个寸头,不怪仁增一开始没认出来。 就连顾怀山都有点好奇:“央吉啊,你这是……” 央吉熟稔又亲昵地走过去挽住他的胳膊:“我这次去的地方洗漱不方便,我就把头发给剪了,怎么样爷爷,帅不帅?” “比我上一次见你的时候瘦了许多,但看起来很精神。” 都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顾怀山看他们都是怎么看怎么喜欢:“见过你阿爸阿妈了没有?饿不饿?爷爷带你去吃饭。” “我昨天就回来啦,吃好喝好,才来找您的。” 央吉挽着顾怀山往前走:“我刚才给阿己打了个电话,她跟我说你们在共同合作一个案子,要不要我帮忙呀?” “刚回来就闲不住了?”顾怀山笑她:“你就好好休息,帮忙的事情交给咱们小仁增就行了。” 央吉斜眼瞥了眼阿弟,又忍不住踢了他一脚:“哟,长大了,都能给爷爷帮忙了,出息了啊小子。” 仁增哭笑不得,心里却也慰贴:“阿姐,你是在外面久了,都不知道你弟弟到底多大年纪了是吧?你还没有阿己姐关心我呢!” 央吉翻了个白眼,松开顾怀山就冲了过去,她勒住仁增的脖子:“有没有良心?你有没有点良心?要不是因为你在这里读书,我会把房子买在这儿?你个小王八蛋还有没有良心啦?” 仁增被她勒得脸都红了:“咦,你就是为了阿己姐才买的!” 央吉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巴掌:“死没良心的,你想想阿己是什么时候来的钦城!” 两个年轻人打打闹闹地往前走,顾怀山的心情也轻松了起来,目光却逐渐变得犀利起来。 他微微往右侧方的方向扫了一眼后,他轻哼一声,跟在两个孩子身后往前走去。 三个人到了孙佳树父母暂时居住的顾家老宅。 仁增站在楼下有点紧张,揪着衣角对顾怀山说:“爷爷,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交代。” 顾怀山只是笑了笑,他看向央吉:“央吉,教教你弟弟。” 央吉乖巧地应了一声,她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们其实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对你朋友的父母来说,接下来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仁增,你觉得对这样的一家人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仁增呆呆地看着姐姐,过了几秒才说:“他们最担心的,是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他们唯一的孩子以后该怎么办。” “对。”央吉耸了耸肩:“你阿己姐那么谨慎,她一定跟你说了后续的计划是不是?” 仁增连连点头。 “那就去啊,告诉他们事实,也告诉这对方寸大乱的父母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但有个问题我还是要问清楚,你得告诉我答案。” 仁增茫然地问:“什么?” “既然做了这件事,承担了一个好朋友的身份,身上有了责任,那你有没有做好把它做好的准备?你要清楚,有些事情一开始不做和做了又中途放弃,带给别人的伤害是不一样的。” 仁增站在原地沉思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深吸了一口气,攥紧拳头,目光坚定地看向顾怀山和央吉。 “爷爷,阿姐,我做好准备了,佳树是我在钦城最好的朋友,在他清醒之前,我会做好一个朋友该做的一切,照顾他的父母,起码让他们在这个地方有个依靠。” “看起来是长大了。”央吉摸了摸弟弟的脑袋:“那就去吧,嘴巴上怎么说的,行动上就怎么去做,别说一套做一套,不然我打死你!” 几个深呼吸后,仁增坚定地往前走了。 央吉却在门口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爷爷,我就不进去了,我现在不是很想看到这样的场景。” 从她开始做战地记者,她就不断地见证着突如其来的生离死别,看过了那么多的硝烟和炮弹,她太思念祖国的和平和温暖了。 今天早上刚醒来的时候,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分不清自己到底在哪里,阿妈来她房间叫她起床的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在做梦。 这样的场合,她有点应激。 “那你先回去。” 顾怀山掏出一把钥匙:“这是咱们公寓的钥匙,阿己给你留了房间,就在她的卧室隔壁,等我和仁增回来。” 央吉瞬间高兴了,她拿过钥匙:“我们阿己就是对我好,那我在家等你们啊爷爷。” “好。”顾怀山也一点都不客气:“给爷爷做宵夜啊,我回来吃。” 央吉做了个OK的手势从他身边跑了出去,顾怀山远远看着她的寸头无奈地笑了笑。 他进门的时候,孙佳树的妈妈爆发出一声悲凄的哭声。 孙佳树的爸爸木然地呆立在沙发上,两行热泪从他眼窝滑落,顾怀山看到他的肩膀和双手颤抖着。 那两行热泪从下巴上滴落到他的膝盖的裤子上晕染成一片,他抬起手捂了捂脸,用一种在绝境中安慰自己的语气抓住了妻子的手。 “他还活着,他还有一口气,他还活着就好了,你这么想,是不是……活着就好……” 妻子难以抑制地扑过去靠在了丈夫肩头,她的声音沙哑而又绝望:“是咱们上辈子造的孽太多了么,老天爷啊,你要惩罚就惩罚我们好了,孩子们又做错了什么,你别这么对我的孩子啊!” 孙佳树的父亲也想不通,他们这前半辈子,做过最下作的事情也不过是骂两句老板和闹了矛盾的邻里,往地上丢过几次垃圾,埋怨过老天爷怎么偏偏让他们家的日子过的这么紧巴巴的。 最最下作的,也就是往地上吐过几口痰了,可是为什么…… 老天爷啊,你怎么就这么小气啊,你伤我就算了,你放过我的孩子啊…… 第370章 被跟踪了 “人死魂消,上辈子的事情要是还能带到这辈子来,阎王爷都忙不过来,那就乱了套了。” 顾怀山坐在了对面:“否极泰来,苦尽甘来,佳树爸妈,这是你们在这世上经受的最后一次苦难了,不管怎么样,咱们现在得振作起来,佳树还在医院等着咱们呢,你们说是不是?” 仁增眼眶红红的,他半跪在地上,抓住孙佳树爸爸的手说:“叔叔阿姨,我爷爷他们一定会找到真相,还佳树一个公道,伤害他的人一定会受到该有的惩罚,可佳树在学校的朋友实在不多,最了解他的还得是你们,所以如果我们想得到更多的线索,只能通过你们。” 孙佳树的妈妈在极度的痛苦中抬起头来,她的眼睛已已经肿的睁不开了,眼泪似乎也已经哭不出来了。 她狼狈不堪地看向仁增:“孩子……我们……我们还能做什么?我们什么都去做,杀人放火,只要能让我的孩子活过来,我们两口子什么都干!” “咱们勤勤恳恳过日子,杀人放火那种畜生干的事情咱不做。” 仁增温声安慰着他们:“咱们接下来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你们先好好休息,明天我带你们上岛去见佳树,另外,还是我刚才说的,你们是最了解佳树的人,叔叔阿姨,你们好好想一想,最近这几个月佳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他有没有说过什么奇怪的话或者做过什么奇怪的事情,好吗?” 孙佳树的父母直愣愣地看着仁增,眼泪还源源不断地从眼睛里流出来。 顾怀山安慰他们:“不急在这么几分钟,你们调整心情,好好休息,这样才能想到更多的线索,其他的事情想必仁增已经跟你们说过了,你们不用有任何负担,这都不是现在该在意的,当然,如果你们临时想到什么,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 孙佳树的父亲撑了撑沙发就要给顾怀山跪下来,仁增眼疾手快地将人扶住了。 顾怀山也站了起来,他的目光在孙佳树父亲断了的那条腿上一扫而过,右手要放在他肩膀的时候停顿了一下,转而去抚摸他的后脑勺。 “为人民伸冤,还受害者公道,这是我的责任。” 他说:“路还长着呢,不是你们两口子在熬,我们都在呢。” 孙佳树的父亲失声痛哭,不仅是因为顾怀山这番话,更是因为这么多年来,他以残缺之身作为这个家的顶梁柱,天大的苦和痛他也只能咬碎了牙往心里咽,从来没有一个人,像长辈一样抚摸着他的后脑勺让他别担心。 他没见过什么世面,甚至没有多少文化,他常年居于这个社会的底层中,遇到的大多数人甚至都没有给过他尊严二字,又何来理解和帮助呢? 可如今有人像年少时的父母一样,抚摸着他的后脑说我们都在呢,接下来的路有人陪你熬。 像极了很早很早以前,家里穷的揭不开锅,父亲也是这么摸着他的后脑和头发说:“小孩子家家的操心这个干什么,这是当爹的该操心的事。” 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他也失去父亲很多年了。 他是孩子的父亲,是妻子的丈夫,就算失去了一条腿,他也得把这个家给扛起来啊。 安抚好孙佳树的父母,仁增原本想和顾怀山一起回公寓,顾怀山却让他留在了老宅。 “为人父母,在他们的孩子彻底脱离危险之前,他们是不会睡一个好觉的,小仁增,你就留在这里,他们今晚一定还有话跟你说。” 仁增担心顾怀山一个人回去,顾怀山却只是淡淡一笑:“阿己和晏辞是不会让爷爷陷入危险的,这个就不用你这个小孩子担心了。” 他从单元楼出来,出了小区,这次并没有骑他那辆粉色的电瓶车,而是闲散地走在马路上。 走了大概十分钟的路,他的耳朵动了几下,老爷子无声笑了笑。 他脚下的步子依旧散漫,但行走的路线却在无形之间发生了改变,等后面跟着他的人追进巷子里的时候,顾怀山已经不见踪影了。 “妈的……”对方低骂了一句:“老不死的还能跑这么快!” 跟他一起进来的还有两个人,其中一人问:“爽哥,现在怎么弄?” 为首的男人烦躁地摘了帽子:“给我找,我不信他能走那么快!” 两个小弟已经掏出了手机去开手电筒,为首的男人叉着腰往地上啐了一口。 也就是这个时候,重物落地的声音传来,猛地引起了对面三人的注意。 顾怀山确实年纪大了,跳下来的时候踉跄了两下差点没站稳,他摸索着墙壁站好:“小伙子,跟踪人的时候,不能只往前看,有时候也得往上看一看呐。” 他一开口,跟踪的三人立即反应过来这是顾怀山的声音,后面那两人的手机朝着顾怀山一照,三人看到顾怀山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朝着他们笑了笑。 为首的那个眼睛一眯,眼里一片阴冷:“年纪大了该跑就跑,非要逞能,大爷,打哭了可别怨我们年轻人欺负你。” “大爷老是老了点,但腿脚还没到你想的那个地步。” 顾怀山笑了笑:“虽然问了也白问,我还是想知道,小伙子,什么人派你来的?” 为首的男人撸起袖子,冷笑着往顾怀山所在的地方走:“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大爷,你不如好好想想年轻的时候究竟得罪过什么人吧!” “那可不得了哟……” 顾怀山甚至带着笑,他说的云淡风轻:“爷爷年轻的时候得罪的人可海了去喽!” “少废话!”男人脸色一沉快步走过去,抬手就去抓顾怀山的肩膀。 顾怀山靠着墙,在对方的手距离他的肩膀还是三厘米的时候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大拇指紧紧扣着对方手腕的筋脉,疼得男人掌心一麻,整条胳膊就跟卸了力似的提不上劲来。 他顺着顾怀山的力侧弯着上半身,疼的脑门都冒出了汗:“老不死的有点本事!” “小家伙,这才哪到哪?” 顾怀山又是一声笑,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减。 那男人感觉手腕都要被掰断了,脑门的汗似乎都到了脖子里,他咬牙切齿地喊了一声:“愣着干嘛,上啊!” 第371章 竟然有枪 借着月光,顾怀山看到那两人亮出的匕首。 他脸上闪过阴沉,手上再次用力,同时往男人身后一转,只听到咔嚓一声,他已经卸下了手上这个年轻人右胳膊的关节。 男人疼的哀嚎一声,冷汗冒出了一身,另一只手去抽背后的匕首,但胳膊刚抬起来,顾怀山的另一只手也过来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一个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头子力气能有这么大。 “我他妈弄死你!”他用力挣开顾怀山,匕首直冲着顾怀山的脖子划了过去。 顾怀山到底年龄大了,行动上慢了一拍,堪堪向后一躲,一只手去挡,刀刃划过他的手背,瞬间皮开肉绽。 这一幕让为首的男人笑了:“我说大爷,没人教过你,年龄大了就不要在外面多蹦跶吗!” 他这么说着的时候,手上的匕首再次朝着顾怀山的肚子划了过去,与此同时,他那两个小弟也冲上来想要抓住顾怀山的胳膊。 顾怀山抓着眼前人的胳膊一转,那把匕首擦着他的衬衫过去,刀尖将将碰到他腹部的皮肉,他手上用力将那人往后一推。 对方踉跄着往后退,被跑上来的同伙一把抓住:“老大,你怎么样?” 男人目露凶狠,推了同伙一把:“别管我!妈的,把这老头给我带回去!” 那边另一个同伙已经逼近了顾怀山,顾怀山脑门带汗,眸光却依旧沉静无比,他比不得年轻人动作为王,但几十年刑警生涯,他清楚地知道人的软肋在哪儿。 他一侧身,对方那把匕首几乎是贴着他的手臂和半个后背过去的,紧接着他又一肘捣在对方心窝,同时拳头下移,一拳打在对方腹部。 这么一连串动作下来,尤其是腹部那一拳一下子就让对方瞬间喘不上气来。 顾怀山也就是趁着这个空档卸下了对方手上的匕首,同时和前一个人一样,也卸了对方拿匕首的右手关节。 刚才手背上那一刀如今鲜血淋漓,他反手看了看没再在意,手上拿着那把卸下来的匕首,暗自调整了几下呼吸。 到底大不如前,这么几下动作他就有点喘不上气来了。 “是什么人派你们来的?” 他看似正常地站在原地,但如果懂内情的人在,就能看的出来他的站位,动作,都无一不是在防范:“巴格迪不会派你们这样的人来的。” “他妈的什么八个迪九个迪,老子今天要你的命!” 为首的男人咬牙切齿,举着匕首就朝着顾怀山冲过来:“他妈的小瞧你了,才带了这么两个人过来,不过老不死的,我今天倒要看看咱们谁耗得过谁!” 他咬牙看向身边的同伙:“小心点,别让他抓住你们的胳膊!” “放心吧哥,咱们还能栽在个死老头子手上?” 同伙应了一声,做着要冲向顾怀山的准备。 “小伙子们。” 顾怀山依旧沉着冷静:“不要看不起老年人,你们也会老的,任何人都会老的,你们难道没有爷爷奶奶么,你们的父母不教你们尊重老人么?” “你他妈闭嘴吧你!”对方冲向顾怀山:“谁他妈让你教老子上课了,你算哪根葱,去死吧你!” 有同伙的提醒,这一次他们倒是聪明了点,出手的小伙子在靠近顾怀山的时候忽然变换了动作,原本朝着顾怀山上半身去的匕首猛地换了方向攻向他的下盘,顾怀山往后一退,匕首划过他的大腿。 他不气反笑:“不差,可是小伙子,这么好的苗子怎么非要做这种犯法的事情呢,为民服务不光荣吗?” “我光荣你个头!服你个球!”尝到成功的滋味,对方没有任何犹豫,马上又朝着顾怀山出手了。 顾怀山连连后退,奈何这地方没什么路灯,他有点看不清楚眼前这个孩子的动作了。 他一只手撑住左侧的墙,猛地停下步子贴墙而站,那紧追着他的孩子一下子没收住力冲了过去,顾怀山算好时机伸出脚绊了他一跤。 对方砰地一声摔在地上,顾怀山刚要过去,眼眸猛地一紧。 他看到那为首的小伙子站了起来,朝他伸出了手。 此刻他手上拿的不是匕首,而是枪! 以一打三他不怕,从察觉到这几个孩子跟踪他的时候他就确定他们也就是小混混的角色。 他多年的经验和那点融进骨血里的拳脚功夫足够对付他们,所以他才进了这个巷子。 他没料到背后的人竟然舍得给这几个性格明显很冲动的孩子给枪。 顾怀山脸色微沉,他开口,语气凌厉:“孩子,你手上这把枪一旦扣动扳机,你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后果吗?” “我管你什么后果,老子现在就一个目标,那就是让你死! ” 那小伙子说这话,动作上已经去扣动扳机了。 “小子!” 就在顾怀山已经做好准备挨了这一枪子的时候,一道年轻的声音忽然从巷子入口处响起。 顾怀山趁着这几个人分神的功夫往暗处又隐了隐。 那小伙子的扳机最终还是没有扣下去,他气急败坏转过身,枪口对着来人:“他妈的,多管闲事是吗!我劝你想活的话就滚出去!” 他们看不清来人的脸,对方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戴着鸭舌帽,他说完这话的时候对方抬了抬脸。 他还戴着黑色口罩。 顾怀山迅速对来人作出了基本的了解。 身高大概一米八五左右,身形偏瘦,但从他走路的姿势来看像个练家子。 “我要是不走呢?”来人去挽袖子,毫不惧怕对着他的枪口往前走:“你能把我怎么样?” “那你就去死!”那小伙子气急败坏。 他话音落下的时候,黑衣男人忽然脚下一快就朝着他冲了过来,速度快的连顾怀山都面露惊诧之意。 对方用令人震惊的速度和魄力冲上来,掌心包住男人的枪口,在持枪者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手上一个用力弄断了他的手,而后一拳打在对方脸上。 持枪的人被打的眼冒金星倒在地上,男人又蹲下身拿了他的匕首,干脆利落地一掌砍在对方脖颈将人打晕了。 跟这些动作一起的,还有他说的话。 他说:“有没有人教过你,拿枪吓唬人的时候要上膛?” 第372章 相约茶馆 他站起身的时候,顾怀山发现另外两个人正悄悄起身想跑。 他分不清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到底是何用意,但此刻还是冲出来抓住了其中一人:“现在跑可不是什么好的选择啊孩子。” 黑衣男人的目光看过来,他走上去,将另外两个人都砍晕,也拿了剩下的那把匕首。 然后他走到顾怀山跟前,将两把匕首和那把枪递过去,语气里带着一丝埋怨:“您甩开那些护着您的人做这事儿,就不怕顾己生气么?” 顾怀山目光凛凛地盯着他,而后才从他手里拿过匕首和枪,见他异常谨慎,手上甚至戴着手套。 太谨慎了。 “你跟阿己认识?”顾怀山问。 “老熟人。”对方眼睛有点湿润:“下次不要做这种事了,对您来说很危险。” 顾怀山可以感觉得到眼前这孩子对他的关心,这绝对不单单只是跟阿己认识才有的情绪。 他又问:“孩子,咱们是不是认识?” “那些人快到了,我得走了。” 对方却并不回他,只说:“一周后,顾家老宅三百米处的清心茶馆,4号包房,我在那里等您。” 顾怀山皱眉。 “别告诉顾己。”对方又说:“还不到时候。” 他说完这话的时候抬头看顾怀山。 借着月光的亮度,顾怀山仿佛能看到他湿润的眼眶。 他忽然问:“孩子,你叫什么?” 热泪从眼角下来,沁入黑色的口罩边缘,男人说:“我姓孟。” 说完这话的时候,他们同时听到好几个脚步声朝着巷子的方向跑了过来,男人匆匆握了握顾怀山的手。 他掌心沾了一手的血,带着克制的哽咽说:“我走了。” 顾怀山脑子里复杂的很,此刻竟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已经不见踪影。 巷子里跑进来几个人,为首的竟然是阿豹。 手电筒打开的时候,他急匆匆地冲到顾怀山跟前:“您没事吧,受伤了没有?” 手电筒的光照到顾怀山手背上的时候他脸色一变,立即对着身后的人说:“让他们开车过来,带顾老去医院处理伤口!” 顾怀山情绪平稳下来,他笑了笑对阿豹说:“你不是明辉的人吧?” 阿豹抬头,看到眼前这个老头子睿智而又犀利的目光。 “是顾己。” 阿豹仿佛被眼前这个老人的眼睛灼到了一样,他移开目光:“是顾己让我暗中护着您的,叫我阿豹就行。” “她在钦城好意思使唤的……”顾怀山喃喃间已经确定了他的身份:“你是启荣手底下的人吧?” 阿豹有些惊奇地看他:“您知道我大哥?” “虽未谋面,但名字非常熟悉。” 顾怀山松了一口气,又变回了那个和蔼的老人家:“我儿子以前说,启荣是他很好的战友和朋友。” 阿豹没想到会从他嘴里听到这话。 “我有意甩开了你们的。”顾怀山又笑了笑:“能这么快找到我的下落,小伙子,你也算有本事了。” “是费了一番功夫。”阿豹知道顾怀山的本事,从他这话里已经确定宋明辉的人还没有找到他,心里有些隐隐的得意。 他看向地上那三个人,暗地里有些咂舌,心想姜还是老的辣,三个大小伙子竟然被顾怀山吃的死死的。 顾怀山也察觉了他的想法,但他没有解释,只是道:“得麻烦你的人了,把这三个人送到警局去。” “当然。”阿豹一挥手,立刻有人上来处理了。 顾怀山的电话这时候也亮了起来,阿豹非常识礼地往后退了两步。 是宋明辉打来的电话。 顾怀山有点心虚,但还是笑着说:“明辉啊,我猜你就要打电话给我了,我没事,事情已经解决了。” 宋明辉无奈:“您差点吓死那几个孩子了。” 顾怀山哈哈大笑:“下次改,下次绝对不这么冲动了,我也是看那几个人只是普通的小混混才想着露一手,没想到吓着你们了,没有下次了,我跟你保证啊,对了,你让那些孩子先撤了,免得背后还有人盯着,我这里有阿己的朋友,不用担心。” 宋明辉又说了几句才挂了电话,顾怀山就跟做了个坏事终于被原谅的孩子一样松了口气。 他收起手上的匕首和枪:“阿豹啊,我看咱们也不用去医院了,这点小伤你应该也会处理吧?” 阿豹一愣才点头:“是,但是……” “没什么但是。” 顾怀山熟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在外头打拼,谁能没受过点伤不是?也就割了一刀子,用不着那么兴师动众。” 那三个年轻人被弄上车送去了警局,顾怀山和阿豹上了车处理伤口。 双氧水清洗伤口的时候,顾怀山面不改色地问:“阿己说启荣受了伤,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可以下地了,他说这次一定来看您。” 阿豹其实是因为赵启荣才尊重顾怀山的,但短短的时间内他已经意识到,这个老人的洞察力和反侦察能力是非常可怕的。 他尊重所有牛逼的人。 顾怀山笑了笑,目光看向窗外:“我很早就想见见他了,只是这些年阴差阳错,大家都有各自追求和忙碌的东西,没想到一晃就这么些年过去了,你给他带句话……” 阿豹抬头:“您说。” “别执着旧事,别歉疚任何人,他谁都不欠,他还有大把的光阴要过呢,别跟自己别扭。” 阿豹心头一哽,手上的动作晃了晃。 “哎?” 顾怀山忽然疑惑地叫了一声,身体往窗户那边移了移,似乎看到了什么。 阿豹见他一直往外看,好奇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刚才总觉得有人在看着咱们。” 顾怀山拧着眉,还是觉得不放心:“阿豹,我一般不这么疑神疑鬼的,你能不能……” 阿豹已经明白过来:“我叫人过去看看。” “人不要太多,不要太刻意。”顾怀山说。 阿豹的人派出去的时候,聂晓光借着行人的掩护进了一家KTV,他轻车熟路地进到洗手间里换了衣服,又沾了沾水整理了头发,出门后已经有人给他送了一瓶酒过来。 他仰头喝了大半瓶, 另一个服务员过来,在他身边短暂地停留:“花开富贵包房,赵五来了,喝了两瓶了。” 刚才那半瓶酒,聂晓光的脸已经红了起来,他又仰头喝了一口:“知道了,你跟四儿先回去,十分钟后报警。” “老大,你一个人怎么行,我跟四儿帮你!” “听我的,别坏事。” 聂晓光解开脖子上的扣子扯了扯衣服:“发生什么都别进来。” 第373章 大打出手 聂晓光提着半瓶酒推开了包房的门。 昏暗的包厢里一片嘈杂,烟酒味和女人身上的香水味混合弥漫着,并没有人注意到聂晓光。 聂晓光撑着门站在门口,透过人影之间的缝隙,他看到有个姑娘被几个人架着坐在沙发上,有人正嬉笑着往她嘴里灌酒。 那姑娘看起来很痛苦,但她的腿脚和嘴巴都被人禁锢着,那些酒像水一样被灌进去,她甚至来不及吞咽,再加上被呛到,一张脸被呛得煞白。 再这样下去会死人的。 但是没有人在意她的生死,那些从她嘴里和瓶子里溢出来的酒从她的衣领流进去,早就弄湿了她轻薄的衣服,她满脸都是羞耻和绝望,但越是这样,那些围观的人似乎越开心。 有个穿着花衬衫的男人蹲在她对面录像,他哈哈大笑:“哎哟妹妹,你哭什么嘛,这不是你自己心甘情愿答应哥哥的嘛,搞得跟哥哥欺负你一样,咱不整这出昂!” 他拿着手机,指间还夹着一根雪茄,笑声不断传出来:“我说你们有点眼力见啊,别老是整啤酒!那洋的红的都上啊,给妹妹换换口味呗!” 禁锢着那个女孩的也是四个男人,他们嘻嘻哈哈地说:“五哥都开口了,那咱们肯定要照做啊,兄弟们,咱们给五哥表演一个荤素搭配!” 话音落下,那女孩子面露惊恐地挣扎起来,但她一个瘦弱的小姑娘哪里抵抗得了四个大男人的力气? 啤酒,白酒和红酒不断往她的嘴里灌,她吞咽不及,一部分咽了下去,一部分洒了出来,还有一部分呛进了她的气管和鼻子里。 但在场没有一个人在意她,靠在沙发上的另外几个老板偶尔会扫一眼过来,看到她痛苦的样子翘翘嘴角,然后又收回目光,双手覆于怀中人的身上。 那姑娘的脸被呛得涨红,甚至咳嗽间喉咙带出了血丝,但越是这样那些人似乎越开心。 有个陪酒的姑娘实在看不过去了,抚摸着身边人的心口娇俏地说:“龙哥,这位妹妹是怎么得罪五哥了呀,再这么下去会出人命的呀,咱们就放过她吧,咱们开开心心玩,怎么能那么晦气,您说是不是?” 搂着她的男人一脸笑意地往赵五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那你得问你五哥,问我可没用。” 女人柔媚的目光看向赵五,声音更细软了:“五哥,咱就饶了她吧,今晚是龙哥的场子,咱们玩的就是个高兴,这多扫兴啊,您说是不是?” 正在录像的赵五眼角微不可闻地抽了一下,他略显烦躁地暂停了拍摄,然后将手机往旁边一扔,带着一脸的不爽站起来看过去:“你算哪根葱,来做爷的决定了?” 他凶巴巴地看过来,那女生有点害怕,瑟缩着往身边男人的怀里钻了钻:“龙哥,你看五哥,他也太凶了呀……” 那龙哥却只是笑,刚才还揽着她的胳膊这会儿也松开了。 赵五将雪茄在桌上碾灭,依旧一脸凶相。 那女生心里一惊,下意识地看了眼身边的龙哥。 此刻那位龙哥脸上的笑也显得有些冷淡了。 赵五忽然走过去,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将人往下面拽,那女生猛地吃痛一声哀嚎,下一刻就被赵五拽着头发丢在了扔满果壳的地上,膝盖和头皮都传来剧痛。 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脸上就被赵五重重地打了一巴掌。 刚感知到脸上的痛麻感,脸颊又被赵五粗暴地捏住,赵五拿起个酒瓶就怼在了她的嘴里:“那么心疼别人是吧,那你替她好了,善良的姑娘就应该这样,是吧,感受感受,是不是很舒服啊?” 他的动作异常粗暴,女人的嘴唇和牙龈很快出了血,她痛苦而又绝望地看着赵五,双手不断地拍打着,乞求刚才还对她温言细语的龙哥能救她一把。 可是这一次,没有任何一个人为她说话。 这个包间里依旧充满着奢靡和廉价共存的味道,五颜六色的灯光和巨大的音响声震得人心疼,她的余光不可避免地看向那个已经绝望的姑娘,心里无比后悔自己今天说出了那句话。 她们本就是生活在泥土里的蚂蚁,有什么资格去在意人的生死啊。 聂晓光站在门口,看着包间里光怪陆离的灯光,听着吵闹的歌声喝完了手中剩下的酒,而后他手背一擦嘴,看了看时间。 看着秒针,心里默数了三秒后,他提着酒瓶走了上去,在一片热闹中将手上的瓶子砸在了赵五的脑袋上。 啤酒瓶破碎,碎片溅开的同时,他又从桌上拿起了啤酒,接二连三地往身边的人头上砸了过去,随着瓶子破碎,红酒和玻璃也溅了一地。 原本嘈杂的包厢忽然就安静了下来,只有大屏幕上的一首凤凰传奇唱的正到起劲的时候。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住了,最先反应过来的竟然是刚才叫嚣着要给赵五表演荤素搭配的那四个小弟。 他们猛地摔了手上的瓶子,怒喝一声:“他妈的有人来砸场子了,兄弟们,都给我上啊!” 这一句话说出来,众人也都反应过来,屋子里的女生迅速窜在了一起,赵五和龙哥的人全都拿起身边趁手的工具朝着聂晓光打了过去。 有人捞起凳子就朝着聂晓光的脑袋抡了过去。 凳子结结实实打在了聂晓光脑袋上,他踉跄了两下差点站不稳,眼前一阵发黑。 紧接着啤酒瓶接二连三地在他脑袋上开了花。 鲜血顺着他的脑门流下来模糊了他的眼睛,面对这些人的拳打脚踢,他奋起反击,仿佛一只发了狂的狼。 进来的时候他就观察过,这间包房里除了那些女人,赵五和龙哥的人加起来一共十一个。 他一个人,足够了。 接连被人爆了脑袋,赵五很长时间都没缓过神来,如今后脑勺钝钝的疼,他也终于缓过神来,借着光认出打他的人是谁的时候,他气的脸都扭曲了,捞起个东西就冲过去:“聂晓光!我草*你妈!” 聂晓光肩膀和腰间受到击打,但也清晰地听到了这句话。 他同样随手捞起东西,挣脱手边人的禁锢朝着赵五而去:“畜生什么时候会叫妈了?” 赵五手上的东西朝他抡过去的时候,满身是血的聂晓光却轻易地躲开了他的攻击站在了他身后。 聂晓光手上的东西狠狠地砸在了赵五的后背,他又是一拳头狠狠地打过去,满带着嘲讽说:“傻逼,你真以为我是来挨打的吗!” 第374章 来的刚好 一直躲在暗处观察的龙哥这会儿忽然脸色一凝。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朝着混战中的某个人使了个眼色,不着痕迹地往门口的方向移去。 另一边,赵五更加恼羞成怒,刚才聂晓光的行为无异于再次挑衅他,他怒不可遏,拳头和脚不断地往聂晓光身上招呼。 就在龙哥和手下人移动到门边的时候,聂晓光忽然挣脱那些殴打他的人冲到门边,一把抓住龙哥的肩膀将人往后一拽:“想跑?做梦!” “他妈的!”眼看走不了了,龙哥恼羞成怒骂了一声:“给我废了这小子!” “老子命硬,想弄废我,那就放马过来!” 聂晓光满脸的血,甚至站立都有点踉跄了,但他的语气依旧狂妄:“先废的一定是你们。” 他手上又是一个用力将龙哥往里一甩,力气大的直接将人甩到了桌角,龙哥小腿磕上去,瞬间疼的撕心裂肺, 龙哥一声暴喝发出来的时候,赵五的目光忽然被桌上的水果刀给吸引住了。 他盯着聂晓光的背影目露凶光,阴狠而又得意地一笑,下一刻他撑着沙发一角跑过去,一把抓起了桌上的水果刀,没有任何犹豫地就跳上了桌子,水果刀朝着聂晓光的心口直刺过去。 “老五!” 龙哥脸色一变一声怒吼,这王八蛋要是在这儿杀了人,到时候大家都不好过! 混乱不堪的局面忽然安静了下来。 好在他这一声怒吼似乎唤回了赵五的一丝神智,他猛地反应过来,下意识将水果刀往回收了收。 但下一秒,聂晓光空手接白刃,一把抓住水果刀,鲜血几乎是须臾之间就透过他的指缝往出来冒。 这一出让所有人都愣了愣。 下一刻,聂晓光冷冷一笑,他抓着那把刀,用力地捅进了自己的肚子。 也就是这个时候,包厢的门被人暴力踹开,伴随着带着凛然正气的一声:“警察!” 来的刚好。 聂晓光满脸是血,那双恐怖的双眼此刻对着赵五和龙哥嘲讽一笑,他松开手,坦然向后倒去。 身后已经有警察扶住聂晓光了。 聂晓光那个嘲讽的笑容一直盘旋在龙哥脑子里,他忽然意识到了真相。 “他妈的!”他狠狠地将手边的杯子摔了下去:“他妈的被算计了!” 话已落下的时候,已经有两个警察冲过来用枪抵着他的头说:“闭嘴!别说话!” 包厢里的人很快就被全部制伏了。 那些警察要带聂晓光出去的时候,他忽然挣扎着坐起来,指着赵五的方向:“警察同志,我举报,他……他身上藏毒!” 赵五听到这话怒骂出声:“你他妈放屁!” 守着他的警察立刻实施行动,很快就在他的衬衫口袋中发现了一小包白色粉末。 那一瞬间,赵五脸色煞白。 龙哥也是脸色一片灰败。 “聂晓光,你他妈害我!” 赵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猛地站起来往聂晓光的方向冲过去:“你他妈害老子!” 聂晓光像是完成任务一样躺了回去,根本不害怕他会冲上来。 那些警察已经给赵五和龙哥那些人戴上了手铐。 “警察同志!”忽然,一道凌厉却又带着颤抖的女声在狼藉一片的包厢里响了起来。 那些警察看过去,是角落里一个瘦弱却肿着嘴巴的姑娘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她下定决心似的抬起胳膊指向赵五:“我举报!他吸毒!” 赵五挣扎着怒吼:“何小玫,我他妈杀了你!” 站起来的女生似乎有点站不住了,她撑着墙,眼泪横流,食指又指向了龙哥,颤抖而又屈辱地深呼吸了几下后,她咬牙切齿:“我要报警!他强*奸*我!” 聂晓光已经被带出了包间,他在门口听到这两句话,忽然松了口气,彻底躺实在了。 他被那些警察送上了警车,警车朝着医院疾驰而去。 而另一边,路东听到手下人的汇报:“那个叫聂晓光的,今晚砸了赵五和龙哥的场子,咱们在KTV线报传来的消息,警察当众从赵五身上搜出了白菜,那个何小玫还举报了龙哥。” “聂晓光还算有点本事。” 路东看着平板上的资料:“那咱们搜集到的线索也可以送出去了,记住,小心一点,别让警察顺着线查到咱们,赵五和龙哥这次是别想出来了。” “赵五可以不出来,但龙哥暂时还不行。”瞎子忽然出现在路东身后。 听到他的声音路东有点惊喜:“瞎哥,你回来了!” 瞎子一张脸没什么笑脸,语气却没那么生硬:“本来就瞎了一只,你再叫我还得再瞎一只。” “那……”路东局促起来。 “叫哥就行了。”瞎子拿过他手上的平板:“龙哥那边先别逼的那么紧,他身上还有东西能挖出来。” “好,那我处理一下咱们要给警方的线索。”路东说。 看着平板上聂晓光的资料,瞎子问:“这就是想加入咱们的那个小子?” 路东点头:“哥,这小子还是有点本事的,如果这能收到咱们手下也是件好事,这次赵五的事情就是他给咱们的见面礼。” “就怕太有本事的反而给咱们坏事。” 瞎子看着照片上的人:“这事我跟老板商量商量,先晾他两天。” “好。”路东听从他的吩咐。 瞎子又想起什么:“上次在巷子里撂倒徐宏图那么多人的也是他吧?” “是。”路东说:“他还放话了,让徐宏图有本事就去找他,别做缩头乌龟,不然见他一次打一次。” “你帮帮他。” 