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让我格一下》 第1章 纨绔 少女 与绑架 长明城内一隅,擎火书院,大周的顶级学府。 在书院最高的钟楼顶层,方未寒正凭栏远望,目光悲愤而忧愁。 大风将他的衣袂吹得猎猎作响,颇具悲壮之意。 看上去就像是登楼远眺的忧国忧民的哲人。 他长叹一声。 小爷我活得好好的,一觉醒来就穿越了? 还穿越到了一部古装网剧里? 是的,方未寒是一名穿越者。 这个世界是一部名为《清清女衿》的架空历史的网剧世界。 这个网剧的故事发生在东汉国祚终结后紧接而来的一个国号为周的统一王朝,而非人们所熟知的三国时期。 大周太康年中,北方异族南侵,攻破长垣要塞,连下边关百余城,直抵首都长明城下,大周君臣不战而降。 中原生灵涂炭,百姓颠沛流离。 而这部网剧走的是大女主路线,讲述了豪族谢氏的大小姐谢令婉的故事。 她年少时使用巧妙手段退婚纨绔子弟,巩固自身地位,暗中联合各方势力。 太康大乱时,她组织南渡,在金陵拥立小皇帝,恢复大周国祚,史称“南周”。 自己则以女子之身,成为一代宰相,统摄朝廷,并图谋北伐,以克复中原。 妥妥的爽文女主。 那方未寒是谁呢? 大周广陵王,邑四万户,得天子恩宠,可剑履上殿,入朝不趋。 小小年纪便极尽荣华富贵的他素日里飞扬跋扈,恶名远扬。 看上去好像还不错。 可方未寒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为什么呢? 刚才说到谢令婉曾借助巧妙手段退婚纨绔子弟。 他就是那个纨绔子弟。 在被谢令婉退婚后,他日趋消沉,脾气也变得孤僻冷漠,渐渐失去了恩宠,也被夺了王位废为庶人。 最终在太康之乱的乱军中凄凉死去。 呵呵。 方未寒面无表情地笑了笑。 我应该高兴吗? 这什么地狱开局,女主的垫脚石是吧?他看着眼前的栏杆,心生一念。 我要是现在跳下去,来一出自由落体,是不是还能穿越回去? 方未寒转念一想,算了,以自己这明武二转的修为,估计多半还摔不死。 这个网剧世界是有修行一说的。 修行之路从一转到九转,能力逐步增强,甚者可开天辟地。 不过那都是跟自己没啥关系了,自己还是得想想接下来怎么办。 可这破剧自己压根没看过,有关故事梗概还都是偶然网上冲浪得知的零碎信息。 既然基本没什么信息差上的优势,那就得从自身入手了。 方未寒踱步到屋子中间的桌旁坐下。 他开始检索自己的回忆。 特别是有关谢令婉的那部分。 原身和谢令婉有婚约在身,而且似乎喜欢了谢令婉很多年,几近是到了痴迷的地步,可谓是有求必应,无求造求。 谢令婉喜欢猫,他就重金买下西域名猫送给她。 谢令婉生病了,他就把太医院的医师拽出来给她看病。 谢氏族人犯了错要流放,他就跑到皇帝那里去求情。 甚至于他还能为了谢令婉守身如玉,连一次青楼都没去过。 尽管这在当时被认为是贵公子们的风流雅事,不去是不合群的。 方未寒就算是败坏人际关系,也坚持了下来。 而谢令婉的态度一直是不冷不热的,送礼全部接受,但更进一步免谈。 搂搂抱抱牵牵手可以,成亲就不行。 理由是自己年纪太小,暂时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直到后来,找借口直接推掉了这门婚事。 念及此处,方未寒再也忍不下去了。 他一拍桌子,悲愤不已。 “这特么的不就是舔狗吗?” 自己这原身怎么可以如此之蠢! 真是舔狗……舔狗都不如! 你排到狗后面算了。 谢令婉这做法跟女海王有什么区别!没准人家五个手机聊十个微信呢? 那年纪太小的说辞也能信? 真是把自己当狗骗啊? 他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 虽然原身的潜意识无时无刻不让他觉得,自己和谢令婉是真心相爱。 但经过理性分析后,对于谢令婉的极端厌恶以压倒性的优势盖过了这个想法。 方未寒沉重地叹口气,眉头紧锁。 我想想,谢令婉的退婚借口是啥来着? 好像是自己想要对世家贵女行猥亵之举,名节有失。 荒唐,简直荒唐! 我虽然恶名昭着,但这种有关女人的事情一向不碰。 没看我连青楼都不去吗? 我怎么可能猥亵别人! 是哪个要陷害我! 方未寒气咻咻地想道。 突然,他眉头一皱,看向了某处。 钟楼的楼梯那有纷乱的脚步声传来,夹杂着呵斥与争吵的声音。 一群人带着一个少女涌进了钟楼顶层。 “殿下,人带来了。” 为首一人拱手,恭敬说道。 这是自己的头号狗腿子贾渊,自己干的那些破事他没少帮忙。 “方未寒,你带我来这里到底要干什么?” 少女眼睛红红似有水雾弥漫,绝美的脸蛋上满是惊惶不安。 她狼狈地坐在地上,双手被用绳子反绑了起来,锦缎流苏紧紧地贴合在刚刚发育的身段上,勾勒出引人遐思的旖念。 方未寒:“……” 这他妈是什么情况? 方未寒一手扶额,双眼呆滞。 难道我真的想猥亵女子? 不,不对。 他想起来了。 昨天,兰陵萧氏的萧绩跟自己有点言语冲突,自己怀恨在心,于是今天吩咐手下人把他妹妹萧槿给绑了过来,准备教训她一顿。 这是什么事啊! 方未寒有些无语。 你没骂过人家萧绩,就算要动手,直接打他不得了?绑人家妹妹干什么? “殿下?” 见方未寒久久未回应,贾渊疑惑问道。 “我没事,伱们下去吧。” 方未寒淡淡道。 “遵命。” 呵,方未寒,你马上就完了! 贾渊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微笑,带着众人退了下去。 方未寒又叹了口气,细细打量着眼前被绑起来的少女。 杏眸微红,樱唇紧抿,因为双手被反绑的缘故,宽大的衣袖垂落下来,露出一截纤细的莹白皓腕。 看着就让人想犯罪。 年纪不大,但已初具国色,十足的美人胚子。 “你……你看我做什么!” 萧槿全身紧绷,如同鸵鸟般将小脑袋埋在双膝里,惊慌地看向方未寒。 她内心涌起一丝绝望。 方未寒面带冷笑,锵啷一声拔出腰间长剑。 他提着长剑一步步地逼近萧槿,仿佛要吃人的野兽。 剑锋化作一道银光落下。 萧槿缩成一团,害怕地闭上眼睛。 完了。 第2章 你太令我失望了 青砖白瓦,碧树荷,这是擎火书院学堂的标准配置。 尽显素雅之气,与长明的浮华格格不入。 书院下设十堂,分属各个天干。按照学业水平,以元甲为尊,末癸为尾。 在排行 被竹帘拢得稀碎的阳光洒入学舍,小案前的少女眉目如画,挽起袖子,提笔在宣纸上渲染出道道墨色。 她在作画。 画上荷娇艳欲滴,半开半放,灵动无比,似是更要胜却实景三分。 这般画作,在执笔少女的容颜面前却要黯然失色。 谢令婉表面上是在画画,心思却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去。 她微微叹了口气。 突如其来的喧哗声打破了这份美好。 “萧公子,萧公子!” 贾渊面色慌张地冲进学堂,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萧绩正在一丝不苟地临摹夫子的名帖,神色认真。 被打断的他显得有些不耐,当看清来人时,这份不耐就变成了厌恶。 “贾渊?你不好好跟着方未寒,跑我这来干什么?” 画画是一件能让她心神愉悦的事情,本不应因为外物中断。 可他们好像提到了方未寒。 少女笔尖一顿,竖起了耳朵。 “萧公子,我知道你对我的观感并不好,可在下只是听命行事罢了,根源还是那方未寒啊!” 贾渊神色悲戚,作揖拜道。 “我跟着那方未寒做了太多有违律法的事,我都忍住了,可这次我实在是忍不了了。” “他……他竟然想对萧小姐行猥亵之举!” 这话一落,瞬间在学舍内激起了轩然大波。 “我没听错吧?广陵王竟然干出这等事情?” “我就知道那广陵王不是什么好人!” “呵,真乃我大周之耻也!” 两人的反应最为激烈。 “什么?” 萧绩转头看了一眼惊惶的谢令婉,沉声问道: “哪个萧小姐?” 他还抱有一丝侥幸。 “就是您妹妹,萧槿小姐。” 贾渊连忙道。 少女握着的毛笔猛地一颤,墨汁大颗滚落在画上,墨迹扩散开来。 美好的画作毁于一旦。 萧绩喘着粗气,双目赤红,完全失去了优雅的名士风范。 他双手扼住贾渊的脖颈,将他拖到了自己面前。 “什么时候?他们现在在哪?” 他声音中隐含着怒火。 “在……在钟楼顶上。” 贾渊挣扎着,艰难出声。 他内心早已乐开了。 方未寒,这下我看你怎么办? “这个畜生!” “看看伱未婚夫干的好事!” 萧绩怒不可遏,冲着谢令婉怒喝。 他随手松开贾渊,径直冲出学堂。 “我也去!” 谢令婉神色仓皇,连忙跟上了他。 其余学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按捺不住好奇,纷纷也是跟了上去。 …… “那许仙憨憨傻傻的,挠了挠头嘿嘿笑道:‘这便是相逢何必曾相识。’” “白素贞轻轻握住了她魂牵梦绕的手。口中柔柔说着:‘风雨同舟是一家。’” “她们终究是成亲了。” 方未寒停下话头,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说了半天,渴死我了。 不过看起来效果很好,这年纪的小姑娘最爱听这种言情故事。 他看了一眼对面的萧槿。 那绑着萧槿的绳子早就被他一剑砍断,随手扔到了一边。 此时萧槿正抱着茶杯,双肘撑在桌子上傻傻地笑。 太甜了! 她要甜死了! 这方未寒讲的故事真的好有趣! “后来呢,后来呢?” 她乐呵呵地喝了口茶水,嘴角止不住地弯起,纤细的小腿一前一后地荡着。 后来? 后来就是刀子了! 方未寒幸灾乐祸地想。 “你还记得那个刚开始提到的法海吗?” 方未寒悠悠道。 “那个臭和尚?他干什么了?” 萧槿好像意识到了些许不对劲。 她腿也不晃荡了,茶也不喝了。一脸急切地盯着方未寒,美眸中露出紧张之色。 “自古,人妖不两立,更何况那白素贞为了许仙做了许多有违律法的事情。” 方未寒淡淡道。 准备好了吗少女,我要发刀子了! “你……” 萧槿面色唰地一下变得苍白。 她红了眼眶,抬起头来,目光颤抖地看着方未寒。 “那许仙性格老实敦厚,善良温吞,常常被人们所称道。” 他轻声道。 “可老实敦厚的人,有时候并不能守护他所爱的人。” 萧槿放在衣襟上的小手缓缓揪紧。 她颤声道:“所以呢?那法海究竟把他们怎么样了?” 方未寒正要回答,却突然听到了些许动静。 他挑了挑眉毛,好整以暇地端起了茶杯。 “有人来了。” 萧槿错愕看去。 只见楼梯口哗啦涌出一大片人。 萧绩冲上顶层,目光急切地扫视一圈,最后定在了萧槿微红的眼眶上。 “小槿,你怎么样?” 萧绩快步冲到萧槿面前,急声询问道。 “方未寒,你他妈的对我妹妹做了什么?” 萧绩冲着方未寒怒吼道。 他手中血气狂乱地鼓动着,眼看着就要动手。 萧槿小嘴微张,还没反应过来,有些茫然。 这什么情况? 怎么自己大哥突然带了这么多人冲了进来? 她刚想开口解释一下。 “大哥,我……” “方未寒,你究竟要怎么样?” 一声质问打断了她的话语。 却见一道倩丽的身影径直挡在了萧绩和方未寒中间,将他们隔开。 “你平常干的那些龌龊事情还不够多吗?现在就连小槿你也不放过?” 谢令婉冷冷地看着方未寒,双拳紧握,声音中满是哀伤。 “小槿小时候跟你玩得那么好!你究竟有没有点良心?” “你实在是……太令我失望了!” 谢令婉看着方未寒眼睛,低声道。 她本不想说这些话,可这次方未寒做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分了。 自己必须说这些话!否则根本没办法向长辈交代。 谢令婉默默想到。 她看着方未寒的眼睛,突然发现了一件事情。 他为什么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 来之前,谢令婉已经预估了自己说完这番话后方未寒的表情。 他或许会愤怒不已,指责自己;或许会羞愧难当,低声承认错误。 可是这一脸平静是怎么回事?谢令婉莫名地感到有些惊慌。 她没来头地觉得,这样的方未寒……很陌生。 第3章 格物致知 “令婉姐姐,我没事。” 萧槿看了一眼方未寒,迟疑了一下。 她站起身来绕过萧绩和谢令婉,走到了方未寒身边。 “方哥哥……方公子什么都没做,他只是给我讲了讲故事。” 萧槿声音柔柔的,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无论世人如何看待方未寒,自己小时候的那些记忆做不得假。 他永远都不会伤害自己的。 萧槿坚信。 “讲故事?他把你绑过来只是为了讲故事?” 把我当猴耍是吧? 萧绩根本不信这一番说辞。 他看向萧槿。“小槿,你要是受了什么委屈说出来,大哥为你做主!” 方未寒缓缓放下茶杯,面露嘲讽之色。 “怎么?本王新想到个故事,就想着跟小槿分享一下,伱有意见?” “还是说,萧兄也想让我哄哄你,给你讲个故事?” 萧槿没忍住扑哧笑了下。 方哥哥说话真的好有意思。 “你!” 萧绩面目涨红。 他现在有种一拳打到上的感觉。 但是自己妹妹的衣服很整洁,又坚称什么都没发生。 难道真的什么都没发生?这方未寒真的只是为了讲个故事? 他都开始怀疑自己了。 方未寒站起来,缓缓伸了个懒腰。 他扫视过周围一圈的人,目露嘲讽之色。 “怎么,诸位都是要听故事的?” “哪有哪有,殿下莫要开玩笑。” “我等这便离开。” 众人忙赔着笑。 白跑一趟了。 什么瓜都没吃到。 他们失望不已。 方未寒嗤笑一声,从桌子上抓起自己的长剑便要离开。 在经过傻傻站在原地的谢令婉旁边时,他停下了脚步。 “在你眼中,我真的会对小槿图谋不轨吗?” 他平静说道。 “我……” 谢令婉紧紧咬着失了血色的嘴唇,一言不发。 “呵。” 方未寒自嘲一笑,自顾自地走开了。 谢令婉回头伸手抓去,却什么都没有抓到。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视野中只留下方未寒远去的背影。 他始终没有回头。 谢令婉有些头晕目眩,她勉力扶着身旁的桌子保持平衡。 她的血液仿佛停止流动了一般,四肢冰冷无比。 心好痛。 他是生气了吗? …… 方未寒出了钟楼,初春微暖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 他松了口气。 这件事情终于是过去了。 假如自己真的刚才对萧槿做了些什么,哪怕只做了一点点。 就会踏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要知道,兰陵萧氏可是当世八姓之一,属于最为强大的世家。 不过仅凭这一条罪名,自己倒也不至于被废为庶人。 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是把太庙掀了吗?能被废为庶人? 方未寒百思不得其解。 他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没看这部电视剧了。 哪怕抽出一些奖励时间也好啊。 而且萧绩这些人为什么会来得这么快? “贾渊……” 他低声道。 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方未寒突然感到,自己身边似乎有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正一点点地收紧,自己就如同落网的鱼一般无处可逃。 提升实力,唯有提升自己的实力才能拥有决定命运的权力。 他握紧了双拳。 方未寒翻了翻自己的空间灵戒,试图找到些有用的东西。 他巡视良久,最终掏出了一张烫金的纸笺。 他沉默地看着上边的字迹。 “蓝田白璧十对,东海玉瑚两双。” “瀚海墨斗一只,南荒金树一株。” …… 下面还有一长串。 这是他为了迎娶谢令婉所准备的礼单。 过往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闪动。 有灯红酒绿的高楼大厦。 也有人流如织的长明市集。 是时候该和过去说再见了。 方未寒抬头看向湛蓝的天空,低声喃喃道: “我名方未寒。” 他猛地一扬手,礼单化为碎片,纷纷扬扬地飘散在风中。 “我不为任何人而活。” 眼前小字猛然划过。 【心怀孤愤,命若惊雷。此天时至也。】 【格物致知系统已加载。】 【岁月与命运,时间和因果,有时不随人力而移。你对于执念有了新的理解。】 【奖励:凝云蓄雨之法。】 方未寒:“?” 我居然是有系统的吗? 他惊喜不已。 这是什么系统? 格物致知? 【众物必有表里精粗,一草一木,皆涵至理。】 【格物致知,即通过对于具体目标的研究调查,最终通其知识,晓其规律。】 【只需格物便能获得对应能力,逆天改命。】 方未寒将这三行字看了好几遍,若有所思。 他感觉自己懂了。 不就是死盯着一个东西看嘛! 他准备挑一个东西练练手。 【格物致知有二,其一为顿悟,被动触发;其二为格知,主动选取。】 【请选取当前格知对象。】 【对象选取关乎所获得的奖励,且短期内不可更换,请慎重选取。】 对象和奖励有关么…… 方未寒陷入了沉思。 他现在最需要的是修为境界的提升。 所以应该找一个跟修行有关的东西。 法器?功法?灵兽? 他叹了口气。 选择困难症犯了,就像是在食堂里端着盘子,茫然四顾。 他犹豫了半天,决定先去藏书楼看看。 这时两个世家女子压低声音交谈着从他身后走过。 “诶诶,你听说了吗?陶允姜刚刚已经破境四转了!” “假的吧?四转?怎么可能?那陶允姜当真如此恐怖?” “真的!不骗你!我堂姐也在陶允姜那个元甲堂,她亲口告诉我的。” 方未寒顿住了脚步。 他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格物致知……格人行吗? 人算物的吧? 自己可是打小听着这陶允姜的传说长大的。 什么八岁入明武,十岁破二转,及笄未至三转先至之类的。 被誉为千年难遇的大周明武路径的最强天才。 我格一格陶允姜的话,是不是能够大幅提高修行境界? 方未寒越想越觉得可行。 区区几本破功法,哪有千年难遇的天才强! 就决定是你了! 【对象确定:陶允姜。】 【面板已更新。】 【姓名:方未寒】 【身份:广陵王、世外之人】 【修为:明武二转初境】 【格知对象:陶允姜】 【已知意象:执念】 【已知精通:凝云蓄雨术、明皇剑经、周剑】 第4章 让我格一下 “陶允姜……陶允姜……” 亭台水榭间,方未寒嘴里念念有词,四处打量着。 “这陶允姜到底在哪呢?” 元甲堂的构造不能说和他所在的冯乙堂完全相同。 只能说是特么的一点也不一样。 建筑规划错综复杂就算了,占地面积又这般广阔,想要在其中找人简直是难如登天。 为什么就不能跟对面的冯乙舍保持一致呢? “真应该向将作监的那帮老头科普下对称美的知识!” 乱七八糟的,领导来视察估计都能给人家绕迷路了! 方未寒转了半天,又是问路,又是偷听的,终于是在一处很偏僻的小湖边找到了陶允姜。 湖边草地上,少女身着绿裙,长发不束,披散于肩,佩剑系在腰侧。 微风吹动她的裙摆,露出一截光洁如玉的小腿。 玉容姣然,美目顾盼。遗世独立,宛如天仙。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有关于美,你获得了新的领悟。】 【奖励:化妆技术精通。】 方未寒:“……” 荒唐! 我还没仔细看呢!明明什么都没领悟到! 眼前的陶允姜缓缓闭上了眼睛,双手下放握住剑柄。 方圆数十步的气息停止了流动,微风消匿无形,但陶允姜身周却仿佛环绕着无形的风暴。 方未寒凝神看去,暗暗心惊。 这陶允姜的剑势,很不简单。 身周压力一轻,气息突然恢复了流通。 陶允姜睁开眼眸,凛冽的剑气冲天而起。 长剑出鞘,她原地练习起了一套华美的剑法,剑锋挥动之间若有莲华盛放。 【你正在格陶允姜。】 【你一无所获。】 【学无止境,终有所得,请继续努力。】 真的可以! 方未寒压下心头激动的心情,连忙集中精力。 陶允姜舞剑的速度越来越快,莲的轮廓已然勾勒成型。 【伱正在格陶允姜。】 【你一无所获。】 【学无止境,终有所得,请继续努力。】 长日高悬,树木的影子悄然短去。 陶允姜终于是挥出了最后一剑。 莲华盛开,剑气四散,将平整的湖面切割成散碎的小块。 她收剑入鞘,长舒一口气,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但方未寒的心情就不那么好了。 【你正在格陶允姜。】 【你一无所获。】 【学无止境,终有所得,请继续努力。】 怎么会事呢? 这陶允姜好生难格。 方未寒还不信邪了,他今天必须要格出来点什么。 陶允姜,快给我爆点金币。 他放轻脚步走进了一些,屏息凝神。 却见陶允姜抬头四处看了看,忽然蹲下解开了鹿皮小靴的系带。 方未寒:“?” 她旋身轻灵跃起在一块青石上坐下,褪下靴子和罗袜,露出莹白小巧的玉足。 纤细而匀称的小腿和小巧的玉足浑然天成地融合在一起,那惊心动魄般的美丽曲线,就像是大自然雕琢出的完美工艺品。 陶允姜蹙起细眉,伸出玉足小心翼翼地点了点水面,没入其中拨动着湖水。 晶莹的水随着她的轻快的动作迸溅而出,打湿了些许裙摆。 她像小猫一样轻轻眯起眼睛,眉头舒展开来,看上去很是享受。 方未寒现在僵硬在了原地。 这怎么办?自己还应该继续格吗? 我是来修炼的,不是来奖励自己的。 内心天人交战了一会,他决定悄悄离开。 于是方未寒后退一步。 “咔嚓!” 一根树枝好死不死地横在他的脚下。 “谁?” 陶允姜瞬间站起,警觉地看向方未寒的方向。 她左手提起短靴,右手拎着长剑,向着方未寒所在之处逼近。 方未寒:“……” 所以说这绿化过多有时候真不是件好事。 夏天容易招虫子,春天容易让我踩树枝。 小爷明天就给这堆树都砍了。 眼见避无可避,方未寒只好从树后走出。 “姑娘,我……” 这是哪里来的小贼? “你在偷窥我。” 陶允姜美眸眯起,淡淡道。 “我真不是在偷窥你。” “那你在干什么?” “我在格物致知,我在修炼。” 方未寒真诚道。 “请姑娘让我格一下。” 格……格物致知? 本姑娘是物? 陶允姜听见这话气乐了。 “登徒子,先接我一剑再说!” 她怒极反笑,提剑冲来。 长剑裹挟着血气,以剑面拍向了方未寒。 流明剑横起,方未寒用剑鞘挡下了这一击。 没有用剑锋,这陶允姜应该是留手了。 “陶姑娘,我可以解释这个局面。” 方未寒狼狈地后退撞在一棵大树上,大声道。 “你说,我听着呢。” 长剑横扛在肩上,陶允姜微微撇嘴,面无表情,漫不经心的样子。 “姑娘,其实我是来拜师的。” 心思急转之下,方未寒拱手说道,一脸正色。 “拜师?” 陶允姜瞬间来了兴趣。 “你要拜我为师?” 方未寒点头道: “正是。” “拜师的话,你怎么不去找学院里的讲学和夫子?” 陶允姜好奇道,轻轻歪了歪脑袋。 “虽然我是很厉害,不过似乎也没到可以收徒的年纪吧。” 方未寒沉重地叹了口气,面露哀伤。 能力点满的演技发动。 “姑娘可知道我是谁?” 陶允姜细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少年。 青衣素袍,腰坠黄玉,气息张扬中透着沉稳,像是哪家的小少爷。 卖相倒是不错。 “有点眼熟,但是想不起来了,你是?” 她摇了摇头。 “姑娘可知陈郡谢氏,谢令婉?” “知道,但是不熟。” 谢令婉她知道,但仅仅局限于点头之交罢了。 只是听说过她有个殷勤的青梅竹马…… 陶允姜似是想起来了什么,小嘴微张。 “难道你是她那个舔……” 她自觉失言,止住了话头,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 特么的,怎么所有人都知道我是舔狗。 他内心暗暗腹诽,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 “姑娘不必避讳,我就是那个舔狗。” 方未寒一脸苦涩。 “不瞒姑娘,我本来打算明天就去谢府提亲的。” “你成功了?” 陶允姜小心翼翼地问。 问的什么破问题,我还没提亲呢,怎么成功? “倘若真的成功了,我也不会出现在姑娘眼前了。” 方未寒自嘲一笑。 这次的笑容倒是带上了几分真感情。 “我甚至都没撑到明天。” “就在刚才,仅仅是因为一点小事,她便对我冷眼相向。” “我突然觉得,自己坚持的这么多年,其实根本没什么意义。” “果然。舔狗是没有未来的。只有自己变强才配拥有更好的生活。” 他的表情哀伤而绝望,就像是被主人抛弃了的可怜小狗。 演舔狗,他是专业的。 毕竟本色出演。 回收书名成功~ 第5章 血气亲和提升 少女手中长剑化为光点消失,陶允姜目露欣慰,拍了拍他的肩膀。 “少年,我认为你说得很对。”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舔狗的回头吗? “所以!” 方未寒突然转过头来,用热切的目光盯着陶允姜,把她吓了一跳。 “请姑娘教我练武!” “这个……” 陶允姜伸出纤长的食指,轻轻点着红唇,一脸茫然。 “你还没回答我呢!为什么非要拜我为师啊?” “因为我要变强!” 方未寒握紧双拳,一脸不甘。 “而且,我认为姑娘的潜力是擎火书院里最高的,我跟着你肯定能学到很多东西。” “可是……” 陶允姜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 “陶姑娘!” 方未寒径直出声打断,认真地看着她,目光真挚。 “拜托了。” 陶允姜想要说出的话憋了回去。 她目露纠结之色。 这人说得好可怜的样子,要不自己就帮帮他? 陶允姜无奈地叹了口气。 算了,谁让本姑娘心善呢。 “好了好了,我帮伱就是。” “不过也不用向我拜师了,我才多大呀!” 成了! 方未寒深吸口气,拱手行礼。 “多谢姑娘。” 陶允姜摆了摆手。 “别姑娘姑娘的了,唤我允姜就好。对了……” 她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少年,迟疑道: “你叫什么来着?” “方未寒。” 姓方? 方氏是皇族,这方未寒难不成还是个皇族中人? “方……未寒?你是皇室的人啊?” 陶允姜若有所思道。 “我是当朝广陵王,圣上堂侄。” 方未寒解释道。 “看不出来呀,你还是个小王爷呢。” 陶允姜轻掩小嘴,惊讶道。 “这没什么……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嗯……” 陶允姜略微沉吟,美眸一转。 “你下午有课吗?不如我们现在开始?” “好!不过你不打算先穿上鞋吗?” 方未寒忍不住提醒道。 “呀!” 浑圆精巧的玉趾如同珍珠,错落有致地落在草地上。 一不小心把这事忘记了。 自己左手还拎着鞋袜呢,岂不是脚脚全被人看光了? 陶允姜脸蛋上浮起一抹红润,她连忙轻身跃到树后,传来略微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 “你这次不许看!” “姑娘放心。” 方未寒哭笑不得地站在原地。 等了一会,陶允姜穿好小靴子走了出来,面上余红未褪。 “咳咳。” 她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横了方未寒一眼。 “好了。我先跟你讲讲我关于血气修行法的理解……” “这修行之路共分九转,前四转和后五转却是有云泥之别,前四转被称为青云四步,后五转则被称为登神五阶,这关键啊就在于四转突破到五转时的那次法则晋升阶段。” “对于咱们明武而言,这法则晋升应当是一种意,比如剑意什么的,而这种意,万万不可一气堆到四转的时候才去领悟,在前三转打基础的时候就应当选好自己的意……” 陶允姜负手而立,表情严肃,像是学堂中秀丽的女夫子。 方未寒端正表情,连连点头,保持认真倾听的神态。 实际上他的心思却早就不在这里了。 开格! 【你正在格陶允姜。】 【你一无所获。】 【学无止境,终有所得,请继续努力。】 像极了上一世英语课上做数学作业的样子。 …… …… “好了,今天就到这吧!” 陶允姜看了看天边的夕阳说道。 “谢谢你,允姜。我觉得我学到了很多东西。” 方未寒感激说道。 装出一副三好学生的做派。 “没事,帮得到你就行。” 这方未寒倒是听得挺认真,不错不错。 陶允姜十分满意,她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 “我回家了,明天见。” “明天见。” 目送陶允姜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方未寒看了看刚才的系统提示。 【允姜其女,灼然其华。有关于陶允姜,你有了新的理解。】 【奖励:血气亲和提升。】 一阵玄妙而充实的感觉从身体各处传来。 方未寒感觉到自己对于血气的掌控能力大幅度上升了。 如果按照游戏中的设定,自己现在头顶应该冒出来一行字。 修行天赋+100。 可惜冒不得。 这系统还是不太智能。 他张开手,血气随着他的心意变成了飞禽,篮球,书本等各种形状。 这样就好,自己的修行速度应当会变快不少。 在接下来的大乱中也许就有了更多的回旋余地? 对了,之前系统觉醒的时候好像还有一个奖励来着? 什么“凝云蓄雨之法?” 【雨非一夕而落,云非一朝而成。聚力待时,凝云蓄雨。】 通俗来说就是把平常用不完的血气收集起来,然后蓄力爆发的法诀。 倒是跟剑仙的养剑术有些像。 他试着发动功法。 【凝云蓄雨术发动。当前蓄势进度:1.9%全力一击】 还是挺智能的,都给我标好百分数了。 方未寒默默想到。 这凝云蓄雨术以后可得经常练习,关键时刻这玩意也许能作为奇兵。 一想到太康之变,他的心头就仿佛压着一座大山一般。 那场大乱直接让中原的人口凋零殆尽,近乎达到了死伤过半的程度。 搁这打响指呢? 我可不能成为那消失的二分之一。 他缓缓握紧双拳,血气破碎化为点点光雾。 他不知道后边的所有剧情,只记得些许零星的记忆片段。 所以他只能尽自己的一切手段在太康大乱中存活下来了。 修炼! 方未寒打了个激灵。 这就去修炼! 时间紧,任务重,他耽搁不起了。 谁也别想拦着我去修炼! 我说的! 他匆匆忙忙地向书院正门走去。 话说回来,怎么今天在钟楼上,谢令婉的表情不太对劲呢。 她是要哭? 他最烦女人哭了。 方未寒总感觉心中有股没来由的烦躁,就像是盛夏暴雨前的闷热水汽,似要把人生生融化一般。 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方未寒越想越头大。 他摇了摇头,索性不再去想,加快了脚步。 还是萧槿那蠢妹妹好玩,直接把心思都写在脸上。 方未寒不由失笑。 “你倒是说话啊?啊?” “我看你今天就是想挨揍是不是?” 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自一旁的拐角处传来。 第6章 玉佩去哪儿? 方未寒不理睬,装作没听到的样子。 开玩笑,我刚发了誓。 总不能当放屁吧。 “我他妈跟你说话呢?” “你聋了?” 方未寒脚步缓缓地慢了下来。 “行啊,裴阶,你有种,老子问伱个话你都装死!” “好好说话不听是吧?” 方未寒终于是停下脚步。 他叹了口气。 当你想要好好学习的时候总会有各种各样的事情出来破坏你的计划。 “我是真看不得这些。” “就当做黄豆吃多了吧。” 眼见着那人的拳头即将砸上去。 方未寒转身高声喝道: “给我住手!” “我住手你妈!” 那打人的青年充耳不闻,眼看就要一拳打在别人脸上。 还他妈有人敢这样对我说话? 方未寒气极反笑。 血气凝于腿脚,他踏步前冲径直一拳打向了那人的后背,衣袍挥动间激起风声阵阵。 周剑·虎冲的徒手演化。 周剑是大周的标准剑术,相传为高祖所创,流传甚广。 那人怒骂一声,匆忙之间松开了裴阶,转身架起双臂做招架姿势。 “嘭!” 一声闷响响起。 那人被方未寒这一拳震得飞退,撞在身后的假山上,灰尘簌簌落下。 方未寒也不好受,他本身的修为只有明武二转,在擎火书院中不算是多么高的修为,只能算是中游。 这一拳的反震之力让他体内气血翻涌,十分难受。 “哎,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那人的同伴连忙打圆场道。 “咳咳咳!” 那人被落下的灰尘呛得咳嗽连连。 “哪个混账东西敢打本公子!我看你是……是……” 待看清楚来人后,他嘴中骂骂咧咧的话突然就卡住了。 这好像是……广陵王? 怎么会是他呢! 这个该死的纨绔王爷,遇见他准没好事! “……是广陵王殿下啊,哈哈,好久不见,哈。” 他差点咬到自己舌头,僵硬地转移话题笑道。 方未寒也不说话,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一声怒喝中断了几人尴尬的气氛。 “学院内禁止私斗!你们几个干什么呢!” 一个白胡子夫子恰巧看见了这一幕,他踱步过来,愤怒地用拐杖下端敲击着地面。 “跟我去戒律厅!” 那人恼恨地看了一眼裴阶,终究还是不敢违背夫子的命令,老老实实照做了。 …… 于慎,“分化”境六转五行修士,主修火行元素,擎火书院内最强的几位夫子之一。 众所周知,修火行的脾气一般都很暴躁。 “王之由,你身为琅琊王氏的嫡子,怎可如此不懂礼数?” 于慎严厉地注视着王之由,拐杖狠狠地一砸地面,声如雷震。 “于夫子,我真冤枉啊。” 王之由声泪俱下地控诉道。 “我本来打算是要回家的,可拐个弯的功夫就突然发现家传的玉佩丢了,于是我便回头去找,结果什么都没找到。而且在半路上碰到了这小子……” 见于慎面色不善,他连忙改口: “碰到了这裴阶,我本想问问他有没有见过我的玉佩,可谁知道他什么都不说啊!这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 王之由说着说着眼泪都快下来了,就差给于慎跪下了。 他平常虽然道德败坏了点,但这次他真的认为自己没做错。 “沈元兴可以作证,他一直跟着我的!还有那方未寒!” 王之由悲愤地看了一眼悠哉悠哉的方未寒。 “他一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就对我出手啊!” “于夫子,您不管管他?” 旁边身形矮胖的青年笑呵呵地说道: “于夫子,王兄所言属实,在下可以担保。” 于慎转头看向了方未寒,面容冷峻。 他早就看这位平日里飞扬跋扈的广陵王不爽了。 “方未寒,不知你何故对他出手?” 方未寒淡淡开口道: “没什么,本王路过的时候,他正欲对裴阶出手,我看不惯而已。” 他说的是实话。 你放屁! 王之由都想破口大骂了。 整个长明城谁不知道你方未寒是个不折不扣的死纨绔! 你会好心行侠仗义? 学母猪上树是不是? “方兄,你与这裴阶可是早就认识?” 沈元兴看着王之由眼睛冒火,暗道不妙,连忙转移话题。 “不认识。” 方未寒轻描淡写道。 “王之由欺凌弱小,我想打就打了,就这么简单。” “你!” 王之由气急败坏地就要上前,但是被沈元兴用力拽住了袖子。 无视了王之由,方未寒转头无辜地冲着于慎摊开手。 “夫子若想责罚便责罚吧,我独立承担便是。” 他眼神清澈,态度诚恳,认错态度摆得十分良好。 于慎把三人的行为尽收眼底,暗自点了点头。 就他个人而言,这方未寒这次做得倒是没什么问题。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实乃修士本分,挺对他的胃口。 但学院有规矩在先,他不能这么说。 于是他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畏畏缩缩的裴阶。 于慎沉声问道: “裴阶,你究竟有没有见到王之由的玉佩?” 裴阶被吓了一跳,根本不敢回话。 于慎皱了皱眉头。 火行修士最烦的就是这种扭捏的性格了。 在他目光的逼视下,裴阶结结巴巴地憋出来几个字: “没……没有。” “当真没有?” 于慎追问道。 “真没有!” 裴阶结结巴巴地回应。 “你撒谎!” 王之由一脸怀疑。 “若是你没见过我的那玉佩,为何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我……我……” 裴阶面色涨红,满头大汗。他手舞足蹈地想要说些什么,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看着倒不像是他偷的玉佩,反倒像是内向患者的社死……方未寒心想。 “有没有一种可能,裴阶只是不太擅长与人沟通呢?” 他淡定出声道,并补上了一句猜测。 “你的玉佩估计是自己随手忘哪了,没准一会儿就找到了。” 怎么这广陵王如此烦人! 王之由怒道: “方未寒,你今天就跟我杠上了是不是!” 方未寒正待开口,却见门口一道急匆匆的身影闯进来。 确是琅琊王氏的家丁。 “少爷。” 那家丁冲着王之由恭敬递上一块玉佩。 “玉佩找到了。” 王之由:??? 他愣愣地接过玉佩,感觉自己的脸上有些火辣辣的。 浑身似乎有蚂蚁在爬。 这玉佩还不如没找到算了! 第7章 浣花与幻境 “既是一场误会,便就此作罢吧。” 于慎顿了顿拐杖,严肃道。 “还有,你们两个,明天给我交一份《礼记》抄录。” 方未寒一脸无语。 这怎么还搞上抄书了呢? “都散了吧。” 于慎摆了摆手,自顾自地施施然离去了。 临走前他再次打量了两眼方未寒,目光意味不明。 这广陵王,并不是一无是处的纨绔,以后当多加注意些。 在于慎走之后,裴阶是 空荡荡的偌大戒律厅内只剩下了三人。 “殿下,不知可否赏脸,与我二人前往浣楼一聚?” 小胖子沈元兴凑了过来,笑眯眯道。 “哎哎,你拉他干什么?不知道我们广陵王殿下从来不去青楼的吗?” 王之由不满地阴阳怪气道。 他现在是怎么看这方未寒怎么不爽。 浣楼?长明城最有名的那家青楼? 这个词总感觉好像在哪听过…… 在哪来着? 方未寒紧皱眉头,努力检索着前世关于这部网剧为数不多的记忆。 他想起来了。 自己之所以对这个浣楼有种怪异的熟悉感觉,是因为这个浣楼似乎对剧情发展有重要作用来着。 具体是什么作用…… 他表情一僵。 忘了。 “方兄?” 沈元兴见他没反应,疑惑问道。 “走。” 方未寒回过神来,果断回应。 必须去! 修炼等会儿再说,剧情的问题显然更加重要。 “啥玩意?你去青楼?伱会去青楼?” 王之由跳了起来,难以置信地问道。 这方未寒不是舔狗吗?他不怕他那未婚妻生气? “你少废话,一会跟本王酒桌上见,谁先撑不住谁是孙子!” 方未寒语气嚣张无比,不耐烦地回应道。 纨绔人设还是要维持一下的。 王之由勃然大怒。 “谁他妈怕谁啊?我告诉你方未寒,我忍你很久了!你看我一会……” 暮色四合下,伴随着王之由吵吵嚷嚷的声音,三人向浣楼的方向走去。 …… 【凝云蓄雨术发动。当前蓄势进度:549.8%全力一击】 方未寒练了一路的凝云蓄雨术,同时分心和这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王之由是琅琊王氏的继承人,而沈元兴是吴昌沈氏的继承人。 和谢令婉的陈郡谢氏以及萧槿的兰陵萧氏相同,这两个家族同样位列八姓之一。 吴昌沈氏主管铸器,其下属的会稽铸器场是大周主要的兵器产地。 而琅琊王氏主管营造,据说当朝的皇宫都是他们监督修建的。 原来是搞土木的,啧啧。 方未寒肃然起敬。 王之由被他这眼神看得发毛,浑身打了个哆嗦。 土木怎么你了? 三人自游人如织的碧水桥上跨过穿城而过的明河,停下脚步。正是华灯初上之时,前方整个街区尽数被笼罩在一片玫红色的暖光之中,楼阁绮丽,飞檐纵横,似是到了人间仙境。 正前方横亘着一扇雕牌坊,灵力氤氲其上,玉石皎然,上书“浣楼”三字。 却正是那号称天下 “王兄啊,这浣楼是你家造的吗?” 方未寒笑呵呵地问道。 这方未寒好生不要脸! 谁是你王兄? 虽是这么想,但王之由却显得十分受用。 他哼哼了一声,不知从哪掏出一把折扇,哗啦一声展开。 “不是。” 方未寒:“……” 不是那你装什么呢? 看方未寒一脸无语的样子,王之由赶紧解释道: “这浣楼虽不是琅琊王氏承办,但是我们有出资参与。” 沈元兴笑呵呵地接过话头: “是这样的,浣楼被称为天下 “琅琊王氏以及我吴昌沈氏都有注资参与,可我竟然不知道此事细节,可见其背后势力能量之大。” “原来是这样!” 方未寒了然般地点点头。 踏入牌坊的一瞬间,四周景色突变,身旁的沈王二人,四周的雕梁画栋以及眼前的人流全都消失不见。 眼前只剩下了一个青石桌案和一套笔墨纸砚。 “请作诗!” 天际上浮动三个字。 方未寒锵啷一声拔出佩剑流明,如临大敌般地警惕观察周围。 寂静的虚空中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 这什么情况? 方未寒惊疑不定。 难道是幻术? 长明城内还有人能施展如此高明的幻术? 我该怎么出去? “请作诗!” 那三个字还在那里飘着。 方未寒戒备地握紧手中剑柄,缓缓走向青石桌案。 作诗? “以情为题,作诗一首。妙笔与君,望君莫辞。” 纸笺首行写着这么一句话。 方未寒皱眉沉思起来。 难道只有写首诗就能出去吗? 他拿起旁边的狼毫,准备随便写一首试试。 “爱情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笔尖刚要落墨,他的手猛然一顿。 方未寒狐疑地盯着那句话,念念有词。 “妙笔与君,望君莫辞……这句话什么意思?” 它不会是在警告我必须好好写吧? 写不好是不是就出不去了? 方未寒目光瞬间诡异了起来。 这样的话…… 他沉吟一声,最终换了首诗。 “水纹珍簟思悠悠,千里佳期一夕休。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他低声笑了声。 “呵,这情不要也罢,我不会爱上任何人。” “包括谢令婉在内。” “我说的!” 一诗写罢,方未寒吹了吹墨,满意无比。 眼前光芒闪过,他又回到了那牌坊下,眼前是繁华的长明夜景。 这就回来了? 就这?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幻境到底是干什么的。 “听说今天浣楼内有大活动!” “啥大活动啊胖子?”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是好多头牌都会来。” “哦?那我就要去看看了。” 沈元兴和王之由还在旁边扯着闲篇。 方未寒一脸茫然。 这俩人怎么好像啥反应没有? 过了会儿,见他俩还没什么反应,方未寒终于是忍不住问道: “你们刚才有没有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沈元兴和王之由齐刷刷地转过头来盯着他。 “什么奇怪的感觉?” 沈元兴好奇问道。 “有点想打喷嚏算不?” 王之由大大咧咧地说。 方未寒:“……” “没什么。可能是我出幻觉了。” 方未寒摇摇头。 “啧啧,你是真不行啊!” “没事!哥们罩着你。” 王之由凑过来拍拍方未寒的肩膀笑道。 第8章 头牌 “去去去,我行得很。” 方未寒一脸嫌弃地推开凑到自己旁边的王之由。 “王兄,我不知道我行不行,但我知道你一定不行。” 方未寒看着旁边一脸得意的王之由,心生一计。 他面色自信,笃定不已地说。 “不可能!” 王之由直接摆手否认。 “诶,王兄先别急着否定。” 方未寒摆摆手,一脸高深莫测。 “你不信就引动血气按压你后侧腰椎上一寸的位置,伱要是没反应,那当我什么都没说。” “可你要是有反应,那便是被我言中了。” 王之由一脸不屑。 他一个二转明武,又不是凡人,按一下怎么了? “按便按,我从来不怕这些。” 他随手按去,看样子用力不小。 啧啧。 方未寒为他默哀了一秒钟。 那地方是个偏僻经络的穴位,主管阳关阳元,经常按压有助于阳气聚集。 男人狂喜穴。 就是头几次的过程有些痛苦,按多了适应了就好。 一般人不知道这种偏门穴位,至于自己是怎么知道的…… 方未寒的嘴角抽搐了下。 说来有些尴尬。 自己当初幻想和谢令婉生孩子的时候专门研究过这些。 我真是……深谋远虑。 方未寒勉强说服了自己,他幸灾乐祸地看向了王之由。 这一下够他受的了。 旁边的沈元兴看见王之由虎躯一震。 他奇怪地问道: “王兄,你怎么了?” 王之由捂着腰子,面色苍白,哆哆嗦嗦的。 刚才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好像升天了一般。 腰子仿佛不再属于自己,那种虚弱、无力的感觉,真是太难受了。 他看向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眼神。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王之由扶着腰,艰难出声。 “这是爱情呼叫转移。” 方未寒笑眯眯道。 “体虚看不出来,但是转移到这个位置上就能看出来了。” “难受,就是虚弱的表现。” “我不信,你也让我按一下。” 王之由怀疑道。 “来来,随便按。” 方未寒一脸无所谓。 老子当年都快把这个穴位按穿了,会怕这两下子? 王之由用尽全力按了几下,却发现方未寒面色丝毫未改。 “难道我真的不行?” 王之由面容呆滞,陷入了自我怀疑状态。 “不……不可能,肯定是这该死的方未寒在诈我。” 他看向了旁边一脸无辜的沈元兴。 “胖子……啊不,胖哥。” 王之由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容。 “咱俩商量个事情呗。” 沈元兴顿感不妙。 这王之由笑得跟条狗一样,肯定有问题。 “不商量。” 他直接拒绝,然后大步向前走去。 “别走,死胖子!让我按一下!” 王之由怒道。 就在三人交谈的功夫,他们已然进了浣楼的雕大门,眼前豁然开朗。 这浣楼看着不算太大, 正厅内清泉流响,假山林立,如精巧园林一般,令人心旷神怡,见之称奇。 园林正中是一个巨大的玉质舞台,舞伶在上翩翩起舞。周围有云雾般的灵气缭绕,如同玉碗倒扣天河,奇妙非凡。 四周散落着三三两两的桌椅,供客人使用。 在沈元兴的坚决抵抗下,王之由最终还是没有按到沈元兴的腰子。 于是他转而寻了处好位置,兴冲冲地招呼侍女上菜。 “你俩吃啥?今天小爷高兴,这顿我请了!” 他拍拍胸脯,一脸壕气。 沈元兴眯起小眼睛,笑呵呵道:“被打了还这么高兴?” 王之由脸皮一僵。 这死胖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特么管我?” 他转而看向方未寒。 “方兄,吃点啥?别客气,都自己人!” 方未寒十分体贴。 “多来几份腰子就行!给王兄自己补补。” 王之由面皮狠狠地抽搐了几下。 他面无表情地回头对侍女说道: “把你们的招牌菜都来一份,另外……” 他看了一眼两人。 方未寒仰头看天,沈元兴作眼观鼻鼻观心状。 “……多来几份腰子。” 他装作不经意地说道。 “扑哧!” 方未寒和沈元兴同时破功,笑了出来。 “混账!” 王之由大怒。 “再给本公子上十坛兰陵雕!我要喝死这两个混蛋。” 方未寒和沈元兴大笑不止。 这片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肴酒陆续俱齐全,远处的玉石舞台上的歌姬们开始演奏乐曲。 清扬欢快的曲调顺着素手弹拨流淌而出,楼内的气氛也渐渐热烈了起来。 随着一个柔美的清唱嗓音响起,更是将这股热烈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一女子着热烈红衣,身形高挑曼妙,容颜艳丽绝伦,款款自舞台幕后走出。 台下客人微微哗然,欢呼声不间断地响起。 “浣楼的飞红头牌。” 王之由从酒杯中抬起头来,分心看了一眼,面露惊诧之色。 “没想到她竟然登台了。” 浣楼的头牌可和一般的青楼女子不同。 头牌都是不卖身的,就连卖艺的时候也是极少数,除非她们自己愿意。 相比于一般的青楼女子,正所谓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在这种心理的作用下,浣头牌们的人气一直居高不下。再加上浣楼的幕后老板在宣传这方面投入了大量资金,更是将她们的人气抬升到了一种恐怖的地步。 这倒是跟前世的明星差不多。 “胖子,胖子?” 王之由大着舌头,有些醉意地戳了戳沈元兴。 “干什么呢你?” 方未寒转头看去,瞠目结舌。 只见沈元兴呼吸急促,一眨不眨地盯着台上的飞红,小眼睛都快要变成了星星状。 他眼里好像有光。 方未寒默默心想。 “没出息的!” 王之由不满道。 “来,方兄,咱们走一个。” 方未寒拿起酒杯跟他轻轻一碰,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真特么难喝。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方未寒都十分讨厌酒这玩意。 酒的喝与不喝,在大多数时候往往不由你控制,总会掺杂着一些别的东西。 就算这酒是天下名酒兰陵雕也一样。 “今天真不错啊!吾有方兄在侧,佳人着眼,美酒在杯,实乃幸甚!” 王之由夹了块腰子放入嘴中,开怀大笑道。 “既然之由兄这么高兴,那我也来敬你一杯,如何?” 身后一个哂笑声音响起。 王之由的脸色唰地阴沉了下来。 他站起身,不客气地诘问: “王伯光,你来做甚?” 王伯光,天下 恐是来者不善。 方未寒暗自提起精神,悄然握紧了腰间流明的剑柄。 他看了一眼虚空中的面板。 【凝云蓄雨术发动。当前蓄势进度:604.8%全力一击】 第9章 上原王氏 “不做什么。” 王伯光目光扫视全场,在看到方未寒的时候顿了顿。 他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 “只是看到之由兄,过来打个招呼罢了。” 琅琊王氏和上原王氏虽然同宗同源,但是两家之间的关系却相当恶劣。 这就要说到这两家的势力范围了。 琅琊王氏虽然基本盘在营造行业,但对于庙堂文官系统也有所渗透。 比如琅琊王氏族长,王之由的二叔王彦,官居尚书左丞,领将作大匠,是尚书省的二把手。 而朝堂这块帝国权力中枢一直是由世家之首的上原王氏牢牢把控。 其中最显赫者,莫过于当今王氏族长,王伯光生父王暾。 王暾位居中书令,加司空,统制百官,赞拜不名,世人皆称“王中书”。 自太祖以来,两家势力范围便存在冲突,实属积怨已久。 看起来这种积怨已然蔓延到了年轻一代。 “招呼打完了吧?打完赶紧滚蛋,别在这碍事。” 王之由不耐烦地呵斥着,眼神中满是嫌弃与厌烦。 王伯光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 这王之由说话好生无礼! 饶是以他的城府听了这没营养的垃圾话都有些沉不住气。 就这种人也配与我并称?他不再去理王之由,转而看向了后方一反常态一言不发的方未寒。 “倒是没有想到广陵王殿下也在这里,不知殿下怎么突然想来青楼了?”王伯光如同一个贴心老友般微笑问道。 可他的语气中却并无多少笑意。 “关你屁事。” 方未寒抬起眸子,斜睨他一眼,轻飘飘地回了一句。 王伯光此人城府颇深,喜怒不形于色,对谁都可以保持微笑,但唯独对方未寒敌意极重,几乎到了毫不掩饰的程度。 他以前当纨绔的时候就跟王伯光天天不对付,现在依然一样。 “你!” 王伯光这次脸上的微笑是彻底挂不住了。 怎么这两人说话都没有一点世家子弟的风范,反倒是像地痞流氓一般! “哈哈哈哈,方兄说得好!” 王之由举杯大笑。 他现在发现这方未寒是真合他胃口。 以前这人做事太过于嚣张了,现在这样就挺好,能当我王之由的朋友! “王公子还请回吧,我这两位兄弟显然不太欢迎你。” 沈元兴站起来,双手前伸,做送客状。 “伯光,休要与这群纨绔一般见识。” 另一名高大壮硕的青年按着王伯光的肩膀,沉声说道。 方未寒认出来了那是范阳卢氏的嫡子卢生象。 早就听说这两家走得近,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王伯光恢复了脸上得体的微笑,朝着三人行了一揖。 “愿三位玩得开心。” 他不咸不淡地说。 说完这句话,王伯光便一甩袖子,大步离去了,面色晦暗不明。 “呸。伪君子一个。” 王之由啐了口唾沫,面色不屑地说道。 “不管他,我们继续喝!” “来来,不能让这种人败坏了咱们的兴致。” 正在这时,只见台上的飞红素手轻轻地拍了两下,响声回荡在大厅中。 见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她笑意盈盈地开口说道: “众位客玩得是否尽兴?若是未尽兴倒也无妨,今日浣楼还额外准备了一场活动呢。” 台下众人里有人沉不住气了,好奇地嚷嚷着。 “什么活动啊飞红行首?有话不妨直说!” 飞红以袖掩面,轻轻一笑。 玉石舞台上突然迸出微光,点点的光芒悬浮而起,在空中组成了四个大字。 “春分诗会。” 王之由读出了那四个字。 “这是要开诗会?这小爷我擅长啊!” 他一拍胸脯,兴奋不已。 “今日恰逢春分时节,浣楼决定在每年的中秋诗会之外额外增加一场诗会,这时间嘛,便定在了春分。” 飞红看着台下人的窃窃私语,嫣然一笑。 “众位可一展才华,尽情挥墨,届时将有我和众位姐妹一同评选这诗会的三甲。” “顺带一提,排名靠前的人没准会收到我的牌哦。” 她转身看向身后,挥了挥袖子。 “姐妹们,出来让大家看看。” 随着飞红的声音落下,舞台上款款走来好多靓丽的身影。 环肥燕瘦,闭月羞,玉石舞台上一时风光无限。 “这浣楼是把所有的头牌全叫来了?” 王之由爆了句粗口,惊讶叫道。 那些被众人簇拥着的应该就是浣楼的头牌了,她们的姿色也明显要高于旁边的女子。 方未寒大概数了数,一共有七位。 他看向了旁边的沈元兴。 “那是碧珑娘子,还有落英娘子,还有秋鸢娘子……啊啊啊啊!” 沈元兴不知何时早已站了起来,此刻正在面色潮红地手舞足蹈着。 活像一个见了爱豆的狂热粉丝。 “元兴这是什么情况?” 方未寒一脸无语。 好歹这沈元兴也是吴昌沈氏的嫡子,怎么一副没见过女人的样子? “哦,伱说这个啊!” 王之由正抱着个腰子在啃。 他擦了擦嘴角的油光,摆了摆手。 “他们沈家老祖以前是个铁匠,跟在太祖身边成了从龙之臣。” “打铁嘛!近了女色往往就难以打出来好铁了,所以沈家老祖宗便定了这么一条规矩。叫做成亲前严禁女色。” 原来是这样。 方未寒恍然大悟。 “那敢问飞红行首,这次的诗会可有主题要求?” 台下一位儒袍书生恭敬问道。 “哎哟!” 飞红朝台下众人行了一礼,满脸懊悔。 “小女子方才忘了说了,实在抱歉!” “本次诗会的主题是爱。” “风雪月,最是动人心弦,请各位以情为题,各抒胸怀。” 飞红慵懒的嗓音拂过大厅全场。 “而且,本次诗会也将采用一种特殊的方式进行。” “各位只需闭上眼睛,放松精神,便可进入题诗之处。” “这样一来便省去了纸笔之短。” 众人哗然,纷纷好奇尝试。 王之由瞬间来了兴趣。 “还有这般神奇的事情?” 他兴冲冲地闭上眼睛。 “我靠!真的啊!” 他立刻就看向了没什么动静的方未寒。 “未寒,你也试试啊!” 方未寒单手扶额,面无表情。 “那里边是不是还有个纸条写着‘以情为题,作诗一首。妙笔与君,望君莫辞。’?” 王之由大惊失色。 “你咋知道的?” 这方未寒莫非有窥探人心之能? “呵呵,我猜的。” 方未寒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真特么难喝。 我就说这酒不是什么好东西! 第10章 你未婚夫去青楼啦! 方未寒单手扶额,思维有些混乱。 让我捋一捋啊。 我在浣楼牌坊那里被拉进了一个幻境,还被迫写了首诗。 本来我以为那是什么人的恶作剧,现在都快忘了。 你现在告诉我这个幻境是你们诗会的新形式? 那我那个是什么? 内测版本?特么的找内测玩家不经过玩家同意是吧? 在经过最初的愤怒后,方未寒冷静了下来。 他突发奇想。 我如果再进一次会发生什么呢? 方未寒闭上眼睛。 还是那个熟悉的桌案。 天际上又浮动过来几个字。 “请作……” 那几个字突然卡住了。 “广陵王方未寒,已作诗《写情》。” 另外几个字浮现,随后眼前一,他直接被移出了幻境。 看来是改不了了。 唉。 方未寒长叹一口气。 自己写的那首诗未免有些太过于惊世骇俗了。 他的本意是在自己实力允许前尽量苟住,不破坏原着剧情线地闷声发大财。 当然,不能被退婚。 这是底线。 不过这首诗一出,估计想闷也闷不住了。 《广陵王竟颇有诗才?》 《震惊!你心中的纨绔竟然是大文豪?》 《小说话本都不敢写的事情已然出现!》 他嘴角抽了抽,已经想好了明天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话题。 算了,事已至此,走一步看一步吧。 “公子,这是伱们的最后一坛兰陵雕。” 一个姿色普通的侍女捧着一个拖着一坛酒的精致托盘款款走来。 侍女的仪态全无问题,只是看向方未寒的眼神有些奇怪。 若是仔细看去,就能观察出来。 像是一种被欺骗后的愤怒和委屈? “行,给我倒一杯。” 方未寒正在皱眉思考此事接下来可能造成的影响,并未注意那侍女的表情。 侍女似是愣了愣,没想到他还有额外的要求。 “……好。” 她咬着银牙添好了酒。 “行了,你下去吧。” 方未寒抬头,看到侍女似是有些不太高兴,于是随口补充了一句。 “姑娘不妨多笑笑。” 侍女都快要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了。 我笑你个头! “多谢公子。” 她深吸一口气,脆声道。 陶允姜端着托盘离开了,方未寒沉浸在认真思考中浑然未觉。 “气死我了!” “不是被甩了伤心了悔悟了要好好练武吗?好好练武会来青楼?” “还让姑奶奶给你斟酒!我名义上可是你师傅!你受得住嘛!” “方未寒,你个大骗子,果然世家子弟都是一个样!” “我再也不相信你了,哼!” 她碎碎念着。 就在方未寒还在浣楼内思索的时候,城东广陵王府的大门前,一辆马车缓缓停下。 “大小姐,广陵王府到了。” 车夫恭敬行礼道。 “嗯。” 谢令婉淡淡应声。 在方未寒自顾自走下钟楼后,她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方未寒临走时的那抹平淡的眼神到现在还烙印在她的心底,隐隐作痛。 他怎么可以那样看自己。 就好似我们再无关系了一样。 谢令婉感到些许胸闷,有些喘不过来气。 她掀开帘子下了马车,看着眼前的广陵王府,心中思绪莫名。 小时候,自己和他总是在这王府的大门处跑来跑去的。 那时这门槛看着还很高,现在看来原来就这么一截啊…… 他还说要我把这里当成自己家,甚至要给门口的石狮子拆了,说怕他们吓到我。 谢令婉抿着嘴唇,眼眸中亮晶晶的,嘴角不自觉就弯起了一抹绝美的弧度。 月光照在少女无瑕的容颜上,为她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辉。 她握紧了双拳。 正因如此,我才必须要做这些事情。 为了我们的未来。 方未寒,我来保护你! 我来保护……我们的未来。 谢令婉再度下定了决心。 她沿着门前的台阶拾级而上。 她得找方未寒问清楚,他今天的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 要不然怕是她今天连觉都睡不好了。 谢令婉本打算直接敲门的,可她惊讶地发现,那扇鎏金大门旁还站着一道娇弱的身影。 她定睛看去,惊讶道: “小槿?你怎么在这里?” 那道门旁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萧槿。 萧槿有些心虚地转过头来,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没什么,我只是想起来有件东西落在殿下这里了,过来取一下。” 她其实是来找方未寒要故事后续的。 在钟楼上故事正说到精彩的地方被人打断了,现在萧槿算是体验了一次茶饭不思的感觉。 我平等地恨所有断章的人! 萧槿将双手背在身后,将手中提着的点心盒子藏了起来。 她才不想让谢令婉知道这些事情。 这是她和方哥哥之间的小秘密,凭什么让谢令婉知道。 萧槿看到谢令婉看过来,连忙萌萌地笑了笑。 看上去就像是邻家漂亮得有些过分的妹妹。 方未寒拿她什么东西了? 谢令婉有些疑惑,不过心有牵挂的她却没多想。 当前的重中之重是找方未寒问清楚他到底什么意思。 反正萧槿又不会对方未寒不利,随她去吧。 “那行,一起进去吧。” 谢令婉轻轻点头。 她扬起素手敲了敲门,露出一截莹白的皓腕。 门开了。 一个老头探出头来。 谢令婉认得他。这是赵二爷,王府的护院,从小看着方未寒长大,两人感情十分深厚。 “二爷,我来找未寒。” 谢令婉露出一个大方的微笑问道。 “是谢家丫头啊!” 赵二爷面露为难之色。 “你来得不巧,殿下不在王府。” 谢令婉还在盘算着一会见到方未寒自己应该用一种什么样的语气。 是应该严厉一些,让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呢? 还是应该柔弱一些,让他来哄哄自己呢? 结果赵二爷居然说他不在? 谢令婉懵了一下。 这个点他一般都在王府上的啊? “那他在哪呢?” 谢令婉追问道。 “呃……” 赵二爷有些犹豫,似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二爷但说无妨,不必藏着掖着。我既然身为他的未婚妻,自是应该有权知道他的去向。” 谢令婉轻声道。 “殿下今天放学后并未登上王府车辇,倒是托人给我传了句话。” 赵二爷顶着外边两个绝色少女好奇的视线,低声说道。 殿下啊,老赵我瞒不住了啊! 你自求多福吧。 他默默说道。 “他说他去青楼了,今天晚上就不回来了。” 谢令婉惊呆了。 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良久,她艰难涩声问道:“青楼?” 第11章 区区藩王 “我自幼熟读经史、博览众书,家中藏书无所不读,对于诗词歌赋一道更是浸淫已久,挥手便可做骈文数篇。区区一首诗词,还不是信手拈来?” 王之由再次拿出那把折扇摇动着,神色傲然。 “此番诗会,我必是魁首。” 说完后,似是想起了什么,他又补充一句。 “方方面面的,各种意义上的,真正的魁首。十分的行!” “好好好!” 方未寒热烈地鼓掌,吹捧之意溢于言表。 “不瞒王兄,我小时候其实就是听你做的诗长大的。” 王之由僵硬了一下。 他心虚地摆了摆手,有些尴尬。 “啊哈哈,这个倒也不必。未寒过誉了哈哈哈!” 沈元兴作完诗从幻境中出来,细细感受了一番,若有所思。 他闻言瞟了一眼王之由。 “就你那个写得跟狗爬一样的字,诗写得再好也没用。” 王之由闻言大怒。 他噌的一声站起来,怒气冲冲。 “那是你们不懂欣赏!” 或许是酒意上头的原因,他激动不已地一手指天,唾沫星子横飞。 “这是我自创的野草体,是一种全新的书法!” “尔等竖子,不堪为伍!” 他看起来就像想要一口咬死沈元兴的样子。 沈元兴再度摇了摇头,没有被他吓到。 开玩笑,我沈元兴会怕伱吗? 我要坚持真理。 “就是狗爬。” 他笃定道。 王之由大怒,撸起袖子就要上去揍他。 “你他妈的……” “诶诶诶!” 方未寒急忙拼命拽住他的胳膊。 “王兄冷静,冷静啊!” “你打不过他啊!” 沈元兴是三转的明武,要比他俩的修为高上一筹,能打多了。 王之由被方未寒拉住,找了个台阶,悻悻然地坐了下来。 “死胖子,要不是未寒拦着我,你指定完蛋!” 沈元兴翻了个白眼,撇过眼继续去为他的头牌偶像们当热心观众了。 远处,王伯光静静地看着这边三人的动作,目光平静。 “伯光,这广陵王……” 为何方未寒会突然与王之由、沈元兴二人厮混在一起? 卢生象眉头紧锁,低声问道。 “无妨。” 王伯光摇了摇头,摩挲着腰间的玉佩。 “他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似重实轻,不足为虑。” 卢生象心下稍安,可仍有顾虑。 “可他毕竟姓方,还是邑万户的藩王。” 如果方未寒,或者说他所代表的皇室力量和琅琊王氏勾结到一起,或许会对当前帝国权力中心的平衡造成未知的影响。 “呵。” 王伯光如同失去兴趣般从三人身上收回视线。 他低下头,看着地面上散发着荧光的石板,嗤笑了一声。 “藩王?不过是皇帝的一念之间罢了。” “如顽石与蒲苇,藩王更易,可比得上我上原王氏山河永固?” “连自己的未婚妻都守不住……” 他再度摇了摇头,不再多言。 “看完这诗会的结果后,我们便走吧。” 王伯光淡淡说道。 “我还要去一趟度支衙门,三叔找我有点事。” 卢生象点了点头。 他拿起酒杯抿了口酒,轻松笑道:“说是看结果,也没什么好看的,这诗会魁首多半又是你。” 王伯光淡淡一笑,却也没否认。 …… 浣楼二楼,一处布局典雅的会客厅中,浣楼的众头牌聚在一起,正在浏览众人提交的诗词。 “上原王氏王伯光公子的这首《情殇》诸位姐妹以为如何?我觉得可当此次诗会魁首。” 飞红翘起白得晃眼的大腿,优雅地啜饮了一口杯中热茶。 她将手中的纸笺沿着桌面推出,以便众人翻阅。 “姐姐,这《情殇》虽然用词华美,行文上善,然而妹妹总感觉少了什么东西。” 碧珑身着一身碧绿色蚕丝长裙,裙摆流苏曳地,为房间都平添了几分生机。 “碧珑妹妹所言之事,我也有所察觉。” “这王伯光公子的诗中刻意感过重了些,倒有些不像是真情实感……” 飞红冲着碧珑轻轻点头,随即苦笑一声。 “但是此次诗会或是由于客人们准备仓促的原因,一时之间竟未寻到什么更好的作品。” 碧珑也是轻轻叹了口气,美目中见着怏怏颜色。 终究是没有遇到什么有意思的公子了啊。 “唉,下次还是不要办这种突然的活动了。” 飞红螓首轻点,以表赞同。 “任他明月下西楼……任他明月下西楼……” 一袭白裙的落英手中捧着一张纸笺,轻轻地放在了自己的心口,美眸中隐隐有水雾浮动。 飞红和碧珑纷纷看去,眼中纷纷闪动好奇之色。 这落英平常就有些伤春悲秋的,整个一文艺女青年。 今天这又是怎么了? 竟然还哭上了? “落英妹妹,你这是看见什么了?” 飞红示意身边的侍女添上茶水。 侍女连忙快步上前,拿起细砂茶壶,素手紧扣壶臂,将茶水稳稳地倒进杯中,无一丝茶水洒出。 侍女心中暗暗得意。 我这一手斟茶技术当真是越来越纯熟了。 不愧是我。 她放轻脚步退后,同时竖起耳朵认真偷听。 她也对那首能把落英看哭了的诗很是好奇。 “你们看这首《写情》。” 落英将手中的纸笺轻轻地平放在桌子上,就像是生怕弄坏了它一样。 碧珑好奇地凑上前去,目光落在那纸笺上。 只见纸笺上的字银钩铁画,似有锋锐之势力透纸背。 “好漂亮的字!” 碧珑心中暗叹,虽然还没看到这首诗,但心下已然不免对于作者心生几分好感。 俗话说自如其人,能写出这样一手好字的人想必也是位意气风发的公子罢。 她眨了眨眼睛,接着往下看去。 只见那纸笺上笔走龙蛇地写着一首小诗: “水纹珍簟思悠悠,千里佳期一夕休。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碧珑轻声念着这首小诗。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一时竟入了迷。 美景当前,我不能同你一起共赏,那这良宵对我来说不过寻常而已。 我愿意为了你,荒废掉余生的所有明月。 多么美的爱情! 多么洒脱而又不洒脱的情感! 碧珑又控制不住般地多读了几遍这首小诗,她的眼眶也有些久违的酸涩。 若我这辈子也能遇到如此一位真心待我的公子…… 她的呼吸急促了几分,一时再也发不出声音,只是盯着那纸笺微微出神。 第12章 这是他写的? 陶醉、沉迷、震撼、感动…… 落英将周围人的神色尽收眼底,暗暗得意。 这可是我发现的诗笺。 “作诗人是……” 迎着众人看向自己的期待目光,落英骄傲地说道。 “方未寒,方公子,广陵王殿下。” 此言如同巨石入水般,在安静的室内激起了宛如实质的轩然大波。 “什么?” 陶允姜本来也陶醉在这精巧绝伦的诗句中,不免对能做出这种诗的人的身份产生了几分好奇。 难道是国子监的哪位监生吗? 情感这么真挚,一定是对他的爱人用情至深吧? 磕到了磕到了! 当听到“方未寒”三个字的时候,陶允姜还愣了一下。 这名字好生熟悉…… 方未寒…… 方未寒! 这不是我那个便宜徒弟吗? 陶允姜惊呆了。 他能写出来这种感人至深的诗? 难道他对那谢令婉投喂骨头的感情竟然真的浓厚至此? 我……我错怪他了? 他来青楼其实是借酒浇愁的? 少女一时陷入了怀疑与迷茫之中,心中不免对于自己的妄加揣测有些羞愧。 “方未寒……” 飞红在心中过了几遍这个名字,心中有些惊讶。 这广陵王殿下不是相传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纨绔吗? 在贵族子弟中的风评差得简直无以复加。 至少飞红说不出来有谁比他的名声还要差。 什么欺男霸女,贪财好色之类的罪名不要钱似的往他身上安。 可惜他本人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不来浣楼,否则飞红倒真挺想见见这位传奇人物。 这首诗是他写的? 与此同时,碧珑看向了落英,脸蛋上见着柔美的笑容。 “落英妹妹,碧珑有个不情之请。” 碧珑这臭女人说话这么客气是想干什么? 落英心中立马敲响警钟。 “碧珑姐姐请说。” 落英带着客客气气的微笑说道。 “我想由我向世子殿下送出牌。” 碧珑柔声说道。 牌就是青楼女子给心仪对象送出的邀约牌子,上绣各式繁,内盛香氛,可做香囊用。 这玩意是长明富人们追求的抢手货,头牌的牌更是千金难买。 毕竟凭借这个就能和头牌们见上一面,没准还能混成头牌的座上恩客,自然有许多人为此一掷千金,甚至倾家荡产。 按照浣楼中秋诗会的规则,是哪个魁评阅的诗,就会有优先递出牌的权力。 而不成文的规定是,一位客人只能收到一张牌。 所以碧珑有此一问。 她想跟我抢广陵王殿下! “不行!” 落英直接断然拒绝。 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让给你,这是我发现的! 落英显然已经把方未寒当成了自己人。 狐狸精,离我家殿下远一点。 “妹妹,有话不能商量吗?” 碧珑依然挂着柔美的笑,不过那笑意已然是淡了很多。 小蹄子,不识抬举? “不能!” 落英语气决绝,寸步不让。 二人之间气氛径直降至冰点。 飞红有些烦躁,这怎么还为了一个男人吵起来了呢? 男人罢了,有什么好的,那些臭男人不都一个德行? 他们何曾把我们当成人看? 你们在这吵得再激烈,他也不会珍惜你们。 她随手抓起一张纸笺看了看。 这写得什么玩意? 跟狗爬一样的字体。 那张可怜的纸笺直接被她扔到了一边去。 飞红翘起修长而丰腴的大腿,单手托腮,有些神思不属。 要不,我一会也给广陵世子递个牌子? 她心想着,突然有了个好主意。 “姐妹们。” 飞红笑意盈盈地朗声说。 “我有个提议……” …… “王兄,差不多得了,咱仨都喝了十坛兰陵雕了。” 方未寒看了一眼旁边空掉的酒瓶子,面带苦笑。 饶是以他的酒量,也有些顶不住了。 “不行,接着喝!喝啊!我乃长垣铁衣,有死无降!” 王之由抱着坛空酒瓶子,醉醺醺地嚷嚷道。 方未寒:“……” 这王之由说什么东西呢? “他一直想成为一名长垣铁卫。” 沈元兴刚刚吐完,接过侍女递过来的一碗醒酒汤一饮而尽,苍白的面皮和缓了些。 见方未寒额头显着黑线,他解释道。 长垣铁卫负责镇守帝国北疆长垣,抵抗异族入侵,是大周最精锐的部队,然而条件也是最艰苦的。 “没想到王兄竟然有从军之志。” 方未寒讶然感叹道。 “没什么用,他老爹希望他接过管理家族的重任,肯定是不会允许他这么干的。” “琅琊王氏的继承人,怎会入得下三流的行伍之列。” 沈元兴低声说道。 他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方未寒垂眸不语。 大周重文抑武已逾百年,在世人看来,从军无疑是无奈之下的最后选择。 为商也好,作吏也罢,只求别从军。 伱应征入伍,天生就会比别人低上一等。 长垣的守备也往往不被人所重视,长垣铁卫常年处于缺饷短用的尴尬境界。 他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珍馐美味,突然感觉胃中翻涌,有些恶心。 食肉者,可愿舍一粟以劳边心也? 方未寒的目光向北看去,穿过层层山峦与烟云,仿佛瞥见了那崇山峻岭间的破败铁壁。 战痕累累,砖裂瓦缺,却仍屹立不倒。 杯中有残蚁,坛中余冷酒。 方未寒自嘲一笑。 他们不该受到如此对待。 方未寒提起酒坛,将冷酒在身前尽数泼洒,双手举起酒杯郑重道: “敬铁卫。” 沈元兴目光一震。 他因醉意而有些涣散的目光倏地凝聚,牢牢地定在方未寒的身上,仿佛从此刻开始才 沈元兴一把抓过酒坛,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同样郑重的双手举起酒杯。 “敬铁卫。” 他与方未寒对视一眼,同时一饮而尽。 “接着喝!长垣铁衣,有死无降……” 王之由还在嘟囔着。 “哈哈哈哈哈哈哈。” 方未寒和沈元兴止不住地大笑起来。 却见王之由眉头一皱,面色痛苦不已。 “不好!” 方未寒心中警铃大作,他连忙起身闪开。 沈元兴的动作慢了一步。 “呕!” 王之由的呕吐物猛烈地喷发出来,淌了沈元兴一身。 方未寒轻蔑一笑。 我当年万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区区泔水,安能伤我? 简直笑话。 “去你妈的王之由,给老子滚蛋啊!” 沈元兴拼命把自己身上的脏东西抹在王之由身上,绝望地怒吼道。 第13章 魁首竟然是 “什么?怎么了?” 一杯冷水被浇到了王之由头顶上,让他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异族打过来了?” 沈元兴一巴掌拍了上去。 “打过来个屁,你吐老子身上了!” 沈元兴招呼侍女拿过来一摞手帕,忙不迭地擦拭,甚至于连血气都用上了。 “哈哈哈哈哈哈。” 王之由幸灾乐祸地指着他捧腹大笑。 “你活该啊胖子!” 方未寒眼前突然闪过一道光幕。 【凝云蓄雨术发动。当前蓄势已达上限:750%全力一击】 方未寒闭上眼睛,试着感受起手中凝聚的力量。 那股力量暴烈至极,似是一旦被使用便能毁天灭地。 他估摸着这一下得有明武四转的一击之力。 方未寒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准备这么长时间的凝云蓄雨术,主要就是为了应对这浣楼内的主线剧情。 不过看起来这次的主线剧情也许就是上原王氏和琅琊王氏的交锋,以及一次春分诗会罢了。 应该是属于文斗剧情,不用动手。 有话好好说,不要打架嘛~ 这样也好,毕竟自己这有些孱弱的身躯和修为实在也翻不起什么波浪。 飞红款款走上舞台中间,迎着台下众多期待的视线莞尔一笑。 她的视线扫视全场,在方未寒身上多停留了一会。 “相信各位客人也都等久了,奴家现在便宣布诗会的最终结果。” “承蒙诸位厚爱,本次春分诗会,我和姐妹们收到了众多佳作。” 飞红用柔美的嗓音说道。 “经过我们几人的讨论,列出了其中的前三甲。” “首先是吴兴沈氏的沈元兴公子,以一首《观雨有念,自太安始,常心忧天下,今受浣此题所感,故作此篇以述吾志》在众多佳作中脱颖而出。” 飞红从一摞纸笺中抽出一张分给众人传阅。 “不愧是吴兴沈氏!” “这行文水平,实乃上上之作!” 人群中传来阵阵惊叹声音,更有甚者已然前来这边意图向沈元兴当面恭贺。 沈元兴面色潮红,脸上的肉都在一抖一抖的。 他勉力压下心中的狂喜,应付着周围的人群。 “无妨!魁首肯定是我。” 王之由不爽地看了一眼被人群围住的沈元兴,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 “这胖子写诗居然能得到头牌的认可,实属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方未寒眼观鼻鼻观心,不做言语,作假寐状。 突出的就是一个人畜无害。 “王兄,你觉得兄弟的诗才如何啊?” 沈元兴志得意满地走过来,红光满面。 他这一首诗一出,虽然没拿到魁首,但是也好歹是个 一会肯定会收到某位头牌的牌! 一想到这,沈元兴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的。 “不如何。” 王之由撇了撇嘴。 “而且伱那是什么破名字,又臭又长,还跟爱情没有什么关系。” “王兄此言差矣。” 沈元兴闻言不满道。 “一寸长,一寸强!而且爱国也是爱情的一种啊?怎么就不行了?” “去去去,一边去,别挡着本公子听结果。” 王之由不耐烦地推搡着沈元兴。 “接下来这首《情殇》是由上原王氏的王伯光公子所作,经我们姐妹几人讨论,可与本次诗会魁首并肩。” 飞红巧笑嫣然,再次拿出了另一张纸笺交由众人。 又是一浪欢呼声响起,在场的众人将或钦佩,或嫉妒,或敬畏的各色目光投向了王伯光。 这次的喧哗声更胜刚才提到沈元兴时的声音。 毕竟上原王氏乃是天下 这派头可比沈元兴大多了。 王伯光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向着来朝自己恭贺的众人拱手行礼。 表面上风轻云淡的他,内心却有些疑惑。 以我这诗的水平竟然都评不上魁首吗? 本次诗会的头名究竟是何许人物? 这等人才一定要拉拢到我上原王氏麾下。 王伯光暗自打定了主意。 “切,这王伯光又开始了。” 王之由暗啐了口唾沫。 “伪君子一个。” 沈元兴叹了口气,拍了拍王之由的肩膀。 “王兄,若你真是本次诗会的魁首就好了,我们也不至于被王伯光压了一头。” 王之由冷笑不已。 “真是笑话,我琅琊王氏家学渊源不比那河东蛮夷强多了?怎么会落于人后?” “你且看好,这 他站起身来,掏出折扇哗啦一声张开。 “你二人站在此地不要走动,哥哥这就去为你们把那魁首拿回来!” 王之由留下这一句话,便闲庭信步地向着玉石舞台走去。 强大的自信气场让周围的人纷纷侧目,为他闪开了一条通道。 沈元兴再次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要是头牌,他那狗爬一样的字,我肯定看都不看就扔了。” “你说对吧,未寒?” 方未寒眨了眨眼睛。 不要问我,我只是一只迷路的可怜又无助的小王爷。 我什么都不知道。 “可能对?” 沈元兴摇了摇头,拍了拍方未寒的肩膀。 “就算他的字真是狗爬的,你也不嘲笑他。未寒你是个厚道人啊。” 不,我只是在想一会王之由会不会咬死我……方未寒僵硬了一下,脸上浮现出礼貌的微笑。 “就是不知道这榜首究竟是谁,居然连素好诗文的王伯光都被他比了下去。” 沈元兴感叹道。 “下面小女子将要宣布本次诗会的魁首……” 飞红缓缓抽出最后一张纸笺,笑意盈盈。 台下众人纷纷屏住了呼吸,都在期待听闻本次诗会的魁首名字。 “这魁首究竟是谁啊?” “难不成是国子监的哪位高徒来了?” “就连王伯光公子的诗作都略逊一筹,我实在是好奇得紧啊!” “想必这位定是一位才华横溢的人杰!我等应该结交一番。” 王之由听见周围众人的议论,挺直了胸膛,随时准备走上舞台,接受万众瞩目。 飞红表情玩味地看了看方未寒的方向,随即红唇轻启。 “本次诗会的魁首是……” “广陵王殿下,方未寒方公子。” 大厅内的嘈杂声音随着这句话的出现突然全部消失。 浣楼内一时变得落针可闻。 王之由迈出的脚步僵硬住了。 像是一座冰冷的石雕。 方……方未寒? 第14章 诗压全场 “我没听错吧?飞红行首刚才说是广陵王?” “是那个无恶不作的纨绔?他还会写诗?” “怎么可能?从哪抄的吧?” 众人窃窃私语。 刚才恭贺王伯光时,他们不吝溢美之辞。 但现在方未寒获得了魁首,他们宁愿相信是方未寒抄的诗词,甚至怀疑是浣楼的行首们看走了眼,就是没有一人认为方未寒是靠自己做出的诗。 皇权式微,世家弄权;往日之伤,今犹阵痛。 人心本就如此,无可苛责。 昔日的名声就像是强加在他身上的枷锁一般,让他寸步难行。 沈元兴僵硬地一点一点扭动脖子,看向了身边的方未寒。 “未……未寒?你到底写了什么东西?” 方未寒今天带给他的震撼实在是太多了点。 这真的是传闻中那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小王爷? 方未寒只能尽力保持微笑。 他甚至还刻意笑得傻了些,以便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的亲切。 “伯光,这……” 卢生象惊疑不定地问道。 要说方未寒能写出来这种能作为诗会榜首的诗,他是万万不信的。 那就一个不学无术的舔狗罢了,谈不上坏,但也绝对没什么大才。 怎么可能能在诗文一道力压王伯光一头? “再看看。” 王伯光缓缓摩挲着手中的玉佩,沉声说道。 他看向了远处安静站定的方未寒,目光意味不明。 有点意思。 他的目光晦暗不明。 “下面便由小女子暂代朗诵广陵王殿下这首《写情》。” 飞红将台下众人的各色神态尽收眼底,暗自嗤笑了一声。 果然,这些人都不相信广陵王能够写出来这等诗作。 看起来这方未寒的名声在圈子里还真是差到家了。 不过等这群人听到诗之后估计就不这么想了。 这可是首能流传千古的诗作,他能去抄谁的? 她缓缓开口,声音清醇而勾人,仿佛红绫拂过心尖。 “水纹珍簟思悠悠,千里佳期一夕休。” 众人听闻此处,私语声小了些,渐渐消匿无形。 单是这前两联的意象与情思,这首词便已不下于方才王伯光的那首情殇了。 绝对的上上佳作。 前两联尚且如此惊艳,那么后两句是什么? 众人集中精神,只听得: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飞红轻轻合上纸笺,轻轻叹了口气。 即便不是 好美。 写出这诗的人真的像相传的那样,是一个不学无术的恶少吗? 广陵王殿下,飞红对你十分好奇呢。 飞红看了看远处的方未寒,抿了抿鲜艳如火的红唇。 一会动作得快点,不能让那几个小蹄子占了先机。 她默默想到。 现场依旧保持着鸦雀无声的状态。 不过这次是被一首诗震惊到的。 “太美了。”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喃喃自语。 这一声就像是打破了某些枷锁,现场的气氛倏地热烈了起来。 “这首诗……这首诗……” 一位作书生打扮的年轻人热泪盈眶。 他真切地感受到了这首诗背后所蕴含的情感,并深深地为之折服。 这诗是广陵王写的? 他是谁?他究竟是何等人物? “大周近些年从未有过如此之佳作!” 一个白胡子老头激动不已。 “多少年了,多少年了!” “老夫临死前还能听到如此佳作,当真是死而无憾了。” 旁边有人明显是认出了此人的身份,恭敬问道: “汪司业,您以为这诗如何?” 国子监司业汪承伦平复了下激动的心情。 “极直极尽,正复情味无穷。当传神也!” 他下了断语,掏出一张纸在上边匆匆忙忙地记录起来。 他要把这首诗带回国子监,让那群学艺不精的混账好好看看! “未寒,未寒!” “你教我写诗吧以后,我也想像伱一样,写出这等诗词,登峰造极。” 沈元兴一脸羡慕,他反手就要拍方未寒,却摸了个空。 “人呢?” 他疑惑望去,发现方未寒径直走向了王之由的方向。 “王兄,扇子借我用下。” “对了,这扇子不贵吧?” 方未寒轻描淡写地从还一脸呆滞的王之由手中抽出来他那把折扇。 “不贵,这种我多得是……” 他下意识地回答,伸出的手在空中徒劳地抓了两下。 反应过来的王之由面色悲愤不已。 “太出生了,实在是太出生了,方未寒,你欺人太甚!” 王之由感觉全世界都在欺骗自己。 明明你还夸我的诗词写得好,明明你在我装逼的时候露出微笑。 为何现在你却偷走了我心尖上的荣耀? 他就像是一个被欺骗了感情的失足少女一般,无助又可怜。 “一定是那群头牌不能理解本公子的绝世文采,一定是这样。” “哈哈,一定是这样。” 王之由说服了自己,下意识就想摇折扇,却发现折扇已经被顺走了。 “我他妈的扇子,混蛋方未寒!” “诸位。” 方未寒站到了舞台上,朗声说道。 “请听我一言。” 众人各色各样的目光都集中在方未寒的身上,静待着这位藩王一反常态的发言。 “我知道诸位对于我做出这样的诗词感到十分不解。” 方未寒的目光缓缓扫过台下全场,目光平淡中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态度。 那是他身为大周皇族的尊严,身为邑四万户的王爵的威压。 “汝等许是以为此诗系我所窃……” 事实上他们还真想对了。 方未寒心中自嘲一笑,但面上不露声色。 “然我有一问:如此之诗,我所窃于何人也?” 众人被他的问题问得一愣。 他说得对,这种程度的诗,别说是在场众人,就算是让天下骚客汇聚一堂,也很难做得出来。 考试作弊容易,但要作成全国 换言之,此绝世之诗一出,基本就排除了方未寒假借他人之手的嫌疑。 “此诗系我当年思念谢氏千金所作,情感句句属实,所言无假。” 当年无所作假,现在就不一定了。 搬出谢令婉作为自己的挡箭牌,方未寒淡淡说道。 果然,此话一出,台下不少人都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这方未寒可是长明城有名的舔狗,此诗倒也勉强可以算成舔狗文学的巅峰之作。 如此一切都说得通了。 有些人甚至露出了些许促狭暧昧的表情。 果然是少年难过红颜关。 第15章 牌王 “此事绝无作伪之命,诸位何复猜忌!” 方未寒提高声调,掏出那把折扇指向前方。 “此情与我,如光于萤。得之则生,失之则死。何来作伪一言?” “此我之折扇也,若我所言有假,定教此扇与我共赴黄泉!” “今吾摔扇以立,以祛诸君所疑!” 方未寒手中氤氲着血气,加在了折扇身上,狠狠向下一摔。 折扇落地,扇筋脱落,扇骨四散开来,扇面上画着的松竹铺在地上,盎然依旧。 方未寒用平静的目光和在场的所有人对视,一言不发。 今天的浣楼内安静的次数属实是有些多了。 飞红神采奕奕在侧后方看着方未寒,美眸一眨不眨。 她可以确定,这方未寒压根不是什么纨绔公子。 今天这一手摔扇,根本就不是纨绔公子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先是写诗一鸣惊人,再挑明此诗原委打消众人猜疑,最后一记摔扇震慑宵小,软硬兼施。 这手腕,你跟我说他是纨绔公子? 飞红自认为,方未寒目前的处理方案就是最佳的方案。 这么一想,对于方未寒,她更加好奇了。 换衣服! 立刻、马上换衣服! 飞红急匆匆离开了。 台下的众人震撼莫名,他们似乎是 以前只当他是一个独得官家恩宠的小王爷,自身品德还十分败坏。 可现在看来,这些好像都是假的。 “太祖之风。” 汪成伦心中默默想到。 他决定以后要和这位广陵王殿下打好关系。 在场抱有这种想法的人估计不在少数。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不知在谁的带头下,纷纷鼓起了掌。 方未寒拱手回礼,微笑着点头致意。 远处有一双没有温度的眼睛冷漠地看着这一幕。 王伯光将玉佩重新挂回了腰间,站起来掸了掸衣袖。 “走吧。” 王伯光对着卢生象淡淡说道。 “去度支衙门?” 卢生象将视线从远处的舞台收回,面色有些不好看。 他也没想到这方未寒竟然有如此手腕。 难不成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是装的? 此人心机竟然深不可测到如此程度? “不了,去临河坊。” “临河坊?去那干什么?” 卢生象有些疑惑。 “拜访谢府。” 王伯光从随从手中接过一席斗笠,推开大门,走入了窗外蒙蒙的春雨中。 卢生象凝眸向窗外看去。 只见一道白光蜿蜒划过天际,在地平线处猛然炸开,将王伯光的影子拉得极长。 “轰隆!” 又一场春雨来了。 卢生象披上斗笠,匆匆带着众人跟上了王伯光的脚步。 …… 王之由此时正跟沈元兴坐在一起,有点了几坛兰陵雕,大口地喝着闷酒。 “胖子,伱说。” 王之由抬头看着天板,目光呆滞。 “未寒夺得了诗会魁首,我应该替他高兴。” “王伯光灰溜溜地走了,我也应该高兴。” “怎么两件高兴的事情叠在一起,我反而不高兴了呢?” “为什么呢?” 沈元兴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王兄,这叫物极必反,你得对冲一下。” 王之由再度仰头干了杯酒,闻言眼前一亮。 “怎么对冲?” 沈元兴放下酒杯,开始循循善诱。 “你看,两件好事叠在一起,就会变成坏事,那同样的,两件坏事叠在一起,就会变成好事。” “你的诗没被头牌看上,这已经有了件坏事了,你还差一件。” 沈元兴站起身,义正辞严。 “这样,兄弟我奉献一下。我勉为其难把你打一顿,替你凑上这件坏事。这就是所谓的对冲。” “王兄意下如何?” 沈元兴小眼睛贼兮兮地眯起,期待地看着王之由。 王之由:“……” 他捏着酒杯的手上隐隐现出青筋。 这他妈的死胖子是把我当蠢货了吗? 王之由面色一变,突然表现出一副十分痛苦的样子。 “我不行了,有点难受。呕……” 说着就要向沈元兴身上靠去。 沈元兴表情狂变,他惊骇地看向王之由,用尽全身力气连滚带爬地远离了他。 “哈哈哈哈哈,蠢货。” 王之由毫无风度地趴在地上捶着地板,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沈元兴大怒,他撸起袖子就要上前给这孙子一点颜色看看。 “沈公子,这是你的牌。” 侍女端着一个装饰华美的托盘,恭敬地行礼。 沈元兴瞬间切换成了礼仪得体的贵公子模样,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一旁王之由都看傻眼了。 真能装! 他暗骂道。 沈元兴伸手接过牌,待侍女走后定睛一看,瞬间大喜。 “哈哈哈哈哈哈,是秋鸢娘子!哈哈哈哈哈!” 他高兴得蹦来跳去,就差原地打滚了,刚才的贵公子形象荡然无存。 王之由不屑地撇撇嘴。 “看你那个没出息的样子。跟这群没有文学素养的头牌有什么好说的?” 沈元兴瞅了他一眼,呵呵冷笑,不做言语。 “对了,方未寒那小子呢?他会收到谁的牌?” 王之由突然想起来了这件事,好奇问道。 沈元兴也好奇。 “可能是飞红行首?我也不太清楚!” 他四处张罗着,试图寻找到方未寒的身影。 “在那呢,我们过去看看。” 在旁边的一处角落里,沈元兴发现了方未寒的身影,他带着王之由走了过去。 此时的方未寒正在应付周围的人群。 “广陵王殿下,久仰大名。我乃陇西李氏李旭,不知可否与殿下结交一番?” “殿下,小生来自国子监,今日初闻殿下诗词,实乃似听仙作耳暂明,十分钦慕殿下才华,可否请殿下赏光?” “殿下……” 方未寒在众人的围追堵截中有些疲于应付。 他妈的,我讨厌酒桌和交际。 我只是一个迷路的无助可怜小王爷,为什么都来堵着我。 “殿下,这是您的牌。” 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让方未寒精神一振。 众人见是浣楼的侍女为方未寒送牌来了,纷纷识趣地闪出一条通道。 他们好奇地探头过去,想要看到方未寒究竟会收到谁的牌。 这么好的诗作,一定是哪位头牌的牌吧! 但当众人看到侍女手中玉盘上的景象时,直接傻眼了。 只见那玉盘上层层叠叠地堆满了牌,由于数量实在太多,牌几乎都要从玉盘边缘脱落。 不是说浣诗会每个人只会收到一个牌吗? 那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目瞪口呆,场上一时只余下倒吸冷气的声音。 第16章 楼中惊变 方未寒看着那一堆牌,一时间也有些懵。 什么情况? “是这样的,由于殿下的诗写得实在是太好了,姑娘们无法对于由谁来递出牌达成一致,于是索性就全投过来了。” 侍女似笑非笑地解释道。 这不是刚才那个给自己送酒的侍女吗? 方未寒总感觉这个侍女的声音和长相有些熟悉,但又一时想不起来以前在哪里见过。 我的感知按理说不应该出错啊? 难道还特么能是在梦里见过? 方未寒有些怀疑自己了。 他接过那一堆牌,手中光芒一闪,将它们装入了自己的空间灵戒。 “多谢姑娘。” 方未寒特意对着这个侍女道谢。 还知道说谢谢,算你识相! 陶允姜心情稍稍好了些。 她行了个标准的侍女礼,而后便款款离去。 方未寒打发走了身边聚集的众人,前去和来找他的王之由和沈元兴二人汇合。 “未寒,说真的,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牌。” 沈元兴惊叹不已。 “你小子,确实厉害。” 王之由双手抱胸,哼哼道。 “唉。” 方未寒叹了口气。 “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不要这些牌,但求那人能看我一眼。” 王之由和沈元兴对视一眼。 “你是说谢令婉吧?” 王之由大大咧咧的说道。 一提到情感方面的话题,他瞬间来劲了。 我王之由号称人生小导师,专门拯救失足少年。 “未寒,我跟伱说,女人的思想终究跟咱们想的不太一样,你得看开点。” 王之由一脸语重心长。 方未寒:“……” 虽然他现在对于谢令婉的态度早就变了,但是在他人面前还是要表现一下的。 在对于世界剧情线影响最小的前提下,保证自己的生存。 这是方未寒的守则。 所以,我现在看起来其实还是谢令婉的舔狗。 舔狗在兄弟对他说不要舔了的时候应该说什么? 我想想。 方未寒握紧了双拳,眼神坚定。 “王兄不必多言,这些都是我自愿的,我非她不娶。” 他的眼神悠远而深邃,令人对他的舔狗之心深信不疑。 实在是演得太特么像了。 王之由还想说什么,却被沈元兴拍拍背制止了。 “舔狗是这样的。” 沈元兴挤了挤眼睛,用眼神示意道。 “啧啧啧。” 王之由摇了摇头,目光怜悯。 这两人显然已经发自内心地相信了我是个舔狗的事实。 方未寒强忍下了把这两人推开的冲动。 为了我的计划,舔狗就舔狗吧! 这时,一个柔弱的声音楚楚响起。 “广陵王殿下,小女子名落英,是这浣楼的头牌。” 落英一身素裙,莲步轻移到方未寒面前行了个礼,目光灼灼地仰头直视着他,目光中满是钦慕。 殿下不但诗写得好,长得也这么好看。 落英心想。 “落英仰慕你的风姿已久,想和你讨论一些诗词歌赋的问题,不知世子殿下能否答应落英?” 她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语气中满是期待。 方未寒刚想回话,却被另一道娇柔的声音打断。 “方公子,小女子碧珑,同样是浣楼中的头牌。我那新进了一批岭南送来的鲜果,不知世子殿下能否给小女子几份薄面,与我共饮几杯呢?” 碧珑以团扇掩面,言笑晏晏道。 方未寒揉了揉额角,倍感头疼。 王之由和沈元兴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 听说过公子缠着头牌的,没听说过还有头牌倒追公子这等事。 还不止一个。 我吃柠檬,酸死我了。 这方未寒果真不当人子。 二人心中羡慕嫉妒恨地想。 “碧珑姐姐,我那也有水果,就不劳姐姐破费了。” 落英笑意盈盈,目光中却无半分笑意。 给我一边去,别来坏我和殿下的好事。 落英用眼神示意。 可碧珑径直无视了她警告的目光,言笑自若。 开玩笑,老娘好不容易看上一个人,会轻易让给你? “落英妹妹,我那鲜果不一般啊,它们极通人性,还会吟诗作对呢。” 碧珑咯咯娇笑着,鬓发上的步摇发饰叮当作响。 “你!” 落英气得俏脸涨红。 这碧珑真是好生可恶! “方公子,奴家想邀请你跳一支舞。” 另一个成熟慵懒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让针锋相对的二人同时怔住。 只见飞红身着一袭大红贴身舞裙,将妖娆的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就像是一轮饱满的圆月,瞬间就将旁边身着宽松裙子的碧珑和落英压了下去。 她温热的气息有意无意地喷吐在方未寒脸庞上,极尽勾人之意。 换衣服换得久了,有些来迟了。 飞红懊悔的同时心头也有些自得。 就凭你们两个那平板身材,还想跟我比? 广陵王殿下只能是我的。 这个飞红,当真是不要脸! 一个念头同时从二人脑海中划过。 明明表现得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可谁知动作比谁都放浪! 她们咬咬牙。 “广陵王殿下!” “公子!” “殿下!” 王之由和沈元兴表情木然。 今天发生的这一件件事情的发生算是让他们小刀磨屁股…… 开了眼了。 方未寒听着这一声声的呼唤头都大了。 他实在是不擅长同时应付这么多女人。 【幸福的烦恼究竟是幸福呢,还是烦恼呢?有关于烦恼,你获得了新的理解。】 【奖励:诉苦技术精通。】 系统,原来你还在啊? 我还以为你死了。 方未寒没好气地想。 “众位姐姐,我……” 他刚想说话,却被一声惊天巨响打断。 “轰!” 地面突然传来剧烈的颤抖,力道之大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晃动。 天板上的灰尘和碎石簌簌落下,激起漫天沙尘。 激发出方未寒连忙眼疾手快地扶住身边站立不稳的落英。 他惊骇地发现,几人身前的云石地面竟然崩裂开道道狰狞的裂痕。 “他妈的,地龙翻身了?” 王之由扶着旁边的一根柱子,骂骂咧咧道。 人群一片混乱,大家纷纷奔向了最近的大门。 “愣着干什么,快跑啊!” 沈元兴冲着部分还站在原地的人大吼道。 几人如梦初醒,连忙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离开。 须臾之间,地面的晃动渐渐停滞了下来。 “殿下,是不是没事了?” 落英发丝凌乱,小脸苍白,惊魂未定地紧紧抓着方未寒的袖子。 刚才的地震可把她吓得不轻。 “不知道,也许没……” 方未寒眼神一厉。 地下好像有什么东西! “小心!有东西要出来了!” 方未寒大吼道。 伴随着一声石破天惊的巨响,远处一处水池轰然爆开,激起的水洋洋洒洒地飘散在空中。 一道人影冲天而起,又缓缓落下,悬浮在离地半尺处。 他身后背着一个黑布包裹,浑身浴血,部分伤口深可见骨,正用冷漠的目光盯着方未寒等人。 脚不沾地,虚天行走! 方未寒抬手抽出流明剑,如临大敌。 大事不妙! 这是一名五转境界的超级高手! 第17章 她如英雄般登场 五转境界是什么概念呢? 整个擎火书院里五转以上的夫子、讲习和圣手只有百余人之数。 大周的顶级修炼圣地擎火书院尚且如此,可想而知五转强者多么稀少。 修行九转,前四转为青云四步,后五转为登神五阶。 大部分人连青云四步都无法走完,更别提突破到登神五阶的 自己能扛得住这人的一招吗? 方未寒内心很是怀疑。 就凭自己这破二转修为? 不过看起来这人受了极其严重的伤,实力应当是十不存一了。 也许能搏一搏? 方未寒正这么想着,却见那人掏出一个丹瓶,将其中的丹药尽数倒进嘴中。 丹药甫一入口,那人便浑身抽搐起来,仿佛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他痛苦地半跪在地上,身体表面开始浮现出恶心的黑色液体。 那人身上的黑色液体越流越多,将他的身体完全包裹在内。 转瞬之间,那人的身体膨胀了数倍,他身上破损不堪的衣服爆裂成碎片,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丑陋怪物。 怪物表面覆盖着黑色的甲壳,脸上五官不全,只有一个滴溜溜转着的全白眼睛,和一道狰狞的布满獠牙的巨口。 这特么的已经不是人类审美能欣赏的东西了。 我发誓这玩意的魔物娘都不会有本子! 方未寒心想。 那怪物朝天怒吼一声,声音尖锐而怪异。 它随手拍碎了周围的几张桌子,发泄着心中的暴虐。 突然,他向了方未寒这边。 准确地来说,是死死地盯住了方未寒。 那只全白的眼睛如同肿胀的浮尸头颅,一动不动的和方未寒对视着。 方未寒被盯得发毛,他感觉有一股远古而凶戾的气息牢牢地锁定了他。 他好像……喜欢我? 方未寒有些惊疑不定。 一定是错觉。 那怪物怪叫一声,仰起头一口吞掉了背后背着的黑色包裹,四肢着地狂暴地向着方未寒这边冲来。 他的速度太快,就像是黑色的闪电一般。 待到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怪物已然冲至身前几步处,狰狞而腥臭的獠牙上的涎水隐约可见。 现在那怪物和方未寒只见只隔着几步的距离,和落英。 落英的站位正巧在那怪物和方未寒之间,此刻她的身前就是那怪物的狰狞巨口。 落英还未意识到死亡的危险即将降临,她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直到她的瞳孔中缓缓倒映出那怪物越来越近的锋利巨爪。 “落英小心!” 身后传来碧珑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死亡即将来临时,落英的心中是那么的平静。 我本以为自己在快要死的时候还会充满不甘呢。 落英心想。 青冥浩荡难见底,浣楼中日月长。 作为浣的头牌,在热烈地盛放后悄然凋谢,大抵是这样吧。 她本以为自己的一生不过如此罢了,直到她遇到了方未寒。 那位广陵王殿下写出的词深深地让她着迷,让她如痴如醉。 自己身负重任,本无赎身一说。 可若是偏要有一人为她赎身的话,落英觉得,那一定要是广陵王殿下。 可惜,殿下,落英还没来得及和你好好讨论一番诗词呢。 我命若草芥,亦可韧如蒲苇。 就让落英来为殿下挡下这次死亡的危险吧,落英不会怪你的。 落英轻轻地笑了笑,合上了双眸。 “咣啷!”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传来,却有奇异的金铁交鸣声响起。 落英睫毛微微颤动。 她缓缓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逐渐明朗。 【凝云蓄雨术发动。当前蓄势进度:750%全力一击】 【蓄势已解放:共计750%全力一击】 方未寒蓄积了一天的力量直接消耗一空。 他双手擎剑,流明剑锋扬起,死死地顶住了那怪物压下的巨爪,剑锋与利爪交接处擦出一道道火星。 落英静静地站在原地,眼中逐渐蓄满了朦胧的水汽。 他没有抛下自己不管,他冒着生命危险救下了自己。 她痴痴地看向他,感觉心中有股强烈的悸动在萌动,并且愈发清晰起来。 方未寒。 她轻声念着他的名字。 她知道,自己这辈子再也逃不开他了。 方未寒要是知道落英此刻心中所想,定然会破口大骂。 傻女人,哪来那么多内心戏,有这功夫你不会闪开吗? 此时的方未寒正吃力地撑着流明剑,他有些恐惧地发现,那怪物泛白的双眼在看向他时竟然泛起刺目的血光。 这是想吃了自己吗? 方未寒牙关紧咬,拼尽全力催动着丹田内的血气。 他分出部分心神,尽可能温柔地引动血气,将身旁的落英碧珑和飞红径直撞飞了出去,落到远处的一处水池里。 “殿下!” 落英扒着池塘的石头边缘,带着哭腔,焦急地大喊。 流明剑剑锋毫无崩裂,但却发出了阵阵凄厉的剑鸣声,剑锋不住地颤抖着。 双方实力差距太大了,纵然流明乃神兵利器,也抵消不了这种差距。 他马上就要撑不住了。 “拿着我的令牌,去叫人过来!” 他妈的,长明城里怎么会有这种怪物? 玄重卫和禁军究竟是干什么吃的? 王之由解下腰间玉牌扔给身旁一个惊慌失措的世家子弟,大吼道。 说罢他便抽剑冲了上去。 沈元兴紧紧地跟在他身旁,凛然不惧。 那怪物泛白双眼斜瞟,身躯扭动,浮动着猛烈煞气的钢铁尾巴横扫,直接将两人抽飞了出去,撞碎了远处的假山。 “我草!” 灰尘与碎石之中,沈元兴一口鲜血喷出,气若游丝地咒骂。 他二人不像是方未寒有凝云蓄雨术加身,是实打实的明武二三转境界,和这怪物之间差了好几个大境界。 要不是有家族给的护身法器护身,他们已经殒命在了刚才的那一击下。 方未寒拼尽全力还在苦苦支撑着。 【蓄势剩余:共计433.9%全力一击】 【蓄势剩余:共计274.8全力一击】 马上就要撑不住了。 这就是那个所谓的主线剧情吗? 对我来说他妈的是不是有点超前了? 方未寒在心中问候了一百遍编剧的咖喱人。 怎么办? 伴随着肾上腺素的飙升,方未寒焦急地思考着对策。 难道自己会死在这怪物手中? 拼了! 他心下一狠,准备撤劲回退。 这样极有可能会受重伤,但他没有别的选择了。 退开有可能会活下来,硬撑下去只会被一爪子劈成两半。 就在这时,变故陡生! 尖锐的空气爆鸣声自侧面响起,一道冰冷的玫红色银光迸发出刺眼的光芒,带着暴烈的血气径直撞在了那怪物的肋下三尺位置,破开了黏稠的黑色外壳,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凄厉伤口。 那怪物吃痛回退,方未寒双手上的压力骤然一松。 银光受力倒飞了回去。 方未寒定睛一看,那银光赫然是一柄修长而古朴的单刃长剑。 一双素白的小手稳稳地接住了那柄剑。 在方未寒惊讶的目光中,刚才的侍女斜持剑站在他的身侧,爆炸产生的罡风吹拂着她的裙摆,露出一截洁白纤细的小腿。 平凡的脸孔渐渐模糊,露出下方绝色倾城的惊世容颜。 “又见面了,广陵王殿下?” 陶允姜将长剑横扛在肩上,冲着方未寒歪了歪头,巧笑嫣然,一如湖边初见的那热烈盛开的少女。 “伱……” 方未寒目瞪口呆。 怎么写着写着,要变成女主文了,怎么会是呢…… 第18章 为何援军迟迟未到? 不是,陶允姜? 她是从哪冒出来的? 方未寒吞下一把回复丹药,神情有些呆滞。 所以说那个侍女是陶允姜假扮的?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堂堂太尉府千金,跑来青楼当侍女? 搞行为艺术呢这是? 陶允姜飞身跃起,玫红色的剑锋上闪烁着刺目的剑气,以一式势大力沉的横劈迎向了怪物落下的巨爪。 剧烈的冲击波爆发出来,陶允姜被震得飞退,她以剑背杵地以求减速,在坚硬的云石地面上划出了长长的剑痕。 那怪物也不好受,这一击所蕴含的锋锐剑气割伤了它掌心的皮肤。 他吃痛地喘着粗气,伤口处的黑色外壳化作液体滴滴答答地落下。 它一声狂吼,再次冲上前来和陶允姜搏杀在一起。 方未寒抓紧时间调息,恢复着所剩无几的血气。 陶允姜前不久刚刚突破了明武四转,而刚才的那个黑衣人虽是五转,但却受了重伤。 理论上二者的实力不会相差太多。 但是他吃下了那种诡异的丹药变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实力得到了明显的提升。 陶允姜很可能打不过它。 果不其然,方未寒担忧地发现场上的战局正在逐渐向着不利于陶允姜的方向发展。 陶允姜的剑气在怪物有所防备的情况下几乎不能对它造成实质性的影响,只能划伤皮肤和那黑色的甲壳。 但是那怪物强大的力道都逼迫着陶允姜每次都要躲闪或是用尽全力招架。 这样下去不行! 玄重卫呢? 还特么的不来? 方未寒心中暗骂一声。 随着一声闷响,陶允姜再次被那怪物一爪拍开,落在了方未寒的身旁。 此刻她的状态有些不妙。 身上的衣服破损了多处,隐隐约约露出的白皙肌肤上满是血痕。 几缕发丝被流出的香汗打湿,黏在额头上。 她剧烈地喘息着,看上去颇为狼狈。 “你快走。” 陶允姜甩了甩剑锋上的黑色液体,低声说道。 “我来拖住它。” 方未寒扯了扯嘴角。 他现在发现,对于他来说,在危急时刻抛下同伴独自离去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气。 尤其是在陶允姜刚刚救过他的前提下。 你这样让我怎么走啊? “快点,一会我可能保护不了你!” 陶允姜见他没反应,焦急地催促道。 这方未寒怎么这么笨啊? 姑奶奶都快自身难保了,伱还留在这里给我添乱! 就在这时,局面突然出现了些许变化。 只见那怪物痛苦地哀嚎一声,惨白的瞳孔中突然闪过一丝清明。 他再次看向了方未寒的方向,不甘地嘶吼一声,然后直接回头撞碎了浣楼的侧门,消失在茫茫春雨当中。 “他……跑了?” 方未寒有些惊疑不定。 这怪物怎么突然说走就走了? “我得拖住他。” 陶允姜俏脸上浮现些许凝重之色,她甩下这么一句话后,直接提剑冲了出去。 “草!” 方未寒眼睁睁地看着陶允姜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他的理智告诉他,自己不应该跟上去。 但是不跟上去的话,他实在是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陶允姜,算我特么欠你的。” 他咬咬牙,也是提着流明急匆匆追了上去。 “未寒,别去!” 王之由勉强站起来,沙哑着嗓子大声喊道。 话还没说完,方未寒已经追出了浣楼。 “草!” 沈元兴狠狠地一拳打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玄重卫和禁军是干什么吃的?这么长时间还他妈不来,一群废物!” 王之由嘴里骂骂咧咧的。 “等老子回去一定狠狠地参他们一本!” “快起来,胖子,跟我去找人!” “走!” 沈元兴咬着牙回答道。 两人跌跌撞撞地冲出了浣楼。 …… 深夜的长明城是有宵禁存在的。 天空一轮明月在轻云中若隐若现,繁华的长明街道消去了灯火,宽阔的街面上只留下雨雾弥漫。 寂静无人的街道上,一道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踏碎了街面上的凹凼,激起道道水打湿了来人的锦衣和步履。 方未寒喘着粗气,脚下动作却一刻不停。 这两人是真特么的能跑! 他已经沿着感知到的陶允姜的气息追了有一会了,连带着身上所剩不多的血气都消耗了不少。 但是和陶允姜之间的距离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拉越大了。 “等老子修为上去了,我非得拉上陶允姜跑次马拉松,看我跑不死她!” 方未寒叫苦不迭。 他已经开始后悔自己追出来的决定了。 自己跟上来是不是没什么意义啊?连他们的面都见不着。 没准当自己赶到的时候,玄重卫已经把事情全部处理好了。 没有人会记得你,陶允姜也不会感谢你。 你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区区二转的小武者,非要去操着人家四转强者的心。 谁给你的这么大面子? 沸羊羊吗? 方未寒自嘲想到。 眼看着陶允姜的气息即将超出自己的感知范围,方未寒的血气也将要用尽了。 他的速度渐渐地慢了下来。 算了吧,方未寒,别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了。 你只能感动到你自己。 天空中飘下的淅淅沥沥的春雨打湿了他额前的碎发,水珠流进眼中模糊了他的视线,一片酸涩。 方未寒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他决定停下脚步。 就在这时,他感知到前方陶允姜的气息陡然停滞住了。 方未寒咬咬牙,还是决定赶去看看。 自己虽然修为低微,但好歹也是个修行者,也许能帮上什么忙。 他再度吞下一把丹药,压榨着身体的潜能。 前方的左侧是一条幽深的小巷,巷口密布着杂草和青苔,看起来已经荒废许久,早已没有了住户。 方未寒匆匆一扫,便没有丝毫犹豫地冲入了小巷中。 伴随着怪物的低吼声,眼前的景象映入了他的眼帘。 那怪物全身发力,脚下的地面已被压出道道裂痕。它的双爪压在陶允姜的剑锋之上,激起了道道火星。 陶允姜双手紧握剑柄,背靠着墙壁死死地招架着怪物的攻势。她的手不住地颤抖着,长剑似是马上就要脱手。 方未寒瞳孔骤缩。 不好! 第19章 很合理吧? 经过一段时间的急速奔跑,方未寒体内本就不多的血气基本所剩无几。 他刚才不要钱似的吃了一堆回气的丹药,但丹药的见效并没有那么快。 现在他体内所剩的血气只有堪堪一半。 而他眼前的是一个五转的怪物。 方未寒抽出流明剑,猛地大踏步向前,一式平砍削向了怪物的后心。 周剑·狮咬。 “镪!” 流明剑在怪物背后的甲壳上擦出火星,连一道白印都没有留下。 方未寒自己却被反震力道震得一个踉跄,一个没抓稳,差点连流明都脱手而去。 那怪物直接无视了方未寒,继续对陶允姜施加着强大的压力。 跟身后的那只二转的蝼蚁比起来,显然眼前这个四转的修士对它的威胁更大。 根本破不开防御。 方未寒暗骂一声。 看不起我是吧? 他的虎口被刚才这一下震得满是鲜血,钝痛刺激着他的大脑。 方未寒从右手持剑切换成了左手持剑,并用受伤的右手紧紧握住左手。 他深吸一口气,闪烁着微光的剑锋上缓缓汇聚起血气。 流明剑颤抖着,发出阵阵尖锐的剑鸣声。 既然常规的方法破不了你的防,那我只好出奇兵了。 方未寒将长剑斜横于胸前,双腿紧绷,如弯弓满弦。 正是明皇剑经的起手式。 他的视线锁定在了那怪物的身体下后侧。 据他观察,这个地方并没有完全被那黑色的甲壳覆盖,理论上是他最有可能对那怪物造成实质性伤害的地方。 这是他的唯一机会。 方未寒集中了他体内剩余的所有血气汇聚在了这一剑上。 伴随着踏地声的爆响,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流明自下而上的迅疾刺出! 明皇剑经·椎锋! 这是剑经 你小子后院的杂草太多了些,我帮你通一通! 方未寒一声暴喝,流明剑携着无坚不摧之势刺入了怪物的身体。 正如他所料,这里没有被黑色甲壳所覆盖,剑脊深深地没入了它的身躯,只余下剑柄还留在外面。 “吼嗷!” 怪物发出了巨大而凄惨的咆哮声。 他直接松开了陶允姜,晃晃悠悠地后退了几步,一把将流明剑拔出来随手扔飞。 怪物的喘息声渐渐微弱了下去。 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声,它庞大的身躯径直倒在了地上,激起了一扇水。 死……死了? 方未寒的血气消耗殆尽,使他有些脱力,几乎要站立不稳。 “我这招自下而上的剑法,怎么样?” 方未寒勉强冲着陶允姜挤出一个微笑。 伱还有心情开玩笑呢? 陶允姜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眼神却有些柔软。 他竟然追了上来,还救了自己一命。 “有失风度!” 她拄着长剑,缓缓直起身子。 “不过还是谢……” 陶允姜道谢的话语戛然而止。 “小心!” 她的瞳孔急剧放大,声音急促地喊道。 血气的流失使得思维有些迟钝,方未寒还在疑惑发生了什么事情。 直到他耳畔传开呼呼的风声。 方未寒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那一只缓缓放大闪着寒芒的巨爪。 草! 这东西竟然没死? 方未寒浑身汗毛倒竖,全身的血液尽数汇聚到了头顶,让他的眼眶中不断闪现出金星。 死亡来临的前一刻,时间的流逝是那么的慢。 原来那些号称自己死过一次的博主说的都是真的。 方未寒这时候反倒是平静了下来,甚至有空回忆起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 无数人的面孔在他的眼前闪过,真实而又虚幻,近在咫尺似又远若天涯。 不知道,我这次死后,会不会再次重生呢? 只是可惜,还是没能活下来…… 方未寒静静地看着那寒光闪闪的爪尖放大,再放大。 一股柔和的力量从身后右侧传来,将他径直推飞了出去。 飞在半空中的方未寒满眼错愕地看到陶允姜收回左手,匆忙转身摆出招架姿势试图接下这一击。 怪物的巨爪与剑锋碰撞,轻而易举地荡开了她的长剑。 陶允姜的身躯如同一片落叶般倒飞了出去,撞碎了巷子的墙壁,落在残砖碎瓦之中,生死不知。 方未寒狼狈地落在地上。 他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焦急地冲着陶允姜的方向高声呼喊。 “陶允姜!陶允姜?你怎么样?” “咳咳咳咳!” 灰尘散去,陶允姜艰难地从一堆瓦砾中支起身子。 “我没事。” 她的发丝上沾染了不少灰尘,看起来十分凄惨。 陶允姜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再度举起长剑。 “我们分头跑,快!” 陶允姜无力地催促道,声调焦急。 方未寒却没有出声。 在灰尘散去后,他敏锐地注意到陶允姜的血气凝聚在了身后的剑锋上,而不是脚下。 她根本就没想跑。 她是要为自己殿后。 方未寒的双拳缓缓握紧,直至指甲刺入血肉,他也恍若未觉。 “你我昨日尚且素不相识,姑娘却舍身救我,何至如此?” 他轻声问道。 这个人好烦啊! 这帮读书多的人真是麻烦! “你赶紧跑就行!磨磨唧唧的哪这么多废话!” 陶允姜清脆如银铃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和疲惫。 “你救我一次,我救你一次,这不是很合理吗?” “我数三个数,之后我们分头跑!” 陶允姜将所有的血气灌输到了身后的长剑中,准备殊死一搏。 跑什么跑,她才不会认输! 你在浣楼救了我,你我又在小巷互救,等于是你救我两次,我却只救了你一次。 我还欠你一次。 那我再救你一次,是不是很合理? 方未寒抬手抹去脸上的雨水,畅快地大笑出声。 “小师傅说得对,太合理了!” 远处的怪物低沉地嘶吼着,蓄势待发。 “一!” 陶允姜将身后的长剑悄悄擎在了身前,娇躯缓缓绷紧。 方未寒静静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刚才本已死去,是你从怪物的爪下将我救回。 我方未寒二世为人,舍弃了很多情感,有我无用的善良,有我可悲的幻想。 但我依旧知道,有恩,就要报! 飞蛾扑火,其可悲哉?区区五转,又有何惧! 我乃大周广陵王,岂可畏惧而逃? 方未寒咬紧牙关,脸上逐渐见着疯狂之色。 虚空之中,久违的湛蓝小字刷屏般闪动。 第20章 恚龙噬尾 【允姜其女,灼然其华。有关于陶允姜,你有了新的理解。】 【奖励:明武境界提升,血气亲和提升。】 【凝云蓄雨术发动。当前蓄势进度:299.6%全力一击】 【凝云蓄雨术发动。当前蓄势进度:685.5%全力一击】 【凝云蓄雨术发动。当前蓄势进度:1000%全力一击】 【当前蓄势进度已达上限!】 【潜鳞将死,亦或为龙。有关于绝境,你获得了新的领悟。】 【奖励:恚龙噬尾之术。】 【恚龙噬尾:以时空诅咒为引,牺牲未来潜力,通晓血脉记忆,强行发动在当前境界不可发动的招式。】 