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婚诡事》 第一章 甘妹妹 在工地打工的时候认识了个叫甘天德的中年汉子。 因为这货长的干瘦,噙着一口大豁牙,为人小气巴拉,所以大伙都不大愿意和他亲近。倒是我和他一起喝过几次酒。有次甘天德喝高了,嚷嚷着非要把他女儿嫁给我,当时我也喝得有点二了,听到他的话居然是立即跪下喊了声老丈人。 工期结束后,暂时没啥事我的就在工友们的怂恿下,本着‘万一中奖了呢’的心态,跟着甘天德去看‘媳妇’。 甘家村比我预料中更偏、更穷。 但看到甘妹妹的时候,我内心是震惊的。 二十左右的年纪,瓜子脸,柳叶眉,白净净的皮肤很水嫩,穿着身灰色运动服,却掩盖不住前凸后翘的妙曼身材,看的我直吞口水。 我杵了甘天德一肘子,问,“咋差别这么大,真是你的种?” 甘天德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的发黄的大豁牙,没回答我的话,只是得意地说道:“漂亮吧?!” 除了女儿甘妹妹,甘天德还有两个儿子。 老大甘俊是个脑子不够数的傻子,老二甘帅是个坡着腿的瘸子。和甘妹妹相比,这两儿子才是正统的甘天德的种,那样貌……啧啧,肤如包拯,貌压李逵! 甘天德有两套院子,一套在村尾半山腰,甘妹妹一个人住;一套则是在村中,他们父子住。 去甘妹妹那边转了一圈后,甘天德就带我回到了他村中的院子。放个小桌子,搬来两柴墩,两人就围着桌子喝了起来。喝到兴起,我问甘天德他要把女儿嫁给我的话还算不算数,甘天德猛地一拍桌子,打着酒嗝说大丈夫一言九鼎,王八孙子才说话不算数。 当场,甘天德就吆喝着他两个儿子,架着我杀向村尾半山腰的院子。 甘妹妹大概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两个兄弟摁在床头,甘天德则是把我往甘妹妹身上推。 有‘岳父’和‘大舅子’们撑腰,再加上我也喝的有点高,很快就把理智抛之脑后,扑过去把甘妹妹压住就是一顿猛亲。 从来没碰过女人的我,感受着身下甘妹妹因为她那惹火身材扭动挣扎时带来的异样磨蹭,火噌地一下子就上来了。 很快,我就感到身体上某个不能描述的东西变的滚烫炙热。 呼哧,呼哧—— 我粗重地喘息着,腾出手想要在甘妹妹身上索取更多。 忽然,脑后风声呼啸,紧接着后脑勺好像被什么东西给重重地敲了一记。 忿然抬头,看到的是甘天德的大儿子甘俊傻呵呵的愣笑,手里攥着块不知从那捡来的板砖。 我还没开口说话,那傻子突然抡起板砖又盖了过来。 哐当一声,我昏了过去。 恢复知觉时,外面天色昏暗,大概是个晚上七八点的样子。揉着有些昏昏涨涨的脑袋,刚走出屋子,就看到甘天德拎着两瓶酒从院门外外走了进来。 我冲上前去一把揪住他的领口,问背后给我盖闷砖是咋个回事? 甘天德连忙陪着笑说是大傻子脑壳犯浑,要我别和脑筋不够数的货色一般见识。 伸手不打笑脸人,再加上我的确对甘妹妹有想法,虽然心中不爽,但不好翻脸,就故作大方地接受了甘天德的道歉。 坐着两杯酒下肚,话题聊到迎娶媳妇的事上。甘天德勾着我的脖子,醉眼蒙松地伸出五根手指头,说道:“村里娶个媳妇得五万。我两儿子,得十万。老哥我也不多要你,十万礼钱,我女儿就是你的人。” 晚上躺床头,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海里全是甘妹妹的影子。 姣好的容颜,惹火的身材…… 尤其是想到当时压着甘妹妹时,她羞红的脸,奋力挣扎的神情,还有那挺的不要不要的胸,我几乎敢断定——这丫头绝壁是个黄花闺女。 我不知道啥时候睡的,反正一夜春梦,醒来的时候,内裤上是片片斑状,枕头上全是口水印。 然后,我就听到院子里传来甘俊嗷嗷叫着的声音:“爹,爹,爹,妹妹不会动了,妹妹变成木头人不理我了——” 甘妹妹死了,穿着件红色的旗袍自杀的。 喜庆的红包裹着她玲珑的身段,如流水般的红色柔顺光华。上面金线绣着的飞凤栩栩如生,金线绣就的飞凤脖颈往上,如流水般的红云蔓延过胸、肩胛、脖颈,而后形成了层层叠叠花瓣状的边角线条,簇拥着曾经秀丽绝艳的脸蛋。 额头、墙角上残留的血迹宣示着她的离去方式;一双眸子瞪得滚圆,诉告着她的冤忿和死不瞑目。 甘天德只是简略地询问了傻子甘俊几句后,就让我和甘俊抬着甘妹妹的尸体,拿草席子一卷,搬到了后山的树林中埋掉了事。 第二章 头七 荒蛮而冷血的一幕,看的我心神震颤。 等处理完尸体后,甘天德才走过来,对我语重心长地说道:“小洪啊,我知道你有些接受不能。但在我们这边,没出嫁的闺女是不配进祖坟,也不配享棺椁,更不会办什么丧礼。况且我女儿自杀,也肯定是和你你昨天乱摸乱亲有关。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你比我清楚吧?” 这一刻,我内心是充满内疚的。 可,甘妹妹的自杀,真的仅仅是因为我的轻薄非礼? 虽然我有些浑浑噩噩,但我还是听懂了甘天德话语中的威胁意思。 我满心愤怒,但我也知晓这件事传开,我不会有好果子吃。为了自保,只能点头。 随后几天里我满心懊恼,想要把甘妹妹的尸体挖出来,买口棺椁帮她殓尸入土为安。但每次我还没踏出房间门,就被甘天德派过来守着我的大傻子甘俊一把掀翻,摁在地上动颤不得。 甘家父子三人好像彻底忘记了甘妹妹,就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最让我气不过的是,甘天德居然要挟我,让我出钱给他家大傻子娶个媳妇冲冲晦气,还说只要大傻子甘俊完婚,就放我离开。 我气的肺都炸了,但是我不想因为甘妹妹的死暴露而进去吃牢饭,只得一面捏着鼻子给了甘天德一笔钱,权当是赎身的钱;一面暗自安慰,甘天德这王八羔子孽事做尽,人不管天管,他迟早得遭报应。 没两天功夫,甘家院子里就披红挂彩,装扮的喜庆吉利。 村里人议论,甘天德给傻子找的女人,是临近村子里一个脑子有些疯癫的女人。据说是几年前那户人家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媳妇,逃过几次,后来被打的脑筋出了问题,一直关地窖里锁着。 听说这些后,我劝甘天德别做伤天害理的事了,结果甘天德让我少管闲事。 我对他的态度也是无可奈何。但不知为啥,我始终心里觉得肯定会有什么要事发生。 果不其然,甘家的婚礼,出事了。 大概甘天德也觉得给傻子找了个别人家不要的疯婆娘不是啥光鲜事,所以自家院落虽装扮的红红火火,但去迎‘新娘’的事,却放在了夜间偷偷摸摸的进行。 结果一切都准备好了,要出发时,大傻子甘俊没影了。 把村子里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新郎官,甘天德只得托人带讯给那户人家,说迎娶的事先缓缓,等找到傻子再说。 不知甘天德记不记得,但我知晓,那夜,是甘妹妹头七。 晚上睡梦中,我梦到了穿着红色旗袍的甘妹妹款款而来,笑吟吟地告诉我,她回来了。这个梦我没给甘天德说。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村里长者带人堵了甘天德的门,把甘天德骂了个狗血喷头,说甘家大傻子不成人活,霸占了他的棺材不肯出来也就罢了,还在里面撒尿。 甘天德唯唯诺诺地赔了一堆不是,最后花了两千买下棺材,顺路把傻子带了回来。 下午,隔壁村里那户人家托人捎话,说甘天德今天不来的话,就婚事作罢,钱不退。 把买回来的棺材搬到村尾半山腰院落后,甘天德只得又纠集了几个村民,哄的让傻子甘俊牵着头黑毛驴,浩浩荡荡地出了门。 吭哧吭哧走半天,抬头一看,面前居然是甘家村尾半山腰的院落。 娶亲队伍中所有人都是一脸懵逼。 纳闷中,众人绕到村头继续出发,走着走着,抬头一看,又跑到半山腰那个院子门口了。 甘天德心疼自己给傻子买媳妇的钱,催促人们赶紧的重新上路,众人却是不干了。被催急了,有火气冲的更是直接骂甘天德是不是干了生娃子没屁眼的活计,才会连连出事。 众人撂担子,甘天德只得去求助村里长者,希望出面帮忙说情。 长者估计是还在为傻子尿他棺材的事冒鬼火,推诿着说:“你家甘妹妹不是读过书么?她懂得的科学道理多,你让她去给大伙解释下,道理说通了,他们肯定会帮你。” 听长者提到甘妹妹,我猛地想到夜里那个梦,心中咯噔了下。 边上,大傻子甘俊嗷地喊了一嗓子,抱头蹲地上瑟瑟发抖:“妹妹……你别来找我啊,你是自杀的,跟我没关系,千万别来找我。” 甘天德冲过去,一把将甘俊扯起来,劈头甩了两耳光,“闭嘴!” 然而,事情已经压不住了。 在长者的逼迫下,甘天德才吞吞吐吐地说出了甘妹妹自杀后被草草掩埋的事情。听罢,那长者点了点头,说大概是甘妹妹读过几年书,思想比较进步,所以会怨恨甘天德随便将她裹了个草席下葬,估计大傻子钻棺材里不肯出来,也是因为这事。 见长者对甘妹妹为啥自杀似乎没多大兴趣,令我有些失望、也略微松了口气。 很快,长者安排人跟着甘天德去殓尸入棺。 埋尸的地方挖开一看,所有人都傻眼了。 第三章 她回来了 尸体没挖到,反而挖出来的是四肢被尺许长的木契钉在草席上的红色旗袍。 旗袍领口,顶着颗黑驴脑袋。 黑驴脑袋上打着婚礼用的彩结。我一眼就认出来,是甘家娶亲用的那头毛驴。 长者气呼呼地指着甘天德,骂道:“甘老二,你他娘的就知道造孽。这是你们甘家的破事,我不管了!” 说着,其他人也都纷纷表示不再插手这事,逃也似的离开。 甘天德顿时傻眼了,连爬带滚的扑过去,拽住那长者的裤管,一把濞涕一把泪地求着那长者救救他。长者挣脱甘天德的手,板着连说能帮忙的地方他已经帮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他管不了,也没那个能力管。 大抵是看甘天德哭相凄苦,那长者提醒了句,让他去找铁马村的瞎子。 听长者说得去找铁马村的瞎子,甘天德脸上的愁苦神情更甚了几分。忽然,甘天德把目光转在我身上,恶狠狠地说:“洪云,别忘了,这事你也有份!” 我一听就鬼火直冒。麻痹,这货明显是自己不敢去,所以拉我当替死鬼。 但本来甘妹妹的死就和我的到来有一定关系,甘妹妹的冤魂作祟的话,甘天德固然要遭殃,但清算账目,我也绝对逃不了干系。。 耐着性子,我对甘天德说天都快黑了,我这里又人生地不熟的,再说现在我们也出不来村,明天去。 甘天德却是觉得现在可以出村子了,非得我立即就动身去铁马村找瞎子。 双拳难敌六手,他们爷们三个虎视眈眈地看着我,大有我不去就上来揍我的架势,我只得悻悻然沿着通往村外的路走去。说来也怪,一路上心底把甘家父子三骂了个狗血喷头,等我回神,发现已经出了村子老远一截。 边问路边走,天彻底黑下来时,我也到了铁马村。 瞎子在铁马村名气挺大的,略微打问了下就找到他家。见到瞎子的时候,我微微一怔,这人两只眼的上下眼皮都连在一起,像破损过的伤口初愈合时拉扯的那种皱,甭说瞳孔眼仁,就连眼珠子都看不见丁点,难怪别人喊他瞎子。 见到他,我没绕弯子,直接表明来意,问:“大爷,能不能去一趟甘家村?” 瞎子摆了摆手:“年轻人,喊我瞎子就行。听你口音不是本地的,甘家村哪户人家的亲戚?” 我还没开口,瞎子就哦了声,“差点忘了,这两天甘老二那龟孙子给他家傻儿子娶媳妇。你是甘家的亲戚吧!是不是甘家出啥事,甘天德那老小子自己不敢来,把你忽悠着跑腿?” 一开口就切中要点。顿时,我就觉得这瞎子有点叼,说不定真能搞掂甘妹妹的事。 所以瞎子问我甘家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我也没敢隐瞒,一五一十地把我来的原委,以及所见所闻都完完整整地讲述了一遍。 瞎子听完后,惊讶地问道:“你真梦到甘家女娃子对你说她回来了?” 我刚一点头应声,瞎子手里的盲杖就嗖地一下戳在我肩膀上:“无风不起浪,你夜里睡觉时多提防着点,小心她再来找你!” 我顿时惊得后背凉飕飕的,有些仓惶地左顾右盼。 瞎子又问我还有没有做别的对不起甘妹妹的事,我说晚上梦里把她睡了几十遍算不? 瞎子嘴唇翕动,最终啥也没说。 晚上睡在瞎子家,回想着白日里发生的事和瞎子说的话,我越想,心底越是忐忑不安。身子蜷成一团贴着床边的墙壁不敢合眼,生怕一睡着就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到后半夜,虽然一再提醒自己别睡着,但实在熬不住,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正睡的迷瞪,我突然感到身上一阵冰寒,紧接着,一个柔软嫩滑的身子挤进了怀里,软绵绵的两坨蹭着胸口,舒服的让我伸手把怀里的人死死抱住,恨不得把那两陀彻底挤压进自己身体里。 倏然,一个冰冷的玩意勾住脖子,拖死猪似得将我拽下床,摔在了地上。 “嘘——,别出声!” 一只手捂住了我的嘴,听声音是瞎子的。 我愣了下,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而后小心翼翼地看向周围。房间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看见。 许久,瞎子才重重吐了口气:“她走了。” 我怔了下,问瞎子谁走了?瞎子说应该是甘妹妹的冤魂。 听后,我登时觉的头皮一炸,凉飕飕的寒意蹿遍周身,筛糠似得直打哆嗦。 第四章 傻子甘俊 瞎子感觉到我的紧张和害怕,伸手在我肩膀上拍了拍,安慰道:“去,把灯开了吧。别害怕,今夜我在外面守着。” 摸索着把灯打开后,我才算是心神安定了些许。 不敢再闭眼睡,我咬牙撑到鸡鸣后,凉水扑着洗了把脸,和瞎子直奔甘家村。 从铁马村到甘家村十多里地,瞎子硬是没问我一句关于甘妹妹的事,也没提甘天德一家子,反倒是东拉西扯的询问我家是什么状况。 听到说铁马村的瞎子来了,不少村民跑过来,询问瞎子能不能把甘妹妹的事给彻底解决掉。 瞎子冷哼了声:“彻底解决掉?做梦!” 村民们顿时不乐意了,说瞎子你行不行啊,不行就麻溜的走,介绍个更厉害的来。 村里的长者看不下去了,连忙制止众人抬杠质疑,陪着笑脸问瞎子有啥办法搞掂这事。瞎子摇头说这事急不得,得正午阳太阳最烈时去埋尸的地方看了才知道。 这边还没商议出个章程,远处忽而传来喊声,“甘家大傻子疯了,追着要吃甘老二的肉!” 我和瞎子一行人赶过去时,只见甘天德骑在株枯死的老柳树上,抱着枝桠骂声不断。树下,是赤着膀子的甘俊,四肢着地,像发狂的野兽似得,抬头紧紧盯着甘天德,嘴里时不时发出沉闷的低吼。 瞎子一出现,甘天德瞬间像是见了救星,扯着嗓子喊道:“瞎子,救我——” 应着甘天德的的求救声,甘俊扭头看向我们。 癫狂而狰狞的面孔,瞪的铜铃似的眼珠子,配着他那格外魁梧的身板,惊的不少人心生惧意。 瞎子两道眉几乎拧成一股:“甘老二,你他妈的招惹他干吗?” 甘天德死死抱住树干,哭丧着脸:“我他妈的那敢招惹他啊?大清早的刚起来,这狗犊子就疯了似的撵着我乱咬……” “滚下来,让他咬你两口!”瞎子喊道。 满脸无奈的甘天德一点一点地沿着树干爬下来。很快,甘俊蹿起,抓住甘天德的两条腿,将他从树上拽下来,扑倒在地后,狠狠一口咬在甘天德屁股上。 “啊——” 甘天德发出凄厉的惨嚎。 瞎子则是大步流星走过去,手中盲杖扬起,嘭嘭嘭对着甘俊后脑勺就是一顿猛砸。 沉闷的敲击声,光听着,就让我眼角直跳。 这瞎子,虎的很呐! 瞎子的确虎的很,甘俊那五大三粗的体格,也只是撑了七八棍子,就被敲晕在地。不过看得出这几下子对瞎子的消耗也蛮大的,累的他站原地呼呼喘气。 众人七手八脚的忙乎着把甘俊抬走时,我乘机问瞎子,是不是甘妹妹冤魂作祟? 明显的,瞎子怔了怔:“你不知道甘老二家的事?” 我一听有内幕爆料,连忙问瞎子甘天德家发生过啥事。 瞎子摸索着找了块石墩子坐下,摸出烟斗点上深吸了口,喷出一股呛鼻的浓烟,瓮声道:“刚才那事儿,和甘家女娃子干系不大,倒是和那女娃子她爹有些牵扯。” 甘天德在家里排行老二,上头还有个哥哥甘天宁。 老婆死于难产,甘天宁和甘妹妹父女两相依为命。在甘天宁死后第二天,甘天德就迫不及待地占了老大家的院子,把年仅七岁的甘妹妹扫地出门。 自然,甘老大的丧事,甘天德也是不愿理会。 也是甘老大生前为人和善,十里八乡接下善缘的乡邻着实不少,所以大伙自发地给甘老大办了场葬礼。因为风俗的关系,甘妹妹没资格在灵堂谢拜来客,所以这差事只能让甘老二家的两个儿子来做。 这事甘老二应了,而后籍此把丧礼上的份子钱都吞进自己腰包。 晚上,甘老二蘸着唾沫,把丧礼上的份子钱数了又数,整个村子都能听见他得意的笑。 清晨起棺出葬,大伙推开灵堂的门时,所有人惊呆了。 甘老大的棺材盖板不知何时被掀开,甘老二的瘸腿儿子正绕着棺材团团打转,好几次想要爬进棺材里,可因为高度不够加腿脚不利索,未能如愿。至于甘老二的傻瓜儿子,已经爬进了棺材里,正撅着屁股挠甘老大。 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两个小孩,对村民们的到来恍若未闻。 当着一干村民的面连着唤了几声没反应,暴怒的甘老二冲过去一脚踢在他小儿子腿上,只听的咔嚓脆响,瘸腿的小儿子惨叫了声,跌倒在地上昏迷了过去。踹翻小儿子,甘老二又伸手去抓棺材里的大儿子,结果原本低头抠着甘老大脸的大儿子突然扭头,低吼了声,一口咬住甘老二的手臂。 夏日里,甘老二赤着胳膊,被一口咬的见了血。 怒不可遏的甘天德拎着大儿子甘俊对准棺材边就是猛地磕了过去。要不是周围众人拉住了他,那傻儿子甘俊险些当场被摔死。 第五章 阴魂作祟 那以后,甘俊每况愈下,越来越痴,越来越傻。 村里人都说,甘老二对自家兄弟做的事太绝,他家傻儿子又冲了甘老大的灵堂,伤了尸体,所以甘老大的鬼魂缠住了甘老二家的傻儿子。 每隔一段时间,甘老二的大儿子就会抽风似得咬人,只咬甘老二一个。 后来在瞎子的指点下,甘天德认了甘妹妹做闺女,负责起抚养义务,甘俊的病况这才有所好转。之后,傻子甘俊也犯过几次病,每次甘老二被咬的遭不住托人喊瞎子过来,都会被瞎子逼着追问,吐露出他做的亏心事,而其中大半是因为想对越来越水灵的甘妹妹图谋不轨。 也正是如此,甘天德对瞎子又恨又怕。 两人坐着东拉西扯地聊到正午时分,村里长者领着一帮人过来,催瞎子去村后小树林。 很显然,虽然长者昨日搁下话说不再管甘天德的事,但最终没撂担子,而且还上心的很。 走到树林,瞎子抽动鼻子嗅了嗅,又摸了摸周围的树,脸色顿时变了。 长者一看不对劲,连忙问瞎子咋了。 瞎子盲杖画圈一指:“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门前不栽鬼拍手。” 白杨树,别名鬼拍手。 像是应验瞎子说的话,不知从那飘来的云投下片阴影,遮住了树林间的斑驳阳光,一阵风拂过,杨树叶哗哗作响,好似真的有群小鬼在暗中胡乱拍手,搞的树林里都有些诡森森的,让人心里直发毛。 “当年甘家建宅基,就是因为后山这片地方邪乎,我才让甘老大栽了这片杨树林以邪镇邪。结果,甘老二那个傻逼,居然把人埋在这地方,不出事才叫见鬼!” 瞎子盲杖顿地,说的痛心疾首。 边上,有人缩着脑袋小声嘀咕道:“甘老二不还活的好好的嘛……” 话音刚落,树林外就传来嘈杂脚步声,有人扯着嗓子喊:“瞎子,瞎子,甘老二出事了,寻死觅活的拦都拦不住,你快去看看!” 到了甘天德在村落中间的那院子,刚进去,就看到好几个体格浑壮的村民围成一圈,将甘天德围在墙角。 看到他的时候,整个人都显得不正常,双手抱着头,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甘老二,站起来!”瞎子厉声喝道。 甘天德闻声抬头,但只是瞬息,又把头埋在膝盖间,惶慌地嘶喊:“妹妹,你别过来,你是自杀的;妹妹,你别过来——” 他眼中充满了恐惧,像是看到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声音嘶声尖亢,喊得又是最近闹得我心神惶惶的甘妹妹的名字。饶是白日烈烈,我依旧觉得四周寒意森森,后脊背凉飕飕的,好似死去的甘妹妹就站在院子里某个角落,睁着瞪得滚圆的眸子,在暗处凝视着我。 瞎子手中盲杖一顿,声音更急更高:“甘老二,给老子站起来!” 猛地,甘天德打了个哆嗦,嗷地大叫一声,扑起来想要冲出人群。但边上早就有防备的几个村民按脑袋揪膀子,很快就把甘老二摁在地上。 令众人没想到的是,被摁在地上的甘天德,突然以头撞地,磕得砰砰作响。 须臾,额头位置就一片殷红。 也是其中一个村名机警,迅速卡住他的脖子,将甘老二的脑袋死死摁的贴在地上,才阻止了他疯狂自杀式撞地。 就当我以为告一段落的时候,甘天德突然又猛烈挣扎起来。 如同砧板上的鲤鱼,甘天德的身子曲成个奇怪的拱形,让他那看上去干瘦的身躯,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道,边上那四五个粗壮的汉子居然有些按捺不住的迹象。 见状,长者连忙喊人拿绳子,将甘天德绑在株歪脖子树上。 搞定甘天德,长者才抹了把额头渗出的汗珠,问瞎子,“真是甘家女娃子的冤魂回来复仇了?” 瞎子有些不确定地说:“或许吧。” 甘天德的二儿子甘帅一听,顿时慌了,嚷嚷道:“瞎子伯伯,你可得救救我爹啊,千万别让妹妹的冤魂祸害我爹了。” 瞎子一摆手,“放心吧,你们父子俩都有份,谁也没的跑。” 瘸子甘帅一听,更慌了,求瞎子一定要救救他,说要多少钱都行。 瞎子嚯嚯冷笑,没吭声。 见瞎子不为所动,甘帅登时火了,说,“你个瞎子端着装啥大爷呢?你没来的时候我爹和我哥啥事都没,结果你一来两人变成这样,是不是你搞的鬼?” 话语咄咄逼人,根本就一点都不尊重瞎子。 长者感觉颜面有点挂不住,板着脸道:“甘帅,你咋说话呢?” 第六章 虚假阴婚 “跑过来屁事没解决掉丁点,尽说些风凉话。我看他就是个骗子!姓洪的,还有你!”甘帅一口唾沫呸在地上,捎带着把我也拐了进来,“要不是你仗着有几个臭钱显摆,我爹就不会琢磨着把那个小贱人卖给你,也不会有现在这事!” 我刚想辩驳几句,长者拦下我,悄悄在我耳边说了句话,“走,别和他吵。” 在甘帅的谩骂声中,长者带着我和瞎子离开了甘家。 长者家,瞎子又一次询问了我来这里的原因和目的,好几处节点更是重复问了三四遍,最后才杵着眉头说,甘家女娃子冤魂闹事,绝对不可能仅仅是因为被草草掩埋。 细问,瞎子说,甘妹妹死的时候穿的旗袍,说明她做好了出嫁的准备,但中途出了什么变数,才导致她自杀的。 问长者,长者则是回答没听说过甘妹妹在左近乡邻有什么相好的男人。 瞎子沉吟了许久,说得先假装给甘家女娃子举办场冥婚,试试看能不能先把尸身引诱回来,然后试着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瞎子给交代过细节后,长者就喊了些人开始布置。 自掩埋甘妹妹尸体的杨树林到村尾半山腰的那个院落,挂出了一条红白相间的灯笼路。瞎子叮嘱我,这条路叫引魂路,专门留给阴冥鬼物的,太阳下山,就不能再走进去。 一下午的功夫,半山腰的那个院落就被布置成了婚礼现场。 只是,被用来拜天地的堂屋正中,横停着口棺材。 红漆刷出来的棺材。 只有我、长者和瞎子三人知晓,刷在棺材的红漆中,搀杂有公鸡血。 布置妥当后,瞎子把我拉在没人的角落,低声说,“小洪,今天晚上你睡觉的时候,记得把鞋尖对着床,一正一反放着。顺利的话,等睡醒后,这事也就过去了。” 我愣了下,问瞎子要我晚上睡哪?瞎子说,在杨树林里搭个简易床睡。 当时我就惊呆了,我说大爷你是开哪门子玩笑呢?我不干! 瞎子嘿嘿一笑:“甘家女娃子被你们抛尸树林后诈尸失踪,现在我们要假装冥婚接引她的尸身归来,就必须要去哪里。事要办不成,甘家父子没的跑,你也一样糟。” 思及这两天发生的事,我就后脊背凉气直冒。 大晚上的去杨树林里睡觉,怎么想都有些心惊胆战。我哭丧着脸问瞎子,难道就没其他折中点的法子么?瞎子沉吟了下,说睡堂屋那口棺材里也成。 看他脸上的神情,我才回味过来自己被瞎子戏耍了一把。 棺椁里,铺着床红色的被面,用料、做工和甘妹妹身上那件旗袍一模一样。 躺在棺材里,仰望着头顶上方悬着的彩结,我心里害怕的很。 期间几次爬起来探头看,四周都是静悄悄的啥都没。 昨日夜里本来就没睡好,白天里又跟着瞎子满村子蹿,早就乏困的要死。此时四周一片寂静,身下又是软软的、光滑的被面,我居然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一入睡,我就感到自己好像在做一场梦。很奇怪,我能清楚地知晓自己在做梦,但却无论如何都醒不过来,好似梦里一个我,梦外还有个袖手旁观的我。 耳边传来悠扬的唢呐声、鞭炮声,我穿着红色的新郎衣服站在门口。 披着红盖头,穿着红色旗袍嫁妆的新娘,沿着红白相间的灯笼铺就的路,在暗夜下款款而来。 新娘一进门,我还没来得及做点什么,她就一把拉住我的手,拽着我直奔里屋。 转眼功夫,她就把自己剥得光溜溜的躺床头,摇曳的灯光照耀,白皙水嫩的皮肤如同被打了层如玉般的光泽,细柔的腰肢一个巴掌就能握的住,挺翘白嫩的胸部,平坦光滑的小腹,还有小腹尽头的神秘幽深…… 我大口吞咽了一口唾沫,嗓子敢的难受,小腹热的火辣。 羔羊都待宰了,我迫不及待地把裤子往膝盖下一脱,扑了过去,顺手扯掉依旧蒙着她脸的红纱盖头。 居然甘妹妹! “鬼啊!” 我吓得大叫起来,连裤子都顾不得提,连带滚地朝门外跑去。 没跑几步,被门槛一绊,摔了个狗啃泥。 还没等我爬起来,甘妹妹就从后面搂住我脖子,耳边传来银铃般的咯咯笑声,“相公,今夜洞房呢,把人家身子看了个透,你还想跑?” 我都被吓尿了,连忙喊“瞎子救命”。 然而这根本没什么卵用。 甘妹妹咯咯娇笑着把我身子扳正,而后叉腿跨骑在我腰间,芊芊细指轻佻地抬起我下巴,一副女王宠幸面首的架势,缓缓俯首凑近,猩红朱唇妖异如火。 喔喔喔—— 就在我以为自己完蛋了时,房里传来雄鸡打鸣声。 第七章 迁怒 猛地一下,我突然就从梦中醒来过来。 睁开眼,发现自己居然真躺在门口不远处的院子里。顶头繁星密布,显然是离天亮还有些光景。 一阵夜风吹过,裤裆里凉飕飕的。 匆促的脚步声响起,长者和瞎子走了进来。 见我裤子都脱了一半,光着脚丫站在院子里,长者连忙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敢隐瞒,把昨夜梦到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听完,瞎子眉头拧成一股,问我睡觉前有没有把鞋子按照他说的那样摆。 顿时,我心头咯噔了下。 昨晚太紧张,居然把瞎子交代的这茬事给忘了! 一听我没按照他说的做,瞎子脸色就变了,举起盲杖直往我头上敲。 长者连忙按住瞎子,让瞎子先别生气,说事都已经发生了,当下最紧要的是现在怎么整? 我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赶紧接着长者的话茬说,瞎大爷,这事是我不对。接下来咋办您安排吧,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锅,我姓洪的也不会推辞半个字。 瞎子气呼呼地说事都被搞砸了,还安排个屁! 突然,瞎子头偏向一边,好像侧耳听什么。 不等我开口问,瞎子说,“快,离开这!小洪,把你身上的衣服都脱了,赶紧!” 我心中一惊,没敢问为啥,手忙脚乱的把身上衣服脱掉丢院子里,而后尾随瞎子和长者匆忙出了院子,缩身躲在了院外的柴垛后。 “都别出声,她来了!”瞎子低声道。 话音刚落,我就看到从杨树林到院子的那条灯笼路无风而动,所有灯笼齐刷刷地朝一个方向扬起。 诡之又诡。 是了,甘妹妹的冤魂回来了!我只觉得一股子冷意自尾椎腾起,浑身冰寒。 僵直在原地,我大脑一片空白,缩在柴垛后大气也不敢出。直到瞎子轻轻杵了我两下,说没事了,我才恍惚回神。 回到院落里,只见先前我脱下的衣服已经不在原来位置,东一件西一件地散落开。瞎子要我先别动那些衣服,而是回到了摆放棺材的房屋。 推开门,我倒吸了口冷气。 原本布置妥当的房屋里,此时乱糟糟一团。贴墙头的‘囍’字被撕扯的稀巴烂;悬挂着的彩带、红纱全被拽的垂连在地上;家具更是东倒西歪……活脱脱土匪入室打劫后的现场。 唯独横停在房间正中的那口红漆棺材纹丝不动。 但是棺材的红漆上,横七竖八的遍布着一道道爪印,像是被人用什么锋锐的东西抠出来的。 瞎子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棺材跟前,盲杖探入棺椁内一划,一件红彤彤的旗袍就被他从棺材里挑到外面,随着旗袍一起落地的,还有几个小玩意。 和旗袍一起滚落在地上的,竟然是鸡头! 瞎子让我看看棺材里还有啥。 我壮着胆子凑近,看清里面的情景时膝盖一软,差点跌倒在地上,心中充满了浓浓的震惊。 垫铺在棺椁里的被面上,一圈又一圈的鸡头,密密麻麻地围着个黑驴脑袋。 把棺材里看到的给瞎子讲述后,瞎子脸上阴的都能滴出水来,说道:“雄鸡一唱天下白。一般阴物最怕的就是大公鸡。可现在涂在棺材外的鸡血没效果,就连阳气最重的鸡头都不怕……甘家女娃子的戾气有多重,不用我说了吧?而且,这次我们假装冥婚的计划被她识破,村子里的公鸡都因为棺材上的鸡血被她一怒之下都灭口了。” 长者叮嘱我,昨晚发生的事情,别人问的话,就说啥也不知道,免得引起慌乱。 果然,天亮后没过久,村里就此起彼伏的骂娘声。 村里所有的公鸡都莫名其妙地死掉,而且全是身子完好,头不见了。 一户人家是这样,那可以解释说是遭了黄鼠狼。但整个村子都如此,村民们很快就联系到了甘家这两天闹腾的事情上。 长者和瞎子一通口径,说是不知道咋回事。 于是,有人提议说去甘老二家问问,看是不是甘老二又搞啥幺儿事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冲到甘家,却发现大门紧闭,咋喊都没人应。 几个村民翻墙头想跳进去开门,结果刚爬上去,就吓的‘啊’地一嗓子,掉在地上。 第九章 故人 分明眼前空无一物,但不知为何,那甘俊直勾勾的目光和惊慌的叫声,搞的我心里发毛。 “小俊,你为什么要害死阿爹……”瞎子继续开口道。 幽幽的细长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听着毛骨悚然。 听到瞎子的话,甘俊显得更加慌乱,双手抱住脑袋,晃的飞起:“阿爹,不是小俊害死的你,要报仇找那个女人去啊,别找小俊……” 瞎子声线猛地变的细高尖拔:“说,那个女人杀的我?!” “阿爹,不是小俊杀的你啊,你别找小俊,是阿爹你昨晚带回来的那个女人杀的你……阿爹要报仇找那个红衣服女人去啊,真的不关小俊的事……” 傻子大叫着朝门外冲去,跑的飞快,等我追出去,影儿都没了。 问甘帅红衣女人的事,甘帅却说他昨日打麻将打到半夜才回来,回来见院子里黑灯瞎火的,也就没开灯,摸索着爬床上睡去了,所以也不知道昨夜不在的时候家里发生了啥事。 这话,和他上午在杨树林里说的没啥出入。 长者出去问了下周围邻居,结果都是说昨晚什么也没听到,更别说看到什么穿红衣服的陌生女人。 甘老二尸身消失不见,甘俊跑的没了影儿,甘帅一问三不知,就算是瞎子本领再大,此时也是有些拙计。略作商议后,瞎子让我和长者去山头沟先给甘老二先订口棺材,本来瞎子的意思是让甘帅也和我们一道前去,结果瘸子说不想看他妈的嘴脸。 路上,在株半枯半荣的槐树下,我们遇到个衣着时髦的女人,撑着把外黑内红的双层遮阳伞。 那女人问我们甘家村咋走,说她是来探亲的,可走在这里迷路了。 通往甘家村的路只有一条。虽然我有些奇怪她的问题,不过还是指着说沿路直走就是。 继续赶路时,我说,刚才那女人的挺漂亮的,看着有点眼熟。 长者说他也觉得挺面熟的,应该的确是村里那户人家的亲戚,不过一时半会有点想不起来是谁家亲戚。 过了槐树没走多远,我们居然看到傻子甘俊蹲在路边撅着屁股刨坑。 在他刨开的坑里,隐约露出一截红色的布料。 长者冲过去掀开傻子,把那红色的的布料挖出来,发现居然是件红色的旗袍!和甘妹妹身上的那件一模一样。 长者一把揪住边上嘿嘿愣笑的傻子,厉声问道:“甘俊,谁让你来这里的?!” “大伯,嘿嘿,大伯说,这里有个红裙子,嘿嘿……”甘俊笑嘻嘻地拍着手,“大伯说,这里有个红裙子,嘻嘻……” 甘俊的大伯,就是甘老二的大哥甘天宁,甘妹妹他爹! 长者面色骤变,拔腿朝着我们来时的方向跑去。等我气喘吁吁地追上他时,长者正手扶着那株半枯半荣的槐树,神情像是见了鬼似的一片煞白。不等我开口问咋回事,长者就一脸沉重地说道:“小洪,我想起来了,我们刚看到的那个女人是钟兰雨,甘妹妹她妈。” 甘妹妹她妈?! 长者的话,让我险些把舌头咬了。 不过他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来,槐树下的撑伞女子,的确在脸型和眉目间与甘妹妹很相似。但问题是,瞎子说钟玉兰在生甘妹妹的时候死于难产了…… 事发突然,我和长者也顾不得去给甘老二订棺材,拖着嘻嘻哈哈愣笑的傻子立即回转村里。 一听傻子甘俊在路边挖出红色旗袍,瞎子带我和长者直奔村尾半山腰的院子。 推开门,院落里一切还是我们清晨离开时的样子,房间里的凌乱也是丝毫未变。 唯独棺材里多了个人。 原本垫铺在棺椁里的红色绸缎被面被撤走,取而代之的是卷草席。哧溜着身子,只穿个大裤衩的甘天德躺在棺材草席上,怀抱着颗黑驴头,脸上挂着安详的笑,就像临死时荣登极乐似得。偏生嘴巴又张的老大,被塞了好几个鸡头,撑的腮帮子鼓起,整张脸画风诡的让我后背直冒冷气。 我被吓的牙齿打颤,瞎子却是一脸轻松地说,一般阴物最惧怕大公鸡,鸡头又是至阳的东西,甘老二嘴巴里塞满鸡头,应该是有人提防甘老二诈尸。至于把他塞棺材里的是人是鬼,就不得而知了。 我问瞎子接下来咋办?瞎子说,甘老二暂时不会有啥事,但钟雨兰得尽快想法子把她送走,否则等母女两汇合,事情就更麻烦了。 长者说,也不对啊,甘老大他媳妇都嫁到甘家村了,而且死后甘老大把她葬进了祖坟,咋滴说也算生是甘家村的人,死是甘家村的鬼了,能送哪里去? 第十章 蒙骗 我则是好奇地问,为啥遇到甘妹妹她妈时,她会说自己是来甘家村探亲,而且连路都不认识。 瞎子大惊,连忙问是在哪遇到的钟雨兰。长者说是在去山头沟的路上那株槐树下。 听罢,瞎子来回踱了几步,猛地一巴掌拍在棺材上,说:“坏了!肯定是有什么人把甘妹妹出嫁的消息告诉了甘老大他媳妇,所以钟雨兰赶着回来喝女儿的喜酒。得尽快找到告诉她这事的人,只有托那人再传消息给钟雨兰,才能把她给哄骗走。” 登时我和长者傻眼了。 不过瞎子并没等我和长者开口问,就接着说道:“你俩打探下,看这两天那家村子里死人了。” 我问瞎子:“甘老二算不?” 长者伸手拍了我一巴掌,赞许地说,“是了!我咋就没想到呢?甘老大媳妇和她女儿长得挺像的,说不定那个把甘老二弄死的红衣女人就是钟雨兰。” 瞎子冷哼了声:“既然甘老大媳妇都回村里了,为啥还会跑槐树下问路。脑子被门夹了?” 长者则是满脸兴奋地说,指不定是丈母娘考验女婿人品呢。 瞎子又问钟雨兰问的谁路?谁给指的?长者答:“都是小洪,和老头子我没关系。” 唰地一下子,瞎子脸就变了,慌忙让我和长者把那件旗袍套在甘老二身上。 我本来想问瞎子为啥这样做,但看他一脸严肃焦急的神情,也就把话憋回去肚子里。 甘老二身材干瘦,旗袍倒也勉强能套的进去。 看着棺材里躺草席上身穿红色旗袍的甘老二,就像牡丹花瓣中裹着的一坨牛粪,再配合他那塞满鸡头的嘴巴和脸上迷之安详的笑,看着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惊悚感。 布置妥当,瞎子对我说:“小洪,今晚你必须得去那片白杨树林睡了!” 又来这一套? 我很直截了当地对瞎子说,大爷,咱就别玩套路了,要让我干啥您直说。 瞎子说这次没骗我,今晚真得去杨树林搭个床。 讲真,对那片白杨树林我是打心底感到忌惮。且不提白杨树那个‘鬼拍手’的别名,只是树林里埋着的甘妹妹的尸体消失、傻子甘俊和瘸子甘帅莫名其妙地被人搞到树林里酣睡这两件事,就足以令我望之却步。 我说,睡杨树林也可以,但总得给我点保命的手段吧? 瞎子摇头,说什么都不能给我。 站在边上的长者登时急了,说瞎子你这是玩火啊,万一小洪出事了咋办? 瞎子哼了声,说:“昨天就是因为在棺材上抹了鸡血,结果冥婚即将完成的时候被破坏,要不是半夜发现旗袍消失不见赶过来的话,现在小洪已经是尸体了。” 我这才恍然,原来当时屋里有鸡叫声传来居然是因为这样。 瞎子说,昨夜的计划本来十拿九稳的,但因为我没有按照他说的做,所以最后才会功亏一篑。 这方面他是行家里手,听他隐隐有责怪的意思,我只得闷不吭声。 晚上,盘膝坐在白杨树林中的简易床上,我看着边侧丈许开外的漆红棺材,心底把瞎子家祖宗十八代从头到菊花问候了一遍。麻痹,一开始的时候,他根本就没给我说,晚上在杨树林里的除了我,还有个躺棺材里的甘天德! 按照瞎子的说法,昨晚假装冥婚是为了把甘妹妹的尸身骗回来,今夜是为了蒙蔽钟雨兰。 关于摆鞋,则是‘鞋冲床,鬼上床,一正一反入洞房’。 由杨树林通往村尾半山腰院落的灯笼路依旧亮着,但漆黑的暗夜中,红白相间的灯笼散发着幽幽光线,非但没能给我明亮的安全感,反而让我更加觉得这地方,简直就是鬼域。 每每有夜风拂过杨树林响起树叶鼓动的哗哗声,我都要被吓得蜷着身子哆嗦好一阵子。 迷迷糊糊中,我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在某个特定的时分,我突然醒了。 睁眼,光线幽暗,透过交错的白杨树的枝桠,能看到满天繁星。四周一片静寂。 静的令人心悸。 树林通往院落的那条灯笼路依旧亮着,所有的灯笼静静地悬挂在那里,就像是条亘古以来,一直存在于那里的,引导着什么东西往来的道路。 莫名地,我想到了传说中的黄泉路。 在民间传说中,黄泉路是人死后前往冥府的接引路,路的两侧有彼岸花盛开,腥红如血,妖冶鬼森。大概,走在黄泉路上的鬼魂看彼岸花,和我看红灯笼的心情差不多? 旋即,我心底骂了声“MDZZ”。 这种诡匿静谧的环境中想和鬼怪有关的东西,简直就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收拢心神,我附身看了下床边的鞋子。 其实为了防止出纰漏,入睡前已经神经兮兮地看了几十遍。此时再看,不过是为了再度确认,籍此为自己壮胆鼓气。 就是这一看,让我的心脏猛地一攥。 第十一章 拜堂 鞋还是那双鞋,但此时不再是一正一反,而是变成了两只鞋都冲床。 陡然,周围的白杨树开始摇晃了起来,枝干抖动,树叶发出哗哗哗哗的声响。可是,我感受不到丁点风吹拂,就连那些悬挂着的灯笼,也都纹丝不动。 鞋冲床,鬼上床! 我脑海中闪过瞎子说过的话,也顾不得有用还是没用,连忙探出身子想把其中一只鞋调个向。 蓦地眼前一花,鞋子变成了颗黑驴脑袋,嘴巴张开,我伸出去的手,刚好塞进驴唇。 咴咴~咴咴~ 仅剩个脑袋的黑驴叫着,张开的驴唇骤然咬合,撕裂般的痛楚自手上传来。 ‘啊’地一声,惊得我坐了起来。 低头看了下,发现自己手还在,这才松了口气,原来是个噩梦。我伸手擦了下额头渗出的冷汗,下意识地探头扫了眼床侧摆放着的鞋子。还好,一正一反,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但旋即,我目光又落在了鞋子上。 不对,不对,不对,之前不是这样的!我记得清清楚楚,临睡前,我鞋子是左正右反摆放着,来来去去的看了几十遍,我绝对不会记错! 可现在,鞋子成了右正左反。 虽然依旧符合瞎子的要求,但……这说明,周围肯定有什么人或者东西。 人的话,不会这么无聊。 那就是说,此时的这片白杨树林里除了我之外,还有其他的东西存在……想到这里,我心头不由得泛起阵阵寒意,下意识扫视了圈周围。四周的夜,寂静安宁,黑漆漆,似乎什么都没变,可似乎又少了点什么。 突然,我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 灯笼,那条瞎子特意摆出来的红白相间的灯笼路,竟然灭了! 瞎子叮嘱过,只要我按照他说的做,应该不会有任何的危险。但是!如果有灯笼灭了,只要有一盏灯笼灭了,就赶紧跑,能跑多快跑多快,能跑多远跑多远,不要有任何犹豫! 我开玩笑地问瞎子,要是所有的灯笼灭了会发生什么? 瞎子沉默了很久很久,说,他会给每年都给我烧很多很多的纸钱。 短暂的失神后,我蹦下床,连鞋子也顾不得穿,拔腿就跑。但树林中枯枝、碎石崎岖,没跑几步就刺的脚板生疼,我只得返回来穿鞋子。 大概人倒霉时,喝口水都会被呛死。 往日里穿鞋都是随脚丫子随意一塞,一跺就搞定,这回却大概因为害怕紧张,鞋口近在咫尺,可就是腿脚哆嗦的塞不进去。 好不容易穿好鞋,没跑几步,哐当一声撞上了什么东西。 冲撞的惯性力道反震回来,全部集中在胸腹位置,疼得我两眼发黑,感觉五脏六腑都被顶得内出血了。 定神细看,艹,居然是撞在了甘老二的棺材上! 我刚想开口骂娘,结果那看到那棺材晃了下,传来吱呀吱呀的轻响。不等我反应过来,嗵地一声,支櫈上的棺材失去了平衡,侧翻在地。 咴咴~~咴咴~~ 喔喔喔——喔喔喔—— 杂乱的叫声,自棺材侧翻的那头传来。 伴随着鸡鸣驴叫,树林里卷起一股阴风,吹的林中树叶哗哗哗哗作响。 三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听的我头皮发炸,浑身寒毛倒竖,掉头换了个方向,连爬带滚地朝着树林外跑去。慌不择路中,我犯了瞎子的叮嘱另外一个忌讳——千万别走灯笼路! 好不容易跑到半山腰的院落,我连忙喊道:“瞎子大爷,快救救我——” 内里悄寂无声。 瞎子曾信誓旦旦地说,晚上他会在这里坐镇策应。很显然,我又被套路了一波。 正当我准备离开,院门悄无声息地敞开,周围响起一阵鞭炮声。随后,胸前别着朵大红花的瞎子急急匆匆穿过院子来到门口:“小洪,快进来!” 瞎子说着,一把将我扯进去,关上了门。 被瞎子扯着进了屋,我才发现房间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婚房布置。 只不过,原本横停漆红棺材的地方,摆了张桌子,桌子两侧的椅子上,端坐着两位穿着藏青色寿衣、脸打腮红的人。 左侧是长者,右侧是……钟雨兰! “小洪,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但现在没时间给你解释。”瞎子急切地说道,“听我的安排,按照我说的做,知道了吗?” 见瞎子神色凝重,我连忙点了点头。 “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瞎子扯着嗓子喊道。而后,他又以极低的声音快速道,“小洪,你就是新郎,快拜!” 虽然满心疑问,而且身边也根本没什么新娘,但出于对瞎子的信任,我还是依着他的话独自拜了三拜。 “新郎新娘二拜高堂——” 第二拜时,我偷偷观察了下,发现钟玉兰嘴角微动,像是在笑,长者面无表情。 “新郎新娘夫妻对拜——” 第三声响起,院门骤然敞开,阴风呼啸入室,吹的红幔飘忽,烛火摇曳,诡异森森。噪杂的驴叫鸡鸣声随之而来。 第十二章 岳母 那些鬼东西居然一路追到这里来了! 我被惊得的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准备拔腿就跑时,忽地醒悟过来这堂屋就一扇门,那些鬼东西穿门而来,我能跑哪去?更何况瞎子也在边上…… “快拜堂!”瞎子督促道,声音锐利。 似是回应瞎子的态度,堂屋里风势大增,卷的挂在墙壁的那些彩带、红幔发出嗤啦嗤啦声响,燃烧着的蜡烛更是被风拉成一道细长的焰苗,黯淡无光。 驴叫鸡鸣声,近在咫尺,入耳真切。 是了,瞎子早就侯在院子里策应,这拜堂,应该就是他的后手招数。 昨夜就因没听瞎子的话险些酿成大错……我脑海中如是想着,强自捺下心头惊悸,右转,朝着空无一物的身侧弯腰躬拜。 “但愿瞎子的这法子能奏效……” 弯腰躬拜时,我心头嘀咕着,下意识地打量了下四周。 视角余线扫过一直端坐不动的钟玉兰和长者时,我看到钟雨兰脸上依旧挂着笑,但光影倏忽下,我觉得她上扬的唇角线都快裂到耳根去了,长者依旧面无表情。 “新郎新娘,送入洞房——” 瞎子凄厉细长的声音刺穿幽夜,如夜枭啼空,悚然惊悸。 随着他的喊声,堂屋风声大急,吹的右侧烛焰压成一线,焰苗全部笔直指向我。 忽地,一个冰冷的玩意勾住我的脖子,巨大的力道涌来,拽的我踉跄倒退好几步,最终一屁股跌坐地上,摔的七荤八素。 跌倒的刹那,我看到正前方,一双纤细白皙的手快速缩回了黑暗中,顺眼看去,在倏忽烛影下,依稀可见一个身材窈窕,披着头盖的新娘装扮人影轮廓。 但我定神细看,却又已然是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幽冥道别,退散!” 瞎子怒吼声中,我就感到什么热乎乎、黏糊糊东西浇了我一身。 咯咯咯咯——咴咴咴咴—— 鸡鸣驴叫的聒噪声再度响彻堂屋,近在咫尺,真切入耳,搅得的我心烦意乱。 这时候,我听到一个女人在我耳边凄厉的笑,然后说道:“乖女婿,多谢你了,如果没有你,我都没法子和我女儿重聚。” 我被这凭空出现的声音吓得一阵阵冷汗。我像疯了一样寻找声音的来源,可是四周空荡荡除了蜡烛火苗被阴风压得细成一线外,幽暗中我竟然再看不到任何东西。 数息后,两个人经过我身侧,一个披着头盖新娘装束,一个打着伞,一步步朝门外走去。 她们走到门口的时候,打着伞的女人,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盯了我一眼。 随即,融入黑暗,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回荡在房间内的驴叫声、鸡鸣声、风声都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地纸灰。 我的脑子嗡的一下,反应过来了。刚才那两人,分明就是钟雨兰和甘妹妹母女。哦,对了,瞎子应该知晓这是咋回事。 但扫视了圈屋内,我居然没看到瞎子。惊得我慌忙大喊:“瞎子大爷——” 门外,传来轻微的哼唧声,“嚷嚷什么,在外面呢。” 我连忙跑了出去一看,差点吓晕过去。只见窗棂上绑着两根绳子,瞎子和长者都吊在上面,瞎子斜着身子,双手死死抠住窗户,一脚踩着抵在窗台上的盲杖,另外一条脚弯勾在窗棂,膝盖曲弯搁在长者脚下,承着长者一大半的身体重量。 好在两人似乎被吊上去时间不长,瞎子苦撑,长者则是大气不敢喘。 稍微定神后,我找来了凳子和剪刀,将两人放下来。 长者被放下来后,冷冷的剜了我一眼,略微活动了下手脚,默然离开。 我惊讶地问瞎子这是咋回事,瞎子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小洪,你成甘家女婿了。” 一时间,我有点蒙,愣在了那里。 跟着瞎子回到房间里,我才发现堂屋内那张桌子的下面,居然还摆着个破碗,里面放着一些油腻腻的东西,内里还混杂着些像是人头发和指甲之类的玩意。 只是看了眼,我就恶心的想吐。 瞎子自顾自地说道:“本来我想找到给钟雨兰捎口信的人,而后让他重新传话给钟雨兰,把钟雨兰给忽悠走。但钟雨兰却很直接地找你问路,很显然是知晓了什么事情。所以,我用特制的尸油混杂死人头发和指甲放在桌子下,让她以为你是和另外一个恶鬼成亲。” 我小心翼翼地问:“失败了?” 瞎子落寞地叹了口气:“人算不如天算。瞎子我安排好了一切,却没料到你居然要死不活地顺着引魂路跑了回来……况且,我没猜错的话,甘老二的棺材也被你搞翻了吧?” 我顿时一阵心虚,缩了缩脖子,没吭声。 第十三章 圆房 瞎子感慨道:“和甘家女娃子假婚,你没按瞎子我说的一正一反摆鞋也就罢了,居然摆出来个鬼上床;把甘老二的棺材摆在反向方位,还特意隔了丈余,你倒好,撞上不说,还给撞翻了;怕出事后你下意识往光亮处跑,我们熄灭了引魂路,结果你连个弯都不带拐地沿着引魂路回来……小洪啊,你说,你让我该是骂你还是夸你。” “大爷,你就别损我了。”我只得苦笑一声,问道:“接下来需要我怎么做?” 瞎子想了想,拍拍我的肩膀,“反正你已经是甘家女婿了,现在倒不急。你先睡一觉,等我准备好了叫你。” 我叹了口气:“瞎子大爷,闹成这样,你觉得我能睡着吗?” 瞎子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对我说:“当然能。” 然后,我就看到他手中那根盲杖极速映入眼底,我脑袋上一阵剧痛,随即失去了意识。 我也不知道我睡了多久,反正醒来的时候,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摸着脑壳被敲的地方,能很明显地感到肿了个包,略微一碰,就疼得我直抽冷气。 看外面的太阳,已经是偏西,显然我睡的时间不短。 走到房间,我看见瞎子和长者正蹲在院正中,手里拿着那件红色旗袍,脚下一堆碎鸡蛋壳。 我问长者,“你们在干嘛?” 瞎子抖了抖手中的旗袍,说道:“甘家女娃子临死前穿着这旗袍,死后又被我们穿在甘老二身上,用鸡头和黑驴脑袋镇了一天一夜,算是把甘妹妹和甘老二的气息都带了些。” 说着,瞎子又指了指旁边的一堆鸡蛋壳,接着道:“这是已经孵化了十九天的鸡蛋。里面小鸡即将呈成型出壳,此时打开,刚好是生气最重,而且会因为被毁灭而染上一丝丝怨气。把这些鸡蛋打碎涂抹在旗袍上,就能迷惑甘家母女俩。” 我有些愣愣地看着瞎子:“你意思是要把这旗袍伪装成我?” 长者点了点头,道:“小洪,你总算是开窍了。” 这话说的可就有点尴尬了。我搔了搔头,连忙岔开话题,问道:“村子里今天没发生啥稀奇古怪的事情吧?” 瞎子理所当然地说:“甘家母女两阴阳相隔了二十多年,此时久别重逢,叽里咕噜的估计有一阵子悄悄话说。况且,暂时她们关心的只有你这个上门女婿,自然没工夫捣觞其他人。” 我有些迷茫的问:“关心我干啥?” 长者此时已经把旗袍收好,塞进了个黑色的塑料袋,又用胶布把口封上。他对我说:“新郎新娘拜堂后,是不是得做那事圆房?” 我连连点头:“那是自然……”话说一半,我突然反应过来:“你说啥?甘妹妹要找我圆房?” 瞎子指引下的两次阴婚,完全超乎了我对‘阴婚’这两个字的认知。 第一次的‘鞋冲床,鬼上床,一正一反入洞房’,若不是那突然而至的一声鸡叫和随后赶来的瞎子,我至今怀疑自己能不能逃脱甘妹妹的魔爪;昨夜在白杨树林的事就更诡异所思,那拜堂的一幕幕只要浮现在眼前,我就忍不住的颤栗惊悚。 这两次的经历,让我意识到,我面对的‘阴婚’,绝对不是我听说过的那些。 而甘妹妹要找我‘圆房’……被一只女鬼强上,是种什么感觉? 我硬生生打了个冷战。 瞎子倒是宽慰着说道:“小洪,别怕,最差的结果也就是你被她缠上而已。” 他不说还好,一说我就更害怕了,我哭丧着脸:“瞎子大爷,您还能说的更轻描淡写点吗?” 瞎子笑吟吟地说:“其实,真没什么。就算是你被她缠上,也只要你们圆房满了七七四十九天,她就会化去怨气,转世投胎。” 四十九天,也就是一个半月的时间。 听瞎子这样一说,我倒是略微觉得可以接受,毕竟……‘鞋冲床,鬼上床’的那次,出现在我面前的甘妹妹还是蛮漂亮的,要不是知晓她早就死了的事实,我指不定就从了她了。 大概是见我沉默不语,瞎子顿了顿,又道:“放心,我是不会坐看这事发生的。” 我重重地“嗯”了声。 把旗袍封好递给我后,长者就转身离开,瞎子则是留下来陪着我。从日落后开始,瞎子就一直坐在院落门口哼着不知名的曲子,我问他唱的是什么,他说是唱给死者听的安魂曲,能让那些死后躁动的亡魂们暂时恢复平和安详。 听他说的玄乎,我就问这附近真有亡魂?瞎子扭头望了我一眼。 那一瞬间,他那两只上下眼皮牵连在一起的眸子,居然给了我一种他能看到东西的感觉。 就好似,我身后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第十四章 敲棺 “小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不是常理能够解释的。可是,那些常理不能解释的东西,虽然很诡异,但它们却不是最可怕的。”瞎子带着些许怅然的声音传来,“最可怕的,是人心。” 有些没头没脑的话,听得我莫名其妙。 我问:“瞎子大爷,你想表达啥意思?” 瞎子叹息着摇了摇头,站起来说道:“走吧,时间到了。” 出了院落,瞎子直接走进了那条由黑白相间的灯笼构成的‘引魂路’。我大吃一惊,想要喊住他的时候,瞎子开口道:“跟着我走,别开口说话。” 见他一脸肃穆的神情,我知晓事关重大,也就没开口。 引魂路直通白杨树林。 直到走完引魂路,也没任何奇异的事情发生。引魂路的尽头,就是我曾搭床夜宿的地方,也是之前掩埋甘妹妹尸身的地方。 “去,看看甘老二的尸体还在不在了。”瞎子说道。 夜间能见度本来就低,再加上此时又在树林子里,我下意识地就想摸揣在兜里的电筒。 “别开电筒。”瞎子低沉的声音传来,“去摸。” 虽然心中千百般不情愿,但此时此地,瞎子的话就是圣旨。我要想摆脱甘妹妹,想要让自己小命活得长久点,唯一能够依赖的,有且只有瞎子一个了。 不远处的灯笼散发着微微的光芒,倒也让我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走近,我才发现记忆中昨日被撞倒在地的棺材居然好端端地搁置在支架櫈上,稳稳当当。不过棺材盖板却是翻落在地,摆放的角度很随意。 粗略估算了下,我骇然惊觉,那棺材盖板的位置、角度,和我记忆中棺材翻落后完全一样。 不由得,我倒吸了口冷气。 “甘老二尸体在不在了?”瞎子问道。 我定了定神,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大爷,白天是你们来树林里把棺材扶正的吗?” 瞎子面色骤变:“棺材被人扶正了?盖板是不是还在地上?” 我说是的。 瞎子盲杖狠狠地敲在身侧的一株树干上,呸了口在地上:“不用看了,甘老二那孙子不在了!” 果然,我伸手去摸棺材里的时候,空空如也。 甭说甘老二的尸体,就连被用来镇甘老二尸身的黑驴脑袋和鸡头,都一起消失不见。只有曾铺垫在甘老二身底的草席还在,向我证明着甘老二的确曾在这具棺材里躺过。 瞎子摸索着走到棺材前,盲杖探进去戳点了会后,说:“小洪,事情现在变的有些棘手。我们原本的计划已经失效,现在必须兵行险招。” 我问怎么个险招法,瞎子说,要我把旗袍裹身上,然后躺进棺材里。 等赤着身子裹好那件黏糊糊的旗袍,瞎子就把我的衣服封进了黑色塑料袋,而后两人合力把棺材盖板挪移到了棺材上,瞎子才让我躺进去。 “不会是还得活埋我吧?”我半开玩笑地询问道。 瞎子面色沉重地道:“看情况,真到那一步,活埋你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心中骇然,刚想要从棺材里跳出来时,瞎子抬手一杖敲落。 咚—— 盲杖敲在棺材盖板上,惊得我脖子一缩,哧溜一下钻进棺材里。等回过神来,瞎子已经将棺材盖板拉上,视线所及的范围彻底陷入一片黑暗。 “小洪,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你都别吭声,别动颤!”瞎子叮嘱的声音传来。 躺在棺材里睡觉和被闷在棺材里,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 最开始我还心底暗骂瞎子不仗义,但没多久,我就骂不动了。幽暗的环境,密闭的空间,静到我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无法遏制的惶恐,自黑暗中涌来,不断吞噬着我的心灵。 黏糊糊的旗袍粘在身上的不舒畅感、涂抹在旗袍上那些东西的怪异味道,又构成了另外一种折磨。 若不是瞎子再三叮嘱我别吭声,别动颤的话,这样的环境下,我一秒钟都不想多忍受。 我想故作轻松地闭眼入睡,可只要一闭眼,耳边就呈现出鸡鸣驴叫的声音,噪杂不堪,可每每睁开眼的时候,四周又是黑漆漆、静悄悄,什么都没。 如是反复数次,就在我觉得自己快谨慎崩溃时,外面传来轻微的敲打声。 是有人用手敲着棺材板。 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 两短三长的节奏,像是在敲门似得。 第十五章 春梦 起先寂静无声时,我祈祷着那怕是有任何的声音,都会是令我欣慰的;但真当这声音响起,我却感到了无边的不安和惊恐,那一声声敲打,就像是带着奇异的魔力,攥紧我心脏,令我心跳都不由自主地跟着那个敲打声跳动。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我惊奇地发现,我的心脏跳动速率,从未曾如此整齐划一。 整齐到令我血脉卉张,浑身上下散发着股子莫名的燥热,带动的情绪也激昂高亢。 突然,外面敲击的声音消失。 原本整齐如律令的心跳,骤然失去节奏,变的狂乱躁动。 咚咚咚咚—— 我感到血液在血管里肆意奔涌流动,心脏更是几欲跃出胸腔。那种感觉,比跑了个一万米都剧烈。 这时,消失的敲击声再度响起。 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 敲击声响起时,我刚刚呈现出狂躁而无序的心跳,骤然又变的有节奏起来。 剧烈的反差,令我感觉心室像是被人狠狠的擂了一锤。 眼前一黑,鼻腔两股热流涌出,沿着脸颊滑落。我连忙伸手去抹流出来的鼻血,而后在身下的草席上蹭了蹭手。 下一刻,我就感到不对劲。 手伸出去的地方,摸到的不是草席,而是一团软绵绵的,摸上去令人不想挪开手的东西。 “相公,人家胸口涨——” 轻飘飘的声音幽幽传来,似极了欲求不满的深闺怨妇。 软软的,绵绵的,握住时,舒服的不要不要的。 换作是其他任何一个场景,我都会忍不住多捏两下,那怕是因此被它的主人踹两脚也值得!但此时此刻,我脑海中唯有万千只羊驼们漂移过弯的场景。 甘妹妹! 我最惧怕的,最终还是出现了。 想到瞎子的叮嘱,我硬生生止住自己惊悚的想要把手挪开的念头,任由那只伸出去的手放在那里。 “相公,难道你不想和人家圆房吗?” 幽幽的声音传来,带着说不出的委屈,几乎瞬息,我就脑补出了一副梨花带雨、泫然欲泣的画面。 但我知道,我不能吭声,更不能动。 缠绵纠葛七七四十九天,算时间倒是不长,但鬼才会知晓这四十九天中会发生什么!瞎子看似说的轻巧,但真要是没什么的话,他跟不需要忙前忙后的筹备各种应对策略。 “相公,难道你就这么讨厌人家吗?”幽幽的声音,比之前更哀怨了几分。 我心头微微一怔。 甘妹妹令我讨厌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精致绝美的面孔,玲珑窈窕的身材,再配上那微妙不可言的娇涩神情……事实上,有血有肉的甘妹妹,恐怕没几个男人会讨厌。 可现在的甘妹妹,还是那个有血有肉的甘妹妹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你有冥府黄泉路,我是人间阳关道,人鬼殊途,又岂是简简单单的‘讨厌’两个字能概括? 想到这里,我心一横,不再理会身侧的声音。 但声音我能装作不闻不问,伸出的手掌传来的感觉,却是令我无从抗拒。 即便是心底一再念叨甘妹妹已经死了,我所能感受到的一切都是幻觉幻听,可掌心传来的温热和腻滑如绸缎般的肌肤触感,爽得我情难自禁。 若不是竭尽全力克制,早就忍不住揉捏了。 “相公,难道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人家夹紧腿乱蹭吗?嘤嘤,你摸摸,都湿了……” 对于一个没实战过的雏儿来说,一声娇滴滴的‘都湿了’,我是无法抗拒的。更令我无法忍受的是,放在她胸口的手被挪起,沿着光滑平坦的小腹下移……她,她竟然要拖着我的手去摸她那里……我的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带动着手都轻微颤抖。 跨过高山,越过平原,穿过草地,就是…… 然后,我摸到了不可描述的玩意,硬硬的,直挺挺的……一个根本不可能存在于女人身上的东西。 下一刻,我被吓的魂飞魄散。 这他娘的是个什么鬼啊!甘妹妹是女的,为什么身上会多出来个那玩意!! 但旋即,我就又感到不对劲。 因为,我手握住的,居然是……是我自己的老二! 嘣嘣、嘣嘣嘣—— 清晰的敲击棺材盖板的声音传来,将我惊得回过神来。我惊魂未定地伸手又摸了摸四周,空荡荡的,什么也没。难道刚才的,是错觉? “小洪,你在里面吗?”长者刻意压低的声音,沿着棺材盖的缝隙传了进来。 我连忙回应着敲了两下棺材壁。 “你没事吧?”长者关切的声音传来,“来,我从外面用力,你里面使劲,我放你出来。” 难道瞎子已经把外面的事情搞定了? 听我的问话,长者答道:“他那边一个人搞不定,让我喊你过去帮忙。” 合力把棺材盖推开,我从棺材里跳出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裹在身上的旗袍远远地丢了出去。黏糊糊的带着腥味的玩意,我受够了! “小洪,你要去哪?”长者闪电般的扑向一侧,将被我扔出去的旗袍压在地上。 第十六章 家规 我还没开口,他就又接着道:“小洪,瞎子需要我们帮忙,快走吧!” 说着,他抱起那件旗袍,一阵风似得冲入杨树林深处,消失不见。 夜风袭来,拂得周围杨树叶哗哗作响,也吹的我打了个激灵。 是了,瞎子说,那旗袍是准备用来迷惑甘妹妹和钟雨兰的。刚才那长者见了旗袍后,就跟眼瞎了似得看都不看我,分明是他把旗袍当成我了。 若是刚才我没扔旗袍,恐怕现在已是凶多吉少。 回过神来,我忍不住感到一阵后怕。 棺材里是不能躺了,瞎子又不知所踪,略微思索后,我决定先回院落。 因为要避开引魂路,身上的衣服又都被瞎子给塞进那个大塑料袋不知藏到什么地方,我只得缩着身子,深一脚浅一脚地摸索着在树林里穿行。 走着走着,我发现自己又绕回到棺材边。 瞬息,我就意识到遭遇鬼打墙了。 甘天德给他家大傻子去娶亲的时候,迎亲的队伍就遭遇了这事,所有都出不了村子。 鬼打墙,就是你无论怎么走,最终都会回到原来的位置。 瞎子回来前,依凭我一个人的能力想离开这里,肯定痴心妄想。但枯守原地等瞎子的话,简直就是坐以待毙。 我必须做点什么! 我目光扫了圈周围,最终落在了那口棺材上。 瞎子让我躺进棺材里肯定是有他特殊的用意的。毕竟当初给棺材上涂刷的红漆中搀杂有公鸡血,有一定的辟邪镇恶的功效,虽说对甘妹妹没啥用,但应对一些其他阴物灵怪,应该还是可以的。 棺材的盖板,我倒是一个人勉强能搬得动。 费劲九牛儿之力终于把自己关进棺材里时,我长长地舒了口气。 而后,我听到边上有人同样长长舒了口气。 “谁?” 此时我早就如惊弓之鸟,任何的一点风吹草低,都会把我惊得魂不守舍。 “相公,是我——” 回应我的,是一个低低的,带着几分怯怯的声音。 虽然说话人的口气语调全变了,但一声‘相公’,将她身份完全暴露。 甘妹妹!她居然又溜进了棺材里! 棺材就这么大,杨树林也已经被她封路,我根本无处可逃。我问道:“你到底想干嘛?” “人家和相公都已经成亲了,肯定是找相公亲亲啊。”有些期待雀跃的声音传来,“人家在书上看到过好多种爱爱的小技巧,相公你要不要试试?” 瞬间,我感到头皮一炸,心底蠢蠢欲动。 第一眼看到甘妹妹的时候,我就打心底喜欢上了这个小娘皮,琢磨着能不能发生点什么,而后我更是曾一夜春梦,幻想着将她花式XXOO。只是她的猝然而逝,让我那份虚浮的幻想被掩埋。 直到这一刻,所有对她的欢喜的情愫,再度悉数涌现。 若不是顾忌人鬼殊途,事态波诡,我早就想对她的美人计将计就计了。 不能巫山云雨,撩妹应该没问题吧? 想着,我咳嗽了两声,道:“喂,你先别相公相公的喊,我是个很保守传统的人。要进我们洪家的门当媳妇,首先第一条就得贤淑端庄。” “啊——”幽暗中,传来一声惊呼。 “第二条,必须得是黄花闺女。”我继续说道。 这次,甘妹妹没吭声。 但既然开了口,我就必须把这个谎言编纂下去,不停的胡说八道。因为一旦回归静寂黑暗,我害怕我会没那个勇气等到瞎子回来。 直到我说的口干舌燥,脑子里空荡荡的再想不出任何东西的时候,这才停了下来。 连我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玩意。 四周一片幽寂,从我说出第二点开始,甘妹妹就一直没吭声。又等了约莫盏茶功夫,四周还是一片寂静,我猜测,甘妹妹大概的确是真的走了。 惊喜之余,我也有点小小的失落。毕竟,其实我心底还是很喜欢甘妹妹的。若不是突然的变故,我肯定会娶她过门。 “洪家娶妻的规定好多呀。”幽幽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哀怨,“真苛刻呢。” 居然还没走?!我连忙回答道:“必须很苛刻的,我们洪家血统高贵,传承悠久……” 话没说完,一具身躯翻压在我身上,冰寒刺骨。 “你说活人的规矩给死人听有意思吗?相公,乖乖的束手就擒吧,瞎子现在都自顾不暇,才不会有功夫来救你呢。” 第十七章 娘子 娇躯入怀,压在身上却是冷冰,根本没有丁点温度。 “警告你,别乱来啊!” 我虚张声势地喊着,拼命的想要将甘妹妹推开,但棺材内的空间本来就有限,两个人贴身挤压,那里还有什么多余的空见留存。反倒是我推出去的双手又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她胸前那两陀,软软的,冷冷的,感觉很别致。 “相公——” 声音响起,活脱脱的像是个受尽委屈的小媳妇。 被她带着三分哭腔的声音一喊,我居然是隐隐有些把持不住,恨不得立即将她拥入怀里。 我这些许怜爱的心思刚腾起,就被她的举动惊得烟消云散。 瞎子曾对我说,举行阴婚的女鬼,一般刚开始的时候都是生猛的很,因为活人对这种事是有着很大的排斥,所以双方初夜的时候,十之七八是女鬼用强。 想着,我不由的悲从心底起,嘶声道:“就算强得到我的人,你也永远别想得到我的心!” 沿着我胸膛下滑的冷冰冰的手指,停滞在了小腹位置。 幽幽的声音,飘忽虚渺:“你的心,很难得到吗?” 居然奏效了?我一呆,连忙答道:“当然……” 话说一半,我就说不下去了。因为她那只冰冷的手,挪移到了我心室位置。冰冷的指尖触碰在肌肤上,阵阵寒意沁入心脾。 “心?”幽幽的声音,带着几分揶揄,“很难得到吗?” 当然不难。对准位置,开膛剖肚挖下去,垂手可得。 惊恼之余,我牙齿咯咯打颤,浑身因为颤栗而瑟瑟发抖:“你,你,你可别乱来啊……” “相公——” 幽幽的声音传来,带着些许意味不明的迷蒙。 我正琢磨着她喊这一声的意图时,心口位置的肌肤骤然传来尖锐的刺压感。像是她指尖有什么锋利的东西,即将刺穿我的皮肤。 “相公——”甘妹妹声音再度响起,却是带着几分咬牙切齿,“你,该,如,何,称,呼,我?” 话说到这份上,我还理会不了,就真是命该当诛。 我满心沮丧地喊道:“娘子——” “嗯嘛,相公么么哒!” 欢欣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随后,我就感到有什么冰冷的东西,笨拙地堵住我嘴巴,一条冷冰冰的舌头伸了进来,胡乱缠绞。 霎时,我脑海中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棺材盖板忽地被人从外面拉开,天光倾泻而进,亮的瞎眼。 “小洪,醒醒。”瞎子带着疲倦的声音传来。 我抬手挡住外面的光线,好一会,才算适应了外面的光线。看看太阳的位置,差不多已经是到中午时分了。 “你怎么才来?”我有些埋怨地说着,从棺材里跳了出来。 瞎子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能来已经很不错了。要不是甘老大的媳妇顾念着旧情,而今你看到的就不是瞎子,而是瞎子的尸体。” 我大吃一惊:“钟雨兰有这么厉害?” 瞎子抬手一指自己的眸子,哼了声:“当年甘老大媳妇怀的是龙凤胎,生出来女孩后命丧,体内一尸两命,再加上她自身的八字重的很,遭受无妄之灾,一口恶气难咽,若不是发现的早,就险些形成阴母鬼子煞。瞎子只是从旁协助打杂,一双招子都变成了这番模样。” 我倒吸了口冷气。 好几次我都是想问瞎子眼睛的事,但忌讳着这是个人隐疾,就没敢提。 却是没想到,一双眸子变成这样,居然是和甘家有牵扯。 “甘老大媳妇这次回来,在她身上瞎子已经感受不到鬼子的气息。要么是鬼子已然去投胎,要么就是已然被她同化。第一种情形还好点,阴母鬼子连理同枝,鬼子投胎去了的话,鬼母能存世的时间也不会太久……但,要是鬼子已经被阴母同化,那阴母鬼子的戾气就会汇聚在一起,变的喜怒无常,平和的时候和圣母差不多,凶戾时,血流成河,见者丧命。” 说着,瞎子摇了摇头,“但愿,她不是把鬼子同化了。” 这种高端到连想插嘴都无从挑头的话题,我识相地选择了缄默不语。 瞎子把封存在黑色塑料袋里的衣服丢给我,等我穿好后,两人就离开了白杨树林,回到村尾半山腰的院落。 长者早就备好饭菜等着我们。 入座后,两杯酒下肚,长者问道:“小洪,昨夜睡的舒服不?” 昨夜发生的事情,本来就是长者和瞎子的计划。 我脸色露出一丝苦笑:“甭提了,要不是我当机立断,现在恐怕和你们喝酒的,是我的灵位。” 长者面露惊讶的神情:“不可能啊。昨夜的一切都是计划好了的,就算是甘老二诈尸跑路,周边的事情有瞎子负责,怎么可能会波及到你……再说,你不是还有秘密武器护身吗?” 第十八章 抢亲 我不无感慨地道:“是呀,多亏了有秘密武器,否则我真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瞎子这时也凑了进来,道:“对了,小洪,那件旗袍呢?” 旗袍,就是我和长者口中的秘密武器。 “被人抢走了。”我给自己满了杯,一口闷干,“睡到半夜的时候闹鬼,刚闹完鬼,外面又有人嘣嘣嘣的敲棺材,变的和长者一模一样,我刚把旗袍丢一边,它就扑过去抢走了。” 唰地一下子,长者和瞎子脸都黑了。 长者颤声问道:“你真的看到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 我点头道:“是的。” 瞎子阴着脸问道:“看到过几次?” 我想都不想地回答道:“两次。一次是在前天院子里,我看到它和钟雨兰坐一起,就是瞎子你让我拜堂的时候;另外一次就是昨夜它跑来敲棺材。” 砰—— 瞎子一盲杖敲在桌子上,震得酒瓶、碗碟叮当乱跳:“小洪,这么重要的事,你咋不早说?!” 长者这次也是罕见地没帮腔,皱眉道:“小洪,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可以隐瞒呢?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简直……唉!” 他俩说的话中,但我也满心委屈。 前日夜里的那场冥婚,本就是瞎子安排的,事后长者又是被吊在了窗棂上,我只是以为拜堂时和钟雨兰并排坐的,就是长者本人。 瞎子口气很严厉地说道:“小洪,你把前天夜里还有昨夜的事,你都原原本本说一遍。” 我没敢隐瞒,就把自己的经历,滴水不漏地讲述了一遍。 说到昨夜我和甘妹妹之间的事时,瞎子走在我边上,伸手在我后背戳了几下,而后道:“还好,你们之间没有什么实质的进展,否则麻烦就大了。” 长者同样点头道:“还好,有救。” 当我细问时,两人却避而不答,搞的我满头雾水。 两圈酒喝下来,话题转移到了大傻子甘俊身上。 长者问瞎子,给大傻子甘俊娶亲的事,有啥看法没? 瞎子说,甘老二虽然不是东西,但给大傻子甘俊娶亲这事,其实是没什么错的,况且那女人已经被打的头脑不够用,把她买来后,让她出了地窖,说不定心情开朗起来,病况就会慢慢好转,以后对大傻子也算是有个照应。所以大傻子的这门亲事,得继续办。 长者点头,说他也是这么想的,况且大傻子和甘老大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真个冲喜的话,说不定还会让钟雨兰她们也开心点,从而化掉这次的执念。 瞎子却是摇头道:“给甘俊结婚,也就是冲冲甘老二的怨气,其他屁用没。” 长者脸上尴尬的神情转瞬即逝,举起酒杯哈哈笑着说:“对!管他娘的有用还是没用,喝完酒就去喊人给傻子甘俊迎亲!” 末了,长者冲我捻了捻手指,道:“小洪啊,待会记得给大伙发点红包乐呵乐呵,图个吉利。” 长者的话,让我很不爽。 傻子甘俊的婚事,之前买媳妇和布置各种婚礼用具的钱,本来就都是我出的。此时居然连给帮忙去迎亲的村民的红包,也要我出! 合着是把我当成提款机了? 大概是看出了我的不情愿,长者伸手拍了拍我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小洪啊,我也知道,你对这事肯定抵触情绪很大。可之前的事,你也知道,要是不来点真金白银,谁愿意帮甘家?这甘家的事只要一天解决不了,咱们几个也一天没安份日子过啊。帮人就是帮自己。” 最终还是瞎子一锤定音:“小洪,你就当作是我这些天来帮你的酬劳吧。” 喝完酒,瞎子倒头去睡,长者拎着酒瓶出去晃悠了一圈回来说,一共喊了二十个人,十个男的,五个女的,五个小孩,每人不用多给,给两百就好。 二十个人,就是四千! 甘天德给傻子买媳妇的钱,也不过这个价。 半个小时后,长者就把人纠集齐,把傻子摁在头老牛身上,一行二十余人,浩浩荡荡的出了村子,朝着邻村走去。 中途我问长者,不需要提前给那家人打招呼? 长者伸手一指队伍里那十个膀圆腰粗的汉子,呵呵笑着说:“这十个,是村里最能打的。” 我吓了一跳,这是要去抢亲啊! “什么抢亲!是明媒正娶。”长者瞪了我一眼,“老刘家收了甘老二的钱,就得放人!” 长者说的理直气壮,做的更理直气壮。 一行人到了那户人家的门口,站院子外喊了两声没人应,一伙人直接冲进去,砸烂了地窖的门锁,打着电筒进去把里面的人拖了出来。 那女人被拖出来时,神情呆滞木讷,一言不发,看起来真如传闻中那样,被打傻了。 第十九章 伪装 长者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将那女人绑在老牛身上。 “甘俊,这娘们以后就是你媳妇了,谁要是敢欺负她,你就把人往死里揍!”长者指着被绑在老牛身上的女人,对大傻子说道。 傻子甘俊愣愣地看着那女人,眼珠瞪的滚圆。 众人则是笑哈哈地看着傻子。 蓦地,傻子甘俊冲到老牛身侧,将那女人身上的绳索解开,小心翼翼的把她从牛背上抱了下来。 “婆娘,跟我回家,我们一起生娃。”傻子甘俊说道。 女人抬头瞥了傻子一眼。 杂乱如草的头发下,是一张因为常年不见天日而苍白的脸,脸上还带着淤肿。但令我感到惊讶的是,当她抬起头时,浑浊无神的眸子下,闪过一丝希冀的神采。 旋即,她又低下了头。 “傻子,来,亲一个!”有人调侃着喊道。 “傻子,把你媳妇的衣服脱了,让大伙看看奶子白不白!”有人起哄着。 傻子甘俊一把将那女人拉着护在身后,瞪视着众人:“你们,你们谁敢欺负他,我,我揍你们!” 众人又是一片哄堂大笑。 从刘家的院落出来没走几步,我们一行人就被拦下。为首的,是个光着膀子的汉子,手里拎着把还带着血迹的杀猪刀,站他身后,足足有三十来号人。 “把人留下!”那汉子手中杀猪刀遥遥指着,喊道。 长者排开众人走上前,哼了声:“杀猪刘,要是我说不呢?” 瞬息,杀猪刘的额头青筋暴起,面目狰狞:“你们一个都别想离开!” 长者呵呵笑了起来:“杀猪刘,这次来给傻子甘俊娶媳妇,是铁马村瞎子的主意。你是想坏瞎子的事吗?” 话说出口,周围登时一片哗然。 就连杀猪刘也是面露些许惊疑,问道:“铁马村瞎子为啥管这事?” 长者摇头:“你自己去问瞎子。” 正在两人交谈的时候,缩在傻子甘俊身后的那女人,忽而发出刺耳的尖叫,疯了似的朝着杀猪刘扑出去,指尖寒芒闪烁,好似是拿着啥东西。 两人之间的距离本来就不算远,再加上杀猪刘根本没任何防备。 那女人尖叫着扑过去,居然是用手中的东西,在杀猪刘手臂上划开一道血槽。 “贱人——” 杀猪刘猝然受伤,反手就是一巴掌扇在那女人脸上,将她打的趔趄着扑倒在地。 那女人居然是极其悍勇,被杀猪刘重重一巴掌扇倒在地后,几乎没有任何停顿,踉跄着爬滚起来又朝着杀猪刘扑来。 这时众人才发现她手中,居然是块玻璃片。 杀猪刘也是被先前伤的激起了凶性,见女人又扑了上来,狞笑一声,手中杀猪刀直接抵了上去。 “啊——” “杀猪刘!” 女人们的尖叫声,长者的呵斥声,组织成一曲交响曲,噪杂刺耳。 预想中的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场景并没有发生。在那女人和杀猪刘即将交汇的刹那,横里一个身影飞快冲了过去,抬起手臂在杀猪刘脖子上一卡,将他硬生生格得倒跌在地。 随后,女人手中的玻璃片,插划在他后背。 所有人都惊呆了。 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杀猪刘跳起来,抄起杀猪刀就要往前冲,却被边上的人死死摁在了地上,只能挣扎着嘶喊,“你们放开我,劳资要捅死那个傻子!” 救场的人,正是傻子甘俊。 听到杀猪刘的喊声,甘俊猛地眼珠子一瞪:“来啊,看谁捅死谁!” 一场本来可能会产生冲突流血的纠纷,随着傻子的那一嗓子怒吼,宣告落幕。回甘家村的路上,我问长者为啥傻子一发怒,杀猪刘就认怂时,边上一个小孩满脸崇拜地说,傻子甘俊发怒的时候,能一个人打十几个。 从离开刘家到抵达甘家村,那女人一直跟在傻子甘俊身后哭。 回村里,安顿好傻子和那女人,众人就自行散去。我本来想跟着长者一起走,却被傻子甘俊拦了下来,不管我说什么,他都是瞪着眼不让我走。 长者走后,傻子拉着我进了屋里,那个女人也在。 把我带进屋里后,傻子甘俊就转身离开。 我盯着那女人看的时候,她也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几乎是眼神对上的瞬间,我就反应过来,她根本不是外人说的疯疯癫癫。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我问道。 第二十章 自杀 女人直勾勾地盯着我,半晌才开口:“谢谢你。”我微微皱眉,有些不明白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谢你让我遇到了甘俊。”女人继续说道。 “这件事和我没有关系。”我摇头道,“买你回来是甘天德的意思,和我没关系。” 这种问题,没有任何争论的价值,所以我也不准备在这个事情上和她争执下去。我问她还有没有别的事情时,她说她想去让我带她去见瞎子。 要去见瞎子,当然是需要傻子同行掩饰。 结果是,瞎子和女人进去里屋交谈,把我和傻子丢在外面。 我和傻子当然没什么共同语言。 等到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瞎子和女人才从屋里结伴走了出来。瞎子对我说,今晚和那女人一起白杨树林里睡,看能不能把甘老二给骗出来。 傻子甘俊却是不乐意了,说那女人是他婆娘,要睡也得是和他睡。 直到瞎子举起手中盲杖作势要敲他,傻子才吓的改了口,说婆娘可以跟我走,但我要是敢睡他的婆娘,他就找我拼命。 支开傻子后,瞎子让我和那女人沿着引魂路进入白杨树林。 之前几次瞎子还对我有些叮咛,但这次却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告诉我,一切听那女人的指挥就可以了。我偷偷的询问那女人瞎子有什么计划时,她笑吟吟地摸出把红布包裹着把手的剪刀,反手卡进自己脖子里。 猩红的血,瞬息不要钱似得蜂涌而出。 这就是瞎子的安排?我惊得目瞪口呆。 我想冲过去捂住她的伤口,却被那女人一把推开,借着反推我的力道,她踉跄着冲入黑暗中,消失不见。 “喂——” 等我反应过来,跟着过去时,早就不见了影子。 一个受伤的女人,为什么可以跑这么快?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我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在我面前拿剪刀卡进自己脖子里,而后鲜血喷涌而出,我却没能追上她的脚步。 转了一圈也没能找到那女人后,我沮丧地回到了院落中。 “回来了?”瞎子似乎对我的回来一点都不感到惊讶,说道,“昨晚甘家女娃子虽然和你纠缠了一晚上,但并没有圆房,所以她今晚应该还会来。到时候你一定要……” 我猛地一步蹿过去,揪住他衣领:“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起初我觉得甘天德给傻子甘俊买媳妇是件缺德事,但后来这几天的经历中,我也醒悟过来,傻子甘俊只是大部分时间傻,但并非蠢到什么也不懂——与其那个女人在杀猪刘家过着非人的生活,还不如先将她买过来,而后再思量着如何帮忙脱身。 所以就算是瞎子不提这事,等甘妹妹的事告一段落后,我也会提这事。 可……人是算从地窖里捞了出来,但捞出来不到半天的时间,就当着我的面,自杀了。而从瞎子的波澜不惊来看,肯定是瞎子对那女人说了什么,才会导致这件事只有我一个被蒙在鼓里。 “因为这是她自己的选择。”瞎子面色平静,“我给她说过,要是她想离开,我会帮忙,但有一个条件是她必须带着傻子甘俊离开这里。她拒绝了,她说她要报仇。” 报仇?买她回来的,是杀猪刘;让她饱受屈辱的,也是杀猪刘。 “瞎子从来就不是什么善人,也不是什么好人。”瞎子依旧面无表情,“她一心求死,瞎子需要新的力量来打破现在的局面,所以,也就有了你看到的那些事情。” 一心求死! 四个字,如天雷滚滚,轰得我里嫩外焦。 瞎子是这样说的,那女人已经做了,我突然发现,在这个时候,我所有的愤怒、忿恨,都已经是变的毫无意义。 颓然松开瞎子,我问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瞎子整理了下自己衣服,道:“许芸是沿着引魂路走出去的,而且是在那片白杨树林里自杀,只要在彻底死去时抵达目的地……你今夜继续睡棺材里,等着看好戏就是。” 又要去棺材里睡觉?我愣了下,问道:“不给点什么防身的东西?” 瞎子伸手摸出块小石头一样的东西:“你出门的时候就把这宝贝含在嘴里,沿着引魂路走过去,一路上不管看到什么,遇到什么,都比理会,别开口说话。记住,只要你不惹是生非,是不会有什么东西对付你的。” 说完这些,瞎子不由分说,将那块石头塞我嘴里,“去吧,千万别开口说话!” 瞎子迫不及待地将我推搡出院落。 第二十一章 诈尸 虽然是我已经沿着引魂路走了好几次,但这次却是因为瞎子说的玄之又玄,一路走来的时候,虽然我什么都没看到,但始终觉得像是又什么东西在暗中窥视着我。 好不容易走到引魂路的尽头,我才算是微微吁了口气,“到了。” 棺材盖板还是中午我离开时的样子,比较方便一个人的时候躺进去拉好。沿着棺材转了一圈,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后,我准备依照瞎子的安排躺进棺材里。 当我准备爬进棺材里时,忽而觉得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硬梆梆的。 脚尖来回剔着拨拉了两下,似乎是个铁的,带弧度的玩意。 好奇之余,我弯腰凑近细看。 这一看,险些把我的吓的魂都飞了。那铁环,赫然是剪刀的一个把手!红色的布条缠绕,分明就是那个叫许芸的女人自杀时的那柄剪刀,不过只剩一半。 许芸来过这里! 剪刀卡进喉咙,鲜血横流,铁定是没的活了。 瞎子和许芸曾有约定,在许芸彻底死透前,必须抵达某个地方,才能完成她‘报仇’的执念。而这片白杨树林中,最有可能的地方,应该是……甘妹妹埋尸之地! 我拔腿连忙朝着甘妹妹的埋尸地跑去。 果然,曾经被甘天德用来卷着甘妹妹尸身的草席上,许芸整个人呈大字被木契钉住四肢,脖子上剪刀卡出的伤痕处皮肉翻卷,脸上挂着一抹诡笑。 看到她尸体的瞬息,我嘴里的石头忽然发出一阵阵阴寒,冻得我脑子生疼。 我下意识地感觉到背后有什么东西注视着我。那种关注程度,比在引魂路上的强烈了不知多少倍。 正当我准备悄悄离开时,躺在草席上的许芸,突然动了下。 然后,她倏地一下子自地上笔直站了起来,僵直地扭转脖子瞥了我一眼。 我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后背上冷汗一层一层的冒出来。站在那里僵直了很久,总算是抑制住自己掉头就跑的冲动。 许芸勾着脑袋看了好一会,才忽地发出一声阴恻恻的笑声,一蹦一蹦地蹿入树林中。 等她消失不见后,我才心底涌出来一股子惧意。 瞎子利用这片白杨树林的特殊性,利用许芸心中的执念和对杀猪刘的恨意,居然帮助许芸完成了尸变,让她在短短的时间内变成了个怪物。 或许,这就是瞎子说的将新的力量引进来? 我心中隐隐有种预感,随着许芸的尸变,如瞎子所愿那样,将新的力量引入了甘家的纠纷中,但也因为新的力量的介入,整个事情将会变的更加棘手! 躺会棺材里,将盖板拉住后,我几乎一闭上眼,脑海里就会浮现出许芸那幽冷的一瞥。 那一瞥中,乍看似乎是平淡无奇。但只是略微以感受,就能体会到其中蕴藏着的愤怒、怨恨、漠然等等杂乱而狂躁的情绪,令人心神战栗。 能令人噩梦连连的眼神! 幽暗的环境中,闭眼和不闭眼,对我没有任何区别。惊悚的无法入睡,四周又是一片寂静,让我时不时地觉得好像是有什么人走到了棺材外,但心惊胆战地缩成一团抖了好久,又什么也听不见了。 如是往复了好几次,我终于忍不住,推开棺材板探头去看。 然而,探头出去的瞬息,我就被吓得身子一歪,身子猛地侧倾,连爬带滚地从棺材里钻了出来。 我看到的,居然是一张面色惨白,两腮通红的女人脸,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穿着红色的旗袍,眸子看似漠然无情,但内中却蕴藏着杂乱汹涌如潮的各种负面情绪,看一眼都令人如凝望九幽。 许芸! 见我翻着滚落在地,她那惨白的脸上扬起一丝诡笑,张开双臂冲我跳了过来。 砰、砰—— 沉重的棺材被她撞的连连发出闷响。 没几下,棺材就斜斜的从支架櫈上滑落,轰然倒地。 咕噜噜—— 一个圆乎乎的东西,自棺材里掉了出来,滚到我手边。伸手一摸,毛毛躁躁的,两排白森森的牙床在暗夜下格外醒目。 黑驴脑袋! 看清摸到的是什么东西时,惊得我连忙抓起丢的远远的。 黑驴脑袋被我丢的砸在了蹦跳而来的许芸脚下,她落下时,脚底一滑,翻仰后跌,脑壳嘭地一下子砸在了棺材边缘,而后就躺那里一动不动了。 我拔腿就跑。跑回院落还没进门,我就把嘴里噙着的小石头吐在掌心,扯着嗓子喊道:“瞎子,救命啊——” 第二十二章 教唆 院子里静悄悄的,瞎子根本就没在。我这才想起来,这两天晚上的时候,都是我睡棺材,瞎子自己去料理周边的事情。 也不晓得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在里屋坐了会,没能等到瞎子,反倒是等的我自己迷迷糊糊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有多久,突然我觉得脖子位置凉凉的,有什么东西搁在脖子上,很不舒服。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摸,结果指尖被猛地刺了下。 疼的我手一缩,瞬息睁开眼。 借着顺窗户打进来的幽暗光线,我看到一个面色苍白,脸颊涂抹着腮红的女人,垂着头,手里拿着柄单叶的剪刀,正对着我脖子比划来比划去。 见我睁开眼,她用那单叶的剪刀撩起自己杂乱的长发,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 像是讥讽,像是可怜,又像是残忍。 而后,她手中的单叶剪刀高高举起,双手握紧,对着我胸膛猛地直插下来。惊得我连忙翻身一滚,避开了她扬起刺下的剪刀。 噗哧—— 剪刀刺穿了被褥,钉进床板里。 那一瞬间,吓得我心脏砰砰乱跳,感觉自己都快尿失禁了。 趁着她拔剪刀的时候,我连忙翻滚下床,仓惶朝着外面跑去。白杨树林里是不能去了,这院落里也不能待了,我得快点找地方藏起来。 夺路而逃的时候,我想到了瞎子曾说过的话,连忙又自兜里摸出那块小石子,含在嘴里。 石子一含在嘴里,立即散发出股子阴冷的气息,冻得我脑子都有些麻木不灵。 强忍着骤然的寒冷带来的脑瓜子刺痛,我飞奔着出了院落,而后拐弯跑到了不远处的柴墩后面,缩着脖子,探头观察院门口。 不一会,蹦蹦跳跳的许芸从院子里出来,站在院门口东张西望。 我吓得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发出丁点声响被她发现。 正在我聚精会神地监视着许芸动向的时候,忽而感觉后背一沉,有人紧贴着身子压了过来,两团软绵绵的东西抵在后背,甘妹妹幽幽的声音响起:“相公,在这里干吗呢?” 惊吓之余,我本能的想侧身避开,但被她和柴墩卡住,居然是动颤不得。 见我不说话,甘妹妹又贴的更紧了点,“相公,我们今晚圆房好吗?人家想要……” 甘妹妹的声线很好,就算是以这种幽幽的冷冷的声音说话,依旧给我种悦耳的动听感,再加上她说的话题有些太直白,饶是前一刻危机四伏,我依旧难以遏制地起了点冲动。 下面的小伙伴刚一抬头,嘴里含着的石头散发出的寒意就更加浓烈。 “相公,你为什么不说话,难道是你不喜欢人家吗?”一双手穿过腋下,将我搂抱住,两人的躯体贴切的更紧,但同时,背后娇躯的寒意,彻底透过衣服传递而来,冻得我直打哆嗦。 心中所有的火意,瞬息褪去。 甘妹妹早就已经死了,现在从后面搂着我的,是个阴物!身躯是,声音也一样,但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有血有肉的甘妹妹……一时间,我额头上都是汗水,眼神也有些恐惧。 前面是拎着剪刀准备捅死我的许芸,身后是一心要日了我的甘妹妹。 唯一比较欣慰的是,找到我的是甘妹妹,而不是许芸,否则……那柄锋利的剪刀,随时可以插入我胸口,终结掉我的小命。 但这样下去也不是法子,我必须打破现在的僵局。 是了,瞎子说,打破僵局的最好办法,就是让新的力量介入。 想到这里,我连忙把含在嘴里的小石块吐了出来,低声对甘妹妹道:“看到前面的那个女人没?她要和你抢……” 话音未落,我就看到许芸蹦跳着冲向这边。 “拦住她,我就和你圆房!”此时,我也顾不得那么多,挣脱甘妹妹,一边跑,一遍喊道。 身后传来带着几分雀跃的回应:“相公么么哒。” 跑的时候扭头去看,只见两团身影已经纠缠在一起,满地打滚。 第二十三章 乱帐 一路狂奔跑到了长者门外,我连忙喊着问在不在。屋里灯亮起,却是瞎子披着个外套走了出来,看到我的瞬间,举起手中盲杖就朝我头上敲来。 “是我!”我连忙喊道。 瞎子手中盲杖一顿,哼了声:“打的就是你!”不过,终究盲杖没落在我头上。 进了屋,瞎子怒气冲冲地问我为啥不听话到处乱跑? 我把遇到的事给他讲述后,瞎子猛地一巴掌盖我头上:“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自己招惹的祸事自己不去想办法解决,让你阴婚的妻子出面打架斗殴,你自己说说你都做了些什么?!” 我低着头,不敢吭声。 瞎子又训了几句后,让我回去看许芸和甘妹妹那边打的咋样了。我说不敢去,结果瞎子举起盲杖作势就要敲我。 被他赶了出来,我只得不清不愿地往回走。 不过瞎子这次倒是说明了,只要我含着那块小石头,不开口说话,不乱招惹阴物,就算是被发现了也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回到村尾半山腰院落的时候,四下静悄悄的,甘妹妹和许芸都不知去向。 不过被拆的散乱了一地的柴枝和坍塌的墙壁,宣示着曾经发生的争斗很激烈,而且争斗的双方也都很悍猛。 绕着院子周围找了一圈,也没能找到两人的踪影后,我就又回到了长者家里。 结果门紧锁,长者和瞎子都不知去向。 蹲坐在门口等着等着,我就睡着了。当再度醒来时,满脸困倦的长者和瞎子站在边上。瞎子问我什么时候过来的。 一听他的这口气,我瞬间就慌了。 我连忙问瞎子,昨夜难道他没看到我吗?瞎子说他一晚上都在忙着布置些东西,根本就没回来过。 听我说完,瞎子叹了口气:“小洪,你摊上大事了。” 我问是啥大事? 瞎子说:“甘家女娃子临死的时候,是有怨念的。要化解怨念,目前已知的最好的法子就是结冥婚。虽然前前后后出了些许波折,但最终冥婚却是结成了。接下来只要圆房,再过七七四十九天,那甘家女娃子就可以投胎转世。虽然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变数,导致她居然想着两情相悦,但我昨夜将她抛下独自离开的事,肯定是会激起她的戾气。” 我慌忙说可是后来我又回去找她了啊。 瞎子瞪了我一眼:“你最好祈祷甘家女娃子没受什么伤,否则到时候找你算账的就不止是她一个,还要再加上个钟雨兰和许芸。” 说罢,瞎子不再理我,转身回屋睡觉去了。 我去求长者,长者摊了摊手,表示他爱莫能助。 事情搞的我心烦意乱,加上昨夜几受惊吓,也是现在觉得有些神志恍惚,昏昏欲睡。于是我回到了村尾半山腰的院落,准备躺下睡会。 刚躺下还没闭眼,外面就传来大傻子甘俊的喊声:“婆娘,婆娘,我来看你啦——” 登时,我睡意被惊得全无。 昨天去娶亲的路上,回来的时候,是个人都能看得出,傻子很开心。 或许傻子甘俊并不大明白给他买的婆娘是做什么的,也不清楚该怎么去做那事才能生娃。但甘俊对许芸的呵护却是实打实的。 要是傻子知道他婆娘已经死了,还不得把我给大卸八块? 果然,傻子一进门,就嚷嚷着问我他婆娘在什么地方,说他想婆娘了。 我含糊其辞地推诿了会后,说昨晚他婆娘好像是和瞎子在一起。 甘俊很不开心地嘟囔着,转身离开,看样子是去长者家找瞎子了。我提着的一口气还没吁出,傻子就旋风般地冲了进来,一把拎起我掼在地上,吼道:“你撒谎!我婆娘死了。是不是?” 骤然被他拎着放倒在地,我又惊又怒。 但我也很快反应过来,要是他真知道了什么的话,恐怕就不是冲过来一副质问的口气,而是直接把我摁在地上狂揍了。 “你胡说什么!”我大声喊道,“谁说你家婆娘死了?!” 第二十四章 说法 傻子一愣,反手松开我,嘻嘻笑着跑了出去,看方向是去长者家找瞎子了。我只得暗自祈祷,但愿瞎子有忽悠傻子的法子,否则引得甘俊狂性大发,谁都没好果子吃。 躺回床上,我浑浑噩噩的继续睡去。 直到中午时分,长者喊我吃饭,我才晃着晕乎乎的脑袋过去。 瞎子倒是一个上午的休息就显得精气十足。我问他傻子来后咋说的,瞎子表示傻子根本就没来过。 这倒是令我有些纳闷。 吃过饭,瞎子说他还有些东西要准备,让我独自去转悠。我问要不要帮忙时,瞎子摆了摆手,说我只会给他帮倒忙,老老实实的不再惹是生非他就心满意足了。 瞎子和长者结伴出了村,我则是朝着甘家走去。 远远的,我看到瘸子甘帅挎着个包袱,鬼鬼祟祟地从家里钻出来。见我从这边走来,吓得他慌忙又缩回院子里,等我追进去时,只看到墙头一闪而过的衣角。 竟然是翻墙走了! 甘家一家子都是稀奇古怪。虽然甘俊的表现令我很惊讶,但我也没太当回事。 推开房间的门,我就看到傻子甘俊撅起屁股,头探在床底,身子筛糠似得抖个不停。我想把他拉起来时,丫的死死拽住床脚,哇哇乱叫着不肯起来。 好不容易将他拽出来,没等我缓口气,他整个人都缩回了床底下。 “甘俊,你再不出来你爹要打你了!”我气喘吁吁地说道。 傻子甘俊却是钻在床底连连后缩,顶的床板乱颤,“婆娘,你别过来,我不亲你了,你别扎我,我不亲你了还不行吗?” 惶恐的喊声,惊得我后背凉飕飕的。 难怪这傻子没去长者家找瞎子,原来是中途遇到了许芸。 听他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十之七八是他遇到许芸后,满心欢喜的冲上去亲,结果被许芸拿着剪刀捅了几下,这才把他吓成这个样子。 不过知晓发生了什么,余下的也就好应对。 “甘俊,出来吧,你婆娘她走了。”我轻声说道。 傻子倏地一下自床底探出头来,东张西望:“真的?我婆娘真的走了?” 我点了点头:“真的走了。她以后再也不会打你了。” 傻子很欢快地自床底下钻出来,又蹦又跳:“哈哈,哈哈,娘不要我了,阿爹死了,婆娘也走了,以后再也没人会欺负小俊了,哈哈,哈哈……” 他蹦跳的时候,我才发现,在他衣服的后背和胸前位置,的确是有几道被划破的口子。 豁口看起来像是剪刀割破的。 这绝对是个重大的发现!甘妹妹死的时候怨气极重,白日里都能作祟让迎亲的人走不出村子,而许芸则是同样不逞多让,大白天的拎着半叶剪刀四处晃悠。 看着从屋里冲到院子,依旧乱蹦跳的傻子,我心底叹了口气。 傻子终究是个傻子。 蓦地,甘家的远门被人从外面撞开,一行数人抬着块门板冲了进来。门板上,躺着个死人,一张脸被划得皮肉翻卷,不成人形。 “啊——” 傻子甘俊看到后,立即惊得叫了声,缩在我身后。 那几人一言不发地冲进院子,将死人连同门板放在了地上,而后一字排开,挡住了院落门,看样子像是在防范我们逃跑。 场面摆足后,外面才传来拐杖点地的锵锵声,一个干瘦的老太婆,走了进来。 那老太穿着件身灰色的中山服,背驼的几乎和地面平行,头上带这顶瓜皮帽,鼻子弯钩前突,眉骨高耸,看上去有点像外国人。 那老太一迈进门,就扯着尖锐的嗓子喊道:“瞎子,滚出来!” 嘶哑尖锐的声音,像是钢钉刮在玻璃上,听的人牙酸。 死人都抬来了,还能有啥好事! 我虽然心中有些惧怕,但只得硬着头皮上前问道:“阿姨,您找瞎子有什么事吗?” 那老太眼珠子一转,目光落在我身上。 阴鸷的目光,令人极不舒服。 她没回答我的话,反问道,“你就是那个把甘家村搅得鸡飞狗跳的洪家的鬼小子?” 话说的一点都不好听,但意思表达的倒是没什么差池。 我只得点头应了声,而后又问她找瞎子有什么事。 那老太手中拐杖指向躺在门板上的死人,阴恻恻地笑了两声:“我刘家向来不曾惹是生非。但昨天你们把人一带走,我儿今早就丧命。你们要是不给老太婆一个解释,我让你们都不得好死。” 第二十五章 威胁 杀猪刘? 我目光落在了那张被划得大概他妈都认不出来的死人脸上,辨认了许久,才算是依稀和记忆中的杀猪刘重叠起来。 “他……怎么死的?”我疑惑地问道。 从脸上的伤痕来看,应该是被什么锐物划伤的。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许芸。 那老太还没说话,缩在我身后的傻子就跳了出来,叫道:“哈哈,哈哈,哈哈哈,肯定是我婆娘弄死他的,哈哈,哈哈哈,肯定是我婆娘弄死他的!” 傻子叫喊的同时,朝着杀猪刘的尸体扑了上去。 这一幕,完全超乎所有人的预料。 傻子甘俊一扑倒杀猪刘的尸体上,立即屈指成爪,顺着杀猪刘脸上的伤痕抠挖起来,把原本就皮肉翻卷的一张脸,抠得坑坑洼洼。 等众人把傻子拉开时,不少人恶心的呕吐了起来。 杀猪刘那张脸,被傻子抠的到处是坑洞,有森森的白骨露在外面,也有两侧脸颊肉被抠掉,露出了个空洞洞的口腔,四面漏风。 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被众人拉开后的傻子浑然没察觉自己做了什么事,犹自嘻嘻哈哈地笑着。 那老太气的浑身发抖,手中拐杖劈头盖脸朝着傻子落下,结果傻子只是举起手臂硬当了两记后,就奋力挣脱周围人的钳制,翻过墙头跑的没了影儿。 傻子跑了,只能是我来承受那老太的怒火。 拳脚雨点般落下,我只能抱着脑袋蹲地上,护住自己头和脸。 直到那老太喊了声‘够了’,众人才算是停下对我的殴打。老太哼了声:“姓洪的,告诉瞎子,这事要是不给老身个说得过去的解释,走着瞧!” 说罢,老太领着一众人离开了院落,杀猪刘的尸体却没带走。 就算是摆着具面相完好的尸体,我也未必敢继续在这里待下去,更何况杀猪刘的那脸已经被虐的惨绝人寰,无法直视,多看一眼都会令我噩梦连连。 离开甘家后,村子了转悠了一圈,问了几个人,都说没看到傻子甘俊。 好不容易等到日落时分,瞎子和长者回来,我连忙拉住瞎子,说许芸回来报仇了,杀猪刘已经遭毒手被割的脸都变成了狗啃过的骨头。 瞎子皱眉说这不可能! 我说有啥不可能,杀猪刘他妈都拖着杀猪刘的尸体上门算账,把我和傻子揍了一顿。 长者问,是不是个穿着中山服,带瓜皮帽的小老太? 我点头说是。 瞎子顿时面色一寒,骂道:“这死老太婆,又玩鬼上身想来讹钱。” 我呆了下,问:“她不是杀猪刘的老母?” 瞎子哼了声,说,那小老太是个游手好闲的神婆,平日里也不闹腾。但一有机会,就玩鬼上身,假装是死者的老妈,然后到处讹钱诈骗。 “这也行?”我目瞪口呆。 瞎子挥了挥手,让我在前面带路,说去甘家先看看杀猪刘的尸体再说其他。 我们刚走到甘家院门外,就听到傻子的喊声,“婆娘,你别吃了啊,那肉是生的,我煮熟了你再吃好吗?肉不能生吃的,阿爹说这样吃会坏肚子的——” 傻子的婆娘是许芸,许芸昨夜自杀了的。 听到傻子的叫唤声,瞎子第一个冲了进去,我和长者尾随在后面。进去的瞬息,我就忍不住掉头又跑了出来,长者也跟在我后面,两人蹲门口,吐的稀里哗啦。 没办法,太恶心了。 杀猪刘自己拎着杀猪刀,游走村里乡间,不知给多少头白花花的猪剃毛开膛,但他绝对不会想到有这么一天,他自己被人当成了猪,放在门板上切的七零八碎。 门板周围,红的、白的、黑的、花的、绿的,杂七杂八的玩意丢了一地。 傻子手上、脸上,涂抹的色泽浓艳,而蹲在他边上穿着红色旗袍的女人,则是撅起屁股,俯身凑在杀猪刘身上,正对着杀猪刘下体那玩意撕咬。 “呕——”我吐。 “呕呕——”长者跟着在边上吐。 院子里,传来瞎子的喝声,傻子的叫骂声,然后是一阵噼里啪啦的打斗声。 听到院子里的打斗声,我慌忙冲进去。 但当我进去的时候,只看到一抹红色越过墙头消失不见,瞎子举着盲杖乱敲,傻子甘俊则是抱着头嗷嗷叫着喊疼。 一不留神瞥到杀猪刘的尸体,又把我恶心的扶着墙角一阵干呕。 瞎子又狠狠地在甘俊头上敲了两拐杖,这才喊我去院子外说话。出了院子,瞎子冲长者伸手要了根烟,颤颤巍巍地点上后,深吸了口,一支烟就被吸没了大半。 噗—— 瞎子喷出股浓到呛鼻的白烟后,才开口道:“小洪,这事你咋看?” 第二十六章 摸尸 我知道,他说的是许芸吃杀猪刘尸体的事。 易子而食的传统我是听说过,冤鬼阴物生食人肉的故事我也听过,但这样活灵活现的吃人现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恶心过后,惶恐惊悸才自心头泛起,让我感到后脊背冷汗一层一层的渗出。 见我不说话,瞎子又吸了口烟,把剩余的半支吸完,问:“你昨晚捡到了那半截剪刀,在哪?” 半截剪刀? 我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啥。 三人匆匆来到村尾的白杨树林里,但令我感到惊恐的是,非但那半截剪刀不见了,就连原本应该跌倒到地上棺材也不见了。 又到曾埋过甘妹妹尸身的地方一看,同样坑被填平了。 “喊几个人过来,把坑挖开。”瞎子说道。 长者喊了两个村民,和我一起挖坑。挖到三尺深的时候,铁钎锵地一声,碰到了什么东西。弯腰扒开浮土一看,赫然是那具红漆涂就的棺材。 挖坑挖出来棺材,饶是有瞎子在场,那两村民还是吓的脸色煞白。 在瞎子的指挥下,我们慢慢地将那具棺材上面盖着的土悉数刨开,而后又将棺材盖板掀起,露出来的,赫然是头发有些散乱,身穿红色旗袍,十指交叠放在小腹位置,嘴角微微上翘,面带诡笑的许芸。 好在,昨天许芸被娶回来时脸上脏兮兮的,所以那两村民并没有认出来。 瞎子挥手示意两人可以离开时,那两人如逢大赦,逃也似的飞奔着离开。 临行前,两人还对我鞠躬说了声“谢谢”。 长者解释:“甘家的事已经闹的人心惶惶,所以之后我们请人帮忙,都需要给点好处。小洪,我会帮你记清楚账目,事后一次性结算。” 我扭头瞥了眼瞎子,无可奈何地默认了这件事。 那两村民离开后,瞎子让我跳进棺材里去摸女尸。我说人死为大,咱能不能尊重点死者?瞎子一脚踹在屁股上,把我踹的跌进棺材里。 慌忙不迭中,我本能地伸出手,结果居然是按在了女尸胸口。 女尸胸前那两陀颇为壮观,再加上旗袍的材质顺滑,按上去时手心打滑,把我直接摔的趴在了女尸身上。蓦地,女尸的眸子睁开,瞳孔尽散,眼珠黑漆漆的一片,倒映着我的身影。 “啊——” 我吓的浑身寒毛倒竖,尖叫了声,手舞足蹈地想要爬起来。 而后,我就觉得脑袋上‘嘭’地重重挨了一下,瞎子气急败坏地声音传来,“快摸她!” 被脑壳传来的阵痛刺激,我打了个激灵,连忙把手挪到女尸胸前,用力压了压。 ‘嘭’地,后脑勺又被敲了一记。 “脑壳进水了?快,摸她肚子!”瞎子怒吼道。 我急忙又把手挪到女尸的腹部,却是和她交叠放在腹部的手碰了个正着。而后,我就感到她手腕一翻,将我的手如铁箍般箍住,按在了她小腹位置。 霎时,冰寒刺骨的阴冷传来,沿着掌心攀升。 须臾功夫,半条手臂就被冻得麻木,连肩胛位置也开始失去直觉。 “瞎子救我——”我慌忙喊道。 瞎子却是伸出盲杖,砰地一下敲在我后脑勺,然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度醒来时,天色昏暗,四周寂静一片,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袋从棺材里爬出来,我感觉整个人都虚脱了似得,就像是连着撸了三天三夜,毕生的精华都被射完,弹尽粮绝。 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到村尾半山的院落时,我意外地看到灯居然是亮着的。 反倒是晚上应该亮起的引魂路熄灭了。 喊了两声,没人应。不过,我嗅到了股子饭菜的香味。 推门进去,我就看到房间的正中摆放着满满的一桌子菜肴,冒着腾腾热气,边上还隔着三副碗筷,盛满了白米饭,筷子悉数笔直插在米饭上。 摸了摸碗,米饭滚烫,显然刚端上来不久。 又喊了两声,没见人应,跑隔壁房间里转悠了圈也没看到瞎子和长者的人影。虽然知晓独自开吃很不礼貌,但我实在是饿的头晕眼花,也就顾不得些许。 饶是我努力克制,但最终还是把桌子上的六个菜吃的精光。 就连边上那两碗饭,也被我‘不小心’全部吃掉。 直到我意犹未尽地拭去嘴边油渍,瞎子和长者也没回来。吃饱喝足,我搬了个木墩子,坐院落,等他俩回来。 大概吃太多,坐着等的时候,我居然睡着了。 恍恍惚惚,我听到有两个女人在叽叽咋咋地说着悄悄话,听着像是母女俩。 “妈,你说今晚他会来吗?”女儿问道。 “怕什么,他要是敢不来,我就把他抓过来和你圆房。”母亲哼了声,“简直岂有此理!女儿你长这么漂亮,能娶你是他祖上积了八辈子阴德。他要敢说半个不字,我就刨他祖坟,灭他全家!” 第二十七章 母女 “妈——”女儿撒娇着哼哼道。 听着,我暗自发笑,甭管她女儿长相如何,就凭这爆脾气,也没几个人敢和她做亲家啊。 “乖女儿,你什么都好,就是太温柔了。男人这东西,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母亲口气中带着些许缅怀,“当年我认识你爹爹的时候啊,每天都揍他七八顿。等到结婚后,哼哼,端茶送水,洗锅做饭,里的家务外的农活,都是他一个人的!” 女儿‘啊’了声:“难道爹爹没想过逃跑吗?” 母亲呵呵笑了起来:“这你就不懂了。男人啊,都是贱骨头,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垂涎三尺,像只哈巴狗一样围着你打转不肯走。记住,你要在吊起男人的胃口后,就干脆利落地抛弃他,而后时不时地给点甜头尝尝,他就会死心塌地的当你的护花使者。” 女儿兴致缺缺地‘哦’了声,情绪低落:“可是人鬼殊途啊,相公他好像对我很抵触。昨天怂恿女儿和那个疯女人打架,他自己却偷偷的跑了。” 相公?我猛地醒悟过来,塔嘛哒,这对母女是甘妹妹和钟雨兰! 听对话声,她们是冲着院子里来的。 就在我慌忙准备找地方躲起来时,一阵阴风自外面吹了进来,我还没反应过来,一具冰冷的身躯就已经闯入怀里。 而后,甘妹妹惊喜的声音响起:“相公,抱——” 扑面而来的娇躯入怀,冻得我直打寒颤。 我想推开,但又不敢。甚至,我都不敢睁开眼看。 “相公,你不开心!”甘妹妹带着委屈的声音响起,“你是不是讨厌人家,一看到人家烦厌到恨不得立即离的远远的?” 这话倒算是说到我心坎上了,但我敢点头吗? 边上就是个凶悍到一言不合就恨不得灭人全家的钟雨兰。 好在,我的尴尬并没持续多久,屋里就传来了钟雨兰的喊声,“姓洪的小子,你有没有看到是谁进这屋里把饭菜吃了?” 甘妹妹听到母亲的声音,‘啊’了声,带着股子风扑向房间里。 我这才睁开眼,慌把瞎子给的小石头含在嘴里,蹑手蹑脚地朝着院外走去。依照之前的经验,含着这块小石头,只要离开冤魂阴物的视线范围,它们就会找不到我。 但我刚提起脚迈出去,钟雨兰的怒喝声就在耳边响起:“姓洪的!” 我身子猛地一僵,回头看去,只见钟雨兰撑着那把外黑内红的遮阳伞,嘴角上扬,目光冰冷地盯着我,神情很奇怪,像是期待我做出点什么来。 看到她那神情,我心头泛起丝丝寒意。 要是刚才我听到她的话没有转身,而是拔腿跑的话,现在恐怕已经不死也蜕层皮了吧? “阿姨。”我嘴里噙着小石头,含糊不清地喊道。 钟雨兰脸上依旧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嗯?你喊我什么?” 我心中一惊,连忙把嘴里的石头吐出来,毕恭毕敬地喊了声‘阿姨’。钟雨兰这才脸上露出丝满意的笑容。 跟着她走进屋里,我才发现甘妹妹还是那副新娘打扮,披着盖头,蒙着脸。 “相公,你知道是谁把桌子上的饭菜吃了吗?”甘妹妹柔声问道。 我怕生出什么事,就谎称是自己刚来不久,还没进过屋子里。 甘妹妹有些失望地说,这饭菜是她特意采集新鲜的食材做出来的,原本是想等晚上我来后,一家人团聚吃。 算算人数,我,甘妹妹,钟雨兰,倒是刚好三人。 讲真,那一桌子饭菜做的挺好吃的。 没想到甘妹妹除了人长得漂亮外,还能做一手好菜。只可惜……想到这里,我心底忍不住把已经死了的甘老二又狠狠地骂了一遍。 忽而,我想到个问题:甘妹妹说她特意采集新鲜的食材是什么意思? 听到我的问话,钟雨兰满是惋惜地说,炒这一桌子菜用的是刚死不久的人脑提炼出来的人油,没少耗功夫。 她还说了不少,但我脑海里只有一个词:人肉! “呕——” 蹲在门口,扶着墙,我吐的昏天暗地,把晚上吃下去的东西,悉数吐了出来。 “你这是吃什么了?”瞎子诧异声音传来。 愕然抬头,我才发现钟雨兰和甘妹妹已经消失不见,站在我面前的,是瞎子和长者。 瞎子也没纠缠这个问题,询问了下我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后,就抛给我捆绳子,要我待会跟他一起去抓许芸。 等到大概凌晨三点多的时候,瞎子忽然低声道:“她来了。” 第二十八章 身孕 依着瞎子的叮嘱,我把小石子含在了嘴里,而后带着绳子在院落中站定。 忽地一股子阴风从远门扑进来,吹得我睁不开眼。 嘴里含着的石子散发出阴冷的气息,冻得我脑壳发麻。我知晓,这肯定是有什么阴物靠近身边了。 奋力睁开眼,我就看到一张近在咫尺的脸。 惨白的脸上涂抹着腮红,眸子瞪得滚圆,黑漆漆地映着我的身影。正是许芸。 只不过和昨天在棺材里看到时不同,此时许芸虽然依旧穿着那件旗袍,但在小腹的位置明显涨涨的鼓起一圈,像是怀孕好几个月了。 “相公——” 许芸细长幽婉的声音传来,听得我毛骨悚然。 我没动,静静地看着他。 瞎子大概是恼怒我之前坏事,这次是用盲杖敲着我,一字一顿地叮嘱,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开口说话,不要乱动,听他命令。 许芸叫了一声,也没理会我不应声,径自抓起我的手,放在了她小腹上。 “相公,摸摸,这是我们的孩子。”虽然许芸声音低柔了许多,但大概是喉咙漏风的缘故,说话始终带着漏风的嘶嘶声,让她的话语听起来像是来自地狱,“再有两天,他就会生出来。到时候你会跟我们一起走吗?” 擦,这都是什么鸟事啊? 我心头把瞎子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但我依旧没动。 “相公,你为什么不说话?”许芸声音变的沉闷起来,散发着阵阵哀意,“难道是你嫌弃我残花败柳吗?可这不是我的错啊,而且我已经咬掉那个恶棍的祸根子,把它嚼成了肉沫,成为了我们孩子成长的养分,这样等孩子出生后,我就又是干干净净的身子了。” 许芸越说越激动,拽着我往她两腿之间摸去。 正在我感觉自己快要崩溃的时候,瞎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动手!” 瞬时,我如遇大赦。一把挣脱许芸的手,抄起挂在肩膀上的绳子,缠绕着穿过她腰间,飞快地打了个结,把我和她绑在了一起。 瞎子说,要单独把许芸绑起来难度太大,所以只得先把我和她捆一起。 许芸呆呆地看着我,任由我将绳索缠着两人绕了一圈又一圈,绑得结结实实,整个过程中,她只是呆呆地看着我,动都没动一下。 瞎子和长者从屋里跑了出来,又各自拿起捆绳索,把我和许芸捆的更加结实。 夜风拂过,我嗅到股子腥味。 那股味道和先前瞎子抹在旗袍上的敷了十九天的鸡蛋的那种味道一模一样。是了,这用来捆住我两的绳子上,肯定是涂抹了那种鸡蛋的汁液。 直到把我和许芸浑身上下缠绕的密密实实,瞎子才松了口气。 我刚要问他准备如何把我分拆出去,瞎子微微摆手,示意我别说话。 把我两绑牢靠后,瞎子和长者就又回屋里不知才筹备什么东西。两人前脚刚进屋,我就看到傻子甘俊手里拿半叶剪刀,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他冲我做了个“嘘”的手势,而后半截剪刀刺入绳索中,拉锯似得开始割绳。 瞎子专门备给许芸的剪刀,锋利的吓人。 甘俊只是嗤啦嗤啦的几下,我就感到腰身一松,绑着的绳子已经被他割断好几股,又是数声轻微的嗤嗤声,断裂开来的绳子更多。 “阿嗬——” 许芸忽而发出怪异的声响,一股子腥臭的气息自她嘴里喷出,险些把我熏晕。 随着那一口腥臭气息的喷出,原本平静的许芸忽而面目狰狞起来。 “阿嗬——阿嗬——” 意义不明的声音,越来越大。 我能明显感觉到,许芸的情绪在剧烈地躁动着,像是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 听到院落里传来的响声,瞎子和长者连忙跑了出来。许芸猛地推了我一把,沛然大力传来,勒在身上的绳索骤然紧绷,像是要嵌进后背的肉里,勒断骨头。 嘭—— 绑在我和许芸身上的绳索悉数崩裂,巨大的力道炸得我横飞出去撞在墙壁上,震得七荤八素。 瞎子的怒吼声,傻子的憨笑声,糟杂一片。 他们的声音我听着近在耳边,却又好似隔着很遥远的距离,模糊不清。后背传来的剧痛,让我感到自己脊椎都好像摔断了,五脏六腑火辣辣的痛,甭说是躲避,就连抬下手指都是痴心妄想。 随后,我就看到许芸手持着半截剪刀,冲我扑来。 第二十九章 救命 视线中,只剩下一个持着剪刀冲来的红色身影。 我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的感觉到过死亡的气息。许芸惨白的脸扭曲狰狞,不断地发出意义不明的‘呵嗬’声,完全漆黑的眸子比夜幕还要深沉,倒映着我惶恐无助的神情。 没想到,最终居然是死在了这个疯婆子手里。 我突然无比的怀念甘妹妹。早知今日,还不如一开始就从了她,起码临死前还能纵享欢愉。 蓦地,一道人影从天而降,张开双臂拦在我面前。 那道身影落下的瞬息,发出锐利短促的尖啸,刺的人耳膜发痛。 而后我就看到许芸斜斜的飞了出去,身子弓屈成虾米,倒着飞过墙头,消失在黑暗中。傻子嗷地嚎了嗓子,喊着‘媳妇,等等我’,撒开脚丫子追了出去。 踢飞许芸,救下我的那道身影一蹦蹿上墙头,飘然离开。 这一切发生在很短的刹那间,但我看的清清楚楚,那嫣红如火的嫁衣、飞扬飘忽的头盖,婀娜玲珑的身段,除了甘妹妹,还能有谁! 瞎子跑过来搭手,却被我一把推开。 从地上爬起来,我踉跄着朝外面走去。身后瞎子大声喊着什么,但我懒得理他。 在这个僻远陌生的村落,我举目无亲,也没有一个相熟的人,甘天德在骗我!长者在骗我!连瞎子也骗我!所有的人,都是骗子! 甘妹妹的死是个迷;甘天德的死是个迷;瞎子做什么也是迷! 我就像是一头被蒙在透明的鼓里的苍蝇,朝着瞎子说的所谓的光明方向一次又一次地碰着壁,他做什么安排都不告诉我原因,只是一味的说是对我好,对我好,对我好……对我好的结果,就是险些让我死掉? 要不是甘妹妹刚才现身,现在我姓洪的,已经是一具尸体! 冷冰冰的尸体! 在院落外杂乱的柴垛边捡了根棍子,我拄着它,沿着引魂路向白杨树林中走去。 我不知道甘妹妹此时此刻在什么地方。但我知晓,去了她曾经被埋尸的地方,她肯定会来找我。 坐在白日里挖开的坑前,我等到了日出,也没等到甘妹妹出现。 中午的时候,瞎子端着碗面条走过来,放在我跟前,“小洪,先吃点东西吧。你对瞎子有什么情绪,有什么意见,都可以说出来。” 我漠然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瞎子摸索着在我身前不远处坐下,叹了口气:“甘家的事,远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见我不说话,瞎子继续道:“你是在埋怨我把许芸引入这件事吗?小洪,这个世界的许多事情,除了你眼睛看到的,还有更多是被掩埋在黑暗中。许芸被杀猪刘买来七年,关在了地窖里七年。每次杀猪刘喝醉了就打她,打的流产了四次。” “我知道,在你这样的人看来,买媳妇是种陋习。但这一片真的太偏僻贫瘠了,村里的女人都是拼命的往外跑,外面的又谁肯嫁到这里?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资格说传宗接代四个字,可谁不想自己血脉延续,子嗣传承?” “一般买来的媳妇,发现逃不掉后,就会慢慢的驯服,居家过日子。就算性子烈的,被摁着强行上过几次后,再加上被关地窖里打、断食,等到有了孩子后,也多半会稳踏下来过日子。” “许芸不一样。杀猪刘关了她四年,睡了她四年,打了她四年,她依旧是一有机会就跑。很多人都说这媳妇是脑后长反骨的,训不服。” “有次,瞎子去那边办事的时候,凑巧路过杀猪刘家,就和许芸聊了会。” 许芸被关了七年,瞎子说他遇见许芸的时候,是三年前。传闻中,许芸是在某次逃跑中,被打坏了脑子,而后就一直被关地窖里不问生死。 想着,我感到心头阵阵寒意上涌,许芸装疯装了三年,难不成是瞎子给的主意? 瞎子感慨道:“三年,整整三年。瞎子本来的意思是找人暗地给甘老二捎话,指点他去杀猪刘家把许芸买回去给傻子当媳妇,然后假借傻子发疯的时候把许芸送走。结果甘老二这个怂包,缩卵缩了三年也没见有啥动静。” “就是瞎子也无法想象,她是怎么在杀猪刘眼皮底下装疯卖傻装了三年。” 说道这里,瞎子指了指地上的面,“吃吧,边吃边听瞎子给你说这事。” 我‘哦’了声,端起差不多结成团的面条,怔怔地看着瞎子,等他继续讲下去。 “瞎子看到许芸的时候,问了她三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问她觉得这些年苦不苦,许芸说一点都不苦,尤其是最近两年,杀猪刘一天不踢她两脚,她就感觉浑身不自在。” 闻言,我愣了下,“世上还有这样的人?” 第三十章 道歉 瞎子摇头,“你先听我讲完。”他接着前面的话,继续讲道:“瞎子当时也觉奇怪,这许芸是不是被打的脑子出问题了。但瞎子没说啥,问了她第二个问题:你想离开这里还是继续留下来?” 这个问题的答案,瞎子不说我也知晓。 我有点迫不及待地道:“第三个问题是什么?” 瞎子嘿嘿笑了,上下眼皮皱在一起的眸子,衬得他那个笑阴恻恻的格外渗人:“第三个问题,瞎子问她,你留在这里的话,以后少不得要和杀猪刘打招呼。你准备怎么办?” 第三个问题的答案,早就落幕揭晓。 “许芸说,她第一次流产的时候,哭着求杀猪刘,说只要杀猪刘那两个月内不打她,不碰她,她就会心甘情愿的留下来过日子!第二次流产的时候,她央求杀猪刘给她半个月恢复的时间,杀猪刘喊来好几个同村的人,轮着发生了关系;第三次流产,她什么也没说,默默地接受了所有发生的事情;第四次流产的时候,她掬起自己流出来的血,喝了下去,杀猪刘被吓的逃出地窖,两个月没敢碰她……” “听她平静的讲完自己的那些经历时,瞎子就知道她心里只剩下了恨。” “她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报仇。” “所以,当瞎子说出自己的想法时,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而她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一刀一刀的把杀猪刘凌迟。” 许芸借助甘家院子后的白杨树林,自杀后完成尸变,隔天就整死了杀猪刘。 听着瞎子的讲述,我完全忘记了手上端着的面。“许芸的愿望是杀掉杀猪刘,你的计划是什么?”我问道。 瞎子沉默不语。半晌,才开口道:“瞎子原准备是借着许芸来打破甘家的局面。让许芸假扮成和你阴婚的人,而后引出甘老大媳妇,试探出甘家母女对你真正的态度是什么。毕竟,甘老大媳妇已经走了二十多年,这会突然出现,肯定有什么目的。” “结果呢?”我嚯嚯冷笑。 “瞎子自以为算计好了一切,却忽略了不少最基本的东西。首先你没听瞎子的话,瞎子一开始根本就没考虑进去这种事。等到发现全盘计划中最大败笔时,事情已经发展到了不可控的地步;瞎子更没有想到,许芸身上,竟然怀着鬼胎。” 瞎子自嘲地笑了笑:“四次流产,四道鬼胎,生母活着的时候,还有阳气镇压。生母屈死,鬼胎萌动,承接了许芸的生机和七年屈辱的戾气,四道鬼胎合而为一,早已超脱瞎子掌控。原本瞎子还想做最后的拯救弥补,可人算不如天算,一不留神,竟然被大傻子钻了空子放走许芸。这一走,她必然会等到鬼胎出世。到那个时候,所有曾经欺凌过她的人,一个都别想逃命。 两人之间,一片沉寂。 我手里端着那碗没有动过一口的面条,怔怔地盯着面前的棺材。昨日里,许芸就是躺在面前这口棺材里,抓着我的手按在她小腹上,而后,我就被瞎子一棍子敲晕。 瞎子依旧对我隐瞒了许多事情。 “走吧,跟我先回去,吃点东西垫下肚子。”瞎子声音柔和了许多,“小洪,你已经两天没怎么好好吃过一顿饭了。” 我摇头:“我要在这里等甘妹妹。” “就算是等到她,你能做什么?”瞎子面露些许烦躁,不耐地说:“人鬼殊途,阳冥道别。阴婚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你想说因为她昨天救了你,你喜欢上了她,想娶一个已经死了的冤魂过门?!” 我漠然点了点头:“至少她对我是真心的。” 瞎子哈哈大笑,笑的前俯后仰:“真心?你和她才见几次面,就谈真心。简直笑话!” “笑话我也认了。”我幽叹一声,“大爷,你口口声声说为我好,但小子我真没感觉到您到底是哪里在为我好。从一开始,所有的事情我就被蒙在鼓里,稀里糊涂。当然,的确是小子坏了许多安排,让您觉得苦恼不已。可……至少,甘妹妹的情谊,我感觉到了。” “懂吗?这里!”我伸手在自己胸口狠狠擂了两拳,“这颗心还在跳,是因为她昨夜救了我!” 瞎子不笑了:“你是认真的?” 我呵呵了两声:“认真和不认真有什么区别吗?阴婚假戏真做,连大爷你都觉得我成了甘家的上门女婿,那我还有什么可选择的?依照大爷您的话,我姓洪的敢在这事没处理完前离开甘家村,就妥妥的死路一条。认真和不认真,区别大吗?” 瞎子没再说话,端起已经凉了的面,转身离开。 等到日落时分,长者拎着个保温桶过来,还带了瓶酒。把保温桶里的菜铺排在地上,长者先给自己满了杯,举起一饮而尽:“小洪,我活了七十多岁,和人打过架,斗过嘴,但这辈子真没给人道过几次歉。昨天的事,是我和瞎子的不对,别的就不多说了,我干了,你随意。” 看着头发花白,脸上皱纹丛生的长者,我举起地上的酒杯,一口闷干。 然后,我就感觉脑壳一沉,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我再度醒来时,发现自己手脚被捆着,塞在了个逼仄的空间里,左右舒展不开,四周一抹黑,应该是被关在了一樽棺材里。 第三十一章 石窟鬼子 “你大爷的!竟然给老子下药!”我破口大骂一声。 嘎吱的木材摩擦声中,头顶棺材盖板被拖开,露出了长者那满是皱纹的脸,笑呵呵地道:“哟,年轻人精神不错嘛,饿了两天还有力气骂人。” 借着棺材盖板打开的空间望去,我发现,现在所处的,居然是个洞穴里。 “你个不要脸的老东西,有本事放小爷出去!”我骂着喊道。 长者脸上笑呵呵的神情不变,扔了半叶剪刀进来:“有本事就自己出来。” 随后,棺材盖板就又被拉合上。 我手臂摸索着用那半叶剪刀慢慢割开绑在手腕上的绳索,而后又半屈着身子把脚上的绳索也割断。做完这一切后,我并没有急着推开棺材盖板。 长者倒是不足为惧,但那虎逼瞎子,就连傻子甘俊都要悚他三分。 侧耳听了半晌,直到确定什么响动都听不到时,我才尝试着慢慢地将棺材盖板挪动了点。 嘎吱—— 干燥的木头摩擦发出的声响,在寂静的环境下,显得格外刺耳。 惊得我连忙停手。又等了约莫十来分钟,周围还是没什么动静,我才继续尝试着一点一点地将棺材盖板挪开,推到了恰巧能容自己探出身子的空间。 偷偷摸摸地爬起来探头看时,我忍不住喊了声‘艹’。 四周空荡荡的,悬挂着红白相间的照明灯笼,除此之外连个鬼影子都没。 当然,没人也就罢了。真正令我感到恶心的是,他们居然把棺材放在了悬空丈许高的石台上,石台呈倒三角,棺材的两个头探出些许。 若是我刚才看到没人就贸然跳出去的话,绝笔是直接从丈许高的石台摔下。 坐在棺材里,愣愣地盯着看了许久,我最终决定试试看能不能跳下去。 棺材倒是放得很牢靠。一点一点地尝试着从棺材里出来后,手紧扣着棺材边缘,我低头俯视估量着石台的确切高度,以及用什么样的方式跳下去,才不会摔断腿。 结果比我想的要轻松点。 身子慢慢下滑,手卡在石台边缘,而后全身舒展开来时,转身一跃,不等反应过来,人已落地。 也就是膝盖震的微微发麻。 绕着石窟观摩了圈后,我发现这石窟应该是天然形成的。不过地面上做过简单的整理,弄出了一条通向洞外的三尺宽的小道。 至于石壁上,因为灯笼光线照射不到,我也不晓得到底有没有滑轮一类的玩意。 在距离我躺的那口棺材的斜对面,约莫三丈远的地方,还有一处石台,上面也是放置着口棺材。就是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 不过站在石台下斜斜对望,我发现这个石窟,就像是口不大规则的棺材。 天然的棺材。 这个发现,把我惊的吓了一跳。 又沿着石窟转了一圈后,也没发现有什么其他的特别之处。倒是找到了架被分拆成好几截后藏在角落里的梯子,组合起来,刚好够爬到石台上去。 见左右没人来,我就把组好的梯子搭在石台边,想看看另外那具棺材里有没有人。 爬上石台,小心翼翼地将棺材盖板推开了些许。 刹那间,尾椎腾起股子冷意,惊得我手足冰寒,险些后仰倒跌下去。拉开的缝隙内,露出的居然是一截红色的旗袍。 那色泽、那纹绣的图案,我死也不会忘掉! 就在我怔着稳下心神,准备顺着梯子爬下去的时候,棺材盖板猛地横飞出去,跌出数尺远,砰然落地摔成两截。 一双冷冰冰的手,自棺材里探出,勾住我脖子,将我硬生生拽进里面。 红色的旗袍,凸起的小腹,惨白如纸的脸,正是许芸! “呵嗬——呵嗬——” 许芸眸子紧闭,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声响,手臂却是如铁箍般勾住我脖子,将我脑袋摁在她胸前。 几乎令我窒息。 惊恐之余,令我感到奇怪的是,她勾住我脖子的力道,是一阵一阵的。 正当我凝神摒弃心中恐惧想要思索如何利用这个特性点来逃生的时候,忽然间感到她隆起的小腹一下变的平滑,传来了一声婴儿的啼哭声。 鬼胎出世了! 我的妈呀!许芸居然真的把鬼胎给生出来了,真是活见鬼了…… 乘着许芸勾住我脖子的力道虚弱,我就要挣扎着爬起来时,那双漆黑如琉璃般的眸子蓦然睁开,倒映着我慌乱的神情,看得我怔在原地,不敢动颤。 一阵脚步声响起,长者和瞎子跑了进来。 隔着远远的距离,瞎子就大声喊道:“小洪,快把那小孩抱着扔下来!” 长者也是喊道:“小孩!快,把小孩抱下来!” 我扭头看去,只见一个浑身干廋干廋的小孩,四肢像是麻花似的扭曲痉挛,脑袋大的出奇,正慢吞吞地自许芸两腿间爬了出来。我看向他的时候,他也歪着脑袋,怔怔地看着我。 “快点,要是等许芸醒过来,我们的努力就白费了!”瞎子急切地吼道。 这两个老奸巨猾的家伙,一定是在我从对面石台跳下来的时候,他们就一直在暗中观察,等候我好奇心发作,爬上这边将许芸栖身的棺材推开。 只可惜,他们并不知晓,鬼胎生出来的同时,许芸已经醒了。 许芸没醒的话,瞎子和长者的话我还会考虑下。 但现在许芸不仅已经醒来,而且绝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我身上。即使没回头,我也能感受后脊背传来的阵阵冷意。 只要我有动那鬼胎的打算,她第一个杀的就是我。 下面两人见我既不回话也没什么举动,也就很快意识到了事情有变。彼此眉来眼去一番后,悄无声息地退出了石窟。 至始至终,许芸都没起身。 四周寂静无声,只是偶尔石窟内有风掠过时,会卷动灯笼摇晃,将石窟内晃的影影绰绰。 许芸生下来的鬼胎,丑的很。 除了起初看过他那一眼后,我没再扭头去看过他第二眼。在这个鬼意森森的地方,身处状似棺椁的石窟内的口棺材里,我着实没胆量去看那个令人感到心底发毛的小毛孩。 身前是许芸的那张脸,身后是鬼小孩,我只能转动眼珠子四下乱看。 蓦地,我感到后背一片冰寒,好似是有什么东西爬在了我身上。而后一点一点地往上挪移,从腰椎开始,缓缓的,朝着肩胛位置移动。 我吓得浑身僵直,不敢动颤。 那片冰冷的玩意挪移到肩胛位置,我忽而反应过来,是那个小毛孩! 两只小小的、粗糙到堪比沧桑老树皮的手,搭在了我脖子上。而后是整个身子,慢慢地贴紧我后颈位置,继续朝着脑袋上爬。 阴冷粗糙的触感,给我感觉就像是有拿着块砂石摁着脖子摩擦,火辣辣的疼。 而后,我感到头皮一紧,那两只小手揪住了我头发。 这是要吃脑髓吗?念头腾起的瞬息,我感觉脑门一炸,吓的慌忙抬手去扫揪住自己头发的那小鬼毛孩,想要把他拽下来丢得远远的。 我感觉我的反应已经够快了,但那小鬼孩的速度更快。 手才刚刚抬起,它两只脚丫子就在我头上猛蹬,踩得我脖子偏向一侧,而后它自己炮弹般弹飞出去,向着远处半空落下。 我慌忙探头去看,却只见它跌落在地后就势翻了个滚,迅捷敏锐地蹿入黑暗中,消失不见。 诡异的一幕,令我眼皮狂跳。 这就是鬼胎吗?刚出生才几分钟,就能行动自如,从丈许高的石台蹿下去安然无恙。要是再给它一定的发育时间,鬼知道会进化成什么可怕的东西! 不过,鬼胎跑了,许芸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 我下意识地转身看去,却发现原本身躯丰润饱满的许芸,在我没关注的这短短时间内,变成了一具风干的尸体。充盈她身躯的血肉不知去向,只剩下层枯皮裹着骨头架子,但紧裹着骨头的人皮摸上去又极其紧致,弹力十足。 唯独那双眸子依旧睁着,黑漆漆的眼珠如琉璃,活灵活现。 把她浑身上下摸了好几遍后,我才终于不得不相信这是事实——许芸真的死了。 自杀后借助白杨树林的神秘力量完成尸变的许芸,在生下鬼胎后,终于耗尽自己全部生命潜能,颓败成一副失去所有活力的木乃伊般的干尸。 沿着梯子爬下石台,对着盛有许芸尸身的棺材遥遥拜了拜,我转身离开。 瞎子和长者一直在蒙骗我,甚至在前一刻,两人也满满的都是套路。但此时此刻,我必须抛下对两人的成见,将许芸的情况原原本本的告诉他们。 我不清楚生鬼胎都会让母体丧失活性,还是许芸是特例。 可是我知道,以许芸的怨恨和戾气为养分催生出来的鬼胎,必然会全盘继承许芸的仇恨,对那些曾伤害过许芸的人展开疯狂而残忍的猎杀。 晚一刻,都可能会有人丧命鬼胎手中。 而我知晓的,认识的人中,能阻止鬼胎复仇的,有且只有瞎子和长者。 石窟的出口很有趣。沿着小径走出来,居然是越走越窄,等到了出口处时,居然需要猫着腰才能走出去,而洞口两侧,则是被灌木丛和藤蔓掩盖,不细看的话,根本发现不了。 阳光肆无忌惮洒在脸上时,我有种恍惚隔世的感觉。 出了洞口,遥遥的就能嘹望到甘家村。不过远眺的时候,我发现甘家村村口,居然有两拨人互相对峙,只是距离太远,看不大真切是怎么回事。 下山后,我没直接过去,而是偷偷地从侧面绕了过去。 对峙的两伙人,一伙是以长者和瞎子为首的甘家村村民,一伙则是以刘老太为首的,之前我见过的那一波人。 第三十二章 事情败露 看样子,双方争执已经有段时间了。 不过就算是用脚趾头想想,我也知晓为啥双方会争吵起来。刘老太把杀猪刘的尸体搬到了甘家的院落里放着想讹钱,结果傻子甘俊和尸变的许芸把尸体搞的乱七八糟,瞎子和长者自然是不会让这事传扬开来——所以,多半会把杀猪刘的尸体藏起来。 尸体都不见了,刘老太讹人的计划自然破灭。 果然,刘老太那尖锐刺耳的声音响起:“死瞎子,这些年来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井水不犯河水。你现在把我儿子的尸体藏起来是什么意思?” 瞎子冷哼了声:“刘老太婆,杀猪刘什么时候成你儿子了?” “当年杀猪刘的老爹病危,临死前喊着刘家媳妇的名字,是老太婆我请神上身,才遂了杀猪刘他爹临死前的最后一个心愿。你去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杀猪刘逢年过节都会给老太婆送礼物,行三叩九拜的大礼喊一声‘娘’!”刘老太声音锐利,刺的人耳膜发疼。 瞎子呵呵笑了两声,“甭说你个冒牌货,就是他亲娘来了,瞎子的话也不会变。” “臭瞎子,再不把大哥交出来,今天劳资打断你狗腿!”边上一个赤着膀子的汉子吼着,浑身肥肉上下乱颤,手里还捏着柄铮亮的尖刀,模样倒是和杀猪刘有几分相似。 “臭瞎子,把人交出来!” “妈的,搞死这瞎子!” 一时间,刘老太带来的人义愤填膺,手中的棍棒钎锄一类的玩意晃动,大有立即冲上去把瞎子砍翻剁成肉酱的势头。 刘老太拐杖举起,喝道:“都闭嘴!”喧嚣的人群就逐渐安静下来。 “瞎子,老太婆最后问你一句,杀猪刘的尸体,到底被你藏哪里去了?”刘老太的声音又拔高了几分,听着有些歇斯底里,“那个贱人的尸体被你们藏哪了?我要将她碎尸万段!” 顿时,对峙双方的人群中,全是片倒吸冷气声。 就连瞎子和长者也是面色齐变,长者更是厉声喝道:“你瞎说什么?” 刘老太嚯嚯冷笑了两声:“老太婆瞎说?那你们把那个贱人喊出来让当面对峙啊。杀猪刘从来没和人结过什么仇,一辈子四平八稳,结果你们一把那贱人带走就马上出事。人在做天在看,瞎子,强行装X被雷劈的亏,你还没吃够?” 不等瞎子开口,刘老太就接着说道:“杀猪刘是被人用剪刀捅死的。这种娘们才会用的玩意,除了那个贱人外,还有谁会这么做?瞎子,老太婆我知道你虎的很,没什么人敢惹你。但你真以为老太婆我会怕你?” “交出那个贱人和杀猪刘的尸体,这事老太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若是先前刘老太的话,让两侧众人心中有所猜测的话,此时则是完全验证了人们心底的疑惑。尤其是刚刚不久前经历过一轮恐怖事件的甘家村众人,更是一个个惶惶地看向瞎子和长者。 更有人直接开口问:“瞎子,杀猪刘家的那婆娘真的死了?” 杀猪刘家的婆娘,就是许芸。 最开始甘妹妹死后,甘天德给傻子甘俊买媳妇,相中的就是许芸。只是当时因为甘妹妹的冤魂作祟导致娶亲的人没能出了村子,再后来被甘妹妹的事转移的视线,甘天德也死于非命,娶亲这档子事也就没什么人提了。 此番旧事重提,虽然许芸已经过了甘家的门,但很多人意识中,许芸还是杀猪刘的婆娘。 杀猪刘死了的事,前日里有的是人看到刘老太带人抬着门板过来。但若是许芸也死了,那就整个事情的性质就又变成另外一种程度。 甘家,太邪乎了。 一人开口发问,边上众人也就都跟着纷纷出声询问。 见事情是瞒不住了,长者只得叹了口气:“杀猪刘家的媳妇过门后,头天晚上就自杀了。死在了村后的那片白杨树林里。” “哈?”刘老太一下子蹦了起来,“死哪了?” 边上那个和杀猪刘长得比较相似的胖子凑近,说,“甘家村村后的那片白杨树林。” 刘老太怔了怔,犹自有些不相信地问:“瞎子,这是真的?” 瞎子面色阴翳地点了点头:“是的。” 顿时,刘老太拐杖在地上一杵,啐了口:“我们走!” 围在她身边的人都愣住了。离着最近的、貌似是杀猪刘兄弟的胖子更是目瞪口呆:“哈?咱们走了我哥咋办啊?” 刘老太瞥了他一眼,“你哥?你哥被那个贱人吃了。” 一记重锤,擂得众人半天回不过神来。 许久,那胖子才痴痴呆呆地傻愣着问:“我哥被吃了?她……她为啥要吃我哥?” 刘老太没答话,分开人群,拄着拐杖锵锵远去。 主事的刘老太一走,剩下那些人也就跟着尾随刘老太离开。留下十几个满脸迷糊的甘家村村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大伙都看向了瞎子和长者。 长者明显不愿在这事上多说什么,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去。 有几个自觉得和长者相熟的人留下,低声嘀咕着问了两句后,也是被长者搪塞应付了事。村里人也走完,瞎子头转向我这边:“人都散了,你准备藏到什么时候?” 跟着瞎子回到长者家里,我把在石窟内的见闻原原本本的讲述给他们两。 瞎子听后沉默了会,说,一般阴母生出鬼胎的时候,最多只是昏迷或者虚弱一段时间,但绝对不会像是许芸那样变成干尸。除非在许芸怀孕的这几天里,有未知的外力介入,从而促使鬼胎发生了不可空的变化。 而后,瞎子又陷入了沉思中。 长者凑了过来,说会不会是钟雨兰母女搞的鬼? 瞎子沉思了会,点头说,二十年前钟雨兰怀着双胞胎,生了甘妹妹后就难产而死,导致另外一个孩子胎死腹中,形成了罕见的阴母鬼子。时隔二十多年,钟雨兰再度出现,但本该伴随她的鬼子却消失的无影无踪。所以也不能排除许芸鬼胎的异变,和钟雨兰母女有关联。 溯本求源,本来是没错的。 但这个时候,再去纠结着寻找鬼胎异变的原因,在我看来简直就是丢了西瓜去捡芝麻。 我说出自己的想法时,瞎子问道:“你觉得那些人该死不?” 猝不及防的问题,令我怔住了。 许芸的死,在很大程度上来说,是因为那些人间接或直接的原因促成。否则,许芸也不会一门心思的求死,更不会有鬼胎这种东西出现。 思索迟疑了许久,我才缓缓说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从道德层面来说,那些人渣都是该死的,都该下地狱。但……终究,这是活生生的人命。” 我没说另外的一个担忧,鬼胎杀掉那些曾欺凌过许芸的人后,就会收手吗? 秉承了许芸所有戾气和怨念而生的鬼胎,可以说就是为复仇而生。 长者赞许地看了我一眼:“小洪,我就知道你这孩子秉性不坏。” 瞎子同样点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不管那些人做过什么,但终究在我们看来罪不至死。所以我们必须想办法阻止鬼胎复仇。” 略做商量后,我们决定分头行事。 由长者组织甘家村的人提高警惕,随时注意留意村里的动向;我和瞎子则是去找刘老太,把这件事转告给她,让她帮忙传话给曾和许芸有过节的人。 定下彼此的分工,我和瞎子就立即出了村子。 令我和瞎子没想到的是,沿着路走出村头,吭哧吭哧走了许久,居然转到了那片白杨树林。 瞎子眉头紧蹙,说有人不想让我们插手这件事。 正说着,前面就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还有刘老太那尖锐的独特的嗓音。 走过去一看,刘老太一行人居然也是绕到了这里,而且他们十几个人围成一个圈,不断地绕着我们之前刨出来的棺材坑转悠。 “刘妈,我们到底走多久才能出去?”有人问道。 刘老太气的直哆嗦:“老太婆说了需要时间,你们催什么催!催的老太婆乱了手脚,你们一个都别想走出去。” “娘的,真是晦气!”有人唾骂道。 看着很搞笑的一幕,但我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鬼打墙! 我和瞎子遇到的鬼打墙是被我们框在了村子里不让出去;刘老太他们遇到的鬼打墙却是迷迷糊糊的连自己走到了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只会不断地绕着棺材坑转圈。 “看来我们遇到大麻烦了。”瞎子神情严肃地说道。 他话音刚落,我就发现天色微微暗了几分。 此时只是刚到下午时分,外面阳光明媚,就算是白杨树林内枝叶遮挡了部分光线,但也不会阴暗到这种程度,除非是有云飘过遮住了阳光。 我抬头看了看天空,却发现天空已然灰蒙蒙的一片。这是要起云下雨了? 蓦地,一阵风沿着树林吹过,吹的白杨树叶发出哗哗哗哗的声响,就像是一群小鬼在暗地里乱蹦跳着拍手等着看戏。 我明显感觉到冷意阵阵,不得不抱起手臂,缩了下脖子。 天色以一种匀速但飞快的节奏变的黯淡,不一会的功夫,白杨树林里就彻底变成一片黑暗。 一种前所未有的压抑感,浮现在我心头。 “好奇怪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罩住了树林。”我轻声嘀咕道。 瞎子一脸苍白:“你说的没错。” 天色已经黑到伸手不见五指,我根本不敢乱动。而瞎子则是说过那句话后,就一直保持着沉默状态一言不发,搞的我都不知道他到底还在不在边上。 过了会,我低声喊道:“大爷,你在吗?” 嗤啦一声,一束火苗亮起。 却是瞎子不知从那摸索出来根蜡烛,用火柴把蜡烛点亮,端端正正地放在身前。 “跟我走。”瞎子说道。 跟在瞎子身后,我不知走了多久。感觉从脚程上来说,绝对是够从白杨树林到村尾半山腰的院落打七八个来回,可瞎子依旧没有要停下来的念头。 我有些不耐烦地问瞎子:“大爷,还要走多久?” 瞎子也不说话,只是闷头前行。 我又连着追问了好几次,瞎子都是不说话,端着蜡烛不疾不徐地走着。 我不由的有些奇怪,平日里虽然瞎子装的神神叨叨,但我问话的时候,他就算是不回答,也会明确地告诉我不会说。根本不会有闷着头一声不吭的场景。 想着,我加快了脚步,绕到他前面,歪过头瞥了眼。 结果这一眼看上去,把我吓了个半死。 第三十四章 落魄道人 在她喉咙位置,是两排参差的牙印,创口锋锐。 在场的这些人中,刘老太毫无疑问是众人的精神支柱。遇到阴邪诡事,这十几号人里没有任何一个比刘老太更精通,而只要刘老太一死,剩下的人,就会自乱阵脚。 看着刘老太尸体上的伤口,我和瞎子都陷入了沉默。 许芸的复仇计划狠戾而迅捷,根本就不存在任何的缓冲空间。但相对于这一点,令人惊悸的是这一次伏击中隐藏透露出来的东西:一击必杀,沾之即走,还懂得斩首战术! 因瞎子计划而催生出来的这个鬼胎,简直就是高效的人头收割机! 刘老太的死,对在场的这些人触动很大。 瞎子检查刘老太伤势的时候,就有不少人叫嚣着要把我绑起来,用我来引那个鬼胎出来。直到瞎子拂袖表示再乱喊叫就不管了的时候,那些人才停止了嚷嚷。 经过再三询问,瞎子确定没有人看清楚咬死刘老太的是什么东西时,脸色很难看。 当然,也有人想到了鬼胎的时,结果被瞎子吼着让别瞎说。 争论来争论去,争论到太阳偏西,眼看就要落山了,也没能争论出个结果。瞎子就让众人先把刘老太的尸体抬回去,说有了新的线索,会马上通知他们。 等那群人抬着刘老太的尸体走后,瞎子忽地吁了口气,额头居然是有豆大的冷汗渗出,回村里的路上,我问瞎子是咋回事? 瞎子说当时暗中有什么东西盯上了他。直到隔壁村的那群人走后,阴森森的感觉才逐渐退去。 我又问瞎子会不会是鬼胎?瞎子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 纸里包不住火。 我和瞎子跟着那个大胖子出去的功夫,刘老太出事的消息就在村里传播了开来。等到吃过晚饭后,不少村民汇聚到了长者家里,询问是个啥子情况。 瞎子自然是把对隔壁村村名的那番含糊说辞说给了众人听。 但这点内容,糊弄刚遇到诡异事件的人还差不多。而甘家村的村民们在这段时间里,明显绷紧的神经弦有些草木皆兵的意思。 不少人围着瞎子,追问鬼胎的事,追问许芸的事,也有人问有没有找到甘老二的尸体。 瞎子被问的烦躁了,就吼了嗓子:“死了的人的尸体一具也没找到。你们晚上睡觉的时候都小心甘妹妹和甘老二下山索命!” 瞬间,长者的家里像是炸开了锅,吵得七嘴八舌。 有人央求瞎子快点处理这事,有的说都是瞎子来了才把祸事越惹越大,更有人提议大伙凑份子钱去请个道长或者法师来。 嚷嚷吵吵的没整出个规程。最后长者也实在受不了了,就说你们爱咋滴搞咋滴搞去。 众人这才散去。 瞎子被气的够呛,蹲在院落里一根烟接一根烟地熏着,不大会功夫,刚买的一盒烟就被他的剩下两三根。 我和他要了一支给自己点上后,问瞎子,“要是村民们真请来个道长之类的,咋办?” 瞎子把手中的烟头直接用手指掐灭,扔在地上:“他们怎么做是他们的事,关瞎子屁事。” “不关你的事,你郁闷个屁。”我笑着说道。 瞎子又点上一根烟,叹了口气:“甘家的事,没外人想的那么简单。新来的道长或者法师要是敢贸然行事的话,那就是找死。” 听他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了些许想法。 整个甘家,没那个人是可以令人省心的。甘老大就甭提了,下葬之前被大傻子抠烂脸,至今仍和大傻子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钟雨兰死于二十多年前,现在却突兀地冒了出来;甘妹妹自杀后,头七一过就回来找人算账报仇;甘老二只是死后不久尸体先是出现在棺材里,而后就跑的不见影儿。 就连傻子甘俊过门的婆娘许芸,也不是令人好相与的。 可以说,我知晓的,和甘家沾染关系的,死后都不肯安份。 这甘家,有毒! 我把我想到的说给瞎子后,瞎子呵呵一笑:“你才知道?瞎子双招子当年就是拜甘家所赐,现在之所以还一直关注甘家的事,就想看能不能找到法子治好。” 提到这个,我就问瞎子,到底是真瞎还是假瞎? 瞎子沉吟了许久,才开口道:“瞎子是可以看到东西的。但瞎子看到的东西,只有黑白二色。这是瞎子最大的秘密,你千万别对任何人提起。” 一包烟彻底抽完,瞎子的心情看起来好了很多。 我问瞎子晚上有没有什么节目安排,瞎子说已经连续折腾了好几夜,今晚休息吧。 一夜无梦。 早上醒来,我想找瞎子商量着把许芸的尸骨挪出来入土安葬,结果发现长者和瞎子都没在。跑到村尾半山腰的院落也没看到两人身影,我只得独自去了趟石窟。 一扒拉开洞穴边的灌木丛,我心底就咯噔了下。 原本能够容人弯腰走进去的洞口,已然彻底被碎石封死,根本无法进去。我尝试着想要抽离塞堵在洞口的石块,却发现这根本就是徒然——堵住洞口的石块,外面看似都不大,里面却是延展了很长的一段距离,在外面根本撼动不得。 颓然坐在洞口发愣的时候,我忽而瞥到不远处的灌木丛下,同样有个坐着的身影。 姿势和我一模一样。 我看过去的时候,它也朝我看了过来。 黑黝黝的身子,浑身肌肤皲裂如苍老的树皮,四肢细长,脖颈上顶着的脑袋却大的出奇。 鬼胎! 发现它的瞬息,我就觉得一股子冷意自后脊背腾起,浑身冰寒。娘的,这玩意不去找那些和许芸有过节的人报仇,跑到这里做什么? 突然它嘴角上扬,露出个呲牙咧嘴的笑意,笑得我毛骨悚然。 而后,我就看见一道黑影冲我扑来,快若闪电。下一刻,它就挂在了我脖子上,发出我听不懂的咿咿呀呀声,像只猴子荡来荡去。 我浑身僵直,不敢有丝毫动作,生怕激怒了它,像是咬刘老太似得给我来一口。 来回荡了几圈后,小鬼毛孩就半蹲着落在地上,孱细的双臂撑在身前,扬起那颗大的出奇的脑袋,黑漆漆如琉璃的眸子,闪烁着疑惑的神情。 稍后,它就咿咿呀呀叫着,冲入灌木丛中,消失不见。 直到它离开很久,充斥我浑身的惧意才逐渐褪去,身体的掌控感逐渐回到身上。我长长吁了口气,没敢继续逗留,匆忙朝着山下走去。但与此同时,我在思索着一个问题,它挂在我脖子上绕来绕去的举动是什么意思,最后临走前眼底的疑惑又代表着什么? 回到村里时,瞎子和长者依旧没有回来。倒是村民们不知从那里请来个身穿黄色道袍的三角眼中年道人,右手拂尘,左手八卦盘,一看就是专业人士。 在中年道人身后,跟着十来个村民。 心中有些好奇,我就跟在了众人身后,一起朝着村尾的白杨树林走去。 那中年道人才一脚踏入白杨树林,就‘呀’地一声后跳了半步:“这地方阴气咋这么重?”乘着他闪身后跳的时候,我发现他手中的那罗盘上的指针像是失去控制似的,滴溜溜乱转。 尾随的几个村民一见中年道人这么说,纷纷表示道长果然高人。 中年道人口中念念有词,脚下跟着踏了一组跳舞似的步伐,而后猛地一挥拂尘:“群邪避让!” 呼地一下子,不知从那吹来的风拂过,卷的白杨树枝叶哗哗作响。 见状,中年道人皱眉自语道,“冥顽不化!既然你们不肯走,那就别怪我出手狠辣。” 只见他自怀里取出张符纸,抬手咬破指尖,飞快地在符纸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符号,而后将两张符纸夹在拂尘上,抬手往前一甩。 符纸顺势飘出了三尺多远,悠悠落地。 在那符纸落地的瞬息,我看到许多潜伏在阴暗下的东西,哧溜溜地如潮水般后退,缩回到了白杨树林的更深处。 “哪来这么多的遮步鬼?”中年道人嘀咕道。 等了约莫两三分钟后,中年道人跨步踏入白杨树林中,将自己的那符纸捡起,塞进了怀里。 我看的清清楚楚,符纸上画着血符的地方,透出烧焦的色泽。 尾随着中年道人一起来的,就有当时协助挖出棺材的村民。在那人的带领下,我们很快就来到了曾埋葬过甘妹妹和许芸尸身的棺材坑。 这时我才发现,由村尾半山腰院落通到白杨树林中的那条引魂路,撤掉了。 “奇怪,奇怪,真是奇怪……”中年道人围着棺材坑转了一圈,皱眉道:“这地方有极其强烈的阳气残留,偏偏还有着强烈的阴气残留。难道鬼胎是在这里炼成的?” 他的话,令我心跳瞬间加快不少。 好厉害的道人!只是在这里看了一圈,就发现了鬼胎的秘密。 不过隐隐的我也有些期待,期待这道人能带来点与众不同的东西。瞎子那坑比,做什么事都是瞒着我,还摆出副不告诉你是为你好的态势,令人作呕。 中年道人又是围着棺材坑转了两圈后,忽地跳进了棺材里。 但他跳进棺材的瞬间,我就看到一道道几乎分辨不出来的阴影,自周围汇聚而来,朝着棺材坑周围涌去。 遮步鬼! 身处棺材坑里的中年道人也是明显感觉到了什么,再度将他那张符纸取出,夹在拂尘上挥了出去。只是这次,符纸并没有飘出去,而是笔直落向棺材里。 蓬—— 符纸即将落地的瞬息,燃烧了起来。 中年道人嗖地一下自棺材坑了跳上来,火烧眉毛似得拔腿朝白杨树林外跑去:“女侠饶命,晚辈是罗刹街曹家的旁系弟子,女侠开恩,晚辈知道错了……” 那道士边跑边喊边脱衣服,等跑出树林的时候,身上光溜溜的就剩个裤衩。 众人追出去,把他丢下的东西递给他时,他却是筛糠似地颤抖着连连摆手推辞,说这东西已经因为他学艺不精被前辈高人扣押了,只求众人给个五百块路费回家。 第三十五章 儿从天降 听他这么一说,村民们把东西摔在地上,连连大骂中年道人是江湖骗子。 眨眼的功夫,林子边就剩下我和那中年道人。 “这位兄弟,您能不能结个善缘?只要你今天借给贫道五百块,等贫道回去后一定十倍的还给你,并且呈你的一个人情。如何?”中年道人眨巴着眼,看着我。 这就让我有点纳闷了。 看他之前比人众星拱月围着的时候,一副湛然自得的神情,显然对被人围捧的环境相当熟捻。要么真的是有两把刷子,要么就是资深的老神棍。但从他在白杨树林中的表现来看,明显这道人手上还是有点手段的。 为啥一身的行当,说不要就不要? 大概是看透了我心中的疑惑,中年道人苦笑了声:“实不相瞒,之前也是贫道无知,没打探清楚这里的事情就冒失闯了进来。直到刚才,方察觉到这事已经有一位高人插手。这种事,本来就有个先来后到,况且贫道出手已经触碰到了那位高人的底线所在,只得遵循行规,将自身的所有东西都留下,以表示对那位高人的尊敬和佩服。” 我这才恍然,原来他这个有点类似于净身出户。 不过与其同时,我也对他嘴里的那位高人感到好奇。之前在白杨树林中,我听的清清楚楚,中年道人喊的是‘女侠饶命’。也就是说,在他看来,插手这件事的高人,是个女的。 难不成是除了瞎子之外,还另有他人插手了甘家的事情? 听到我的问话,中年道人连连摇头:“兄弟,既然那位高人没有露面,就说明她有自己的理由和处事规则。同行之间,是不能随意干预他人的事情。恕难奉告。” 见状,我只得作罢。 捡起中年道人的东西,领着他到了甘家院子里,先是让傻子甘俊找了件尚算干净的外套给了中年道人后,我又拿出五百块钱给了中年道人。 那道人千恩万谢地披着有些寒酸的衣服,急匆匆地离开,居然是一刻也不想多待。 送走道人回到屋里,我就看到傻子甘俊把那道人的道袍抓起来乱抖,地上掉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小零碎玩意,以及一个黑黝黝的钱包。 见那钱包鼓鼓的,我拿起打开一看,好家伙,里面现金少说也有三四千。 放着自己的三四千块钱分文不取,却唉声下气地求人借他五百块路费。由此看来,道人说的话,十之八九恐怕是真的了。 想到这里,我连忙把那钱又都塞进钱包,而后把傻子甘俊撵出去,独自收拾道人的东西。 把那堆杂七杂八的玩意收拾好后,我摸到在道袍里侧,居然还藏着书。套出来一看,是本看上去颇为有些年岁的手抄本,封面写着《六阳魁首》。 名字听起来倒是叼叼的。 随意翻看了下,发现上面画着不少人体经络图,倒像有点像是本武功秘籍。 将《六阳魁首》塞回道袍中后,我抱着道人的东西,回到了村尾半山腰的院落。既然这些东西是道人留给那所谓的高人的赔罪礼,那么暗中的那位高人也肯定会知晓东西在我这里。 村尾半山腰的院落,距离白杨树林也就是几分钟的脚程。 到了晚上饭点时,瞎子和长者终于风尘仆仆地回来,满脸疲倦。我问两人去哪了,瞎子说他们去了隔壁的村子里处理刘老太的事。 又是问了两句,发现他们什么都不肯对我说时,我就把话题转到了那中年道人身上。 我问瞎子听没听说过罗刹街曹家,瞎子一脸懵逼。 晚上吃饭,聊到了许芸的事。我说鬼胎可以先搁一边,许芸这几年都过的挺苦的,现在她好不容易得到了安息,我们应该让她入土为安。 瞎子一边吃东西,一边表示这个提议好。 然后,也就没然后了。 吃过饭后瞎子回屋倒头就睡。长者倒是看起来依旧神采奕奕,拉着我坐在院落,拿出瓶白酒,慢悠悠地边聊天边喝酒。 但绝大部分时间,都是我在听他讲他当年的轶事。 说白了就是村霸调戏光大村民小媳妇的事,今天偷偷的拍谁家媳妇的屁股了,明天乘着那家媳妇奶孩子时摸咪咪了……当然,我知道他把精华的部分肯定保留没说。 聊着聊着,聊到了甘家,提到了钟雨兰。 我对长者说,甘老大的媳妇是不是很虎啊,经常把甘老大收拾的跟孙子似得? 长者伸手勾着我的脖子,醉汹汹地说:“甘老大的媳妇,何止是虎的很,简直就是只张牙舞爪到要吃人的母老虎!” 钟雨兰不是这附近的人氏,就连长者也不清楚甘老大那里拐来的个媳妇。 总之,在那一年,甘老大因为那个漂亮媳妇,出尽了风头。 村里有闹洞房的风俗。对于村里不少光棍和色鬼们来说,闹洞房就是光明正大吃豆腐的最好日子。 甘老大的媳妇漂亮的不要不要的,但也被甘老大看的很紧,因为有人想对钟雨兰动手动脚的事,甘老大没少和人打架斗殴。 结婚时,不少人心底想着,你再横也不能在婚礼上动手打人吧? 在那个年代,这偏僻的村落里土鳖们审美观还没开化的时候,钟雨兰的打扮就已经是新潮到令人耳目一新。所以,甘老大结婚时,十里八乡的人来了许多。 吃过饭,喝过酒,拜过堂,就是所有人拭目以待的闹洞房。 甘老大被人在酒桌上缠住,心怀不轨的光棍、色鬼们绿着眼睛,打了鸡血似的冲向钟雨兰。 然后,一阵此起彼伏的嗥叫声中,闹洞房的美梦宣告破灭。 钟雨兰是练过武的,而且还是很厉害的那种,一个人打十几个壮汉没问题。 随后在某次甘老大喝醉后,众人又从甘老大嘴里掏出来点东西——当初甘老大和钟雨兰相识的时候,甘老大每天都被揍的皮青脸肿,最惨的时候躺床上好几天动颤不得。 听罢长者讲述的过往,我才算是对听到的钟雨兰和甘妹妹之间的对话,有了真切的体会。 她完全就是拿自己为蓝本模版来教导甘妹妹。 又是胡乱吹了一会后,长者也困了,摇摇晃晃地回屋去睡觉,将我自己一个人撇在了院落中。 虽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但我却一点睡意都没。 不知为何,我始终觉得,今晚肯定有什么人来找我。枯坐在院落里,我静静地候着来客。等到午夜十二点的时候,一道人影蹑手蹑脚地出现在了院门外,冲我找了招手,示意我出去。 看到他的时候,我有些哭笑不得。 “小洪,我带你去看我儿子。”傻子甘俊一脸神秘的表情,压低声音对我说道。 我眉头猛皱:“你家婆娘给你生的?” 说到这个,傻子甘俊瞬间变的极其沮丧:“那婆娘不知道跑那里去了。小俊觉得她是嫌弃小俊脑子太笨了,所以才躲着我。” 一个傻子说自己脑子太笨,算不算种自知之明?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就顺着之前的话题道:“你儿子在哪?” 甘俊立即情绪又提了上来,神秘兮兮地说:“在一个你肯定想不到的地方!走,跟我走,我让你看看我宝贝儿子,可漂亮了!” 说着,他就拽着我的手往白杨树林的方向跑去。 不一会功夫,他就带着我来到了那个棺材坑边。当我看清眼前一幕时,惊得倒吸了口冷气。 凄薄的月光下,一道道近乎透明的暗影在棺材里肆意游曳,分明是那些遮步鬼。而棺材内,则是个身高约莫两尺、头大如斗的小孩,翻滚嬉闹着。 除了夜风拂过树林发出的哗哗声,一片寂静。 我看向棺材坑的时候,棺材里的小孩、游曳的遮步鬼,齐齐静止下来。 “怎么样,我儿子可爱不?”傻子笑呵呵地说着,伸手一把将我推进棺材里,“小洪,你陪我儿子玩会呗。” 被他推下去的刹那,那个小孩就扑了过来,手臂缠在我脖子上,荡秋千似的转了两圈。 熟悉的感觉,令我瞬间想到了白日在石窟外的遭遇。 鬼胎! 这个现在吊在我脖子上的小孩,傻子甘俊找到的儿子,赫然是许芸生出来的‘鬼胎’。 才两天的功夫,这鬼胎就从巴掌大长到了两尺! “爸,爸,爸,爸……抱……” 挂在我脖子上的鬼小孩,发出了奇怪的发音,倒是不过我依旧模糊糊湖地听出他话语中的意思。 鬼小孩一开口,傻子立即从坑边跳了下来,一把拽住鬼小孩,贴着他的脸一阵乱蹭:“儿子,儿子,儿子,哈哈,小洪,听到没,我儿子会叫爸爸了!” 我突然有些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了。 傻子根本就是无意中看到这个小孩,而后恰巧听到鬼小孩喊‘爸爸’,他就觉得这小孩是他的亲儿子了。 不过念头转动,我倒是又有些愕然。 傻子甘俊娶了许芸,虽然两人并没成就夫妻之实,但在许多人看来,这个名还是有的。鬼小孩是许芸生出来的鬼胎,虽然不能以常理渡测,但终究算是许芸的骨肉,也就是傻子的儿子。 只不过,甘俊是属于喜当爹。 但我相信以甘俊的那智商,要搞明白喜当爹是什么意思,估计很难。 就在我看着甘俊和鬼小孩乱折腾时,忽而边上有人轻‘咦’了声:“世间居然还有这种纯阴体质的小鬼头?” 第三十六章 百鬼丹 来的,居然是白日里那中年道人。 道人声音响起,被傻子甘俊抱着的小鬼头,一脚踩在甘俊鼻子上,乘机挣脱出甘俊手掌,落地飞快潜入阴暗中,消失不见。 “儿子,儿子——” 甘俊一面揉着鼻子,一面喊道。 喊了两声见那小鬼头没出来,甘俊猛地冲向边侧,一把掐住道人的脖子,将他掼倒在地。 “你赔我儿子,你赔我儿子!” 甘俊愤怒地吼叫着,卡住道人的脖子,乱晃。 那道人看起来也好像是练过,被甘俊掐住脖子后,还能组织出有效的反击手段。但不管是拳打脚踢还是肘击,他的攻击落在甘俊身上,傻子根本理都不理。 见再下去就要闹出人命,我慌忙喊道:“甘俊,你儿子在那边!” 傻子不摇筛道人了,闻声循着我指的方向看过。幽暗中,我指的地方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但甘俊却是瞪着眼看了两秒钟后,嗷地喊了声‘儿子’,丢下道人冲入林中。 我过去把道人搀扶起,他看着傻子离开的方向,神情惊悸不定。 良久,那道人才苦笑着问我:“他真的是傻子?”我说肯定啊,十里八乡的随便找个人问,谁不知道甘家大傻子。 那道人低头叹了口气,神情落寞。 当我问及他为什么又绕回来时,他说有件重要的东西落下了,所以折回来取走。 道人的东西被我收罗着放在了村尾半山腰的院落。看到东西被乱七八糟地堆在一起的时候,道人心急如焚地冲上来,一通扒拉后,若丧考妣:“不见了,怎么会不了呢?” 我问他是什么不见了时,道人却又摇头不语。 把那些东西翻得乱七八糟,最后道人颓然跌坐在地上,问道;“小洪,除了你之外,还有没有什么人接触过这些东西?” 我想了下,说除了我之外,也就是傻子碰过。 闻言,道人直接面如死灰。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他才扶着墙站起来,叹道:“看来真是天命如此啊。” 话语中,寂寥悲愤溢于言表,显得凄凉无比。我也不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就没开口。 又是沉寂了一阵子后,道人开口问我:“刚才哪个小孩和傻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说那小孩是傻子的儿子。 道人呵呵冷笑了两声:“那傻子天赋异禀,练得一身童子功,纯阳都没破,哪来的孩子?” 他的话,让我感到很是惊讶。傻子力气很大我是知道的。但一直以来,我都以为是这家伙天生力气大,却没想到他居然练得是传说中的童子功。 “你确定没看错?”我问道。 道人摇头:“就算能看错,也不会感受错。” 鉴于道人之前被傻子差点掐死,我也就识相地没继续就这个话题讨论下去。话题转移到了鬼小孩身上,道人说,他来之前就听人说这里出了个鬼胎,凶猛的很,杀人无影无踪,却没想到正主还没看着,就遇到了个更厉害的。 我问道人:“对于鬼胎的事,你知道多少?” 道人眉头微微一皱:“山野村夫,消息都是以讹传讹,一个人说的一个样子。我把每个人都问过一遍后,得到的有效信息也就是一说那鬼胎的阴母死了才两三天,二说这事和个叫瞎子的人有关。至于鬼胎伤人事件,只发生了一起,并不能作为例证。” 听他这么一说,我也是眉头紧皱,道人说的话都没错,但他得到的消息却太片面了。 “关于那片白杨树林,你知道多少?”我又问道。 “白杨树林?”道人愣了下,“白杨树,俗称鬼拍手。白杨树林在野外没什么,但宅前宅后一般都是属于禁忌。” 我只得耐着性子道:“我说的是,关于那片白杨树林,你知道都少?” 道人恍然:“你说的是出事的那片白杨树林吧?这片树林邪乎的很,阴气极重,藏匿在里面的遮步鬼也有很多。其他的,我就不大清楚了。” 果然……请他来的人,并没有说甘家的事。 道人的去而复返,意态模糊,令我无从断定他讲述的话语的真假。故而他没追问,我也就没在继续和他聊和甘家村有关的事情。 等到天快亮的时候,傻子甘俊一脸落寞地来找我,说他儿子走丢了。 道人明显的是想从傻子嘴里掏点东西出来,但傻子对他却是很不感冒,三句话没说过来,就举起拳头比划着要揍道人,吓的道人没再敢去招惹他。 等到把傻子甘俊连哄带骗的弄走后,道人一脸焦躁:“绝对是傻子把那东西拿了!” 知晓即便是问了他也不会说,我就默不吭声,装什么都没听见。 饭点时,长者差人来喊我过去吃饭。 见到我领着个道人过来,瞎子很惊讶地问我这人是谁,道人一捋颚下短须:“贫道乃罗刹街曹家旁支,曹正阳是也。”言语中,颇有得意神情。 瞎子摇头:“没听过,不认识。” 道人鼻子哼了声,嘴里嘟囔了句什么,似是很不满意瞎子的态度。 倒是长者很好奇地看着道人,问他不是昨天把东西都丢下跑路了吗,咋又回来了? 道人闷不吭声。 吃过饭,瞎子说他要去隔壁村子继续处理刘老太的事,问我要不要一起去。我想了下,觉得在呆在这边也没啥事,和他一起去那边看看,也不错。 见我要去,道人也嚷嚷着说要一起。 出村的时候,碰到傻子甘俊。他一看到瞎子,立即哭着鼻子喊着说自家儿子丢了,央求瞎子帮忙给他找回来,还说他儿子是被那道人吓跑的。 瞎子问我咋回事,我就把昨夜在白杨树林里发生的事,讲述了一遍。 听完,瞎子一拐杖敲出去:“混账东西!” 骂的是傻子甘俊,敲的却是道人曹正阳。瞎子出手的力道极重,速度又快,敲的道人‘哎哟’一声跳起来,捂着脑袋直抽冷气。 瞎子的反应倒是快的很:“啊?打错人了?对不起!” 闻言,道人狠狠瞪了眼瞎子,走的远远的,生怕瞎子又‘敲错’。 转头,瞎子问甘俊:“小俊,昨天你是不是给你儿子吃什么好东西了?” 傻子一听顿时乐了,拍着手跳着道:“对啊,对啊,瞎子爷爷你怎么知道的?小俊给儿子吃了两颗绿油油的糖,凉凉的,甜甜的,可好吃了!” 道人瞬间蹿过来:“剩下的那颗呢?” 傻子嘻嘻一笑:“你这人好笨!肯定是小俊吃了觉得好吃,才会给儿子吃。” 道人作势举起拳头就要打傻子甘俊,却被傻子轻描淡写地一把推在边上,“走开,长这么丑还到处跑,要是我儿子再被你吓跑,小俊打烂你的脸!” 说话的时候,傻子依旧笑呵呵的,但道人却是脸上掠过一丝惧意,退在边上。 “罗刹街,曹家……”瞎子似乎想到了什么,恍然道:“原来曹道长你是鬼门一族,难怪身上会有百鬼丹这样的东西。” 这次到是那道人一脸懵逼:“鬼门一族?那是什么?” 瞎子被噎的话卡在嘴边,嘴角翕动,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 见两人又有对肛的架势,我连忙横插进去,问瞎子:“百鬼丹是什么?” 道人说自己忘了拿东西去而复返,但我问他是找什么东西,他又一脸便秘样不说;鬼胎一天没见从巴掌大的毛孩蹿长到了两尺高,成长的速度比吃了壮阳药还生猛。 很显然,傻子说的糖,道人说要找的东西、鬼胎的异变,就是这个百鬼丹。 瞎子面露复杂的神情,缓缓开口道:“百鬼丹,乃是鬼门一族密不外传的宝物。传闻,百鬼丹是利用多种至阴之物为药引,招纳百鬼近前,再利用独特的手法凝练而成。丹成后状若龙眼,晶莹碧透,服食后能壮阴神,通幽冥。” 他说话的语气古怪,有点像是在背书。 “鬼胎本来就是至阴的东西,吃了百鬼丹后,根本就不需要什么适应过程,完全无副作用。大概这也是短短一天时间里,那鬼胎能长到两尺多高的原因吧。”瞎子猜测着说道。 道人傻愣着眼:“啥?那个小孩就是鬼胎?” 我有点怜悯地看了眼道人,被请来驱邪抓鬼,结果连自己要对付的是什么都不清楚,这货也是够悲催的。 “你才是鬼,你全家都是鬼!”瞎子说无妨,但道人一开口,傻子甘俊就立即举起拳头。 道人慌忙后退着和傻子拉开些许距离。 有傻子和道人插科打诨,一路行程倒也不显烦闷。杀猪刘的村子,叫刘家村,不过和甘家村不一样的是,甘家村只有甘老大一户姓甘的,而刘家村却是绝大部分人都是姓刘。 杀猪刘在刘家村,辈分还是挺高的。 本来刘老太带着杀猪刘的尸体去甘家村,是想要找瞎子讨个说法,可不曾想说法没讨到,杀猪刘的尸体也没了,连带着刘老太也中途挂掉,整个刘家村闹的人心惶惶。 远远的看到瞎子,就有刘家村的村民飞奔着欢呼道:“瞎子来了,瞎子带着帮手来了!” 那样子,就像是饥荒年等地主家开仓放粮的佃户。 我不由得心底暗自纳闷,莫非昨天瞎子和长者在这边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才让瞎子做出了说今天带‘帮手’来的承诺。 第三十七章 阴触 刘家村的确出事了,而且一出就是两件事。 先是刘老太的尸体发生异变,喉咙被咬伤的创口出现了白色的絮状物。起先村民们没当回事,但是当第二天白色的絮状物变成白毛,蔓延刘老太全身时,人们才觉得事情变大条了。 瞎子看后,让人把刘老太用铁链拴在了块石板上,在石板下面升火烤。 石板烧到烫得手都不能沾,刘老太身上的白毛才算是遏止住,不再继续生长。但却也仅仅是不再生长而已。 杀猪刘的弟弟刘二胖,也就是那个酷似杀猪刘的胖子,在刘老太的尸体被搬回来后不久,就缩在曾经关押许芸的地窖里不肯出来,村民们想进去拉他出来,反而好几个人被他用杀猪刀划伤。 昨天一天的时间,瞎子和长者都在忙活着处理这两人的事。 村民们带着我和瞎子先是去了烧烤刘老太的地方。远远的,就看到几个村民在那里忙活着,石板上的刘老太已经完全被白毛覆盖,看上去像是只动物。 “白发三千丈,缘愁是个长。不知明镜里,何处的秋霜。”曹正阳摇头晃脑地念着诗,说道:“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传说中的白发三千丈,这刘老太生前也不是普通人吧?” 我小声说告诉道人刘老太生前是个神婆。 道人恍然:“那就对了。” 瞎子问他是不是看出来什么了?道人下巴一抬,哼了声,没回应。 见状,我连忙说道爷您要是知道点什么就赶紧的别卖关子了,人命关天呢。道人捋着自己的鄂下的小胡须,慢条斯理地说道:“白发三千丈,缘愁是个长。说的就是‘白发三千丈’这种尸变情况,根由是起于死者经历的忧愁太多,而这些忧愁又多是来自阴物。所以,她死后就会无意识地将之前曾上身过她的那是死者的怨念集中起来,变成这些白毛。” “阴触?”瞎子皱眉道。 “咦,你居然知道阴触的说法?”曹正阳有点意外地瞥了瞎子一眼,“没错,这些白色的东西就是阴触,能够沟通阴阳,接连冥府的玩意。” 瞎子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道人赞许地说道:“没想到你个瞎子还知道阴触,而且懂得抑制阴触的法子。虽然炙烤是属于最下乘的手段,但也聊胜于无吧。” 瞎子却是摇头道:“治标不治本,不提也罢。” 听两人说这样的法子没用,我连忙问道:“道长,那刘老太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呢?” 曹正阳不急不躁地先是围着刘老太的尸体转了两圈,而后才说道:“她就是被鬼……被那小孩咬死的吧?那小孩阴气醇正浓郁,再加上这老太自身……嗯?” 蓦然,铁链哗啦啦抖动,拴着刘老太的石板受力竖立,而后噗通一声倒地。 边上正在看火填柴的几个村民吓了一跳,哇哇叫着蹿到瞎子身后。傻子甘俊则是直接‘妈呀’吼了一嗓子,一溜烟跑的影儿不见了。 就连道人也是同样被惊的后窜出老远。 跌倒在地的石板忽地动了下,又动了下,而后开始一点一点地朝着我们挪移过来。 道人猛地一惊,喊道:“快跑!” 突如其来的一嗓子,惊得躲在瞎子身后的村民们哪里还敢继续逗留,纷纷掉头就跑,转眼间就跑的现场就剩下我、瞎子和曹正阳。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瞎子才冷声道:“要收割阴触就快点动手。” 道人嗯了声,双手往上一抖,那块有两百多斤重的石板就被缓缓抬起,露出了下面被铁链绑着的刘老太。 这时我才看清,在道人的手指间,居然缠绕着一股股透明的细线。 细线的另外一段,赫然是系着捆绑刘老太的铁链。 瞎子过去合力将石板翻转后,那道人又摸出把折叠刀,在掌心花俏地玩了几个小动作后,俯身去割刘老太身上的那些白毛。 “刚才——”我愕然。 瞎子面无表情:“阴触极其罕见,能沟通阴阳,连接冥府,在许多地方都可以用得到,但是阴触的收割对尸体破坏很大。那些村民在的话,未必会肯让他动手。” 正说着,我就看到道人兴奋无比地用折叠刀在刘老太喉咙位置划了个圆圈。 而后,一块遍布白毛的皮肉就被切割了下来。 他竟然是将刘老太的肌肤割破,连皮带肉的剜了下来! 呕—— 我忍不住转身干呕了起来。 道人小心翼翼地将那块连皮带肉的玩意收好后,不无遗憾地道:“只可惜来的迟了,阴触已经过了最好的收割期,否则初生段的阴触,效果起码要好处十倍。” 瞎子冷哼了声:“来的早的话,你现在已经变成死人了。” 道人也不顶撞瞎子的话语,点头道:“也是。阴触刚生成的时候,蕴含着神鬼莫测的威能,强行收割的话,反倒可能会引发尸变,搞不好就把自己小命也搭进去了。” 刘老太的尸体上长满了白毛,但真正有用的,也就是被鬼胎咬伤的创口处那一点。 割取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后,道人就喊我一起抬着刘老太的尸体丢入火里,随后将放置在周围的干柴都堆叠上去,火烧了足足两个小时,才算是把刘老太的尸体烧成灰烬。 火熄灭后,道人喊来了几个村农民,把刘老太的骨灰分成四份,让四个人带着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走了九九八十一步后,在他们站定的位置分别挖了个三尺深的坑,把分成四分的骨灰倒了进去,而后又找来几个小孩,对着坑里的骨灰撒了泡童子尿,这才将坑埋上。 至于那块曾绑着刘老太的石板,则是被树立在了火堆中央。 搞定这一切,道人才长长松了口气:“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鼓捣了大半天,我们三人早就饿的饥肠辘辘。跟着去一户村民家吃饭的时候,我顺口问了下有没有人看到傻子去哪了?带路的村民顿时面色古怪地说,傻子跑进杀猪刘家的地窖,别人怎么哄都哄不出来,死活非得说他家婆娘在里面。 瞎子骂了声‘胡闹’,连饭也不吃了,直奔杀猪刘家。 说起来,傻子甘俊在方圆十几里地也算是出了名的浑人。刘家村的大部分人都认识他,再加他娘跟人跑了,老爹死了,刚娶过门个媳妇也自杀了,所以倒是有不少人同情他。 跟着瞎子到了杀猪刘家地窖外,不少村民在喊着让傻子出来。 见我们过来,众人很快让出一条路。 瞎子手中盲杖地上一杵,喝道:“小俊,出来!” 傻子甘俊的喊声立即自地窖里传出:“坏人,你们都是坏人!我婆娘说你们都欺负她,小俊才不会出去让你们欺负我婆娘!” “甘俊,你儿子来了!”我喊道。 “儿子?真的,我儿子来了吗?”甘俊的声音充满惊喜,但旋即他就又喊道,“骗子,小洪你是骗子,你肯定是想骗我出去!哼,小俊才不会上当!” 我对瞎子摊手,表示自己没辙了。 突然,边上的道人抽动鼻子嗅了嗅,又嗅了嗅,神色古怪:“怎么里面有死人的味道?” 我微微一怔:“怎么可能,里面只有刘二胖和傻子两……” 话说一半,我猛地回过神来。刚才我们喊了半天,只有傻子甘俊一个人的声音,而原本也是缩在里面的刘二胖连哼唧都没哼唧一声。 我刚反应过来,瞎子已经闪身冲进了地窖里。 道人一怔,也是跟着冲了进去。 和边上的村民要了把电筒,我紧随其后进了地窖。进去的瞬间,我就感到一股子呛鼻的味道迎面而来,带着重重的霉味和什么东西腐败了的味道。 冲着四周晃了下,我才发现杀猪刘家的这个地窖居然分割成了好几个小间。 内里连通贯穿,一时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走。 “小洪,这边。” 瞎子的声音从边侧传来,我连忙走了过去。进入瞎子在的那个小隔间时,我忽而感温度比外面骤降了许多,冷的我直缩脖子。 瞎子和道人并排站立,傻子甘俊则是蜷缩在角落,怀里抱着个什么东西。 电筒光线搭在甘俊怀里的东西上时,我吓了一跳:他怀里抱着的,赫然是具已然白骨化的骷髅。 瞎子低声对我说道:“那骷髅是许芸。” 瞬息,我惊得打了个哆嗦,浑身上下凉飕飕的。 许芸是我亲自来杀猪刘家接走的,也是看着她自杀的,更是在石窟中见证了因为生出鬼胎,导致她所有的潜能耗尽,化作具皮包骨头的干尸。 此时瞎子却告诉我,傻子甘俊怀里风化成骷髅的白骨,是许芸! “这不科学!”我失声喊道。 瞎子摇了摇头:“你这段时间遇到的那件事科学了?瞎子也不信这是真的,但那具尸骨的骨骼,的的确确是许芸的。瞎子是可以通过白骨化的骨骼判别出是不是自己认识的人。” “更何况……”瞎子顿了顿,道:“甘俊吃过百鬼丹,阴神通幽,认错人的可能性不高。” 第三十八章 再见阴婚 地窖里的确有个死人,死的是刘二胖。 找到刘二胖的尸体的时候,我和瞎子都惊呆了。杀猪刘家的这地窖,居然挖到了他家隔壁,和刘二胖院子里的地窖联通在了一起! 要不是道人的狗鼻子,我们都想到斜靠在地窖边上的石板下,居然是个能供人弯腰穿过的洞。 刘二胖就是死在了那个洞穴里。 把刘二胖的尸体从地窖里抬出来的时候,不少村民都吓的脸色煞白。因为刘二胖的脸上布满了恐惧的慌乱,眼珠子瞪得滚圆——依照道人的说法就是,刘二胖是被吓死的。 活生生被吓死! 他经历了什么已经无从猜测,但是可以肯定的一点是,生前肯定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瞎子没对村民们说刘二胖遇到了什么,只是推诿说恶人有恶报,肯定是刘二胖生前做了什么缺德是事,结果刚好遇到最近连着发生的杀猪刘和刘老太的事,就被吓破了胆儿。 等到村民们一散去,瞎子就立即带着我和道人再度进入地窖。 这次,瞎子让我和道人仔仔细细的检查地窖每一个角落。随后又把刘二胖家那边的地窖也检查了一遍,但是什么都没发现。 听到我和道人的说辞,瞎子点了点头:“果然是这样。” 道人这会倒是不和瞎子拌嘴,径直问道:“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你们之前说的那个许芸,又是怎么回事?咋地好像这里面有许多我不知道的事情。” 瞎子示意我给道人讲一遍之前的事情。 我大致地把所有的事情给曹正阳讲述了一遍后,道人嘴巴张的老大:“我的天,这种事你咋不早点告诉我?早知道的话,就算是借道人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介入啊。” 瞎子嚯嚯笑了两声:“迟了。” 道人叹了口气:“既然已经入局了,那就闯闯吧。” 听两人说的悬乎,我问他们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两人却又很有默契地一言不发。 我只得问瞎子之前的事是怎么回事。瞎子倒是没隐瞒,开口道:“早年的时候,刘家村曾有人传闻当时杀猪刘家买了一对双胞胎,但只有杀猪刘举办了婚礼,刘二胖却是什么动静都没,之后这个传闻也就没什么人提起了。” 话说到这份上,我瞬间就明白过来:“傻子抱着的,是另外一个人的?” 瞎子点头:“瞎子没猜错的话,的确应该如此。不过具体还得查看下尸骨后才能得出结论。” 这点倒是比较好办。 三人回到傻子甘俊在的那个地窖隔间,连哄带骗的说让甘俊带婆娘回家,而后找来快黑布将他怀里的尸骨包裹好后,出了地窖。 将那具尸骨挪移到黑布上时,我们三人都沉默不语。 大腿骨断裂!盆骨断裂!肋骨塌陷! 是个人,都可以看得出那具尸骨的主人生前受过咋样的摧残。甚至极有可能,她是被活生生给打死在了地窖中。 离开刘家村的时候,道人突然问瞎子:“这事,刘老太可不可能知情?” 瞎子迟疑了下,回答道:“应该是知情的。” “那也就是说,这件凶杀案,其实刘老太也有份!”道人抬头看了看已经黑下来的天色,面色阴沉如水,“我处理的方式,只适用于偶然巧合事件造成的阴触尸变。” “你的意思是——”瞎子皱眉。 道人的脸上,闪过些许惊恐神情:“在甘家的那片白杨树林里,道人发现有高人布局这件事。若不是因为百鬼丹过于重要的话,道人现在已经在千里之外。但现在看来,那位高人目前并没有在这里,而是早就布局好了一切,让事情朝着她想要的方向推演进展。” “所以刘老太的尸变,不是巧合而是必然?”我问道。 “是的。”道人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不管是傻子甘俊的娶妻,还是许芸的尸变,或者鬼胎的出生,都是别人蓄谋已久的事情。而刘老太的死,只是许芸复仇的第一步……当然,也是整个环节中极其重要的一步。” 说到这里,曹正阳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神情:“只可惜,那位高人少算了一步。” 我和瞎子都知道,他说的是他自己。 “虽然我们最终没能压制住刘老太完成尸变,但失去了阴触的根源力量,就算是刘老太最终尸变,实际上她的力量会减弱许多。”道人侃侃而谈,“没猜错的话,作为中枢的石板现在已经倒下了。” 赶到曾烧烤刘老太的地方一看,果然,石板已经倒下。 分布在周边埋骨灰的四个坑也已经被挖开,里面的骨灰渣还在,但大点的骨头却是都消失不见。 我不由的感到震惊,他娘的火化了还能尸变?这到底是个什么鬼! 道人看破我的疑问,开口道:“阴触尸变和常见的尸变还是有区别的。阴触本身就具有通阴阳的功效,所以当阴触累积到一定数量的时候,甚至都不需要肉身,就可以组建成一副自由行走的躯干。而那些被带走的骨头,只是提供支撑阴触的支架。” 我倒吸了口冷气:“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傻子甘俊出了地窖就一门心思抱着他的‘婆娘’,虽然跟着我们一直走,但他对外界好像失去了一切感知能力。 此时我开口询问,瞎子和道人还没说话,他就说道:“去刘老太家。” 说话的声音纤细,幽幽宛转,一点都不像是傻子原本的声音。 “是许芸她妹妹吗?”瞎子问道。 傻子甘俊没说话,但轻轻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瞎子的话。 “你能不能告诉我们,为什么要去刘老太家?”道人却是没有轻信,而是问了句。 瞬间,‘许芸的妹妹’就暴躁不安:“不想死就快去!” 道人还想问什么的时候,瞎子轻轻拉了下道人,指着傻子甘俊已经握起的拳头,微微摇头。 刘老太性子孤僻,就连住的地方也很是古怪。 在出了刘家村约莫二里地的地方,才是刘老太居住的地方。瞎子说,这地方,是刘家村用来停尸的地方,刘老太除了偶尔客串神婆外,另外一个身份就是守尸人。 推开门走进去,只见整个房间都是木质结构。顶上挂着白炽灯,房间里则是摆放着一口口棺材。 粗略地扫了一眼,房间里的棺材少说有二三十口。 我们刚进了房间,外面传来了一声悠长高亢的喊声,“新娘到——” 突如其来的喊声,把我们都惊的吓了一跳,齐齐转身看向门厅方向。 进来的,是个身穿古装剧中的那种新郎倌礼服,胸口绣着个大大的‘禧’字,动作僵直木讷。 他进来的时候,机械地转动脖子扫视了圈周围。 看清来人的面孔,我险些惊得眼珠地掉在了地上——进来的这个家伙,居然是之前一直尾随在我们身后的傻子甘俊!而也是这时我才发现,此时居然只剩下了我、道人和瞎子。 尾随在傻子甘俊身后的,是四个臂膀上缠着红布的精壮汉子,抬着一口漆红的棺材。 四人将那口漆红的棺材小心翼翼地放在门厅位置早就备好的长凳上,弯腰对着棺材拜了两拜,又对着甘俊拜了两拜后,立即转身离开。 从进来到出去,四人对房间里的一切都置若罔闻。 我刚想问瞎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时,屋里的灯忽而全灭了。 瞬息,房间内一片漆黑模糊。 啪啪啪—— 黑暗中,有人拍了拍手掌。 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耳畔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听上去像是什么东西摩擦发出来的。旋即,房间里响起一阵大公鸡的喔喔叫声,与此同时,我看到面前不远处的一开口棺材盖板,开始缓缓的朝着边侧滑动。 瞬息,我被惊得跄踉后退了两步,撞在身后另外一口棺材上。 而我手放置的位置,赫然是同样有一股不小的力道传来——是有什么东西推动着那口棺材上的盖板。 里面躺着的老兄们诈尸了! 寒意自尾椎腾起直冲脑门,吓的我手足僵直,忘了动颤。 就在这时,我手扶着的棺材里传来一声不满的抱怨,“让开点!” 不等我有所举动,那个声音就又说道,“艹,滚开啊,说你呢!聋了还是瞎了啊?” 我才反应过来,棺材里是活人。 棺材里的人钻出来后,点亮了他们各自栖身的棺材边侧的蜡烛,房间里再度亮堂起来,虽然不及之前白炽灯的光线,但也算是能看清房间里的状况。 从棺材里爬出来的人,都是身穿寿衣,面色惨白。 每个人的妆容,都和是面色苍白,看上去像是一只只积年不腐的活尸。 饶是知晓他们都是活人,我依旧被眼前的诡异场景所摄,站在边侧不乱敢动颤,瞎子和道人则是同样静立,沉寂无声,默默地看着这些人。 宽大的房间内,正对着门厅的几口棺材被挪移在了边上,空出一片场地。 穿着各色寿衣的人无声无息地忙碌着。 红色的布遮盖在了桌子上,桌子左右侧各摆着柄椅子,桌子上插满了密密麻麻的香火,看上去诡异绝伦。 “带新娘——” 悠扬高亢声音,自室外传来。 “新娘来了——” 房间内穿着寿衣的众人齐声喊道。 喊声中,众人飞快地来到那口漆红的棺材前,一人一只手搭在了棺材上,而后又飞快地四散开来。 ‘哗啦——’ 完好的棺材,被众人扯的四分五裂,只剩最下面的底板完好无损。 底板上,躺着个身穿大红衣服的女人。 不知是我的错觉还是真的如此,当那个女人的身形显露出来时,我觉的整个房间内的温度骤然下降了一大截。 第三十九章 义庄惊魂 容身的棺材四壁被扯的分离开来后,新娘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两个不知从那冒出来的胖女人,一左一右走到棺材底板前,先是把新娘抬的平放在了地上,而后才缓缓地将她搀扶了起来。 新娘被大红盖头蒙着脸,看不清容颜。 只是,这个新娘有点奇怪,当她被搀扶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软趴趴的。 周身的重量都落在了搀扶她的两个胖女人身上,而那两个胖女人搀扶着她的时候动作都是小心翼翼,轻微到像是在呵护熟睡中的婴儿。 新娘被搀扶到既定的位置后,其中一个胖女人就转身离开。 我发现,当她离开的时候,和先前抬漆红棺材进来的四个汉子一样,先是对新娘拜了拜,而后又对站在边侧的傻子甘俊拜了拜。 “带新郎——” 门外高亢悠扬的声音传了进来。 扮作新郎打扮的傻子甘俊机械地迈动脚步,和被人搀扶着的新娘站成一排。 众人也不废话,新娘新郎到位后就直接开始拜堂。 自然,拜天地和拜高堂的时候,新娘都是被那个胖女人搀扶着,就连弯腰低头的动作都是让那个胖女人轻按着后脑勺完成。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拜天地和拜高堂的时候,除了新娘有点诡外,一切都还算正常。 但在夫妻对拜的时候,一股不知从那进来的风穿堂而过,拂的烛火摇曳,同时也将新娘的盖头飘起来些许。 透过盖头飘起的隙缝,我看到了一张惨白到极致的脸,比雪还要白。在那张比雪还要洁白的脸上,根本就没有鼻眼嘴,而是混沌一片。 恍惚间,我看到那张脸,根本就是由无数细微的白色毛絮填塞而成! “刘老太!”我脱口喊道。 不知是被喊声所惊还是怎么回事,夫妻对拜过程中,原本已经低下小半截头的新娘骤然脖子一僵,倏忽之间直了回去。 那胖女人大惊,又尝试了几次,却都没能让新娘低下头来。 见状,胖女人没继续坚持,对着新娘和傻子甘俊拜了拜后,转身匆匆离开——原本需要人搀扶着的新娘,这个时候却是自己站在那里,笔直的像条杆。 几乎是她前脚刚走,立即就有个老者走了进来。 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背在脑后,穿着身上世纪的灰色中山装,鼻梁上还架着副小圆框眼镜,乍一看上去,和银幕上古代学堂的老夫子颇为相似。 “鲁夫子好。” 众人见到老者进来,整齐划一地弯腰行礼喊道。 鲁夫子没搭理高学成他们,径直走到我面前,直勾勾地看着我,眼神锐利冰冷:“你是怎么知道她是刘老太的?” 刘老太,居然真的是刘老太! 我目光再度看向披着盖头的新娘时,心底隐隐发悚。 下意识地,我抬头看向瞎子和道人曹正阳,却骇然发现那两个家伙居然消失不见了。 我脑海中还琢磨着怎么作答时,鲁夫子却是没再看我,转身不知从那里抓出来只大公鸡,而后拎着朝新娘走去。 大公鸡大概知晓即将到来的命运,拼命扑棱着翅膀叫唤。 鲁夫子走在新娘面前,自腰间摸出把闪着寒芒的匕首,狠狠地朝着大公鸡的脖子划去。 鸡血挥洒,溅在新娘身上,就像是硫酸落下,激起阵阵浓郁的白烟。 “尘归尘,土归土,雄鸡打更天将明,劝君切莫驻足停……” 鲁夫子拿着鸡头,一边围绕着新娘转圈,一边嘴里不断念叨着。 围着新娘绕了三圈,又拜了三拜,鲁夫子才将鸡头抛出门外,大喝一声,“去!” 说来也怪,我根本没有感觉到风,但随着鲁夫子的那一声‘去’,房间里蜡烛高高燃起的火焰就好像是被风吹了似得,呼呼朝门口飘。 鲁夫子深吸了口气,摸出把生米绕着新娘飞快地撒了一圈。 待到蜡烛火焰恢复正常,鲁夫子才长长地舒了口气,伸手拭去额头渗出的汗滴,对众人说道,“婚礼暂停,大伙散了吧。” 说话的时候,他朝我瞟了一眼。 “为什么?为什么要暂停?”傻子甘俊突然变的鲜活起来,拦住鲁夫子大声嚷嚷道,“我娶婆娘我爹都同意,你凭什么说不让我和婆娘成亲……” “你婆娘不要你了。”鲁夫子淡淡说道。 “骗子!骗子!骗子!你是骗子!”傻子甘俊情绪激动地喊道。 鲁夫子冷然瞥了傻子一眼:“你自己找不是骗子的人去。”说罢,他不再搭理傻子,转而对我招了招手,道:“你就是瞎子说的小洪吧?瞎子和曹道长有事去忙了,嘱咐我先照料下你。” 木屋的后面,居然另外修建有一处院落。 门口的左右两侧各悬着两块布帆,布帆上方是两盏红灯笼,借着灯笼的光亮依稀能看到上书“六道不等同尽处,从此一睡永太平”的字样。 鲁夫子推开院落的大门,我连忙跟着走了进去。 进去的瞬息,我就傻眼了。 凄迷的夜色下,触目所见,都是及腰高的蒿草。偌大的庭院中,只有一条尺许宽的羊肠小道从大门口通往房间。 这院落,是荒废了有多久了? 进入院落后,鲁夫子先是对着四周低声念叨了些什么,而后又毕恭毕敬地四下鞠躬行礼,而后才领着我穿过羊肠小道绕到了后院。 后院是一连排看起来像是储放杂物的房舍。 推开其中一间的门,鲁夫子在门口告诫了我几句诸如‘不到天明不要出来’、‘不管外面发生什么都别理会’之类的话语后,就转身离开。听他话语中的那意思,是要让我今晚在这里过夜了。 这种院落蒿草丈二高的遗弃之地,自然是不会有什么舒适的环境。 掩上已经腐朽到能当筛子用的破门,我在幽黑的房间里摸索了片刻,很快就找到了一堆稻草——有且仅有这一堆稻草,散发着股子陈年的霉味。躺在散发着陈腐霉味的稻草堆里,我脑袋枕在手臂上,盯着墙壁上仅有的那个尺许见方的小窗口,怔怔出神。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傻子甘俊莫名其妙的变成了新郎,和年过花甲的死人刘老太举办阴婚,瞎子和道人带我来到了这里后却又悄无声息地将我撇给了那个莫名其妙的鲁夫子。 不过说到那个鲁夫子,回想起来,好像也是面色惨白的跟鬼似得。 而后,我就看到尺许大小的窗口上,映着鲁夫子那张苍白的脸,嘴角上扬,笑容诡异。 下一刻,我就反应了过来,嗖地一下子蹿了起来,坐的笔直。 只是当我再定神细看的时候,那小窗口外却是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远处映入的幽昏黯淡的天幕。 但我敢肯定我没看眼花。刚才,的的确确是有一张苍白的脸,出现在了窗外,透过那个尺许大的窗口,嘴角噙着一抹诡笑,默默凝视着我。 猛地一下子,我就感觉整个人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四周的温度都开始降低,冷飕飕的。 我蹲在稻草堆上一动不动,死死盯着窗口,眸子一瞬不瞬,心脏狂跳,全身冷汗直冒,脑子一片混乱。该死的,自己怎么就轻信了那个鲁夫子的话?这里可是刘老太的大本营啊! 到后来,大概前一天基本没合眼,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 太阳光透过窗框打入时,我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只觉得浑身酸痛,像是干了三天三夜的体力活没有休息似得。 从小破房间里出来的瞬间,我就感觉到不对劲。 太阳悬挂天边,天色却是灰蒙蒙的,站在阳光下,感受不到丝毫暖意,空气中还带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原本应该蒿草及腰的前院,居然一根草到不见了。 蒿草被拔掉也就罢了。呈现在我眼前的,是一片刚刚翻新过的泥土。色泽古怪,像是被血浸泡过不久,还散发着阵阵腥臭的气息。 空气里传来的血腥味更加浓郁,令人作呕。 我四下打量了一圈,发现这块翻新的血地的面积占据了整个前院。也就是说,我要想走前门出去,就必须踏着这块血地过去。 捏着鼻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出了院门,我却又是一呆。 昨天看到的那个用来停尸的、遍布棺材的大房子,居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门口只有一条林间小道,蜿蜒着深入林中,不知通往什么地方。 想了下,我决定还是先离开这个古怪的院子。 走在林间的小道上,不知为何,分明有光线透过上方的树木洒下,林间光阴斑驳,但我始终觉得这条路上格外的死寂。 我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踩在枯枝败叶上发出的细微声响。 在我左顾右盼的时候,蓦地发现,左侧一颗树杆上,印着个散发着腥臭味的血手印! 就在我看到那两血手印的瞬间,我感觉到周围空气中突然传来浓郁的血腥味,比之前站在院落前院翻新的血泥前更甚,那感觉就好似……空气都变的粘稠了起来! “小洪,你要去哪?” 冷冽的声音响起,穿着灰色中山装,带着瓜皮子帽的鲁夫子,自树干后绕了出来。 第四十章 中邪 说来也怪,昨日看到鲁夫子的这身装扮是,我还没意识到。而今在树林中忽地又看到他是,我猛地反省过来,他的穿戴,和刘老太一模一样! 要是把两人凑一起的话,说是夫妻都有人信。 然至少据我所知,刘老太是孤寡一人,并没有什么亲朋。就连刘家村的人也说,这刘老太是独自一个居住在那离村子二里地外的木屋当守尸人。 这鲁夫子,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鲁夫子,早。”我心底越想越是发毛,但明面上还是扬起一丝笑意,说道:“我要去找瞎子,看他们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鲁夫子没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我。 他目光透过厚重的镜片,给我感觉像是猛兽看猎物。 蓦地,被自己心底生出的念头吓了一跳。猎物!身侧树干上的两只血手印、还有之前院落中的那一片血腥浓郁的泥土……难不成这个家伙吃个吃人肉的? 不由得,我心中惊悸更甚了几分。 见他还是不说话,我就开口道:“鲁夫子,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啊。” 说着,我蹑手蹑脚地绕过他,沿着林间小道,往他身后走去。走出几步后回头看了眼,发现鲁夫子依旧愣在原地,直勾勾的不知道看什么,好似并没有关注我。又是走远了点,我拔腿就跑,直到累的自己气喘吁吁,这才停下脚步。 再定神看四周的是,我竟是长吁了口气。 周围的树林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清一色的白杨树,风一吹,白杨树枝叶哗哗作响。但之前好几次听着险些被惊掉魂的声响,此时落在耳中,却是格外的悦耳动听。 终于有点活的气息和声音了。 沿着林间的小道七拐八绕地绕出来后,出现在眼前的赫然是甘家村。 跑到长者家,刚进院子就听到瞎子和道人正在房间里大声争论着。瞎子怪道人没看好我,道人则是分辨着说大活人一个脚在自己腿上别人怎么看?我推门进去,争论声瞬间停息。 道人连忙过来在我身上伸手乱摸,问我跑哪里去了。 瞎子则是冷然站在边上。 听到我说遇到鲁夫子的时候,瞎子条件反射板地说了句‘不可能’!他还说,鲁夫子已经作古好几十年了。在他小的时候,刘家村的守尸人是鲁夫子,但后来被人发现好多死了的人都被他偷偷打开棺材吃掉后,村民们就把他用绳子绑起来,连带那片屋子一起烧了,不过近年来依旧偶然有人说在刘家村遇到过鲁夫子。 我问瞎子当时鲁夫子的屋子在哪?瞎子想了下说大概位置就是刘老太现在住的那里。 听后,我才一阵后怕。幸亏当时在树林中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把鲁夫子给镇住了,否则可能我此时已经被他吃掉了。 提到看见的傻子婚礼时,瞎子皱眉说他也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问道人,道人同样摇头表示看不懂。 有一点两人倒是说的一致,昨夜去刘老太居所的时候,走在半路上,傻子突然发癫,跑的不见了影儿,随后瞎子去追傻子,留着道人和我在原地等,瞎子追了一圈把傻子跟丢,回来后发现我也不见了,就剩下道人跟木头似得杵在原地。不过当两人回到村里的时候,却发现傻子已经回来,用黑布包裹着的骸骨却不见了,傻子只是神秘兮兮地说婆娘被他藏起来了,藏到一个除了他谁也找不着的地方。 昨夜枕着稻草睡了一宿,浑身酸痛的要死,问明瞎子没什么安排后,我倒头就睡。 迷迷糊糊中,我被一阵哭声惊醒。 胡乱套了件衣服走出去,却发现门外是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干瘦女人,怀里搂着个孩子,正抽抽搭搭地哭着。她怀里的那孩子嘴唇乌黑,脸色泛青,眉梢和头发上还隐约挂着些许冰屑。一见我出来,那女人就猛地扑过来,跪在地上哭着喊着求我救他的孩子。 瞎子和长者都不在,我只得对那女人说,孩子病了,先送去看大夫啊。 甘家村倒是有个姓张的赤脚医生,我倒是还和他打过照面。倒不是我觉得他医术高明,而是七八月的天,我怀里的熊孩子却眉梢挂着冰屑,一副快被冻死的模样,但此时瞎子和道人都不再,村里就只有他一个赤脚医生,除了他,我想不起还能找谁。 我从她怀里夺过那孩子,一路狂奔跑到高大夫家,乒乒乓乓的敲开门,结果高大夫一看,立即说这分明是招邪了,看医生不管用,得找瞎子。 正说着,瞎子和那个女人一起急匆匆走了进来。瞎子一摸那小孩的额头,就问那孩子他妈,最近是不是干了啥缺德事?那女人哭哭啼啼地说她老公在外面打工,就她一个在家里带孩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可能去做缺德事。瞎子让她再好好想想的时候,那女人说她家娃前几天在甘家村住亲戚,听说这边娶鬼亲,就偷偷的跑来看了,前两天回家,逢人就说看个男的教唆两女的打架,然后那男的自己跑路了,肯定是男的不喜欢那女的。 听完后,瞎子盲杖在地上直捣,“这是造孽啊!你个长舌妇平日里不教好的,净给你家娃儿灌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宁拆十座桥,不毁一桩婚,结果现在小洪的婚事因为你儿子的话毁了。这是甘家的长辈震怒,降罪给你家娃子……” 那女人顿时吓的面色煞白,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求瞎子救救他儿子。 瞎子摇头说他也无能为力,尽人事听天命吧。 人命关天,我们都不敢耽搁。我搀扶着瞎子,那女人抱着他家娃,高大夫帮忙打着电筒,一行人匆匆赶往村后的山上走去。 说来也邪乎,在村里的时候天闷的一点风都没,可一踏足穿过白杨林上山,风呼呼的吹。 爬到半山腰的时候,风更大,猫着腰走路都被吹的左右摇晃。 又是走了一会,那女人突然不走了,夹着腿慢慢蹲下身子。高大夫拿电筒晃过去时,只见两道血线顺着她的小腿淌下。 瞎子问咋了,高大夫说那女人受伤了。 瞎子问伤的严重不?那女人站了起来,说不是受伤,是大姨妈。 高大夫松了口气,说影响不大的话就赶紧继续赶路。瞎子一拐杖敲高大夫头上,说不懂就闭嘴!女人月事是至污至秽的东西,这会去给甘家的长辈道歉,结果经血洒在路上,彻底激怒甘家的人。 训完高大夫,瞎子又问那女人,什么时候来的月事? 女人说山下的时候就来过一次,但她一直撑着,直到刚才潮涌,实在没办法忍才停下的。 听罢,瞎子举起拐杖要敲那女人,却最终落在了山石上,重重一杵,说,“下山,下山,下山,再不下山咱们今晚都要交代在这里。” 那女人呆了呆:“我儿子咋办?” 瞎子没好气地说道:“你先自己能活过今晚再担忧你儿子吧!” 话音刚落,头顶就传来轰隆隆的声响。我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觉得劲风压顶,像是有块巨大的石头滚落。 “啊——” 我猛地被惊醒,揉揉酸涩的眼睛,才发现是场梦。 走出外面看了下,发现已经是下午时分。这一觉虽然是从上午睡都了下午,但浑身上下没一处不是酸痛,就像是被疾驰的火车头迎面撞飞过似得,每一块骨头都在哀鸣,比上午回来的时候更糟糕。 站院子里听了会,瞎子、长者和道人都没在。 等到日落时分,瞎子和道人骂骂咧咧地结伴回来,一直说什么瓜娃子死的活该。 我问瞎子咋了?瞎子哼了声:“我们村里的长舌妇听说我在这边办事,就悄悄摸摸的差她家娃儿过来偷听,这两三天把事闹的好多人知道了。结果糟了报,娃子夭了,那女人也疯了。” 听完瞎子的话,我颤声问传的是啥事时,道人闷声替瞎子做了回到,说是那小孩乱传我教唆两个女人打架,然后自己跑路的事。 看得出,即便是那小孩夭了,女人疯了,瞎子依旧气的很:“就说最近的事苗头不对,甘家女娃子都好几天没来找你,瞎子还想着纠结是那里出了纰漏,却是那些个长舌妇乱嚼舌根。” 道人叹了口气:“阴婚这事,本来就阳冥道别,若是寻常也罢,甘家的事明显有高人幕后布局,所以甘家女娃子的灵性十足,小洪你要不是一心一意的话,她还真个就未必肯和你结为夫妻。女孩子脸皮子薄,众人都传闻说你不喜欢她,那她自然是多半会避着你走。” 两人的话,听的我目瞪口呆。 其实我也是很惊讶,最近几天虽然依旧每天闹腾出点稀奇古怪的事,但甘妹妹和钟雨兰却是跑的没了影儿,就像现在的一切都和她们无关似得。 “那个女人还有的救吗?”我问瞎子。 瞎子摇头:“那女人疯了后不知从那里捡来两根腿骨,用条黑布缠着,耍流星锤似得不给人近身,还嚷嚷着一会说有人要打死自己,一会又说要去找她姐姐……八成是没的救了” 第四十一章 身死 这几天的经历,已经让我对鬼鬼怪怪的事变的有些麻木。 和瞎子一个村的那妇女能不能救治,我也并没多少关心,只是随口问了下。但瞎子的话,却让我想到了自己刚才做的那个梦境。 仔细回想,那女人身上的黑色衣服,到更像是块黑布。 “那女人会不会是中邪了?”我试探性地说道:“比如说,那个女人被许芸她妹妹给上身了?” 瞎子愣住了,就连道人也是愕然。 半晌,瞎子才缓缓开口道:“那长舌婆娘的娘家只有两个哥哥,没有姐妹,而且她那两个哥哥也都对她不错,从小到大她是基本没挨过打。所以你说这话,也不知没可能的事。” 要搞清楚是不是这么回事,自然是得去找傻子问清楚他把那副骸骨藏到了什么地方。 瞎子发怒敲了他两棍子后,傻子甘俊就吓得缩角落瑟瑟发抖,老老实实地交代,他昨天偷偷的跑到铁马村,把骸骨埋在了村头一户人家的墙脚下。瞎子说他婆娘被人抢走了后,傻子嗷地喊了一嗓子,冲出去跑的没了影儿。 我问瞎子咋办,瞎子说傻子不会撒谎,这会肯定是去铁马村了。 在甘家拿了把电筒,我们三人急匆匆上路,披着夜色赶往铁马村。远远的没进村子,就听到一片杂乱沸腾的声音,有女人刺耳的尖叫声,还有傻子沉闷的喊声。 “婆娘,婆娘,我是小俊啊——” “啊——啊——啊——,走开!走开!” 在村头的某户人家院落里,傻子追着个裹着黑布的女人满院子乱窜,好几次傻子把女人逼到墙角,结果那女人一发疯,手里两根白乎乎的腿骨乱敲一通,就把傻子赶到一侧。 院落外则是围了不少被惊动的村民,有叫好起哄的,也有怒吼傻子的。 看到瞎子回来,立即有人围过来喊着让瞎子赶紧把傻子赶走,说甘家村傻子跑铁马村犯浑欺负村里刚丧子的女人,得好好收拾收拾。 话说的漂亮,但周围众人只是围观却没人撸起袖子下场,显然都有些忌惮傻子。 瞎子‘嗯’了声,分开众人走进去,喊道:“小俊,过来!” 傻子甘俊不甘示弱地瞪了瞎子一眼:“不过去,过去你肯定会打我!” 众人哄堂大笑。 “过来!”瞎子手中盲杖一顿,“过来,你过来我就让你婆娘跟你回家。” 一听说瞎子能让婆娘跟着走,甘俊登时乐呵呵地跑了过来,结果他刚一走近,瞎子手中的盲杖就迅雷不及掩耳地敲下。 嘭嘭嘭几棍子敲下去,很快打的傻子抱头蹲地上,连喊‘小俊不要婆娘了’。 道人看着只是诧异,我却感到有些不可思议。第一次看到瞎子打甘俊的时候,这种打法是稳稳的要把傻子给敲晕,现在却是瞎子累的直喘气,傻子却除了疼的乱喊乱叫,根本没一点昏迷的迹象。 “过来!”瞎子明显是累的敲不动了,狠狠地说道。 傻子甘俊站起来,乖巧地‘哦’了声,站在边上不敢乱动,但眼珠子却是不断瞟着院落中拿着腿骨又开始撒疯的女人。 倒是道人看不下去,疾步冲到那女人身边,避开乱挥舞的腿骨,一个手刀砍晕了女人。 傻子瞬间眼睛瞪的滚圆,想要冲上去找道人拼命,却被瞎子用盲杖勾了回来。 把昏迷的女人抱进房间里,瞎子遣散了众人后,才对傻子甘俊语重心长地说道:“小俊,你真的想娶你家婆娘过门吗?” 甘俊头摇的飞快:“不娶,不娶,小俊有婆娘了,小俊不娶婆娘。” 瞎子点头:“行,你先去睡吧,明天我把你婆娘还给你。然后我们在找时间给你把婚事给办了,好不好?” 甘俊欢喜地应了声,蹦蹦跳跳地离开。 三人看着昏迷中依旧紧紧捏着腿骨的女人,沉默不语。道人率先打破沉默:“傻子吃了百鬼丹,阴神通幽,所以他是不会认错人,附身在这女人身上的,肯定是许芸的妹妹。” “除了这两根腿骨,需要搞清楚其他骸骨被弄到什么地方了。”瞎子皱眉道。 道人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瞎子也显然没指望道人能给出答案,两人又是交谈了一会后,留我看守昏迷的女人,他们两人则是去睡觉休息,瞎子叮嘱我,要是这女人有什么异动的话,记得一定要喊醒他们。 搬了个凳子坐在边上,看着看着,我就睡着了。 睡梦中,我感到有只手在我身上缓缓游走,肩胛、胸膛、小腹……那只手湿答答的,有些冷,在我肌肤上划过的时候,凉冰冰的。 什么东西?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身边坐着个人,头发湿漉漉地粘连在脸上,一只手正在我身上画着。 “湿答答的,离我远点。”我低声嘟囔着,手臂斜斜推了出去。 触碰到那人的瞬间,我就感觉不对劲。 正常人皮肤沾水后,摸上去都是很顺滑,但身边这人却是摸上去黏黏的,一碰她,手指上就沾染了一层什么东西,好似摸到的是堆烂肉。 惊诧之余,我凑上去一看,她也恰好抬头。 吓的我魂飞魄散。 只见湿答答的长发下,露出来的脸明显肿胀,皮肤泛着白色,看上去像是团面糊。鼻子、嘴巴、眼睛汩汩地不断往外冒着水,仿佛她脑瓜壳子里藏着口泉。 见我目光投来,她居然歪着头对我笑。 一股股更大的水流自她嘴里涌出,将她想说话的嘴堵住,呜呜的含糊不清。 我被惊得头皮发炸。 刚想要逃窜,她就猛地扑了过来,将我摁倒在地上,不断往外冒水的脑袋凑过来,贴着我的脸乱蹭,要多惊悚有多惊悚…… “死开!”我猛地大喊一声,自己也耸然惊醒。 四周一片黑暗。那个缺德鬼进来把灯关了的?我有些纳闷,赶紧把摸索着把灯打开。 看了下时间,深夜两点多,距离天亮还早。 房间内的床榻上,那女人手里死死攥着腿骨,眉头紧锁,嘴唇张合翕动,像是说什么梦话,我凑过去的时候,却又是只能听到细微的呼吸声。 琢磨着她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我就干脆关了灯,继续坐凳子上打盹。 隐隐的,我听到房间里有对话声响起,好像是两个女人在争吵着什么,一个说要誓死不从,另外一个却是打劝着别性子太烈,先委屈求全,然后再伺机逃走……到后来,争吵的声音越来越低,就算是我竖起耳朵使劲的听,也听不清。 我还想凑近点听,却是身子一歪,连人带凳子摔倒在地上。 瞬间惊醒。 房间里黑漆漆幽暗一片,哪来的什么人,哪有什么对话声!我揉了揉被扭的略微发痛的大腿,一瘸一拐地去把灯开了。 等亮起的刹那,我愣住了躺在床上的女人,居然没了影儿,床上只留下一根腿骨和半截撕扯下来的黑布。 我连忙冲出房间,外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 瞬息,我心头只剩下万千只羊驼过弯漂移的景象了。那女人居然跑了,乘着我熟睡的时候偷偷摸摸地跑了,而我却是连她什么时候跑的,朝什么方向去了都不知道! 嘭—— 院外的墙壁上,传来一声闷响,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我慌忙循声跑出去一看,当场就吐了。 瞎子和道人闻声赶来,见到这一幕的时候,也是齐齐沉默了。 许久,瞎子才声音颤着说,这事绝对不能让村里人知晓,得先把尸体藏起来,等以后有机会了再想法子找托词说这事。 三人手忙脚乱地一通忙乎,把尸骨塞进了口麻袋里,搬在村外的树林里先藏了起来。 等到天亮后,先是由我惊呼了声,喊着说那女人不见了,而后瞎子也是大声呵斥着问我怎么连个女人都看不住,又是骂,又是盲杖乱敲的,还是边上村民看不下,说人丢了就赶紧的找吧。 发动铁马村的村民绕着村子找了一圈没能找到后,瞎子说得走远点找。 这时,有几个小孩跑过来说有发现了。 我吓了一跳,以为是那女人的尸体被发现了。跟着过去一看,却是在那女人家的厕所里,有几个小孩用竹竿绑着铁钩子,勾出来一副胸腔骨,勾出来颗头颅骨。 胸腔骨上有明显的断茬。 只是看了一眼后,我就认出,这幅骨骸是属于昨日傻子抱着的,属于许芸妹妹的那副。 我和道人面面相觑,瞎子则是气的浑身发抖,连连喊“造孽”。 村民们问瞎子是怎么回事,瞎子痛心疾首地说,这家子的女人和那娃,肯定是因为把死者的骸骨塞进粪坑里才引来的报复,那女人现在多半也已经是死了。 众人齐齐震惊。 瞎子则是乘机让众人们都去看看自家的祖坟,看是那家长辈的坟被挖了。 众人蜂涌着散去后,我们三人连忙前往小树林,准备把尸体搬运到离村落更远点的地方。但是当我们进入小树林藏尸的地方,却发现麻袋连同尸骨一起不见了。 第四十二章 死者上门 只是尸骨不见了的话,还有可能是我们离开的功夫,有野兽过来拖走了或者什么的,但连同麻袋一块不见了,那就只有人才能干得出这事来。 道人围着四周转了一圈后,说没发现什么踪迹,应该最多只有两个人搬走的麻袋。 瞎子鼻子哼了声:“是傻子搬走的。” 道人又是蹲在地上研究了会,指着一个方向:“往这里去了。” 出了树林,道人循迹引路,追了大概十多分钟后,到了条大路上。道人摊手,表示他能做到的只有这么多了。 这条路一边是通往铁马村的,一边是向着村外。 瞎子略作迟疑后,道:“甘俊应该是带着尸体回甘家村了。依照他那傻乎乎的性格,多半会在半路上把尸体拖出来抱着喊婆娘,我们在速度快点,也许能追上他。” 听瞎子的话,我和道人都是心头一寒。 同样是死人,莫名其妙地摔死和被人打死,完全是两码事。到时候要是被人发现傻子带着具面具全非的尸体乱跑,肯定又会横生许多变数。 三人沿着大路拔腿追了一截后,果真看到了傻子正坐在路边。 “婆娘,你热不热啊?要不要小俊带你去洗澡?”傻子坐在路边,怀里搂着那个装有尸体的麻袋,愣呵呵地说道,“昨天晚上你带着儿子偷看小俊洗澡,为什么小俊刚把你拉进水里,你就跑了啊?” 瞎子和道人对傻子甘俊的话毫无反应,我却是犹如被雷劈中脑门。 傻子不会撒谎! 甘俊嘴里的儿子,必然是那个鬼胎。能带着鬼胎乱跑,还被傻子甘俊当作婆娘的,有且只有已经被掩尸在石窟内的许芸。 还有昨夜睡梦中那阵子两个女人的对话…… 是的,变成干尸的许芸根本就没归于尘土,而是从石窟内走了出来,还和自家姐妹聚首。 如此说来的话,把我扑倒的那个浑身冒水的女人,十之七八是许芸了。 我愣神的功夫,瞎子和道人已经冲上去,把傻子怀里的麻袋夺了过来。傻子想要抢,被瞎子一顿乱棍打的嗷嗷直跳,最终乖乖地站在瞎子边上不吭声了。 随后,瞎子带着我们回到了铁马村。 远远的刚进村,就有村民飞奔着跑过来说村里没有发现谁家的祖坟被刨。有人也看到了傻子背着的麻袋,问傻子背的是什么时,傻子回答背的是他婆娘。 消息很快传开,不少村民聚拢过来,看到那女人被摔的面目全非的尸体时,许多人吐了。 瞎子满脸哀恸:“都是瞎子不好,没看住她,她竟然跑到了山上一头跳了下来,摔成这个样子。要不是傻子甘俊发现的话,不知过多久才会被发现。” 众人听着,都是纷纷安慰瞎子,说这女人娃子横死,她一个妇道人家受不了刺激寻短见也是正常。 在众人的劝说下,瞎子伸手抹去眼角的泪珠,神色悲切地不再言语。 蓦地,边上的傻子甘俊忽而窜起,朝着某个方向奔去,“婆娘,婆娘,别走,等等小俊啊!” 我和道人都是一惊,连忙跟着追了出去,却看到傻子躺在地上哭的满地打滚,喊着说老妈不要他了,老爹不要他了,妹妹不和他玩了,现在连婆娘和儿子也抛下他走了…… 随后赶出来的村民看着傻子翻滚的地方,面色惨白,说放在哪里的胸腔股和头骨不见了! 细问后才得知,粪坑里打捞出来的人骨,有村民们看不下去,就用水冲洗干净,而后琢磨着放在背光处阴干,等瞎子回来后再商定是入葬还是怎么处理。 为了防止村里的狗跑过来,不少人家把狗都拴院子里了。 看傻子哭的呼天抢地,眼泪鼻涕齐飞,瞎子只得再度扮演长辈的角色,苦口婆心地劝说傻子。好话说了一筐罗又一框箩,才算是把傻子哄的不再嚎啕。 在傻子断断续续的哭声加嘶喊中,我们也算是得出了点讯息。 刚才,甘俊看到自家婆娘的身影,于是就追了出来,结果一出来就看到婆娘抱着儿子,走的影儿都没了,追都没的追,傻子才觉得婆娘不要他了,一时间悲从中来,满地翻滚大哭。 有人忍不住问瞎子,傻子的婆娘到底是个什么? 昨日里追着那女人喊‘婆娘’、今日抱着尸体喊‘婆娘’,倒也算符合他的性子。突然把‘婆娘’的尸骨丢地上,对着空气追出去嚎哭,饶是大白天的,也让人觉得头炸。 瞎子叹了口气,“前几天,甘老二给傻子娶亲的事,你们没听说?” 问话的人立即说听说了,但不是后来闹事搁浅了么? 瞎子继续道,前几天,傻子把杀猪刘家的婆娘娶过门了,然后,婆娘死了,杀猪刘也死了。 瞬息,周围的村民炸开了锅。 事实上,往日里的话,这种事发生了,很快就能传遍十里八村的。但这次甘家村实在闹的太厉害,除了最开始娶亲的事闹的传了出去后,其他大部分时间里,甘家村的人都不敢乱走动;而刘家村的事则是之前有刘老太压着,之后瞎子和长者出面控制局势,所以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仅仅只是在两个村子里来回流传,并没有散播太远。 瞎子把事一挑明,立即有人反应过来,问难道之前那女人疯了是被许芸上身? 话刚问出来,就被边上的人否决说当年杀猪刘家买了一对双胞胎回来,但这些年只听说杀猪刘家的那个闹腾,刘二胖家的却是没了讯,肯定是刘二胖家的那个女的也死了,傻子傻傻分不清,把小姨子当作自家婆娘了。 村民们的话,也算是侧面印证了瞎子的言论。 七嘴八舌的讨论中,有人问瞎子,大傻子甘俊是不是可以看见鬼啊? 话一出口,周围一片寂静,所有人都伸长脖子看着瞎子,等回答。 瞎子叹了口气:“你们忘了甘俊小时候的事了?他被甘老大缠了这么多年,就算是能看见鬼怪阴物之类的,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道人在边上悄悄问我傻子被甘老大缠着是咋回事,我把甘家的那点事讲述了遍。 在乱糟糟的议论下,我还得知了一个算不得有多有用的消息,那就是许芸的妹妹叫许茹。 至于死去的女人的事,有从她家粪坑里打捞出来的尸骨,瞎子很快就安抚好了铁马村的村民,说这种事是冤有头债有主,不会误伤无辜的。 令我想把瞎子一脚揣死的是,他为了弘扬所谓的‘善心’,硬是让我拿一千块出来,分给了帮忙洗涮许茹尸骨的好心村民,并且义正言辞地告诉我,这是让我积阴德。 闹腾了大半天,最终拖着哭哭啼啼的傻子回到甘家村。 长者心急火燎地问我们都跑那里去了,令我诧异的是瞎子并没有如实告诉长者,而是说带着我和傻子去外面散风透气,陶冶情趣开阔心胸。 很显然,长者对瞎子的回答相当不满意,但也无可奈何。 晚上,瞎子并没有去长者家,而是搬到了村尾半山腰的甘家院子里,道人却是被他派遣去长者家。 道人曹正阳对此很不满意,瞎子说不满意和傻子比拳头去,道人瞬间闭嘴。 整整一个晚上,瞎子都是坐在院子里。 我问他干嘛不去睡觉,瞎子他感觉到晚上有什么东西会来,让我独自去睡。可他都坐院子里,我又怎么好意思独自去睡。 一直枯等到黎明,我困的实在顶不住,才回去睡觉。 迷迷糊糊的,我感到好像有什么人在床边盯着我看,于是我就抬头瞟了眼。 这一看,瞬息惊的我睡意全无。 站在床边的,居然是那个从半空中摔下似得,被摔到死的不能再死的女人! 只见她脑袋外面套着个透明塑料袋,五官糊成一团,红的、白的、黄的色泽涂抹了一脸,两只眼珠子一只在额头中央,一只在鼻孔位置,就像从地上捡回来后随意塞进塑料袋中的。在她腰间位置,肠子之类的玩意垂连在地上,自他走过的地面上拖出一道道血色痕迹。 忽然,她透明塑料袋中的两只眼珠子齐齐看向我。 “嘿嘿,我看到你了——” 幽幽的声音传来,带着些许塑料袋震动的异响。 “冤有头,债有主,你又不是我杀的,你来找我干吗?” 我一面哆嗦着说道,一面想翻身爬起来。但这时我才发现我居然浑身上下都无法动颤,就连脸都像是粘连在了枕头上,挪移不开。 更令我惊恐的是,我身子动不了,她的双手却朝着我脖子掐来。 冷冰冰的手搭在为了脖子上,巨大的力道涌来,压迫的我呼吸困难。 忽而,外面传来一阵公鸡的叫声。 掐着我脖子的女人身子微微一僵,我却是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能动颤了,慌忙曲起腿弯腰朝着她腹部踹了一脚将她踹开,翻滚在地上,狼狈不堪地朝着门口跑去。 门刚打开,就看到瞎子拄着盲杖站在门口。 “啊,鬼啊!”我大声喊道,“大爷快救我——” 瞎子却是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忽地,瞎子的身子一歪,软绵绵地摔倒在地上,两道身影出现在了他身后。 第四十三章 皮包骨 一把伞下,两人并排而立。 飞扬的嫁衣红艳如火,盖头下,隐约可见吹弹即破的如雪肌肤,玲珑婀娜的身姿更是因为搀扶着钟雨兰的手臂而平添了份怯生生的气息,大大地激起了异性的保护欲。 我做梦也没想到,居然还能再见甘妹妹。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钟雨兰冷哼了声,“就你这毛手毛脚的,遇到点事就失魂落魄,让我女儿如何托付终生?” 甘妹妹则是在边上低唤了声:“妈——” 一时间,前有拦路的,后有追尾的,我居然是被卡在了门口进退不得。 “转过头去,打她!”钟雨兰喝道。 我顺着她的话一转身,结果就看到那张套在塑料袋里,杂乱如抽象派画风的脸,近在迟尺。 “哇——” 刚提起的一点勇气,又忍不住被丢的老远,我拔腿就跑。 “没用的东西!” 钟雨兰抬脚一绊,我就被摔的飞跌了出去,手掌撑着擦在地上,磨的火辣辣的,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擦破皮见血了。 而后,一股阴风卷起,飞沙走石,压得我睁不开眼。 等到风住后,回头看,那里还有什么钟雨兰甘妹妹,就连那个头戴塑料袋被摔的面目全非的女人也是不见了影儿。 瘫倒在门口的瞎子发出哼唧的声音,我连忙爬过去把他搀扶起来。 扶着瞎子回到屋里坐定,瞎子伸手揉着脑袋问到:“刚才是不是有什么人来过?”我说甘家母女两来过,把他打晕了。 瞎子摇头:“她俩来我知道,我说的是屋内,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找你了?” 我迟疑了下,说是铁马村摔死的那个女人来了。 听我这样说,瞎子才面露宽慰的神情:“还好,还好,还好……”我问他什么还好,瞎子说关于那个女人的事,他已经知道大体的梗概了。 太阳还没出来,瞎子就让我过去把道人唤起来,三人结伴去铁马村。 路上,瞎子对我们讲述了昨晚他的事情。 等到黎明时分,我回屋睡觉之后,钟雨兰和甘妹妹就出来把瞎子揍了一顿,说是因为瞎子信口开河胡言乱语。进来发生的事情,虽然根源上和眼前两姑奶奶脱离不了干系,但瞎子言语都是极有分寸,故而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误。 关于铁马村的那个小孩的死,和钟雨兰母女无关。 双方正交谈着,瞎子忽而感觉到房间内不对劲,好像是什么脏东西闯进我休息的房间,于是他就情急之下学着大公鸡叫了声,然后就被钟雨兰一巴掌拍晕。 至于后来的事情,也就是我所看到的了。 我愕然:“那个小孩的死和甘家的事无关?” 瞎子点头道:“甘妹妹倒是因为那小孩散步的传闻,有些羞得不愿见你。但倒也不至于让她们对那个小孩动手。真正杀掉小孩的,是另有其人。” 道人好奇地问是谁,瞎子摇头表示不知道。 到了铁马村,那户人家的门口却是热闹非凡。之间两个身高马大的汉子,人手一口大锤,嘿咻嘿咻地拆着墙,村民们围了一圈指指点点,却也没人上前阻止。 走进一问,才知晓那两人是死去的那女人的两个哥哥。 也不知是谁出的馊主意,说家里小孩死了,女人也死了,所以这间住宅成了鬼宅,要想往后继续住人的话,首先得把墙拆掉,散去房间里的鬼气,才能以后继续入住。 这户人家的男人常年打工在外,自然这事就落在两大舅哥头上。 瞎子听罢,呵斥了声胡闹,把那两汉子喊住,说道:“有拆墙的这功夫,不如先去看看红梅的尸体在不在了。” 两汉子大锤一挥,贴着瞎子的鼻尖掠过:“滚开,要不是你,我妹妹也不会出事。” 瞎子呵呵冷笑了两声:“那你们继续拆吧。瞎子保证,等把墙拆完了,你俩也可以去死了。” 两汉子登时就有些不淡定:“瞎子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们继续拆,继续拆。”瞎子摆摆手,示意两人继续干活。 但话说成这样,那两人要是还继续吭哧吭哧的拆墙,那才是脑子真有问题。两人把铁锤一扔,撒腿跑到了应该是隔着尸体的房间,而后就传来惊天动地的喊声:“啊,人呢,人咋不见了?” 房间里的一大一小两具尸体,都不见了。 红梅的两个哥哥围着瞎子嚷嚷,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瞎子却说他也是想到可能要出事,就匆匆赶了回来,没想到还是来迟了一步。 再更加具体点的,却是不管那两人怎么问,瞎子都没多做回答。 离开村子后,我们又马不停蹄的直奔刘家村。 果然如瞎子预料的那样,刘二胖的尸体同样不见了。但因为刘二胖家没什么人,兼之刘老太的事闹的人心惶惶,根本没什么人愿意靠近刘二胖家。 三人在刘二胖家转了一圈后,没找到任何的蛛丝马迹,瞎子又询问了我关于遇到鲁夫子的事情,而后面色阴翳地说,极有可能刘二胖的尸体是被鲁夫子带走了。 道人问瞎子,那红梅和她孩子的尸体是不是也被鲁夫子带走了? 瞎子摇头说暂时不好说。 我遇到鲁夫子的地方是在刘老太的居住的那间房屋里。从刘二胖家出来,我们也没做担搁,直奔刘老太的村外的那间屋子。 推开门,只见屋内遍布蛛网,灰白一片,似乎是有些年月没人居住了。 唯一没变的,是屋内依旧遍布棺材。 瞎子在里面摸索着转了一圈后又退了出来,问我还能不能找出那天第一个从棺材里爬出来的人是在那口棺材里,我站着比划了下方向后,指着其中一口棺材,有些不确定地说应该是这个。 瞎子要我好好想想,我连着回忆了好几次后,才算是重新确认了口棺材。 瞎子点了点头,让我和道人把那口棺材打开。 掀开棺材盖板后,刘二胖的尸体赫然就躺在里面。脸上抹着厚厚的粉底,惨白惨白的,腮边还打着红印,配着他那惊吓过度的表情,要多骇人有多骇人。 问过棺材里的情况后,瞎子沉声道:“鲁夫子应该就在这里。” 木屋的后面,空寂一片,并没我之前看到的义庄。 道人却是蹲在地上,鼻子贴着地上铺着的木板,一寸一寸地嗅着。隔了片刻,欣喜地喊了声“找到了”,一脚踹烂木板,露出了一个尺许见方的坑。 坑里,是一套组合体的义庄。 “你当时看到的,是不是就是这个样子?”道人曹正阳问道。 我盯着坑里那个纸制的建筑,努力回想着自己曾见到过的那义庄,而后,双方的轮廓终于慢慢地交叠重合——我休息的义庄,就是这纸制建筑的扩大版。 “啧啧,真看不出来,这穷乡僻壤的,也是能人辈出啊!”道人啧啧感慨道。 我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时,道人只说了四个字:勾魂索命。 勾魂索命,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实际上也就是障眼法的一种,只不过这种障眼法要比寻常的障眼法厉害,而且恶毒。 遮步鬼迷幻行人的脚步,最后一般只会令人大病一场。 鬼打墙能把人困在一个圈定的世界内不断循环往复,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去。 勾魂索命,就是利用一些幻觉幻听,将人带入歧途,而后利用一些其他匪夷所思的手段,将进入幻觉幻听的人的魂灵灭杀。 道人说,我当时应该是比较幸运,因为在之前,有替死鬼进入了。 替死鬼的血涂染了义庄院子里的泥土,增加的义庄怨气的同时,却也让迷幻的力量出现了空档期。所以我进去时看到的那些遍布的蒿草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湿润的血腥泥土——实际上,那些血就是刘二胖的血顺着地板暗道,流淌进了里面。 至于后来树林中的那个血手印,道人则是表示他也不清楚怎么回事。 总之是有人暗中吸引了鲁夫子的注意力。 说着,道人又翻身来到盛有刘二胖尸身的棺材边,让我伸手去戳一戳刘二胖。 手指按在刘二胖的脸上,瞬间就凹了进去。 不是肥肉的弹性凹陷,而是空壳的皮被捏扁的那种凹陷。换句话说,刘二胖如今看似还保持着完整的尸身,实际上已经是个空壳。 我连着戳了好几个地方,表皮都是按下去就再弹不起来。 “我猜测没错的话,现在的刘二胖,就剩下一具皮包骨头的空壳尸体。里面丁点的血肉也没,就剩下人皮裹着骨架。”说着,道人拿出了他的那柄折叠小道,插入刘二胖的胸腔位置,一点一点的下滑,将皮囊割裂。 皮囊下露出的,赫然是一副森白的骨架。 饶是道人已经说明在前,看到眼下的一幕,我仍旧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感到头皮发炸。 将棺材盖好,又把踩碎的木板虚拼着复原,我们是三人从木屋里走了出来。 “刘二胖不是第一个受害者,也不会是最后一个。”道人眯起眼睛盯着木屋,说道,“小洪,你有没有兴趣当一回卧底?侦探鲁夫子的下一个目标是谁。” 第四十四章 鬼街无常 出了木屋,道人把他的计划一说,瞎子就第一个举手反对,说这样太危险。 道人却是不以为然,说的命大,根本不会出事。 瞎子说命大也不是这样个玩法。 两人吵来吵去,吵的我都有些烦了,说要去也可以,但必须先得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侦探鲁夫子的动向。因为在我看来,刘二胖的尸体被搬到这里后,那是死之后的事情——怎么能说刘二胖的死和鲁夫子有关联呢? 瞎子呵呵了两声,没说话。 倒是道人说道:“表面上看起来,刘二胖的死的确和鲁夫子没什么关系。但刘老太已经死了,这地方唯一存在的人也就是鲁夫子。刘二胖的尸体又出现在了这里,那刘二胖的死也就不能说和鲁夫子没有任何关系。” “况且,有一点可以肯定,刘老太的尸体,也落入了鲁夫子手中。” 说道刘老太,我忽而想起,那日夜里和刘老太进行阴婚的,是傻子甘俊。 这件事之前我就和两人提到过,这时再提,道人倒是摇头道:“傻子甘俊只是恰逢其会,而且傻子甘俊身上的一身童子功也不是吃素的。鲁夫子搞搞其他人没啥,要在傻子身上占便宜,多半得考虑下会不会把自己的牙给崩断。” 看他一副说的很有道理的样子,我也就只得默认了这事。 道人的推理简单粗暴——刘二胖死后,尸体跑到了停尸房那里,鲁夫子的那个小义庄又恰好被血雨给浇灌了一圈,所以两者之间必然是有着联系。对应的,道人应对策略也感人肺腑——刘二胖已经成了个空壳,估计鲁夫子也不会拆了他的皮囊去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可以让人披着刘二胖的人皮伪装成刘二胖。 瞎子本来是持着反对意见,但后来不知道人对他说了什么,居然是答应了。 二比一,虽然我竭力反对这件事,但最终还是不得不听从道人的指挥。 躺在棺材了我倒不是第一次了,但这次却和以往的几次不同。之前虽然甘妹妹也来来去去的闹腾了好几次,但失踪没有露出要伤害我小命的意思,这次却是要面对的是鲁夫子,一个在许多年前就以吃人肉着称的家伙。 裹在身外的那层人皮,并不能成为我安全的保证。 为了谨防安全,瞎子让我含着他给我的那个小石子。看到那小石子的时候,道人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神情,但我问他怎么了,他又不说。 躺在棺材里,我放缓呼吸,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当感到嘴里含着的小石子散发出股子阴冷的气息时,我就知晓肯定是有什么古怪东西来了。 果不其然,一会后,棺材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像是有人抬着个沉重的东西都了进来,而后,沉闷的重物坠地的声音响起。 “升棺发材——” 鲁夫子那独特的声音,沿着棺材的缝隙传了进来,听的我心脏一阵乱跳。 但是他那一嗓子后,外面就没了动静。 隔了片刻,鲁夫子的声音再度传来:“升棺发材——” 依旧是毫无动静。 正在我猜测他们外面到底在做什么的时候,忽而觉得身子微微一动,好像是有人把我藏身的棺材抬了起来。 蓦然,我想到了之前看到的几个人撕裂棺材的一幕。 哗啦—— 我藏身的棺材四分五裂,我被摔落在了地上。 一根黑漆漆的鞭子闪电般落下,抽在了我脸上:“不知死活的东西,生前吃猪肉吃的把脑子都吃成猪了吗?” 锐利的鞭梢擦脸而过,磨破了外面包裹的人皮,也擦到了我自己的皮肉。 阴冷到能把灵魂冻结的力量顺着肌肤刺入体内,只蹿脑门,像是要把我的整个人都冻僵。 我抬眼看去,只见手执鞭子的,是个身材高挑火爆的女子,画着烟熏妆,两道飞眉冲天而起,给人股子跋扈嚣张的飞扬感。最吸引人眼球的,则是她那敞开到了肚脐的黑色皮衣中央,被网状内衣勒的紧紧的两个半球,黑白相间,如带刺的毒花。 “看什么看!” 见我抬头,她又是扬手一鞭子抽下。 不过这一鞭子却是被门外走进来鲁夫子喝止:“小黑,不许虐待两脚羊。” 被唤作小黑的女子收起长鞭,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转身走在边侧,整个人角落的黑暗融为一体。 鲁夫子走近后,把手伸给了我。 我下意识地想去伸手抓着他的手站起来,忽地又心中暗自警惕,于是就没去抓他的手,而是缓缓用自己的双手撑着地面站了起来。 起身的过程中,鲁夫子一直保持着伸手的姿势。 直到我站定后,他才收回伸出的手,说道:“刘二胖,你知道你是怎么死的吗?” 死人会说话吗?死人会动颤吗? 我见过的有的会,有的不会。但我不知道我扮演的这个刘二胖,到底会不会说话,或者说会不会表达自己的意愿——因为,我并没有见过死后的刘二胖,除了他被吓死的时候,以及他已经变成皮裹骨架的时候。 思索了会后,我决定开口道,但因为含着小石子,声音含糊不清:“不,知,道。” 鲁夫子哈哈笑了起来,似乎对我的表现很满意,伸手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 随后,他带着我到了木屋外,围着我身边点燃了一圈烧纸,右手木剑,左手铜铃,绕着我转来转去,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到搞什么。 我看他的时候,他脚下步伐一顿,抬头瞥了我一眼。 他那一眼却是让我没来由地心底一颤,像是自己所有的一切秘密都已经被看穿。 过了片刻,只见他俯身一挑,木剑从火堆里挑起一串还在燃着的烧纸,而后迅速在空中画了个模样奇怪的符号,噗地张嘴不知喷了口什么东西过去,把木剑上的烧纸喷灭。 他把木剑冲我一抖,上面熄灭掉的纸灰沸沸扬扬落了我一身。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不用乱猜。”鲁夫子微微一笑,说道:“时间到了,你自然会知晓。” 而后,鲁夫子领着往树林深处走去。 也不知走了多远,眼前忽地出现了一片平房。很破,植在两侧的树倒是都挺粗的,但只有树干没有叶子,光秃秃的枝桠冲向天际,在凄迷的月色下,显得格外寒渗凄冷。 走进才发现是条街道。街道两侧的店铺是清一色的白板黑字,写着寿衣画圈殡葬之类。 按理说,这个点,商铺基本都已经歇业了,可这条街道上却依旧灯火通明,只是那些悬挂在两侧店铺和枯死树干上的白灯笼,鬼意憧憧,看的我心里发毛。 跟在鲁夫子身后走在街道上,我感觉好似整条街的人都在盯着我看。 我越走越害怕,越想越不对劲。 就当我琢磨着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时候,鲁夫子说:“到了。” 抬头看去,面前是一栋很大的二层商铺。店铺两边点着的白灯笼上,写着黑色的‘魁’字。 里面非常大。摆放着形形色色纸糊的车马、建筑楼宇、纸人和画圈,四周墙壁上挂着款式繁杂的寿衣,前面的个大玻璃柜台里,则是一些黄色的符纸。 柜台里,坐着个头戴高帽、身穿白色纸衣的人,猩红的舌头垂连在胸口位置,看上去很吓人。 看见鲁夫子和我进来,那人红色的舌头哧溜一下吸进嘴里,然后站起来道:“夫子好。” 声音清脆,居然是个女的。 鲁夫子对那女子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而后带着我转过玻璃柜台,上了二楼。 推开二楼一扇房间的门,只见房间内堆满形形色色的彩塑娃娃,一个个脸上打这腮红,眼珠子又大又黑,红红的唇笑意绽放,两边唇角线拉的很长,透着股子令人心颤的诡。 走进房间里,我感觉那些大头娃娃好像都在紧盯着我,毛骨悚然。 房间靠窗位置,摆着张八仙桌,桌子上还摊放着毛笔、砚台、符纸等东西。桌子的中央,则是放着个样式古朴的熏炉,袅袅轻烟腾起,散发着淡雅清香。 “今晚你就睡这里。”鲁夫子说道。 我愕然,脑子有些没转过弯来,“啊?” 鲁夫子伸手一指八仙桌上的熏炉,说道:“那香,名为镇魂香,有宁神清智的功效。你刚刚醒转,记忆还有些凌乱,需要好生休整休整。” 鲁夫子走后,我枕着手臂躺在床上,怔怔看着天花板。 也不知什么原因,即便是不去看房间里的那些娃娃,我依旧觉得那些彩塑娃娃们的眼珠子在盯着我看。只要一闭眼,脑海里就会浮现出几十个大头鬼娃娃嘻嘻乱笑的画面。 短短十来分钟的时间,我躺下起来、起来躺下的重复了好几遍。 与此同时,那刚进来时嗅着是淡雅清香的味道,开始变的有些腻歪。 正当我坐立不安时,房间的门悄无声息地被推开,一楼看到的那个穿着白色纸衣的女子溜了进来。 先前她坐着我没想起来,此时再看,我才想起,她这是传说中白无常的打扮。 装扮成白无常的女子,个头十分高挑。由于她身上穿的纸衣是齐臀开叉,走动间,白花花的大长腿一晃一晃,在灯光下晃的我头晕。 进来后,她把手竖在嘴边,冲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我有些好奇地看着她,想看看她要干嘛。 那女子先是把闭着的窗户推开,而后又蹑手蹑脚地把摆放在八仙桌中央的熏炉挪到窗台上。 做完这些,她走过来叉腿横跨整个简易折叠床,俯身凑在我面前,两根如葱的手指抬起在我眉心位置一戳,竟然就把我给按的躺下。 我想挣扎,却骇然发现自己一点力气都使不出。 那女人抚摸着我的脸说:“一看你就是夫子新招来的吧?来,姐姐好生疼你。” 接着她竟然笑着开始脱我衣服。 第四十五章 鬼胎异变 每个男人的心底,都有着“后宫佳丽三千人,铁棒磨成绣花针”的幻想。 但估计没几个男的喜欢被女的用强。 我想推开她,不过浑身力量就像是被抽空了一样,软绵无力,眼看着她把我仅有的几件衣服一一脱掉。 然后,她嗤啦一声把自己身上的纸衣撕裂。 咕嘟—— 我忍不住咽了下口水。纸衣下面,这女的居然什么都不穿!凹凸有型的身材散发着青涩的味道,两种迥然不同的气质叠加,却更是吸睛,更加致命。 然后,她俯下身子,胸前两坨压在我身上,舒服的要死。 紧接着,一个冰凉香甜的东西堵在了我嘴唇上。 法式湿吻! 随着她香舌在口中不断乱串,再加上胸前有意无意的摩挲,舒服的很,也煎熬的很。 她这奔放而豪迈的热情,让我此时有些无法克制自己的冲动。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我一下子抱住这个赤条的女人,直接把她按到在身下,喘着粗气道,“女人,别玩火自焚!” 那女人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姐夫,你想上我?” 一声姐夫,把我吓的骨碌一下子从床上翻了下去。 “咯咯咯咯,瞧把你给吓的。” 那女人没有一点‘小姨子’的自觉性,坐起来笑的花枝乱颤,胸前抖起的浪潮晃的我口干舌燥。 我连爬带滚抓起件衣服挡住要害,又给丢过去件盖住她胸前两陀,这才问道:“你和甘妹妹什么关系?” 衬衣能遮的住秀色,却压不下峰峦,再加上两条修长笔直的腿交叉,在灯光下闪耀着羊脂玉般的色泽,勾的我眼珠子直往她胸口和大腿根部挪。 “嘻嘻,甘妹妹是谁?”那女人嘻嘻笑着说道。 我将视线挪到她脸上,在她脸上找不到丁点和甘妹妹相似的痕迹,倒是隐约有点许芸的轮廓。 “你到底是谁?”我皱眉问道。 女子小嘴微撇,起身从床上一蹦跳了下来,麻利地把衬衫上的扣子扣好,“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刚才我救了你的命。” “喏,知晓那熏炉里的是什么吗?”女子问道。 看她一脸讥笑的神情,我识趣地摇了摇头。 “生犀!”女子脸上的讥讽神情更加浓郁了几分,“晋温峤至牛渚矶,水深不可测。世云其下多怪物,峤遂毁犀角而照之。须臾,见水族覆火,奇形怪状,或乘马车着赤衣者。俗称撞鬼了。” 鬼灵阴邪一类,通常被唤作‘脏东西’。 女子说的话,让我感到想笑。这地方本来就是个鬼地方,她还和我说我撞鬼了。 “你在怀疑我?温峤燃犀照鬼,没出半月,牙疼拔牙中风而死。”女子不屑地瞥了我一眼,“要不因为看在你是芸姐相中的人的份上,我才懒得管你死活。” 说罢,女子俯身捡起地上撕裂的纸衣,摔门而出。 “喂——” 我刚想要喊住她,忽猛地怔了下。不对啊,许芸和杀猪刘配对,妹妹许茹是和刘二胖在一起。姐妹两对杀猪刘兄弟两可谓是恨之入骨,我现在扮演的可是刘二胖,许芸会对刘二胖倾心? 伸手在脸上一抹,顿时心头万千只羊驼漂移过弯,刘二胖的人皮不在了! 看地上,除了我的衣服外,也是什么都没。 我这才醒悟过来,刚才那娘们进来施展美人计的目的,居然是为了那刘二胖的那张人皮。 要是我有千百般手段的话,此时就算是没了刘二胖的那层皮伪装,也大可留下来继续静观其变,等候着看鲁夫子后续的进展。奈何除了偶尔胆子大点外,我根本就是个草包,此时失去伪装,还妄想着揭穿鲁夫子的计谋,那就是在用生命装逼了。 穿好衣服,蹑手蹑脚的出了房间,沿着楼梯走下去。 路过大厅的时候,玻璃柜台依旧在,但原先在门口的许茹却不知去向。 从店内出来,我认定方向后拔腿就跑。 街道依旧是来时的街道,出去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变化。出了街道,穿过树林,我很快就来到了刘老太的那间木屋前,出逃过程顺利的令我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 木屋内隐约有灯光透出,凑过去看了眼,却是瞎子和道人在里面。 顺着窗户缝隙看去,只见两人围着口红漆棺材,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里面,也不知是有什么吸引他们注意力的东西。 不过那口棺材上抓住来的道道白色的痕印,我倒是眼熟的很。 也不知是谁把它从甘家村那片白杨树林搬到这里的。 瞎子忽然开口道:“你有几成把握?” 道人道:“三成,不能更多。” 瞎子道:“三成的机会太渺茫,不值得。” 道人道:“你可想清楚,这机会千载难逢。” 瞎子道:“你去把你吃饭的家伙取来,能增加到几成把握?” 道人踟躇了下:“五成。” 瞎子道:“明天把你吃饭的家伙取了再来。否则东西没得到,反而惹不好把我们的命搭了进去。” 道人摇头;“那些东西现在已经不是我的了。” 瞎子哼声:“你所谓的高人,到底存不存在都是个未知。” 道人不再说话,转而继续将目光落在棺材内,脸上浮现出犹豫的神色,显然眼前棺材中的东西或者说瞎子的提议,令他很是心动。 我正准备推门进去时,边上忽而一只阴冷的爪子搭在我脖子上。 冰寒刺骨的气息,瞬息沿着肌肤沁入血肉,在我脖子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而且以那只爪子搭放的地方为起点,薄冰迅速朝着周身蔓延。 霎时,我想到了铁马村那个叫红梅的女人的儿子的死。 在我的梦境中、瞎子带回来的信息中,都是说那小孩是被六月天冻死的。 而他死的真相,此时却是理我前所未有的接近。但就是念头流转的几息间,我错失了最后的开口求救的机会。 阴翳的冰寒,缓缓蔓延,似缓实快。 当我浑身被薄冰覆盖时,那只阴森森的爪子终于离开了我的脖子,而后是一股巨大的力道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绕着我脖子转了好几圈,带得我僵直地旋转着摔了出去。 嘭—— 我摔落在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木屋里的灯光瞬息熄灭,但预料中的低喝、破窗而出等动作,并没有发生在瞎子和道人身上。很显然两个老家伙机警地选择了蛰伏在木屋里,静观其变。 “爸——爸——” 低微而赢弱的喊声,在我耳边响起。 一个两尺多高的小家伙,浑身冒着寒气,出现在了我视线中。它那原本沧桑斑驳如老树皮的肌肤已经变的嫩滑细腻,但大大的脑袋却依旧看着滑稽可笑。 我愕然。 “爸——爸——” 小鬼头缓缓蹲下身子,眼中闪烁着怯意,小手几度微微抬起,却没敢伸过来。 边上,忽而响起一声低啸。 小鬼头听到啸声,缓缓后退,退出到约莫丈许距离的时候,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四肢着地,飞快地奔入黑暗,在某个节点猛地跃起,消失不见。 在他跃起的地方,我隐隐看到了个人影的轮廓,只是那道身影,似乎比夜还要黑寂。 大概是听着外面半晌没什么动静,瞎子和道人这才偷偷摸摸地潜了出来。当两人看到我冻僵在地上的时候,大吃一惊,连忙将我搀扶了起来。 我把遇到鬼胎的事,给两人讲述了下,瞎子和道人愕然。 良久,瞎子才声音枯涩地说道;“难道这件事,开始的时候我们就走错了方向?” 道人则是满脸苦笑:“或许,你们村那个孩子的死,只是因为鬼胎想和他玩耍。” 瞎子长长叹息一声,没再说话。 两人居然是没问我晚间遇到了什么,三人一路沉闷着回到刘家村。 杀猪刘和刘二胖兄弟俩都挂掉了,自然他们的房子就被瞎子当作了活动的据点。 等到两人休息后,我则是独自走了出来,回到了刘老太的木屋那边,将那口红漆棺材的盖板拉开。但当我看清里面是什么的时候,感到整个人都不好了。 躺在棺材里的,居然是失踪已久的甘老二! 只穿着个裤衩的甘天德,怀里抱着那颗黑驴脑袋,嘴里塞满了鸡头,脸上挂着似奇异的笑。 和之前我看的几乎一模一样。 我很是困惑不解。甘老二的尸体是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但这也并不能说明什么吧? 瞎子和道人的那段对话,到底说的是什么? 从木屋里出来,我沿着外面绕了一圈,走到昨夜鲁夫子烧纸的地方,可四周是一片青翠的草地。辨别了下方向,我走入了不远处的树林,但没走几步我就不得不放弃前行的念头。 在那条枝蔓纵横肆意的小道的尽头,居然几个坟堆。 坟堆明显已然有不少年头,本该高耸的土堆扁平,上面灌木丛生,要不是正对着小道的方向有块歪斜的墓碑,我都辨认不出来眼前这几个小土丘是坟堆。 走近了几步,拿着周围的植物藤蔓拂去石碑上的灰尘,字迹清晰可辨。 鲁夫子一家七口,共用一块碑。 立碑人钟雨兰。 第四十六章 人面鬼蛛 钟雨兰的来历,在甘家村是个迷。 我曾询问过长者,但就算是长者,也仅仅知晓钟雨兰的本领很大,能把甘老大收拾的服服帖帖。至于其他的,整个村子里都无人知晓。 此时却是在这里看到了钟雨兰给鲁夫子立的碑。 我微微皱眉,将石碑用藤蔓胡乱覆盖住,退出了树林中。 刚出树林,我就看到瞎子和道人站在木屋边。瞎子面无表情,道人则是眼神闪烁,脸上神情极其很是古怪。 “两位早啊,怎么不多睡会?”被抓了个现形,虽然没什么理亏的,但终究有点心虚。 瞎子哼了声:“再睡下去,恐怕就要被你卖了。” 道人收回目光,低头盯着自己脚底,说道:“小洪,说吧,你偷偷摸摸的来这里做什么?” 两人不说话还好,这一开口,瞬间让我心底的那点愧疚灰飞烟灭。 这些天来,我跟着两人跑前跑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算是事情的源头是为了解决我招惹来的祸事,但到了这一步,已经绝对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了。 对于所有的事情,我能看到的,能知晓的,都是瞎子和道人说给我的。 之前我还只是对瞎子和长者略微有些不满。但随着道人的加入,很显然是道人已经取代了长者在瞎子身边的位置,成为了瞎子的第一顺位帮手——但这个新的阵盟的信息依旧对我选择性保留。 就算是我想卖他们,也得知晓卖给谁吧? 但既然两人如此说,我也就决定先装一波:“我来这里,当然是找鲁夫子。” 瞎子的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 “鲁夫子?你还真和鲁夫子搭上关系了啊?”道人发出啧啧惊叹声,“小洪,你可真是令人感到惊叹的存在。不过,你真觉得鲁夫子会接受你的投诚吗?” 我呵呵笑道:“你相信光明的力量吗?” 道人微愣:“光明的力量?那是什么,” 我叹息了一声,以怜悯的目光看着瞎子和道人,缓缓道:“或许你们并不知道,我丈母娘和鲁夫子是旧识。所以对于鲁夫子来说,我是他晚辈,根本不需要我来投诚,我需要做的,只是光明正大的表明自己是甘家女婿的身份。” 瞎子面露错愕的神色:“甘老大的媳妇和鲁夫子认识?这不可能!” 我打断他的怀疑,淡然道:“好了,我不想继续在无谓的事情上浪费太多精力。开成公布吧,你们想要的那样东西,是鲁夫子的,你两就被痴心妄想了。” 道人满脸惊讶:“你知晓我们要找的是什么东西?” 我哼了声:“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瞎子发出一连串的冷笑:“好,很好,非常好。看来,瞎子还真是小觑你了。既然你已经跟随了鲁夫子,那这件事,瞎子就不会再多搀和。曹道长,我们走!” 道人面露迟疑神色:“可是……” 瞎子面色一寒:“还有什么可是的。人家都说已经认祖归宗,而且那东西是鲁夫子的。我们再抓那玩意有什么用?” 道人抬头,目光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小洪,既然你都把话说到这份上。那就算告诉你也无妨,我和瞎子要找的,是人面鬼蛛。” “人面鬼蛛?那是什么?”我愕然。 道人抬手将一个透明的小玻璃瓶甩给了我。 接过道人递来玻璃瓶仔细看去,只见那人面鬼蛛约莫有小拇指甲盖那么大,全身晶莹,呈鲜绿色。其身上的人脸五官清晰可见,红色三角眼,一张张成O型的粉色小嘴,像是个惊恐的女人。 “这就是人面鬼蛛?”我有些骇然地看着小瓶里的蜘蛛,问道。 道人哼了声:“当然。人面鬼蛛吸纳阴气生长,以各种负面情绪为食,更能借助不同的戾气分化成不同的品种。你现在手中的,是阴母鬼子蛛中的阴母人面蛛。” 此时,我也顾不得继续扮演角色,连忙问道:“鬼子人面蛛呢?” “当然是还没抓住。”道人哼了声,“本来我们今夜想要让你为诱饵,引鬼子人面蛛出来,而后我和瞎子俩手,至少有七成的把握抓住鬼子蛛。” 昨晚还是三成都没,到我面前就七成了? 道人的话让我有些不齿,但没表露出来,而是继续追问道:“人面鬼蛛能做什么?” 瞎子嘴里冷冷迸出两个字:“杀鬼。” 道士打了个响指,道:“对!只要有阴子鬼母蛛,到时候就能把游散在外的冤魂一个个都抓捕回来,而后还这一片天地个清宁。” 把这一片所有的鬼魂都消除的话,的确所有的事情也就迎刃而解了。 但问题是,两人真能抓住鬼子人面蛛吗?就算是抓住鬼子人面蛛,那些神出鬼没的家伙,瞎子和道人能对付的过来? 钟雨兰、鲁夫子…… 别的不提,只是这两位,我就不相信瞎子和道人能对付的了。 “小洪,现在你还有最后的机会,是选择继续和我们一起,还是去走你的光明的力量,跟随鲁夫子过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道人问道。 我能明显感觉到,他问话的时候,瞎子也是屏住呼吸,等我回复。 这就令我感到很奇怪,瞎子原本是来帮我处理甘家村的事情,现在为什么居然紧张? 不过奇怪归奇怪,我已经知晓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再继续和他们演下去就过了。于是,我故作轻松地摊手道:“我本来就没投靠鲁夫子……” 话说一半,我突然瞥到道人和瞎子的面色,变的很难看。 因为我欺骗了他们? 疑惑刚从心底飘过,我就看到一只满是白毛缠绕的手出现在视线中,而后,它轻轻扳开我的手,将装有人面鬼蛛的小玻璃瓶拿走。 刘老太! 我浑身瑟瑟发抖,但更令我惊恐的是,浑身上下居然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低头一看,我才发现浑身上下,都被白色的阴触捆绕。 “桀桀,人面鬼蛛。”背后,紧贴着我脖子的位置,传来刘老太那独特的尖锐嗓音,比她活着的时候更加刺耳,“老太我守着人面鬼蛛整整四十年,你们居然想抓走,简直痴心妄想!” 怪笑声中,我感觉浑身的力气如潮水般被抽离,两眼一黑,昏迷了过去。 当我再度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子虚的一点力气都使不出。 “醒了?”道人虚弱无比的声音从边上传来,“这就是阴触真正的力量。把人当养料,不需要任何多余的手段,就能轻而易举地汲取阳气。” 我艰难的转动脖子,却是看到道人就躺在离我不远处的草地上。 瞎子则是不见了踪影。 “瞎子大爷呢?”我问道。 道人摇了摇头:“那老贼婆子一下控制住我们三人,她显示抽离了你的阳气,我则是第二个。” 被抽取大量阳气后,道人也就好我一样陷入了昏迷中,自然不知道后续发生了什么。 此时已然是日渐偏西,但我依旧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 道人苦笑道:“不用挣扎了,被抽离阳气伤到根基,至少得静养半月才能下床。你有那力气挣扎还不如想想如何求救吧。待会天黑了,这地方可就更不安全。” 的确是如道人说的那样,此时除了开口说话外,其他的什么事都做不了。 看着太阳逐渐落山,天色变黑,我试着扯着嗓子喊了两声,却发现效果出奇的糟糕。感觉自己耗费了很的力气,结果却声音依旧低的可怜。 这地方,本来就偏僻,此时天一黑,更没人来。 等到月亮出来的时候,我和道人也彻底放弃了求救的念头,两人直接四仰八叉躺草地上盯着天空数星星。 我让道人讲述他以前的故事消磨时间,道人却是说不想讲。 于是,我就开始给他讲述我在打工搬砖的时候的一些小趣味,以及讲述一些曾经网上看到的段子。 讲着讲着,我突然觉得边上没声音了。 扭头一看,那道人发出轻微的鼾声,居然是已经睡着了。 后来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反正醒来的时候,四周一片光亮,傻子甘俊顿在边上,正聚精会神地盯着我看。 奋力扭动脖子看周围,道人居然也不在了我问傻子甘俊那道人去哪了时,傻子嘿嘿一笑,说道人在屋里和阿爹一起睡觉呢。 听到道人无碍,我也算是松了口气。 让傻子搀扶着我进了木屋凑近那口红漆棺材一看,果然,道人腰间垫着个黑驴脑袋,身子弯曲拧歪地躺在甘天德尸体上,满脸惊恐。 我起初以为他是对傻子甘俊的智商感到绝望,但定眼细看时,倒吸了口冷气。 道人的腿上,覆盖着层灰蒙蒙的色泽。 细看,那分明是一层蛛网,和当时我们三人第一次进刘老太这木屋时看到的蛛网相同。 有蛛网的地方,肯定就有蜘蛛。 我连忙仔仔细细地搜看棺材内,果然,在道人的腰间位置,伏着一只通体灰黑的蜘蛛。乍一眼看上去的时候,不觉得有甚,但定眼细瞧,就会觉得它身上有着道道繁复的纹路,而纹路最核心的位置,赫然是张小小的人面图案。 就像个咧嘴哈哈笑的婴儿。 第四十七章 傻人傻福 鬼子人面蛛! 我这才知晓,夜间看到的瞎子和道人聚在这棺材边上,恐怕看的就是这人面鬼蛛。商量着如何把鬼子人面蛛抓住。我不清楚他们说的抓鬼子人面蛛是指将它引出来抓住,还是怎么。但两人说的联手也不足三成把握的话语,我却是记在了心底。 总而言之,这鬼子人面蛛,绝对凶的很。 道人看到我的目光定格在鬼子人面蛛上,顿时就明了我也发现了鬼子人面蛛。 但他除了满脸惊恐外,根本连大气都不敢喘,又那里敢开口说话。况且他和瞎子也搞不定的事情,我并不认为我比瞎子更牛X。 倒是傻子甘俊看我盯着棺材里看,顿时来了兴趣,也凑过来看。 他一看,就目光落在了道人腿上的蛛网。 “咦,好多蛛蛛网啊。”傻子甘俊惊讶地说着,伸手就去捞道人腿上的那些蜘蛛网。 道人原本布幔惊恐的脸,唰地一下彻底成了惨白。 就连我也忍不住闭上了眼。 鬼子人面蛛,那可是连瞎子和道人都束手无策的存在。这傻子居然空手去撩惹,我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说他勇气可嘉,还是赞他无知者无畏。 “啊——” 不出预料,傻子甘俊发出了一声痛呼。 我连忙睁眼去看,只见鬼子人面蛛垂吊在傻子甘俊的右手中指上,傻子死命的甩着手,却是无论如何也甩不掉。 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傻子甘俊的中指变的乌黑、粗重。 “啊啊啊,小俊中毒了,要死了——” 傻子甘俊虽然傻愣,但一些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盯着自己的手指,惊恐地大声喊道。 道人已经被吓的直接昏死过去,我则是不知如何对付人面鬼蛛。 千钧一发之际,我忽然感到一股阴寒无比的气息闯入木屋,而后一直冷飕飕的爪子搭在我肩膀上,冰冷的气息瞬息在我肩膀上形成薄薄的冰层。 “吱——” 那小鬼手搭在我肩膀上,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下一刻,他就手臂拽着我脖子,飞快地转了两圈,而后一跃扑向傻子甘俊。 “啊,儿子?啊!” 傻子甘俊看到小鬼出现,发出惊喜的欢呼。但马上,他的欢呼就变成了痛哭的嗥叫——鬼胎一口咬住他的中指,将鬼子人面蛛吞了进去。 寒意如潮,瞬息将甘俊的半只手臂冻住。 随后,小鬼‘吱’地叫了声,飞快地溜出木屋,消失不见。 “儿子,儿子,别跑,等等我——” 傻子甘俊举着被冰封的右手,踉跄着追了出去,一会就跑的没了影儿。 不知是被阴冷的气息刺激还是原本就在装昏迷,傻子甘俊和小鬼一走,道人就睁开了眼,一双眸子滴溜溜乱转,不知在想啥。 半晌,他才问道:“鬼子人面蛛呢?” 我说被鬼胎吃了。 道人面色愁苦地说道:“这下可有的乐了。百鬼丹再加个鬼子人面蛛,那鬼胎再成长下去恐怕都要天下无敌了。”旋即,道人又眉头一展:“吃了也好。鬼子人面蛛和阴母人面蛛气息相连,那小鬼消化了鬼子人面蛛后,少不得要去找刘老太麻烦。到时候就可以坐观虎斗。” 我没吭声。 一个人搀扶着棺材,一个人躺在死尸上,直到中午时分,瞎子才姗姗归来。 问他,他说是去追刘老太,结果中了圈套,被困到上午才破掉陷阱。去刘家村问了下听村民们说没看到我们两,他就匆匆赶了过来。 瞎子问我们晚上没出什么事吧? 道人满脸愁苦:“我们倒是没什么事,但傻子被人面鬼蛛咬了。” 瞎子却惊喜地说是好事啊,人面鬼蛛敢咬人后会元气大伤,抓捕起来就会难度下降很多。 我不满地道:“傻子的命你就不当回事是吧?” 瞎子哈哈大笑:“甘老大缠了傻子这么多年,傻子都没出事。区区个鬼子阴面蛛,最多把傻子咬的躺两天,要想咬死傻子,阴母鬼子蛛加起来也办不到。” 道人叹了口气:“鬼子阴面蛛已经死了。” 瞎子大惊:“被傻子吃了?” 道人愕然,半晌才憋出一句话:“要是鬼胎来的迟点的话,或许真的会被傻子吃掉。” 听说是鬼胎把鬼子阴面蛛吃了后,瞎子也是皱眉道:“这可就麻烦了。那鬼胎的身份来历本来就谜团重重,又被傻子喂了两颗百鬼丹,此时再加上个阴母鬼子蛛,恐怕会越来越难制服了。” 道人一挥手:“关我屁事,反正谁要对付那小鬼孩谁去,别拉道爷垫背。” 又是胡扯了几句后,瞎子也知晓鬼胎已然成了气候,想要抓捕或者消除,单凭他和道人是肯定不够看的,于是也就没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 把道人从棺材里拉出来,瞎子一个人搀扶着我和道人回到了刘家村。 看到我们三人的惨状,刘家村的村名们很是惶恐地问瞎子,是不是刘老太和刘二胖太凶悍了,都没法子降服。瞎子说已经差不多了,再有几天,就能全部搞定。 被刘老太用阴触汲取阳气后,按照道人的说法,就是损了根基。 道人一回到房间里后,就在瞎子的帮助下摆出架子开始打坐修炼。而我则是只能躺床上数屋顶的苍蝇。 乘着瞎子出去的功夫,道人偷偷问我:“你没练过什么心法之类的吗?” 我说我又不是没给你讲过,我就是个工地上搬砖的。道人一脸理所当然:“当时睡着了。” 道人又问:“想不想学点什么?” 我反问:“六阳魁首?” 道人嗤笑道:“《六阳魁首》乃是罗刹街曹家的嫡系血脉功法,不是姓曹的人没法练。” 我愕然:“这玩意还讲究血脉?” 道人得意洋洋地说道:“那是必须的。” 我又问他有没有别的好点的心法可以教我没?道人想了半天,说还想除了《六阳魁首》,还真没别的适合眼下这光景。 见他说话颠三倒四的,我就有点不大想搭理他了。 道人倒是又思索了会后,说:“其实《六阳魁首》分为两种,一种是古版的,威力更大,但修炼起来难度也比较高,是属于入门快,但提升速度贼慢的那种;另外一种才是曹家嫡传的血脉功法。小洪你要是想学的话,我倒是可以教你古版的。” 听他这么一说,我倒是对《六阳魁首》来了兴趣。 道人却又苦着脸说,这古版的六阳魁首他虽然有手抄本,但在那对东西中,他自己并不大记得其中的内容,需要我去把那本口诀拿来,他才能看着教我。 我说这个小时,回头看瞎子去拿一下就好。 道人又道:“那本《六阳魁首》之前是我的东西,但此时已经被我抵给了暗中的那位神秘高人。所以你要是学的话,最好……拜那位高人为师吧。” 反正依照道人说的,那古版《六阳魁首》前期入门快,后面修炼却是难的很。我所求也不多,就是练会前面入门的部分后,能给自己增加点护身的本事,其他的根本没去多想。更何况,那位所谓的神秘高人到底存不存在,还是两说。 拜个师傅,完全就是走走形式。 瞎子从甘家村拿回《六阳魁首》,在道人和瞎子的见证下,我对着甘家村的方向三叩九拜,拜了某个不知名的存在为师后,道人就开始传授我古版的《六阳魁首》。 众所周知,六阳魁首,一般指的就是人的脑袋。 在《灵枢经.经脉》中讲,手三阳、足三阳六经脉,谓之六阳。六阳经脉汇聚于头部,也就是六阳会首或作六阳魁首。 《六阳魁首》讲述的,就是通过修炼手三阳、足三阳,从而达到通神见明的境地。 光是给我讲述六阳,道人就讲述了整整一个下午,然而我听懂的根本没多少。 反倒是在修炼的时候,《六阳魁首》的进展比我想象中要快很多。 一个晚上的修炼,我就打通了手三阳和足三阳的六条经脉,并且成功完成了六阳会首。依照道人的说法,就是完成了《六阳魁首》修炼的奠基。 等到第三天的时候,我已经能行动自若。 道人则是比我早一天恢复了行动能力,但他又比我多花了一天的时间来稳固自己的根基。 令我感到沮丧无比的是,当身体恢复正常后,六阳经脉居然又被堵塞起来,甭说汇通,连感知度都变的微乎其微。 道人却是说之前不过是因为体内阳气干涸,所以修炼《六阳魁首》的时候,几乎身体所有的阳气都汇集在了手三阳和足三阳的经脉中,造成我打通六阳经脉的‘伪像’。不过这样也是有好处的,将来我只需要打通六阳经脉,对别人来修炼中最难的‘六阳会首’却是水到渠成。 听他这样说,我只得耐着性子,开始进行水滴石穿的经脉打磨。 在我和道人修养的这几天时间里,瞎子一直没闲着,奔波行走在铁马庄、甘家村和刘家村之间,为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奔波着,但看瞎子一天比一天阴沉的脸,我和道人都知晓十之七八是事态正朝着我们不希望看到的方向推进。 第四十八章 乱葬岗 起先我和道人还在修养的时候,瞎子倒是绝口不提最近发生的事情,而且道人也是从不过问瞎子在外面经历了什么。两人之间的默契,搞的我好几次想询问都是找不到开口的机会。 但当道人宣布他已经完全恢复的时候,我还没来得及表态,就被两人拎出来按在了凳子上。 铁马村又死人了,而且又是一次死了两。 瞎子刚说完这个消息,道人就不假思索地开口:“是那个女人的两哥哥吧?” 我大为惊讶。 道人瞥了我一眼:“没什么好奇怪的。小洪你接触的这类事件比较少,所以可能不大了解,其实对这一类的事情,必须要对当事人的许多情况加以了解,才能推测出后续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从而有目的性的选择防范或者针对。” “就关于这次的事来说,铁马村那个叫红梅的女人死后,几乎是第二天,她娘家的人就来了,而且还是一来就是来两。这本来没什么,但问题也就是出在了这里——根据了解红梅娘家情况的人说,红梅那两个哥哥常年在外做生意,不到年关基本不会回家。” 我恍然:“莫非是这两人的来是有预谋的?” 瞎子点了点头:“因为这事,瞎子特地暗中询问了几家和红梅关系不错的人家,结果都说这事没给红梅的娘家那边打过招呼。而且,黄奎回来的时候,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操起菜刀和两个大舅哥拼命,要不是村民们拦着,双方都见血了。” 三人都陷入了沉默。 妹夫和大舅子的关系不和,见面干架,倒是算不得什么。但在老婆死后,娘家人过来探丧的时间里见面就开撸,那事情就真很值得玩味。 内中没点恩怨曲折,哄鬼呢。 “瞎子大爷,你有没有问过黄奎为什么要和他两个舅哥动手?”我问道。 瞎子摇头:“问过,没说。” “那……黄家的两个大舅哥是怎么死的?”我继续问道。 “死法比较奇特。”瞎子面露古怪神色,“虽然黄奎和他两大舅哥不和睦,但除了黄奎刚回来的时候扛着菜刀差点闹出人命,后面倒是虽然见面就吹胡子瞪眼,却还算是彼此能克制的住。就在昨天早上的时候,黄奎去蹲坑,一泡屎拉下去,茅坑里翻出来具尸体。” “黄奎吓的差点把自己也摔在茅坑里,慌忙喊自家两大舅子捞人,结果两大舅子都没了影儿。等闻讯赶来的村民们把那具尸体捞上来的时候,才发现是那对兄弟中的老大罗浩。” 居然是死在了茅坑里,想着都觉得恶心。 我刚想开口问点什么,瞎子就接着说道:“把人冲洗干净后,高大夫简单的诊断了下,告我们说罗浩是活生生溺死在茅坑了的。” “怎么掉进去的搞清楚了没?”道人问道。 瞎子点了点头:“有人曾在前天晚上,看到过喝多了的罗浩,所以暂时猜测是喝多了摔进去的。” “另外一个是咋死的?”我忍不住问道。 瞎子脸上古怪的神情更甚了几分:“罗浩的尸体被打捞上来没多久,村里小卖铺的老李就嘟囔着跑来说在自家茅坑里也有个死人。” 说到铁马村小卖铺的老李,我倒是有点印象。 当日给那些帮忙冲洗许茹骸骨的‘好心人’发福利时,我见到过小卖铺的老李,是个瘸了条腿,拄着拐杖,半边脸被头发遮住的古怪老人。 “也是喝酒喝多掉下去的?”我问道。 瞎子点了点头:“是的。老李说,那天晚上,罗家两兄弟在他那里来来去去的买了好几趟酒,前后差不多有二十瓶,都是白的。” 两个人喝四五瓶白的不奇怪,但是喝二十多瓶就不正常了。 瞎子却是摇头告诉我们,这个事他也曾怀疑过,但当天晚上,村里的确没人和罗家两兄弟喝过酒。而且,发现空酒瓶的地方,是在铁马村外的乱葬岗。 乱葬岗在这两年没什么人提了,但是在二十多年前,闻名遐迩。 据说,铁马村的名字的来历,和乱葬岗有着密切的关系。 早些年的时候,铁马村周围并没有什么人居住。倒是因为这里的地方位置比较奇特,导致十里八乡的村里有孤寡之类无后的人死后,都埋葬在了这一带,渐渐地,也就形成了一个乱葬岗。 约莫两三百年前,有户人家给乱葬岗葬了个外乡来的乞丐后,收到那乞丐的托梦。梦里乞丐说感激那户人家的殓骨之恩,所以送了点东西给那户人家,希望他们能够笑纳。连着几晚上都做同样的梦后,那户人家终于按捺不住,依照乞丐在梦里说的法子去挖乱葬岗,结果挖出了两匹栩栩如生的铁马。 问题是,两块铁疙瘩能有什么用? 那户人家高兴之余,也是很失望,于是就又把那两匹铁马给找地方埋了。 这事不知咋滴走漏了风声,明的暗的、有不少人跑到铁马村想要挖那两匹铁马。但来来去去的好多人,把乱葬岗都挖成了筛子,也没挖出传闻中的那两匹铁马。 反倒是来去的人多了,有一部分滞留了下来,也就形成了现在的铁马村。 渐渐地,关于铁马的传说没什么人提及了,反倒是关于乱葬岗闹鬼的事情传了开来。 有人说一到晚上就能听到乱葬岗传来鼎沸人声;有的人说在乱葬岗看到过许多服饰怪异的人带着奇形怪状的东西在挖坑;更邪乎的是还有人声称自己在乱葬岗和里面的人喝过酒。 直到二十多年前,铁马村来了个女人,沿着乱葬岗走了一圈。 从那之后,铁马村再没人说过自己在乱葬岗遭遇过鬼怪之类的事情。于是乎,乱葬岗也就成了老一代的人之间流淌的传说,不被后辈人熟知。 “那个女人是——”我心中已然有了答案,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瞎子徐徐答道:“甘老大家的媳妇,钟雨兰。” 道人惊得啧啧称奇:“简直令人难以置信!沸沸扬扬传闻了上百年的乱葬岗,居然终结在了一个女流之辈的手中。” 瞎子呵呵了两声:“英雄不问出处,你看不起女流之辈?” 道人叹气道:“老哥,你就别损我了。远了的不提,就这次,让我曹正阳把全身家当都抵押出去赎命的不就是位女侠吗?老曹我的话,就是随口说说,你又何必在意。” 瞎子又是哼了声,这才继续道:“瞎子的师傅就是你口中的女流之辈。当年若不是她老人家把瞎子从雪地里捡了回来,瞎子早就成孤魂野鬼了。” 道人满脸尴尬,连连赔着不是。 争执一番后,瞎子又将话题回转到原先关于罗家兄弟的事情上,说道:“在乱葬岗找到的那些个酒瓶子都是空的,也算是佐证了某些关于乱葬岗的传闻。于是,关于乱葬岗的事情,又开始闹的沸沸扬扬,被传了开来。现在不少人说罗家两兄弟的死是因为乱葬岗的鬼魂搞出来的事。” 三人又是一阵沉默。 流言可畏。就算是我们知晓罗家兄弟两人的死肯定和所谓的乱葬岗冤魂没关系,但当这样的消息传开时,在我们没有找到足够的证据推翻这个说法之前,一切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 铁马村,乱套了。 先是甘家村,随后是刘家村,现在连铁马村也被卷了进来。 但不同的是,甘家村疯传的是甘妹妹、甘老二闹腾;刘家村传闻的是杀猪刘兄弟两死不瞑目、刘老太兴风作浪,逝去已久的鲁夫子也蹦出来凑热闹;铁马村却是乱葬岗冤魂索命。 三个村子,三种方式,一样的人心惶惶。 瞎子重重叹了口气:“现在人心乱了,事情就变的越来越不好办了。” 道人则是点头表示赞许。 “关于两个大舅哥的事,黄奎有什么话要说没?”我问道。 瞎子摇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一个劲的哀声叹气,说什么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的话。看样子似乎他是知晓点什么,不过瞎子问了好几次,都不肯说。” 对方不肯说的时候,我们也就毫无办法。 旋即,我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当初瞎子为什么要阻止那两人拆黄家的墙? 瞎子倒是很坦白地说,当年关于罗家的女人嫁给黄奎后,曾偷偷摸摸的背着自家男人和村里不少老人打探过关于黄家祖上和乱葬岗铁马之间的事,好像是手中掌握着什么小道消息。有一次瞎子和村里上了年纪的个老头聊天,那老头神神秘秘地告诉瞎子,的确,当年黄奎家的祖上,就是那户替乞丐收尸后在乱葬岗挖出铁马的人家。 至于后来铁马被埋在了什么地方,只有黄家自己人知晓。 瞎子猜测是当时罗家兄弟估摸着听到什么传闻,所以才会拆掉黄家的院墙,想要伺机探寻到那对铁马的下落。只可惜刚动手没多久就被瞎子喝止,而且罗红梅的尸体消失不见,闹的人心惶惶,罗家兄弟两人也就没再敢继续之前的念想。 道人沉吟了会,道:“那看来要想搞清楚事情,必须得去一趟乱葬岗。” 瞎子点头,说他今天来,就是希望道人和我能陪同他去乱葬岗走一遭,看在乱葬岗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第四十九章 竹林乱冢 乱葬岗,顾名思义就是乱葬死人的地方。 到了地后,我才知晓为什么瞎子会说这二十年来没什么人提及乱葬岗。因为,这个时候的乱葬岗根本就不能说是乱葬岗,而是一片茂修的竹林。 手腕粗的竹竿看上去苍劲老健,竹叶弥补四野,远远的望去都是森森一片。 是个脑子正常点的人,估计都不大愿意进这地方。 “当年,甘老大媳妇来这里转了一圈后移栽下的竹林,说是用来镇压地邪,要等到满一甲子后这片竹林才能砍伐。”瞎子指着前面的竹林道,“早几年的时候,有人不信邪砍了一次,结果被竹根绊倒在地上,摔在了砍断的一截竹竿上,小腿被戳了个对穿,整条腿都瘸了。” 莫名地,我想到了铁马村那个小卖铺的老李。 看着近在眼前的竹林,瞎子却是在不远处盘膝而坐,并没有进去。就连道人也同样坐在瞎子身边盘腿开始打坐,像是在修炼他的那什么劳什子的家传心法。 我问瞎子坐下来干啥,瞎子说在等。 等到天黑下来的时候,道人从包里摸出一把香,约莫有七八十根的样子,递给我,说要我去竹林里走一遭,见到有啥凸起的坟头之类的或者走到感觉自己有些心悸的地方,就插两支在脚下。 看瞎子一脸不闻不问的神情,我就知道这两老小子又是早就串通好了的。 道人说,竹林镇地邪,是让地邪出不了竹林,并不担保进入竹林内的人的安危。而今晚我们三人要进入竹林中行事,所以想安然无事,就必须得给竹林中的地头蛇们一些好处费,意思是待会多有担扰还望海涵,勿怪。不过这片竹林是用来镇压地邪的,所以竹林外和竹林里是两个截然不同的风水磁场,要给里面的‘大神’们进贡,必须是在竹林里才能把香点燃。 进了竹林,我就立即感觉到光线骤降,连带着温度也下降了不少。 分明但是密密麻麻的竹林,枝叶繁茂,但走在竹林里的时候,四周居然是悄寂无声,只能听到我自己的呼吸声和脚下踩到枯败竹叶的沙沙声。 “娘的,咋这种鬼差事都是分给我的。”我缩着脖子,不满地嘀咕道。 道人吩咐,所有的香,要在我遇到第一个坟堆或者感到心悸的时候点上,而且所有的香要觞齐了依次点燃,在这个过程中,香是不能沾染地上的泥土。 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竹林里摸索着走了会,忽而,我感到一只脚踩的位置有点不对。 猫腰低头细看,果然,脚下踩着的地方,是个略微凸起的土包。 嚓,嚓,嚓…… 拿出火柴,我连着擦了好几次,才算是将火柴擦亮。借着微弱的火光,粗略扫了下周围。 四下竹林修茂,唯独这一圈是没有东西的,形成了个三尺方圆空心地带。偏生周围的竹竿又交叠着倾倒向中心,乍看上去,像是个斗笠最中间那一圈凸起。 再略一思索,我倒是觉得这更像是个坟堆。 一个由竹林枝叶隔空交错堆砌而成的坟堆。 我,则是正站在了这个坟堆的下面,或者说是站在了最中央位置。 这一发现,吓得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手中的火柴掉在地上,无声熄灭。怔了半晌,我才回过神来重新擦亮火柴,而后将那些香点燃后,选了两根插在脚底拜了拜,匆忙离开。 又是连着插了几个坟头后,我就发现了其中的规律。 但凡地上的坟头大点的,四周的竹竿也就会茂盛粗壮的多,对应的,在半空中枝叶交错形成的帽子似的冢也就大了许多;而坟头小点的,就会对应领地和‘帽子’也就小很多。 插到手中的香剩下三十来支时,身后传来一阵嗬嗬嗬的笑声。 听到那笑声,我心底就咯噔了下,傻子咋跑这里来了? 这些天的经历已经让我明白一件事——有傻子甘俊出没的地方,十之七八是没啥好事。 果然,我刚插完面前坟头的香,想着赶快钻进竹林避开这个傻货,甘俊就已经从竹林里转了出来,冲我喊道:“小洪,小洪,我看到你了!” 我没好气地转身,道:“你跑这里来做什么?” 傻子一脸理所当然:“我来找我婆娘啊。你有没有看到她?” 饶是我知晓傻子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但他的话,配着四周黑森森的环境,还是把我给惊得心底一阵发毛,感到浑身凉飕飕的。 傻子的婆娘是许芸,许芸是我亲眼看着死了的。 只是死了也就罢了,问题是……许芸死后不安份啊!傻子每次说看到许芸的时候,都会有种种不可思议的灵异事况发生。 最关键的一点是,当傻子说在找他婆娘的时候,许芸必然就在附近! 她来这里做什么? 我正胡思乱想着,傻子就嘻嘻哈哈笑得前俯后仰:“小洪你好笨!哈哈哈,小俊逗你玩呢。婆娘这几天都躲着小俊,小俊问瞎子伯伯,瞎子伯伯又不肯告诉小俊婆娘跑哪里去了。然后小俊就偷偷摸摸地跟在瞎子伯伯后面,嘻嘻,小俊聪明吧?” 望着黑暗中隐约笑开花的脸,我恨不得一拳直接揍他脸上。 妈的,居然被这傻子给戏弄了。 好不容易压下心头的憋屈感,我开口问道:“小俊,那你有什么发现没?” 傻子甘俊虽然脑子不好使,但自身修炼的是童子功,而且又吃过百鬼丹,神能通幽,可以看到许多我看不到的东西。 “小俊什么也没发现。”傻子连连摇头,“不过这里有好多老爷爷、老奶奶很好玩的。” 我瞬息头皮一炸,连忙问道:“那你现在能看到老爷爷老奶奶吗?” 傻子扭动脑袋转了一圈,而后摇头道:“没看见。” 听他这样说,我才算是微微松了口气。 真要是甘俊看到这里有个什么老爷爷老奶奶的,估计我都要被吓出心脏病来。 有了傻子甘俊的陪伴,余下的行程就变的顺畅了许多。虽然傻子时不时出一些怪腔怪调,但终归身边有个人陪伴,比独自一人在黑漆漆的竹林里摸索要自在许多。 最后的两支香插在地上,拉着傻子甘俊拜了拜后,傻子突然不动了。 “小俊,回去了。”我唤道。 傻子依旧一动不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某个方向。我顺着他盯着的地方看去,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小俊?”我又喊了声。 “嘘——”傻子没回头,只是把手竖在自己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声音小点。” 虽然我看不清那里到底有什么,但随着傻子让噤声的动作,我忽地感觉在那个方向,似乎是有什么阴森森的东西,在注视着我和甘俊。 那种感觉,就像是被条毒蛇盯上。 蓦地,傻子甘俊推了我一把:“小洪,快跑!” 我还没反应过来,瞎子就已经一阵风似得从我身边掠过,嗷嗷叫着冲入竹林中,眨眼睛就跑的没了影儿,只留下那个方向的竹竿乱晃。 傻子都被吓跑了,我回过神来,也是慌忙跟在傻子身后,冲入竹林中。 进来走的时候都要小心翼翼,此时骤然加速前进,没跑几步,我就被撞的头晕眼花,肩膀、手臂、膝盖、脸上都是火辣辣的。 “现在的年轻人,已经没礼貌到这地步了吗?”一个苍老的声音,自头顶位置传来。 我吓了一跳,慌忙跳起来要跑,却不料刚抬腿,膝盖就撞在了身前的一根竹竿上,崩的膝盖骨头像是碎了似得,疼得只抽冷气。 “唉,老头我只是想找人聊聊天,你在怕什么?”苍老的声音传来,距离我更近了几分。 闻声抬头看去,骇然发现,在竹林中,垂下了张藤椅,上面悬空坐着个老人。 身侧竹枝蔓蔓,让他看上去根本不用担忧掉下来。 “老头已经有二十五年没和人聊过天了,如今好不容易出来透透气,难道你就没一点尊老爱幼的好习惯吗?”老人声音中带着几分落寞。 虽然明知眼前这个老头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的话语依旧感染到了我情绪。 “对,对不起。”我嗫嗫着说道。 “唉,我没责怪你的意思。”老人叹息了声,“年轻人,老头我就是想问问,为什么你唯独没给我上香?” 我大吃一惊。 香的数目有多少我并没有精细的去数,道人也没说什么,所以我进竹林里,只是想着一件事——把道人给的香插完,而后出去。 “唉,看来你不是故意的。”老人声音显得更加萧寂,“毕竟老头已经有二十五年没出来了,你不认识我也是正常。” 听他这样说,我才算是心底微微松了口气。 还好,这个死鬼似乎比较开明。 “等我出去后,一定重新回来给老爷子您供奉一份香火。”我慌忙顺着他的意思说道,“不知道小的该怎么做才能把香火送到您手里呢?” 老人说我没给我他上香,那就是他埋骨地不在我上过香的那些坟堆里。 老人又是叹了口气:“不用啦,那样太麻烦你了,我会不好意思的。” 说着,忽而一股阴风从头顶扑下,那老头居然是荡秋千似得晃动着缠裹在他身上的竹枝,向我俯冲了下来,面孔狰狞扭曲:“有什么香火能比得上生人血肉?!” 第五十章 刑竹 阴风扑面,竹杆吱呀。 我惊得“啊”地尖叫了声,慌张着想要后退,但身前身后都是竹林抵着,又那里有我后退的空间。 那老头狰狞的面孔在黑暗中扭曲着,越是接近,越是显得骇人。 就在我以为自己避无可避时,嘎吱嘎吱的响声中,那老头以更快的速度荡上半空,被弹得高高扬起,发出刺耳的怪叫声。 似是愤怒,似是惶恐,还夹杂着怨恨。 嘭地一声,被竹枝缠绕着的老头像是撞在了什么东西上,所有受压上扬的竹枝弹力消失,瞬息又恢复到了老头刚出现在我面前时的那种状况,悠哉悠哉地荡在半空。 唯独老头那扭曲的面孔,显示着这并非他本愿。 些许湿热的液体自半空洒下,落在我脸上,舌头一舔,咸咸的,带着点血腥味。 再看那老头,却是神情萎靡了许多,而缠绕在他身上的那些竹竿枝叶,反倒是茂盛了许多,些许竹叶的叶尖更是有细微的液滴翻转滚落。 蓦然,我想到了静养的这几天里,道人曾给我提到过的一种东西——刑竹。 在古远时期的南方,某些地域部落抓到囚犯或者对待部落中犯了重罪的人,会挖开后门,将竹子插入体内。等到雨水降下,竹子受水后疯狂生长,那人就会被肆意滋长的竹竿洞穿、缠绕,囚犯的血肉会成为那些竹子的养分,而被囚禁的人,生生世世困守竹林,受着万竹噬体之苦,不得轮回,不得往生,只有在刑竹新旧更替交错的时候,才会得到些许时光的安宁。 这片乱葬岗居然是刑竹林? 如此说来的话,我那便宜丈母娘钟雨兰的确不是常人。 瞎子只是说钟雨兰在二十多年前来过这片竹林。而算算甘妹妹的年纪和时间的话,倒也和老头说的二十五年没出来相吻合。 被钟雨兰用刑竹镇住的个老鬼……若是他知晓我和钟雨兰的关系,岂不是要杀了我! 想着,我心中顿时萌生退意。 “年轻人,行行好,陪老头我聊聊天吧。”那老头大概是发现自己挣脱不了刑竹的压制,于是就开始对我采取怀柔的态度:“小老儿我已经有二十五年没见天日,一个人孤苦伶仃被困在这里,难得今天重见天日……呜呜……” 说着,他居然是哭了起来。 若是换做之前的话,或许我还会信了他这番鬼话。但现在嘛……呵呵哒! 见我不但不理他,反而是又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那老头顿时急了,道:“年轻人,只要你陪老头子我聊会天,老头子肯定会给你很多好处!甚至,你要是想知道的话,老头子还可以告诉你那对铁马的下落……” 铁马?!我悚然一惊。 乱葬岗的来历没什么可说的,但铁马村三个字,却的确是和传说中的那对‘铁马’有关。 见我不再后退,老头连忙继续道:“老头我在这里被困了两百多年,知晓很多很多的事情,也见过很多很多的人,年轻人你只要陪老头我说会话,你想知道什么,老头都可以告诉你。” 我瞳孔蓦地一缩,两百多年! 这个讯息,比他之前说知晓铁马下落的话,更加令我侧目。 若是这老头没撒谎的话,那就是说他在这里受刑竹之苦已经有整整两百年。而这片据说是由我那便宜丈母娘栽建而成的竹林,完全是在这老鬼之后才发生的事情。换句话,事实上,钟雨兰和老头之间并没有过直接的冲突。 同样,也有一种可能是,这片竹林,是用来加固刑竹,困住这个老鬼。 把封印老鬼的竹林加固,可比当时把他塞进刑竹林的行为,估计更加令他感到愤慨。 “你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我止住后退的脚步,抬头问道。 道人只是吩咐我来竹林里给那些坟堆上香,可并没有明确的说让我什么时候出去。另外我心中也有一些自己的小打算,就是透过这个老鬼搞到点信息,从而窥测到瞎子和道人到底想做什么。 “为什么被困在这里?”老头脸上浮现出一抹茫然,旋即愤怒地道:“老头我也想知道那群王八蛋为什么要这样做!老头子我一夜醒来,就被人绑到了这片竹林,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我愕然:“你被弄到这里后,没人来找过你?” 老头哼了声:“当然有人来找过,想问出铁马的下落。” 听他的话,我心中微微一动,说道;“聊了半天,还没问老人家咋称呼?” 老头登时面露得意神色:“老头子我姓黄,那对铁马就是我黄家的传家宝。哼,那群王八蛋为了混淆视听居然说我们黄家传家宝是什么老头我被托梦后从乱葬岗挖出来的,简直胡说八道。” 果然姓黄,居然就是传闻中葬乞丐遭福报挖到铁马的那位?! 不过,他居然说埋尸乞丐挖出铁马的传闻是假的。 越是时间的流逝,事情的真相就愈发会被掩埋在留言传闻中。不过人老成精,这老鬼的话,也不见得是真话。 “那……那群陷害您的人,是些什么人?”我好奇地问道。 老头再度面露迷茫的神情,有痛苦,有不解:“我大儿子曾来问过我;我小孙子曾来问过我;我女婿也曾来问过我……老头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对那对铁马那么执着。那只是两块土里挖出来的铁疙瘩啊,除了看起来像是真的似得,根本没啥用,还不如一贯铜钱。可是,他们为什么一个一个的要来逼着我问铁马的下落啊……” 见他越说越激动,甚至有些走火入魔的架势,我连忙喊道:“黄老爷子,黄老爷子……” 在我喊声中,老头子神情逐渐恢复正常,冲我讪笑了下:“年轻人,让你看笑话了。老头子我脾气有些不大好,一想到那些不肖子孙就会发怒,一发怒就会控制不住自己……唉,人老了,连脾气也跟着老了,当年那群不肖子孙逼着老头子问说铁马下落的时候,老头子我一怒之下,就把那些不肖儿孙们连肉带骨头都给吃了。生人的味道,真的很棒。年轻人,你要是有机会的话不妨试试,年轻的貌美的那些个黄花闺女的肉质最佳,再然后就是小孩的……” 话题歪到厕所里去了。 黑漆漆的树林中,听一个吊在半空的老鬼讨论那种类型的人肉最好吃,怎么都不会令人舒服。 我几次想制止他的话题,但又怕激怒了这个老东西。 好不容易等他意犹未尽地舔着舌头不再唧唧歪歪时,我忽而觉得浑身凉飕飕的,那老鬼看向我的目光绿油油的,像是个饿死鬼。 “你想吃我?”我目光微微一沉,瞄了眼四周。 还好,因为我刚才后退了一定的距离,现在身周的竹林倒是没有之前那么茂密了。 “嘎嘎嘎嘎嘎,你这么一说,老头子我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老鬼在半空搓着手,嘴角都挂上了亮晶晶的口水,“纯阳童子鸡,虽然比不上黄花闺女和婴儿鲜嫩,但也算是二等食材了……” 说话间,那老鬼身子一荡,居然是又俯冲而下。 我惊的吓了一跳,低头猫着腰立即往竹林深处蹿去。 直到跑到自己累的气喘吁吁,我才止住脚步。回头扫视了圈周围,却是发现黑漆漆的一片,也不知晓自己跑到了什么地方。 “小俊?瞎子大爷?曹道长?” 我连着唤了几声没能听到什么回应,就知晓自己肯定慌乱中跑岔路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我才醒悟过来,自己贸然答应道人进入竹林上香,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在陌生的环境中,尤其还是修茂的竹林中,四下黑漆漆一片,根本连个方向参照物都找不到,谁他娘的能找到路啊?! 于是,我不得不重头琢磨这件事。 瞎子虽然说是假瞎,能看到的世界只有黑白两色,但这老小子的耳朵灵的很。所以傻子甘俊偷偷摸摸跟在后面的事,恐怕是他也早有知晓,甚至我在竹林中遇到傻子,指不定就是出于瞎子的安排——毕竟我居然被一个傻子给戏耍的一愣一愣,说出去,我都为自己的智商叫屈。 道人和瞎子一个鼻孔放屁,所以这事必然是两人一起编排我。 或者,遇到姓黄的那个老鬼也是他们让我进竹林中的意图之一? 如是的话……fuck!我忍不住狠狠揪了把自己头发,就算是这样,我依旧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做或者说该做些什么。 要不,从那个姓黄的老鬼下手,看能不能套出点什么东西? 虽然那老鬼凶残的很,开口闭口就是要生啖人肉,但竹枝蔓缠,盘梗交错地将他固在那里,虽然我过去依旧有危险,但只要把握好距离,倒也不至于面对他的发难毫无应策。 当然,其中还有一个令我感兴趣的事情是,这姓黄的老头吃活人肉,鲁夫子则是吃死人肉。 两个家伙会不会认识? 鲁夫子在刘家村看守了尸体几十年,也算是和瞎子、刘老太属于同一类型的人,不可能对铁马村乱葬岗的事情毫无知闻——更何况,二者之间,还有个关联人物钟雨兰。 想着,我心头的惧意消缺大半,辨认了下方向,直奔遇见黄老鬼的地方。 第五十一章 衰旧的小卖铺 事实再次向我证明了一件事——在这种黑漆漆的、没有任何可作为方向参照物的环境中,莫说是想要做到辨明方向,就连原路返回,都是一件极其奢侈的事情。 来来去去的转悠了几圈后,我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迷路了。 笔直的竹竿冲向漆黑的天际,蔓连的枝叶阻挡着所有的视线。在我看来,似乎所有的竹林都是长得一模一样,根本无法辨清。 所以,即便是我莫名其妙地走出了竹林,也不是啥奇怪的事情。 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片空旷的草地。 两个赤着膀子的汉子,正盘膝坐在草地上,就着袋装的‘酒鬼花生’,乒乒乓乓地碰着酒瓶喝着白酒,一边喝,一边大声嚷嚷着什么。 走近了点,我刚想要过去打招呼,忽而又止住了脚步,藏在暗处。 “永子啊,不是哥说你,这次黄家的事,咱哥俩可真不能就这么的着了!”其中一个听口气应该是略微年长点的汉子,以训话的口吻道,“老黄家有没有铁马?那是肯定有的!而且肯定的很,那对铁马就藏在了他家院子里!” 永子则是连连点头,“是的,是的,是的。” “所以啊,咱们这次就得先从黄家的院子里挖起!”年长点的汉子猛地一拍大腿,“只要找到那对铁马,可就够咱哥俩一辈子不愁吃不愁喝得了。娘的,整天跟孙子似的给人陪着笑脸,还要被碾狗似得整天这个税款,那个许可证的,烦求死!” 永子连连点头:“是的,是的,是的。” 年长的汉子喝到兴头,顺道就给了永子一巴掌,“你他娘的别就知道是是是啊,赶紧着想点有用的主意。黄鼠狼回来窝了,比咱们想的还要快,而且又整天他娘的死死蹲在家里,根本没法子下手啊。我们必须得想法子把他给引走,才好伺机动手。” 永子举起酒瓶:“喝酒,喝酒,喝酒。” 年长的汉子有些不悦地和永子对撞了下酒瓶,昂起脖子灌了一大口,又说道:“永子,我小时候听爷爷说,黄家有个老不死的,被关在了乱葬岗里。好像关于铁马的秘密,都在那个老不死的嘴里,要得到铁马,就必须撬开那个老不死的嘴。” 永子抓起把花生米塞进嘴里,咬的嘎嘣响:“爷爷老糊涂了,说的话能信?那老不死的要是现在还活着,岂不是活了两百多岁,都成老妖怪了。真有两百多岁的老不死的,黄家还用穷成狗?把那老不死的拉出去当标本,搞个啥长寿讲座之类的,钱哗哗哗的来。” “你说的这个也对啊!”年长的汉子伸手在自己脑瓜壳子上猛地一拍,“哈哈,有了!永子,我们不找那什么破马了,我们找那老不死的!既然那老不死的还活着,就肯定怨恨黄家把他丢在这里不闻不问的,到时候只要我们稍微花费点心思,铁定能说动那老不死的来帮我们。只要那老不死的心向着我们,除了他能帮赚来的钱外,铁马也肯定是属于我们的!” “一石二鸟!”永子举起酒瓶,冲同伴晃了晃。 年长的汉子打了个饱嗝,声音也有些模糊,明显是喝多了:“永子,你,你厉害!大半年没见,哥哥我酒量下降了,你倒是越来越能喝了!” 说话间,两人手中的酒瓶就已经见底。 仰着脖子倒了半天也没能倒出一滴酒来,永子将酒瓶往地上一掷:“哥,我去买酒。” 说罢,他摇摇晃晃地起身离开。 永子前脚刚走,年长的汉子就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永子,你居然想和我耍心眼。三十几年兄弟,你啥时候能逃出过我的手掌心。嘿嘿,不过既然你要和我耍心眼,那就别怪当哥哥的不仗义。” 摇摇晃晃中,年长的汉子起身朝着竹林方向走去,转眼就钻入竹林,消失不见。 等了许久,那两人居然是都没再回来。 我走过去看了下,却是发现那里草丛凌乱,十多只酒瓶四处乱扔,有些酒瓶上已经积了些许尘土,显然不可能是刚丢下的。再略微一细看地上的那些酒瓶,瞬间感觉后脑勺凉风嗖嗖,冷意四下袭来,鬼意森森:那两个人,分明就是已经掉茅坑里溺死的罗家兄弟! 哥哥叫罗浩,弟弟叫罗永。 这两兄弟不是早就死了吗?为啥还又在这里冒了出来。 我顾不上细思其中有啥说不得的事情,只想着快点离开这里,找到瞎子和道人那两个老小子。 不过,道人和瞎子这个时候估计也不晓得跑到了什么地方,我想找也无从找起。更何况这鸟地方黑漆漆的,是个人估计都不大乐意多待。想着,我心底的怯意又增加了几分,匆忙顺着离去罗永离去的方向,朝着那约莫可能是铁马村的小卖部的路线奔去。 幸而,这里已经是出了竹林,沿着罗永离开的方向走了些许距离后,我就看到了远处敞亮的灯火,在黑夜下星星点点,正是有人家居住的迹象。 走近了,我才发现能看到的灯火的第一家,门口挂着个破破烂烂的小纸板,上面用毛笔蘸墨写着‘小卖铺’三个字。 居然是跑到这里来了? 我心中微微有些惊讶。记得没错的话,小卖铺位于铁马村的村尾,而乱葬岗却是在村头往出好些距离。难道那片乱葬岗的竹林覆盖范围比整个铁马村还要大? 带着些许疑惑,我推开了小卖铺的们。 悬吊在房间最中央的白炽灯,被用报纸卷成的灯罩盖压,以上部位黑糊糊的看不大真切,房间里白灰墙壁早就泛黄发黑,四周用来摆放货物的木架也大抵呈现出上了年岁的老旧。并不亮畅的白炽灯光线并不能完全覆盖房间内,在光线延伸不到的角落,昏暗蛰伏,黑影绰约,像是隐匿着什么东西。 “有人在吗?”我缩着肩膀喊道。 四下里并没什么人应。好似小卖铺的瘸腿老李去邻居家串门子了,只留下个开着门的小卖铺,方便人来。 也不怕东西被偷……我暗自吐槽了一番后,开始观摩这小卖铺中的东西。 虽然这小卖铺中给我的感觉也是有些不大对劲,但在有光亮的环境下,大抵要比外面那黑乎乎的夜幕下安全感多出不少。更何况那日给老李发‘好人有好报’的红包时,老李那张肌肤皱成团的脸舒展开,冲我同样说了句“好人有好报”——我们也算是打过照面,互相结识的。 细看,小卖铺比我一进来看到的,其实还要更加的陈旧腐朽:摆在货架上的小零食的塑料袋上,都蒙着一层灰,远了看不大真切,近了却是令人有些倒胃口。大抵,这玩意就算是白送,我也不敢吃。 由此看来,小卖铺的生意恐怕是好不到哪里去。 观摩了一圈下来,我发现这个瘸腿老李不是懒的很,而是懒到快死了。货架上的货品积灰也就罢了,竟然是联连同柜台,同样积着曾厚厚的灰,手指一抹,腻的吓人。 我忍不住摇头,搞成这个样子,真要是有人来买东西,才是叫见了鬼了。 正四下里转悠着东瞅瞅,西瞅瞅时,外面传来一阵拖拉的脚步声。转头一看,嘿,居然是小卖铺的老李回来了。 那老头进门后,看都不看我一眼,径直走到柜台前,把一张面额看起来大的有些骇人的红钞票丢在桌子上,喊道:“高香、别墅、两个丫鬟。” 蓦地,那张被他丢在柜台上的红色钞票,凭空燃烧了起来,泛着幽蓝的火焰,须臾间烧成黑白参差的纸灰。 老李轻轻吹了口气,纸灰飞舞弥散开,四下飘落,柜台上的积灰却是纹丝不动,好似老李是个武侠剧中对力量掌控妙到颠毫的隐世奇人,一口气吹出去只拂纸灰不动尘埃。 做完这一切后,老李就又拖着他那条瘸腿,一坡一拐的离开。至始至终,看都不看我一眼。 他不看我,我却是不得不招呼他:“嗨,老李——” 话一出口,老李的身子猛地僵直。 嘎吱——嘎吱—— 他缓缓扭动脖子转过头来,那干涩的声响,就像是他脖子间骨头摩擦发出的声响。 “你是在叫我吗?”老李的声音不带丝毫表情,就连那张几乎皱成一团的脸上,也是同样波澜不惊。 看来,他早就看到我了。 “呃,没啥别的意思,就是想和你打个招呼。”我略显有些尴尬地搔了搔脑袋,不好意思地说道,“本来是想买点东西,结果进门看到你没在……” 老李的眸子猛地一抬,黄白相间的浑浊老眼里闪过些许惊愕:“你说,你来这里买东西?” 我眼角猛地一阵乱跳。 忽然,我省起为啥刚才看他那张巨额的钞票又眼熟又觉得别扭。那是近两年市面上比较流行的仿真纸钱,乍然一眼看上去,单面、甚至双面和眼下的百元大钞都是难分伯仲,但面额却是大到骇人,百万、千万甚至百亿、千亿的都有——冥钞! 刚才,老李就是用冥钞和这小卖铺的主人做交易,买了一些东西。 换句话说,这小卖铺,根本就不是老李的!更甚至,这间不属于老李的小卖铺,做的不是活人的生意……而是,死人! 第五十二章 神仙倒 做死人生意的地方有很多。殡葬花圈、纸钱锡元宝、寿衣棺材,都是属于靠死人的生意来营生。但是我面前的这个,明显和那种传统意义上的死人生意不同。 老李我看到了,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可是这小卖铺的主人在哪里?冥币是给死人用的,老李嘴里说的高香、别墅、丫鬟之类也肯定是给死人用的。可……小卖铺的主人在哪里?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没敢再看小卖铺四周,讪笑着道:“瞎子大爷嚷嚷着要喝酒,差我来这里买点……我是本以为这里就是老李你开的……” 老李以狐疑的眼神上下扫视了我一圈后,冲着我身后柜台方向努了努嘴:“喏,要买东西直接去哪里就行。这店只要门开着就是有人在。要什么自己拿,把钱放桌子上喊两声就行。瞎子不可能会没和你说这茬事吧?” 这他妈的可就尴尬了…… “他……他……”我嗫嗫了许久,才算是憋出个说法:“他没和我说这些。只是告诉我,要我到村里小卖铺给他买两瓶酒……喏,我是顺着那条路上来的,一进村就看到了这个小卖铺,我以为……” 老李扭头顺着我指的方向看去,明显感觉到他身子猛地一僵,再度扭头过来的时候,神情也变的有些古怪:“你们……去哪边做什么?” 我摇头:“大概是因为最近这边村子里闹的事吧。我只是跟着瞎子大爷跑跑腿,具体咋回事小子就不清楚了。” 老李缓缓收回目光,那张满是褶皱的脸垂向地面:“哦。那你跟我来吧。” 尾随着老李出了门,绕上一条崎岖的小路,走了好一会,才算是到了他家门前。门口挂着的同样是写着小卖铺的黑色硬纸板,跟下面那个字迹都几乎是一模一样,但内里却是有着天差地别。 老李家挂着的白炽灯绝对是一百瓦的,雪亮的光线倾洒在房间里,四周墙壁刷的惨白惨白,亮敞的很。 房间内的货架都是新打的木架,上面还能看到那种新锯切开的纹路。摆放在货架上的碎嘴小零食、瓶装饮料什么的,也都干干净净,不落纤尘。 “哈,老李你好勤快啊。”我打望着他这异常干净的小卖铺,说道,“瞎子大爷他平日里都喝啥酒啊?好点的来两瓶。” 老李走在个柜子前摸索了会,拿出两个瓷瓶装的酒递给我,“瞎子平时喝的比这个略差一档。不过这款的口感更好,柔和,喝多了也不会上头。” 我连忙道了两声谢谢,问他多少钱,而后把钱给付了。随后又在里面转悠着买了点别的用来下酒的小零食,这才用个塑料袋领着那些玩意准备离开。 “小洪,等下。”老李喊住了我,把另外一个小塑料袋递给我,“等下路过那个店的时候,你在门口把这些东西烧了,算是给里面的那位赔罪吧。” 他的话,顿时让我感到浑身凉飕飕的。 这瘸子老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好不容易在他这里感受着人气,将那档子鬼意森森的事忘却了些许,结果他就又闷不吭声地给我翻了出来。 只是,他的出发点似乎也是为我好。所以虽然心中不爽,但我还是点头哈腰地连着说了几声谢谢,并且又拿出了张十块的强行塞给他,这才拎着两个袋子朝着来时的方向晃晃悠悠的走去。 走出去老远,我好几次回头看,结果那瘸腿老头居然一直站在他那小卖铺门口,远远地眺望着我这边,那架势分明是不亲眼看到我到那边烧纸是不会回去的。 这不是明摆着要我必须去那个鬼店门口烧纸吗?但被他远远地瞅着,我又不好中途开溜,只得硬着头皮走向那个鬼店。 当我走到鬼店门前的时候,发现里面的灯已经暗了,门也是紧锁。 关门了?我心中大喜。 要是它里面的灯还亮着,那我可真是会感觉自己骨头都能轻个好几斤。而今灯灭铺子关门,对我来说顶多是有些不大愉快的回忆,只要自己不去想,根本没什么。 蹲在那破旧的小卖铺门前,我蹲下把小塑料袋里的烧纸拿出来,刚准备用打火机去点燃,就感觉有人在我脖子后面轻轻吹气。 猛地回头一看,身后却是黑漆漆的什么都没。 但当我转身要点的时候,却又是感觉有人在背后朝我脖子里吹气。 如是反复三四次,我被惊得疑神疑鬼,一咬牙决定不再理会背后的古怪事,一门心思的想要点燃烧纸时,忽地边上斜斜蹿出来个黑影,吊在我脖子上耍猴似得转了两圈。 登时,冰寒刺骨的感觉自脖颈位置蔓延开来,把我半张脸和大半个肩膀都给冻得麻木不灵。 “爸——爸爸——” 那道黑影绕着我脖子转了两圈后,就荡着落在不远处,四肢着地,抬起他那颗独特的大脑袋,眼巴巴地看着我。 或者说,看的是我手中装有有酒和零嘴小吃的塑料袋。 小孩子果然都贪嘴么?就连这种鬼小孩都没能例外。 我摇了摇头,等脖子上面的冰层掉落后,伸手在里面拿了袋花生豆给他。结果丫的撕开袋子只是闻了下,就随手丢在边侧。 不是要这个?我愣住了。 “吱吱——呀呀——” 鬼小孩发出奇怪的声响,而后做了个扬起脖子喝什么东子的姿势。 我刚想询问两句,他就有些迫不及待地蹿了过来,将塑料袋里的两瓶酒抱了出来。而后迅速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眼巴巴地看着我。 “你……你还会喝酒?”我大为惊讶。 鬼小孩连连点头,表示自己是会喝酒的,并且还用两个酒瓶对撞,做了个互相敬酒的姿势。 真是鬼灵精啊! 我冲他招了招手,道:“来,过来,咱们爷两喝一顿。” 甘天德还活着的时候,我倒是经常和他一起喝酒。等到甘天德挂掉,瞎子刚来甘家村的时候,我、瞎子还有长者三人也没少喝,但道人取代了长者在瞎子面前跟班的位置后,我滴酒未沾。 前些日子不是跟着瞎子乱窜就是憋着养身子,此时骤然歇停下来,不由得有些嘴馋。 那鬼小孩远远的给我抛了瓶酒过来,而后自己张口冲着瓶口一咬,陶瓷的瓶身就被他咬的碎裂开来。 这一幕看着滑稽可笑,但我心底却是隐隐发寒。连这种陶瓷的瓶口都能咬碎,这鬼小孩的一口要是咬在人身上……岂不是把骨头都能给咬碎? 我心中骇然,但没敢把这种情绪写在脸上,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而后拧开瓶盖,冲着他摇晃着示意了下,昂起脖子灌了口。 火辣辣的酒沿着喉咙淌下,腹中一团火腾起,四肢懒洋洋的有种说不出的舒畅,就像是凛冽寒冬,忽而身边多出了个火炉。 “好酒!够劲!”我伸手一抹嘴边的酒渍,大声道。 那鬼小孩也是扬起脖子灌了老大一口,结果明显不合口,被辣得直吐舌头。 “来来来,我们再走一口!”我哈哈笑着,又独自灌了一大口。 鬼小孩虽然是被辣的受不了,但同样有模有样地灌了一大口。 咕嘟——咕嘟—— 只是听那声音,就知晓绝对没少喝。 有倒是酒壮怂人胆。先前蹲地上准备烧纸的时候,我是吓得左顾右盼,而今两口酒下肚,胆气逐渐回涨,跟着也不怎么害怕四周黑漆漆的环境了。 把酒瓶放在身边,我转身用打火机把老李给我的那些烧纸点燃,而后又依次把冥钞和香也点燃,在边上鞠了捧土把香插好后,冲着那个已经关门的小卖铺拜了三拜,而后又用酒绕着烧纸的地方倒了一圈。 “兄弟,平时大伙给你们死人烧纸,可没几个舍得用好酒的啊。看在哥们用好酒给你做祭奠的份上,有没有兴趣出来一起喝两口?酒逢知己千杯少,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举杯消尽万古愁!”我一面浇着酒,一面哈哈笑着对准那黑灯瞎火的小卖铺说道。 说完,我自己都愣了下,这一两口的酒下去,按理说不至于把我喝到脑瓜子都大了一圈啊,为啥现在说话做事疯癫到毫无理性? “喂,小鬼,你有没有觉得这酒,不大对劲啊?”我扭头看向身侧不远处的鬼小孩,舌头有些发麻地道:“以前,以前,以前你大爹我可是能一个人喝一斤半,面,面不改色,脸,脸不红,气不喘的……” 那鬼小孩明显更加不堪。 我还能站着只是摇摇晃晃,而他已经腆着肚皮四脚朝天,抱着个酒瓶满地打滚,吱吱呀呀嘻嘻哈哈笑个不停。 “辣鸡鬼佬!就这点酒量,你也好,好意思当鬼……简直,是个笑话……”我感觉自己脑袋越来越沉,而那鬼小孩也从一个变成两个,两个变成四个,满地打滚,滚的我头昏眼花。 用力揉了揉眼睛,我忽而一怔。 鬼小孩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道浑身笼罩在黑色斗篷中的身影。但很快,那道身影就融入黑暗中,消失不见。 隐隐的,一声叹息传来:“呆瓜,丁点防范意识都没,小心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然后,我就感到脑袋晕乎乎的,眼皮子也越来越沉,临昏迷前,好像听到瘸腿老李的声音:“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玩意,白白浪费老子两瓶神仙倒。” 第五十三章 贪财妇人 再度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 我揉了揉昏昏沉沉的脑袋,隐约记得最后是听到老李的声音说什么‘神仙倒’,至于后来发生的事情,却是丁点印象都没了。 甘天德曾给我吹牛说在他们老家这边,有一种叫‘神仙倒’的土酒,是用祖传秘法酿造,酒量不行的人别说是喝两口,就是闻着都会感到晕乎乎的。 来甘家村,除了看他吹的如花似玉的闺女外,还有一个愿望就是见识见识被他吹的神乎其神的‘神仙倒’。只是后来发生的那一系列事情,让我一直都没心思再开这个口。却是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接触到这种酒,而且还居然是被人当迷药来用。 “看来,这瘸子老头也不是啥好人。”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想要辨明自己所处的方位,却是又吃了一惊。 我记得清清楚楚,和鬼小孩喝酒、昏倒的地方,是在村边角的那个破旧不堪的小卖铺外。但此时我所处的位置,却是在昨夜看到罗家兄弟两喝酒的位置。 距离竹林,不足百米的距离。 是谁把我从那个破旧的小卖部拖到了这里? 这个问题,明显是不会有人来回答我。而且我也找不到人去问,除非现在返回铁马村去找瘸腿老李。 正当我歪着脑袋思索下一步该去哪的时候,竹林那边忽而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声响,傻子甘俊自里面探头探脑的走了出来,一看到我,立即欢呼着奔了过来:“小洪,小洪,你有没有看到我的婆娘和儿子啊?” 除了婆娘和儿子,你个傻子就不能关心下你那死去的老爹?我没好气地瞪了傻子甘俊一眼,说道:“看到了。” 傻子大喜,一把揪住我的衣领,摇筛着问道:“快告诉我,她们在哪儿?” 傻子力气很大,筛得我根本站不稳,整个人像是风浪中的小舟,被他晃得东倒西歪,不过再加上还未曾彻底消褪的酒劲,这一阵子晃悠,居然是让我有种升仙的感觉。 “别晃了,再晃我都要被你晃死了。”舒服归舒服,但傻子这货出手根本没轻没重,再让他晃下去,把我晃死也不是没可能,“你婆娘带着你儿子回娘家了。” 傻子不晃了,一脸懵逼地看着我:“娘家?刘家村吗?” “……”我一阵无语。 大概,在傻子甘俊的脑回路里,他婆娘的娘家,也的确只有刘家村杀猪刘家。至于许芸的家人什么的,那已经超出了他的思考范围。 “你是从刘家村把你婆娘娶回来的。但是你婆娘的娘家不是在刘家村,而是在一个很远很远很远的地方。”我试图想要给傻子甘俊解释说许芸已经死了,但话到嘴边,看着他那张满是殷切希冀的脸,却又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忽然,我觉得,傻子这样也挺好的。 不明事理,不明世理,阴阳两隔、人鬼殊途,都对他来说不是问题,他要的,只是找到许芸,找到那个鬼小孩。虽然我也不知道为啥许芸和鬼小孩会一直避着他。 “很远是多远?”傻子有些呆愣。 “很远就是……只要你努力点的话,变的乖巧点的话,变的聪明点的话,你婆娘就会带着孩子又回来找你。”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就只能信口开河。 傻子先是失望地哦了声,旋即握住拳头用力冲天一捣:“小俊会变的乖巧听话的,小俊会变的聪明起来的!小洪,瞎子伯伯说你是读过书的人,懂很多道理,从今天起你开始教小俊读书识字好不好?” 闻言,我不由的眼前一黑,尼玛个死瞎子,咋啥时候都不忘给我挖坑! “哈,哈哈,瞎子大爷开玩笑的。”我连忙把这锅甩了出去,“曹道长才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小俊你以后要是有什么不懂的问题就可以去问曹道长,他会帮助小俊变的聪明起来的。” 甘俊却是摇了摇头:“曹道长是个骗子,只会乱忽悠人,小俊才不听他的。” “……”我无言以对。 和傻子纠缠了会,算是勉强把宿醉的那股子酒劲给消掉后,我才开始问他一些其他的问题,譬如说昨夜从竹林里和我分开后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之类的。 结果甘俊一句话堵死了我所有想要询问的念头:“小俊出了竹林后就睡觉了啊。瞎子伯伯说,要每天按时睡觉才能身体棒棒的吃嘛嘛香。” “你……”我两眼一黑,险些一口老血隔空喷出。 确定傻子甘俊后面没见过瞎子和道人后,我就决定回铁马村问问瘸腿老李关于那个‘神仙倒’的事情。好歹我也是号称一斤半的酒量,居然连半瓶没喝完就昏倒在地,还被人给拖拉到了竹林外。 路过村边那个小卖铺的时候,门依旧紧锁,黑漆漆的。沿着记忆中的路线,走到昨晚来的老李的小卖铺前时,我瞬间傻眼了。 那根本就没什么小卖铺。 三间平房一字排开,屋里的格局什么的倒是都圈定好了,大堂里也悬挂着白炽灯,但四周的墙壁、屋顶什么的都没整装,就连门窗也是空荡荡的一片,完全就是三间盖好后还没来得及鼓捣的房子。 倒是在临近路边的那间房屋边上,挂这块硬纸板,上面写着‘小卖铺’三个字,但那块硬纸板被剪裁成了箭头形状,遥遥指向村边的那个小卖铺。 我拉住路过的个村民,问他老李的小卖铺在那里时,他给我指了指村边那头。我又问他这边的三间房子是谁家的时,那村民面色微微变了下,说也是老李的。 看他面色不对劲,我知晓再问估计他也不会给我说什么。在村里绕了一圈后,我找到了个年纪看上去约莫是十一二岁的胖乎乎的小孩,给了他五块钱,然后问他关于瘸腿老李的事,结果那小孩歪着脑袋想了半天,说老李家有许多好吃的和好喝的。 所问非人,我只得重新物色新的目标。 我还没找到新目标,那小孩就又去而复返,还拉着个胖成煤气罐的女人,看两人眉眼间又颇有几分神似,应该是对母子。 “哈哈,小洪,我知道,你叫小洪,是甘家村那个甘老二的亲戚,最近一直跟着瞎子忙乎。对不?”那胖胖的女人一见我,就脸上摆出笑眯眯的神情。转头,她又看向了傻子甘俊,“哎哟,这不是小俊吗?几年没见,个子又长高了啊,来,让婶看看,是不是,是不是更壮实了……” 甘俊却是连连后退,避得远远的,“骗子,骗子,骗子,你又想骗小俊的钱,小俊才不会上当呢!” 胖女人的脸色顿时有些难堪,冲我笑了笑,说道:“这傻子不行,前几年我卖东西,他拿着个一块钱,非得要拿好几块钱的东西,我不给还躺地上哭。哎,这孩子,怪可怜的,他妈不要他了,平日里最疼他的甘家那女娃子也夭了,老爹跟着死了,以后啊,这傻子命苦咯——” 我呵呵笑了两声:“大姐,咋就东拉西扯的得了。您来找我有啥事?” “你给了我儿子十块钱问老李家的事?”胖女人眉眼挤成一团,压低声音道,“说道老李家的事,整个铁马村没有人比我更熟悉!你想不想知道?” 说着,她冲我捻了捻手指头。 果然…… 不过我倒是有些佩服这胖女人的机敏劲和干事的胆识。短短一小会功夫,就敢直接杀上门来奇货自居。 “呵呵,我刚才已经找人问过了。”我不动声色地说道。 胖女人面露惊讶的神情,四下扫视了一圈周围,发现并没有什么人影后,就嚯嚯嚯嚯地笑了起来:“你们这些城里人啊,真是一个个都撒谎不眨眼。这四下里鬼影子都没的一个,你找谁去问的啊?” 见我不答话,那胖女人又凑近了几分,声音压的更低:“五十块,关于老李家的独门消息,绝对超值。而且我保证,在铁马村,没有人能比我给你的消息更全面。” 她的话,令我心头微微一动:“说说看。” “先给钱。”胖女人一点也不含糊,把手伸到了我面前,“先给钱,我就说给你听。” 我想了下,拿出张五十的,递给了那胖女。她娴熟地对着空中看了一会,而后屈指一弹,揣进兜里。 “你现在看到的这房子,是老李家的没错,也的确是老李修的。但这房子是修给他死去的两个侄子的。” 修给死人的房子!死人经营的小卖铺! 果然,这瘸腿老李背后是个有故事的人。我精神一震,连忙问道:“这房子是老李家侄子活着的时候盖得还是死了以后盖得?” 胖女人嘿嘿笑了笑,没有回答。 “嗯?”我疑惑地看着她。 “钱呐。”胖女人捻了捻手指,“关于老李家的独门消息,五十块钱一条!” 我愣了半晌才算是明白过来她话语中的意思。 “这可是独门的消息!整个铁马村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老李家的……哎哎哎,你别走啊,二十块一条,二十块,只要……喂,十块钱一条啊,难道你不想知道老李为什么修这房子吗?还有……” 还有你爹呢!我扭头呸了口:“死婆娘,你那独家消息卖给你孙子去听吧!那五十块留着给你买振动棒,祝你夜夜嗨到喊破喉咙。” 第五十四章 赵老头 那女人显然是也明白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立即变了脸又跳又蹦地胡乱骂着,但我真懒得再继续搭理她。 为了甘妹妹的事,我是没法子太对钱计较,但我的钱也都是辛辛苦苦打工一分一分赚来的,不是大风吹来的!更何况就她那副财迷嘴脸,我宁愿把钱都丢进茅坑也不想从她嘴里买所谓的狗屁独家消息。 再说,铁马村就这么屁大点地方,我还真不信除了她,再找不到别个能打探询问关于瘸子老李的事情的人。 带着傻子甘俊没走出多远,就遇到个还算面熟的人。说还算面熟,是因为他和我有过一面之缘,是属于那天和瘸腿老李一起帮忙清洗许茹骸骨的人。两人年纪看起来相仿,但外形精气神却是有着天差地别,这老人,简直可以上电视上的那种长寿节目当老寿星来给观众讲述长寿的秘诀了。 不过我问瞎子后才得知,其实这人年纪要比瘸腿老李还小一点,只是外貌颇为奇特才导致看起来像是精神奕奕的老人。 “哟,这不是小俊吗?又来我们铁马村找你婆娘啊?”看到我们后,赵老头打趣着说道。 甘俊连忙拍手道:“是呀,是呀,小俊来找婆娘和儿子了。” 赵老头哈哈笑了两声,这才转头看向我:“小洪,刚才我听到好像高大夫家的那女人在骂你?” 我愣了下。那个胖女人就是铁马村赤脚医生的婆娘?见过高大夫两次,为人什么的还是挺和善的,咋就找了个这样的婆娘?甭说是婆娘了,就是那娃,也一脸奸相,一看就是性子随了他妈的。 见我默认,赵老头就又说道:“高大夫人挺不错的。但他家这个婆娘就是个钻钱眼里的东西,连带着他家的娃子也是。高大夫一家子几代人赚取的名声,还不够她来败。” 随后,赵老头又问我为啥会和高大夫家的胖女人起冲突时,我就把询问关于老李家的事情和赵老头说了下。听罢,赵老头哈哈大笑:“她哪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看啊,多半是她眼红那天你给大伙分的辛苦钱,可她又是好吃懒做,所以才逮着个机会把你当肥羊宰,哪想到小洪你根本不买账直接翻脸走人。” 我陪着他哈哈笑了会,这才把话题转移到了老李身上。赵老头倒是的确知晓不少关于老李的事情。当下,他就给我讲述起了一些早年关于老李家的事。 老李这一代,是有兄弟两个。老李是小的,上面还有个哥哥,他哥哥结婚的早,生有两儿子。也不知道是咋回事,突然有一天老李他哥听说了个消息,说是乱葬岗那片竹林的竹子当原料做出的家俬具有延年益寿招财进宝的功效。恰巧当时老李他哥哥家穷困潦倒家徒四壁。于是,兄弟俩一合计,决定铤而走险去搞一把。 结果,两个不听村里老人劝告的人冲进竹林,拿着竹刀一通乱砍乱削后弄到了一批竹竿,但是老李的哥哥却是在砍伐的过程中摔倒在地,被削尖的竹枝贯穿头颅,当场死亡;受到惊吓的老李慌忙不迭的逃窜出竹林时,同样绊倒在地上,被竹竿刺穿了腿,留下了个终生瘸腿的祸根。 这事当时也是闹的沸沸扬扬,但被瞎子和村里上了年纪的人安抚了下来,并且以此来告诫村里那些个不安份的人,让他们不要打竹林的注意。 埋葬了大哥后,老李用当时砍伐下来的竹竿做成了货架,在村子里开起了小卖铺,大伙可怜他的遭遇,也就经常光顾他的生意。一来二去,去的多了,再加上老李做买卖也厚道实在,大伙就形成了去他家买东西的习惯。虽然村里还有另外的几家小卖铺,但生意比起老李家都要差上些许。 老李孤家寡人一个,生意做的有声有色。反倒是他大哥一家子,自从顶梁柱坍塌后,孤儿寡母的就日子每况愈下,虽然有老李时不时救济,但终究扶撑不起一个家庭。终于老大的媳妇受不了这日子,跟着个来铁马村唱庙戏的花旦走了,只留下两个儿子在家里。 老大家的遗孤,老李便一手承担起了抚养的责任。 晃眼数年过去,两小子都算是长大了点,懂事了不少,也听说了当年自家老爹兄弟们的事情。 也不知是那个缺德鬼教唆的事,给那两小子说李老大的死和老李有着密切关系,是李老大为了救弟弟才导致被竹骨戳穿头颅,现在老李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在赎罪,是属于理所当然的事情。 那两小子也是二五仔,被人一激,回家找老李,把别人说的那原话给老李转呈了一遍,而后让老李给他们兄弟两盖新房准备娶媳妇之类的事情。 提这件事的时候,那两小子年纪也不算大,但老李没说什么,第二天就选址、招工、买料,吭哧吭哧地把自己所有积蓄砸了进去搭了三间新房给两侄子。 房子有了,但装修家俱什么的还是空缺,老李坦白直言,自己能力有限,目前只能做到这样。不过他也做出了承诺,说只要等到两小子到了成家的年龄,就算是砸锅卖铁把自己的老骨头赔上,也一定会把那三间房子给拾缀的亮亮敞敞。 有了老李的应诺,那两小子也就消停了个一两年。 那两小子第二次跳出来的时候,就说的不是什么李老大为了救老李而丧命的话,而是说老李当初在竹林里谋财害命,为了私吞那些砍伐下来的竹竿,把自己亲兄弟给下绊子整死,并且很残忍地断了自己一条腿,营造出那片乱葬岗竹林真的像是人们说的那样不能砍伐——以此来独占整片竹林的资源,每当有需要的时候,深夜里老李就会拖着瘸腿悄悄的去竹林里砍竹子。 大概是这话说的太诛心,老李忍无可忍,怒拍桌子道:“你们觉得是咋样就是咋样,你们说的都对!从今往后,你们兄弟两要上天抓鸟还是下海抓鳖,老子不管了。” 老李的甩手,更让两小子笃定了自己心中的念头。于是两人一合计,抄起院子里的竹刀,直奔乱葬岗那片竹林。 讲到这里,赵老头的话戛然而止。 “后面那两个小子咋样了?”我问道。 赵老头摇了摇头,说道:“后来的事情就谁也不知道了。老李的两侄子拿着竹刀进了乱葬岗的竹林,再没出来过。” “哈?”我嘴巴张了张,有些难以置信。 说是两小子步了他们老爹的后尘,也比这个失踪了的说法要更容易令我接受。但赵老头这样说,抛弃他撒谎的可能外,事情被人所知晓的真相,大概也就是的老李的那两个侄子,的确失踪了吧。 “两个侄子再没回来,老李也变了很多。起初那几年的时候,整天逮着人就说多事他的错,都怪他不该刺激两个侄子,否则他们就不会脑子被门夹了乱葬岗的竹林里没事找事……直到近两年,老李的情况才算是好转起来。” 听到这里,我也是不由的有些感慨。 兄弟两为了发财铤而走险,其中一个罹难后,幸存者对逝者遗孤不惜余力的地照顾,结果最后落下的却是个这样一个结果。 “老李也是挺不容易的。”我叹了口气,而后又问道:“老李平日里对小卖铺卫生环境收拾的勤快不?” 老赵摇了摇头:“两侄子没出事前,老李悠闲的很,一门心思都放在了小卖铺上,一天恨不得打扫几百次。但自从那两小子出事后,老李也就对他的小卖铺疏于打理。要不是大伙念着旧情,早就没人去他家了。” 我听着心中微微一沉。 老李家是脏兮兮的,那说明昨晚我第一次进去看到的,的确是老李的小卖铺,一个满是积灰,疏于打理的小卖铺。但,后面那个又该如何解释呢? 于是,我试探性地问赵老头:“那三间房和老李的那个小卖铺挂着的牌子好像一模一样啊,难道就不怕有人认错地方吗?” 赵老头摇头叹息:“甭提这档事了。这几年因为这个事,和老李吵架的人不在少数。有好几户人家骂老李瞎忽悠人,人家上他家的门去买东西,结果他把人给带到了那三间没拾缀过的屋子,还非得说什么里面东西齐全,品样丰富,是铁马村最好的小卖铺。要不是大伙都知晓他脑子经常有些拎不清的话,早就砸他的铺子了。” 赵老头的话,又是把我给吓了一跳。 听他话里的意思,分明是老李带人去那三间平房买东西不是我一个人独享的历程。如是说来的话,大抵应该是别人什么都没看到,我却结结实实地撞了次鬼。 一想到这里,我就感觉心头寒意阵阵。 “这老李,可真是的……”我缩了缩肩膀,环抱着双臂道,“我看他啊,多半是想自家侄子想疯了,或者是两侄子的事对他压产生的压力太大,所以才会搞出这种乌龙事来……” 赵老头却是嘿了声,“小洪,话可不是这样说。我听村里人说,有一次瞎子晚上去老李家买酒也是被引到了那地方。你猜猜发生了什么?” 第五十五章 如此父女 要我猜的话,这老头以前绝对是个说书的,知道怎么吊人胃口。他问的话还没落音,我就迫不及待地追问道:“瞎子大爷跟着老李遇到了什么?” 赵老头嘿嘿一笑,冲我捻了捻手指。 “你——”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这老头,前面还义正言辞的谴责着高大夫家的女人一门心思的钻钱眼里,结果说出的话回音还没散掉,他自己就又伸手了。 “烟钱,烟钱,给点烟钱就行了。”赵老头也带大概觉得这事不大光彩,老脸一红,打着哈哈道,“我这人平日里也没啥喜好,就是烟瘾有点大。你看我这手……” 说着,他举起了自己的右手,食指和中指的内侧焦黄,的确是资深老烟民的标志之一。 “行,行,行,您就别卖关子了,一口气讲完,我给您买一条好烟去。”我打断即将到来的诉苦,追问道:“您快说说,老李带着瞎子大爷去了那三间新屋,到底发生了啥事?” 赵老头瞥了眼那三间新屋在的方向,声音压得低沉:“那天晚上,瞎子去买酒,被老李带到了新盖的你三处屋子里,当时有个村民路过,就恰巧听到了里面传出来的对话声,他停在边上听了一小会,就被吓的没敢继续带着,赶紧的跑回自己家里……” 老李给两侄子盖得新房是已经拉了电的,所以每次老李把人带过去的时候,会把灯开了。每当晚上那三间房的灯亮起的时候,村里人就都知晓是那个倒霉催的被老李给拐带到了那地方,看那个根本就不存在的‘铁马村货品最齐全’小卖铺。 老李的事早就已经传开了,自然除了一些小孩子和偶尔想戏弄老李的人外,基本一年到头也很难看到那边房间的灯会亮起。所以那天晚上灯亮起的时候,那个村民就心中好奇地偷偷摸过去想要看会发生什么事。 他刚走到墙角,就听到老李的声音了出来:“瞎子,你今天是要买那种酒啊?常喝的红星二锅头还是竹叶青。”隔了好一会,里面传来瞎子的声音:“我好像闻到了神仙倒的味道,有货?” 老李嘿嘿笑了起来:“瞎子你这鼻子是属狗的啊。刚进了一批神仙倒,准备留着给我两个侄子娶媳妇的时候宴请你们,没想到还没开封就被你给闻到了。” 瞎子跟着呵呵了两声:“你家老大的神仙倒十里八乡谁不知道。瞎子我当年可是你们李家的常客,别说封着,就是远远的隔着几十里路,瞎子也能闻出神仙倒的香气。” 听到这里的时候,外面的那村民就吓得捂住自己嘴,瑟瑟发抖着尽量不出声。因为在铁马村上了点年纪的人都知道,神仙倒是老李家的祖传独门手艺,而且嫡系传长,只有老李他哥才能酿出‘神仙倒’来。老李着空荡荡的房子里,甭说没酒,就算是有,也不该是‘神仙倒’啊。酿酒的人都死了,这酒怎么可能还有……当然,对于瞎子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因为铁马村一直有个传闻,瞎子的眼自从瞎了之后,就能看到鬼。 也就是说,瞎子和老李之间的对话,聊到的‘神仙倒’、老李两侄子的婚事,其实说的都是鬼事。 这时,老李又开口了:“瞎子,要不你帮忙选个黄道吉日吧。算算年纪,我那两侄子岁数也不小了,是时候该给他们琢磨着娶两媳妇。也只有把这事给办妥了,我才好有脸去见大哥。” 瞎子没吭声,也不知是在忙乎啥。 隔了会,老李又说道:“瞎子,这酒咋样?味道正不?” 瞎子的话传来:“正,正,正!就是这个味,自从你家老大出事后,瞎子都快十年没喝上这么正统的神仙倒了。可惜这玩意你也搞不来太多,否则的话,十里八乡的那群老酒鬼肯定都跑你这里来。别说装修倒腾这三间破房子,就是再盖三间对你老李来说也不算事。” 老李叹了口气:“理儿大伙都懂。可这事就是这样,我也想多搞点,毕竟我们李家祖传的东西,多弄点出来,卖的好,认可的人多,本来就是件光耀门楣的事。哎,但是那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那边的事,就别管太多了,放宽心,该咋滴咋滴。儿孙自有儿孙福,大虎和小虎的事,你也就别瞎操心了。”瞎子劝说道。 瞎子嘴里的大虎和小虎不是别人,正是已经失踪不见的老李的两侄子。里面两人一会说要给大虎和小虎讨媳妇,一会又说儿孙自有儿孙福……鬼鬼的话题,吓得墙外的那村民再也忍不住,嗷地喊了一嗓子,拔腿就跑。 说来也怪,他在外面悄悄地偷听的时候没什么,但当他喊了一嗓子转身就跑时,那三间屋里的灯泡啪啪啪的全炸了,周围瞬间陷入一片漆黑。 这诡异的一幕更是把那村民险些吓尿,逃也似的奔回自家,把头埋在婆娘胸口,一个劲的乱拱:“哎哟,吓死我了,哎哟,吓死我了……” 赵老头的讲述,到此为止。 “那这事后来有人去问过瞎子大爷吗?”我看着赵老头,目光有些殷切,希望能从他这里得到一点别的关于瞎子的、我不知晓的机密小道消息。 赵老头点头:“当然去过。那事的第二天一大早,那户人家的婆娘就拎着菜刀冲进瞎子的家,把菜刀砍在案板上问瞎子这是个啥破事。你猜瞎子咋个回答的?” 说着,老赵伸手往耳朵后面一摸,看样子是想摸支烟点着抽,但很显然什么也没摸到。 “走吧,我给您买烟去,我们边走边说。”说着,我率先朝着老李的小卖铺方向走去。 赵老头却是唤住我:“算,算了吧。刚才我也就是随口一说,小洪你没必要……嗯,没必要专门跑去给我买烟……把,把钱给我,我自己去买就好……” “……”我无言以对。 看在他说的话还有不少信息的份上,我想了想,最终决定还是不给他钱:“赵大爷,瞧您说的!给您买烟这是我一个当晚辈的应该做的事,做人要言而有信,我姓洪的虽然不是啥大人物,但说话还是算话的。走,我们这就去老李家买条烟去。” 一听说要去老李家,赵老头的头摇的更快了:“不去,不去,不去,前天刚打麻将赢了老李一笔钱,我才不会给他送回去。” 说着,他有些迫不及待地说道:“小洪,你就把那烟钱给我吧。我老伴儿最近交代我,不让抽烟的。” 突然,我意识到了什么。 “赵大爷,您为啥非得要我给您钱啊?这问个话,当晚辈的孝敬您一条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这拿钱,味道就全变了。您说这事要是传了开来,我以后还咋跟着瞎子大爷干活?开口问个路得二十块,托人带个口讯得五十块,再过两天恐怕去谁家的茅坑撒泡尿,也得和我收费了吧?”我有些忿忿不平地说道,“您可是铁马村德高望重的人,就连瞎子大爷提到您的时候,都是说您是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好村民……” 赵老头大概是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左右四下乱看,道:“小洪啊,瞧你这话说的。赵大爷我那里和你提钱的事了,不就是觉得你时间宝贵,没必要为了买两条烟浪费太多精力和时间……” “不,不,不,一点都不浪费!”我连忙说道:“尊老爱幼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连这点都做不到,您说我们还配自称是中华儿女吗?走,赵大爷,今个儿您就算是说破天,我姓洪的也必须要给您买烟!” 大概是见我态度太坚决吧,赵老头支吾了两声后,跟着我没走几步,就又说自己家的猪崽该喂食了,要是不回去的话,估计回头会被老伴给揪着耳朵教训。 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身影,我忍不住摇了摇头,这都是些个什么人……正在我准备去寻找下一个目标村民时,高大夫家的那胖女人一颠一颠地跑了过来,远远的人还没走近,大嗓门就已经传到耳边:“姓洪的,你个生娃没屁眼的东西,竟然拿假钱来糊弄老娘,你真当老虎不发威是病猫啊?” 说话的时候,她手里举着张绿油油的钞票,看上去像是五十面额的。 但略微一细看,我就发现了古怪。 她手中的那张面额五十的钱,的确是面额五十,而且乍一眼看上去还真是能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但那张钱币的另外一面,却是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更是可以看到残留的一些红红绿绿的油墨印。 这是一张假钞,更确切的来说,是张伪装成假钞的冥钞。 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鬼票,近两年来比较流行,不过大概是觉得再少就有些不好意思烧给逝者,所以我见过的最低面额也就止于五十。 看她那兴师问罪的架势,我也是火了。做人还能更不要点碧莲不?一句话五十块也就算了,是我自己弱智上当,现在又来拿个五十的鬼票说是我给得,这已经不知把我当弱智,而是直接当煞笔了。 老子像是把煞笔两个字刻脑门的人? 当下,我呵呵冷笑了起来:“你这婆娘都是玩的挺溜的啊,只可惜你不要脸我还要呢!想继续从小爷这里讹钱,告诉你,门都没!” 那女人气呼呼地把那张五十的鬼票甩在我脸上:“老娘讹你钱?你敢说老娘讹你钱?拿着你的这些鬼票去烧给你爹吧!” 连带着落下的,还有张五块面额的鬼钞。 第五十六章 鬼钞 啥时候鬼钞出五块的了?我有些好奇地低头去捡起地上的那两张鬼钞,却是弯腰的瞬间一股风吹过,卷的鬼钞翻滚着溜到远处去了。 但在鬼钞被卷动着翻滚的时候,我看得真真切切,那张五块的鬼钞上印着的,居然是那个头大如斗的鬼小孩的画像!画像中,他脑袋微微上扬,眼睛眯起,唇角线拉扯的横跨大半张脸,似笑非笑,诡的让我心底发颤。 该死的,这两张鬼钞有问题! 就算是我想要和高大夫家的那个胖女人争吵,也得必须正视一件事:那两张鬼钞,她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 五十面额的那张没看清楚也就罢了,但五块钱的那张却是令我打心底感到寒意森森。什么人才会闲得蛋疼到把那鬼小孩的脸印在张面额五块的鬼钞上? “喂,你——”这时,我才发现,我居然不知道如何称呼这个胖女人。喊高夫人?高太太?怎么都觉得怪怪的。 “怎么?你想打架?来啊,老娘长这么大还没怕过谁呢!来啊,来啊,你有本事就来啊,来打我啊——”胖女人侧身把脸凑了过来,骂道,“臭不要脸的,拿着假钞到处骗人还有理了。来啊,你有本事来打我啊,来啊,来啊……” 来你爹的来! 我虽然恨不得真一巴掌扇过去,但我也知晓真要是一巴掌扇过去的话,之后我估计也不用再来铁马村了。 “行了,行了,行了,少在这撒泼,我还没说你骗了我的钱又拿假钞想二次行骗呢,哔哔叨叨啥。”我后退了两步,和那胖女人拉开距离,“你那两张鬼票那里搞来的?我一百块买你这个消息。” 我本以为按照这胖女人的财迷程度,听到我说一百块时,肯定会屁颠屁颠地放下之前的态势——就算是没改变,也至少会把暂时的气氛缓和下。那料到,我刚一说,她那两条扫把似的眉一竖,眼珠子瞪得滚圆:“姓洪的,你是把我赵莲花当三岁小孩哄是吧?那两张鬼钞戏弄我们母子不够,还想再拿个一百块钱的鬼钞来炫耀你会耍把戏?滚你X的,老娘才不会上你的当!” 咦,剧本不是这样写的啊。 惊诧地看着面前胖成煤气罐的赵莲花,我试图想在她脸上找到点别的情绪,但除了愤怒外,似乎也没什么其他东西了。 等等,姓赵?那和刚才的赵老头有啥关系没…… “刚才那老头——”我试探地问道。 “装,继续装,你装的更逼真点。”赵莲花横眉竖眼,一副老娘早就看透你了的神态。 “哈哈,还真的是父女啊?”我乐的有些合不拢嘴,就说这两人的财迷劲和伸手冲我捻手指的动作咋这么像,原来是一脉相承的遗传基因。 虽然赵莲花看上去依旧气焰跋扈,但我明显感觉到,当我戳破他们父女之间关系的时候,她脸上闪过些许略微的不自然。 很显然,这种事要是传扬开来被村民们当作饭后谈资的话,就是她也有些吃不消。 “好了,好了,好了,刚才是我的不对,我不该和你开玩笑。”我连忙放低了姿态,略微带着些许歉意讪笑道,“赵姐,这个刚才的事的确是我不对。可……我给您的时候真的是现金啊。否则您也不可能辨认不出来吧?要不您再仔细的想想,在我们分开的这点时间里,您有没有遇到什么事,或者去过什么地方……” 赵莲花不耐烦地道:“我什么事也没遇到,哪儿也没去。就是跑到瘸腿老李家的那三间新屋转了圈,想要先避开你和我爹。” 老李家的那三间新屋! 我面色当即一沉,半真半假地说道:“那你还说哪里都没去?老李家的那三间新屋是什么地方,你知晓那么多老李家的秘闻独家消息,你会不清楚?开什么玩笑!你那钱肯是在里面的时候,被什么东西给掉包了!” 赵莲花惊得缩肩缩脖子左顾右盼,半晌才道:“小洪啊,赵姐刚才只是和你开玩笑,你可一定别吓我啊……” 要的就是这效果! 我连忙道:“赵姐你别怕。既然您在那里面什么都没感觉到,对方也只是把您的钱调换成了鬼钞,那说明应该是对您没什么恶意,或许只是开个小小的玩笑罢了。要不这样吧,您先把您刚才在那三间新屋里遇到的事情和我讲讲,而后再把老李家发生的事情逐一讲述,看看我能不能从中推断出什么蛛丝马迹,也好判断到底是问题出在哪里。” 听说是真的被什么东西缠上了,赵莲花吓得瑟瑟发抖,连连罢手道:“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真不关我的事啊。老李家的事情我什么也不知道,别问我……” 说着,她居然是拔腿跑了。 我叹了口气,看来想要从这娘们嘴里套话是没可能了。而且从她那过激的反应来看多半她和老李家发生的事脱离不了干系。不知道为啥,我忽地想到了当初罗红梅死之前我做过的梦里瞎子说的话,长舌妇乱嚼舌根嚼出祸事的时候,会遭报应。 等到赵莲花跑的没了影儿,我这才朝着那两张被风卷刮到不远处的鬼钞走去。这次倒是没什么意外,走近后弯腰,轻而易举地捡了起来。 捡起来的时候,我又愣住了。 一张五十面额,一张五块面额,一点都没错,但这根本不是什么鬼钞,而是醇正无比的软妹币,尤其是五十的那张上,还有圆珠笔标下的记号,应该是曾经的有人以此作为辨认的记号。 捏着那两张钞票,我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次,但无论如何看,也都没能看出这两玩意那里像是鬼票了,更别提五块面额的那张上有什么小鬼头的画像。 但我又敢用项上人头担保,刚才赵莲花冲过来的时候,手中拿着的的确是张五十面额的鬼钞,否则以她展示出来的那股子财迷劲,又怎么可能会把吃进自己兜里的钱轻易地吐出来。 我没看错,她也没看错,那唯一可解释的就是——撞鬼了! 想着,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大白天的,遇到这档子灵异事,可比大晚上的更令人心底发毛。想着,我赶紧朝着村中的方向跑去,想要看到几个活人来壮壮自己的胆气。 可是在很多时候,事情就是这么邪门。你越是做点什么,就越是做不了。 我朝着村中走去。讲道理,虽然铁马村的人不算很多,但走了三五分钟的遇见一两个人那是常态,可这次,我走了十多分钟,甭说遇到个人,就是连只狗和鸡都没遇到。就好像是整个村子里的人和禽畜都消失不见了似得,而且还四周静悄悄的丁点声音都没,简直不正常到了极点。 回想起鬼钞的事,我忍不住感觉后脊背冷意乱蹿,他娘的,该不会是铁马村也发生了什么事,搞的有人封村了吧。 我从村头走到了村尾,甚至还趴在好几户人家的院子查看,结果什么里面依旧都是悄寂无声。 走着走着,在某个刹那,我忽而脑子一清,想到了个险些被遗忘在脑后的事情。 傻子甘俊呢? 上午在乱葬岗竹林外醒来,我可是和傻子甘俊一起来的村里,和赵莲花交谈的时候傻子甘俊还和赵莲花拌嘴来着;等见了赵老头时,赵老头也和傻子甘俊打过招呼……可我对傻子甘俊的记忆也就止于这里。 至于他什么时候离开的,我丁点印象都没。 我皱眉沉思了片刻,转身回到了老李的那三间新屋前。 这里,我遇到了第一个村民。 当然那个村民告诉我这屋子是老李家的,而后再问点别的事时,他就一脸慌乱地离开了……之后我才遇到赵莲花的儿子、赵莲花以及赵老头。 赵老头讲述的关于老李家的事断断续续,而赵莲花则是说自己在这三间屋里待了片刻,再出来,手中的钱就变成了鬼……正想着,我骇然发现,自己手里的那两张钱居然不知咋的又变成了鬼钞。 五块钱面额的上面则是画着小鬼头的画像。而那张五十面额的上面,则是我自己的黑白画像。 猛地看上去,那小鬼在嘻嘻哈哈笑,我的则是像是遗照。 这一发现,惊得我慌忙把手中的两张鬼钞抛了出去。 而后,我就看到那两张鬼钞飘飘扬扬地落向地面,在半空中的时候忽地燃烧起来,泛起幽蓝的火焰,等它落地时,火焰褪去,只留下了些许暗黑色的纸灰。 这一幕,和昨夜老李把鬼钞仍在柜台上自燃的场景一模一样。 “谁?谁在附近?”我摆出防御的姿势,警惕地看着四周,大声喊道。 然而四周一片寂静,无人应声。 蓦地,一股风从外面卷了进来,刮得兀自里尘土乱窜,那些纸灰也是被刮的卷起来四散飞扬,迷得我眼睛都睁不开。 无奈之下,我只得拿胳膊挡着眼冲出了那间房。 结果刚一到外面,就听到房顶上传来一阵急切如驴叫似的声音。 “啊——啊——啊——” 第五十七章 乱事迭起 驴叫似的声音,听起来很刺耳,但同样这种意义不明的声音听起来,很像是一个正在处于某种欢愉阶段的女人发出的歇斯底里的叫喊声,只不过是叫喊的方式有点太不动听悦耳了。 “上面的,声音小点!”我有些烦躁地喊道,“大白天的在外面干活还尼玛不知道把音量调低点,杀猪呢!” 上面传来的声音,非但没小,反倒是更加大了几分。就好似我的喊声给他们提供了额外的助力,让气氛变的更加嗨到不行。 次哦,虽然说乡村有天然的打野战优势,但能打到这种肆无忌惮旁若无人,那可真个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啊。 想着,我倒是心底腾升起些许别样的念头,想爬上楼顶围观下这对不知羞耻的跑到外面来偷情的男女。 令我愕然的是,沿着三间屋子四周转了一圈,我愣是没能找到该如何爬上这屋顶。难怪上面的男女能这样肆无忌惮,原来是仗着别人没有上房梯啊……只可惜,我目光转向了不远处的一株槐树。 几分钟后,我就爬上了槐树的一个枝桠,而后转身眺望数米开外的屋顶。看到的瞬息,我就险些被惊得从树枝上摔了下去。 那屋顶上,竟然只有一个人! 满身肥肉荡漾的像是层层波浪,只是扫一眼我就知晓那是之前和我有过冲突的高大夫家的胖女人赵莲花。 此时的赵莲花,根本没有丁点自己正在被我偷窥的觉悟,身子依靠在楼顶边侧的拦墙,两条腿分叉开,手里拿着根不知是萝卜还是什么玩意的东西,短壮的手臂摆得飞起,脖子朝天仰着,不断地发出杀猪般的驴叫声,而且还是一声比一声高亢,一声比一声撕心裂肺。 好歹我也算是看过不少欧美、非亚的世界文化艺术片,但这种叫法,着实罕见。懂得人知晓她有多欢愉,而不懂的人只会以为她是在被虐待。 不管怎么说,她叫的肆无忌惮,我听着却是满脸尴尬——这他娘的根本不值得偷窥两个字,完全是辣眼睛。 吼了两声见她也不搭理我,我就准备从树上溜下来离开。但就在我刚准备下树的时候,忽而瞥到两道淡淡的黑影出现在了赵莲花身边,一左一右托住她那下垂成布袋似得胸,揉搓玩捏着。 阳光的直射下,那两道影子很淡,淡到需要我凝神眯着眼睛才能看清楚。但这并不妨碍我大致地看出个轮廓来。 那两道黑影轮流俯身在赵莲花两腿间,也不知是做啥,如是反复轮转了七八次后,两人一个抓着肩膀,一个抬着腿,轻飘飘地把赵莲花从屋顶上扔了下来。 “啊——”我吓得大喊。 嗵地一声,赵莲花重重的身躯砸在地上,溅起不少灰尘,但从她那落地的姿势来看,最多也就是屁股被摔的疼一会,毕竟脂肪足够多,再加上那里是个黄土堆,平房的屋顶高度,对她还不足以造成骨折之类的摔伤。 我惊呼出声时,那两道黑影遥遥投来一瞥。 淡淡的黑影,朦胧模糊,根本看不清五官,但我知晓,他们的确是‘瞥’了我一眼,意思似乎是在警告我别多管闲事。 随后,那两道黑影跳下屋顶消失不见。 从树上溜下来,我满脑子都是之前看到的在屋顶上演绎的限制级成人动作片。以至于都没注意到被从房顶扔下来的赵莲花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高大夫的家我倒是能找到,但这个时候去,明显是不合适,而且从刚才那发生的一幕幕来看,赵莲花自己恐怕都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但不管是怎么回事,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找到瞎子和道人,询问清楚老李家的事情以及把赵莲花那件事说给他们,免得晚了又闹出什么人命。 匆匆忙忙的出了村子,我先是去了赵家村,转悠了一圈没能找到瞎子。跑到甘家村时,瞎子没找到,倒是遇到了长者。长者问我这段时间干嘛去了,咋连人影都没看着,我说前几天在刘家村被刘老太咬了口,咬的躺床头修养到昨天才能出来蹦达。长者又问甘妹妹的事处理的咋样了,我说最近两天发生的事瞎子都没给我提起过,具体要问的话还得找瞎子。 辞别长者,我又返回了铁马村。 一到村口,就看到傻子甘俊正蹲在地上,嘻嘻嘿嘿地画着一个又一个的圈,嘴里叽里咕噜的不知念叨着啥。我问傻子在干嘛,傻子说他在数竹林里到底有多少老爷爷老奶奶。 看他从一二三四五开始数,数到十的时候又开始一二三四五,来来回回的地上画的圈都有两三百了,结果还是没数清楚自己数到了几。 我蹲他边上说,小俊,数不是你这样数的,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后应该是十一、十二、十三……傻子一把推开我,瞪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看了好久,说:“小洪你撒谎!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完了还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小俊婆娘就是这样教我儿子的!” 原本好心纠正指点下他,结果被他一句话说的我险些跌倒在地上。 许芸和鬼小孩又出现了? 我连忙问甘俊在那里遇到的婆娘,傻子嘿嘿嘿嘿地笑了会,伸手一指画的那堆圈圈的最顶头位置,得意洋洋地说道:“前面那些就是我婆娘画的!” 我探头看了下,果然,前面的几十个圈线条纤细,和后面的明显画风不符,而且那一个个圈都像是用圆规画出来似得,工整的很。 “婆娘就是在这里教儿子的。小俊看到她们在这边,很开心的跑了过来。可是小俊一过来,婆娘就抱着儿子走了,不理小俊……”说着,傻子大概是悲从中来,居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呜咽着哭了。 他这种不安规律出牌的任性,我也是感到相当的头疼。好不容易算是把他哄得恢复正常,我才问道:“上午你什么时候走的啊?我都没注意到你什么时候走的。”傻子愣愣地看着我,许久才嗬嗬嗬地笑着道:“小洪,你傻了把?小俊今天才没看到过你呢!小俊昨晚睡觉起来就一直和瞎子伯伯在一起。后来瞎子伯伯说要去找你,让小俊在这里守着,说看到你就让你去刘家村那个杀猪的家里。” 我心神猛地一颤。傻子一直跟着瞎子的话,那上午和我一起回铁马村的是谁? 越想,我越是觉得事情诡异。不见人畜的铁马村、离奇变成冥币的钞票、还有赵莲花在老李家新房屋顶的放荡……这一件件的事,就没那个是正常的。 不行,必须得快点找到瞎子了。 哪怕是他和道人两个老小子在背着我算计谋划什么,但现在真的必须找到他们两个。 我问甘俊要不要跟着我一起去找瞎子,傻子回答说他要在这里等自家婆娘。 再度跑到刘家村,推开杀猪刘家的门进去,果然瞎子和道人都在,而且除了两人外还有另外一个我算是比较眼熟的人。 “老李!”我失声惊呼道。 “行了,行了,你又不是没见过老李,嚷嚷的叫唤啥。”瞎子没好气地说道,“小洪,我问你,昨天晚上让你去给竹林的‘大神’们上香,你上完后跑那里去了?我们找了你整整一晚都没找到。” 昨晚的遭遇对瞎子和道人是没什么好隐瞒的。但后续的部分涉及到了老李,我不得不多了个心眼。结果我刚给道人打眼色询问,瞎子就开口道:“说吧。老李也不是什么外人。瞎子眼睛刚瞎的那几年,没少承蒙他们兄弟照顾。”见他这样说,我只得硬着头皮,把昨天晚上遇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述了遍。不过我留了个心眼,只讲到早晨醒来。后续的在铁马村遇到的事情,我暂时没说。 但饶是如此,瞎子已经连连皱眉:“你说你在竹林里遇到了黄家那个老不死的?作为还被人带着去了三间平房那里买了两瓶神仙倒?” 我连连点头表示是的。 老李却是眉头皱的铁紧:“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我昨夜都是和瞎子他们在一起,根本就没有回小卖铺。等早上我们没找到你,就直接来了刘家村。” “你们是一早回来的刘家村?”我愕然道,“那就有点巧了。我先前在铁马村没能找到瞎子大爷和曹道长,我可是把刘家村、甘家村都跑了一遍。” 边上的道人笑了笑:“我们一早上回来就下了杀猪刘家的地窖,直到不久前才出来。你要是真在外面遇到我们,那才是叫出了怪事。” 杀猪刘家的地窖?钻那里面做什么…… 约莫是看穿了我的疑问,瞎子缓缓开口道:“许芸曾被关在地窖里,她妹妹许茹直接被抛尸在地窖里。昨夜是竹林行动失败后曹道长就提议说进入地窖里看能不能找到点许芸和许茹生前遗留的东西,以此作为媒介来召唤回两人,询问一些关于铁马村最近的事情,看两人能不能提供什么有效的线索。” “那有没有找到点什么?”我问道。 第五十八章 鬼子之父 答案是什么都没找到。 许芸曾被关押了七年之久的地窖里、许茹骸骨被藏了七年之久的地窖里,瞎子和道人把整个地窖兜了个底朝天,但是什么也没能找到。 里面干净的别说是许芸姐妹生前遗留下的东西,就连虫子都没一只。 “哈?虫子都没一只?”我惊讶地看着道人,“真的假的?” 刚经历过铁马村的事情,我对好些个事情都比较敏感。比如道人说的在地窖里连虫子都没见到一只,我瞬息就想到了某些别的方面的东西,比如说那地窖下不正常啊、藏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啊之类的。 道人却是很认真地点头道:“的确是连只小虫子都没见到。地窖里不算是干净,但很干燥,干得像是常年畅透通风的地方。” 如果说是之前的虫子都没有一只还能勉强找点理由来解释的话。那后一句,我就完全不能理解。 地窖,无论什么时候,给我的感觉都是阴冷潮湿。而且杀猪刘家的那个地窖我是下去过的,当时进去里面的时候,感觉阴嗖嗖的,和干燥可一点都不搭边。 “有没有发现一些别的东西?”我有些不知说什么好。 瞎子和道人对于阴灵鬼祟的事情,比我不知要在行多少倍。既然是他们勘探侦测的地窖,那就肯定了解到的信息要比我多。 “有。”瞎子屁股前倾,在身底摸索了会,摸出来个亮澄澄的镯子,而后冲我抛了过来,“在地窖里找到了个这个玩意。” 不是说没找到和许家姐妹相关的东西么,这个又是什么……我惊诧地接住瞎子抛来的手镯。 镯子铮亮,入手深沉,接触的瞬息,我就感到股子沁人心脾的寒意直冲脑门,冻得我打了个冷战。镯子的表面是很简单的那种绞状纹路,粗略一数,约莫是由三根粗细不一的金属物缠绞而成,接口处斑驳凹凸。 “这个是什么?”我问道。 “不知道。”瞎子摇了摇头,“小洪你仔细看看,看这手镯有什么奇特的地方。” 闻言,我把手镯举过眉梢,对准外面的天光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渐渐地,我发现了一些端倪所在。 那三根交织缠绕在一起的金属条状物的表面,原本应该并不是光华铮亮的。只是被人摸的次数多、时间久了,逐渐变成现在我看到的这种光溜溜的景象。借着天光,还是能够看到些许细微的凸起,有些像是根根翎羽、有的则是像片片鳞甲。 翎羽、鳞甲,都是属于动物才会有的。 下意识地,我重新开始端详那被我先前当作是杂乱绞在一起显得斑驳凹凸的接口处,凝神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到底有什么奇异之处。 倒是边上的道人提醒了句,“看另外一面,这个是尾巴。” “哈?”我连忙调整了下视线角度。 只是瞥了一眼,我就看到那凹凸斑驳的茬口处是什么了。 龙、凤! 一龙双凤。 也就是说,这手镯,是又一条龙,两只凤交错缠绕而成?但是当我再凝神细看时,入眼处依旧是斑驳凹凸不平的茬口,那里有什么龙凤的影子。 “你看到了什么?”道人问我。 我微微摇头,把手镯抛还给了瞎子:“什么都没看到。” 瞎子却是接住手镯后,略微摩挲了会,又转抛给我:“小洪,这镯子不是你掉在这里的?上面有个洪字。” 我接住镯子学着瞎子那样摸了一圈,可是什么也没摸出来。 “上面的那个字是阴刻,而且刻的很小,你这样摸三天三夜也摸不出来。”道人笑着道,“斜着看,在镯子内侧。” 依言看去,盯得我感觉自己眼睛都快瞎了的时候,终于勉强看到在镯子内壁,应该是某个鳞片上,刻着米粒大小的一个字。 “这不是你的?”道人问道。 “是我的东西,我需要这样小心翼翼地藏着掖着不告诉你们?”我没好气地瞪了道人一眼,“你们不是说在地窖里没找到许芸她们遗留下来的东西吗?这个镯子是怎么回事。” 瞎子缓缓开口:“小洪,瞎子再问你一遍,这个镯子真不是你的?” 又在玩什么套路? 我哼了声:“这玩意金的不是金的,银的不是银的,又不是啥值钱的玩意,我带着它干嘛。再说了,曹道长,瞎子大爷,咱们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了吧?你们见我姓洪的什么时候戴过首饰一类的玩意。” 道人点了点头:“的确没见你戴过,但我们也没说是你戴过。只是问,这是不是你的东西。” 我眉头连连猛皱,有些不耐地道:“曹道长,难道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这个镯子和我一点关系都没!在这之前,我压根就没看到过这玩意,也不认识这是个什么东西。” 道人‘哦’了声,漫不经心,显然对我说的话并没放在心上:“那这玩意上为什么会有你的气息存留?” 瞬息,我愣住了。 狗是可以通过一件物品上残留的气息来追踪一些东西。在很早的时候,人类就学会了通过锻炼,而后带着狗去抓捕小偷、逃犯之类。到了今天,甚至专门有防暴犬、缉毒犬等等警犬品种。 道人的鼻子,就是属狗的。 “你的意思是,这镯子上有我的气息存留?”我蓦然瞪大了眼睛,失声惊呼,“这不可能!杀猪刘家的地窖我都是和你们一起进去的,这个镯子更是从来没见过,怎么可能会有我的气息存留。曹道长,你是不是搞错了?” 道人呵呵笑着道:“莫慌,莫慌,这只是我们的一个小小的猜测,并不一定说这东西非得是你的。也有可能是有人利用这东西来对你进行栽赃陷害,搅乱我们之间的关系,让我们自己内部先行土崩瓦解。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嘛。” 瞎子也是说道:“小洪你先别激动。好好的想想,最近这段时间里,你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人,或者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再或者说——有没有遇到过什么令你觉得困惑不解的状况。” 我没好气地说:“瞎子大爷,您觉得我来甘家村开始,那件事,那天不发生点令我困惑不解的事情?到现在,我整个人脑子里都只有两个字——懵逼!” 道人连连摆手:“不,不,不,我知道许多事你现在都没法子理解。但好多事情被来就不是能用道理解释得通透的。现在我们需要关注的点是——你到底有没有最近遇到什么我和瞎子不知道的、但是又让你无法理解或者感到很困惑的事情。” “最近是多近?”我问道。 “来刘家村开始到今早之前吧。”瞎子给出了时间框定。 “行,那我就手说吧。”我沉思了下,开口道:“第一件事,那个鬼小孩到底是怎么回事,为啥他总是缠着我喊爸爸?第二件事……” “啥?” “等等!” 瞎子‘噌’地一下站起来,道人则是同样开口惊呼出声。 “呃?”我有些愕然地看着那两人。 至于边上的老李,更是被惊得微微后退了两步,和我们三人拉开距离。 “你是说,那鬼胎喊你爸爸?”瞎子眉头拧成一股,整张脸都阴沉沉、黑漆漆的,“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道人同样开口,满是疑惑:“许芸之前的堕胎都是因为杀猪刘,而后则是嫁给了傻子甘俊。就算是那鬼胎要认父,也不可能是认你啊……” 我摊手:“这算什么。先前许芸刚自杀那会那死死的追着喊我相公,要把我给睡掉呢。要不是甘妹妹及时救了我,现在站在你们面前的,应该是姓洪的一具尸体。” 提到这件事,我就瞪了瞎子一眼。 当初就是这个死瞎子搞什么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的把戏,结果许芸真拿着剪刀扑过来要我小命的时候,他竟然是一副八风不动稳坐钓鱼台的架势。 瞎子却是对我带着些许恨意的视线恍若未闻,依旧皱着眉头道:“不对啊,当初找你那只是因为你和她的羁绊牵连,没理由事后还继续找你。你们的缘分在石窟中就应该彻底的烟消云散了。” 这次我连呵呵都不想呵呵,直截了当地对瞎子道:“瞎子大爷,这么说吧,许芸的事情上,您老就没那次对过。不管是从一开始还是后续的那些事情,每次都是被您老给坑的不要不要的,要不是我运气好,就算是有几十条命也未必够用。” 见他不说话,我接着道:“那鬼小孩为什么喊我爸爸我不知道,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许芸对这件事,丁点的意见都没。好几次鬼小孩出现的时候,我怀疑许芸就在边上不远处。傻子曾告诉我好多次,他在追着他婆娘和儿子乱跑……就是刚才从铁马村回来的时候,傻子蹲路边画圈,他也是说看到他家婆娘正在教儿子数数,说什么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后应该继续接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道人陡然凑近,整张脸都贴在我面前:“你说什么?傻子甘俊看到许芸教那个鬼孩子识数?还是一个圈一个圈的画了很多?” 第五十九章 李家旧事 “不就是画了一堆个圈,有什么好惊讶的……”道人听到关于许芸的消息有反应我不觉得奇怪。但是他所惊诧的点却是令我有些始料未及。 道人瞪了我一眼:“地窖里地上,同样有一堆乱糟糟的圈。当时我和瞎子揣摩了许久也不明白这些个圈代表什么涵义,是什么人留下来的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我嘴巴张了张,有些接不上话。 铁马村村口路头的圈是许芸给鬼小孩教学的时候划下的,那自然极有可能在地窖内的也是出自她的手。不过道人倒是小心谨慎的很,非得要带着我去了遭地窖,等亲眼确认过里面不知何人留下的那些圈和在铁马村村头所见的那些并无差池后,这才是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问题搞清楚就好说,问题搞清楚就好说……” 圈的问题无关紧要,只能说是许芸曾来过这里,连带着解决掉的问题是为何地窖里的环境会变的干燥而冷寒。但关于镯子的事,四人却依旧是一头雾水。最后,手镯被他们强行塞给了我,并且要求我戴在手腕上不得摘下。 一番闹腾,话题回到了之前。 “昨天去那竹林里,到底是要做什么?”我不解地看着道人和瞎子,顺路瞟了眼站在边上一直不曾怎么开口的老李。 瞎子和道人是肯定有什么说不得的事情要做,否则也不会把这个老李喊过来。而老李可以说是这二十多年来,和那片竹林的关系最为密切的人。 “就是为了竹林里你看到的那位。”道人目光有些恍惚,“在铁马村老人们口中相传,竹林中关押着个黄家的老不死的。每隔二三十年出现一次,出来后就会兴风作浪的为祸乡里。所以我们猜测这次铁马村发生的事情,或者说整个周边村落进来发生的事情,都可能和这个老不死的有关系。” 我越听越是觉得不对味。 咋滴合着之前经历的一切,都不清不楚地变得和刑竹林中的那个老不死扯上关系了?他被关押在竹林内,出都出不去,又怎么可能会对外界产生这么多的影响? “道长你说的有道理。”一直未曾怎么开口的老李终于开腔道:“当年我那死鬼老爹还在的时候,就没少给我们讲和竹林有关的事情。不过那会的竹林,比现在的这个竹林要小的多,而且那会的乱葬岗还时不时有人去碰运气挖传说中的那对铁马。” “乱葬岗藏着个吃人的老不死的故事一直在村里哄小孩的好法子。而且说起来,也真的很神奇——那会的小孩,就算是在外面打架被打哭了,打人的说在哭老不死的就会晚上把你抓走,被打的立即就会压着不哭。” “再后来吧,村里出了几件比较怪异的事。先是连着好几夜,一到晚上村里的狗就乱叫,鸡禽之类的很不安份,然后就是村里几个原本上了年纪、身子不大好的老人,深夜离家出走,等到被找到时,就剩下个衣服里塞着堆骨头,堆得整整齐齐。” “村里人很慌,觉得有什么东西作祟。大伙首先想到的就是村里的曹婆婆,也就是瞎子的师傅。” 听到这里,道人满脸惊讶:“诶呀,我本家啊?” 老李点了点头:“或许五百年前,曹婆婆和道长还真是一家。” 跳过这个话题,老李继续讲了下去。 村民们找到曹婆婆的时候,曹婆婆说这事她近两天也是一直在琢磨,但邪物的本领太强,基本没留下什么线索,所以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什么比较合适的法子来应对。 就在铁马村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刘家村的看尸人鲁夫子闻讯来到了铁马村,说是准备和曹婆婆联手对付那个怪物。 众人这才得知,引起村里慌乱的,的确就是传闻中的那个老不死的。 黄家的人听说这件事后,一个个惊得面色煞白,挨家挨户地上门说情,说那是祖上的事情,和他们现下的这些儿孙们毫无关系,求大伙不要因为这事迁怒到他们头上。 鲁夫子和曹婆婆最后应了这事,说不管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众人都不会迁怒到现在的黄家后人身上。但有一点,要是众人有需要的时候,黄家的人不能袖手旁观,必须帮忙。 所有的事情都敲定后,鲁夫子和曹婆婆就开始着手对付那老不死的计划。两人先是把村里的所有的公鸡、黑狗都集中了起来,而后斗鸡、斗狗,决出了最厉害凶猛的公鸡和黑狗,并且把那些被咬残、咬死的鸡狗的血涂抹在了自己身上,而后曹婆婆抱着鸡,鲁夫子牵着狗,两人走进了乱葬岗的竹林中。 那天晚上,离得远远的都能听见竹林中传来的狗吠、鸡鸣。吵闹了整整一夜,曹婆婆和鲁夫子满脸倦意地走了出来。狗只剩下了根尾巴,鸡只剩下了只爪子,两人身上也随处可见的被撕扯抓破的伤痕。 事情开始的无头无脑,结束的莫名其妙。但当年闹的曾沸沸扬扬的一事,的确就这样被压了下来。 “铁马村的事情结束后不久,师傅回来就开始重病垂危,苟延了两年,一命归西。”瞎子声音低沉,“刘家村的鲁夫子也是回去后没多久,爆出了吃尸体的丑闻,被刘家村的村民们绑起来烧死在了停尸房。” 事情到了这里,几乎三个点就都串联在了一起:刘家村的鲁夫子五十多年前来刘家村帮忙处理关于姓黄的老不死的事情;二十多年前钟雨兰来乱葬岗将整片竹林的范围扩大到了现在的规模……目前发生的所有,根由都指向了竹林中的那个老不死。 越想,我也越是觉得瞎子和道人的这个猜测可信度非常高。 “钟雨兰当年去刘家村,又是咋回事?”我顺口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这个问题,依旧是老李出面做了解答:“当年那个时候,村子里倒是没闹出什么事来。只是单纯的有人传闻说又快到黄家那个老不死的出来蹦达的时候了,虽然大的事情没出,但各种小道传闻却是多的满天飞。传了没两天,甘老大家的媳妇来村子里转悠了一圈后,雇了十多个村里人,把不知从那弄来的竹子栽在了乱葬岗那一代,围着原本的小竹林扩大了一圈规模。从那之后,乱葬岗这边闹鬼的消息就在没人说过。毕竟那一大片的竹林黑压压地压在那里,想要抵达以往说的能见到鬼的地方,可少不得一番脚程走。” 没什么人愿意穿过竹林去撞鬼,自然也就没什么太多关于鬼怪的传闻出现了。 连着两桩旧事说下来,我不由得对老李开始有些刮目相看。 铁马村里的村民不少,但瞎子却独独喊了他过来。看来除了因为他曾砍伐过竹林的关系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老李对当年发生的事情很清楚,而且……绝对还有什么他和瞎子瞒着我没说,或者暂时还没到他们说给我听的事情。 不过话说回来,我那个便宜丈母娘也还真不是吃素的啊。鲁夫子和曹婆婆联手都险些搞砸的事情,到了她手中,居然是轻而易举地就镇压下去,简直就是庙算无遗策的典型代表。 正在我神思悠悠时,道人开口道:“小洪,关于鲁夫子和钟雨兰的事情,你有多少了解?” 我愣了下,旋即回道:“我知道的都是瞎子大爷他们告诉我的。之外的事情我没打探到过什么有效的消息。” 道人有些失望地哦了声:“你要是掌握了什么新的消息和线索,一定要记得转告我和瞎子,否则事情可能会变的越来越没法收拾。” 我连连点头,表示只要有新的线索和消息,一定会说出来。 我问瞎子下一步准备怎么办的时候,瞎子摇头,说昨夜去竹林中已经打草惊蛇,而且我已经看到了姓黄的老不死的。所以暂时恐怕是得先观摩观摩,看接下来事态会朝着那个方向发展,而后在考虑应对的策略。 扯皮了几句,发现瞎子和道人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都含糊其辞时,我也就没继续追问,而是出了外面放风。