瞎子嘴角竟然带了点笑意:“这两天老头子回来,徐宏图忙着巴结,这事儿一过徐宏图就得收拾他了。” 路东一喜:“那还好,遇哥不能对他下手,咱们也不好出手,聂晓光跟他对方,倒能给咱们出口气。” 瞎子冷笑一声:“如果能让徐狗在老头子跟前失势,好一点直接能把他拉下马就更好了。” “遇哥的生日快到了。”路东忽然说。 瞎子皱眉看向他:“什么意思?” 路东笑起来憨憨的,但跟在瞎子身边这么久,他的眼里也有了冷酷。 他笑:“哥,如果我们把徐宏图扯下来,算不算给遇哥的生日礼物?” 瞎子笑了:“那他会很开心。” 第375章 父母上岛 第二天一早,仁增就带着孙佳树的父母前往海城。 凌晨三点的时候顾己打电话过来,明天下午蒙舒和那些专家会给孙佳树重新做手术,争取最大限度地让他以后的生活方便一点。 唯一有一点就是风险太高,这个时候必须要孙佳树的父母在场。 这对父母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很多岁,他们拖着残病之躯登上那艘前往儿子所在地的船,从未出过远门的他们看起来是那样局促和脆弱,就好像两只历经风霜而摇摇欲坠的瓶子,轻轻一击就能碎掉。 他们一路上动都不敢动一下,牢牢地抓着怀里的包,仿佛和周围的人界限分明地隔开了。 仁增忽然想起孙佳树的话:“想带我妈妈来学校逛一逛,可她身体不好,坐什么都晕。” 可是现在,这个可怜的母亲心里只有她的孩子,什么晕车,什么难受,通通都不见 了。 下船的时候宋晏辞那边已经派了车子过来接他们,这对父母千恩万谢地上了车,不知道以他们这样贫穷且无力的家庭,到底该如何回报这些人的恩情。 以命相抵他们也是愿意的,只求他们的孩子能平安醒来。 他们一路无言,仁增知道,他昨晚说的话这对夫妻听了进去,从昨夜到现在,他们不断回想着过去的每一分每一秒,只求能帮上警察的忙,能让他们还孩子一个清白。 到医院要上楼的时候,孙佳树的妈妈忽然腿一软,哐当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她疲惫而又歉疚地看着仁增,眼泪已经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嘴上却不断说着对不起:“我这腿不争气,我……我也不知道它怎么忽然就走不动道了……” 仁增心里难受的要命,终于明白为了阿姐出去工作的时候,阿妈总是隔三差五地往庙里跑,又为什么会忽然心慌得连饭都吃不下去,想方设法都要联系上阿姐。 他鼻尖酸酸的,没有任何犹豫就走了过去,俯身将孙佳树的妈妈背在了身后:“走不动我就背您去。” 孙佳树的妈妈惊的面红耳赤,挣扎着就要下来。 仁增只说:“佳树还在等咱们呢。” 一句话就让这个母亲放弃了挣扎。 见到宋晏辞和顾己的时候,这对父母几乎是痛哭流涕地跪倒在地上,孙佳树的父亲不断地念叨着:“恩人,谢谢你们救了我的孩子,这辈子我们夫妻俩当牛做马都报答你们!” 眼看着无从感谢的两人脑袋都要磕到地上了,宋晏辞他们赶紧将人扶了起来:“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而且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咱们先去找专家了解佳树的情况,如果你们答应明天的手术,今天稍晚一些我会安排你们去见佳树一面,只有一点,现在最重要的是佳树,感谢的话咱们就不说了,等他好转了咱们再聊,行么?” 这对父母不知如何回应,双手合十,眼泪不断汹涌着点头。 很快就有人带着孙佳树的父母去见了蒙舒他们。 顾己和宋晏辞刚缓了口气的功夫,林一月打来了电话:“老大!我找到姜世涛和张丛文的下落了!” 宋晏辞脸上的疲惫消散了点儿:“在哪儿?” “海城!” 林一月气的牙痒痒:“听了你的话,江礼立刻就去查姜世涛和张丛文那些朋友的下落去了,然后我们就发现姜世涛有个朋友叫王迪,他一周前和几个朋友自驾来了海城。” 顾己已经明白过来:“所以姜世涛和张丛文应该就是坐了他们的车来的海城?” “对!”林一月气呼呼的:“就这点事儿,我脑子一下子没转过弯来,查了大半晚上,好在我已经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儿了。” “哪儿?” “海城一家五星级度假酒店,这个酒店是会员制的,而且我查了,在会员制的基础上他们还有vip和超级vip的档次,据我的调查,姜世涛和张丛文已经有三天没从这个酒店出来了。” 宋晏辞已经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地方,他一边听着林一月的话,一边在手机上调出了相关酒店的资料递给顾己。 顾己看着酒店资料问:“月月,查不到他们有没有来过岛上吗,秦俊兴应该也是和姜世涛他们一起来的海城吧,不然我们不可能查不到他的出行记录。” 江礼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他气喘吁吁:“是,刚刚证实的消息,秦俊兴的确是和姜世涛和张丛文一起来的海城,但目前我们还没有查到他为什么会在岛上。” “宋晏辞。”顾己看向宋晏辞:“要上岛的话,只能通过官方渠道买票上岛对吧?” “正常来说是这样,但你知道,有时候规则对某些人是没有用的。” 宋晏辞自嘲般笑了笑,接过她手里的电话:“江礼,姜世涛和张丛文很有可能通过其他途径上了岛,你动用二叔在海城的势力查一查,尽快给我一个回复。” 宋晏辞还在跟江礼交代的时候,顾己手机上收到了来自顾怀山的消息。 她脸色一紧,立即走到一边拨通了顾怀山的电话:“爷爷,你受伤了没有?” “也就手背受了点皮外伤,我是有把握才干的这个事情,就是没想到这么三个小混蛋身上竟然会有枪。” 顾怀山语气轻松:“那三个孩子已经送到警局了,但我们都清楚这才是刚开始。” “我知道。”顾己还是后怕:“您以后千万不能撇下宋二叔的人了。” 顾怀山笑了笑:“爷爷知道,但我今天不是为了跟你说这个事的。” 顾己眉头一拧:“是孙佳树的事情?” “对。”顾怀山清了清嗓子:“我怀疑孙佳树姐姐的死并不是简单的意外,这件事情孙佳树和他妈妈或许是不知情的,但我在跟他爸爸沟通的时候,他的反应让我怀疑到了这一点。” “那我们马上去查。”顾己说:“他们刚到岛上,现在还不是询问的时候,但我会见机行事。” “嗯。” 顾怀山没有对孙女的工作指手画脚,只是继续交代:“晏辞父亲给我的工作提供了非常大的便利,现在基本可以坐实姜世涛那几个孩子的确存在霸凌孙佳树的情况,但鉴于这几个孩子的家庭情况,其他的这些老师知道的也不多。” 顾己嗯了一声:“所以您在宿舍发现的那些血确实有可能是他们霸凌孙佳树的时候留下的是吧?” 第376章 奖佛跳墙 “我个人是比较倾向于这一点的。” 顾怀山说:“还有那个叫秦俊兴的,他的身份定位应该就是另外两人的泥腿子,但你想想,在孙佳树没来这个宿舍之前,姜世涛和张丛文的消遣是什么?” “他也是受害者,然后变成伤害孙佳树的施暴者。” 顾己说着忽然问:“爷爷,按理说如果不是特殊情况,秦俊兴是进不了姜世涛这个宿舍的,那他当初进这个宿舍是因为什么原因?” 顾怀山哈哈一笑:“不错,还能想到这儿来。 ” 他缓了缓才说:“我询问过学校负责宿舍分配的相关人员,孙佳树的确是因为学校的宿舍不足,再加上孙佳树成绩好,家庭贫困才想着让他住进这个宿舍,为此学校还专门派了三个老师去跟姜世涛和张丛文交涉,但让他们意外的是姜世涛他们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那秦俊兴呢?他们怎么说?” “秦俊兴一开始住在普通宿舍,是开始三个月后才住进的这个宿舍,从他们这些老师和我联系到的几个同学嘴里基本可以确定,秦俊兴就是姜世涛和张丛文的狗腿子,平时比较奉承这两人。” “难怪。” 顾己刚说完这话,就听到宋晏辞说:“顾己,秦俊兴醒了。” 顾怀山也听到了这话,他赶紧道:“行,那你们先忙,有什么情况我再告诉你。” 顾己挂了电话朝宋晏辞走过去:“醒了?郑法医呢,他昨晚看了秦俊兴的情况后是什么结论?” “结论都在这儿了!” 郑沛忽然从拐弯处窜出来,嘴角还叼着半根油条:“昨晚出来的太迟,看你们都在忙我就回去了,呐,都给你们整理好了,到时候总要保证证据链完整吧,光用嘴说也没啥用。” 看着郑沛递过来的文件,宋晏辞给他竖了个大拇指,恨不得再搂着他亲两口:“沛沛,我就说咱们局里就你一个牛人!” 郑沛翻了个白眼:“你少阴阳怪气的,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吧,我得去招呼蔡全志的尸检了,中间应该没时间接你们的电话,我昨晚发现还是挺多的,你们想想办法,最好今晚能让我看看孙佳树的情况。” 宋晏辞目光都在他那份资料上,头都不抬就拍了拍郑沛:“好好好知道了,你快去吧,晚上我让民宿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佛跳墙。” 原本疲惫的郑沛这会儿容光焕发:“真?要两份咋样?不过分吧?” 宋晏辞一脚踹在他屁股上:“贪得无厌,滚吧你!” 郑沛拍着裤子跑远,还挥舞着手臂:“两份啊!就两份,多了我会腻的!” 顾己失笑,目光又落回郑沛那份资料上了。 见他们迟迟不来,江克出来找人了。 “这是什么?”他问。 顾己和宋晏辞正好看完,将资料递给了江克:“郑法医关于秦俊兴身上那些伤的分析,秦俊兴现在怎么样?能接受咱们问询吗?” “看起来精神状态有点混乱,从一醒来就喊着要报警,说有人要杀他,医生刚刚已经进行过一轮的安抚了,我已经跟他表明我们这里有警察了,看样子他有很多话想说,所以我才出来找你们。” 他说着忽然停了下来,拧眉看着手上的资料:“他身上没有反抗伤?” “嗯。”顾己说着轻笑一声:“而且我跟老聂发现他的时候他就靠树坐着,按照他和孙佳树的情况,更应该逃出去的应该是他而不是孙佳树。” 江克问:“聂警官和齐警官去了发现他的地方,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昨晚去的时间本来就晚,没发现多少有用的线索,他们今天早上又去了,但愿有新发现吧。” 三人这么说着就到了秦俊兴的病房门口,江克拿着资料没进去:“我去看看仁增那边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宋晏辞嗯了一声,推开了秦俊兴病房的门,先让顾己进去了。 病床上的秦俊兴一看到顾己,就跟受了惊吓一样猛地惊跳起来,一脸惊恐地喊:“别杀我!你别杀我!我什么都没做!你别杀我!” 紧随而后的宋晏辞出现在他视野中的时候,他似乎显得更恐惧了,甚至一把拔掉了输液的针头,抓着被子连连往后退:“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是无辜的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你放过我吧……饶了我吧……” 顾己快步走上去抓住了他的一条胳膊和腿,紧接着秦俊兴胡乱拍打的手就打在了她的身上。 “我求你了!你放过我吧!” 宋晏辞脸色一凛,快步上来控制住他的另一条胳膊和腿,他厉声道:“秦俊兴,我们是警察,我们是来保护你的,不是来伤害你的!” 听到警察两个字,秦俊兴挣扎的动作忽然停了一下。 他茫然地看了看顾己和宋晏辞:“你们是警察?你们真的是警察?” 宋晏辞掏出警官证给他看了一眼:“我们是货真价实的警察,所以你冷静点,你再这样激动下去,我们什么都帮不了你!” 顾己一抬头,看到护士已经跑了进来,她手上用力将秦俊兴往里面推了推,招呼护士说:“麻烦给他重新吊针吧。” 护士重新给秦俊兴打吊针的时候,秦俊兴依旧一副恐惧的样子盯着顾己他们,嘴里不断喃喃着:“别杀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看着针头重新刺进他的手背,顾己抬头问他:“秦俊兴,是谁要杀你?” 听到这话,秦俊兴忽然打了个激灵,他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样,猛地抓住顾己的胳膊,一双眼睛瞪得很大:“是孙佳树!警官!是孙佳树他要杀了我!警官,孙佳树他要杀人!” “孙佳树?” 顾己问他:“孙佳树是谁,你跟他是什么关系?你们为什么会在一起?他为什么要杀你?孙佳树现在在什么地方?” 秦俊兴被她这一连串的问题问的头痛欲裂,他痛苦地捂着脑袋,哭声中带着惊恐:“孙佳树是我的舍友,警官,他就是个魔鬼!他不是只想杀我!他还想杀我的另外两个朋友!” 顾己紧接着问:“你的另外两个朋友呢?” 秦俊兴忽然茫然了一瞬,像个傻子一样直勾勾地盯着顾己。 第377章 在病房里 看着秦俊兴的脸色,顾己再次问道:“秦俊兴,我问你,你的另外两位朋友呢?” 秦俊兴猛地回过神来,他一脸痛苦地推开顾己,退缩到病床的角落,无助地抱着自己的膝盖摇头:“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见他这个样子,刚扎完针准备离开的护士小声提醒顾己和宋晏辞:“病人刚醒来,虽然身上的伤还算稳定,但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他的脑压很高,他如果再继续这样下去的话会很危险。” “明白,我们会注意的。”宋晏辞目送着护士出去,同时将门关上了。 秦俊兴一直蜷缩在角落,脸上惊恐不变,嘴里不断念叨着什么。 顾己和宋晏辞仔细听了听,几乎都是别杀我,我是无辜的,我什么都没做这样的话。 顾己和宋晏辞暂时没有跟他说话,直到过了二十分钟左右,秦俊兴忽然吐出一口气,肩膀重重地垂了下去,他恍然地看着顾己和宋晏辞,仿佛这会儿才看到他们似的。 顾己手腕动了动,示意宋晏辞先别说话,而是自己走上去,放轻声音问道:“秦俊兴,你知道我们是谁吗,需要我们再自我介绍一次吗?” “警察……”秦俊兴看着他们喃喃地说。 “你再平静一下。” 顾己转身倒了杯温水放在了柜子上,掀开病床上的被子,稍微用了点力让秦俊兴重新背靠着床头半躺着。 然后她检查了秦俊兴身上的针管,重新把他挣开掉落的血氧监测仪器固定在他身上:“你先躺好,我们慢慢聊。” 她的声音轻声细语的,带着宋晏辞平时从未听过的关心,也在无形之间让秦俊兴放松了下来。 他就着吸管喝了半杯水后,顾己拿纸巾擦了擦他的嘴才朝着宋晏辞招手:“宋警官,您可以进行询问了。” 说完这话后她又对秦俊兴说:“要是哪里不舒服,或者你不想说了随时跟我说,我就在旁边,好吗?” 秦俊兴看着她,有点感动地点了点头。 顾己已经把戏做到这份上了,宋晏辞索性掏出了个小笔记本和笔:“秦俊兴,我们是距离医院十二公里处的一个竹林里发现你的,我希望接下来你能够配合我的询问,这样我们也能尽快为你和你的朋友做主,好吗?” 秦俊兴呐呐地点了点头,忍不住问:“警官,跟我一起的还有两个朋友,你们……你们没有发现他们吗?” “没有。” 宋晏辞摇头:“我们找遍了整个竹林,都没有找到其他人的身影,所以这也是我接下来想了解的。” 秦俊兴茫然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顾己又“贴心”地往他背后放了个枕头,这样看起来似乎舒服一点。 “秦俊兴。” 宋晏辞紧接着开口:“有人发现你后很快就报了警,所以我们对你的资料也有一些了解,我想确认一下,你说的那两位朋友是不是叫姜世涛和张丛文?” 秦俊兴眼眸一亮:“是……警官,他们也是我的舍友。” “你们在钦城念书,来海城的目的是什么?” 秦俊兴断断续续地说:“姜世涛和张丛文家庭条件都非常好,最近他们约我来海城玩,我实习压力也挺大的,所以就答应他们了,一周前我们搭了他们朋友的顺风车来了海城。” “有个问题……” 宋晏辞记录的动作停下来看向他:“怪不得我们没有查到你到海城的行程记录,那上岛呢,每个上岛的人都需要买船票,为什么我们也没有查到你的买票记录?” “姜世涛认识船上的人,所以我们不用买票就能上船。”秦俊兴缓慢地说。 “那上岛后你们住在哪儿?”宋晏辞继续问:“孙佳树是跟你们一起上岛的吗?” 秦俊兴摇头:“孙佳树虽然和我们是一个宿舍的,但他比我们小一届,平时我们也不怎么见面,我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岛上,只是前天……” 他似乎有点头疼,停下来仔细想了想才继续说:“应该就是前天,他打电话说自己也来了涠洲岛,问我们在哪里,我把地址给他了。” “所以你们住在哪里?”宋晏辞重复。 “张丛文家里在这里有一栋空着别墅,专门用来休假的。”秦俊兴说:“我们就住在那儿。” 宋晏辞问:“能把地址告诉我吗?” 秦俊兴有些为难:“警察同志……我第一次来这里,一直都是跟着我朋友走,其实……我也不知道那个地方到底在哪里,我就知道房间可以看到海。” “可你刚刚说,孙佳树上岛后问你们在哪里,你把地址给他了。” 宋晏辞看着他:“为什么你现在又说自己不知道呢?” 秦俊兴脸色一僵,眼神慌乱地看看向顾己:“我……我这么说了吗?” “嗯。”顾己指了指宋晏辞胸前的执法记录仪:“我们的执法记录仪拍下了你说的每一句话,你要是不信的话,咱们可以通过执法记录仪回放。” “不用不用……” 秦俊兴脸色煞白,难受地皱着脸:“我现在脑子里一片混乱,可能说了一些我自己都不确定的话……” “没关系,我们最后都会去核实。”顾己安抚他:“你不要紧张,好好想一想,你到底知不知道地址?”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秦俊兴仔细地回想着:“应该是当时张丛文用我的手机发的,我没仔细看,但我现在也找不到我的手机在哪里了……” “好,那我们暂时跳过这个问题。” 宋晏辞说:“秦俊兴,我们想知道的是,到底发生了什么导致你会受这么重的伤,你一开始说孙佳树要杀了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秦俊兴忽然又惊恐地沉默了下来。 顾己把他没喝完的水递了过去,他嘴巴干的不行,很快就喝完了杯子里的水,才像是又想起什么似的问:“警官,你们……你们有没有找到孙佳树?” 顾己看了宋晏辞一眼。 宋晏辞还没说话,秦俊兴已经往前直起身:“你们已经找到孙佳树了吧?是不是?警官,你们找到他了是不是?你们一定找到孙佳树了!” 第378章 要跟她谈 宋晏辞笑了一下反问他:“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们找到孙佳树了?” 秦俊兴又有点不确定了似的:“因为……因为你们都没问我孙佳树是谁……” 宋晏辞嘴角又翘了翘,见秦俊兴又舔了舔嘴唇,他问:“你是不是很渴?” 秦俊兴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是有点……” 顾己拿起杯子给他倒水,随口道:“我们的确找到了孙佳树……” 秦俊兴身体又往起来直了直,他激动地问道:“警官,他活着还是死了,你们在哪里发现他的,他……” 宋晏辞打断他的话:“但我们发现的是孙佳树的尸体。” “尸体?!”秦俊兴不可置信地看着宋晏辞:“是尸体?” “是。”宋晏辞非常有耐心:“所以秦俊兴,结合你一开始说的话,孙佳树要杀你和你的朋友,但现在孙佳树却死了,而且……” 宋晏辞故意顿了顿。 秦俊兴追问:“警官,怎么了?” 顾己接上了宋晏辞的话:“而且孙佳树的死用惨烈两个字形容也不过分,秦俊兴,我们的同事告诉我们,孙佳树失去了一条胳膊,而且我们在竹林里也找到了他的残臂,另外他的手筋和脚筋也都被人弄断了,最让我们无法理解的是,孙佳树失去了一颗肾。” 顾己声音虽轻,但话说的很慢,力求每个字秦俊兴都听进去了。 她说一句,秦俊兴的脸就白一下,等她说完的时候秦俊性脸色煞白,嘴巴毫无血色。 顾己又说:“你说孙佳树要杀你们,可是秦同学,为什么孙佳树反而受了那么惨烈的伤死了?” 宋晏辞补充道:“为什么杀人的反而受了重伤?这警方最好奇的,所以我们必须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不然……” 他又顿了顿才看秦俊兴:“不然你和你的朋友虽然是受害者,但与此同时你们的嫌疑也加重了,尤其是现在我们找不到姜世涛和张丛文,警方会把重点放在你身上。” 宋晏辞说完这话,顾己紧接着又说:“而且你们都吸毒过量了,秦同学,作为受害者,你一定要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样我们才能帮你。” “疯子……他是个疯子……” 秦俊兴目光空洞喃喃开口,他这么说完,忽然指了指顾己:“我只想跟这位女警察说,可以吗?” 宋晏辞拧眉:“为什么?” “你在这里,我很有压力……” 秦俊兴痛苦地捶了捶脑袋:“我会很紧张,我现在脑子里一团乱,我需要好好想一想……” “宋队,就让我来吧。”顾己像是请示宋晏辞:“我一定会好好完成任务的。” 宋晏辞想了想,最终还是应了一声,将手上的记录本给她递过去:“也行,那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先出去,有问题随时叫我。” 看到宋晏辞出去的时,秦俊兴暗自舒了口气。 顾己唇角一翘,快得让人看不出来。 *** 宋晏辞找到江克他们的时候,江克疑惑道:“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秦俊兴都说了什么?” 宋晏辞冷哼一声:“满嘴跑火车,说是我让他很有压力,想跟顾己单独聊,所以我就出来了。” “跟顾队没有压力?”江克表示怀疑。 “那就得夸一夸我媳妇儿了,秦俊兴在演,我媳妇儿也会演,很明显,我媳妇演的比他好。” 江克噢了一声,顺便提醒他:“你收敛一点,咱们现在不是在度假。” 宋晏辞咬着牙拍了他一巴掌:“知道!不用你提醒!” 他深吸了一口气,抚摸了一下自己那命途多舛的腰问:“老聂和齐飞那边还没消息么?” “还没有联系,要不要我……” 江克说到这里的时候目光往宋晏辞身后一看,胳膊一抬指道:“啊,晏哥,他们来了。” 宋晏辞转过去,就看到聂忠华和齐飞热的双脸通红,一脸汗水的模样。 尤其是聂忠华,他身上的衣服就跟在水里泡过一样,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上满是蚊子咬的包。 “江克,去找两件干净的衣服。”宋晏辞侧头说了一声走上去:“怎么这个样子回来了?” “别提了老大。” 齐飞踉跄了两步,扶着墙坐在了走廊的椅子上:“我跟老聂,准确地说是老聂为主,他基本把那个竹林翻了个底朝天,你不知道里面有多热,那蚊子嗷嗷的,哎哟,太折磨人了。” 担心齐飞太热出汗感染后背的伤口,聂忠华没怎么让他行动,只是让他辅助调查。 宋晏辞拉了聂忠华一把:“先缓口气再说。” 聂忠华也坐了下来,稳了稳心神后他先问:“顾队呢,秦俊兴那边怎么样了?” “我跟顾己简单询问了一会儿,那小子满嘴谎话,而且我觉得他告诉我们的线索是提前串供过的,他演戏演的很起劲,现在顾己在跟他飙戏,我们跟他说孙佳树已经死了的时候,那小子明显松了口气。” “所以是心里有鬼。” 聂忠华抹了把额头的汗水:“我们全方位搜索了事发的竹林,老齐在里面发现了有人逃跑时留下的痕迹,我们一致确定那些痕迹是孙佳树留下的,我们也找到了相关血样,到时候让郑法医检验一下。” “而且老大,我们还发现了最重要的一点。” 齐飞严肃起来,后背都不痒了:“我们初步断定了孙佳树在竹林被害的地方,现场被处理过,相关线索和证据我们也都尽力搜集了,我现在能确定的是,孙佳树是在毫无防备,毫无胜算的情况下被欺凌伤害的,而且欺负他的这些人绝对是有预谋的!” “姜世涛,张丛文,秦俊兴这三个人是没跑了,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人。”宋晏辞眼眸微沉。 “绝对有!” 齐飞斩钉截铁:“现场的处理情况并非这三个人可以做到,而且我中途给孙佳树的主治医生打过电话,他告诉我,挖孙佳树肾脏的人是懂医学常识的,不然孙佳树根本活不了那么久。” 聂忠华补充:“医生的原话是对方的医学技术甚至很高超。” 宋晏辞眸光沉沉,眉心紧拧:“一般来说,姜世涛这些人就算要欺凌孙佳树也不会去挖他的肾,什么情况下他们才会这么做?” 聂忠华和齐飞都没有说话,目光紧盯着他。 宋晏辞沉沉开口:“第一,他们对孙佳树有着浓重的恨意和害意,割掉他的肾对他们来说能够达到报复和取乐的双重快感;第二,割肾不是他们的本意,而是有人早就意有所图……” “当然……” 他缓了缓又说:“还有第三种可能,我们在孙佳树和秦俊兴的体内都发现了大量毒品,人在吸毒过量的情况下,什么都有可能做出来,但在这种情况下用高超的技术去割一个人的肾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第379章 现场状况 说出这三种可能性的时候,宋晏辞心里忽然升腾起新的猜测。 如果从一开始,这些人的目标就是孙佳树的那颗肾呢? 之后所有的伤害,他断了的手筋和脚筋,他失去的胳膊,都是因为对方想要他的那颗肾呢? 甚至他上岛的目的,也是因为那颗肾呢? 宋晏辞头皮一麻。 齐飞看他脸色微变,眉头一皱问:“老大,你为什么是这副表情?” 聂忠华也看了过来,见宋晏辞的脸色的确比平时凝重的多。 正好这个时候江克拿着两个袋子回来了,他叫聂忠华和齐飞:“袋子里是干净衣服和药膏,你们先换了。” 宋晏辞也站了起来:“正好,咱们去更衣室说。” 他们前往更衣室的时候,病房里,顾己再次将秦俊兴喝完水的杯子放回桌子上。 “俊兴,你的意思是,你们整个宿舍都不知道孙佳树是什么时候染上毒瘾的,他来岛上找你们,就是为了借钱去买毒品是不是?” 秦俊兴连连点头,依旧一副后怕的样子:“他是学弟,所以我们宿舍平时对他也挺照顾的,但他这个人性格很怪,从来不跟我们一起玩,就像看不上我们似的,还有……” “还有什么?” 顾己认真地想了想:“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根据我们的调查,孙佳树的家庭条件很不好,而且他姐姐也因为意外去世了,你的另外两位舍友家庭情况那么好,这种情况下孙佳树可能会有落差……” “他何止是落差,他是嫉妒!” 秦俊兴突然激动起来,甚至带着几分义愤填膺:“他嫉妒世涛和丛文家有钱,他辛辛苦苦兼职一个月,都没有人家一天晚上的消费高!他嫉妒世涛和丛文对我好,顾警官,你们都不知道,孙佳树这个人真的很阴暗!” 顾己仿佛已经站在了他这边,她也有点愤怒:“能不能跟我说几个具体的事件,这样我们领导到时候也更好做判断。” “太多了!你让我想一想……” 秦俊兴大呼了一口气,他很认真地想了半天才说:“有一次世涛过生日,出去聚餐的时候他去兼职了,回来后我们带了一块蛋糕给他,结果孙佳树特别生气,说我们是看不起他,在贬低嘲笑他,连蛋糕都丢在地上了,还好人家世涛没有跟他计较。” “还有呢?”顾己又问。 “还有……” 秦俊兴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他缓了口气:“我们都很体谅他家庭情况不好,不然当初世涛和丛文也不会同意他搬进我们宿舍,后来他出去兼职,我们也觉得他很辛苦,所以能帮的地方也是尽力帮他,可他却越来越过分,回来的越来越晚不说,动作还闹得特别大,吵得大家都睡不着觉!你们不信可以去问我们同楼层的其他同学,他们都可以作证的!” 顾己记录下这些:“你放心,我都记下了,肯定会跟领导反馈到位的。” 秦俊兴又松了口气,他靠回床头,又喃喃着:“顾警官,你无法想象他有多可怕,你不知道一个人染上毒瘾有多可怕!” 顾己没说话,只是目光鼓励地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我们不给他钱去买毒品,他就威胁我们要杀了我们,逼着我们吸毒,你看我身上的这些伤,都是我反抗他的时候留下的!” 他说着眼泪都下来了:“他命令我们跪在地上,他说什么我们就要做什么,我们不听话,他就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同伙,蒙上我们的眼睛,把我们带到那个竹林里……” 当他说到这里的时候,顾己眉心轻拧了一下。 她在秦俊兴脸上看到了情真意切的屈辱感。 “我们被蒙着眼睛,我根本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他们用刀抵着我们的脖子……” 他说着侧开脑袋让顾己看他脖颈的伤口:“他们很用力地踹在我们腿弯,我跪下去的时候匕首差点割断了我的颈动脉!” 顾己一脸同情和担心地看着他。 秦俊兴更起劲了:“他们让我们交出身上所有的钱,我们只能照做,因为我给的少,他们还打了我一顿,然后他们继续逼迫我们吸毒!我不想碰,警官,我一点都不想!可是他们逼我!孙佳树已经疯了,他又逼着我们吸毒!我们不听话他就跟那些人一起打我们!” “后来呢?”顾己满脸都是对他的理解和同情:“后来发生了什么,他怎么反而受了那么重的伤?而且我们发现孙佳树的尸体并不是在竹林里,而是在远处的一个海滩。” “海滩?”秦俊兴有点震惊:“警官,是……是哪里的海滩?” “距离竹林不远。”顾己只这么笼统地说了一句:“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秦俊兴脸色复杂地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们让我们吸毒,自己也吸,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忽然就吵了起来,吵着吵着他们就打了起来,我和世涛还有丛文就想悄悄逃跑,可是我们刚跑出没多远他们就追了上来……” 他似乎回忆的很吃力,说两句停一会儿:“他们在竹林里追我们,就像猫抓老鼠一样,我们好像怎么都跑不出那个林子,那些毒品让我们根本就分不清方向,为了自保……为了自保……” 顾己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迟疑着问:“秦俊兴,你告诉我……孙佳树的胳膊是不是你砍掉的?” 秦俊兴惊得身体一跳,下一刻他痛苦地抱住自己的脑袋:“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逃跑……我真的只是想逃跑!我没想伤害他的,可是他一直追我,他要杀了我,我只是想推开他,我不知道为什么……是他要杀我!我不知道那把刀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手里!” “刀?”顾己问:“什么刀?” “一把这么长……” 秦俊兴痛苦地比划着:“这么长的刀,他一直拿着那把刀在追我,警官,我真的不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只是想逃出去……我真的只想逃出去……” “当时姜世涛和张丛文在哪里?他们是不是也和你一样被追了?”顾己又问。 秦俊兴一脸恐惧地看着顾己摇头:“不知道,警官,我真的不知道,我们一直在跑,我不知道他们跑去了哪里,我们一直在喊救命,可是没有人来救我们……我不知道他们跑到哪里去了,我跑啊跑,跑到跑不动了,我再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 他说完这话,又变成了一开始见到顾己和宋晏辞时候的样子,任凭顾己再问什么都不回答了。 第380章 有所图谋 顾己只好安抚了他一会儿,让他好好休息,警方一定会查明真相,给他一个交代后才走了出去。 顾己离开,病房的门关上两分钟后,病床上瑟瑟发抖的秦俊兴忽然脸色一变。 他忽然卸下了紧张和恐惧,目光盯着门口的方向大大地喘了口气。 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坐了起来,双手合十不断摇晃,嘴里念念有词:“孙佳树,我也是被逼的,冤有头债有主,你想报仇也别来找我,害你的是姜世涛和张丛文,你放过我,我会用下半辈子给你赎罪的,孙佳树,舍友一场,我也是逼不得已,逢年过节我都给你烧纸,算我求你了,别来找我别来找我……” 他这么边说边拜,情真意切,直到护士再次进来,他立马躺下去闭上了眼睛。 但秦俊兴怎么也没想到的是,他刚才说的这些话,一字不落地落进了顾己耳中。 早在顾己和他交谈的时候,她就在秦俊兴的病床下放了微型录音器。 和当初用在阮兰英按摩店里的是同一个。 她找到宋晏辞他们,将录下来的内容给他们听。 齐飞听完就捶了一拳桌子:“妈的!这妥妥地证明了就是他们害的孙佳树嘛!这小子装了这么久不累啊他!” 顾己冷笑一声:“秦俊兴不见得是在说谎。” 齐飞:“啊?” “你躺了几天怎么把智商又躺回去了?” 宋晏辞隔着齐飞的衣服给他轻挠后背:“在跟顾己的交谈中,他只不过是把事实颠倒了过来,他说的很多事情都是事实,只不过受害者是孙佳树。” “当我们聊到竹林里发生的事情时,我从他身上看到了没有任何伪装的屈辱感……” 顾己思忖着说:“结合我爷爷之前的猜测,我合理怀疑当天秦俊兴其实也是被捉弄和欺诈的一份子,毕竟姜世涛和张丛文从来没有把他当做朋友,而是自己的泥腿子。” “对有些人来说,看着猎物互相伤害比他们亲自动手更有意思。” 宋晏辞缓缓开口:“秦俊兴心里一定也是恨姜世涛他们的,但我觉得他对这两个人并不仅仅是恨……还有利用。” “秦俊兴不傻,相反,他是个很聪明的人,懂得隐忍,也豁得出去,他是单纯地讨好姜世涛和张丛文吗,不见得……” 宋晏辞将手机给他们看:“林一月和江礼那边刚证实的线索,秦俊兴的大姐已经从原先的公司辞职两个月了,半个月前她来了钦城,巧的是,他们打电话到秦俊兴二姐公司的时候,对方告诉林一月,秦俊兴的二姐一周前也提出了辞职。” 齐飞的脑子这次转的倒挺快的:“我明白了老大!你的意思是说,秦俊兴之所以不计尊严地做姜世涛和张丛文的狗腿子,其实是有目的的,比如……利用这两个人的家庭条件为家里人谋福利?” 