【面板信息更新完成。】 【身份:广陵王、世外之人】 【修为:明武三转巅峰境】 【格知对象:陶允姜】 【已知意象:执念、美、烦恼、绝境】 【已知精通:恚龙噬尾术、凝云蓄雨术、明皇剑经、周剑】 “恚龙噬尾……” 一股庞大而又陌生的记忆洪流在方未寒的脑中炸开。 几乎是瞬息之间,他已然掌握了这种秘术的用法。 “二!” 陶允姜深吸了口气,剑锋微微颤抖着。 【已选定恚龙噬尾目标对象:明皇剑经·凿阵。】 明皇剑经,太祖皇帝所传下的绝世剑法,内藏龙气,非皇室成员不可用。 剑经共分七卷,每卷皆附带一式剑技。 方未寒只看过前三卷,熟练掌握的只有 而这次的凿阵正是 方未寒闭上了双眼,体内因为突破带来的新生血气从丹田中疯狂涌动出来。 “三!” 陶允姜清喝一声。 她猛然踏步前冲出去,正打算发动秘法与这怪物殊死一搏。 所有妖邪都该死! 她紧咬着银牙。 这个时候方未寒应该已经走远了吧? 可惜,他欣赏不到他师傅的战斗英姿了! 算他倒霉! 陶允姜正如此想着,却猛然那怪物根本就没有看向自己,却如临大敌地看向了另一个方向,丝毫不敢懈怠地摆出了防御架势。 那是方未寒离开的方向。 陶允姜稍稍收敛剑势,疑惑地望去。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令她终生难忘。 方未寒站在原地,衣衫鼓起,猎猎作响。 锦衣之下,是狂暴的血气波动。 他猛地向前上方纵跃而起,双手高举过头顶,庞大的剑意自他的手中流露而出。 剑意宛如实质一般,牵引着远处插在墙砖中的流明剑。 流明发出了高亢的剑鸣声,以疾光之势倒飞回了方未寒手中。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转瞬不过须臾。 待那怪物回过神来,就只见得方未寒正在它的头顶上方,双手反握这流明的剑柄,剑锋上蓄积着一股毁天灭地般的力量。 【蓄势已解放:共计1000%全力一击。】 【恚龙噬尾之术发动!】 发动恚龙噬尾之术的一瞬间,方未寒的眼前闪过了许多零零碎碎的光影。 “方乾义,快动手!快杀了我!” 一个男人痛苦的低吼声响起。 “我不能,我不能!” 这是另一个男人的喃喃自语。 “别废话了,要不我们都他妈得死!” “乾义,为我报仇,将妖邪全都……” 那痛苦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直到再无声息。 方乾义,大周元圣德彰武威皇帝,本朝太祖。 也是自己的祖先。 “妖邪,必须死!” 记忆中的方乾义和现实中的方未寒同时开口低声说道,他们的身影渐渐重合在了一起。 明皇剑经·凿阵! 流明剑上亮起冲天光芒,将整个小巷照映得亮如白昼。 我有一剑,可凿甲破阵,势如飞光碎云! 陶允姜瞳孔骤缩,小嘴微微张开,俏脸上满是震撼之色。 她认出来了这是明皇剑经的 传闻太祖皇帝曾凭借这一剑凿开了敌军的八门金锁,此剑故得名“凿阵”。 只是没想到,会在今日见到这传奇的一剑。 他才二转啊…… 咦,不对? 陶允姜惊骇地发现,方未寒的气息竟然不知何时已然攀升到了三转的巅峰境界! 她有些凌乱了。 我的便宜徒弟难道比我还要天才? 要不这你改名叫方允姜好了。 那怪物扬起巨爪保护着头部,充满绝望的怒吼声震耳欲聋。 方未寒充耳不闻,只是紧紧地倒扣着长剑。 长剑如同一道尖锥,将怪物的爪子和头颅一并刺穿,剑气冲势不减,直接将它身下的地面捅开了一道深深的剑刃形裂口。 怪物轰然倒地,激起漫天水雾。 它的身躯在这一击下径直被分成了两半,黑色的液体飞溅得到处都是,此次断然再无生还可能。 方未寒以一个帅气的姿势后空翻落地,长剑还鞘腰间。 他静静地站立在那里,背对着陶允姜,一动不动。 “伱……” 陶允姜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来。 每走一步她就倒吸一口凉气,疼得龇牙咧嘴的,绝美的五官皱在一起,看上去颇为好笑。 “你这么厉害不早说!害得我被揍得那么惨,差点都要死掉啦!” 陶允姜抱怨道。 出乎她意料的是,方未寒没有回应。 好啊!厉害了就不理师傅了是嘛? 陶允姜气恼地鼓起嘴巴。 “喂喂!你怎么……” 她怨气满满地戳了戳方未寒的腰。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方未寒的身体僵硬无比,顺着她的动作便要歪倒在地。 陶允姜吓得容失色。 怎么了这是? 自己也没下多重的手啊! 我发誓,我只是轻轻地戳了戳啊! 她将手中长剑随手一扔,慌乱地用双手接住了方未寒无力倒下的身体。 陶允姜伸出两指轻轻搭在方未寒的人中处,探入一缕血气焦急检查着他的身体。 她长舒一口气。 生命体征尚在,脉搏虚弱却平稳。 原来只是血气严重亏空。 “真是的,逞什么能嘛!” 陶允姜碎碎念道。 “本姑娘又不是自己留下来就是送死的,我就不能有些自己的秘法嘛!” “唉,你说说你一个二转的小小武者非要做英雄,现在好啦,成狗熊了!” “哦,现在三转了是吧?那也打不过我!” 她抽了抽小鼻子,伸出一根细白的食指戳了戳方未寒的脸。 “不听师傅的话,现在知道后果了?” “哼!” 怨气似乎发泄完了,她静静看着方未寒沉睡的脸庞,撅了噘嘴。 “不过还是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 陶允姜垂下眼睑,面色柔和。 “咱们现在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对不对?” 似是想起了什么的事情,陶允姜吃吃地笑了笑。 她跪坐在地,换了一个姿势,让方未寒斜躺在自己怀里,好让他感觉更舒服一些。 “怎么还没人来?这也太慢了些!” 陶允姜不满地嘟囔着。 “未寒!方未寒!你小子人呢?哥哥我……” 王之由风风火火地冲进小巷,身后跟着一大票人。 成群的玄重卫力士,身着重甲的禁军,世家的供奉,甚至还有不知从哪家医馆找来的医生。 春雨不知何时已然悄然停止,月光穿透云层洒向地面。 月光洒在少女的身上,将她的身躯笼罩上一层银白色的神圣光辉。 王之由看着陶允姜,她怀中的方未寒,还有旁边血肉模糊的怪物尸体,陷入了沉思。 谁能告诉我,这特么是个什么情况? 一片狼藉之中,没有人注意到,那怪物肚中的黑布口袋已经悄然干瘪。 沉睡中的方未寒似是感知到了什么,皱了皱眉头。 好香,好软! 他迷迷糊糊地想到。 这么舒服,这枕头什么牌子的? 回头一定要在并夕夕上批发一些。 第21章 谢令婉的决意 “就到这里吧,令婉姐姐。” 马车内,萧槿扬起小脸,轻声说道。 “前面就是我家在的顺平坊了,不用再送了,你也快回家吧。” 她们二人在广陵王府门口等了好长时间,打算等到方未寒回来之后商议事情。 可等来等去,却迟迟不见方未寒归来。 于是她们只好原路返回。 他……难道真的打算在青楼过夜? 谢令婉内心有些不安,她心神不宁地看着车窗外的月亮。 他是还在生我的气吗? 谢令婉愈发地不安起来,她有些后悔没有追问赵二爷方未寒的具体行踪了。 萧槿的话将她从深思中拉回。 “好,妹妹行走时小心些,雨天路滑别摔倒了。” 在萧槿面前,谢令婉还是保持住了柔和的微笑,像一个邻家大姐姐一样贴心叮嘱道。 “知道了,令婉姐姐再见!” 萧槿掀开绸帘,优雅地下了马车。 目送着马车消失在夜色中,萧槿松了口气。 她轻轻拍了拍颇具规模的胸口,有些庆幸。 还好她眼疾手快地趁着谢令婉不注意把点心藏到了空间灵戒里。 虽然被发现了也能解释,但是萧槿不喜欢这种感觉。 我凭什么要向谢令婉解释?她也就占着个未婚妻的位置罢了。 钓着方哥哥那么多年,她也配? 萧槿撇了撇嘴,鹿皮小靴轻轻地踢着路旁的石子。 “唉,老爹啊,你当年怎么没跟圣上订个婚约呢?” “你闺女要嫁不出去啦!” 萧槿叹了口气,整个人都没精打采地耷拉了下来。 “不过方哥哥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她想起来了今天在钟楼上方未寒给他讲故事的样子。 他的语气中不再是那种带着不耐烦和冷漠的疏离,就仿佛是在应付一个亲切的陌生人。 而是变得温和了许多。 而且他说话真的好有意思!就像是小时候一样! 萧槿轻快地踩着水,美眸眯起,脸上不自觉地就挂上了甜甜的笑容。 “嗯!明天一定要找他问个清楚,那许仙和白素贞最后究竟怎样了……” 萧槿挥了挥小拳头,暗暗下定决心。 这时,她听到了远处一声如同闷雷般的巨响。 “咦?这打雷怎么没有闪电呀?” 萧槿有些疑惑。 “真是奇怪……” …… “王伯,去广陵王府……” 谢令婉秀眉微蹙,精致如玉石的脸颊上见着犹豫神色。 “算了,回家吧。” 她叹了口气。 方未寒也许是在气头上,就由他去吧,自己一味地烦他可能反而会适得其反。 毕竟这件事情确实是自己做得不对。 可他应该知道,自己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只能这么说。 这是维持他们之间脆弱关系的唯一方法。 过两天他也许就想明白了呢? 就像以前一样,自己做什么事情,他都会无条件支持自己的。 这次肯定也会一样,不是吗? 谢令婉念及此处,心中的不安稍稍打消了些许。 不过他居然背着自己去青楼! 谢令婉有些小小的委屈。 我又不是什么母老虎,伱跟我说嘛,又不是不让你去。 跟我说哪怕一声也好呀!为什么要瞒着我呢? 都这么多年了,你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气我! 谢令婉从旁边的瓶上拿过一只开得热烈的海棠,一言不发,只是揪着它的瓣。 让你气我,让你气我! 没一会,一整枝海棠都被她揪秃了。 “大小姐,到家了。” 车夫的声音恭敬传来。 “知道了王伯,我这就下去。” 谢令婉柔声回应道。 她把薅秃了只剩一根枝条的海棠放在一边,鼓了鼓嘴巴。 舒服多了。 谢令婉缓步走下马车,鞋子将要触及地面时,蓄积的雨水突然自动闪开了一片干燥的空间。 五行三转——引元。 引动天地元素以为己用。 谢令婉主修水五行,作为擎火书院这一代五行天赋最高的学生,这样的小技巧不过是轻而易举。 我刚买的小靴子这么好看,可不能弄脏了。 谢令婉带着拔瓣的愉悦心情踏入了自家大门。 但马上她的心情便急转直下,她看到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几个人。 “谢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眼前面容阴柔的青年冲着谢令婉露出一个微笑。 上原王氏嫡子,王伯光。 他来这做什么? 尽管心中满是不耐烦,可谢令婉还是勉强挤出了一个礼节性的微笑。 “王公子,好久不见。” 无他,因为她的父亲正站在旁边,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谢韬冷声呵斥道: “见了客人,为何不行礼?” 在谢韬冷冷的目光下,谢令婉只好轻身行了一礼。 “哎,伯父,不至于此。谢小姐不愿行礼便免了吧。” 以后有的是你对我卑躬屈膝的时候…… 王伯光扫了一眼低着头的谢令婉,面上微笑不改。 “伯父,伯光告辞,请伯父务必好好考虑我今日所说的话。小侄很期待伯父的回应。” 王伯光作了一揖。 “我会的,贤侄慢走!” 谢韬一改刚才的冷漠神情,笑呵呵地说道。 王伯光闻言笑着点头,便是抬脚向着门外走去。 “呵。” 在王伯光路过谢令婉身旁时,她听到了一声压得极低的嗤笑声。 谢令婉紧咬着银牙,双拳死死地捏紧。 伴随着一声闷响,大门重重地关上了。 院子里一时只剩下了谢氏父女二人。 “你今日又去了广陵王府?” 谢韬面无表情。 “对。” 谢令婉低声回答。 “少跟方未寒来往,那对我们家没有任何好处。” 见谢令婉低着头没有反应,谢韬皱起眉毛。 “听到了吗?” 他加重了声音。 “可他是我的未婚夫。” 谢令婉突然抬起头和谢韬对视,眼眸中满是倔强。 什么都可以放弃,唯独这个不行! 如果连婚约也没了,那自己和方未寒之间就真的再无可能了! 她不会让步的。 “呵呵,马上就不是了。” 谢韬冷笑着,甩下一句话便大踏步离去,似是不愿意再多看一眼谢令婉。 “你说……什么?” 谢令婉眼神中失去了焦距,呆呆地站在原地,仿佛失了魂魄的美丽人偶。 不……不可能。 只要还有一丝机会她都不会放弃! 谢令婉在短暂的惊慌后迅速调整好了心态。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 谢令婉揭开发髻,让绸缎般的长发披散在肩上。 “给我备些热水,我要沐浴。” 谢令婉冲着旁边的丫鬟吩咐道。 她刚才和王伯光打了个照面,已经忍不了了,必须要洗澡! 衣服直接扔了。 这鞋子……也扔了吧! 丑死了,正好换新的! 谢令婉面无表情。 第22章 云纾 “妖邪?什么是妖邪?” “由浊气集合形成的灵能聚体,与我们一样都是生命,别无二致。” “我们……也会变成妖邪吗?” “会的。” 那容貌俊美却满头白发的年轻男子站起身来,七星八卦袍在风中舞动。 “天地分清浊二气,清气上凝成天,浊气下沉为地。” “浊气,人们对它有许多称呼。佛门叫它业火,镜天叫它因果,御气士们它称为心魔。” “我们从出生以来就在吸收浊气,浊气越聚越多,总有一天压过清气的时候。那时,人就会化为妖邪,面目全非。” “不过大多数人因为寿命限制,活不到那个时候便是了。” 他轻笑一声,转过头来看着我,目光灼灼。 “乾义,若我堕入邪魔,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 “请务必杀了我。” 两人间的气氛一时陷入沉默。 “我会的。” 方乾义低声说道。 …… 方未寒猛然睁开眼睛。 我怎么会做梦梦到两个男的? 为什么不是美少女! 他艰难地扭动僵硬的脖子,环视一周。 这里是自己王府的卧室,自己正躺在床上。 那个香香软软的枕头怎么不见了? 方未寒下意识就要支撑着身体坐起来。 “咚。” 他身体一软,又倒回了床上。 什么情况? 我昨天晚上干什么了?奖励了自己多少次才能虚弱成这样啊? “面板。” 方未寒扶着腰子,低声默念。 虚空之中,一道湛蓝色光幕迅捷展开。 【姓名:方未寒】 【身份:广陵王、世外之人】 【修为:明武三转巅峰境(伪)】 【状态:时空诅咒、气血亏空】 【时空诅咒:修行潜力受限,命运枷锁增重。】 【血气亏空:血,身之精也。气,体之华也。血气亏空,身体精华尽丧也!】 【格知对象:陶允姜】 【已知意向:执念、美、烦恼、绝境】 【已知精通:恚龙噬尾术、凝云蓄雨术、明皇剑经、周剑】 【评价:期以螳臂当车,车虽止,臂却断。此为谬蠢之策也!】 睡醒一觉多了两个负面效果。 看起来还都挺严重的。 方未寒叹了口气。 这个恚龙噬尾之术确实厉害,能够让自己在三转的境界就挥出明皇剑经的凿阵。 当时在小巷子里那一剑真爽! 有一种数值碾压的美感。 就是这代价…… 啧。 不过如果让自己再选一次的话,自己还是会选择拼死一搏的。 这是原则问题。 我显然是一个有原则的文明标兵式的藩王。 于情,我救下了陶允姜,这是有恩则报;于理,我为民除害,舍身战邪魔,这是尽职尽责。 所以说于情于理,我都赢了。 赢两次,这叫双赢。 我都赢麻了。 就是腿也麻了,动都动不了。 方未寒翻了个身,再度叹了口气。 “等等?” 方未寒突然皱起了眉头。 这评价是哪来的? 这系统还说我蠢? “你怎么回事?你不是引人向善的格物致知系统吗?难不成我的行为还不符合道德标准吗?” 方未寒在识海中义愤填膺地指责道。 【我没有评价功能。】 【我不是这个劳什子系统!】 面板上两行小字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 方未寒:“?” 【不要把我跟这个系统混为一谈!】 又是一行小字浮现出来。 这系统精神分裂了不成? 方未寒有些懵。 「这样你是不是就能分出来了?」 屏幕上出现的小字突然换了种字体,洋洋得意地写道。 方未寒:“……” “伱是什么……呃……生物?” 他尝试问道。 「你可以把我当成这个系统的一个辅助功能,相当于所谓的ai助手。」 当看到那两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希腊字母时,方未寒瞳孔骤缩,惊骇莫名。 它是不是说了ai? 我他妈不会还没睡醒吧? 「别惊讶,我翻了你的记忆。」 小字轻飘飘地冒出来。 “有没有人告诉你,翻别人的记忆是一个很不礼貌的行为。” 方未寒都要被气笑了。 自己的记忆被窥视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岂不是说,自己当年当舔狗的心路历程都被它看了个干净? 「所以呢?」 小字疑惑问道。 “向我道歉。” 方未寒说道。 毕竟这个玩意是系统的ai助手,自己也不能真的拿她怎么样。 「我向你道歉。」 方未寒:“……” 总感觉这个玩意说话的语气十分敷衍。 他叹了口气。 算了,我是善良的藩王,不跟她一般见识。 “那我应该怎么称呼你?siri行不行?” 方未寒问。 「我知道siri是什么,不行。」 小字冷漠地否定了他的提议。 「你可以叫我云纾。」 云纾? 听名字倒是挺女性化的。 这系统还分性别吗? “我知道了,云纾。” 强忍着酸痛,方未寒从被子里抽出手臂伸了个懒腰。 草! 差点没岔气。 「我可以帮你消除掉时空诅咒状态。」 云纾突然写到。 “真的?” 方未寒惊喜无比。 难道这云纾还能有肾宝片的作用? 「本……我所言当然属实,不过有些小小的代价便是了。」 云纾写道。 “那么,代价是什么?” 方未寒在脑海中问道。 「对我敞开识海,在我要看你记忆的时候不要阻拦。」 小字悠悠飘了出来。 这…… 方未寒短暂犹豫了一下。 反正她趁着我睡着的时候已经把我的记忆都翻了一遍,连我是穿越者这件我最大的秘密都知道了。 那再让她看一看似乎倒也没什么? “我同意。” 方未寒点头。 「敞开识海,不要阻拦我的力量,接下来的感觉可能会有些奇妙。」 云书不冷不热地提醒了一句。 方未寒闻言闭上眼睛,缓缓松开了识海的禁制。 他感觉到一股陌生的力量侵入了自己的识海,直观感受就是大脑的位置有些冰凉。 伴随着时间的推迟,似乎有一种奇怪的粘连感觉传来。 就像是在撕开脑仁上粘着的胶带一样。 好怪的感觉,不过似乎还有点爽。 奇怪的爽点增加了。 方未寒默默想道。 大脑上冰凉的感觉猛然一松,那种粘连的感觉骤然消失。 「好了。」 【时空诅咒状态已解除。】 两行小字几乎同时出现,在虚空中熠熠发亮。 第23章 二爹 “那个血气亏空状态怎么办?” 方未寒等了许久,还是没有等到另一个负面状态解除的提示。 他在识海中疑惑出声。 「你多吃点东西就好,这种事情不值得我浪费力量。」 云纾高冷地写道。 「好了,不要设防,我去翻你的记忆了。」 不待方未寒反应过来,一股精神力量再次钻进了他的识海深处。 方未寒现在的感觉十分奇怪。 虽然身体物质层面,云纾的动作倒是没什么感觉。 但是一旦想到有人正在翻自己的记忆,他就浑身难受。 就好像浑身有蚂蚁在爬。 方未寒逼迫着自己不再去想这件事情。 身体的那种无力感已经缓解了不少,他再次尝试用手撑着床支起身体。 这次他成功了。 于是他开始准备穿衣服。 “殿下,这种事情让奴婢来就好!” 门外昏昏欲睡的小侍女听到动静,急忙跑进屋子急切说道。 “是凝白啊,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你先出去吧。” 方未寒摆摆手。 “好吧。” 凝白有些委屈。 她自幼就跟在殿下身边,至今已经有好多年了。 可是殿下现今连衣服都不让她帮忙换了。 难道真的如那些丫头说的似的,人果真是喜新厌旧吗? 方未寒哪里知道她在想什么东西。 作为一个现代人,他只是单纯的不好意思罢了。 穿个衣服还要别人服侍,他又不是巨婴。 方未寒抓起旁边叠放整齐的华贵锦袍,三两下便穿戴整齐。 “殿下,河西王殿下来了,如今正在正殿中休憩。” 凝白悄悄地抬手看了眼方未寒的侧脸,心中小鹿乱撞,不自觉就红了脸。 我家殿下真好看! 见方未寒看来,她如同做错事般连忙低下头,生怕被他看见自己羞红的脸蛋。 方未寒没注意到凝白的神态。 “河西王……” 他念叨了两句。 这封号有些耳熟啊。 不过是谁呢? “就是殿下的叔叔……” 凝白低声提醒道。 方未寒一拍手,恍然大悟。 原来是二叔啊! 方巡,原来的广陵王,如今的河西王,从血缘关系上来说是方未寒的二叔。 在方未寒的父母去世后,二叔便是自己在世界上关系最近的亲人了。 “我这就过去,伱先去忙吧。” 方未寒对凝白说道。 “是。” 凝白躬身行礼,目送着方未寒消失在庭院的游廊拐角处,心脏犹在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殿下最近似是变得成熟了些许,果真是越发地好看了。 今天就向那群丫头炫耀炫耀,什么王公子陈公子的,哪有我家殿下好! 凝白骄傲地想到。 一路慢悠悠晃到王府正厅,方未寒酝酿了一下,推门走了进去。 大厅东侧摆着张躺椅,一个面色沧桑的中年男人正跷着二郎腿坐在那里,悠哉悠哉地品着茶。 他有些不修边幅,胡子拉碴,但透过时光的滤镜,依稀能够看出年轻时的几分俊朗。 “二叔……” 方未寒刚想开口打招呼,话还没说完就被方巡打断了。 “叫爹!” 方巡瞟了他一眼,轻轻扣上杯盖。 啥玩意? “爹?” 方未寒尝试说道。 “哎,这就对了。大侄子,我跟你说,这辈分不能乱!” 你特么的自己就在叫我大侄子。 方未寒无语至极。 方巡是方未寒的二叔,曾经是大周的广陵王,但是他一直不娶亲,没有后代。 便在圣上的允许下,向自己父亲请求将方未寒过继来,好承接他的香火。 如此一来自己便继承了广陵王的封号,而方巡则改封成了河西王。 所以名义上他是自己的爹,但实际上他是自己二叔。 算了,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哟!” 方巡不知何时放下了茶杯,绕着方未寒打转。 “哟哟哟!” 他边转边感叹道: “你小子确实是长大了啊!都知道去青楼了!可是这 他停止转圈,下了个定论。 “你不行!” 糟蹋是特么什么用词方法,怎么听起来这么奇怪? 而且你说谁不行? 方未寒深吸一口气,强忍住心中的怒火。 自己这个二叔也是,一把年纪了天天没个正形的,整天流连于烟风月之地,活脱脱一个纨绔中年。 “二叔,我很行。” 方未寒皮笑肉不笑道。 我特么是跟妖魔搏杀才变成的这个样子,你以为谁都跟你一个德行吗? “少跟你爹装蒜,你这个情况老子见得多了!” 方巡又回到了他那张摇椅上,继续跷起二郎腿。 “看你那个黑眼圈,都他妈成熊猫了!还说自己不是不行?” “二叔,你先把手里的枸杞茶放下再说话行不?” 方未寒呵呵道。 老小子,我还不了解你? 你那枸杞放的比特么茶叶都多! 方巡老脸一红,大惊失色。 这小子是怎么知道的? “咳咳!” 他放下茶杯。 “听说你跟谢家丫头闹别扭了?” 他连这都知道?哪里打听到的八卦? 方未寒有些讶然,不过很快他就回过神来。 转移话题是吧? 方未寒内心冷笑,表面上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 “嗯,有些小矛盾。” 方巡竖起大拇指。 “要我说,直接掰了最好。你那舔狗样,连我都看不下去了,真是丢我们皇族的脸。” 方未寒额头青筋跳了跳。 你还好意思说我? 你方巡一个为了博青楼美人一笑,穷到差点把王府卖了的人还好意思说我? “二叔,你还有什么事吗?” 方未寒面无表情道。 “没事我就先走了。” 方巡见他认怂,心满意足地喝了口枸杞。 今天这枸杞格外的甜啊! 他乐呵呵地摆摆手。 “没事了没事了,你走吧,好好上学啊!” 这话说的,怎么跟前世的家长一样。 方未寒内心吐槽。 他转身推开门就要离开,却又停下补了一句。 “二叔,注意身体,少喝点酒。” 毕竟你是我在这世上关系最近的亲人了。 黄桦木门咣当一声关上。 方巡端着茶杯的手僵硬在了半空中。 他沉默不语良久。 “这小子,确实长大了。” 方巡摇了摇头,哑然失笑。 …… “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方未寒问旁边的侍女。 「如果是回答这种举手之劳的小事,你可以直接问我,毕竟我们是合作伙伴关系。」 云纾矜持地写道。 “会耗流量的,我一般都不开。” 方未寒回答道。 云纾愣了一下。 什么流量? 她猛然反应过来。 「都说了我不是siri!」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她的愤怒。 “殿下,今天四月初七了。” 小侍女怯生生地回答道,眼角余光不断地偷瞄着他。 我家世子真好看! 她红了脸蛋,自豪地想到。 “四月初七……” 无视了气急败坏的云纾刷屏的消息,方未寒沉吟着。 我去浣楼那天是四月初五,等于是我昏过去了一整天吗? 这恚龙噬尾的副作用也太严重了。 用一次就要晕一天,还附赠两个负面状态。 以后还是能不用就不用吧。 强烈的饥饿感升起。 “去给我准备一桌……” 方未寒顿了一下。 “算了,你去忙吧,我出去吃点东西。” “是。” 小侍女有些疑惑地走开了。 她记得殿下几乎不出去吃东西的呀? 不过世子殿下做什么都是对的就是了…… 晃了晃脑袋,抛开这些有的没的杂乱想法。 她有些兴奋地想。 今天世子殿下跟我说话了! 我一定要好好地跟她们炫耀炫耀,尤其是凝白姐姐! 第24章 碳基生物 “殿下这是要出门?需要我送殿下一程吗?” 门口的赵二爷躺在一张躺椅上正悠闲自得地嗑着瓜子。 看见方未寒过来,他站起来拍拍屁股说道。 “不用了二爷,你歇着吧,我就随便转转。” 方未寒摆了摆手。 “那就行,殿下记得回擎火书院上课,这两天那边来催了不少次。” 赵二爷提醒道。 上课? 我差点都挂了还让我上课? 请假,必须请假! “行,我知道了。” 方未寒随意答应了下来。 跨过高耸的门槛,他径直走出了王府的大门。 春雨刚过,四月份的春分已然有了几分夏季的炎热。 刺目的阳光照来,让他不由自主地眯上了眼睛。 方未寒随手招了辆马车。 “公子,您去哪?” 马车夫弓着身子,谄媚地询问。 这位公子一身华服,一看价格就不便宜,这可是大客户,可不能怠慢了。 “安乐坊。” 方未寒回答道。 “好嘞,您坐稳了!” 马车夫麻利地驱赶着马儿,马车在青石路面上飞驰着。 安乐坊,是浣楼的所在地。 方未寒从今天早上醒了开始就察觉到了一股很诡异的违和感。 刚才不久他才终于反应过来这股违和感究竟是什么: 府中的人似乎不知道他在昏迷前究竟是干什么去了,或许只当是自己逛青楼玩得太疯了,身体虚弱昏迷了一天。 这显然不科学。 按理说四月初五那天晚上那么大的动静,王府内众人不可能毫无耳闻啊? 退一步讲,即使他们没听说这件事,把自己送回来的人难道没有跟他们讲清楚吗? 对了,在我晕倒之后,谁把自己送回来的? 方未寒皱眉沉思。 难道是陶允姜? 刚才倒是忘了问问凝白了。 他有些懊悔地抓了抓头发。 “你知道前天晚上谁把我送回来的吗?” 方未寒在内心默默发问。 「不知道。」 云纾干脆地写道。 「我当时还未苏醒,对外界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 你真是越来越像siri了,断网了就啥也不是。 方未寒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长明街景光影,内心的不安感觉越来越重。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必须亲自去浣楼看一看。 时间流逝很快,不知不觉间,车子缓缓停下,前方传来马儿的嘶鸣声。 “公子,安乐坊到了。” 车夫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方未寒从沉思中惊醒。 他掀开帘子,跳下马车,随手扔给了车夫一块碎银子。 “不用找了。” 方未寒友善地冲着车夫笑了笑,随后径直离去。 “这……” 车夫接过银子,一脸惶恐,他有些不敢置信。 除了这银子的数量给得太多了以外,更令他受宠若惊的是,这公子竟然对着自己笑了笑。 在大周,门阀世族的人和黎民黔首之间有着难以逾越的身份鸿沟。 宁为犬吠朱门前,不愿躬耕陇亩间。 平常的百姓甚至活得不如世家的一条看门狗,这世道便是如此。 而那可是尊崇的贵公子啊,居然会如此友善地对待自己。 这是他拉了十几年客,从来没有体会到的。 那些大人物往往只会趾高气扬地颐指气使罢了,动辄打骂自己,哪里舍得对自己微笑? 车夫紧紧地攥着手中的银子,眼眶有些酸涩。 他在短衫上仔细地擦了擦手,像是生怕不干净一般。 然后他郑重地朝方未寒离开的方向,用力地拱手行礼。 路人尽皆侧目,然而车夫却丝毫不在意,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 像是一尊雕塑。 …… “看起来安乐坊和平日里没什么不同之处啊?” 方未寒漫步在青石街道上,身旁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不对,这周围的禁军多了很多!” 他目光一凝,敏锐地发现了些许蛛丝马迹。 长明七十二坊,每坊配治安禁军一个团营,人数在百余人上下,仅作日常治安用途。 而且这些禁军一般会在营房内驻扎,极少数会出营巡视。 在发生大案人手不足时,由五兵尚书统一调配城北大营禁军支援便可。 但是在安乐坊这里他视线范围内,就有不下百人的禁军在巡逻了。 绝对发生了什么事情。 方未寒已经能够遥遥地望见远处明河边高耸的浣楼牌坊了。 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好特么的饿。 方未寒看了一眼那个【血气亏空】的状态,决定还是先找点东西吃。 现在正值午后时分,根本不是饭店,店家也都在打烊。 方未寒找了半天才发现一处开着的小摊。 这处小摊似是卖馄饨的。 “店家,给我来十碗馄饨。” 方未寒随意找了张桌子坐下,倒也不避讳油腻腻的桌椅。 闻声赶来的店家老头听见这话都懵了。 “公……公子,伱说多少?” “十碗,赶紧做就行,我有些饿了。” 方未寒何止是有些饿了。 他现在越看眼前这张油腻的桌子越顺眼。 这木头裹上一层油,再油炸下会不会很好吃? “好嘞,公子您稍等,小老儿这就去做!” 老头听见这话喜笑颜开,立马风风火火地跑回了炉灶前开始忙活。 方未寒用手按住肚子,压下那股强烈的饥饿感,同时把视线从桌子上挪了开,否则他生怕把这玩意给真的吃了。 「我建议你不要这么做,按照碳基生物的消化系统,你吃了这桌子可能会死。」 云纾适时提醒。 碳……碳基生物? 她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个词? “你的词库还能更新升级的?” 方未寒大惊失色。 警惕人工智能! 「世间知识,本座早已尽览,所谓碳基生物与大千生灵,不过是换了种说法罢了。有什么好奇怪的?」 云纾写道。 ……哪来的傲娇版本siri。 方未寒无语至极。 他叹了口气,饿得都无力吐槽了。 怎么本王的馄饨还没来? 还没等来馄饨,方未寒等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 “张叔,给我来碗馄饨!” 元气满满的清脆少女音传来。 方未寒:“?” 这声音好生耳熟…… 他疑惑地寻声望去,对上了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 “咦?是你呀!” 陶允姜惊喜不已。 这不是自己的便宜徒弟吗? 少女原本有些阴郁的心情不知为何就好了许多。 第25章 索厄 “你的伤好啦?” 身穿杏黄衣裳的少女轻巧地来到方未寒对面坐下,言笑晏晏。 “托小师傅的福,已经好了。” 方未寒有气无力地说道。 “伤好了?那你怎么还一副中气不足的样子?” 陶允姜单手托着下巴,灵动的目光狐疑地在方未寒身上来回扫视着。 “还有,你怎么会突然想起来这里吃馄饨了?” “这种东西能入伱们世家子弟的眼吗?” 方未寒一脸正色。 “小师傅有所不知,我方未寒最喜欢吃的就是馄饨。” 陶允姜歪了歪头,抬手挑开自己耳边垂落下来的一抹鬓发。 “真的吗?那这次我请你吃好啦!” 她拍了拍胸口,豪气云天地说道。 “就当是你救了我的报答吧!” 方未寒瞥了一眼她的胸口,随即毫不留恋地移开了视线。 唉,一点波澜都没有。 他怜悯地看了一眼陶允姜。 “此言当真?” 似是受到了方未寒眼神的刺激,陶允姜闻言挺了挺胸脯,俏颜上挂上了些许薄怒。 “我说话向来是一诺千金的,你只管放心吃便是!” 店家老头端着一碗新鲜出锅的馄饨走了过来,放到了方未寒面前。 “公子,你的馄饨。” 店家搓了搓手,笑了笑,冲着陶允姜打了个招呼后接着马不停蹄地跑了回去。 “张叔,我的馄饨也做快点呀!” 陶允姜回身招呼了一句。 当她再转过身来的时候,却发现方未寒的整个脸已经埋在了馄饨碗中。 顷刻之间,一碗馄饨便已经连着汤一起消失。 方未寒意犹未尽地放下陶婉,舔了舔嘴唇。 腹中的饥饿感稍微缓解了些许,但还是不太够。 他抬起头,就看见陶允姜红唇微张,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 “你……你是饿死鬼投胎的吗?” 陶允姜看着方未寒半天憋出来一句话。 怎么会有人吃东西这么快啊? 就这还世家子弟?世家子弟这么吃饭的话,怕是早就被长辈打死了吧? “朋友推荐,说这里的馄饨特别好吃。” “正好大鱼大肉吃腻了,我便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这里的馄饨竟然真的很好吃。这才一个没忍住吃得快了些,姑娘见谅.” 方未寒一本正经地胡扯说道。 「你说的这个朋友该不会是你自己吧?」 云纾幽幽写道。 好熟悉的话术。 这云纾都在我的记忆里看了些什么玩意…… 方未寒直接无视了她。 “先不提这件事情,正巧今日遇到你了,我有个疑问憋在心中已然许久,实在是不吐不快。” 稍稍缓解了饥饿感的方未寒底气足了许多,他似笑非笑地盯着陶允姜。 “小师傅前日为何出现在浣楼中,还装成了个侍女的样子?” 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这陶允姜肯定知道些什么东西。 要不然根本无法解释她的诡异行为。 总不能她真的是去搞行为艺术的吧? “啊这个嘛……” 陶允姜表情一僵,开始左顾右盼。 “张叔,你人呢?我要吃馄饨!” 她大喊道。 “这呢这呢!” 张叔端着碗馄饨走了出来。 “谢谢张叔!你太贴心啦!” 陶允姜美眸弯成了两抹月牙,她伸手就要接过。 “哎,这是这位公子的!你还得等一会!” “啊?” 张叔避开了她的手,将馄饨放在了方未寒面前。 “公子您慢用!” 方未寒看着陶允姜呆呆的样子,内心暗爽。 他慢条斯理地夹起一个馄饨放入嘴中。 “嗯……好吃,真好吃,这馄饨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馄饨了。” 陶允姜瘪着嘴巴,恶狠狠地看着方未寒。 这个方未寒真的是太可恶了,怎么还点了两碗馄饨呀! 自己本来还没多饿呢,被他这么一搞反而饿得不行。 气死我了。 “我不是你的师傅吗?哪里有徒弟先吃让师傅在一边看着的道理?” 陶允姜试图声讨他。 “你不是说不用拜师吗?” 方未寒从碗中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她。 “我……” 陶允姜有些词穷,她气急败坏地拍了拍桌子。 “可你都叫我小师傅了!” “我不管!我教了你东西,就是你师傅!现在师傅饿了,需要吃一碗馄饨!” “哦~” 方未寒不慌不忙地再度夹起一个馄饨。 “那小师傅能告诉我,你前天在浣楼装侍女是什么情况吗?” 怎么又绕回来了? “不行!” 陶允姜生气地说道。 “师傅的事情,徒弟少管!” 说着便拿出筷子,想要从方未寒的碗中夹走一个馄饨。 却扑了个空。 因为方未寒直接连着整个碗端了起来。 “那徒弟的馄饨,师傅也少吃!” 他笑吟吟道。 什么都不说就想从我这抢走馄饨? 你问问馄饨同意吗? “就吃一个嘛!就吃一个!” 陶允姜举着筷子,可怜巴巴地看向方未寒,目光中满是乞求。 “说起来,你知道那天从浣楼地下窜出来的那人是谁吗?” 方未寒皱眉问道。 陶允姜成功地被转移了注意力。 “我也不知道那人是谁,但我知道他吃的丹药是什么。” 她低声道。 提到这件事,方未寒感觉眼前的少女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所有的活泼和灵动全部消失不见,只剩下了凝重、深沉。 以及……仇恨? “索厄。” 陶允姜紧紧捏起拳头,缓缓吐出这两个字。 “他吃的那种丹药名叫索厄,是一个名为拜火神教的组织内部流传的东西。” “索厄吃了后会激发人体中的浊气,进而大幅度提高修为和战力。” 方未寒曾经在书院的藏书阁上看到过拜火神教的信息。 天地分清浊二气,清者上凝成天,浊者下沉为地。 人体内亦是清浊共存,且对修行者的气性有着很大影响。 修清气者往往更有可能具有美好的精神品格,比如善良,仗义等等。 而浊气则往往和负面情绪扯上关系,比如暴躁,贪婪等等。 清浊之争,已然持续了上千年。 直到大周立国,太祖共约天下九转强者会于长明,定下了“更始大律”,对于海内修行者的行为进行管制。 其中就有“禁浊”一项。 所有修行浊气的法门都被朝廷聚集了起来,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太祖定下铁律:修浊气者,杀无赦! 所以当前主流的修行路线大部分都是讲究“凝清排浊”,即修炼清气,排出浊气。 像是明武修行的血气,五行修炼的元素力或是御气掌握的灵力,这些力量虽然表现形式有所不同,但都是清气的各种变体。 即使朝廷对于浊气的修行进行了严苛的打压,据说仍有部分异端聚集起来,狂热地试图恢复千年前的清浊共治时代。 这个拜火神教就是其中之一,他们认为众生皆苦,只有投入火神的怀抱才是唯一的归宿。 他们的势力居然已经渗透到了长明城中,官家脚下? 他们想干什么? 方未寒眉头紧锁。 这次事件的背后恐怕隐藏着一个惊天的秘密。 第26章 力量的代价 “这种能够大幅度提升战力的丹药,副作用是不是一定很严重?” 方未寒问道。 想想都不太可能。 要是没什么副作用的话,一天一个当维c吃岂不是无敌了? “是有副作用。” 陶允姜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 她紧紧地握着手中的筷子,素手的指节被捏得发白。 “副作用就是让人的性格更加的偏执,更容易走极端。” “只有这个?” 方未寒沉声问道。 “只有这个。” 陶允姜抬起头来,往日总是流露出笑意的眸子里现在却饱含着刺骨的寒凉。 “你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对吧?轻而易举便可以获得强大的力量,所需要的代价仅仅只是看起来变得更加暴躁易怒了一些,和索厄可以带来的力量提升对比,这点代价根本就是微不足道。” 陶允姜顿了顿,继续说道: “可那些吃下索厄的人并不知道,一旦当他们沉迷于这种廉价的力量时,他们便再也回不了头了。” “索厄的真正危害是它强大的成瘾性。今天迫不得已,明天迫不及待,后天便是心甘情愿。直到他们被负面情绪彻底掌控,变得面目可憎,变得不再像人。” 最后几个字她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方未寒面色凝重。 这种东西就像是前世的白色粉末,一旦沾上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是力量的代价,是碰都不能碰的滑梯。 “云纾,你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吗?” 他呼唤着siri。 「听起来像是某种邪神的仪式载体,我得近距离看看才能知道。」 云纾回答。 方未寒陷入了沉思,两人之间一时静默了起来。 “我……我好像一不小心说多了些。” 陶允姜又恢复了少女俏皮的样子。 她吐了吐舌头,有些羞赧。 “你也不用太在意我刚说的话,就当作是一点点小小的抱怨吧!” 陶允姜伸出两根纤细的玉指,捏在一起比了一个一点点的手势。 一点点?小小?抱怨? 我看伱刚才都想直接拔剑把所有拜火神教的人都砍了。 方未寒面上不动声色。 他吃掉了最后一个馄饨,放下碗。 陶允姜:“?” 这就吃完了? “你是不是刚才在转移我的注意力?” 她用筷子指着方未寒,悲愤地说道。 “你想多了。我是真的对那天的事情感到好奇。” 方未寒解释道。 虽然确实有一点点小小的原因是为了转移你的注意力。 “毕竟被一个突然从地底窜出来的怪物追杀,怎么可能当作没事一样?” 想起那天那个怪物盯着自己的血红暴虐的泛白眼孔,方未寒感到脊背一凉。 为什么他对自己有着如此之大的杀意? “你一说这个,我想起来了。” 陶允姜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轻轻拍了拍手。 “那个人还能从浣楼地下钻出来?他不是明武吗?难道会五行的土遁术?” 你问我,我问谁去? 我又不会五行的东西。 谢令婉是五行的天才,要不问问她? 这个想法甫一出现径直被方未寒否了。 不许再想起来谢令婉了! 他暗中掐了自己一下。 我方未寒不当舔狗! “现在浣楼是个什么状态?” 方未寒询问道。 “停业了。禁军封锁了整个区域,玄重卫的人在里边调查。” 陶令姜叹了口气。 “据说官家听说了这次的浣楼事件后雷霆大怒,下令严查。我昨天都被叫去玄重卫了解情况了。” 方未寒豁然开朗。 如此一来便能说得通了。 原来是朝廷出手封锁了消息啊,我就说王府内的人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紧接着他好像想起来了什么。 啥玩意? 那我呢? 我这个杀掉妖邪的大功臣呢? 他们真就不怕我把事情传出去吗? 方未寒指了指自己,一脸茫然。 “估计是因为你晕倒了,所以暂时没有找你。说不定一会玄重卫的人就来了呢?” 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般,陶允姜瞟了他一眼,淡淡道。 “那我得赶紧多吃点东西。” 方未寒赶紧拿起筷子。 “你吃什么吃!下一碗是我的!” 陶令姜瞪着他。 “来喽,公子!” 张叔用高超的技术端着三碗馄饨走过来。 “你的馄饨!” 陶令姜惊呆了。 她举着筷子,哆哆嗦嗦的。 “你……你到底点了多少馄饨啊?” 她颤抖着声音问道。 “十碗啊。” 方未寒淡定回答道,仿佛吃十碗馄饨只是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情。 “吃这么多,你是猪吗?” 陶令姜生气地控诉他。 “猪都没你能吃吧?张叔的馄饨一碗量这么大,怎么可能有人能吃十碗……” 只见方未寒把一碗馄饨推到了她面前,努努嘴唇,瞥了她一眼。 陶令姜乖乖闭上嘴。 这方未寒倒也不是那么可恶。 看在馄饨的面子上,自己就暂且原谅他吧。 她小口吃着馄饨,幸福地眯起眼睛。 两个长相极其出众的年轻男女坐在一个平凡的小摊上,磨磨蹭蹭地吃着馄饨。 这一幕无疑让路过的行人惊讶不已。 现在的小姐少爷们都喜欢吃馄饨吗? 难不成是这家的馄饨特别好吃? 他们暗暗记下了这件事情。 看起来给这馄饨摊子引了波流。 方未寒不动声色地放下手中的大碗,擦了擦嘴。 这次终于饱了。 此时陶令姜刚刚吃完那一碗馄饨。 她揉了揉小腹,用诡异的眼神看着方未寒身旁高高摞起的一堆大碗。 这人一定是饿死鬼投胎吧? 就算修行者可能吃得比平常人要多一些,那本姑娘还比他境界高呢,怎么饭量才到他的十分之一? “那天晚上我晕倒之后,是谁把我送回府的?” 方未寒问道。 “你晕倒之后不久,琅琊王氏的王之由就带着人来了,是他把你送回去的,毕竟我当时受伤也很严重了嘛。” 陶允姜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解释道。 王之由么……回头得找他问问。 “你吃饱了?” 方未寒瞅了她一眼。 “嗯,吃饱了。那个……” 陶允姜脸色有些不自然,说话吞吞吐吐的。 “你跟我来。我有些事情跟你说。” 方未寒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这陶允姜又在打什么主意? 方未寒仔细思考了一下这两天的所有事情。 我是在浣楼遇到的陶允姜…… 浣楼? 他恍然大悟。 是了,未出阁的小姐去青楼的确不好,传出去有损声誉。 就算陶允姜不是一般的大小姐,估计还是在意这些的。 我懂,这是要封口呢。 方未寒心中有底了。 “先把账结了。” 方未寒提醒道。 陶允姜撅起嘴巴,瞪了他一眼。 那可是十碗馄饨啊,心疼死本姑娘了! 第27章 小师傅的黄金叶 馄饨摊旁的一处宽大而阴暗的屋檐下,两人相对而立。 “说吧,到底有什么事情?” 方未寒神色悠闲地靠在青砖墙上,好整以暇地等着陶允姜先开口。 陶允姜手中光芒一闪,一片金黄色闪着璀璨光芒的树叶出现在她嫩白的手心上。 她摊开手掌,向前伸了伸。 “这是一片黄金叶,你且收下。” 陶允姜抬头看了他一眼,紧接着不好意思似地移开视线。 “那天……谢谢你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我。” 她垂下眼眸,轻声说道。 方未寒默然无声。 原来……她是依旧觉得对不起自己,根本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原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方未寒自嘲一笑。 在世家子弟圈子里混久了,我都快要忘了这种感觉了。 没有利益纠葛的关系,真好啊。 他从墙上起身,郑重地把她的手向后推了推。 “这我不能要。” 直视着陶允姜的眼睛,方未寒认真说道。 “那天我去救你,是因为伱在浣楼救了我,并不是为了你的感谢。” 陶允姜把俏脸扭了回来,蹙起柳眉,倔强地瞪着他。 “不行!这是我 她再次把小手推到了方未寒眼前。 “你必须收下!” 方未寒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不能收,这会让这个事情的本质发生变化。” 他是有原则的大周藩王! 说不收就不收! 陶允姜鼓起嘴巴,气恼地盯着眼前的少年。 怎么收本姑娘一个礼物跟要了你的命一样! “这是我头一次要送别人礼物,你今天就是不收也得收!” 趁着方未寒不注意,陶允姜直接把那片黄金叶塞到了方未寒的手中。 “哎……” 方未寒还想说些什么。 却见陶允姜竖起一根纤细的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 她板起绝色脸庞,做出一副威严的样子。 “这是师傅的命令!你要是不收下,我可就不教你了!” 陶允姜挥了挥小拳头,凶巴巴地威胁道。 看起来自己不收下,估计是不可能了。 方未寒默然片刻,转而拱手温和笑道: “那徒儿在此谢过小师傅!” “咳咳!” 陶允姜露出些许羞涩的笑容,脸颊上浮现着粉红之色,如同春日的桃般。 “倒也不用那么正式啦!” 陶允姜摆摆手,有些慌乱地转身。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明天记得来学院找我补课!” 丢下这么一句话,陶允姜的身影快速地消失在街角。 方未寒看了看手中那片金黄的叶子。 叶子温热而顺滑,仿佛还残留着少女的些许体温,上边还带着独特的幽香。 方未寒刚想放到鼻子前闻一闻,却突然停止了动作。 不能闻,闻一闻真成变态了。 黄金叶的叶脉纹理在初春的阳光下清晰可辨。 这东西可是疗伤圣药,对于内伤的修复有着无与伦比的功效,只能从南境的黄金树上采摘,摘下后即永生不腐,神异非凡。 可惜,自从南境脱离大周掌控后,这玩意是越来越少见了。 此物正好可以解除自己身上的内伤,陶允姜把它送给自己,想来是早就想好了。 就是这礼物也太贵重了些…… 方未寒内心涌起一股暖流。 他直接将叶子卷成一团放入口中。 【血气亏空状态已解除。】 有点像海苔的味道。 还挺好吃的,方未寒咂了咂嘴。 海的味道,我知道。 看着远处隐藏在阴云中的浣楼牌坊,方未寒想起了方才陶允姜对他说的话。 “云纾?你知道什么有关拜火神教的信息吗?” 虚空中毫无反应。 “云纾?” 方未寒再次尝试呼唤siri。 然而还是没有丝毫回应。 出服务区了这是? 方未寒压下心头的疑惑,向着浣楼的方向走去。 …… 方未寒走后,张叔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开始收拾碗筷。 “丫头,还是没有任何头绪吗?” 一个披着斗篷的身影隐藏在墙壁的阴影中,却难掩窈窕的身段。 “那个包裹被那人吞进了肚中,我没拿出来。” “现在他的尸体被玄重卫收走了,那是兰陵萧氏的地盘,根本无从下手。” 斗篷下的那人抬起头,露出一张绝色倾城的脸庞。 竟然是方才消失的陶允姜。 “唉。” 张叔叹了口气,开始刷碗。 “再等等,不急这一时。那群异端估计马上就要有下一步行动了。” “我知道。” 陶允姜淡淡说道。 “你觉得这广陵王世子方未寒怎么样?” 张叔冷不丁地突然发问。 “什么……怎么样?” 陶允姜有些猝不及防。 “不怎么样!” 她急声道。 这张叔真是的,突然提自己那个便宜徒弟干什么? 她有些莫名其妙的羞恼。 “我是说,你觉得他值得信任吗?” 张叔看了她一眼,哈哈大笑。 “你以为我在说什么?” “张叔!” 陶允姜羞愤地跺跺脚。 “你把我的十碗馄饨钱还给我!” 怎么这帮大人就爱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真是烦死了! “哈哈哈哈,不说了,不说了。” 张叔笑着摆摆手。 “我也不知道他值不值得信任。” 陶允姜冷静下来,叹了口气。 “虽然他看起来与一般世家子弟不一样,虽然他救了我……” 她握紧了腰间的玫红色剑柄。 “可他毕竟是方氏皇族,跟我们的立场有着根本性的冲突。” 张叔洗了洗抹布,平静地说: “丫头,皇族不一定不能成为自己人。你要知道,皇族和世家还是有些区别的。” 张叔抬起头来,看着阴沉沉的天空,语气中是化不开的沉重。 “又要下雨了啊……” 陶允姜若有所思。 方未寒,究竟是怎么样的人呢? “张叔,那我先走了,我还得看看玄重卫的问题有没有什么办法。” “你去吧。” 陶允姜拉下斗篷的兜帽,消失在茫茫雨色中。 “这丫头,风风火火的……” 张叔收拾好了所有的碗筷,摇了摇头。 “希望一切顺利吧。” “店家,来碗馄饨!” 几个客人走到小摊前吆喝道。 “几位来得不巧,这不要下雨了吗,小老儿要收摊了。” 张叔平静道。 “什么,这般不巧吗?” “走走走,换一家换一家。” 客人走了。 走出几步路后,其中一人回头一看,刚才的店家老头不知何时竟已消失不见。 “见鬼了,收摊收这么快?” 他嘟囔着。 第28章 玄重卫 “站住!” 在浣楼牌坊处,方未寒被几名禁军拦了下来。 “浣楼疑似有妖物作祟,还请公子改道。” 禁军伯长看也不看,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 今天他已经拦下了不下百人了。 这帮人都没长眼睛的吗? 他不耐烦地抬起头向前看去。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他立刻傻了眼,顿感大事不妙。 眼前的男子身着锦缎青衣,袖口有暗色银纹,面似冠玉,气息沉凝,一看就是哪家的贵公子。 这种人可不是他们这些禁军能得罪的。 完了! 伯长额头渗出冷汗。 “没事,我就随意转转。” 方未寒随手解下腰间令牌扔给他。 禁军哆哆嗦嗦地伸手接过,仔细打量下,看到了上面的“广陵”二字和神龙浮雕。 作为负责拱卫京城的禁军,他还是认得这令牌的。 当世皇族王爵极少,广陵王便是其中之一,此人面容年轻,应当就是那位广陵王殿下。 他面如土色,连忙郑重行礼。 “原来是广陵王殿下,恕卑职眼拙。” “你忙你的,我进去看几眼应该没事吧?” 方未寒笑眯眯的,似是丝毫没有将他刚才的僭越之举放在心上。 “没事,殿下请!” 这世子殿下看起来挺好说话的。 自己或许没事? 禁军伯长抱着侥幸心理,连忙朝身后吆喝道: “还不赶紧给殿下把路让开?” 众禁军连忙闪到路旁,冲着方未寒抱拳行礼。 “众位弟兄放宽心,我就随便看看,不必行礼。” 方未寒微笑着摆摆手。 “你们忙,不用管我。” 他点头示意道。 看着方未寒消失在街道尽头,禁军伯长松了口气。 “头,这是哪位殿下啊?感觉跟别的都不太一样咧!” 几名禁军凑过来低声问道。 确实,这位殿下居然会和他们这些禁军和善地交谈……伯长回答道: “这是广陵王殿下。” 几名禁军还想再问,却被伯长一顿呵斥。 “去去去,接着站岗,想挨棍子是吧?” 禁军连忙噤声,继续看守着街口。 …… 「身为藩王,伱竟然会允许如此僭越之举?」 一行小字蹦了出来。 你又连上线了? 天翼3g真是太快啦! “你不是读了我的记忆了吗?” 方未寒没好气地说。 “你应该知道,在我的观念中人与人应当是平等的。” “设身处地地为人家想想,我在这站一天也会感到烦躁,态度差一些是在所难免的,我不至于因此就大动肝火。” “我脾气超好的!” 「……」 云纾默默打出了六个点。 “你说说你,好的不学,净学些破梗!” 方未寒恨铁不成钢。 “亏你还是什么格物致知系统,结果就这德行?” 姑奶奶才不是这个垃圾、呆板、死气沉沉的系统! 云纾刚想暴躁地写下这行字,却又顿了顿。 等等! 不过好像,似乎,如果不承认自己是系统的话,是不是就没办法解释自己是什么了? 她陷入了沉思。 “呵,无话可说了。” 见云纾沉默无言,似是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方未寒轻蔑一笑。 他看向了前方,一片亮红色的楼阁矗立在那里,大批身穿劲装的玄重卫力士在周围巡逻。 浣楼到了。 “嗯?你是何人?” 一队玄重卫力士看到了方未寒后快步走来,语气不善。 几人径直冲到面前,看样子竟是要直接上手拿下自己。 “广陵王,方未寒。” 方未寒皱眉看向将自己团团包围的玄重卫力士,目光冰寒。 早就听说玄重卫行事乖张无比,今天他算是见识到了。 老子快被那怪物弄死的时候你们不来,现在倒是逞起来了威风? 方未寒内心哂笑。 正要动手的几人动作一顿,似是没想到这人竟然是一名藩王,还是极受官家宠爱的那个。 他们面面相觑。 怎么办,动手还是不动手? “动手啊,愣着干什么?” 身后的玄重总旗不耐烦地催促道。 “此处是玄重卫禁地,就算是藩王来了也得老老实实认罚!” “给我把他拖到除恶狱里!” 在大周刑罚官制中,玄重卫是独立于廷尉和尚书台之外的司法机构,专司超凡刑事,下设两狱,祛邪和除恶。 祛邪狱专门羁押妖邪之物,除恶狱则负责监禁人类修士。 名字虽然叫得好听,不过由于玄重卫的行事风格,这驱邪除恶可谓是臭名昭着。 其中估计充斥着大量屈打成招和栽赃陷害的冤假错案。 念及此处,他目光一凝。 方未寒拔出流明剑,剑锋前指,寸步不让。 “放肆!我看谁敢动?” 明武三转的气息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他冷冷地扫视全场,厉声呵斥。 “我乃当朝广陵王,尔等是欲对我出手吗?” 这些力士都是玄重卫的好手,修为远超常人,都在明武二三转左右,和方未寒此时的修为相近。 他们一拥而上的话自己还真有可能打不过。 但自己毕竟是藩王! 方未寒在赌,赌这群人不敢真的和自己动手! 他赌对了。 众力士都被他震慑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是没一个人敢上前。 他们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没太在意眼前人的身份。 如今在方未寒的冷冷逼视下想起来了。 那可是邑四万户的藩王,官家堂侄,可入朝不趋,剑履上殿! 真龙的血裔! 尽管当今天子式微,难道他们就真的担得起这个罪名吗? 那总旗面色铁青。 按道理说,这长明谁都会给玄重卫几分面子,毕竟他们身后站着的是八姓之一的兰陵萧氏。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藩王居然没有被他们喝退,反而凛然不惧地拔剑对峙了起来。 大家都好好地遵守游戏规则,突然蹦出来一个方未寒这样的例外,让他有些无从下手了。 总不能真的给这小子抓了吧?那样大家的脸上都过不去。 当今皇室式微,皇亲国戚也是一群软蛋。 这样的大环境下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号人物? “广陵王殿下,您究竟来我们玄重卫办案的地方是要干什么?” 他不情愿地拱手,皮笑肉不笑。 “我什么都不干,就看看行不行?” 方未寒冷笑着反问道。 “你……” 那总旗几乎要咬碎了牙齿。 从来没有人胆敢对玄重卫如此做! 这方未寒当真是反了天了! “行,当然行。” 总旗从牙缝中挤出这么句话。 “都散了,让殿下看看!” 众力士如鸟兽般散去。 方未寒瞥了一眼面色阴沉的总旗,兀自走开了。 总旗阴狠地盯着他的背影,冲着旁边一个力士招了招手。 “去报告萧大人,就说广陵王和我们起了冲突。” “我倒要看看这方未寒能傲到什么时候!” “我要让他知道,挑衅玄重卫是有代价的!!” 他厉声说道。 第29章 下面有脏东西? 浣楼内部凌乱无比,假山和盆景的碎块遍地都是,看起来是还没来得及收拾。 方未寒甚至还一眼看到了他前天晚上和王之由三人吃饭的那张桌子。 幸亏有人把残羹冷炙清理掉了,要不这两天过去还不得生虫子? 方未寒目光扫视一圈,轻轻走到了楼内西北某处池塘边站定。 地面上还残存着少许因为真气碰撞产生的裂痕。 他就是在这里发动了凝云蓄雨术,接了那怪物一爪。 眼前虽无实景,他却根据记忆在脑中模拟出了那怪物朝自己奔来的路线。 记忆中的怪物身影不断倒放,最终延伸到了那处他破土而出的地面。 那黑衣人就是从这里开了个大洞,蹦出来吓人的。 “嗯?” 方未寒凝神望去,径直皱起眉头。 记忆中的地方赫然是一片光洁的云石地面。 哪里有什么大洞。 连点微小的划痕都见不到。 “这特么的什么情况?” 方未寒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 难道……我记忆断片了? 他突然想到自己还有个siri。 “云纾,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不知。」 两个小字飘出来。 人工智能也就那样吧,啥都不知道。 方未寒眉头紧锁。 他走过去,在那处云石地板上蹲下,轻轻敲了敲。 “嗒嗒嗒。” 清脆的声音响起,光滑的云石表面和他的指关节碰撞。 方未寒沉默了。 这真的就是一块普通的云石板。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最烦的就是这种情况。 头好痒,要长脑子了…… 方未寒找了个板凳坐了下来,揉了揉眉心。 我来捋一捋究竟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为了探查主线剧情,和王之由沈元兴两人进了浣楼,莫名其妙还被拉到一个幻境中作了首诗。 后来这个黑衣人便从地下窜了出来,对我还抱有极高的杀意。 那个黑衣人为何会从地下窜出来? 他的目的是什么? 方未寒想起来了那天他看到的黑衣人背后背着的黑色包裹。 难道是为了那个包裹? 他从哪拿的包裹? 窗外传来玄重卫巡逻的脚步声,似是被他方才的威势所慑服,倒是没人进来打扰他。 方未寒突然发现地面上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 他低下身子,捻起来一看。 此物指尖大小,棱角尖锐无比,闪烁着光芒。 这个像是碎玻璃的东西,是一块云石的碎片。 云石产自西境天山,自生云纹,故名云石。 云石坚硬非常,价格昂贵。极易磨损,但极难断裂,非大力不可坏,一般用于重要建筑的承重柱构造。 浣楼拿这玩意作地板,属实是财大气粗了些。 该死的资本。 可是再一细想,方未寒马上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不对啊。 云石这东西这么容易磨损,动不动就一堆划痕,为什么要拿它当地板呢? 像是上庸的天青石,东海的水纹石,这些石头昂贵程度不下于云石,更加地美观且耐磨损。 就算是云石的配色更好些,也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每年大费周章地换一次地板吧? 方未寒不相信这是那群精明的商人能干出来的事情。 除非,他们用云石的目的不是为了美观…… 而是别的用途。 方未寒骤然站起身来,他突然有了个猜测。 云石对比其他石头,还有一个优点——坚硬。 坚硬的墙壁,是用来保护的。 方未寒看着脚下的地面,目光深沉。 这浣楼地下有东西。 那黑衣人背后的黑布包裹应该就是从地下取得的。 他四下扫视,发现地面上的很多云石光洁如新,明显是新换不久。 尤其是那块黑衣人钻出来的地板,更是连一丝灰尘都没有。 方未寒再度走到那块云石旁边蹲下,覆手其上,血气缓缓探入。 血红色的气浪以他的手掌为中心,如同蛛网般散开,覆盖住了整块云石。 云石缓缓亮起白色光芒,和周围的云石彼此呼应,犹如一个整体。 很快,整个浣楼的地板都闪烁起了白光,将室内照得亮如白昼。 方未寒面色凝重。 这云石似乎还有隔绝清气的作用,自己的血气根本渗透不进去。 麻烦了。 就在这时,虚空中一行小字突然出现。 「这片地板下方有个一人宽的空洞。」 亲爱的siri,我就知道你一定有用…… 方未寒沉声问道: “这空洞通向什么地方?” 「不知道,本座的力量看不到那么远,只知道这个空洞是垂直向下的。」 垂直向下…… 很像是那黑衣人撞出来的通道。 方未寒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思维高速运转。 他已经还原出了那日的场景。 那黑衣人潜入浣楼地下的隐秘空间,盗取了某物之后发现来时的路已然断绝,迫不得已之下,他选择径直向上冲出地面。 他身上的伤势,很可能是那隐秘空间的守门人造成的。 也有可能他在击杀了那守门人后身受重伤,无力突破阻碍,故而选择了阻力最小的路,即垂直钻出地面。 这浣楼地下究竟藏了什么东西? 方未寒可以确信,那件东西绝对和主线剧情有关! 而且那个黑衣人对自己杀意又从何而来? 陶允姜在这中间又是干什么的? 还有自己的皇上叔叔的态度也很耐人寻味。 他的雷霆震怒,在别人看起来是因为自己的受伤,是要报仇。 可方未寒知道,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 他根本就没派人问候自己,连个口头上的慰问都没有。 这特么是关心自己的态度? 一堆问题接踵而至,这让他感觉颇为棘手。 我特么的,当时为什么只顾着奖励自己,没有多看两眼剧情! 方未寒深感后悔。 以后再也不奖励了,健康生活从今日开始。 他暗暗发誓。 方未寒朝着窗外看了看。 玄重卫的脚步声虽然消失了,但他不敢保证周围有没有人在监视着自己。 这些云石地面很可能就是玄重卫换上的。 玄重卫和这背后的主使估计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让方未寒直接断掉了破坏云石一看究竟的想法。 他还不能在理亏的情况下和玄重卫正面冲突。 那样就是作死了,等于提前走了自己被废为庶人的剧情。 呵,不可能,我是要在大女主网剧活到最后的男人。 方未寒心想。 第30章 萧伏威 方未寒正打算再在楼内四处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些许别的线索。 “广陵王殿下?” 一道惊喜的女子声音自二楼响起。 这浣楼里还有人? 方未寒惊讶地抬头看去,竟然是碧珑。 “碧珑行首?你为何在这里?” 方未寒拱手行礼说道。 碧珑刚想回话,却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止住话头。 不能在这说话,万一被别人听到就不好了。 好不容易和殿下独处的机会。 她转而径直提着裙子从楼梯上快步走了下来,径直走到方未寒身前站定。 “殿下,碧珑……多谢殿下前日救命之恩。” 碧珑抬起头来,如水的美眸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方未寒的眼睛。 “没什么,举手之劳罢了。” 方未寒随意摆摆手。 “前日楼里出了那等事情,禁军封锁了整个浣楼,奴家和众位姐妹只得在二楼暂且住下。” 碧珑叹了口气,柔声解释。 “听说禁军还封锁了消息,不让大家知道。” “只是委屈殿下了……” 碧珑目光盈盈,担忧地看着方未寒,目光中带着些许心疼。 “我?我怎么了?” 方未寒诧异问道。 “殿下明明作出了那等旷世绝伦的佳作,偌大长明城却无几人知晓,碧珑实在是……” 她轻咬嘴唇,秀眉皱起,眼眸中见着哀戚之色。 “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方未寒巴不得那诗干脆别传出去了。 自己还是当自己的废物王爷好,每日不愁吃不愁穿的,哪里用得着去秀什么文学才能。 当你的一项才能被大家都知道的时候,它可能就不是才能了,而是束缚你前进的枷锁。 相比于戴着枷锁跳舞,方未寒还是更喜欢那种扮猪吃老虎的违背食物链的感觉。 “不说这些了,伱们在这浣楼上住着,可曾短了什么用度?” 方未寒扯开话题。 “没有,这些禁军的态度却倒是挺和善,每日的生活所需都会按时送来,殿下无需费心。” 碧珑挽起自己一条玉臂的袖子,露出一截光洁的手腕,楚楚可怜说道。 “殿下看,碧珑都胖了!” 方未寒瞥了一眼,很快便将视线移开。 胖个屁,建议再多吃点,现在太不明显了。 “胖点好,能御寒,长明的冬天还是挺冷的。” 他随口说道。 碧珑扑哧一笑,用带着些嗔怒的眼神瞪着他。 “这次我跟你见了一面,那我是不是应该把这牌还给你了?” 方未寒从空间灵戒中拿出碧珑的那张牌,在她眼前晃了晃。 “这次算是意外,不能算的。” 碧珑温柔地浅笑着。 她眼睛一亮,又从自己腰间接下了一个香囊递给方未寒。 “为了报答殿下陪我聊天,我再送殿下一个吧。” 方未寒接过碧珑手中的香囊,小心地避开了和她掌心的碰触。 无视了碧珑似有若无的幽怨目光,方未寒似是不经意地问道: “对了,你知道浣楼的地下有什么东西吗?” “不知道呀,我自小就生活在这楼里,也没听说过地下有什么东西。” 碧珑眉尖蹙起,有些疑惑。 “殿下何来此问?” 她的表情倒不像是在说谎。 这浣楼地下的东西连自家的头牌都不知道吗? 这藏的到底是啥玩意? 方未寒对地下的东西愈发好奇起来。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凌乱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金属尖锐而沉闷的碰撞声。 在方未寒的感知中,一阵强烈的血气波动若隐若现。 “你先回去吧,玄重卫来了。” 方未寒沉声说道。 碧珑本来还想多跟方未寒说几句话,加深下感情。 该死的玄重卫,来得真不是时候。 她见状只好落落大方地笑着同方未寒告别。 “等浣楼重新开放了,殿下一定要记得来找碧珑。” 碧珑仰头看着方未寒的侧脸,温柔的声音中透露着坚定。 “我会一直等着你的。” 你别呀,姐姐。 我只是可怜无助的小王爷,连能不能自己活得下去都不确定。 方未寒有些头皮发麻。 “一定!” 内心虽然有些崩溃,但得益于良好的礼仪教育,表面上他还是一副温和的笑容,如同清风拂面。 碧珑得到了承诺,俏脸上的笑颜更加浓郁。 “那殿下,下次见。” 她行了礼,一步三回头地上楼去了。 方未寒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 这浣楼,以后能不来就不来了吧。 生死存亡在前,他实在是没有心情考虑男女情爱。 再说了,家里还有个未婚妻没处理呢。 我说的! 「真是笑话。」 四个小字飘了出来,还特意用的最大号的字体。 方未寒勃然大怒。 “你知道阿西莫夫三定律吗?” 方未寒一边迎着脚步声向门外快步走去,一边在识海中冰冷发问。 「知道又如何?」 云纾高傲地问道。 “行,根据 方未寒冷声道。 「那我不知道了。」 云纾立刻改口。 方未寒:“……” 他拿云纾没有丝毫办法,只得暂且将此事压下。 方未寒推开了浣楼的雕大门,有些黯淡的阳光瞬间透过门缝洒了进来。 一同洒进来的,还有众多被拉得很长的玄重卫影子。 方未寒居高临下看去,只见青黑色劲装分列数行,如同乌云般将浣楼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刀剑碰撞铠甲的声音响起,一人在众多玄重卫总旗的簇拥下越众而出。 他方脸鹰目,身形高大壮硕,单手按在剑柄上,气息如同深渊一般,深不可测。 方未寒迅速联想到了此人的相关信息。 萧槿和萧绩的二叔,兰陵萧氏族长之弟,萧伏威。 玄重卫都指挥使,平江郡候。 明武六转境界。 光是站在萧伏威面前,方未寒都感受到了一股庞大的压力,几乎让他支撑不住身形。 这还是在萧伏威没有特意针对他释放威压的情况下。 这特么的明武六转也太强了些! 这跟自己那天见的那个黑衣人简直不是一个量级的。 方未寒竭尽全力维持着面部表情不露声色。 “见过平江郡候。” 他拱手恭敬道。 萧伏威鹰目眯起,视线扫过方未寒的全身。 尽管他只是看了看,但这种感觉也不好受。 就像是被辛巴用舌头舔了一遍一样。 他保持姿势一动不动,脊背挺直,不弯半分。 毛毛春雨兀自下着,一人和一群人相对而立,寂静无声。 良久,萧伏威倒是露出了一丝微笑。 “见过广陵王殿下。” 他的手从剑柄上移开,拱手说道。 身后的玄重卫迟疑片刻,也是跟着照做。 黑云泛起波浪,铠甲碰撞的呼啦啦声音响成一片。 “见过广陵王殿下!” 第31章 虚张声势 “我接到报告说,殿下和我们玄重卫的人起了点冲突,不知可有此事?” 萧伏威收回手,平静说道。 刚才那总旗站在萧伏威身后,用阴狠的眼神看着方未寒。 广陵王,这下我看你怎么办! 快矢口否认吧,这样我好有借口让你吃点苦头。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方未寒直接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没错,确实有这么件事。” “哦?” 萧伏威不置可否,还是那副平静的表情。 “为何殿下要强闯我玄重卫禁区?” “我前日曾来浣楼饮酒,回府后,发现自己的玉佩落在了楼里,故而前来寻找。” 不知道在哪的王之由点了个赞。 方未寒满脸愤愤不平,声音突然激昂了起来。 “可是没想到我还没来得及解释,这群玄重卫二话不说就想要扣下我。” 他转过身去,直视着那脸色阴沉的总旗。 “我方未寒乃当今天子堂侄,不才得领广陵王位,可这人竟然光天化日之下意欲扣押我,甚至想把我拉去除恶狱!” “此举何为?此举何为!” 方未寒单手指天,神情悲愤。 “自高祖匹马入宛城始,我方家治世已逾千年,从未受过如此之辱!” “此人乃欺人太甚!” “今请平江郡侯为我作证,我若不斩此人,九泉之下难见先祖!” 方未寒铿锵一声抽出流明,双目赤红。 他大吼一声,竟然直接冲着那总旗冲去,看样子是真打算杀了他。 那总旗心中大骇。 他完全没想到方未寒竟然敢当着这么多玄重卫和萧伏威的面直接对他动手。 这他妈的广陵王疯了吗? 慌乱之间,他急忙抽出腰间雁翎刀格挡,口中大喝: “方未寒,你竟然敢对朝廷命官动手,伱是要造反吗?” 方未寒一剑砍在他的刀刃上,将他震得飞退。 “你对我动手,我尚且未咎尔等造反之罪,而今汝竟反诬我谋反!” “构陷藩王,罪加一等!” 方未寒面目狰狞地大吼。 他上前一步,眼看着就要再度与那总旗杀在一起。 “殿下息怒。” 随着一声闷响,流明剑砍在什么玩意上再难寸进。 方未寒的虎口有些发麻,他感觉自己像是砍到了一座大山上一般。 他抬头看去,赫然发现那物体竟然是萧伏威的手掌。 他仅仅用了一只手掌便硬接下了自己的一剑。 登神五阶上的六转明武,防御力就是这般不讲道理。 “我这位部下也是奉命行事,只是不小心冲撞了殿下。” 萧伏威抱拳说道。 “卑职可以保证,他绝无侮辱殿下之意,只是一时糊涂罢了。” “我替他向殿下赔个不是。” 萧伏威低下头,如铁塔般站在原地。 方未寒冷哼一声,强忍着虎口的不适收剑入鞘。 “看在萧叔的面子上,今日便饶你一命。” 方未寒大度地挥挥手。 仿佛刚才那个喊打喊杀的人不是他一般。 “本王走了,尔等不用送了。” 方未寒一振衣袍,拂袖而去。 “恭送殿下。” 萧伏威带着一群玄重卫再度行礼。 待方未寒走远后,刚才那总旗凑到萧伏威旁边,低声说道: “大人,为何……” 萧伏威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毫无眼色!你自去领三十军棍。” 那总旗面色煞白,却还是有些不解。 “殿下乃朝廷藩王,你是要谋反吗?” 萧伏威冷喝道。 一语点醒了那犹在梦中的总旗。 世家虽然实际上控制了帝国的权力,但明面上还是皇帝统领四海。 这方未寒只要把事情闹得越大,这件事就对他越有利。 皇帝完全可以以此为由,向世家索要补偿。 虽然世家给不给暂且不论,但自己的性命多半是…… 那总旗不敢再想下去了。 萧大人这是救了自己一命啊! 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多谢大人救命。” 萧伏威虎目圆睁,口中呵斥道。 “谁他妈救你了,自己去领罚。” 总旗爬起来,屁颠屁颠地去领罚了。 “继续干活,务必使浣楼明天开始就能恢复营业。” 萧伏威冲着玄重卫吩咐道。 “遵命,大人!” 玄重卫如同飞鸟一般迅捷散开。 萧伏威站在了原地,若有所思。 看似无理取闹,虚张声势,实则借力压人。 这方未寒有点本事。 他拍了拍手。 一只鸽子扑棱着翅膀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萧伏威掏出纸和炭笔迅速地写了点东西。 他将纸卷塞到那鸽子挂着的信筒里,戳了下它圆滚滚的屁股。 “去。” 那鸽子尖叫一声,冲天而起,飞向了远方。 萧伏威肩膀上只留下了还冒着热气的新鲜粪便。 他额头布满黑线,强忍着恶心抖掉那些鸟粪。 春雨还在犹自下着,萧伏威站在雨中负手而立。 衣袍却丝毫未湿。 …… 奇了怪了,这帮玄重卫就这么让自己走掉了? 好歹也是我杀了那东西,不找我录个笔录? 方未寒莫名地有些被人轻视的郁闷。 顶着春雨,他快步走到安乐坊的门口处。 这萧伏威绝对是蓄意报复,自己那一下的反震力道不可能有这么大。 他应该是用了暗劲借力打力了。 方未寒掏出药膏抹在自己的虎口上,疼得龇牙咧嘴。 兰陵萧氏,都一个鸟样子,小气得不行。 萧德威是这样,那萧绩也是这样,萧槿…… 萧槿应该不是这样。 说起萧槿,自己好像答应给她讲白蛇传的后续来着? 要不去学校看看?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方未寒直接掐灭了。 去什么学校啊? 本王受了那么严重的伤,要是没有我小师傅给的黄金叶,现在还好不利索呢! 请两天病假怎么了? 再说了,去学校又得碰到谢令婉,一想起来这事他就头疼。 他还没想好到底怎么处理和谢令婉的关系。 不去不去。 这辈子都不可能去了。 方未寒回首,那浣楼的牌坊依旧在春雨中若隐若现。 他得弄清楚这浣楼地下究竟是什么。 这可是关乎他性命的主线剧情。 既然连碧珑都不知道的话,除非我找到浣楼背后的老板,否则这浣楼里估计没人知道了。 那还有谁会知道呢? 浣楼,青楼,楼…… 方未寒瞬间想到了一个地方。 统管天下营造的将作监。 你浣楼背后势力再大,搞房地产你也得经过将作监的同意吧? 将作监是琅琊王氏的地盘,族长王彦兼领将作大匠。 这就好弄了,我有熟人啊。 方未寒一拍大腿。 王之由呢? 哥哥我来啦! 方未寒找了辆马车,径直驶向了琅琊王氏的府邸。 第32章 我哥们说我很厉害! 方未寒抵达琅琊王氏府邸的时候刚好是傍晚时分。 琅琊王氏为掌管天下营造的家族,自家的府邸建造也是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水平。 斜檐勾角相连,水榭楼台交错,层层叠叠连成一片,夕阳映照之下更显瑰丽。 我误会王之由了,人家可不是什么搞土木的,人家是玩房地产的。 自己那广陵王府跟这个一比简直像是个棚户区。 终究是败给了资本。 方未寒感叹了句。 「此门由凤栖梧桐制成,凭此一扇门,便可抵得上黄金万两。」 一行小字冒了出来。 “就这破门?你不会出bug了吧siri?” 方未寒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暗红色不起眼的大门。 「凤栖梧桐存世极少,黄金万两求购尚且有价无市。」 云纾的字里行间透露出一股“我是大佬”的气息。 「你大可放心,本座所言之事尽皆真理,何来错误一说!」 “好好好,以后还请云纾多多为我解惑。” 方未寒已经习惯了她这种说话方式。 顺毛捋就行,这我擅长,舔狗最擅长的就是顺毛。 方未寒瞬间打消了敲门的念头,他转而去旁边的门房问道: “在下广陵王方未寒,前来拜访王之由王兄,不知他可在府上?” 毕竟是琅琊王氏的门房,他一眼便认出来了方未寒。 “见过广陵王殿下!” 门房站起身赔着笑。 “殿下来得不巧,少爷他去飨源楼赴宴了,要不,您去那找找?” 这王之由前天刚从青楼出来,今天又泡酒楼大吃大喝。 长明爷就是爷,除了吃,就是玩儿,没别的是吧? 方未寒只得再度登上马车朝着飨源楼赶去。 飨源楼位于长明内城西部,是一处装修精致的酒楼,气氛幽静而清雅,深受那些有格调的贵公子们的喜爱。 他在侍女的带领下成功找到了王之由的所在的雅间。 “我跟你们说,我那首诗写得自然是极好的,可惜那帮头牌不识货。” 还没进门,就听见王之由在里边大声嚷嚷着。 “广陵王是我兄弟,我让他看了,他说只比他写的那首诗略逊一筹!” 王之由一拍桌子,神色悲愤。 “可惜那群女人见识短浅,竟使明珠蒙尘,悲哉!” “王兄所言甚是!” 同桌的世家子弟急忙吹捧。 但更多的人只是象征性地笑了笑。 原本他们是不信的,都是世家子弟圈子里的,谁不知道谁啊? 就凭伱王之由那一手破字,根本就不可能选上。 但是王之由刚才给他们看了广陵王的那首诗,让他们大为震惊。 如果广陵王也认为他写得好的话…… 众人一时之间对他说的话将信将疑。 “我骗你们做甚?你们若是不信,我下次把广陵王拉过来,让他给你们讲个明白!” 王之由见众人表情,不由得叫嚷道。 方未寒:“……” 被男人惦记上了,我是该笑,还是该哭呢? 他礼貌地敲了敲门。 “进来。” 王之由以为是侍女上菜,随口应答道。 “你把菜放……方……方兄?” 王之由眼睛突然睁得溜圆,目瞪口呆地看着方未寒。 似乎在说,你怎么来了? “诸位好,我来找王兄有点事,倒是耽搁了大家的兴致了,未寒自罚一杯。” 方未寒找了个空杯子倒了杯酒,举在手中笑吟吟道。 “见过广陵王殿下!” 众人有些受宠若惊,连忙回应。 他们毕竟不是出身于琅琊王氏那种顶级世家,能够做到跟皇族平起平坐。 对于方未寒的主动示好还是会欣然接受的。 “殿下那首《写情》写得真是太好了,可惜我诗成之时我未能亲眼得见。” 举杯共饮后,开始有人吹捧方未寒的那首诗了。 “兄台客气了,我只是那天喝了点酒,情真意切罢了。” 方未寒微笑着颔首。 王之由回过神来,拼命地向他使着眼色,眼睛看起来如同抽搐了一样。 方未寒瞥了他一眼,继而补充说道: “王兄那天也做了首顶好的诗啊。他没告诉你们吗?” 语气是恰到好处的疑惑,表情是情真意切的无辜。 「装得真像。」 云纾冷漠地点评道。 自从他前两天莫名其妙得了一个“诉苦技能精通”后,方未寒本就技能点点满的演技是更上一层楼。 我本不欲演大家,奈何这系统演我。 “这……王兄说了,我等倒是未曾太过在意。” 众人面面相觑。 原来王之由写出了首好诗是真的啊。 “哎,王兄的诗才丝毫不逊于我,你们可不要轻视于他。” 方未寒认真说道。 “这是自然。” 众人连忙答应下来。 谁特么敢轻视琅琊王氏了? “王兄,你随我寻个僻静地方,在下有一事相求。” 方未寒转头对着王之由说道。 “好好好,我们出去说。” 王之由见方未寒十分配合,都快高兴疯了。 心情大起大落的他现在是越看方未寒越顺眼。 “你们先吃着,我和殿下出去说点事。” 他对众人摆了摆手,随方未寒出了雅间。 两人找了处寂静无人的角落驻足停下。 “王兄为何拿着我的名号去招摇撞骗?” 方未寒没好气地说。 “这怎么叫招摇撞骗呢?这是从侧面帮你烘托人气!” 王之由振振有词地一甩手。 方未寒还没开口,就见王之由直接蹲了下去抱着他的大腿。 “广陵王殿下,方兄,我的好大哥,求你了。” 他嚎啕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往方未寒的裤子上抹。 “行了行了行了,你一会圆回去的时候机灵点,别带着我的名声给一块玩完了。” 方未寒嫌弃地退后两步。 王之由站起来拍拍屁股,嘿嘿笑道。 “我就知道你不会在意这些的。” 不,我还是很在意的,只是宝宝心里苦但宝宝不说……方未寒如此想着。 “对了,禁军不是封锁消息了?你怎么把咱们晚上的事情传出去了?” 他有些无语地问道。 什么长明小喇叭。 “禁军敢抓我?来来,让他们过来!” 王之由单手一抹束发,嚣张地笑了笑。 “再说了,你这首诗又不算是什么秘密,写得这么好,估计马上就传开了,我帮你预热一下。” “对了,你还没说你这急匆匆地过来找我是要干什么?” 王之由拍了拍胸口,高昂着头。 “说吧,只要是我王之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都帮你摆平了!” 第33章 你究竟在哪? “我想进将作监的营宗库看一看,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方未寒解释道。 “营宗库?你去那干什么?” 王之由挠了挠头,惊奇问道。 未待方未寒把早就准备好的借口说出来,他便径直解下了腰间玉佩扔了过来。 方未寒抬手接住。 之间玉佩上绘有宝塔形浮雕,浮雕环环嵌套,形成了一个“王”字,精妙无比。 “拿着我的玉佩去将作监就行,让那的人带你进营宗库。” 王之由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也不问问我的目的,就这么直接给了? 这王之由…… 方未寒心头微暖,抬手感谢道: “多谢王兄。” “都是自家兄弟,客气什么!” 王之由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大笑。 “看伱这么急,那我也不留你喝酒了,路上小心点。” “放心。” 方未寒转身离去,挥了挥手。 王之由看着他踏出飨源楼后,这才回到了自己的雅间里大吼: “来来来,刚才不信本公子写出好诗的,都给我自罚三杯!” “陈从谦,你躲什么呢?我说的就是你!你先喝!” …… 将作监这地方,方未寒确实是 凭借着王之由的玉佩,他顺利地进到了储存着天下建筑信息的营宗库内。 “砰!” 那库守点亮了营宗库内的灵石灯。 “广陵王殿下,这便是咱们将作监的营宗库了。” 库守毕恭毕敬地弯着腰。 这位公子是当朝的藩王,还拿着大少爷的玉佩,可不能怠慢了! “这编号一到二十四的架子是长明各建筑的营造备案,二十五到四十一是司隶的营造备案,四十一到一百六十六是天下各地送来长明的重要营造备案,殿下要查哪一部分自己检索就好。” 方未寒轻轻颔首,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府库的大门砰地一声直接关上,激起了漫天灰尘,呛得方未寒连连咳嗽。 可以看的出来这地方很久没人来过了。 你堂堂将作监,好歹也是个正规机关,怎么连个保洁都没有? 看着眼前堆积成小山的凌乱卷宗,方未寒内心有些打鼓。 这得找到什么时候去啊? 他决定先找找试试。 浣楼所在的位置是长明的安乐坊。 “清源坊、地康坊、临河坊……” 他找了半天,终于是在 就是这数量特么的也太多了些。 这一个架子大约三人高,方未寒得努力仰着脖子才能看到架子顶端。 他咬咬牙,拼了! 不就是一架子书吗?小爷我连高考都过来了,还会怕你一堆破书? 方未寒当即搬来梯子,上了架子顶层。 他决定从上往下开始看。 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着,室内除了翻找卷宗的声音,只有灵石灯的火光在闪动。 …… 长明的另一端,一辆马车快速碾过积着水的街面,马蹄落在青石上,如清脆鼓点。 谢令婉是今天下午才知道浣楼发生的事情的。 当看到方未寒那首《写情》时,谢令婉很久很久说不出话来。 她捧着纸笺一个字一个字地认真读了过去。 每往后读一个字,她的喉咙就哽咽一分,直至最后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小诗不长,短短二十八字,尽管她再怎么小心翼翼,还是很快就读完了。 但谢令婉却感觉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像是一辈子。 外人看来,这首诗不过是一首浪漫的情诗罢了,他们会为此诗的文采倾倒,为此诗的意象痴迷。 但谢令婉不一样,她是这段感情的亲历者,从这首诗中读出了些别的东西。 她的素手无力地搭在自己的左胸口上。 心脏的位置有些疼。 谢令婉看着窗外舞动的月光, 她一直都知道,方未寒对于这段感情究竟付出了多少东西。 可她却始终没有办法给他一个承诺。 现在就连他们的婚约也摇摇欲坠。 她曾经无数次想过,不如就此和方未寒私奔算了,离开长明,离开大周,找一个无人的角落躲起来。 她每每梦到自己和方未寒结亲生子,然后又在猝不及防中浑身冷汗地醒来。 那终究只能是一场梦,一场注定不可能实现的幻梦。 听说他前天还和那怪物打了一场,伤得很严重。 两天过去了,我甚至都没有去看看他。 我也算他的未婚妻? 我算哪门子的未婚妻…… 谢令婉缓缓闭上微红的双眸,揪紧了自己胸前的衣襟。 马车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直至最后停住。 是广陵王府到了。 谢令婉下了马车,任由自己的鞋子被积水浸湿。 她再度一步一步走上台阶,像是往常一样,敲响了王府的朱红大门。 谢令婉心乱如麻,她有些惶恐。 她惶恐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配得上他的爱,配得上他这首诗。 她根本不知道见了方未寒究竟要说些什么。 但她还是来了,她必须要见方未寒一面。 哪怕只是什么都不说。 “谢家丫头,你是来找殿下的吗?” 见来人是谢令婉,赵二爷拉开大门询问道。 “对,二爷。” 谢令婉被自己的嗓音吓了一跳。 怎么这般沙哑? 她也没哭啊…… 谢令婉赶紧抽了抽鼻子,平复了下心情。 可不能用这个状态见他。 “我来看看他。” 赵二爷虽然在笑,但是笑容却有些勉强。 他心里已经把方未寒这个小兔崽子骂开了。 这小殿下怎么个回事?竟然这么招世家小姐稀罕? 那萧槿今天都来两次了,现在这谢家丫头也来了。 他还偏偏不在。 赵二爷中午睡午觉睡得有点迷糊,忘了告诉方未寒前天晚上有俩大小姐找他这回事了。 现在他只想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这下可好,老赵我里外不是人了。 “丫头,殿下他不在啊。” “不在?” 谢令婉双目失焦,喃喃道。 她的声音有些飘忽,看起来好像没有理解这两个字的意思,又重复了一遍。 “他不在?” 他又不在? “殿下今天中午刚过就出门去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干什么了。” 赵二爷看眼前这姑娘情绪不对,隐隐约约有要黑化迹象,急忙说了实话。 他娘的,这谢家丫头生气也忒可怕了点,就跟那朝堂上的大人物似的,让人见了直发怵。 “他去哪了……” 谢令婉刚要问,就听得赵二爷说自己不知道。 “也罢,我就在这等着他回来。” 说罢,她径直走到一旁,一言不发。 纤细而柔弱的身影在月光下倔强地站着,显得分外孤独。 你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为什么还要出去乱晃? 平常这个时间你一直都在的,可我为什么我来了两次你偏偏都不在? 谢令婉的心头有些化不开的委屈,她鼻子酸酸的,突然就有些想哭。 方未寒,我想见你了,你究竟在哪? 第34章 皇帝会开青楼吗? “你知道人生中的绝望莫过于什么吗?” 方未寒把手中卷宗随手一扔,仿佛那就是一坨垃圾。 卷宗已经在他的脚下堆成了小山。 「闻名不相见,有份却无缘?」 云纾疑惑写道。 你特么的还挺文艺。 “错。” 方未寒躺在一堆卷宗中,目露绝望。 “是老师画了一堆重点,期末考试却一个没考。” 他身后偌大一个架子上剩下的卷宗已是寥寥无几。 方未寒已经把这堆卷宗全部翻了一遍。 安乐坊拢共三千六百五十八栋建筑,他找到了其中的三千六百五十七栋的信息。 就是没有浣楼的。 浣楼,你根本就不在将作监,伱在哪呢? 方未寒扶着身边的梯子艰难站了起来。 他现在有些头晕眼,看什么玩意视野中都会出现重影。 明武修行路线根本就没有任何精神力提升的手段,看书看多了也会死。 “我感觉我要死了,云纾。” 方未寒有气无力道。 “你可能要换一个合作对象了。” 「是研究对象。」 “啥?” 方未寒一脸懵。 「没错啊,我研究你。」 云纾淡淡写道。 方未寒再次被气乐了。 我可能是鼠鼠,但绝对不是小白鼠。 “你研究我?你经过我同意了吗?” 方未寒反驳道。 「怎么,你不服气?」 小字轻飘飘地飞出来,还转了一圈。 他看着这行字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真的,云纾,少学点烂梗,这对咱俩都好。” “别最后我穿越了还得和网友对线。” 方未寒勉强打起精神朝外边走去。 他一脚踹开营宗库的大门,直接将旁边困得昏昏沉沉的库守吓得一个激灵,差点没给他跪下。 方未寒抽出流明剑,剑锋架在那库守的脖子上,寒光闪闪。 “你竟敢戏耍本王?” 他冷冷问道。 库守额头上渗出豆大的冷汗,浑身不断地哆嗦着。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小人哪敢啊?” 方未寒的剑尖靠近了些,几乎贴在了他的喉头上。 那库守都快被吓死了,双腿打着摆子,战战兢兢的。 “那我为何在这营宗库中找不到我要找的那栋建筑?” 方未寒继续逼问。 “不……不可能啊,这库里应该存着长明所有建筑的信息啊?是不是殿下疏忽了……” 那库守下意识解释着,突然反应过来,眼睛惊恐地瞪大。 我刚才说了什么东西?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那库守径直跪了下来,不断地叩着头。 “你只需要告诉我,是不是长明所有建筑的信息都能在这库里找到?” 可别跪了,我可受不起…… 皱着眉躲开了那库守的叩头,方未寒沉声问道。 “是啊,按道理的确是这样的……” 那库守说着,猛地眼前一亮,仿佛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急忙说道。 “不不不,殿下,还有一种可能!” 果然有问题! 方未寒心中稍喜,面色不改冷峻。 “什么可能?” “宫内的少府寺那里还有部分营造信息!” 库守叩地说道。 “那部分一般是皇家宫城建筑,不在将作监管辖范围内。” 方未寒沉默了下。 他收起流明,面色稍霁,指了指身后的大门: “你做得不错,进去收拾一下吧,我刚才弄得有些乱。” 那库守连忙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感激涕零。 “小人多谢殿下!” 方未寒转身,离开了灯火幽微的将作监。 沿着街边的阴影静悄悄地走在长明的街道上,方未寒表面上无喜无悲。 内心却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浣楼的建筑信息竟然收录在少府寺? 这他妈怎么可能? 少府寺掌管皇室御用事务,确实会收录一部分的皇家建筑卷宗。 自己的广陵王府的卷宗应该就在少府寺有备案。 可浣楼是一家青楼啊,这玩意何德何能能被少府寺收录? 方未寒骤然停下脚步。 一个荒唐但又十分合理的猜测骤然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沈元兴说浣楼背后的势力十分神秘,却又手眼通天。 难不成这股势力……是皇室? 也就是说,浣楼背后的神秘势力是我? 念及此处,他的 那岂不是我以后都能白嫖了? 方未寒一脸呆滞。 还有这等好事? 他连忙掐了自己一下,缓过神来。 不,这可能只是官家自己的决策,跟我这个小小藩王没什么关系。 但他又转念一想。 这没道理啊,皇帝建个青楼是干什么? 也没见他去过啊? 难道是打探消息用的? 方未寒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如果浣楼背后的势力是皇帝的话,那倒是一切都可以说通了。 包括禁军和玄重卫的异常,皇帝不正常的反应,以及那个黑衣人的目的。 方未寒摸着下巴,皱眉沉思。 就是不知道这件事情还有谁知道。 王之由的叔父王彦领将作大匠,他难道不知道? 八姓同气连枝,琅琊王氏知道,那其余七姓能不知道? 可沈元兴倒确实也不似在骗我,他是真的不清楚。 这沈家不至于连这都要瞒着自己的继承人吧? 这中间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 方未寒感觉自己刚捋清楚一个问题,转而又掉进了更深层次的迷雾中。 线索太少,根本什么都想不出来。 他猛地一锤旁边的墙壁,索性不再去想。 我必须得去少府寺看一看。 「说得容易,少府寺在南宫天禄殿,你怎么去?」 云纾幽幽写道。 方未寒此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长明城很大,主要分三个部分:外城、内城和宫城。 按道理来说,他一个皇室藩王,想进宫城只需要通报一声便可。 但方未寒此时有些摸不清楚皇帝对于自己的态度。 尽管此前他对自己的态度极好,可要知道,最后那个将自己废为庶人的诏令也是皇帝下达的。 最是无情帝王家。 由于不知道主线剧情的原因,方未寒对待此事必须极为小心。 他不可能让皇帝知道这件事。 可天禄殿也不能不去,这明摆着的线索已经送到脸上了。 要不试试潜入宫城? 方未寒如此琢磨着。 南宫为天子上朝和机关理政的地方,防御力量没有北宫那么严密。 而且除非皇帝本人授意,否则南北宫的灵山龙潭阵默认不会主动攻击皇室成员, 这便给了他可乘之机。 这几天得好好规划下这件事。 方未寒考虑着事情,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自家王府门前。 出乎他意料的是,赵二爷居然一脸苦涩地站在门口,东张西望着。 方未寒:“?” 干啥呢二爷,这是替旺财上班呢? 方未寒被他逗笑了,上前拍拍老头: “二爷,这么晚了还不睡?” 赵二爷猛然转身,见到是方未寒,他急切地说: “哎哟,殿下,你可算回来了……” 方未寒一脸迷惑地看着他。 他话还没说完,另一个清冷而熟悉的声音骤然响起: “是啊,你可算回来了。” 这个声音是…… 方未寒瞬间笑不出来了。 他一点点僵硬地回头看去。 只见谢令婉站在月光下,眼眶微红,看向自己的视线中蕴含着极其复杂的感情。 “你……你怎么来了?” 方未寒半天憋出来一句。 第35章 你让我如何相信你? “我前天来找你,二爷说你不在。” “所以我今天又来了,结果你还不在。” 谢令婉的声音很是平静,她已经在等待方未寒回来的这段时间把心态调整好了。 然而微红的眼眶和褶皱的衣服已经将她出卖得彻彻底底。 方未寒十分了解谢令婉,甚至胜过了解他自己。 她怎么可能任由自己这个样子不管? 而且我怎么不知道她昨天晚上来找过我? 赵二爷这老小子什么情况? 方未寒恶狠狠地看向了赵二爷的方向,却发现老头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草。 本王要扣伱一个月俸禄。 方未寒气急败坏地想。 “你刚刚去干什么了?” 谢令婉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声音不似往日温柔,变得有些空灵。 我…… 方未寒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来任何话。 他去干什么了? 他去将作监查了浣楼的资料。 可这能对谢令婉说吗? 方未寒无言地和那双微微红肿的眸子对视。 他对眼前少女的观感十分复杂。 谢令婉是自己的未婚妻不假,但她也是陈郡谢氏的大小姐。 在原着中,谢令婉和自己退婚是可是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她能成为未来的南周宰相,自身的心机城府自不必多说。 她真的值得自己信任吗? 方未寒两世为人,已然能读懂这世界上大多数的人心。 不同于方未寒能一眼看透的王之由和沈元兴,谢令婉的身上似乎始终笼罩着一层迷雾。 若你爱我,那为何要在亲事上拖拖拉拉,没有任何的承诺? 若你不爱我,那为何还要留着这纸婚约,还要频频向我隐约表露心意? 方未寒真的想不明白,他从来就没有明白过。 似乎是水五行修行者的特点,时而如云飞扬,时而如冰锐寒,时而如水婉转。 谢令婉,究竟哪一个才是你? “我问你呢,你刚刚去干什么了?” 谢令婉再度机械地重复了一遍。 还是先找个借口混过去吧。 方未寒挠了挠头,一脸无辜地笑着说: “哈哈哈,春江水暖鸭先知嘛,明河里的鸭子太可爱了,我刚才去喂了喂鸭子。” 谢令婉一句话都没说,那双眼眸还是执着地盯着他。 现场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哈哈……哈。” 方未寒:“……” “呼~” 他像模像样地打了个哈欠,迈开步子走向府内。 从谢令婉身边经过时,他佯装镇定地说道: “那个,今天都这么晚了,我去睡觉了,你也早些回去吧。” 搞定。 方未寒稍稍松了口气。 但还没走出两步路,一双小手就死死地拽住了他的衣襟。 谢令婉面无表情,声音冷冰冰的。 “你喂了一下午外加一晚上的鸭子?” 方未寒:“……” 他僵硬在了原地,想要挣脱开谢令婉的手却又不忍心,进退不得。 谢令婉绕到他的身前,仰起头,眉间萦绕着几许委屈。 “方未寒,你好像变了。” “你变得有些让我不认识你了。” 谢令婉声音中已经不自觉地带上了哽咽。 “从那天在钟楼上开始,我就感觉到了,你似乎在刻意躲着我。” 方未寒弱弱地开口反驳:“我没有……” “你有!” 谢令婉的哽咽声音越来越大,渐渐演化成了哭腔。 “你明明刚刚受了那么重的伤,为什么又要出去乱跑?” “那只怪物都跑了,你偏要追上去干什么?你打得过它吗?” 她松开了方未寒的袖子,无力地蹲在地上,螓首埋在膝间,低声呜咽。 “还有……还有,你明明答应过我……答应过我不去青楼的。” 她断断续续地哭道。 方未寒最是见不得女人哭了。 尤其是这个人还是谢令婉。 “其实吧,大家都去青楼,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饮酒作乐什么的,反而是雅事……” 他试图缓和下两人间的气氛。 “这是重点吗?!” 谢令婉哭着打断他。 她抬起头来倔强地瞪着方未寒,精致无瑕的脸蛋上满是泪痕。 “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不论这件事情是对,还是错。但那是你答应过我的……” “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在装傻!” 少女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着,洁白的袄裙垂落在地面,沾染上了几片落叶。 正如方未寒十分了解她一样,她也十分了解方未寒。 她一眼就看出来了此时的方未寒就是在装傻充愣。 这让谢令婉内心充满了委屈。 出身于充满着勾心斗角的高门大族,她不想让两人间的感情也沾染了世俗间的遮遮掩掩。 她珍视着现在她和方未寒拥有的一切。 但方未寒好像变了…… “为什么?” 她抽泣着问。 为什么? 方未寒莫名地感到有些好笑。 不应该让我问为什么吗? 他静静地看着谢令婉。 “你难道不是在装傻吗?” 他突然发问,声音低沉。 谢令婉的哭声小了下去,肩膀也停止了耸动。 “你说……什么?” 她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呆呆地问道。 “这么多年了,我在想什么,你难道就一点也不知道?” 方未寒挪开视线,不愿意与谢令婉对视。 一点点揭开自己的回忆,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你说我装傻,可你何尝不是在装傻?” 他转而看向地面,一点点握紧了双拳。 “没有承诺,没有担保,连确切的成亲时间都没有。” “以前,你会说你年纪小再等等。我信了,于是便傻傻地等了这么多年。” “可现在我们都长大了,你又要用什么理由?” 方未寒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 “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咱们的婚约就跟没有一样,像是一张废纸。” “现在想起来,我以前是真的蠢啊。” 他的声音渐渐低落下去。 话音未落,谢令婉猛地站起身来,伸手径直捂住了方未寒的嘴。 “我不许你说自己蠢!” 她带着哭腔,用柔弱沙哑的嗓音认真宣布道。 “你才不蠢!” 谢令婉收回手,胡乱擦了擦脸蛋上的泪痕。 “我是有苦衷的!” “只是我不能说!” 谢令婉焦急地解释道。 她和方未寒之间的感情出现了裂痕,谢令婉会想尽一切办法弥补。 她决不允许方未寒质疑自己对他的情意。 自幼便私定终身的两人,怎么可能会分开? 青梅竹马不会败! “那你教我如何相信你?” 方未寒漠然反问道。 “我已经等了你这么多年了,谢令婉,我真的等不下去了。” 他的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无力与疲惫。 舔狗也会累啊,狗也有贤者模式啊。 他不想舔了。 “你……我……” 谢令婉急迫地想解释什么,可是情急之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索性芳心一横,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只见谢令婉伸出小手,抓过方未寒的手向内一按。 奇异的触感传来,让她双腿有些发软,几乎要站不稳。 “这样,你……你能相信我了吗?” 谢令婉的脸蛋嫣红如血,声音颤栗着。 第36章 格知不应该出现幻境 方未寒一脸呆滞。 说来也是惭愧,他二世为人,都未曾有过这种美妙的体验。 前世是单身狗便罢了,此世身为王爷却也没有和女孩子有如此亲近的互动。 简直是王中王之耻。 谢令婉这么保守的一个人,今天做出这种举动实在是把他吓到了。 但他也有些莫名的开心。 方未寒用理智克服了自己的欲望,就要强行把手从谢令婉的手中抽出来。 可谢令婉抓着他的小手力气很大,就是不让他的手抽离。 “姐姐,好姐姐!你先听我说,你……” 方未寒拼命压下心头的旖念,尝试说服谢令婉。 话还没出口,就被谢令婉又羞又急地打断了。 “你相不相信我?” 少女微红眸子里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水雾,俏脸通红,洋溢着平时根本见不到的妩媚与羞涩。 她死死地抓着方未寒的手,大有他不相信自己便不松开的感觉。 “信信信,我信!伱先松开我。” 方未寒呼吸也有些粗重。 月光、庭院、含羞待放的少女,还有…… 怎么总感觉好像在哪部艺术作品里看到过这一幕? 方未寒内心止不住地胡思乱想。 我还是个雏鸟啊,这场景我哪里顶得住啊。 方未寒终于成功地把自己的手从少女手中抽了出来。 少女眼中羞意如水,娇艳欲滴。 谢令婉不敢去看他,只是死死地低着脑袋,认真地盯着满是青苔的地面。 好像个虔诚的植物学家。 方未寒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诉苦技能精通】好像是突然失去了作用一样。 “这系统功能还是不行。” 方未寒内心暗骂。 「经典甩锅。」 云纾写了四个字扔出来。也是奇怪,似乎光是看这四个字就能想象出她不屑冷笑的样子。 这可能就是文字的魅力吧? “你闭嘴!” 方未寒气急败坏。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陷入沉默,似有暧昧的感觉在悄悄发酵。 月光静静地流淌着,不知不觉已经浸满了庭院。 “你……所以你刚才到底是干什么去了?” 谢令婉的小手绞着衣襟,闷闷地开口。 “我去了趟将作监,想要看看浣楼的营造卷宗。” 方未寒轻声解释道。 “浣楼的营造卷宗不应该在少府寺吗?你去将作监干什么?” 谢令婉抽了抽鼻子,抬起头疑惑地问道。 什么东西? 方未寒差点没咬到舌头。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绝色倾城的少女。 她刚说了啥玩意? 「明明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情,却自己翻了一天,真是笑死。」 小字晃晃悠悠地飘了出来,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 方未寒已经顾不上去和这破人工智能吵架了。 他双手按在了谢令婉的削肩上,直接把她的身体朝向掰了过来。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就是知道呀。” 谢令婉本就余红未褪的脸庞,因为他的动作更添几分羞意。 “浣楼是由皇帝出资建造的,我们谢家还跟着投了一大笔钱呢。我自然是有所了解。” “不过我也就知道这件事情了,浣楼的具体信息却是一概不知。” 少女有些骄傲地眯起了眼睛,露出一个绝美的笑容。 “所以你今天下午和晚上都在将作监翻卷宗?结果最后什么都没找到?” 谢令婉看着一脸绝望的方未寒,好奇地询问。 方未寒呆若木鸡地点点头。 “扑哧!” 谢令婉伸出素手掩着红唇,没忍住轻笑出声。 “你好笨啊……” 枝乱颤,桃李轻摇,刹那间满园都是春色。 “不许笑了。” 方未寒一脸黑线地看着眼前痴痴笑着的谢令婉,满眼无奈。 他当时是真没想到谢令婉知道这件事。 为什么我当时瞬间想到的是王之由,而不是谢令婉呢? 难道我喜欢男的? 方未寒有些惊恐地甩了甩头。 不可能,一定是我当时还不相信谢令婉,所以下意识地忽略了她。 一定是这样。 方未寒努力地说服了自己。 “可是实在是太好笑了嘛,我有点忍不住……” 谢令婉努力忍住不笑,可她的身体依旧在不住地颤抖着。 他好笨啊! 谢令婉忍不住想到。 这么简单一个事情,居然自己去傻傻地查了半天卷宗,都不知道问问我…… 咦? 谢令婉想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瞬间笑不出声了。 她抬手推开方未寒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蹙起眉头,质问道: “你为什么不问我?” 方未寒:“……” 怎么特么的又绕回来了? 谢令婉踮起脚尖,伸出双手捧着他的脸。 少女俏脸苍白中透着红润,上带着些许未干的泪痕,与开心笑过后的娇憨。 “方未寒,我永远……永远不会害你。” 谢令婉直视着他的眼睛,坚定而认真地说道。 “纵使天柱倾覆,地维断绝,纵使……你不再爱我,我对你的情意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虽然我现在因为某些不能说的原因不能做出承诺,但你……” 谢令婉有些忐忑,声音渐渐微不可闻。 “你愿意等我吗?” 方未寒静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湛蓝的小字大片大片地冒出来。眼前系统的信息疯狂刷屏。 【有意随情,有缘求份,此天时至也。】 【已自动添加格知对象:谢令婉。】 【葳蕤令名,婉转流歌。有关于谢令婉,你有了新的理解。】 【奖励:元素力亲和提升。】 【有苦难言,有口难言。有关于秘密,你有了新的理解。】 【奖励:精神力提升,精神抗性提升。】 【面板信息更新完成。】 【姓名:方未寒】 【身份:广陵王、世外之人】 【修为:明武三转巅峰境】 【格知对象:陶允姜、谢令婉】 【已知意向:执念、美、烦恼、绝境、秘密】 【已知精通:恚龙噬尾术、凝云蓄雨术、明皇剑经、周剑】 这还没完,接下来又是几行刺目的血红色小字弹出,将整个面板染成血淋淋的样子,有几分恐怖。 【检测到格知对象谢令婉与意象秘密产生关联。】 【时空稳定锚建立。】 【镜水月幻境构造完成。】 【时空与历史,从来都不唯一。】 伴随着强烈的眩晕与呕吐感,方未寒眼前一。 方才的场景瞬间消失不见,变成了另一幅画面。 第37章 幻境中的她 这是哪? 方未寒有些茫然地四处看了看。 自己似乎身处一处地道中,视线有些昏暗。 唯有地道壁上挂着的灵石灯提供了些许微弱的灯光。 沿着地道朝前方看去,那里好像是一处密室。里面隐隐约约传来交谈的声音,但是距离太远了听不真切。 “云纾?你在吗?” 方未寒在识海中轻声呼唤。 云纾没反应。 地道网络不好,可以理解。 个屁。 这玩意也太不靠谱了。 方未寒内心中骂骂咧咧的。 就在这时,他的身后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 浑身的汗毛猛地炸起,方未寒焦急地环顾四周,想要找到一个藏身之处。 但是这个地道是光滑的长条形状,方未寒根本找不到阴影或是死角。 他总不能藏天板上吧? 这又不是游戏,真当人家不抬头啊? 方未寒咬咬牙,索性拔出了流明剑,准备殊死一搏。 【凝云蓄雨术发动。当前蓄势进度:1000%全力一击】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方未寒握紧剑柄,凝聚血气于双眼,尽力看去。 一张稚嫩的少女面孔映入眼帘。 谢令婉? 不不不,不对,是小时候的谢令婉! 这个谢令婉的身高刚到自己胸口。 你别说,还有点可爱。 联想到系统最后给自己的那句提示,方未寒若有所思。 难道这里是另一个平行世界? “婉婉?” 他收起了流明,轻声道。 令他出乎意料的是,小谢令婉似乎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径直无视了他。 她的身体穿过了方未寒的身体,无波无澜。 就像是两根不相交的平行线。 方未寒惊疑不定。 在这里,难道自己的存在是无形的? 看着谢令婉继续沿着密道向前走着,方未寒连忙跟了上去。 小谢令婉压低脚步声,缓缓贴近了密室的门边,附耳偷听着里面的谈话声。 方未寒试探性地伸出了手探向了门。 果然如他所料,手掌直接穿过了门没有受到丝毫阻碍。 不合理啊,那我为什么还能站在地面上没掉下去? 垃圾系统,下次记得升个配置。 方未寒径直穿过了门,走进了密室中。 这似乎是一间会客厅,墙壁上还挂着一些名贵的画作和装饰品。 正中央的桌子上,两个中年男人正在低声交谈。 方未寒目光沉凝,若有所思。 这两个人他都认识。 分别是谢令婉的父亲谢韬和二叔谢略。 “你觉得,他说的话可信吗?” 谢韬的指节轻敲着桌沿,清脆的声音在室内回荡。 “大哥,这不是可不可信的问题,咱们别无选择了。” 谢略面露急切,低声说道。 “上原王氏是在逼我们选啊!” “可是老爷子那里……” 谢韬仍有些犹豫。 谢略闻言面色一滞,也是陷入了沉默。 方未寒知道他们口中所言的老爷子是谁。 陈郡谢氏族长谢明任,尚书令,龙骧将军,领太子太保,加陈郡公,世人称“谢公”。 也是谢令婉的爷爷,当年与皇帝订下自己和她的婚约的人。 “先不管老爷子是个什么意思,咱们兄弟必须先商量好了。” 良久,谢略心下一横,拉过谢韬的手急切说道。 “令婉是我们主家唯一的小姐,必须和上原王氏的公子订下婚约!” “王伯光肯定不行,他是嫡长子,上原王氏不会同意的。” “我看那王仲光就可以,他一表人才,想必也不会委屈了令婉侄女。” 谢略继续劝说道: “至于令婉现在和广陵王的那份婚约,能拖多久是多久。” “我们得在时机合适的时候和老爷子说说这件事,最好能直接取消掉!” “如若不能,那便拖下去,直到老爷子……” 谢略停下话头,但是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伱怎么不去劝劝老爷子,非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谢韬烦躁不已,沉重地叹了口气。 “我看令婉这样子,只怕她和那方未寒早就私定终身了。” “要不这婚约就先留着?毕竟老爷子还没说话呢。” 谢略猛然提高了声音。 “不行,大哥!老爷子油盐不进,可我们不能看着陈郡谢氏毁在我们手中啊!” 谢韬脸色阴沉无比。 他知道谢略说的都是实话。 可令婉那里…… “啪嗒。”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声细微的动静。 “谁?” 谢韬高声怒喝。 此事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 谢韬手中凝聚着血气,已然是动了杀心。 他一个箭步推开大门,对上了慌乱的小谢令婉。 “令婉你……” 谢韬完全没想到谢令婉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这是谢府的暗道啊,她是怎么进来的? 谢韬散去手中的血气,颓唐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现在可怎么办? “爹爹,我不想和他分开。” 小谢令婉哀戚地看向了自己的父亲,晶莹的眼泪不住地流下,目光中满是哀求。 她听到了所有的一切。 “我不要嫁给那王仲光!” 谢令婉哭喊着。 方未寒站在阴暗的角落里,静静地站着,像是一尊雕塑。 他无言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用力握紧了双拳。 听着女儿的乞求,谢韬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谢略走上前来,沉声说道: “大哥,不能让令婉把这件事说出去,还不到时候。” 谢韬转头看向他,若有所思。 “你是说……” “对,用金石铁律。” 谢略狠厉地说道,目光扫向了跌坐在地上犹在哭闹的谢令婉。 “可那是对外人的手段,先祖曾言不能对本家人使用……” “大哥!” 谢韬话还没说完,就被谢略再次打断。 “先祖早就死了!我们还有选择吗?” 谢略咆哮着,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的这句话。 谢韬看了看正用哀求的目光盯着自己的女儿,抬头默然无言。 屋内只剩下谢令婉的抽噎声。 良久之后,他无力地摆了摆手。 “就按你说的办吧。” 谢韬最终点了点头。 谢略闻言,朝着谢令婉走去。用尽量温和的声音说: “令婉,跟我来,二叔有个任务要交给你。” 小谢令婉害怕地向后瑟缩着,不住地摇头,泪水如断线的珍珠一般洒落。 “不!” 目睹了这一切的方未寒再也忍不住了,他一声怒吼。 流明剑出鞘,血气毫无保留地释放。 【蓄势已解放。当前蓄势进度:1000%全力一击】 明皇剑经·椎锋。 剑气如虹,彻底撕裂了这片空间。 眼前一黑,光影转换之间,眼前再度浮现谢令婉的绝美面容。 他又回到了现实世界。 【秘密意象已失去。】 【幻境已结束。】 【检测到幻境中凝云蓄雨术曾发动。】 【现已返还蓄势。】 【当前蓄势进度:1000%全力一击】 那只是一个幻境,他改变不了任何事。 方未寒沉默地站着。 谢令婉心跳得很快,捧着方未寒面庞的手都有些颤抖。 “你愿意等我吗?” 她忐忑而惶恐地问道。 第38章 离了,但又没离 根据这个系统所谓镜水月幻境的提示,方未寒似乎渐渐明白了谢令婉所有反常行为背后的逻辑。 这个解除婚约的事情,根本就不是出自谢令婉的本意。 自己所谓的舔狗行为,好像一开始就是根本不存在的。 虽然仍有几许疑惑笼罩在方未寒心头,但此时的他已经原谅了眼前的少女。 方未寒怔怔地看着她,心头复杂的情感几乎要翻涌而出。 他伸出手,一把将谢令婉拥入怀中。 感受着怀中温软娇躯的微微颤抖,方未寒深深吸了口气。 “等。” 他逐渐加大了力气,用力拥紧了那个和自己青梅竹马的少女。 “我会等你的。” 不论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是否会使两人的关系发生改变。 但至少现在方未寒可以确定,谢令婉一定是爱着自己的。 