恰巧老李也估计是房间里带着憋闷,跑到外面来喘口气,我就凑过去压低声音问他关于神仙倒的事情。 老李倒是没隐瞒,很直白地告诉我,神仙倒其实最初的作用就是用来迷糊那黄家的老不死的。在第一代铁马村居民的年代,黄家的老不死已经死了被下葬,结果头七的时候从坟墓里爬了出来。黄家的后人自然是被吓坏了,但终究是自家老人,惊诧之后,黄家的人继续供养着这位老人。谁也没想到,这一供养就是供养了二十多年,直到有一次黄家的儿媳妇半夜上厕所,撞见自家公公居然攥着根不知从那弄来的动物脑壳舔的正欢,众人才知晓这些年来偶尔发生的村里禽畜被野兽咬掉脑袋的事情的根由所在。这事传开,黄家的人受到的压力可想而知。但谁都不曾料到,因为自己秘密被撞破,那老不死的居然在一怒之下把自家儿子、儿媳也杀了吃掉。眼看整个黄家上下都要被吃的干干净净的时候,铁马村的村民们不知从哪里请来了个道人,三言两语就诳得黄家那老不死的喝下他葫芦里的酒,而后把醉到不省人事的老不死的丢进了乱葬岗,并且在上面在栽上了竹林。 “满百天后,他会醒来。你们到时候就按照这个法子酿一葫芦神仙倒,灌给他后,自然会消弭灾难。”道人留下一句话,一道酿酒的古方后,扬长而去。 众村民围过来看那张酿酒的古方后,纷纷摇头表示这事自己不干。最终,是老李家的祖上承接下了这桩差事。 “那古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连忙问道。 第六十章 遗失的东西 老李没急着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先摸出了一支烟给自己点上,而后又吸了一大口,随着烟雾吐出了三个字:“半天河。” “半天河?”我微微一愣。 休憩养身的时候,道人曾对我言及过半天河。半天河,也叫上池水,是是从天上降下的雨水,积在竹篱头或空树穴中的水。又说,因为这种水降自银河,所以叫作天河水,主治鬼精,恍惚妄语等病状。 老李大概是发现我错愕中的意思,也就没给我阐释什么是半天河,径直说道:“在那古方上,制作神仙倒的原料,就是半天河。但这半天河又必须是需要镇封那黄家老不死的竹林中的半天河才能行。” 那竹林本来就是镇邪之地,寻常人避之犹恐不及,又那里有什么人会愿意接近竹林里取哪劳什子的半天河。自然,这古方转了一圈后,就落在了村头的李癞子手中,也就是老李家百多年前的老人。 家境贫困的李癞子在村里一些上了年纪的人的忽悠下,接下了这道古方,并且在别人的指点下,把整个酿酒的古方流程全部烂熟于心,记背的分毫不差。 不过也算是好人有好报吧,李癞子忙乎了三个多月,终于在百天来临后,和黄家剩余的人去了竹林中,用道人留下的法子利用神仙倒把黄家那老不死的灌醉封埋。黄家的一个女子感激李癞子的付出,就嫁给了他做媳妇。两口子辛苦劳作,倒也是小日子过但还算幸福美满。 恍惚过了二十多年,昔年不大懂事的李癞子已经身为人父,而且也懂得了许多的事情。每每提起当年那事,他都是又感激又后怕。就在李癞子以为自己会这样带着个颇具传奇色彩的故事走完余生时,当年的那个道人又出现在了铁马村,告诉李癞子,黄家的事还没完! 自然,又是一番折腾。 但这次过后,所有的铁马村村民都知晓了一件事,那就是竹林里姓黄的那个老不死的,每隔二十多年就会出来搞怪一次,而每次都必须用神仙倒加上道人留下的法子才能把那老不死的封镇。 知晓这件事的危险后,李癞子深深觉得自己遭遇满满的人生恶意。于是他召集了全村的村民,问谁愿意接受那道古方,承担起镇压竹林里黄家老不死的事情?当然,村民们没有人愿意接受这件事。 不久之后,在守护村民还是守护自己后辈儿孙的事情上,李癞子没能找到恰当的点,居然是思虑成疾,郁郁而终。临死前,他握着自己妻子的手,说自己死不瞑目,求把他葬在竹林中。 妻儿听从了李癞子的遗愿,将他的骸骨葬在了竹林边缘。如是又恍惚过了数年,李癞子的妻子也辞世,被合葬在了竹林边缘。出殡那天,李癞子的儿子对着铁马村全村的人发誓,说那道酿酒的古方,他会一直流传下去,嫡传传长,让他的后人代代守护着乱葬岗外的竹林。而他只有一个请求,就是当有一天,他或者他的后人抛尸荒野时,求村民们不要吝啬善心,将他或者后人的骸骨掩埋。 从那以后,李家就担负起了守卫这片土地的责任。为了找到完全镇压黄家那老不死的办法,一代又一代的李家后人外出寻道问师,但请回来的那些道人、神婆之类的,大数横死。 等传了三代人的时候,李家的那位长子忽地一拍脑门,觉得这神仙倒其实除了用来防范黄家老不死的外,本身口感极佳、酒香沁人心脾,实属上品。于是,他就尝试着制作了一批在乡邻中贩卖。从那之后,李家变的富裕起来,也有了更多的精力对外扩张寻求对付黄家老不死的法子。 恍惚百年匆匆,等到了老李爷爷这一代时,终于出了变数。先是老李爷爷家兄弟四人先后毙于非命,而后就连老李的爷爷也是没能幸免于难,临终前,老李的爷爷将这件事告诉老李的父亲,说李家借着竹林的半天河昌盛了百余年,而今大概是气数已尽。要是能够镇压下竹林中老不死的话,就尽力而为,但要实在是无能为力的话,那就收拾细软逃命吧,走的越远越好,至于老祖的遗训和当年的诺言,实际上除了李家的人自己外,已经没什么人还记得。 老李的父亲含着泪应允了这事,依照家里世代流传下来的做法,将父亲的骸骨葬在竹林外面,而后抱着三坛子神仙倒进了竹林,这一去,就是再也没有回来过。 又是晃眼数年,村子里开始爆发出奇奇怪怪的事情,也就是鲁夫子和曹婆婆联手进入竹林的那次。 之后,李家就再也没有插手过竹林中黄家老不死的事情。之后的钟雨兰那次,老李兄弟两偷偷摸摸地找到钟雨兰,讲述了自家的陈年旧事,询问需不需要帮忙的时候,钟雨兰笑着摇头,说现在的世道变了,那黄家老不死的喝了两百多年的神仙倒,也早就喝的酒量见长,神仙倒已经未必对他还有效果,所以这事她自己会独自搞定。 而后,钟雨兰告诫了老李兄弟两,她这片竹林栽下去后,二十年内是不能动的。李家要想酿神仙倒,就必须去最里面的古竹林采集半天河,否则……吉凶难料。 “这么说来,那次你们兄弟两去竹林,根本就不是外人说的什么去采集竹竿制作家具为招财进宝之类的?”我恍然道。 神仙道可以说是李家这两百多年来立足的根基。谈不的能令李家变的如何富裕强盛,但丰衣足食确是毫无压力。也正是如此,当李家兄弟生活窘困时,自然是想到了祖上流传下来的那道酿酒古方。 “除了半天河,那片竹林对我们兄弟来说毫无意义。”老李把燃的只剩下个屁股的烟头丢在地上,一脚碾灭,“在这之前,我们兄弟也曾偷偷摸摸地制作了些神仙倒,私下里贩给熟人,不过终究走不了量,又不好卖高价,基本没法子糊口。最终我哥受不了日子的清贫,决定做一笔大的,将目光落在了外围的竹林上。” “而后发生的,就是你听说的那样。我哥被削减的竹竿穿了颅腔,我则是被刺瘸了一条腿,至今只能拖着走。”老李伸手拍了拍自己的瘸腿,自嘲地道,“为了防止一些无谓的留言碎语,我便伪造出了竹林的那竹子能延年益寿、招财进宝等消息来混淆视听,把真相掩盖在了流言下。” 听罢老李的讲述,我久久不能平静。 直到我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老李已经起身回到了房间里,而外面就剩下我一个蹲在院落里晒着下午的太阳。 眯着眼睛,我把目光转向了院落中的那个地窖入口。 之前和道人进去地窖里看那些应该是许芸留下来的圈的时候,道人说手镯就是被人落在那些圈里的某个圈中。 摩挲着手中泛着阵阵寒意的手镯,鬼使神差地,我又进入了地窖里,站在许芸划下的那些圆圈边缘,用电筒对准了那一个个看上去似乎是杂乱无序的圆圈。 只是粗略看了一遍后,我就发现这里的圈,和在铁马村村头路边的圈,除了每一个圈都画的线条纤细、弧线工整外,排列上有着很大的差池。 在铁马村村头的那些圈,是整整齐齐地列成一排一排的,的确像是给小孩教学用来代替数数的玩意。但地窖中的圈,却是大小有区别、就连分布排列也很不规范。 我仔仔细细地数了一圈后,发现这些圈一共有四十九个。这个数字,令我很是有些吃惊。 昨日夜里,道人给我的用来供奉那些‘大神’们的香,约莫是七八十支左右。之后我为了避开黄家那老不死的乱窜时途径几个坟堆,发现其实有些是我没有找到、上香供奉的。也就是说,竹林中的坟堆,其实比道人给我的香折半后要多一些。 莫名地,我就把两件事联系在了一起。 但这玩意似是而非,我猜测和怀疑的只是我自己的感觉。毕竟当时在竹林中恍恍惚惚走的我自己都分不清东西南北,自然也记不住那个坟堆大,那个坟堆小,而每一个坟堆又大致是对应在那个位置。 蓦地,一只手从背后勾在了我脖子上,冰冷的寒意如潮水来袭,瞬息冰封了我大半个身躯。 该死的,这个鬼小孩怎么又跑这来了! 几乎是我意念刚起,就看到眼前一道黑影飞快地转了两个圈,而后就势飞了出去,一跃粘连在地窖的顶部,头下脚上,半踞着发出轻微的咿呀学语声:“爸——爸爸——” 我很想大声告诉他,我没这样坑爹的儿子,但大半个身躯被冰封,我想开口说话,估计得过好一会。 “对不起,本来不准备搅扰你,但是之前有样东西落在这里,而恰巧又到了你手里,所以——”低微的声音响起,一具冷冰冰的身躯靠近贴着我后背,吐气时都能感觉到她呼吸时带出的冰渣子,点点凉意刺骨“我来拿走它。” 话是这样说的,可她的手却是在我腹部间慢慢摩挲着,一点一点朝着那不看描述的位置挪移而去。 第六十一章 长生之谜 背后的人,是许芸!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再度出现,而且一出现就是这样的态势。但有一点是可以却是她之前就表现出来的,那就是似乎她对我的身体很感兴趣。 若不是现在大半边身子被懂得僵直,我都会不顾一切地连爬带滚和她拉开距离保证自己人身安全。可现在,我唯一能做的也紧紧是在心底不断祷告,祷告她千万别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不知道是祷告起了作用还是她本来就对我已经没多大兴趣。就在那双冰冷的手差一点点即将触摸到那不可描述的地方时,她忽而轻笑了声:“瞧把你给吓得……” 音落,我感觉手腕一凉,原本戴在我手腕上的镯子就被她抹去。 几乎是许芸和鬼小孩前脚刚走,瞎子和道人就结伴冲进地窖里,看着身上挂着些许冰渣子的我,连忙问发生什么事。 得知只是丢失了镯子后,两人倒是很大方地安慰我说,这事也算是好事。至少洗脱了我的嫌疑,而且也表明这件事的背后不是有什么人想要意图分裂离间我们三人之间的联合。 我借机提出自己对地窖内那些圆圈的看法的时候,瞎子嗤笑了声:“就算是这些圆圈代表着竹林内的坟冢,那又能说明什么?竹林内的那些坟冢,是钟雨兰当年用来镇压地邪的而刻意留下的。其中埋葬的有些是李家的祖辈,有些是李家请来的神婆道人之流。而这些坟冢到如今都已经被后辈忘却,变成了孤魂野鬼般的存在,而且被封镇在竹林内地址黄家那老不死的阴煞气息。如今黄家的老不死的已经能够现身,说明竹林中的坟冢已经彻底失去了效用。” “可……”我很努力的想说点什么,但又似乎说什么也没用。 竹林中的坟冢的效果已经被削弱到了最小,那自然这些坟冢实际上已经是名存实亡。就算是透过许芸留下的这些图案,参透了关于竹林坟冢的奥秘,也没什么卵用。 “咦?”忽而,道人咦了声,“小洪,你的猜测要是正确的话,这件事就变的很有趣了。” 我目光落在道人身上,只见他单手托着下巴,另外一只手中的电筒打落在那些圆圈上,道:“你们看啊,这些圈有大有小,大小不一,彼此间隔的距离也是参差不齐。若是把这些圈比作坟冢的话,大圈代表比较厉害的人物,小圈表示能力较弱的人物,这些层次不齐的力量,会被这样的排布一一勾连起来,最后形成一股和某个方位对冲的力量。” 瞎子没吭声。 道人继续道:“你们看。”随着他手中电筒光线的晃动,那些圈被他分成了七组,每一组都是有七个,而毫无例外,每一组中的七个代表着坟冢的圈,都是大小相差无几,呈现出一种递减的衰弱趋势。 “这个有什么说法?”瞎子开口道。 道人唇线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得意神色:“这种法子,叫七星连环锁。意思就是借用七星的力量,来依次形成一个个的单元力量,而后又把这由微小的力量单元组成较强一点的力量单元,依次类举,理论上七星连环锁最后能构架成的力量体系属于无穷大。” “不过事实上,构建一阶锁比较简单,而要把七星连环锁推进一阶,需要的计算能力就会大大提升。没有天资的人,根本做不来这些事。” 我点了点头:“第一阶只需要七个小力量单元,而第二阶则是需要七七四十九个小力量单元,第三阶就是需要三百四十三个力量单元……每多一个阶层的七星连环锁,需求的计算能力都是几何倍数的增加。” 瞎子有些不耐地道:“行了,行了,这些玩意你俩留着以后慢慢讨论。现在瞎子只想知道,如果这些圈代表了竹林中的坟冢,那给我们接下来的行动能带来那些帮助。” 道人立即回答道:“通过这幅图的指引,我们就可以穿过竹林,直达姓黄的那老不死所在的位置。” 我有些愕然:“有那么难找吗?” 瞎子面色微微一变,沉声道:“小洪,你可千万不能因为你曾侥幸从竹林中出来一次就掉以轻心。当年老李兄弟两对那片竹林自付摸的比谁头透彻,可最后依旧在竹林中失去了对方向的辨知能力,最终不得不只能在外围竹林中采集收罗酿造神仙倒必须的半天河,结果违背了钟雨兰留下的戒条,导致老李他哥当场死亡,老李也是瘸了一条腿这么多年,日子生不如死。” 他话语中的意思很明显。 那片竹林,可以随随便便的闯入,但闯入后并不见得能够轻松找到黄家老不死的所在。甚至,还有可能会在竹林中迷路、甚至是死亡。 许芸留下的这些不规则的圆圈,极有可能是一张地图,一张指引人通过竹林,直达隐匿在竹林最深处玄秘之所的地图。 “我去找张纸把这些画下来?”我试探着问道。 要处理现在的状况,就必须搞清楚所有的事情和黄家那老不死的有没有关联,所以能不能找到黄家老不死的藏身的地方,就又成了另外一个必须要解决的问题。 道人摇头:“不需要。七星连环锁的困难在于把那些对应的力量单元构架起来,愈是高阶的七星连环锁构架起来需要的计算能力愈发高深。但七星连环锁的本质并不复杂。我早年曾接触过,所以看懂二阶的七星连环锁压力不大。” “你的意思是——”我有些惊喜地看着道人。 瞎子点头道:“很好。看来你已经找到了通往竹林深处的路线。这样的话就省事多了。” 道人笑而不语。 出了地窖,我并没看到老李的行踪。问瞎子时,瞎子说老李已经回铁马村去准备东西了,晚上会和我们一起去竹林。 听说又要去竹林,瞬息我的尴尬症就范了。 瞎子和道人在很多信息上是对我有多保留的。比如之前老李讲述的那些事,在地窖中的时候,瞎子居然是知晓老李对我说过的那些,要么老李讲述那些事是得到过瞎子的指示,要么就是我和老李谈话的时候,瞎子就在边上听着——而老李对我讲述的那些,瞎子和道人是都知晓的——甚至我怀疑,昨夜去竹林之前,应该瞎子就把这些都说给了道人,否则道人也不会摸出七八十支香让我进竹林里拜那些‘大神’。 问题的关键也就处在了这里。 瞎子和道人对我隐瞒各种事情,但以我的实力和能力,就算是知晓了这些事情也没什么卵用;可我要是对他们两隐瞒些许事情信息,就会造成两人算计上的偏差,进而影响到所要面对的情况,更甚点,可能会因为信息的不对等,导致行动失败。 说?还是不说? 这时,瞎子开口了:“小洪,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说?要是有的话,就赶紧说出来,或许对我们晚上的行动会有帮助。” 道人同样接腔道:“是啊,小洪,有什么你知晓的信息,就说出来吧。毕竟我们要面对的,是一个活了几百岁的老不死的,可不好对付。” 两人你一眼我一语的,很快就说的我有些砰然心动。 是的,瞎子和道人对我隐瞒事情,但涉及到生命安全的时候,两人多少还是会出手拉我一把;可要是因为我隐瞒了的事情信息导致三人遇险的话……之前的事姑且不论,这次深入竹林,即将面对的可是黄家那个老不死的,凶险不言而喻。 “之前……之前我不是说,有好几个疑问点是要询问你们的吗?”我故作吞吞吐吐地说道,“但我只说了第一点,你们就接着那个话题追问了下去,我也没能说出剩余的一些困惑的地方……” 瞎子连忙道:“你说,你现在说吧。” “第一个点我已经说了,第二个点,我想知道的是,那个石窟,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之后回去过一趟,结果发现石窟已经被人给封死了。”我说道。 瞎子微微皱眉:“你把你疑惑的点一次说完,瞎子会先挑选比较重要的回答。” 果然还是要有所保留隐瞒吗? 我心中有些不爽,但还是继续说道:“第三点,甘妹妹的尸体现在到底是在什么地方,为什么会一直找不到?第四点,鲁夫子当年真的死了吗,为什么我看到的他的墓碑竟然是由钟雨兰立的;第五点,来来去去的这件事上也算是死了不少人了,可为什么没看到有那家举办丧事;第六点,黄奎的媳妇娘家和黄家祖上有过什么恩怨情仇没,为什么罗家的那两兄弟居然一来就想要找到那对传说中的铁马;第七点,老李的哥哥真的死了吗;第八点……” 瞎子挥了挥手,“年轻人,你的疑惑点太多了。铁马村之外的事瞎子姑且不给你作答,就铁马村的事,倒是可以先给你讲述一些这几天瞎子打探到的消息。” “铁马村的那对铁马,据说是内中藏有一张藏宝图,据说是某位一心向道的亡国皇帝留下来的宝藏,里面藏有他为求道成仙而预备的金银财宝,更有他一生对长生追求的领悟体验,更有传闻,说那对铁马本身就是那亡国皇帝得到的神物,只要解开那对铁马的奥秘,就能羽化飞升,岁享长生。” “瞎几把鬼扯。”我忍不住嘟囔了句。 瞎子面色微微一僵:“这只是众人口口相传的东西,又不是瞎子自行编撰出来的。” 道人则是打了个圆场:“小洪,你也不能这样说。黄家那个老不死的,不就是个摆在眼前的例子吗?说不定我们可以从他身上得到一些关于铁马传闻中长生的秘密……” 话出口,三人忽而都愣住了。 第六十二章 颠三倒四 长生!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中间藏匿了多少的血雨腥风,又泯灭了多少的凌云壮志?古往今来,悠悠历史,一代代的帝王追逐长生不死的梦,期许王图霸业千秋万世;一批批的奇人异士外寻出路内探根由,想要天地齐寿亘古恒存。 可,又有谁达到了? 黄帝轩辕御三千女白日飞升,彭祖岁享八百不知所踪;陈抟大梦一睡五百载……被世人所知晓流传的,都变成了传说神话,长生也就永久地留存在了那些故事中,伴随着飘渺的传说代代流转口口相传。 人人都有长生的梦,人人都知晓长生不可期。 但道人的话,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先前我们都把目光聚焦在了近期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上,思考的方向是如何应对那个黄家的老不死的,咋样才能透过从黄家那老不死的身上入手,解决掉这场把三个村落卷进来的祸事,从而让逝者安息,生者安心。但我们却从来没有去想,‘老不死’这三个字,本来就代表着某种意义上的长生。 在已知的信息中,黄家那老不死的已经存的年岁已经超逾三百年。放在纸面上,这数字没什么,但放在真正的时间线上,三百年,历史上的许多王朝都没有这么久远。 “难道,他真的通过透析铁马的奥妙,窥探到关于长生的真谛?”瞎子的声音微微颤抖,显然是这个消息对他的触动太大了。 道人神情复杂,同样开口说话时显得艰难无比:“死人的尸体发生尸变后,会出现许多常人难以理解的事情,甚至有许多僵尸鬼魅能够存留上千年。可……黄家那老不死的,是从棺材里爬出来后又和自家儿子、儿媳一起生活了不少年岁,整个铁马村的村民们居然都毫无反应,很显然他并非一般意义上的尸变,否则,肯定会能被识别出来。” “活尸。”瞎子吐出了两个字。 道人很直接地摇头道:“活尸能够做到许多生人的特征,但想要这样丁点和特异痕迹都不显露的话,真的很难。另外,活尸其实也算是长生论中的一个分支流派。因为某些活尸是真的能做到和活人等同,根本令人无从辨别,而且还都保留有死者生前的种种记忆……” 见两人越说越离谱,我连忙打断道人可能还会继续下去的滔滔不绝:“好了,好了,现在不是讨论长生这个问题的时候。我们现在需要做的是进入竹林中,找到那个老不死的,而后询问他关于近来发生的这些事、甚至是更久远些时候的事情。至于铁马是不是藏有长生的秘密的事,到时候只要找到那老不死的,你们害怕没机会询问吗?” 道人伸手摸了摸下巴,点头道:“小洪你说的有道理。千猜万测,不如直接当面问那老不死来的直接明了。” 瞎子亦是点头,表示认同我的提议。 长生的话题不论了,但是关于铁马村的事情瞎子还是继续对我讲述了下去。 黄家得到的那对铁马中蕴藏有宝藏的事情的起源已经无从追溯。但这没什么。那对铁马就在黄家,这是整个铁马村周边的人都知晓的事情。铁马中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才能从黄家手中夺取到那对铁马。 最初始的那个阶段,汇集在乱葬岗的人最多时超数千,各路毛鬼蛇神都有。但最后所有的人都无功而返——黄家的人根本就不承认有什么铁马。 自然,黄家那个老不死的和他的儿子儿媳没少被那帮子寻宝的人折腾。但折腾来折腾去,也没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最终这件事浩浩荡荡的波折了十余年,逐渐也就没什么人再提及。 “居然没被人给杀掉,也是件神奇的事情。”我低声嘀咕道。 瞎子苦笑了声:“当时聚集在乱葬岗周围的人没一万也有八千。黄家的人就连上厕所都有人盯着,大伙都指望有人能当出头鸟来套出信息。可枪打出头鸟,谁敢拿着自家小命儿戏?” 道人点头道:“一个和尚挑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三个和尚没水吃。除非那些人能达成共识,否则没人敢去先动黄家那老不死的。” 瞎子接着道:“所以,乱葬岗当时被挖成了筛子,黄家前前后后也被挖了个通透,就连黄家那老不死的出去野地里撒泡尿,立足的周围都会被人挖出个丈许的坑。”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终于,有人耐不住这样耗下去,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黄家上下几口子人都捆了起来,强行逼问黄家那老不死的到底铁马被藏在了什么地方。 自然,依旧是什么都没问出来。 反倒是在黄家那老不死的阴谋算计下,当时几拨人数较多的势力之间起了两次冲突,给乱葬岗平添了不少冤魂。再后来,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聚来的人也就逐渐散去,铁马村的居民也就分成了两批,一批是之前搬迁围聚而来的,还有一些则是那些为寻找铁马而遗留下来的。 “这不科学啊。”我听的更加疑惑了,“那群人既然千里迢迢的聚集而来,那就是按理说无论如何也不会轻而易举的善罢甘休,又怎么会因为几拨人闹腾着打过两次群架就消停呢?” 瞎子摇头:“间隔的年代太过于久远,已经没有人知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瞎子猜测,这事应该是后来有高人出面镇压了这件事,驱散了那些来自五湖四海的奇人异士。” 道人倒吸了口冷气:“哪得多大的本事和面子,才能劝退众人?” 这个答案,瞎子也无从回答。 说道这里,我心头倒是泛起另外的一个疑问,也就是那黄家老不死的对我说过的话。 “瞎子大爷,关于那对铁马的来历,到底是黄家祖传的,还真像传闻中那样,是黄家的人埋了个乞丐后被托梦说什么好人有好报而得到的回赠?”我问道。 瞎子沉思了片刻,说道:“早年的时候,瞎子和师傅曾谈及这件事,当时师傅给的回答是,虚虚实实,实实虚虚,传言未必是假,所见未必是真。” 我愕然:“那就是说,那对铁马,也有可能是黄家窥觑乞丐的铁马,才伪造成了乞丐的假死,而后又混淆视听说是得到了乞丐托梦在乱葬岗挖出了那对铁马?” 瞎子点头:“不排除有这种可能。但无论是那种说法,当时黄家手中拥有铁马的消息是的的确确传递了出去,而且,是已经大规模传递开来的那种。” 道人突然道:“不对!铁马藏有宝藏的事就算是传开,按理说也不会传的那么远,把那些三山五岳的奇人异士都诱骗到了这穷乡僻壤来。除非……” “除非什么?”我和瞎子齐声问道。 “除非那对铁马本来就是在乱葬岗这一代,或者说铁马本身就是个有故事的东西而这个隐匿在铁马中的故事,我们并不知晓,但当时汇聚而来的那些奇人异士却只是根据外人对铁马的描述,就知晓了背后隐匿的事情。”道人深吸了口气,徐徐道:“甚至有可能,这铁马……是某种信物,是通向某个大人物陵墓的钥匙。” 我骇然一惊:“你的意思是说,这乱葬岗下,很有可能是埋葬着某个大人物,而整个乱葬岗实际上是处陵墓?” 这个推测也未免有些太骇人听闻。 我跟着甘天德来甘家村,只是为了看看被他吹的美若天仙的甘妹妹,看能不能讨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回去,可不是来冲着某个王公侯爵的大墓当倒斗的来着。 “你说的,也是我刚才想到的猜测中的一部分。”道人满脸凝重神色,“先不提那乱葬岗下是不是有什么王公侯爵的大墓,就这些猜测中透露出的信息,我们就必须要重新审视下黄家那老不死的身份。” “嗯?”我有些不明所以。 “你的意思是说,黄家那老不死的能够以类似活尸的形态长存,极有可能不是因为之前我们猜测的铁马上的什么长生秘闻,而是因为他本身就不是什么简单人物,所以才会把自己死后变成那副尊容,从而延长寿命到一个令人发指的时间度,然后慢慢地摸索探寻关于乱葬岗和铁马中藏着的秘密?”瞎子说道。 道人很是兴奋地打了个手指:“对!所以我们不妨现在假设,我们需要面对的,实际上是一个对驱邪之类的事情相当了解的活尸。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敌人对我们有足够了解的时候,我们的许多手段都会变的失效,至少会失去应有的奇效。” 我叹了口气:“怎么对付黄家老不死的,我没任何发言权,两位慢慢讨论吧。” 而后,道人和瞎子就凑在一起,交头接耳地谈论一堆乱七八糟的我听着就头晕的东西,看样子,两人似乎是想要大干一场。商议出个大致的法子后,道人和瞎子就出门去采办东西。 直到晚上七点多的时候,两人才抬着个大大的口袋回来,告诉我准备出发前往铁马村。 第六十三章 黄家老祖 站在竹林外的时候,一如昨晚。 黑漆漆的竹林茂密如巨大的怪物,在夜幕下比夜色还要浓郁黑漆,似乎能够吞噬一切进入其中的人或物。 道人摸出一把香递给我:“小洪,去给林子里的各路大神上点香,心意虔诚点,待会开始办事的时候,我们得仰仗他们的力量帮忙。” 又来这套。 我无奈地接过道人手中的香,还没数,瞎子就直截了当地告诉我:“不用数了,一共九十八支香,每个坟头两支。” “把香插完了就的赶紧原路返回。”道人握住我的手,似乎给我掌心里塞了个什么东西,硬梆梆的。但他说话的时候却是冲我打着眼色,让我不要声张。 起初我还以为是道人和瞎子起了隔阂,要朝拉拢我来对抗瞎子这个地头蛇。等进了竹林看清他给我的东西时,我气的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道人给我的,居然是之前我自己也不知晓什么时候丢失的瞎子给我的那块颇为奇特的小石子。现在想来,多半是道人顺手牵羊给摸走,现在用完了又偷偷摸摸地塞给我,但为了防止和瞎子起争执,没敢让我声张这事。 不过话说回来,有了这小石子在,我这趟竹林之行倒是会变的更加安全不少。想着,我将小石子擦拭了下,含进嘴里。 几乎是石子刚入口的瞬间,我就明显感觉到一股子森冷的寒意顺着舌尖直冲脑门,冻得脑子都要结成块了。与此同时,四周的寒意也是齐齐涌来,一时间我都有种自己赤着身子忽地暴露在零下十几度的凛冬刺骨寒风中的感觉。 “果然是个鬼地方。”我打着冷战哆嗦着嘀咕道。 小石子散发出的寒意越重,就说明四周的阴邪气息越浓郁,对应着的,可能藏匿在暗中的那些鬼物阴魂之类的也就越强大。 第一个坟头,第二个坟头…… 沿着那些个坟头一个又一个的走过去,挨个给它们插香跪拜,祈祷着别把我忽悠的拐进姓黄的老不死的那一片区域。而后,等手中所有的香都插完的时候,我发现居然一路上走来竟然没遇到过重复的! 蓦地,我也想到了昨天晚上。 同样的,是七八十支香上完,愣是没遇到一个重复的。但按理说,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这片竹林虽然占地颇为辽阔,但毕竟不是排布在一条直线上。肆意的穿梭行走的时候,真要能做到一个坟冢都不重叠的话、又一个坟冢也不错过的话,难度还是很大的。 除非…… 这里的坟冢不紧紧是只有四十九个,而是有许多!但若是这样的话,那也就意味着道人哔哔叨叨了老大会功夫的那个什么七星连环锁根本就是要么看走眼了,要么就是…… 呃…… 我有些傻愣地看着眼前的巨大坟冢。 这个上,没有插香。 恰巧不巧的是,这个坟冢,其实我还是很眼熟的。毕竟当时就是在这里遇到了黄家那个老不死的。可以说,这个坟冢应该是我见过的竹林中最大的坟冢了。 问题也来了,我手中,已经没有了香。 “年轻人,你又来了啊。”幽幽的声音自半空中飘来,“唉,你们现在的这些年轻人,真是让怎么说你们好,一丁点的文明礼貌都不懂,脑子里根本就没有尊老爱幼这四个字。你说你,来就来吧,为啥给其他的坟头都上香,唯独不给我上?” 黄家老不死的! “我……”我看着荡秋千似得坐在半空中的那黄家老不死的,感觉自己脑子空荡荡的有些转不过来。 “唉,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昨天老头子我这般问你,你说是等下次来了一定会给老头子我带份。结果现在咱们又见面了,你又是没老头子我的。”那老不死的一面说着,一面摇头叹息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想当年,李癞子的那王八羔子虽然不成人活,可好歹每次来看望老头子我的时候,还会带两瓶神仙倒,虽然老头子我知晓他不怀好意,但好歹还是知情达理,而且他的那些后人也算是勤勤恳恳的……” 他的话倒是令我略微有些惊讶,这老不死的居然还能记得当年李癞子事。看来,似乎可以从这家伙嘴里套点东西出来。 想着,我略微定了下神,故作忿忿地喊道:“亏你还有脸说李癞子一家!就是因为你的这破事,李癞子最后郁郁而终,就连他的后人也都是一个个的因为你的事而死。尊老爱幼?人心不古?你可真还有脸说这话哦……黄老爷子,小的斗胆问一句,李家一门四兄弟的肉好吃吗?” “瞎嚷嚷啥呢?”黄家老不死的满脸诧异,“老夫虽然喜欢生啖人肉,但那要么得细皮嫩肉的黄花闺女,要么刚出生不久褪去胎毛的白胖婴儿,再次点也得追求童男童女……这些年来,老头子被禁足在这里出了每隔些许年有李家送来的神仙倒外,嘴里早就淡出了个鸟。” 我一呆:“李家兄弟四人不是你杀的?还有五十年前的那几个老人……” “呸呸呸!”黄家老不死的连着唾了几口,唾沫星子落在周围的竹叶、竹竿上,居然是泛起阵阵白烟,貌似有着极强的腐蚀醒,“老人?老人的肉最是难吃!皮老肉糙,吃起来简直就是跟吃土差不多。年轻人,前两天老头子忍不住嘴馋咬了个不惑之年的老男人一口,结果差点涩的老头子把积攒了三百年的胆汁都给吐了出来。” 看着他那一本正经地愤怒着,我都是有些不知说什么好。可若真是如他说的那样,这些年来,铁马村死的人和他无关的话,那为什么钟雨兰会扩大竹林的范围镇邪,而那些曾经死去的人的真正死因又是什么? 偏听则信,兼听则明。 瞎子、老李说的是一套,而这黄家的老不死的又说的是一套。双方说的完全是相反却是令我真不知该信谁。 毕竟昨夜所见,这老不死的按理说是无法离开竹林的,更别说去村子里害人。 “年轻人,你说的李癞子那王八羔子的后人兄弟四人死了是啥时候发生的事?”黄家老不死的开口问道。 我把我知晓的关于李家和竹林之间的那些事和他讲述了一遍,不过也至于老李的父亲抱着神仙倒进驻林。 听罢我说的话,那老不死的居然是沉默了许久,而后才开口道:“难怪五十年前老头子醒来居然没能等到神仙倒,而是等来了两个不知死活的小辈。” 鲁夫子、曹婆婆! “那天晚上,你们到底谁赢了?”我有些好奇地问道。 根据瞎子的讲述,黄家老不死的是被继续封镇在了竹林中,而鲁夫子回到刘家村后爆出了食人肉的丑闻,被一干村民绑起来烧成了灰烬;鲁婆婆则是同样没过几年撒手西归——可以说,最终的胜利是属于黄家的这个老不死的。 “输赢?”黄家老不死的哈哈大笑,“笑话!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就凭他们那点三脚猫的本领,也想和老头子我一争高下?养蛊法快速培育出来的一只狗、一只鸡,再加上点别的东西,就妄图和老头我斗,也位未免太小瞧老头子了吧?换他们的长辈来或许还差不多。” 话说的狂妄,但内中却是隐约透露出来些许别的意思,那就是鲁夫子和曹婆婆,都不是普通人——同样,这个姓黄的老不死的,应该也真是如道人猜测的那般,生前绝非寻常的农户人家。 我叹了口气:“黄老先生,您说您当年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为何非得藏身这个小地方,还伪装成一个实力孱弱的小农民,却又把三山五岳的奇人异士牵扯聚拢过来……您能不能告诉晚辈,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陡然,黄家那老不死的声音高亢了几分:“你知晓老头子我的身份?” “晚辈不才,曾听家中长辈提起过,三百年前,有一位姓黄的奇人,威震天下,独步宇内,神龙见首不见尾。”我故作神秘地笑了笑,“不知,可是前辈?” 话音刚落,我就忽而觉得被我含压在唇变和牙齿间的小石子,变的刺骨阴寒。 同时,两道宛如实质的目光,自头上投射而来,森森锐意逼人,居然是令我有种浑身上下被看了个通透的感觉。 “年轻人,你姓什么?”黄家老不死的问道。 “晚辈姓洪。”我没敢撒谎,如实回答道。 “哦,原来是洪家的后生小辈。”那老不死的收回目光,“不过你倒是神奇,不修炼自家的本命血脉心法,转而去练习曹家那半吊子的《六阳魁首》,倒是有趣的紧。” 霎时,我惊得头皮发炸。 跟着道人修炼《六阳魁首》的事,是除了我、瞎子和道人外,再无第三者知晓的秘闻。而且,身体恢复正常后,我自己都感觉不出自己修炼六阳魁首的变化。他又是如何知晓的?! 难不成,刚才那种被看了个通透的感觉,竟然是真的? 第六十四章 窥破虚妄 “年轻人,莫慌,莫慌。”黄家老不死的似乎看透我的思绪,“老头子我当年和你们洪家的人打过交道,和曹家的人也打过交道,所以对洪家和曹家的本命血脉心法还是有所了解的。” 居然还真的有个洪家! 不由得,我为自己的聪明机智默默点了个赞。要不是之前在刘家村的看到那个刻有洪字的镯子,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出这么个诓骗眼前这老不死的法子来。 一念至此,我只得装作很无奈的神情:“哎,甭提了。要是能修炼本家的血脉心法,谁会另择他法啊。还不是家里那几个老不死的说什么我的血脉不够纯正,修炼洪家本命心法也是浪费资源……” 那黄家老不死的居然是听着连连点头:“你们这些大家族那里都好,但就这点上格外无情残酷。天才都是捧着,可血脉不够纯正浓郁的,就会像丢垃圾似得抛弃掉,哪怕是族长的儿孙,也一样避不开这样的命运。没想到数百年过去,居然还是如此不知长进,看来当年汲取的教训还是不够啊。” “哦?”我露出惊讶的神情,“黄老先生,莫非……我们洪家祖上,还有什么辛秘的事情?” 那老不死的摇了摇头:“那是你们洪家的私事,老头子我也不好插嘴多话。” 见他不愿多提旧事,我只得继续换个方向来试探收集些许信息:“黄老先生,其实我虽然曾听家里的长辈提及过三百年前您的赫赫威名,但实际上他们说的含糊其辞,小的除了知晓那位奇人姓黄外……” “老头子姓黄,单名一个庭字。”那黄家老不死的呵呵笑着打断我的话语,“小子,我看你根本是什么都不知晓在这里信口开河妄图套老头子我的话吧?” 我心中微微一惊,连忙道:“黄老先生果然神机妙算,一眼就看穿了晚辈的雕虫小技。” 这种人老成精的东西面前,我那点小九九根本就盘算不过来。与其等着被揭穿,还不如自己爽快的承认。况且看他现在这架势,似乎也没有要找我麻烦的意思。 “嘶——” 黄庭嘴里发出了奇怪是声响,像是毒蛇吐信。 抬头看去时,只见他脸部肌肉抽搐扭曲,整张脸看起来如被狂风强力吹拂,不断鼓动,形成层层叠叠的波浪状。那嘶嘶的声音则是貌似是他不停地抽冷气发出的。 霍然,黄庭嘴里发出了锐利的刺耳啸声,整个人连带捆绑在他身上的竹藤椅如炮弹般冲我弹射而来。 “尼玛,又来啊!” 从看到他的那刻起,我就有意无意地拉开彼此间的距离,一直站在坟冢的边缘位置,只要情况一不对劲就立即闪人。 但此时此刻,我才发现,一切过往的经验,在这里都变的没用了。 那老不死的俯冲而下,强烈的劲风就自我身后蜂涌而来,霎时间在坟冢内形成了一个漩涡圈,阻断后路。沛然莫御的气势,压得我连站稳都有些困难,更别提说妄图转身避退。 身前头顶劲风铺面,身后风卷截断去路。 仓惶中,我却是想到了《六阳魁首》中记载的一句话:“六阳聚首,神可通幽,见虚实,返本真。”当时道人给我翻译这句话的意思是,当六阳魁首打通手三阳、足三阳的经脉后并且完成六阳汇聚后,就能洞彻阴阳,辨妄窥邪,达到一种神乎其神的境界。至于更具体的,道人则是说我当时修炼而成的六阳聚首根本就是属于虚像,并不具备神可通幽的功效。 但这一刻,我脑海中莫名地浮现出这四句口诀。 伴随着四句口诀的浮现,感到一股弱到微不可察的清流自双眸涌现,而后,眼中的世界就像是被撕去了一张迷糊的膜,忽地变的清晰明澈起来。 头顶风势依旧压人,身后旋风依旧轮转,但我却是巍然不惧,甚至脸上泛起丝丝冷笑,不屑而怜悯。 “果然是曹家的《六阳魁首》。”轻微的叹息声传来,头顶的狂风骤息,身后卷动的风也消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宁寂,只剩下黄家老不死的声音,清晰响起:“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有人不依凭血脉的力量修炼成曹家《六阳魁首》,而且还是个洪家的小子。” 我呵呵笑了两声:“黄老先生谬赞。” 在前方不远处,竹林枝叶弥漫形成的天然中空坟冢的正中央,也就是地面上的那坟冢的顶部,一排排密密麻麻的竹子交相生长,枝蔓牵连交错,构架成一副钢铁般的囚笼,而囚笼内,则是个浑身被竹枝肆意洞穿缠绕着的白发老者。 “倒不是老头子我夸你什么,两百多年,老头子我自从被困在这里后,就从来不曾有人看到过老头子的真面目。那怕是二十五年前来的那个女娃子,也仅仅是知晓老头子我被某种秘法囚禁,本体并不是显化在外面的那个……”黄家老不死的声音传来,落寞而凄凉,“破妄法眼,呵呵,洪家小子,你上次来的时候,老头子我居然看走眼了没能看透你的虚实,而且就算是现在,老头子我依旧琢磨不透你的本领高低。三百年不出世,没想到天下竟然能人辈出,随随便便的一个洪家废人,就能将老头子我戏耍的团团转……” 他的话,我没敢接口。 虽然我看破了他之前、或者说昨天到今天的不久前,那个荡在半空中坐在竹椅上的老头,根本就是个虚假的玩意,但我仅仅是看透了真假,要对付面前这个老不死的,扪心自问,我做不到。 好在,他似乎也摸不清我的虚实,所以没选择动手。 “洪家的小辈,说罢,你来此地,到底是所谓何事。”黄庭的声音自竹林中传来,已经不复之前的落寞萧条。 很显然,短暂的时间内,他就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心绪。 姜,还是老的辣。 “晚辈想要知晓关于那对铁马的事情。”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我选择了以铁马作为重新谈话的起点。 黄家老不死的话语,给我一种感觉,似乎现在这一刻,他把我放在了一个对等的位置上,而不是之前那种倚老卖老的调侃或说教式的口吻。 “你不知道关于那对铁马的事情?”黄庭话语中带着些许惊讶,“昔年你们洪家对那铁马可是看不上眼的。就算是争夺的最沸沸扬扬的年代里,你们这些上品世家依旧是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架势,根本不在乎外界因为那对铁马引起了多大的血雨腥风。” 我倒吸了口冷气。 瞎子曾说那对铁马当年引来了许多三山五岳的奇人异事汇聚乱葬岗,道人则是进一步猜测说那对铁马的背后,肯定隐匿着什么不为人知的起源。但这些都只是我们的猜测,直到黄庭把话说开,我才恍然,的确是早在乱葬岗之前,那对铁马就已经在外面引起了阵阵的血雨腥风,而后的乱葬岗,应该只是属于那些年代被掩埋进时间尘埃里的微不足道的一次争端纠葛。 而导演了乱葬岗那场纷争的人,恐怕就是面前被囚禁在刑竹中的这位。 “黄老先生,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当年乱葬岗的事情,您为什么不惜用近万人的身家性命来为你的欲求买单?”我问道。 黄庭的神色忽然变的狰狞起来:“还不是因为你们这些所谓的上品世家的孤傲和不可一世!我就不信,凭什么你们可以高高在上,总是以一副裁决者的身份肆意地宣判一个人的罪状,而后毫无顾忌地去用那些所谓的‘赎罪’方式惩罚他人!” “我不服!我就是不服!小蛮她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只是喜欢上了不是家族给她指定的人,你们这些所谓的上品世家就判决她不贞……她还是个孩子,她才十六岁,属于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你们就残忍地剥夺了她的未来,她的希望,她对这个世界的向往……整整三十年,整整三十年!暗无天日的三十年,暗黑无界的三十年……” “你能想象得到吗?五尺见方的黑室,三十年的孤苦独处,没有一个能说话的人,没有一个能倾诉的对象……她还只是个孩子啊,才十六岁……整整三十年,鬼才知道她在那里经历了什么……” “所以,我不惜用十年的时间踏遍穷山恶水,终于找到了那对据说藏有无上宝藏的铁马,只要能解开铁马之谜,就能够破掉你们这些所谓的上品世家的血脉力量,让所有的上品世家跌落凡尘,失去力量的源泉!” 但是,很明显的,这个计划失败了。 我有些怜悯地看着那被刑竹穿插着的人,轻轻摇头:“可惜,你用尽了全部的法子,也没能办成你想要做的事情。” “是的,没有。”黄庭的情绪忽而又变的稳定下来,平静到令我心悸,“铁马被我牢牢掌控在手中,那些你所谓的三山五岳的奇人异士们就像是狗一样被我牵着鼻子走,中间更是乱斗了几次,死了上千人,这群豺狼没一个想着去请那些所谓的上品世家来裁决这件事……呵呵,一群废物,活着浪费空气的玩意,所以我就决定裁决他们的命运,让他们统统葬尸在这里,用血和灵来培育出一个能够引来那些所谓的上品世家‘除魔卫道’的玩意。” 第六十五章 前尘旧事 我惶然无语。 错了,都错了,我们从一开始就错了,而且在错的方向上越走越远,远到现在可能已经来不及回头。 两百多年前,被铁马的传闻吸引而来的那些三山五岳的奇人异士最后都消失了。他们不是离开,而是被眼前这老不死的统统不知用什么法子杀掉了。 数千条人命,消失的悄无声息。近在咫尺间的铁马村居民,居然没有丝毫的反应。也就是说,这数千人的死,都是悄寂无声。 或许有过痛苦、有过彷徨、有过挣扎抵抗,有过咒怨毒骂……但他们的声音并没有传出去太远,甚至都没有能惊动到那些可以说近在咫尺之外的村民。 “我很兴奋,很激动。”黄家那老不死的声音依旧波澜不惊,“当时,我自认为没有人会比我更清楚那些所谓的名门世家的作派,所以当一计不成的时候,我就杀掉了那些你嘴里的奇人异士,用他们的血和灵,培育出了一个令我自己都感到颤栗的可怕的怪物。可是,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依旧没有人前来……我很失望。” 我没说话,静静地听着他讲述过往。 “大概过了二三十年,乱葬岗平息了下来,铁马村的名字也逐渐被周围的人叫的传了开来,可是,我期待的那些人还是没来,他们装聋作哑的假装自己不知道这件事,不知道这里有个以数千人的血和灵培育起来的血尸。我很失望……”黄庭的声音逐渐变的低微下来,似是有些倦怠,“为了给小蛮复仇,我已经差不多隐忍了一甲子,我知道对于那些上品世家来说,小蛮只是一个无关紧要不成气候的小人物罢了,可是对我来说,小蛮就是我的全部!但是一甲子的时间,都无时无刻不在算计着,做梦、醒着,都是想着如何将那些上品世家一网打尽。一甲子,整整一甲子,小蛮累了,我也累了,我们都知道,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黄庭的声音变的愈发低微,甚至我都需要很努力的去听,才能听清他在讲述什么。 “我最后去找了一次小蛮,我对小蛮说,我老了,我不行了,我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和力气来帮你复仇。小蛮笑着对我说,没关系的,其实这些年来她早已放下了仇恨,不再为过去的事情哀神劳心,只是看着我对灭杀那些上品世家很感兴趣,于是就一直支持着我的举动……呵呵,瞧瞧我的小蛮多么善解人意,她知道我喜欢杀人,她知道我喜欢吃人肉,她知道那些所谓的上品世家都是骗子,都是自诩正义的恶棍,所以她甘愿陪我一起玩这场贯彻了我一生的游戏,企图让我找到自己人生存在的意义。” “小蛮说她也累了,也倦了。但是我们一起的愿望还没有达成,我们毕生的期许还没有实现,我要是就这样撒手西归的话,留下小蛮孤伶伶一个在这世界上,鬼才知道会经历什么,会发生什么……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小蛮也不想这样的事情发生,于是,我们最后达成了统一的意见,由我,一口一口地吃下了她的血肉,每一滴血、每一口肉……” “小蛮终于走了。和那些被我杀掉的贪婪的豺狼一样,变成了服空荡荡的骨架,虽然还是很美,可她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有血有肉的小蛮。我知道,我的小蛮走了,我也就失去了继续生存在这个世界的意义。回到家里,我选择了死亡。” 死亡对于许多人来说,意味着生命的终点。但是对于有的人来说,却又是一个新的起点和开始。很明显,黄家这个老不死的并没有死透,被埋葬后,又从坟墓里爬了出来。 “你是什么开始有了生啖人肉的嗜好?”我忍不住问道。 “我已经不记得了。或许,这是我刚出生的时候就带有的天赋……谁知道呢!”黄庭声音飘忽不定,“我最早的对这个世界的记忆,是从遇到小蛮开始。” “那一天,风很大,雨也很大,我很饿。我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看那个小村子里的人,每一个都香喷喷的,就连我以前远远的看着就想吐的那些肉又老有糙的老鬼们,我都觉得他们很美味可口。可是我不敢吃,我能感觉到,边上有很厉害的人盯着我,从感觉到被人盯上后,我已经有三个多月没吃东西,每天只能装模做样的喝开水、喝酒、吃米、吃饭,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可是,我真的忍不住了,就算是边上有人盯着,我也忍不住了,我感觉我再不吃点肉我会死的……幸好,那天风很大,雨也很大。” “我偷偷摸摸地接近了一个女人的身边,因为隔着远远的,我也能嗅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很特别,很不一样,我感觉她的血和灵,要比那些村民们干净的多,当时我想,只要一口血,只要给我喝她的一口血,我就心甘情愿地去死,或者这辈子不再去碰那些阿脏的人的肉。” “可是,我想多了。那个女人,根本不是附近的村民,而是一个很可怕的厉害人物,我刚潜伏过去还没动手,就被她用张银色的网网住,像兜鱼一样把我挂在了树上,然后笑眯眯地问我,是不是想吃她?” “当时我吓坏了。虽然我有些不大懂事,但还是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喜欢除魔卫道的家伙,就爱专门找像我这样的人的麻烦,眼前的这个女人,很显然就是。” “但是,我真的很饿。于是,我很诚实地告诉她,我饿了,我想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后面的剧情,就算是不用他说,我觉得自己也能猜测的七七八八:世家的女孩爱上了食人狂魔,决定以身作则教育感化魔头,结果两人之间摩擦出了爱情的火花,世家的女孩被家人囚禁,食人狂魔立志要报复社会——一个凄美而狗血的童话式故事。 “她就是小蛮?”我问道。 黄庭点了点头:“是的,她就小蛮,我的小蛮。” “小蛮把我吊在树上挂了一个晚上,清晨天亮的时候又来问我,问是不是真的想吃她的肉、喝她的血,我说是的。” “小蛮不知从那弄来了一些血给我喝。味道怪怪的,有她的气息,但是又不大纯净,像是……第一次,我有生记忆中,第一次喝人血喝吐了。” “整整一个月,我看到嗅到小蛮身上的味道,我就想吐。但是我又打不过她,只能被她欺负着老老实实地吃些馒头、肉之类的东西来充饥。之后,大概每隔一个月左右,她就会强行给我喂那种令我对人肉胃口全无的血。” “再后来,我基本已经对人肉没什么兴趣。。但是我的小蛮看惯的我很紧,只要我一流露出对人肉感兴趣的念头,她就会把我狠狠的揍一顿,打得我皮开肉绽。” “做人得有理想,有闯劲。起初我觉得这样也没啥,小蛮对我挺好的,除了偶尔会把我揍的下不了床外,其他也没啥了。直到有一次,我看到一个又老又丑的男人,在茅草堆里,压着个肉质很鲜美的女人,用腿下的那玩意捅得那女的哇哇乱叫,比小蛮打我还叫的惨,但那女的依旧不屈不挠地手抓脚踢,把那老男人抓的后背都是血槽时,我觉得我体内有种东西被唤醒了,我要反抗小蛮对我的压迫。” “打是肯定打不过。于是我找了个机会偷偷摸摸地离开了小蛮,买了点据说能让人昏迷的药份,偷偷喂给小蛮,而后我学着那个老男人的做法,把小蛮给睡了。” “我知道我不是小蛮的对手,她醒来后肯定会杀了我的。所以,把小蛮睡了后,我就偷偷摸摸地溜走,走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也认识了不少的人,学会了不少东西……可是我越来越开始想念我的小蛮,我能感觉到,小蛮也很想我,她肯定也在找我。” “好在,那会我已经学会了很多东西,也知道了很多的事情。慢慢地,我凭借着自己对小蛮的记忆,很快就打探出了小蛮的过去的事情,也知道了她是什么人。” “小蛮没骗我。她就是叫小蛮,但她是有名有姓的人,而且在许多年前,她就喜欢上了一个男人,还把家传的秘法传授给了那个她喜欢的男人。可后来两人之间的事被家族知晓,小蛮被关押在了家族禁地三十年,那个窝囊废的男人却没有去看过她一眼。” “我遇到小蛮的时候,她看起来依旧像是十六七岁的少女,可是我都不知道,她遇见我之前,居然曾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我很伤心,原来我的小蛮,并不是完完全全的属于我……在我之前,就已经有人走进了她的心里……我恨,我恨自己没有早三十年遇到小蛮,我恨那个薄情寡义的男人竟然让我的小蛮在家族禁地枯侯了三十年,我更恨那所谓的世家,不去追讨杀伐那个男的,却为何要把我的小蛮关押了三十年!” “所以,当我知晓小蛮的事情后,我决定杀入那个狗屁世家,去找我的小蛮。”黄庭的脸上,露出一抹诡笑,“你猜猜,我的小蛮姓什么?” 第六十六章 名不对号 小蛮…… 黄庭曾说,他和那个年代的不少号称是上品世家的人打过交道。但是他嘴里的上品世家,我知晓的也只有曹、洪两姓,也不知晓这些上品世家中,隐匿着什么样的秘闻。但从他那个诡异到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开看,小蛮……姓洪! “姓洪。”我轻轻念出自己的答案。 黄庭面露讥讽的笑意:“你还知道我的小蛮姓洪?洪家后生小辈,既然见了祖宗长辈,为何还不下跪行礼?” 我轻轻摇头:“晚辈的猜测只是基于黄老先生你的话语。您说的话是真是假,现在都是一个未知。但若前辈讲述是真,待事后晚辈自然会给小蛮……给家族长辈上香跪拜。此时,言之尚早。” “嗯。你倒是一点都不像是上品世家出来的人,没有他们身上那种令人厌恶的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黄庭居然是颇为赞赏地冲我点了点头,“小子,就凭愿意给我的小蛮跪拜上香这点,老头子我会把当年余下的事情讲述给你的。不过现在,你还是先滚出这里吧!” 话语间,四周的围绕成穹顶装的竹竿猛地上扬弯曲,变的犹如一张张紧绷的弓弦。而后,一排排的竹叶就飞镖似得疾射而来,落在了我脚下。 “滚!下次来的时候记得带上香火,带上你该有的尊老爱幼。”黄庭的声音阴冷暴虐,“记住,小子,吾名黄庭!” 那些竹竿再度高高扬起,蓄势待发。显然是我要是不走的话,下一轮的竹叶飞镖就不是落在脚下,而是落在我身上。 “晚辈告退。”我抱拳后退了两步,转身急匆匆入了竹林。 没费多大的功夫,我就走出了竹林,来到瞎子和道人面前。如我所料,进入竹林一趟的功夫,老李也已经赶了过来。 “小洪,你这一趟怎么去了这么久?”道人皱眉抱怨道。 “我们今晚恐怕是不能进入竹林了。”我望了眼夜幕下黑漆宁寂的竹林,先前和黄庭的对话还在耳边回响,但那经历却恍若隔世。 瞎子哼了声:“你是不是在里面又遇到什么事了?” 道人和老李的目光,瞬间落在我身上。 “没错,我遇到黄家那老不死的了。”我也没做隐瞒,说道,“一坟两柱香,九十八支香栽完,我刚准备原路返回离开竹林,就遇到了第五十个坟冢,也遇到了那个老不死的。” “然后呢。”道人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然后,就聊了会人生。”我耸了耸肩,摊手道:“他说他被关押在竹林中后就一直没出来过,外面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包括当年李老爷子兄弟几人的死、铁马村那些老人的死,都和他毫无瓜葛。” 瞎子嚯嚯冷笑:“他的话,你也信?” 我瞥了瞎子一眼:“为什么不能信?实际上所有的事情,都很值得怀疑,所有的人都该只得怀疑。要解决掉近来发生的事情,绝对不仅仅是解决掉黄家那老不死的就能轻易完事。更何况……当年鲁夫子和曹婆婆联手,也没能奈何得了那黄家老不死的。” “什么?你们对付不来里面那个老不死的鬼东西?”老李的声音颤抖着,显然是我说话对他打击有点大。 瞎子和道人,现在完全承担着整个铁马村的希望,而我作为跟随在瞎子和道人身边的人,说出的话,可信度还是有一点的。 “这个……”道人支吾着。 “的确没把握。”瞎子倒是回答的干脆利落,“瞎子的师傅本领要比瞎子高很多,当年师傅临终前就说,要是在给她三年的时间,她就能把我培养的超越她。” “咳咳,道人虽然是身出曹家支系,但一身道法并没得到曹家真传。所以,和当年的鲁夫子相比,恐怕最多也就是五五之数。”道人面色颇为有些尴尬地说道,“此消彼长,自然,这事没十成的把握。” 老李气的鼻孔哼了声,别过头,没再理会道人。 道人却是颇不以为然,继续说道:“但事在人为。况且二十五年前,钟雨兰植下了这片竹林,内蕴七星连环锁,二十五年继续的力量,就算是应对不了里面黄家那老不死的,也绝对能够在关键的时刻起到牵制作用,给我们腾出足够的时间。” 听着,我就忍不住想泼冷水:“道爷,你真的确定里面的,是您说的那个什么二阶的七星连环锁吗?” 道人哈哈大笑:“本来不确定,但是经过你两番试探后,已经完全确定。只有七星连环锁,才能让你在不知不觉中踏完所有的坟冢,走进最后镇压黄家老不死的那道坟冢内。” 我艹! “你的意思是,我遇到黄家那老不死的,是早就在你算计之中的事情?”这一刻,我深深感觉到了自己还是太年轻。 道人微笑颔首:“是也,是也。” “是你爹!”我挥手一拳打在道人鼻子上,打的他哎哟一声,趔趄着后退了两步。 一击得手,我也是惊的呆愣了下。 “好,好,好,果然不亏是洪家的弟子,厉害,厉害,厉害!”道人也不恼,站稳身子后,居然还是哈哈笑着道,“枉我修炼了几十年,居然没看透你小子竟然藏的这么深,之前道人我竟是毫无知觉。” 洪家!又是洪家! “我姓洪,但我不是什么洪家的弟子,道爷你不会是被打的脑子傻了吧?”我皱眉道。 道人摇头:“错不了,错不了,错不了的!那黄家老不死的对谁都可能下死手,唯独不会对洪家的人下手。” 不会对洪家的人下手!小蛮,姓洪。 “你都知道了。”我刚还为自己没能忍住怒气揍了他一拳而有点愧疚,现在则是那点愧疚灰飞烟灭,“你早就知晓了那黄家老不死的事,还故意试探着让我进入竹林中,老东西,你这是拿小爷的命当儿戏!” 边上瞎子呵呵低笑:“试探?小洪,你这么大的来头,却不告诉我们,让我们两把老骨头东奔西走的丢脸献丑,你却是稳当当的坐在后面看热闹。到底是谁在试探怂恿谁,你大概比我们都心中有数吧?” “黄家那老不死的和你们洪家祖上的那点瓜葛牵扯,你能不知?”道人接着瞎子的话说道:“道人当初离开后又回转,就是因为得知你姓洪,想到这里发生的一切,极有可能和你有关联。却是没想到,千小心,万小心,还是险些着了洪少爷的道。” 越说越离谱。 “你们两,早就开始怀疑我了吧?”直到这一刻,我才算是嘉定了某些事情,比如说为何在刘家村的时候,这两人曾一致对我不假颜色,呵斥说我投靠了谁谁谁,和什么什么人结成阵盟之类的话语。 就是因为我姓洪,而貌似道人他们那个圈子中,有一个姓洪的上品世家。 大概,手镯的事情,也是两人的试探。 “怀疑是一直有的。但却是不大敢相信这件事。”道人神情唏嘘,“毕竟洪家位列上品世家,嫡系弟子高高在上,走到那里都是众星拱月,平日里,道人甭说是想单独的面对面,就是上前觐见都没那资格。” 我倒吸了口冷气。 黄庭的话语中,我就听出那些上品世家的弟子都是行事蛮横,举止高冷,但却是没想到,情况似乎比我想象的还要更甚。 “上品世家,好冷艳高贵的名号。”我自嘲地笑了两声,“二位,你们真觉得我像是上品世家出来的弟子吗?要是的话,那我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跟着你们两个东奔西走,被编排的和狗一样,又是为得什么?胡编乱造,有意思吗?” “洪大少爷,明人不说暗话。三百年前若不是你们洪家的人竭力阻拦,那姓黄的老不死的早就被灭掉了。搭上数千人的性命来成全你们洪家的仁义之名,外人不知情,可您也别忘了,小道姓曹,是曹家的旁支弟子,对于上品世家之间的那些个秘闻,还是多多少少有资格听闻的。”道人神情嘻嘻哈哈,但却是给我一种剑拔弩张的感觉,好似他随时在防备着什么。 “越说越扯淡。”我懒得搭理道人,转头看向瞎子,“瞎子大爷,我姓洪的来甘家村没多久,就和您在一起了。近来发生的事,您可都是知晓的,您来评评理,我怎么可能是什么上品世家的弟子,真要是的话,我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甘妹妹去自杀啊,所好的一姑娘,我巴不得娶回家当媳妇呢!” 瞎子道:“什么上品世家不上品世家瞎子不懂。瞎子只知晓,小洪你的确不是普通人。” “不是洪家的人,你怎么会知晓黄家老不死的秘密?”道人顺手也砍了一刀。 我满脸悲苦:“黄家老不死的事,也是刚才进入竹林中遇到他的时候,他才告诉我的。实不相瞒,他也是同样把我当作洪家的弟子了……还非得要我下次进入竹林的时候,必须给他和什么小蛮带香跪拜,说是晚辈见了长辈必须的礼貌教养……” “小蛮……那就没错了!”道人面露恍然的神情,“那就没错了!那黄家老不死的,应该就是黄广廷。” 啥?黄广廷? 我连忙道:“道爷,那老不死的说自己叫黄庭啊,可不是什么黄广廷。您是不是那里搞错了?” 边侧的老李却是道:“错不了,就是黄广廷。父亲当年讲述祖上的事情时,就曾提及过黄家那老不死的名讳,姓黄,名广廷。我死都不会记错!” 第六十七章 祸起 名不对号。 庭字拆开,是广廷两个字;广廷组合起来,就是庭字。 很简单的一个拆字游戏。 但是为什么道人说的是黄广廷,老李说的也是黄广廷,那老不死的对我说的却是黄庭,而且他还要在我临走时强调一句他叫黄庭? 道人和瞎子他们已经笃定我就是洪家的子弟,所以,我估计就算是我再辩解什么,他们也未必会听。索性,我也就闭口不说话了。 道人却是仍旧说道:“洪大少爷,这种名不对号的把戏,你就不用在我们面前玩了。早在三百年前,你们洪家就在这件事上打了个太极,难不成你觉得道人我把蠢字刻在脸上了?” “当年,洪小蛮外出历练,听闻某地有食尸者出没,就孤身一人前往。中间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但是当她回到洪家的时候,怀上了个孽种,她却不肯说出那孩子的父亲是谁。由于洪小蛮是洪家家主的女儿,本来是和曹家的某个嫡系少爷定了亲,结果闹出这茬丑闻,那位曹家少爷也是狂傲跋扈的主,被人绿了后杀上洪家索要一个说法。洪家自知理亏,但又不得不护着洪小蛮,于是洪家家主逼迫着追问女儿外面的那个男人是谁,并且陈诺,只要那个男人肯站出来愿意承认这件事,他就会应允两人亲事。” “洪小蛮只说出了三个字,黄广廷。” “这是给洪家家主的答案,也是给曹家的回复。曹家少爷回去后广发战帖,要约那个叫黄广廷的人一决雌雄,但那人却一直没有出现。直到三十年后,忽而有一个叫黄庭的人声名鹊起,先是杀上了曹家,和当年那位曾和洪小蛮许亲的曹家少爷大战一场,将那曹家少爷险些杀死;随后,他又转战洪家,以一己之力把一干洪家弟子压得集体失声,而他只有一个要求:说是要带走他的小蛮。” “洪家家主觉得事有蹊跷,于是就设宴款待了那位黄庭,宴会上发生什么,大概只有你们洪家的人知晓,外界得到的消息,只有是那一晚之后,洪家高手折损了三成,而洪家则是说,昔年洪小蛮的情人上门,带走了洪小蛮……洪家家主甚至还说,洪家战死的人,全部是因为不听他号令擅自出手,和黄广廷、洪小蛮无关。” “可惜,这天下不是洪家的天下,这上品世家,也不单单是洪家一家。很快,那些尘封的、被掩埋的旧事翻了出来——黄庭,和黄广廷,根本就是同一个人。也就是洪小蛮三十年不曾露面的负心人。” “洪家自然对这事不承认,说黄庭是黄庭,黄广廷是黄广廷,两者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同样是上品世家,没有人愿意因为这样的一个名号的诡辩来引起上品世家内的纷争斗战。这件事,也就随之不了了之。到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因为上品世家都默认了黄广廷这三个字,所以关于黄庭的事情,也就都编排到了黄广廷的名号下。” “就是你们洪家玩的这一手名号不符的戏码,才拖住了世家们的脚,即便是后来那黄广廷做了许多人神共愤的事情,却迟迟没有上品世家的人去征讨。” “现在你懂了?黄广廷因为洪小蛮被幽禁三十年的事,迁怒所有上品世家,但唯独对你们洪家的人不杀。因为他也知晓,只要他不先手杀洪家的人,那么整个洪家就是他坚实的后盾,足以阻挡绝大部分来自上品世家的顶尖好手出面。” “鬼才知道你们洪家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三百年前对发生在这里的血案百般隐瞒,不闻不问,现在却派你这个洪家的弟子过来图谋。莫非,那对铁马中,真个隐藏了什么旷世机密?还是说这三百年来的纠缠,本来就是你们洪家人的布局?”道人看着我,脸上冷笑连连。 相对于他的神情,自然是他说出的话语的内容更加对我有冲击力。 黄庭的讲述中,给我造成了一个错觉。那就是小蛮和他相遇的时候,我以为小蛮已经摆脱了洪家的囚禁。但道人的讲述中,却是两人相识在那段岁月之前。 造成对我感知的错觉,到底是黄庭可以隐瞒了时间线,还是……其中令有蹊跷?我不知晓,也无从知晓。 毕竟我不是他们嘴里说的‘上品世家’的人。 “洪大少,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道人见我不开口说话,居然是咄咄逼人。 当即,我也回应了个冷笑的神情:“我洪家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手过问。既然你觉得竹林中的人,就是你嘴里说的黄广廷,那就去吧,尽情的施展你除魔卫道的手段去试试看。本少也很期待,他为了给小蛮复仇而精心制作出来的血尸,到底有多大威力。” 道人面色猛地一僵:“血尸?” “对啊,血尸。”看他那神情,似乎血尸是很了不得的东西,于是,我信口鬼扯道,“怎么,你怕了?数千人的血和灵哺育出来的血尸,就在这林子里面,等着曹道长您去除魔卫道呢。” 我话语讥讽的意味十足,但那道人却是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失魂落魄:“血尸,血尸,血尸……怎么可能会是血尸……他怎么可能会制作血尸……” 旋即,他抬起头,目光狠狠地盯着我:“姓洪的,你在撒谎!血尸是我们曹家独门秘传,只有我们曹家的嫡系传人才能学习的秘术!哈哈,我知道了,你是发现事情败落,所以在这里危言耸听,想要吓住道爷,把我们曹家也拉下这个泥坑!道爷告诉你,门都没有!你们洪家,注定要被万世唾骂,被贬落凡尘!” 血尸的炼制方法居然是曹家的独门秘传?难怪黄庭会大言不惭地说对曹家、洪家的一些事相当了解。现在看来,他说的了解的范畴,远超我想象。 “是不是真的,你进去走一趟不就知晓了?”我嚯嚯冷笑,“你既然知晓黄庭当年曾杀上曹家,败了曹家那位少爷,难道你们曹家没有说出那一战的赌约吗?” 瞬息,道人脸色煞白。 “看来,你真的对当年的旧事一点都不清楚。可是,别忘了,我姓洪。”我伸手戳着自己脑袋,“姓洪。懂么,道爷,我姓洪!” 道人颓然跌坐在地上:“难道真的是这样吗?洪家为了护短掩盖昔年的破事;我们曹家却是因为族内传承输掉避而不战……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是这样……” “没有谁是高高在上的,也没有那个世家的屁股是干净的。”我冷哼了声,“你污蔑洪家的时候就该想到,上品世家不仅仅是洪家和曹家,但为什么这两家不动手,其余的那些也不插手干涉?” 道人茫然摇头:“我不知道。” 要的就是你这个回答!我漠然道:“说的好,其实我也不知道。” 对话状况的急转直下,大概是瞎子也没能料想到的。四人之间沉寂了半晌,瞎子才开口道:“血尸有多厉害?” 道人神情依旧低落:“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血尸已经是接近不死不灭。外表看不出来有什么奇特之处,但血尸拥有强大的再生能力,只要体内的血流不尽,多么严重的伤势都会很快恢复如初。” “唯一能够杀死血尸的方法,就是让血尸的血流尽。但实际上超过百人的血和灵炼就的血尸,基本可以做到刀枪不入;千人血尸,甚至有可能开了灵智;至于近万人的血和灵培育出来的血尸……”道人颓然摇头,“是了,大概是当年上品世家的人都知晓了这里有头万人血尸,所以才会避而不战,当作这里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接口胡诌道:“万人血尸,能够让所有上品世家悉数覆灭。有洪家在前面背书,自然那些其余的那些世家会集体当缩头乌龟,默不作声。” 倒是老李提出了疑问:“可……为什么……村子里长辈们都没有提过你们说的那个什么血尸?” 道人的目光唰地一下落在我身上:“洪大少,这事你怎么解释?” 我耸肩摊手;“黄庭的目标只是上品世家,又不是那些个寻常之辈。而且血尸既然被当成了秘密武器,又怎么会轻易显露人前。” 四下里又是一片沉寂。 许久,道人才开口道:“洪大少,你为什么要来这里?难道是你们洪家已经找到了对付万人血尸的方法?” 书画的时候,我能明显感觉到道人声音中的颤抖。大概,这血尸的炼制方法属于曹家秘传,曹正阳身为旁枝弟子,是肯定没什么机会学习。但这并不妨碍他作为一个曹家弟子的骄傲……而今,家族赖以生存的东西被人踏在脚下时,他恐怕也会觉得脸上无光。况且,真要是一个上品世家的秘术被另外一个世家找到针对的法子时,那大抵离家境跌落也不远了。 我叹了口气:“道长,说了这么多,难道您还没看出来我在信口开河吗?什么曹家,什么洪家,我根本就一概不知。和你说的那些话中的信息,都是黄庭给我讲述的,你却非得揪着不放……有意思?” 道人还没答话,蓦地头顶传来破空声,伴随着还有桀桀笑声:“曹家弟子?很好,很好,时隔五十年,终于又有曹家的人送上门来了,还是个《六阳魁首》中主修足三阳的,刚好老头子我的血尸头重脚轻,缺乏阳气,你来的真巧!” 第六十八章 地道血石 前一刻,我们还在讨论着血尸的事情,争辩着到底谁才是幕后的黑手。下一刻,灾难就毫无征兆地爆发。 是黄庭! 声音响起的瞬间,我们所有人都抬头看向了天空。夜幕下,一座由竹枝蔓连编织成的藤椅跨空而来,越过黑漆漆的竹林,朝着我们俯冲而来,直奔道人曹正阳。 他的话语,已经将他的目的宣示明了,他的行动,更是张扬到告诉我们所有人,他说出的,就是他要做的。 “放肆!” “小心!” “啊——” 层次不齐的惊呼声、怒喝声中,我却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波动来自脚下,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下快速穿梭。 蓦地,我想到了在竹林坟冢中曾瞥到的一幕:黄庭的真身被禁锢在了刑竹中,而在半空中飘荡着的那张藤椅却是幻象。当时,黄庭给我说的话——破妄法眼,勘破虚妄,还原真实。 “小心脚下!”我脱口惊呼。 几乎是我喊的同时,道人脚下倏地破开个大洞,数条竹枝如毒蛇般破土而出,缠绕在道人身上,拖拉着他进入洞穴内,转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半空中的疾射而来的藤椅、连带上面的人却是以更快的速度撤离:“洪家的小子,要是想保住这姓曹的杂毛性命,三日后午夜子时,带着那道手镯来竹林找我。另外别忘了你曾说过的话!”须臾间,竹藤椅没入竹林中,只留下此起彼伏的竹林和地上残留的坑,宣示着刚才我们经历的,都是真的。 “曹,曹,曹曹道长他不会有事吧?”老李有些惊慌地问道。 瞎子叹了口气:“难说。” 我遥望着竹林,心中感到一阵后怕。黄家老不死的明显对我撒谎了,他是可以离开竹林的,而且掌控的手段之繁杂,根本不是我能想象得到的。亏我当时还以为只要离开那个坟冢的范围,他就奈何不得我。现在看来,甭说是离开坟冢的范围,就是离开了株连的范围,都不见得安全。 “曹道长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了。”我也是轻叹了口气,“就只怕那老不死的把曹道长抓去后,炼化入他的那个血尸中,事情会变的更加棘手。” 万人血尸具体有多厉害无从知晓,但道人给我们吐露的信息中,已经明说那些上品世家中几乎是没什么人敢去轻缨万人血尸的正面。也正是因为如此,三百年前那些上品世家都选择了沉默,装作没看到、没听到有黄庭这样一个人。抓走道人时,那老不死的话语中说的明明白白,道人主修《六阳魁首》中的足三阳,而他的血尸恰巧出了毛病头重脚轻,若是把道人炼化后,恐怕就不会再有这样的隐忧顾虑,到那个时候,还有谁能阻止他? 瞎子突然开口说:“小洪,曹道长修炼的《六阳魁首》中的六阳到底是什么?” 我愕然:“手三阳,足三阳,统称六阳。” “原来如此。”瞎子恍然,“瞎子的师父和鲁夫子联手后从竹林回来,就开始双手萎缩。大概过了半年的时间,双手完全失去行动力,变成皮包骨头,削瘦如柴。等到临死的时候,两条臂膀的都萎缩的只剩下骨架,惨不忍睹。” 听到瞎子的话,我瞬息领悟到他说的话语中的意思:“曹婆婆被抽取了手三阳?” 瞎子点头:“当初从竹林中返回后,师傅一直念叨什么手三阳、足三阳之类的话语,可惜瞎子根本未曾想到她说的手三阳、足三阳居然指的是《六阳魁首》中涉及到的一些东西。” 我忽而想到一个问题:“瞎子大爷,你有没有练过《六阳魁首》?” 瞎子摇头道:“没有。” 没有修炼六阳魁首,就代表着曹婆婆并没有把自己最擅长的东西传授给瞎子,也难怪会说在给她三年的时间,就能将瞎子调教的超越她——关键,还是在于《六阳魁首》。 提到曹婆婆,就不得不令我们担忧眼下道人曹正阳的安危。曹婆婆和鲁夫子进入竹林只是一夜的时间,就被抽离了手三阳,那道人的话,估计也用了不多久。 三天时间,恐怕等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两条腿都要废了。 “那黄家老不死说的话,不能信!”瞎子站在道人被掠走的洞穴口,面色阴沉,“我们必须想办法快点救出曹道长,否则等到他足三阳被抽离,他恐怕也就离死不远。” 老李趴在洞穴边摸索了会,开口道:“这洞穴不像是新打的。” 瞎子惊奇地‘嗯’了声。 老李解释道:“要是这洞穴是那些竹枝打通的话,切口应该是凌乱不堪,但很明显这个洞口往下尺许后,就规整的很,杂乱的只有这个出口部分。我猜,这洞应该是通向什么地方。” 瞎子一惊:“三百年前,那些来自各地的奇人异士把整个乱葬岗挖的遍地洞穴,纵横交错。瞎子小的时候,还曾在乱葬岗里钻过好几次地道,要不是师傅及时找到瞎子,就算是早年没夭在那场风雪夜,也会被饿死在这些纵横交错的地下迷窟。” 我则是突然也明白了一点。当时那些集聚在乱葬岗周围的人,不是他们没有发出声响,也不是他们没想到想外界求救,而是所有求救的声音,都被迂回的盗洞阻隔,就连他们的尸身,也腐朽在了盗洞中,不被咫尺之外的铁马村村民所知。 试问,还有什么能比这迂回如地下迷宫、四通八达的盗洞,更适合掩埋真相? “进里面看看!或许沿着这条洞,我们就能找到曹道长,也能找到血尸。”我指着那条幽深的不知通往何处的地穴说道。 瞎子点头:“大概,也只能如此了。” 老李慌忙道:“那我去喊几个村民过来?” 瞎子摇头:“这种事,知晓的人越少越好。不用喊了,就我们三人下去吧。” 盗洞的挖掘,是一门技术活。 很明显的,我们进入的这个盗洞的主人,就是一个合格的盗洞挖掘者。不算宽阔的地道,需要人曲折手臂匍匐前进,但适当的高度下,倒也不感到太过于压抑憋屈。 我走在最前面,老李中间,瞎子殿后。 沿着曲折的盗洞爬行了大概有五六分钟,眼前忽而出现了三个分岔口。 瞎子问我怎么不走了,我说前面有三个岔口,不知道该走那个。瞎子说让老李看看,他家祖上也是干这活计的。 我钻进其中一个洞口,给老李腾开位置,而后又退缩了回来。老李把三个洞穴都摸索了一圈后,道:“应该是左边这个,洞口有竹枝摩擦过的痕迹。” 我本以为老李会率先带路,结果在老李确定了前进的方向后,瞎子就又让我来走在最前面。 这就让我有些不开心了,我说瞎子大爷,你总是让我走在最前面是几个意思啊?瞎子呵呵笑了两声:“小洪你反应敏捷,就算是前面发生了什么事也能顶一阵子功夫,留给我们应对的时间。要是我们两个老骨头走前面的话,一旦遇到什么危险事,估计是还没来得及反应,就遭难了。” 这死瞎子!分明就是要我在前面当替死鬼,还把话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不过想想也没啥。真要是遇到什么灾祸的话,就盗洞内的这点空间,我跑不掉,他们两个也甭想跑。 如是想着,我心里倒也安稳了不少。 又是前进着爬了十来分钟的样子,面前又出现了三个盗洞。这次不用换老李,我自己摸索了会,就判断出是那个洞穴是被竹枝划扫过的。 很明显的,老李尾随在我后面进来之前,还有些不确定地摸索了会,但他还是跟在了我后面。 “老李,我学的挺快的吧?”我有些得意地说道。 老李呵呵笑着道:“厉害,厉害。” 又是爬了会,瞎子问道:“小洪,能不能看到前面还有多远?”我拿着电筒对准前面晃了晃,电筒的光被远处黑暗吞噬掉,看不到尽头。 我说还看不到头。 瞎子猛地声音变的尖锐急躁起来:“快退!我们走错方向了!” 盗洞前进容易,后退可就有没那么方便了。仓皇着后退了些许距离,我就头、肘、膝盖好几次碰到洞壁上,蹭的生疼。但更令我感到惶恐的时,从瞎子喊出快退口开始,我就再也没听到过瞎子和老李的声音,仿佛整个盗洞内,突然间就剩下了我孤零零的一个人。 “瞎子大爷?老李?” 我开口喊了两声,结果只有我自己的声音在洞里折叠迂回,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声音。 又是胆战心惊地后退了些许距离,忽而我感到自己的脚碰到了什么东西,阻挡住了我后退的道路。抬起脚上下点了点,心中猛地一颤,日了个大藏獒,后面的路居然被人封住了! 我大惊,连忙缩着身子转过,用电筒对着脚的位置一看。可不是,狗娘养的,脚踩着的位置居然是块横卡在地下的岩石。只是那石头的颜色,褐红褐红的,再一细看,好似上面排布了不知多少只血手印,横七竖八交错叠纵,看的人心底发毛。 第六十九章 银发血尸 要不是之前经历的那些事情过于诡异,已经令我神经有些麻木的话,这会早就扯着嗓子大喊大叫了。这种玩意,就算是放在大半天的忽然遇到,都能把人吓个半死,更何况是在这深夜的地底下。 但此时,我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仔细观察面前的这个玩意,脑海中思索着自己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 瞎子喊了声后退后,我就匆忙后退,而后就是被这破石头封锁住了归路。用脚在石块上划动,能大致感觉的出,这块突兀出现的石块,切面凹凸不平,上面似乎刻有什么东西,但就算是让我用手摸都不见得能摸出来是什么字,更何况是用脚。 用力踹了两脚,发现以我自己的力气是完全没法子撼动那块石头后,我就决定重新往前爬去。事实上,留给我的路也只有这么一条。 继续沿着盗洞往前爬,大概是爬了有十多分钟的样子,面前出现了两个岔洞。辨认了一番,发现两洞的大小和洞壁切痕都有些差池时,我忽而明白,大概现在开始,我才算是真正接近了乱葬岗。 三百年前,乱葬岗云集了三山五岳数千名奇人异士,把乱葬岗挖成了筛子来寻找传说中的那对铁马,只可惜最后所有的人都葬身在了乱葬岗,不为外界所闻。 先前我三番五次看到的竹林,不过是乱葬岗的外围,距离真正的乱葬岗核心地带,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直到此时,我面前出现两个截然不同的盗洞时,才是真正进入了乱葬岗的垂直地下,接触到了当年那群奇人异士挖出来的庞大的地下工事中。 略作思索,我选择了较为宽阔的那个盗洞继续前行。 不曾料到走了约莫三五分钟,我就又遇到了好三个岔口,看样子,是三家的岔道打的汇聚在了一起。 那家的挖掘机技术更高明一些我不清楚,但就我个人而言,觉得还是挑选比较宽阔点的盗洞来的更有安全感。 一路遇到岔口就挑选最宽阔的盗洞前行。如是走了大概半个多小时,我都不记得自己经历了多少重叠岔口,几乎是每隔些许距离就能遇到一些汇聚在一起的,少则两三个,多的时候会有七八个岔洞口交错,简直就是繁琐到令人头皮发炸。 至此,我也算是对瞎子说的曾钻进来找不到出去的话,感到深深的认同。比如现在,我就已经在这四通八达的地下迷宫中完全迷失了方向。 忽高忽低,忽左忽右,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爬了有多久了。总之我一直沿着最宽的盗洞爬行,爬着爬着,忽然感觉到身周有风拂过。 莫非爬出地面来了? 我心中一喜,连忙加快了脚步。但当我手足并用的前爬了十余米的时候,一阵对话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你别杀我,我是曹家的弟子!曹家和洪家同为上品世家,有协议规定彼此间只能切磋不能伤人性命的!” 是道人的声音。 “我说要伤你性命了吗?”一个软软的,带着些许迷糊的声音,轻飘飘地传进我耳朵里,很好听,就像是说话的人刚睡醒,“我只是要借你的一点东西用,并不会伤及你的根本。” 道人的声音却是依旧慌乱:“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六阳魁首的修炼,手三阳和足三阳必须均衡,否则彼此失去制衡,手足经脉会被阳火焚烧,血肉都会被化为飞灰,变成皮包骨头的怪物,求前辈手下开恩,看在我们同为上品世家的份上,饶了晚辈……” 女子叹息道:“你这人咋这样不知好歹。你们曹家的《六阳魁首》本是依托血脉力量修炼而来,要是不能修炼出属于自己的六阳,迟早会被血脉反噬,生不如死。你们曹家的历代高手,除了少数天资惊才绝艳之辈,其余的都没一个能幸免罹难。我好心帮你抽去六阳中的足三阳,只要你往后勤加练习,不但可以再度修炼出足三阳,而且能借机打破家族血脉的力量,让自己跨上一个新的高度,摆脱曹家人历来不得善终的下场,有什么不好。” 听着,我心中大为惊奇。 黄家老不死的把道人曹正阳抓走,说是为了抽取道人的足三阳给他血尸。可为何现在那黄家老不死的不见了,反而这里留下了个女人和道人在一起。看那女人话语的意思,是准备抽取道人的足三阳。难不成这说话的女子,就是黄家老不死的炼制出来的万人血尸?可为何道人却说她是洪家的前辈高人…… 想着,我熄了电筒,屏住呼吸,一点一点地慢慢往前爬行,生怕弄出丁点响声,惊动了外面的人。 折过一个弯后,眼前豁然开朗。 出现在我面前的,居然是一尊有三丈多高的建筑。穹顶如盖,掉悬着盏盏油灯,将建筑内映的凄凄惨惨,明暗倏忽。 我所处的位置,则是在约莫丈许高的地方,下面是空荡荡的绝壁。很显然,这个盗洞的主人运气不错,居然一路将盗洞打到了这地下建筑里。 不过这也从侧面印证了一件事:乱葬岗的下面,的确是藏有秘密。 说话的两人,站在建筑的最中央。 那里有个五尺见方的池台,池台中央立着根石柱,道人就被绑在了石柱上。另外的那位说话的女子,则是站在了池台边缘。 道人此时灰头土面,身上衣服都擦挂成条条绥绥,看上去像个乞丐,显然被拖进这里的一路上没少受苦难。反观立在边上的那女子,却是一头银发垂地,身上纱裙红艳如火,即便是在暗夜下,依旧闪着道道流光,一看就是面料昂贵。 “总之,不管我说什么,你是不愿意把足三阳交出来,对吧?”女子的声音响起,依旧是带着那种倦倦的怠意,即便是说的话有些措辞严厉,却依旧很好听。 道人打着哈哈笑道:“就算是我交出足三阳,你就会放我走吗?强行抽取足三阳,你能得到的不过是道爷我五成的修为,但我要是肯安心的供奉给你,你就至少能获得八成!你看道爷像是傻子吗?” 女子轻声道:“你不傻,相反你很聪明。比五十年前来的那个女人聪明的多,可就是你们这些人都太聪明了,所以其实结局都不会太好。” 五十年前来的,是鲁夫子和曹婆婆。 “哈?五十年前来的,也有曹家人?”道人明显有些懵逼。 “当年来的那人不是你长辈?”女子也是略微先的有些惊讶,“她修炼的《六阳魁首》可是比你高明的多呢。只可惜虽然她愿意以手三阳来换取外面那小村子二十多年的平和,可惜她毕竟已经上了年纪,再加上女子身,修炼《六阳魁首》先天不足。大概,被抽取手三阳后,又活了三五年吧。” 道人惊的暴跳如雷:“孽障!同为上品世家弟子,你竟对我曹家的弟子下毒手,你定然不得好死!” 女子却是混不在意,咯咯笑道:“不得好死?别傻了,我早就已经是死人了。当然,我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和你说话,可多亏了你们曹家的《血尸经》呢。” “哎,只可惜——”女子伸手捋了下她鬓边银发,被撩起的银发下,我依稀看到,是吹弹可破的娇嫩肌肤,“只可惜,曹家的那群笨蛋根本就无人知晓《血尸经》和《六阳魁首》是一脉相承的,居然把一部经文的上下篇活生生拆成两份,还搞什么术业有专攻的分家而治,妄图族人同时专研两部经法,求的大超脱,大自在。” “其实,告诉你一个小小的秘闻也没啥。看你这《六阳魁首》修炼的不成气候,恐怕多半是旁支血脉了吧?嗯,那得到的《六阳魁首》的传承也是不全的,否则也不会足三阳比手三阳强横了数倍。不过没什么,这都是小事,只要你心甘情愿的交出足三阳,我会传授你完整的《六阳魁首》和《血尸经》,并且告诉你一个你们曹家的小小的秘闻。” 道人猛地呸了一口:“妖孽,道爷看你现在已经神智紊乱不轻了吧?哈哈,想凑齐六阳来修炼《六阳魁首》?做你的千秋大梦去吧!血毒狂躁,阴翳冰寒,虽然道爷不知道你用什么法子将自己炼化成了血尸,但想来这三百年,每日正午和午夜,你都会饱尝血毒攻脑之苦吧?别以为曹家的人不知晓,血尸集齐六阳融汇贯通,就能不再受血毒之苦,甚至可以变的和正常人一样,修炼到高深的境地,甚至可以阴阳调和,达到延年益寿,岁享千载!别以为就你聪明!我曹家将两部功诀分开,就是为了防止心怀不轨的人谋乱逆反,弄出像你这样不人不鬼的怪物来,丑八怪,怪胎,人神共弃!” 呼—— 强烈的阴风,忽而自建筑内涌起,那女子的满头银发飞旋而起,四散飘扬开来,身上的红裙同样跌宕起伏,就连那原本黑漆漆的石池中,也荡起层层涟漪。 伴随着阴风卷过,我嗅到了股子浓郁的血腥味。 道人却是哈哈大笑:“怒吧,愤怒吧,你个不人不鬼的丑陋东西,来,放下你的伪装,放下你的和善,来啊,冲道爷来啊,让道爷的血洒在这血池里,来啊,让道爷好好瞧瞧,你这个只能龟缩在地下的阴暗角落的丑陋玩意,能有多大本事!” 第七十章 天亮了 我险些惊呼出声。 道人脚下的那一池荡漾着的液体,竟然都是血!得杀多少人才能集齐这样的一池血水? “你想死,成全你!” 道人喊的激昂慷慨,那女尸也没做丝毫的犹豫,身后灵动飞舞着的银丝扬的笔直,刺向道人。 就在我以为道人会罹难时,轻微的咳嗽声响起,数道竹枝藤蔓自黑暗中闪电般缠绕而出,在道人面前交织成一张漏洞百出的竹网,挡住了女子发丝的进攻。 “黄庭,你敢阻我?!”女子声音锐利尖亢。 “小蛮,别激动,我怎么可能会阻拦你。只是,这个姓曹的,真不能杀啊。”话语声从不知名的地方传来,回荡在建筑内,空飘飘的如同幽灵,好似无处不在,“你在这里等了三百年,为的是什么?” 小蛮!洪小蛮! 黄家老不死的骗了我,当年的洪小蛮根本就没死,而是被他弄成了个血尸,还是凶戾无比的万人血尸。 “哼,这句话,你已经说了整整三百年,我听腻了!”小蛮的满头银发飞舞着,但是终究没有穿过竹枝结成的网刺下。 暗中传来的声音,正是黄家那个老不死的。只听他苦笑声:“是啊,我一句话已经说了三百年,可你也信了三百年。既然已经信了三百年,那再信一次,也没什么,不是吗?” 小蛮那飞舞的头发收了回去,地窟内的阴风也散去,一切又似乎恢复了常态。但竹枝结成的网依旧挡在了道人面前。 “黄庭,你以为你不杀道爷,就能洗去你三百年前的罪孽?门都没有!你们两迟早会被上品世家擒拿回去,丢进阴风洞内生生世世饱受噬魂之苦,不得超生!”道人刚脱虎口,立即又开始激怒两人。 黄庭呵呵笑着的声音传来:“姓曹的,三天后洪家那小辈要是不来的话,老头子我保证你神魂会被永镇血狱。” “现在就镇了吧。”小蛮的银发再度扬起,显得跃跃欲试。 黄庭连忙惊呼道:“现在不行!就算你要剥取他足三阳,我们也得等你见到洪家的那小辈后再说。” 小蛮轻叹了声:“三百年,洪家没有个人来看过我。难道你真的相信他们会派人来这里看我吗?至少,我是不愿意相信你的话了。” “可是,你还在等着。”黄庭的声音变的柔和起来,“你出生就不被洪家认可,虽然在洪家度过了童年,可他们并没有给你一个该有的童年,之后却又是拒绝承认你体内流淌着洪家的血脉。因为你一直就没放下过对这件事的芥蒂,也没有想过要是洪家生生世世都不肯让你认祖归宗,你又该何去何从……” 小蛮的声音也带着些许伤感:“认祖归宗?一个连自己亲生父亲是谁都不知晓的野种,有什么资格认祖归宗呢?其实就算换做是我做族长,也不会认这样的人啊。” “所以,我从来就没想过要洪家应允你认祖归宗。”黄庭的声音惆怅而低沉,“小蛮,我想让那些上品世家承认的,不过是你身具洪家的血脉,是属于上品世家的一员而已。” 道人哈哈大笑:“做梦!让上品世家承认她拥有洪家血脉,那依照上品世家不能对彼此弟子动手的原则,你俩岂不是要永远的逍遥世外,无人制裁?你们还真当上品世家认可彼此的血脉传承是过家家?我呸!” 小蛮同样咯咯笑了起来:“除魔卫道?其实我也很好奇,上品世家中到底有没有人能除掉我这个血魔。” “你不是血尸?”道人失声惊呼。 “曾经,我的确是血尸,大概也是你猜测的那种万人血尸吧。”小蛮咯咯笑着,笑的很开心,“后来呢,我等的有些腻歪了,就问黄庭,为什么洪家还不派人来除掉我们呢?黄庭说,大概是因为洪家觉得亏欠我们太多,所以不好意思出手。我觉得黄庭说的很有道理,于是就决定自尽。” “血尸是很难死的,就算是起了求死的心,也同样需要把周身的血液都流尽才可以破掉不灭之躯。” “这一池的血,就是我自杀的时候留下的。”小蛮伸手指了指道人身下的血池,笑着道,“当血流尽的时候,我想,这下大概可以超脱了吧……黄庭为了防止我再复活,把我身上残留的血肉都吃掉,只留下一副完完整整的骨架,而后抛在了血池中。” “后来,我发现我又活了过来,而且身上还多了件裙子,你有没有觉得很好看?”小蛮双手提着裙摆原地转了个圈,“哈哈,醒来后,我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复活的事告诉黄庭。可是当我找到他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死了,还被人埋在了地下。” “我就说,黄庭啊,小蛮还没死呢,你怎么可以先死掉?可是,不管我怎么对他说话,喊他,他都不搭理我。没办法,我只得把他带到这里,把他泡浸在血池中。” “姓曹的小辈,你猜猜后面发生了什么事。”小蛮问道。 道人冷哼了声:“黄庭复活了。” “错!大错特错!”小蛮一拍手,跳入了血池中,自及膝深的血池中拎起一副骸骨,道:“黄庭一被抛进血池中,就被化的只剩下骨头啦。” 哗啦一声,那副骨架又被她丢回了血池中。 道人忍不住喊道:“不可能!” 黄庭当年死后被埋葬入土,但没多久又自己跑了出来,还和自家儿媳过了十多年,才被识破吃人肉的习性。要是当初黄庭被小蛮挖出来后丢进血池中就化为了白骨,那后来在铁马村生了十多年的人是谁?我在竹林中看到的,又是谁?刚才那个说话的人,又会是谁? 我竖起耳朵,想要听小蛮讲述接下来的事情。忽而,一道微光从穹顶打入建筑内,而后,悬挂在地窟穹顶上的那些油灯,开始噗哧噗哧的逐一熄灭。 “噫,天亮了?”小蛮抬头看向穹顶上打入的微光,“好久没去看日出啦。” 另外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小蛮姐,日出吗?我也好久没去看了。” 听到那声音的瞬间,我就感到脚踝位置传来刺骨的冰寒。 霎时,我被惊的魂都飞了一半。 鬼小孩!许芸! 地窟内喊‘小蛮姐’的是许芸的声音,而身后则必然是鬼小孩。 果不其然,微弱的“爸——爸——爸爸——”的咿呀声传来,同样伴随着声音逼近的,还有那迅速蔓延的寒意和失去感知的身躯。 不用看我也知晓,大半个身躯已经随着鬼小孩的爬行被冰封冻僵了。 好在,下面的两人似乎并没有听到上面鬼小孩的叫唤声。 “可是,我不知道该如何出去这个鬼地方。”小蛮的声音变的有些失落,“每次我要出去的时候,路上就会出现块奇怪的大石头,阻挡住我的去向。” 许芸轻笑了声:“那块石碑叫镇狱黑碑,当初建造这万僵血池的人特意留下防止这里面的血尸逃脱。它能感应到血尸们的位气息,从而变动方位封住出口。” “可是,我已经不是血尸了呀。”小蛮有些错愕地道。 许芸却是徐徐道:“小蛮姐你虽然在万僵血池中完成了蜕变,但终究先天不足,而且当年成为万人血尸也是走了投机取巧的路子,所以只有汇聚六阳,练成曹家六阳魁首后,才能进化为真正的血魔。” “可是黄老说,这道人不能杀。”小蛮有些苦恼地把银发抛入血池中,搅得血池荡起层层涟漪。 许芸呵呵低笑:“有何杀不得!黄老真要是想阻拦,也不会把这家伙抓来丢塞小蛮姐你这里。他分明是觉得自己时日无多,想给小蛮姐你一个自立的机会。” 鬼小孩这时已经趴在了我肩胛位置,只要再前进半尺,就会骑在我脖子上。 “真的吗?”小蛮的声音透着些许迷茫和困惑,“可是,黄庭一直说的都很有道理啊,我真要是把这个道人杀了,他肯定会不开心的。” “你有没有尝试忤逆过黄老的意愿?”许芸依旧在怂恿着小蛮,“小孩子要成长,学会的第一步就是面对家长的命令,开始拥有自己思考的方式和果敢的行动力。” “可是——”小蛮依旧有些犹豫不决。 “没什么可是的。”许芸的话语中带着些许决然,“小蛮姐,你真要是想走出这片地窟,回到外面太阳之下,你就必须集齐六阳,修炼成《六阳魁首》,只有这样,才能变的和常人那样,不怕阳光,能够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太阳底下。” 似乎是感觉自己的话语不够份量,许芸又加了句:“更何况,黄老自己就已经把《六阳魁首》修炼成了,但他一直偷偷摸摸的不告诉。否则你想想,他为什么连见都不敢见你一面?” “因为——”小蛮欲言又止。 “因为他肯定不敢见你,怕你发现他修炼成了《六阳魁首》,却不肯把足三阳转赠给你,引得你发怒。”许芸低笑,如同一只诱人坠入地狱的魔鬼,“血魔一怒,伏尸千里,他怕你走出这里,怕他被那些上品世家的人灭掉,所以,他一直在骗你,一直用所谓的等候洪家的人来认可你的身份的鬼话来骗你……不要信他,抽取那姓曹的足三阳吧,只要你抽取了他的足三阳,你就能集齐六阳,把《六阳魁首》练成,走出这里,走向外面广袤无垠的天地……” 第七十一章 新的血尸 对于常年处于暗无天日的地窟中的洪小蛮来说,自由,大概是她人生中终极的追求之一了。至少换做是我的话,许芸的话,我没有任何的抵抗力。 一方面是自己的至亲的嘱咐,一方面是唾手可得的自由。 选那个才更好呢? 我几乎是瞬间就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但洪小蛮还在挣扎,她的视线不断在道人和穹顶上的那术微光之中打转,很显然是心中的纠结让她摇摆不定。 “不要犹豫,杀掉他,剥夺足三阳,你就能走出这里!去,去,去,去,去,快去……”许芸依旧在孜孜不倦地劝导着小蛮,“杀了他,你就能蜕变成完成的血魔,从此天远海阔,不必再困守在这个小小的石窟里。” 听着许芸的话,我心头泛起阵阵寒意。 劝说小蛮杀掉道人,一开始的话,还能算是给小蛮提供点可行性的意见。但后面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教唆,就有着让小蛮非杀道人不可的嫌疑。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再说,许芸死之前不过是个惨遭人拐卖的悲情女子,为何会知晓那块石碑的事;能说出什么石碑感应到血尸的气息,所以自动位移阻挡小蛮离开这里的话语?这根本就是不应该的事情。 更何况,鬼小孩出没,一般许芸都会是在视线可及的范围内。就算是躲在我的视线盲点区域,但她很少会让鬼小孩脱离她的视线范围……就像外出带着熊孩子的母亲,基本不会让熊孩子跑出自己视线内。 下面的那个许芸,她能不能看到我都是两说,更甭提说看见趴在我后背上的鬼小孩。 正想着,匍匐在我肩胛位置的鬼小孩又前挪了一小步,瞬息,冰冷的寒意席卷大半个脑袋,冻的我打了个寒颤,两股清流从不知名处涌现,进入了我眸子中。 刹那间,我看到在地窟内,居然是盘踞着一道道飘忽的透明阴灵,密密麻麻挤满了整个地窟,集体毫无意识地围绕着穹顶的那一束微光,但是没有一个敢上前靠拢,似乎是在本能地畏惧着天光。 下方,则是血色的雾霭层层叠嶂,以血池为中心,越是往下,越是浓郁。等到了临近小蛮周围,那层层的血色雾霭更是凝聚成浓郁到化不开,鲜艳欲滴,反衬的小蛮身上露出来的肌肤愈发嫩白,结合小蛮说自己是‘血魔’的事,恰巧印证了物极必反四个字。 道人身上,是一道道赤色的光芒流转,以手、足为界,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循环,但却又在即将汇聚到头顶位置的时候中断,最终没能汇聚一起。而且,在双足上的赤色光芒明显要比双手位置亮堂许多,大概,这是修炼《六阳魁首》的显兆? 再观那几乎整个身躯都隐匿在黑暗中的许芸时,我却一眼看了个空,好似是有道若有若无的细线,牵连在了道人身上,也不知是咋回事。 脖颈位置传来的冰冷感更盛了,我知晓只要那鬼小孩再往前爬点,我整个脑袋就会被他身上带着的寒气冰封,而后浑身变成个冰封的雕塑,直到他滚蛋。 “小蛮,千万别信她的话!”我借着最后的机会喊道,“她是假的,有人想借你的手杀掉曹正阳道长,然后对你和黄老先生不利,你千万别信她说的话!” 不知是我忽然开口惊到了鬼小孩还是咋的,他居然‘吱’地叫了一声,而后逃也似的从我后背溜了下去,飞快没入身后的盗洞,消失不见。 唰—— 一大片雪白银亮的发丝冲进洞窟,将我卷着拖了出去,嘭地一声抛向血池。 “小蛮老祖!”我失声惊呼。 “嗯?” 在我即将触碰到血池的最后一刹,身子猛地一紧,被人从半空中拽住。 “你喊我什么?”小蛮那独特的像是大梦刚醒的迷糊声音传来,格外动听温柔动听。 我连忙道:“小蛮老祖,我们三百年前是一家啊,我姓洪,洪水的洪。” 虽然心底也有些鄙夷自己冒充别人晚辈,但小命要紧,我也顾不得那么多。更何况黄庭、瞎子、道人都一口咬定我是那个上品世家洪家的人,那我好像就算是冒充下也没什么人会揭穿我。 “嗯?你是洪家的人?”小蛮的声音异常平静。 “是啊,是啊,是啊,我是洪家的人。”我生怕她一个不开心,又把我丢进血池里。 唰—— 像是飞似得,我瞬间被从血池上方拖拉到了平地上,旋转跳跃的感觉令我头晕目眩。 站定后,我再看四周,却是发现刚才的那个‘许芸’,已经消失不见。 “你在找她吗?被我丢尽血池里了。”小蛮说着,银发飘忽,刺入血池中,而后朝上一拉,自血池中捞取出了一件有些破烂的布片。 看到那玩意的瞬间,我就感觉后脊背一阵发冷。 旗袍! 有些许日子没见的旗袍,居然又出现在了这里,还是在这个地窟的血池中。 “上面有许芸妹妹的气息,有你的气息,还有……”小蛮的目光,瞬息落在了道人身上,“果然不愧是曹家的弟子啊,都死到临头了还能施展出幻术。” 自那道穹顶微光出现后,就进入半死状态的道人,忽然头抬起,居高临下俯视着我,目光阴毒狠戾:“好,好,好,很好,相当好,非常好,姓洪的,我曹正阳栽在你手中,输的心服口服。” “道长——”我欲言又止。 “行了,你少假惺惺的猫哭耗子。大伙都在布局,都在算计,道爷输了,也是输的心服口服。怪只怪道爷的道行太浅,竟然一直没能揣摩出你小子的底线在那里。”道人惨笑了两声,“破妄法眼,呵呵,破妄法眼,你们洪家把你可藏的真够深的!” 破妄法眼……刚才那种洞彻整个地窟内形色各异的能力,就是破妄法眼?那大概和在竹林中我看破黄庭的伪装是一回事。 不过,道人这话可说的不对。 “破妄法眼?你居然修炼出了破妄法眼?”小蛮同样惊奇地看着我,“难怪刚才你能识破他的幻术,少年才俊,英雄了得啊,就算是三百年前,好像洪家在你这个年纪修炼出破妄法眼的人也不多。” “不多?是寥寥无几!”道人冷笑了声,“就算是整个洪家历史上,有记载的修炼成破妄法眼的人,不会超过双十之数。” “哇哦,有这么厉害吗?”小蛮看向我的目光带着几分惊叹,“小弟弟,你可为我们洪家争光了啊。” 两人讲述着洪家和破妄法眼,我却是回味着两人话语中的意思。那个假的许芸,是道人利用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旗袍上的许芸的气息幻化成许芸,而后迷惑小蛮,让小蛮动手杀了他、取出足三阳,但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却被我给破坏了…… 道人,他为什么要想让小蛮杀他? 若是在这里杀掉他,取走足三阳的话,那道人的尸体,必然会被丢尽血池中。 莫非,这血池中藏匿着什么秘密? 我心中一惊。 道人说他一直在算计,在编排,就是为了什么什么什么。现在看来,他说话极有可能是真的。但是思及这道人那狗一样的鼻子,我也有理由怀疑他可能早就知晓了我的到来,而后反用了一出激将法骗我现身。 可把我骗出来后,除了我必须要认小蛮为祖辈,他还有什么别的目的?或者说,他就那么肯定我练成了破妄法眼? “什么破妄法眼?”我装作完全听不懂两人对话中的意思,嚷嚷道:“分明是道长你弄出来的那个许芸演技太差,所以我才怕你会有危险,所以开口喊住了老祖……” 小蛮眼神闪烁:“嗯?这么说你是早就到这里了,然后偷窥到了不少老祖的机密事情?” 卧槽,好敏锐的直觉感…… 我没敢撒谎,照实说自己的确是早就到了,随后我有用黄庭的出现,作为见证我刚来时的节点。 “呵呵,你倒是说说,道爷的幻象那里不真实了?”道人冷笑连连。 我叹了口气:“你的幻象惟妙惟肖,很真实,就连我都差点被你骗过了。只是你忘记了很重要的一件事,许芸还有一个儿子。” 道人面色一滞:“她那个儿子……” “鬼胎和许芸的距离一直都是很近的,只是你没注意到罢了。”我摇了摇头,“更何况,许芸就算是已经完成了尸变,但是连小蛮老祖都不知晓的关于镇狱黑碑的事情,许芸又怎么可能会知晓呢?你莫不是要告诉我,许芸姐妹两,也是为了图谋算计什么东西,而后心甘情愿地把自己姐妹两的性命都搭进去?” 小蛮则是有些惊讶地道:“姐妹两?许芸妹妹还有个姐妹?难道也死了吗?” 我点了点头:“许芸有个妹妹叫许茹,的确是已经死了的。” 小蛮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难怪那天许芸说要来借万僵血池一用,把一副骨骸放进了血池里,等我再次回来时,她居然从血池里爬了出来,一言不发地走掉了。” 走掉了……走掉了…… “不可能,有镇狱石碑在,不可能有血尸能走得出这里!”道人满脸难以置信,“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不可能有血尸能逃脱镇狱石碑的追堵!” 我却是想到了盗洞中瞎子的惊呼,以及那块满是血手印的阻路石碑。许茹,或许并没有离开…… 第七十二章 血尸进阶 乱葬岗下的洞有很多,依照我爬进来的时候看到的程度,瞎子他们那个三百年前那些三山五岳的奇人异士把乱葬岗挖成筛子的说法,并不夸张。大概也正是因为如此,另外的那只血尸并没爬出外面去,而是依旧在地窟外的各种盗洞来回穿梭着……迷路了。 由许茹的骸骨进化成的血尸有没有智慧我不知晓,但绝对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就算是依着本能,她在那如迷宫般的盗洞中穿梭一段时间后,肯定会下意识地选择靠着最宽敞的那条盗洞前进。 如此一来…… 我忽而心中一惊,鬼小孩为什么会出现在我身后?若是按照以往遇见鬼小孩的情况来推论的话,许芸必然就是在那鬼小孩身后不远处。许芸在,也就意味着,她极有可能已经找到了在盗洞中四处乱转的许茹。 如此一来…… “她当然没能逃脱你说的镇狱石碑。”小蛮的脸上浮现起一抹笑意,“许芸妹妹,既然来了,就下来吧。” 两道轻飘飘到几乎毫无重量的黑影,自穹顶落下,一个落在了我身侧,一个则是落入了血池中。落入血池中的那位,在血池中连丁点的涟漪都没荡起,就好像她原本就是属于血池中的一份子。 “许芸!”道人瞳孔皱缩。 “小蛮姐,谢谢你。”许芸没理会道人,径自对小蛮说道,“若不是你,我妹妹恐怕都没办法恢复肉身。” 小蛮咯咯轻笑:“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我还得多谢你前些日子每天来陪我聊天解闷呢。血池反正空着也是空着,与此让其中的血水浪费掉,还不如给需要的人。” 道人见两人都不搭理自己,嘶声喊道:“蠢货!血池是你的力量之源,要是血池干枯,就算是你蜕变成了血魔,一样会因为失去本源力量魂飞魄散!而且你这样用血池复活其他的死人,最遭报应的!” 小蛮瞥了眼道人,惊诧地问道:“死有什么不好?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有什么意思。要不是因为心中一直有愿望未了,我早就想离开这里了。” 道人居然是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哎,说了你也不懂。”小蛮伸手撩了下鬓边银发,叹息道,“三百年前,我本来是已经死了的,可因为黄庭那个笨蛋误闯进了这里,触动万僵血池,将我转化成了血尸,可他又没法子逆转整个过程,只得传出消息说这里出现了一对铁马,内蕴上古长生秘法,得之岁享永生。” “本来他是想吸引上品世家的人来,最好是洪家的人,然后帮我完成认祖归宗的事情,顺带让洪家的人净化我们两人。只可惜上品世家的人一个没来,反倒是那些阿猫阿狗的来了一大片,烦不甚烦。” “起先呢,黄庭还能在镇住场面。可随着来的人越来越多,鱼龙混杂,局势也就失控啦。大伙东一榔个榔头西一个坑,到处在乱葬岗挖啊挖,挖啊挖的。虽然万僵血池的位置很隐秘,可也架不住他们漫山遍野的挖啊挖。” “黄庭伺机挑起了两场纷争,可是没什么用。那群人就是疯了似得,黄庭愈是想驱逐他们,他们就愈发是觉得这地方肯定有宝藏!然后,终于,盗洞挖到了血池上方。” 小蛮伸手指了下我爬进来的那个盗洞,继续说道:“盗洞一挖通,黄庭就知晓事情败露了。” “你们能够想象吗?好几千人,排着队,下饺子似得一个一个的往下跳。拦都拦不住!” “可这里哪有什么宝藏。这里是万僵血池,还有一个正在进化中的血尸。生人的气息惊动了正在进化中的血尸,于是,一场一面倒的杀戮就开始了。” “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杀到后来,血池都盛满溢出来了,血浆流的满地都是,各种心肝脾肾肺脑的,花花绿绿,堆了一地。数不清。” “数千人的血和灵,而且还都是学过点东西,体内灵性和血肉都要比普通人强横不少的些个‘奇人异士’,然后,我就莫名其妙地进化成了万人血尸。” “可就算是我进化成了万人血尸,也没办法完全吸收多余的血和灵,于是黄庭就把多余的血肉骨骸什么的用秘法炼制成了种特殊的油,封存在这里,用来当作照明的灯油。” 我想到了之前看到的穹顶上挂着的那盏盏油灯。想来,那些油灯用的原料,就是她说的那种用人的血肉和骨骸炼制而成的灯油。 “血和肉被点了天灯,他们的亡灵也就没法超生,就变成了一个个的孤魂野鬼,飘荡在这里,只能每日第一束天光打进来的时候,围聚在一起……”小蛮说到这里,忽而看向道人,“姓曹的小辈,你们曹家《六阳魁首》的修炼中,好像有利用生魂来打通六阳聚首的法子吧?” 道人哼了声,没回话。 “就说你咋会一直想让我杀掉你。”小蛮却是似乎已经从道人那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恍然道:“是了。你出身曹家支系,无论是血脉纯度还是能够修炼的《六阳魁首》的功法,都不足以支撑你完成六阳聚首。所以你才会出现罕见的足三阳竟然比手三阳要修炼的强大数倍。” 小蛮的话,明显戳中道人痛点。 “闭嘴!”道人面目扭曲狰狞,“别说了!” “嚯嚯,恼羞成怒啦?”小蛮嚯嚯笑了起来,“先前你说我不被上品世家认可的时候,可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呢。怎么,这么快就忘了?哎,你也不过是个被曹家认可,却永远也不会得到曹家真正核心传承的可怜虫罢了。对你的主子倒是扞卫的挺赤胆忠心呢,只可惜,人家未必领情哟——” 道人沉默不语了。 “其实,你说话和不说话,结局都不会差到那里去。”小蛮再度伸手撩了撩鬓边的银发,道:“姓曹的小家伙,其实当你从上面被黄庭抓下来时,就已经注定了你不可能毛发无损地走出这里。足三阳,我要定了!” 音落,血池中骤然伸出两只手,死死扣住道人的双脚。小蛮那披散在地上的银发则是瞬息腾空,横跨血池,缠裹在了道人的双足上。 “尔敢!”道人发出凄厉的呼喊。 “为什么不敢?”小蛮声音依旧带着些许迷糊,但却是多了一丝不屑,“我虽然不被洪家认可,但我自幼学的就是洪家最顶尖的传承,接受的是不必任何洪家直系血脉差的培养。哼,就算是那些上品世家的弟子见了我,又有几个敢对我指手画脚?你区区一个曹家的支系弟子,却屡屡三番五次指摘唾骂,不替你曹家教训一番,你还真当上品世家的森严教度是摆设呢!” 说着,小蛮的话语中多了几丝雀跃,“我没记错的话,曹家有一条家规是,凡门属弟子,有以下犯上不敬者,可废其足三阳或手三阳,以儆效尤。” “懂这句话的意思吗?就是说,我可以代替你们曹家的人,惩罚你!”小蛮理直气壮地道,“小辈,你的足三阳,我收了!” 说话间,道道血色由血池中的那双血手传递到了道人的脚踝位置,而后又顺着小蛮的银发传递而来,原来越浓郁。 起先那血迹细若游丝,搀杂在银丝中不甚起眼。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血色越来越浓郁,居然是逐渐覆盖了银发,将小蛮的一头银发,渲染的比身上红裙还要绚艳。 “往后退,离远点。”许芸低声道。 我连忙跟着她后退了十余步,和小蛮拉开了距离。 血色越来越浓郁,甚至,我都听见了液体流动的那种潺潺声。那一根根缠绕在道人脚踝位置的银发,居然变成了输血的管道,将血池中的血,源源不断抽取而来。 “血池是小蛮姐的力量之源,当时她还是万人血尸的时候,这些力量本来就凝聚在她身上,只是因为魂灵和身躯不同步,所以才会在当她萌生死志的时候血尸崩碎。但万僵血池下,她散去了一身的血力,却因祸得福,灵魂体进一步蜕化,进阶成了血魔。只是当初万人血尸的时候就没能完全掌控的力量,在她进化成血魔后,因为先前不足,所以依旧没能悉数掌控。直到方才,手三阳、足三阳汇聚,补齐了她体内的阴阳循环,血池的力量会悉数归位,若是能借机冲击突破六阳聚首,她就会踏入崭新的天地。” 许芸的声音在边上徐徐传来,给我讲述着关于小蛮的现状。我隐约能听明白她说的话语中的意思,但却是怀疑她为何会对血尸的事如此了若指掌。 大概是感应到我目光中的意思,许芸意味深长地瞥了我一眼,“看来,你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啊。你那破妄法眼,也是个徒具表象的西贝货吧?” 这话倒是说对了,不过我才不会承认。 我望着周身血液越来来越多,已经逐渐把她整个人都包裹起来,快要形成一枚血茧的小蛮,问道:“若是小蛮没能完成六阳聚首,会怎么样?” 第七十三章 万僵血池 六阳聚首有多难我不知晓。毕竟当时在道人的指点下,我修炼六阳聚首的时候,完全可以说毫无压力。但小蛮说道人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完成六阳聚首,被卡在了这一环节迈不过去。而小蛮自己的六阳,都是来自于别人,她自身又是血尸蜕变成的血魔之躯,能够完成六阳聚首吗? “轻则打回原形,重则魂飞魄散。”许芸说话的时候,视线却是一直注视着血池的方向。 随着小蛮身上的血越来越浓郁,结成的茧越来越完整,血池的中的血,在以惊人的速度下降。而对应的,血池中的一些东西也开始浮现出来。 率先出现的,就是那拽住道人的血手的主人。 粘稠的血丝牵连而下,组成了个隐约的轮廓,就像是个处于血池中的水泵,源源不断地将血池中的血水抽离,再经由道人的身躯,传递给小蛮的银发。 也不知她的体质就是由道道血水组成,还是因为被道道流淌的血水阻隔,导致我看不清血水下的本体。 血还在源源不断地被从血池中抽离,而血池底部掩埋的东西,也就逐一露出。除却刚刚成型不久的血尸许茹,我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一副尚未完全化去的骨骸。 甚至,在我看到它的时候,那骨骸居然还在抖动。 而套在骨骸头上的塑料袋,宣示着这具骨骸的主人的身份。 罗红梅!铁马村黄奎的老婆。 那惊魂一夜后,我就再未见过她的踪迹,却是没想到居然会出现在这里,而且看样子是过的一点都不好。 身体的多处,已经能够看到皑皑白骨。 “她怎么会在这里?”我伸手指着头上套着塑料袋的罗红梅,问许芸。 许芸是肯定认知罗红梅的。 毕竟当时傻子甘俊把许茹的骸骨藏在黄家门外,之后就发生了黄家的小孩死掉,罗红梅疯了的事。 “她呀?罪有应得。”许茹瞥了眼还在微微蠕动的罗红梅的躯体,道:“她儿子发现妹妹的骸骨后,就告诉了她,结果那女人转身就把妹妹的骸骨丢尽那地方!哼,要不是妹妹不想把事情闹大,她哪会死的这么轻松愉快。” 轻松愉快?从天上掉下来摔的脾肝肺都炸了出来的死法,还叫轻松愉快……我没敢把自己的情绪表露出来,只是连连点头称她这是罪有因的。 “不过我低估了这女人的能耐。被摔死后居然还不肯安份,又蹦跶着重新站起来。不过她大概也知道不是我们姐妹的对手,于是就想找你的晦气。”许芸轻笑了声,“只可惜,她也是运气太背了点,居然遇到钟姨,然后就被钟姨顺手抓着丢到了这里。” 我险些没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下。 钟姨! 许芸的这个称呼,俨然是已经和钟雨兰结成了阵营联盟。再加上她和小蛮之间的亲密称呼,我顿时觉得周身凉飕飕的。 钟雨兰、甘妹妹、许芸、许茹、洪小蛮再加个黄庭……最近这段时间遇到的难缠的几位,居然结成了阵盟?!那还有我和瞎子的活路吗? 单对单,瞎子和道人都是被虐的不要不要,而今这几个存在居然牵连在了一起。想着都让人觉得可畏。 不过话说回来,二十多年前,钟雨兰把竹林的范围扩大,完全隔断了镇压黄庭的竹林和外界的关联,按理说,这黄庭和钟雨兰应该算是仇敌了吧? 说话的功夫,血池的血水又下降了些许,居然是露出了累累的白骨!那些白骨和血水间像是隔着层塑料膜。血水一褪去,白骨就露出了本来的颜色。 “万僵血池……”许芸声音变的飘忽起来。 这就是万僵血池吗?除了里面白骨累累外,好像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注意看白骨的排列。”许芸低声道。 我连忙定神细看。起初看的是,发现那些白骨不过是杂乱无序地扔着。但定神细看了片刻,我就发现那些白骨的布列,都是有规律性的。 一部分朝着血池的最中央,而另外的一部分则是横在那些之上,接连成一条条线,延伸围绕。 随着血水又减少了些许,白骨布列成的纹案也开始完全显露。 大小不等的白骨,交错密布,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十字架,牵连着搭在一起,也不知有几许厚。 “当年死掉的人的白骨,都在血池中?”我有些骇然。 那五尺见方的血池,按理说根本容纳不下如此多的白骨。但不知为何,看到那白骨搭建成的图案时,我就有种直觉,三百年前死在小蛮手中的那些人的骨骸,悉数都被堆叠在了这里。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万僵血池?”许芸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问了我另外一个问题。 我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 别说是眼前这个万僵血池,就是之前我遇到的事情,我现在依旧是满脑子懵逼。除了甘妹妹自杀的事件隐隐属于我能理解的范畴之外,之后经历的所有,我都是有种在做梦的感觉,而且还是一梦大半个月,醒都醒不过来。 “万僵血池,就是用来培育万人血尸的地方。取名一尸功成万骨僵的意思。”许芸声音依旧有些轻飘飘的,“最开始的时候,万僵血池的确就是叫万人血池,但这名字实在是太难听了,而且让人一听就觉得很差劲,所以就演变成了万僵血池。” “名字变了,但核心的构建依旧。” “万僵血池的构架,需要符合许多条件,而且这些条件又都很苛刻。所以,虽然万僵血池构建的基本原理许多人都懂,可真正能做到的人,不多。” “这里,以前应该葬过一个官不小的家伙。而那个家伙恰巧有点不良嗜好,所以,隔了些许年后,他的坟墓也就变成了天然的最适合构建万僵血池的地方。” “哦,忘了给你说。构建万僵血池,需要三个基本点。第一个点,所在的地方阴气要足;第二个点,所在的地方怨气要浓;第三个点,杀足够多的人。” “能够被当大官的当作陵墓,这里的地势格局自然不用多说。阴气不能说很充裕,但也绝对不会少,至于怨气,这里原来的主人临死前,殉葬的奴役大概有两千多人吧,男女老少都有。” 我倒吸了口冷气。 “两千多人,肯定不是每一个都心甘情愿的想死。封墓后,里面的人就只能被活活饿死、或者憋死。可不巧的是,或许这位大老爷仇家太多,死后安身的地方,居然被人设了局,所以下葬后死尸被活人气息冲撞,居然诈尸了。” “低级的诈尸,只会本能的追逐血肉气息,简单进食。在陵墓里发生了什么已经无从知晓,总之,那位官老爷最后居然阴差阳错地进化成了千人血尸。” “万僵血池是需要人为搭建的,但千人血池并不需要。在不少相关文献中记载,当血尸进化到百人血尸的时候,就会出现一种本能的行动——搭建自己进化为千人血尸的血池。” “几乎所有的千人血池都是由千人血尸搭建而成。而已知的万僵血池,则是在人为因素的参与下,由血尸搭建而成。” “万僵血池的理论很简单,但具体到实际中来,至今无人理解万僵血池的运转原理。就算是创出《血尸经》的曹家,也没能搞明白这其中到底是什么力量支撑着血尸的进化。有人说是血脉中传承的力量,也有人说是某种神秘的未知存在隔空传递给血尸的知识。” “众说纷纭,无定论。后来为了更好的研究血尸之秘,曹家就把《血尸经》和《六阳魁首》割裂开来,修炼《六阳魁首》的弟一派主外,而修炼《血尸经》的一派主内,彼此也算是互不干涉,但这些年下来,似乎并没有什么成效。” “万僵血池最大的显着特征,就是构建成血池的白骨,多到不计其数。触目所及,白骨累累,尽是血尸所诛。” 说到这里,许芸忽而拉住我的手,扯着我后退了数十步,几乎退到了墙根处。 咔嚓——轰隆隆—— 什么东西碎裂坍塌的声音,自脚下传来。 我低头一看,只见原本漆黑一片,不知什么材质铺成的地面,居然坍塌了下去,显露出隐匿在下面的白骨。 白骨间,则是有道道血线流淌,源源不断地汇聚向血池中央。 “后退。”许芸喊道。 我又后退了一大步,整个身子都贴住了墙壁。 咔嚓—— 刚才我立足的地方,也塌陷了进去,显露出下方掩埋着的白骨。 “这才是万僵血池的本来面目!”许芸浑身依旧笼罩在黑色的斗篷中,话语中的亢奋却只不被斗篷阻隔,“万僵血池!真正的万僵血池!” 小蛮的进化还在继续。 此时,小蛮周身的血茧已经完成合拢,由白色血丝上传递而来的血液也变的逐渐稀薄起来。 “血池是小蛮姐的力量之源。她能从血池中汲取回来的力量越多,完成六阳聚首的概率就会越高。”许芸有些兴奋地说道,“据典籍记载,万人血尸进化成血魔后,血池中残留的血会跟随着进化成黄金血液,并且在万僵血池中诞生出一副黄金骸骨,坚逾铁石,刀枪不入,要是修炼《六阳魁首》的人获得,就可以把黄金血和黄金骨融入自己体内,长生不死……” 第七十四章 事了无痕 黄金血、黄金骸骨,一听就是属于好东西。况且还是沾染了万人血尸进化成血魔时的气息,更显得弥足珍贵。 蓦地,我目光落在了道人身上。 他说他算计了一大堆,最终却功亏一篑被我搅局识破。可……真的是这样? 修炼《六阳魁首》不成,却敢算计明显实力要高于他不少的黄庭和小蛮。道人最大的凭仗,应该就是那远超手三阳修为的足三阳,如此说来的话……他应该对黄庭和小蛮的事情,早就有所了解。 甚至,他出现在这一带,本来就是冲着万僵血池而来。万僵血池中有小蛮这个近乎大成体的血魔坐镇,肯定毫无机会。除非乘着小蛮在进化的过程中,丧失全部行动力,他追求的机会才会出现。 现在看来,他之前的目标,其实就是想让小蛮掠夺他的足三阳,而后冲击六阳聚首,借着小蛮上去行动力的空档,好盗取万僵血池形成的黄金血和黄金骸骨。 最关键的一点是,从之前小蛮的表现来看,似乎她对万僵血池的了解,远没有道人来的深刻透彻,反倒是许芸了解的极多。 就在我思索的时候,道人动了。 原本应该是被绑在石柱上的道人,居然不知咋的挣脱出了双手,身子倒栽葱似得垂下,头下足上,整个人扎入血池中。 咔嚓—— 堆垒在血池中的骸骨,根本不足以阻挡道人的下冲之势,层层白骨不断碎裂,眨眼功夫,他就剩下两只脚还在外面,被许茹的手抓着、被小蛮的银发缠绕着。 可是,一切都已经变了。 先前血池传输给小蛮的血液,先经过许茹,而后才是道人、银发。此时却是变成了血池中的的血液由道人来汲取,而后才传输到银发上,转递给包裹在小蛮身外的血茧。 更令我侧目的是,随着道人一头扎下去,刺破了那层层的白骨后,汲取到的血液居然又开始变的多了起来。 源源不断的血,从道人身上蔓延而来,沾染到银发上,又涌向小蛮。 但这血,和之前的血不同。 经由许茹身上流淌,又转呈在银发上的血色泽明艳,流淌过后,小蛮的银发依旧纤尘不然,闪亮如初。可道人转接上来的血,黏糊糊的、黑沉沉的,刚一接触到银发,就让小蛮的银发光泽灰暗了许多。 “快阻止他!”许芸忽而惊呼道。 事实上就算是她不说,我也察觉到了问题不对。随着那黏糊糊的血流淌出,整个地窟内骤然变的躁动起来,像是有什么尘封已久的玩意要出来。 “该怎么阻止?”我喊道。 此时我整个人已经贴在了墙壁上,脚下不过是尺许宽的石阶,再往前就是累累白骨的万僵血池,根本没我踏足之地。更何况,此时敌我未明,我都不知道该帮那边。 “快阻止他!”许芸喊道。 “该怎么阻止?”我喊道。 “快阻止他!”许芸又喊道。 我这才意识到,她不是在和我说话,而是和在血池中的许茹说话。 处于半跪雕塑状态的许茹终于动了。 她一点一点地开始站了起来。每一点点身躯的挪动,好像都是要耗费很大的气力。粘连在她身上的血液,粘稠的像是张网,禁锢着不让她肆意舒展。 嘎吱——嘎吱—— 骨头和骨头摩擦的声响,在地窟中清晰可闻。 “妹妹,坚持住!”许芸喊道。 许茹没有开口,依旧是一点一点地站了起来。与此同时,她握着的道人的脚,也在被一点一点地提起。 “呜呜呜咕咕咕——” 奇怪的声响,从累累白骨下传来,像是道人在说什么,但却又被什么堵住了嘴,说的含糊不清。 许茹一点一点地站直了身躯,道人则是同样一点一点地被拔萝卜似的从骨堆中拖拉了出来。 “小洪,快阻止她!”道人吼道。 “我该怎么阻止?”我喊道。 面前有三个人:许芸、许茹、小蛮。甚至我都不知晓道人让我阻止的是谁。 “用你的血!快,用你的血,滴在万僵血池中!”道人吼道,“来不及了,快!” 听他说的急切,我略一沉思,决定暂时先听道人的话。毕竟相比较起来,我和他的关系要比和许芸几人都来到熟。 “爸——爸爸——” 就在我准备咬破自己手指时,耳边忽而传来咿呀不清的喊声。 而后,我就觉得脖子上一阵刺骨冷意传来,紧接着,沛然大力冲击旋转,拧得我站立不稳,跌落向万僵血池。 “不要——” “小洪!” 我重重地摔落在了堆叠的白骨上。咔嚓一声,那些白骨被砸了个对穿,我也顺着被砸出来的洞坠入下面。 噗通—— 我一头栽进了个泥坑内。黏糊糊的泥散发着呛鼻腥臭,双手只是一沾,我就恶心的想吐。 这时,我才发现,万僵血池的白骨下,居然还有新的天地。 上方白骨层层搭建,白骨上道道晶莹的血丝附会。那些十字交错的白骨构架在一起,形成了个空中平台,把血池分割成了上下两层。 “小洪?”道人的喊声自上方传来。 “我没事,还没死。”我连忙回答道。 道人哼了声。 又是隔了片刻功夫,从我掉下来的地方垂来跟铁链。我顺着铁链爬出来时,发现瞎子和老李居然不知什么时候进了这里,而许茹和小蛮他们却不见了踪影。 “你俩咋来了?”我问道。 瞎子呵呵笑了两声:“我们走散后,瞎子和老李在盗洞中爬来爬去,最终遇到那个鬼泰,跟着他来到了这里。” “那你们有没有见到小蛮?”我追问道。 老李愣了下:“什么小蛮?” “洪小蛮?她还活着?”瞎子迅速摆出防御的姿势,“在哪?” 我转身看向道人,道人却是摆手道:“老道什么都不知晓。被那黄家老不死的卷走后就陷入昏迷,若不是瞎子老哥搭救,大概现在还被绑在柱子上呢。” 听道人说的话奇怪,我又把目光转向了血池中央的柱子,却是又被吓了一跳。 之前我看到的血池中央是跟石柱,现在却不知为何变成由根根白骨驳结而成的形状颇为奇怪的柱子。反倒是地上原本累累白骨搭架起的平台,变成了石质,而我摔下去的地方,却是破开了个大口子,覆盖在边缘的石层薄薄的,像是刻意做成的陷阱。 就连掉下面时身上沾到的那种黏糊糊的腥臭的泥,也变的消失不见。一切,都仿佛像是我的错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眼神遍地迷茫起来,不解地问道,“我为什么会掉进这个坑里?” 瞎子没说话,老李却是道:“当年传闻黄家得到了对铁马。我仔细想了想,在这一代其实一直流传着个说法,就是在很久以前,这里出了个当大官的,具体有多大不知道,总之大概就是那种大将军之类的。他妈临死的时候怀念故乡,他在这里给他妈建了座大坟,据说光是陪葬的人就有好几千。当时方圆几十里的人都被他给抓起来陪葬了。现在这一带的人,都是那之后迁徙过来的。” “我们在这这里,应该就是那个大官的墓。当时老人们说,那当了大官的人出生前,他妈梦到了一对带着翅膀的金马飞进自家院子里。等后来,那人给他妈下葬时,找工匠打造了四对带翅膀的金马,放在了墓里面,让他妈保佑他继续升官发财。” 瞎子点头道:“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这个传闻中,那个当官的好像是刘家村的人,姓刘,帮个什么皇帝打江山,后来想谋反,结果被皇帝给杀了,就连他妈的墓也被皇帝派人挖开给整坏了。” 两人的话,把我和道人都给听迷糊了。 铁马村黄家有铁马的传说也就罢了,这咋又冒出来个金马的传说,还是带翅膀的,咋不上天去呢! “小洪,真有这么回事。”老李看我一脸的不信,就解释道,“其实这个说法在铁马村说的人不多,但刘家村传的人多。只不过不少人的说法是那当大官的把他妈埋在了藏龙岭,而不是这里。” “藏龙岭?”我更疑惑了。 “本来之前我就想带你去藏龙岭。但后来事情变的越来越棘手,越来越复杂,这事也就逐渐耽搁了下来。”瞎子横插进来道,“甘家的祖坟就在藏龙岭,甘老大、钟雨兰两口子都是埋在了藏龙岭。” “嗯。藏龙岭是这是方圆几十里地风水最好的一块。”老李感概道,“早些年的时候,这一代死了的人都给藏龙岭埋。不过近些年甘家村的人觉得再埋的人多了就没他们村人自己埋的地儿,于是藏龙岭也就成了甘家村人的自留墓地。” 在瞎子的带领下,我们四人爬出了盗洞。外面阳光倾洒而下,已然是快接近中午时分,望着脚边的盗洞,我刚想要说两句感慨的话,就听到耳边一阵轰隆隆的声响,大片大片的地面开始坍塌。 “不好,下面的那个墓要塌了!”老李猛地喊了一声,拔腿就跑。 等跑出去老远,赶紧脚下稳妥了,再回头看,整个乱葬岗彻底坍塌的尘土滚滚,就连黄家老不死的藏身的竹林也被掩埋在了尘埃中,想必也是在这次的塌陷中破坏殆尽了。 “掩埋的可真够彻底。”道人嘀咕了句,也不知他是说万僵血池的事,还是说这片地方。 第七十五章 隔墙有耳 道人明显的是有意要掩埋什么。 回刘家村的路上,瞎子几次耐心询问他关于被黄家老不死的抓走后的事情,但道人始终是一口咬定自己被卷走后就在盗洞中被撞的晕头转向,而后就昏迷不醒人事。 瞎子不死心的朝我询问了几句,我则是回答的比道人仔细了点,但也有限。仅仅是提及到了那块带有血色手印的镇狱石碑和沿着最宽敞的那条盗洞前行的事情。其余的关于在地窟中关于万僵血池的经历,则是和道人一样,说刚抵达那里,就被竹枝卷下去,而后再醒来就是遇到了他们三人。 来来去去询问了几次,我和道人答得都是一模一样。瞎子颓然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到了杀猪刘家里,我倒头就睡。 迷迷糊糊中,我感到有人摸进了我房间里,小心翼翼地在我身上摸索着。 “谁!”我猛地一个翻身坐了起来。 屋里的光线已经很暗,窗外黑漆漆的,显然是已经到了夜间。一道人影立在床边,静静地看着我,丝毫没有因为我醒来就被惊走。 “曹道长,你什么意思?”我沉声道。 站在床边的人,正是道人。即便是被我发现了他偷偷闯进来,道人依旧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并没有当窃贼被识破时的慌乱和窘迫。 “小洪,明人不说暗话,你这样兜圈子有意思?”道人不屑地看着我,满是鄙夷,“那瞎子是个村野匹夫,斗大的字不识几个。我们却都是出身上品世家,你以为瞒得过瞎子,能瞒得过我?” “道爷,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我皱眉,这道人好像又犯迷糊了。 道人嘿嘿冷笑了两声:“现在这里就剩我们两个,你揣着、装着,给谁看呢?黄金血和黄金骸骨在哪?” 黄金血、黄金骸骨! 万僵血池中,小蛮彻底完成最后进化时,许芸说万僵血池中会诞生黄金血和黄金骸骨,而修炼《六阳魁首》的人得到,就能够超越规则,岁享长生。只是从墙角跟跌落砸穿白骨层后,外面的一切就瞬息发生了变化,让我始终有种之前的经历是虚幻的感觉。 没和瞎子说万僵血池的事情,也有一定的原因就是我并不能确定自己经历的是不是都是真实的。 道人的话,却是提醒着我,那不是梦。 万僵血池是真的!小蛮是真的!黄金血、黄金骸骨也是真的! 不过想想也就能明白。《血尸经》、《六阳魁首》都是属于曹家的嫡传功法,既然曹正阳道人是曹家的人,那这些秘闻,他能知晓,那就丁点也不奇怪。 饶是心中已经有了定论,我还是忍不住问道:“万僵血池的事是真的?” “你够了!”道人额头青筋暴起,压低声音喝道:“我们都是亲身经历过的事,你对瞎子那个乡野匹夫隐瞒倒也罢了,对我还妄图欺瞒,你觉得道人的智商有你想的那么不堪?” 果然,一切都是真的。 我沉默了会,继续问道:“你为什么要对瞎子隐瞒这件事?” “你还不明白?”道人冷哼了声,“那瞎子虽然是个村野匹夫,但他的师傅却是曹婆婆却是曹家的人,而且道行还要比我高深许多。曹婆婆当年被抽取了手三阳,说明她同样是修炼的《六阳魁首》,而且还是手三阳要强于足三阳。” “为什么同样是修炼《六阳魁首》,你两居然一个是手三阳强盛,一个却是足三阳强盛?”我不解地问道。 道人不耐地挥了挥手,“道人出身曹家支系,获得的《六阳魁首》传承本来就不是正统的版本,那里知晓这些个家族内龃龉事。” 说着,他话锋一转:“你只需知晓,曹婆婆既然能找到这里,而且还进入了万僵血池中,那就说明她也是知晓黄广廷和洪小蛮之间的事情的。哼,道人就不信曹婆婆临死前没有对瞎子叮嘱过什么。另外,你没发现吗?那瞎子下盘虚浮,但手劲却是极大,可偏生后力不够延绵,分明是修炼《六阳魁首》的功法不全,只开了手三阳,足三阳却没来得及修炼。” 瞎子凶猛,居然是因为这样的内因? 我愣了好大一会,才消化了道人话语中的意思,怔怔地看着道人:“你是从一开始就在防着瞎子吧?” 道人哼了声:“不防着他,我会把全身家当都给你?” “你不是说——” “那种骗人的鬼话,你居然真信了?”道人又是面露讥讽的神情,“小洪,看来洪家对你的培练,已经让装糊涂成了你的本能反应。可惜,你似乎忘了,上品世家中弟子就算闯入了彼此的局,只要是不破坏对方的布局的情况下,可以搭手帮忙,等事后分润一定的好处,这叫见者有份。” 草泥马,合着啥规矩到你这里都是张口就来!我心底暗骂了道人两句,不过却是没表露出来自己的想法,只是连连笑着说道爷英明,道爷说的是。 又是鬼扯了几句他那所谓的规矩后,道人把话题转回了黄金血和黄金骸骨上。但我却是一口咬定根本就没见过什么黄金血和黄金骸骨。 “你没见过?”道人眉头皱的铁紧。 我摊手:“你这不是废话吗!你喊我把血滴入血池中,我还没来得及做,那坑爹的鬼娃子就把我丢下了万僵血池,等我一头栽下去落在下面那一层泥泞中,瞎子和老李也就来了。” “你说什么?”道人神情一震,“你说你刚掉下去,瞎子和老李就来了?” “难道不是吗?”我同样精神一震。 看来,我掉下去的那个短短时间里,肯定发生了点什么别的事情。否则,万僵血池也不会莫名其妙地完成了石化,变成那个样子。 “这就奇怪了。”道人皱眉道,“你掉下去后,鬼胎跟着跃入万僵血池,许芸担心自己孩子,也跟着跃入血池中。那对母子体质阴寒,竟然压住了万僵血池中的血水流动交换,洪小蛮借机清除掉血茧外的万僵污血,完成六阳聚首。” “然后呢?”我追问道。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道人瞪了我一眼,“完成六阳聚首的洪小蛮,已经彻底转化为血魔,而且阴阳均衡,外表看起来和常人无异。她进化完成后,就把道人一巴掌拍晕,绑在了万僵血池的石柱上。” “……”我不知说什么。 “你的意思是,你掉进了万僵污血中,而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道人语气中带着疑惑,“道人本以为,洪小蛮会把黄金血和黄金骸骨给你留一部分,辅助你修炼《六阳魁首》,毕竟你也是姓洪。” 我叹了口气,“道爷,咋就别提这档子糟心事了成不?什么黄金血、黄金骸骨、万僵血池、万僵污血,我一概不知。要不是当时有许芸给我解释了点,我甚至都不知道当时掉进去的地方,就是万僵血池。” 道人眉头皱的更紧。 他目光在我身上来回扫视着,半晌,才开口道:“你……掉进下面的时候,有没有触碰到万僵污血?” “万僵污血是什么样?”我反问道,“掉下去的时候,我只是赶紧身周都是些黏糊糊的、腥臭难闻的烂泥。” “那就是万僵污血!”道人眸子大放异彩,“万僵污血是万人血尸提纯自身本源力量时排出的至污至秽的血,粘稠如泥,腥味刺鼻。但是万僵污血中隐匿着万人血尸的本源力量,所以当万人血尸完成最后的进化时,留存在万僵污血中的本源力量就会跟随着进化成和血魔性质等同的黄金血。金灿灿的,但却是天下至阴之物,配合《六阳魁首》修炼,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让人把《六阳魁首》推演到极高的层次,最终形成阴阳循环,生生不息之态。” “有万僵污血存在的地方,必然有黄金血!”道人变的亢奋了起来,“小洪,你再好好想想,当时在下面,你除了感受到万僵污血的存在后,还有没有再感受到点别的奇怪的东西,或者什么奇异的事件。” “只要找到黄金血,再找到黄金骸骨,我们就能把《六阳魁首》修炼到大成。到那个时候,你做洪家的家主,我做曹家的家主,我们联手,财富、权势、美色,唾手可得!”道人神情甚至有些癫狂,“小洪,你好好想想,努力想想,一定会想出来黄金血和黄金骸骨到底是在什么地方的!” 想你爹啊! 陪着他说话的这一会功夫,我感觉自己脑壳又开始变的昏昏沉沉,困意上涌。 “好的,我会想的,我会想的。”我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道爷,我实在是有些困了,有啥事,咱们明天再商量吧。” 说话间,我眼皮子越来越沉,越来越沉,居然是直挺挺往后一倒,又昏迷的睡了过去。 隐隐,耳边传来道人的怒吼:“瞎子,你个不要脸的东西,有本事光明正大的和道爷打一场,用什么迷魂香……” 紧随其后的是咕咚一声重响,好似有什么东西倒在我身边。 大概,是道人也被放倒了吧。 第七十六章 黄雀在后 大概,也的确是我们都太年轻了。或者说,终究道人小觑了瞎子的本领。 当我再度醒来时,四周黑漆漆一片。 远处,倒是隐隐的白光透入。距离我在的位置隔了数丈远,而且那光线淡微,并不足以令我看清自己所处的位置。 手、脚,是都被绑了起来的。 略微一挣扎,我就感觉到自己脚下的绳子牵连出去没入黑暗中的另外一头,还绑着什么东西。 “别拉了。”道人沉闷的声音传来。 “这……这是咋回事?”我的记忆还滞留在道人闯入房间里,我和他聊了会后,就迷糊着昏倒的时候。 道人呸了口:“螳螂捕蝉,瞎子在后。” 经由他这么一说,我才隐约记起,昏迷后道人似乎怒吼了句瞎子卑劣还是什么来着的话语。 “瞎子后面还有个老李。”边角里,冷不丁传来瞎子的声音。 顿时,我和道人都惊呆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瞎子,你也有今天啊!”道人怔了半晌,哈哈大笑,“我还以为你是最后的赢家呢,却没想到你也被人给诳了!” “哪又有什么。”瞎子倒是淡定的很,“瞎子只是眼瞎,耳朵可不聋。你俩折腾出那么大的声响,完全是把瞎子当聋子。要是不施展点手段的话,你俩还不知要把瞎子瞒到什么时候。” 说道这里,瞎子微微叹了口气:“小洪,你可把瞎子瞒得好苦。那日你狼狈不堪地跑来找瞎子,之后好几次更是畏畏缩缩的装作害怕的样子,瞎子居然信了你的邪。” “我……”我不知说什么好。 “你这道人也是狡诈。”瞎子说了我两句后,话语转向了道人,“先是摆出一副天老大我老二的架势,嚣张跋扈了两下子,发现瞎子似乎也有点本领后,就把头低下表示大事都听瞎子的。可怜瞎子眼瞎心也瞎,居然没看出你这老小子没安好心。” 道人嘿嘿了两声,没说话。 “你们两个……”瞎子唉声叹气,“你们两个啊,聪明反被聪明误,想要掩埋点什么东西,却又拼命的想掩埋,生怕别人看不出你们想要掩埋什么。” 听瞎子有开品德教育课的迹象,我连忙出声道:“瞎子大爷,你还是说说你是怎么被老李给坑进来的吧。” 话题一转移,道人也是跟着冷嘲热讽:“你这么厉害,咋你自己也被人绑进来了!” 瞎子倒是也不生气,道:“老李上下几代人都因为竹林的事付出了很大代价。所以他听到你俩搞什么黄金血,黄金骸骨,就转手把瞎子也给绑了。大概,他觉得那黄金骸骨和黄金血,能卖不少钱,足够他把他侄子的那三间新房给装修完吧。” “卖钱?”道人呵呵了两声,“黄金骸骨也就罢了,黄金血却是天下至邪之物,含有万人血尸最阴毒的气息,寻常人沾染一点就会浑身发溃,哀嚎而死。就算是我们曹家修炼《六阳魁首》的人,也只敢把黄金血用特殊的东西封存起来,每次修炼的时候摘取少许气息炼化。这玩意,就算是卖,除了我们曹家,谁敢收?” 忽地,边上传来一声‘这样啊’的感慨声。 “老李!”瞎子瞬间喊道。 “是我,是我,是我。”老李的声音传来,“哈,是我,是我,我也在这里。” “快把我们身上的绳子解开。”道人喝道,“否则道爷出去宰了你!” 老李还没开口,瞎子就说道:“行了,行了,你们没听出来吗,老李也是被人暗算绑在了这里。” “谁绑的他?”我愕然。 “是……” 老李刚要回答,前面的亮光范畴忽而大了许多,紧接着,有人从上面走了下来。 “大家好啊!”那人站在入口处,远远地朝着我们打招呼。 “是你!”瞎子喊道,“黄奎,你想做什么?” 黄奎,黄家后人,罗红梅的丈夫。 “哎哟,瞎子大爷,别生气,别生气,您都一大把年纪了,犯不着为这点小事生气,要是气坏了,可是我们铁马村的一大损失啊。”黄奎话说的客气,但却并没有要上来帮我们解开绳索的意思,而是站在了入口处,和我们隔着远远的距离,显然是在防范着什么。 “黄奎,你不去找你家婆娘的尸体,把我们绑起来做什么?”老李问道。 黄奎呱呱呱地拍着手掌:“问的很好!瘸子李,说真的,真要说我们黄家最不对付的是那家,肯定是你们李家!但是又好像你们李家和我们黄家的关系一直不错。我那死鬼老爹走后,你大哥还看管了我两年的饭,没让我个半大小子饿死。” 老李哼了声:“亏你还记得这些事!” “记得,记得,当然记得!”黄奎说着感激的话,口气却是咬牙切齿,“我记得李家对我的恩情,所以我把红梅和二狗子托付给你。让你在我不在家的时候,好生帮忙照料下家里的女人和娃儿。你倒是好啊,给我照料到墓堆里去了!” “红梅她的死……”瞎子道。 “闭嘴!”黄奎手臂抬起,一束亮光从我身边穿过,打在了瞎子脸上,“瞎子,我姓黄的这些年也没亏待了你吧?逢年过节的都会给你送烟送酒,可你呢?” “是了。我娃儿死的惨,我婆娘疯了,可你居然连帮忙都不帮一下。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死。” “还有,为什么我婆娘死了,你们不先通知我,却让我那两个没心没肺的大舅哥过来?他们罗家盯着我黄家的宝贝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别人不知道,瞎子大爷你也不知道吗?” 瞎子沉默了会,道:“你那两个大舅哥,真不是我喊来的。瞎子敢对天发誓,绝对没让人通知你那两大舅哥。” 黄奎没说话,挪动手中电筒,先是光线落在了我脸上,而后又落在了道人脸上,嗬嗬嗬笑了起来。 “洪家的人,曹家的人,上品世家……都是一个一个的好算计啊。”黄奎话语中带着的讥讽,不言而喻,“我们黄家究竟有什么东西,值得你们这样算计图谋?” “那对铁马?还是竹林里的那老不死的?你们去啊,竹林就在那里,铁马也在那里,你们谁有本事谁去啊!为什么要把我婆娘和娃儿牵连进来,他们是无辜的!他们是无辜的啊!” 说着,黄奎居然是捂住自己的脸,哭着跪在了地上。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把我婆娘和娃儿牵连进来,他们真的只是无辜的啊……” 我想说点什么,可是话都憋在嘴边打转,却是一句也说不出口。 罗红梅的死或许有原因,但她孩子的死呢?鬼胎想找玩伴,找到了黄奎的儿子,结果把黄奎的儿子给活生生冻死了?这话说出去,也恐怕是没什么人敢信。 “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道人低叹道。 “节哀?我为什么要节哀?”黄奎猛地抬起头,咆哮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凭什么你们杀了人,要我节哀?!” 唰地一声,黄奎从后腰摸出把明晃晃的刀子。 “你就是那个姓洪的小子吧?”黄奎站在离我三尺开外,手电筒的灯光打在我脸上,晃得有些睁不开眼。 “甘老二那个怂包居然想着把甘妹妹卖给你,只可惜你们都没想到甘老大家女娃子的性子这么烈吧?甘妹妹自杀的事肯定和你小子也有关系,前年老子回家的时候路上掉了三千块,还是甘家那女娃子捡到后挨门挨户的问,跑了七八个村子,才找到我家门上把钱还给了我!这份情,老子记一辈子!” 黄奎冲我比划着手中的刀子,继续说道,“听村里人说,甘家女娃子被你们逼死后,你和甘老二那个不要脸的还想给大傻子买老婆冲喜!有多少好人家的姑娘,就是被你们这种烂人给祸害糟蹋了!以为自己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啊?我呸!” “杀猪的确不是什么好鸟。但好歹他婆娘被买回来后还好端端的活了七八年。可你们呢?把人一带走,一个晚上的功夫,那婆娘就被你们给折腾死了!” “畜生,姓洪的,你就是个畜生!” “不是你说的那样,你别……”我大惊,这姓黄的是要把所有的屎盆子都给我头上扣的节奏啊。 黄奎却是不听我解释,手一挥:“闭嘴!你这种烂人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婆娘死了,娃儿也死了,老子也不想活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甘老二那个不要碧莲的都自己先把自己弄死了,你还有啥脸继续活在这个世上?你也去死吧!” 说着,他把手电筒往边上一扔,挥舞着不知从那找来的杀猪刀,冲我扑了过来。 “你疯了?”我连爬打滚的避开了黄奎手中的刀子,“甘妹妹的死和我没关系,杀猪刘家婆娘的死和我也没关系,这些都是瞎子搞出来的事!你家娃儿也是瞎子杀的,你婆娘也是被瞎子推下悬崖弄死的!你要报仇找瞎子去啊,关我屁事……” 一击没中的黄奎明显愣了下。 但旋即,他就又冲我扑了过来:“你们都得死,老子先杀了你个兔崽子,再弄死瞎子那个老东西!” 第七十七章 瞎子栽赃 算是不幸,也算是幸运。 第一个人把我绑住的人并没有采用太严厉的法子,所以我也只是被绑了手腕和脚踝,身上其他部位和关节却是可以随意自由活动。所以当黄奎举着杀猪刀捅过来的时候,,我还是可以翻滚着闪避,而不是只能瞪大眼睛等着被人屠戮。 黑漆漆的环境下,当黄奎放弃他手中的电筒时,也就意味着他和我站在了同等的环境中,彼此的视线都不算是太好。 连着刺了几次没刺中,我累的气喘吁吁,黄奎也明显的呼吸加重。 “小子,你别跑!让老子嫩死你!”黄奎喊道。 我没吭声,只是乘机又朝着道人和瞎子在的方向摸索翻滚了些许距离。 黄奎显然也意识到了,没有光亮的地方,他的优势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大。于是在我朝着瞎子和道人那边摸索时,他居然返身又拿起了自己的电筒。 明晃晃的光线一照,我就暴露在了光线下。不过,这会我已经算是在瞎子和道人的身侧。 “搞他!”我低声喊道。 “怎么搞?他手里有刀。”道人声音却是一点都不掩饰。 瞎子呸了口在地上,“刀子有个屁用。再给他三把刀子,他也不敢过来。” 道人哈哈一笑:“也是。” 两人这一说一答,黄奎居然是真的愣在了边上,没敢靠近。 “你们给我等着!”黄奎比划了下手中的刀子,大概是畏惧瞎子和道人,终究没敢上前来,撂下句狠话,跑了。 只是,他刚走到地窖出口那里,就听的‘哎哟’一声,黄奎身子晃了晃,咕咚一声倒在地上。 紧接着,地窖口里跳下两汉子,抬脚踢了踢黄奎,见他毫无动静后,依旧用绳子把黄奎绑了个结结实实,这才打着电筒过来,先是把瞎子身上的绳索解开,而后又把我和道人他们身上的也解开。 到了外面,我倒是看的分明,这两汉子当初在烧刘老太尸体的时候,就帮过忙。是刘家村住在和杀猪刘家不远的一户人家。 “瞎子,这厮咋处理?”其中一个年纪较长的汉子伸手指着黄奎问道。 瞎子摇了摇头,说先把人弄醒问问话再看吧。 一盆冷水浇过去,黄奎打了个激灵,悠悠醒转。 “刘辉,刘伟,你们两个狗东西,放开我,我要给我婆娘和娃儿报仇!”黄奎一眼看到那兄弟两,立即挣扎着喊道。 瞎子哼了声:“黄奎,够了!” 黄奎身子猛地一僵,这才目光看向我们。当发现我们几人都已经从地窖里出来后,脖子梗直,呸地一口:“来,有本事杀了老子,否则给老子机会,老子还要杀你们几个龟孙子!” “妈的,给脸不要脸了是吧?”刘家村兄弟两中年长的那个一巴掌扇在了黄奎脸上,“黄奎,你妈死的时候整个铁马村没人敢去抬棺材,是谁拍着胸脯保证说抬了没事的?你爹让你跪在瞎子门口三叩九拜的事你忘了?你爹死后那个孙子饿的和狼崽子一样,是谁给你管了两年的饭,才把你养大?你他妈个白眼狼崽子,别说你婆娘和娃的死和瞎子他们没关系,就算你婆娘是被瞎子宰了炒成菜,也没你冲他动手的份!我呸你老母!” 瞎子在边上挥了挥手,“行了,行了,有你这么劝人的吗?不会说话就边上歇着去。” 刘辉讪笑道:“瞎子,我这不也是为了教训这不成器的孙子吗?外面打了两年工,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的样子,一副婆娘死了就恨不得把所有人都宰了的二百五架势,不扇他两巴掌他都不知道自己姓啥。” 瞎子没理会刘辉的话,转而对黄奎问道:“你是咋找上门来的?” 这个问题,实际上我也很好奇。 瞎子和道人这段时间一直在刘家村,根本就没回铁马村那边。黄奎居然大半夜的蹲在这里守人,说明很有可能是我们昨天回来的时候,这老小子就跟在后面了。 黄奎狠狠地瞪着瞎子,没说话。 “你瞅啥瞅?”见黄奎不服气,刘辉骂骂咧咧的扬起手臂,居然是又要赏黄奎两巴掌。 结果他手刚刚扬起,就被瞎子用盲杖压了下去,“够了,别捣乱。” 虽然说最终刘辉那一巴掌没落下去,但威慑的效果还是十足。 黄奎有些惊惧地缩了缩脖子,闷声道:“出了事的村子就三个,你们肯定不是在甘家村就是在刘家村。又不难打问。” 瞎子点了点头,“你为啥说你婆娘和娃儿是我们害死的?谁在背后乱嚼舌根子。” “高大夫家的女人说的。”黄奎眼神闪烁,“她爹也这么说。” 瞎子一盲杖敲在了黄奎的头上,“蠢货,那女人的话啥时候能信过!你以前吃过的亏还少?” 刘辉更是冷笑不止:“黄奎,我看你他妈纯粹脑子被驴踢了。刘家那对父女是个什么玩意,外人不知道也就罢了,你一个村的也不清楚?亏你还在外面打了几年工,打你爹的个烂锤子哦!” 老李则是叹了口气:“黄奎啊,你说你,信谁不是,信那两……哎,还好刘家兄弟两及时拦住了你,否则闹出人命来,你狗日的也得进去吃枪子。” 黄奎大概这会也回过神来了,但终究还是气难平:“那你们说,我婆娘和儿子到底是咋死的啊?” 瞎子没回答黄奎的问题,反问道:“赵家那两个戳货是咋说的?” 听瞎子一问,我也是竖起了耳朵。 黄奎恶狠狠地道:“高大夫家的那婆娘说,我儿子病了找你,你说我儿子死有余辜;后来你们又带着甘家村的傻子欺负我婆娘,把我婆娘给逼疯,为不让这事传到我耳朵里,当天晚上你们就害死了我婆娘!” “然后你就信了?”瞎子漠然道。 黄奎点了点头。 “蠢货。”瞎子手中盲杖再度落下,狠狠敲在了黄奎的脑袋上,“你儿子咋死的知道不?被冻死的!这么热的天,你冻死个给我看看!你家婆娘和儿子把人家的骸骨丢进茅坑里,换作是你的话,你会咋办?” 黄奎嗫嗫着说不出话来。 “你大概觉得那些个事情都没啥,是吧?”瞎子冷哼了声。 黄奎打了个哆嗦:“没,没,没,是我婆娘和娃儿做的不对,是她们的错,可……” “瞎子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怎么说也不能把你婆娘和娃儿的命给要了,是不?”瞎子冲我招了招手,“小洪,你讲讲他婆娘是咋死的。” 我怔了下,刚想说什么,瞎子又补充了句:如实讲述。 当即,我就把那天晚上看守罗红梅的事情原原本本讲述了一遍,截至到我追出外面,看到被摔的不成人形的尸体。 “是被人从天上丢下来摔死的。”瞎子手中盲杖朝天,指了指上方,“能飞的,还能带着人飞的,你婆娘得罪的不是一般的山魈鬼魅,人家本领大着呢!” 黄奎明显是听的有些懵了,说不出话来。 “黄奎,你妈当年是咋死的?你还记得不?”瞎子问道。 黄奎打了个哆嗦,脸上闪过一丝恐惧:“记得。” “你家那两大舅哥咋死的,记得不?”瞎子又问道。 黄奎连连点头:“记得,记得。” 瞎子却是哼了声,“你记得个屁!你妈没出事之前,非得逼着你爹改墙,改墙,说要把院子扩大;你那两大舅哥死之前,都是抡着锤子砸院的墙,说要把你家的那老墙给敲掉。这事,你记得?” 黄奎不吭声了。 “你们黄家,有那一代人让省心过?从那个老不死的开始,到你这一代,不出点事才叫奇怪!”瞎子从兜里摸索出支烟,刚拿起,边上的刘家两兄弟就连忙凑过来帮他点上。 吸了口烟后,瞎子继续道:“村里的人都知道,乱葬岗的那林子和你们黄家有关系,你们黄家有对价值连城的铁马。但这些年来你想想,有几家人偷偷摸摸的惦记过你们黄家的那点破事?” 边上的老李开腔道:“老赵家那对父女对谁都精到骨头份子里,可对黄奎家的二狗子亲热的很,三天两头买吃的。” “赵老头就是为了图谋黄家那对铁马才落户的。当年要不是黄奎嫌弃赵家的闺女太胖,现在都成亲家了。”瞎子悠然道,“村子里除了赵家父女,剩下也就是黄奎你自己的媳妇了。” “你常年打工在外大概不知道,我们可都是知晓的清清楚楚。你那婆娘三天两头找人打问那对铁马的事,你那两个大舅哥也没少往村里跑。” “所有的果都是有因的。”道人也耐不住寂寞插了进来,“黄家有宝贝,自然肯定会招惹到想图谋的人,想图谋的人四下打听小动作不断,就肯定会迟早招惹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黄奎听的面色煞白,但依旧道:“你们说的话我都信,我就想问一句,到底是谁害死了我婆娘?” 瞎子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你婆娘的死,你儿子的死,如果不考虑其他原因,非得强行找个人说是谁害死的话,大概……也就只有他了。”瞎子嘴角勾起一丝诡异的笑意,“他来甘家村开始,是一切事情的起点。” “果然是你!”黄奎瞬间眼珠子瞪得滚圆,神情狰狞,“瞎子,放开我,我要和姓洪的拼了!有我没他,有他没我!” 第七十八章 铁马将军 瞎子当然不会蠢到真把黄奎放过来和我厮打。黄奎叫嚣了两声后,发现瞎子并没放开他的意思后,也就不吭声了。 “这件事,你们怎么看?”瞎子问道。 我和道人还没答话,刘辉就抢先道:“这还用说吗?先去铁马村,把那个赤脚医生的老婆揍一顿,然后再把她老爹也揍一顿,免得以后这两长舌妇再乱嚼舌根到处瞎挑拨。” 刘伟拉了他哥一把:“哥,人家没问你。” “无妨,大伙都说说自己对这件事的看法吧。”瞎子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事到如今,藏着掖着,只会让更多的不明真相的人被流言迷惑。大伙有什么意见和建议,都提出来,三个臭皮匠,赛过一个诸葛亮。” 刘辉瞪了刘伟一眼:“敲到没,瞎子都说了大伙都能说说的。” 训过弟弟,刘辉继续道:“瞎子,你可别嫌我说话难听啊。实际上,你们铁马村黄家的那对铁马,我觉得吧,就是把我们村的那几对铁马的说法给偷走了,然后给自己脸上糊金子。我奶奶说,你们那个铁马村,以前就是片乱坟堆,周围一大片埋得都是死人。” 瞎子笑吟吟地道:“你继续说。” “说完了啊。”刘辉一瞪眼,“铁马村黄家的那对铁马是假的!我们刘家村的铁马才是真的。” 刘伟跟着附和道:“就是就是。铁马村的那铁马才有一对,我们刘家村的铁马有四对呢!我家就……” 话说一半,刘辉一巴掌拍在刘伟脑门上,“闭嘴!” 刘伟‘哦’了声,不吭气了。 “哦,也对,差点忘了。”瞎子一拍脑门,“以前你们奶奶活着的时候,还对我念叨说你家有对铁马,祖传的。现在还在不?” 刘辉登时面色变的极其精彩。 刘伟推搡了他哥一把:“奶奶以前可喜欢瞎子呢,经常和他唠嗑,咱家的那点事,瞎子比我们兄弟还清楚咧。” 听弟弟这么说,刘辉才有些扭捏地道:“呃,嗯,那个,是的。我家是有一对铁马,祖传的。” 我和道人对视了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骇。 原本被绳子绑着的焉不拉几的黄奎,瞬间眼睛瞪得滚圆:“你俩……你两就是那个刘三的后代?” “刘三是谁?”刘伟摸了摸脑门,满脸莫名其妙。 瞎子同样目光看向黄奎:“小黄,你说的刘三是什么人?” 黄奎道:“刘三就是刘家村的那个大官啊,把他妈埋在藏龙岭的那个。” 这下,不止是我和道人,就连瞎子也惊呆了。刘家两兄弟更是眼珠子瞪得滚圆,满脸难以置信。 唯独老李若有所思地道:“原来刘三就是那个葬母的大官。” 瞎子有些惊奇地问道:“老李你也听说过刘三这个名字?” 老李点了点头:“我爹说起早些年事的时候,曾说过刘三这个名字,他说乱葬岗那边的事,和刘三应该是有些关系的。但那会帮我并不知道他说的刘三就是刘家村里出了的那个大官。” 刘辉奇道:“为啥你们铁马村的人晓得这事,我们刘家村的人没一个晓得?” 这个问题,倒是不难回答。 瞎子伸手一指黄奎:“铁马村的名字砸来的你们两也应该听说过吧?乱葬岗出了对铁马,就是他们黄家祖上刨出来的。然后当时吸引了一大批的人过来,把乱葬岗那一片都挖成了筛子。铁马村就是那会来的人中留下来的一部分汇聚起来,成了现在的村落。” “哦,难怪。”刘辉恍然,“那群家伙都是冲着我们刘家的宝贝来的,只不过他们肯定都不知道我们家里就有一对!” 刘伟偷偷的拉了他哥一把:“哥,人家那会是冲着黄家的那对铁马去的。” 刘辉很是失望地‘哦’了声:“也是。和我们老刘家没啥关系。” “谁说和你们老刘家没关系?”瞎子笑着道,“那群人就是冲着刘家的祖坟来的。只不过是跑错了地方,否则那群人怎么可能知晓你们刘家村出的那位大官叫刘三。” 听瞎子这么一说,刘家两兄弟顿时又高兴了起来,腰杆也直挺了几分。 “对了,你们两,谁去把你们的那对铁马拿过来,让看看到底是什么宝贝。”瞎子说道。 刘家兄弟欢天喜地的跑着去了。 我和道人则是目瞪口呆。 黄奎同样有些膛目结舌,说话都不利索:“刘,刘,刘,刘家居然真的有铁马,还是就在刘,刘家村,村里!” 瞎子呵呵道:“他兄弟两不说,谁会知晓这事。” 黄奎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瞎子也就没继续绑着他,用杀猪刀把他身上的绳索挑断,劝说了两句后,就没再搭理他。 隔了约莫十几分钟,外面传来嘿呀,嘿呀的声音,噪杂一片。 瞎子让我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我走到外面一看,险些绊倒在地上:刘家兄弟两吆喝了七八个村民,居然是抬着两匹石马走了过来。 问题是,那两石马我一点都不陌生。 当初和瞎子一起来刘家村帮傻子甘俊娶亲,我就看到过那两匹石马,是横着躺在杂草堆里,像是有几十年无人问津的玩意。 瞎子他们也听到外面声音不对,跟着走了出来,结果一看,都是傻眼了。 “刘辉,你脑子被驴踢了吧?这两破玩意搞过来干啥?”黄奎好不容易逮住机会,挖苦着喊道。 刘辉没急着回答,先是指挥着村民们把铁马抬进院子里,而后又给众人散了一圈烟,等那些帮忙的村民都走后,这才负手踱步,在两匹石马面前站定,得意洋洋地道:“你懂个卵蛋!这两就是我们刘家祖传下来的铁马!从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开始就一直摆在我家门口。只是后来我爷爷的爷爷不知得到了啥风声,就把这两玩意弄到了荒草堆里,给门口换了两新雕的石狮子,对外说是觉得狮子大气。” 道人感慨道:“最现眼的地方,就是最不起眼的地方,灯下黑啊。” “当然!”刘伟显然是觉得道人的话很有道理,跟着说道,“不过这两虽然被替换下来了,但家里代代有话传着,说千万不能让别人把这两家伙给弄走了!” 老李恍然:“难怪甘家村的那老头想买这两马给他爹墓前摆着,被你奶奶骂了个狗血喷头,就差没抬着棺材堵门口骂了。” 黄奎却是有些不大相信,伸手在那两匹石马上摸来摸去,奇道:“这两玩意分明是石头的啊,怎么会是铁马呢?” 刘辉抬手一巴掌打掉黄奎的手,哼了声:“这你就不懂了吧!当年我们刘家的那老祖宗当了大官,被封为铁马将军,皇帝老儿赐给了他八匹石马,镇守宅院。后来老母死后就把那八匹石马埋进了墓里面。” 突然,我感觉自己胸口像是被人给擂了一大锤。 铁马! 看到他兄弟俩搬来石马的时候,我脑子里闪过好几种答疑的模式,唯独没想到,铁马居然是个封号,后面还跟着将军两个字。 就连瞎子几人也明显的对这个回答有些消化不良。 “哈?哈哈?哈哈哈?”黄奎傻笑了两声,“原来这就是你们的刘家村的铁马啊?我还以为有多高大上呢。” 刘家兄弟顿时就不乐意了。 “姓黄的,你咋说话呢?”刘辉一把揪住黄奎的衣领,“你有本事把你们黄家的那对铁马也拿出来啊,比比不就知道谁家的铁马更牛。” 见双方有打起来的意思,瞎子连忙伸手用盲杖把两人分开:“行了,行了,都别吵了。刘家的这对铁马既然就是铁马将军刘三遗留下来的东西,那可能真藏着什么秘密也说不定。” 听瞎子这么说,刘家兄弟才脸色好转。 打发走刘家兄弟两,又给黄奎说教了一通‘别和刘家那两兄弟争论’之类的话语后,瞎子把黄奎也支开,让他先回铁马村看好罗家兄弟两的尸体,有什么情况立即来这边告诉我们。 把所有的人都支开后,也就剩下我、瞎子、道人和老李。 “这对石马,有什么玄机吗?”老李问道。 瞎子摇了摇头,只是伸手在那对石马上前后左右用盲杖敲了敲。 “有没有听出什么不同的地方?”瞎子问道。 我摇了摇头,老李摇了摇头。 道人想不摇头,但是迟疑了会,也是跟着摇头说什么也没听出来。 “你们再仔细的听听看。”瞎子又绕着两匹石马敲了一圈。 我们三人依旧一脸茫然的摇头。 我忍不住问瞎子:“瞎子大爷,听说什么来了您就快说,别卖关子了。” 瞎子摇头:“瞎子也没听出来有什么玄机。赶紧这玩意就是两石头疙瘩。” 一句话说出来,我都有揍他的冲动了。 “你这瞎子,瞎闹。”老李无奈地摇头,“算了,算了,你们三个折腾,我先去休息会。跟着你们这一天的功夫,过山车似得翻来翻去,再不休息,指不定明年的今天就是我的死期咯——” 老李摇摇晃晃着离开。道人盯着那对石马看了片刻后,也是转身离开。转眼间,院子里就剩下我和瞎子两人。 “小洪,你不去休息?”瞎子问道。 “您老怎么不去休息呢?”我歪着脖子盯着那两匹石马。这死瞎子一定是听出什么来了,只是他似乎有意隐瞒什么。 瞎子伸手用盲杖又在石马上敲了两下:“哎,还不是因为最近的事。瞎子这一辈子也算是经历过不少事,可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搞的人心惶惶,短短半个月功夫死了这么多人,把三个村子都折腾的不得安宁。希望能早点把事解决了,也好给大伙一个交代。哦,对了,小洪,你过来下,帮我看看,这石马是公的还是母的。” 第七十九章 斯人独立 这瞎子有点污啊。 许久,我才呆愣着问:“瞎子大爷,雕个石马还会分公的和母的?” 瞎子点头:“必须分。” “为啥?” “一般的石马是不会讲究这么多。但既然刘家兄弟两说这对铁马是皇帝老儿赏赐下来的,那就肯定有讲究。”瞎子悠然答道,“八只马,四对。你说一对的时候,不多说,也肯定是指一公一母吧?” 这样也行? 在瞎子的催促下,我只得不清不愿地把手伸在两只石马的胯下,摸了一圈后,还真别说,瞎子说的是对的。两只石马,一公一母。 把结果告诉瞎子,瞎子一脸高深莫测。 我问瞎子这里有什么说道的时候,瞎子呵呵笑着不说话,转身回屋里去了。 看瞎子那状态,似乎这石马内有什么秘密。但是我围着那两只石马转了好几圈,也想不通这两玩意中的秘密和公母有什么关联。 阴阳交合?纯粹扯淡。 就在我绕着石马转悠的时候,道人鬼鬼祟祟的摸了过来,压低声音问瞎子对我说了什么。恰巧我也需要有个人来帮我答疑解惑,于是就把瞎子说的话重复了遍,道人不信邪地摸了一圈后,面色古怪地离开。 隔了会,老李也摸了出来,问道人和我说了啥,我把瞎子的话和道人的反应都说给了老李,老李摸了一圈后,满脸啧啧称奇的神情,转身离开了。 三人截然不同的态度,我完全看不懂。 铁马将军、皇帝赐下的石马、铁马村黄家的铁马……几个信息轮流在我脑海中交替呈现,但我始终把这三个点没办法连在一起。 晚上吃饭的时候,四个人聚在一起,居然是罕见的没有人肯开腔说话,除了瞎子外,道人、老李都是低头闷声扒饭,我好几次想开口活跃下气氛,都被两人那架势给搞的最后没开口。 直到最后,还是瞎子打破沉默:“明天去藏龙岭。” 罕见地,整晚什么事都没发生。就连黄奎也没过来反馈他家两个大舅哥尸体失踪,都搞的我有点不大适应。 清早,太阳刚冒头,瞎子就把我们都喊了起来,出发前往藏龙岭。 刘家村、铁马村、甘家村,三个村子几乎是呈品字分布,彼此间的距离都是不远不近的。一路上除了开垦出来的农田外,剩下的有不少区域还是处于荒蛮的山林。 藏龙岭,就是处于一片几乎没怎么开发过的荒蛮山林中,分明距离刘家村的位置较近,但不知为何,居然是分属于甘家村。 瞎子解释说,这一片区域本来是三不属地带,后来甘家村出了个土地主,势力最大的时候险些把刘家村也囊括了进去。只是后来逐渐衰落,甘家村的区域才缩水了。 “甘家也是蛮神奇的。”道人听后啧啧称奇,“鼎盛的时候横霸一方,现在甘家也就剩下两根独苗了吧?” 老李则是感慨道:“甘老大家媳妇当年刚过门,不知有多少人猜着说甘老大这龟孙娶了个厉害婆娘,以后绝对是要飞黄腾达的。只可惜,他家那么漂亮的婆娘,结果居然生娃的时候出事了。” 瞎子点头道:“给乱葬岗栽那片竹林的时候,甘老大家媳妇可是把三个村子的人动员起了一大半。至今大伙还有不少人认为那片竹林是甘老大家的。” 说话的功夫,四人已经踏足到了藏龙岭。 沿着崎岖的小路攀上山巅,抬眼俯望的瞬间,我就感到一阵神驰目眩。 难怪这地方会被称为藏龙岭! 以我们立足的山巅为脊,前后两条山线蜿蜒而出,北高南低,隐隐看着如同一条俯冲而下的龙。 “果然不愧是藏龙岭。”我惊叹道。 话一出口,道人的目光就唰地转了过来:“小洪,你懂这个?” 就连瞎子也凑热闹地说道:“小洪,你看出什么来了?讲讲。” 这两货……还是对我戒心大大的啊!时时刻刻都想着试探。 但没办法,高深的话我说不出来,风水堪舆什么的我也不懂。我能做的,只是老老实实的把自己看到的说了下。 “俯冲下的龙?”道人环视了一圈周围山峦,“藏龙岭,藏龙岭,重在一个藏字。龙要是从天际俯冲而下,那就是耀武扬威的张牙舞爪了,藏个锤子的藏。” 瞎子亦是笑着道:“这山形是北高南低,有潜龙势起的意思。小洪你看反方向了。” 只有老李道:“小洪说的其实是有道理的。其实在早年的时候,这里好像是叫什么栖龙岭。好像是后来因为什么事,才改换成了藏龙岭。” 瞎子愕然:“老李,有你的啊。居然知道这么多事。” 老李嘿嘿了两声:“前几天收拾家里的时候,翻出来点发霉的玩意。所以我知道了点瞎子你不知道的。” 古籍! 我和道人的目光瞬息集中在了老李身上,甚至就连瞎子的呼吸也有些急促:“是你家祖上留下来的?” 老李嘿嘿笑道:“错!是黄家的。” “黄家?”我们三人齐声惊呼。 “这事我也不知道咋回事。但那些发霉的玩意上说留下那些东西的人,就是黄家那个老不死的。”老李面露得意神情。 “东西你带了没?”瞎子连忙问道。 老李摇了摇头。 见状,瞎子也没再追问,而是皱眉道:“传闻,刘三把他妈埋在了藏龙岭。要是这藏龙岭以前是叫栖龙岭的话,刘三算是犯了皇帝的忌讳,后来被抄家扒坟也是正常。” “栖龙岭犯了忌讳,藏龙岭也一样犯忌讳。”道人表示对瞎子的话不赞同,“就算是叫藏龙岭,真要搞他,一样少不了被扒坟抄家。” 瞎子却是点头道:“大概就是这样吧。因为栖龙岭的名字,刘家被抄家扒坟,这地方的名字也就被废弃掉了。再后来,也许众人觉得这地方风水不错,或者说把事情的前后搞混后,就叫藏龙岭了,意思是,刘三把老母埋在了这里后,才当上了的大官。” 地名上扯皮了会,发现扯不出什么结果后,瞎子和道人也就不继续纠缠这个问题。 我们的目的地,是藏龙岭的最北端。 也就是我觉得是属于龙尾的方向,道人和瞎子却是觉得那里是龙首的位置。 几乎所有坟,都是葬于这一块。 隔着远远的还没走近,就能看到一个个的坟包密布,几乎走几步就是一个。密密麻麻,看上去都以为是进了公墓陵园——实际上这也算是公墓陵园了。 “最高处的区域就是甘家的自留地,再往下一片则是甘家村村民和附近几个村落的人死后埋的地方。”瞎子盲杖隔空圈画着指指点点道。 其实就算是他不说,我也能看得出来。 这一块的山峰上,明显的分为了两片区域。顶首的那一片坟墓呈阶梯状开枝散叶。但是中途忽而锐减,到最后,直接成了倒三角,整体看上去像是个菱形。另外一片地势较低的就没什么讲究了,杂乱无序的四下分布,只是整体看上去尚算整齐而已。 “甘家的祖坟……”道人凝视着最高处的那片菱形坟地,神情古怪:“这甘家是遭遇了什么事,居然人口增加和递减的这样有规律。” 我脑海中呈现出来的第一个回答是家境中道衰落。但旋即我就把这个答案丢在了脑后。因为……中道衰落,也不会衰的这么有考究—— 数代人的坟墓,一个家族的兴衰,居然是整齐划一到令人发指!递增和递减都是如此的整齐划一,与其说是片祖坟,倒不如说是为了凑成这个菱形而特意规划了人口。 “也不对啊。”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没记错的话,甘……甘妹妹她老爹和老妈不是葬在一起了吗?为啥……” 那片甘家祖坟的起首和最末,都是只有一个坟堆。 “他们夫妻两没葬在这里。”这个问题,老李代做了回答,“钟雨兰因为生娃身子出了状况走后,被葬在了最南端,和甘家的祖坟对望。甘老大死后,本来我们都觉得他该葬在祖坟,可……” 甘家祖坟,没地了。 倒不是说祖坟缺埋下甘老大的地方。而是依照祖坟从上而下的布局,甘老大他爹那一代已经到了祖坟的边缘地带。再往下,就是条三尺多高的石岩,把那一大片坟地分割成了上下两块,下面挤得满满的,的确没甘老大埋骨的空间。 “所以,瞎子就自作主张,把你老丈人和丈母娘都埋在了南端。”瞎子道,“等待会这边的事处理完,带你过去祭拜一番吧。” 老丈人,丈母娘…… 听瞎子这么一说,我顿时就想到了撑着黑红异色伞的钟雨兰,还有我那个拜了堂、还险些被圆了房的鬼妻甘妹妹。只可惜,事发到如今,甘妹妹的尸身没找到不说,反倒是又牵连出别的一大堆破事。 “对了,瞎子大爷,当初甘妹妹她妈为啥会被葬在南端?”我好奇地问道。 甘妹妹他老爹走后是瞎子的安排。但钟雨兰走的时候,肯定不会是瞎子的安排。毕竟甘老大还好端端的活着的。 登时,瞎子的面色变的古怪起来:“甘老大和瞎子的关系一直不错。他结婚后没几天,钟雨兰就来找瞎子,闲聊了会,说到后事的时候,她坦言,希望葬在藏龙岭的南端……她说,这方圆几十里地,藏龙岭南端的风水是最好的。” 听他这么一说,我就更加疑惑不解了:“钟雨兰的本领不低啊,为啥大伙死后都还死皮赖皮的非要都给藏龙岭北端埋?” 第八十章 甘家祖坟 风水堪舆一论,由来众说纷纭,渺无定数。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但凡村邻里有大伙都觉得本事不错的风水先生之类的人物时,大伙都会一窝蜂的抢着找那个人,换现在的时髦说法,就是口碑效应。 瞎子能有现在的地位,就和他平日里在这附近村邻的口碑有关。 “甘老大媳妇吧,咋说呢……”瞎子沉吟了片刻,道:“其实,知晓甘老大他媳妇漂亮的人多,了解甘老天她媳妇本领强的人,没几个。” “铁马村的事,黄家老不死的每隔二三十年出来闹腾一次。每次的闹腾,一般也很少会出人命。再加上这每次闹腾隔着二三十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所以,大伙对这事,都是没啥太直接的感触体会。二十多年前,甘老大他媳妇发动三个村子里的人移植竹林时,也没发生什么离奇古怪的事,这事落到了众人眼里吧,也就是看着蛮好奇的,具体如何,没啥体会。” “当然,最主要的是甘老大家媳妇下葬的时候,闹出了一大堆子事。瞎子更是把两只招子多搭了进去。不少人都是说葬在南面玄乎,不能去。等再晚点的时候,甘家村的人觉得藏龙岭地不够了,就不让外村的人埋,况且到藏龙岭的山路并不好走,这几年来,就连甘家村的人,愿意埋到这里的也不多了。” 我这才恍然。 不过想想也是,钟雨兰第一个葬在了藏龙岭南面,结果就闹出一大堆子事。人言可畏,光凭这点,也就没什么人葬那边了。 在瞎子的带领下,我们走进了那杂乱无序的墓地中。穿梭在墓地中,有些坟堆已经沉的就剩下半截石碑,也有的却是还崭新如除,甚至还能看到新培的土。 绕过下面的坟堆,攀上甘家祖坟的地段时,我忽而觉得眼中一股清流涌现,霎时视界中的世界像是被人给撕去了一层,变的真实灵动起来:一条条色彩纷呈的半透明线,从藏龙岭的北端飘忽向南,沿着藏龙岭山势的走向,延入远处,消失不见。 墓堆挺立的坟头,飘出的彩色半透明丝线会多一些,色彩也鲜明些许;而那些衰败破旧的坟堆,则是飘出的线则是灰暗、虚无。 但最粗的一支线,却并非出自这里,而是在甘家祖坟的背后山脉中。 几乎那一条线,就能抵的上甘家祖坟下面的那些坟堆的三成。 瞎子依旧在前面带路,穿过甘家的祖坟,登上最顶端的位置。而后,他用手中的盲杖往下一指:“那里应该就是刘三葬他老母的地方。” 下方,是一片近乎垂直的陡峭山壁。 “咋下去?”道人问道。 老李同样探头看了下,道:“瞎子,这下面我记得好像是个水潭吧?据老一辈的人说,这水潭里飞出过龙的。” 瞎子点头道:“藏龙岭名字的起源据说就是因为这个。这一片的山都叫藏龙岭,下面的水潭叫龙潭。” 我看到的最粗壮的那一条彩带就是从这里飘出去的。 “怎么下去?”道人再度问道。 这次瞎子没回答,但以自己的实际行动作了引导。只见他走在甘家祖坟的第一个墓碑处,先是对这墓碑拜了三拜,而后把自己手中的盲杖插入石碑顶部的某个一直存在的、被我误以为是起着装饰作用的洞孔内,用力一旋。一阵轧轧的奇怪响声中,甘家老祖的墓前,裂开了道三尺宽的地缝。 “这……”我们三人都目瞪口呆。 “甘家第一代老祖来这里的时候,就是冲着刘三母亲的坟,想要在得到里面埋藏着的宝贝东西。只是后来没能如愿以偿,就世代居住在这里研究这一代的风水、老人们口中的故事,想要寻找到主坟在那。”瞎子伸手摸着那块已经不知有多少年岁的墓碑,说道,“经过甘家几代人的努力,终于打穿了山道时,黄家那老不死的来到了这里,把水彻底的搅浑。” “甘家的挖掘工程就这样停止了?”我问道。 瞎子点头,道:“黄家老不死的那件事,牵扯到的层面太广。导致甘家也不敢继续有什么大的动作,于是就转移了家产,逐渐迁离这里。” 几乎是瞬间,我就想到了另外一个人,曹婆婆! 瞎子说的这些事,我敢保证,就连甘天德都不会知晓。可偏偏瞎子作为一个外人,却如此的知根晓底。唯一能够解释的信息来源,只有是曹婆婆。 就如同对于甘家村来说,钟雨兰的来历是个迷;而对于铁马村来说,曹婆婆的来历,同样是充满了谜团。 明显的,不止是我一个人想到了。 “瞎子,你说的这些,都是曹婆婆告诉你的吧?”老李问道。 瞎子笑了笑,没吭声回答。 侯了片刻,等洞穴通道中的有害气体估摸散去不少后,瞎子率先进入了通道中。 沿着通道,下行了约莫十多个台阶,就到了甘家祖上的墓穴内。 电筒四下一扫,我忍不住抽了口冷气。 这里的确是甘家第一代迁徙到这里来的祖上的墓穴所在。黑色的棺椁停在最中央,在黑漆漆的墓穴中,颇为有些骇人。 但这个约莫丈许见方的墓穴中,除了那口棺椁外,能见的,只剩下四通八达、密密麻麻的盗洞。 粗略一数,居然是足有二三十个。 “这甘家的祖上,难道是专门以倒斗为营生的?”望着那遍布墓穴内的盗洞,我愕然道。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在乱葬岗下面,我见到的盗洞没一百也有八十。但那些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盗洞中,唯一能够和出现在甘家祖坟墓穴下的做对比的,也就是只有我钻的那个所有盗洞中最为宽阔的。 下意识地,我把目光放到了老李身上。 瞎子曾说,老李家祖上就是干这活计的。想来早年为了黄家老不死的那桩子事,李家也算是煞费苦心。 “这盗洞,水准很高。”老李蹲下身子摸索了会活,做出了评断,“看下尺寸和挖掘的方式,应该和乱葬岗那个最宽阔的那道盗洞,是一脉。” 换而言之,极有可能那道最宽阔的盗洞,就是出自甘家人之手。 但如此一来的话,事情就变的耐人寻味了。 作为乱葬岗纵横交错的万千盗洞中,唯一一条直抵目的地的线路,当时挖出那条洞穴的人要么运气爆棚,要么就是对小蛮藏身的地窟位置有精准的定位。 “该走那个下去?”道人追问道。 看得出,他对刘三母亲的墓要比对这些盗洞的兴趣大的多。不过这也正常,毕竟都走到了这里,过于执着盗洞,反倒是有些缘木求鱼。 但瞎子却是面露凝重神色:“不知道。” 一句话,把我们三人都震在了原地。 “你……你不知道?”道人满脸难以置信,“瞎子大爷,你能把我们带到这里来,你会说你不知道?” 情急之下,道人都用上了我平日里喊瞎子的称呼。 瞎子摇头:“瞎子也是第一次来这里。” 老李愕然:“瞎子,不会是曹婆婆给你说了这些事这么多年,你都一直没有来过甘家的祖坟吧?” 瞎子手中的盲杖,和甘家第一代祖上的石碑中的那个小洞完全吻合。这不得不令人怀疑,其实他手中的那根盲杖,就是甘家祖上流传下来的东西。 瞎子叹了口气:“尽量试试。” 摸索到那些盗洞的边缘,瞎子一个一个的用手中的盲杖测量了过去,其中有不少还是把盲杖探入其中刺了好几次。直到把所有的盗洞都测完,瞎子摇头道:“这些盗洞,没一个是通往下面的。” 下面,自然指的是刘三老母的坟。 “没有?”道人狐疑地看着瞎子,“瞎子,你确定没有吗?” 瞎子没有隐瞒,举着自己手中的盲杖解释道:“通往下面的那盗洞,是外围像普通盗洞,里面另有天地。毕竟甘家祖上那么多年经营,不可能把往下的通道的入口都做的只有这么小。” “会不会是在那口棺材下?”我提议道。 所有人的目光,瞬息落在了棺椁上。 甘家数代人,如是粗略算计的话,依着黄庭和小蛮来到乱葬岗的时间点为中线,迄今前前后后,甘家第一代祖坟存在已经有五百多年。 五百年,是很长的岁月了。 但眼前这口黑色的棺椁,明显没有任何经历过时间洗礼的模样。黝黑的外表散发着峻冷的光泽,崭新如初。 瞎子先是对着棺椁拜了拜,而后才用盲杖轻轻敲打了下棺材盖。声音一传到耳中,我们就都听了出来,那玩意,是石刻的。 “石棺。”道人咧嘴笑了起来,“有意思,有意思,真有意思!这地方,还可真是人才辈出。” 石棺是之于一片半米高的石台上,浑然一体。四人合力将棺材盖板推开的瞬息,就感到一股寒气铺面而来。 棺椁内是半棺的水,清澈见底,散发出阵阵冷意,寒人心脾。而水池地,躺着个不着丝缕的女人,身子白白净净。 棺材盖板彻底开启的刹那,水下的那女人霍然睁开了眸子。 第八十一章 等着被插 她在睁开眼的瞬息,脸上绽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我还未来得及说点什么,她就一条腿肆无忌惮地踢出水面,门户大开,私密之处完全呈现暴露在我视线中。 视觉带来的绝对冲突震撼,我下意识地扭头避开视线点,而后喊了声:“我擦!” 这娘们,这真够大胆泼辣! 当初在刘家村遇到她穿着白无常装扮的时候倒也罢了,好歹当时的场景就我和她两个人。可现在,她竟然是赤条条地当着四个人的面卖骚! 不过话说回来,这娘们腿长胸大的,皮肤也白嫩白嫩……她能冲着我们卖骚,我为什么不能看? 但当我再度扭头看向棺椁的时候,里面却是清波荡漾,甭说人影,连个鬼影都没。反倒是道人他们正目光奇怪地看着我,直勾勾的目光看的我浑身发毛。 “你们……在看什么?”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定脸上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道人没说话,瞎子没说话,老李则是开口问道:“小洪,你刚才是在和谁说话呢?” “说话?什么我和谁说话?”老李的话,让我腾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刚才我出声的,只有两个字。 “你看到了什么?”瞎子问道。 “我……”我突然醒悟过来,刚才看到的那一幕,恐怕只有我一个看到了。否则道人、老李他们绝对不可能会如此的淡定。 那棺材中的娘们,就算不能说是人间绝色,也绝对称得上是百里挑一的那种,等闲之辈根本hold不住那身材的火辣。 “嗯?”瞎子嗯了声。 “我看到里面有个人。”我伸手指了指棺材里的水,含糊其辞,“再后来就看到他冲我扑了过来……” 道人则是问道:“男的还是女的?” “女的。”我说道。 “甘妹妹还是许芸?”瞎子追问道。 “都不是。”我摇头道,“看她的样子和许芸有几分相似,但应该不是许芸。” 老李惊奇道:“不是许芸难道还是她妹妹不成?” 话一出口,瞎子的面色就变了。 “许茹?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瞎子声音带着些许惊恐,“要真是许茹的话,那岂不是说许芸也鬼胎也在这边?” 我默然。 事实上,那个人是不是许茹我都持怀疑态度。更何况刚才那一瞬,或许只是我的错觉。 瞎子又追问了几句,但我怎么可能会把那种事坦白的讲出来。胡乱搪塞了两句,谎称是我被吓到了,许多细节都没看清楚后,瞎子他们也就没在追问。 棺椁中的水,的确温度低的很。 瞎子把盲杖探进去,居然是顷刻间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不过瞎子伸盲杖进水里的时候,我们也都看的分明,在棺材的底部,有一个和之前在外面墓碑上看到的几乎一模一样的孔。想来,应该就是留在棺椁内的机关密钥了。 瞎子缓缓将盲杖探入那小孔内,用力往下一压。轰然一声,棺椁的底层居然分裂开来,那半棺的清水倾泻而去,露出了个黑漆漆的,不知有几许深的通道。 “这次应该是对的了。”瞎子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三个老东西居然是没一个肯在前面开导的,而瞎子则是一副这是你家老丈人家的神情,你不探路谁探路。 虽然说这台阶修的颇为宽敞,但终究是在山中凿洞,故而只有半人高,进入后必须是猫着腰才能前行。 我打着电筒走在最前面,小心翼翼地往下走着。螺旋式的通道弯弯绕绕,有些台阶落幅较小,而有些则是直接落差尺许,还有夸张点的甚至到了两尺。 