宋晏辞笑了笑,划了划手机界面:“我看了一下这俩姐妹在学校时的成绩,都是佼佼者,可毕业后找工作却只能回她们那个小县城,一个月的工资又要补贴家用又要给她们这个好弟弟付生活费,家里的日子是好起来了,可对于这姐妹俩来说,不过是上班的时候给老板打工,下班的时候给父母和弟弟打工。” 看着宋晏辞手机上林一月发来的线索,聂忠华也明白过来:“也就是说,秦俊兴靠做舔狗,让姜世涛和张丛文利用家里的关系给他的两个姐姐安排了新的工作,看这两个工作待遇确实不错,如果这两个姐姐再努力一点……” “以她们的能力,眼界和格局方面,一开始的确吃亏一点,但很快就可以在这个地方站稳脚跟。” 顾己哼了一声:“这小子对两个姐姐倒挺好的。” 她顿了顿又说:“所以人是世上最复杂的生物,杀人放火的恶魔,也有想要为之守护的人,也不知道秦俊兴在作为帮凶伤害孙佳树的时候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宋晏辞抬了抬肩膀呼了口气:“而且以我现在对整个事件的分析和复盘来看,我们在竹林里找到秦俊兴很有可能是他们计划里的一部分。” 顾己脸色沉沉。 她坐在了更衣室的凳子上:“不管出于什么缘故,孙佳树的确从那个竹林里逃了出来,姜世涛他们也一定搜寻了却失败了,所以对他们来说,只要有人发现了孙佳树,不管他是生是死,警方肯定会查到这里来,这件事情最后无一例外都会跟他们扯上关系。” 聂忠华紧随着开口:“他们也很清楚,孙佳树活下来的希望太渺茫了,所以他们必须抢在警察前面……要留下一个人,最好是受害者来告诉警察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以我们告诉他孙佳树死了的时候他松了口气。”顾己说:“真正的受害者已经死了,话可以由他们来说了。” 齐飞一巴掌拍在墙上:“哼!他们是真把人民警察当傻子了!真当我们的警校是白上的吗!要真是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那这世上岂不是黑白都要颠倒了?” 顾己抿了抿嘴,还挺喜欢齐飞这性子的。 她继续道:“他承认孙佳树的胳膊是自己砍的,从我跟他的对话里,基本可以证实我们的猜测,竹林里欺凌孙佳树的人确实不止他们三个人,而且我怀疑,秦俊兴这几个人之外的那些人才是这次事件的主导者。” 聂忠华略显诧异地扫了眼宋晏辞,又问顾己:“为什么这么说?” “割肾这件事是需要技术手段的,姜世涛他们几个人再胡闹也想不到这儿来,相反,像是秦俊兴这种程度的受伤,才更像是姜世涛和张丛文的手笔。” “牛啊!”齐飞连连拍手:“顾队,你这个想法跟我们老大刚才的猜测几乎一模一样!” 顾己略显诧异地看向宋晏辞:“你已经想到这儿了?” “不是想到这儿,而是根据老聂他们的线索。” 宋晏辞笑了笑说:“他们在竹林里发现的线索可以佐证还有其他人在场,并且对方处理过现场,老齐也确认过了,割孙佳树肾的人或许有着较高的技术。” 顾己听他说完自己之前的猜测,她意识到了什么:“所以,对方很有可能从一开始就是冲着孙佳树的肾来的?” 宋晏辞点头:“我跟你是一样的想法。” 顾己忽然觉得这件事或许比他们想的还要复杂。 宋晏辞的手机忽然亮了一下,他抬起胳膊一看,很快松了口气。 “走吧,不管背后的人在搞什么鬼,咱们先去见见这个案子的另外两位主人公。” 第381章 秀恩爱了 听到宋晏辞这话,顾己问:“确定他们一定在酒店了?” “嗯。”宋晏辞说:“江礼和林一月现在就在酒店,通过酒店送餐人员确定他们俩都在酒店,而且他们可能也受了伤。” 顾己站了起来:“那咱们一起去。” 宋晏辞嘱咐聂忠华他们:“老聂,齐飞现在这个身体状况也就动动脑子,医院这边就得麻烦你了,我把江克留给你——” 宋晏辞说到这儿的时候江克对聂忠华说:“跑腿的事情都交给我,我有经验。” 宋晏辞擂了他一拳,话却是对聂忠华说的,他玩笑似的说:“这可是我亲弟弟,必要的时候也可以让老齐锻炼一下。” 齐飞故作悲伤:“老大,我还在这儿呢,一米八的大高个儿你是看不到吗?” “差点忘了。” 宋晏辞故意说着逗他,又正儿八经地嘱咐他:“你向来会跟家属打交道,也会引导,爷爷说孙佳树姐姐的死可能有蹊跷,你找个机会单独询问一下孙佳树的父亲,佳树妈妈现在撑着一口气,不能再受打击了,他父亲不一样,他心里藏着事,得慢慢疏导出来,别的我就不说了,你有经验,我相信你。” 有了任务,齐飞立马正经了起来,忍不住站直身体:“老大,保证完成任务!” 顾己也提醒聂忠华:“我怀疑秦俊兴会想办法联系姜世涛和张丛文,这一点你也注意一下,到时候你随机应变,不用过问我们。” 聂忠华心里一紧,知道顾己这是在给他布置作业了。 他面不改色:“好,我知道了。” 顾己和宋晏辞一走,齐飞一把搂住江克,像个小媳妇一样:“小克克,你刚才是不是说跑腿的事情找你?” 江克仿佛头发丝都在抵抗着他这个称呼,却被齐飞死死勒着脖子。 他掰了半天齐飞的胳膊没掰开,认命似的:“咋的了你说。” 齐飞一半的力气都卸在他身上了,他用半死不活的语气控诉:“你晏辞哥有了老婆心里就没咱们了,以前不管多忙他都有个铁律……” 江克好奇地问:“什么铁律?” “以前他心里还有我们的时候……” 齐飞装模作样地抽泣了两下:“不管多忙,到了饭点都会让我们往肚子里塞点东西,还都是好东西……现在他变了,他心里只有他媳妇了,你知道飞哥哥现在肚子有多饿吗……” 仿佛是为了应景,说完这话的时候齐飞的肚子就非常配合地响了两下。 齐飞自己都愣了一下,然后他可怜巴巴地看着江克:“你瞅瞅,哥骗你了没?” 江克嘴角抽了两下:“没。” 话音落下的时候,走在两人身后的聂忠华肚子也响了起来。 前头的两人双双停下,齐齐转过来看聂忠华。 聂忠华被看的有点脸热,有点不好意思地侧了侧脑袋:“我又不是景点,有什么可看的,饿是人之常情。” 齐飞拉长音调喔了一声,揽着江克继续往前走:“克克儿,你别看你聂哥哥人模人样的,我跟你说,你现在去摸摸他的脸,绝对是烫的。” 聂忠华心虚得都想过去踹他两脚了。 看这样子,江克自觉地去买吃的,刚走开一步又被齐飞拽住衣领:“记得给孙佳树的父母也买点儿啊,弄点好消化的,别太烫了。” 江克嗷了一声离开了。 他一下楼,齐飞又叽歪到了聂忠华跟前:“又痒了又痒了,老聂你快给我挠挠……” 聂忠华一边翻着白眼一边给他挠后背:“岑虎不是给你买了个痒痒挠吗,你丢了?” 这次换齐飞心虚了:“嘘,这事儿你可千万别跟虎虎说。” 聂忠华:“真丢了?” “哎呀,就是……这不是太忙了么,我不知道顺手丢在哪儿了,反正就是找不到了,我正准备找机会买个同款呢,你可千万别说啊。” 聂忠华冷笑一声,残忍至极地说出了三个字:“你休想。” 大概两个小时的时间,顾己和宋晏辞也到了海城码头。 江礼开车来接他们,一上车他就说:“岑虎哥和月姐在酒店看着呢,半个小时前有人进过姜世涛和张丛文的房间,我们把人拦下来了,对方是姜世涛找来的医生,他和张丛文都受了伤,而且还不轻,但跟秦俊兴比还是好多了。” “有老岑在咱们就不用急了。”宋晏辞松了口气,踏踏实实地往后一靠:“给哥准备的东西呢,我瞅瞅。” 江礼笑嘻嘻地从前往后递了个袋子过去。 顾己好奇地看过去:“是什么?” “咱们的午餐。”宋晏辞调了调座椅:“饿的我差点晕船了。” 看他从袋子里拿出的盒子,顾己眼珠子仿佛都亮了几分:“其实我也有点,但我实在没心思吃船上的东西,只想快点到岸。” 盒盖被打开,猪蹄的焦香味立马传了出来,顾己嘴里已经自动分泌出口水了。 宋晏辞给她把塑料手套递过去,又从椅背的套子里拿了张报纸铺开在她腿上:“这次咱拿整个吃。” 顾己已经一口咬了下去。 香辣软糯的口感在顾己舌尖炸开的时候,顾己舒服的话都说不出来。 宋晏辞一边咽着口水一边给自己戴手套,目光扫过顾己耳朵的时候看到她又开心地动起了耳朵。 他心里热腾腾的,描述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感觉,如果非要说的话,大概只能是笼统的满足和幸福。 在他身边的这个人,她无数次死里逃生,身上满是伤疤,她为这个国家和人民付出的过往和现在足够让她匹配得上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但能让她开心得动耳朵的,不过是个烤猪蹄。 宋晏辞也一口咬在自己那个猪蹄最软烂的地方,觉得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猪蹄。 虽然江礼已经吃过午饭了,但从后视镜里看到他俩在后面大快朵颐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口水乱流。 最后他终于忍无可忍:“晏哥,你喂我一口行么,馋死我了……” 听到这话,顾己和宋晏辞双双停了下来,两人对视一眼,彼此嘴上都是快速粗暴进食中残留的痕迹。 两个人愣了愣,忽然都笑了起来。 顾己缓过来一口气,咬着手上最后一根骨头:“你喂江礼一口,分泌口水的滋味可不好受。” 宋晏辞哈哈大笑,脱下手套先拧了瓶水,擦了擦顾己的嘴又把瓶子抵到了她嘴边说:“礼啊,哥先给媳妇儿递个水啊,我听着音都听出来我家顾队噎住了,你忍忍,等哥几秒钟啊。” 江礼撇着嘴翻了个白眼,还送了他一句:“烦人!” 第382章 他的英雄 顾己一口气喝了个满足,大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宋晏辞眼见着她的眉眼仿佛都鲜活了起来,她手上的塑料手套沾满辣椒和孜然,腿面的报纸上整整齐齐地放着她啃得干干净净的骨头。 她笑着说:“这家的烤猪蹄也好吃,咱们回去的时候给江克他们也带几份。” 明明太阳不在她那边,宋晏辞却觉得她身上有光。 他的心又加快频率扑通扑通地跳起来,他都能猜到自己的耳垂因为她的笑变热,再烫,最后变得又红又烫。 但他毫不在意了,宋晏辞觉得,人就应该是这样活着的。 只有心脏和皮肤如此偏向一个人的时候,人活在这个世上才是鲜活的,快乐的,有奔头的。 让他鲜活,让他偏向,让他即便如此熟悉,却能因为一个笑容而耳垂发热发烫的人就在他面前,他们之间只隔着咫尺的距离。 那个人的名字有两个字,她姓顾,名己。 她的父亲给她取下这个名字的时候,一定只盼望着她这一生平安喜乐,顺遂康健,她却顶着这个名字,从不顾己,只护他人。 她是个英雄。 宋晏辞把一块肥瘦相间的排骨给她递过去的时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的英雄保护着这片河山和山河下的人民,那他就去保护他的英雄。 他戴上新的手套,撕下手里骨头上的肉喂给前面开车的江礼:“来来来,可不会亏着你的。” 江礼忍了这么久终于吃到嘴了,他心满意足:“晏哥,跟你们吃饭真开心,在车上吃也开心。” 宋晏辞又往他嘴里送肉:“哥可求你,你千万别这么想,我们这是没办法,你知道吧,如果可以,你哥我还是喜欢躺在沙滩上,看着大海翻涌享受美味。” 顾己吃饱喝足擦着嘴:“我也是。” 江礼才不在意这些:“可是我觉得,只要是和家人在一起,不管在哪里,干什么,吃什么都开心。” “挺好。” 宋晏辞摘下手套,用湿巾擦了手,又把他们制造的食物垃圾收好放进袋子里,这会儿他才揉了把江礼的后脑勺:“你这么想哥也挺欣慰的。” 这话说完没多久的时候,他们就到了酒店。 江礼把提前准备好的房卡递给他们,顾己只觉得肉疼:“不实名开房就进不去,他们可真会赚,咱们这个房开到什么时候?得浪费多少钱啊。” “钱的事你就别操心了。”宋晏辞失笑不已:“二叔会解决的。” 江礼的声音仿佛都哽咽了起来:“晏哥,二叔在国外,干爹在开会,我花的自己的私房钱……” 宋晏辞愣了一下,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他,几秒后他连连啧了几声:“天老爷,你是不是卖金戒指了啊?” “别提了。”江礼悲痛万分:“半年的零花钱算是折在这儿了。” “没事儿,别担心。” 宋晏辞安慰他:“哥给你从江克的老婆本里往出来凑,不碍事的,几个月就回来了。” “那我哥娶媳妇儿怎么办?” 顾己实在没忍住:“江克的老婆本嫂子给他出点就行了。” “那敢情好啊!” 江礼的账算的非常到位:“嫂子补点儿,晏哥补点儿,晏哥再给你给点儿,这样咱俩还赚了呢。” 顾己笑:“江克也赚了,我们三个都赚了。” 宋晏辞一掌拍过去:“你小子知道我一个月工资多少吗你就这么算计我?” 说完这话他又委委屈屈地用肩膀撞了撞顾己:“顾队,你说真的啊?你知道的,咱们挣得不多的呀。” “我就是哄哄他,他一高兴就会对我好。” 顾己光明正大地跟他密谋:“我骗江克的老婆本养你,上次那一袋子金疙瘩我真不应该谦让啊……” 江礼翻着白眼,撇着嘴越过他俩去敲岑虎和林一月房间的门了。 顾己和宋晏辞进去的时候,林一月和岑虎在主卧间,屋里的窗帘是关着的,他们也没开灯,顾己他们能从外间透进来的光看到窗帘后面那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两人早就听到开门声了,知道是顾己他们来了,林一月头都没转,摇晃着胳膊一直招呼顾己:“己己,你来的正是时候,你过来看!” 顾己加快脚步走过去,看到阳台望远设备的时候有点吃惊:“这么点时间,你们从哪儿弄来的这些东西?” 林一月把位子给她让出来:“当然是江礼啦,他可厉害啦!” 江礼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哎呀,我也没做什么,都是二叔的和干爹的名号好用。” 宋晏辞撇着嘴阴阳怪气:“是,二叔和干爹的名气好使,那你开房的时候就不知道干爹和二叔的名气也好使吗,你要是稍微透露一下,咱们现在就不是在普通客房而是超级vip了。” “啊?”江礼一脸震惊:“晏哥,你说真的?” 宋晏辞翻了个白眼:“去,给哥整套装备。” “你要装备干啥?” 宋晏辞看着阳台艰难调整方位观察姜世涛和张丛文的三人,潇洒地甩了甩头发:“装逼。” 此时顾己为难地皱了皱眉:“方位不好,只能看到他们的侧脸,我没办法翻译他们说了什么。” 从望远镜里大概能看到姜世涛和张丛文房间的窗帘虽然拉了但没有完全拉满,透过缝隙能看到他们一直在交谈,两个人的情绪也渐渐激动了起来。 顾己转身看宋晏辞,没说话,只是眨了眨眼睛。 江礼已经回来了,拿着几个袋子,似乎还有点兴奋:“晏哥,我给大家都准备了!” 宋晏辞扒开袋子看了看还挺满意:“非常可以,去,都把衣服穿上,咱们去……” 岑虎马上反应过来了,激动地往前一跳:“咱们去狗仗人势!” 宋晏辞咬牙切齿地挥了挥拳头到底没舍得打下去:“虎哥,或许那叫狐假虎威更贴切一些呢?” 岑虎哈哈大笑:“嗐,一个意思一个意思,咱们都不拘小节嘛哈哈哈哈哈哈……” 顾己拿过自己的袋子:“月月,咱们换衣服去。” 林一月欢天喜地地哎了一声。 路过岑虎的时候,顾己拍了拍他的肩膀,皮笑肉不笑的:“你自个儿狗仗人势吧,我们要狐假虎威。” 主卧的房门关上的时候,岑虎嘿嘿嘿地笑:“我们顾队还挺幽默的哈?” 宋晏辞和江礼齐刷刷地,也皮笑肉不笑地给他比了个国际手势。 岑虎一点也不在意,凑到他俩跟前:“嘿嘿,那我也不狗了,哥要当狐!” 第383章 换个套房 宋晏辞一路带着四个人到了酒店大堂,几个人大剌剌地就坐在了休息区。 大堂经理很快就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对方走过来,竟然率先走到了江礼跟前:“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我们服务的吗?” 江礼愣了愣,机械地转过头问宋晏辞:“晏哥,我们要做什么?” 宋晏辞目光移过去,看到江礼手腕上露出了那块表。 他没记错的话,那只表是他亲爹送给他亲妈的礼物,他亲妈觉得太过男人气,问他们三个男孩子谁喜欢。 他当时和江克怎么说的? 江克说:“硌得慌,带着不舒服,我有手机就行了,我不要。” 他说:“我要是戴这玩意儿去上班,不得又被查一次啊,我拒绝。” 于是这块价值不菲的表就落在了依旧不情不愿的江礼身上。 这位少爷当时怎么说的:“干妈,既然两个哥哥都不要,那我要吧,这么好的东西,放在抽屉里多浪费啊,表嘛,就是用来看时间的呀。” 白玉宁女士高兴的当场又给她亲爱的干儿子撸了个金戒指下来。 宋晏辞第不知道多少次羡慕了一下这小子的好运气,轻咳了一声看向大堂经理,笑眯眯地说:“我想见一见你们房务总监。” 江礼叫出那声哥的时候大堂经理就反应过来这里谁做主了,但要见领导…… 见他刚笑起来要说话的时候,就听到宋晏辞又说:“如果不方便的话,麻烦你告诉他,钦城宋家的老二想请他帮个忙。” 钦城,宋家,老二,这六个字出来的时候经理心里一紧,根据年龄,立马明白过来眼前这个人的身份。 宋家那位当警察的儿子。 经理弯了弯腰,依旧笑的得体有分寸:“好,那几位要不要先去我们的贵宾休息室等等?我立马联系领导。” 宋晏辞倒挺欣赏她的工作态度,既不谄媚,也能意识到他们不是单纯来住房的,几个人在这里还是比较显眼的。 他说了声好,大堂经理很快叫人过来领他们去了贵宾休息室。 见宋晏辞他们离开了,经理很快走到个安静的地方联系领导。 五分钟后,经理进了宋晏辞他们所在的休息室,笑意里带着几分歉意:“宋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我们总监今天在外地开会赶不回来,不过他跟我交代了,如果你们有什么事需要酒店配合的话,我可以在总监的职权范围内最大限度地配合你们。”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宋晏辞放下手中的哈密瓜:“这是看在我的面子还是我二叔的面子?” “您在这儿,自然是您的面子了。”对方依旧笑的得体。 宋晏辞笑眯眯地看着她:“如果用我二叔的面子呢?” 对方脸色僵了一瞬,很快笑道:“这样说来的话,宋警官来酒店不是因为私事了吧?” 宋晏辞更欣赏这个人了。 “是。”他没再隐瞒:“我知道贵酒店最看重客人的隐私,当然,我们也无意探究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我们的目标是两个人。” “宋警官指的是?” “姜世涛和张丛文。” 对方的脸色又变了变,但顾己仿佛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果然如此”的意思。 “这两位的确住在我们酒店……” 经理说着目光在顾己等人身上很快地扫了一眼:“各位警官,酒店想确定的是,他们是否会影响我们酒店正常营业?” “你们酒店还怕这个?”宋晏辞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照你这样说的话,我们如果调查超级vip的话你们是不是就得倒闭了?” 经理交叠的双手轻轻一动,像是下定决心:“好,我们会尽全力配合你们。” “没那么复杂。”宋晏辞笑了起来:“有录音器吗?” “您要这个是……” “你们酒店一定有微型录音器。”宋晏辞语气笃定:“我要知道他们俩在说什么。” “宋警官,这不符合规定……”经理试探着说:“而且以这种方式拿到的证据应该也没办法做证据吧?” 一行人全都朝他看了过来,顾己笑了笑:“这你都知道。” “个人喜欢看一些推理小说。” “原来是这样。”顾己说:“我们不会把这些东西拿出去当证据,只是单纯想了解他们的谈话内容来佐证我们的一些猜测,当然,我们也可以保证这件事不会影响到酒店。” “但是各位也知道……” 经理却不为所动:“虽然配合警方是我们该做的,但保护客人隐私是我们酒店的服务宗旨,这一点我们实在做不到,各位警官,你们也不要为难我行么……” 宋晏辞说:“就算他们涉及人命案也不行?” “在没有盖棺定论之前,他们只是我们的客人,保护客人的隐私是我们的责任和义务。” 看的出来对方是在深思熟虑的情况下说出这句话的,顾己的方向能看到她覆在右手下的左手轻轻握了握又松开。 “我们不为难你。”顾己又说:“是我们考虑的不妥当……” 听到这话经理松了口气,她很快截住了顾己的话:“实在感谢各位的理解,当然,为了让你们的工作不难办,我会帮各位协调一间对面的房间。” “也不是不行。”顾己冲她咧了咧嘴:“大家都有为难处,相互理解吧。” 经理出去协调的时候,林一月立马凑到顾己跟前:“己己,老大,你们怎么突然改口了呀?” “因为我们的目标只是姜世涛他们对面的房子呀。” 顾己解释:“录音器用在秦俊兴身上就够了,用在姜世涛他们身上的确不妥当。” “那咱们什么时候见他们?” “先听听他们在吵什么,得到更多的线索,到时候咱们就更好下手了。” 十五分钟后,经理带着宋晏辞他们去姜世涛他们对面的房间。 岑虎冲到阳台一看,非常惊喜地冲着顾己和宋晏辞眨了眨眼睛。 江克扫了一眼后已经去原来的房间拿设备了。 五分钟后,房间归于平静,阳台的窗帘被拉的严严实实,顾己给仪器也做了伪装,确保对方不会因为阳光等不确定因素察觉到监视设备的存在。 又过了三分钟后,顾己通过看到的姜世涛和张丛文的肢体和唇部语言还原他们在现场的情况。 第384章 王八互啄 姜世涛和张丛文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姜世涛伤的更严重一点。 张丛文的胳膊断了,这会儿他来回走了几遍,突然停下来对姜世涛说:“世涛,我思来想去,我们还是得跟父母说一声……” “不行!”姜世涛想都不想就制止了他:“让他们知道,你他妈是想找死吗!” “可这件事我们已经快兜不住了!” 张丛文语气焦急:“不管孙佳树是死是活,警方迟早都会发现他,到时候怎么查都会查到我们身上的。” “废话!” 姜世涛骂了他一句:“不然我他妈把秦俊兴留在那儿是为了什么?为了你他妈被人抓走吗?” “如果秦俊兴靠不住呢?”张丛文有气发不出来:“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背刺咱俩呢?” “不可能。” 姜世涛笃定地说:“就他那点半吊子的本事,如果不是咱们帮他,他这辈子就不可能过上好日子,他姐姐,他父母,最重要的是,你别忘了,他以后的工作还不是咱们说了算?” “可是那些人……” 说到这儿的时候张丛文忽然膝盖一软,他面露恐惧地看着姜世涛:“世涛,你跟我说,那些人到底是谁,他们到底是不是你找来的?” 他应该不是第一次问姜世涛这个问题了,再次说出口的时候姜世涛气的抓起手边的东西就扔了出去:“我他妈说了多少次了!老子不知道!不认识!你他妈要我说多少遍!草!” “可他们认识你,世涛,到了这个时候,如果你还不跟我说实话,最后我们俩……” 张丛文话还没有说完,姜世涛就忽然站起来,朝着他的脸抡了一拳头过去:“我他妈真是受够了,老子忍你很久了!不是老子!” 姜世涛这一拳头下去,毫无例外也惹怒了张丛文。 他很快就反击过去:“我操你大爷的,老子为了谁,要不是你他妈的心血来潮,老子现在已经在国外快活了!草泥马的,你他妈真以为自己是太子爷吗,谁他妈都丢惯着你这个蠢货!” 他们很快就扭打在了一起,通过监测设备顾己也看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她直起身:你们怎么看?要不要把他们带回去?” “带呀!”岑虎哼哼一笑:“趁着他们现在打起来,离心之际,正是咱们出击之时!” 宋晏辞放下手机:“我同意老岑的说法,前面老聂发来消息,秦俊兴想借护士的手机,应该是想联系姜世涛和张丛文,老聂给挡住了,没给他这个机会,现在三个人都急。” “那敢情好啊!”林一月一拍手:“急就对了,急起来他们就乱了,乱了咱们就好发挥了呀,老大,咱们还等啥呀,冲呀!” “哦呦!” 还在看着监测设备的江礼叫了一声:“张丛文这小子行啊,伤的比姜世涛重,打的比姜世涛狠,再这样下去我都怕他俩再来个案发现场了……” “他们不敢。”宋晏辞走过去看那边的情况:“再等等。” “为啥呀晏哥?” “或许还有更好的契机。” 顾己也添了一句:“这两人吸毒时间都不短,身体早就废了,身上的力气最多也就是让对方受点疼,出不了什么大事。” 宋晏辞透过设备看到张丛文压着姜世涛打的起劲:“看样子张丛文还是更胜一筹,姜世涛这小子应该压了他太久了。” 张丛文打的姜世涛毫无还手之力,终于发泄出了自己长久以来的不爽,他瘫坐在地上愣了好一会儿,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朝着门口走了过去。 宋晏辞的视野中只有躺在地上的姜世涛。 他确认了一下:“活着呢,还在喘气,甚至还在骂人,说他要杀了张丛文那个狗娘生的。” “没礼貌没素质!” 林一月哼了一声骂道:“他们的世界是只有一个妈吗,就会骂娘,怎么不去骂爸呀,是死了吗,不好意思骂吗?” “应该不是。” 宋晏辞还盯着对面的情况:“他们心里清楚自己现在为非作歹的资格是谁给的,而且他们的父亲脾气都挺急躁,尤其是姜世涛他爸,那个男人挺狂的,外头养着三个,至少明面上来看,姜世涛他妈没过问过,所以你看,他们有时候还挺聪明的,知道讨好谁,知道要伤害谁。” 他的漫不经心里忽然带上了浓浓的嘲讽:“不过是欺软怕硬,柿子专挑软的捏而已。” 这话说完没两秒,套房的门忽然被敲响了。 顾己微微一顿后说:“我去开。” 岑虎已经下意识将林一月推进了屋子里,自己做好了防卫姿势跟在了顾己后面。 顾己透过猫眼一看,是酒店大堂经理。 “是大堂经理。”她说了一声后才打开门。 “警官。”门一拉开大堂经理就说:“住在对面的一位客人想借我们员工的手机打电话,我们员工暂时以手机没带在身上回应他了,你们看我们要不要给他?” “要。”宋晏辞的声音几乎和顾己重叠在一起。 宋晏辞走出来:“给他,我们会很快带走这两个人,我知道你们有一条特殊通道,为了不给你们造成影响,我们应该能从那条通道带走他们吧?” “当然。”大堂经理笑容都真实了几分:“您和您的同事大概需要多久?我好去安排。” “二十分钟。”宋晏辞说:“同时麻烦你们的同事把他打过去的电话号码给我们。” “好的,我立刻为您安排。”大堂经理恭敬地弯了弯腰转身离开。 让宋晏辞他们惊喜的是,几分钟后酒店不仅送来了电话号码,还送来了一份录音。 给张丛文手机的是个年轻的实习员工,见对方不方便就主动提出帮他拨号码,又想到经理说一定要注意对方的情况,绝对不能影响到酒店其他客人。 见客人情绪激动,心思根本没有在他的手机上,他才做了个大胆的决定:在递电话过去的时候迅速点了录音功能。 张丛文的通话时间并不长,只是急躁又恐怖地对电话那头的人说:“爸,我犯错了,这次您一定得救我!” 电话那头张丛文的父亲很不耐烦:“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事,我现在很忙,想要钱找你妈。” “不是!”张丛文生怕他爸挂电话,几乎带着哭腔说:“爸……我跟世涛搞出人命来了……” 电话那头空了几秒,忽然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以及张丛文父亲暴怒的声音:“混账!你再说一遍?!” “爸,您一定得救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张丛文被他爸吼的都快哭了:“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张丛文的父亲克制着愤怒:“你现在在哪儿?” “海城百盛大酒店,我和世涛在一起,我们不敢联系任何人……” 张丛文父亲咬牙切齿:“混账东西!迟早被你害死!” 张丛文只有低低的呜咽声了。 又过了几秒,对方说:“我马上让赵律师过来找你,他到之前,你不许去任何地方!听到没有!” 第385章 叫宋警官 打完电话,张丛文重新回到房里的时候,姜世涛还在骂骂咧咧。 他瞥了姜世涛一眼,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靠着墙,身上的伤口又裂开了,他这会儿仿佛才感觉到了疼。 “哥们儿。”他忽然看向姜世涛:“你怕什么,你爸再生气,你也是他的儿子,他在外面生十个八个也只有你这个儿子,而且……” 姜世涛愤怒地看着他:“狗东西,你知道个屁!” “你跟我说过,如果你出了事,你妈就算把命搭上都要救你,所以没什么可怕的,大不了……” 他也不生气了,可是话还没说完的时候,房间的门忽然被敲响了。 两个人同时怔了一下,张丛文艰难地爬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去看门口的动静。 看到外面是刚才那个酒店实习生的时候他松了口气,拉开门有点不耐烦地问:“看不到门口的免打扰吗,你这样我可以投诉你的,这工作你还想要不想要了?还有你瞎啊,不会按门铃吗,你们酒店……” 此时宋晏辞从侧面走到他正面,笑眯眯地说:“是我让他敲的。” 张丛文张口要骂你是哪根葱,又觉得眼前这人有点眼熟。 他看了好一会儿,目光扫过宋晏辞身后的江礼时忽然反应过来眼前这人是谁了。 张丛文心里莫名一慌,感觉自己笑起来的时候都有点颤抖:“宋……宋大哥,你怎么也在这儿啊,你来玩啊?” “我来执行公务呢。” 宋晏辞虽笑语气却并不热络,他拿出警官证在张丛文跟前晃了一晃:“张丛文是吧,姜世涛应该和你在一起吧?” 宋晏辞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张丛文腿心一软,近二十年的智商仿佛全都用到这儿了:他知道宋晏辞肯定是为了孙佳树的事情来的。 可与此同时,张丛文又莫名地松了口气。 他爸刚才说的还是有问题的,这世上的事情不仅得用钱,得人脉和钱一起上,没有人脉,钱顶在头顶上都不见得有人帮忙干事。 巧的是,眼前这个人他认识。 认识就好办啊,有什么是用钱办不到的? 他脸上表情的变化落在顾己他们几个人眼里,岑虎凑近林一月,用轻的不能再轻的声音说:“你瞅他那死出,跟抓到救命稻草似的。” 林一月扯了扯嘴角:“虎哥,咱们等他哭。” 一旁的江礼掏出纸巾悄悄递过去:“我这纸巾老贵,到时候给他会不会浪费?” 林一月眼疾手快,一把从他手里抢过纸巾揣进自己兜里:“暴殄天物,你别浪费。” 他们仨在后面说着悄悄话的时候,宋晏辞和顾己已经走了进去,看到了地上躺着的姜世涛。 张丛文刚想解释,宋晏辞已经开口了:“哎哟,还有这癖好呢,看着挺疼的,下次学点健康的,别搞这花里胡哨的啊。” 姜世涛跟宋晏辞更熟一些,所以他认出宋晏辞的速度更快。 “晏哥?”他挣扎着就要起来:“你怎么在这儿?” 张丛文想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礼很不爽地走上来,用警告的语气:“叫宋警官,晏哥只能我和我哥叫!” 看到江礼的时候姜世涛缩了缩脖子,他曾经可被江礼这小子差点打瘸了。 “孙佳树都认识吧?”宋晏辞半蹲在地上:“我们接手了他的案子,两位跟我们走一趟?” 姜世涛和张丛文又慌了慌,姜世涛一脸虚弱:“哥……怎么……” “还有秦俊兴。”宋晏辞又一笑:“我们也找到他了,走吧,别磨蹭了。” “可是哥……” “咱们没那么熟,叫我宋警官。”宋晏辞站了起来:“江礼,老岑,把人带出去,别让他俩坐一块儿。” “好嘞。”岑虎已经撸起袖子上来了。 大堂经理那边已经准备好,直接带着他们从私人通道出去了。 宋晏辞临走的时候跟大堂经理道谢:“感谢配合啊,我们的房直接记在我二叔的账上,刚才那间套房我们还得用,麻烦帮我们收拾收拾,今天……” 他看了看时间:“今天晚上我们可能得有几个人来,还是走这条隐私通道,到时候还得麻烦你们。” “这是我们该做的。”大堂经理这次没有多问就一口答应了下来,又问他:“那之前您弟弟定的那两间房……” “不用退,我们会住。” 宋晏辞说着又顿了顿:“2608那间房的床帮我换个硬点的床垫,我妻子不习惯睡软床。” 经理的目光下意识朝前方那个身形修长的女警身上扫了一眼:“好的,我们马上处理。” “对了,我记得你们的厨子南北地方的拿手菜都有,有没有会做西宁菜的厨子?” “西宁菜的没有,倒是有个青海的师傅,一个月前刚招来的,还没有正式上岗。” “青海就更好了。”宋晏辞燃起了点希望:“那他会做炕锅羊肉吗?” 这问题问懵了大堂经理,她正想着答案,倒是刚才敲门的酒店实习生开口了。 “经理,郝师父会做炕锅羊肉,我们聚会的时候他做过,很好吃,但我没吃过正宗的炕锅羊肉,所以……” “那就好。”宋晏辞用很快的速度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我妻子很喜欢吃这个菜,待会咱们线上沟通。” 临走之前,他又指了指那个实习生:“这小伙子有前途,你们酒店可得好好培养一下。” 顾己在前面等他,见人到了小声问:“我好像听到你说咱们的房要保留,是不是佳树的手术不能在岛上做?” “岛上设备不全,吴老和郑老已经通过他们的关系找到了合适的医院,江克已经在安排转移孙佳树的事情了,最晚凌晨就得把人带到海城。” 顾己给他看蒙舒发来的消息,声音里带着庆幸和惊喜:“不幸中的万幸,甚至可以说是奇迹,蒙舒跟我说,只要孙佳树能熬过这次的多方会诊,她可以保证让他两年内像个正常人一样行走和生活。” “第一次见蒙舒的时候,我就觉得她身上有着很熟悉的自信。” 宋晏辞笑了笑说:“就像上次老城区爆炸,现场情况那么危急,你也很自信,在你当时的预判里,你已经确定你不会让人质出事。” “我知道那几位专家给你发来的消息一定不是什么好消息。” 顾己轻轻挑眉:“他们习惯做最坏的打算,但我和蒙舒不一样,我们曾经的职业,只允许我们达到最好的结果,她既然这么说了,那我也绝对相信她。” 第386章 另有隐情 “只是可惜……” 顾己声音陡然一冷:“他本不该失去那条胳膊,这个家庭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母亲病重,父亲残疾,他是这个家唯一的圆满了。” 但现在,他失去的那条胳膊化作无数把尖刀和钢针戳进那对本就摇摇欲坠的父母心里。 “但事情已经发生,谁也回不到过去。” 她又哼了一声:“公道我们会给他,但姜世涛和张丛文,以及秦俊兴,他们绝不能只是伏法认罪这么简单。” “好。”宋晏辞拉开车门让她上去:“绝不只是让他们认罪伏法。” 而此时,岛上医院。 齐飞亲眼看着孙家父母味如嚼蜡一般机械地吃完眼前的饭,两个人拿筷子的手甚至都在颤抖。 尤其是孙佳树的妈妈,她在极力控制自己,却总是管不住自己的眼泪,一顿饭的时间,她总是歉疚地对齐飞说着对不起。 