那个该死的网剧编剧究竟写了个什么狗血剧情出来? 方未寒内心暗自下定了决心。 就算我和谢令婉之间的故事是一个悲剧,我也通过自己的行动把它搞成甜文。 我要向所有人证明。 我方未寒,绝不是舔狗! 我是纯爱战士! 「他对舔狗这一称号还是那么执着。」 云纾记录道。 “云纾,没活不用硬整,可以咬打火机。” 方未寒面无表情道。 这玩意整天除了断线就是吐槽,她到底有什么用? 苹果手机能把siri卸了吗? “你答应啦?” 谢令婉在他怀中闷闷地开口道。 “嗯。” 方未寒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怎么感觉我成小受了? “答应了就是答应了,哪这么多话?” 他没好气地扶着谢令婉的肩膀,和她拉开了一定距离。 “呜,不许你凶我!” 谢令婉轻拍了他一下,委屈地撒娇道。 “伱听我说嘛!” “前天晚上父亲和上原王氏的王伯光见了一面,我猜他们又在商量我的事情。” 谢令婉将头抵在他的胸前,静静地聆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 谢令婉很喜欢听他的心跳声,这能让她体会到在谢府中根本体会不到的安心感。 仿佛听着这个声音,自己就还是那个小时候和他无忧无虑玩耍的小女孩。 谢令婉将自己的白嫩的小手塞进了方未寒的手中,十指相扣。 “我有个计划。” 她低声说道。 “我们把婚约解除了吧。” 此言一出,方未寒心中似有惊雷闪过。 他心思急转,瞬间想清楚了一些之前的困惑。 出于自己对于这部剧为数不多的了解,主线剧情里谢令婉和自己解除婚约的原因是自己欺侮了萧槿。 自己结合当初半个人格的记忆和另外半个人格的旁观者视角,得出了“我是舔狗,谢令婉在吊着我”这个结论。 但是现在看起来显然不是这么回事,那个结论错得离谱。 自己十分珍重亲近之人,断然不会去欺侮萧槿,而谢令婉也是真的爱着自己。 所以极有可能是自己当时并未拿萧槿怎么样,那所谓的丑闻,根本就是贾渊等人泼的脏水! 但这脏水给了陈郡谢氏退婚的借口。 或者换言之,这贾渊的行为原本就是受了陈郡谢氏的指示! 方未寒眼神中闪过一丝冷芒。 贾渊这个出生玩意,最好不要落在我的手里。 他继续往后推测。 当时的谢令婉很可能不想退婚,但是拗不过家族的压力,只得同意。 但以她的性格,肯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 估计谢令婉真正的想法是在背后发展自身势力,以求破镜重圆。 可最后不知道什么地方出了变故,她并未达到自己的目的。 那这样的话,我应该怎么办? 方未寒眉头紧锁着,一时间感到有些无从下手。 还是那个问题,线索太少了。他无法对于自己身处的环境进行一个有效分析。 市场环境都没调查清楚,还谈什么营销战略模型搭建? 谢令婉见他久久没出声,芳心渐渐沉入谷底。 “我不是真的想解除婚约,我是……” 她抬起头来,惊惶地解释着。 “我知道你的意思。” 方未寒微微笑了笑,伸出手帮她将垂落在脸颊上的头发捋至耳后。 “不用说了,婉婉。我了解你,正如你了解我一样,不是吗?” 他叫我婉婉诶。 他又叫我婉婉了诶! 谢令婉怔怔地看着方未寒,鼻头一酸,眼泪不自觉地盈满了眼眶。 心中似有小鹿乱撞,胸腔也被某种炽热的情感所填满, 无需多么文辞优美的告白,这就是她此生听过的最动人的情话。 这让她失去了往日的分寸,大脑中只剩下一片空白。 良久,谢令婉回过神来,发现方未寒正用调笑的眼光看着她。 她俏脸上迅速扬起羞怒,连忙从他的怀抱中挣脱了出来。 “你都这么说了,那你可要配合我。” 谢令婉拿出手帕,拂去面庞上的泪痕。 除了微红的脸庞和有些憔悴的神色外,她又变成了那个东山谢氏的大小姐。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咱们可能不能再像现在这样见面了。” 眼眸中都是心上人的倒影,谢令婉柔声道。 “你得装成跟我闹翻了的样子,千万不能让外人看出来了端倪。” “只是可能会让你受些委屈了,抱歉……” 方未寒摸了摸她的脑袋,入手尽是柔滑的秀发,手感是十分不错。 “放心,这我擅长。” 他信誓旦旦地答应道。 “怎么好像你很开心的样子?” 谢令婉有些狐疑地看着方未寒。 这种感觉只是一闪而过,很快便被她抛在了脑后。 “很快我便会在合适的时机和父亲提议,取消……咱们的婚约。” 谢令婉轻咬着红唇,语气有些不自然。 跟自己的未婚夫商议这种事情,实在是感觉有些不太好。 “之后我会抹平一切阻碍,直到我们能够不受任何人非议在一起的那一天。” 她认真说着,眼神中溢出冷光。 “这时间可能会很长,也可能会很短……” “这段时间里,如果你有事情找我,就让萧槿代为传达便好。” “你在这段时间里,要好好的,知道吗?” 谢令婉水润的眸子凝视着他,温柔地叮嘱着。 “知道了,不过话说回来,你不问问我前天的伤势好得怎么样了吗?” 方未寒轻轻颔首,而后调笑道。 “哼,你都能活蹦乱跳地出去逛了,我还问什么问,问了也是徒招人厌……” 谢令婉轻哼一声,没好气地说。 两人说着悄悄话,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流逝。 明月渐高,蝉鸣声隐,到了说离别的时候了。 谢令婉抿着红唇,从方未寒身边走过,带过一阵兰的清香。 “方未寒,谢谢你等着我。” 谢令婉轻声道。 “今天,我很开心。” 方未寒刚想回话,一阵香风却扑面而来打断了他的话。 青丝拂过他的耳畔,脸颊上传来温软的触感,带着些许的湿润。 “这是给你的奖励。” 谢令婉头也不回,慌乱地跑掉了。 “……夫君。” 绿竹摇曳,疏影横斜,只余下风吹竹叶的沙沙声在空旷的院内回响。 第39章 金石铁律 「舔狗の大胜利。」 小字在方未寒的眼前晃啊晃。 这个玩意怎么佐里佐气的? 方未寒面无表情,已然是习惯了。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以云纾为镜……可以知牛马。 “你知道‘金石铁律’是什么吗?” 从旖旎中回过神来,方未寒擦了擦脸上的残留的晶莹,沉声问道。 他从未听说过谢略所言的所谓“金石铁律”。 「我知道,但是你真的想要知道吗?」 ……说的什么废话? 我要是不想知道,我问你干什么? 方未寒看着这一句话,脑海中不自觉地冒出一连串问号。 「伱应该知道,所有的知识都有其代价。」 「像是夫子传道解惑,会与你们建立师生关系。这便是加深了因果。而因果越多,命运的枷锁也就越沉重。」 「有人能挣脱开这份枷锁,得道飞升;有人却被这份枷锁压得动弹不得,最后反噬己身。」 云纾悠然写道。 「“金石铁律”这种秘密级别的知识,获悉者必定会承受高昂的因果报偿,你真的要知道吗?」 方未寒看着这一行行小字,头皮有些发麻。 怎么这么多弯弯绕绕的东西? 这话说的,我上网查个游戏攻略难道还会折寿吗? 「并不会。」 云纾懒洋洋地解释。 「或者说折寿很少,可以忽略不计。」 「从因果的角度上来说,你虽然知道了这篇游戏攻略,但是别人不知道你知不知道这篇游戏攻略,所以对你造成的因果影响仅限于攻略本身,而不会涉及人的方面。」 「但是你如果拿个大喇叭满世界的喊,这就有影响了。」 看完这一番话后,方未寒恍然大悟。 只要一个知识我知道,但是我不让别人知道我知道,那造成的因果就对我没有影响。 是这个意思吧? 「除非这个知识本身的阶层很高,比如你要问的“金石铁律”。」 云纾补充写道。 “你就直接说,我知道了这玩意到底对我有什么影响?” 方未寒被她绕得有些晕,索性直接问道。 「除了可能会有些头晕外,应该没什么影响。」 方未寒惊奇不已。 “为什么?” 「因为我是云纾啊,有什么好问的。」 云纾淡淡写道。 方未寒:“……” 装的一手好笔,给他整不会了。 “那快告诉我。” 方未寒无语道。 「行,不过你得帮我几个小忙。」 “什么忙?违背我个人原则的事情就算了。” 方未寒警惕不已,他总感觉这个人工智能特别奇怪。 不会是什么智械危机吧? 「放心,只是让你帮我找几个小东西而已,很轻松的。」 “求我。” 方未寒双臂抱胸,面无表情。 「求你。」 云纾从善如流。 方未寒:“……” “来吧。” 一阵针扎般的剧痛传来,庞大的知识涌入了方未寒的脑海中。 方未寒面色狰狞,他伸手捂住头颅,额头上渗出豆大的冷汗。 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人在拿着订书机订他的脑子一样。 这他妈叫有些头晕?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阵疼痛才渐渐消逝。 方未寒扶着院墙,浑身上下的衣衫已然被冷汗打湿,湿答答地黏在身上。 “云纾,你的研究对象差点没了你知道吗?” 方未寒有气无力地问道。 「我计算过了,不会死掉的,你放心。」 方未寒决定以后再也不信她的鬼话了。 他静下心来,整理着刚才获得的知识。 陈郡谢氏,大周八姓之一,主要势力范围集中在商业层面。 钱庄、盐铁、餐饮、娱乐各行业均有势力分布,是当之无愧的天下最富世家,就连门阀之首的上原王氏也远远不及。 他们发家的秘诀就在于这“金石铁律”。 金石铁律,是陈郡谢氏秘传的一门精神法术。 以一金一石为引,沟通天地法则,立下契约,亘古不变。 签订双方完全不可违背契约内容,连一丝一毫违背的想法都不会产生。 这种法术可比什么书面协议的效力要强得多,书面协议只能勉强束缚人的行为,但这玩意可以直接束缚人的思想,从根源上解决违约问题。 陈郡谢氏在每一条商业协议后都会加一条“不得以任何形式泄露有关‘金石铁律’相关内容”的协定,靠着这个秘法构建了自己的商业帝国。 故而世间有关金石铁律的记载几乎没有。 世人只当是谢家人经商头脑出色,从而打下了这偌大的家业。 结合这些知识,联想到谢令婉当时焦急却又说不出话的神色,方未寒明白了一切。 看起来,当时谢略给谢令婉应该是立下了“不得将此事传于外人”的金石铁律。 估计是害怕族长谢明任发现,或是仅存的亲情在作祟,他们没敢立更过分的。 “这也太离谱了些。” 方未寒皱眉说道。 “万一谢家人满世界找人立契约,那不直接统治全世界了吗?” 「不然,这金石铁律其实是上古名家“诡辩”术的阉割弱化版本。」 「当时名家巅峰强者,八转境界的公孙龙,甚至可以做到仅凭三言两语便惑乱人心。世人以为妖术,结合百家会盟,共讨灭之。名家之术从此失传。」 「至于现在的这个金石铁律,必须得在双方心甘情愿的条件下才能完全生效,如果有一方不同意,则根本没有效果。」 云纾又是写了一段小作文传了上来。 方未寒看得津津有味。 这跟他所熟知的先秦历史完全不一样。 你别说,这云纾可以当一本故事会用。 还挺有意思的。 方未寒伸了个懒腰,阵阵疲惫感觉涌来。 今天真是把自己累得够呛,洗洗澡赶紧睡觉吧。 此时夜已经深了,方未寒没有去惊醒凝白等人,而是自己跑去打了桶冷水简单冲洗了下。 脱下衣服扔到一边,他躺在床上,回想着今天所发生的一切。 将作监、少府寺、金石铁律、谢令婉…… 想到谢令婉,他的心中又是一阵悸动。 方未寒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那里似乎依旧残留着少女红唇温热的触感。 我这算是初吻没了吗? 初吻是不是一定要亲嘴啊?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方未寒渐渐陷入了沉睡。 「呵呵。」 云纾嗤笑一声,倒也没有去打扰他。 毕竟她还是很关心小白鼠的生命安全的。 第40章 急!上课迟到了怎么办? “方未寒,你可知罪?” 威严而洪亮的声音传来,带着不可抗拒的神圣气息,让人不自觉地想要下跪。 “臣……不知。”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回应道,带着满腔的不甘与愤怒。 这是哪? 我这个语气是怎么回事? 多大仇多大怨啊? 方未寒迷迷糊糊地想到。 耳边不再传来声音,一段时间之后,就当他将要再次昏睡过去的时候,突然听到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剥夺广陵王所有特权,消除宗族名册,废为庶人,永不复用。” 冷酷而无情。 …… “殿下,殿下?” 方未寒睡得昏昏沉沉,意识朦胧间听到似乎有人在喊自己。 吵死了。 “别吵,让我再睡会。” 方未寒翻了个身,就要继续睡觉。 “殿下?” 方未寒骤然感到身上一松,春日清晨的微冷空气将他冻得一个激灵。 谁特么的把本王被子掀了? 他极不情愿地睁开眼睛,带着些许烦躁。 而这种烦躁在看到拿着被子的赵二爷的时候更是演变成了愤怒。 老小子,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二爷,怎么个回事?” 方未寒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老头。 “要是说不出来个一二三,咱爷俩新账旧账一起算,你这个月喝酒的钱我都给伱扣光!” 赵二爷连忙赔笑道: “别生气呀殿下,老头子我老啦,这记性实在是不太好,你要理解。” 方未寒打了个哈欠,开始穿衣服。 “有话直说,这么早把我喊醒干什么?” 总不能是让我陪老头大早上打太极拳吧? “殿下,今天擎火书院那边又派人来催了,我觉得你还是去看看比较好。” 这么急干什么? 我堂堂王爷被人催着去上学? 真是笑话。 “不去,就说我前些天重伤未愈,需要休息。” 他昨天晚上完全没睡好,一直有个奇怪的声音在脑海中回响。 还是那种3d全景环绕立体声,无损音质,想不听都不行。 现在方未寒头痛欲裂,只想好好睡一觉。 他把衣服随手一扔,伸出手就要从赵二爷手中把被子抢回来。 “这可是于慎于夫子亲口说的,殿下真的不去?” 赵二爷幸灾乐祸地看着他。 还想扣老爷子我的酒钱,你小子活该。 “于夫子还说,要是殿下不去,以后就再也不用去了。” “殿下也不想自己被擎火书院开除的消息传开吧?” 方未寒动作一僵。 这确实不行。 本来他这个藩王位置就坐不安稳,这时候来任何一个丑闻都是火上浇油。 他可不敢赌。 这于慎是哪根筋搭错了,非要让我去学校? 这群火行修士的脾气当真是太差了! 方未寒彻底放弃了补觉的想法,只得顶着昏昏沉沉的意识,穿上衣服上了马车,朝着擎火书院匆匆忙忙赶去。 方未寒把头靠在马车内壁上,眯起了眼睛。 实在是太困了,怎么会这么困? 跟喝了十包感冒灵一样。 「精神力亏空。」 小字慢悠悠地飘了出来。 精神力亏空? 我昨天才刚被系统提升过精神力啊?怎么会亏空? 昨天发生什么事了来着? 方未寒眯着的眼睛骤然瞪大。 「金石铁律。我早就跟你说过了。」 “你不是说只会有点头晕吗?” 方未寒咬牙切齿,从牙缝中挤出来几个字。 「我说精神力亏空你就不听了吗?」 云纾反问道。 方未寒都要气乐了。 这网络诡辩术算是被你玩明白了。 “那你直说精神力亏空不行?” 「字多,懒得写。」 云纾淡淡写道。 方未寒深吸一口气,竭力控制着内心的怒火。 不生气,我不生气。 我是有涵养的大周藩王。 “咣当!” 马车猛地颠簸了一下。 他的额角猛地撞在了车窗的边沿。 明武三转的身躯尚且不能做到刀枪不入,这结结实实的一下还是很疼。 这下彻底睡不着了。 我没有涵养,我是真的要生气了。 方未寒捂着额角,朝着前方怒声道: “赵老头,你这个月酒钱肯定没了,我说的!” 赵二爷大呼冤枉。 “殿下,不是我赶车技术不行,是这路有问题,殿下应该去骂将作监的人啊!” “将作监我管不着,我只能管得着你!” …… 擎火书院门口,方未寒吹着口哨,心情愉快地下了车。 刚才在他的一番威胁下,赵二爷委屈不已地主动承担了王府的夜间护卫职责。 邑四万户说到底只是空饷,还得去皇帝那兑现。 广陵王府的收入大头来源还是商铺和地租。 虽然王府里还有很多钱,但是勤俭节约点还是没错的。 那些银子可是他的老婆本啊。 正好这老家伙晚上天天去外面无所事事地乱晃,给他安排个活倒也不错。 一举两得了。 方未寒头痛的感觉都减轻了不少。 一阵悠扬的钟声突然响起,惊起了许多鸽子,密密麻麻的,像是白色的头皮屑。 不好,迟到了! 方未寒大惊失色,连忙脚下运起血气朝着冯乙堂狂奔而去。 …… 冯乙堂内,于慎正在讲解着帝国通史。 书院是大周的修行圣地,掌控有明武、五行、天工三条路径的至高心法。 但书院在指导学生修行的同时也会开设文化课程,以求学生的综合发展。 毕竟擎火书院的学生主要是权贵世家子弟,在毕业后可直接获得朝廷任命官职。 可能和一个平民学子被征辟上来后,官场苦熬数十载后的结果相同。 大周的阶级分化便是如此。 自家子弟皆身居要职,深入帝国毛发血脉,使得各大世家掌管了天下的话语权,就连皇权在这股力量面前也会暗淡无光。 “太祖武皇帝会诸人于朱雀门外应天坛,置玄曜神剑以为镇国之兵,并册封八位郡公,时人称‘八公同辰’,以为佳话。这便是八姓的来源……” 于慎正在授课,只见门口突然冲过来一个身影。 “夫子,我来晚了。” 方未寒急急忙忙地赶到冯乙堂,看到自己这正在上课的老师是于慎后,暗道不妙。 这感觉就跟早上迟到撞见班主任似的。 怎么偏偏是这糟老头子在上课? 方未寒正色进入学堂,不卑不亢地说道。 在场所有学生的目光瞬间被他吸引了过来。 方未寒余光扫视一圈,发现了几个熟人。 比如萧绩,他皱着眉头,正不悦地看着方未寒,似是在怪罪他打断了夫子上课。 比如沈元兴,他冲自己使着颜色,看样子是想让自己说点好话。 倒是没看见王之由……哦,王之由修为和课业综合评定太差,来不了冯乙堂,不好意思。 再比如……谢令婉。 方未寒目光和她短暂碰触后便径直移开,丝毫不拖泥带水。 谢令婉也收回视线不再看他,继续盯着眼前的书本,面无表情。 虽说是演,可他这演得也太像了吧? 她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心情十分奇妙。 第41章 夫子,你信我,我真三转了! “广陵王殿下。” 于慎先是微微颔首,以示对于藩王的尊重。 “不知你为何迟到?” 虽然这老头看起来还挺和气的。 但以方未寒对他的了解,事情肯定不止这么简单。 大的要来了。 不过还好我也带纸了……方未寒默默想到。 只见他拱手前倾低头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禀夫子,学生前些日子受伤颇为严重,昨日在家休养一天仍未缓解,故而今早起晚了些。” 谢令婉的纤白玉指正在拨动书页,闻言僵硬了下。 随后若无其事地继续翻书。 方未寒心中暗自得意。 无可挑剔的说辞与神态,认真不敷衍的态度之中恰到好处地带上了一分委屈和一分勉强。 似是在质问于慎“老子还受着伤呢就被你叫过来是不是不太好”。 知道于慎这人吃软不吃硬,于是方未寒便对症下药。 开玩笑,我最擅长滑跪了。 这还拿不下你? 按理说这番说辞无懈可击,可这次他终究还是失算了。 “可琅琊王氏的王之由公子对我说,昨日傍晚伱还同他在飨源楼饮过酒。” 于慎锐利的目光扫向了方未寒。 “确有此事?” 王之由这个混蛋玩意! 我说怎么回事! 方未寒大怒。 “禀夫子……” 这下方未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毕竟编瞎话是有风险的,万一被这于慎看出来点什么东西,自己就别想好过了。 于是他只得承认道: “是有此事。” 于慎闻言倒是有些讶异。 就照这方未寒以前那个德行,肯定会矢口否认的。 现在倒是诚实了不少。 当一个纨绔突然变好了哪怕只是一点点,人们会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 要这么说,方未寒还得感谢以前那个嚣张跋扈的自己。 于慎有些欣慰,但他不打算就这么放过方未寒。 “我让你抄的那份《礼记》,你抄了吗?” 方未寒:“?” 礼记?什么礼记? 方未寒一脸茫然。 于慎见他这副模样,刚刚升起的一丝好感转瞬即逝,消失的无影无踪。 “殿下,你既为我朝藩王,食万民之禄,就更应该为人表率,作栋成梁。” 他恨铁不成钢地重重一拍桌子,学堂内顿时寂静无声。 “可你是如何做的?” 于慎冷冷的逼视着他,言辞咄咄。 “目无师长、飞扬跋扈,更是用装病来偷闲!” “你三年前进书院时,修为便是二转明武境界。三年过去,如今却还是二转,丝毫未进。这可是为人表率的样子?” 方未寒有些绷不住了。 不是,你是只字不提本王铲除妖邪或者诗会扬名的事情啊? 怎么只挑些闲言碎语说来说去? 而且你说谁明武二转? 方未寒有点忍不住想打断这老头了。 “于夫子……” 方未寒尝试开口。 “师长有言,尔应受之,而非摇唇鼓舌,强抒己见!” 于慎吹胡子瞪眼,严厉喝道。 方未寒:“……” 他只得闭嘴。 我忘了这老头吃软不吃硬了。 我这大周的藩王当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的,也太窝囊了些。 皇权式微,连带着王爷也不好当啊。 方未寒有些无奈地自嘲想道。 要是对着王伯光,你还能用这种态度吗? 小心人家掌管天下文枢的上原王氏给你养老金都砍了。 不过于慎估计还真不怕这些。 国学大师,文坛领袖,五行六转分化境的强者,任谁都会给几分面子。 方未寒只好原地站着,听着于慎数落着他的罪状。 台下的学生也纷纷开始去干自己的事情。 沈元兴无奈地摇摇头,投来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萧槿直接摊开了宣纸,开始习字,仿佛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干扰。 谢令婉倒是还时不时地看一眼这边,只是没什么表情。 ……好像还有点生气。 谁又惹她了,应该不是我吧,毕竟我演得这么好…… 方未寒排除杂念,继续认真地走神。 “云纾,这五行修士的主修方向到底会不会影响修士的性格和脾气啊?” 他在脑海中问道。 毕竟目前而言,他见到的五行修士,像是谢令婉的水行、于慎的火行、王伯光的土行都挺符合人设的。 他不由得对这方面产生了些许好奇。 「我知道,但是你真的想要知道吗?」 云纾懒洋洋写道。 方未寒嘴角抽动了一下,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 这话怎么这般眼熟? 你特么的直接复制粘贴的昨天的话是吧? 「是啊,写那么多重复的字毫无意义,那我为什么要写?」 云纾疑惑地反问道。 这破ai! 一点弯都不愿意绕,只知道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希望你对你的人生也是这个态度。 一旁的于慎还在长篇大论,引经据典,条理清晰。 词汇储备量真丰富,不愧是国学大师。 “这次也是有点头晕?” 稍微活动了下因为一直低头而有些酸痛的脖子,方未寒没好气地说。 「不了,这玩意不是什么秘密,你去随便哪个藏书阁查一查都能找到。」 云纾开始解释。 「与其说是五行修士的主修方向决定了性格,倒不如说是他们的性格决定了自己的修行天赋。」 「善隐忍、城府深之人,一般土行天赋高;性急躁、情率真之人,往往就在火行上有修行优势。」 原来是这样吗? 那我会在哪一行上有天赋呢? 方未寒有些好奇。 我记得,昨天格谢令婉的时候,系统还提升了我的元素力亲和。 可惜我已经走了明武这条路,不能再修习五行了。 我也曾经想当一个近战法师,只是条件不允许。 方未寒叹了口气。 「那可不一定。」 “你说什么?” 方未寒倏地抬起头来,却和于慎对上了视线。 方未寒:“……” 他尴尬地笑了笑。 他什么时候讲完的,我都没注意。 于慎说得有些口渴,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殿下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他象征性地问了一句。 于慎就等着他说没有,然后让他回自己座位去了。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方未寒竟然直接应了下来。 “禀夫子,有!” 方未寒再次低头恭敬说道。 学堂内众人大目光再次被吸引了过来。 “你想说什么?” 于慎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 这方未寒难道还想抵赖不成? 方未寒抬起头来,眉毛一扬。 他不再压制自己的力量,血气从皮肤喷涌而出,化作罡风绕着体表高速旋转。 血气化铠,明武三转的标志。 偌大的学堂内一时无声,只余下桌子上的书页被血气带起的罡风吹得哗啦哗啦作响。 看着学堂内惊呆了的众人,方未寒再次对着于慎恭敬说道: “学生不才,前些日子已破境三转,望夫子明察。” 此言一出,寂静的学堂内如冷油滚锅,激起沸沸扬扬。 第42章 冯乙堂内 于慎看着他说不出话,表情彻底凝固在了脸上。 你啥时候三转的? 老夫的一世英名要毁在你小子身上了! 他细细感受了一下方未寒的境界。 确是明武三转无疑,气息扎实,血气充裕,甚至有点像是明武三转的巅峰境界。 “……修为进境很快,不错!” 于慎放下茶杯,半晌后才淡淡说道。 他干咳了下,终究是老脸上有些挂不住,感受到了久违的尴尬。 老头捋了捋灰白的胡子,强作镇定。 “你回座位吧。” “是。” 方未寒恭敬答应道。 他转身朝着自己的座位走去,带着众人的各异目光也跟着一同移动。 谢令婉没去看他,反而在面无表情地翻着书。 一页又一页,翻动的速度很是均衡,就好像在卡点计时一般。 很快的,一本厚厚的书籍就翻完了。 “啪嗒。” 书页翻完,书本倒扣在桌子上。 她敛下眸子,冷着俏脸,又把书正了过来,继续从头开始翻。 怎么我都不知道他突破到三转的事情? 伱到底背着我干了多少事情方未寒! 谢令婉深吸了口气,内心默念。 我不生气。 我一点都不生气。 从小养的夫君大了,有点小秘密也是应该的。 对吧? 谢令婉勉强压制住了委屈和幽怨,继续翻着那本可怜的书。 “咳咳。” 于慎强撑着威严的表情,咳嗽了两声。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们都要向广陵王殿下学习。” 沈元兴想笑又不敢笑,在一旁憋红了脸,肥肉都一颤一颤的。 其他人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去,表情都十分怪异。 毕竟这于夫子的态度也是转变太快了些,思之令人发笑。 似是被学生的眼光看得有些尴尬,于慎索性直接转身拂袖。 “你们自己看看书,一会等钟声下课。” 老头撂下句话,一眨眼溜没影了,只留下学堂内众学生面面相觑。 钟声适宜响起,大家不由自主地一同笑了出来。 “殿下干得漂亮!我 旁边一个世家子弟哈哈大笑着,仿佛出了口恶气的样子,看起来是对于慎积怨已久。 方未寒朝着他和善地笑了笑,不做言语。 其余人倒是不像这人这般胆大,但时不时有好奇的目光投向方未寒。 这位广陵王殿下修为提升了,脾气似乎也变好了许多,不再像过去那样那般飞扬跋扈了。 更何况他还做出了那等好诗,难道当真是浪子回头? 已经有好几人正在心中犹豫着要不要和这位殿下拉近下关系的事情了。 方未寒正在整理着自己几日没来而显得有些凌乱的桌案。 他心中暗自庆幸,还好这擎火书院不是前世的高中。 否则如果三天没来的话,他的桌子怕是已经被积压的卷子给埋了。 肩膀上突然被什么玩意拍了拍。 方未寒扭头看去,却发现是沈元兴这小胖子凑了过来。 “方兄,厉害啊,你这啥时候突破的?那天晚上吗?” 沈元兴压低声音问道。 “对,那天我灵光一闪,于危机中顿悟,临危突破,一剑把那怪物给砍了。” 方未寒老神在在,一副高人风范。 他装起来了。 毕竟方未寒现在这明武三转巅峰境界,在这冯乙棠已经能算得上是头几名了,甚至对比隔壁元甲堂的人也是不遑多让。 “啥?不是那陶允姜手刃的怪物吗?” 沈元兴疑惑问道。 方未寒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我说怎么于慎那老头不提这件事情,原来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情! 不过你还真别说,这样一来,陶允姜倒是为自己省去了许多麻烦。 “我起到了至关重要的协助作用。” 方未寒义正辞严地说道。 “而且那怪物的某处重要部位还被我捅了一剑来着!” “哪啊?” 沈元兴十分好奇。 哪? 方未寒装作不经意地看了看周围,见没有人看这边后才低声说道: “水草丰茂的地方。” 小胖子一脸茫然地挠了挠头。 这哪啊? “不说这个了,你知道那混账王之由是什么情况吗?” 方未寒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谈,连忙岔开话题。 “他怎么莫名其妙向夫子提起我了?” “你说这个啊。” 沈元兴幸灾乐祸笑道。 “昨天于慎在天街碰见王之由了,那小子喝醉了正跟别人吹牛逼呢。” “估计是正好吹到关于你的部分被他听见了吧。” 方未寒面无表情。 行,算你小子厉害。 你给我等着。 “那方兄,我便先走了,家中还有点事情需要我去处理下。” 沈元兴打了个招呼。 方未寒摆摆手,继续整理着自己的桌案。 有什么东西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所以,方兄,水草丰茂的地方到底是哪啊?” 沈元兴突然折返回来,像个好奇宝宝一般。 这几个字似乎有什么魔力一般,一直在他的脑海中盘旋着。 方未寒:“……” 这沈元兴什么情况?这都听不懂吗? 这是打铁打魔怔了? 你吴兴沈氏生理卫生知识教育有点缺失吧。 “就是一个地方。” 他含糊说道,继而不耐烦地驱赶着他。 “别问了,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 沈元兴若有所思,一脸疑惑地走了。 看样子还是没弄明白。 方未寒叹了口气,将桌案上丝绢的褶皱慢慢压平,开始想别的事情。 经过自己这一顿比画,估计那于慎心态可能会不太好。 所以这《礼记》是不是不用抄了? “你能替我抄书吗?” 他在脑海中询问道。 「或许能,或许不能。」 方未寒:“?” 什么东西? “那亲爱的云纾,什么时候是能,什么时候是不能呢?” 方未寒十分有礼貌地发问。 「能的时候有很多,我懒得说。」 「不能的时候很少,比如说现在。」 小字慢悠悠地飘了出来。 总结一下:滚。 方未寒跟云纾说话的功夫,已经把桌面收拾到了强迫症看了都说好的程度。 他满意无比。 很好,这样以后就可以经常不来了。 这时,又有什么东西戳了戳他的肩膀。 这小胖子有完没完? 方未寒这次彻底不耐烦了。 “就是菊!” 他不耐烦地回应了一句。 话音落下,身后却没有什么动静。 方未寒感觉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这是?过于震撼以至于说不出话了? 他转头看去,却和一双水润的杏眸对上了视线。 萧槿拽了拽他的袖口,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看起来有些好奇的样子。 “什么菊呀?” 她软糯问道。 方未寒看着眼前的少女,仿佛石化了一般一动不动。 第43章 我们拉勾! 萧槿怎么会在这里? “呃,菊就是一种,在秋天开……” 我在说什么东西? 方未寒反应过来,差点没扇自己一巴掌。 萧槿抓着他的袖子,咯咯笑了起来。 一时之间,他的鼻腔中充斥着少女的幽香,还带着柑橘的甜美芳香。 “你来干什么?” 方未还能没好气地问道,下意识伸出手地想摸摸她的头。 但这种想法被马上就他直接掐灭。 萧槿长大了,终究是有些不合适,被人看见要说闲话的。 萧槿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噘了噘嘴,有些不高兴。 她上前一步,站到了方未寒的侧面,摇晃着他的胳膊。 “我要听故事。” 萧槿娇声说道。 方未寒还没说话呢,就听见萧槿继续碎碎念: “要听故事要听故事要听故事……” “停!” 吵死了。 方未寒头疼不已,连忙挥手制止了萧槿。 “我没有故事!” 萧槿的嘴巴噘得老高,气鼓鼓地瞪着他。 “你有!” 方未寒斜瞥了他一眼,掸了掸袖子。 “我没有!” “你就是有!” 萧槿执着不已。 “伱是不是不想理我了,连故事都不跟我讲……” 她委屈地看着方未寒,楚楚可怜的样子,像一只吃不到胡萝卜的小兔子。 这话一出,方未寒感觉周围好几道视线像是利剑一般刺向了自己。 后背凉飕飕的。 谢令婉还在机械地翻着书。 这是她翻的 虽然她并未看向方未寒,但是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方未寒那边。 我昨天晚上提议退婚的时候,你那么高兴。 应该,不是为了,萧槿吧? 书页在她的纤纤玉指中发出了哗啦啦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哀鸣一般。 “萧槿!” 萧绩皱了皱眉头,不悦地看向自己的小妹。 兰陵萧氏的家训便是慎独。 而作为一个思想十分传统严肃的世家继承人,萧绩对于萧槿从小便和方未寒走得很近这件事颇有微词。 如今看到她和方未寒的关系还是这样,萧绩不禁更加不满。 男女有别,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况且这方未寒已有婚约,你还凑过去干什么? 不对,没有婚约也不能这样! 萧槿轻飘飘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哥,目光有些危险。 萧绩眉头一僵,似是想起来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父亲和二叔对这丫头可是溺爱得不行,属于是宠上天了的那种。 兰陵萧氏的慎独作风以及掌握玄重卫和司隶校尉这两大机关的特殊性,使得家中余财甚少,可称得上是八姓最穷的一家。 平常父亲和二叔也是能省则省,就连那偌大的萧府之中都没有几个仆人。 但唯独对于萧槿,简直是要啥给啥。 凡是萧槿提出的事情,他们几乎全部无条件听从。 凡是萧槿说的道理,那就一定是对的。 这导致萧槿的家庭地位远高于自己。 虽然萧槿很是懂事,几乎没有在家人面前要过钱,也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平时就喜欢看看戏本子。 现在父亲不在长明,但是二叔在啊。 她只需要在二叔面前撒个娇,自己接下来这段日子估计是别想好过了。 想起来了萧伏威的样子,萧绩不禁打了个寒颤。 悄咪咪地震慑完了自己的大哥后,萧槿继续泫然欲泣地看着方未寒。 “我要听故事。” 方未寒坐在凳子上,萧槿站在他身侧。 从他现在这个角度,可以清晰地感知到少女美好与温热的气息。 只需稍稍一侧头,他便能一头撞进温柔乡中,无法自拔。 方未寒默默对比了一下。 比谢令婉的都大,远胜于陶允姜,这怎么发育的这是? 看起来萧槿确实是长大了啊…… “好好好好。” 方未寒被她看得实在是没办法,只得暂且答应下来。 “等下课后去王府找我,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他柔声问道。 “我都去王府找了你好几次了,每次你都不在……” 萧槿委屈地说道。 “你这次不能再骗我了!” 她伸出小手,白嫩的小指在半空中晃呀晃。 “拉勾。” 萧槿的星眸盯着方未寒,神色认真。 仿佛只要拉了勾,方未寒就是她的人了一样。 小女孩真幼稚,还要搞这些里胡哨的。 方未寒内心吐槽道。 他只得伸出手,和萧槿的小指轻轻一勾。 “这样好了吗?” 方未寒哭笑不得地看着萧槿。 “好啦!” 萧槿有些雀跃,小脸扬起,露出甜美的笑容。 但她又注意到了方未寒眉间化不开的那一抹疲惫,皱了皱秀眉。 萧槿伸出手搭在方未寒的肩膀上,乳白色的光芒一闪而过。 医纲其六·通窍开明。 一阵清凉的感觉划过脑海,因为精神力亏空而产生的头痛就像是遇到了水的盐粒一样缓缓溶解。 “你多久晚上没有好好睡觉了?” 萧槿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愠怒。 他的精神力怎么损耗成了这个样子? 少女本来明媚的心情瞬间盖上了一朵乌云。 “真没有,昨天晚上做噩梦了而已。” 方未寒一脸无辜。 他肯定没对我说实话! 萧槿气鼓鼓地瞪着他,却又无可奈何。 “我今天晚上要再给你治疗一次,你必须听我的。” 萧槿认真说道。 哪里来的小管家婆? “行行行,这次就不用拉勾了吧?” 方未寒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内心中却涌过一道暖流。 原来,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多人在关心着自己。 这日子太甜了。 萧槿再度伸出了手指,默默地看着他,意味不言而喻。 方未寒:“……” 他只好再度伸手和她一拉。 手指上传来温软的触感,少女滑腻的肌肤弹性极佳,让人根本舍不得放开。 萧槿如同触电般地收回手背在身后,明媚的小脸上浮现淡淡的羞红。 “就这样吧,晚上我去找你。” 萧槿急匆匆地跑开了,就像是受惊的兔子。 或者是豚鼠? 方未寒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转身朝外走去。 答应的今天要去自己的小师傅那里学功夫,可不能忘了。 正好看看能不能再从陶允姜那里旁敲侧击地问出来点秘密。 正在往外走的时候,他不经意地看了一眼谢令婉的方向。 却发现她正在面无表情地揪一朵的瓣,揪下的瓣已经在旁边堆成了小山。 方未寒:“?” 这是干什么呢姐姐? 你问过植物爱好者的意见了吗? 他一脸迷惑地走出了学堂。 第44章 论轻功 有了上次的经验,方未寒这次直奔元甲堂的那片小湖而去。 他算是看出来了,陶允姜是特定npc,要么刷新在小湖边,要么刷新在一些稀奇古怪的地方。 在去往元甲堂的路上,方未寒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裴阶?” 他心下有些好奇。 这货在这里干什么? 裴阶佝偻着身子,不知道在墙角鼓捣着什么东西。 他不会在玩什么祖传手艺吧? 方未寒愈发好奇,继续前行换了个视角看去,却发现他手中拿了个像纸鸢一样的东西,只不过是木头做的。 只见他将这木纸鸢轻轻抛出,那木纸鸢竟如同活了一般,环绕着他飞行,发出“嘎吱嘎吱”的木头摩擦声。 裴阶看着自己的杰作,傻傻地笑了起来。 这是…… 「墨家机关术,他挺有本事的。」 云纾突然冒了出来。 「天工路径传自墨家百艺杂学,包括医术、灵阵、机关等百项精巧之学,其中以机关术最为晦涩难懂。」 「裴阶能以心造物,不拘于材料所限,看起来应当是达到了天工三转境界。」 方未寒收回视线,若有所思。 天工路径是各大路径中战斗力较弱的那一种,但是它们往往有一些更加不可或缺的能力。 比如萧槿,就是天工三转境界的医修。 无论是医生还是阵师,在大周都有着崇高的地位。 医生的一次出诊或是阵师的一次布阵,往往能够赚来天文数字般的钱财。 学医还是无敌啊,在哪个时代都一样。 方未寒叹了口气。 反倒是没听说过机关术的太大用途,这玩意似乎没多大用。 这裴阶出身于八姓之一的河东裴氏,居然会去学什么机关术? 难道这是富人的爱好吗? 太奇怪了。 方未寒不再去看他,继续向着那片小湖赶去。 在他看见湖面之前,他率先感受到了一股锋锐的剑意。 像是被什么洪荒猛兽盯上了一样,杀伐决绝,势不可挡。 方未寒拨开杂草,定睛看去。 陶允姜身着玄青与鹅黄交织的长裙,站在湖畔双眸紧闭,无形剑意笼罩在身旁,释放出骇人的威压。 那柄单刃玫红长剑竖着悬浮在她身前,剑锋上的灵光一闪一闪,如同呼吸一般,颇为玄奇。 她身姿飘逸,容颜绝美,看上去很有神仙姐姐的风范。 “允姜小师傅。” 方未寒挥了挥手。 “我来啦!” 【你正在格陶允姜。】 【你一无所获。】 【学无止境,终有所得,请继续努力。】 神仙姐姐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身前的长剑也是直直落下插入了地面,发出一声哀鸣。 陶允姜美眸中流露出一丝羞恼,寻声看了过去。 允姜小师傅是什么奇怪的称呼啊! 她听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要么叫允姜,要么叫师傅!” 她双手叉腰,气鼓鼓地瞪着方未寒。 “不许叫这个什么……允姜小师傅!” “小师傅显得比较亲切。” 方未寒走到她旁边,找了块大石头一屁股坐下,随口解释道。 “不!亲!切!” 陶允姜拔出了刚才插进土里的剑,没好气地对他说。 “我劝你下次见到于慎也叫他小夫子。” “到时候看伱怎么收场!” 于慎? 方未寒想了想今天上午被他搞得落荒而逃的那个老头,面露轻蔑。 “区区于慎而已,你可不知道,他刚才都被我说得无地自容、逃之夭夭了。” 陶允姜也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带着一阵玉兰的香气扑面而来。 好闻,每次看到陶允姜,自己的心情都会不由自主地变好。 难道她是快乐小狗吗? “诶,怎么回事,快和我讲讲!我看那老头不爽很久了!” 陶允姜面露兴奋之色,戳了戳方未寒。 “哎呀你挪一挪,给我腾个地方。” 方未寒:“……” 原来你这所谓的好学生也是跟我一路的货色。 于是他把刚才在元甲舍发生的事情跟陶允姜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 “你说他……你说他哈哈哈……” 陶允姜如同黄莺般的笑声回荡在耳边。 她身子不自觉地朝前弯曲,伸手捂着肚子,似是笑得有些肚子疼。 “你干得好啊!” 陶允姜擦了擦刚才笑出来的眼泪,轻咳一声,正色说道。 “我觉得你做得很好!” 她挥了挥小拳头,一脸不忿。 “也是那于慎的问题,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地上来就吵你一顿呢!” “这对比之下,还是我这个师傅当得要好多了,你说对不对?” 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像在pua我呢? 方未寒一脸无语,还是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小师傅说得在理。”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面露无辜之色。 “但是似乎你也没教我啥吧……” 这话倒是没错,陶允姜确实没教他什么东西。 什么?我自己格出来的东西能叫她教我的吗? 显然不能。 陶允姜闻言,有些不高兴了。 她噘起嘴巴,跳下青石说道: “你一共才来找了我一次,我怎么教你嘛!” “你过来,想学什么直接跟我说,我肯定教你!” 陶允姜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 方未寒又装作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内心为她哀叹一句。 下次还是不看了,反正啥也看不出来。 这可是你说的啊? 方未寒露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我想学轻功!” 方未寒搓了搓手,期待地看着她。 他之后如果要潜入长明南宫的话,一门轻功属于是必不可少的东西。 否则万一被那群禁军抓住,自己这王爷也别想当了。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陶允姜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轻功?什么轻功?轻功是什么?” 她伸出食指点着自己的红唇,有些好奇地看着他。 “是能让体重变轻的功夫吗?还有这种东西?” 方未寒:“……” “就是……我想学一门能够加速移动,飞檐走壁的功夫?” 为什么她会不知道轻功啊?难道这里对于轻功还有另外一种称呼吗? 方未寒尝试给她解释轻功的意义。 陶允姜脸上的表情更加奇怪了。 “为什么需要这种功夫啊?” 陶允姜歪了歪头,青丝束成的马尾从肩膀一侧滑落,如同上好的绸缎。 “需要快速移动的话,直接跑不就好了?还需要什么功夫吗?” 听到这话,方未寒已经懵了。 难道这世界上没有轻功? 这陶允姜在说什么东西呢? 第45章 回雁断山 方未寒艰难出声道: “所以说,你平常赶路都是靠直接跑吗?没有什么功法?” 陶允姜点点头,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白痴一样。 “对啊,要不然呢?” “哦,我听说御气修士是有你说的这种玄乎的功法的,不过也没什么用就是啦。” “那群御气也就是跑得快些,单纯论打架,还是要看我们明武。自信点!” 陶允姜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睛弯起,如同一轮新月。 方未寒呆滞地笑了笑。 所以明武果然是粗鄙的武夫对吧?注定是和优雅什么的沾不了边。 我真是太难了。 “这什么……轻功?我是教不了你了,不过我可以教伱两招剑技。” 陶允姜双手背在身后,明眸顾盼,神采飞扬地笑道。 “既然你那天晚上能用出来明皇剑经的凿阵,估计你在剑术上的天赋很高。” “你那天那一剑,确实好厉害。不过……” 陶允姜转过身去,声音渐渐放轻。 “……副作用很严重吧,以后还是尽量不要用了。” 见方未寒没有反应,她瞪了他一眼,拿出了几分师傅的威严。 “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 方未寒忙不迭地点头。 实际上他眼前的小字就没停过。 【你正在格陶允姜。】 【你一无所获。】 【学无止境,终有所得,请继续努力。】 陶允姜轻哼一声,转身拿出了自己的佩剑,剑锋上耀起青芒。 “允姜,你这柄剑是……” 方未寒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 这柄剑的构造十分奇怪,竟然是罕见的单刃长剑,剑脊纤细,没有血槽,似剑而像刀。 “你说它啊……” “它叫祈苍,天下名剑之一,相传为北漠明铁所铸。” 陶允姜垂下眸子,看了眼自己的剑,眼光中有些追忆。 “原先是我娘的佩剑,我娘死后就传给了我。” 陶允姜平静地诉说这把剑的过去,似是在说一件和自己没有丝毫关系的事情一般。 少女收敛了往日的笑容,变得有些沉默,嘴角冷峻地挑起,笑得有些嘲讽,有些冰冷。 方未寒看着这样的她,莫名其妙地感觉到有些荒谬。 他觉得这种表情出现在陶允姜脸上有些违和。 在他的印象中,陶允姜一直是一个神采飞扬的少女,居然会露出这种表情? 他脑中不自觉地浮现了陶允姜的信息。 他不知道陶允姜的父母是谁,但是他知道陶允姜的爷爷。 毕竟她的爷爷太出名了点。 太尉陶琰,山阳郡公,侍中、使持节、荆州刺史、武昌太守,都督兖、豫、荆、扬四州诸军事,开府仪同三司。 在以上这一连串的称号背后,还隐藏着一个更加震撼的信息。 陶琰出身于寒门。 他自行伍起家,在长垣对异族的防守战事中常效死力,功勋卓着,后来率军自扬州乘船循海路取交州,番禺城下一战灭南越,将交州重新纳入帝国版图,南方大定。 自此,陶侃以一介布衣,逐步走上帝国权力的中心舞台,成为了硕果仅存的非世家出身的帝国权臣。 可陶允姜的父亲呢?为什么自己没听说过丝毫关于他的消息? 不应该啊,陶公后人岂能籍籍无名? 方未寒低声说道: “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些事情。” 陶允姜摆摆手,又恢复了往日的笑容。 “没事,这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啦。” 她拔出祈苍,剑尖下指,剑意裹挟着风暴将她的长裙吹起,露出莹润如玉的纤细小腿。 “我的家传绝学不能教给你,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陶允姜歪歪脑袋,冲他吐了吐舌头。 “但是我可以教你一招我自己悟出来的剑法,你可要看好了!” 方未寒连忙站直了身体,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的动作。 陶允姜一步踏出,鹅黄与玄青色一闪而过,她的身影如同枯叶随风,灵活地翻转。 祈苍剑先是回转一圈,而后再向前画出一道斜斜的轨迹,似是孤鸿踏雪,轻盈而飘逸。 剑意既成,剑势随之冲天而起,狂暴的血气集中在剑锋上以排山倒海之势奔涌而出。 尘扬叶飞,一片狼藉,前方的树干被细微的剑气切割出了道道痕迹,木屑淋漓。 陶允姜轻轻落地,祈苍归鞘,笑靥如。 她看向了方未寒,美眸中满满都是期待,似乎是在说“快夸我快夸我”。 方未寒:“……” 他已经看傻了。 以他贫瘠的词汇量,根本不知道怎么评价这一剑。 “小云,你觉得她这一剑怎么样?” 方未寒在脑海中询问siri。 「兼收并蓄、渊逸共生。此剑威力极强,丝毫不逊色于明皇剑经,而且低境界就可发动,完全不像是一个明武四转的人创造出来的招式。」 云纾这次都没纠正他的称呼,而是十分认真地写道。 “那像是几转的?” 方未寒悄声问道。 「八转。」 夺少? 八转?! 这到底谁是主角啊,我怎么感觉自己的修行天赋完全被陶允姜碾压了呢。 哦对,这是个大女主网剧的世界,那我弱一点应该也挺合理的? 方未寒在心中安慰自己道。 看着沉默不语、备受打击的方未寒,陶允姜心中的小得意已经快要掩饰不住了。 终于知道师傅的厉害了吧? “怎么样,如何评价?” 她强忍着要笑出来的表情,小手背在身后,云淡风轻地问。 我特么不想评价……方未寒说道: “兼收并蓄、渊逸共生。威力极强,丝毫不逊色于明皇剑经,完全不像是一个明武四转的人创造出来的招式。” 「?」 一个大大的问号在他的眼前虚空中浮现。 看得出来云纾精神状况不是很好,都打不了字了。 方未寒默默想到。 “总结的很到位嘛!” 陶允姜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带着赞赏。 居然能看出来我这一剑的高明之处,可以呀! “我给这招取名字叫作‘回雁断山’,是不是很形象?” 她仰望着天空,高深莫测地说道。 陶允姜觉得现在的自己一定帅呆了。 【允姜其女,灼然其华。有关于陶允姜,你有了新的理解。】 【奖励:剑技回雁断山习得。】 方未寒眼神一凝,随即大喜。 我收回刚才的话,我才是最强的,我要加冕为世界之王,登上天空王座! 燃起来了! “你学会了多少呀?” 陶允姜心情极好地走了过来,甚至还哼着小曲。 “没有学会也没关系,师傅还会教你的啦!” 她笑吟吟地看向方未寒。 “师傅,我全会了!” 方未寒沉声说道。 陶允姜:“?” 第46章 少女的心事 “你全会了?” 陶云姜瞪大了眼睛,檀口微张,一副不信的样子。 “你真当我是傻子呀,你来一遍让我看看!” 伱能学会我陶允姜把剑吃了! 她心中忿忿想到。 “行,师傅看好了。” 方未寒答应得很痛快。 他前走两步,和陶允姜拉开距离,拔出流明剑做出了和她相似的起手式。 方未寒闭上眼睛,庞杂的记忆翻涌而出,他尽力模仿着陶允姜的剑意和剑势。 流明回旋后接上了一记势大力沉的横斩,剑气成两道扇形向前方平铺倾泻。 本来就一片狼藉的树林再次饱受摧残,树干上的树皮惨不忍睹。 相较于陶允姜刚才的那招回雁断山,他这个模仿版本的要少了几分轻灵,多了几分沉重。 可能叫成回牛断山更加合适一些? 一旁的陶允姜看傻了。 他居然……真的学会了? 用了这么短的时间? 旁边放着的祈苍剑发出微弱的剑鸣,似是在说“主人不要吃我呜呜呜”。 陶允姜:“……” “你……”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指着方未寒说不出话来。 这不合适吧? 难道我不是大周千年一遇的明武天才吗? 那怎么这方未寒只看了一遍就把本姑娘的剑招给学过去了。 难道……他真的叫方允姜? 少女失去了刚才的得意,凌乱地站在风中,发丝贴在耳畔,看上去颇为可怜。 “方未寒。” 陶允姜水盈盈的眸子直直地看着他,小声道。 “我是你师傅对吧?” “对啊,咋了?” 方未寒挠挠头,有些疑惑。 “那要是如果……” 陶允姜揪了揪裙子,有些纠结。 见方未寒看过来,她有些羞怒地跺了跺脚,猛然提高了声调。 “我是说如果!” “如果我以后打不过你了,你可不能趁机欺负我!” 陶允姜噘着嘴,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子,看起来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 为什么自己的便宜徒弟这么厉害呀? 修为进境又快,武学天赋也高。 这样一来,以后不是很快就把我超过去了吗? “想什么呢?” 方未寒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她,目光柔和。 “先不说我和你的修为还有很大的差距,一时半会肯定是超不过去的。” “就算我最后真的比你厉害了,你也是我的小师傅呀!” 陶允姜感觉皮肤表层似有电流窜过,激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咦~” 她嫌弃地退后了两步,还伸手捂住了鼻子。 “你说话好肉麻!” 方未寒勃然大怒。 老子是在安慰你,结果你居然说我肉麻? 你自我调节去吧,相信你的神经系统和内分泌系统有在正常工作。 “嘿嘿嘿,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嘛!” 陶允姜又蹦了回来,讪笑着说道。 “如果你要打架了,找我就好!我来替你解决啊!” “以后等你变厉害了,你来帮我打架,好不好?” 少女双手合十,大眼睛眯起,笑得像一只讨要果的小狐狸。 春日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如同精灵般盘旋着。 方未寒瞥了她一眼。 “既然咱俩关系都这么好了,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一些别的事情啊?” “啊?” 陶允姜突然有了种不好的感觉。 她再次退后一步,警惕地看向方未寒。 “什么事情?” “你那天究竟为什么会在浣楼?” 方未寒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这陶允姜绝对知道很多秘密,可她就是不说。 这可不行,你得跟我共同富裕。 “什么……浣楼?我不知道呀!” 陶允姜俏脸一僵,无辜地摇摇头。 “唉。” 方未寒突然不再看她,转而看向了地面。 他自嘲般地叹了口气。 “我们都是过命的交情了,为什么你连这件小事都不告诉我?” 方未寒的语气落寞无比,像一只被主人遗弃的可怜小狗。 其实我也不想装成这个样子,但是这玩意在我当舔狗的时候实在是信手拈来,太过于熟练了。 方未寒默默想到。 “你你你……” 陶允姜咬着嘴唇,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他。 这我该怎么办呀? 他看起来很难过的样子。 可是这件事情又真的不能告诉他。 好烦啊。 “这件事情真的不能说,我是有苦衷的!” 陶允姜焦急说道。 方未寒:“?” 我特么的是不是在哪里听过这句话? 怎么你们一个个都有苦衷? 似是条件反射一般,他下意识就要脱口而出: “你也签了金……” 「想好了,你能承受得住这份因果吗?」 云纾突然写道。 方未寒硬生生地把后半句话憋了回去。 “签了什么?” 陶允姜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 方未寒差点噎死。 他喘了口气,紧接着问道: “究竟是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陶允姜皱着眉毛,脸色纠结无比,像是在做一个十分重要的决定。 “这件事情牵扯实在是太大了,我不能说,抱歉……” 最终,她还是低声说道。 说完这句,陶允姜又急切地补充了一句,似是生怕方未寒误会一般。 “不是我不告诉你,是真的不能说,我……” 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方未寒笑了笑,摆了摆手。 “不说也没什么,我只是单纯的好奇罢了,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什么大事,指为了这件事情自己都要跑进南宫偷东西。」 云纾幽幽写道。 “你闭嘴。” 方未寒没好气地在脑海中说了一句。 “别不开心了,真不是什么大事。” 见陶允姜眉间仍有化不开的郁郁之色,他连忙劝道. “哦。” 陶允姜闷闷地答应了一句,看上去还是有些垂头丧气的。 “那我继续给你讲点东西吧,都是我自己的一些理解。” 她收拾好心情,冲着方未寒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 既然我没办法告诉他这件事情,那就多给他讲一些新的感悟补偿他吧。 她又想起来了昨天和张叔的谈话。 “张叔,我能把咱们的事情告诉方未寒吗?他今天还问我来着。” “我建议你不要这么做,丫头。” 张叔擦着桌子,头也不抬地说道。 “他的立场还不能确定,更何况,他的未婚妻是陈郡谢氏的大小姐,天生就和我们不是一路人。” “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你不应该对他透露任何有关我们的信息。” 斗笠下的少女咬着嘴唇,紧握双拳。 “即使他拼命救了我?” 少女执着地问道。 “即使他救了你!” 张叔收起抹布,声音虽轻,却斩钉截铁。 光影破碎,只余下满眼仓皇。 我到底能不能相信你,方未寒? 她默默心想。 “师傅?允姜?小师傅?” 方未寒在她眼前挥了挥手,一脸疑惑。 “我听说过学生上课走神的,没听说过老师上课还能走神的!” 他一脸好笑地看着她。 陶允姜回过神来,俏脸微红,有些羞怒。 “不许多嘴!好好听我讲!” 少女用剑鞘敲了敲他的头,生气地说。 第47章 有人在等我 “今天就到这里吧。” 方未寒看了看有些昏黄的天空,对着陶允姜说道。 可惜,除了那招回雁断山之外,什么都没有格出来。 方未寒怀疑这个主动格物能力是有冷却时间存在的。 “你不许说!给我憋回去!” 陶允姜气鼓鼓地看着他,再次用剑鞘敲了敲他的头。 “这话应该由老师来说,你别抢我的话!” 方未寒:“……” 陶允姜伸了个懒腰,少女的娇躯在夕阳下尽显美好。 “今天就到这里吧!” 她懒洋洋地说道,带着些许娇憨。 “明天见,小师傅。” 方未寒笑着摆了摆手,转身离开了这片僻静的小湖。 “明天见,乖徒弟!” 陶允姜嘴角挂着浅笑,静静地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一步一步离开。 待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后,少女脸上的笑意也随之消失了。 “希望你……会是和我在一边的。” 陶允姜喃喃自语。 少女在湖畔独自站立着,她的影子被斜阳拉得很长,显得分外地孤单。 “无论如何,我都会坚持下去的。” 她握紧了手中冰冷的剑鞘,那是透骨的寒凉。 “无论如何。” 祈苍剑似是感受到了主人的决意,闪烁着柔和的红光,像是夕阳的颜色。 陶允姜最后看了一眼平静的湖面,丝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她今天晚上还有去玄重卫总衙的侦查任务,没时间耽搁了。 …… “我感觉这陶允姜应该不是签了金石铁律,伱觉得呢?” 方未寒走在离开书院的路上,心中思索着今天的事情。 「我怎么知道?我只是一个无辜、可怜又无助的人工智能。」 一行小字阴阳怪气地飘了出来。 “别学我说话!” 方未寒大怒。 「你说得对,但是那一招兼收并蓄、渊逸共生。威力极强,丝毫不逊色于明皇剑经,完全不像是一个明武四转的人创造出来的招式。」 云纾打这句话的时候感觉都在冷笑。 方未寒:“……” “如果她签订了金石铁律,应该是那种想要告诉我,却说不出来的焦急,就像是婉婉那样。” 方未寒索性无视了云纾的话,继续自顾自地分析道。 “但是陶允姜刚才的样子,很明显是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我的纠结,最后她还是选择了不告诉我。” 方未寒叹了口气。 “连我这救命恩人都不告诉的事情,看起来确实是牵扯重大,以后还是不问了。” 「给我说这些干什么?谁问你了?」 云纾疑惑写道。 “不过我可以确定的是,她应该跟一个秘密组织有联络,这个组织还跟拜火神教关系不太好。” 方未寒继续在识海内分析道。 “会是玄重卫吗?还是她爷爷陶琰的势力?” 「你就不怕,这陶允姜所有的事情都是装的,目的只是为了骗取你的信任?」 云纾冷冷写道。 「她有可能在谋划一个惊天的阴谋,甚至没准是推翻皇帝的统治?」 方未寒停下脚步,沉默了下,若有所思。 良久之后,他说了句: “呔,你这siri,休要挑拨离间!” 云纾大怒。 本来见他认真思考,还以为他悟出来了什么东西,没想到还是这样子。 你这辈子迟早死到女人身上! 云纾气咻咻地拔了网线。 方未寒等了许久都不见云纾回复,看起来显然是被自己气到了。 没事,云纾心理素质极强,估计过两天就好了。 至于她说的事情…… 方未寒摇了摇头,继续前进。 推翻皇帝? 哈哈,怎么可能呢? 那种事情一想就不可能的嘛! 在临近书院大门的时候,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王之由。 在他看见王之由的同时,对方也看见了他。 王之由脸皮一僵,装作没看到的样子,转身就想跑。 “王兄,你要去哪啊?” 方未寒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闪现到了他的身后,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 “怎么看见兄弟也不打个招呼,就直接跑了呢?” 方未寒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 “哈哈哈哈……哈!” 王之由额头渗出冷汗,强撑着大笑。 “这个……今天天气真大啊,太阳也很暖和……” 他说了一半,突然卡住了,和方未寒大眼瞪小眼 “那个,方兄,你先松开我,咱有话好好说呗。” 王之由用哀求的眼神看着方未寒,尝试套近乎。 “好好说啊,怎么没好好说了?” 方未寒冷笑着。 “王兄给我解释解释这于慎是怎么知道我的事情的呗?” “于慎那老东西,我……” 王之由刚想义愤填膺地破口大骂,就看见了方未寒威胁的眼光。 他缩了缩脖子,讪讪笑道: “方兄,你这不是没事吗?” 方未寒松开他,没好气地说道: “要不是我修为突破了,现在没准已经被于慎挂路灯上了。” “突破了好啊,突破了好……” 王之由骤然瞪大了眼睛,怪叫了出来。 “什么?你突破了?” “嗯,咋了?” 方未寒给他展示了下自己明武三转的修为。 “完了,完了。” 王之由面色灰白,像一条失去了梦想的咸鱼一样。 “全完了!你和死胖子都成了三转,现在我成修为最低的那个了。” 他拍着大腿,悔恨不已。 “我要修炼!我现在就去修炼!” 王之由面露不屈,坚定地说道,仿佛没有什么能够动摇他的信念。 你也燃起来了? 方未寒斜瞥了他一眼,刚想不走心地夸他两句。 “王兄,浣楼又重新开张了,去不去?” 一群路过的世家子弟见到了王之由,冲他吆喝道。 “去啊,走走走!” 王之由瞬间答应了下来。 方未寒:“……” 飞舞一个,没救了。 他扶额叹息着。 “未寒,你去不去?” 王之由神采奕奕地看着方未寒。 假如方未寒能跟自己一块过去,那肯定很有乐子。 “不去了。” 方未寒想了想那群头牌看自己的眼神,断然拒绝。 自己的空间灵戒里还装着好多牌呢。 下次一定。 “真不去?” 王之由继续诱惑着他。 方未寒把昨天找王之由借的玉佩抛了过去,转身摆了摆手。 “不去了,还有个人等着我回家呢。” “等你回家?谁啊?总不能是那谢令婉吧?” 王之由接过玉佩,随手系在腰上,对方未寒所言不免有些好奇。 应该不可能。 毕竟主人只会等狗狗回家,不会等舔狗回家。 那会是谁? 王之由摸了摸下巴。 难道是广陵王府看门的那个老头? 这未寒,啧啧,有点东西的。 第48章 石狮子上的人 傍晚的长明城映照在夕阳之下,褪去了晨午的壮丽,取而代之的是人间烟火的气息。 忙碌了一天的百姓在这时会回家团圆,咒骂着生活的不易。 通宵熬夜,睡了一天的浪子也会在这时醒来,强忍着腹中的饥饿,呆望着窗外的夕阳,不知所措。 方未寒正是在这时看见了萧槿。 她正坐在王府门口的一人多高的石狮子头上,百无聊赖地晃着纤细的小腿,美眸顾盼,似是在寻找着什么。 “哎哎,你干什么呢?” 方未寒急忙快步走到门前,仰头看着萧槿。 “快从我家石狮子头上下来。” 萧槿看见了他,眼神一亮,连忙一撑手臂,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你回来啦!” 萧槿仰头看着方未寒,杏眸弯起,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石狮子不能坐,知道吗?” 方未寒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随意地揉了揉她的头,将萧槿扎好的发髻弄得有些散乱。 “这俩狮子可是我的大宝贝,我可全指着它俩让我发财呢,你怎么能坐它头上呢?” 萧槿气鼓鼓地拨开他的手,护着自己的小脑袋。 “我头发都被伱弄乱啦!” 萧槿委屈不已。 “而且我这不是想要早点看到你嘛,就想找个高点的地方,这附近就那俩狮子最高!” 萧槿捂着脑袋,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少女是那种娇柔可欺的类型,无论做什么都有一种看起来要哭出来的样子。 这让方未寒每次都不忍心真的拿她怎么样。 这种人见人爱的能力好啊! 为什么我就没有这种能力呢? 方未寒感到有些不公平。 「你可以女装,应该会挺好看的。」 云纾提出建议。 那我还是王爷吗,我就成王奶了…… 方未寒暗自腹诽,直接忽视了眼前的小字。 他敲了敲萧槿的脑门,训斥道: “一点世家小姐的风度都没有。” 萧槿被他这么一说更委屈了,她直勾勾地看着方未寒,美眸中蓄满水雾,大有马上就哭出来的意思。 “上次给你讲个故事,你大哥差点没给我从钟楼扔下去。” “这次给你讲故事,你又弄这么一出。” 方未寒长叹一声,头疼不已。 “我过两天被你大哥揍的时候,你得帮帮我,知道不?” 萧槿瞬间就被他逗笑了。 少女笑得枝乱颤。 她捂着嘴巴,笑声还是情难自禁地从指缝中溢出。 “我帮你!” 萧槿脸蛋上带着些潮红,悄然贴近了一步,拉着方未寒的袖子。 她很喜欢拉着方未寒的袖子,黏在方未寒身边。 从小到大,一直是这样。 “走吧,跟我进去,别一直在门口站着了,被别人看到还以为是我要怎么着你来着。” 方未寒瞥了她一眼,向王府内走去。 你要是真的怎么着我倒也行啊,就会嘴上说说! 萧槿有些不开心,轻哼了一声。 她嘟了嘟嘴巴,也跟了上去。 “你吃晚饭了吗?” 方未寒将解下外袍递给迎接过来的凝白,随口问道。 “没呢,我想跟你一起吃。” 萧槿看了眼容颜姣好的凝白,暗自比对了下,放下心来。 没我大,没我好看,没有威胁。 她又小声嘀咕了一句。 “我等你等了好久,都要饿死啦。” 嗯,一句凸显他在自己心中的重要性,一句表现自己的委屈,这叫正侧结合。 简直完美。 他要是这个时候安慰安慰我,再说些动人的好听话,那就更好了。 萧槿暗自心想。 他会说什么呢? “唉,我也快饿死了,咱俩到时候可以死一块。” 方未寒摸了摸肚子,唉声叹气。 萧槿:“……” 这话好奇怪啊。 他说的这话……算是安慰吗? 不对,他是不是在装傻呀? 萧槿突然冒出来这么个念头。 少女一时有些拿不准他的意思。 萧槿噘起嘴瞪着方未寒,拽着他的袖子。 “别瞪我了,我又不能吃。” 方未寒把她按在餐桌旁的椅子上,随口说道。 “我已经让凝白去准备饭菜了,一会儿就好,你先再饿会儿。” “要是你实在太饿,可以把这张桌子吃了。” 萧槿就跟没听到似的,继续瞪着他。 方未寒:“……” 他莫名觉得这样的萧槿有些喜感。 就跟那个咬住木棍不松口的王八一样。 方未寒见她不松手,立马伸手捂住额头,做出一副痛苦的样子。 “头好晕。” 他的身体摇摇晃晃的。似乎马上就要晕倒。 “你怎么了?” 萧槿被吓了一跳,神色焦急地站起身。 “是精神力又透支了吗?” “我今天早上不是跟你说过等我来给你治疗吗?” “你怎么……” 她松开了他的袖子,转而用力扶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按住他的胸膛,探入源气。 萧槿闭上眼睛,用心感受了一遍他身体内的状况。 识海稳定,血气充沛,看起来什么事情都没有。 甚至有点健康过头了。 “……诶?” 萧槿呆住了。 “你这不是没事吗?” 萧槿有些羞怒地说道。 她看着方未寒捂着头难受的样子,倒也不敢松开扶着他肩膀的手。 方未寒靠在萧槿的肩膀上,感受着少女的娇躯传来的阵阵温度。 挺暖和的。 还软软的。 可以当个大型暖宝宝。 婉婉你能不能学学人家,你抱起来都有点硌手。 方未寒暗自吐槽道。 「只会口嗨罢了,你敢当面对她说吗?」 云纾冷笑道。 “你哪那么多废话!” 方未寒怒道。 这玩意总是该断网不断网,该联网不联网。 加油站里来电话,五杀之前拔网线。 真的服了,这玩意是上天派来磨炼我心志的吗? 「遇见我就感恩戴德吧。」 云纾矜持写道。 方未寒:“……” 正巧他看到凝白带着一群侍女端着饭菜走了过来。 方未寒立马从萧槿身上弹起来,正色说道: “刚才可能是快饿晕了,我一看到饭菜过来就好了。” 萧槿攥着拳头,嗔怒地瞪着他。 大骗子,嘴里没一句实话。 跟你小时候一个德行。 萧槿想到这,内心柔软的地方仿佛被悄悄地触碰了下,也生不了什么气了。 原来他一直没变,一直都是自己的方哥哥。 “我要吃肉!” 萧槿偷看了他一眼,拿起筷子敲了敲桌沿,娇声说道。 “吃吃吃,今天我方未寒就要撑死在这里。” 方未寒把一盘子肘子推到了她面前。 “一起吃,吃不完就把你挂到石狮子头上去。” 方未寒威胁道。 萧槿轻哼一声,抓起一块肘子就往嘴里送去。 “我一会把那俩狮子也给你吃了!” 她嚼着东西,含糊不清地说道。 第49章 瑶光琉璃 吃完晚饭后,方未寒和萧槿来到了广陵王府的后院园子里。 两人寻了一处抄手游廊坐下,萧槿坐在方未寒旁边,牵着他的袖子。 少女眨巴着水盈盈的杏眼看着他,期待仿佛都要溢出来了。 “讲讲讲!” 方未寒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上次说到,那白素贞和许仙再次见面……” 方未寒哗啦一声张开了折扇,开始侃侃而谈。 他上次用了用王之由的折扇后,自己也搞了一把。 这玩意真不错,挺符合自己的气质。 「你可以搞个蒲扇,穿个跨栏背心,找个小板凳一坐,那样也符合你的气质。」 小字晃晃悠悠地飘了出来。 方未寒声情并茂讲故事的声音为之一顿。 “怎么不说了?” 萧槿正听得津津有味,却突然发现方未寒没了声音, 于是她晃了晃他的袖子,侧过头来,疑惑不已地看着他。 “没什么,刚才好像听见了苍蝇叫,不用管它。” 方未寒正在心中亲切地问候云纾,可他面上还是不露声色地微笑道。 他开始继续给萧槿讲述白蛇传的后半段故事。 时间如水,匆匆流逝;明月忽高,不知几时。 正是春分时节,夜晚的空气中带着些许凉爽的湿润,勾勒着人们美妙的梦想和憧憬。 这种天气最适合睡觉了,你说对吧,萧槿? 方未寒无奈地看着抱着自己的胳膊,不知何时已经睡去的萧槿。 说好要听故事的,结果自己故事还没讲完,她先睡着了。 少女睡得很安心,对于方未寒停下讲述丝毫未觉。 她均匀地呼吸着,发出轻微的声音,胸前也随之微微起伏着,动人心魄。 粉腻脸颊上透着诱人的红晕,看起来就想让人咬一口。 萧槿似乎是在梦境中看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俏脸上挂着一抹浅笑,睡颜是那么的美好。 方未寒小心翼翼地移动身体,换了个姿势,让她侧躺在自己的怀中。 梦境中的少女皱了皱秀眉,似是对于这突然的动作有些不满。 她微微扭动了下娇躯,眼睫毛颤动,却并未睁开眼睛。 萧槿将方未寒的胳膊抱得更紧了,嘴里还在不断呓语着什么。 方未寒有些好奇。 说啥呢? 让俺也听听。 他轻身附耳到萧槿嘴边。 “方哥哥……” 萧槿的声音甜甜腻腻的,更带了些睡梦中的娇憨和沙哑,一听就能让人联想到夏日的。 原来她在梦中也会叫着自己的名字吗? 方未寒怔怔地看着萧槿的俏脸,心头有些解不开的复杂。 他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 萧槿总会跟在自己身后,不论自己干什么都要吵着闹着要一起去。 可自己当时还要舔谢令婉,嫌她碍事。 于是便总是用严厉的语气呵斥她,试图让她离开自己。 可萧槿每次都会哭,哭得伤心极了。 最后还得自己掏钱买好吃的好玩的送给她,再亲自过去低三下四地哄半天,萧槿才会止住哭声。 现在想起来,我真是纯纯的大怨种啊。 想起这些在现在看来有些弥足珍贵的往日回忆,方未寒不禁失笑,摇了摇头。 还是小时候好啊,没有那么多的猜疑,没有那么多的顾虑。 不用担忧自己的生命,不用为自己的未来奔波。 可惜…… 一切都回不去了。 【情非得已,由始从终,此天时至也。】 【已自动添加格知对象:萧槿】 【萧萧江畔,孑步寻槿。有关于萧槿,伱有了新的理解。】 【奖励:源力亲和提升。】 【面板信息更新完成。】 【姓名:方未寒】 【身份:广陵王、世外之人】 【修为:明武三转巅峰境】 【格知对象:陶允姜、谢令婉、萧槿】 【已知意象:执念、美、烦恼、绝境】 【已知精通:恚龙噬尾术、凝云蓄雨术、剑技·回雁断山、明皇剑经、周剑】 方未寒:“……” 最近这系统出来的概率属实是有点高了。 源力是天工路径修士所修行的力量,这是要我去当一个天工? 不是,我这格物致知系统怎么净给我加一些人型格物对象啊? 你是格人系统? 方未寒不禁吐槽道。 「事实上……」 云纾后边话还没说完,竟然直接被系统打断了。 血红色小字再度出现。 【检测到格知对象萧槿与意象烦恼产生关联。】 【时空稳定锚建立。】 【镜水月幻境构造完成。】 【时空与历史,从来都不唯一。】 “哈哈哈哈,你也能被打断哈哈哈。” 方未寒忍不住幸灾乐祸道。 说完这句话,没等来云纾的回应,他再次感到一阵阵的天旋地转。 方未寒又被拉进了那个镜水月幻境中。 上次的幻境让我认识到了金石铁律这个鬼东西,这次又是什么事情? 萧槿的烦恼?什么烦恼? 方未寒默默想到。 眼前光影轮转,天光骤然大亮。 看着身周摩肩接踵的人群和熟悉的建筑,方未寒若有所思。 这是长明城内最繁华的天街? 他开始四顾环视,寻找着萧槿的身影。 萧槿这种颜值的少女,在人群中很显眼。 他几乎是瞬间就发现了萧槿的所在。 “掩光斋?她在那干什么?” 方未寒有些好奇。 掩光斋是长明顶级的一家珠宝行,主要面向高端市场,售卖奢华珠宝,似乎是河东裴氏的产业? 方未寒飘了过去,静静地跟在萧槿身后。 我是美少女的背后灵捏。 “小姐小姐,你看呀!那个瑶光琉璃降价了……” 萧槿身旁的丫鬟仰头看着掩光斋打出来的告示,扭过头,高兴地对萧槿说道。 萧槿闻言也抬头看了一眼。 她略微迟疑了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别看了,小竹,我们走吧。” “啊?为什么呀?小姐不是一直想要这条手链吗?” “小竹都算过了,小姐一直攒的钱加上小竹攒的钱,刚好够买下来那条瑶光琉璃呀!” 丫鬟小竹焦急地对着萧槿说道。 “哎呀,小姐,别愣着了,再晚一会儿就被别人买走啦!” 说着,小竹就要上前拉住店家。 “小竹!” 萧槿连忙拉住她。 “我……是攒了些钱,但这些钱不能用来买这条手链……” 小竹很是不解。 “那……小姐攒的那些钱是用来干什么的呢?” 萧槿咬着嘴唇,有些羞涩地笑了笑。 “最近方哥哥被退婚了,我想着他心情肯定不好,就想着……买个礼物送给他,好让他开心起来。” “他从小就一直说要骑马,可惜一直没买到什么好马。” “最近西境胡商那里新进了一批名马,我身上的钱正好够买一匹的,所以这瑶光琉璃……” 萧槿抬头看了一眼,目光中流露出希冀和喜爱。 可她最终还是坚决地移开了视线。 “……还是算了吧。” 说罢,萧槿不带一丝留恋地快步走离了掩光斋,似是生怕自己再后悔一般。 “小姐,小姐等等我呀……” 小竹跺了跺脚,连忙跟了上去。 主仆二人消失在人流中,只留下了方未寒呆呆地站在原地。 身边人来人往,无一人能看到他的存在。 像是一个幽灵一般。 他看了看萧槿远离的方向,又看了看掩光斋架子上挂着的瑶光琉璃。 琉璃璀璨而夺目,反射出七彩色的光芒,刺得他有些睁不开眼睛。 方未寒低下头去,默然无声。 “小槿……” 第50章 相转移催化剂 萧槿这一觉睡得很舒服。 她感觉自己仿佛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深渊中一样,安心的感觉缠绕着她,让她再也不想醒来。 萧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眼角还挂着些许晶莹。 全都是方哥哥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萧槿将头向着他怀中用力拱了拱,用力吸着鼻子。 “行了行了,像条小狗一样。” 方未寒用力抽出被她压得有些发麻的手臂,没好气地说道。 “你才是小狗!” 萧槿气鼓鼓地抬起头来,瞪着方未寒。 少女伸出双手掐着他的脸,又扯又拉,将方未寒的表情玩得有些变形。 “你看,这样不就是小狗了嘛?” 萧槿双手往中间合拢,把方未寒的脸挤成一个夸张的样子。 她躺在方未寒的怀中,仰视着他,痴痴地笑了起来。 萧槿的笑是那种甜腻腻的笑,仿佛让人看一眼,整颗心都会融化掉一样。 方未寒有些恍惚地和她对视,仅仅只是一瞬,就立刻挪开视线。 特么的,有点不好意思。 方未寒老脸一红,佯装不耐烦地拍掉她的手。 “快起来,你该回去了。” 他撑起严肃的表情,敲了敲萧槿白腻的额头。 “啊?” 萧槿有些不舍得,她微微扭动了下娇躯,再度抱紧了方未寒的腰。 “我能不能今天晚上住在这里呀?” 萧槿软糯说道,撒娇似的用身体蹭他。 少女从他的衣服下探出头来,期待地看着他,大眼睛一眨一眨的。 方未寒面无表情地感受着萧槿的温软身躯在自己怀中动来动去,想死的心都有了。 臭妹妹,伱知不知道,晚上这个时候是人最容易冲动的时候? 特别是萧槿的饱满还压在他的大腿上,时值春日,少女的衣衫本就很是单薄,如今在两人身体紧贴在一起的情况下更是可以忽略不计。 方未寒只觉得一股邪火噌噌地就沿着血管,一路从脚底窜到了头顶。 自己都这样了,这萧槿难道就感受不到吗? “云纾,快说点什么转移我的注意力。我快压不住了!” 方未寒在识海内焦急说道。 「我被你的系统打断了,现在说不了话。」 云纾呵呵冷笑着写道。 现在想起来我了? 方未寒:“……” “不行,赶紧回去,你想让我被你大哥打死吗?” 方未寒心中大骂云纾不靠谱的同时,立刻站起身同时一把把萧槿从自己身上拎了下来,稳稳地放在地上。 “以后再说,那白蛇传的故事下次再给你讲,好不好?” 方未寒勉强压制着心头的欲念,柔声说道。 “那……那好吧,我先走啦,方哥哥不用送了。” 萧槿说话不知为何有些支支吾吾的,带着些许颤抖。 她不敢去看方未寒的眼睛,只是慌乱一瞥,便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逃之夭夭了。 “哎呀。” 少女临走时还被王府后门的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发出一声惊呼。 她站在王府后门的屋檐下,俏脸红润欲滴。 萧槿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发现烫得吓人。 她靠在墙壁上,娇躯有些发软,脑海中不断地回想。 “呜。” 萧槿不禁发出一声羞耻的低吟,将滚烫的脸颊埋进手中,悄然用力夹紧了双腿。 方哥哥会怎么想我呀,他不会误会我吧? 萧槿内心有些小小的后悔,但同时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甜蜜与喜悦。 “萧槿,你你你……你真是……” 少女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稍稍冷静了下。 不行,我得赶紧回去洗个澡。 她四处看了看,确定了周围没有巡逻的禁军后,便做贼似的悄悄溜走了。 …… 与此同时,王府的后院中。 得益于萧槿刚才的一番操作,方未寒感觉自己要炸了。 各种意义上的。 本来明武修士的气血就很旺盛,需求更是比一般人要强,再加上今天晚上他又受了这么大的刺激。 要不…… 一个念头刚刚出现就被方未寒径直掐断。 忍住,方未寒,忍住! 云纾这个混账玩意还在看着呢。 「谁会看你!!!」 云纾连续用了三个感叹号,可以看出来她的羞怒。 我得想个办法降降温。 方未寒连忙冲过去打了桶水,直接从头顶浇了下来。 短暂传来了一阵凉爽,却很快又被灼热覆盖。 不行啊,治标不治本,就跟烙铁上浇水一样,直接蒸发了。 这咋整? 方未寒现在可以确定萧槿就是故意的。 这死丫头,真应该抓起来好好教育下。 小时候那么乖巧的一小只,现在怎么突然就长歪了呢? 方未寒冲着前庭大喊道: “老赵,给本王过来。” 「???」 云纾懵了。 他要干啥? 「不行,方未寒!你不准这么干!」 「你是我云纾的研究对象,我不允许你这样做!」 小字噌噌噌地争先恐后冒了出来。 看得出云纾这次确实是急了,连那种装模作样的语气都顾不上了。 “啥事啊,小王爷?” 赵二爷打着哈欠,没有一点精气神地走了过来。 「喂,你听我说话了吗?」 「方未寒!」 云纾怒气冲冲地写道。 方未寒直接无视了她,对着赵二爷说道: “快快快,陪我对练两招,我要不行了!” “啊?” 「哈??」 云纾和赵二爷都一脸懵逼。 老头细细打量了下方未寒,露出了暧昧的笑容。 “哦~那萧家小姐刚走是吧?” “别废话了老赵,快点拿武器来,跟我走两招。” 方未寒抽出流明,急促说道。 “明天给你发三十两银子的酒钱。” “这么多?” 赵二爷惊呆了,这抵得上他三个月工资了。 “来来来,殿下放心砍我,小老儿保证不还手。” 赵二爷欣喜若狂,立刻从旁边墙角搬过来一柄长枪横握在手中,摆出了防守态势。 「你为什么不说清楚?」 云纾从刚才就一直没说话,如今突然闷闷问道。 “少废话,一边待机去。” 方未寒现在脑子里似乎有一团火在烧一样,都没了和云纾吵架的心情。 「你……」 我大发慈悲关心关心小白鼠的心理和生理健康,结果还被嫌弃了? 果然鼠鼠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云纾气急败坏地拔了网线,不想理他了。 方未寒将流明反握在手中,单脚踏出一步,身似弯弓。 赫然是明皇剑经·椎锋的起手式。 狂暴的血气呼啸着汇聚在剑尖上,形成了小型的气旋。 方未寒低喝一声,提着流明剑便冲向了赵二爷。 第51章 对练 椎锋此式作为剑经的起手式,承担的是突破和承接的作用,相较于后面几式的暴烈,这一式的威力较小,但却更为灵活。 “啧啧,这是明皇剑经?可以啊!” 赵二爷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他记得方未寒的明皇剑经之前并没有练到这种程度。 赵二爷舞动长枪,枪尖一挑,轻松地卸掉了方未寒的刺击。 “不对啊,你啥时候突破到三转的?” 赵二爷瞪大眼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在你喝酒的时候。” 方未寒冷笑一声。 他将流明剑握在手中,横于胸前,血气再度凝结。 明皇剑经·破锐。 这是明皇剑经 剑锋竖起,以一式幅度很小的横斩削向了赵二爷的脖颈。 “这招破锐意势尚可,但是力度不行。” 赵二爷后退一步,脚下一拨枪杆,枪尖弹起,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磕在了流明的剑脊上,再次化解掉了这一击。 老头甚至还有闲工夫摸出酒葫芦喝口酒。 方未寒握着差点脱手而飞的长剑,有些失去平衡地狼狈落在地上。 这糟老头子绝对有问题。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家这看门老头到底是几转的境界。 他年轻的时候和自己父亲有些情谊,小时候看着自己长大。 父亲死后他便自愿来了这里当一个看大门的,空耗着这一身深不可测的武学修为。 方未寒严重怀疑这老小子是找个心安理得的借口让自己出钱养着他。 “老赵,你实话告诉我,伱能打得过那萧伏威不?” 方未寒明面上扯淡分散他的注意力,背在身后的手却暗戳戳地凝聚着血气。 “萧伏威……” 赵二爷撇了撇嘴,再次嘬了口酒。 “他算个啥玩意,玄重卫一群饭桶,他顶多算是个饭桶头子,不足为虑,不足为虑!” 你就吹吧。 方未寒可不信他这一套说辞。 平江郡候可是当前朝廷武将中明面上修为最高的人。 他除了玄重卫都指挥使的职务外,还兼任承担皇帝近卫职责的天阙白袍。 当今天阙白袍共四人,萧伏威正是其中唯一的明武路径修士。 现在你跟我说你小子能打得过他? 那你咋不去当天阙白袍呢? “是吗?” 方未寒呵呵道。 “是啊,我跟你说,我当年……” 赵二爷话还没说完,就见方未寒高高跃起,双手正握长剑,携带着狂暴的血气,以雷霆万钧之势捅了下来。 明皇剑经·凿阵。 在突破至明武三转以后,他已经能在不借用恚龙噬尾的前提下发动这一招,只是威力弱了点。 “草!” 赵二爷大骂一声,连忙架起长枪,横于头顶。 由于方未寒偷袭的原因,他这下没法取巧了,只好硬生生地接住这一剑。 沉闷的碰撞声响起,地面上蓄积的灰尘被碰撞的余波激得飞扬在空中。 方未寒甩了甩发麻的虎口,后退了几步。 赵二爷脸不红气不喘地站在那里,悠闲地甩了个枪。 “凿阵。” 赵二爷点评道: “不错,如果殿下是五转境界,这一招我估计不能这么轻易地接下来。” “可惜,现在的你,还不是我的对手!” 老头以45°角仰视天空,拿出酒葫芦颇为潇洒地喝了口酒,还咂巴了两下嘴。 方未寒经过一番激战,已是大汗淋漓。 他长出了口气,解开胸前的衣襟,精壮的肌肉表面滚动着汗水。 “二爷,我这还有最后一招,咱们打完收工,如何?” 方未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老家伙,跟我装起来了是吧? 赵二爷并未言语,毫不在意般地接着喝酒,只是勾了勾手指,示意他放马过来。 【凝云蓄雨术发动。当前蓄势进度:1000%全力一击】 【蓄势已解放。】 赵二爷还在那喝酒呢,就见着方未寒身上突然爆发出了极其强烈的血气波动,远超明武三转所能支配的力量。 “咳咳……” 他直接喝呛到了。 老头惊骇地看过去,却发现他身上的剑气宛如实质一般,绕着他急速旋转,形成了一个庞大的气旋,将地面上的杂草切割得七零八落。 “这你奶奶的……” 老头喃喃道。 方未寒站在风暴中央,流明剑剑尖低垂,垂直于地面。 他一步踏出,抬手挽了个剑。 身周的风暴渐渐缩小,但却没有消失,而是附着在了他手中的流明剑上。 流明剑发出清越的剑吟声,仿佛因这股磅礴剑意的注入而喜悦着。 剑锋之上积压着可怖的威势,夺目逼人,令人几乎不敢直视。 赵二爷这次丝毫没有大意,而是凝重地抬起长枪,枪尖对着方未寒的方向。 两人就这样无声地对峙着。 在某一瞬间,空气仿佛突然停止了流通,方未寒出手了。 剑技·回雁断山。 流明剑在空中飘逸地划过了一横一竖两道轨迹,剑意沉凝而不起眼,仿佛毫无杀伤力。 然而须臾之后,围绕着这两道轨迹爆发出了排山倒海般的剑气,如同滔天巨浪一般压向了赵二爷。 如归雁般落剑,如开山般出锋。 两种截然不同的剑意怎么就能融合得这么完美呢? 方未寒自己用这招的时候都在感叹。 这特么的完全就不是明武四转应该创造出来的剑招。 陶允姜到底是什么鬼天赋?这一对比我不成纯牛马了吗? 赵二爷大喝一声,枪尖上亮起明黄色光芒,缠绕着罡风径直刺进了向他袭来的剑气中。 “嘭!” 两股力量对撞形成了超强的冲击波,将庭院内的小树震得东倒西歪。 因为连日春雨本就快要溢出的池塘水面被气浪拂乱,剧烈地起伏着,洒出层层叠叠的水。 最终,赵二爷总算是扛住了这一剑。 他咣当一声扔掉长枪,躺在地上就开始打滚。 “哎哟,哎哟。” 老头在地上不住地哀嚎着,面目扭曲,仿佛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我的老腰,要断了!哎哟……” 方未寒:“……” “三十两变成五十两。” 方未寒没好气地说道。 果然,老头嗖地一下从地面上弹起,跟没事人似的,精神抖擞。 “殿下,这银子啥时候给啊?” 赵二爷搓了搓手,眯缝着眼睛,贼兮兮地看向方未寒。 “不急,我还有件事情要和你商量。” 方未寒现在好了很多,不是刚才那种脊髓思考的状态了。 “王府里边有长明地图吗?” 他沉声问道。 第52章 邪恶的计划 不久,在王府后院中央的石桌上,一张巨大的长明地图徐徐铺开。 “嘶……这地图……怎么这般详细?” 方未寒咂了咂嘴,狐疑地看了眼赵二爷。 自己当了这么多年的广陵王,怎么不知道王府里还有这种地图? “二爷,你年轻的时候不会干的是偷鸡摸狗的勾当吧?要不能用得到这详细的地图?” 赵二爷大怒,吹胡子瞪眼地说: “这跟我有啥关系?这是广陵王府的东西,你得去问你二叔。” 方未寒愣了下。 前任广陵王确实是二叔方巡,所以这张地图是他留下的? 这二叔,拿这地图有什么用? 找青楼的? 奇怪。 他暂且按下心头的疑惑,目光聚焦在了地图上长明城中央靠下的那一大片区域。 长明南宫。 长明城内的宫城有两个,南宫是天子上朝以及部分官员工作的场所,北宫则是皇帝日常居住的宫殿。 宫城城墙均由整块名山之石构成,天然具有灵压作用。 在灵压影响下,任何修行者一旦试图调动天地之气,便会遭受泰山压顶般的灵压反噬,不得寸进。 南北二宫被一条街道分隔开,正是长明的天街。 每日清晨,皇帝会从北宫起驾,依次经过北宫南门朱雀门、应天坛、南宫北门彰武门后入太极殿听政。 百官则会走南宫南门兴武门和朝天门入太极殿上朝。 方未寒这次的目标是少府寺,所在位置是南宫的天禄殿。 此殿位于南宫中轴线以西,靠近宫墙的位置。 怎么进去呢? 方未寒皱着眉头,开始思索混进去的方法。 “殿下,伱要这地图究竟有何用?” 赵二爷毫无形象地抠了抠鼻孔,大大咧咧问道。 “不准把抠出来的玩意扔进池塘里,金鱼不吃鼻屎。” 方未寒瞥了他一眼。 “我要去一趟南宫。” 听到方未寒的话后,赵二爷有点懵。 “殿下去南宫,禀报一声不就得了?要这地图干什么?看看走哪个门风水好?” 方未寒伸出手指点了点南宫的位置,沉声说道: “我要潜入南宫,找一样东西。” 赵二爷大惊失色。 刚才还松松垮垮的老头瞬间站直了身体。 “殿下,那地方可不兴去啊,要诛九族的!” 老头吓得颤颤巍巍的。 方未寒又瞥了他一眼。 按照这老家伙接了自己一招凝云蓄雨强化过之后的回雁断山还屁事没有的情况来看: 他至少也是个五转的明武。 五转修士走完了青云四步,已经是修行者中凤毛麟角的存在了。 方未寒呵呵冷笑了声, 你接着给老子装。 你特么的一个至少五转的明武会怕这个? 大不了直接跑到深山里不出来,谁能奈何得了你? “诛我的九族?” 方未寒冷笑道。 “那本王那皇帝叔叔得先把自己砍了。” “再说了,你又不在本王的九族范围内,又不是诛十族,怕什么?” 老头一听这话,瞬间长舒了口气,神色大定。 “对啊,殿下此言有理!” “不过……” 方未寒话锋一转,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得帮我。” 赵二爷愣了下,立马抬头看着月亮: “哎呀,这月亮真白啊。” 他揣着手,老脸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悠闲样子。 “五十两变成一百两。” 方未寒幽幽说道。 “殿下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有事您直接说话,老赵我保证给您办好喽!” 赵二爷立马换上了谄媚的假笑,脸上的褶子跟开了一样。 乖乖,一百两银子。 这够我喝多少顿酒了都。 “我目前的想法是,在之后的某个晚上,你去南宫某个地方弄出来巨大的动静,调开守城的禁军,然后我偷溜进去。” 方未寒盯着地图简单说了下他的想法,然后抬头看了眼赵二爷。 只见老头用一种非常诡异的表情看着自己。 “就这?没啦?” 赵二爷苦着脸说道。 “这么简陋的计划,我觉得潜入咱们广陵王府都不够用,还潜入南宫呢!” “咱俩这不是去送死的吗?” 方未寒拍了拍桌子,没好气地说: “你别急啊,我这不还没说完呢?” “本王算无遗策,号称大周子房再世,怎么可能就这么简陋个计划?” 方未寒前世就经常做项目规划,对于这种计划书可谓是手到擒来。 项目计划好做,就是实操起来……可能会完蛋。 他指着地图上长明南宫的西门说道: “ “我要潜入的天禄殿在南宫西侧,在无法翻过那个该死的灵压城墙的前提下,走西门昭武门是最快的方法。” “ 方未寒看着赵二爷沉声说道: “这就需要你的帮忙了,二爷。” 赵二爷也是认真了起来,皱眉道: “殿下的意思是,让我在别的地方弄出来大动静,把西门禁军都引过去,对吗?” 方未寒点点头。 “而且你这个动静不能太小,懂吗?” “我没办法从外边弄开昭武门,我得靠里边的禁军打开。” “按照我对禁军的了解,如果你制造动静的地方正好在城墙外边,他们有大概率会开门从宫城外沿着城墙跑过去支援,然后留下少部分人把守宫门。” “这时我便想办法趁机溜进去,把那群禁军打晕或者引走之类的” 「要是禁军不出来呢?」 沉默了半天的云纾突然活了。 多谢siri提醒。 “如果禁军不出来,那咱们就取消计划,再寻他法。” 方未寒说道。 赵二爷摸了摸下巴,有些犯愁。 “话是这么说,那我得造出来什么动静才能把西门禁军引到别的门去呢?” 这我不管,死老头子自己想办法……方未寒鼓励道: “二爷,我相信你,你可是高手!” 赵二爷叹了口气。 “唉,老赵我想想办法吧。” “还有 见赵二爷答应下来,方未寒继续说道。 “长明南宫的禁军除了防守各门的候门营外,还有巡城营,而按照规定,如果巡城营察觉到有个门的防务空虚,那么他们必须停下来换防,直到那群候门营回来。” “万一这群巡城的王八蛋在我进去之后发现异常,呆在那不走了,那可就完蛋了。” “咱们得想个办法避免掉这件事。” 赵二爷又有些疑惑。 “殿下不都已经进去了吗?那那个昭武门有没有人不也无所谓了吗?” 方未寒叹了口气,用怜悯的眼神看了眼赵二爷。 要不你喝点脑白金补补? “老头,你糊涂啦?” “我是要住到宫城里吗?那群禁军在那守着,我怎么出来呢?” 第53章 噩梦 “啊哈哈哈。” 赵二爷老脸一红,讪笑两声。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倒是我疏忽了。” 方未寒挑了挑眉,继续说道: “关于这个问题,我明天得去踩踩点,看一看那群巡城营的巡逻时间。” “最好我可以赶在巡城营发现异常之前从南宫出来。” 方未寒双手撑在桌子上,深吸了口气。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天禄殿的钥匙。” 赵二爷蹲在地上,懒洋洋说了句: “这有何难?区区一道门,又没人看着,直接打碎了便是。” 方未寒单手扶额,一脸无语。 这赵二爷是真的对于长明南宫一无所知啊。 “二爷,那个天禄殿虽然是没有禁军看着,但是它处在灵山龙潭阵的笼罩范围之下。” 方未寒提醒道。 “这护卫南北宫城的灵山龙潭阵和负责守卫长明的乾天通明阵一个品阶,都是旷古烁今的九转阵法。” “只要能源管够,你拿把枪戳上十天十夜也白搭。” “哦不,估计在那之前你就被阵法给轰杀掉了。” 赵二爷大惊失色。 “这劳什子阵这般厉害?那岂不是这辈子都进不去了?” 方未寒摇了摇头,沉声说道: “倒也不是,我身上有皇族血脉,灵山龙潭阵应该不会攻击我。只需要找到天禄殿的钥匙,我就能混进去并且全身而退。” “只要解决了以上三个问题,咱们就大功告成啦!” 方未寒拍了拍老头的肩膀,伸了个懒腰。 “就这样,明天我再给你额外批一百两银子的活动经费,伱先把 “又有一百两?” 赵二爷一听这话,双眼放光地呵呵傻笑了起来。 “这是活动经费,不是让你喝酒的!” 方未寒扶着腰子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不行,刚才那一番折腾还是有点伤身体。 压抑之后不释放,而是强行憋了回去,我不会得前列腺炎吧。 方未寒忧心忡忡地想。 “殿下睡好啊!别忘了我的银子!” 赵二爷挥了挥手,笑得合不拢嘴。 银子嘿嘿我的银子。 …… …… “方乾义,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有人在怨毒地咒骂着,绝望的声音中是满腔的不甘。 “汝欲行汉王淮阴侯之故事吗?” “我为你鞍前马后打下了江山,你竟如此对我?” “果真是……果真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方乾义看着眼前血红色的大阵如同磨盘般缓缓运转,将一个个功勋卓着的战将,一个个他曾经与之举杯共饮的兄弟,一个个地…… 碾成残渣。 他身着明黄色盔甲,提着一柄玄金色宽刃重剑,只是冷冷地看着,面无表情。 “荀英,原谅我,这是你们最好的死法,我不得不这么做。” 方乾义低声说道。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那人被血色的火焰焚烧得只剩下了个头颅,然而身为高阶武者的他却还未死去,犹自睁着黑洞洞的眼眶,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即将加为皇帝的人。 这是他最好的兄弟,这也是亲手将他们带到这里诱杀的刽子手。 历尽沧桑的皇帝孤独地站在血色中,明明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可在他的身后,却是累累的白骨残渣。 “你死后,我不会对你儿子怎么样的,但是世家有可能不会放过他。” “我只能保证,在我活着的时候,颍川荀氏不会消失。” “至于我死之后,就看你儿子或者孙子的造化了。” 说罢,方乾义摇晃了下身体,便要转身离去。 那人的头颅冲撞着大阵的结节,激起冲天的血雾,四周似有冤魂的惨叫声在回荡。 “这不是我们打下的江山吗?为何你却要与那群门阀蛆虫共治?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 荀英声嘶力竭地嚎哭着。 方乾义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哈哈哈哈哈,为什么,你问为什么……” 他突然大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就当是,为了天下苍生吧。” 方乾义停下笑声,冷漠说道。 “去你妈的天下苍生,你这个背叛我们的畜生。方乾义,你不得好死!” 荀英用尽最后的力气怒吼道。 冲天的火焰袭来,他的头颅也在漫天大火中化为了灰烬。 …… 方未寒再度从噩梦中惊醒。 他头痛欲裂,浑身冷汗,抱着被子瑟瑟发抖。 明明是春分的天气,他却感到身周冰冷无比。 那个开国太尉、大将军荀英? 他不是死在了漠北蛮荒了吗? 史载荀英引万骑与异族拓跋氏战于北海之滨,英兵败不降,遂受斩。 可这个梦境告诉我,是方乾义,他杀了荀英? 不……不可能。 那是我的祖先,大周元圣德彰武威皇帝,功高盖世,待人宽厚,谦恭仁义,是治世的明君。 他不可能会做出如此之事。 “云纾,云纾?” 方未寒在脑海中急促问道。 “我刚才梦到的是假的对不对?快告诉我!” 「我不能说。」 沉默一会,云纾才缓缓写道。 「以你现在的状态,根本承受不来这么重的远古因果。」 “这样吗?” 方未寒低声喃喃道。 耳边传来嘈杂的呓语声,眼前也是光怪陆离的景象,他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 现在三种声音在他的脑中交汇。 有汽车鸣笛的呼啸声,有战场上兵刃入肉的断骨声,还有学堂内朗朗的读书声。 他看到了好多人的影子在眼前晃啊晃。 “方未寒。” 谢令婉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颊,眸光似水,含着割舍不断的情丝。 “你愿意等我吗?” 我特么的…… 方未寒都想破口大骂了。 这究竟是什么?怎么还能模拟出来这个场景? 「这都是恚龙噬尾术带来的反噬。务必固守本心,绝拒外感!」 云纾用最大号的字体在他眼前急切写道。 方未寒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两口,默念着明皇剑经的心法口诀,逐渐平息了诡异的幻象。 “呼。” 他长舒一口气,瘫倒在床上。 “云纾,这个世界真的只是一个网剧世界吗?” 方未寒轻声问道,声音中有些茫然。 “为什么……如此真实?那根本就不是融合的记忆,就好像是……就好像是我真真切切经历过的一样?” 「可能会有点头晕,你要听吗?」 云纾又沉默了下,打出一行字。 方未寒:“?” 这话怎么这么熟悉呢? 就好像也是我真真切切听过的一样? 第54章 影后 “那我还是不要知道了。” 方未寒擦了擦额头的渗出冷汗,没好气地说道。 「你还是挺聪明的。」 云纾慢悠悠地写道。 「我只能告诉你的是,你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那个系统不也告诉过伱吗?“时空与历史,从来都不唯一。”」 方未寒沉默了半晌,最后还是决定放弃思考。 这种类似于“世界存在的意义是什么”的问题,连爱神和牛神都没想明白,自己还是不要想了。 想着想着,我万一也疯了,或者说开窍了,认为我就是太阳怎么办? 我也如有一味绝境,非历十方生死去? “睡觉。” 方未寒蒙上被子,逼着自己不去回想刚才梦境中那件诡异的事情。 阵阵困意袭来,方未寒睡觉前迷迷糊糊地喊了句: “嘿,siri。明天早上七点喊我起床。” 「谁是你的siri?你给我起来重睡!」 云纾有些气急败坏地写着。 …… …… 就在方未寒和赵二爷在大声密谋的时候。 临河坊,陈郡谢氏的府邸中,谢家父女二人正在秉烛夜谈。 奢华而古朴的会客厅内,谢令婉和谢韬相对而坐,气氛有些沉凝和压抑。 “父亲,我要退婚。” 谢令婉放下手中的茶杯,轻声说道。 “你终于想通了?” 谢韬凝视着自己的女儿,眼中除了严肃外,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疼惜闪过。 “我早就说过,那广陵王游手好闲,心思浅陋,难登大雅之堂。” “虽有些文采,可他做的那诗却极尽风雪月之事,难能上得台面。” 谢韬冷声说道。 对于这个和自己女儿纠缠不清这么多年的方未寒,谢韬不说是毫无好感,只能说是极其厌恶。 这小子是怎么让我女儿为他守了这么多年的? 就凭一身好皮囊和几句风月诗? 谢令婉沉默不语,只是双手放在膝上,默默垂着泪。 哀婉欲绝,悲恸扰神,分明是伤心过度的样子。 “别哭了。” 谢韬冷厉声音中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心疼。 心中对于那该死的方未寒的恼怒又加深了几分。 把我女儿伤成这个样子,你小子给我等着。 “如今你爷爷出镇金陵,我有谢氏独断之权,明日我便进宫面圣,请求圣上解了这桩婚事。” 谢韬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皱着眉头问道: “令婉,那广陵王同意了吗?” 如果那方未寒死缠烂打的话,这件事情还真有些麻烦。 “他同意了。” 谢令婉轻声道。 “我说服了他。” 还让他摸了摸……谢令婉内心有些羞涩地想道。 但她表面上却丝毫不露声色,保持着伤心欲绝的样子。 这一点她倒是和方未寒很像,演技能力点满了。 “他同意了?” 谢韬有些疑惑,接着呵呵冷笑道: “同意了也好,无论他是不是真心同意的,接下来他都不可能再有机会了。” 那可不一定。 他不但有机会,而且机会很大。 九分我们终成眷属,一分我自己孤独终老。 前者还好,要是后者的话……估计也没人给您送终了,父亲。 谢令婉默默想到。 “父亲,我还有个请求。” 谢令婉眼中带泪,苍白的面孔上满是惶恐不安。 “我两年之内不想和那王仲光订婚,可以吗?” “我需要一点时间……” 谢令婉的声音微弱但决绝,带着些许歇斯底里的疯狂。 她藏在袖子中的手略有些紧张地抓住了衣袍。 事成与否,在此一搏。 她将演技发挥到了极致。 “可以吗,父亲?” 谢令婉哀求道。 谢韬见她这样,也是不好说出什么拒绝的话。 反正只要退了婚就行,这也算是给了上原王氏一个交代了, 至于那王仲光…… 谢韬皱了皱眉头。 说实话,在他看来那王仲光甚至不如方未寒。 方未寒飞扬跋扈了些,但是生性并不残暴,不会欺凌弱小,见了长辈也会行礼。 那王仲光在这方面就差远了,他生性嗜杀,据说以鞭打奴仆为乐。 他也不愿意将女儿嫁给这种世家子弟。 “可以,你想什么时候结都行,我谢家还是养得起闲人的。” 最终谢韬还是松口了,点了点头说道。 “多谢……多谢父亲。” 谢令婉泣不成声,趴在桌子上将螓首埋进双臂,低声抽噎着。 “唉。” 谢韬看着女儿这个样子,内心很不是滋味。 该死的上原王氏,该死的皇帝。 哦,还有该死的方未寒。 “你好好休息吧,等我明天回来,你就和那方未寒再无瓜葛了。” 谢韬拍了拍谢令婉的肩膀,转身走了出去,还顺手轻轻带上了门。 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月光洒在寂静的厅内,如同碎银铺了一地。 谢令婉引动五行三转的灵力探查一圈,谨慎地确定了谢韬已经走远,四下已然无人。 少女裙下的双脚不安分地动了动,似是在打着节拍。 她突然从双臂中抬起头,刚才所有的哀戚与悲伤全都消失不见,绝美的面容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仿佛一瞬间换了个人一般,她又恢复到了那个骄傲的陈郡谢氏的大小姐。 她挥挥手,无数细微的水滴从旁边的微型盆景池塘中飞来,在面前组成了一面水镜。 谢令婉对着镜子,仔仔细细地抹去了自己脸上的泪痕,盖住了眼角的红肿。 做完这一切后,她单手托腮,慵懒地趴在桌子上,端详着镜子里的倾城面容。 谢令婉轻声哼着歌谣,在心中思量着自己多日前所构思的计划。 婚约解除后,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以谢家人的身份逐渐掌握家族产业了。 这个方面自己擅长,比谈情说爱擅长多了。 门外的月亮也很圆,今天也没有下烦人的雨,自己的体重又轻了不少,计划还成功了,一切都很完美。 成功学的大厦已然建成,不过少女心里明媚的天空上还有一朵小小的乌云。 方!未!寒! 你跟萧槿是怎么回事? 谢令婉回想起那天在教室里看到的事情,忍不住就气得想磨牙。 心细如她,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上次在王府门口碰到萧槿时,她那副支支吾吾的奇怪样子。 萧槿这死丫头,偷吃? 亏我还那么相信你! 我还对那家伙说,让他有事找我的时候让萧槿代为传达? 这不给了她们名正言顺接触的机会了吗? 我…… 谢令婉的目光瞬间涣散,歌也不哼了,镜子也不照了,毫无生气地趴在桌子上,发出一声悲鸣。 “呜……” 她抬起头来,目光四顾,最后锁定在了瓶中开得鲜艳的几朵长明月季上。 少女立马站起身,冷着俏脸快步走过去。 “吱呀!” 良久,会客厅的门开了。 谢令婉优雅地走了出来,瓶中空空荡荡的,桌子上只剩下了一堆瓣,和几截光秃秃的枝。 她看起来心情不错,再次哼起不知名的歌谣,踏着月光离去。 这月季手感不错,明天把府里的都换成这种吧。 少女心想。 第55章 当你的闹钟提前响了 「起床!」 方未寒感觉眼前白光闪闪的,像是进了天堂一样。 他蒙上被子,试图隔绝这股刺眼的白光。 「起床!!!」 白光这次更亮了,甚至还用上了红黄绿色的频闪。 “停停停,我醒了。你是要指引航母飞机降落吗?” 方未寒一把掀开被子,迷迷糊糊地说道。 “为什么我这么困……现在几点了?” 「按照你前世的说法,应该是四点半。」 云纾淡淡写道。 方未寒:“?” 他坐在床边,困倦的大脑了一点时间才理解云纾的意思。 旋即他便勃然大怒。 “四点半?四点半你喊醒我干什么?” 方未寒愤怒地捶了捶被子,怒发冲冠。 这个云纾,简直是欺人太甚! “四点半天亮了吗?怕不是鸡还没醒吧?” 「伱这个年纪是怎么睡得着觉的?」 云纾诧异写道。 「你睡那么长时间,不会感到羞愧吗?不会觉得人生毫无意义吗?」 我特么的。 方未寒想起来了前世凌晨四点起床打游戏的舍友,他把自己吵醒的时候也是这番说辞。 她不会是从这段记忆里学的吧? “别狗叫,让我再睡会儿。” 方未寒没好气地嚷嚷道。 他把被子往头上一蒙,便闭上了眼睛。 云纾这次竟然没有去打扰他,只是安静地不说话,就好像掉线了一样。 过了会儿,方未寒猛地掀开被子,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草。” 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都怪你,我现在睡不着了。” 「已掉线。」 “你装什么蒜呢?给我出来!” 方未寒气咻咻地在识海中嚷嚷道。 云纾继续装死不理他。 方未寒无可奈何,只好长叹口气,恋恋不舍地从被窝中爬了出来。 …… 赵二爷此时正在自己房间中香甜地熟睡,嘴角挂着口水。 银子嘿嘿我的银子一百两银子嘿嘿…… 老头做梦都在傻呵呵地笑。 “嘭!” 他的房门被人粗暴地从外边一脚踹开。 “二爷,起床啦!” 方未寒冲了进来,大声嚷嚷道。 “啊?嗯……嗯?” 赵二爷吓得身体一个哆嗦,极不情愿地从床上坐起来。 “几点了,殿下?” 他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地问道。 “不对啊,这天都没亮呢,隔壁的鸡也没打鸣呢?” 赵二爷反应过来,怒气冲冲地瞪着方未寒。 “殿下为什么打扰老头子我睡觉!” “二爷,你这个年纪是怎么睡的着觉的?” 方未寒义正辞严地说道。 “你睡那么长时间,不会感到羞愧吗?不会觉得人生毫无意义吗?” 赵二爷都懵逼了。 不是,我都一把年纪了多睡会觉怎么了。 “肘,跟我练武去,为我们的伟大事业发光发热!” 方未寒强行拉着他就要出门。 “哎哎,等等,我还没穿衣服!” 赵二爷连忙捂着裆部,急切说道。 “二爷快点,今天咱们的任务很多!” 方未寒等着赵二爷换好衣服后,便拉着他在王府后院中对练了起来。 两人一攻一防,枪尖与剑锋不断地碰撞出火。 赵二爷再度轻轻挥枪挡下方未寒的一剑,心中有些吃惊。 自家这位小殿下的明武天赋当真是太过恐怖了。 昨天看他使用凿阵还有些许不太熟练,可过了一晚上之后,方未寒竟然已经能将凿阵熟练运用了。 赵二爷还惊讶地发现,方未寒挥剑之间,身周竟然有一股玄妙的气息在游荡。 那股气息若隐若现的,有些像是尚未成熟但已经颇具雏形的剑意。 这可是五转明武的招牌本领啊! 这样看来……也许自家殿下的天赋,不在那陶允姜之下? 随着时间的流逝,二人周围逐渐聚集了一批围观群众,主要是王府内的侍女。 “殿下好好看!” 侍女们交头接耳,纷纷将仰慕的目光投向了方未寒。 凝白作为方未寒的粉丝头目,看见这一幕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不对,应该说,殿下是最好看的。” 凝白头也不回地纠正道。 方未寒嚣张的对象仅仅局限于各世家子弟,对于身边人向来是不吝赏赐,没什么架子。 故而家中的侍女都不怎么怕他,喜欢和他亲近。 ……不过其中或许有人存了被殿下看上后当王妃的心思。 “殿下加油!” 其中有胆大的侍女大声喊道。 这话引得侍女们纷纷娇笑起来。 方未寒闻言也跟着笑了笑。 他看了看差不多也到了时间了,于是便说道: “二爷,差不多了,今天就到这吧,咱们该干活了。” 赵二爷却不太高兴。 “哎,刚才那个绢丫头,怎么不给老头子加油啊?” 绢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 “因为二爷你长得没有世子殿下好看呗!” 众人哄笑声再度响起。 “你这混丫头……” 赵二爷气得就要冲上前去和她理论。 王府这种气氛还是挺好的,轻松自在,没那么多规矩,自己活得也挺舒服。 方未寒笑了笑,连忙拉住了老头,冲着侍女们摆了摆手: “好了好了,都散了,干自己的事情去。” 侍女们这才纷纷散去,唯有凝白走上前来柔声问道: “殿下,今天早饭想吃什么?” “不用准备了,我一会有点事要出去一趟,你们自己吃就行。” 方未寒再度摆了摆手。 “是。” 凝白行了一礼,自觉地退下,不再打扰两人。 “今天我去南宫城墙下边转几圈,踩踩点,打听打听状况。” 方未寒慢条斯理地安排道。 “二爷你呢,准备准备那天你引开禁军要用的东西,然后再帮我打听个事情。” “殿下是说,天禄殿的钥匙?” 赵二爷擦了擦枪杆,大咧咧问道。 “对,打听打听这天禄殿的钥匙都在谁手里,看看怎么弄过来。” 方未寒点头。 “今天晚上我估计是回不来了,明天早上还是这个时候,咱们回王府碰头。” “好,殿下放心,我老赵办事滴水不漏!” 赵二爷答应下来。 “不过,殿下不用去上学吗?” 赵二爷疑惑问道。 他怎么感觉,最近这殿下好像没咋去过擎火书院呢? “不用,我跟于慎于夫子打过招呼了,他说我最近都不用去了。” 方未寒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就是这个打招呼的方式可能不太正经。 方未寒都算好了,就于慎那老头爱面子的程度,肯定不会难为自己。 大不了过两天去找他送个礼,赔个不是。 方未寒心中的小算盘打得很响。 “咕噜。” 方未寒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因为某个人工智障,自己起得太早了,现在有点饿。 吃点啥呢? 方未寒想起了上次的那个特别好吃的馄饨。 不如,去上次那家小摊看看? 第56章 偶遇白袍 安乐坊张叔的馄饨小摊前,陶允姜坐在一张桌子旁,正抱着碗馄饨美美地吃着。 美好的一天,从一碗皮薄馅大的馄饨开始! 今天也是个吃馄饨的好日子呢。 陶允姜从碗中捞起一颗晶莹剔透的馄饨,脑袋凑上去,“啊呜”一口吞掉。 她感受着馄饨鲜美的汁水在口中爆开,幸福地眯上眼睛。 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小师傅,早上好。” 方未寒放下手中端着的馄饨,笑嘻嘻地打招呼。 “咳咳咳咳……” 陶允姜吓了一跳,猝不及防之下被呛得连连咳嗽,俏脸涨得通红。 她端起眼前的碗,急忙猛喝了一大口馄饨汤才止住了咳嗽。 “你从哪冒出来的?吓死我了!” 陶允姜嗔怒地瞪着他。 “没啊,我就正常来吃个早饭,这不是看到师傅你了嘛!我就过来咯。” 方未寒淡定地夹起一个馄饨放入口中,无辜说道。 “怎么,允姜难道不想看到我?” 方未寒故作失落地说。 “你……伱不要总是露出这种表情!” 陶允姜看见他这副模样,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这个样子,好像是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一样。 “我没说不想看到你!” 陶允姜一拍桌子,羞怒道。 “唉,多谢师傅的安慰,徒儿感动哭了。” 方未寒又摆出了一副感动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一样。 你又来? 陶允姜气得咬牙切齿,悄悄地将一只小手按到腰间祈苍剑柄上,似是要砍了眼前这个混蛋。 允姜成功学: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提问的人。 “咳咳。” 方未寒见好就收,连忙收起了刚才的浮夸演技。 “你怎么不去书院?” 方未寒有些疑惑,这个点书院早就开始上课了,自己不去就算了,连陶允姜这种优等生也不去吗? “哼。” 陶允姜轻哼一声,脸色稍稍转晴,松开了祈苍剑柄。 “你师傅我这个修为都能在学院当讲习了,还去上课干什么?” 少女挺起了胸膛,言谈之间颇有些骄傲自得。 方未寒习惯性地瞅了一眼。 嗯,什么波澜都没有,会被萧槿秒杀得渣都不剩的存在。 他突然反应过来,掐了自己一下。 说好不看的,又特么忘了。 「呵呵。」 云纾径直打出两个字。 「想看直说,装什么装。」 “此地禁止呵呵!” 方未寒在识海内怒声说道。 不过陶允姜说得倒也没错。 一般擎火书院的学子毕业的时候也极少有人能达到四转境界的。 而四转境界的修士就可以在书院内担任教职了。 唉。 人比人,气死人。 