愈是往下走,这种参差不等的状况就愈发明显。 “看来后来的人也是急了。”瞎子一边走着,一遍感慨道,“不过越是赶工,就越是说明这我们靠近了要去的地方。” 弯弯扭扭的走了约莫半个多小时,走的我都腰都快猫断时,终于通道变的宽敞了起来。或者说,是完全进入了另外的一个世界。 丈许高的石窟,顶上钟乳石倒垂,时不时地还有水滴滴落,两侧的宽幅则是增加到了五尺左右。 “前面不远处,应该就是刘三老母的坟头了。”瞎子猜测着说道,“小洪你走慢点。一般大户人家的坟墓里都会安插许多机关,小心。” 话是这样说的,可三人依旧没一个肯走在最前面来。 又是走了五六分钟的样子,眼前忽而路断了。 瞎子走在前面用盲杖敲了敲石壁,有些失望地说道:“实心的。” 实心的,也就意味着前路不通。 “不会是甘家挖到了这里后,发现也是到了尽头,再没的挖了,于是才放弃了继续折腾吧?”道人说道。 瞎子点头:“也有这个可能。” 两句话说下来,顿时将我的热情彻底浇灭。转了一圈,转到了个死胡同,玩毛! 我说瞎子大爷,你就不能靠谱一次么?瞎子则是满脸无辜地表示,他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并不熟悉情况。 问及他来这里的目的时,瞎子很光棍地说,乱葬岗那一片的地方已经彻底被毁了,要想找到相关的线索,现在也只能是来这来碰碰运气。 他这敷衍的回答,我们三人都很是不满意。但如今路都没了,就算是有什么想法,也只能全部憋会去。 四人不死心地在地窟内摸索了一个多小时,最终发现的确这里就是一段山腹空洞后,不得不放弃继续寻找刘三的母亲墓穴所在的念头。 沿着原路返回的时候,道人抱怨道:“这甘家也真是个锤子,几代人偷偷摸摸地挖出个洞,结果还挖到了死胡同里,也是真的够了!” 瞎子叹了口气:“甘家也是道途听说,闻风捉影的折腾,毕竟年代都太久远了。” 倒是老李惊叹道:“这甘家也真够厉害的。你们说会不会甘家其实要挖的不是刘三他妈的墓,而是就是为了挖到那个洞?” “有啥用?”我问道。 “避难。”瞎子替老李做了回答,“要是在兵荒马乱之年,这地方作为避难的地方,还是相当不错的。” 忽而,瞎子不走了。 道人走在瞎子后面,瞎子一停,道人险些一个刹住身子撞了上去,当即没好气地问道:“瞎子大爷,您又想干啥?” 瞎子没搭理道人,反而是看向我:“小洪,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刚才下去的那个山腹洞穴内,有点奇怪?” 奇怪?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地方呢…… 我大致的想了一圈,可那个洞窟除了头顶倒垂的钟乳石滴水外,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奇异的地方。 “难道你们都没感觉到吗?”瞎子没等我回答,继续说道,“这通道也好,下面的那山洞也好,你们又感到过憋闷吗?” 话一出口,我瞬间就幡然醒悟。 实际上,不止是这通道和那山洞,就是外面甘家的墓穴中,同样是干爽的很。根本没有长久幽闭的环境中该有的那种憋闷。 “这里面,肯定有通风换气的地方。只是在某个我们没注意到的地方,有通往其他地方的通道!”道人喊道,“下去,下去,我们下去重新仔仔细细的搜索一遍!肯定能找到点别的东西!” 当即,我们又返回了下面。 这一次,我们几乎是一寸一寸地搜索着山窟内,就连头顶上方的那些钟乳石也没露过。但遗憾的是,一遍搜寻下来,依旧是什么都没发现。 “我们肯定是漏掉了什么!”道人皱着眉,嘀咕道:“石棺内泄下来的水到什么地方去了?” 水! 我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下头顶的那些钟乳石。倒悬而下的钟乳石,在山窟内密布,随处可见,但上面渗漏下水的,却是并不多。 其中有一处,漏的则是比较多,在地上都形成了一洼尺许的水坑。 走到那处水坑边,我仰着头,看向滴水的那道钟乳石。电筒晃过那里,瞬息惊的啪嗒一声,电筒掉在了水里。 “小洪,怎么了?”道人飞奔而来,拿着手中的电筒晃过我头顶的钟乳石,那里却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 我当然不会告诉他,刚才我抬头的瞬间,某个不穿衣服的女人一脸神秘莫测的诡笑,修长的双腿岔开,隐秘的私处一览无余。 俯身去捞已经掉在水坑里的电筒,摸出来后,我试了试,却发现电筒已经进水后报废了。 “曹道长,问你个问题。”当我看到道人还是卖力地打着电筒在头顶钟乳石群中乱晃时,带着些许恶趣问道,“要是一个女人当着你的面不穿衣服叉开腿,代表着什么?” 在石棺中,她冲我叉开腿,瞎子将盲杖插进了石棺内,开启了往下的通道;而刚才,她出现的位置是在头顶上方,那就意味着……在她适才出没的区域,必然有一个暗孔,用来开启下一层的通道。 夺过道人手中的电筒,我眯起眼睛仔仔细细地扫视了好几遍那女人刚才现身的区域。果然,给我找到了个暗孔。 瞎子将盲杖插入暗孔中,用力往上一顶,却是什么都没发生。带当他将盲杖抽出来的瞬息,一股水流顺着暗孔淌下。 随后,就是轰然的一声巨响,整个山窟的穹顶坍塌下来,巨大的白色水流俯冲而下,沛然无匹。 “草泥马!” 我只来得及骂了一句话,就被水流冲倒在地上,连着灌了好几口水。 第八十二章 灵字何解 巨大的水流,冲得人晕头转向,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大面积的岩层坍塌下来,呼啸着从身边落下,砸入水中,溅起大片大片的水花。 我连着灌了几口水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完蛋了!这山窟,他娘的根本就是在水底下,瞎子那一捅,就像是戳破了遮挡在洞顶上的最后一层膜,让水流压下,冲垮了整个山窟,而我们几人则是成了瓮中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困死在这里。 幸存的希望是有的,但机会的渺茫程度…… 杂乱无序的水流中,我只能是尽量控制自己的身体平衡,一有头露出水面的机会就大口大口地喘气。 约莫是跌荡着被水流夹裹着流窜了数分钟后,忽而水势一平,被冲的旋了几个圈后,也就没那种沛然莫御的窒息感了。 浮出水面,四周黑漆漆的啥也看不见,我只能隐约感觉到自己在随波逐流,朝着某个方向飘去。 “瞎子大爷?道人?老李?”我喊道。 四下一片寂静。 就在我以为这三个家伙都罹难了时,边上忽而传来水花响动的声音,紧接着,大口大口的喘息声回荡在幽暗中。 紧随其后,又是些许啪嗒水花传来的声响,似乎是有人朝着这边游来。 “瞎子大爷?”我尝试着喊道。 “鬼叫啥呢。”瞎子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瞎子暂时还死不了。” 老李和道人也相继凑了过来。 值得庆幸的是,我们四人都会游泳。虽然瞎子眼睛不便,老李腿有残疾,但影响并不大。一番波折后,四人安然靠岸。 所有的电筒都进了水,眼下直接变成了一片漆黑。 “接下来我们该往那边走?”我一面拧着衣服上的水,一面问道。 道人答道:“这应该是条地下暗河。跟着水流方向,肯定能找到出口。” 瞎子却是没理会这个,而是问我:“小洪,你是怎么知晓那地方有个暗孔的?” 瞎子那一捅,险些把我们三人的命都搭了进来。但归根到底,是我提议让他捅的,这锅,得我背。 道人闻言,同样满脸惊奇:“对啊,小洪,你问我的那个问题是咋回事?” 瞎子问道人是啥问题,道人就把我和他的对话重复了一遍。听罢,老李在边上嘿嘿嘿的笑,瞎子则是没吭声。 半晌,瞎子才开口道:“小洪,你说实话。在甘家的祖坟的棺材中,还有刚才你石窟中,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瞎子的语气,很沉闷。 见不大可能隐瞒的下去,我也就老老实实的把自己看到那女人的事讲述了一遍。 “啧啧,你小子艳福不浅啊!”老李啧啧称赞,“我咋啥都没看见呢?” 道人却是哼了声:“你要是能看见的话,你现在估计早就死了。” 被道人挖苦,老李也不生气,嘿嘿笑道:“你们上品世家的人血脉高贵,本领强大,我了解,我了解……” 瞎子连忙制止了两人的争吵,道:“行了,别吵。为什么小洪能看到,我们看不到这并不重要。目前我们需要决定的是到底走水里,还是走陆地上。” 老李收起嬉皮笑脸的神情,语气凝重:“按照我们行进的距离,现在应该算是处山腰位置。按理说,这位置不大会可能出地下暗河,就算是有,也肯定水流比较激汌。可眼前这条,明显……” 太平稳了。 “老李,你的意思是,这不是什么地下暗河?”瞎子沉声道。 老李嗯了声:“瞎子,我怀疑这条暗河就是通往刘三母亲坟墓的必经之路。” “怎么可能!”我失声惊呼。 眼前的这河道颇为宽阔,而且水流也是比较深。古代的人力,怎么可能在山窟中凿建出这样的工程。 “老李的话,瞎子觉得可以考虑。”瞎子居然没有反对老李的猜测,说道,“藏龙岭下有龙潭的说法由来已久。但实际上根本没什么人见过所谓的龙潭。所以很有可能龙潭,不是在外面,而是在山腹中。” 道人跟着说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先前在石棺中的水就颇具灵性,这条河中的水也同样有种清灵的感觉。你们没有察觉到吗?在这水中,我们几乎是轻微的一划动,就能朝着自己预想的方向前进,几乎不会耗费什么力气。” 老李立即说道:“对,对,对!刚才我还惊讶,我都瘸了一条腿,咋游起来感觉比年轻时还快。” 得到了老李的拥护,道人接着道:“在古代修建城池的时候,基本都会修建护城河。修建护城河除了防御敌袭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锁住地气,不让城内的地气外泄。” “化用到墓陵的修建上,就是用水来封锁陵墓四周,既有保住主家亨运不散的意思,也有让陵墓中的灵在水流的冲刷下越来越雄浑的作用。” 瞎子皱眉:“什么是灵?” “灵,就是……”道人怔了下,似乎在琢磨着用什么样的话语来表达自己想要阐述的内容,“人在活着的时候有精气神,而死了以后,精气随着身体的衰竭、腐败,逐渐消散,但神还在。” “只是,活着时候的神,转化成了死后的灵。我们常说的灵位、灵柩,实际上就是因为这个。” “人丁兴旺的家族,有人经常祭祀扫墓,王者的灵就会变的雄浑强盛;反之,则是衰败、灰暗。” “听不懂。”老李摇头道。 瞎子同样声音中满是茫然:“好像听懂了点什么,可是又什么都听不懂。” 道人差点被气了个半死,只得扭头问我:“小洪,这些你应该都懂的吧?” “我……”我没料到道人会这样问我。 “没事,我要是说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可以给我补充纠正下。大家都是同甘苦共患难的,再说这东西在上品世家中也不是啥机密要闻。”道人说道。 我沉吟了下,说道:“其实吧,灵是什么我不大清楚。但的确,要是经常有后辈扫墓探看的话,亡者的灵就会呈现出色彩斑斓的状态;而要是一直没什么后人祭奠,亡者的灵就会衰败、灰暗,甚至消亡。” “比如就拿藏龙岭的这块坟地来说,有好像荒坟上的灵就是色泽灰拜,而那些看上去比较新的坟头,灵的颜色就会明亮许多。但是,那些外面葬着的坟墓的灵,却又都比不上刘三他老母的坟堆散出的灵强大。” 说完这些,我才看向道人所在的方向:“曹道长,我说的对不对?” 四下一片寂静。 “曹道长?”我吓了一跳,连忙出声喊道。 无人应答。 “瞎子大爷?老李?”我又慌忙开口喊道。四周依旧一片静寂,就好像是我说话的功夫,那几人就被黑暗中的什么怪物给悄无声息地掳走了。 我又是乱喊了几声,忽而边上传来道人冷哼声:“人都在这里,你嚷嚷啥呢!” 听到他没事,我才松了口气:“你们能不能别突然就悄无声息的啊,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道人呵呵了两声:“堂堂洪家的弟子,也会被吓死?这话你当着我们的面说说没啥,可千万别在流传到上品世家的嫡系弟子耳里。否则的话,你这辈子都别想在他们面前抬起头来。” “上品世家嫡系弟子关我屁事。”我低声嘀咕了句。 道人没理会我的嘀咕,而是问道:“小洪,你能看到刘三老母的坟墓中飘散出的灵?” 我点了点头:“对啊,曹道长你看你不到吗?” 先前在甘家祖坟外面的时候,我的确以为道人看不到。但听他讲述‘灵’的事情,我感觉我有些低估了这个曹道长。 只是现在看来,好像他真的看不到。 “破妄法眼。”道人只说了四个字。 我心中微微一动。这四个字,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说了,但一直都是有些懵懂不懂。 “那是什么?”老李开口道。 道人哼了声:“小洪,你给老李解释下什么是破妄法眼。” 老李又道:“那是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说自己不清楚破妄法眼是什么。就听的耳边噗通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跳进了水里,而后是一阵哗哗哗的划动水流的声音。 “老李!”瞎子大声喊道。 “快,你们快过来,好多的金子!”老李的声音从水里传来,“瞎子,小洪,快过来,我们发财了,哈哈,我们找到了刘三给他妈陪葬的金山!” 可是四下黑漆漆的,别说什么金山,就连老李在哪都看不见。 “老李,快回来!”瞎子吼道。 只是,他吼的声音极大,震得我耳朵都有些发麻,可跳入水里的老李根本像是没听到瞎子的喊声,依旧笑哈哈地照护者我们:“快来啊,快来,都快过来,这里有好多的金银珠宝,我们拿出去卖掉就发大财了!” 兴奋的笑声、划水的声音,逐渐远去,直至未闻。 瞎子起初喊了两声,等到发现老李不理睬他的时候,也就不吭声了。 直至老李的声音彻底消失,我们三人也都是沉寂着一声没发,也没有一个人想着跳下水去营救老李。 瞎子和道人遇到了什么我不知晓,但我知晓在自己的脚踝上,左右各缠绕着条蛇,一圈一圈地绕着我脚踝转圈,惊得我大气都不敢出。 第八十三章 龙灵圣水 我一直在担忧的,就是在这个漆黑隆冬的地下,有什么喜欢生存在幽暗中的物种。比如说蛇、比如说超大的老鼠之类……而现在,我终于遇到了。 瞎子开始喊的时候,我就感到那两条蛇缠绕在了我脚踝上,随着瞎子的喊声,那两条蛇缠绕的越来越紧,隐隐的,我都有种自己脚踝会被勒断的感觉。 地下阴暗处的毒蛇,大抵都是有毒的。 我没敢动颤,只得静静地跟木头似得站立不动。过了好长一会时间,那两条蛇才缓缓爬行着离开,而我已经浑身被冷汗浸透。 同时,边上传来瞎子和道人齐齐喘气的声音,像是经历了什么大难,险后逢生。 “这地方,邪门!”道人惊悸的声音传来,“小洪,瞎子,你们刚才遇到什么了?” 瞎子没吭声,我则是说我被蛇缠上了。 道人说他同样是被蛇缠上了。 这时,瞎子也开口说,他被两条蛇缠在了脖子上,那两条蛇好像是从头顶上掉下来的。 瞬间,我被惊的浑身只打哆嗦。 脚下缠上来蛇的时候,或许还能控制住自己不乱动,可真要是头顶上掉下来这么个玩意……后果不堪设想。 经由这件事,我们三人不敢再分站开,而是凑在了一起。从水里上岸也已经有段时间,此时倒也算是略微适应了幽暗的环境,视界比之前好了那么一丁点。 “老李刚才是咋回事?”我问道。 好端端的站在一起,忽而一个人跳下水里,喊着找到了宝藏,而且还是拉都拉不住的那种,不管咋说,这事中透着的那股子诡劲令我心底隐隐发毛。 “不清楚。”道人回答的干脆利落。 瞎子则是沉吟道:“多半是看到了什么东西,就像是遇到了遮步鬼之类。” 这种无头无尾的讨论,注定不会有什么结果。当下商议了一番后,最终一致认为应该沿着老李消失的方向,去看看那边到底有什么。 老李顺着水流的方向游走的。 出乎我们预料的是,水边的道路,居然是被人修建的极其平整!一路走来,竟然是没多少磕磕绊绊的地方。 “有人修葺过这里。”道人沉声道。 即便是他不说,我们也都心里有数。 “但愿我们前进的方向没错。”瞎子则是叹了口气,道,“恐怕当年甘家把通道挖掘到那山窟中后,也知晓山窟的上层就是水池,所以没敢继续动工。” 河道并不是笔直的。弯弯曲曲中前进了约莫十多分钟,忽而河道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堵厚厚的石壁,隐隐有淙淙水声自石壁下传来。 “老李呢?”我环视四周,问道。 老李是顺着水流而下的。此时水流在这里被石墙阻隔,顺流而下的老李却不见了影子。 瞎子伸出盲杖敲了敲石壁,发出咚咚的声响。有些沉闷,但能听得出,里面是空着的。 “老李应该是被水卷着冲进下面去了。”瞎子回答道。 “我们要不要也跳进去看看?”我问道。 听瞎子敲石壁传来的回响,石壁应该不是很厚。所以我估摸着憋一口气的话,应该是可以从水下穿过去。 瞎子没答话,倒是道人说他以前练过一段时间的闭气功,可以先试试看对面到底是咋回事。 道人一个猛扎子跃进水里,隔了几十秒,他就又从水里冒出头来,“这墙大概有两尺左右,没多厚的。” 跟在道人身后,三人相继穿过了那道石墙。穿到墙后浮出水面,我刚换了口气,蓦地一只手从后面搭在了我肩膀上。 “啊——” 我惊得大叫了声,抖动肩膀游开了些许距离。 “别慌,是老李。”道人声音传来。 水流被石墙阻隔后,流淌的更加缓慢。三人搀扶着昏迷不醒人事的老李,一点一点地游到了水边。 瞎子掐着人中把老李唤醒后,明显的老李神志有些不正常。 “我的金子,我的金子……”老李一醒来,就手舞足蹈的又要往水里跳。 瞎子猛地一盲杖敲出去,落在了老李的头上。 “啊——”老李吃痛捂住脑袋蹲下。 “金子,金子,金子,你眼里只有金子命都不要了吧?”瞎子并没有因为老李抱着头蹲下就绕过了他,举起盲杖又是连着两仗落下,打在了老李的双肩上。 连续的两声惨叫响起,伴随着老李的咆哮声:“瞎子你大爷的疯了?我是老李!” 瞎子收回盲杖哼了声:“瞎子打的就是你。” 我连忙道:“老李,刚才你被鬼东西缠上了。是瞎子救了你。” 老李愕然:“你说什么?” 道人接腔道:“老李,你刚才看到了什么?居然一根筋的直往水里跳,还喊着我的金子,我的金子……水里有金子?” 老李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可能真出问题了,于是就嗫嗫着不再吭声。 “走吧。”瞎子说道。 水道穿过石墙后,我们就发现靠岸的地方不再是一马平川的向前,而是呈阶梯状分布排列,像是河边码头的石阶。 沿着石阶往上爬了约莫二三十道,忽而老李又哇地喊了一嗓子:“金子!”居然是拖着那条瘸腿,飞也似的奔入黑暗中,转眼就跑到没了影儿。 “这老李!”道人很是气愤,“他娘的就不能让人省心点吗?” 瞎子笑着道:“难。老李两个侄子因为钱的事和他闹崩,最后两侄子都死于非命。他眼里现在也就只剩下钱了。” 道人叹了口气:“我真不知道你为啥要把他带上!现在忙没帮上不说,还还得我们彻底陷入被动中。你说他这一跑,我们是追还是不追?” 瞎子笑着安抚道:“莫慌,莫慌。他跑不远的,瞎子刚才已经点燃了他的三盏命灯,就是为了让他给我们指路。” 道人惊道:“你居然懂得《六阳魁首》中的命灯术?” 瞎子道:“反正瞎子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激活那些被阴物迷住心窍的人的命灯;也可以在激起他们命灯的时候伪造成他们依旧被阴物迷惑的样子。至于是不是你说的命灯术,瞎子就不清楚了。” 道人兴奋道:“是,是,是,必须是,绝对是!《六阳魁首》中记载,‘时有彼而浊,浊而清,清浊相间,轮转随心’,说的就是可以用六阳来激发人的命灯,虚实飘忽不定,从而达到救治或者迷惑的效果。” 瞎子恍然:“原来这就是命灯术。等出去后,我们好好的交流一番。” 说话的功夫,我们并没有落下追踪老李的脚程。虽然人已经跑的没了影,但有瞎子指引方向,再加上道人那狗一样的鼻子,老李想要甩掉我们,基本没可能。 果然,等上了约莫有五十多道石阶后,老李正像狗一样在地上趴着来回打转,嘴里一个劲的念叨着“我的金子”、“我的金子”之类的话语。而阻挡在他面前的,是一垛厚重的石墙,墙上开着个门洞,门洞的口上还点着两盏油灯,但老李却置若罔闻。 “他看不到那个门洞吗?”我问道。 瞎子没吭声,道人却是惊讶道:“那里有门洞?” 我伸手一指点着油灯的位置:“喏,那里不是么?还有两个油灯。” 道人大惊:“为什么我看不到?” 看不到? 他那一句话,说得我心头猛地咯噔了下。之前在甘家祖坟的石棺中、地下的山窟内,就是我能看到那个不穿衣服的女人,但瞎子和道人都是没看见。此时,老李能看到漫山遍野的金子,甚至抱着墙角乱舔,我能看到石墙上的门洞和油灯,道人却说是什么也看不到。 我有些不甘心地跑到石墙边上,伸手指向我看到的门洞,大声道:“这里!” 手拍出去,触摸到的是冰冷的岩石。 阴冷的触感,令我瞬息打了个冷战。 再度抬头,眼前那里有什么石墙,有什么红灯和门洞。分明是白花花的一片肉体,雪白修长的大腿搭架在我肩膀上,以及那完全不可描述的芳草桃源地……近在咫尺。 我慌忙推开那女人架在我肩膀上的两条大长腿,抬眼看四周,却发现那里有什么水道和石墙,我竟然还在甘家的祖坟中。 道人、瞎子和老李三人浑身被冰霜覆盖,变成了三个雪人。 哗啦啦—— 黑色棺椁中的女人起身,自水里走了出来,一身雪白的肌肤闪耀着晶莹的水滴,看的我口干舌燥。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呢。”那女人肆无忌惮地站在我面前,伸出手指挑起我的下巴,啧啧地说道,“你这时灵时不灵的破妄法眼,是如何识破幻象的?” 幻象么? 我一阵茫然。刚才经历的,进入山腹中、在下面经历的一切,难道只是幻象? “告诉你也无妨。”那女人伸手一扯,就像是撕扯烂肉似得,从自己身上扯下了一大条的肉,一侧白花花的,另外一侧却血肉模糊,“甘家的这口棺材,是用天外陨石打造成的,棺材里的水,是甘家用了五百多年的时间收集而来的龙灵圣水,两者结合,有着活死人,肉白骨的功效。” “当然,龙灵圣水还有一个特征,就是会产生很强的致幻效应,以及本身就具有极寒的属性。要是被迷幻的人走不出幻境,就会慢慢的被冻死。还有一点,龙灵圣水的创造的幻境,可以同时依托好几个人,构成互相牵制的幻境,使进入幻境的人,根本不会察觉到有任何的异常之处。据我所了解到的情况,破妄法眼对龙灵圣水的幻象,效果微乎其微。” 说道这里,女子嫣然一笑:“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这个半吊子的破妄法眼,能够破掉幻象了吗?” 第八十四章 生死门 半吊子的破妄法眼?和我有什么关系! 此时,别说回答她的问题,我连多看她一眼的勇气和兴趣都没。好端端的一个人,蓦然撕下一大块肉,露出了皮囊下蠕动的肉芽,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像是一条条有着生命的小虫子在爬行似得,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嗯?” 那女人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她却并没有把那块撕下的皮肉盖上,反而是咧嘴一笑,又伸手抓在那高耸的胸口,用力一扯,原本养眼悦目的双峰,瞬息只剩下一片带着血的腔骨。 “你——”我倒吸了口冷气,强忍着心头涌起的恶寒,皱眉道:“难道你这么喜欢撕扯自己身上的肉?” “嗯?”她轻哼了声,“你们男人不都是喜欢把美好的东西毁灭吗?” 我不吭声了。 “算了,无趣的家伙。”那女人一挥手,原本被她撕扯下的两大块肉,又完好如初地贴回到了她身上。我之前所见,恍若一场噩梦。 望着眼前肤色如玉、不着丝缕的女人,我后脊背却是直冒冷气,根本腾升不起丝毫的念头和想法。 “我美不美?”她双臂圈住了我脖子,问道。 问话的时候,她故意把我的头往下按了些许,让我的视线集中在了她胸口位置。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换做任何一个不是精虫伤脑的人,都不可能会对面前这个前一刻还是血肉模糊女人起兴趣。但,我又不得不承认,她的身材,真的很赞…… 见我不吭声,她轻笑了声,忽而一阵风似得掠到我身后,整个身子都紧贴在我后背,下巴搁在我肩膀上,附耳低语:“夫君,我和甘妹妹谁更漂亮?” 一声夫君,瞬间把我逐渐有些失守的心神拉了回来。 这里是甘家的祖坟! 甘妹妹好歹都算是我名义上的鬼妻,可我居然在她家祖坟之地和一个陌生的女人勾勾搭搭?要是被那脾气火爆到炸的野生丈母娘知晓的话,会发生什么? 我不敢去想,也无从去想。 几乎是下意识地,我反手一推,将那女人从我后背推离,而后自己踉跄着往前冲了几步,夺过瞎子手中的盲杖,看都不看就是胡乱挥舞着喊道:“走开!” 回应我的,只有哈哈的笑声。 笑声越来越大,到最后震耳发聩,令我都不得不抱着耳朵蹲在地上,才能勉强抵御她那足以刺穿耳膜的笑声。 “小洪!” 蓦地,我感觉头顶传来一阵剧痛,像是有人狠狠地在我头上敲了一记。紧随其后,左右肩膀上也是同样被人给敲了下。 三下敲过后,我反倒是觉得头顶和双肩的位置,传来些许热流,让我的神志变的清醒了些许。 一抬头,就看到张黑乎乎的脸近在迟尺。 “哈!”我吓了一跳,连忙后跳了步,却是后脊背撞在了石壁上,撞的五脏六腑都是火辣辣的,险些一口气憋在胸口给闷死。 “你小子咋也着了道了?”凑在我面前的,正是道人。见我撞鬼似的后跳,他满脸疑惑,“你说你看到的门洞到底在哪?” 门洞?墙,瞎子,道人…… 思绪颠覆波折,我总算是忆起,之前我和瞎子一行人进了甬道,在山窟内捅漏了储水层,被冲进一条暗河……再后来,我看到了墙壁上有两盏油灯和一个门洞,但是当我走过去的是,却是场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我又回到了甘家祖坟中。 “没,没什么,我眼花了。”我支吾着道,目光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瞎子和道人,但又什么也看不出来。 道人惊疑不定地看着我:“小洪,现在情况可是不比以前啊。我们的后路都被断绝了,你要是有什么发现,就快点告诉大伙。否则要是发生了什么不测,原因是因为信息的沟通不够有效,当心我和瞎子变成厉鬼也回来找你算账!” 瞎子也是开口道:“小洪,刚才你气息散乱,隐隐有命灯熄灭的可能。肯定是你遇到了什么危险的事情。说出来吧,在这里瞎子和曹道长都是一抹黑,只有你的破妄法眼才能看到一些别的东西。” “这……”我沉吟着,思索着要不要把刚才遇到的事情讲述给两人听。因为这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实际上就算是我现在,都在怀疑我现在所处的,是不是幻境。 瞎子和道人大概也察觉到了什么,两人都是没在催促,而是默默地站在边上,等候着我开口。 良久,我还是大致地把遇到的事给瞎子和道人讲述了一遍。当然,我并没有描述那女人的身材如何如何,以及她拐诱我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刚才的瞬间,你又返回了甘家祖坟,而且遇到了那个连续两次给我们指路的女人?”瞎子沉声道,“她给你说,我们现在经历的一切,都是幻象?” 道人则是同样疑惑道:“要是说我们现在所处的是幻象的话,她又有什么本事把你从幻象中扯出去,又丢了进来?还是前后的幻象都能衔接的和故事似得。” 两人的疑惑,也是我的疑惑所在。 我已经完全迷糊,到底遇到那个女人的事是现实,还是此时和瞎子、道人在一起,才算是现实。 最后还是瞎子下了定论,道:“不管现在我们是在梦境中,还是在梦境外,实际上都是没什么区别!我们需要做的,能做的也只有继续往前走,看能遇到的什么。” 我和道人都是认可地点了点头。 老李依旧都能在角落摸着那石壁,嘴里嘀咕念叨着金子金子。 瞎子问我,有没有看出老李有什么特别之处?我摇头表示什么也看不出来。 道人则是同样摇头,表示什么也看不出来。 瞎子又让我们仔细观察。 渐渐地,我还真看出了点门道:老李趴在地上摸、舔的石壁位置,几乎是一条直线,上下的距离不会超过一尺。 “为什么我看他是在上下乱摸?”道人惊诧地问道。 瞎子呵呵笑了笑:“破妄法眼和肉眼凡胎的区别。” 破妄法眼四个字一出,道人顿时就不吭声了。 “小洪,还记得你刚才看到的那门洞是在哪一块不?”瞎子问道。 我点了点头,走在了原先看到的有门洞、有油灯的地方,伸手拍了拍墙壁:“就是这儿。” 话音刚落,瞎子已经一盲杖捣了上去。 石壁上,发出的是锵锵的声响。 听起来像是铁铸的。 “就在这里了。”瞎子却是声音中带着些许亢奋,“瞎子师傅说,当初刘三葬母,为了防止被人盗墓,把唯一留下的生门用铁水浇灌堵死。” 道人奇道:“你是说,我们现在处的位置,是造墓的人留下的生门所在?” 瞎子点了点头。 生门,有的说法是‘上天有好生之德’,所以不会彻底把墓穴封死;也有的说法则是因为阵法排布中的死门、生门;而还有一种说法,讲的是修建陵墓的施工者为了防止陵墓主人把自己也给殉葬而特意留下的并不在建造图纸上的活命通道。 “把生门封死,这刘三看来也是个行家啊。”道人感慨着,旋即问瞎子:“既然生门已经被铁水铸死,你高兴个啥?” 瞎子道:“第一点,说明我们没有走错地方;第二,刘三会防着别人,别人又岂会不防着刘三!这一片,肯定还有新的生门存在。只要找到另外的一个生门,我们就能进入陵墓中。” 道人一听,立即也是来了劲,问道:“搜索的范围有多大?” 瞎子嘿嘿笑了两声:“不需要搜索。” 说着,瞎子手中盲杖叮叮当当一路沿着刚才被他敲出来是铁石的那片区域,由下往上走了一遍。当敲到约莫一人高的位置时,石壁传来咔嚓一声轻响。 ‘就是在这里。’瞎子说着,手中盲杖用力一捣,上方的那块石壁居然是应声碎裂开来。 道人抚掌惊叹:“妙!妙!妙!这着棋可真是妙,连着留了两道生门,而且还是上下一体。想来就算是再狡猾的猎人,也猜测不到兔子会把两个洞打在同一片草丛中。” 瞎子却是叹息了声:“这种用片石伪装出来的,也就是能用一次,而且无法还原。既然这生门在我们之前没被破坏掉,也就是说留下这生门的人,终究没能逃脱生天。” 留在石壁上的‘生门’,只有两尺多宽,而且距离地面又在一人高的位置,实际上并不算好攀爬。 也不知瞎子他们是咋想的,第一个先被塞进去的,居然是老李。而老李被搀扶着爬进去后,嗷地叫了一嗓子后,就什么响动都没有了。 瞎子连着唤了几次老李,里面毫无回应。 道人自告奋勇说第二个进去,顺便去找老李。 我和瞎子把他搀扶到了和‘生门’等齐的高度,结果他刚爬进去没一半,身子就又嗖地一下子缩了回来,两只脚猛蹬,把我和瞎子都踹的差点跌落到石阶下。 “你搞什么?”瞎子不满地喊道。 从‘生门’中跌落下来的道人手中举着根黑糊糊的手臂粗的玩意,颤声道:“那不是生门,是死门。老李被里面的机关砸的就剩下条手臂了!” 第八十五章 各怀鬼胎 道人举在手中的那支胳膊,隐隐还能看到有不明的液体顺着一端流淌下滴,断茬口参差不齐,像是被什么给撕扯断的。 我和瞎子都是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个时候,我没心情指谪瞎子找的生门有问题。而是在思索着瞎子之前说的事——留下这道生门的人,最终并没能用到这道预设的门户。 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这道生门最终没有被启用? 答案,似乎已经摆在了眼前。 这道生门的设置固然机巧。但既然第一道生门已经被刘三识辩出来,他自然会考虑到大墓的施工者会不会另设别的生门。灯下黑的道理说破了,也就没什么奇异之处。若是刘三自身就懂得这一行,而恰巧要是找的人是属于相熟的……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换作我是刘三,也肯定会在第二道生门的位置另立机关,把那个妄图忤逆自己安排的家伙给嫩死。 “这不是生门,这是鬼门。”沉寂了许久,瞎子涩然开口,“没想到瞎子一时大意,竟然搭上了老李的性命……” 道人则是从旁安慰道:“也是我们都太不小心了。这一路走来除了老李外,再没遇到丁点的波折坎坷,麻痹了我们的警惕性……” 锅甩来甩去,最后甩给了老李命不好。 两人还在那里没玩没了的互相自责,却是绝口不提接下来该如何做。老李的死令我意识到这次绝对不是过家家后,我就很机智地选择了沉默不语。 瞎子和道人,对我都是有所防范。贸然开口出头,指不定就会变的和老李那样死的不明不白。 大概是见我一直不吭声,瞎子和道人互相推诿了会后,也就不继续了。道人把老李的那半截手臂丢在地上,问道:“小洪,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我摇头,表示毫无看法。 瞎子道:“小洪,你现在看看周围,有没什么和之前不一样的地方。” 我知晓,他说的看,是想借助我那个所谓的‘破妄法眼’来侦探出些许不一样的东西,从而决定下一步如何做。 然而,破妄法眼,不是我想拥有就能拥有的。 瞪大眼珠子巡视了一圈,我摇头告诉瞎子,我什么都没看见。 瞎子皱眉:“你说你之前看到这里有门洞,还有两盏红色的油灯?” 我点了点头。 “去站在你之前第一眼看到这里的位置。”瞎子用盲杖指了指下面的台阶,道:“或许在这里,破妄法眼的触动需要一些特定条件。” 依着之前的记忆,我估摸着距离退到了先前第一次抬头看到门洞和油灯的位置。瞬息,我就感觉眼前一花,看到断了胳膊的老李瘫在地上,一蠕一蠕地冲我伸出他幸存的那条手臂,喊道:“把我的胳膊还给我,把我的胳膊还给我……” 突如其来的视觉冲击,惊得我慌忙后退了两步。再抬头,却是只能隐隐看到瞎子和道人站在石壁下,眺望着我这里。 无论我如何变幻位置,始终是再什么也没看见。 重新回到石壁下,我摇头道:“除了看到老李和我要他的手臂,其他什么都没看见。” 瞎子点头道:“生所执,死所怨。看来老李的确死了,死在被机关斩断手臂的那一瞬。” 瞎子说话的功夫,我低头看了看脚下。结果发现原本被道人丢在地上的老李的手臂,居然消失不见了! “老李的手臂呢?”我问道。 道人猝然低头,用脚前后在地上触摸了一圈,沉声道:“不见了!” 答话的同时,我和道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瞎子身上。 虽然知晓瞎子是假瞎,但瞎子的听力一直比较出众。 “瞎子什么都没听见。”瞎子回答道。 顿时,氛围就变的紧张起来了。 我警惕地看着周围,想要在黑暗中看出点什么东西来,奈何我并没有夜视的能力。伪装很警惕的几个敏捷转身后看,什么东西都没看见不说,反倒是把自己给吓的心底发毛,后脑壳凉飕飕的。 “别转了,真要有什么东西,你这样转就是把自己往死里转。”瞎子盲杖落在我肩膀上,压住我身子,道:“小洪,人的头顶、双肩各有一盏命灯,你这样猝不及防的乱转,是会让命灯的火焰衰减,容易惊神,引得邪物近身入侵。” 道人则是说道:“算了,就是一根断掉的胳膊不见了而已,没啥大不了的。现在当务之急是思量对策,要么离开这里,要么继续前进。” 瞎子哼了声:“甘家祖坟的那条通道如今已经被毁,我们根本没办法原路回去。唯一离开的法子,只有顺着水道出去。出去容易进来难,这一走,再想进来,恐怕就未必有这么简单了。” 听瞎子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道人顿时急了:“瞎子大爷,你这一声不吭的把大伙带到了这里。你要是有万全的准备,道人也就不说啥了。可很明显的你是瞎子走瞎路,根本自己都没谱,净带着大伙乱蹿。” 道人的话,也是我想要说的。 以前瞎子行事,算计这个,计算那个的,虽然最后都是以失败告终,但好歹还是有点应急手段。可这次,甭说应急手段,就是连我们可能会遇到什么危险,瞎子都是两眼一抹黑,全凭大伙临场应变。 当然,也不能完全说他没有准备。 手中的那根常年不离手的盲杖,大概就是瞎子做的最充分的准备了。 瞎子呵呵笑了两声:“想要马儿跑,还不给马儿吃草?要不是事情牵连到这一步,瞎子需要带你们来这里?老李和瞎子也算是铁关系了,你们两个和老李是什么关系?老李的死,瞎子比你们更难受!这次带老李来,就是最大的准备!” 老李…… 我忽而记起,瞎子的确说过,老李祖上有从事过倒斗的活动,所以带他进古墓,的确是一个保险的举动。奈何这道保险还没发挥作用就已经报废。 道人哼了声,没再说话。 面对这种幽暗环境下的阴冷气氛,瞎子和道人敢互相置气,我却是没这个胆量。只得开口道:“瞎子大爷,那您有没有什么预备的因对策略,比如说……我们现在该如何做,才能穿过这道墙?” 道人在边侧冷笑不已。 “第二道生门外面没被打破,说明当时设计这道生门的人并没有逃离生天或者他没有用得上这道生门。不管怎么说,这道生门的确应该是可以通往里面的。而且,老李已经触发了机关,接下来我们通过,应该就不会有生命危险。”瞎子指着那道生门,侃侃而谈。 我还没搭腔,道人就冷声道:“瞎子大爷,你说的很有道理。要不,您老去试试看那道生门里有没有另外的机关?” 瞎子却是点头道:“也好。” 搀扶着瞎子爬上那道‘生门’后,瞎子并没有急着爬进去,而是匍匐着只有上半身探了进去,用盲杖叮叮当当地敲打着里面的砖块,看样子是在试探什么地方会触发机关。 一番敲打后,瞎子沉闷的声音自里面传来:“应该是安全的。你俩等会,瞎子先进去探探路。” 一点一点地,瞎子的身影缩进了那道两尺见方的‘生门’,直至完全被吞噬。 唯有间或传来的叮叮当当的声响,证明着瞎子还活着。 蓦地,里面传来“哎哟”一声。 “瞎子大爷?”我连忙对着那道‘生门’喊道。 隔了会,里面传来瞎子哼唧的声音:“都进来吧,很安全。” 饶是瞎子已经这样说了,道人却还是不依不饶地表示要我先爬进去。略微一琢磨,我也就应了他的话,毕竟留我一个在外面,我能不能爬上来那个‘生门’的位置都是两说。 慢慢地一点一点穿过‘生门’,我才发感觉到这个距离,比我们敲击石墙听到的厚度要厚很多。 爬着爬着,忽而感到前半身莫名其妙地落空,居然是头上脚下的来了个倒栽葱。 噗通—— 我一头扎进了个水坑里,刚要说话,边上递过来跟冷冰冰的玩意,勾住我脖子,将我拽扯到一侧:“嘘——,就说很安全。” 瞬息,我领悟了瞎子的意思。 “道长,进来吧,没有机关,这里很安全。”我喊道。 隔了小会功夫,我就听的头顶风声传来,紧接着噗通一声,道人也倒栽着掉了下来,砸进水坑里。 “小洪?”道人喊道。 瞎子捂住我的嘴,示意我别开口出声。 道人喊了两声,发现没人应后,就开始渡着水朝边上走去。 几乎是他刚走到岸边的瞬息,我发现在黑暗中,蓦地亮起两只血红的眸子,一道黑乎乎的东西,朝着道人扑了过来。 隔着丈许的距离,我都能感受到那玩意嘴里散发出来的口臭,甚至隐隐的还有一丝血腥味。 噗通—— 猝不及防的道人被扑倒在了水坑里。但道人也明显不是吃素的,整个身子跌倒在了水里,在平衡失守的情况下,双手依旧迅捷无比地撑住了那只怪物的下巴。 “吼——” 那怪物拼命的扭动头颅,牙齿想咬合下去,但却被道人的双臂死死撑住,前半身乱摇溅起大片大片的水花,可始终无法闭合。 我边上的瞎子,则是没有流露出丁点想要上前帮忙的意思。 第八十六章 岩唬 瞎子似乎很厉害,道人似乎也很厉害。但这两人,我并不能分辨出,两人到底有多厉害,或者说那个更厉害点。 很明显的,这次瞎子是坑了道人一把。 要说瞎子不知道水池边蛰伏的那个怪物,打死我也不信。 吼—— 那怪物的吼声再度传来,带着压抑和愤怒,前半身摇摆的幅度也更大,连带着道人的身子时不时被牵扯出水面,掀拉起大片大片的水花。 但至始至终,道人的双臂稳如泰山,卡在那怪物的上下唇边,撑着不让那怪物的牙床咬合。 约莫僵持了四五分钟,看的我都心惊胆战,几番有心冲过去帮道人,却是被瞎子用盲杖压得死死的。渐渐地,道人双臂依旧撑在那怪物的唇边,而那怪物摇摆的幅度却是越来越小。 等到最后,道人已然能够依托着双臂的力量站起身来。直起身子来的道人,能爆发出的力量,明显更加强横了许多,居然是隐隐有要把那怪物的头颅嘴巴一扯为二的趋势。 不过这时我也才看的清明,道人并不是卡着那怪物的牙床,而是撕扯着那怪物牙床上下部分的外层皮肉,十指如钩,几乎完全掐进了那怪物的肉里。 约莫是皮肉牵扯着神经带来的痛楚,让那怪物不断左右摇晃摆动躯干。换而言之,实际上在第一个回合的交锋中,那怪物就已经处于劣势,之后的角力,不过是道人在一步步稳固自己的优势,而今,则是到了进一步扩大战果的时候。 最终,道人双臂交错,猛地上扬,掀扯起一片的腥臭液体,而那只怪物则是发出了悲鸣的叫声,仓惶没入黑暗中,消失不见。 “看戏看够了没?”道人冷哼了声,把从怪物身上撕下的两片肉丢在水里,趟着水走到边侧上。 瞎子嘿嘿笑了两声:“当然没看够。瞎子孤魂野鬼一个,早就想找机会看看曹道长大家弟子的风采,如今一见,果然不愧是上品世家出来的人,不同凡响,不同凡响!” 道人伸手拧干自己衣服上的水,冷声道:“上品世家出来的人?有小洪这个嫡系的洪家弟子在,老道可不敢用这个称呼。我只是曹家的支系弟子而已。” 听着道人有把火引到我身上来的意思,我慌忙道:“曹道长,这话你可就说的不对了。我只是姓洪,但什么上品世家,和我一毛钱的关系都没。否则,我真要是上品世家出来的嫡系弟子,又怎么需要和您学《六阳魁首》呢?再说,刚才那个怪物,也多亏道长把他解决掉了,否则换做是我,早就被它给一口吞……” 说到这里,我忽而卡住了。 瞎子进来的时候,并没遇到什么机关。我进来的时候,也没有遇到什么机关,道人进来的时候同样没有机关。这道所谓的生门中,并没有原本预想的机关……除了出口处莫名其妙的会让人栽下来。 “嗯?吞什么?”道人问道。 “老李大概就是把那玩意给吞掉了。”我叹了口气,说道。 瞎子没吭声,道人也没吭声。 “或许,那并不是我们想象中的生门,而是……”余下的话,就算是不说,我相信他们两也能听明白。 生门之所以是生门,至少要保证出入通畅。就算是为了通道的隐蔽性增加些许难度,但绝对不会像我们面前的这个,搞成倒扣着的漏斗型——从水坑里,根本就没法子爬出到外面去。 “刚才那怪物,实际上是被喂养在通道里的?”瞎子皱眉道。 道人似是想到了什么,说道:“是的。那玩意,我没记错的话,应该叫岩唬。是一种专门啃岩石为生的东西,能活上千岁,归属于山魈的分类中。” 我一脸茫然:“那它为什么会袭击老李和你?” 道人嘿嘿低笑了两声:“岩唬以吞山岩为生,唾液能熔铁石,噬岩五百年后,就会转入沉睡期,直到有生人气息靠近,才会被激醒,变的凶残暴虐。” 说道这里,道人又是低笑了两声:“看来我们走的路径的确没问题,也的确是这大墓的生门所在。只是这生门不是留给当初的设计者走的,而是留给后人用来倒斗掘金的通道。” “岩唬在吞噬岩石满五百年后,就会化成石雕,失去行动力。直到被生人气息刺激,才会活跃起来,变的凶残暴虐。但岩唬生性不喜近水,所以这个通道的脚下,会一片水池。就是为了防范岩唬复活后,乱撕咬进来的人。” 我倒吸了口冷气:“那岂不是说,岩唬要从石化状态萌苏,必须要有一个人倒霉鬼来送死?” 道人点了点头:“老李就是这样死的。” 我皱眉:“那——”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道人呵呵冷笑了两声,“你想问你那便宜老丈人家为何会从几百年前就开始挖通道对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通道,应该就是甘家祖上留下来的。所以后人会在这一代繁衍声息,一面扮演着大地主的身份,一面干着倒斗的活。后来也就有了我们之前走的那条通道。” 道人的推论,惊的我合不拢嘴。 啪啪啪—— 边上传来瞎子鼓掌的声音:“厉害,厉害,厉害!果然不愧是曹家的人。居然能从这一丁点的蛛丝马迹中,就能猜测出这么多的信息,看来师傅说的对,世家的出来的人,没一个简单的。” 我大惊:“瞎子大爷,不会是这些你早就知晓了吧?” 道人冷笑道:“瞎子大爷?到这个时候,你还喊的这么亲切?小洪,我真看不明白你到底是在装傻还是假傻。” 瞎子却是不以为然地说道:“曹道长你就不用挑拨离间了。老李的死,的确是瞎子有意为之,但小洪不一样。甘老大昔年对瞎子有恩,钟雨兰更是为瞎子续过命,此番的事牵涉到甘家,小洪又是甘家的上门女婿,瞎子说什么也不可能让他有闪失。” 话说的真好听,我险些就信了。 “瞎子,收起你那副惺惺作态的样子吧。先前老李死的时候,你还一本正经的说老李和你是铁关系呢!”道人冷冷地道,“小洪,我劝你一句,不管你是装傻还是真傻,最好离那瞎子远点,免得你到时候被人卖了还乐呵呵的帮人数钱。” 站在两人中间,我左右为难。 见我没有了继续前行的意思,瞎子和道人居然也都是停下了脚步。 “小洪,怎么了?”道人关切地问道。 “我……”我看看道人,看看瞎子,叹了口气,“你们一个比一个算计的精明,一个比一个算计的厉害,跟着两位,我实在是有些……” 道人哼了声:“怕什么。跟着我走,绝对保你平安无事。” 瞎子边上呵呵了两声:“跟着你走?足三阳被抽离,就依你那残缺不齐的手三阳,遇到看门的岩唬都差点把小命搭了进去,还好意思厚着脸说保护别人?” 道人嗤笑:“总比草菅人命的家伙强。至少我不会害人。” 瞎子哈哈大笑:“你敢说推老李进去的时候没你的功劳?曹正阳,瞎子是眼瞎,心可不瞎。你要是敢以你们曹家列祖列宗的名义发誓,说你推老李进去时的确不知道里面有岩唬的话,瞎子掉头就走,这辈子不再踏足这地方半步。” 道人居然是嗫嗫着不啃声了。 “大伙半斤八两,你给人扣屎盆子也差不多就行了。”瞎子的口气缓和了几分,“老李的事,是瞎子有错,但瞎子这样做也是事出有因。” 不等我开口问,瞎子就说道:“小洪,你在铁马村的时候,瞎子给说过的,老李是开小卖铺卖东西的。” 我点了点头。 “你可知晓老李家的小卖铺有两个?他自己开的那个是给活人卖东西的,而另外一个,是他给两侄子盖的三间房。那三间房也是个超市,但做的是死人的营生。这些年来,村里有不少人被他骗过。”瞎子说道,“瞎子也曾被骗过一次。起初瞎子没感觉到有什么,但那件事后没几天,瞎子就发现自己的精气神下降了很多,精神也变的萎靡不振。直到过了半个月,才逐渐恢复过来。” 闹鬼,中邪。 那三间房子的事,我也算是经历过。 “病好了后,瞎子觉得很奇怪。这些年来,瞎子遵循师傅的教导,可以说一直大病没有,小病不见,健健康康的。可为啥只是被老李拐着去了次那三间房子,就摊上了这种糟心事?”瞎子声音变的低沉起来,“为了搞清这事,瞎子就在那三间屋子的外面蛰伏了半个月。你们猜瞎子看到了什么?” 瞎子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惊恐的神色:“瞎子看到了一个本该已经死了的人,出现在了那屋子里,而且还带着两个刚死时间不久的人!” “李家的老大和他的两个儿子?”我皱眉道。 瞎子有些惊诧地看了我一眼,点头道:“是的。是老李他哥和他那两个失踪不见了的儿子。你肯定猜不到,瞎子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正在做什么!” 我和道人都没吭声,候着瞎子继续把老李的事情讲述下去。 第八十七章 祸事东来 从道人和那只岩唬角斗后,石墙后的视线就似乎变的好了些许,隐约能看到些许轻微的光景,只是一切依旧笼罩着层朦胧的影子,迷迷糊糊,始终不能太真切。 我和道人沉默的时候,瞎子也是陷入了沉默,整个地窟内就只剩下了三人的呼吸声在耳边轻微波动。 良久,瞎子才继续开口道:“当时瞎子看到的,绝对是瞎子这辈子见过的最荒唐的事情。” “瞎子偷偷摸近的时候,李家父子三人正围着一个女人。然后,那四人竟然做出了那种事情!” 瞎子说的隐晦,但我却是已经猜出了大致的是什么事情。只是我依旧难以置信,瞎子说的事,竟然是和我见到的那一幕同样,甚至更加荒不经诞。 道人却是明显的有些摸不着头脑:“啥事?” 瞎子手中盲杖举起,作势要敲向道人的时候,大概是想起了道人的身份,最后轻轻点在地上:“男女的事,还能是啥事!” “人鬼情未了?好事啊!”道人惊奇道,“只听说过几只女鬼缠一个活男人的,可没见过几个男鬼缠一个女人的。那女的现在在什么地方?长得好看不,好看的话我们可以考虑将她说给小洪……” 道人的话,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别别别,这种人间绝色,道爷您还是自个留着享受。小子可是没这艳福。”我连连摆手,说道。 瞎子奇道:“你知晓是谁?” 我想要摇头说不知道,但瞎子此时正在讲述关于老李的事情,而老李此时又是处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状态,万一这条重要的线索会导致我们接下来的境遇变的多了些许变数的话,我的隐瞒,也就会成为变相的自我谋杀。 “是赵老头的女儿赵莲花。”我点头道,“在铁马村的时候,我也曾看到过这样的场景,只是当时少了个瞎子大爷你说的老李的兄长。” 瞎子猛地喝道:“这种重要的事情,你咋不早说?” 我双手一摊:“您也没问啊。当时倒是想说这事来着,结果只说了鬼胎的事,您就打断了我后面的话,再之后,我还那里有时间和闲暇给您讲述这个事?” 瞎子哦了声:“也是。” 道人则是饶有兴趣地追问道:“小洪,你看到的那场景美不?” 美?高大夫的婆娘那水桶一样的身材,这辈子做的任何事,都甭想和视觉上的美产生关联。 “一个浑身肥肉抖一抖颤三颤的,道长您会觉得有美感吗?”我反问道。 道人不吭声了。 瞎子哈哈笑了两声:“小洪,别理会他。你快点说你遇到的事。” 当我讲述完我遇到的老李家两侄子和高大夫婆娘之间的事后,瞎子沉默不语,道人啧啧称奇。 “看来,瞎子还是麻痹大意了。”瞎子叹了口气,“此间事了,我们必须马上回一趟铁马村,” “的确是该回去处理下。”道人难得没抬杠,顺着瞎子的话说道,“光天化日,这可不是一般的阴魂鬼怪能做出来的事情。那两个东西,成气候了。” 瞎子沉声道:“本来,我这次来这里,就是想借着这里事,将李家的那点破事给解决掉。却是没想到,白白搭上了老李的一条命不说,事情还没有解决掉。” 道人嘿嘿冷笑了两声,没说话。 瞎子这次倒是又给我们放出了不少的内幕消息。老李家的两个小卖铺,瞎子早就猜到了其中有猫腻,只是一直没机会下手,而且除了那次见到李家的那破事后,大概是李家的人也察觉到了什么,居然是一直没在给瞎子出手的机会。 此番把老李能喊来,也是因为之前在黄家许茹骸骨的事,瞎子说我愿意花重金请人帮忙……看在钱的份上,老李这才应了瞎子的邀请。 “小洪,老李的后事,你得负责。”瞎子说道。 “好。”我应的干脆利落。 “你这孩子……”瞎子自然能听得出我心中的那股子忿意。但他只是叹息了声,居然是没像之前那样给自己找理由辩解甩锅。 老李是瞎子邀请来的,瞎子邀请老李的目的就只有一个——除掉李家的那三只敢光天化日的阴物。 瞎子认为,老李是被他大哥上了身的。只是李家的老大太熟悉老李,所以就算是瞎子见了,短时间内不一定能分辨得出站在面前的人到底是老李还是李家的老大。 “所以,你想用危险的处境来逼迫李家的老大出现,只可惜,李家的老大没出现,反倒是把老李给搭了进去。”道人嚯嚯冷笑着道,“瞎子大爷,您可真是够厉害的。” 对道人的嘲讽,瞎子没有反诘。 随后,瞎子又讲述了一些关于这个古墓的一些内情。的确,我们目前所处的位置就是刘三他老母的葬身之处,而甘家的祖上则是在当年曾参与过这处墓穴的修建。只是当年甘家的那位祖先是二把手,并非第一经办人。所以,当那位主设计修建的人知晓自己绝无幸免后,就把部分图纸交给了那位二把手,让他把那一半的图纸转交给自己的后人,说是有另外一半在他的家人手中,只要两半地图对合在一起,就能安然出入刘家的大墓,找到他的尸体,盗走刘三老母的所有陪葬品。 然而很显然,剧本并没有按照那位主设计师圈定的框架去写。中途发生了什么,外人已经无从猜测,唯独可以知晓的是,甘家的后人沉寂了一段时间后,等到刘三家势衰败,就迁徙到了甘家村,开始长达数百年的谋划。 根据那一半的结构图,结合藏龙岭附近的地势和一些周围的风说传闻,甘家的后人们敲定了大墓的确切位置,而后开始了长达数百年之久的开山工生涯。 “几代人,数百年,就为了谋求一个前往刘家大墓的通道?”道人明显的对瞎子的话保持有怀疑,“瞎子大爷,换做是你,你会愿意为了一个虚无的财富,搭上几代人在这里耗着?” 瞎子摇头:“不愿意。” “所以你说的话也是虚的!”道人毫不客气地否定了瞎子之前的话语,“甘家挖掘这条通道的目的,绝对不是为了你说的墓中的葬品,而是别有所图!” “瞎子知晓的,只是瞎子师傅转呈的。你要是觉得瞎子说的不对,可以去问问瞎子的师傅。瞎子相信她老人家的回答,一定会令你满意。”瞎子声音没有一点波澜。 道人愣了下:“你师傅在哪?” “死了。”瞎子冷冰冰地回了两个字。 对谈,崩。 道人赶走岩唬后,我们所处的环境就开始逐渐的变的明朗起来。站着说话扯皮的这会功夫,四周的光线居然是又亮了不少,此时已经是能够看到周围淡淡的轮廓,就像是天快要亮之前的那种蒙蒙亮。 “走吧,乘着天还没完全亮,我们尚有一线机会离开这里。要是等天光彻底亮堂起来,就走不掉了。”瞎子说道。 跟随着瞎子身后,我们踏上了通往大墓深处的道路。 我对瞎子说的天亮了这个词很是敏感,但询问了两次,他均是在闷声赶路,根本不搭理我。 顺着岩唬退走的方向,走了约莫几十个台阶后,方向一折,居然是开始往下走。 而这时,我也感觉到了周围的不寻常。 脚下是高低等齐的台阶,两边却是凹凸不平的岩壁,棱角突兀,看上去就像是行走在天然的山洞甬道中。但是那些岩壁上却又是有着道道纹路,像是雕刻着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只可惜光线迷蒙,看不真切。 瞎子的脚步越走越快,往下的台阶,他居然是一步两个的下。起初我还能勉强跟上,等到后面,别说是我,就连道人也开始气喘吁吁,不敢一步两个台阶的下,只能是一路小跑地跟着瞎子走。 更令我不安的是,随着我们的深入,隐隐的,空气中开始散发出某种躁动不安的气息,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在空气中走出。 越是下行,我越是能感觉到瞎子的速度的加快和道人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浑身紧绷着的肢体语言。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我知晓问瞎子没什么用途,于是就加快了两步,和道人并肩而行。 道人一边走,一边道;“你们洪家没有光天化日的说法吗?” 我连忙摇头。 “真不知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道人嘟囔了句后,继续说道,“你在铁马村遇到的那个老李家的两侄子和高大夫家的女人搞在一起是光天化日的一种。但这种行为只是很低级的玩法,真正可怕的,是这种鬼物被聚集起来,集聚成百鬼夜行图的时候……” “会怎么样?”我急切地问道。 “会颠倒日月!”道人脸上挂着一丝神经兮兮的诡笑,“天地之初,阴阳交泰,朗朗乾坤,光天化日,巫山云雨,祸事东来。” 我眉心猛地一跳:“藏龙岭就是在刘家村的东面!” 道人点了点头:“不止是刘家村,这里同样也是在铁马村的东面。” “可为什么甘家村也被卷进来了?”我不解地问道,“甘家村的位置,算是来是在藏龙岭的东面,和祸事东来不搭边呀。” 第八十八章 光天化日 什么祸事东来,甘家村才是近期所有事情的由头起点所在。 “甘家村啊……”道人嘿嘿低笑,“甘家村可是在藏龙岭的东面。先是铁马村和刘家村的祸事悄悄发生,等到一定阶段,再由藏龙岭一接一嫁一转,反传回来,可不就是祸事东来了?” 前面闷声低头赶路的瞎子哼了声:“瞎鸡八扯球蛋。” 道人也不恼,继续道:“刘家村和铁马村的事情是必然要发生的。但是光铁马村和刘家村又不够,怎么办呢?只能祸水东引,把原本应该是属于刘家村和铁马村的一些祸事,牵扯到了甘家村身上。” “而这,才是甘家这些年来一直留在甘家村的真正原因所在。瞎子之前说的,不过是在瞎扯淡罢了。” “不是曹婆婆不知道这事,而是她早就知晓了这件事,却一直没把这件事给瞎子大爷说清楚。或者说是故意隐瞒了这件事,想要让甘家数百年来的谋划得以实现,从而达成某个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个目的,是甘家这数百年来的谋划,也是曹婆婆真正来这里的目的,同样也应该是不少人在暗中谋划的东西。但真相是咋样的,只有等我们接触到那一刻,才会完全解开这个谜团。至于现在,我承认,我说的一切,都有可能完全是属于瞎几把球扯淡的不着边际胡吹。” 道人最后的一句话,和瞎子之前说的几乎是一模一样,但是他那不过是在自我调侃,甚至是处于对自己猜测的一种自信而对瞎子发出的挑战。 真相,只有一个。 瞎子保持了沉默,但脚下的步伐并没有因此而减慢。 道人说的兴高采烈,身形却是紧随在瞎子后面亦步亦趋。 分明是在山洞甬道中,但是四周的亮光却是越来越强烈,那层迷蒙的模糊感在飞快地褪去。就像是天将亮,太阳辐照大地。 事出无常必有妖。 “快点,光天化日即将发作了。”道人的声音变的急促不安起来,“瞎子大爷,这鬼地方到底还有多长?” 瞎子没说话,但是明显的脚下的步伐再度加快,就像是之前他根本就没有尽全力似得。这次,道人连说话的机会都没了,紧紧的跟在了瞎子后面,看得出,他很紧张,也很害怕。 而我吊在了队伍的最末端,已经是开始双腿疯狂的抡动,想要跟上那两个家伙的脚步,但是距离终究越拉越远。 “等等我——”我喊道。 瞎子身形似乎微微驻足了下,却是只停了那么短暂的一秒钟不到,就又立即全速下行。道人更是连滞留都没滞留分毫,飞快地从瞎子身边掠过,朝着下方更深处奔去。 “这两个老家伙……” 我心底恨的牙痒痒的,但身为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居然跑步不过两个半截身子即将埋在土里的家伙,说出去也肯定是丢我自己的人。 心底一面暗骂着那两人,另外一面则是只能拼命的往下跑。 一步两个台阶,一步三个台阶…… 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着瞎子他们屁股后面跑,但从这越来越反常的现象来看,即将要发生的事情,绝对是我所不想看到的。 我感觉自己已经是在健步如飞了,可和瞎子、道人之间的距离却越拉越大。终于,他们的身形消失不见,而天色,也完全亮堂了起来。 又是下了几个台阶,我膝盖猛地一软,险些倒栽下去,吓得我连忙放慢脚步。 之前忙着赶追瞎子和道人的速度,没关注留意两侧洞壁的变化。此番脚步慢下后,我下意识地左顾右盼了一番。 看向周围的瞬息,我头皮猛地一炸。 两侧那里是什么岩壁,分明就是销魂窟!幕天席地的销魂窟! 脚下的台阶,也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条宽阔的笔直的马路,青石铺就的路面整齐划一,前面不知通向何方,后面不知源自何处。 “嗯嗯,啊啊,哦哦——” “爸爸,快来嘛……” “爷爷,不要,哥哥,别……” 各种不堪入耳的声音,夹杂着男人的喘息声,女子的娇喘声,跌荡着传入我耳中。而其中细化出来的某些声音,更是在给我直白地讲述着当事人的那紊乱关系。 我知道,我处在了幻境中。但这幻境又真实到我连丁点虚幻的地方都找不见。因为它处处充斥着荒唐和不可思议。 当到处都是破绽的时候,也就基本无所谓破绽的存在。 可正是这份极度的不真实感,却让我生出种这里我看到的所有,都是曾真实存在过的感觉。 就算是我没经历过什么幻象幻境,但哟一点是必然的。在幻象和幻境中乱跑,只会是死的很快,甚至都有可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尤其是我脚下,并非现在看到的康庄大道,而是一条不断往下延伸的台阶。 一脚踏空,就会滚葫芦似的滚下去。 真的很没意思。周围的那些嘿咻嘿咻的,根本就没任何的艺术欣赏价值。甚至我只能想到两个字——恶心。 无论是做的人,还是做的人的身份,我都是越看越觉得恶心。因为这根本就是一场突破人伦际线的大乱斗。 再度的,我脑海中掠过道人说的那四个字:光天化日。 光天化日的本意是指朗朗乾坤什么之类的,但在道人嘴里,明显的这两个字都变味了。但就是他这个变味的话,却是直接透过了事情的表象,阐述到了我现在看到的一切——这所有的发生的一切,都是肮脏的、令人不堪入目的——光天化日。 也就是这一刻,我才算是真真的明白道人说的这四个字的真正含义所在——这些鬼物,真的是用光天化日,做到了光天化日——把整个原本应该是暗无天日的山洞甬道变成了一片光明坦途的乱森森的幻象。 唯独,这幻象没有任何的美感可言。 其中的那一个个男女,都是面目可憎,神情可恶,举止中透着股子末日的狂欢和死亡前的歇斯底里——虽然不断的有声音传来,但是那些声音,我无法对号入座,也没办法做到把那话语和这种幻象中的人的神情联系起来。 就像是两个完全割裂的系统。 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可以做什么。我唯一能做的,敢做的,也就是静静的侯在原地,等着事态的变化下一步进展。 约莫是过了十多分钟,忽而边上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不见了,就连那些乱糟糟的幻象也跟随着消失不见。 四周的光线,开始逐渐变暗,转淡。 又是过了片刻,彻底成为了一片漆黑。 我尝试着挪动脚向前踏了一步,结果迈出去挪动了很久,也没能找到落脚点,只得又老老实实地收了回来。 蓦地,我感到身后传来一线光亮。 回头看去,之间一线亮光,自远处极速的推来,就像是一线涌来的浪潮。 那一线的浪潮,来的速度很快。 几乎是我刚看到它,而后就掠过我身边,向着远方极速而去。 借着那一线光亮消逝的瞬息,我看的清清楚楚:在我脚边,根本就不是什么台阶,而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崖边。 我黑暗找那一脚,要是脚还没落实就重心前移的话,现在已然是摔死在了崖地,成为一片白骨了。 “小洪?”身后,传来瞎子的喊声。 我回头,就看到在我不远处的岩壁上,瞎子和道人并排站在一处约莫有两尺宽的吐出的岩台上,下面是丈许高的落差,再往下才是实地。 这两家伙咋跑上面去了? “下面有多高?”道人问道。 “不高啊,你们看不见下面吗?”我惊奇地问道。 瞎子摇头道:“看不见。现在瞎子看所有的东西都是白茫茫一片,只有你才算是比较清晰的。” 不等我询问,道人就解释道:“小洪,这是因为你修炼过《六阳魁首》,所以就算是在阴秽的地方,依旧能够保留一定的火性,在学过望气的人眼中,简直就是黑暗中的火把,很容易辨认出你的方位。” 这么说来,就算是道人,现在实际上也看不到我在那里? 忽而我感到有些慌乱。 我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他们两人,他们两人却说看不到我,只能通过一些特殊的手段来感知到我的位置,也就是说,下面我们依旧还处在某种幻象中?那这个瞎子和道人是真的吗? 我说出我的疑问的时候,道人哈哈大笑道:“小洪,你终于学的有点样子了。至少你要是之前就这样的话,我们也就不会怀疑你的身份了。只可惜,你的演技,真的是太浮夸。” 话是这样说的,可道人还是给我解释了一遍当下的状况。 目前,我们三人都还是处于光天化日之中。我、瞎子分别看到的李家的人和赵莲花之间的那段龃龉事,是光天化日,却也是属于光天化日中最细微的一个单元。 以百鬼夜行图的布局方式,收罗到足够多的经历这种荒诞形式的阴魂鬼物后,就能组建成光天化日阵——白日吸纳阳气,夜间则是幻化成白日的场景,再现往昔的龃龉肮脏丑事,让闯进其中的人沉溺消沦。 但最可怕的,却不是这个,而是百鬼夜行图布局下的光天化日所带来的其他变动——割裂地形! 结合阴阳、机关、法阵为一体,往往是进入其中的人怎么死的都不知晓。 第八十九章 一线天 道人的话,说的似乎是很有道理,而且听起来这个什么光天化日很厉害的样子。但我就是觉得他的话,可信度不是很高。 “小洪,该说的我都说了,信不信随你。”道人大概是一直听不到我的回应,接着说道,“虽然你是洪家的嫡系弟子,有许多我们不知晓的手段,而且你独自一人就能闯出光天化日,但道人还是想说,有我和瞎子在,你会出去的更加轻松。而现在帮我们对你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我沉默了好大一会,才开口道:“好处。” “没有。”瞎子回答的干脆利落。 道人同样说道:“我的那些东西都已经落在了你手中,你又何苦为难道人呢?” 我呵呵笑了两声:“没有好处,我为什么要救你?” 一片沉默。 许久,瞎子才问道:“小洪,你只是气愤我们之前对你的不问不闻,还是真的想要借机索要好处?” “当然是……”我刚想要回答,猛地心生警惕。 他们,是在试探我? “是什么?”道人追问道。 “是,是,是,是和两位开个玩笑而已的啦。”我讪笑了两声,只是脚下并没有挪动分毫。 瞎子哦了声。道人则是很欣慰地说道:“好孩子,过来吧,过来帮我们下来。” “我这里也是断崖。”我无奈地说道。 “嗯?”道人嗯了声,“怎么可能,光天化日只会出现一处断崖,那里有那么多的断崖。小洪,你一定是在想着借机敲诈勒索我和瞎子吧?” 我很想点头说是,但考虑到后果的严重性,最终还是决定继续睁眼说瞎话:“道长,瞧您说的……你和瞎子大爷帮了我那么多的忙,有多少次都是您二人的帮助下,我才能活到现在……” 说着,说着,我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 道人大概是也查觉到了我不可能会过去,于是也就不再说话。 三人陷入了沉默中。 过了好大一会,外面的断崖处,忽而传传来一丝微亮。又过了会,微亮变成了迷蒙的亮堂,像是之前我曾在那石墙之内,和瞎子他们一起遇到的那种迷蒙模糊。 但这次,我能在外面的光线变化中,感受到一种之前没能感受到的磅礴——煌煌耀耀,不可抵挡。 这是大势!天地大势! 忽而,我明白了。这是天要亮了,外面的天要亮了,真正的天亮。正所谓雄鸡一唱天下白,朗朗乾坤,纵然有污秽阴暗,但终究那些只能存在阴影下。 这都不重要。 真正令我感到喜出望外的是,能看到天光,就意味着我已经能接触到了外面的广袤天地,走出了那个阴暗到黑森的山洞甬道。 期间,瞎子和道人又曾想尝试着让我过去帮忙,但都被我以我也是处在悬崖边上给拒绝了——反正我也的确是在崖边,并没有撒谎。 如是数次,瞎子和道人终于失去了耐心,冲我破口大骂,什么歹毒的的话语都能说出口。但他们越是如此,我反而越发的心安理得,干脆原地盘膝坐下,等着外面天光彻底大亮。 天终于亮了。 那种雾蒙蒙的不真切感褪去。我这才看的清楚,对面,也是一片峭壁。垂直的崖壁几乎呈九十度,光秃秃的什么都不长。 低头往下看去,我则是险些一口老血喷在地上。 面前,居然是个三尺多高的坎。 再下面就是一片缓缓往下的山坡,直抵对面的山崖。不过却是未曾全然接触,似乎还有一线隔绝,只是距离有点远,看不大真切。 不理会身后的那两人的谩骂,我跃下那道坎,选定一个方向后,沿着斜斜的山坡走了出去。 走出去不过几十米,面前的路就彻底断绝,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片断崖,断崖下则是池绿汪汪的水坑,颇为宽阔。 就在我犹豫要不要折返回去看另外一边是通往何处时,下方忽而传来道人带着些许疑惑的声音:“瞎子大爷,你确定这方向没错?” 这两个老鬼咋跑下面去了? 我心中一惊,连忙探头附身去看,只见瞎子和道人分别趴在了块不知那里找来的棺材板上,正慢慢地滑动着棺材板往前走。 “错不了。”瞎子哼了声,“光天化日集阴阳、机关、法阵为一体,是甘家的那位祖上的得意之作。据说就算是刘三自己看了以后,也是觉得有这阵守护,自家老母的余生安稳的很了。” “甘家那位老祖留下的半幅图中描绘说只要穿过光天化日,就能接进入龙潭,抵达刘三他老妈的墓地。” 道人分明有些不大信:“瞎子大爷,您有见过甘家那位老祖留下的原图吗?” 瞎子划水的手一顿:“瞎子知晓的,都是师傅临终前口头转述,具体是什么样子,瞎子并不清楚。” 闻言,道人身子微晃,险些栽入水中。 “你就是听曹婆婆说的几句话,你就敢这样冲进来?”道人一巴掌拍在棺材盖上,“瞎子大爷,你这是对别人生命的极度不负责啊!看来老李、小洪,都是你预计中的牺牲品吧?就不知道道人什么时候也会被你给消耗掉。” 瞎子叹了口气:“老李的事,瞎子承认是瞎子的估算失误。但小洪会出事,是瞎子万万没想到的。毕竟他身怀破妄法眼,光天化日的幻境在他眼中根本就是一堆枯骨,又怎么可能对他造成困扰。至多是在最后的地势割裂时会有一定的危险。” 道人无奈地道:“但愿他能安然无恙吧。” 这两个家伙是知晓我在这里了故意演戏还是……我之前在洞穴内遇到的那两个,是那些阴魂鬼物伪装成的? 正想着,蓦然感觉手臂撑着的地方一空,整个人的重心向前倾斜,倒栽葱的自断崖边上掉了下去。 噗通—— 我掉入了水里。 等我浮出水面时,就看到瞎子和道人正转身,呆愣地看着我。 “哇哇哇哇,呀呀呀呀呀——”我双手举出水面,对着瞎子和道人乱喊道。 “小洪!”道人皱眉道:“你咋了?” “哇哇哇——呀呀呀——”我只是乱叫着,没有回答他的话语。 “他这是咋了?”道人转身问瞎子。 瞎子摇头:“大概是掉水里后脑子进水了,神智不大灵光。” 两人说话间,已经划动棺材板向我靠拢了过来。 “小洪?小洪?”道人又尝试这叫唤了两声,发现我只是哇哇呀呀的乱叫后,就把自己的棺材板停在了离我有些许距离的地方。 反倒是瞎子一直在往近靠。 看到瞎子那张双眼皮都像是被缝起来的脸,我没来由的心底一紧,感觉像是自己的伪装被瞎子看破了似得。 没理会过来的瞎子,我哇哇叫着冲向道人,把他连人带棺材板从水面上掀翻。而后自己大半个身躯趴在了棺材板上,脸上浮现出愉悦欢喜的神情。 “你——”道人从水面冒出头来,连着咳嗽了好几声,怒意冲天,“要不是看在你是个智障的份上,我——” “行了,行了,上路吧。”瞎子的声音飘来,打断了道人的怒意,“穿过龙潭就是一线天,要是不能在晌午之前赶到一线天的话,就只能等明天中午了。” 道人狠狠地一拳砸在棺材盖板上,吭哧吭哧地推着棺材盖板和我以前前进。 水面看着颇为宽广,但瞎子和道人的速度都不慢。没多久,我们就出了那片水面,抵达了对面的断崖处。靠岸后,道人立即抬腿踹了我一脚,把我踹的跌倒在地上。正当他要有后续动作的时候,被瞎子用盲杖拦下。 “你不让我揍他?”道人眼珠子瞪得滚圆,“刚才一路上你又不是没看见他那得瑟劲,仗着自己脑子进水了就肆无忌惮地胡乱折腾,不教训他一顿,根本就忘了自己姓啥。” 瞎子轻轻摇头:“你就算是要揍他,也不是现在。待会我们还有要用得到他的时候,你要是把他的逆反心打出来了,到时候哄都不好哄。” 听到瞎子的话,我立即冲着道人吼了两嗓子,而后飞快地缩在了瞎子身后。 “小洪别怕,他不敢再打你了。”瞎子笑眯眯地把我从他身后拉出来,却是不知把什么东西给塞在了我手中。 傻子,一般是没有什么心机的。 想到这可能是瞎子在试探我,我也就毫不犹豫地张开掌心,嘿嘿笑着把掌心的那块黑漆漆的石头冲着道人晃了晃。 “碎心血石!”道人的目光,瞬间就直勾勾地盯着我的手,呼吸急促,“小洪,你在那里找到的这个?” 我嘻嘻哈哈笑着,指了指瞎子。 道人的目光立即转移到了瞎子的身上,沉声问道;“瞎子大爷,他说的是真的?” 瞎子呵呵笑道:“一个脑子进水了的家伙的话,你觉得能信?” 道人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也是。” 我还没反应过来,忽而被他一把钳住右手手腕,而后手被扳开,掌心中的那块黑漆漆的石头就被道人给拿走了。 “哇哇哇——呀呀呀呀——” 我装作很愤怒地想要从道人手中夺回那个什么碎心血石,结果被道人飞起一脚揣进了水里。 猝然落水,再度浮出水面时,我被呛得眼泪都快流了下来。也就是在这时,一道天光自上方打下,笔直落在了我身前,在水中铺出了一条明晃晃的道路。 噗通、噗通—— 瞎子和道人一个猛扎子落水,沿着那条亮光铺出来的水路,飞快地游了出去。瞎子还不忘喊道:“小洪,跟上,没时间了!” 第九十章 碎心血石 瞎子的话,让我有些猝不及防。甚至在前一刻我还心中谋划着如何利用现在的这个脑子进水了的身份去坑道人一把,结果转眼间两人就有要把我抛弃下的赶脚。 一句话后,瞎子就没再说任何的话语,和道人结伴,手臂划得飞快,在那到亮光铺设出的水面上留下两道水痕,逐渐远去。 他们是真的不不等我了。 想到瞎子之前说的那句要是不能在晌午之前赶到一线天就只能等明天的话语,我只得万般无奈地跟随在了两人身后,拼命划动手臂,尾随了上去。 在那个什么光天化日的山洞甬道中,我就没能追上瞎子和道人的速度,这次在水中,我依旧是被那两个老家伙远远的抛在了后面。 好在,当我精疲力竭的游到终点的时候,瞎子和道人还在那里候着。见我过来,瞎子伸出盲杖,将我一把拽上岸面,而后顺势拽着我前进几步,站在离水面有三尺开外的距离处。 轰隆隆—— 头顶上方传来重物滚动的响声,不等我抬头去细看,就见一片黑影落下,重重地砸在了水池中,溅起大片的水花,扑在我们身上,冲的三人东倒西歪地往后踉跄退了好几步。 头顶上又是一声巨响传来,又是块巨石落下,和之前落下的那块巨石堆叠在了一起,居然是不偏不倚地将我们圈在了岩石和石壁下的倒三角中。 四下,迅速陷入了黑暗中。 “瞎子大爷,一线天在那?”道人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 瞎子没理道人,而是说道:“小洪,你现在脑子里的水倒出来了?” 我无言以对。 道人则是不依不饶地追问着瞎子:“瞎子大爷,你倒是说说,这一线天到底在那里?我们千辛万苦的跑了一大圈,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们,这地方,就是我们的埋骨之地吧?” 瞎子却是一点都不急躁,慢悠悠地说道:“你急什么急。瞎子既然有信心带你和小洪来,就肯定不会坑你们。外面的许多事情还需要你们来帮忙处理呢。” 顿了顿,瞎子继续道:“当初刘三为了光宗耀祖,把他老母的墓穴修建的可以说是比皇帝老儿的还要规模宏大。再加上刘三本身又精通阴阳法阵,对借势结阵很有一手。于是他在光天化日之后,又自己设计了一道机关,名为一线天。” “这道机关每天会随着时辰的变化而改变通道的入口。而唯一的指向入口的通道,就是上方阳光投下的光影铺就的水路。” “现在,我们才是开始真正的要进入到一线天内。不过在这之前,曹道长你需要把这块碎心血石给用掉。” 道人愕然:“为什么?” “因为你足三阳被抽取后,瞎子怀疑你的实力已经下降了许多,到时候需要你上阵的时候,万一因为你的实力不足导致了这次行动的失败,极有可能会搭上我们三人的性命。”瞎子说道。 道人嘿嘿冷笑了两声:“我要是不用呢?” “那我们就会被困在了这里。”瞎子淡然地说道。 道人沉默了好一会,才声音有些涩涩地说道:“这……这块碎心血石……” “瞎子师傅的。”瞎子回答的干脆利落。 “她为什么会有?”道人问道。 瞎子回道:“这是她自己的。”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 “用,还是不用,你自己选择。用了,我们三人有可能会得到关于刘家大墓的宝藏以及内藏的秘密。不用,三人就一起困死在这里。”瞎子的声音中,透着股子无所谓的态度,似乎三人的生死在他嘴里,就是无关紧要的玩意。 很显然,道人依旧在犹豫中。 我有心想要问碎心血石是什么,但感受到周围沉闷的气氛,我还是识相地没有提出来自己的疑问。 约莫是过了四五分钟吧,道人终于打破沉默,说道:“最后一个问题,曹婆婆为什么会留下碎心血石?” 瞎子回答道:“经历过乱葬岗的那桩事回来后,师傅的身体就每况愈下,甚至有时会深夜咳血。好几次瞎子想带师傅去就医,却被师傅拒绝,说这是她的命,是她的劫数,逃不开,避不掉。” “如是过了两年多,师傅的病情终于得到了好转,但就在瞎子以为她老人家会逐步康复的时候,她却告诉我,她大限将至。” “临终前那天,师傅整夜的咯血,最终咯出了个这玩意。”瞎子声音多了几分瑟瑟的萧条落寞,“师傅说,这是碎心血石,是修炼她们家的人习练独门秘法后,倾毕生之功,才能凝聚出来的。在关键时刻使用,有奇效。” “这几十年来,瞎子时时刻刻不在想着师傅的话,琢磨着她留下这碎心血石到底有什么意义。直到见到曹道长你后,碎心血石忽而开始跳动起来,一个声音告诉我,师傅临终前交代我的那些事,现在是时候来处理了。” 瞎子的话说完,三人又是一阵沉默。 忽地,我意识到了瞎子话语中的一个漏洞:“带我们来这里,是因为曹婆婆的叮嘱,不是因为甘家村的事情?” 瞎子承认的很干脆:“是,也不是。师傅临终前嘱咐的时候,曾说,有些事,时候到了,你自然就会知晓该去做什么。” “关于铁马村、甘家村和刘家村这些梯子来发生的事情,瞎子实际上比你俩更加茫然。这些年来,瞎子听闻过乱葬岗的事情,听说过鲁夫子的传闻,也经历过甘老大媳妇下葬时的惊心动魄,但……从来没有那一次,会牵连到如此多人进来,会把三个村子的人拖拉到,更别提,最后竟然会是所有的线索都中断掉。” 我和道人沉默不语。 乱葬岗的确曾有许多的线索浮现出水面,但随着那地下石窟的坍塌,所有的一切都被掩埋在了废墟中。 黄家老不死的、小蛮、许芸、许茹以及鬼小孩,还有那石窟自身蕴藏的秘密,都在顷刻间消弭无形。 但真的是这样么?我心中并不这样认为。这几天来,瞎子似乎一直游走在三个村落,可是他却对近在咫尺的铁马村自己的那屋子过门不入。 从被我请到甘家村开始,瞎子就一直没回过他的那个家。 事出无常必有妖,这基本是一个共识性的东西。 但很显然的,现在不是属于能提出这个问题的时间。 道人听罢瞎子的话,长长叹息了声:“碎心血石……碎心血石是《六阳魁首》修炼到一定的境地后,才结合曹家的血脉凝聚出来的东西。能够凝聚出碎心血石不一定代表《六阳魁首》的修炼后多高,但必然是曹家的直系血脉,而且要在家族中有一定的身份和地位后,才有这个资格学习凝聚碎心血石的秘法。” “曹婆婆,不简单。”道人唏嘘道。 事实上,之前的接触中,我了解到的信息就隐约有种预感——曹婆婆,要比眼前的这位曹正阳道人高明不少。这点,从她能带出瞎子,而且瞎子还是说他学到的东西并不算很多,就能窥探一二。只是很显然的,我对曹婆婆的实力的估算还是有很大的偏颇——算低了。 “你用,还是不用?”瞎子没有理会道人的长吁短叹,问道,“曹道长,你是选择对长辈的敬仰膜拜,还是选择提升自己的实力来和瞎子一起摆脱当下的困境?” 道人沉默不语,似乎在犹豫着。 约莫是过了两三分钟的样子,黑暗中忽而亮起一点光亮,淡淡的,像是黑暗中隔着远远的有人抽烟似得。 “很好。”瞎子呱呱呱地拍着手掌,“曹道长,瞎子的师傅一定会感激你这种识大体的举动。” 道人没有回声。 那点光亮,一闪一闪的,周围一片寂静,瞎子不吭声了,道人也是不出声,静到我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如是过了约莫十多分钟,就在我觉得自己都快要压抑的受不了的时候,那一点的广光亮忽而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迷蒙蒙的血色,甚至空气中都隐隐带着些许血腥味。 呼吸着带着血腥味的空气,我感觉到自己的肺里像是吸入了一团带着火星子的空气,火辣辣的灼热感由肺腑传出,烧的心疼肝裂脾炸。 “《六阳魁首》。”瞎子冷不丁出声道。 我愣了下,旋即醒悟过来,在场的三人实际上都是有修炼《六阳魁首》的。只是大概修炼的版本有差池。 曹婆婆留下来的碎心血石,应该是一种能够促进《六阳魁首》修炼的东西,有点类似于佛门舍利之类的玩意,把某人毕生的修为精华凝聚在一起,以秘法构建成能够助人为乐的宝物——当然,不同的是,碎心血石似乎只能是曹家的人使用,而散发出来的些许气息,就足以令寻常人撕心裂肺。 “别傻愣着了,快,《六阳魁首》!”瞎子声音变的急促起来,“碎心血石的血气中蕴藏着瞎子师傅毕生的修为,曹道长修为不够,根本压不住,也没办法完全吸收,你要是不帮忙吸收散发出来的这些血气的话,我们三人都会有生命危险!” 第九十一章 龙门鬼关 听瞎子说的情况紧迫,而且我也已经意识到了,任由这些血气随着呼吸进入体内后,肆无忌惮地存留的话,用不了多久,我的内脏气管估计都会被灼开孔。 就瞎子说话的这点功夫,肺里传来的那种灼烧炙热感就又强烈了几分,让我忍不住想要找个水坑跳下去,而后全身沉浸在水里喝个痛快,好让水来浇灭体内的火意。 《六阳魁首》! 我当即盘腿坐下,心底默念着六阳魁首的法诀,开始修炼了起来。在经历那七天的静养,我身体完全康复后,我就再也没能感受到六阳经脉中有过什么气意鼓动的感受。但这次,一开始运转《六阳魁首》,我就觉得肺腑间的那道道炙热气息抽丝剥茧般被抽离,通过不知名的渠道转化,逐渐进入了手三阳中,而后又消弭无形。 似乎,除了能减缓那种来自肺腑间的炙热灼烧感外,并没有其他卵用。 不过对现在的我来说,能够减缓肺腑间传来的那种灼伤感,就已经足够。 感受到此时修炼《六阳魁首》的确有效果后,我就没再理会外界的状况,一颗心完全沉淀下来,全身心投入到《六阳魁首》的修炼中。 恍恍中不知时间流逝,当体内蕴藏的最后一丝炙热火意被消纳转换掉后,我才意犹未尽地睁开了眼。 睁眼的瞬息,我就被吓了一跳。 两张近在咫尺的脸,一张眸子瞪得滚圆,另外一张则是双眼皮都被缝合了似得,除了瞎子和道人还能有谁。 “你们干嘛?”我问道。 “了不得,了不得,了不得!”瞎子起身和我拉开距离,啧啧地说道,“小洪,了不得,了不得啊!” 道人则是拉开距离后,依旧盯着我看,满脸古怪。 “咋了?”我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脸,可是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瞎子摇头道:“没什么。” 道人也是跟着摇头说道:“没什么。” 见两人不愿回答我的问题,我也就没再去追问,转而把注意力放在了前面。 之前,巨石封住了后路,前面是一片三角形的悬崖壁。而现在,身后的巨石依旧在,但眼前的悬崖却一分为二,形成了一道细细的,长长的一线天。 仰头望去,触目所及的只有一道蓝色的、蜿蜒着伸向远方的天际线。 “这就是一线天?”我问道。 “是的,这才是真正的一线天。”瞎子点了点头,道,“走吧,我们该上路了。” 道人侧目瞪了瞎子一眼:“咋说话呢?” 瞎子却是呵呵笑着道:“话粗理不糙。从踏上一线天开始,我们会遇到的情况,要比我们之前遇到的不知危险多少倍。完全可以说,接下来我们三人要是不能齐心协力的话,那真的就是在一条死路上狂奔。” 道人哦了声,没再说话。 瞎子转头面对我,以一种托付后事的口吻说道:“小洪,要是瞎子这次没能活着离开这里的话,你一定要记住——无论如何,出去后都要找到甘家女娃子的尸身,否则这场波及了三个村落的灾祸,不会消弭!” 我奇道:“为什么这样说?” 瞎子叹了口气,道:“瞎子这段时间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但越是思索,越觉得事情诡异。哦,走,我们边走便说吧。” 一线天的长度,比我预想中的要长不少。趁着在一线天中行走的空荡,瞎子也给我讲述完了他对近期来发生的事件的推测。 甘妹妹出事之前,刘家村和铁马村虽然偶尔有奇异的事情发生,但从来没有频繁到这等地步。甘妹妹出事之后,除了甘家村外,其余两个村子的事件也就像是点爆竹似得一个炸一个,接连二三。 瞎子说,甘妹妹,就是个导火索,是捻子,把所有的爆竹窜连在一起的引线。 这次来刘三的老母的墓地,瞎子也是被逼无奈。鲁夫子出现了、黄家老不死的复活了,再往上推,这几百年来最有可能起事闹腾的,就是这刘家的大墓了。 毕竟传闻,这大墓内埋葬了不知多少的工匠尸体,而后来皇帝老二发兵抄了大墓的时候,又折损了好多人手……藏龙岭一带的风水最好,同时闹出来的鬼事也最多。 “这……” 听罢瞎子的话,我和道人都陷入了沉默中。 直到走出一线天时,道人才开口道:“真没想到,这小小的三个村落里,居然潜伏埋藏了这么多的事情。道人本以为乱葬岗那里已然是属于绝凶之地,没想到竟然还有一处比那里更加凶猛的险地。” 瞎子则是心有戚戚然地道:“是啊,瞎子在这一代生活了六十多年,听闻过不少关于乱葬岗和刘家大墓的传闻,可终究没能想到,自己有生之年,居然要把这两个地方都亲自走一趟……” 说话间,三人已经来到了一处绝壁面前。 看到呈现在面前的绝壁,我就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 在绝壁上,立着一道门。 一道高逾十多丈,通体由不知名的白色骸骨组建而成。只是在近地三尺高位置,留有一个能勉强让人钻行的洞口。 “这些骨头,都是人的骸骨。”瞎子手中盲杖一指那扇白色的大门,说道:“据说,刘三当年建造这座大墓的时候,发动了数以万计的劳工,历时十年之久才建成这座大墓。” 道人忽而低吟道:“白骨皑皑铸大门,福庇子孙成大鹏。一将功成万骨枯,来世必然人中龙。” “你念的是什么?”我问道。 道人摇了摇头:“四岁的时候,道人曾遇到过一个乞丐。大冬天的,白雪皑皑,他居然穿着草鞋,赤着脚板,来我家门前乞讨。道人见他可怜,就请回到屋里坐了片刻,给了他一碗热水和几个馒头。那乞丐吃过后道完谢,念叨着这几句话,走了。” “小时候的事,你居然还记得这么清楚?”我惊奇不已。 倒也不是说其他,而是我的记忆中,所有关于八岁以前的记忆,完全是一片空白,就像是自己在八岁那年,忽而开窍了似得。 道人呵呵笑道:“换作是任何人,见到那一幕后,恐怕都会终身难忘。一个赤着脚穿着草鞋的乞丐,却根本一点都不怕冷,说话的时候也是中气十足,完全没那种寻常乞丐们低三下四讨好的口气。给他吃东西,他吃的心安理得,而且吃的动作很细腻。这些许年来,道人一直猜测,那人,肯定是某个游戏风尘的高人。不过等后来道人修炼《六阳魁首》有成后,也就没再觉得他有多厉害。要不是看到眼前这门,道人几乎都是快要把这事给忘在脑后了。” 瞎子嗯了声:“这四句话的意思,大概说的是这个白骨大门能庇佑儿孙成龙。” “成龙?”我眉心猛地一跳。 在古代,皇帝都是自称真龙天子,甚至觉得这天底下,只有自己一个人是能配得上‘龙’字。其他人要是敢这样用的话,那就是在逆命谋反。 刘三给老母修建大墓,别的不用多说。就单凭这个白骨大门和道人嘴里说出来的那几句话,就足够刘三被皇帝猜忌,寻求机会灭他个满门,再顺道诛下九族。 道人也是迅速反映了过来,以不确定的口吻道:“会不会当年刘三被灭满门,就是因为这四句话?” 瞎子点了点头:“有可能。” “你以前有没听过这四句话?”道人转身看向我,问道。 我摇头,表示自己从未听说过。 见状,道人沉思道:“如此说来,要么这四句话是单独讲述关于刘家大墓的事情,要么就是这四句话,说的是白骨大门代表的寓意。” “好了,没必要在这些没用的东西上浪费太多的时间。”瞎子挥了挥手,打断道人要继续下去的推论,道:“你们两人都听好了,接下来,我们就要穿过这道白骨大门。记住,身体穿过那个洞孔的时候,千万不要碰触到任何的一根骨头,否则,整座骨门就会坍塌下来,把我们三个都砸死在下面。” 我吃惊地看着面前那高耸的骨门,气到:“这门好歹也堆叠了十多丈高,没理由碰触一下,就彻底的坍塌下来吧?” 道人嘿嘿一笑:“你去碰个试试看。” 锵锵—— 瞎子用盲杖在地上顿了顿,道:“行了,现在都别吵,听好了!这道骨门,叫龙门鬼关。瞎子的师傅说,在墓穴外修建这道门户,用的必须是死在修建墓穴的劳工的尸骨构架而成。当死者的尸体被停在里面后,经历一定的时间,鬼魂就会回聚在墓穴中,若是能够穿过这道龙门鬼关,后代就会福祥延绵。” “那要是穿不过呢?”我问道。 “穿不过就穿不过,瞎子哪知晓穿不过会有什么事发生。”瞎子没好气地说道,“行了,走吧,小洪第一个,曹道长第二个,瞎子殿后。” “为啥我是第一个?!”我抗议道。 老李的死,还历历在目。对于瞎子的安排,我真没什么信心和胆量去当小白鼠。万一要是被坑了的话,估计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第九十二章 龙门坍塌 瞎子的坑人,是真的属于让人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我估计老李就算是现在化作鬼,大概还以为他的死只是一个意外。 然而瞎子并没有如我预料中的那样什么异样的神情,而是很淡然、很坦白地说:“小洪,因为你太年轻,我并不信任你能够做好殿后的工作。” 当时我就有些不服气了:“瞎子大爷,你凭啥断定我做不好殿后的活计?” 瞎子呵呵笑了笑:“你知道在龙门鬼关前殿后需要做那些工作吗?” 他的话,让我心头莫名的咯噔了下。 “那为什么不是曹道长走第一个,我走中间,瞎子大爷你殿后?”我依旧有些不甘心地说道。 道人的面子显得有些难看,但没开口吭声。瞎子则是继续悠然道:“因为进去后需要到你的破妄法眼。曹道长则是需要在关键时刻顶住来自龙门鬼关的压力。” 我冷哼了声:“呵呵哒!谁愿意第一个就第一个来,反正我不愿意。” 瞎子终于面色变的阴沉了起来:“小洪,你这是铁了心要和瞎子做对是吧?就因为老李的死,让你长了这么多的戒心?瞎子在你眼中,现在已经是变成了为一己私欲,不惜罔顾人命的坏人是不?” “也好。本来是想给你年轻人留点面子,只可惜你非得要瞎子把这事给说明了,挑透了,那瞎子也就不和你客气了。” “龙门鬼关之所以称之为龙门鬼关,是因为龙门的构架是由成千上万冤死之人的骸骨构架而成,在龙门的后面,是大片大片的冤魂厉鬼。墓穴的主人想要走出龙门鬼关,就必须冲破万鬼的阻隔。而要从外面进入里面的话,只能通过存留在我们面前的这个通道才能进入。而龙门鬼关的构成,之前也是已经给你讲述过的——只要在穿过通道的中途触碰到任何的一根骸骨,都有可能导致整个龙门鬼关的坍塌。” “你觉得,你能在第一个人穿过龙门鬼关的时候,保证当有骸骨被出触动的时候第一时间发现,并且承接住被触动的骸骨,保证第一个人安全通过?要是能的话,你第二个进去,瞎子不会有任何的反对意见。” 我抬头看了眼面前高耸着的白骨构架成的大门,微微咽了口唾沫。娘的,这玩意要是砸下来,骨头雨乒乒乓乓的下,砸不死人才是叫见了鬼。 要么选择不跟着他们两个进去,要么就只能接受他的要求。 “好吧……我选择,接受。”我有些无奈地摊手说道。 瞎子却是摇头道:“不,小洪,你可以选择第二个进去,我相信你现在的实力,完全能够担当得起重任。” 这瞎子…… 我连连摆手:“瞎子大爷,我知道错了,你就被开涮小的了。进去后需要做什么您就赶紧的吩咐吧。” 瞎子嘿嘿笑了笑:“你需要做的事情比较简单。第一件事,虽然说有曹道长和瞎子殿后,但你过通道的时候,还是小心妙,尽量小心不要触碰到那些通道中用来承接重力的骸骨;第二件事,你穿过龙门鬼关后,就站在原地不要动,防范着周围,最主要是需要你时刻留意着曹道长的动向。” “为啥?”我和道人齐齐发问。 被当着面说让留意,道人的面色有点难看,而我则是同样惊讶瞎子的这话。 “你们不要想太多。”瞎子解释道,“龙门鬼关的后面,是万千的冤魂厉鬼,穿过去后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会迷失在幻象中。所以,这个时候就需要小洪的破妄法眼来洞察秋毫。小洪你第一个过去后,站在原地不要乱动,等到曹道长一通过,你就立即抓住他的手,将他拉在你身边。等瞎子过去的时候,你同样也是需要这样来做。” 最后,瞎子总结道:“接下来的行程中,我们三人必须紧密配合。否则少了任何一个人,我们无法凭借独自的力量离开这里。” 随后,瞎子交代了一些穿过龙门鬼关需要注意的细节后,就让我第一个先穿过。 瞎子说的慎重其事,但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多的凶险——我们三人的身材都算不得臃肿,我穿过的时候,可以说是畅通无阻。 告诉瞎子和道人我已经安全落地后,我就开始打量着这个瞎子嘴里说的、有着万千冤魂厉鬼的地方。 只可惜,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过了片刻,道人也钻了进来。他进来后的第一时间,我就伸手拽住他的手,将他拉扯到自己身边。 但又是等了许久,瞎子却没过来。 “瞎子大爷?”我喊了两声,外面居然是毫无应答。 道人也是跟着叫了两声,同样是毫无回音。 “我们被开涮了?”我问道人。 道人没说话,凑近进来时的通道,狠狠地嗅了一通后,寒声道:“瞎子不在外面了。” 道人的鼻子是属狗的。 他说瞎子不在外面了,就意味着,在外面瞎子的气味已经消失不见。 “我们接下来咋办?”我问道。 从进入甘家祖坟开始,我就是全程处于一脸懵逼的状态,根本不知道该往哪里走,该去做什么。此时好不容易准备相信瞎子一波,接过转眼间就被卖了。 瞎子还是一卖卖俩。 “静观其变。”道人警惕地扫视了圈周围,但随即声音中带着几分困惑,“就这地方,也好意思说是有万千冤魂厉鬼?” 我什么也看不见。但道人可是正统的罗刹街曹家之后,就算本领不及瞎子,比我这个纯粹的门外汉要强不知多少。 他说没有,那就必然是没有。 上当了,受骗了。 瞎子说的关于龙门鬼关的一切,很有可能根本就是个谎言,为了把我和道人诓进这里来的谎言。 “这特么的可就尴尬了。”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隐隐的有些烫手。千防万防,结果还是防不胜防。 “有啥尴尬的。如何进来,就如何出去……”道人说道。 话还没说一半,忽而轰地一声,头顶上方风声呼啸,大片大片的骸骨砸下。 “卧槽!”我喊了一声,拔腿就跑。 道人则是跑的比我还快。 跑动的时候,身侧骸骨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偶尔有几根敲在身上,敲的生疼。 等在黑暗中跑了会,感觉到身后的声音消失不见时,眼前的视线也变的敞亮了起来。 短短的是十多秒钟,我感觉自己是经历了生死时刻。 驻足回头看去,之间原本隔绝了天光的龙门鬼关已经全然坍塌,只剩下了一地残留骸骨,提示这我之前那里曾有过一座高大十余丈的由骸骨构建起来的门户。 “为什么会塌?”我第一时间问道。 边上的道人明显也是一脸懵逼:“我也不知道,我没碰他……” 正在两人惊诧不已时,骸骨堆忽而动了动,经接着,堆叠成山的骸骨颤动起来,一根黝黑的手杖,自骸骨中伸出。 是瞎子的盲杖。 我和道人对视了眼,连忙冲过去,扒拉开骸骨,把被掩埋在下面的瞎子拽了出来。 好在,虽然瞎子被砸的鼻青脸肿,但倒也没什么重伤。 “你干啥了?”道人惊奇地问道。 瞎子整理着自己的衣服,道:“老李没死。” 四个字,如惊雷般,炸的我懵了。 “怎么可能,老李的手臂是我们看着被岩唬撕断的……”道人嚷嚷道。 瞎子面色阴翳:“我们有谁看到老李被岩唬撕咬断手臂了?曹道长你捡到的那条胳膊,就真的一定是老李的吗?” 道人不说话了。 老李是属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只是因为道人曾捡到过一条鲜血淋漓的断臂,所以我们才断定老李遭逢了不测。 事实上,所有的推测,都是居于岩唬的存在和那条断臂——脆弱而虚无的推测。 “发生了什么?”我收摄心神,问道。 瞎子说自己殿后,而且也明说了我是没那个能力殿后。那就是说,其实在我们抵达这里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穿过一线天的时候,瞎子就隐约赶紧到有人尾随在我们身后,只是瞎子一直没能找出那个暗中的人是谁。等到龙门鬼关外时,瞎子故意捏造了一番话语给你们两人听,幸而小洪你也没非要坚持着走第二个或者第三个,否则,还未必能钓出鱼来。”瞎子手中的盲杖在地上顿了下,“只可惜,瞎子没想到的是,老李为了阻止瞎子,居然不惜冲撞龙门鬼关,把整个龙门鬼关给冲垮。要不是构建成龙门鬼关的这些骸骨年月已久,又失去了万鬼的阴气滋润,早已没有了那种重逾千金的威力,这次瞎子就真要交代在这里了。” 看着满脸唏嘘的瞎子,我则是想到了另外的一个问题。 能够悄无声息地尾随在我们身后,那说明老李也藏的很深。瞎子被坍塌下来的龙门鬼关给压在下面,依照眼前这片骸骨坍塌的范围,和瞎子缠斗纠葛的老李,能够幸免于难的可能性,并不大。 但此时我并没有发现周围的骸骨堆还有别的动静。 “瞎子大爷,老李呢?”我问道。 第九十三章 阴阳局 “老李走了。”瞎子说道。 瞎子是唯一的目击者,也是唯一的亲身经历者,当他选择不予回答的时候,我能从中得到的信息,也就变成了零。 原地坐了会,恢复体力后,瞎子就带着我们继续前行。 龙门鬼关坍塌,天光倾泻而进,后面的世界显露出了本来的面貌。 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处山窟。 洞窟的样子很奇怪,外形看起来像是某个不可描述的玩意。站在洞窟面前的时候,我满脸尴尬,有点不知说什么好。 “生命之源。”道人满脸惊叹。 “是啊,生命之源。”瞎子感慨了句,“瞎子的师傅曾说,龙门鬼关的两大作用,其一是人为的构建成龙门,为被埋葬其中的逝者创造腾飞的机会;其二则是拘禁万鬼,以生死之密,阴阳轮回,衍生出生命之源的地势。” “生命之源既然已经形成,那拘禁在龙门鬼关后的万鬼,自然也就消弭无形。” 这才是龙门鬼关后的万鬼消失的原因? 瞎子的话,我将信将疑。 “走吧,进去吧。没什么危险了。”瞎子的神情中带着股子落寞,“没想到我们历经艰辛走到这里,遇到的居然是已然成型的生命之源。” 道人点头道:“据说从生命之源中走出的鬼物,会拥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而第一个走出的鬼物,也会带走所有盛名之源的神秘能量……” 我悚然动容。 万鬼的消融,换取得生命之源的成型,而那个从生命之源中走出的鬼物,又会带走生命之源的所有力量——换而言之,那个鬼物,将拥有成千上万冤魂厉鬼的力量。 万鬼之王! “那岂不是说,这里走出来过一个很厉害的鬼物?”我惊讶地问道。 瞎子默然点头:“无敌。” “那还进去看吗?”我问道。 生命之源成型,里面的鬼物已经离开,也就意味着山窟中,十之七八就剩下一个空壳子。 “都走到这里了,当然要进去。”道人一脸的理所当然,“就算不是为了里面的宝藏和秘密,也得冲着前辈高人的心得体验啊。我辈中人,能够窥探到前辈名宿的丁点风采,就足够受益无穷。” 瞎子嗯了声,“这个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则是,其实我们也没得选择。一线天只能进不能出。” “要是再遇到老李怎么办?”我问道。 “到时候看看老李是什么态度吧。他要是情绪稳定的话,大伙坐下来好好谈谈。许多的事情其实是没法子摊开了说,但换个环境的话,就会有很多的不一样。”瞎子思索了会后,说道,“要是他不想和我们坐下来好好的交流,那瞎子这次是不会留手的。” 沿着山道前行,穿过那个不可描述的生命之源,走了约莫三分钟左右的样子,眼前豁然开朗。 但看到眼前这一幕的时候,我却是惊的目瞪口呆。 站在边上的瞎子和道人,同样是面色变的极其古怪。 因为这地方,太眼熟了。 高高的穹顶覆盖在上方,中间吊挂一盏巨大的、由许多细小的油灯组成的巨型青铜灯架,四周是环形的一层一层的那种构架。而石窟的最中央,是一个数尺方圆的池子,池子中央,耸立着根石柱。 万僵血池! 呈现在面前的这个石窟的造型,和在铁马村外的乱葬岗下的万僵血池,一模一样。 “这……”我不知该说什么。 “是阴阳局!”道人突然大声喊道,“我知道了,是阴阳局!这里的万僵血池和乱葬岗下的万僵血池,是阴阳局!一阴一阳,一明一暗,要是到最后阴阳合璧的话,配合着生命之源,那股力量就能起死人,肉白骨!” 瞎子一脸懵逼:“听不懂。” 道人目光转向我:“小洪,你难道也没听说过关于阴阳局的说法?” 我听过个屁! 见我也是摇头,道人有些惋惜地说道:“关于阴阳局的事,在八大世家中流传的也不过是只鳞片甲的东西。道人早年的时候曾有幸进入本家的书库,翻阅到过一本已然颇具年代的古籍,上面提及到了阴阳局。只是却并没有详细的说明,只是说阴阳局和生命之源配合起来,能够拥有起死回生、甚至永生长生的效果。” “小洪,我本以为你是洪家倾力栽培的弟子,这种秘闻,应该是知晓不少的。” 我摊手:“小的只是恰巧姓洪。” 沿着万僵血池转了一圈后,什么都没发现。 “咋离开这里?”我问瞎子。 进来的时候,瞎子信誓旦旦地说通往外面的出口就在这里面。现在,看起来我们是走到了一个死胡同里。 瞎子没说话,跳下了血池。 走近那根血池中央石台的柱子,瞎子举起自己的手中的盲杖,猛地朝着石柱敲了下去。 咚—— 巨大的声音,回荡在石窟里,震耳欲聋。 “不是石头的?”第一时间,我就听出了那声音中的怪异。 尾音颤颤,那石柱,应该是金属的。 瞎子没回话,继续疯狂地咋着那根金属柱子。 咚咚咚咚—— 声音越来越响,就在我感觉自己耳朵都要被震聋的时候,瞎子终于停了下来。而那根石柱也被敲的露出了本来面目。 赫然是一根黑黝黝的,雕塑着游龙飞凤的石柱。 不知为何,我看那根柱子,有些莫名的眼熟。 “这是——”道人问道。 “机关中枢。”瞎子深吸了口气,握住自己手中的盲杖,对准那根不知是铁的还是啥做成的柱子,缓缓插了进去。 很快,盲杖就横穿过了柱子。 “曹道长,过来帮忙。”瞎子招呼道人过去。 两人合力绞动下,石窟内传来了轧轧轧轧的声响。 一道狭窄的门户,出现在了石窟侧壁。 瞎子抽回了盲杖,率先朝着那道门户走去,第一个。 道人紧随在瞎子身后,我则是跟在了道人身后。 门户的前面,石阶还有点讲究,越是往上就越是凌乱不堪。等走了大概十几分钟后,根本就没什么路可言了。 黑暗中摸爬着又是走了会,终于看到了前方的一点光亮。 等到出了外面,看到眼前蓝蓝的天,白白的云,绿绿的树时,我忍不住放声大吼道:“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吼声还没落下,头上就挨了瞎子一拐。 “安静点,当着你岳父岳母的坟嚷嚷叫叫的,成何体统!”瞎子呵斥的声音传来。 我一呆。 侧身看去,之间前面不远处,孤零零地立着两个坟堆,耸着两块石碑,一块上刻着‘钟雨兰之墓’,另外一块刻着‘甘天宁之墓’。 除了这些字外,两块墓碑上都是什么都不刻。 “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愕然。 甘家的祖坟在北端,钟雨兰的墓地在南端,两两相望都是隔得有点远。结果却是从甘家的祖坟钻进去,走钟雨兰墓地这边走了出来。 那感觉,很微妙。 “瞎子要是知晓的话,就会选择从这里进去了。”瞎子伸手一指前方被掩埋在青草丛中的出口,道:“甘老大他媳妇的葬礼上,就有人曾掉进这个洞里,不过当时有人进入到丈许的时候,就被毒蛇咬伤,养了三个多月才好,又有人尝试着下去过几次,却都是被咬伤,最后也就没人再打这个地方的注意。” 给便宜丈母娘和老丈人磕过头后,我们三人就结伴回了刘家村。 几乎是我们一在刘家村露面,侯在村口的刘伟和刘辉两兄弟急冲冲地跑过来,围着瞎子嚷嚷道:“瞎子,瞎子,你们村的那个肥婆娘疯了。” 疯了的人,是赵莲花。 根据刘伟和刘辉的讲述,约莫是在昨天中午的时候,赵莲花鬼鬼祟祟地来到了刘家村,结果被刘伟和刘辉兄弟两发现了。 兄弟两一直惦记着自家的铁马,所以对外村的人来,尤其是靠近杀猪刘家附近的人,都是格外的戒备。 因此,尾随在赵莲花身后的两人,也就见证了那堪称惊心动魄的一幕。 赵莲花摸进杀猪刘的家里后,就直奔地窖,半晌都没出来。刘伟和刘辉兄弟两在外面等的有些急躁,就装作是去杀猪刘家的地窖里拿东西,还没下去就嚷嚷着,说是瞎子让来取东西之类的话。 结果两人下了地窖,电筒一晃,就看到了脱得一丝不挂的赵莲花叉着腿门户大开,嘴里咬着根萝卜,身子不断扭动着,发出奇怪的响声。 刘家兄弟两对赵莲花没啥好感,但终究是乡村邻里,相识一场,再加上赵莲花的那姿势一点都不具有观赏性,故而发现她的状态不对后,两人连忙跑过去,先是脱衣服盖住赵莲花的身躯,而后又把她嘴里塞着的萝卜拔了出来。 结果,萝卜一拔掉,赵莲花就发出了驴叫似的声音,怎么捂嘴都压不住。 刘家兄弟两第一时间想到了瞎子,但他们找遍了刘家村也找到瞎子。商议了下后,两兄弟决定,让刘伟去铁马村通知找高大夫来领人,刘辉则是看着赵莲花。 这做法本来也是没啥错的,但就在刘伟准备前往铁马村的时候,一件令两人都措手不及的事情,发生了。 第九十四章 阴灵上身 出现的人,是傻子甘俊。 刘伟和刘辉兄弟两,谁都没发现甘俊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总之,当两人发现甘俊后,事件已经彻底的变了样。 甘俊一看到赵莲花,就冲过去揭开盖在女人身上的衣服,而后抱起赵莲花,撒开脚丫子满村跑,一边跑,一边嗷嗷叫着喊人过来看,说铁马村高大夫家的女人正在做那羞羞羞不可描述的事。 傻子力气大,这是甘家村周围村落的人都知晓的事情。但直到这次,众人才算是真正见识到了这傻子到底有多生猛——背着个胖成煤气罐的女人,却是跑的比刘家兄弟两还快!刘伟刘辉兄弟两追着甘俊绕村子跑了一大圈,最后愣是没逮着傻子。 事一闹腾开来,也就没法子收拾了。 高大夫听了这档子事,拎着斧头冲到刘家村找刘家兄弟俩拼命,饶是众人拉着拦着挡着,刘家的大门还是被劈砍的满是斧痕。也是刘家兄弟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处,所以只留下了个空院子随便高大夫折腾泄火,等他闹腾完了,走了,这才又小心翼翼地回到了自己家里。 高大夫走了,赵莲花还在。 唯一比较好的消息是,赵莲花折腾了这么久,终于算是昏死了过去。但坏消息是,高大夫好像是不准备要自己这个婆娘了。 刘家兄弟两也没辙,只能是把院子空给赵莲花,而后托人去找高大夫问口风。去打探口风的人还没回来,赵莲花先醒来了,一醒来就又是唱又是叫的。 “嘿,那婆娘还会唱……唱的啥?”瞎子好奇地问道。 刘伟和刘辉兄弟俩搔着头,一脸尴尬:“听不懂。” 其实两人也不用回答。 进了村,没多远,就传来了阵阵玉润珠圆的戏腔。高音拔尖,中音沉浑,低音婉转,说不出的好听悦耳。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就是这个!”刘辉兄弟两这个时候叫唤上了,嚷嚷道,“那婆娘一醒来就唱这个,还是光着屁股满村子跑的唱,拦都不好拦。” 再走近点,远远的就看到一大拨的人围着个破旧的戏台。说是戏台,实际上也就是个黄土台子,周围杵着几根柱子,大概是用来搭挂戏棚帐幕之类玩意用的。 赵莲花就站在戏台上,光着身子,捏着兰花指,眉眼光波流转,字正腔圆地唱着不知是那个堂口子的戏码。 “淋漓襟袖啼红泪,比司马青衫更湿。伯劳东去燕西飞,未登程先问归期。虽然眼底人千里,且尽生前酒一杯。未饮心先醉,眼中流血,心内成灰……” 形态是不中看,但那曲调嗓音真没的说。就连我这种幼时村子里唱大戏唯一的兴趣就是把家里给的毛钱买了解馋的玩意儿后立即转身离开戏场的人,也觉得动听婉转。 “是《西厢记》。”道人冷不丁说道。 “啥《西厢记》?”我愣了下,一时有些没回过神来。 “王实甫的《西厢记》,就是唱崔莺莺和张生的那个。”道人解释道。 我这才回过神来。 但旋即又觉得有些不大对劲。要是换作甘妹妹或者许芸来唱也就罢了。赵莲花浑身横肉的,咋看都不像是能唱《西厢记》的主啊。 “被上身了。”道人解答了我的疑问。 “先把人弄下来再说别的。”瞎子明显是见不得这种上伤风败俗的事情。话语间,跨步就上了土墩子,举起手中的盲杖急速落下。 讲道理,瞎子这招在我的印象中几乎是百试百灵。除了傻子甘俊后来变的太皮糙肉厚以外,罕有人能在瞎子盲杖地逃脱。 但瞎子这一盲杖落在赵莲花的额头上,作用是有了,但效果…… 赵莲花猛地被敲了一盲杖,她口中的戏腔一顿,两只原本看上去眼波流转的眸子居然是折射出骇人的光芒,直勾勾盯着瞎子,幽幽道:“初一,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啊!” 一声初一,喊得瞎子一个哆嗦,踉跄着后退了几步,险些自戏台上跌落下来,满脸见了鬼似的神情:“你是谁?” “躲得了初一,自然能过得了十五。”赵莲花依旧是幽幽的令人掉一地鸡皮疙瘩的声音,“你说我是谁?” 瞎子这次明显更加惊骇,直接自戏台上后跃跳了下来。而后开始挥舞着盲杖驱赶站在戏台周围看热闹的刘家村村民们。 在这一带,瞎子的威信还是有的。 虽然他行事匆忙,面色古怪,但众人见瞎子不愿意解释后,居然是推搡嘟囔着相继离开,并没有什么人留下来。 转眼工夫,戏台前也就剩下我、道人和刘家兄弟两。 见周围的人都走光了,瞎子又把刘家兄弟的衣服剥了下来,丢向赵莲花,等女人慢悠悠地用几件衣服随心散漫地遮盖了要害位置,这才小心翼翼地喊了声:“师傅?” ‘赵莲花’哼了声,算是对瞎子的应答。 登时,我和道人的目光就直了起来。 能让瞎子喊师傅的,已知的人中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已经作古多年的曹婆婆。而现在赵莲花这状态,明显的是被曹婆婆附身了……至于更加详细的缘由,或者身份识辨方式,就不得而知了。 “师傅,您老人家这次回来,是有什么事要交代吗?”瞎子虽然说是喊了声师傅,但彼此的距离却是并没有拉近,依旧保持着台上和台下至少五六尺的距离。 身上胡乱裹塞着两件衣服的赵莲花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幽叹了一声,继续开始唱她那咿咿呀呀的《西厢记》。 “怨不能,恨不成,坐不安,睡不宁。(有一日)柳遮花映,雾障云屏,夜阑人静,海誓山盟,(恁时节)风流嘉庆,锦片(也似)前程,美满恩情,(咱两个)画堂春自生……” 咿呀的声音动听依旧,但曲调中的那股子幽怨却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去,听的我浑身鸡皮疙瘩,感觉就像是个怨妇在不断地埋汰抱怨倾诉自己的情愫。 瞎子默默地站在台下,一动不动。 我们几人都是以瞎子马首是瞻,他不动,自然我们也不好说什么。 约莫是过了半个钟头,台上唱戏的人忽而一个跟头仰天后栽,倒地不省人事。 瞎子这才挥了挥手,示意刘家两兄弟上去把人抬下来。 瞎子前面带路,我、道人和刘家兄弟四人抬着赵莲花,回到了杀猪刘的家中。 屏退刘辉、刘伟兄弟两后,瞎子深深地望了眼床头昏迷不醒的赵莲花,掩上房门走出院落:“曹道长,这事您咋看?” 也就是这个时候,道人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上身的,真是曹婆婆?” 瞎子点了点头:“这方圆几十里,能把《西厢记》唱到这个水准的,瞎子知晓的,也就只有师傅了。” “为什么会这样断定?”我问道。 瞎子沉默了许久,才说道:“瞎子没瞎的时候,就已经是叫瞎子。师傅当年收留瞎子,说瞎子命中注定有劫难,起名叫瞎子是为了避难。除了瞎子这个称呼外,瞎子还有另外一个名,叫初一。” “师傅捡回瞎子的那天,刚好是初一。师傅说,既然你能过得了初一,就肯定能过得了十五。” 我和道人面面相觑。 赵莲花在戏台上和瞎子对话的那两句,当时我听的莫名其妙。直到现在,才算是明白过来,原来那个初一十五,说的是瞎子小名的寓意。 “除了你师傅外,还有没有别的人知晓这个初一十五的事?”道人问道。 瞎子摇头:“除了师傅会喊瞎子初一,整个铁马村也没人这样喊。” 瞎子自由在铁马村长大,铁马村的人都不会这样喊他,那自然是没什么外人会用‘初一’这个称呼来喊他。 “碎心血石?”我眉毛拧成一股。 在穿过一线天的时候,瞎子拿出了碎心血石,借我的手交到道人手中。而后他告诉我们,碎心血石是曹婆婆留下来的。 “不会。”道人摇头摇的很干脆,“碎心血石是凝聚精气神为一体的结晶,很纯粹。越是纯粹的东西,就越是容不得阴邪沾附。更可况碎心血石,是以曹家血脉修炼《六阳魁首》后用秘法凝聚而成,内蕴的正阳之气,根本不是魂灵一类的阴物喜好接触的。把魂灵沾附到碎心血石,只有一个下场——灰飞烟灭。” 瞎子同样眉头皱的铁紧:“实际上,瞎子也怀疑她并不是瞎子的师傅。当年瞎子的师傅虽然也喜欢唱《西厢记》,但一直都是低哼轻吟。瞎子曾问师傅,为什么喜欢唱这种调调的曲?师父回答说,《西厢记》的词措很美。唱法上,师傅和刚才唱的也是些许出入……” “那你的意思是——”我问道。 “瞎子怀疑,她刚才是在故意混淆视听,想要让瞎子误以为她是瞎子的师傅,而后让瞎子忌惮着不敢动手。”瞎子沉声道。 我们三人都陷入了沉默。 若是上身赵莲花的人不是曹婆婆的话,那又会是谁呢?赵莲花之前就被瞎子发现过不正常,之后又是我见到她和老李家的两个鬼侄子有暧昧不清的关系牵扯……老李家的两个侄子! 我蓦然一惊,老李和瞎子差不多是同龄,又是同村,老李对瞎子的事也绝对是知根晓底。 恰巧,老李家就有一个理论上来说,应该是必然会唱戏的人! 第九十五章 雨夜洞房 我抬眼看向了瞎子。 瞎子也是同样抬头朝我看了过来。只是他那双眼皮像是被缝合起来的眸子,我根本看不到眼珠和瞳孔,也无从猜测他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你想到了什么?”瞎子问道。 “老李。”我回答了两个字。 瞎子默然点头:“一样。” 边上的道人对我们这种打哑谜似的对话明显有些不爽,问道:“瞎子大爷,你们两个是在搞什么呢?那个胖女人难道是被老李附身了?” 瞎子呵呵笑了两声:“老李现在还活的好端端的,怎么可能去上人的身。是老李他嫂子。” 这下,道人更懵了:“老李的嫂子?” “老李的大哥咋走的,曹道长你应该知晓的吧?老李他大哥走后不久,媳妇就跟着一个唱戏的花旦走了。打那之后,就再没回来过,也没听说过她的消息。”瞎子说道。 道人愕然:“过不惯穷苦日子跟人跑了,也不一定是死了啊……” “这就是另外的一桩事了。”瞎子面露回忆的神情,“实际上,当年的事知晓的人也不多,而且时隔多年,告诉你们也无妨。” “李家老大的媳妇抛下两个娃子跟人走后不久,就有戏团的人回来转告老李,说系团里唱花旦的那汉子死了。是被戏台上搭架的竹竿掉下来直接劈穿颅骨,当场血溅了了两米远,连个后话都没搁下。” “李家老大的媳妇也就是那事后失踪不见了影儿。来传讯的人说,那花旦死的时候,李家老大的媳妇脸色煞白,喊着‘不要’、‘我这就回去陪你’之类的话语,疯疯癫癫的跑了。” 至于去了什么地方,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戏班的人不知晓,也没有什么人关注询问过。 “那也不能确定人是已经死了的把?”道人反诘道。 瞎子嘿嘿低笑了两声,神情说不出的诡异阴森:“李家老大的那两娃子没死之前,曾有段时间一直嚷嚷着说他们娘回来了,就在乱葬岗那一带,只不过没人当真罢了。” 我听着身子一阵发冷。 瞎子的话语,分明是在说李家老大死后不肯安份,因为自家婆娘跟人跑了,所以迁怒在那个戏班花旦身上,寻机把那花旦给弄死后,又勒令媳妇回到乱葬岗……到最后,就连他那两个儿子也没放过。 “李家老大的媳妇是会唱戏的。是瞎子认识的人里,除了瞎子师傅外,唯一一个会唱《西厢记》的人。”瞎子抬头看向天,叹息了声,“老李没死,李家老大的媳妇回来了,李家老大的两个娃子也不肯安份,篓子可是越捅越大喽——” 篓子有多大,和我屁的关系都没。 听瞎子哔哔叨叨了会后,找东西塞饱肚子,我直接回屋倒头就睡。换谁在暗无天日的地道里和老鼠似得穿梭蹦达一天多,几乎是滴水未沾滴米未进,还得提防这、提防哪的神经兮兮,都不会好受。 觉睡的倒是安份。 等被泡尿憋醒起来想去上厕所的时候,晃晃悠悠推开门走出去,月色清冷凄迷,抬眼一看,瞬间惊的我睡意全无。 这……是甘家村! 就算是我再记忆迷糊,睡的死沉,但还记得自己之前是在刘家村杀猪刘家的那房子里倒头睡的。这一觉醒来的功夫,居然跑到了甘家村村尾半山腰的甘家院落里。 不止是我,就连刘家村的那两匹石马,也被搬到了这里,端端正正地放在了院子里。被洁白的月光一照,看上去居然有几分要扬蹄飞驰而去的感觉。 “瞎子大爷?曹道长?”我开口喊道。 先是边屋的灯亮起,而后有人推门走了出来。但那人开门出来的瞬间,我就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浑身冰冷寒彻。 钟雨兰! 从那亮起灯的边屋里出来的,居然是常年撑着那柄外黑内红的遮阳伞的钟雨兰。 “你大晚上的不好好在房间里待着,嚷嚷个啥呢。”钟雨兰皱着眉训道。 看到钟雨兰,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甘妹妹。但从房间里走出来的只有钟雨兰一个人,我并不能确定甘妹妹是不是在亮着灯的那间房屋内。 “我……我是去个厕所……” 对于这个便宜丈母娘,我打心底是有股子畏惧。被她呵斥着问话,我根本连保持正常心态回答问题都做不到。 “去个厕所要喊瞎子?”钟雨兰语气又严厉了几分,“年轻人,一点胆识气魄都没,如何让我放心的把女儿交付给你?快去快回,别旦微遇到点事就一惊一乍的。成何体统!” 说罢,她居然是不再搭理我,转身回到了侧屋。随着吱呀的门轴转动的声音,门被掩上,房屋的灯光也熄灭。 我怔了许久,被憋着的尿意提醒,这才又匆匆奔向厕所。 到了厕所,习惯性的脱裤子时,手一摸居然是没摸到裤带,反而摸到的是片腻滑柔顺的布料。 低头一看,又是惊了一跳。 不知何时,我身上的服饰居然被换成了古代新郎官的那种大红长袍,胸口还挂着个大大的红球。 “这——” 我手忙脚乱地把家伙掏出来放水,同时努力回想着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很显然是强人所难。 我对自己行为的记忆终止在了和瞎子几人一起去藏龙岭,回来后遇到了赵莲花发疯唱戏,再然后就是自己倒头去睡觉了。 至于我为什么会出现在甘家的院子里,为什么会穿上这个奇怪的新郎装,我真的连丁点的印象都没有。 另外,钟雨兰的那个【快去快回】是什么意思?难道在我出来的房间里除了我之外还有第二个人在?那会是谁…… 瞎子和道人看样子是肯定不在这里。 带着心中的疑虑,我晃晃悠悠地回到了自己出来的房间。进门的瞬息,房间里的灯就被拉亮,光线刺激而来,让我不由自主地抬手挡住了眼前。 略微适应了光线后,抬眼看去,我目光为之一窒。 甘妹妹! 那个我念叨了许久的人儿,此时此刻居然就那样出现在了我面前。俯躺着,小半个身躯探出被窝外,露在外面的雪白肌肤在灯光下闪耀着如玉的光泽,顺着她支起的手臂望去,甚至隐约能看到那垂下的不可描述的妙曼之物。 咕嘟—— 我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你往哪看呢?”甘妹妹似乎发现了我目光聚焦的点,身子哧溜一下缩进了被窝里,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只剩个脑袋露在外面,“赶紧睡吧。” 睡…… 我环视了圈周围。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进入视线的,弥漫在四周的,都是喜庆吉祥。悬挂在房顶垂下来的彩带交错,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个婚房。 这是……我和甘妹妹的婚房? 我们成亲了? 一时间,我脑子有些紊乱,不知自己该想什么,也不知自己该做什么。怔怔地站在了地上,痴痴地看着缩在被窝里就剩个脑袋露在外面,疑惑地看着我的甘妹妹。 不对!不对!不对! 我忽然醒悟过来,飞奔着朝外面跑去。 甘妹妹已经走了! 钟雨兰也好,甘妹妹也罢,实际上都已经变成了不再是这个尘世的一员。或者说,至少她们和我,是形同陌路。 几乎是我跨出门的瞬息,撑着那柄红底黑面雨伞的钟雨兰,就和幽灵似的出现在了我面前:“你去哪?” “离开这里!”我绕过钟雨兰,立即朝着外面走去。 只要离开这里,不看到甘妹妹和钟雨兰,其他的什么事都好说。阴阳两隔,就算是我再喜欢甘妹妹,也必须接受这个她已经离开的现实。 “你真的要离开?”出乎我意料的,钟雨兰并没有拦下我,就连问话的声音也变的平淡无波,一点不像是之前我见到她时那种恨不得把自己女儿塞我被窝里的激越。 我愣了下,旋即大步朝着院门走去。 踏出院门的瞬息,我回头看了眼,看到甘妹妹裹着块床单,孤零零地依在了门口,钟雨兰则是抬起手臂挡住去路,撑开的伞面有道道水线淌下。 下雨了?我抬头看向天际。 不知何时,原本月色凄迷的夜空阴云弥漫,雨线由高及低砸落下来,豆大的雨滴敲在脸上,打的脸颊微微发痛。 果真是下雨了。 我再回头去看院落的时候,却那里还有甘妹妹和钟雨兰的影子,面前黑漆漆的一片,四下雨线茫茫,甭说那对母女两,就连那甘家院落的房屋都没了影儿。 黑漆漆的,风雨交织。 唯独没变的是我身上的衣服。显得有些宽大的喜庆红袍披挂在身上,宽宽松松,明显不是属于我的。 再度凝神细看,我发现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有些眼熟。 随意找了个方向奔跑了几步,却是一脚踩空跌进了个坑里,低头一看,坑蜿蜿蜒蜒的往下迂回折走,和白日里爬上来的那个坑洞一模一样。 略微一思索后,心中骇然到了无以复加:此时此地,居然是在藏龙岭的最南端,而前方不远处,应该就是钟雨兰和甘天宁夫妇的埋骨地。踉跄着爬出坑洞,没走几步,眼前果然是两块立着的石碑。 第九十六章 院藏石棺 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的拍,拍的我整个人都是大写的懵逼。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好端端的睡个觉,都能跑出这么远,而且还是跑到了个荒无人迹的墓地来!除了脑子进水和脑子被驴踢之外,我实在想不出还能有什么话语来表达我此时此刻的心情。 远远的,有电筒的光亮打过来。 “小洪,小洪——” 是道人的喊声。 已经是下雨了,而是又是深夜。道人出现的时间点蛮诡奇的,但此时我也顾不得那么多,要是不和他汇合的话,原本就有些疲倦的身体,再被雨一淋,想不感冒都有些困难。 和道人汇合后,自然是少不得询问他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道人倒是也没隐瞒,说他和瞎子睡醒后发现我不在房间里,就连忙到处搜索着寻找。在刘家村找了一圈没找到人,又去了甘家村,结果遇到大傻子,傻子告诉道人,说我去藏龙岭白拜丈母娘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倒是隐约的记起了点东西——此时穿在我身上的这个红色的新郎官的大红袍子,其实就是当时甘老二备给大傻子的。只是后来瞎子给傻子娶亲的时候并没有拿出来。 换句话说,我出现在了这里,十之八九是被那个傻子给倒腾过来的。就算不是,这件事中也少不得有他的影子。 对于那个奇怪到我也分不清是梦是醒的洞房经历,我并没有对道人提起。跟着道人回到刘家村,瞎子过来询问了两句后,也就离开继续去补觉。 躺在床头睡不着,我脑海中不断回想着那段恍惚飘忽的经历。越是想,越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直到第二天,起来看到院子里的那对石马的时候,我才明白为什么我会觉得那段经历有问题:因为当时甘家院子里的那对石马和此时放置在杀猪刘家院子里的石马,并不是完全一样。 这石马,原本是有四对的。 或许,我们都搞错了一件事?当时皇帝老儿赏赐给刘三的八匹石马或者说是铁马,根本就是八匹形态各异的? 瞎子起来后,看我一直围着石马打转,就开口问道:“小洪,是不是找到什么关于石马的线索了?” 我摇了摇头,道:“暂时没找到。不过我猜那四对石马,应该是不一样的。” “哦?说来听听。”瞎子道。 “关于刘三手中的那八匹石马或者铁马的说法由来已久。但是这附近最出名的还是铁马村老黄家的那对铁马吧?黄家那个老鬼放出来的消息是那对铁马中蕴藏着长生的秘密,只要能得到那对铁马,就能勘破生死,岁享长生。事实上我们也都看到了——那黄家老不死的已经活了三百多年,就连小蛮也是……” 话刚说到这里,我忽而惊醒,说漏嘴了。 当初在乱葬岗的万僵血池中,老李和瞎子赶到的时候,并没有见证小蛮六阳聚首完成蜕变的那一幕,道人也似乎是在有意隐瞒小蛮的存在。 “小蛮?”瞎子果然瞬息就抓住了我话语中的信息,追问道,“小蛮是谁?” “小蛮是黄家那老不死的一个朋友。”我只能是含糊其辞地说道。 关于黄庭、黄广廷以及小蛮之间的事情,存在着许许多多的未解之谜。虽然自问我比瞎子知晓的要多一点,但也有数。 瞎子见我不大愿意回答他的问题,居然是也没追着问,道:“继续说下去。” 我‘哦’了声,接着之前的话语,继续开始讲述自己的猜测:“刘三老母的祖坟我们现在也没找到。但在藏龙岭下是一个万僵血池的雏形,在乱葬岗下面也是一个万僵血池。若是依照曹道长的话语,这两个万僵血池形成的是阴阳局的话……也就是说,那八匹石马,讲道理,应该是每个万僵血池的区域内必然能够找到四匹。” “但很明显的一点是,乱葬岗和铁马村的传闻中,黄家只有一对铁马。也就是说黄家的祖上在乱葬岗,只发现了两匹石马。” “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这对石马,刘家兄弟两说是祖上代代相传下来的——也就是说,这对石马,本来就是用来镇守阳宅的。或者说,那八匹石马,分为阴阳两组。四匹用来镇阳,四匹用来镇阴。” “既然藏龙岭和乱葬岗形成了阴阳局的布置,那么,乱葬岗出了一对石马的话,在藏龙岭也肯定会有一对石马。” 瞎子伸出手指,在面前的石马身上笃笃笃地敲着,不说话。 许久,他才问道:“小洪,那你觉得,藏龙岭的那对石马,最有可能是在什么地方?” 我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瞎子却是呵呵低笑了起来:“不,就算是所有的人都不知道,你肯定知道。” “哪里?”我问道。 “就是你昨晚去的地方。”瞎子笃笃笃敲着的手指骤停,道:“我们从藏龙岭回来的时候,你进门看都没看这对石马一眼。但昨夜曹道长将你从藏龙岭找回来后,你一宿翻来覆去的没睡。等到今早一起来,就匆匆忙忙的跑出来观察这对石马。小洪,明人不说暗话,瞎子已经老了,也不会争夺你的机缘,最多只是想再开开眼,见识见识下这个大千世界的神奇事情。所以,你要是真有什么线索的话,就明着说出来吧,没必要藏着掖着。” 我沉吟了片刻后,有些不确定的说道:“这个事,我也不好说。但我的确是见过另外的一对石马。” “哪里?”瞎子追问道。 “梦里。”我回答道。 道人这个时候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愕然问道:“梦里?你说你在梦里见过另外的一对石马?” 很显然,道人在边上听我和瞎子对话已经有段功夫了。 “昨天回来,高大夫家那婆娘的事情后,我就睡了。这事瞎子大爷和曹道长你们都是知晓的。”我想了下,决定还是把昨夜发生的事讲出来,“睡梦中,我梦到自己到了甘家的院子,而后遇到了钟雨兰,也遇到了甘妹妹在洞房里等我,当时我见到的那对石马,就在甘家的院子里。” “那后来呢?”瞎子追问道。 “再后来,我觉的甘妹妹已经走了,这人鬼殊途的,洞房什么的也不是那事。就从房间里跑了出来。”我说着,伸手一指道人,“而后,我就发现我在藏龙岭,没多久,道长就寻了过来。” 瞎子的眉头皱成了一团:“小洪,你的意思是,你在睡觉的时候,忽而梦到自己去了甘家的院子,在甘家的院子里看到了一对石马,再然后就是已经到了藏龙岭?” 我仔细想了想,肯定地点了点头。 “小俊说在甘家村看到过你。”瞎子声音变的低沉起来,“小俊看到你的时候,他还问你穿着大红袍要去哪儿,你说你要成亲了去给老丈人、丈母娘上坟,然后和新娘去洞房。” 傻子的话,可信度还是比较高。 尤其是大傻子甘俊在瞎子面前,是不大会,也不敢撒谎的。 “这些事,我都没任何的印象。”我摇头道,“关于我在迷迷糊糊中看到的那对石马的位置,我觉得要么是在藏龙岭,要么就是在甘家的院落中。” 要验证这件事,一点都不难。 吃过饭后,我、瞎子和道人就直奔甘家村。瞎子喊了傻子甘俊,到了村尾半山腰的那个院落,依照我记忆中放置石马的位置开挖,挖了约莫三尺多深的时候,下面就挖到了东西。 率先露出来的,是一条带有弧线的石块。起初我们以为是挖到了石马,就扩大了坑基。等到把那玩意玩出一半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得面色煞白。 在甘家的院子下,葬在的居然是口石棺! 瞎子和道人面色不大好看,傻子甘俊却是没这个顾忌。见面前的石棺盖板已经被挖掘出了一大半后,他兴奋地抓住棺材盖板的一角,嗷地看了一嗓子,竟然凭借一己之力把那看上去绝对不轻的石棺盖板抬了起来,掀开到一侧。 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具栩栩如生的尸体。 看到尸体的瞬息,我和道人惊的后退了两步,瞎子却是惊呼道:“不可能!” 傻子好奇地伸手去碰棺材中的那女人的尸体,结果手指刚触碰到,那女人的尸体就像是被点燃了的纸人似得,黑斑悄无声息地由一点开始扩散,很快蔓延全身。 须臾功夫,一个看上去像是大活人的尸体变成了一片灰烬。 “人呢?人呢?人呢?”傻子嚷嚷道。 瞎子手中盲杖抬起,敲落在了傻子甘俊脑袋上,喝道:“上来!谁让你乱动的?人都被你给吓跑了。” 甘俊一脸郁闷地从坑里爬了上来,嘀咕着道,“这婆娘也胆子太小了,一点都没小俊的婆娘好玩……” 瞎子又举起盲杖准备敲傻子,最后却是重重地顿在了地上,语重心长地道:“小俊,以后没事的时候你多和你婆娘聊聊天,说说话,别让她成天的到处乱跑。” 甘俊满脸委屈:“小俊的婆娘很乖的,都好几天没出村子了,一直和小俊在家里待着呢。” 瞎子瞬间一蹦三尺高:“啥?你说你婆娘在哪?” 第九十七章 谜团重重 傻子甘俊嘴里的婆娘,有且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许芸。 许芸的可怕,这已经是一个超出我和瞎子想象范畴的事情。尤其是许芸并非仅仅是她一个人。在她的身边,还有许茹和那个鬼小孩。鬼小孩我们还能偶尔一窥真貌,至于许茹,则是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神秘兮兮的无从猜测。 瞎子反问的话,也是我想要追问的。 甘俊对瞎子的态度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是依旧说道:“婆娘就在小俊家里啊,每天都陪着小俊呢。” 这次,我和瞎子都是听的真真切切。 许芸就在傻子的家里。 顿时,瞎子就不淡定了。不过他倒是没有立即说着要去甘俊的家里,而是深吸了口气平复下自己心情后,对甘俊说道:“小俊,瞎子要你现在立即回去。回家里去问问你婆娘,她来这边要做什么。” 甘俊哦了声后,带着一脸的疑惑转身离开,嘴里一直嘀咕着瞎子叮嘱的话。看样子是他好似怕自己在半路上把瞎子的问话给忘掉。 等傻子离开后,瞎子这才对我道:“小洪,瞎子再问你一遍,你确定当时遇到的是甘家的母女二人,而不是其他人?” “瞎子大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脸一黑,沉声道:“现在都到什么时候了,我那里还有什么心情来和你开玩笑。” 瞎子点了点头:“也就是说,你在梦里的时候,的确是看到我们挖出石棺的地方,是有两匹石马,对吧?” 我点头表示的确如此。 “我们上当了。”瞎子面色阴沉如水,手指着石棺道,“你们知道刚才看到的那个人是谁不?” 挖出来的石棺中是个女的,但那个女的我是确定我一定不认识。但从瞎子的话语中来说,似乎那个石棺中的女人,又是我听说过的人。 瞬息,答案就出现在了我脑海中。 “李家老大的婆娘?”我立即问道。 瞎子点了点头:“是,也不是。” “啥?”我有些没反应过来。 边上的道人解释道:“刚才我们看到的那个不是真正的人,而是一道灵。一道被人用术法镇住的灵。” 刹那间,我想到钟雨兰刚回来甘家村的时候,诱引我和甘妹妹拜堂,她走的时候,就是整个人忽而燃烧起来,化作了灰烬。 也就是说,这道术法和钟雨兰有关? “刚才我们下挖的时候,土地很结实,说明这口石棺被埋在院子里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甘老二是没这个本事做这事,甘老大自婆娘走后,一门心思都扑在了女儿的培养上。所以,这石棺,只能是甘老大结婚前后的那段时间留下来的。”瞎子说道。 “李家老大的媳妇是什么时候嫁到铁马村的?”道人问道。 瞎子愣了下,陷入沉思。 许久,瞎子才不确定地回答道:“好像应该是二十年前吧……奇怪,瞎子怎么对这事没一点印象呢?” 看瞎子那一脸沉思的样子,道人则是叹了口气:“老兄,不用想了。这事上甭说是你,就是你们整个铁马村也不会有人记得。说句更难听点的,就是老李他哥还活着,他也不会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娶了个婆娘回来的。” 我失声惊呼:“怎么可能?就算是外人不记得,老李他哥也肯定会知晓这件事吧?哪有人连自己什么时候娶了老婆都不记得……再说不是有结婚证吗?” 道人呵呵笑了两声:“结婚证?就依照这一带村子的民风习俗,你觉得有几家会是有结婚证的?” “那……曹道长的意思是——”瞎子问道。 “要么,有人刻意模糊了这件事,对所有人做出了一个大范围的暗示,让人们知晓李家老大的确有个媳妇,而且隐约的知晓这个媳妇是什么时候娶回来的。前提是,没有人去揭穿这个谜团……”道人侃侃而谈,“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李家老大的婆娘自己本身就有问题!” 不得不说,道人的猜测,把我和瞎子都给吓到了。 “事实上,我们可以做一个恶意的猜测。”道人显然是语不惊人死不休,铁了心要给我们投个重磅炸弹下来,“甘家和李家都是有故事背景的。甘家在藏龙岭鼓捣了几百年,留下的东西肯定不仅仅是我们看到的那些;李家同样是能够追溯到当年黄家那个老不死的年代。” “话说回来,这三百多年过去了,李家和甘家的人自己对自己祖上的事了解程度,恐怕未必都有我们现在了解的多。但对于有心人来说,甘家、李家,都是有值得下手的价值的。” “瞎子大爷你说过,钟雨兰出现的时候,方圆十几里地的乡邻,没有一个能说的出钟雨兰的根底。而唯一的知情人甘老大则是对这件事藏着掖着不肯说。自然,我们就不能排除一个事情——甘老大自己,其实也不知晓自家媳妇的根底。只是别人那么漂亮还愿意跟着自己,自然也就不愿多去问,多去探根究底了。” 色字头上一把刀。 “的确不排除有这种可能性。”瞎子颇为赞同地点头道,“当年甘老大把钟雨兰带回来的时候,就没有人知晓钟雨兰到底是什么来头,许多人追着甘老大问他的漂亮媳妇是那里拐卖来的,甘老大一直缄默不言。现在想想,十之七八是他自己也说不出来这个媳妇到底是那里跑出来的,甚至他可能都不清楚对方看上了他的那点好,为什么会跟他来这个偏僻的小村落。” 道人则是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道:“恐怕不止是甘家的媳妇,就是瞎子大爷你们铁马村李家的媳妇,来路多半是和甘家的媳妇差不多。” “瞎子大爷你不妨想想看,早年的时候,李家的媳妇是不是很漂亮?至少在嫁过来的时候,应该是属于十里八乡美貌是出了名的那种吧?” 瞎子沉吟了许久,才开口道:“这个……说来,瞎子居然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李家的媳妇是长什么样子。” 经由瞎子这么一说,我也是愣了下。 先前,瞎子还是说石棺里装着的人就是李家的媳妇。但这才多大会功夫,他就说自己忘了李家的媳妇是什么样子的。 但真当我要开口说这件事的时候,忽而发现就连我自己也是想不起来刚才在石棺中的那位到底是什么样子了。 “看来,你们是都已经忘掉了那位的模样。”道人则是对我们的这个反应一点都不觉得奇怪,说道,“道人也是同样忘了刚才石棺中的那位是什么尊容。” 我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会这样?” 这样的事情,我只是在一些玄幻类的小说中看到过,说是什么法力或者幻术高明的人能够让比实力不如自己的人看不清楚自己的容貌。 “很简单。”道人伸手一指石棺,“因为李家的媳妇很早就被人阴了一手,截取了部分的灵气镇压到了这里。所以见过她的人,基本都不会记得她的音容笑貌。根源就在于,她所有的言行举止,都是不完整的,都是有一部分欠缺的。” “你们不妨想想。你们平日里认识的人,能被记住他们相貌的,要么就是那些人长得很有特点,要么就必然是神情上很有特点——那些长相偏于大众化,又面部表情不是很丰富的人,有几个是容易被人记住的?” 我顺着道人说的话想了想,的确是如此。 以往认识的人中,但凡能够在脑海中回忆起是什么样子的人,基本都是有一定的外形特征或者表情展现的样子。 比如傻子甘俊的弟弟甘帅,此时此刻我脑海中就没办法对他的外貌形成一个轮廓的回忆。就是因为这个家伙除了瘸着一条腿外,在我面前表露出来的特征都不是很明显。 “曹道长你这么一说,瞎子倒是也的确想起来一件事。”瞎子道,“大概是三四年前的时候,瞎子曾和老李聊起过他嫂子的事情,结果当时老李对他嫂子的反应很是淡薄,就好像在他的印象中,他嫂子的存在就是一个符号,根本没法具化成完整的人。” 关于李家老大的婆娘的外貌的讨论告一段落后,话题又回转到了关于甘家院落中的石棺的来历上。 瞎子和道人分别跳下去摸索了一番,但是结果都是不甚明显。 寻常的石棺在下葬的时候都会是雕刻些许花纹图案之类的标榜下死者的高风亮节或者审美特异,但摆放在我们面前的这口石棺,居然是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 这是一个很尴尬的事情。 “要不把这口石棺抬起来?”我提议道。没在这个位置挖出石马来,我始终是有些不大甘心。 瞎子摇头:“要把石棺抬起来,至少得找好几个人。这样一来的话,我们在甘家挖出棺材的事就会暴露出去,恐怕会把三个村子原本就紧张的氛围搞的更复杂起来。” 瞎子的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傻子甘俊的嗥叫声:“瞎子大爷,瞎子大爷,瞎子大爷,我家婆娘不见了,我家婆娘不见了,你快帮小俊找找,我家婆娘不见了——” 那惊天动地的嗓门,估计两公里开外都能听的清楚。而甘家村,不知晓甘俊的婆娘死了的人,恐怕已经没有咯…… 第九十八章 石棺镇运 预料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傻子大声嚷嚷着跑了过来,但甘家村的人却是一个都没跟来。乘着傻子进院子的时候,我急切地跑到外面望了眼村子里,结果连个探头看的人都没。 瞎子本来举起拐杖准备敲甘俊,想让他安静点。但当发现情况并不是如我们预料的那样后,也就风轻云淡地把拐杖放了下来,伸手掸了下衣服,像是在掸去尘土。 “慌什么慌,你婆娘本来就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人。她不见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瞎子一脸风轻云淡,“小俊,下去先帮忙把这个棺材给抬起来。” 大傻子甘俊见瞎子对他婆娘失踪的事好像一点兴趣都没。虽然满脸的不情愿,但还是和我们一起把棺材边上的浮土拆开些许,而后独自将棺材举了上来。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对这傻子的气力有了真正的较为真切的的一个认识。 就连边上的道人,也是两只眼珠子瞪得圆滚滚的,显然对他之前对甘俊的力气也是有着太多的低估。 “行了,别愣着傻瞪眼。快点继续沿着这个坑往下挖挖看。”瞎子说道。 和道人还有傻子一起跳下坑里,三人齐齐挥动铁钎,又是下掘了大概尺许深的时候,我一钎下去铲在了块石头上。 扒开周围的土一看,顿时我们几人都乐了。 挖出来的,居然是个石刻的马头。 又是继续下挖了片刻,很快就找出了另外的一颗马头。但是,只挖到了马头,并没有石马的身子。 拂去上面积年的泥土,瞎子小心翼翼地摸索着那两匹石马的头颅,神情神圣而庄严,那感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我们三人都紧紧盯着瞎子,与其说在欣赏着他那销魂的神情,更不如是说在等待着瞎子会给出什么样的结论。 不管怎么说,我那个带着些许意义不明的梦境,最近居然真的是挖出了两匹石马的马头,也是已经足够的惊人。 “这两颗石马的头——”瞎子终于开口了,瞬间,我们都竖起了耳朵,“是被人硬生生用利刃从躯干上斩落下来的。” “会是什么人斩下来的?”我问道。 瞎子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 “除此之外,有没有看出其他的东西?”道人并没有纠结这个,转而询问别的话题。 瞎子依旧摇头。 “瞎子大爷,你那一脸神圣的样子,居然是最后什么都没看出来么?”道人满脸的难以置信,“这也太……” “当然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发现。”瞎子又恢复了之前的那种淡然自若,“瞎子仔细观察过这两颗石马的脑袋后,发现它们和刘家村的那对石马,几乎是一模一样。” 听到瞎子的话,道人面色微微一边,抓起地上的一颗马头仔细的开始摸索起来。我也是有样学样地抱起了一颗摸索着,但我实在是想不起来刘家村的那两匹石马的头颅是什么样子的。 “如何?”瞎子问道。 道人又是摸索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道:“何止是一模一样,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或许,当年皇帝老儿赐给刘三的八匹石马,本来就都是一模一样的吧?”我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瞎子果断摇头:“不,八匹石马分为四组,每一组必然都会代表着不同的含义。要是赐给八匹一模一样的石马,那就真是在侮辱皇家的尊严……” 话说到一半,瞎子突然不说话了。 道人的目光则是再度落在了那两个石马的头像上,怪叫了声,拔腿就朝着外面跑去。 瞎子同样面色阴翳,尾随在道人身后拔腿狂奔,速度居然是一点都不比道人慢。眨眼功夫,两人就奔出院落外,消失的不见了影子。 我慌忙追了出去,结果刚出远门,就看到瞎子和道人站在了通往甘家村的那条小道上,站在下首的则是刘伟。 在我的印象中,刘家兄弟两好像是什么时候都是出入成双对。此时突然少了一个,倒是令我多少有些不大适应。而且我记得清清楚楚,我们一行人来这里的时候,是没有知会过刘家兄弟两的。 “嘿,小洪!”刘伟看到我,远远的打了个招呼后,就又继续和瞎子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什么。 略微走近几步,声音就变的清晰可闻。 刘家村的那对石马的头颅,不见了! 说句不中听的话,虽然刘家村的那对石马听起来颇有来历,但实则刘家村的人对那两匹石马都没什么念想,而且那玩意丢在荒草林里就在村头扔着,村里的人走来走去早就属于司空见惯。 所以,刘家兄弟两把石马抬到杀猪刘的院落里时,也是很放心的,并不担忧那对石马会出什么问题。可就是不久前,两兄弟处理完家里的事,闲着蛋疼跑来这边找我们想了解下最近的情况进展的时候——发现竖立在院落中的两匹石马就剩下了个身子。 站姿还是保持着原本的模样,地上也没有任何被砸过留下的坑痕印迹之类的玩意。唯独两匹石马的脑袋不见了。 虽然往日里对石马不大重视,但终究是祖辈流传下来的东西,而且还据说好像是藏着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两兄弟发现石马的脑袋不见后,立即就慌了,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找到瞎子,询问看这是怎么回事。 刘家村转了一圈没找到瞎子,兄弟两就兵分二路,刘辉去了铁马村,刘伟跑到了甘家村。对甘家村的事情他也是早就有所耳闻,甚至已经听说过好几个不同的坊间版本,所以一来甘家村,立即直奔村尾半山腰的甘家院落。 果然,在上来的路上,就遇到了飞奔而来的道人和瞎子。 “这个……” 听罢刘伟的话,道人陷入了沉吟中,似乎是在想着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瞎子则是站在边上,抬头四十五度望天,手指不断掐着,也不知是真会算什么,还是在装模做样。 毕竟刘家的那对石马的头是在杀猪刘的院子里消失不见的。而现在在甘家村的院落中我们却又挖了出来——刘伟信我们的话,解释解释倒也能说的过去。可万一他要是不信我们说的话,那就真是屎盆子扣头上,怎么抓都是粪的味道。 这边四人还在胶着的时候,傻子忽而喊道:“嘿,刘伟!快来看,我大伯院子里挖出来一个棺材两颗头,和你家以前门口的那两个石疙瘩一模一样!” 瞬间,瞎子和道人的脸都黑了。 刘伟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一听傻子说甘家院子里挖出了东西,急急忙忙地就蹿着走了上去。 “接下来咋整?”我小声问瞎子。 瞎子叹了口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走吧,上去看看刘伟到底是个什么态度,我们再做定夺。” 尾随在瞎子身后到了院子里,一进门就看到刘伟围着那口石棺,伸手摸着啧啧称奇,至于地上的那两个石马的头颅,他反倒是好像不怎么关注。 “你认识这玩意?”我走近刘伟身边,装作很好奇的样子问道。 事实上,我也的确对这个石棺感到很好奇。毕竟是从甘家的院落里挖出来的…… 刘伟很是得意地点了点头:“当然。别的不敢说,但要说起这口石棺,嘿嘿,就算是瞎子,也未必有我清楚它的来龙去脉。” 瞎子则是很应景地在边上呵呵笑了两声:“你说说看。” 顿时,刘伟脸上的得意神情又增添了几分:“这口石棺,是甘家的镇院之宝!” 一句话,说的我小心脏噗噗狂跳。 甘家村的名字是以甘家命名的,刘家村的名字是以刘家命名的。但传到这一代的时候,甘家上下也就剩下一个傻子甘俊,一个瘸子甘帅——甘家二字,名存实亡。刘家村却是虽然刘三的嫡系后人已经无从考究,可整个村子还是全部姓刘。 虽然在甘家的祖坟那里,我算是见识到了甘家昔日的底蕴。但这份子底蕴到现在已经是荡然无存——而且甘家坟地那菱形分布的样式,明显蕴藏着许多未解之谜。 此时骤然听闻甘家居然还有别的东西流传下来,令我如何能不兴奋。 “快说,快说!”我连忙催促道。 刘伟很显然相当享受这个被我们几人追捧的感觉。仰着头足足顿了十多秒,才悠哉悠哉地继续道:“甘家的这个镇院石棺啊,得从甘家第一代祖上说起……” 甘家第一代的祖上来到甘家村这块地方的时候,是带着一口石棺来到的这里。他找人把石棺埋在了自家的院子里,说他要在这片土地上开始繁养生息。短短数年的功夫,他就通过一些令人侧目的手段,迅速完成了财富的累积,大片大片大片地买下了甘家村四周的地,并且把这里更名为甘家村。 临终前,甘老爷子叮嘱自己的后代: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要把院落里的那口石棺挖出来,否则,甘家会遭逢灭顶之灾。 第九十九章 六阳聚目 刘伟的话,让我们三人吓了一跳。 我偷偷的看了眼傻子甘俊,见他对刘伟的话没什么反应,这才微微松了口气。真要是这傻子说我们挖了他们甘家镇运的石棺后会导致甘家祸事,那可真是百口莫辩了。 刘伟同样瞅了甘俊一眼。 “不对,甘家的祖宅应该不是在这一块。”瞎子倒是有些不认同刘伟的话,“这处宅子,是甘老大后来才建的。当时建成宅子的时闹了不少事,还是瞎子指点他在后面的栽了片鬼拍手才以邪镇邪,护住了这宅子的气运。” 刘伟嘿嘿笑了两声:“瞎子大爷,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甘家第一代祖宅,就是在这块地方!” 瞎子愕然。 “嘿嘿,当然,要说起来的话,甘家当年差不多把整个甘家村都承包了。别的姓的人家,只有给他们打工的份。但后来就算是甘家衰落了,有几处地方可是一直死死的捏在手里。” “您不妨想想,是不是打您记事起,这块村尾的后山就一直是属于甘家的地方?甘家村的人一说起这地,就都说是老甘家的,那是因为这片地方,曾是甘家的祖宅基地,只是后来衰落了后,甘家的人就植树造林,把原本的宅基给拆掉了。” 瞎子沉默不语。 “那意思是说,后面的那片白杨树林,也一样曾经是甘家的祖宅基地?”我皱眉问道。 实际上早在之前的时候,我就对甘家村后村半山腰的这个院落感到很是好奇。因为……这一片地上,从甘家的院落到那片白杨树林,其实地势都比较平坦,真要说的话,就是看起来像是一片修缮过的梯田。 要是说那一块区域原本是属于宅基地的话,也就比较合理了。 “理论上来说,是的。”刘伟点头,“这事也是我听我奶奶告诉我的。说早年甘家基本每一任的家主都会给自己院子里埋一口镇运石棺。” “这些镇运石棺有什么区别?”道人接口问道。 “据说,第一代的镇运石棺上什么都不刻。之后的话,就是每一代都会在棺材的里面雕刻一个用来代表自己名姓的东西。”刘伟说着,手一探,“当然,这些都是我奶奶告诉我的,是真是假就不知道了。” 道人和瞎子都陷入了沉默。 我则是有些好奇地看着那口被称作是镇运石棺的东东。但看来看去,这玩意我并不能看出来有什么特别之处。 刘伟则是和我一样,过了最初的兴奋后,他对这个镇运石棺也就没啥兴趣了。反倒是好奇的去撩逗傻子甘俊,问甘俊对甘家老祖留下的镇运石棺被挖出来有啥念头和想法没…… 镇运石棺,说起来很高大上,听起来也是玄之又玄。但摆在我们面前的这个石棺,不管怎么看,都就是一个普通到不能更普通的石棺了,非得说它有什么奇特的地方,就是这口石棺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从里到外,居然是丁点的花纹图案都没雕刻,显得古朴而简单。 对着个啥都没刻的棺材,自然是找不到任何的线索。话题很快回转到了那两颗石棺下挖出来的石马头颅。 “石马的头,是在石棺下挖出来的。”瞎子解释的简单明了,甚至看样子都不准备做任何多余的辩解。 听瞎子这样说,刘伟反而是松了口气。 “不是人为的就好,不是人为的就好……”刘伟那如释重负的样子,反而是令我和瞎子很疑惑。 大概是见我们满脸疑惑,刘伟就解释着说道:“我们老刘家一直有句话,说这两匹看门的石马是不能毁掉的。要是有一天这匹石马被毁掉,那整个刘家就会大难临头。” “你的意思是……”我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就是说,刘家的那两匹石马,不能是人为的毁掉。”瞎子接过了话题,道:“但是非人为因素毁掉的话,刘家反而能摆脱一直压在头上的这个所谓的预言。” 刘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对,对,对,瞎子说的对,就是这样的。当年我爷爷把石马放在了村头,就是为了让这两匹石马早点烂掉。” “没人看管的状况下,东西总会坏起来比较快。”我依旧有些疑惑,“但你把那两匹石马抬过来的时候,它们可一点都不像是没人看惯的啊……” 刘伟没说话,反而是瞎子接口道:“这事就要归功于刘老太。近些年来,刘老太为了巩固自己在刘家村的地位,采取了不少收拢人心的小手段。其中有一项就是自己会定期的给那对石马做清洁保护工作。要不是刘家的人还一直在,刘老太都恨不得给这两石马修个庙供着!” 刘伟叹了口气:“刘老太的做法我们兄弟俩其实是很不爽的。但刘老太在刘家村真算是一霸了。就光她手底的那些干儿子就认了十几个,一嗓子吆喝过去,大半个村子的人都会跟着她走。所以,我们兄弟两也是没什么法子,只能是任由她倒腾。” “奶奶走的时候,就给我说,要是在我们这一代手上,那两匹石马还坏不掉的话,刘家就要断后了。” “早上去找你们,看到杀猪刘院子里的石马的脑袋不见了的时候,我和刘辉吓的都差点尿裤子了。要不是看到茬口断的整整齐齐,不像是人弄下来的话,现在早就发动全村的人找你们啦——” “哎,不过现在好了。直到那对石马的头不是人弄下的,我们兄弟两也就安心了。” 刘伟说着,对我们摆了摆手,道:“瞎子,小洪,曹道长,我得赶紧去找我那兄弟了,把这边的事给他说下,免得他心里头放不下,毛毛躁躁的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 刘伟走后,一直在边上保持安静的傻子甘俊抱起那两颗石马的头,对瞎子说他想要把这个留给他儿子当玩具。 “这个暂时不能给你。”瞎子那里肯让傻子把这两个玩意抱走,哄着说,“你先去找你婆娘吧,等瞎子处理完事情后,就会把这两个东西给你。” 傻子哦了声,也不问该去那里找他的婆娘,奔跑着出门走了。 刘伟走了,傻子也走了,院子里就剩下我们三人的时候,道人忽而开口道:“小洪,动手吧。” “啥?”我愣了下。 “破妄法眼。”瞎子一语道破了道人话语中隐藏的意思,“借你的破妄法眼看看这石棺到底有什么玄机。” 破妄法眼?我又是愣了下。 “还等什么啊?”道人催促道,“现在不动手还更待何时?就剩下我们三人了,还需要藏着掖着吗?” 我苦笑了声:“破妄法眼不是小的想用就能用的啊……” 瞎子奇道:“怎么,吸收了近六成的碎心血石,你的破妄法眼还达不到随心所用的地步?” 冷不丁的,我又是被吓了一跳。 六成的碎心血石? 天地良心,当初在一线天的时候,我只是站在边上,吸纳了点道人吸收碎心血石散发出来的余波……瞎子为什么会说我吸收了六成的碎心血石? 道人同样面露些许不耐:“小洪,就算是你的破妄法眼是遇到我们之后才开启的,但六成的碎心血石,再加上你修炼《六阳魁首》,现在绝对是足以发动破妄法眼了。你这样还继续藏着掖着玩躲猫猫,可就真的很没意思了。” 两天一唱一和,说的我好像是里外不是人。 但……事实胜于雄辩。 我双手一摊,做出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很光棍地说道:“瞎子大爷,曹道长,在遇到你们之前,我根本连什么是破妄法眼都不知晓。现在阴差阳错的就算是触动了什么破妄法眼,那也都是因缘际会,至于如何掌控和使用破妄法眼,我根本没有丁点的头绪。” “说来说去,就是不想动用破妄法眼是吧?”道人冷哼了声,脸上露出早知会如此的神情,“可惜,你似乎有点不大清楚,破妄法眼这玩意虽然是你们洪家血脉的独特专长,但其他上品世家也有研究,而曹家的《六阳魁首》是公认的最有可能激发破妄法眼的心法口诀之一……所以,现在道人就教你和《六阳魁首》配套的用来催发破妄法眼的口诀!” 瞎子转身朝外走去。 “瞎子大爷,你没必要回避。这法诀在上品世家里也算不得什么,连我这样的旁支弟子都能获得,自然是外面早就流传出去不知有多少个版本了。”道人阻止了瞎子的外出,说道,“况且,瞎子大爷你修炼的也是《六阳魁首》,不妨试试看有没有可能催发破妄法眼。要是有机会的话,我们接下来的行事就会更加方便。” 说着,道人还不忘瞥了我一眼。 有过修炼《六阳魁首》的底子为基础,理解道人说的以《六阳魁首》为基准来催发破妄法眼的口诀并不难。不过道人给我和瞎子讲述完后,道人并没急着让我来练,而是先把目光转向了瞎子,示意先从瞎子开始。 说是激发和驱动破妄法眼的口诀,实际上就是把《六阳魁首》中最后六阳聚首的口诀改动了下,六阳聚首换成了六阳聚目。 瞎子只是略作了下尝试后,就果断摇头放弃,表示这他没有完成六阳聚首,根本没法子催动汇拢六阳合一。 “是的,就是这样。”道人对瞎子的失败,丝毫都不感到意外,“这口诀修炼的先决条件就是必须完成六阳聚首。所以,就算是被人知晓了,也没什么卵用。” 接着,他冲我喊道:“小洪,你来试试看。” 第一百章 自作自受 试你爹的试一试。 本来我还琢磨着推辞让瞎子先来,结果道人早就把我的路给堵死了。而瞎子则是尝试了两三分钟就偃旗息鼓。 “小洪,快试试吧。”瞎子也是跟着喊道。虽然眼皮子黏拉到一起,让他那期待的神情看来来有些吓人,在并不阻碍我能读懂他脸上的意思。 望着两人的神情,我知道我就算是不想尝试,也必须要做个样子出来,而且是那种他们分辨不出真假的装模做样。 事实则是,我自己对破妄法眼也是有着很强的好奇。无他,因为这玩意很好用,尤其是在某些特定的时候,完全能够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情形,从而帮助我避开不必要的麻烦,或者看清事物表象后面隐藏的实情。 技多不压身! 略微琢磨了下得失后,我决定还是老老实实的按照道人说的口诀来试试。至于能不能成,那是我自己才知晓的事……说不说完全取决于我的心情。 盘膝坐下后,依照道人说的口诀,缓缓带动体内那几乎微不可查的六阳中存留的气息,沿着特定的路线,朝着双眸汇聚而去。 心动,念动,意动。 一股涓涓清流忽而自眸子中涌现。熟悉的感觉让我瞬间有种想要睁开眼看看到底有没有变化。 这种感觉,简直再熟悉不过了。 不过我还是强忍着自己的心头的激动,没有睁开眼。而是继续盘膝坐在地上枯侯了一段时间,估计着装的差不多了,这才满脸失望地睁开眼。 我相信,我的神情,已经足以传达出我要表达的意思。但这显然不是道人和瞎子想要的结果。 不等我站起来,瞎子的盲杖就落在了我肩膀上,稳稳地将我压在原地:“小洪,别灰心丧气。你要相信自己的潜力,深信你能掌控破妄法眼!别着急,再试试看。” 道人则是同样说道:“小洪,别急,一次不行就多试几次。你之前有着六阳聚首的底子在,而且又是身怀洪家的血脉,之前破妄法眼都可以自己发动,说明你是有这方面的天赋的。现在你要做的,不过是把这原本属于你的天赋挖掘展现出来。我们相信你一定可以,一定能够做到的!” 如是往复数次,当我发现似乎我开启不了破妄法眼,他们就不会放我起来的时候,我不由得心底哀叹了声。无论是瞎子和道人出于什么样的判断不让我起身,最终结果终究是他们赢了。 沉下心来,我再度运转道人说的哪种法子,当感觉到涓涓清流涌向双眸的时候,我霍然睁开了眼。 睁眼的瞬息,我就差点吓的尖叫出声。 两匹马纵横而来,骑在马上的人手执皮鞭,交错着抽打而下。要不是那两道鞭子落下的速度极快,在我看到的时候,已经穿身而过,我险些以为是自己被人打了。 呻吟的声音,自我脚下位置传来。 低头看去,是一个旬旬老者。身上的麻衣已经衣不蔽体,到处是被鞭子抽打翻卷的裂痕,而肌肤上则是道道红印,沾染着泥土,还有一些地方有血迹渗出。显然,刚才纵横远去的两名骑者,抽打的就是这个不知犯了什么过事的老者。 嘀嗒嘀嗒—— 马蹄声再度由远及近。那两个纵马远去的人已经折返回来,在我的视线中交错而来,手中的皮鞭再度高高挥舞着,在和我错身而过的时候落下。 饶是知晓看到的这一切都是虚幻的,我仍然忍不住下意识地侧身想要避开迎面交错而来的鞭子。 ‘啊——’ 惨叫声传入耳中,同样伴随而来的,还有那两名骑者张狂的笑声。 如是来来去去的十余次,那两名骑者才中止了对老者单方面的虐待。 “大胆反贼,你可知罪!”其中一名骑者手中皮鞭对空一抖,大声喝道。 老翁缓缓地自地上蜷缩着坐了起来,没有回答那骑者的话,只是漠然地瞥了他一眼,神情极为不屑。 “大胆——” 被蔑视的骑者再度举起手中的皮鞭,想要落下,却被同伴制止,“差不多就行了,真把这老头打死,刘大人那边可不好交代。” 经由同伴的劝说后,那名骑者依旧是手中皮鞭一卷,圈住了老者的脖颈位置,将他拖拉到自己面前。 “姓甘的,这次刘大人用你是你的福气,别仗着自己有点名声就倚老卖老。要是这次的差事搞砸了,老子把你甘家上下一百七十四口杀个干干净净!”那名骑者大声喝骂着,随后一口唾沫啐在了老者脸上,手中皮鞭一送,卷着老者翻了个滚,自己则是策马远去。 另外的那人转头看了老者一眼,柔声道:“甘老头,你就别倔了。就算是自己清高的很,也别忘了你家里还有老小上百口子人呢,为了你一个,搭上全家人的性命,值得吗?其中的厉害关键,自己好好的琢磨想想。你是聪明人,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 两人走后,老人缓缓起身,踉跄着朝着一个狭窄的地形走去。 幻影至此消失不见。 “看到了什么?”几乎是幻影消失的瞬间,瞎子和道人就齐齐凑了过来。 两人的反应,让我不由的心中一紧。 破妄法眼催动的时候,肯定会有什么表象流露!否则两人怎么会这么凑巧地知晓我刚经历完那些事情呢? “看到了一个姓甘的老头被人虐打。”我看到的那内容里,的确是没什么信息传达出来,于是就长话短说,“被打的人应该是甘家当年替刘三修墓的人,打人的,似乎是刘三的亲信,骑着两匹马,嘴里喊着什么刘大人。” “还有,打人的位置,似乎是在我们当时看到的龙门鬼关那里。”我略微思索了下后,补充了句。 瞎子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们面前的石棺和那两颗石马的头颅。 “或许,我们搞错了。”瞎子沉声道:“这两颗石马的头颅,是原本就在这里的,而不是我们猜测的那样是属于刘家的那两匹石马。” 我立即想到了幻境中看到的那两个骑着马殴打甘姓老头的骑者。 “看来,我们似乎都弄错了一些事情。”道人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意义不明的笑意,“甘家搬迁到这里来的事件,应该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早很多年。” 瞎子同样叹了口气:“而且还有一件事也是被搞错了的。或许,从刘三老母的大墓中逃出去的人,就是迁徙到甘家村来的那位。” “这个可能性不大吧?”我有些疑惑地问道,“我看到的那老头,已经七八十岁的样子了,怎么有精力逃离出去后,又返回甘家村来……” 道人呵呵一笑:“不,不,不,不是你看到的老头,而是你看到的老头的后人。那个老头肯定是死在了修墓的过程中,而后由他的儿子或者后辈取代了他原本的地位,继续修建大墓。等大墓竣工后,那位年轻的设计师就逃离了刘家的大墓。” 我想了想,算是明白了道人和瞎子话语中的意思。 “那这口所谓的镇运棺材,实际上是给他惨死在墓地内的祖辈修建的衣冠冢之类的东西……”说道这里,我忽而愣了下。 甘家每一代,都会葬下一口石棺。 现在我们所处的这片区域是甘家第一代迁徙到这里的老祖修建房舍的地方。而后面的那片杨树林,同样是属于甘家祖宅的基建区域——换句话说,在那片杨树林下,其实也是埋着不少和眼前这个样式差不多的石棺…… 镇运石棺,真的是用来镇运的吗? 甘家村的人有没有偷偷的挖甘家埋在院子里的石棺我不知晓。但假若第一代甘家的老祖流传下来这样的一个规矩,而第一代老祖自己埋下的无刻石棺实际上是被他建造成了衣冠冢的话,那后人必然会效颦这件事,所以……在院落后面的那片杨树林下,应该是埋葬着不少甘家的故去的先辈的衣冠冢吧?更大胆点猜测下,那片杨树林下,说不定才是甘家真正的祖坟所在。 我目光瞄向那片杨树林所在的方向时,道人还没察觉到什么,瞎子却是已经敏锐地意识到了我在想什么。 “不会的,应该不会的。”瞎子摇头道,“小洪,你是不是想要说,在那片杨树林里,埋着许多甘家祖上的骸骨,所以当甘老大把院子修建到这里的时候,这地方会闹腾出一大堆子的事情?” 我叹了口气:“祖坟冒烟。” 祖坟冒青烟,一般都是代表着后辈中有人光耀门楣了,或者说是有人飞黄腾达了。可瞎子给甘老大出的主意是……在甘家诸位老祖的坟头上,又栽了一大片的鬼拍手,美名其曰以邪镇邪。 “原来事情居然是这样的……”瞎子捂住自己的眼睛,神情凄苦,“瞎子曾因为眼睛的事情询问过某位高人,那高人只说了四个字,自作自受。瞎子本以为,这双招子被毁是因为甘老大媳妇的事,现在看来,恐怕完全是因为在甘家祖坟上栽了一大片鬼拍手,才导致了甘家历代的怨气把藏龙岭的风水都更改了,所以瞎子插手甘老大媳妇的事情的时候,才会把自己弄成现在这不人不鬼的样子……” 第一百零一章 曹婆婆 没有人接口瞎子的话。 关于瞎子眼睛的事情,之前他就又对我们提到过这件事。只是当时说之所以一双眸子会被搞成这样,完全是因为不自量力参与到了钟雨兰的丧事中,力量不足而带来的阴物反噬。 而瞎子的师傅曹婆婆,在瞎子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喊出了‘瞎子’这两个字。很显然,当时的曹婆婆就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或者知晓了什么。 算命,向来是说灵不灵,说不灵却又好似怎么都摆脱不掉的事情。 瞎子自我感慨了一会后,再度伸手抚摸着那口石棺,道:“如果说这里是甘家的祖宅基地的话,那甘老大肯定是对自家祖上的事知晓不少。或许,他把房子修建到这里,就是因为这口石棺。” “这房子修建的时间是在什么时候?”我问道。 瞎子略微思索后,道:“具体的事件瞎子不大记得了。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片院落建成后不久,就是开始闹事,瞎子叮嘱甘老大在后面栽了那片鬼拍手,而后又没过多久,甘老大就带回来一个俊俏的像是画里走出来的媳妇。” 道人叹了口气:“瞎子大爷,你这多管闲事的臭毛病,看来是一直就有啊。人家甘老大修院子是准备娶媳妇,而且肯定是媳妇都找好了才开工建的的院子。你倒好,一来就破坏掉了甘老大媳妇的布局,换做是我,早就把你的眼给搞瞎了……” 瞎子哼了声,没说话。 我仔细想了想,的确,说瞎子是多管闲事也罢,古道热肠也罢,论起给自己揽事的本领,绝对超一流。 旋即,我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铁马村外黄家那个老不死的,原本是属于铁马村二十多年一次的灾祸。瞎子的师傅曹婆婆和鲁夫子就是栽在了上面。但瞎子和刘老太这一代,却因为钟雨兰一手压下了黄家老不死的事情,得以安然无恙。 只是即便到现在,我也依旧无从猜测钟雨兰到处为什么会把乱葬岗的事揽到了自己身上。 “因为想要算计。”道人对我提出的问题很是不以为然,“钟雨兰嫁到甘家村,图的是什么?还不是甘家的宝贝或者刘家大墓中的东西?乱葬岗的事情虽然现在外面知晓的人或许不多了,但上品世家中间,肯定是会有流传的。” 我眼皮一阵狂跳:“钟家也是属于上品世家之一?” 道人满脸愕然:“你不知道?” “天了噜,我要是知道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好奇了……”我几乎是呻吟了出来,“这么重要的信息,道长你为什么不早说!” 道人嘿嘿笑了两声:“小洪,我发现你是越装越上瘾了啊。上品世家加起来也就那么几家,你身为洪家的弟子,怎么可能会不知晓这些常识性的东西。” “谁告诉你我是洪家弟子的……”这个问题已经纠结过无数次,但我依旧不得不义正言辞地道:“曹道长,我真的只是姓洪,和你说的上品世家中的洪家,毫无关系,毫无瓜葛,绝对,肯定,没哪怕是一点点的牵连!” 道人嚯嚯笑了两声,没继续说话。 钟雨兰是属于上品世家的弟子,这个消息的确是远远的出乎我的预料。但如此一来的话,不少的谜团也就随之解开。 可伴随着那些似乎得以解开的谜团背后,是更多的铺面而来的疑云。甚至,我都已经乱的有些不知该从那里开始理清这些杂乱无序的线索。 瞎子摸索了会石棺后,又把注意力放在了那两颗石刻的马脑袋上:“小洪,你看这两个玩意,像不像你看到的幻境中的那两个骑者骑着的马?” 我茫然摇了摇头。 所有的马,在我看来都是长得一模一样。别说是分别出这两个石刻的马脑袋和幻境中骑者座下的马,就是被瞎子拎在手中的两个石马脑袋,我都分辨不出来它们有什么区别。 瞎子见我回答不出什么东西来,就手一挥,道:“小洪,你把这两个玩意带着;曹道长,把你那些吃饭的家伙都拿上……我们去一趟后面的树林。” 道人倒是没有反驳质问瞎子的话,转身进了屋里,不大会功夫,就恢复了我第一次见他时的那种装束打扮。 甘家的院子到那片树林的距离并不很远,这条路我已经走了好多次。但这次捧着两个石马脑袋的时候,我却是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噗通噗通的乱跳,好像接下来,会有什么令我大吃一惊的事情发生。 瞎子走在最前面,道人尾随其后,我则是走在了最后。在树林外的时候,天色还晴朗的很,可一踏入树林中,光线就迅速的暗淡下来,好似恰巧有片云飘过遮挡了头顶的太阳。 我们三人同时抬头看向了天空。 沿着交叉的树枝的缝隙望去,头顶灰蒙蒙的一片。 “变天了?”我问道。 “你见过什么时候的变天会是这个样子?”道人神色有些凝重,“是有阴灵作祟。” 换回一身道袍的道人,说话的口吻似乎和之前我们相处的时候,有了些许不同。但具体那里不一样,我又说不上来。 “曹道长,你来带路。”瞎子话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居然是不带丝毫犹豫地折返到了队伍的中间,把道人让在最前面。 道人也没有推辞。 沿着树林走了一小会,就到了之前发生过一系列事情的地方。地面上被挖掘出来的坑,在略显阴暗的环境中,就像是突兀张开的巨口,等待着猎物送货上门。 “这里有问题。”道人手中不知何时托了个罗盘,我探头去看的时候,罗盘上的指针滴溜溜乱转,始终指不出一个明确的方向。 道人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就被村民们带到了这里。只是那次来,他刚一出现,就又很快逃窜而走,并且把自己的所有吃饭的家伙都留了下来。 “有什么问题?”瞎子问道。 “这里的磁极紊乱。”道人说话的同时,手托着罗盘连续转了好几个圈,但罗盘上的指针始终保持着乱转的迹象,“表示四周都有阴灵鬼物。” 听到道人的话,我不由的缩了缩脖子。 四周都有阴灵鬼物!而我当时却在这样的一个地方,居然还颇为大胆的歇了两个晚上,而且还是在口红漆棺材里。 “有多少?”瞎子问道。 道人轻轻摇头,没有回答瞎子的话,而是走到那个曾被挖出来用于掩埋甘妹妹尸体的坑旁。 他走过去的瞬息,我的心就猛地一揪。 果然,道人脚步刚抵达坑边,一双惨白的爪子就自坑边探出,拽住了道人的脚踝,将他扯的跌入坑里。 “曹道长——” 我喊了一声,连忙冲过去。 没跑出两步远,我就觉得脖子一紧,某个冰冷的玩意勾住了我的脖子,而后把我拖死猪似得倒拽了回去。 “别过去。”瞎子的声音字身后传来。 “曹道长有危险!”我大声喊道。 “死不了。”瞎子声音冷冰冰的,“堂堂曹家的弟子,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了的话,死了也活该。” 我愕然回头,看到的,却是瞎子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瞎子大爷,你——”我有许多指摘的话想说,但不知为什么,当我看到瞎子那张脸的时候,所有的话语,都被堵了回来。 瞎子还是那个瞎子,但刚才和我说话的人,已经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瞎子,而是换成了另外的一个人。 因为在瞎子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我隐约看到了另外的一张脸,和瞎子的脸交叠,影影绰绰。 瞎子被附身了。 就像是在刘家村遇到的赵莲花那样,瞎子被人附身了。不同的时,赵莲花被附身后变的神经兮兮的,而且昏迷过去后,似乎就没再醒来。但瞎子被附身后,却是什么异象都没有,若不是刚才我恰巧多看了他一眼,绝对到现在还蒙在了鼓里。 “破妄法眼?洪家这一代的弟子中有你一人,就足以中兴了。” 瞎子的话语,似乎是在夸奖我,但依旧说出来的时候,我听不到丁点情绪波动。不过,在他说出的话的字面意思上,我倒是觉得他对我没什么恶意,再加上之前对道人的那种苛责话语,对于面前附身瞎子的人,我已经隐约有了猜测。 “曹婆婆?”我尝试着唤了声。 “是我。”附身在瞎子身上的人,并没有否认自己的身份,“小家伙,你很机敏,不过碎心血石都被你吸纳了六成,婆婆已经没什么东西能给你了。” 确定来人的身份后,我的一颗心才算是安定了大半。 据这些时日接触得到的曹婆婆的信息中,曹婆婆是个很好说话的人,而且和瞎子一样是属于古道热肠。故而虽然她先前对道人的话措词很严厉,但实则道人有危险的时候,她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旋即,另外一个疑问就出现在了我脑海中——曹婆婆是什么时候上了瞎子的身的?进入林中的那一瞬间吗?还有,附身赵莲花的,到底是曹婆婆,还是李家的媳妇? 正在我思虑的时候,曹婆婆道:“小家伙,婆婆和你们洪家早年还是有些渊源的,所以你要是有什么修炼上的疑问,倒也可以勉为其难的指点你一下。想要问什么,尽管开口说就是。” 第一百零二章 火坑祭拜 前辈高人的指点,听起来是一个令我无法抗拒的诱惑。然而,实则这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卵用。 首先,我不是什么上品世家洪家的弟子,所以对于那个和我五千年前或许是一家的‘洪家’的了解基本为零;其次,目前我学会的,也就是个《六阳魁首》,但关于这门源于曹家的功法的修炼,迄今为止我依旧是属于一知半解,除了最初那堪称神速的虚幻式坐火箭突破六阳聚首后,而今就算是如瞎子和曹婆婆他们说的那样,我吸收了近乎六成的碎心血石的能量,现在依旧感觉不到自己修炼《六阳魁首》究竟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改变。 因此,即便是曹婆婆摆出了我可以肆意提问的姿态,我也没什么能够问的。至于询问她和瞎子之间的事,那就根本不是我能提及的话题。 “嗯?”曹婆婆嗯了声,“怎么,你觉得老婆子的话不可信?不过也是,你小小年纪就修炼出了破妄法眼,就算是在洪家的历史上都是属于屈指可数的人物,洪家自然不会吝啬对你的培养。” 这话题是越扯越远了,不过既然道人这样说,她也是这样说,那估计就算是我解释也没什么用。 “曹婆婆,关于修炼上的疑问,晚辈暂时倒是没什么。倒是关于碎心血石,晚辈有不少的疑惑之处,还望婆婆答疑解惑。”我想了下,决定还是问点问题。 曹婆婆摆出了高人的架态,我却一点面子都不给的话,万一她暴走发怒,那后果可就不好说了。 “碎心血石?”曹婆婆明显的愣了下,“你问吧。” “碎心血石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曹道长和瞎子大爷都说晚辈吸收了六成的碎心血石,可是晚辈却感觉不到有什么明显的变化?”我问道。 这个问题,是我近期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问。从瞎子和道人之前透露出的信息来说,碎心血石,应该是很难得的东西。当时瞎子明确指出,道人吸纳掉碎心血石后,就可以将他被小蛮抽取走的足三阳补充回来。但我吸纳了六成的碎心血石,却是什么感觉都没有。 “碎心血石的来历你知道不?”曹婆婆并没有先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先问了句。见我点头后,她才接着道,“碎心血石,是以曹家血脉凝聚出来的,所以对于拥有曹家血脉的人来说,吸纳毫无负担。但是对于没有曹家血脉的人来说,别说吸纳六成,就是能够吸纳一丝,都有可能会被灼伤脏腑。所以,你修炼的,应该是《六阳魁首》吧?” 话音刚落,曹婆婆附身的瞎子手中的盲杖蓦然抬起,将我拉近了他身侧,另外一只手飞快地在我身上捏了几把。 “六阳聚首?”曹婆婆啧啧了两声,“真是个奇葩,六阳的积蓄几乎为零,居然先突破了六阳聚首。小家伙,你身上藏着的秘密可真不少啊。” 不等我接话,曹婆婆继续道:“六阳聚首后,《六阳魁首》修炼出来的气,有八成以上都会头颅吸纳走。” “所以,碎心血石中蕴藏的能量,也都是这样消失不见了?”我愕然道。 “嗯,就是这样。”曹婆婆点头道,“或许,你这破妄法眼,并非是洪家的破妄法眼,你也不一定是洪家的弟子。但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老婆子也不敢轻易下定论。” 就在我们说话的时候,不远处的坑里,再度探出一只手,而后,满身泥泞的道人从坑里爬了出来,样子狼狈不堪。 “噗——” 道人嘴里吐出了一口泥水。 “道长,下面怎么样?”见道人出来,我连忙问道。 道人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问什么问,你自己过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好的。”我说着,朝坑边走去。 离得远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刚走近到三尺的范围,一股剧烈的腥臭就扑鼻而来。 是那种腐败的淤泥的味道。 走近后附身探头去看,果然,下面是一片黑灰色的淤泥,也不知里面腐烂了多少的动植物尸体,才变成这样。 淤泥上,四处是挣扎的痕迹。 “里面的东西呢?”我问道。 “什么东西?”道人面色微微一变,“小洪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就是刚才——”我伸手指了下道人被那只白骨手拽下去时留下的痕迹,道,“刚才道长你不是被什么东西给拽下去的吗?” 道人愕然。 他盯着自己在地上留下的痕迹看了许久,才悻悻然啐了口:“呸!就说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摔下去。” 不过就算是之前我看到了白骨出现,但眼下这个满是淤泥的坑,甭说白骨,就算是说里面藏着许多的死者骸骨,我也会深信不疑。问题是,能找出来吗? 曹婆婆附身的瞎子这时也走了过来,看着那个淤泥坑,满脸的不可思议:“这才过了多久,这么居然就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一开口,我就意识到出问题了。 说话的人的声音,不是曹婆婆,而是瞎子自己。 “瞎子大爷?”我尝试着喊了声。 瞎子扭头,“小洪,怎么了?” 道人一摔下去,曹婆婆就出现了。而道人一出来,曹婆婆就又消失不见。也就是说,曹婆婆似乎并不想和道人撞面。如此一来的话,关于之前上身赵莲花的阴灵,大概也能有个定论了——的确是李家的媳妇,而并非是曹婆婆。 “瞎子大爷,刚才您有没有感到什么不适?”我依旧尝试着问道。 瞎子满脸疑惑:“什么不适?瞎子好的很啊。” “刚才,就是曹道长掉下坑里的时候,你在做什么?”我尝试着进一步把时间线推进,想要看瞎子会怎么回答。 不料,瞎子脸上狐疑的神情更重了些许:“曹道长掉下去后,你要冲过去,瞎子怕你出什么事,就把你勾了回来。小洪,你不会是这么快就忘掉这些事了吧?” 道人顿时有些不高兴了:“瞎子大爷,你这是什么意思?害怕小洪有危险,你就不怕在乎道人会不会死在里面是吧?” “你不是好好的出来了吗?”瞎子手中盲杖一摆,淡然道,“瞎子相信道长你的能力,但小洪……虽然这样说有点伤人,但瞎子还是不得不说,小洪的破妄法眼,要比曹道长你的作用大。” 