齐飞心里难受的要命,这世上有太多人生活在底层,他们善良朴素,勤勤恳恳,有时候显得执拗又幼稚,甚至有时候会叫人觉得可恨,可他们的诉求也简单的不得了,那就是活下去。 他有时候挺讨厌人身上的共情能力,这世上的很多苦难,大多数也就只能心里叹息,然后同情,实际上什么都做不了。 可偏偏对身在苦难中的人来说,无能为力的同情同样是一把伤人的刀。 “孙大哥。” 他暗暗叹了口气对孙佳树父亲说:“我有些问题还想跟你了解一下,要不咱们……” 孙佳树妈妈蹭地站了起来:“你问,警官,你们想问多少就问多少,想不到我们就死命想,只要能对我们佳树好……” “您放心,我们一定尽全力,但现在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呢。” 齐飞朝她扯了扯嘴角:“稍晚一点咱们得把佳树转移出去,这样会更方便他的手术,让仁增跟你讲讲这个事情,你也好有个准备。” 孙佳树妈妈忙不迭是地点着头:“听你们的,我们什么都听你们的。” 齐飞和孙佳树父亲到了一间无人的办公室。 孙佳树父亲手足无措,坐立难安。 对他们这些人来说,警察这样的人就是绝对的权威,他们对这样的人似乎天生就带着绝对服从的敬重和害怕。 齐飞拉开凳子让他坐下。 见他坐在了自己对面,孙佳树父亲无措地问:“齐警官,您……您想问我什么就问吧,我知道的绝对不会隐瞒你们的。” “孙大哥,你不要紧张。” 齐飞安抚他:“我们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相反,我们是保护你们的人,我们的责任和义务就是保护你们,在我们的交谈里,我总觉得你很害怕我们,可是你想想,我们是为人民服务的,我们不应该是什么上下级之类的关系,我们应该是朋友啊,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话是这么说,但人长久以来的认知哪是三两句话就能改变的呢。 “孙大哥。” 齐飞的手覆在他的膝盖上:“你应该信任我们,而不是害怕我们,我们的关系这样才能对等,你总是害怕我们,对佳树这个案子……” 听到儿子的案子,他突然紧张起来,抓住齐飞的手:“齐警官,你说什么我都听,我都配合,咱们不要影响查案子,我做什么都可以,行不行,我给你们跪下了……” “不是我们影响,而是你自己。” 齐飞赶紧抓着他的胳膊:“你其实还瞒着我们许多事情是不是?你并没有把我们当朋友,你打从心底里还是不怎么信任我们,是不是?” 孙佳树父亲身体一震,粗糙的双手无措地拧在一起。 “你不敢说,是不是?”齐飞刻意放软声音:“或许你以前说过,但是没有人帮你,是不是?” 听到这话的时候,这个男人的双手忽然一抖。 齐飞确认了心中所想,心里又叹了口气。 “仁增是佳树最好的朋友,他的人品你们应该也看到了……” 齐飞循循善诱:“负责这个案子的是仁增的亲姐姐,你不信我们,还不信仁增吗,我们掌握的线索越多,我们就能更好地和坏人周旋,大家都瞒着,坏人什么时候才能伏法?”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触动了孙佳树的父亲,他踌躇着开口:“我们两口子没本事,大的大的护不住,小的小的帮不了,可两个孩子从小就乖巧,他姐姐没了以后,佳树就更懂事了,他从来……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警官,该说的,我们两口子真是绞尽脑汁都给你们说完了。” “佳树的你们说完了,那佳树姐姐的呢?”齐飞说:“孙大哥,关于佳树姐姐的死,你跟我们说实话了吗?” 听到这话,这个沧桑疲惫而又憔悴的男人慌乱可怜地看着齐飞:“什……什么?” “照顾过你们的顾老先生是我们很敬重的前辈,他很早就在跟你们的谈话中察觉到佳树姐姐的死有问题,但这件事,佳树和他妈妈都不知道,你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是吗?” 孙佳树父亲的眼睛一瞬间失去了光彩,这位一直没怎么掉眼泪的父亲在这一刻潸然泪下,甚至辩驳都不会,他捂着脸,眼泪打湿他的指缝。 齐飞看到了这双手的指甲盖,黄色的,带着黑色划痕的,磨得破旧的,厚厚的,带着陈旧伤口的指甲盖。 这具摇摇欲坠的身体和这双沟壑纵横的双手,到底多努力才撑起了这个家呢,失去了一个血肉后,这个儿子是他和妻子唯一的光亮了啊。 好一会儿后,他粗粝的手指揩过脸:“齐警官,我们丫丫……” 提起女儿的小名,他难以抑制地哽咽:“这跟佳树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啊……” 就在这个时候,聂忠华敲了敲门。 两个人的目光都看了过去,孙佳树的父亲忽然松了口气。 聂忠华招了招手:“老齐,你先出来一下。” 齐飞应了一声,他站起来拍了拍孙佳树父亲的肩膀:“孙大哥,你先冷静一下,好好想想我刚才说的话,我马上回来。” 他走出去关上门,拉着聂忠华走到远处:“我说老聂,你来的也忒不是时候了,孙大哥马上就开口了!” “你先看看这个吧。”聂忠华把手上一个文件袋递给他,脸色和语气都不怎么好。 “啥啊?”齐飞打开袋子。 聂忠华克制着捶了捶墙:“托人从孙佳树户籍地那边传来的资料,孙佳树姐姐出事后,他爸爸连续三个月去镇派出所和县公安局都报过警,但没有人受理过他的报案,每次都是以意外,已经定案回绝他的请求。” 齐飞看资料的脸已经沉了下来。 聂忠华又说:“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孙佳树的父亲就放弃了,但你看我们拿到的这份事故认定书,满是漏洞!他们竟然也能通过审核!” 办公室里,孙佳树的父亲无力又茫然地垂下胳膊,他缓缓看向窗外,微张着嘴,脸上满是歉疚。 他无声地说:“丫儿,你是不是恨死爸了……” 第387章 他的孩子 齐飞再回到那个办公室,一推门就看到孙佳树父亲孤立无援的背影。 听到开门声,那个男人惊慌地转过来,仿佛已经预想到了什么。 齐飞看到他眼里的失落和绝望,又见这个男人目光逐渐变得坚定,他像是在对抗什么东西。 “警官,我就是死,这件事我也得查到底,市里查不了,我就去省里,省里查不了,我就去国家!我不信这世上天理昭昭,受了害的人竟然得求告无门!” 齐飞马上明白过来,他这是以为他们和当初那些警察一样,要把孙佳树的案子也和女儿的案子一样捂住他的嘴巴了。 “只要他们杀不死我,我就不会让我的孩子再蒙受这样的冤屈!” 齐飞走过去扶住他,语气真挚,像是承诺:“找到真相是我们的责任,而且我可以跟您保证,这个案子我们一定追查到底,不管背后的人是天王老子还是什么人,我们都绝不姑息!” 这话仿佛一记惊雷炸开在男人的心里和脸上。 他震惊,茫然,无措地沉默了一会儿,颤抖着问:“齐警官,你这话……当真吗?” “若是假话,我如何对得起我制服上的警徽?” 齐飞扶着他坐下:“我们对着警徽发过誓的,人活一世,怎么能说到做不到,您说是不是?” 男人激动地看着他的脸,似乎想从他的眼睛里确定这话的真假。 齐飞坦然且郑重地看着他。 半晌后,孙佳树的父亲颤抖着双手,他一低头,几滴灼热的眼泪打在齐飞的手背上:“我说!齐警官,我什么都告诉你们!” 他长长地呼吸了几下,乍然之间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闺女的死像是一块不断生长却又不断腐烂的肉在他心里长了这么些年,他每天带着这个秘密入睡,甚至连睡梦中都在告诫自己一定要忍住。 穷苦人家,哪有资格要公道呀,活下去就已经难得很了。 他烂命一条,跟害了他丫丫的坏蛋同归于尽都不要紧,可媳妇怎么办呢,就把她丢给儿子么,他们的孩子那么出色,他得留着这条命呀,他得帮衬着他们的孩子,让他能尽量去追自己的梦。 能比他们两口子好一点就够了。 他们俩别给孩子拖后腿就够了,外头那么好,他的孩子总不能一直困在他们这个贫穷的家里。 可是现在,这世上的坏人连他唯一的孩子都不放过了。 但这次没人想方设法地逼着他和解, 他曾经跪软了膝盖,磕破了脑袋都求不来的公道,如今有人跟他说:“我们对着警徽发过誓的,找到真相是我们的责任,管他是天王老子还是谁,我们都绝不姑息!” 他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就这么抽泣了许久,齐飞也耐心地等待着。 见他情绪稍微稳定了一点,齐飞主动开了口:“佳树姐姐去世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你都希望警方重新调查,但他们一直以意外回绝你,我们托人找到了当初的事故认定书,那份认定书上漏洞百出,我们想知道……” “我的丫丫是被害死的!” 孙佳树父亲咬牙切齿:“她……她是先被人撞伤,然后被丢进海里的!可是那些王八蛋!他们竟然说丫丫就是下水的时候自己不注意发生意外的!” “撞伤?”齐飞问:“您怎么知道?” “我亲眼看到了!” 往事揭开序幕,孙佳树父亲情绪激动:“那片海滩离我们家不远,平时也会有人来玩,丫丫空闲的时候会拿一些东西过去卖,尤其是她做的手工艺品非常受欢迎,那天晚上天已经快黑了,按理说她早该回来了,我不放心就去找她……” 回忆起那天,男人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那两天天气格外闷热,大家都不怎么出门,他拄着拐杖到地方的时候已经累的汗流浃背了。 海滩上空无一人,他喊了几声无人应答,又往前走着往丫丫平时习惯待的地方走。 就在他走到一半的时候,远远看到了丫丫的身影,她似乎很急,一直往过来跑,可是他们之间的距离有点远,他又喊了一声,丫丫依旧没有回应她。 也就是这个时候,一辆越野车忽然从远处开了过来,那辆车虽然左摇右晃,但开的非常快,他大声呼喊着让丫丫躲开,可他的话还没说完,那辆车就撞到了她的丫丫。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浑身的血都僵住了,他的眼睛和脑子一片空白,以至于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丫丫已经被人推进了涨潮的海里,而那辆车也已经疾驰而去。 他无数次恨自己蠢自己笨,竟然连那辆车的车牌号都没有记住! “那段日子他妈妈在住院,佳树在学校,而且还要参加一个什么数学比赛,我觉得天都要塌了……” 他凄苦地笑了一声:“我怎么都找不到丫丫,后来有人帮我报了警,县公安局的人派了人过来,我说我的丫丫是被人害死的,他们说一定会帮我查清楚……可是只过了两天的时间,他们却告诉我丫丫就是不小心溺水的!” “所以你一直在上访和报警对吗?” “后来我才反应过来,他们和害丫丫的人是一伙的!他们帮着坏人!所以我往上走啊,县里,市里,省里,再不行我去国家!这么多地方,总得有个好人吧……” “可我根本走不出去啊!他们堵上了我所有的门,他们用我媳妇儿的病和佳树的前途威胁我,他们让我闭嘴,哪里都去不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们给了我三十万,说是所谓的赔偿款……” 齐飞脸色更沉了:“所以你知道凶手是谁对吧?” 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面对这个问题,孙佳树的父亲却摇了摇头。 齐飞更震惊了:“所以,在你不知道凶手到底是谁的情况下,对方以凶手的身份,逼着你拿了那笔所谓的封口费?” “是……” 孙佳树父亲颤抖着胳膊:“我恨呐,我恨自己没本事,那时候的三十万,是我家那口子的救命费……我拿的是我们丫丫用命换来的钱啊,这些年我没有一个晚上是睡得好的,我……” 他停了下来,没有告诉齐飞,在他的床底下常年备着一瓶农药,只等着佳树哪天毕了业,找到了好工作,熬出头了,他存够了妻子后半生的养老钱,他就去死。 他要给他的另一个孩子说一声对不起。 第388章 一份惊吓 齐飞出门,把孙佳树父亲刚才说的话跟聂忠华说了一遍,又带着他进来了。 “咱们来捋一捋这个事。” 齐飞搬了个凳子给聂忠华:“首先,孙大哥,你确信当天亲眼所见是有一辆车撞到了你女儿,我想问你,你看到对方推你女儿下海了吗?” 男人调动脑子里所有的记忆回想,过来很久才说:“我当时跑不动,喊不出,腿是软的,像个废物,可总记得,那是个比我稍微高点的男人,年轻…… ” 他笃定地看向齐飞和聂忠华:“这些年我反反复复地想,我反反复复地确定,那是非常年轻的男生,就像……就像佳树那样大!” “我刚才分析了一下。” 聂忠华开了口:“从你的说法来看,一开始他们是把这个案子当做普通的刑事案件来处理的,但是过了两天风向忽然就变了,这个时候应该是凶手开始采取行动的时间。” “那么短的时间内找到那么多的关系,再加上是他们主动提出给赔偿款,刚才孙大哥也说了,当时那三十万正好是佳树妈的救命钱,他们更知道通过佳树威胁孙大哥,老聂,凶手的靠山要么有钱,要么……” 有权两个字齐飞没说出来。 “孙大哥,这些年你肯定也想办法查过凶手吧?” 聂忠华问:“你这边有什么线索吗?” 孙佳树的父亲苦涩而又恼恨:“我这样的人,又能查到什么?我能想的办法都想过了,可是我这具身体,什么都做不了,只是有个当初参与丫丫案子的警察跟我说过一嘴……” 聂忠华和齐飞一起问道:“说什么?” “大概是被我烦透了,他跟我说,要找凶手就往出去走,在我们那小地方又找不到。” 齐飞脑子里忽然闪过一抹灵感,他猛地闭上眼睛,回想着之前他们和这对父母的聊天。 好一会儿后他突然睁开眼睛:“孙大哥,在咱们之前的交谈中,你和佳树妈妈都跟我们提过,佳树当初来学校报到,因为住宿问题住到如今这个宿舍的时候跟你们提过一嘴……” 聂忠华和孙佳树爸爸都看了过来。 齐飞捶了捶脑袋:“他说舍友很好,其中有个舍友还说跟他有缘分,是老相识,但他却不知道,对不对?” 孙佳树爸爸茫然地点头:“是说过,可人家家庭条件好的很,我们这种人也没机会认识人家去啊。” 直到现在,聂忠华他们还没忍心告诉他们,害了孙佳树的可能就是他的这两个舍友。 齐飞急急地问:“后来佳树再聊过这个事情么?” “没了。” 孙佳树爸爸摇头:“后面他没怎么聊过宿舍的事情,每次都是一切都好,他忙的很,要做很多兼职,我们劝也劝不动,倒是说过仁增,说起仁增的时候这孩子就开心,还往家里寄过仁增给他买的特产……” 聂忠华缓慢地看向齐飞,他没说话,但已经明白了齐飞的意思。 如果孙佳树姐姐的死,跟姜世涛有关呢? “咱们得有个人回钦城一趟了。”齐飞看向聂忠华说。 “我回去。”聂忠华清楚,齐飞是宋晏辞手下的兵,平时看着不正经,但抽丝剥茧分析案情,他还是有真本事的。 孙佳树父亲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站起来,呐呐地问:“两位警官,你们这是发现什么了?” “就是个不确定的线索,我们得先去证实一下,在没证实之前不能告诉你……孙大哥,你先回去准备咱们离岛的事吧,时间也差不多了。” 长久以来,孙家人的生存环境已经意味着他们不是会胡搅蛮缠的人,警察说不能说,那他就不敢问。 只是他踌躇了很久,最后在门口的时候憋红了脸对齐飞和聂忠华说:“两位警官,我家那口子的身体禁不住折腾了,算我求你们了,别让她知道丫丫的事,要不我们这个家就真的家破人亡了。” 他们虽然穷困潦倒,可两个孩子都是一样的喜欢和爱着,如果她知道自己的命是女儿用命换来的钱才救回来的,她会和他一样,只求早早解脱,去给他们的孩子道歉。 但就在聂忠华和齐飞商量好,聂忠华准备离开的时候,江克忽然来找他们了。 “刚才有个孩子忽然找到我,给了我这个东西。”他手上拿着个有点沉的袋子:“我用医院的机器过了一下,应该没什么危险。” “交给我。”聂忠华从他手里拿过袋子:“那孩子呢?” “是岛上孤儿院在医院治病的个孩子。” 江克说:“我已经问过了,他说是个护士给他的,我确认了一圈,可以断定是有人伪装的。” 聂忠华把袋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里面的东西展开的时候他眼皮一跳,脸色猛地一凝:“老齐,咱们不用回去了。” “啊?”齐飞凑到他身边:“咋了?” 聂忠华脸色肃然地将手上的东西给他递了一部分:“你的猜测已经得到证实了,有人连证据都送来了。” “卧槽!” 楼道里忽然传来齐飞一声气壮山河的吼声,他震惊中带着和聂忠华同样的肃重:“这东西绝对不可能是我们老大跟咱们开玩笑送来的,那么老聂,除了咱们这些人谁还在查孙佳树的事情?从这些证据来看,对方比咱们的速度还要快!” 聂忠华眼眸凝重地看着手上那些东西:“老齐,最重要的是,对方送来的这些证据,就算咱们去查了也不一定能拿到。” 他们手上拿着的,竟然是当年孙佳树姐姐的准确尸检报告,以及整个案件的分析报告。 上面的内容能够准确无误地证明,那个害死孙佳树姐姐的罪魁祸首叫姜世涛。 但袋子里的东西还不止这些。 “录音笔。” 他说一句拿个东西出来,脸色反而越难看:“姜世涛当时开的车,车的检查报告,他的毒品检测报告……甚至……” 他把最后的储存卡和一份DNA检测报告一起拿出来:“老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齐飞同样脸色难看:“这意味着,除非是当初接触这个案子最核心的人,不然是不可能有机会做这些东西的。” 而现在,有人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这些东西送到了他们手里。 第389章 修枝剪条 这些证据送到聂忠华他们手上的时候,裴遇去见仇兴国了。 十五年前,仇兴国在郊区买下了一块地,筹划了整整五年,把这个地方建造成了自己的私人王国。 此时裴遇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敲响了眼前的门。 过了三分钟的时间,里面才传来一声不怎么高兴的声音:“进来吧。” 裴遇的手刚落在门把手上,门先从里面打开了。 他的手顿在半空,抬头看到一张陌生的脸。 他扫了对方一眼,男人戴着墨镜,单看下面的脸,不像有多严肃的长相。 裴遇的目光很快越过他看向后面的男人。 仇兴国今年七十岁,但从表面来看也就五十多岁。 他年轻的时候就长得不错,在人堆里浸淫了这么多年,单从表面上来看,这个年过七旬的男人帅气儒雅,干净利落,满身和蔼。 他的头发,甚至包括他衣服上的配饰,都是精心挑选过的,但没什么刻意感,反而会给人一懒洋洋的轻松感,从他的穿着就很容易让人觉得没有距离。 可裴遇清楚,这个人跟他的儒雅,和蔼,轻松,沾不上半点关系。 仇兴国正在侍弄一盆绿植,裴遇走到跟前的时候,他手上的剪刀正好剪下一根枝丫,他侧头看了裴遇一眼,笑着说:“来啦?” “嗯。” “这花呀树啊的……” 他转了转花盆,又比划着剪下一根长长的纸条:“它就得定期修剪,要是放任它乱长,它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阿遇啊,你说是不是?” 裴遇看似恭敬地立在一旁:“是。” 仇兴国又接连剪下两根枝条,他满意地看着眼前的花盆:“把不听话的条子剪掉了就顺眼了是吧?” 这次裴遇看了眼绿植才说:“是。” 仇兴国又笑了起来,他用剪刀把手将桌子上的枝条和树叶都划到了地上,又看着裴遇说:“有段日子没见,你怎么话越来越少了?” “我一直这样。”裴遇说着,已经熟门熟路地拿了毛巾给他递了过去。 仇兴国擦了手,毛巾往他手里一扔,转身坐在了沙发上,指着地上那堆垃圾:“收拾了吧,看着眼烦。” 裴遇应了一声,刚要叫人进来,仇兴国又说:“这点事就不要叫人进来了,你也知道,我这两年看着人就烦。” 裴遇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蹲了下去,他清楚这个房子里根本不会存在什么扫把之类的东西,也清楚仇兴国这是在给他脸色看。 剪下来的枝丫上都是刺,裴遇觉得,这样的东西不应该在花盆里长大,应该种在外面,森林里,悬崖上,它必然能生长成参天大树,根本不需要修剪。 也不知道是不小心还是他故意的,仇兴国看到他的手被刺出血来,他脸上说不清楚是什么情绪,突然拿起桌上的一把水果刀丢了过去。 “说过多少次了,我在的地方不要有这种东西,怎么,我还得自己削个苹果吃吗?把它也给我扔了,看着晦气!” 那把刀的刀刃重重地打在了裴遇的小臂上,水果刀落地的时候,裴遇胳膊上的血已经跟条线似的落下来了。 裴遇就跟无所谓似的,收拾了那些枝条,又用仇兴国刚才擦手的毛巾擦了地上的血迹。 至于他胳膊上的伤口,他没有理会,只是捏了捏胳膊,让袖子黏住伤口,血都渗进了他的袖子。 他把那些枝条包进毛巾里,走到门口,拉开门叫了一声:“路东。” 路东立马从拐角跑过来,看到沾了血的毛巾脸色就变了,但这个地方他不敢乱说话,只是担忧地看着裴遇。 “拿去扔掉。”裴遇只说了这么一句就退回去关了门。 门即将关上的时候,路东隔着缝隙看到一道阴冷的目光。 他心里一震,莫名有点心慌,拿着那包东西很快离开了。 裴遇重新走过去的时候也感受到了门口那人的目光,他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也一沉。 对方戴着墨镜,但他依旧能感受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压迫,阴冷,甚至带着一丝玩味的嘲讽。 他重新走到仇兴国跟前,见他的茶杯空了,又蹲下去给他续了茶才站起来。 仇兴国似乎很满意他做的这一切,他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明希失踪很久了,这件事你不会不知道吧?” “听说了。”裴遇两手交叠站立着,余光却一直关注着门口那个男人。 “只是听说?” 仇兴国把玩着茶杯,抬头瞥了眼裴遇:“他向来不服气你,还因为你在我这里大闹了很多次,如今他下落不明,你跟我说,你只是听说了?” 裴遇的目光跟他对上。 仇兴国的脸色忽然冷了下来:“可是有人跟我说,他想联合姓曹的在你从南国回来的路上做了你,你毫发无伤,他却不知去处,这个你怎么解释?” 裴遇一言不发。 过了一会儿,仇兴国重重将茶杯放下,里面的茶水洒了出来,他的声音又阴了阴:“裴遇,我在问你话,回答我!” 这时候裴遇忽然开始脱衣服。 不光是仇兴国,就连门口站着的男人都诧异了一下。 裴遇脱掉西装外套的时候,仇兴国看到他左手小臂上的血已经渗了他白色衬衫的一半。 他依旧不言语地解开衬衫扣子,最后脱掉衬衫。 仇兴国和门口的男人都愣了一下。 裴遇的上半身,满是还没有愈合的伤。 “我不是毫发无伤。”裴遇的声音似乎没有起伏:“我的命差点丢在南国,按照我最先的想法,仇明希必须死。” 仇兴国忽然捞起桌上的茶壶冲着裴遇丢了过去,下一刻他愤怒非常地站起来,几乎不加犹豫地抽出一把枪。 上膛,枪头对准裴遇,几乎都是一瞬间的事情。 在他掏枪的那一刻,裴遇已经做出了防御。 躲避,但并不进攻。 但枪头还是怼到了他的心口,仇兴国冷笑:“我差点忘了,裴遇,你是个怕死的人,可是你躲有什么用,我现在一枪下去,你就活不了了。” 他的枪很用力地抵着裴遇:“你知道什么是活不了吗,就是死了,没有呼吸,没有思想,你天大的抱负,心里的仇恨,你的欲望,梦想,你想要的女人,你想要的钱,这个世上所有的东西都没了,你明白吗?” 裴遇看着他:“但我瞧不上仇明希。” 第390章 承受酷刑 那茶壶里的水仅仅是不烫,但也没温到哪里去。 毕竟仇兴国就喜欢喝热茶,刚才茶壶原本是打在他脸上去的,只是他稍微一侧,茶壶就打在他肩膀上了。 里面的茶水浇了他一身,他上半身的皮肤很快红了起来,这些其实都没什么,只是灼热的茶水淌进他的伤口,无异于是往他伤口上撒盐。 他目不斜视地看着仇兴国,声音平静地说:“但我没有杀他。” “你放屁!” 仇兴国的枪又往前抵了抵,裴遇往后退了一小步,再次说:“我从南国回到东兴后他就失踪了。” “曹雄志和曹雄飞为什么会崴进去?明希为什么会失踪,裴遇,你敢说这两件事跟你没关系吗!” “曹雄志和曹雄飞兄弟俩的事我的确添了把火,但您也清楚,他们俩一进去,对咱们的生意有利无弊,但仇明希的事我的确不知情。” 仇兴国紧紧地盯着他,手上的动作依旧还是刚才的力度,裴遇能感受到他此刻的愤怒,因为抵着他心口的那只手正在颤抖着。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裴遇几乎能看到仇兴国眼尾的肌肉在跳动。 已经破碎的茶壶上有一片瓷片忽然从瓶身上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时,仇兴国收回了那把枪。 裴遇轻轻松了口气。 他重新坐回到沙发上,因为刚才发生的事情调整了一下呼吸才继续问:“那老张的事情呢?” “这个我的确有责任。”裴遇说:“但我觉得,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好啊……好啊……” 仇兴国忽然笑了起来:“裴遇啊裴遇,我是真没想到,我身边养了一条狼啊。” 裴遇这时候也笑了起来,他看着仇兴国说:“老板,裴遇只是您身边的一条狗。” 仇兴国脸上的笑骤然之间收了起来。 倒是门口的那个男人,他墨镜下的眼睛,正玩味地盯着裴遇,似乎对这个人非常感兴趣。 仇兴国又开口了,他的语气较之刚才平静了许多:“你很清楚,在我身边做事,做得好,当奖,做得不好,就罚。” 裴遇嗯了一声。 仇兴国的目光忽然落在了他刚才修剪的绿植上。 他说:“裴遇,拿起这盆花。” 裴遇皱眉,但还是听了他的话。 仇兴国又说:“摔了它。” 裴遇的手顿了顿,下一刻将绿植摔在了地上。 花盆四分五裂,里面的绿植下带着土摔在了一旁。 紧接着他听到仇兴国说:“跪上去。” 裴遇眸光一暗。 在仇兴国的目光朝着他看过来的时候,他没再犹豫,径直跪了下去。 绿植上的尖刺在一瞬间扎进裴遇的膝盖,他紧咬着牙,脖颈和额角青筋暴起。 痛意传遍全身的时候,他却松了口气。 他还知道对错,知道疼,知道恨,他还活着,这就够了。 仇兴国的目光看向门口那个男人,他们似乎早就交流过,那男人打开门出去了。 男人走后,仇兴国看着裴遇膝盖上不断流出来的血,声音和蔼:“老张跟在我身边很多年了,当年我想要一个人死,是他站出来说要帮我杀了那个人。” 裴遇挺着上半身看向他。 “当天晚上那人就死了,此后我一路扶摇直上,老张虽然废物,但我从来没想过舍弃他。” 仇兴国停了下来,他呼了一口气:“他不该是这个死法。” 裴遇说:“他是病死的。” “呵……” 仇兴国笑出声,他目光阴狠:“裴遇,别在我跟前耍小心眼,不然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门口传来声音,裴遇看过去,是刚才那个男人回来了。 他端着个盆子进来,走到裴遇跟前,墨镜下的眼睛却是看向仇兴国的。 裴遇目光上移,看到他手里还有个刷子。 他眯了眯眼,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开始吧。”仇兴国说。 那个男人放下水盆,手上的刷子在里面搅动。 裴遇暗自吸了口气,等待着接下来的“酷刑。” 下一刻,沾了水的刷子落在了裴遇身上。 水里加了盐。 刷子上的盐水落在裴遇身上还未愈合的伤口上时,仿若千万根尖细的针尖同时刺进他的皮肤。 他身上青筋暴起,脸色涨红,却一声不吭地忍受着。 刷子一遍一遍地在他身上游离,路过他胳膊上用纱布包裹着的纹身处的时候,对方细心地,一下又一下地沾水浸湿绷带,力求盐水渗进去。 不知道刷了多久,久到裴遇甚至都有些感知不到疼痛的时候,对方忽然停了下来,他从兜里掏出了个还没巴掌大的瓶子。 看到他要打开瓶子,仇兴国忽然皱眉:“阿晖!” 戴墨镜的男人停下动作看向仇兴国。 仇兴国看着他,过了几秒又说:“算了,他是该吃点苦头了。” 他话音落下的时候,男人将瓶子里的辣椒油倒进了盆子里。 裴遇心中冷笑,没有道德和良心的人,他们折磨人的法子可真多啊。 他长吸了一口气,等待承受新一轮的折磨。 虽然早就做了准备,但沾了辣椒的刷子划过伤口的时候,裴遇还是难以忍受地闷哼出声,他脑子里轰然一声,疼的眼前仿佛闪过一道又一道的白光。 仇兴国看的都眉头直拧,偏偏裴遇一句软话都不说。 他问:“裴遇,我再问你,明希是不是在你手上?” “不在。” “老张的死是不是你搞的鬼?” “不是。” “你想好再回答我!” “再想,我也没有!” 裴遇抬头,眼眸腥红,脸上满是汗:“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 “那我再问你,老张手上有个账本,你知不知道?” “知道。” 仇兴国脸色微变:“你怎么知道的?” “老张喝醉酒的时候提过一嘴。”裴遇大口地喘着粗气:“这件事……这件事不止我一个人知道!” 仇兴国忽然站了起来:“还有谁!” “秦刚,韩伟成!”裴遇说:“老张亲口跟我说的。” 仇兴国看了他一会儿,对着墨镜男人说:“阿晖,停了吧。” 墨镜男停了下来。 裴遇疼的快失去意识了,他长呼了一口气,倒在了一边。 哪知道本来已经停手的墨镜男却忽然端起了水盆,将剩下的水全部倒在裴遇身上,最后一刻,裴遇只来得及紧紧闭上眼睛。 最后一刻他说:“可是老板,老张死了,你难道不开心吗?” 第391章 一个女人 裴遇觉得,他可能进入了十八层炼狱。 这世上折磨人的法子有千万种,可今天承受的,是炼狱一样的疼。 他的父亲,他的叔叔们,他们曾经也被这样折磨过,甚至比这还要凶残,他记得清清楚楚。 他的身体像是被带火的刀子在烧,他睁不开眼睛,只觉得浑身的筋脉都带着刺骨的疼,动一下就会粉身碎骨。 他想,他感同身受了父辈曾经承受过的万分之一,他走这条道是对的,他要让这些人粉身碎骨。 他要他们,挫骨扬灰。 裴遇心想,这样痛苦又可怕的地方,他的长辈们一定不在,他们是死后上天堂的人,这样可怕的地方,是良心坏透了的人才要待的。 他们要在这里接受神灵的拷问,要被烈火焚身五百年,要永世不得超生! 他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淮之,淮之啊……” “淮之,我是爸爸呀。” “儿子,爸可想死你啦!” “我们淮之又长高啦!” “儿子,等爸忙完这阵子,咱们爷俩去海边玩啊。” 裴遇在一片火雾中嘶喊着:“爸,你别来,你别来这啊,爸,你千万别来这啊!” 我来就够了,你好好在天堂待着。 烈焰忽然化作一头巨兽,发出响彻天际嘶鸣声,似乎要将他和他的父亲一起吞噬,裴遇几乎想也不想,他在一片火海中站起来,仿佛能听到自己全身的骨骼和筋脉破碎的声音。 他抬头,眼睛疼得睁不开来。 他不断地和这股力量对抗着,最后身体仿佛炸开一样痛苦,他几乎用尽全身的力量喊:“你敢伤他们分毫,我拉着你下地狱!” 那头巨兽愤怒地朝他奔跑过来。 “爸!” 他忽然睁开眼睛大喊了一声,心跳快的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见他醒来,瞎子第一时间站起来,确保自己出现他的视野中。 裴遇的眼睛和身体依旧火辣辣的疼,看到瞎子的时候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嘶哑着说:“是你啊。” “晨阳小姐也在。”瞎子说。 裴遇眉头一皱,脸上的惊慌瞬间落了回去。 他转了转脑袋,看到右侧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人。 对方戴着顶帽子,脸色蜡黄,身材消瘦得不行,看起来大概四十多岁的样子。 但看到裴遇的时候却眼眸一亮笑了笑:“你醒了?” 裴遇又看向瞎子:“扶我起来。” “起来干什么?” 女人的轮椅往前摇了摇压住裴遇的手:“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你膝盖上的伤刚处理好,就不要折腾了。” 裴遇没再起来,却也没说话。 屋子里的气氛忽然就沉了下来,还是几分钟后裴遇又开口:“怎么回来了?” “我的家在这儿呀。”女人觉得好笑,看到裴遇的脸色又皱起眉:“到底发生什么了?” 裴遇的音调没有起伏:“没什么,你别操心了。” “我也操心不到哪里去。” 女人失笑,轮椅又往前推了推,她似乎有什么话想跟裴遇说,手都抬到床边了,可话到嘴边又变了:“算了,你先好好休息吧。” 裴遇也好奇她是什么意思,但此时此刻他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她的事情,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送晨阳小姐回去。”裴遇对瞎子说:“让路东来照顾就好。” 瞎子嗯了一声,推着女人的轮椅出去了。 到门口的时候,女人忽然用手刹住轮椅,侧过头朝着裴遇的方向:“裴遇,等你有时间,咱们在外面见一面吧,尽快行吗,我怕我等不及了。” 裴遇紧皱着眉头,顿了两秒才说:“好,我来安排。” 瞎子推着人离开,没多久路东就进来了,他着急地跑到裴遇跟前:“遇哥,你怎么样?可吓死我了!” “死不了。”裴遇长舒了一口气:“东西送到他们手上了吗?” “嗯。” 路东立马点头:“他们已经拿到证据了,姜世涛当初吸毒过量害了孙佳树姐姐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了,他怎么逃也逃不了。” “你和瞎子都在我跟前,事情是谁去办的?”身上的灼烧感烫的裴遇脑袋都嗡嗡地疼。 屋子里备了冰水和毛巾,路东赶紧打湿了毛巾敷在裴遇眼睛上,他眼角的灼烧感才稍微少了点。 “是聂晓光。” 路东掀开被子查看裴遇的膝盖,拿过一旁的药给他上药。 膝盖上传来凉意的时候,裴遇短暂地舒服了那么几秒:“聂晓光是谁?” 路东没想到瞎子还没来得及跟裴遇说这事儿,赶紧解释道:“上次龙哥和赵五的事情就是他搞出来的,而且他跟徐宏图之间有仇,瞎哥让我查过这个人的底细,他以前念过警校。” “警校?”裴遇来了兴趣:“你跟我详细说说。” “聂晓光当时是吊车尾进的警校,在里面成绩也一般,受过好几次处分,他后面是被开除出警校的。” “开除?”裴遇取下脸上的毛巾,毛巾热烘烘的:“再给我冰一冰吧。” 路东重新给他换了毛巾,继续拿药往他其他伤口涂:“他之所以被学校开除,就是因为徐宏图聚众闹事,他看不过去想制止,反正后面就打起来了,事情闹的很严重,还出了人命案,但被人压了下来,没多久聂晓光就被开除了。” “这事儿我都不清楚。”