方未寒刚想吹捧她两句,就听得身后传来阵阵嘈杂声音,混合着凌乱的马蹄声。 他皱了皱眉头,回身看去。 只见得身着精良铠甲的禁军骑兵自道路中间疾驰而过,为首的兵士厉声呵斥着,驱赶着沿路的平民。 在成群骑兵的簇拥下,有两人身披绣蛟龙纹的白色披风,气息深不可测,在全身黑色的禁军中十分显眼。 方未寒认出了两人中的那个方脸鹰目的壮硕男人。 正是平江郡侯,玄重卫都指挥使萧伏威。 “‘玄甲’萧伏威,明武六转通祖境。‘鼎剑’罗天罡,御气六转归元境。都是天阙白袍。” 陶允姜美眸中闪过一丝异色,低声给方未寒解释着这两人的身份。 “皇帝把他的两名天阙白袍都派了出去,听说因为是西境的临渊阁在凉州金城发现了邪魔的踪迹,似乎还与拜火神教有关系。” “如今看这两人行色匆匆,估计此事多半是真的。” 她摩挲着祈苍的剑柄,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那人便是罗天罡? 方未寒看向了另外一名白袍人。 他身着一身道袍,并未穿铠甲;须发飘飘,看上去颇有仙家气息。 此人是东境逍遥宗的长老,被派来长明充任天阙白袍,深得皇帝信任。 天山临渊阁,云涧逍遥宗。 这两个宗门分居大周东西,隔国相望,是天下最强的两个宗门。 按照陶允姜所说,此次凉州金城的妖魔事件似乎就是临渊阁的人发现的。 他们似乎掌握预知未来的能力,怪不得皇帝这次这么重视,连自己的贴身护卫都派出去了两个。 「是部分预知未来。」 云纾突然纠正道。 方未寒:“?” 这是在售卖罐装知识? “头晕?”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头晕。」 云纾也是言简意赅。 “爬。” 方未寒更加干脆地拒绝了她。 “你慢慢吃,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陶允姜冲着方未寒轻轻一点头,便直接消失在了他眼前。 那一袭红衣身影如同混入大海的水,瞬间消散在了人群中。 “哎你……” 方未寒话还没说完,陶允姜已然没了影子。 “我真是服了,这么着急干什么?” 他没好气道。 “公子莫要生气,那姑娘就这个性子。” 店家老头过来收拾碗筷,闻言笑呵呵说道。 “唉,是啊。” 方未寒叹了口气,也是站起身来。 “张叔,不用找了。” 他扔下一块碎银子,摆摆手迅速离去。 张叔拿起银子掂了掂,有些诧异。 分量挺足。 两次见面相处下来,这广陵王给他的感觉和那种世家子弟倒是一点也不一样。 怪不得允姜丫头那么信任他。 “希望一切顺利吧。” 张叔摇了摇头,继续收拾着碗筷。 …… 「你不是要去长明南宫踩点吗?怎么往东走了?」 云纾有些疑惑地写道。 “先去趟掩光斋。” 方未寒轻描淡写说道。 云纾都无语了,她刚想写点什么,却又突然顿住。 她现在的想法很纠结。 一方面方未寒耽搁正事只为了买礼物讨女人欢心,这让她有些恨铁不成钢。 另一方面如果方未寒不先买礼物,只顾着自己的事情,云纾又会觉得他太过薄情。 反正他怎么做都不对就是了。 「呵呵。」 云纾沉默半天,最终憋出来了两个字。 方未寒感到莫名其妙。 这siri咋了? 掩光斋就在前方,这里的行人衣着渐渐华丽起来,行为举止之间洋溢着贵气。 方未寒进了掩光斋雕饰着各种珠宝的大门,循着记忆中萧槿的视线,他的目光瞬间锁定在了那条“瑶光琉璃”上。 方未寒看到这玩意的一瞬间,心中马上就蹦出来个想法: 这玩意就像是为萧槿量身打造的一般。 圆润莹白,流光映影,必须得戴到那种稍微有点肉的手腕上。 要是戴到婉婉那种纤瘦的胳膊上,估计会显得过于浮华,然后就会很丑。 萧槿那种就正好。 此时某处谢家铺子里,正在言笑晏晏地威逼利诱掌柜签金石铁律的谢令婉突然打了个喷嚏。 “阿嚏。” 少女抽了抽鼻子,看着眼前掌柜敬畏的表情,她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又搞定一家。 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方未寒,等着我,我会保护你的! 第57章 跟踪 “公子,您是在看这条‘瑶光琉璃’吗?” 一个侍女走了过来,恭敬说道。 “嗯,让你们掌柜的出来跟我谈谈吧,这条手链我要了。” 方未寒冲着侍女笑了笑。 侍女惊喜不已。 这是碰上大客户了啊! 她连忙跑去叫掌柜的了。 掩光斋就这个样子,走精品路线,卖出去一条首饰够他们吃半个月的。 “公子?” 掌柜跑了过来,冲着方未寒一拱手。 “这“瑶光琉璃”现在售价是五百八十两银子,不知公子……” 方未寒在掌柜诧异的目光下,从空间灵戒里摸出了一块形似“凸”字形的金锭。 还有点沉。 “云纾,你知道一吨和一吨金子哪个重吗?” 方未寒在识海中问道。 云纾不想理他。 掌柜捋起袖子,伸出双手郑重地接过黄金,看了看上边的字迹。 上边写着“广陵府兴国元年分岁供王府足金五十两正吏朱讲匠高” 这是皇帝赐给广陵王府的岁供! 掌柜在知道眼前这人有贵重无比的空间灵戒时就已经觉察出其身份估计不简单。 可他没想到,眼前这人竟是一名藩王! “见过广陵王……” 掌柜心头一惊,连忙就要行礼,却被方未寒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 他今天可是特意乔装打扮了一番,换掉了平常穿的华贵衣服,换成了一身平凡的素袍。 一会还要踩点呢,可不能让这掌柜坏了大事。 “这一锭金子够吗?” 方未寒微笑着问道。 “这金子色泽上乘,光洁无划痕,还是殿下的岁供,当然可以抵得上五百八十两!” “反倒是小店占您便宜了。” 掌柜看出来了眼前的藩王并不想暴露身份,于是压低声音说道。 “无妨,就当我照顾你们生意了。” 方未寒摆了摆手。 “把这手链给我包起来吧。” 掌柜的捧着黄金,喜笑颜开。 “好嘞,您稍等。” 方未寒等待着,有些无聊。 他转身走到了窗边向着窗外看去,入眼一片繁华。 行人守礼,路不拾遗,往来无布衣。 市列珠玑,户盈罗绮,广厦连山起。 这便是大周帝都长明城,天下财富最终汇聚之地。 方未寒有些恍惚,不知不觉间又想到了他曾经那响彻着汽笛声音的故乡。 不知眼前天街,与那灯红酒绿,谁更胜一筹? 「别想家了,乖,宝宝不哭。」 几行小字突然出现,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方未寒:“?” 他直接忽略了阴阳怪气的云纾,转身问道: “我的手链包装好了吗?” 侍女捧着个包装华美的盒子走了过来,恭敬说道: “请您过目。” 方未寒接过盒子,小心地装入空间灵戒中。 随即便在侍女的行礼目送下施施然出了掩光斋大门。 “我觉得我应该看一看昭武门是个什么情况。” 方未寒在识海中说道。 「我觉得伱应该绕着城墙走走,毕竟你还要摸清楚巡城营的动向。」 云纾提出了反对意见。 “有道理,那便听你的,绕着城墙转转。” 她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 方未寒权衡了下,最终拍板道。 在他没有看见的地方,有一双贼溜溜的眼睛正在盯着他。 “纪哥,那人出来了。” 听着小弟的禀报,纪刚吐出口中的草叶。 他抓着头发,阴沉地说道。 “我们跟上去,那家伙一看就是个没什么势力的阔佬。就是他了,看看他去哪!” “好!” …… 方未寒来到了南宫城墙之下。 此时他眼前正好有一队巡城营禁军走过。 方未寒瞬间有了主意。 这简单,只要我沿着反方向走,算一个小学的相遇问题我就能估算出两队巡城营之间的间隔时间了。 他开始控制着自己的步速沿着和城墙平行的直线走去。 在他身后很远,一片建筑的阴影中。 “老大,这小子绕着城墙走干什么?” 小弟有些疑惑。 “不知道,先跟上看看。” 纪刚皱起眉头,直觉告诉他这人恐怕有问题。 但他没有时间,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 “我算了下,假定这群该死的禁军步速跟我一样的话,他们两队巡城营的时间间隔应该是半个小时左右。” “我觉得这个时间很合理。” 方未寒自信说道。 我可是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优秀青年,别说是相遇问题,鸡兔同笼牛吃草来了都白搭。 「不合理。」 云纾立刻提出否定意见, 「你怎么能假定这群巡城营士兵是绕城一周呢?万一人家半圈就下去了呢?」 方未寒:“……” “这是很显然的事情吧?谁会只绕半圈啊!” 方未寒难以置信地说道。 「反正到时候被抓起来诛九族的是你不是我,又不是诛十族,我怕什么?」 「你说对不对?」 云纾淡定写道。 “复读机啊你,不准学我说话!” 方未寒勃然大怒。 “那就跟着这一队禁军,我看看他们到底是怎么个路线!” 方未寒走远了。 他身后远处的阴影中,那小弟满头大汗。 “老大,这小子为什么一直绕城墙啊!” 小弟气喘吁吁地问道。 “妈的,接着跟上!” 纪刚脸色也是十分难看。 “我就不信他能一直走下去。” …… “云纾,现在我以真理之名郑重通知你:那群巡城禁军就是绕着城墙走一周的。” “就因为你,我连午饭都没吃,多走了这么长的一截距离。” “以后不准质疑我,懂了吗?” 方未寒在识海中气愤地指责云纾。 「啊对对对。」 方未寒深吸一口气,决定还是不理这个恼人的ai助手。 除了说烂梗,啥也不是。 此时已经是过午时分,他决定找个离昭武门近,最好能直接看见这门的状况的客栈休息一下,然后过个夜。 现在他的位置在南宫东门建武门前,所以还特么得再绕半圈。 方未寒犹豫了下,还是打消了叫个马车的想法。 还是尽量低调点吧,就当是侦查了。 可惜方未寒不知道的是,在他从掩光斋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被盯上了。 “老……老大,我……我不行了。” 小弟们径直瘫倒在了地上,像是个死人一样。 “这小子……这小子有病啊老大。” 以纪刚的明武二转修为倒是没啥事,但是他内心也憋着一股邪火。 他足足跟着这小子绕了一圈多城墙! 你他妈遛狗呢? “起来,跟上他。有病更好,方便我们动手!等事成之后,我请你们吃好的!保证能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纪刚压抑着心头的怒火,再度阴沉说道。 一行人再度艰难地跟上了他们所谓的“肥羊”。 第58章 入室抢劫 临宫客栈,坐落于长明天街,南宫西门昭武门前,从这里可以窥见雄伟壮丽的长明南宫。 客栈三楼,一间客房的阳台中,方未寒惬意地躺在躺椅上,手中拿着块卤牛肉啃着。 一口牛肉,一口冷酒,林冲来了都说好。 “侯门营隶属于南衙监门卫,他们的换班时间是在早上,不用轮值的监门卫通常在城南大营中驻扎。” 方未寒费劲地嚼着牛肉,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也就是说,只要二爷引走了那一批侯门营,就没有新的禁军过来替补了。” “现在可谓是万事俱备,只差一把钥匙。” “希望老头努努力,别掉链子。” 方未寒伸了个懒腰,放下没吃完的牛肉,表情十分惬意。 “打个……啊不是,睡个觉先。” 「需要我喊你吗?」 云纾好心地询问道。 “不用了,我自己会醒,而且你应该说‘你这个年纪怎么睡得着觉的’这句话。” 方未寒冷漠地拒绝了她。 「……」 云纾被噎到了。 就在方未寒啃牛肉的时候,纪刚一行人已经摸到了他的房间下边。 “老大,那小子进了三楼的那个房间。” 小弟指着上边方未寒正躺着的阳台说道。 “我们现在动手吗?” 被遛了半天的他们现在看方未寒是极度不爽,恨不得把他给生吞了。 纪刚暂时忍耐住了心头的焦虑,理智重新占据了上风。 他摇了摇头说道: “不急,等到晚上。” 虽然他恨不得现在就从方未寒身上榨出一笔钱来,可是环境实在是不允许。 白天人多眼杂,难保不会发生什么变故。 只能等到晚上了,最好是那个肥羊关了灯睡着之后。 就是不知道…… 纪刚看了看另一个方向,眼中流露出浓重的忧色。 …… 方未寒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晚,眼前的宫城已然亮起了灯光,天街灯火通明,如星间银河。 他掂了掂旁边的酒坛,发现空空如也,就像是被赵二爷舔过一样。 方未寒站起身打开房门,决定下楼打点酒喝,毕竟今天晚上还要盯梢。 唉,一直盯着这个破门,自己一个王爷都快混成保安了。 也算是少走了四十年弯路。 方未寒提着酒坛下到了一楼,随意地瞥了一眼大厅内的情况。 他惊讶地发现,大厅中有一桌竟然坐满了禁军! 他们甚至连军服都没脱,兵器胡乱地堆放在一旁,就在那大大咧咧划拳喝酒。 方未寒都懵逼了。 这啥情况? 常年无战事的情况下,他知道禁军管理是很拉垮,不过似乎也没松弛到这种程度吧? 上班时间出来喝酒? “杨哥,咱们这么出来不会有事吧?” 那边有个禁军士兵有些担忧地看了眼昭武门的方向,低声对着看起来这群人中像是什长的 人说道。 尽管他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被方未寒听到了。 明武三转的修士,各项身体机能均已被大幅度强化过,且之后的每一次突破都会更强。 这是明武路径相比于其他路径的一个独有优点,可以看成是葫芦娃的一二三娃合体版本。 真正做到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最适合当保安了。 “慌什么!明天是李子祥那肥猪轮值,他自己都不来,哪里还管得着我们。” 那什长抓起一只烧鸡,啃得满嘴油光,大呼过瘾。 见那士兵还有些束手束脚的,什长皱了皱眉头,啧了一声。 “伱小子怎么这么不合群呢!” “我跟你说,不止我们几个,咱们监门卫今晚和明晚基本都没啥人在城墙上,不信你就去看看!” “去去去,不想吃就滚蛋,自己回城墙上熬着去,别坏了我们哥几个的兴致!” 什长不耐烦地呵斥道,引起了周围禁军兵士的一阵附和。 怎么的,就你一个人清高是不是,显得我们玩忽职守? “哪能啊杨哥!我不说了,我不说了!来来,我敬哥一杯!” 那士兵自知失言,连忙赔起了笑脸。 方未寒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 有意思,真有意思。 社会的规则在什么时候都不会变的。 我们都在玩,凭什么你就能学习? 多了不起啊! 方未寒提起酒坛喝了口酒。 不过这样也好,据他们所说,明天监门卫的人估计全都跑光了。 这样的话,自己最后的后顾之忧也没了。 那就明晚行动吧,虽然有些仓促,但这么好的机会实在难得。 方未寒下定了决心。 方未寒转身回了自己房间的阳台,再次躺回了他的躺椅上。 他晃了两下,想了想,转身关掉了房间中的灵石灯。 房间中瞬间一片漆黑,只剩下了街灯的微弱光芒。 不关灯的话,从明处看暗处太容易被发现了。 还是关上灯吧,这样比较隐蔽。 方未寒给自己点了个赞。 我考虑得真周密。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关上灯会引来一些别的东西?」 云纾幽幽写道。 “还能引来啥?可爱的鼠鼠?” 方未寒一脸茫然,根本没有把云纾的话放在心上。 “小云,你别总是多想。你要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的。” 云纾不说话了。 方未寒以为是她被自己说得哑口无言了,于是回到躺椅上,心满意足地喝了口酒。 对付这种思想很阴暗的人工智能,就应该重拳出击,从道德制高点先行火力压制。 他看着远处的昭武门,感受着春夜略带一丝湿润的微风吹拂在自己脸上,不禁感叹。 今天的风儿甚是喧嚣啊,吵吵闹闹的,还带着门锁转动的声音…… 方未寒:“?” 什么东西? 我的房间门怎么了? 他抓起放在一旁的流明,缓缓站起身来,隐藏在阳台的阴暗角落。 放得很轻的杂乱脚步声和凌乱的呼吸声被他听得一清二楚。 看这样子,应该得有三四个人。 这群人来我房间干什么? 开party的? 方未寒内心已经开始问候起了那群金吾卫。 长明城这什么垃圾治安,老子住个宾馆都能遇见抢劫的? 这特么是洛圣都吧? 他闭上眼睛,血气探出,感受了下这群人的修为境界。 虽然感受不出来具体的境界,但方未寒能确定应该没有比自己修为还要高的。 那就好办了。 他瞬间有了决定。 那群人走到房间一角,停顿了下,瞬间一齐将床上的被子整个掀开。 “别动!” 一个小弟拿着把匕首,低声喝道。 “转过……啊?” 他在黑暗中摸索着床板。 “老大,这没人啊?” 听见小弟的话,纪刚瞳孔骤缩,顿感大事不妙。 那肥羊呢? “不好!” 他喊出了那句无数人喊过,以后还会有无数人再喊的话: “这里有埋伏!” 第59章 秘闻 没有给他太多反应时间,刹那之间,连续三声闷哼伴随着小弟的哀嚎声响起。 “砰!” 不知是谁扭开了灵石灯。 随着灯光亮起,纪刚得以看清房间内的情况。 他的小弟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抽搐着,眼前这个穿着素袍的年轻男人拿着把长剑,剑尖抵在自己的喉头上。 “咕咚。” 纪刚咽了口唾沫,额头冷汗涔涔。 “本想着抓个小贼,没想到却捅了老窝。” 方未寒似笑非笑,流明剑散发出刺骨的寒芒。 “你们谁啊?” 纪刚颤颤巍巍地举起双手,嘴里不住地说道: “公子,这是误会,误会啊……” 趁方未寒不注意,他眼神一厉,瞬间侧身躲开了方未寒的剑,紧接着一个冲拳向他打来。 纪刚本想着用这一拳将他逼退,好给自己争取时间。 可出乎纪刚意料的是,方未寒根本没动。 “嘭!” 他的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一块血气凝聚成的罡风甲胄上,震得他的胳膊发麻。 这是明武三转的标志,血气化铠! 还想挣扎的纪刚瞬间心如死灰,放弃了再做抵抗的念头。 “我名纪刚,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纪刚昂起头颅,凛然不惧地直视方未寒。 “但求公子放过我这些兄弟,他们年纪还小,是被我强拉过来的。” 纪刚沉声说道。 方未寒正欲开口,只听得旁边的小弟也开始大呼小叫了。 “大哥,有事我们一起扛着。” “这事跟纪哥没关系!” “公子,让我替他们去坐牢吧。” 小弟们都很讲义气,一个个地忍着痛颤声哀求道。 “你们闭嘴!” 纪刚低吼一声。 “公子,别听他们的,带我去找金吾卫吧。” 方未寒:“……” 怎么搞的好像我才是那个恶人? 不是你们抢劫的我吗? “伱是不是早就知道?” 方未寒在脑海中质问云纾。 「嗯啊。」 「你没问我。」 云纾无辜地写道。 方未寒:“……” “别废话,我没说要带你们去报官!” 方未寒冷声喝问道。 “我看你刚才那一拳是周剑中的虎冲一式演化而来,若非长时间练习绝无可能出此一拳,你是军队的人?” 他的目光如剑,直直刺向了纪刚。 这目光似是要比流明的剑锋还要锋利,在纪刚的心中撕开血淋淋的伤口。 “公子好眼力。” 纪刚沉默了下,最终还是艰涩开口说道。 “我……原来是一名长垣铁衣,隶属九边之一的固原镇。” “为什么要当逃兵?” 方未寒冷漠问道。 “我记得固原镇由于离着长明较近,待遇还不错,远强于同为九边的宣府和甘州等镇。” “所以,为什么要当逃兵?” 纪刚垂下头颅,沉默不语,似是有些羞愧。 “公子,纪哥他也是迫不得已,他爹失踪了,如今他娘又……” 旁边的小弟急切地开口为纪刚辩解。 “刘林,够了!” 纪刚低吼一声,紧紧握住了双拳。 “可是纪……” 那小弟还想开口。 “我说够了!” 纪刚双眼赤红地怒视了他一眼,如同受伤的狮子。 房间内的气氛一时陷入沉滞。 方未寒的目光扫过了他们的粗布衣服,以及破损到露出脚趾的鞋。 除了纪刚外,几个小弟都或多或少地有些面黄肌瘦。 他默默叹了口气。 “公子,你是说,我们可以走了吗?” 纪刚平复了下心情,拱手恭敬问道。 “走吧。” 方未寒轻轻颔首。 “多谢公子。” 纪刚深深一礼,便走过去搀扶起了自己几个小弟,一同跌跌撞撞地向门口走去。 “等一下。” 就在他们快要走出房间的时候,方未寒突然叫住了他们。 “公子……可是要反悔?那就……” 纪刚咬牙说道。 “带我去见你母亲,没准我能帮上忙。” 方未寒冷不丁开口。 纪刚要说出去的话卡在了喉咙中,他愣了一下,转过头看着方未寒平静的目光。 他犹豫片刻。 “好。” …… 方未寒跟着几人来到了长明的外城。 这里离长明的宏伟城墙极近,抬眼望去,仿佛近在咫尺。 高耸的城墙像是一道通天彻地的屏障,将这个世界分了两半。 这里是长明城,大周的国都。 外边的人想进来,里边的人想出去。 方未寒低下头,视线扫过四周。 不同于内城的华丽建筑和整洁的市容,这里的房屋都矮小逼仄,凌乱地拥挤在街道两旁,污水肆意流淌,散发出浓烈的恶臭。 行人大多行色匆匆,眼睛中是麻木而黏稠的视线。衣衫褴褛、衣不蔽体者比比皆是。 在他以往的人生中,方未寒从未来到过这种地方。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 前世他曾听营销号夸夸其谈过三哥贫民窟的景象,但未曾亲眼得见。 今生他更无法想象,原来在长明城内,自己的王府旁边,还有这种地方的存在。 他前世不知道原来的剧情,无从得知这世界的面貌。 而擎火书院的夫子说,这天下在我那皇帝叔叔的统治下,是个百姓安居乐业、人间歌舞升平的盛世。 倘若是盛世,那这群人算什么? 盛世的垃圾? 方未寒觉得有些悲哀和可笑。 我就知道,这群人从来是报喜不报忧的。 “云纾,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大周现在究竟是个什么状况?” 方未寒在识海内低声问道。 「你应该已经有所猜测了,只是不愿意相信,不是吗?」 「若是这大周国富民强,上下一心,那异族如何能鲸吞半壁江山?」 云纾也没再开玩笑。 “我特么以为这是北宋末年,却没想到这更像是西晋末年!” 方未寒烦躁而颓然地抓抓头发。 「这不是你原来的世界,在东汉末年和你的世界出现了偏差。这里没有北宋,也没有西晋,它仅仅是大周。」 云纾冷漠写道。 「另外再告诉你个小秘密。」 「这个秘密除了我估计是没人知道了,所以几乎没有因果惩罚,你大可放心。」 方未寒屏住呼吸,认真看去,只见眼前虚空的面板上徐徐闪出这么两行字: 「这世界东汉之前的历史几乎与你的世界别无二致。在当朝之前,已经有一个名为“周”的朝代存世,东西二周拢共享国八百年。」 「那你可知,已然有一“周”存在的情况下,当今国号为何还要叫“周”?」 方未寒问道: “为什么?” 虚空中的苍白小字缓缓浮现,如同焦炭上洒下的骨灰。 「因为现在的这个国家,它在建立之初就先天不足,未得民心,连作为国运象征的神龙都凝聚不了,根本就是个半成品!」 「它不被人民认可,不被天地意志认可,也不配拥有新的国号,故而只能盗前朝之名,借前朝未尽之气运,立国为“周”!」 云纾冷冷地写道。 此言一出,方未寒的心中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 吾国为周,周为圆,而吾姓为方,以方治周,实乃格格不入。故此万顷之土、亿计之民之所以治,皆乃赖诸君之力也!——方乾义《应天坛誓》 第60章 世界的角落 “什么……先天不足,不得民心?国家立国还能不得民心吗?” 方未寒在识海中沉声问道。 “那它是怎么立国的?” 「头晕哦。」 云纾慢悠悠扔出来了三个字。 方未寒:“……” 他默默闭嘴,继续跟着纪刚急匆匆地走着,来到了一户破落的院门前。 腐朽的门闩,狭小到仅供立锥的院落,摇摇欲坠的破漏房顶,散发着潮湿霉烂气味的被褥…… 以及床上奄奄一息,不住咳嗽的老妇人。 方未寒无言地注视着这一切。 “娘!你怎么样,娘?” 纪刚见老妇人要起身,连忙扑过去握住她的手搀扶着。 八尺高的壮硕汉子,此刻却像是一个慌张无措的小孩,害怕着失去最珍贵的东西。 “娃儿啊,咳咳咳……” 老妇人刚说了几个字便剧烈咳嗽起来,似是抽不动的破风箱。 “我梦见你爹了,他在冲我笑哩。” 老妇人并未去看自己的儿子,而是盯着渗着水的房顶,无神的双眼暮气沉沉。 “那天,我问他金缕虾是什么。” “他说那是长明城里贵人吃的东西,咱们吃不起。” 老妇人干瘪而褶皱的脸庞缓缓舒展,露出一个追忆的笑容。 “他说,他会让我过上好日子……会让我顿顿吃上这金缕虾。” “后来……后来他就去当兵啦,说是去了辽东,好远的地方啊……” “一转眼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他还活着吗?” “要是活着,估计也认不出来我了吧,咳咳咳……” 她猛烈地咳嗽着,似是要将自己一生的委屈连同内脏的残渣一起吐出。 纪刚大急,眼中含着热泪,声音也带上了哽咽。 “娘,你先别说话了,躺下,伱先躺下。” 屋顶的水滴滴滴答答地落下,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小小的凹坑。 人们总是说,滴水可穿石。 可为了穿石,要有多少滴水撞得粉身碎骨,蒸发殆尽,最后痛苦地死去? “云纾,她还有救吗?” “我现在去找小槿过来,还来得及吗?” 方未寒倚在门边,静静地注视着屋内的场景,眼睛有些干涩。 「她应该是负责处理矿石的女工。」 「这是因为吸入过量赭石粉而造成的痨病,她的肺已经被侵蚀得几乎只剩下了个空壳。」 「要治这病,需要天工七转的“拟造”能力,别说萧槿了,你找天阙白袍来都救不了她。」 「她活不过今天晚上了。」 云纾冷静陈述道。 赭石,其色鲜红,寓意喜庆。因为赭石价格高昂,成为了达官贵人们炫耀财力的必备品。 他们喜欢用它来当红色颜料,讨个彩头。 方未寒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转身离开了这个狭小阴暗的房间。 “公子,您看纪婶她……还有救吗?” 院子外的墙根处,几个小弟颓废地蹲在墙角,其中一个小弟,那个叫刘林的,站起来紧张地问道。 迎着他们期待的视线,方未寒摇了摇头。 几人的眼中的光一下就黯淡了下来,出声的刘林又颓然蹲下,抓着自己的头皮。 “纪婶平常对我们那么好,从来没有嫌弃过我们几个,还经常接济我们饭吃……” 刘林说话声音有些哽咽。 “平常只是见她有些咳嗽,纪婶也说没啥事。可怎么突然就……” “她才刚四十啊……” 仿佛一道晴天霹雳在方未寒的心头炸响。 “你说……她才刚四十?怎么……” 怎么老成那个样子? 这话方未寒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你以为处理赭石矿很轻松吗?浮、碾、泡、漂、筛,哪个不是能累死人的活计?」 「拿着低廉的工资,干着要命的活,四十岁老成这个样子也不足为奇。」 「毕竟,你不干,有的是人干。她估计没得选了。」 云纾的话再次刺痛了方未寒的神经。 听着屋内断断续续的咳嗽声,方未寒沉默了下。 “你们知道,这附近哪里有卖金缕虾的吗?” 他突然开口问道。 …… 纪刚颓唐地坐在床边,双眼中布满了血丝。 他抓着自己母亲的暴突着青筋的手,感受着上面厚重的老茧,悔意如同浪潮般席卷来。 我为什么要去当兵,我为什么没有早点回到娘的身边。 如果我能早些回来,事情是不是就可能会有所不同? 男人双眼灰暗,绝望地想到。 “吱呀。” 突然,有人推开了破旧腐朽的木门。 紧接着,纪刚感受到自己的肩膀被轻轻拍了拍。 他扭动灰暗的眼睛看去,却发现方未寒递给了他一个散发着香味的木盒子。 “金缕虾。” 方未寒冲他比了比口型。 纪刚沉默了下,颤抖着双手从方未寒手中接过盒子。 “多谢公子。” 纪刚虎目含泪,郑重说道。 方未寒轻轻颔首,无声地退出了房间。 “娘,金缕虾,你吃口……” 纪刚轻轻摇晃着母亲,打开盒子夹起一块虾肉送到妇人的嘴边, 老妇人虚弱地睁开眼睛,下意识含住了纪刚夹过来的虾肉。 她已经不剩几颗牙齿了,只能用牙龈与上下颚摩擦着。 “好吃,真好吃啊。” 老妇人费劲地吞下虾肉,满足地叹了口气。 “原来,金缕虾是这个味道啊……” “呵呵,他果然没有骗我哩。” 老妇人缓缓扭头,看向自己的儿子。 “娃儿啊,我知道你一直……咳咳咳!” 老妇人话还没说两句,便又开始咳嗽起来。 “娘,你先躺下,你先躺下啊!” 纪刚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惶急地说着。 老妇人仍旧执拗地抓着他的手 “我知道你一直恨你爹,但你毕竟还是他的儿子。” 老妇人昏黄的眼睛紧紧地看着纪刚。 “我死之后,你便改回张姓吧……” 纪刚哽咽着。 “娘……” 老妇人挪开视线,不再看他,她转动着眼珠,仿佛用尽了一身的力气。 “你还活着吗?” “终于,不用再受苦了……” 她缓缓停止了呼吸。 …… “娘!” 屋内传来纪刚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刘林等人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面容悲戚,抱头痛哭。 方未寒靠在院墙上,素袍沾染了污渍。 他扭头向东望去。 天还没亮,地平线上却仍然闪动着若隐若现的如太阳般的金光。 那是南宫太极殿的神异光芒,也是长明城的名称来源。 太极金光,昼夜不熄;威加四海,佑国长明。 这是太祖方乾义说的。 宛如放屁。 方未寒默默评价了一句。 有人生来便活在阳光下,有人却这辈子都活在阴沟里,无缘得见长明的辉光。 即使他们就住在城内。 方未寒活在阳光下,但却活得烈日灼心。 他有些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云纾在他的识海空间内默默的看着这一切。 看来,我真的没有找错人。 本座眼光真好。 她心想。 第61章 又是索厄? 不知道过了多久,纪刚走了出来。 他看上去十分疲惫,整个人死气沉沉的,宛如行走的躯壳。 “多谢公子。” 纪刚缓缓走过来,双膝一弯就要给方未寒跪下。 在他的膝盖碰着地面之前,方未寒连忙释放出血气托起他。 “我等想要对公子图谋不轨,公子却还帮了我个大忙,在下实在是羞愧难当。” 纪刚哽咽道。 “无妨,都是小事罢了。” 方未寒摇了摇头。 “说起来,你们是怎么盯上我的?” 他有些好奇地问道。 “这里离掩光斋比较近,我们想着那里的富人比较多,于是便过去提前藏好。” “别人或多或少都带些随从,我们不敢动手。这时又看到公子孤身一人出来,便起了歹念……” 纪刚有些难以启齿地说道。 方未寒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么个回事。 倒是自己失算了,应该带几个随从的。 “你们劫财就是为了买金缕虾?” 方未寒皱眉问道。 “不,是为了给我娘看病。” 纪刚声音有些沙哑。 “我们这一片外城区最好的大夫,宋神医,说我娘这个病能治,只是需要五千两银子。” “我实在没办法搞到这么多钱,只能想着干一票大的,没想到碰上了公子……” 纪刚苦笑一声,用力扇了自己一个巴掌。 “现在想起来,我真是鬼迷了心窍。” 方未寒却发现了其中的关键问题,连忙冷声问道: “你说那个所谓的宋神医说这病能治?” “对,他还给了一瓶丹药,里面只有一粒,让我娘吃了之后咳嗽确实缓解了几天。” 纪刚回答。 「那宋神医多半在说谎,连本座都说无药可救了,他谁啊他?」 云纾气得不行。 “那药瓶还在吗?” 方未寒沉声问道。 “在,我去给公子拿来。” 纪刚有些讶异,但还是从院子里翻出来了个丹药瓶子。 “就是这个。” 方未寒接过来仔细地打量着。 这个瓶子长得跟个夜壶似的,形状十分特殊。 他总感觉这玩意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见过。 “siri,伱见过吗?” 方未寒想了半天没想起来,开始求助。 「我没见过,但我在你的记忆里见过。」 云纾扔出来几个字。 「这是那天浣楼的那黑衣人吃的丹药瓶子。」 啥玩意?! 被她这么一提醒,方未寒突然回忆起来了那天的场景。 那个黑衣人掏出来的正是这个瓶子! 这是陶允姜说的那个索厄? 这东西……能他妈当药? 「饮鸩止渴,反而加速了他母亲的死亡。」 方未寒用力握紧了这个瓶子,几乎要将它捏碎。 拜火神教,还有那个医生。 它们肯定没少用这东西大肆敛财。 蛇鼠一窝,一群畜生……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方未寒平复了下心情,询问纪刚。 “固原镇我是回不去了,我打算回弘农老家,租几亩薄田,把我母亲……下葬。” 纪刚声音沙哑,其中有浓重的悲伤。 “然后呢?然后一辈子都在弘农老家待着了?” 方未寒继续追问。 纪刚眼神灰暗,苦笑一声,并未应答。 “多谢公子的帮助,若公子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来找我,纪刚定万死不辞。” 死气沉沉的高大汉子冲着方未寒深深一礼,转身向着屋内走去。 “如果我告诉你,这药是假的,甚至很可能是加速你母亲死亡的原因呢?” 方未寒深吸了口气,沉声说道。 纪刚骤然停下脚步。 “公子,你刚……说什么?” 他转过头来,思维有些转不过来弯。 “这个药我见过,根本就没有治疗你母亲病的可能,这是一种提升修为的禁药。” “你母亲那个病是吸入赭石过多后的痨病,除非七转天工使用拟造能力,否则根本无药可医。” 方未寒看着他,目光沉凝。 纪刚沉默地站在院子里,默不作声。 “我认为,你劫财的做法并没有错。” 方未寒轻声说道。 纪刚身躯一震,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 “这个社会吃人不吐骨头,它冷漠而无情,它不给底层的群众一丝活路。” “你去长垣当兵,是曾经想和它讲道理,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来改变,让母亲过上好日子。” “但是它不想跟你讲道理。” 方未寒向前一步,直视着纪刚的眼睛。 “世道如此,我们却无力改变这个世界,那只好改变我们自己,学会世界的规则去适应世界。” “你只是想让母亲活下去,你没错!” “有错的是这些欺上瞒下、中饱私囊的败类,以及那些攫取百姓膏脂的畜生。” 方未寒掏出自己的广陵王令,用力地扔在地上。 “我知道,你肯定对于现在的国家不再抱有任何的希望,但我还想请你明白一件事情。” 方未寒掷地有声、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个国家除了那些混账东西,还有真正想要拯救它的人存在。” “我名方未寒,当朝广陵王。纪刚,你可愿受我之任?” 方未寒的声音回荡在狭小的院落里,不大,却震耳欲聋。 纪刚握紧双拳,抹了把眼睛。 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地朝着方未寒拱手。 “前长垣铁衣,固原镇什长纪刚,愿为殿下出生入死!” 方未寒也朝着他一拱手,转而看向了院落外面。 层层叠叠的低矮房屋连绵不断,像是灰蒙蒙的垃圾场。 “这外城区,金吾卫不管,但总得有人管。” 方未寒轻声说道。 “我相信你心中也早有此意。” 纪刚点点头。 “我从军队跑回来之后,和刘林他们几个弄了个堂口,管着这片城区。” “除了我们这一片以外,周围都是那个宋家帮的地盘。包括那个该死的宋神医……” “之前我因为老娘的病,一直无心处理这方面的事情。” “现在不一样了,我要让这帮孙子血债血偿。” 纪刚冷声说道,眼中闪现出滔天的怒火。 “先别对这个宋家帮动手,他们背后可能有一个名叫拜火神教的邪教作为后台,先整合别的地盘,等我打探好消息。” “另外……” 方未寒顿了顿,递给他一张银票。 “这是一千两银子,先把纪婶安葬好,剩下的钱拿去做经费。” 方未寒轻声说道。 “多谢殿下!” 纪刚眼眶一酸,泣不成声。 第62章 最后的准备 方未寒陪着纪刚处理了他母亲的后事,紧接着又回到了长明南宫看了眼。 此时已是凌晨时分,守门的禁军士卒昏昏欲睡,东倒西歪地哈欠连天。 城墙上本来该拿着火把巡逻的禁军也不见踪影,不知道跑去哪里快活了。 方未寒大致地扫了眼,满意地点点头。 很好,就今天晚上动手。 今天晚上禁军防守松懈,这是天时。 我把这昭武门周围的地形背得滚瓜烂熟,而且我在暗,敌在明,这是地利。 有我跟赵老头配合,这是人和。 天时、地利、人和俱存,未战而庙算已胜。 优势在我。 「你确定你和那老头的配合会很天衣无缝吗?」 云纾幽幽地提出了质疑。 方未寒僵硬了下。 这确实是个问题。 “没事,万一事情哪里出了问题,我还有planb。” 方未寒自信无比。 “长明南宫西侧,天禄殿的旁边有个南湖,既然灵山龙潭阵不会攻击我,我万一出不去的话可以躲到那个湖里,只需要不定时上来换个气就行。” 「我总感觉你这个计划太过于匆忙了。」 云纾写道。 “我也知道,但我确实没别的办法了。” 方未寒叹了口气。 “监门卫的轮值长官是十天轮一次,我要是错过了今天晚上这个机会那就得再等十天。” “根据我的直觉,我要是再等十天,剧情肯定会出现什么未知的变动。保不准长明南宫会加强防备,到时候我要是再想进去可就难上加难了。” “我不能坐以待毙,等着剧情自然发展,我得通过自己的行动去改变剧情。” 方未寒开始跟云纾讲道理。 “这是充分发挥了人的主观能动性。” 「呵,到时候要真出了什么问题,我可不会救伱!」 云纾高傲地写道。 “不用,我可以跳湖里装王八,再怎么着也不会有危险的。” 方未寒信誓旦旦。 他对自己的计划很有信心。 和赵二爷约定的时间点快到了,方未寒不再逗留在南宫,而是转而脚下运起血气朝着王府赶去。 此时尚在宵禁时间,一路上他尽量隐藏在街道的阴影中,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巡逻的金吾卫。 “我要是个御气修士就好了,可以飞檐走壁,没准还能搞个飞剑什么的玩玩。” 方未寒边赶路,边有些艳羡地说道。 “可惜,我是粗鄙的武夫,只能用两条腿跑,或者三条腿?”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未必不能学御气的东西。」 云纾讶异地写道。 「不过这个得等等,现在不行。」 “为啥?我要学!” 方未寒连忙追问。 「因为会头晕。」 方未寒看着这五个字,嘴角抽了抽。 他识趣地闭上嘴。 干个什么都要头晕,方未寒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低血了。 方未寒一路摸到了广陵王府墙根下,他熟练地伸手触摸了下墙壁,解除了王府的防御阵法,紧接着熟练地翻过了王府的院墙。 他之前偷溜出去见谢令婉的时候就没少这么搞过。 熟能生巧了属于是。 “哟,这不巧了吗殿下,你也刚到啊?” 赵二爷正大大咧咧地坐在王府后院的石墩上喝着酒,那把朴实无华的长枪斜斜地靠在石桌旁,枪尖上还带着些许血迹。 “二爷,跟人动手了?” 方未寒眉头紧锁地走过来。 “没啥事,我去找了些小混混,和他们友好地谈了谈,说服了他们来帮我搞点大动静。” 赵二爷咧嘴笑了笑,指了指那把枪。 “有个小子仗着自己有点修为不同意,我便给了他点教训。” “殿下放心,没闹出来人命。” 方未寒闻言放下心来,拉过石凳坐下,顺手拿过赵二爷手中酒葫芦喝了口。 酒液刚刚入喉,方未寒便感到似乎有岩浆顺着自己的气管流了下去。 这特么是毛熊的小酒吗?这么烈? 他面色大变,直接一口喷了出来。 “呸呸呸。” 方未寒抹了抹嘴,一脸嫌弃地将酒葫芦扔了回去。 “这啥破酒?还不如马尿好喝。” “这是碎叶酒,西域传过来的好东西。” 赵二爷哈哈大笑,接过葫芦又猛喝了口。 “瞧殿下这话说的,难不成殿下喝过马尿?” 没,但我喝过百事可乐……方未寒默默心想。 “好了,不说这些了,你那里情况怎么样?” 方未寒正色说道。 “老赵我出手,殿下就放心吧。” 赵二爷拍拍胸脯一脸自傲。 “我找的那几个小子,他们有些门路,能搞到金吾卫的求援火箭。” “到时候我把这东西打成捆往天上这么一射,再弄点大动静。别说是南宫禁军,北宫禁军都能给你引走。” 方未寒连忙打断: “别别别,你把那群虎贲和期门引过来可就完蛋了,我不想把事情搞得那么大。” “我懂,老头子就打个比方,这事殿下放心,我的任务完成啦!” 赵二爷信誓旦旦。 “那那个天禄殿钥匙呢?二爷可有眉目?” 方未寒现在最担忧的就是这个钥匙的问题。 他打算今天晚上就行动,如果拿不到天禄殿的钥匙的话,那便只好从某个倒霉蛋手里强抢了。 可令方未寒万万没想到的是,赵二爷径直扔了把通体翠绿上缀玉石的钥匙出来。 “喏,钥匙。” 方未寒接过钥匙,惊喜之色溢于言表。 老家伙挺靠谱的啊! “这般快?二爷怎么搞到的钥匙?” 赵二爷嘿嘿笑了起来。 “少府少卿王许这两天称病在家,我今天去看了看,还病得很严重,于是顺道把他的钥匙顺过来了。” “殿下放心用,只需要到时候再给他放回去就成。” “二爷办事就是靠谱啊!” 方未寒满意地抚掌大笑。 好,很好,非常好! “再给你加五十两,一会自己去找凝白要。” 方未寒说道。 “此言当真?” 赵二爷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多谢殿下!” “那咱们什么时候动手干他娘的?” 老头红光满面地问道。 “今天晚上!” 方未寒沉声说道。 “你一会准备准备,今天凌晨,我看你信号动手!” 赵二爷重重点头,答应下来。 “好!” 第63章 惊喜 方未寒和赵二爷又商量了一下今天晚上具体的行动细节。 不知不觉间,天光已然大亮,金吾卫的梆子声也若隐若现地传了过来。 宵禁解除了。 “行,就这样了。” 方未寒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他昨天晚上跟纪刚跑来跑去,一晚上没合眼。 “我得去补个觉,今天晚上还有大事要干呢.” “殿下……” 赵二爷收敛了平常大大咧咧的笑容,脸色罕见的有些犹豫。 “殿下这一趟是非去不可吗?” 方未寒不由得失笑道: “怎么了二爷?事到临头还犹犹豫豫的,这可不像你啊。” “没什么,只是我答应了老王爷要照顾好殿下,实在是不想殿下去冒险……” 赵二爷叹了口气。 “二爷,我也不想冒险,但有些事情,如果你不去赌一把,那么后边可能会有更大风险等着你。” “附骨之疽,若不早除,必成祸患。” “就算是要经受剜身之痛,我也得受着。” “不必再劝了二爷,我心意已决。” 方未寒轻声说道。 “要不……让老赵我进南宫,殿下负责在外边接应我?” 赵二爷说道。 “别傻了老头,伱又不是方氏皇族,可不能在没有允许的情况下擅闯灵山龙潭阵。” 方未寒拍了拍他的肩膀,轻松笑道。 “往好了想,不会有事的。怎么说我也突破到了明武三转,多少也算是个高手了。” “本王还没活够呢,放心。” 赵二爷听见这话,也露出了笑容。 “行,那老赵我便去准备了。” “去吧。” 方未寒冲着赵二爷抱起拳,面色郑重。 “危局当前,独木难支,幸得您劳力相助。” “未寒,再次谢过二爷。” …… 赵二爷走后,方未寒找到了凝白。 “凝白姐姐,拜托你个事儿。” 方未寒嬉皮笑脸地凑到了凝白身前。 “殿下请说。” 凝白面色一红,有些羞涩地说道。 这一声姐姐真是叫得她心都要化了。 “帮我把这个盒子送到兰陵萧氏的府邸,交给萧槿。” 方未寒从灵戒里掏出那个装着瑶光琉璃的盒子递给凝白,嘱托道。 “就说这是我送给她的礼物。” 凝白小心翼翼地接过盒子,轻轻点头答应下来。 “殿下还有什么别的吩咐吗?” 凝白又问道。 “嗯……你告诉她不用过来找我了,就说我身体不适,需要休息,让她千万别来。” 方未寒沉吟片刻,又补充了一句。 毕竟今天晚上还要干大事。 萧槿这不安分的死丫头还是不要过来乱我道心了。 万一再给我整得不上不下的,多少会干扰我的计划。 “好,奴婢记住了。” 凝白应声道。 “行,没别的了,你去忙吧。” 方未寒摆了摆手,转头回了自己的房间内。 他连衣服都没脱,直接扑倒在床上。 “困死我了,真的。” 方未寒在识海中朝着云纾抱怨道。 “为什么我都是明武三转的修士了,通一晚上宵还是这么想死?” 就期末考试前跟熬一晚上背了一万字重点似的。 「明武路径不修炼精神力啊。」 云纾解释道。 「血气是纯正的物理力量,和精神力完全没关系。你至少得到了五转境界才能几天几夜不睡觉。」 「你让五行或者万灵修士过来,通个三天都没什么事情。」 “唉,粗鄙的武夫,真是除了肉一点,哪哪都不行……” 方未寒嘴里犹自在抱怨着,转瞬之间便沉沉睡了过去。 …… 兰陵萧氏府邸里,萧槿已经醒了,但还是赖在床上不想动弹。 今天天气看着不太好的样子,要不就……不去上学了? 萧槿迅速地想了个借口,她伸出如玉的藕臂,从床边翻出来了个戏本子,拽回了被窝中。 萧槿喜欢看戏本子。书生与小姐,侠女与捕快,那些浪漫而又美好的故事深深地吸引着她。 相比之下,萧槿简直厌恶极了现实世界的诸多琐事,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不想和任何人交流。 ……除了方哥哥。 少女又补充了一句。 为什么,现实不能像小说中描写的社会一样美好呢? 为什么,现实里总是充斥着尔虞我诈的阴谋诡计呢? 戏本子看多了,她总是会幻想着那些书中的故事会用以她为女主角的方式降临现实。 可萧槿也知道,这是不太现实的。 毕竟自己喜欢的那个人是个木头,连追女孩子都不会,只会硬舔。 唉。 少女叹了口气,在被窝里翻了个身。 舔舔我也好呀,别只舔那个谢令婉了,她有什么好的。 萧槿有些吃味地想。 她在脑中想了下方未寒变成小狗的样子,不由得扑哧一笑。 应该会很可爱的。 “小姐小姐。” 丫鬟小竹冒冒失失地冲进来,像一只乱窜的金鱼。 “怎么啦,小竹?” 萧槿叹了口气,懒洋洋地问道。 “没钱了也不要找小姐借,小姐也没钱呀。” “哎呀,小姐!小竹有钱,才不会借小姐的钱!” 小竹跺了跺脚,生气地说。 “是广陵王府的凝白姐姐来了……就是广陵王殿下的那个侍女!” “她说殿下有东西送给小姐。” 广陵王? 关键词检索成功。 萧槿猛然从床上坐起,动人的风景暴露在初春有些寒冷的空气中,如冬天正在抖掉身上白雪的兔子。 萧槿是大兔子,大兔子带着对小兔子,很合理吧? “她在哪呢?我这就过去!” 惊喜的情绪在她心头猝不及防地炸开,像是抹了化不开的蜂蜜,尽是甜美的惶然。 没想到方哥哥也会给我送礼物? 我刚还在说他像个木头一样,这是开窍啦? 萧槿心里美滋滋地想,带着些许婴儿肥的俏脸上挂着痴痴的傻笑。 不行,等不下去了。 他究竟给我送了什么东西? 好想知道好想知道好想知道…… 萧槿急急忙忙地掀开被子,侧身便要下床。 “哎呀,小姐!你还没穿衣服呢!” 小竹连忙抓起旁边叠着的衣服,手忙脚乱地向萧槿身上套去。 自家小姐平常也不傻呀,怎么一遇到跟那位殿下有关的事情就傻得冒泡了呢。 小竹在心中抱怨着。 萧槿张开双臂,任由小竹手忙脚乱地往自己身上套着衣服,脸上甜甜的笑容却始终没有停下来过。 “小竹~” 萧槿一把抱住了眼前的小侍女,将脑袋埋进她的怀里。 “我好高兴呀!他终于又给我送礼物了!” “我真的……真的好高兴!” 少女说着说着,声音不自觉地就带上了些许哽咽。 笑着笑着,她突然就有些想哭。 也许戏本子上的事情,真的也会发生在现实中? 在少女平平淡淡的人生中,这是她 第64章 开箱出金的瞬间 凝白抱着个盒子,正在会客厅中安静地等候着萧槿。 听说兰陵萧氏的大小姐柔雅淑慧、端庄娴静,还是位妙手仁心的医者…… 凝白以前虽然和她有过见面,但是却并不熟络,像这种方未寒不在的场景下和萧槿单独会面,还是 她不可避免地有些紧张。 凝白犹自在这般想着,就看见萧槿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衣服上的系带都没有系整齐,头发也凌乱地披在肩上,没有丝毫世家小姐的样子。 丫鬟小竹急急忙忙地跟在她身后,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小姐,我还没弄完呢,你别跑呀!” 凝白:“……” 好吧,看起来那些风评都是见不得真的。 “凝白……姐姐?对吗?” 萧槿跑到了凝白身前,俏脸上挂着一个甜甜的笑容。 她亲切地拉过凝白的手,一副乖巧妹妹的样子。 “听说你有殿下的消息要传达给我?” 怎么这萧家小姐和殿下一个样子,都喜欢叫别人姐姐…… 凝白心中略微诧异了下。 “是的,萧小姐。” 凝白冲着萧槿轻身行了一礼,将手中的精美盒子递给了她。 “这是殿下送给你的东西。” 萧槿强忍着心中的雀跃,佯装镇定地从凝白手中接过盒子。 “他还说了什么吗?” 萧槿故作矜持地问,努力维持着世家小姐的风范。 实际上她嘴角那控制不住的笑意已经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了。 “殿下还说他今天有些身体不适,请您今天千万不要去找他。” “殿下再三强调过了这一点。” 凝白恭敬说道。 “身体不适?” 萧槿有些担忧。 什么身体不适? 他还不让自己过去? 这方哥哥不会是嫌我烦了吧? 少女的心情如同七月的天气,晴空灿烂或是阴云密布,只在转瞬之间。 “小姐还有什么吩咐吗?没有的话凝白便先行告退了。” 凝白见萧槿似乎有什么心事,欲言又止的样子,于是询问道。 “没事没事,凝白姐姐慢走!” 少女连忙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仿佛让人看一眼便能不由自主地心生欢喜。 这可是方哥哥身边的侍女,自己可不能怠慢了人家。 没准以后也是我的侍女呢嘿嘿嘿…… 萧槿念及此处,俏脸上迅速飞来两朵红云。 “小竹,替我送送凝白姐姐!” 她轻咳两声试图转移注意力,板起脸冲着小竹说道。 “哦。” 小竹有些委屈地答应下来。 “凝白姐姐,这边走。” 她带着凝白离开了会客厅,房间内此时瞬间只剩下了萧槿一人。 还有个精美的盒子。 如果萧槿是前世的女生,此时应该会多方位无死角地拿出手机给这个盒子拍照配个九宫格。 附上文案“一只迷路的小盒子呀,来自臭宝~” 然后加一条只有谢令婉可见。 可惜现在没那么多里胡哨的东西。 她少了一大人生乐趣。 萧槿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放在桌子上,生怕给它弄坏了一丝一毫。 她深吸了口气,探出颤抖着的指尖触摸到了盒子表面。 然后又像是碰到了滚烫的沸水后被烫了下般迅速收回。 这个盒子好可爱,不舍得拆了怎么办…… 萧槿拍了拍自己滚烫的脸颊,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行,萧槿!有点出息! 他只不过是给伱送了一个礼物罢了,怎么让你激动成了这个样子。 难道父亲和二叔教导你的事情都忘了吗! 我是兰陵萧氏的大小姐,我要有世家继承人的样子! 萧槿做好心理建设后,鼓起勇气,开始拆盒子。 一层一层又一层,这个盒子仿佛拆不完一样。 随着外壳的层层剥离,萧槿的心就如同飘零在空中的丝带一般荡来荡去。 方哥哥他……会送我什么礼物呢? 一个挺大的盒子转眼间就被她拆得只剩下了巴掌大小。 看起来这就是最后一层了。 萧槿拍了拍胸脯,再度深吸口气。 少女水润的杏眸中满是认真与郑重,宛如正在进行祈祷的虔诚牧师。 盒子终于还是被她打开了。 萧槿屏住了呼吸,凝眸看去。 那是一条精巧天然、奢华内敛的手链。 “这是……” 少女呆呆地看着它,不自觉地就红了眼眶。 瑶光琉璃。 是自己早就看中、一直想要,却买不起的那条手链。 春日的暖阳透过窗棂,被宛如碎钻编织成的手链折射出漫天的光点,璀璨非常。 一如少女无数次在心中勾勒的美好梦想。 萧槿紧紧捂住嘴巴,泪水夺眶而出,无声地哭泣着。 她的内心早已被一股酸涩的羞喜填满。 原来……他是知道我喜欢什么东西的。 原来,我从来不是在寻求一个注定没有答案的结果。 所以,方哥哥…… 你是喜欢我的,对吗? 萧槿用力揉了揉红红的眼睛,握紧了拳头。 她的心态自此发生了一些改变。 既然如此,那你便放心,我会让那碍事的谢令婉自己一边去的。 少女看着眼前的折射出的灿烂光景,暗自下定了决心。 想通这一切后,萧槿眨了眨眼睛,心情出奇地好。 不如……先戴上试试怎么样? 少女伸出小手,轻轻地拿起手链,小心翼翼地绕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真好看啊。 萧槿不由得小小感叹了一句。 不只是手链,还有我。 她又默默补充道。 “小姐小姐!” 小竹急匆匆地跑进来,圆润的小脸上满是细汗。 “呀!” 正吃吃傻笑的萧槿被吓了一跳,差点没把手链磕到桌角。 “小竹!” 她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用杀气腾腾的眼神看向了自己的小丫鬟。 还好瑶光琉璃没事,要是手链坏掉了,你这死丫头准备好给我刷上几个月盘子吧。 “你干什么,这般冒冒失失的,爹爹没有教过你吗,说话要小声,走路要优雅……” 萧槿单手叉着腰,摆出小姐的态势数落着小丫鬟。 “小姐,我刚听到了个大新闻!” 小竹气喘吁吁地说道。 “那个谢家大小姐和广陵王殿下退婚啦!” 萧槿沉默了片刻。 “你说什么?!” 少女的声音瞬间提高了好几十度。 “那个,小姐,老爷说过的,说话要小声……” 小竹反倒是被萧槿吓了一跳,弱弱地提醒道。 萧槿:“……” “好小竹,先告诉我,你从哪听到的?” 萧槿平静了下心情,急切问道。 第65章 亮剑 “就是我刚送凝白姐姐回了广陵王府后,回来路上听到的呀。” 小竹伸出手比划着。 “外边的人们都在讨论这件事呢,听说是皇上亲自下的诏书同意的呢!” 既然皇帝都下了诏书,那这件事情估计就再无回头的可能性了。 也就是说…… 萧槿美眸缓缓睁大,有些不敢置信。 也就是说,方哥哥和那谢令婉的婚约解除了? 解……解除了? “呵呵……咯咯咯……” 小竹突然听到自家小姐身上响起了一阵诡异的声音。 她有些害怕地退后了两步。 “小……小姐,你怎么了?” “咳咳咳,我没事。” 萧槿勉强压制住这巨大到几乎要让她晕过去的惊喜。 我还没动手呢,这谢令婉居然自己退婚了? 这不就……胡啦? 不行,我得马上动手,以防再生变故。 “我这就去找爹爹,让他立刻进宫面圣,把方哥哥抢过来。” 萧槿着急忙慌地向外跑去。 “诶诶小姐!老爷不在长明在洛京呢!你忘了呀!” 小竹着急提醒道。 “哦哦对……那我去找二叔!” 萧槿拍了拍脑袋,暗骂一声自己真是昏了头,连这件事情都忘了。 “可二老爷昨天去了金城公办,也不在啊。” 小竹弱弱地说道。 萧槿:“……” 这可怎么办? 她急得团团转。 这个二叔,怎么最关键时候他不在呀! 要不找大哥? 萧槿突然想到了萧绩。 这个念头只是刚出现就被她直接掐灭。 算了,大哥那个德行,我去找他他肯定会义正辞严地拒绝我,然后讲一堆什么慎独的大道理。 他就应该去教书! 萧槿气咻咻地想。 这可怎么办? 少女有些懊恼地坐下,默默地抱住了小兔子。 等等,不对呀? 萧槿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作为从小跟在方未寒和谢令婉身后的妹妹型角色,萧槿对他俩之间的关系还是有些了解的。 这个谢令婉肯定是对方哥哥有真感情的,要不就以她那个高傲的脾气,早就退婚了,怎么会拖到今天? 那这次退婚……难道并不是出自她的本意? 或者说,家族施压了? 作为兰陵萧氏的大小姐,萧槿对于世家之间盘根错杂的利益纠葛心知肚明的。 她只是厌恶这些事情,懒得去参与,而不是能力不强。 萧槿摩挲着腕上的瑶光琉璃,若有所思。 这件事情很有问题。 自己不能轻举妄动,先看看,方哥哥那里也得安排好了。 诶? 萧槿突然意识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方哥哥知道这件事情吗? 这谢令婉退婚经过他的同意了吗? 萧槿越想心越乱。 她噌的一声站了起来。 不行,我得去看看他。 可是他好像说让我千万不要过去…… 少女顿在原地,纠结着小脸,犯了难。 这该怎么办呀? …… 与此同时,陈郡谢氏府邸。 “令婉,圣上已经同意了。” 谢韬冷峻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些许欣慰。 这件事情终于算是解决了。 他回想起自己和圣上的对话。 “谢卿想要替令爱退婚,对吗?” 皇帝微笑问道。 “回圣上,正是,此事是由两个小辈主动提出的。” 谢韬低下头,恭敬说道。 回应他的却是有些诡异的安静。 见状,谢韬的心中一沉。 他有些摸不准皇帝的意思。 “我那侄子同意了吗?” 没有让他等太久,皇帝又开口了。 “广陵王殿下同意了,圣上一问便知。” 谢韬再次恭敬回应。 回应他的又是一阵难捱的沉默。 “哦……” 皇帝似笑非笑地说道。 “这样啊。” “既然如此,这件事情朕准了!” 皇帝威严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中。 谢韬回过神来。 尽管过程有些诡异,但是好在事情办成了,谢韬感到一阵轻松。 “令婉,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谢韬看了眼自己的女儿,只见她正在怔怔出神,似是有很重的心事。 “令婉?” 谢令婉从走神状态恢复,闻言轻轻颔首。 “父亲,女儿打算帮助父亲打理家族产业。” 谢韬闻言有些惊讶。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能从自己的女儿口中听见这么个答案。 “可以啊,伱是想当掌柜吗?” 谢韬有些欣慰,女儿终于长大了。 知道帮父亲分担压力了。 “我不是说这个,父亲。” 她站起身来,诡谲的水系元素力在她的手中盘旋着。 谢令婉素手扬起,被水波拖曳着的房间大门猛然关上。 她又捏碎了一个玉符,一道隐秘而无形的阵法原地铺开,将父女二人笼罩在内。 “这是……匿声阵?” 谢韬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个阵法。 这是用来隔绝声音的,价格十分昂贵。 她拿这东西是要干什么? “你到底要说什么?如此大动干戈?” 谢令婉重新回到谢韬对面坐下,双手端庄地叠放在桌子上。 少女的坐姿优雅而完美,从任何角度都挑不出来丝毫的失礼之处。 “父亲,我想帮你对付谢略。” 谢令婉直视着谢韬的双眼,红唇轻启。 “什么?” 谢韬惊怒道。 “那是你二叔!怎么说话的?” 他怒气冲冲地一拍桌子,用阴鸷的目光怒视着自己的女儿。 “父亲难道不想吗?” 顶着他的视线,谢令婉丝毫未受影响,面色平静。 “爷爷入朝为官荫蔽家族,你和谢略共掌谢家基业。” “但谢略这些年一直在暗地里排除异己,扩大自身势力,这些父亲难道看不到吗?” “这样下去,谢家主脉可就不在我们这里了。” 谢令婉美眸眯起,目光寒凉地刺向了谢韬。 “还是说,父亲已然认命了?” “胡说什么!” 谢韬愤怒地站起来,恶狠狠地喘着粗气,似是择人而噬的野兽。 谢令婉面无表情。 父女二人默默地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 良久,他有些颓然地坐了下来,面色阴晴不定。 “你想怎么做?” 谢韬揉了揉额角,无力说道。 在经过最初的惊怒后,他不得不承认,谢令婉说的确实是事实。 自己的才能不如谢略,更少了他身上的一股狠劲,总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家族中的话语权一步步扩大。 谢令婉轻轻一笑,手中光芒一闪。 她轻轻将手中出现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推到了谢韬面前。 谢韬定睛看去: 那是一块金锭和一块铁锭。 “你……” 谢韬猛然抬起头来,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谢令婉,仿佛 “我们来签个金石铁律吧。” 谢令婉幽幽开口,冷漠的声音似是来自遥远的北国。 “就像你们在我小时候做的那样。” 第66章 把它带上 谢韬走了,徒留谢令婉一人在房间里。 少女单手托着香腮,另一只手揽过自己鬓角的垂落的一抹发丝绕着圈,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她瞥了眼桌面,金锭与铁锭已然化为两摊粉末。 铁律已然生效了。 这就是谢令婉的计划。 她刚要插手家族事务,手中没有任何筹码,直接凭空争取的风险和难度都实在太大。 但谢令婉一直很清楚,谢家当前的内斗趋势已经极其明显。 由于谢氏族长谢明任的不作为态度,谢家迟迟没能确定主家继承人。 长子虽有名分,却优柔寡断,不堪大用;次子虽无名分,却手腕刚硬,很适合成为家族领导者。 这让附属谢家的众多势力纷纷举棋不定,不知道该倒向哪一边。 如果没有自己的参与,父亲是不可能斗得过谢略的,迟早会输干净所有的资本,然后灰溜溜地惨淡收场。 不过有自己的参与就不一定了。 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先行帮助一方打倒另一方无疑是最佳的选择。 谢令婉说服了父亲,让她可以调用他手中的资源来对付谢略。 就谢略那垃圾手段也能和我相提并论? 至于为什么不叫他二叔? 呵。 谢令婉的粉唇勾起了一抹薄凉的弧度。 在你想要逼迫我嫁入上原王氏的那一天,在你想要拆散我和方未寒的那一天,你就早已不是我的二叔了。 伱也配? 谢令婉随手从旁边的瓶中抽出一支长明月季,放在手中细细把玩着。 此时此刻,我和方未寒退婚的消息应该已经放出去了吧? 他……一定很难受吧? 念及于此,少女心头就像是堵了千斤重的巨石一般,有些沉闷。 “唉。” 她揪下一片瓣。 “你说,他现在在干什么呢?” 她又揪下一片瓣。 “他会不会在想我?” “或者是在努力修行?” “总不可能是在睡觉吧?” 她正要再次揪下一片瓣,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般停住了动作。 “他,应该,不会,和萧槿在一起吧?” 少女咬牙切齿地挤出了一个冰冷的笑容,手中的瓣尽数被揪了下来,可怜的月季又只剩下了截光秃秃的柄。 萧槿,你这死丫头,最好不要趁这段时间给我添乱! …… 方未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几点了siri?” 方未寒睡眼惺忪地问道。 「你不会自己看吗?外边这么大个夕阳!」 云纾没好气地写道。 “其实你直接告诉我一声下午六点,打的字更少。” 方未寒懒洋洋地说了一句。 云纾不理他了。 方未寒坐起身来,出门打桶水洗了个脸。 清凉的井水驱散了他仅存的困意。 是时候准备下今晚的行动了。 他转身向着王府深处走去,在一处偏僻的角落房间停下。 方未寒伸手覆在大门表面,隔绝阵法如同暴露在阳光下的水泡一般缓缓消融。 这里是王府的密库,存放着广陵王府这些年来的一些积累。 “首先是丹药。” 方未寒检查了下自己空间灵戒内的普通丹药储备,发现余量还很充足。 “怎么没有什么以陷入负面状态为代价,增强战斗力的丹药呢?” 他抱怨了句。 「你是否在寻找:索厄?」 云纾和善地写道。 “那玩意就算了,它是白色粉末,是碰都不能碰的滑梯。” 方未寒立马摇头。 「知道你还问!」 云纾呵呵冷笑。 方未寒:“……” 他的目光又扫过了仓库的另一侧,那里摆放着一排排的兵器架。 “兵器就算了,流明用得就很趁手。” 方未寒心想。 「对了,我一直想问,你这把剑是什么来头?」 云纾突然问道。 “你说流明?” 方未寒拍了拍腰间的长剑,一脸诧异。 “这是那个懒鬼二叔在我九岁那年送给我的礼物,据说是他跟谁打赌赢过来的。” “虽然它不是什么名剑,但是我用得也挺趁手,就一直用到了现在,怎么了?” 「没什么……这名字,是你给它起的吗?」 云纾再次写道。 她总感觉这把剑有些熟悉,可是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是啊,二叔也不知道名字,我就自己起了个,还不错吧?” 方未寒颇为自得地说。 「嗯嗯,不错不错。」 方未寒:“……” 他总感觉这siri好像有点敷衍。 “兵器,丹药都有了,似乎也没啥需要准备的东西了……” 方未寒嘀咕着,将目光投向了最后一片区域。 那里存放着一些法器和阵石。 像是什么开山锤、流星梭、飞燕环之类的东西。 “这些东西我觉得没啥用吧?” 方未寒摸了摸下巴。 “这些法器和阵石大部分都是攻击性的玩意,但我这次几乎不用动手。” “空间灵戒就那么大点地方,带上这些鬼东西,我觉得没什么必要。”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 “再说了,我自己这些剑招,不一定就比这些天工造出来的法器威力小。” 「左前方那块银白色石头看到了吗?把它带上。」 云纾突然写道。 “银白色石头?哪呢?” 方未寒疑惑地看去。 “哦,你说这个啊!” 他恍然大悟般拿起云纾所说的那个物体。 “这不是那个能人随机传送走的小挪移阵吗?这我小时候用来……” 方未寒卡了一下,硬生生地把后半句话憋了回去。 ……用来给谢令婉表演大变活人的。 他心中默默想道。 「这个小挪移阵没准能派上用场,把它拿上。」 云纾这次没有嘲笑他,而是认真地坚持着自己的说法。 “这东西有啥用?且不说它是一定范围内随机传送,有一定风险。就算我想用,在灵山龙潭阵范围内我也用不了啊?” 方未寒有些嫌弃地看着这块石头。 「让你带就带,又不会少块肉,哪这么多废话!」 云纾不耐烦地写道。 方未寒:“……” 生气的云纾好可怕,惹不起惹不起。 “行行行,带带,我带。云纾大人别生气。” 方未寒连忙把这块阵石塞到了空间灵戒里。 “这次应该是没什么要带的东西了。” 方未寒环顾一圈,满意地点点头。 他转身出门,重新开启阵法,没有打扰任何人,独自消失在了夕阳之中。 第67章 三声炮响 人声消散殆尽,黑夜渐渐笼罩了长明城。 失去了日光的遮掩与压制,太极殿的金光变得更加的刺目。 一身便装的方未寒靠在小巷口,看着若隐若现的昭武门,时不时地拿起酒葫芦喝上一口。 “果然如我所料,那群巡城营的监门卫全部没在,只留下了几个看大门的。” 方未寒冷冷一笑。 “就这还是帝国最精锐的禁军士卒,果然是一群玩忽职守之徒。还不如那群玄重卫,至少人家还办点实事。” 「倒也不是最精锐的,真的要论战斗力的话,有几个镇的长垣铁衣应该远胜过这群禁军。」 「不过这群禁军的饷银肯定是最高的便是了。」 云纾说道。 方未寒不再言语,再度喝了口酒。 拿着最多的资源,干着最少的事情,怎么什么好事都让你们碰上了呢? “啧。” 他放下酒葫芦,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 “这世界的饮料工艺还是不太成熟啊,没有工业精喝啥玩意都没味。” “我怀念我的热带风味冰红茶了。” 「人家穿越者都会做,你怎么不会?」 云纾嘲笑道。 “我哪知道那玩意的配方,我又不是学食品工程的。” 方未寒叹了口气。 “学啥啥不会,蒙啥啥不对。飞舞是这样的。” “我给穿越者前辈们丢人啦!” 「你有没有感觉,前边那个人有点眼熟?」 云纾莫名其妙地突然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啥?谁?” 方未寒一脸疑惑地抬头,定睛看去。 “噗!” 他直接一口酒喷了出来、 “二叔?” 方未寒目瞪口呆。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方未寒的二叔,河西王方巡。 “这都凌晨了,这老小子搁这干啥呢?” 方未寒擦了擦嘴角的酒渍,犹豫了下,还是走了过去。 “二叔?伱在这干什么呢?” 方未寒从背后拍了拍方巡的肩膀,一脸好奇。 “谁啊?” 方巡醉醺醺地回过头来,一脸不耐烦。 当他看清楚来人后,不耐烦的表情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兴奋。 “原来是你小子,来来……陪你爹喝几杯!” 方未寒:“……” 总有人想当我爹怎么办? “二叔,我还有事,你自己慢慢喝吧。” 方未寒嫌弃地推开他,摆了摆手。 “啧,没追求的小子,你懂个屁。” “酒乃伊人,轻吮为佳。” 方巡摇摇晃晃地走了。 “二叔,路上慢点,别掉茅坑里淹死了!” 方未寒好心提醒道。 自己这二叔常年喝醉了在长明大街上晃荡,居然到现在啥事没有,倒也是个奇迹了。 「你这个二叔,有点问题。」 云纾突然提醒道。 “啥问题?不会是取向问题吧?” 方未寒瞬间想到了某些不好的东西。 “都说王公贵族有人好男风,难道方巡这老小子也……” 「呸呸呸!」 云纾有些气急败坏。 「我是说修为!」 「我能看穿你的修为以下所有人的修为,但是看不穿你二叔的。」 「他至少是个四转的修士,或者带了什么屏蔽探查的法器让我产生了误判。」 「但我倾向于 “为啥呀?” 方未寒有些莫名其妙地问道。 「因为云纾永远是对的!如果出了什么问题,那都是你的问题。」 云纾矜持而骄傲地写道。 方未寒:“……” 你这句话都能入典了。 我愿称之为云纾 他叹了口气,倒也没出声反驳。 “没听说过二叔有修为啊?这老小子平常不就喝喝酒吹吹牛交交配啥的,就这还能有修为?还是四转以上?怎么想都不太可能吧……” 方未寒摇了摇头。 “管他呢,不论这二叔有没有修为都没啥用。没准你看错了也说不定,还是当下的事情更重要一点。” 他得挑一个好看得到信号的地方。 方未寒四处看了看,最终选定了旁边一处商铺的尖锥形屋顶。 他凝聚血气于脚底,双腿绷紧,几个纵跃便轻松跳到了屋顶上。 “接下来就是等二爷那边发信号了。” 方未寒按着腰间的流明剑,向嘴里扔了个丹药当豆吃。 他得时刻保持自己的状态处于巅峰。 他想起来了赵二爷今天上午的话。 “我一共准备了三捆金吾卫的火箭,那玩意爆炸之后的辨识度极高。殿下只需要听到三声炮响,或者看到大批禁军的移动就可以动手了。” 方未寒吹了声口哨,懒洋洋地说道: “三声炮响,我将如闪电般归来,回到我忠诚的长明南宫。” 「可你忠实的长明南宫都不给你开门哦?」 云纾冷嘲热讽道。 “小云啊,作为一个贴心的ai助手,你应该在我需要鼓励的时候适当地鼓励一下,而不是一味地攻击我。” 方未寒叹了口气,谆谆教诲道。 「好吧,方哥哥加油哦。」 一行小字晃晃悠悠地飘了出来。 “不准学小槿说话!” 方未寒怒道。 “我就知道你吐不出来什么象牙。” 就在这时,方未寒突然感受到视野中骤然出现了一抹亮光。 “嘭!” “嘭!” “嘭!” 三道极其灿烂的烟在长明寂静的夜空中遽然炸响,映红了漫天的云层。 三声炮响! 方未寒深吸口气,停止与云纾的扯淡,握紧了腰间的流明剑柄。 “好,准备行动……” 他话还没说完。 “嘭嘭嘭嘭嘭……” 又是数十道烟在空中炸开,流火与光芒交相辉映,像是在长明上空举办盛大的烟火秀。 方未寒一脸懵逼地看着眼前的辉煌场景,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咣咣咣咣……” 金吾卫的锣声如雨点般密集响起,还不是在同一处地方发出的。 整个长明城瞬间大乱,眼前南宫大批的禁军正在集结,准备赶往锣声响起的地方。 “我草!” 方未寒没忍住爆了声粗口。 “这赵二爷到底干啥了?能弄出来这么大动静?” “他也打平安县城了?” 方未寒看了眼昭武门,又看了眼远处一片通红的天空。 “他跟我说三声炮响就行动,可这他妈三十声炮响怎么办啊?” 他咬了咬牙。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 不管这些了,现在就动手! 第68章 潜入南宫 长明南宫南门兴武门南侧的街道上,几个青年人正在街道中间的车上堆着易燃的树枝。 赵二爷掂着个酒葫芦,骂骂咧咧地踹了其中一人一脚。 “动作快点,磨磨唧唧的,产婆接生呢这是?” 那人捂着屁股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爷爷,咱哥几个已经尽力在搬了,您别急,要不您来搭把手也成?” “少他妈废话,赶紧干,干不好有你们几个苦头吃。” 赵二爷又踹了他一脚。 那人只好苦着脸又去干活了。 赵二爷在一边悠闲地喝着小酒,等着他们布置好后,他上前说道: “准备好了?” “好了,爷爷。” 几个小子真是怕极了这个脾气暴躁的老头,平常他们也都是为祸乡里的存在,现在一个个的都温顺如狗了。 “等会儿金吾卫和监门卫来了,把事情闹大点,不用我教你们怎么做吧?” 赵二爷冷飕飕地说道。 “不用不用,这我们熟的很!爷爷您一会儿瞧好了就成。” 他们连忙点头哈腰地答应下来。 “点火!” 赵二爷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于是准备点火给方未寒发送信号。 “嘭!” “嘭!” “嘭!” 赵二爷看着这三道火拉出长长的尾焰,在天际炸开绚烂的火光。 “行,干得不……” 他随口说道。 “嘭嘭嘭嘭……” 远处又是一连串的火光冲天而起。 赵二爷的“错”字还没有说出口,便僵硬在了嘴边。 他一脸懵逼地看着远处的火光,彻底傻眼了。 这咋回事? “你们不是就准备了三捆火箭吗?” 赵二爷提溜过来一个青年恶狠狠问道。 “是……是啊。” 那青年战战兢兢地回答道。 “那这他妈是怎么回事?” 赵二爷连忙跳上高处,观察周围城区的情况。 他大致估算了下这些火箭发射的地方。 玄重卫总衙、尚书府、中书府…… 赵二爷心中大骇。 这是有人要造反吗? 金吾卫的锣声如雨点般凌乱响起,为夜色中的长明城染上了血光般的肃杀气息。 无论如何,殿下的行动顺利是 “按照原计划行动,扯住那群禁军。” 赵二爷沉声说道。 “好嘞,您瞧好了,这是哥几个拿手绝活!” 那小年轻连忙讪笑着答应下来,胸脯拍得邦邦响。 …… …… 南宫西门昭武门前,值守禁军正在打开厚重而坚固的钢铁大门。 “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正在开门的禁军执戟低声好奇问道。 按监门卫规,每一宫门均配一九品执戟作为最高长官,宫城内军营由六品司阶镇守。 “不知道。” 战马上的禁军司阶戴好头盔,擎起手中的长杆。 长杆顶端绑有一面大旗,上绘青龙盘门的图案,正是监门卫旗帜。 “玄重卫和金吾卫都发出了紧急求援信号,估计是遇上什么大事了,南北大营来不及派出援军,需要我们配合行动。” “伱们看好这宫门,照常履行职责!” “是!” 执戟应声抱拳。 “开城门!” 随着他的一声吆喝,钢铁大门缓缓打开。 司阶一拽缰绳,战马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身后跟随着浩浩荡荡的禁军马步军卒,青龙旗与火把连绵不断。 待到长龙消失在街角后,执戟打了个哈欠,嘴里骂骂咧咧的。 “娘的,真是晦气,老子睡得正好呢。” 他摆摆手,对着麾下士卒命令道: “关门!” 他迈着虚浮的脚步转身,正打算回到角落里眯一会。 这时,一阵微风突然拂过他的身体,让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 怎么莫名有点冷? 执戟有些疑惑地想到。 没等他想明白怎么回事,后脑勺便传来了一阵剧痛。 执戟眼前一黑,径直向前扑倒在地。 “咚!” “怎么了刘哥?撒尿掉坑里了?” 门内的几名禁军士卒听见了动静,纷纷想要前来查看状况。 一道身影径直飞入了门内,速度快到几乎肉眼无法捕捉到轨迹。 流明剑灵巧地在左右手交替,方未寒的身形穿梭间,几个禁军便被他敲晕了过去。 “ 方未寒将昏过去的几人扔到了大门旁边的角落里,伪装成了昭武门无人看守的样子。 “这不轻轻松松?” 他拍了拍手,马不停蹄地向着天禄殿赶去。 南宫宫城内大部分地方没有开灯照明,他只能用月光和太极金光依稀辨认出来路线。 「刚才发出求救信号的地方应该是玄重卫总衙。」 云纾突然写道。 “玄重卫总衙?赵二爷玩这么大?” 方未寒有些惊讶。 “这老小子莫非有一颗狂野的心?” 「应该不是他弄出来的,那不是金吾卫的求援火箭。」 「那是玄重卫的求援火箭。」 云纾写道。 “玄重卫……” 方未寒皱皱眉头。 冥冥之中,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这突然的想法就像是隐藏在迷雾中的蛇,出现一瞬后又钻了回去,让人根本抓不住重点。 啧。 这想法有了跟没有一样。 如果老师不给过程分,考试全算错和考试全不会,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 方未寒索性放弃了思考。 前方就是天禄殿了,红梁金瓦的大殿在夜色中也难掩壮丽。 他静悄悄地摸到了大门的位置,掏出赵二爷给他的钥匙,缓缓插入锁孔中。 伴随着一阵机械转动声,大门缓缓打开了一条缝隙。 “好,这 他深吸口气,压下心头的情绪,摸进了大殿中。 他迅速找到了储藏室所在的位置。 “少府寺这存的都什么鬼东西……” 方未寒翻了翻储藏室中的卷宗,感到有些匪夷所思。 “二月十八,帝幸荣妃,夜半,似有婴儿啼哭,帝受惊。” “二月十四,御膳房井水昏黄,饮之味甘微苦,疑是祥瑞之兆。” “……” “怎么这么多皇室秘闻啊?这东西也是能存在的?居然没被一把火烧了?” 我要找的浣楼营造卷宗呢? 方未寒又找了半天,终于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浣楼的营造卷宗,上边还刻有将作监的符号标识。 “让我看看……这上边写了什么东西。” 方未寒举着一块灵石用作光源,将卷宗铺在桌子上,开始阅读上边的内容。 第69章 计划破产 “浣楼,安乐坊建……占地……主营……陈郡谢氏……” 方未寒快速浏览着卷宗,刨除掉这些他已经知道的无用信息。 他只想知道一件事情: 浣楼的下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在卷宗的侧边栏,一个极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一句话。 “楼下有密室,所储不知为何,建于楼成之前。” 果然有东西! 方未寒大为振奋。 我就知道那个拜火神教的黑衣人不是无缘无故地从楼底冒出来的。 这件事情和我的分析对上了。 方未寒接着喃喃自语复述着卷宗上的内容: “室口有三,一为楼内某处隐阵,非登神天工不得见;二为北宫乾元殿后密道;三为广陵王府池塘下……” 方未寒读到这,突然停住了。 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瞬间笼罩了他。 他猛地扣上卷宗,深吸口气,再度看去,那一行字还是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三为广陵王府池塘下。” 方未寒用力掐了自己一下。 剧烈的疼痛也让他确认了自己不是在做梦。 “为什么那个密室的入口会在我家下面?” 我家那个池塘不是用来种荷、养金鱼的吗? 那下面还有东西? 我咋不知道? 我是广陵王吗? 他已经开始有些怀疑人生了。 随着这件事情的出现,往日一些被埋没的记忆猛地明晰了起来。 方未寒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有些疑惑。 当时在安乐坊门口,他和王之由、沈元兴两人路过浣楼牌坊时,他曾经被莫名其妙地拉进了那个用来作诗的幻境。 而王之由和沈元兴二人却对此事毫无反应。 他一直没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难不成……这两件事之间有所关联? 方未寒眉头紧锁。 不对……还有件事,还有件被我遗忘了的事情! 方未寒从回忆中惊醒,他又想起了一件在当时看来似乎比较正常,但是事后越回想越觉得有些问题的事情。 自己曾经和陶允姜协力搏杀掉了一个拜火神教的魔化妖人,按理说拜火神教这种朝廷的死敌出现在长明,玄重卫不可能放任不管,肯定要审问核查相关人等。 他们那时候也是对陶允姜这么做的。 那自己呢? 为什么玄重卫从来没有找过自己? 甚至于当时在浣楼自己和玄重卫起了正面冲突后,连玄重卫都指挥使萧伏威都被引了过来。 这都没趁机给自己叫进去问话? 这特么还是那个宁错杀毋放过的玄重卫吗? 有问题,很有问题。 方未寒感到浑身凉飕飕的,手中捧着的卷宗似是有千钧之重,几乎让他没法拿稳。 这件事情的背后似乎有一件惊天大秘密。 「我觉得你与其有功夫在这里瞎想,倒不如亲自从自家后院的入口进去看看。」 云纾写道。 「你们那儿的营销号说得好:读书百遍,不如陪孩子实验一遍。是这么个道理吧?」 方未寒:“……” 他有些烦躁不安的心情也被云纾这句话冲散了不少。 “不论如何,这次的任务算是圆满完成了,现在我就回去。” 方未寒边将卷宗放回原来的位置边说道。 “到现在为止,除了这个结果有点出乎意料外,其余一切顺利。” “这忠实的长明南宫还是容不下我,我要回我的圣赫勒拿……广陵王府了。” 方未寒用力将卷宗按回了架子上。 “嘶!” 他猛然感觉指尖一痛,似是被什么东西划破了。 方未寒定睛看去,只见是一把藏在卷宗堆中的裁纸刀。 “谁特么的在这里放了把破刀?这刀岂是你配用的?” 方未寒嘴里骂骂咧咧。 “我用力一按,就能把自己的皮肤划开个口子?以彼之矛,攻彼之盾,这盾也太垃圾了吧?” 一滴血滴从指尖流下,轻轻地砸在了地面上。 方未寒随口吮了下伤口,不以为意,正要转身离去。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别动!!!!!」 「千万别动!!!!!」 血红的字体铺满了整个视线,像是鲜血淋漓的墙壁。 方未寒的身体动作蓦然停住,一动也不敢动。 “怎么了?” 方未寒在识海中沉声问道。 他保持着原来抬腿单脚站立的姿势,有些滑稽。 「伱左前方有一面镜子,你自己看,千万别扭脖子!」 云纾急切地打出一行字。 方未寒缓缓转动眼珠,用余光扫去。 这一眼,让他顿时吓得亡魂大冒! 他的背后,有一个庞大的生物正用那它那磨盘大小的巨目冷冷地注视着自己。 这个东西驼头鹿角、身覆鳞片、爪分五趾、体态修长,让人看一眼便有了跪拜的冲动。 符合这种特征的只有一种生物: 龙。 “不是说真龙在大周建国之后早就灭绝了吗?那这条是什么东西?” 方未寒竭力稳住心神,可冷汗还是止不住地从额头滚落。 「这是灵山龙潭阵的化形,它盯上你了!」 云纾急促写道。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你,不是大周皇族的人!」 方未寒看着这行字,消化了很长时间句子中所蕴含的信息。 我……不是大周皇室? 难道我是可爱的狸猫? 灵山龙潭阵的攻击豁免权,这可是他胆敢孤身潜入长明南宫的最大依仗。 如他真的不是大周皇室…… 方未寒不敢再往下想了。 “怎么……可能?” 他艰难出声询问道。 “哈哈……不要开玩笑了云纾,难道穿越还能改变dna的吗?你这话说出去我高中生物老师都不信……” 正当方未寒语无伦次地试图解释之时,云纾却又突然改口了。 「不,不对。」 云纾再次写道。 「如果你不是皇族的人,那么这个灵山龙潭阵在一开始就会选择将你直接轰杀掉,而不是现在这样看着你。」 「它似乎有些摸不准你的成分。」 “你是说我的成分很复杂?” 在紧张状态下,方未寒下意识脱口而出。 「你闭嘴!」 云纾被他打断,气急败坏地写道。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闲心玩你的破梗!」 就在二人快速交流的时候,那条龙忽然动了。 它摆动着庞大的身躯,绕着方未寒转了几圈,暗金色的瞳孔死死地锁定着方未寒。 方未寒敏锐地从中读取到了一丝疑惑不解。 他一动也不敢动,继续用金鸡独立的姿势站在原地。 那条龙转了几圈后,终于摆正了身躯,它最后看了一眼方未寒,低吼一声,转而化作一道金光冲天而去。 巨大的屏障从天而降,笼罩了整个天禄殿,密不透风。 “云纾,我好像……被困死在这里了。” 方未寒看了看窗外的金光,艰涩说道。 第70章 消失的她 方未寒一个闪身来到大门边,却发现有一道金光屏障横亘在这里,堵住了他出去的路。 这个灵山龙潭阵似乎是因为摸不准自己的身份,于是打算先把自己困住,等待禁军发现异常赶来后再做决断。 好智能的阵法。 他试探性地伸手触摸屏障。 手指和屏障碰触的瞬间,那如同薄膜一般的屏障瞬间亮起金光,上边布满了玄奥繁复的阵纹。 屏障并未抗拒他的触摸,但抗拒他进一步深入的动作。 你也是谢令婉? 方未寒苦中作乐地想道。 他紧靠着屏障无力坐下,仰起头,流明剑放在一旁。 他直接放弃了强行破开阵法的打算。 因为那是不可能的。 灵山龙潭阵,当世九品阵法,可应对九转强者的攻击。 但是当世没有九转强者。 也就是说,这玩意只要能源足够,就是无敌的存在。 方未寒自嘲地叹了口气: “我千算万算,每一种可能性都考虑到了,可就是没想到,我的身份居然还能是假的。” “我所有的出发点都是我大周广陵王的身份,如果我不是广陵王,那我是谁?方未寒又是谁?” 他静静地靠在屏障上,再无言语,颓废地抓着头发。 “我只能祈求一会禁军来的人不要太多了。” 方未寒在经历了短暂的颓唐后,还是强行打起了精神思考着应对之策。 我好不容易走到了现在,怎么可以轻言放弃? 自己不能被禁军发现身份,否则根本无法解释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在这个风口浪尖上,一旦自己犯下这种滔天大错,一定是轻则废为庶人,重则流放边疆。 再加上暗地里盯着自己的王谢两家势力,方未寒甚至连自己能不能活下来都无法确定。 从灵山龙潭阵困住自己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只剩下了一条路可走。 “使用恚龙噬尾叠加着凝云蓄雨,在那群禁军开门的一瞬间偷袭,然后想办法从昭武门冲出去或者躲到那个湖里。” 窗外的金色光芒愈盛,方未寒仿佛已经听到了禁军士卒急促的脚步声。 他迅速制定了逃跑方案。 虽然有些粗糙,但是总比没有强。 这是他能够做到的最后的事情了。 所谓尽人事,听天命,我已尽了我的所有,可是老天这次并不站在我这边…… 灵山龙潭阵,只会守护皇族方氏,如今它却将自己困死在了这里。 所以我……到底是谁? 不管我是谁,我得先活下来。 方未寒压下心头的迷茫,提着流明站直了身体。 他得找个方便偷袭的位置。 或者说……找个风水好点的坟墓? 心神绝望之际,眼前再次浮现湛蓝色的小字。 「方未寒,我接下来说的话你要听好了。」 云纾突然写道。 「我会传授你一式剑技,这一招可以短暂让灵山龙潭阵失去效用,这个时间很短,大概只有半秒钟。」 「在这半秒钟内,伱必须捏碎那个小挪移阵,否则就没有机会了,听到了吗?」 方未寒冰冷的血液又重新恢复了流动,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行行字。 “你……要承受什么代价?” 方未寒张了张嘴,最后却说出来了这么句话。 小字磕磕绊绊地卡了一下。 云纾没想到他的 “你不是说过因果吗?能让灵山龙潭阵失效的招式的因果,我想象不出来有多么大。” “我……” 方未寒轻声说道。 「你……你闭嘴!」 「本座不会承担什么代价的,只是会暂时力量耗尽休眠会儿罢了。」 小字浮现的速度忽快忽慢,似乎有些慌乱。 「别吵吵,认真听我说!我们没有时间了!」 云纾的语气突然严肃了很多。 「敞开识海,不要抗拒我的力量。」 「跟着我念……」 「巨门坐命,玉隐石中!」 方未寒下意识跟着她念了出来: “巨门坐命,玉隐石中……” 话音刚落,眼前便闪现出纷乱的光影,磅礴的知识洪流瞬间涌入他的识海,让他的大脑有些胀痛。 一式玄妙的剑招轨迹在他的脑海中逐渐成型,并一遍遍地修习熟练。 「快发动你的凝云蓄雨术,加持到我传授给你的这一招剑法上。」 云纾急切写道。 【凝云蓄雨术发动。当前蓄势进度:1000%全力一击】 【蓄势已解放。】 流明剑铮鸣不息,剑身上的纹路一道一道地被点亮,冲天的剑芒在剑锋上吞吐着。 方未寒深吸口气,抬起手臂,剑锋前指,对准了那屏障的位置。 他一声低喝,血气自双臂上涌出,化为狰狞的血龙卷住了剑柄,似是树木盘根错杂的枝系。 剑锋高高扬起,又迅疾落下,带着空气尖锐的爆鸣声。 就在锋刃即将接触到屏障的前一秒,一股玄奇的力量突然自他体内涌出,为流明剑镀上了一层星空般的颜色。 剑锋与屏障相交,就像是用热刀划开黄油一般,将那屏障轻而易举地切碎。 将当世号称无敌的阵法轻而易举地切碎。 似乎有龙的怒吼声在耳边响起,整个灵山龙潭阵以流明剑尖为中心,如同失去了支撑的多米诺骨牌一般迅速地坍塌。 「就是现在!」 方未寒不顾身体深处传来的阵阵疲软感觉,用力捏碎了那小挪移阵阵石。 皎洁的白光凝聚成阵法笼罩住他,神秘的空间力量显出实体。 他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几乎就在同时,灵山龙潭阵再度闭合,金光屏障重新笼罩了天禄殿。 姗姗来迟的禁军迅速包围了整个大殿,然而其中却早已没有了任何人。 …… 长明不知何处,一道阵法在离地一人高的地方凭空出现,方未寒从中狼狈地掉落出来,重重地砸在地上。 “咳咳。” 他咳出一口淤血,捂着胸口。 方未寒顾不上自己的伤势,连忙在识海中询问着云纾的情况。 “云纾?你怎么样?” 他焦急不已。 「我没事,不用……晋级四转……便……」 「这段……不要惹事……冲动。」 「你的剑……还有小心……因果。」 小字断断续续地浮现,似乎云纾的状态相当不妙。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方未寒撑起身体,再度焦急询问道。 然而虚空中却不再有小字回应他。 云纾消失了。 方未寒呆呆地站在原地,分外孤独。 长明的角落里,月光熹微,远处传来阵阵的锣声。 他一拳砸在墙壁上,震得尘土飞扬。 【新精通已习得。】 【临渊巨门星剑法:琼琚返璞。】 【引动因果与时间的戒律,使得事物短暂回归似成未成、将兴未兴之时,对于能量实体大幅加强效果。】 第71章 追杀 方未寒从来不喜欢欠别人什么东西。 前世他上大学时就算穷到吃土,也不愿向室友开口借哪怕一分钱。 他更愿意通过自己的努力去帮助他人,而不是消耗别人的善意来成全自己。 可现在呢? 他目光灰暗地靠在墙壁上,死死握紧的双拳也无力地松开。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会按照我们所想要的轨迹去运行。 写字写出了框,只需要划掉后重写。 倒车入库偏了点,也能再次回正重来。 可世界一旦偏离了一点点,个人所要承受的便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云纾…… 急促的锣声将方未寒拉回了现实,让他开始思考起现在的处境。 “云纾最后那堆话是什么意思?” 方未还能捶了捶自己的太阳穴,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好像是说我修行到了四转之后,她还会回来对吗?” 方未寒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不要惹事……冲动,这句话应该算是对我的告诫?” “没想到这siri平常毒舌了点,实际上还是挺关心我的,哈哈……” 笑着笑着,他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是挺关心你的,毕竟她能为了你付出了如此之大的代价。 方未寒沉默良久。 “我的剑?流明?” 方未寒抬起手中的剑瞅了一眼。 流明与主人心神互通,似有所感地亮了亮。 “还有小心因果……” 方未寒实在是摸不准云纾的意思。 什么因果? “吱。” 就在这时,方未寒被血气强化过的听觉突然捕捉到了几声奇怪的声音,像是利器划过墙壁。 自己目前所在的位置似乎是一个荒废的院落,院落中间废弃的水井边缘还结着蜘蛛网。 他缓缓抽出流明剑,如临大敌地看向了院门。 在方未寒的感知当中,许多道血气正在快速靠近。 他们的脚步并不凌乱,显然是具有严密的组织。 “这就是云纾说的小心因果?” 方未寒调动血气覆盖在剑锋上,随时准备动手。 “嘭!” 院门被粗暴的一脚踹开,重重砸落在地面激起一阵灰尘。 方未寒缓缓后退两步,定睛看去。 只见门外是十数名黑衣人,正举着兵器杀气腾腾地看着自己。 “诸位……是来做我的剑下亡魂的吗?” 方未寒左手持剑鞘,右手持长剑,剑锋径直指向了为首的黑衣人。 “把东西交出来。” 出乎方未寒意料的是,为首黑衣人并未动手,而是用喑哑难听的声音说道。 “什么东西?” 方未寒有些疑惑。 对暗号呢? “把东西交出来。” 那人再度用难听的声音重复了一遍。 “本王可从来不偷东西,除非你是在要……” 方未寒轻蔑一笑。 “……伱们的项上人头!” 你们就是我的因果? 那我便亲手斩断因果! 他一声暴喝,流明剑横斩,剑气透刃崩裂四散。 明皇剑经·破锐。 方未寒悲痛盛怒之下,这一剑破锐已然是倾尽了全力。 院内密布的杂草被这一剑的剑气余波尽数切碎,草屑飞扬在空中。 那十几名黑衣人中,半数已然进了院内,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被这一剑重伤。 强大的冲击力将他们击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院墙上。 地面上已经满是黑衣人的身体被剑气切割所流出的鲜血。 “上!” 为首黑衣人捂着受伤的胳膊,低沉命令道。 众黑衣人得到命令,结成包围网向方未寒攻来。 方未寒踏步猛冲,抬脚踹在一人胸口,紧接着身体在空中借力旋转,以血气包裹着剑鞘挡住了侧面砍来的长剑。 他右手擎剑猛然横扫,在三名黑衣人的脖颈处划出刺目的血线。 周剑·狮咬。 周剑是周太祖方乾义总结的,最适合用于乱军搏杀的剑法,每一式均为朴实无华的杀人之法。 狮咬此剑,横出锁喉。因形似狮子捕猎,专咬气管得名。 那三人扔掉手中长剑,捂着脖子,踉踉跄跄地后退两步倒在地上,血沫自嘴角溢出。 已然是没了生机。 方未寒稍稍喘息两口,滑步后仰躲过一人的横斩。 他低喝一声,流明剑水平低垂锋刃,在腰椎位置爆发出猛烈的剑芒。 周剑·狼袭。 此剑专攻腰腹,造成内脏大出血,削弱敌人战力,因形如群狼袭人得名。 讲究一个不沾不连,见血即收,防止剑锋被脊椎骨卡死。 随着方未寒的旋身出剑,流明在四人的腰腹均剖开了巨大的口子。 内脏碎片混合着鲜血迸溅而出,在他的衣服上点落朵朵血。 方未寒回身,轻而易举地干掉了这些受伤的黑衣人。 他站在枯井旁,四周布满了七零八落的黑衣人尸体。 转眼间,十几人的队伍便已经损伤过半。 “你们究竟是哪家的人?为何要谋害我?” 方未寒吞下一颗丹药,目光紧紧地锁定着黑衣人头目。 “还就派过来一群二三转的修士,多少有点看不起本王了。” 刚才和方未寒交手的这些人都是明武二转的修士,而这个黑衣人头目的气息明显比他们更强,应该是二转巅峰或是三转初境。 方未寒虽然被那一招琼琚返璞抽空了部分血气,但对付这些修为比自己的低的人还是很有信心的。 黑衣人头目并未答话,而是沉默着做了个奇怪的手势。 余下的黑衣人见状,也纷纷跟着他做着相同的手势。 “火影同生,唯吾光明。” 黑衣人低声说道。 “火影同生,唯吾光明。” 众人齐声道。 他们不约而同地拿出一瓶丹药,打开塞子向着嘴中倒去。 在月光的照射下,方未寒再一次看到了那个长得像夜壶一样的熟悉瓶子。 再结合着这些人说的话,他恍然大悟。 “你们是拜火神教的人?!” 然而他注定不会听到任何回应了。 随着怪异而扭曲的嘶吼声响起,站在方未寒眼前的已然不是能被称为“人”的存在了。 而更像是……邪魔。 一道剑光扑面而来,带着浩大的声势。 “尔等妖魔,可敢接我一剑?” 方未寒的狂笑声随着剑光一起传来。 怪物们不敢大意,抬手抵挡,却惊讶地发现这剑光触之即散,似乎并没有什么杀伤力。 他们再抬头看去,只见方未寒早已翻过院墙逃之夭夭了。 怪物愤怒地嘶吼着,径直撞破院墙跟了出去。 第72章 误伤 月色寂冷,锣声凄厉,今夜的长明城失去了往日的平静。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一道人影快速穿行着,踏碎了满地的月光。 方未寒一边赶路,一边分出心神粗略感知了下那群怪物的大概位置。 还特么追呢? 他在心中破口大骂。 狗看见史了是吧? 人急了是会连自己都一起骂的。 这群拜火神教的人究竟是怎么找到我的? 按道理说不应该啊,自己又不是走到那个小院的,而是使用小挪移阵瞬移过去的,这都能找到我? 你们也开全图视野了? 方未寒眼瞅着那群妖邪离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近,心急如焚。 我打不过啊,真的打不过,除非自己再度动用恚龙噬尾。 方未寒在心中权衡着利弊。 可是一旦自己用了恚龙噬尾,也就彻底失去了自保能力,万一剩下个什么东西没杀掉,那自己可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两难之下,他突然听到了自己右前方的街道上传来了锣声。 方未寒顿时心生一计。 有困难,找金吾卫。 他打定主意后,再度急转方向,跳上了右前方的房梁,朝着锣声出现的地方狂奔而去。 身后的怪物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而那个锣声所在的地方似乎离自己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 方未寒只好再度压榨体内残余的血气,用尽全力向前移动。 今天晚上的长明城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感觉跟发生了兵变一样一片混乱。 我只是进了南宫一趟,应该不至于弄出来这么大动静吧? 难道是赵二爷? 这老小子究竟干了什么! 就在方未寒在心里问候赵二爷的时候,前方拐角处突然出现了两个戴着斗笠的黑衣人。 这个角度正是月光与太极金光交相辉映的地方,方未寒站在背光处,那两人的身影清晰可辨。 其中一人似乎是受了重伤,透过胸前狰狞的伤口甚至可以看见惨白的肋骨。 方未寒大惊失色。 拜火神教难道还有后手不成? 在他还未有所动静之前,另外没受伤的那人目光一厉,径直抽出腰间长剑就是迅疾的一招横斩。 方未寒看了眼系统面板。 【凝云蓄雨术已发动。当前蓄势进度:31.4%全力一击】 【蓄势已解放。】 距离上次凝云蓄雨术的发动时间间隔太短,来不及给他蓄力了。 方未寒一咬牙,抽干了剩余的所有血气凝聚到了剑锋之上。 他强忍着体内经脉撕裂般的痛感,低喝一声,当即准备自己目前能发动的最强一剑。 剑技·回雁断山。 方未寒紧紧盯着那人的长剑,正要找一个好的时机出手。 可在月光和金光的照射下,越看这把长剑,他越觉得熟悉。 单刃开锋,通体玫红。 这不是陶允姜的那把祈苍吗?! 再一看这黑衣人用的剑招走势,简直和自己要发动的回雁断山一模一样。 “允姜?!” 方未寒只顾着观察这黑衣人,仓促之下来不及发动回雁断山了。 他只好横起长剑挡在胸前,将所有的血气全部凝聚成了血色甲胄残片包裹在胸前。 “啊?” 那黑衣人对上了方未寒的眼神,认出了他的身份。 她急忙竭力收势,可是已然来不及了,只收回了两成力道。 蕴含着陶允姜八成力道的一剑回雁断山结结实实地轰在了方未寒身上。 “咚!” 方未寒感觉胸前一股巨力传来,径直将他的手中的流明剑击飞了出去,紧接着那股血气威势不减,又带着千钧之力撞在了他胸口的血气残片上。 血气残片抵消了部分冲击力后,像是泡沫一般破碎。 他径直侧向倒飞了出去,撞碎了墙壁,狼狈地倒在一堆碎石瓦砾堆里。 “咳咳……” 他勉力撑着自己的身体,血沫从鼻孔和嘴角溢出,看起来颇为可怖。 “你……你怎么样?” 陶允姜慌乱地跑过来,将他扶在自己怀中,摸出几瓶丹药便手忙脚乱地往他嘴里塞去。 她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快把这些疗伤药吃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刚才的光太刺眼了,我……我没认出来是伱,我以为是……” 陶允姜看着方未寒凄惨的伤势,眼睛红红的,泫然欲泣。 “不用担心,我还死不了……” 方未寒轻轻推开她的手,勉强观察了下周围的形势。 那个受伤的黑衣人也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方未寒感觉他的身形有些眼熟。 拜火神教的人和金吾卫、玄重卫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但肯定很快就到了。 “小师傅,你听我说。” 方未寒大致扫了眼陶允姜身上的装扮,便已然了解了他们的处境。 他的心思豁然开朗,全都明白了。 “今天晚上的动静……是你们弄出来的吧?” 方未寒轻声说道。 “我……” 陶允姜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是大周的藩王,陶允姜不想让他误会自己,不想让他认为自己是一个意欲谋反的乱党。 陶允姜看着他冷静的样子,慌乱的感觉让她有些心悸,刚想开口解释。 “我猜你们应该是在躲着玄重卫,对不对?” 方未寒笑了笑,却牵动了身上的伤势,再度咳出一大口鲜血。 “你别说话了……你先吃药!” “玄重卫那群垃圾,本姑娘还没放在眼里!” 陶允姜眼睛红红的,犹自强撑着嘴硬道。 他看到方未寒被自己的一剑伤得这么重,心中充满了悔恨与自责,已然完全失去了方寸。 “拿着我的令牌,广陵王府就在附近,先去那里躲起来,等我回去。” 方未寒直接忽略了她的话,掏出自己的王令强行塞到了她的手中。 “我还不能走,你……” 陶允姜惶急地说着,抱着他身体的手又紧了几分,就像是抱紧了珍视之物的小女孩。 “张叔。” 方未寒平静说道。 “不能让金吾卫看见我和你们在一起。” “你是聪明人,现在立刻带她走,去王府躲起来。” “你们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只能相信我。” 猝不及防之下,陶允姜还带着晶莹的眼眸缓缓睁大,似是根本没想到他会说出来这句话。 “你……” 她不敢置信道。 “殿下好眼力。” 另外一个黑衣人叹了口气,摘下了面罩,露出一张沧桑而蜡黄的虚弱面孔。 正是那馄饨摊的店家,张叔。 “丫头,走吧。” “可是我……” 陶允姜还想着急地说些什么,就是不愿意松开方未寒。 “师傅,允姜,陶允姜!” 方未寒逐渐加重了语气。 “现在,立刻,马上给我走!我会没事的!时间要他妈的来不及了!” “走!” 方未寒低喝一声。 他从陶允姜的环抱中挣脱出来,重重摔落在废墟之中。 张叔带着依旧不愿离去的陶允姜跳上了屋檐,迅速离开了这里。 陶允姜眼睁睁地看着他孤身一人留在了原地,身上的伤口还兀自淌着血。 痛苦和悔恨充斥了她的脑海,她死死地咬着嘴唇,泪水如断线珍珠般滚落。 “对不起……” 她抽泣着呜咽道。 第73章 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算起来,这是我 方未寒拿出酒葫芦,往胸前的伤口上倒了点。 剧烈的疼痛传来,就好像肌肉被一条条地剥离下来一样的感受。 方未寒疼得龇牙咧嘴,手一抖又不小心倒了更多酒。 这下更疼了。 “草。” 他暗骂一声,连忙停住了动作。 “前世被蚊子咬了都要看上半天,现在我居然也能面不改色地处理伤口了。” “世事难料啊。” “你说对吧,云纾?” 虚空中毫无回应,熟悉的湛蓝小字并未出现。 云纾不在了。 方未寒顿了顿,双眼有些失神。 他摇摇头,自嘲一笑。 “世事难料啊……” 怪物嘶吼声从左侧传来,越来越近,他们正在搜索自己的踪迹。 方未寒猜测他们应该掌握了某种能够大致追踪自己位置的方法,但是无法确定自己的准确行踪。 不过他们估计马上就能找到自己了。 方未寒闭上眼睛,竭尽全力地试图恢复自己的状态。 他现在的身体状态十分糟糕。 血气被消耗大半,只剩下了巅峰状态的两成。 更糟糕的是陶允姜的那一剑造成的大出血和身体创伤。 方未寒猜测自己现在应该有肋骨骨折、内脏出血、血管破裂等等一系列状态。 稍息之后,左侧的巷口传来怪物的嘶吼声,如同阴影般漆黑的怪物成群地出现在眼前,遮蔽住了照射进巷子的光亮。 方未寒使用流明拄着地面,艰难地站起身来。 “哟,哥几个,吃了吗?” 方未寒脸色苍白,笑眯眯地打着招呼。 实际上他心头已然在破口大骂。 玄重卫呢? 还他妈不来? 上次在浣楼你们就差点给老子坑死,这次不会还要再来一次吧? 那几个怪物一时有些摸不准方未寒的意图,伏低了身形蓄势待发,如临大敌地看着他。 “大胆!” 方未寒一声暴喝,声如雷震。 他丝毫不退,径直怒视着这群怪物。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我乃大光明神人间化身。” “焚我残躯,熊熊圣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为善除恶,惟光明故。喜乐悲愁,皆归尘土。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伱们可曾听说过这句话?” 方未寒傲然地站在原地,目光睥睨地扫向了这些怪物,仿佛在看一群蝼蚁。 那群怪物被他这一段话震慑住了,不敢妄动,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方未寒维持着高人神态,实际上内心却紧张到了极点。 这高中看的武侠小说没想到能在这派上用场。 他在努力拖延着时间,拖到玄重卫来的那一刻。 方未寒的这一手故弄玄虚为他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 凌乱的脚步声传来,大批玄重卫力士出现在右侧巷口。 “嗯?这是……” 玄重卫们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来救本王啊,愣着干什么!” 方未寒拖着重伤的身躯向着玄重卫这面跑来,嘴里大喊着。 漆黑如墨的怪物这才感知到自己被耍了,发出野兽般的愤怒叫声,冲着方未寒冲来。 “这是……广陵王方未寒,还有拜火神教的那群妖人!” 玄重卫认出来了他们的身份,低声说道。 “头……这怎么办?” “先救人!” 那带队的玄重卫总旗权衡了下,最终拍板说道。 “今夜禁军近乎全城搜捕,那群混账跑不了的,但是广陵王可不能死在我们面前。这可是要砍头的大罪!” 他扬起手,大声喝道: “弟兄们,铲除妖邪,保护殿下!” “我们上!” 玄重卫总旗发出一声怒吼,带头冲向了那群怪物。 “杀!” 他身后的众力士纷纷抽出雁翎刀,转眼间就与那群怪物杀在了一处。 “咳咳咳……” 方未寒再度咳出几大口鲜血,因为失血过多而几乎站立不住。 他后退两步,将身体的重量压在墙壁上,尽力缓和着失血带来的头晕目眩,再度吞下一大口丹药。 “这陶允姜,是真没留手啊,我差点就被她一剑砍成两半了。” 方未寒苦笑着。 他们这个点应该已经到了王府了吧。 方未寒艰难地移动脖子,看向了玄重卫和怪物交战的地方。 这些玄重卫原本的任务应该是追捕陶允姜和张叔,修为都十分强悍,大部分都在明武二转巅峰境界,有几个明武三转境界,那个总旗更是在明武三转巅峰境,和方未寒同级。 就算那些拜火神教教徒喝下索厄变成了怪物,一对一单挑也不是这些玄重卫的对手,更何况现在是玄重卫的人数占据优势。 怪物的吃痛嘶吼与哀嚎声不绝于耳,很快它们便被训练有素的玄重卫绞杀成了碎片。 不愧是大周专司超凡案件的部门,这战斗力真猛,比那群拉跨的禁军强多了。 方未寒内心不由得感叹了一句。 “殿下,拜火神教妖人已经铲除完毕,让您受惊了。” 那总旗走过来拱手恭敬说道。 这个总旗方未寒看着有点眼熟,应该是那天在浣楼门前见过,否则对自己的态度也不会这么好。 “无妨。” 方未寒大度地摆了摆手,又说道: “这位兄弟,靠近一步说话。” 那玄重卫总旗有些疑惑,但还是靠近了过来。 方未寒悄悄塞给他一张银票,低声说道: “都辛苦了,这点钱拿去,就当我请兄弟们吃饭了。” 那总旗不动声色地瞟了眼银票上的数目,心中一喜,表面上却不露声色。 “殿下客气了,这是我等分内之事。” 那总旗态度瞬间热情了许多。 “殿下可是要回王府?可殿下这伤势……不如让我们送你一程?” “哎,这哪里使得……” 方未寒假意推辞了两下。 “来来,你们两个,去附近找顶轿子,我们护送殿下回王府。” 总旗瞬间会意,径直对着身后的手下吩咐道。 那几个力士本来还有些不乐意,于是总旗悄咪咪地冲他们挥了挥手中的银票。 在玄重卫这种地方混的大部分都是人精,这几个人几乎瞬间就理解了总旗的意思。 “好嘞,殿下请稍等,我们这便去找顶轿子来!” 那几个力士眼中精光一闪,瞬间堆着笑脸答应下来。 第74章 空城计 广陵王府大门处,赵二爷正在焦急地来回踱着步子。 他的视线盯着两边的街角,时不时地抬头看上眼空中高悬的月亮。 这都什么时候了,殿下怎么还不回来,可别是真出了什么岔子。 “那两人藏好了吗?” 赵二爷看向走过来的凝白,沉声问道。 “好了,我把他们安置在了后院一个很隐蔽的偏房里。” 凝白轻轻点头,脸上满是担忧。 “就是不知道殿下那里现在是什么情况。” “还有,虽然那两人拿着殿下的令牌,可他们……” 凝白欲言又止。 “唉。” 赵二爷理解了她的意思,摆了摆手。 “殿下还能有闲心把令牌给这两人,那说明他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应该是有把握的。” “至少全身而退不成问题。” 凝白听见这话,忧色稍有缓解,转而又说道: “可是谢大小姐那边婚约的事情……殿下知道吗?” 赵二爷沉默了下。 这个事情他也是刚知道。 就按照方未寒那小子对那谢家丫头的感情,这一下子怕是要伤筋动骨喽。 “年轻人,总要成长的。谁还没有经历过一段刻骨铭心的失败爱情了。” 赵二爷叹了口气,面色沧桑。 “想当年老头子我也有一段风月往事,当时……” 凝白翻了个白眼,正要出声打断他。 清脆的马蹄声自街角传来,王府东面的大街上,浩浩荡荡的官军士卒举着火把跑过,粗暴的敲门声与士卒的喝骂声不绝于耳。 火把洪流中分出了一股,直直地向着广陵王府正门冲来。 赵二爷心中暗叫不妙。 他和凝白对视一眼,冲着她使了个眼色。 凝白会意,匆匆地去通知那两个人了。 “几位军爷,这大晚上的来我们广陵王府门口,不知是要干什么呐?” 赵二爷换上了一副讨好的热情笑容,上去拱手询问道。 “今夜长明城中有乱党贼人大肆招摇,意欲截取重要情报,实乃罪无可赦!” 为首一人身着玄重卫黑衣,腰挎雁翎刀,阴厉的长脸上挂着冷笑。 “我等奉中书王大人之命搜索全城各处,务求对这些乱党赶尽杀绝,广陵王府也在搜索之列,尔等还不速速让开?” 这人似是有恃无恐地说道,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报复快感。 如果方未寒在场,定能认出来眼前这名玄重卫正是当时在浣楼门口意欲将他拿下的那个总旗。 当时方未寒让他在众多同僚面前落了大面子,今天他可算是逮到机会来报这一箭之仇了。 这方未寒应当是与这伙乱党没什么牵连,无法趁机罗织罪名,但是借着这个机会恶心他一下却还是可以的。 “军爷,这……不合规矩吧?” 赵二爷面露为难之色。 “若是平常人家也便罢了,但这是广陵王府,天家敕造的地方,怎么能轻易让人进去胡乱搜查呢?” 那玄重卫总旗面色一沉,面露不悦之色。 “有什么不合规矩的?” “我等手握王中书手令奉命行事,哪里不合规矩了?” “还是说……” 他缓缓抽出了一截腰间的雁翎刀,刀刃闪着明晃晃的寒芒。 “……你们真的与此事有关?” 说到最后,他语气中的杀意几乎已是毫不掩饰。 “军爷冤枉,真的无关啊!” 赵二爷的心沉到了谷底。 看起来今天这个事情是没办法善了了,现在只期望那两人机灵点赶紧转移,别留下什么把柄就好。 “无关那还不让开!” 那总旗厉声喝道,他身后的众多玄重卫力士和禁军士卒也上前一步,面色不善地看向了赵二爷。 就在现场气氛趋向于剑拔弩张的时候,空旷而寂静的街道那一头却传来了许多人热烈交谈的声音。 “我跟你们说啊,那些拜火神教的人先是被我三两下干掉了一大片,眼瞅着就打不过本王了,这才喝了个什么东西,变成了那个蠢样,否则本王是断然不会……” “殿下当真以一敌十杀掉了八个拜火神教教徒?” “那当然!” 四名玄重卫力士抬着顶轿子,方未寒坐在轿子上兴致勃勃地给玄重卫讲解着自己的光辉事迹。 众人玄重卫倒也没不耐烦,而是和他商业互吹了起来。 这边的人看见这一幕都懵了。 这是什么情况? “嗯?” 方未寒看见了王府门口的场景,顿时眉头一皱。 “尔等何人?堆在本王王府门口作甚?” 他的冰冷目光缓缓扫过了门口的众人,最终在那个玄重卫总旗的身上停留了下来。 那总旗脸上的表情有些维持不住了,那天在浣楼门口不好的回忆再次浮现在他的脑中。 他现在看见方未寒就有些打心里发怵。 “殿下,您终于回来了!” 赵二爷好像个抓住了稻草的落水之人,扑到了方未寒面前,声泪俱下地哭诉道。 “他们想强闯咱们广陵王府呀!” 方未寒:“……” 你老小子怎么这么能演? 堂堂高阶明武,却哭哭唧唧的,倒是有点像太监。 “哦?是吗?” “刘总旗,可有这么一回事?” 方未寒笑眯眯地看向了那个面色阴晴不定的玄重卫总旗。 “禀告殿下……” “大胆,见了本王不行礼吗?” 方未寒突然一声暴喝,吓得在场众人心神一震。 实际上在他们看不到的轿子里,方未寒一只手正用力按着自己前胸的伤口,那里再度渗出些许血丝。 这一声几乎要将他的伤口撕裂开来。 “见过广陵王殿下。” 那刘总旗差点没把牙咬碎,不情不愿地行礼说道。 “嗯,行了,说事吧。” 方未寒摆了摆手,漫不经心的样子,仿佛刚才那个突然暴起发难的人不是他一样。 “我等手握王中书手令奉命搜查王府,还望殿下配合。” 刘总旗弓着身子,咬牙挤出了一句。 “哦……原来是这样,伱要我配合……” 方未寒啧了声,认同般地点点头。 “行啊,配合便配合,本王岂是那么不通情理的小气之人?” “去,老赵,把门打开,让他们进去!” 方未寒轻描淡写地说道。 “是。” 赵二爷连忙跑出去拉开了王府的红木大门。 王府的内景就这样呈现在了众人面前,再无遮掩。 门口的禁军兵士似黑云密布,火把高举如林,却无一人敢动。 “愣着干什么?进去啊?” 方未寒似笑非笑地催促道。 第75章 心痛 “这……” 禁军士兵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而玄重卫力士们则将视线投向了他们身前的刘总旗。 刘总旗用余光看了眼方未寒似笑非笑的表情,额头上冷汗涔涔。 “走。” 他最终咬咬牙,还是选择进去看看。 “刘总旗得的是王中书的命令吧?” 这时方未寒又慢慢悠悠开口说道。 “是。” 刘总旗心中有股不祥的预感升起。 这他妈的广陵王又想说什么? “可本王怎么记得……圣上似乎说过,皇室内务,当由宗正寺一手操办呢?” “这搜查王府,好歹也要有宗正寺的文书吧?” “就算是特殊时期,有王中书的许可,那你们征询圣上的同意了吗?” 方未寒乐呵呵地说道,仿佛一个善良的路人好心提醒。 他说出来的话却让在场众人听了不由得心神一凛,寒意顿生。 “文书也没有,圣上的诏令也没有,啧啧……这可不太合适啊。” “还是说,刘总旗认为只需要王中书说的话就足够了呢?” 刘总旗刚迈出去的脚步僵硬在了半空中。 这话他根本没法接。 虽然王中书说话确实比皇帝管用,但是这不是他这种小人物妄议的。 方未寒能说,是因为他是当今天子堂侄,还是出了名的脾气不好,再加上今天刚被退了婚,就算他说了,也不会受到什么惩罚, 可要是自己说了,那可就真的完了。 刘总旗面色苍白,冷汗顺着脊背汩汩流下。 该死的方未寒,又他妈玩借势压人这一套! 他在心中咆哮着破口大骂。 “刘驹,愣着干什么!还不退下?” “殿下今日始终与我等在一起,还亲自干掉了许多拜火神教的妖人,哪能跟那些乱党有关系!” 护送方未寒回来那个总旗见事态已然无法收场,连忙跳出来在两人中间打着圆场。 他用愤恨的眼神瞥了一眼低着头进退不得的刘驹,心生愠怒。 萧大人早就告诫过你,不要找广陵王的麻烦,你就是不听! 这要是让玄重卫和皇室间生了嫌隙,伱刘驹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殿下,是臣……僭越了,望殿下海涵。” 刘驹低着头,恭敬说道。 他最终还是认怂了。 “哎,别这样,你哪僭越了?” 方未寒扶着扶手下了轿子,快步走到他面前虚扶着说道。 “你这是恪尽职守!本王还想着要上奏天听,好好地褒奖你一番呐。” 刘驹听见这话,两股战战,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殿下乃天家堂侄,哪有闲工夫和乱党掺和在一起,刘驹你胡咧咧什么!” “回去我定然会向萧大人禀报此事,看他如何处理!” 另外一个总旗急忙再度说道。 “请殿下放心,我张圩定会给殿下一个交代!” 张圩恭敬地冲着方未寒一拱手,言下之意就是让他给个台阶下,此事到此作罢了。 和他们继续纠缠下去毫无意义,方未寒也是见好就收。 “交代就不必了,刘总旗也是尽了他分内之事。” 方未寒友善地笑道。 “有劳二位跑一趟,恕本王身体条件不允许,就不远送了?” “殿下早些休息,身体要紧!我们便不打扰了,这便离开。” 这是方未寒顺着台阶下来了。 张圩松了口气,对这位殿下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感激。 他拖着战战兢兢的刘驹,冲着在场兵士挥手示意。 