道人叹了口气:“好吧,等以后要是你和小洪同时遇难的话,道人也会遵循这个原则来救人。” 瞎子居然是赞许地点了点头:“瞎子已经是半截身子进土的人了,小洪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曹道长你的决择是正确的。” 经由他俩这样一打岔,我再想试探瞎子的心也就淡了。而且,当时道人掉下去的时候,按理说他是能够听到我和曹婆婆的对话的,但既然道人都没表现出什么异常,那就是说我和曹婆婆的对话,实际上只有我一个人知晓。 曹婆婆苦心积虑的避开道人,显然是有她自己的用意。至于是好是坏,我暂时无从知晓,所以……也就没准备给瞎子他们说。毕竟,瞎子被人上身这件事,对我们三人来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甚至有可能会因为这个消息的出现,导致我们暂时的三人小阵营分崩离析。 “接下来我们做什么?”我问道。 道人恢复了自己的一身装扮,瞎子又让我抱着那两个石马头颅跑到了这树林里。很显然瞎子是有点打算的。 “没什么,来这里就是祭拜下甘家的列位祖宗。”瞎子摆摆手,示意我们别紧张,“瞎子的眼睛出事就是因为得罪了甘家的列祖列宗,现在我们三人又把他们第一代的镇运石棺挖了出来,自然是得来解释一番原委,否则接下来的行事,这些老祖宗们要是暗地里下绊子的话,我们可防不慎防。” 瞎子的话,让我和道人面面相觑。 祭拜甘家列位祖宗的事,瞎子毫不犹豫地交给了我,而这也是让道人带着全部吃饭的伙计的根由所在。 道人先是割破了我的手指,弄了几滴血后涂抹在了一张符纸上,而后取出朱砂笔鬼画符似的画出了一道灵符,而后将那道灵符点燃,抛向了我们面前的那个烂泥坑。 咕嘟——咕嘟—— 一连串的气泡从泥坑中腾起,被飘落下的符纸引燃,很快泥坑就变成了火坑。 “这是——”我骇然一惊。 初中的化学书上会讲到,腐烂的沼泽地,动植物的尸体腐败后,会形成一种叫做沼气的玩意,而沼气是可以燃烧的。 但展现在我们面前的这个燃烧方式,绝对不属于正常的自然现象。 “小洪,跪下。”道人伸手搭在我肩膀上,神情严厉,“把我们挖出甘家镇运石棺的事情前后,都原原本本地对着甘家的列位老祖讲述一边。” 我依言跪在地上,将自己半夜和甘妹妹洞房、出门遇到钟雨兰等等的事情一一讲述了出来,甚至连我看到的两名骑者鞭挞白发老翁的事情也讲了出来。 讲述的过程中,瞎子的拐杖一直抵在我的后脑勺,把我的头死死按在地上,不让我抬起头来。 等我讲述完后,瞎子才松开,而后和道人一起将石马的头颅抛下了泥坑中。 瞬息,坑中的火光大炽,扑跳着朝外面扩卷而来,将我们三人笼罩了进去。 第一百零三章 石窟问话 迎面而来的火光,把我吓了一跳。 坑中火光扑来的速度极快,在我下意识地要闪避的时候,已经将我卷了进去。 预料中的炙热没有到来,就像是一场炫目的虚影自我周身穿梭而过,顷刻须臾间消散的不见了踪影。 “果然如此。”瞎子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如释重负的口气,“把甘家的镇运石棺挖出来,果然让甘家的老祖们生气了。” 火光消散,我也放下了挡住自己视线的手臂。 原本进入树林中时的那种阴翳沉沉的氛围已经消散,阳光穿过树林枝叶的封锁,映在地上,光影斑驳。 就连原本面前坑内传出的腥臭气息也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股子带着湿气的泥土的气息,就像是站在个新挖开的坑边似得。 侧目望去,原本灰黑如沼泽般的坑内,那些烂泥已经消失不见。 “有人在这里挖掘过。”道人只是扫视了眼面前的坑,就神情微变,“看痕迹,应该就是近两天发生的事情。” 闻言,我定神细看,赫然发现这个坑的确是比我们最后一次来的时候深了不少,坑内的露出的泥土带着些许潮湿的色泽。 奇怪的是,四周堆磊的土,却并没有增多的样子。 “他们挖里面的土用来做什么?”道人问出的话,同样也是我的疑问。 最开始的时候,这里葬的是甘妹妹的尸体,但随后尸体就消失不见。再后来许芸的尸体也曾出现在这里,而且还诈尸了。 难不成这个坑里的土,有什么邪恶的功效? 既然如此,为什么盗土的人不把坑外面的也一并带走? 想着,我就跳入了坑里,仔仔细细地摸索了圈周围,想要找出点什么线索。当我手指触碰到坑壁的边缘时,忽而愣住了。 这痕迹,可不想是铁钎之类的东西铲出来的,而是像有什么东西原本镶嵌在里面,但是后来被人给撬走了。 “是石棺。”听完我的讲述,瞎子立即说出了三个字。 我瞬息恍然大悟。 若是说这里是甘家祖宅旧地的话,那这里地上能埋着的、而且体积能和我面前这个坑相提并论的,也只有属于甘家传统之一的镇运石棺了。 “是什么人,会盗走石棺?”我问道。 瞎子摇头,表示他不清楚这件事。事实上,在今天之前,瞎子都没听说过甘家有镇运石棺这种事情。 我们得知的消息是从刘家兄弟两那里传出来的,自然别人也有可能是从他们的哪里得到的消息。 “会不会是刘伟和刘辉兄弟俩把这件事给别人也讲述过?”我问道。 道人点头,表示有这个可能。 “除了刘家兄弟外,甘家村应该还有一个人肯定知晓甘家的旧事。”瞎子开口道,“小洪,你猜猜看是谁。” 提示已经明显到了这份上,我就算是用脚趾头都能想出瞎子说的是谁。 甘家村,有且只有这样的一个人。 长者。 “难道是长者找人挖走了石棺?”我对瞎子的这个猜测有些难以置信。毕竟当时在甘家的事情上,长者也算是不惜余力的前后奔波。 讲道理,我不大相信他会做出这种让人戳脊梁骨的事情来。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瞎子摇头,“瞎子只是说他可能知晓关于甘家的石棺的事情,至于是什么人掘走的石棺,瞎子并不知晓。” 话是这样说的,但那种明确到傻子都能听出来的意思…… 对此,我也只能是无语。 我们刚挖掉一个石棺,杨树林这边就立即又被挖掉了一个石棺。 “刚才的火焰,指向的方向是那里?”我想到了先前铺面而来的那片火焰。 因为把甘家院落中的镇运石棺挖了出来,瞎子带着我来这里给甘家的列祖列宗磕头告示,表明我们只是无意中为之,而且还又死皮赖脸地拖拉着甘妹妹做盾牌,讲述了我和甘妹妹之间的关系。但之后那扑面而来的火,是什么意思? “那里。”道人身子一转,指向了某个方位。 顺着道人手指的方向看去,能见到的,是座巍峨而起是山峰。 “怎么是这里——”我愕然。 那座山峰上,有着一段我不大想去回忆的片段。 毕竟看着一具尸体生出了孩子,怎么说都不是件令人舒心愉快的记忆。 “这地方有什么奇特之处吗?”道人见我面露异色,问道,“小洪,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东西?” 我摇了摇头,伸手指了下瞎子:“瞎子大爷,你来说吧。” 当初在山峰的洞窟内遇到被装进棺材内的许芸,就是瞎子和长者搞出来的事。所以关于那些事情,自然是由他去解释更为恰当。 “瞎子大爷?”道人目光转向瞎子。 瞎子干咳了两声,道:“曹道长,这座山上,有个洞窟。许芸曾在洞窟内待过一段时间——瞎子指的是许芸死后,待过一段时间。” “被抛尸?”道人问道。 “是她自愿的。”瞎子倒是没有隐瞒,实话实说道,“许芸那孩子和瞎子做了个交易,瞎子想要利用她的怨气,她则是想给自己妹妹复仇。所以,许芸在死后,就立即完成了尸变,但情况最终脱离了瞎子的掌控。” 道人倒抽了口冷气:“厉害哟,瞎子大爷!” 瞎子哼了声:“行了,少挖苦讽刺。当时许芸那孩子已经是一心求死,就算是我不和她达成交易,她也是会去找杀猪刘拼命的。” “这并不是你有权力让她去死的理由。”道人微微摇头,“瞎子大爷,这是草菅人命。” 见两人似乎要吵起来,我连忙制止道:“好了,好了,大伙都少说两句。现在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们需要考虑的是,为什么那道火焰指向的方向是山峰的方向。” “不是指向的方向,是他们去了那里。”道人沉声道,“小洪你修炼六阳魁首,本来应该对这一类的灵力波动很敏感。更何况你是破妄法眼,难道刚才没看清那道火焰的真正性质?” 我摇头,表示没看清。 “刚才,你祭拜的是甘家的列祖列宗。”道人提示道。 我依旧有些懵逼:“那些火焰,就是甘家的列祖列宗?” “大差不差吧。”道人说道,“至于为什么会是这样,别问我,我给你解释不清。总之你需要知晓的是,刚才我们看到的火焰,的确就是甘家列祖列宗的化身。” 好吧,我肉眼凡胎,什么都没看出来。 “他们为什么要去那边?”我继续追问着。 “这个问题,不是我的回答范畴。”道人斜眼瞥着瞎子,呵呵了两声,“瞎子大爷,麻烦您来给小洪回答这个问题吧。” 瞎子头摇的很干脆:“瞎子不知道。” “哦,你不知道。”道人对这个回答并没感到奇怪,而是接着瞎子的话说了下去,“那既然大伙都不知晓答案,去走一遭,问题自然揭晓。” 此时天色尚早,三人直奔山上。 一如我上次在这里遇到鬼小孩那样,原本山窟的洞口已然被封死。 “原来的入口就在这里。”我指着面前被封住的洞口,说道。 道人二话不说,抬脚就是踹了过去。 哗啦啦—— 上次来的时候,我废了吃奶劲都没能抽开的石条,被道人一脚踹的分崩离析。 “道长真厉害!”我由衷地赞道。 “一堵用来迷惑人的摆设,换你来也是一脚踹开。”道人瞪了我一眼,“小洪你这演技简直越来越拙劣了。” 被道人一说,我低头去看的时候,才发现那些堵着洞窟口的石块,都不大。 “我上次来的是,不是这样的。”我指着地上散落开来的石块,比划着说道,“上次看到的封住洞窟的石块,应该都是很长的那种……” “你就当你小媳妇家的那群列祖列宗显灵了。”道人嘿嘿笑了两声。 把残留在洞窟口的石块抽离后,道人率先钻进了石窟。 熟悉的地形,熟悉的环境。 穿过前面的石窟后,很快,里面就豁然开朗起来。 “啧啧啧,好地方啊!”道人并没有深入,而是站在了边缘地带,审视着石窟内,“阴阳迂回,生死轮转,难怪许芸会选择来这个地方。” 我努力的想要看出点道人说的话语中的意思,但这是徒劳的。 道人也没要给我解释的意思。 盯着四周,又是看了片刻后,道人的目光定格在当初许芸藏身的棺材上。 “那口棺材,应该就是许芸当时诞生出鬼子的地方吧?”道人伸手一指立在浮台上的棺材,啧啧称奇,“甘家在这片地方经营数百年,果然是有他自己的道理。” 瞎子同样点头道:“瞎子第一次发现这里的时候,也是感觉颇为惊艳。” “是甘老大的媳妇带你来的这里吧?”道人忽而话锋一转,目光咄咄逼人,“瞎子大爷,道人已经把自己的底细和您全盘托出,但似乎瞎子大爷您还藏着掖着许多事情啊。今天就当着小洪的面,我们把一些事情彻底的搞明白吧。” 说着,道人声音一冷:“瞎子大爷,说说,您的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零四章 质问本心 瞎子的眼睛并不是真瞎,这是瞎子亲口对我说的话。但至于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瞎子一直讳莫如深。 据说,是因为强行插手钟雨兰的事情最后被阴灵的力量反噬造成现在的模样。但再更具体点的,瞎子没有丝毫要给我们透露的意思。而我知晓这大概是瞎子内心深处不容人触碰的痛楚,所以也就一直没强行追问。 道人的话,算是第一次把瞎子的这个问题摆在了明面上。 “你们真想知道?”出乎我意料的是,瞎子居然并没有直接拒绝回答,而是以一种极其平静的口吻反问着我们。 道人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我则是略微迟疑了下,说道:“瞎子大爷您要是能说的话,那自然是极好。要实在是不愿意提及……” “既然小洪你也对这件事感兴趣,那瞎子就把这事给你们讲讲吧。”瞎子挥手打断我的话,示意不需要再说下去,“不过,瞎子说这事之前,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问你。小洪,你一定要如实回答。” 咋又是我…… 道人急不可耐地催促道:“小洪,应了瞎子大爷,让他随便问,敞开了问。” 见状,我也只得开口道:“瞎子大爷,您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 瞎子点了点头:“小洪,你对甘家的女娃子是个什么态度?”不等我开口,他就又补充了句,“如实回答。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我愣在了原地。 甘妹妹……突然间被瞎子这样直白地问起这个问题,我一时间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你有没有喜欢过她?”瞎子见我不说话,就追问道,“瞎子知道,你们实际上应该只见过一面。” 我心底微微叹息了一声。 “瞎子大爷,麻烦你告诉我,甘妹妹的那身材和样貌,有几个男人能抗拒?”我的思绪,回到了第一次见甘妹妹,也是最后一次见她的时候,“说一见钟情那是扯淡,但当时,我的确拒绝不了她的美貌。至于说这是爱……太牵强了,我觉得算是一种令人心动的喜欢吧。” “嗯,喜欢。”瞎子点了点头,“有过喜欢就够了。早你十几年的时候,男女相亲,媒人介绍后,坐下来聊两句,彼此看对眼后,基本这门亲事就能定下来了。第二个问题,现在的你,对你的妻子的存在,有没有感觉?” 一句话,问的我毛骨悚然。 妻子! 这是一个我几乎想都没想过的问题。就算是第一次见到甘妹妹的时候,我想的最多的不是什么丈夫妻子,而是……当我从甘老二手中把甘妹妹买回去后,我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把那个令我心动的女孩压在身下,想要怎么玩就怎么玩。 婚姻加身,责任是肯定会负起来的。但我真的没想太多,没想太远……甚至对于两人的未来的规划,也制止局限于床第之间。 “你——”瞎子微微摇头,“看来,你对妻子这两个字代表着什么意思,根本就毫无概念。” 举案齐眉?相濡以沫? 脑海中闪过一个又一个的似乎是讲述古代夫妻过生活的典故,但这些所有的,书本上的故事,给我的距离很遥远,很遥远,遥远到我连伸手去触碰的念想都没。 “小洪,你先好好想想瞎子的问题吧。”瞎子走过来,伸手在我肩膀上拍了拍,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先想明白这个问题,瞎子再给你们讲述瞎子的眼睛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站在边上的道人冷哼了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拜定终身,一线两命牵,有你喝的汤就有她吃的肉。这种简单的事,有什么好想的!” 瞎子呵呵一笑:“曹道长,你又没娶过妻,自然是这些个话说的腰不疼,腿不困。然而,这只是你的看法,并不是小洪的。所以瞎子问的是小洪,而不是你。” 两人的对话,我听在耳中,但不知说什么好。 道人的话,是有道理的。 可是,道人说的,是寻常的那种俗世夫妻之间。我不一样,我和许多的人不一样。而这一切的根由,是源于瞎子。 我和甘妹妹之间,是阴婚。 除了这事没有禀明我父母外,其他的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其实都是已经全了的。媒人是瞎子和长者,而甘妹妹的母亲钟雨兰也已经应了这门亲事。 甘妹妹,的确算是我的妻子了。 责任。 忽而我想到了当初许芸在甘家的院落中朝我扑来的时候,瞎子和长者无动于衷,是甘妹妹挡在了我面前;在甘家院落外面许芸追逐我的时候,也仅仅是因为我的一句话,甘妹妹就和许芸撕扯扭打到了一起…… 对这些,我当时感动过,但随后就把那份感动给忘得七七八八。 那么,若是换个方式来思考——甘妹妹是活生生的人的时候,以她的外形容貌,愿意为了我和别的女人撕扯扭打到一起的话,我至少会把这件事铭记数年……甚至终我一生都可能会珍藏在心底,当作自己的谈资来窃喜。 是的,我在回避我和甘妹妹的身份。 甘天德死了,但我依旧滞留在这里,跟在瞎子屁股后面跑前跑后,不是因为我不想离开,而是……我还在期待着什么,或相说想要做点什么,来弥补曾经发生的事情。 “妻子……”我满嘴苦涩,“非得要担当起对应的责任,才有资格说出这两个字吗?” “答案在你自己心里。”瞎子伸手反戳了戳自己的胸口,“小洪,听你这里的声音。人可以欺骗别人,但无法欺骗自己。因为你能知晓你在想什么。” “好好的认真听听你内心最深处的声音。它会告诉你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是这样而不是那样。” “想明白了,告诉我。”瞎子说道。 有什么可想的,有什么好想的。只是我之前一直不大愿意面对现实而已。 “责任。”我长吸了口气,“甘妹妹的事,就是我的事。” 瞎子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很好,你能知晓你留在这里的责任,那瞎子也就可以开始揭开当年的那段过往了。” 忽而,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瞎子的手,放在了自己脸上,居然是一手揪住上眼皮,一手拉住下眼皮,开始撕扯着他那个看起来像是愈合的伤口似得眼皮。 “瞎子大爷,你——”我骇然惊呼。 “不要过去。”道人伸手压在我肩膀上,沉声道,“这是瞎子大爷自己的选择,也是他必须要做出的选择。” 果然,道人是知情的。 因为眼皮被撕扯,瞎子发出了痛苦而沉闷的吼声。只是听着他的叫声,我都觉得自己眼睛疼。 不一会,瞎子的那只眼皮连接的位置,有血迹顺着他的指尖淌下。 “瞎子大爷!”见状,我连忙喊道,“你别撕了,流血了!” 瞎子没说话,只是冲我呲牙露出了个难看到极点的笑容。 又是一声沉闷而痛苦的吼声,瞎子揪着上下眼皮的手,忽而上下分飞。 随着他两只手的分开,前额、脸颊上,是两大块的皮肉被扯飞。 但诡异的是,被扯飞了皮肉后露出的区域,一片粉嫩色,却不见定点血迹。 两种截然不同的肤色呈现在瞎子的脸上,看着极其骇人。 “另外的一面就不要揭开了。”道人喝止了瞎子的行动,“瞎子大爷,人死不能复生,赎罪这种事,除了搭上你自己的性命外,没别的用途。” 瞎子伸向自己另外一只眼睛的手微微一顿:“曹道长,你知道了?” “曹婆婆姓曹,是我们曹家的人。”道人的声音很轻,“虽然道人不才,是曹家支系弟子,但关于本家这些年发生的一些重大事件和出的杰出人物,还是有点了解的。” “实不相瞒,我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追寻着曹婆婆的足迹来到的这里。只是没想到,她老人家虽然已经作古多年,但依旧有传人留下。” “曹婆婆是曹家的嫡系弟子,是录在宗庙名册上的。就算是客死他乡,最后也必须要魂归故里。而嫡系弟子收录的门人,也同样是要回禀家主,收录在册。”道人声音依旧很轻,轻飘飘的像是一阵微风,“所以,我来这里的目的,你知道了吧?” “瞎子大爷,你不能死。至少,我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去死,否则,就是渎职。以后回曹家,我会被人戳脊梁骨的。”道人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笑容,“杀人偿命,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但对于我们这样的世家弟子来说,家族教条规则才是第一。” 瞎子居然是很配合地点了点头:“好的,瞎子不去死了。这件事完结后,瞎子会随你一起去曹家,之后会发生什么事,那就是以后的事了。” 两人的对话,我只能听懂一半。 “小洪,你不用惊奇。其实很多事情早就显露出了蛛丝马迹,只是你的阅历和经验还不足以让你从那些显露出来的东西里判断出事态的进展,所以才会对我们的话感到茫然不解。”道人缓缓说道,“记住,接下来我们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听,然后去思考每句话的意思,去和这些日子来你遇到的事情寻找联系。以后,我和瞎子大爷不可能时时刻刻和你在一起的。这个世界,以后终究是需要你独自来面对的。” 第一百零五章 五行相克 道人的话,给我一种他在交代后事的感觉。而诡异的是,他这样说,瞎子居然是一点都不反对。 “曹道长,别把话说的这么吓人好不……”我深吸了口气,压住自己心头的悸动,“不就是听瞎子大爷讲讲当年的事情,至于你俩都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吗?” 道人呵呵笑了笑,没回我的话。 “开始?”瞎子问道。 道人点头,表示瞎子可以开始了。 我还想问是什么可以开始了,就看到瞎子手中的拐杖朝着石壁某个不起眼的地方扎去,瞬息大半根盲杖消失不见。 盲杖刚插入岩壁,道人就伸手按住我的脖子,喝道:“趴下!” 几乎是我被摁倒的刹那,数道火焰自石壁喷射而出,席卷过我刚才立足的地方,炙热滚烫。 若是我没被道人强行按倒在地上的话,那几道火焰就会把我直接烤的里嫩外焦。 噗噗噗—— 洞窟内,传来一道道火焰喷射和燃烧的声音。遥遥看去,整个洞窟内火蛇此起彼伏,场景颇为壮观。 等最后一道火舌消失,道人才自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说道:“好了,第一关算是过了。” 我没出声。 从瞎子手中的盲杖能插入石壁,我就知晓这个洞窟的布局,和甘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是不晓得那根原本应该是属于甘家的盲杖,为什么会落在瞎子手中。 “第一关是火的话,第二关应该就是水了。”道人凝神观察着四周,问道,“瞎子大爷,第二道机关的枢纽在那里?” 瞎子自石壁上抽出盲杖。 轰隆隆,头顶的方向,传来一阵响声。但响声过后,什么都没发生。 “这是——”道人愕然。 “在这座山的山顶,以前有个水坑,但近些年来下的雨少,已经干了。”瞎子解释道,“或许第二关的水,引的就是那个水坑的水。” 火、水……难道这个山洞里会集齐五行? 金木水火土。 “下一关是木?”我问道。 “很好,你终于学会开始思考了。”道人以一种欣慰的眼光看着我,而后遗憾地摇了摇头,“可惜,回答错误。” 五行排序,除了常规的说法金木水火土外,还有就是五行之间的相生相克。火之后是水,讲道理,应该是水克火。那么,土克水,下一关的主要元素是土? 我刚想开口说话,忽而脚下一空。 噗通—— 我掉在了个坑里。 紧随其后,是另外的两声惊呼声,显然是道人和瞎子也中招了。 被倒翻下来后,视线一片黑暗。 “曹道长,瞎子大爷?”我喊道。 “小洪?”道人的声音传来,“来,过来点,我们在这边。” 这个把我们三人翻下来的地方,倒是颇为宽阔,而且下面居然是一层绵沙,像是当初设计这个陷阱的人害怕闯关的人被摔死而专门铺垫的。 和道人他们汇聚到一点后,我悬着的心也略微安稳了点。 第三关是土的话…… 忽而我感到头顶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落下。须臾,飘落的东西变成了稀里哗啦一股脑儿的倾泻而下。 是土! “我们会被活埋的!”我一手挡在头顶前,大声喊道。 道人却是一点都不担忧:“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这些机关只是来考验人的,无妨……” 话音刚落,头顶上方就传来一阵轧轧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倒转颠覆。 “快闪!”瞎子怒吼道。 我还没动,巨大的风压自头顶传来,轰然一声,大概是一块一人多高的石条砸在了我身侧尺许开外,而后向后倾倒,砸起了大片的灰尘。 巨石落下后,自上方倾泻的黄土也随之停歇。 我奋力把两只脚从膝盖深的土里拔了出来,一面拍打着身上土,一面抱怨道:“曹道长,你不是说这些机关不会死人的吗?” 道人叹了口气:“年久失修。” 第三关是土的话,依照五行相克的原理,第四关应该是木。 “曹道长,那您说,会不会因为年久失修,这里机关的第四关会直接失效?”我问道。 道人没回答。 “先想想如何出去吧。”瞎子似乎对这里的关卡之类并不是很在意。 陷阱,永远是个进来容易出去难的地方。 没有光线的情况下,我们只能是一点一点地摸索着前行。在这种黑暗的环境下,就连瞎子的眼睛都不好使。 好在,沿着陷阱的石壁摸索了一圈后,居然是摸到了一个门,木质的。 “门是被锁起来的,上面包着铜皮和铆钉。”瞎子摸了一圈后,说道,“道长,来,看你的了。” 我以为道人会施展什么佛山无影脚之类的盖世神功,飞起一脚踹开那道门的时候,道人居然是慢悠悠地自身上摸出个火折子,晃动了几下后吹亮,又摸出一小瓶不知是什么玩意的东西,倒在了门上,而后火折子往前一凑,轰的一声,那扇木门就烧了起来。 点燃后,道人一晃手中的火折子,又收了起来。 不过此时,也不需要他的火折子来照明,那火焰越烧越大的木门,已经足够给我们提供光亮。 不过我对道人的这个方式,并不看好。 能作为门户的木料,基本都是硬木。这种玩意烧起来相当耐烧,没个把小时基本烧不出什么效果。 想要把门烧穿?做梦! 火光哔啵,也不知晓道人倒在木门上的是什么玩意,居然相当的助燃,熊熊的火光,持续了十多分钟后,才开始逐渐转微。 “嘿!” 边上一直沉默的道人,吐气开声,身子微猫,短幅度的助跑后,整个人就鱼跃而起,两脚齐齐蹬在那道木门上。 咔嚓—— 木门发出了不堪负重的声响,但并没有断裂。 瞎子紧随其后,在道人双脚堪堪离开木门的瞬息,手中的盲杖就极速点出,戳在了木门上被道人踹中的地方。 轻微一声细响,盲杖居然洞穿了木门。 瞎子上前的快,撤的更快。他刚扯下,道人就已经再度蓄势上前,居然是两脚蹬在盲杖的两侧。 嘎吱一声,木门踹的弯裂,道人身子却又弹飞了回来。 瞎子上前拔出了盲杖。 透过盲杖穿出的孔,隐约能看到些许光亮。显然穿过这道门,就可以离开陷阱。 木门上的火被道人两脚踹过后,还有不少地方顽强地亮着火星,但通体也就剩下冒烟的份,想再燃起来估计是没戏了。 道人走近,又是两脚踹过去,把木门彻底踹烂后,说道:“走吧。” 穿过木门,我刚松了口气,一道漆黑的玩意就顺着我的鼻尖刺下,要是我再前进一分,鼻子就没了。 “第五关,金?”我愕然。 回头看瞎子和道人,两人从木门出来后,贴着两侧的墙壁,纹丝不动。 “你们两个就不会提醒一声?”我有些忿忿地喊道,“刚才差点就把我的鼻子割掉了好么!” 道人嘿嘿笑着,没说话。 瞎子倒是抬起手杖指了指头顶方位,佛那个样没说话。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我才发现,道人和瞎子的脖颈两侧,居然各自横着两道黑色的利刃,只是这里的光线不甚好,所以我第一眼看去的时候,没有察觉。 从他们各自脖子上架着的两道利刃来看,想要摆脱,估计得费点心思。 “小洪,这一关就靠你了。”道人发现我注意到他脖子两侧的利刃后,说道,“走到甬道的尽头,有一只石狮子,你把那只狮子左拧三圈,又拧三圈,这道机关就会被关闭。” “要是拧错了呢?”我问道。 “拧错了,我和瞎子大爷就没命了。”道人说道。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 鼻子前倒悬的利刃,道人他们架在脖子上的利刃,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我,这个看上去只有丈许长的甬道,危险绝对不低。 到底需要怎么做,才能安全的通过这个甬道? 当我习惯性地将目光投向瞎子和道人的时候,道人同样在怔怔地看着我,似乎在询问为什么还不过去。 “我……”一时间,我居然是有些不好开口的意思。 “你放心的去做就是了。”道人说道,“小洪,我和瞎子的命,就都交付在你手中了。” 我叹了口气:“那能不能告诉我,如何才能安全的通过这条甬道?” 道人脸上浮现出个极其诡异的笑:“这个阵法,叫逆五行阵,五个关卡采取的是五行相克的模式推进,前面的四关都不会有太大危险,唯独第五关,考验的是人心。” “人心?”我心底一阵茫然。 “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众人齐心,其利断金。”道人侃侃而谈,“第五关,考验的就是这个。” “我和瞎子选择站在这里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只能帮你掠阵,如何闯过这关,还得靠你自己。”道人把话直接挑明,“因为这个阵的主导者,不是人,是鬼。” 我愕然。 之前的遇到的四关,有的有危险,有的则是完全没什么感觉。但那些机关,都是固定的,都是死的……这第五关,居然是有主导者?! 阵法的主导者,应该是可以这阵法在什么时候发动,在什么时候发动什么时候的机关……若是如此的话,岂不是我们三人现在的一举一动,都是这第五个关卡的主导者的监视中? 道人既然说主导者不是人,而是鬼的话,那个监视我们的鬼,又在什么地方呢? 第一百零六章 迷离幻像 鬼,人们都喜欢谈论,但没几个人喜欢撞见。否则,也不会遇到什么倒霉催的事情,会晦气地说‘见鬼了’。 我目前认识的人中,瞎子和道人能不能看到鬼是个未知。唯一确定的,能够看到和发现鬼的,只有大傻子甘俊。但此时,傻子并不在这里,所以想要依靠他那能服食百鬼丹后带来的神可通幽的特效是没希望了。 忽而,我明白了道人他们为什么会把这关留给我来过——破妄法眼! 在乱葬岗外的时候,就是破妄法眼忽而出现,我才识破了黄家那个老不死的幻境,看破了他真身的秘密。 想来,破妄法眼也是可以见鬼的。 一念至此,我就没再有任何犹豫,尝试运转道人传我的六阳聚目的法子。之前修炼的时候,我是盘膝坐在地上,而现在,是站着来施行的。 事实证明,这是可行的。 涓涓清流涌入双眼中的时候,我豁然睁开了眼。但当我看清眼前状况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 什么甬道,什么黑色利刃,统统浮云。 呈现在我面前的,是几十盏灯笼缓缓飞舞着,红白相间,明暗疏忽,稍不留神就会被带的失神。 迷魂阵? 我有些哭笑不得。合着三人蹦跶了半天,实际上经历的都是幻境?还亏得道人把话说的像是要慷慨赴死似得。 “瞎子大爷,曹道长,我们遇到的这些都是——”我一面说着,一面转身准备去看瞎子和道人的状况。 话说一半,蓦地一根黑色利刃自侧翼刺出,居然是贴着我的手臂穿过。 原本借着破妄法眼看到的那一切,霎时又如镜花水月般消失不见。 “这——”我愕然。 “都给你说了,最后这一关的主导者是鬼。”道人叹息的声音自背后传来,“小洪,收起你的那点小九九吧。破妄法眼虽然厉害,但并不足以包打天下。” 是么…… 我眼底掠过一丝不服。 破妄法眼,重在破妄二字上。已经明知眼前的是幻境了,居然还不能做到破处的话,那这破妄法眼,又要来有何用! 我没理会道人的话,再度重新运转六阳聚目的法子。而这次,我连闭目都没做,直接眼珠子瞪得滚圆。 我记得清清楚楚,在乱葬岗竹林,在乱葬岗地下的万僵血池中,破妄法眼都是在我睁着眼的时候出现。讲道理,依照道人之前的态度,破妄法眼应该是属于能够练到随心而动的地步,而不是我这样需要闭着眼睛鼓捣半晌才能声效。 当那股熟悉的涓涓清流涌入眼睛的时候,预想的情形并没有发生,反而是双眸感到一股火辣辣的刺痛,就像是被人冲脸喷了辣椒水似得。 “啊——”我忍不住想要闭上眼。 “坚持住!”瞎子的声音,忽而传了出来,“小洪,既然你决定了用破妄法眼,就不要再把眼睛闭上了!” “我不会闭上眼睛的!”眼睛中传来的刺痛感越来越重,但我依旧是强行撑着没有闭眼。甚至,为了不让自己闭上眼睛,我连双手都用上了,使劲扒着眼皮,不让双眼合上。 在这个时候,时间似乎已经失去了意义。每一秒钟在我的感知中,都被拉长了无数倍,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紧绷的神经就会垮掉。 终于,眼中那种火辣辣的刺痛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微微的火热,甚至有点微微的瘙痒。 “呼——” 我长吁了口气,松开扒着自己眼皮的双手。这时,我才发现我的手都僵成了个奇怪的形状,拢着张不开。 视线聚焦眼前,一切变的清晰起来。 首先入目的,依旧是那些飘忽不定、红白相间的灯笼,而后,则是在那些飘忽的灯笼上,都附着一个身材矮小的不知该如何形容的物种。 它们的手中,持着一根根黑黝黝的,和先前我看到的在甬道中的利器一模一样的东西。 “灯笼上的这些,就是第五关的主导者吗?”我学了个乖,只是开口说话,却并没有回头。 果然,一切都没有变。 “能看到灯笼?小洪,你现在的破妄法眼居然能看到灯笼上的那些存在了?”道人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惊喜,“不错,不错,跟着灯笼走,在灯笼的尽头,有一只石狮子,你只需要抵达那里,这第五关我们就算是通过了。” 沿着灯笼飘忽的方向走过去吗? 我看了下那在半空飘忽着,一直延伸出去,没入黑暗中的灯笼,倒吸了口冷气。这个距离,可比之前看到的尺许长的甬道要不知多了多少倍。 “快去,别墨迹。”道人催促道。 “曹道长,你确定是这个灯笼的尽头吗?”我暗自咽了口唾沫,“这个路走到尽头,恐怕少说也有好几十丈。” “怎么会这么长……”道人声音中带着些许疑惑,“我想想,你先别着急。” 等了约莫两三分钟,在我忍不住要开口询问的时候,道人的声音姗姗来迟:“小洪,你看看石窟内是不是有两个石台?” 当然有。 “能不能看到石台上有什么?”道人问道。 “左侧的石台上有口棺材,右侧的石台上什么都没。”我望了一眼后,说道。 本来左右两侧都有棺材,不过其中一个当时因为瞎子和长者把我塞了进去,最后搞的那口棺材掉了下去。 “难怪……”道人叹息道,“颠倒五行,逆转阴阳,五行中土、水出了问题,阴阳中直接少了一环,难怪……” “难怪什么?”我问道。 “没什么。”道人似乎不愿多提及这方面的事情,转而道,“这个颠倒五行的机关法阵,失效了。” 我险些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那您的意思是——”我追问了句。 “这个逆转五行阵,根本就没发动的必要。”说话间,一只手就已经搭在了我的肩膀上,“哎,失算了。” 被道人打肩膀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他的手一碰触,我就知晓是道人。 转身看去,我又是吓了一跳。 道人的脸上灰尘仆仆,头发上更是还土蒙蒙的一片,像是刚在土堆里打了圈滚站起来似得,而他的道袍上,则是有些许被火烧过的痕迹。 真正令我侧目惊心,还是他脖子两侧的淡淡的红印,像是被什么东西割伤的。 “道长,你——”我望着他那副形象,有些说不出话来。 之前经历的,不都是幻境吗?可为什么一切都这样真实地反馈到了他的身上。 惊骇之余,我转动身躯寻找瞎子的踪迹,却是再一次愕然,视线所及之处,居然没有不见了瞎子的身影。 “很奇怪吗?”道人不疾不徐地伸手掸了下自己脑袋上的浮土,“我们所有的经历本来应该都是真的,事实上也都是真的。” 道人说着,伸手一指我们边上不远处。 在那里,居然是真的有块石条。 我粗略估算了下大小,和当时在陷阱中掉下来的那个差不多。 “第一关的火,是你看到的那些在灯笼上的存在搞出来的;第二关的水,原本也是他们搞出来的,只可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估计布局这个法阵机关的人也没想到,百年之后,山顶的蓄水池居然是会空旷到一滴水也没有。” “至于后面的土和木,大概都是差不多吧。不过涉及到颠倒五行的机关法阵的排布和布置,我就不懂了。” “第五关的破解,有两种方式,一种是通过我们之前看到的甬道,另外一种就是窥破虚妄,直接走到尽头。但无论是哪一种,要前进的距离是大差不差。” 道人说到这里,又是叹了口气:“可惜,颠倒五行有两个环节坏掉,逆转阴阳直接被破掉了一个节点,这套法阵机关没有了存在的意义,我们此行的目的也就没办法达成。” 道人的话,我听不懂。 “曹道长,您的意思是——”我问道。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去死了。”道人忽而面色变的狰狞无比,张开双臂冲我扑了过来,手中居然是不知何时都了根黑黝黝的利刃。 道人扑来的速度很快,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手中的黑色利刃扎进了肩胛位置,但预料中的痛感,并没传来。 是假的? 我愣了下,旋即回过神来。 幻象! 糟糕,刚才只顾着说话,居然撤掉了破妄法眼!要知道,现在的我可还做不到随时随地随心所欲的使用破妄法眼的地步。 收拢心神,熟悉的清流涌向双目。 熟悉的感觉回到视线内,我才发现,持着利刃捅我的,居然是个骑在飘忽的灯笼上的身材矮小的存在,只不过,他对准我张牙舞爪,却始终无法接近我。 “走开!”我狠狠的瞪了它一眼,“理我远点,否则我烧死你!” 不知是它发现自己奈何不了我,还是被我瞪眼睛的动作吓到了,居然是吱吱地叫了两声后,抱着灯笼悠悠飘走。 这次,我没敢再分心,一直始终留有一份心思运转着六阳聚目的法子,而后转身四下寻找道人和瞎子的踪影。 很快,我就发现两人居然是躺在了地上,保持着一个奇怪的姿势。而且,两人的嘴唇都在飞快地蠕动说着什么,但我却丁点声音都听不到。 第一百零七章 瞎子的事 瞎子和道人,依旧是处于幻境中。 把两人唤醒后,两人先后对我们的处境表达了惊奇之后,居然是齐齐陷入了沉默,没一个开口发声。 “关于这个逆五行……”见两人的面色都有些不大好看,但我还是不得不开口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道人瞥了瞎子一眼:“瞎子大爷,你来说?” “师傅当年并没有教瞎子法阵机关一类的东西。”瞎子拒绝的干脆利落。 道人点头道:“那就正常了。” “逆五行阵的五个关卡,小洪你也都知晓了吧?火、水、土、木、金,关卡之间从后往前,都是属于相克的关系。理论上来说只有第五关的主导者是鬼,但当初设计这里的人,显然不是这么想的,也没有按照常规出牌,他把五道关卡的主导者都设计成了我们看到的那些个小家伙们。” “原本这里的阵法是颠倒五行,逆乱阴阳,能够积蓄能量,甚至完成生死的逆转。但很显然,这里的法阵的完整性,已经被破坏的比较严重。” “越是精巧的法阵,环环相扣就显得越发重要。我们眼前的这个阵法缺失了必须的几个环节,对应的,就是它变了,变的混乱而无序。” 道人说道这里,居然是脸上露出心有余悸的神情:“小洪,这次还得多亏你的破妄法眼,才识破了这法阵中的破绽,否则,道人和瞎子大爷就彻底的栽了。” 对道人的话,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不过经由他的解释后,我也算是明白,甘家的祖上在这个洞窟内的布局,其实就是想用来帮人激发破妄法眼的。至于是出于什么原理,为什么甘家会搞出这样一个玩意,那就不得而知了。 道人能知晓这些,则是因为这套东西本来就是曹家的。曹家的《六阳魁首》,是所有上品世家中,被称之为最有可能激发破妄法眼的一套心法口诀。故而在这方面,曹家没少下功夫投入研究。 瞎子的眼睛之所以会变成那个样子,完全是因为在最后的一道关卡中,瞎子自身的积蓄不够,却要强行开破妄法眼,被阴灵和体内的‘气’反噬,最终落得个说瞎不瞎,说不瞎,实则和瞎了也区别不大的下场。 “现在没事了。”讲完前因后果,道人一脸轻松,“你的破妄法眼现在已经基本到了随心而动的境地,接下来的事情,应该就会变的简单很多。瞎子大爷,现在到你的演讲时间了。” 瞎子嗯了声,徐徐开口,将一些被时间掩埋了的事情呈现在了我们面前。 对于甘家,曹婆婆一直都很关注。 在瞎子小的时候,曹婆婆就经常让瞎子去甘家村。所以后来即便是曹婆婆走了,瞎子依旧贯彻着这一思绪,和甘家保持着良好稳定的关系。否则,依照瞎子的秉性,甘老二的那些破事,他理都不想理会。 关于甘家的情况,曹婆婆都是点点滴滴地逐渐给瞎子透露出来的。但当时讲述的第一件事,就遭到了瞎子的强烈抵抗——因为他通过自己的接触后,发现甘家真的是平淡无奇,根本没有曹婆婆说的那些事。 曹婆婆也没有和瞎子做过多的解释。她只是告诉瞎子,很多的事情的发生和扭转是需要一个恰当的契机,当那个契机来临的时候,一切都会变的截然不同。 瞎子依旧在抱着自己怀疑的态度,但他也没再说出来,而是把曹婆婆说的关于甘家的每一句话、每一件事,都记在了心里,并且在对待甘家的态度上,更和煦了几分,等到甘老大长大后,几乎和瞎子成了忘年交,经常有事没事就会去找瞎子喝两盅。 但是和甘老大接触的越深,瞎子心中的迷惑也就越发的深沉——他曾多次在酒后试探甘老大的口风,尝试性的说出一些曹婆婆说过的事情,结果甘老大傻呵呵的一脸懵逼惊奇样,根本就不知道自家祖上发生过什么事,出过什么事。 也正是因为如此,瞎子心中的疑问也越来越大——曹婆婆对他讲述的那些,都是真的吗?那个一切都会转变的时间的契点,会在什么时候? 突然有一天,甘老大兴冲冲地跑来找瞎子,说他准备盖一座新房子,而后娶个漂漂亮亮的老婆过日子,再生一堆的孩子。那个时候的甘老大,也的确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所以瞎子也就没多想。 甘老大新房的地址,选的有点奇怪。不过甘老大当时在甘家村也是出了名的精明能干,所以众人都以为他把住宅基地放在了村尾半山腰的地方,是准备搞个什么大新闻。 的确,甘老大的新房落成后,庆贺迁居之喜的当天夜里,就闹了个鬼事。具体是什么样子的事,甘老大说自己迷迷糊糊的睡太死,没怎么搞明白,但肯定是那房子闹鬼。 这种事,当然是得找瞎子。 瞎子来后,围着房子转了一圈,又前后左右的看了一遍后,惊讶地发现,建房子之处选址的时候,他来看这里是个好地方,但当现在,这居然变成了个鬼窝……这一转变的原因,就是因为甘老大的那个房子的落成。 两人关系不错,瞎子也就没兜圈子,很直白明了的告诉甘老大,这房子,没法住人。 甘老大好不容易才建成的新房子,当然是说什么都不肯搬,更何况,瞎子提出的建议是把这房子拆掉。 瞎子无奈,只得支招说,可以尝试以邪镇邪,在院落的后面位置,栽上一片鬼拍手,或许能把这边的鬼怪之类的东西吸引过去。 但关于住宅,一直有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院中不栽鬼拍手的说法……这种日常禁忌的小知识点,瞎子平日里是经常会给甘老大讲一些的。 瞎子本以为甘老大会拒绝这事,却是没料到,甘老大欣然接受这事。第二天就去山上挖了一大堆的树苗回来,而后连续一段时间,甘老大一有空就扩大树林的范围,等后来直到瞎子说已经足够了的时候,甘老大才意犹未尽地停止了植树造林的举动。 这件事后没多久,瞎子就断了和甘老大的联系——因为时间已经逼近了曹婆婆给他讲述的关于乱葬岗那个黄家的老不死的出来蹦达的日子。 关于乱葬岗的事情,曹婆婆走后,瞎子就一直苦思冥想着对应的法子,可始终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才能完全的驱逐或者禁锢黄家那个老不死的——可是,曹婆婆都没能做到的事情,瞎子并不认为自己能做到。 就在瞎子百思不得要领,整日搔首顿足仰天长叹之际,有人带回了一个消息给他:甘老大不知从哪里拐来个媳妇,贼漂亮,贼好看,贼水灵……当时,这一代就有着买媳妇的风俗,瞎子一听顿时就怒了,急匆匆地跑去找甘老大。 一进甘家的门,瞎子就惊呆了。 原本在他眼中算是条汉子的甘老大,居然和哈巴狗似得围着那个漂亮的女人,讨好的给对方捏着肩,腆着笑脸,一会问要不要吃这个,一会问要不要吃那个……瞎子在甘家待了一会后,就落荒而逃。 女人的脸上的神情,和甘老大的作态,让瞎子很放心——这两人是有基础关系的,而且依照甘老大的性子,现在都对那女人宠成这个样子,婚后肯定是必然俯首帖耳唯命是从。 至于甘老大是从那里拐来的这个媳妇,瞎子当时没去想这个问题,也没啥经历去兼顾这个事。在他看来,自己的小伙伴只要不是犯那些原则上的错误,其他的都是旁枝末叶。 甘家溜达了一圈回来后,瞎子的注意力再度集中在了乱葬岗那一带。他很清楚二十多年前的那件事,给曹婆婆带来的伤痛有多大。所以,瞎子一点都不敢掉以轻心,但是在这个时间点上,他想遍所有自己认识的人,也实在是不知道有谁能够帮助自己。 李家的兄弟俩倒是上门来表示这事和他们李家也有关系,所以到时候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地方,瞎子尽管开口就是——但瞎子有种直觉,这种事,李家的兄弟俩根本帮不上忙。 就在瞎子束手无策的时候,有人跑来告诉瞎子,说甘家那个漂亮媳妇来铁马村了,还逗着问瞎子有没有摸过甘老大媳妇的屁股和奶子。瞎子这才知道,甘老大的媳妇,也就是钟雨兰,居然去了乱葬岗那一片。 瞎子顿时就不淡定了。 你说你一个妇道人家,不好好的在家里待着恩恩爱爱,跑到那个鬼地方去做什么? 瞎子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结果,他还没出门,钟雨兰就已经笑盈盈地上门了。一进门,就问满脸急躁不耐的瞎子准备去哪? 瞎子本来是准备去找甘老大聊这事,让他看好自己的媳妇。但既然是钟雨兰自己上门了,瞎子也就不得不把自己的脾气收起,苦口婆心地给钟雨兰讲了一遍关于乱葬岗的可怕,而后叮嘱钟雨兰,别的地方可以随便去玩,但乱葬岗这种地方,最好以后不要再去晃悠了,太危险。 瞎子说的口干舌燥,钟雨兰却是一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看神情,瞎子就知晓钟雨兰没把他说的话放心上。不过终究是甘老大的媳妇,瞎子也不好拉下脸去严词训斥,尤其是甘老大都把这媳妇当宝贝似得捧着,瞎子心底哀叹了声,想着自己也只得抽时间想法子把这事给甘老大说说,让他自己去劝说自家媳妇。 瞎子这边的念头还没盘算完,钟雨兰就缓缓开口:“天宁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本来我不信这事……你们是最好的朋友,可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你都不来看他一次。可看你刚才的那焦急样,我又觉得天宁没骗我。所以呢……这件事,我会帮你的。” 第一百零八章 甘家媳妇 瞎子惊呆了。 怔怔地看着眼前娇滴滴的甘老大家的媳妇,瞎子许久才回过神来:“你说啥?” 乱葬岗黄家老不死的事,已经延续了两百多年。每次事情临近,都会造成不小的惶恐,寻常知晓这件事的人,对那个地方可谓是避之犹恐不及。钟雨兰却是独自一人跑到了那个地方……瞎子觉得,肯定是外地来的小姑娘不信邪,于是才会听人提起后,好奇的跑过去看热闹。 至于钟雨兰说的会帮忙,瞎子完全当她是在说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钟雨兰会跑来和他说笑。 钟雨兰收起了笑脸,一本正经地对瞎子说,她来铁马村,就是为了乱葬岗的事情——她说她已经听说过曹婆婆的事情了。而且甘老大告诉她,最近瞎子不去找他们,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乱葬岗的事情又快到爆发的积蓄点了。 瞎子突然慌了。 甘家的媳妇是什么来历,瞎子不知晓。但甘家是什么来历,他很清楚。不过瞎子更清楚的是,甘家到了甘老大这一代,实际上已经和祖上没什么关系了——许多讲道理应该传承下来的东西,甘老大居然是一问三不知,除了隐约知晓甘家祖上曾很牛逼哄哄的占据过整个甘家村外,其余的一无所知。 甘老大肯把乱葬岗的事情告诉自家小媳妇,这对瞎子来说没什么,况且这种事,只要是稍微有心的找人询问下,就能获取到好几个版本的说法——但瞎子不明白,钟雨兰哪来的自信,居然敢说能帮忙。 和李家兄弟的交谈中,瞎子很清楚李家为了摆脱这件事的困扰,祖上做出的努力,但最终那些努力都白搭了。 乱葬岗的事情,不简单! “记住,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钟雨兰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千万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天宁,否则他可能会生气的。” 说道这里,钟雨兰又莞尔一笑:“天宁和你的关系很好,但是我相信,他能为你两肋插刀,但为了我,绝对会插你两刀。所以你要是不想损伤你们之间的友谊的话,就暂时替我们的这件事,保密。” 调皮而靓丽的举动,让瞎子愣在原地愣了很久很久。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钟雨兰已经走的不见了踪影。那天晚上,瞎子失眠了……第一次,瞎子觉得自己该去找个婆娘来暖床了。 钟雨兰的话,瞎子信了的话,他就不是瞎子。不过有一些话,瞎子还是很信的,比如说为了钟雨兰,甘天宁很有可能会捅他两刀……但瞎子还是把她和钟雨兰之间的对话和甘老大讲了,当然是背着钟雨兰的面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令瞎子愕然的是,当他把这事给甘老大讲述了的时候,甘老大居然一脸我早就知晓了的神情。看在瞎子一脸懵逼的样子的份上,甘天宁就把事情的原委给瞎子讲述了一遍—— 甘天宁给钟雨兰说瞎子和他是忘年交的时候,钟雨兰很是不信的反诘了句:为什么基本不见瞎子来这边串门?甘天宁把乱葬岗的事情给自家媳妇说了一遍。钟雨兰笑嘻嘻地说,要是瞎子和甘老大的关系真的有甘老大说的那么好的话,她倒是不介意帮忙处理下乱葬岗的事情。 钟雨兰的身份来历,甘天宁也不大清楚,但他对自己媳妇有一种迷之自信,似乎这天底下,没有什么事是她媳妇办不到的。 所以,钟雨兰提出要去乱葬岗走一遭的时候,甘天宁想都不想就应了这事。而后,钟雨兰就去了乱葬岗,也去找了瞎子。她回来后对甘天宁说,要是瞎子过来把她曾去乱葬岗的事说出来的话,那她就会帮瞎子来处理乱葬岗的事情——但要是瞎子决口不提这件事的话,那她就会选择袖手旁观。 至于乱葬岗的事,最后会发酵成什么样子,引发什么后果,钟雨兰都不在意,也不在乎——甘天宁为钟雨兰的这个态度,很是惆怅了一段时间,但自家媳妇态度坚决,甘天宁也无可奈何。 听罢甘老大的解释,瞎子心底腾起的,是深深的畏惧。别的不说,就冲这份折返往回的心机,甘老大的这个小媳妇,绝对不简单! 经过这件事后,瞎子又找了次钟雨兰。 这次的时候,瞎子的态度放低了很多,几乎是以后学末进的姿态去向钟雨兰求教。但钟雨兰只是向他详细询问了一些关于乱葬岗的事情的细节,之后就胸有成竹地告诉瞎子,后面的事情不需要担忧,她会自己一手搞定。 瞎子满怀疑问的来,走的时候脑海中的疑问更多。 接下来连着好几个月,钟雨兰那边都没什么动静,甘老大来找瞎子喝了几次酒,瞎子也去甘家村喝过几次酒,但每次见面,甘天宁都好像是忘记了这件事。 钟雨兰和甘天宁不提,瞎子也不好说什么。干脆就当钟雨兰的话是和他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况且,实际上瞎子对该如何应对乱葬岗的事情,根本就是丁点的头绪都没。 乱葬岗的中的黄家老不死发动的时机,只会在一个既定的时间范围内。但这个时间范围的波动,比较大。 又是过了一段时间,许久没有动静钟雨兰忽而找到瞎子,让瞎子和他一起去做动员工作,召集一些劳动力栽竹子。 栽的地方,就是在乱葬岗。 瞎子想问钟雨兰为什么会在那里栽竹子,结果钟雨兰笑而不答。甘老大在周边附近的人缘不错,再加上有瞎子出面,很快就召集了一批劳力,而后依照钟雨兰的意思,绕着最原始的那片小竹林,栽出了一大片的竹林。 竹林栽好后,钟雨兰那边就又没了音讯。 但是瞎子提心吊胆了一段时间后,发现乱葬岗那边居然是一直保持着安静的状态,什么都没有发生。 瞎子不是傻子。 很快他就意识到了钟雨兰栽在乱葬岗外的竹林是有目的的。至于作用,甚至到这个时候已经无需多说。 瞎子再度找到钟雨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钟雨兰也没对瞎子继续隐瞒,很直白地说,那片竹林,的确是用来防范黄家老不死的,远了不敢说,至少二十年内,乱葬岗是不会出什么幺子事——前提是没人去破坏那片竹林。 不管怎么说,乱葬岗的风波是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被压了下去。而除了为数不多的知情人外,绝大部分人都不晓得那片竹林的真正用意是什么。好在,乱葬岗那地方本来就比较偏,再加上历年的鬼怪传说,也就没什么人愿意去那片竹林。 恍恍惚惚,甘老大结婚了,钟雨兰怀孕了,事情一件一件地发生。瞎子也经常有事没事就会去甘家蹭饭吃,和钟雨兰之间的关系也是越来越紧密,甚至都偶尔还会开一些无关紧要的荤段子玩笑。 但瞎子的算计,终究是落空了。 好像自从乱葬岗的那件事后,钟雨兰就又恢复了个寻常女子的身份。对瞎子上门后偶尔和甘老大聊到的一些禁忌、驱邪却鬼的话题,根本没有什么兴趣。就连瞎子偶尔借着和了酒和她套话,钟雨兰都是瞪着两只大大的眼睛,一副大爷您说啥小女子听不懂的神情。 见状,瞎子也就逐渐不再去自讨没趣。当有钟雨兰在的时候,他就基本闭口不提自己的行当事情,转而关注的方向变成了村邻之间的家长里短——钟雨兰对这个倒是兴趣很浓郁,经常拉着瞎子问东问西,让瞎子的虚荣心得到了很大的满足。 然而,该发生的事情,终究还是会发生的。 有一天晚上,钟雨兰忽而找到了瞎子。 看到钟雨兰的时候,瞎子觉得很奇怪。大晚上的,一个妇道人家,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门前?而且还是一副慌乱的神情,头发被汗水打湿,狼狈不堪。 从认识钟雨兰的那天开始,瞎子从未曾见过钟雨兰这样狼狈过。 慌忙把人让进房间,瞎子给钟雨兰倒了碗水后,问钟雨兰是遇到什么事了。 钟雨兰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过了许久,她才抬起头,双眸散涣无神:“本来这件事,我该找天宁说的。但这件事又牵扯到了一些别的事,想来想去,小妹觉得,只能来找您商量。” 瞎子敏锐地意识到,钟雨兰要找他的事,绝对不是寻常的事。 果然,当钟雨兰把事情说出来的时候,瞎子惊得脸色煞白,久久才回过神来,骇然看着钟雨兰。他实在是想不通,眼前的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居然能知晓那么多的事情,而且会有那么深的心机。 “求求你,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钟雨兰抓住瞎子的手,就要作势下跪。 瞎子那里能让钟雨兰下跪。别的不说,就光乱葬岗那件事,瞎子就欠了钟雨兰、欠了甘家一个天大的人情。说严重点,这个人情,值得瞎子把自己老命搭上给甘家还这个人情——解决乱葬岗的事,是曹婆婆毕生的心愿,瞎子完全继承了曹婆婆的理念。 “这件事,我应了。”瞎子咬着牙,应了钟雨兰说的事。 第一百零九章 小儿夜啼 送走钟雨兰的时候,瞎子很担忧。因为这个时候的钟雨兰,肚子已经很大了,大到让人担忧她随时都可能会分娩。但钟雨兰坚持要自己回去,不让瞎子送,甚至警告瞎子不要暗中尾随,否则动了胎气…… 瞎子目送钟雨兰的身影消失不见,依旧在门口站了很久,才转身回屋。瞎子又失眠了,因为钟雨兰说的事,让他感到了股子深深颤栗,但与此同时,还有另外一种情绪在不断的滋生——亢奋! 钟雨兰直到甘家的许多事情,比瞎子知道的还要多。而瞎子无法确定的是,这些事情是钟雨兰本来就知晓,还是甘老大转告给他的——瞎子一直觉得,无论什么事发生在甘天宁身上,他都不会觉得奇怪。 从曹婆婆走后,瞎子就一直在静静地等着两件事的发生。第一件事就是乱葬岗的事情,这是关系到瞎子生死存亡的大事,曹婆婆当年就是栽在了这件事上,而瞎子自己对这件事又没有丝毫的念头和想法,他唯一能说的,就是等;第二件事,就是甘家的事。曹婆婆曾明确对瞎子说,甘家祖上的那么多布局,算算时间,现在也差不多该到收割成果的事后了…… 秉承了曹婆婆遗愿的两件事,第一件已经被钟雨兰风波不惊地处理掉。而第二件事,瞎子原本是没抱多少希望,只是抱着能遇到就遇到,遇不到就算了的心态,却是没想到,钟雨兰居然会来找他商量和甘家祖上的有关的一些事情。 瞎子想了整整一个晚上,把钟雨兰说的每一句话都在脑海中过了几十遍。当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瞎子被门外传来的动静声惊醒,他出去一看,居然是甘天宁。 钟雨兰出事了。 半夜时分,钟雨兰忽而有了感觉,甘天宁连夜请来了村里的产婆,但最终却只生下来了一个女孩,钟雨兰就失血过多,和腹中的另外一个男孩一起归西。 大出血的事发生的突兀而猛烈,当甘老大一行人从呆愣中回过神来时,钟雨兰已经没有了呼吸。 一尸两命! 产婆也吓尿了,说自己这么多年来都没遇到过这么诡异的事情,一面颤栗着,一面哭嚎着抓住甘老大的手,说这事和她真的没关系,她什么也没做…… 所有的事情,甘天宁都看到眼里,他知晓产婆什么也没做,而且自己大半夜的把人安起来的时候,人家也是一声不吭的就赶来帮忙,况且虽然老婆走了,好歹还有个女儿保住了……甘天宁劝说了产婆几句,叮嘱产婆照应下自己的女儿,而后他就急匆匆的来找瞎子商量这事。 钟雨兰的死,是死于难产。 双胞龙凤胎,出来一个,挂掉一个,再加上产妇的命……经常听闻瞎子讲述这些事情的甘天宁,并不能确定自己妻子走的时候有没有怨气,所以他第一时间就来找瞎子。 一听说钟雨兰出事,瞎子也坐不住了,连忙跟着甘天宁去了甘家村。但人死不能复生,瞎子又不是什么大罗天仙,他唯一能做的,也仅仅是帮钟雨兰料理后事。 在甘家忙前忙后的时候,瞎子仔仔细细的观察了钟雨兰的尸体,也把甘家房子的前后很大的一片范围都走了个遍,最后得出一个令他自己都感觉震惊的答案:钟雨兰的死,极有可能是钟雨兰自愿的。 至于钟雨兰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会这样做,瞎子就想不明白了。而且,他也知晓自己和钟雨兰的境界差的太远,就算是钟雨兰给他讲述了原因,他也未必会明白。 瞎子看出来了这些,但他并没有把这件事给甘天宁讲出来。毕竟,钟雨兰已经走了,瞎子琢磨着自己要是把这事再给甘天宁说出来的话,指不定甘天宁会直接拿着斧头和他拼命……沉浸在丧妻之痛中的甘天宁,瞎子可没那个心情去招惹。 瞎子把所有的事情都担在了自己身上,而后告诉甘老大,钟雨兰走的时候很安详。丧事一切依照最隆重的那种来办。为此,瞎子把自己的私房钱也拿了出来赞助。 钟雨兰的丧事,办的很光彩。 知情的,不知情的,都说甘老大这人对他老婆,真是没的说了。 钟雨兰下葬后,前面几天也很安稳,但在头七的时候,出事了。 甘家的祖坟是在藏龙岭的北面,成亲拜祖坟的时候,瞎子也在边上。钟雨兰曾笑着对瞎子说,要是有一天她死后,绝对不会进甘家的祖坟,而是去北面没有人烟的地方,甚至,钟雨兰还兴致勃勃地给自己挑选好了坟地——在大婚的时候说这种晦气事,甘老大却是笑呵呵地对钟雨兰说,行,百年后你想要去哪里,我都会陪你。所以,钟雨兰走后,瞎子和甘老大略微一商量后,墓地就选在了当初钟雨兰钦定的那个位置。 藏龙岭的北面,什么都没。 可在钟雨兰头七的晚上,从老妈生出来后就一直安安静静的甘妹妹,忽而闹腾起来,哭哭啼啼的哭个不停,产婆怎么哄都没用,只得去找甘老大,说她女儿不乖了。 本以为是哑巴的女儿会哭了,甘老大很开心。但当他注意到自家才出生的女儿哭喊时的手指向的方向时,甘天宁慌了。 那个方向,是藏龙岭的北面。 刚好这段时间里瞎子也一直在甘家村这边帮忙,于是甘老大就去找瞎子,问他女儿是不是招邪了。瞎子盯着哭啼不止的甘妹妹看了半晌,说或许是墓地那边出什么问题了,母子连心,所以小孩才会不乖巧。 瞎子一说,甘老大当即抱着自己女儿朝着藏龙岭的北面冲去,丝毫不顾忌自家女儿才出生几天的时间。 当两人赶到的时候,远远的,就听到有小孩的哭声,还有女人的哼声。一听到女人的哼唱声,甘天宁就急冲冲地跑了过去,喊着钟雨兰的名字。 可是,当两人冲到墓地前时,别说是人影,连个鬼影子都没。反倒是被抱来的甘妹妹,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手指着墓碑,似乎像是小孩见到了母亲。 整整一个晚上,只要甘天宁转身准备回去,甘妹妹就会哇哇大哭;而他一回到墓边,小孩立即咬着自己的手指,嘻嘻哈哈笑个不停。 诡异的清醒,莫说是甘天宁,就是自诩见过不少事的瞎子,同样被吓的后背寒毛倒竖,冷不丁地转身四处乱看,好似暗夜下的漆黑中隐匿着什么东西。 好不容易挨到晨明,闹腾了一个晚上的甘妹妹终于睡去。趁着这个空档,甘天宁才抱着已经熟睡的甘妹妹回到了村子里。 结果一回村子,就有人一脸神秘的表情问甘天宁,昨晚他家里的女人是谁?连着遇到几个这样问的,甘天宁终于不淡定了,拉住一个人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人告诉甘天宁,昨天晚上,整整一个晚上,他家都有女人哼唱的声音传来,像是在哄小孩。 考虑到是妻子的头七,甘天宁也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去给自己媳妇烧了一些香纸,询问她有什么未了的心愿的话,可以托梦给他,夫妻一场,什么事都好商量。 可是,这并没有什么用。 当这件事连续了四五天后,村人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有人传闻说,是甘天宁想要男孩,强行不顾钟雨兰的身体,这才导致的钟雨兰难产而死;也有人说,是瞎子根本什么都不懂瞎乱折腾,才导致了现在的事情的发生…… 甘天宁也尝试过让瞎子抱着甘妹妹去藏龙岭那边,自己则是在家里守着,结果甘妹妹根本就不要瞎子。更绝的是,瞎子要是不跟着来的话,甘妹妹一样会哭的很大声,只有瞎子和甘老大两人一起带着她去墓地,甘妹妹才会破涕为笑。 每天晚上都这么个闹腾法。小孩倒是闹腾完了倒头就睡,甘老大却是还有自己的农活要做,还有一些别的事情要处理……一两天、三五天好说,时间长了,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 如是过了大概半个月,甘天宁对瞎子说,这事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必须得想法子处理下。不管是媳妇走的不安,还是有别的阴灵妖物作祟,都必须把事情解决掉。 这时,瞎子想到了甘家媳妇曾对自己的叮嘱。于是,某个白天,两人刚从墓地回来的时候,瞎子谎称说自己家里有点事,而后出了村子抵达藏龙岭,跪在了钟雨兰的墓前,点上三炷香,询问钟雨兰是不是有什么未了之愿。 香烟随风升天,什么指示都没出现。 但那天晚上,甘老大都准备好了要带着甘妹妹继续去墓地过夜,甘妹妹却睡的很沉稳,整个晚上什么事都没发生。 目睹了这一变化的瞎子立即断定,这是钟雨兰提醒他,当初答应了的话,是时候该兑现了。 甘妹妹一夜安宁,瞎子就辞别了甘老大,而后回家准备好自己觉得可能需要的东西,乘着夜幕降临之际,绕过甘家村的村落,潜到山上,进入了我们现在的所在的这个石窟。 第一百一十章 无从阻止 瞎子的故事,到这里戛然而止。 我等了许久,瞎子都没有要继续讲述下去的意思。 “瞎子大爷?”我尝试着提醒瞎子,他的事情的讲述,到了一个关键点的地方,也到了最重要的一环了。 瞎子依旧不为所动。 我还想再喊,道人冲我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我不要出声惊动瞎子。 又是过了片刻,瞎子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接着前面的事情,继续开始讲述他早年的那段经历。 钟雨兰难产的那个晚上,找到瞎子,给瞎子讲述了一桩关于甘家祖上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和瞎子有着很紧密的联系。当时,钟雨兰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把瞎子给镇住了。 “你修炼的,是曹家嫡传的《六阳魁首》。你师傅曹婆婆是罗刹街曹家的人,她私自传你《六阳魁首》是违背了家规的,你会被曹家制裁。” 曹婆婆的来历,瞎子也不清楚。但曹婆婆给瞎子说的明明白白,他修炼的,就是《六阳魁首》。至于六阳魁首的来历,瞎子并不在乎,也不关注。 但当钟雨兰把他的这个秘密点破,并且说出曹婆婆和曹家的关系的是,瞎子瞬间就知道钟雨兰的话,是真的。 有了这句话开门见山,接下来钟雨兰说的话,瞎子就有了直观而明确的判断。 钟雨兰说,在甘家院落后的山上,有一个洞窟。那个洞窟内,隐藏着甘家的一个大秘密——修炼《六阳魁首》的人,只要能通过洞窟内的考验,就会有很大的希望修炼成破妄法眼。 破妄法眼是什么,不需要钟雨兰解释,瞎子也知晓——这是曹婆婆曾多次对他提起过的一门已经不止是天赋神通还是后天修炼出来的东西,对于他们这一行的人来说,破妄法眼几乎算是终极的追求之一。 当然,钟雨兰也很直白的告诉瞎子,想修炼破妄法眼,仅仅是依靠瞎子自己的话,是肯定没戏的。只有两人联手,瞎子才有机会修炼成破妄法眼。 钟雨兰很直接明了的告诉瞎子,她接下来要做的事,需要破妄法眼的帮助,所以瞎子也可以理解成,她是在利用他,所以,她会当着瞎子的面下跪,求瞎子帮这个忙。 瞎子应了这件事,但却没能等到钟雨兰和他一起前往甘家的祖上留下来的密地。 独自站在山窟内,瞎子只是短暂的犹豫后,就毅然决然地发动了逆五行的法阵机关。但瞎子对逆五行的法阵了解几乎为零,而钟雨兰又没来得及给他详细讲述——所以在第一关的时候,瞎子的头发就被喷射而出的火焰燎了个精光。 第二关、第三关、第四关…… 每一关,瞎子都以为自己会死的时候,最后却是异常幸运地生存了下来。直到遇到道人后,他才知晓,那是因为逆五行法阵的前四关,本来就不是要人性命的。 第五关,瞎子也很快意识到了自己可能是处于幻阵中。于是,他开始尝试钟雨兰告诉他的运气法门,连着数次,瞎子都成功激发了破妄法眼,但他同样是一转身的空档,激发的破妄法眼就会消散。 瞎子也是狠人,一咬牙,强行撑着运转钟雨兰说给他的法门,结果被阳火灼伤了眼皮,从那之后,就变成了个几乎全瞎的存在,瞎子之名也就实至名归。 到最后,瞎子自己都不知晓自己是如何离开的山窟。如他所料的那样,当他出现在甘家村的时候,所有的人都畏惧地看着他,指指点点。 甘老大发现了瞎子,连忙询问瞎子是怎么回事的时候,瞎子没敢说甘家祖上的事,只是说钟雨兰的丧事是因为自己一不留神搞出了纰漏,这才导致了前段时间发生的事,而今自己也是遭到了报应。 这事逐渐传开,也就有了甘家媳妇走后,瞎子办事出了纰漏,而后遭报应把自己眼镜搞瞎的说法。不过让瞎子始料未及哭笑不得的是,他眼睛瞎了以后,反倒是周围村落找他的人多了起来。 钟雨兰的事情告一段落后,甘家村也就恢复了宁静。甘老大整个人的心思都扑在了自己女儿身上。期间有人劝说甘老大续弦,结果都被甘老大骂了个狗血淋头,而喝醉后的甘天宁,不止一次对瞎子说,钟雨兰在等着他,等着他们一家人团聚。 起初说这种话的时候,瞎子还会劝说两句。等说的多了,瞎子也就没再当回事——甘天宁对钟雨兰的感情,在瞎子的认知中,那绝对是属于可以写进神话传说故事中的类型——不过只要甘妹妹没长大,甘老大就不会去自寻短见。 但,这只是瞎子的自我以为。 短短数年后,甘老大就撒手西归,走的不明不白,悄无声息。至今,这事仍旧是属于甘家村的一个谜案——为什么身体倍棒,吃嘛嘛香,而且又勤劳能干的甘老大,会突然悄无声息的死掉,甚至在他死的时候,脸上还挂着谜一样的笑。 瞎子隐约猜到了答案,但没出来。 甘家村也好,周围村落也好,都不会因为甘老大为钟雨兰殉情而感动,他们只会害怕钟雨兰的不肯安息,会担忧甘老大会不会诈尸闹鬼之类的。 甘老大的丧礼,是瞎子一手操办的。 和钟雨兰一样,甘老大也没进甘家的祖坟,而是埋到了藏龙岭的背面,和钟雨兰葬在了一起。至于在丧礼上发生的甘老二的两个小子闹腾的事,瞎子把责任直接推卸到了甘老二家两小子冲撞了灵位为由解释。 甘老大下葬后,瞎子的注意里就放在了甘老二的大儿子甘俊身上。他敏锐地发现,甘俊和甘老二是有区别的。 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句话,是有一定道理的。 甘老二的两个儿子,老二甘帅的眉鼻眼嘴都和甘老二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大儿子甘帅却是像甘天宁。 在甘天宁还活着的时候,就对甘俊特别喜欢,所以甘俊和甘妹妹的关系也很好。甚至村里有人开玩笑说,大傻子甘俊其实是甘老大的种……只可惜,甘俊出生的时候,钟雨兰还活着,所以没有人会觉得甘老大会放着自己那如花似玉的媳妇不要,转而去给自家老二带绿帽。 冲撞灵堂的事情发生后不久,甘俊就做出了一件令瞎子震惊不已的事情——当时甘老二不给甘妹妹吃饭,结果甘俊居然是扑上来咬住甘老二的小腿,无论甘老二怎么打都不松手,直到甘妹妹吃过饭后,甘俊才松开口,但看甘老二的眼神,依旧是一股子穷凶极恶。 当时恰巧围观了这件事的、村里上了年岁的人说,那眼神,和当年甘老大小的时候一模一样,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瞎子把这事记在了心上,又在暗地观察了甘俊段时间后,终于确认了一件事:甘俊和甘老大之间,的确是有着某种微妙的奇异联系。 发现这件事后,瞎子就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栽培傻子甘俊,把曹婆婆流传下来的一门据说是相当难以修炼的童子功的心法,传授给了傻子甘俊。 令瞎子没想到的是,平日里浑浑噩噩的甘俊,在修炼这套功法的时候,居然是有着出人意料的聪慧和悟性。短短数月时间就打下牢靠的基础,练了两年后,居然已经达到了形神合一的境地,体内自成循环,不再需要刻意去修炼。 发现傻子甘俊的成就已经不是自己能够掌控的后,瞎子就对甘俊采取了放任自流的法子。只有在甘俊发癫的时候,才会过来把傻子敲晕。 在外人看来,是瞎子相当凶猛,直接两棍子落下,傻子甘俊就会被敲晕。实则,这是傻子修炼的功法的一个诀窍——当受到外力冲击的时候,功法的运转就会自动形成一种自我保护机制,从而使人昏厥过去。 当然,也不是随便什么外力都能让甘俊修炼的功法激发自我保护机制。这个机制的激发,需要的力量、手法,缺一不可。 早几年的时候,瞎子敲晕甘俊不费力。但随着甘俊的年岁的增长,瞎子想要让甘俊昏迷变的越来越力不从心。等到甘俊吞噬百鬼丹之后,瞎子就完全失去了制衡甘俊的本事——换句话说,现在瞎子之所以能指使的动甘俊,完全是因为早年积累下来的威信。 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后,瞎子终于开始体会到了曹婆婆对他说的关于甘家的事情的话语——当某个契机点出现的时候,甘家早年的布置,就会逐一开始生效。 钟雨兰还会回来,甘天宁也会回来。 瞎子一直在等这一天的到来。因为只有这一天到来后,他才有机会再度见到钟雨兰和甘天宁,从而完成自己当年对钟雨兰做出的承诺。 然而,这一天还没到来,就率先发生了甘妹妹自杀的事情。再后来,瞎子一直试图想要把事情拉回到正轨上,却是无论他做出什么样的尝试,最后滚动的车轮还是不断地滑向前方,朝着未知的深渊坠落。 第一百一十一章 议事资本 再后来的事情,瞎子没说,而且他也似乎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必要了。 甘妹妹自杀,没有任何一个目击者。第一时间发现甘妹妹自杀的人,是大傻子甘俊,而且傻子甘俊也是跑过去后嗷嗷叫着回来告诉甘老二,说妹妹不理他了——之后也是给傻子甘俊娶亲出了事,长者出面后,瞎子才被请了过来。 “刚才的机关法阵中,我们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瞎子的话听起来很飘,“接下里的事情或许还有很多,但必须要依仗破妄法眼。” “目前已知的,最快能够激发破妄法眼的法子,就是利用这套甘家祖上留下来的机关法阵,再辅以修炼《六阳魁首》的人,才有一定的几率成事。”道人接过瞎子的话,缓缓说道,“这套法阵机关,在曹家也有一套,比这套要更加的完善。但就算是这样,在曹家也没几个人敢轻易去尝试。” 说着,道人的目光转向瞎子,“瞎子大爷,当时钟雨兰有没有告诉你她究竟是要用什么法子来帮助你不?” 所有关于这洞窟中的事情,都是钟雨兰对瞎子说的。而且,听瞎子的讲述,钟雨兰应该是有很大的把握帮助瞎子练成破妄法眼——当然,危险是有的,可绝对不会比瞎子现在这个下场更加的凄惨。 与此同时,我则是想到了曹婆婆给瞎子说起的外号的事。在收留瞎子的时候,曹婆婆就已经说瞎子以后会瞎的……或者,曹婆婆和钟雨兰之间,有什么约定?或者,是曹家和钟家有什么约定…… 我偷偷的看向道人,却发现他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瞎子,显然是希望瞎子能够给他点什么启迪性的回答。 遗憾的是,瞎子苦思冥想了许久,最终还是摇头道:“甘老大的媳妇并没有说这事到底该怎么做,才有可能利用法阵机关练成破妄法眼。” 道人失望地收回目光,盯着山窟内飘荡着的红白相间的灯笼,叹了口气:“在所有的上品世家中,钟家是最令人难以琢磨和猜测的一家。就算是同样身为上品世家的曹家的内部,对钟家的弟子的描述记载,都是少之又少。道人本以为,这次能够借助钟雨兰的事情对一窥钟家的风采,却是没想到竟然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倒也未必。”我凝望着半空中那些灯笼,问道:“瞎子大爷,钟雨兰当年对你讲述那些事情后,你有没有把这事讲给甘老大听?” 瞎子摇头:“没有。” “当年您来这里的时候,这里有这些灯笼吗?”我再度问道。 “当然……”瞎子回答的很干脆,但下一刻,他就眉头皱的铁紧,“等等,瞎子好好想想……” 许久,他才有些不确定地道:“瞎子没记错的话,第一次来的时候,洞窟里是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没有。到后面法阵机关发动后,瞎子也就没去关注这些事。” “您第二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的事?”我追问道。 这次,瞎子回答的很快:“许芸死后,瞎子一路追踪她的脚步来到了这里,而后就把你也带到了这里,放置在边侧的那口棺材里。这事,你是知晓的。” 对了,说到这事,到现在我也没搞明白瞎子和长者为什么会把我塞进那口棺材里。 我提出自己的疑问时,瞎子回道:“许芸是阴尸,而且又有身孕在身,当然是需要阳气来刺激才能保证这个洞窟内阴阳二气的均衡。” “然后呢?”我问道。 “什么然后?”瞎子一脸的莫名其妙,“就是这样啊。用阳气镇住阴气,而后等到时机成熟,许芸肯定会自己离开这里。” 瞎子的话,说了基本等于什么都没说。 很显然,他并不愿意对我吐露实情。或许有可能,就算是在他眼睛瞎了的事情上,他也是选择性的给我们讲述了一些,也隐瞒了一些。当然,并不能排除,他讲述的所有的事情,都是假的。 见也问不出来什么,我就没在继续纠缠当时的那些问题,甚至对接下来的事情也有些意兴阑珊。只是实在找不到别的话题,我就顺水推舟地问道:“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 追随据说是甘家的列祖列宗来到了这里,结果列祖列宗的毛都没捞到一根,反倒是险些把三条命都搭了进去。 “可以离开了。”道人环视了圈石窟周围,面露诡异的神情,“甘家的那位祖上,也是个狠人。” 话音落,飘悬在半空中的灯笼,忽而爆裂开来,像是一朵朵焰火,在幽暗的山窟内闪烁着光芒。 吱吱吱—— 那些骑在灯笼上的尺许大小的不明生物,发出凄厉的喊声,但却每一个都死死的抱着灯笼,随着灯笼爆裂开来的火焰一起燃烧,直至化为灰烬。 突然,我觉得有点忧伤。 “小洪,跪下吧。”道人伸手按在了我的肩膀上,“他们是为了你才耗尽最后的一点灵性。虽然这或许不是他们的本意,终归你是承了他们的恩德。” 我想说点什么,但心里堵的慌。 结合道人先前的话,我就算是反应再迟钝,现在也已经明白过来,那些盘踞在灯笼上的不知名的生物,就是甘家的列祖列宗显化在我们面前的方式。 顺着道人的力量,我跪在地上,冲着石窟内磕了三个头后,起身,随着瞎子和道人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了轰隆隆的声响,山面微微震颤,但却并没有多少的声响传来。显然是当初修建这山窟的时候,甘家的祖上就已经做好了让它坍塌的准备……或者,这也是甘家的那位先祖的不凡的体现之处吧。 到了这一步,我也大抵算是推测到了钟雨兰当初为什么会敢说她和瞎子联手,有很大的把握能够帮助瞎子练成破妄法眼。因为,那个时候的钟雨兰,已经怀胎十月,到了最后的阶段,想必甘家的列祖列宗,也不会不认可自家这个晚辈媳妇。当然,这些,也仅仅是我自己的猜测,没有任何的事实作为依凭。 在甘家的院落里闹腾了半天,又在山窟内转悠了些许功夫,当我们出了山窟外,已然是日线偏西,红霞满天。 “走吧,先回刘家村。”瞎子说道。 原本应该是铁马村的人,瞎子却一直不愿意回铁马村,似乎是在回避着什么。这让我很是困惑不解。 之前倒是罢了,这次的经历,却是让我意识到,瞎子隐瞒着的事情,远比我想象中的要多的多。一而再、再而三的经历,也让我充分意识到了,甘妹妹的自杀,或许只是某个事件的契机,以她的自杀为开端,囊括了三个村子,沉寂了不知多少年的纷争,再度浮现眼前。在这件一切都被掩藏在迷雾下的纷争中,瞎子和道人,都是拥有着一定的情报和底牌,唯独我像是被线牵的木偶,走到那里都被人拉着鼻子,毫无主动性可言。 “不用回去了吧?”我说道,“甘家的那片院子也够我们三个人住。而且许芸又在甘家村出没,我觉得额我们不该放弃这个大好的机会。” 瞎子大概是没想到我会直接跳出来反对他的提议,一时间居然是愣住了。许久,才用略带嘶哑的声音问道:“什么机会?” “了解整个事情的机会。”我伸手虚空画了个圈,“现在在这件事中,出现了的人有很多,但目前我们知晓的唯一的近期显露了踪迹的,只有许芸。找到许芸,就有机会询问关于万僵血池的事情,就有机会问她那个鬼小孩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许茹、钟雨兰她们的事情。” 说到万僵血池的时候,道人有意无意地瞥了我一眼,眼神犀利而阴冷。显然,他并不想让瞎子知晓乱葬岗下的万僵血池发生的具体事情。 “你凭什么认为许芸会乖乖的告诉你这些事情?”瞎子沉声问道。 我耸肩摊手:“您有问过她这些事情吗?既然没问过,那又为什么会断定她不会告诉我们?甘俊能接触到许芸,说明许芸在某种程度上,是可以通融商洽的。更何况,许芸的复仇计划,是瞎子大爷您一手安排决定的。只要大家愿意坐下来谈,这份情谊想必许芸也不会不认吧?” 瞎子沉默不语。 “走吧,先下山,我们边走边说。”道人打破僵局,提议道。 下山的时候,我又转身回望了眼掩映在灌木丛林中的山窟入口。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直觉,用不了多久,我会再度返回这里,而那个时候,也就差不多是所有的真相揭晓的时候——或者,是所有近期来发生的事情的水落石出的时候。 下山的路,走的比想象中要快不少。 瞎子还没做出定论,我们就已经穿过那片杨树林,做到了甘家的院子。 “走,还是留?”我问道。 倒不是我非得要和瞎子过意不去,而是瞎子的作态,让我很不爽。枉费我一次又一次地不计前嫌相信他,结果他依旧是一次又一次的欺瞒我。 以前,我是没有任何的议价能力,而且要想把甘妹妹自杀的事情背后牵连出来的那些因素都从时间的尘埃中挖掘出来,的确需要瞎子的帮忙——当然,我作为整个事情的撬动点,似乎瞎子也并不愿意让我脱离以他为核心组建的小队伍。但现在,随着我的破妄法眼从被动技能转换为主动技能,我觉得,我多少算是拥有和瞎子面对面坐下来谈论事情的资本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佝偻银虫 瞎子为什么会一直坚持留在刘家村,在我看来是个很大的谜团。事实上,从某些方面来讲,刘家村是最不适合我们几个人待的地方——当初,刘老太和瞎子可不是一般的的不对付。 放着自己的老窝不回去,一直窝在刘家村也就罢了。关键是瞎子还一直让我们呆在了杀猪刘的家里。杀猪刘咋死的?是被复仇的许芸弄死的!说句不中听的话,杀猪刘甚至都可以说是间接的死在了瞎子手中。 “留。”瞎子给的答案,干脆利落。 啥? 我愣了下。扭头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瞎子,但是他那张有些骇人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情绪流露。 瞎子的妥协,是在我的意料之外。所以,我略微一思索后就否定了自己之前的念头:“走,我们去刘家村。” 瞎子回应我的依旧是一个字:“好。” “你——”我想要说什么,但所有想说的话都被憋在了嗓子眼,居然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蓄谋了好一会的情绪,就这样被瞎子看似随意的两个字,化解的无影无形。我甚至连发力的机会都没,就一头撞在了他刻意摆给我看的棉花堆里。 “算了,就在甘家过夜吧。”我有些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甘家的镇运石棺既然能出现李老大的媳妇,肯定是这其中还有什么别的秘密。守在甘家村,我们肯定会有新的发现。” “你说的很对。”瞎子点头道。 “你们说的都很有道理。”道人说道。 “你们这样。真的很没意思。”我颓然叹了口气。这两个老家伙,很显然是发现了什么,所以估计就算是我不说留下,他们最终也会留下。 回到院子里,石棺依旧安然无恙地躺在那里,那两个石马的头颅则是被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了石棺上。 “这玩意为啥会出现在这里?”我指着那两个石刻的马脑袋问道。没记错的话,这两个家伙是被我们带到杨树林了的。 “或许是它们自己回来的。”瞎子道。 “或许是有人想要吓唬我们,让我们觉得我们触犯了不能得罪的人,想要让我们知难而退。”道人道。 两人说的都在理,也都听起来好像真的很有道理。但我决定不理会这件事,伸手把那两个石刻的马脑袋扔进之前挖出来的坑,而后又示意瞎子和道人一起来帮忙,把石棺也推下去。 瞎子和道人,都没有反对我的做法。 见他们似乎有种对我唯命是从的样子,我就决定干脆过把瘾。三人合力把石棺推下坑里后,又拿起铁钎,把之前刨出来的土给填了回去。 不大会功夫,坑就被填的和院子齐平。 “走,去长者家蹭饭。” 出来乱蹦达了一天,我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但既然瞎子和道人摆出了一副小受状,我要是不乘机做点事情出来,岂不是辜负了他们的美意! 瞎子和道人,依旧没有反对这件事。 甘家村我好歹也算是待了不少一段时间,而且村子也就这巴掌大的地方。 很快,我们三人就上了长者的门。 长者并没在家。 反倒是有些时日没见的瘸子甘帅,居然独自坐在长者家里喝酒,我们推门进去的时候,丫的还盘腿坐在床头哼着小曲,现在是小日子过的挺美的。 见我们三天进来,甘帅的腿居然是变的超级好使,嗖的一下从床头蹿下来,到了我们跟前:“哟,小洪,瞎子,曹道长!” 对甘帅我没多少好感,所以也就没和他客套,开门见山地问他长者去哪了。甘帅眼珠子一翻,摊手道:“不知道。” 又问他为什么会在这边的时候,甘帅回答的则是咬牙切齿——大傻子甘俊说自家婆娘上门了,不想看甘帅在家里丢人现眼,就把甘帅赶了出来。 被老大赶出来后,甘帅倒也不是没想过去村尾半山腰的那个院落。但他只去了一个晚上就被吓的屁滚尿流连怕带滚的离开。 “遇到了什么?”我问道。 “甘妹妹和我伯母回来了——”甘帅的声音压的很低,像是怕隔墙有耳似得,“我听她们说啊,正准备找个时间让小洪你和甘妹妹洞房咧——” 我神情有些不自然。 从藏龙岭回去后发生的事,按理说只有道人和瞎子知晓。但这甘帅说的话,又像是某种程度上的预言。 “除了这个,你还听到甘妹妹她们说什么了?”我追问道。 甘帅微微摇头:“听到是伯母和甘妹妹的声音,我都快吓尿了,还那里敢继续听下去。” “看来这几天你这做贼的生活,过的还是蛮滋润的啊。”我伸手摸了摸下巴,“甘帅,你说我要是现在喊两嗓子抓贼,你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甘帅的口碑一直不咋滴。 长者对甘帅的态度,其实也很一般。讲道理,长者是没理由把甘帅一个人留在自己家里,而甘帅说这几天天一直在这边,那就是说——长者已经有好几天没回来了。 再不妨大胆点推测,或许那天,甘帅被甘俊赶了出来,而后跑到村尾半山腰的院落过夜,结果遭遇了钟雨兰和甘妹妹,吓的屁滚尿流的甘帅,慌不择路地跑到长者家中求助,却意外地发现长者并没在家中——几乎是很自然地,甘帅就鸠占鹊巢,把这里暂时当作自己的栖息点了。 甚至,从我们进来时甘帅的得意举动来看,长者离开的事情,甘帅其实也是知情的。或许,甘帅还知晓长者为什么会离开,会离开大致多少天…… 瞬息,甘帅拔腿就朝门口跑去。 只可惜他跑的快,瞎子的盲杖伸的更快,一递一拉,甘帅就被勾着脖子牵了回来,乖乖地站在了我们面前。 “说吧,张齐去哪儿了?”瞎子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甘帅。 之前光线不甚好,瞎子又一直是低垂着头,所以甘帅也没注意到瞎子和以前有什么不同。直到此时此刻,瞎子凑近他面前,他才注意到瞎子的小半边脸,皮已经被撕扯的只剩下些许,森森的颇为骇人。 “啊——”甘帅被惊的后退了两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手摆的飞快,“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道人嘿嘿笑了两声:“不见棺材不落泪啊。道人我倒是想看看,甘俊的弟弟是不是和他一样骨头硬朗。” 说着,道人手一扬,我就看到几条细微的丝线自他袖口飞出,落在了甘俊的肩膀上,转瞬即逝。 甘帅怔怔地看着道人,似乎是有些不明白道人刚才对他做了什么。仅隔了不到十秒钟,甘帅就忽而仰天跌倒在地上,双手反抓住自己的肩膀,用力地往外撑着,但丝毫阻止不了他那肩膀弯曲收缩的趋势。 “孩子,说吧。”道人走近,伸手轻轻的推开甘帅的双手,“在我们曹家,审讯叛徒最常用的,就是这种佝偻银虫。” 道人的话刚说完,甘帅的双手就已经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这一会的功夫,他那双肩已经肉眼可见的回缩了一圈,就像是快被冻死了似得,不断蜷着肩膀寻找温暖。 “哦,差点忘了说,佝偻银虫是针对人体全身骨骼的一种小玩意。最开始,它会让人的肩骨收缩,并且缓缓的开始蔓延全身。要是中了佝偻银虫的人浑身上下的骨头没什么损伤的话,他是可以坚挺很久很久的。但要是骨头受过伤的话,最先被破坏掉的,实际上是受过伤的那个地方。” “所以,审讯叛徒时,都会一开始就打折两条腿,或者先把手腕扳断。” 道人脸上,浮现出一抹残忍的笑意:令人不寒而栗:“不过,你似乎并不需要。因为你有一条腿是瘸着的。” 蜷在地上的甘帅,忽而长开了嘴。 可就在他嚎叫声即将脱口的瞬息,道人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团布,塞进了甘帅的嘴里。隐隐的,那团黑漆漆的看着有点发硬的布,散发出股子馊臭。 甘帅的眼珠子,霎时瞪的滚圆。 “别看我,我不是有意的。”道人一脸无辜,“我只是随手抓了块布给你塞进嘴里的。毕竟现在你是贼,我们三个也算是不不请而入,万一被当作你同伙的话,事情可就不大好解释了。” “所以嘛。”道人伸手拍了拍甘帅的嘴巴,“乖,听话。你要是觉得你会开始回答我的问题的话,就用你的手拍打地面。就像摔跤比赛里的那些认输的人那样。这个会不会?” 他的话刚说完,甘帅就已经迫不及待地乱拍着地面,表示自己服输。 道人却是对甘帅的动作视若无睹。 又是过了会,道人才开口道:“真的是没天理。你说你好歹也是甘俊的弟弟,为什么连他的本事的一成都没学到?枉费我这么大的心机,还对你使用佝偻银虫,结果刑讯还没开始,你就先招了。” “可是,甘帅你知道吗?任何一个投降太快的人,他的敌人对他说的话,都会保持很高的警惕性啊。你说,你这样做,岂不是让我们很为难?待会问你话的时候,到底你说的话,我们是信呢,还是不信呢?” 第一百一十三章 李家媳妇 道人现在的样子,我很不习惯。在某些个瞬息,甚至我都能感觉到他身上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某些煞气,阴鸷,毒辣,近乎蛮横的霸凌。 从他那行云流水的动作来看,这位曹正阳道长,对刑讯的事,可是一点都不陌生。 再结合他对瞎子说的话,我忽而意识到,这位来这里的目的,根本就是冲着曹婆婆和瞎子来的。或者说,道人本身就是属于曹家掌管刑讯这一方面的人……难怪曹婆婆不愿和道人碰面。 想清楚这其中的关键,再度回想道人之前的所作所为,我很快就一一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些蛛丝马迹。 甘帅本来就不是什么硬骨头,在佝偻银虫的威慑下,再经由道人三两句的恐吓,很快就把自己知晓事情全盘托出。 长者的确没在甘家村。 基本每年的这个时间点,长者都会离开甘家村,一走就是好几天。至于去了什么地方见什么人,甘帅就不知晓了。不过甘帅倒是还透露出一点别的消息,前年的时候,长者外出回来不久,刘家村的杀猪刘就上门来找长者,进行了一段对话。 杀猪刘让长者给他买个媳妇。 这事甘帅也没放在心上,调头就忘在了脑后。直到这次,被钟雨兰母女两惊吓的慌不择路窜到长者家中,发现长者不在后,他才又再度忆起了前年听到的对话。 杀猪刘的婆娘是哪来的?这事在附近村落里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甘帅当时也就是随意的听听,没想太多。此时回过来仔细的一琢磨,嘿,杀猪刘的媳妇是买来的,岂不是说,当初实际上给杀猪刘牵线的人,就是长者? 以前不大懂也就罢了。甘妹妹事情中甘老二对我的威胁恐吓,却是让甘帅学到了不少东西——长者做的那活计,可不是什么好事,绝对能拿来恐吓威胁一番。 少说,敲两零花钱不是问题吧? 这么一想,甘帅也就不走了。反正傻子最近犯愣不让他进门,这边有吃有喝倒是也挺不错的。只是甘帅没想到他等长者没等到,却是等来了我们三个。 “啧啧,真看不出来,你这瘸子也是蛮有心机的啊。”道人啧啧称赞道,“甘家果然没一个是省油灯。” 这话,我倒是赞成。 瞎子居然也是颇有感触地说道:“瞎子活了几十年,也算是脖子以下都进土了,可还真没见那家子像是你们甘家……当然,数你最小,数你最没出息。” 甘帅嗫嗫地窝在地上,不吭声。 “把你的这些破烂都收拾下,走,去村尾你大伯院子。”道人说道。 不得不说的是,道人的那个佝偻银虫的确有点猛。短短一会的功夫,甘帅那原本就瘸着的腿,居然是看上去又短了一截,就连甘帅的双肩,也是蜷着有些展不开。 我扫视了眼房间内。的确,有点像是成猪窝了的感觉。至于不久前被道人塞进甘帅嘴里的,则是他自己不知穿了多久没洗的袜子……滋味如何,甘帅自己清楚。 大致拾缀了一番后,四人就出了院子。 抬头,一道光柱笔直打在了我脸上。 突如其来的光线,晃得我有些睁不开眼。刚要抬手挡住光亮,电筒的光线又一一晃过了其余几人。 “啧啧,小洪,瞎子,曹道长,甘帅……你们几个在我家干嘛呢?”长者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带着几分冰冷。 不过想想也正常,换谁离家几天后回来,看到几个人大摇大摆的从自己门里走出来,估计都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没什么,来找点东西。”瞎子前踏了一步,淡然道。 电筒的光线落在瞎子的脸上,长者的声音中也加了几分讥笑:“终于肯把你那眼皮剪开不装瞎了?瞎子,我家的剪刀比较锋利,你可小心把你自己手扎了。” “剪刀?”瞎子手一翻,也不知他从那搞出来个剪刀,“你说的是这把剪刀吗?” 剪刀的把手上,还缠着红色绸布。 看到瞎子手里的那把剪刀,我瞬间感觉一股寒意自身边掠过。许芸自杀的时候,可不就是拿着这柄剪刀么?只是在我印象中,最后一次见这剪刀的时候,只剩下了半叶,还是在杨树林那边……也不知瞎子是从那里把这个剪刀又给找回来拼凑齐全了。 “嘿嘿嘿嘿,瞎子,看来你的眼比大部分人都要贼亮啊。”这个时候,长者居然是还能笑的出来,“真没想到,你居然能把这剪刀给找出来。” 边上的甘帅顿时就不服气了:“这剪刀是我找到的!我还拿它剪过脚趾甲咧。” 瞎子拿着剪刀的手一抖。 长者手中的电筒则是直接掉在了地上。 “甘家果然没一个省油灯!”道人深深地感慨道,“瘸子,以前道人一直看不起你,现在我郑重的给你道歉,对不起!” 对瞎子,甘帅没什么感觉。但对道人,估计是真的被之前整怕了,一听道人的话慌忙摆手道:“道长,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经由甘帅一打岔,原本凝聚起来的那股沉重气氛居然是消散了不少。 长者似乎也知晓把我们挡在这里奈何不了我们四人,干脆就没再说什么,冷哼了声,疾步走过来,把我和道人沉肩撞在边上后,摔门而入。 “赶紧走!”瞎子低声道。 我们几人一溜烟的离开。此时就算是瞎子不说我也不会继续坚持去甘老大的那个院子了,几乎是连蹦带跳的拖着甘帅回到了刘家村杀猪刘家中。 有点令人意外的是,当我们推开门进去的时候,赵莲花居然是已经做好了饭,而且看样子还是刚把最后的一盘菜上齐。 “回来了?”赵莲花转身莞尔一笑,“回来了就开饭吧。不迟不早,刚刚好。” 赵莲花身上的衣服只是很普通的一身农家的衣服,而且有些短小,也不知是从谁家借来的。可就是这么一身不伦不类的衣服,再加上那肥到浪涌似的煤气罐般的身段,简简单单的一个回眸一笑,居然是看得我不由为之一呆。 等回过神来,我发现就算是道人和瞎子,也没比我好到那里去。至于甘帅,更是耿直无比地两条亮晶晶的哈喇子挂在嘴边。 好在,赵莲花招待了我们一句后,就又转身去忙乎了。对于一个煤气罐似得背影,估计也没几个人能产生得了性趣。 问题是,这一桌子摆好的饭菜,经由赵莲花那堪称倾国倾城的一笑后,还有谁敢下口吃? “小洪。”道人冲我打了个眼色。 破妄法眼么? 我念头一动,就感到清凉的气息弥漫双眸,但看向的饭菜的时候,一切照旧,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曹家的《六阳魁首》?”赵莲花略带惊讶的声音传来,“没想到,一次居然能见到三位修炼《六阳魁首》的英雄好汉。一个专于手三阳,一个专于足三阳,还有一位……唔,六阳聚首?” 寥寥数语,道破了我们三人最大的秘密。 “你到底是谁?”瞎子沉声问道。 这时,我也算是反应了过来,道人让我用破妄法眼不是看那桌子饭菜,而是看眼前的赵莲花。 “别,我们还是愉快的坐下来聊会天。”赵莲花那肥胖的身躯,居然是在这一刻变的轻盈无比,转眼的功夫就欺身到我面前,抬手蒙住了我的眼睛,“洪家的小家伙,难道你长辈没有告诉过你,无论是背地里还是面对面的,对长辈使用破妄法眼,都是有点不大尊敬人吗?” 她的话说完,手也就放开了。 “唔,瞎子大爷……算了,我还是喊你瞎子大哥吧,这样比较熟悉。”赵莲花放开我后,又转身对瞎子道,“一别数年,瞎子大哥风采依旧啊,而且似乎眼疾也好了一半,可喜可贺哦。” 瞎子点了点头:“果然是你。” “当然是我,除了我,还有谁呢?”赵莲花抿嘴轻笑,“难不成不是我还是甘家的那个呆瓜小媳妇不成?” 瞎子叹了口气:“钟雨兰要是呆瓜的话,天底下恐怕也没几个聪明人了。” “不,不,不,我从来没否认过兰姐聪慧天下无双,而且不止是她,就连她的那个女儿也是鬼灵精。”说着,赵莲花转头瞥了我一眼,“唯独这个女婿好像脑瓜子有点不大灵光,呆蠢呆蠢的。” 两人的对话中,我也算是明白过来,眼前上身赵莲花的,的确就是瞎子之前说的,铁马村李老大的媳妇。 只是这次,她没疯癫,也没掩饰伪装什么,完完全全的把自己真实的一面展示在了我们面前,神秘而强大。 “你这样说他,或许钟雨兰会不开心的。”瞎子哼了声,“你嘴里那个呆瓜的甘家小媳妇,心眼可一点都不大。” “哎,兰姐要是不记仇的话,我也不用混的这么凄惨。”李老大的媳妇声音中带着一丝幽怨,听的让我感觉忍不住为她的遭遇而感到同情,至于她说的内容,似乎已经是不再重要,“当时我不过是想要抢她的老公,就被一道符纸镇魂,强行把我的一魂一魄镇压在了甘家的院子里……” 我蓦然一惊,没想到在甘家院落中的镇运石棺内镇着的,居然真是李老大媳妇的一魂一魄。如此说来的话,她和我那位便宜丈母娘的关系,恐怕是远没她那一口一个‘兰姐’喊的那么亲切。 第一百一十四章 都是旧识 世上会有那么的一些人不会按照人情的常理出牌。分明越是兴奋,他们表现的却是愈发冷静;分明是越发的苦大仇深,却是非得在自己脸上笑出一朵花来。 李家的媳妇是不是这样的人我不清楚,但我觉得我必须防备下,免得一不留神就成了她变向撒气的受害者。 活着的时候被钟雨兰压得死死的翻不起浪来,想必就算是死了之后,李家的媳妇也依旧不会是我那便宜丈母娘的对手。但欺负我这种菜逼,肯定不费力。 好在,附身赵莲花的李家媳妇,对我明显的有些兴趣缺缺。只是眼皮微抬扫视了我一眼后,就迅速的把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了瞎子身上。 “说他呆蠢已经我给兰姐面子了。”李家的媳妇嗤笑了声,并不掩饰自己言语腔调中的不屑,“被你和曹道长当猴似得溜着团团转,怎么看,可都不像是个能闹出点新鲜花样来的主。” 瞎子倒是似乎不想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转而问道:“说说吧,钟雨兰是钟家的人,你又是什么来头?” 钟雨兰只是外人不知晓她的来历,而面前的这个李家媳妇,却是甭说来历,就是连什么时候来的铁马村,究竟是长什么样子,都是个谜团——好像见过她的人,再见的时候能知晓是她,但要具体到说出是什么样子的外貌,根本无人知晓。 “我的来历吗?”李家的媳妇抿嘴轻笑,听起来声音很好听,但赵莲花那身形实在是没法子令人感觉到赏心悦目,“看来,兰姐似乎什么都没给你们说哦。不过嘛,想想也能猜到她是什么心思,毕竟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嘿嘿嘿嘿……” 原本好听的笑声,在瞬息,变了味道。 就像是…… “嗯?”瞎子和道人齐齐一惊。 我则是更面色复杂地看着站在眼前的赵莲花,脑海中浮现出在铁马村老李的给自己侄子修建的那三间房屋顶的一幕。 赵莲花,不,那个时候,赵莲花就已经不再是赵莲花,而是……我们眼前的这个已经上了赵莲花身的人。 “啧啧啧,看来说你呆蠢真的是有点鄙视你了。”李家媳妇的目光流转,定格在了我身上,“怎么,是不是已经猜到了点什么呢?其实我也挺好奇,为什么我那表姐会选你这样一个毫无特点的人来当女婿……是因为你姓洪呢,还是因为他看中了你的破妄法眼?” 表姐……果然和钟雨兰是有血缘关系。 但她的作风…… 要是当时在老李的那新房房顶看到的两是李家老大的儿子的话,赵莲花又是被李家媳妇上身……我目光微微一缩,终究我还是小觑了她。 “你们两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知是瞎子没想到之前的那些事,还是他本来就对那些事不甚在乎,“上品世家的人,是没理由出现在这样的荒芜地方。” 李家媳妇轻笑了声,媚声入骨,笑的我感觉自己骨头都快酥了:“瞎子哥哥,上品世家的人出现在什么地方,可不是你说了算哦。你的师傅曹婆婆,不也是上品世家的人吗?可她还不是一样出现在了这里,而且还是带着你隐居了二十多年。凡事,存在就必然有它存在的道理,更何况现在,洪家的人来了,曹家巡查监的人也来了……唔,您有关心小妹为什么来这里的空暇,倒还不如多多关注下您自己即将可能会面对的处境吧。据说,曹家巡查监,那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哦……” 曹家巡查监,新名词。 我默默的记住这个词的同时,扭头看了眼道人,想要从道人的脸上看出点什么东西来,但是他居然是一脸的平静。 “曹道长,你没什么想说的吗?”李家媳妇咯咯笑着道,“上品世家的圈子就那么大一点,来来去去的人也都是熟面孔,你觉得有什么事情和消息是能捂的住的?” 道人鼻孔朝天哼了声:“我不想和你说话。” “你当然不想和我说话。别说是你,就是你爹也一样不想和我说话。”李家媳妇对道人的态度颇不以为然,“可这又有什么用呢?曹家的巡查监,爪子再长也不可能伸到钟家来。所以啊,你们父子两也就是跳脚隔墙喊骂两声罢了。” 看得出,这位之前和道人应该是有过什么冲突的。但……道人之前居然是毫无反应?果然都是心机婊。 我再度认识到了人心的险恶。 “钟声响。”道人说了三个字。 顿时,赵莲花那肥胖的脸就扭曲的不成人形,身子也在微微颤抖:“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道人淡然说道:“钟声响。” “曹正阳,老娘宰了你!”李家媳妇瞬间拿起身边的菜刀,笔直朝着道人的脸上砸了过来。 哐当! 道人闪身避开菜刀,菜刀砸在了身后的桌子上,震的桌子上的碟碗一阵乱响。 “你生下来的时候你爹给你起了这个名字,这是你一辈子都摘不掉的东西。”道人依旧是面无表情,“等这边的事了,后续给你立碑的时候,我会告诉立碑的人,你叫钟声响。” 我这才明白过来道人说的那三个字是什么意思。原来李家媳妇的名字是钟声响……对比钟雨兰三个字,钟声响这个名字可真说不得动听。 “立碑?你给我立碑?”钟声响大概是发现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也就不再继续和道人纠缠这个,嘿嘿笑道:“曹正阳,你有什敢给我立碑?你爹临死前说的话,你这么快就忘了?” 道人沉默不语。 “你爹临死前咋说来着?正阳啊,爹不行了,爹快死了,以后这巡查监就交给你了,你可一定不要辜负曹家对我们这一支的期望啊,啊,啊,啊,哦。”钟声响捏着鼻子说话,最后的几个拟声词,叫的可谓是一声比一声响。 “狗急跳墙。”道人冷哼了声。 “是,是,是,我是狗急跳墙。”见道人不为所动后,钟声响也收起了自己那副挑衅的架势,笑着道,“好了,当着晚辈的面争来争去的斗嘴,徒让给小辈看笑话,没啥意思。来,先吃饭。” 话音刚落,瞎子手中的盲杖一伸,居然是把满桌子的饭菜扫到了地上,叮叮当当的碗碟摔裂的声音,不绝于耳。 “不管你是李家的媳妇也好,上品世家钟家的弟子钟声响也罢,麻烦你离开赵莲花的身躯。”瞎子手中的盲杖往地上一顿,沉声道,“瞎子不会看着你这样祸害糟蹋别人的身体。” “钟声响,听我一句劝,走吧,离开赵莲花的身体。她还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孩子。你这样闹腾,到时候好端端的一个家都会被你给拆的四分五裂……这是造孽。”道人也是前跨了一步,和瞎子肩并肩站在一起,“钟声响,到时候恐怕就算是我想要庇护你,钟雨兰也未必会同意。” 钟声响拖着下巴,怔怔地看着瞎子和道人,那神情的专注度,就像是……热恋中的少女观望自己的白马王子。 “曹正阳,你来这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吧?”钟声响悠然道,“你要是真有你自己吹嘘的那么厉害,那为什么不直接去找兰姐报当年的一脚之仇?啧啧,当着曹家上下三代人的面,被兰姐一脚撩倒在地。是不是时间太久,你已经忘记了被恐惧支配的感觉是什么样子的?” 道人没再吭声。 很显然,当年的事情,是道人不大愿意触碰的伤痛。所以即便是他早就知晓了钟雨兰的身份,却一直在边上装聋作哑的当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到。 但话说回来,道人、钟雨兰、钟声响都是旧识,那或许幕后隐藏的事情,也远比我想象中要复杂的多——早在二十多年前钟雨兰来这边的时候,就代表着上品世家的目光集聚到了这片土地上。 “好了,没必要继续争下去了。过去的事早就过去那么多年了。现在我们三人能再度集聚在一起也是不容易,犯不着为以前的那点破事吵来吵去。”钟声响抬手压了压,示意道人不要再提过去的过节,而后,接着说道:“乱葬岗现在已经被抹平了,刘家在藏龙岭的墓你们也探过了,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发现了什么?” 道人和瞎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你,最后两人把目光都落在了我身上,异口同声地说道:“小洪,你来回答。” “两个万僵血池。”我说道。 “两个万僵血池?难道是阴阳局?”钟声响惊讶地道,“要真是这样的话,那看来当年的那位肯定是留有后手的啊,而且他把黄广廷和洪小蛮骗到了这里后就不闻不问的消失了数十年,等到黄广廷旧病复发的时候才跳出来收割果子,啧啧……曹正阳,你这些年有没有查到当年的那只幕后黑手到底是什么来历?” 我面色微变。 若是钟声响说的话是真实的话,就意味着之前我们费了很大气力才得知的关于乱葬岗的相关人物的错杂纷争,实则道人早就了然于心。道人了然于心,那瞎子呢?身为这一带颇具名气的人物,和甘家、李家的关系又都相当不错,瞎子可是没理由在这之前不知道乱葬岗的那些事的来龙去脉。 第一百一十五章 身后有鬼 所有人都知晓发生了什么事情,唯独自己一个人被蒙在了鼓里是种什么感觉?我现在是一点都不想去想这个事情。 瞎子也好,道人也罢,他们都有自己的坚持,都有自己要谋求的利益点,所以他们的每一步行事,都有着自己的算计,有着自己的目的,也有着自己的小心翼翼。可我呢?我搀和到整个事件中来的目的是什么,意义又是什么? 在山窟中的时候,瞎子问我对甘妹妹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问我知晓不知晓责任两个字含义。那时,我以为自己想明白了,但此时此刻,我又觉得自己对之前想到的答案,感到了动摇。 我真的是为了她才留下来的吗? 答案明显不是。 至少,我找不到在这个理由上的论据来说服自己所坚持的,就是自己想的。 言行不一啊……我心底轻叹了口气。 如果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甘妹妹的话,那我应该怎么样做,才能保证她的利益最大化?需要去做什么,才能证明我的确是有着一颗为她而奔波的心? 仅仅一面之缘,就真的能令人心甘情愿地去东奔西走吗? 我很努力的想知道问题的答案在那里,可是想来想去,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会留下来,为什么我会搅和在瞎子和道人之间,被两人像狗一样牵着到处跑。 钟声响和道人他们还在进行着关于当年的那个幕后黑手的对话,但是我一句都听不进去,只是怔怔地思索着自己的问题的答案。 破妄法眼能破去眼前的迷障,却破不开我心中的疑惑。 “小洪!”瞎子的声音,把我从沉思中唤醒。 抬头看时,房间里那尊煤气罐似的身躯已经消失不见,道人也不在了,屋里只剩下我和瞎子两人。 “想什么呢?”瞎子问道。 “没,没想什么。”从沉思中醒转,但问题依旧没能找到答案,令我感到极其烦闷,于是开口道,“瞎子大爷,有酒没?” 杀猪刘家有酒。 这几天的时间,显然瞎子已经把杀猪刘家的布局都熟悉的了若指掌。我刚说想喝酒,他转头就拎出了一个样式颇为古拙的酒壶葫芦,冲我晃了晃:“二十年酿的神仙倒,敢不敢喝?” 我呵呵低笑:“谁怕谁?” 神仙倒是当初专门用来给乱葬岗黄家那老不死的喝的,酒劲极其猛烈。之前我在铁马村的时候喝了两口就把自己给灌晕了。 “想喝?炒菜去。”瞎子把酒葫芦冲我一晃,哈哈笑着把葫芦放在桌子上,“现在可是没下酒的菜。” 地上还有一大堆被打碎的碗碟和散落了一地的饭菜。看着我就心烦。 “算了,换个地方喝去。”我指了下地上的那些破碎,说道,“把曹道长也叫上吧,我有些事想和你们聊聊。” 三人谁也不是炒菜的料,所以最终一合计,干脆跑到了刘伟家。瞎子只是一句话,就把刘家两兄弟给激的一蹦三尺高,兴致匆匆地剥蒜切葱,半夜的开始张罗下厨。 刘家兄弟两的态度热烈,但炒菜的技术并不值得恭维。好在瞎子拿来的酒够劲,足以掩盖住菜的瑕疵。 两杯酒下肚,刘伟就率先问道:“瞎子,这神仙倒你是那里搞来的?我记得李家不酿这个有些年头了。” “杀猪刘家搜出来的。”瞎子手中的酒杯一扬,“兔崽子,喝你的就行了,问什么问?要不是小洪想喝酒,瞎子才不会把这好东西拿出来给你们两王八蛋分享。” 刘辉在边上则是应声道:“对,对,对,瞎子大爷说的对,我们兄弟两这次多亏是托了洪兄弟的福,才能喝到已经快绝种了的神仙倒。” 互相吹了会后,瞎子就把话题引到了我身上,道:“小洪,你有什么想问的,要问的,现在就开口问吧。神仙倒的后劲大,虽然这葫芦酒是已经兑过的,但我估计你也撑不了多久。” 喝了三四盅,我也的确已经开始有些头晕乎乎的。 仗着酒劲,我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站起来道:“瞎子大爷,你来评评理啊,你说我他娘的一个外地人,跟着你们在这里东奔西走的,早上爬山洞,中午钻狗洞,晚上还得睡坟林,我图个啥啊我?” “你是急公好义。”瞎子笑着道。 “急个屁!”我狠狠地唾了口在地上,“当时甘妹妹自杀后,我就巴不得直接滚蛋离开这地方。要不是甘老二那王八羔子死活拽着我说甘妹妹的死和我有关,又威胁说我要是敢当时一走了之的话,他就会报警说是我害死的甘妹妹……他娘的我急公好义,我急啊,被人当凯子一样圈着宰!” “当时姓洪的来着,不就是想出来散散心,转悠转悠,要是能遇到个漂亮点的大姑娘,带回去也好啊。可谁知怎么着,漂亮的大姑娘见到了,然后就死了!” “死了,你们敢信?我就见了她一次,结果她就自杀了。搁你们身上,你们能觉得好受?” “人死了,甘老二说是我的锅。好,这锅我背,谁让我做不到坐怀不乱呢?可后来的事,和我有一毛钱的关系吗?” “给大傻子娶亲,娶回来的媳妇自杀了!瞎子大爷,那是你保得媒,说给傻子的媒,那婆娘的死也是和你有关系,可她为啥要缠着我不放?一口一个相公,追着我满地跑,躲都躲不及。” “行,我长得帅,这事我认了。” “你们是不是觉得很好玩?一个和我结了阴婚的甘妹妹,一个本来应该是嫁给傻子甘俊的许芸,两个女鬼,为了我,结果就在甘家的院子外,扭成了一团满地打滚。然后呢,我他娘的居然跑了!” “我怕啊。人们都说最难消受美人恩,可我这不是美人恩,这是女鬼恩啊!甘家上下两代人,从甘老大到甘老儿,从甘妹妹到甘帅,我承认,这一家子就没一个正常的,我躲不开我也避不过,行,我认了,何况的当时在甘家拜堂成亲,我也算是自己心甘情愿的。所以,甘妹妹当个正房什么的,没问题吧?许芸算个偏房好了。你们以为就这两个就完事了?” “甘家就一个宝贝疙瘩,可许家有两啊!许芸还有个妹妹,她那个妹妹也缠着我不放是为啥啊?” “你来说说,你要是有三个女鬼同时缠着你追着要和你啪啪啪的啪啪啪,你会不会很开心啊?”我伸手一指刘伟,道,“你要不要,你要的话,今晚我就分两给你。” 刘伟连连摆手:“不要,不要。” “你要不要?”我又冲刘辉问道。 刘辉傻愣了下,搓着手道:“这个,是不是有点不大好啊?不过,不过,小洪你要是觉得那个啥的话,其实分我两也……也没什么。甘妹妹挺漂亮的……” 啪—— 刘伟抬手一巴掌就扇在了自己兄弟的后脑勺上,哼了声:“找死!” 顿时,刘辉委屈地喊道:“你干啥打我啊?是小洪说要送我的,又不是我非得要……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其实一直都很喜欢甘妹妹的……” 啪啪啪—— 刘伟毫不客气地连着几巴掌扇在刘辉的后脑勺,脸色铁青:“闭嘴!你还有脸说?不想喝的话就滚屋里睡觉去,别在这给我丢人现眼。” 被训斥了一顿后,刘辉缩了缩脖子,嘟囔了两句,不再吭声。 我叹了口气,转到刘辉身后,抬手搭在了他肩膀上:“兄弟,你怕什么?论身板你又不比你哥差,论气力你也不差他啊,不要怂,干他!你没听说过吗,兄弟如衣服,女人如手足,咋能为了衣服把自己的手足给剁掉呢?” 刘辉闷不吭声。 倒是刘伟起来拉开我,苦着脸道:“小洪,你就别逗他了。这货本来脑子就有点不够数,你真要是把他癫起来,到时候闹出笑话,还不得我收拾摊子。” 话都说在这份上,我也只得放弃。 瞎子和道人对我的疯言疯语,似乎丁点兴趣都没,两人都是怡然自得地喝着自己的酒,看都不看我一眼。 这两老鬼…… “喂,瞎子大爷,你说,要是把我那三个婆娘分你两,你要不要?”我弯腰凑近瞎子面前,两张脸距离不到尺许,“听说,当年你可是很喜欢我那便宜丈母娘啊……” 瞎子抬手把我的脸推开:“小洪,你喝多了。” “我喝多了?你才喝多了!”我哈哈大笑,“瞎子大爷,你也好,曹道长也罢,你们有你们的算计,你们有你们的谋划,所以你们觉得所有阻挡着你们去路的,都是可以随意揉搓愚弄。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被你们愚弄的人的感受?” 瞎子摇头:“你有什么感受瞎子不知道。但瞎子知道你刚才的那些话,已经让有的人感觉很不好了。” 当我目光转过刘伟和刘辉的时候,兄弟俩连忙摆手,表示自己现在很开心。 “瞎子大爷,你说的是你现在感觉很不好吗?”我嗤笑了声,“可是你骗我骗了这么久,十句话里经常有八句是假的,我也没觉得自己有多感觉不好啊。您瞧,现在我们不还是在很愉快地开着玩笑吗?” 边侧的道人叹了口气:“小洪啊,瞎子大爷的意思是,你到处给人推销你家里的三个婆娘,你有没有考虑过你家里你那三位的感受?至少,麻烦你以后说这话的时候,看看你背后……哎,老道我困了,先回屋睡觉啦,你们慢慢聊。”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天生妖孽 道人也是干脆的很,话一说完,就独自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朝着屋里走去。 他前脚刚走,刘伟同样是架起刘辉,说自己兄弟俩已经不胜酒力,而后拽着刘辉不由分说离开。 桌子前,就剩下我和瞎子两人。 “三个怂包!”我冲着道人和刘家兄弟的背影狠狠比了个中指,“怕什么怕,难不成还有鬼来把你们吃了?” 瞎子没说话,甚至连头都没有抬起来。 但是在桌子下,他踢了我一脚。 被一脚踢在小腿骨,疼的我瞬息蹦了起来,憋了大半天的火全冲瞎子撒了过去,大声喊道:“你踢我干吗?” “就是,你踢他干吗?”一个好听的声音,自我身后传来,同样是带着几分怒意。 瞎子缓缓抬起头,面色古怪地看了我一眼,而后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只留下我一个人愣在了原地。 刚才那声音,有点耳熟。 我没记错的话,这边的刘家兄弟两都是光棍,暂时还没婚娶。所以说他家里是不可鞥有什么女人出现的。 “乖,别生气,麻麻这就找那个死瞎子算帐去!”另外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冷冰冰的煞意。 这个声音,我不但很耳熟,而且是一听就听出来了她是谁。 回过神来的瞬息,我也就明白了道人的话语的意思,以及刘家兄弟的那态度——在我的背后,的确是有他们得罪不起的人。 我僵着脖子扭过头,果然,一排溜三道人影站一圈,刚刚好把我围住。至于刚才说话的我那便宜丈母娘,却是并不在此列。 看着近在咫尺的甘妹妹那张明媚动人的脸,我却是丁点的喜悦都没有。更别提在她的边上,还站着个浑身几乎笼罩在黑暗中的许芸以及和许芸颇为神似的个女子。 “嗨——” 我没吭声,甘妹妹倒是率先冲我摇手打招呼。 “嗨——”我只能硬着头皮回了声。 “听说,你准备不要我了啊?”甘妹妹眨了眨眸子,居然是转眼的功夫,眼眶里就泛起了一层水雾。 果然,先前的话,她们都听到了。 我心中一惊,仅余的那点酒意全部消失不见。开什么玩笑!刚才我还听到钟雨兰的声音,一转眼就不见了,很显然是去和瞎子算账了。 瞎子又没做什么,只是因为踢了我一脚,我抱怨的时候甘妹妹跟着鹦鹉学舌了一句,钟雨兰就护犊子心切去找瞎子的麻烦了。等待会她抽出空暇来,肯定少不了和我慢慢算账。 “哪,哪,哪哪有的事……”我扬起头,怔怔地看着甘妹妹,心底急速盘算着到底该怎么解释才能把这关给扛过去。 把甘妹妹哄开心了,钟雨兰那边就算是秋后算账,也肯定是雷声大雨点小的事情。但要是顺不了眼前这姑奶奶的心思,那我肯定是没好果子吃。 “刚刚我不是在想试探下你的魅力吗?你说你长这么好看……”话说一半的时候,我就说不下去了。 一只冷冰冰的手,贴在了我心口位置。 锐利的指甲像是五把匕首,连成一个半圆的弧度,抵在肌肤上,好似随时都会把我的心给剜出来。 “夫君,人说话的时候,可是要摸着良心说哦——”甘妹妹的脸凑近,几乎和我贴在了一起,“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啦,刚才你说的话,有几分是真心的?” 也不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甘妹妹威胁我的时候,许芸和许茹姐妹两居然是立在边上,纹丝不动,许茹甚至直接环保双臂,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看来再想借着挑起甘妹妹和许芸之间的争斗来脱身是没戏了。 “来,我们摸着良心说话……”我小心翼翼地抓住了甘妹妹的手腕,而反手一压,将她的整只手压得贴在了我心口处。 果然,我一发力,她指尖的指甲就收缩了回去,变的绵软无力。 “哎,那些话,肯定都是假的啊。这么简单的问题,你个小呆瓜难道还听不出来是什么意思吗?”我另外一只手抬起,轻轻戳了下甘妹妹的额头,“笨蛋,真要是不要你了的话,我早就离开这里了,又怎么会一直呆在这没有走。” 手是冷冰冰的,额头也是冰的。 但触感是真实的。 “好啦,好啦,好啦,人家信你了还不行吗?”甘妹妹哼唧了两声,“不过,妈妈说男人的情话,都要打个三折。” “你妈说的对。男人的情话不止是要打三折,而且最好是打到一折!”我顺着她的话说道,“不打折的话,万一那天你要是听腻了我对你说的情话,而我又说不出来新花样,那该咋办?” 甘妹妹叹了口气:“哎,说的你好像对人家说过什么情话似得。前几天好不容易逮到你,想圆个房,结果你还跑了……你说你说的话,我能信吗?” 这个……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这个嘛……毕竟人鬼殊途,虽然我心里有你,而且也已经接受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可终究你得给我点接受的过程。” “哼,宁采臣和小倩就没过程。”甘妹妹嘟着嘴,脸上挂着‘快来哄我’的神情。 说别的我不知道咋接话,但说到宁采臣和聂小倩的典故,我好歹也是把这个故事改编的电影看了好几遍的。 “你觉得宁采臣和小倩圆房了?”我冲甘妹妹眨了眨眼,“难道不是小倩勾搭宁采臣,结果没有汲取他的元阳,惹得姥姥不开心追杀他们两个,宁采臣和小倩才建立了同生死共患难的革命友谊吗?嘿嘿,故事到大结局,宁采臣也没把小倩给睡了。” 话匣子打开,再加上之前喝了点酒,我胆子也是大了不少。 拧着脖子说话不舒服,我就干脆转过身来,伸手一拍大腿,“来,坐,我们慢慢的撩撩,促进下情感交流。” “嗯。”甘妹妹嗯了声,但没动。 “嗯?”我疑惑地看着她。 “我们有三个人,你有三条腿吗?”甘妹妹问道。 “行了,你们两个想卿卿我我就卿卿我我去,别把我们姐妹拉着。”浑身笼罩在黑色斗篷中的许芸开口道,“妹妹,走。” 眨眼功夫,两人身影就消失不见。 “哎,孤男寡女瓜田李下的,好像不大好诶。”许家姐妹两一走,甘妹妹居然也不愿意坐我腿上了,“妈妈进去找瞎子大伯这么就还没出来,我得去照看下。” “照看什么啊,你妈那么厉害,真要是他们打起来的话,你去了也就是添乱。”我好不容易才遇到个丈母娘不在边上的机会,当然是不愿甘妹妹这么快就溜走。 没见到她的时候,我会对自己留在这里的念头抱有猜忌怀疑。可看到她后,我突然又觉得我做的这一切,实际上都是值得的。 唯独不确定的是,我现在跟着瞎子和道人做的这些事,是否对甘妹妹有帮助。 “你很想看我妈和瞎子大伯打起来是吧?”甘妹妹抬手就冲我胸口擂了一拳,力道倒是不大,“哼,姓洪的,我告诉你,就算是妈妈力量衰减的再厉害,瞎子大伯也不可能是麻麻的对手。” 瞎子不是钟雨兰的对手,这很正常。 当初伪装婚礼洞房的时候,瞎子和长者就被钟雨兰挂在了窗棂上,要不是我发现的早,两人当时就变成吊死鬼了。 但我旋即意识到了甘妹妹话语中的另外一个信息:钟雨兰的力量在衰减? “你说的你妈的力量在衰减是怎么回事?”我问道。 “呃……我有说过这话吗?”甘妹妹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当然啊,你刚才说的。”我既然已经起了疑问,自然就会趁热打铁追着问问。 这种机会,不多。 “其实,也没什么。”甘妹妹抬起头,看了眼不远处的房屋,压低了声音,“在我生出来的那年,麻麻就因为难产走了。这事你知晓吧?” 我点了点头。 “这事是在麻麻预料中的,或者也可以说,这是属于她精心安排布置的一个环节。但这个环节是需要破妄法眼来帮忙,她才能实施自己的计划。”甘妹妹缓缓说道,“当时她已经找到了修炼破妄法眼的人,可是分娩的时间却比她预计的早了三天。” 许多事情,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钟雨兰把时间计算错了三天,就意味着她所有的谋划算计,都因为这三天的时间差而付诸流水。 所以,瞎子才会一脸懵逼。 “为什么会出现时间差?”我问道。 天底下有很多的事情不会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但像钟雨兰这样的存在,既然她已经安排好了自己死亡的时间,那按理说是不会出现太大的变数。可偏偏她自己给自己安排的死亡时间,硬生生提前了三天。 “因为……”甘妹妹声音低微的需要我竖起耳朵才能勉强听见,“因为麻麻本来想要保的是男孩,她觉得自己利用了爸爸,所以想要在自己临死的时候,给甘家留下一道血脉延续香火……可是,哥哥对我说,他要抗拒自己的命运。” 霎时,我惊得一屁股跌座在地上。 讲道理,甘妹妹嘴里的哥哥,应该是当年钟雨兰没生下来的那个男孩。难道他在娘胎里的时候就会说话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谈情说爱 牛逼哄哄的人物,绝大部分在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是头角峥嵘之辈。但能峥嵘到如甘妹妹说的这个地步的,好像……也就是神话传说中诸如许仙的儿子文曲星转世,还没出生的时候就护着白素贞…… 但要是甘妹妹说的话属实的话,那就是说当初钟雨兰预先谋设的让自己死于难产的,实际上是甘妹妹,而不是她那个未曾生下来的哥哥。但终究人算不如天算,钟雨兰居然没算到被自己还未出生的儿子在肚子里反水,最终生出来的是个女孩。 “这些事,是你早就知道了吗?”我握着甘妹妹的手,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似得滋味繁杂。 如果当初钟雨兰生出来的是个男孩的话,那也就没有后续发生的这一系列所有的事情。当然,就算是这些事情还会发生,但我却是不会来到这里。 可话说回来,要是甘妹妹当年没被生下来的话,我也就不可能会遇到她。即便是到现在为止,对于甘妹妹是种什么样的感情,我心底依旧一团茫然。 “笨!怎么可能是以前就知晓呢?”甘妹妹拿另外的一只手轻轻在我额头上戳了下,抿嘴笑道,“你应该是听说过的,人死之前,生前经历的所有事情,都会一一浮现在眼前,应该就是叫回光返照。” 我仔细想了下,的确是有这么个说法。 “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了没出生之前发生的事情,也才知晓实际上,早在我出生的时候,命运就已经被注定啦。”甘妹妹声音有些低沉,“其实,就算是你不来,那天也会成为我的死期。” “为……为什么会这样?”我问道。 甘妹妹为什么会自杀,一直是萦绕在我心头的未解之谜。她是识字的,也是读过书的,若是不喜欢的话,她完全可以当时就拒绝发生的那些事。 可是她没有。 就算是初次见面的那个晚上,我乘着酒劲把她压在身下,她的反抗也说不得有多激烈。甚至我都怀疑,要不是我被傻子甘俊一板砖盖晕的话,或许当时……有可能会生米煮成熟饭。 没听到她的噩耗时,我脑海中还曾盘算着如何解释之前的事,再想方设法的弥补挽救自己的形象……结果一觉醒来,听到的就是她自杀的消息。 “这是命。”甘妹妹低叹了声,“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富贵其实还是可以通过后天的努力来博取,但生死这件事,真的是有命数在管辖,很难逾越。” “当妈妈知晓怀的是双胞胎的时候,她就决定抛弃我,只留下哥哥一个。因为她早就决定了自己要去完成自己的计划,哥哥一出生,她就会离开这个世界。男孩子家小时候吃点苦,长大了更有助于成长;但女孩子小时候要是吃苦吃多了,或许心性什么的就都变了,不知会堕落到什么方向去。” “所以,她不愿意看我成长为她不期待的样子,于是就对我宣判了死刑。” “妈妈是怎么做到哥哥汲取走我的生机我并不知道。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要是哥哥当时生下来的话,会很聪慧,很厉害。按照妈妈的说法,她是想培育一个能够让她在的那个圈子惊艳五百年的人。” 我倒吸了口冷气,之前就知道那便宜丈母娘不是省油的灯,现在才发现,我还是低估她老人家的魄力了。 “关于哥哥的事情,妈妈并不愿意和我多说。她只是告诉我,当时哥哥选择了不来这个世界,那是他的选择,生死有命,既然哥哥决定了让我来到这个世界,那就是我的命数,她不会过多的干预。” “怀胎十月,之前的时间里,麻麻在用她的法子把属于我的气数、命运转嫁到哥哥的身上,可后面的几天时间,哥哥把他的所有,都送给了我。” “当然这些事,我都是没什么印象的。后来在回光返照的时候,我也只记得出生倩有人对我说了一句话:好好的活下去,用你自己的方式。” 说到这里的时候,甘妹妹冲我眨了眨眼:“现在你明白了吗?在我出生的时候,死亡就已经是注定的了。” 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杀人夺命,就算是三岁小孩,只要给他一柄手枪,或许就能做到砰的一声结束一条性命。可救人,却有着大罗金仙在世也无能为力的说法。 就算是甘妹妹的哥哥再妖孽,他终究也只是个不曾出生的孩子。没有成长起来的妖孽,终究算不得真正的大才,所以,他就算是给甘妹妹成功续命,也终究是有限的。 这个有限,就是甘妹妹的大限。 大限将至,就是说一个人得去死了。 “岂不是说,其实我来不来,你都会在那一天死掉?”我已经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那后来发生的事……” 嘣—— 额头被甘妹妹狠狠地弹了下,抬头看去,只见她俏目含煞,小嘴也是气鼓鼓的嘟着:“你还好意思问哦!” “呃……”我识趣地没开口。 果然,我的态度,令她还算是满意。 听她又是哼了声,说道:“要是你死后被人拿草席一卷丢树林里埋了,你会开心不?” 当然不会。 “哼!”甘妹妹又是哼了声,“当时把人家扑倒的时候你那猴急样,好像你有多喜欢人家似得。为什么后来人家被埋的时候你连一句公道话都不说?” 被她质问,我心底猛地咯噔了下。 纵观在甘家村附近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我最没底气的,就是把甘妹妹扑倒的轻薄的那件事和后来关于她被甘老二草率掩埋时的毫无作为。 “这个……”我心虚地缩了缩脖子,“我能不能说,当时,我的确也是被吓的懵逼傻眼了,根本就没想那么多吗?” 说话的时候,我偷偷地看了眼面前的姑奶奶,结果一张脸绷得铁青,显然是对这个回答相当的不满意。 难道非得说谎吗? 我心底哀叹了声,只得重新开口:“妹妹,我的心意你还不了解吗?要是没有当时的那事,也就没了我们现在的这段姻缘。你也说过,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生死我们操纵掌控不了,可富贵是可以去搏一搏。” “那会你二叔把你草草掩埋的时候,我是拒绝他这样做的。可我知晓,要是把你重礼厚葬的话,我们之间的情分也就到此结束了。最多,你会在事后给我托梦说句大恩不言谢,小女子唯来世以身相许。” “你觉得,我能等到下辈子才相逢吗?”我声音微微拔高了几分,“当然不能,有今生,为什么要求来世!” “别的我不清楚,可是有一点我是知晓的。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万物众生都是有不平则鸣。你要是走后受到什么不公允的对待,肯定会再度回来的。” “然后,我赢了。” 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说罢,我才意犹未尽地看向甘妹妹,做出深情款款的样子。 “去,就你嘴贫!”甘妹妹绷着的脸总算是云消雨霁,“不过,虽然知晓你说的话都是假的,我还会信以为真的。” 看她不再生气,我也是心底长长松了口气。至于那段话,我也知晓根本就没任何可信度,单纯只是为了哄她开心。 两人你一阵我一阵说话的时候,我都没注意到甘妹妹是什么时候坐到我腿上的,而且还是双手勾着我的脖子,一副小情侣说悄悄话的姿势。 不过话说回来,甘妹妹除了身子有些微冷外,其余的和常人也没什么区别。而且因为她那微凉的身躯,反倒是让我有种莫名的心安感。 “洪云,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吗?”甘妹妹问道。 以后? 她的问题,又是让我愣了下。 这些时日来,我的生活的全部,先是跟着瞎子和长者东奔西走,最近则是又变成了跟着瞎子和道人钻窟爬洞,甚至我都已经快忘记了正常人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可以说,甘妹妹的一句话,将我拉到了现实的纬度。 以甘妹妹的自杀为起点牵引出来的这一系列、波及了三个村落的事,肯定最终会落幕剧终,而且随着乱葬岗的坍塌、甘家祖上布局的那个什么五行阴阳阵失效,我隐隐觉得,这里的事情,已经快到最关键的时刻,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告一段落。 我不可能永远的留在这里。 就算是这里有甘妹妹,也绝对不是我留下的理由。 “你会离开这里,对吗?”甘妹妹像是能读懂我的思绪似得,问道。 我犹豫留下,最终还是轻轻点头:“是的。等这里的事情结束后,我就会离开这里,回到我原本的生活节奏中去。” “你会不会忘了我?”甘妹妹追问道。 望着神情有些紧张的甘妹妹,我伸手捏了下她的琼鼻,笑着道:“小傻瓜,你觉得我需要经历多少事,才能把你忘掉?你可是我明媒正娶的媳妇,你的名字是以后要刻在我的墓碑上的。再说,你现在都能随意的走动出现,到时候跟我走不就可以了吗?” 我说的话,有一大半是真的。 抱柱之盟是我所向往的,但我也知晓,自己肯定做不到这样高尚。甘妹妹要是能和我一起走的话,自然是极好。但要是她不愿意的话,我依旧会在回去后,供奉她的长生位。但在内心深处,我也有些彷徨,要是她真能跟我走的话,到时候我又该何去何从? 第一百一十九章 巧合之作 又是要挖坑? 刘家兄弟两显然是了什么,在挥舞铁钎的时候,劲头十足。不大会功夫,那块区域就被两人挖出个三尺多深的坑。而后,以那个三尺多深的坑为基点,又朝着周围边上扩张。 等到太阳彻底西移时,一个规模有点惊人的坑,完全呈现在了我面前。 整个过程中,我一句话都没说。 “哈哈,搞定!”刘伟兴奋地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而后招呼我,“小洪,快,过来帮忙啊。” 说话间,他和刘辉已经走到了石马前,开始琢磨着自己倒腾那两匹石马。 这时我才看出来,他们挖这两个坑的意思,居然是要把那两匹石马给埋进挖出来的坑里? 石马的份量还是比较沉重,三人废了很大的功夫,才算是把两匹石马推入坑里,至于那姿势,别提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把石马推进坑里有,刘家兄弟居然是一口气都不肯歇息,又马不停地的开始挥动铁钎把周围的土掩埋下去。等到太阳落山的时候,两个坟包就出现在了我面前。 在自家院子里立两个坟堆?我很想问这兄弟俩是不是脑子秀逗了。但刘家兄弟两却是在坟堆堆砌好后,就一脸肃穆的开始三叩九拜,庄严的不得了。反倒是我像根木棍似的杵在边上,别提有多尴尬。 好在,刘家兄弟两那一套三叩九拜的形式并不算有多复杂。当他们做完这堪称祭祖的行为后,不用我询问,刘伟就拉着我朝外面走去。 “小洪,刚才的事情你肯定心中有疑问吧?”刘伟拉着我一面往外走,一面说道,“其实这些都是瞎子大爷叮嘱安排的,他说这是为了防患于未然。” 身后,刘辉则是把远门带上,并且挂了把银光闪闪的大锁,看样子,像是新买回来的。 “防什么患?”我一脸疑惑。 看刘辉那动作,肯定晚饭是不会在这边吃了。所以,接下来多半是要去找瞎子和道人。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刘伟摇头,“瞎子大爷说这样做是为了我们刘家好。而且,他说那两匹石马其实应该是刘家祖上的殉葬品,在外面雨打风吹了这么些年,也理当是去地下陪老祖宗的时候了。” 仅仅是这样吗? 刘伟的话,我保留怀疑的态度。毕竟这兄弟俩干活的时候的那股子亢奋劲,简直比嗑药了还嗨。这种状态,一般是被形容为打了鸡血,而出现这种状态,就是说明当事人遭受到了某种激励。 至于是精神激励还是物质激励,我就不得而知了。 我是下午才起来的,所以瞎子和道人在什么地方,我也并不知道。问刘家两兄弟的时候,这两伙居然是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说到了地方就会知晓。 目的地并不难猜。 当我们三人出了刘家村的时候,我就知晓瞎子和道人在什么地方了。只是,这个地方,的确大大出乎我的预料。 刘老太当时居住的地方,距离刘家村有些许距离,但对于三个成年人来说,在精力和时间都允许的情况下,根本是不足提。 抵达那间木屋的时候,瞎子和道人都不在,但房间里已经摆好了饭菜。热腾腾的鸡腿、色相诱人的排骨、还有两盘素材,米饭也同样是粒粒饱满。 “他们人呢?”我问道。 桌子上的饭菜还冒着腾腾热气,五副碗筷摆放的整整齐齐,说明瞎子两人离开的时间不长。 “不知道。”刘伟也是一脸茫然,“瞎子大爷说在这边等我们的。” 刘辉则是更加直接,直接扯着嗓门大喊:“瞎子大爷——。曹道长——” 声音在空旷的野外散播出去,丁点回应都没。 “好像不在。我们先吃吧。”刘辉喊了两嗓子发现没什么人应后,就急匆匆地走向桌子边。 我同样是看着那香色四溢的饭菜直咽口水。 刘辉的提议我是很赞成的。但瞎子和道人都不在的情况下,我们三个就这样坐上去吃是很不礼貌的事情。更何况饭菜还冒着热气,瞎子和道人却不见了影……怎么看这事都是有些诡异。 下意识地,我就使出了破妄法眼。 扫视了圈房间里,结果什么也没发现,那些饭菜也同样很正常。但就是这一切都很正常的样子,却让我莫名的想到了一个人。 或者说,是一个鬼。 钟声响。 昨晚在杀猪刘的家中,钟声响就是附身在了赵莲花身上,做了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我什么异常都没看出来,瞎子却是一拐把那一桌子的饭菜都扫落在地。而后我们又去了刘伟他们家中,至于在刘家的那顿饭菜就不敢恭维了。 瞎子和道人做饭的水准究竟如何,我实际上也算是领略过。讲道理,这两个家伙是绝对没本事做出这样的饭菜来。 假若,那么…… 瞬息,我浑身就被冷汗浸湿。 瞎子和道人能给刘家兄弟两什么样的激励?我想不出来。但要是把这个激励他们的人换成是钟声响呢? 色。 钟声响是什么样的人我不大清楚,但她霸占赵莲花的身躯时做出来的那些事,绝对是令人目瞪口呆。而从道人和钟声响的对话来看,早年的钟声响就是属于问题宝宝。 以赵莲花的身躯为媒介,再略微的加点幻术的话……钟声响的声音有多媚,姿态有多诡,我已经有过切身体会。 不说刘家兄弟俩,换做是我,要是钟声响附身的不是赵莲花那肥硕如煤气罐的身板而是诸如甘妹妹那样的青春靓丽系列,恐怕我早就跪倒在石榴裙下了。 唯一不同的是,我有破妄法眼,能够在自己觉得不对劲的时候悄悄的用下,而刘家兄弟两却是明显没这份能力,只要钟声响给他们点甜头尝尝,后续的再度驱使,就会变的水到渠成。 “先别吃,等等看瞎子他们纠结干啥去了。”我没接近刘辉,只是口中说着,而后就朝外面走去。 瞎子和道人,或许根本就没在这里! “小洪,你要去哪?”刘伟挪动脚步拦住了我,“瞎子大爷和曹道长或许是有事去忙了,你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就算是要去找人,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话说的比较委婉,但眼中却是带着一丝焦虑。 “客随主便。主人都不在,我们怎么能随意的就开始吃?”我瞪了刘伟一眼,“这是做人的基本礼仪好吗?” 刘伟面色微微一僵。 刘辉就比较直接了,走过来抬手按在我肩膀上,严厉地说道:“小洪,我哥他是为你好。现在外面这么黑,就算是要去找人我们也得吃饱了再去。” 我嘿嘿低笑了两声,闭眼,蓦然转身,睁眼。 破妄法眼除了能破除虚妄外,还有一个比较奇特的功效:恐吓。 这还是刘家兄弟对我说的。 果然,我突然转身看向他的时候,刘辉居然是不由自主地怔了怔。 乘着他愣神的功夫,我立即一猫腰从他手底挣脱,而后飞快地奔向门口位置。 前进的路线我已经算好了。 刘辉反应过来时,只剩下吼叫;刘伟则是有些举动,但他能做的,仅仅是摸到我的衣角,不等他发力,我已经出了他手臂能触及的区域范围。 屋里是光线亮堂,外面是视线灰暗。 但我却觉得,外面视线灰暗的夜幕,反而要比眼下这个亮亮堂堂、还摆着可口饭菜的木屋要可爱的多。 距离,出手可及。 但就在我感觉自己要和外面的视线灰暗的夜幕拥抱的时候,眼前忽而变黑,一堵厚重的墙体挡住了门口,把所有的空间阻塞。 被钟声响附身的赵莲花! 近在咫尺的距离,我连收势都做不到。就那样笔直地撞在了赵莲花的身上。 软软的,绵绵的。 我感觉自己像是撞进了棉花堆。可下一刻,温软的棉花堆爆发出了惊人的弹力,而后我就像是被强力弹簧绷了一记,直挺挺的飞出去,后背重重跌落在地上。 刘家两兄弟嗷的叫了一嗓子,不分前后左右的扑上来,扭臂摁肩的把我从地上久了起来。 “没用的东西。”钟声响走了进来,朝着刘家兄弟两抛了个白眼,娇嗔道。 一尊浑身直径等同的煤气罐飞白眼的姿势,是相当销魂的。但刘家兄弟明显没意识到这点,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忐忑不安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好啦,好啦,你们两先出去吧,我有几句话要和洪云说。”钟声响那酥到能把人骨头化掉的言语响起,像是撒娇卖萌。 刘家兄弟两唯唯诺诺地点着头,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不过,在出去的时候,两人居然还不忘把门给带上。 等那兄弟两出去,钟声响的声音就恢复了正常:“洪云,我很好奇,这次是那里出了纰漏,居然被你给看破了?” 我伸手指了下桌子上的菜。 “这些菜?不可能。”钟声响微微摇头,“为了效果逼真,这些饭菜的确是曹正阳那个假道士做的。而且,瞎子和道人先前的确就在这里。” 我愕然:“曹道长会做饭?” 钟声响盯着我看了许久,才面色古怪地说道:“你不知道这事?曹正阳当年追兰姐的时候,可是一天一顿爱心餐,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重样的。说吧,你到底是如何看破这场骗局的?至少,我觉得我已经把一切做的很完美了。” 第一百二十章 虚虚实实 道人居然会做饭,而且曾为了追钟雨兰花样秀过厨艺?如此说来的话,面前这一桌子的饭菜是道人做的可能性还是比较高的。但相较这点,我更觉得惊奇的是,道人居然曾有过示爱我那位丈母娘的过往…… 瞎子和道人隐瞒的事情还真够多了。 见我似乎没什么反应,钟声响脸上的神情逐渐变的奇怪起来。 “你不会是走狗屎运撞上了吧?”钟声响目光游曳,上下扫视着我,“从你找瞎子那天开始,我就在一直关注着你,虽然你的成长是完全出乎我的预料,但怎么看,你都不像是什么有大智慧的人,甚至可以说连小计谋都算不上有,只能是平平淡淡的很中庸普通。” 不得不说,钟声响的话很有道理。 识破她这次的计谋,虽然纯粹是因为巧合的因素,但我也很清楚,谋略上玩不过,就老老实实的沉默是金好了。 所以我也就打定了主意,无论钟声响说什么,我都保持沉默不开口。 “你想玩沉默是金的游戏吗?”钟声响轻笑了声,折身走到桌子前,拿起一双筷子,直接插在了盛有米饭的碗里。 筷子竖直插,那是给死人进贡。 钟声响把放在桌子上的五只碗,都竖直地插上了筷子。 “懂了吗?”钟声响做完这些后,伸手一指桌子上的饭菜,说道,“曹正阳那个假道士做这一桌子的饭菜,可不是给人吃的。而且他们也没想过要叫你来这里。” 我没理会她,而是转头看了下周围。 先前来的时候因为有点饿的头晕眼花,也就没留意一些细节性的东西。直到经由钟声响的话语提醒,我才忆起,刘老太栖身的木屋,实际上就是刘家村的停尸房。 上次来这里的时候,木屋里还是有着不少的棺材。但现在,例外别说是棺材,就连尘土都不见丝毫。 显然是有人特意打理过。 “看来你也已经注意到了。”钟声响似乎对我观察周围的举动感到很满意,“刘家村、铁马村、甘家村,从风水上来说的话,实际上都不是什么好地方。” “当然,藏龙岭的风水不错。但那里适合的是死人,不是活人。所以从地脉走向上来说,这一大片的区域,都是属于生人勿近的范围。” “把往年的事扳开了说,实则被封为铁马将军的刘三,也就是曾闹的沸沸扬扬的黄家那对铁马的原主人,前身是个墓工,专门给富贵人家垒墓的一个小头头。” 我心中猛地一震。 关于刘家大墓的纷争,我以为我了解的已经不少了。但钟声响说的这些,完全是属于我闻所未闻。 “盗墓是个技术活,修墓同样是个技术活。在历史上,把盗墓这个行业发扬光大的以死人财当军饷的人就有不少。刘三当时在修建的,就是某位大人物的陵墓。” “只不过当时已经是处于两个朝代的更迭期。那位大人物就带着自己的一些财富来到了修建大墓的地方,并且偷偷的勒令众工匠改了大墓的建造图纸,想要把原本用来当陵墓的工程,改造成藏身的避难所。” “刘三半夜起来撒尿的时候,恰好听到大人物和他随从的对话。回去后,刘三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于是就偷偷的去找当时负责整个大墓设计的那几个人,询问了一些关于大墓修建的进向。理清事情后,刘三得出外面的要变天了的结论。” 说道这里的时候,钟声响蹲了下,问道:“你猜猜看,刘三做了什么?” 我已经被她讲述的事情吸引,一听到问话,立即回答道:“刘三闹事了。” “把你换成是刘三的话,你会怎么闹?”钟声响笑着问道。 我微微皱眉。 那位大人物肯定不会孤身前来,所以刘三想要发动当时的劳工们闹腾的话,绝对会被血腥镇压。换做是我的话,肯定会偷偷的离开,而后通风报信,随后带人回来。 我说完自己的猜测,钟声响咯咯娇笑着说道:“你这个法子倒是也不错。但对于乱世来说,变数太大,而且就算是最后把大人物拉下马,你觉得你自己获取到的利益会有很多吗?” 当然不会。 “所以,说你没有大智慧,也没有小计谋。”钟声响微微摇头,“我也不知道兰姐是看上了你那一点,居然会把自己我那宝贝外甥女强行塞给你。” 不等我接话,钟声响就继续说了下去。 刘三被自己的推测吓倒了。但与此同时他也意识到了这是自己的一个机会。天下大乱,龙蛇草莽,几人崛起称王?于是,刘三直接伙同了八个同伴,乘着深夜潜进那位大人物夜宿的地方,一举割下对方枭首。 当众人发现事态不对的时候,刘三已经完成了斩首行动,并且依着那位大人物临死前的话,给自己捏造了个身份,把那位大人物的随从护卫恐吓住。 也有一些护卫忠心耿耿想要为自家主子报仇,但大局已定,最后的抗争也仅仅是泛起一些不大不小的水花,根本没对刘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冲击。 刘三原本只是众多劳工中的小头目,但借着这件事,刘三一跃成为了众人首领,并且展开了轰轰烈烈的分财行动,说愿意留下来和他起事的人,绝对不会薄待,但要是大伙不想留下要离开,他也不会阻拦,并且会赠送不菲的路费盘缠。 走的人多,但留下来的人更多。 之后,赵三带着这些人出山,靠着那位大人物留下的财产,崛起草莽,居然是最后混的风生水起。 等到后来天下定局,刘三就琢磨着把以前大人物的那个陵墓修建成自己死后的埋骨之地。但他没到的是,陵墓修建后不久,自己就遭逢大变,甚至没能来得及躺进给自己修建的大墓中。 “那大墓,不是刘三给他妈修的吗?”我忍不住问道。 “乡野传闻,以一讹十,等到最后,连最初传话的那人都分不清哪个是哪个。”钟声响不屑地嗤笑了声,“当然,这个说法也没错。藏龙岭有个墓,在乱葬岗那里同样有个墓,只不过藏龙岭的墓是刘三留给他自己百年后的,乱葬岗那边的,是他妈的。” 居然还以这么回事? 感受到我将信将疑的目光,钟声响又是低笑了两声,说道:“你傻啊?要是你当皇帝的话,发现自己的臣子修建的墓穴比自己的都恢弘壮大,你会怎么想?” 仁者不王。 君王的怀仁是对下,对自己没有威胁力的人。而那些可能会对自己的地位造成威胁的存在,帝王一向都是铁血镇压。 在那个年代,任何事情都有自己的尺度和规矩。君是君,臣是臣,刘三别说是把自己的墓修的比皇帝的大,就是差不多一样大,都足够成为灭他全家的理由。 ‘谋反’的帽子压下,不死也得死。 “刘三杀掉的那位大人物,在前朝是属于权倾朝野的存在,他给自己修的陵墓,能差到那里去?刘三在原有的工程基础上扩建的话,自然是更加宏伟壮观。” “所以,刘三对外宣称的时候,都是说给他的老母修建。为的就是避人耳目,所以也就造成了你听到的那个说法。” “可惜,刘三不傻,别人也不傻。” “所以没多久,刘三就因为这件事被人在朝上奏了一本,皇帝当场大怒,卸了刘三的官位,勒令灭他全家。” 我听着一阵无语。 “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但这个事情上没什么好说的。或许皇帝早就想除掉刘三,只是欠缺了一个动手的理由。谁知道呢,总之刘三就这样被灭了个满门。” 等她把这段隐藏在时间缝隙中的事讲述完毕后,我却是疑惑更大了。 刘伟兄弟两,都说自己是刘家的后人。 “你说刘家村的事?”钟声响的脸上显露出一丝诡笑,“其实最开始到这里的时候,我也是对这个事情万份不解。直到我去了趟刘家的大墓,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为什么?”我问道。 钟声响没有回答,转而问了我一个其他问题:“你和瞎子他们去刘家大墓,是怎么出来的?” 爬洞出来的。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兰姐会把自己的墓地选在那个地方了吗?”钟声响笑的很诡,“其实在兰姐走后,我就一直在猜测一个事,为什么她会把自己的墓地安排在那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而且那片地方的风水,虽然也算不错,但和甘家的祖坟比起来,还是有不小的差距。” 答案呼之欲出。 “因为那里,距离刘家大墓的距离最近,而且那里下去,是刘家大墓的核心区域,防备力量最薄弱。”钟声响喟然叹息了一声,“所以说,兰姐当年被誉为所有上品世家新生代的第一人,被各大上品世家的各种少年当作梦中情人,不是没有道理的。” “曹婆婆在铁马村待了一辈子,鲁夫子在刘家村滞留了三代人,甘家在甘家村图谋了几百年……可是,他们得到了什么?什么也没得到!兰姐只是沿着三个村庄走了一圈后,就圈定了最合适下手的位置。”钟声响唏嘘道,“在她圈定的地方下手,短短两年的时间,我就进入了刘家的大墓。” 第一百二十一章 因为你蠢 顿时,我对我那位便宜丈母娘的改观又有所改变。 厉害和厉害之间,是有很大差别的。 就像是武侠小说《笑傲江湖》,在我们看来,衡山派和他们的掌门莫大,根本就是大水比,在五岳剑派中一点存在感都没。可实际上,有着‘潇湘夜雨’之称的莫大,在当时的湖南境内,完全称得上名副其实的第一好手。他的厉害放在林平之他爹林震南眼中的话,那可是属于要三叩九拜烧高香款待的牛逼人物;可在书里,他要对比的变成了五岳剑盟的左冷禅、开了外挂的令狐冲、驰誉江湖数十年的任我行、天下第一高手东方不败……自然,他的厉害,也就变成了菜。可事实上,莫大好歹也是一省首富级别的人物,只可惜遇到了BAT(百度、阿里、腾讯)这种级别的存在。 同样,在我的眼中,实际上道人和瞎子就已经相当牛逼了。但从钟声响的态度来看,对瞎子根本不假颜色,对道人的态度倒是好那么一点点,但也相当有限。倒是她对曹婆婆和鲁夫子的评价不低,但当这两位和钟雨兰一比,立即又被钟声响鄙视成了毫无作为的渣渣。 “看来,你似乎对你那位丈母娘的了解并不多啊。”钟声响啧啧了两声,“不过也正常吧,要是你知晓的话,也就不会对这门亲事推三阻四的扭扭捏捏。” “有关系吗?”我愕然。 “当然,关系大大的有。”钟声响瞥了我一眼,“也不知道你们洪家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居然让你这个洪家的弟子孤陋寡闻到连兰姐的大名都不知晓。” “其实吧,只要你有听说过兰姐的大名,你就不会是现在这样的态度。嘿嘿,敢忤逆兰姐意志的人,在上品世家中可还没出生呢。” 一句话,说的我毛骨悚然。 钟声响的话,不是在无的放矢。当初我隔墙听钟雨兰给甘妹妹上思想教育课就是说她遇到甘天宁的时候,一天几顿打,很快就把甘天宁收拾的服服帖帖。那会我还以为钟雨兰是在吹牛,现在想想,极有可能当时的甘天宁的确遭受了虐待,只是看在投怀送抱的媳妇实在太漂亮的份上,也就半推半就的给钟雨兰的美人计来了个将计就计。 “无知者无畏。”钟声响感慨道,“不过大概也是这些年来,让兰姐的那脾气给抹平了,或许也有她对自己女儿太在意的缘故,所以也不愿意强迫你们年轻人之间的事,所以才会选择放任自流的态度吧。” “可惜啊,年轻人,你知道不知道你错过了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有多少上品世家的弟子哭着喊着想要得到兰姐的指点而不得其门,你却是站在了门口,兰姐招呼你进去你都不肯……哎,真是出生牛犊子不认识母老虎。” 高人在面前就一定有用吗?我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令狐冲有近二十年的华山剑法的基础,再加上学习了不少五岳剑派的剑招,之后还是靠的自己性格的跳脱,才掌握学会了独孤九剑。要是让风清扬在令狐冲小的时候就传授他独孤九剑,不能说鸡同鸭讲,但要想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学会,洗洗睡吧。 “我和甘妹妹之间的事,是我们的私事,您老还是别瞎操心了。”我不想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结下去,转而问道,“藏龙岭那边的事情,我其实也是知晓一些,但为什么你会说这一代都不适合生人住?” 阴阳二宅都有讲究这个我清楚,但钟声响说甘家村、刘家村和铁马村三个村落都不适合人居住,我就有些理解不能了。 “知道为什么铁马村外面会有个乱葬岗吗?”钟声响问道。 我摇头表示不知道。 “知道你也不知道。”钟声响嘿嘿笑了下,“当初跟在兰姐后面来这里,虽然有很大不部分是属于和兰姐怄气,但我们姐妹两一个选择甘家村,一个选择铁马村,都是有自己的理由的。” 甘家村有在甘家村经营了数百年的甘家,铁马村外有乱葬岗的黄家老不死的,村落里有黄家和李家。 但,这些应该都是外因。 “有一点你应该是知晓的吧?藏龙岭那边的大墓,和乱葬岗这边的,一起构成了一道玄妙的阴阳局。”钟声响说道,“在甘家村村尾,有一座甘家祖上布局下的逆转阴阳五行的法阵机关,这个你也是知晓的。” 我点了点头。 “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这两者之间的联系?一个逆转阴阳,一个是阴阳局。”钟声响声音多了些许亢奋,“当年,兰姐把这件事告诉我的时候,我也是兴奋了许久。” “不管是阴阳局还是逆转阴阳,都是需要很厉害的人才能布置下。所以说,要是能目睹和经历这两道阵法的话,无论是对我们的眼界还是实力,都有很大的提升。” “阴阳局的一面是在藏龙岭,一面是在乱葬岗。藏龙岭那边是甘家村的地界,所以兰姐选择了甘家村,而且她也洞彻到了甘家祖上布局的一些事情,所以就很干脆地选择了嫁给甘天宁。” “两个陌生的女子来到陌生的地方,而且要是表现出亲密接触的话,是很容易引起猜忌的。而且我们也不能确定在这片区域除了我们姐妹两外,还有没有别的世家的弟子,于是我就选择了铁马村。经过一番筛选后,我把目标定在了李家,但我很不甘心这个选择。” “甘家村的甘家,有着好几百年的历史,甚至在上品世家中,还有一些流传着的关于甘家祖上的事迹。可李家呢?三百年前因为乱葬岗黄家的那个鬼东西的事情,你们洪家那个怪胎护短,禁止所有上品世家的弟子靠近这一代区域。再后来,他自己亲自出手将黄家那个鬼东西镇压,而后又给李家留下了个改良版的神仙倒的方子。说到底,李家的历史,不过是靠着上品世家的弟子随手上赏赐的点东西苟延残喘了百余年。” “我们上品世家弟子的婚姻,几乎都是以联姻为主,讲究不能门当户对,就得鹤立鸡群。当年你们洪家闹出的那段丑闻中,起先大伙都不看好洪家,但是当后来黄家的那个鬼东西站出来后,质疑和诋毁的声音就消失的七七八八。” “兰姐嫁给甘天宁,虽然说是实力悬殊有,可好歹能说的上一个门当户对。我和李家算是哪门子事?” “可那个时候,兰姐其实对我的意见就已经很大了。她的意思是,在上品世家中我的名声已经坏的差不多了,所以干脆还不如在这个偏远地方找个老实人就嫁掉好了。” “哦,好像说歪了。”钟声响伸手归拢了下自己的头发,冲我抱以歉意的微笑,“甘家村、刘家村、铁马村这三个村子之所以说不是时候生人住,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那个阴阳局。” 说着,她在半空连着虚点了几下。 “这里是甘家村,这里是刘家村,这里是铁马村,然后这便是藏龙岭。”钟声响大致的比划了下,“你能看出什么来?” 我摇了摇头。 甘家村、刘家村、铁马村三个村之间的距离差不多,而藏龙岭则是距离甘家村和刘家村的位置差不多,合起来的话,就像是一个不大规则的四边形。 在多点,我就看不出来了。 “提醒你一下,在铁马村外,还有一个属于阴阳局的玩意。”钟声响又在某个地方虚点了下。 这个提示,对我来说毫无卵用。 “看不出来就对了。”钟声响咯咯笑了起来,笑的很开心,“你看不出来,就说明我没看走眼,你的确是个肉眼凡胎。就算是你练成了破妄法眼,但那只是机缘巧合的结果,并不是你自己有多厉害。” 这点我倒是不反对。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初兰姐就是这样给我画了一圈说的,在具体的,她说要是看不出来就是没眼光,她是不会把这件事说破的。”钟声响挤眉弄眼地看着我,哈哈大笑,“终于有人也和老娘当年一样满脸懵逼不知所措了。” 我叹了口气:“你看不出来,不代表我看不出来啊。” 钟声响笑容为之一滞:“你看懂了?” “当然看出来了。”我点头,“又不是什么很难理解的东西,这么粗浅简单的问题要是还看不出来的话,我怎么好意思说自己姓洪。” 钟声响的笑容彻底消失了,而且神情变的凝重无比:“那你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让我说,我就会说吗?”我嗤笑了声,“其实我现在也有点理解当初岳母大人为什么会嫌弃你了。” “那是因为——”钟声响欲言又止。 “不,不,不,你想想,要是她真是因为你个人的生活作风嫌弃你的话,依照她的性格,又怎么会默许你跟随着来到这里,又怎么会把那些她看出来的事情全盘托出的告诉你,和你商议关于阴阳局的事情呢?”我突然有点爱上这种侃侃而谈的感觉了,尤其是看着钟声响那一脸憋屈的神情,简直比把甘妹妹抱怀里还要酸爽,“哎,你说,要是当你一心想要培养个接班人的时候,无论你说什么,他都呆呆的听不明白时,你还会有耐心慢慢的炖牛腩吗?现在懂了吧?我那丈母娘大人嫌弃你,是因为你蠢啊!” 第一百二十二章 人肉大餐 话说出口的瞬间,我就感到钟声响的目光变的极其炽烈,周围的空气也是变的呆滞沉闷,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静寂。 “其实没什么的。”我吓了一跳,刚才只顾着着逞口舌之快,居然是忘记了面前的这位根本就是属于不可理喻的那中人,“阴阳局,肯定得有阴阳两个点。把藏龙岭的位置和乱葬岗的位置标为太极阴阳图的两个点的,再把甘家村、刘家村和铁马村三个村子的位置套进去,你就会找到奥妙所在。” 钟声响将信将疑地拿着手指在半空中比划着。半晌,她才愕然道:“什么意思?” “甘家村和刘家村到藏龙岭的位置等同,也就是说甘家村和刘家村在阴阳图上是位于边缘地带的。可以说是适合生人居住,也可以说是适合死人居住。”我说道。 “那铁马村呢?”钟声响问道。 “铁马村,完全就是个死人坑。”我笑了下,淡然道,“你去过刘家的大墓,那应该知晓一点,刘家大墓中,是有一道龙门鬼关的,天地为局,山水为棋,为死者谋求一条生路。所以,藏龙岭的那个刘家大墓,是阴阳局中代表生的一面。” “换句话说,刘家村和甘家村,其实都是属于死的一面,因为死,所以才能酝酿出刘家大墓的生。” “对应的,乱葬岗的那个,就代表着死。铁马村周围一圈的地带,寓意是生,但这个生中伴有死,所以铁马村实际上也是不适合人居住的。” 钟声响没有说话,又凝神用手指在半空中比划着点点画画,显然是在揣摩我说的话语中的意思。 许久,她才以疑惑的目光看着我:“小子,这些话是你自己悟出来的还是兰姐给你交代的?” “有什么不一样吗?”我笑着道。 对话中,我能看的出,钟声响对钟雨兰很推崇,但同时又很畏惧。所以,有些话说的模糊点,反而要比点透了更加有效。 棱模两可的回答,并不能令钟声响满意,但她也没继续追问。 她不说话,但我还得继续问。 “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指着桌子上的饭菜问道。 站着说了半天的话,但桌子上的饭菜依旧冒着腾腾热气,就像是下面放着个加热的装置似得。这明显不正常。 “这些饭菜,都是曹正阳那个假道士做出来的。”提到自己知晓的事情,钟声响的神情顿时又恢复正常,“刘家村其实也是个很有趣的地方。只可惜我和兰姐来的时候,鲁夫子已经死了,而且在刘家村我也没找到合适的可以用来寄托的人家,于是就选择了铁马村。不过兰姐说,鲁夫子虽然死了,但那个老鬼还有不少后手布置,为了大局,兰姐并不愿意和他的那些后手起冲突。” 鲁夫子的后手吗? 当年鲁夫子出事后,被刘家村的人活生生烧死,他还能留什么后手……就连自己的墓碑都是钟雨兰立的。 心中虽然疑惑,但钟声响并没有给我思索这个问题的空间,她很快又切入到了下一个话题中。 “我们来的时候,这里住着的人,也就是前段时间被你们坑死的那个老太婆,每天都会神神叨叨的进那片树林里去。” 钟声响伸手一指外面的黑漆漆的夜幕,接着说道:“兰姐对这件事很好奇,于是有一次就悄悄的尾随那老太婆走了一遭,你猜发现了什么?” 卖死人用品的鬼街?还是破旧不堪的义庄? 我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 “看到了一个义庄!”钟雨兰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像是在提防隔墙有耳,“一个至少存在了几百年的义庄!” 就是当时鲁夫子领我去的那个义庄? 我没说话,静静地听着钟声响讲述。 “当时晚上还下着小雨,兰姐和我尾随在那个老太婆的身后,先是看她穿过了小树林,又到了一条卖殡葬用品的街。一直走啊走,走啊走,走到那条街的尽头后,她终于到了义庄的门前。” “敲门,出来给她开门的,居然是被人们说已经死掉的鲁夫子。” “我和兰姐在外面等了大半个晚上,等那老太婆离开后,兰姐才上去敲门。” “开门的,是个小孩。” “那小孩面色惨白,两颗门牙都变成了獠牙,眼珠子泛青。我当时拉着兰姐的手示意她看那个已经尸变了的小孩,可兰姐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似得,和颜悦色地说我们迷路了,想要找个地方借宿一宿。” “我当时都惊呆了。这可是个鬼窝啊!就算是我们两人艺高人大胆,可直接闯进鬼窝里,怎么看都有点像是嫌弃自己活的太久的样子。” “我很想离开,但拗不过兰姐,就只好陪她在那个地方待了一晚上。现在想想,当时两个人的胆子也真够大的,住进了鬼窝不说,还吃人家的,喝人家的,完全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鲁夫子一家人都很好客。我和兰姐刚进去,他们就立即给上了一桌子丰盛的晚宴。可是兰姐却说那些东西不能吃,她拒绝了鲁夫子一家安排的大餐,只要了一碗热水。” “后来,我问兰姐,为什么当时不吃那些东西?你猜猜兰姐怎么回答的。” 我沉默了下,道:“那些都是人肉。” “你怎么知道的?”钟声响惊奇地看着我,“小子,我现在发现你好像也不是又呆又蠢,偶尔还是有点灵气的。” 我听着一阵无语:“这种简单的事情很好猜好吗?鲁夫子当初从乱葬岗回来后,就彻底大变样,后来是因为被人发现吃人肉后才烧死的。” 钟声响闻言,失望地哦了声,“原来你是这样猜到的,真无趣。” 在钟声响和钟雨兰两人婉拒了鲁夫子的盛情款待后,鲁夫子一家人就没有继续来纠缠两人,直到天亮,也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次日,钟声响是被钟雨兰唤醒的。 门外传来了血腥的味道,空气中也满满的都是血的味道。不知出了什么事的两人跑到院子里一看,才发现这个义庄是早就荒芜多年,院子里的土被翻了过来,呈现出血浸染后的褐色。 说到这里,钟声响脸上罕见地露出些许惊恐的神情:“兰姐说,能把大片的土体染成这样,说明死的人绝对不再少数。我问兰姐有没有一个确切的数字,兰姐摇头说不知道。但是她告诉我,死的人,肯定都是吃了鲁夫子给的大宴的人。” 瞬间,我被惊得寒毛倒竖。 当时的那个义庄我也是去过的。天亮之后的那片土地散发出来的腥臭味,简直能令人窒息。如果说那片地方是因为战争或者说诸如刘家大墓竣工后坑杀劳工一类的原因造就的血案,我倒是不会觉得有啥。但要说这死的人,都是因为吃过鲁夫子的蜿蜒而死的话,那就很只得玩味了。 “死的人……”我低声道,“都是些什么人?” 别说是刘家村就这么大的地方,就算是把十里八乡的人都加起来,估计也是今天这边死个人,明天就所有人都听说了。鲁夫子根本找不到那么都的人杀,否则这个消息早就传开了。 唯一的可能,就是被杀的,不是本地人。 “还能是什么人。”钟声响嗤笑了声,“洪家怪胎当年的一纸禁令,压了上品世家一百多年。等到一百多年后,对这边的事情感兴趣的人也就不多了。但上品世家的人没兴趣,不代表着其他人没兴趣。” “当年的事情的消息传播出去后,有的是前仆后继的来这边送菜的人。否则,你以为曹婆婆、鲁夫子,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不是想图谋点东西,让自己的能力跟上一层。” 我微微皱眉:“鲁夫子也是上品世家的人?” 曹婆婆是属于曹家的人,钟雨兰和钟声响是属于钟家的人。曹家、钟家、还有洪家,都是属于上品世家。 “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钟雨兰伸手扶额,吃惊地看着我,“不是因为鲁夫子上品世家的人,而且当时兰姐又隐晦地表达出了自己的身份,你以为他会轻易放过我们两人?当然,他要是敢造次的话,估计在兰姐手底也讨不到便宜。” 我茫然地看着钟声响,有些脑子转不过弯来。 什么时候,上品世家变成大白菜了? 最开始遇到道人的时候,听他的说法,上品世家的人简直就是人中龙凤,马中赤兔,各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神秘莫测。 但结果眨眼功夫,我遇到的、听到的、经历的人物,居然都成了上品世家的人。而且还似乎一个个的地位都不低。 便宜丈母娘就不说了,自称是曹家支系的曹正阳道人,居然是曹家巡查监的BOSS级别人物,虽然不知道巡查监是做什么的,但听起来就很高大上。可曹正阳直言坦白,自己不是曹婆婆的对手,也就是说曹婆婆当年在曹家的地位,恐怕比现在道人的地位要高出不少;鲁夫子能和曹婆婆平辈论交的话,那鲁夫子在鲁家的地位,也就能从这其中渡测一二了。 “死的人,都是那些无门无派的做着一飞冲天的梦想的游散闲人吧?”我叹了口气,“我不明白,为什么当时你们两个没有联手把他给除掉?毕竟,那些游散的小虾米的命,也算是人命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五鬼宴 人命关天。 在我看来,既然钟雨兰一个人就能和鲁夫子持平的话,那再加上一个钟声响,两人足以把鲁夫子给抹杀掉。但从之前我还能遇到鲁夫子来看,显然当时钟家姐妹两并没有对鲁夫子做什么。 “游散的小虾米的命是命,鲁夫子的命就不是命?”钟声响以怪异的目光看着我,“上品世家之间虽然有争斗,甚至有些还结了生死仇,但那都是自己内部的事情。对外的战线上,上品世家从来都是同进退,共存亡的。” “兰姐表明自己的身份后,鲁夫子就选择了悄然隐退,这说明他就算是死了,依旧默守着上品世家之间的盟约。所以,兰姐和我也就没有动手的理由。” “更何况,我们为什么要为那些游散的小虾米们报仇?他们死在了这里,完全是因为他们自作自受。” “人和畜生有区别,是因为人懂得礼义廉耻,有自己的节制力。那些死在鲁夫子手中的人,都是因为吃了鲁夫子做的人肉晚宴才死在了鲁夫子的手中。遏止不住自己的贪念妄图寻求一步登天的机会,就要考虑到自己力不从心的时候会命丧黄泉。他们的死,是最有因得,是求仁得仁。” 我突然发现,我和她的理念,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理念。她说的我不赞同,但我说的她也不会认可。 这件事上继续争论下去,也不过是鸡同鸭讲,对牛谈琴。 “后来呢?”我问道。 “后来就没什么后来了。”钟声响说道,“离开那里后,兰姐就对我说,刘家村那边有鲁夫子守着,我们都不好动手,所以只能从甘家村和铁马村两个村子下手。再后来就有了兰姐嫁到甘家,我嫁到李家的事情咯。” 居然没什么后续的发生了…… 我略微有些失望。本来我还想知晓义庄后面的那条小道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最终走的目的地居然是通向了甘家村。 “鲁夫子一家七口的那个石碑是怎么回事?”我问了另外的一个问题。 钟声响面露惊讶的神情,“鲁夫子一家七口的石碑?什么石碑?” 我把在这件木屋外遇到的钟雨兰给鲁夫子立的石碑的事情,给钟声响讲述了一遍。 “哦,原来你说的是那个。”钟声响恍然道,“那个石碑,是当时我们离开后,兰姐感激鲁夫子还念着旧情,没有对同为上品世家的我们下手,所以就给他立了块墓碑,也没什么别的意思。毕竟堂堂上品世家的弟子,死后居然是埋骨荒野无人问津,怎么都有些说过不去。” 居然是没有丁点的特殊含义。 钟声响的回答,令我原本带着些许小八卦的心思原地破灭。 “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钟声响的目光落在了桌子上的那些饭菜,对我打了个招呼,“来,到这边站着,待会需要用得上你的破妄法眼。” 说话间,她就已经站在了木屋的角落位置,并且从兜里掏出一把糯米洒在地上,未成了一个半圆弧的圈。 “过来。”钟声响冲我打了个招呼。 “做什么?”我问道。 “别问那么多,待会你就知道了。”钟声响不由分说把我拽进了糯米围成的圈子,而后肥大的屁股一顶,把我挤在了角落里,她那煤气罐似的身躯挡在了我面前。 我伸手推了推她,结果发现这厮的肥硕远比我看到的还要庞然,用了六七分力气的一推,居然是没能撼动她分毫。 “推什么推,老娘又不是要强女干你。老实点,别给姨整什么幺儿子事。”钟声响回头瞪了我一眼,“你要是再推的话,就让你尝尝观音坐莲的滋味!” 我缩了缩脖子,没敢再吭声。 赵莲花之前的放荡、道人的话语,都给我传达着一个并不算隐晦的信息——钟声响是一个个人作风很不拘小节的奇人。估计要不是有我那位便宜丈母娘的威慑力在的话,她未必会像现在这样容易说话相处。 见我不再吭声,钟声响才满意点点了点头:“这才对嘛,小辈就要有点像小辈的样子。” 蓦然,她声音一低:“正主来了。” 随着她的话语声,整个木屋忽而一阵阴风掠过,室内的温度也下降了几分。 咚咚咚—— 像是连续有人重重的坐在凳子上的声音传来。 “开你破妄法眼。”钟声响的声音传来,细弱游丝。 我闻声运转起了破妄法眼。 涓涓清流涌入眸子中,原本空无一人的饭桌上,居然是不知何时多了四个人。 而且说起来还都算是熟人。 穿着大红裤衩,怀里抱着个黑驴脑袋的甘老二;上半身赤着,躯干坑坑洼洼的都是被咬过的杀猪刘;面色狰狞诡怖的杀猪刘的兄弟刘二胖;还有一位则是脑袋套着个塑料袋,五官扭曲一团,怀里抱着个浑身挂着冰凌的小孩的女人——铁马村黄奎的婆娘,罗红梅。 看到这几人,我也是吓了一跳。 五个人四个座位,从编排上来看的话,都算是在副座上,也就是说,他们在等一个人,一个比他们都要有点资格的人。 会是谁? “收起破妄法眼。”钟声响的声音再度传来,带着几分惶恐。 几乎是我刚刚收起破妄法眼的瞬间,原本闭着的木屋的门,蓦然被推开,一股劲道的风呼啸而入,卷带着树叶草屑肆意在房间内飞扬。 “桀桀桀桀——”夜枭似的笑声自外面传来,“怎么,这十里八乡的还有人记得我这个老太婆?居然摆下五鬼宴来召唤老太婆现身。” 房间里的另外几个我也分不清是人是鬼的东西都站了起来,齐齐看向外面,神情略显恭敬。 率先进入视线的,是一片银白色的像是水流一样的东西,从门外铺了进来,须臾间充斥了整个房间,只有我和钟声响这边因为有糯米撒出来的圈子包围,所以没有被那些白色的东西触及到。 但即便如此,钟声响还是微微蹲下了身子,把自己占据的空间更缩小了几分。结果就是我被她那大的和磨盘似的屁股一挤,险些喘不过气来。 钟声响都不敢出声,我自然是更不敢有丝毫的异动,只能是默默的承受着她肥臀的碾压。不过,这会我也倒是看清了,那些流水似的铺满整个房间的白色玩意,居然是头发一样的东西。 刘老太? 刘老太被的尸变后,身上就长出了一堆白色的絮状的玩意。当时瞎子和道人曾把刘老太绑在了石板上用火烤,只可惜后来功亏一篑,刘老太居然是跑掉了。 道人说,这个状况,叫白发三千丈。 之前的话有些看不出来,时隔些许时间再见,我对道人说的白发三千丈,算是有了贴切而深刻的体会。 “唔,请来的居然是你们几个。” 阴冷的声音响起,铺满木屋内的那些银色发丝开始收缩,逐渐变成了一个浑身被银发缠绕的人形,乍一眼看上去,居然是和当初我第一次见到的刘老太一模一样。唯独细看的时候,才会发现异常。 “甘老二,所有的事都是因你而起,所以这次把众人召集过来也是你的意思吗?”刘老太坐下后,问道。 甘老二死死的抱着他的那个驴脑袋,不吭声。 “嗯,很好,看来你也是个白痴货,根本不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事。”刘老太点了点头,又转身看向边侧的杀猪刘兄弟两。 杀猪刘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 刘二胖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一共四个,已经有三个表示自己和这件事没关系。刘老太的声音顿时变的尖锐了不少:“你是铁马村黄奎的婆娘吧?啧啧,咋成这个样子了?” “摔得。”罗红梅答道。 她说话的时候,声波带动着塑料袋震荡,嗡嗡的有些令人听不清楚。 “能摔成这样,你也是挺不容易。”刘老太桀桀笑了两声,“你儿子呢?” “冻死的。”罗红梅道。 “现在的天气能被冻死,也是不简单。”刘老太赞许地点了点头,“很好,很好,看来你死的够冤,够屈。” “可是今天的事和我无关。”罗红梅抱紧了自己怀里的儿子,“我的两个哥哥也已经死了,我丈夫对我的死问都不多问一句,所以,不会有人想起我的。” 刘老太又是一阵桀桀怪笑:“好,很好,看来摆下五鬼宴的人是什么都没说,就强行把你们拘来了。厉害啊,没想到这破烂地方,也能来这样的好手。” “好了,既然来了,也就不用客气什么。主人家摆下五鬼宴款待我们,自然是有事想要求我们。”刘老太很大度地手一挥,“吃吧,都开始吃吧,这些饭菜都是经过秘法制作的,要不是对方有什么算计的话,咱们就算是祖坟上冒烟,也没资格享用这样的盛宴。” 说着,刘老太的那些毛发卷动,把盘子里冒着热气的菜卷起了起来,均匀地分配到了其余四个的碗里,自己面前的碗里却是什么都没放。 “老太婆我已经老了,你们年轻人们多吃点,待会要是主人家托付我们办事的时候,你们这些年轻人多出点力,老太婆我就在边上帮你们掠阵好了。”刘老太说道。 话音刚落,钟声响就猛地道:“不好,这鬼老太婆发现我们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岳母赠礼 我还没反应过来,刘老太桀桀的笑声就在耳边响起。在我的身侧,硬生生多出来一道薄若纸片的人影,构成人影的银色细丝根根醒目。 来的好快! “走!” 钟声响低喝了声,一把拽住我的手臂,肥壮的身躯斜斜一撞就顶破了木屋,拖着我奔向黑暗中。 “来了,就留下吧。” 桀桀的笑声中,道道银色的细线自黑暗中交错显现,编织成一道网,把我和钟声响网在了里面。 集少成多,聚沙成塔! 当被那些似若游丝的发线编织成的网困住时,我就知道走不掉了。钟声响就算是再暴力,再力大无穷,面对这些数以万记的银发,也会素手无策。 果然,当银色的发丝将我和她捆绑在一起的时候,钟声响的头突然就软绵绵的垂下,像是睡着了似得。 “想跑?” 刘老太桀桀的笑声变成了怒喝,周围狂风大作,吹的树林枝叶呜呜乱响。原本捆在我身上的那些发丝更是爆炸似得飞散在风中,如同触须般四下飘忽。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缠绕着的身躯的发丝消失不见,钟声响的身躯的重量就如山峦倾倒,悉数朝着我身上压来,扶都扶不住。 风起的快,散的也快。 约莫是刘老太发现自己留不住钟声响后,也就没再继续追击,而是把目光放在了我身上。 阴冷的视线,激起我一身的鸡皮疙瘩。 “姓洪的,刚才女的是谁?”刘老太阴森森的声音,像是来自九幽,“在她身上老太婆我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赵莲花,铁马村高大夫家的女人。”我的大部分精力都集中在对付赵莲花那煤气罐似的身躯上,不敢贸然收力,只得一点一点地往下放,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啪—— 我腿弯蓦然一阵刺痛,原本强提着的一口气瞬间泻掉,赵莲花的全部重量压下,我再也是无法支撑,直接被她砸的跌坐在地上,两条腿被昏迷中的赵莲花压在身下,居然是有种腿要断掉的感觉。 “别以为有瞎子那个老东西罩着你,老太婆我就不敢动你。”刘老太哼了声,“赵莲花是什么东西,老太婆我比你清楚的很。说,刚才附身在赵莲花身上的那个人是究竟是谁?” 从刘老太的话语中,我不难推断出,其实她是认识钟声响的。但钟声响的身份隐藏的很好,就算是瞎子都不知晓她和钟雨兰之间的秘密,所以刘老太恐怕是做梦也想不到刚才逃走的,居然会是铁马村李家老大的媳妇。 毕竟,刘老太这样的人,认识的人肯定不少。钟声响一直就属于不怎么起眼的那种人,再加上据说跟着个唱戏的花旦跑了已经有好几年,所以估摸着刘老太一时半会也不会想到她身上去。 “哪有的什么人啊,难道不是赵莲花吗?”我用力推了下赵莲花的身体,把自己的腿从她身底抽了出来。 整个过程中,赵莲花居然是连哼都没哼一声。 “黄口小儿!不给你点厉害尝尝,你是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刘老太手一抬,数道银色的发丝越空而来,笔直刺向我的眼睛。 你爹哦! 我吓了一跳,慌忙抬手挡在自己眼前,而后迅速朝着边上打了个滚。 刚翻滚了一圈,身后忽而伸出来根冷冰冰的玩意,一下勾住我脖子,将我拽死猪似得拽了出去。 几乎是我身子被拽开的瞬间,成千上万的银丝像是箭簇似得落下,扎在地面上发出噗噗的响声。 要是晚上丁点,我就被刺成筛子了。 惊悸之余,我更多的是兴庆,兴庆在自己快死的时候,瞎子终于没再选择袖手旁观,而是出手救了我。 转身顺着盲杖伸来的方向看去,我却是又愣住了。 盲杖的尽头,不是瞎子,而是一个年方十八貌美如花的小娘皮。我满怀感激地看向她的时候,她居然眨巴着眼睛给我送了个飞吻。 