裴遇在毛巾下慢慢睁开眼睛,眼角周围的皮肤还是带着刺痛,但也能稍微睁开了:“应该是老爷子出的手。” 这个时候瞎子回来了,他关上门快步走过来:“怎么样,好点没有?” “舒服多了。”裴遇的声音轻松了许多:“人送到了?” “送到了。”瞎子看了看他脸上的毛巾,重新在冰水里打湿:“这次多亏了她,我跟路东都进不了那个房子。” 裴遇只是深呼了口气没说话。 路东好奇地问:“遇哥,刚才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啊?” 裴遇尝试睁开眼睛看天花板:“仇兴国的女儿,姓隋,叫隋晨阳。” “什么?”路东手都抖了一下,难以想象刚才那个形容枯槁的女人竟然是仇兴国的女儿:“那她怎么……怎么姓隋啊,跟她妈姓?” 裴遇都被他的举动逗笑了:“这么惊奇?” “是啊!”路东瞪着眼睛:“从来没听谁说过仇老板有孩子,只是听说他有过两个老婆。” “你不知道的多了。”瞎子看裴遇睁开了眼睛,拿了另一瓶药水过来给他滴眼睛:“回头我慢慢告诉你。” 路东欢喜地点了点头。 药水在眼睛里润了一会儿,眼角也涂了药膏,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裴遇的状态好了很多。 第392章 不能食言 瞎子重新给裴遇纹身的地方缠上绷带,他们现在还在仇兴国的地盘,该小心的还是得小心。 但也多亏了裴遇身上这些伤,让他纹身的地方缠着绷带显得理所当然,他并不想仇兴国和这个地方的人看到他的纹身。 想到隋晨阳刚才离开时的欲言又止,他对瞎子说:“瞎子,你安排一下,制造一个我和晨阳能在外面见面的机会,越快越好,就后天吧,明天我有事。” “好。” 瞎子应了一声,脸色沉下来问他:“他这次到底怎么了,发这么大的脾气,以前再生气,也想不到这么变态的法子折磨人。” 裴遇想起了那个墨镜男。 他靠着床头许久没有说话,脑子里不断复盘着从他进门到最后失去意识的每一个瞬间,瞎子和路东都放低声音没有打扰他。 过了好一会儿,裴遇忽然睁开眼睛:“路东,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你必须尽快帮我办了。” 路东下意识紧张了起来:“遇哥你说!” “去找一趟仇明希。”裴遇眸光微凛:“取仇明希的毛发样本过来,我要做DNA检测。” 瞎子脸色一变:“和谁做?” 裴遇声音低沉:“隋晨阳。” 这下瞎子和路东的脸色都变了。 路东试探着问:“遇哥,你是觉得……仇明希是隋晨阳的孩子吗?” 一句话问的裴遇和瞎子双双石化。 瞎子深吸了一口气问他:“你是基于什么前提认为他们俩是母子的?” 路东一脸茫然,觉得自己没错:“年龄啊,隋晨阳看起来已经四十多岁了,我看过仇明希的照片,他挺年轻的,像个中二少年。” 裴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声音里却也带着同情:“她只是生病才看起来那么憔悴,实际上比你大不了两岁。” 路东更诧异了:“那她……那她也才……也才二十五六岁?” “嗯。”裴遇这会儿倒挺有耐心的:“她一直病着,这两年也经常在国外治疗,见过她的人不多。” 路东更好奇了,又想起这是在仇兴国的地盘上,他压着声音:“可是遇哥,你是怎么想到他和仇明希有血缘关系的,那这么说的话……” 他猛地反应过来:“这么说的话,那仇明希不就是大老板的……” 就连瞎子都好奇裴遇是怎么突然想到这里来的。 “仇兴国的态度不对。” 裴遇想起仇兴国难以克制地拿出枪抵着自己的时候,身上难以掩盖的愤怒,也想起他颤抖的双手,那时候他想杀了他的心可没有半点掺假。 以他对仇兴国的了解,每一个人在他眼里都是凭借利用价值来排名的,但这些年,仇明希依靠的似乎只有一些花里胡哨的讨好。 对仇兴国来说,他缺被人讨好吗? 仇兴国并不缺。 但当时又是什么让仇兴国忽然卸了力呢? 裴遇眸光一紧,他想到了那个戴墨镜的男人。 “不对,瞎子,不对。”他喃喃开口,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瞎子给他倒了杯水:“什么?” 裴遇接过杯子一饮而尽,:“这次陪着仇兴国回来的那个男人不对劲。” 裴遇很少让瞎子在仇兴国跟前露面,所以瞎子只是后面打听到仇兴国这次回来的时候身边跟着个新保镖,还没打探到对方到底是什么来路。 “用盐水,用辣椒油往人的伤口上浇这种事本来就不像是仇兴国能干得出来的事情,他拿手的是居高临下的折磨你的心态,碾压你的尊严。” 裴遇的声音冰冷得不像话:“是那个男人,仇兴国在那个房子里说的话,做的事,都是在看那个男人的脸色,仇兴国心里比谁都清楚,老张一死,账本失踪,这个时候他可以敲打我,但不会跟我闹掰……” 这个发现让裴遇清醒过来,他冷笑:“那个男人往水里加辣椒的时候他害怕了,但他不敢得罪对方,瞎子,联系瞿白,我需要他的帮忙,我需要他帮我查这个人。” 他在床上待不住了,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双腿落在实地的时候,他的膝盖传来刺骨的疼,他身形一崴,瞎子的胳膊已经伸了过来。 “你这两天还是休息吧。”瞎子感觉他整个人的力都在他胳膊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我。” “有件事你不行。”裴遇脑门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他尝试着往前走了两步:“我约好了,这次不能再食言了。” 瞎子问:“跟谁约好了?” “顾爷爷。” 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裴遇身上仿佛注入了力量似的,他走的更平稳了一点:“我已经失约过很多次了,这次不能再失约了。” 在裴遇心里,西宁那些人,警局的宋晏辞和聂忠华他们,是瞎子和路东无论如何也撼动不了的存在。 所以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瞎子什么都没说,只说了句好。 “那个聂晓光。” 裴遇停了下来,身上的疼痛退去一开始的锥心刺骨,如今只有心脏跳动的感觉,他说:“我总觉得这小子不简单,你再查一查,今天没碰上徐宏图也有点不对,谨慎起见,这个你也注意一下。” 瞎子一一应了:“那咱们今晚是回去还是?” “我应该回不去了,仇兴国也该来找我了。” 裴遇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留下路东在这里照顾我就行了,你尽快回去,明天早上来接我。” 瞎子没在多停留,很快就离开了。 和裴遇说的差不多,就在瞎子离开后不久,仇兴国就来看裴遇了。 此时他躺在床上,仇兴国拄着根拐杖缓慢而来,身边没再跟着那个墨镜男人,而是跟着他们刚说完不久的徐宏图。 徐宏图长的挺白净的,穿的也人模狗样,就是身上带着股浮夸的高调。 他向来看不惯裴遇,如今先笑了两声,又啧啧了两下:“我说遇哥,你这身子骨挺不硬朗啊。” 裴遇只是扫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并没有说话。 仇兴国这时候笑的和蔼,他走上前,姿态放得跟之前截然不同。 他坐在床边,一脸心痛地看了看裴遇膝盖的伤,假惺惺地说:“阿遇,我也是没办法,做咱们这行的,就得守规矩,你做错了事情,就得罚……” “我认。”裴遇语气淡淡。 “你该了解我的。”仇兴国叹了口气,眼神凝重地看着他:“我想拦着的,但是……” 他顿了顿,忽然叹了口气:“阿遇,你知道往你身上浇水的那个人是谁么?” 裴遇顺着他的话问:“谁?” 仇兴国看着他。 他说:“巴格迪的继承人,他的中文名字,叫时晖。” 第393章 心如刀绞 听到巴格迪继承人这几个字的时候,裴遇浑身的血在一瞬停住,又在那个瞬间冰封,然后在下一刻没有任何征兆地破碎。 裴遇的心跳地很快,身体里的血液在冰块破碎的时候又横冲直撞地翻涌了起来。 他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他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巴格迪是谁?” 徐宏图嗤笑一声:“我说遇哥,巴格迪你都不知道,你这不是白混了么?” 裴遇的目光甚至都没往他身上瞥,气的徐宏图咬牙切齿,要不是看在仇兴国在,他的拳头早就抡过去了。 “我曾经受过巴格迪的恩惠,如果没有这个人,钦城也不会有仇兴国,更不会有巨富集团。” 仇兴国这话说的很慢,但裴遇依旧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不甘。 “他死了?”裴遇问。 仇兴国摇头:“巴格迪是我见过最狡诈的人,也是我见过最心狠手辣的人,十五年前,他来到我们华国,最终停在钦城,在这里可谓是大放异彩。” 裴遇没说话,只是看着仇兴国,等着他的下文。 “他什么都做,军火,毒品,人口买卖,当然,杀人只是这些东西里最微不足道的东西了。” 仇兴国停下来呼了口气:“十五年前,他们开始在东兴一带显风露水,很快就在钦城站稳了脚跟,当然,与此同时他们也成为了警察的眼中钉。” 裴遇被子下的手缓缓地攥了起来。 “十年前,巴格迪活捉了一个缉毒警,折磨了对方三十四个小时,要说剥皮碎骨也不过分了。” 裴遇问:“缉毒警?” “嗯,缉毒警。” 仇兴国冷笑一声:“我当时亲眼见证了那个警察死去,那可真是硬骨头啊,三十四个小时,愣是一声不吭,后来……” 裴遇几乎有些急了,他死死地掐着自己大腿的肉:“后来怎么了?” “后来……” 仇兴国又笑了:“他身上几乎没有一处地方是完整的,巴格迪要让他保持绝对的冷静,今天时晖用在你身上的那点把戏,当初也同样用在那个警察身上,他当初承受的,说是你的十倍百倍也不过分。” 仇兴国站了起来,说起往事,他逐渐变得激动起来,他比划着:“阿遇,他就这么站着,两条胳膊被拷了起来,你知道么,我连他腿上的骨头都看的清清楚楚,这么长的小腿腿骨,我看的清清楚楚,他一声不吭。” 徐宏图啧啧两声:“老板,这得多刺激啊。” “是挺刺激的。”仇兴国依旧笑着,他挥舞了一下手上的拐杖:“当时巴格迪让我也试试。” 裴遇大腿上的肉已经被自己掐烂了,他问:“试什么?” “试试掠杀的滋味。” 仇兴国抬起头微微闭上眼睛,一脸回味:“那可是警察,是缉毒警,往常见了腿都抖,可是我手上的棍子打断他骨头的时候,他除了愤恨地看着我,他什么都做不了……高高在上的警察,变成了我们的阶下囚,那种感觉是非常美妙的。” “当时巴格迪叫人取了他的铐子,也是我背,他都那样了,还想跟我同归于尽,不过我命大,他也就弄伤了我的腿。” “时晖回来的目的是什么?”裴遇咽下嗓子眼的血,盯着他伤了的那条腿问。 “我暂时还不清楚。” 仇兴国恢复常态,他看向裴遇:“阿遇,巨富是咱们的家,是我们这些年辛辛苦苦撑起来的,你说是不是?” 裴遇拧眉:“他想要巨富?” “你觉得呢?”仇兴国却反问。 “不然他来钦城的目的是什么?” 裴遇目光冷冷:“最重要的是,我跟他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他想给我脸色看。” 说到这儿仇兴国还一脸歉疚地坐了下来:“你是我身边最信任的人,而且以前那些事你也都办的很好,你就当他……当他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吧。” 裴遇冷笑,眼里满是嫌弃:“他算哪门子的新官?” “巴格迪还活着,我就不能不卖他这个面子。” 仇兴国说的模模糊糊:“阿遇,你也算是因为我受苦了。” 裴遇深吸了一口气:“我没怪您。” “那就好,那就好……”仇兴国松了口气:“算了,你先好好休息,现在也不是说话的时候,等你好点吧。” 裴遇也没多问,只说了个好。 徐宏图却很不爽地瞪着裴遇,阴阳怪气地说:“我们遇哥是什么人啊,就这点伤还需要养?我可听说明希那小子想做了你都没做到,身上涂了点辣椒水……” 裴遇忽然掀开被子,他没有任何征兆地下床,赤脚往前一扑,左手已经掐住了徐宏图的脖颈。 仇兴国脸色一变:“阿遇,你这是做什么!” 裴遇根本不看他,他的手劲似乎要把徐宏图的脖子拧断:“仇明希连我的面都没见过,他为什么那么想我死?我思来想去,总得有一个人在他耳朵边吹风。” 仇兴国眉头一拧。 裴遇继续开口:“这么多年我没动曹家兄弟俩,是因为我对曹雄志手上的东西很感兴趣,还不到做了他们的时候,究竟是谁给仇明希门路,让他和曹雄飞勾搭到一起的?” 徐宏图根本说不出话来,他只觉得空气越来越稀薄。 裴遇余光里看到仇兴国看徐宏图的脸色,他这才松手,将人往后一推,一拳头打在他腹部:“我不跟你计较,是因为我看不上你,下次再做这种恶心事之前,最好想想自己脖子上这个脑袋到底能不能在上面立的长久!” “裴遇,我他妈弄死你!” 徐宏图喘过来一口气,他的目光看到桌子上的水果刀,想起刚才裴遇掐着他脖子的窒息感,这王八蛋刚才是真的想杀了他! 他心里升腾起熊熊怒火,抓起那把刀就往裴遇身上扑过去:“裴遇,你他妈血口喷人!” 在他的手碰到那把水果刀的时候,路东就脸色巨变,他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就冲了过去:“遇哥!小心!” 他冲过来拉了裴遇一把,裴遇后腰一撞倒在了床上,此时那把水果刀却已经刺进了路东的小腹。 饶是仇兴国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么个发展。 路东抓着那把刀慢慢倒下去,还转过头对裴遇说:“遇哥……我没事,你别担心……” 裴遇身上仿佛一瞬间裹上了一层厚厚的寒冰。 他撑起来去查看路东的伤势,大喊道:“他妈的来人!来人!” 第394章 欢迎回家 路东被人抬到床上的时候,裴遇的膝盖传来剧痛,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医生之所以能来这么快,是因为这间房子距离隋晨阳的房子不远,来的都是隋晨阳的医生。 隋晨阳也一起跟着过来了。 看到仇兴国也在的时候她笑的乖巧,笑容里却又透着几分瑟缩和讨好:“爸。” “嗯。” 仇兴国看到她的时候并没有一个父亲该有的慈爱,却也带着几分笑:“让你好好休息,过来干嘛?” “我还以为裴遇受伤了。”隋晨阳推着轮椅到了仇兴国身边,像是习以为常,更没有多问发生了什么。 裴遇已经被人扶起来了,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那把匕首从路东的腹部取出来,纵然医生很快进行处理,但血还是一瞬间染红了床单。 他沉默着,眼睛里是毫无生气的路东,脑海里是仇兴国刚才说的话。 可是手上的棍子打断他骨头的时候,他除了愤恨地看着我,他什么都做不了。 高高在上的警察,如今变成了我的阶下囚。 那种感觉还是很爽的。 他还想跟我同归于尽。 他的心里,耳朵里,是只有他一个人才能听到的,要刺破耳膜的声响。 仇兴国的目光从裴遇身上移到徐宏图身上。 此时裴遇也归拢了神志,他目光冷淡地看向徐宏图:“我不管你接近曹雄飞的目的是什么,但是徐宏图,你跟他私交很好。” 徐宏图慌张地看了眼仇兴国:“老板,裴遇血口喷人!我没有!” 仇兴国沉着脸招了招手:“把他带出去吧。” 立刻有人上来要带走徐宏图,裴遇又说了一声:“如果我的人出了事,这一刀我会加倍还给你,你最好祈祷他没事,那我只会还你一刀。” 徐宏图被人带走后,仇兴国拧着脸说:“阿遇,他这个人就是冲动,你也不要太计较了。” 裴遇冷笑,他看着仇兴国:“老板,加倍奉还这四个字是您亲自教我的,对我好的,我加倍还,背地里害我的,我加倍奉还。” 看得出来他现在非常生气,仇兴国压下想说的话:“那行,就先这样吧,你先好好休息,后天的股东大会别缺席了。” 仇兴国转身要走的时候,隋晨阳忽然抓住仇兴国的衣角。 仇兴国转过来的时候有点不高兴,但对上那双充满恳求的眼睛的时候还是散了散脸上的不悦:“怎么了?” “爸,回来这些天了,我想出去转转,行么?” 她说这话的时候裴遇朝她这边看了一眼。 仇兴国却说:“你身体不好,出去也不方便,就在家里好好待着吧,别折腾了,想要什么我都让人给你带回来。” 隋晨阳脸上闪过失落,她松开了仇兴国的胳膊:“好。” 这时候裴遇却说:“老板,就让晨阳小姐出去转转吧。” 仇兴国转过身来,他有点诧异地看着裴遇。 “海城有个项目需要去韩区长的通融,但他迟迟不松口,我们想了许多法子也没用,他妻子很喜欢搜集独一无二的珠宝,我记得晨阳小姐在珠宝设计上很有天赋,我想让她帮帮忙。” 今天发生的一连串事情都让仇兴国难以拒绝裴遇的要求,更何况只是这点小事,虽然他很不愿意女儿出门,这会儿还是说:“那也好,但你……” “我有分寸,您放心。”裴遇说。 “嗯。”仇兴国又看向隋晨阳:“既然要出门,就去你妈妈的墓地看看,你也很久没见着她了。” 隋晨阳眼里带着眼泪和惊喜:“好,谢谢爸。” 仇兴国的身影离开他们的视线,裴遇才看到隋晨阳脸上自嘲的笑。 “裴遇,谢谢你。”虽然都是笑,但隋晨阳对裴遇的笑却是没有任何掩饰的。 裴遇也有点看不明白这个女人了。 医生已经处理好了路东的伤口,路东脸色煞白,说话都没什么力气,还笑呵呵地跟裴遇说话:“遇哥,我真没事,你别担心我。” 裴遇问医生:“他情况怎么样?” “距离要害还是有点距离,不过就算是皮肉伤也得好好养一段时间,最近不要做剧烈运动,大幅度的动作也不要做,按时换药就没问题。” 裴遇松了口气。 路东又笑:“你看,遇哥,我就说没事吧?” 裴遇瞪了他一眼,刚要开口,只觉得喉咙突然痒得不行,刺地他咳了起来,这一咳,裴遇就咳出了一口血出来。 在场所有人都是脸色一变,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隋晨阳和她的主治医生。 那位主治医生很快跑了过去,隋晨阳快速摇着轮椅过来,对床上的路东说:“你别乱动,越动他越担心!” 路东要爬起来下床的身体立马僵住了。 刚才一起过来的还有另外两个医护人员,隋晨阳看向他们:“我那边仪器齐全,带他去我那边。” 裴遇想说话,但嗓子眼接二连三地发痒,他一张嘴又咳了出来,咳一下就是满嘴的血。 他不是第一次这样了,但之前只是偶尔咳一次,咳出来的血也不过丁点。 屋子里的人都出去了,路东躺在床上茫然而又担心,几次挣扎之下,他一点点挪下床,找到手机给瞎子打了电话。 与此同时的海城。 在宋晏辞和当地警方的协调下,批准轮船公司单独出一艘船转移孙佳树。 仁增和蒙舒他们随船而行,江克和聂忠华还留在岛上等顾己和宋晏辞。 顾己和宋晏辞带来了姜世涛和张丛文。 姜世涛和张丛文是分开的,这两人也不算傻,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顾己和宋晏辞挺累的,这一路也没问他们,只是一直在观察。 直到轮船快到岸边的时候,宋晏辞那边接到了宋明辉的电话。 “二叔。”宋晏辞试探着问:“周列怎么样?醒了么?” 电话那头传来的不是宋二叔的声音,而是一道虚弱却带着笑意的男声:“宋晏辞,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周列,是个当兵的。” 宋晏辞忽然就热了眼眶,他喉头哽咽:“周列,你好,我叫宋晏辞,是个当警察的。” 宋晏辞那滴眼泪滑下来的时候,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正好顾己从船舱出来,看到宋晏辞湿润的眼眶忽然一慌。 宋晏辞却忽然一笑,他提高了音调:“顾己出来了,我让她跟你说话。” 他走过来把电话给顾己,笑着说:“是周列,他醒了。” 顾己眼里迸发出光彩来,她拿过电话,克制着自己的哽咽。 手机刚到耳边的时候,她就听到电话那头的人说:“报告队长,狼鹰特种大队队员周列,代号黑豹,申请归队。” 顾己鼻尖一酸,眼泪哗地掉下来。 她抬头看落下海岸的太阳,笑着说:“同意归队,周列,欢迎回家。” 第395章 是谁威风 上岛之后,宋晏辞继续把姜世涛和张丛文分开,分别关在岛上派出所的两个审讯室里。 聂忠华已经和医院交涉过,做了足够的保护措施,将秦俊兴也带了出来。 顾己负责姜世涛。 她坐在审讯桌对面:“姜世涛,你们上岛后住的地方在哪里?” 姜世涛没料到警察会先问自己这个问题。 “在我的律师过来之前,我是不会说一句话的。” 他虽然浑身是伤,但说话的时候依旧带着不可一世的傲气。 “不重要,反正我们也已经查到了。” 顾己淡然地瞥了他一眼:“唯一的区别只是你自己说出来的,和我们查到的,到时候给你量刑的时候你吃点亏罢了。” 姜世涛愣了一下,很快又笑了:“大姐,你唬谁呢?” “唬?”顾己冷漠一笑:“你是什么很了不得的人物吗,值得我唬?” 她脸上淡然的不屑让姜世涛很受挫,他不爽地看着顾己:“你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吗?” “当然。” 顾己目光一冷盯住了他:“跟犯罪嫌疑人,跟一个凶手,跟一个即将在监狱里度过一生的劳改犯说话。” 这话轻而易举地惹怒了姜世涛,他瞪着眼怒道:“你他妈说谁劳改犯!” “你。” 顾己不为所动地看着他:“漏洞百出的作案方法和过程,你当警察是瞎子吗,你以为秦俊兴为什么没有联系你们?你又觉得,张丛文会跟我们说些什么?” 顾己探身向前:“还有,姜世涛,你身上真的只有这一条人命吗? ” 这个警察说话声音很轻,但对上她眼睛的时候,姜世涛却觉得那双眼睛仿佛要将他穿透,这个女人似乎能够看到他肉体下砰砰乱跳的心跳声。 那双眼睛黑黝黝的,让他忽然觉得有点害怕。 “孙佳树遇害前遭遇了非人的折磨。” 顾己依旧冷眼看着他:“他体内有大量毒品,而你和张丛文,秦俊兴体内同样也有,孙佳树的毒品是你们逼迫他吸的吧?” 姜世涛心一虚,破口大骂:“你放屁,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逼的?你信不信我告你诽谤!” “好啊,你告啊。” 顾己无所谓,甚至带着几分嘲讽看着他,声音忽然凌厉了起来:“我证据确凿,你呢,你有什么?是一张话都说不利索的嘴,还是你父亲匆忙中花钱给你找的关系?” 姜世涛脸色一滞。 “小子,这世道不是你以为的那样,不是只要有钱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小小一个钦城之外,还有你没见过的世界,靠山终有倒的那一天,你有没有想过,你父亲会倒,你父亲给你找的那些靠山也会倒?” 顾己看着姜世涛两颊的肌肉因为紧张而抖动,她轻声一笑:“相信我,你这辈子也就到这儿了。” 见她站起来,姜世涛急了,他破口大骂:“他妈的你狂什么!你狂你妈的,等老子出去迟早弄死你!你知道我爸的关系有多硬吗!到时候老子让你跪着求我!老子干死你!” “好好好。” 顾己平静中带着笑,她指了指监控器:“一开始我们的同事应该跟你说过,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成为将来的呈堂证供,我看并不需要那么久的时间,咱们先查查你父亲的后台到底有多硬,再看看你能不能有机会让我跪着求你,在此之前,谁先告谁还不一定呢。” 姜世涛真的有点害怕这个女人。 在他过往二十多年中见过的人里,大多数人看他都是仰着头的。 张丛文那样生意上需要他家帮衬的,秦俊兴那样要讨好着他谋求福利的,不是没有遇到不在意他的,比如孙佳树那样的…… 但孙佳树那样的人,最后又是什么下场? 顾己要走之前忽然又走了回来,她的身体挡住监控器,压低声音对姜世涛说:“佳树姐姐的账,你等我慢慢跟你算,加倍跟你算,姜世涛,我要你这辈子都出不了监狱的门。” 听到这话,姜世涛彻底慌了神,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顾己。 “咱们看看是我的证据快,还是你爸的钱快。” 顾己说完这话,轻蔑一笑:“别害怕,我送你爸进来陪你,你猜猜包庇罪犯和贿赂警察要判多久?” 姜世涛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顾己嘴角一翘:“而且,他不止如此吧?” 姜世涛目眦欲裂,顾己目的达到,转身离开。 就让他先怕一怕,待会更好撬嘴。 而张丛文那边。 和宋晏辞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后,张丛文讨好地笑了起来:“宋大哥,早就知道你是警察,没想到你这么威风呢。” “威风吗?” 宋晏辞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风吹日晒又雨淋,我们这些人都得出去跑任务,一个月累死累活也就那点死工资,可没有你跟着姜大少爷耀武扬威来的威风啊。” 张丛文笑的嘴角抽了两下:“宋大哥,我们就是小打小闹,那哪能跟你比呀……” 宋晏辞懒洋洋地往后一靠,胳膊撑着脑袋:“小打小闹?霸凌舍友,割人腰子,断人手脚,逼人吸毒,谋财害命,这哪一个说出去不比我威风?” 宋晏辞每蹦出来四个字,张丛文的眉尾和嘴角就不受控制地抽搐。 宋晏辞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张丛文,你觉得你爸的律师来了能帮你什么?孙佳树父母那边的律师,是我们宋家亲自请的。” 听到后半句,张丛文根本笑不出来了,他脑门上渗出汗,说话都有点磕巴了:“宋大哥,你……你说什么呢,什么杀人什么吸毒,我哪敢做这些呀……” “少在这儿给我装模作样的!” 宋晏辞忽然冷下脸来,他猛地直起身子,手上的文件夹啪地一声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正好掉出了一张秦俊兴在审讯室的照片:“该交代的秦俊兴都交代了!你还在装什么!” 不光张丛文,就连审讯室里的记录员都被宋晏辞突然的凌厉吓了一跳。 宋晏辞手机往桌上一丢,点开了一段录音。 那段录音正是秦俊兴在顾己离开病房后说的那段话。 听完录音的时候,张丛文的眼角抽搐的更明显了,额头的汗汇聚成珠顺着脑门滑了下来。 “我有无数种方法让你爸找的律师没办法见到你!我也有无数种方法治你的罪!” 宋晏辞站起来,声音冷的让人恐惧:“张丛文,别耍小聪明,别想着钱能救你的命,现在这个时候,你最好坦白一切,这样我还能尽我所能给你争取宽大处理。” 一股很强的尿意忽然传了上来,张丛文心跳如擂,试探着开口:“宋大哥,我们也算是相识,父母也都认识,你看咱们有什么不能谈的呢……你想要什么我爸都……” 宋晏辞忽然抄起桌上的保温杯重重地甩了出去。 第396章 得并案了 那杯子宋晏辞本来就没拧紧,这么一扔,杯子摔在墙上杯盖分离,里面的水有一部分溅在了张丛文脸上。 杯子哐哐啷啷掉在地上,张丛文被这么一吓,一个没憋住,尿了点出来。 他极力地想控制住自己,但宋晏辞一看他憋红的脸和带着一股水汽的眼睛就意识到了什么。 他突然逼近张丛文:“姜世涛那王八蛋身上还背着人命案你知道吗,张丛文,你跟那种人混,你就没想过自己是怎么死的吗?你没想过自己是第二个孙佳树吗?” 宋晏辞的眼神让张丛文无端地害怕,他心里一虚,根本刹不住车,看着宋晏辞那双阴沉的脸,他的尿意几乎是横冲直撞地背叛了他。 一股尿骚味散发出来的时候,宋晏辞拧眉,目光从张丛文脸上往下移了移。 张丛文被他的眼神看的屈辱万分。 “割肾这件事你们是没办法做到的。” 宋晏辞重新坐了回去:“你可以考虑一下再 回答我,看看你是准备实话实说还是准备撒谎,毕竟……” 也就是这个时候,聂忠华敲开了这间审讯室的门。 他探身进来,眉头一皱抹了把鼻子,看向宋晏辞说:“宋队,秦俊兴那边都撂了,我们准备带着人指认现场,你们是跟我们一起还是单独去?” “撂了?”宋晏辞扫过张丛文,转过身看聂忠华:“分开吧,正好看看谁说了实话谁在撒谎。” 张丛文又是一个哆嗦。 聂忠华嗯了一声,看了眼张丛文,似乎有点欲言又止。 宋晏辞索性站起来出去了,他站在门口却没关上门:“怎么了?” 他们俩声音并不大,张丛文却恰好能听到。 他听到刚才敲门的那个警察说:“我们找到了秦俊兴的两个姐姐,而且秦俊兴也交代了,是张丛文逼他的,也是张丛文提出让他留在竹林里等警察的。” 张丛文脸色大变,他的裤子湿哒哒的,这会儿凉意袭来,他又打了个激灵。 他听到宋晏辞说话了。 宋晏辞说:“那就好,反正咱们也有了姜世涛另一条人命案的确凿证据,这俩小子一个都别跑。” 敲门的警察又开口了:“不管秦俊兴说的是真是假,这小子态度还是可以的,尽量申请宽大处理吧,说不定他真是被逼的。” 张丛文听到这话顿时就急了,他根本就想不到他爸说的什么律师,什么让他一句话都不要说,他害怕了。 秦俊兴那王八蛋陷害他! “宋大哥!宋大哥!”他忽然激动地拍着桌子嘶吼:“我有话说!” 门外,宋晏辞和聂忠华对了个眼神,两个人会心一笑。 要重新进审讯室的时候,宋晏辞看到顾己的身影,他拉上了审讯室的门:“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姜世涛死鸭子嘴硬,我下了点药,待会再进去效果更好。” 顾己撇撇嘴:“阿豹给我发来的消息,姜世涛和张丛文的父母已经找了一圈人了。” “白费力气。“宋晏辞冷笑一声:“那就让他们试试,到底是他们的手伸得长还是咱们查的快,这件事里帮忙的,一个都跑不掉。” “我已经通知闫局了,他会找人盯着。”顾己指了指审讯室:“张丛文怎么样?” “吓尿了,我刚才和老聂诈了一诈,这会儿想着要跟我交代呢。” “那老聂那边呢?” “老聂也在诈,都是被钱和利益堆上来的货色,你指望他们能有多聪明?” 顾己笑了笑,眼里却闪过一抹沉重。 宋晏辞问:“在想那些证据?” “嗯。”顾己从兜里掏出一小颗石头,正是她从发现孙佳树的野海滩拿回来的石头。 这颗石头是最小的,当时在玛尼堆的最上面,顾己一直揣在兜里,不知道已经摩挲了多少次了。 石头躺在她掌心,宋晏辞一低头就能看到石头上刻着的图案。 “是六字箴言中的其中一个。” 顾己说:“我理不清,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不管是孙佳树还是送到老聂他们手上的那些证据,都跟他脱不了关系。” “他在帮你,也在帮咱们。”宋晏辞拿起那块石头,那上面的字符线条流畅,可想而知对方已经练习过多少次了。 “不管怎么样,先把案子结了吧。”顾己深吸了一口气,又收起了石头。 石头刚装进兜里,顾己余光扫到一道熟悉的身影,看过去的时候叫了一声:“郑法医。” 郑沛脚步匆忙,细看的话脸色有点凝重。 “怎么了?”顾己已经开口:“出什么事了?” “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 郑沛走到两人跟前,他有点气喘吁吁,抬起胳膊就搭在了宋晏辞肩头:“我刚从周警官他们那里得到的新线索,他们查到蔡全志死前半个月,暗地里托人通过各种渠道寻找肾源。” 听到肾源两个字的时候,顾己和宋晏辞同时脸色一紧。 两个人迅速对视了一眼后看向郑沛,顾己问: “你是蔡全志的尸检负责人,他的身体状况需要换肾吗?” “他没有换肾的需要。”郑沛说:“所以我才觉得奇怪,怎么就能这么巧,他暗地里寻找肾源,咱们这边正好有个被割了肾的孩子?” “姜世涛肯定知道点什么。” 宋晏辞想都不想:“我现在就去探探他的口风,这小子瞒了许多东西,我还非要撬开他的嘴。” “我再去找周警官他们了解一下情况。”顾己说。 郑沛提醒顾己:“过不了多久,他们应该很快就详细肾源的相关线索了,先让医院那边给我们一个孙佳树的检查报告,如果到时候两份资料是一样的,那你们就有新线索往下查了。” “好,我立马联系蒙舒。” 郑沛脸色复杂,他呼了口气:“如果这两件事能套到一块的话,老宋,顾队,这个案子可就比咱们想的还要复杂了。” “藏的再深的老鼠,咱们也会把他们揪出来。”顾己咬了咬牙根,语气冰冷地说。 郑沛笑了下,他搓了搓眼睛:“那我再告诉你们个好消息,从现在开始,哥正式加入你们的调查小组了。” “欢迎加入。”顾己疲惫地笑了笑,她拍了拍郑沛的肩膀:“结束了咱们好好玩两天。” “咦……”郑沛肩膀颤了颤:“结束了你们先好好补补觉吧,瞅瞅你脸上那黑眼圈。” 顾己指了指他:“彼此彼此,咱们就别五十步笑百步了。” 说完这话的时候,顾己已经拨通了蒙舒的电话。 第397章 蝼蚁罢了 宋晏辞到姜世涛审讯室的时候,姜世涛以为是顾己去而复返,刚抬头要嘲讽就看到了宋晏辞。 他脸上的表情僵了好半天,张口都不知道怎么张口。 宋晏辞坐下的时候,他忽然跟想到什么似的,压低声音问:“宋大哥,是不是我爸让你来的?” 听到这儿宋晏辞笑了笑,他问:“你觉得呢?” 大概是宋晏辞这个笑让姜世涛又产生了错觉,姜世涛心里有了底气,他坐了起来:“妈的我就知道,宋大哥,你们单位那个女警察,他妈的说话难听就算了她还威胁我,等我出去了,我非得让她吃点苦头!” 宋晏辞问:“哪个?” “就刚才那个啊,长得还算有点特色吧,哥,我这次出去可就靠你了啊,回头我跟我爸……” 姜世涛一高兴就忘了形,见宋晏辞的目光往监视器那边扫了一眼,他瞬间也反应过来,赶紧改了话风:“宋大哥,你放心,我一定好好配合你们调查!” “好。”宋晏辞笑着直起身:“那我问你,孙佳树的肾是什么人割的?” 姜世涛一愣,脸色僵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僵硬地问:“宋大哥……你……你说啥呢?” “你,张丛文和秦俊兴,你们三个人长期在学校霸凌欺辱孙佳树,你们的辅导员和周边相熟的同学一直都碍于你和张丛文的家庭条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尤其是住在你们周围的那些同学,他们不仅拿过你的好处,有一些还帮着你们一起霸凌过孙佳树。” 看着姜世涛脸上的变化,宋晏辞继续开口:“你有个叫张亮的同学,他有一次撞见你欺负孙佳树,为了帮孙佳树,他跟你打了一架,后来这个叫张亮的男生被勒令退学,你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吗?” 