禁军和玄重卫如潮水般退去,王府正门前的街道上又恢复了寂静。 “二爷。” 方未寒摇晃了下身体,轻声说道。 “过来扶我一下。” “咋了殿下,又去青楼玩了……” 赵二爷有些疑惑地走过来刚想调侃两句,就看到了方未寒苍白的脸色和额角的冷汗。 “我勒个娘哎。” 赵二爷将血气探入他的体内感知了一番,差点没给下巴都吓掉了。 “殿下怎么弄成了这样?” 他赶紧用浑厚的血气暂时包裹住了方未寒的伤口处。 “凝白,凝白丫头呢?快过来!” 凝白听见声音匆忙地跑过来,当他看见方未寒胸前那犹自渗着血的狰狞伤口后瞬间红了眼眶。 “殿下怎么伤成了这个样子!我……我去拿药!” “先扶着殿下进去,我去找个医生来。” 赵二爷急促道。 “都不用忙了。” 方未寒有些虚弱地说道。 “我好歹也是个三转明武,没什么大事。” “那两人在府里吗?” 他现在更关心的是陶允姜他们的状态。 “在呢在呢,就在后院密库旁边那个偏房里。” 凝白连忙回应道,心急如焚地跑开吩咐丫鬟拿药烧水了。 “走,扶我去见见他们。” 方未寒对赵二爷低声道。 赵二爷应声,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方未寒走向后院。 两人刚刚走到庭院的位置,感知到气息变化的陶允姜便已经冲了出来。 “你……” 她看着方未寒胸前渗出的血迹,瞳孔微微颤抖着,眼泪瞬间便流了下来。 “我没事,还活着,死不了。” 方未寒勉强笑了笑。 “殿下,先敷点药,我让人给你烧好水了,咱们一会……” 凝白匆忙地跑过来,急切说道。 “不用。” 方未寒轻轻摇头。 “凝白姐姐,你先让其他人散了。” 他低声吩咐道。 凝白应声而去,很快这后院庭院中只剩下了寥寥数人。 “殿下,那我也……” “不用了,凝白姐姐是自己人。” 方未寒冲着她温和笑了笑。 “多谢广陵王殿下救命之恩。” 张叔勉强走了过来,却仍未摘下自己的面罩。 看起来还是信不过我身边的人啊。 方未寒心中想着,突然感觉有些悲凉。 “没事,举手之劳而已,不用客气。” 他转头看向了陶允姜。 少女眼睛红红的,一副想要过来扶着他却又不敢的样子,脸上还带着泪痕。 “现在能告诉我,你们是什么组织了吗?” 方未寒询问道。 话音落下,是一阵沉默的回响。 陶允姜张了张嘴,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抱歉,殿下,此事绝密,恕我们无可奉告。” 张叔语气带着些许歉意。 “我让他俩走开,能告诉我吗?” 方未寒再次询问。 回应他的又是一阵沉默。 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态度。 方未寒苦笑一声。 “即使我救了你们?” 他看着陶允姜,再度执着说道。 “……抱歉。” 张叔沉默了一瞬,再度拱手行礼。 方未寒长舒口气,抬起头来,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不由得后撤了两步才在赵二爷的帮助下稳住身形。 陶允姜眸光颤抖地看着这样的他,双拳握紧,指甲几乎刺进皮肉之中。 她好像从方未寒刚才的眼神读出了他未说出口的那句话。 “即使你差点杀了我?” 他似是在说。 陶允姜心如刀绞。 第76章 客观上的敌人 “无妨,既然二位不愿意说那便算了。” 方未寒将视线从陶允姜身上移开,微笑着平静说道。 “今日夜里应该不会再有人来搜查王府了,二位先在我这放心住下,等到明天风声没那么紧了再离开吧。” “这样再好不过了,多谢殿下。” 张叔恭敬地拱了拱手,语气中不免真的带上了三分感激。 “他日殿下若有用得到我们的地方,只需开口便可。” 方未寒摆了摆手,并未将他这句话放在心上。 “就这样吧,二位好好休息。” “二爷,扶我回房间。” 方未寒咽下涌到喉头的一口鲜血,若无其事地说。 不能再留在这了,再留下去就吐血了,本王的形象也崩没了。 “好,殿下小心些。” 赵二爷连忙搀扶着他一步一步地向外走去,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途中的障碍物。 凝白用冷冷的目光看了眼这两个不速之客,也是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 她还要给殿下敷药。 转眼间,偌大的王府庭院便变得寂静无声。 凄冷的月光洒在桌椅上,又如水一般流向地面。 庭院的角落里,一身黑衣的陶允姜无力地蹲下,肩膀簌簌地颤抖着,时不时发出两声抽噎。 祈苍剑被她扔得远远的,似是在表现少女不想再看到这把剑的心情。 玫红色的长剑哀鸣几声,发出淡淡的微光,看起来很是委屈。 主人为何弃我如敝屣? 张叔目送着方未寒几人的身影消失在黑夜里,转而看向了陶允姜,目露疼惜之色。 “别哭了丫头,我知道你很伤心,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他长叹一声。 “现在的情况太特殊了,今天晚上的变故还没有查清,极有可能是组织里出现了叛徒。” “除了我们两个以外,其他人大概率是凶多吉少了。” “本以为看准了萧伏威和罗天罡不在长明的好时机,却没想到这可能早就在那些世家狗的预料之中了。” “实在是不宜再生变故……” 张叔疲惫地坐了下来,吞服了一粒疗伤丹药,面色这才稍稍舒缓了些。 今天晚上突袭玄重卫总衙的行动让他也受了很重的伤。 “可是他救了我……” 少女的声音闷闷地传了出来。 “我知道他救了你,但是……” 张叔有些无奈。 “张叔。” 陶允姜从膝盖中抬起头来,往日总是神采飞扬的绝世容颜上已然满是泪痕。 “我差点杀了他。” 少女死死揪着袖子,努力忍着声音中的哭腔。 “就差那么一点……” 她终究还是没忍住,再也抑制不住哭声。眼角的晶莹决堤而出。 张叔再度叹了口气,保持着沉默。 “那天,他在擎火书院突然找到我,说要找我学武艺。” 陶允姜将脑袋枕在玉臂上,水盈盈的眼眸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月光。 “我还以为他是哪里来的登徒子,差点打了他一顿。” 尽管眼眸里满是哀伤,说到这里的少女还是没忍住弯了弯嘴角。 “从那天开始,我便知道,他是与那些世家子弟不同的。” “他懂得尊重,他明白善良,他不会去欺凌弱小……” 陶允姜轻声说着,回忆着她和方未寒的点点滴滴。 “他完全不像那个传闻中飞扬跋扈的广陵王,倒像是市井里长大的有些俗气的温良男子。” “后来,他在浣楼救了我一次,尽管用的是最蠢的一种办法……” 少女满是泪痕的脸蛋上染上了一抹羞红,犹如初逢露水的绝色牡丹。 陶允姜很少需要别人来保护她,作为大周千年难遇的武学天才,她早就习惯了用手中的祈苍去保护所有人。 可她再强大,说到底也是一个正值季的少女。 而哪一个少女没有幻想过自己的绝世英雄呢? 在陶允姜看来,那天挺身而出的方未寒就是自己的绝世英雄。 自那时起,她就对自己这个名义上的便宜徒弟抱有一些异样的情感。 “他这样对我,可我却差点杀了他,我……” 陶允姜说着说着,再度哭出声来,说的话也断断续续地。 “我……我甚至,我甚至不能告诉他……我究竟是在干什么……” “他会不会以为……我是……我是那种作恶多端的乱臣贼子……” 少女低声呜咽着。 他会误解自己吗? 他会不会觉得我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每当想到这里,少女心中总是惊惶不安。 这正是她最为担心的地方。 她身上的种种谜团,牵扯实在太过重大,根本不能轻易与他人言。 即使这个人是方未寒。 “张叔,我真的撑不下去了,我想告诉他这所有的一切……” 陶允姜抽了抽鼻子,因为哭泣而显得有些沙哑的嗓音中现在却带上了些许迷茫。 “你说,我能相信他吗?” 在沉默良久之后,张叔终于开口说道: “恐怕不能。” 陶允姜停止了哭泣,缓缓抬起头来。 她呆呆地看着张叔。 “为什么?” 她的语气带着三分失望,三分不解,三分疑惑,还有一分的愤恨。 “因为他是皇族的藩王!” 张叔沉声说道,话语中满是不容置疑的决绝。 “藩王可以合作,但绝对成为不了自己人!” “我们要做的事情,是在这大周皇朝身上挖骨疗毒,是要让天下的百姓过上好日子,是将那八个国家的蛀虫统一铲除!” “皇帝和藩王希望看到这一切,但不会允许我们继续存活下去,我们和世家两败俱伤才是他们方家最想看到的结果!” 张叔看向了默默哭泣的陶允姜,似是有些不忍。 但他还是说出来了这句话: “伱觉得,方未寒会为了你,放弃他的立场吗?” 闻言,陶允姜的瞳孔骤然一缩。 又是一阵沉默。 她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下头去。 “如果你觉得方未寒可以信任,想要将我们的事情告诉他,那便让他做出能让我对他的印象彻底改观的事来。” 张叔冷声说道。 “否则,就算是他救了你十次百次千次,他做了再多的诗词,他在我这依旧是个大周藩王,依旧是那个皇帝的走狗!” 陶允姜不再言语,只是低低地抽泣着。 她泪眼蒙眬地抱着自己的膝盖,心中茫然而惶恐。 原来心碎的感觉是这样啊。 少女自嘲地笑了笑。 “为什么你偏偏是广陵王……” “为什么偏偏是你……” 第77章 窗户 夜深了,夜色笼罩下广陵王府安静无比,只能偶尔听到赵二爷哼着小曲的声音。 陶允姜坐在床边,呆呆地看着窗外的月亮。 小时候,娘总是对自己说,她不在了的时候,睡不着就看看月亮,月亮会哄你睡觉的。 陶允姜执着地看着月亮,直到眼睛酸涩难忍才不得不停止。 她却丝毫没有困意。 果然,娘那都是骗小孩子睡觉的,根本做不得真。 陶允姜鼻子一酸,没来由地就有些想哭。 她从走神的状态中恍然惊醒,连忙用力揉了揉眼睛。 自从娘走后,自己已经很少哭了。 “我不能哭。” “陶允姜,你要坚强一点。” 陶允姜轻声对自己说道。 “你还没有为娘报仇,伱不能哭。” “听到了吗?” 少女抽了抽鼻子,移开了视线。 反正也睡不着觉,还不如出去走走。 陶允姜站起身来。 她有些迟疑地看了眼旁边的桌子上的祈苍剑,似是在犹豫要不要带上它。 祈苍连忙讨好般地闪了闪。 可惜没什么用,最终少女还是径直推门走了出去,徒留下祈苍孤单地躺在桌子上。 祈苍剑发出一声悲鸣,委委屈屈地不再闪烁了。 陶允姜走在王府的小路上,走着走着,就不由自主地走到了方未寒的小院子旁。 与其说是运气使然的巧合,不如说她出来走走的根本目的便是如此。 她略微犹豫了下,轻轻一跃便跳过了院墙,轻盈地落在了地上,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少女用带着些许期待的目光看向方未寒的房间。 窗户里没有灯光透出,似是屋子的主人已然休息。 陶允姜失望地收回视线,心情有些烦闷。 就连她也不清楚她究竟在期待些什么。 或许是期待方未寒这个点没有睡觉? 或许是期望她再叫自己一声小师傅? 陶允姜说不清楚。 她找了一处凳子坐下,略带迷茫地看着这间朴实无华的小院子。 她的爷爷陶琰廉洁奉公,虽然贵为郡公,家中也没有多少余财,更别提那种奢华的家居装扮了。 但她随着爷爷曾经去过一些世家和皇室的府邸,虽然有些大大小小的差异,但也没有像方未寒这个广陵王府一样的。 如果让陶允姜形容的话,这个广陵王府就像是一个敕造荣光的壳子里添了些乱七八糟的内容物。 他有这么穷吗? 陶允姜眨了眨眼睛。 他不是邑四万户的藩王吗? 虽然那个四万户的税收可能到不了他手里,但他好歹也是一个货真价实的藩王呀。 陶允姜迅速推翻了这个念头。 显然他不是弄不起,而是不想弄。 这样也好,陶允姜也不喜欢那种太过浮华的装饰,就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小院子反倒是更符合她的心意。 少女浅浅一笑,因为又找到了一个自己和他的共同点而欣喜着。 就在这时,她突然发现地面上有几滴暗红色的斑点。 陶允姜瞬间意识到了这个东西的成分。 是血。 血迹虽然不太连续,但还是能依稀辨认出一条痕迹,从方未寒的房间径直延伸到院门。 陶允姜捂着自己的嘴巴,眼睛一酸。 是啊,他硬生生地挨了自己一剑呢。 陶允姜想起来了他们初见之时,自己也是给了他一剑。 但那一剑力道很轻,恰好能被当时尚且二转的方未寒轻松接下。 怎么自己与他这般熟稔了反倒出了这么重的一剑呢? 如潮水般的愧疚感几乎要压得少女喘不过气来。 她几乎是不由自主地从凳子上站起,轻轻地走到方未寒的窗边。 陶允姜踮起脚尖,想要拨开窗子看他一眼。 少女从未有过像今天这般的渴望。 看一眼,就一眼,哪怕只有一眼。 至少……也要看看他伤得重不重,看看我应该如何弥补我的过失。 少女急切地伸出手,向着窗户缓缓伸去。 就在碰到窗户前的那一瞬间,她的手却又如触电般收回。 “你觉得,方未寒会为了你,放弃他的立场吗?” 张叔冷冷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回荡着。 他会吗? 她呆呆地看着这个窗户,想要伸手,却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勇气。 月光之下的庭院空无一物,少女在月光的海洋中站立着,像是高山之上的精灵。 孤独而美丽。 陶允姜害怕从他口中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答案。 没有谁比她更加害怕失去。 她害怕失去自己的恩人、自己的挚友、自己的便宜徒弟、自己的…… 月光静静流淌。 她最终还是悄然离开了,走得无声无息。 然而陶允姜不知道的是,仅仅隔着一层窗户纸,方未寒正在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他一直没有睡觉,而是在默默地研究着云纾教给他的那一式剑技。 从陶允姜翻身进院的那一瞬间,他便已经感知到了她的到来。 方未寒自然是不恨陶允姜的。 在他的预想中,今天晚上陶允姜能告诉自己她们组织的秘密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他了解陶允姜。 在方未寒的认知中,少女永远是眼中有光的存在,有着理想有着追求,她就像是一只蹁跹的蝴蝶一般穿梭于人潮人海。 这样的少女,怎会因为些许人情的牵挂与愧疚便出卖自己的组织呢? 至于那一剑…… 方未寒倒吸了口凉气。 他不小心牵扯到了胸前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这特么的陶允姜毛毛躁躁的性子什么时候能够改一改! 路上看见个人就要捅他一剑是吗? 就瞅你了,瞅你咋地,然后就打起来? 方未寒像一个老父亲一样在心中碎碎念着。 就这心性还想当我师傅,除了我打不过她之外,还不知道谁是谁师傅呢。 她在擎火书院的修心课是怎么学的? 总不能都没去上吧? 方未寒下意识地抱怨道。 此刻,他俨然已经忽略了他自己也没怎么上过修心课的事实。 “算了,明天找我的小师傅道个歉吧,省得她再半夜来我房间外边发呆。” 方未寒嘀咕着。 “还好她没推开我的窗户,要不我就要喊非礼了,男孩子在外边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方未寒随手一推那扇窗户。 “吱呀。” 月光照射进来,一片灿金的叶子缓缓飘落。 他伸手接住了这片叶子。 温温热热的,仿佛还带着少女的体温。 方未寒怔怔地看着这片叶子。 他叹了口气。 第78章 迁就性博弈 翌日,天光大亮,人声渐起。 “嘿,siri。现在几点了?” 方未寒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问道。 片刻之后,却不见有任何反应。 方未寒猛然睁开眼睛,这才突然想起来: siri不在了。 他沉默良久,仅存的困意也被驱散。 “凝白?” 方未寒翻身坐起,喊了一声。 “我在呢,殿下。” 凝白急急忙忙地跑进来,目光却牢牢地锁定他胸前的伤口处。 “别看了,快好了。只要我这几天不跟别人动手就行。” 方未寒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你家殿下真的是明武三转,这点小伤,不足挂齿。” 凝白却皱起眉头,有些怨气地说道: “这哪里是小伤!” “那道伤口那么深……都快要,都快要……” 她说不出来话了,眼眸有些微红。 她亲眼看着自家这位小殿下一步步长大成人,就像是看待自己的亲弟弟一般。 看到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哪能轻易地就忘掉。 “殿下究竟是被谁伤的,我让二爷去打回来!” 凝白面带忿怒,认真地说道。 “如果是那群世家动的手,咱们就算是拼着不过了也要咬掉他们一块肉!” 凝白知道方未寒从小就和那群世家子弟不对付,交恶者甚多,如今遭逢此变,下意识地便将他受伤的原因归咎于他们。 “没事,真没事。” 方未寒为了证明自己,还下床稍微走了两步。 吓得凝白急忙跑过来搀扶着他。 “你们不用管了,这笔账我会亲自讨回来的。” 方未寒笑嘻嘻的,看起来很有自信。 “凝白姐姐放心便是。” 听见他言辞凿凿的保证,凝白的心稍稍安定了下。 “不过我现在受伤了,这衣服……” 方未寒面露为难之色。 “我来帮殿下穿!” 凝白这才终于露出开心的笑容。 “那就麻烦凝白姐姐了。” 方未寒也附和着笑了笑,心中却叹了口气。 本王还要装成小孩才能混过去,真特么的不容易。 …… “老赵?” 方未寒慢慢悠悠地晃到了前门处,一脸无语地看着赵二爷。 “这大早上的,你就喝上了?伱也不怕喝吐了。” 赵二爷丝毫不在意地晃了晃手中的酒葫芦,一脸乐呵。 “殿下见谅,刚拿了这么多银子,都不太会了。” 提起来这个方未寒就来气。 他上前一把夺过赵二爷的酒葫芦,无视了他幽怨的眼神。 “你给本王解释解释,昨天晚上你有啥用?” 方未寒指责道。 “我不是给殿下吸引火力创造条件了吗?” 赵二爷一脸无辜。 “那是你吸引的火力吗?” 方未寒眯起眼睛,不怀好意地盯着他。 “难道监门卫不是被玄重卫总衙的大动静给引走的?” “还是说,你也去玄重卫总衙搞事去了?” “啊哈哈哈……” 赵二爷讪笑着挠了挠头。 “殿下,你听我说哈。” 方未寒面无表情地听着赵二爷开始扯淡。 “假设,你知道了明天会阴天下雨,所以提前买了个灯来照明。” 赵二爷伸出手,生动形象地比划着。 “但是呢,明天突然又不下雨了,太阳出来了。” “殿下说你这灯还能退掉吗?” 方未寒被逗笑了。 老头还挺能扯淡。 “不能退。” 方未寒淡淡说道。 “那不就得了。” 赵二爷开怀大笑,又一把把方未寒手中的酒葫芦夺了回来。 “但我既然买了个灯,也不能没用对不对?” 方未寒笑眯眯地开口,顿时让赵二爷心生不妙感觉。 “虽然这里用不上,总有地方能用上,我还有个屋子需要照明呢。” “你说对不对,二爷?” 赵二爷心说我对你娘对。 老头吨吨吨喝了一大口酒,苦酒入喉心作痛。 “殿下直说吧,还有啥事。” 赵二爷满脸苦涩。 他知道今天这茬是躲不过去了。 “也没啥,二爷帮我把后院那个水池子抽干了吧。” 方未寒笑呵呵地说道。 赵二爷:“?” “殿下没事抽那个池塘干啥?” 赵二爷一脸懵逼。 “哦,是这样的。” 方未寒轻描淡写地解释。 “我这不是受伤了吗?医生说不能见着潮气,那个破池子里边全是水,对我身体不好。” 这你娘的是什么理由…… 看着方未寒看似微笑实则威胁的表情,赵二爷想到自己还没捂热的银子,最终决定忍辱负重地答应下来。 “行,殿下放心好了,我今天便开始干。” 赵二爷长叹一声,面露沧桑。 “还是二爷靠谱!” 方未寒笑着拱了拱手。 “那咱们走吧。” “走?” 赵二爷有些疑惑。 “去哪啊?” “上学啊。” 方未寒用看外星人的眼神看着他,诧异不已。 “我马上就要从擎火书院结业了,这课还不得天天去上?我还能顶风作案不成?” 你小子前几天可不是这么说的。 赵二爷已经麻了。 反正你是王爷,你说啥是啥,老赵我对对对就行了。 “殿下所言极是。” 赵二爷奉承道。 他突然发现,放弃了羞耻心敷衍其实也挺爽的。 …… 方未寒这次并没有去冯乙堂,而是先去了元甲堂。 昨天某个砍了自己一剑的家伙,自己还没找她算账呢。 方未寒在心中暗自盘算着一会应该怎么收拾陶允姜。 他拉开衣服,看了看自己胸口的伤口。 经过他一晚上的全力休养,表面倒是愈合了,基本看不出来什么。 毕竟明武路径的身体强化是自外而内的,最先强化的器官就是皮肤。 在五转铁铠境之前,皮肤的硬度虽然不怎么高,但是强大的恢复能力已然初见端倪。 伤口内里还没好,皮肤倒是先好了。 现在的自己这个伤口的状态倒是有点像那种血灌肠,薄薄的一层皮,里面是血和碎肉。 方未寒想到这里都有点饿了。 多少有点变态了哈。 他戳戳自己的伤口,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方未寒突然就有了个好主意。 此时元甲堂旁的隐秘小湖畔,陶允姜并没有练剑,而是坐在青石上发着呆。 少女晃荡着修长匀称的双腿,时不时地看一眼被她扔到一边的祈苍剑,目露挣扎之色。 她现在都有点害怕握剑了,更不敢使出那招回雁断山。 每次一握上剑柄,方未寒那错愕而不解的眼神就会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那种无力、愧疚与后悔,几乎要化作深渊将她吞没。 陶允姜幽幽地叹了口气。 她还没想好怎么补偿方未寒,她甚至都不知道方未寒会不会接受她的道歉。 不过少女抱着最后的侥幸忽略了后面这个问题。 她根本不敢设想,如果他不接受,自己会怎么样…… “陶允姜,你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走了,只给我留下了这么一片破叶子?” 方未寒冰冷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 少女的娇躯瞬间僵硬。 她有些惊惶地回过头去,正对上了方未寒那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睛。 “我……” 少女的声音哽住了。 第79章 湖畔的对话 春日的湖畔,阳光正好,微风徐徐,令人心旷神怡。 不过显然陶允姜现在并不怎么心旷神怡。 “你昨天不明不白地砍了我一剑,差点一剑杀了我。” 方未寒声音冷漠。 “难道你就不想向我说点什么吗?” 他的冰冷目光好像一把匕首一样刺入她的心脏。 他……他以前从来不会这样对我说话的。 陶允姜呆呆地看着他,眼眶突然就红了。 “我……” 她张张嘴,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陶允姜。” 方未寒深深喘了口气,慢慢地挪到了她的身前,低下头与她四目相对。 “你知道我昨天晚上等了伱多久吗?” 方未寒的哀伤目光像是汪洋,包裹住了她的视线。 “我一直在等……等你的一句解释,或者是一句道歉。” “你有苦衷,不能告诉我你们的秘密,我理解,我也没有非得要知道。” “可……向我稍稍地解释一下不行吗?” 方未寒的哀伤目光渐渐披上了失望的外衣。 “我为你倒了一杯茶,我始终相信你会亲口向我解释。” “我从回房间就在等……一直等到实在是困倦难免,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在梦里,我梦到你向我解释,我梦到我们重归于好。” “可一睁开眼……却还是那熟悉的天板,以及那杯已经冷掉的茶。” 方未寒平静地陈述着,仿佛在陈述一件与他完全无关的事情。 可他越是这样,陶允姜就越是难受。 她做了错事,她想尽力弥补自己的过失。 她宁可方未寒怒目相对,也不愿意看到他这般平静。 就好像……就好像自己只是一个与他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相比于核爆的冲击波,核爆后的核辐射更为致命。 愤怒攻不破的情感城墙,冷漠与平静却可以轻易摧毁。 “我没有,我昨天只是没想好要说什么,我……” 她仰起头,惊慌地试图开口解释。 “是没想好,还是不愿意想好?” 方未寒再次漠然出声打断。 “是……” 陶允姜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有不愿意想好吗? 肯定是有的。 少女在昨天晚上发生的一连串事件之后根本不知道怎么面对方未寒了。 立场、情感或是身份,这些用来定义每一个个体的词汇像是一团团乱麻,让她根本无从理清。 陶允姜可以轻而易举的用祈苍斩断坚硬的寒铁,却无法斩断这些缠绕在她脑海里的乱麻。 与其说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倒不如说是她在逃避着这和方未寒坦白的时刻。 她说不出话了。 陶允姜惊惶地发现,方未寒眼中那最后的光亮也在一点一点地逐渐磨灭,直到最后只剩下了无边的寒凉。 “呼。” 方未寒长出一口气。 “我从来不喜欢欠别人什么。” 此言一出,陶允姜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芳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她仿佛失去了思考能力,只是呆呆地听得方未寒说道: “你救了我几次,这是大恩,可我救你的次数更多,我觉得应当能够补偿。” “你教我武学,我无以为报,此事你可以尽情开口,只要我力所能及,必定答应。” “最后只剩下了这个……” 方未寒咳嗽两声,从袖口中摸出一片黄金色的叶子。 “这片叶子还给你。” 方未寒将叶子缓缓地放在了她身旁的青石上,轻声开口。 “这玩意是很珍贵,但在我看来,它甚至不如你的一句道歉。” 他一字一句的说着,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一般,重重地砸在少女的心底。 “你昨天对我说了好几声对不起了,不用再给我这东西了。” 他凝视着少女凝满水汽的双眸,决绝地说道。 “我方未寒,不需要这种廉价的东西。” 他缓缓直起身子,最后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绝美少女。 “小师傅、允姜、陶允姜……” 方未寒转过身,话音被微风揉碎,几不可闻。 “再见。” 他走了。 陶允姜愣愣地注视着他缓缓离去的背影。 他……走了? 陶允姜模模糊糊地大概知道,他这一走,可能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再也不会有人陪着自己不顾形象地吃着馄饨。 再也不会有人热切而温和地叫自己小师傅。 再也不会有人不顾安危地替自己挡下死亡的威胁。 少女心中那股惊慌和恐惧,渐渐化作了一股无法遏制的冲动。 不能让他走。 你失去了母亲,你失去了父亲,你失去的还不够多吗? 陶允姜,用尽你的一切,把他追回来! 她跳下青石,一把拉住方未寒的手。 “不许再见!”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不许跟我说再见!” 方未寒倒吸一口凉气,艰难说道: “你先松开我。” “我不!” 少女一口回绝,抓着他的手更紧了几分。 “你……” 方未寒的声音颤抖着,仿佛在压抑着无边的痛苦。 陶允姜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她慌张地松开手,移到了他的身前。 却发现方未寒胸前再次渗出了大片的血迹,像是伤口再度破裂开来。 “都怪我……都怪我。” 陶允姜美眸红肿一片,哭得泣不成声,伸出双手轻轻地贴在他的胸前,血气不要钱似的朝着伤口输送。 “昨天也是我不好,我真的没有想好怎么和你解释。” “我真的不是不想跟你解释,我只是实在不知道怎么处理我们之间的关系。” 陶允姜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抱住了方未寒。 “方未寒,你相信我好不好?” “我失去了爹爹和娘亲,我不能……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我真的……真的,不想再失去了。” 少女将脑袋枕在他的肩膀上,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打湿了方未寒的衣衫。 方未寒也不说话,只是安静地任由她抱着。 良久之后,陶允姜松开他,苍白的脸颊上余着一抹粉红。 “你……” 少女看了他一眼,又像是胆怯一般移开视线。 她小声说道: “你不要走,好不好?” 间方未寒看来,她精神一振,连忙补充道: “你打我骂我都可以,或者砍我一剑也行,我保证不还手……只要……” “只要你别走,好吗?” 说到最后,少女的声音已然又带上了几分颤抖,似是又要哭出声来。 方未寒后退两步。 他迅速抬手点了两下自己肩膀上的两处穴位。 胸前伤口处的流血瞬间止住。 “小师傅。” 方未寒重新露出了陶允姜所熟悉的,那温和之中带着几分讨打的笑容。 她听得方未寒认真说道: “你听说过pua吗?” “诶?” 陶允姜呆住了。 第80章 你能答应我吗? “什么p……u……a?” 陶允姜愣愣地看着他,睁大了红红的眼睛,看起来十分呆萌。 “简单来说,就是我啥事没有。” 方未寒看着她傻傻的样子,没好气地说。 “我伤口也没事,就是吓你的。” 他走上前敲了敲陶允姜的脑袋。 “你怎么这么笨啊?这也看不出来?” “我刚说的话是在利用你,利用伱!懂吗?” 方未寒恨铁不成钢地又敲了敲她的头。 “我这是利用了你的愧疚心理,然后达成了我的目的,这就是pua的一种手段。” “你可得学着点,以后别又被别人给骗了。” 方未寒掏出一张绢帕,上前擦了擦少女脸颊上的泪痕。 陶允姜却抽了抽鼻子,双手攥住了衣裙下摆。 “可是……可是我不觉得你说得有什么问题啊……” 她弱弱地说。 “有问题,问题大了去了。” 方未寒见她还是没有反应过来,气得再次敲了敲她的脑袋,这次他用上了几分力道。 少女吃痛地抱住头,一脸委屈。 “首先,我刚才说的这一堆话,以及表演的动作都是假的,是精心排练好的,知道了吗?” 方未寒走到旁边的青石上坐下,冲着陶允姜招了招手。 “来来来,你过来。” 少女听话地走过来,在他身旁坐下。 “看见这片叶子了不。” 方未寒拿着刚才被他随手放在一边的那片黄金叶,冲着陶允姜晃了晃。 “嗯,怎么啦,这难道不是我送给你的那片黄金叶吗?” 少女撑着白净的小脸,疑惑地看着他。 方未寒伸出食指,在叶子上一抹。 黄金色的叶子瞬间多了一道绿色,而方未寒的指尖则沾上了一层金漆。 “这我拿金粉刷的叶子。” 方未寒好笑地看着她。 “你怎么不知道感知感知这片叶子上到底有没有灵气波动呢?” 陶允姜俏脸上染上一抹粉红,有些羞怒地瞪着他。 “还不是你……你跟我说那般绝情的话……我一着急就忘了。” 虽然有些因为被欺骗而带来的羞愤,但少女还是不由自主地有些欣喜。 原来他不是要跟我绝交呀。 那就是说……我还是有机会的? 陶允姜雀跃地想道。 “行了行了,就你那个性子,估计我不说你也不知道。” 方未寒撇了撇嘴。 少女闻言生气地鼓起嘴巴,委屈地瞪着他。 方未寒跳下青石,蹲下身子,从旁边拿起了她的祈苍剑。 说来也奇怪,平日里除了陶允姜,任谁触碰都暴躁无比的祈苍,如今却温顺地躺在他的手中,并未抗拒他的触碰。 “拿着你的剑。” 方未寒走到她身前伸出手,将手中的长剑递给她。 “我……” 陶允姜看了看方未寒,又看了看微微闪着光,仿佛在说“主人快拿我”的祈苍。 “我手受伤了,最近不能拿剑。” 她低下头去,闷闷地说道。 “手受伤了?” 方未寒佯作惊讶状,挑了挑眉毛。 这傻妞,撒谎都不知道撒一个圆润的。 还手受伤了,刚才抱我的时候也没见你手受伤。 “伸出来我看看。” 少女却把小手缓缓地收了回去,看样子是想藏在自己的身后。 方未寒也没跟她废话,直接伸手抓去。 在少女的惊呼声中,他一把将她的右手拽到了身前。 “把拳头松开。” 他命令道。 陶允姜咬着嘴唇,执拗地摇了摇头。 “不松。” 方未寒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 “为什么不松?” 陶允姜有些不敢看他,怯生生地移开了视线。 “手心伤痕太丑了,不想让你看到。” 她有些慌乱地说道,同时小手又往回收了收,似是想要逃脱方未寒的控制。 “真不松?” 方未寒眯起眼睛,威胁地看了他一眼。 “不……” 少女的那个“松”字还没说出口,便惊呼一声。 “呀!” 却是方未寒在她不注意的时候,趁机伸出一只手戳向了她的肋骨处。 酥酥麻麻的电流混合着奇异的麻痒感觉顿时传遍了少女的全身。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抬起双腿,足背绷得紧紧的,口中发出一声控制不住的腻哼。 紧握的手掌也下意识地打开了。 少女的意识被剥离了一瞬,双眼迷离地看着方未寒。 “你这手不是没事吗?” 待到她回过神来时,就看见方未寒正握着自己的手细细地打量着。 “你……你挠我干什么?” 陶允姜抬起脚,有些羞愤地轻轻踢了他一下。 “我很怕痒的!” 方未寒认同地点点头。 他看出来了。 这才是刚戳了一下就一副被玩坏了的样子。 要是戳多了那还得了? 方未寒找到了对付陶允姜的好方法。 “所以……你这手不是没事吗?” 他戏谑地看着陶允姜。 “那为什么拿不了剑?” 陶允姜不说话了,只是有些委屈地噘起了嘴,水盈盈的美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方未寒叹了口气。 “陶允姜。” 他认真开口道。 少女心中一颤。 每次方未寒这样称呼自己的全名,少女都会有些没来由的紧张,就好像做错了事等待惩罚的小孩。 “人们拿起剑,是为了对抗妖邪,为了守卫家园。” 方未寒凝视着少女的眼眸,仿佛在数着她的眼睫毛一样认真。 “但是剑也是凶器,也有可能伤到自己的亲人,自己的朋友。” “那我们难道就能因此不再拿起剑了吗?” 方未寒的手紧紧地握住了她的小手,那炽热的温度让她的芳心产生一阵一阵的悸动。 “剑有两刃,但持剑之人的心只有一颗。” “若你能控制剑,若你能确保你的剑的指向就是你心中所想,那么你又为什么不敢拿起它?” 方未寒轻声说着。 “这把祈苍是天下名剑,只有一刃开锋,我想,这多多少少预示着什么。” “你母亲将它留给你的时候,定然也希望你始终坚持着自己的理想,自始而终。” 他郑重地拿起祈苍,将它放进了少女的手中。 “这次你伤了我,我原谅你了。但我也有一个要求……” “从今以后,无论发生何事,无论我们之间的关系变成什么样子,永远不要失去拿起剑的勇气。” 他对着少女颤动的眸光,平静说道。 “你能答应我吗?” 第81章 身份倒转 陶允姜鼻子一酸,晶莹的泪滴便又控制不住似的从眼角滚落。 她明明没这么爱哭的,可一遇上方未寒就是忍不住想哭。 少女用力揉了揉红红的眼睛,双手包住方未寒的手。 “我答应你。” 她抬起头,一字一句地认真说道。 她能够感受得到,自昨日她伤到方未寒之后的那种惶恐与不安,那心头上笼罩的沉重阴霾,全都被他说的话如阳光照射冰雪般静静地消融掉了。 他原来真的没有想要和自己绝交。 真好。 陶允姜从他手中接过祈苍,长剑发出阵阵清越的锐鸣,仿佛也在为主人走出伤痛而欣喜着。 “嗯,这才对劲。” 方未寒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头。 少女像是猫咪般眯起眸子,享受着从头顶传来的酥麻感觉。 但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 “你不能摸我头,我还是你师傅呢!” 陶允姜气鼓鼓地瞪着他,说话的底气却有些不足。 无论是她,还是方未寒,都已经知道,他们的师徒关系在经历这一切后多少有些名存实亡了。 哪有师傅跟徒弟搂搂抱抱的呀。 少女羞红了脸,悄悄地把自己拉着他的手撤了回来。 “虽然说我从个人情感层面上原谅伱了,但是我觉得从理智层面,这件事情还没过去。” 方未寒瞪了他一眼。 “啊?什么意思?” 陶允姜因为理亏,所以现在和方未寒说话时的声音都免不了带上了几分娇柔的味道。 和平常神采飞扬的女侠风范形成了鲜明对比。 “来来来,我问问你。” 方未寒一屁股坐到了她旁边。 “你半夜遇见个人,你的 “我……当时那个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少女急切地为自己辩解着。 “你那个位置是背着光的,我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看到一个黑影扑了过来。” “我还被玄重卫追着呢,下意识就以为你也是他们的人了嘛。” 她说着说着便低下了头,委屈地看着自己的脚尖。 方未寒又敲了敲她的头,十分无语。 “你就不能先闪开一段安全距离,然后再做决定吗?” “怎么就非得用暴力手段解决问题呢?” 他越说越来气。 “你是不是平常砍人砍习惯了?” “没有没有,我很少跟别人动手的。” 陶允姜连忙解释,甚至还讨好地晃了晃他的胳膊。 “因为我的身份比较特殊嘛,张叔他们一般不让我动手的,给我的都是一些侦查类的任务。” “你相信我呀!” 她生怕方未寒误会了自己,因此显得格外急切。 “哦是吗?” 方未寒面无表情地笑了笑。 “平常不跟人动手,砍我却砍得那么熟练,意思是我不是人是吧,真有你的陶允姜。” “哎呀,我真不是……” 少女有些被冤枉的委屈,简直是百口莫辩。 她本来就是心直口快的类型,让她和方未寒抬杠还是太难为她了。 “你就听我的就行了。” 方未寒不耐烦地再次敲了敲她的脑袋。 “遇见事情,不要那么粗暴地解决,要动动脑子,好好想想究竟怎么做最合理!” “这世界上有太多无法用刀剑解决的东西了,你一味地横冲直撞,最后只能撞得遍体鳞伤,知道了吗?” 你又教训我……陶允姜委委屈屈地想道。 她刚想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就听得方未寒又说道: “我不能一直呆在你身边,我也不想你出事,你给我机灵点,懂?” 少女心中一颤。 明明是不耐烦的语气,可她却从中听出了他几乎毫不掩饰的关心与在意。 陶允姜顿时就什么小脾气也没有了。 她羞红了脸颊,乖乖地点了点头。 “那既然这样。” 方未寒沉吟一声,转而搓了搓手笑眯眯地说道。 “你能不能喊我一声那个……就那个……” “什么啊?” 陶允姜疑惑地眨了眨大眼睛,呆呆地看着他,完全没有理解到他想说什么。 “哎呀笨!” 方未寒又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我教了你东西,你应该喊我什么?” 少女思考片刻。 “师傅?” 她试探性地说道。 “哎对,太对了,以后就这么叫!” 被一个绝色倾城的少女喊作师傅实在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 怪不得那么多人想要收个美女徒弟。 方未寒很是受用。 “不行!” 陶允姜柳眉倒竖,轻轻地打了他一下。 “你想得美,我才是你师傅!” 方未寒心想这可由不得你了。 他立刻悄咪咪地解开自己肩膀上的穴位,胸前再度渗出血迹。 “嘶,好疼。” 他立刻摆出一副疼痛难忍的表情伸手捂着自己的胸膛。 “哼。” 陶允姜轻哼了声,不搭理他。 “少来这套,刚才你就骗了我一次,还想骗我 方未寒不理她,反而额头渗出了滴滴冷汗,痛苦地蜷缩起了身体。 陶允姜瞬间慌了神。 “你你你……你刚才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 她惊慌地扶住方未寒,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我昨天送你那黄金叶你吃了吗?” “吃了……” 方未寒颤抖着声音说道。 “那怎么会这样,不应该啊!” 少女急得又快要哭出来了,血气盘旋在双手上,想要帮他止血,却无济于事。 “可能是……过期了吧,三无产品害死人啊。” 方未寒气若游丝地说道。 “我带你去找个医者,你再忍忍。” 少女急切说道。 “允姜,我好疼啊。” 方未寒轻声说道,仿佛压抑着极大的痛苦。 “马上,马上就好。” 陶允姜心急如焚,她搀起方未寒就要离开。 “你能……再叫我一声师傅吗?” 方未寒的声音渐渐消失不见,似是已经陷入了昏迷。 “啊?” 少女惊慌无助地感受到他的气息一点一点地消失,心里升起莫大的恐惧。 “师傅,师傅,师傅!” “你别睡过去,你再忍忍,我……” “乖!” 陶允姜带着哭腔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侧过脑袋,面无表情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方未寒。 他笑得好贱啊。 “锵!” 祈苍出鞘,再一次回到了陶允姜手中。 “方未寒!” 她涨红了俏脸,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讨打!” 第82章 摸摸头 方未寒急忙按住她的手,赔着笑脸。 “师傅,好师傅,我错了。” 陶允姜轻哼了一声,不露声色地扫了一眼他胸前的血迹,还是把祈苍收了回去。 “你以后不许再吓我了,我刚才都快急死了!” 她嗔怒地瞪了方未寒一眼。 “不了不了,我这不是为了让你开心点嘛对不对?” 方未寒凑了过来,笑嘻嘻地看着她。 “你看看,刚才伱还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现在不好多了?” “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陶允姜嘛!” 少女迎上他的目光,眸光一颤,心跳猛然加速。 她嫌弃般地撇开头,伸出小手一把推开方未寒的脸。 “你少来了,你就是想看我笑话。” 陶允姜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不过她也有些惊讶地发现,在方未寒装了次死以后,自己的心情却是莫名其妙好了很多。 那要不……让他再装一次死? “对了,你今天下午有事不?” 方未寒突然正色问道。 “嗯……上课?” 陶允姜想了想,试探性地说。 “你少来了,你上课次数还不如我多呢。” 方未寒没好气地敲了敲她的头。 他发现敲陶允姜的脑袋是会上瘾的。 指关节和少女柔顺发丝碰撞那一瞬间的触感,以及敲完后少女瞪着自己的幽怨目光。 嘿嘿。 “不准再敲我头了,我要生气了啊!” 陶允姜跺了跺脚,委屈地瞪着方未寒。 “没大没小的,徒弟敲师傅的头,哪有这般规矩?” 方未寒连忙低下身子,把自己的头送到她身前。 “好好好,不生气,大不了你也敲我一下。” 陶允姜心动了。 她轻轻抬起小手,用莹白的指关节在他脑袋上轻轻一敲。 少女瞬间情不自禁地露出了浅笑。 但只是一下,她便瞬间摆出了一副严肃的样子,将他的头推了回去。 “行了行了,收回去吧,谁要敲你。” 奶奶的,敲都敲了,翻脸不认人是吧。 方未寒一脸无语地看着她。 “所以你下午应该就是没事了对吧?” 方未寒再次确认了一遍。 “你们那个什么玩意组织,也没事情交给你?” 少女略微迟疑了下,似是在决定要不要告诉他。 “嗯……张叔他们那边……出了点小问题。” 别的涉及机密的事情不能说,这种无关紧要的消息陶允姜才不想瞒着方未寒呢。 “有人背叛了我们,这直接导致昨天晚上事情变成了那个样子。” 陶允姜紧握着拳头,音调也低了下来。 “你应该也知道了,昨天晚上我们同时向尚书中书以及玄重衙门发动了进攻,这次行动本来应该是绝密的,可是那个内鬼提前递出了消息……” 少女不说话了。 方未寒看着她的表情,就知道这次她那个组织的损失一定很严重,毕竟连那个不知道啥修为的张叔都能伤成那个样子,其他人估计更是凶多吉少了。 “问你个事情,张叔是什么修为,五转?还是六转?” 方未寒轻声问道。 “这个能说吗?不能说也没事。” “能说呀,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陶允姜抬起眸子看了他一眼,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张叔是五转巅峰的明武,年轻时候也是小有名气的高手呢。” “你笨啊,六转的修士也混不进长明城啊。” 少女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 长明的环城九阶阵法乾天通明阵,平时处于休眠状态。 而一旦大阵检测到有六转及以上的修士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进入城池便会自动开启,将其驱离,违抗者直接轰杀。 这几乎杜绝了所有六转以上修士想要进入长明的可能性。 “我这不是在想着,万一你们有办法能骗过乾天通明阵呢吗?” 方未寒解释了一句。 “那既然你下午没事,跟我出去办点事情。” 他摸了摸陶允姜的头,柔声说道。 “哦……” 少女呆呆地看着他,双眸因为头顶传来的酥酥麻麻的感觉而有些失神。 方未寒看她这个样子,还以为她有些不乐意,于是便说道: “怎么,不高兴?” “怎么说你也是砍了我一剑啊,不给点补偿怎么能行?” 他又揉了揉她的头发。 “没,没不高兴。” 陶允姜连忙解释。 “去干什么说一声就好了,我会帮你的!” 少女言辞凿凿地认真保证道。 “行,那徒儿便在此谢过小师傅了。” 方未寒笑嘻嘻地一拱手。 “吃完午饭后便去王府门口等我吧。” 陶允姜轻轻颔首。 “呃……那个……” 说完正事后,方未寒并未离去,而是有些迟疑地看着陶允姜。 “你能不能先一边去?” 少女正在把自己被他弄乱的头发绑在脑后,束成一个简单的马尾。 她闻言有些疑惑地问道: “干什么?你想背着我干什么坏事?” 她眨了眨眼睛,如同好奇宝宝一样看着方未寒。 “我换衣服啊。” 方未寒哭笑不得地指了指自己胸前的遍布血迹的衣衫。 “我这么出去,别人还以为我生理期来了……” “什么是生理期……” 陶允姜有些好奇,还想再问,却见方未寒已经开始解着自己衣服上的系带。 “诶诶,你先等等,我还没走呢。” 少女连忙捂上眼睛,慌慌张张地走到了一旁的石头后面。 脑海中却在回想着误伤眼睛之前,看到的方未寒胸前精壮的肌肉线条。 她的脸庞娇艳欲滴,感觉像是要烧起来了一样。 这个方未寒,真是,真是…… 陶允姜羞愤地跺了跺脚,想了半天都没想出来个词,索性不想了。 她一定要想办法把自己的师傅威严拿回来,哪能让他这般肆意妄为,连衣服都能说脱就脱的! 少女心中暗暗盘算着。 “好了好了,出来吧,我就是换个上衣,又不是要脱裤子,看把你吓得。” 陶允姜刚绷着脸走出来,便听见了这么句话,差点就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了。 你还想脱裤子? 你信不信姑奶奶我一剑…… “在你的广陵王府门口是吧?” 陶允姜面无表情地说道。 “对啊,到时候不见不散啊。别放我鸽子就行!” 方未寒对她的表情有些诧异。 他上前摸了摸她的头,转身离去。 “走了,不用送。” 他摆了摆手。 陶允姜在原地气得跺脚。 谁要送你了! 又摸我的头,这个混蛋。 少女噘起嘴,闷闷不乐的样子。 过了一会,她没忍住扑哧笑出声。 似乎……就这样也不错? 少女心想。 第83章 尸体? 方未寒回了自己所在的冯乙堂。 今天似乎是散课修行,所以学堂内没有夫子和讲学,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扎堆聊天。 有前世高中的感觉了,挺好。 年少不知高中好啊,等到上了大学才发现,对于未来的迷茫始终压在你的头顶,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情。 比如穿越到大女主网剧中。 他一进去又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方未寒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在讨论自己和谢令婉退婚的事情。 呵,一群八卦狗。 他目不斜视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中途还不露声色地扫了一眼谢令婉的位置。 她的位置上空空荡荡的。 方未寒收回视线,心底有些诧异。 她居然不在?这是干什么去了? “方兄,没事吧?” 沈元兴凑到旁边,拍了拍方未寒的肩膀关切说道。 “那陈郡谢氏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他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愤怒。 方未寒叹了口气,目露哀伤。 “元兴啊,我悟出了一个道理。” 他低声说道。 “这人世间的事情,并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一个人,或是一个东西,和伱没有缘分,你却非要勉强,那便是水中捞月,火内栽莲。” “你能得到的,终究是你应该得到的,你得不到的,也许是你本就不该获取的。” 他仰起头,悠悠长叹道: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啊。” 坐在方未寒前方正一丝不苟临摹书法的萧绩听见这话,心头一惊。 这方未寒属实是有几分文采,倒也不算是不学无术之辈。 他对方未寒的评价高了一点。 “方兄节哀,世间女子千千万,以你这等姿容身份,咱们还不是说换就换?” 沈元兴再次安慰道。 此刻正是柳絮纷飞之际,恰巧有一缕白蒙蒙的柳絮飘飞到了方未寒手中。 “是啊。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呢。” 方未寒怅然无比,继续努力维持着自己的深情舔狗人设。 前方练字的萧绩有些绷不住了,内心震惊莫名。 这方未寒是什么情况? 这两句诗初读清新无比,情感丰沛,再读蕴含哲理,乐景中显着淡淡哀思。 这种诗句浑然天成,他竟然随口就能说出来? 那我岂不是…… 萧绩深受打击,对自己的文学水平产生了深深的质疑。 “可惜啊,元兴。” 就在萧绩怀疑自我的时候,方未寒再度哀伤地说道: “我还是忘不了她啊。” “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耳。” 此言一出,方未寒以手覆面,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沈元兴还没说话,只见前方不远处的萧绩气冲冲地撂下笔,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脸上好像还带着悲愤和痛苦? 这萧绩吃错药了?还是吃拉肚子了? 他一脸懵逼地收回视线。 “方兄,我觉得我应该把你说的这些话记下来编成本书,到时候肯定可以大卖一笔。” 沈元兴拍了拍他的肩膀,感叹说道。 他对自己这位兄弟的文采一向是服气的。 这舔狗语录,真是信手拈来,浑然天成。 肯定能激励众多还在路上的舔狗兄弟。 “唉,别提了,都过去了。” 方未寒面色愁苦地叹了口气,转移开话题。 “对了,王之由那小子呢?” 他还是忘不了王之由那天摆了自己一道的事情。 “昨天王左丞公办回来了,结果发现王兄学也不去上,就只在青楼鬼混,大怒之下给他禁足在家了。” 沈元兴幸灾乐祸地说。 怎么好像每次提到王之由,都能听到点他的倒霉事? 方未寒也乐了,不过碍于人设问题,他没有表现出来。 “唉,可惜了,本来还打算拉上王兄,和方兄一起再去浣楼喝一顿呢?” 沈元兴有些遗憾地说道。 还特么去? 方未寒现在对“浣楼”这三个字多少有了点阴影了。 只能说主线剧情就是不一样,他现在听到这三个字就感觉浑身不得劲。 就像有蚂蚁在爬。 “下次再说,下次再说。” 方未寒连忙摆了摆手。 “对了,元兴,问你个事。” “方兄请讲。” 沈元兴有些好奇方未寒想要问什么。 “你知道昨天晚上长明城里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方未寒佯装好奇地问道。 他想看看从沈元兴这里能不能打探出来一些别的有用信息。 “昨天晚上?” 沈元兴咂了咂嘴,沉思了一下。 “方兄是说玄重卫总衙遭到袭击的事情?” “玄重卫总衙遭到袭击?” 方未寒大惊失色。 “还有这等事情?” “谁敢在长明城里光明正大地袭击玄重卫总衙?他们难道打得过平江郡侯吗?” 沈元兴说到此事,也是感觉有些奇怪。 “方兄所言,我也纳闷,不过平江郡侯前些天去了金城公办,此时并未在长明城中。” “跟他一起去的还有罗天罡。也就是说,天阙白袍其中的两位都不在长明。” “或许,袭击者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动手的。” 方未寒再次询问道: “那元兴可知,那群人袭击玄重卫总衙是要干什么?难道仅仅是为了立威?” “这个……” 沈元兴四处看了眼,最终压低身子附耳说道: “我听父亲说,他们是为了从那祛邪狱中夺走一具尸体。” “尸体?” 方未寒内心掀起惊涛骇浪,表面上却维持着原来的好奇神色。 “什么尸体?值得他们这么大张旗鼓地过去?” 沈元兴摇了摇头,表情凝重。 “我也不知道,祛邪狱中关着的都是妖邪,可能是什么灵兽的尸体?” 方未寒微微颔首,转而和沈元兴聊起了其他事情。 待到沈元兴走后,他立刻开始思考刚才听到的事情。 尸体是特么什么玩意? 方未寒几乎是立刻想到了一个东西。 那天在浣楼旁,被自己一剑凿阵捅死的那个,喝下索厄的五转拜火神教教徒。 他还记得,那个教徒在死之前吃掉了一个黑色包裹。 陶允姜她们的目标很可能就是那个黑色包裹。 那里边究竟装着什么? 方未寒沉思着,手指轻轻摩挲着流明剑柄。 他也想知道那里面的东西是什么,和陶允姜她们一样。 不过他和陶允姜的秘密组织相比有一个明显优势: 他的身份。 玄重卫……萧伏威……兰陵萧氏。 萧绩和萧槿。 方未寒看了看窗外,眼中神思莫名。 第84章 她会默默记住 正午时分,方未寒回到王府内,却并没有去吃饭,而是先绕到了后院瞅了一眼。 “二爷,咱们这个池塘,呃……” 方未寒看了看那个似乎没什么变化的池塘,有些不确定地说。 “我怎么感觉似乎跟昨天一模一样呢?” 旁边靠在两个大水桶上的赵二爷一听这话立刻蹦了起来,气得吹胡子瞪眼。 “你小子少来这套,这池子里边的水已经被我整出去老多了!” 方未寒仔细看了看,发现还真是。 可能是由于后院水池上宽下窄的原因,这水池水位倒是没怎么变。 “那行,二爷继续努力。” 方未寒乐呵呵地打了声招呼就去吃饭了。 “我希望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一个全空的、没有一点水的水池。” “哎呀,我这老腰,风湿病犯了。” 他表情夸张地揉着腰离开了。 赵二爷:“……” 你他娘的小年轻风湿病,老头子我说话了吗? 他哀叹一声,生无可恋地喝了口酒。 …… 方未寒吃完饭出来的时候,陶允姜已经在王府门口等着了。 少女这次没有穿平日里她爱穿的红色衣服,而是换上了一声杏黄色的衣裙,头上戴着个朴素的玉钗,柔顺的长发在脑后盘起,看起来颇为清纯。 “你咋打扮成这样了?” 方未寒上下打量了一番,有些不太适应地问道。 平常陶允姜总是穿着一袭红衣,这导致方未寒看见她就想起来辣椒,然后就想起来火锅,然后就饿了。 现在突然换成了麻酱的颜色,有些不太适应。 麻酱似乎也能联想到火锅? 他略微沉吟了下,明明是刚吃饱饭,却还是莫名地感觉有些饿。 火锅这种东西,长时间不吃确实会馋得发疯。 尤其是在吃了一个月食堂之后。 现在这个时间点还没有火锅,啥时候自己没准能做一个? 方未寒感觉自己发现了一条赚钱的门路。 “伱不是要我跟你去办事情吗?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于是就穿了一身去哪都合适的衣服。” 陶允姜眨巴了下眼睛,灵巧地转了一圈。 “怎么啦?不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看起来还有点好吃……方未寒很想说这句话。 “好看,好看,师傅穿什么都好看。” 方未寒顺手就要摸摸她的头,随口说道。 陶允姜听见他的吹捧很是受用,刚想夸奖他两句,却见得他的手朝着自己的脑袋伸来,哪里还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不准摸我头。” 她一个旋身直接避开,同时反过来踮起脚尖摸了摸他的头。 “在你打得过我之前,只准我摸你头,听到了吗?” 少女单手叉腰,一脸得意地冲着他挑了挑下巴。 她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方未寒胸前的位置,略微黯淡了下。 但只是一瞬间,黯淡的目光便消失不见,又重新恢复了明媚与张扬。 他不想看见自己愧疚难过的样子,自己就不能表现出来一丝一毫的失落。 但少女并未就此遗忘,而是默默地把这份愧疚烙印在了心底。 “那你可要好好修炼,别什么时候被我给超了。” 方未寒轻笑出声,向前走去。 “放心,本姑娘可是千年难遇的天才,有我这样的师傅是你的福气!” 少女挥了挥小拳头,快走两步并排着跟上了他。 “哪有自己说自己是天才的,你脸皮也太厚了些。” 方未寒嫌弃地朝旁边挪了挪,略微拉开了和她的距离。 “你竟然敢嫌弃我?!” 陶允姜佯装生气地紧紧贴了过来,扬起拳头,作势欲打。 “错了错了,师傅别打我。” 方未寒连忙讨饶。 “您是世界上最美丽最温柔最关心徒弟的好师傅,可不能打徒儿啊!” “哼,那当然。” 陶允姜轻哼了声,收回了拳头, “记住了啊,我是你的师傅,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少女虽是用的调笑语气,一双美眸却认真地看着方未寒,其中仿佛蕴含着无法言喻的决绝。 方未寒愣了下,低下头和她对视了一眼,瞳孔中倒映着的是陶允姜仿佛会说话的眼睛。 很快他便移开视线,装作丝毫不在乎的样子笑道: “好呀,那我就多谢小师傅保护我了。” 说完之后,方未寒趁她不注意,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方未寒!” 陶允姜气急败坏地跺跺脚,差点就要上去打他了。 “我刚才说的话,你究竟有没有听进去啊?” “你是不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她怒气冲冲地说道。 方未寒打着哈哈,赶紧加快了脚步。 “我没有啊,我哪里敢,我可是乖徒弟……” “你……你给我站住,让我摸回来!” 陶允姜连忙追了上去,嘴中犹自在唠叨着。 “你这样是不对的你知道吗?我娘说过,长者说话不论对不对,肯定是要听的,我作为你的师傅,我……” 这傻丫头,真把自己当我师傅了? 方未寒随声附和着,嘴角勾起一丝微笑。 …… 长明城,外城区。 “所以,你要带我来的地方就是这里?” 陶允姜看着眼前的破落街道,诧异地睁大眼睛说道。 她还以为方未寒这种皇亲贵胄,是这辈子都不会来肮脏拥挤的外城区的。 “嗯。” 方未寒轻轻颔首,随后有些无语地看着她, “你什么意思,你不会觉得我是那种……” “不是不是。我就发表一下疑问嘛!”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陶允姜着急地打断了。 “你不要多想啊!”她急切地开口,似是生怕方未寒想歪了一般。 方未寒见她这么着急的样子,只好默默闭嘴。 “所以,你找我来是要我帮你办什么事情?” 陶允姜用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语气中带了些莫名的期待。 “是要打架吗?是要打架吧!这个我擅长!” 方未寒:“……” 他单手扶着额头,一脸无语。 “也许算是?”方未寒有些不确定地说道,随后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先跟我见一个人。” “见一个人?谁啊?我很怕生的我告诉你。” 陶允姜瑟瑟发抖地朝他身后躲了躲。 你怕个屁生啊,你又不是萧槿……方未寒内心吐槽着。 “纪刚,你人呢?”方未寒冲着眼前的堂口喊了声。 亲爱的朋友们,作者今天爬太行去了,现在在山顶,不知道是缺氧还是感冒了,头痛的不行,所以今天就这一章了。宝们先别急,我明天回去就通宵码字,争取过两天上架爆个几十章的! 第85章 借你的爷爷用下 堂口大厅内,纪刚正和几个手下在开会,猛然听见这么一声,瞬间大喜过望。 “你们在这先等会,我出去见个人。” 纪刚冲着手下几人吩咐道。 “见过公子。” 纪刚快走两步冲出堂口,连忙走到方未寒身前抱拳行礼激动说道。 因为有陶允姜这个陌生人在,他并未称呼方未寒为殿下。 “没事,你我之间无须多礼。” 方未寒随意摆了摆手。 他看了看这个几日之前还有些破落的堂口,发现现在已经亮堂了不少。 之前还是一个门可罗雀的小院子,如今已经多了不少人在门口徘徊。 “看起来你这两天进展很顺利啊?” 方未寒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和笑道。 “前两天我来的时候,这个院子看起来还没什么人气呢,现在倒也像是有模有样的地方了。” 纪刚也是憨厚地笑笑,刚要回应,却注意到了方未寒身边的陶允姜,目光中露出些许迟疑。 他将目光投向方未寒,似是在征询他的意见。 “没事,她不是外人。” 方未寒瞥了一眼陶允姜,随意说道。 少女听见这话,浑身一僵,不动声色地踢了踢脚下的石子。 “伱知道她是谁吗?” 方未寒笑呵呵地看向纪刚。 “这位姑娘这般漂亮,可是哪户人家的小姐?” 纪刚试探性地说。 以他的见闻,这些年并未看到比陶允姜更加美丽的女子,那种大方洒脱的气息可不像是小门小户能够培养出来的性格,于是便下意识有了如此猜测。 “她是陶侍中的孙女。” 方未寒回答了他的问题。 “陶……陶公?” 纪刚虎躯一震,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待到反应过来后,他瞬间便向陶允姜深深行礼,表情热切。 “前长垣铁衣纪刚,见过陶姑娘。” “哎没事,你无须多礼,我又不是我爷爷。” 陶允姜连忙摆了摆手,小手虚扶一下,血气化为两道匹练将纪刚抬起。 纪刚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力道,心中大为震撼。 这对血气的精准掌握,这位陶姑娘的修为怕是已经到了明武四转的凝意境界。 不愧是陶公的孙女。 “姑娘若有何吩咐。以后直接交代我纪刚便可,纪刚愿为陶公效死力,对待姑娘也是如此。” 纪刚对着陶允姜郑重拱手说道。 方未寒在一旁看着这一幕,暗自点头。 这也是他今天下午过来带上了陶允姜的原因。 山阳郡公陶琰早年在长垣边上立下赫赫战功,屡次以少胜多大败北方异族,在长垣铁卫中拥有着极高的威望。 许多先帝时期的老卒不知当今天子姓甚名谁,但知陶公勇冠三军、威猛却敌的光辉事迹。 再加上陶琰的寒门出身,更令得这群同样出身贫寒的底层士卒对于陶琰带有了一层天然的亲近之意。 这种亲近的感觉,与陶琰自己的威名赫赫叠加在一起,使得九边长垣将士对于陶琰的尊崇已经上升到了近乎狂热的迷信层面。 长垣军镇内部有言:陶公在,天下安。 皇帝是谁?不知道。我们只认陶公陶琰! “允姜的修为很强,这次我把她找来,是为了帮我们弄掉那个宋家帮。” 方未寒走上前去,沉声说道。 “以后,允姜的命令,便是我的命令,明白吗?” 陶公的孙女要帮我们对付宋家帮?! 纪刚闻言大喜,连忙抱拳激动说道: “殿下放心,我这便召集兄弟们,他们之中也有不少长垣老兵,如果他们也听说了陶公孙女会和我们一同作战,想必会高兴疯了!” “去吧,我在这等着你。” “还有,以后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就行,不用遮遮掩掩的了。” 方未寒点点头。 “是,殿下。” 纪刚拱手,连忙兴冲冲地召集众人去了。 “原来……你把我拉过来,是因为我爷爷啊。” 陶允姜幽怨说道,看起来有些闷闷不乐。 “我还以为,你是想要我帮忙呢。” 方未寒一脸无语。 “不是,你这是什么诡异的想法?” “陶公不是只有你一个孙女吗?我不找你还能找谁啊?” “再说了,一会不是还要你帮忙收拾个宋家帮的吗?怎么就不需要你帮忙了?” 方未寒嫌弃地扭过头去,啧了一声。 “连你爷爷的醋都吃,醋劲也太大了。” 陶允姜:“???” 他说的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话? “我哪里吃爷爷的醋了?不对……谁吃醋了?!” 少女脸色腾的一下红了,气急败坏地跺跺脚。 “方未寒!对师傅尊敬一点!要不我打你了啊?” 她将祈苍握在手里,连着剑鞘敲了敲他的后背,威胁似的说道。 “行行行,尊敬,我最擅长的就是尊敬。” 方未寒急忙举起双手表示投降,而后对着陶允姜兴致勃勃地说道。 “我跟你讲,当年,夫子都夸我说我是尊敬小能手,长大必会扶器。” 少女歪了歪头,美眸眯起,一脸怀疑地看着他。 “你真的假的?” “我怎么记得,你不是人缘差得不行吗?别人都说你是什么纨绔无道、欺男霸女一类的,夫子们对你的评价能好得了吗?” 方未寒皱起眉头,悲愤无比。 “你都跟我混了这么长时间了,难道看不出来那些关于本王的评价全是污蔑吗?” “我只不过是跟那群世家子弟关系差了点,哪里有传闻说的那般夸张?” 陶允姜见他似乎真的有点生气了,连忙走了过来焦急解释道: “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呀?我要是看不出来……我怎么会……怎么会……” 她涨红了脸蛋,支支吾吾了半天,最终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怎么会怎么样啊?” 方未寒一脸好笑地看着她。 “师傅的语言表达能力有待加强呀。” 陶允姜脸蛋红红地轻哼了一声,把头别到了一边去,不想理他了。 “哎,小师傅。” 方未寒看她这副样子,大感有趣,于是凑过来贱兮兮地说道。 “别人都传我欺男霸女,欺没欺男我不知道,不过你说……我霸女了吗?”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陶允姜,等待着她的回复。 “没……没有吧。” 少女根本不敢跟他对视,只是再度后退两步躲开了他。 方未寒见此,不禁轻笑出声。 陶允姜脸上羞红更甚,觉得自己这样有点太软弱了。 她干脆拔出祈苍,杀气腾腾地看向他。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她凶凶地瞪着方未寒,咬牙切齿地说道。 第86章 堂皇的说辞 方未寒了好久才让陶允姜恢复正常。 “你为什么有闲工夫,跑到这里亲自拉起来一个帮派呢?” 陶允姜有些好奇。 她觉得方未寒肯定不是那种做事没有目的的人,但是一时间也没想到他究竟是要干什么。 于是方未寒把那天自己是如何被纪刚打劫,又如何跟着他一路回到外城区的事情向陶允姜复述了一遍。 “事情就是这样了。” 方未寒说道。 “宋家帮……还有那宋神医,他们在哪?” 陶允姜提着祈苍剑,剑刃发出清锐的铮鸣声,彰显着主人心中的怒火。 “竟然把索厄当做治病的药物出售,去骗穷苦百姓的救命钱,真当是罪无可赦!” 她的声音森寒无比。 方未寒先按住了她的肩膀,稍稍宽慰了句。 “你先别着急,我这次拉你过来正是要商量这件事情。” “仅仅只是杀了那个姓宋的败类医生还不够,我们必须一劳永逸地解决这片外城区的问题,否则百姓永无宁日。” 他转过身去,目光悠远,仿佛透过院墙般地看向了这肮脏拥挤的外城街道。 “有人和我们一样,都生活在长明城中。” “我们作为人活着,他们却在努力去成为人。” “我手中没有太多的力量,也改变不了上面人的心思,只能用我自己的手段去暂时性地为他们做些什么。” 方未寒轻声开口道。 “建立一个帮派,重新划定外城区的阶级……听起来很荒谬,但是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这是长明的外城区,与内城迥乎不同,它有着自己的发展逻辑,如果不能用一场激烈的变革去推翻整个逻辑体系,那我们就只能将这片区域的统治者取而代之。” “法治失效的情况下,至少我……和我挑选的人,还保留着人治的可能。” 他转身看向了陶允姜,目光清澈无比。 “金吾卫不管的地方,我方未寒来管。” “允姜,帮我好不好?” 少女呆呆地看着方未寒,眼眸中逐渐有水雾弥漫。 原来……他心中是这样想的。 我早就知道,我早就知道他与那些世家子弟有本质区别! 这些年来,她一直没有什么朋友。 她的爷爷是寒门,但是却做到了当朝太尉,加封山阳郡公,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大周近百年来唯一一个以非世家身份进入帝国权力中心的大臣。 而作为陶琰的孙女,陶允姜的处境很是尴尬。 世家的人认为她的阶层不配与他们相提并论,寒门的人又会拼命巴结她以求挤入上层。 更遑论陶允姜自己的想法也和他们完全不一样。 她跟随着爷爷见惯了世间的苦难,发誓要改变这一切。 陶允姜想起来了自己当时加入组织时,向自己许下的承诺。 “平四海之不公,令沉冤以昭雪。” 她曾不抱希望地悲哀认为,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人和她的处境一样了。 就算孤身一人,我也会坚持到底。 少女曾经是这么想的,直到她今天听到方未寒说了这番话。 原来……终究还是有人和我一样的。 陶允姜心中升起一股不同以往的悸动,不是甜蜜,而是发自内里,因理想被认同而产生的欣喜。 “好!” 她轻点颔首,郑重说道。 方未寒也点点头,不再去看她。 一个是他觉得一直看的话,显得太过于肉麻,他自己也尴尬。 另一个原因…… 他怕露馅。 方未寒的心思哪里有他刚才说的那一堆一样那么伟光正,搞得自己跟一个无私奉献的圣人似的。 他或许确确实实存了个这么样的心思,但是也是在完成他原本的目标的前提下。 因为不知道剧情的原因,在谢令婉按照原来计划退婚之后,他感觉自己现在随时都会被废为庶人。 所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他又不是圣母,自己都朝不保夕了,还想着那些经世济民的大道理,那不是蠢吗? 相比于普济众生,方未寒觉得,还是自己活下来更重要一些。 不过……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远处的长明街道,有些失神。 我这样骗允姜……真的好吗? 我说完这番话之后,这傻妞现在肯定是把我当成革命战友了。 他可以毫无心理压力地骗许多人,但是陶允姜显然不在此列。 要不然他也不会那么担心露馅了。 方未寒叹了口气。 唉,这时候要是云纾还在的话,肯定会说我渣男啥玩意的。 可惜,现在云纾掉线了。 她失去了一个为数不多的能够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对我指指点点的机会。 方未寒和陶允姜就这么站在院内,各自怀着心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等待着纪刚召集众人。 不久之后,纪刚回来了,身后跟着几个人。 “殿下,陶姑娘,兄弟们都召集齐了。” 纪刚行礼恭敬说道。 方未寒一眼扫过去,默默感知了一番众人身上的血气波动。 有,但不多,大概都是明武一二转的水平。 他们身上那股干练的气质和裸露肌肤上的累累伤痕,无一不是在表明着他们的身份: 逃兵。 家人安乐,吃得饱,军饷管够,谁会去当逃兵呢? 这大周的兵役制度,还有这该死的世道…… 方未寒内心叹息道。 “见过广陵王殿下,见过陶姑娘。” 众人连忙上前,纷纷朝着二人行礼。 “诸位快快请起。” 他向前一步,朗声说道。 “既是纪刚亲自招揽,那我便相信各位的为人。” 他也没有多客套,而是直接干脆说道: “我们进入正题。” 方未寒侧身,伸手示意着身旁的陶允姜。 “这位姑娘是陶公的孙女,也是一位明武四转的大高手。” “她这次听说我们要除掉宋家帮,特意前来相助。”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心中震撼莫名。 不愧是陶公的孙女,这般年轻便已经到了四转之境。 “各位好。” 陶允姜上前行礼笑道。 她并未行帝国淑女礼仪,而是行了抱拳礼,英姿飒爽。 这更是让众人对她的好感顿生,敬意更重了几分。 四转已是登神以下的最强战力,有了陶允姜的出现,众人心中的底气也更足了些。 方未寒看着众人的反应,暗自点头。 很好,允姜的身份真是比我这王爷身份好用多了。 “接下来我们来商议一下具体行动。” 第87章 飞蛾之局 “那宋家帮堂口就在这个地方。” 一片简陋的地图被铺在桌子上,纪刚指了指其中一个地方。 “宋神医的医馆也在这旁边。” 方未寒询问道: “这宋家帮里面有多少修行者?” “有百余名明武一转到二转的修士,其中他们帮主是个三转巅峰的明武。” 纪刚其中一名手下恭敬回应道。 “殿下……” 纪刚看向了方未寒,似是在征询他的意见。 “没事,这些武者你们不用担心,我和陶姑娘两人去就够了。” 方未寒沉吟一声说道。 “这……会不会有些太过于冒险了?” 纪刚和众位手下面面相觑,有些犹豫。 “对方人多势众,仅凭殿下和陶姑娘二人,倘若遇上了什么差池……” “没事,陶姑娘可是明武四转的强者,这几十个百炼境界的败类再加一个三转的首领,对她不过是小菜一碟。” 陶允姜听见这话,有些嗔怒地不动声色踢了他一脚。 “众位放心,有我在这些人不足为虑。” 她提着剑微笑着,周围强大的血气波动若隐若现。 众人感受着宛如实质的剑意和血气波动,暗自称奇,这才放下心来。 “这周围都是民宅,你们负责守住外围,尽量堵住他们的退路,同时别让无关的百姓贸然闯进来。” “等我们把事情处理完了,你们就可以准备接手这个宋家帮的地盘了。” 方未寒手指在地图上那个堂口周围划了一圈,抬头沉声说道。 “是。” 众人纷纷拱手领命。 “行,大伙再准备准备,把刀子都磨亮了,咱们今天晚上就准备行动。” 方未寒冲着纪刚使了个眼色。 纪刚会意,对着手下吩咐道: “伱们先去忙吧,通知弟兄们准备动手。” 众人急匆匆地退下了。 “殿下,您说的那个拜火神教,我们该怎么处理?” 纪刚低声问道。 这也是他一直担心的地方。 陶允姜也看了过来,握紧了手中的剑柄。 她对于拜火神教可谓是恨意滔天,恨不得将他们诛杀殆尽。 “我们无法确定这里面拜火神教究竟有多少人,究竟是不是一个重要据点。” 方未寒皱眉说道。 “但是我们可以肯定的是,这宋家帮绝对和拜火神教达成了某些交易。” “这便足够了。” 他看向了陶允姜。 “允姜,我记得,当今左金吾卫大将军,统帅东城一万两千金吾卫的冯习,是陶公曾经的部下对吧?” 陶允姜轻轻点了点头。 “没错,冯叔前不久还找过我。” “那便好。” 方未寒舒了口气。 “你今天下午去一趟冯习那里,向他请求一千金吾卫配合我们行动,就说这外城里有人在售卖违禁药物,给他们一个出兵理由。” “金吾卫不管外城事宜,但是他们必须得管制违禁药物。” “好,这件事情交给我。” 陶允姜干脆地答应下来。 “但是金吾卫仅有巡警职责,不司超凡刑事,对于拜火神教这种程度的事情来说,恐怕还是会有些力不从心。” 陶允姜美眸望向方未寒,有些担忧地提醒了一句。 “我知道,金吾卫仅仅是一道保险罢了。” 方未寒笑了笑。 “我下午会去一趟兰陵萧氏,应该会从他们那里取得玄重卫的协助。” “有金吾卫、玄重卫两方面的参与,一旦从这个宋家帮堂口里查出任何和拜火神教有关的东西,他们就完蛋了。” 方未寒冷声说道。 “那我现在就去?” 陶允姜眨了眨眼睛,看了方未寒一眼。 我特么话还没说完呢,这小师傅,还是一如既往的心急啊……方未寒心想。 “去吧,我等你的好消息。” 方未寒冲着她温柔一笑。 笑什么笑,肉麻死了真是…… 少女脸颊微红,有些不自然地别开双眸,抓起长剑匆匆忙忙地冲了出去。 “殿下……” 陶允姜走后,纪刚看着方未寒欲言又止,看上去很是担忧的样子。 “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 方未寒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阴沉的天空。 “像是宋家帮这种盘踞外城已久的势力,暗自收敛了这么多的钱财,内城那帮大人物怎么可能毫无察觉?” “对啊,殿下,我们如此贸然地和他们起冲突,是不是有些过于莽撞了?” 纪刚有些犹豫。 “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让金吾卫和玄重卫都过来吗?” 方未寒平静说道。 “金吾卫内部势力盘根错杂,寒门、世家和皇族皆有涉及;而玄重卫由一贯秉持‘慎独’作风的兰陵萧氏掌管。” “只要来的人足够多、足够杂,把这件事情闹得足够大,那上面的人就越是根本无法将这件事压下去。” 他又看了一眼纪刚,低声说道: “你……难道不想早日报仇吗?” “这外城区的悲剧,我想你应该比我更加看在眼里,不是吗?” 纪刚沉默不语。 良久,他低下头自嘲一笑。 “殿下说的没错,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那宋医狗的命。我无时无刻不想让这帮老街坊邻居们过上没有人肆意压榨的日子。” “那宋家帮敛财无道,肆意鱼肉百姓,我比任何人都想让他们死。” 纪刚缓缓握紧了拳头,语气阴森地说道。 “那便放手去做吧,我今天晚上会留那人一命,交给你处理。” “外城区,杀人不犯法。有什么事,我顶着。” “一切为了百姓。” 方未寒低声说道。 “多谢殿下。” 纪刚深深地行了一礼,眼睛有些微酸。 方未寒走了出去,还有半句话没说出口。 “为了百姓,也为了我自己……” 他心中默念着。 针对他的阴谋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悄然酝酿,山雨欲来之时,不记得任何剧情的他也不能坐以待毙。 他需要在自己身上多贴几层护身符。 比如权力中心的搅屎棍。 比如为民请命的愣头青。 比如和陶允姜关系不浅的小白脸。 这些护身符,都会在今天晚上的事情中完全为他所得。 上天给予他的一切能让他活下来的可能性,他都会温柔而小心地善待,并冷漠地加以利用。 这所做的所有一切,都只是为了活下去。 “机关算尽,只为求得几张护身符,护身符……真是笑死我了。” 方未寒摇摇头,不屑地低低嗤笑着。 “邑四万户的藩王混成我这个样子,都让我丑完了。” “剑履上殿又有何用?我能一剑砍了那王暾的狗头吗?” 他不再去想,按着流明剑,大踏步地出了院门,向着暮色沉沉的天边走去。 第88章 好妹妹 方未寒刚刚到兰陵萧氏的府邸门口,还没来得及自报身份,便被眼尖的门房直接认了出来。 “见过广陵王殿下。” 那门房一路小跑过来,谄媚笑道。 “嗯,我要见你们大小姐,麻烦为我通传一下。” 方未寒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 “不用了,殿下请进。” 那门房却是直接指挥着家丁打开了大门。 “我们小姐说了,您要见她直接去就行,不必再行通传。” 方未寒有些讶异。 “也好。” 他笑了笑,便径直踏入了萧府之中。 相比于陈郡谢氏府邸的富丽堂皇,琅琊王氏府邸的巧夺天工,眼前这兰陵萧氏的府邸更多地体现的是一种庄严肃穆之感。 使用大量铜制品来代替金银,同时不设太多浮华的装饰。简单却古朴的把式或许正对应着兰陵萧氏的慎独作风。 得到消息的萧槿早已在门口等着了。 “小槿,下午好,我……” 方未寒刚要开口打招呼,便被萧槿一把拽起了袖子,拉着他向前走去。 少女一言不发,只是闷头自顾自地走着。 “哎哎,你干嘛?” 方未寒满脸无奈地被她拉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小竹,出门守着。” 萧槿回身,面无表情地瞪了一眼旁边探头探脑想要吃瓜的小竹。 “是,小姐。” 小竹吓得一哆嗦,闷闷不乐地走了出去,关上了院门。 院子里顿时只剩下了方未寒和萧槿两人。 少女把方未寒按在凳子上,也不说话,只是轻咬着嘴唇,默默地盯着他,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你……呃……我……” 方未寒被她这一顿操作给搞懵了。 这臭妹妹是几个意思? 他开始竭力回想自己最近哪里惹到她了。 突然,方未寒想到了一件事情。 不会是因为那个手链的事情吧? 难不成,这系统坑我?给我看的回忆都是假的? “那个瑶光琉璃不合心意?” 方未寒略微有些讨好地笑了笑,柔声说道。 “没事,我改天给伱买个别的好不好?” 萧槿还是一言不发地看着他,杏眸中却渐渐开始弥漫起水雾。 “你别哭啊,小槿?你有话倒是说啊。” 方未寒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眼前一句话不说,只是默默掉着眼泪的萧槿,犯起了愁。 女生哭了真的不可怕,哄好了就行。 真正可怕的是你根本不知道她是为什么哭的,像是方未寒现在这样。 萧槿抽了抽小鼻子,终于对方未寒说了今天的 “你还好吗?” 她哽咽着问道。 方未寒再次懵逼了。 我还好吗? “我很好,谢谢你。” 他下意识地就说出了小学老师教的标准回答。 这话甫一说完,方未寒就觉得周身气氛一冷,仿佛温度都低了几分。 在对上了萧槿那有些气结幽怨的眼光后,他连忙改口: “我很好啊,吃得饱,睡得香,日子过得越来越甜了。” “圣上给我工作,还给我发工资,你说他人怎么就那么好呢?” “哈哈哈……” 方未寒竭尽全力地活跃着气氛,挤出一个傻里傻气的憨憨笑容。 可是萧槿像是没听到他说的话似的,根本没反应,眼泪反倒流得更加汹涌起来,渐渐地也有轻微的抽噎声传出。 “哈哈。” 方未寒干笑两声,这次他是真的有点顶不住了。 这死丫头,小时候就这个德行,哭了之后怎么哄都哄不好,每次都要浪费他好多时间。 真不如谢令婉,人家几乎从来不哭,就算是偶尔哭了也能讲道理。 方未寒就喜欢能讲得通道理的女生。 但是显然萧槿不想跟你讲道理,她只想哭。 臭妹妹,这么多年了,除了喂了喂兔子,就没干点别的事情吗? 以前还能上手揍两下,现在长大了,也没法动手。 方未寒想死的心都有了。 “你不要再装傻了,我说的,是那个婚约的事情。” 萧槿用力揉了揉红肿的眼睛,伸出双手拽着他的袖子。 “这两天都传开了,说广陵王被谢家小姐退婚,因为……因为他……” 萧槿说不下去了,哭得梨带雨,泪滴沿着脸颊滚下,顺着锁骨落入深不见底的沟壑之中。 她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可是一直不知道是否该去找方未寒。 直到今天他主动前来找自己,萧槿多日积蓄的情绪这才终于爆发出来。 “还有令婉姐姐……她怎么能这样……她……” 萧槿终于控制不住地哭出声来,扑入方未寒怀中呜咽着。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情啊。 方未寒感到有些好笑的同时也心头一暖。 萧槿虽然不讲道理了点,但是永远都是将关心之色挂在脸上,从来不会隐瞒什么。 多么可爱又毫无心机的好妹妹啊。 “没事没事,我早就想开了。” 方未寒悄悄后撤了些许,减轻了些胸前的压力。 他温柔地抚摸着萧槿的后背,轻声安慰着。 “不就是一纸婚约吗?退了便退了,有什么好留恋的。” “我方未寒又不是离开了她谢令婉便活不下去了。” 方未寒揉了揉她的脑袋,调笑道: “倒是你,明明是我被退婚了,你的反应却比我还大。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被退婚了呢!” 萧槿渐渐止住了哭声。 她从方未寒怀中抬起头来,迷蒙的杏眼睁大,楚楚可怜地看着他。 “你真的不伤心了吗?” 萧槿揪紧了他的衣袖,小声说道。 “早就不伤心了。” 方未寒没好气地说道。 “你先松开我,都已经成大姑娘了,还跟小时候一样,像什么样子。” 少女白腻的脸蛋上浮现一抹粉红。 她噘了噘嘴,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方未寒。 “那你先等我一会,我去给你弄点茶来。” 萧槿慌慌张张地跑进了自己的屋子里,反手合上屋门。 屋门闭合的那一瞬间,少女脸上表情的瞬间消失,眼神也幽冷下来。 不对劲。 这件事情很不对劲。 方哥哥的情绪太过于平静了,绝对有问题。 我早就知道,谢令婉这狐狸精是不会轻易松口的。 萧槿靠在屋门上,默默想到。 方哥哥应该是不会在我面前还要装模作样的,就算他在演戏我也能一眼看出来。 谢令婉,你背着我和方哥哥究竟商量了什么东西? 少女眯起了杏眸,露出了有些危险的目光。 第89章 上架感言 明天中午十二点上架!所以今天半夜十二点的更新就没有啦!朋友们千万不要等! 作者会在明天中午十二点左右放出自己的全部存稿,数量不太确定,主要取决我今天晚上写了多少。 上架之前,我没向大家求过任何东西,这次求个首订,可能、应该、大概、也许、不太过分吧,对不对? 感谢我的责编姜茶小姐姐,在我垂头丧气、心灰意冷的时候好心地收留了我! 感谢一直追读到这里的朋友们,是你们的支持才让我一直写到了现在! 明天中午记得来看书哦! …… 以上就是上架感言的主要内容,下面作者说些心里话,不想听我唠叨的宝子们可以划走了。 大家应该能看出来吧,这是我 像是你们 太悲伤了,没想到段评最多的地方竟然是说我写的尬的。 唉。 其实呢,在写这本《格格》,成为一名作者之前,我是一个已经看了好多年书的读者。 我看了好多好多的书,我会因为书中的剧情发展和人物境遇而感动落泪。 但是我始终无法找到一本能够完全写出我想看的内容的书。或许有那么两本比较相似的,但是能够完全重合的一本都没有。 从那时起,我就一直有个念头:自己动笔写一本。 可是因为我比较懒的原因,再加上当代日子实在是太甜了的普遍状况,一直没能付诸实践。 直到几个月前的某一天,我找到了一本近几年来看得最合胃口的小说,正津津有味地追读着呢。 结果那个作者他太监跑路了。 还是一声不吭的那种。 才十几万字啊!数据正好的时候,怎么就太监了呢?! 我当时人都傻了,气得我半夜睡不着觉,抓耳挠腮地想要知道那本书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惜,那本书的作者还是没有回来。 我还给他投过票呢! 书名就不透露了,但是那个主角姓贾,大家如果看过可以跟我一起怀念一下。 这件事情成了我写这本书的直接导火索。 后来历经波折,这本《格格》总算是过了稿。 在我曾经是读者的时候,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跑到作者的书友圈下面,去催更,或是去写小作文发电。 我还天真地以为这世界上的读者应该全都是我这个样子友善的。 直到我自己开始写书才发现,我好像错得有亿点点多。 这两个月,我感觉我收到了不下十条问候我家人的评论。 我也不知道我是写到了什么不合适的地方,触及到了他们敏感的神经,或是只是他们单纯地看我不爽。 但是,似乎,也不至于这么大戾气吧? 我在贴吧和老哥们骂战都不会攻击别人家人,你们一上来三章都没看完就攻击我,是不是多少有点攻击性太强了? 每次看见一条这种评论,我都会难受好长一段时间。 中间一度差点被骂到不想写了。 不过我当时转念一想。 我要是就这么不写了,我不也成太监了吗? 那岂不是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模样? 于是我就再坚持了坚持。 有好多朋友们也一直在默默地支持着这本书,这也是我能一直写下去的最大动力。 再次感谢伱们! 我现在看到好多评论的名字都会感到非常眼熟,也会偶尔会心一笑。 当然,“书友114514314159”这种类型的除外,这我是真眼熟不了。 写了这么长时间了,我现在对那些评论也已经免疫了。 你们喷你们的,我写我的,主打一个互不干扰。 反正太监是不可能太监的。 我觉得不只是读者会挑书,书也会选择读者,这是一个双向的过程。 一直有人说,书中的主角太过圣母,说这是毒点。 我当时就在想,难道现在的环境下,这样的主角都算是圣母了吗?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位卑不敢忘忧国。 若如此也算是圣母,那我无话可说,可能是我的三观或多或少出了点问题。 相信看到这里的朋友们应该也是觉得我这本书的某个地方吸引到了你,或是和你有所共鸣。 这便足够了。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主角是这样,我写书也是这种心态。 这本书能赚点小钱钱,更进一步也能够为我亲爱的读者提供哪怕一丝丝的心理慰藉或情感共鸣,这便足够了! 这是我写的 绝不会太监,就是这个过程可能会有点……呃……慢。 大家体谅一下,产能不足的废物作者真的有在好好写。 以上便是我想说的所有话了。 明天中午记得点个订阅哦亲们。 作者滚去码字了。 第90章 手链很好看 方未寒在院中安静地等待着,不一会便看到萧槿端了两杯茶走了回来。 “方哥哥,茶。” 萧槿轻声细语地将茶杯递给了方未寒,期待地看着他。 这死丫头啥时候会泡茶了? 方未寒有些诧异。 按照萧槿这个惫懒的性子,让她学点什么东西都好像要杀了她一样,整天恨不得就赖在床上。 现在居然会泡茶了? 方未寒微笑着接过来茶后,默默感知了一下温度。 奶奶的,这温度,是要给猪脱毛吗? 我就知道,这臭妹妹不靠谱。 他看了看萧槿期待的眼神,随即暗叹一声。 算了,还是别说她了,说哭了到最后还是需要我来哄。 方未寒只好暗自调动血气,在自己的口腔和食道形成了一层保护膜。 “这茶,相当不错。” 方未寒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咂巴了下嘴,随即惊喜地称赞道。 “这手艺,不输给那些专攻茶艺的大小姐了,真是没想到啊,你什么时候练的?” 方未寒在桌子上扫了一圈,总感觉还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难得见小槿还能泡次茶,这杯也给我喝吧。” 方未寒顺手又端走了她面前的那一杯茶,再度喝了一口。 这下完美了,可谓是万无一失。 萧槿啊萧槿,哥哥我为了你可是豁出去了。 方未寒忍着咽喉中的微微不适,保持微笑的状态,似乎是在因为喝到了她泡的茶而欣喜。 “嘿嘿,方哥哥喜欢就好。” 萧槿杏眸弯起,拢着裙摆乖巧地在他对面坐下。 “我泡的茶还是有些不足之处的,我也知道,我就是想让你开心一点……” 萧槿双手交叠,趴在桌子上,依赖地看着方未寒,像是等待被抚摸的兔子。 方未寒脸上的表情差点没绷住。 有些不足之处。 指好悬没给我送走。 我太开心了,开心得都快哭出来了。 “伱已经泡的很不错了,在我喝过的茶中能排进前三。” 方未寒强行若无其事地夸赞道。 “真的吗?” 萧槿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可随即又黯淡了下去。 “ 她像是又反应过来什么一般立刻噘起嘴巴,慌张地看着方未寒。 “我……对不起……我不该……” 方未寒摇了摇头,悄无声息地将手中的茶杯放下。 “都说了没事了,提就提呗,她又不是皇上,说个话还要避讳。” “况且,我并不觉得你比她泡的茶难喝啊。” “小槿真心待我,她却未必,这不显然高下立判了吗?” 方未寒笑吟吟地看着萧槿,温煦的目光如水一般拂过她的眼眸。 萧槿目光一颤,红晕迅速便爬满了脸颊,看起来憨憨傻傻的, 实际上她内心已经开心得快要晕过去了。 说得太对了,就是这样,那个谢令婉没什么好的! 少女最近特意学的泡茶,无非就是想在这方面暗中努力,把谢令婉给比下去。 毕竟她作为谢氏大小姐,在这种礼仪方面的事情上堪称无懈可击。 萧槿满脸不屑。 陈郡谢氏,呵,一听这名字,金钱的腐臭气息便扑面而来,哪里比得上我兰陵萧氏的清高自得。 再多说两句,再多说两句。 这样我就可以…… 萧槿傻笑着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 “小槿,小槿?” 方未寒看着眼前傻乐的少女,一脸疑惑。 干啥呢这是? “我这次来找你是有正事的。” “啊?哦哦哦。” 少女连忙擦了擦嘴角的晶莹,正襟危坐,把兔子放在桌子上,认真地看着方未寒。 “你说你说。” 方未寒不动声色地把那两个茶杯推远了些。 “今天晚上,我得去外城区办点事情,但是仅凭我一人的力量还不够。” 方未寒沉声说道。 “我需要玄重卫的协助。” 萧槿几乎是想都不想地答应下来。 “可以啊,我这就去和他们知会一声。” “哎哎,听我说完。” 方未寒哭笑不得地敲了敲桌面。 “你就不要参与这件事情了。” 方未寒柔声说道。 “啊?为什么呀?” 萧槿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是因为太危险了吗?我不怕危险的,我有好多护身……” 方未寒看着这样的萧槿,终究还是没忍住,上手捏了捏她白腻的脸蛋。 手感真好,弹滑又软。 “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件事情让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姐去做终究有些不太合适。” “我也不舍得让你去忙来忙去的呀。” “毕竟,你不是更喜欢在床上一躺就是一整天吗?” 方未寒笑道。 少女的脸颊被他捏住,浮现一层淡淡的粉红,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可是……我也想帮到你……” 萧槿轻轻仰起头,有些委屈地小声说道。 “你会帮到我的,一会帮我演一出戏就好。” 方未寒示意她凑近一些,低声说了些什么。 …… “那就这样,一会不要露馅了。” 方未寒站起身,再度叮嘱了一句。 “嗯嗯,你放心,我演技很好的。” 毕竟连你都能骗过去。 萧槿内心偷偷补充了一句。 “那就好,我走了?” 方未寒点点头,朝着院门走去。 “那个……方哥哥!” 萧槿轻轻咬着嘴唇,有些扭捏地开口。 “嗯?” 方未寒停下脚步,疑惑地转身。 “没事可以来广陵王府找我。” 他还以为是萧槿有些不舍得他走。 对于这个对自己没有一丝一毫防备的小妹妹,方未寒一向是抱有了最大的温柔和耐心。 毕竟他奉行的人生信条便是这样。 别人怎么对待他,他就会用相同的态度去对待别人。 “手链很好看。” 萧槿扬起素手,袖口的衣衫滑落,露出一截莹白的小臂。 瑶光琉璃在阳光下闪着温亮的光芒,和少女丰润粉嫩的手腕相得益彰。 萧槿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近乎毫不掩饰其中的爱慕。 “谢谢你。” 她软糯说道。 方未寒有些恍惚。 眼前含羞带怯的少女渐渐地与梦境中那个在掩光斋前徘徊犹豫,最后不舍离去的少女重合在了一起。 他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目光柔和。 “不客气。” 他摆了摆手,推门走了出去。 第91章 墙里佳人笑 方未寒走后,萧槿捂着胸口,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她脸蛋红润欲滴,嘴里不停地碎碎念着: “呜呜,好丢人,好羞耻,我真是太没用了……” 按照少女原先的计划,她说完这个手链的事情之后,还有一句话: “方哥哥,既然婚约解除了,你有没有考虑过再订一个呀?” 可是最后她内心挣扎了半天,还是没说出来。 刚才她叫住方未寒的那一瞬间还信心满满,可是待到方未寒回过头后,她便立马后悔了。 对于有些社恐的少女来说,这种近乎于表白的话,实在是有些要命。 “我说不出口哇。” 萧槿生无可恋地趴在桌子上,整个人都耷拉了下来。 “为什么不能跳过表白阶段,直接进行下一步呢。” 少女怨念深重地嘟囔着。 比如抱抱亲亲还有洞房什么的…… 这般想着,萧槿的脸蛋更红了。 不想了不想了,再想下去,今天晚上又要洗好几次澡了。 少女连忙摇了摇头,驱散了某些旖旎的想法。 她直起身子,刚想叫小竹进来倒杯水,眼角余光却发现了桌子上剩下的两杯茶。 萧槿看着这两杯茶水,眨巴了下眼睛。 这茶……是不是方哥哥刚才喝过的? 那我也喝一口的话,岂不是约等于亲亲了? 少女念及此处,连忙拿过茶杯喝了一口。 “咳咳……” 茶水刚一入口,她便被烫得呛到了。 “好烫!” 萧槿看着大半洒在地上的茶水,摸了摸自己被烫到的粉嫩嘴唇,轻轻皱起了眉头。 这茶谁泡的,怎么这么烫? 哦,是我啊,那没事了。 萧槿拍了拍胸脯,舒了口气。 突然,少女娇躯猛地颤抖了一下。 她想到了一个事情。 这茶放了这么长时间还这么烫,那刚才……方哥哥是怎么喝得下去的? 他装模作样地和我说话,他不烫吗? 萧槿呆呆地捧着手中留有余温的茶杯,渐渐地就红了眼眶。 这个笨蛋。 少女眼神迷离地看了看茶杯的边缘,檀口微张,轻轻一口含住,温柔地舔舐着。 她想要贪心地攫取他留下来的一切气息。 过了一会。 “小姐,你为什么在吃杯子啊?” 小竹进来看着自己小姐的动作,疑惑不解地问道。 萧槿身体一僵,红晕几乎是瞬间就从小巧的耳垂蔓延到了白皙的脖颈。 她转过身来,看着一脸无辜的小竹,缓缓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 “因为小姐饿了。” “可是饿了为什么要吃杯子呢?就算是吃草也比吃杯子强啊?那东西不会硌牙吗?” 小竹继续疑惑发问,完全没有注意到萧槿越来越红的脸颊,和周围愈发压抑的气氛。 “臭小竹,我先吃了你!” 已经羞到不能自已的萧槿恼羞成怒,径直向小竹扑了过去。 “小姐,小姐,小竹错啦!” 丫鬟的哭喊声自小院中传出。 …… 从萧槿的院子里出来后,他径直去了萧绩住的地方。 “嗯?方未寒想见我?” 正一丝不苟临摹书法的萧绩听闻此事,有些讶异。 什么情况? 这方未寒又是搭错哪根筋了? 黄鼠狼给鸡拜年,准没好事! 方未寒对几乎所有的世家子弟都看不顺眼,见面之后时不时地都要损上两句,逼得对方恼羞成怒跟他动手,然后他再趁势还击。 这样那群世家碍于面子和方未寒的身份,只能悄悄地咽下这口气,同时背地里警告自己家的孩子不要和方未寒有过纠缠。 长此以往,那群世家子弟自然是对他怨气颇深。 既然不能动手,那便采用些别的方式,比如散播谣言之类的。 方未寒现在的垃圾名声就是这么来的。 世家子弟都多少有点忌惮方未寒,不过萧绩并不怕他。 因为方未寒说不过他。 每次方未寒来他这里阴阳怪气,都会被萧绩三言两语给噎回去,这样后边的一系列挑衅未遂之类的破事也就不会发生。 难道他这次来找自己,又是想被骂了? 正巧练字练得有些累……萧绩冷笑一声。 “让他进来。” 不多时,方未寒笑嘻嘻地走了进来。 “萧兄,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啊!” 他凑上前去就要亲热地勾着他的肩膀。 萧绩被他的一番操作整懵了。 “少来套近乎!” 他冷喝一声,后退躲开了方未寒的手。 “伱是来干什么的?有话不妨直说!” 萧绩严肃地咳嗽了声,好整以暇地说道: “如果你是来找不自在的,萧某倒是可以成全你。” 快来骂我,快来骂我……萧绩心想。 “哎,萧兄哪里话。” 令萧绩没想到的是,方未寒并没有像以往一样直接暴怒,而是继续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他自来熟地走到桌子旁坐下,拿起茶壶倒了两杯茶。 “萧兄,请坐。” 方未寒将一杯茶推向了桌子对面,抬手示意萧绩过来坐下。 特么的,你是这里的主人是吧? 他这种反客为主的行为让萧绩有点不爽,再加上他这次过来居然并没有骂自己。 萧绩更不爽了。 他犹豫了下,还是走了过去,坐在了方未寒对面。 “有话快说。” 萧绩不耐烦地开口道。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浪费在这里。” 不骂我还想浪费我时间?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实不相瞒,我这次过来找萧兄呢,是有正事。” “你?” 萧绩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嗤笑一声。 “你能有什么正事?” 方未寒继续维持着微笑,实际上内心已经把萧绩骂得体无完肤了。 这萧绩好生讨厌。 哦,先生,我发誓,我真的想用我那邻居奶奶的臭靴子狠狠地踹他的屁股。 “我想送给萧兄一个机遇。” 方未寒拿起茶杯,抿了口茶。 “天大的机遇。” 他笑吟吟地看向萧绩。 萧绩见他开始装神弄鬼,耐心已经差不多要消磨完了。 “既然广陵王殿下来我这里只是为了扯淡,那恕在下失礼了。” 萧绩站起身,面无表情地振袖说道。 “咣当。” 一声清脆的响声传来。 萧绩疑惑看去,只见方未寒把一个夜壶形状的小瓶子放在了桌子上。 看到那瓶子的一瞬间,他瞳孔骤缩。 “现在,我们能谈谈了吗?” 方未寒喝了口茶。 我泡的茶都比萧槿泡的好喝。 他心中暗自吐槽。 第92章 猜测与论断 作为主管玄重卫的兰陵萧氏的继承人,萧绩当然认得方未寒手中拿的所谓夜壶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是用来盛放拜火神教的秘药索厄的瓶子。 那群妖人认为这种头生双耳、两头宽中间窄的瓶子是火神赐予他们的圣物。 所以用来盛放同样被称为圣药的索厄。 因为这瓶子牵扯到了他们的信仰,所以一直极少更换。 这件事情,玄重卫一直将其视为机密,这方未寒是怎么知道的? “你知道这是什么?” 萧绩盯着方未寒的眼睛,面无表情地问道。 他还在怀疑是不是方未寒从哪里搞了个瓶子来诈自己。 毕竟按照这货之前的一贯作风,萧绩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他是来捉弄自己的。 “哎,萧兄把我方未寒当成是什么人了!” “要是我连这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我岂会在你这里浪费时间?” 方未寒故作不悦地说道。 “这不索厄吗?” 当那两个字从方未寒口中说出来的时候,萧绩的态度瞬间就变了。 他回到桌子旁边坐下,眯起眼睛,认真地审视着方未寒, 这个广陵王这两天给他的意外实在是有些太多了。 难道他之前的那些孤僻深情的舔狗人设都是装出来的? 最近觉得自己羽翼丰满了,于是不装了? 萧绩暗暗心惊,已经不敢再用之前的眼光看待方未寒。 “你是从哪拿到这东西的?” 萧绩谨慎地问道。 索厄这种禁忌药物一向主要是在拜火神教的内部流通,方未寒又是从哪里搞到的这东西? “哎,这就是我要和伱说的天大的机遇了。” 方未寒笑眯眯说道。 他啧了一声,放下手中的茶杯,毫无风度地跷起二郎腿。 “萧兄,我听说这些年来,你有些烦恼啊。” 方未寒看着萧绩,贼兮兮地说道。 萧绩:“?” 什么意思?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个说浑话的方未寒。 不待萧绩反应过来,他继续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当年西汉初立,英布反叛,汉高祖刘邦东征英布,却留下了太子刘盈守备关中。” “这刘邦如此安排,想必是存了让太子立威的心思。君王出征,太子监国嘛。” “那萧兄有没有想过,让太子立威,为何不直接安排太子带兵去讨伐英布呢?”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已经勃然变色的萧绩。 “是不是刘盈的身份与地位就决定了,他不敢去呢?” 萧绩听着他说的这一番没头没尾却暗含深意的话,哪里还听不出来他的弦外之音? 兰陵萧氏统管帝国中央直属武装监察系统,其两大基本盘,分别是负责监督三辅、三河、弘农七郡,督查三公以下的快速反应部队司隶校尉军,以及掌管帝国超凡事务纠察的武装力量,人数较少但十分精锐的玄重卫。 萧绩父亲这辈,司隶校尉军由他和萧槿的父亲,当代萧氏族长萧扬望统管。而玄重卫则由二叔萧伏威掌控。 接下来这一辈的萧家主支嫡子仅有他一人,这就意味着在父亲和二叔过世后,他要独力处理好这两大机关之间的关系,以保住兰陵萧氏的基本盘不失。 但是这种操作需要极高的个人威望。 而这恰恰正是现在的萧绩最缺少的。 这次凉州金城的妖魔事件闹得很大,甚至都惊动了临渊阁的门徒前来参与调查,萧绩曾经有想过自己替代萧伏威前去解决这件事情。 可他不敢赌。 一旦自己没能解决这件事情,或是解决得不够好看,那对自己本就薄弱的个人威望将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 这是他,也是整个兰陵萧氏主家所不能容忍的。 所以最后萧伏威亲自出马,和罗天罡前去解决这件事情,同时令萧绩留守长明,以关内侯、萧家嫡长子身份代领玄重卫诸事。 可是这一切都是萧家内部的密谋罢了,在外人看来,这应当只不过是一次寻常的玄重卫行动罢了。 这你妈的方未寒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总不能是猜的吧? 萧绩还是无法轻易相信,那个曾经只会胡搅蛮缠的方未寒,竟然已经能够做到对于当下局势洞若观火般的精准把握,甚至仅凭一件小事便能够看出来这么多有的没的。 这是舔狗? 这是超进化了的边牧吧? 在萧绩内心震撼,面色阴晴不定的时候,方未寒却在怡然自得地喝着茶。 实际上,他就是猜的。 作为精通厚黑学的穿越者,他看过那么多阴谋论小说,对于这各种猜测向来是信手拈来。 你给他一件两国交战,实力相差悬殊,却越打越胶着的事情,他能给你捏造出来几十种可能性。 问就是在下一盘大棋,要不就是在隔山打牛,最不济也是在发战争横财。 这种无厘头的猜测相当好搞,最难的是查明背后的真相。 在纷复繁杂的信息之中找到那条唯一正确的信息的难度,要远远大于弄出来各种合理猜测的难度。 方未寒暂时还做不到透过现象看本质的这种离谱能力。 所以他挑了一个可能性最大的猜测抛了出来,用来诈一诈萧绩。 没想到,他轻易就上钩了。 方未寒暗自摇了摇头。 要不说,萧绩这种认真守矩的性格不适合统领玄重卫这种部门呢。 他应该去做一个文人墨客,没事写写诗,作作画什么的,凭借这种性格,与天斗,与地斗,他都是一把好手。 可是这与人斗嘛,就差了不少。 什么表情都写在脸上,太好懂了。 哦,还有萧槿那丫头,也是这个样子。 一个没什么心机的小妹妹而已,实在是太好懂了。 你们萧家人早就被我吃得死死的了。 方未寒有些自鸣得意地想道。 真不如人家上原王氏的王伯光。 虽然这混账东西估计时时刻刻都想让我死,但是你得承认,人家就是搞阴谋诡计的一把好手。 不愧是土五行的修士,那脸皮比特么城墙砖都厚实。 想到王伯光,方未寒有些兴奋的思维也稍稍降了温。 谢令婉的婚约退掉以后,这上原王氏最近估计会有所动作。 自己得小心些,千万不能被他们抓了把柄。 护身符的事情,得赶快了。 “萧兄?如何啊?” 想到这,方未寒又换上了嬉皮笑脸的模样,乐呵呵地看着萧绩。 第93章 展露手腕 “什么机遇?” 萧绩沉默半晌,最终缓缓说道。 他决定先听听方未寒想说什么再做决断。 毕竟,假设他真的知道一些拜火神教的线索,那必然对自己提升威望大有裨益。 “这个瓶子,是我在某个地方发现的,他们在公开售卖索厄,当做治病良药。” 方未寒低声说道。 “什么?” 萧绩惊怒出声。 “索厄这种禁忌药物,他们居然胆敢拿去卖!” 他嘭的一声一拳砸在桌子上,勃然大怒。 方未寒早就预料到了萧绩会有这种反应。 这货一向以清高君子自居,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肯定是听不得这耸人听闻的东西的。 “是啊,还用来骗取百姓的救命钱呢。” 方未寒嗤笑一声,摇了摇头。 “那地方在哪?” 萧绩抬头,死死地盯着方未寒的眼睛。 “我不能白帮你这个忙。” 方未寒收敛了脸上的笑容,面无表情,浑身散发出了一股冷峻的气息。 萧绩惊讶地发现,眼前的方未寒就像是突然换了个人一般。 大概就是金毛变成了藏獒。 “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情。” 他冷声说道。 “方未寒,此事牵扯重大,拜火神教妖人横行是天下人的不幸!” 萧绩一拍桌子,义正词严地厉声呵斥道。 “你作为当朝广陵王,怎能对这种事情视而不见,甚至于还能趁机索要好处?” “伱难道没有一丝羞愧吗?” 方未寒闻言,掀起眸子,平淡地看了他一眼。 “我太羞愧了,我快羞愧死了。” 他表情夸张,挤出一个抽象而疯狂的笑脸。 “哥,求你别说了,一切都是我不好,是我做作,是我无耻,在我听到你说的这一番话以后已经满头大汗了。破防了,真的破防了。我现在站在你面前浑身抽搐,就差口吐白沫了。求你别说了哥,真别说了。” 方未寒说完上面这一堆话之后,收回了夸张的表情。 “但你还是得帮我做一件事情。” 他平静说道。 “你……你……” 萧绩指着他,气得浑身发抖,面红耳赤,话都说不出来。 这方未寒好生胡搅蛮缠,简直是不知道哪来的白痴一样。 他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下心情。 萧绩在心中安慰自己,不要和这傻帽一般见识。 “你说是什么事情?如果是伤天害理,违背我个人意愿的事情,我是不会帮你的。” 萧绩平静下来后说道。 “你说什么废话呢?还违背你个人意愿,我让你干什么不违背你个人意愿?” 方未寒冷笑一声。 “你……” 萧绩气得面色涨红。 “前几天,玄重卫总衙被袭击的事件,你还记得吧?” 方未寒喝了口茶,慢条斯理地说道。 “记得。” 萧绩提起这件事情便是一阵恼火。 那群暴徒不知道哪里来的,趁着二叔不在的时机,像是一群疯子一样径直冲进玄重卫里。 长明城内,天子脚下,太极金光最盛之处,他们竟然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冲击玄重卫总衙。 最后居然还被他们跑了一部分! 当真是反了天了! 更可怕的是,那群暴徒在这次的袭击事件中竟然没有留下一个活口,死掉的那部分人也根本查不出来是哪里的人。 这群人就像是从凭空出现一般,来无影去无踪。 这让萧绩很不放心。 更何况这件事情还是出现在他代管玄重卫期间,对于他的威望又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我听说,那群暴徒的目标是一具尸体?” 方未寒再度发问。 “这你都知道?” 萧绩冷笑一声。 “广陵王殿下看起来对我玄重卫祛邪狱了解挺深的啊?” 对于方未寒知道这件事情,他并不感到意外。 毕竟这件事情玄重卫在调查之后直接在内廷朝会上公开了,帝国高阶大臣基本都知道。 这方未寒估计也是从哪个狐朋狗友那里打听到的消息。 “我要知道你们对于那具尸体的详细调查报告。” 方未寒平静说道。 他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想都别想。” 萧绩直接一口拒绝了。 “这件事情属于玄重卫机密,你一个外人凭什么知道?” “你既然知道那具尸体的详细信息,那就应该知道那具尸体是我弄出来的。” 方未寒双手交叉,目不斜视。 “你弄出来的?你有这本事?单独杀掉一个铁铠境界的教徒?” 萧绩嘲笑道。 “那不是太尉府千金陶允姜一剑砍死的吗?” “怎么,你不信?” 方未寒似笑非笑地看向了萧绩。 他平伸出手,手掌上开始盘踞起强大的血气风暴。 【凝云蓄雨术已发动。当前蓄势进度:1000%全力一击】 【蓄势已解放。】 萧绩惊骇地发现,方未寒的手上竟然凝聚出了一股让他头皮发麻,仿佛看一眼便会血液凝滞的恐怖气息。 他毫不怀疑,如果方未寒使用这股力量直接打在他身上,他可能都活不过一招。 同样是明武三转的境界,怎么方未寒的力量如此恐怖? 他之前绝对是在演戏!这个混账! 萧绩已经在内心破口大骂了。 就在他额头几乎要渗出冷汗之时,方未寒却突然收了血气。 他身上的压力骤然一松,不由得重重地喘了口气。 “怎么样?现在信了吗?” 方未寒笑呵呵地说道。 “你……究竟藏了多少秘密?” 萧绩咽了口唾沫,有些忌惮地看着他。 今天这方未寒已经把他过去在自己这里的所有印象全部颠覆了。 “哎,这你别管。” 方未寒继续跷着二郎腿,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你就说,能不能告诉我就完事了。” 他喝了口茶,再度询问道。 “……不行,我还是不能告诉你。” 萧绩在心中权衡了下利弊,最后还是坚定地拒绝了他。 “要是别的事情也就算了,但是这件事情牵扯实在太过重大,魔教妖人、朝堂暗流皆参与其中,我无法向你透露具体信息。” “你真的不说?” 方未寒放下茶杯,再度确认了一次。 “不是不说,是不能说。” 萧绩严肃地说道。 “行,那我找小槿去,她会告诉我的。” 方未寒起身便要离开。 他说什么东西? 萧绩愣了一下,紧接着反应过来。 “你回来!” 萧绩惊怒道。 第94章 真相? “你就算去找了小槿,也无济于事。” 萧绩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走到他身边。 “我是玄重卫代管,我不会让他们告诉小槿的。” 方未寒不以为意。 “哦~” 他故意拉长声音,继而冷笑道。 “是这样吗?” “那我可以让小槿想办法打听啊?反正她是兰陵萧氏的嫡女,那些力士们不敢不告诉她的。” “你就算下了命令,肯定也会有人说,你觉得我说得对不对呢?” 方未寒侧目看了眼萧绩,笑容戏谑。 “萧兄?” “伱……” 萧绩惊怒交加。 他知道方未寒说的可能都是事实。 按照自己那个妹妹对这个混账的喜欢程度,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听她的,然后事件大概率会真的按照他所说的一样继续发展。 这件事情可大可小,没被发现还好,可是万一被发现了,传到了有心人耳中…… 萧绩不敢想下去了。 “你怎么能这样?” 萧绩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低声咆哮道。 “那是我妹妹!你这样做有可能会毁了她的名声的!” 方未寒不动声色地挣脱开他的手,面露无辜之色。 “我也很无奈啊,可是萧兄不告诉我,我只好去找小槿喽。” 方未寒无所谓地说道。 “方未寒,你真是个畜生。” 萧绩面目狰狞,恨恨地开口道。 “小槿那么信任你,你却用她的信任去做这种事情!” “你怎么还活着?” 方未寒整了整衣领,笑呵呵地回应着。 “感谢夸奖。” “但是,我是个舔狗。” “你要知道,我的心中只有谢令婉一人。” 他言辞凿凿地说道。 萧绩还是冷冷地注视着他,那眼神恨不得将他直接弄死。 “所以,萧兄,你是同意了吗?” 方未寒重新坐下,又拿起茶壶向着茶杯中添了些茶水。 “我会拿出索厄的情报来交换。” “而且你大可放心,我要知道这件事情仅仅是为了满足我个人的好奇心。” “那些拜火神教教徒似乎对我有很高的杀意,我想知道他们究竟为什么这么想杀了我。” 方未寒笑眯眯地说道。 “我总不可能和那些暴徒有牵连吧?” “我可是广陵王诶,我难道回去造我叔叔的反?” 他表情夸张地反问道。 萧绩站在原地,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再三考量后,他最终回到了方未寒对面坐下。 “那人是拜火神教的一名暗子,并不是核心成员。” 萧绩面无表情地开口说道。 “拜火神教的核心成员都修炼浊气,而他却是一个五转的明武,修炼属于清气的血气。” “经查证,他是五年前失踪的一个小宗门的宗主,该宗门业已解散,成员不知所踪。” “尸体被发现时,呈现饮下索厄后的妖魔化状态,身体表面由不知名黑色液体覆盖。” “此种液体十分诡谲,十分惧怕光亮。明明是液体,却具有部分固体的特征,坚硬无比。” “经仵作检验,此人身受多处重伤,分布在胸前、下体、头颅等多个位置,其中致命伤为从头颅到尾椎的一道锐器贯穿伤口。” 萧绩说到这,冷冷地看了表情无辜的方未寒一眼。 若他所言属实,这道伤口就是他用那一股怪力打出来的。 “还有呢?” 方未寒见他不说话了,于是追问道。 “没了,我就知道这么多。” 萧绩冷冷地回应。 方未寒都气乐了。 没了? 这就想糊弄过去,你当我是王之由? “那要是这样,萧兄不妨告诉我,那群暴徒究竟为什么大动干戈地要抢夺这具尸体呢?” 方未寒继续逼问。 萧绩沉默不语。 “我就想知道一件事情。” 方未寒冷冷地注视着他的眼睛。 “他吃到肚子里的那个黑色包裹里,究竟是什么?” 萧绩瞳孔骤然一缩。 特娘的,这方未寒连这个都知道? 他不会在玄重卫内部有内应吧? “是什么?” 方未寒步步紧逼。 “……空的。” 绩沉默半天,最终缓缓吐出两个字。 “啥?” 方未寒似是没听清一般,不敢置信地问道。 “我们的人在打开包裹后发现,那里边没东西,只是一个空包裹。” 萧绩重复了一遍,随后便闭目养神不理他了。 “你没骗我?” 