我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她又冲我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我别出声。 “姓洪的,你还是有点门道啊。”刘老太似乎根本看不到在我身边还有个能干的小帮手,居然是再度朝我走了过来。 看着步步逼近的刘老太,我慌忙四下看了一圈,却并没有发现我那个便宜丈母娘的身影。 “慢!君子动口不动手,否则你就算是杀了我,也别想知道刚才的那个人是谁!”我心中念头流转,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存在。 闻言,刘老太居然真的止步了。 “刚才上了赵莲花身的,你或许早就忘记了,但你绝对不会彻底的忘记。”我阴恻恻地低笑了两声,“老太婆,你还记不记得当年你那两个干儿子买回来一对姐妹,许芸和许茹。” 刘老太哦了声:“你说的是那个死丫头啊。难怪二胖死相那么难看,看来就是被那个丫头给吓死的吧?” 信了?信了就好。 “现在你问的问题我已经回答完了,可以放我走了吧?”我装作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伸手拍了拍身上的土,转身朝着木屋里走去。 刘老太显然是被我的动作迷惑住了。 “你去哪?”她问道。 “当然是进房间里啊。”我目不斜视,伸手一指亮着灯光的木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外面黑漆漆的,我可不想被摔死在回村子里的路上。” 刘老太桀桀笑了起来:“小子,是不是房间里你的东西落在里面了?” 说着,刘老太就化作一团银色的球体,扑向了木屋里。 蠢货。 乘着她扑向木屋的时候,我迅速转头看了下身侧,结果发现刚才还站在边上的小娘子居然已经跑的不见了踪影。 居然也跑了……好吧。 不过没能看到甘妹妹的身影,我也没觉得有什么遗憾。甘妹妹的实力一直是个谜团,但我并不希望她涉险。一来是她要是遭遇了什么危险,我那位暴脾气的丈母娘肯定不会饶我;二来经由上次的聊天谈心后,我对甘妹妹的态度也有了很大的改变,因为我觉得自己能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她内心的想法。 嘭—— 这边我还在伤感甘妹妹离开的悄无声息,木屋那边就传来了砰然的响声。 转身看去,只见原本化作一团银球的刘老太居然是又被以冲出去时更快的速度反弹了回来。 木屋的门口位置,站着位穿着颇为时髦的女子,手中撑着柄内红外黑的伞。除了我那便宜丈母娘外还能有谁。 “钟雨兰!”刘老太阴毒的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插手刘家村的事,你就不怕鲁夫子找你算账吗?!” 钟雨兰头微微抬起,脸上显露出一丝讥诮的笑意::“什么时候你能代替鲁夫子说话了?” 刘老太桀桀笑了起来。 笑声中,阴风狂扫,一道道游走在风中的银色细丝飘忽,朝着钟雨兰刺去,像是在水中游曳的鱼儿,活灵活现。 “米粒之珠,也配和日月争华?”钟雨兰轻声道。 她手中的那柄伞往前递出去,微微一转,原本呼呼刮向木屋的阴风就变的散乱不堪,那些在风中游曳的细丝,同样因为风被乱了而显得失去方向,纠缠在一起,拧成一道道的麻绳似得。 “阴触演变成白发三千丈,要是你是完整体,或许我还会感到棘手点。至于现在你连真正的白发三千丈十分之一的威力都没有的空架子……”钟雨兰递出的伞收了回去,“我实在是连出手的兴趣都没啊。” 刘老太哼唧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原本由光顺的发丝构架成的身躯,变成了个扭曲拧巴的像是落水狗似的样子。 “走吧,看在你和鲁夫子有香火的情分上我也不为难你。”钟雨兰淡然挥了挥手,“下次别让我再看到你为难我女婿,否则直接打的你魂飞魄散。” 刘老太居然是连句狠话都不敢搁下,直接哼唧着消失在黑暗中。 “年轻人,别什么人说都信,麻烦你有点自己的判断力。”钟雨兰瞪了我一眼,“下不为例。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我不会再出手帮你了。” 卧槽,这是…… 虽然钟雨兰说的话很不客气,但我知晓这已经是她对我身份的认可了。虽然之前她就对我比较认可,但真正出面帮我,这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谢,谢谢阿姨。”我结结巴巴地说道。 “嗯?喊我什么?”钟雨兰道。 “谢谢啊……”我刚想重复之前的话,忽而脑海中灵光一闪,飞快地换了称呼,“谢谢岳母大人。” 钟雨兰满意地点了点头:“嗯,这个小玩意就送你当见面礼吧。” 不等我反应过来,一根黑漆漆的盲杖就迎面砸了过来。 噗通—— 迎面飞来的盲杖笔直砸在了我眉心位置,居然是把我撞的后退了两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现在的年轻人,岳母都喊了,居然也不跪下磕头行礼,简直是毫无教养。” 淡淡的声音自黑暗中传来,钟雨兰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我抓起那根明显应该是瞎子手中的盲杖,有些无语地摸了摸自己额头上被撞的地方,看来以后便宜丈母娘的‘便宜’两个字得去掉了,否则,鬼知道下次是用什么东西砸我。 第一百二十五章 惊人推测 再度抬头看木屋里的时候,甘老儿那四个家伙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桌子上摆放的饭菜全部只剩下了盘子,原本栽着筷子的米碗也空了,筷子有的在桌子上,也有的跌落在地上。 危机大概是已经解除了。 整个过程中,我几乎是全程处于懵逼状态,完全不知道什么是什么。直到现在所有的鬼鬼祟祟的东西都消散殆尽,我才算是缓过口起来。 钟雨兰临走时说的话,明显是有所指。 刘家兄弟两把我诓到了这里,钟声响则是跑来给我讲述了一大堆的过往,紧接着甘老二他们就出现,刘老太尾随其后,钟声响跑路……甘妹妹和钟雨兰不出现的话,我的下场会是什么样子的? 答案一点都不难猜。 看来,钟声响对我说的那些话中,肯定有一些是属于假的。她的目的只是把我留下来,待到刘老太的出现。忽而我想到了昏迷在外面地上的赵莲花,但等我跑出去一看的时候,果然,赵莲花那煤气罐似的身形已经消失不见。 这返回房间里,我有些无语地看着只余下剩饭残羹的桌子,开始明白了为什么之前会对钟声响说这些饭菜都是源于道人的话会感觉有些奇怪——偌大的木屋内,一切都是触眼可见,甭说厨房之类的玩意,就是连个水缸都没。 从头到尾,钟声响都在说谎。 摸了摸已经饿的咕咕乱响的肚子,我只能是连夜折返回刘家村。起码,杀猪刘的家里还有点东西够我自己来动手弄点吃的。 回到村子里,顺路去了趟刘家兄弟的家里,并不出乎我的意料,外面的门依旧是铁将军把门,里面漆黑隆咚。 令我比较意外的是,回到杀猪刘家中的时候,瞎子和道人居然都在,而且桌子上摆着饭菜,边上还放着五个碗,碗里盛有米饭。 “你去哪了?”道人见我推门进来,立即问道,“刘伟和刘辉兄弟两呢,咋没和你一起?” 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刘家兄弟跟着钟声响跑了。” “不是,我是说——”道人还想说什么的时候,目光忽而落在我手中的盲杖上,惊奇道,“咦,瞎子大爷的盲杖原来是你拿走了啊,难怪找了一天也没找到……”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我就更来气,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眉心:“是瞎子自己没看好丢了怪我啊?我差点都被人用这玩意砸成脑震荡!” 说着,我把盲杖抛给了瞎子。 瞎子手一伸接住,但瞬间又像是握住烧红的烙铁似得撒手扔给我:“这玩意你还是自己留着吧,瞎子可不敢用了。” “为啥?”我问道。 “这盲杖是谁给你的?”瞎子没回答我的问题,反问了句。 我说是钟雨兰给我的。 瞎子点了点头:“那就对了。应该是昨晚钟雨兰走的时候把盲杖带走的。这玩意本来就是属于甘家的,只不过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落在瞎子师傅手中,也就流传了下来。现在钟雨兰把它交给你,大概是要物归原主的意思吧。” 话是这样说的,但问题是我要这玩意有毛用啊,我一不瞎二不瘸的,带着这东西纯粹是没事找事。 想着,我伸手又把盲杖递给瞎子:“你比我更需要他。” 这次瞎子倒是没推辞,不过他还是冲我腔调了下,说这根盲杖是我暂时借给他的,等我走的时候,会还给我的。 见他说的一本正经,我就知晓这事暂时是别想劝说他改变念头了。不过无所谓,后续的事情后续再说吧。 道人的确是一把做饭的好手。 摆在我面前的菜和当时在木屋那边看到的菜一模一样。吃饭的时候,我把下午到之后发生的事情给瞎子和道人讲述了一遍,两人听的啧啧称奇。 我问道人当年钟声响是不是生活作风很有问题的时候,道人摆着手说过去的事就让过去吧,私下谈论别人是不道德的行径。不过从他那欲语还休的态势来看,我的猜测也多半是七八不离十。 对于五鬼宴,瞎子不怎么懂,道人却是说这并不是什么高深的玩意,有点类似民间的唤魂,只是更高级了一点,有很大程度能把死去的人召出来。当然,前提是那位死了的人还没彻底灰飞烟灭。 “人有魂灵一说,但大部分的人,死后就是真的灰飞烟灭了,等若干年后什么也不会留下。也有一些在机缘巧合下能够存留一段时间,但都会是去该去的地方,也有一些则是会滞留在阳世,变成难以理解,难以渡测,难以解释的存在。”说着,道人瞥了我一眼,“你那位丈母娘和小媳妇就都是这样的人,而且,她们已经能够做到让自己死后能留存于世。小洪,你知道不知道这对凡世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人死了之后变成鬼,然后那些曾经认识的人岂不是会被吓坏? “恐怖?”我试探着回答道。 “错。”道人摇了摇头,“我们打个比方,要是现在你爹跪了……” “你爹才跪了!”我毫不客气地反驳道。 “别生气,就是打个比方,没特指是你爹。当然你要说是我爹也行……”道人不以为然地说道,“就说我爹吧,打个比方啊,我爹和你认识有十多年了,突然有一天,我爹跪了,在你的认知中,他就是死了。” “当你以为他已经死了很久的时候,他突然又出现在了你面前。你会怎么样?” “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我说道。 “要是他连续的十多年、甚至二十年一直在你身边存在呢?”道人追问道。 “习惯成自然。”我回了五个字。 “对啊,习惯成自然。”道人笑着点了点头,“当习惯成自然的时候,也就是说你已经接受了他的回来,忽略掉了他曾经死亡的事实——换句话说,他的生命,在你的世界里得到了延续,他的存在,在这个绝大部分成员都是凡人的世界,得以继续。” 寿命的增加? 我心头猛地一跳:“长生?” 道人缓缓点头:“对,就是长生。” “你的意思是说——”我突然感觉有些不知所措,“你的意思是说,甘妹妹和钟雨兰,都获得了长生?” “我没这样说,我也不会这样说,因为这些都只是存在我的猜测中。”道人摇头否定了我的话,但却又不是完全否定,“钟雨兰也好,钟声响也罢,或者是刘老太、杀猪刘、许芸……他们这些人,都是实现了某种意义上的长生——对于我们这些以死亡作为生命终结的人来说。” 长生,是个亘古而久远的话题。 从原始荒蛮时代开始,人类的寿命只有二三十岁,上了四十岁的就已经是绝对高龄,在之后的奴隶社会、封建社会,长寿都是人们向往、追求的。 人生七十古来稀,但到现在的时候,七十岁左右的老人,随处可见。 可是,长生久视,永生不死,依旧是属于遥不可期的神话传说。 所以,有秦王派出徐福率童男童女渡海访仙,有历代道家喝水银吃纸灰……也有传出黄家的一对铁马内蕴长生之谜的时候,数以千记的各路奇人异士汇聚一堂。 俱往矣。 两百多年前汇聚在乱葬岗的人都惨死在了黄家老不死和洪小蛮的手中;后来也有人来后追随到了鲁夫子那边,同样被悄无声息的坑杀。 外人遍寻不到的秘密,钟雨兰他们却似乎已经掌握。 鲁夫子一家七口被一把火烧的尸骨全无,但在若干年后,钟雨兰和钟声响姐妹看到过鲁夫子的身影,我和瞎子也看到过鲁夫子的踪迹;钟雨兰二十年前死于难产,二十年后却撑着伞光天化日出现在了甘家村外那株半荣半枯的槐树下…… “会不会是他们掌握了黄家那对石马中的长生的秘密?”我问道。 道人依旧摇头,表示不清楚。 “瞎子大爷,你就不说句话?”我把目光转向了瞎子,“当年我那岳母的丧礼,您也算是直接的参与者,后来许芸的事情上,您更是一手规划了场诈尸的好戏。瞎子大爷,关于死者复生这件事,到底有没有一个必然的规律?” 瞎子沉默不语。 “他要是有这个本事,也就不会和我们坐在这里了。”道人叹了口气,“就许芸的事情,我和瞎子大爷有过交流。实际上,那件事早就超脱常规的死者诈尸范畴。” “一般的阴尸诞生鬼子,都会是在她们死之前就已经怀孕。可是许芸没有,她是在死后才把自己之前堕过的胎的怨气结合起来催生出了那个鬼胎。” “而且,你没发现那个鬼小孩其实是很聪明的吗?事发到现在才多久,他已经摆脱了依靠本能行动,开始产生自己的意愿。” “厉婴鬼母,通常来讲都是戾气和怨恨堆积而成的产物。当那些怨气化解后,他们背负着的仇恨就会放下,从扭曲的怨念中得到解脱。” “可许芸和那个鬼小孩,杀猪刘死了,刘二胖也死了,就连庇护杀猪刘的刘老太也已经死了,她们还在,还没有消失。” “唯一能解释这件事的,就是许芸和你那位丈母娘钟雨兰,也是有接触的。” “所以我也并不怎么反对你的那个猜测——钟雨兰,很有可能已经得到或者破解了乱葬岗黄家那对石马中蕴藏的长生之秘。” 道人如是说道。 第一百二十六章 只争朝夕 说真的,我是被道人的猜测给吓到了。 长生,不管放在什么时候,都是属于具有强烈的诱惑力,能够引来生死混战,血亲仇杀的东西。 钟雨兰真的勘破了生死之秘了吗? 一时间,三人都陷入了沉默。 “钟雨兰要是找到了长生的秘密的话,那甘老二那几个是怎么回事?”我问道。 甘老二、罗红梅、杀猪刘…… 他们这些人,难道也是找到了长生不死的秘密,所以才能在死后完成尸变,再度出现在我面前? 长生什么时候成大白菜了? 道人思索了下后,摇头道:“你看到的,或许并不是真实的。” “破妄法眼下还能有虚幻存在?”我有些疑惑地看着道人,“当时我的确是用破妄法眼去看了的,而且的确看到了杀猪刘兄弟俩、还有罗红梅他们。” “眼见未必为实。”道人徐徐说道,“五鬼宴肯定是真的,刘老太也是真的,但你看到的其他人,未必就是真的。别人的话我不清楚,但钟声响绝对有这个能力做出暂时欺骗破妄法眼的幻象。” “你的意思是——”我感觉有所匪夷所思。破妄法眼,本来就是用来破处虚妄的。此时道人居然告诉我有专门用来蒙蔽破妄法眼的幻象。 道人轻叹了口气:“一招鲜吃遍天的事从来就没有。就算是强如你们洪家的破妄法眼,一样有自己的破绽在。” “根据你当时的讲述,钟声响是把你挡在身后,用糯米隔绝了你和她的气息,不让刘老太发现。但你有没有想过一点,糯米是能起到隔绝气息的作用,但刘老太是靠着气息来辨认人的吗?” “糯米隔绝的只是你们的气息,并不能消除你们的形体。除非,钟声响是用了一些小把戏欺瞒过刘老太的视线,所以刘老太才会在一开始的时候没有发现你们。” “至于后续的身份暴露,必然也是钟声响的意思。刘老太阴触进化成白发三千丈,但是能力十不存一,钟声响要对付她还是没多大的难度。” “所以,最大的可能,是她想要试探你的底限在那里,或者,她是要看看钟雨兰母女两对你究竟是什么态度。” 说道这里,道人脸上露出奇怪的神情:“小洪,其实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你到底是不是洪家的人?说你不是洪家的人吧,你修炼成破妄法眼也太诡异了。就算是有六阳聚首的底子在,按理说也没多大可能触发六阳聚首的能力,而且你的身体居然不排斥碎心血石的力量。要知道,碎心血石的力量是只有曹家的血脉才能承受,外人的话,就算是修炼了《六阳魁首》,也会因为没有曹家的血脉而不大可能会得到碎心血石力量的承认和许可。但你却是在道人我在场的情况下,硬生生把碎心血石的力量从我手中夺走了六成之多。” “难道你祖上有人和曹家联姻过?到了你这一代的时候出现了血脉返祖,所以你身怀曹家、洪家的两家血脉?”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 这段时间的接触里,我也算是知晓在道人他们讲述的那个世界里,有一个姓洪的上品世家,洪家人的招牌就是破妄法眼,但这个破妄法眼就算是在洪家也是没什么人练成的。除了洪家外,目前已知的上品世家,还有曹家、鲁家、钟家。 见我不吭声,道人也就知晓了我是什么态度。他微微摇了摇头后,就没继续追问。 吃过饭后,瞎子和道人就去休息了,我则是因为一直睡到下午才醒来,虽然是有过一些波折经历,但此时却是没多少睡意。 躺在床头,翻来覆去,我想的最多的,就是关于破妄法眼的事情。 这是我目前唯一掌握的一项主动技能,而且也是我和瞎子以及道人平等对话的先决条件。要是破妄法眼变的没什么卵用,那似乎我也就没有在这个小团伙中存在的必要了。 钟声响有让破妄法眼暂时失效的这个事情,的确是我始料未及的。 我仔仔细细地回响了从醒来后开始到抵达木屋内发生的一切事情,没有放过任何的一个细节。但来来去去的把那些事重复了好几遍,就是没有找到问题的根源所在。 破妄法眼能被瞎子和道人如此推崇,就连当年的钟雨兰都是表示一定要瞎子修炼出破妄法眼才能帮助到她,就说明破妄法眼的确是有它的独到之处——道人说世上没有一招鲜吃遍天的事,但洪家既然能以破妄法眼立足上品世家不倒,说明就算破妄法眼不能一招鲜吃遍天,也绝对不是随随便便能够轻易蒙蔽。 第一次用破妄法眼,是在刘家兄弟两的院子里,被他俩要求看院子里有什么奇异之处,之后我在刘家兄弟的身上,试探出了破妄法眼睁眼的时候发动和闭眼后发动的区别所在;再之后用破妄法眼,就是在那间木屋里被钟声响叮嘱。 也就是说,当钟声响叮嘱我用破妄法眼的时候,我已经是进入了她的布局中。 木屋里,我和钟声响是几乎没什么接触的,所以应该不大可能是在那里被她动的手脚。如此一来,唯独有可能的,问题就是处在了刘家。 刘家兄弟埋石马,是为了什么? 在刘家的院子里,我看到的应该是当初放置石马的时候留下的痕印,可刘家兄弟两为什么要把石马埋进去呢?而且还在自家院子里修了两个坟头,这何止是荒唐,简直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到底是什么原因呢?”我思索着,翻了个身。 一翻身,立即就压倒了什么东西。 嘭—— 我被人一脚踹下了床。 “你干嘛?”被踹下去的时候,我就看到那个突然出现在我身后,被我压倒的人,居然是甘妹妹。 “哼,你翻身的时候就不会给人家说一声吗?”甘妹妹撅着嘴,有些不开心地说道,“人家都来了好久了,你居然一点反应都没!” “那你也不能把我一脚踹飞啊……”我伸手揉了揉被摔的有些疼的屁股,埋怨道,“你来了不吭声,我怎么知道你来了。” “啊——”甘妹妹啊了声。 “行了,行了,你的演技也是差的没法形容,不是那种性格你学什么刁蛮。”我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甘妹妹的性格是什么样子的,经过之前的几次接触后,我其实已经揣摩的差不多。把我一脚踹下床这种事,多半是她妈交的招数,只可惜两人性格差异太大,就算是甘妹妹会很乖巧的有样学样,终究事后的态度会把自己的本心暴露出来。 “真是一点都不好玩。”甘妹妹嘟着嘴哼了声,而后问道:“相公,你在苦恼什么呢?” 我心中微微一动,把自己的正在思考的事情说了出来。 “哪有什么难的啊,去刘家看看不就知道了。”甘妹妹理所当然地说道,“有疑问的时候,就要去寻找答案啊。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说的简直太好听了。 “你陪我去?”我试探性地问道。 甘妹妹出现的地方,我那丈母娘肯定会在暗中照料。所以,就目前的人物等级划分来说,只要我和甘妹妹在一起,就代表着能够横行无忌。 “好啊!”甘妹妹答应的干脆利落。 当下,两人就溜出了房间,直奔刘家的院子。 一如我回来的时候,刘家的院子里还是黑漆漆的一片,外面则是铁将军把门,看来刘家两兄弟还没回来。 甘妹妹伸手指了指墙角,示意我先蹲下。 她踩在我肩膀我爬墙头看了会后,低声说了句好像没人在。然后,她跳下来拍了拍手,对着把门的铁锁十指一划,铁锁就齐刷刷断成两半,有被她轻轻的接在手里。 这一幕,看的我心头一阵发寒。 简直是削铁如泥啊。 “你怕我?”甘妹妹回头,问道。 “怕。”我咽了下口水,缩着脖子道,“我怕有一天我要是背叛了你,或许就会被你切萝卜似得砍成片。” 甘妹妹嘻嘻一笑:“安啦,阴阳殊途,人心叵测,现在你能陪着我,我已经很开心了。至于以后,只要你不是事情做的太出格,我才不会对你动手呢。” 末了,她又补充说道:“至于什么男男女女,婚婚爱爱的事情,那是你的自由,我没权去干涉的啦。” 这话难道也是我那丈母娘教的?这种坑怎么听着都有点想要我自己往下跳的意味? “你能不能说说出格的事,指的是什么事?”我有些心虚地问道。 甘妹妹几乎是想都不想就回答道:“比如说你找什么道士降妖除魔啦、伙同外人把我抓了关在笼子里当标本啦……大概也就是这种吧,其他的我不会在意的。” “你是认真的?”我用力掏了下自己的耳朵,有些难以置信。她说的那些事我得有多渣才能做出来? “当然是认真的啊。”甘妹妹一脸理所当然地回答道,“妈妈说,天高不算高,人心第一高,不论在什么时候,永远不要高估一个人的下限。” 突然,她面色微变:“有人在!” 第一百二十七章 玩的就是心跳 院门已经敞开,透过门落,院子中白天堆砌的两个坟堆也是触目可及。 黑漆漆,静悄悄。 “嘘——”甘妹妹冲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可是,我依旧什么也听不见。 “你再仔细的听。”甘妹妹说道。 我凝神侧耳,静静地听着院落内的动静。过了好长一会时间,终于随着微微的夜风,有一缕淡淡的、轻到几不可闻的声音传入耳中。 什么鬼声音! 听到的瞬间,我就以为自己听错了。 “好奇怪的声音……”我嘀咕道。 “确实很奇怪,要不去看看?”甘妹妹说着,就拉着我的手急冲冲地往里走去,险些把我拽的摔倒。 不是第一次握她的手,但这次却是有些莫名的情愫在心底慢慢滋生。我想,这时间或许可以流淌的慢点,再慢点。 冰凉的手,像是初春溪水中的鹅卵石,润滑清凉,捏着有种说不出的舒服,我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果然,光滑的肌肤如羊脂玉,滑不溜手。 “你干嘛?!”甘妹妹脚步骤停,手像是条滑溜的小鱼,一下就从我手中抽离。 “……”望着面前的可人儿,再想想刚才那一指削断铁锁的锋锐指甲,我缩了缩脖子,把几乎成为本能的调侃咽回肚子里。以后等熟络了有的是时间调戏,现在没必要因一时的口舌之欢把关系搞僵。 想着,我又伸手把甘妹妹的手拉了过来重新握住,“摸手啊,没见过?” 甘妹妹低低‘切’了声:“有贼心没贼胆的家伙,刚见面时的那股子奔放劲都去哪了?” 一句话,险些把我给噎死。 绊嘴的功夫,两人已经贴近了窗外。近到这个距离后,两人就都不敢再开口吱声。所以就算是我握住她的手肆无忌惮的来回摩挲着,她也只是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旋即置之不理。 靠近墙根,屋里传来的声音就显得清晰了许多,而起初在院门位置听到的意义不明的声音,在这一刻也都得以释疑。 “嗯嗯,啊啊——” “哥,行不行啊,不行我来……” “哦,哦,哦,啊——” 断断续续隐隐约约的声音传来,形成了一波又一波的轰炸,不高,但很燥。 我下意识地看向了甘妹妹。 视线投过去,发现她居然也是朝我看了过来,亮晶晶的眸子在夜下闪亮,像是在叙说着什么。 咕嘟—— 我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原本我就对甘妹妹没什么抵抗力,当之前经历的那些都变成我们之间独有的回忆,再就加上不断涌进来耳中的靡靡霏霏的某种不可描述的事情特有的节奏声音,我居然是一时间看的口干舌燥,忍不住把爪子伸出去探向近在咫尺的小娘皮。 甘妹妹的身材很好。 这点我是早就知晓的,而且也感受过。但当伸出去的手一把抓了个盈实的时候,我还在忍不住有些吃惊——他喵的,这死丫头是只穿了一层单衣吗? 我脑海里还没转过弯来,另外的一只手就同样被放在了上面,不过这个是她主动做的事,和我无关。 两手抓,两手硬。 人一得意,就容易忘形。 前一刻我还在纠结着不敢过分的调戏她,此时就已经是直接上下其手了。再说,也是她主动把我的另外一只手放上来的,不是全是我自己的锅…… 捏捏总没坏处。 我是这样想着,也是这样做的。 啪—— 响亮的声音,回荡在夜幕下。 “快跑——”甘妹妹一巴掌把我的手打掉后,却又飞快抓住我的右手,拽着我朝外面飞奔而去。 原本蹲着的身子,被她骤然拽的站起来踉跄着前进,我感觉自己的手臂和腰都差点被折断。 甘妹妹跑的飞快。 被她死死钳制手拽着跑的时候,我有种自己的两条腿都不属于自己的感觉。只能是机械的抡动双腿,一步接一步,一步接一步,甚至我怀疑,要是这个时候她松手的话,我绝对会摔倒在地上摔个狗啃泥。 这念头刚刚腾起,我眼前一花,就失去了甘妹妹的踪迹。对应的,原本那只挽着我的滑溜的小手也是同样消失不见。 噗通—— 迈动的双腿跟不上前进的惯性,我重重的跌了出去,摔倒在地上。 还好,跌倒的地方是一堆干草。 所以我只是狼狈不堪的摔跌在了草堆上,倒也没受什么伤。 “哈哈哈,哈哈哈——”欢快的笑声自边上传来,显得格外没心没肺。 这死丫头绝对是故意的! 我气的直咬牙,恨不得扑在她身上狠狠咬她两口才解气。但摆在面前的事实是,她不想让我占小便宜的时候,我根本连丁点机会都没。 到底该怎么挽回颓势呢? 忽而,一只冰冷的小手搭在我肩膀上,略带些许忐忑的声音响起:“相公,你,你没事吧?” 我这才想起,自己摔倒后,好像就一直保持着趴在草堆里的动作没动。 算了,干脆装会死人。 “相公?相公?”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显然是把她吓到了。 随后,我就感觉自己身子一轻,好似被人拎起来翻成仰面朝天。 而后一只手凑近了我鼻孔。想试探呼吸啊,不好意思…… “难道是被摔死了?”低低的嘀咕声自耳边响起,显得困惑不解,“没道理啊,速度又不是很快,摔倒的地方也是草堆,没理由这么孱弱啊……” 我继续装死不吭声。 嘀咕声中,一只手贴在了我心口位置。 试探心跳?这个我可没辙了…… 念头刚起,我就猛地觉得那只放在我心口位置的手上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道,像是柄起重锤笔直砸落在心口。 咚—— 猛烈的痛感自胸口传来,我整个人都被砸的眼黑耳鸣,身子不由自主地抖颤了一下。 “诶呀,真的有效果!”惊喜的声音传来,“难怪医生会用外力起搏的方法刺激心脏暂停跳动的病人……” 咚—— 我还没开口说话,胸口就猛地又被砸了一记。 这回,就算是我再反应迟钝,也明白过来她打的是什么心思了。 “别,别砸了……”我慌忙睁开眼。 “咦,相公你终于醒了啊。”甘妹妹伸手在眼角一抹,瞬息就是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担心死人家了……” 期待中的投怀送抱并没有到来。 “行了,别装了,一点都不像。”我伸手捂住胸口,用力揉了揉。妈的,这死娘们下手的时候可真是一点都不含糊…… 甘妹妹闻言吐了吐舌头,咯咯笑道:“装的像不像又没什么关系,我只是确认下某些事情而已。” “什么事情?”我愣了下。 “笨!你都自己给自己揉胸了,肯定说明你喜欢的是男人啊。”甘妹妹一脸‘看到你是这样我就放心了’的表情,“以后人家是不用担心你会婚后出轨的事情啦。” 瞬息,我眼前一黑。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看你就是欠收拾!”我狠狠地瞪着她,但也就是说说,真动起手来,她一个能打我十个。 甘妹妹吐了吐舌头,道:“来嘛,来嘛,来嘛,快来收拾人家嘛……” 我叹了口气:“总有一天你会哭着喊不要的。” “哼哼,我才不怕你!”甘妹妹挥舞了下自己的小拳头,“而且,就算是给你打,你舍得打我吗?” 我叹了口气,把自己刚才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总有一天你会哭着喊不要的。” “我才不会……”甘妹妹喊道。 “你说要你有何用……”我伸手扶额,“懂不懂我说的话的内涵精髓啊?我是说总有一天你会哭着喊不要不要的……” 说着,我捏着鼻子低声喊了两句。 当雅蠛蝶和不要搭配在一起,而且语速比较快的时候……甘妹妹也就明白了我那句话的意思。 “流氓!” 娇喝声中,我被扑倒在了草堆里。 被扑倒的瞬息,我就嘿嘿低笑了起来,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娇躯入怀,身子刚刚沾到草堆的瞬息,我就福至心灵般的动用自己这段时间修炼来的《六阳魁首》的力量,在最极限的位置下发力,把上下颠倒了过来。 “喊哥哥。”把甘妹妹压在身下,我双臂环抱,紧紧的抱着她,满脸得意。 小样,最后还不是落在了我手里。 微凉的触感,让我忍不住把手臂上的力道又加大几分,恨不得把她整个人都揉进自己体内。 “嘘——,有人来了。” 甘妹妹伸出一根手指,抵在我唇边。 我悚然一惊。 被她拉着跑出来后,一时间只顾着调情逗她,居然是忘了先前我们是去刘家兄弟的院子里听人家墙角跟的,而且还因为发出了声响惊动了屋里的人。 甘妹妹的本领比我要高出不少,所以她说有人来了时,我瞬间身子一僵,不敢动颤了。 我不动了,她却是身子微微发力,把我按在了下面,与此同时,被她翻转起来的还有不少干草。轻飘飘的,那些干草就把她和我覆盖掩埋在了里面。 视线骤然漆黑。 她伏着的娇躯,完全松软下来匍匐在我身上,身体之间接触的感觉,比刚才压着她紧紧抱着更加强烈。 几乎是本能的,我手贴着她后背滑下,停留在了翘起的曲线上。 “乖,别、乱、动——”带着些微喘息的话语近在咫尺,“等他们走了,我就给你,好吗?” 第一百二十八章 五十步笑百步 甘妹妹说话的声音很轻,轻的像是那声音是在我的心底响起。我没开口,但手停在了她挺翘的屁股上,没有挪开,也没再乱动颤。 因为,就算是她不强调,我也能感觉到了周围气氛的改变,阴冷而压抑,像是站在了即将继续喷发的火山前。 在刘家的院落里听到的声音,我已经基本能判断出里面的人都有谁,而这个判断也是证实了我之前的猜测。 刘家兄弟俩,的确是被鬼迷心窍了。 钟声响附身的是赵莲花的身躯,但钟声响绝对有本事让自己在刘家兄弟两眼中变的千娇百媚。甚至,她或许都不需要利用什么幻术来改变自己的外形,仅仅是那烟行媚视的形态,再加上言语声音,就足以把刘家兄弟俩勾的魂不守舍。 现在想来,当时在铁马村瘸子老李家的那个屋顶看到的一幕,也未必就真是那两小子蛊惑了赵莲花。或许,是赵莲花拘来的那两个小子也说不定……不过这事大概也只有当事人才能分的清明。 那种阴冷暴躁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就消散而去,大概是已经离开了。 但甘妹妹并没有动,依旧静静地伏趴在我身上。她不动,不开口,我也就不敢乱动,只能是等着。 等了许久,那股阴冷暴躁的气息也没有来,而甘妹妹一直维持着一动不动的状态。她不动,我也就不敢动。 直到隐隐有光线透过干草的间隙洒落,我忽而回过神来,自己居然是一宿抱着怀里的人什么都没做? “噫,天亮了!”甘妹妹伸手拂开覆盖在我们身上的干草,一蹦站了起来,和我拉开距离,“谢谢你陪我啊,不过我得回去啦,否则妈妈会担心的。” 不给我开口说话的机会,她就一溜烟的消失不见。 我有些遗憾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没办法,谁让自己菜呢。不能甄别出钟声响的那个是到底走了没,我就只能是依照甘妹妹的指示来行动,她不吭声,我自然也是不敢乱动颤。 不过,以后机会肯定还是有的。 东方已经彻底大白,距离太阳出来也就是不到些许会的功夫。我念头转动,决定再去一趟刘家的院子里。 刘伟、刘辉兄弟两给我的感觉还是蛮不错的,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两人被钟声响给搞废。更何况,近段时间来,除了赵莲花疯了一波后,三个村子其实都是相对的处于平稳时期,我实在是不想再生出什么破事来造成人心慌乱。 院子的锁已经被破坏掉,所以进入刘家的时候我也没必要再顾忌什么。径直走进院子里,还没接近门口,就能听到昨夜曾听到的那种声响再度传来。 我倒吸了口冷气。 昨夜我和甘妹妹来之前,应该是这三个家伙就鼓捣了有段时间了。从我们走后到现在又是过了有多久?没想到他们居然还没鸣金收兵。 就算是铁打的汉子,也经不住这样的温柔乡糜烂吧? 想着,我毫不犹豫地抬手拍在门框上,大声喊道:“刘伟,在不?刘辉,起床了,瞎子大爷喊你们过去帮忙。” 我自觉的自己拍打门框的声音够大,喊的声音也足够大,但里面传来的声音却是依旧,而且甚至比我没敲门前更大了几分,隐隐有和我较劲的意思。 “刘伟!太阳照屁股了,还不快点起来啊?”我手中的力道加重了几分,喊的声音也更是大了不少。 啪啪啪—— 连着几巴掌拍在门上,忽而那门自行缓缓敞开。 空荡荡的房间内,连个鬼影子都没。 见鬼了? 我愕然看着面前明显没人的房间,但声音依旧在耳边响起,而且比在外面的时候刚响亮了几分,尤其是赵莲花那标志性的杀猪般的驴叫声,堪称噪音。 地窖?暗室? 在房间里仔细打量了一圈后,我终于发现在声音是从墙角的大水泥箱子里传来的。那种和墙体打成一体的水泥箱,上面则是盖着木板。 掀开箱子上盖着的木板,原本就清晰可闻的声音顿时如浪潮般涌来。而我万万没想到的是,那箱子里,居然是个暗道…… 就在我琢磨自己要不要钻进去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同样伴随着的还有瞎子的喊声。 应该是瞎子和道人来了。 两人走进屋里,目光很快就落在了我面前的箱子上。 “走,进去。”瞎子立即做出了决断。 箱子并不算大,人要进去的话,基本得斜侧着身子才行。但一进去后,我就忍不住惊叹了声。 做这个暗道的人,绝对是个人才! 箱子口不大,而且也不算高。但人侧着身子进来后,立即就能看到一条隐藏在墙壁中的通道,转进去后就是一点逼仄感都不觉得。 墙壁中的通道是斜着向下的。 估计是考虑到了墙壁的长度问题,所以这个坡度做的很陡,人几乎是无法站立,只能小垫步的跑下去。 到了下面,呈现在面前的就是一个并不比杀猪刘家地窖小多少的地下空间了。 瓦数并不大白炽灯散发着昏暗的光线,不远处,三道交织叠错的人影滚做一团,那一声赛过一声的女子浪叫声、男人喘息声也正是从那里传来。 “简直有辱门风。”道人叹了口气,转身避开目光,“瞎子大爷,这事你来处理吧,同为上品世家的人,我实在是没法子下手。” 纠缠在一起的,正是被钟声响附身的赵莲花和刘家的兄弟两。 “刘伟,刘辉!”瞎子低喝了声。 他开口的瞬间,我就觉得耳朵嗡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炸了开来,震的头晕眼花。 与之对应的,缠绵靡霏的声音也被压了下去。 交织在一起的三具身躯停止了动作。 “瞎子,老娘和你往日无仇,今日无冤,你居然敢坏老娘好事!”阴恻恻的声音在地窖内响起,犹如万千厉鬼同时嘶吼。 瞎子手中盲杖一顿,巍然不惧:“钟声响,你在铁马村把李家祸害的分崩离析不算,难道还想要把刘家和高大夫家也拆散吗?” 钟声响的音调忽而一变,咯咯娇笑着说道:“瞎子,这个时候学会装好人了?当年老娘嫁到李家的时候,你怎么就不会帮老娘说两句好话呢?” 瞎子没吭声。 “当年老娘嫁到李家,你知道老娘受了多少委屈不?堂堂上品世家的弟子,委身一个什么多不算的狗屁玩意,结果还被各种嫌弃,什么不会做饭,不会锄地,不会干着不会干哪的。”钟声响的声音拔尖,变的锐利而激昂,“对,老娘当时除了杀人,的确是什么都不会。但老娘又说过一个字?什么不会就学什么,什么不行就做什么。结果落得个什么待遇?” “兰姐在甘家游手好闲,今天东家串串门子,明天西家话话家常,农活、家务什么都不需要操劳,家里的男人帮她收拾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可老娘嫁的是什么人?好吃懒做,狗屁不懂还非得指手画脚,除了每天晚上像只死猪似得爬上来尽点当丈夫的责任,他有丁点的担当吗?” “是,老娘是上品世家的弟子,是心高气傲,为了一些你们看来鸡毛蒜皮的小事几乎和整个村子里的人闹翻。但老娘那件事最后不是忍了,不是认了?有找过你们那个人的麻烦,又有那件事做到秋后算账过?” “瞎子,老娘知道你的眼一直就不瞎,你只是在装瞎。李老大自己不愿意守着那一亩三分地耕种,非得不听劝去竹林里,结果自己死了,回头还把担子都搁在了老娘身上。呵呵,老娘一个人带着两个兔崽子东奔西走的是时候,你们在干嘛?” “今天来个劝说让老娘嫁给李家老二的,明天来个给老娘说让老娘嫁给那些老的没人要的狗屁玩意的。合着是都把老娘当破烂啊,一群瞎眼的东西!” “嗯,李家老大在的时候,老娘本本分分的过日子,结果你们说老娘打扮是为了勾引被的男人,等老娘不打扮了,又说老娘装纯洁想要死后挂个牌坊。嘿嘿,高大夫家的这个死肥猪可是跳的最起劲,她真以为老娘不知道她的那点龃龉事?” “刘家的两兄弟的确算是好人,起码在某些场合的时候,还帮老娘说过几句公道话,也算是为数不多的老娘心里惦记着的好人。老娘从来不标榜自己是什么贞节烈妇,也不说自己是什么道德高尚的人,有恩报恩,有冤报冤,老娘的人生从来就是这样,也一直是这样。” “小子,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老娘做事都是有底线有原则的。”钟声响的目光忽而转向我,说道,“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你是想说那天你看到的那一幕吗?” “呵呵,不好意思,每次真正事发的时候都是这个婆娘的本尊在线,老娘只是选择袖手旁观。”说着,钟声响嘿嘿低笑了两声,“另外,洪家的小子,你别觉得刘家兄弟两是鬼迷心窍之类的,你自己昨夜做了什么事,你自己也是心知肚明。五十步笑百步的这种事,你有那个脸看不起刘家兄弟两吗?” 第一百二十九章 各花入各眼 每个人人都有自己的不幸,谁又知道自己眼中的不幸,不是别人的幸福呢?而在这个世界上,实则更多的人是连自己的生活都兼顾不过来,又有什么资格去评价别人的好坏幸福呢? 钟声响的话,并没有引起我太多的感慨。毕竟她的不幸,不是她把自己经历的不幸加诸在别人身上的理由。至于她那句五十步笑百步的话语,更是在我心中连丁点的涟漪都没有掀起。 “做那些事情的人是你还是赵莲花,我兴趣不大。”我摇了摇头,伸手一指刘家兄弟两,“既然你觉得这兄弟两是好人,可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对他们?” 钟声响看着我,许久,她才哈哈笑了起来,抬手把刘家兄弟两从自己身上掀了下去,露出了那一身白花花的颤动的肉。 这时,我也忽而有些明白以前看到的一句话:性的美,始于人穿上衣服之后。因为这会的赵莲花的这具肉体,谈不上美观,甚至完全可以说毫无任何的美可言。 当然,就算是赵莲花穿上衣服,在我的眼里和美也不搭边。审美,是无法调和的阶级矛盾。我不会否认有人可能会好这一口,但我绝对拒绝有人给我推销这种所谓并不顾和我口味的‘美’。 “麻烦你说话前先把衣服穿上。”我叹了口气,但目光扫视周围的时候,居然是连一件衣服也没发现。 钟声响呵呵低笑了两声,伸手一抓,在地窖的某个角落就飘来两件床单之类的玩意裹在了她身上。 “你不觉得这具身躯有什么好,那是因为你已经有了一个甘妹妹。就算是同样身为女人的我,对我那外甥女的身材和容貌都是感到艳羡。”钟声响随意地用两件床单裹搭在身上,“秉承了兰姐的美貌,又继承了她老爹那温和如水的性格,呵呵……要是她真的出现在上品世家那些所谓的弟子的眼中的话,或许会比当年的兰姐更受欢迎。” 别的话我没兴趣搭腔,但说到甘妹妹的话,我就不得不附和两句:“的确,我遇到的人中,她是最漂亮的。” “当然。”钟声响对我的回答,一点都不感到意外,“要是她长成这幅猪样的话,甭说是让你心甘情愿的和她阴婚,就算是把你用绳子绑起来,刀子架在脖子上,你会答应吗?” 我沉默不语。 当初瞎子提出阴婚的事情时,我的确是考虑过这个问题。当时接受瞎子建议的最主要因素除了觉得自己有些亏欠甘妹妹外,还有一个不能不提的就是因为美貌。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有句话叫一千个读者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钟声响缓缓开口,“你觉得赵莲花不好看,那是因为你自己的眼界在那里摆着,而且也恰巧接触到了我外甥女那样的大美人。可刘家兄弟两有什么?” “论勤快,刘家兄弟两并不算懒惰;论家境,刘家实际上也算不得太差到家里揭不开锅的地步。可你知道,他们两为什么这些年都没有结婚吗?” 我看了看已经陷入昏迷中的刘家兄弟两,又看了看赵莲花那煤气罐似的身躯,心底微微一惊。 “看来你已经猜到了。”钟声响嘿嘿笑了起来,笑声极其诡异,“是的,大概就算是整个刘家村,也没几个人知晓,刘家兄弟两喜欢的,实际上是赵莲花这种人。可这十里八村的地方,又有几个这种极品货色?” 答案是仅仅出了这一个。 “瞎子,你也不是真瞎。这些年来刘家兄弟两在赵莲花这肥婆娘手里吃了多少明亏暗亏你也是有所耳闻的吧?可你见那次刘家兄弟俩上门衅事不是被赵莲花三两句话就打发走了!就算是双方起了矛盾冲突,那也是刘家兄弟俩在赵莲花身上推搡两把,这已经是极限了。” 对钟声响的话,瞎子闷不吭声。 “赵莲花这人是什么性格,其实一点都不难推测,瞎子也不用揣着明白装糊涂。”钟声响说道,“刘家兄弟吃的亏有大有小,小的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大的是涉及到钱财之类的。小事,刘家兄弟上门吵闹一番就完事,大点的事,刘家兄弟必然会动手动脚的冲上来。” “男人和女人动手的时候,不外乎两种德行。一种是撕开脸皮往死里打,恨不得把自己是个窝囊废的事实让全天下的人知道;一种则是推推搡搡,能占多少便宜就占多少便宜,狗爪子尽朝着下三路招呼。” “刘家兄弟闹腾的凶,可瞎子你那次见他们真发过火。跳的欢,喊的嗓门高,遇到赵莲花的时候,手都是奔着胸口去的。不是抓就是捏,那是打架还是揩油呢!” “赵莲花也算是摸透了刘家兄弟两的性子,所以坑那兄弟两的时候绝对是往死里整,至于身上被摸两把,捏几下,又掉不了一点的肉。” 话说到这份上,我要是还不明白钟声响打的是什么注意的话,那也就真是可以一头撞死在墙角了。 “所以,你就想撮合这三个?”知道归知道,但钟声响的这个做法,依旧是让我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钟声响呵呵笑了两声:“撮合他们三个?你想多了。赵莲花这种女人,真要是嫁入刘家,用不了几天就会翻天。” “男人能娶比自己本事大的女人,但那得看人性和人心。人心都是一个样!男人本事大了会勾三搭四,女的本事大了凭什么就要三从四德?做他娘的千秋大梦!” “赵莲花入了刘家的门,我可以肯定的给你说一句,不出三年,刘家兄弟两的头上能绿成蒙古大草原。” 我又是看了眼赵莲花那具胖成煤气罐的身躯,心中隐隐的有了个猜测。而且这个猜测,越来越强烈。 “所以,高大夫的头上,现在已经绿成青蛙了吧?”我问道。 那天的事发生,高大夫被喊来后,只是瞥了一眼就转身离开,甚至连丁点的惊诧和愤怒都没表现出来。 “这个是属于别人的隐私问题,我不会和你讨论的。”钟声响嘿嘿低笑道,“不过这些事,你身边的那位是都知晓的。或者托大了说句,这附近村子家长里短的事,你瞎子大爷不知晓的可不多。” 唰地一下,我和道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瞎子身上,但瞎子面色如常,连丁点的情绪波动都没。 “本来,老娘还想让刘家兄弟两多爽会。甚至为了帮他俩圆梦,老娘还不惜损耗自己的力量来伪造一些东西,只可惜……这一切的心思,都被你们给毁掉了。”钟声响伸了个拦腰,原本裹搭在身躯上的那两块床单居然是又滑落了下来,露出一身膘壮的白花花的肥肉,“好了,该说的话,老娘也都说完了,既然你们想当好人呢,那这个机会也就留给你们吧。” 话音落,边上的瞎子忽而猛地喝了声,整个人冲着钟声响扑了过去。 “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钟声响面露不屑的神色,居然是不闪不避,双臂一张,袒露着胸前的两团任由瞎子撞了过来。 嘭——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瞎子一头揉身扎在赵莲花那身躯的怀里,居然是把赵莲花那吨位颇重的身躯撞的仰天后跌倒地。 就连脚下的地面,都是为之一颤。 “瞎子点灯白费蜡。”轻飘飘的声音响起,不知是从什么地方传来,“老娘想走的话,就算是兰姐都未必见得能拦得住我,瞎子你算什么东西。” 余音袅袅,终至消失不见。 瞎子尴尬地从赵莲花身上爬了起来,满脸晦气地呸了两口,低声道:“快走,要是等这三个家伙醒来就麻烦了。” 顺着来路离开,出去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把水泥箱子的木板盖好,我们三人做贼似得从溜了出来。甚至连杀猪刘家也没去,瞎子直接带着我们去了铁马村。 走出刘家村老远的距离后,瞎子才算是长长松了口气,忧心忡忡地说道:“也不知道刘家兄弟两醒来会发生什么事。” 道人呵呵道:“刘家兄弟既然喜欢赵莲花,那发现双方的状态不对后,自然是会又发生点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样的话,也好。”瞎子居然是点了点头,道,“真要是刘家兄弟醒来后再做了那种事儿,对于赵莲花来说,或许还会好受一些。” 两人的对话,我只能是当作什么都没听见。 刘家村到铁马村的距离也不算远。 但令我没想到的是,远远的隔着些许距离,才刚看到铁马村的村落,耳边就传来了一阵凄凉悠长的唢呐声。 “是黄家在办丧事。”瞎子说道。 我这才明白,瞎子没回杀猪刘的家中反而是来到前往铁马村,原来中间还有这么的一茬关系。 “给谁办?”我问道。 说来,近期的这些时间中,虽然事情的起因是甘家,但甘家除了甘妹妹和甘老二外,倒也没再闹过什么幺子事,反倒是黄奎家中,先是老婆和儿子挂了,随后两个舅哥也命丧乱葬岗。一门四口,说来绝对是这一破的事件中死伤最多的一家子。 瞎子叹了口气,“黄奎他婆娘和娃子的尸体还没找到,所以只能给两个舅哥先把事给办了入土为安。” 第一百三十章 绝户之地 说来,也算是天道轮回吧。 许茹的骸骨被罗红梅丢进了粪坑里,最后罗红梅诡异而死,像是被人从半空中丢下来,摔的脾肝心肺都裂了出来;她的两个哥哥随后迅速赶到,却又是因为不知名的原因横死,被发现的时候都是在粪坑中打捞出来的……或许,许茹的骸骨被污的事情上,未必就没有罗家兄弟两的身影。 不过,罗家两兄弟的尸骨最后没送回老家而是在铁马村举办丧礼,也是我始料未及的事情。本来我已经有段时间没听说过关于罗家两兄弟的消息,还以为是已经被黄奎找人给托运回罗家了。 “罗家有没有什么人过来?”我好奇地问道。 瞎子摇了摇头:“没有。” 没人来的话,那就有点值得玩味了。 依照一个家庭的话,兄妹三人,算起来的话应该是罗永和罗浩兄弟两当家,罗红梅的孩子都已经有好几岁了,想来罗永和罗浩肯定是结婚了的。但这次兄弟两客死异乡,居然是连个服丧的人都没? “是黄奎没通知那边的家人还是那边的人不愿意过来?”我问道。 “不清楚。”瞎子摇头,“不是黄奎喊瞎子回来的话,瞎子都不知道他已经准备把两个舅哥入土为安了。” 也就是说,这个事是属于突发性的? 黄家死了人不是什么秘密事。 三个乡邻的村子,甘家村的甘妹妹、甘老二;刘家村的许芸、杀猪刘、刘二胖、刘老太;铁马村的黄家四口子,这都是最近的事情中丧命的人。但无论是哪个村子,都没举办丧礼。 因为所有死了的人的尸体,都消失不见了。就连原本几乎是在我们面前死掉的刘二胖,也是隔了几天后,尸体莫名消失。 反倒是我们没怎么关注的铁马村这边的罗家兄弟两的尸体,一直安好无损的滞留在黄家,居然没发生什么幺子事。 “墓址选好了没?”我问道。 瞎子点了点头:“就在乱葬岗外的那片竹林里。” “这是谁的意思?”我愕然。 随着万僵血池的崩塌,乱葬岗的地貌也是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外面的那片竹林更是变的跌宕起伏,不成模样。再说乱葬岗那地方,原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把自己的后事安排在那里。这个黄奎是脑子里哪根筋短路了,居然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黄奎的意思。”瞎子答道,“黄奎找人托话给瞎子,说他两个舅哥是在乱葬岗外出的事,死因是因为窥觑黄家祖传的那两匹铁马,而且他两舅哥和罗红梅有些牵扯不清的关系,所以他就琢磨着,既然这两哥们生前就想窥觑那玩意,而且还是因为这个贪念所以才葬身在了乱葬岗外的那片地带,干脆就把两人埋葬在那里算了。” 这个回答,倒是大大的出乎我的预料。 在我的印象中,黄奎似乎是属于一个沉默寡言的汉子,心中有什么事,都是只会付诸行动,而不是宣诸叫嚣。所以,时隔这么久对瞎子说出这样的话,那大概就是的确他经过了深思熟虑。 “所以,他喊你回来的意思是——”我问道。 “回来帮忙选址。”瞎子抬头望了眼乱葬岗的方向,说道,“死者为大。黄奎说虽然罗家兄弟两生前和他的间隙不小,但双方终究算是一家子的人。所以他想让我们在乱葬岗帮他两大舅哥选个略微风水好点的地方当作容身之所。” 所以,我们的首行目的地也不是铁马村,而是乱葬岗。 时隔些许时间再来乱葬岗,我几乎已经完全不认识了眼前的这片地方。 东倒西歪的竹林高低起伏,有的地方塌陷成一个深坑,有的地方则是高高隆起,还有一些地方干脆形成了数米高的断层。 一片野蛮而原始的迹象。 “这地方选址吗?”我看着依旧生长的欣欣向荣的那片竹林,问道。 这里,已经完全看不出当初我们来的时候见到的那片竹林的迹象。当然,被刑竹关押在其中的黄家那个老不死的也是肯定已经脱身离开。 “你用破妄法眼看看,原本居住在里面的各路大仙们还在不在了。”瞎子点了点头,伸手指着不远处的竹林说道。 我依言看去,视线中却是之间葱翠竹林,根本没有任何的鬼影。甚至别说是鬼影,就连小动物、飞鸟的影子都没。 “什么都没。”我说道。 “绝户之地。”已经沉默了有好长一段时间的道人忽然开口道,“这里已经变成了什么都不生的绝户之地。” 我眉头猛皱。 绝户之地,就算不用道人解释,我也能从话语中听出字面的意思是什么。 “那要是把人埋葬在这里的话,会发生什么事?”我问道。 道人呵呵笑了笑:“绝户的意思就是断门绝户。你说呢?” “黄奎想要让罗家断子绝孙?”我倒吸了口冷气。这黄奎,果然是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主啊。 道人摇了摇头:“没那么严重。” “绝户固然是有断子绝孙的意思,不过也不全是为了让人断门绝户。”瞎子接过话题说道,“绝户之地还有一个功效,是能把死者的气运全部截断,让所有的祖上遗留下来的福气、祸事,在这一代形成断茬。” 道人点了点头:“的确如此。所以具体会是什么样子的,还需要看墓地的选址和风水的布局。” 瞎子和道人的话,让我瞬间意识到在这之前,我应该是看错了什么。 黄奎,绝对不是明面上那样简单。 不过想想也就能清楚,李家都有神仙倒的酿法流传下来,而且老李又对倒斗打洞之类的事颇为熟悉,身为同样是当年处于铁马村事件核心区域的黄家,又怎么可能会没有些许一技之长流传下来。 既然黄奎能把墓址选到这里,就说明他肯定是之前已经勘测过了地形,知晓这里是属于绝户之地,甚至他自己也已经物色好了具体的位置。只是,在这一片区域,红白事中的些许环节都是属于瞎子的范畴,黄奎不愿意越俎代庖,也或者可以说说是不愿意让外人知晓他的能力,所以才会把瞎子唤过来做个门面工作。 当然,瞎子肯定是知晓这些事的。 我抬眼看了下瞎子,在他的脸上并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神情。 东走走,西瞧瞧,瞎子带着我和道人在乱葬岗的外围转了一大圈后,才算是伸手指了一块地方,说那里比较适合葬人,而且葬在那个位置的话,只会截断气运,并不会祸及后人。 我抬眼看去,觉得瞎子选的那个位置的确是有点奇特,但具体是种什么感觉,我又说不上来。就是算是我用破妄法眼看去,最多也是发现那一块的竹林似乎比别处的要略微衰败些许。 我把我的疑问提出来时,瞎子没有说话,而是伸手一指道人:“这个问题,瞎子觉得曹道长更有资格来回答。” 道人嗯了声,开口道:“刘家的大墓和这片乱葬岗是形成了阴阳局,这事小洪你是知晓的。所谓孤阴不生,独阳不长,所以在刘家大墓和乱葬岗形成的阴阳局中,肯定有一个地方代表着生,而另外一个地方则是代表着死。生死是轮回,也是相依相存。” “这里最后形成的是绝户之地,也就说明在这个阴阳局中,乱葬岗这一片代表的是死。在我们面前的这片竹林,最初的目的是什么,你知晓不?” 我点了点头:“压制黄家的那位。” “是的。黄家的那位,代表的其实就是死亡。所以这些竹林越是茂密,就代表着所在的区域死气越重。你说你用破妄法眼看到瞎子大爷选出的那片区域竹林要比周围的茂盛不少,就说明你看到的那片区域的死气,要比周围都浓郁。”道人说道,“有道是物极必反,置之死地而后生。所以,在绝户之地的话,要想不祸及后人,只是把所有牵连的气运之类的东西至此而终,那就只能是选择死气最浓郁的地方。” “不过说到这个,我和瞎子大爷就比不得你了。”道人丝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羡慕,“你身怀破妄法眼,现在欠缺的只是一些常识性的东西和一些理论的积累。假以时日,成就必然不可限量。” 是这样吗?我有些疑惑地看着竹林。 毫无疑问,整片竹林最茂密的地方,应该是在竹林的最中央地带。因为那里的地形虽然是坍塌了些许,可明显的生长在那里的竹子要比周围的粗壮不少。甚至我怀疑,那一片区域,就是当时黄家那个老不死的被困锁的区域。 “别看那里了。”道人笑着道,“置之死地而后生,也要讲究一个度。就像是一根弹簧,力量在能承受的范围内的话,你越是拉伸,它收缩的力道就越大,可你要是直接拉的力气太大,那弹簧就不是弹簧了,而是直接变成根铁丝。” 我想了想,似乎的确是这么回事。 “其实吧,黄奎早就选好了墓址。我们来只是做个样子,而且也便于到时候和黄奎商议一些具体的细节,至于最终是什么结果,还得看黄奎的意思。”瞎子呵呵笑着道,“走吧,关于绝户之地的事,待会吃完饭和黄奎商议的时候,小洪你有的是旁听的机会。” 第一百三十一章 第一神通 喇叭,唢呐,曲儿小腔儿大。官船来往乱如麻,全仗你抬身价。军听了军愁,民听了民怕,哪里去辨甚么真共假?眼见的吹翻了这家,吹伤了那家,只吹的水尽鹅飞罢! 抵达黄奎家里的时候,看到的情形倒是和明代王磐的这首《咏喇叭》有点类似:远远的就能在村外听到的喇叭唢呐声震天喧响,可等我们到了院落后,才发现丫的院子里甭说是唢呐匠之类的乐工,就连参加丧事的人都没几个。 两个大大的扩音器绑在了门口竖着的杆子上,功放对准的则是个大号录音机——播放录制了丧事专用曲调的磁带。院子的中心架着个一米多高的碳堆,是用大块的煤炭垒砌而成,也不知是准备干啥用的。 除此之外,唯一能表露出这里正在办丧事的地方,唯有院落边侧堆放着的两个大大的写着‘奠’字的画圈。 “这哥们也是够个性的。”我环视了圈这个简陋到不能更简陋的丧事现场后,由衷的感概道,“连灵棚也不准备搭建?” 瞎子点头道:“大概是吧。” 说话的功夫,黄奎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到黄奎了,但这次看到他的时候,我居然一时间没能认出来站在面前的这个人,居然就是我之前见过的那个一身土鳖样的黄奎。 “打扮这么时髦是准备去相亲吗?”瞎子问道。 明显能看的出来,黄奎身上的那身黑色西装应该是量身订做的,肩是肩,腰是腰,周身各处都裁剪得体,把他的身材衬托的极其完美。 乍然看上去,有点像是个健身教练穿着正装出席什么活动晚会,紧绷的胸肌配上倒三角身材,不知能迷煞多少人的眼球。只可惜,暂时看到他的,只有三个男人。 “相亲什么的暂时没这打算。”黄奎的脸上,已经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丧妻之痛,更不消说死了两个舅哥的忧伤,“多少还得给自己留点门面,免得回来被乡里乡邻的戳脊梁骨说啥没情没意。” 瞎子嗯了声:“些个事,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这些年你在外面也经历的事也不少了,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已经不需要我多说。” 黄奎低着头,应了声‘是’。 看黄奎对瞎子的态度,倒是有点执晚辈礼的样子。 “小洪,你不需要用那种眼光看,黄奎的确算是瞎子的半个晚辈。瞎子这一身的本事除了大部分是传自师傅外,还有不少是来自黄家祖上流传下来的一些小窍门。”瞎子解释着说道,“瞎子和黄奎之间,属于亦师亦友的关系。” 我这才恍然。 黄奎把我们三人迎进屋内后,我就发现在房间里早已备好了饭菜,全部用碗倒扣着,就连桌子上的酒也已经倒好,就等着人来落座。 等四人依次入座后,黄奎站了起来,举着酒杯道:“曹道长,小洪,先前是因为人多杂乱,而且也不大好相认,所以黄某一直不曾对两位坦明自己的身份。这次把两位同瞎子师傅一起邀请过来,一则是为我两大舅哥的丧事充个门面,一则是向两位表达下诚挚的歉意。黄某先干为敬。” 我连忙站起来,把面前的酒杯举起。 结果不等我把酒杯送到嘴边,边侧的道人就手一身,把我按回了桌子上,“待会有的是你喝的时候,急什么。” 已经喝完酒的黄奎微微一愣,却是没多说什么,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曹道长既然对黄某人有些小意见,那黄某就自罚三杯当作是向两位赔罪。先前那杯,不算。” 又是连着三杯下肚,黄奎才再度给自己满上,冲着道人道:“曹道长,现在您觉得黄某的诚意够不?” “不够。”道人冷冷道。 “好!那黄某就自罚一瓶!”黄奎猛地一拍手掌,大喝一声,拿起了桌子上的酒瓶,一个手刀砍掉瓶颈以上的部分,居然是不顾那参差不齐的断口,扬起脖子就是往嘴里灌。 咕嘟咕嘟—— 很快,一瓶白的就见底了。 一瓶白的下肚,还是这种近乎喝凉水似得喝法,黄奎的脸上迅速就变的红了起来,只见他将瓶子往地上一砸:“够不够?!” 我眼皮微微一跳,这他娘的是喝酒还是干架? 道人却是依旧一脸冷笑。 “黄奎,坐下吧,他姓曹。”瞎子抬手冲黄奎压了压,示意他不用喝了,“曹道长和瞎子师傅是一个地方出来的。” 黄奎的面色微微一僵。 “不用看了,小洪姓洪,就是你听说过的那个姓洪,和你们祖上那位有着牵扯不清的关系的那位。”瞎子说道。 黄奎愣了许久,才摇头苦笑道:“好吧,原来是洪家和曹家的人,难怪看不上我这个小地方出身的野狗。” “是你自己误会了曹道长的意思。”瞎子叹了口气,再度抬手示意黄奎坐下,“他只是让小洪第一杯不用喝,当作是你之前隐瞒了身份的赔罪。之后,大伙就是一个酒桌上的朋友。” 话一出口,黄奎的脸色可谓是要多精彩有多精彩。 “年轻人,这个世界上不是谁嗓门大谁就厉害。”道人举起自己手中的酒杯,悠然道,“给,喝了那么多的冷酒,道人这里给你温了一杯,你可以喝了驱驱寒。” 我抬头看去,只见道人手中的那个酒杯里的酒,居然是冒着丝丝热气! “《六阳魁首》?果然是曹家的人。”黄奎的目光微微一缩,探手接过了道人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多谢道长赐酒。” 道人摆了摆手:“不用客气。” 这个时候,我也算是看了出来,道人刚才一脸冷笑外加不让我喝那杯酒,居然是为了要在黄奎的面前显露一手。 只可惜,道人的《六阳魁首》修炼的出神入化,已经能够做到把一杯冷酒加热的地步,但我却是断然做不到这点。 更何况,黄奎的那手掌切酒瓶,同样是属于我望而却步的本领。 但道人都给黄奎敬酒了,我拿什么给他敬呢?很显然的,我要是玩不出点什么花样的话,刚才道人不让我喝那杯酒的举动就变成了多余……这丢的不仅仅是我的面子,还有道人的强行撑起来的面子。 “黄哥,小弟姓洪,你喊我小洪就可以了。”我脑海中飞快地思索着,而后也是站了起来,对黄奎说道。 一句话说完,我闭上了眼睛。 《六阳魁首》,破妄法眼! 涓涓清流涌入眸子的瞬息,我再度睁开了眼,收拢自己的所有注意力,朝着黄奎看了过去。 凝视着我的黄奎,和我对了个正眼。 迎着他的眸子,我看到了他一双瞳仁中倒影着的自己,也看到了那个倒影中的自己的一双眸子,居然是隐隐的有些刺目难当,就像是……晌午烈阳? 这就是破妄法眼发动时的样子吗? 倒是第一次见呢,看起来还蛮有趣的,下次可以给甘妹妹看看,让她见识见识破妄法眼发动时的有趣模样。 想着,我嘴角上扬,微微笑了下。 “咳咳,小洪。”瞎子的声音,清晰无比地传进我的耳中,“差不多就行了,黄奎刚才也不是有意针对你的。” 被瞎子的声音惊的回神,我才发现和我正面大眼瞪小眼的黄奎居然面色惨白,脸上豆大的汗珠滴落,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大概是同时被瞎子的喊声惊得回神吧,他伸手抹了下自己脸上的淌着的汗,神色颇为尴尬地说道:“果然英雄年少,洪家的弟子名不虚传。” 他这一开口,我发现了个更尴尬的事。 手中的酒杯还在我手里,黄奎的手臂也同样已经举起,但两人之间的距离,需要两个人同时把手臂往前递出些许才能接触到。我准备给他的酒在我手中,我站的笔直不动时,既没有要给的意思,也没有不给的意思,他的手也只能举在那里,抬起伸出来不是,放回去也不是…… “黄哥,对不起,对不起,刚才想点事想的出神了……这杯小弟先干为敬。”我连忙举手把杯子里的酒喝完,掩饰掉自己刚才傻愣的局面。 黄奎倒是也乘着这个功夫,转身弯腰重新拿起一瓶白酒打开,而后探身给我满上,还不忘冲我投来感激的一瞥。 开局的小尴尬,在一片的‘喝喝喝’声音中,很快就被掩盖了下去。 三杯酒下肚,黄奎站起来,举着酒杯冲我问道:“小洪,刚才你对老哥用的那一手有啥明堂说法没啊?” 话一开口,就连瞎子和道人也是齐齐看着我,显然是对那个颇为感兴趣。 “没什么,破妄法眼。”我说道。 “啥?”黄奎愣了下,“破妄法眼?” “嗯,破妄法眼,具体破妄法眼是个什么东西,我也不大清楚,这玩意也是近期内才觉醒的,曹道长他们告诉我说,这个是洪家的独门秘法。”一喝酒,我舌头就大,所以说话的时候,也就没太顾忌什么,“但说实话吧,我真不觉得这破妄法眼有啥了不起的地方,要是真能换的话,我更愿意用破妄法眼换瞎子大爷或者曹道长的那一身出神入化的《六阳魁首》。” 黄奎哈哈笑了两声:“小洪,你可真会开玩笑。知道不知道竹林里那个老不死的怎么评价你们洪家的破妄法眼不?上品世家第一神通!你要是能把破妄法眼换给他啊,别说是《六阳魁首》的修为,就是把他的三条腿都断了,他也求之不得……” 第一百三十二章 先天不败 厉害啊,我的哥! 黄奎的这个话,让我瞬间有种高潮的感觉。上品世家第一神通,这是什么概念? 天下第一! 瞎子和道人千吹牛逼万拍马屁,说破妄法眼如何如何的厉害,但他们说的话统统加起来,也比不上黄奎的这一句。 “真的假的啊?有这么牛X啊!”我有些惊疑地看着黄奎,想要从他的脸上找出丁点是在开玩笑的迹象。 “真的假的我就不知道了。”黄奎哈哈笑着手一摊,“真的也好,假的也罢,那都是老祖宗说出来的话,管我屁事。” 这话就说的有些没意思了。 我把目光转向瞎子和道人,想要听听他们是怎么个说法事,瞎子居然是一脸惊错的神情:“你们家老祖宗啥时候有说过这样的话?” “前段时间吧。”黄奎回答道。 一句话,瞬间把我们三人惊得齐齐站了起来,骇然看着黄奎。 乱葬岗一夜坍塌后,那片关押黄家老不死的竹林就变成了废墟。从那之后,我们都没有见到过黄家老不死的踪迹,也没见到过洪小蛮的身影。 黄奎却说前不久,那个老不死的来找过他。 “他对你还说了什么?”瞎子问道。 “没说什么,只是让我把两个大舅子埋在乱葬岗那一带。”黄奎说道,“还有就是和我讲述了一些事。” “什么事?”瞎子追问道。 “他的一些过往吧。”黄奎略微思索了下后,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当时我觉得,那位老祖宗好像是太久没和人说过话了,所以就有的没的东拉西扯着和我随便聊了会。” “说说。”瞎子说道。 黄奎点了点头,把他和黄家老不死的那段遭遇经历说了出来。 婆娘和儿子的死,黄奎虽然感觉有点惋惜,但是他也并没太伤心难过。这些年一直在外的他,其实早就抛弃了老家的这个家庭在外面闯出了一番新的事业,而且也有了自己心仪的人。 他和罗红梅的这段婚姻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有好结果——罗家的强横,让黄奎打心底对自己的婆娘厌恶不已,只是因为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他才捏着鼻子认了这门亲事。 名存实亡的婚姻下,黄奎的本分工作倒是做的不错,但关于黄家的事,关于他自己的一些小秘密,罗红梅都是不知晓的。所以就是黄奎每年外出打工,罗红梅也并不大知晓自己的丈夫是做什么的,只知道每年都会给家里带回来一笔还算看的过去的钱财,仅此而已。 对于黄奎来说,罗红梅和儿子的死,倒也算是对他的一种解脱。 黄奎自身就是懂得一些东西,所以婆娘和儿子的死,他也知晓其中肯定有门道,而且水比较深。于是就在回来后,没有急着显露自己的身份,而是蛰伏在了暗中,想要充当一个暗子。 比较遗憾的是,他还什么都没发现,黄家的那个老不死的就先找到了他。 见面的第一句话,黄家那老不死的就说:“我的个乖孙孙,长得还不错嘛。” 简单的对话后,黄奎确认了对方身份的确就是自家那位据说被困在乱葬岗竹林中的老祖后,当即磕头纳拜,认祖归宗。 黄家老不死的好酒,黄奎就给他拿来了自己在家中私藏的好酒。经历了百余年的变更,酿酒的法子也是有了一些变化,黄奎拿出来的酒,让自家老祖赞不绝口,于是两人就坐下你一口我一口的喝着聊了起来。 当然,绝大部分时候是黄奎在听,当祖宗的在吧唧嘴皮子。 那个黄家老不死的,叫黄庭。 黄庭给黄奎讲述的事情都是鸡零狗碎的东一句西一句,在黄奎那里连个架子都搭构不起来。 很多事情,黄奎只能是根据前后句,甚至很多句话后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才勉强算是推测出之前的话语的意思。 在黄庭最初具有本我意识的时候,他只记得自己喜欢吃人肉,。 再后来,黄庭遇到了个少女,两人相爱相杀,但是两人却最后分道扬镳。黄庭离开了自己心爱的少女,隐居到了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并且遇到了个和他好像是同源的小家伙——那个小家伙,也是吃人肉。 黄庭觉得这是缘分,于是就把那个小家伙收留在了自己身边,教导开化。那个小子远比黄庭想象的要聪慧的多,许多的东西都是一教就会。 随着时间的推移,黄庭觉得那个小孩应该有个属于自己的名字,于是就把自己的名字拆了开来,当作那个家伙的名字,叫做黄广廷。 黄庭潜伏在荒芜人烟的地方,是有他自己的目的的。教黄广廷,有一定的原因是出于对和自己同源的这个家伙的亲近感,最大的原因则是他想要在这个小家伙身上试验一些东西——黄广廷,是他的干儿子,也是他豢养的小白鼠。 等到自我感觉差不多的时候,黄庭就把黄广廷放了出去。黄广廷出山的第一战,就是把当时属于上品世家的曹家给掀翻在地。随后又转战洪家,把大半个洪家的弟子打的集体失声,一举扬名。 暗中窥视这一切的黄庭既开心又激动,因为黄广廷的成功,就证明着他的心血没有白费。但隐隐的,黄庭有些不安……与生俱来的某种直觉告诉他,已经有非常强势的人物盯上了他。 为了躲避那位强势人物的追击,他只得又返回了隐居的蛰伏之地。所以关于黄广廷的后来的一些事情,黄庭也只是在很多年之后才得知。 再后来,黄广廷带着小蛮回到了黄庭的身边,因为早年黄庭的试验留下的暗病,加上黄广廷和那些上品世家弟子争斗时留下的隐疾,黄广廷没能坚挺太久,就陨落了。 当黄奎讲述到这里的时候,我心中的惊骇已然是无以复加。 错了,都错了! 瞎子错了,道人错了,老李也错了,我们都错了。甚至,或许就连洪小蛮也不知晓被关押在竹林中的那个人,已经不是带她离开洪家的那个人,而是……她的生父! 说是天道轮回也罢,说是心有灵犀也好,黄庭给自己收养的小家伙起名黄广廷,用的是把自己的庭字拆解开来;和黄庭相亲相爱的洪小蛮,则是在自己生下女儿后,把自己的姓氏抹去,把名字全然转呈给自己的女儿——小蛮。 或许,当年洪家就已经知晓了什么,所以才会默许了黄广廷带走小蛮;而在万僵血池中,黄庭看向小蛮的时候一脸温柔,甚至说他毕生的愿望,就是让小蛮能认祖归宗。 我侧目看了眼黄奎,他依旧在讲述着黄庭对他讲述的那些事情。显然是黄庭并没有把所有的事情都全盘和他托出,只是挑选了一些事,断断续续地做了讲述。 压下心头悸动,我继续听了下去。 黄广廷死后,黄庭就开始着手一件事,也就是当年轰动一时的乱葬岗铁马事件,让超过数千人命丧在了这里。 有心算无心,再加上双方的实力差距悬殊,黄庭杀那些所谓的来自三山五岳的好手简直是砍瓜切菜。但是虐菜的快感,对于黄庭来说没有丁点的用,他要找的是上品世家的那些人。 终于,黄庭等到了一位上品世家的人。 是个道人打扮的人。 看到那人的第一眼,黄庭就知道自己完蛋了——因为这个人,他认识,而且双方也不仅仅是第一次打交道——最初和心爱的人分道扬镳,就是因为这个怪物的存在;第二次狼狈滚回隐居的荒蛮之地,同样是因为这个怪物的出现。 那人的名字有点可笑,叫洪大骄。 洪小蛮的哥哥。 名字可笑,但当时已经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在他面前笑话这个名字,甚至连私下议论的都很少。 严格说起来,这是洪大骄和黄庭的第三次见面,同样也是最后的一次见面。 一见面,洪大骄就说,黄庭,你事情做的太过分了。 黄庭当然不服气,两人就打了起来。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黄庭还有点面对洪大骄的勇气;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他还能见了洪大骄有跑路的勇气;第三次见面,他敢和洪大骄动手了,结果被洪大骄一巴掌拍在地上半天站不起来。 黄庭知道,双方的差距已经大到超出了他能想象的极限。面对他的时候,洪大骄就是主张生死的神,高高在上。 但是,洪大骄没有杀黄庭,只是把黄庭用刑竹困了起来,并且告诉他,当手中沾满的罪孽被洗尽的时候,自然会有人来这里找他,完成他的夙愿。 “洪家的那位洪大骄就是掌握着破妄法眼。”黄奎有些艳羡地看了我一眼:“老祖说,破妄法眼能够破处世间一切虚妄,还原本真,任何术法神通在破妄法眼的面前,都和纸糊的没什么区别,拥有破妄法眼的人,面对整个上品世家的人时,都是立于先天不败的境地。” 第一百三十三章 出尔反尔 我和瞎子三人面面相觑。 先天不败是什么概念?就是站着不动什么也不做,别人也无可奈何的意思。 “这个,我可没听说过。”道人对我摇了摇头,表示他对这个是毫无耳闻。 瞎子则是直接摆手:“上品世家的人瞎子从未接触过,同样对于上品世家的事知晓的也仅仅是从师傅那里得知的一些讯息。” 这回则是轮到黄奎懵逼了。 “哈?这事你们都不知道?”黄奎愕然看着满脸惊错的我们三人,“小洪……曹道长……你们,你们不都是上品世家出来的弟子吗?我,我以为破妄法眼的厉害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道人叹了口气:“破妄法眼的厉害的确是属于众所周知的事情。但能厉害到你描述的那个程度,曹某孤陋寡闻,从未听闻。” 黄奎顿时就急了:“那洪家到底有没有洪大骄这个人?” 道人瞥了我一眼,而后点头道:“在洪家的历史上,的确是有洪大骄这个人。在上品世家流传的说法中,对这个人风评一直是毁誉半掺。” “有人说他开启了一个新的巅峰,得到了一个无人能企及的高度,是当时在所有上品世家弟子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人;也有人说这个人狂妄自大,目中无人,实则根本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具体的事实是什么样子的,早就掩埋在了时间的流逝中。唯一流传下来的一个说法是,洪大骄这人可谓是人如其名,和他妹妹的名字搭配起来,就是骄蛮。骄傲蛮横,毫无道理可讲。当年洪小蛮的事情,就是因为洪大骄的竭力阻拦,才导致最后事情变的愈发不可收拾,造就了黄庭尾大不掉的局面。” 道人的解释回答,明显不能满足黄奎强烈的好奇心,但道人也的确是不知道更多关于洪大骄的讯息,黄奎也只得作罢。 黄庭和黄奎的对话,大致可以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是和黄奎确认自己的身份;第二部分是絮絮叨叨的讲述了一些自己的过往;第三部分,就是关于罗家两兄弟埋在乱葬岗的事情。 和所有近期死掉的人一样,罗永和罗浩的死同样是带着浓郁的恐怖色彩。关于两人的死因,人们只能做出大致的推测,至于真正的原因,恐怕就连死掉的两兄弟自己也是稀里糊涂。 黄奎为这件事也是同样伤透了脑筋。 说是把这两舅哥的尸体托运回去吧,肯定没法解释清楚;要是不处理吧,放在自己家里也不是个法子。 就在黄奎左右危难之际,黄庭出现了,并且告诉黄奎,罗家兄弟两是最有因得,死对于他们来说,只是开始。而且,因为罗家和黄家曾有过些许纷争,所以需要把罗永和罗浩兄弟俩葬在乱葬岗,才能彻底解决掉两家之前的恩怨纠纷。 绝户之地,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就是黄庭给黄奎说出的处理的办法。 交代完这件事后,黄庭就消失不见。而后黄奎立即开始着手筹办自己两大舅哥的丧事。但情况我们也是看到了,因为罗家兄弟两不是本村的人,而且又死法比较奇特,所以村子里的人都是躲的远远的,就连黄奎家周围的邻居都是大门紧锁,拖家带口的去亲戚家了。 “喊三位来,除了让帮忙把把关,参详参详墓地选址的情况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希望瞎子大爷能帮忙喊几个人来帮忙把这丧事给办了。”黄奎揪着自己头发,有些惆怅地道,“不要多,我自己来举头幡,有人抬下棺材,有人帮忙拿着那个录音机奏奏乐就好。” 瞎子沉吟了会,道:“墓地选址方面倒是没什么问题,瞎子和你的看法基本一致。至于问人这个事,现在村子里是什么情况你也很清楚,人我可以帮你问问,但具体人家愿不愿意来,这个就不是瞎子能左右的事情了。” 黄奎连忙点头道:“谢谢,谢谢,瞎子大爷您尽管去帮忙问人,钱不是问题。” 我预料中的关于绝户之地的看法大辩论根本就没举行,甚至对于绝户之地,黄奎连和瞎子讨论的兴趣都没,瞎子一框定范围后黄奎就头点的飞快。 吃过午饭,我、道人和黄奎三个继续在屋子里喝酒,瞎子则是出去询问看有没有人愿意在黄家举办的丧礼上帮忙搭个手。 一小会的功夫,瞎子就召集来了十多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而那些人进门后对黄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黄奎,打墓抬棺下葬一条龙,十五个人,一人一千。你要是愿意出这个价,我们就帮你。” 黄奎面色有些阴翳,低头思索了许久,等的那些个人都已经面露不耐的神色时,他才点头道:“成,价格没问题,我出!不过你们得先替我去拉两口棺材,不用太好,一般的就行,钱另算。” “行,黄老板果然是爽快人。”为首的那中年汉子一拍胸脯,“待会我们就去阿强家给你弄两口上号的棺材来,怎么说人这一辈子也就这么一会,不能亏待了你的两大舅哥。” 黄奎面色一苦:“现在好点的寿财是什么价格?” 那中年男子不假思索地回答道:“顶级的八千,一般的五千,最次的那种三千出头四千不到。” “你们十五个人就是一万五,再加上两口棺材的话,起码就上两万了,这……”黄奎面露犹豫神色,“要不,那两草帘子卷了卖掉算了吧……” 中年汉子眉毛一跳:“黄奎,你这娃咋能这样?罗永和罗浩怎么说也是你大舅子,再说人家兄弟俩也不差那点钱,你和罗家打声招呼不就……” 黄奎打断他的话:“李哥,话是这样说的没错,我也是这样想的,可罗家……”说着,黄奎重重地叹了口气,“算了,我实话实说吧……我那两大舅哥和他们婆娘都是离异分居好几年了,别说是死人了和她们要钱办丧事,就是连来个披麻的人都没!” “这——”中年汉子明显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内幕,他怔了好一会才说道,“那要不这样吧,我和阿强还是有点交情,就让他把棺材卖你便宜点,然后我们这边在少点苦力钱……两万,我们帮你把这些事办妥。” “这样如何?”中年汉子问道。 黄奎扳着手指算了好久,才一脸肉疼的点了点头:“好吧,那就麻烦李哥了。不过我暂时手头有点紧,钱恐怕得等年底工地结算后才能给大伙结清……” “小事小事小事。”那中年男子很大度地摆了摆手,“大家都是一个村的人,你还是我看着长大的,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嘛。回头要是等你婆娘和娃的尸体找到了,记得告诉我们一声。” 黄奎连连点头表示一定。 等那一伙人心满意得地离开后,黄奎狠狠的一口唾在了地上:“一群地痞流氓,要不是老子不想这个点上闹事,早就把你们的腿全打瘸了。什么玩意!” 瞎子呵呵笑着道:“得了吧,两万块对你来说又不是什么大钱。现在正事要紧,等棺材和人入土,钱怎么给,给多少,还不是你说了算。” “也是。”黄奎点了点头。 两人的一对一答,赫然是准备联手坑一把刚才的那中年男子。不过想想也就明白黄奎的怨气从何而来——依照瞎子之前给我的讲述的话,正常情况下,雇佣抬棺匠工钱也就是一人一百,再加上打墓的话,一个人丁破天也就三百,刚才那中年男子开口就是一人一千的工钱,显然是趁火打劫。 至于棺材……我记得当时长者手中的那口棺材也就是花了两千。依照长者在甘家村的身份地位,给自己备下当百年之后的栖身所的棺材,肯定质量不会差到那里去。 我估计那中年男子说的八千一口的棺材,质量或许也就是长者的那口棺材的水准半斤八两。 这一出一进,一万多的费用就变成了两万。虽然说是黄奎的事情是属于特殊时期,但这刀宰的也真是贼狠了些。 不过,听黄奎喊那人是李哥? “和老李是三服的堂兄弟。”瞎子回答道,“钟声响当时还是李家媳妇的时候,这厮就没少去揩油占便宜,不过后来好像是被钟声响把蛋踢坏了,所以就干脆破罐子破摔专门讹人欺诈,做些无本买卖。” 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啊…… 大概的确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吧。虽然瞎子和黄奎对老李那个不知是堂兄还是堂弟的‘李哥’人品颇为不齿,但对方办事的效率却是出奇的高。 天快黑的时候,李哥就带着几个人抬着两口黑漆漆的棺进了黄奎院子里。 把两口棺材按照黄奎的要求停放好后,李哥问黄奎墓地准备选在什么地方,当黄奎说准备把两大舅哥埋在乱葬岗的时候,李哥的脸唰地一下子就变的煞白。 “瞎子,你他娘的是称心糊弄我们哥们几个吧?”李哥转身一把揪住瞎子,“乱葬那是什么地方,黄奎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去那地方打墓,是会死人的。这活老子不干了!” 瞎子同样面色一沉:“李哥,你是要出尔反尔吗?”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夜守灵棚 瞎子的一声李哥,我才恍然,黄奎喊这中年男子李哥,不是什么敬称,而是因为这个家伙就叫里李哥。 “出尔反尔?”李哥松开瞎子的衣领,大声嚷嚷道,“是你这个瞎眼的东西先骗我们的!最近村子里因为乱葬岗的事已经闹成啥样了你会不知道?你居然让我们哥们去乱葬岗,咋不直接让我们去死呢!” 同行的抬棺材的几人,也是大声嚷嚷着喊不去了。 不过,闹归闹,包括李哥在内的人却没一个离开的。 又是吵嚷了会,黄奎突然道:“不就是要钱吗?行,一人加两百。” 李哥哼了声:“黄奎,不是钱的事。” “加五百。”黄奎喊道。 “说了不是钱的事,是这瞎子看不起人,分明是想坑我们哥们几个……这么危险的事都不提前打招呼说……”李哥依旧在抗议着,但声音明显小了不少。 “两千。”黄奎不耐烦地道,“每人两千。在原来的两万上另外多给一万五,完事后一人两条好烟一瓶好酒。” 李哥还没开口,边上的一个人忍不住问道:“啥烟?红塔山还是紫云?” 黄奎眼皮一翻,不耐地道:“烟是中华,酒是茅台。大老板放话了,事必须办成,钱不是问题。” 瞬间,李哥几人的目光就落在我身上。 那李哥咽了下口水,说道:“行,那就这么定了。但是烟和酒换成现金,我们哥们命贱,那些高档洋气的玩意没钱拿手里来的踏实。” 黄奎淡然点了点头。 等李哥一行人离开后,我皱眉问瞎子,为啥那几个人会看我?瞎子哈哈笑着说现在这十里八乡的,那个不知道我是财神爷。黄奎则是赔着笑脸说他不想让邻近的人知晓他发财了,所以就假借我的名号用下,回头会有重谢。 黄奎的话,我没心上。 棺材已经摆放在了院子里,再不搭灵棚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搭建灵棚也不是什么高深的活。 用一些柱子支撑起一个框架后,又在上面披了一层黑色的塑料篷布,把那两口停好的棺材囊括进去后,再将画圈摆放好,这简易的灵棚就算是搭建好了。 在黄奎一切从简的原则下,灵棚里只拉了盏电灯进去后,又摆放了个烧纸的铁盆,就算是东西全部就位。最后还是道人实在看不下去,用黄奎儿子的作业本撕下的纸写了副挽联用绳子串起来挂在了灵棚门口。 “西方有极乐,早死早超生。” 对于道人写的这个挽联,除了对他那一手铁画银钩的字表示佩服外,内容则是黄奎都连连摇头。 灵棚简易,但四个人依旧忙乎了好长一段时间,等到搞定后又把罗家兄弟两的尸体搬抬进去,已经是晚上十点多。 瞎子和道人打着哈欠说要去睡觉了,黄奎则是同样表示自己困了。然后,瞎子很贴心的给我安排了一个任务——看灵棚。 起初我是拒绝这个任务的,但黄奎一句话就把我所有的抗拒全部消除:“小洪,帮老哥这个忙吧,事后绝对少不了你的红包。放心,肯定不会比给外人的低。” 他说的外人,应该是李哥一行。 略微一盘算,估摸着他给我怎么也得给个三五千后,我对看守灵棚这件事也就没什么异议了。况且罗家兄弟两已经安份了这么多天,没理由都要进墓子里了,还蹦达出来搞事。 瞎子要我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晚上看着灵棚里那个烧纸的铁盆,别让里面的火熄灭。瞎子说,暂时没什么条件搞长明灯,所以就暂时用在和玩意替代。 要让铁盆里的火不灭,就得时不时地给里面加烧纸。 黄奎的烧纸倒是备了不少。 打火机点燃一叠烧纸扔进铁盆,我开始了我为期一个晚上的烧纸活动。 过程,超级无聊。 也不知道黄奎的这些烧纸是那里弄来的,比我预想的要耐燃的多。期间有次我去上厕所,怕火灭了,于是就多放了一叠进去,结果回来一看,火险些被压灭。 新鲜劲过去后,这活就变的百无聊赖。 我一面随手往铁盆里塞着纸,一面把手边的烧纸按着自己的想法随意折叠。烧了几套纸叠的衣帽后,我又开始叠青蛙,等到叠青蛙叠的我烦倦后,我开始叠小船。 第一艘纸船刚叠成,忽而一股子风从外面涌了进来,同样伴随着的还有一些隐约模糊的呱呱的叫声。 青蛙? 我疑惑地抬头看了看外面,旋即又把这个念头抛之脑后。蛙声一片,是得池塘边或或者田地里,铁马村这地方,并不大适合青蛙生存。 外面黑漆漆的,貌似什么也没有。 “别自己吓自己。”我低声自语道。 又是叠了几个小船,刚准备给铁盆里加烧纸的时候,忽而我听到了一阵细密的沙沙声从头顶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在了搭灵棚的那层塑料篷布上。 我大吃一惊。 但那层篷布黑漆漆的,再加上里面的光线要亮过外面,我根本不可能看到是什么东西落在了上面。 真正令我有些头皮发颤的是,那玩意居然是密集不断,沙沙的声音不绝于耳。 “什么东西!”我大喝一声,冲到了外面。 脸上凉飕飕的一片。 草泥马……下雨了。 我又再度回到了灵棚中,慌忙把叠好的那些船连带着的一些烧纸投入铁盆里,心中暗自觉得好笑,居然会被雨声吓破胆。 雨,越下越大。 一会的功夫,外面原本密集的细微的沙沙声就变成了敲落的噼噼啪啪声,显然是雨点变大了,而且雨势也更密了。 我有些担忧地看着外面的雨,心中不禁泛着嘀咕,这雨,看样子一时半会是不会停下来的。 果然,我担忧刚起,脖子里就哒的滴落了一滴水。 帐篷的塑料漏水了! 像是印证我的不好的念头,须臾,灵棚就像是被戳了许多个窟窿,水线滴滴答答的开始从上面淌落。 但相比这个,更令我棘手的是,外面的土地吸水饱和后,雨水就开始从高处汇聚着往低处流淌。 停着棺材的板凳下,已经有细细的水流涌入。相信再过一会,这道细流就会集聚成一片水潭。 不行,得把那三个家伙喊起来想办法了。要是再等下会雨的话,这灵棚估计就变成汪洋了。 “瞎子大爷,黄奎,曹道长——”我大声喊道。 喊了两嗓子没人应声,我只能是冲出灵棚去敲门。 门倒是没关,应声就被推开。 我推开门的刹那,外面一道霹雳闪过,撕裂天地的白光晃的我眼前一花,同时发现了自己推开的门不对:这边是之前放置罗永和罗浩兄弟两尸体的地方。 晦气! 我呸了口,把门掩上后奔向另外的一间。 门同样是一退就开,但我推开门的同时院子里灵棚的灯也灭了。 “瞎子大爷?曹道长?黄奎?”我站在门口,喊道。 房间里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 轰隆隆—— 闪电后的雷声迟缓而来。 雷声压住了我的喊声,但我仔细侧耳听的时候,房间里依旧什么动静都没。 这不科学! 道人和黄奎不说,瞎子的听觉可是灵敏的吓人。一般隔着远远的十多米的距离,他都能听见人的脚步声……刚才我那喊声和雷声,他没理由听不见。 唯一能解释的,就是这三个家伙不在。 卧槽,难怪会给我这么一个无聊透顶的任务…… 我折返回了灵棚中,又往铁盆里面加了些许烧纸,暗自琢磨那三个家伙为什么会把我撇在这里。 想来想去,什么也没想出来。 反倒是我发现灵棚地面上堆积的水越来越多,而且头顶上漏水的地方也越来越多。 再下去,我连烧纸的地方都没了。 此时灵棚里已经是一片黑暗,我只能借助铁盆中烧纸的火的光亮来判别自己的情况。好几次我有心把这铁盆扔在这里不闻不问独自会房间里,但最终还是压下这个冲动继续留在这里。 听着雨声,就着火光,我一把一把地把烧纸塞进铁盆里,希望火烧的大一点,快一点,这样只要把烧纸烧完,我就有足够的充分的理由滚回房间里避雨。 事与愿违的是,这些狗日的烧纸,就好像不是纸似得,烧起来慢的一笔,放多了反而火被压得起不来。 “草泥马,绝对是有预谋的!”我再度心底把瞎子三人咒骂了一遍。 地上的水越积越多,当我脚底都踩到水的时候,我只能是把剩余的烧纸挪放到了棺材盖上。 天见我怜,棺材正上方没漏水。 我心底暗自估算了下时间,感觉应该恰好是在半夜两三点的时候,距离天亮少说还有三个小时。如此算的话,剩余的那些烧纸在天亮前,还能剩下一部分……满满的都是套路。 “哎,两位大兄弟,有没有兴趣起来聊会天啊?”我伸手拍了拍身侧的口棺材,叹息道,“你们说你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凑热闹呢,好好的老婆孩子热炕头不待着,结果现在抛尸荒野了吧,没人要了吧,就连给你们烧纸的都是个不认识的人……” 骤然,天空一道亮光闪过,我被吓了一跳,转身看了眼外面后,重新把手放回棺材上,继续拍了拍:“喂,听到没啊?你们两个起来,我们三人斗地主刚好的。” 轰隆隆—— 惊雷响起。与此同时,我感觉到自己手压着的棺材板蓦地跳动了下。 第一百三十五章 麻辣香蛙 和躺在棺材里的人开玩笑归开玩笑,但真要是遇到诈尸之类的事,我肯定会打起十二分精神来跑路。 手上传来的振动感清晰无比。 不止是我手扶着的这口,就连边上的那个放着烧纸的,同样是上面的烧纸在微微颤动着,瑟瑟发抖。 我悚然心惊,后退了两步。 当我再定神细看的时候,发现什么都没有发生。手稳稳的扶在了棺材上,边侧的那些烧纸也是同样什么动静都没。 经历过甘家村的那些事,我对棺材里有死人爬出来,可谓是相当敏感。所以第一时间,我就选择了远离那两口棺材,并且拿了厚厚的一叠烧纸在手里,远远的把烧纸加入铁盆里。 好一阵子,那两口棺材都寂静无声。 是错觉? 我伸手掐了下眉头,用力晃动脑袋,觉得自己有些困意上涌。眉心传来的痛感告诉我,刚才发生的那一幕,应该不是幻觉。 外面,又是一道闪电劈过。 轰隆隆—— 雷声轰鸣。 啪啪啪—— 密集的声音,从棺材那边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不断地顶着棺材盖板,在雷声的掩盖下有些不大真切。 但这次,我不需要走进去把手贴上去,也能看见搁放在棺材板上的那种烧纸,哗啦啦啦地抖动着,缓缓向下滑落。 棺材底下,早就被雨水浇成了泥泞。 要是那些烧纸跌落在地上的话,我的今晚的活就算竣工了。虽然我很希望那些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跌落在地上,但令人遗憾的事,当雷声停止时,它们也不动颤了。 第一次的事情,发生在我猝不及防间,第二次的事情,却是在我全神贯注的关注下发生的。 棺材的悸动,和雷声有关! 下一次雷声响起时候,那两个棺材板肯定还会跳……烧纸是不能放上面了。 我想着,干脆直接把上面的烧纸都抱了下来,而后冲出灵棚抱进了房间里。不过挂念着灵棚里的那个火盆,我把烧纸放下后没做任何的停息,拿了一大把的烧纸又冲进灵棚。 天地间,又是一道电弧闪过。 刺目的白光呼啸而过,视线所及的一切都耀的煌煌堂堂,也把灵堂中的情形彻底映照入我的眼中。 这……这真是灵堂? 并不算大的灵堂内,雨水已经汇集成了大大小小的坑洼十多个,每一个坑洼里,都趴着些许青蛙。 那些青蛙不是绿色的,而是白色的! 白白嫩嫩的,就像是火锅店那种被剥了皮后下锅的蛙。 “呱呱——呱呱——” 聒噪的叫声,在灵堂内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我怔怔地站在灵堂外,任由雨水落在身上,把衣服连带怀里的烧纸一并打湿,脑海里只剩下一个问题:为什么这些被剥了皮的青蛙还会叫? 蓦然,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辉耀天地的亮光褪去,满地的青蛙消失不见,聒噪的蛙叫声也消失,耳中只剩下雨敲打在帐篷上的声音,眼前也只剩下一轮几乎快要熄灭的焰火。 铁盆中的烧纸,快完了。 我回过神来,连忙跑进去,抽出几张干燥的烧纸放进了铁盆里。 轰隆隆—— 总会延后些许时间的雷鸣声姗姗来迟。 我头皮骤然一炸。 刚才那辉耀天地的白色闪电持续的时间极长,也就代表着……这道雷声,会响作很久很久! 啪啪啪—— 密集的什么东西磕碰棺材盖板的声音自面前传来,这次,就算是雷音,也阻隔掩盖不了。 就像是棺材里的东西,也知晓这是自己的一次难得的机会。 我微微后退了两步,紧张地盯着棺材。 只要那两个棺材板一炸开,我就立即拔腿跑路! 至于那时候铁盆里的火,关我屁事! 雷声渐渐远去。 棺材盖板撞击发出的声响也弱了下去。 正当我以为这一次会告一段路的时候,蓦然天际连着数道闪电劈下,在灵棚外形成了一个颇有节奏感交错画面。 轰隆隆—— 接着上一个雷声的尾音,新的一轮的雷声开始炸了起来。 如同那些闪电的辉耀,雷音不绝。 密集的雷音次第炸响,一声盖过一声,居然是最后累叠成了浩浩荡荡的轰鸣,震的我忍不住捂住耳朵。 嘭嘭—— 两声几乎是不分先后的声响传来,我下意识抬头看去,只见那两口棺材的盖板被完全崩飞。 四只苍白的爪子,从棺材里探了出来。 像是在为这两个家伙助兴似得,棺材板被崩飞的瞬息,又是数道霹雳降下,轰鸣的雷音再度叠加出一个新的高潮。 嘶—— 锐利的东西划破空气的声音,回荡在灵堂内。 原本只是手探出棺材的罗永和罗浩兄弟两,居然是在雷声中笔直站了起来,像是有股无形的力道扯拽着两人的头发,把他们硬生生同棺材中揪了起来。 双臂平伸向前,头发倒竖如刺。 诈尸了! 我怔怔地看着面前两个脚尖虚点在棺材边沿的家伙,一时间连跑路都忘记了。 “呱——” 不知是罗永还是罗浩,嘴里发出了一声奇怪的叫声。 “呱——” 在我脚底下,同样传来的一声叫唤。 哐当—— 罗家兄弟俩从棺材板上跃下,其中一人的脚刚好踩在烧纸的铁盆,把那个铁盆给踩的翻扑在地上。 唯一亮着的火光,转瞬暗淡。 我这才回过神来,哇地喊了一嗓子,拔腿往外跑去。 身后,传来蛙声一片。 瞎子和黄奎他们都不在家里,我也没敢继续在黄家的这个院子里逗留,出了灵堂直扑院子外。 刚出院门,又是一道闪电劈下。 我忽而愣住了。 在前面不远处,一道人影立在雨中,撑着柄外黑内红的伞,俏生生地立在了雨中,似极了我记忆中的某个画面。 只不过,当时撑着伞的人,是我。 “傻愣着干嘛,快过来,衣服都淋湿了会感冒的。”几乎是连一个字都未曾变过的话语,由她的嘴里说出,回响在了我耳边。 我用力晃了晃脑袋,把阻隔住视线的水滴甩开,这才看的清明,在前面不远处撑着伞的,是甘妹妹。 伞不算大,两个人挤着,肯定会有一个人被淋湿。 我很自觉地把身子往外让了让。 “傻瓜,你会感冒的。”甘妹妹嘴里这样说着,但她反而是把伞朝着自己的方向挪动了些许,直接把我大半个身子暴露在了雨中。 我看了眼,院子里的两个家伙并没追出来。 “你跑这里来做什么?”我问道。 “当然是来找你啊。”甘妹妹别过脑袋,一脸看白痴的神情,“不找你的话,谁会傻乎乎的大半夜淋着雨来这里。” 我嘿嘿笑了两声,没说话。 和刚才从院落里跑出来的惶恐相比,现在我完全已经恢复了淡定。 “瞧你那傻样。”甘妹妹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伸手戳了戳我额头,“走吧,进屋里去坐会。你不会是想让我陪你在雨地里一直站下去吧?” 我摇头,说里面有东西作祟。 甘妹妹哑然失笑:“破妄法眼呢?要是被人知晓了洪家身怀破妄法眼的弟子,居然会害怕魑魅魍魉的话,这可能会被当作你一辈子的黑历史调侃的。” 我一脸无所谓:“我又不是什么洪家的弟子,谁爱说谁说去。” “可是,人家不想在外面淋雨。”甘妹妹撅起了嘴,有些不开心。 “你想进去,我们就进去好了。”我犹豫了下,还是决定转身折回去看看。 真要说凶险,我见过刘老太,见过许芸,见过黄家那老不死的,也经历过刘家大墓中的光天化日……罗永和罗浩兄弟俩,未必有多凶险。 结伴回到院落中时,我又愣住了。 房间里依旧是黑漆漆的一片,但灵堂里却有灯光传出。 来电了。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中年男子的声音从灵棚里传出,“外面的两位,进来吃点东西吧,就当是为我们兄弟两践行。” 折转到灵棚正前面,我立即傻眼了。 两口棺材被搬到了灵棚的正中间,原本应该是烧纸的铁盆搁置在棺材上,里面腾着热气,隐隐有股子火锅的味道传出。 地面泥泞一片,上方水线滴落,却丝毫没破坏掉灵棚中那两人的勃勃兴致。 “麻辣香蛙!”甘妹妹抽动鼻子嗅了下,脆生生地喊道,“真香!” 我卖力地抽动鼻子,然而能嗅到的只有一股子烧纸的气息。 不等我说什么,甘妹妹把伞塞在了我手中,自己踮起脚尖跑进了灵棚里。 “拿着伞,站着别动,他们就看不到你。” 甘妹妹的声音在耳边传来。 当她走进灵棚的瞬息,我看到的却是另外一个我和她手牵着手,走在了罗家兄弟面前,而后,四人说说笑笑的开始吃那一盆鬼才知晓是什么东西构成的‘麻辣香蛙’。 那一盆的‘麻辣香蛙’,像是无穷无尽似得,他们一直吃,一直吃,直到雨停、天亮的时候,甘妹妹才伸了个懒腰:“哎,吃饱喝足该去养膘啦,谢谢大罗叔叔和小罗叔叔的款待,拜拜——” 回应甘妹妹的,是罗家兄弟嘿嘿的低笑声:“甘妹妹,你妈没有告诉过你吗?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饭!” 第一百三十六章 雷惊尸动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会看到甘妹妹拉着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伙走进去。但我明白罗家兄弟这是要发难了。 “免费的午饭?”甘妹妹的声音中充满了惊讶和不解,“大罗叔叔,小罗叔叔,你们在说什么呢!现在天快亮了,吃饱喝足后就该好好养膘的。拜拜咯,不用送。” 罗家两兄弟那惨白的脸色,倒是看不出有什么神情上的变化,但话语的腔调明显比先前更冷了几分:“养猪场的猪确是吃饱喝足就该好好养膘的。只可惜,这里是屠宰场,不是养猪场。” 甘妹妹伸手捂住嘴,打了个哈欠:“想动手打架啊?早说嘛……”说着,她伸手一拍和她一起走进去的那个‘我’,喝道:“破妄法眼!” 一直紧张关注着里面动向的我几乎是毫不犹疑地凝神运功,开启了破妄法眼。 视线中的画面陡变,甘妹妹还是好端端的站在了那里,罗家兄弟两也是站在了那里,铁盆还是那个铁盆,但那些原本应该是麻辣香娃之类的玩意,全部变成了被嚼的支离破碎的纸片,至于另外的那个‘我’,是一个纸扎的小人。 “哎,谁让你用破妄法眼的……”甘妹妹脚不沾地的飘了过来,伸手在我脑袋上敲了一记,“好不容易找到点逗乐子的事,现在也全被你给毁掉了!” 被她这一敲,破妄法眼也就随之散去。 散落在地上的那种‘麻辣香娃’,缓缓冒着黑烟,化作一簇簇的纸灰,散落在桌子上、地上。 罗家兄弟两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变化,突然哇地怪叫了一声,飞快地钻入棺材里,砰然一声,棺材板落下,盖在了上面。 “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见罗家兄弟两跳进了棺材里,霎时,甘妹妹的拳头就如雨般落下,“人家好不容易才把他们钓上钩,结果你一个破妄法眼把所有的事情都给毁掉了!” 虽然她拳头没什么力道,但我还是很识相地装出了一副瑟瑟发抖的样子,小声的抗议道:“是你让我用破妄法眼的啊……” “哼,狡辩!”甘妹妹哼了声,“我有没有给你说,让你站在外面别动?” 我有些心虚地回答道:“有……” “人家有让你用破妄法眼吗?”甘妹妹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没有……”我声音更低了。 三句话下来,我发现甘妹妹不是撒娇胡闹,而是真的有些生气了。也就是说,刚才我动用破妄法眼,坏了她的事。 “没有让你用你还用!”甘妹妹气呼呼地又是扬起拳头捶了我两拳。 这两下用的力道极重,震得我胸口都隐隐有些发痛。 “你本来是准备干嘛的啊?”我问道。 “不告诉你!”甘妹妹又是哼了声,一把夺过我手中的伞,“走了,拜拜!” 然后,我就看到她撑着伞,轻飘飘地飘出了院门。等我回神追出去看的时候,发现外面连个影子都没了。 雨已经停了,天已经亮了。 回到灵棚里,我想伸手把装着罗家兄弟的两口棺材翻开看看,但想了想,最终还是没动手,而是找了找来两根绳子把两口棺材各自缠绕着绑了个结实。 铁盆里的火早就灭了,地上残留着一地的烧过的纸灰屑,黏在泥泞的地面上,让人看着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回到屋子里等了会,发现黄奎和道人三个还没回来,我就自己升火做饭,炒了个土豆丝,煮了点粥,考虑到那三个家伙随时可能会回来,我就连带着把他们的那份也一起做了。 粥刚煮好,院子里就传来瞎子的喊声:“小洪,小洪,还活着吗?” 我没好气地推开门,道:“死不了。” “哦,活着就好。”瞎子哦了声,伸手一指灵棚,“你干啥了啊,咋把烧纸搞的满地都是。” “里面的两个东西诈尸了。”我答道。 瞎子惊讶地看了我一眼,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真的诈尸了?没道理啊,雷音诛邪,一般的鬼物在雷霆大作的时候都不怎么敢出来外面惹事端。” 我一摊手:“反正雷一响,里面的两打个就跟打了鸡血似得嗷嗷叫着往外崩,拉都拉不住。” “所以你就绑了两绳子在上面?”瞎子问道。 “狗屁!”说到这个,我就来气,“你们三个昨晚去哪了?找你们人的时候两影子都逮不着,雨下的差点把棺材给冲走,我想找个人问问到底还要不要继续留在灵棚里烧纸都没的问。” 瞎子神色一紧:“你不会是后半夜就跑去睡觉了吧?”说着,他目光又落在了灵棚的两口棺材上,愕然道:“谁帮你把这两口棺材挪到一起的?” 我的确是后半夜就没的纸烧了。 罗家兄弟两诈尸后,铁盆就成了他们吃麻辣香蛙的锅,我还烧个锤子的纸。 听完我的讲述,瞎子道:“幸亏你媳妇来的及时,否则真有可能酿出大事。” “咋说?”我问道。 “雷惊尸动你听过没?”瞎子问道。 我摇了摇头。 “尸变有很多种,但根本的原因说到底还是只有一个,那就就是‘物不平则鸣’。”瞎子侃侃而谈,“有些是觉得自己死的冤屈,有些是还不想死,还有一些则是因为被埋的地方有问题……” “师傅曾给瞎子讲过,因为天地间的雷霆代表着正义,代表着惩罚,所以一般的阴邪秽物都会比较害怕雷霆。但雷惊尸,是个例外。” “你昨晚也看到了的,每当雷声响起的时候,这一类的死鬼们就会开始往起站。雷声越大,响的时间越长,他们能站起来的可能性就越高。” “昨夜的那一阵惊雷,的确是足够雷惊尸们完成苏醒蜕变。” “雷惊尸是如何形成的,师傅当年并没有讲述,而且因为雷惊尸比较罕见,瞎子这些年来也是一直无缘得见,所以更详细的具体的一手信息,也是拿不出来。” 说了半天,等于啥都没说。 发现瞎子的话语中并没有多少信息含量后,我就决定还是先填饱肚子再听他吹比。 就着盐有点放多了的土豆丝,瞎子居然是一口气连着喝了好几碗粥,把我原本预备的道人连带黄奎的那一份都干掉,才意犹未尽的伸手一抹嘴巴,四仰八叉的朝床上一倒,呼呼的睡着了。 中午的时候,道人和黄奎结伴回来。 两人看到院子里乱作一团的灵棚时,也是大呼小叫的喊着问我还活着不。一番对话后,我只能是把上午给瞎子说过的,又重复了一遍。 “雷惊尸啊,啧啧,好东西啊!”道人伸手摸着被绳子绑起来的棺材,道,“雷惊尸的腿骨做的鼓槌,那可是驱邪避秽的上好东西;用雷惊尸的脊椎加工成的骨剑,挥舞起来更是隐隐有风雷声,简直是我辈中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道人的话锋忽而一转,“小洪,我真不知道该夸你还是该骂你。雷惊尸这样千载难逢的东西,居然被你一个破妄法眼扫回原型……简直是暴殄天物!” 我登时吓了一跳。 雷惊尸身体上的不少部位都是驱邪的法器材料,那甘妹妹说我坏了她的好事……会不会指的就是这个? “难道被破妄法眼照看后,雷惊尸就会失去原本的奇妙?”我连忙问道。 “倒是没有那么严重。”道人摇了摇头,“雷惊尸连雷霆都不怕,又怎么会被轻易的破去自身的特性,更何况你的破妄法眼距离一眼破万象的境界还远着呢。只是,雷惊尸刚刚成型的时候,需要通过激发自身的怒意来让体内的雷意达到最大化。” “……”我无言以对。 难怪甘妹妹当时会一副‘我就是要搞事’的神态和罗家兄弟说话。合着她是为了激发罗家兄弟两体内的‘雷’意,而后扒皮抽筋拿骨头。 一念至此,我忽而又是一惊。 罗家兄弟两刚完成诈尸,甘妹妹就出现在了院子外等我……也就是说,实际上罗家兄弟两会尸变的事情,甘妹妹早就知晓? 说是甘妹妹知晓的话有点扯,但要说是我那位丈母娘钟雨兰早已对这件事洞若观火的话,那倒也不是不可能。 话说回来,罗家兄弟两变成这幅德行,难道也是钟雨兰下的黑手?或者说,钟雨兰早就洞彻了雷惊尸的秘密,而后酝酿了关于罗家兄弟两的事情? 这个猜测,把我吓了一大跳。 不过我把昨晚发生的事都对道人他们讲过了,他们不可能意识不到这点。既然他们都不在意,那我也就没必要太过于纠结。 问及罗家兄弟两的尸体怎么处理时,黄奎不急不躁地说,昨夜下的雨太大,乱葬岗那边已经是一片水洼,就算是李哥几人要去打坟,也得等地面干透后才能动手,所以一时半会罗家兄弟两是没法子入土为安了。 听黄奎话语中的意思,似乎是昨夜他们三人去了乱葬岗那边。但当我询问他们昨夜结伴出去做什么了的时候,道人和黄奎却是异口同声表示,瞎子走在中途就声称有事肚子离开,他俩一直等到中午,瞎子还没去乱葬岗汇合,两人也就走了回来。 “你见到瞎子大爷了?”道人问道。 我说瞎子就在房间里躺着睡觉。但当黄奎冲进房间里的时候,却发现床上空荡荡的连根毛都没。 第一百三十七章 人鬼难辨 没看到人出来,也没听到什么声音,这人就悄无声息的消失不见了?他娘的就算是田螺姑娘,好歹还有个壳呢! 道人皱着眉又问了我一次瞎子到底有没有回来?我说肯定回来了啊,炒得土豆丝被他吃完了,煮的粥也被他喝完了,怎么可能人没回来? 黄奎闻言低头把手探进灶台,随后掏了一把灰出来说,是冷的。 灰是冷的,就是说之前没有升火。 我揭开锅一看,果然,原本剩余的些许土豆丝也不见了,锅里干干净净的。就连吃过的碗也被洗干净放在了原本的地方,干干爽爽不见丝毫水渍。 “小洪,你要说实话。到底有没有看到瞎子大爷回来?”道人沉声问道。 我环视了圈周围,什么都没有。 削下的土豆皮的没了,煮粥时淘米的水也没了……所有的我早晨做过饭留下的痕迹都消失不见了。 没有第三者在场的情况下,所有的证据都被毁灭的状态下,一个人是很难去证实自己的话的可靠性。 “我见过,我也吃过早饭。”我深吸了口气,说道,“我削了十个土豆,熬了四人份的米饭,但除了我自己的那一份外,其余的几乎都被瞎子大爷吃完了。” 黄奎似乎想到了什么,伸手打开放米的柜子把米袋拎起来掂了下,点头道:“少了差不多两斤米,小洪没撒谎。” 关于瞎子的讨论,到此为止。但我询问两人为什么会去乱葬岗的时候,道人和黄奎都说是瞎子半夜喊两人去那边,中途瞎子就离开,说让他们在那边等……但直到中午时分,瞎子也没来。 “就是说,你们被瞎子大爷放了只超级大的鸽子?”我问道。 在我的印象中,虽然瞎子人品的确不咋滴,经常骗我,但说出的话基本不会出现不算数的情况。 道人点头道:“是的。” “瞎子大爷昨夜和你们分开的时候,没有说去什么地方吗?”我问道。 道人依旧是点头。 大半夜的,还是整个晚上都在下雨的时间里,他能去什么地方? 我把目光投向黄奎的时候,黄奎同样是摇头表示不清楚瞎子能去什么地方。 黄奎和道人吃过饭后,也是去隔壁的房间里躺下休息,我则是负责收拾善后。 在收拾碗筷的时候,看着自己留在地上的鞋印,我忽而想到了另外的一个问题,一个我之前忽略了的问题。早晨瞎子回来的时候,身上是清清爽爽的;道人和黄奎回来的时候,同样身上是清清爽爽的……反倒是我这个呆在院子里的人,两脚泥泞。 当然,在昨夜下雨的时候,浑身上下干干净净的人也不是没有——撑着伞来去的甘妹妹,大概因为嫌弃地上脏,所以从头至尾都是飘来飘去。 可……那是人家的专利啊! 甘妹妹是鬼,所以可以飘来飘去。瞎子、道人和黄奎又不是鬼,怎么能学会飘来飘去的动作呢? 蓦地,我拉开门跑到了院子里。 偌大的院子里,脚印杂乱一片,但……来来去去的脚印,都是单行的。根本没有那次是三两个人成行。 “道长?黄哥?”我喊道。 四下悄寂无声,没有人回应。 推开隔壁的门一看,果然,讲道理应该是在睡觉的黄奎和道人,连影子都没了。 先是瞎子,然后是黄奎和道人…… 传说,人刚死不久,会去熟悉的地方,找熟悉的人。难道是说,那三个家伙已经都翘辫子了? 我被自己的这个猜测吓了一跳。 要是瞎子、道人和黄奎都死了的话,在这片区域我可就真是举目无亲,四望孤苦伶仃了。而且道人身后还牵涉到一个曹家,真要是被问起责来,我都是没办法给自己自辩清白的。 乱葬岗! 道人说,他们昨夜是被瞎子诳去了乱葬岗,而后瞎子才是在中途跑路。 翻找到黄家里外门的钥匙,我立即把门锁上,朝着乱葬岗的方向奔去。越走,心中就越是觉得阴冷。 当快走到乱葬岗的时候,土路上连一个脚印都没!显然从早晨雨停后到现在,这条路就没人走过。 铁马村到乱葬岗的路有好几条,但从黄奎家出发,这条路是最近,也是最好走的。瞎子他们没理由回来的时候不走这条路。 “瞎子大爷——” “曹道长——” “黄奎——” 下了山坡,站在乱葬岗的外围,我大声喊着三人的名字。但除了风扫过竹林的沙沙声外,我连丁点的其他响动都听不到。 老实说,偌大的一片乱葬,要是真有心要藏匿的话,根本是很难找到人的。 不过话说回来,瞎子为什么会选择昨夜那个时间段带着道人和黄奎来乱葬岗,却把我留在了院子里给罗家兄弟两烧纸钱,而且还特意叮嘱我,铁盆中的火是不能灭。 莫非是说,他们要做的事情,和罗家兄弟两有关? 罗永和罗浩死之前,也是来过乱葬。 想着,我目光瞟向某个山坡。 万僵血池坍塌后,乱葬岗的地貌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根本找不到当初曾看到过罗家兄弟两聊天在的那块草地。但那片草地紧邻着的,就是老李的小卖铺。 “难道瞎子他们的失踪和老李的小卖铺有关系?”我微微皱眉。 乱葬岗这片地带,是没有什么能避雨的地方。换做是我的话,当有人要我雨夜在乱葬岗附近等待的话,首选肯定是瘸子老李的那个小卖铺。 想着,我就朝老李的那个小卖铺走去。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小卖铺,但每次看到它的时候,我总觉得这个小卖铺里面像是蛰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择人而噬。 外面太阳还没落山,但站在外面看去,这个半扇门微敞的小卖铺里面似乎黑漆漆的把所有的光线都拒之门外。 “老李,在吗?”我喊了声。 从藏龙岭刘家的大墓出来后,我就再没见过老李,瞎子也是一会说老李死了,一会又说没死的,搞的我也不大确定老李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 站在门外唤了两声,里面无人应答。 推门进去,一切宛如初见。 悬吊在房间最中央的白炽灯,被用报纸卷成的灯罩盖压,以上部位黑糊糊的看不大真切,房间里白灰墙壁早就泛黄发黑,四周用来摆放货物的木架也大抵呈现出上了年岁的老旧。并不亮畅的白炽灯光线并不能完全覆盖房间内,在光线延伸不到的角落,昏暗蛰伏,黑影绰约,像是隐匿着什么东西。 我不仅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悬挂在屋顶的白炽灯,虽然天依旧阴着,太阳也没出来,但天色还保持着相当的敞亮度,这房间里的等居然是亮着的,而且就算是灯两着,光线依旧黑的一笔。 心中的疑惑一起,我就立即运转破妄法眼扫视了圈周围。 在破妄法眼的视线中,外面的天光透过敞开的门和闭着的窗户打进来,虽然依旧是昏暗幽深,但却是要比之前白炽灯亮着的时候好了数倍——至少只是给我一种破旧的感觉,而不是空气中都泛着森森鬼意。 陈列上品的货架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上面摆放着的东西则是蒙着一层厚厚的灰,也不知是荒芜太久还是主人疏于打理。倒是在两个大货架的边侧,露出些许崭新洁白的墙壁。 没有看到的时候,那一抹白色感觉不是很特别。但当看清后,无论我再从那个角度那过去,率先入目的,都是那一抹白色。 柜子常年靠墙不动,房间里又属于打扫的时候,经常会出现把柜子挪开时,柜子后的墙壁简直就像是新刷的。 也就是说,那个柜子,被人动过? 钻进柜台里,我伸手试着挪动了下柜子,意外地发现那个看上去极其笨重的柜子居然是轻飘飘的没什么份量。 伸手敲了下,果然,做成柜子的木料根本不是实心原木,而是那种木屑黏制的劣质压合板,质量次的一笔。 只是略微用力往边上一抬,硕大的个柜子就被往外挪动了寸许距离。 当我把柜子和墙壁的距离挪开到两尺左右时,隐匿在柜子背后的秘密也就完全呈现在了我面前——居然,是一个地道! 与其说是柜子背后,倒不如说是在柜子下面。 把柜子彻底的挪开后,一个直径约莫;两尺的洞就出现在了我面前。洞口是斜斜的往下探出去的,黑黝黝的也不知有多深,通向的是什么地方。 我把腿探进去,大致感知了下后,就对瞎子当初说的李家祖上就是盗洞行家的话终于有了切身的体会——这个洞,和我那天在乱葬岗下面爬的那些洞穴中相比,质量绝对是属于最顶尖那一批次。 我又把柜子搬回了原来的地方,并且将那片露出的白色痕迹遮掩贴合。 盗洞在地上,不是在墙壁上,所以,换做是我的话,最方便的进出盗洞的办法,必然是在柜子的下面开个洞,而不是每次进出都要把柜子搬开。 况且,从柜子背后的墙壁颜色来看,这柜子的确是有好些年被人动过了。 如我所想,货柜子最下面一层,的确是有块能活动的板,只要把那块板拉起来,就能看到隐藏在货柜下的洞穴。 老李自己进出的时候,是不会挪动这个货柜的。只有不知道的人,才会在挪动货柜后发现下面的秘密,而后又把柜子挪回原位从预留的活动板这里进入。 闯入者会不会是瞎子他们三个? 第一百三十八章 地洞探险 事实上,闯入的人是不是瞎子三人已经变的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瞎子三人生死未卜,老李这个本该是关着门的小卖铺却门半敞,而且还有着生人闯入后留下的痕迹——这是目前摆在我面前的,唯一一个或许能找到瞎子三人下落的地方。 略作简单的思索后,我就反手掩上外面的门,并且用椅子抵住,而后在上面摆放了几个空的玻璃瓶,做成了个简单的警示装置,而后掀开了柜子下那块能活动的木板,附身爬进了洞穴里。 洞穴是斜斜的打下去的。 顺着洞穴爬了大概三四米的距离,忽而感觉手下一空,前面居然是出现了个断层。 不等我反应过来,嗵的一声,整个人就掉了下去。 “卧槽!” 我怎么也没想到,就这么个盗洞里面,居然还有机关这些玩意存在。 好在坠落的高度一般,也就是个一米不到的样子,但下巴骤然摔落,下巴磕在地上的那酸爽劲……整个牙床都感觉松动了。 哼哼唧唧的爬起来,用手碰了下下颚,结果立即痛的慌忙把手挪开。 一面张着嘴活动牙床,一面张目四望。 实际上,四周都是黑漆漆的一片,我根本什么都看不见。倒是探手摸了下上面,发现我掉下来的那个地方,居然是个翻斗类的玩意,在头端用力的话,就会自己倾斜。 略微思索后,我就猜到,这个盗洞下来的方式其实是腿前头后,到了那个翻斗位置后身子往前一滑,它就会自己把人送到下面来。 不过这玩意下来容易,上去就显得有些不大可能。想来,这里应该还会有另外的一个专门供人出去的出口。 “嘿,有没有人?”经过下来时翻斗的教训后,我站在原地没敢乱动,压低声音喊了两声。 四周居然是丁点的声音都没。 没人,还是…… 四周黑漆漆的一片,我也不敢乱动,但是又不甘就这样站在这里不动。想了想,我决定试试破妄法眼。 缓缓闭上眼,运转法诀,感到涓涓的清流涌现到眸子中,我再度睁开眼。 呼—— 微弱的阴风,从身边一卷而过,瞬息掠向远处,消失不见。 有东西! 破妄法眼下的地洞内,不再是黑漆漆的一片,但也可见度不高,我只能隐约看到刚才掠远的阴风中,好像是藏着两个家伙。 接着破妄法眼带来的微弱视线,我打量起了身处的这个地洞。 令我有些吃惊的是,这个地洞远比我想象中的要大的多。而且在洞窟四周,居然是用粗大的竹竿架撑起了一个穹顶,用来固定支撑洞窟的顶端。 在铁马村,或者说甘家村、刘家村和铁马村这一带,能够找到这么粗的竹竿的地方我只能想到一个地方,那就是乱葬岗。 我清楚记得,李家的老大,就是因为砍伐竹子的时候死了的。就连老李也同样是因为被戳中的腿才变成了个瘸子。 但现在看来,老李当时说的话语,明显是有纰漏的,甚至可以说,关于他大哥死于竹林是为了酿神仙倒的话语,是谎言。 但问题是,老李家的这个洞窟,是用来做什么的? 破妄法眼的能见度并不高,但好在这个洞窟也仅仅是比我想象中的大了一些,并不止于大到令人头疼。 沿着那两个阴物消失的方向,我刚前进了几步,就看到在地上伏着一个人影。 圆圆壮壮的,第一眼看上去,我就认出来应该是被钟声响附身的赵莲花。 “喂,喂——” 我没敢靠近,只能是远远用手戳了戳赵莲花,看她到底是怎么了。 当手触碰到那具身躯的时候,我心猛地一沉,冰冷的身躯,毫无温度可言。 死了! 我急忙把赵莲花的身躯扳过来,伸手在她鼻翼一探,果然气息全无。 赵莲花死了,钟声响呢? “钟声响,出来,我知道你肯定就在这里!”我站起来,大声喊道。 回应我的,不是钟声响的声音,而是另外的一些低微虚弱的哼唧声。 “小洪?是你吗……” “小洪……” “小洪,救我……” 三个声音,从三个不同的方向传来,同样的虚弱低微。 果然瞎子他们在这里! 我心中一喜,连忙道:“瞎子大爷?曹道长?是你们吗?” 身侧传来微弱的声音,正是瞎子:“是的,是我们。小洪,你先去救曹道长,他在你正前方。” “这里面有没有什么机关之类的?”我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瞎子回答道:“没有。” 得到瞎子的回答,我这才放开步伐朝着道人所在的地方走去。 借着破妄法眼带来的微弱视线,我看到道人居然是被塞进了个瓷缸里面,脖子上套着个木枷,木枷的四周则是被铁链缠绕。 “曹道长,你没事吧?”我问道。 道人微微抬起头,声音低微的很:“没事,暂时还死不了。” 好在困锁道人的铁链只是缠绕,并没有锁之类的玩意。把铁链解开,又将铐着道人的木枷取掉,道人这才在我的搀扶下从缸内爬了出来,浑身湿漉漉的。 的确,是爬出来的。 被从缸里搀扶出来的道人,居然是浑身上下软绵绵的毫无力气。 “你去救黄奎吧。”道人在我的帮助下盘膝而坐,伸手指了下某个方向,“他在那边。” 一会功夫后,黄奎和瞎子也都被我从水缸里搀扶了出来。 三个水缸,占据了三个角落。 把瞎子搀扶出来后,瞎子伸手指了下最后的那个角落,说道:“去吧,钟声响在哪边,她应该会有些话对你说。” 我愕然。 对于钟声响,我是抱有很大的警惕的。而且赵莲花的尸体又近在眼前,无论说什么我都不大会相信她。 “去吧,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瞎子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她和钟雨兰都是表姐妹,也是属于你的长辈……你就当看在甘妹妹的情分上,和她说说话吧。” 瞎子这样说,我才有些不清不愿地挪动脚步走向最后一个角落。 我没想到的是,最后的一个角落,居然不是酒缸,而是个尺许大的骨灰坛。 “小洪,是你吗?”低低的,微微的声音自骨灰坛里发出,要不是我全神贯注防备着有什么事情发生的话,几乎都听不到。 “是我。”我沉声道。 “唉,没想到我们最后一次的见面居然会是这样……”钟声响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落寞和萧条,“原本,我还想着找个妙曼的女子身躯来和你颠倒阴阳一番,现在看来所有的都只能是想想了……” 她的话,把我吓了一大跳。 “别怕,走近点,最好是耳朵贴着骨灰坛,这样我们能够多说两句。”钟声响声音中带着几分乞求的意味,“小洪,看在兰姐的面子上,满足我这最后一个要求吧。” 迟疑了下,我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耳朵贴在骨灰坛上后,钟声响说话的声音立即变的清晰了许多,“小洪,谢谢。” “不用谢,你就当时我对你作为甘妹妹长辈的最后的尊重吧。”我说道。 “呵呵,甘妹妹……”钟声响低笑了起来,“真是没想到,当年我不屑一顾,连看都不想去多看一眼的外甥女,现在居然变成了我的护身符……” 我没说话。 钟雨兰出事后,钟声响是肯定知晓的,而且钟声响还顺着钟雨兰墓穴的地方,找到了刘家大墓的所在……讲道理,她要照顾甘妹妹的话,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她什么都没做。 要不是她自报家门的话,或许到现在为止,除了当年的钟雨兰外,再也没有任何人知晓李家的媳妇和甘家的钟雨兰居然是亲戚关系。 “小洪,有机会的话,替我给兰姐带一句话,就说我对不住她。”钟声响说道,“当年她的早产,是因为我暗中施法把我们两人的魂魄牵连在了一起。” “你——”我愕然。 “兰姐一生极其自负,或许她一辈子唯一计算失误的,也就是早产了吧。呵呵,虽然我们情同姐妹,但你能感受到活在她阴影下的痛苦吗?”钟声响说道,“从她懂事的那一刻开始,所有钟家的后辈,都笼罩在了她的光环下,整个族人的眼里只有她一个,就算是其他人做的再如何出色,都只能是成为陪衬她的绿叶。” “我比兰姐小两岁。刚开始的时候,我是以她为榜样的,可是随着年岁的增长,你能体会到那种无可弥补的差距带来的无力自卑感吗?” “术法符咒占卜无一不通,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当我们这些同龄人还在学着基础的东西的时候,兰姐已经在和族内大长老们探讨阴阳论辩五行。” “可怕的不是她的全才。为了缩小彼此之间的距离,大伙曾想过逐一邀请她出去玩耍,想通过压缩她学习的时间来减少彼此之间的差距……可是,你能想象吗?无论我们用什么方法来阻止她的成长,最终我们的差距却越来越小,以至于在上品世家中,提到钟家那一代的人,为人所知的只有一个钟雨兰!” “所以,我选择了另外的一条路。” 第一百三十九章 五鬼鸿门宴 什么是天才?天才就是天纵之材,是比寻常人在天资上要突出很多的存在。所以,天才是被衬托出来的。 毫无疑问,钟声响是个极其自信的人。 而这些极为自信的人,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不服输,不屈命。所以,钟声响在面对钟雨兰一骑绝尘的情况下,依旧想要超越自己的这位表姐。 只可惜,双方的差距大到了难以衡量。 不是当事人,我无法想象和感受钟声响面对那种无论自己如何努力都无法弥补的差距下的绝望是什么一样的心情。但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钟声响选择了一条截然不同的路,让自己在钟家那一代人中,成为了唯一一个能够和钟雨兰相提并论的人。 而这个名声,并不是什么好的名声。 “兰姐懂我,所以在她决定嫁给甘天宁后,就封印了我的一道魂魄,让我能够稳下心来蛰伏在这里。”钟声响的声音从瓦罐中传出,凄凉而悲呛,“在兰姐施展法术的时候我留了个小心眼,把被拘禁的那一道魂魄和兰姐做了牵连,从而当她要全力做一件事的时候,在最后的关键时刻,会因为我被封镇的魂魄牵连,功亏一篑。” “这种小伎俩在我看来,兰姐是肯定心知肚明的。毕竟她可是钟家、甚至可以说是整个上品世家这一代弟子中最杰出的存在,又怎么可能会察觉不出来自己被人暗中下了圈套。” “兰姐的术法别具一格,所以当我那一缕魂魄被拘禁后,这件事我也就随之忘掉了。当兰姐出事的消息传来后,我第一个反应是不可能。” “但是,兰姐的尸体真真实实的摆在了我面前,而且也最后被埋入了黄土中。” “你能体会到当自己一生最崇拜的人被黄土掩盖了绝世容颜时的绝望吗?在我,在所有钟家弟子的眼中,兰姐是属于神一样的存在……可是,我信仰的神却陨落了。” “我不愿意相信这件事,走遍了整个甘家村,在甘家村、兰姐的坟地徘徊了许久,可一直等过了头七,兰姐也没再回来,没再出现在我面前。” “那个让所有钟家弟子恨的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的神一样的女子,烟消云散了。” 钟声响的声音变的平静下来,像是把自己所有的情感,都在一番话语中宣泄至尽。 “当我真正意识到兰姐真的走了后,我就决定用自己的行动来寻找兰姐一直谋算的东西。可是,我真不知道兰姐到底想要找的是什么……铁马村外的乱葬岗,兰姐一手镇压了黄家老不死的;刘家大墓,兰姐早就找到了能下手的位置……沿着兰姐的足迹,我和黄家老不死的聊过,也进入到了刘家的大墓中,可是我并没能找到兰姐到底先要找什么……” “再后来,我发现李家兄弟两有问题,但不等我找出他们到底是想做什么,我丈夫就死在了竹林中。有人告诉我说,这是因为他们不停兰姐留下的劝告所以才导致的祸事,但我知晓,绝对不是因为这样!兰姐不屑于做这种事,也不会做这种事。” “因为这事,我找了那个瘸子好几次,但瘸子始终吞吞吐吐的不肯说实话,还说我一个妇道人家,没必要问这问那的管那么多事。呵呵,我要不是因为被拘禁了一魂一魄的话,就凭那瘸子说话的口气,他早就该死了几十次了!” 我没插话,只是默默地听着。 “再后来,我跟着一个唱戏的走了。因为受够了周围那些鸟人的气,也因为那个唱戏的的确那个方面本领不错。” “可惜,我还是低估了外面的世界,也低估了李家的人,那个唱戏的我还没玩够就被我家男人给弄死了。” 这点我倒是知晓。据说,当时钟声响跟了的那个唱戏的,是在搭戏台的时候被掉下来的竹竿戳死的。 “李家的老大,后来去哪儿了?”我迟疑了小,问道。 瓦罐内小半会没有声音,之后才传来一声冷笑,“被黄家老不死的杀掉了。” “啥?”我愕然。 “那个唱戏的小家伙死掉后,我就回到了铁马村,去了乱葬岗竹林中,找到了黄家老不死的,和他做了个交易。”钟声响的声音平淡无波。 “让他帮忙杀掉李家的老大?”我问道。 “是的。”钟声响恨恨地道,“生人有生人的活法,死人有死人的界限。当他死掉的那一刻,我们在阳世的姻缘就到了尽头,更何况我和他之间除了夫妻之实外,根本没有什么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也没有三拜洞房这些玩意。凭什么老娘要在他都死了后还给他守寡?” “既然他的手捞过了界,就别怪我找人剁掉他的爪子!”钟声响说道,“不过令我没想到的是,在和黄家老不死的交易中,我才得知了一些别的事情。” “什么事?”我问道。 “我不能说。”钟声响却如是说道,“这个问题的答案需要你自己去寻找。总之当你找到的时候,你会得到某样你梦寐以求的东西。” 梦寐以求的东西?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是梦寐以求的。 “好了,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钟声响的声音把我注意力拉了回来,“小洪,你听着,现在我们在的这个地方,是处于五鬼鸿门宴之中。” “五鬼鸿门宴是当时你在刘家村遇到的那个五鬼宴的升级版。但不同的是,五鬼宴只是召集五鬼,但五鬼鸿门宴却是利用召集而来的五鬼灭杀入阵的人。” “懂了吗?在这里,有五只恶鬼,而要离开这里,就必须破掉这个五鬼鸿门宴。” “刚才因为你的破妄法眼,这里的五鬼都暂时隐匿了起来。但你的破妄法眼还没达到一眼破千妄的地步,所以很快它们就会再度聚集起来。” “瞎子他们被困在五鬼鸿门宴中差不多一天一夜,已经没什么能力帮助你。所以,一切只能是靠你自己。” 五鬼鸿门宴,召集而来的是五鬼。 “现在这里的五鬼有那些?”我想到的是在刘家村外遇到的五个家伙。但刚开始动用破妄法眼的时候,遇到的那两个黑影却是让我对这里的五鬼有了新的猜测。 钟声响嘿嘿笑了起来:“范增帮助项羽设下鸿门宴,最后因为项羽和他的观念的不统一,最终功亏一篑,让刘邦得以逃出生天。算起关系来,项羽只是喊范增一声‘亚父’。但你应该听说过一句话,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这次的五鬼鸿门宴中,我就是五鬼中的一鬼。”钟声响凄笑道,“剩余的四鬼,你能猜出来是那些吗?” 瞬间,答案呼之欲出。 钟声响、老李、李家老大,老李的两个侄子,加起来,恰巧就是五鬼。 “李家老大不是……”我有些惊疑道。 “死是死了,死的不能再死了,就连魂魄也被黄家老不死的吃掉了。”钟声响喟然长叹了声,“正如你看到的,这里所有用来支撑洞穴的竹子,都是来自乱葬岗的那片竹林,而每一根竹子上,都染有那个男人涂上去的血。” “所以?”我问道。 “所以,这里存在的五鬼,实则只有四鬼,并且我是要被刨除出去的。再加上我那两个孩子,实则没什么本领,所以你唯一要小心点,只有那个死瘸子。” 老李果然最终还是死了? “死没死,我也不清楚。”钟声响略微有些迟疑道,“我的骨灰是被放在乱葬岗中的。那片乱葬岗的竹林,对于活人来说进去有可能会被杀掉,也有可能能离开;但对于魂灵来说,绝对是属于禁区。就算万僵血池坍塌,黄家老不死的离开,那里依旧不是寻常的阴灵鬼物能接近的。所以……” 蓦地,我感觉到脑后风声呼啸。 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我立即侧身滚向边上,避开了后脑的要害位置。 啪—— 我是避开了,但装有钟声响骨灰的瓦罐却是被啪的一声敲的粉碎。 “谁?!” 我惊怒之余,立即动用了破妄法眼。 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个脸上坑坑洼洼看不出原来模样的家伙,半拖在地上的腿,则是透露出了他的身份。 “小洪,是不是很吃惊呀?”老李桀桀笑着,“我也很吃惊的,没想到你居然能找到这里来。” 敢直接袒露在破妄法眼之下,就说明老李根本不怕破妄法眼。 但是到目前为止,我唯一掌握的能够和阴魂鬼物做争斗的依仗,也就是破妄法眼而已。 难道要用闭上眼再睁开的那招? 正想着,老李就说道:“小洪,是不是想动用破妄法眼的威慑本领?嘿嘿,信不信你闭上眼再睁开的时,就是你眼瞎时?” 被他的话一恐吓,我居然是有些犹豫了。 破妄法眼的发动是需要时间的。 我自己也很清楚,就目前我和老李之间的距离,他绝对能够在我闭眼到睁眼的这个时间段里成功的偷袭我。 此时瞎子和道人还有黄奎完全是没什么行动的能力,所以肯定指望不上,而我又根本没什么阻止老李的能力。但他为什么不立即对我出手呢? 难道……是因为破妄法眼对他的限制远超他表现出来的不屑神态? 第一百四十章 身陷囹圄 破妄法眼能被黄家老不死的称之为上品世家中的第一神通,必然是有它独到之处。否则当年的洪大骄也不会凭借着一己之力压的其余世家对洪小蛮的事情上都默不吱声。 只是现在我的破妄法眼的修为太过于低弱,所以许多应有的奇妙之处才会没有显现出来。 瞎子三人是已经指望不上,目前只能自救。 “老李,你为什么要这样对瞎子他们?”我没敢闭眼重新发动破妄法眼,更不敢撤去,只能是乘着这个僵持的局面,试图分散老李的注意力。 回应我的,是老李桀桀的笑声:“为什么?这个问题问的好!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在刘家的大墓里,我会成为弃子。” “那件事,是我们都没想到的。”我心中猛地咯噔了下,连忙解释道,“事后瞎子大爷还因为这件事懊恼了很久……” “算了吧,是你自己懊恼了很久还差不多。”老李哼了声,“瞎子是什么人,我比你更清楚。也就是你这个初出茅庐的浑不吝才分辨不清是非。” 又是说我没什么阅历么? 我叹了口气:“老李,难道现在我们非要刀戈相见才可以吗?你知道的,我是洪家的弟子,而且一直以来,我都是在竭力隐瞒自己的身份。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老李呵呵笑了两声,“你倒是说说看。” 我又是叹了口气:“这件事,还得从当年洪家发生的事说起,也就是我们遇到的黄家那个老不死的和小蛮之间的事。因为这件事,我们洪家可谓蒙羞了数代人。也是当年祖上余荫庇佑,才没让洪家的地位下跌,但每一个洪家弟子都心中憋着一口闷气。” 远处的道人忽而插了句:“这就是近些年来你们洪家避世不出的理由?” 道人横插的一句话,令我心底微微打了个颤。是了,险些忘了这里还有曹家和钟家的人……话可不能说的太满,否则露了馅的话就麻烦了。 “洪家避世了吗?”我一脸茫然,“那倒是不大清楚了。我们这一脉的祖上是当年的洪大骄。听给我爷爷说,我们这一脉是有什么特殊的使命,所以和本家几乎很少有联系,所以关于上品世家的事,我也知晓的不多。” 道人‘哦’了声,没再说话。 把道人糊弄了一番后,我才接着之前的话语说了下去:“钟雨兰姐妹来这边的事情,我爷爷早就知晓,但不等他老人家出手布局,钟雨兰就死于难产,钟声响也变的有些不大正常。为了不引起其他人注意,爷爷就动用了洪家的禁法,封闭了我的绝大部分能力,而后让我接近甘老二,想办法把甘妹妹娶回家,而后以甘家女婿的身份在这边挖掘当年的事情,包括黄家老不死的手中的铁马中的长生之秘。” “甘老二上当后,果然带着我来到了这里,而我也见到了甘妹妹。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不等我取到红丸,成为甘家财产名正言顺的继承人,甘妹妹就自杀了。” “来这里的时候,爷爷曾对我说,一定要忘记自己是洪家弟子的身份,一切都顺其自然,不要可以强求。” 话音落的时候,四周居然是一片沉寂。 “老李,现在我已经说出了我最大的秘密,你呢?难道你不打算交代下自己的遗言吗?”我装作一脸平淡的样子,“待会我解去封印的时候,你就算是想要再说什么,也不会有机会的。” “在场的,所有知晓这个秘密的人,都得死。”我咧嘴笑了笑,眼睛眯成一条细微的缝,“事关洪家百年声誉,我是不会让你们这些人活着离开的。” 老李似乎依旧没什么反应。 就是现在! 我毫不犹豫地闭上眼,而后迅速运转心法。直接动用破妄法眼和闭目再睁开,最大的区别就是会闭目发动的破妄法眼,会带着强横的精神威慑力! 平日里在我感觉中几乎是瞬发的破妄法眼,在这一刻却是被分解成了无数细微的小节点,甚至我能感觉到丝丝缕缕细微的阳气从手、足三阳抽取出来,而后沿着某种玄秘的路线,涌向头部。 涓涓清流从四周涌来,即将注入双眼。 老李,你死定了! 感受到涓涓清流的汇聚,我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笑意。 然而,就在我感觉到清流即将注入眸子的前一刹,一股沛然大力从脚下腾起,居然是有什么东西抓住我的脚踝蓦然发力,把我掀的凌空转了个圈。 腾云驾雾的感觉刚泛起,整个人已然是重重地跌爬在了地上。 紧接着,一只脚重重地踩在了脑袋上。 “洪家的弟子?被封印了大部分能力?你倒是解封个给我看看啊。”老李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小洪,我给你说过,你敢闭上眼,我就会戳瞎你的眼。你真当我在和你开玩笑吗?” 和老李的声音同时出现的,还有嘻嘻哈哈的两个笑声,就像是那种十四五岁的那种形态举止极度夸张的小痞子们发出的。 地洞的穹顶是用竹子支撑的,但地下却是实打实的干燥的泥土。除了硬的堪比石头外,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土多…… “呸!”我侧着脸唾了口,“我就不该给你机会!” “哈哈哈,是的,只怪你太年轻。”老李哈哈笑着,大概是把我擒拿下后,他的心情好的不得了,“黄家、洪家、钟家、曹家,四家的血脉,只要提取到你们的血脉,我们叔侄三个就能离开这里了。” 提取血脉?什么鬼…… “老李,老李,大家相识一场,有话好好说啊。我真不是什么洪家的弟子,之前说的话都是骗你的……”我连忙说道,“你不信的话我可以对天发誓,要是我说的话有一句是假的,天打五雷轰!”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一阵沉闷的轰隆隆的声响。 “啧啧,小洪,看来我们都小觑了你了啊。你这小子才是最大的滑头,说的话连一句真的都没……”老李脚上的力气加大了几分,来回碾着我的脸,说道,“你瞧瞧,你这作法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有要下雨了吗? 我心中想到的,却是在黄家院子里留着的罗家兄弟两。雷声一响,那两个家伙就会蹦出来。 雷惊尸? 我蓦然一惊,心底闪过一丝别的想法。 “老李,你听过雷惊尸没?”我没理会老李之前的话,直接把话题岔到了雷惊尸上面。 明显的,我感觉到整个地窖内的温度骤然下降了一大截:“莫非你知道那里有雷惊尸?” 雷惊尸这东西,没道理老李不知道。 听他那说话的口气,我就知晓自己这次是真的押对宝了。 “我当然知晓那里有雷惊尸。要不我们打个商量如何?”我说道,“只要你放了我,我就告诉你雷惊尸的下落。” “你做梦!”老李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的提议,“破妄法眼的价值,可比雷惊尸强多了!洪大骄后人的血脉,而且还是修炼出破妄法眼,只要提取出你的血脉,不出十年,我就有把握练成破妄法眼!到那个时候,天底下还有谁能是我的对手?” “难道你不想知道雷惊尸的下落吗?”我急忙问道。 老李不急不躁地答道:“你都在我的手中,你觉得我会问不出雷惊尸的下落?”顿了顿,他接着道,“更何况,你来这边这段时间里,也就是昨夜惊雷连片,所以只要知晓你昨夜去了什么地方,就能知晓你是在那里见到的雷惊尸。” 这个老东西,比我想象中要狡诈的多。 我昨夜都是在黄家的院落里待着,这件事估计老李要知晓的话,并不难。看来只得借用下丈母娘的威名了…… “哈哈,哈哈哈,老李,你也未免太高估你自己了吧?”我打了个哈哈,“就算是我说给你雷惊尸在那,你觉得你有本领去猎杀吗?” “放了我,我去说服我家媳妇,让她去把雷惊尸讨来给你。如何?”我说道。 果然,老李微微一惊:“雷惊尸在钟雨兰手中?” 我连忙点头道:“是的,是的,这个消息还是昨天晚上我和甘妹妹交流的时候她偷偷告诉我的。说钟雨兰准备用雷惊尸帮我做一套法器,作为甘妹妹的嫁妆。” “她对你倒是真上心呢。”老李嚯嚯冷笑了两声,“不过这样也好,我就用你的气息来勾引甘家女娃子上当。到那个时候,女儿女婿都落在我手中,钟雨兰也别想逃脱我的手掌心!” “钟雨兰,钟雨兰,钟雨兰……”老李身边的两个小鬼又跳又叫,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叔叔,我们想睡钟雨兰,叔叔,我们想睡钟雨兰……” 老李哈哈大笑:“不急,不急,只要你们两乖乖听叔叔的话,甘妹妹和钟雨兰都逃不出我们叔侄的掌心!什么钟家天骄,甘家闺女,到时候你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叔叔绝对不多言一个字。” 听着叔侄三人的笑声,我忽而打了个寒颤。 当初在甘家村,瞎子就利用一些鸡蛋壳之类的玩意蒙蔽过甘妹妹,要是老李用同样的手段的话,甘妹妹……她会上当吗? 第一百四十一章 各家小儿 许多的问题在谜底揭晓之前,是很难令人猜到答案的。但无论结局如何,就算是过程也不是我想要看到的。 我必须做点什么。 “老李,你以为你伪装成我的气息就能勾引甘妹妹上钩吗?”我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用平缓的声音说道,“简直做梦!你也不想想钟雨兰是什么人,怎么可能会上你的这种拙劣的当。” “会不会上当,不是你说了算。”老李说着,一把将我从地上拽了起来,而后把我塞进一个不知什么时候准备好的缸里,嘭的一声,木枷落下,我变成了和瞎子他们一样的下场。 整个过程中,老李一直处于我视线的盲区,不让我看到他。 这一点,反而更加笃定了我先前的猜测判断:破妄法眼对老李表现出的压制力,远非他表露出来的那么轻松。 当所有的喧嚣归于平寂,瞎子他们三人也被塞回了原本的缸里,我则是顶替了钟声响原本在的位置。 老李不见的踪影,就像是他从来未曾出现过这里,他那两个侄子也是同样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管我用破妄法眼从那个角度去看,都没能找到他们的踪迹。 “咳咳,小洪,你没事吧?”从老李现身后就一直保持着沉寂的瞎子咳嗽了两声,开口问道。 他说话的语气,比之前我救下他的时候明显精神了许多。 “没事,但是现在我出不去了。”我尝试着手脚用力,结果发现脚还好点,手腕则是根本没什么发力的空间。 瞎子呵呵笑了两声:“没用的,这玩意挂在身上,手脚都没发力的空间,而且缸中的溺水又会逐渐消磨掉力气。时间一长,泡在其中的人就会神魂沉溺,灵光消融,最后变成浑浑噩噩的一具躯壳。” “有这么厉害?”我大吃一惊。 但令我感到奇怪的是,把瞎子、道人他们从瓷缸里扶出来的时候,他们身上都是湿漉漉的,但我现在的这个缸里,根本感觉不到有瞎子说的‘溺水’的存在。 我刚想问瞎子这是怎么回事,忽而一只冰凉的小手攀上我的脖子,而后荡秋千似得转了几个圈,居然是硬生生的把我给拽的连人带缸翻滚在地上,骨碌碌的一阵乱滚,最后当的一声撞在不知什么东西上。 “爸,爸爸,抱……” 有段时间没有听到过的牙牙学语的声音出现在耳边,赫然是许芸的那个鬼小孩。 连人带缸在地上滚了几圈,滚的我有些头晕眼花,但鬼小孩的声音还是很容易分辨清楚。 “乖,过来。”此时我也顾不得什么,连忙开口道,“来,帮爸爸把这个玩意给砸烂……” 话音刚落,当的一声,我就感到被屈着的身子瞬息伸展开来。 困着我的瓷缸,被鬼小孩一头撞破。 缸和木枷两者加起来会因为活动空间被压缩导致无法脱困,但单独的缸和木枷,都并不会造成很大的困扰。 随意抖了几下,我就把挂在脖子上的木枷和铁链给丢在地上。 “来,乖儿子,把这几个缸也弄烂。”我伸手指着关着瞎子三人的缸说道。 铛铛铛—— 三个声音几乎是不分先后,而后就是瞎子三人诶呀哎吆之类的惊呼声。 黑暗中,我也看不到鬼小孩的踪影,只得伸手往边上挥了挥手,道:“乖儿子,边上去,你爹我要救人了。” 为了防止他被破妄法眼误伤,我特意闭上了眼,而后等涓涓清流注入眸子时,才缓缓睁开了眼。 入目,率先看到的就是跌倒在瓦砾中的黄奎。显然,之前我滚过来撞到的,就是他在的位置。 “小洪……”黄奎微微抬起头,有些虚弱地冲我打了个招呼。 走过去把黄奎身上的木枷和铁链除掉,我又依次将瞎子和道人身上的也除掉。 三人中,瞎子的精神最好,道人的次之,黄奎的则是最差。 “收了你的神通吧。”当瞎子被我从地上扶起来的时候,瞎子说道,“否则就算是我们没死在五鬼鸿门宴中,也要死在你破妄法眼之下了。” 我连忙撤掉破妄法眼。 身后,有人拉了下我的衣角,反手一摸,立即抓到只冷冰冰的爪子。 “爸爸——” 怯生生的叫声中,鬼小孩居然是抓着我的手一荡,自己翻转的骑到了我脖子上。 顿时,冷冰冰的触感,几乎把我浑身冻僵。 强忍着把他丢下去的冲动,我磕磕绊绊地说道:“乖儿子,快下来,否则你爹我会被冻死的。” 虽然不知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导致鬼小孩身上的寒意消除了许多,但那份子几乎把人骨髓冰封的冷意,依旧让我有些不大能吃的消。 鬼小孩比我预料中要听话的多,几乎是我话刚落,他就麻溜地翻身从我肩膀上跳了下来,但抓着我的那只手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松开。 “乖,真听话。”我估摸着他的位置,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问道,“你妈去那了呢?” 一般来说,有鬼小孩出没的地方,就肯定会有许芸的身影。 “妈妈不让说。”鬼小孩话居然是说的极其麻溜。 边上的瞎子惊讶道:“这孩子的智商居然这么高了?” “百鬼丹本来就有开智的作用。”道人冷哼了声,带着些许得意的说道,“更何况这小东西本来就钟灵慧敏,自加上有钟雨兰这种大能调教,它就算是想笨也很难。” 百鬼丹么? “甘俊也吃过百鬼丹,可为啥没看到他变的聪明起来?”我问道。 道人不吭声了。 黄奎则是说道:“小洪,问问你这宝贝儿子,看他是怎么进来的。” 不等我问话,一股大力传来,赫然是那小家伙拖着我往前跑。 大概是他也知晓他这个便宜老爹没什么本事,所以跑的速度也不是很快。 在墙壁上,居然是盖着块石板。 伸手一推,石板就被推倒在了地上。 我先出去看了一圈,发现这地方居然是在一个废弃的菜窖,距离老李的那小卖铺倒是不算太远。 在地窖中折腾了一圈,已然是天黑了。 瞎子三人互相搀扶着钻出来后,瞎子抬头看了看天光,说道:“小洪,你进去找下钟声响的骨灰,回头找个地方葬了吧。” 装有钟声响骨灰的坛子,被老李一拐敲碎后,钟声响也就没了声响。 折返回地窖里,用破妄法眼看了一圈,我却并没有在原来的那个角落找到钟声响的骨灰。 再度从地窖里钻出来,我对瞎子如是说了一番后,瞎子点了点头:“看来刚才应该是钟雨兰来过了。” 我这才响起,推开石板出来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没再感觉到过鬼小孩的存在。 “走吧,快下雨了,先回去再说。”瞎子说着,率先朝黄家的方向走去。 天空云层阴暗,星月无光。 四人也都没吭声,一起疾步前行。几乎是我们前脚刚踏入黄奎家里,豆大的雨点就随后落下。 “你们怎么会被老李给抓到那个地方去?”这个时候,我才有功夫询问四人之前到底是怎么回事。 道人和黄奎都没说话,把目光落在了瞎子身上。 显然,事情的始作俑者是瞎子。 “因为这是你那位丈母娘的安排。”瞎子沉默了会,说道,“把罗家兄弟两葬在乱葬岗是黄家老不死出的主意,但让你彻夜烧纸钱是钟雨兰的指示。小洪你是上品世家的弟子,你那位丈母娘有多厉害,你比我应该更清楚。” “让我们雨夜去乱葬岗,同样是钟雨兰的意思。”道人缓缓点头道,“只是,没想到我们还没到乱葬岗,瞎子就说他听到老李的小卖铺有声音,等他去了一段时间后也没回来,我和黄奎就过去看个究竟,没想到中了老李的圈套。” 我有些疑惑地看着三人。 黄奎的本事我不知晓,但瞎子和道人都不是一般人。 “老李算不得什么,但他那两个侄子真不是好惹的。”瞎子似乎知晓我在想什么,解释道,“我们之所以中招,就是因为老李那两个侄子。” “很厉害?”我问道。 “何止是很厉害。”道人苦笑道,“两人联手,道人连一个回合都撑不住。” 我大吃一惊。 依照钟声响的说法,道人在上品世家中的地位其实也是不低的。但若是连道人都搞不定那两个家伙的话…… “实际上也没你想的那么复杂。”道人说道,“那两个家伙厉害,主要是依靠着乌五鬼鸿门宴中钟声响对我的压制。在那种环境下,我的实力只能发挥出六成。” “要是在外面交手呢?”我问道。 “四六开吧。”道人说道,“我六,他们两个四。” 抛却道人给自己脸上贴金的可能,那就是最少双方也属于五五开。 “那两个到底是什么东西?”我有些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他们会这么厉害?” “这要从钟声响的身份说起。”道人苦笑了声,“你只知晓钟声响和钟雨兰是表姐妹,可你知道不知道钟声响姓什么?”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钟声响和钟雨兰是表姐妹这个关系很奇怪,因为钟声响居然是姓钟,讲道理的话,说是和钟雨兰属于堂姐妹更令人容易接受点。 “她姓什么?”顺着道人的话题,我问道。 第一百四十二章 神魂出游 在最古老的原始石器时代,人类许多都是只知其母,不知其父。到后来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劳动力的解放,步入父系社会后,才有了子嗣从父这一说法。 就算是在现代,一个人的姓氏来由依旧有很多种。从父姓、从母姓、从继父姓、从被收养的家庭姓……等等,不一而足。 关于钟声响为什么会跟了这边的姓氏,道人也说不出个头绪来。但这没什么关系,钟家,足够强势,所以即便是钟声响从出懂事起就一直在钟家,并且挂着钟家的姓,也没什么人去说三道四。 “那原本的话,钟声响应该是姓什么?”我问道。 “你猜猜看。”道人盯着我,脸上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 看着他那奇怪的笑,我心中莫名的咯噔了下:“别告诉我是姓洪。” “回答正确。”道人点头道,“鬼知道你们洪家是什么目的,当初和钟家联姻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等过了两年后,钟声响的母亲独自一人抱着在襁褓之中的钟声响回到了钟家,宣布自己的女儿姓钟,而且名字还是很奇怪的。” “钟声响这个名字要是男人的名字倒也没什么,为什么她家里会给她取个这么奇怪的名字呢?”边上的黄奎问道。 “这个问题,曾也困扰过不少世家的人。但无论谁问,钟家给出的统一回复是钟声响出生的时候,恰巧钟声响了,于是就有了这么的一个名字。”道人摊手,表示自己知晓的就是这么多。 话题回到了之前,道人接着讲了下去。 在上品世家中,流传着一种很古老的说法:当集齐所有上品世家的血脉时,那个融具了所有上品世家血脉的人,就会得到大超脱,大自在。 因为这个虚无的传说,在最开始的时候,世家之间互相联姻是很兴盛、很多人都乐意做的一件事。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上品世家的人发现,当血脉变的越来越混杂的时候,所有人的修炼天赋都在下降,可以说是一代不如一代。 终究,上品世家的修炼功法都是依凭着自身的血脉。当自身固有的血脉都变的斑驳不纯的时候,修炼的资质也就变的一代不如一代了。 所以在近些年来,上品世家之间的联姻已经变的很少,就算是有,也都是外围弟子的联姻居多,或者偶尔有一些会因为堕入爱河而结婚的。 钟声响的母亲的婚姻,完全是属于钟家和洪家的某种目的而结婚。依照上品世家中流传的说法,就是钟声响的父亲抵达钟家的第二天,钟家就对外宣布,和洪家结成了一桩姻缘。 因为是闪婚,所以后来钟声响的母亲带着钟声响返回钟家,也并没有造成多大的轰动——这一切,都太自然而然了。 但关于钟声响那一代人的资质中,钟声响也绝对是名列前茅,要不是因为遇到了钟雨兰这个不世出的天骄式人物,钟声响的名字也该是会在若干年后镌刻在上品世家的一流高手名单中。 但就算是在有钟雨兰遮挡了所有人光芒的前提下,钟声响的表现依旧相当亮眼。所以不少人猜测,钟家和洪家的这场联姻,实则是一场试验,一场关于那个古老的传说的血脉试验。 但是这个猜测,随着钟声响那放荡而不羁个人生活作风,宣告破灭。 钟家不可能会在一个浪荡的人身上投入太多的资源和精力,哪怕她足够的优秀,也足够的抢眼——更何况,在钟家还有种一个天才典范式的人物存在。 “懂了吗?”道人说道,“钟声响本身就具有洪家和钟家的血脉,而且极有可能是属于血脉研究的产物,所以她身上的某种特性,或许是具有可延续性的。” 具有可延续性,就代表着钟声响身上的某些特征能够遗传到自己的两个儿子身上。所以也就有了我们看到的老李的两个侄子反而是要比老李厉害很多。 “为什么是那两个小子死去后才会变的那么厉害?”道人的回答,非但没有解答问题,反而是令我更加疑惑。 如是说血脉的杂交使得钟声响变得与众不同的话,那么就算是血脉被赋予的特性得到延续,钟声响的两个儿子,也不应该是在死后才会表现的头角峥嵘。 “这个问题,你还是回去问你们洪家的人吧。”道人摇头,“每一个上品世家都有自己的秘密,钟声响身上的秘密应该是属于钟家和洪家共有的秘密,我姓曹,而且也不是曹家的核心人员,所以是不可能得到这种秘密的核心内容的。” 钟声响身上带有的血脉的特性是属于钟家和洪家共有的秘密,道人没资格知晓其中的核心内容,但钟雨兰身为当年钟家年轻一代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人,必然是有资格知晓其中的一些关键性东西。所以,若真是依照瞎子他们说的,去雨夜去乱葬岗是出于钟雨兰的安排的话,那么……老李的两个侄子能够压制瞎子和道人,也绝对是属于她计算之中的事情。 瞎子、道人和黄奎被引开,钟雨兰自己却没有现身,但甘妹妹却明确的说她是为雷惊尸而来——所以,钟雨兰的真实目的,应该是为了那两头雷惊尸。 而且,进一步猜测的话,钟雨兰为了罗家兄弟变成的雷惊尸,动了不少的功夫。但最终却是功败垂成,因为我擅动破妄法眼使得罗家兄弟俩又回到了棺材里。 这个猜测,令我很是无语。 自从打心底接受了甘妹妹后,我对钟雨兰这个便宜丈母娘虽然依旧感到害怕,但某种程度上也将她看成了自己的一道护身符。此时,我却是坏掉了她处心积虑蓄谋已久的一场计划。 现在想想,甘妹妹临走时的那不大开心的态度,其实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只是我反应迟钝,只是把那当作了甘妹妹娇蛮耍小脾气的傲娇。 心底叹了口气,我继而问道:“瞎子大爷,曹道长,你们被困到那个地窖里后有没有回来过这边?” 先是瞎子回来,而后又是道人和黄奎回来,结果到最后三人都是又悄无声息的消失不见,跟鬼魂似得。 “能去哪儿?”道人瞟了我一眼,“在五鬼鸿门宴下,别说是想要里开那里,就算是做到潜心思考一件事都很难。” “也是你小子运气好,刚被困住,你那野生儿子就前来救驾,把你从水深火热中拯救了出来。真要是你自己体验一番五鬼鸿门宴的对我们这种人的压制力,你就能明白你的问题是多么的无聊。” 道人说着,忽而又皱了皱眉头。 “小洪,你是不是见到过我们三个回来这边过?”瞎子问道。 我点了点头,简略的讲述了下上午分别看到三人的情形。 “原来是这样。”瞎子恍然道,“瞎子还奇怪你是怎么能找到那种地方的。毕竟就算是破妄法眼再神奇,也不可能能够透视地面,看到地底下的清醒。” 黄奎则是道:“小洪你说的这个,我倒是有点意思。” “瞎子先行一步,被老李和他的两个侄子困在了这里。我和曹道长随后被收押进了这里,在你进来之前,其实我是并不知晓瞎子也已经被抓住了的。” 道人点了点头:“一样。” 几人都陷入了沉默,显然是对我遇到的那个情形有些无法理解。 半晌,道人才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或许我们遇到的这种,是神魂出游。” “神魂出游?不可能!”黄奎立即嚷嚷道,“神魂出游那是属于神话传说中才会发生的事情。” “对于寻常人来说,魂灵阴物也都是属于神话传说中才会出现的事情。”道人哼了声,“你不能理解的事情,不要急着去反斥辩驳,先听人把话说完。” 被道人含蓄地训斥了两句,黄奎立即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势。 “神魂出游,没神话传说中什么御风万里、神行如电那样牛气哄哄。在上品世家对于神魂出游的划分中,一类是常见的,很多人都可能经历过,比如说经常我们在外面游玩的时候,在一个从未曾来过的地方,忽而发现一个自己很眼熟的风景,但是这个风景你又可以确定你以前是没有在现实中见过——但就是觉得莫名的熟悉。” “同样属于这一类的,还有常说的七日还魂。一个人死后,他会在头七内出没于一些自己熟悉的地方,或者去找一些自己熟悉的人。” “正是以为有这样的一出,所以实则小洪你遇到的,极有可能是钟雨兰设下的一层为保障我们三人安全的保险。”道人说道。 “利用神魂出游,让你们三人来和我预警吗?”我虽然能理解道人说的话,但个中的某些东西,依旧无法理解,“那为什么你们三人说的话都很正常呢?” “说什么了?”道人问道。 “关于雷惊尸的事情。”我先前只是简略地讲述了下遇到三人的事,并没有提及雷惊尸。 道人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你真的知晓雷惊尸的行踪?” 第一百四十三章 财大气粗 我有想过之前遇到的那些事,到底是不是瞎子和道人他们联手整出来的。但最终我还是选择了放弃这个猜测。 没必要,至少在现在这个时间点上没必要这样去猜测。更何况若是上午遇到的瞎子和道人的事都是真的话,那隐瞒雷惊尸的消息也就变的毫无意义,况且,装着罗家兄弟两尸身的棺材现在依旧停在院子里。 “我说的雷惊尸,就是罗家兄弟两。”我耸了耸肩膀说道,而后把昨晚关于罗家兄弟两的事情大致讲述了一遍。 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 许久许久之后,瞎子才缓缓开口说道:“小洪,雷惊尸的事情除了你,还有谁知晓?” “甘妹妹。”我说出了三个字。 “果然如此。”出乎我预料的,瞎子居然是长吁了口气,“看来钟雨兰让我们去乱葬岗,而后被老李转移了注意力,为的就是这雷惊尸。” “或许,黄家那个老不死的……”道人说到这里,转头瞥了眼黄奎,“对不起,这个说法我觉得更顺口点。”而后,他继续接着说道,“他叮嘱黄奎把罗家那两人埋进乱葬岗,恐怕同样是知晓了这两人就是雷惊尸,所以有所图谋。” 黄奎对道人的话置若罔闻,他甚至连头都没有抬起来,就在边上静静地听着我们三人互相交谈。 “黄哥,你怎么看?”我决定把黄奎也拉到这场对话中来,毕竟不管是对于黄家老不死的,还是罗家兄弟两,黄奎肯定都是有一部分了解是属于我们不知道的。 到了现在,我几乎已经是到了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怀有一种别样的猜忌感。 “既然曹道长说老祖让我把罗家兄弟两埋在乱葬岗是有阴谋的,那就当他是真的有阴谋吧。”黄奎的话语中,并不能听出太多的情感波动,“我现在只想安安稳稳的把这件事做完,然后就彻底离开这个地方,从此和这里再无任何瓜葛纠缠。” 我一时无语。 黄奎的态度,就像是一个对这个世界失去了任何期待的濒死老人,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己能够安安静静的去死。 “呃……”我沉吟了会,最终还是把目光又转向了道人,“曹道长,关于罗家兄弟的事,您看——” “钟雨兰和黄家那个都卷进来了,那这事实际上和我们也就没多大干系。雷惊尸虽然非常罕见,但相比雷惊尸,我觉得还是我们的小命更值钱点。”道人说道,“要是大伙没什么异议的话,那就今晚早点休息,而后明天一早通知那些打墓的人,让赶紧的把墓地搞好,早日将罗家兄弟两葬掉才是我们现在需要做的事情。” “这点瞎子赞同。”瞎子说道。 黄奎抬起头,环视了圈:“既然大家走赞成这点的话,那我现在去找李哥他们几个人,具体商议下关于明天打墓的事情。” 说罢,黄奎就出门离开。 黄奎走后,瞎子啧啧了两声,道:“看来这小子是真的动肝火了。” 道人点头:“这样也好。” “希望他的加入,能打破现有的僵持局面吧。”瞎子轻叹了声,“不年轻了也就意味着我们不可能再像年轻人那样毫无顾忌的肆意恩仇,这行,懂得越多,越是畏惧天数命数啊。” “神通不敌天数。”道人则是一副深有同感的样子,“我有种不详的预感,很有可能这件事上,我们都难逃劫数。” 瞎子张了张嘴,似乎是想反驳什么,最终却是颓然跌躺到床头:“罢了,罢了,从懂事起就开始琢磨着自己会以怎么样的一种方式去死,迄今为止想了这么久,这个问题也是时候该有个答案了。” 言辞间,居然是颇为消沉。 “瞎子大爷,你不是还要和曹道长回曹家吗?现在就死了的话,那曹道长这一趟岂不是白来了?”见两人之间的话题太沉重,我连忙打岔说了句。 “白来了?”瞎子微微转头看了道人一眼,随即呵呵笑着道,“入了这一行的门,越是接触的多,就越是对隐匿在暗中的世界的好心情越重。真抛开对死亡的恐惧,你问问他是愿意带我回曹家,还是愿意重新有惊无险的经历一波这样的事情。” 我看向道人的时候,道人讪讪一笑:“的确,越是接触这个世界的另外一面,就越是容易让人沉沦无法自拔。” 道人是如此,那瞎子应该也是如此。 换个角度来想的话,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一直滞留在这里,固然有对甘妹妹负责的那些小心思在里面,但何尝不是也有着想要一窥这个事件背后全貌的意思。 神秘消失的尸体、诡异离奇的设局、惊心动魄的历险……恍然回神,不知不觉我已经被这些事迷住。否则,我又怎么会在猜测到瞎子和道人可能有难的情况下,会孤身一人前往乱葬岗,又怎么会在老李的小卖铺看到那个地道后略作迟疑就爬了进去…… 门外传来的声音,将我从沉思中唤醒。 抬头看去,只见黄奎扭着李哥,像是老鹰抓小鸡似得,虽然李哥一直带骂骂咧咧地大声嚷嚷着,但脚下却是不敢有丝毫抗拒。 进门后,黄奎一把将李哥推到床边。 瞎子伸手盲杖一勾,李哥就被彻底压在了床头动颤不得。 “瞎子,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我们两远日无仇,近日无冤,你这是想干啥啊这是……”李哥惊慌着喊道。 瞎子没理会李哥,对黄奎问道:“事你给他说了没?”见黄奎摇头,瞎子这才身子微微前凑,道:“李哥,不看僧面看佛面,大伙好歹都是几十年的乡邻,是不?” 此时的李哥已经完全失去我之前看到他时的那种脾气,只是一个劲儿的使命点着头,连连道:“是,是,是……” “几十年的关系,让你帮忙做点事不难吧?”瞎子继续道。 “不行,不行,不行!”李哥似乎想到了什么,哭丧着脸道,“大爷,我自己那份子钱不赚没啥,但兄弟们的钱还是得照给啊……行有行规,真要是坏了规矩,我以后还咋在这行混下去啊?” 瞎子呵呵了两声:“有说不给你钱?” “哎,不早说吗,不就是想让给你们打个折扣嘛,好说好说好说。”听到不是让白干活,李哥瞬间就精气神足了许多,“咱们好歹也是几十年的老邻居了,您就直接爽快点给个准数,大差不差的话,就算是李哥我自己贴点,也都是小事。” “谁说要少你的钱了。”瞎子手中的盲杖一勾,把李哥拽了起来,“放心,虽然你之前开的价有黑心的嫌疑,但瞎子也是做这行的,基本的一些东西还是懂得。” 这下,李哥就困惑不解了:“那……您几位把我喊来是个什么意思?” 瞎子没回答他的话,而是问了句:“李哥,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工?” 李哥沉吟了下,道:“昨夜的雨下的比较大,再加上乱葬岗那边的地形特殊,所以我们也不敢贸然动手,必须在等两天,起码等天放晴后过个两三天,动手比较合适。” 瞎子点了点头:“那你的意思是说,这几天要是一直下雨的话,你们就不会动手是吧?” 李哥嗯了声,说道:“打穴,能不让墓穴沾染雷霆气息最好。昨晚上那打雷打的有多恐怖,瞎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肯定是不能妄然动工,否则死者很容易被葬下去后闹事。” 末了,李哥补充了句:“当然,这个只是我个人的一点看法。” “这也是我们找你来的原因。”瞎子点了点头,“下葬这事本来都是选好日子后把死者入土为安,但这次事情有点和平日不一样,罗家两兄弟是咋死的你也知晓。所以我们也不奢望什么他们死后能安安静静的一点幺子事都不出。” “哈?您的意思是——”李哥问道。 “越快越好。”瞎子沉声道,“我希望在明天早晨就看到已经打好的墓穴。” “这个……”李哥迟疑道,“要是晚上不下雨的话,倒是也不是不可以。但现在的天气是什么样子的,您也是知晓——” 话音未落,外面就一道白光闪过,紧随其后,轰隆隆的雷音接踵而至。 “我相信你有办法的。”瞎子伸手拍了拍李哥的肩膀,“只要你没问题,你的那些兄弟也就肯定没问题。” 说着,瞎子给黄奎打了个眼色。 在我们几人的注视下,黄奎面无表情地伸手从床底拉出来个破旧不堪的旅行包,而后拎出来一个黑色的塑料袋。 砰然一声,沾有些许灰尘的黑色塑料袋落在床上,翻滚出十多匝的百元大钞。 “这个……”李哥眼直勾勾地盯着那些钱,几乎都挪不开眼,甚至我都能听到他咽口水的声音,“这,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我有说过这些都是给你的吗?”黄奎面无表情,抓起一叠扔到李哥的怀里,“之前谈好的价格不变,这个是今晚你们兄弟伙加班加点的烟酒钱。明早见到的成效要是让我们满意的话——” 黄奎顿了顿:“都给你也没啥。” 第一百四十四章 监工 李哥拿着黄奎摔在他怀里的那一万,欢天喜地的离开了。 “一直听人说财可通神,有钱能使鬼推磨……现在看来,这话的的确确是真的很有道理。”瞎子感慨道,“黄奎,多亏你这两年出去赚了不少钱啊,否则就算是我们用强,李哥不一定会应允这件事。” 我微微一惊:“这李哥的骨头有这么硬?” “这不是骨头硬不硬的问题,是在一行谋一行。”黄奎代瞎子回答道,“李哥这人我打的交道不多,但和他手底下的一些人有过交谈,都是表示李哥这人够义气,只要是跟着他做事,必然有他的汤喝就有手底下人的肉吃。” “在其位,谋其职。”瞎子点头道,“李家为了摆脱那件事,数代人都在努力想方设法。到了之前的几代,老李这一脉是承继了神仙倒的酿造法子,李哥他们那一脉则是延续了倒斗打墓这门手艺。不过他们这一脉的人都是好吃懒做的胚子,李哥他爹就是守着一门绝活,最终贫困潦倒,死的时候险些连棺材板都没。” “李哥倒是比他爹要勤恳奋进一些,但也有数。倒是李哥传承自他那死鬼老爹的手艺没拉下,而且有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势头,再加上也肯真心实意的给手底下的小家伙们传授东西,所以就算是他一直不怎么去干活也能凭着组建起来的人在这一片营生。” 牛逼的人物,的确是在很多时候拥有某些方面的特殊的豁免权。不过对于李哥能在外面即将落雨的情况下依旧能在乱葬岗开工打墓,我表示了自己的怀疑。 “小洪,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瞎子笑着说道,“因为黄奎的那一万块钱是吧?放心,李哥虽然为人不咋滴,但在他擅长的领域只要是说出的话,就肯定会算数。” “没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他既然答应了,那就是必然有把握。否则,他在这方圆几十里地的名声就全毁了。”瞎子道,“在一个人最骄傲的领域,将他信心完全摧毁是什么滋味,小洪你应该明白的。” 瞎子的话,说的没错。 但他越是这样说,我心中的顾虑反而更加的深重。李哥是很厉害,继承了李家倒斗打穴的本领,而且手艺还是青出于蓝,手底下又有着一批奉他为老大的小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在黄奎把钱砸在他脸上的时候,很爽快地答应了这件事。 然而,这件事并不是简简单单的需要在雨夜、在乱葬岗打墓!在这件事的背后,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东西——把罗家兄弟葬到乱葬岗,是黄家那个老不死的做出的决定。 乱葬岗,是黄家老不死的被困了两百多年的地方。任何在乱葬岗发生的事情,都有可能会和他牵连起来,更何况是这种他亲自说出的话。 李哥他知晓近期来发生的事情吗? 或许,他知晓黄家老不死的已经脱困;知晓老李死了;知晓罗家的兄弟两本来就是死在乱葬岗……但他绝对不会知晓把罗家兄弟两葬在乱葬岗,是黄家老不死的做出的决定。 想到这里,我蓦地一惊。 我曾在乱葬岗见到过罗家兄弟俩,那个时候,罗家兄弟两是已经死了的。魂灵出现在乱葬岗附近,就意味着这两人的死必然和黄家老不死的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此时此刻,黄家老不死的却是要让黄奎把罗家兄弟两葬在乱葬岗……难不成,在这两人死的时候,黄家老不死的就已经预料到罗永和罗浩兄弟两会变成雷惊尸? 虽然有大胆猜测,小心求证的说法。可这个猜测,还是把我自己给吓到了。 雷惊尸有多稀罕,从道人和瞎子的反应中就能猜测出来,而且钟雨兰都为了雷惊尸特意把瞎子三人支开,而后让甘妹妹出面诱捕罗永和罗浩,只可惜似乎被我给坏掉了她的打算。 “你的这个猜测,倒是也不无道理。”听罢我的讲述,瞎子皱眉道,“要不这样吧,今晚小洪你和李哥他们去,名义上算是当监工,暗地里负责保护李哥他们,如何?” 我愕然道:“有没有搞错?” “没搞错,我们四人中,的确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了。”道人缓缓开口道,“首先,因为你是洪家的弟子,而且又是洪大骄的直系血脉,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是黄庭再跋扈狂厥,终究还是要卖几分情面给你那个祖宗的;其次,二十年前你那位丈母娘兵不血刃的就将黄庭稳稳的镇压了二十年,就算是现在黄庭脱困,钟雨兰已经身陨,但黄庭依旧对钟雨兰有很大的戒心,除非很有必要,否则黄庭绝对不会愿意冒着得罪钟雨兰的危险来找你的麻烦。” “当然,这些只是潜在的可能性的一种猜测。就算是最坏的结果出现,黄庭悍然出手攻击,在我们四人中,你的破妄法眼依旧是属于攻防一体,对黄庭威慑力最大的神术法神通。” 说罢,道人微微一笑:“小洪,你说除了你,还有谁更适合去?” 我想说黄奎是黄庭的后人,虎毒尚且不食子之类的话,但想到黄庭把黄广廷当作小白鼠来培养的事,我就觉得黄奎身上具有的那点血脉,真的形不成任何羁绊。 “算了,我去吧。”我叹了口气,“不过最好是你们三个能有一个和我同去。否则就算是拥有破妄法眼,我也不知道该什么时候用在什么地方,才是最合适恰当的。” “不不不不不……”道人连连摇头,“小洪,破妄法眼是你自己的,也只有你自己清楚了解了破妄法眼,才能发挥出属于这们天赋血脉神通独有的威力。” “拥有破妄法眼,未来必然是属于你的,但成长是需要时间也需要空间的。世上没有一撮而就的天才,也没生下来就能万事皆通的妖孽。” 道人话中的意思,表达的明白透彻。 “把李哥一行人的生命安全,当作是对我考验的基石吗?”我知晓道人说的话很有道理,但依旧有些接受不能,“曹道长,我有多少斤两,你和瞎子大爷都知晓的。你拿到你们真要眼睁睁看着李哥他们一行人被黄庭杀害?” 道人以一种奇怪的神情看着我,像是在关注一个弱智儿童:“你为什么就一口咬定说黄奎会杀李哥他们?年轻人,只是我们三人现在大病初愈,还没彻底恢复精力,所以想要让你代劳去做个监工而已。拿上电筒,带把伞,多穿两件衣服,在外面待一个晚上而已,为什么你就非得疑神疑鬼呢?” 他一番话,将我说的哑口无言。 我转头去看瞎子和黄奎,发现那两个家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躺下,眼睛都闭得紧紧的,呼吸均匀细长,像是已经睡熟了。 见状,知晓让这两人帮忙说话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我只得把目光转向了黄奎装钱的那个黑色塑料袋。 “想要工钱?小意思。”不等我开口说什么,道人就已经抓起那一袋子钱塞给我,说道,“晚上的事,你就当你是包工头吧,这所有的工程款项你可以都带在身上,等明早李哥他们干完活,这些钱你想发给他们多少,就给他们发多少好了。” 他的话说的落落大方,我也是一赌气直接抓起那袋子钱,又找了黄奎的两件旧衣服裹在身上,直接出了门直奔乱葬岗。 或许是为了那或许能得到的十五万,或许是的确如瞎子他们说的那样,李哥是一个有职业操守的人——当我抵达乱葬岗的时候,李哥已经带着七八个人在现场撑起了塑料棚,并且在干活的周围用土堆圈成了个环形装,大概是为了防止下雨的时候积水倒灌淹没干活的地方。 “哟,甘家的女婿!”看到我,正在负责指挥众人干活的李哥就立即嘿了声,“咋滴,瞎子他们派你来这里当监工?” 我呵呵笑了笑:“不是监工,是包工。” “什么意思?”李哥微微一愣。 “意思就是说,你们现在干的这活,我承包了。”我说道,“明早到时能结算多少钱,得看你们的表现了。” 听我这样说,李哥才是反应过来:“哟哟哟,你的意思是说,黄奎还真准备拿十五万出来砸这个墓?” 我点了点头。 “算了吧,乱葬岗已经不是禁地,你李哥我晚上打墓也不是第一次了。”李哥很是淡定地说,“这一趟,前前后后的除了棺材外能达到两万,我就满意了。”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李哥。 “你不会是觉得我是个财迷吧?”李哥哑然失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虽然我很爱钱,但再多的钱也得有命在才容易花出去。我真要是贪图那十五万的话,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就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具尸体了。” “为什么?”我问道。 “直觉。”李哥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神秘兮兮地说道,“不管你信不信,这都是真的。我这些年也不是没接过大点的生意,但有一些我都是直接拒绝,就是因为那些事,只要我敢踏足,那必然死无全尸。所以,这次我选择的是一万,而不是十五万。” 第一百四十五章 消失的钞票 直觉是一个近乎无解的答案。 人总是会相信一些带有神秘色彩的东西,而这些有种类似于投机性质的神秘色彩又不大符合当时的情形时,有的人会把这种好运归功于运气,也有的会归功于直觉。 无论是那种,都一样的令人惊叹震撼。 对于乱葬岗打坟的事情上,李哥的直觉会不会起作用,我不知晓。 许多的事情在结论没有出来之前,都会有一定的走向征兆,但结局永远只有一个。 现实拒绝假设,真相没有如果。 我能做的,只有等。 在这里看着李哥打墓,等着看接下来会有什么事发生。而我能做的,除了等之外,也就是只有等。 晚上从老李小卖铺出来时就阴翳的云层,居然直到晨明时分也没有降下雨来。 所以等到天色放亮时,李哥带着满身泥泞从坑里爬了出来,说,墓穴的基本框架已经整出来了,剩下的则是要看黄奎准备怎么个搞法,到底是就这样使用土坯结构的,还是需要把墓室结构撑架起来。 我不懂这些,自然也没法逾过黄奎代为回答。 为了确认李哥一行人做的活计,我特意让李哥陪同我下去土坯的墓室走了一圈。 不得不说,李哥这方面的确是有一手。 虽然只是一个土坯的墓穴,但进入墓室后的切洞都很平滑工整,墓铲留下的痕迹被做了简单的修葺,虽然工程量估摸着不会很大,但看的出李哥他们是下了心思的。 而选址上,李哥居然是在瞎子他们框定的区域内,挑选了一个盗洞比较密集的地带。 如此一来,整体的施工进度快了一大截不说,就连打出来的土都基本不需要撂到坑外,直接找洞倾倒进去,而后在收工的时候将那些盗洞一一塞实。 “现有的条件下,能做到的只有这样。”李哥解释道,“乱葬岗一代早就被挖成了个筛子,盗洞比老鼠洞还多。小时候下雨后来竹林挖笋,时不时的就会一脚踩进坑里,运气不好的话,甚至有可能摔死。” “有这样的盗洞?”我愕然。 “你们读书人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千里之堤毁于蚂蚁洞?应该是这个吧。”李哥伸手指了下墓室的一侧,“看到这里了吗?这些土都是新培上去的。这个洞之前连得地方,就是个起码有一丈深的坑。” “雨多的时候,乱葬岗这种地方都会因为雨水在地下到处乱灌,冲的形成一些外面看不见的坑洼。” 听罢李哥的解释,我这才恍然。 “行,大体我都已经看过了。具体满不满意,还是得黄奎来说这话,我只是负责帮忙看场子跑腿的小喽啰。”我说道。 李哥则是很干脆地摆了摆手:“小事,小事,黄老板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到时候让他来和我说就好了。” 对方如此的爽快,我也不好说什么了。 反正钱是黄奎出,又不是我出。既然黄奎他们都说那十五万怎么分全部由我自己来决定,那就给李哥他们一部分好了。 出了外面,把钱分了一半给李哥他们后,我就拎着塑料袋回了黄家。 远远的,我就看到黄奎、瞎子和道人三个在门口候着。 当黄奎看到我手中依旧拎着那个黑色的塑料袋的时候,他面色陡变:“小洪,你怎么没把钱给李哥?” “十五万都给?”我愕然。 都是听说老板想方设法的要给员工扣工资,可没听过几个老板处心积虑的要为员工谋福利涨工资。 “不给难道留着吃啊……”黄奎扼腕顿足,“你,你说你,让怎么说你好……” 之前我的确是说过把钱都给李哥他们这样的话,但终究黄奎的钱也是钱,和我关系不大,可这样胡天海地的糟蹋,终究觉得心里有些过不去。 “算了,算了,给多少算多少吧。”道人伸手在黄奎肩膀上拍了拍,安慰道,“好歹小洪没有把那十五万都给你拎回来。” “他要是都拎回来,我们……”黄奎说着,话语一转,“小洪,你自己看看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吧。” 依言,我拎起手中的塑料袋一看,原本码放整齐的百元大钞,居然变成了烧纸? 这绝对不科学! 昨晚黄奎把钱拿出来摔给李哥的时候,我看的清清楚楚;离开黄家的时候,我同样是亲眼看过里面的钱;在乱葬岗,黑色的塑料袋也一直在我手中没有离开;甚至在不久前,我还刚给李哥他们七八万。 就从乱葬岗走到黄家的这个时间,钱被调包了? 兴许是看我一脸懵逼的茫然太悲催,道人提醒道:“小洪,昨天晚上的时候,你有没有用过破妄法眼?” 破妄法眼?没用过。 昨夜我都是在外面守着望风,准备当下雨或者雨变大的时候及时同时李哥他们。 况且,昨夜也没有什么我感到奇怪的地方。 “你,你说你,你让我们怎么说你好……”道人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大少爷,你可以有着多少人羡慕不来的破妄法眼啊!遇到什么事情的时候,你就不能先用破妄法眼看看,而后再做出决定吗?” “可昨晚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啊。”我说道。 “乱葬岗是什么地方?铁马村两百多年的历史,发生了多少离奇的事情,这些事情十件里面有九个和乱葬岗都牵扯着关系。乱葬岗是什么地方?是黄庭的自留地,是你们洪家的那位洪大骄留给黄庭颐养天年的地方!”道人伸手扶额,“你会允许别人在你家院子里刨来刨去的东挖西挖?” “之前的那些事暂时不提。罗家兄弟要被埋在乱葬岗的事,是黄庭交代黄奎的,对吧?黄庭为什么会要把这罗家的兄弟两埋进去?现在的乱葬岗那一带,已经变成了绝户之地。这些东西,我们都能看出来,都能想到,黄庭会想不到?” “我知晓你想说什么。你的意思是,黄奎是奉了黄庭的命令去把罗家兄弟两葬在乱葬岗,所以李哥他们去乱葬岗挖坟的时候理所应当就不会遇到丁点的危险。