姜世涛的身体似乎定在了原地,他的嘴巴动了几下,最后笑得比哭还难看:“宋大哥,你在说什么啊,我都听不懂。” “听不懂?”宋晏辞语带嘲讽:“姜大少爷,我看你比谁都懂,那个叫张亮的男生,现在在工地搬砖。” 姜世涛终于反应过来,宋晏辞根本不是来帮他的。 宋晏辞站了起来,他俯视着姜世涛:“孙佳树有个姐姐,她的大名叫孙佳悦,她的父母和弟弟都很爱她,那个家虽然贫穷,但他们是这世上再幸福不过的一家人了。” 姜世涛的眉尾抽了几下。 “但是六年前,是六年前吧?更准确地说应该是六年零一百零二天,那一天你吸毒吸过头了,在此之前你跟你的朋友们去过那片海滩玩,所以你在意识混乱的情况下将车开到了那里,不管当时的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混乱也好,故意也罢……” 宋晏辞撑住桌子,他俯身,凑近姜世涛:“但你杀了人,你就得坐牢。” 他的眼睛和刚才那个女警察一样让人感到恐惧,豆大的汗珠从姜世涛脑门上掉下来,他从宋晏辞的眼睛里看到了笃定和自信。 “为什么要把孙佳悦丢进海里?”宋晏辞直视着他的眼睛:“那时候她还没有死是不是?” 姜世涛心里一惊,甚至眼皮都跳了两下。 宋晏辞继续逼问:“为什么?姜世涛,你既然能下车,为什么不能救救她?” 姜世涛觉得自己都没办法控制自己脸上肌肉的抽搐了。 “因为你觉得她已经半死不活了,与其被这样的人缠上,还不如让她一死了之,因为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如果这个人活着,姜家不仅要赔偿大笔的钱,你还要承担他们不断上诉的风险,但她死了就不一样了……” 宋晏辞的话不断传进姜世涛的耳朵里,他身上的汗水一茬接一茬地往出来冒。 但宋晏辞根本不给他喘气的机会:“你当时开的是一辆红色的跑车,车牌钦A3007,那辆车你后来没再开过,一年前那辆车被卖了,让我猜猜,你爸知道家里的车被卖了吗?他一定不知道吧?” 姜世涛膝盖发软,感觉快要从椅子上滑下去了。 宋晏辞继续着:“你以为事情过去这么久了,那辆车卖出去你可以拿到不错的一笔钱,可是你忘了,你爸之所以不让你再碰那辆车,是因为那辆车是你的罪证,它最好的归宿是在你们家的车库放到地老天荒,最好一辈子都见不了人。” “扑通!” 姜世涛往下一滑,坐到了地上。 “你……你……”他的眼里终于浮上了惊恐,你了好半天,却不知道自己到底该说什么。 他狼狈地看着宋晏辞,见他依旧那么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他愤怒,屈辱,但直到这个时候了,他依旧没有多少害怕的感觉。 他只是被眼前这个叫宋晏辞的男人吓到了。 “你不傻,或者说你父亲不傻。” 宋晏辞走过来,拽着他的衣领把人扯上来:“一开始我挺好奇你们为什么会主动给孙家那三十万,后来我突然就想明白了。” 姜世涛木然地看着他。 “因为你知道,你心知肚明有人看到了你行凶的过程,你们也一定辛苦地寻找当天的目击者,让你们欣喜若狂的是那个目击者竟然是孙佳悦的父亲,你父亲很快就清楚了那个家庭的情况,你们清楚的很,孙佳悦母亲那三十万的手术费对他们来说束手无策,对你们来说却轻而易举,三十万,对身在底层的人来说,女儿已经死了,不能把妻子再搭进去,他想要妻子活,就必须接受女儿是意外死的,那个男人只有这么一条路走,因为对你们来说,有无数种办法堵住他的路,让他们一家人活不下去。 ” 孙佳树的父亲一定也是明白了这一点,残酷的现实摆在那里,他至多也就只能跑到省级了,再往上他根本无能为力。 他不能为了一个遥遥无期的公道,将他充满希望的另一个孩子和一个满身是病的妻子放弃了,对那个男人来说,唯一能做的大概只是藏在床底下的一瓶农药。 对普通人来说,公理尚且遥不可及。 对身在底层的孙佳树父亲来说,不断的跪下来求一个人给他做主,已经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了,因为他们连该找谁都不清楚,他们只知道警察,也只知道没有点钱和好处,就算天大的官也不会理会你。 他们心里只是觉得: 佛祖跟前尚且要烧香拜佛送功德,这世上又哪有全然为民做主的官? 蝼蚁罢了,素来只有偷生。 第398章 你说不说 姜世涛终于缓过来一口气了。 他重新坐好,带着满脸的伤说:“宋大哥……” “叫我宋警官,这世上没有哪个畜生是配得上叫我一声哥的。” 宋晏辞每个字都带着冷意。 姜世涛咬了咬牙,笑容里带着愤怒:“好,那宋警官,你刚才说了这么多,有证据吗?如果没有证据,我的律师很快就要到了,我可以告你诽谤。” “你爸是不是只教过你这句话?” 宋晏辞轻蔑地看过去,他重新坐了下来:“就在一天前,孙佳树户籍所在的派出所,有个退休警察,名字叫什么来着?啊,叫王才英……”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姜世涛眼神一震。 当初负责孙佳悦案子的警察,就叫王才英! “前天晚上,有人在王才英散步回家的路上将人绑架了,刀子一出,拳头伺候,逼他说出孙佳悦案的真相,可是你猜怎么着?” 姜世涛很想镇定,但他又急切地想知道王才英最后怎么了。 宋晏辞笑道:“让你失望了,王才英不仅将孙佳悦案子的真相和盘托出,最重要的是……” 他说到这儿的时候忽然就顿住了,懒洋洋地瘫在椅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姜世涛。 姜世涛心里急的发慌,但又存着侥幸心理,就算他们知道了又怎么样?证据呢?过了这么久,证据早都消失了,就连孙佳悦的尸体都成了碎骨头,空口无凭,他们又能拿他怎么样? 可是让他失望了。 就在他脸上刚有了点信心的时候,宋晏辞又慢悠悠地开口了:“王才英不仅交代了孙佳悦案的始末,还给了对方一份详细的证据,巧了,那份证据现在就在我们手上。” 姜世涛脱口而出:“不可能!” “这世上一切皆有可能。” 宋晏辞说:“那份证据里,有孙佳悦详细的尸检报告,有你车的检查报告,当然,还有你跟你父亲的一些录音,你要是不信的话,我现在就可以证明给你看。” 看着姜世涛狼狈的脸,宋晏辞说干就干,出去了一会儿就拿着个录音笔进来了,人都还没坐下就按了录音笔开关。 只听了两句话姜世涛就慌了手脚。 “自己的声音可以听不出来,你爸的声音你应该很熟吧?” 宋晏辞关了录音笔:“所以姜世涛,咱们可以聊聊了吗?” 姜世涛彻底没了底气,他心里已经六神无主,宋晏辞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更让他感到焦灼。 “按理说你的律师早该到了,但我觉得他今天应该有事吧,所以我这边的建议是你先不要等他了,因为等了也是白等,你觉得呢?” 宋晏辞这句话让姜世涛的心再次沉了下去,他清楚宋晏辞这话意味着什么。 简而言之就是:我宋家不想让你见到的人,你就是等到天荒地老你也见不到。 别说律师,宋家一掺和,他可能连他爸都见不到。 姜世涛忍无可忍,愤怒而又屈辱地问宋晏辞:“我们姜家和宋家没什么过不去的恩怨吧?” 宋晏辞扑哧一笑,他懒洋洋地点了点姜世涛又指了指自己:“小子,你搞清楚,你和我之间的关系非常简单,你,是犯罪嫌疑人,证据确凿的杀人犯,我,是负责抓捕你,审讯你,最后将你移交司法机关给你定罪的人民警察,你别扯些有的没的。” “那你宋家他妈的在里面折腾个屁!”姜世涛实在没忍住破口大骂。 宋晏辞不为所动:“年轻人说话不要这么难听,张口闭口他妈的,你妈知道你这样她就不会难过吗?” 姜世涛情绪激动:“跟你有屁关系,你……” 宋晏辞敲了敲桌子打断了他的话,语气里带着几分警告:“姜世涛,搞清楚你的处境,我现在还坐在这儿,就意味着你还有补救的机会,如果我从这个门里走出去,你信不信你最后受到的惩罚是你根本承受不了的?” 姜世涛心里一沉。 “所以,咱们聊聊正事。”宋晏辞说。 姜世涛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如果我不说呢,你能把我怎么样?” “口说无凭,那咱们就等着看吧。” 宋晏辞直接站了起来,没有任何要跟姜世涛商量的意思就往外走:“你这种人啊,就是狗改不了吃屎,不见棺材不落泪,不撞南墙不回头。” 见他走到门口,姜世涛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大声叫了一声:“你回来!” 宋晏辞停下,转身问:“说还是不说?” 姜世涛迟疑。 宋晏辞拉开审讯室的门:“惯的毛病。” 走出去一步的时候,姜世涛大喊:“说!我说!” 宋晏辞拉着门把手:“真说还是假说?别浪费我的时间,我还得找你爸谈谈呢。” 听到这话,姜世涛咬牙切齿:“真说!” 宋晏辞拉上门回来,他重新坐下,直入主题:“第一个问题,孙佳树的肾是什么人割的,我敢肯定绝对不是你跟张丛文他们。” 姜世涛沉默了两秒,对上宋晏辞的目光,他不情不愿地说:“我不知道。” 宋晏辞眯眼:“嗯?” 姜世涛以为他误会了,赶紧解释:“我……是我不认识他们!” 步入正题,宋晏辞身体微微往正了坐了坐:“怎么说?” 姜世涛再次踌躇了一会儿,最后破罐子破摔似的咬了咬牙说:“一个月前,有人忽然找到我,说想让我帮个忙……” 宋晏辞盯着他:“让你帮忙的酬劳是什么?或者说他们能够威胁到你的底气是什么?” 他仿佛什么都知道似的,姜世涛的脸憋得涨红,他的眼睛不敢直视宋晏辞,声音都压低了好几个度,嘟嘟囔囔了半天,宋晏辞愣是一句都没听着。 “大点声,没吃饭呐!给你整包方便面行不行!” 宋晏辞也就是这么一吓唬,哪知道姜世涛突然就抬起头说:“真……真的吗?” 宋晏辞咬了咬牙,深吸了一口气。 姜世涛见状又低下头,这回声音倒是大了点出:“他们手上有我吸毒的证据……” “不止这个吧?”宋晏辞说:“应该还会给你足够的货吧,至少你不用偷偷卖家里的车去买,是不是?” 姜世涛抬起头看他,那眼神似乎在问:“你怎么知道!” 宋晏辞拍了拍袖口:“小子,我知道的,比你以为的多多了。” 第399章 你服不服 宋晏辞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姜世涛觉得根本不是自己说不说的问题了。 而是他已经无从招架。 宋晏辞倒了杯水递过去,往后一靠翘起了二郎腿。 “把这水喝了,润润嗓子,然后该说的一句都别给我瞒着,你必须要清楚一件事,调查阶段你告诉我的越多,移交司法机关后我能帮你的也就越多,世涛啊,坐牢和坐牢其实也是不一样的,就看你是想长一点还是短一点,舒服点还是……” 他点到为止,姜世涛心里一个激灵。 他看向宋晏辞的时候,对方还意有所指地朝他眨了眨左眼。 姜世涛愣了一下,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眼睛往大瞪了瞪,像是在朝宋晏辞确定着什么。 宋晏辞只笑不语。 姜世涛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一种彻底的妥协。 “那些人是怎么找到你的?”宋晏辞继续问:“你们之间到底交易了什么?” 姜世涛抿了抿嘴才说:“就……就他们突然找到我,似乎很清楚我和孙佳树之间的关系,他们只让我把孙佳树约到海城,到时候他们自然会联系我,作为报酬,他们就……就跟你说的一样,给我一批最好的货,以后我想要也会给我便宜点……” 宋晏辞不在意后面的话,他摩挲着指腹:“他们让你把孙佳树约到海城的目的是什么?” 姜世涛摇头:“这个我也问过,但他们只让我少管闲事,那帮人凶得很,我也不敢惹。” “那我换个问题,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孙佳树是孙佳悦的弟弟的?” “当初为了让我同意孙佳树来我们宿舍,他的辅导员给了我一份他的详细资料,那时候我就知道了。” 宋晏辞心里升起愤怒来,从一开始,孙佳树就进入了一个火坑。 “孙佳树的性格绝对不是逆来顺受的那种人。”宋晏辞说:“你怎么确定自己就能拿捏他?” “我……”姜世涛支支吾吾的:“他父亲是残疾人,他妈妈身体不好,需要经常住院……” 宋晏辞早就想到他是在利用孙佳树的父母霸凌孙佳树,但从他嘴里听到的时候还是有一种无力的愤怒感。 这样的例子,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有多少? 有多少不能又不愿给家人添麻烦的孩子,又有多少无力为孩子讨公道的父母。 可是身在泥潭,就活该被欺辱吗? 这不公平。 宋晏辞暗暗咽了口气:“孙佳树遇害的那天,你们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说到这件事,姜世涛的脸色变了变,宋晏辞明显看到他呆滞的那一瞬间脸上闪过的恐惧。 那天发生的事情,的确超出了姜世涛的接受程度。 六年前孙佳悦的事情,他爸差点没打死他,所以后来姜世涛做事情再恶劣也知道不能惹出人命来,一开始知道孙佳树是孙佳悦弟弟的时候他甚至还害怕过,但试探过几次他就确定孙佳树什么都不知道。 孙佳树和秦俊兴不一样,他感激他们,却没有秦俊兴那么谄媚,他进来宿舍没多久就开始早出晚归,他讨厌孙佳树的努力,无论是他在学业上的成绩还是为了那个穷的要死的家而去做那么多兼职。 有一天晚上下暴雨,孙佳树回来的很晚,吵醒了玩累了休息的他,他随手扔了手机下来,手机砸在孙佳树的脑门上。 那天晚上孙佳树本来就受了伤,再加上手机砸下去,身上湿漉漉的一片还带着泥,额头的血糊了一脸,他却连擦一擦都没有,先对着他们说了好多遍对不起打扰你们休息了。 最先开始的应该是秦俊兴。 姜世涛记得他好像说了一句:“涛哥,孙佳树这逼是个傻子吧。” 在他们的世界里,已经习惯了从穷人,或者说比他们弱小的人身上找乐子了。 但姜世涛没有告诉任何人,在那一刻,他心里升腾起前所未有的愉悦感,他看着那个亲手被他弄死的女生的弟弟在他面前依旧低声下气地说对不起的时候,满身的毛孔似乎都张开了。 他有什么可害怕的,孙佳悦的弟弟,现在可在他跟前低三下四呢。 他妈妈的命,可是他姜家救的。 一命换一命,他有什么可心虚的? 那一刻姜世涛找到了新的乐趣。 让他挨骂,挨打,睡不安稳的那个罪魁祸首的弟弟,如今可以成为他新的玩物了,那些他被禁足在家里,他因为孙佳悦的死承受的一切,如今都有了出口。 欺负孙佳树,比让吸那些粉末,注射那些液体,比夜店蹦迪,比那些围绕在他身边的女人,都能让他得到满足感。 孙佳树的噩梦,大概就是从那一天开始的。 秦俊兴是他的狗腿子,有些话甚至不用他开口,秦俊兴就会把矛头引到孙佳树身上去。 有一次孙佳树被他们用网上买来的铐子铐在床架上,秦俊兴死命压着他的肩膀,踹着他的膝盖让他跪在地上。 而他,他姜世涛,他的脚压着他的脑袋问他:“孙佳树,你服不服?” 张丛文的一只脚压在他的肩胛骨上也问他:“服不服,你倒是说呀!” 秦俊兴嘻嘻哈哈地踢了他一脚,他拿着手机录像,特意蹲下身去拍孙佳树的脸:“说啊,服不服啊,涛哥问你话呢,长了张嘴是用来干什么使的?” 孙佳树一直没有说话,脑袋上和肩胛骨上的那两只脚一直在用着力,好像只有把他的脊梁碾进灰尘里他们才会满足。 可他偏不满足。 他双眸腥红,以单薄之躯对抗着那两股力量,最终扬起脑袋说:“我行的端做得正,凭什么要服?” 在那个境况下,明明他们三个人才是胜利者,但不可否认的是,那双眼睛里透出来的光明磊落深深地刺中了姜世涛。 他气的一脚踹在孙佳树的脸上,孙佳树的鼻血很快流了出来,但他的那双眼睛姜世涛永远都忘不了。 憎恶,轻蔑,嘲讽,冷漠,却唯独没有愤怒。 那是姜世涛在这世上最最讨厌的东西,在那双眼睛里,他仿佛是这个世上最不受人待见的垃圾。 张丛文和秦俊兴依旧在折磨他,姜世涛却感觉到了一股深深的挫败感。 第400章 他受尽苦楚 他让秦俊兴拉过来电竞椅,他坐在上面,那只脚抵着孙佳树的下巴,从钱夹里拿出一沓钱扔在地上说:“秦俊兴,给他点颜色看看,如果我高兴了,他求饶了,地上这些钱就是你的。” 他还是觉得不解气,又拿过桌子上的电脑丢给秦俊兴:“这个也是你的。” 秦俊兴当时高兴的嘴都合不上了,他高高兴兴地拿了电脑,想捡地上那些钱的时候,姜世涛对那个人的嫌弃达到了顶点。 这时候张丛文在孙佳树身上踹了几脚才舒服了似的,他走过去,一巴掌拍在秦俊兴后脑勺:“你聋子啊,听不懂你涛哥怎么说的?高兴!他高兴了才是你的!” 他也搬了凳子过来,和姜世涛并排而坐,也从皮夹子里拿出了几张钱丢在地上:“呐,我加点码。” 秦俊兴乐了,他思来想去,苦思冥想,忽然就有了主意。 他抽屉里有停电的时候学院发的蜡烛! 他拿出那些蜡烛点燃,蜡油一滴一滴地滴在了孙佳树被铐住的手上…… 滚烫的蜡油滴落在皮肉上,孙佳树不可抑制地发出痛苦的呜咽声,这个声音就像是音乐开关一样打开了姜世涛的感官世界。 他觉得高兴,畅快,就像有什么东西刺激着他的血液,眼前的人发出一声痛苦的声音,他身体里的血液就沸腾一次。 他无比地渴望,渴望包裹在他身体里的那些红色液体不断地翻涌和沸腾。 他高兴了,秦俊兴似乎更来劲了。 他随手拿起桌上那块刚买不久的表,对他来说那不算什么钱,可对秦俊兴来说,那是象征地位和脸面的东西。 那块表被丢在半空,秦俊兴手忙脚乱地接住揣进兜里。 而后他脱掉了孙佳树的衣服。 那些原本滴在孙佳树手背和手臂上的蜡油开始一滴一滴地落在他的肩膀,后背,大腿,甚至他的肚子上…… 蜡油每滴落一次,秦俊兴就会问一次:“孙佳树,服了么?” 孙佳树一忍再忍。 但他再坚强,也只是个刚步入大学生活不久的少年。 赤*身*裸*体和被拍摄记录的屈辱和疼痛的双重作用下,继续学业的驱使下,那一晚孙佳树还是说出了那个服字。 连同那个字一起的,还有孙佳树心底和眼睛里滚烫的泪水。 那时候他心里在想什么呢? 他一定在想:老天爷啊,你怎么对我们这家人就这么差呢。 后来他们找到了更多的方法来欺负他,而姜世涛也找到了一个百试不爽可以让他求饶的办法。 孙佳树的父母。 这是孙佳树的软肋,每每他提起关于他父母的只言片语,那一身傲骨的人就会匍匐在地,任凭他怎么欺辱,他都一声不吭。 也是因为这样,姜世涛仿佛产生了一种错觉,在这个寝室里,他是唯一的王,他以为走出去的时候他依旧会是。 随着孙佳悦事件过去这么久,他甚至觉得,没什么东西能把他怎么样,就算法律也不能! 想到这里的时候,姜世涛忽然打了个激灵,他的后背一片冰凉,再对上宋晏辞那双眼睛,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在问你话。”宋晏辞的声音扯回了姜世涛的神智:“孙佳树遇害的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天……” 姜世涛缓缓开口:“那天我们包场了竹林附近的烧烤基地,但我朋友临时有事来不了……” 宋晏辞忽然打断他问:“孙佳树为什么会答应你们上岛?而且以我们的调查来看,他对上涠洲岛这件事其实是充满期待的。” 姜世涛说:“因为……因为我告诉他我马上就要出国了,他最后来找我一次,以后我也不会再欺负他。” 宋晏辞摇头:“你没说实话,事情没这么简单。” 姜世涛噎了噎,面对宋晏辞的目光还是说了实话:“我说……如果他不来,我就去他家找他父母的麻烦,他来这里,帮我最后一个忙,我们之间就两清了。” 宋晏辞掩下心里的憎恶:“帮你什么忙?” “帮我……帮我……” 姜世涛支支吾吾的:“就是……岛上有人手上有特别好的货,我买了一点,但是要拿到手挺麻烦的,我担心我爸知道,本来想让秦俊兴去的,但那小子胆小的很,正好有人找我帮忙把孙佳树约到这儿来,我就想……反正都要来,就……就让他帮我……” 宋晏辞下颌线微微紧绷,他靠回椅背上:“你继续说,后来发生了什么?” “我们在烧烤基地玩到下午的时候孙佳树拿着货回来了,他当时想走,但我和张丛文他们都吸了点儿,秦俊兴扯着孙佳树不让他走,非要让他也吸……” 宋晏辞握紧拳头:“孙佳树是绝对不可能让自己沾上那东西的,但你们已经吸傻了,你恨不得毁了那个孩子,当他彻底倒在尘埃里的时候你才会觉得满足,所以你们在那个林子里欺辱他,逼着他吸毒,甚至给他注射……但是变故发生了,是不是?” 他脑子里满是那个孩子茫然无助地想要离开这三个魔鬼的画面,但他不知道的是,新的噩梦正在等着他。 姜世涛沉默好一会儿才继续说先:“晚上十点多的时候,烧烤基地突然来了一伙人,那时候我们还在竹林里和……和孙佳树玩,他们听到动静就找了过来,当时我们起了冲突……那些人下手很可怕,我们根本没办法反抗。” “所以你,张丛文和秦俊兴身上的伤,其实是那个时候起冲突的时候留下的,是吗?” 姜世涛心虚地点头。 宋晏辞问:“后来呢?” “后来……孙佳树其实能逃跑的,他离我和张丛文最近,所以他想带上我们,因为秦俊兴当时离我们最远,如果我们带上他的话我们一定逃不出去,但孙佳树刚爬了没两步秦俊兴就叫了一声,惊动了那些人,带头的那个男人很生气……所以……所以他就……” “草!” 宋晏辞磨了磨牙:“孙佳树的手筋和脚筋是这个时候断的是吗,包括他的胳膊!” “脚筋和手筋是……” 姜世涛嘴角抽了两下,想起当时的情况,他此时前所未有的后怕:“他们弄断孙佳树的手筋和脚筋后,把孙佳树抓过来绑在树上,又给他喝了什么药,还给他注射了东西,我觉得应该是麻药……” “那胳膊呢?”宋晏辞已经不忍想象那个场景了。 “胳膊……胳膊……”想到当时那个场景,姜世涛忽然一个激灵。 “抖什么抖!”宋晏辞真的有点生气了:“说话!” 姜世涛被他吓得一弹,后背那身冷汗似乎又凉了凉,他说:“是……是他们让我砍的,他们逼着我砍的!” 第401章 刺向他的剑 另一边,顾己从周云志和李红星那边出来,又进了张丛文所在的审讯室。 张丛文本来就被吓尿了裤子,宋晏辞出去后再也没有回来,无人询问他的这段时间里,他脑子里想了很多东西,这会儿已经是六神无主了。 所以当顾己进来的时候他反而松了口气。 “姜世涛和秦俊兴就在你隔壁不远处。” 顾己坐下来:“我们的同事应该跟你说过了吧,该交代的秦俊兴都交代了,我刚才看了看,姜世涛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对了,你爸给你请的律师应该早就该到了吧?” 这话信息量有点多,张丛文的脑子转了好一会儿,心里那点隐隐的期待也彻底消失了。 碰上宋晏辞,真是他这辈子最惨的事。 “孙……孙佳树的胳膊是姜世涛砍的!”他急切地在脑子里搜索,忽然就吼了这么一句。 顾己眸光冷冷:“为什么?” “那些人……” 张丛文见顾己皱眉,赶紧解释道:“其实一开始竹林里只有我们三个人,后来突然来了一批人,我们身上这些伤也是他们打的……” 结合他们之前的猜测,顾己嗯了一声:“你继续说。” “后来我们想逃跑,秦俊兴喊了一声,所以那些人发现了,也就是他们弄断孙佳树的手筋和脚筋的,后面他们把孙佳树绑起来,让姜世涛去砍孙佳树的胳膊。” “为什么要砍他的胳膊?” 张丛文有点心虚:“就……” 顾己加重音调警告他:“你最好说真话。” 张丛文愣了一下,目光飘忽:“孙佳树原本可以逃跑的,他当时离我和姜世涛很近,想带上我们,后来被发现后那些人逼问是谁的主意……” 他心虚的说不下去了。 顾己深吸了一口气:“你们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他身上,用来撇清你们自己,是不是?” 张丛文低下了头。 顾己眼里的嫌弃更甚了:“后来发生了什么?” “后来……后来……”想起那个场面,张丛文直到现在还打冷颤。 为了吓唬他们,那些人逼着姜世涛砍掉了孙佳树的胳膊,他们虽然给孙佳树注射了药物,但孙佳树当时惨烈的嘶吼声和胳膊断裂时喷洒出来的血迹他永远都忘不了。 孙佳树的胳膊还在不断流着血,他们三个已经吓得腿都软了,那时候,是张丛文第一次同情孙佳树。 那时候的孙佳树就像是案板上的鱼肉,他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孙佳树倒在地上的时候,那些人抬进来一些东西,灯,简易的床,还有一些是他不怎么认识的工具。 那时候孙佳树一直张着嘴朝他们的方向无声地说着什么,如今想来,张丛文忽然反应过来,他说的一直是三个字。 他说:“救救我。” “他们就在竹林里取走了孙佳树的肾……” 张丛文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都有点抖:“我们只看到有个拿刀割开了他腰的地方,我的地方能看到血,那些人的动作非常粗鲁,再后来……再后来我们就被打晕了……我根本不知道那些人割走的孙佳树的肾,宋……宋警官说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的……” 他以为顾己会问他什么,但顾己并没有开口,没办法,张丛文只能继续开口。 “等我们再醒来的时候那些人已经不见了,就连地上那些血都好像被人清理过一样,但是我们发现了孙佳树的胳膊……” 顾己问:“你们醒来的时候孙佳树在不在?” “不在。”张丛文摇头:“但姜世涛说他看到孙佳树了,他看到孙佳树从竹林里爬出去了,我和秦俊兴什么都没看到。” 顾己轻拧着眉头,通过他的话还原当时的现场,过了一会儿她才说:“姜世涛认定孙佳树一定是逃出去了,不管他活着还是死了,警察一定会查到你们三个身上,所以你们商量过后对了口供,把秦俊兴留在了那儿。” 张丛文心虚点头:“秦俊兴不想留,是姜世涛威胁他,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 “姜世涛打了秦俊兴,造成假象,我们不敢说出那些人,就……就编造了一个孙佳树逼迫我们的故事来骗你们……” 说到这里,故事已经清晰明了了。 顾己站了起来:“对当时忽然出现的那些人你有什么线索吗,你仔细想想,如果是有用的线索,对你自己也有好处。” 张丛文愣了一会儿,忽然眼睛一亮:“有!” 顾己问:“有什么?” “纹身!”张丛文激动地撸起袖子,指着手腕往上的地方:“为首的那个男人,这里,这里有个纹身!” 顾己眯眼:“什么样子的纹身?” 张丛文为难了:“我……我说不上来……但我能大概画出它的样子!” 顾己翻了一页审讯记录本连同笔递过去:“画。” 张丛文拿过笔,他并没有很快下笔,而是想了一会儿才迟疑着在本子上画了起来。 他的图案逐渐清晰起来的时候,顾己放在桌上的手轻轻一动,与此同时,她的眼神也更加凛冽了起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又暗暗吐出来,压制着心里的愤怒。 “不用画了。”她出声打断张丛文的动作,拿过了记录本。 张丛文以为她是不相信自己,赶紧为自己辩解:“我没乱画!我真的没有乱画!” “知道你没有乱画,我相信你也不敢。” 顾己压住那个让她见一次就恶心一次的图案雏形:“我们进行下一个问题。” 张丛文愣愣地看着顾己:“什……什么?” “崔宁薇。” 顾己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张丛文的眼神更加心虚了。 “崔宁薇是怎么和孙佳树认识的,在你们的整个霸凌游戏里,崔宁薇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她和孙佳树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崔宁薇和姜世涛关系特别好,而且……崔宁薇好像有点喜欢姜世涛……” 张丛文一边看顾己的脸色一边说:“是姜世涛,他为了羞辱孙佳树,让崔宁薇故意接近孙佳树。” 顾己咬了咬牙,想起孙佳树书里夹着的那张照片。 一个热情明媚的小姑娘,就像是孙佳树灰暗世界里的一束光,他一定会不可避免地喜欢上那个姑娘。 可他哪里知道呢,就连这束光,都是刺向他的一把利剑。 第402章 他度过了坎 顾己又问:“孙佳树知道崔宁薇的身份了吗?” “知道了……” 张丛文说:“崔宁薇一直逼着孙佳树给她表白,但孙佳树一直没有,其实我们也知道原因,他那样的人,他也知道自己配不上崔宁薇的。” 顾己冷笑一声:“他只是在一个相对贫困的家庭里长大,但他的为人,他的智商,他的未来都远超你们,不是他配不上谁,而是你们的龌龊根本就配不上赤诚的他,就算他失去了一条胳膊,但往后,他会拥有广阔的未来,而你们,必须要在牢房里为你们犯下的罪付出代价。” 张丛文听着听着脸色都变了,他试探着问顾己:“他……他不是死……死了吗?” “他还有的是好日子要过,凭什么要死?”顾己反问。 张丛文的表情停滞在脸上,好一会儿都反应不过来。 顾己又问:“所以,孙佳树什么时候知道崔宁薇身份的?” “我记得是……” 张丛文恍恍惚惚地说:“孙佳树以前只以为崔宁薇只是家庭条件不错,崔宁薇逼着他给自己表白后没两天就带着他来跟我们玩,其实那天……也是姜世涛想欺负他才这样做的……” “崔宁薇也侮辱他了,是不是?” “嗯……”张丛文低下头:“那天晚上孙佳树很受打击,他以为自己只是来见崔宁薇的朋友们,没想到竟然是我们,秦俊兴说,他那天晚上回宿舍的时候还摔断了胳膊。” 该了解的顾己都了解了,她一刻都不想听这几个人说话了。 她站了起来:“你的律师马上就到了,不过张丛文,我有一个忠告你听不听?” 张丛文都没反应过来她说的前半句话,关注点只在后半句上:“什么?” “告诉你爸给你找的律师,不要想着给你脱罪,而是应该把重点放在该如何弥补那家人上,别跟着姜世涛乱来,他的罪可比你重多了。” 张丛文的心砰砰砰地乱跳,他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激动,猛地站起来:“警官!姜世涛可能跟那些人认识!” 顾己停下来,转身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张丛文忽然一哑:“就是感觉……我跟他玩了这么久,有些东西我靠感觉就能确定,但是我没有证据……” “你的感觉没有错。”顾己哼笑一声:“再好好想想吧,可以让你的律师辅助你想想,或许你的感觉还能救你。” 顾己都要出审讯室了,张丛文忽然又拍了拍几下桌子,他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如果不是关于姜世涛的,是关于他爸的呢!警官,这样对我有帮助吗!” 顾己倒是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 “当然有。”她这次的笑显得更加真实了一点:“这种时候就别搞什么兄弟情深了,你说是不是?” 张丛文半张着嘴没再说话。 顾己从审讯室出来的时候,打开走廊的窗户深吸了一口气。 聂忠华那边也刚从秦俊兴的审讯室出来,他来找顾己和宋晏辞。 看到顾己的时候他快走了几步,把秦俊兴的审讯笔录给了顾己:“该说的秦俊兴应该都说完了,这是他的笔录。” 顾己把张丛文的笔录递给他,随手翻起了秦俊兴的笔录:“崔宁薇今天应该到钦城了吧?” “对,林一月和江礼已经回钦城了,但现在有个问题……” 顾己抬头看他:“咱们没有什么合适的名目让她配合调查,所以只能先盯着她的行踪。” 宋晏辞从拐角处走出来:“什么名目?” 顾己和聂忠华转过去,顾己说:“关于崔宁薇的,我们俩这边都没有能把她请进警局审讯室的合适名头,你那边呢?” “宋警官手上还真有。” 宋晏辞晃了晃手上姜世涛的审讯记录:“姜世涛手机里有他们几个欺凌侮辱孙佳树的视频证据,崔宁薇也在其中,而且孙佳树之所以会来岛上,除了姜世涛,崔宁薇也给孙佳树打过电话,姜世涛的手机里有他和崔宁薇的语音消息,可以证实他们合谋诓骗孙佳树上岛,另外我觉得孙佳树和崔宁薇之间可能还有一些姜世涛他们不知道的东西。” 聂忠华拿出手机:“我马上告诉林一月和江礼。” 聂忠华打完电话,三个人互相看了对方的审讯记录,看完后顾己冷冰冰地笑了笑:“看样子都没撒谎,只是都把自己当个好人了,他们每个人的笔录里要么是把自己隐身了,要么就是把自己塑造成被逼无奈。” “但加起来也正好证明他们没撒谎。”宋晏辞看了看时间,无奈地呼了口气:“姜世涛和张丛文的律师都到了,他们的爹也都来了。” “爹都来了,你去应付?”聂忠华问。 宋晏辞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跟老狐狸打交道,当然不能我一个人去了。” 聂忠华:“嗯?” “咱们仨一起去。”宋晏辞嘿嘿一笑:“打完太极咱们就去吃饭,争取速战速决。” 顾己撇撇嘴:“你确定咱们能速战速决?” 宋晏辞不确定,所以他没敢回话,只会矫揉造作地朝着顾己挤眉弄眼。 聂忠华看的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翻着白眼往前快走了两步:“我是觉得咱们现在在别人的地盘上,为了不让兄弟单位觉得咱们钦城精英人员水平低,警风警容还是需要注意一下,你们觉得呢?” 宋晏辞拉着顾己的衣角,闻言一瘸一拐了起来,脑袋又往顾己肩头蹭了蹭:“就他们这一大帮子人还得咱们派法医过来支援的地儿还好意思笑话咱们?” 他说完蹭了蹭顾己:“你说是不是呀顾警官~” 顾己忍着笑:“我觉得甚是。” 听到这话,聂忠华上下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又快步往前走了几步。 宋晏辞又开口了:“再看看我们,一个个不是伤了腰子就是伤了胳膊,我们多坚强啊,他们可有的学呢。” 顾己失笑,但也扯了扯他:“你好好走路。” 顾己一说他就正常了,直起身体嘿嘿地笑:“待会你凶一点,你凶起来那俩狐狸都害怕。” 顾己无语:“我又没见过他们,凶一点就能吓着两个笑面虎老狐狸?” 宋晏辞笑了一声,一脸得意:“你可是菜鸟,狼鹰特种大队的队长,你身上那股气提起来的时候,我二叔都害怕,他俩算什么?” 顾己刚笑话他高看自己了,仁增的电话忽然打了过来。 顾己猛地停下:“是仁增。” 聂忠华和宋晏辞也都停了下来,他们都有点紧张,担心收到不好的消息。 顾己按了通话键,又点了扩音,一个喂字刚出去,仁增就说:“阿姐,佳树挺过来了!他挺过来了!医生说他是个奇迹!” 顾己他们刚提起来的一口气落了下去。 仁增又开了口,这次声音都是哽咽的:“蒙舒姐说,快一点的话,他明天下午就能醒过来!” 顾己都被他带着哭腔的喜悦感染了,她喉头微哽:“仁增,他度过了人生最大的坎,从此以后,他身边都是好人,人生尽是坦途。” 第403章 另一个领导 去见姜世涛和张丛文父母的时候,顾己让宋晏辞迟点再进去,她和聂忠华先进去了。 