方未寒也沉默了半天,有些怀疑地看着他。 毕竟这萧绩刚才就想摆自己一道。 方未寒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在故意放烟雾弹迷惑自己。 “我萧绩从不说谎。” “若你质疑我所言的真实性,那我想我们的合作也没有必要进行下去了。” 萧绩睁开眼睛,愤怒地甩下这么一句话。 “你继续当你的广陵王,我们之间便再无握手言和的可能!” 见萧绩似乎是真的生气了,方未寒连忙换上了一副笑脸。 “哎哎哎,别生气嘛。” “有话好商量,不要生气,咱们谁跟谁啊?都哥们!” 萧绩冷哼一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来来来,我跟你说下这件事情的具体安排……” 方未寒简略地把今天晚上的计划告诉了萧绩,隐去了自己和纪刚等人的合谋。 “你是说,左金吾卫也会参与到今天晚上的事情中来?” 萧绩皱起了眉头。 “这不正是你想看到的吗?” 方未寒啧了一声,笑吟吟地反问道。 左金吾卫鱼龙混杂,有了他们的参与,萧绩的立威效果也会更好。 方未寒为了活下去,早就已经算到了这一点。 听闻此话,萧绩倒也并未出言反驳。 “看起来,你和那陶允姜关系很好啊?” 萧绩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竟然能说服她来为你请动左金吾卫的人。” 方未寒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那当然,我和允姜可是过命的交情,再加上本王心向百姓……” “你?” 不等他说完,萧绩便嘲讽着打断了他。 “你心向百姓?” “呵呵。” 他冷笑一声。 方未寒看着他这个装逼的样子,暗自咬牙切齿。 你奶奶的萧绩,不装逼会死是不是? 等老子渡过了这次危局,看我怎么慢慢收拾你! “萧兄,若无其他事,本王便先走一步了。” 方未寒微笑说道。 “今天晚上,小王在外城区恭候萧兄大驾!” 萧绩心烦意乱地摆了摆手,示意他快滚。 第95章 这妹妹不能要了 待到方未寒出门后,萧绩感觉浑身别扭,怎么着都不舒服。 就像是有蚂蚁在爬。 他沉思了半天,才明白自己这股不舒服的感觉是从何而来。 自家的妹妹要成了别家的妹妹了。 萧绩心态有点爆炸。 他四下打量着,总觉得这往日里习以为常的装饰哪哪都不顺眼。 他索性站起来,推门走了出去。 方未寒在来找自己之前,肯定先去找过萧槿了。 他决定去看看自家妹妹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萧绩走到萧槿的院门处,发现门没有关上。 他向内看去,只见萧槿正聚精会神地举着个茶壶,似是在研究泡茶技艺。 萧绩有些懵逼的同时也有些欣慰。 自己这妹妹平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突然开始研究起这个了? 不过学这个也是好事,总比天天看戏本子强多了。 “小槿?” 萧绩试探性地敲了敲门。 “我能进来吗?” 萧槿闻声看了一眼,认清楚来人后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是大哥呀!当然可以!” 她冲着萧绩招了招手。 “呃……” 萧绩走到桌边坐下,看着还在嘴里念叨着什么“水温”“时间”之类词汇的自家小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小妹好不容易决定学一门艺术,我也不能贸然打断啊。 萧绩思索半天,决定先不提那混账方未寒的事情,先换个方向。 毕竟有句话说得好:声东击西,敌寇一网成擒。 “小妹啊,你怎么突然想起来学茶艺了?” 萧绩勉强挤出一个干巴巴微笑询问道。 “因为那谢令婉的茶艺很好,我不能比她差。” 萧槿专注的盯着茶壶口,轻声细语地解释了一句。 萧绩有些茫然。 这怎么还和陈郡谢氏的大小姐扯上关系了呢? “为什么你要和那谢大小姐比呢?” 他好奇问道。 萧槿看了他一眼,随即收回视线。 “因为她是方哥哥的未婚妻。” 少女平静说道,想了想,转而又补充了一句: “曾经的未婚妻。” 萧绩:“???” 他是万万没想到,自己明明还没有跟自家小妹提到关于方未寒的事情,她自己却先提到了方未寒。 萧绩心痛不已,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对了,大哥。” 萧槿放下手中的茶壶,略有些期待地看向了萧绩。 “你介意自己多一个妹夫吗?” “什么?!” 萧绩难以置信地说道。 “嗯,我是说……” 萧槿见他反应这么激烈,犹豫了一下,换了种说辞。 “我是不是也到了订下婚约的年纪了?” 少女眨巴眨巴眼睛,脸蛋微红。 萧绩差点没被她这副少女怀春的样子气死。 完蛋了,自家小妹真要成别人的了。 “这个等父亲和二叔回来再说。” 萧绩先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心中却在暗暗盘算着怎么向两个长辈陈明利害,让他们千万不要同意这个事情。 “伱怎么就那么喜欢那个方未寒呢?” 萧绩酸溜溜地说道。 自己这小妹称呼自己都是一口一个大哥的,叫那该死的方未寒却叫方哥哥。 你看这叠词叫的…… 所以我只是生物哥对吧? 真论亲疏远近还得是你的方哥哥对吧? 萧绩心中对那方未寒的恨意又加深了几分。 这混账东西,过来要挟我就算了,还把小妹的心给拐走了,真是罪该万死。 “因为方哥哥也喜欢我啊?” 萧槿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似是不明白他为什么有此一问。 “喜欢是等价的,他有多少喜欢我,我就会等量地喜欢他。” 少女眸光水润,有些羞涩地说道。 方未寒要是听到这话肯定会直呼内行。 这臭妹妹怎么跟我一个想法? 另一边,萧绩已经麻了。 疑问没得到回答,还吃了一嘴狗粮,他现在快酸死了。 女大不中留。当真是女大不中留! “那方未寒有没有跟你说,让你帮他个忙?” 萧绩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询问道。 “方哥哥说了,但他还没说是什么,怎么了大哥?” 萧槿疑惑地歪歪头,表情是恰到好处的不解。 演技满分。 方未寒这孙子还算有点良心,真的没跟萧槿说这件事情,倒也没骗我。 萧绩心想。 “他根本就不是喜欢你,他是在利用你啊!” 他情真意切地劝说道。 “他只不过是想用你萧家嫡女的身份帮助他办事罢了,你可千万不要被他蒙蔽了啊小槿!” 萧槿听见这话,却缓缓收拢了笑意。 “方哥哥不是这样的人,大哥请千万不要有此想法了。” 少女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另外,大哥不是还以君子要求自己吗?怎么还会背后说人坏话呢?” “我……” 萧绩被她呛得哑口无言。 他颓唐地坐在原地,长叹一口气,随手抓过一杯茶一饮而尽。 “噗!” 他猛地一口喷出,表情十分痛苦。 “这茶怎么这般烫?” 萧槿闻言身形一顿,小手默默地抓紧了自己的衣裙。 是呀,这般烫他还是若无其事地喝了。 真是大笨蛋…… “我知道大哥是为了我好,小槿在此先谢过大哥了。” 萧槿轻声安慰道,紧接着话锋一转。 “可我已经长大了,我比你们所有人都更了解方哥哥的为人,知道他的心究竟是什么颜色的。” “他绝对不是那种会为了某些利益诉求就会无情利用身边人,待到没有价值后就将其抛弃的人。” “我相信他。” 少女双手垂于腰畔,发丝间散落着春日里金色的阳光,散发出神圣的光辉。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我看错了他的为人,就算他骗了我,一直在玩弄我的感情,想要利用我……” 少女眼眸抬起,静静地看向远方,粉唇轻启,一字一句地认真说道: “我也心甘情愿。” 萧绩保持着吐茶水的姿势一动不动,像是石化了一般。 他现在的感觉有些奇妙。 不是愤怒,不是绝望,而是一种奇异的空虚。 就像是进入贤者模式了一般。 “大哥?你怎么了?” 萧槿看他长时间没反应,疑惑问道。 “大哥没事。” 萧绩生无可恋地说。 “大哥只是死了。” 尽力了朋友们,一晚上写了六章,我感觉我快挂了,容我先缓缓…… 第96章 他是不是嫌我烦? “大哥,这件事情就不要再说了。” 萧槿有些好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兄长。 看起来,方哥哥刚才和大哥谈完话之后,把大哥气得不轻呢。 大哥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一个怨妇一样。 “等父亲和二叔回来之后,我会自己和他们说这件事情的。” 少女轻声说道。 “可是他前不久还派人给你绑了!” “就这种人!哪里值得你托付终身?!” 萧绩仍然不死心,决定最后尝试一把。 他提起来这件事情便恼火。 他那天回去后咽不下这口气,于是暗中发动了玄重卫的力量去寻找方未寒的那些狗腿子,想要抓住他们来威胁方未寒。 可那日参与这件事的几个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连玄重卫都找不到他们的所在。 也许是被方未寒隐蔽地处理掉了? 这个人好狠辣的手段! 萧绩对方未寒的忌惮之意又上升了一个层面。 “那是我主动配合他们的。” 萧槿叹了口气,有些怜悯地看了一眼自家的大哥。 怎么我的大哥这么笨呢? “大哥,我是三转的修士,就算是最不擅长战斗的天工,那也是货真价实的三转修士啊。” “就那几个人,也没有绑走我的能力啊。” “甚至就连绑我的绳子都是我自己系上的。” 还系得很牢固,就是为了方便方哥哥动手。 萧槿又在心中补充了一句。 只可惜,这个大笨蛋没有胆子,只是给我讲了讲故事,什么都没做。 少女那天回去后还懊恼遗憾了好久。 萧绩听到这话才恍然惊醒。 他之前一直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只顾着找人报仇了。 如今萧槿这么一说他才反应过来。 对啊,自家这小妹的修行天赋可是很高的,未必会比自己差到哪里去。 就那么一群最高一转的小喽啰能给她绑走? 现在这么一想,这件事情的细节真是哪哪都对应不上! 方光天化日之下,怎么可能几个混混就能绑走兰陵萧氏的大小姐,还不被人发现的? 除非萧槿这丫头主动配合。 萧绩差点没气死。 这你也要主动配合?伱就不怕人家给你卖了? “那方未寒为什么敢只派这么点人就去绑你?” 萧绩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难道不知道你的修为吗?” 萧槿嫣然一笑,发丝垂落在圆润的肩头,宛如上好的黑绸锦缎。 “所以……他知道我一定会去的,我也愿意陪着他演戏。” 这就是我们之间无言的默契吧。 少女的眸子弯起如一轮新月,情不自禁地甜甜一笑。 萧槿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方未寒的几个人之一。 那时的方哥哥还很不成熟,像是一个孩子一样,总是喜欢干出一些冲动且无理取闹的事情。 我也没有办法,只能配合他咯。 谁让我喜欢他呢? 少女心想。 可惜,总有人想要利用这次的事情往他身上泼脏水…… 她眼神骤然阴沉下去,指关节捏得发白。 萧槿想起了前两天父亲的亲信向自己转述的有关这件事件的流言。 什么叫方哥哥对我图谋不轨? 我们玩个角色扮演,也算是图谋不轨吗? 你情我愿的事情,能叫做图谋不轨? 如果不是有心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这件事情的影响以及流传程度绝对不可能这么大! 那个通风报信的贾渊,还有莫名其妙的流言…… 方哥哥和大哥的出发点都没什么错,很有可能他们是被有心人利用了! 萧槿已经隐隐地感觉到了,有人,而且是许多人,无时无刻地想要方未寒死。 这是她绝对不能看到的事情。 她觉得方未寒这两天对她突然变化的态度,以及反常的行为,肯定也是受到了这件事情的影响。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绝对不会。 萧槿默默握紧了小拳头。 “大哥还有事吗?我累了,想要歇息一会。” 萧槿平静的声音在萧绩耳边响起,吓得他一个激灵。 看着不知道为何脸色突然阴沉下去的小妹,萧绩总感觉她的气质和自家那二叔有些像。 这种气质估计这辈子都不可能出现在他身上了。 “没没……没事了,小槿你好好休息,大哥不打扰你了。” 萧绩连忙走了出去,临走之前甚至还没忘记随手关上院门。 突出一个乖巧。 萧槿轻轻放下茶壶,垂下脑袋,若有所思的样子。 方哥哥并没有告诉自己他今天晚上要去外城区干什么,只是让自己在大哥来之后表现出一副已然提前知道的样子。 但少女的直觉告诉她,方未寒很有可能在干一件很危险的大事。 而且他并不打算告诉自己! 这才是最重要的! 萧槿咬了咬嘴唇,委屈不已。 她想起了刚才方未寒对她说的话。 言语之中都是宠溺与关心,但现在回想起来,那明明就是不让她跟着的意思! 方哥哥是不想让她参与进来呢,还是…… 嫌她烦了呢? 你怎么可以嫌我烦……你怎么可以? 萧槿忧愁地叹了口气,越想越委屈。 少女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行,她得想办法帮上忙。 可要怎么帮忙才好呢…… 萧槿生怕自己干扰了方未寒的计划,也不敢贸然行动。 她皱起秀眉,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如果是她的话,说不定会有办法? 正巧,去试探试探她的想法…… 萧槿如此想到。 “小竹!” 萧槿突然冲着屋内唤了一声。 “你在哪呢?” 靠着门框昏昏欲睡的小竹骤然惊醒,连忙跑了出来。 “我在这呢小姐,怎么了?” 萧槿站起身来,冲着她招了招手。 “跟我去一趟临河坊。” “临河……坊?” 小竹揉了揉眼睛,晕晕乎乎地跟上了她。 “去那里干嘛呀?” 萧槿看着她蠢蠢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大哥笨就算了,怎么我的丫鬟也这么笨呢! “去把你丢河里!” 萧槿用力掐着她的脸蛋,气愤说道。 “呜哇,小姐不要丢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小竹委屈兮兮地说道。 “错哪了?” “不……不知道……” 正在出门的萧槿被门槛绊了一个踉跄,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笨死你算了。快走,跟我去谢府。” “好的好的小姐,我这就来!” 第97章 值得吗? 临河坊,陈郡谢氏府邸之中。 谢令婉正端坐在一方书桌前,桌子上摊开着一摞账本,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姿容绝美、秀丽温婉的少女执着笔,美眸沉凝而专注地浏览着账本上面的信息。 一般谢家人管理产业时,不用自己亲自参与查账,而是采用金石铁律的方式去约束手下人。 不过这种方式存在一定的缺陷,毕竟金石铁律的规则较为呆板,有一定可能被有心人给绕开。 谢家管理者一般对这种事情采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怀柔态度。 只要整个家族还在不断盈利,势力不断扩大,那么集团中的个体的些许贪污行为便是可以容忍的。 这个不成文的规矩已经在谢家内部流传了很多年。 你赚我也赚,我赚的多分给你一点,你不要来妨碍我赚钱。 这种商业模式下的利益互信将陈郡谢氏的管理成本降到了最低,同时在很大程度上避免了内斗的发生,对谢家商业帝国的建成有着不可磨灭的贡献。 可谓是谢家发家的基石之一。 谢令婉当然对此心知肚明,她也并不打算去破坏这个大家都默契遵守的规则。 但是这个规则在当前局面下却反过来可以为她所用。 这个规则的产生很大一部分程度是为了对冲金石铁律的副作用。 金石铁律的存在为陈郡谢氏的发家提供了决定性基础,但是它同样有一个很大的弊端: 极大地降低了谢家内部的天然信任感。 在法律出现以前,人们的天然互信是最高的,因为没有人会想着去依赖法律的权威。 可在法律出现以后,这种天然互信无疑被打到了最低谷。 金石铁律也起到了这个作用。 因为有了金石铁律的存在,谢家人在干任何事情之前,都会想着先签一份铁律。 不签? 不签就不踏实,不签就是不信任,不信任就是做不成买卖,做不成买卖就是伱要与我为敌。 而与我为敌的人,一个都不用留。 但有的时候,人家就是不能签,却又不能摆在明面上去说。 那这还得了? 这也是谢家人一般情况下不查账的原因。 一个是没必要,另一个是查不了。查账本是一个很累的活计,仅凭自己的力量不知道要查到什么时候去,工作量太过巨大。 而委托给其他人帮忙,谢家人天然地就会不放心,生怕其中有问题。 他们就是在这么一连串的逻辑怪圈中依靠金石铁律和深度利益绑定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家族力量的平衡,同时立下规矩: 谢氏内部不得有金石铁律存在。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历代谢家主支一般只会留有一个继承人,以避免由于签不了铁律而产生两房内斗的情况。 可是到了谢令婉父亲这辈,这个规则被打破了。 谢家主支同时出现了谢略和谢韬两个继承人,形成了分庭抗礼的局面。 这就给了谢令婉积蓄力量的绝妙机会。 “呵,这假账做的就这水平?” 少女对照着三本账本,一串串数字快速在脑中运算着。 “太久没查过账本,这群下面的人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少女素手一扬,账本便被她随手到了一旁。 那里堆积的账本已经像小山一样高高隆起。 她看向了另一个簿子,上面记载了陈郡谢氏名下的所有产业名称,其中一些已然用朱红色的颜色标注出来,分外显眼。 那些便是账目出现问题,可以用来要挟的地方。 帮助父亲,打垮谢略,进而全面接管谢略的势力。 这便是谢令婉的谋划。 少女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少女的娇躯因为她的动作紧紧地贴在衣服上,玲珑曲线尽显。 她站起身来,略微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身体。 好困啊。 谢令婉打了个哈欠,感觉自己的意识有些迷蒙不清。 她已经好几个晚上没有合眼了。 少女靠着惊人的意志力、自身的聪敏,以及五行三转巅峰境界强大的精神力,在几天时间内不眠不休地查干净了东山谢氏在长明城所有产业近来的账本。 这听起来是一个根本不可能完成的耸人听闻的事情,但偏偏谢令婉就是做到了。 谁说谢家人不会查账的? 我就可以。 少女有些不屑地想道。 她猛地感到一阵头晕眼,差点站立不稳,只得扶住了一旁的墙壁作为支撑。 清丽绝伦的容颜上现在满是憔悴,如美玉蒙尘,看一眼便让人心疼不已。 也许……是该休息一下了。 这个念头刚刚在她的脑海中浮现便被她瞬间掐灭。 休息什么休息,不能休息! 一想到自己和方未寒当下的处境,谢令婉便再也没有了休息的心思。 “不行,我得去那些铺子看看。” 少女面色苍白,扶着墙壁喃喃自语道。 她决定立刻开始行动,先从打击谢略的势力开始。 她等不下去了。 “来人。” 她冲着门口唤了一声。 “大小姐,有何吩咐?” 几名丫鬟依次进入,神色恭敬地低下头。 “我要沐浴。” 少女淡淡地吩咐了一句。 “是,奴婢现在就去准备……” 她话音未落,门口又进来一名丫鬟。 “大小姐,萧家小姐求见。” 她恭敬说道。 萧槿?她来干什么? 谢令婉有些疑惑。 她心神一动,想起来了某种可能。 莫非是方未寒找自己有事不便传达,于是让萧槿代为传达? “让她进来。” 谢令婉平静说道,又对着方才的那三名侍女吩咐了一声: “你们先去准备吧。” “是。” 众人纷纷领命退下。 她回到了房间的桌子旁边坐下,拿来一片铜镜。 谢令婉将手伸到脑后,解下了自己的繁复的发髻,青丝如墨般披散,为她增添了几分柔弱的气质,配上憔悴的面容,显得更加令人怜惜。 看着镜子中自己的面容,少女幽幽地叹了口气。 你没有退路了。 谢令婉对自己说。 往上爬,拼命地往上爬。 如果你不能爬得更高一些,再高一些,那你用什么去保护他? 我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少女默默想到。 就在这时。 “令婉姐姐!” 萧槿那软糯甜腻的声音突然响起。 “好久不见,近日可好?” 她来到谢令婉身前,与她相对而坐,杏眸弯弯,满是笑意地看向她。 萧槿用左臂撑着脸蛋,璀璨的手链在她白皙的手腕上熠熠生辉。 少女故意晃了晃身体,白兔随着手链一同摇摆着,仿佛生怕谢令婉看不见一般。 谢令婉将视线从铜镜收回,扫了一眼萧槿。 “这手链挺好看啊,哪里买的?” 她微笑问道,语气中却并无多少笑意。 第98章 小孩子就不要参与了 “掩光阁买的。” 萧槿甜甜地笑了笑,也不再撑着脑袋,而是伸出左手晃了晃。 清脆的玉石碰撞声响起。 “怎么样令婉姐姐?好看嘛?” 萧槿凑近了些,像是一个邻家妹妹一般天真问道。 “挺好看的。” 谢令婉脸上的微笑都快要挂不住了。 聪明如她,已然猜到了这萧槿接下来要说什么。 如果可以的话,她现在就想把萧槿扔出去,省得自己听了心烦。 “是吧?我也觉得方哥哥的审美很好呢!” 萧槿的眸子都弯成了月牙,脸蛋上带着些娇羞的晕红。 “我也没让他买,他偏要买下了这条手链,我就想着什么时候回赠一个礼物给他。” 萧槿红着脸,自顾自地甜蜜说道。 谁,问,你,了?! 谢令婉胸口起伏着,默默握紧了小拳头,强行忍住了把对面这个臭妹妹扔出去的冲动。 还有方未寒! 他果然跟萧槿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这个心大萝卜! 我才刚跟他退婚这么点时间,他便勾搭上了别的女孩子! 难道我们那么多年的青梅竹马的情分也拦不住你吗? 谢令婉贝齿紧咬,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小槿,你有正事吗?我现在很忙。而且马上要沐浴了。” 她微笑说道。 就差直接说一句赶紧给老娘滚蛋了。 萧槿见谢令婉被自己气到了,心中暗爽不已。 同时她也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这谢令婉和我家哥哥解除婚约这件事情恐怕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有。” 她见好就收,正色说道。 谢令婉感觉到自己的裙子在桌子下面被萧槿拽了拽。 她疑惑看去,只见萧槿冲她使了个眼色,同时粉唇张开比了比口型: “声音。” 谢令婉瞬间会意。 她回头对周围的侍女吩咐了一声: “伱们都出去吧,这段时间不要打扰我。” “是,大小姐。” 众侍女恭敬地退下,同时关闭了房门。 谢令婉手中光芒一闪,一个小型匿声阵阵石出现在她手中。 少女用力一握,阵石化作粉末簌簌落下。 一道透明的阵法悄然张开,笼罩了这间屋子。 “有什么话说吧?希望对得起我这个匿声阵的价格。” 谢令婉声音清冷,没好气地注视着对面的萧槿。 她可是很记仇的。 萧槿今天这种在她面前示威的行为,她肯定会想办法报仇。 不过还是要先听听这萧槿要说什么? 难道方未寒真的让她带话给自己了? “方哥哥那边似乎出了一些事情。” 既然已经确定了他们两个之间可能出现了些许变故,而并不是真的闹掰了,萧槿也没打算瞒着谢令婉,直接一五一十地将自己所知道的信息全部告诉了她。 毕竟在让谢令婉吃瘪和确保方未寒的安全之间,显然是后者的重要性更高一点。 谢令婉闻言,立刻紧紧蹙起了秀眉 “你是说,他在寻求玄重卫的帮助?” 谢令婉询问道。 “对。” 萧槿给出了肯定回答。 “而且他明摆着不想让我参与其中,我感觉今天晚上他要办的这件事情似乎也会很危险。” 谢令婉闻言陷入了沉思。 这几天她一直在不眠不休地沉浸式算账本,无暇关注外界发生的事情。 没想到方未寒这个混蛋又在想着干什么事情。 少女有些气苦。 上次你瞒着我去浣楼,结果差点把自己的命都交代到了那里。 这次你又去长明的外城区,又是打着什么主意? 怎么就不能安安稳稳地待在王府里呢? 等我搞垮了谢略,解放了家族权力,再点时间让父亲去退休养老,成了谢家的话事人以后,我们的婚约不就也能顺理成章地定下来了吗? 谢令婉气恼地出了口气。 算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想一想他究竟要干什么。 按照她对方未寒的了解,他应该不是那种喜欢到处闲逛的人。 这次跑到了外城区,甚至还要请求玄重卫的协助,想必是真的遇上了什么困难。 至于他为什么没有向我求助…… 少女冷静地思考了一下,觉得可能有两个原因。 一是婚约刚解除,为了避嫌;二是他认为我的力量,或是说陈郡谢氏的力量帮不上忙。 谢令婉更倾向于这两者皆有。 有什么东西是只能需要玄重卫来的吗? 她理所当然地就将怀疑对象锁定到了超凡事务上。 是有人要暗杀他? 谢令婉想了想,觉得这个猜测不合理。 如果是这样,那么方未寒不应该去外城区,他应该直接去找他的皇帝叔叔或是干脆躲在王府。 那么就是他要借用玄重卫的力量来解决别的超凡势力,而解决这个超凡势力对他应该也有好处。 玄重卫……方未寒……超凡…… 她几乎瞬间联想到了一个东西: 祛邪狱里的那具尸体! 根据那天方未寒对她说的,似乎是那人对他抱有很强的杀意,难道这次他寻求玄重卫的帮助是想要铲除那人背后的组织吗? 不……那他完全没必要自己动手,这样的风险太大了。 谢令婉认为自己的青梅竹马应该不会无缘无故地做这种蠢事。 为什么他非要自己动手呢? 有什么他只能自己动手才能获得的东西吗? 谢令婉的纤指绕着头发,各种念头在脑海中闪烁着。 她的手指骤然一顿。 她似乎明白了方未寒究竟想干什么。 他想要的很可能是亲自解决这件事情所带来的名声和威望! 这两样东西应该也是兰陵萧氏的嫡子萧绩所缺少的,所以两人一拍即合,才会有萧绩后来去找萧槿确认的那一出! 方未寒想要名声与威望,可能是他从哪听到了一些风声,觉得自己多半要大祸临头了,所以用这玩意来当做保护伞。 一切都说得通了。 念及此处,谢令婉猛然站起,俏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自己确实可以帮他一下。 “令婉姐姐,你想明白了?怎么回事?” 萧槿也站了起来,有些急切地询问。 “嗯,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谢令婉轻声说道。 看在萧槿得到消息便 “所以呢?方哥哥要去干什么?” 萧绩忙不迭地追问,紧张不已。 “大人们的事情,小孩子就不要掺和了。” 谢令婉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俏皮地笑了下,转身出了门。 她还要沐浴。 萧槿呆呆地站在原地,脑子还没转过弯来。 抬头再看时,那可恶的谢令婉却早已消失了踪影。 “谢!令!婉!” 少女在原地气得直跺脚,小白兔也愤怒地跳起来。 “我不小!你才小!你才是小孩子!方哥哥怎么会喜欢你这种性格恶劣的女人!” 萧槿气急败坏地碎碎念着。 兰陵萧氏的大小姐头一次感受到了社会的险恶。 第99章 分头行动的少女们 这谢令婉到底是什么情况?说话说一半就跑去沐浴了还半天不回来? 怕不是掉到浴缸里淹死了吧? 在房间内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谢令婉回来的萧槿只得无奈出来寻找。 却被谢令婉的贴身侍女告知了她已然离去的消息。 萧槿当即就炸了。 你走了也不跟我说一声?!真把我当小孩子了? 她最后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萧槿还是比较相信谢令婉的个人能力的。 毕竟这人脾气虽然恶劣了点,但是才能却是在整个世家圈子里都闻名远扬的那种,一直都有谢家幽兰的美称。 但还是好气! 横什么横,等我把方哥哥抢过来,我看你还能怎么说! 谢令婉,你给我等着! 萧槿怒气冲冲地走出了东山谢氏的大门,俏脸上密布着乌云。 一旁正跟谢家侍女聊天的小竹见此连忙跑了过来。 “小姐,伱怎么啦?” 小竹有些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被某个女人给气到了。” 萧槿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 “小竹,你看起来聊得挺开心啊?” 她冷不丁地突然将视线投向了自家的小丫鬟,语气中有些诡异的平静。 小竹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家小姐的语气似乎出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变化,而是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是啊,嘿嘿。” 她挠了挠头,有些憨憨地笑着。 “这里的姐姐们说话好有趣的,她们还教了我一种新的扎辫子方式呢。” 萧槿听得暗暗咬紧了牙关。 这里的姐姐说话确实是好有趣呐! 简直是太有趣了! 没见人家都夸我年纪小了吗? 怎么我在受气的时候这个死丫头却在愉快地聊天? 少女越想越气,索性直接一把拉过了小竹,直接在脑海中把她想象成了谢令婉的样子。 “死小竹,让你有趣,让你有趣……” 她碎碎念着,小手暗暗使劲,将小竹圆乎乎的脸蛋肆意捏成了各种奇奇怪怪的样子。 “小姐别捏五了,五错了,五蒸的错了……” 小丫鬟因为脸蛋被捏住,话都说不清了,眼泪汪汪的,看起来十分委屈的样子。 “错哪了?” 萧槿暂时松开了她的脸蛋,凶巴巴地瞪着她。 “不……不知道。” 小竹弱弱地回答。 “行啊,死小竹。之前就不知道,现在还不知道!一套话说两遍是吧?长出息了呀,现在连小姐都敢糊弄了是不是?” 萧槿更生气了,再次上手。 “你不是新学了个扎辫子方法吗?回家你就给看门的大黄扎一个去!弄不出来就把你喂给大黄吃!” “呜呜……” …… 谢令婉此时正坐在马车中,若有所思地把玩着手中的一块令牌。 龙骧将军令。 这是一个三品的武官官职,麾下不设军权,仅作虚名授予有功之臣。 平常基本上是没有太大权力的,对于武官的威慑力甚至还没有玄重卫的雁翎刀强。 但是现今这块令牌却有些不太一样了。 当今的龙骧将军是陈郡公谢明任,一个已经活跃在帝国政坛五十余年的政客,一个当时最富世家的家主。 虽然龙骧将军只是他众多名号中相对不太起眼的一个,但也能代表着部分的谢家意志。 他把这块令牌送给了谢令婉,可见他对自己这个孙女的喜爱与看重。 自己和方未寒的婚约是爷爷和圣上订下的。 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谢令婉始终猜不透那个整日里笑呵呵像是个老狐狸一样的老人的心思。 谢明任在官场混迹五十余年,是现今八姓族长中唯二的老一辈人物。 另一位是范阳卢氏的卢泰年,明武六转巅峰境界的超级高手,踏入登神境界的大修士,寿命不能一概而论。 这么一个老狐狸的城府深到了常人根本难以想象的地步。 谢令婉只能从他平日里模棱两可的态度中大致猜测出来一些他的想法。 他似乎在等一个时机……或者说,等一个事件的出现…… 究竟是什么事件呢? “小姐,我们到了。” 侍女的声音自车外传来。 谢令婉掀开帘子,在侍女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铠甲哗啦啦的碰撞声响起,无数兵士用充满敌意和戒备的眼神看向了谢令婉。 他们能感受到,眼前这个清丽绝伦的大小姐的实力要远在他们之上。 “告诉高将军,陈郡谢氏,谢令婉求见。” 迎着无数暗中戒备的禁军卫士和出鞘一半的刀剑,少女微微一笑,仿佛恍若未觉。 …… “姜姜啊,今日怎么想起来我这里坐坐了?” 明明是中年人,却已然头发白的冯习亲自为陶允姜倒了杯茶,笑呵呵地问道。 “冯叔,近日来身体怎么样?我听说您前两天又生了一场重病。” 陶允姜连忙从冯习手中接过茶杯,担忧地问道。 冯习是她爷爷的铁杆旧部,从陶琰驻守长垣时期就一直跟在他麾下,从太行打到河套,从漠北打到岭南,一直为陶琰出生入死,立下了赫赫战功,深得陶琰信任。 如今回到长明担任左金吾卫大将军一职,也算得上对得起他这一生战功了。 “没事,那都小病,叔当年在长垣上染上的那个死人瘟比这严重多了,最后还不是啥事没有!” 冯习丝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爽朗笑道。 “大侄女放心,我还能再活个几十年呢,随着陶公再次出征也不是不行呐!” “您可别乱动了,就您那一身暗伤……” 陶允姜有些嗔怪地说道。 “哈哈哈哈……” 冯习笑了笑,转而问道。 “你今天来找我,是有事情吧?” “毕竟你个丫头一天天影子都见不着,看起来忙得很啊!” “又去行侠仗义了?” 他调侃地问道,似乎意有所指。 “咳咳,没有的事。” 陶允姜脸颊微红,不好意思地咳了声,有些不自在地抓紧了祈苍剑。 “这次我过来,的确是有一件事情需要您帮忙。” 陶允姜将方未寒拜托她的事情向冯习复述了一遍。 “拜火神教……” 头发白的中年将军听到这个词汇,眼神猛然锐利了起来、 “你是说……你们查出来了一处拜火神教的据点?” “还就在这长明外城之中?” 冯习沉声问道。 陶允姜轻轻点了点头。 “没问题。” 冯习一口答应下来,语气中满是杀意。 “这群愚民蔑上的畜生,我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 第100章 我好像又惹他生气了 话说回方未寒这边,他在去外城区找陶允姜和纪刚汇合之前,先回王府简单跟凝白交代了一下今天晚上不回来住这个事情,继而又绕到了后院。 “老赵?” 方未寒探出身子,喊了一声。 没人回应。 “老赵?你人呢?” 方未寒扫视一圈,并没有发现赵二爷的身影。 奇了怪了,这老小子不会又出门喝酒去了吧? “这呢。” 赵二爷的声音从前方的下面传了出来。 方未寒走过去一看,却发现王府后院的池塘已经空了,露出了池底的石板和淤泥。 “好家伙,老赵你这动作够快的啊。” 方未寒啧啧称奇,冲着赵二爷比了个大拇指。 “我早就看出来你有大帝之姿了。” 赵二爷脸上全是泥水,呈现大字形躺在石板上,有气无力地呻吟着。 “我有个屁的大帝之姿。” 他无力地骂了一声。 “老赵我弄了一整天,腰都快断了。” 方未寒对他这个样子早就已经司空见惯。 别看这老头现在一副凄惨的样子,实际上都是装出来的。 老家伙狡猾得很啊,良心大大的坏。 “去找凝白要钱去。” 方未寒随意摆了摆手。 “好咧,就等殿下这句话了。” 地上躺着的像个死人一样的老头一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兴冲冲地一溜烟消失了。 仿佛刚才那个半截入土的老头不是他一样。 方未寒跳下池塘,血气垫在脚下,轻飘飘地落在池塘底部的石板上。 他简单地检查了一遍,并未发现明显的密道入口。 这里除了淤泥便是各种植物的根茎,还弥漫着一股腥臭的味道。 想来也是,这种程度的密道,怎么可能会让人轻易发现。 方未寒皱眉沉思着。 他能想到的密道存在方式一共有两种。 一是阵法,二是机关术。 不过这两个东西对方未寒而言也没什么区别就是了。 因为他都不会。 他是一个粗鄙的武夫,他只会砍人和被人砍。 “啧,似乎得找几个天工阵师和墨者来看看这东西。” 他心中暗自思量了一番后,又跳了出去。 今天剩下的时间肯定是来不及了。 毕竟晚上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不能把时间都耽搁在这里。 方未寒换了身轻便的束身衣服,朝着外城区赶去。 等他到达外城区纪刚那个堂口的时候,日头已然西斜,夜幕马上就要降临了。 夕阳之下,外城区肮脏不堪的街道上挤满了乞丐、小商贩、民夫与面黄肌瘦的孩子。 “公子,给点钱吧,公子……” 一个乞丐爬到了方未寒的脚边,抓住他的裤腿哀求道。 呵,这骗还能骗到老子头上来? 他在心底冷笑一声。 方未寒抬头看了看天色,发现距离和纪刚约定的时间还有一段距离。 于是他饶有兴致地蹲下身子,装作好奇地询问道: “伱哪里有难处?” 那乞丐一愣,似是没想到他还会问这么一出。 不过这种表情只是持续了一瞬间,他便号啕大哭起来。 “公子……我老娘重病在床,眼瞅着就要断气了,我把能卖的都卖了,也没凑够给她下葬的买地钱啊……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还望公子可怜可怜我啊!” 方未寒还没说话,旁边一只素白的小手便先伸了出来。 “给你。” 陶允姜将一块微小细碎的银子扔到了乞丐的破碗中。 “谢谢小姐,谢谢小姐。” 那乞丐忙不迭地连声感激道。 方未寒有些复杂地看了一眼突然冒出来的少女。 陶允姜俏生生地站在他身后,看着眼前乞丐的狼狈模样,有些不忍地撇开视线。 “能帮就帮嘛,他们活着也不容易。” 她似是察觉到了方未寒投来的意味不明的目光,轻声解释道。 这个傻妞…… 方未寒垂下视线,叹了口气。 “小姐,行行好吧小姐!” “我已经两天没吃饭了,小姐救救我啊!” 当看到陶允姜给了那乞丐钱后,更多的乞丐纷纷涌上前来围住她,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一般,而路上的行人却对此熟视无睹,就像是已经习惯了一般。 他们只是麻木地干着自己的事情。 见其中有乞丐竟然也想拽住陶允姜的衣服,方未寒眼神一厉,径直上前一脚踹在了他的胸口上。 “嘭。” 那乞丐被这一脚踹得滚了几圈,狼狈地落在泥水里惨叫着。 其他人见状,纷纷吓得后退几步,但是又不想放弃这即将到手的钱,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尴尬地站在原地,将哀求的目光投向了陶允姜。 陶允姜却没有看他们,只是上前轻轻地握住了方未寒的手。 她察觉到了方未寒似乎有些生气。 “我不会让他碰到我的。” 陶允姜转头看着他说道,捏了捏方未寒的手。 她刚要运用血气将那乞丐震飞,方未寒便已经在她之前出手了,这让她的心中涌出一丝甜蜜。 “你师傅我可是明武四转的修士,你能看到的我也能看到呀。” “他要是敢碰我一下,本姑娘就一剑砍了他的头。” 少女踮起脚尖,羞红了脸,凑到了方未寒的耳边。 “我……我只让你碰,好不好?” 少女温热的吐息拂过他的耳朵,像是在心尖上挠痒一般。 她说完后,便不再言语,只是握紧了方未寒的手,似乎在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回应。 听着陶允姜羞涩中蕴含着一丝期待的话语,方未寒并未正面答复。 “以前你遇见这种情况,都是怎么处理的?” 方未寒扫了一眼远处聚集着的乞丐,平静问道。 “就……接着给钱啊。” 陶允姜看着他平静的面容,心底不免就有些慌乱。 他又是这个表情! 上次也是这样! 每次见到方未寒这种像是山雨欲来的平静样子,她都有些心悸。 “你不要生气……” 少女讨好地笑了笑,试图萌混过关。 可话还没说完便被方未寒再一次打断了。 “跟我过来。” 方未寒松开了她的手,示意她跟上自己。 “哦。” 陶允姜委屈兮兮地答应了一声。 原本神采飞扬的少女现在也蔫了下来。 她彻底认清了现实: 方未寒真的生气了,而且是很严重的那种。 他甚至都不愿意叫我一生小师傅了。 陶允姜乖巧地跟在他身后,怀里抱着祈苍。 现在他这个样子,与其说我是他的师傅,倒不如说他是我的师傅…… 或者是……爹爹? 少女想到这里,心神猛地一颤,立刻羞红了脸。 呸呸呸,想什么呢陶允姜,我看你是疯了! 她晃了晃脑袋,赶紧将这个念头甩出脑海。 方未寒回头,见陶允姜停在原地,似乎是有什么心事的样子。 于是他催了一句: “跟上啊,愣着干什么。” 陶允姜从沉思中恍然惊醒,却发现她已经落下了方未寒好长一段距离。 “哦哦,来啦来啦。” 少女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第101章 方未寒如是说 方未寒在刚才陶允姜给钱的那个乞丐身上留下了一道血气种子。 他可以根据这个来找到他当前的位置所在。 方未寒带着陶允姜七拐八绕,最后在一处角落里发现了他。 只见那个乞丐正拿着只烧鸡啃得满嘴流油,旁边还放了坛酒,时不时拿出来喝一口。 方未寒径直上前,一脚踹翻了他的酒坛子。 “咣啷!” 酒坛子滚出去老远,连带着里面的酒也洒了一地。 那乞丐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抬起头来。 当他发现是方未寒后更是恐惧无比,身体抖得如同筛糠一样。 “哥们,吃着呢?” 方未寒俯下身子,笑呵呵地看着他。 “吃挺香啊?” 那乞丐的额头上渗出豆大的冷汗。 他可是亲眼目睹了方未寒一脚把那人踹飞出去的画面。 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公……公子……我……” 他憋红了脸,却说不出几个字来。 陶允姜站在光暗交接的地方,咬着嘴唇,看着眼前的场景一言不发。 “你不是说要给你老娘买地吗?” 方未寒还是那副笑呵呵的样子。 “怎么?令堂是这只鸡?嗯?” 他前走两步,捡起了酒坛子,啧啧称赞道。 “还买了点酒,小日子过得不错呀!” 方未寒似笑非笑的声音回荡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内,在那乞丐听来却宛如魔鬼的低语。 “咕咚。” 那乞丐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急忙苦着脸嚎哭道: “公子,这烧鸡和酒是我买来祭奠我母亲的,可我实在是太饿了,一个没忍住就……就……” “就偷吃了令堂的贡品?” 方未寒好心地替他补充了一句。 “我罪该万死,我罪该万死……” 那乞丐披散着脏乱的头发覆盖住面孔,一巴掌一巴掌地扇着自己的耳光,状若疯魔一般。 还特么是个演技派。 方未寒撇了撇嘴,站起身来,缓缓抽出了腰间的流明剑。 “锵!” 他提着长剑,剑脊上的反光倒映着那乞丐惊恐瞪大的眼睛。 “既然这样,那你便下去陪伱母亲吧,想必她见到你,应该也会很开心的。” “不……不要……我不想……我不想死啊!” 陶允姜似是有些不忍,刚想抬手制止。 可方未寒的剑更快。 一道寒光闪过,那乞丐猛地惨叫一声,而后便再没有了动静。 “你……你把他杀了?” 陶允姜走上前去,拽了拽方未寒的袖子,低声问道。 “没有。” 方未寒瞥了地上晕过去的乞丐一眼。 “他自己吓晕过去了。” “那便好……” 虽然这个乞丐着实可恶,但是也罪不至死。 少女舒了口气。 “好个屁!” 方未寒却突然提高了声调,把陶允姜吓了一跳。 “吓死我了,你凶什么凶!” 她委屈地看着方未寒,目光中带着几分嗔怒。 “吓到你就对了,我巴不得吓到你,给你长点记性也好!” 方未寒转过身,低头看着她的眼睛,没好气地说道。 “有你这么给钱的吗?也不看看对面是不是骗子?” “就这么明显的骗术你都分辨不出来?” 陶允姜有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我……我这不是想着,万一他是真的需要呢……” “也许……也许一万个骗子里,总会有那么一个真正需要帮助的可怜人,那我不就帮助到了他吗?” 少女越说越没底气,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最后几不可闻。 “那他们如果以后提出更加过分的请求呢?比如请你为了保护他们而死?” 方未寒的目光冷峻地看向了少女。 “你也会为了他们而死吗?” 少女下意识地就要反驳,却突然顿住。 “我……” 她沉默了。 “允姜,我知道你的理想,我也理解你的目标,甚至我们的目标几乎就是同一个东西。但是我并不认可你的行为方式。” 方未寒低声说道。 “你为了这些人死去,他们却未必会感激你,甚至会咒骂你为什么没有早些死,这样他们的亲戚朋友或许就不用死了。” “这样的例子还少吗?” 方未寒轻轻将她抱住,感受着怀中少女颤抖的身躯。 “我是一个很自私的人,那些离我们太过遥远的事情我都可以放弃。” “我只在乎你。” 听见这句话的后,陶允姜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地猛击了一下。 这算是表白吗? 这一定算是表白吧? 他是不是刚才说了他只在乎我这句话? 陶允姜的脑袋晕晕的,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只听得方未寒的心跳声在自己耳边咚咚作响。 她好想这样抱着他,一辈子都不松开。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请你务必、一定不要这么做。” “以保全自己为首要任务,我不想有一天突然失去你。” 少女眼眸中蓄满了水雾,泣不成声。 她同样用力抱紧了方未寒,将脑袋紧紧地靠在他的肩膀上。 我也不想失去你。 她在心中这样说道。 他们紧紧拥抱着,都不说话。 就在两人气氛逐渐旖旎,甚至陶允姜心中已经有些羞于启齿的冲动的时候。 “小师傅你就答应我吧好不好,算是徒儿求你了。” 方未寒突然松开她,换了一种哀求的语气说道。 这一下给陶允姜弄得猝不及防。 她涨红了脸,有些气急败坏。 “你你你……你干什么!怎么突然……突然这么说话……” 就像是一下从自己爹爹切换成了自己儿子一样,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你给我好好说话,听见没有?” 少女羞急地跺了跺脚,伸出小拳头锤了一下方未寒的胸口。 “谁让你一直不说话的,我咋知道你到底有没有把我说的话当回事。” 方未寒换回了正常语气,有些无奈地说道。 “我听进去啦!” 陶允姜换回了原来那种神采飞扬的模样,冲着他甜甜一笑,白皙粉红的脸蛋上浮现两个酒窝。 “其实呢,我是不想改的,毕竟那是我的钱对不对?我想怎么就怎么,你管我呢?” 她将小手背在身后,一蹦一跳地来到了方未寒面前。 “但是为了你……” 陶允姜有些傲娇地说道。 “……我改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她伸出纤白的食指,戳了一下方未寒的嘴唇,羞红着脸跑开了。 “跟上啊,愣着干什么?” 她模仿着方未寒的语气说道。 “行行。” 方未寒哭笑不得地跟在她身后。 其实,他刚才那句话还有半句没有说完。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总要有人出来办这一件事……” “那那个人将会是我,而不是你。” “因为你是我的小师傅。” 方未寒总感觉上边这句话说出来,陶允姜可能就炸毛了。 所以他没说。 毕竟,允姜这么傻,先骗一会儿,她也发现不了对不对? 方未寒想道。 第102章 我会保护你的 作为大周的首都,天下财富的最终汇聚之城,长明城的夜晚往往是明亮如白昼的。 无数灵石燃烧产生的光芒,同太极殿的不熄金光一起,让这座城池真正如她的名字一般,永世长明。 不过以上情况只针对内城区。 长明的外城区更像是这座城池的一层将要褪去的死皮,在夜晚暗淡无比,只有星星点点的灯火点缀其间。 这里的人们买不起造价相对高昂的灵石灯,只能使用低级的烛火作为照明手段。 如果将整个城池比作太阳,那么外城区便如同太阳外层的日冕层一般,无声而沉默地苟活着。 不过在外城区的宋家帮堂口,倒是没这么多顾虑。 毕竟这里也算得上是外城区的财富汇聚之地,点得起灵石灯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人声喧哗,酒肉狼藉,穿着暴露的妓女在其中搔首弄姿,宋家帮偌大的堂口仿佛已经变成了欢乐的海洋。 方未寒伏在不远处的黑暗里,远处这群人的饭香味甚至已经能飘到他的鼻子中。 开因趴不喊我是吧? 行,一会儿死的时候多一条罪名。 他默默在心底又给这群人记上了一笔。 “纪刚,这个宋家帮平常晚上也会在这里宴饮聚餐吗?” 方未寒看了看远处灯光下分外显眼的那载歌载舞的人群,朝着身旁的纪刚问道。 “这倒不是,今天好像是宋神医的诞辰,这群人集合在这里是为了给他庆生。” 纪刚面沉如水地盯着远处的宋家帮帮众,解释道。 宋神医的生日? 这老东西也配过生日? 他治死那么多无辜的百姓,从他们手中骗得救命钱,也能安稳地过生日? 心理素质挺强的,一会儿多砍他两刀。 身后,一只小手突然戳了戳他。 陶允姜身着那身红衣,手中提着祈苍,长发在脑后束作马尾,英姿飒爽。 “到时间了。” 她冲着方未寒低声说道。 “我们该动手了。” 方未寒颔首,拿起了自己靠放在墙角的流明剑。 “你的人都安排好了吗?” 方未寒拍拍纪刚的肩膀,沉声问道。 “殿下放心,我已经让他们提前潜伏在了这堂口周围的民房中,都伪装成了平民,藏得很隐蔽,绝对不会被官军发现。” 纪刚拱手说道。 “我已经与这宋家帮下面的大多数不是亲信的附庸接触过了,他们的意向都有些摇摆不定,说要再考虑考虑。” “相信等殿下和陶姑娘今晚这件事情办成之后,我的人便可以直接接收宋家帮的产业和地盘。” 他向方未寒恭敬地汇报,语气中满是振奋之意。 毕竟受到了这宋家帮的欺压这么多年,甚至自己的母亲都可以算是间接地死在了宋神医的手中,纪刚早就恨不得将这个帮派一把火烧掉。 如今离这个日子越来越近,甚至是就在眼前了,他怎能不激动? 想到这里,纪刚不禁又对方未寒生出了一股感激之情。 原来皇族方氏中也并不全是酒囊饭袋,也有如同广陵王殿下这般的清正爱民之人! “行,准备好,等我们动手之后你们就见机行事。” 方未寒点点头,又特意叮嘱了一声。 “切记,千万不要和官军起冲突。” “殿下放心,我们都是在军队里混过的人,知道该怎么办。” 纪刚连声答应下来。 “嗯。” 方未寒点点头,冲着陶允姜使了个眼色。 少女会意,跟在他身后走向了宋家帮堂口的方向。 “怎么样,紧张吗?” 少女娇俏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带着些许促狭。 “不紧张。” 方未寒没好气地回应道。 “诶?不紧张吗?怎么会呢?” 少女轻身跳到了他的身侧,掩着小口,故作惊讶道。 “我还以为你一个三转的小修士,看到对面这么多人早就害怕的不得了了呢!” 陶允姜又戳了下他的腰,眯起了勾人的桃眼。 “伱要是紧张呢,就跟师傅说,师傅会保护你的!” “谁要是胆敢欺负我的宝贝徒弟。我就用祈苍砍了他的狗头!” 少女挥了挥小拳头,看起来凶巴巴的样子。 方未寒心中一暖。 他知道这是陶允姜在想办法让自己放轻松一点,不要过于紧张了。 “师傅放心,徒儿可厉害了。” 方未寒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眯眯地说道。 “不准摸我头!你要造反是不是!” 少女气得用剑鞘拍了他一下,张牙舞爪地瞪着他。 “下次一定,下次让师傅摸我的头。” 陶允姜轻哼了一声,眉眼却柔和了许多。 哪个头就不一定了……说完之后,方未寒下意识想到了这么句话。 他连忙摇摇头,把这个想法扔出了脑海。 都怪那群脑子里全是黄色废料的室友,我堂堂大周广陵王怎么可能有这种龌龊的想法。 我,方未寒,一身正气。 两人已经和那群聚会的帮众近在咫尺了,中间只隔着一条外城区的狭长街道。 方未寒与陶允姜交换了个眼神,径直向前走去。 “站住!” 两个堂口门口处站岗的帮派帮众立刻伸手拦住了他。 他们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衣着平凡,却面容俊逸的青年,有些狐疑地问道: “你谁啊?” 方未寒做出惶恐的样子,恭敬道: “宋神医曾经治好了在下的多年顽疾,在下是来给他老人家祝寿的。” 那两人一听这个,不耐烦极了,连忙呵斥道: “去去去,今天宋神医不见外人,赶紧滚蛋。” “是是是,小人这就滚,这就滚。” 方未寒连忙点头哈腰地回应着。 在他低下头的一瞬间,趁着那两人戒备松懈的时候,他骤然双手齐出,印在了两人的腰椎位置。 “嘭。” 轻声闷响响起,他们的身体骤然失去平衡倒向了一边。 那两个帮众吃痛,想要大喊出声。 他们拼尽全力挤压着声带,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气流声。 两人有些惊恐地向下看去,却发现自己脖子上不知何时已然多出了两个血洞。 他们头一歪,再也没有了生机。 方未寒冲着陶允姜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似是在说: “小师傅,做得好。” 少女收回手中的剑气,轻哼一声,有些傲娇地别过脸。 方未寒将这两人的尸体拎起来,随手扔到一边,而后拍拍手,像是没事人一般继续走了进去。 会场上的众人正喝得兴起,没有人注意到在门口发生的事情。 方未寒走到会场中间的高台上,无视了在场宋家帮帮众投来的各色目光。 “大家听我说!” 方未寒气沉丹田,将血气集中于舌尖,声音如同惊雷一般瞬间传遍了整个会场。 “我宣布个事!” 他的目光扫视过在场一脸懵逼的宋家帮帮众,最后锁定到了坐在主位,穿着大红色长衫的精神矍铄的老头身上。 那应该就是那个所谓的宋神医了。 “我是大周广陵王方未寒,特意来此为宋神医祝寿!” 他的声音传遍了宋家帮的驻地,在众人的耳边久久回荡着。 门口处的陶允姜有些羞急地跺了跺脚。 这笨徒弟,让他吸引注意力,没让他上去丢人啊。 怎么弄的这般尴尬! 回过神来的宋家帮帮众瞬间勃然大怒。 “你他妈谁啊?” “让他滚蛋。” “就你还广陵王?那我不就是皇帝了吗?哈哈哈哈……” 帮众的喝骂声与嘲笑声不绝于耳,现场的气氛更加热烈了些许。 他们看着方未寒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个小丑一般。 仿佛他的出现将这场宴席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宋神医皱了皱眉,冲着旁边的宋家帮帮主低声吩咐道: “把这人做了。” 干扰他的寿辰庆典,这不长眼的疯癫东西也没什么活着的价值了。 “是。” 帮主恭敬地答应下来。 他转过身朝着周围的几个亲信使了个眼色,指了指高台的方向。 亲信们立刻朝着高台方向走来。 此时的高台之上,方未寒拉过来了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宋家帮帮众。 就是刚才说他自己是皇帝的那个。 方未寒笑眯眯地问他: “哥们,笑啥呢?你不信我是广陵王啊?” “我呸!” 那醉醺醺的家伙朝着地上吐了口浓痰,一脸不屑地推搡了一把方未寒。 “就你?还广陵王?也不撒泡尿照一照自己是什么德行,哈哈哈……” 他说完后晃了晃脑袋,不再去看方未寒。 说完之后,他感觉一阵尿意传来。 也许是喝多了,这家伙居然就在高台之上解开了裤子。 他想迎风尿三尺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 “哦……原来如此。” 方未寒笑眯眯地说了一声。 “你也不相信我。” 他看了眼正拨开人群朝着自己赶来的帮主亲信们,转而长叹一声。 “怎么就……不相信我呢。” “小子,还不滚下来!” 亲信们已然冲到了高台下面,冲着方未寒大吼道。 他们明晃晃的刀剑已然对准了方未寒,刀尖上的寒光刺人不已。 “你们竟敢拿刀子指着本王?” 方未寒再度大喊道。 “莫非是不想活了吗?” 他声色俱厉地呵斥着。 “识相点就给本王跪下来求饶,没准本王还会放你们一条生路!” 方未寒的话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一阵哄笑。 甚至还有人愉快地吹起了口哨。 “李哥,别弄死这小子了,留着吧,挺好玩的。” 高台上正撒尿的那人醉醺醺地冲着亲信首领喊道。 亲信首领有些厌恶地看了一眼他的裆部,稍微远离了一些。 “弄死他。” 他对方未寒失去了兴趣,挥挥手,示意身后的亲信上台干掉这个疯疯癫癫的小子。 亲信们一拥而上,围成一圈向着方未寒扑了过去。 “好可惜啊,我还看这小子挺顺眼的……” 那醉醺醺的家伙抖了抖,正欲提上裤子。 一阵冷风划过,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怎么回事?哪个孙子放的屁这么凉?” 他咕哝两句,转过身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直接把他的胆汁都给吓了出来。 他一声怪叫,瞬间软倒在了地上。 在他的视线中,那围成圈的几个亲信在离方未寒三尺左右的距离突然就不动了。 一阵风吹过,他们的头颅像是皮球一般从脖子上咕噜噜地滚落下来,血液如同喷泉一般瞬间喷出,染红了附近的整个地面。 “咣当。” 他们的刀剑纷纷崩断,切口处平滑无比,甚至能照出来他们尸体的影子。 这几个人到死也没有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死的。 高台上瞬间只剩下了方未寒一人。 明明那几具无头尸体离他很近,尸体迸溅出的血液在他的衣服上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砰!” 一束烟冲天而起,在夜空中炸出了苍黑混合着灿金的瑰丽光芒。 “你……” 那亲信头领肝胆欲裂,惊骇不已地看着高台上独自站立着的方未寒。 “早跟你们说了,为何不信呢?” 方未寒随手扔掉手中的玄重卫火箭发射后剩下的外壳,笑眯眯地说道。 堂口的大门被粗暴地踹开,大批玄重卫力士鱼贯而入,手中的雁翎刀在月光下闪着寒芒。 他们转眼间便杀入了还在愣神的帮派成员间,刀剑交击声伴随着帮众死亡的惨叫声回荡在刚才还热闹无比的会场中。 “哥们,现在信了吗?” 方未寒蹲下身子。轻轻拍了拍那个裤子还没提上的家伙的脸。 “信信……信……” 那家伙颤颤巍巍地疯狂点头,眼泪和鼻涕一股脑地从脸盘上滴落,已然是被吓破了胆。 “现在后悔,已经太晚啦……” 方未寒一声轻笑。 那人感觉自己的视线骤然倒转,眼前方未寒的脸也倒了过来。 方未寒站起身来,身后又是一颗头颅飞起。 他看了一眼那亲信头目的方向,却发现他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啧。” 方未寒有些不满地啧了一声。 不过倒也没事,今天自己布下了好几重保险,这人肯定跑不了的。 他站在高台上,提着流明剑,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会场中的情况。 这些帮派成员远远不是精锐的玄重卫的对手,局势从一开始便呈现一边倒的屠杀状况。 哀嚎声与咒骂声不绝于耳。鲜血洒满了整个会场,溅落到狼藉的杯盘上,像是一场血腥的盛宴。 方未寒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两世的记忆交织在一起,在眼前时不时地显现。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也不想杀人,但他别无选择。 这里没有完善的刑法体系来裁定这些恶徒的罪过,也没有那么多的监狱来给予时间使得他们去改过自新。 这些恶徒的生命,只能成为他能活下去,这外城区的百姓能活下去的祭品。 来世投个好胎吧。 比如开封菜养殖场里的肉鸡什么的。 【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你对于自私有了新的理解。】 【奖励:玄冥落日之术。】 【日本出于东极之外,经扶桑而西行。玄冥不允,遂征发北海无根之水,落日于道中。】 【与人交手时,随时间延长,有一定几率看破对方武技。此过程时间视双方武学天赋差距而定。】 方未寒看了看眼前虚空中久违的小字,有些莫名的惆怅。 “系统啊,原来你没死啊。” 他轻声说道。 “我还以为你也掉线了呢。” 云纾…… 方未寒暗自下定了决心。 他决定这次回去之后就加紧速度修炼,力争早日突破到明武四转。 他有些怀念自己的siri了。 “怎么?殿下这是心软了?” 萧绩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 方未寒扭头看去,只见萧绩并未穿着平日里的锦袍,而是换上了玄重卫的黑色轻甲,看起来颇具威势。 “这倒不是。” 方未寒笑了笑。 “我只是在想,这宋家帮究竟窝藏了多少金银财宝。” 萧绩闻言哈哈大笑道: “你就放心好了,这次查抄出来的财宝三分之一归你,三分之一归我玄重卫,剩下三分之一拿去给金吾卫上交。” “那我便多谢萧兄了。” 方未寒拱手感谢,实际上内心却在暗自吐槽。 你奶奶的玄重卫是真贪啊。 在各家军队普遍发不起军饷,战斗力十分拉垮的情况下,兰陵萧氏能维持一支这么强悍的军队是有一定道理的。 总结起来就一句话:跟着我,有肉吃。 相对于其他的门阀世家,兰陵萧氏这么穷的原因估计也是把大多数灰色收入投进去养这支军队了。 单纯的贪不可以,不过拉上哥们一起贪就没事了。 方未寒很爽快的答应了萧绩的条件。 喊杀声渐渐小了下去,会场内的战斗进入了收尾阶段。 “下面的人好像死光了,我们过去看看。” 萧绩说道。 方未寒跟着他来到了玄重卫旁边。 身穿大红寿袍的宋神医被两名玄重卫按着,押到了方未寒和萧绩面前。 “宋神医,今天这个寿宴过得如何?可合了您老人家的心意?” 方未寒笑吟吟地问道。 宋神医的老脸上满是怨毒,像一条苍老的毒蛇一般盯着方未寒。 “你们究竟要干什么?” 宋神医抬起头,用沙哑的声音威胁道。 “老夫一生行医,救死扶伤无数,你们为何要在我的寿辰宴上开如此杀戒?” “我要禀告圣上!我要禀告圣上啊!” 他老泪纵横,像极了被冤枉的清白老人。 如此一来,倒显得方未寒和萧绩像是恶人了。 “老东西,还敢狡辩。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 萧绩一声冷笑,拍了拍手。 “把那箱子抬上来。” 两名玄重卫力士抬着一个密闭的箱子走过来。 箱子打开,里面是一瓶瓶的夜壶形状的半透明石瓶,里面漆黑色的粘稠液体攀附着瓶壁,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这是满满一箱子的索厄。 “证据都摆在这里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萧绩的视线里饱含着怒火,恨不得将眼前的这个老东西千刀万剐。 他对于这种拿禁忌药物去当作牟利手段,骗取穷苦百姓救命钱的行为可谓是深恶痛绝。 看到这个箱子的瞬间,宋神医的目光剧烈波动了下,但仅仅一瞬之后便恢复了正常。 “这东西是老夫无意中得来,经过我的实验,这东西的确能够包治百病。” “这怎么了?仅凭这个,你们就能上门屠杀老夫的帮派中人吗?” 宋神医声嘶力竭地吼着。 “好一个傲慢的玄重卫!” 萧绩见他还不认账,倒也是动了真火。 “给我把这老东西带回除恶狱里,我倒要看看他的嘴能硬到什么时候。” 萧绩厉声说道。 “是!” 那两名力士押送着宋神医就要离开。 “等等!” 众人惊讶地看过去,发现竟然是方未寒抬手打断了玄重卫的动作。 “怎么了?” 萧绩有些疑惑地问道。 “嗡!” 方未寒抬起头来。 一声清脆的剑鸣声响起,玫红色的剑光如同光柱一般直冲天际,在不远处的夜空中熠熠生辉。 “先别急,我们去那里看看。” 方未寒笑了笑,看着面色陡然大变的宋神医。 “是不是有人在那等着你呢?宋老爷子?” 萧绩终于意识到,这件事情可能还有更大的隐秘在里面。 “我们走。” 他当机立断,有些兴奋地命令道。 众人一同赶到了刚才发出亮光的地方,见到了令人心神震撼的一幕。 堂口一个隐秘的院落中,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具尸体,有的还是正常人类的样子,有的皮肤表面已经被漆黑色表壳覆盖,残肢断臂散落一地,空气中是比方才要浓烈好几倍的刺鼻的血腥气味。 血液和黑色液体在院子的地上蓄积了黏稠的一层,靴子踩上去会伴随着极其恶心的粘连感觉。 这里刚刚明显发生过了一场激烈的战斗,战斗后的场景宛如人间炼狱。 萧绩看着院内的骇人场面,头皮有些发麻,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一身红衣的少女安静地站在院门旁,手中握着一柄形状怪异的玫红色长剑,锋刃上残留着些许血滴。 她绝世倾城的面容上带着些许疲倦,白皙的脸蛋上也沾染了点点鲜血。 “进去看看。” 方未寒没有理会面如土色的宋神医,径直对着萧绩说道。 “哦……哦,进去看看,不放过任何一个证据!” 萧绩如梦初醒,连忙下令。 方未寒快步走上前去,掏出一方手帕,细细地擦拭着陶允姜脸蛋上的血迹。 “怎么不早给我发信号!” 他看着陶允姜略微失去了血色的俏脸,半是心疼、半是责备地说道。 她任由方未寒用手帕擦拭着自己的脸蛋,眼眸中倒映着方未寒怜惜的目光,心里甜丝丝的。 少女俏皮一笑,宛若三春之桃盛放。 “我说了,我是你师傅,我会保护你的。” 第103章 到底是谁在愧疚呢? 方未寒听见这话愣了一下,随后他便注意到了眼前少女狡黠的笑容。 “害羞啦?你害羞啦对不对?” 陶允姜的小手撑着他的胸膛,吃吃笑道。 “哎呀害什么羞嘛!来给师傅笑一个!” 她笑得如同奸计得逞的小狐狸。 “我害羞个屁。” 方未寒回过神来,没好气地掐了掐她的俏脸。 “你赶紧休息一下,瞧把你能的,一个人冲到拜火神教窝点里乱砍一通。” “我让伱缠住他们,然后朝我报信,不是让你一个人去孤身犯险的。” “下次不准这么冲动了,听到没有?” 陶允姜噘了噘嘴巴,看上去有些委屈地点点头。 “哦。” 她拉长了声音,极不情愿地答应了一声。 正当方未寒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 “咳咳。” 萧绩有些尴尬的咳嗽声音自方未寒身后传来。 “打扰二位了……” 他用诡异的目光看了眼方未寒。 萧绩事先已然知道了方未寒和陶允姜二人之间应当是有些交情的,不过让他想破脑袋也没想到的是,这交情居然这么……深厚。 都能直接上手摸了吗? 这他妈的是普通朋友关系? 萧绩刚才在他们二人身后愣了许久,吃了满嘴的狗粮之后才缓过神来,直到现在还处在一种震惊而懵逼的状态。 怎么这方未寒前脚刚刚和那谢家幽兰分开,转眼间又勾搭上了太尉的孙女? 他不是深情的舔狗吗? 萧绩顿时有了一种被欺骗的屈辱感觉。 我就知道,方未寒这混账东西之前都是在演我! 他能一演就是十几年,还完美地骗过了所有人,这个人的心机和城府未免也太可怕了一些。 萧绩面无表情地又把对方未寒的忌惮程度提高了一些。 和这方未寒有牵扯的还都是些倾国倾城的女子,谁家的舔狗能做到这一点? 哦对了,还有自己的小妹。 想到这里,萧槿心中一股怒火顿时不受控制般地涌出。 混账方未寒,让自己小妹整天牵肠挂肚,却还和其他女子纠缠不清,当真是该死! 他决定回去就向自家小妹打小报告。 什么君子不在背后说别人坏话,见鬼去吧! “里面的证据差不多都整理完了,不如,二位随我一起去看看?” 萧绩拱手,尽力维持着面上表情,有些不是滋味地说道。 毕竟刚刚被喂了满嘴的狗粮,换谁来估计也不是滋味。 在萧绩说话的那一瞬间,陶允姜立刻像触电一般从方未寒身上弹开,脸颊上满是羞红。 刚才光顾着调戏方未寒,都忘了还有别人在呢。 方未寒倒是没有表现出来什么异样。 “有劳萧兄了。” 方未寒也拱手回了一礼,拉起了陶允姜的手。 “走吧,跟我进去。” 他浅笑着看向了眉眼含羞的少女,如朗月入怀。 “嗯……” 陶允姜一时间看得有些痴了,下意识地便答应了他。 他笑得好好看啊。 等到方未寒牵着她走出好几步后,陶允姜才反应过来。 这么多人看着呢! 他还牵着自己的手! 少女又羞又气,暗中用力,就想着把自己的小手从方未寒手中抽回来。 可是方未寒哪里能让她如愿? 他稍稍用力,同时指尖在少女柔嫩的掌心划了下。 如同突然有一道电流窜过全身,陶允姜的娇躯瞬间僵直了一瞬。 “小师傅是嫌弃我吗?” 方未寒凑到了她的耳边,低声说道,语气中有些莫名的委屈。 他最擅长演的就是这种可怜小狗形式的人设了。 连谢令婉都能骗过去,何况陶允姜这傻妞? “没……没有。” 陶允姜轻咬嘴唇,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没有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中抽离出来。 虽然这样拉着手的确是非常难为情,但是比起这个,她更不想让方未寒难过。 方未寒露出一丝计谋得逞的笑容,但却转瞬即逝。 他暗叹一声。 总感觉自己这样是在利用陶允姜。 这样在公开场合下公然牵手,几乎已经是印证了二人的关系。 换作是往日里的方未寒,他断然不会做出这种要挟陶允姜的事情。 但是现在的情况有些特殊。 他和陶允姜不同寻常的关系,能够借由在场众人的口传遍整个长明城。 这是他预定好的护身符之一。 那群背地里对自己虎视眈眈的不明势力,那些时刻想要自己去死的敌人,在山阳郡公,都督四州军事的陶太尉面前也会收敛三分。 方未寒的复杂目光扫向了羞红了脸的少女,心中的愧疚更盛了几分。 待到这一切结束,我会亲自向你解释。 我……只是想活下去。 允姜,对不起。 方未寒在内心喃喃道。 似是察觉到了方未寒正在看着她,陶允姜似有所感地歪过头来,和他对上了视线。 尽管他极力调整了自己的心情,但是少女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方未寒眼神中残存的那一抹愧疚。 陶允姜心中莫名一痛。 这种感觉很是奇妙,如果硬要比喻的话,就像是你伸手想要去摸小猫的头,小猫却凶巴巴地咬了你一口。 他为什么要愧疚呢? 明明该愧疚的是我才对…… 陶允姜恍惚了一瞬,她眼前仿佛又浮现了那晚令她终生难忘的场景。 在长明阴暗的小巷里,自己握着祈苍,剑锋如雪,倒映着方未寒不解而震惊的目光。 虽然这件事情已经过去许久,但是每当陶允姜闭上眼睛,这件事情便会如同梦魇一般再度出现,将她的梦境染成苍白色的地狱。 或许她这辈子都会记得这件事情,或许只有时间才能够抹平这种伤痛。 无穷无尽的时间。 她不想再被这个梦魇困扰了。 她改变不了过去已经发生的既定事实,但她可以改变未来。 凭什么? 就凭我手中的祈苍剑! 少女暗暗咬牙。 陶允姜突然抽出小手,反客为主般地握住了方未寒的手。 迎着方未寒投来的诧异目光,陶允姜却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像是磨牙的猫咪。 少女也不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走到了方未寒前方,小手紧紧拉着方未寒的手,用力拽着他向前走去。 “怎么啦?” 方未寒哭笑不得地任由她拽着往前走,有些不明所以。 刚才还一脸扭捏不情愿的样子,现在反倒是她拽着自己了。 “没怎么!” 少女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陶允姜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用眼角余光偷偷看了一眼方未寒,又默默加大了拉着他的手的力度。 方未寒,就算你嫌弃我也晚了,姑奶奶已经看上你了! 你这辈子只能乖乖地当我的乖徒弟! 她在心中霸气地单方面宣布了这件事。 第104章 为了圣教 “老东西,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萧绩一脚踹到了失魂落魄的宋神医身上,力道之大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前扑,狼狈地滚到了地上。 “现在你就算是跳到河里也洗不清了。我建议你直接交代了完事,这样还能死得痛快点。” 萧绩冷笑道。 “广陵王、玄重卫……伱们做事考虑过后果吗?” 宋神医见到事情已然败露,似是已然放弃了挣扎。 鲜血从他破损的头皮流出,顺着他脸上纵横的沟壑汩汩流下,怔人可怖。 “你们当真以为,能抓得了我?” 他阴恻恻地笑道。 “我兰陵萧氏还没有抓不了的贪赃枉法之人!” 萧绩猛然提高了声调,又是一脚踹了上去。 “萧兄,消消气,你可是君子,君子动口不动手。” 方未寒眼瞅着萧绩都要把这宋神医打死了,连忙上前拽住了他。 这人头还得留给纪刚呢,可不能让你小子霍霍了。 “对于这种人渣,我实在是君子不起来。” 萧绩冷冷回应了一声。 “哈哈哈哈哈哈……” 宋神医吐出几颗碎牙,血液自他的嘴角溢出。 “真正贪赃枉法的人多了,你们兰陵萧氏敢抓吗?也就只敢抓抓我这种人罢了。” “同流合污的蛀虫,腐烂的国家,圣火终究会把你们都烧死!统统烧死!” 他状若癫狂地放声大笑起来。 “嘭。” 宋神医的身体径直倒在了地上。 陶允姜缓缓收回了血气,一脸厌恶地看了眼宋神医。 “太吵了,我就把他敲晕了,没意见吧?” 少女平静问道。 “没意见,多谢陶姑娘出手相助。” 萧绩连忙行了个礼。 和自视甚高,看不起陶允姜出身的世家子弟不同,萧绩对于陶琰的为人十分钦佩,自然而然地对待陶允姜的态度也就没有什么傲慢掺杂在里面。 “抬走。” 萧绩挥了挥手,两名玄重卫上前抬起了晕过去的宋神医。 一名玄重卫总旗走过来,恭敬汇报着这次的战况。 “少主,经过清点,一共有一百五十五名宋家帮帮众的尸体在堂口寿辰宴会场。另外……” 他迟疑了一瞬,看了眼抱着祈苍的陶允姜,有些钦佩地说道: “在后来发现的那个小院中,有十七具拜火神教教徒尸体,其中十人已经妖魔化。一同发现的还有宋家帮帮主的尸体。” 萧绩愣了一下,连忙对着陶允姜再次拱手: “多谢陶姑娘出手相助,否则这么多魔教妖人发动偷袭,我们恐怕会伤亡惨重。” 这陶允姜果然不愧是号称千年难遇的天才,如此年纪就已经到了明武四转境界。 竟然能够一人一剑杀掉这么多妖人。 不愧是陶公孙女。 陶允姜闻言摇摇头。 “为民除害,天经地义。” “萧公子不必客气,这是我分内之事罢了。” 那玄重卫总旗继续汇报道: “另外,经过宋家帮帮众数量对比,应有大约十人的帮众逃窜出了我们的包围,请少主恕罪!” 总旗单膝跪地,有些惭愧地说道。 堂堂帝国最精锐的部队,以等量人数去围剿一个外城区流民帮派,竟然还能放跑十人,说出去实在是有些丢人。 “无妨,我们还有外援。” 出乎他意料的是,萧绩并未发怒,而是看了眼方未寒,露出一个笑容。 他早就和方未寒通过气,知晓他还找来了金吾卫的人围住了这附近的整个城区,所以并不担心那些人能跑得出去。 “方兄,陶姑娘,请!” 萧绩示意两人跟他一同出去,同时吹响了腰间的短笛。 “玄重卫,收兵!” 那总旗高声喝道。 …… 就在方未寒等人在和宋神医亲切友好交流的时候,宋家帮堂口外,众多低矮民房中间阴暗潮湿的小巷中,一人正在急速奔跑着。 他一面跑,一面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额头流下豆大的冷汗。 从房檐中投过来的月光短暂照亮了一瞬他的脸。 赫然是刚才方未寒不小心放跑的那个亲信头领。 帮派被那该死的广陵王和玄重卫一把端了,弟兄们估计也大都凶多吉少。 这长明城是待不下去了,禁军肯定在全城搜捕。 自己唯一的出路便是出城去投奔圣教,这样还有一丝活命的机会。 他决定先去城墙边找个民居躲起来,明天天一亮便想办法溜出城去。 前方的视野渐渐开阔,马上就是大路了。 他缓缓放慢了脚步,从小巷子缓缓探出头,警惕地观察着周围。 确认了并未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后,他再度向前冲去,想要横穿这条大路,再度回到小巷子之中。 马上就到城墙脚下了,他的动作不免也加快了几分。 就在他走到大路中间的时候,四周骤然灯光大亮,宛如白昼。 强烈的灯光刺得他一声惨叫,连忙捂住眼睛,眼泪自眼睛中流出。 “站住!” 众多的金吾卫士兵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 锋利的长矛矛尖围成一个圆圈。他处在圆心之中,宛如一只困兽。 “举起双手!” 那亲信头领睁开眼睛,观察四周,绝望地发现自己已是断无逃生的可能。 他惨笑一声,配合地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投降。 为首的金吾卫士兵放松了表情,正要一拥而上将他按住。 那亲信头领却突然松开手,一粒药丸从手指的缝隙中滑落,掉落进了他的嘴中。 那药丸在半空中便径直融化成了一滩黑色的液体,像是活物一般,狰狞而扭曲地蠕动着。 “为了圣教!” 他怒吼一声。 药物甫一入口,他便激烈地惨叫起来,如同断臂的野兽发出的哀嚎。 在众多金吾卫惊骇的目光下,他的身体缓缓膨胀至平常人三倍的大小,体表还覆盖着一层黑色的如同液体一般的甲壳,看起来诡异无比。 他低声嘶吼着,只留下眼白的双眼中缓缓流出惨黄色的液体,死死地盯着周围的金吾卫。 他怒吼一声,挥舞手臂横扫一圈,身边的众多金吾卫士兵便如同破沙袋一般被击飞了出去。 部分士兵奋力拿起武器反击,但更多的人早已吓破了胆,四散而逃。 “是怪物啊!有怪物!” “救命啊!救我!”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逃跑,那怪物杀得更加兴起,眼看着局面就要崩溃。 “都闪开!” 一声暴喝自长街远处响起。 一队骑兵奔腾而来,扬起一路泥水。 为首一名头发白的中年战将从马上高高跃起,手中长刀爆发出猛烈的刀光。 “嘭。” 那怪物的头颅自脖子上滚落,重重地砸在泥水里。 冯习收刀入鞘,看着周围的金吾卫士兵,眉头紧皱。 第105章 你结婚了吗? “你们是右金吾卫的?” 冯习冷声问道。 “见过冯将军。” 有人认出了这位头发白的中年男子是谁,急忙行礼。 众人反应过来,模仿着他的动作,一时间众禁军行礼声不断。 “冯将军,我等乃右金吾卫,曹中候麾下部众。” 有金吾卫小校上前恭敬说道。 “这是我左金吾卫的辖区,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冯习喝问道。 “这……” 那小校有些为难,讷讷不语。 冯习皱着眉头,正欲再度发问,却听得一声大笑: “冯大人又何必为难我这属下呢?” 冯习闻声抬头看去,只见一人身披金色华丽重铠,在众人的簇拥下走来。 “高敬?你怎么也在这?” 冯习见到来人后,暗道一声晦气。 右金吾卫大将军,高敬,渤海高氏中人。 虽说渤海高氏不属于当世八姓之一,可也算得上是一流的门阀世家了。 这高敬仗着自己的出身,一向和自己不对付,今天晚上莫非是打听到了自己的行动,特意过来捣乱的? “这是我左金吾卫的辖区,我等正在此处埋伏搜捕魔教妖人!伱若要再生事端,我必然会如实上报!” 冯习丝毫不客气地说道。 此话一出,现场的气氛顿时降至了冰点,双方剑拔弩张。 在场众兵士都知道,左右金吾卫的两位大将军一向不对付,甚至有好几次都达到了要动手的程度。 高敬挥了挥手,示意身旁的亲信不必紧张。 “冯大人,莫要用辖区这种鬼话来骗自己了。” 高敬笑呵呵说道。 “虽说这里理论上是你们的辖区,可你们左金吾卫何曾管过外城区的事情?” “再说了,我等也是接到线人可靠消息,称这里有魔教妖人活动,特意前来堵截。” “怎么,冯大人莫非不许?” 冯习冷哼一声,却也没法反驳他。 从这高敬的态度和动作来看,他倒是的确不像是来捣乱的样子。 右金吾卫的士兵也的确在对抗妖魔的过程中有所损伤。 若自己此时还要再度发难,必然会寒了这些将士们的心。 “那你们抓住什么了?” 冯习没什么好脸色地询问道。 “把人带上来。” 高敬随意地挥了挥手。 几名宋家帮帮众被禁军押解着,畏畏缩缩地走了过来。 冯习看了一眼,也对身后的亲信吩咐道: “去把我们的抓住的人也带过来。” 亲信领命而去,不一会也带回来了几名宋家帮帮众。 “这些人似乎不全是跟魔教有关。” 冯习皱着眉头。 他只在其中几人的身上搜出了索厄的瓶子。 他们应该是还没来得及喝下索厄,或者是不敢喝,便已经被金吾卫给抓住了。 “嗯,不过纵使他们不知道,那多少也应该和这魔教有点关系,定个死罪什么的还是轻轻松松的。” 高敬笑了笑。 “玄重卫的人在里面搜查,等他们出来,我们便可以对这件事情盖棺定论了。” “这样,我便不用在冯大人的辖区内多叨扰了,如何?” 他特意在“辖区”二字上加重了语气,似是在嘲讽冯习一般。 “那便最好。” 冯习面无表情地冷哼一声。 要是往日他和陶公在长垣征战的时候遇见这种阴阳怪气的货色,冯习早就一刀砍过去了。 可是他现在回了长明,不得不收敛了很多。 两人站在原地默默等待着,身后金吾卫的左右金戈旗帜连成一片,飘扬在空中如同金色的海洋。 齐整的脚步声自前方转角处响起,赫然是方未寒等人带着玄重卫过来了。 方未寒看见这两侧飘扬的左金戈旗和右金戈旗,有些疑惑。 我怎么记得只让小师傅叫了左金吾卫的人呢?这右金吾卫是哪来的? 他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了陶允姜。 可陶允姜也是一脸茫然。 她冲着方未寒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一副我不知道别来问我的样子。 “见过冯将军,见过高将军。” 萧绩上前,不咸不淡地行礼。 他和这两人都没有太深的交情,故而维持了兰陵萧氏的一贯作风。 突出的就是一个逼王气场,小礼一拜,谁也不爱。 “不知二位可曾拦住那逃窜的帮派成员?” 萧绩询问道。 “不负萧小侯爷所托,这些逃窜的魔教妖人已被我等一网打尽。” 还没等冯习说话,高敬便抢先一步上前说道。 这世家出来的人,打仗是真不行,可这漂亮话倒是挺会说的。 冯习皱皱眉头,有些不悦,但还是没出声打断他。 有人替他把话说了倒也不赖,他也不想和这些世家中人掺和到一起。 “那便好,此事我会如实向圣上禀告,肯定会给二位记上一笔大功。” 萧绩笑了笑。 “多谢小侯爷。” 二人抱拳说道。 这时高敬却突然看向了方未寒。 “这位是……广陵王殿下?见过殿下。” 他连忙行礼,态度竟然还要比刚才对待萧绩时更加恭敬,看样子都快跪下了。 “不必多礼,高大人随意便好。” 方未寒很是疑惑。 这高敬是什么情况? 对我这么恭敬干啥? 我是他跌? “殿下在这次行动中居功至伟啊!年纪轻轻便能做出深入敌寇巢穴以身犯险出奇制胜的壮举,想必圣上知道此事之后肯定会欣慰不已!” 高敬热情地笑道。 “那便多谢高大人吉言了,我也会在圣上面前说明高大人的功劳的。” 方未寒客气而不失礼貌地回应。 “多谢殿下。” 高敬感激不已。 方未寒心中的疑惑更盛。 这高敬究竟是咋回事? 对我这态度简直是闻所未闻。 就以他那个在世家圈子里烂到极致的破名声,基本属于是狗看了都摇头的程度。 这高敬怎么还舔上了? 今天真是见鬼了。 方未寒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远处的冯习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陶允姜。 发现她的视线牢牢地锁定在了方未寒的身上,几乎没有一刻移开过,心下顿时了然了这是个什么情况。 大侄女确实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冯习有些欣慰地想。 他得为陶公把把关。 “殿下真乃少年英雄!我大周有殿下此等人杰,何愁国之不昌?” 冯习也上前一步,平日里冷峻的脸上也露出一抹和善的笑容。 方未寒:“?” “多谢冯大人,冯大人言过其实了,小王受之有愧啊。” 方未寒连忙拱手谦虚道。 实际上他人都要麻了。 这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一个两个的都来尬吹我,我也没给你们送钱啊? 他要被这两人整不会了。 可他不知道,真正让他不会的还在后面。 由于冯习并非世家中人,平日里也不怎么去交际场所,对于方未寒的一些事迹不太了解。再加上本人又是军人出身,脑子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东西。 所以他思量一番后问道: “不知殿下可有婚配?” 此言一出,现场众人都懵了。 方未寒:“???” 陶允姜:“???!!!” 第106章 脑子要坏掉了 “呃……应当是没有的。” 方未寒表情似乎凝固了,有些尴尬地说道。 谢令婉已经和他解除了婚约,那自己现在暂且应该算是单身状态? 不是,这冯习问这个事情干什么? 不会是跟陶允姜有关吧? 他不动声色地瞅了一眼身侧的陶允姜,却发现她的脸颊已然红得不成样子。 “哦……那……” 冯习没注意到陶允姜的面色变化,犹自想要笑呵呵地说些什么。 “冯叔……” 陶允姜却再也听不下去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哪里还不知道这冯习下面想说什么! 少女内心羞急不已。 她也顾不上礼仪问题了,直接跑到了冯习身边急匆匆地把他拽到了一旁。 “冯叔,你说什么呢?” 陶允姜压低声音,有些羞恼地说道。 “这是能在公众场合说的话题吗?” 这冯叔真是,一点委婉的意思都没有。 你才跟人家方未寒 倒也不是不能问,可你好歹……好歹私下问啊! 我还在这呢! 刚才冯习说完那句话之后,陶允姜觉得自己心跳都漏了一拍。 “怎么了?不能说吗?” 冯习倒是有些不以为然,看起来丝毫没有将陶允姜的话当回事。 “不能说!要说也不能在这说!” 陶允姜羞气地跺了跺脚。 “行,那我回头再问他。” 冯习笑了笑,看着陶允姜嫣红的脸色,打趣了一句: “瞧把我们姜姜急的,这还没嫁出去呐就开始护着情郎啦?” “我没有!” 陶允姜连忙急声否认,俏脸羞红更甚。 这个冯叔真的是,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少女还不知道方未寒现在会怎么想自己,他会不会认为是自己让冯叔说的这句话? 但愿他没有想歪! 不过她转念又一想。 诶? 好像想歪了也不是不可以? 陶允姜想到这里,心神再度一颤。 …… 在陶允姜把冯习拉走之后,剩下的三人面面相觑,一时陷入沉默。 还是高敬最先开口打破了这份沉默: “殿下莫要在意,这冯大人脾气就是直了些,出言冒犯到了殿下,我替他向殿下道歉。” 高敬也是察觉到了方未寒和陶允姜之间的特殊关系,但是他并没有点破。 这件事情,回去得向谢大小姐汇报一下。 高敬暗暗记下了此事。 “无碍,不是什么大事,高大人无须在意。” 方未寒摆了摆手。 “高大人,可否把这些宋家帮的帮众交给我玄重卫代为审问?” 萧绩扫了眼跪成一片的宋家帮帮众说道。 “当然,萧小侯爷请随意,配合玄重卫查案,我等义不容辞。” 高敬笑呵呵地答应下来。 “萧兄,待伱审问完那宋神医后,请务必留他一条性命。” 方未寒看向萧绩,提出了一个请求。 “我有一位故人曾经被他卖的药坑害过,我想……” 当着众人的面,方未寒没有把话说完,而是冲着萧绩使了个眼色。 萧绩秒懂,爽快地一口答应下来。 “小事,到时候审完了我来通知你。” “那便多谢萧兄了。” 方未寒抱拳感谢道。 这时候冯习和陶允姜也回来了。 众人商量了下,各自道别后,萧绩带着玄重卫押送着宋神医和宋家帮帮众离开,冯习和高敬二人也带着金吾卫如同潮水般散去。 临走时还不忘清理了地面上的怪物尸体。 冯习临走前还别有深意地看了眼方未寒,让他头皮有些发麻。 于是方未寒装作没看见的样子,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冯习有些失望地走了。 外城区的空荡街道上便只剩下了方未寒和陶允姜。 少女低头踢着街面上的小石子,俏脸上残存着未褪的晕红。 “不知殿下可有婚配?” 方未寒轻咳一声,学着冯习的声调,模仿道。 陶允姜瞬间炸毛了。 “你还说!” 她又羞又气地跳过来,凶狠地用剑鞘拍了拍方未寒的脑袋。力道却是出奇的轻。 “那什么……你不要误会了啊。” 陶允姜红着脸,强行解释着,试图把刚才冯习说的话给圆回来。 “冯叔他只是好奇而已,绝对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在里面,你可千万,千万不要想多!” 见方未寒只是笑,并不回应她的话,少女羞怒不已。 “听到了吗?!” 她骤然提高了声调,有些气急败坏。 “听到了听到了。” 方未寒连忙举手讨饶,安抚着眼前少女的情绪。 “你没看我后来都转移话题了吗?” 方未寒有些无辜地朝他解释。 “我还挺喜欢冯将军这种说话方式的,有什么话不藏着掖着,而是直接说出来。” “若是这长明城中的每一个人都如同冯将军这般性子,那想必我会活得轻松很多。” 方未寒感叹了一声。 “是啊,冯叔在边境待习惯了,回来之后也是多有不适应长明的官场氛围……” 陶允姜也叹了口气。 不过很快她便反应过来。 “什么……什么藏着掖着?没有藏着掖着!那真的只是冯叔乱问的,只是他好奇知道吗?!” “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陶允姜上前,伸出小手捏住了方未寒的鼻子,羞怒地瞪着他。 “没关系,没关系,我知道没关系。” 方未寒由于被捏着鼻子,说话的声音变得有些奇怪,听起来很是滑稽。 他连忙拍掉了少女的小手,并趁机一把握住。 少女的小手骨节分明,莹白秀气。如同上好的羊脂美玉一般,恰到好处的温暖与柔软让人根本不忍心松开手。 “那小师傅究竟知道不知道我现在有没有婚约呢?” 方未寒用自己的头抵着她的额头,轻笑道。 少女长长的睫毛颤动着,如同精巧的小扇子。 她心跳得有些快,根本不敢去看方未寒那略带调笑的目光,而是转而垂下眸子看着自己的脚尖。 方未寒也顺着她的视线向下看去,不由得为她哀叹一声。 太悲伤了,居然能看到脚尖。 少女感觉自己的脸颊滚烫无比,像是要烧起来一般。 不能再跟这个臭徒弟待在一起了,再这样下去一会儿脑子要烧坏掉了。 她慌乱地和方未寒分开,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 “明天……明天我可能有些事情,你若是想找我便去我家那里留个话。” “再见再见。” 她几个转身便逃之夭夭了,临走时还被路边的什么东西绊了一个趔趄。 方未寒看着她狼狈离开的背影,差点笑出声来。 真是笨死了。 他有些好笑地想到,目光却是出奇的柔和。 第107章 你学会了吗? 方未寒回到王府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时分,他熟练翻墙的时候,甚至还能听到赵二爷的呼噜声。 他借着昏暗的灯光定睛一看,发现赵二爷正躺在他那张躺椅上呼呼大睡,旁边还散落着几个酒坛子。 老家伙,我让你守夜,你就是这么给我守夜的? 这万一来了什么坏人想要非礼本王怎么办? 方未寒越想越气,决定想办法报复一下这懒惰的老家伙。 他注意到赵二爷身边还有一个敞开口没喝完的酒坛子。 于是方未寒压低脚步静悄悄地挪过去,一把将酒坛子拿到了手中。 转而绕到厨房去给他掺了一半的水,又放了两瓣蒜进去。 方未寒还贴心地把蒜用血气给他震成了蒜末。 这老赵应该感谢我还有着最后的仁慈之心,没给他弄点黄色浑浊液体进去。 方未寒有些自得地想道。 他悄悄走回赵二爷的身边,把酒坛子放回了原位。 一切都很完美。 二爷,真别怪本王。 大蒜有助于杀菌,我这是帮你省去了早上刷牙的时间,一片良苦用心啊。 方未寒打了个哈欠,心满意足地回自己房间睡觉去了。 …… “乾义,伱再把你那自创的一套剑法给我演示一遍。” 头发雪白、身着绘着神秘符号长袍的青年男人冲着方乾义笑道。 “怎么?你也想学我的剑法?” 方乾义大笑两声,伸了个懒腰,利落地从一块巨石上跳了下来,身上的甲胄铁片哗哗作响。 “你这种高门大派出身的修士也会看得上我这粗鄙之人自创的剑法吗?” 那如同谪仙一般的青年闻言也笑了声。 “那倒不是,你先练一遍就是了。” 他一把捏碎身前幻化出的瑰奇阵法,有些高深莫测地笑了笑。 “至于为什么,一会儿等你练完我再告诉你。” “记得啊,一边练,一边讲,一定要讲解得详细一点。” “总之是有用的,你听我的就行。” 方乾义活动了下筋骨,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好不容易打下来了宛城,将士们都在休息,可你倒好,不让我这三军主帅休息。” “神神叨叨的,你总是这样,到底啥事啊?想女人了?” “哎,也罢,我方乾义不拘小节,不和你计较。” 他抬手招了招,一柄苍黑做脊,灿金为锋的威严长剑便飞到了他的手中。 剑名玄曜,从天而坠,已然随他征战沙场数年之久。 “看好了。” 方乾义摆好起手架势,双手持玄曜握于腰侧,剑锋上扬起血气光芒,做欲刺击状。 “我的剑法呢,讲究一个一往无前,跟我的带兵方法差不多。” “简单来说,就是你只管出剑,剩下的事情交给本能来解决。” “不要想太多,这是重中之重,切记切记。” 他低喝一声,开始演示。 “这 他举重若轻般地向前上方一刺,剑气冲天而起。 他剑锋横扫,带起一片如同玻璃破碎一般的大块血气残片。 “这一式名叫破锐。” “锐器当前, “破锐者,顾名思义,意图便是直接斩断对方兵器,最不济也得碰飞出去。” 他闲庭信步一般向前踏出一步,右手单手握剑轻轻向后一捅。 “凿阵,破阵用的。” “前些天汉家官军在长河边背水列阵,便是被我这一剑破了大半。” “呵,八门金锁,不过如此。” 方乾义一边演练剑法,甚至还能一边抽出时间来点评了一下东汉官军的战斗力和阵法。 “ 他单手持剑,左手虚握于前,长剑横于肩膀上,以刁钻角度横拉,剑势阴冷残杀,如三秋寒气。 “乱军之中取敌将首级,难度很大,为此可以以伤换伤。这一招完全放弃防御,用一条手臂去诱敌,必要时可以断臂求胜。” 方乾义叹了口气,有些自傲地吹嘘着。 “能让我用出斩将这一招的人,基本上没有。” “……,天下英雄,唯有你我两人耳!” 一旁观看的青年笑着摇了摇头,自觉地躲到了一边去。 “下面这一招,是不是我该躲远一点?” 方乾义将长剑大大咧咧地扛在肩膀上,点了点头。 “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血气风暴骤然爆发而出,玄曜剑以极快速度接连挥斩,狂乱的剑气瞬息连发,交织成了一张充满着死亡气息的大网。 剑气如犁,将地面切割成了均匀的碎块,一时间飞沙走石无数。 “我一直苦于明武路径没什么大规模杀伤的招式,所以发明了这一剑偾军。” “一剑出,千军灭。” 方乾义随意解释了一句,紧接着又是一剑递出。 “ 平平无奇的一剑,却让莫名人无端生出叩首拜服之意,如见帝皇。 “此剑糅合了我的剑意在其中,主攻精神层面,不战而屈人之兵。” “我一个明武竟然能弄出来精神攻击,我真是太了不起了。” “你说对不对?” 方乾义洋洋得意地自夸着,还没忘记问一问身旁青年的想法。 “对。不过还有最后一剑呢?” 那青年轻轻颔首,微笑着说道。 方乾义笑容一僵,表情有些尴尬。 “最后一剑我还没想明白,等我想明白再说吧。” 他若无其事地转移开话题,急不可耐地问道: “好了,这剑法也讲完了,你可以告诉我了吧?” “别急。” 那白发青年摇了摇头,伸出两根手指点在自己眉心处,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还有一个问题。” “你这套剑法叫什么?” 方乾义一愣。 他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嘶这……” 方乾义沉吟一声。 “如果最后我当了皇帝,就把这套剑法叫做明皇剑经吧!” “没当皇帝的话死了的话,倒也没什么必要留下名字了,反正都会失传。” 他大大咧咧地笑道,仿佛丝毫没有将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 “嗯,明皇剑经。是个好名字。” 那满头白发的谪仙青年睁开眼睛,瞳孔中满是神秘的星辰光芒。 “时候到了。” 他看向了自己,微笑问道。 “所以,你学会了吗?” 草! 方未寒骤然从梦境中惊醒,额头上满是冷汗,大口喘着粗气。 第108章 我分不清,我真的分不清 “噗通,噗通……” 他的心脏剧烈地搏动着,血液被急速地泵出,让他的视野有些充血。 方未寒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过自己心脏的剧烈搏动。 他刚才有一瞬间感觉自己要被吓死了。 像是过山车在轨道最高点,像是带着炸弹机场过安检,像是偷偷看片被妈妈发现。 不是他心理承受能力不行。 而是刚才那个诡异的梦境实在是太过于瘆人了。 “你妈的,那人究竟是谁?” 方未寒抱着自己的枕头,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提供给他一丝丝的安全感。 “他能看到我?” “可这不是梦吗?” 方未寒一直没有搞清楚,这个所谓的梦境究竟是什么东西。 siri还没瞑目的时候,曾经告诉自己说这是恚龙噬尾术的后遗症,能够看到自己祖先的记忆。 在前世的时候,某一个突然的瞬间,他就会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莫名的熟悉,尽管他可以发誓自己以前从未来过。 并未有权威的科学研究证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有人提出这或许与人类大脑中的海马回有关。 或许……是你祖先的某些记忆? 这个所谓的梦境只不过是一台机器,能够帮你回到过去? 方未寒想到这里,连忙念了句谚语: “万物皆虚,万事皆允。” 念完之后,他感觉自己好多了,刚才恐惧的心情也没了,甚至还能有闲心回想一下刚才那个神秘青年的长相。 可一旦开始回忆,毛骨悚然的感觉便油然而生。 方未寒惊骇地发现,他根本无法想起那个青年长什么样子。 他只能模糊地想起来,他有一头雪白的长发,他穿着一件材质非凡,绘制着神秘图案的长袍。 除此之外,方未寒什么都不知道。 更可怕的是,就连现在这微末的记忆也在慢慢遗忘。 不,不能忘。 我得想办法记下来。 方未寒连滚带爬地从床上起来,迅速在跑到桌子上,拿起一张纸笺写下: “雪白色头发、神秘图案的长袍、二十五岁左右、丰神俊朗、气质如谪仙。” 他将流明剑拿出来,压在这张纸上,以提醒自己记住这件事。 做完这一切,方未寒松了口气。 他缓缓爬回了床上,继续回想有关这个梦境的一切。 这玩意一共出现了三次,或者说三次半。 之所以说是三次半,是因为在方未寒发动恚龙噬尾术的时候,曾经听到了几个人的谈话,其中就有方乾义。 他们在哀嚎着,让他杀了他们…… “所以这个东西究竟是现实存在的,还是仅仅只是个梦境?” 方未寒睁着眼睛,表情凝重。 他看了眼四周。 窗外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他连一丝曙光都没有看见。 看起来天还没亮,自己才没睡了多久便被惊醒。 “云纾说这是我祖先的记忆,那怎么解释那个男人最后对我说的那句话?” 方未寒回忆起那个男人的眼神,便感到阵阵头皮发麻,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种平静如深渊的眼神,实在是太可怕了。 仿佛他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情,正平静而淡然地向伱宣告他的胜利。 “他绝对已经发现我了,那根本就不是个梦!” 方未寒咽了口唾沫,有些惊魂未定。 他闭上眼睛,尝试回忆刚才方乾义演示的明皇剑经的前六剑。 方未寒发现,那些剑招的记忆就像是烙印在了他脑海深处一般,想忘都忘不了。 他觉得自己就算是忘了小网站的网址,都不会忘记这些剑招了。 自己原本只掌握了明皇剑经的前三式,还是属于那种仅仅只是熟练的境界。 而当做了这场梦之后,现在则是直接将前六式的熟练度提高到了臻至化境的境界。 假设自己现在再次用出明皇剑经,威力肯定不会小于从陶允姜那里学来的回雁断山。 所以这是一个梦能做到的事情? 方未寒反正是打死都不信的。 可如果这个东西不是梦的话,那会是什么? 方未寒竭尽全力梳理着大脑内有些混乱的思维。 这个“梦境”,这些所谓方乾义的记忆,似乎都是真的。 也就是说,方乾义真的亲手诱杀了荀英…… 方未寒紧皱着眉头,缓缓吐出一口气。 那个造型奇异的男人究竟是谁? 他努力回忆着自己看过的史料,试图在其中寻找到一个名字与其对应上。 可方未寒失望地发现,没有一个人能够符合他的特征。 这个人就像是方乾义身边关系匪浅的一个幽灵一般,找不到丝毫存在的证据。 他伸手用力捶了捶自己的太阳穴,重新躺回了自己的被子里。 无论这个人究竟是谁,他似乎对于自己并无敌意,甚至还要求方乾义为自己演示了一遍明皇剑经。 至少自己没有生命危险,这便够了。 还是专心于解决现实生活中的问题比较好。 这个梦境的事情,估计也只好等云纾满血复活之后再问问她知不知道了。 诡异的事情太多了,我需要一个siri。 方未寒疲惫地闭上眼睛,很快便再次沉沉睡去。 脑海中最后一个念头是: 我得赶紧修炼,早日突破到明武四转。 …… “殿下?殿下?” 方未寒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叫自己。 他困倦地睁开眼睛,发现凝白站在自己身前。 “殿下快醒醒。” 凝白柔声说道。 “宫中来了天使,说是圣上要召殿下进宫叙话呢。” 啥玩意? 方未寒一个激灵,瞬间惊醒过来。 皇帝找自己? 方未寒迅速梳理了一遍最近发生的事情。 估计是因为昨天晚上剿灭宋家帮、捣毁拜火神教窝点的事情要表彰自己这个先进典型? “行,我马上过去。” 方未寒翻身便要下床。 “殿下等等,觐见圣上可不能穿这身,我去给殿下拿另外一身衣服。” 凝白匆匆地跑出去了。 “去吧。” 方未寒点点头。 他目光四处扫视,看到了自己桌子上放着的流明剑,和剑下压着的那张纸。 这是什么东西? 是凝白给自己留下的话吗? 方未寒有些好奇地拿起流明剑,看向了下面的纸片。 只见上边用有些凌乱的笔迹写着: “二十五岁左右。”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莫名其妙的黑点,像是什么标点符号? 可是周围全是空白啊,这标了个什么东西? 方未寒仔细一看,发现这竟然特么的是自己的笔迹。 他一脸懵逼。 我昨天晚上梦游了不成? 什么二十五岁左右? 我究竟在写什么东西? 方未寒拿着这张纸,一时陷入沉思。 第109章 皇血试剑 方未寒急匆匆地跟着天使出了王府大门,中途看见了还在睡觉的赵二爷。 方未寒都气乐了。 这家里面都来人了你还在睡觉? 他一脚踹翻了赵二爷的小椅子,吓得他一个鲤鱼打挺翻了起来、 “二爷,我进宫一趟,你看好家门。” 方未寒的目光从那个酒坛子上一扫而过,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向赵二爷叮嘱了一句。 说完后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殿下放心,这点小事……” 赵二爷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答应道,随后便顺手捞起脚边的酒坛子猛喝了一大口。 液体刚一入口,老头的表情瞬间扭曲。 这酒怎么你妈一股史味? “噗!” 他直接喷了出来,喷出来的液体里还带着白的蒜末。 “草,是谁要害我!” 老头急得破口大骂,气急败坏地跳着脚。 已经走远的方未寒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 果然,人类的快乐还是得靠他人的不幸来激发出来。 唉。 也不知道是谁把人家老头弄得这么惨。 他唉声叹气地上了马车。 …… 长明天街,应天坛。 坛高数丈,呈正八边形,坛身采用整块北邙山洺金石雕刻制成,表面常有金光流转,凛然不可视。 这里是长明城的正中心,常常被用来充作皇帝登高宣誓的场所。 方未寒的目光却锁定在了应天坛中央高台上,那柄玄金色的重剑上。 玄曜,镇国神器。 大周武皇帝方乾义扫清六合、威震八荒后,宣布从此罢兵,还给天下百姓一段休养生息的时间。 他亲自解下了自己的佩剑玄曜,并交给了当时的天工九转造化境强者,号称“神阵”的阵法宗师百里徽,命令他将玄曜重铸成一柄重剑,用来作为大周的镇国神器。 百里徽正是亲手布下长明城内两个九转阵法灵山龙潭阵和玄天通明阵的那位天工。 他在接到命令后,采用无数玄奇材质加入到了这柄玄曜之中,并引动天火坠地产生作为热源。 经历百余天的彻夜不息锻造后,最终铸成了现在的玄曜神剑。 这柄剑甫一出世便引得金光四溢而出,冲天彻地,旁边太极殿的金光和它相比简直如同萤火比之皓月。 方乾义亲自将这柄剑插在了应天坛上,用以固定大周的气运。 此后,每当皇帝确立继承人时,都会使用玄曜剑前检验他们的皇血纯度。 这个行为被称为“皇血试剑”。 若玄曜不亮,则说明血脉驳杂,不能承受得住这大周气运。 只有能使得玄曜亮起的皇室子弟,才能够得到气运认可,成为皇位的继承人。 大周从来没有什么嫡长子继承制度,一切以皇血试剑的结果为准。 毕竟,也许会有人能欺骗皇帝,但绝对没有人可以欺骗玄曜神剑。 听说皇血浓度足够高,并且被玄曜认可的人甚至可以拔出玄曜剑,可惜自太祖去世后,千年来没有一人能够做到。 相比于作为一个武器,这柄剑现在作为长明的一个地标建筑的意义更大一些。 皇血试剑已然传递了千年,就连世家也没想过去破坏这个规矩,比如暗中扶持自己交好的继承人之类的行动。 因为皇帝一旦无法承受住气运的重压,对于大周将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 世家们也不想大周灭亡。 最为精明的世家可不会犯下这种竭泽而渔的错误。 他们往往都会等待皇血试剑的结果出来后再去和未来的皇帝交流。提前打好关系,从而为自己的家族谋求更大的利益。 “殿下在看玄曜神剑吗?” 方未寒身前的老太监注意到了方未寒的眼神,笑呵呵地问道。 这是薛公公,当今皇帝最信任的太监,今天正是由他前往广陵王府召方未寒进宫的。 “没错。” 方未寒闻言回答道。 “当年我九岁的时候,曾经来这里进行过一次皇血试剑。” 薛公公也是十分感兴趣地回问了一句: “哦?这件事情小的倒是不知道,殿下试剑的结果如何啊?” 方未寒叹了口气。 “不怎么样啊,我只能让这把剑略微闪烁一次。” “毕竟我只是一个藩王罢了,若要论起血脉纯度,自然是比不上我的那两位堂兄的。” 当今皇帝有两个儿子,却都非皇后亲生。 与其说都不是皇后亲生,倒不如说当今皇帝根本没有确立皇后。 不但皇后迟迟未立,就连皇位的继承人也没有选择出来。 谁也不知道现在的皇帝究竟在想什么东西。 不过还好他现在正值壮年,也没有大敌当前,所以这件事情倒也不急。 “殿下莫要妄自菲薄,血脉并不能说明一切。依老奴之见,殿下才能丝毫不逊色两位皇子殿下。” 薛公公摇摆了下手中的拂尘,别有深意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方未寒闻言一怔。 这老太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作为最接近皇帝的人,薛公公肯定对于皇帝的心思比一般人更加清楚。 他说这话,莫非是在暗示皇帝并不想从他的两个儿子中挑选出继承人? 方未寒若有所思。 薛公公小心翼翼地绕开了应天坛的覆盖区域,犹自和善地笑道: “唉,差点就碰到这应天坛了,这要是碰一下,老奴这身板可经受不住。” 应天坛周围有一层玄曜剑气形成的场域,若非方氏皇族血脉触碰,轻则被击飞,重则直接被粉碎成残渣。 这也是应天坛直接被建造在了天街之上的原因,它周围甚至都没什么禁军值守。 毕竟根本没人敢碰它。 “公公开玩笑了,以您的高深修为,就算是碰一下也无伤大雅。” 方未寒笑道。 这老太监的修为一直是个谜,不过能在皇帝身边担任近卫,修为肯定不弱就是了。 薛公公闻言也是笑了笑。 谈话之间,两人便已经来到了长明北宫南门,朱雀门下。 “开门,让我们进去。” 薛公公对着看门禁军吩咐道。 “是。” 监门卫执戟恭敬答应下来。 雕刻着朱雀浮雕的寒铁大门在两人面前缓缓打开,里面就是长明的北宫了。 “殿下,请。” 薛公公微笑着示意方未寒跟随着他进去。 第110章 皇帝 方未寒看了看前方缓缓打开的朱雀门,有些迟疑。 他想起来了那天晚上自己莫名其妙被灵山龙潭阵攻击的事情。 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这长明南宫北宫自己也算是轻车熟路了,毕竟自己好歹也是皇族的藩王,经常能够进入宫城。 所以上次那灵山龙潭阵究竟是抽了什么风? 还让云纾因此直接掉线了。 方未寒试探性地踏入宫城一步。 一秒、两秒、三秒…… 灵山龙潭阵毫无反应。 真是见鬼了。 “殿下?” 前方慢悠悠走着的薛公公见方未寒长时间没有跟上来,于是有些疑惑地回头问道。 “没事,我这便过来。” 方未寒这才放心地跟着薛公公走进了北宫。 回头自己得找到灵山龙潭阵的资料来好好研究一下这件事情。 …… 皇帝并未在百官上朝的南宫太极殿召唤方未寒,而是来到了北宫中的元会殿。 这里一般是皇帝批阅奏折的地方,也是皇帝的御书房。 此举无疑是表现了他对方未寒的亲近之意。 但是方未寒可不这么想。 他融合了穿越的记忆,知道部分原始的剧情。 最后下令将自己废为庶人的人,就是皇帝。 自己根本摸不清楚他对现在的自己究竟是什么个什么态度。 或者说,自己在他的眼中究竟是个什么身份。 侄子、棋子,还是无用之人? 方未寒不知道。 他只能通过今天这场谈话尽量摸清楚了。 “殿下,进去吧。” 薛公公停在了门口,笑呵呵地看向了方未寒。 “圣上在里面等你。” “有劳公公了。” 方未寒轻轻颔首,推门走了进去。 门内是一间宽敞的大殿,墙壁上摆满了数量庞大的书籍,其中有名贵装饰点缀。 大殿正中央靠内的位置摆放着一套西海桂木做成的桌椅,桌子后端坐着一名姿容威仪的中年人。 他身着黄袍,头戴金冠,正在一丝不苟地批阅着奏折。 正是当今大周皇帝,方遵。 “陛下……” 方未寒刚想行礼,便被方遵伸手打断了。 “未寒来啦?无须多礼,直接过来坐下吧。” 方遵从奏折中抽离视线,看了一眼方未寒笑道。 从表面工程看来,方遵倒是对自己这个广陵王关爱有加。 毕竟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见皇帝可不行叩首之礼。 这套东西放到任何一个忠君爱国的臣子身上都是莫大的信任。 “多谢陛下。” 方未寒走到方遵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恭敬说道。 “叫什么陛下啊,以前没跟你说过吗,你应该叫我什么?” 方遵没有停下批阅奏折的手,有些不悦地看了他一眼。 “……四叔。” 方未寒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换了种称呼。 按照辈分上来讲,方遵是自己皇室族中的四叔,跟自己父亲还有二叔同辈。 只不过这个四叔是堂叔,二叔是亲叔罢了。 “嗯。” 方遵满意颔首,又对着方未寒说了一句: “伱先等我一会儿,我这还有最后几份奏折。” “是,四叔。” 方未寒连忙答应下来,丝毫不敢怠慢。 “来人。” 方遵招呼了一声。 薛公公推门进来,小步跑到了台阶下,恭敬问道: “陛下,小的在,不知有何吩咐?” “给我们上点茶来。” 方遵没有抬头,淡淡说道。 “哎,小的这就去。” 薛公公应声答应下来,小步退了出去。 不久之后他去而复返,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茶壶和两个茶杯。 方未寒低着头,目不斜视。 实际上他心中却对这件事情有些诧异。 为什么皇帝身边没有侍女呢? 就连倒个茶这种事情都需要薛公公这种级别的人物亲自动手吗? “殿下,您的茶。” 薛公公低眉递给了方未寒一杯茶。 他连忙伸手接过,同时道了声谢。 薛公公笑了笑,再度退了出去。 随着门关上的声音响起,房间内一片寂静,只有方遵的朱笔批过奏折的沙沙声音。 方未寒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喝着自己的茶。 毕竟是面见皇帝,这表面礼仪一定要管够。 越是靠近权力中心,装孙子这件事情就越重要。 方未寒比较擅长扮演的是舔狗和可怜小狗。 跟装孙子有异曲同工之处,所以他现在装起来倒也没什么不适应的地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方遵终于批完了今天的奏折。 他舒了一口气,放下朱砂笔,拿起眼前的茶杯喝了一口。 “听说你昨天自己潜入了拜火神教的窝点当诱饵?” 方遵笑着询问道。 “是。” 方未寒放下茶杯,点了点头。 “那些魔教妖人擅自向外城区的百姓出售索厄,我实在是看不下去这种行为,于是和萧兄商量出了这个计策。” “荒唐。” 方遵加重了声音,看起来有些不悦。 “你身为皇室藩王,地位尊贵无比,怎能去亲自干这种危险的事情?” “万一你昨天真的在拜火神教的窝点里面出了什么意外,我该如何与你过世的父亲交代!” 方未寒听见这话,内心不置可否。 你少给我装蒜。 上次在浣楼我伤得那么重,也没见你派来什么太医慰问啊。 “多谢四叔关心,小侄下次不这般冒险了。” 方未寒恭敬地回应了一句。 “不过你这次做得很好!” 方遵话锋一转。 “拜火神教这群人已经在我大周境内肆虐良久,我是万万没想到甚至在长明城内也有他们的据点。” “你这次将他们一网打尽,还能全身而退,不愧是我方氏的后人!” 他面带鼓励地看向了方未寒,夸奖道。 “四叔言重了,我只不过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情罢了。” 方未寒不卑不亢地回应了一句。 “我会把这件事情向天下宣传出去,好让世人知道我皇家又出了一位少年英杰。” 方遵笑着说。 “另外给你的奖励已经准备好了,一会儿自己去找薛公公,让他带你去领。” “多谢四叔。” 方未寒连忙拱了拱手。 方遵看着他的动作,目光一闪。 “怎么今天对我这般客气了?这可不像你啊?” 他像是开玩笑一般说道。 方未寒心神一凛。 终于来了。 第111章 想做便去做 “呃……” 方未寒适时地沉默不语,露出有几分犹豫的样子,就像是看起来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 “呵呵。” 方遵见他这样,顿时笑了笑。 “是因为那谢家小姐的事情吧?” 方未寒低着头,一言不发。 他不是不小心,他是故意的。 方未寒在没有融合穿越记忆以前,对待方遵的态度可没有现在这么好。 他故意没有表现出来原来的态度,就是为了方遵主动把话题转移到这件事情上面来。 “未寒啊,你要明白。” 方遵缓缓出声,声音有些悠远,就像是在回忆往昔的事情。 “有些事情,不是你一味地强求就能做得到的,比如说感情。” “感情,终究是太脆弱了。它不得不向各种事情去妥协。” “决定这个世界发展的主要力量,从来都不是感情。” 中年皇帝站起身来,走到方未寒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谢家小姐不适合你。” “算了吧,未寒。” 方遵轻声劝慰了一句。 方未寒沉默不语,看起来有些失魂落魄。 “四叔,令婉和我退婚之后的这段时间,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方未寒目光空洞地直视前方,静静地开口说道。 “我觉得令婉跟我退婚可能不是因为她自己的意愿。” “我相信令婉至少曾经还是爱我的。” 方遵饶有趣味地看了一眼方未寒,神情有些捉摸不定。 “哦?” “那伱觉得是因为什么?” 方遵询问道。 奶奶的,就等你这句话了。 方未寒深吸一口气,说出了今天这次谈话中他的主要目的。 他发动了一次试探。 “我觉得令婉是因为背后的家族势力!” “是陈郡谢氏不想让她嫁给我!” 方未寒捏紧了拳头,半是悲痛半是愤恨地开口道。 “我恨啊,四叔,我好恨。” “为什么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为什么有缘却从来都是无分,为什么总算是有人偏偏要在比翼鸟中打下一只呢?” 方未寒说着说着,语气中不由得带上了些许哽咽之意。 “四叔,你说那陈郡谢氏怎么就如此可恶!” “我……我……” 方遵听见方未寒说了这么一番话后,神情有些恍惚。 他缓缓踱回了自己的座椅旁坐下,叹了口气。 “未寒,谢家这么做,也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着想。” “谢家小姐就算个人能力再强,她也终究只是个小姐,不是谢家的掌权人。她的个人感情,终究还是要让位于家族的利益。” 方未寒握紧了腰间的剑柄,表情怨恨不已。 “四叔,我知道。