是不是?” “可是你想过没,如果说,黄庭让黄奎把罗家兄弟两埋在乱葬岗,本身就是一个骗局,那被骗进来的人,会怎么样?” 罗永和罗浩兄弟俩死的时候比较奇葩,死后也没闹出什么幺儿事。 所以,理论上来说,罗家兄弟两的葬礼上,也不会有什么人来闹事。 可偏偏就在黄奎准备给罗家兄弟俩举办丧礼,把哥们两丢进乱葬岗的时候,打雷了,下雨了,罗家兄弟诈尸了。 还是个雷惊尸。 雷惊尸的价值有多高,我现在虽然依旧不是很清楚,但道人和瞎子的重视、钟雨兰准备出手谋取、老李大惊失色这些因素,都已经给了我足够的提示。 当罗家兄弟拥有了存在的价值的时候,黄庭对罗家兄弟做的事就会变的充满神秘。 神秘,意味着未知。 好奇心害死的不止是猫,还有人。 两百多年前一场长生之惑,乱葬岗一代汇聚了多数千名来自三山五岳的奇人异士,然后这些过江龙们各展风姿,把乱葬岗挖成了烂筛子,最后黄庭站了出来,拿着镰刀割稻草似得噌噌噌把数千人逐一灭杀。 最后要不是洪大骄出面,鬼才知道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 赶尽杀绝,是黄庭的特色。 “所有涉事的人,没一个能活下去。”我深吸了口气,说出自己的答案。 道人呱呱地拍着手掌:“恭喜你,回答正确。” 黄庭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必然是雷霆暴动,万钧大势。之前在乱葬岗,我见他的时候都只能算是有惊无险,而道人则是直接被卷进万僵血池抽取了足三阳。 “然而回答正确并没有什么卵用。”我说道,“为什么我手里的钱会变成烧纸?” 道人目光转向黄奎,示意这个问题由黄奎来回答。 “那是因为你本来带的就是烧纸。”黄奎伸手指了指我拎着的塑料袋,“你没发现这个袋子很眼熟吗?” 我盯着手中的黑色塑料袋,来回转着看了好几圈,这才隐约想起来。 给罗家兄弟烧纸的时候,因为雨太大,灵棚里都没有了放烧纸的地方,我就把部分烧纸拿回了房间里,当时下面是垫着个黑色的塑料袋。 再后来罗家兄弟俩炸了,我就没关注过那些烧纸。 “晚上你离开的是,我们还一再提醒你,破妄法眼,破妄法眼……结果你整个晚上都没用过一次。”黄奎说道,“其实你想想就会明白啊,在这种地方打个墓穴,而且还是简单的就埋两个人的墓穴,我怎么可能会出十五万?” “小洪是这样想的,但最终他没有选择用破妄法眼看,而是直接拎着烧纸摔门而出。”瞎子开口道,“年轻人,火气大,可以理解。” 这些特制的烧纸,是钟雨兰交给瞎子的。 我那位丈母娘做事,向来都是如九天神龙,我根本跟不上她老人家的思绪。所以这个烧纸和钞票之间的关系,我也就不想继续问下去。 “那李哥到底死了没?”我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天敌 烧纸是活人用的,但那是烧给死人的。 烧纸为什么会变成钞票这个问题已经不需要我去关心了,可李哥的死活,我还是比较想要知道和了解的。 眼见不一定为实,但我确确实实的看到了一个土坯的墓穴在我眼前成型,被挖掘了出来。 “当然没死。”黄奎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小洪,是什么让你觉得李哥会死呢?” “麻烦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个他不死的理由?”黄奎这种类似打哑谜式的对话,令我深恶痛绝。 “因为他现在还活的好好的呀。”黄奎说道,“你回来前,我还看到李哥一行人兴高采烈的拿着工具回家了。” 为什么我没看见? 李哥和我离开乱葬岗的时间是差不多的,但走的方向不是同一个。所以岔路口分开后,我就再没见到他们的踪影。 黄奎的院子在村里的虽然是处于比较高的位置,但绝对不可能看到走了另外那条岔路的李哥一行人。 除非…… “终于想到了?”黄奎笑着道,“没错,后来和你分钱的人,不是李哥。” 烧纸是活人给死人准备的。 “不是李哥是谁?”我悚然心惊,不经意间,我居然是又和死者打了一波交道。 “村子就这么大,死的人也就那么几个,好像不难猜测吧?”黄奎并没有立即回答问题,而是缓缓说道,“小洪,你再仔细的想想,答案并不难猜。” 我仔细的回忆了下当时经历的事,总算是找出来了点端倪。 晚上我到乱葬岗的时候,李哥和他的那几个伙计已经在开始忙碌,在那个时候,我看到的人应该是有四五个。但当李哥陪同我从墓穴里出来后,我们一同离开时,除了李哥外,只剩下两个人。 进入墓穴开始到岔路分道,整个过程中李哥是都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所以要是有什么异常的话,我必然能知晓。 换句话说,当初陪我下墓地的人,就已经不是李哥。 能说出那样的话,把墓穴中的那些新培的土和挖掘出来的土的去向都表述的一清二楚的人,本来就应该对乱葬岗有很深的了解,而且对打穴掘墓有一定的了解。 而这个人又是个死掉的人…… “老李在这个节骨眼上凑什么热闹?”我惊讶地道,“难道他就不怕黄庭把他给生吞活剥了吗?” 既然李哥是老李假扮的话,那另外的两个小弟,多半就是老李的两个侄子了。 “怎么说呢……这个问题说起来就比较复杂了。”道人接过话题,说道:“李家的祖上和黄庭是有交集的,再后来黄庭被洪大骄镇压在乱葬岗后,挑选了李家的祖上来负责酿制神仙倒的事情,所以某种程度上讲的话,李家和黄庭的关系错综纠杂,李家有醉倒黄庭不让他脱困的仇怨,也有每次都帮黄庭一醉三十春的事实。否则你觉得一个人孤寂地被困在个荒芜的地方,会不会变的神经质?” “除了这段纠缠百余年的恩怨外,还有一点就是,老李不知用什么法子,收服了他的那两个侄子。李家的血脉没什么,但他那两个侄子身上的血脉却是不容小觑。” “钟声响是身兼洪家和钟家两家的血脉,所以在那两个小子身上,也同样是有着钟家、洪家的血脉。在上品世家中,能不能入主核心圈,除了实力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血脉的纯度。” “洪家和钟家是什么样的规则,我不大清楚。但就拿曹家来说,以历任家主的血脉为主枝干,三服之内是属于嫡系,三服之外就要沦为旁系,五服之外的,需要有一定的实力才能有资格对外称自己是曹家的人。” “钟声响的身份特殊,所以她可以说自己是洪家的人,也可以说自己是钟家的人。或许两家都不会承认她,但对外的时候却是不能否认她的确是自家的弟子。” “所以从钟声响的父母那一代算起,到了老李的两个侄子,刚好是卡在了三代的门槛上。洪家和钟家可以不把他当自己本门世家的嫡系弟子,但对外的时候,却不可能会任由外人欺凌。” “黄庭当年和上品世家主要的恩怨是集中在了洪家和曹家,与钟家倒是没什么太多的瓜葛牵扯。但不管他和洪家最终闹成了什么样,对于洪家,黄庭的感情一直很复杂。他痛恨洪家,却又一直期许着小蛮能得到洪家的认可。可以说,当初他愿意见你,就是因为你身上的洪家血脉很纯粹。” “老李的两个侄子身上流淌着的洪家的血脉有多少,我无法知晓,但黄庭肯定能感觉到,所以他对这两个小家伙肯定不会痛下杀手。” “当然,钟声响除了身怀洪家和钟家的血脉外,她还有一个很拽的表姐,而且这表姐和她的关系还很不错。” “在铁马村、甘家村和刘家村这一代的人里面或许无人知晓钟雨兰和钟声响是姐妹关系,但黄庭肯定是知情人。” “往年黄庭从沉睡中苏醒过来,那次不会大大小小的闹出点事来?可二十五年前的时候,钟雨兰一声不吭的就把黄庭给镇压了下去。小洪你不会觉得这件事,黄庭心里没有任何的阴影面积吧?” “即便是退一万步来说,他没被留下任何的心理阴影面积,但绝对不会再愿意去轻易的招惹钟雨兰。更何况,钟雨兰似乎和小蛮的关系还不错……我没记错的话,甘妹妹是喊小蛮姐姐的。” “钟声响留在世上的血脉就只有这样两个儿子,钟雨兰有什么理由不去照顾她表妹的这两个儿子?退一步讲,就算是钟雨兰不愿意照顾她表妹的两个儿子,但换你是黄庭你会愿意冒着钟雨兰可能会出手的几率去干掉老李?” “不是黄庭不想下手,只是现在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和理由罢了。”道人微微摇了摇头,“钟雨兰对雷惊尸势在必得,老李也是对雷惊尸虎视眈眈。除了这两位外,肯定还会有其他的势力想图谋这两句雷惊尸。只不过是暂时而言,这个消息还没彻底的流传开来罢了。” “或许,黄庭让黄奎把罗家兄弟两埋进乱葬岗就是布局的开始,想要借助我们的力量把这两个雷惊尸掌控在自己的手里。” 乱葬岗是黄庭的自留地。 二百多年前死掉大批次大批次的来自三山五岳的奇人异士,就是黄庭掌握了石马后放出风声搞的事。 现在,难道是当年那场事件的又一次重演?而相较于长生之秘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来说,雷惊尸会更具有吸引力。 两百多年前的长生之惑,黄庭借着万僵血池为小蛮续命。现在呢?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越是深入的去想,我脑海中就越是乱麻一团。 “为什么他不自己把雷惊尸搬到乱葬岗去?而是要借我们的手来完成这件事。”我问道。 “这个,大概是他碰不得雷惊尸吧。”沉默了许久的瞎子开口道,“瞎子曾听师傅提起过雷惊尸,说雷惊尸这东西,越是阴邪污秽的东西,就越是会惧怕雷惊尸。” “黄庭和黄广廷到底是什么来历,这件事到现在也依旧是个谜团。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他们在最开始的时候,都是喜欢吃人肉。后来黄庭遇到的洪小蛮,戒掉了自己的陋习;黄广廷则是被黄庭收养后才逐渐摆脱了这种天性。” “在黄庭的根底上,说一个阴邪污秽,我觉得不会有错。”瞎子侃侃而谈,“雷惊尸,或许是他的天敌。” “也就是说,在他告诉我要把两大舅哥埋进乱葬岗的时候,他就知晓了这两个会变成雷惊尸,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就发作?”黄奎问道。 瞎子点头:“不排除这种可能。” “如果雷惊尸真是黄庭的天敌克星,那就算是我们把罗家兄弟两埋在乱葬岗,对他而言依旧是天敌克星呀。”我不解地说道,“难不成把雷惊尸葬在乱葬岗,就能够化掉或者破掉雷惊尸,让罗家兄弟回归常态?” “小洪你说的这个,也不失为一条可能性。或许黄庭只是单纯的不想自己有一个天敌克星,所以想要借着乱葬岗形成的绝户之地来破掉雷惊尸。”瞎子脸上露出沉思的神情,“现在需要搞清楚的是,绝户之地到底有没有能毁掉雷惊尸的能力。” 说话时,瞎子的目光转向道人。 在场的四人中,瞎子的许多东西都是学自曹婆婆,而曹婆婆出于某种考虑,除了《六阳魁首》外,其余的东西都是有所保留,所以瞎子对一些事情,并不是很清楚。黄奎还能算是个半吊子,我却是完完全全的两眼一抹黑。 只有道人,出身曹家,学识阅历都要比我们三人高出一头。 “你们看我,我也不可能知晓答案啊。”道人无奈地苦笑道,“雷惊尸这玩意甭说我这个支系的弟子,就算是上品世家的嫡系弟子,恐怕了解的都不会很多。” 正在我们都略感失望时,道人微微皱眉,“等等,我想起来了,有个人,肯定知晓关于雷惊尸的事。”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下铺的兄弟 在这个世界上,能洞悉雷惊尸和绝户之地的关系的人或许会很多,但在目前我们能够接触到的区域内,或者说能接触到的人中,我能想到的,只有一个。 钟雨兰。 被道人和钟声响吹捧为天人,肯定是有一定道理的。 “你也肯定猜到是谁了吧?”道人说道,“小洪,这件事就拜托你了。我们几个人中你是唯一一个能和钟雨兰对话的人。所以有机会的话你会询问下你那位丈母娘,看看绝户之地和雷惊尸之间到底是有着咋样的联系。” 道人的话刚落音,黄奎就说道:“什么有时间丁去问,小洪你最好现在就去问问。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要是不能在把我那两个大舅哥在埋掉之前找到答案,我们的处境恐怕会变得很不妙的!” 瞎子同样是点头道:“小洪,虽然我们都知道这事有点强人所难,可是能和钟雨兰对话的,的确只有你一个。瞎子早年的时候或许还有机会和钟雨兰说两句话,但自从甘老大走后,瞎子和她之间的最后一道关系线也就破灭了。而且现在时间紧迫,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来浪费了。” 道人的话还只是做做样子,而黄奎和瞎子的话则是直接表现出了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甚至恨不得我现在就去找钟雨兰,把关于绝户之地和雷惊尸的事情问个明白。 但,钟雨兰是我想见就能见的吗? 别说是钟雨兰了,就是甘妹妹,也向来只有她找我,没有我找她的份。而且每次都是他们要找我的时候,我就肯定会被找到,但我要找她们……瞎子最初想要找到甘妹妹尸身的打算全盘落空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甘妹妹不是你老婆吗?”黄奎听完我说的现状后,惊愕地问道,“既然她成了你老婆,就肯定要遵守你们洪家的规矩啊。关于你们这种大世家,说三从四德可能现在有些过气了,但起码的一些礼仪尊卑肯定还是必然要遵从的吧?” “还没见家长呢。”我翻了个白眼。 家里要是知晓我娶了个鬼妻回去,老天爷才晓得最后会闹成什么样子。虽然一直以来只要是我自己做出的决定,家里都不大会反对,但终究婚姻无小事,这是涉及到了两个家庭之间的对接……说到底,我对家里能否会容纳接受这门亲事,还是有着很大的顾虑。 至于黄奎嘴里说的‘洪家’,那就是真的和我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哦,没见家长啊。”黄奎有些失望地吧唧了下嘴,“难怪。虽然说的是丑媳妇终归是要见公婆,但话说回来,这见过家长的媳妇和没见过家长的媳妇,完全是两码事,所以压不住自家媳妇,倒也不能全怪你。” 说着,黄奎把目光转向了瞎子,问道:“哎喂,瞎子老哥,给支个招呗。现在我们怎么做才能让小洪和钟雨兰碰头,然后让他去询问那件事?” 瞎子摇头:“这种事上,瞎子已经栽过不少的跟头了,不提也罢。” “道长,那您有什么高见没?”见瞎子指望不上后,黄奎又转而问道人。 道人同样连连摆手:“我在曹家也只是个打下手的人。在钟雨兰活着的时候都没资格和她面对面对话,现在她嫁到了这里,她不想见我的时候,我更是连借着同为上品世家弟子的理由都没了。” 道人和瞎子的双双推辞,令我微微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是有些失望。 黄庭让黄奎把罗家兄弟埋进乱葬岗的事本来在我们看来是属于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但随着罗家兄弟两变成了雷惊尸后,一切就都变了味道。而现在我们四人又牵扯到到了这件事中,俨然是已经骑虎难下。 要是瞎子和道人能够有法子把钟雨兰引出来的话,我倒是可以腆着脸皮去问她关于雷惊尸和乱葬岗想成的绝户之地的事情。毕竟有甘妹妹从中当桥梁,我倒是不担心她会一言不合翻脸把我给弄死。 黄庭设下的陷阱和面对钟雨兰,两件事二选一,答案很简单。 “看来,大伙似乎都没什么能够引出钟雨兰的好法子。”黄奎拍了拍手掌,把我们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既然如此,那不妨听听我的提议,如何?” “说。”瞎子道。 “好,我说。”黄奎也不废话,直接开口道,“依照曹道长的说法,钟雨兰乃是上品世家的天骄,所以就算是人已经作古,但胆识谋略乃至其他种种,肯定都是无可挑剔甚至无懈可击。寻常的法子想要引出她来,几乎是没有任何的可能。” “就目前我们掌握到的信息中,她表现出感兴趣的,大概也就是雷惊尸和她的那宝贝女儿。” “恰巧,这两点都是我们能够掌控和操纵到的。” “你的意思是——”我心中腾起股子不好的预感。 雷惊尸倒也罢了,罗家兄弟的尸骨就在院子外的棺材里。可甘妹妹……难不成黄奎是想从我身上下手? “没什么别的意思,只能委屈下小洪你了。”黄奎脸上泛起一丝歉意的笑。 我还没反应过来,后脑勺就觉得一阵剧痛。 “小洪,为了大局,只能姑且委屈下你了,对不起……”瞎子略带歉意的声音传来,随后,我就昏迷了过去。 当我再度醒转的时候,后脑勺被瞎子敲过的位置依旧是一片肿痛,伸手微微一碰就感到火辣辣。 但相比这个,我更惊恐的是,此时此刻,我居然是被装在了口棺材里。 逼仄的空间内,漆黑一片。 这不是第一次躺在棺材里,可以往的棺材起码盖板是我独自一人就能推开的。可现在这个,伸手去推的时候,上面盖板像是有千斤重似得,不管我怎么发力,都撼动不了分毫。 更令我有些惊恐的是,这个棺材的高度,似乎要比寻常的棺材低上不少。 嘭嘭嘭—— 外面传来了有人拍打棺材的声音。 “小洪,是你醒了吗?”有些沉闷的声音自外面传来,是黄奎的,“没事啊,别慌,盖板没钉死,只是用绳子捆绑了下,等事一完我们就放你出来。” 而后,外面又传来了一些细微的人声。 应该是黄奎和什么人在交流着,听声音,远远不止三个。 又是隔了会,忽而棺材晃动,居然是被人抬了起来。 砰砰砰的拍打棺材的声音传来,各种厚重的棺材板,黄奎的声音传了进来:“在里面别乱动啊,现在是抬着你去乱葬岗,我们是要假装把你和罗家兄弟一起埋掉,看这样能不能引出甘妹妹。” 引出甘妹妹,而后引出钟雨兰。 “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那小媳妇的。”黄奎似乎知晓我在想什么,又伸手拍了几下棺材板,说道:“小女孩子家没见过什么世面,所以估摸着恐吓几句就可以让她乖乖的速手就擒了。那个时候,钟雨兰就肯定会现身救她女儿,而后我们就可以询问下我们想要找的问题的答案。” 算盘倒是打的蛮精。 现在我已经是被关押在了棺材里,就算是反抗,也无济于事。 “你千万不能伤害甘妹妹,否则出去老子和你拼命!”我大声喊道。 “没问题,一切都在掌握之中。”黄奎的声音传来,已经有些远去的意思,大概是又去忙别的事情了。 棺材摇摇晃晃的,一点都不好受。 躺在逼仄狭窄的空间里,什么都不能做,我只好闭着眼睛想事。 但终究是被黄奎他们阴了一把,就算明知是为了我们所有人的安危,可挨打的人是我,被关在棺材里的人也是我,说一点怨气都没那是扯淡。 想在这种环境下静心,难! 反反复复的闭眼睁眼,感觉中似乎是过了很久的样子。但就算是不问人我也知晓,真实的时间估计才过了一两分钟。 左右也没什么事情能做,我就开始把耳朵趴在身下的棺材板上,尝试着听看外面有几个抬着棺材的人。 说来也怪,黄奎他们不知那里招来的抬棺材的人,居然是在明知棺材中有活人的情况下,还会继续抬着走。 棺材依旧在晃晃悠悠的,但抬着棺材的那几个老兄好像都是死人似得,一个个闷不吭声,至于脚步声,更是听不到。 就在我以为这棺材隔音效果好到逆天的时候,耳边忽而传来一阵细微的呼吸声。 轻轻的,但像是回响在耳边。 人累的时候,就算是刻意把呼吸压缓,也不会是这样的声音。而且,没道理呼吸的声音比脚步声都高啊…… 好奇之余,我又再度凝神细听。 这次,总算是听清楚了声音的来历。但这个声音的传来的地方,居然是在我身下? 抬手敲了敲身下的棺材板,我才发现下面的这层,居然是中空?也就是说,我躺的这个位置,是被横架起来的! 难怪这个的空间会比我印象中的一般的棺材要矮不少。 但旋即,黄奎说的话就浮现在我耳中。 他说,现在是准备把我和罗家兄弟两一起抬到乱葬岗去! 黄奎这狗娘养的,居然在罗家兄弟的棺材中加了个夹层就把我塞进来,这塔嘛哒……把我和罗家兄弟搞成上下铺,是想要我的小命啊。 而且,现在,下铺的兄弟分明是已经醒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精巧的局 这个,说起来就比较坑爹了。 我不知道睡在下铺的兄弟是罗永还是罗浩,但无论是这兄弟两中的那个,对于我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说一千,道一万,终究生死有别。 和甘妹妹结阴婚,成为夫妻,我有过些许抗争的情绪,但在整个接触的过程中,甘妹妹给我的感觉都是很不错的,并没有什么过于惊悚或者不堪入目的画面。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可罗家兄弟两是什么鬼?雷惊尸!是我眼睁睁看着这两个家伙从棺材板里一点一点的从横着进去变成竖着出来。 甘妹妹再怎么发飙,撑死不过是把我给睡了……可罗家兄弟,那是会要了我的小命的。 别说什么道人、瞎子之类的能预防到突变的可能性,早就做好了防范的措施。经历过那些种种事后,对于完全处于无法自主的情况,我现在分外排斥和反感。 但细微悠长的呼吸声入耳,我又不敢继续有什么大点的动作。否自万一惊动了下铺的兄弟,第一个遭殃的还是我自己。 好在,除了那细微呼吸声顺着隔板的缝隙传出外,直到我感觉到棺材被人放在了地上,也没任何的事情发生。 同样令我感到奇怪的是,棺材被放在地上后,外面的人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不见了,同样是连丁点的脚步声和交谈声都没有。仿佛黄奎找来的抬棺材的,不是人,而是来去无声无息的幽灵。 等待的煎熬中,时间流逝的异常缓慢。 在我的意识中,似乎已经漫长到足以把握所有的耐心都消磨到极致后又延长了极致好几次后,外面终于传来了轻微的拍打棺材盖板的声音。 “黄奎,快放你爹出去!”我顾不得会不会惊动下面的老兄,连忙大声喊道。 然而,外面拍打棺材的声音却消失了。 我用力的踢棺材板,但逼仄的空间又能有多少发力的距离。踢在棺材板上的声音,连我自己听来都觉得嫌低。 隔了约莫一两分钟的样子,外面居然传来了一阵铁链抖动的声音。 听到这声音的时候,我心底把黄奎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麻痹,这狗娘养的,为了防止出事,居然把棺材用铁链封锁了起来! 要知道就算是在神话传说里,也只有万恶不赦的那些魔鬼,才会被人用铁链锁起来沉入深渊。 黄奎这那里是把我当诱饵,分明是想借机谋杀! 这笔帐,必须得记着。 铁链抖动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算是消失。但我预料中的棺材板被掀开的情形,并没有发生。 又是隔了些许功夫,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而后,有人拍打棺材盖板。 “小洪?小洪?”急促的喊声响起,是黄奎。 叫你爹的叫。 我眼睛一闭,懒得回他。 黄奎又是喊了两声后,自言自语道:“讲道理不应该啊,就算是甘妹妹再厉害,也没可能这一转身的功夫就把那些经过特殊处理的铁链都解开啊……现在的年轻人也真是的,色迷心窍,一点合作意识都没。” 话说罢,蹬蹬蹬的脚步声传来,居然小跑着走远了。 “卧槽,回来!”我用力顶了下棺材盖板,但外面的盖板纹丝不动。 又是拍打着棺材板喊了几声,外面的确没什么声音传来后,我就知晓黄奎是真的走远了。 黄奎骗了我。 棺材不是用绳子捆着的,是用铁链紧锁起来的;棺材不是没有封住,而是用钉子把盖板钉死在了上面!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我知晓,在没有外人的帮助下,我是真的出不去了。而在这个出不去的棺材里,还有位睡在我下铺的兄弟——一个随时都可能会爆发的活火山。 而些许时间内,外面连续的拍打棺材板的声音、我背部发力蹬踹棺材板的响动、我的喊声……细细思来,都是足以惊动下面的那位老兄了。 但即便是现在,他依旧没有什么动静。 就连之前我曾听到过的那细微的像是小说中那些练家子们打坐的悠长的呼吸声,也同样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事出无常,必有妖。 至于会是怎么样的妖,那就不是我能够猜测预料到的事情了。 一切,都恢复到了静谧。 又是过了些许时间,忽而外面传来了一阵细微的拍打棺材板的声音,伴随着这个声音同样传来的,还有轻微的喊声。 “相公,相公——” 是甘妹妹的声音,也只有她才会‘相公’或者‘夫君’这样的喊我。 “我在,我在。”我连忙应道。 黄奎的计划就是利用我做诱饵,而后把甘妹妹先引出来,再以甘妹妹为诱饵,把钟雨兰引出来。至于他们准备用什么样的法子来对付甘妹妹,我并不知晓。 “别慌,我这就救你出来。”甘妹妹的声音传来,居然是带着些许哽咽。 这种声音,我曾听到过。但那是在很多很多年前,我还小的时候,我出去外面玩,很晚很晚才回家,当我出现出现在家门口的时候,母亲的声音就是这个腔调。事后,我才知晓,父亲出去喊动了大半个村落的人帮忙寻找,只剩下母亲在家里候着。 突然间,我居然是有种想哭的冲动。 我洪某人何德何能,居然遇到这样的一个小娘子!没有花前月下,没有海誓山盟,甚至连真正意义上的明媒正娶都没,可她却偏偏是如此待我。 “你先别忙着动手,听我说。”我伸手拍了拍棺材,喊道,“黄奎他们准备用我当诱饵抓你,这棺材里除了我,还有一个不知是什么东西的玩意。” 一阵沉默后,外面传来甘妹妹的声音:“大罗叔叔和小罗叔叔吗?雷惊尸虽然很厉害,但不是在雷雨天的话,雷惊尸都是处于蛰伏状态,能够感知到外界,但一般不会骤起攻击人。” 原来如此。 我这才明白,下面那哥们不是不想跳起来,而是力有不逮。 听她这么一说,我悬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 既然下面藏着的玩意不会成为黄奎他们的暗手,那正面交锋的话,说实话,我一点都不看好瞎子和道人加黄奎的组合。虽然我没见过甘妹妹出手,但既然钟雨兰肯放心的让她自己出来溜达,那必然是有自己的道理的。 带着些许刺耳的声音响起,断断续续的几次后,盖在棺材上的盖板就呼地一下子飞了出去,消失不见。 轰隆隆—— 惊雷的声音,自我身侧响起。 嘭—— 我甚至还没来得及感慨自己重新呼吸到了外面世界的新鲜空气,就感觉自己整个人飞向了天空,腾云驾雾。 暗色的天幕昏昏沉沉,隐隐有星光闪耀生辉,远处有些许明暗疏忽的灯火,下面则是一片婆娑茂密的竹林。 然后,我就落在了竹林上。 “相公!” 甘妹妹惊呼声传来,但随后,惊呼就变成了另外的一种愤怒的喊声。 至于发生了什么,我已经无暇旁顾。 竹林很密,竹竿很硬。 当然,也很弹。 或许是被人算计过,或许是我运气不差,所以落下的角度,居然不是笔直砸在竹竿上。所以,幸运的是我没直接被竹竿各种破相划伤,不幸的则是,我再度被弹飞。 “唔——” 风从口里灌了进来,把我的喊声都压了回去。 再度落下,我惊呆了。 一把巨大的、空旷的椅子,出现在了我的视线范围内。而我掉下来的角度,不偏不倚,刚好坐在了那把椅子上。 呼—— 竹竿编制而成的椅子飞快地坠向地面,而后又在即将撞击到地面的瞬息,被编织成椅子的竹竿回弹,飞向天际。 有点荡秋千和做云霄飞船的感觉。 然而我并没有很开心。 这玩意,我是第一次坐,但绝对不是第一次见——在之前,我就见过黄家老不死的挂在上面晃来晃去。 竹椅来来去去的荡了一阵子后,逐渐变的平稳下来。 这个时候,我才有精力关注别的事。 不远处,甘妹妹和我一样,是被关在了个竹子编制而成的椅子上。在那椅子的下面则是隆起的一个坟头。 乱葬岗下的万僵血池坍塌了,关押在乱葬岗中的黄家那个老不死的也出去了,但在乱葬岗竹林中葬着的那些墓穴,却是依旧没有什么太多的变动。 我看向甘妹妹的时候,甘妹妹也朝我看了过来。 “相公别怕,我很快就会来救你的!”甘妹妹喊道。 救我? 我轻轻摇了摇头。 甘妹妹再厉害,也不可能会比黄家老不死的厉害。真要是硬碰硬的话,就算是被誉为那一代中最有天赋的钟雨兰,我也不看好她的硬实力能够超越黄家老不死的。以黄庭的本事,都要被困守在这里,甘妹妹又那什么来突破僵局? 或许一开始,我就错了。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的巧合。有些巧合是真的巧合,而有些所谓的巧合,却是经过别人精心的安排和布置,把局设立的就像是一个尊精巧复杂的机关,所有的看起来都像是巧合,但这每一个的巧合实则却都是带着必然,把人一步一步的导入到了既定的结局。 此时我和甘妹妹的处境,未必不是黄奎他们一开始就算计好的。只是,黄奎和瞎子是肯定没这份能力,而能做到这点的,除了黄家那个老不死的,我实在是想不到还能有谁能把乱葬岗的这片竹林利用到这样的程度和地步。 第一百四十九章 祖上余荫 我是觉得,越是和瞎子这帮子人接触,就越是觉得他们的那个世界,简直是病态到变态——遇到的每一个人,说的每一句话,简直都是属于连一个标点符号不能信的那种。 能因地制宜,把我和甘妹妹都困在这里的,除了亲手扩建了这片竹林的钟雨兰外,剩下的也就是曾被困在这里长达两百年的黄家那个老不死的了。 钟雨兰没理由,也没道理把我和甘妹妹困在这里。但黄庭有,而且黄庭还是有着足够的动机和理由来做这事。 唯一令我感到心安的是,暂时,当我不乱动颤的时候,这竹枝藤蔓缠绕成的椅子,虽然还会凌空晃动,但也好歹算不算是蹦极似得似得高低乱抖。 同样被困住的甘妹妹挣扎了会,发现自己无法脱离这些竹枝的钳制后,暂时没继续挣扎折腾,转而把目光投向了我。 “为什么会这样?”甘妹妹脸上神情很不开心。 事实上,换做是任何一个人,经历这种事情都不会很开心。 “大概,是黄庭布下的局吧。”我只能简单地猜测着道,“至于是为了什么,我也不清楚。” “不是这个。我问的是,你为什么会被瞎子他们关进棺材里!”甘妹妹又用力挣扎了下,但那些缠绕着她身躯的竹枝藤蔓,似乎会随着挣扎,缠裹的越紧,所以从我在的角度看上去,她的情况,比我要更加的糟糕些许,“你不是和他们是一伙的吗?” 我叹了口气:“姑奶奶,咱们有话可以好好说,不过你能不能先别乱动?这些破烂玩意把你勒那么近,我会心疼的。” “哼!”甘妹妹哼了声,“我乐意,我愿意,你过来咬我呀。” “我倒是想咬你……”我又是叹了口气,左右环视了下自己的处境,“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真是又呆又蠢又笨!”甘妹妹气呼呼的嘟着嘴嘀咕道。 “丫头,你说谁呢?”我喊道。 “明知故问!”虽然嘴里倔着,但甘妹妹的确是没在继续挣扎,“喂,回答我,为什么你会被他们关在棺材里?” “明知故问!”我学着她的腔调,哼了声,说道,“不是告诉过你,他们是想利用我做诱饵,然后勾引你上当吗?” “勾引我上当需要把你弄成现在这个样子?真是又呆又蠢又笨!”甘妹妹嘟着嘴,闷闷不乐,“曹道长和瞎子伯伯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好吗?就算是加上大罗叔叔和小罗叔叔,也一样不可能把我弄的这么狼狈。” 自己猜测甘妹妹很厉害,和直接听她亲口承认自己的战斗力,这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事情。 “可你再厉害,现在还不是被困在这里了。”我轻轻抖了下困住我的竹椅,道,“大小姐,你说我们会不会变成一对可怜的死鸳鸯啊?” “要死也是你死,管我什么事。”甘妹妹转动脑袋四处乱看,也不知她有没有观察到什么。 “你这话倒是在理……”我有些无言以对,毕竟甘妹妹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想要再死的话还是有很大的难度。 “别贫嘴了,快点用破妄法眼看看周围到底是怎么回事!”甘妹妹收回目光,催促道,“你这人也真是的,都被困住这好一阵子,居然不用破妄法眼观察下周围。” 我又是一阵无语。 破妄法眼用起来倒是没任何的难度,但问题是有这么一个姑奶奶在边上,我敢轻易用破妄法眼?上一次擅作主张的用,坏掉了某人的好事,那股子怨念,我现在想想都觉得有点心底打颤。 但这念头,也就是心底想想。真要是说出来的话,指不定不远处的姑奶奶以后会怎么用小本子记着秋后算账。 “现在用对你没影响吧?要是没影响的话,我就用了。”我赔着笑脸说道。 “哼,就你那点破妄法眼的水准,等你再修炼个十来八年的,或许有可能影响到我!”甘妹妹很是得意地说道。 那娇蛮的口气,听的我心神一荡。 收拢心神,我微微闭上眼,调匀呼吸后,默然运转心法,等到涓涓清流涌入眸子时,豁然睁开双眼。 顿时,昏暗的天光下,一道道色彩斑斓的气流从四面八方涌来,而后又错杂绞乱,形成了一片混乱的区域色彩大拼凑。反倒是我和甘妹妹在的圈子范围中,都是泛着一层淡淡的黑色,和周围的情形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就在我还想多观察片刻的时候,忽而那些斑驳的彩色气流涌动,形成了一道道锐利的气刃,朝我迎面劈来。 下意识地,我惊呼了声,闭上眼。 预想中的痛感没有到来,但轻微的几道细流擦着脸颊掠过,依旧刮得脸上肌肤隐隐有些不大舒服。 “相公,你没事吧?”大概是听到我的惊呼声,甘妹妹喊着问道。 当然有事。 自从我真正掌握能自主使用破妄法眼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在外力的逼迫下不得不扯掉破妄法眼。 这就意味着,这片林子的主人,并不欢迎我使用破妄法眼。甚至,他都不需要自己出手,单凭留在这里的法阵之类的,就能压制我的破妄法眼。 黄家那个老不死的,真的恐怖如斯? 心中暗自吃惊的时候,我倒是没把自己的这份惊讶表露出来,故作淡定地对甘妹妹回答道:“没事。” “看到什么了?”甘妹妹略微狐疑地看了我两眼,不过并没继续纠缠之前的问题。 “一些杂乱无序的气流,乱七八糟的什么颜色都有。”我皱眉道,“但是我们两在的位置却是黑色的。” “那些气流代表着什么?”甘妹妹愣了下,问道。 我微微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在外人的描述中,破妄法眼是号称上品世家第一神通,修到登峰造极的时候,甚至能够做到一眼破万法,简直牛逼到不要不要的。但真正破妄法眼是怎么回事,无论是黄奎、瞎子还是道人,都讲述不清。 或许我那位丈母娘知道不少东西,但一来我没机会和她开口询问,再则估计就算是我问了,她也未必会说。 而破妄法眼能看到诸如气流之类的东西,对我来说也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只是当初在藏龙岭看到的,远没刚才在乱葬岗看到的那样紊乱暴戾。 甚至在先前那些形色各异的气刃迎面袭来的时候,我丝毫不会怀疑,要是当时我并没有闭上眼的话,或许……现在我已经是一双招子交代在了这里,变成了个瞎子。 至于那些气流代表着什么含义,我是真的不知晓。 “也真是难为你们两个小家伙。”带着落寞消寂的声音自下方传来,“雷惊尸都现世了,钟雨兰却自己不来,反而把你们两个小家伙派过来,有意思吗?” 他的声音对我来说,并不陌生。 是黄家老不死的,黄庭! “黄伯伯,快放我们下来。”甘妹妹看到黄庭的瞬间,就大声喊道,“你要是不放我们下来的话,当心小蛮姐姐会不开心。” “小蛮……”黄庭的声音变的柔和起来,带着某种近乎呓语的声调,“我的小蛮才不会在乎你们这些外人的死活。” “小蛮姐姐那么善良,你可千万不要做出让小蛮姐姐失望的事情!”见抬出小蛮似乎并不大好使,甘妹妹连忙道,“我和小蛮姐姐可是义结金兰,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的……” “甘家女娃子,你的话太多了。”黄庭蓦然抬头,手一挥,竹林的枝条飞舞,迅速结成一个囚笼,把甘妹妹笼罩了进去。 也不知黄庭使了什么法子,甘妹妹被关进那笼子中后,除了能看到那竹笼晃动外,居然是没有丁点声音传出。 “你把她怎么了?”我连忙问道。 “你觉得我能把她怎么样?”黄庭好暇以待地环抱双臂,和刚才判若两人,“她是小蛮的结义姐妹,又是钟雨兰的女儿,你觉得我怎么可能把她怎么样。” 听他这么一说,我悬着的心才算是微微放下些许。 黄庭,终究还是有些顾忌钟雨兰。 “告诉我,你的破妄法眼刚才看到了什么?为什么你会在用破妄法眼的刹那又闭上了眼?”黄庭的神情变的严肃起来,问道。 我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刚才用破妄法眼的时候,我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但他却是把我的一举一动都观察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我把我先前看到的和自己的猜测讲述了一遍。 “有趣,真有趣。”黄庭抚掌道,“真没想到,你们洪家的人,居然有趣到这个地步。不过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我也终于可以放心了。” “你想说什么?”黄庭的话,令我觉得很奇怪。 “难道你还没明白吗?”黄庭伸手一指周围的密密麻麻的竹林,“这片乱葬岗内有什么法阵,我不清楚。但我知晓的是,这里早就被你那位祖上经营成铜墙铁壁,等着你们洪家的后人来收割成果。” 第一百五十章 韬光隐晦 似乎每一个人,对于把我认作是洪家的弟子,都乐此不疲。 瞎子如此,道人如此,黄奎如此,就连真正和洪家接触过、而且还是当时洪家最为杰出、乃至是这数百年来可能都是最为杰出的人物洪大骄有过交结的黄庭,居然同样是认为我就是那个上品世家的洪家的弟子。 所以,他把洪大骄留下来的东西,说成是我的祖辈对后代的馈赠,也就似乎没什么难以理解的地方。 但,我知晓自己姓洪,更知晓自己和那个上品世家的洪家、还有听过好几次名字的洪大骄之间,没有一毛钱的关系。因为我祖上数代,都是面朝土背朝天的泥腿子。 黄庭的话或许没错,但洪大骄在乱葬岗留给后人收割的东西,肯定不属于我。 “小子,你似乎对这里的一切,并不感兴趣。”黄庭似乎看透了我内心的想法,说道,“难到你不想知道你们洪家那位传说中的人物留了什么在这里吗?” 我摇了摇头,没说话。 “有趣,有趣,真的有趣。”黄庭抚掌哈哈大笑,“其实,你没说那些话之前,我也不大确定洪大骄到底在这里留下了什么东西。因为,毕竟我没有破妄法眼,窥探不到他留下的东西的本质。” “虽然,洪大骄是我的大舅哥,却又亲手镇压了我三百年,但真要是说起在上品世家接触过的人中,我唯一服气的,也就是他一个。” “当然,钟家的女娃子也是相当不错的。可惜她并不爱惜自己的性命,年纪轻轻的就以自身为局,做出惊人的举动,虽然成效斐然,但同样也断送了她继续上升的可能性。否则,依她的天赋,三十年后就有希望达到洪大骄晚年的境地,百年之后,她必然是整个上品世家有史以来当之无愧的第一人,震古烁今,无与伦比。” “小子,知道我为什么和你说这些似乎和你没多大关系的话不?论出身,你已经是属于这个世界的最顶尖的那一簇;论天资,就算是洪大骄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未必已经修炼成破妄法眼。事实上,在我所知悉的信息中,洪大骄之前在整个上品世家中都是属于籍籍无名之辈,直到不惑之年开启了破妄法眼,才广为人知。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你未来的成就,极有可能还在洪大骄之上,成为洪家这三百年来真正的中兴之柱,把自己的名字篆刻进时间长河。” “所有的天才,都是需要足够的时间来成长。漫长的时间中,天才多如过江之鲫,可能留下来名姓的,也就是那寥寥数人。你知晓为什么吗?” 话说到这份上,我大概也是能猜测到了黄庭想要说的是什么,但我不清楚的是,他为什么要对我说这样的话。 “很好,看来你虽然令人感到讨厌,但在你的身上却并没有那种年轻人们独有的过于自负和高傲的心态。许多年轻的天才们总想着一出世就横踏九州,威震天下,可他们往往也会忘掉,未来,是站在他们这一侧,可对于漫长的时间线来说,有些老人,终究是需要被给予一定的尊敬,哪怕只是因为他们活的时间够久。”黄庭唏嘘道。 “乱葬岗的一切,始于洪大骄。他在这里布下法阵的时候,曾对我说,这一切,都是他欠我的,也是他欠小蛮的。” “我清楚记得,那是在一个喋血的残阳的下午,洪大骄把最后一根竹子栽好后,拿了两坛神仙倒,又炒了一盘竹笋,而后请我吃了一顿简餐。这事我们两第一次真正面对面的坐在一起吃饭,也是最后一次。” “他说,在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就悟到了一些处世的真谛。所以,同龄人中,他永远不是那个最突出最耀眼的,但却一直是处于中游的那个——不管身边的人物如何变化,他都是能稳稳的跟随众人的脚步,不急不躁,不愠不火,对于中庸两个字,他理解的很透彻,也做的很完美。” “小蛮回到洪家后,家主分配给他的任务完成,他就继续潜心修炼,没再过问小蛮的事情。在他看来,小蛮是没理由再度离家出走,也没理由做出一些常人不能理解的事情来。但直到小蛮最后身陨,他才蓦然发现自己坚持了几十年的所谓的中庸之道,其实狗屁都不是。” “偌大的洪家中,他最在意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小蛮。在洪大骄的计划中,等他修炼成破妄法眼后,第一个准备告诉的人就是小蛮,因为洪家那么多人中,小蛮是唯一一个一直坚信他是最优秀的人,不管是任何场合、任何情况下,小蛮都是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像是信徒在看自己的神。” “他给我讲述这些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感到心烦意乱。”黄庭声音变的低沉,“一直,我都觉得,小蛮是我一个人的,小蛮的全部喜怒哀乐,都是因为我,我伤害过她,也让她失望过,但她最终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洪大骄的话,颠覆了我认知中的很多东西。在那个时候,我甚至感到很惶恐,仿佛这么多年来,我做的一切,都变的毫无意义,因为我在意的那个人,她根本就不曾在意我过的想法,也不会在意我做的这些,到底有什么意义。” “一个人,哦,我不算人。总之,当时我的一辈子的坚持,都被否定了。我对洪大骄说,你杀了我吧,看在小蛮的份上,求求你杀了我,让我去死。” “他拒绝了我的要求。” “他说,对于人身自由的人来说,死是没任何难度的事,因为一切都是可以源于自愿,源于自己的一时兴起,只要敢做那几秒钟的真男人,自寻短见真算不得什么。但是对于有使命在身的人来说,能够坚强地挣扎着活下去,才是更只得令人敬佩和尊敬。” “他说,我是一个有历史使命的人,不能就这样一死了之。” “我是打不过他的。破妄法眼一开,万法消融,我连和他动手的资格都没。所以他说我不能死,我就知晓自己是死不了的。” “小蛮出事的时候,洪大骄正在在闭关修炼破妄法眼。当时在整个洪家中,除了小蛮隐约知道一些事外,居然没有人任何一个人知晓洪大骄在修炼破妄法眼。” “小蛮出事后,洪大骄破关,想把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告诉小蛮,而后想要携夹破妄法眼之威,让洪家家主撤掉所有对小蛮的禁令,恢复自由之身。可是,迎接洪大骄出关的,是小蛮的死讯。” “后来,我才知晓,在乱葬岗设‘长生局’等候上品世家的人来,结果所谓的三山五岳的奇人异士们来了一批又一批,上品世家的弟子却一个都没来,那是因为洪大骄一个人把其余几家的弟子都挨个揍了一遍,说谁敢不听话就直接灭满门。” 我倒吸了口冷气。 钟声响在提及当年的事的时候,曾有说过洪大骄的确是暗中阻拦了其余上品世家的弟子来这里。但直到黄庭亲口说出,我才知晓,洪大骄竟然是真的以一己之力,把所有上品世家拦截了下来。 “他那样做,不怕挑起上品世家之间的战事吗?”我问道。 “上品世家之间的战事?”黄庭不屑地嗤笑了声,“能够存活千年之久的世家,那一代的掌舵者不都是油滑的人精。再说,这么多年下来,每一个上品世家对彼此之间了解都是深刻的令人发指。” “别的世家要是敢以一己之力抗衡整个上品世家,那基本是痴人说梦。但洪家不一样,因为洪家有被誉为‘第一神通’的破妄法眼。” “小子,你自身就是修炼破妄法眼的,所以你应该很清楚,破妄法眼在最开始的阶段,其实是没什么太厉害的地方,最多只是能提供一些辅助性的作用。” “所以一直以来,洪家的破妄法眼虽然顶着‘第一神通’的名号,但实际上并不是很能够服众,再加上洪家在上品世家中一直都是处于中游位置,所以破妄法眼这个‘第一神通’在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会被拿出来作为笑资在饭后茶余,不过破妄法眼在辅助方面,倒的确是很厉害。” “但洪大骄的出现,完全颠覆了上品世家们对破妄法眼的感观。那些妄图和洪大骄过手的上品世家弟子也好,长老也罢,都是被洪大骄一眼瞪得失去反抗能力。”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真的做到了群殴和单挑没任何区别。” “从那之后,破妄法眼才真正奠定了上品世家第一神通的名号。” “不过武力终究不是万能的。洪大骄逼迫所有上品世家弟子的人不能来这里,所以这里的事情只能是他自己来解决。” “提起往事,他最后悔的,就是当年的韬光养晦,因为自己过于泯然于众,所以在小蛮的事情上,居然没任何一个人来询问他的意见,这才有了后来的悲剧发生。” 说到这里,黄庭头微微扬起:“洪家的小辈,现在也到你决择的时候了,你是要选择沉默积蓄实力等候一飞冲天,还是想要现在就把自己的实力完全展露出来?” 第一百五十一章 另外的形态 讲道理,我根本就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我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去讲述他和洪大骄之间的瓜葛纠缠。 “积蓄实力等候一飞冲天和现在就把实力完全展现出来,有什么必然的关联吗?”我问道。 黄庭摇了摇头:“没有。” “我在这件事上有选择吗?”我又问道。 黄庭依然是摇头:“没有。” “既然没有选择,那你说的那些,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居高临下俯视着他,微微一笑,“黄老前辈,小子觉得,您说的基本都是些废话。” “我也觉得我说的都是废话。”黄庭并不生气,只是笑了下,“希望接下来,你一样会觉得我说的话,都是废话。” 音落,一阵不知从那刮来的风掠过竹林,吹的我有些睁不开眼。当风过后,黄庭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就走了? 我惊讶地看着周围,却是怎么也找不到黄庭的踪迹,就好像他的来,他的去,都是风一样无影无形。 咔嚓,咔嚓—— 不远处,传来了竹枝断裂的声响。 抬头看去,却是捆着甘妹妹的那个竹笼不断有枝条断裂开来。 “烦死宝宝了!”甘妹妹奋力把脑袋从竹笼里挤了出来,长长地吸了口气,冲我喊道,“相公,黄伯伯呢?” 我没好气地回了句:“走了。” “走了啊?”甘妹妹对这个回答似乎感到很惊讶,“难道他不准备等雷惊尸出现了吗?” 听她提到雷惊尸,我微微一惊。 罗家兄弟是被人和我一同送到乱葬岗,但从我被自棺材中崩飞到现在,那两头雷惊尸一直都没现身。 不管从哪方面来说,这都是有些不正常。 “那两个伙计去哪了?”我问道。 “不知道。”甘妹妹摇头,“人家听到雷声响,又看到你被崩飞了,于是就急匆匆的追了过来,再然后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其他的事情。真的没注意到。” 听她怎么一说,我倒是心头腾起些许歉意。 “对不起,是我牵连了你。”我柔声道。 “没,没关系。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你飞你的,我飞我的,没事,没事,真的没事。”甘妹妹说道。 有这样安慰人的么? 我知道甘妹妹是想要让气氛变的轻松起来,但现在两人都被困住,无论如何我都是没太多的心情说笑。 “你现在有没有什么法子脱困?”换了个话题,我问道。 甘妹妹微微摇头:“乱葬岗的竹林都是刑竹。要不是因为这些竹子当年都是我妈妈栽下的,现在恐怕我们都已经被这些竹子给吸干血了。” “你也有血肉?”我惊奇地问道。 能接受和甘妹妹之间的亲事,并不代表着我对她没好奇。 “当然有!”甘妹妹瞪了我一眼,“人家现在能跑能跳能说话,你凭什么说人家没有血肉?!” “呃——”我说不出话来。 不过旋即我想到了关于黄庭的事。 乱葬岗最开始是经由洪大骄的手栽植,那会的面积并不大。直到而是多年前,钟雨兰来到了这里,乱葬岗的竹林覆盖面积才有了量的提升。 刑竹真要是能如甘妹妹说的那样,可以吞噬人的血肉的话,那黄庭这两百多年来经受的折磨……而钟雨兰过来口,一口气就把竹林的面积扩大了约莫数倍,那岂不是说乱葬岗的竹林汲取黄庭血肉的速度,也增加了数倍?如此说来的话,其实当年不是黄庭不想醒来刷下存在感,实则是被刑竹压得喘不过起来。 而从这个角度出发分析,那黄庭和钟雨兰之间的恩怨,就有点大了。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我问道。 甘妹妹摇头道:“非常不好!你们洪家的那位祖上太霸道,我感觉到刑竹中妈妈留下的气息正在衰减。” 此时此刻,我和甘妹妹能平安无事,全是仗着这些目前接触到的刑竹,是在钟雨兰的掌控下。一旦钟雨兰的气息衰退,那当黄奎或者洪大骄的意志主导整片乱葬岗的竹林的时候,大概也就是我们要遭逢危难的时候。 “我们必须得想法子离开这里!”我大声喊道。 “可是我们什么能用的工具也没有啊?”甘妹妹道,“夫君,要不你试试曹家的《六阳魁首》,看六阳魁首的劲道能不能打断这些刑竹。” 《六阳魁首》? 听她的话,我脸上剩下的只有苦笑:“姑奶奶,你觉得我只修炼了半个月不到的六阳魁首,能有什么效果?现在除了运转心法开启破妄法眼外,我经脉中那点六阳的阳气,都做不到让自己感觉暖和点。” 瞎子修炼手三阳,一拐能把人直接敲的昏死过去;道人修炼足三阳,抬脚能把牛踢死;可是我修炼的……至今我甚至都感觉不到这玩意修炼的有什么用——除了可以开启破妄法眼之外。 “哦。”甘妹妹哦了声。 “真的啊,我不骗你,你可别信其他人说的那样,什么我在隐藏实力啊之类的。我是真的没什么实力,除了破妄法眼,我真的没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给瞎子和道人他们解释是属于对牛弹琴,但给甘妹妹却是就算对牛弹琴,也必须解释。 “收到。”甘妹妹的回答依旧平淡。 “大小姐,你有什么法子没?”见她的状态有点奇怪,我追问了句。 “有。”甘妹妹点头道,“不管怎么说,这里是我妈妈栽下的刑竹,所以我肯定是有办法能够脱身。只是……” “只是什么?”我问道。 “只是,要想破掉的话,就不能以现在这个样子出现在你面前了。”甘妹妹说道。 瞬息,我想到了甘妹妹曾展现过的长而锐利的指甲。明显的,在我不知道的黑暗中,她应该还有一副我不曾见过的尊容,狰狞可怖。 “你在顾忌什么吗?”我问道。 “对啊。”甘妹妹答道,“那个女孩不爱美呢。我可不想好不容易在你心中积攒起来的形象一下子全给毁掉……” “现脱困再说其他的吧。”我说道。 “你说的啊,别骗我,否则——”余下的话,她没说,而是付诸行动。 瞬息间,甘妹妹原本俏丽的黑发变的雪白,飘飘洒洒想着四周蔓延开来,须臾间把围困着她的竹笼缠绕住,连带身侧的许多竹竿也一并囊括了进去。 白发三千丈! 我骇然看着她那依旧在蔓延铺展的白发,心中一片空白。 刘老太曾展现过这样的手段,但她的那点伎俩和现在甘妹妹展示出来的相比,根本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是说刘老太的有多差,而是……光甘妹妹此时此刻散发出来的气势,就令我感到心悸。 难道这才是甘妹妹的真正形态? 白发依旧在漫无止境地铺排着,不大会的功夫就已经越过了我在的位置,把我也囊括了进去。 这个时候,我也看到了成效。 所有那些被白发缠绕上的竹枝,全部开始变的枯黄起来,像是被抽离了生机,又像是被涂抹了剧毒,生机消逝,变的枯黄萎靡干脆。 漫漫的白发中,两条柔美如柳枝的手臂轻轻探出,长达尺许的指甲闪着锐利的寒芒,而后,那手臂微微一挥,带着说不出的妙曼感,划过一道弧线,囚困甘妹妹的竹笼就应声断裂开来,散落向地面。 那些散落下去的竹枝,就如同在风雨中腐朽了百余年的木片,脆弱不堪。 “走吧,我们该离开这里了。”漫漫的白色中,一张皓首出现,肤色居然是比那些银色的白发还更加苍白。 “你——” 我料到甘妹妹肯定会有变化,但没想到她会变成这个样子。 不是预想中的狰狞可怖,而是一种令人感到窒息的……绝艳。 围困着我的竹椅,在被白发缠绕上后,就失去了它原本的生机,甚至我都能感觉到那些碎裂的枝干在白发的缠裹中继续消融腐朽着。 “不愿意和我一起离开吗?”甘妹妹的神色变的暗淡下来。 “不是。”我摇了摇头,“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不是说只有生长出阴触才会变成这样吗?” 铺排蔓延开来的白发收拢,最后又悉数归拢在甘妹妹的脑后,变成尺许长的披肩,但她那张苍白的脸,却依旧。 “你想了解的话,到时候我说给你听便是。我的人都是你的了,自然我们之间也不会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甘妹妹说着,朝我伸出了手,“一起走吗?” 支撑我的竹竿已经悉数腐朽,但令我感到惊奇的是,我居然没有掉在地上。 “不和你走和谁走?”我愕然,“但是现在我下不来啊。” 甘妹妹的面色逐渐变了。 许久,她才轻叹了声:“夫君,你终究还是对我隐瞒了太多的东西。也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不想说,我就不会问。不过等到你想说的时候,记得……一定要告诉我。” 话语中,白色的长发随风舞动,而后甘妹妹整个人就飘飘忽忽地开始后退,像是以她为中心的整个世界都是后退远离,变的离我原来越远。 “我说过,在隐瞒实力积蓄力量一飞冲天还是现在就完全展露你的实力这两个事情中,你必须做出选择。可惜,你似乎并没听进去我的意见。”黄庭像是幽灵般的出现在我竹林中,对周围那一大片枯萎的竹林视若不见,“洪家的小子,你既然都准备展露实力了,为什么又在最后的时刻放弃,选择了让甘家女娃子离开呢?我知道,你是肯定心有不甘的。” 第一百五十三章 承继四象 当四象从天而降,俯冲着朝我飞跃而来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错了。 它们不是在我视线中身型的大小固定不动,而是因为彼此之间的距离过于遥远,远到可以在一定范围内,它们都始终会保持着我能看到的那个大小——就如挂在天上的太阳,无论你走在地球的那个角落,它的大小变化都不会很多。 四象落下时撕扯的风,如刀。 沛然的巨力从上方压来,我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它们俯冲而下,却是什么也做不了,甚至什么都没的做——巨大的气压,完全封锁了四面八方,但那些翻滚涌动的气压之间却又保持着某种微妙的平衡,让我不至于被压得瘫倒在地上,被挤成模糊的血肉碎末。 被火红的焰火笼罩着的,是朱雀。 它的身躯有些虚渺,宛若浮光幻影,但气势却浩瀚无匹,带着焚尽一切的炽盛烈焰,直冲而下。 我仰着头,怔怔地看着越来越近的朱雀。 浩瀚的火,沸沸扬扬。 可是,我感觉不到丝毫的温度存在。反倒是因为朱雀的率先来临,身子不由自主地开始打颤,因为冷。 尖锐高亢的鸣声,自朱雀的嘴里发出,却直接回荡在我的心底。 最后的一抹绯红残留在视网膜中,那只体形不知比我要浩大多少倍的朱雀,挟带着烈烈焰火,穿体而过,消失的无影无踪。 四象俯冲而下,但速度却是不一。 朱雀的率先消失,让身周原本保持平衡的气压出现了波动,由朱雀下扑带来的压力转换成了它消失时的真空区域需要被填补收缩力,我不由自主地被带着朝左侧踉跄着踏出了一步。 不知为什么,那一步踏出的时候,我心底忽而生出种久违的熟悉感。近乎本能的意识,指引着我又朝着某个方位踏出一步,扭转了身体因为被外力带动附加的不平衡。 一步踏出,视线内的一切就变了。 苍茫的亘古荒原,插着林立的兵器,有的已经腐朽,有的依旧闪烁着锐利的锋芒。在荒原的尽头,是一座不知几许高的山脉,那山脉不是由石块构成,而是……全部是刀兵! 森森的锐利寒意,沿着荒原的风扑面而来,隐隐有要把肌肤割裂的感觉。 吼—— 荒原尽头的山上,传来一声虎吼。 吼声还未平息,我就看到一道白色的身影,夹杂着无匹锋锐,笔直冲我而来。 四象中的白虎! 和朱雀的穿体而过一样,白虎也是同样如风一样奔驰而来,又悄无声息地掠走。 眼前的幻境消失时,我体内的寒意更盛了几分,甚至隐隐能察觉到,血脉的流转中,似乎多了些许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白虎的消失,同样又是带着我身体失衡,偏离向了另外的一个方向。但这次,那踉跄的步伐还没踏出去落地,我就已经重新调整自己的身躯,做出了一个自己平日里想都不敢想的高难度动作。 那一步踏出的时候,我就知晓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必然是玄武。 四象,对应的也是四方。 东青龙,北玄武,西白虎,南朱雀。 朱雀和白虎我已经遇到接触过了,剩下的自然就是玄武和青龙。 当漂浮在海上、驮着仙山遨游汪洋的玄武和幽居于深谷、潜龙升渊的青龙,一一化作清风穿体而过时,身周的龙卷骤停。 起的突然,起的磅礴,消逝的却悄无声息。甚至,我都没感觉到它的消失,它就已经没了踪迹。 洋洋洒洒的残枝,自天空飘落。 当我狼狈地从残断的竹枝烂叶中爬出来时,发现四周,或者说整个乱葬岗,在我视线能及的范围内,居然是连一株直立的竹子都没有了。 甚至在凄迷的夜色下,我能发现,我身周的那些残断竹枝,最长的也不过尺许。用脚翻腾着扒拉了会,居然是没能找到一根尺度超过一尺的竹竿! 仿佛那场由四象奔走交织而成的恍若梦境般的龙卷,像是精准而无情的切割机,把整个乱葬岗的竹林都收割掉了。 “我果然没看错你。”黄庭的声音传来,他就像是个幽灵似得,再度出出现在了我的视线中,“你果然就是洪大骄要我等的人。” “什么?”我愣了下。 “四象八荒阵法的威力如何?”黄庭没有回答我的疑惑,而是伸手一指周围,“很难想像吧,这竟然是人力创造出来的。” “那是因为你没见过原子弹。”虽然对面前的这一幕感到很震惊,但我却依旧有些不大想承认,“知不知道一颗原子弹能炸毁多大的范围?比这里起码大一千倍!” “一千倍?那大概是你们人类新鼓捣出来的玩意吧……”黄庭对我的反驳并不以为然,只是应了一句后,就又把话题牵扯回之前的轨道,“四象八荒阵有两种,一种是用来克敌杀伐的,还有一种是用来做传承和守护的。” “这里的是哪种?”我问道。 “两者都有。”黄庭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说道,“在你来这里之前,四象八荒阵就是刻意为了镇压我,把我固步在这里而设立的。刑竹抽取人精气神的能力,再加上四象八荒阵,其实就算是没有神仙倒,我也几乎没可能逃离出来。” “可是每隔二十多年,你就会苏醒一次,而且还会闹出不小的动静。”我有些疑惑地看着他,“难道是说,这一切,都是源于洪大骄的安排?” 黄庭点了点头:“在神话传说中,四象似乎是代表着某些秩序。但是身怀伟岸力量的存在,那个物种的血脉中不会含有崇尚暴力的一面?” “法阵也是有灵性的。尤其是诸如洪大骄这样的人设下的法阵,更是几乎有着通神的灵性。” “其中是什么原理,我不知晓。但你的猜测是没错的,每次我醒来的时候,同样也是四象八荒阵运转的时候。” “有句话你听过没?宝剑出鞘,不见血不回。四象八荒阵,也差不多是这样。” “要保持法阵的灵性,就必须定期的喂养一定血肉。只是洪大骄不想因为这件事伤及太多无辜,所以才会刻意压制法阵的灵性,让四象八荒阵每次醒转后,只汲取到能够让保持法阵灵性的血肉,就会收手。” “只可惜,洪大骄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两百年后会冒出来个钟雨兰,而且还是对四象八荒阵有相当研究的一个钟雨兰。” 二十多年前,钟雨兰来到铁马村,在乱葬岗外走了一遭后,就搞定了所有的事情,被一切曾可能发生的事情都扼杀在了摇篮之中。 可是,依照黄庭现在的说法的话,钟雨兰当时的所作所为,抑制了乱葬岗伤人的事件的同时,也把四象八荒阵一直以来的运转规则改变了。 “大禹治水,提出了堵不如疏。这个道理很简单,但真正能把握好尺度的人,太少太少。”黄庭唏嘘道,“钟雨兰虽然是天纵之才,从天资和才情上,甚至都要超越三百年前的洪大骄,但终究她还是太年轻了。” “她看懂了四象八荒阵,却没有理解这四象八荒阵的真正意义所在,用简单而粗暴的法子,把四象八荒阵直接扩张了数倍。” “后来她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于是想用另外的法子来弥补。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她本来是应该生个男娃出来,而后以自己的魂灵辅助那个男孩成长,等到二十年后,那个男孩成长起来,就能进入乱葬岗中,以身为引,把四象八荒阵彻底改造成只具有封镇功效的法阵。” 黄庭说道这里的时候,目光锐利如刀,上下打量着我,啧啧称奇:“说来,你小子也是个奇葩的存在。” “虽然我近三百年没踏出过这片乱葬岗,但早年的经历却也还算丰富,再加上我那义子的所有经历我都共享过。可是,以我两世为人、几乎和所有的上品世家都打过交道的经历看,依旧有些看不透你小子。” “说你是隐藏实力吧,实际上你真的弱的可以。修炼曹家《六阳魁首》分明已经完成了六阳聚首,可偏偏手三阳和足三阳的力量弱的可怜,那点力量,也就是用来维持你使用破妄法眼。” “就像是……一个垂死的人,说他没呼吸吧,还能苟延残喘着吊着口气;但真要说他活的有多滋润,那是扯淡。” “经脉四通八达,体内却毫无任何的力量存在。但要说你是因为某种原因导致的一身修为被废……根据我暗中观察,你小子的一举一动也不像是曾经掌握过强大实力的存在。” “若不是我已经见过甘家的女娃子,而且钟雨兰自己也承认她预计中的那个儿子没有生出来的话,甚至我都会怀疑,你才是钟雨兰的亲生骨肉。” 他的话,我是越听越不对味,怎么听着有点‘祝天下有情人都是兄妹’的口气?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皱眉道。 黄庭摇了摇头,“没什么。不管怎么说,现在你已经继承了四象八荒的力量,只要等过一段时间你熟悉这些力量后,自身的实力就会有一个质的飞跃。到那个时候,我希望你能遵守我们的约定,否则……就算是洪大骄再生,也阻止不了我杀你的决心。” 第一百五十四章 都是棋子 如果说黄庭前面说的话是让我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的话,最后的这句话,则是彻底让我感到一股子寒意从心底滋生,蔓延全身。 和他之间,的确是有一个协议。 当初进入乱葬岗竹林,偶遇黄庭的时候,我为了脱身做出过一个承诺:让小蛮认祖归宗。 那个时候,我并没有都想。 但黄庭不止是多想了,而且想的很远很长,甚至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想了进去。 结合他曾说过的话,并不难得知,这是他心头的执念之一。为了这件事,他甘愿被洪大骄困锁两百多年就是最好的例子。 但……黄庭想要小蛮认祖归宗的那‘洪’字,和我的姓氏是一个字没错,但那个认的祖宗,却是上品世家的洪家。 莫说我不是洪家的弟子,就算我是洪家的弟子,难道一个家族会因某个弟子一句话就会把流散在外面数百年之久的人收纳入宗庙?痴人说梦! 本来这事和我没什么关系,就算是黄庭执意要我去做,我也是可以推辞掉的。但不巧的时,我在姓洪的同时,恰巧也修成了据说只有洪家血脉才能激发的‘破妄法眼’。更不巧的是,三百年前的洪大骄曾给洪家定下了一条家规:修炼成破妄法眼的人,有资格继承洪家家主之位! 综合所有的信息,几乎可以说,要想达成我和黄庭之间的协议,我就必须去争洪家的那个家主的位置——因为只有这样,我才有资格提出让小蛮认祖归宗这件事。 “你觉得……”我下意识地想要推辞这件事,但话到了嘴边,只说出三个字,我就又默默的把所有的话语都咽了回来。 没必要。 既然黄庭都说了身怀‘破妄法眼’的人能够去争夺洪家的家主位置,那就意味着我们之间的协议,我是有一定的能力达到,而且是肉眼可见的距离,只是还需要考虑的一个点是我会不会被洪家的人接受身份。 “事在人为。”黄庭似乎能明白我的顾虑,他把手放在了我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下,“洪家的小辈,其实过了三百多年,我当初的执念已经没那么强了。但这件事,是小蛮她妈妈的想法,我不想敷了她一辈子,最终却连这个要求都达不到。” “等这边事了,你就大胆的去洪家,要是他们不承认你的身份……”黄庭的眸子中闪过一抹锐色,“那你就做好当一个孤家寡人的家主好了。” 我倒吸了口冷气:“你想灭门?” “小蛮真正离我而去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有了这个念想。”黄庭声音低沉压抑,透着的恨意却是绵绵不绝,“若不是洪家有洪大骄这样的一个人,洪家,早就应该湮灭在时间的尘埃里了!三百年前有洪大骄拦着我,现在我倒想看看还有谁能阻拦我的步伐。” 我默然。 诚然,三百年前的洪大骄能以一己之力把所有上品世家都压的不敢出门来找黄庭的麻烦,但这份威慑力,何尝不也是对黄庭毫无保留。甚至可以说,那个年代的任何人,恐怕都是只能在洪大骄的光环下选择蛰伏沉默。 我不知自己是如何离开的乱葬岗。 回黄家的路上,黄庭的话一直在我脑海中盘旋回响,令我神情恍惚。 直到瞎子的喊声传来,才将我惊醒。 抬头,黄家的院门口,瞎子、道人和黄奎都是在外面候着。 “没事,没事,没事就好。”瞎子嘴角翕动,上下左右不断打量着我,“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 我没理会他们三个,径直走进院子。 灵棚还在,罗家兄弟的棺材依旧还在那里摆在放着,还是保持着当时我用绳索捆绑着的样子。 “罗家兄弟两还在?”我问道。 黄奎点头道:“当然在。” 解开拴在棺材上的绳索,掀开棺材的盖板,果然,罗家兄弟两完好无损地躺在棺材里,尸身散发着股子腐臭的味道。 “死了?”我愕然。 “死了。”道人回答道,“死的不能再死了。失去雷惊尸的身份,他们也就是两具再普通不过的尸体,怎么可能不腐败。” 我心头一阵茫然。 在乱葬岗发生的那一幕,居然是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好似那一切都是不真实的,都只是我幻想中出现的场景。 用力甩了甩脑袋,我换了个话题:“你们为什么要把我装棺材里?” 黄奎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黄奎和道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瞎子身上,异口同声地说道:“瞎子大爷,你来回答。” 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坑。 自我跟随瞎子他们回到铁马村的那一刻开始,我就踏入了这个坑里面。 黄庭的确是要求黄奎把罗家兄弟埋在乱葬岗中,但要求被葬的不是这两个家伙的肉身,而是他们的魂灵。 罗家兄弟的死,某种角度来说,也是四象八荒的法阵运转中的结果。二十年前钟雨兰直接把四象八荒阵扩散开来,导致了一个很严重的后果,就是四象八荒阵中的戾气过剩,不得不找法子宣泄。 四象八荒法阵是洪大骄留下来的,所以就算是黄庭也相当忌讳这个玩意。恰巧罗家兄弟的命格契合,于是黄庭就干脆把两人引入法阵中,并且令他们死于污秽之地,而后把四象八荒法阵中多余的戾气都牵引转移到了两人体内暂时封存。 等到黄庭脱困后,四象八荒阵失去了黄庭这个阵眼,开始呈现出崩溃的迹象。 洪大骄当年设下四象八荒阵的时候,一个作用是为了镇压黄庭,另外一个作用则是传承某些东西。而今镇压的功效已经失去,但传承的东西却还没找到承继者。 这不符合洪大骄当初的设想。 没有人能猜测到,当四象八荒阵不能完成自己应有的使命的时候,最后会演变成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在黄庭的猜测中,最好的结局是整个乱葬岗被搅得天翻地覆,地形大变。但洪大骄当年神威盖世,以一己之力压得其他所有上品世家失声,没有人能够渡测到他留下的这个四象八荒阵威力的极限在哪里,更没有人愿意承担被牵连进来的因果关系。 所以,黄庭找上了钟雨兰。 双方一合计后,决定以雷惊尸为引,把四象八荒阵剩余的那一个功能激活,而后找人承继当年洪大骄留下来的东西。 “这些,你们都是早就知晓的?”我看着瞎子,面色有些不善。 瞎子讲述的事情中,有不少是我刚刚知晓的,但他们知晓了,却依旧让我蒙在了鼓里。 “你想多了。”瞎子苦笑了声,“在钟雨兰和黄庭的眼中,我们不过是一些达成他们目的的棋子。对于这种步步为营,步步履薄冰的局,他们怎么可能会让棋子知晓全盘的计划。” “所有的,都是你回来之前,甘妹妹过来告诉我们的。”黄奎低声道,“她说,本来这些事是永远都不会披露出来的,但既然事情已经告一段落,那就没隐瞒的必要。” 甘妹妹…… 听到这个名字,我心中猛地一揪。 乱葬岗竹林中两人被困,甘妹妹表演的技术堪称出神入化,甚至到我和黄庭完成最后的对话离开时,依旧心中想着到是不是应该去找她,告诉她我已经脱困了。可现在看来,所有的深情,不过是我一厢情愿。 “你别怪她。”黄奎手搭在我肩膀上,“其实,她也是一颗棋子。只是相对于我们而言,她知晓的会略微多一点,但也仅仅是多一点,并不比我们好到那里去。” “上者劳心,下者劳力。”瞎子感慨道,“这些年来,瞎子一直思索着自己和钟雨兰之间的差距到底在那里,家世?见识?阅历还是师承……但现在,瞎子似乎觉得,就算是瞎子出身在上品世家中,也不可能做到钟雨兰这样。” “呵呵,和钟雨兰比?”道人呵呵冷笑了两声,“瞎子大爷,别不自量力了。所有的上品世家加起来,三百年来也就出了一个钟雨兰。” 见瞎子和道人有开始争辩的苗头,我也就没再理会两人,转身回到了房里,倒头就睡。 天蒙蒙亮的的时候,瞎子把我喊了起来,说是要去给罗家兄弟两送葬。 抬棺的人是李哥的几个手下。 送葬的队伍的人员,少的可怜——除了我、黄奎外,居然是再无一人。 瞎子把我喊起来,但他自己没来,道人也是同样没看到身影。 前往乱葬岗的路上,一行人都是默不出声,静谧到让人心悸。 乱葬岗的竹林都毁了,但李哥他们连夜打下的那个墓穴却依旧完好。 把两口棺材放入墓穴,而后封土起坟。 当第一缕阳光落下的时候,黄奎刚好把最后的一钎土扬在了坟头。 “走吧,回去了。”黄奎说道。 这是从我起来后,他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十多个人的送葬队伍中的第一句话。 我刚想接话,忽而一阵风刮过。 风中,一根根不不过尺许的竹竿,像是被劲弓射出的利箭,啸声尖锐。 须臾间,黄庭和那几个李哥是手下就被竹竿刺透身躯,穿成了刺猬。道道殷红的血顺着空竹管流淌了出来,在朝阳下显得分外诡异狰狞。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三支香 说万箭穿心有点过了,但说玩箭穿身却是一点也不为过,而且还是一击毙命式的万箭穿心。 眉心、喉咙、心脏! 三个足以致命的地方,都有锐利的断竹枝穿插而过。 甚至,我只看到了黄奎对我投来一个愕然的眼神,而后就直挺挺的栽倒在地上,连多余的喘口气的机会都没留下。 其余的那几个李哥的手下,同样是落得和黄奎一样的下场。 “谁?出来!”我厉声喊着,但空荡荡的乱葬岗,除了绿油油的一片残断竹枝覆盖外,别说是人,连个鬼影子都没。 对了,我还有破妄法眼! 念头转动,我连忙开启了破妄法眼,但触目所见,和我之前没用破妄法眼是看到的一模一样。至于昨晚看到的那横贯天际,潮涌纷呈色彩斑斓的气流,丁点都没。 那风来的奇异,去的更奇异。 转眼的功夫,除了抛下几具曾现鲜活的尸体外,居然是再连丁点的痕迹都没有留下来。 望着四周的乱葬岗,我再度心底腾起了丝丝寒意。 这地方,太他娘的邪门了! 我本以为万僵血池已经坍塌,黄庭已经脱困,就连最后的竹林也随着四象八荒阵的使命完成而全部毁掉……这乱葬岗,也该变的平淡无奇了。 现实给了我一个响亮干脆的耳光。 事远远没完! 静静地坐在黄奎的尸体边,插在他身上的竹管已经不再往外导血,跌落在翠绿的竹叶上的血迹也凝聚成了褐色,但我却脑海中一片乱麻,完全不知该怎么处理眼下的这个情况。 黄奎死了,李哥的几个小弟也死了,但我却还活着。 任何时候,任何地方,当同行的人都死光光的时候,幸存者总会饱受质疑。 黄奎这边倒是还比较好说,毕竟他一家子人几乎已经全部死掉;但李哥那边……他的那几个手下,都是有家室的。到时候闹起来的话,恐怕是我说什么都没用。 枯坐到约莫中午时分,远远的三道人影走了过来。 看到他们的时候,我犹豫了下,还是站起来挥手示意自己在这边。 “小洪,你们在搞什么?”瞎子大声喊着问道,“墓都打好了,过来埋个人怎么还买了一上午?” “就是,就是,其他人呢?”跟在瞎子身后的李哥同样嚷嚷道。 说话的时候,双方的距离就近了不少。 隔着约莫丈许的距离的时候,瞎子脚步骤停,极速地抽动了两下鼻子:“血!” “人血。”道人不动声色地补充了句。 李哥瞬间跑了过来,但他冲过来的刹那又飞快地转身跑了回去,而后站在不远处怔怔地看着这边。 他整个人都在颤抖着。 “死的人挺多的嘛。”瞎子走过来,扫了眼黄奎几人的尸体,而后冲我道,“小洪,你有什么要说的没?” “我说这几个人是突然就死了,你信不信?”我坐回了地上,慢吞吞地说道,“大伙原本好好的在给坟头填土,结果一不小心刮来股风,然后,人就死了。” 出乎我意料的是,瞎子居然是一点的惊奇都没,只是点头道:“这就对了。要是说不出事,瞎子还觉得不正常呢。” 忽地,我想到出门的时候,瞎子把我喊起来,他自己却和道人没有来。 正当我准备说什么的时候,瞎子微微向我摆了摆手,示意我别出声。 “你们知道要死人,还为什么会找我的人过来!”果然,李哥站在远处咆哮道:“瞎子,这么多年来,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在铁马村附近,只要有你出现的地方,我都是离得远远的,难道这还不够表示对你的尊重吗?” 瞎子悠然道:“我知道会死人,但是我不知道会死这么多。再说了,我要是真知道会死这么多人的话,你觉得我还会让黄奎和小黄来这里吗?” “别忘了,黄奎才是主人。”瞎子以提醒的口吻说道。 李哥不吭声了。 “你们两个先别争了,现在我们得想办法先把事情解决掉。”道人站出来打着圆场说道,“首先,这些人是肯定已经死了,但我们必须找个恰当的理由来告诉别人他们的死因,毕竟……这是好几条人命,我们是没办法瞒住的。” 李哥用力揪着自己的头发,道:“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老婆和孩子,每一个人都是家里的主梁骨,这一死,就是他们的家庭都变的没了顶梁柱,八家四十多口子人,我,我,我,我,我……” 瞎子道,“算了,干脆就把事捅开。” “你疯了?”道人声音压的很低,“要是把这事捅出去,十来条的人命,你这是要把整个村子都引爆!” “现在就是因为不够乱,所以很多东西才没显现出来。”瞎子恨恨地啐了口,“其实从一开始的时候,我们就不敢隐瞒这种事情,否则事情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见瞎子和道人有吵起来的迹象,我连忙制止了两人,把话题转移到该如何处理这几具尸体上。 “拖回村子里。”瞎子说道。 加上黄奎,一共是九具尸体。光凭我们四个人想要把九具尸体搬回村子里,这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李哥犹豫了好大一会,才把这事揽下。 在乱葬岗等了约莫一个多小时,李哥去而复返,身后还带了十多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看上去一个个肌肉龙扎,显然都是干活的好把式。 饶是来的时候李哥已经说过这边的情况,但当那十多个小伙子看到面前的景象的时候,依旧有不少被吓的面色煞白。 “这,他们,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有一个小伙子忍不住问道。 “问,问,问,问你妈的问。”李哥抬腿就是一脚踹了出去,“来的时候老子怎么给你们说的?” 被李哥训了两句后,那小伙子面色讪讪,而后居然是真的没再开口。 “两人一个,把人抬回村子里。”李哥喊着道,“回去后每人烧三支香,而后把米洒在门口,免得死者过来追命。” 我想开口问瞎子这个里面有什么说法,但瞎子依旧是微微摆手示意我不要说话。 李哥招来的那群小伙子,虽然一个个面色煞白,但却是当李哥分配好任务后,居然是没一个怯场的,一一上前抓起自己的目标前后身子,走上了回铁马村的路。 直到李哥一行人走远,不见了踪影,瞎子才长长地吁了口气:“小洪,你刚才是想要问什么?” “李哥让人回家后烧三支香是什么意思?”我问道。 “原来你说的是这个。”瞎子轻笑了下,“说来,这个法子还是我传给他的,其实没什么别的意思,主要是让人图个安宁稳健。” “这个做法是曹婆婆教你的?”道人忽而开口问道。 瞎子点了了点头。 “理论上来说,你说的没错。但事实上早就论证了这个观念的不确定星以及人物可能会涉及到的性格的转化改变。”道人侃侃而谈,“但说道变化,世间万物是无论如何也比不得人心这玩意。” “曹婆婆教你的,原本是一种祭祀的形式,你也可以想象成是信徒向万能的主做礼拜祈祷。” “国家大事,唯祭与战。” “李哥刚才说的回家后烧三支香,其实就是祭的一种。要知道,以前每当天下遭逢什么大难的时候,天子就会率群臣大祭,为的是冥冥之中的气运。” “普通人死后,一般是不会形成魂灵。但只要是一旦形成魂灵,那就必然会具有一定的天人感应能力,譬如说托梦。” “国家这个说法太大,我们就从一个家族的延续传承说起。基本只要是上了一定年代的家族,都会拥有自己的祖坟,而那些后辈中的人,也是同样会以能葬入祖坟作为身份的荣耀。” “除了祖坟,一个家族还有项很最根本的——宗庙。当然,说是宗庙可能有点过了,更多的地方应该叫做祠堂。” “在祠堂中,会有每一代弟子的花名册,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一代代的流传了下来,成为了祠堂里的列祖列宗,而后经由后代们日益拜祭,最终变成某些奇异的存在,从而守护一个家族的气运。” “曹婆婆教你的那个法子,其实是从上品世家的一些礼节中转变而来。最大的作用不是让生者安心,而是让死者安宁,告诉死者它不是孤魂野鬼。” 说到这里的时候,道人环视了全周围空旷的乱葬岗,说道:“这一片地方被称作乱葬岗是因为这里,的确埋了许多许多的死人骸骨。” “乱葬岗之所以被成为乱葬岗,最大的原因就是这里埋着的人,死后都没什么能够纠缠牵连的执念。因为,他们在死的时候恐怕连自己的亲人都不知晓。” “这次死的黄奎几人,虽然诈尸的可能性不大,但乱葬岗已经发生过太多被认定是不可能事件的发生,此时再多几个也不多,少他们几个也不少。” “对于乱葬岗来说,它的过往和现在,都足够支撑和承受那几个人的变化。但是李哥喊来的人肯定承担不起这个后果。尤其是这种横死的人,死后的怨念恐怕都不会低,真要是形成了魂灵,那么极有可能成为只剩下杀戮和贪婪两个欲念,指引着他们前行的,会是任何曾和他们尸体有过接触的人。在这个时候,上的香就会起到迷魂香效果,再加上祈祷的人要是心够诚的话,甚至还能直接把孤魂野鬼说到被渡化。” 第一百五十六章 守株待兔 道人的话,说的似乎很有道理的样子,但这并不能改变什么。先前死的罗家兄弟也好,黄奎也罢,本质上都是有点偏向于孤家寡人的这种,但李哥的手底的那几个人,却都是拖家带口,甚至有不少属于一家老小三四代人齐全的那种。 人死了就是人死了,说再多的能令死者安息也无济于事。因为,事实就已经摆在了那里,不管死者如何,活人是肯定要一哭二闹三上吊的。 我能想明白的事情,瞎子和道人也肯定能想的明明白白。所以他们暂时让李哥先把尸体运回村里,肯定是有下一步的打算。否则这些尸体真回到了村里,除了引发动荡和不安外,再无其他用途。 “小洪,你先来支个招,说说接下来我们怎么处理这事,才能把影响降低到最小化?”瞎子问道。 “甩锅。”我皱眉道,“要想把影响降低到最小化,唯一的办法就是只能甩锅,把原本可能属于我们的锅,甩给别人,而且最好是甩给不会反驳我们的人。” “甩锅?”道人惊讶地道,“你是说找替死鬼来帮我们背书?” “一个意思。”我点头道,“目前来说,最合适的人选,有且只有一个。” 瞎子瓮声道:“你说的是黄奎?” “是的。”我点头道,“这个时候,这事也只有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倒黄奎身上,或许我们才能把事情的影响降到最低。” 道人有些迟疑地道:“这样做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是很过分,但目前摆在我们面前的,也只有这样一条路。”我叹了口气,“不是我想把这锅甩给黄奎,而是当下,的确是没有任何人比黄奎更有资格来背这口锅。” “出事的时候,你们两个都没来,只有我和黄奎,还有李哥的那群手下在这里。现在李哥手底下的人都死了,黄奎也死了,就剩下我一个还活着。你们觉得这事真要是传扬开来的话,我会是个什么样的处境?” “本来应该是一同来这里的你们两个居然也是没来,那是很容易让人猜测到你们是不是提前就知晓了什么事,但是却隐瞒着故意没有给李哥的那几人说,所以导致了后来发生的事情。甚至说句诛心的话,黄奎和李哥的手下人的死,都是瞎子大爷和曹道长你们两人蓄意为之的事情。” “目前来说,这事的知情者也就是我们三个加李哥,但李哥是肯定不会乱嚼舌头,所以也就注定这件事,你们要帮我伪造一个不在场的现象。也就是说,黄奎和李哥的那些人死的时候,我不在场。” “黄奎一行人的死,没有目击者。” “因为是罗家兄弟丧礼,所有的事情都交代妥帖,所以我们三人就都没来。早晨起来后,我觉得应该过来照看下,但是当我来的时候,黄奎一行人已经出事,这个时候,恰巧你们因为李哥喊你们来,于是也就来了。” “至于黄奎一行人到底在乱葬岗遇到了什么,我们谁都不知情,是需要调查和追寻相关线索后才能找到答案的。” 然而,事实上,这件事也是需要追寻黄奎形容的死因的。 “关于追寻黄奎一行人死因的事情,需要从长计议。”瞎子沉吟了会,道,“当时发生的那种情况,说起来很像是乱葬岗的风水阵反噬造成,但又有些不大合理。” “不是不大合理,简直是太合理,所以我们才会觉得惊奇。”道人却是并不赞同瞎子说的话语,“瞎子大爷,你好好想象啊,就是在这个乱葬岗,屁大的点地方,先是出来一个万僵血池,还是和藏龙岭那边互相成阴阳局的万僵血池!万僵血池上面,被布了个四象八荒阵。” “能让刘家把副墓修到这里;能让黄庭那样的人物隐匿在这里;能让洪大骄在这里设局困住黄庭……你说,这样的地方,真要是自身不具备一定的奇异之处,他们那些人为什么会蜂涌着集聚而来?” “任何事情追溯答案,都需要搞清两哥点。首先第一个点,发生的事情,是不是我们看到的这个样子?是不是别人描述出来的样子?第二点,是在确认是不是后,再去追问为什么,为什么是这样,而不是那样。” “搞明白了现象,我们再去追问为什么,就能够从根源上驱除掉一些不对的念头,从而更正我们的观念。” 道人说道这里,瞥了我一眼:“小洪,黄奎一行人的死,你是唯一的见证者。现在在我们这里也没有外人了,你是不是该把你看到的所有的事情,都该原原本本的给我们讲述一下?” 话说成这样的时候,就意味着道人已经准备着手解决这件事。但我看到的,和他们看到的根本就没什么区别——黄奎一行人,被残断的竹枝射成了刺猬。 非要说有区别的话,那唯一的区别就是我看到的是真真实实的场景,是黄奎几人被忽而暴起的竹子杀掉,而瞎子他们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只有黄奎他们的尸体。 “你是说,事发后,你就立即动用了破妄法眼,最终却什么都没发现?”道人的眉头皱的铁紧,“小洪,你再好好的想想,到底是有没有什么东西是被你遗漏掉的?” “肯定没有。”我略微有些烦躁地说道,“黄奎把最后一钎土培在墓头,而后阳光落下,一阵风刮来,他们就都变成了你们来时见到的样子。” 这种毫无征兆的事情,来无影去无踪,最是令人头疼。 我站在这里枯侯着的时候,就已经回忆过很多次当时自己看到的清醒,而且也回想过之前、之后的事情,但心底都是一片茫然,因为我找不到丁点头绪。 “嗯,这么说,这件事发生在黄奎把两座坟培好后;发生的时间恰巧是第一缕朝阳打下的时候。对吧?”道人道。 我点了点头,确定自己说的没错。 “风是从那个方向刮来的?”道人追问道。 我微微一愣。 这个问题我还真没考虑过。当时风起的快,去的也快,而且黄奎几人又是忽而就到在了血泊中,根本没留给我太多的时间去观察和回味。 “风向……”我皱眉。 当时事发突然,但有一点我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我们几个人站的位置,其实是有差池的,毕竟是一座葬着两个人的坟,而且黄奎对两个大舅哥大概也是有着些许歉意,所以在地面上培成的坟头,还是不小的——这也就导致了他们几个人站立的位置,是方向各异。 “果然如此。”见我没能答上来,道人反而一副早知如此的样子,“你是唯一一个避开灾祸的人,并不是因为你的身份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而是你站的位置,是属于生门所在。” “生门?”我愕然。 这个名词我是听过的,但那都是有虚无的各种仙侠武侠小说中,说某某某大师或者前辈高人布下了阵,有后辈们去闯的时,会提及到生门这两个字。 “奇门遁甲中,有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其中开、休、生三门为吉门,死、惊、伤三门为凶门,杜门和景门则是平常。”道人侃侃而谈,“四象八荒阵中,四象是已经被你收走了,但八荒却还在。” “现在看来,八荒已经被人转化成了八门,但是这八门中,只有一个是属于生门,其余的七门都是死门。所以黄奎他们死的可谓是真的很冤。” “当然,还有一点或许也有可能。那就是现在的八门中,已经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没有了生门这一说法,只是因为小洪你的部分力量来自四象八荒,所以这由八荒转化后的法阵,和你的力量源于一体,才会对你格外网开一面。也就是说,在这片乱葬岗中,你在那里,那里就是生门所在。” 说罢,道人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真看不出,你们洪家的那位老祖,居然给你留了这么大的一份厚礼。” 他说的洪家老祖,只能是洪大骄。 猜测,终归只是猜测。 真正的事实是什么样子的,道人说不准,瞎子也是说不准。关于八门和生门的猜测,还需要一些事实作为依托来论证。 但无论怎么说,乱葬岗这个地方是肯定不能待下去了。 回到村子里的时候,我预料中的各种老弱妇幼群起而攻之的现象并没有出现。相反,在黄家的门口,连个人影都没,我们预计准备的甩锅的言辞,也就没有了听众。 “看来李哥是暂时把事情压下去了。”道人长吁了口气,“这样也好,会多出一点时间留给我们来追寻事情的真相。” 瞎子同样是点了点头,居然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简单的升火、煮饭。 我已经是清晨出门到现在滴米未进,所以煮的饭一熟,立即端起来吃了不少。 瞎子和道人却是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居然是我连着喊了几声都没过来吃,催急了,也不过是摆摆手,让我自己先吃。 也不知是吃多了还是因为心太急饭没彻底的煮熟。刚放下碗,我就觉得肚子一阵绞痛,于是小跑着去了厕所,蹲下没一会,墙外忽而传来噪杂的脚步声。 “刚才看到烟筒冒烟了,肯定是瞎子他们回来了,错不了!” “就是,就是,找他们论理去!” 我心中一惊,什么李哥已经暂时搞定了事,分明是那伙人之前来发现没人,所以就集聚到了一起等着我们回来。 第一百五十七章 仅此而已 听着外面传来的脚步声和嚷嚷的讨论声,我蹲在厕所里,连别的丁点念头也生不起来。 毫无疑问,来的人,肯定都是早晨和黄奎一起死在乱葬岗的那些人的亲属。面对他们的时候,饶是在乱葬岗的时候已经想好了要把锅甩给黄奎,而后假装成自己并不在场的样子,但真当事情到了这一步的时候,我才发现,我连面对这些人的勇气都没有。 因为理缺,所以词穷。 那曾在我面前消失的,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生命。有血有肉、有属于自己的亲朋好友、有属于自己记忆和生活的,人。 不一会功夫,人群进了院子。 道人和瞎子的声音回响在人群中,但很快就被一群男女老少的哭喊声、嘶吼声给淹没的悄无声息。 人多就是理。 隐隐的也听到有人问我去哪了,为什么不在这里,但瞎子和道人都一致的保持了沉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最终愤怒的人群冲入黄奎家里,把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一遍后,众人结伴嚷嚷着相继离开。 直到人声远去,我才偷偷摸摸的出了厕所,结果又是一愣:瞎子和道人居然是已经不在了院子里,估摸着被那群人给夹持着离开了。 看着面前的一片狼藉,我只能是摇头苦笑,莫说黄奎现在已经死了,就算是他没死掉,恐怕也阻止不了那群陷入愤怒而暴走的人群。 在黄家待了会,我就离开铁马村。 没办法,死掉的李哥的那些手底下的人,有不少是铁马村的人。别说继续蹲在黄家会出事,就是我在铁马村露个面,很有可能就被抓住揪走。 愤怒中的人群,可从来和理智二字无关。 一路小跑出了铁马村,我才发现自己其实也没什么地方可去。想来想去,好似这会合适去找的,也就只有刘家兄弟两。 但既然我能想到找刘家兄弟,那些死掉的李哥手底下的人的亲戚家属,在找不到我的时候,也必然会跑来找刘家兄弟两。 想着,原本要去刘家村找刘家兄弟两的心思也就淡了。 沿着铁马村外围转了一圈,我最后还是又转回了乱葬岗。 虽然这里是事发的第一地点,但李哥喊人过来把尸体抬走后,居然是在一直没人来过的样子。 “哎,真他娘的悲剧。”坐在罗家兄弟的墓堆前,我叹息道,“大罗小罗,你说你们人都死了,这雷惊尸的属性也好像消失了,为什么还非得在下葬的时候搞出些个这种幺儿子事。” 从甘妹妹开始,死的人已经不少了,但一次死十来个,还是第一次。就算是我几乎全程都参与到这里发生的事情中,可这十多个人的死,依旧对我造成了很大的冲击力。 有些无法接受。 “你是接受不了死人,还是接受不了人死在你面前,你却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的感觉?”轻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很淡,像是雨后空气中带着的那种泥草的味道,仿佛不一不留神就会消失。 豁然转身,看到的,是撑着雨伞,衣着仿佛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钟雨兰。令我感到奇怪的是,平日里应该和她形影不离的甘妹妹,这次却是并没有出现在她身侧。 “或许都有一点吧。”我沉默了会,回答道。 我和甘妹妹之间的关系已经确定,但是面对钟雨兰的时候,依旧有些不知所措,或者说我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该用什么样的称呼去喊她。 “一时接受不了这么多人死在你面前的话,这不是什么事。人总有一死,或死的重于泰山,或死的轻于鸿毛。不管是鸿毛还是泰山,对于旁观者来说,实则都只是一条生命的凋零。”钟雨兰说道,“说的不好听点,实则这个世界上,最这珍贵的是人命,最不值钱的,同样是人命。” “我三岁开始跟着父亲学习阴阳,从接触这个世界的第一刻,我就亲眼看到了一个人死在了父亲的手底。” “这是父亲给我上的第一课,也是最后一课。他说,人命,在这个圈子里,是最廉价的东西,任何一个深入接触这个圈子的人,到最后都会混淆了生死的界限,模糊了活人和死人的区别,甚至就连自己,也有可能会变的对自己的生死漠然无视。” “父亲还说,越是天才的人,对于自己挚爱的事情上,就愈发会超越生死的界限,愈发对别人的生命会漠视。所以,他当时给我上第一课的时候,杀掉的那个人,是我们钟家曾经很有名气的一个天才。用父亲的话说,就是,那个人,要是给他足够的资源和足够的时间来成长的话,只要不中途夭折的话,必然将来是属于钟家顶梁柱的哪一类型的人,是会入住长老团,具有左右钟家未来走向的人选之一。” “你知道么?父亲杀他的时候,是带着我去了他家,半夜三更的翻墙进去,而后把他唤醒,当着他的面,用看死人似的目光看着他,而后一句一句地教导着我。等那人回过神来,发现父亲不是和他开玩笑的时候,他的脑袋像是被打爆的西瓜似得炸开,脑浆和血液喷洒的四处都是。” “从那之后,父亲就没再过问过我的任何事情。只要是我做出的决定,他就都会赞同,只要是我需要的资源,他都会是力排众议,尽最大可能的满足我。” “七岁那年,我当着父亲的面,杀掉了族内的一个长老。就和父亲当时杀掉那个所谓的天才一样,一拳打爆了那个长老的脑袋瓜子,场景和三岁那年几乎一模一样,而且是在同一个房间里。” “原因很简单,因为那个当年被父亲随手杀掉的家族的天才人物,是那位长老的孙子。那位长老不甘心自己孙子的死,所以暗中调查这件事,最终发现了凶手是我父亲的时候,可惜苦于找不到证据,于是就想诓骗我,通过挟持我来威胁父亲就范。只可惜他没想到的是,他比他的孙子还更要自以为是,我已经告诉了他,要是执迷不悟的话就会步他孙子的后尘,他却笑的很开心,看我的时候那眼光像是看个傻瓜似得。” 钟雨兰讲述这些事的时候,目光一直都在看着我,柔的像是三月的春水,但轻柔的话语中透露出的那股子漠然,却是令我感到打心底发颤。 七岁的时候,她就能单独把钟家的长老给杀掉!而且杀的时候,还是似乎没有丝毫的慌乱和害怕。 我敢肯定,她现在对我说的这两件事,钟声响不知道,曹道长更不会知晓。或许就算是在钟家,恐怕知晓这两件旧事的人,不会超过一手之数,甚至更少! 可是她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话? “人是有惯性的,而且一些事情见多了后就会变的木然。”钟雨兰继续说道,“用个成语说的话,就是司空见惯。” “我之所以给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在这之前无论是是做什么的,是洪家的嫡系弟子也好,是一直在隐匿自己的身份过着普通人的生活也罢,这些都是一点都不重要——当你踏入这个圈子的那一刻开始,生死就会变成了常态,无论是别人的生死还是你自己的生死,都是随时随地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不能看淡生死,不能看透生死,你在这个圈子里,终究难成大器。懂了吗?” “论天资的话,在钟家这一代的弟子中,就我知晓的,比我更加突出的,就有不下十人。但他们最终取得的成就,连我的至分之一都没达到。至少,在我嫁给甘妹妹他爸的时候,整个钟家,能够和我一较高下的,也只有寥寥数人。之所以能这样,最根本的原因就是我已经参透了生死之间的大恐怖,但他们却没有。” ‘毫不夸张地说一句,若是在给我十年的时间,甭数是钟家,就算是整个上品世家中,没有一个人是我的对手。” 我默然。 就连黄庭都是对钟雨兰赞不绝口,自然钟雨兰是有资格说出十年后,整个上品世家无一人是她对手的话语。 “生死的事情,你多多参悟下,对你自己是有好处的。尤其是你们洪家的破妄法眼,更是以勘破虚妄和真实之间为目标,要是等你有一天勘破生死之间存在的大恐怖的话,你应该就可以达到万法不侵的境界。” 说到这里,钟雨兰瞥了我一眼:“当然,如果你现在的失落是因为你觉得自己面对许多的人死在你面前,你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能为力地沮丧的话,那却是大可不必如此。那些人的死,和你没有任何的关系,而且说一句你可能不大愿意听的话,在我们的这个圈子中,最讲究的就是‘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这八个字。” “要是每次都会因为别人的死而自责的话,那这个世界大概也就变的只剩下自责和懊恼了。毕竟,你想想,有多少人死的时候身边会没有旁观者?又有多少人的死是因为别人的原因而死?你经历的,不是过是许多人都会经历或者曾经历过的事情。” “只要你自己没死,你的世界就依旧鲜活。”钟雨兰说道,“仅此而已。” 第一百五十八章 平地惊雷 “只要你自己没死,你的世界就依旧鲜活。” 钟雨兰走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是在回味她这句话的意思。 很有趣的一句话。 笛卡尔曾说过一句话:我思故我在。在我看来,钟雨兰给我留下的那句话的意思,和笛卡尔的那句话,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甘妹妹没出现,钟雨兰自己单独来见我,而后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些话后就消失不见。是她闲的抽筋?当然不会,所以她说的话,必然是有着自己的深意。 一开始的时候,钟雨兰就问我是因为什么原因而惆怅,而后讲述了一番她自己的经历,之后才说了那句‘只要你自己没死,你的世界就依旧鲜活’的话。 毫无疑问,她是想通过这些话语,给我传达某些信息,甚至可能是某些她自己在修行这条路上的一些感悟。只可惜,我思来想去的,都是不大能明白她话语中隐藏的意思。 天黑的时候,我想了下,还是决定先回黄奎家里。虽然说目前三个村落,不管是我去那里,都有能栖身的地方,但终究铁马村刚发生了些许事情,我觉得自己还是继续留在铁马村比较合适——钟雨兰的出现,让我感觉到接下来,这里肯定还会是有被的事情发生。 令我感到意外的是,当我回到黄奎家中的时候,瞎子和道人居然是已经回来了。 “小洪,你跑到什么地方去了?”见到我回来的时候,道人的面色明显有些不大好看。 从外形上看去,瞎子和道人的脸上了,都多少带着些许血槽,显然是当时被那群八姑六婆们带走后,没给什么好待遇。 “哈,没什么,就是当时吃过饭,心中有点放不下,所以又去了趟乱葬岗那边,想要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我随口胡诌道。 当然,这也不完全是我在胡诌。 “你倒是真会避开时间。”瞎子冷哼了声,“别人后脚刚找上门,你前脚就开溜跑路,小洪,你的本事可是日益见长啊。” 我嘿嘿笑了两声,没说话。 虽然我后来的确是去了乱葬岗,但现在是肯定不能说是当时那群人来的时候,我蹲在厕所没出来,直到瞎子和道人被带走后我才钻了出来。 瞎子和道人也没要在这件事上纠结的意思,抱怨了两句后,话题就转到了乱葬岗那边。瞎子问我在那边有没有什么发现时,我说我在那边遇到了钟雨兰。 “难道黄奎他们的死和钟雨兰有关系?”道人的一句话,就把我给说的愣在了当场。 理论上来说,当下在这一带,能够悄无声息地避过破妄法眼而杀人的,大概也就是钟雨兰和黄庭两人了。讲道理,黄奎多少还有一些黄奎的血脉在,所以黄奎出手的可能性不是很高,但钟雨兰又是出于什么目的而动手的呢? “这个我可不知道。”道人的话语虽然只是简单的猜测,但是我却不敢跟着他认可这个猜测,毕竟钟雨兰和我之间还梗着个甘妹妹……有这层身份在,甭说人是不是钟雨兰杀的还是两说,就算是人已经基本肯定是钟雨兰杀的,我都会想法子去证明下人不是她杀的。 道人皱眉道:“你遇到她,有没有问过关于雷惊尸和绝户之地的事情?” 我嘴巴张了张:“雷惊尸的事,不是已经结束了吗?这还有什么可问的。” “谁告诉你雷惊尸的事情已经结束了的?”道人瞥了我一眼,“黄家老不死的守在这里三百余年,为的是什么?你觉得在黄家老不死即将破关而出的时候,罗家兄弟跑到了这里,而且还不偏不倚地变成了雷惊尸,要是这其中没什么猫腻的话,能说的过去吗?” “万僵血池坍塌,黄家老不死的脱困而出,随后乱葬岗就形成了绝户之地的地势,结果这事刚出现,黄奎就立马接到了消息说让他把罗家兄弟两埋进乱葬岗。” “俗话说无巧不成书,但巧合的事情一茬接着一茬,小洪你真不会以为这些事情都是因为巧合吧?”道人冷笑道,“你可别王了在这里,还有你们洪家那位霸道无比的先祖的身影在后面呢!” 他说的洪家的先祖,指的是洪大骄。 “没问。”我摇头道,“是钟雨兰来找我的,不是我找到的她。所以两人见面也没啥说的,她对我说了几句话后,不等我开口询问一些事,她就又走了。” “她对你说了什么?”瞎子问道。 “只要你自己没死,你的世界就依旧鲜活。”我缓缓地念出了钟雨兰给我说的那句话。 瞎子和道人各自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但旋即道人就连连皱眉:“这话理论上讲是没错的,但……” “别想了。”我叹了口气,“她大概只是看我一直在那里头疼这次黄奎他们的事,所以就出来指点了我两句。” “你能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道人沉声问道。 “好象有没什么难懂的。”我想了下,要是深究这句话的意思的话,那可就有很多东西值得玩味,但只是了解最开始的话语的意思的话,真的一点都不难理解。 “大概,她是看不下去我的郁郁寡寡吧,所以给我说了这么一句话。我觉得她那句话的意思就是——只要自己还活着,就比什么都强。” 瞎子和道人沉默不语。 他们不说话,我也就懒得继续去说什么。甚至,当我说出刚才的解释的时候,自己也觉得这应该才是钟雨兰来找我说那些话的本意所在——毕竟人要是死了的话,可就真什么都没了。 “死去元知万事空。”半晌,道人嘴里念出来一句陆放翁的诗,喃喃道,“或许,她真的只是在劝告你好好的活下去。” 黄家能被砸的东西几乎都砸没了,所以晚饭我们也只能是凑合着找了些米下锅而后撒了把盐搞成粥,勉强果腹。 吃过饭,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海中一会闪烁着的是钟雨兰对我说的那些话语,一会则是闪烁着黄奎几人忽而被竹枝穿身的画面。 恍恍惚惚,等到半夜的时候,外面忽而传来一阵惊雷的声音,把我从迷糊中惊醒。 那一道雷声居然是颇为漫长,轰隆隆的吼了足足十多秒才停下。 不知为何,当那道雷声终止的时候,我睁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房顶,但在黑暗中却是看到了一副奇怪的画面:被摆放在某个院落中的十多具用白布盖着的尸体,在那道雷声中,居然是笔直起齐刷刷站了起来,个个头发朝天竖的笔直,像是一根根刺猬的刺。 雷惊尸?! 那画面在我眼前一闪而过,而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当我再要细细回味的时候,却是眼前只剩下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这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小洪,小洪,快起来!”瞎子的声音传来,显得格外急切,“快,一起去那边看看那些早晨的尸体,可能要出事。” 我胡乱套好衣服出门,看到的是瞎子和道人已经披挂整齐,一脸心急火燎的样子。 虽然我知晓事情恐怕和我看到的那个画面有关联,但我还是问了句:“什么事?” “刚才的雷声,你听到了没?”瞎子沉声道。 我点了点头。 点头的同时,我才发现,此时此刻,天上虽然没有月亮,但却是星宿瞒天,根本没什么乌云。 没有云层,就不会有雷声。 “平地惊雷。”道人沉声道,“要是道人猜测没错的话,刚才的那一声雷音,十之八九从乱葬岗那边传来的。” “和那些早晨死去的人有什么关系?”我瞬息想到的是被雷惊醒的时候看到的黑暗中的那个画面。 瞎子的嘴角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运气好点的话,只是罗家的兄弟两苏醒过来从墓地里爬出,运气不好的话……多出十来具雷惊尸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大致的情况说的差不多后,我们就没继续耽搁时间,立即前往目的地。 率先要去的地方,自然不是乱葬岗。 令我没想到的是,那些从乱葬岗搬回来的黄奎等人的尸体,居然是放在了高大夫家的院子里。 “因为有人不放心这些人的死因,所以就找上了高大夫,想要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高大夫查看了一番后,说人的确都是死在了竹枝下后,众人就把尸体留在了高大夫的院子里。”瞎子解释道。 说话的时候,我们已经到了高大夫家的院落外。 院落的门紧闭,丝毫的声音都没有。 “高大夫,在不在家?”瞎子喊道。 大声喊了两嗓子,里面没有任何的声响传来,而且就连灯都没亮起。 “大概人不在家了吧。”瞎子说道。 说着,瞎子手中盲杖一伸,搭在了墙头上,而后用力一拉,整个人就高高的跃起,落入了院子里。 “瞎子大爷这一手倒是挺帅的。”道人嘿嘿地笑着说道,“估计以前没少做过翻墙溜院的活计。” 话音刚落,院子里就蓦地传来瞎子的惊呼声:“卧槽,你们快进来!” 第一百五十九章 他爹是谁 喊话的同时,瞎子已经把院门打开。 我和道人冲进院子里,乍一眼看上去的时候倒是没看出来什么异常。但当我仔细看的时候,立即发现院子里居然是空荡荡的,只有几张草席铺着。 “这些草席是——”我心中已经猜测到了答案,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瞎子沉声道:“是给黄奎他们用的。” 黄奎已经是死人了。给死人用的东西,还是在院子里,那就只能是用来停尸。 所有的尸体,都不见了。 “人去哪了?”我问道。 瞎子没说话,伸手指了下房间里。 再度抬眼看去,我才发现高大夫家的门户大开,只是晚上的光线太暗,所以看上去黑漆漆的一片,看不大真切屋里有什么。 下意识地,我动用了破妄法眼。 不为别的,因为破妄法眼带有微弱的夜视能力,虽然不是很强,但足以令我看清楚眼前的状况。 不大的房间里,十几道身形隐隐绰绰,交错林立,像是杵在那里的木头,僵硬而毫无生机。 “高大夫人呢?”我问道。 这些家伙们都跑到了屋子里了,高大夫却是连影子也没。要么是早就跑到别人家去寄居了,要么就是……已遭毒手。 从曾见到过的罗家兄弟转变成雷惊尸的场景来看,雷惊尸和寻常的诈尸还是有些不一样的,他们保留着自己生前完整的记忆,而且甚至还会知晓一些不大寻常的东西。就好像……雷把他们劈醒的同时,也给他们打通了某些节点,令一些无可名状的东西出现在了他们记忆中。 “死了。”瞎子沉声道。 说话的时候,瞎子已经举步踏入了房间里。但令我没想到的是,那些雷惊尸居然对瞎子的进入视若无睹。 “都进来吧,他们暂时进入了休克期间,对外面虽然能感知,但绝对不会有所反应的。”瞎子说道。 休克……雷惊尸还有休克这一说法? 虽然半信半疑,我还是跟在了瞎子和道人身后,进入了房间里。 开灯一看,我险些把晚上吃的翻都吐了出来。 以黄奎为首的十多个雷惊尸交叉林立站在边侧,而围在中央的,是已经倒在血泊中的高大夫。 眼睛被戳瞎、鼻子被戳的不成形状、嘴巴被撕扯的裂到了耳根处……就连裤子都已经被人扒掉,某个不可描述的东西被扯下来丢在了膝盖位置,所有的所有,都在征示着高大夫生前曾经历过一场惨无人道的虐待。 “这——”我愕然。 “这是生前得有多大的仇,才会把人搞成这个样子?”道人也是有些看不下去,叹息道,“他这不是被杀死的,而是活生生被疼死的。” 的确,高大夫身上除了脸面被毁,子孙根被扯断外,身上并没有其他的伤痕存在。 更加令我感到窒息的是,触目所见的场景中,似乎并没有高大夫挣扎过的痕迹。也就是说……当那一声惊雷响起,这些尸体们蹦起来后,冲进房间里,高大夫刚刚爬起来准备逃窜,就立即被这些东西给搞死了。 想着高大夫曾可能经历过的那些事,我就头皮一阵发炸。 这简直太可怕了! “接下来怎么处理这些玩意?”我伸手一指林立在边上的黄奎等人,问道。 白天的时候,我还为他们的死而感到惭愧和难过,但现在,我恨不得立即找个火把过来把这些个人都烧成灰。 死亡带来的不甘和委屈都是情有可原,但是把这种情绪宣发在别人身上,那就是不可饶恕! “能怎么样。”瞎子叹了口气,“高大夫人已经死了,而且高大夫这几代都是独苗单传,根本没什么亲朋。” 忽地,我想到了一个人。 赵莲花。 赵莲花和高大夫有一个儿子,胖乎乎的像是头小猪崽子。但自从我看到赵莲花出事后,那个胖小子就再没出现在我的视线中,就连高大夫赶去刘家村和赵莲花撕破脸皮的时候,也没听他絮叨关于自家儿子的事。 本以为,那小子是在自己家里被老爹圈着不让出来。现在看来,似乎那小子并没和老爹在一起。 “高大夫的那个胖儿子呢?”我问道。 “你说的是那个胖的和猪一样的小崽子?”瞎子说道,“和他外公在一起。” “咋没和他爹在一起?”我问道。 “你不知道?”瞎子微微有些惊讶,“高大夫和赵莲花夫妻感情不和是附近村落都知晓的事情。赵莲花这人在外面没少勾搭汉子,只是高大夫一直脾气软弱,而且平日里为人也不错,所以这事也就没什么人提起议论。但他家的那小子,虽然是跟了高大夫的姓,不过许多人都在怀疑,那小子是不是高大夫的种都是两说。” 我愕然:“那意思就是说,那个胖小子几乎就没和他爹在一起住过?” 瞎子点头嗯了声,说道:“算是吧。平日里那小子都是和赵老头在一起,只有吃饭的时候才会来这边找他便宜老爹。之前这些事在铁马村都是属于公开的秘密,大伙不怎么议论评说,高大夫也缩着脑袋当鸵鸟,装作不闻不问。直到刘家村那事爆发后,高大夫回来发了场飙,彻底撕破了赵莲花和他之间的那层窗户纸,那个胖小子才算是被赵老头关在了家里,没再让来这边。” “终究还是脸不够厚。”我感慨着,却是想到了当时被赵家父女外孙三个联手骗的团团转的事情。 瞎子笑道:“你还在为当时的事耿耿于怀?看来你也是小心眼很呢。不过你小子虽然不是很大气,但倒是没什么害人之心,禀性倒是很不错。” “有个屁用。”我白了瞎子一眼,“这边发生的事要不要去通知下赵老头?” 赵莲花已经变的浑浑噩噩,生死未卜,现在算起来高大夫的亲戚还真就剩下那个不知是不是自己种的儿子和一直不怎么靠谱的老丈人了。 瞎子犹豫了下,道:“说一下吧。” 掩好高大夫家的门户,我们三人直奔赵老头的家。 出乎意料的是,当我们赶到赵老头家的时候,居然远远的就看到灯是亮着的,而且里面还传来了小孩的哭声和大人的训斥声。 敲门进去,赵老头看到是我们三个时候,居然是一点都不觉得惊讶。 “我女儿出事了?”赵老头问道。 “不是。”这边是瞎子的地盘,所以问题也就是由瞎子来做回答,“是你女婿那边出事了。” “那些死人闹腾了?”赵老头皱眉道。 “换个地说?”瞎子撇了眼还在被窝里探头看我们的那胖小子,道,“当着娃儿的面,有些话不大方便。” 赵老头却是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就在这里说吧,最坏的消息也无非是那小子被弄死了而已。” 我和道人对视了眼,都在彼此脸上看到些许感慨的神情。在同一个村子里,一家子人的关系搞成这个样子,也算是奇葩了。 “嗯,那我就直说了,高大夫的确是出事了。”赵老头说的明白,瞎子也就没继续避讳什么,直截了当地说道,“刚才我们去过了高大夫家里,发现他已经死了。” 赵老头愣愣地站在了那里。 躺在被窝里的胖小子却是哇地一嗓子哭了开来,一声爹,一声爸的喊着撕心裂肺,高亢激锐。 等好一会,赵老头低声把胖小子的哭声劝说的安慰了下去,赵老头才转身对我们说道:“刚才,在你们来之前,这娃说他梦到他爹被人嫩死了,哭的怎么劝都劝不住。” “白天里的事,他知道多少?”瞎子问道。 “去偷偷的看过。”赵老头说道。 这并不是什么意外的答案。 村子就这么大一点,真要是出什么事,绝对顶风传十里,放个屁的功夫,就会传遍村子。更何况,是一死就死了十多号人,还是在当下这个比较敏感的脊骨眼时间点。 莫说是这小孩,恐怕就是赵老头,都偷偷摸摸的混在人群中去看过。 “小子,你梦到了啥?”瞎子转而对那个一直缩在被窝里的胖小子问道。 “梦到打雷了,然后那群死人起来扑过去把我爹弄死了。”胖小子人缩在被窝里,用被子把自己裹的紧紧的,瑟瑟发抖。 这绝对是一个意外的答案。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那胖小子,却意外地发现在他的脸上,我居然是找不到丝毫和高大夫有相似的痕迹。 “你爹是谁?”莫名地,我问出了个自己都感到惊讶的问题。 “我爹就是村里的大夫啊。”那小孩一脸懵逼,但旋即他的神情就黯淡了下来,“小虎和二狗子他们说我是野娃子,有娘生没爹养,还说我爹不是我爹。” “睡你的,瞎嘀咕个啥。”赵老头似乎不想然我在这件事上多问,低声训斥了自家外孙两句,而后对我们道,“除了这事,还有其他的事情没,要是没的话,就不留你们了,老头我身体不大好,刚才娃子闹腾着没睡好,天亮还早着咧,补个回笼觉。” 话说到这份上,摆明了是已经下了逐客令,兼之我们来也仅仅是为了告诉赵老头一声高大夫出事了。 三人出了院落,我心中的那个疑问依旧是挥之不去:“瞎子大爷,你说,那胖小子他亲爹到底是那一个?” 第一百六十章 伤风败俗 赵莲花的精明和市侩,我是见识过的。这点上,就连大傻子甘俊都对赵莲花很有意见,觉得赵莲花占了他很多的便宜。 能够让傻子都就觉得自己被骗了,可见赵莲花也算是相当有一手的。 但关于赵莲花的另外一面,也就是我早就耳闻,却一直不曾真正接触过的,关于她个人生活作风方面的事情,却是不大了解。 “打探别人隐私,可不是什么上品世家的弟子应该做的事情。”道人笑着说道,一转头,他却是同样道:“瞎子大爷,讲讲关于赵家那女人的事情吧。” 赵莲花的身上,实则也是笼罩着一层很神秘的色彩:为什么钟声响会上了她的身,为什么老李他哥的两个儿子乃至李家一家子人都会对赵莲花感兴趣等等许多的事情,无一不代表着赵莲花是个有故事的人。 “上品世家出来的弟子,就都是你们这副德行?”瞎子哼了声,不过也没继续多说什么,转而开始讲述关于赵莲花的事情。 赵莲花和高大夫结婚的时候,赵莲花其实长得一点都不胖,甚至可以称得上是附近十里八乡都算是比较有点名气的美人——若非这样的话,她又怎么可能会勾搭到那么多的男人。 “很多?”我和道人惊讶地问道。 “只要你想不到,没有她做不到。”瞎子摇头道,“十里八乡的,但凡是有点名气的,或多或少都和赵莲花有瓜葛纠缠。否则你以为以她的那性子,为什么一直能活的很滋润?” 我一时无语。 “赵莲花其实也算是比较守家的人。她的绝大部分事情,都是发生在和高大夫结婚之前,当时她的目标是李家和黄家,大概也是曾听说过什么小道消息,所以一门心思的想要嫁入这两家,但可惜的是,不管是李家还是黄家,都对她有些不大感冒。至于具体的内幕消息,瞎子也是无从得知,唯一闹得全村人皆知的是,有一次,赵莲花在黄家的门前哭的撕心裂肺,险些就差把黄家的墙给哭塌当一次孟姜女。” “那个时候开始,村里的人才知晓了赵莲花想要嫁给黄奎的心是有多坚决。”瞎子感慨着说道,“但也是那件事后,赵莲花像是变了个人似得,一面给人说自己对黄奎是多么的情深意切,一面却是转头就和别的男人有着不清不楚的暧昧关系。” 等约莫过了个两三年吧,几乎整个村子里的男人都被赵莲花勾搭了个遍。许多的男人们私底下集聚在一起,讨论的话题都是离不开赵莲花,因为大伙都和赵莲花有交接,甚至有不少的人还和她发生过关系。 在铁马村,赵莲花的名声是坏了,但这对于偷腥的男人们来说,似乎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反倒是一起谈论的时候,有谁要是没和赵莲花发生点什么,倒是会成为众人的笑柄。 “你有没发生点什么?”道人对瞎子挤眉弄眼地问道。 瞎子沉默了会,没回答。 “卧槽!”道人伸手捂脸,“算了,算了,瞎子大爷,你当我什么都没问。” 我则是同样有些侧目。 赵莲花……居然是连瞎子都勾搭上了,而且还把瞎子给搞定了! “瞎子大爷,您继续说,继续说,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经不堪回首。”我胡乱打了个岔,算是把道人提及的尴尬事给揭了过去。 瞎子继续讲述了下去。 赵莲花的壮举,让全群的妇女们都感到了惶恐和不安——换谁,自家男人被别的女人勾搭上了,还是光明正大理直气壮那种,恐怕都不会感觉到自在。 于是,村里的十多个女人就联合起来堵住了赵莲花的门,把赵莲花摁在地上打了一顿,当时围观的大老爷们也有不少,但每一个人敢吭声:那群平日里吞声咽气的大小媳妇们,个个手里扛着斧头拿着菜刀,就连平日里见面就会吵起来的人,也都是团结一致对外,甚至有的扬言,要是自家男人敢出来的话,直接剁掉第三条腿。 大概是那一顿真把赵莲花打惨了,所以接下来的大半年时间,赵莲花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村里头的男人们饭后茶余,没少讨论这件事,有不少人摸着下巴咂嘴,说这少了赵莲花的日子,似乎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调味品似得。 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大半年后,忽而有外村的人跑来铁马村,堵在了赵家的门口,又把赵莲花给揍了一顿:原因是赵莲花跑去勾搭外村的男人。 这下,铁马村的男人们坐不住了。 赵莲花勾搭自家村子里的人也就罢了,这跑出去勾搭外村的人,是个什么事!说好的肥水不留外人田呢? 十几个村子里的男人纠集在一起,想要上赵家的门。但是人聚集在一起后,却又发现好像不是这么回事——赵莲花是和众人有染,可这是赵莲花自己的自由,况且当时自家的女人们找上赵家把门堵了的时候,男人们也都缩着脑袋没敢吭声,生怕自己家的母老虎回头半夜一刀把自己第三条腿给悄无声息地剁掉,现在过了那个时间段,去堵赵家的门问为啥赵莲花不勾搭村里的汉子,转而去找外村的男人? 思来想去的转悠了一圈子,这事也就那样耽搁了下来,不过赵莲花家门口是时不时的有人打圈转悠,而且只要是赵莲花一出门,立即身后就跟着三四个汉子,那几人也不说自己是做什么,就是默默地跟在了赵莲花的身后。 这样做的结局就是,无论赵莲花去什么地方,做什么事,几乎都有人盯着——一来二去,也就没什么人敢和赵莲花接触了。 偷腥这种事,事后能理直气壮地说的光明正大,但进行时中的时候,可是没几个愿意声张和得瑟。毕竟十里八乡的都是熟人,大伙抬头不见低头见,要是闹出点事来,面子上可就不大光鲜了。 恍恍惚惚着大半年的时间,赵莲花也似乎认了这命,变的本份了起来。再加上因为连着被打了两顿,每次养伤的时候都是和高大夫有不少的接触,这一来二去的,在所有人都不知道只怎么回事的情况下,两人就闪电般的订了亲,结了婚,还把婚事给顺路解决掉了。 高大夫一家子人在铁马村也是当了几代人的赤脚医生,对各家子来说,多多少少的都是有着恩情在。所以当赵莲花嫁入高家后,村里的汉子们也就渐渐的把关于赵莲花的事都掩藏在了心底,居然是不约而同地没人在提起这档子事。 要是所有的事情在这个时候就告一段落的话,那大概赵莲花的昔年过往也就变成了陈年旧事,被淹没在时间里,不会再有人提起它们。 奈何,村里的男人们对赵莲花的小心思都掩埋在了最深处,赵莲花对黄家的念想却是一直都没能停止下来。 在高大夫和赵莲花结婚后的第二个年头,黄奎也结婚了。 结婚的人不是附近村子里的人,而是一个来自外面的女人——罗红梅。 当时黄家的那个婚礼举办的叫气派。 一个村子,人也就那么点,虽然说不是什么沾亲带故的,但都属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都不会差到那里去。所以黄奎的婚礼办的隆重,请的人也多——整个村子里,几乎所有人都收到了邀请。 黄家不是很穷,罗家则是有钱。 对于当时那个年代的铁马村来说,罗家真是大户人家,出手阔绰的很——黄奎和罗红梅婚礼上用的酒,都是好酒,都是罗家带过来的。 酒好,贪酒的人也就多了。 大概是喜逢妹妹的大喜,罗永和罗浩兄弟两敞开了肚皮喝,比新郎官黄奎还喝的欢快。 酒是好东西,但喝多了误事。 人多杂乱的,喝到后来,众人都是迷迷糊糊的,几乎见到人就敬酒,见到有人敬酒和举起杯子一口闷。 晚上最后什么时候散场的是没人知晓,总之第二天早晨有人过来的时候,发现黄家的院子里歪歪扭扭的躺了一地人,甚至还有人抱着桌子腿子不断地喊“别走,别走,继续喝”之类的胡话。 瞎子因为是婚证人,所以也就没喝太多的酒,而且早早的就回家了。 有人看到黄家院子里的状况不大妙,于是就把瞎子喊了过去。 瞎子也是被当时的情形给吓到了。 因为躺着的一院子的人里,除了有没醒来的人外,还有一些是抱在一起的、甚至都有脱得一丝不挂的。 男的,女的,老的,小的…… “伤风败俗!”瞎子重重地吐出了四个字,脸上阴翳的能滴出水来。 事闹大了,瞎子也素手无策,干脆找了高大夫来,用了点小手段把人给人开,而后一个一个的拖回各自家里。 之后两人相约这件事,谁都不提起。 院子里的人处理完,已经是到了下午时分。这个时候瞎子才想到了除了这一院子的人外,还有新郎官黄奎和罗家的兄弟两在房间里躺着呢。 得,推门进去一看,高大夫气的七窍生烟,咕嘟一下仰头栽倒在了地上。 第一百六十一章 乱成一片 知晓瞎子明摆着是在吊我们的胃口,但我和道人都是沉默不语。因为从瞎子嘴里讲述出来的这些,都显得有些骇人听闻。 因为虽然瞎子只是泛泛的化而谈之,没把那件事的具体场景细化描述,可这其中透露出来的讯息,已经足以令人惊骇。 至于黄奎、罗家兄弟之间的那点事,反倒是在我看来变成了旁枝末叶,不是很能吸引我们的注意力。 “推门进去的时候,我们看到的是黄奎和赵莲花在一起,赤着身子,赵莲花坐在了黄奎的那位置,起伏摇摆着……”瞎子的声音低沉,在暗夜下显得格外阴森,“高大夫亲眼看到了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搅合在了一起。” “哎。”对于瞎子讲述出来的场景,我一点都没感到意外,外面都乱成了那个样子,赵莲花既然一直想要上黄家的门,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只是苦了悲剧的高大夫。 门一开,黄奎愣住了,赵莲花也愣住了,就好像外面发生的事情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直到门被打开,两人的世界才被彻底的打破。 隐隐的,我察觉到了点什么。 “这场事的幕后有人?”我问道。 瞎子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当年的那场事,瞎子调查过,可是什么消息都没找到,什么线索也没捞到。况且,这种事,你也知晓是不能大张旗鼓的声张出去的,涉及到几乎大半个村子里的人,你觉得事情能大而化之的去调查询问吗?” 失去了群众的基础,瞎子也只能依靠自己单枪匹马的去找线索,自然是最终什么也没找到。 事情讲述到这一步的时候,关于那个胖小子他爹是谁的事,似乎已经得到了答案。 “不,那小子,的确是高大夫的种,这点是毫无疑问的。”瞎子摇头道,“当年那件事,高大夫和我都是心照不宣,谁也不声张,谁也不说,但私下两人聚在一起到时候,或多或少还是会有些心结。” 高大夫最大的心结,就是自家婆娘闹腾的太厉害。 所以当儿子出生的时候,高大夫来找过瞎子,询问瞎子有没有听说过赵莲花近期有什么事发生,有没有去勾搭外面的野男人。 瞎子的回答的是没有。 不是说假话,而是真的没有。黄家的婚礼过后,赵莲花就像是真的换了个人似得,居然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体重更是吹气球似得疯长,短短半年的时间,从一个千娇百媚的身材,变成了水桶煤气罐。 就关于身形的问题,曾有人打趣过赵莲花,而赵莲花给出的答案是,年轻的时候浪够了,也野够了,所以现在想好好的收心相夫教子,做一个规矩的妇道人家。 话说的合情合理,加上赵莲花也的确很长一段时间没闹出来什么事,于是众人也就慢慢的不再提起旧事,再加上赵莲花的身形大变样,早已不复当初的貌美动人,当然更是没人对赵莲花动心思。 这样的情况下,高大夫家的儿子生下来,所以高大夫找瞎子询问了句,知晓自家媳妇的确是如自己看到的那样,也就放宽了心的去伺候自家婆娘。 高家暂时平安无事了,可黄家却又起了争执。 某天夜里,罗红梅找到了赵莲花,二话不说先摔了个耳光上来。但她也不想想赵莲花是什么性子,当年被十几号人堵在门口揍了两次都没改性的人,又岂会怕了罗红梅的单枪匹马。 两个女人撕扯起来,很快赵莲花就仗着自己的吨位把罗红梅压在了身下,左右开弓连着扇了好几个巴掌,打的自己气出够后,才把黄家的女人拖起来,厉声问为啥要上她家闹事。 罗红梅本来已经被打的屈服了,结果赵莲花一问话,立即又开始撒泼,说赵莲花勾搭她男人,所以她男人现在都不怎么理她。 赵莲花说,老娘现在洁身自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在家里蹲着,你个婆娘是瞎眼了还是想搞事?走,和你家男人对质去! 高大夫本来想自己跟着去,但想了想,最终还是自己没去,而是把瞎子喊着让去了趟黄家,拜托瞎子当回和事佬,说只要日子还能过,那就别把事给闹大,甚至实在不行的话,高大夫亲自登门道歉赔钱也可以。 瞎子和黄奎的关系一直不错,所以四人也就关起门来对质。 这一对质,瞎子又是惊呆了。 新婚后,黄奎明面上对罗红梅是客客气气的什么都好,但这客气对夫妻两来说,就显得有些虚伪了——就算是到晚上,罗红梅想要和黄奎亲热,黄奎都是客客气气的拒绝,最终执拗不过的时候,摸两把,胡乱的搞一会就了事——许多时候,罗红梅觉得自己的火意才刚刚被撩起来,丈夫还硬着,但他就是不继续做下去了。 这客气过头了,就是肯定有问题。 罗红梅问来问去,什么也没问出来,于是就觉得自家男人或许是外面有相好的,所以才会对自己不感兴趣。 也是罗红梅的本事不错,这打探来打探去的,居然还真让她给找到了一点往事的蛛丝马迹:赵莲花对自家的男人有意思,而且赵莲花早年的时候,生活很是不检点。 不检点就是有问题,有问题就是肯定有奸情。 思来想去的,罗红梅就觉得肯定是赵莲花勾搭了自家的男人,而且两人的关系还很不一般,于是就找上了赵莲花理论。 黄奎见纸里包不住火,在加上看到瞎子也跟着过来,于是就以为结婚那天的事曝光了,干脆把事挑明,说自己和赵莲花之间的确是有点问题,但那是因为结婚那天喝多了,所以才会有那回事发生。但他对罗红梅的态度,和那件事一点关系都没。 罗红梅惊呆了。 她捕风捉影的搞了好久终于打听到消息,结果真闹腾起来,丈夫居然是毫不客气地承认了这件事。 既然事情已经存在了,那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罗红梅当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哭哭啼啼着说自己嫁给黄奎委屈了自己,说着要回娘家。 黄奎一拍桌子,吼道,滚回你们罗家去,找你那两个哥生娃去吧! 瞎子抬手压住黄奎,说这话说重了啊,夫妻一场,就算是有什么事不能关起门来慢慢商量,但是没必要把话说这么难听。 黄奎一巴掌打开瞎子的手,气的浑身发抖,说,他和赵莲花之间的事,的确是自己喝多了,错在他,所以罗红梅要是想因为这件事而说什么,做什么,他不会有任何的抱怨和埋汰——这是他亏欠罗红梅的。 “那你们到底是怎么了?”瞎子问道。 黄奎咬牙切齿地说,发生了什么事,让罗家那不要脸的女人自己来说。 罗红梅一脸懵逼,说自己什么都没做。 黄奎冷笑着问,为啥第一次的时候,没落红? 罗红梅想要辩解什么,黄奎直接一句话堵死了她所有的话语:两人结婚的那天晚上罗红梅根本就没出现在洞房里,而是和她的两个哥哥去鬼混了! “这是我亲眼看到的,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喝那么多酒!”黄奎看着瞎子,气呼呼地说道,“瞎子大哥,我们认识也是有几十年了,兄弟我是什么脾性,你比我自己还了解,你觉得我会是那种因为喝酒就把正事给忘了的人吗?” 瞎子没说话。 罗红梅惊呆了,赵莲花惊呆了,瞎子同样是惊呆了。 甚至到最后,瞎子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黄家,也不知晓赵莲花是怎么离开的黄家。总之,第二天早晨起来的是,他就听到了黄奎外出打工的消息——一段时间后,罗红梅怀孕,生下了个小子,也就是后来我们见到的那个被冻死的小屁孩。 “有点意思。”道人伸手摸着自己的下巴,“阿黄对自家媳妇没多大兴趣,那就肯定不会是那天晚上吵完架后还又打一炮联络彼此的感情。所以说来这黄家的小娃子,也就不会是阿黄自己的种。” 瞎子苦笑道:“的确不是。” 孩子生下来的时候,黄奎并没有回来。事后瞎子就这事专门询问了一下黄奎,得出的结论是那娃,真不是黄奎的种。 至于具体是谁的…… 高大夫一次喝醉酒后,来找瞎子,对瞎子吐露了心声:罗红梅曾找到过他,说黄奎睡了赵莲花,高大夫要是心存芥蒂的话,不妨把她也上了,这样两家就扯平了。 虽然明面上高大夫对赵莲花的事不是很在意,但实则那个男人对这种事不心怀芥蒂,几千年传承下来的思维观念,尤其是说不在乎就能不在乎? 当时高大夫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脑子一热,就把罗红梅给上了。这上了就上了吧,高大夫也没把事往心里去。可谁知这黄奎出门打工一走就是好长一段时间,眼看着罗红梅的肚子大起来了,娃也生出来了,扳手指算算时间,好像是自己留下的种……高大夫那个后悔。 “喝酒的时候,他用力扇着自己耳光,把脸都扇重了,要不是我拦着,估计一口的牙都能被他自己给扇没。”瞎子说道。 麻痹,这中间的事还真是够曲折的。 不过旋即我想到了一件事,问道:“既然那胖小子是高大夫自己的种,为啥反倒是后来他不怎么在意那小子了,还把自家的儿子丢在老丈人家里养着不闻不问?” 第一百六十二章 召尸大祭 儿子的确是自己的儿子,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正是因为如此,高大夫对自己和赵莲花生下的那个胖小子的态度,令我感到费解。 “很难理解吗?”道人笑着道,“这种事,从来就不属于令人费解的范畴,只是小洪你经历的事情太少,所以才会觉得这事有些难以理解。” 黄奎把自己的亲生儿子送给老丈人抚养,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明明白白的想要告诉赵莲花——他不想一起过日子了。 当然,在这件事的背后,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关于高家的。 高大夫家里几代人都是当着铁马村的赤脚医生,可以说数代人的品行都是在村子里首屈一指的存在。无论是老一辈的人还是年轻点,提到高大夫和他祖上的人时,都是竖着大拇指称赞一声‘好人家’。 受到家风的影响,所以当高大夫在给赵莲花治疗伤痛的时候两人发生了些许关系后,为了避开嫌疑,高大夫毅然决然地娶了赵莲花,并且完完全全地接受了早年的赵莲花的不检点的私生活。幸而,赵莲花也没有辜负高大夫,居然是在婚后就完全换了个人似得,和婚前判若两人。 等到黄奎大婚,夫妻两却是双双出事。 赵莲花的事,令高大夫昏厥倒地,而后续高大夫自己的出的事,却是令他觉得自己颜面扫地,根本没办法再去面对赵莲花,也没法子去面对自己的儿子。 没法面对,那就逃避吧。 自那之后,家里所有的事都是赵莲花说了算,不管赵莲花怎么折腾,最后高大夫都会毫不犹豫地出来背书——只是令高大夫愈发不安的是,他已经摆出了一副随便赵莲花怎么折腾都行的架势,结果赵莲花却是愣是除了变的抠门奇葩外,生活方面的事情一直是没给高大夫任何机会。 赵莲花越是如此,高大夫心中背负着的愧疚感就愈发的浓郁。作为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和罗红梅的那段私情,让高大夫一直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可是又没办法对赵莲花吐露出来…… 就这样恍恍惚惚的日子,一直在不久之前,高大夫也没想好究竟该如何才能面对自己的儿子——不仅仅是和赵莲花生的,同样还有和罗红梅一炮中标生下的那个。 “现在他是不用头疼这个问题了,而是连另外的一个问题也不用头疼惆怅了。”我唏嘘着感慨道。 罗红梅死了,那个小孩死了,现在则是连高大夫自己也死了。 一了百了。 “是不用惆怅头疼了。”瞎子也是颇为感慨道,“这些年来,高大夫每年都会来这找瞎子喝两盅,谈他自己的心情,谈黄家和他们高家的现状。唉……” 说着,走着,重新回到了高大夫家。 推门进去,打开灯的瞬息,我们三人都是齐齐低呼了声‘卧槽’。黄奎为首的那十多具尸体不见了,就连被弄死的高大夫的尸体,也是同样不见了。 “小洪!”瞎子喊道。 不用他说,我就立即开了破妄法眼。 触目所见,整个房间内空荡荡的一片,只有些许杂乱的脚印留在地上,淡淡的,像是随时都可能会消失不见。 脚印是朝着房间外延伸出去的,在破妄法眼中,一直延伸向院子,而后消失不见。 “他们走了。”我说道。 “废话,这还要你说!”道人急切地说道,“快说你看到了什么。” 我把我看到的场景给讲述了一遍,结果瞎子和道人齐齐皱眉。 “离开的时候居然能留下脚印……”道人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看来,那些尸体并不是自己离开的,而是被什么人驱赶着离开的。” 驱赶着离开? 瞬息,我想到了传闻中的湘西赶尸。 “不是赶尸,而是比赶尸更加高级的一种术法。”道人说道,“你这个洪家的弟子我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居然是连自家的独门秘法也不认识。” “洪家的独门秘法?”我愕然。 “你不会是以为洪家的独门秘法是破妄法眼吧?”道人嗤笑了声,“小洪啊,曹家的嫡系血脉传承的是《六阳魁首》,但属于曹家独一份子的却是血尸的培养。就算是其他的世家想要研究这个,都必须通过和曹家的合作才可以,否则就是会遭到灭杀。” “这么霸道?”我微微皱眉。 “这不是霸道,这是为了确保各大家族自己的切身利益。”道人摇头道,“各大家族都有自己的核心传承,这个传承是属于各大家族自己的独门秘技,而且这个秘技是被大伙公认和默许的。” “否则,要是大伙都一窝蜂的去研究某个世家的秘技,就算是再隐秘的东西,也经不住好几代人的孜孜不倦,对吧?” “就拿你们洪家的破妄法眼来说,最开始的时候这破妄法眼是属于洪家最顶尖的传承,除了需要身具洪家许迈外,还需要知晓修炼的秘法,才能成功修炼成。可是现在就像是你这样,根本就不需要知晓洪家修炼破妄法眼的秘法是什么,直接用我们曹家的《六阳魁首》就可以达成一样的效果。” “知道这是为什么吗?”道人笑着道,“就是因为在洪大骄手里的破妄法眼太厉害,以至于所有人都一窝蜂的去研究这个,才导致了到后来破妄法眼被破解,在公认的功法中,《六阳魁首》就同样适合修炼破妄法眼。” “不过终究破妄法眼是属于你们洪家独一份子的东西,所以要是没有洪家血脉的话,外人基本是没可能修炼成破妄法眼的。但就算是如此,当时这件事传扬开来后,修炼《六阳魁首》的人一批又一批,搞的最后洪家不得不和曹家达成协议,说曹家不得轻易把《六阳魁首》外传。” “现在你懂了吗?在这个圈子里,有好些东西不是有多深奥,而是说有没有人去在那个方向下功夫。” “上品世家互相签订攻防协议,承认彼此之间独有的东西,最主要的原因不是为了什么,纯粹是为了维护各自的核心权益。” “因为大伙都抱成团,才会在外界看来属于铁板一块,要想动某个世家蛋糕的时候,就会被大伙群起攻之,从而就算是有新兴的家族崛起,也很难越过这道护城河成为新的上品世家。” 听道人这样解释后,我才是恍然大悟。 不过,这和我不知晓洪家的独门秘术什么的并没有多少关系。因为,我本来就不属于那个上品世家的洪家…… 见我依旧是一脸茫然的样子,道人摇头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跟我走。”道人喊道。 道人一翻手,掌心就多了三寸左右的约莫拇指粗的香,点燃后,那香飘出了缕缕淡蓝色的烟,居然是方向和我看到的地上的脚印延伸出去的方向一样。 “这是祭魂香。”道人解释道,“上品世家的弟子都会带有这东西。因为当洪家的召尸大祭出现时,就说明洪家的弟子遇到了难以解决的棘手事情,需要帮助。祭魂香就是专门用来探寻召尸大祭中的尸体们的走向的物什。” 说道这里,道人瞥了我一眼:“没想到你们洪家除了你之外,居然还有其他人也来到了这里。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和你起什么冲突。” “和我能有什么冲突?”跟随在道人身后,我奇怪地问道。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装不知道?”道人脚步微微一顿,“整个上品世家是铁板一块,但这是对外的情况。在上品世家中,不同的世家之间的关系则是肯定有亲疏远近,而在每一个上品世家中,同样会有自己的势力划分。” “你不会是觉得派你来这里的人,真能够在洪家一手遮天吧?”道人笑着道,“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是派你来这里的人能够在洪家做到一手遮天。可这里,可是你们洪家往昔的第一人洪大骄留下的,怎么可能会没人心动。” 水中有血腥味的时候,鲨鱼就必然会闻腥而动。 三百年前,洪大骄能以一人之力把所有的上品世家压的喘不过气来,他留下的东西,自然有的是大把大把的人感兴趣。只是我没想到,我会这么快就和真正洪家的人对上面。 “果然,召尸大祭是被设在了乱葬岗那里。”道人兴奋地说着。 其实不用他说,我们也已经看的清清楚楚,出了高大夫家的院子后,那支祭魂香燃起的烟,笔直指向了乱葬岗的方向。 我有心想要询问道人召尸大祭到底是什么,但看到他那一脸兴奋的样子,最终还是把话压在了心底。 估计,就算是我问了,道人也未必会答应,更何况只要跟着道人,马上就会见到那位摆出召尸大祭的洪家弟子,自然也能看到什么是召尸大祭。 确定了方向后,道人就熄灭手中的祭魂香,带着我和瞎子直奔乱葬岗。果然,随着三人速度的加快,当我们快赶到乱葬岗到时候,居然是已经隐隐的看到了走在我们前面的高大夫和黄奎一行尸体。 那一具具的尸体,像是被人用根看不到的身子串联着,一蹦一蹦一蹦,举动整齐划一,和荧幕中僵尸题材电影的那种赶尸场景一模一样。 第一百六十三章 洪家弟子 无论是我愿意还是不愿意,一个新奇的世界已经展示在了我的面前:瞎子、道人、钟声响、钟雨兰、黄奎、黄庭、小蛮、许芸等等。和这个世界同样展示在我面前的,还有一个被他们称之为上品世家的洪家,他们都是整齐划一地告诉我,我是来自那个上品世家的洪家。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知晓终有一天我会遇到真正属于洪家的弟子,也会让道人他们明白,我真的不是属于他们说的那个洪家的弟子。 只是我唯独没料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比我预想的要早很多时间,甚至早到了我连丁点的准备都没。 然而这都不算是什么事。 我的目光放在了黄奎一行人身上,盯着黄奎那一行人的同时,也不断地四下打量着周围,想要找到道人说的那位举办召尸大祭的洪家弟子的身影。 只可惜,无论是我怎么看,始终都没能找到那位的存在。甚至除了黄奎这一行的尸体外,我都没能找到其他的尸体存在。 所谓的召尸大祭,难道就是这十来个尸体? 跟随在那一行蹦蹦跳跳的尸体身后,当来到乱葬岗的时候,那些尸体忽而全部停下了脚步,变的成呆呆木木的,不动了。 “曹家的那位朋友在这里?”爽朗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清脆,居然是个女的。 听到那声音的时候,道人面色微变。 “祭魂香可以跟踪召尸大祭的尸体,但同样也会暴露我们的身份和位置。”道人压低声音给我们解释道,“每一个世家的弟子用的祭魂香都是不一样的。” 说罢这些,道人扬声道:“在下罗刹街曹家旁支,曹正阳。不知尊驾是洪家那位翘楚?” “哦,原来是曹正阳。”清脆爽朗的声音传来,居然是对道人的身份有点失望,“不知曹兄来这里所为何事?” “瞎溜达。”我都能听出来对方声音中的失望,道人自然更是能听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所以,道人在回答的时候,也就没了之前的那种激动和兴奋。 “瞎溜达能溜达到这里来,看来曹兄你也是有心人。”爽朗清脆的声音传来,却是有些飘忽不定,我居然是一时间无法分辨这声音的源头是在那个方位。 “有心还是没心,是我自己的事,还用不到阁下多心。”道人冷哼了声,“不知阁下大驾光临,初来乍到就摆出了召尸大祭是什么意思?难道洪家的长辈没有告诉你,天大地大,死者为大?” 回应道人的,是一阵带着不屑的笑声。 “天地人神鬼,上品世家中,我没记错的话,罗刹街曹家属于鬼脉一支,最擅长的就是血尸的制作,恐怕没什么资格来说死者为大这种话吧?”那暗中的人,居然是对道人没有丝毫的客气。 不过,她的话,令我心头微微一动。 早些时候,瞎子曾说道人是属于鬼脉一支,所以会有百鬼丹那种东西。现在,这洪家的弟子又是说道人是属于鬼脉一支,而且还说出了天地人神鬼的说道。 难道,对外是属于铁板一块的上品世家,内部主要分为天地人神鬼五个分支? “鬼脉一支又如何?我曹家虽然历代都在研究血尸,但绝对不会不问青红皂白就摆出了召尸大祭这种扰人安宁的事。”道人毫不示弱地争锋相对着。 似乎是被道人的话呛住了,暗中的人居然是半晌没开口,隔了许久,在我以为她不会开口的时候,她才缓缓道:“原来是曹家巡查监的曹正阳,我还以为是那个伶牙俐齿的家伙呢。咋滴,听说,钟家那位二十多年前就来到了这里,莫非曹正阳你是跟随那位的脚步来到这里,想再度拜倒在石榴裙下一亲芳泽?” 我下意识地看了道人一眼。 我不知晓暗中人说的钟家的那位是钟声响还是钟雨兰,但我知晓,道人和钟声响之间是肯定有点什么事情发生过。 甚至,我隐隐的对暗中那位也是有点好奇,这一上来就和吃了炸药似得呛人,说话句句带刺,讲道理,也是个本事。 “你有本事当面和那位说这话去。”道人呵呵冷笑了两声,“是不是那位二十多年没露面,你们洪家的人已经忘记了被恐惧支配的感觉?” “被恐惧支配的感觉?那是你们曹家的事情,和我们洪家可是没任何关系。再说姑奶奶我那会还没出生呢。要是她钟雨兰活到现在的话,哼,还不知道是谁被恐惧支配着不敢吭声呢!”暗中人大声道。 这话,说的我又是吃了一惊。 先前听她和道人唇枪舌剑的,我以为两人至少是属于同辈,现在看来,这暗中的洪家弟子,居然是个小女娃子。 “行了,你就少嘴炮了。也就是你们洪家没落到连人都没了,才会有你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骗子到处招摇。真要是放在那个年代,呵呵呵——”道人的言下之意,不说也是所有人都懂。 一个有意损人,一个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所以,接下来暗中那位的反应,我用脚指头想都能想清楚。 果然,黑暗中,一道人影缓缓的自乱葬岗方向走来,越过黄奎一行人,而后在我们面前站定。 “曹正阳,姑奶奶看你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难道你忘了上次你是怎么被打的躺在床上三个月下不了地的?”穿着一身翠绿色衫裙的女孩一站定,就伸手指着道人鼻子毫不客气地说道。 当两人见面的时候,道人却是伸手摸了摸鼻子,嘿嘿讪笑道:“小丫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别老揭人的短好不?” “哼,你不是装的很厉害的样子吗?本姑娘就看不惯你这种人!”女孩下巴一扬,尖锐的弧线几乎能刺穿暗夜,“我告诉你,曹正阳,我才不会惯着你的那臭毛病!” “好了,好了,好了,你不用惯着我,我也不惯着你,我们好好说话,行不?”道人连连摆手,说道,“对了,这次是就你自己一个人,还是你哥哥也一起来了?” “你别老想着打探我哥哥的事!”女孩瞪了道人一眼,“给你说过多少遍了,我哥哥没修炼成破妄法眼,现在没办法帮你们曹家做那件事。” “原来你哥哥到现在还没修炼成破妄法眼啊?”道人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情,“看来你们洪家所谓的天才,也不过如此。” “少用激将法。好歹我哥哥是上品世家公认的天才,哪像你们曹家,这么多年了,别说是个天才,连个鬼才都没出!也好意思会所什么自己是鬼家一脉。你不嫌弃丢人我还觉得害羞呢。”女孩拌了个鬼脸。 道人倒是不恼,“没什么啊,谁说鬼家一脉就必须要出鬼才,我们曹家出个天才怎么了。” “切,大言不惭!”女孩不屑地撇了撇嘴,“曹正阳我告诉你,我才不会再相信你说什么曹家的《六阳魁首》能修炼成破妄法眼之类骗傻子的话。” “你的意思是说你是傻子?”道人哈哈大笑,“难得,难得,真是难得,难得你这么有自知之明啊……” “欠揍!”女孩咬牙切齿地说着,手蓦然握拳一挥,“给我揍他!” 我还没反应过来,停在不远处的黄奎一行人的尸体就极速转身,一蹦一蹦地朝着我们冲来。 “破妄法眼!”道人急忙喊道。 下意识地,我就立即动用了破妄法眼。 涓涓清流涌入眸子中,我的目光刚触及到黄奎一行人的尸体,就看到道人一下子跳在我面前,挡住了我的视线。 但就那一眼看过去,原本是朝着我们这边蹦来的黄奎一行的尸体,居然是停止了运动。 “给我揍他!”女孩再度握拳,前挥。 那一行尸体纹丝不动。 “小丫头,醒醒。”道人哈哈笑着冲女孩说道,“刚才我用的可是破妄法眼。你不会是觉得你们洪家的召尸大祭比破妄法眼还要厉害吧?” 女孩眉头紧锁,没说话。 “我给你说过,我们曹家的《六阳魁首》要比你们洪家嫡传的心法更容易修炼出破妄法眼。只可惜你和你哥就是不听,一门心思的想要用你们洪家的嫡传心法来修炼,现在我都给你看到棺材了,你居然还是不肯落泪。”道人摇头叹息道。 女孩歪着脑袋,直勾勾地盯着道人。 忽而,她说道:“曹正阳,你哄鬼呢!就你那点破能耐,修炼你们曹家的《六阳魁首》都修炼的手三阳和足三阳失衡,一辈子都没法达到六阳聚首的境界,也想修炼成破妄法眼?” 说着,她疾步走了过来,伸手把道人推开,站在了我面前:“喂,你是谁?为什么会我们洪家的破妄法眼?” “什么破妄法眼?”我愕然道。 “哼,装什么蒜!”女孩很是不满地哼了声,伸手一指道人和瞎子,“这两个老家伙一个手三阳强壮,是一个足三阳强壮,要是他们两个互爆菊花合体的话,我还或许会相信他们有人能够修炼到六阳聚首,而后有机会开启破妄法眼。可惜,嚯嚯嚯嚯,这辈也甭想有这个机会。” “两个老家伙不可能修炼成破妄法眼,但刚才我的确感受到了破妄法眼的特有波动,这里就我们四个人,三个不会的,你说除了你还有谁会?”女孩如是说道。 第一百六十四章 问题少女 从两人的对话中,一点都不难得出一条结论,那就是道人和这个女孩之前是早就相识的,而且两人之间还有过些许愉快和不愉快的经历。 但女孩和瞎子之间,明显是不认识的。 初次相逢,甚至瞎子都没出手,那女孩就能看得出瞎子同样修炼的是《六阳魁首》,而且还判断出瞎子是修炼的偏于手三阳……这就很厉害了。 光是凭借这点,上品世家弟子的风采就展露无疑。而这个时候,我也开始相信了道人曾说过的话——他是曹家的旁支弟子。那怕是他是属于曹家巡查监的人,但这并不能改变他是出身旁支的事实。 “为什么你非得说我会破妄法眼?”被女孩的能力震撼了一把后,我也就没再推诿说自己不会破妄法眼这件事。 我也相信,即便是我一直藏着掖着不承认,估计用不了多久,道人就会把我给卖出去。与其到时候闹的被动而尴尬,反倒是不如现在就大大方方的承认这事,还能博取到些许对方的好感度。 无论什么时候,第一印象都是很重要的东西。 “你居然真的会破妄法眼?”女孩的小嘴长成了O型,惊讶地看着我,“帅哥,你知道不知道会破妄法眼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我心中猛地一揪。 黄庭曾对我说,自洪大骄之后,洪家就有了一条规矩:修炼成破妄法眼的人,会自动拥有成为洪家家主候选人的资格。 但我知晓,这话我是知晓,却不能由我的嘴里说出,否则,一切都会变了味道。 “掌握了破妄法眼,就相当于掌握了半个洪家!”女孩目光游曳,不断地上下打量着我,像是看怪物,“喂,你是洪家那一支的弟子,讲道理,既然能修炼成破妄法眼的话,我应该是听过你的名字啊。可是为什么我对你没丁点印象?这很不科学的。” 女孩说的话,并没有出乎我的预料。 “我不是洪家的弟子。”我心中微微一动,说道,“另外,我和洪家也没多少瓜葛,我学的是曹家的《六阳魁首》。” 几乎是我话音落的瞬间,女孩就兔子似的一蹦三尺高,往后退了丈许,把我们之间的距离拉的远远的。 “你干嘛?”我问道。 “你是曹家的弟子?”女孩满脸警惕,“你该不会是因为我刚才对你们曹家巡查监的曹道长出言不逊,所以现在想要出手教训我吧?我警告你啊,你要是敢动我的话,我哥哥,哦,不,我爷爷肯定不会饶了你的!我警告你,我爷爷可是最疼我了,不信你问问曹叔叔,以前我闯了祸,我爸想教训我,结果这事传到了我爷爷的耳朵里,我爷爷就把我爸吊在门口吊了三天三夜。” “你爸爸是谁?”我有些愣愣地问道。 “我爸爸叫洪威武。”女孩说着,又补充了句,“现任洪家的家主。” 我险些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上。 合着站在我眼前的,居然是洪家家主的千金大小姐?难怪看道人的时候都是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 不过这洪家也是足够奇葩的,家主居然是会被吊在门口挂三天。但从另外一个方面也反馈出眼前的这位大小姐,大概的确是洪家的掌上明珠吧。 “我可不敢和你做对。”我苦笑着摇头说道,“你都是洪家家主的千金大小姐,咋见了我像是老鼠见了猫似得?” 女孩哼了声:“天地人神鬼,你们鬼家一脉的,一个个的都喜欢背后阴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那你说说看。”我被她逗得一乐,笑着道,“你要是能说出来我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说不定……嗯,我收你当我妹。” “真的?”女孩眼睛一亮,居然是毫不犹豫地说道,“哥哥在上,受小妹一拜。” 说着,她就弯腰来了个九十度的鞠躬。 等直起身子,她才说道:“哎喂,我的好哥哥,妹妹还不知道你叫啥呢?” “洪云。”我说道。 “哈?你说你姓啥?”女孩愣了下。 “姓洪,洪云。”道人哈哈笑着道,“十三妹,没想吧,大水冲了龙王庙,你居然没认出来这位是你的本家!” “啊呸,曹正阳,你要是再喊我十三妹我就和你翻脸了啊!”女孩瞪了道人一眼,挥舞了下拳头,“信不信现在我就让我哥哥揍你?!” 道人摇头笑道:“算了吧,你的召尸大祭已经被破妄法眼冲散,现在动手的话,你可不是我的对手。” “我哥比你厉害!”女孩一点都不见外地伸手一指我,“曹正阳,你有本事和我哥打一架,他要是不把你打的跪在地上喊爸爸,本姑娘就不计较你这次喊我十三妹的事了。” “他?”道人嗤笑了声,“算了吧,再给他三年或者五年的时间,或许他能超越我没啥问题。至于现在……十三妹,你觉得你这个开始修炼没两个月的野生哥哥,能打得过我?” 女孩小手握拳,挥舞着喊道:“你才是十三妹,你全家都是十三妹!给我上,把这个曹家的老家伙揍一顿!” 我当然不会听她的话。 但是我不听,有的是别人听。 原本应该是被破妄法眼制止了的黄奎一行人的尸体,居然是这个时候又开始蹦蹦跳跳地朝着我们冲了过来。 “停!”女孩急声喊道。 那一行十多具尸体,应声而听。 见过女孩连着三次指挥尸身运动后,我才算是明白了道人说的那句现在我们遇见的是比湘西赶尸更高一个层面的赶尸术法的话语的含义。 荧幕中的道人们赶尸,还得手里拿着铃铛,给尸体们贴个符之类的,可眼前的这个却是什么都不用,直接喊一声就会动,简直是像训练有素的士兵。 “哥,你的这破妄法眼好像不是很厉害的。”女孩看着我,皱眉道,“该不会是你修炼的《六阳魁首》也是残缺不全吧?” “你以为呢……”我没好气地说道。 “哎,你不早说!终日打雁,没想到有一天姑奶奶也会被雁叼瞎眼……”女孩伸手扶额,悲叹道,“我的好哥哥,原来你真是修炼《六阳魁首》才个把月啊,就说我怎么看你都看不出你修为的深浅,原来是根本就没啥子修为……” “你以为呢?”我问道。 “我以为,你都是把《六阳魁首》修炼到化境,达到了六阳聚首的境界,是曹家这一代,哦不,是这百年来最杰出的人物。”女孩说道,“要不是这样的话,我才不会认你当哥哥呢!” “我可没逼着你认。”我被她那一脸悲催相逗得乐了,笑着道,“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啊。” “算了,算了,大姑娘说话一言九鼎,既然认了你这个哥哥,就没反悔的说法。”女孩挥了挥手,说道,“以后出来外面混的话,报我的名号就行。在下洪秋月,洪家这一辈中排行十三,因为小时候我那糊涂爷爷忘了我叫啥,结果在家里族谱写名字的时候就给填了个洪十三。所以呢,那老头一辈子都亏欠我个名字,所以呢,不管是我的什么要求,只要不是很过分的话,他都是会答应我的啦。所以……” “所以在洪家,其实你的话比你老爹的话还要有份量?”我说道。 “嗯,也可以这么说。”洪秋月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我老爹虽然是家主,但他多不大管事,一天到晚就想着遛鸟逗狗玩猫之类的,家里绝大部分是都是我哥哥在代为掌管。” 话说的含蓄,但意思却不容小觑。 我把询问的目光转向道人时,道人点头道:“的确如此,在洪家的地盘上,比秋月说话算话的人不多。” “唔,谢谢秋月妹妹。”我说道。 “我更喜欢别人喊我月妹妹。”洪秋月两道好看的眉毛弯曲,“听说,你有个女朋友叫甘妹妹,是吧?” 话一出口,我面色骤变。 “别怕,其实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洪秋月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用力拍了拍,而后说道,“其实呢,我来这里的主要原因就是为了你。” “我的信被你拦截了?”道人面色黑的和锅底似得。 “没有啊。”洪秋月眨了眨她那大大的眸子,很是无辜地说道,“前两天人家在外面晒太阳,突然看到一只鸽子飞过,于是就顺手打下来烤的吃乳鸽,没想到在那鸽子的腿上找到了封信。” 道人嘴角微微抽搐,却是什么都没说。 “咦,曹叔叔,你怎么了?”洪秋月歪着脑袋看着曹正阳,“不会是被我烤着吃掉的那只鸽子就是你养的小白吧?天呐,可怜的小白,我居然没认出来它……说好的我要当着你的面把小白烤的吃掉,哎,这次脸看可真是丢到姥姥家了,居然没能兑现自己曾说过的诺言……” 我发现道人的拳头微微握了下,旋即又松开,脸上闪过一丝无奈的神情。 看来,新收的这个野生妹妹,妥妥的是个背景有点吓人的问题少女。我伸手摸了摸鼻子,可以想象……接下来的事情,肯定会变的很有趣。 第一百六十五章 天地人神鬼 每个人在成长的历程中,都会遇到一些问题少年或者问题少女,无一例外,你所认知的世界,都会被他们搅合的乱七八糟。但最可怕的,却是这些问题少年和问题少女们的后台或者背景来历很棘手时,你会发现自己面对这些家伙,除了素手无策外,唯一能做的也就是无奈地笑。 此时此刻,我就是如此。 洪秋月发现我的破妄法眼徒有其表后,就老是不客气地强行搂着我的肩膀,带着黄奎一行人的尸体,朝着乱葬岗的深处走去,至于瞎子和道人,却是被她直接轰走,根本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现在的乱葬岗上的竹林已经在悉数被毁,剩下的只有遍地的绿色残枝覆盖,看上去就像是被玉米收割机收割过似得。 “哎,洪云,你为什么会和曹正阳那个贼老道混在一起?那家伙很坑的,每次来我们洪家的时候,都会顺手牵羊的带走点不大重要的小玩意。”洪秋月一面领着我朝着乱葬岗的深处走去,一面说道,“你说这天地人神鬼五大家,他们曹家咋就尽出一些鬼鬼祟祟的人物?” 我只能回答三个字:“不清楚。” “啥?不清楚?有啥不清楚的,我的好哥哥,我们现在是兄妹,我们要枪口一致对外好伐?”洪秋月站定,冲我翻了个白眼,而后接着问道,“对了,你是那一支的?” 什么那一支?我愣了下。 “哦,就是说,你是我们洪家那一个支流分出去的。”洪秋月似乎看透我的疑惑,解释道,“看来你似乎对我们洪家的许多事都是不清不楚,恐怕就连对上品世家有那些也都不明不白吧?” 我点了点头。 “果然!”洪秋月猛地打了个响指,“就说嘛,你真要是了解上品世家的分布的话,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和曹正阳那个贼毛老道混到一块去。这人,简直是我们上品世家的耻辱!” 这话说的有点过了,不过考虑到洪秋月和道人之间肯定曾有过些许龃龉,所以她这损人的话,估计多半也就是抱怨埋汰,没别的意思。 “上品世家对外的时候,是铁板一块,统称天地人神鬼。其中,曹家是属于鬼家,我们洪家则是属于天家。”洪秋月不无自豪地说道,“天地人神鬼,是按照各家的专长的东西来分列的,也是按照各家的实力来排列组合的。” “所以现在你知道了吧?我们洪家是属于天家,曹家是属于鬼家。也就是说,我们洪家是在上品世家中位列前茅,曹家不过是个垫底的。”说着,洪秋月挥舞了下自己的小拳头,“我哥哥说,等他当上家主后,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把曹正阳这个贼毛老道驱逐出上品世家的行列,这家伙,简直就是我们上品世家的耻辱!” 一句话连着说两次的时候,而且还是在短时间内,对着同一个人说两次的时候,那级意味着说话的人,对这件事,还是有着相当程度的重视。 看洪秋月私下对道人的态度,我倒是开始有些理解为什么当时他一听到洪秋月的声音,就立即面色变了。 “你给我讲讲上品世家的事吧。”等洪秋月把道人又是狠狠的批判了一番后,我终于找到了插嘴的机会,连忙问道。 上品世家这四个字,我听道人说的都快耳朵起茧子了,但真正上品世家是什么样子的,上品世家是一个咋样的攻防联盟,我却是连丁点的信息都打探不到。似乎只要是我开口问这个事,道人就会顾左右而言其他地把话题错开。 “上品世家就是所有在阴阳圈子里最厉害的十个世家。是的,一共有十个,天地人神鬼,每一个字代表着两家。从天地人神鬼依次排列下来,代表着世家的术法的范畴,也代表着世家的实力和地位。”洪秋月说着,微微皱了下眉,“不过好像这天地人神鬼的排列,一直没变过诶。” 我说道,“好像洪家当年不属于最顶尖的那一批,只是后来出了个洪大骄,而后才一跃成为最顶尖的世家。” “谁说洪家当年不强?”洪秋月翻了个白眼,道,“洪大骄祖爷爷之前那一代的洪家之所以没落,完全是因为姓黄的那个老家伙个拐走了族里的女人,让洪家觉得脸上蒙羞,所以才开始隐世,给人一种洪家从顶尖世家跌落的错觉。” “十大世家之间是有攻防联盟协议条文的。那会被姓黄的那个老家伙勾引走的,是当时我们洪家家主的女儿,你知道不知道上品世家中有多少的人追求她?可是她对他们都是不假颜色。”洪秋月叹了口气,“最后要是她找了个上品世家的弟子,那怕是庶出的或者旁支的,也不会有人说她什么。可是她找的,居然是一个籍籍无名之辈,更可恨的是当她被带回洪家的时候,那个垃圾汉子居然连站出来的勇气都没,跑的连个影子都找不着了。” “堂堂天字一号上品世家,哪里能丢的起这样大的脸,更何况出事的还是那一代家主的女儿。堂堂洪家的千金大小姐被人像是丢垃圾似得抛弃,搁谁脸上能挂的住?所以啊,洪家就选择了关门避世,基本没再过问上品世家之间的事情,就连三年一次的世家大比拼都是随意派了几个小家伙参加。心都不在这一块了,你觉得参加比试还能有什么好的排名?自然,所有的人就都觉得我们洪家从天字一号的位置跌落了呗。” 说到这里,洪秋月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对了,我的好哥哥,你既然知晓洪大骄老祖的话,那肯定是对这片乱葬岗也是有研究的。快给我讲讲,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都没。”我说道。 “哄鬼呢!”洪秋月对我敷衍的态度明显很不满意,“在这里我感受到了许多的怨气,有积压了数百年的,甚至有千年的,也有近期的,所以为了探个纠结,我就动用了召尸大祭,可结果你也看到了,招来的就这几个家伙,还有你们三个。” 我一阵无语。 跟在黄奎一行人的尸体后面来这里的时候,道人的神情显得很兴奋,而且他说召尸大祭是属于洪家秘不外传的独门绝活,一旦有洪家的弟子动用召尸大祭的话,就意味着那位洪家的弟子遇到了麻烦,可能需要其他世家的弟子帮忙。 和着到了眼前这位姑奶奶身上,所谓的召尸大祭,纯粹就是因为她一时好奇才用出出来的? 现在想来,道人听到洪秋月的声音后就变的面色古怪,恐怕除了和洪秋月有些不愉快的过往经历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他隐隐猜测到了洪秋月为什么会动用召尸大祭。 “你想知道什么?”我问道。 “这里为什么会变成这个鬼样子?”见我松口,洪秋月就立即兴致勃勃地问道,“曹正阳那个贼毛老道给曹家的飞鸽传书中写着书,这里发现了洪大骄的踪迹,发现了黄庭的踪迹,还发现了四象八荒阵!” 我不由的问道:“他不是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写在飞鸽传说里面了吗,你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人家什么都不知道。”洪秋月有些不大开心地嘟着嘴说道,“飞鸽传书,你觉得能传多少点东西?他只是在里面提及到了一些东西,所以我才赶来的。” “只是提及到了一些东西?”我对问题少女的话,表示怀疑。 “对啊,就是我给你说的那些。”洪秋月叹了口气,扳着手指说道,“钟雨兰,钟声响,曹少阳,鲁夫子,洪大骄,洪小蛮,黄庭,四象八荒,还有什么甘家祖坟,哎,反正巴拉巴拉巴拉的一堆,但是他只是说了有这些玩意,一个都没细说。” “你想听那个?”我问道。 “我就说嘛,本家兄弟,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这些事!”洪秋月一蹦三尺高,喊道,“我都要听,所有的,你知道的,我都想知道!” “这个……”我沉吟了下,“就算是我想说,事太多太乱,我也不知道从那里说起啊。” 不知道为什么,和这个问题少女在一起的时候,我居然是觉得自己身心无比放松,比和瞎子还有道人在一起的时候,心中安稳踏实许多。 “说远不如说近。”洪秋月如水的眸子一转,伸手指着周围道,“就从这里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开始说起吧。” “其实,就算是你不说,我也知晓这几个可怜虫的死和这里有很大的关系。白天来这里的时候,我就看到了地上的血,只不过不知从那里冒出来个漂亮的阿姨,一巴掌把我给拍晕了,所以也就没机会去追查那些事。” 白天我基本全天都在这里,但并没与看到眼前的这个问题少女,想来,多半是钟雨兰出现的那会,问题少女被打晕了丢在某个坑洼地方,所以我没能见到她。 “把你打晕的阿姨,是不是撑着吧伞啊?”我笑着道,“我没猜错的话,她应该就是你一直很不服气的钟雨兰。” 第一百六十六章 互不亏欠 洪秋月的嘴巴先是张开,而后慢慢的圈成一个O型,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道:“不会吧?她,她就是钟雨兰?” “你以为呢?”我问道。 “天呐,要是早知道她就是钟雨兰的话我,我才不会乖乖的被她一巴掌拍晕呢!”洪秋月很是气愤地说道,“本姑娘是看她长得漂亮,而且又说话温柔,所以才会心甘情愿地被她一巴掌拍晕。要是早知道她……” “好啦好啦好啦,别生气了。”见她即将开启话痨模式,我连忙制止道,“好歹钟雨兰也是我们阿姨级别,你就别和她怄气了好吧?” “你说不怄气就不怄气啊?”洪秋月眼睛瞪得圆圆的,“说,你是不是被她迷的找不到北了……不对,我记得爷爷提起钟雨兰的时候曾说她已经嫁人了,算算时间,现在她要是有个女儿的话,应该和我差不多的年龄。哼,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被人家的女儿给迷住了,所以才会一直胳膊肘往外拐,替钟雨兰说话?!” 这是什么鬼逻辑…… 面对洪秋月这完全不着调,但是却诡异地能掐住要点的推理能力,我只能是甘拜下风:“是的,是的,是的,钟雨兰是我的丈母娘。” “哦。”洪秋月哦了声,“原来说的大半天,钟阿姨和我们是亲家啊,那没什么好说的了,本姑娘最尊老爱幼。” 钟雨兰的话题揭过后,又回到了之前关于黄奎一行人变成那个样子和乱葬岗为什么会遍地竹枝的事情上。 对于这个我心中有着不少好感的问题少女,我也没做什么隐瞒,把自己曾对瞎子和道人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而后又把关于黄奎等人变成这个样子的情形,也大差不差地讲述了一遍。 些许话说下来,两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乱葬岗的深处。只是,此时的乱葬岗遍地都是残枝覆盖,我也不知道自己具体是到了什么地方。 洪秋月前行的步伐停止,绕着某个位置转了一圈后,说道:“这里有一股很强烈的意志残留,要是本姑娘没猜错的话,这里恐怕就是黄家那个老鬼被关押了三百年的地方所在了。” 关于黄庭的事,在刚才讲述乱葬岗变成这个样子的时候,我也和她简单地提了下。令我有些惊诧的是,这件事其实在上品世家中根本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当年洪大骄出手把黄庭困在这里后,事情也就演变成了洪家的家事,其他的上品世家没有了插手的余地,所以也就没什么人再持续关注这件事。 派遣自己的十一个手下按照某种奇怪的排序站好后,洪秋月把手伸入衣服里摸索了会后,摸出一根香,看上去和道人当时拿出来的那个祭魂香差不多。 “祭魂香?”我问道。 “锁魂香。”洪秋月晃了晃手中香,解释道,“召尸大祭最主要的道具就是锁魂香,祭魂香是洪家发给其他世家用来判断洪家弟子位置的东西。你也可以理解为祭魂香是简化版的锁魂香。” 涉及到家族的秘闻,洪秋月似乎并不愿意多谈及这些。 简单的解释了下后,她就把锁魂香点燃,而后手舞足蹈地围绕着黄奎他们的尸体转动,手中的锁魂香在暗夜下划出一道道诡异的线条,看的我神驰目眩。 不过我能看的清清楚楚,无论她手中锁魂香如何挥舞,香上腾起的烟都是最后汇聚到了一起,钻入那些尸体的鼻孔里。 过了好一阵子,等洪秋月停止手舞足蹈的动作后,我才问道:“这是……” “你以为召尸大祭是真用来玩的?”洪秋月白了我一眼,道:“黄庭被困在这里三百余年,许多东西早就和这里合二为一,就算是他自己恐怕都没意识到。” “在洪家的典籍中记载,黄庭实际上不是活生生的人,就算是后来假借着他的名号找上洪家的黄广廷,也同样不是属于人的范畴。确切点来说,他们两个都是一种和曹家的血尸类似的玩意,但又和血尸……也不完全和曹家的血尸一样,你就当作是野生的血尸好了。” “所有的死人的尸体,理论上是都会被洪家的召尸大祭吸引。但召尸大祭也有不同的等阶,像本姑娘这种能力比较差的,也就马马虎虎能号召下方圆十里之内的死尸,而且还需要这些死尸有一定的鲜活度,否则那些家伙都是被埋在土里,等他们笨拙地爬出来的时候,本姑娘都可能已经被仇家给杀的连骨头渣滓都不剩了。” “毫无疑问,黄庭和黄广廷都是属于尸身保持着很好的鲜活度的那种,但是他们又在某些方面是完全和活人等同的。所以召尸大祭其实又是对他们没什么用途。” “不过从黄庭的事情之后,洪家的长老们闲着没事做的时候,就利用当时和黄庭接触留下来的东西,仔仔细细地研究了一番,结果居然真研究出来了点内容。” “就是我现在手里的这玩意。” 洪秋月晃动了下手中的锁魂香:“这支锁魂香和寻常的锁魂香不一样,它是专门用来对付黄庭的。或者也可以说,是专门用来搜索和收集黄庭气息的玩意。” 说话的功夫,那些被锁魂香熏过的尸身们忽而开始躁动了起来,尤其是黄奎,居然像是喝醉了酒似得一蹦一蹦地朝着某个方向蹿去。 “哈?这个家伙和黄庭是什么关系?”看到黄奎的举动,洪秋月居然是满脸兴奋地问道,“我的亲哥哥,该不会是这个家伙是黄庭的后代吧?” 我叹了口气:“回答正确。” “那我们发大财了!”洪秋月一面喊着,一面跟在黄奎身后,“快,跟上他,他会带着我们找到黄庭的。” “你找黄庭干嘛?”我问道。 “那还用说?肯定是把他带回洪家,而后切片处理研究,看看这个三百年前的传奇人物到底有多传奇啊。”洪秋月理所当然地说道。 我伸手扶额,还真是无知者无畏。 “大小姐,麻烦你醒醒好吗?”我拉住洪秋月,说道,“你对黄庭的了解有多少,居然敢就这样直勾勾地冲过去招惹他。” “怕什么,我们洪家研究他研究了三百年,早就有了应对他的法子。”洪秋月一脸的无所谓,“再说了,三百年前洪大骄祖爷爷能把他镇压,本小姐就能把他镇压第二次,第三次!” 黄奎虽然是喝醉了酒似得左摇右晃,但蹦跶着前进的速度却是一点都不慢,几乎是一会的功夫,他就消失在了我们的视线中。 “唉唉唉唉,都是你,把我的棋子都给搞没了!”洪秋月埋怨道,“烦死了,你这人要么跟着好好看戏,要么就离我远点,婆婆妈妈的算什么洪家的男子汉。” 说着,她伸手再度亮出手中的锁魂香,而后点燃轻轻的吹了口。 细细的烟,笔直冲向天际。 “啊,不对啊,说好的能指引前进的道路呢……”洪秋月嘀咕着,却是依旧抬头看向了天际。 我跟随着她的举动抬头看去。 就简简单单的抬头这个动作,却是险些把我的魂都给惊没了。 抬头的瞬息,忽而我感到自己身子天旋地转般的调了个头,居然是变成了头下脚上,看到的不是黑色夜幕下的星空,而是满地的残枝断叶。 “两只老鼠,一只公的,一只母的。”黄庭晃晃悠悠地出现在我面前,站在理我三尺开外的距离站定,“洪家的小辈,你们自己想要折腾也就罢了,把我的子孙牵连进来是什么意思?” 因为整个人都是倒着的关系,所以看黄庭的是,我感觉很别扭。不过在黄庭身后不远处的黄奎,我倒是看他比较顺眼——因为他和我一样,也是处于被吊着的状态。 黑暗中看不大真切是什么东西,但从形状上来看,把他吊起来的,似乎是个飞在半空中加上翼展约莫有两米左右的个大家伙。 想来,把我和洪秋月抓起来,多半是同样的东西。 “黄庭,我警告你,我可是洪家的人,你现在最好是放我下来,否则惹怒了我爷爷的话,他会把你碎尸万段的!”洪秋月奋力挣扎着,但根本无济于事。 “你爷爷是哪根葱啊?”黄庭看都没看洪秋月,而是冲我问道,“为什么你们洪家除了你之外,居然还有让这么个不着调的黄毛丫头片子跑过来闹腾?” “和我没关系。”我用力挣扎了两下,发现脚板像是被人用万能胶粘住似得根本挣扎不脱后,也就放弃了挣扎,干脆环抱着双臂,摆出一副和我无关的态势:“这丫头是白天刚来这边,所以对你还不是很了解,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饶她一次吧。” 黄庭没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我。 过了许久,他才说道:“好,那我就听你一次,放了她。但是你答应我的事,现在能给一个准确的回复了吗?” 不等我开口,他就继续道:“在她身上,我感受到了洪家血脉的气息,虽然没你的那么浓郁深厚,但应该也是属于洪家的嫡系弟子,要是这个小丫头死在这里的话,相信你到时候回去家里也不好交差。” “所以,之前是我求你,现在,我希望我们能够用平等的态度来对话——我不求你,你也不别求我。你帮我办事,我听你的放人,我们互不亏欠,如何?”黄庭很诚恳地说道,“洪云,你要相信我,要是我托你的那件事你办不成的话,我真的会杀了这个小妹妹。” 第一百六十七章 来者皆拜 黄庭表现出了和他的说出的话等同的强势——不由分说,把我和洪秋月丢出了乱葬岗,扔到老李的小卖铺外。 “欺人太甚!”洪秋月忿忿地说道。 “那能有什么办法。”我叹了口气,“不管在什么时候,拳头大的总是有道理的啊。你要是能打的过他,我保证他下次不敢再这样对我们了。” 洪秋月有些苦恼地抓了抓头发,道:“这个问题比较麻烦。刚才他用来抓我们的那三个家伙,本姑娘没看走眼的话,应该是什么千年尸雕一类的玩意,都是被尸气浸泡了有好几百年,一身筋骨比铁石还硬,刀枪不入,除了物理方式毁灭,别的法子根本没办法祛除。” “要对付黄庭就必须先把他的那三个保镖给干掉。可是本姑娘想来不擅长于攻坚这种活计,以前去偷看人家大姑娘洗澡什么的,都是哥哥在下面当凳子让我踩着翻墙。现在哥哥闭关不出……哎,洪云,你说同样是哥哥,咋哥哥和哥哥之间的差距就这么大呢?” 我只能是默默的不吭声。 本以为洪秋月在这次受挫后会百折不挠地继续找黄庭的麻烦,却是没想到她居然很快就接受了现实,而且干脆麻利地告诉我,一定要答应黄庭的要求,不管是什么要求,只要不伤害到她,都是可以商量的。 “你知不知道他的要求是什么?”我一阵无语。 “反正不会是什么难事。”洪秋月小声嘀咕道,“就你那点三脚猫的本事,他能给你编排什么高难度的事情。” “你说啥呢!”我瞪了她一眼,“洪家当年的事你也是知晓的。黄庭有一个女儿,和他的老婆一样,也是叫小蛮,不过洪家一直都不肯承认这个身份,所以黄庭想要让我帮助小蛮认祖归宗。” “不会吧?黄庭的女儿,可是三百年多年前的人物啊,估计现在早就变成一捧黄土了吧?”洪秋月惊讶地道,“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女儿都死了,他居然还一心想着这件事,甚至不惜为此得罪洪家最有前途的天才少女。” “不知道就别乱说话。”我连忙伸手捂住洪秋月的小嘴,压低声音道,“你个死丫头片子,声音小点!小蛮本来的确是寿数已经尽了,但不知道黄庭从那里弄来了曹家的《血尸经》,借助万僵血池,而后把小蛮转化成了血尸,前两年又分别汲取了曹婆婆的手三阳和曹道长的足三阳,现在应该是已经达到了六阳聚首的境界。” 洪秋月的嘴巴张了张,道:“六阳聚首?天了噜,什么时候六阳聚首和破妄法眼成大白菜了?还有,血尸要是能达到六阳聚首的话,要么经历天劫转变成有血有肉的神仙一样的存在,要么就会被炸的灰飞烟灭。听你这么说,那位小蛮……是已经变成了神仙一样的人物了啊?” “不知道。”我摇头道,“最后一次见小蛮的时候,她正在冲击六阳聚首,至于最后有没有成功,我就不知道了。” 大概是接连二三的打击太多,洪秋月听完我说的话后,居然陷入了沉默,直到我们走回黄奎的家中,她依旧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 道人见洪秋月的神情很是低落,连忙把我拉在边上问把小姑娘怎么滴了,我就把遇到黄庭的事讲述了下。听到洪秋月吃瘪后,道人哼着小曲,兴高采烈地回房间睡觉去了。 心情不好的时候,喝酒是个不错的选择。所以,我这边和道人的对话刚结束,洪秋月就拉着我坐在院子里,拿出两瓶不知她从哪个角落里翻出来的酒,你一口我一口的喝了起来。 我想说点什么,但洪秋月却是一个劲的劝我喝酒,其他的话什么都不说。喝到后来,酒都喝成了甜的,喝的我迷迷糊糊倒地不醒人事的时候,好像洪秋月的两只眸子却是变的异常闪亮。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也不知道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总之当我一觉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光敞亮,房间里则是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 起来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瞎子不在,道人不在,洪秋月也不在。倒是院子里站着十来位老兄,一个个站的笔直,头上蒙着白布,杵在院子里纹丝不动。 只是看他们的衣饰,我就知晓这些不是别人,正是黄奎一行人的尸体。只不过,这一行人中,少了个高大夫。 等到傍晚,瞎子三人也没回来。 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候,忽而不知从那吹来一股风,卷着黑压压的云层过来,须臾的功夫就覆盖了整个苍穹,把原本栖霞晚照的光景渲染成墨色,嗤啦嗤啦的电蛇在天空乱飞,轰隆隆的雷音回荡在天地间,眼看就是一场暴雨来临。 我有些担忧地看着院子里的那些尸体。 昨晚,可是那一声雷动,黄奎为首的那十多具尸体就把高大夫给嫩死了。现在这雷声大作,真要是触动了这几位老兄体内的那根弦,指不定我就会步高大夫的后尘。 心里越想越是觉得可怖,干脆也就不敢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在屋子里翻了把伞出来,顶着风直奔村子外。 黄奎家的院子里不安全,铁马村也不安全! 