那两个中年男人转过身来的时候,先是上下审视了顾己和聂忠华一圈,见是两个生面孔,姜世涛的父亲姜正齐松了口气,看他们的眼神也高傲了起来。 张丛文的父亲张成业看到姜正齐的脸色,心里也有了底气。 原本站着的人又坐了下去。 见姜正齐坐下了,张成业也坐了下去。 顾己和聂忠华拉开椅子坐在了他们对面,聂忠华刚要开口,就听到姜正齐问:“我认识许多公安局的领导,你们俩都是谁手底下的?” 聂忠华看向顾己。 顾己抬头,还笑了笑:“姜先生,我们都是闫局手下的。” “闫局……”姜正齐思索着:“闫利民?” 顾己点头,又笑了笑:“是,不过我们这种小人物,平时也就跑跑腿罢了。” 姜正齐哼笑一声,那股商人做派很明显地浮了上来:“我跟你们闫局很熟,包括你们局里的重案组组长宋晏辞,那小子见了我还得叫声姜伯伯呢。” “可不是呢。”张成业也附和着说了一句:“不过真要说起来,咱们还是跟晏辞他爸爸更熟一点。” “两位……”聂忠华出声打断这两人:“咱们还是说说姜世涛和张丛文的问题吧。” 说到这个,两位大老板同时一僵,顾己甚至从姜正齐脸上看到了一丝愤怒。 “我的律师很快就到了。” 姜正齐语气冷了起来:“关于这两个孩子的问题,我们的律师会跟你们沟通,但是……” 他停下来,目光凌厉地看着顾己和聂忠华。 顾己正视着对上他的目光:“您说。” 姜正齐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威胁:“两位警官,你们应该刚工作不久吧?” 顾己一拧眉:“您想说什么?” “我能说什么?”姜正齐笑了起来:“我就是想说,你们刚参加工作可能不懂,这世上许多事情,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 顾己一脸您请赐教的样子。 聂忠华就更好笑了,他一脸你到底想说什么的表情。 姜正齐没想到这两人竟然这么不上道, 他有点生气地看了张成业一眼。 张成业也是很不高兴地看过来:“看你们年轻,我们也是提醒你们一句,有些事情,领导怎么做,你们就怎么做,不要给自己惹麻烦,你们说是不是?” 顾己看向聂忠华:“闫局让咱们怎么做?” 聂忠华摇头:“闫局这两天没跟我联系过。” “嗯。” 顾己说完就拿出了手机,当着姜正齐和张成业的面拨通了闫利民的电话:“闫局,姜世涛和张丛文的爹警告我们,说让我们给他们行方便,不然我们就会有麻烦。” 姜正齐和张成业是死活都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出。 姜正齐一拍桌子:“你这姑娘说什么呢!” 张成业紧随其后:“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顾己扫了他们一眼,继续对着电话那头说:“闫局,他们说跟你很熟,让你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不要给自己惹麻烦。” “胡说八道!” 鉴于电话开了扩音,闫利民那边巴掌拍在桌子上的声音比姜正齐还要响,他气的不行:“从始至终我这里就一个意思,查!查的清清楚楚,绝不放过一个坏人,也绝不冤枉一个好人!受害者必须得到一个公道!” “那您和姜先生以及这位张先生……” “就算今天坐在那里的是宋明阳,我也是一个字,查!公安局局长是为了为人民服务来的,不是为了跟谁攀关系来的!我闫利民行得端坐得正,除了我那些老战友,还没什么人跟我熟到什么份上去!” 闫利民这番话说的姜正齐和张成业两人的脸一会白一会黑的,也就是这个时候,顾己手机里又传出来一道声音:“我说闫局长,我儿子儿媳妇都还在你手底下干活呢,我们宋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可都干不出杀人放火害人性命的事,法律先不说,我们宋家的家规也不会允许的。” 听到这话,姜正齐脸色一变,他立即意识到,这是宋明阳的声音! 刚想到这里的时候,电话那头闫利民又说:“顾己,孙佳树事件行为极其恶劣!你们必须查明真相!就是天王老子犯了法,也得还那家人公道!” 顾己声音凛冽:“闫局,我们绝对不会辜负那家人对我们的信任。” 顾己挂下电话,看向姜正齐和张成业:“两位,关于姜世涛和张丛文,包括他们的同伙秦俊兴,我们已经审讯过他们了,该说的他们也都说了,至于相关的证据……” 顾己话还没说完,姜正齐冷声打断他:“谁知道你们有没有屈打成招!” “我们有监控器全程监控,两位若有怀疑可以上报,自然有人来调查。” 顾己也懒得跟这两人装模作样了,她脸色一沉:“两位,在你们质问我们之前,有没有先了解过自己的孩子犯了什么罪?伤害了什么人?” 张成业已经气得口不择言了:“我们家孩子做了什么事关你屁事!” “当然关我的事。” 顾己脸色冷然:“霸凌,吸毒,谋杀,陷害,他们做的每一桩每一件事,我都会找到证据,送交司法机关,而这些证据,将会是给他们定罪的重要条件。” 张成业气的要拍桌子,被姜正齐一把拽住了。 姜正齐看着顾己,这才意识到自己一开始小看这个陌生的小丫头了。 “姑娘,你把你们领导叫过来。”姜正齐带上了几分笑:“你们哪个领导负责这个案子,我来跟他聊。” 这时候聂忠华开口了,他指了指顾己:“这案子局里是联合调查,这位是我们缉毒支队的队长,你们要找领导,找她是一样的,我们另外那位领导来了也要听她的。” 姜正齐和张成业脸上的表情一滞,两个人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顾己,怎么都想不到缉毒支队的队长竟然是个女的。 但很快他们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一个小小的案子,为什么缉毒支队都进来了? 要知道不管什么事情,一旦跟毒品扯上关系,那大家可都不好过! 姜正齐刚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要跟顾己说话,就听到门口响起一道笑嘻嘻地声音:“哟,这不是姜老板请来的大律师嘛,来来来,咱们进去聊啊。” 众人的目光看过去的时候,宋晏辞正推开门进来:“我呀,是负责这个案子的另一个领导。” 第404章 他有精神病 看到宋晏辞进来的时候,姜正齐和张成业齐齐看过去。 姜正齐第一时间先看向了宋晏辞身边脸色复杂的律师,而后才看向一旁的宋晏辞,不禁又是脸色一紧。 他心里先是一沉,暗自骂了一声,脸上却又浮上笑来:“是晏辞啊,这可真是巧了!” 张成业也站了起来:“早就听说晏辞在警局混得好,宋家可真是人才济济,只是那么大的家业,到底是可惜了呀!” “有什么可惜的?” 宋晏辞笑眯眯地看过去:“江克江礼一直没什么正经工作,现在家里又有了两个小家伙,四个人等着继承家业呢,也不差我这一个。” 张成业脸上一哂:“这自家的产业,哪有让外人继承的道理……” 姜正齐眉头一拧,实在想不通这人说这话的意义在哪里。 “进了宋家门就是宋家人,宋家的一切就都有他们的一份。” 宋晏辞坐了下来,看了眼一旁的律师,又问姜正齐:“姜老板一次带两个律师来,怎么,是不信任自己给姜少爷找的律师?我寻思他的律师这会儿应该已经跟他聊上了吧?” 姜正齐脸色一滞,又笑了起来:“晏辞啊,你还年轻,不明白当父母的心……” “我明白。” 宋晏辞这会儿跟个笑面虎似的打断他的话:“但是姜老板,咱们将心比心,孙佳树的父母对他们的孩子也是同样的心。” 姜正齐虽笑,但眼里也带了几分不悦:“晏辞啊,我非常同情那个孩子的遭遇,也愿意出于人道主义对他的父母提供一些帮助,当然,如果工作上需要的话我们也会提供相应的工作,确保他的父母以后能够安稳度日。” 顾己几乎是和宋晏辞一起笑出声的。 两个人的嗤笑声在屋子里显得非常明显,姜正齐和张成业看着他们俩,一个有点恼怒,一个有点疑惑。 姜正齐沉着声音问:“晏辞,我好歹是你的长辈,你这样是不是显得有些不礼貌了?” 宋晏辞只是一笑,目光看向姜正齐身边的律师:“姜老板,能请的动李少军李律师,您还挺有本事的。” 这话一出,姜正齐身边的律师脸上闪过诧异,刚才伪装出来的脸色被一抹复杂的尴尬所替代。 他和姜正齐都没有料到,宋晏辞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认出了他。 顾己看了眼宋晏辞。 宋晏辞笑道:“你刚来钦城不久,应该还不知道,这位李律师看着年纪轻,那可是打刑案的一把好手,如果不是足够的钱,或者足够的好处,可请不动他呢。” 顾己看了那个其貌不扬的男人一眼说:“孙佳悦的案子上,他出了什么力?” 孙佳悦三个字一出口,姜正齐和李少军的脸色又是双双一变。 顾己和宋晏辞他们的目光却锐利地看向他们的眼睛。 张成业一脸懵逼,不是孙佳树么,怎么这会儿又出来了个孙嘉悦? 姜正齐这会儿迅速调整好自己的脸色:“晏辞,你这是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他说什么你心里不清楚吗?“顾己冷眼盯着姜正齐说:“孙佳悦,被你儿子害死的那个女孩子。” 她的目光冷漠又带着压迫,纵然姜正齐这个商场老狐狸也在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候心都忽然提了起来。 眼前这个女人带给他的压迫感甚至要超过宋明阳的这个儿子宋晏辞。 “孙佳树是孙佳悦的弟弟。” 顾己依旧冷着脸,声音里带上了几分不容置疑的质问:“姜先生,你不会现在才知道吧?” “得到消息我马上就过来了,这位警官……” 姜正齐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宋晏辞打断了,他说 :“这位警官姓顾,是我们缉毒支队的队长,能力远在我之上,所以姜先生,请你们称呼她的时候叫她顾队长,另外,在这个案子里她还负责姜世涛和张丛文他们的吸毒部分。” 宋晏辞话一说完张成业就急了:“警官,你们搞错了,我们丛文不可能吸毒的!” “我们有证据表明他们体内有大量毒品,而且嫌疑人本人也已经承认他们吸毒。”顾己说。 “怎么可能!”张成业张嘴就辩解:“我们丛文不可能干这种事的!” “别的不知道,欺软怕硬,霸凌欺辱这种事,该干的他们都干了。” 顾己语气冰冷,一句话说的张成业竟然没有还口的勇气。 姜正齐这会儿终于看清了形势,他直接看向宋晏辞:“晏辞,咱们两家好歹是故交,你是一点方便都不行是么?” “在这里我只是个警察,我需要面对的只有受害者和加害者,至于你说的,那是我的私人生活。” 姜正齐仿佛在宋晏辞身上看到了当初油盐不进的宋明辉。 “所以咱们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宋晏辞面色一沉:“姜先生,我想你确实也该请个律师。” 姜正齐疑惑地皱眉。 “还是孙佳悦。” 顾己开口:“姜先生,你包庇亲属犯罪,贿赂相关执法人员,藏匿和隐藏犯罪证据,我们很快也会对你提起相关的诉讼流程。” “胡说八道!”姜正齐一巴掌拍在桌上,掌心瞬间就麻了起来,他瞪着眼睛:“你信不信我告你诽谤!” “你告不了我。” 顾己看着他:“王才英已经被我们的同事控制了,他手上那些证据也都在我们手上,当然,那些证据完全可以证实姜世涛六年前是故意犯罪,你有告我的时间,不如跟你的律师好好商量一下如何为自己辩护,你们一家人,可着孙家人欺负,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一直沉默无言的聂忠华将手上的文件夹打开,往过去一推:“相关证据我们都掌握了,对了姜先生,你知道姜世涛把六年前实施犯罪的那辆红色跑车卖了么?” 顾己又冷冰冰地加了一句:“卖车的钱,他拿去买毒品了。” 看到文件夹里那些东西的时候姜正齐的脸色已经铁青一片了,而当他听到红色跑车四个字的时候更是震惊万分。 他抬起头,压抑着心中的怒意和烦躁看向宋晏辞。 宋晏辞只是朝他一笑。 气氛忽然凝滞了下来。 “可是……” 过了好一会儿,姜正齐忽然笑了起来。 他看着眼前的三个警察说:“我们家孩子有精神病啊警官,他没有刑事责任能力啊。” 顾己和宋晏辞脸色一滞,目光冷冽地看向姜正齐。 姜正齐又嚣张一笑,他拿过律师手里的袋子递过去:“这是世涛的鉴定报告,你们看看?” 第405章 咱们各顾各 姜正齐说完这话的时候,李少军已经从随身随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沓资料。 他一改刚才的沉默对顾己他们说:“各位警官,鉴于我的当事人不具备民事和刑事行为能力,接下来的案子我会全权接手。” 一旁的张成业已经彻底傻掉了,他是完全没有料到姜正齐竟然会来这么一手。 “老姜,你……”他震惊之余看向姜正齐,但对方的目光根本就没往他身上瞥。 顾己和宋晏辞他们已经把手上那一沓资料看的差不多了。 三个人的眸子里都盛满着愤怒,甚至于张成业看向他们的时候似乎都能从他们身上看到生气。 他忽然有点踌躇。 从他们刚才的聊天看来,姜世涛身上可能还带着命案,虽然他直到现在还不清楚儿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现在看来,来的路上姜正齐说的那些话,其实是在把他们张家往他们姜家那条绳子上拴。 想到这里的时候张成业心里一紧,后背一身冷汗冒了出来,他突然有点坐立不安。 如果按照他们一开始的打算,这个时候他给儿子找的律师对儿子说的话,一定是不利于他的! 姜正齐这是想保全自己的儿子,让他的孩子去给姜世涛那个混蛋当替死鬼! 顾己的余光一直注意着张成业,见他变了脸色,心里轻笑。 她看向张成业:“张老板,张丛文没杀过人,他只是姜世涛的跟随者,砍下孙佳树胳膊的是姜世涛不是他,一直以来怂恿着姜世涛的也是秦俊兴居多,他只是不知人间烟火,良心有点发臭,觉得弱者可以尽情欺辱。” 这番话并不好听,张成业和姜正齐都变了变脸色。 顾己继续道:“当然,杀害孙佳树姐姐的人也不是张丛文,包庇犯罪的更不是你,所以我个人觉得,张家的眼睛还是该擦亮点。” 宋晏辞语气不明地补充道:“张老板,我知道你打下现在这番家业不容易,如果你儿子不成器,你们当父母的又管不好的话,我们政府可以帮你们管管,到时候家产也有人继承,而不是被毁了,你觉得呢?” 他们这么直白地把话说出来,别说张成业,就连姜正齐都变了脸色。 聂忠华这会儿忽然笑了一声,他向来冷冰冰的脸上竟然也有了点笑容,只不过这抹笑落在张成业他们眼里显得特别刺眼。 他看向张成业:“你们自己舍不得,自然有人教他们做人。” 话说到这里他的余光又扫了一眼姜正齐,语气也有了几分嘲讽:“如果政府还教不好他们,那就证明他们已经坏到了骨子里,一辈子也就只能成为蛀虫。” 姜正齐脸色非常难看,却还是强忍着愤怒看了一眼李少军。 李少军脸上依旧是一副公事公办的笑容,他再次开口:“警官,我想说的是,不要用你们的主观情绪来臆测我的当事人,我再说一遍,姜世涛是精神疾病患者,我们有完整的材料可以证明这一点,作为一个没有刑事和民事行为能力的精神疾病患者,你们已经对他造成了诽谤和伤害,我……” 顾己轻笑一声,她平静地抬头看向这个男人:“那你起诉我吧,让法律来审判我吧。” 李少军一愣,眼里带上了几分恼怒。 宋晏辞也笑了,他懒洋洋地看着李少军:“告?你拿什么告?拿你们伪造的这些资料告我诽谤吗,手伸的挺长啊,那咱们要不要打个赌?” 李少军皱眉,疑惑的目光中又带着防备。 “我们赌一赌,这个世界上,到底是真相能赢,还是歪门邪道能赢。” 宋晏辞站起来,笑容里带着仿佛与生俱来的自信:“我觉得真相能赢,你觉得呢?” 李少军目光幽深地盯着他也笑了笑:“宋少,有时候过于自信也不是什么好事。” “他甚至都不需要自信。” 顾己也站了起来,目光凌然地看着李少军:“司法系统不是你眼中可以操弄的游戏,你可以收买一些人,但你收买不了所有人,当然,最重要的是,你们以为证据早就掩埋在深渊之下,但或许,我们就在深渊之中,证据不过是随手就来。” 她看到李少军眼角轻微地抽了两下,目光里闪过一抹带着轻蔑的不悦。 走着瞧吧,顾己心想,跟有些人不用把话说的太明白,只需要用事实击溃他们。 “还有。” 顾己拧了拧眉,不悦道:“执行任务的时候,我很不喜欢你叫他宋少,这样显得你很不专业,一个不专业的人,很难让我相信你能对你的当事人做出什么好的辩护。” 看李少军那张脸上的表情,宋晏辞和聂忠华都没忍住笑了一下。 宋晏辞轻踢了一脚聂忠华:“你笑啥?” 聂忠华收敛笑意,阴阳怪气意有所指“笑有人眼光差,找错了人。” “确实差,不过可以理解,一丘之貉,当然要在一起。姜世涛的精神情况认定书我们收下了。” 宋晏辞抓起李少军给他的那份资料晃了晃:“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李律师,我们本来就准备对姜正齐提起诉讼,如果让我们发现这份精神责任认定书是假的,到时候你们一个都躲不过。” 李少军目光幽深,面上却笑,说的笃定万分:“宋警官,我是有职业道德的。” “啊?” 宋晏辞跟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顾己要往外走,话音也落了下来“那你就这么想吧。” 聂忠华跟着她往外走,嘲讽道:“骗我们可以,别把自己也骗了。” 宋晏辞失笑,目光在现场三个人身上掠过,他嗤笑一声:“三位,开始忙起来吧,我们要开始出击了,跑快点,我们出手很快的。” 他们走出去几秒钟,屋里三个人的表情才有了变化。 姜正齐心有不甘却又带着克制捶了一下桌子:“宋家这小子未免过于猖狂!” 李少军目光思忖,心里想着对策。 只有张成业,他的眼珠子转来转去,看得出来是真把宋晏辞和顾己刚才那番话记到了心里。 就在姜正齐忽然想起这个同盟,脸上带着笑意要跟他解释的时候,张成业忽然站起来,转身就往外走。 “老张!”姜正齐叫住他:“我也是事出突然,我们世涛……” “姜总。” 平时兄弟相称,此时张成业却当机立断地跟他撇开关系“世涛是蠢是笨还是精神病我不关心,但我觉得,咱们现在还是各顾各吧。” 他掀开帘子匆匆朝着顾己他们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屋里,姜正齐愣了愣,气的骂了一声:“王八蛋!叛徒!” 第406章 做人不好吗 直到顾己他们找到郑沛的时候,三个人才齐齐变了脸色,宋晏辞直接将手上那份资料重重地丢在了桌子上。 郑沛也刚从李红星和周云志他们那里过来,看他们这样子水都喝不下去了:“怎么的,能被气成这样?家被偷了?” “倒不至于。”顾己说:“姜世涛他爸找了个有名的律师,想利用精神疾病犯罪来让姜世涛逃脱罪责。” “精神病犯罪哪是他们想说是就是的?” 郑沛说这话的时候还是笑着的,看到宋晏辞脸色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转头问顾己:“请的是谁?” “李少军。”顾己和聂忠华一起开口。 这三个字一出来,郑沛的脸色一僵,仰头喝了一口水,又叹了口气:“他啊,那还挺麻烦的。“ “怎么?”顾己问:“这个李少军到底是什么人物?” 郑沛哼笑一声,扫了眼还在沉着脸的宋晏辞,示意顾己和 聂忠华坐下来:“大概七年前吧,那时候我还是个实习生,就连陈敬那小子都还在学校当蠢货,我记得那时候已经十二月份了,那天钦城却热的人汗流浃背,我师父忽然叫我去解剖室。” 顾己和聂忠华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然后呢?” “那是个女性死者,十九岁,是个特别漂亮的小姑娘,上着一所很好的大学,家庭幸福美满,从她的一切来看,她都是个在爱里长大的孩子,但她的死非常残忍,她不是被一击致命的,而是在遭受了长久的折磨后才离开人世的,身上甚至有高达68处的刀伤,而且有些伤口是反复行为造成的。” 也就是说,她身上的一个刀口,凶手曾反复地将刀子戳进去又拔出来。 顾己问:“凶手是精神疾病类犯人?” “不是。” 郑沛摇了摇头,脸上却带着无奈的不悦:“那时候李少军在钦城的律师行业还连个名头都没有,也就是因为这个案子,他一跃成为钦城炙手可热的刑案类律师。” 宋晏辞终于缓过来一口气,这会儿磨磨蹭蹭地凑到顾己身边坐下:“那时候我也还是个学生,也没有参与过这个案子,但我知道二叔当时听说这件事后特别生气。” 聂忠华问:“就没有办法么?就让他们得逞了?” 宋晏辞说:“那时候二叔的腿正是严重的时候,他整个人也颓废的很,家里人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我们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这事已经定案了。” 聂忠华欲言又止。 郑沛看出他的意思,又解释道:“不知道李少军和他的金主使了什么手段,那姑娘的家人也放弃了继续上诉,大概半个月的时间就举家离开钦城了。” “没人深究过?”聂忠华问。 顾己笑了一声:“老聂,到咱们这个年纪,不该再这么天真了,那姑娘家庭条件并不差,不管她的家人在生活中有多爱她,除非他们被逼迫,那他们放弃真相而选择和解,就意味着这个姑娘已经被放弃了。” 宋晏辞的手忽然伸了过来,他把手机放在顾己眼前:“这是那姑娘家里人现在的情况。” 顾己和聂忠华一起去看宋晏辞的手机,两个人慢慢变了脸色。 那家人过的并不差,可以说依旧红红火火。 郑沛似乎早就知道,他复杂一笑:“这就是李少军的本事,如果真要硬碰硬,那姑娘的家庭条件不是不能抗衡,只是家庭必然会遭受一些其他的创伤,但你看现在,这一家人的日子过得越来越红火。” 聂忠华冷笑一声,看着手机上的内容:“红火到已经打算领养个孩子的程度,所以那个无辜惨死的姑娘算什么?” “谁知道呢?”郑沛也不知道答案,他耸了耸肩:“我听老宋跟我说过,李少军后来还和那姑娘的哥哥一起吃过饭,两个人算得上是朋友吧。” 聂忠华总觉得哪里不对:“从你们一开始的描述里,我并没有觉得受害者不受家庭重视和爱护。” “这不是更能证明李少军的本事么?” 顾己呼了口气:“可是我觉得,姜世涛的情况不一样,他资料再多,姜世涛露出的漏洞已经很多了。” “我烦的不是这个。”宋晏辞撑着下巴看向顾己。 顾己侧头看他:“孙佳树的案子牵扯到了蔡全志,蔡全志的死本身就牵扯着一个巨大的阴谋,你担心的是这个,是吗?” 宋晏辞突然瘪了瘪嘴,肩膀一塌趴在了桌子上:“是啊,这么一来,咱们根本没时间休假了!烦死了!我想休假啊,这可是我们婚后第一次出来玩!” “妈的,最烦……”郑沛磨了磨牙,后半句话几乎是无声的,咬牙切齿地说出来的:“装逼的人!” 聂忠华也是翻了个白眼,气的都想抡宋晏辞一拳了:“宋队,你以前也这么讨打吗?” 郑沛举起手:“我作证,他是。” 宋晏辞委屈吧啦地看着顾己:“他们在欺负我,以多对一,你看到了吗,你为我报仇吧顾己~” 顾己撇撇嘴,略显疲惫地抚了抚额头,过了两秒她又抬起来,无奈又好笑地看着宋晏辞,抬起胳膊,掌心向下在他头顶轻拍了两下:“宋晏辞,你乖点,再忍忍就好了。” 宋晏辞笑眯眯地点着头,眼睛都是晶亮晶亮的。 郑沛对聂忠华说:“你看他像不像一条狗,一条哈巴狗。” 聂忠华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宋晏辞揉吧了个纸团丢过去,纸团正中郑沛眉心:“像狗就像狗,我家顾己最喜欢中华田园犬,我不当哈巴儿,我要当中华!田园犬!” 话题扯到这份上,顾己更哭笑不得了,感情他心里根本没把李少军放在眼里。 聂忠华老实巴拉地问:“为啥是中华田园犬。” 郑沛叹了口气,勾住他的肩膀:“聂啊,听说中华田园犬是最忠诚的犬,一辈子只认一个主人,他想做这世上最忠诚的狗,就让他做吧。” 聂忠华再次欲言又止,这次到底没忍住,他一本正经地问宋晏辞:“你做个人不好吗?” 宋晏辞看笑话,嘴巴张了几下,最后叹了口气:“没你事儿了,你玩去吧。” 聂忠华还在一脸茫然的时候,郑沛已经忍无可忍地笑出来了。 他的笑声渐大的时候,江克掀开帘子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这场面他停下脚步,目光在几个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顾己身上问:“嫂子,咱们宋队是不是又给你丢脸了?” 宋晏辞蹭的站起来,装模作样四处找趁手的工具想打人。 江克自觉地往聂忠华身后顿了顿,两根手指头虚虚地捏着聂忠华肩膀的衣服:“江礼和林一月在机场接到崔宁薇了。” 宋晏辞动作一停。 顾己问:“带回局里了?” 江克点头:“嗯。” 宋晏辞问:“然后呢?” 江克看向他,略显同情:“崔宁薇她妈的电话打到二叔和闫局跟前了,他们说这事儿你负责,让她妈有事找你。” 宋晏辞一拍脑门。 江克更同情了:“哥,你准备准备吧,那女人已经杀到海城来了。” 第407章 是坑弟组合 崔宁薇的妈妈到海城的时候,宋晏辞刚冲了个澡,为表尊重还换了身衣服。 清爽的白衬衫穿在他身上显得特别有少年气,为此他还勒着江克的脖子要了块手表。 江克跑了一趟,回来的时候还有点隐隐的得意:“晏哥,知道你用的上,我从江礼那儿偷来的。” 宋晏辞低头一看,他手上拿的正是当初白玉宁给江礼的那块表。 “你小子,越来越会来事了。”宋晏辞一笑,往手上套表:“阿礼知道吗?” “不知道。”江克说:“我偷的,回头你还给我,给我也戴两天。” 宋晏辞戴好表欣赏了一下,越看越觉得这块表跟他的气质相配,他好奇地问:“我当初是年纪小不懂事才没要,你呢?” “我是无所谓。”江克一脸真挚:“我知道江礼的金窝窝在哪儿,我不要的话,干妈还会觉得我乖巧懂事。” 宋晏辞整了整衣领,一脸复杂:“你好心机啊江克,你怎么把这事儿跟乖巧懂事联系到一块儿的?” “不知道,书上不是说了吗,孔融让梨,大的要让着小的。” 宋晏辞刚要说他不必这样,就听江克又说:“再说不是你教我的吗,先让,再把他打一顿,然后咱们仨平分。” 宋晏辞义正言辞:“我什么时候说了!” 江克一脸真挚:“你十六岁生日那天下午3:45分32秒,你说让我永远记住那个时间。” 宋晏辞简直有点凌乱了:“让你记住这时间干嘛?这时间对咱俩很重要?咱俩干了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儿?” 江克摇头:“也没什么,你说让我记住那一刻,从那一刻我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应该有个质的飞跃,说我从此要崛起了。” 宋晏辞脸都皱一块了:“什么质的飞跃?崛起什么?” “弟弟是可以用来坑的。”江克难得呲牙一笑:“也是可以用来打的,越打越听话。” 宋晏辞忽然想起那一天了。 那时候江克和江礼在家里小心翼翼的,尤其是江克,吃饭喝水,甚至上厕所都觉得会对这个家造成困扰。 有一天宋晏辞看到江克鬼鬼祟祟的,一路跟着他,直到看他找到江礼,从兜里掏出个包子给他递过去。 江礼狼吞虎咽地吃包子的时候,宋晏辞看到江克在旁边握着拳头咽着口水。 那天晚上他扯着江克和江礼出门,找了家路边摊,非要他俩给自己请客。 江礼傻愣愣地掏出一把零钱摊在桌上:“干爹给的,我一分都没敢花。” 听到这话的时候江克的脸刷地一下红了起来,慌乱地瞥了宋晏辞一眼。 “那就你请,今晚必须你请!” 宋晏辞一把薅过那些钱,挥舞着胳膊叫老板,又问他俩:“你俩想吃啥啊,我啥都想吃!” 江礼早就馋傻了,这会又是饭点,也不管哥哥平时的千叮咛万嘱咐了,傻萌萌地问宋晏辞:“我也能啥都吃吗?” 江克还在红着脸,宋晏辞已经一巴掌打在了江礼肩膀上:“没礼貌!叫哥!我是你哥!” 江礼自小就傻,这话一出来已经愣住了。 江克同样愣着,在他们眼里,被宋家收留并不是一件好事,这是他们以前从未接触过的阶级,从进入这个家开始,他们的心就一直是悬着的,没有一刻放下来过。 “我。”宋晏辞大拇指指了指自己:“是晏哥。” 他又指了指江礼:“这个,是你哥,以后都要当同一个哥对待,知道不?” 江礼依旧傻乎乎的。 宋晏辞又说:“放心,晏哥以后罩着你们,你们也得罩着晏哥。” 大概是他当时说的没有一丁点虚伪和装腔作势,江礼忽然就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拉着宋晏辞的手,看的却是江克。 他哭着说:“哥,你看,我就说他挺好的,你非不让我跟他玩,他真的挺好的啊。” 那一刻江克又窘迫又自卑,恨不得把这个弟弟提起来,再顺便把他的头拧下来去喂狗。 哪知道宋晏辞哈哈大笑,他一把揽住江克的脖子勒着他:“江克,你不爱我,你一点都不爱我,你心里真的没我这个哥。” 他的语气里一点都听不出什么不高兴,反而坦荡的让江克那颗提起来的心慢慢放松了下来。 他的脸又红又热,眼皮发着烫,甚至都不敢看宋晏辞的眼睛:“我怎么了?” “你偷偷给江礼送包子,给我没有,你区别对待,你知道我也喜欢吃大肉包子吗!” 江克的心在那一刻停滞不前,他觉得过了很久,又觉得时间根本就没有停止。 但他的确在这须臾之间,因为宋晏辞的语气,因为他紧紧搂着自己脖子的力道,以及他的笑容,将长久以来的紧张,小心翼翼,担忧,以及无法融入的隔阂感消失的一干二净。 那天晚上,江礼的零花钱没花出去,江克把他偷偷在外面捡瓶子凑来的两百块全都拿出来请宋晏辞吃烧烤了。 第三天的时候是宋晏辞的生日,主角明明是他,但仿佛又是他们三个人。 最后蛋糕蜡烛是他们三个人一起吹的,生日礼物他们三个人都有,白玉宁和蓝瑾选的礼物很用心,三份不同的礼物,三个人都很喜欢。 江礼得到了一只猫,是一只他偷偷喂养的流浪猫,年纪大了,但很亲他,那只猫被收拾地干干净净送到他手上,他高兴的一晚上都在逗那只猫,顺便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大壮。 临睡前鼓足勇气问白玉宁:“干妈,我能抱着它睡觉么?” 白玉宁问他,如果一起睡的话他会不会很开心? 江礼眼睛亮晶晶地点头:“我真的很喜欢大壮,抱着它睡我会特别高兴。” 江克偷偷告诉宋晏辞,家里以前也有一只猫,江礼特别喜欢抱着猫睡,后来那只猫去世了,江礼难过了很久,那只去世的猫跟江礼手上抱着的这一只特别像。 白玉宁只说:“这是你的家,你有权利选择你最喜欢的生活方式啊小江礼。” 江礼抱着那只猫蹦跶走的时候,宋晏辞忽然问江克:“江克,其实你也特别喜欢大壮吧,我,我看到你也喂过它很多次。” 江克有点窘迫,却还是说:“大的要让着小的,我是哥哥,我得让着江礼。” 宋晏辞就是在这个时候勾搭着他的肩膀对他说出了那句坑弟言论,江克确确实实记到了今天。 “是我的责任。” 宋晏辞叹了口气:“是我这个哥哥没做好,克克儿,但哥觉得你做的对。” “我本来就没错。” 江克抬手弹开了落在宋晏辞肩膀上的一只小飞虫:“你说了,一家人,兄弟间,坑一坑没什么,江礼傻,咱们是替他保管,我们做哥哥的受点累,多承担一些,没什么。” 眼看着崔宁薇她妈妈气势汹汹地往过来走,宋晏辞还有闲心拍拍他的肩膀:“我觉得你说的对,咱们做哥哥的,有时候就得多分担点。” “所以哥。” 江克挣开他的手:“我还有点事,你先忙。” 第408章 感受到自卑 崔宁薇的妈妈姓程,单名一个媛字。 这个女人算不上多漂亮,但能在崔家那个大家族走到今天,身上还有本事的。 她身边跟着个干练的女人,扎着高马尾,看到宋晏辞的时候扯了扯嘴角,轻轻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宋晏辞敛眉,在脑海中搜寻着人脸,忽然想起这人是谁来了。 “曹雪?”他略显意外地开口:“你这是……” 程媛身边的女人眼里浮上惊喜,她笑了起来:“宋师兄,好久不见。” “是挺久的。” 宋晏辞也笑了笑,目光中没有多余的东西,很快又移向程媛“程女士,我没想到您会亲自来。” “姜正齐和张成业都能亲自来,我不亲自来,孩子受欺负的都不知道去哪儿哭。”程媛脸上的表情并不热络:“宋少……” 宋晏辞抬手,笑眯眯地打断她的话:“程女士,工作时间你们还是叫我宋警官比较好,我不太喜欢把私人身份带到工作中来。” 程媛脸色一滞,神色中更显疏离:“好,宋警官,我想知道,我女儿一下飞机,你们警察就把她带走是什么意思?我女儿犯了什么法?” “警察不会无缘无故就把谁带走,既然带走她,一定是有缘由的。” 宋晏辞胳膊请了请她,带着她往招待室走:“崔宁薇跟我们正在调查的一桩凶杀案有关,我们请她也只是例行调查,其实您没有必要这么恐慌,如果她跟案子没有关系,我们的同事自然会把她送回来。” “说得轻巧!” 程媛冷声一笑:“如果今天警察带走的是你父亲宋明阳,或者你二叔宋明辉,亦或者你家里的任何一个人,调查清楚后又跟你说他们和凶杀案没有关系,你觉得行得通吗?” 宋晏辞还没说话,程媛身边的曹雪已经开口了:“宋师兄,崔家和宋家一样,在钦城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你应该也清楚,有多少人盯着你们,崔宁薇是程女士唯一的女儿,程女士的新公司最近准备开业,如果这个时候传出她的女儿被警察带走了,我们谁都没办法预料后果。” “在此之前,这样的事情在宋家不止一次地发生过。” 宋晏辞目光炯炯地看向曹雪和程媛:“据我所知宋家人可都非常配合,这件事程女士你不是应该很了解吗?” 程媛脸色不悦:“宋警官,你什么意思?” 宋晏辞嗤笑一声,一点面子都没给她:“我父亲是军人出身,我二叔是刑警出身,而我更是个在职的刑警,名声这件事在宋家就显得尤为重要,程女士你忘了?当年我被举报,上面还为了我专门成立了个调查组,前前后后调查了几个月……” 程媛的脸色微微变化。 宋晏辞紧盯着她:“这事儿您应该很清楚啊,举报我的人还是您找的呢,您忘啦?” 程媛恼羞成怒:“我今天来这儿是来给我女儿讨公道的,不是听你胡说八道的!” “我可没胡说八道。” 宋晏辞语气忽然一凌:“程女士,身正不怕影子斜,即使是在明知道背后是谁捣鬼的情况下,我们宋家人也问心无愧没找过谁的麻烦,你今天气势汹汹找我要说法的意义是什么?怎么,我宋家行,你们崔家就不行了?” “只有真的心里有鬼的人才会掩饰地这么理直气壮。”一道清凌凌地声音忽然传了过来。 宋晏辞回头,眼里的带上笑,见顾己掀开帘子进来,她也换了身衣服,同样是一件宽松的白衬衫,下身穿着件很薄的机车裤,显得腿又长又直。 她应该刚洗了脸,额头和鬓角的头发上还有点湿,宋晏辞却看的移不开眼睛,见缝插针地想:我媳妇儿可真好看啊。 曹雪的目光先是落在顾己身上,而后转到宋晏辞身上,看到他嘴角都难以抑制的笑容。 