我是单纯地恨那陈郡谢氏。” “若不是他们……若不是他们……” 方未寒说不下去了。 方遵看着眼前气得浑身颤抖的方未寒,若有所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倒也没有出声打断他。 方遵并未表现出任何的支持或是反对的倾向,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像是在听着一件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 方未寒心中一沉,但表面上还是不露声色。 待到方未寒的心情稍微平静下来些许后,方遵才严肃地说道: “好了,不要有这么大的情绪,想想你自己的身份。” “你已经长大了,你是大周的广陵王,你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王朝的威严。” “今日在我面前失态倒也罢了,下次可莫要再在他人面前露出如此不堪的样子。明白吗?” 他严厉地教训着方未寒,就像是关爱后辈的长者。 “未寒明白了。” 方未寒平复心情,声音有些低沉。 “嗯。” 方遵颔首,继而又问道: “听说你和陶琰的孙女最近走得很近?有这回事吗?” 方未寒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他是万万没想到方遵会问这件事情。 你不是皇帝吗?你怎么还八卦呢? “……确有此事。” 方未寒犹豫了下,还是选择了如实交代。 这件事情本来就是自己的护身符之一,告诉方遵倒也没什么。 只是他原本没打算这么早就交代出来,这么早就交代出来的话…… 婉婉和小槿那里可能会有点不太好哄。 “嗯,陶琰的孙女倒是个好姑娘,武学天赋也是一等一的好,你要能和她走得近些,也算是我方家的一大幸事啊。” “在我看来,她也不比那谢家幽兰差。” 方遵别有深意地看着方未寒笑了笑。 “四叔想多了,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 方未寒岔开了话题。 两人之间又说了些别的乱七八糟的事情,就像是真正的一家人一般。 “行了,你走吧,我还要去见王左丞。” 方遵见时间差不多了,于是挥了挥手,示意方未寒可以走了。 “四叔再见,未寒告退了。” 方未寒站起身,行了一礼,转身向外走去。 “未寒。” 方遵平静的声音自背后传来。 “这件事情,你做得很好。” “以后,如果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不用畏首畏尾,直接放心大胆地去做便是。” 他的声音在空荡的大殿中回荡着,激起一阵阵的回音,威严而高高在上,像是神明的呓语。 方未寒骤然停住了脚步。 “明白了,多谢四叔。” 方未寒轻声说道。 他加快脚步推门走了出去。 大门再度关闭,房间内恢复了平静。 方遵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一动不动,沉默了很久。 他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向了窗外。 日光将这位中年皇帝的影子拉得很长,和墙壁的影子融为一体,密不可分。 “有情者终成眷属……” 他沉吟着,目光迷茫了一瞬。 但仅仅片刻之后,很快他便恢复过来。 “老师,你觉得我这侄子如何?” 他缓缓开口说道。 皇帝身后的光影缓缓扭曲,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凭空出现。 金五行登神阶特有能力,分光散射。 老人身着儒袍,手握一柄象牙笏板,神色庄重。 擎火书院院长,五行六转分化境大修士,天阙白袍,帝师石当流。 “藏器于心,不失青云之志;过刚易折,恐生无妄之灾。” 石当流举了举手中的笏板,拜道。 “那你说,他是朕的侄子吗?” 方遵转过身来,看着老人,威严道。 “或者说,你觉得朕做得对吗?” 石当流拂袖再拜道: “请陛下三思。” 他仅仅只说了这五个字。 方遵沉默不语,已然明白了石当流的意思。 “呵。” 他摇了摇头,绕过固执的老人,走出了这个房间。 “老师,您老了,这次我恐怕不能听您的了。” 房门开启后旋即关上,屋内这次仅剩了一名垂垂老矣的大臣。 石当流无奈地长叹一声,身形再度消散在了空气中。 第112章 周律 方未寒从元会殿出来与薛公公会合后,薛公公便带着他前去领取赏赐。 直到这时,方未寒紧绷的心才总算是稍稍松懈了下来。 在经过方遵的亲口认证之后,他觉得自己现在身上的护身符已经贴得十分牢靠了。 自己的演技也是十分的完美,没有露出丝毫破绽。 除了方遵最后意味不明的那句话之外,方未寒觉得今天这次面见皇帝的行动已然是成功了。 不过还是没有试探出来方遵对自己的态度。 方未寒觉得有些遗憾。 此时他正与老太监并排走在长明北宫的御道上,旁边是来来往往巡逻的禁军甲士。 他们身着精良重甲,甲面上雕琢有青龙昂首盘旋的浮雕,手中执一柄长杆重型朴刀,军容齐整,威仪自出。 这是禁军中的绝对步军精锐,由皇帝完全控制的期门军,人数在三千人左右,承担着长明北宫的日常防卫工作。 期门军将士的个人实力稍逊色于兰陵萧氏的玄重卫,但远强于同为禁军的金吾卫、监门卫等。 这支军队,在长明陷落的时候怎么样了呢? 也随着方遵一起投降异族了吗? 方未寒念及此处,心思有些幽暗。 自己这个四叔看起来不太像是能够做出不战而降的事情的人。 方遵年轻时,曾经在长垣上坐镇过一段时间,参与了和异族的直接对抗。 难道是那个时候把他的胆子给吓破了? 方未寒还是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蹊跷。 太康二年,异族南侵的年份。 那一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现在大周的年号是咸明,取“四海咸明”之意,是方遵继位以来一直用的年号。 今年是咸明十九年,方未寒不知道这个年号还会被使用多长时间。 但是他知道,这个时间恐怕不会太长了。 想到这里,他的内心又多了一分紧迫感。 “薛公公,不知圣上究竟给我准备了什么赏赐?” 方未寒恭敬询问道。 “殿下,老奴也想告诉你,可是陛下不允许啊。” 薛公公笑呵呵地说道。 “恕小的先卖个关子,一会儿等到了含珍殿殿下就知道了。” “好吧,有劳薛公公了。” 方未寒只得点点头。 这皇帝究竟想给自己发什么东西? 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两人不久后便走到了含珍殿。 在殿门处的一处静室处,薛公公停下了脚步,转身对着方未寒说道: “殿下在此稍作等候,小的这就进去把陛下的赏赐拿来。” 方未寒拱手一礼,走到了旁边的椅子处坐下。 薛公公慢悠悠地走进了大殿深处,一个标有“器”的隔间内。 趁着薛公公拿东西的这段时间,方未寒抬起头,打量着含珍殿的内景。 这含珍殿储存着大周立国以来收集的珍奇宝贝,有古玩字画,也有灵丹妙药,更有威力通天的灵宝等等。 “物”“器”“药”“阵”等等一堆隔间,看得人眼缭乱。 唉,希望自己这个四叔能够给自己些有用的东西吧。 方未寒叹了口气。 不一会儿,薛公公出来了。 他的身前悬浮着一个书本形状的物体,表面有流光窜动。 “殿下,这就是圣上给您的赏赐。” 薛公公伸手一指,那本书籍模样的东西便向着方未寒飘了过来。 方未寒连忙伸手接过,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个模样奇特的东西。 书籍大小适宜,大约有四个巴掌那么大,以方未寒明武三转的修为。将它拿在手中仿佛轻若无物。 书籍的表皮应当是用犀牛皮包裹而成,同时在上面有玉石点缀,通体呈明黄翠绿色,给人以莫名的权威持重之意,彰显着这本书的不凡之处。 这本书的书页不知道是由什么东西制成的,摸起来十分柔软,如同在触摸上好的匹练。 “这是?” 方未寒翻开书籍看了看,发现里面的书页上空空如也,找不到半个字符的痕迹。 “薛公公,这难道是一本无字的书?” 方未寒疑惑不解地问道。 看电视剧里演的,一般这种东西都得泡到水里才有效果,这难道要自己找桶水泡一下? 或者是用童子尿什么的东西? “这本书是一件法器,法器没有认主的情况下,殿下自然是看不到它的效果的。” “殿下将手掌覆盖在书页封皮上,静置一段时间,这本书便可自动认主。” 薛公公笑呵呵地提醒道。 方未寒依照薛公公之言将自己的左手手掌轻轻覆在了书本封皮上。 不一会,一阵奇妙的感觉自掌心传来,有些轻微的瘙痒和酥麻,紧接着便变成了温润之感。 书籍骤然放出一阵金光,自动漂浮在了方未寒身边,书页无风自动,封皮上缓缓浮现出两个金色的古朴字符: “周律。” 哦,周律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呢…… 周律?! 方未寒惊疑不定地抬起头来看向对面的老太监。 “对,正如殿下所想。” 薛公公一摆拂尘,和善地为方未寒解释道。 “这本书正是周律原本。” “当年太祖武皇帝在长明与修行者共同立下了‘更始大律’,保证世间修行者听命于帝国差遣,与八姓先祖一起确立了‘兴武盟约’约定帝国权力由皇族和世家共同执掌,随后三方共同确立了大周的律法,即眼前的这本周律。” 方未寒感觉这本书的重量陡然重了许多。 这可是周律的原本啊,世间仅此一件! 皇帝把这玩意赏赐给我是什么意思? 他也想让我长大当太空人吗? “周律原本除了它重大的纪念意义以外,其实本身也是一件防御法器。” “其上共有七百二十九页纸笺,均采用东海无根木制成,可从虚空之中源源不断再生。” “此物象征大周律法,沟通国运,国运不息,大周天命尚在,则周律不灭。” “殿下可撕下一页试试效果。” 薛公公笑容满面,用略带尖利的苍老声音解释着它的用法。 “撕下一页?” 方未寒有些茫然。 “对,殿下放心大胆地撕便是了。” 薛公公还是那副和蔼老人的样子。 方未寒深吸口气,将周律翻开,撕下了 “刺啦!” 第113章 殿下多学学法吧 一道宛如气泡破裂的动静响起,撕下的书页化作黄金色的灵力包裹住方未寒的右手。 方未寒伸出手晃了晃,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能够控制这股黄金色的力量。 “这周律的力量大小取决于殿下身上的气运深厚程度,气运越浑厚,周律能够调动的力量便越强。” 方未寒心下了然。 一般法宝的强度都是和主人的修为高低挂钩的,修为越高,法宝能够发挥出的力量便越强。而越高等级的法宝,这个修为转化战力的比例便越高。 而这个周律原本似乎并不是这样。 听薛公公的描述,这东西的力量强弱和自己的修为无关,反倒是和自己的气运强度有关。 而气运强度这种东西一般来说是没办法提升的。 如果把一般法宝看作是正相关函数的话,这个东西就是一条直线。 两者各有优劣。 在方未寒现在修为比较弱的时候,周律可以发挥出超出一般法器的力量,不过等到方未寒的修为更进一步,特别是突破到登神五阶时,这件法器的效果就相对而言比较鸡肋了。 方未寒感受了下手中的力量强度,发现这一张纸的灵力储量大概是自己全身血气的二百分之一。 这一本书一共有七百二十九页,大概将自己的血气储量变为了原来的四倍。 不得不说,这东西将方未寒的战斗力提升了一个层级, 看起来这周律应当是只有皇族中人可以使用,否则其他人身上不具有大周国运,这件法宝对于他们来说便就是形同废纸一般。 “圣上这是生怕殿下在外边受了委屈,故而特意赐给了殿下这么一件防身法器啊!” 薛公公笑道。 “殿下可要善待这周律原本,全天下可就这一本了!” 老太监加重了语气,好心劝道。 “公公放心,未寒自然会善待周律,这是陛下赐予的物品,更是关乎我大周国祚的珍宝,我自然不会轻易损毁了它。” 方未寒连忙答应下来。 “嗯,这便好。” 薛公公满意笑道。 “那殿下就请自行回府吧,小的还有要事,便不多送了,还望殿下恕罪。” “公公去忙便是,我自会离去。” 方未寒答应下来。 老太监点点头,拂尘搭在自己的左臂上,如同一个垂垂老矣的人一般慢悠悠地晃了出去。 就在他即将走出含珍殿的时候,薛公公突然停下了脚步。 “殿下没事也可以多看看周律,学习下国家的律法。” 他笑了笑,声音有些飘忽,让人捉摸不透其中的意味。 “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说罢,老太监不再停留,而是骤然消失在了殿门处。 这老太监最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方未寒站在原地沉默不语,大脑急速运转,思考着这句话可能的言外之意。 那本周律原本静静地漂浮在他的身边,时不时地荡漾出一阵金光。 方未寒被这阵金光晃得有些心烦意乱。 亮你大爷呢,烦死了。 他一巴掌拍在了这本书上,让它发出了一声哀鸣般的声音。 周律萎靡不振地掉落在了他的肩膀上,不亮了。 方未寒这才稍稍舒展了眉头。 方未寒走到刚才坐的椅子那里,再次一屁股坐了下去,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有些苦恼。 方遵让自己没事多看看周律,学习学习法律? 这是啥意思? 这个世界的法律的效力远远不如前世的法律效力强大,所谓的周律也只是在为朝廷命官断案判罪时提供一个最简单的依据罢了,并不能真的按照这玩意去弄。 大周作为一个已经存在了上千年,没有经历过什么剧烈变动的国家,内部的利益关系和网络可谓是盘根错杂,已经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面。 像是周律中写的:凡贪污五十两以上,皆斩。这个根本就不可能实现。 陈郡谢氏这些年来积攒的家财数以亿计,就连大周的皇室都没人家富。 这么多钱大半都是通过灰色收入弄过来的,按照周律的算法已经够他们整个家族玩九族消消乐了,怎么可能还会让它存在? 然而陈郡谢氏不但存在了,还发展得很好,成为了八姓中数一数二的家族。 所谓的周律更像是方乾义对于底层人民的妥协和欺骗罢了。 看似很美好,实际上全是画的饼,根本落不到百姓的肚子里。 甚至发展到现在,已经没有几个官员在断案时是根据周律来确定量刑的了。 周律是什么东西?能卖几个钱? 这本号称万民之声的律法总纲,甚至还不如塞给官员的几两银子来得实在。 作为权力中心的边缘人,方未寒对于这一套东西看得很透彻。 正因如此,他才对方遵的奇怪要求有些不解。 这皇帝是在表扬我为民请命的伟大精神吗? 方未寒咂巴了下嘴。 他感觉不太像。 与其说是表扬,方未寒感觉这更像是一种阴阳怪气的态度。 不过他方遵堂堂一个皇帝,应该犯不着对自己阴阳怪气才对? 方未寒从自己肩膀上把周律抓了下来。 “自己动。” 方未寒对着这本周律原本命令道。 这本书嗡鸣了两下,有些委屈,不过还是开始从 还行,智能化程度倒是挺高的。 方未寒一页一页地看了过去。 刑名、法例、盗律、贼律、诈伪、请赇、告劾…… 这周律似乎是由当时成立之初的擎火书院和文武百官共同编撰,同时广泛听取了民间的百姓意见,所以涵盖方面倒是十分的全面,而且判罚都十分合理。 可惜,面子工程罢了。 古往今来所有的面子工程哪个不是这般? 存在即合理,存在却又不合理,奇怪得很。 方未寒看了半天,却还是没有什么有用的发现。 这方遵究竟想让自己看到什么? 不会真的是给自己专门开了一个普法小课堂吧? 方未寒内心嘀咕着。 在周律又翻开了一页时,方未寒眼神一凝。 “停!” 他一声低喝。 方未寒小心翼翼地拿起这一页纸张的下边缘,发现它的一个角被人折了起来。 这是薛公公干的吗? 第114章 可不闻直杀之! 这应该就是皇帝想让自己看到的东西了。 这一页上写的是有关蓄意杀人如何量刑的话题。 方未寒集中注意力看去,只见书页中央有一行小字写道: “若世家子弟无故斩布衣,但偿其罚金;若宗室无故斩民,使偿民死,以慰人望。” 翻译过来便是说: 如果世家子弟无故杀害了平民,只需缴纳一定金额的罚金就行了;可若是皇族子弟无故杀害了平民,便要以死偿命来告慰平民的情绪。 方未寒看着这一行字,强行忍住了已经到嘴边的国粹。 这你妈的什么破法律? 不患寡而患不均啊,你就算要杀人偿命,你也得都偿命啊。 这把世家子弟和宗室子弟区分开来是几个意思? 即使这个周律现在已经基本成了一坨废纸,但是在某些时候这玩意是可以被拿出来当做法律依据的。 比如……莫须有的时候。 立下这么一条规矩,这不是摆明着把自己的后代放到了受制于人的地方吗? 方未寒呵呵冷笑了声,面无表情。 方乾义,真会坑自己的后代子孙。 随着越来越多有关于方乾义的事情隐秘被方未寒了解,他愈发觉得自己的这个先祖的品行应该跟史料中的记载有所出入。 至少这种拿子孙后代的幸福来为自己活着的时候谋取更大利益的事情,方未寒可赞同不了。 所以,方遵让自己看的就是这句话? 他莫非是在警告或者指责自己滥造杀戮?让自己小心世家的报复? 方未寒心情有些沉重。 可他又转念一想。 不对啊。 这周律说的是无故杀人啊,可我杀人是有借口……有理由的啊? 更何况自己是跟着玄重卫一起行动的,这不就更加奠定了自己的法理性吗? 我跟大周晶哥一起行动,我怕个毛。 方未寒摇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他继续向下看去。 这一页下面还有最后的一行小字。 “宗室以世家子弟为恶甚,可不闻直杀之。” 方未寒看着这句话,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如果皇族子弟认为世家子弟十恶不赦,可以不经过上报直接杀掉他。” 他喃喃自语道。 周律的金光一闪一闪的,在昏暗的大殿内格外显眼。 窗外一阵和煦的春风拂过方未寒的脸颊,却让他打了一个寒战。 方未寒愣愣地看着这一行庄重而肃杀的小字。 他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 天街之上一家装修典雅的茶楼中,谢令婉身着一身青裙,长发被一根玉簪简单束起,绝色脸庞不施粉黛,素雅如盛夏芙蓉,清丽若隆冬雪友。 少女静静地站在茶楼二楼的窗户边,漠然眺望着天街的人潮汹涌,手中摆弄着一束长明月季。 身后的侍女大气不敢出,都在用仰慕的目光偷偷打量着这位谢家的大小姐。 这两天谢令婉利用各种方式帮助自己的父亲谢韬整顿了十几处谢家的产业,从谢略手中收回了部分谢家的权力。 她做事滴水不漏,却又将人心拿捏得恰到好处,使得谢略试图恢复掌控的努力全部白费。 谢略气得破口大骂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暂时收拢羽翼,不打算再给谢令婉可乘之机。 这件事情在谢家内部已然传开了,不少侍女都将谢令婉视为心中偶像。 以一介女子之身,悄然拨弄谢家风雨,无愧于幽兰此名。 一阵敲门声响起。 谢令婉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平静说道: “请进。” 一个身着便服,头戴斗笠的人快步走了进来。 “大小姐。” 他摘下斗笠,恭敬抱拳行礼。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右金吾卫大将军,朝廷正三品武官高敬。 高敬对于眼前这位谢公的孙女可谓是敬畏有加。 一个原因是谢明任对于谢令婉的信任。 渤海高氏与陈郡谢氏世代交好,间接听命于陈郡谢氏。高敬对于谢家族长看中的人自然是存了三分敬畏。 另一个原因则是谢令婉自身的手腕与谋略直接折服了他。 谢公看中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女不是没有原因的。 仅凭这两点,高敬觉得谢令婉十有八九会成为谢家的下一任继承人,甚至取得更大的成就。 他决定提前开始投资,将渤海高氏绑上谢令婉的马车。 谢略是谁?真不熟。 “大小姐,圣上已然下了诏书褒奖广陵王等人,此事已然在长明城中传开。” “长明的百姓现在都在交口称赞广陵王殿下的壮举。” “我们的目的应当是达到了。” 高敬略带些敬意地汇报道。 谢令婉低着螓首,剪水双瞳中毫无情绪波动。 月季的杆在她的纤纤玉指之间灵活地转动着,如同丝线牵扯下的木偶。 “嗯,有劳高大人了。” 谢令婉微笑说道。 “不敢当不敢当,能够帮到大小姐便好。” 高敬连忙神色惶恐地推辞说道。 “另外……” 他犹豫了下,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谢令婉微微蹙眉,有些疑惑。 “高大人还有别的事?但说无妨。” “是有个别的事情。” 高敬道。 “昨日我前往外城区寻找广陵王殿下的时候,他和太尉府的千金在一起,两人看起来行为举止颇有些亲密。” 高敬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谢令婉的表情。 “我觉得大小姐可能会对这件事情感兴趣,所以……” 高敬说完之后,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有些惊恐地发现房间内的温度仿佛骤然下降了好几度。 月季在少女手中骤然停止了转动。 谢令婉依旧没有抬起头,谁也无法看清她面上的表情。 “大……大小姐?” 高敬咽了口唾沫,试探性地开口问道。 “太尉府的千金?” 少女的声音冰寒无比,仿佛还带着一丝杀意,如同寒冬中的坚冰利刃。 “是那个号称千年难遇天才的陶允姜?” 她看似是在询问高敬,实则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对对,就是陶允姜陶姑娘。” 高敬擦了擦额头已然渗出,几乎要流下的冷汗,忙不迭地应声道。 这谢大小姐简直跟谢公是两个极端啊。 谢公见了谁都是笑呵呵的,这大小姐却是玩得一手雷霆手腕。 陈郡谢氏,不愧是八姓之一,这么多人杰,当真恐怖如斯。 谢韬是谁?谢略又是谁?不认识。 “他们的行为是怎么个亲密法?请高大人给我讲讲。” 谢令婉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住了内心的委屈、幽怨和气愤,平静问道。 “啊?” 高敬懵逼了。 第115章 我谢令婉没有生气 “大小姐……您的意思是?” 高敬一脸懵逼地问道。 “他们干什么了?” 谢令婉藏在袖子下的小手用力揪下一片瓣,面无表情地问道。 “行为举止亲密?有多亲密?他们亲上了吗?” “请高大人务必把你看到的事情,事无巨细地,一件一件地,毫无遗漏地告诉我。” 少女微笑着询问,仿佛在好奇一件与自己没什么关系的趣事。 真的,只是单纯的好奇。 谢令婉发誓自己没有任何吃醋委屈和幽怨和愤怒的情绪。 一点都没有。 她默不作声地瞅了一眼手里的月季。 你说对吧,? 少女再度用力揪下了一片瓣,力道之大仿佛是在杀人一般。 月季:“……” 委屈,但是不能说话。 高敬却莫名地感到脊背一冷,头皮就有些发麻。 “这……这倒没有。” 高敬绞尽脑汁地回想着昨天晚上在外城区的大路上的所见所闻。 说完这句话之后,高敬明显地感受到了周围沉凝的气氛为之一松。 那股几乎要让他喘不过来气的重压突然就减轻了许多。 他松了一口气。 “大小姐有些多虑了。” “毕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并未表露出明显的亲近举动。只是据我观察,那陶允姜的视线一直牢牢地放在了广陵王殿下身上,几乎没有移开过。” 高敬斟酌了一下用词,并未提到方未寒的视线放在了哪里。 既然谢令婉没问,那他是不可能说的。 说了肯定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完全没必要。 “哦?是这样吗。” 谢令婉面带微笑地再度扯下了一片瓣,粉嫩的指关节被她捏得一片惨白。 好。 很好。 太好了。 又多了一个想要抢走我夫君的女人。 我谢令婉就喜欢有人挑战我,靠自己的努力赢回来的爱情才会更加坚固。 萧槿,你有姐妹了呢。 少女的红唇勾起一个讥诮的弧度。 呵,我该怎么料理伱们好呢? 你说呢,? 谢令婉晃了晃月季,面带一丝浅笑。 耷拉着所剩无几的瓣,死气沉沉的样子。 “还有吗?” 谢令婉再度微笑着询问道。 作为陈郡谢氏的大小姐,谢令婉在待人接物的礼仪这方面的行为可谓是完美无缺。 这种带着平和与鼓励的微笑,无疑是她与别人相处时候的标准表情,任谁看了都会感到如沐春风,挑不出一丝毛病,再配上她的惊世容颜和超凡才能,很容易让人顿生敬仰之意。 这也是谢家幽兰的名称来源。 这称号还是国子监司业汪成伦给起的。 他当年见到尚且年幼的谢令婉时便惊为天人,赞不绝口,故而有了这一称号。 幽,取高洁典雅之意;兰,并列于梅竹菊,乃君子也。女中君子,中幽兰,谢家令婉也。 谢令婉惯常使用这种完美无缺的微笑与人相处。 或者说,大部分人只能见到她这个表情。 一般能把谢令婉逼得换表情的,只有特定的人和物。 比如方未寒,还有和方未寒有关的事情。 “呃……有。” 高敬再度斟酌了一番词汇,挑选了一种最委婉的说话方式。 “昨天晚上我和广陵王殿下交谈时,左金吾卫大将军冯习也在场,他曾经试图询问殿下的婚事,但是被陶姑娘制止了。” 这个“试图”用得好,直接把冯习的动机和最后的结果给模糊化了。 虽然额外加上了这么一个词,但是你又不能说高敬的说法有什么问题。 因为冯习说到一半就被陶允姜拉走了,确实是“试图”。 同时高敬还省略了陶允姜的神态。 她确实是制止了,但是却是那种面色羞红的神态,明显心里有鬼。 但是高敬只是说她制止,这就会给人一种陶允姜很抗拒冯习说的这件事的感觉。 要不说这高敬是标准的世家出身的官员呢。 修为不过中人之姿,但是说话水平一等一的高超。 毕竟和平年代,刀剑在这长明城中几乎是毫无用武之地,官场上的争斗还是要靠嘴皮子来解决。 异族有长垣挡着,邪魔有玄重卫看着。 小偷和强盗也抢不到自己身上来,所以不用管,管了也是费力不讨好。 只需练练嘴皮子,陪着上边大人物清谈几句,便可换来荣华富贵。 真是太平盛世啊。 “冯习……” 谢令婉沉吟一声。 这冯习不是世家出身的武将,是少有的靠军功真刀真枪杀出来的正三品。 他似乎是侍中陶琰的老部下,也就是说这冯习和那陶允姜的关系应当不错。 这种人一般都是直肠子,想到什么说什么,所以他询问方未寒的婚事是想…… 从高敬的一句话出发,少女了片刻时间便推断出来了一堆东西。 她敏锐地发现了高敬藏着没说的一个关键问题。 “冯习说这话的时候,那陶允姜什么表情?” 她微笑着问道。 少女虽然微笑着,但是那轻飘飘的视线却给了高敬极其沉重的压力。 他硬着头皮,只得实话实说: “似是很害羞。” 这句话说完之后,从谢令婉的袖子位置传来了似是什么东西折断的一声脆响。 “咔吧。” 尽管谢令婉还是一副微笑的样子,可是她的笑容已然渐渐向着冷笑转变。 少女也不出声,只是保持着原来的表情一动不动。 房间内的气氛已经降到了冰点以下。 处于她目光笼罩下的高敬冷汗涔涔,感到阵阵心惊胆战。 您行行好,找那广陵王报复去行吗?我只是个传话的,何必揪着我不放呢?高敬欲哭无泪。 “大小姐?” 他终于是支撑不住了,有些颤颤巍巍地试探问道。 “嗯?” 谢令婉从沉思状态回过神来。 她从袖子中拿出已经被她不小心掰成两段的月季,随手扔到了桌子上,然后掏出绣帕擦了擦手。 “高大人怎么不说了,我还等着听下文呢?” 少女微笑着询问道。 你那是等着听下文吗?你那不是要杀人的架势? 高敬欲哭无泪。 “大小姐,没下文了,下官看到的就这么多。” 高敬低头恭敬道。 “哦。” 谢令婉幽幽地答应了一声。 她低下头,杯中的茶水倒映着她微笑着的容颜。 我没有生气。 我真的没有生气。 你看,我还在笑呢,怎么可能生气呢? 你说对不对,? 少女一把扯下了所有的瓣,灵力盘旋着将它们捏成了碎末。 我呀,这下是彻底死翘翘了。 谢令婉要气死了。 方未寒,这才几天,你就给我来了这么大个惊喜…… 你要是给我找几个妹妹,我也就忍了。 现在竟然有人想当我的姐姐? 陶允姜…… 她贝齿紧咬,深吸了一口气,胸前微微起伏着。 第116章 天街上的小女孩 方未寒独自走在长明的天街上,身边是来去匆匆的人流。 他现在脑子里简直是一团乱麻。 方遵…… 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方未寒可不会天真地认为方遵只是想要自己去杀几个世家子弟。 按照原本的剧情,他可是被方遵亲手废掉了王位。 我对他来说,很可能只是一颗棋子罢了。 可是他的目的,或者说他的立场…… 方未寒眉头紧锁。 看不懂,真的看不懂。 这里是长明人最多的地带,他身边人来人往,却无一人能与他感同身受。 方未寒却感到分外的孤独。 他在人群里,又好像不在。 我该怎么办? 他再次对自己的未来产生了迷茫。 他找了处墙壁,无力地倚靠在了上面,静静地看着长明的人潮人海。 流明剑嗡鸣了一声,似是感受到了主人不平静的心绪,在出言安慰着。 “流明啊。” 方未寒解下腰间的长剑,轻轻抚摸着剑鞘上的瑰奇纹,面带追忆之色。 “咱们还真是像啊。”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你也不知道你是什么剑。我们莫名出现在某一个地方,突兀无比,充斥着悖论与欺诈。” “你说,我们最后是不是也会莫名地消失呢?” 他轻轻说道。 流明上的光芒闪烁着,剑柄上系着的剑穗扫过他的手腕,触感如同少女的发丝一般温润而细腻。 剑穗呈银白色,表面上似有若隐若现的流光闪现。 方未寒看着这剑穗,叹了口气。 在方巡把流明送给自己的时候,这剑穗就已经被系在了上面。 二叔说这剑穗是我那未曾谋面的母亲留给我的东西,他费了好大力气才找到。 方未寒也不知道他这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有可能是方巡编出来用来想让我欠他人情的借口。 方未寒觉得以方巡的脾性,他很有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 这剑穗方未寒探查过好几次了,不是什么法器灵器,只是制造时用了特殊一些的材质罢了,所以它的外观看起来这么神异。 唉,穿越者的标配就是父母双亡。 我也不例外。 方未寒十分想找个什么场合喊出那句“莫欺少年穷”。 可惜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希望以后能喊得出来吧。 他默默想到。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方未寒敏锐地注意到,除了自己之外,还有道目光在看着自己手中的剑穗。 他疑惑地抬头看去,却和一道清澈而怯懦的目光对上了视线。 看到目光的主人的那一刻,方未寒不禁有些片刻的失神。 好漂亮的小女孩。 桃腮雪颜,眸若点星,着桂黄玫红色宫裙,如浅樱未绽,带着初春的甜美与娇柔气息。 气质上有些像大号的洋娃娃,或者说是小号的萧槿。 不过看起来比萧槿要聪明不少。 方未寒默默地对比了一番,下了一个结论。 方未寒注意到了小女孩眼中的一抹警惕和戒备,所以他并不打算过去交谈。 小孩子遇到大人搭话的话,一般还是不要理会比较好。 这小孩看起来就很聪明了,实际上应该会更聪明,肯定也懂这个道理。 他并不准备去当坏叔叔。 小孩子可能被自己手中这个剑穗的奇异外表吸引了吧,过一会儿没准就走了。 于是方未寒把长明收到了自己的空间灵戒里,继续靠在墙壁上闭目养神。 这几天他几乎一直在连轴转地奔波,所以对当下这个来之不易的休息时间很是享受。 方未寒眯了一会儿后睁开眼睛,发现那个小女孩竟然还没走。 她还是站在原地,大眼睛眨巴着看向方未寒,如同清晨林间的小鹿。 方未寒皱了皱眉头。 这小女孩家长呢? 什么情况? 竟然就这么放任一个小孩子独自出来玩?万一走丢了怎么办? 他看着小女孩周围涌动的人群,叹了口气。 方未寒走上前去,一步一步靠近那小女孩。 她的大眼睛中流露出害怕的神色,像是受惊的小鹿一般后退了一步。 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巴掌大的小脸上见着一丝犹豫。 她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任由方未寒一步一步地接近自己。 方未寒见状,暗自称奇。 她难道是察觉出了我不是坏人? 好聪明的小孩子。 这智商和魄力怕是十个王之由加起来都打不过。 “伱爹爹和娘亲呢?怎么就你自己在这里?” 方未寒走到她身前,柔声问道。 “爹爹没有来,娘亲去那边买东西了,她说一会儿回来找我。” 小女孩指了指旁边的一处店铺,脆生生地开口说道。 她的声音如同黄鹂出谷,好听极了。 “那我们换个地方等着好不好,这里人太多了。” 方未寒再次温柔开口。 “嗯。” 小女孩没什么犹豫便点了点头,似是根本不怕方未寒会对他不利一般。 方未寒对这小丫头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这都不怕的? 他带着小女孩来到了她手指的那处店铺旁边的空地上,避开了天街上的人来人往。 “你不怕我吗?” 方未寒蹲下身子,看着她的眼睛笑道。 “不怕。” 小女孩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怕呀?” 方未寒饶有兴趣地问道。 小女孩咬着嘴唇,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其实我是坏人,我要把你卖给人贩子!” 方未寒伸出双手成爪状,凶神恶煞地看着她。 小女孩还是没说话,一双大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直勾勾地盯着他。 方未寒的动作僵硬在了半空。 一大一小的两人大眼瞪小眼。 最终还是方未寒先败下阵来。 “你这小丫头,真是一点都不好玩。” 他闷闷不乐地收回手,叹了口气。 小女孩看着他不高兴的样子,弯起眼睛,终于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 “别笑了,以后可不能再轻易跟着陌生人走了知道吗?” 方未寒还是没忍住,决定好好给她普及一下安全教育。 “你还好是遇上我,你要是真的遇到了坏人,你已经被拐走了知道吗?” 他严肃说道。 “好。” 小女孩浅笑着答应了他。 不知道为什么,方未寒总感觉她这声答应极其敷衍,就像是在逗弄自己的宠物一般。 那是谁说的来着? 大人在小孩子的眼中都是宠物。 方未寒还想再说点什么,就听得身前传来一声呼喊: “,我们走啦。” 方未寒寻声看去,只见一名戴着斗笠,看不清容貌的女人冲着小女孩喊道。 小女孩最后看了一眼方未寒,似是有些留恋。 她跑到女人身旁,拉起她的手,一同走远。 就在她们即将消失在方未寒视野里时候,小女孩悄悄转过身来,冲着方未寒挥了挥手。 方未寒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笑容,也冲着她挥了挥手。 片刻之后,小女孩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 第117章 旖旎 方未寒站起身来,感觉心情愉悦了不少。 果然,心情不好的时候看一看小孩子总是会得到心灵的治愈。 当然,熊孩子除外。 不过打一顿熊孩子或许也会得到相同的效果。 他站起身来,手中光芒一闪,流明剑再度出现在手中。 该干正事了。 方遵的意图自己暂时还没有摸清楚。 但是方未寒至少可以确定,方遵现在应该是不想让自己死的。 那么自己的潜在威胁就又少了一个,这是大好事。 那么现在自己的首要目标就变成了…… 方未寒眯了眯眼睛。 自己后院还有一个抽干了的大水池子没处理呢。 得想办法找一个墨者来看看自己家的后院。 天工的几个分支里,墨者的人数是最少的。 因为这个职业的前景十分堪忧。 当下大周的众多修行体系,和先秦的诸子百家之间的联系最为紧密。 这种联系尤其体现在天工路径上。 医师传承自扁鹊医家,阵师继承了阴阳家的绝学,而墨者,顾名思义,传承了墨家机关术。 墨家传承在始皇时期遭到了一次毁灭性的破坏,几乎将所有墨家的传承一扫而空。 致使上古时代的墨家机关术为今人所知者几乎已经所剩无几,甚至墨者的修炼方法也是不全的。 擎火书院中只存在青云四步的天工墨者修行方法,至于登神境界的墨者,方未寒见都没见过。 当年方乾义约天下九转强者订下更始大律的时候,几乎每个修行清气的路径都派出了九转强者参加律法的商定。 除了明武和天工的墨者。 明武是因为九转境界太难达到,没人能把轩辕黄帝从仙界拉回来开会。 而墨者是则因为传承断绝,根本没人能够修炼到九转境界。 方未寒现在认识的所有人里,只有一个人是墨者。 河东裴氏的裴阶。 说起来也是好久没有回擎火书院了,正好这次回去看看。 他马不停蹄地朝着擎火书院赶去。 …… 方未寒刚刚赶到擎火书院门口,正要往里面走去的时候,身旁路边停的马车帘子却突然拉开了。 他有些疑惑地看去。 萧槿从马车窗户内探出个小脑袋来,眨了眨眼睛。 方未寒:“……” “你是哪冒出来的?” 方未寒有些无语地问道。 “你不会一直在书院门口蹲着我吧?” “没有!” 萧槿噘起嘴巴,委屈不已。 “我哪有那么无聊嘛!” 紧接着,少女又指了指马车车门的位置说道: “你上车,我有话要跟伱说。” 方未寒摇了摇头。 “我还有事情,下次一定。” 开什么玩笑,我还要去拉人回家破阵呢,哪里有工夫陪着这臭妹妹说话。 萧槿闻言瞬间不高兴了。 “你说什么?” 少女委屈巴拉地皱起小脸,泪眼汪汪地看向他,仿佛他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一般。 “你到底上来还是不上来?” 她一副你不上来我就哭给你看的样子。 方未寒被她用这种眼神一看,瞬间感觉如芒在背。 小时候萧槿也是经常用这种眼神看着他。 每次她露出这种眼神,接下来的一个动作方未寒想都不用想都知道是什么。 哭。 萧槿表示不想跟你讲道理,萧槿只想哭。 方未寒看了看太阳。 时间还早。 “就一会儿啊,有话快说。” 方未寒最终还是无奈地妥协了。 “嘻嘻,我就知道,方哥哥最好了。” 萧槿的表情瞬间多云转晴,甜甜地笑了出来。 她是怎么做到把眼泪也收回去的。 方未寒暗自吐槽道。 他绕到马车后方,掀开帘子就要上去。 坐在马车里,挡在他身前的小竹:“……” 方未寒只得停下了动作,并把目光投向了萧槿。 萧槿瞬间气不打一处来。 “小竹,你下去帮我们看着点外面,顺便让车夫先去一边玩会儿。” 萧槿伸出小手拍了下小竹的脑袋,没好气地说道。 这死小竹,真没有点眼力见。 丢人就算了,竟然还是当着方哥哥的面。 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哦……” 小竹被打了一下,眼泪汪汪地下了马车,带着车夫滚到一旁放风去了。 方未寒有些哭笑不得地上了马车。 “小竹她……是有些笨,让方哥哥看笑话了……” 萧槿羞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那是,毕竟有什么样的丫鬟就有什么样的小姐……方未寒心想。 不过话到了方未寒嘴边便换了一种说法。 “没事,小竹这是纯真质朴,跟你身上的特性一样。” 方未寒笑了笑, “我就喜欢具有这种特性的人。” 萧槿呆呆地看着他,白腻的脸蛋上红晕更甚。 他这是什么意思? 是在侧面暗示说他喜欢我吗? 诶? 不对啊? 萧槿骤然从恋爱脑中惊醒过来,突然发现了不对劲。 什么叫我和小竹一样纯真质朴…… 纯真质朴……纯质……这话怎么听起来不像是什么好话呢? “你不会是在说我笨吧?” 萧槿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她单手叉腰,绷着脸质问着方未寒。 萧槿在单手叉腰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挺胸,这个姿势下小白兔都要藏不住了。 车厢内的空间本来就狭窄,方未寒的眼睛一时间都没地方放。 他只好歪过头去,尽力不看萧槿。 “没有,你想哪去了。” 他无辜地说道。 萧槿见方未寒没看自己,以为他是心虚了,更加笃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好啊,他就是在嫌弃我笨。 萧槿站起身来,弯下身子挪到了方未寒身前。 少女伸出双手放到他的头颅两侧,把他的头给掰了回来,强迫他正对着自己。 “你就是在说我笨。” 萧槿执着地说道。 她弯下腰,居高临下地看着坐着的方未寒,杏眸水润,委屈不已,像是一只被抢走了胡萝卜的兔子。 “我真没有。” 方未寒伸手握住她的手,想要竭力将自己的脑袋从这个位置挪开。 正值晚春,少女的衣衫本来就单薄宽松,这个弯腰的姿势更是让胸口的雪腻一览无余。 萧槿这些年是真的什么都没干,只喂了喂兔子,这兔子都胖得挤出沟来了。 方未寒看得一阵口干舌燥。 “你先松开我。” 他连忙说道。 “我不松!” 萧槿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衣服有些下滑,犹自委屈地瞪着方未寒。 “你赶紧的。” 方未寒是真的看不下去了,这等场景看时间长了血气上涌,他快要压不住了。 他连忙双手使劲,就想着将萧槿的手推开。 “我就不……” 萧槿挣扎着,就是不松开。 她话还没说完,便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裙子。 “呀!” 少女一声惊呼,身体失衡便向着一旁歪去。 那里有个车厢内的小桌子。 “小心!” 方未寒连忙前伸出手,想要扶住她。 他不敢使出太大力气,生怕伤到了萧槿。 这样的结果就是他猝不及防之下也被萧槿拽着歪倒在了地上。 “砰。” 方未寒身体砸在了地上,萧槿则趴着骑在他的身上,双肘撑在了他脑旁的位置。 还行,臭妹妹没受伤便好。 方未寒下意识松了口气。 可他突然感觉到自己呼吸有些不畅,嘴中似乎含着什么东西。 “方哥哥……你……” 少女的娇躯颤栗着,说话的声音酥软无比,就像是用羽毛挠过心尖。 萧槿杏眸迷离,温热而湿润的吐息落在方未寒的脸上。 “你在咬哪里啊……” 第118章 我的槿 方未寒连忙使出了平生最快的速度把萧槿从自己身上推开。 她柔软的丝质衣衫上多了一道浅浅的牙印。 还好没有水渍。 “呸呸呸。” 方未寒连忙侧过头去呸了几声,脸上满是嫌弃之色。 “全是汗,咸死了。” 他擦了擦自己的嘴唇,若无其事地说道。 正因为极度的羞涩处在大脑宕机状态下的萧槿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她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粉唇,反应了一会。 然后瞬间就炸毛了。 “你说什么?!” 萧槿大怒,直接伸出小手掐住了方未寒的脸。 少女的羞涩都被他这句话瞬间压下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嗔怒与羞耻。 他怎么可以说我有汗? 明明什么都没有,还隔着一层衣服,怎么可能有汗! 再说了,就算有汗也不是咸死了,本小姐的汗肯定是香的! “明明没有汗!” 她前倾身体,几乎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方未寒的身上。 为什么萧槿明明不胖,却给了我一种她很重的感觉? 衣服的布料并不能隔绝热量的传递,少女娇躯的热度源源不断地传递到了方未寒的心中。 方未寒感觉自己这次是真的顶不住了。 “你先起来,你先起来再说话。” 方未寒捂着鼻子,想要坐起身把这没大没小的臭妹妹甩下身去。 再这么被她胡闹下去就真的出事情了。 方未寒也不想闹出人命来。 “不行。” 萧槿蛮横地把他的脑袋给按了回去,杏眸中蓄满了羞急的水雾。 “没有汗没有汗没有汗!” “就是没有汗!” 萧槿低下身子,直到她的鼻尖几乎要触碰到方未寒的鼻尖方才堪堪停下。 两人四目相对。 “伱说啊!” 萧槿捏了捏他的脸,着急地催促道。 她又变回了刚才那种姿势,那种十分引人犯罪的姿势。 “快说,没有汗!” 她执着地看向方未寒,就是想得到一个答案。 “没有汗,没有汗!” 方未寒连忙举起双手自暴自弃般说道。 “就算有也是甜的,我刚才在瞎说。” “行了吧,我的槿?” 萧槿轻哼一声,这才稍稍满意了些。 “谁是你的槿……” “明明就是瞎说,我刚刚才洗过澡,哪里来的汗嘛……” 她小声嘀咕了一句。 方未寒哭笑不得。 你还能刚才在书院里洗的澡啊? 还说你不是在书院门口蹲着我的? 他刚想严词训斥萧槿,便看到了少女心中美好的风景。 方未寒:“……” 他连忙再度伸出一只手捂着鼻子。另外一只手腾出来帮萧槿提了提肩上前襟的衣服。 “怎么了?” 因为方未寒有些奇怪的动作,萧槿疑惑地低下头去。 她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方未寒的表情是这个样子。 萧槿猛然反应过来,脸上刚刚褪下的红晕再度浮现,并且红得越来越深。 我……我刚才就是这个状态掐着他的脸的? 那岂不是什么都被看光了? 萧槿的大脑一片空白,已然是停滞了思考。 她连忙捂住了自己的脸,悄悄地往后挪了挪,下意识的就想去当鸵鸟。 萧槿原本的位置就很危险,这往后一动可是彻底完蛋了。 方未寒发出一声闷哼。 “小槿,你赶紧起来。” 可以看得出来,他这次是真的急了,语气中都带上了几分催促。 可是萧槿还是沉浸在自己刚才被又咬又看光的心态中,对于外界的反应有些迟钝。 我被方哥哥看光了,怎么办啊? 虽然我是喜欢他的,不过这个发展是不是有些太快了? 我的那么多计划都还没实施呢,怎么先把自己搭进去了呀? 少女的小脑袋里现在是一团乱麻。 与生俱来的羞涩和大胆举动后的莫名兴奋混合在一起,让她不由自主地开始胡思乱想。 我刚才一直用那种……那种姿势跟他说话,他会不会以为……会不会以为我在勾引他? 方哥哥不会认为我是一个轻浮的女孩子吧? 萧槿的脸颊滚烫无比,有些患得患失地想道。 她轻轻咬着水润的粉唇,纠结不已。 “算了,咬都咬了,让他看一下应该也没什么?” 少女最后用一种十分荒谬的逻辑勉强说服了自己。 萧槿舒了口气,身体不由自主地后仰些许,小手后撑,突然就摸到了什么东西。 诶? 萧槿有些茫然地眨了眨杏眸,纤长的眼睫毛微微颤抖着。 这是什么? 捏一下。 方未寒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臭妹妹到底在干什么?她脑子里装的是浆糊吗? 萧槿在做完刚才那个下意识的举动之后,也反应过来了自己刚才究竟在干什么。 “呀。” 她惊叫一声,就像是触电一般地松开手,羞愤欲绝。 方未寒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他不管萧槿还趴在自己身上的状态,强行坐了起来。 左手向前方一捞,就把萧槿换了个姿势,让她躺在自己的怀中。 萧槿紧紧地捂着脸蛋,不敢去看他,娇躯滚烫,就像是发烧了一般。 “手松开,看着我。” 方未寒面无表情地说道。 少女缩在他的怀抱里,有些害怕地摇了摇头。 “呵,现在知道害羞了?刚才早干什么去了?” 方未寒呵呵冷笑道。 “那我现在可要说了。” “呸呸呸,就是咸,咸死了。” 他特意做出了夸张的表情和语气,故意激着萧槿。 按照萧槿的小性子,被自己这么说一下肯定是受不了的。 方未寒都盘算好了。 萧槿:“?” “才没有。” 她悄悄松开了双手,偷看了方未寒一眼,有些固执地说道。 “呕……” 方未寒作呕吐状。 萧槿呆呆地看着他,突然就红了眼睛。 他嫌弃我。 他怎么可以嫌弃我? 他怎么可以! “你!” 萧槿噘起嘴巴,大眼睛中悄然蓄满了水雾,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她伸出小手,无力地掐了一下方未寒的胸膛。 “你嫌弃我。” 少女带着哭腔地说道。 方未寒立刻停止了呕吐动作,转而伸出双手掐住了萧槿的脸蛋。 他的眼睛对上了萧槿有些惊慌失措的眸子。 第119章 哄好了 “捏我脸?啊?” 方未寒冷笑着看向眼前有些惊慌失措的少女,双手暗戳戳地使劲,将她弹性极好的白腻脸蛋揉搓成了各种形状。 “是不是平常捏小竹捏多了?现在连哥哥的脸都敢捏了?” 方未寒质问她。 “呜呜呜呜……” 少女被掐住了命运的脸蛋,根本无力反抗,委屈地睁大眼睛,小手在空中胡乱地摆动着。 平常欺负小竹可起劲的萧槿如今却像是个受气包一样,不住地讨着饶。 充分展示了什么叫作欺软怕硬。 “我错了,我错了嘛……” 萧槿软糯说道。 配合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和让人看了便不由自主心生好感的面容,十分具有杀伤力。 可是方未寒看习惯了,根本不吃她这一套。 “错哪了?” 他继续揉着少女的白腻脸蛋,恶狠狠地说道。 “不知道……” 萧槿下意识地回答。 说完之后她突然感觉到了一阵莫名其妙的既视感。 这个场景怎么这么熟悉啊? 就好像在哪里出现过一样…… 少女想了想。 这不是我和小竹的对话吗?! 怎么现在我也变成这样了。 萧槿惊醒过来。 不……不行! 我可不是小竹那蠢丫头。 我要反客为主,不能就这么轻易地被方哥哥拿捏了。 戏本子上都说,能够轻易被男人拿捏的女人最后的下场都很悲惨。 我萧槿,要做爱情的主导者! “不……不对!” 萧槿突然改口,气鼓鼓地瞪着他。 “我哪里有错了?我明明没错!” “是你先咬我……咬我……” 少女支支吾吾的,脸上余红未消便又再度涌起。 “兔子。” 方未寒淡淡提醒道。 “嗯……嗯?” 什么兔子的! 他究竟在说什么东西呀! 萧槿又羞又气地掐了他一下,却没舍得使出多大力气。 “知道你还说!” 萧槿羞愤地说道。 “这能怪我?” 方未寒一脸无辜地辩解,仿佛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我当时要是不拉着你,伱的脑袋就磕到桌腿上了。” “要不是为了扶你,我至于去吃兔子吗?还带着层皮,口感也不好。” 方未寒轻笑着说道。 “你还说!” 少女双眸水润,又是掐了他一下,急切地打断了他。 萧槿被他说得都快羞死了,恨不得马上把他的嘴堵起来。 这方哥哥都在说些什么浑话? 什么兔子,兔子皮的,真是……真是…… 萧槿想了半天也没能想出来一个合适的词汇来形容。 真是让人喜欢得紧…… 少女被自己脑子里突然蹦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心中小鹿乱撞。 她慌乱地低下头去,试图把自己的脑袋藏起来,不让方未寒看到。 “行行,我不说。” 方未寒叹了口气,故作落寞地说道: “我就应该直接让你磕上去算了,反正也跟我没关系,省得又说我占便宜吃豆腐。” “唉。” “我真蠢,真的。” 他唉声叹气的样子。 “才没有!” 萧槿一听这话瞬间急了,心脏像是瞬间被揪了一下,有些微酸。 “兔子而已,吃了便吃了,有什么……” 她惶急地抬起头来,却看到了方未寒略带笑意的眼神。 “诶?” 萧槿呆住了。 这个方哥哥竟然连我都骗! 萧槿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他哄不好的那种。 “你又骗我!” 少女又羞又气地伸出手去打他,在他的怀中胡乱地扑腾起来。 “行了行了,我这不是为了让你高兴点嘛。” 方未寒捏了捏她的小鼻子,柔声说道。 “哼。” 萧槿现在有些不想搭理他了。 我刚说的他哄不好。 我萧槿素来言出必践。 方未寒看着萧槿生闷气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玩。 “所以说,你今天特意把我喊上车是想说什么的?” 他轻轻抚摸着萧槿的柔顺发丝,询问道。 “不会是特意喊我上来吃兔子的吧?” 他有些好笑地问道。 “怎么可能!” 还说这件事情! 萧槿立刻炸毛,龇牙咧嘴地瞪着方未寒。 “方哥哥真讨厌。” 萧槿气鼓鼓地抱怨了一句。 她在方未寒的怀抱中扭了扭身子,寻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小脑袋紧紧地贴在他的肩头。 “昨天你要做的那件事情还顺利吗?” 萧槿轻声问道。 他看似没有看方未寒,眼角的余光却在一直暗中注视着他的表情,想要从中寻找到蛛丝马迹。 “嗯,挺顺利的,这都要归功于我家小槿的帮助。” 方未寒笑道。 “能帮到你就好……” 萧槿有些羞涩地说道,继而又小声补充了一句。 “反正你干什么也都不带着我,我也没什么用,只能这么帮你了……” 方未寒默然,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这句话。 他只好安慰道: “我要做的事情你不太方便出面,下次一定,下次一定好不好?” “嗯。” 萧槿轻声地答应道。 不过两人都知道,这个世界上最不具有公信力的话便是下次一定。 两人沉默了一会。 “对了,昨天我去找了令婉姐姐,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她。” 萧槿幽幽地说道。 “你去找令婉了?” 方未寒恍然大悟。 草。 我说昨天晚上那右金吾卫的高敬是个什么情况,对我毕恭毕敬的,真跟见了亲爹一样。 原来是谢令婉在背后使了力气。 她是怎么和右金吾卫的人搭上关系的? 不会是用了她爷爷的人情吧? 她不该掺和进我的事情里面来的。 这个婉婉…… 方未寒心中一暖,却又暗暗叹了口气。 萧槿仰起头,看着他变幻不定的表情,心中幽怨不已。 明明和我在一起,心中却在想着别的女人。 又酸又涩,就像是指甲用力划过黑板的声音。 “所以,你和她的婚约解除根本就是幌子吧。” “从一开始,你们就没打算真的解除婚约,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萧槿抽了抽鼻子,眼睛中又开始蓄起了水雾。 “你们肯定又在计划着什么事情,又在瞒着我,我……” 少女越说越激动,最后声音中更是已经带上了些许哭腔。 方未寒哪里不知道萧槿这是吃醋了的表现。 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这时间也不早了,不能再跟这臭妹妹没完没了地纠察下去了。 他决定使用一种简单粗暴的方式来解决这个事情。 “小槿?” 方未寒轻声唤道。 “嗯?” 萧槿犹自红着眼睛,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 方未寒俯下身去,在她的粉唇上轻轻一吻。 少女蓦然瞪大了眼睛,大脑一片空白。 萧槿小脑袋中懵然一片,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他是亲了我吗? 待到她回过神来时,方未寒早已消失不见。 我这就被哄好了? 真没出息啊我。 萧槿心想。 她伸手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嘴唇,眼神迷离,似有情思万千。 如果是每次都能这样的话…… 我就愿意没出息。 真好呢,方哥哥…… 她痴痴地笑出声来。 “小姐,小姐?刚才殿下让我回来啦?那我们现在是……” 小竹兴高采烈地掀开帘子。 “小姐你怎么在吃手指头啊?” “先是昨天吃了杯子,今天又吃手指头,小姐不会是得了什么病吧……” 小丫鬟嘀嘀咕咕的。 萧槿的表情一僵。 怎么,总有,不识趣的丫头,破坏我的氛围呢? 少女面无表情地想道。 对于这种坏了小姐心情的死丫头,就应该好好教育一顿。 呵呵呵呵…… “是啊,小姐病了。” 萧槿咬牙切齿地说道。 “小姐得了一种不打小竹就浑身难受的病!” “臭小竹,给我过来!” “不要啊,小姐不要啊!” 小竹的哭声自马车中响起。 第120章 我本无意逐鹿 擎火书院作为帝国的顶级学府,从这里毕业的学生大多都是世家公侯子弟,毕业后都是直接对接各个部门的。 可以说只要学生愿意,他们毕业之后都能谋得一官半职。 这是帝国给擎火书院的面子,也是各大世家愿意把自家子弟送到这里来镀金的原因。 放到前世中,这书院的招生简章上就可以写一条就业率百分百了。 像是这样的一座书院,注定它的学生人数不会过多。 书院每三年一届,每届只招收几百到一千不等的人数,错过了就得再等三年。 现在正是方未寒这一届的最后一年,书院里的课程安排不似 所以这个时候的书院中颇有些冷清。 方未寒漫步在林荫小道上,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他知道裴阶在哪。 上次他从冯乙堂去元甲堂找陶允姜的时候,曾经远远地在路上看到过一次裴阶。 当时他正在玩那个机关风筝。 啧,如果风筝都能机关化了,是不是能当无人机使用? 上面绑个炸弹就可以去炸坦克了。 方未寒在脑海中回忆着关于裴阶的资料。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裴阶这人也是挺出名的。 不过不是什么好名声就是了。 他在出生的时候一度被人怀疑不是他父亲亲生的儿子,而是他母亲和别人偷情生下的野种。 这条流言从他出生之时便开始传播,越传越广,一度让裴阶的父亲裴文起脸上很没有面子,羞于提起自己这个儿子。 当时听到流言大怒的裴文起索性给他起了这么个名字。 “阶者,万人踏也。青苔覆于上,尘垢成其表。” 充分地体现了裴文起对于自己这个小儿子的厌恶之意。 裴阶的父亲裴文起正是当代河东裴氏的家主,裴阶是裴文起最小的儿子,他上面还有三个兄长。 本来他就是幼子,不怎么受重视,再加上不知道从哪传出的这么一条流言,更是让他的处境愈发艰难。 随着裴阶渐渐长大,他的长相也是和裴文起更加地不相似,这无疑加深了那条流言的真实性。 再加上裴阶的母亲去世,对于裴阶的情况更是雪上加霜。 唉。 方未寒叹了口气。 快乐的事情总是相通的,不幸的人却各自有各自的不幸。 相比于我的处境,这裴阶也没好到哪去。 方未寒对他倒是谈不上什么怜悯,毕竟二人以前只打过几个照面,勉强算得上是点头之交。 现在他只求裴阶别出事情,他要是出了事情,自家后院那个大水池子可该怎么办? 方未寒想到这里,不由得再度加快了脚步。 当他匆匆赶到裴阶经常在的那处空地旁时,却听到了几个人的交谈声和笑声。 “你这风筝倒是有点意思,送给我怎么样?” 一人轻佻地肆意笑着。 方未寒眯着眼睛看去,发现这人有点面熟。 这阴柔气息,这男生女相,简直跟那个王伯光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方未寒在脑子里急速过了一遍王家兄弟的情况。 伯仲叔季一共四人,后边两个年龄对不上,看来这人应该就是那个王仲光了。 也就是谢家想让谢令婉订下婚约的那人。 想到这里,方未寒骤然眯起了眼睛。 前一阵子,这王仲光鞭杀奴仆,导致自己声名太差。 所以在王暾的安排下,他回了上原去避避风头,现在看起来是又回来了? 呵,衣锦还乡了属于是。 方未寒决定再看看,看看这王仲光想干什么。 “不行,这风筝……” 被王仲光等人围在中间的裴阶竭力护着自己的机械风筝,明显不想答应他们。 “怎么?王兄要你的风筝也算是抬举你了,不想给?” 王仲光身边的一个跟班冷笑道。 “伱一个假的裴家人,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大少爷了?” “谁给你的这么大面子?” 裴阶脸色苍白,也不说话,只是抓着自己的风筝。 “我是想买,你也不给吗?” 王仲光抬手打断了身旁跟班的恐吓与叫嚣,平和地询问道。 裴阶摇了摇头。 现场的气氛再度陷入僵持。 方未寒在远处看了半天,总算是弄明白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王仲光看上了裴阶自己造的机关风筝,但是裴阶不想卖给他。 于是几人便在这里发生了争执。 啧。 小事。 方未寒不打算参与这件事情。 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己现在和上原王氏的冲突还没有放到明面上,在自己搞清楚当下局势之前,这个冲突爆发的时间点肯定是能晚一会儿是一会儿。 避其锋芒,权且忍让。 只要这裴阶没有生命危险就行,自己又不是冤大头,非站出来吸引火力干什么? 再说了,这王仲光应当是不敢真的对裴阶出手的。 不论是不是亲生的,至少他现在还是河东裴氏的子弟,这就是一层强有力的保护壳。 除非这王仲光是傻哔。 方未寒静静地躲在一旁,准备等他们走了自己再过去。 在裴阶三番五次地拒绝之后,王仲光身边的几个人已经丧失了耐心。 他们纷纷看向王仲光,似是只要他一声令下,他们就能把这风筝从王仲光手中抢过来。 王仲光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王二公子什么时候脾气这么好了? 那几个小弟有些疑惑,不过还是照做了。 方未寒也松了口气。 行,这王仲光倒还算是文明,有点脑子,没有真的动手。 裴阶也松了口气,开始摆弄起自己刚刚被扯得有些变形的风筝。 就在这时。 “嘭。” 一道爆裂的声音响起。 赫然是那王仲光踏碎了脚下的青石地面,双拳上盘旋着血气,向着裴阶冲来。 谁都没有想到,这王仲光竟然真的动手了,而且是亲自动手。 裴阶的瞳孔惊恐地瞪大。 他想躲开,但是动作太慢,来不及。 天工不善战斗的弊端在此刻暴露无遗。 王仲光离裴阶的距离越来越短,他的嘴角扬起一抹嗜血的笑容。 血气骤然碰撞,形成了强大的冲击波。 王伯光的拳头打在了一柄剑的剑鞘上,再也不得寸进。 是谁? 他愤怒地抬起头来,却看见一个锦衣公子擎着剑,静静地站在他身前。 公子面如冠玉,丰神俊朗,身着龙纹长袍,头戴发冠,威仪之气油然自生。 正是方未寒。 实际上方未寒已经在内心破口大骂了。 王仲光的这一拳打在裴阶身上的话,就算侥幸不死,也会落个大残。 这样自己的计划就彻底完蛋了。 方未寒只得出来接下了这一拳。 他高看了这个王仲光。 方未寒恼怒想道。 我收回刚才那句话,这王仲光就是个傻哔。 第121章 没了捏 117没了捏 很显然,117进去了,我看看怎么捞出来,唉。 ……… 我们宝宝平台是这样的。 第121章 他急了 “你是谁?” 王仲光收起了脸上那残暴的笑容,转而有些阴沉地看向对面的这位锦衣青年。 他能感受到,这人的修为不在他之下,甚至能够仅凭一柄剑鞘就轻松挡下了自己的一拳。 王仲光旁边的一个跟班认识方未寒。 他走到王仲光身旁,低声向他解释道: “二公子,这是广陵王方未寒。” 王仲光眯起了眼睛,明显是对于方未寒这个名字有所耳闻。 “哦……原来是广陵王殿下,失敬失敬。” 王仲光行为粗陋地行了个礼,松松垮垮的样子,很是漫不经心。 “广陵王殿下这是要难得当一次好人吗?” 王仲光抬起下巴不屑地笑了笑。 “看不出来啊,你倒是挺有善心的,哈哈哈哈……” 方未寒根本就没听这傻哔在说什么。 自从刚才王仲光在裴阶来不及准备的时候便以杀人的力度阴狠出手的那一瞬间,方未寒便已经认识到了: 眼前这人就是个行为不过脑子、小头带动大头的傻哔。 跟这种人你是不需要讲道理的,伱越跟他讲道理,他反而越兴奋,就跟看到了史的狗一样。 直接无视就行。 方未寒拍了拍裴阶的肩膀轻声说了句什么。 裴阶有些迟疑地看了这边一眼,还是没动。 “别特么磨磨唧唧的,你快一点。” 方未寒不耐烦地催促了一句。 “你留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赶紧去。” 裴阶这才勉强答应下来,冲着方未寒点了点头,抱着自己的风筝离开了。 王仲光身边的几个随从本想把裴阶追回来,却被王仲光以眼神制止。 “怎么?广陵王殿下不想跟我说话?” 他表情略有些玩味地看向方未寒。 王仲光的眼睛中眼白占比要远远多于正常的比例,每次当王仲光看向自己时,方未寒便觉得好似被一条阴冷的毒蛇给死死盯上。 上原王氏只出阴损毒辣之辈。 方未寒默默地评价了一番上原王氏的家教。 不管这个子弟的智商怎么样,反正他们的品格肯定都一样。 “你谁啊?” 方未寒无辜地看了他一眼,装出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 似是不认识眼前这人一般。 “我……” 王仲光被他噎得说不出来话。 如果他自报家门,那么便无形之中在方未寒面前低了一头。 如果他不说自己是谁,那么就会被方未寒用身份压死。 王仲光被噎得十分难受,怎么说都不是。 “既然阁下不说自己是谁,那本王也不奉陪了。” 方未寒收起流明剑,慢条斯理地整了整刚才因为接了他一拳而被罡风气浪吹皱的衣服。 “无名之人,还是不要出来见人了,弄得大家都挺尴尬的也不好。” 方未寒冲着他笑了笑,说罢便转身离去。 王仲光从小便嚣张惯了,哪里听得了这话。 他在这一瞬间对方未寒的杀意上升到了顶点。 但是他依然没有动手。 一是有可能会打不过。 二是方未寒是正儿八经的皇室藩王,身份上可要比刚才那个假的裴家人要显赫多了,对他动手的罪名更大,让王仲光有些忌惮。 所以他并没有动手。 “我听说,殿下和陈郡谢氏的谢令婉退婚了?” 王仲光压制着心中的怒火,阴恻恻地说道。 此言一出,方未寒慢慢地停下了脚步。 他叹了口气。 本来今天这事是可以避免的,可惜却遇上了傻哔。 一个傻哔能坏了我一天的好心情。 那没办法了。 对付傻哔,只能用更傻哔的方式。 “确有此事,怎么了?” 于是他转身,收起笑容,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王仲光。 “你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却知道我的婚事?” “我是你爹?” 方未寒笑呵呵地说道。 王仲光听见这话,只觉得一股邪火瞬间从脚底冒出来,沿着身体一路向上窜去,直达天灵盖。 不过他看着方未寒那副笑嘻嘻的样子,还是勉强忍耐住了心中的怒火。 现在一定是他在故意激怒我。 毕竟是王伯光的弟弟,上原王氏的子孙,王仲光倒也没那么容易被激怒。 他猛喘了口气,压下那股邪火。 “方未寒,我不仅知道这个,我还知道陈郡谢氏有意将谢令婉嫁给我。” 王仲光冰冷地狞笑道。 “你说我是接受呢,还是不接受呢?” 王仲光预料中的方未寒暴怒场景并没有出现,他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就好像听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一般。 “这我是你爹,谢令婉不就是你妈?” 方未寒慢悠悠地为他解释,一副为他着想的好心模样。 “你想娶你妈啊?” “未免有些不孝了吧?” 方未寒乐呵呵地说道。 “轰。” 王仲光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样。 血气不受控制般地涌出,将他的衣服撑得鼓胀。 “你说什么?” 王仲光收起了嘴角的狞笑,阴森地看着他,声音中压抑着怒火。 方未寒还在笑,看起来乐得不行。 “你看,急了。” 他说出了一句经典的至理名言。 “你急了。” 这三个字就仿佛有什么魔力一般,一直在王仲光的脑海中盘旋着。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方未寒说出“你急了”这三个字时候的样子。 “你急了你急了你急了你急了……” 方未寒又重复了几遍,像是一个快乐的复读机。 王仲光双眼赤红,如同野兽一般,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他身旁的跟班见状也不敢上前拉住他。 他们是知道王仲光的脾气的,这时候上去跟找死没什么区别。 方未寒估算了一下时间,觉得差不多是时候了。 这王仲光怎么还不动手呢? 他停下复读,决定再给他加点料。 “来,打我,来来来,朝这打。” 方未寒把头伸过去,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一脸有恃无恐。 “儿子,快来打你爹。” 王仲光终于忍不住了。 他怒吼一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像是失去理智一般朝着方未寒的脸上扇去。 方未寒却避也不避,只是笑嘻嘻的看着那巴掌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 “咣!” 在方未寒的脸和王仲光的手之间突然出现了一面铁墙。 王仲光的手掌径直打到了铁墙上,径直被弹了回去。 “王仲光!你想干什么!” 于慎怒气冲冲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 方未寒笑得更放肆了。 “你急了。” 他冲着王仲光比了比口型。 王仲光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第122章 人情与报答 于慎将几人带回了戒律堂内,对着他们又是一顿说教。 方未寒原本觉得于慎应当是不敢对上原王氏的子弟怎么样的,毕竟人家是天下 不过现在看起来他错得离谱。 于慎这人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连上原王氏也不例外。 他只是单纯的脾气差罢了。 老于这人能处,行! 方未寒对于慎的观感稍微好了些。 这件事情完全是王仲光的问题,方未寒除了挡下他的一拳之外完全没动手。 再加上王仲光素来有恶名在身,让于慎对他的印象恶劣无比。 从某些角度来说,方未寒在世家圈子里的名声都比他好点。 毕竟方未寒的名声差实际上是人缘差的体现,而王仲光的名声差可是实打实的名声差。 他童年鞭杀奴仆的事情可是当时长明的热门话题。 连上原王氏都压不下去的恶名可想而知有多么离谱。 所以于慎主要的口水都喷在了王仲光脸上。 方未寒只是在一旁冷冷地看戏,时不时还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好似自己被欺凌了一般。 王仲光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恨不得将方未寒生吞活剥掉。 他一定是早就安排好了,一定是! 他就是想引诱我对他动手! 王仲光想起了大哥对他的告诫: “你回京城之后,尽量不要去招惹方未寒,他并不是如你想的那般愚钝。” 现在王仲光心里有一丝丝的后悔,但是更多的是愤怒与杀意。 在他截止目前的人生中,他从未吃过如此之大的亏。 他一定要让方未寒付出代价。 你得死,方未寒,伱一定得死。 王仲光心里阴恻恻地想道。 于慎终于结束了说教,挥挥手示意王仲光等人滚蛋。 “收起你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我不管你上原王氏在外面有多只手遮天,但是这里是擎火书院,你进来了书院,就得守书院的规矩!” “别说是你,就算是你大哥王伯光来了,也是如此。” 于慎冷冷地说道。 王仲光赤红着双目,阴沉地看向了于慎。 “想报复?来啊,尽管报复我!” “我于慎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在这等着你上原王氏的报复!” 于慎丝毫不退,狠狠地瞪了回去,声若洪钟。 王仲光没说话。 他又怨毒地看了一眼方未寒,这才和众人一同走了出去。 房间内瞬间安静了、 于慎看了看旁边坐着还保持着一脸乖巧模样的方未寒,没好气地说道: “行了,别给我装了,你也赶紧走。” 听见这话,方未寒瞬间换上了一副讨好的笑脸。 “今日学生多谢夫子出手相助。” 他拱了拱手,神色恭敬。 “跟你没什么关系,只是这王仲光的行为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于慎淡淡说道。 “我教训他,只是遵循规定罢了。” “夫子遵循规定办事是理,那跟我没关系。可夫子又在事实上帮了我,这我不能不认。” 方未寒认真地说。 “擎火书院能有夫子这般人物,乃是书院之幸。” 他一本正经地吹捧道。 他知道于慎这老头就吃这套。 “嗯,我知道了。” 果然,在方未寒说完这句话后,于慎的神色明显放松了很多。 “你去吧。” 他的白胡子一抖一抖的,看起来心情不错。 “是。” 方未寒再度恭敬一礼,退出了戒律堂。 走在书院内的小路上,方未寒低下头,表情有些晦暗不明。 他现在还是不知道上原王氏究竟会怎么对付自己。 这件事情就像是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一般,让他的心神时刻处于紧绷状态。 眼下他也没有什么解决方法,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在书院门口的位置,方未寒看到了一直等着他的裴阶。 裴阶神色有些忧虑,在书院门口东张西望,手里还拎着他那个机关风筝。 看到方未寒安然无恙走出来的时候,裴阶这才松了口气。 “做得不错,于夫子帮我把事情都解决了。” 方未寒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刚才对裴阶轻声耳语的那句话正是让他去把于慎找过来。 毕竟自己在不动手的情况下想要解决王仲光实在是有些困难。 动手倒是能解决。 不过动手的后果不是自己能够承受得住的。 现在他和上原王氏只能就这么互相耗着,在没有一个好机会的情况下谁也奈何不了谁。 上原王氏不想承担谋杀藩王的罪名,方未寒更是没有扳倒上原王氏的能力。 唯一的不同就是方未寒的底子更弱,上原王氏就算失误无数次,也动摇不了他们八姓之首的根基底蕴 而方未寒只要一着不慎,就会直接变成庶人,或是人头落地。 “那就好,此事因我而起,把殿下牵连进来,实在是有些……” 裴阶有些难以启齿地说道。 “无妨。” 方未寒丝毫不在意地摆摆手,仿佛根本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区区上原王氏,本王还不放在眼里。” 方未寒狂妄地说道,象征性地维持了一下人设。 紧接着他便搂住裴阶的肩膀,十分自来熟地说道: “裴阶啊,我帮了你这么一个大忙,你是不是应该有什么表示呢?” 方未寒笑吟吟地说。 裴阶有些不适应地活动了下肩膀。 “殿下放心,阶定然会全力报答殿下今日的所作所为。” 裴阶十分认真地说道。 他从小时候起便饱受白眼,看遍了人间的冷漠无情。 虽然他生在河东裴氏这样的顶级高门大族,但却活得如同路边的野草一般卑微。 就连王仲光的随从,甚至于家里的下人都不怎么看得起他。 这样让他形成了敏感自卑的性格。 但正因如此,他更会对那些帮助过他的人念念不忘。 方未寒也正是看中了裴阶身上的这个特质,才会放心地让他去自家后院看看。 换成是其他的墨者来,他可能还真的会不太放心。 “报恩什么的就不必了。” 方未寒笑了笑。 “我这里有一件小事需要你的帮助,事成之后我会给你相应的报酬,你意下如何?” 裴阶没有丝毫犹豫便答应了下来。 “阶,必会全力以赴。” “好,很有精神。” 方未寒欣赏地看了他一眼。 “跟我来吧。” 第123章 机关 方未寒带着裴阶来到了广陵王府的后院之中。 “下来。” 方未寒跳下了水池子,示意裴阶跟上。 裴阶有些疑惑地跳了下来,打量着这个水池子的四壁,若有所思。 “你能看出来这里有什么机关术存在的痕迹吗?” 方未寒指了指自己的脚下,朝着裴阶问道。 “嗯……” 裴阶不太能够确定,所以他暂时没有把话说得太死。 “殿下请容我稍微看看。” 方未寒点点头,示意他随意。 裴阶走到墙壁旁边,眼神中闪烁着亮银色的光芒。 这是天工三转的独特能力,诠极之目。 方未寒曾经见过萧槿使用过这种能力。 不论是医师、墨者还是阵师,天工路径的修士往往都是在研究事物内部的一些精细构造。 而诠极之目的效果则是能够透视事物的表层,直接观察事物内里结构。 源力是构成事物的本源力量,大多数存在于事物的内部,是清气中最为温和的力量。 正是由于源力造物这一独特属性,医师使用源力来疗伤,阵师使用源力来筑阵,墨者则使用源力来造械。 而诠极之目这种能力的发动必须就依赖于源力这一天工特有的力量。 不过效果如此逆天的能力发动也需要一定的特殊限制。 耗力甚巨、精神集中、用时漫长等等一系列缺点径直锁死了这种能力的发展前景。 还有一个最大的弊端:发动诠极之目,必须要求自己的源力覆盖在了目标物体的表层,否则也无法发动。 这就意味着,只要这个物体表面有其他力量干扰,比如血气、浊气之类的东西,那么诠极之目的效果便会大幅度削弱,甚至于直接无效化。 但是所有人天生便自带血气与浊气,所以想要用这玩意当透视基本是不可能了。 除非那人心甘情愿地收敛了所有的力量任由你看。 普通人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力量,而修行者也不会轻易卸下防备。 谁会这么蠢呢? 方未寒拿起手中的酒葫芦喝了一口,咂巴了下嘴。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不对啊。 上次我让萧槿按摩的时候,她说让我收了血气,不会是在用这个东西偷看我吧? 方未寒瞬间皱起了眉头。 好你个萧槿,伱不让我看兔子就算了,还偷偷看看我的? 我说她上次帮我按摩完之后脸怎么那么红? 方未寒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总感觉萧槿这死妮子应该是长歪了。 小时候那么天真无邪的一个小丫头,怎么长大之后脑子多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鉴定为看话本看的。 就在方未寒思索一些有的没的的时候,裴阶那里却突然有了些动静。 只见他收了眼眸中的银光,满头大汗地靠在墙壁上,面容枯槁,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一样。 我上一世熬夜到凌晨四五点,冲一次睡觉,然后这么着坚持一周之后,大概跟他现在的样子差不多。 “你还好吧?” 方未寒连忙上前,用血气探入裴阶的身体,为他温养着经脉。 “回去多吃点腰子补补,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确实不太妙。” 裴阶面容苍白,却还是勉力笑了笑。 “多谢殿下关心,我已经知道查探出来结果了。” 方未寒闻言精神一振。 我就知道你小子能行! 他连忙问道: “详细说说?” 裴阶喘了口气,擦去面上的冷汗。 “这个水池子的构造颇为特殊,它的正下方应当是有一个开口暗门,但是这个暗门被一个类似于倒放着的一品疏散水包了起来,周围采用了两个叉手和四个叉柱作为……” 一提到自己的专业领域,裴阶的话就明显地多了起来。 他眼睛放光,口若悬河地说了半天。 方未寒听得头都大了。 我不是搞建筑的,我也不会打灰。 小伙汁,你就摇了我吧。 “停停停,你就直接说,怎么才能把这个暗门打开。” 方未寒连忙打断了激动的裴阶。 裴阶思索了一下,开口说道: “这个机关设计十分精巧,只能采用特定的方式打开,完美地解决了误触的问题。我自己估计打不开,需要殿下的配合。” 方未寒一口答应下来。 “你说,怎么配合?” 裴阶走到了水池子中间,伸出手指了指南侧的墙壁,眼中银光再度闪动。 他掏出一个册子,迅速地用炭笔在上面画起了草图。 “南墙中线左三分之一处,重拳击打。” 方未寒依言照做。 他运动血气,一拳轰在了南墙左侧三分之一的位置。 “咔吧!” 这一拳打完之后,方未寒明显地感受到了地面某处突然传来了一声机关的响声。 草,真的有用! 方未寒大喜,接着用期待的眼神看向了裴阶。 “东墙三分下线右五分之二处。” 方未寒再次依言照做。 “咔吧!” “北墙四分下二线右七分之三处,轻轻触碰。” “咔吧!” “相同位置,重拳击打。” “咔吧!” …… 就这么一连串的动作之后,机关响声持续了几十次。 “好了,请殿下退后一些。” 裴阶深吸了口气说道。 方未寒退到了墙壁边,目光紧紧地看着裴阶的动作。 只见他缓缓蹲下,单手覆盖在地面上。 一股银白色的源力以他的手掌为中心缓缓扩散,形成一道正八边形的圈。 八边形上的银白色力量猛然闪烁后,急速下沉,径直地冲向了地底。 “轰隆!” 伴随着地下一声闷雷般的响声,水池的地面分成小块后四散重组,最终在中央流出了一道玄黑的阵法。 阵法犹自在缓缓运转着,宛如一个黑洞。 裴阶脱力向后倒去,被飞身赶来的方未寒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 “殿下,抱歉,我是墨者,对于这些阵法之类的东西了解有限,恐怕……” 裴阶剧烈咳嗽了几声,有些羞愧地说道。 “没事,你已经帮了我大忙了,这个阵法我自己想办法解决。” 方未寒抽出一张银票,塞到了他的手中。 “这是五十两银子,算是你这次帮我的酬劳。” “殿下,用不了这么多!” 裴阶急忙推了回来,神色坚定无比。 在他的认知中,自己不过是帮方未寒修了修机关罢了,哪里用得着这么多钱!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本王最不缺的就是钱。五十两银子而已,我少吃几十顿饭不就回来了吗?” 方未寒笑道。 “况且你平常学习机关术很费钱吧,也别不好意思了,这就当是我对你的投资,以后慢慢还给我,如何?” 裴阶鼻子一酸,声音带上了些许哽咽。 “多谢殿下。” 他不再推辞,接过银票,郑重说道。 第124章 关山难越? “殿下,我虽然不是阵师,但是看过一些阵法的书籍。” 裴阶盯着那个漆黑如墨的阵法,若有所思地说道。 “这个阵法……我好像见过。” “嗯?愿闻其详。” 方未寒有些惊喜。 还有意外收获? 莫非今天可以一次性解决两个问题? “这个阵法应当是七阶阵法关山藩屏阵,取“关山作藩,大邦为屏”之意,防御力极高,虽是七阶阵法,然而可正面抗衡八转修士的攻击。” “这么高防御力的代价便是牺牲了阵法的攻击和自愈能力,单论攻击和自愈能力,它甚至不如一般的五阶阵法。” 裴阶把自己在古籍中看到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方未寒。 “不过眼前这个这个关山藩屏阵……很奇怪。” 顺着他的话语,方未寒注意到了眼前这个阵法的能量表层似乎有些稀薄,甚至能模模糊糊地看到阵法背后的情景。 难道这是残缺的阵法? 于是他询问道: “这阵法似乎看起来有些……残缺?” “不……殿下,眼前这个关山藩屏阵似乎是一个单向隔绝阵法。” 裴阶表情有些凝重地说道。 方未寒:“?” “什么是……单向隔绝阵法?” 方未寒 “这个阵法只隔绝了我们这面的物质传递,但是没有隔绝对面的。” 裴阶解释道。 “意思是我们现在从外面进不去里面,除非打破这个阵法,但是里面的人却可以在不打破阵法的前提下随意出来。” 方未寒感到有些匪夷所思。 这玩意已经是超出他理解范围的东西了。 难道是利用了光的偏振? 先把物体打散成光子,然后利用偏振筛选? 哪来的二极管? “还有这种阵法?” 他难以置信地说道。 “我不是阵师,具体原理我也不太清楚,抱歉,殿下。” 裴阶有些歉疚地说道,似是因为自己没有帮到方未寒的忙而羞愧。 “没事,你已经是帮了我大忙了。” 方未寒看着眼前这个漆黑的阵法,感到有些棘手。 “你快回去吧,我猜你应该想伱的风筝了。” 方未寒冲着裴阶笑了笑。 裴阶也难得地露出了一丝有些不好意思的微笑。 “多谢殿下,那我便先行告退了。” “嗯,去吧。” 方未寒摆了摆手,目送裴阶离开了王府。 他转身来到了前院,找到了正在喝酒的赵二爷。 “二爷,你咋一天天的净在喝酒?” 方未寒有些无语。 他感觉这老头就没有别的事情,一天到晚只会喝酒。 这肝和肾受得了吗? “老头子我今天晚上本来是不想喝的。” 赵二爷说着说着,又吨吨吨喝了一大口。 “可是今天早上有人在我的酒里掺了蒜末,我得冲冲味。” “殿下知道是谁吗?” 赵二爷幽怨无比的目光看向了方未寒,竟然有几分委屈。 “不知道啊。” 方未寒若无其事地说道。 “谁这么手欠?” “让我知道了定然饶不了这人!” 他义正辞严地说道。 不像演的。 “我也不知道,正在找呢。” 赵二爷只能呵呵笑着。 我找特娘的屁,不是你小子我直接把拉出来的史吃了。 “哎,先别找了二爷,我先交代你个事情。” 方未寒指了指后院的方向。 “守住后院,不要放任何人进来,直到我出来。” 他表情十分严肃,着重强调了任何人这三个字。 赵二爷见他说得这么严肃,也是明白了事情的重要性。 “行,殿下放心,包在我身上。” 老头拎着酒坛子站起来。 “你不会打算到后院门后接着喝吧?” 方未寒惊讶问道。 “哪有,我去把这酒坛子扔了。” 老头立马否认。 方未寒撇了撇嘴,也不拆穿他。 赵二爷办事自己还是放心的,这老头关键时刻倒是从来不掉链子。 于是他转身回到了后院中,从院内把大门锁死。 方未寒捏碎了一个阵石,一道淡灰色的光幕升起,笼罩了整个后院。 三品阵法,磐岩阵。 提供一些聊胜于无的防御力。 再高阶的阵石自己也搞不到了,估计也没啥必要,毕竟还有赵二爷在门口守着。 方未寒走到了水池子中央,看向了眼前的那道黑洞一般旋转着的阵法。 他没有找阵师。 因为他还有一种更加直接的方法。 方未寒默默看着眼前的小字不断浮现。 【临渊巨门星剑法:琼琚返璞。】 【引动因果与时间的戒律,使得事物短暂回归似成未成、将兴未兴之时,对于能量实体大幅加强效果。】 面板上浮现了这一招的信息。 这是云纾在掉线之前教给自己的招式。 方未寒的视线却锁定在了“临渊”两字上边。 临渊……是指的临渊阁吗? 云涧逍遥宗,天山临渊阁。分列帝国东西两侧,宛如两尊门神,守护着无边东海和西荒绝域。 逍遥宗主修御气,而临渊阁主修镜天。 方未寒对于镜天这个神秘的路径可谓是两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 据说这个路径的修士都是神棍,能够知晓未来?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云纾连这个都会? 她到底是个什么生物? 方未寒压下心头杂乱的思想,手中开始蓄积力量,准备发动琼琚返璞。 在血气流经手腕时,他能够明显地感受到一股阻塞和凝滞的感觉。 临渊阁的剑法发动肯定是要求星力作为基底力量,自己使用血气的话效果无疑会大打折扣。 那天自己能够一剑破掉九转的灵山龙潭阵,完全是因为云纾最后关头帮了自己一把。 她把自己的力量输入进了流明剑,这才成功让自己逃了出来。 如果没有云纾的帮助,仅凭自己是肯定破不开防御的。 唉,我的纾啊。 方未寒叹了口气。 云纾掉线的不知道 他暗暗决定,等到这次事件过去,就开始修炼,争取让云纾早日回来。 咦? 我是不是之前说过一次类似的话? 不管了。 方未寒回过神来,手中的流明剑嗡鸣不止。 他已经蓄积到了他在不动用各种手段下能动用的最大力量。 让我试试,这个号称乌龟壳的七转最强防御阵法有多强! 他低喝一声,流明剑上裹挟着玄奇的空间流光砍向了关山藩屏阵。 第125章 逆阵 流明剑的剑锋与关山藩屏阵上刚一接触,并未出现剧烈的力量碰撞场景,而是如同泥牛入海一般,径直融入了那阵法之中。 “嗤。” 一声如同黄油被热刀切开的声音出现,黑洞般的阵法瞬间被切开了一道口子。 这道口子虽然在缓慢修复,但是修复速度极慢,甚至于裂缝不能肉眼可见地被补全。 “单论攻击和自愈能力,它甚至不如一般的五阶阵法……” 方未寒想起了裴阶临走前说的话。 琼琚返璞对于能量实体大幅度加强效果,可以切开几乎所有的阵法,唯独惧怕的便是阵法的攻击能力和自愈能力。 攻击能力可以让剑招根本打不到阵法本体,而自愈能力则是可以修复时间回流的造成的短暂创伤。 而这关山藩屏阵恰恰缺少攻击和自愈能力。 看起来这一招琼琚返璞应当是这个乌龟壳型阵法的克星了。 方未寒轻身一跃,径直跳进了关山藩屏阵的缺口之中。 这个阵法里面是一条漆黑的甬道,甬道两侧排列着灵石灯座,可是因为时间太长,这些灵石灯已然耗尽了能源,不再工作了。 方未寒掏出一盏灯,扭开开关。 地面上有些积水,在灯光的照耀下倒映着诡谲的光芒。 这水估计也是几百年前的陈年老水了。 啧……不知道喝了会不会拉肚子? 方未寒在想着要不要给赵二爷整点尝尝。 他回首看去,那个关山藩屏阵的缺口跟他进来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根本没有修复。 看起来这个缺口还能维持很长时间。 方未寒皱起眉头,突然感到有些违和。 他停下脚步,看了看甬道两侧的灵石灯,终于发现了自己这股违和感来源于什么地方。 这灵石灯都耗尽能源关了,那么这个阵法的能源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方未寒握紧了手中的流明剑,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周律原本突然浮现,漂浮在了他的身旁,散发着耀眼的金光。 他贴着甬道的边缘,小心地向前方走去。 “啪嗒,啪嗒。” 甬道内壁反射着声音,一步的脚步声经过无数次反射,形成了层层叠叠的幽远回声。 方未寒越走,越是对这条甬道的长度感到心惊。 他回头看了看,发现后方洞口的光亮已然消失不见。 自己中间应当是拐了好几个弯,甚至还渐渐地在往下方深入。 这条甬道是通往浣楼楼下的密室的,按理说不该有这么长的长度啊。 方未寒有些疑惑。 这当时怎么修的地道,怎么七扭八绕的? 不知道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方未寒沉下心来,贴着内壁,又摸索着走了好长时间。 他不敢快速跑动,生怕出了什么变故,只得以这种方式慢慢前进。 终于,经历了煎熬的漫长过程之后,方未寒的前方出现了些许光亮。 “这是……” 他压住心头的激动,一步一步地缓慢靠近那点光亮。 越来越近了,方未寒也逐渐看清了那东西的全貌。 那是一道金碧辉煌的阵法。灵山跨海、龙潭漫天,偶有真龙穿梭在云层之中,活灵活现。 好眼熟,好像在哪见过,可能是大明湖畔。 方未寒看见这玩意懵了一下,紧接着便是大骇。 这你妈的不是灵山龙潭阵吗? 方未寒惊骇之下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手中长剑光芒暴涨,已然摆出了战斗姿态。 上次在长明南宫内被灵山龙潭阵袭击的事情留给他的印象实在是太深了。 这东西有这么重要吗?竟然能够值得为它专门铺设一道灵山龙潭阵? 方未寒如临大敌地看着那阵法,左手已然按在了周律的书页之上,一言不合就准备开撕。 不过他很快便发现了异常。 眼前的这个灵山龙潭阵似乎……不太对劲。 灵山应当在龙潭下方,龙潭应当悬浮在高天之上,神龙穿梭其中,这才是灵山龙潭的本貌。 不过眼前这个阵法似乎长得不太一样。 方未寒再次打量了一番这个阵法。 龙潭在灵山的下方,几乎完全被灵山所镇压。 这哪里是龙潭,反倒有些像是黄泉忘川。 那条龙也不对。 当方未寒将视线集中于那条龙身上的时候,猝然发现: 那条龙竟然是倒着飞的。 如此威严的生灵做出这种动作,属实是有些滑稽。 “高速逆行扣12分啊大哥,这可不兴倒着飞啊。” 方未寒口中喃喃自语道。 他突然想起了之前自己在书院藏书阁偶然看到的一条没什么用的知识。 混沌分清浊二气,天地间阴阳相生,几乎所有的事物都有它的对立面存在。 阵法也不例外。 据说所有的阵法都能绘制成为逆阵,其超凡特性与原来的阵法几乎完全相反。 难不成眼前这个阵法也是灵山龙潭阵的逆阵? 方未寒越看越觉得像。 可是为什么当时的建造者要在这里设置一个逆阵呢? 他抬头看去,发现这个阵法的顶端蔓延出去了一道道光质能量丝线,似是直接通向了远处不知名的地方。 看起来这个逆阵和正阵之间应当是有能量传输的,这能量传输的效果很可能还将门口的关山藩屏阵也包含在内。 正逆相连,倒也符合阴阳相生的特性。 这就是为什么甬道内的灵石灯都熄灭了,但是阵法却依旧还在运转的原因。 方未寒恍然大悟。 不过紧接而来的还有一个问题。 自己该怎么通过这个逆阵? 用琼琚返璞吗? 方未寒的内心有些打鼓。 灵山龙潭阵的逆阵也是九阶阵法,自己的琼琚返璞真的能够奏效吗? 到最后又变成我方炮弹未能击穿敌方装甲,可就完蛋了。 不过这个逆阵似乎没有阵灵,自己逃跑的时候倒是会很容易…… 没事逃跑干什么……他扇了自己一巴掌。 方未寒一时之间陷入了两难。 为什么要放一个逆阵在这里呢? 他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这不是皇室的阵法吗? 正阵不会阻拦方家人,逆阵的特性就应该相反。 你在这里放一个逆阵,皇室成员能过去吗? 如果当时的九转阵师百里徽在这里放的是正阵,那么凭借自己皇室藩王的身份倒是很容易就能过去…… 方未寒正如此想着,突然便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咦? 我的身份不是假的吗? 第126章 荒谬的预言 方未寒尝试着将手掌探向了那生生不息的阵法。 指尖和阵法灵力碰触的一瞬间,整个大阵猛然一亮。 那倒飞的神龙盘踞在他的手掌上方,如蛇的眼瞳充满杀意地盯着他。 这个大阵在排斥他的进入。 方未寒收回了手掌,若有所思。 我进长明南宫北宫也有许多次了,从无一次被灵山龙潭阵攻击过,直到那次晚上潜入长明南宫。 那个阵灵莫名其妙地就冲出来想咬我。 你又不是 方未寒想起来这事情就恨得牙痒痒。 所以说……我还是有皇族血脉的吧? 否则根本无法解释我为什么能够自由出入宫城。 方未寒仔细回想了一番那天晚上究竟什么地方有所不同。 我拿着钥匙进了天禄殿,找到了浣楼的营造卷宗,中间还不小心被一把破刀给划了道口子…… 方未寒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 难不成……是因为我流血的原因? 方未寒右手拿着长明剑,左手伸出按在了剑锋之上。 特么的,有些不敢下手。 现实就是这样,无意之间可以被刀削下来一块肉,但是让你盯着自己的皮肤一点一点被刀划开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男人!就要对自己狠一点。 方未寒心一横,闭上眼睛,左手在剑锋上一抹。 手心瞬间被锋利的剑刃划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鲜血顺着手掌上的纹路滴答滴答地流到了地面上。 方未寒伸出犹自在淌着血的左手,再度按在了阵法光幕之上。 这次的情况果然发生了变化,跟上次完全不同了。 盘旋在方未寒面前,似是要扑出来一口吞掉他的那条龙的眼瞳中瞬间流露出了迷惑、恐惧、愤怒、尊敬等各种复杂的人性化情绪。 它摆了个尾巴,再次回到了云层之中。 方未寒的手掌径直穿透了阵法的阻碍。 他获得了阵法的通行许可。 果然有效! 他心中一喜,但转而又有些忧虑。 我特么的到底有没有皇室血脉? 这怎么好像有又没有的样子? 薛定谔的有。 方未寒连忙用血气封住伤口,防止鲜血的再度外流。 他握着流明剑,周律原本漂浮在他的肩膀上,小心翼翼地踏入了逆阵的覆盖范围。 他快速扫视一周,对于当下的环境有了基本的了解。 逆阵中央是一个密室,密室有三个通道,一个向前,一个向后,一个向上。 自己正是从后方的那个通道进来的。 这三个通道正好与浣楼营造卷宗中的信息相匹配。 “室口有三,一为楼内某处隐阵,非登神天工不得见;二为北宫乾元殿后密道;三为广陵王府池塘下……” 看起来这个向前的通道应当是前往长明北宫乾元殿的,而这个向上的通道则是浣楼楼内的暗道。 密室内十分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方未寒又把刚才的灵石灯掏了出来,提在左手中,慢慢的向中间靠近。 中间有一方石台,上面摆放着一个白玉质感的圆球。 圆球直径大约一尺,表面光滑无比,覆盖着瑰奇的纹路。 方未寒皱起眉头,一脸疑惑地看着这个圆球。 这球是啥? 他环视四周,发现这间密室除了这个圆球外空空如也,没有别的东西。 所以这个球就是灵山龙潭阵真正想要保护的东西? “这不是球。” 一个温和清亮的声音自方未寒身后骤然响起。 草! 谁他妈在说话? 这密室中还有别人? 方未寒浑身汗毛倒竖,吓得急忙转过身去,流明剑抬高径直指向了声音的来源。 他的剑锋上喷薄着血气光芒,随时准备动手。 “不用紧张,我不是你的敌人。” 那个声音继续温和说道。 方未寒莫名地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 眼前一道白衣身影缓缓浮现,满头的白发飘扬在空中。 我草,原来是伱! 方未寒差点脱口而出这句话。 “看起来你的表情很惊讶?是因为认识我吗?” 白发青年温和地笑道。 “这是一道过去的投影罢了,只会对外界发生的事情做出有限的反应,不必感到恐惧。” 过去的投影? 这白发青年到底是什么人? 能够将一千多年前的投影留到现在,那他肯定也是修为极高的存在。 方未寒有预感,只要他弄明白了这个人的身份,困扰他的很多难题都能得到解答。 “此间密室由灵山龙潭阵的逆阵保护,逆阵则与主阵的核心直接相连。主阵不坏,则逆阵不损。” “逆阵会隔绝所有方氏血脉的进入,同时也会直接攻击范围内所有非方氏血脉的人。” 那白发青年微微一笑,说出了一个令方未寒瞠目结舌的话。 他这话啥意思? 攻击没有方氏血脉的人,同时拒绝方氏的人进入? 方未寒下意识看了看自己。 这话说的,那我是啥? 他一脸茫然。 “同时,灵山龙潭阵已是世界上最高阶的九阶阵法,唯有众多九转强者合力才有击破的可能性。但是随着天命流逝,世界上的九转强者只会越来越少。” “从理论上来讲,一千年后的你的时代,应当是没有九转强者存在的。” 白发青年微微一笑。 “我说的对吗?” 方未寒面无表情。 我咋知道你说的对不对? 我只是一个无助卑微又可怜的小小藩王罢了。 各大势力就算是有九转强者,也是当成宝贝一样供起来,哪里会让他们抛头露面? 不过就连方遵身旁的天阙白袍都才六转巅峰的境界,方未寒觉得九转存世的概率不会太大。 “灵山龙潭阵的逆阵隔绝所有人进入,九转强者已经凋零的世界又没有办法用外力打破。” 白发青年继续悠然说道。 “所以,你能进到这间密室,只能说明一个可能性!” 方未寒瞬间期待地看向了他。 难道这个白毛青年能够为我解答疑惑吗? 我究竟是不是方家的人? “就是灵山龙潭阵的能源耗尽了。” 他胸有成竹地说道。 方未寒:“……” 他表情十分的僵硬。 你继续扯,我听着呢。 “灵山龙潭阵由皇室专人维护,根本不可能耗尽能源,就算耗尽能源,密道出口的几个关山藩屏阵也会阻止无心者的闯入。” 那白发青年继续说道。 “除非……方氏的统治地位已然岌岌可危。” “长明城中是不是发生了叛乱?他们围住了宫城致使能源不足?” 白发青年笑吟吟地看向了方未寒。 “而解决这个事情,让天下重返太平的钥匙,就藏在那个东西里。” 他伸出手指了指那个石台上的圆球。 “你不想知道是什么吗?” 他期待地看向了方未寒。 只见方未寒却单手捂着脸,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 第127章 殿下,保重 三次梦境中,方未寒成功地为这个白毛青年树立起了一个无所不知大高人形象。 现在他觉得这个形象应当是崩没了。 他这得出来的结论都偏得没边了。 什么方家快完了? 我今天上午还刚在元会殿里见过方遵,你跟我说方家快完了? 世家叛乱围住了宫城? 世家真的会叛乱吗? 方未寒很难想象世家有什么叛乱的理由。 除非这群人疯了,否则他们应当知道,维持方氏的统治地位是当前形势下最好的选择。 然而白发男人却没有管这么多,毕竟他只是一道过去的投影。 “这个圆球形状的物体,实际上是一个信息贮存的容器。” 白发男人悠悠说道。 “因为普通的玉碟承载不了这么多的信息,于是我便请来逍遥宗的门人特制了这个大号玉碟。” “不过逍遥宗的人的审美不太好,给我弄成了这个形状。” 他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那个白球。 方未寒对这个倒是很赞同。 玉碟就应该是平板形状的,你说信息容量装不下,那可以弄一个板砖形状的,怎么不比这个圆球强多了? 这么大一个圆球在这里摆着,长得跟个恐龙蛋似的。 “世家的问题,是缠绕在大周身上的锁链。” 白发男子温声说道。 “我倾尽一生,都没能解决这个问题,我一直在等一个契机,但是最终也没能等到。” “但是现在,你或许会有这么一个机会。” 他的身影突然闪现在白色圆球的旁边。 白发男子伸手覆盖在了圆球上,圆球瞬间光芒大盛。 一行行小字自圆球表面浮现,悬浮在半空中,排列成了一段段话。 “这是八姓世家所有背地里见不得光的罪证。” 他看着小字浮现,嘴角的笑意丝毫未减,但是却变得有些冰冷。 “有他们诬害忠良的奏折,有他们贪赃枉法的证据,有他们互相内斗的把柄。” 方未寒看着眼前的一条条触目惊心的血红小字,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些东西难道都是真的? “这些罪证全部被我加上了天道誓约,无人能够质疑他们的真伪性。” 白发青年手指挥动之间,一抹深沉的天道气息自然流露。 方未寒瞬间对于这些信息的真实性再无疑虑。 天道誓约一旦形成,代表了上天已然认可了伱说出的话,并愿意为你作证。 这东西一般情况下没人愿意去确立。 因为签订天道誓约需要消耗大量的精神力和寿元。 毕竟天地不仁,你让它帮你做事,它势必会从你这里取走超额的报酬。 没有哪个修士愿意承担如此高昂的代价。 但是眼前这个白发青年却愿意。 他图什么? 方未寒沉默了。 “仅仅一条罪证,或许改变不了什么;罄竹难书的罪证叠加,也或许不过是一场蚍蜉撼树的悲剧而已。” “不过,总是有可能的,你说对吗?” 白发青年温和地看着方未寒,眼中闪过莫名的光芒。 “为了这个王朝的兴盛,或者哪怕仅仅是兴盛的可能性,付出一些微小的代价又有何妨?” “在白球上面滴一滴你的血。” 白发青年轻声说道。 方未寒走上前去,将受伤的左手覆盖在了白球之上。 “嗡。” 白球发出了嗡鸣声。 方未寒现在能够更加直观地看到这些世家的恶行。 “直阁将军许直,从太祖起事,历百余战,鲜有败绩。国大定,受上原王氏构陷,未经判殁于廷尉狱中。” “太祖兴兵时,河东裴氏吞没河东四郡田产百余处,尽收河东盐铁于己身,河东之民死者十七八。” “范阳卢氏与琅琊王氏不睦,常于廷上攻讦,旧怨积弊,党羽敝国,使政令不通。咸怨之,犹更甚。” …… 冤案、暴行、血债…… 方未寒越往下看越触目惊心。 这些世家就像是盘踞在大周这棵大树上的寄生虫一般,根本不关心每一片树叶的状况。 只要大树还活着,那这片土地就是他们的乐土。 “这是仅太祖一朝发生的事情,现在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拼尽一切也要将他们拉下来了吧?” 白发青年低声说道。 “可惜了,我的时间还是不够,我没能等到那个机会。” 他一声叹息,饱含着满腔的不甘。 “不过,你等到了。” “世家既然已经发动了叛乱,彻底和皇族撕破了脸面。无论他们究竟成功与否,他们的内部都不是铁板一块,利益分配绝对会出现或大或小的各种问题。” “这就给了你操作的空间。” 他转过身来看着方未寒,神采奕奕。 “我精准地预言到了,在你所在的这个时间点,就在不久之后,这个世界将迎来一场浩大而残酷的变革。” “胜利者能够骑在这大周的天下上,再度安享一千年国祚;失败者便堕入历史的尘埃中,或许连史书上的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会留下。” “一场变革,一定会分出胜负。我希望,你与世家应当站在对立面。我更希望,你是获胜的那方。” 那白发青年悠然说道。 他的身形渐渐开始消散。 方未寒实在是忍不住了,他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不必开口。” 那白发青年的双脚已然化作光点消失,他却毫不在意般地摆摆手。 “你说了我也听不到。我们之间还隔着一千年的光阴呐。” “时间太长了,我活不到你那个时候。” 他笑呵呵地说道。 “记住我所说的一切。” “你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将这个破碎的江山重新整合,废掉这个虚假的国号,还给天下一个真正的王朝。” 白发青年的身体近乎完全消散,只留下了一个头颅若隐若现。 “多加保重。” “广陵王殿下。” 他最后笑了笑,身影彻底消散。 方未寒沉默地看着这一切,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身前放着一个大白球。 寂静的暗室中,只有他肩膀上的周律原本在发出金黄色的微光。 他刚才,是不是叫了我,广陵王殿下? 方未寒伸出有些发抖的手指拂过额角。 那里早已冷汗涔涔。 昨天有好哥哥打赏,今天作者多写了一更。这次不短了吧? 第128章 坏了,真是空的 “别慌,方未寒。冷静,这个世界上没有牛鬼蛇神。相信唯物主义,那些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方未寒踱步到了石台旁边,把大白球收到了自己的空间灵戒中,然后一屁股坐在了石台上。 大白球:“?” “你妈的,这人究竟是他妈的谁啊?” 方未寒前世有个习惯。 一般他特别生气的时候都不会爆粗口,但是他特别焦躁地自言自语的时候,含妈量就会特别高。 都怪该死的应试教育。 你要是写卷子的时候不问候问候出题人,都感觉什么地方似乎对不起他。 广陵王殿下? 你要不听听伱说的是什么东西? 这是你一个一千年前的人应该说出来的话吗? 这五个字对他带来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怎么说呢? 你在古玩市场淘到了一张光盘,说上边有绝密影像资料。 店家说你自己好好欣赏就行,务必不要声张。 方未寒现在感觉自己就处在这种状态。 类似于强行进入了贤者模式。 他前世的大学室友说,贤者模式对于工作和学习有着一定助力。 方未寒当时笑呵呵地揉了揉他的头,表示你在放屁。 恶性循环了属于是。 方未寒坐在石台子上面,强行盘坐起来,做出了观音的姿势。 这样能够带给他一些安全感。 “首先,这个白发男人应当是掌握了一定的预知未来能力。” 方未寒在脑中默默复盘着他知道的所有信息。 “但是重点在于:这个能力是‘一定的’。他不能清楚的知道外界变化的形势,甚至将现在的状况误判成了世家叛乱。” “但是显然世家没有叛乱,方遵的皇帝龙椅也坐得好好的。” 他继续自言自语分析道: “他本想搜集世家作恶的证据,然后借助某个契机将他们一股脑全端了,但是或许是因为立下的天道誓约太多了,消耗了大量的寿元。他没活到那个时候。” “所以他把这个恐龙蛋放在了这里,并且留下了一道往日的投影,期待进入这里的有缘人能够继承他的遗志。” 方未寒勉强疏通了这个事件的大概逻辑,但是他依旧很不安,就像浑身有蚂蚁在爬。 因为以上这个逻辑只是勉强能够说通,仔细一想,却能发现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 这套逻辑存在两个主要问题。 这不明显扯淡吗? 高考数学大题导数做出来了,死数列上了是吧? 不是说这种可能性没有,而是说这个几率很低,方未寒觉得,作为一个高阶强者,还能预知未来,这个白毛不应该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是,当今世界上是没有九转强者,没有办法从外面打破灵山龙潭阵和它的逆阵,但是也有像是琼琚返璞这样的东西啊? 方未寒觉得,但凡自己的修为高一点,能够突破到登神境界,他就能用琼琚返璞一剑给这个九阶阵法撕开道口子。 况且,天下正道修行路径中,能够预知未来的,似乎只有镜天一条。 这个白发男人很大概率是临渊阁的门徒。 那就更奇怪了,临渊阁的门徒会不知道他们宗门有一招能够专攻阵法的剑技? 方未寒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情不对劲。 他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心中升起一股憋闷的郁气。 这种状况已经持续很长时间了。 他刚刚穿越到这个世界上时,曾经相信自己能够破局,能够一步步地走下去,活到最后。 但随着事态的进一步发展,方未寒总觉得,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双手在推着自己前行。 自己每次前进一步,试图解决一个谜团的时候,都会牵扯出更多的谜团。 这就好像是地里面长着几个水润的萝卜,路过的方未寒嗓子冒烟,马上就要渴死了。 所以他决定拔出来一个萝卜解解渴。 结果萝卜是拔出来了,可是萝卜根上带着泥,泥里面还沾着史,史里面还有寄生虫…… 虽然萝卜是吃了,但是问题更多了。 要不说为什么要保卫萝卜呢? 从浣楼,到将作监,再到天禄殿,再到外城区…… 现在他又回到了浣楼地下。 奶奶的,梦开始的地方。 方未寒看了看头顶。 “去。” 他捅了一下漂浮着的周律原本,指了指天板的位置。 周律原本会意,晃晃悠悠地飞了上去,充当一个灯泡为他照明。 “自己动。” 他命令道。 周律原本开始在天板上平移。 随着周律原本的移动,方未寒的视线也跟着移动。 周律转了一圈之后,又飞了回来。 方未寒并没有发现异常。 他略微沉吟了一番。 楼顶的天板上没有异常,那就意味着那个黑衣人没有来到这间密室中。 这也和白发男子的幻影反应相互印证。 自己明显是 那个黑衣人身上的伤应当是在他试图攻击这个灵山龙潭阵的逆阵时被弄出来的。 五转的修士就敢与九转的阵法硬碰硬,这群拜火神教的人都被洗脑了吗? 方未寒突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那个黑布包裹。 如果他没有进来这间密室,那他身上的黑布包裹里面究竟装着的是什么东西? 方未寒想到了那天萧绩对他说的话: “我们的人在打开包裹后发现,那里边没东西,只是一个空包裹。” 萧绩不会骗自己,而现在自己又确认了那黑衣人没进过密室。 于是他十分顺理成章地地得出来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结论: 那个黑布包裹只是个障眼法。 虽然这个结论看起来有些荒谬,但是这是结合当下证据得出的最合理猜测。 “拜火神教的人为什么要用障眼法呢?” 方未寒有些懵逼。 “那黑衣人甚至为了更加逼真,还特意把空包裹给吞了。” 什么意思这是? 方未寒沉思了半晌,最终还是没想明白拜火神教搞这个障眼法的意义何在。 也许是行为艺术? 他决定暂时不去想这件事情,毕竟这群妖人暂时跟自己没啥关系。 那是方遵需要头疼的事情。 方未寒提上自己的灯,准备原路返回。 在快要走到密室出口的时候,方未寒突然心生一念。 要不,去别的出口看看? 这个密室连通着王府、北宫和浣楼三处地点。 按照那白发青年说的,这三处地点的口子应该都是由关山藩屏阵堵着。 而自己家池塘下面的那个关山藩屏阵是单向开口的二极管。 所以方未寒合理推测,北宫和浣楼的关山藩屏阵应当也是二极管。 那自己去看一眼,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方未寒想到这里,打消了沿路返回的念头。 北宫乾元殿后面那个暂时先别去了,毕竟自己手上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身上也还带着血腥气。 这要是让灵山龙潭阵闻到了,估计又得冲上来咬自己。 浣楼那个倒是可以看一看。 方未寒现在十分好奇浣楼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 这个密室应当是非常重要的东西,一头连着北宫,一头连着广陵王府。 可是浣楼何德何能可以与这两处位置并列? 这不是个青楼? 他打定主意,来到了中央向上的那个开口处。 方未寒看了看自己左手手心刚刚结痂的伤口,叹了口气。 自残是不对的。 下次先存点自己的血再过来吧,要不每次出去都要砍自己一刀也太抽象了。 他运动血气,稍微在自己的伤口上崩出了一道小口子。 方未寒再度将手掌按在了逆阵的光屏之上。 他现在已经想开了。 我是谁并不重要,只要我能活着就行。 不见血我就是方家人,见了血我就是圆家人,我是流体。 “嗡!” 逆阵灵力光芒微微闪烁,再度允许了他的通过。 方未寒提着灯,沿着眼前的甬道走出了这间密室。 漆黑的甬道之中安静无比,只能听见他的脚步声。 这次方未寒的走路姿势便放松了许多。 毕竟在知道了这个密室只是用来贮藏那个白球之后,也就基本上排除了这里会设下陷阱的可能性。 估计按照那白毛的最初设想。这个密室在一般正常情况下应当是永远不会有人能进来的。 双重阵法的加持,其中有一个还是九阶阵法,确实用不着担忧安全问题。 不过他为什么不直接让百里徽在这里设一个正阵呢? 难道是为了防备方家人,不让他们知道这些隐秘的信息? 草! 方未寒狠狠地拍了拍脑袋。 老子不想了! 再想下去没完没了了! 知道的信息太少,再加上刚才那个死白毛只顾着装逼,故意忽略掉了跟多细节。 纯纯的傻狗谜语人。 自己咋可能想明白这么多破事? 跟做语文阅读理解似的,没准人家当初都没想出来有这一茬,你非要让我说出来个所以然。 不想了,那白毛爱死死,老子不伺候了。 方未寒恼羞成怒地想到。 第129章 签,还是不签? 有了之前赶路的经验,这次他摸黑走小路就熟练了很多,没过多久就来到了浣楼甬道的出口。 方未寒关掉手中的提灯,将它收回空间灵戒里,抬头向前方看去。 还是那个熟悉的漆黑一片,宛如一个黑洞的阵法。 原汁原味的关山藩屏阵。 不过按照奥卡姆剃刀原理,这个阵应该和自己王府的那个阵一样,都是从里朝外的单向开口阵法。 如果那个白毛神志清醒的前提下,他应该不会做出三个口朝向不一样的事情吧? 应该吧? 他想到了那个白发青年的事迹,不禁对于自己的想法有了些犹豫。 方未寒试探性地伸出手掌,缓缓摸向了那个关山藩屏阵。 手掌如同穿过一层轻纱一般,没什么阻碍地就透了过去。 不过由于这个阵法存在一定的厚度,方未寒并没有摸清楚阵法那边是什么东西。 方未寒收回手掌,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行,看起来这白毛是个懂事的。 方未寒放下心来,直接一步迈了过去。 然后他就一头扎进了水中。 “咕噜咕噜……” 方未寒猝不及防之下连喝了两大口水。 怎么你妈的这个阵法也在水里啊! 这个白毛是不用水不会藏东西了是吗? 方未寒有些恼怒地想到、 他在水下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来时的地方只是一片光洁的石板,丝毫没有阵法的影子。 哦对,王府那边是有隐藏机关作为 合情合理。 但是白毛还是该死。 方未寒气急败坏地想道。 “哗啦!” 他浮上了水面,大口喘着气。 方未寒游到岸边,灵活地翻身上岸,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当他抬头的时候,明晃晃的太阳差点晃瞎了他的眼睛。 好大的太阳啊。 也没什么问题,天上有个像西红柿的太阳不正常吗? 方未寒正感叹着,便突然发现了不对劲。 我从王府进密道的时候,才刚刚是黄昏时分。 现在这个这么特么大的太阳是从哪里来的? 现在已经是 怎么可能呢? 他在两段甬道里走的时间加起来大概两个小时,然后在密室中的时间撑死一个小时。 这才过去仨小时,那剩下的时间都去哪了? 白毛吃了? 按下心中的疑惑,方未寒先打量了一番周围的环境。 自己好像是从浣楼中间的某一个池塘底部冒出来的。 现在正值正午,不是营业时间,所以楼内没什么人。 还好,不用社死了。 方未寒松了口气,决定赶紧离开这里。 这次是意外,没有勘察好地形,被白毛阴了一顿。 一回生,二回熟,想必等我下次来这里,将会是一场腥风血雨。 正当他站起身,准备溜走的时候。 “殿下?” 一道有些迟疑的惊喜声音自他的背后传来。 还有些耳熟,好像是在哪听过。 方未寒僵硬地回头。 “是落英娘子啊,哈哈哈哈……” 他尴尬地笑道。 落英看着他这一身已然湿透的衣服,眨了眨眼睛。 落英很是聪明,她也不问方未寒怎么会出现在浣楼内,还弄得一身水,只是说道: “殿下先跟我来换身衣服吧。” “这就不必了,我马上就走……” 方未寒下意识地拒绝道。 “殿下!会着凉的!” 落英走上前,娇柔的声音中充满着担忧。 “再说了,殿下这般出去,如何见得了人啊?” “跟落英回去换身衣服,很快的,耽搁不了殿下多少时间。” 她柔声说道。 落英说的确实有道理。 方未寒本来想着,从那个密室出来之后正好是个晚上,他可以借着夜色的掩护去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但是谁知道却搞成了白天。 白天自己这么招摇地从浣楼出去,难免会被人发现,到时候又要多一番风言风语。 自己正处在舆论的风口浪尖上,前两天还刚刚干掉了拜火神教的窝点,可不能这个时候给自己招黑。 方未寒一时之间又把刚才想说的话噎了回去。 “那就多谢落英娘子了。” 方未寒道谢。 “殿下莫要多和我客气,请随我来。” 