一路狂奔,当快出村子的时候,忽而我看到瞎子他们三个居然是聚集在了一起,蹲在路边不知道做什么。 蹑手蹑脚的走过去,走到距离他们两米开外,他们依旧是毫无动静。 这时我也看清楚了,三人一字排开,不是蹲着,而是跪着。在他们的面前,竖着一个小小的墓碑,墓碑前面,是个盛着米的小碗,碗里插着三支香,两高一低。 最中间的那柱香,烧的要比其他的两柱香明显快一节。 “喂,你们是在做什么呢?”我开口问道。 没人搭理我。 “曹道长,你们在干嘛呢?”我又问了声。 道人的肩膀微微动了下,似乎是想要扭过头来,但像是又什么东西固定住了他的全身肌肉,居然是没能转过头来。 搞什么…… 我又是走进了几步,结果当我看到那块小墓碑上的字迹时,心中一惊。 墓碑上,是四个字,来者皆拜。 什么意思? 我刚想要开口询问这个迷你小墓碑到底是什么东西,忽而那块小墓碑飞起来,冲为了迎面砸了过来。 我暗骂了声,急忙低头闪过。那块小墓碑擦着我的头皮飞过,一溜烟的飞向远方,消失不见。 那块小墓碑消失不见后,瞎子三人瞬间像是脊椎被人打断,瘫软在了地上。 我连忙弯腰先把洪秋月扶住,结果看到的居然是这丫头片子眼睛紧闭,面色煞白,气若游丝。 再转身看瞎子和道人,居然是同样没比洪秋月好到那里去。 三个人,就算是有一个栽倒在地上,我都有些处理不了,更何况此时三个栽倒在地上,一个比一个样子凄惨。 眼看就要下雨了,我只得左顾右盼,寻找接下来能避雨的地方。 周围转了一圈后,还找到了个窖。 看样子,应该是村里的人用来窖土豆之类的玩意用的。 地方不算大,四个人容身进去略显拥挤,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三人都拖进了土窖里。等把三人的位置调整妥当后,我才询问看起来精神状态比较好的道人,问他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道人摇头,说他也不知道。 等到瞎子悠悠醒转的时候,我问瞎子知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结果瞎子居然也同样是一脸懵逼。 瞎子和道人虽然醒了,但两人精气神都是差的很,只能是依着土窖的墙壁喘气,连坐端正点都做不到。 云层终于兜不住雨,哗啦啦的大雨倾盆而下,外面的世界一片迷蒙。 等了约莫一个多小时,当外面的雨势变小的时候,洪秋月也悠然醒转,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说道:“为什么那个老怪物会出现在这里?” 听她话语的意思,是知晓发生了什么。 我们三人连忙询问洪秋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洪秋月倒也没隐瞒,简单地给我们讲述了下把他们三人困住的人物的身份。 “来者皆拜。”洪秋月说道,“那个该死的家伙,距离上次出现,已经过了差不多快一百年了。每次出现都会有三个上品世家的弟子遇害,而且不多不少刚好是三个,只要是三人同时看到他的那个墓碑,就会被收摄心神,然后无法自拔。” 关于这位神秘人物的身份,洪秋月也说不出太具体的东西,因为这人出现的次数极少,要不是每次出手都会有上品世家的弟子陨落,也不会被洪家档案中特意描述一番。 “难怪我一出现,那个家伙就立即遁走了。”我恍然,“那现在我们应该不用怕他,因为我们是四个人,不是三个人。” “三个和四个,恐怕没什么区别。”道人摇头苦笑道,“真要是依照十三妹说的那样的话,恐怕那位是隐藏了不少的手段。” 道人话音刚落,我就看到一到黑线闪过,在我们四人待着的地窖里,多了块黑色的迷你墓碑,上面工工整整地刻着四个鎏金字体:来者皆拜。 第一百六十八章 我看好你 又是这个鬼东西! 看到那玩意的瞬间,我就立即喊道:“它又来了!” 刹那,瞎子和道人面色一僵,居然是笔直站了起来,对着那块黑色的迷你墓碑拜了下去,就连洪秋月,在眼中闪过一丝挣扎的神情后,同样扭扭捏捏地拜了下来。 须臾功夫,三人再度恢复了我之前在路边看到他们时的场景。 来者皆拜! 唯一不同的是,在瞎子三人拜下去后,一只小碗凭空出现在墓碑前,上面的香却是比之前多了一支,但是多出来的那支香并没有点燃。 “咦,想不到这种偏僻的地方居然还能遇到藏龙卧虎之辈。”轻微的惊讶声自地窖外传来,“洪家的族谱上,可是你没这样一号人物的。” 能熟悉洪家族谱的人,能是洪家的外人吗?应该不大可能。 抬头看去,不知什么时候,地窖口的位置居然多了个老人,一个老的几乎快进土里的老人。 佝偻的身子弯曲,背驼得的几乎都和地面平行,但偏偏他的眼睛一点都不浑浊,反而亮的吓人。 “小子,你是洪家什么人?”老头问道。 “关你什么事。”我一面提防着他,一面朝着那个迷你墓碑摸了过去,想要把那个端着香的碗先弄翻。 “别想着做蠢事。”老人喊道,“你要是把那个碗打翻的话,他们三个就死定了。” 闻言,我的动作微微一僵。 “看来你还是蛮在乎他们的生死的。”老人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你在意他们就是你最大的死穴。有死穴的人,从来都不值得畏惧。所以你在我的眼里,现在已经差不多变成一个死人了。” 我没搭理他说的话,只是死死的盯着他,提防着他下一步可能做的动作。 “年轻人,外面风大雨大的,你难道就没一点尊老爱幼的心吗?看着我一个即将进入墓子里的老人站在外面吹风淋雨的,你的良心都喂狗了?”老人说着,自己举步走了进来,“别这样提心吊胆的,我们大可坐下来好好的聊聊。” 原本就不大的地方,再加入一个人,顿时就显得格外局促。 “我们之间好像没什么好聊的吧?”我瞥了眼瞎子三人,冷然道,“首先我们不认识,其次我们也不熟。” “年轻人,你这样就显得很没意思了啊。四海之内皆兄弟,来者是客,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老人家一大把年纪的千里迢迢赶来这里,你就是这个态度?”老人不满地说道。 “你先说你是谁。”我说着,伸手一指边上的几人,道:“另外,麻烦你放开他们。” “不急不急不急,我说过,有死穴的人几乎都不足为惧。当你有了死穴的时候,你就很容易被人要挟。”老人淡然道,“所以啊,年轻人,学着点,就算是你有什么死穴,至少你也要装着当什么都不知道。” “譬如说——”老人说着,忽而打了个响指。 顿时,处于浑浑噩噩状态中的洪秋月一个激灵抬起头,目光落在老人身上的瞬息,立即喊了声:“爷爷——” 那一声刚喊出来,老子又是打了个响指,洪秋月就头很快垂下,又陷入了之前那种浑浑噩噩的祭拜状态。 “现在明白了吗?”老人整理了下自己原本就很工整的衣服,说道:“我,洪千秋,是上一任的洪家家主,也是现任洪家家主的老爹,也是洪秋月的爷爷。” 我愕然。 “放心,不管是你的那个假装瞎子的朋友,还是曹正阳小家伙,都不会有生命危险。我只是暂时禁锢住了他们的灵魂活动,不让他们被人侦探到。”老人说道,“你不会是以为现在这里只有你们三个吧?” 当然不是。 不过我还没开口,老人就接着道:“时间紧迫,长话短说吧。” “三百年前,洪家的祖上把黄庭镇压到了这里,并且以洪家处理家族事务为由拒绝了别的上品世家的参与。因为这件事,搞的上品世家不少人觉得自己被落了面子。” “面子这东西,说重要的时候也不重要,但说不重要的是,他们那些人一个个看的好像比自己的老婆还紧要。所以呢,这些年来,上品世家的没少有人上串下跳着想要闹事,想要来这里挖坟掘墓。” “既然是洪家的家事,那就自然不能让外人插一脚进来。所以洪大骄祖爷爷就设立了一条规矩,让洪家的某个嫡系来扮演暗中的杀手,也就是你看到的这个小墓碑。” “至于这玩意为什么会怎么邪乎,你别问我,这其中涉及到了破妄法眼的秘密,虽然老头子我参悟了百余年,但是奈何自己没修炼成破妄法眼,所以始终没法子参透其中的奥妙所在。” “总的来说,这个‘来者皆拜’的墓碑,是一直掌握在我们这一脉人的手中。可是令人奇怪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洪家的一脉一脉的人迁徙了出去,到最后,居然是我们这一脉成为了嫡系中的嫡系,老头子我更是成为了洪家的家主。” “这当了家主了,自然关注的人也就多了,所以我是没法子继续拿着‘来者皆拜’这个玩意东奔西走。” “丫头说的‘来者皆拜’最后一次出现是在百年前,的确没错。只是她不知晓的是其实这玩意,我早就传给她老爹了,只是那兔崽子太不令人省心,一天到晚的除了遛狗斗猫钓鱼,连修炼都不好好修炼,所以转了一圈后,东西又回到了我手里。” “你现在懂了吗?”洪千秋说道,“这快来者皆拜的墓碑,蕴含着洪大骄当年毕生的修为感悟,而且,也只有参悟了破妄法眼的人才能得到他的传承。”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问道。 “让你接替我的位置,来执行这个‘来者皆拜’的任务,狙杀任何闯入这片区域的那些世家弟子。”老人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残忍的笑意,“天地人神鬼,现在的上品世家已经平和太久,许多人把自己的地位当作是理所当然,根本没有一点的上进心,不给他们点血的教训,恐怕最多再两代人,这所谓的天地人神鬼,所谓的上品世家,就都会灰飞烟灭,泯然在历史的长河中。” “以杀来培养上品世家弟子的血性……”我愕然道,“这是什么道理?” “是什么道理你不需要知晓。总之你直接说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洪千秋催促着说道,“年轻人,爽快点,给个爽快的答复,老头子我还等这回去睡觉呢。” 我沉默不语。 “你是在顾忌什么?”洪千秋皱眉,“虽然我不知晓你是出自那一脉的洪家弟子,但既然你能修炼出破妄法眼,那就肯定是身上流淌着洪家的血脉。既然你体内流淌着洪家的血脉,那就必须要听我的话。因为我曾是洪家的家主,而且现任家主的家主令牌也是在我手中。” 说着,他手一翻,居然是掌心多了快褐黄色的古拙牌子,上面写着一个篆体的洪字。 “我不是你们洪家的弟子。”沉默了会,我说道。 “你说你不是洪家的弟子?”洪千秋眼睛一亮,居然是抓住我的手,“太好了,这简直是太好了,你知道不知道?老头子我刚才最担心的就是你会突然莫名其妙地一下子跪下去,说你是洪家XXX弟子之类的话,事情可就一点都不好玩了。” “现在,我决定把这东子直接赠送给你!因为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完成我对你的期待,把那些狗屁上品世家的弟子们打的屁滚尿流,哭着喊着回家去找妈妈!” 洪千秋说着,居然是把手中的那块写着‘洪’字的令牌塞进我手里。 “你这是——”我连忙把那块令牌又塞给了他。 开什么玩笑,这东西要真是洪家的家主令的话,他给我岂不是想要让我死。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我还是懂得的。 “怕个卵子!不就是洪家的家主令,你有什么不敢接受的。”洪千秋收回了那块被他当大白兔奶糖似得随意给人的令牌,感慨着道,“本来是想把这个给你,让你遇到洪家的弟子的时候网开一面,不过既然你不愿意接受这个玩意,那就不用管那些来的人是不是洪家的弟子了,只要是有人招惹到你,你就直接呼他芽儿的,往死里搞!” 说着,洪千秋又看了看外面,“嗯,时候差不多,老头子我也该回去了,否则要是身份曝光的话,这百余年来的隐忍了就变的没任何意义啦。” 洪千秋说着,人已经像是离弦之箭射向外面,声音遥遥传来:“小家伙,秋月就拜托你多多照看了。这次之所以乱七八糟的人都涌来这里,实际上是她带来的,所以你一定要看好她,别让她出去惹是生非。虽然说小丫头本领不差,但缺心眼,遇到别人骗她的话会很容易吃亏的……” 余音袅袅,人已经走远。 看着已经快燃烧到底的香,我略微想了下,毅然发动了破妄法眼,朝着洪千秋留下的那个迷你小墓碑看去。 第一百六十九章 画心为牢 涓涓清流涌入眸子中,原本昏暗的光线为之一清,像是原本朦胧的世界,被揭去了眼前蒙着的薄膜,豁然开朗。 与此同时,原本在我眼中只是个小小的墓碑迅速放大,变的高入云霄。 轰地一声,我眼前的世界骤变。 “哥哥,我们去摘桃子好不?” “哥哥,我们去看抓鱼好不?” “哥哥,陪我来玩嘛。” …… 断断续续的声音,自不知名的地方响起,回荡在我的耳边,四周则是一片灰白的虚无,空空荡荡的,看的人心底发毛。 除了灰白的虚无外,唯一能看到的,也就是不远处的一座墓碑,黑漆漆的碑身高大如山,笔直耸立入云霄,上面写着的字金光闪闪,但同样因为闪的太厉害,所以居然是变的模糊不清。 “没想到时隔两百多年,终于有人能进来这里了。”亲柔的声音响起,在我眼前,突兀地出现了一道人影,身着长长的儒衫,手中则是捏着把扇子,扇子上垂着道青色玉坠,色泽古朴,一看就是好东西。 “你是谁?”我有些警惕地看着面前忽而出现的男子,问道。 他出现的毫无征兆,但似乎又是那样的理所当然,就好像我来之前他就一直站在了那里,只是我没留意到罢了。 “我是谁?”男子哑然失笑,“你这小家伙倒是有趣的紧。你到了我的世界里,反过来问我是谁……难道把这墓碑交给你的人没告诉你这墓碑的来历吗?” 墓碑,是洪大骄交给洪家弟子的。 也就是说,眼前的这人,就是洪大骄?那个被誉为洪家怪物,以一己之力压得所有上品世家都失声不语的洪大骄? “看来你已经知晓我是谁了。”男子轻轻的瞥了我一眼,只是简单的一眼,我就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秘密都被他看了个通透,在他面前变的毫无遮拦。 “你是洪大骄?”我沉声问道。 “嗯。”洪大骄点了点头,“是的,我就是洪大骄。”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问道。 “你说这里吗?这里是我的心里,也算是我妹妹的墓地。”洪大骄回答道。 心里?墓地? 洪大骄似乎猜透了我的疑惑,伸手一指远处的耸立的那块高如山峦的墓碑,柔声说道:“那块碑,就是我给我妹妹立的,是立在了我的心里。所以,现在你在的世界,是我的心里,也是我妹妹的墓地。” 恍恍惚惚中,稚女的喊声随风传来,居然是变的清晰了许多。 “四周传来的喊声,就是你妹妹洪小蛮的声音吗?”我似乎开始有些理解洪大骄的话语,“是不是这些声音,都是你记忆中她的声音?” 洪大骄略感意外地看了我一眼:“是的。因为这里是我的心,所以只要我愿意,我能重现任何一幕关于我和妹妹之间的场景。只是,除了幼年时期,只有我们之间更多的时间里,都是在争执中度过。” 失去了才知道后悔的意思? 我没开口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的洪大骄,看着远处的墓碑。 他把我带入到这里,肯定是有原因。 “你是通过修炼曹家的《六阳魁首》形成六阳聚首后,开启的破妄法眼吧?”果不其然,一阵的沉默后,洪大骄转移了话题。 对于他们这种近乎神明似的能力,我已经开始变的习惯。于是,我点了点头。 “曹家的《六阳魁首》的确是一部难得的好功法。要不是曹家一直偏执于血脉的传承,不肯把《六阳魁首》和《血尸经》合二为一的话,恐怕现在天地人神鬼中天家的位置,未必没有曹家的一席之地。”洪大骄有些感慨地说道,“当年我能参悟破妄法眼的秘密,同样是借助了曹家的《六阳魁首》。甚至有时候我都在怀疑,是不是若干年前的曹家和洪家,本来是一家人。” 我没吭声。 关于上品世家的事情,我知晓的所有的事情都是来自道人、来自钟声响、来自黄庭他们的描述,所以在洪大骄讲述关于上品世家的事情的时候,我并没有开口的必要。 “我看你体内的足三阳和手三阳都虚弱不堪,但内府经脉中却又蕴结了不少的六阳气息……如此说来,是有曹家的高人给你灌输过功力?”洪大骄问道。 “晚辈吸收过碎心血石。”我回答道。 “原来是碎心血石。”洪大骄恍然,“可惜了那位曹家的高人,否则凭借她的这一身修为,就是算是不能扬名立万,但至少在曹家的长老中,绝对能占据一席之地。” “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位曹家的弟子为什么会凝聚碎心血石?据我所知,除非是迫不得已,都在曹家的弟子很少会凝聚碎心血石。因为一旦凝聚碎心血石的话,就意味着放弃了所有的挣扎,就连想要进入轮回转世都很难。”洪大骄说道。 曹婆婆凝聚碎心血石,完全是为了想要借助曹家后来人的力量解决掉在铁马村外乱葬岗的事情。 我把我知晓的关于曹婆婆的事情大致讲述了一遍后,洪大骄叹息了声:“当年我还是心太软,因为妹妹的事情,不忍责难于黄庭,却是没想到这短短两百年的时间里,他居然是招惹出这么大的风波。”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只是死了一个曹婆婆就觉得黄庭惹出的风波大?要是知晓后面鲁夫子、钟声响等一系列的人都因为黄庭的事丧命,真不知他会做何感想。 正想着,洪大骄开口道:“要不你给讲讲你知道的关于那个你们说的乱葬岗的所有事情吧。其实我也比较好奇,到底现在外面的世界怎么样了。” 他的话语中,像是带着种神奇的魔力。 所以,他提出的要求,我居然是连丁点的拒绝的能力都没。 当我把我知晓的所有的,我经历的所有的事情都一一讲述完毕后,洪大骄陷入了沉寂,久久没开口。 因为他的沉寂,就连我们所处的世界,也因为他的沉寂而变的一片死寂,附带着的是远处墓碑上闪耀着的鎏金字体,居然是同样不再闪烁。 这回我倒是看清了上面写的字。 天下独一无二的好妹妹洪小蛮永眠于刺——愚兄洪大骄泣血立。 看着墓碑上的那几个字,我忽而感到一阵寂寂的冷意。 洪大骄在自己的心底给洪小蛮立了块碑,那为什么他自己也会在这里。莫非是说洪大骄以心为牢,把自己给圈了进来? “没想到,短短的两百年来,外面的世界居然如此精彩丰呈。”洪大骄终于开口了,声音柔和而平缓,“看来当年我还是太专注于妹妹的死,忽略了许多许多的事,才导致了现在的所有。” “刘家大墓,万僵血池,甘家祖坟……呵呵,没想到这些东西,居然是都集聚在了一起。你小子倒是条件得天独厚,和甘家的女娃子结了阴婚,算是继承了甘家的祖坟的所有风水,又得到了钟雨兰的认可,而且还借助曹家的《六阳魁首》修炼成破妄法眼,之后又抽取走了四象八荒中的四象之力,现在居然是又跑到了我的心界中……果然,冥冥之中,一切自由天注定啊。” 洪大骄的话,听的我眉头直皱。 其他的话语倒也罢了,四象八荒中的四象之力,难道不是他做出的安排才留下的传承之路吗? “为什么说是我抽取了四象之力?”我不解地问道。 “想知道?”洪大骄笑吟吟地看着我,“想知道就求我啊。说起来,我怎么也算是你的祖上,你小子居然是进来后一点尊老爱幼的自觉性都没,哪有儿孙辈见了长辈不磕头认亲的。” “……”我一阵无语。 “好了,不和你开玩笑了。”洪大骄收起笑脸,严肃地说道,“四象八荒是我用来囚禁黄庭的法阵,当时设立法阵的时候,我给黄庭承诺过,时间一到,我就会放他出来,并且应允让他女儿回归洪家。” “所有的事情我都安排妥当后,就以心为牢,把自己关押了起来,而后在心里为妹妹设立了座碑,想要在这个世界轮回,而后和妹妹再续前缘,好好的疼她,爱她,把我之前亏欠她的,都一一补偿。” “但是我没想到,就算是我破妄法眼已经修炼到了一眼破万法,但画心为牢这种入梦的方式,终究太过逆天,而且就算是当年创立这门心法的洪家祖上,也没有能做到真正的画心为牢。” “当经历三次轮回后,我的记忆开始变的恍惚,而关于妹妹的许多记忆更是丢失的七七八八。与之相伴的,是我日益增生的愧疚感和罪恶感……梦里不知身是客,但梦里知晓自己是客的时候,还会贪欢吗?” “我沉沦在自己为自己编制的梦境中,在自己的心底循环了三个轮回,我却发现我失去的更多了。与此同时,我也发现自己画心为牢,真的把自己圈困在了个世界,出不去了。” “人心是善变的。” “当我的梦还在的时候,整个世界就是丰富多彩的,我的心牢也是多姿多彩的。可是三次的轮回,消磨掉了我对妹妹的绝大部分记忆,却没有换来我的超脱,内心孤寂,自然整个世界也就失去了色彩,除了给妹妹立的碑一直耸立,支撑着这片心牢的天地外,我已经迷失了自己,迷失了这个世界的方位和坐标,再也无法离开。” 第一百七十章 梦境凋零 洪大骄的话,令我听的心惊胆战。 画心为牢已经是属于完全超脱我的理解范围,在自己的心牢中轮回又是个什么鬼?到最后轮回的把自己的记忆都轮回的没了,搞的心神憔悴,最后心牢也荒芜成废墟,只剩下一道墓碑支撑八极天地……洪大骄自己是离不开这里了,那我还能出去吗? “别担心,以心为牢,我把自己囚困在了这里无法离开,但是对你没什么影响。只是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能聊天的人,一时间想说的话有点多,所以就多留你一会。”洪大骄笑着解释道。 听他这样说,我悬着的心才放下。 只要不是和他一样被困在这里出不去,那就什么都好说。 “前辈,这碑,是实实在在存在的,还只是你的一道执念?”望着那屹立在天地间的高大如山的墓碑,我问道。 “当然是执念。”洪大骄手一召,那道巍峨如山岳的墓碑就缩小,飞落在他的掌心,化作一块我见过的那迷你的黑色墓碑的形状,“人的执念,有多重多样,有的人贪恋荣华富贵,有的人迷恋如花美眷,也有的人贪图长生不老。而我的执念,就是希望能永远的陪着自己妹妹。” “小时候,妹妹就很粘我,常常跟在我的身后,喊着让我帮她做这做那的。那会我也比较小,所以无论是妹妹的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 “再大点的时候,我领悟了中庸二字的含义,从此开始了韬光隐晦。只可惜我自以为自己领悟了所有,就连对待自己的亲妹妹,同样是用韬光隐晦的法子。我隐瞒自己的真实情感,隐瞒自己对妹妹的关爱,一门心思扑在了术法的修炼上。” “人在幼稚的时候,总觉得整个世界都是在围绕着你自己转。所以那会,我一直都是觉得,妹妹会等我,等我神功大成,等我一飞冲天,等我头角峥嵘。我也深信,自己会有那么一天,站在整个世界之巅,笑傲天下群雄。” “有一次闭关出来后,没有见到妹妹,问父亲的时候,父亲告诉我,妹妹离家出走了。父亲还说,妹妹已经不小了,出去外面走走开开眼界也不错。” “可是我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于是就领了命令,去找妹妹回来。” “妹妹找回来了,可是令我感到愤怒的是,妹妹居然和别的人好上了……因为这件事,父亲也大发雷霆,把妹妹关押了起来,说她要是不说出那个野男人是谁的话,这辈子都别想再迈出家门半步。” “一向乖巧听话的妹妹这次却是吃了秤砣似得,死活不肯交代她的男人是谁。我觉得时间会给我们答案,所以劝说了妹妹几句后就继续闭关修炼。” “修炼无日月。我醉心沉迷在那些术法的斑斓世界里,忘掉了妹妹已经不再是那个个曾跟随在我身边的小女孩,而是已经变成了一个别人的妻子。” “父亲问我关于妹妹的事,到底该怎么处理,我当时修炼到了紧要关头,于是就对父亲说,要是真想问我怎么处理的话,那就等修炼结束后再说。” “父亲向来尊重我的意见,而且也知晓我和妹妹之间的关系,于是也就没再多问什么,一心等着我出关。” “白驹过隙,一晃眼,就是十多年的时间,当我自以为修炼有成,可以出山的时候,父亲却是遣人来告诉了我一句话:妹妹自杀了,就在她被关押的那个地方。” “我问传讯的人距离我上次出关过了多久,得知答案后,我才恍然回神,原来那一句等我出关,居然是让妹妹枯侯了十余年的光景。” “是我害了她。” “是我断了她的梦,断了她和外面世界的联系。我用自己的话语给她圈了一座牢,本来想要等自己出关后带着她去找那个敢做不敢当的负心汉,结果却是我还没出关,妹妹就先行一步,离开了那个一点都不可爱的世界。” “我自觉亏欠妹妹太多,于是就干脆继续闭关不问世事,一心想要把自己闭关给闭死。只可惜,术法无涯,个人的天赋和才能却是有涯,当破妄法眼修炼到一眼破万相,诸法不加身的境界时,我知道自己的路已经走到了尽头,就算是我再如何闭关修炼,也不会再有寸进。” “也是这个时候,一个叫黄广廷的小家伙来到了洪家捣乱,在他身上,我嗅到了当年妹妹那个负心汉的气息。” “再后来的事,也基本就是你知晓的那些了。我尾随黄广廷找到黄庭,把他囚禁在了四象八荒中,让他闭门思过。” “为了防止有人搅扰到黄庭闭门思过,我去各大世家走了一圈,告诉他们要是敢搅乱我们洪家处理内务的话,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做完所有的一切,我就把自己兵解,做成了一道墓碑,而后花心为牢,安安静静的想要守着妹妹,直到天荒地老。”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是残酷而无情。我的心牢承受不住时间的流逝,在心牢中只是三个轮回的时间度,就耗尽了我所有的关于妹妹的记忆,让整个心牢成为了一片荒芜。” “若不是对妹妹的思恋的执念支撑着心牢的四方八极,现在或许你进来看到的就是一片废墟。” 洪大骄声音越说越低,神情也是越来越黯然:“失去了记忆,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我能和你讲述出关于我和妹妹的点点滴滴,可是我却再也无法以这些场景入梦。” “心牢中的时间流逝,都是要以入梦的方式来推进。要是没有梦境的话,这心牢的时间就会变的恒定,无论心牢中你感知到的时间过了多久,对于外面的世界来说,都是恒定不变的一个数值。除非是心牢的平衡碑打破,有外来的力量介入其中。比如说就像是现在,你来了。” “心牢是心,也是牢。我自己把自己囚禁在这里,三次的轮回耗掉了我所有的记忆,要不是你的进入让我重新泛活,恐怕现在我还是处于一片混沌迷蒙中。” “好了,年青人,我想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洪大骄手中的折扇打开,上面写着四个鎏金的大字,来者皆拜。 见到我目光落在那柄纸扇上,洪大骄伸手把扇子抛给我,自己则是双手捧住了那座小型的墓碑,道:“我真正领悟韬光隐晦四个字的涵义后,我告诉妹妹,我可能会有一些她不喜欢的转变,妹妹什么都没说,只是送给了我这柄纸扇。” “呵呵,来者皆拜。” “妹妹的期望我是最终做到了,当我最后一次闭关结束,整个上品世家的弟子见了我都要恭恭敬敬的喊一声‘大师’。然而这样的光景又有什么用呢?她看不到,注定所有的虚名都是浮云。” “这扇子,就送给你吧。” 握着那柄纸扇,尤其是上面那个翠绿色的吊坠,让我有种很眼熟的感觉。 “怎么,你喜欢这吊坠?”洪大骄似乎看出了我的情绪,笑着道,“可惜,这扇子的本体应该还在,但那块玉坠却是恐怕多半不知去向了。” “为什么?”我问道。 “将黄庭打入四象八荒阵中后,我追随着妹妹的足迹,走了许多以前自己没去过的地方,而后在一个地方曾遇到一位和妹妹长得极其神似的女子。只可惜,她也仅仅是和妹妹长得像罢了,我和她一起生活了三年,临走的时候,我们还生下了一个孩子,我就把玉坠留给了那孩子,并且告诉她,要是以后遇到生死攸关的事,可以捏碎玉坠,只要不是必死的局,大抵都能续命。”洪大骄说着摇了摇头,“如今已经过了两百多年,想来我那一脉的后人,恐怕早就消失在了人海中,泯然不知所踪。” 我默然不语。 “好了,不说那些令人不愉快的东西了,我们来讲点开心的事情吧。”洪大骄抬手把墓碑扔了出去,尺许的迷你小墓碑见风就涨,当远远的落地时,又化作了擎天立地的巍峨丰碑。 但我看的清清楚楚,墓碑上闪耀的鎏金字体淡了许多,而且墓碑上也出现了一道道的裂纹。 “不用在意细节。”洪大骄瞥了眼远处的巨大墓碑,说道,“我的梦已经凋零,现在能和你说话,全靠着一股执念支撑。但你也知晓的,疾风骤雨不终朝,一鼓作气再而衰,终究,我的记忆会被抹去,我的执念也会消散。” “好了,说了不说这些令人不开心的东西了。”洪大骄深吸了口气,“其实,能在消散于混沌中的时候见到你,我还是蛮开心的。在你身上,我感受到了小蛮的气息,也感受到了黄庭的气息,甚至还有洪家后人的气息,所以你应该是个福星。” “四象八荒是以四象为主,八荒为辅,你以破妄法眼为根基,抽取了四象了力量,八荒失去主导,变成无序的东西,所以有时候,会突然暴起伤人。待会我传授你一套口诀,你出去后就把八荒的力量也导入自己体内吧,免得八荒力量暴发的时伤及无辜。” 顿时,我面色变的古怪起来。 第一百七十一章 驱邪新招 四象为主,八荒为辅,当四象消失后,八荒的力量失去了引导,所以变的狂躁无序,在乱葬岗会出现八荒暴乱伤及无辜的事情。 也就是说,黄奎他们的死,不是处于什么人的暗算,或者是被谁谁谁当成了棋子。单纯的就是因为运气不好,赶上了八荒的力量失控,所以才会惨遭横祸? “怎么,有人已经死在了八荒力量的暴动之下?”洪大骄愕然问道。 我把黄奎他们的事给洪大骄讲述了下,而后又说出了我之前的猜测。 听罢,洪大骄久久不语。 直到我提醒他,他才回过神来,苦笑着说道:“没想到最终还是伤及无辜了。” 但旋即,他就很是无所谓地挥了挥手,说道:“万僵血池坍塌,乱葬变成了绝户之地,那就算是没有八荒的力量暴动,那些把人埋下去的人也不会活太久。死了就死了,倒也省的后续发生些什么事,导致他们的亲人更担惊受怕。” “洪前辈,把雷惊尸葬在绝户之地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说法?”乘着这个机会,我问出了之前道人他们一直想让我询问钟雨兰的这个问题。 洪大骄点了点头:“雷惊尸虽然本身也属于诈尸的一种,但雷惊尸因为自身具备的特殊性,所以对许多的阴邪秽物都有着天生的克制效果。” “你之前说,那两具雷惊尸是黄庭让他的后人埋到绝户之地的对吧?这倒不是因为黄庭怕什么雷惊尸,而是他自己想要利用雷惊尸来做一些事情。” “雷惊尸虽然对阴邪秽物有一定的克制效果,但黄庭已经是超脱了一般的阴邪秽物的范畴,甚至,说他是人也没什么过错。” “把雷惊尸葬在绝户之地,雷惊尸会因为绝户之地的镇压,变的没法子在雷雨天暴起,所以积攒的雷霆力量就会一直积蓄在体内。雷霆霹雳都是驱邪圣物,就算是雷惊尸自身就带有雷霆的某些特效,但终究雷惊尸是属于阴邪秽物里的一种,当雷霆力量继续的超过它能容纳的限度后,雷惊尸也同样会被雷霆的力量灭杀,最终只剩下一根尾骨残留,汇聚着雷惊尸毕生的精华。” “听你是说法,这次出现的雷惊尸应该是兄弟两人,所以最终在绝户之地能够得到的,是一对尾骨。” “雷惊尸骨头本身就是驱邪的好东西,要是在绝户之地蓄养出来的雷惊尸的话,那就更是极品。这样的雷惊尸残留下来的两根尾骨,是可以制作惊雷鼓的鼓槌。” “不过,就算是没有惊雷鼓,那两根尾骨单单用来敲击寻常的鼓,都具有惊神提胆的功效,是属于相当难得的宝物。” 洪大骄说着,笑了两声:“只可惜,四象八荒的力量失控后,别说是绝户之地,就是断子绝孙地,也会被四象八荒的力量搅的乱七八糟,根本不会有什么风水的存在。” 风水都没了,绝户之地自然也就成为了一个荒不经诞的说法。至于把雷惊尸镇压着等到自爆,那更是无异于痴人说梦。 随后,洪大骄就给我传授了关于如何引导体内四象来收拢八荒之力的法子。 教完这些后,洪大骄挥了挥手,我就感觉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蜂涌而来,而后我就跌出了他所在的那个世界,幻境破灭,我回到了现实中。 地窖外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淅沥沥地下起了雨,瞎子和道人他们依旧跪拜在那块迷你的墓碑前,而供奉在米碗前的香,居然是和洪千秋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并没有燃去太多。 “来者皆拜……”我目光落在了那块迷你的墓碑上,“尘归尘,土归土,既然支撑你心牢的执念都已经消散了,又何苦继续留恋这个世界呢。” 在我的话语中,那黑色的迷你墓碑开始衍生出一条条的裂纹,随后在轻微的一声细响中,碎裂成一地的渣滓。 渣滓中,是一柄纸扇。 我拾起地上的纸扇,打开,纸扇上写着的正是‘来者皆拜’四个鎏金的字体,清秀隽永,和在洪大骄的心牢中见到的完全是一个模样。 恍惚中,我看到一袭儒衫的洪大骄冲我摇了摇手,而后化作一缕轻烟,消散的无影无踪。 洪小蛮早就归于尘土,洪大骄出于对妹妹的执念,居然是画心为牢,以洪小蛮送他的纸扇为媒介,硬生生将自己的魂灵困锁了足足两百多年。 感慨之余,我则是有些担忧地看着瞎子三人,希望这三人能够立即醒来。 洪大骄只是告诉了我破解这个‘来者皆拜’的墓碑的法子,却并没有给我说破解掉墓碑后,被墓碑上的力量震慑了魂魄的人该如何施救。 好在,我并没有等太久。 约莫是过了十来分钟,洪秋月第一个悠然醒转,她醒来喊的第一声,就是“爷爷,爷爷,是你吗?”,当她看到在面前的人是我的时候,狠狠地啐了口,嘟囔着不知说了句什么,不吭声了。 瞎子和道人随后醒来,两人醒来后都是保持着沉默,均没开口。 地窖内,诡异地一片沉寂。 许久,我实在是扛不住这种无声的沉寂,率先开口道:“难道你们就想一直待在这个逼仄狭窄的地窖里吗?” 洪秋月哼了声:“下雨呢。” “先歇会吧,累。”道人有些虚弱地说道,“对了,小洪,后面发生了什么?” 发生的所有事情我都知晓,但这个时候我却是没有要给他们说的心思。尤其是涉及到了洪大骄和洪千秋,真要把实情说出来,少不得被洪秋月闹腾。 “不知道。”我摇了摇头,“那个黑色的墓碑一出来,我就被它吸引了目光,之后发生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晓。” 道人哦了声,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 倒是洪秋月有些迷糊着说道:“在昏迷的时候,我好像看到我爷爷了诶。” “你爷爷?”道人大惊失色,“难道是他老人家救得我们?” “不知道。”洪秋月有些沮丧地摇头,“我就是听到那死老头子喊了我一声,再然后我就又昏迷了过去。” 洪秋月的话不能作为什么证据,道人又询问了两句,发现什么也问不出来后,也就干脆放弃了从洪秋月身上找答案的念头。 等到雨又变小了些许后,我们四人就出了地窖,朝着黄家赶去。 饶是雨已经变小,当四人赶回黄奎家里时,除了打着伞的洪秋月,其余三人的衣衫都湿了个通透。 烧了点热水洗漱过后,四人就各自找地方去休息了。 一夜无梦。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意外地发现洪秋月已经不知跑什么地方去了,就连院子里的那十多具尸体也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见道人站在墙头手搭凉棚似乎是在了望着什么,我问道:“那丫头跑那去了?” “自己上来看。”道人说道。 搬来个凳子爬上墙头,刚站直,我就看到远处,洪秋月带着她的那一对护卫正朝着乱葬岗的方向赶去。 黄奎那一行人,依旧是人人头上头披着块白布,有点像是新娘子的头盖,但又像是不知洪秋月从那里随手招来的面袋。洪秋月自己则是走在了队伍的对前面,居然是踢着正步,一板一眼地朝着乱葬岗的方向前进着。 “她在干嘛?”我问道。 我记得洪秋月是会召尸大祭的,被她招来的尸体,都是只需要她的一句话,那些尸体就会按照她的意愿行事,根本不需要想现在这种一板一眼地带着他们前进。 “被冲撞了。”道人笑着道。 “被冲撞了?”我不解地问道,“什么被冲撞了?” “她的召尸大祭被冲撞了。”道人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很搞笑的事情,说道,“说来就连我都感觉有些难以置信。那些尸体不是都是停在院子里的吗?” 我嗯了声,的确是如此。 “早上的时候,高大夫家的那个胖小子来过一次,你知道他做了个什么事?”道人问道。 我还没回答,瞎子就从房间里推门走了出来,说道:“那个胖小子也是个人才,居然给那些尸体们一人腰上插了一面阵旗。” “什么?”我大吃一惊。 “虽然听起来难以置信,但事实上也是的确如此。”道人脸上的笑容收拢,“就是那一面面的阵旗,居然把十三丫头的召尸大祭给破坏的淋漓尽致,以至于她现在只能带着那些尸体去乱葬岗养着。” “你的意思是——”我说道。 “我的意思是说,阵旗旗能驱邪。”道人面色变的极其凝重,“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消息。” 抛开阵旗能驱邪这件事不说,洪秋月现在光天化日之下领着十多具尸体招摇过市,村子里的其他人居然都没有出现?难道是他们看不见还是看到得了装作视而不见?而且,为什么高大夫家的那个胖小子会莫名其妙的大清早跑到这里来,给那些尸体身上放阵旗? 看着远处依旧在一板一眼地带着十多具尸体前行的洪秋月,我心底莫名地闪过一丝寒意。 或许,洪千秋说的话是对的,现在的这一代区域,已经不再仅仅是只有我们几个人闹腾翻滚,其他上品世家的人,也已经来到了这里,而且……已经开始动手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挖坟 上品世家这四个字,从我听说开始,我就一直保持着好奇,想要找个机会接触了解下。但想要接触了解,并不代表这我现在就想遇到这些所谓的上品世家的弟子。 要是说道人的出现是带着一些必然性吧的话,那么洪秋月的出现则是完全属于我预料之外的。至于其他的上品世家的弟子,我就算是用脚趾头想,也能猜测出到底是怎么来的。 连我这个第一次接触洪秋月的人都能看得出眼前的是个问题宝宝,自然,那些和她有过很多年接触的人,必然会比我更了解这个问题宝宝的问题在那里。 从她拦截下道人的那份飞鸽传书开始,恐怕就已经有不少目光聚焦到她身上,等到洪秋月动身来这里,连洪千秋这种老家伙都被惊动了,可想而知,其他的人会来多少。 只是,身为事情的源头,洪秋月自己估计是多半没预见这种事情的发生,甚至她都以为召尸大祭被那个小孩破坏掉,不过是一个意外。 轻轻摇了摇头,我从墙上跳下来。 “知不知道现在来的都有那些人?”我问道。 道人愣了下,旋即笑着道:“怎么,你是担心你的妹妹还是担心你的老婆?” “曹道长,我知晓你对洪秋月还是比较照顾的,否则不会一直这么目送着她去乱葬岗。”我说道,“要是没别的人来的话,那个所谓的‘来者跪拜’不会出现,更不会有高大夫家的大小孩莫名其妙地把阵旗插在这边死人的身上。” “我和她爹算是八拜之交。”道人脸上闪过一抹无奈的神色,说道:“小时候,我骗了这丫头的一个糖,从那之后,小丫头就怀恨在心,从来对我都没什么好脸色。” 这种情况,倒也算是在我的预料之中。 “现在知晓不知晓有那些上品世家的弟子来了?”我问道。 道人轻轻摇头:“不知道。” “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我冷笑了两声,“想要在这里分杯羹,可得看有没那个命。” 洪千秋走了,洪大骄逝去了,但乱葬岗的八荒还在,而且经过洪大骄的指点后,我至少有八成的把握掌控乱葬岗中八荒的力量。 一旦我把四象八荒聚拢的话,破妄法眼的将会蜕变到第二阶——勘破万相。 洪大骄在传授利用四象聚拢八荒的力量的时候,就曾给我提到过,在他的研究中,破妄法眼分为三个阶层。第一阶为看山是山,第二阶为看山不是山,第三阶则是看山还是山。 第一阶的时候,破妄法眼只是能单纯的勘破虚妄,但能勘破的东西有限,倒是根据发动的不同,会附带一定的精神攻击,类似恐吓之类的。而一旦晋升第二阶,破妄法眼就会立即有一个质的飞跃,任何的幻境和法阵在破妄法眼面前变的毫无用途。 洪大骄坦言,天地人神鬼,十个上品世家中,除了‘人’的两个世家外,其余的八个上品世家的独门秘技,都是带有一定的致幻效果,可以说,当初洪大骄能以一己之力把其余的世家压得不敢吭声,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上品世家的秘技,都是属于以精神攻击见长。 “你到是挺自信的。”瞎子瞥了我一眼,像是第一次认识我似得,“小洪,你是终于要准备动用你隐藏的实力了吗?” 我嘿嘿笑了笑,没说话。 关于八荒的力量的事情,我不准备对任何人说起。洪大骄也叮嘱过我,四象八荒的力量汇聚在一起的话,是有干天和的,当初他布下四象八荒阵的主要功效就是为了困住和压制黄庭,甚至利用刑竹的特性来削弱黄庭的力量,从而缓慢的培养四象八荒法阵的威力。 弹指匆匆两百年,四象八荒的阵法的威力究竟到了什么地步,就算是洪大骄自己也不清楚。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任何进入乱葬岗的人,都有可能随时会丧命在八荒的暴乱中——我是唯一的一个例外。 我倒是知晓还有两个人,也是能够豁免八荒的力量的伤害——黄庭和钟雨兰。 和道人还有瞎子打了个招呼后,我就尾随在洪秋月的身后,直奔乱葬岗。 带着十多具尸体,每一个动作都是僵板到可笑,洪秋月一行人的速度自然不会快到那里去。我比她晚出门,却是依旧只用了几分钟就赶上她。 看到我的时候,洪秋月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就算是冲我打过了招呼。 站在黄家的墙上看时,我只能看到她的背影。当站在正面时,我险些笑岔气。 女孩那原本白里透红的小脸蛋上鬼画符似得化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图案,整张脸都被涂鸦的看不出原来的容颜。而且更令我感到惊奇的是,在她的鼻孔里,居然还插着两根小拇指粗的香,烟雾袅袅,朝着后面飘去,分成一缕缕的细线,钻入那些尸体的体内。 大概,这就是洪秋月用来控制她召唤来的这些尸体的秘密所在。 “你这样得走到什么时候才能到地方啊?”我问道。 洪秋月瞪了我一眼,没说话。 见她没有要搭理我的念头,我也就没继续纠缠,越过她直奔乱葬岗。 在乱葬岗中,除了八荒的力量外,还有两个东西是我需要搞到手的——罗永和罗浩的尸骨。 雷惊尸被葬在绝户之地的目的是为了形成惊雷鼓的鼓槌,但八荒的力量把所有的乱葬岗风水都毁掉了,绝户之地不存在了,自然也就没有什么风水的力量能够压制雷惊尸。 也不知是黄庭自己也半懂不懂,还是故意误导黄奎,居然是让黄奎把罗家兄弟两葬在了乱葬岗形成的绝户之地的风水位上。 寻常的风水地,有养尸这个说法,但绝户之地却是没有养雷惊尸的说法。要想让雷惊尸在绝户之地腐化的只剩下尾骨,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只需要把雷惊尸丢在绝户之地的风水眼上即可。 我们却是把罗家兄弟两的尸体直接埋了。 雷惊尸的爆发力惊人,但并不以持久见长。别的尸体诈尸的话,或许可以从墓地里爬出来,雷惊尸却是没这个能耐。 雷惊尸的力量再大,也不可能顶着棺材板把近两米厚的土给翻转起来。 昨晚的那阵子雷雨,估计已经把罗家兄弟两给撑炸了。 抵达罗家兄弟的坟墓前,扒开散落在坟堆周围的竹枝,果然,坟头的周围,隐隐有一圈圈的裂纹朝着四周扩散开来,像是下面曾有什么东西想要出来却最终功亏一篑。 “你要做什么?”洪秋月的声音传来,居然是比我只慢了片刻功夫。 我转头看去,却是愣了下。 洪秋月是来了,但她的那些护卫们却并没有一起尾随而来。显然是半道途中,洪秋月把他们丢在一边不管了。 “我想挖坟。”对于洪秋月,我倒是没有掩饰自己内心的想法,而且对她,我并不觉得我需要隐瞒什么。 没有洪千秋的指点,我是不可能遇到洪大骄。 至于洪千秋为什么要指点我,估计一来是看在我修炼出破妄法眼的份上,二来则是有意要我照看洪秋月。 “挖坟?”洪秋月只是扫了眼面前的坟,就立即说道,“这是新坟呀。” “对啊。”我说道,“黄奎他们就是在建这座坟的时候死的。” 洪秋月问道:“下面有宝贝?” “雷惊尸算不算宝贝?”我反问了句。 “雷惊尸?”洪秋月的眼睛一亮,“昨天下午好像是下过一阵雷雨吧,雷惊尸要是碑埋在土里的话,很容易被憋炸的。” 听到她的话,我才发现我想多了。 关于雷惊尸的事情,在这些上品世家的弟子中,或许根本就不是什么秘闻。 “诶,谁指点你们这样做的,这狗头军师有两手啊!”洪秋月搓着手,两眼放光,“雷惊尸被憋炸后,十之七八是会留下尾骨的,那玩意用来做鼓槌,声震百里。” 我想说的话,都被她说完了。 “喂,见者有份啊。”洪秋月不等我开口,就急匆匆地说道,“放心,刚才我已经仔细的观察过了,下面的两雷惊尸肯定是已经炸的连棺材渣滓都没了!所以我们现在挖坟不算是做缺德事。” 说着,洪秋月就蹲在地上开始用手刨。 “大小姐,你不会是想用自己的两个爪子把这坟刨开吧?”看着已经抓的泥土乱飞的洪秋月,我扶额无语。 洪秋月愣了下:“也对啊,我去喊我的手下们来干活,你等会啊。” 说罢,她一溜烟的朝着村子方向跑去。 说实话,真要我自己动手挖罗家兄弟的坟的话,还真是有点下不了手。但要是看着洪秋月指挥她的那些尸兵护卫干活的话,我倒是觉得是个不错的法子。 可惜,洪秋月招来的十多具尸身都被高大夫家的熊孩子用阵旗惊了一次,现在驱使起来居然是有些不怎么顺手。 等洪秋月慢慢吞吞地赶着自己的部队过来,又以乌龟爬似的速度把墓掘开,居然是已经到了第二天的早晨。也亏得这些老兄们生前就是干掘墓这活计的,所以在把工具塞给他们的时候,虽然是干活的速度不快,效率却是还只得赞扬。 巧的是,封住墓穴的土被彻底扫荡开来时,恰巧东南方的第一缕阳光洒下。 “来,拿着,护身用。”洪秋月不知从那搞来两面阵旗,把其中的一面递给我,“要是里面的两个伙计没死透的话,就把这个对准他们,有奇效。” 第一百七十三章 鲁尼 握着手中的阵旗,我怎么都觉得有种怪怪的感觉。 “你别不信,这个真的是驱邪镇恶的好宝贝。”见我似乎不大相信她的话,洪秋月挥舞了下自己手中的旗,说道,“这可是一个土夫子传出来的法子!” “是不是知道这事的人很多?”我觉得有些事情,我很有必要洪秋月给问清楚。 土夫子,一般是指那些以盗墓为生的伙计们。按理说,上品世家的弟子不大看的上土夫子这个行当。 “也没多少吧。”洪秋月撇了撇嘴,有些郁闷地说道,“自打洪大骄祖爷爷把其他世家的人收拾了一顿后,大伙都喜欢关起门来自己玩,所以对外面的世界变化都不大怎么关注。” “那知晓这个,都有哪些人?”我追问道。 “不知道。”洪秋月头摇的和拨浪鼓似得,“上品世家里年轻一代的其实都知道这事,只是有些人秉承着传统的信仰,不大理会这事,还有一些干脆是当笑话看。” 不过她进去的快,退出来的更快。 “你搞什么?”我跟在她身后准备进去,结果还没迈脚,就被她一屁股顶的后退了几步,撞在身后的土壁上。 “里面有个小孩。”洪秋月一脸见了鬼的样子,“一个正在吃骨头的小孩。” “你说你的旗不是能辟邪吗?”我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我看没说过旗能避怪事。”洪秋月不甘示弱地说道,“里面只是有个小孩在啃骨头,我又没说是什么邪。” 把洪秋月推开,我凑近墓穴的洞口看了一眼。果然里面有个正在啃着骨头的小孩。 我看向他的时候,他也抬头看了过来。 “爸——爸爸——” 那小孩瞬间抛下手中的骨头,张开手臂飞快地冲我扑了过来,人还未到,那份子独有的冰冷感就迎面而来,等他抓住我脖子的时候,更是刺骨的冰寒险些把我冻死。 “下来,下来,下来。”我连忙伸手去扯鬼小孩。 一段时间没见,这家伙身上的寒意居然是比之前更胜了不少,也不知道许芸到底是又给他吃啥玩意了。 “是你的儿子?”洪秋月瞪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被我从脖子上拽下来的鬼小孩,想要伸手去摸,却又有些畏惧,“天哪,你家小孩怎么会在墓堆里啃死人骨头……” 话没说完,她猛地嗥叫了声:“遭天杀的,他啃的是雷惊尸的骨头!洪云,你个败家玩意,你知道不知道一根雷惊尸的完整尾骨是什么价值?” 关我屁事! 洪秋月哀嚎了两嗓子后,迅速再度钻进墓穴里,但没多久就又爬了出来,沮丧地对我说道:“完了,什么都没了,里面所有的骨头都被咬断了。雷惊尸根本就没有被雷霆之力撑炸。” 雷惊尸没有被雷霆之力撑炸,那就是这个鬼小孩在打雷下雨的那会,就已经钻进了这个墓穴里。 “算了,没有就没有吧。”我不愿意在这事上多做纠缠,劝说了她两句后,爬出土坑,开始着手埋坑。 挖坑掘墓寻宝的时候,洪秋月兴趣高涨,这回什么都没捞到,需要人来埋坑的时候,她就装死人似得在边上闷不吭声。 倒是鬼小孩大概知道自己闯祸了,居然从边上拿起个铁钎,学着我的动作往坑里撩土。但不一会,他就觉得这个事很没趣,干脆趴在地上,用脚把土往坑里踹。 一阵尘土飞扬后,土坑就被他填平。 洪秋月怔怔地盯着鬼小孩看了半晌,忽而哇地喊了一声,闪电般冲过来把鬼小孩拎起来,抱在怀里狠狠的亲了两口:“小家伙,真没看出来的,你简直就是个人形挖掘机!以后跟着姐姐混,有什么好东西我们一起挖,好不好?” 大概是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待过他,鬼小孩居然是脸上浮现出畏惧的神色,眼巴巴地看着我,不敢吱声。 “行了,行了,他还只是个孩子。”我把鬼小孩从洪秋月手里拽了过来,却是微微感到有些惊讶——接触到鬼小孩的时候,我都是觉得这丫的简直就是个移动冰窟,可洪秋月居然敢抱着他? 上品世家的弟子,果然没一个简单的。 那这事记在心底后,我没继续在乱葬岗逗留,转而拖着鬼小孩回到了黄奎家中。 道人问我一晚上去做什么了,我把罗家兄弟墓穴中发生的事给他说了下,就转身回屋去睡觉。至于鬼小孩,一看到道人就挣脱我的手,跑的不见了影子。 睡到下午的时候,洪秋月过来把我喊起来,说乱葬岗那边又死人了。道人和瞎子已经过去了,洪秋月则是刚从那边回来。 “死的是什么人?”我问道。 “听瞎子大爷说,好像是村里的个什么姓赵的老头。”洪秋月说着,忽地‘哦’了声,补充道,“对了,还有那个把阵旗插在死人身上的胖小子。” 我顿时惊的睡意全无。 只是赵姓的老头的话,我倒是还有些不确定,但加上那个胖小子,两人的身份就妥妥的确定了——一个是赵莲花的老爹,一个是赵莲花的儿子。 问题是这两人跑到乱葬岗做什么? 和洪秋月前往乱葬岗的途中,我又询问了一些细节点的东西,果然,赵老头和他的外孙死的法子,和黄奎他们的遭遇完全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依照洪秋月的说法就是,她当时在乱葬岗那边转悠着找看有没有什么古墓一类的玩意,结果就看到一老一少偷偷摸摸地自远处溜了过来,一边走,一边鬼鬼祟祟地四下张望着……洪秋月感到很好奇,就藏在了一处凹地里观望,结果那两人刚一踏上乱葬岗的残断竹林区域,一股诡异的风忽而暴起,把那一老一少就捅成了刺猬。 “八荒……”我叹了口气。 失去四象主导的八荒,果然足够的凶残暴力。只是我没想到,我准备坑杀的那些上品世家的弟子没坑杀到,反而把赵老头和他外孙给搞死了。 因为这事是洪秋月发现的,所以当我们赶过去的时候,加上瞎子和道人,围着赵家爷孙两尸体的,只有我们四个。 “这老头跑这里来做什么?”我问道。 瞎子答道:“大概是这老头知晓了点什么东西,想要过来捡便宜,结果便宜没捡着,把自己的老命给搭进去了。” “这里有好东西?”洪秋月眼睛一亮。 “不知道。”瞎子摇头,“这老头当年那是一门心思的想要把女儿嫁给黄家,可惜最后也没能嫁出去。虽然这些年一直没什么跟脚暴露出来,但赵老头也不是什么安份的主,乱葬岗这地方,大概除了老李外,就数他跑的勤快了。” 把赵老头和那胖小子身上都翻了一圈,除了找到几面三清画像外,其他的什么都没找到。 看着爷孙两身上翻出来的几面小旗,洪秋月忽然喊道:“我知道了!” “这两个家伙身后,是鲁家的人!”洪秋月一脸快来夸我的神情,“是鲁尼!” 天地人神鬼,鲁家是属于‘神’。 曾经在刘家村当过看尸人的鲁夫子,就是鲁家的人。 “鲁尼?”道人皱眉道,“他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当然是寻找宝藏啊。”洪秋月理所当然地说道,“当年他们鲁家的那个鲁夫子好像就是来这边了,不过和你们曹家的曹少阳一样,都是在这里挂掉了。” “鲁夫子是鲁尼的二爷爷,他来这里,当然是想完成鲁夫子没完成的事。而且就算是退一步讲,他要是能得到鲁夫子的留下来的东西,恐怕也足以让他在鲁家的地位提升一大截。”洪秋月说道,“鲁夫子当年可是在鲁家也是排得上好的人物。” 鲁家的人。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是他?”我问道。 “因为这些阵旗。”洪秋月几乎是不暇思索地回答道,“关于旗能辟邪这件事,我知晓的人中,鲁尼是对这事深信不疑的,不管是去做什么,他都会随身携带起码二三十个阵旗。有次我们一起出去野炊,他居然在自己睡觉的地方挂了足足九十九面阵旗!” “一般的人就算是知晓阵旗辟邪,也肯定不会随身携带那么多的阵旗来给人吧?” 说着,洪秋月哼了声:“可惜,阵旗能辟邪,但避不开机关。鲁尼恐怕也没想到他安插在这里的两个棋子,居然是被乱葬岗的机关给杀掉了。” 话语间,居然是颇有一些幸灾乐祸的味道在其中。 “你好像对他遭殃的事,很开心?”见洪秋月的神态有些兴奋过头,我就尝试着多问了句。 “当然开心!”洪秋月说道,“我哥哥以后是洪家的家主,鲁尼一个很有可能成为鲁家的家主。虽然洪家和鲁家不是一个家族,但大伙都是上品世家,鲁尼又和我哥哥一样是各自家主的候选人,我当然是喜欢看他吃瘪失算,而且,我还会把他的这些事讲述给别人听!不这样,怎么彰显出我哥哥的厉害?” 第一百七十四章 智商 鲁尼的到来,对我们有一定的影响,但并不大。倒是洪秋月对这事摩拳擦掌的表示出极大的兴趣。 可以看的出,她对她那个哥哥,还是相当在意的。 联想到洪大骄和洪小蛮的事,轻叹了口气,同样是兄妹,洪秋月兄妹两关系可是明摆着要比洪大骄那一对好的多。 “你感慨啥呢?”洪秋月围着我转了两圈,问道,“伙计,为啥妹子总觉得你有什么事瞒着大伙?快老实交代,是不是有什么重大发现?” 我笑了笑,没搭理她,赵莲花死了,高大夫死了,现在赵老头和他外孙也是死了,这一家子人,在这一刻开始也算是断了后。 和瞎子打了个商量后,决定暂时把赵老头和胖小子的尸体先留在这边,等回村里知会下相关人士后再做定夺。 几乎是我们前脚刚回到黄奎家里,李哥就带着一群人后脚冲了进来。 “鲁尼!”看到李哥那一群人,洪秋月瞬息跳了起来,冲这其中一个穿着一身牛仔服装的男子喊道,“看这里,看这里,看这里!” 大概是之前也没见过洪秋月,李哥居然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怔在了原地没说话。 李哥懵在了当场,穿着牛仔服装的男子倒是款款走了出来,盯着洪秋月看了会,又把目光转向我身上,而后道:“洪云?又一个姓洪的,你和秋月是什么关系?” 秋月? 我狐疑地转身看了眼洪秋月,喊话喊的这么亲昵,看来关系不是一般的亲昵,再加上之前洪秋月的手中也是有阵旗用来辟邪,略微猜测下,答案似乎就有些呼之欲出。 这个鲁尼,对洪秋月有意思。 “我是洪秋月的哥哥。”我回答道。 “原来是大舅哥,久仰久仰。”鲁尼双手抱拳,但脸上却是带着股子轻蔑:“不知道你是秋月从那里捡来的哥哥?” “鲁尼,怎么说话呢!”洪秋月有些看不下去,喝道:“这是你和我哥说话该有的态度吗?” 鲁尼的回答干脆而利落:“这门亲事是你家老爷子定下的,和我没任何关系。你的亲哥哥好哥哥遍地都是,我可没那功夫一个一个的去认。” 不等洪秋月开口,鲁尼又说道:“好了,秋月,我是来找人算账的。我两的事等会再说。” “不用算账!你的那两个手下是我杀的!”洪秋月嘴一撇,哼了声,“一个老头一个小孩,对不对?” 鲁尼脸上的笑意隐去,眼睛眯成一道细线:“洪秋月,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啊,真以为仗着你那个哥哥,你就可以胡作非为?” “我做什么,不用你来管,也不用你来教,先管好你自己再说吧!”洪秋月同样是冰冷着脸,“还有,摆脱你别这么幼稚,现在都是什么年代了,你还捧着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那一套封建残旧思想,姑奶奶看你真是三鹿奶粉喝多了。” 鲁尼还要说什么,瞎子喊道:“要吵架滚外面去,这里不欢迎你。” 就连道人也是一脸嫌弃:“鲁尼,你都是三十好几的人了,和人家一个小姑娘斤斤计较,要点碧莲。” 道人和瞎子出声,就已经相当于下了逐客令。 饶是李哥一方人多势众,当听到瞎子道人的话语时,都是面色微微一变,看向鲁尼的目光多有不善。 反倒是李哥站出来打了个圆场:“瞎子大爷先消消气,鲁先生也是初来咋到,不大懂我们这里的规矩,您犯不着计较。” 看李哥的那话语,我不由的对瞎子高看了一眼。没想到瞎子生气的时候,在这一代居然是积威如斯。 李哥的示弱,明显让鲁尼很不爽。 “姓李的,你什么意思?”鲁尼原本就阴着的脸,这会更是能沥出水来,“我堂堂上品世家的弟子,未来的鲁家家主,你让我的脸面往那里搁?” “鲁家的家主,好大的口气。”道人张口打着哈欠,“上品世家,好厉害哦。也不怕风大闪了自己的舌头。” “曹正阳,这里没你说话的份!”鲁尼的眼中闪过一道凶光,“你不想死的话就靠边站,我们鲁家和洪家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这个下瘪三曹家的人插嘴。” 天地人神鬼,鲁家的地位的确要比曹家高出一截。 出乎我意料的是,道人却并没因为鲁尼的话而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反而嘿嘿一笑,没再开口说什么。 几个人乱七八糟的说话,很快就把氛围搞的尴尬的要死。所以当道人不再开口时,气氛也就变的格外沉闷。 “都消消气,都消消气啊。”最终还是李哥站出来,挂着和气佬的笑容,道,“瞎子大爷,曹道长,小洪,洪姑娘,不管大伙之前有什么不愉快的事,现在都先放在边上不提啊——” “我这次来呢,最主要的就是想和你们搞清楚一件事:那些跟着我的兄弟们的尸体为什么会消失不见,还有就是高大夫是怎么死的,赵老头和他的外孙,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刚才这位鲁先生找上我,说希望我出面能为他讨个公道。他说他在这里有两个亲戚,嗯,就是赵老头。” 赵老头已经死了。 “你的那些兄弟,因为死的时候没有能够安息,所以死后就闹了点事,高大夫就是被你的那十多个兄弟杀掉的。”瞎子缓缓开口说道,“为了防止你那些兄弟们继续闹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曹道长就飞鸽传书请来了洪姑娘,希望她能帮忙镇压下去你那些兄弟的不屈,让他们能够安宁。” “至于赵老头和他的外孙,李哥你不妨问问这位鲁先生,看看他的那两个尊贵的亲戚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乱葬岗。” “赵老头去乱葬岗了?”李哥满脸惊讶,“那他是怎么死的?” “你的那些兄弟们是怎么个死法,赵老头和他的外孙也就一样是怎么个死法。”瞎子说道。 瞎子的话,顿时让李哥带来的那群人炸开了锅,有的说乱葬岗里的黄家老不死的又出来闹事,也有的说是乱葬岗以前死掉的阴灵作祟。 那些一个个本来就是靠着死人营生的汉子们,在这个时候,明显情绪要比正常人来的更加激动。 “瞎子大爷,帮帮忙。”李哥深吸了口气,说道,“我那些兄弟,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不管怎么说,你可一定要找出幕后的真凶啊,否则我没法和那些死去的兄弟们的妻儿父母交代。” 瞎子叹了口气:“尽量吧。” “就凭这个瞎眼的,能破解我们上品世家的人留下来的法阵?开什么国际玩笑!”鲁尼哼了声,“现在大包大揽,到时恐怕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瞎子没理会鲁尼的风言冷语。 得知赵老头是死在乱葬岗后,李哥一行人对鲁尼的态度明显发生了很大的转变。 和瞎子交流了一会,得到瞎子棱模两可的承诺后,居然是把鲁尼撇下径自离开。 李哥一行人来的快,去的也快。 转眼功夫,黄家的院子里就剩下我们五个人。 “你不走还等着留你吃饭啊?”洪秋月瞪了鲁尼一眼,“滚啊!” 鲁尼看了看洪秋月,又看了看瞎子,最终目光落在我身上,呸了口:“姓洪的,没一个是好东西!” 莫名其妙的躺枪,我也是醉了。 等鲁尼走后,我才转身问洪秋月:“这鲁尼怎么看上去像是个智障脑残儿童?” 这人的出现,也算是令我大开眼界。 原来上品世家中也不全是近妖的人物,还有这种比一般人更加不堪的智障宝宝。 “他这人就这样。”洪秋月说道,“本来鲁尼还是挺不错的,但是他们鲁家的那个秘法修炼起来很容易把人修炼成傻逼,所以几乎每一个鲁家的弟子,都会有那么一段时间变的疯疯癫癫,行使不可理喻,脑子像是缺根筋似得。” 修炼修的把自己修傻了? 洪秋月的回答也是令我开了下眼界。 “小洪,你可千万别因为那个鲁尼看上去疯疯癫癫的连话都说不清,而且一脸智障的样子,但这人的确就是鲁家这一代的家主候选者之一,一身本领比我只高不低。”道人提醒道。 “嗯,你这贼毛老道这次说话还算靠谱。”罕见地,洪秋月居然赞许道人说的话,“我哥哥曾对我说过,上品世家这一代的弟子中,虽然就目前表现的智商和情商来说,鲁尼是最低的,但他的那一身术法修为却几乎是最顶尖的。” 洪秋月的话,让我想到了傻子甘俊。 说起来,已经有好几天没看到大傻子甘俊跑过来找我们了。 “这个鲁尼和甘俊比的话,谁更厉害点?”我对道人问道。 瞎子不清楚鲁尼的情况,道人清楚,最重要的是,道人曾和甘俊有过些许冲突,所以对甘俊的实力应该也是有一定的了解。 “甘俊是谁?”洪秋月好奇地问道。 “一个傻帽。”提到甘俊,道人似乎立即想到了他当初被大傻子甘俊抓小鸡似得拎着掼在地上的情形,“一个挺厉害的傻帽,脑子完全一根筋,算是瞎子大爷手底的超级战斗机吧。” 第一百七十五章 陷阱 道人在话语中完全没有掩饰对甘俊的鄙夷和不屑,但也没有否认甘俊的厉害,这符合道人一贯对甘俊的态度,所以我没觉得他的话语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你在那个傻子甘俊手底吃过瘪?”洪秋月却是一下子就自道人的话语中抓到了要点所在,“哈哈,曹正阳你这个贼毛老道,没想到你也有吃瘪的一天!快,带我去见那条好汉,我要认他当我哥!” 道人嘴角微微抽搐,没说话,“你是不是见到比你厉害的就到处认哥啊?”我问道。 洪秋月嗯着点头道:“这不是废话么,遇到比自己厉害的人不抱大腿还等什么。不过你是个例外啊,我警告你,以后要是遇到熟人,你得承认你是想泡我,可是我没接受你的爱慕,于是泡妞泡成了妹妹。就这么说定了,你要是敢有其他说辞,本姑娘告诉你,你会死的很难看的!” 我叹了口气。 难怪鲁尼对洪秋月会说出洪秋月哥哥太多他都懒得认的话。 “你和鲁尼之间是怎么回事?”我换了个话题问道。 “一群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的老头瞎逼叨呗,还能有啥。”提到这个,洪秋月的情绪瞬息变的有些低落,无精打采地说道,“早些年的时候,老爷子们为了各大家族的发展计划,订了一堆娃娃亲,有些已经兑现了,有些则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搁浅了,剩下的既没有搁浅,也没有兑现的,就那样承继了下来,被当作笑话看。” “原来是那会的事。”道人则是一脸恍然道,“说来,当年被那桩事坑了的人可不再少数。” “是呗。”洪秋月低着头,缠绕着自己的十指,说道,“姑奶奶连个卵细胞都不是的时候,就被家里的老爷子们卖了出去,根本就不考虑考虑后辈们的感受。” “你是被你老爹坑的。”道人哈哈笑着说道,“那会你哥刚生下来,你爷爷问你爹还准备不准备再要娃子了,你爹说一个就够了,再多生还得浪费精力养大。于是在那桩事上,你爷爷就和鲁家的人开玩笑,说要是你爹再生个女儿的话,会考虑把孙女嫁给鲁尼。” “那死老头给我提到过这事。”洪秋月抬起头,磨牙霍霍,“我爸妈后来十多年没生,鲁家急红了眼,催过好多次的。” “鲁尼比你大十多岁?”我愕然。 “准确地说,比本小姐大了十五岁。”洪秋月一脸的不乐意,“谁愿意嫁给个比自己大了一圈的大叔啊,而且还是又老又丑又蠢的大叔。” “你多大了?”我问道。 看鲁尼的年纪,撑死也就是个三十出头的样子,但洪秋月怎么说也是有二十了吧? “女孩子家的年龄是秘密!”洪秋月一甩脑袋瓜子,哼了声,“不告诉你!” “小洪你不会是真想泡十三妹吧?”道人笑着道,“别看十三妹胸大腿长屁股翘的,可人家今年才十六岁。” “曹正阳你个贼毛老道,姑奶奶和你没完!”洪秋月说着,张牙舞爪地朝着道人扑了过去,吓的道人慌忙躲在瞎子身后。 十六岁…… 我哑然失笑。不过想想也是,只有十几岁的少女才有这么好的精力蹦达闹腾,而且也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年轻,就是这么活力四射,肆意任性。 好不容易把洪秋月安抚下来,道人提议说让瞎子去把傻子甘俊请过来,和我们一起好有个照应。 瞎子还在沉吟要不要这样做,洪秋月已经是一脸兴奋地举手表示竭力赞成这件事,甚至为此还威胁我,说要是我不同意,她就会晚上爬我的床。 看了看她那已经玲珑有致的身材,出于对爱情和婚姻的忠贞,我觉得我还是暂时屈服比较好,毕竟我不觉得当洪秋月爬上我的床的时候,我能抵抗的住她那魔鬼身材的诱惑。尤其是……丫的才十六岁,几乎可以百分百的肯定是个原装少女。 三比一的投票,就算是瞎子有所顾虑,但最终还是选择了听从大众的意见。 这个时候,洪秋月就发挥出了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活力——毫不犹豫地提议择时不如撞时,乘着天还没黑,就去把傻子甘俊给喊过来。 “喊过来倒是没必要,正好瞎子也要去一趟甘家村,有些事情要处理,一起吧。”瞎子如是说道。 铁马村到甘家村的距离并不算远,行行走走的,很快就到了路过那株半荣半枯的槐树时,我特意多看了一眼,结果发现那颗槐树就连活着的那一半,都已经开始呈现出枯萎的状态了,和周围郁郁葱葱的大环境格格不入。 “这树挺有意思的。”洪秋月看到那株树的时候,多扫了眼,“半荣半枯,而且几乎是均等的二分之一分布,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果然奇特。” 去了甘老二家里的时候,傻子甘俊没在家,瘸子甘帅倒是在。不过大概是被道人上次教训的太惨,一看到我们过来,甘帅就拖着他的瘸腿慌忙往外跑。 “站住!”洪秋月一个闪身拦住甘帅的去路,“大傻子呢?” “不知道。”甘帅头摇的飞快。 “不见棺材不落泪啊。”道人呵呵笑着走上前,站在甘帅面前,“甘帅啊,是不是你已经忘掉了上次被恐惧支配的滋味?” 甘帅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恐,但旋即镇定下来,梗着脖子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就算是杀了我,我也不知道。” “真不知道的话,你慌个锤子。”道人手腕一翻,掌心就多了几条银色的小虫,“你是老老实实的说呢,还是想要再尝尝这个小家伙的滋味?” 甘帅顿时脸涨的通红:“曹正阳,你别欺人太甚!” “我就是欺负你,咋了?”道人哈哈大笑,“可以啊,几天没见,你都知道曹正阳这三个字了。” “快给他用佝偻银虫!”洪秋月看到道人手中的东西,兴奋的嚷嚷道,“早就听说过你们曹家这小东西的厉害,可是一直没见过威力到底怎么样,曹叔叔你快让小妹妹我开开眼。” 道人呵呵笑着,手一挥,三道银色的细线直奔甘帅。 “我说,我说,我说——”看到道人真的要对他动手,甘帅立即吓的大叫,“傻子被一个叫鲁尼的人带走了!” 鲁尼! 我们四人互相对视了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惊讶。 “什么时候的事?”道人问道。 “比你们早了大概十来分钟。”甘帅生怕道人会对他动手,大声说道,“刚走,他们刚走,我听他们说是要去大伯的院子。” “你撒谎!”道人冷哼了声。 “没有,我没有,我真的没撒谎!”甘帅连连摆手,“我要是有一句假话,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得出需要的信息后,我们就直奔甘家村村尾半山腰的那个院落。 走了一半路,瞎子忽而道:“糟糕,我们上当受骗了!” “什么?”我和洪秋月大惊失色。 “没什么,我早就知道他在撒谎。”道人说道,“走吧,先去甘家的院子里,虽然他在撒谎,但如果鲁尼真的来了的话,肯定会去那边。” “为什么?”洪秋月问道。 “甘帅是什么样的人,你们或许不了解,但他这样的人,我见过很多。”道人呵呵笑了两声,“他演戏的本事不错,可惜遇到了我,他的那点小伎俩,没用。” 继续前行,我们一行人很快就来到甘家村村尾半山腰的院落外。 “嘘——”道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就在我还奇怪他想做什么的时候,院子里传来了甘俊的喊声:“你们都是骗子,你们都是骗子,我婆娘不在这里,我儿子也不再这里,你们都是骗子!” “我们当然是骗子。要是不骗你说你家婆娘在这里,你会跟着来?”鲁尼的声音传来,显得格外阴森,“至于现在,你最好是乖乖的配合我们,否则,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骗子,都是骗子,你们都是骗子,我要回家,我要离开这里!”甘俊愤怒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随后,咚的一声,重物倒地。 “什么天生神力,狗屁!”鲁尼不屑地唾了口在地上,“以后你们都学着点,要学会与时俱进。和这种傻帽有什么好商量的说法,直接给他来个电击套餐!” 刚才那个声音,应该就是甘俊被击晕后倒地的声响。 “鲁尼,你要点脸!”瞎子和道人还没开口表态,洪秋月已经猛地蹿出去,手臂一撑越过墙头,跳进院子里,“你这样对一个傻子,你还有没有身为上品世家弟子的尊严和脸面?!” 瞎子叹了口气:“走吧,进去。” 尾随在瞎子和道人身后进入院子里,立即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甘帅和站在周围的四个黑衣劲装大汉,个个身材魁梧,体格壮硕,单独拎出来的话,居然是没一个比甘俊差劲。 “哈哈,都来了啊。”鲁尼环抱双臂,看着我们几个,哈哈笑道:“很好,很好,本来还想着怎么才能把你们骗过来,现在居然是都来了,倒也省的一个一个的去找你们的麻烦。” 旋即,他面色阴沉,手一挥:“干掉他们!” 第一百七十六章 寻变 标准的纨绔公子哥作风,就是手一挥,下面的狗腿子们蜂涌而上,把目标人物揍的鼻青脸肿。 此时鲁尼对待我们的法子就是如此。 四个劲装汉子听到鲁尼的吩咐,顿时目露凶光,一字排开把鲁尼掩在身后,扳腕屈指扭脖子的缓缓走来。 随着嘎嘣嘎嘣的关节脆响传来,瞎子和道人的神情都变的极其严肃。 手指能扳响的人不一定牛逼,但浑身关节在活动时能发出嘎嘣嘎嘣声响的人,十之七八是个练家子,而且理论上来说本领还不会太差。 “要不我们跑路吧?” 洪秋月进来时冲的快,这会却是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似乎是在瞄着看那个方位比较适合逃窜。 “跑什么跑,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曹道长和瞎子大爷还没说打不过,你就琢磨着跑路,你说你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我反驳着洪秋月的话,但心下却也是同样泛着嘀咕。 瞎子的本领不差,道人也是上品世家出身,但鲁尼却是鲁家的嫡系弟子,而且以后还是会成为鲁家家主的有力候选人的那种存在,他带来的打手,必然相当强劲。 瞎子和道人能顶住不?我心中没底。 “鲁尼,你是铁了心要和我们做对是吧?”道人眼睛眯成一条缝,“你可是想清楚了,只要这手一动起来,可就破了上品世家之间的攻防联盟。” “上品世家的攻防联盟?”鲁尼嗬嗬嗬嗬嗬地笑着,“上品世家的攻防联盟是个什么狗屁玩意?说到底,就算是在上品世家里还不一样是论拳头说话。那个所谓的攻防联盟有用?” “也是,没用。”道人点了点头,“看来你是铁了心想要和我们作对。不过这样也好,本来我就一直看你不顺眼,而且因为你的事道爷没少被十三妹埋汰,这口恶气可是憋了整整十年。” “十三妹,你今天就给做个证,不是我曹正阳要以大欺小,而是鲁家的鲁尼鲁先生不顾我们上品世家之间的攻防联盟,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要对付我们。”道人说着,翻手一伸,掌间多出了三条银色的细虫。 佝偻银虫。 “曹家巡查监的东西,你居然敢带着四处乱跑?”看到道人手中的佝偻银虫,鲁尼也是吃了一惊,“曹正阳,你这是假公济私徇私枉法,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现在怎么你又开始用上品世家这个话题来压我了?”道人叹了口气,“年轻人做事,畏首畏尾的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听到道人的话,鲁尼却是哈哈大笑:“曹正阳,我只是好心的提醒你,谁说我怕你了?佝偻银虫,也就是你们曹家用来吓唬吓唬不懂事的土包子们。” 随着鲁尼的话语,缓缓逼近的四个劲装汉子手里都拿出了根黑色的棍子,轻轻一挥舞,立即发出呜呜呜的尖锐声响。 “难怪你敢大言不惭。”道人面色微变,“原来是早有准备。” “废话!”鲁尼呵呵道,“没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既然我鲁尼来到这里想好了要和你们动手,自然是做了万全的应对之策。” “这话我喜欢听。”道人居然是很认可地点了点头,而后手一挥,三道银色的细线直奔面前的四个劲装汉子。 “不自量力!” 其中一个劲装汉子闷声开口,手中黑色的短棒挥舞,精准地劈在了飞驰而出的佝偻银虫身上。 尖锐的风声呼啸中,道人的佝偻银虫被直接劈的落在地上,而后那劲装汉子一脚踩下,脚再度抬起的时候,地上多了一滩不甚起眼的银色液体。 “曹家巡查监的佝偻银虫也不过如此。”那劲装汉子嗤笑着道。 和他一样,其余的两名被佝偻银虫袭击的汉子,也是跟随着哈哈大笑,因为道人放出的佝偻银虫都是被灭杀。 “果然是有万全之策。”手段被破,道人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沮丧,反而和着那三名劲装汉子的笑声,道:“佩服,佩服,不过你们不会真以为自己杀掉的是佝偻银虫吧?” 那三人面色微微一变,当即低头看去。 “笨蛋!”洪秋月像是响起了什么,咯咯笑道,“佝偻银虫的血可不是银色的,而是绿色的!你们杀掉的不是佝偻银虫,而是用来饲养银虫的银甲虫。” 那三名劲装汉子顿时面色大变。 “慌什么慌,银甲虫死了,佝偻银虫也就离死不远了。”鲁尼淡然道,“别被他们给欺骗了,上!” “你做的功课还真多。”道人此时环抱双臂,连丁点的慌乱都没,“不过,你真不会是以为我要对付你们这些蹩脚虾的手段是佝偻银虫吧?也太看得起你们自己了。” 随着道人的话语声,地面猛然一颤。 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看到面对我们的四个劲装汉子斜斜飞了出去,更是有一个飞向了天空。 “小俊最恨人家欺负小俊!”傻子甘俊的声音响起,带着股子无法压抑的怒意,“死死死,你们都得去死!” 紧接着,我就看到鲁尼的身子同样是被抛沙袋似得飞出了墙外。 “哇!好厉害!” 看着突然从地上站起来发飙的甘俊,洪秋月拍着手连连称赞。 “哼,小俊是天下最厉害的!”傻子甘俊毫不客气地伸手擂着自己的胸膛,吼道:“还有谁?!” “皮痒了吧?”瞎子手中拐杖一顿。 瞬间,甘俊像是见了猫的老鼠,脖子一缩,飞快地蹿出院门外,消失不见。 “诶,别走啊,我们还没皆拜呢……”看到刚才还大发神威的甘俊居然被瞎子一句话就吓跑了,洪秋月抱怨道,“瞎子大爷你搞什么?” “行了行了行了,办正事要紧。”瞎子呵呵笑了两声,“这傻子没事的话一般都会在家里,待会我们再过去找他就可以了。” 至于鲁尼的那四名手下,见自己主子都被人给打飞了,当然是哼哼唧唧地爬起来,连掉落在地上的黑色小短棒都不要了,一瘸一拐地结伴,飞速离开。 “没想到,现在上品世家已经堕落如斯了。”道人捡起地上的那三根小短棒,随手挥舞了下,抛给了我和洪秋月一人一根,“随便玩玩吧,这小玩意挺不错的。” 的确是不错。 除了能对付佝偻银虫外,在小短棒的末尾,居然还带着个电击器,估计甘俊就是一时不察被这玩意被电翻的。 不过话说回来,能把甘俊电翻,这几个小玩意的电压绝对不会太低。 “你要不要试试?”洪秋月兴冲冲地挥舞着手中的短棒,冲我问道。 “你自己找个角落慢慢的试吧。”我连忙和洪秋月拉开距离。这个问题少女既然能问出这样的话,我丝毫不会怀疑她极有可能会脑子一抽,冲着我电两下。 “这也算不上是堕落吧。”瞎子对道人的话明显有不同的看法,“阵旗辟邪,电击器伤人,这个鲁尼也挺有意思的。” “算是与时俱进?”我说道。 “呵呵,或许吧。”道人呵呵笑道,“天地人神鬼,现在可是每一家都在衰落,都在失去自己的传承,估计再过个两三代人,有没有人肯静下心来接受自己家族的传承都是未知数。” “也算是吧。”洪秋月罕见地对道人的话表示了赞同,“毕竟,我们就算是修炼到了极致,也挡不住一颗子弹。” “大环境变了,一切都在变,而且这些年来我能明显感觉到,天地的规则也在慢慢的发生着改变。”道人说道,“不管是洪家还是曹家,近两代人的水准,和上一代相比已经是衰落了许多。” “所以鲁尼的做法也没错。”洪秋月叹了口气,“大伙都在谋求着新的出路,都在想要延续自己的传承,可是……看不到出路的时候,推陈出新变成了一条胡同,唯一能争的,大概也就是一点过去的剩菜残羹。” “曹叔叔,说实话,这次把小白打下来烤的吃的人不是我,是我爸。”洪秋月脸上浮现出一抹郑重的神色,“我爸让我给你捎句话,曹家已经不再过问当年的事,巡查监已经被取消,曹少阳的事要你自行决择。” 道人沉默不语。 “其实,除了曹家外,上品世家中还有五家也是在我离开前发表了通告,说决定隐世寻求蜕变的机缘。”洪秋月说道,“天地人神鬼的说法和上品世家之间攻防联盟已经不复存在。” 道人依旧沉默不语。 “关于这次的出行,本来我哥哥说他也要来,但是临行前,我爷爷找到他,说有要事和他商议,等到我离开的时候,爷爷也没放行,虽然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我能感觉到,老爸给我送行时,那神情简直比上坟还沉重。”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预感,而且是很强烈的预感,或许,这次洪大骄祖爷爷留下来的东西,会让其余还没宣布封山避世的世家都来争夺着想要分杯羹。” 洪秋月说到这里,长长叹了口气:“洪云,当时在那个土窖里,是不是我爷爷真的来过?我当时醒来的时候,看到他和你在说着什么。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和我说实话,但我只求你一件事,看在我们结拜一场的兄妹情分上,当我必须要死的时候,麻烦你给我收敛尸体时……把我送回洪家,好吗?” 第一百七十七章 开棺 眨眼的功夫,话题就变的沉重无比。 我说:“姑娘啊,现在大伙都活的好好的,哪来的那么多的事?再说有瞎子大爷和曹道长在,就算是你想死,排辈论份也轮不到你,是不?咱就别说那些不吉利的话了,乖,听话。” 顿时,道人就不乐意了:“你这孩子咋说话呢?什么叫排辈论份也轮不到十三妹,合着你的意思是我和瞎子大爷就该死了是不是?” “对对对,小洪你这话可说的我们谁都不爱听啊,这笔帐瞎子给你记小本上了,等事后再找你慢慢算账。”瞎子笑呵呵地道。 我知晓是瞎子在给我打圆场,于是也就连忙就坡下驴,说自己也是为了劝说洪秋月,所以说话的时候没过脑子之类云云,打着马虎眼把话题给跳过。 不过,洪秋月说的关于上品世家的那些消息,我却是都一字不落地记在了心中。 若是她说的那些都是属实的话,这就意味着,当下的环境中,上品世家都过的并不是很滋润。所以他们才会有一半左右的世家选择了封山隐世,而另外依旧在外面活动者的那些则是开始积极寻求突变。 溯源、求新。 面对崭新的一个环境,求新需要付出的代价是肯定高于溯源的。而溯源的话,曾摆在上品世家面前的,就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洪大骄。 破妄法眼推到了第三境,一眼破万象,诸法不加身,以一己之力压的当时所有上品世家的弟子集体失声——这就是洪大骄当时取得的惊人成就。 更值得信赖的是,洪大骄的年代,距离现在并不算是很远,估计不少上品世家的弟子对这位曾经的洪家天骄肯定有着深刻的印象,或者听父辈、爷爷辈的没少私下提及。 同样,由洪大骄一手庇护着的乱葬岗和隐匿在乱葬岗中的黄庭,更是属于和洪大骄是一个年代的人物。 若是……黄庭还活着的消息传扬开来的话,就算是没有当年乱葬岗整出来的长生的小道消息传闻,恐怕也会有不少的上品世家的弟子摸到这里来,一窥究竟。 因为,这里有洪大骄留下的东西,有活了三百多年的黄庭。万一,能找到关于打破现下困境的路呢? 想着,我隐隐感到情况的棘手。 大概是瞎子和道人也是根据洪秋月的话想到了一些事,所以当之前的话题终结后,四人居然是出乎一致地均保持了沉默。 关于上品世家的话题,我暂时没有丝毫想要提及的欲望。 “瞎子大爷,你说来甘家村有要事,现在可不可以告诉我们是什么要事?”我装作左顾右盼地问道。 瞎子伸手指了下甘家的院子。 “哈?”我微微一愣,“你的意思是香要重新把这地方挖开?” 当时在甘家的院子里的石棺中,挖出了钟声响被镇的一道魂魄,此时瞎子的意思居然是又要重新把那口石棺给挖出来。 “甘家的镇运石棺,没我们想的那么简单。”瞎子点头道,“其实瞎子一直在想一件事,钟声响,到底真的走了吗?” 在老李小卖铺下面的地窖中,钟声响的魂魄灰飞烟灭,这是我曾看到的。 “你的意思是说,钟声响的魂魄其实并没有真正的消失,而是又回到了这里?”道人接过话题,若有所思地道,“说来,这个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什么死了又没死的,你们在嘀嘀咕咕的说啥呢,为什么本姑娘一句都听不懂?”洪秋月不满地说道。 “钟声响的魂魄。”我回答道,“钟声响是谁你知道吧?在这之前,我曾亲眼看到钟声响的魂魄灰飞烟灭,但现在瞎子大爷觉得钟声响并没有彻底烟消云散。” “哦,钟声响啊,我知道,是曹叔叔的老相好,不过好像后来跟着钟雨兰走了,之后就再没出现在大伙的视线中,所以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我就不知晓啦。”洪秋月撇嘴说道,“不过你们说她魂魄烟消云散是怎么回事?” 问题少女的问题,向来不少。 好在,瞎子和道人已经拿起了院子里的铁钎准备开始干活,所以倒也有的是时间给洪秋月讲述关于钟声响的一些事情。 当把钟声响的事情大概讲述完毕后,瞎子他们也已经挖到了石棺位置。 看着坑里的石棺,瞎子和道人却是停下了继续挖掘的进程,转而冲我打招呼:“小洪,用破妄法眼看下,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奇特的现象。” 我依言动用破妄法眼观察了一圈,而后告诉他们两人什么都没发现。 在我观察石棺的时候,洪秋月则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等我把自己看到的结局讲述给到道人和瞎子后,她问道:“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你的破妄法眼?” “破妄法眼的发动有两种,一种是直接发动,这样是基本不会有任何的波动外泄,所以你察觉不到也是正常。”说着,我闭上眼睛,飞快地再次发动破妄法眼,而后睁开眸子瞪了洪秋月一眼。 洪秋月噌的一下往后蹦了老远。 “你干嘛呢你!”发现自己反应有些过激,洪秋月忿忿地瞪了我一眼,问道:“刚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突然觉得好像你要对我图谋不轨似得。” “这就是第二种的破妄法眼发动的方式。”我笑着道,“感觉如何?” “吓人倒是不错。”洪秋月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改天你跟我去一趟洪家,然后听我的号令,好好的把老头子惊吓一番,免得他老是神神叨叨的和我摆他那为老不尊的臭架子。” “要是你爷爷被吓的直接归西,你就等着你爹收拾你吧。”道人嘿嘿笑道,“你爹想收拾你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敢!”洪秋月下巴一扬,“他要是敢动我一根手指头,就算是老头子被我吓死了,他一样会回来把欺负我的人带走!” 道人还想要说什么,瞎子抬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开口道:“小洪,下来,这棺材可得你来开。” “为啥是我?”我愣了下。 “你这人的自觉性简直太差劲了。”道人摇头道,“这里是甘家,你是甘家的上门女婿,现在整个甘家活人就剩下你一个了,所以院子里挖出来的东西也肯定算是你的东西啊。你的东西,你不来打开,谁打开?” “甘家的女婿?”洪秋月顿时像是发现了哥伦布的新大陆,“小洪,快讲讲,你和你丈母娘之间有什么故事没?当年钟雨兰可是上品世家的第一金花,提亲的人把钟家门槛都踩破了,结果那位大姐愣是没一个能看得上眼的。” “……”我懒得理她。 石棺已经挖出来了,瞎子和道人是摆明了不会开棺。至于洪秋月,算了吧,看她那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我反而是不敢把这事交给她来做。 好在,这石棺之前已经打开过一次,所以这次对我来说,也算是轻车熟径。 当石棺的盖板被掀开时,我惊呆了。 棺材里,居然是一个赤条条的女子,躺在了水里,浑身上下所有的景点都能看的一清二楚,和当时在甘家祖坟里看到的那位一模一样。 怎么会是这样? 我想要把棺材盖板放下来,但却是已经来不及了。 洪秋月探着脖子把脑袋伸了过来,要不是我反应快,刚才把棺材板放下去的话,她的脑袋就被夹住了。 “哇哦——”洪秋月发出了惊叹声。 “有什么?”瞎子和道人不知道是回避着什么还是畏惧着什么,居然和我们离得距离有点远。 “毛线都没,是个空的。”洪秋月大声回答道,“这个破棺材,就是个空的!” 空的?我又是愣了下。 侧目扫视了下洪秋月,但她脸上什么神情都没,我并不能从她的脸上看到她对道人他们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里面是空的。”顺着洪秋月的话,我跟着喊道,“空荡荡的什么都没。” “怎么可能?!”瞎子疾步蹿了下来。 他下来的速度奇快,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来到了我身边。 令我失望的是,瞎子亲自来看,居然同样是脸上显露出愕然的神情,喃喃道:“居然真的是空的……” 说着,他失魂落魄般的出了土坑。 道人也想下来看看,却被瞎子拉住,摇头说什么都没。 两个人说什么都没看见,我则是看到了一个赤着身子的女人。难道,我又开始出现幻觉了吗? 放下石棺盖板,我用力揉了揉眼睛,却是听到洪秋月小声问道:“喂,我的好哥哥欸,刚才看的过瘾不?” “啥?”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刚才的那个大美女啊。”洪秋月杵了我一肘,挤眉弄眼道,“可是不穿衣服的大美女哦,那身材就连本姑娘都嫉妒。” 话挑明,就没什么隐晦了。 “你也看到了?”我皱眉。 洪秋月看到了,就意味这瞎子也看到了,同样代表着我看到的,不是幻觉。 “你这不是废话吗?那么大一个活人要躺在里面,要是都看不见的话,你觉得可能吗?我又不是瞎子。”洪秋月说道,“要是你不相信的话,再次打开看看。” 说着,她自行掀开了石棺盖板。 但这次,石棺里却是空空如也,那个刚才还在里面躺着的赤身女人,转眼的功夫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一百七十八章 气数 “真的是空的诶!”洪秋月惊奇地看着面前空空如也的石棺,喊道,“瞎子大爷,瞎子大爷,快过来看看,石棺是空的诶!” 大概是为了避嫌而离的比较远的瞎子对洪秋月喊他,似乎一点惊奇都没:“那是因为这石棺不是你家的,你开没用。” “哈?”洪秋月愣了下,用力把石棺的盖板合上,而后对我道,“我的亲哥哥,你来开,我看那大美女还在不在了。” 拗不过她,我只得抬手打开棺材板。 果然,如瞎子所言,当我打开石棺盖板的时候,那个浑身不着丝缕的女子真就那样躺在石棺中,纤毫毕现。 洪秋月不信邪地反复试验了几次,最终证明瞎子说的是对的:只有我打开石棺的时候,石棺里的女人才会出现。 “好奇怪,这不科学啊……”洪秋月绕着石棺做左转转又转转,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的到处摸索,但最终什么都没能发现,最后瞪着眼睛,冲我吼道,“说,是不是你故意搞鬼?” 我无奈地说道:“你不是一直都在边上看着么?我能搞什么鬼……就算是把我冤成窦娥也没用啊,我真的就一小白菜。” 发现在我这里找不到答案后,洪秋月跳出坑里,跑过去抓着瞎子的手臂摇摇晃晃在询问是怎么回事,自然又是一无所获。 好不容易把问题少女的好奇之心安抚下来,瞎子和道人再度走在石棺前,指着石棺对我说道:“小洪,躺进去。” “什么?”我瞬间就不淡定了。 “打开石棺的盖板,躺进去。”瞎子又把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我盯着瞎子,问道。 “因为,现在甘家的活人就剩下你一个了,你是甘家的上门女婿。”瞎子说道,“别和说提傻子甘俊和瘸子甘帅,那两人一个智商有问题,一个身体残缺,根本不符合承继甘家气数的要求。” 瞎子的话语,又一次出乎我的预料。 “甘家气数?”我重复了下瞎子的话,有些不解地问道,“什么甘家气数?” 气数,说的就是命运。 这点我是知晓的。以前看小说,看电视剧,经常有道风仙骨的伪装高人手中拂尘一挥,大喝一声:“XX王朝气数已尽。” 但瞎子说的甘家的气数是个什么意思,我就有些不大明白了。就目前甘家来说,钟雨兰死于难产,甘老大跟着媳妇后脚辞世,甘妹妹死于自杀,甘老二死的莫名其妙……真要是把甘俊和甘帅抛开不算的话,甘家实际上已经是就剩下一堆坟头和两座院子。 人都没了,气数有个屁用。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瞎子伸手指着石棺,道:“当初从藏龙岭回来后瞎子就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在甘家的祖坟中你看到的那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看着瞎子,没说话。 “瞎子翻来覆去的想了好多种可能,但没有一种是符合猜测的。甘家的第一代老祖是个女的?那个祖坟中的女人是钟声响?还是说其他的……想来想去,最终瞎子想到了气数这两个字。” “气数,也可以说是命数。但一个家族的命数,要比一个人的命数复杂的多,也玄奥的多。在这之前,瞎子也曾尝试涉猎过一些关于命数方面的领域,可是成效很差。因为这个问题太过于深奥玄妙,以瞎子的根基和才情,根本无法参悟领会。” “得知甘家有镇运石棺后,瞎子就一直想进一步论证自己的猜测,想试试看关于气数二字,是不是真的存在。” “可惜,那一次在甘家的镇运石棺中我们挖掘出来的,只是钟声响的一道魂魄,并没有找到关于甘家气数的物什。” “从甘家村离开后,瞎子就一直再想要不要找个机会再一次挖掘甘家的镇运石棺。毕竟镇运石棺这东西,能被甘家传承这么多年,肯定是有它存在的道理。因为,甘家的祖上也不是普通人,没理由让自己的子孙做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 “可是后来发生的事情你也是知晓的,我们基本没什么时间和机会再来甘家村,自然瞎子也就对这件事逐渐抛之脑后。” “直到十三妹提议说来甘家村找甘俊的时候,瞎子才再度想到了这件事,觉得时机已经成熟。” “之所以让你来打开石棺,就是因为瞎子想到曾无意中在古籍中看到过的一句话,气数无形,有德者见之。” “德这玩意,一直比较笼统,不同的角度去看,德有不同的解释法子。所以,瞎子就干脆没考虑这个德的含义,简单地理解成了有德者,就是符合德行的人。” “我们一行四人,只有你,和甘家的牵连最深,既是甘妹妹的夫君,又是被钟雨兰看好和认可的人,而且,还有最关键的一点是,你来这里,是被甘天德带过来的。” “命运就像是一条看不见的线,把你牵引到了这里,一步步的走到现在。气数,按照我们寻常人的理解,不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解释吗?” “甘天德带着你来到甘家村,为了解决甘家村的事,你和甘妹妹结成了阴亲,之后发生的种种,有前几代人种下的因,但同样这个时间段集中爆发出来,却是因为你的到来而催化。” “气数的昌荣和衰落,都是无形无相的,但却又是有迹可循的。” “你和甘家的纠缠,注定了甘家的气数会因你而变。所以,若是那石棺中的女人,真的是甘家的气数转化而成的话,这承继和吸纳的人,也只能是你。” 说道这里,瞎子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小洪,安心的去吧,不会有事的。” “哥,走好。”洪秋月泪眼婆娑。 “你干嘛?”我瞪了洪秋月一眼,“警告你啊,别给我搞事,否则……” 否则了会,我发现自己也真没什么法子能对付洪秋月,只得象征性的挥舞了两下拳头表示威胁。 转头,我才对瞎子道:“瞎子大爷,说来说去,关于石棺中的那个女人到底是谁,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其实你也只是在猜测,对吧?” 瞎子微微摇头:“不是猜测。” 前面还说自己一直在想,词语中到处带着可能,大概一类的表示渡测语气的词,现在却又是矢口否认。 “瞎子知晓你想说什么,但这个真的不全是猜测。”瞎子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自从你来之后,这一代死掉的人,有几个是正常的?” 甘妹妹、甘老二、许芸、刘家兄弟、刘老太、罗红梅、罗永和罗浩……每一个人死后,都会跳出来闹腾一番。 “他们诈尸,你怪我咯?”我摊手。 “还真的怪你。”瞎子瞥了我一眼,缓缓说道,“在你来之前,虽然这里有很多的事情发生,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些不大能被常人接受的事情出现,但如此大规模密集型的出现,还是第一次。”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毕竟世界这么大,每天都有人去死,每天都有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事情发生。可是,小洪,难道你就真的没有好好的想过吗?为什么事情会是以甘家为起点延伸开来的,为什么被波及的范围会一直止步于甘家村、刘家村和铁马村三个村落?” “和甘家村毗邻的村子,不仅仅是只有刘家村和铁马村三个村子吧?” 瞎子的话,让我心头腾起一阵烦乱。 他说的话,是我想过的,但是又潜意识中一直在抗拒的。因为死的人越多,就代表着因为我的到来而牵涉进来的人越多,甚至说句不好听的话,我身上背负着的罪孽也就越发的沉重深厚。 滞留在这里不走,最开始的原因的确是因为甘妹妹,但到了后来,连我自己也已经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一直滞留在这里,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催促着我去寻找幕后的答案,去探索这里的奥秘。 我知道,要是这个结解不开,给不了那些死去的人一个交代,我无法原谅自己。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沉默了片刻后,盯着瞎子,一字一顿,“我承认,因为我的到来,甘妹妹自杀,因为甘妹妹自杀,所以事情才开始变的乱作一团。但我绝对不会承认,那些人的死,都和我有关系!” “没人要你承认。”瞎子摇头,“瞎子早就给你说过,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早就超脱了我们所有人的预料,相信就算是那些暗中布局的人,也肯定不会料到会有这么多的人被牵涉进来,造成的后果会有这么严重。但不管怎么说,不管发生了什么,终究事情是因你而起,是从你开始的!” “小洪,解铃还须系铃人!” “承认这一点吧,甘家的事情,就是你的事情,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情,最终只有你才能解决,只有你才能破解。因为,你是甘妹妹的夫婿,你是钟雨兰钦定认可的人,你也更是三百年来,除了洪大骄外,第一个修炼成破妄法眼的人!” 最后的几句话,瞎子几乎是冲我怒吼。 第一百七十九章 心机 吃多少的饭,端多大的碗。 这是我一直秉承的一个理念。来到甘家村的第一桩灵异事件开始,认识瞎子的那一刻开始,我就一直依着这个准则来行事——自己能处理的事情,自己就会处理,要是感觉自己处理不了的事情,绝对会第一时间呼叫瞎子大爷上阵。 就算是现在,经历了这一系列的事情之后,我对自己的能力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和判断,我更是明白,我们遇到的这种事,一个不慎就会万劫不复,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没商量。 能行就是能行,不能行,就是坚决不能逞强硬撑。 此时此刻,瞎子却是对我说,这里所有的事情,最后只能是由我来解决收尾……什么意思? 大概是瞎子也擦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所以咆哮过后,声音瞬息低沉了许多,“小洪,现在事情比你想象中要复杂的多,我们都是局中人,没有谁能跳出这个圈子,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们是和你在一起,而你又修炼成了三百年来除了洪大骄外第一个修炼成的破妄法眼,所以,当你推卸的时候,瞎子真的有些怒了。对不起。” “我想静静。”我说道。 瞎子的心思我能理解。连我这个外来人都觉得这段时间死人死的有些触目心惊,瞎子作为本地土生土长的居民,可以说死的每一个人都是瞎子看着长大的,他经历这些事情后的心情有多沉重,我无法想象,也无从猜测,更令人感到惊恐畏惧的是,这种事完全像是内完没了似得。 出了甘家的院子,瞎子和道人没跟着出来,但洪秋月却是跟着走了出来。 “来一支?”洪秋月很是娴熟地不知从那里摸出来一盒烟,抽出两支并排点燃,而后递给了我一支,“其实,瞎子大爷说的话有道理,你是和外面那些妖艳的贱货们不一样的。” 接过洪秋月递来的烟,用力吸了口,尼古丁沿着鼻腔进入肺,带来的奇妙感,令我有种浑身上下毛孔都打开了的舒畅感。 说起来,好像以后有段时间没抽烟了。 “这烟不错,什么牌子的?”吐出一个烟圈,我没回答她的话,转而换了个话题。 “你说这烟吗?”洪秋月夹烟的手指翻转,点燃的香烟像是圆珠笔似得在她之间转了一圈,而后又回到原来的位置,“是我爷爷自己卷的,具体是什么品种的烟,我也不知道。老头子一天到晚闲的慌,就自己种花种草的鼓捣,整出来的玩意多着呢。” 是自产的? 我看了下手中的烟,的确是有着手工卷过的痕迹,而且做工谈不上多精妙,仔仔细细的看的话,就能发现烟上的过滤嘴都是不知从那家烟厂趴下来后又外面多卷了一层薄纸罩住。 “这烟真不错。”我又是吸了口,而后轻轻吐出个烟圈,“你爷爷是个好人。” 洪秋月没接话,用力吸了口烟,连着吐出一连排的心形烟圈,而后鼓起嘴,喷出一缕细长的烟线。 “耶!一箭穿心!”洪秋月兴高采烈地跳起来喊道。 “老司机啊。”我看到后,笑着道,“你以前没少背着家里人,偷偷摸摸的练习这一招吧?” 能把烟圈吐的这么花哨,这问题少女也绝笔能算的上是个烟筒了。 “这种事还用偷偷摸摸的练习?”洪秋月不屑地瞥了我一眼,“本小姐七岁的时候就能做到这样了,只是后来老头子被我妈训了几次后,就不让我吸烟了。” “……”我无言以对。 “喂,洪云,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洪秋月说道。 “什么问题?”我愣了下。 “就是那天在那个土窖里,我曾醒来过一次,看到我家老头子正在和你说着什么,但随后我就好像又昏迷过去了。”洪秋月眼中显露出一丝茫然,“那天,我家老头子到底有没来过?” 当然来过,而且‘来者皆拜’的那块迷你小墓碑就是洪千秋掌控的。但既然洪千秋自己都不想直面洪秋月,那自然是这种事不希望自己孙女知晓。 “不知道。”我摇头道,“那天那个墓碑飞进来后,我看到你们几个都被它给吸引了目光,而后,好像有什么人进来,偷偷摸摸的就把我给打晕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基本就是你们看到的那样了。”我说道。 洪秋月狐疑地看着我,忽而凑过来,抽动鼻子在我脸上用力地嗅着。 “你干嘛?”我被她的举动搞的有些迷糊。 “想干你。”洪秋月随口说道,“凭借本姑娘十多年的撩汉经验,你刚才肯定是在撒谎!” “首先,你回答问题的时候,并没直接回答,而是先眼珠子转动进入回忆状态,也就是说你回答这个问题,需要重现当时的情形来做出自己回答是还是不是的决择。” “其次,当你说出不知道三个字的时候,我能嗅到你身上散发出来的浓烈的谎言的气息。” “终上所述,那天,你并没有被‘来者皆拜’的那个玩意摄魂镇魄,而且本姑娘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情况,是属实的——你和我家老头子有过交流,但是交流的内容是什么本姑娘就不知道了。” “嘿嘿,你没想到吧,其实本姑娘一直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所以虽然是那次不知道为什么只醒转了大概两三秒钟的样子,但当时的情形,本姑娘记得清清楚楚!当时你和我家老头子在边上聊天,曹叔叔和瞎子大爷都跪在了那块墓碑前,墓碑前的碗里有四柱香,但是有一柱是没有点燃的。” “这两天,我一直在想那株没点燃的香代表着什么。直到刚才给你递烟的时候,本姑娘终于想明白了——一枝香,代表着在来者皆拜的墓碑前有一个跪拜的人。但,就算是香插在了碗里,也必须得那个人被拘禁后香才会自己点燃。” “五个人,四柱香,一支没点燃。” “所以在你和我家老头子两个人中,肯定有一个是执掌‘来者皆拜’那块墓碑的,还有一个是被插了香却没被拘禁。” 说道这里,洪秋月得意洋洋地看了我一眼,道:“我说的对不对?” “继续。”我说道。 “没什么可继续的了。”洪秋月微微摇头,“‘来者皆拜’是百余年前就行走江湖的物什,那个时候你都没有生下来,而且鉴于近期你的表现来看,你也不绝对不可能是来者皆拜的执掌者,而且瞎子大爷又说你是三百年来,除了洪大骄祖爷爷外,唯一一个修炼成破妄法眼的人。” “所以,那天的五个人中,我家老头子肯定是执掌着‘来者皆拜’那个破烂,你是被插了香却没拘禁。” “大概是老头子想要证明自己的身份,所以才会把我喊醒。但他又不想让自己的身份暴露,所以就让我醒转过来,喊了他一声爷爷后立即又把我弄的昏迷过去。” “大概,就是这样吧。”洪秋月有些伤感地说道,“老头子曾对我说,我是他的心肝小宝贝,就算是我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给我摘下来,可是……他居然在这样重大的事情上,选择相信了你这个外人,而不是把实情都告诉他的亲孙女……人心啊……” 问题少女的逻辑没任何问题,甚至我都有些心悸她那敏锐的观察力和洞彻力,但这没什么卵用。 我才不会承认她说的这些事。 “十三妹,醒醒,猜来猜去的有什么意思,你真要是想知道答案,回去家里问问你爷爷不就知晓了。”我说道,“你怎么猜是你的事,但我要告诉你的是,当时,我真的昏迷过去了,什么都不知道。” “哦。”洪秋月哦了声,不说话了。 手中传来灼烧感的时候,我才惊觉光顾着听问题少女分析推理,好端端的一支烟居然是只抽了两口。 “可惜了一支好烟。”我叹息了声,随手一弹,手中的烟头划出一个暗红色弧线,落在了远处。 “你喜欢的话这包烟都给你。”洪秋月说着,把手中的烟抛了过来。 是市面上很常见的一个红塔山烟的盒子,七块钱一包。 “谢了。”我也没和洪秋月客气,接过那包烟塞进兜里,“走,回去了,否则待会瞎子估计又得吼我了。” “哎,说真的,这事你真得听瞎子大爷的。”洪秋月叹了口气,“我的好哥哥,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你都有破妄法眼护身,为什么还是一副小肚鸡肠的样子,没一点高人该有的气魄。” “什么是高人该有的气魄?”我问道。 “大气磅礴,顶天立地,生的伟大死的憋屈。”洪秋月眨了眨眼,“只有这样,才容易被后世讴歌,才容易被当作悲剧的典型来流传于世。” 算了,这思维逻辑不在一个频道上,根本没什么可说的。 回到甘家院子里,瞎子和道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我身上,瞎子脸上更是显露出某种期待的神情。 我正想着怎么开口回答瞎子,洪秋月就已经抢先说道:“瞎子大爷,曹叔叔,经过我天花乱坠般的劝说后,洪云哥哥承认了他就是‘来者皆拜’的幕后黑手,所以,为了感激我之前一直没揭穿他的身份,他决定戴罪立功,躺进石棺里,承继甘家的气数,为创建美好和谐社会发光发热。” “你——” 我伸手指着洪秋月,一时都不知说她什么好。 第一百八十章 失策 许多事情,难的是做出决定。 明显的,洪秋月替我做出的决定是瞎子和道人喜闻乐见的,也是他们不希望我再有所变更的。 “小洪,加油!”瞎子冲我握了下拳。 “小洪,别怕,我们永远是你坚强的后盾。”道人同样是以鼓励的口气说道,“放心,不会有事的!” 是真的不会有事吗? 答案谁都不知道。否则,道人和瞎子也不用这么纠结着思虑到底要怎么说服我。 “我可以答应这件事,但是可能会发生什么事,会出现什么状况,你们是必须要提前给我说清楚的。”我说道。 在之前怂恿我做事的时候,瞎子和道人常常会把部分事实的真相隐瞒下来,甚至有些事到现在我都属于稀里糊涂。 “这个……”瞎子略微沉吟了会,转身对洪秋月说道,“十三妹,你回避下?” “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洪秋月对瞎子要把她驱赶开表示很不满,“说罢,只要不是什么必须要回避的隐秘事,本小姐都荤素不忌。” 见洪秋月这样说,瞎子也就没继续坚持着要让她离开,咳嗽了声,开口道:“气数究竟是个什么玩意,瞎子的确不知道。但既然我们猜测之前看到的石棺中的女人就是洪家的气数的显化,那么,要承继洪家的气数,就表示要接纳那个女人。” 洪秋月切了声,说道:“不就是让洪云上那个女人嘛,就这点事,还扭扭捏捏要我回避,有意思吗?” 瞎子没理会她,继续说道:“小洪你大致要做的事情就是这样,至于具体怎么样才能接纳那个女人,就不是瞎子能知晓的事情了,还需要小洪你自行摸索。” “甘家的气数,牵扯到的范围极广,尤其是还牵连到了钟雨兰和黄庭这样的人物在其中,所以小洪你切记不可用强。” 瞎子的一番话,听的我目瞪口呆。 石棺中的那个女人是很美没错,但让我去上一个由气数转换而成的女人是什么鬼?而且听瞎子那话语中的意思,似乎是这个女人还有点不一般。 “有什么难的啊。”洪秋月撇嘴道,“石棺就那么大,两个人进去能干活就不错了,还想着反抗,简直痴人说梦!小洪,你听我说啊,女人吧,只要你手上功夫够好,就算是贞洁烈女,也有很大的机会被折腾的变成嘴里喊着不要不要,身体却会很听话的那种。” “……”我无语。 就连瞎子和道人,也是齐齐侧过头去,对洪秋月说出的话表示不忍直视。 要看到那个石棺中的女人,需要我来拉开棺材才行,但瞎子却说要我躺进去的时候,必须由别人来拉开是石棺的盖板。 随着石棺盖板的闭合,最后一点光线消失,伸手摸着四周冷冰冰的石棺,我居然是对这个狭小逼仄的空间,产生出了些许熟悉感。 但这份熟悉感还没来得及消散,我就听到外面传来扑簌扑簌的声音,像是土打在石棺盖板上发出的。 难道是要活埋我? 我大吃一惊,连忙伸手去推石棺盖板。 可是我刚推开一条缝隙,蓦地石棺上传来股巨力,把我刚掀起寸许的石棺盖板彻底压了下来。 “你们要做什么?” 我手推脚踹,想要把石棺的盖板打开,但外面传来的力道极大,居然是稳稳的把石棺盖板压住,无论我怎么反抗,都不能令头顶的那块石板动颤分毫。 “小洪,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不?现在事情变成这个样子,是谁都不想看到的,所以必须要有人站出来承担责任,来破解当下的局面。”瞎子的声音传来,“你是唯一一个具有破妄法眼的人,又是甘家的上门女婿,所以这个破局的人非你莫属。” 伴随着他说话声一起传来的,是更加急速的土打落在石棺盖板上发出的扑簌声。 “瞎子,你个生孩子没屁眼的老东西,放劳资出去!”我知晓这个时候,估计瞎子是说什么也不会放我出去了,于是索性破口大骂。 各种难听的话从我的嘴里说出,但外面却是沉默不言,唯有土落下的声音响起,越来越轻微,越来越遥远。 我知晓,那是因为棺材的盖板上已经覆盖了一层厚土,所以后续落下的土有了缓冲层,落在石棺盖板上的声音,自然也就变小了。 又是过了一小会,连最细微的落土的声音都没了。 我尝试着伸手推了下石棺的盖板,沉重如山,无论我怎么发力,都是纹丝不动。估摸着上面盖的土已经有一米厚了。 现在甭说是周围没人,就算是周围有人,我琢磨着我喊的声音都不会传出去。 “难道劳资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我心有不甘,可是似乎除了只能等死外,也没什么事可以做了。 以后,绝对不能轻易相信人了。 我心中想着,却旋即又自嘲地笑了起来。以后,还有以后吗?之前经历的种种事后,给自己定下了不要相信任何人说的任何话的规矩,结果转眼间就抛之脑后。 仔细想想,前几天黄奎用药把我迷翻当诱饵想要钓出钟雨兰的时候,瞎子和道人就没有任何反对的举动;现在为了破局,瞎子两人把我诓进石棺活埋,看起来也就没有那么的难以理解了。 说来说去,还是自己太嫩了。 胡思乱想了一番好后,我忽而意识到一件事——按理说,就算石棺不是封闭的,但当这东西被埋在土里的时候,通风透气性肯定会大打折扣。可是我此时躺在这个石棺里,除了觉得有些憋闷外,倒是没有感觉呼吸困难这事,就像是只是被关在了个棺材大小的房子里。 难道事情不是我想象的那样? 我逐渐静下心来,思索着目前的处境。 毫无疑问,现在是真的被活埋了,唯一和活埋的区别是……这石棺内的通风条件良好,我倒是暂时不用担心会被缺氧憋死的问题。 难道说,瞎子他们把石棺重新埋起来,也是计划中让我承继甘家气数的一部分? 问题是,甘家的气数在哪里? 那个我在甘家祖坟见过的光屁股女人,在甘家院子里镇运石棺中见到的女人,现在在什么地方呢?找不到她,我总不能以她为梦中女神来撸一管吧? 再说,我好歹也是有妻室的人。 “夫君,你在想我吗?”轻柔的声音,自我耳边传来,近的有些吓人。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一只冷冰冰的手沿着衣服下摆,从腰间位置探了进去,一路向上,宛如蛇似得蜿蜒上行。 “你怎么在这?”我吓了一跳。 瞎子他们怂恿我去把甘家气数凝聚成的那个女人给上了,可现在代表着甘家气数的女人没出现,反倒是跑来一个甘妹妹。 “人家为什么不能在这里?”甘妹妹的声音有些不高兴,“你可是人家夫君!哼哼,连人家都没吃了你,怎么可能让外面的那些妖艳贱货占了便宜!” “你说啥呢……”隔着衣服,我按住了甘妹妹的那只手,顺着手臂摸了过去,结果手都伸直了,也没摸到甘妹妹的身子。 她的手臂会比我的都长?绝对不可能。 “你是谁?”我心中一冷,寒声道:“虽然我不知道你出于什么目的接近我,但警告你,我家媳妇和我丈母娘都不是常人。相信钟雨兰这三个字,你肯定听说过!” 回应我的,是一连串咯咯咯咯的娇笑。 声音中充斥着挑拨和魅惑,只是听那声音,就让我产生了某种不可描述的冲动。 这他娘的绝对是个狐狸精! “小郎君,没想到你嘴里喊着不要不要不要的,可身体怎么却这么老实呢?”狐媚的声音响起,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飘忽游离不定,“我可是只想接着你那位阴婚妻子的身份接近你,看看你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没想到奴家许多手段还没施展出来,你就识破了奴家的幻化。” 幻化?看来是需要动用下破妄法眼了。 心动,意动。 涓涓清流涌过眸子,眼前的光线为之一亮。这时我也终于看清了自己身处的环境。 令我没想到的是,自己不是在封闭的石棺中,而是在一尊巨大的祠堂里。 祠堂四周白蜡的烛火摇曳,带起一连串的虚影晃动,像是那些暗影中隐匿着数不清的妖魔鬼怪,随时都会跳出来暴起伤人。 每一只蜡烛的后面,都是一个灵位。 密密麻麻的灵位和密密麻麻的蜡烛一样多,多到几乎数不清。 真正令我感到诡异的是,在我身上,穿着的居然是一身火红的袍子,上面绣着个大大的喜,似乎是新郎官的衣服。 祠堂中的新郎官是个什么鬼…… 顾目四盼,周围除了烛火摇曳和灵位牌外,空荡荡的再无一人。 这诡异的一幕,完全超脱了我的预料。讲道理,我知晓自己是被关在了石棺内,可为什么动用破妄法眼后,本以为能看穿那所谓的甘家气数的化身,结果那女人的根底没看清不说,反倒是自己被诓到了个这地方。 “喂,有人吗?”我手握成喇叭状,大声喊道。 第一百八十一章 后裔 空荡荡的祠堂,烛影摇晃,甭说是人,就是连鬼都没有一个。 放眼望去,祠堂幽深不知几许,联排的白色蜡烛亮着,和着一排排的灵位远远延伸出去,最终没入黑暗,消失不见。 居然是一眼望不到边。 “这得死多少人才能建起这样大的一个祠堂?”我心头嘀咕着。 祠堂大,就意味着这一家子的人很多。 与此同时,一个足够大的祠堂,还代表着的是修祠堂的这一家人,死的人也会有很多很多,否则是摆不满这么大的一个祠堂。 甘家? 我想到在藏龙岭上那个菱形的甘家祖坟,上面埋葬的人的确是不少。而且,讲真,一个家族的人居然是从最上面的一个人开始逐渐增多,而后又逐渐减员,减到最后的还似乎居然只剩下了一代人,说明甘家的发展也是足够神奇的。 仔细回忆了下甘家祖坟的状况,旋即我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测——甘家祖坟上的坟头是不少,但和这祠堂里的灵位比起来,就显得有些小巫见大巫了。 不是甘家的祠堂,那会是谁家的? 镇运石棺是埋在了甘家的院子里,而且是属于甘家祖上叮嘱下来的事情。没道理甘家的镇运石棺,里面出现的幻境不是甘家自己的祠堂吧? 令我有些烦躁的是,这祠堂近在眼前,白色的蜡烛近在眼前,同样是近在眼前的灵位上的字迹,却是模糊不清。 不管是我用什么法子去看,不管是把彼此的距离拉的有多近,灵位上的字迹始终像是笼罩着一层迷雾,隐隐约约的看不真切。 “小家伙,你的修为太弱了。”狐媚的声音传来,在祠堂的深处响起,“破妄法眼虽然号称一眼破万法,但是你终究还是太年轻,根本无法掌握破妄法眼真正的威力。” “你是什么人?”我转身四顾,但什么也没发现。 “不用白费力气了,你是不可能找到我的。”狐媚的声音响起,忽远忽近,忽左忽右,忽高忽低,根本无法精准定位,“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代表着甘家的气数。” 甘家的气数! 瞎子的猜测就是我们看到的那个女人,代表着甘家的气数。他要我做的,就是承继甘家的气数。 至于如何承继,瞎子的建议并不靠谱。 “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见她似乎不愿意提及太多的关于自身的事,我就换了个话题询问。 暗中的女子咯咯笑了起来:“你的这个问题真的很有趣。难道你自己都不知道你自己是怎么进来的吗?” 被瞎子阴了一手,关在甘家镇运石棺中活埋,而后我发现镇运石棺好像不会把人捂死在里面后,我就尝试着动用破妄法眼,结果什么都没看到,自己反而到了这个祠堂里面。 难道,我出现在这个祠堂内,和破妄法眼有关系? 当我说出自己的猜测时,暗中的女子笑着道:“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快就猜出了问题所在。的确,破妄法眼的三重境中,第二重是看山不是山,所以你才会出现在这里。” 暗中的女人,似乎对破妄法眼很了解。 “能不能详细讲讲?”我问道。 “给你讲关于破妄法眼的事情吗?唔——,真是令人难以置信,难道现在你们洪家已经没落到连给晚辈讲解破妄法眼的人都没有的境地了吗?”暗中的女人说道。 我没吭声。 “小家伙,既然你想听,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给你讲讲。不过,破妄法眼终究是你们洪家的传承,我要是说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或者说因为我的话,把你导入歧途什么的,可不要怪我没提醒你哦——”暗中的女子的声音带着丝丝魅惑,令人有种无从抗拒的感觉。 “现在洪家已经没什么人来指导我修炼破妄法眼了,我能修炼成都是自己都不知道属于个什么鬼情况。”我叹了口气,“您要是知晓的多的话,不妨多指点指点,晚辈洗耳恭听。” 黑暗中,传来一阵轻微的笑声。 等笑声结束后,女子的声音才再度响起:“破妄法眼的三重境你应该是知晓的,否则刚才你也不会立即想到自己来到这里的原因是因为破妄法眼。” “所以啊,小家伙,你可是没说实话呢。洪家传承破妄法眼有千年之久,但真正勘破破妄法眼奥秘的,除了千年前的那位之外,能排得上号的也就是三百年前的洪大骄了。关于破妄法眼三重境的说法,就是洪大骄提出来的。” “在你的身上,我能感知到洪大骄的血脉和气息,要是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洪大骄的直系血脉,而且身上还携带着洪大骄曾经的随身物品。” “这样的家世来历,你要说你自己不懂破妄法眼,骗鬼呢?” 面对她诘难的话语,我如遭雷击。 洪姓不是什么罕见的姓氏,所以道人他们说我是洪家的弟子也好,黄庭说我身上有洪家的血脉也罢,我都是对这个说法不以为然,因为我觉得,修成破妄法眼,并不代表着我就是那个上品世家洪家的弟子。 直到这祠堂中的女人的话,勾起了我一段幼年时的记忆,我才幡然醒悟。 约莫是在七八岁的时候,我把家里祖传的玉坠给弄丢了,当时可谓是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叔叔阿姨轮番出动,把整个村子掀了个底朝天的寻找,最终在院子角落找到后,老爹把我摁在板凳上,打的我屁股肿了大半个月。 本来那块祖传的玉坠是一直挂在我的脖子上,但自从丢过一次后,老爸就把那块玉坠收了起来,说我和那玉坠无缘,等以后有了子嗣再传给我的后辈。 当时我还为此记恨了一段时间,只是后来随着年岁的增长,也就渐渐的把这事给淡忘了。 在心牢中,洪大骄拿着那柄纸扇的时候,我就觉得他纸扇中的那个挂坠我很是眼熟,可又始终记不起曾在什么地方见过。此时经由这女人的话提醒,我才想起,那挂坠的形状和色泽,分明就是我家里祖传的那个挂坠。 洪大骄曾对我说,在洪小蛮走后,他游历天下,遇到过一位和洪小蛮长得极其神似的女子,并且和那女子结为秦晋之好,一起生活了三年,产下了子嗣。 后来则是因为某些原因,洪大骄悄然离开,并且和那位女子断了往来联系,只留下自己随身携带的一块玉坠作为信物。 若只是玉坠的话,倒是说明不了什么,毕竟三百年的时光变迁,谁都预料不到期间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但血脉却是做不了假……先是黄庭说我身上的洪家血脉比洪秋月的还要浓郁,现在又有这女子说我是洪大骄的直系后代,岂不是说,我的祖上,就是和洪大骄有过一段露水姻缘的那位? “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但关于破妄法眼,我的确是不懂。”心底唏嘘感慨着,我说道,“洪大骄的确应该算是我的先祖,但我们这一脉并没有什么传承留下。” “他没留给你们传承,只是留给了你们能够修炼破妄法眼的血脉。”另外的一个声音响起,却是我有点耳熟,“大概,这也算是洪大骄的布局之一吧。” “你果然没死。”盯着从黑暗中款款走来的钟声响,我说道。 “我当然不会死。”钟声响说道,“别忘了我那位大表姐,可是被誉为能和洪大骄扳手腕的人物。” “本来,我是必死无疑的。可是我也没想到,大表姐留了一手,她把我的魂魄拘禁在甘家的镇运石棺中,是为了防备我坏她的好事,同时也是为了布局以后,为了给我多留一条生路。” 钟声响说着,面色变的有些古怪:“不过,大表姐恐怕是也没有想到,这甘家的镇运石棺里,还藏着个鬼鬼祟祟的家伙。” “钟声响,你是在说你自己吗?”狐媚的声音响起,却是依旧飘忽不定。 “算了吧,你觉得我可能会是说我自己吗?钟灵,别以为你是我的长辈我就会尊重你,为老不尊说的就是你。”钟声响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我本来一直挺好奇,为什么大表姐会跑到这里来,原来她是一直在寻找你的下落,只可惜她穷尽了所有的线索也没想到你居然是被洪大骄封印在了甘家的镇运石棺中。” 钟声响的话语中的信息量打的我有点脑子转不过弯来。 大概是被揭了老底,那狐媚的声音居然是消失不见,久久没再响起。 “小洪,甘家的气数,其实甘家的气数早就尽了。”钟声响说道,“当年大表姐遇到甘天宁的时候,就私下和我说过一句话,说这人是个死人。” “那会我不懂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当然,直到现在,其实我依旧有些不大懂。但经历了一些事后,逐渐的开始明白她为什么会那样说了。” “甘家的气数,在甘天宁,也就是我姐夫父亲的那一带就彻底的尽了。因为甘家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守护或者破坏在藏龙岭的某样东西。甘家的祖坟,就是甘家的祖上布下的局。” “三百年前,洪大骄来到这里,就发现了甘家的事情,但当时他因为黄庭的事情和其余上品世家闹翻,所以就没多余的精力顾及到甘家的事,只是简单的做了个局,帮助甘家强行续了一口气,这才有了甘家的最后一代,甘天宁和甘天德。” 说到这里,钟声响叹了口气,“大表姐在甘天宁的身上发现了一些关于洪大骄设的局的蛛丝马迹,于是就找上了甘天宁,不惜以身作饵,试图隔着三百年的时空和洪大骄对话。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妥当,却因为没有作为牵引媒介的破妄法眼,最终功亏一篑,把自己性命搭了进去。” “那甘俊和甘帅,又是怎么回事?”我问道。 第一百八十二章 先驱 依照钟声响的说法,甘家在甘俊的爷爷那一代本来就该绝种了,只是因为洪大骄抬了一手,所以有了甘天宁和甘天德兄弟两的出生存活。 “你说呢?”钟声响冲我抛了个媚眼,说道:“大表姐要和你们洪家的那位隔空较劲,自然要做的事情就是和他一样。” 这样解释,倒也说的通。 “最后谁赢了?”我问道。 理论上来说,钟雨兰为了和洪大骄隔空扳手腕,把自己都搭了进去,但洪大骄为甘家续了一口气的甘天宁和甘天德兄弟俩已经排着队去阎王那里报道,甘俊和甘帅却是还活的好端端的。 “谁都没赢。”钟声响摇了摇头,“大表姐在洪大骄的基础上,让甘家延续了下来,但是一个傻子一个瘸子,而且她也不清楚自己不出手的话,会不会有这两个小家伙诞生,所以严格地来说,大表姐做的所有的事,都是没意义的。” “可惜啊,就这一个点,大表姐却是无论如何都勘破不了,使劲的钻牛角尖,最后把自己都给钻的搭了进去。” 我默然不语。 “往事随风,算了,不提这些了。”钟声响摆了摆手,说道,“你刚才是想问钟灵这里是什么地方对吧?其实这个问题很好回答。” “洪家的破妄法眼被洪大骄划分成了三重境,而且在关于破妄法眼的使用上,洪大骄也是做出了很多的改进和推陈出新。其中在破妄法眼的二重境看山不是山里,洪大骄鼓捣出了一个很有趣的东西——幻境。” “一般的幻境算不得什么,但是你们那洪家的那个怪物鼓捣出来的,却是一个介于虚实之间的幻境,也就是说,你说它是假的它却是真的,你说它是真的,它却又是虚无飘渺不真实的。” “这样说你能听懂吗?”钟声响问道。 听着钟声响的话,我心中闪过的却是那个‘来者皆拜’的迷你墓碑。洪大骄以一柄普通的纸扇为灵媒,搭建起了自己的心牢,把自己的魂灵锁困进去,在心牢中为洪小蛮立了道碑,结果纸扇变成了墓碑。 这,应该和钟声响说的那种,就是属于同一类型,只是在应用的级别上显得更加高明。 “大致能听懂。”我说道。 “能听得懂就行。”钟声响舒了口气,“我就怕你在这个上听不懂,那样的话,我接下来给你的解释,就都没意义了。” 接着,她继续说了下去。 当年洪大骄发现了甘家的事情后,就开始着手为甘家的人搭建一个虚拟的祠堂,利用祠堂来收罗甘家历代死去的人的魂灵,而后再以另外的一种模式延续甘家的气数,从而将本该已经耗尽的甘家气数再度延长。 “我们现在能看到的这些灵位,都是虚假不真实的。”钟声响一指周围的灵位,说道,“这些灵位中有绝大部分是你们洪家那个怪物利用自己的本领,在甘家祖坟那边布下法阵拘禁过来的。” “拘禁已经死去的魂灵?这不是属于地府的阎王爷才有的本领吗?”我愕然道。 “阎王爷啊?”钟声响说道,“其实我也一直很好奇,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阎王爷,要是真有地府,有阎王爷的话,我和大表姐这种在阳世逗留了这么久的魂灵,以后肯定是要被打入地狱受刑的。” 说着,她自己就先咯咯笑了起来:“不过真要是有地府的话,估计兰姐下地府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传说中的地府搅个七零八落鸡犬不宁。” “也许吧。”我说道。 “嗯。刚才说到哪了?”钟声响道,“对,说到洪大骄拘禁来甘家逝者的魂灵,然后都塞进了自己构架起来的祠堂中,然后用虚实相间的祠堂来为甘家续命。” “我之前给你说过,这一手是洪大骄利用破妄法眼第二层衍生出来的东西。破妄法眼的二重境是看山不是山。既然山不是山,那祠堂自然也就不能让人一眼看上去就知晓这是一个祠堂。” “至于他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我百思不得其解。你们洪家的那个怪物,真的是个可怕的怪物!他把自己构架起来的祠堂,先是转变成了一个虚拟的人,而后又把这个虚拟的人格和他曾经的一位故友的魂灵勾连牵扯在了一起,并且以那位故友的魂灵为媒介温养他构架起来的祠堂。” “总之就是这样套来套去的,把甘家的气数,转换成了个虚实相间的祠堂,把这个虚实相间的祠堂有鼓捣成了个不穿衣服的女人,也就是你在外面看到的那个。” 我越听越不对劲,等钟声响把最终的答案说出来时,我忍不住道:“那我们现在岂不是在那个钟灵的身体里?” “你要这样想的话,也没什么错。”钟声响笑着道,“反正你躺进石棺里的时候不是就想着要干她么?现在你都不用那么费力就直接和她办成了零距离接触。” 祠堂就是人,人就是祠堂。 我苦笑着摇头道:“别人开玩笑也就罢了,你可不能和我开这样的玩笑。否则要是甘妹妹知晓的话,我肯定会被她揍的连东南西北也分不清。” “惧内?”钟声响问道。 “你说是就是吧。”我不愿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转而问道,“钟雨兰想要和洪大骄扳手腕,那肯定也是知晓这个祠堂的存在的吧?” “这次你猜错了。”钟声响摇头道,“兰姐虽然被称作是能够和你们洪家那个怪物扳手腕的存在,但终究没有接触过破妄法眼,也没有太多关于破妄法眼的资料可以研究,所以……小觑了洪大骄。” “三百年前,洪大骄以一己之力压得所有上品世家的弟子失声,但真正关于他有多厉害,并没有什么确切的文献资料流传下来可供研究。” “破妄法眼三重境,洪大骄似乎是在闭关中度过了前面的两重,所以他一横空出世就是破妄法眼的第三重境,横扫一片。” “拳头大说明长的壮,但肯定会有不适合拳头大的人做的事。就是因为这样,在洪大骄那看似强横到令人无可匹敌之外,他到底还有什么手段,有什么擅长,居然包括洪家的人在内,都回答不上来。” “没有资料考据,大表姐能做到只有自己不断地去揣测推断,根据留下的一些蛛丝马迹来寻找线索。” “已经知晓问题后找答案,不管怎么说都是会比连问题都需要自己去寻找,而后在找到问题后再寻求答案的模式来的省心省力。” “兰姐在甘家村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就是为了观察和寻找当年洪大骄留下来的足迹和活动过留下的影子。可是时间已经过去刘了三百多年,就算是洪大骄当时行事的是并没有刻意要想着掩埋自己的存在,但终究留下的可供研究的东西,太少太少了。” “兰姐直到和甘天宁结婚,也没找到多少和洪大骄有关的信息资料。虽然她曾不止一次去过乱葬岗,想要从黄庭的口中得知关于洪大骄的事情,可是黄庭守口如瓶,不管是兰姐怎么威逼利诱,他都是死死的不肯松口。” “信息的不对等,让兰姐最终饮恨。” “要是当时她就发现了我们现在所处的这座祠堂的话,她或许会改变自己的主意,至少不会在那个年纪就非得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要和洪大骄隔空扳手腕。” “在没见到甘天宁之前,兰姐有一次对我提及洪家的破妄法眼的时候,就说破妄法眼的三重境划分应该不止是明面上那样的简单,尤其是第二重看山不是山。” “兰姐对于如何利用心灵神志影响到外面的物质世界,从而搭建起起自己的逻辑圈,把某些东西收罗进来,甚至发展到最后的话,完全可以自成一域。” “以心灵的力量,影响外围的物质世界,从而构架自己的世界体系,这是兰姐后来一直推崇和想要达到的境界。她说,她已经感受到了外面世界的变化,或许再过一些年后,世界将会变的不再适合我们这一类的人生存,所以要么求变,要么被革。” 听着钟声响的话,再联系到洪秋月说的上品世家中已经有过半的家族宣布封山退隐的话语,我感觉自己开始有些明白当时钟雨兰的心境了。 她不是不爱惜自己的性命,只是她更爱惜的应该是她钟情的这一行。 二十多年前,绝大部分上品世家的弟子还在懵懂不知的时候,钟雨兰就意识到了天地会出现巨变,大环境会不再适合这一批存在了千年以上的家族的存在。 不想死,就只能求变。 “你大概也说错了吧。”我深吸了口气,按捺下心中的悸动,说道,“钟雨兰出现在这里,或许并不是为了和洪大骄隔空扳手腕,而是想借着洪大骄留下来的一些东西探索和验证一条全新的道路。” “什么道路?”钟声响愣了下。 “适合现在的环境下的能力者生存的道路。因为,毕竟,大环境已经开始变了,要么我们也寻找符合大环境变化的路线,要么只得选择被时代的洪流断掉现有的生存空见,革掉我们的命数。”我说道,“钟雨兰看到的,或许是整个上品世家的气数的衰落,所以,她想要当先驱,引领大伙走出一条新的生存之路。”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一言不合即杀人 洪大骄的年代,已经过去了两百多年近三百年,三百年的时间,足够一个王朝从鼎盛走向衰落。 俗话说,没有千年的王朝,只有千年的世家。但世家存在的时间久了,也一样会变的腐朽溃烂、没落消亡。 积蓄千年的世家,总会时不时的出现那么几个惊才绝艳之辈,凌驾于终生之上,笑傲天下。而那些世家的路,在很大程度上会在天才的年代中被天才们带着或走向辉煌,或走向歧途。当然,也有可能天才不想带路,于是世家的路,依旧循着旧路前行,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变更。 从我得知的信息中,洪大骄幼年时期应该是属于头角峥嵘之辈,等到领悟了‘中庸’二字后,就把自己的峥嵘头角收敛,一身光芒尽数隐匿。所以,直到破妄法眼修炼到第三境,才一飞冲天。而钟雨兰的成长史却是一段不折不扣的天才历程——从小到大,身上都顶着天才的名号,力压同辈,甚至把前辈们都压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钟声响之前说的话,不是没道理的。像钟雨兰这样的人物,势必在成长的过程中没少被长辈们提及三百年前洪家光焰万丈的那位洪大骄。自幼埋下的根苗,茁壮成长,终于有一天成长为参天大树,令钟雨兰遇到洪大骄留下来的线索,发现自己有机会和那位传奇人物隔着三百年的时空扳手腕较劲时,她会是何等的欣喜若狂? 理论上而言,这的推测没有任何的破绽,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的完美。也只有这样的推测,钟雨兰才能对得起别人给她的溢于言表的称赞夸耀。 但是,推测终究只是推测。 钟雨兰之所以是钟雨兰,就是因为她接受着别人的赞美,却并没有成长为一个众人所期待的人——能够推却掉所有上品世家弟子的提亲,和没落到连渣滓都不剩的甘家老大甘天宁结婚,而且在外人面前表现的堪称完美,就算是死后,甘天宁都郁郁寡欢,无心恋世,这种种,无一不在彰示着钟雨兰和甘天宁之间,是有感情的。 就算是逢场作戏,钟雨兰也把所有人都演的信了,甚至包括她自己。 这样的性情,注定了钟雨兰的骨子里的骄傲,会光焰逼人,却不会鲁莽到为了自己的执念就立即选择和洪大骄较劲,更不会因为为了和洪大骄较劲,把自己都搭了进去。 天才之所以是天才,最大的原因不是他们生来就强横无双,而是在同样的时间流逝下,他们能够比寻常人走的更远,看到更多的风景。 “你的意思是说,大表姐之所以会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搭进去,并不是为了和洪大骄一较高下,而是为了试验某种东西?”钟声响也是聪明人,我的话说完,她就立即猜到了我要说的话语的意思。 “具体实情是什么样子的,我清楚。毕竟我和上品世家接触的不多,就算是天地人神鬼中已经有大半的世家宣布封山隐世的消息,也是我听洪家的一位弟子说起的。”我说道,“你是曾和钟雨兰生活在一个年代的人,而且还和钟雨兰一起在这边待了不短的一段时间,对于当时钟雨兰是什么心境,或多或少应该能找到点蛛丝马迹吧?” 钟声响苦笑着摇了摇头:“你也未免太看得起我了。我跟着大表姐来这里,就是因为我看不透大表姐的心思,在加上当时一些事情的发生,导致我也没心思继续和那些上品世家的弟子们鬼混在一起,这才选择来到了这里,否则,你以为呢?也不对,你是大表姐的上门女婿啊,这种事,你自己去问她不就好了。拐弯抹角的问我个外人能有什么用……” “你觉得我能找到钟雨兰?”我叹了口气,“甘妹妹是和我结了阴婚没错,但两人什么时候见面,都是她做主。” “那只能说你这个女婿当的太失败了。”钟声响微微摇头,“依着兰姐护犊子的性格,你真要是有心的话,是可以从她身上学到很多东西的。” 甘家的气数早就尽了,我能看到的那个女人只是洪大骄利用自己的能力构架出来的一个介于虚实之间的存在,依着钟声响的说法,那个叫钟灵的女子,就是眼前的这座我所在的祠堂,就是那座甘家院子里埋着的镇运石棺。 甘家的气数都没了,承继甘家气数这种事,自然也就变的无从谈起。 “怎么样才能离开这里?”我问道。 “怎么进来的,怎么离开。”钟声响说道,“二重境的破妄法眼,就是打开和封闭这种虚实相间的世间之间的钥匙。” 她的话,令我愣了下。 先前钟灵也说到过这个问题,不过我的那个是注意力没在这一块,直到此时,我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不知不觉中,破妄法眼已经晋升到了二重境。 但旋即,我又想到了另外的一件事。 关于这个虚实相幻的祠堂。 洪大骄在心牢中曾给我讲述过,心牢是他利用前人留下来的术法构建而成,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在心牢中经历了三世的轮回后,自己的记忆就缺失了很多,清醒的时候能记得清清楚楚,但一入梦就什么也想不起来,甚至整个心牢的世界都因为梦境的凋零而变的枯寂灰暗。 从本质上来说,心牢和眼前的这个祠堂,应该是属于同一类型的东西。 “钟灵,能出来聊两句不?”我喊道。 “有钟声响这个小浪蹄子陪你聊还不够吗?小伙子,你不会是真像外面那个瞎子说的那样,要上我吧?”钟灵的声音飘忽不定,隐隐带着讥讽。 钟灵的话难听,但钟声响什么也没说。 “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无关。”我摇头道,“我就是想问你一句,你和甘家,到底是什么关系?”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你应该就是当年甘家的女主人,对不对?”我说道,“洪大骄是不是善人我不知道,但他绝对不会因为看到了甘家未来的命运,就立即大发慈悲出手施救。” “继续说下去。”钟灵说道。 “因为洪小蛮的事情,洪大骄来到了这里围追黄庭,不过黄庭的事情对于洪大骄来说根本就是举手之劳。但是,当他把黄庭的事情处理完毕后,却无意中发现了你也在这里。”我咽了口唾沫,继续说了下去。 “发现你的时候,洪大骄很不开心。因为他之前就挨家挨户的告诫过所有的上品世家弟子,不允许他们插手关于黄庭的事情。可是你这个同样是身为上品世家弟子的人却公然出现在了这里。” “因为妹妹的事情,洪大骄明面上是比较好说话的,实则早就执念成魔,但凡涉及到洪小蛮的事,他都会变的狂野粗暴,没有任何的道理可讲。” “或许在钟家,在整个上品世家中,你都是相对而言比较厉害的那种。可是你遇到的是一言不合就大发雷霆的洪大骄。” “暴怒的洪大骄,应该是没有给你任何辩解的机会,就出手将你杀掉了。” “别说了!”钟灵的声音忽而变的锐利起来,充满了痛苦,“你们洪家的人都是疯子,都是怪物!我只是嫁给了一个我喜欢的人,他就蛮不讲理地当着我的丈夫,还有我的儿子的面把我杀掉了!洪大骄,我就算是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行了,你早就变成鬼了。”我打断钟灵的喊声,道:“时隔三百年,一些人提起洪大骄的时候,都是一口一个怪物,所以我猜测当时的洪大骄的脾气,肯定很糟糕。” “你被杀掉后,你的丈夫和你的儿子经过短暂的目惊口呆后,要么是歇斯底里的怒骂洪大骄求死,要么是悄无声息的想要离开现场。但无论是那种,都算是成功地吸引了洪大骄的注意力,而后洪大骄也算是搞明白了事情的原委,知晓你并不是因为洪小蛮的事情才出现在了甘家村。” “人已经杀了,反悔什么的没必要。”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这话说的没错,但是洪大骄肯定不会自己把自己被弄死来赔罪。所以,他只能是用另外的法子来补偿你的丈夫和孩子,于是也就有了现在的你。” “我曾有幸接触过一个类似镇运石棺的东西,但那玩意比镇运石棺要更加的惟妙惟肖。” “从我曾接触过的那件物什推断,这甘家的镇运石棺中,恐怕是混合这你的骨骸之类的东西吧?毕竟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你本来是死后就该消散掉的,洪大骄却将你硬生生滞留在了阳世三百年,所以我猜测,这镇运石棺内肯定有你的骨血肉,至于是用什么样的手法揉杂进去的,就不是我能理解和勘破的了。” 一番话,说的边上的钟声响目瞪口呆。 良久,她才颤声声音道:“你的意思是说,这祠堂不是以破妄法眼二重境构架起来的,而是以钟灵的骨血为灵媒,然后再附以一些别的手法锻造?” 我轻轻摇头:“具体如何,我们还得听听钟灵的回答,毕竟她才是当事人。” 第一百八十四章 假死 钟灵沉默着没有出声。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不出声,其实就已经是属于默认了。 半晌,钟声响才开口道:“小洪,那你之前的推测……” “关于钟雨兰为上品世家探索出路的事情吗?”我摇头苦笑,“如果我们的猜测都是成立的话,那么破妄法眼的第二重根本就没什么玄妙所言,最多是看这个世界的视觉会和常人有些不一样,除此之外……借破妄法眼二重境的看山不是山来构架类似眼前的祠堂这样的虚实相间的空见,基本等同于痴人说梦。” 如果是一条本就不存在的路,那自然是无论怎么去探索发现,最终等待的结果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死路。 猜测到了这一步,也就意味着在我们的猜测中,钟雨兰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白白的为一条并不存在的路,搭上了自己的身家性命,一事无成。 这种悲哀,只可意会,无法言传。 甘家的气数已尽,自然对于气数的承继也就变成了无稽之谈。 “要是离开祠堂后,我出去后还是在那口棺材里吗?”我问道。 话说出口,我才发现我都不知道我是在问钟雨兰还是在问钟灵。 “从那里进来的,出去就只能是在那里。”钟灵回答了这个问题,“所以,你决定离开的时候,不妨先祈祷下你的小伙伴们已经把你放出去了。” 我叹了口气:“但愿吧。” 但是,依照心牢中的时间流速,可谓是外面一眨眼,里面百余年。这同样是由洪大骄构架起来的虚实相间的祠堂的时间流速会不会也是这样,我不清楚。 这片祠堂中,所有的灵韵都集中在了钟灵一个人身上,钟声响只是因为机缘巧合才进入到了这里,不过进来容易出去难。别看现在的钟声响蹦达的挺欢快,但因为这里存留的不过是一魂一魄,在这虚实相间的祠堂里没什么事,可真要是出去外面,就凶吉难料了。 “最后一个问题,钟灵,你以后出现的时候,能不能先把衣服穿上?”我说道。 回应我的,是钟灵咯咯的笑声:“你不打开棺材不就行了。实在看不下去,你就打碎石棺好了。” “打碎石棺对你有没有影响?”我问道。 “其实……”钟灵的声音拉长,似乎是对接下来要说的话,显得有些犹豫,“其实这里一开始的时候,并不是祠堂,而是一间卧室。” “什么?”我和钟声响齐齐惊呼。 “洪大骄一时冲动杀了我,但他对我丈夫说,他杀人,从来都不需要理由。”钟灵的声音有些低沉,“我丈夫说要么把妻子还给他,要么就让洪大骄一起杀了,做一对亡命鸳鸯。” “挺感人的。”钟声响唏嘘道,“洪大骄有没有成全你们?” “当然成全了,否则钟灵现在也不会出现在我们面前。”我说道。 钟灵嗯了声,接着道:“洪大骄对我丈夫的话混不在意,只是用了盏茶的功夫就构架成了一座虚实相幻的卧室,而后把我塞了进去。” “甘家历代都有埋镇运石棺的习俗流传,只是到了我丈夫那一代的时候,祖上流传下来的这事已经只剩下了埋石棺,至于为什么要埋,却是无人知晓了。” “洪大骄构建完能够让我的魂灵居住的房屋后,又把埋在院子里的镇运石棺挖了出来,将他构建出的房屋和镇运石棺结合在了一起,而后告诉我丈夫,以后要是想自己女人的时候,就把石棺挖出来,然后躺进去再从外面盖上石棺就可以了。” “所以,其实,这镇运石棺当时是被洪大骄弄成了我和丈夫的卧室。每隔两三天,丈夫就会来找我温存。” “渐渐地,丈夫发现那石棺只有他打开的时候才能看到我,而其他人偷偷摸摸打开的时候,看到的不过是一个空空如也的棺材。于是他就提议说,让我干脆不用穿衣服,这样当他想要的时候,只需要一掀开棺材就可以看到我,而且也方便行事……” “再后来,丈夫逝去,我想要找我的衣服的时候,却发现已经不知道被丢那个角落去了,直到现在也没能找到。” “再后来,钟声响来了。我一个人孤寂了太久,本来是想找钟声响聊天,可是又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就决定观察一段时间。” “短暂的观察后,我发现钟声响留在这里的居然只是一魂一魄,不过把她魂魄拘留在这里的人的手法,很像我们钟家的独门秘法,而且是典籍记载中最高明的那种。” “刚开始的时候我以为是钟家的高人来解救我了。可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也没什么人来,好像钟声响的事情就这样被遗忘在了尘土中。这一等,就等到了现在。” “卧室是什么时候变成祠堂的?”我问道。 “不清楚。”钟灵回答道,“在我的记忆中,好像是在我找衣服的时候,有一次回过神来,就发现这里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不但没找到到我的衣服,就连我自己都找不到了。” “洪大骄绝对在你身上动手脚了。”钟声响说道,“看来,他杀你也不全是一时性起而为之,而是有着某种深意的。” 钟灵没理会钟声响的话,而是对我说道:“小洪,你出去后就把那口镇运石棺毁掉吧。记住,只要不打碎石棺盖板,这祠堂就会一直存在下去。” 我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晓。 目光转到钟声响身上,我问钟声响有没什么话要我捎给钟雨兰的时候,钟声响呵呵低笑了两声,说若是钟雨兰想要找她的时候自然会来,要是不想找的话,就算是捎话给她也没什么用。 听她这样说,我也就没强求。 闭眼,心法运转,涓涓清流涌入眸子中,而后眼睛再度睁开,昏暗的祠堂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洪秋月梨花带雨哭的抽抽搭搭的脸蛋。 “你哭啥呢?”我问道。 运气不错,醒来的时候瞎子他们良心发现已经把我从土里挖了出来。 “你没死啊?”洪秋月伸手在我脸上狠狠的拧了一把,而后飞快地叫着离开,“瞎子,瞎子,洪云没死……” 什么鬼? 从棺材中直起身子坐好,我才发现这石棺居然是已经不再甘家的院子里,而是被抬到了个帐篷内。只是,这帐篷看起来好奇怪,四周挂着一堆白色的东西,不远处来放着两个画圈……这是,灵棚!? 我一下子惊的从石棺中跳出来。 这时,瞎子和道人跟随在洪秋月身后匆匆赶了进来,一看到我,瞎子就两部并作三步冲了上来,抬手一拳擂在我心口位置。 不等我开口,瞎子就哈哈笑着道:“没错,的确没死,心在跳。” 道人则是略显含蓄,并没有上来试探什么,但却也同样在一个劲的念叨着,“没死就好,没死就好……” 找了几把凳子坐下,洪秋月给我讲述了下我被掩埋后发生的事情。 在瞎子的预计中,应该是最多一个晚上的功夫,我就可以承继甘家的气数。但没想到的是,半夜的时候,鲁尼和他的四个手下去而复返,居然乘着夜色把石棺又从土里挖了出来。 听到外面的动静,瞎子和道人赶出来,双方发生了一场混战。 鲁尼虽然是上品世家出身,但对上瞎子和道人的联手,根本讨不了丝毫的便宜。阴谋破灭,鲁尼没多做逗留,带着人急急忙忙撤离。 赶跑鲁尼一行人后,瞎子跑到了石棺前探了下我的鼻息,结果发现人已经没了呼吸,身子也已经开始泛冷。 “惊了魂了。”瞎子如是说道。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瞎子和道人想方设法的想要把我救治回来,但所有能用的法子都用了,能试的手段也都施行了,没什么卵子用。 最终,瞎子和道人宣布,没救了。 人死了,自然是需要埋掉。好在黄奎家中刚办过丧事,搭建灵棚的东西倒是不缺,简单的拾缀了一番后,就有了我面前的这个简易灵棚。 至于棺材,瞎子他们也没想着要给我重新找一副棺椁,直接以石棺埋葬,省心省事省钱。 “那岂不是说我没醒来的话,你们就要这样把我给活埋了?”说着,我心头泛起阵阵冷意。 洪大骄给自己构建起来的心牢中的时间流速慢的一塌糊涂,结果这个祠堂却是我不过是在里面和钟灵和钟声响聊个天的功夫,外面就恍恍惚惚的过了两天。要不是我出来的早,再多闲扯几句,说不定这次就是真的被活埋掉了。 “也不算活埋。”洪秋月说道,“你要是没醒来的话,不就是死了吗?” “闭上眼再睁开,是睡觉。闭上眼再没睁开,就是死了……”我感慨道,“十三妹啊,你是不是早就盼着我去死呢?” “胡说什么!”洪秋月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难道你醒来的时候没看见本姑娘哭的伤心成什么样子了吗?洪云,我告诉你啊,虽然我们都姓洪,但你乱说话的话我一样是会告你诽谤!” 瞎子和道人坐在边上,看着我们两个笑而不语。 又是和洪秋月调侃了几句,我转而看向瞎子,咳嗽了声,问道:“瞎子大爷,我假死的这两天时间里,甘妹妹或者钟雨兰有没有来过?” 第一百八十五章 末法时代 瞎子迟疑了下,摇了摇头。 无论是甘妹妹还是钟雨兰,在这两天都没有出现。 “或许,她们是有自己的事在忙吧。”瞎子说道,“虽然在我们看来,甘妹妹和钟雨兰似乎一天到晚没什么事,可是在我们看不见的世界,黄庭、许芸都是存在的,他们不可能一天到晚什么事都不做。” 每个人都有自己忙的理由,所以忙起来的时候也会理所当然地忘却掉一些记忆中不是很重要的人物。 我嗯了声,没再说什么。 虚惊一场的误会了结,瞎子就把话题转到了关于这次我假死的事情上。 “甘家的气数早就尽了,我们看到的那个女人不是甘家的气数转换的,是一个叫钟灵的女人。”我说道。 “钟灵?和钟雨兰他们是什么关系?”瞎子愕然问道。 我把目光投向了道人和洪秋月。 “钟灵的名字我曾听说过,但具体是怎么回事就不清楚了。”道人摆手道,“不用看我,我不知道。” “钟灵……这名字倒是有点耳熟,我想想看啊……”洪秋月眉头紧锁,伸手敲打着自己的脑袋,陷入沉思。 约莫是过了半分钟的样子,洪秋月才迟疑地看着我,不确定地说道:“是不是和洪大骄祖爷爷一个时期的人?” 我点了点头。 “哦,原来是她啊。”洪秋月伸手一拍脑门,“难怪这个名字我觉得熟悉。” “当年因为洪小蛮和黄庭的事,洪大骄祖爷爷曾和各大世家的人都私下谈过,其中那个钟灵跳的最厉害,说上品世家是有攻防联盟在的,洪大骄这样做是想要引起上品世家之间的混战。” “洪大骄祖爷爷说,他不是要引起上品世家之间的混战,只是希望大伙不要插手洪家的内务,把黄庭的事情交给他来解决,他必然会给大伙一个满意的回答。” “那个时候,洪大骄祖爷爷刚出关,所以他修炼成破妄法眼的事情还没传开。不过有一些人觉得黄庭的事情的确是洪家自己内部的事,而且当时的当事人之一的曹家也没吭声,于是就决定卖洪家这个面子。” “钟灵却是不同意,说洪家是想以这个为由头独享黄庭背后的长生之秘。” “道理没的讲,那就只比拳头了。” “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已经无从知晓,唯一流传下来的说法是,钟灵想和洪大骄祖爷爷动手,结果被一巴掌拍在地上给打死了。” “这一下,所有人都傻眼了。” 说着,洪秋月微微皱眉:“在那本书中记载的有些奇怪,说当时洪大骄祖爷爷把钟灵打死后,钟家的人居然立即送上了厚礼给洪家,甚至提出了联姻的要求。” “看来那个钟灵在钟家也是不怎么受人待见。她的死,除了有一半是咎由自取,估计还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道人哼了声,说道:“上品世家中,从来不缺这种事。” 洪秋月点了点头:“大概是吧。” “不过钟家送来的东西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就连联姻的请求也被拒绝。洪大骄祖爷爷的原话是,他只是想安安静静的为妹妹洪小蛮做一点最后的事情来弥补自己欠缺下的东西,所以不希望任何人、任何事来打搅他接下来的时间。” 说到这里,洪秋月就不再吭声。 “后来呢?”我问道。 “后来?什么后来?”洪秋月一脸茫然。 “再后来钟灵怎么样了啊?”我问道。 “钟灵不是已经死了吗?那还有什么后来不后来的。”洪秋月愕然,“难道你还听说过其他的版本?” 我把钟灵对我说的事简单阐述了下。 “假的,肯定是假的!”洪秋月立即喊道,“洪大骄祖爷爷约谈各大世家后,所有的上品世家的弟子都回家里蹲着,直到黄庭的事情处理完,我们洪家放出了风声,其他世家的弟子才开始重新在外面走动。” “一个人,怎么可能死两次!” 我也是有些懵逼:“会不会是当时钟灵并没有被打死?” “钟灵当时是肯定死了的。”道人说道,“十三妹说的事,我也曾在曹家的一本手抄本中看到过,里面并没有提及当事人的姓名。不过在那件事的末尾,有一行批注,说杀人者感于自己可能被入了障,曾来曹家找曹家那一代的家主商议过一个晚上,好像讨论的是如何能复活死者的事。” “把所有的事综合起来的话,会不会是这样?”瞎子说道,“洪大骄杀掉钟灵后,心中有些后悔,于是就找上曹家,得到将死者复活的法子后,又暗中出手将钟灵复活,带到了甘家村这边,让钟灵忘却自己被杀的事,并且促成了一对夫妻。” “至于后面的事,完全可以理解为洪大骄处理完黄庭的事,想顺路过来看下钟灵过的怎么样,却没想到赶上钟灵的身子崩溃,事反馈到钟灵的记忆中,就成了自己被洪大骄杀掉。” 我愕然道:“这样说也不是没可能。但问题是,曹家有让死者复活的秘法吗?” “这个涉及到了家族的秘法传承,所以我不能多做透露,不过可以肯定的说,如果修炼到记载中的最高境界的话,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道人不无得意地说道,“天地人神鬼,曹家虽然是排在末流,但某些方面却是独一无二的。” “任何一个世家的传承都是独一无二的。谢谢。”洪秋月毫不客气地反驳道。 道人没和洪秋月争辩,点头道:“是的,每一个世家的传承都是独一无二的,所以任何一个世家的毁灭,对于整个上品世家来说都是无法接受的损失。正式因为这点,上品世家之间才会有攻防联盟的成立。” 洪秋月哎了声,道:“上品世家之间的攻防联盟,说的蛮好听的,而且想法也是很唯美的。只可惜,理想是丰满妖娆的,现实却是骨干带刺的。现在甭说是上品世家之间的攻防联盟了,就是连上品世家都变的七零八落,在外面行走的弟子都没几个了。” “要是嫡系的弟子还都外出行走的话,我这种旁支的怎么可能当得上巡查监的一把手。”道人同样是感慨道,“暂时的看来,我这样的旁支弟子是有了出人头地的机会和希望,实则……是整个圈子都在衰落。” 接下来,是久久的沉默不语。 关于天地神人鬼上品世家们为代表的圈子在不断地衰落的事,看来已经成为了所有人的共识。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上品世家也就会变成了一副壁挂,悬停在历史的墙上,只供后人感慨观摩。 “末法时代。”瞎子吐出了四个字。 “是啊,末法时代。”道人抬头看向了远处,“末法时代,呵呵,末法时代……” “行了,酸溜溜的是个什么事。”洪秋月不满地嚷嚷道,“就算是末法时代也和你这个贼毛老道没啥关系,你也不想想这些年来你都干了些啥事,一天到晚偷鸡摸狗的骗吃骗喝,有法和没法对你区别大吗?” 道人哈哈一笑:“你说的也是,反正要是老道的一身术法修为都消失了,就直接去你们洪家蹭吃蹭喝等死,反正你们洪家早就开始转型了,家大业大的,多我一张嘴也没啥关系。” “随便你,反正别在本姑娘面前晃悠就行。”洪秋月翻了个白眼。 忽而,她坐直身子,直勾勾地盯着我:“也不对啊,要这真是末法时代来了,你为啥居然能修炼成破妄法眼?就算是整个上品世家的历史中,洪家修成破妄法眼的人都是只手可数好吧?” “回光返照。”我说道。 “这个解释妙!”洪秋月抚掌道,“你就是末法时代的回光返照,是属于我们这个时代最后的辉煌!” “真要是有你说的那么好就完美了。”道人哼了声,“十三妹,用你那没胸大的脑瓜子好好想想,这小子身边汇聚的都是些什么人,和他有牵连的都是什么样的存在。” “有什么啊,你,我,瞎子大爷呗。”洪秋月说着,蓦然道,“不对,还有黄庭、钟雨兰他们!” “三百年来,修炼成破妄法眼的只有洪大骄和这小子,所以我敢肯定,这小子多半是洪大骄遗落在外的某支血脉的后裔;钟雨兰是百余年来上品世家中出的最天才的弟子,没有之一,这小子不但抱上了大腿,而且还貌似深的丈母娘的喜爱。”道人嘿嘿笑着说道,“而且有破妄法眼作为依托,黄庭都对他是另眼相看……在存世的人中,大概除了钟雨兰能和黄庭一较高下外,黄庭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末法时代的回光返照?恐怕这小子是要当末法时代的终结者了。”道人说道,“我有种预感,很快,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成为一个是非圈,所有在外面还活跃着的上品世家的弟子,基本都会集聚过来,排着队送死。” 第一百八十六章 决裂 那些所谓的上品世家的弟子排着队来送死的说法我没什么异议,但把我说成是末法时代的侩子手,我就不乐意了。 “曹道长,你凭啥说那些人最后会死在我的手中?杀人不杀人,好像我自己说了算吧?”我抗议道:“况且话说回来,就算是我想要杀那些上品世家的弟子,也得考虑下自不量力这回事,是不?再说了,杀人可是犯法要吃花生米的。” 道人呵呵笑道:“我可没说那些人是要被你杀。有句古话说的话,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懂什么意思不?” “意思就是死的人和我没关系,但是锅得我来背。”我回答道。 洪秋月哈哈笑着道:“这个解释到是别出心裁,不过的确如此诶。那句话说的,好好像是一个很厉害的人,觉得伯仁在皇帝面前说他的坏话,于是就怀恨在心。后来后机会的是,别人问他,伯仁是不是可以做大官啊?要是不你觉得不能做的话,就把伯仁杀掉算了。那个很厉害的人不吭声,于是伯仁就被杀了。” “十三妹你说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道人瞟了洪秋月一眼,而后说道,“不过你大概也就是这个意思吧。小洪你要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不能拿出点东西,劝止住那些涌到这里来的上品世家的弟子的话,死的人会一大把一大把的。” “why?”我依旧是有些听不明白。 “甘家祖坟连着的是刘家大墓,刘家大墓中隐藏着的东西有多少,你下去过,不会不知道吧?”道人侃侃而谈,“十三妹截了我的飞鸽传书来到这里,这一幕肯定是早就落在了有心人的眼中。” “天地人神鬼,洪家排序在最前面,在上品世家中的地位相当于羊群中的头羊。这这些年来大环境是什么样子的,其实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的明白清楚。” “大伙都指望着洪家当救世主呢。” “只可惜洪家的上一代家主洪千秋,也就是十三妹的爷爷,是个混不吝,办事的时候总是给人一种行动不经过大脑的印象;至于十三妹的老爹,为人沉稳,谈吐风健,只可惜对整个圈子的事根本就是漠不关心,一门心思的养猫遛狗钓鱼,洪家的许多事务都是又十三妹的哥哥打理,偶尔由老家主过问负责。” “老的不靠谱,中间的不问事,小的又太小了。若是换个时间段的话,洪家不管发生什么事,众人都不会觉得奇怪。” “但近两年是什么情况,十三妹已经给我们说的很清楚了。自然,那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上品世家弟子,肯定是天天趴在洪家的墙头等着看洪家准备干啥。” “这边十三妹才来多久,鲁尼就跟着跑了过来,而且还是带着四个保镖。可想而知接下来,必然是会有一大波的人涌入。” “甘家村、铁马村、刘家村,三个村子就这么屁大的点地方,发生什么事都是顶风传百里,谁家老婆晚上叫床声音大了,谁家汉子打老婆了,都是早上的事中午就能传遍十里八乡。你觉得甘家祖坟和刘家大墓的事情,能瞒得住谁?” “撕破脸皮了就是各自为政,不撕破脸皮的话就是攻防联盟。上品世家虽然这些年是一代不如一代的没落了,但怎么说凑齐的人手要比我们三个强不少吧?我们都能活着出来的地方,没道理那些人就死在里面。” “刘家大墓和甘家祖坟探秘结束,你猜测他们接下来会做什么?”道人问道。 “会做什么?”洪秋月好奇地问道。 “会来乱葬岗。”我叹了口气,开始明白瞎子说的是什么事了,“这一代比较神秘点的地方,也就是藏龙岭和乱葬岗了。藏龙岭探索结束,自然有的是人对乱葬岗这块地方感兴趣。” “四象八荒?”洪秋月愕然道。 “对啊,四象八荒。”我说道,“四象的力量已经被我承继,但是四象八荒本来就是四象为主八荒为辅,如今四象消失,在乱葬岗就只剩下八荒的力量,无序、混乱。” 黄奎一行人的死尚且历历在目,赵老头和他外孙又给乱葬岗添加了两缕新魂。 “哎,头疼。”洪秋月伸手锤了锤额头,埋怨道,“你说这些上品世家的弟子都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做吗?去那里不好,非得跟着我来这里……到时候要是他们都死了的话,回去老头子肯定会一天到晚的给我念叨什么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话,想着就烦死个人。” “算了,遇到人劝说一下,遇不到的,我们没看住的,死就死了吧。”我也是感到有些棘手。 洪大骄已经传授了我收拢八荒力量的口诀和方法,但事实上,他不知晓,我也忘了提起,现在乱葬岗的四象八荒阵,早就不是洪大骄最开始设下的四象八荒阵,而是被钟雨兰扩散增加过的版本。 四象我是承继了,可洪大骄传授给我的口诀真的还有效吗?我不知道。 八荒的力量有多恐怖,我是亲眼见过的。没有必然的把握前,我可不想以身试法去体验八荒的力量到底有多威猛。 只是我们四个坐着聊天,是不可能聊到让那些可能到来的上品世家的弟子不去乱葬岗晃悠。所以要想阻止人,我们还是只得去乱葬岗附近待着。 距离乱葬岗最近的民居,首选老李的小卖铺。 说起来,从那次之后,我就一直没见过老李出现,也没见过他的那两个侄子。好像这叔侄三人消失了。 再次来到老李的小卖铺,我看了下曾经的那个地穴,却发现柜子上的活动板还在,但下面的地穴已经被封死。 “李哥封死的。”瞎子说道。 “李哥为什么封死这个?”我问道。 “我问过李哥,李哥说这是他们李家内部的事情,不能说。我也就没再问。”瞎子摊手回答道。 “那我们暂时借住这里,要和李哥打个招呼不?”我问道。 瞎子摇头:“打个屁的招呼,他和老李兄弟两的关系差的要命。当然,算血缘关系的话,老李的这个小卖铺,还有村中的那三间平房,以后都会是李哥的。不过我们只是临时住一段时间,又不是长期霸占,他是不会来触这个霉头的。” 听瞎子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 四个人,分成了三组,瞎子、道人各自为一组,我和洪秋月是一组,二十四小时轮流执勤。 把两间房子拾缀出来后,抽签决定晚上那一组来守夜,结果洪秋月运气大爆棚,出手就抽了个开门红。 “你俩晚上悠着点。”道人笑着说道。 等瞎子和道人走后,小卖铺也就剩下了我和洪秋月两人。 “晚上怎么安排?”她问道。 “什么怎么安排,守着看啊。”我有些不大明白洪秋月的话语中的意思,“你是想有什么安排?” “笨!”洪秋月抬手在我额头敲了一记,“我的好哥哥,你不会是真傻乎乎的准备整个晚上不睡,蹲在门口看有没有人会去乱葬岗吧?” “难道不是这样?”我愕然。 “哎,算了,榆木疙瘩脑袋,现在我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前两天你都快死了,结果甘妹妹连表示下关心的慰问都没。”洪秋月挥了挥手,“你自己在外面蹲着好好看吧,本姑娘先去休息了。要是后半夜你困的受不了就进来喊我。” 说罢,洪秋月居然是真的走进了小卖铺,而后砰然一声把门关上。 “尼玛,现在才八点不到,睡个锤子的觉……”摊上这样的猪队友,我也只能是无奈地摇头。 盯着一个目标看,是很无趣的事。 以前还有竹林摇曳,夜间竹海起伏,现在因为八荒的力量肆虐,偌大的乱葬岗,竹林悉数被伐倒在地,成了一根根尺许长的残断竹枝,没任何的观赏性可言。 最开始的时候,我还能集中精神盯着乱葬岗那边方向聚精会神地看。但没一会,我就发现那地方,根本没什么可看的。 “无聊啊——”我伸了个懒腰,说道。 “无聊就来聊会天吧。”轻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夫君,你是在怪我这两天么没有来看你吗?” 瞬息,我打了个激灵。 甘妹妹! 我连忙转身,果然,一袭红裙的甘妹妹站在月下,手中撑着钟雨兰一直拿着的那柄伞,风景如画。 “哈哈,怎么会怪罪你呢,来来来,这边坐,我们一起聊聊天。”我连忙招呼道。 “算了,人鬼殊途,我们的相遇本来就是错误的,之前只怪我一门心思的想嫁个如意郎君,现在想想,当时自己也是太幼稚任性了。”甘妹妹的语气变的平淡无比,像是在和一个陌生人说话,“夫君,我为之前对你造成的困惑表示道歉,希望你能谅解。” “你这是要做什么?”我有些惊慌,“亲爱的,我和十三妹什么事都没啊,你别看我们在一起,实际上我们真的什么都没,不信你可以问瞎子大爷和曹道长,他们都能给我作证的。” “不是因为这个。”甘妹妹微微摇头,“秋月是个好姑娘,她要是愿意的话,你娶了她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三百年前洪大骄抛妻弃子的离开,三百年后你娶他的后人,也算是那一代的恩怨的完结,蛮好的。” 卧槽,这是要后院起火的节奏啊。 “你别乱点鸳鸯谱好么?我……”我想要靠近她,但我抬腿走了两步,她就幽灵似的飘着后退了十余步。 见她似乎真的没有要听我解释的意思,我也是面色逐渐沉了下来:“甘妹妹,我是真的和十三妹没任何的瓜葛纠缠,你要是不信的话,我也没办法。但我姓洪的可以对天发誓,我要是这段时间做过任何对不住你的事情,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把话说那么重干嘛?只是分手而已,没必要说的那么悲壮?我们之间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场阴婚罢了,梦醒了,发现彼此之间不合适,心平气和的分开,不好吗?非得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甘妹妹说着,手中的伞旋转,像是直升机的螺旋桨似得,带着她腾空而起,“洪云,不是你不够好,而是我已经变成了阴灵鬼物,就算继续走下去,我们之间也是不可能会有结果的。” “你妈死了?你和我说这种话!当初是谁不要脸的缠上来,现在又说什么不是不爱的狗屁话,你到底是想要做什么?!”我愤怒地吼道。 甘妹妹身形一顿:“你说的没错,我妈死了。”说罢,她就消失在夜幕中。 小卖铺的门被洪秋月猛地拉开:“洪云,你快跟上去看看,也许真的是钟雨兰出事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落幕 我还在为自己刚才说的话感到懊恼,洪秋月的一句话却是将我惊的出了一身冷汗。但反应过来,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事绝对不可能! 钟雨兰是什么人? 是能够和洪大骄并驾齐驱的人!就算是黄庭都不得不承认,钟雨兰的确很厉害,而且要是给钟雨兰一定的时间成长的话,最终的成就会比洪大骄只高不低。 钟雨兰会遇到麻烦?除非是洪大骄和黄庭联手,否则,这个世界上又有谁能威胁到她? “别愣着了,快想想什么地方能找到钟雨兰和甘妹妹。”洪秋月擂了我一圈,“妈的,有你这么泡妹的?老婆都跑了,你自己却是愣在这里开始发呆了,本姑娘怎么会认识你这样的智障宝宝。” 被洪秋月的话惊醒,我刚拔腿想跑,却又旋即收回了脚。 找甘妹妹?找钟雨兰? 我他娘的连到那里去找都不知道。 “你不会是——”洪秋月连连皱眉,最跺了跺脚,道,“算了,你先去甘家村,我喊瞎子大爷他们,在甘家的院子里碰头。” 说着,洪秋月就拔腿朝着铁马村的村子里跑去。 她刚跑了没几步,远处就传来了瞎子的喊声:“小洪,小洪,快起来,去藏龙岭,傻子说那边有人挖坟。” 坟! 甘家的祖坟都在藏龙岭,钟雨兰的坟也是在藏龙岭,而甘妹妹刚才离开的方向……同样是藏龙岭。 “快走啊,还愣着做什么!”洪秋月拉了我一把,急忙朝着瞎子喊话的方向跑去。 瞎子和道人早已等的不耐烦,一等到我们过来就立即马不停蹄地赶往藏龙岭。 路上,瞎子说,傍晚,下午,也就是我们刚离开甘家村不久,一大群人涌进了甘家村打问钟雨兰的事,有人说钟雨兰早就已经死了,墓就在藏龙岭,那群人就又拥着离开了甘家村。甘帅发现事好像有点不大对劲,就让傻子跑过来报信,自己则是尾随在了那群人身后。 “为什么现在才得到消息?”我问道。 “傻子中途遇到许芸了,追着许芸跑了一段路,结果跑着跑着跑到了藏龙岭,发现下午的那群人的确是在挖坟,这才跑来告诉我们。”瞎子说道。 傻子来报讯的时候,都是隔着院子喊了两嗓子,说有人在藏龙岭那边挖坟,而后就又跑的不见影了。 铁马村到藏龙岭的距离并不算远,再加上我们走的又急,一会功夫,藏龙岭就遥遥在望。 “果然有人。”瞎子沉声道。 远远的都不用上山,我们也能看到在藏龙岭上,一道道光电的影子纵横,分明是有人拿着手电晃动。 粗略的估摸了下,少说也有百来号人。 “能活动的人可是都来了啊。”道人面色一片阴翳,“这群不知死活的东西,做什么不好,跑来挖坟。” “什么不知死活,人家是早就有准备而来的。”洪秋月叹了口气,“天地人神鬼,上品世家的弟子真要是聚集在一起的话,就算是钟雨兰恐怕也翻不起什么浪来。” 我没说话,只是紧紧的握了握拳头。 甘家的祖坟被刨我不在乎,但是挖钟雨兰的坟,就是挖我丈母娘的坟,这笔帐,是生死仇。而我没记错的话,那个手电的光影乱晃动的方位,正是钟雨兰和甘天宁夫妇的埋骨之处。 “小洪,冷静!”瞎子的手忽而落在我肩膀上,低声道,“钟雨兰和甘妹妹不会有事的。” “瞎子大爷,你或许还不知道,甘妹妹刚才已经来找过洪云,说要分手了。”洪秋月摇头道,“而且,听她那口气,似乎是要找什么人去拼命。” “什么?”瞎子豁然一惊。 “我说过,这小子是末法时代的屠夫,那些上品世家的弟子们会蜂涌着排队来送死的。”道人的声音响起,但在我听来,已经是渐行渐远。 视线中,只剩下了那些在黑暗中乱舞的手电筒的光束,以及随着距离接近而隐隐传来的噪杂人声。 这些人,都得死! 洪大骄传授我收拢八荒的力量的口诀时,同样交给了我如何驾驭四象的口诀。只是因为我没把握收拢八荒的力量,所以才一直没有尝试去触碰四象。 但是存在的力量就是存在的,就算是我一直不用,它都是存在的。一旦我需要的时候,就会如决堤狂潮奔涌而出。 龙、虎、朱雀、玄武! 四象的力量由四肢奔涌而出,汇聚在体内,仿佛要把我的身体都撑炸。而随着四象力量的涌动,原本六阳经脉中孱弱的气流也开始变的躁动不安起来。 无形的火,先是在我的眸子中燃起,而后又经由看不到的神秘的经脉,反向倒灌进入六阳经脉中。 反馈倒灌回去的火,像是有种点燃万物的能力,无论是四象的力量,还是六阳经脉中的微弱真气,悉数被那无形的火点燃,而后由变成道道炽蓝的焰火,在我的体表乱串飞舞。 “小洪,六阳聚首!” 隐隐的,道人的声音传来,像是自遥远无比的天边传来。 几乎是如同本能反应般,我开始导引那些已经溢于体表的火焰,把它们尽数归纳在六阳经脉中,而后按照《六阳魁首》的法诀运转,冲击《六阳魁首》篇章中的最后一篇——六阳聚首。 轰然一声,我感觉自己的脑海中,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被冲垮了。 玄之又玄的感觉涌上心头,涓涓清流涌入眸子中,令我炙热的头脑恢复了些许清宁,但这片刻的清宁,仅仅是让我确认了下目标所在的方向。 藏龙岭,南侧! 那里是钟雨兰和甘天宁夫妇的埋骨之地,也是那群所谓的上品世家的弟子集聚之所。 道道看不见的细纹自我眼中滑过,双臂张开,不用再有任何的动作,我就感到一股炙热的气流带着自己冲向山顶。 强横的力量在体内横冲直撞,山下和山顶之间的距离,我一跃而过。 抵达山顶的瞬间,我的眼就变的赤红。 相伴在一起经历了十余年风雨的两座墓穴已经彻底被挖开,不算好的棺材木被人暴力拆开,散乱的七零八落,白色的骸骨散落在地上,触目惊心。 挖坟,掘墓,抛骨! 这时,也有人看到了我。不过想来也是,现在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快要被烧死了,这群人怎么会注意不到我。 “是洪云!”下面有人喊道,“他是甘家的上门女婿,要是你们杀不了他的话,他就会把我们都杀掉的!” 喊话的人,是鲁尼。 在鲁尼的手中,拿着一柄伞,正是甘妹妹离开的时候带着的那柄。 “果然是你妈死了啊……”我呵呵低笑,“你妈死了……你妈死了啊……” 最后一声,我是竭力吼出来的。 甘妹妹不是抛弃了我,只是在我和钟雨兰之间,她选择了钟雨兰。或许,她并不知晓我已经身怀四象的力量,或许,就算是她知晓了我身怀四象的力量,但却并不明白这种力量有多么的强大。 她不明白,钟雨兰也不明白,下面的这些人,却是会明白的。 “朱雀展翼!” 望着下面躁动的人群,我嘴角微微上扬,笑容冷冽。 巨大的火红色的朱雀自我体内飞出,直接扑向了下面的人群。炽热的火翼如刀,瞬息将大半的人腰斩切割成两半。 “青龙汲水!” 巨大的龙口张开,悄无声息地冲着下面猛力一吸,那些被朱雀的火翼斩断的人就不由自主地被吸到半空,血液、内脏挥洒而出,在漆黑的夜幕中毫不起眼。 “玄武结界!” 硕大的龟壳,闪耀着迷蒙的色泽,瞬息覆盖了大半个藏龙岭,而后迅速收拢,把那些想要跑路的人又牵拉了回来。 “白虎下山!” 看着到处是残肢断骸的山头,以及那些被玄武结界困住的人们,我脸上闪过残忍的笑意,手一挥,白虎呼啸而下,直扑玄武结界中的可怜羔羊们。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白虎的肆意厮杀,心如止水。这群所谓的上品世家的弟子,只是开胃菜,真正的幕后黑手,还在暗中隐匿着没出来。 不过,我就不信他们能藏得住。 “四象,八荒!” 我张开双臂,毫不犹豫地运转起了洪大骄传我的收拢八荒力量的口诀。 讲道理,就算是八荒的力量再强大,也不可能越过乱葬岗和藏龙岭之间的距离,隔空传输力量给我。 但是,乱葬岗和藏龙岭是相连相通的。 阴阳局! 乱葬岗下的万僵血池藏龙岭下的万僵血池形成的阴阳局,让藏龙岭和乱葬岗之间的力量传输,变的不再有距离的隔阂。 四象为主,八荒为辅。 并不是说八荒的力量要比四象弱,而是八荒的力量需要四象来引导,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杀伤力。 “八荒,代表着八极。单独的四象力量或者单独的八荒的力量,杀伤力都是有限的。但当四象八荒合二为一的时候,这股力量就能封天蔽日,伐神斩魔,无所不能。” 洪大骄的话语在我脑海中回荡着。 无所不能吗? 那就帮我去涤荡这天底下的罪恶吧,那那些心怀不轨的上品世家弟子,统统杀掉,鸡犬不留! 似乎是感应到了我的意念,四象八荒的力量合二为一,形成了一道通天彻地的龙卷,把整个藏龙岭覆盖,但位于风暴中心的甘天宁和钟雨兰的墓地那里,却是寸草不惊,祥和安宁。 “小洪,你下来。”恍惚中,我看到撑着伞的钟雨兰出现在山巅,身边站着的是倩倩巧兮的甘妹妹,而在不远处,还站着个浓眉大眼的国字脸汉子,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凝视着钟雨兰母女,目光中的柔情弄的几乎要化为水。 看着他们一家三口,我忽而鼻子一酸,但强心按捺下想要落下去的冲动,反而是双手交错挥舞,带动接连天地的龙卷,将那属于藏龙岭最后的一方宁静之地覆盖。 山崩地裂,日月无光。 风暴中,我看到了黄庭被卷了进来,我看到的老李被卷了进来,也看到了刘老太、看到了鲁夫子……到最后,甘家村的村民、刘家村的村民以及铁马村的村民,悉数被卷了进来,而后又在风中被搅成了血肉碎末,消散无形。 据洪秋月说,那场龙卷,刮了整整半年,期间有不少上品世家的人过来寻探是什么原因,都被卷了进去,居然是没有一个能例外,到最后的最后,龙卷方圆三十里地没人敢靠近。 我心中估算了下三十里地的大概范围,而后惊讶地问道:“那岂不是说,藏龙岭三十里地的范围内,都荒无人烟了?” “那一带的所有村子都被毁了,被从地图上抹去了。不过有些奇怪的是,我和瞎子大爷曾询问过那个村子里出来的人,他们居然都说自己不是那个村子的人,而且还说我和瞎子大爷是骗子……”洪秋月摸着自己的脸蛋,啧啧道,“没想到,本姑娘居然能拥有这么一份独一无二的记忆。” “哦。”我无精打采地哦了声,躺回病床上,“你们剩余的那些上品世家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洪秋月耸了耸肩膀:“所有人的法力都在一夜之间消失了。上品世家们失去了身为上品的资本,自然封山避世也就变成了个不好笑的笑话。” “now,有不少被当成神经病送进这里来养病呢,当然,也有一些是伪装成神经病进来寻找问题的答案。” 洪秋月拉开窗帘,阳光下,偌大的院子里都是坐在轮椅上,穿着病号服的人,而且都交谈甚欢。 “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也会被送到精神病院来?”我问道。 “这个问题……”洪秋月再度耸肩摊手,露出了个无奈的表情:“某人在昏迷中把本姑娘给睡了,还一口一个娘子娘子的喊,为了防止你被我家老爷子打死,只能是暂时让你呆在这里,毕竟,精神病人杀人都有法律上的豁免权,更何况,老爷子似乎对你也映像不错,所以大概等他气消了,你就可以想去哪去哪。” “其实不是你睡了我,而是我睡了你……这是我答应甘妹妹的事。”洪秋月剥了一根香蕉塞进我嘴里,“行了,别问了,其他的我真不能再给你说哦。哦,对,还有一件事,下个月家里会给黄庭的那个女儿小蛮举办认祖归宗的仪式,我们的婚礼也会在那天举行。” 随后,她嫣然一笑:“放心,以后家里肯定会有甘妹妹的长生位。毕竟,她和你是拜过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