她和宋晏辞是在同一所学校出来的,她知道宋晏辞对谁都热情,他的同学,朋友,老师,甚至包括他的领导和同事,没有人不喜欢一个有钱多金还性格出色的男人。 但她没见过宋晏辞对哪个异性有如此炙热而又张扬的笑意。 感受到注视的时候顾己看了曹雪一眼,朝她颔首一下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看向宋晏辞摊开手心:“老郑说你中午忘了吃药,先把药吃了。” 宋晏辞笑的更灿烂了,拿过药塞进嘴里的时候顾己已经从一边拿了矿泉水给他递了过来。 曹雪看她胳膊受了伤,单手拧开瓶盖的动作有点吸引人,但内心却又无法抑制地不喜欢这个初次谋面的女人。 她身上无知觉中流露出来的自信和淡然似乎并不把这个屋子里的人放在眼里,这让一直以来都是焦点中心的曹雪很有落差感。 矿泉水瓶重新落在顾己手里的时候,程媛的声音已经带有明显的愤怒了:“晏辞,这就是你父亲和二叔教你的职业素养?我的孩子目前还没有定罪,你们更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她犯了罪,她的家属来找你们要个说法,你们就是这么冷落我们的?” “执法人员也有人权。”宋晏辞指了指自己的腰:“程女士,你看到没,我腰子差点都没了,吃个药的时间总得给我吧?” 曹雪的目光比程媛更快地落在了宋晏辞腰间,他们会面这么久了,她竟然都没发现宋晏辞的腰受了伤,不管是他们说话还是走路的时候,宋晏辞都没有表露出任何异样。 “师兄,你……” 曹雪刚开口就脸色轻变,因为她看到一直以来自然甚至带着几分凌厉的宋晏辞,此时却像是撒娇似的对身边那个女人说:“嘿嘿,甜的。” 他身边的女人拧着眉的时候带着曹雪不可否认的英气和野性,宽松的白衬衫显得他们是那么相配,她心里没来由的失落和嫉妒,却也难以说服自己不被眼前这个女人吸引。 她身上不仅有着吸引异性的神秘和野性,也有着吸引同性的东西。 自信,美丽,傲气,更或者说…… 曹雪竟然在她身上看到了一股杀伐果断的英雄气,这是在过往很多年里,她没有在任何一个同性身上看到过的东西。 她们明明站在同一个地方,但她们好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她从小就出类拔萃,如今却第一次在一个完全陌生,完全不了解的,甚至连话都没说过的女人身上感受到了自卑两个字。 不是因为宋晏辞,曹雪很清楚,完全是因为这个女人本身。 她看到那个女人笑了笑,反而衬地宋晏辞娇柔了起来,她说:“药怎么可能是甜的,宋晏辞,工作期间,你认真点。” 第409章 别自以为是 “宋警官!” 程媛加重语气,非常不悦地开口:“你不觉得自己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包括你这位女同事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我需要你们给我道歉!” “程女士,你冷静点,宋师兄他不是那样的人,他的同事应该是误会了什么,让我来……”曹雪上前一步抓住程媛的胳膊,目光示意她不要激动。 看到她的目光程媛拧眉,最终还是咽下了一口气,相对平静地看向顾己,语气看似平静却充满威胁:“这位警官,有些话最好还是不要乱说,因为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人。” “什么人?” 顾己目光淡然地盯着她:“一个看似明事理,暗地里却纵容女儿的母亲?还是利用一些下三滥的手段来对付竞争对手的集团管理人?无论您是哪一种,我都觉得挺讨厌的。” 商场上大都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阳奉阴违笑面虎都是常有的事儿,程媛已经很久没有被人如此直白地戳过心窝了。 尤其还是个无名小辈。 她当下沉了脸,却也没有姜正齐那么冲动,而是目光在顾己和宋晏辞身上扫了一圈,最后充满嘲讽地对着顾己哼了一声:“小姑娘,在这个世道,人还是需要谦虚谨慎一点,不是攀上了宋晏辞,你就可以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她可……” 宋晏辞开口就要说话,顾己却按住他的手背压了压,又很快捏了一下,示意他不要说话。 曹雪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他们的小动作,她皱着眉,目光扫过他们交叠又很快松开的手,心里是说不上来的嫉妒感。 宋晏辞身边,从未出现过任何一个异性,能跟他有如此亲密的接触。 “我不用依靠谁才能有底气。” 刚才那番话似乎对顾己并没有什么攻击性,她把手里的文件夹轻轻丢在桌上,力道正好让里面的纸张滑落了一半出来。 程媛没看到,但曹雪却先看到了纸上的内容。 那是崔宁薇的询问笔录。 宋晏辞很快就收起了文件夹,速度快的曹雪根本没看到具体的内容。 顾己的声音清凌凌地响起来,她问程媛:“程女士,你知道你女儿到底是因为什么事被警察带走的吗?” 程媛脸色一僵,下意识看向曹雪。 曹雪正了正心神,很快道:“据我们了解,是你们怀疑她与一场凶杀案有关,但是宋师兄,崔宁薇这段时间人在国外,她没有时间,也没有必要去杀人,你们看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宋晏辞忽然笑了,他看着曹雪:“据你们了解……所以崔宁薇被带走的第一时间,你们不是找我们的同事了解情况,而是选择找其他人,也就是你们所谓的人脉来打听这件事,应该是这样吧,我没理解错吧?” 曹雪脸色微僵,扯了扯嘴角说:“师兄,你可能不知道,我爸爸是钦城某分局的副局长,所以我会下意识寻求他的帮助,但遗憾的是,我爸爸对这件事了解也不多。” “当然不多。”宋晏辞说:“这个案子我们内部知道的人也不多,你父亲是叫曹俊茂吧,他的确没有权限知道这个案子的详细情况。” 曹雪眼睛一亮:“师兄,你知道我爸爸?” “听过。”宋晏辞扯了扯嘴角看向她:“所以曹女士,我冒昧问一句,你是以什么身份来参与崔宁薇这个案子的?” 曹女士三个字让曹雪脸色微变。 还是程媛冷声说:“小雪是我们公司的高级法律顾问,所以宋警官,关于我女儿崔宁薇的事情,她都有资格参与。” “你们也不必激动,正常询问而已。”宋晏辞对答案并不在意,仿佛真的只是例行询问:“那么曹女士,你们从钦城找到海城,是希望我们做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曹雪总觉得宋晏辞在确定了她的身份后,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似乎都在跟她隔开距离。 还是程媛先开了口:“很简单,把我女儿送回崔家,最好是你们警局有点脸面的人亲自送回去,如果是你的话,我觉得会更好。” 宋晏辞脸上爬上笑意:“还有吗,程女士?” 程媛看了他一眼,竟然真的继续开口了:“还有,我要你们给我女儿公开道歉,她还小,我不希望她的人生背上这种污点。” “程女士。”程媛这话让顾己眼里都爬上了震惊,她看着程媛:“你知道厚颜无耻四个字怎么写吗?” “你这个小警察,嘴巴怎么这么不干净!”程媛实在气不过,抬起胳膊就要扇顾己一巴掌。 顾己毫不畏惧,宋晏辞已经抓住她的手腕甩到了一边,由于力道有点大,程媛踉跄了两步,手背磕在了桌角。 曹雪一看这情况赶紧跑过去扶住了程媛,也是没想到他会跟一个女人动手:“宋师兄!你怎么打女人!” “正常防卫怎么叫我打女人?” 宋晏辞脸色和语气一样冰冷:“曹雪,我们曾经上过相同的老师的课,事实和真相你应该也学过,老师教过你胡说八道吗?” 曹雪的脸刷地红了起来。 “好好好,我算是看明白了,宋少爷,你不是单纯地想治我女儿的罪,你是滥用职权!想利用我女儿来对付我,给你们宋家报仇!”程媛愤怒地说道。 “非法举报我,让我的家人也经受长达三个月的调查,在那三个月里,我家里的公司,我母亲和我婶婶的事业,包括对我二叔很重要的项目都遭受了重创,程女士,那个时候的崔家是什么情况你心里没数吗? ” 程媛心里一沉,那时候崔家看似平静,实际上内里四分五裂,各方势力运作,也是她最劳心劳力的时候。 “宋家不干落井下石的事情,若是真要报仇,不用我家里人,单单我一个人的能力,就能合理合法地让你为自己所做的那些蠢事付出代价,但我爸说了,军人,警察,从来不做这种锱铢必较的事,你们造下的那些孽,总有一天会吞噬你们自己。” 宋晏辞这番话让程媛的心跳忽然加速了起来,她一直以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很早之前宋家就已经知道了真相。 “呵……”她正了正心神:“血口喷人,你们有证据吗?” 宋晏辞目光深沉地瞥了他一眼,也是这一眼,程媛莫名地有点后悔刚才说出的这句话先。 宋晏辞直接拿出手机拨通了江克的电话。 他的目光依旧盯着程媛,在电话接通的那一刻他说:“江克,把我当初搜集的程女士非法陷害举报我和咱们宋家的资料送出去,现在就送,晚上我就要有结果。” 第410章 自我介绍下 宋晏辞挂了电话的时候,程媛气得一巴掌将桌上的文件夹扫到地上:“宋晏辞! 你欺人太甚!” 宋晏辞失笑,冷眸看着她:“程女士,我见识过你的手段,我知道你对人对事最肮脏的手段在什么程度,而你不知道我,不知道宋家手上握着多少东西,欺人?” 他又是一笑,戏谑一般摇头:“宋家从不以势欺人,但宋家从来不白白挨打……” “宋晏辞。”顾己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程媛已经因为宋晏辞刚才的话心里一冷,一股危机感迅速地从她心里流窜上来。 曹雪同样也是心里一惊,这是她和宋晏辞相识以来,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那种从骨子里渗出来的凉薄,但她心里却在恍然之间想:或许,这才是最最真实的宋晏辞。 他的爷爷是个出色的商人,从一无所有到让宋家拔地而起,成为钦城难以撼动的存在,他的父亲曾是坚韧的军人,他的叔叔是刑警行业有名的佼佼者,他的母亲,他的婶婶,都无一例外不是什么柔弱之辈…… 这样一个家庭教育出来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是他们眼睛里看到的那个宋晏辞? 曹雪暗自吐出一口气,在过去很多年里,太多人都低估了宋晏辞。 甚至在她和程媛来海城的路上,程媛还对她说:“宋晏辞最终还是要回到宋氏集团的,别看宋家人丁兴旺,但宋明阳和宋明辉是不可能把他们父亲辛苦打下来的家业送到几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手上的。” 曹雪当时说:“但我听我爸爸说,宋明阳很看重那个叫江克的,已经开始让他接手集团的事务了。” 程媛当时只是冷笑:“小雪,有时候你眼睛看到的也不是真实的,不管宋明阳他们现在如何看重谁,不过都是给他儿子铺路罢了,宋晏辞当警察不过是兴趣使然,他逃不开对权利和欲望的渴望,最终还是要回去的。” 曹雪心里杂乱万分,程媛又哪来的底气觉得自己看穿了宋家人和宋晏辞? 就在她心里开始焦躁的时候,看到宋晏辞身边的那个女警察拿着手机给他递过去说:“你看这个。” 宋晏辞也好奇顾己为什么会忽然叫停自己,脸上的冷气瞬间消散看向她:“怎么了?” 顾己又晃了晃手机,眼里闪过一丝无奈:“看手机。” 宋晏辞视线往下一移,看清她手机上的东西。 那是一条短信。 宋晏辞有点诧异这年头竟然还会有人发短信。 但看到顶头那人的名字,宋晏辞忽然就理解了。 短信是赵启荣发过来的,短信内容也很简单:“范平和许灵月都跟崔家有不同程度的牵扯,我怀疑方立祥跟姜家有点关系,具体情况阿豹去查了,事情比我想象中复杂,你一定注意自身安全。” 看到最后的时候,宋晏辞眸光微深,看向顾己。 这三个人,可都是当初老城区爆炸案里救出来的人质,后来他们怀疑这三个人有问题,但除了许灵月,其他两人一直没有什么线索,赵启荣这个短信让顾己和宋晏辞都有点激动。 “我一直让他帮我盯着这三个人。” 顾己小声开口,很快给赵启荣回了条让他放心的消息,又冷然一笑:“宋晏辞,故事果然比我们想的要有趣多了。” 她说罢抬起头看宋晏辞,双眸亮澄澄的,宋晏辞从她的瞳孔里看到了明晃晃的期待。 “从我的职业上来说,我希望这样的事情很少或者根本没有,就算有,也尽可能简单一点。” 她俯身从地上捡起刚才被程媛扫下去的纸张,将它们按照顺序叠起来,起身的时候她看着程媛:“但如果没办法逃避,恶人太多的话,从我个人来说,我希望他们的对手是我。” 程媛眉头紧皱,不悦而又诧异地看着她。 “程女士,你女儿并不无辜。” 顾己在很短的时间内看完了崔宁薇的询问记录,她看着程媛:“对了,你还不知道我们这个案子的受害者叫谁吧?” “我凭什么要知道他叫什么!”程媛克制着自己的愤怒:“而且我说了!我女儿不可能干违法的事!” 正巧这个时候,顾己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屏幕一亮,是林一月那边发来的消息。 顾己不慌不忙拿起手机,点开她的消息,看到林一月的消息:【己己,崔宁薇的毛发检测结果出来了!她沾毒了!】 顾己把手机给宋晏辞,又翻了翻刚才捡起来的笔录,其中有个问题是林一月问她:“崔宁薇,请你认真且的负责地告诉我,你有没有碰过毒品?” 这个问题下,是崔宁薇斩钉截铁,甚至举起三根手指说:“我要是吸了毒,我就不得好死!” 顾己嗤声一笑:“看来心里头有鬼的人总喜欢发誓。” 曹雪终于开口:“这位警官,我很不喜欢你阴阳怪气地嘲讽我的老板,我认为这点尊重你应该会有。” “为什么会觉得我在嘲讽她?”顾己目光平静地看着她:“是因为你们自己真的心虚吗?” “你!”曹雪一下子哑口无言,对上她那双看不清情绪的眼睛,心里忽然就有点发怵。 她很快将目光看向宋晏辞,刻意扬了扬下巴,脸上同样带着不悦:“宋师兄,从学校的时候我就很尊重你,也很敬佩你,可是你管理下属的能力真的让我很失望,如果你手下的人都是这样的话,我不知道人民应该信任谁。” 宋晏辞忽然笑了。 他又恢复了那个吊儿郎当的样子:“曹……曹顾问,你觉得可笑吗?” 曹雪怔在原地:“什么?” “我说,你问我人民应该信任谁这种话,你觉得可笑吗?”宋晏辞似笑非笑。 曹雪更不解了。 跟顾己和林一月她们相比,曹雪很白,虽然是从警校出来的,但她更像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只不过是个看起来非常独立有本事的大小姐。 这会儿她的脸因为宋晏辞的话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 “我无权过问一个优秀的警校毕业生为什么会成为一个大集团的法律顾问,但我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是,曹雪,你心知肚明自己现在帮的人到底无不无辜,如果你赢了,那我觉得,人民才该担心我们到底值不值得信任。” 曹雪的脸哗的一下就烫了起来。 她眼眶一热:“宋师兄,你又何必血口喷人!” “他没有血口喷人。” 顾己往前走了一步,她伸手过去:“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顾己,缉毒支队队长。” 曹雪的表情滞在脸上。 就连程媛都不可置信地看了过来。 第411章 我想偷个懒 见曹雪迟迟不伸手,顾己毫不介意地将手收了回来。 然后她再次拿过那几张询问笔录:“我们的同事第一时间就给崔宁薇做了毛发检测,检测结果也已经出来了,事实证明崔宁薇体内的确有毒品残留,但在我们的询问笔录上,崔宁薇是向天发誓自己没碰过毒品的。” “胡说八道!”程媛怒声开口,声音都有点破音了:“我女儿不可能碰那东西!一定是有人陷害她的!” “正是因为有你们这样的父母,从来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不管遇到什么问题,先去找别人的问题。” 顾己冷眼看她:“程女士,崔宁薇涉及的这个案子里,那个受害人的名字叫孙佳树。”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顾己和宋晏辞都看到曹雪脸色微变。 顾己收敛余光:“你知道孙佳树遭受了什么吗?” “我怎么知道!这又跟我女儿有什么关……” 程媛话还没说完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敲门声,屋子里几个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聂忠华站在门口:“顾队,我能进来吗?” “嗯。”顾己应了一声:“怎么了?” “刚收到的消息。” 聂忠华走到顾己身边,给她递了个文件,又凑近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消息来源不明。” 顾己眉心微不可闻地动了动,低头看手上的文件。 宋晏辞也靠了过来,目光询问聂忠华。 聂忠华示意他去看顾己手上的东西。 宋晏辞靠近顾己,看到那份资料上表明,在过去的五个月里,除了蔡全志,程媛也在暗中托人寻找肾源。 “宋晏辞,不对。”顾己忽然抬头说。 陡然之间,宋晏辞也忽然明白了什么。 两个人目光相对间,心里是同一个想法。 姜世涛和张丛文他们说谎了! 暂且不说他们手上这份资料的真实性,单说蔡全志在通过各种渠道寻找肾源,孙佳树又那么巧合地被人割走了一颗肾…… 那么孙佳树的那颗肾,绝对不可能以那种草率的方式被人割走! 那些人从一开始就是冲着孙佳树的肾来的,再加上他们现在得到的线索,如果蔡全志他们想寻找的肾源最后锁定在孙佳树身上,那么毋庸置疑的是,孙佳树的肾对他们一定非常重要! 一颗那么重要的肾,他们怎么可能在小竹林那种环境下就取走! 就算姜世涛他们在审讯中都刻意说了对方准备充分又专业,但不管怎么说,最重要的一点他们都忽略了,甚至包括顾己和宋晏辞,他们也进入了一个误区。 他们理所当然地以为对方在现场制造了一个无菌环境。 可是再仔细想想姜世涛他们的笔录,现场根本无法制造一个无菌环境出来! “老聂。”顾己忽然往外走:“你跟我出来。” 聂忠华看了眼宋晏辞,见他朝自己点了点头。 聂忠华紧跟着顾己出去,宋晏辞却没有跟出来。 他刚想问顾己,就见顾己忽然停了下来,她转身看着聂忠华,脸色深沉而又凝重:“老聂,你立马带人,重新去小竹林,但这次我要你注意的不是竹林里,而是竹林外,竹林周边的地方。” “怎么?”聂忠华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不对:“是不是我们之前忽略什么了?” “是咱们都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顾己问他:“要取一颗可以使用的肾,至少需要什么条件?” 聂忠华脸色一凝,几秒后忽然恍然大悟:“无菌环境!” “对。” 顾己吐了口气出来:“你来之前我们刚收到的消息,除了蔡全志,过去五个月里,程媛……就是崔宁薇的母亲,她也在通过各种渠道打听肾源。” 聂忠华脸色越沉:“如果最后这颗肾源落在孙佳树身上的话,取肾的环境他们一定是小心再小心,姜世涛他们的笔录有问题!” “所以你知道我想要的东西是什么。”顾己说:“老聂,我们需要实打实的证据,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审讯那几个混蛋身上。” “我马上就去。”聂忠华抬腿就走。 “等等。” 顾己一把拽住他,猛地想起了什么,她摸了摸衣兜,想起刚才出来的时候把手机递给宋晏辞了,又对聂忠华说:“手机给我。” 聂忠华立马掏出手机给她递过去。 拿到电话的时候,顾己先是沉默着思考了几秒,而后才拨了个电话过去,但聂忠华也看得出来,对于这个电话能不能打通,顾己其实也没有很确定。 但当半分钟过去,顾己轻拧的眉头松开时,他就知道这个电话通了。 让聂忠华更震惊的是顾己接下来说的话。 她就那么一脸凝重,语气肃冷地说出了一句:“老贵,我是小叮当。” 听到这话的那一秒钟内,聂忠华脸色复杂。 小叮当三个字就像是打在他并不熟悉的笑穴一样连带着他身上的每一寸神经,他极力克制,到底还是没忍住,侧过身死咬住下嘴唇,紧握着拳头想把要溢出来的笑给憋回去。 现在笑出来,真的太不合时宜了。 顾己看出了他的隐忍,唇角也扯了扯,拍了拍聂忠华的肩膀,在他看向自己的时候对着那张已经憋得通红的脸做了个微笑的手势,走到远处去打电话了。 “老贵,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到你,但我现在想偷个懒,所以想打扰你一下。” 电话那头是个声音粗犷的男声:“命都是你给的,谈什么打扰不打扰,不过我太久不干活了,手生的很,你别嫌弃就好。” 顾己只是哼笑一声:“听说你水稻种的不错。” 对面沉默了两秒,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得,我先问你,有机会见一面吗?” “看情况吧。”顾己的视线隐约能看到屋子里宋晏辞的身影:“有机会的话介绍我先生给你认识。” 对面又是沉默,声音里有几分可惜:“介绍我认识,那就是我不认识了……” “缘分的事情谁都说不清楚。” 顾己踢了踢脚下的一颗小石子儿:“帮我查一查,最近有什么人急需肾源,尤其是大人物的人脉,有两个人给你做参考。” 对面也陡然认真了起来:“你说。” “钦城崔家的程媛,和海城的蔡全志。” “蔡全志?”男人说:“听说他死了,怎么,这案子你在查?” “嗯,我离开部队了。”顾己顿了顿:“见面再细说吧。” 这一次对面的沉默较之前面两次都要久,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行,等我消息吧,咱们是怎么联系?还是你联系我?” 顾己把自己的电话给他说过去,也不担心他有没有记住:“这个号码,有线索联系我。” 男人哼了一声:“那你可休想,想知道线索,就自己来找我,我请你吃我亲自种的水稻。” “也行。”顾己答应的干脆:“备好饭菜,我希望越快越好。” 对方这次都没回她,直接挂断了电话。 第412章 真不可理喻 顾己再回到屋里的时候,程媛终于缓回来一口气,在她踏进屋里的时候冲过去就要一把拽住顾己的胳膊。 顾己完全是条件反射,猛地向后一退,完好的那条胳膊已经在瞬间禁锢住了程媛的胳膊。 胳膊上传来剧痛,程媛痛呼出声,顾己猛地意识到什么,手上动作放轻,一把将人推到曹雪那边去了。 曹雪接住踉跄的程媛,一时之间又是检查她有没有受伤,又是沉着脸不悦地质问顾己:“你干什么!想杀人吗!” “监控在那。” 顾己甩了甩胳膊,指了指墙角的摄像头:“警察也是人,有自卫的权利,监控应该拍的清清楚楚,是她突然朝我冲过来,而且,我弄伤她了吗?” 曹雪检查了一圈,最后却哑口无言。 “那咱们继续之前的话题。” 顾己看了眼宋晏辞,见他朝自己耸了耸肩,也知道刚才她出去的时间里程媛和曹雪应该把时间用来胡搅蛮缠放狠话了。 宋晏辞把那几张笔录给她递了过去。 “从我们一开始的调查中,孙佳树这种阶层的孩子,是不可能和崔宁薇认识的。”顾己说:“但机缘巧合,孙佳树的舍友是姜世涛和张丛文,再加上我们的调查,崔宁薇很喜欢姜世涛。” 提到姜世涛这个名字的时候,程媛眼里闪过浓烈的厌恶,显然,她并不喜欢那个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 “崔宁薇的笔录里交代,去年2月8日她和姜世涛正式以男女朋友的身份在一起,12月25日,也就是圣诞节的时候姜世涛提出他们一起玩个游戏……” 程媛已经气得脸都涨红了。 她很清楚自己的女儿,男女朋友四个字,就已经代表姜家那个混账东西跟崔宁薇之间,该做的,不该做的,已经都做过了,甚至可能超出了她的想象。 “你也说了。”程媛暗自调整了好几下呼吸:“我女儿所有的行为,是受姜世涛的唆使和诱导,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她可能是被胁迫的?” “那倒不是。”顾己说:“崔宁薇的笔录里明确表示自己是自愿的。” 程媛想开口,却被曹雪压了下去,她问:“这位警官,我们怎么能确定你们有没有胁迫或者引导宁薇说出你们想要的答案呢?” 宋晏辞突然开口:“你们可以提出这个异议,我们也可以上交询问现场的监控录像,相关调查人员自然会给你们答案。” 曹雪有点不知道怎么回他,咬咬牙咽下了这口气。 她试探着问:“姜世涛让崔宁薇做了什么?” “姜世涛,张丛文以及他们的另一位室友秦俊兴,他们长期以来都在霸凌自己的舍友孙佳树,姜世涛让崔宁薇做的,就是制造各种巧合,让孙佳树喜欢上崔宁薇。” 听完这话,程媛的脸色反而松了下来。 她冷笑:“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呢,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若是这个什么树的家里人非要找个说法,我们崔家可以赔偿他们一笔钱,我相信,这笔钱可以让他们在钦城过的很好,当然,他们最好离开钦城,永远不要出现在我眼前。” 顾己和宋晏辞的眼眸都因为这话冷了起来。 “不过是玩闹?” 顾己冷然地看着她:“对姜世涛和崔宁薇来说,这的确是个有趣游戏,可是对那个叫孙佳树的孩子来说,这是一辈子都难以从心中拂去的阴影。” 曹雪觉得好笑:“警官,你这话说的未免有点过了吧?” “过?”顾己猛地看向她,眼睛里炯炯的光让曹雪有点心虚。 “崔宁薇以一个善良明媚的形象闯进那个孩子的生活里,他们用了阴谋诡计,瞅准了那个孩子内心的善良,让他不得不一步步进入他们的游戏里,笔录上写的清清楚楚,崔宁薇一开始是以一个被偷了包和手机的受害者身份进入孙佳树视野中的,孙佳树自己的生活本来就紧巴巴,但是那一次,他没有任何犹豫,拿出了自己身上所有的现金来帮助崔宁薇。” “小恩小惠!谁稀罕!”程媛口不择言。 “是啊,对你们来说是小恩小惠,可是对那个孩子来说,他也没想过什么回报,只不过是萍水相逢时扶别人一把,可是崔宁薇呢?她开始不断地出现在那个孩子的视野中,用她精湛的演技不断在那个善良的孩子心里生根落地,她和姜世涛为他织造了一个光明的梦境,在他以为自己最幸福的时候再一击即溃……” “那又如何?”曹雪反问,却是对着宋晏辞的:“宋师兄,从道德的角度来说这样做的确不好,但从法律上来说,他们并不犯法。” “她陪着姜世涛胡闹,甚至沉浸在那个欺辱别人的游戏中无法自拔,但在那个孩子心里,始终觉得她身上起码有一丝良善和初见时的明媚,所以他的书里,始终藏着崔宁薇一开始不施粉黛朝着他笑的照片。” 曹雪轻轻一笑:“所以警官,你们在道德绑架我们吗?” 程媛也是冷笑:“还是想骗钱,你们要多少,我们有,但你们必须跟我的女儿道歉!” 顾己扫了她们一眼继续道:“孙佳树的姐姐葬生于大海中,所以他对海没有多少喜欢,可崔宁薇喜欢,孙佳树来涠洲岛,有她一份。” 程媛脸色一变:“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 顾己朝她逼近两步:“孙佳树发现了姜世涛吸毒,他担心崔宁薇被姜世涛带坏,所以他无数次想拯救崔宁薇,想让她离姜世涛这些人远一点,甚至……” 说到这里的时候顾己停了下来,她吸了一口气,克制着自己的愤怒:“如果不是因为崔宁薇,孙佳树或许不会遭此一劫,他可能会被打,会被骂,尊严被人踩在脚下,但他不会失去他的肢体,不会躺在病床上毫无声息。” 她说话的语气平静,但程媛和曹雪都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难以克制的愤怒。 听了这么多,曹雪心里也有了点底气,她往前一站:“这位警官……” 话音刚出就被宋晏辞很不悦地打断。 他说:“曹女士,请你称呼她为顾警官,或者顾队长,我想你能站在这里耳朵应该也没问题,应该听得清她刚才的自我介绍,如果你耳朵有问题,那你们可以换个长耳朵的人过来,要不我也可以给你介绍个治耳朵不错的医院。” 曹雪一张脸涨得通红:“师兄,你!” 顾己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径直说道:“程女士,崔宁薇自己承认,孙佳树曾经因为她的要求去医院做过体检,体检的时候,查的最详细的,是他的肾。” 第413章 没资格被喷 听到顾己这话的时候,程媛脸色一敛,那股女强人的架势在她身上倒还真实了几分。 “程女士,你知道孙佳树到底经历了什么吗?”宋晏辞忽然走到程媛跟前问。 程媛皱眉,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宋晏辞步步紧逼:“他被人诓骗到涠洲岛,先是被人霸凌欺辱,他以为这是自己遭受这些痛苦的倒数时间了,因为姜世涛他们快要毕业了,他可以不用再承受这些了。” “但是因为崔宁薇带他做的那个体检,有人盯上了他的肾……” 程媛的脸色又变了两下。 宋晏辞依旧盯着她:“程女士,后来忽然出现了一些人,他们残忍地割走了孙佳树的肾,如果不是他强大的求生欲,他早就死在那个林子里了,而你……你的女儿崔宁薇,在孙佳树来涠洲岛这件事上,她的功劳非常大。” “你……”程媛眼角跳了两下:“宋晏辞,那也证明不了是我的女儿杀了他!” “从始至终,我们没说过是崔宁薇杀了孙佳树。”宋晏辞冷冷看着她:“程女士,你这么心虚干什么?” “宋晏辞,你别欺人太甚!”程媛一把撑住桌子,终于有了倚仗物,她怒瞪着宋晏辞:“你到底想要我崔家如何!” “他能如何?” 顾己觉得可笑,她语气嘲讽:“我们只是按照正常程序传唤崔宁薇配合调查,可是从钦城跑到海城来质问我们的是你们,程女士,你倒打一耙总要动动脑子,不要张口就颠倒黑白。” “你!”程媛伸手指着她:“你血口喷人!” 顾己摇头冷笑:“程女士,恕我直言,你没有这个资格。” “你!” 就连曹雪这会儿都紧皱着眉头:“警……顾警官,你别太欺负人了!” 顾己冷冷看着她:“两位,无论从气性还是心胸,你们是该大的不大,该小的不小。” 程媛这会儿气的头脑发闷,一时间有点喘不上气来,但更重要的,是她心里有点着急。 就在这个时候,外头忽然传来骚动,顾己和宋晏辞眸光一敛,两人快步掀开门帘跑了出去。 是孙佳树的父亲。 从那个叫蒙舒的医生跟他说一定保证他的孩子能平安醒来的时候,他那颗已经被生活伤的千疮百孔的心忽然又有了希望。 失去一根胳膊就失去吧,孩子还活着,他还有力气,他一定能在死之前给他的孩子留下些什么。 他们给佳树做了手术后,又把他们安顿到了他们从未踏足过的酒店,那个酒店走廊里的垫子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跟妻子走在上面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 那样好的生活,他们怎么有这个资格呢,他们怎么会遇到这么好的人呢。 可是仁增说:“叔叔阿姨,你们踏踏实实地走,安安心心的住,有爷爷在,我阿姐和姐夫在,没人敢再欺负佳树了,也没人敢欺负你们了。” 他们在那个宽敞明亮的房子里坐立不安,最终他偷偷跑出来,他已经说了很多声的谢谢了,可是感觉怎么说也说不够,他想来谢谢仁增说的阿姐和姐夫,他知道,如果没有他们的话,仁增早就死了。 可是当他上了岛,一路找到这里的时候,听到的却是姜世涛父亲对身边人说:“那混账也真是!还不如直接将那孙佳树弄死算了,现在给我留下这么个烂摊子,反正你想办法,不管怎么样,都得让他无罪!孙家这一家子,真是我们姜家的克星!死一个孙佳悦不行,现在又来了个孙佳树!真是一家子克星!” 那一刻,这个男人身体里似乎积蓄满了这些年的愤怒和委屈,他们一家人只是想活下去,怎么就这么难呢! 那是两条人命啊,为什么在有些人嘴里,他们连这世上的一条猫狗都不如呢? 他不为自己怒,更不为自己气,而是身为一个父亲,他无法容忍,这世上有人能轻而易举地伤害他的孩子! 他的孩子不是猫狗,他们是顶天立地的孩子! 那一刻他丢下了拐杖,踉踉跄跄地冲着姜正齐冲了过去。 他觉得自己活了这半生,从未有什么时候如此力气庞大过,就算他死了也无所谓,他杀了人坐了牢也无所谓,他要给自己的孩子报仇! 姜正齐日子过得再好,身体却不行,酒囊饭袋一个,可孙佳树父亲过的是苦日子,就算身有残疾,手上力气却也不差。 顾己和宋晏辞赶到的时候,他已经骑在姜正齐身上,双臂胡挥舞着,又是拳头又是抓挠的,姜正齐脸上已经满是伤痕了。 顾己再看一旁的李少军,江克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正站在李少军身边将人拽着,让他想帮姜正齐也帮不了。 “让他打吧。”宋晏辞和顾己也停了下来,宋晏辞说:“这么多年前的委屈和愤怒,打几巴掌能怎么的。” 李少军焦急万分却挣不开江克的力道,只得冲着宋晏辞喊了一句:“宋警官,你们这是犯法的!” “别老拿法律吓唬我。” 宋晏辞嗤声笑着:“你看清楚了,我们眼前这两个人,一个是害人两个孩子的罪魁祸首的父亲,不仅教导不好自己的孩子,还包庇纵容,一个是被人欺负到无路可走的可怜父亲,别说他出这一口气,他就是出三口五口的也是人之常情,你想告就告,孙家的律师我请,要赔多少钱,我赔,冰冷冷的法律总归也要有点人情。” 李少军被他堵得哑口无言,宋晏辞这是脸都不要了。 宋晏辞就像是看穿了李少军心中所想,他哼了一声:“李律师,脸这个东西,对不要脸的人就要更不要脸,巧了,比你更不要脸的我也见过。” 李少军怒瞪着他,胸膛气的剧烈起伏,但奇怪的是,在震怒过后,他却忽然将目光移向了宋晏辞身边的顾己。 顾己对上那双眼睛,眉心轻拧。 从李少军跟着姜正齐出现在他们视野中的时候顾己就在观察这个人了,后来从宋晏辞和郑沛的说法中,顾己也了解到这人心机深沉没有下限,但此刻这个眼神…… 顾己从他眼里看到了一股熟悉的挑衅感。 不是针对宋晏辞,而是针对和李少军素不相识的她的。 好像他们很早之前就已经认识了一样。 因为那双眼睛里,有她最厌恶的东西。 和巴格迪一样,令人恶心的挑衅和阴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