落英笑了笑,轻摆莲步,引着方未寒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方未寒跟在她身后,默默地记下来了浣楼的内部结构。 这是个好习惯,就跟进了商场先看安全通道一样。 “殿下,听说你最近来找了一次碧珑姐姐?” 落英在前面走着,幽幽说道。 方未寒心中的警报突然就响了起来。 一般女人用这种语气跟你说话的时候,多半是她心中有气。 让我想想这句话该怎么回答。 “没有,上次我来浣楼是有公务在身,只是恰巧遇到了碧珑娘子,便和她聊了两句。” 方未寒一副平静的语气,说出了标准的回答。 实话实说。 简称装傻。 伱越是多解释,女人越会觉得你心中有鬼,还不如大大方方地说出来,主打一个摆烂。 事实上不用装也是这样,他这次是真的难得的问心无愧。 他跟碧珑之间真没什么关系。 我广陵王行得端坐得正,有什么不敢说的? “哦,原来是这样。” 落英得到了方未寒的解释,然而语气中却丝毫没有开心的意思。 到了落英自己的闺房,她转身对着方未寒说道: “殿下,能否让落英服侍殿下换衣服?” 方未寒正看着桌案上秀气的小字,感叹着房间主人的文气秀雅,闻言一愣。 “这不合适,还是我自己来吧。” 方未寒知道,像她们这种清白的头牌,做出服侍换衣服的举动无疑是有些超标了。 “殿下,落英是不是哪里惹到你了?” 落英哀戚地看着未寒,有些哽咽地说道。 “没啊,为什么这么说?” 方未寒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他注意到了落英眼中浓浓的情意,不禁心中一声长叹。 草,早知道不写那首诗了。 自己不过是救了她一次,居然在她心中的地位如此之高。 高傲的头牌竟然都愿意放下身段来服侍自己穿衣服。 可是我自身难保啊姐姐…… 他内心有些苦涩,然而面上还是什么都没显现出来。 “那为什么殿下去找碧珑那个女人,却一次都没有来找过落英!” 她哭哭啼啼地说。 方未寒哭笑不得。 还是没过去这个坎啊。 “我跟你说,我那次真是碰巧……” 他开始尽力掐灭掉房间内暧昧的氛围,一本正经地开始讲道理。 我是直男我是直男我是直男…… 他内心默念道。 …… …… 就在同一时刻,长明天街的茶馆内,谢令婉还是站在上次的窗户旁,手中拿着一枝长明月季。 这家茶馆的老板总是会在房间的瓶内插一些长明月季。 谢令婉很喜欢这家店。 所以她前些天将它买了下来,作为自己的专用茶馆。 没办法,谢大小姐的枯燥生活是这样的。 “你想清楚了吗?” 少女转过身来,看着地上跪着的白发苍苍的老人,平静说道。 “谢小姐,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真的不能……” 那老人颤颤巍巍地开口。 “不能。” 谢令婉红唇轻启,缓缓地吐出两个字。 “上原王氏精神检测手段众多,我不可能让你轻易地失去价值,毕竟,你是我辛辛苦苦找到的暗线。” 少女脸上挂着完美的微笑。 “你也知道,你儿子犯下的事情,只有我陈郡谢氏能够摆平,换了别的任何一个世家来都行不通。” “王瑞,这是我最后一次主动跟你见面,你要想清楚了。” 谢令婉的纤纤玉指灵活地拨弄着手中的杆,月季如同小风车一般旋转着。 “是和我签下金石铁律,继续当你的王家大总管呢?” “还是跟我陈郡谢氏对薄公堂,比一比是我陈郡谢氏的钱多,还是你王瑞和上原王氏的感情更深厚呢?” 少女笑吟吟地说道。 “你可要想好了。” 她素手一挥,一股水流涌来形成了精美的瓶。 谢令婉认真地将月季插进了瓶之中,瓶中不同颜色的月季交相辉映,如同精美的画卷。 少女的心情看上去很好。 不过地上跪着的老人心情就不怎么样了。 春日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宛如刀割一般,房间内压抑的气氛几乎让他喘不过来气。 王瑞思考了一会儿,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战战兢兢地痛苦说道: “我签,我签……” “还请务必放过我的儿子。” 谢令婉闻言,面色不改,还是标准的微笑。 “放心,你儿子能活得比你还长。” 她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弧度。 “拿着这个铁块。” 少女从袖口扔下一个铁块,微笑道。 王瑞伸出颤抖的双手,捧着铁块,看上去有些不安。 “看看,有什么问题吗?” 谢令婉扔下一张金箔,上面用隽秀而锋锐的笔锋写着几行小字。 “你让我无条件服从你的所有命令?还让我在必要状态下遗忘这条铁律?” 王瑞接过金箔,刚看了两行便大惊失色。 “金石铁律怎么能出现和铁律自身相关的嵌套内容?你疯了吗?” 不怪王瑞,只要对于金石铁律有了解的人,都知道铁律之中不能包含铁律本身。 像是谢令婉写的这种“必要状态遗忘此铁律”的铁律内容就是自身嵌套。 这种内容容易出现逻辑递归,对于签订双方的精神力都会产生极大的损耗,尤其是持金锭的甲方。 陈郡谢氏富甲天下,所以谢家人都很惜命,没有几个谢家人胆敢尝试这种一不小心就会精神崩溃的铁律内容。 少女闻言,抽出一支月季轻轻抚弄着它的瓣,微笑不改。 她瞥了王瑞一眼,笑容有些玩味。 “连这个都知道,看起来王暾是真的把你当成自己人了?” “那看起来,我没有找错人呢。” 王瑞当即面色阴沉地拒绝了。 “从古至今,签过嵌套内容的谢家人最后都疯了!” “我不能签这个,你万一也疯了死了,我儿子怎么办?” 谢令婉随意拔下一片瓣,笑得有些开心。 “我不会死的。” “我和我的祖先不一样。” “同为陈郡谢氏,他们只是姓谢罢了。” “而我,是谢令婉。” 少女微笑说道。 “看你的身后。” 水流的浪潮声传来,王瑞回头看去,却看到了一双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透明竖瞳正死死地盯着他。 是龙! 一条完全由水组成的龙! 他浑身汗毛竖起,吓得滚倒在地上。 那水龙飞过瘫倒在地上的王瑞头顶,飞到了谢令婉的身旁,低下了头颅。 少女伸出小手,将长明月季别在了水龙的龙角上。 水龙瞬间欣喜地晃了晃脑袋。 王瑞目龇欲裂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苍老的面孔上满是惊骇。 “元素赋灵……五行四转……你五行四转了?” 少女并未回答,而是挥了挥小手。 那条龙一点一点地逼近王瑞,威压越来越大。 王瑞趴伏在地板上,冷汗如雨,惊恐不已。 少女的双手背在身后一步步走近,手中捏着一支月季,看上去就像是不谙世事的贵族小姐。 “签,还是不签?” 谢令婉浅笑着询问。 第130章 一如初见 王瑞失魂落魄地从茶楼中走出,苍白的胡须凌乱地糊在苍老的面孔上,颇有几分凄惨。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识海之中正有一道宛如千钧的因果约束。 “金石铁律?我没有签金石铁律……我没有签……” 他喃喃自语地重复说道,老脸上有着几分癫狂。 “我没有签,对,哈哈,我没有签……” 老人的身影跌跌撞撞地混入了人群中,而后逐渐消失不见。 茶楼的阁楼之上,谢令婉站在窗边看着王瑞的动作,美眸中不带一丝感情。 水元素形成的巨龙盘踞在她的身边,头上还别着一只长明月季。 这让这种威严的生物看上去有些萌萌哒。 “谢略的势力越来越弱了,只剩下了为数不多的几个族人还站在他那边。” 谢令婉手中的月季灵活地翻动着,如同在指尖上翻飞的蝴蝶。 “看起来,只需要再过几天,我就能给他打发回陈郡安度晚年了。” 少女心中暗自盘算着。 谢韬作为自己的生父,最近也认识到了自己的潜力,对自己的决定和策略也是拿出了百分百的支持,可谓是要什么给什么。 这也给了谢令婉机会,让她进一步埋下暗线,为在谢韬死后将他的势力全部转化为自己的力量做准备。 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在自己小时候也算是勉强尽到了生父的基本责任,谢令婉还是不打算在他活着的时候动手。 少女正默默地规划着自己接下来的下一步行动,脑中思绪万千。 就在这时。 谢令婉识海之中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就像是有万千的钢针径直扎穿了她的灵魂一般。 她痛苦地弯下身子,强烈的呕吐感和眩晕感让她的俏脸失去了血色,苍白无比。 水龙张开狰狞的大口,发出一声无声的哀嚎,似是和主人所感受的痛苦感同身受。 龙鳞片片崩毁,紧接着是巨龙的血肉,最后包括龙头在内的整个龙身都在痛苦地扭曲着。 “啪!” 巨龙解体,化作纯净的水流,重重地砸落在地板上,激荡出清脆的响声。 月季从龙头上掉落,孤零零地躺在一片狼藉的地面上。 瓣上沾染了点点水珠,像是在无声地哭泣。 阵阵剧痛伴随着天旋地转的感觉传来,令少女不得不一把扶住了窗台来保持身体最后的平衡。 她急促地喘着气,原本扎成优雅发髻的头发此时有些散乱,发丝间的玉簪歪歪斜斜,似是随时都会掉落一般。 “真疼啊。” 她有些自嘲地开口说道,清幽娇柔的婉转声音中包含着令人心疼的沙哑。 谢令婉为了让王瑞这根暗线不被上原王氏发现,强行和他签订了带有嵌套语句的金石铁律,这对她的精神造成了极大的创伤和负担。 尽管她的精神力极强,五行修炼天赋极高,昨天还突破到了五行四转的寻微境,可依旧不能完全没有负面效果地签下这份金石铁律。 谢令婉尚且如此,要是换一个普通人来签订这份铁律怕不是要当场七窍流血,爆体而亡。 陈郡谢氏自古以来不擅长修行,族人仅仅只保留了能够签订金石铁律的最低修为要求,可想而知为什么谢家的先祖们对这种金石铁律避如蛇蝎。 谢令婉拿出一方手帕,优雅地擦拭掉了自己嘴角溢出的一缕血丝。 作为陈郡谢氏的大小姐,她继承了谢家人骨子里的现实主义和利己主义。 谢令婉向来是最惜命的那一个,很少会折腾糟蹋自己的身体。 可她最近却频繁打破了这个她一直坚持的传统。 为什么呢? 少女在心中默默问自己。 “因为我没有时间了呢。” 她轻声说道。 少女看着手帕上的刺眼血迹,有些怔怔出神。 这方手帕看上去有些破旧了,原本月白色的布料微微地泛黄,边角处的布料有些翘起,中央绣着的月季图案也有些模糊不清。 熟悉谢令婉的人都知道,这位对自己的生活品质挑剔不已的大小姐基本是不可能允许这么一件东西出现在自己身边的。 她连洗过一次澡的浴桶都直接扔掉换新的,更不要提手帕这种随身携带的小物件了。 能让她一直带着这方旧手帕的原因只有一个: 这是方未寒送给她的。 谢令婉脑海中思绪飘飞,不自觉地就回想起了自己和方未寒 陈郡谢氏作为天下首富世家,族内子弟的生活环境自然是相当不错的。 可是这个生活环境只包括物质上的,不包括精神上的。 金石铁律的存在,使得每一个谢家人都会对周围的人有着一层天然的防备。 这种防备不会因为你的年龄有多大而改变。 小孩子,杀了人,就不是杀人了吗? 社会可以容忍新手保护期这种东西的存在,但是陈郡谢氏忍受不了。 她从小就被家族用贵族小姐的苛责要求束缚着,无时无刻不在防备着周围的人,除了父母和爷爷以外的所有人。 毕竟她生在陈郡谢氏,一个人情味最淡薄的世家。 没有人的心天生就是冰冷的。 少女也曾经像是蝴蝶般灵动,尝试着向周围的人释放着善意。 但是却被无情地挡了回来。 她很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的兄弟姐妹都要用防贼的眼神看着自己。 即使有人愿意和自己说上两句话,也会很快被大人抱走。 她委屈不已地扑到娘亲怀中,向着她哭诉着心中的不解与疑惑。 “婉婉,不要和别人多说话,你说的越多,暴露出的弱点也就越多。” 娘亲告诉她。 娘亲是汝南周氏的大小姐,与谢韬的婚约是家族联姻,彼此之间没有任何感情。 “谢家人,吃饭是沉默的,密谋是沉默的,就连杀人也是沉默的。你长大了慢慢就知道了……” “是娘对不起伱……” 娘亲抱着年幼的谢令婉,语气有些哽咽。 不久之后,娘亲便郁郁而终。 她死的那一天,她的丈夫,自己的父亲谢韬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流,连一丝伤心的痕迹都看不到。 这便是陈郡谢氏的常态。 “娘,你忘了说了,就连葬礼也是沉默的。” 从那一天起,少女心中的蝴蝶便死去了。 她尝试着去学习周围人的说话方式,去融入这个沉默的家族。 凭借她的聪明才智,她做到了,做得比任何人都要好,还成功赢得了自己的爷爷,族长谢明任的另眼相待,成为谢家这一代中最受宠爱的人。 谢令婉本以为生活就会这么平静地进行下去,自己也终将会成为谢明任那样的人,继承谢家的基业,带领家族继续前进。 可有时候命运的安排是你无法想到的。 在她十二岁那年,少女的生活中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插曲。 那时擎火书院的院长,“帝师”石东流应皇帝方遵和中书令王暾的邀请,在长明内城中开办了一所私塾,专门教育世家子弟们为人之道。 可以看作是皇帝和中书想让世家和皇室的继承人们先互相熟悉一番,以便日后形成更加紧密的联系。 谢令婉的年纪正合适,所以她也在入学名单之上。 她不知道,这件事情将会改变她的一生。 谢令婉从心底里讨厌所有的世家子弟,她厌恶他们的虚情假意,她厌恶他们的装腔作势,尽管她会挂着完美的微笑和他们交流,尽管…… 她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 她按照父亲教给她的那样,对于所有世家子弟的示好滴水不漏地接受,同时灵活地周旋其中,尽量完成家族给她的任务。 尽管她内心一点都不想和这些人说话。 谢令婉看着那群世家子弟扎堆凑在一起有说有笑,内心便总是不自觉地涌现讽刺的感觉。 “看,他们笑得多开心啊,像是一只只蝴蝶。” 少女在内心嘲笑道。 “蝴蝶,注定是活不长的。” “真是一群可怜的人。” 她转过身去,不打算加入他们的谈话。 太幼稚了。 少女心想。 “你们实在是太幼稚了!” 谢令婉眨了眨眼睛,心中有些疑惑。 我也没说话呀? 她转头看去,却见着一个小男孩从人群中挤出来,朝着他们嚷嚷道。 “你们不想着怎么去重振我大周声威,经济我大周百姓,却在这里故作成熟一般地过家家!” “真是一群可怜的人。” 小男孩满脸涨红,愤愤不平地说道。 谢令婉又眨了眨眼睛。 他怎么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一样呢? 说的话都是我想的诶。 那些世家小孩被他这一声搞懵了,面面相觑。 “方未寒,你想去就自己去,别在这里吵吵!”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孩站了出来,脸上带着讥笑。 谢令婉认识他,他是范阳卢氏的卢生象。 “就是,就是,你看大家有人愿意理你吗?” 回过神来的众人也是对着他一顿指责。 他们不再理会他了。 方未寒冷哼一声,也是不再多言,自顾自地就准备走开。 他走着走着,突然发现身前挡着一个人。 一个生得明眸皓齿,绝色倾城的女孩。 “你是那个……那个……” 此时的方未寒还比谢令婉要低一些,他抬起头打量了一下她的脸,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谢令婉。” 少女嘴角勾出一抹动人心弦的笑容,像是四月的春风,冬日的暖阳。 “哦,对对。谢令婉,你挡着我的路了。” 方未寒恍然大悟,而后一脸不耐烦地说道。 在他的眼中,眼前的少女和那些过家家的世家子弟之间没有任何区别。 “你是叫方未寒吗?我想和你交个朋友,可以吗?” 少女丝毫不在意他的恶劣态度,而是继续笑着说道。 谢令婉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和自己心声一致的人。 她现在对方未寒感兴趣得很。 有我谢令婉主动开口,这方未寒还不会欣然同意吗? 少女有些矜持地想。 “不行,我没空,我还要回去习武。” 出乎谢令婉意料的是,方未寒一口拒绝了她。 说罢,方未寒绕开了她,再度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诶? 谢令婉呆立在原地。 他没同意? 我要主动和他做朋友,他居然不同意? 他不知道我是谁吗? 我是谢令婉诶,谢家的掌上明珠啊! 真是……真是岂有此理! 谢令婉快步走上前去揪住了他的衣服。 “你回来!” 她凶凶地说道。 谢令婉感觉自己好久都没有用这种语气说过话了。 “干什么?” 被打断的方未寒更加不高兴了。 “你为什么不同意?” 谢令婉没有用自己惯用的微笑,而是有些气急败坏地问道。 “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啊。” 方未寒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 这谢令婉问的什么愚蠢问题? 我就知道,这些世家大小姐脑子都多少有点不清楚。 “陈郡谢氏的大小姐,谢公最喜欢的孙女,谢家幽兰不也是你?” 谢令婉一听更生气了。 “那你为什么不同意?是我不好看?还是不够受欢迎?” 方未寒闻言,倒是 谢令婉以为他要夸夸自己呢,结果却听到了一句别的评价。 “你好自恋啊。” 他直言不讳道。 少女差点没被他这句话气死。 她嗔怒地瞪着方未寒,小拳头捏得紧紧的。 人生中 “你是挺漂亮的,跟这个没关系。” 好在方未寒又补充了一句,这才让谢令婉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一点。 “我只是单纯地不喜欢你们这些世家的公子小姐而已。” 他解释了一句,就又要向前走去。 “我也不喜欢!” 谢令婉突然说道。 她突然间就有了一些倾诉的欲望。 眼前这个男孩,可能是自己能够找到的唯一一个和自己有着相同看法的人了。 “你也不喜欢?” 方未寒有些诧异地看着她,瞬间来了兴趣。 “那我同意了,你是我的朋友了。” 他冲着谢令婉拱了拱手。 谢令婉有些惊讶。 这就同意了? 我还准备了那么多的说辞,结果一个都没用上! 少女噘着嘴,不是很想理他。 “别绷着张脸了,我早就想说你了。” 方未寒没好气地说道。 “一天天的就会笑笑笑,你这不是除了笑还有别的表情吗?” 谢令婉:“……” 好气啊,真的好气啊。 少女的拳头捏得更紧了。 “去那边,跟我讲讲你为什么也不喜欢世家的人。” 方未寒指了指旁边的一处椅子说道。 “对了,擦擦你额角上的那处灰,这在哪碰的呀。” 他一脸嫌弃地说道。 “什么呀?” 见谢令婉一脸茫然,似乎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的样子,方未寒索性决定自己动手。 他掏出一张手帕,刚想帮她擦去那处灰,却发现自己没她高,还需要努力仰着头。 啧,有些丢脸。 方未寒把手帕塞到她的手里,指了指少女光洁白皙的额角某处。 “自己擦!” 他自顾自地走了。 谢令婉呆呆地站在原地。 她看了眼手帕,又抬起手,试探性地抹了下自己的额角。 少女摊开手一看,细嫩的指尖上果然有厚重的灰痕。 原来自己的脸上一直带着灰吗? 谢令婉想到了刚才所有人跟自己打招呼时的样子。 他们中有人装作没看见的样子,若无其事地和她交谈; 有人目光躲闪,却最终什么都没说; 有人带着嘲笑,话里话外都带着讽刺。 就是没有一个人给她指出来,说一句: “看,你脸上有灰。” 他们都不是自己的朋友,或者说自己没有朋友。 但是今天就有个人对她说了。 ……虽然是用的略带嫌弃的语气。 自母亲去世以后,谢令婉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听到这样不掺杂利益纠葛的话语了。 她怔怔地看着自己手中月白色的手帕,眼眶一酸,差点没有哭出来。 就算谢令婉再聪慧,伪装得再好,说到底她还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 她将手帕郑重地叠起,放到了自己贴身的衣兜之中。 我会将这块手帕一直留着的。 这是他送给我的东西。 少女心中暗暗发誓。 “你愣着干嘛呢?快过来呀!” 方未寒有些不耐烦的催促声响起。 “来啦来啦。” 少女连忙揉了揉眼睛,快步走了过去。 她控制不住地扬起嘴角,笑得很开心,如同月季的初绽。 就在那一天,少女感觉她心中的蝴蝶又活了过来。 …… 谢令婉回过神来,眼前是长明天街的繁华街景。 车如流水马如龙,月正春风。 她每次想到自己和方未寒的初见,总是会不自觉地痴痴笑出声。 当时他还没我高呢,我伸手就能摸到他的头顶。 现在他都比我高那么多了。 一点都不可爱了呢。 谢令婉噘噘嘴。 少女扶着窗台,艰难地撑起身子。 刚才那如同万针穿魂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少女只得靠回忆自己与方未寒的往事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从那件事之后,她和方未寒便成为了无话不说的好友。 谢令婉会将自己家族中遇到的烦心事统统向他倾诉。 方未寒也会和她一起骂着这无情的世界。 一个是自诩为看破红尘的小王爷,一个是在冷漠家族中玩扮演游戏的大小姐。 两人都是融入不进社会的孤独者,但是他们发现了彼此的存在,于是彼此相拥取暖。 谢令婉十分庆幸自己当时拦住了方未寒。 后来,在某个平凡的午后,一纸婚约被递到了谢令婉面前。 据说这是自己的爷爷谢明任亲自和皇帝订下的婚约。 她看到了那婚约上的另一个名字: 方未寒。 看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少女的心跳仿佛都漏了一拍。 当时谢令婉只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她跑到谢家祖地,自己娘亲的坟墓旁,告诉了她这个好消息。 “娘,我和你一样,也立下了婚约。” “不过女儿比娘幸福多了,女儿的婚约对象恰好也是女儿的心上人。” 她跪在墓碑前,笑着和自己的母亲说着话,一如小时候的活泼模样。 她笑着笑着,眼泪却不住地流下。 可是后来…… 谢令婉扶在窗台上的手缓缓用力,指关节都失去了血色。 后来的事情,不提也罢。 那是少女最为难过的一段岁月。 她看不到希望,她只能硬拖。 明明当初是自己率先找他搭的话,现在整个长明城却都认为他是自己的舔狗。 都怪我。 少女的心中酸涩无比,这种感觉甚至短暂地压住了她神魂上的剧痛。 这些年方未寒受的委屈,她一直都看在眼里。 她恨不得向全天下的人宣布,他不是舔狗,他是我的夫君! 你们闭嘴! 但是由于金石铁律的原因,她不能说。 可她也不愿意放弃,她只能硬拖。 拖到自己长大的那一天,拖到自己能够向谢略复仇的那一天。 而现在,这一天终于要来了。 谢令婉将手从窗台上收了回来。 她深吸一口气,手中水蓝色元素力量凝结。 她在尝试再度调动自己的精神力。 “嗡!” 神魂的剧痛时刻不停地在折磨着她,耳鸣声音几乎大得听不到任何别的声音。 她强忍着痛苦,紧紧咬着发白的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他为了你,这些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周围人的轻蔑与侮辱。 你为了他,连这点痛苦都承受不了吗? 谢令婉咬牙想道。 如同冲破了枷锁一般,庞大的水元素力急速涌动,再度盘旋在房间内。 地面上水龙的残躯化作点点水珠漂浮而起,在空气中折射着璀璨的彩虹光芒。 少女素手轻摆,水珠便三三两两地组合在一起,融合成了更大的水滴。 水滴渐渐分化重组,最后竟然形成了栩栩如生的蝴蝶。 一时之间,整间屋子内都是由水组成的蝴蝶。 它们扇动着翅膀,遮天蔽日地环绕在少女身旁,宛如被她身上的香吸引。 “出去。” 谢令婉轻声说道。 蝴蝶便冲出了茶馆阁楼的窗户,飞到了阳光之下,为地面洒下一阵阵浮动着的透明阴影。 “娘,你看,是蝴蝶!水做的蝴蝶!” 有小孩子的兴奋惊呼响起。 天街上的行人都被这壮观的一幕吸引,抬头看去。 谢令婉也在默默地看着那些蝴蝶。 看着它们一点点地飞高,飞远,最后在阳光下蒸发成水汽。 真是幼稚。 她心想. 脑海中的疼痛暂时被她压下,至少不会对她的行动产生什么影响。 少女弯腰捡起了那枝孤零零躺在地上的月季。 “蝴蝶易逝,我却偏要让它活下来。” “你会说这是不可能的对不对?” 少女将月季插在瓶中,盯着月季,微笑着问道。 “没关系。我办到的不可能的事情多了,不差这一件。” 她将那方旧手帕仔仔细细地叠好,放在自己贴身的衣兜中,一如他们初见的样子。 我会将这块手帕一直留着的。 这是他送给我的东西。 这是……我的夫君送给我的东西。 “今天我心情好,就不揪你瓣了。” 少女瞥了一眼瓶中瑟瑟发抖的月季,嫣然一笑。 谢令婉推门走了出去。 为了自己的夫君,她还要更努力一点。 第131章 你想当我娘? “现在懂了吗?” 方未寒说得口干舌燥,抓过身旁的茶杯猛喝了一口。 “我跟碧珑根本什么关系都没有,更别提特意来找她,真的只是恰好碰上了而已。” 落英终于是被他的这一番说辞给说服了。 或许不如说她本来的目的便是让方未寒同自己多说说话。 “落英明白了,不伤心了。” 落英声音柔和地说道。 “那所以殿下还需要落英帮忙换衣服吗?” 她一脸期待地看向方未寒。 “不用不用,赶紧出去,我一个人就行。” 方未寒没好气地说道。 他将腰间的流明剑随手解下,放在眼前的桌子上,剑穗在半空中飘扬着,散发着深邃的银光。 落英瞬间被这漂亮的剑穗吸引到了。 好漂亮的剑穗! 她正愁找不到话题继续赖在方未寒身边呢。 “殿下,这剑穗好漂亮啊。” 落英双手合十,看着那剑穗,面露喜爱之色。 她伸出手在半空中,却又收了回来。看上去很想摸的样子。 “想摸就摸,摸个剑穗而已,不用遮遮掩掩的。” 方未寒无语说道。 “多谢殿下。” 落英开心不已。 她轻轻抚摸着剑穗,感受着丝线在自己的掌心滑动。 “这剑穗摸起来好生舒服,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布料做的。” 落英感叹道。 “是用一种‘留我一人在房间里换衣服’的布料做的。” 方未寒没好气道。 “落英这就出去嘛……” 落英红了脸,连忙小步走了出去,还顺便带上了门。 方未寒脱掉了湿透的衣服,收到了自己的空间灵戒里,叹了口气。 他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处理和浣楼这几个头牌的关系。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穿好衣服,与门外依依不舍的落英告别,出了浣楼的大门。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一口饭没有吃,不禁感到腹中空空,有些饥饿。 于是方未寒决定先找个地方吃口饭。 委屈了什么也不能委屈了自己的肚子和牛牛。 眼前正是繁华的天街街道,此时是正午时分,周围的酒楼中阵阵的饭香飘散在空气中。 方未寒目光游离在路边的门店之间,正在想今天吃什么的时候,突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小小身影。 那天那个小女孩,她还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路边的长凳上。身上的杏黄色宫裙平铺展开,像是一朵清艳的杏。 她双手撑在身体两侧,双眼怔怔出神,看上去像是在发呆。 这小女孩咋一天天地在天街上晃荡? 方未寒有些奇怪,不过他也没多想。 他先去旁边的酒楼里买了一只烧鸡出来。 相比于这种卤好水煮的烧鸡,方未寒其实更喜欢吃那种烤鸡。 奈何人家不卖。 方未寒大感惋惜, 这些没有品位的人,一点都不懂得变通。 不管你怎么做,那不都是一只鸡嘛。只要别太离谱,鸡就不会跳舞。 他又想吃火锅了,上次说完之后也一直没有吃得上。 奶奶的,回去用火锅涮一只鸡吃。 两个梦想一次实现。 方未寒愤恨地撕下一块鸡肉。 你别说,这家酒楼的烧鸡做得倒是真的可以。 他拿着鸡,边走边吃,就要离开。 我好像忘了什么事情。 方未寒回头瞅了一眼,发现那个小女孩还是孤零零地坐在长椅上。 她在看什么呢? 这人来人往的大街有什么好看的? 你也喜欢研究人类? 方未寒走了过去,坐到了她的身旁。 “伱好,我们又见面了。” 方未寒笑眯眯地开口说道。 小女孩从发呆的状态恢复过来,眼瞳里又重新恢复了神采。 她看了身侧的方未寒一眼,大眼睛略微弯起,露出了一抹浅笑。 “你也好。” 方未寒僵了一下。 这小孩怎么说话像是个小大人一样。 跟婉婉小时候倒是有些像。 不过谢令婉不会露出她这种笑容。 谢令婉的笑容都是经过了完美计算后得出的,没有一丝瑕疵的无懈可击式微笑。 婉式微笑。 每次她用这种表情看着自己的时候,方未寒都会后脑勺一凉。 这就代表她生气了,如果不哄的话后果很严重。 经过短暂的愣神之后,方未寒还是很快调整好了状态。 小丫头,跟我玩成熟的是吧? “你为什么一直在看着天街上的人群呢?” 方未寒问了一个开放性的问题。 一般这种问题小孩子都是比较难回答的,因为它涉及的知识面比较广。 小孩子只会说出一些天真的答案,虽然很可爱,但是也无形之中印证了她小朋友的身份,这样她也装不了成熟了。 方未寒的算盘打得很好。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眼睫毛尤其的好看。 她撑起身体,朝着方未寒这边挪了挪,坐到了他的身旁。 “小时候,我晚上睡不着觉,抱着娘亲缠着她要给我讲故事。” 小女孩晃荡着裙子下的双腿,仰起头来,被刺目的阳光刺得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 “娘亲一开始还是会给我讲故事的,可是架不住我一直缠着她,娘亲最后也被我搞烦了。” 小女孩笑了笑,眼睛如同月牙般弯起。 方未寒一脸木然。 妹妹,你现在也没多大,不要做出来一副你比我还大的样子成吗? 你现在这个样子,搞得好像是我在让你讲故事哄我睡觉一样。 他听得小女孩继续说道: “她索性直接吓我,说如果我再不睡觉,就会有鬼出现,把我抓走吃掉的。” “我当时信以为真了,反而更睡不着觉了,半夜只能裹着被子在床上瑟瑟发抖。娘亲倒是在我旁边睡得很香。” 小女孩浅浅笑道。 “现在我长大了,倒是不怕鬼了。” “我现在更怕的是人。” 方未寒听到这里,实在是忍不住了。 “人?为什么怕人?” 小女孩看了他一眼,而后收回视线,轻轻拨弄着自己的手指。 她没有说话,只是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许。 “鬼固然可怕,但是它狰狞而恐怖,让人望而生畏。” 小女孩轻声说道。 “人虽然笑着,可是他们衣冠楚楚,根本看不透虚实。” “你说,这些人是不是也是由鬼变成的呢?” 小女孩幽幽地看着身前的长明天街,语气飘忽不定。 “也许,他们的衣服下面,其实也是狰狞恐怖的鬼?” 方未寒已经懵逼了。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是问了这个小孩一个开放性问题对吧? 我是想让她回答不出来,然后让她认识到自己的小孩子身份的对吧? 可是她刚才都说了些什么鬼东西? 这深刻的感悟和体会,换成某些大人来也说不出来。 他打死都不相信这是个看上去五六岁大的小女孩能说出来的话。 方未寒用陌生的眼神看着这个小女孩,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浓重的违和感。 他现在觉得这小孩和谢令婉越来越像了, 不过比谢令婉更加偏激。 谢令婉在知道了世界的真实模样之后,选择的是利用现有规则去实现自身的利益最大化。 而这个小女孩…… 方未寒不好说。 他总感觉这小丫头是想把世界直接炸了,大家一起死这种感觉。 这种想法很危险。 她家里大人是怎么教出来了个这么极端反社会的小丫头? “所以,这就是你一直看他们的理由?” 方未寒试探着问道。 小女孩点了点头。 “嗯……你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 方未寒沉吟道。 小女孩没有说话,但是小脸上有些期待的神色,似是在等待着方未寒的评价。 “先吃个鸡腿吧,怎么样?” 方未寒却把一个油汪汪的鸡腿递到了她的面前。 小女孩呆滞了一下。 饶是以她沉稳的心性,也被方未寒这猝不及防的一句话搞得有些不知所措。 她嗔怒地横了方未寒一眼,有些哭笑不得地接过鸡腿,优雅地咬了一口。 “谢谢。” 小女孩细嚼慢咽着嘴里的鸡肉,看上去很是赏心悦目。 这哪家的大小姐? 礼仪这么到位,一看就不是平凡人家的小孩。 就她刚才那一堆话,也不是平凡人家小孩能说出来的。 “怎么样?好吃吗?” 方未寒也啃了一口手中的烧鸡,含糊不清地问道。 “好吃。” 小女孩咽下嘴里的食物,眼眸微微亮起,看上去有些开心。 “就是嘛,小丫头就应该多笑笑。” 方未寒一边吃着烧鸡一边批评道。 “你看你现在的样子多好,非要像刚才似的,把自己弄成个愤世嫉俗的小孩干什么?看上去多吓人啊!” 小丫头闻言有些不高兴了。 “我那不是愤世嫉俗,我那是真实的想法!我还是很爱这个世界的。” 小女孩捧着油汪汪的鸡腿,神色认真地纠正道。 “别瞎说,我看你的样子,就是想拉着这个世界一起死。” 方未寒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她。 他怎么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呢?我的表情管理这么不到位吗? 小女孩闻言,粉扑扑的小脸上浮现一抹红晕。 “我哪有!” 她有些底气不足地辩驳道。 方未寒瞥了她一眼。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小女孩抬起头,执拗地和他对视着。 过了一会。她有些不自然地撇开脑袋,声音微弱。 “好吧……是有那么一点点……” 方未寒把手中的烧鸡放到一旁。腾出一只手来揉了揉她的脑袋。 “小小年纪的,不要想太多。” 小女孩挣扎了下,发现挣扎不开,便索性放弃了,任由方未寒摸着自己的脑袋。 她略微鼓起嘴巴,幽幽地看着方未寒。 这才稍微有了点小女孩的样子。 “我小时候,也跟你一个想法。” 方未寒笑呵呵地对他说道。 “我当时看那些世家子弟可不爽了,觉得他们都是国家的蛀虫……” “难道不是吗?” 小女孩突然打岔说道。 方未寒:“……” 我就知道,你这小丫头还是不扶器! “大人说话,不许插嘴!” 方未寒又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没好气地说道。 小女孩撇了撇嘴,继续吃着手中的鸡腿。 “当时我天天练武啊,恨不得亲自拿着把刀上前线,去跟异族厮杀,保家卫国。” 方未寒道。 “现在长大了,才觉得自己当时的想法还是有些天真了。” 他侧过身子略微低着头,把目光转向了小女孩。 “有些事情,你知道,我也知道,大家都知道,但是不能说出来。” 方未寒温柔说道: “传说北冥之下有着一种玄奇的火焰,其光芒能够透过数千米深的海水冲向天空。它的温度能够瞬间融化这世间最好的刀剑。轩辕黄帝为了让它不破坏我们的家园,于是把它扔到了北冥之底,用无穷无尽的冰冷海水包裹住它,来抵消它的热量。” “即便如此,那团火焰还是不折不挠地燃烧了这么多年,直到今天,人们还偶尔能在北面看到一种鲜红色的极光。” “那就是它燃烧的光芒。” 小女孩静静地听着。 这次她并没有出声打断方未寒的陈述。 “但是它的燃烧,并没有发出一丝丝的声音。” 方未寒笑了笑。 “凡火燃烧,爆响声冲天彻地,然所殃及不过寸土,尺木,存世不过须臾昼夜;北冥之火,浩大而热烈,沉默而静谧,却能自亘古而始,到永恒为终。” “懂了吗?” 方未寒问道。 “懂了。” 小女孩轻轻点头。 “点火就要点一把大的,小的太容易被扑灭了,对不对?” 她板起小脸,言辞凿凿地说道。 我他妈的…… 方未寒差点被她噎死。 看着方未寒吃瘪难看的表情,小女孩头一次没忍住发出了清脆悦耳的笑声。 “放心,我真的懂了。” 小女孩安慰似地拍了拍他放在自己头上的手。 “我不会对别人说的,我保证,至少……现在不会!” 小女孩认真说道。 “但愿吧。” 方未寒有气无力地说。 他现在也不知道这熊孩子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了。 小女孩眨巴了下眼睛,朝他这边又挪了挪,将自己的脑袋靠在了方未寒的怀中。 “摸摸,不生气了。” 小女孩示好似的拱了拱自己的脑袋,像是哄孩子一般说道。 迎接她的却是一个脑瓜崩。 “呀!” 她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方未寒,有些微嗔。 “你是大人还是我是大人?” “还哄上了……你想当我娘?” 方未寒面无表情地说道。 第132章 以后都这么唤我好不好? “不要得寸进尺啊你。” 方未寒冷笑着看着自己身旁的小女孩。 “小丫头,说你胖还你还喘上了。” 小姑娘眨巴了下眼睛,俏生生地说道: “我不胖。” 方未寒:“……” 好萌啊。 这小孩不装深沉的时候其实还是很可爱的。 一看就是个美人坯子,长大了肯定是绝世倾城的大美女。 当然,她得先能活到长大。 方未寒很怀疑就这小丫头的德行,会不会在还没长大的时候就把自己作死了。 “我要走了,娘亲在朝我招手呢。” 小女孩指了指远处,突然说道。 方未寒抬头看去,只见还是上次那个戴着斗笠的女人。 从她的斗笠下露出的一角,可以窥见她的部分真容。 也是个大美人。 要不然估计也生不出来小丫头这样的。 “伱娘不会也在想着毁灭世界吧?” 方未寒问道。 小姑娘跳下椅子,整理了整理身上略有些褶皱的宫裙。 她闻言有些无语地瞥了方未寒一眼。 “没有。” 她没好气地说道。 “而且我也没有!你不要瞎说哦。” 小姑娘凶萌地瞪着他。 “瞎说我就会吃掉你的。” 她张开小手比画了下。 “行行行,你快去吧,别让你娘亲等着急了。再误以为我是什么拐卖小孩的坏人。” 方未寒丝毫没有被她吓到,而是笑着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嗯呢。” 小女孩这次也没有抗拒他的摸头,而是笑盈盈地答应了下来。 “你不是坏人,我知道的。否则我也不会跟你说这么多话了。” “你以后还会来这里吗?” 小丫头脆生生地问道,大眼睛中略微带着一丝期待。 “会的。” 方未寒笑了笑,声音轻柔。 “你也会对不对?” 她浅笑着点了点头。 “再见。” 小女孩行了一个淑女礼仪,小跑着奔向了自己的娘亲。 “你叫什么?” 方未寒在后面喊道。 “嗯……” 小女孩停下脚步,略微思考了下。 “!” ,听起来就很好吃的名字。 这小女孩反正和这名字一点都不沾边。 应该是甜的,这小丫头只能是黑心。 方未寒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那小女孩和她的母亲已经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也不知道究竟是哪家的人…… 方未寒摇了摇头。 一阵困意涌来,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哈欠。 方未寒这才想起来,从昨天晚上到今天中午,他一直没睡。 “又特么通宵了,我得赶紧回去补个觉。” 方未寒揉了揉眼睛,嘟囔了一句。 “通宵对腰子不好,还容易掉头发。” “为什么非要掉头发呢,身体上还有那么多毛呢,腋毛、腿毛啥的,非掉头发干啥……” 他叹了口气,朝着自己王府走去。 走着走着,方未寒突然想起来个问题。 不对啊,看似是过了一晚上加一上午,但是实际上自己的体感时间应该是没有这么多的。 方未寒感觉昨天晚上的时间应该是被白毛给吃掉了。 那个所谓的过去的投影应该是有点问题,能够扭曲区域内时间的流速来达到光影的复现。 这倒是跟琼琚返璞的原理像极了。 这白毛极有可能就是临渊阁的人。 可是那他为什么不知道有琼琚返璞这一招呢? 方未寒百思不得其解。 他决定有空了一定要好好找找临渊阁的资料。 这个宗门太奇怪了。 就像是天山上的珍珠,看起来是个珍珠,实际上是一匹小马。 总之就是处处充满着违和感。 在他前世的时候,他其实原本最恨黄毛。 但是现在这个白毛以一己之力扭转了他的看法。 真有你的。 方未寒打着哈欠走进了自家的王府。 “老赵?” 方未寒喊了一声,却没人搭理他。 奇怪了,这赵二爷不在这里看大门,又跑到哪里鬼混去了? 方未寒这次懒得管他了,揉着眼睛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殿下?你咋从外边回来了?!” 一声如同见了鬼一般的声音突然从方未寒身侧响起,吓了他一跳。 哈欠连天的方未寒被这一声鬼叫直接干醒了。 他勃然大怒地看了过去,发现是赵二爷发出的声音。 方未寒仔细沉思了一下。 哦对,是我昨天让他守着后院来着,怪不得前门没人呢。 方未寒为自己冤枉了赵二爷愧疚了一秒钟。 “没啥,本王刚刚练成的瞬移秘法,厉害不?” 方未寒随口说道。 “殿下能给我瞬移到对面王寡妇洗澡的院子里不?” 赵二爷闻言搓了搓手,眼睛放光地说道。 方未寒:“……” “这估计悬,不过也许我可以自己过去?” 方未寒沉默了一下后说道。 “那殿下还是别去了,王寡妇留给我就好。” 赵二爷一听这话,连忙制止道。 “知道还问?去去去,让本王进去。” 方未寒没好气地说道。 他猛地推开了后院的院门,走到了那个已经被挖空的水池旁。 那个宛如黑洞一般的关山藩屏阵已然修复得七七八八,基本回归了最开始的样子。 这倒是不错,以后自己相当于多了一条密道。 方未寒回忆了下昨天下午裴阶教给他的机关开启方法。 只需要按着反方向敲一遍就可以了吧? 于是他忍着困意,成功地关上了这个复杂的机关。 池底的石板严丝合缝地闭锁起来,根本看不出来一丝阵法和机关的痕迹。 这东西确实隐蔽,如果不是自己翻到了浣楼的卷宗,绝对不会发现自家池塘下方还藏着这么一个东西。 世间墨者本就是修士中的熊猫,要不是自己恰好认识裴阶,可能还真的会对这个东西束手无策。 “二爷!” 方未寒招了招手,把赵二爷喊了进来。 “看看这个池子,你不感觉跟咱们王府的周围装扮格格不入吗?” 他笑眯眯地说道。 “作为王府的护眼高手、王室供奉,你不打算做些什么吗?” 赵二爷的表情有些僵硬。 “殿下的意思……该不会是让我把这个池子再填上吧?” 这话刚一说完,他便连忙摇了摇头。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我一把年纪了,殿下怎么会刚让我抽干,又让我填满呢……” “这么欺负我一个七八十的老年人,多不好啊。” 小样,还跟我演上了。 之前给你那么多银子,让你填个池子还不乐意了。 方未寒内心冷笑。 他掏了掏耳朵,装作没听见的样子。 “啥?二爷你说啥?我这年纪大了耳朵有点背。” “记得把池子填上水啊!我先去睡会儿。” 方未寒背着手慢慢悠悠地晃走了。 赵二爷木然地孤身一人站在池子旁,看上去有些悲壮。 …… 方未寒昨天晚上实在是过于劳累,今天几乎是一沾到枕头便睡着了。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已经是黄昏时分。 橘黄色的夕阳照在他的眼睛上,强迫他驱散了残留的睡意。 “睡时间太长了,头疼。” 方未寒从床上坐起来,叹了口气。 “明天开始规律作息,我可不想未老先衰了。” “人死牛还在,或者牛死人还在什么的,实在是太可怕了。”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了。 方未寒决定去一个老地方看看。 正巧,好久没去张叔的馄饨摊了。 每次去都能碰到陶允姜,方未寒觉得这次去应该也能碰到。 那是一种冥冥中注定的玄而又玄的感觉,就好像自己能够知道陶允姜的行动一样。 这种感觉自从上次他拉过陶允姜的手之后似乎就出现了。 路过后院时他探头看了看,发现赵二爷还在后院忙碌着,老脸苦得像是腌制时间长了的黄瓜。 方未寒觉得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劳动最光荣! 他自行前往了张叔的馄饨摊。 在闻到馄饨香味的同一时刻,方未寒也看到了小桌子前那倾国倾城的少女。 红衣马尾,长剑挂腰,桃腮杏脸,明眸善睐。 不是陶允姜还能是谁? “几天没见,想我了吗?” 方未寒坐到陶允姜对面的位置上,笑眯眯地看向她。 少女刚刚把一个皮薄馅大的馄饨吃到嘴里,嘴巴撑得鼓鼓的。 “呜呜……” 陶允姜眼神一亮,含糊不清地说了句什么,就连她自己都没听清。 她只得冲着方未寒眨了眨眼睛,希望他能理解自己的意思。 “放心,我不抢你馄饨吃。” 方未寒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陶允姜:“?” 她听见这话,气得差点把嘴里的馄饨吐出来,只得伸出小手死死地捂着嘴巴。 少女在桌子下踢了他一脚,看上去有些气急败坏。 “你别急啊,我真不抢!” 不料方未寒似乎根本没理解她的意思,而是继续一本正经地解释。 陶允姜睁圆了眼睛,气得不行。 她连忙吞掉口中的馄饨,还喝了口馄饨汤漱漱口。 “两天没见,就这么跟师傅说话?” 陶允姜气鼓鼓地瞪着他,拍了拍桌子。 “先说一声师傅好让我听听!” 她试图重振自己身为师傅的威严。 “师傅好!” 出乎陶允姜意料的是,方未寒根本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地纠缠,而是直接爽快地说了出来。 诶? 什么情况? 便宜徒弟这么好说话的吗? 陶允姜被这一声师傅冲昏了头脑,有些欣喜。 方未寒上次喊师傅好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情了,这突然一喊,极大地满足了少女的虚荣心。 “师傅,能请我吃碗馄饨吗?” 方未寒趁热打铁,摆出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架势。 “可以啊。” 陶允姜还沉浸在刚才的欣喜之中,没什么犹豫的便脱口而出。 “我去给你端,你等一下!” 少女把祈苍放到了桌子上,风风火火地就去找张叔了。 方未寒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祈苍剑,笑得十分开心。 “你说,你主人是不是有点笨?” 方未寒戳了戳祈苍剑。 玫红色的长剑闪了闪,似是在表示赞同。 “以后跟我混怎么样?” 方未寒再度笑着询问道。 长剑僵硬了一下,似乎是有些犹豫。 最后它还是没有闪烁,表达了自己的拒绝。 我不会背叛我的小主人的。 它冲着方未寒闪了闪,似是在表示这个意思。 “那就行。” 方未寒笑笑。 “要是你刚才同意了,我就给你主人打小报告。” 祈苍剑都惊呆了。 这人好生无耻! 人类果然还是太狡诈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 方未寒不满地冲着祈苍剑指指点点。 天知道他是怎么从一个剑上看出表情的。 “允姜这么笨,万一被你一把剑给骗了怎么办?我不得替她把把关?” 方未寒说道。 “你一会儿别露馅知道吗?” “要不我就把你刚才心动了一瞬间的事情说出去。” 他威胁道。 长剑连忙讨好似地抖了抖。 方未寒满意地点点头。 行,挺上道的。 “什么说出去?” 陶允姜脚步轻灵地走到了方未寒身前,将手中的大碗放在了桌子上,推给了方未寒。 她拍拍手后旋身坐下,带起一阵桂的香气,混合着少女身上的幽香,尤其地好闻。 “说出去‘师傅好’这句话我是真心的。” 方未寒说道。 “嘿嘿。” 陶允姜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如同桃盛开,小酒窝勾人心神。 “也没什么。” “我刚才想了想,感觉你是在故意说好听话哄我开心,想让我请你吃馄饨。” 少女伸出小手托着光洁的下巴,把脑袋撑在桌子上看着方未寒。 “可我还是喜欢听。” “要不,我请你吃很多很多顿馄饨,你一直这么唤我,好不好?” 她轻声说道。 方未寒听见这话,心脏莫名地有些悸动。 他看向了陶允姜。 少女的眼睫毛在阳光下根根分明,像是黑色的小扇子忽闪忽闪。 她粉面微红,双眸含羞,但还是没有把视线从方未寒的身上移开,眸光中带着些许欣喜和眷恋。 这对视仅仅是一瞬间,但是仿佛又很漫长,如同三次的期盛放。 方未寒感到双脸有些热,竟然一时之间不敢和陶允姜对视。 草了。 这小师傅怎么说起情话来这么动人呢,给我都整得不好意思了。 他有些羞耻。 不行,我得把主动权拿回来。 再这么下去,到时候我要在下面了,这成何体统! “行啊,一辈子可以吗?” 方未寒笑了笑。 闻言,少女俏脸上酡红更甚。 她没有说话,只是傻傻地笑着,动人的桃眼微微弯起,像是一轮新月。 “那什么?你给我拿勺子了吗?” 方未寒不经意般地问道。 “啊?” 陶允姜从发呆状态骤然惊醒。 “我去给你拿,你等一下。” 她连忙便要起身。 “不用了。” 方未寒制止了她的动作,伸手往前一捞,将陶允姜的勺子拿到了自己手里。 “我用这个。” 他对着少女晃了晃手中的勺子,有些得意地笑了笑。 “诶?” 陶允姜呆呆地看着他把自己用过的勺子放到碗里,捞起一个馄饨,向着自己嘴中送去。 “那是我的勺子……” 她弱弱地出声说道。 “怎么啦?” 方未寒吃着馄饨,含糊不清地说道。 “不让用?” “不……不不……能用能用,就是……就是……” 她说话支支吾吾的,看上去有些说不出口。 这不是间接亲亲了吗? 少女内心羞急不已。 这话我怎么可能说得出来嘛! 她只是行为大方洒脱了一些,女孩子家的脸面还是要的。 少女索性不说了,而是又在桌子下踢了他一脚。 “吃吃吃,就知道吃!” 她嗔怒地瞪着方未寒,脸颊有些羞红。 “吃胖点也好,过两天吃胖了给我当沙包来,这样打起来你不硌手!” 陶允姜轻哼道。 第133章 其诺有允 “你怎么天天在这里吃馄饨啊?” 方未寒一边吃着碗里的馄饨,一边询问道。 “我一共来这里吃了三次馄饨,每次都能遇见你。” 一听这话,少女瞬间不乐意了。 “我哪有天天吃!” 陶允姜当即有些委屈地说道。 “我最近也可忙了,来张叔这里吃馄饨的次数也不多啊!” “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回事,每次都能遇见我。” 方未寒瞥了她一眼,而后收回视线。 “是呀,我要是不来这里吃馄饨,我就见不到伱了呢。” “师傅不要徒弟了,嘤嘤嘤。” “扑哧!” 他机械式捧读嘤嘤嘤的样子成功把陶允姜逗笑了。 “怎么?师傅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她绷起小脸,但是嘴角还有些抑制不住的笑容。 “师傅都是高冷的,哪里能让你如意?” 听见这话,方未寒十分诧异地说道: “你高冷?” “你确定这俩字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少女瞪了她一眼,不满地挺了挺胸脯,努力做出了威严的样子。 “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她掐着嗓子,故作深沉地说道。 这话说完之后,方未寒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倒是自己先笑出了声。 “哎呀,我做不出来那种样子。” 少女重新趴到了桌子上,支着自己的脑袋,马尾从肩膀的一侧垂落,如同完美柔顺的绸缎。 “我不是没有努力啊,我是练过的!” “我每次看到我爷爷那种威风八面的样子,都可羡慕了!自己没事的时候也会对着镜子偷偷练习来着,就是这个效果有些……不太好……” 她解释道,看起来有些不太好意思。 “看出来了,就你这样以后也别当什么师傅了,根本镇不住场子。” 方未寒评价了一句。 陶允姜眨了眨眼睛,笑意盈盈。 “我没事当什么师傅呢?” “我只要有你一个徒弟就够了呀!” 不待方未寒回答,她又做出委屈兮兮的样子,噘起嘴巴可怜地看着方未寒。 “是你不听我的话吗?” “难道你不喜欢你的师傅吗?” 方未寒被她萌到了。 果然,还是陶允姜适合做出这种元气满满的撒娇动作,让人看一眼就喜欢得不得了。 她做出来这种动作效果这么好还是因为她心无杂念,比较清纯。 要是换成萧槿…… 经历了上次马车内那件事情之后,方未寒总感觉萧槿这臭妹妹最近应当是长歪了。 估计是看话本看的,她总是会把一些东西往涩涩的方向上拐。 唉,得抽空教育教育她,少看点本子。 整天就知道涩涩。 “喜欢喜欢。” 他随口敷衍道。 “你好敷衍啊。” 陶允姜有些微恼。 方未寒刚才那个样子,明显就是没有在好好听她讲话。 他怎么可以这样! “你是不是在想别的女人?” 她突然问了一句。 “嗯……嗯?” 方未寒回过神来,若无其事地回应了一句。 “没啊,为什么这么问?” 陶允姜有些狐疑地打量着他的神色。 少女不擅长察言观色,所以不太能确定他此时到底是不是在说瞎话。 “真的吗?” “你和那位谢家大小姐的事情……” 陶允姜试探性地问道,心跳不自觉地就有些加快。 她还记得,当初方未寒来找自己,就是因为不想再当舔狗了。 最近他和谢令婉的婚约又解除了,很难不让陶允姜生出一些别的联想。 他难道是因为这个自己主动解除的婚约? 还是因为……因为……因为什么别的原因? 比如……我? 少女忍不住地就开始胡思乱想。 “这件事情……” 方未寒听见她问这个就有些头疼。 这件事情该怎么和她说呢? 首先瞒着是不能瞒着的。 方未寒上次在长明外城就已经骗了陶允姜一次,硬生生地伪装出了自己的超高道德水平。 但是那是在不会伤害到陶允姜的前提下。 如果自己在这件事情上瞒着她,最后肯定会伤害到她的。 这种事情方未寒不想去做,也做不出来。 除了不能瞒着之外,自己也不能把真实情况告诉她。 陶允姜和萧槿不太一样,萧槿是凭借她对于自己和谢令婉的了解自己猜出来了真相。 但是陶允姜什么都不知道啊。 自己要是告诉她真相,那无疑便是违背了和谢令婉的约定。 小师傅这么笨,万一让人瞧出了什么端倪该怎么办? 方未寒可不想因为自己的一句话破坏到谢令婉的计划。 真是要了命了。 按照婉婉那个信息收集能力,现在应当是知道我和允姜的事情了。 以自己多年来对她的了解,她应该会先把火气压下来,等到见到自己的时候再爆发。 令婉应当是能和允姜友善相处的……吧? 方未寒心里有些没底。 “这件事情……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他头痛不已,索性将皮球踢了回去。 “啊?” 陶允姜有些猝不及防,显然没有想到方未寒会反问她。 “我……我怎么知道你的事情嘛?” “身为师傅,不应该对于徒弟的事情了如指掌?” “怎么我的婚约这样的头等大事,师傅都不知道?” 方未寒质问道。 “我这不是……我这不是正在努力地知道嘛,要不我也不会问你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显得越来越没有底气。 陶允姜才不是傻。 她只是有些事情不愿意去深思罢了。 她讨厌那些世家子弟弯弯绕绕的话术,于是她选择了和他们直接撇清关系。 她不想去学那些官场上的阴谋诡计,她更愿意用手中的剑去斩断所有的荆棘。 就像她的爷爷那样。 如果对于每件事情都深思,都去挖掘它们背后的逻辑,那么你将会发现这个世界一点都不善良。 她不想看到这样的世界。 所以她宁愿用祈苍来解决这些事情。 这世上几乎所有的事情都能用刀剑来解决,还有一小部分不能,比如人心。 感情,或者说爱,便是人心的一种。 当她看到方未寒并没有主动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选择了将皮球踢了回来转移话题的时候,便已经明白了他心中所想。 有时候,不回答也是一种回答。 少女不再去看他,而是默默移开了视线,心中有些酸涩。 “……你要是不愿意说就算了。” 陶允姜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 她不想因为这件事情就破坏掉她和方未寒之间的关系。 既然他想要转移话题,自己就配合他好了。 谁让他管自己叫小师傅呢。 少女有些委屈地心想。 方未寒注意到了陶允姜语气中的异样。 他看了看陶允姜的表情。 尽管她努力做出了平静的样子,但是她有些微红的眼眶还是很容易就被方未寒发现了。 这个小师傅,连装都不会装,活该被人欺负。 他叹了口气。 “吃饱了吗?” 方未寒装作没看到她的小表情。 “吃饱了。” 陶允姜揉了揉眼睛,若无其事地笑着回答。 “那好,陪我去外城区纪刚那里看看怎么样?” 方未寒提议道。 “上次咱们把宋家帮一锅端了之后还没去看过呢。” 陶允姜略微迟疑了下。 “好啊,我们走。” 她爽快地答应下来。 “你不用和张叔说一声?” 方未寒好心提醒了一句。 “不用,今天晚上我没什么事情,本来打算去修炼的。” 陶允姜解释了一句。 不过她还有半句没说出来。 “没什么事情,陪陪你也好。” 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有些不想说这句话了。 方未寒便和她一同离开了张叔的馄饨摊。 两人走在傍晚的街道上,逆着忙碌一天后归家的人群,渐渐走到了灯火幽微的地方,人声渐远。 陶允姜抱着祈苍剑,跟在方未寒身侧落后半步的位置,一直没有说话,看上去有些闷闷不乐。 尽管她努力装作和平时一样,但方未寒感觉酸味都快溢出来了。 方未寒伸出手牵住了她的小手,入手一片温软。 他明显地能够感觉到少女的身躯颤抖了一下。 她稍稍挣扎了一下,而后便乖乖地不动了。 方未寒手掌的温度源源不断地顺着传递过来,传到了她的心尖。 陶允姜感觉被他牵住手之后,心中的那股酸涩烦闷渐渐地就消失不见了。 不行! 我……我不想就这么轻易地原谅他。 少女默默想道,心中还是有些生气。 他敷衍我,而且明显是有事情瞒着我! 我要重振师纲,无论他说什么我都不会原谅他的…… 她正如此想着,就听得方未寒说了一句: “陶允姜?” “在呢,怎么了?” 她立即条件反射般回应道,心中有些羞恼。 怎么又喊我的名字! 每次他叫我的名字的时候,我都紧张得不行,总感觉是自己做了什么错事。 不过这次我可没错! 陶允姜有些傲娇地想。 还是那句话: 无论他说什么我都不会原谅他的! “我会娶你的。” 方未寒轻声说道。 “一定会。” 他又补充了一句。 说完之后,方未寒突然发现自己拉着的小手不动了。 他回头看去,只见陶允姜已经停下了脚步,正呆呆地看着他。 少女现在满脑子都是方未寒刚才说的那句话。 他刚才说了……什么? 他是不是说他会娶我的? 陶允姜大脑空白一片,刚才在想着的话早已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得有些快,或者是慢,她不知道。 此刻少女愣愣地看着方未寒的样子,似是要将他的脸孔牢牢地刻在心底。 他说他要娶我。 陶允姜眼眸中渐渐弥漫起了水雾,模糊了瞳孔中方未寒的倒影。 方未寒松开了她的手,上前一步,将眼前的少女轻轻拥入了自己的怀中。 “我和谢令婉之间的事情有些复杂,一时半会儿之内还不能告诉你。” “抱歉。” 他回想着自己 少女站在湖边的草地上,遗世而独立,手中剑舞如风,身下裙裾飞扬,带落了初春的万缕阳光。 也许是见色起意,也许是形势所迫,也许是两者皆有。 在命运使然下,他和陶允姜之间的关系终究发展到了如今的情况。 早已无法割舍,正是有缘求份。 他决定今天就给出自己的承诺。 我方未寒可不是什么钓着女孩胃口的渣男败类。 “我现在所处的境界相当危险,皇帝对我的态度暧昧不明,某些世家中的人无时无刻都想着我的性命,我不知道我还能在广陵王这个位置上待多长时间。” “想要让我死的人数不胜数,我不知道我还能在这个世界上活多长时间。” 他拥紧了少女的娇躯,感受着她的微微颤抖,嗅着她发丝上的桂清香,心情沉静了不少。 “我本来不想这么快跟你说这些,想着等我解决了这些琐事之后再大大方方地向你表明心迹。” “可是,我更不想看到你因为我的事情而心生郁结。” “我的小师傅应当是意气风发的,应当是神采飞扬的,应当是穿梭在长明城大街小巷中的红衣女侠,不应该闷闷不乐,更不应该因为我的事情闷闷不乐。” “我不是在想着要挟你一定要同意,因为我也不知道我还能活多长时间,这样多少有点不负责任;可我也不想让你难过,让你不明白我是怎么想的。” 他越说越觉得有些语无伦次,索性有些气急败坏地破罐子破摔了。 “哎呀,反正就是那个意思,你明白了就行。” 方未寒停下了述说,等待着陶允姜的回应。 可是陶允姜没回应,这让方未寒有点心慌。 这傻妞应该能理解我是啥意思吧?不会我说这一堆话都白说了吧?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你应该能明白吧?” 他略有些紧张地问道。 怀中的少女不知何时早已停止了颤抖。 “嘻嘻。” 她从方未寒的胸膛中抬起小脑袋,笑得像一只小狐狸。 “我明白啊!我怎么不明白了?” “你师傅我又不是傻的!” 陶允姜脸蛋红红的,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她腾出一只手来,用白嫩的指尖抹掉了自己眼角的泪痕。 “喏,你把我弄哭了哦。” 她在方未寒的嘴唇上轻轻一点,将泪水蹭了上去。 “尝尝,咸的!” 她抽了抽鼻子,故作不悦地皱眉说道。 “我刚才一点都没有生气,知道吗?” 陶允姜一本正经地严肃说道,俨然已经忘记了自己刚才到底在想着什么东西。 我哪里生气啦?我这么热情开朗乐观大方的人,怎么会生气! 都是这便宜徒弟捏造出来编排我的! 反正我现在挺高兴的。 少女心中有些甜蜜的想道。 “所以你根本不用跟我说这一大堆,不就是一个谢家大小姐吗?有什么的?” “我会把她放在眼里?” “我陶允姜怕过谁啊?” 她傲娇地哼了一声,挥了挥小拳头。 “咳咳,虽然你说这些话基本没什么用,但是话说出口可就不能改了呢。” 少女清了清嗓子,故作矜持地说道。 “你说你要娶我啊?” 她扬起嘴角,小手背在身后,俏生生地看着他。 方未寒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娶我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哦,你真的要娶?” 陶允姜笑道。 方未寒又点了点头。 “那好。” 她上前一步,闭上了眼睛。 “亲我一下。” 少女轻声说道。 方未寒:“?” 什么玩意? 他被陶允姜搞懵了。 “我和谢令婉之间……” 他开口说道。 “没事,我不在意,谢令婉是谁?跟我很熟吗?” 陶允姜打断道。 “我可能活不长了……” 方未寒弱弱地说道。 “谁敢动你一下,姑奶奶砍了他!” 陶允姜再度打断。 “我……” 方未寒还想开口说些什么。 “你哪里来这么多话?磨叽死了!” 陶允姜不耐烦地睁开眼睛,气冲冲地瞪着他。 “别动。” 她踮起脚尖,轻轻地印在了方未寒的唇上,双手伸出,如玉般的藕臂勾住了他的脖子。 方未寒:“???” 他直到现在还是懵逼状态。 这算什么?我被陶允姜给强吻了? 他有些哭笑不得。 感受着嘴唇上传来的温软湿润的触感,方未寒抽空看了一眼陶允姜的表情。 她紧紧地闭着眼睛,眼睫毛轻轻地颤抖着,俏脸上红霞遍布,像是春日的桃。 显然她并不像刚才表现的那么平静。 毕竟是少女的初吻,怎么可能不算太紧张。 方未寒在这方面也没什么经验。 前世没经验就穿过来了,今生关系到这一步的只有萧槿和谢令婉。 萧槿那里根本没亲,只是点了一下。 婉婉也没咋亲过。 主要是她思想太保守了,总是打算在洞房的时候才会干这些事情。 至于具体亲过没有…… 方未寒没啥印象了。 可能有,可能没有。 不过他看过很多这方面的影像资料,再加上男人对于这种事情的无师自通,他觉得他可以试试。 方未寒不再任由陶允姜胡作非为,而是伸手绕到了她的脑后,托住了她的脑袋,动作热烈而主动地回应着少女的心意。 陶允姜腻哼一声,桃眼睁开一丝缝隙,似娇似嗔地瞪了他一眼,迷离的眼眸中带着朦胧的水汽。 黄昏下最后一丝日光洒进这个阴暗的角落,洒在纠缠着的两人的身上,为周围镀上了一丝梦幻的迷蒙。 陶允姜的俏脸早已酡红一片,此时正双眼失神,指尖点着自己湿润的红唇,好像在回味着刚才那令人销魂荡魄的痴缠感觉。 这种感觉真不错呢。 她痴痴地笑出声来,小酒窝勾人心魄。 少女看了看方未寒,却发现他已经蹲到了墙角,一脸生无可恋地在地上画着圆圈。 陶允姜有些疑惑。 “你怎么了?刚才憋到气了吗?” 她有些好奇地问道,声音中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妩媚。 “我被人强吻了。” 方未寒哀伤地说道,看上去有些委屈。 陶允姜:“……” 她哭笑不得地走过去,轻轻踢了踢他。 “明明是你占了我的便宜!不要做出一副你是受害者的样子好不好?” 陶允姜没好气地说道。 方未寒不想理他,还是自顾自地画着圆圈。 “师傅亲你一下怎么啦!我看你后面也挺开心的嘛!” 少女绕到他身前,伸出双手轻轻捧起了他的脸,笑容有些狡黠。 “好啦好啦!别哭了!” “下次让你亲回来好不好?” 她羞红了脸,轻声哄道。 方未寒立刻拍掉了她的手站了起来。 “其实我刚才也没有伤心,虽然你说这些话基本没什么用,但是话说出口可就不能改了。” 他义正辞严地说道。 “记得下次让我亲回来。” 陶允姜哪里看不出来他这是在暗戳戳地嘲笑她刚才的话。 少女现在的心情宛如暴雨之后出现的大晴天,天边还飘荡着一道绚烂的彩虹。 “哼。” 她轻哼一声,决定不和方未寒计较。 陶允姜伸出手,祈苍便从一旁的墙角处飞到了她的手里。 “来,跟师傅讲讲,刚才这个……是你的初吻吗?” 她擎着长剑,连着鞘一起顶在了方未寒的脖子处,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应该……是吧?” 方未寒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少女蹙起蛾眉,有些不高兴地瞪着他。 “什么叫应该呀!到底是不是!” 感受到了陶允姜语气中的些许杀气,方未寒连忙解释道: “应该的意思就是说我记不清楚了。” “毕竟我和谢令婉从小就认识,小时候的记忆现在有些记不太清楚,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有没有和她亲过。” 陶允姜闻言,持剑的手一僵,心下有些微酸。 好啊,你们两个小时候就认识了,如此一来倒显得我破坏了你们的感情呢。 不对! 少女突然反应过来。 喜欢的东西不应该去抢过来吗? 再说了,不管那谢令婉自己是什么情况,反正婚约现在是不在了。 这不能怪我呀! 谁让你当初拿钓舔狗的方式钓着我家宝贝徒弟! 陶允姜瞬间豁然开朗。 她又想起了当时方未寒来找自己拜师的原因就是谢令婉因为一件小事便对他冷眼相向。 这样的女人,咱们不娶也罢! 少女有些义愤填膺地想道。 不如娶我! 这样也算是为方未寒报仇了! 方未寒眼睁睁看着陶允姜的表情从失落变成了若有所思,再从若有所思变成了心疼,然后又从心疼变成了恼怒,最后全部消失,又回归了甜甜的笑容。 她刚才……都想了些啥? 方未寒不太能明白。 “跟我讲讲,那谢令婉是个什么样的人?” 陶允姜将长剑悬在自己的腰侧,拉起方未寒的手,歪着头俏生生问道。 方未寒:“……” 他的表情有些诡异。 “你为什么想要知道这个?” 方未寒有些疑惑。 “我爷爷说过,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我要先掌握她的特点,并加以分析,才能料敌制胜,你说对不对?” 她兴致勃勃地分析道。 方未寒有些哭笑不得。 我咋感觉真要斗起来,十个你加起来都斗不过谢令婉呢…… “快快快,跟我讲讲,跟我讲讲嘛!” 陶允姜摇晃着他的手臂,撒娇道。 “好好好……” 方未寒无奈地答应下来。 跟现女友讲前女友的事情,这都什么破事…… 第134章 知行合一 “你是说,你这个前妻……啊不是,是前未婚妻很聪明?” 陶允姜牵着他的手,漫步在夕阳渐远的大街上。 她总是喜欢走在方未寒身前两步,拉着他向前走,像是充满活力的小鹿。 陶允姜总是这样,方未寒也觉得她就应该一直这样下去。 希望不要有任何的烦心事打扰到她。 方未寒在心中默默说道。 “你说话呀!她是不是很聪明?” 陶允姜转过身来,伸出另一只白嫩小手在方未寒眼前晃了晃。 “一提伱和你前妻……呸……前未婚妻的事情,你就在发呆,看起来你们的感情很深厚喽?” 她鼓起嘴巴,语气中有些微酸。 虽然陶允姜刚才已经想通了自己的心意,也明白了方未寒的想法,但是看见他在想别的女人还是会免不了地吃醋。 她都钓着你,拿你当舔狗了!你还那么喜欢她干什么? 难不成我这徒弟就好这一口? 少女忍不住地就开始在心中猜测起来。 “是挺聪明。” 方未寒回过神来。 什么就想别的女人了? 之前或许他会有几分愧疚,但是这次他是真的是问心无愧了。 我刚才明明也在想你! “我刚才没在想她,只是在想,为什么我的小师傅总是这么有活力呢?” 方未寒笑吟吟地说道。 “果然,我是上了年纪之后怠惰了。动都不想动。” 他叹了口气。 陶允姜忍俊不禁地地打了他一下。 “你才多大呀?就说自己老了?” “不要贫嘴哦,小心师傅打你!” 她挥了挥小拳头,看起来有些娇憨。 “诶,听你的意思,那谢令婉应当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吧?” 陶允姜戳了戳方未寒的腰,有些担忧地问道。 “倒也不是,她挺大方的。” 方未寒一本正经地说着胡话。 他总不可能在陶允姜面前说谢令婉的坏话吧。 “你肯定能和她成为好姐妹。” 少女皱了皱柳眉,看起来有些不太相信他说的话的样子。 “真的假的?我怎么总感觉你在骗我呢……” “你说,到时候如果我和那谢令婉打起来了,你帮谁呢?” 陶允姜笑嘻嘻地凑了过来,俏脸几乎贴到了方未寒的脸上,温热的吐息打在他的脖子上,有些痒痒的。 在她说出这个问题的那一瞬间,方未寒便依据本能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 这不是“妈、我、河、游泳、救”的问题吗? 这东西我是不可能回答的。 方未寒丝毫没有被她这副撒娇蠢萌的样子给欺骗到, 实际上他已经注意到了,这小师傅看似在笑着,实际上另一只手已然悄悄握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方未寒若无其事地收回偷偷下撇的视线。 “帮你啊。” “谢令婉是谁啊?我跟她不熟。” 他明智地选择了最安全的说法。 同时在内心开始疯狂地祈祷: 婉婉肯定不知道这件事情,她肯定不知道。 要是被谢令婉知道这件事情,自己腰上的肉估计会被她拧到死了。 “不过我觉得你也不需要我帮就是了,她肯定是打不过你的。” 方未寒为了保险起见,又加了一句吹捧的话。 他这次说的倒是真心话。 陶允姜是千年难遇的明武天才,她的修为现在自己已经看不透了,也许是明武四转中期? 最近北方异族蠢蠢欲动,天命大势似是又有恢复的迹象,世间修行者的修炼速度都无形中明显提高了几分。 没准小师傅现在已经明武四转后期了也说不准。 明武四转乃是凝意境界,主要任务就是凝聚出属于自己的武道真意。 方未寒觉得陶允姜完全可以跳过这一步。 她刚入四转的时候,祈苍剑上的剑意就已经看得方未寒有些心惊胆战了。 陶允姜现在欠缺的仅仅是血气的浑厚程度而已。 换句话说,只要她愿意,在时间足够的情况下,她肯定能够突破到登神五阶的境界。 上次她在宋家帮堂口以一人之力杀掉了二十多个喝下索厄的拜火神教教徒外加一个宋家帮帮主。 这等骇人听闻的战绩,说出去恐怕都不会有人信。 换成是方未寒,早就去跑路喊救兵了。 相比于陶允姜,谢令婉的修行天赋就没这么夸张了。 或许是陈郡谢氏的家族传统,他们都不怎么喜欢修炼。 婉婉也不怎么喜欢修炼,方未寒对她的修为也没啥概念。 她应该……也许……还是五行三转境界吧? 唉,好长时间没见到令婉了。 想她。 “这话说得倒是没错。” 陶允姜挺了挺胸脯,有些傲娇地说道。 她这次对于方未寒的回答相当满意,于是不打算追究他刚才想别的女人的事情了。 毕竟是自己的宝贝徒弟,还是要宠一宠的。 所以她这次没注意到她的徒弟真的在想另外的女人。 方未寒和陶允姜一路说着话,走到了纪刚所掌管的长明外城区。 “这才几天呢,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 陶允姜有些惊讶地说道。 眼前的街道整洁了不少,至少街面上不是那种污水横流的样子了。 街旁的路人交谈声音也比上次多了许多,让这片区域显得更加像是有人居住的场所。 看起来纪刚真的履行了他的承诺。 “是啊,这才几天……” 方未寒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周围的状况,便拉着陶允姜去了原来的宋家帮堂口。 两人走到堂口大门处的时候,便发现纪刚在指挥着手下搬运着东西。 “对,那个东西放到西门旁边,小心点!” 纪刚在大声吆喝着,他不经意间回头,注意到了迎面走来的方未寒和陶允姜,脸上浮现惊喜之色。 “殿下,陶姑娘!” 他连忙跑过来,抱拳行礼。 “可以啊你这,我看着比我们上次来的时候要好多了。” 方未寒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转而笑着称赞了一句。 纪刚宽厚的脸庞上见着敬佩之意。 “这都是殿下和陶姑娘的功劳啊,多亏了殿下和陶姑娘除掉了宋家帮,我才能带着兄弟们接手他们的地盘,才能让这些街坊邻居们过上两天好日子。” 纪刚感激说道。 “哪有,这都是我们该做的。” 陶允姜笑着说,用眼角的余光扫了眼方未寒,心下微暖。 以前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都是自己孤身一人。 现在有这个便宜徒弟陪着自己真好。 少女甜甜地笑了出来。 “玄重卫和金吾卫没有为难你们吧?” 方未寒没注意陶允姜的样子,他现在关注的是另外一件事。 “没有。” 纪刚恭敬回应。 “金吾卫甚至都没进城区内,只是在大街上溜达了两圈就走了。” “玄重卫的人清点了宋家帮的财物,带走了其中的三分之二,还剩下三分之一说是给殿下的酬劳,我们一直没动,都好好地封存在那边的屋子里。” 纪刚想起了那天玄重卫的人对他们和颜悦色的态度,不由得生出一股荒诞的感觉。 这还是那个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玄重卫吗? 看起来广陵王殿下应当是对他们交代了什么事情。 纪刚心中的感激不由地更进一步。 他现在感觉自己那天选择了方未寒作为抢劫目标真是人生中头等的幸事。 广陵王殿下,真乃我等之恩人啊! “嗯。” 方未寒听见这话,点了点头,转而又问道。 “那些东西,大概值多少钱?你们算过了吗?” 纪刚回答: “玄重卫的人走时给我说过,搜检出来的宋家帮私藏财物总额应当是在十八万两银子左右,所以他们给殿下应该留下了六万两银子。” 这话一出,饶是方未寒早有准备,都被吓了一跳。 你奶奶的,六万两银子是特么的什么东西? 自家王府府库里一时之间都拿不出来这么多现钱。 “这些银子是不是还没包括宋家庄的田庄、地产和铺子?” 方未寒又再度确认了一番。 “是。” 纪刚回答道。 “那些东西有一部分被我们接收了,还有一部分被玄重卫查封了,具体数额并没有计算在内。” 草了。 那岂不是说,这宋家帮如果算上了这些东西,那么他的财产金额还要在广陵王府之上? 这宋家帮区区一个外城区的不大不小的帮派而已,居然能够在金钱方面压下方未寒一个大周藩王? 这合理吗? 哦,自己还可以把敕造的王府给卖了,这样估计就能比得过了。 陶允姜也听得惊讶地张大了小嘴。 她还不如方未寒呢。 陶琰一生廉洁奉公,家中不置田产商铺,仅靠俸禄过活,少有余财。 陶允姜哪里见过这么多银子。 “乖徒弟,你要发财了。” 她连忙凑过来,戳了戳方未寒,压低声音说道。 方未寒:“……” 他沉吟一番。 “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方未寒对着纪刚点了点头,同时不露痕迹地捏了捏陶允姜的小手,示意她在这里等一会自己。 少女脸颊微红,微嗔地看了他一眼,却并未言语。 “殿下放心。” 纪刚抱拳说道。 方未寒独自走出了宋家帮堂口的大门。 在听到了刚才纪刚报给他的宋家帮财产数额之后,脑海中便突然有了一个念头。 他在想一种可能性。 一种也许能够让他的存活概率进一步更加大上几分的可能性。 方未寒走在路边,由于他的装束实在是和外城区的普遍穿着格格不入,街上的行人纷纷看向了他,神色惊疑不定。 “这位公子是谁?” “又是哪家的小少爷来外城区玩的吧?” “切,有钱人的事情,咱们管不着。” “别看了,别看了,小心一会儿给你们眼珠子都挖出来。” 人们嘈杂的议论声音一字不落地传入了方未寒的耳朵。 恶毒,怀疑,冷漠,世俗…… 这样的人,你真的能指望他们感恩吗? 他们会配合你吗? 他们会为了你,做出一丝丝的努力吗? 方未寒暗叹一声,心头刚刚涌出的那种可能性又在渐渐熄灭。 “都闭嘴!” 一声苍老的呵斥声音响起。 一个头发灰黄,身上衣服有些破旧,却依然精神矍铄的老头走了出来。 “这是广陵王殿下,是我们的大恩人。” “就是他前两天带着金吾卫和纪刚他们灭掉了宋家帮。” 他有些愤怒地说道。 这老头在人们心中很是有些分量,听完他的训斥,刚才冒头的人都有些畏畏缩缩。 “原来他就是广陵王殿下啊!” “我听说了,那个姓宋的老东西就是被这位王爷送到了大牢里!” “这位王爷似乎跟别的那些贵人们不太一样。” 随着老者话音的落下,周围的议论声音陡然一静,紧接着更大的声音浪潮响起。 不过这次,投向方未寒身上的视线已然没有了刚才那般的排斥之意。 方未寒沉默了一番。 他装作没有听到人们刚才议论的样子,走到了那个精神焕发的老者身前。 “老人家,不知宋家帮被铲除后,这些天大家的日子过得怎样?” 方未寒行了个礼,略带着一丝恭敬说道。 恤老怜贫,吾宗室守之则也。 这话是方乾义说的,而方未寒现在就在这么做。 时间的鸿沟在此刻似是被填平了。 方家人,一直都是这样。 广陵王,一如当年的周高祖。 “见过广陵王殿下。” 那老头严肃地行了个礼后方才回答: “回殿下。宋家帮长期盘剥我们这些外城区人,肆意收取高额帮税。那宋神医还用假药来骗得我们的买命钱。” “我们苦其久矣,若非殿下的助力,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赶走这些败类。” “我代替外城区的百姓,先行谢过殿下了。” 老头说着说着,就要向他下跪。 方未寒哪里能真的让他朝着自己跪下。 他连忙挥出一道血气,将他的身体凌空托住,回退到了原位。 “不必客气,我既为大周藩王,便应该行藩王之事。” “除恶惩奸,我责无旁贷。” 他掷地有声地说道。 他们周围本就聚集了不少的百姓,听见这话面面相觑,都不由得有些羞愧和感动。 这也怨不得他们如此大惊小怪,方未寒说了几句漂亮话便让他们感恩戴德。 主要是方未寒是真的为了他们做了实事的。 那宋家帮已经不知道盘踞在外城区多少年了,一直在吸着外城区百姓的血。 大家向来只能默默忍受,看着自己拿到手里的本来就不多的工钱,除却向国家交的税以外,还要再向着宋家帮分出三成。 你是死是活,和他们无关;你能否交得起这笔钱,也和他们无关。 他们根本就没有把外城区的百姓当人看。 那么内城区的大人物就把他们当成人看了吗? 显然也没有。 宋家帮所攫取的钱财,不知道喂饱了多少贵人的口袋。 他们口袋里装满了金银财宝,嘴里咀嚼着膏腴血肉,觉得这世界一切太平。 剩下的事情又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所以当他们知晓了压在他们头顶多年的宋家帮被人连根拔起,转而换成了纪刚等人接手地盘的时候,脑海中都有些或多或少的不真实感。 他们对那未曾谋面的广陵王以及陶姑娘不由得就生出了天然的感激之意。 当他们今天亲眼见到了方未寒,亲耳听到了方未寒在这里说的话后,这股感激之意更是不由得更加澎湃。 方未寒这样的人,在整个大周的上层太少见了。 明明他只是说了几句或是发自内心,或是曲意逢迎的场面话,就能收获如此之多的感激。 但是要知道,在眼下的大周,有那么多人就连这几句场面话都不想说。 当世家垄断了几乎所有上升的通道,当皇帝专心于与世家的夺权,当寒门彻底失去了在帝国决策层的话语权之后。 底层百姓的人命,真的那么重要吗? 反正他们也不敢造反,反正他们也不会造反,反正他们也愿意相信“好死不如赖活着”。 那你关心他们干什么呢? 一个能将“若世家子弟无故斩布衣,但偿其罚金”这种话写入国家律法的帝国,你还能指望它为百姓做些什么呢? “多谢殿下。” 不知是谁先起的头,发出了这 感谢的声音不绝于耳,有些杂乱,却又整齐划一。 周围的百姓以方未寒为圆心,围成了一个圈。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了这个圆圈之中。 人群像是浪潮一般,纷纷地矮了一截。 他们朝着方未寒跪下了。 这大周的百姓,向来是没什么尊严的。 遇见官要下跪,遇见吏要下跪,遇见王要下跪…… 遇见比自己地位高的,都要下跪。 他们早已跪习惯了。 先人提倡,跪天跪地跪父母,顶多还要加一个皇帝。 除此之外,便是男儿膝下有黄金,宁死勿跪。 可先人已经死了,不是吗? 当地位和力量的差距已经不是尊严和道理能够约束的时候,弱者便也只剩下了下跪一条道路。 他们跪习惯了,却从未真心。 今天,可能是 方未寒环视一周,尽皆黔首白头;远眺一番,满是裋泽短褐。 他们朝自己跪下,嘴里喊的是多谢殿下。 他们感谢的是自己的行为和言语,却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和言语均非出自真心。 方未寒默然。 “诸位请起,本王受之有愧。” 他低声说道。 “生活一定会好起来的。” 方未寒在他们期待的眼光下,还是说不出来什么别的话,只得如此说道。 “我定会竭尽全力。”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 那个在他心中徘徊已久的可能性,方未寒决定把它变成现实。 方未寒转身回了宋家帮的堂口,却见陶允姜和纪刚正从仓库里走出来。 “这也太多了些,那宋家帮平常都是怎么敛财的!” 陶允姜惊叹于屋子里盛装的财宝的数量之时,也不免地对于宋家帮生出了更大的怒气。 “他们真是罪该万死!” 少女腰间长剑颤动着,锋锐的剑气马上似是就要从剑鞘中溢出。 “姑娘息怒,宋家帮已经被灭掉了,外城区的街坊们也能过上些好日子了。” 纪刚连忙说道。 陶允姜怒犹未消,还想再说些什么,便看到了方未寒走了过来。 “事情办完了?” 她收敛了脸上的怒气,巧笑嫣然地看向了自家宝贝徒弟。 “嗯。” 方未寒对着她点了点头。 纪刚说道: “殿下,这些东西,你打算怎么运回去?需要我们兄弟……” “不用了。” 方未寒摆了摆手。 “我有一个想法。” 他沉声说道,看向了纪刚。 “纪刚,你常年在外城区生活,对于这一片的状况是否能够做到了如指掌?” 纪刚愣了一下。 “没问题,殿下,我要是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到,那也不配管着这么些兄弟了。” “那好。” 方未寒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我给你个任务,将这些钱作为启动资金,挑选外城区百姓中生活困苦,不能自助者,免费无条件发放给他们,只需要让他们过一段时间后连本带息归还便可。” “这利息就按照钱庄利息的十分之一来算。” 这就是他徘徊在心中已久的那个可能性: 超低息贷款。 此话一出,纪刚大急,瞬间坐不住了。 陶允姜也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他,眸光复杂无比。 “殿下,使不得啊!” 他连忙劝阻道。 “这可是六万两银子,这……” 方未寒径直出言打断。 “那又如何。” 他笑了笑。 “这六万两银子,只能在内城区天街上买上一块地皮,或是在青楼中砸出几个水。” “但是放在这里,却可以救下许多人的命。” 方未寒转过身去,走到了窗边,看着外面犹自聚集着不肯散去的人群。 他们还在等着自己。 “我姓为方,国姓为周,以方治周,龌龊而不容。然民如砂砾,若有砂砾入于此间方圆补苴罅漏,我大周又如何不得治?” 他掷地有声地说道。 方乾义,我跟你还是有不一样的。 老小子,你别来沾边。 方未寒在内心默默想道。 我在算计这全天下的百姓,我在算计我所剩不多的生命,我在赌一个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这六万两银子,就是我的又一张护身符。 利用也好,真心也罢,这些都不重要。 我只是想活下来。 方乾义,你当时也是这般想的吗? 他有些懂了,但又像是什么都不懂。 虚空之中,久违的湛蓝小字再次出现。 方未寒抬头看去,恍若隔世。 【知为行之始,行为知之成。你对于知行合一有了新的理解。】 【奖励:清浊化生法。】 【清上成天,浊沉于地。天地相容,清浊一体。】 【可将所修真气在清气与浊气之间自由转换。】 【面板信息更新完成。】 【姓名:方未寒】 【身份:广陵王、世外之人】 【修为:明武三转巅峰境】 【格知对象:陶允姜、谢令婉、萧槿】 【已知意象:执念、美、绝境】 【已知精通:清浊化生法、玄冥落日术、恚龙噬尾术、凝云蓄雨术、剑技·回雁断山、明皇剑经、周剑】 第136章 放出来啦! 117放出来啦! 消失已久的117终于被放出来啦,大家可以去看看。 话说这样算不算我今天多更了一章? 也算是爆更了对吧,不要说作者不爱你们哦。 第135章 殿下是说我长得丑吗? 方未寒看了眼自己的面板。 他的目光集中在了上面的清浊化生法上面。 “这系统给我一个这种奖励是个什么意思?” 他有些不屑地摇摇头。 这功法一听就是给那种混进敌营的老六用的。 我方未寒一身正气,岂会需要这种东西? 他将目光移向了窗外。 纪刚正在向百姓们宣布他刚才的决定。 百姓们虽然没怎么听明白纪刚那一堆利息什么的东西,但是也从中大致听出了一个意思: 那位广陵王殿下决定给他们发钱了。 百姓群体哗然,有些不敢相信。 那帮贵族老爷中竟然有广陵王殿下这般的人物? 即使是他们之中最刻薄的人在听闻方未寒的举动之后,也说不出任何挑剔的话语。 “多谢殿下!” 不少百姓热泪盈眶,向着方未寒的方向长跪不起。 他们并不是不懂得感恩的人,他们知道,这位殿下是真的在为他们做实事的。 激奋的声浪一浪盖过一浪,环绕在堂口中,声震穹宇。 方未寒笑着向他们摆了摆手,关上了窗户。 他叹了口气,转过头看向了陶允姜,却发现少女抱着祈苍剑,低垂着脑袋,马尾都耷拉在一旁,看上去有些闷闷不乐。 “怎么了,小师傅?” 方未寒调笑道。 “是因为我没有给你发钱吗?要不我也分给你点银子?” 陶允姜闻言,噘起嘴巴嗔怒地瞪了他一眼。 “才没有!” 她的音调骤然提高,却又缓缓落下。 “我只是觉得……觉得你不应该这样……” 她闷闷道。 方未寒怔了怔。 什么意思? 这傻妞不是天天嚷嚷着要做好事吗?怎么现在反而换了种说辞? 他一时之间被陶允姜搞懵了。 “伱……你来月事了?” 方未寒憋了半天,试探性地问道。 以他的经验,有时候女人做出了一些跟平常反常的举动,那么这段时间她多半是来月事了。 这时候装死就对了。 因为无论你说什么她都会看你不顺眼。 陶允姜呆了一下,而后瞬间大怒。 “你才来月事了!” 她跺了跺脚,用剑鞘没好气地拍了拍方未寒的头。 “我月事还早着呢!” “那你是咋回事?” 方未寒抱着头,有些疑惑地问道。 “我只是觉得……觉得你为这些人做的有些太多了。” 少女咬了咬嘴唇,低声说道。 “你自己都说了,你现在自身难保,那这笔钱完全可以用到一些更有用的地方去,没有必要将这钱用来帮助他们。” “你与他们素不相识,为什么要做这么多呢?” 陶允姜轻轻拉住了他的手,抬起头看着方未寒,眸光中情丝缱绻。 方未寒沉默了一会儿。 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啊…… 他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她自己帮助他人的时候可是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的状况,到现在反倒是要求我保护好我自己了。 这个小师傅啊。 真是可爱的双标。 “只允许你帮助穷人,还不允许本王发发善心了吗?” 方未寒轻笑着说道。 “莫非你是想让本王做你的禁脔?只许我对你一个人好吗?” “啪!” 又是一剑鞘敲在了方未寒的头上。 陶允姜气急败坏,像是一只发怒的猫咪,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你你……你说什么呢!” 什么禁脔的……真是羞死人了! 她羞红了脸,觉得不解气,又敲了方未寒一下。 “不许打岔!不许贫嘴!你认真回答我的问题!”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啊?” 少女问道。 方未寒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 “你就当我帮助他们,是为了我个人的一厢情愿吧。” 他认真说道。 “我曾经梦到过一个社会,那里虽说没有人人平等,虽说还有黑暗与肮脏,但所有人都在共同努力着来保障每个人生存的权利。” “他们的目标是实现每个人的绝对平等,以及每个人需求的绝对满足。” “而他们追求的这些东西,在咱们这里,都是欠缺的。” “我想要这些人至少能够活下去,能够作为一个‘人’活下去,而不是牲畜。” 听着方未寒的话语,陶允姜仰起头看着他,轻声问道: “真的有你说的这样的社会吗?” 她的声音中有着迷茫与好奇。 方未寒想了想,而后摇了摇头。 “应当是没有的,至少在这里没有……未来也许会有?我不知道,就当是我做的一个美好的梦吧。” “我只负责去做,去部分完成这个目标,至于能不能成,就要交给后人来实现了。” 方未寒又趁着陶允姜不注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陶允姜有些不满地打开了他的手,轻哼了一声,挥了挥小拳头表示威胁。 “当然,我也没有那么伟大,我这么做也是别无选择了。” 他解释道。 “我的敌人,那些想要我死的敌人,主要是世家的人。而世家的人最不缺的就是金钱。” “妄想靠着金钱去腐化他们,让他们站在我这边为我卖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六万两银子,对于你,对于我,对于这外城区的穷苦百姓们都是一笔巨款,但是对于那内城区的高门大族而言,不过是一串银票上的数字罢了。” “他们只负责发行银票,至于这串数字背后的价格,却完全地压在了底层的穷人身上。” 说的就是你,掌握天下钱庄十之八九的陈郡谢氏! 也算是陈郡谢氏精明,没有弄出来太过夸张的通货膨胀,要不大周的经济基础早就崩盘了。 方乾义这老小子,怎么连最为重要的铸币权都交了出去,甚至一千多年内也没收回来。 方未寒对自己这祖先的做法感到十分不能理解。 皇帝手里连铸币权都没有,可想而知世家在商业上为什么这么猖獗。 得亏是冷静精明的陈郡谢氏掌握铸币权,要是换成狼子野心的上原王氏,估计这大周天下早就易主了。 “我能拿这六万两银子干什么呢?” 方未寒拽了拽陶允姜的马尾末端,感受着如同绸缎般的丝滑触感。 “买兵器?招人马?或是行贿?” “呵,我什么也干不了。” “还不如给他们。” 他笑了笑。 还不如给他们,这样到时候也许会有用的。 会有用的。 肯定会有用的。 自刚才看到了那些穷人眼中的光芒之后,他便始终坚信着这一点。 “你说对不对,允姜?” 陶允姜将小脑袋靠在他的肩头,抓过自己的马尾,轻轻地抽了一下方未寒的脸。 “要叫师傅!没大没小的。” 她傲娇地哼哼道。 “师傅觉得你说得很对。” 少女笑意盈盈地松开了方未寒,提起了祈苍剑。 “但是我要补充一个地方。” 她认真地看着方未寒。 “嗯?什么地方?” 方未寒有些疑惑。 这小师傅一脸认真的样子还是挺漂亮的。 “如果有人胆敢动你一下。” 陶允姜直视着他的视线,将祈苍剑横着举在了自己身前。 “我就砍了他。” “不论他是谁。” 少女一字一句地说。 “如果师傅打不过他呢?” 方未寒轻笑着,眼神温柔而懒散。 “哈?” 陶允姜瞬间叉腰,凶巴巴地瞪着他。 “你就不能盼着你师傅点好吗?” “我打不过……我就先修炼嘛!总有一天我会打得过的!” “哼,我一片好心,你居然还调侃我,不想理你了。” 她撇过头去,绷着小脸,不再看方未寒。 方未寒连忙说道: “错了错了,我就问一下,师傅别生气,真错了……” 他拉过陶允姜的手,一脸讨好地哄道。 “对了,跟你说个事情。” 陶允姜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突然开口。 “我过两天可能要出去一趟。” “上面给了我一个任务,需要跑一趟扶风郡。” 方未寒皱皱眉头。 “扶风郡?你去哪里干什么?” 他瞬间想到了一件事情。 萧伏威和罗天罡还在金城处理妖魔呢,这两天应该也快回来了。 扶风正好在金城和长明之间的必经之路上,这陶允姜突然提出去扶风郡,不会是跟这个有关系吧? “我也不知道。” 陶允姜摇了摇头。 “不过你可以放心,这次张叔和我同行,他是明武五转巅峰境界的明武,应当是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方未寒瞬间打断了她。 “你少扯犊子。” “上次你们攻击玄重卫的事情不就是你和张叔一块行动的?那叫没出什么差错?我看你们都没剩下什么差错没出了!” 陶允姜讪讪地笑笑,吐了吐舌头。 “上次的事情是个意外嘛!我觉得这次去扶风郡应当就是为了给上次的事情收尾。” 见方未寒还想说道,陶允姜急忙再度补充了一句。 “放心啦!你师傅我多厉害呀!我打不过会跑的啦!” “好了好了,就这样。” 陶允姜当即拍板,似是生怕方未寒继续唠叨她。 “你去呗,反正我也拦不住你。” 方未寒没好气地说道。 “陶公的孙女,千年难遇的大天才,秘密组织的成员。岂是我一个小小王爷配指手画脚的?” 陶允姜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拽了拽他的手。 “你过来你过来,给你说句悄悄话。” 她说道。 方未寒依言照办了。 一阵桂香气袭来,方未寒骤然感觉自己的嘴唇上多了一个什么温软湿润的东西。 “你……呜呜呜。” 他有些猝不及防。 陶允姜笑得如同一个奸计得逞的小狐狸,临了还不忘舔了下方未寒的嘴唇。 “陶公的孙女,千年难遇的大天才,秘密组织的成员……刚才可是主动亲了你哦!” 少女羞红了脸,笑盈盈地看着他。 “我现在就要出发啦,乖乖等师傅回来,不用担心我,但是记得想我!还有……不要惹事!” 她抓起祈苍剑,红衣身影如同蝴蝶一般,飘散在黑夜中。 方未寒一脸懵逼地站在原地。 他摸了摸嘴唇,上面还有少女的口水。 又特么强吻我? 这个陶允姜,真是无法无天了! 他掏出手帕抹去了嘴角的口水,气急败坏地想道。 这样下去可不行,得找个机会好好收拾她一顿。 方未寒走出门去,一边跟向自己感激涕零呃百姓打着招呼,一边从人群之中找到了忙碌的纪刚。 “纪刚,跟我来。” 方未寒说道。 “殿下?” 纪刚忙得满头大汗,闻言疑惑地开口。 “宋神医的命,你忘了吗?” 方未寒轻声说道。 纪刚虎躯一震,眼睛中陡然升起仇恨的光芒。 “跟我走,我已经安排好了。” 方未寒说道。 现在正是宵禁前的时分,两人趁着这个机会匆忙赶到了内城区的一处阴森肃杀的建筑门前。 敞开的大门如同鬼面獠牙,门旁镇有狴犴神兽,形如巨虎仰天咆哮,煞气顿生。 整个建筑让人看一眼便不由得心生畏惧,仿佛这里是阴曹地府一般。 “除恶狱。” 方未寒看着纪刚有些疑惑的神色,为他轻声解释了一句。 “那宋神医被带走后就被关在了这里,以供玄重卫审讯。” 他带着纪刚来到了大门前。 “我跟萧公子有过约定,诸位可否行个方便?” 方未寒用血气送了几块碎银子到了那几个看门的玄重卫力士手中,友善笑道。 “见过广陵王殿下。” 几人不露声色地收好银子,对方未寒行的礼中也多了几分真心。 “殿下请吧,少主早有吩咐,人已经准备好了。” “有劳诸位了。” 方未寒轻轻颔首,带着纪刚跟随着力士走进了除恶狱中。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除恶狱内的环境倒是还不错。 虽然谈不上是奢华舒适,但也算得上是整洁干净了。 除了有些阴森,看不见阳光之外,并没有别的监狱中那种肮脏无比臭气熏天的场景。 不应该啊,按理说这样不利于施加精神压力折磨犯人啊。 方未寒想了想,便明白了其中原因。 估计这除恶狱有好几层,这一层是用来关押那些适合勒索的人的。 这样的人自然不能按照平常对待犯人的方式对待。 看起来萧绩这是生怕给那宋神医玩死了啊,特意安排了这么一处地方。 行,这小子会来事,本王很满意。 “殿下,这就是那老东西在的牢房了。” 力士打开了一间牢房的门,对着方未寒说道。 “嗯。” 方未寒拍了拍纪刚的肩膀。 “去吧。” 纪刚用颤抖的手拉开了铁门,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你是谁啊?” 宋神医虚弱的声音传来。 “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啊!” 他撕心裂肺地哀嚎起来。 这声音在阴森的地牢内回荡,更加添上了几分恐怖诡异的氛围。 “你们都从这老东西嘴里问出来了什么东西?” 方未寒问道。 “这个能说吗?” “能。” 力士恭敬地回应道。 “少主早有吩咐,若是殿下想要知道这件事情,便如实告知殿下。” “哦?萧兄还挺了解我的,那有劳兄弟说说了。” 方未寒笑道。 “这老东西基本上全都交待了。” 力士说道。 “宋家帮本来就是拜火神教在长明城内发展的暗线,通过向外城区居民收取高额帮税和售卖违禁药物获得利润,再将这部分钱送给内城的许多世家以寻求庇护。” “正是由于世家的庇护,玄重卫一直没有发现这个宋家帮背地里藏的猫腻。” 方未寒淡淡地笑了笑。 “让我猜猜,那些世家是不是宣称不知道他们在售卖违禁药物?” “殿下所言没错。” 力士也是心照不宣地苦笑着说道。 “因为这宋家帮背后牵扯到的世家数量实在是太多了,甚至还牵扯到了上原王氏、范阳卢氏、河东裴氏三个八姓世家,棘手无比。” “我们也只能不了了之。” 你们不了了之了个屁,肯定是借机收了不少好处。 方未寒内心吐槽道。 房间内的惨叫声还在断断续续地传来,可以听得出来那老东西的状态不是很好。 大抵应该是快死了吧。 “宋神医有没有交代拜火神教的其他人员所在?或者说这个组织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他再度问道。 “并没有。” 力士说道。 “宋家帮只是一个附属势力罢了,拜火神教和他们一直是属于单向联系状态。每个月都会有一批拜火神教教徒混进长明城,为他们送去要售卖的索厄等违禁药物,顺便传达信息。” “他只知道,拜火神教有一个据点在扶风郡,负责统筹整个京兆地区的魔教事务。” 方未寒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扶风郡。 那不是陶允姜要去的地方吗? 他们那个组织的目的难道也是这个? “少主已经飞出信鸽通知了指挥使大人,他正和‘鼎剑’大人赶往扶风郡。” 那力士又说道。 方未寒闻言不动声色,而是有些好奇地问道: “平江郡候要回来了?金城郡的事情解决了吗?” “解决了,经过指挥使大人和临渊阁的人配合,成功捣毁了魔教在金城郡的据点,从此凉州应当是再无魔教之忧了。” 力士的神情有些振奋。 “捷报这些日子应当会发回长明,殿下静待佳音便可。” 特么的,事情有些复杂了。 萧伏威和罗天罡也赶往了扶风郡。 那陶允姜那边…… 方未寒不免地有些担心。 他还想通知一下陶允姜来着,却突然想到她现在已经出发了。 这傻妞这么风风火火的干什么?不能明天再走吗? 方未寒有些气恼。 屋内的惨叫声彻底消失了。 纪刚推开大门走了出来,脸上满是血迹,表情有些木然。 “多谢这位兄弟,那我们便先走了。” 方未寒向着那力士说道。 “恭送殿下!” 众玄重卫力士纷纷行礼。 方未寒带着纪刚走出了除恶狱。 “大仇得报,日子还长,想开点。” 方未寒平静说道。 “多谢殿下,我只是……情绪有些激动罢了。” 纪刚擦了擦眼中的泪水,哽咽着。 “嗯,我理解你的心情。” “我还需要你,你的那帮兄弟也需要你,外城区的百姓还需要你。” “尽快振作起来,宋神医虽然死了,那些包庇他的人却还活着。” “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纪刚,我希望你活到那一天,再去向你母亲报喜,如何?” 方未寒沉声问道。 “定不负殿下所托。” 纪刚深深弯腰,郑重地承诺道。 “殿下与我之恩,刚愿以死相报。” 方未寒轻轻颔首。 “行了,回去吧,可别死了,多不吉利!” 方未寒笑着说道。 “是!” 纪刚憨厚一笑,也是答应下来。 方未寒便和纪刚分别,回到了自己的王府。 今天可算是给老子累死了。 他洗了个澡后便回到床上沉沉睡去。 连梦都没做一个。 …… 方未寒 他挣扎着坐起来,打了个哈欠。 我想想,今天干什么来着。 方未寒整理了下自己的思维。 今天似乎没啥事情干,那不如睡…… 睡个屁! 他一巴掌把自己扇醒了。 修炼! 云纾不在的不知道多少天了,想她! 赶紧修炼! 方未寒爬起来穿好衣服,跑到了自家的后院。 中间的干涸池塘分外显眼。 “赵二爷咋还没填好这个池子,磨磨唧唧的……” 方未寒一阵无语。 他在后院里摆好架势,心头感到一阵茫然。 咋修炼来着? 现在不是他不想修炼,主要是突破到明武四转凝意境界需要一个契机。 方未寒现在还没有凝聚出自己的武道真意,根本不知道怎么努力。 要不还是回去睡觉吧。 遇到困难睡大觉。 他打了个哈欠。 这时凝白匆匆走了进来,探寻似的目光找到了方未寒,脸上一喜。 “殿下,有人来找殿下,说有要事相商。” 方未寒一脸懵逼。 这么早,谁啊? 他来到会客厅,看到了那个不速之客。 是个年轻漂亮的侍女。 “见过广陵王殿下。” 她行了一个标准的礼仪。 “嗯。” 方未寒摆了摆手。 “这么早来找我,姑娘是何来意?” “我家大人想见见殿下。” 侍女笑道。 “谁啊?” 方未寒疑惑问道。 “殿下恕罪,我家大人不让透露。但是她交代了奴婢一句话。” 侍女笑了笑。 “六万两。” 方未寒沉默了一下。 “带路。” 他给了凝白一个让她放心的眼神,跟着侍女上了一辆马车。 …… 方未寒被带到了长明内外城交接处的一处茶楼前。 “殿下,就是这了。” 侍女掀开帘子说道。 方未寒认识这个地方,他当时侦查的时候来过这里。 这位置原来不是宋家帮的猪肉铺子吗? 怎么变成茶楼了? “你家主人品位不怎么样,这茶楼以前是个猪肉铺子。” 方未寒点评了一句。 侍女表情僵硬了一下,用有些怪异的视线看了眼方未寒。 方未寒跟着她上了三楼,来到了一处靠着窗户的房间门前。 “殿下,请。” 侍女笑道。 奶奶的,到底谁啊? 大早上把自己叫醒。还特么知道自己昨天晚上的事情。 方未寒心头憋着一股火气。 他决定一会儿跟这人谈条件的时候一定不能留面子,要往死里压价。 那人既然想跟自己谈判,肯定是不想弄死我。 那我可就来劲了。 有种弄死我。 方未寒不耐烦地推门进去。 屋子里好像没人,只有正中央的桌子上摆着一个瓶,里面插着几枝长明月季。 “阁下究竟是谁?不必装神弄鬼了吧?” 方未寒没见着人,不由得冷笑道。 “莫不是长得太丑,不敢出来见人?” 就在这时,身后的门突然再次被推开了。 “殿下是说我长得丑吗?” 一个清柔悦耳的嗓音自他身后响起,还带着几分仿佛要冻死人的冰冷。 这个声音好生熟悉……似乎是在哪听过…… 方未寒僵硬地转过身去,便看到了一身青裙,清丽绝伦的谢令婉。 她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粉嫩的嘴唇微微抿起。 “哈哈哈哈哈,婉婉……令婉……啊不是,谢小姐。” 方未寒结结巴巴的,脑子一抽,突然说道: “早上好,吃了吗?” “没呢。” 谢令婉下意识回答。 但很快她便反应过来,羞怒不已地剜了方未寒一眼。 这都哪跟哪啊! 她整理好表情,一步一步地逼近方未寒,姿态优雅,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微笑。 “殿下,刚才,是说我长得丑吗?” 谢令婉微笑说道。 第136章 你太蠢了 “没没没,我不知道是你,我以为是什么居心叵测的小人想要跟我谈条件呢。” 方未寒压低声音急促说着,还有所顾虑地看了一眼门外。 “别看了,这里有阵法,声音不会外泄。” 谢令婉轻哼了一声。 就算声音外泄了,门外的这些侍女都跟自己签了金石铁律,根本生不出来泄密的念头。 “我就是居心叵测的小人呢,今天来见广陵王殿下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少女冷笑着说道。 她绕过方未寒,自顾自地在桌子旁坐下,不去看他。 谢令婉身上的兰香气让他精神一振,彻底丧失了残存的起床气。 什么起床气?我方未寒没有起床气。 “婉婉啊,我……” 方未寒凑了过去,讨好地陪着笑脸。 “什么婉婉,别叫我婉婉,我跟你很熟吗?” 谢令婉嫌弃地推开了他的脸,犹自生着闷气。 “广陵王殿下请自重,我们之间的婚约可已经解除了。” 虽然嘴上很是嫌弃,但是少女还是为他泡了杯茶。 谢令婉拿过茶具,素手流连,动作赏心悦目。 一杯茶很快便新鲜出炉了。 “你的茶。” 她将茶杯推了过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不得不说,谢令婉的骨子里就有着贵族大小姐的气质。 一个推茶杯的动作让她做起来也是如此的优雅,让人看了便感到心旷神怡。 方未寒连忙诚惶诚恐地双手接过茶。 他现在是能多乖巧就多乖巧,恨不得直接恢复成舔狗的状态。 生气的谢令婉可是很可怕的。 经过这么多年的加深,这种印象已经刻在了他的记忆之中,都不需要去刻意回想。 “怎么样?好喝吗?” 少女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声。 “好喝,好喝极了,如天河之水,仙界琼浆,清澈甘甜。” “只有天上的仙子才能泡出来这等天上的茶。” 方未寒喝了一口,急忙大加赞赏,已经是属于不要脸的程度了。 “哼。” 谢令婉被他吹捧得心中有些微微得意,嘴角也情不自禁地翘起了几分。 知道就好。 算伱还有点良心。 不过谢令婉可不是陶允姜那般好哄的。 “我还以为你要说没有萧槿泡的茶好喝呢?” 方未寒听到了让他瞬间呆若木鸡的一句话。 “那天她给你泡茶的时候,我看你喝得也挺开心。” 少女给自己也倒了杯茶。 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柔和悦耳的嗓音在方未寒听来却包含着满满的怨气。 “毕竟,殿下方才还说过我品位差呢。” 方未寒:“???” 她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她怎么什么都知道? 他有些快要顶不住了。 吃醋的婉婉实在是太可怕了。 “你想多了,婉婉。” 方未寒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若无其事地笑道。 “萧槿那个毛都没长齐的臭丫头,怎么能跟你泡的茶相比呢?” “至于品位差,哈哈哈,那是你听错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他竭尽全力地打着圆场、 “哦,这样啊。那或许是我听错了吧。” 谢令婉又喝了口茶,平淡地答应了一句。 “不过我已经把你刚才说的话录下来了,等会儿我就放给萧槿听听。” 她招招手,一个灰白色的石头浮现着光芒出现在了桌子上。 “另外,别叫我婉婉。” 她还不忘记补充了一句。 方未寒:“……” 他现在已经想死了。 谢令婉跟他相处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清楚地知道他的各项弱点。 再加上她实在是太过于聪明,还是个陈郡谢氏的大小姐,可以称得上手眼通天,想骗都骗不过去。 自己在不动用特殊手段的前提下,一般都是被她吃得死死的。 谢令婉见他这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心中的怨气不由得也消散了几许。 算了,暂时先放过他。 还有正事要说。 “你最近还挺忙啊。” 谢令婉放下手中的茶杯,从旁边的瓶中抽出一支长明月季。 “跑到外城区去打黑扶贫?” “一身正气广陵王?” “呵,市井传言里都这么叫你。” 她平静说道。 方未寒就知道她会提起这件事情。 “你也知道,我现在所处的位置十分危险,整天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好,担惊受怕的。” “百姓民心和市井声望对我是有些好处的,这叫占据舆论制高点。” “我这不是要多为自己找点免死金牌来吗?” 方未寒解释道。 “说起来这个,那我就要多谢我家婉婉请动了右金吾卫大将军高敬过来给我撑场子了。” 他又笑嘻嘻地看向了对面不苟言笑的少女。 谢令婉却不吃他这一套。 “少套近乎!谁是你的婉婉?” 少女冷声说道,用手中的月季朵敲了下桌子。 “我当时帮你还以为你是要获取朝堂之上的声望,让皇帝对于你的能力产生认可,结果没想到你居然是为了所谓的民心……” “民心……呵,你若认为民心有用那便有用吧。” 谢令婉低低讥笑了一声。 “在我看来,这所谓的民心就是个笑话。” “一次倒也罢了,昨天晚上你又是什么意思?” “萧绩给你留了六万两白银,你却去拿这些银子搞慈善?” “方未寒,你是认真的?” 她质问道。 方未寒沉默了一下。 谢令婉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用过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了。 这说明她现在是真的很生气。 还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因为想法不认同产生的生气。 事情有些严重了。 “那六万两银子留着对我也没什么用。” 方未寒沉默了半晌之后才说道。 “我觉得这样做也许会增添几分我的政治资产。” 谢令婉闻言,放下了手中的长明月季,叹了口气。 “你觉得,那群外城区的穷人会感激你对他们做的这一切吗?” “你觉得,他们会在你受到压迫的时候为你做些什么吗?就算他们真的良心发现了,他们想去做,他们又能做什么?” 她的声音如寒泉落石,清冽回响。 “这六万两银子,你就算是用来买米,扔到仓库里,任由它们腐烂发霉,也比用来给这些人做慈善强多了。” “寸目一窥,此事并无大用;深谋远虑,更如重物坠于腰,必让你寸步难行!你真的以为民意民心是这么好利用的?” “了这么多钱,为自己买了一个没什么用的护身符,甚至未来还有可能反噬己身。” “我真是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她双手交叠着撑在桌子上,说着冷漠至极的话语。 这很谢令婉。 方未寒默不作声。 他知道谢令婉说得没有任何问题,她在全心全意地为自己着想。 作为谢家大小姐,精明利己的陈郡谢氏成员,她能敞开心扉为自己分析利弊,这无疑表明她已经将自己看做了和她一体的人。 方未寒心中暖洋洋的,并未因为她的冷言冷语而感到一丝丝的不适。 要是换个人来,估计谢令婉会微笑着跟他说“你做得很对”,然后就让他滚蛋了。 哪里还能听得到这一番话。 婉婉真好。 他心想。 当然,不是因为我被骂了才开心的,本王绝对不是m。 谢令婉不知道他内心在想什么东西,只是看着他沉默地低下头,语气便不由自主地收敛了很多。 “这段时间看你的表现,我本来以为你的性情成熟了很多,不再是小时候那个样子了。” “结果现在我算是发现了,你根本就没改。” 少女用莹白的指关节敲了敲桌面,冷声说道。 “方未寒!” 她加重了语气,这次话语中带上了些许无奈和柔和,甚至还有一丝宠溺。 “我们不是那些黎民黔首,我们跟他们有本质的区别,之间有着宛如天堑般的差距。” “世家与皇族共治天下,其他所有的人都要为我们打工。这是高祖皇帝立国的基础,你不要再有那些别的想法了好不好?” 谢令婉柔声说道。 “是这样,令婉。” 方未寒终于开口说话了。 “你说的这些,我全都明白。我也从来没有想着要怎么怎么样,那都是我小时候不切实际的想法罢了。” “但是我前两天做了个梦。” 他这话刚一说出口,就感觉有些熟悉。 怎么又是做梦? 我好像上次pua允姜的时候也是这个说法来着? 不管了。 “在梦中,我梦到我被上原王氏等好多个世家联名上书,凭空捏造编排出了我的罪名。” “我被当今的皇帝,我的堂叔方遵亲口下令废成了庶人。然后不知道在哪里就莫名其妙地死了。” 这可不是梦,这是他为数不多知道的主线剧情。 当时剧情描述是广陵王方未寒死在了太康南侵的异族手中,不过他觉得这个说法不太可信。 世家不应当会让自己活到那个时候。 自己都被废为庶人了,杀掉一个庶人很难吗? 相信上原王氏有的是办法。 方未寒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所以我现在在抓住一切让我生还的可能性。” “我何尝不知道做慈善可能会当冤大头,我又何尝不知道靠近百姓就是靠近舆论的中心?一旦我走出这步,便是站在了聚光灯下,我的所有行为都会被人恶意编排,打上各式各样的标签?” “可我害怕啊,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只是想活下去。” 向外城区百姓放低息贷款。这同样的一个事情,方未寒向陶允姜和谢令婉的解释却是有很大的差异。 对于陶允姜那边,他侧重于说的是理想主义的那部分,突出自己的爱国爱民爱社会,主打一个我方未寒一身正气。 允姜喜欢听这个。 而在谢令婉这里,他着重强调自己个人方向的利益诉求,表示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活下去,咱俩是一类人,我喜欢你才会告诉你这些。 这一招对于谢令婉很是好使。 方未寒觉得自己的说话水平进一步提升了。 这难道是系统给的那个【诉苦技能精通】的作用? 果不其然,谢令婉听完他的这一堆话之后,表情柔和了些许。 “你说的这种情况很有可能,不过那是建立在我不存在的前提下。” “可现在我存在。” 少女敲了敲桌子,平静说道。 “这种事情不会发生的,我会保护你的。” 她的声音坚定而自信。 可是方未寒只是叹了口气。 姐姐,我知道主线剧情啊,你先别说大话了。 你放狠话的样子很帅,我到时候死的样子也很惨。 “然而在我的梦里你没有。” 方未寒苦笑道。 “我有。” 谢令婉再度强调。 “你没有。” 方未寒再度辩驳。 “那只是个梦!” 谢令婉深吸了口气,努力心平气和说道。 “那不仅仅是个梦。” 方未寒再度叹了口气。 谢令婉再也忍不住了,她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来。 “我说了我不会让它发生,它就是不会发生,你怎么就是不相信我!” 她提高声调,有些恼怒地大声说道。 谢令婉很少如此失态,也就方未寒能把她气成这样了。 让她最生气的不是方未寒的理由,而是他根本就不相信自己。 这世界上所有人都可以质疑我,厌恶我,不相信我,唯独你不可以。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你怎么可以? “你……”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却骤然眼前一黑。 谢令婉感到有些天旋地转,身体踉踉跄跄地就软倒向了一旁。 “令婉?谢令婉?” 方未寒脸色大变,急忙一个闪身跨过了桌子,在她将要接触到地面之前扶住了她。 “这是怎么了?” 他将谢令婉的身躯扶正,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方未寒心急如焚地伸手搭在了谢令婉的手腕上,血气探入她的经络。 除了气血有些空虚之外,方未寒并未察觉到别的异常。 她体内的气血有些空虚,但这种程度的空虚还不足以让她晕倒。 那就只能是精神层面的问题了。 精神层面…… 方未寒想到了一个东西。 他掏出了一片黄金色的叶子。 正是上次陶允姜送给他的黄金叶。 这玩意对于精神层面的疗伤效果极好,可以算得上是负面效果净化特攻药了。 上次陶允姜送给他这玩意之后,他一直没吃,而是将它留了下来。 本打算下次发动恚龙噬尾之后再吃的,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希望现女友不要介意我把她送的东西给前女友吃。 方未寒在内心默默祈祷了一番。 他用血气将叶子震碎成粉末,而后控制着它们形成一团,径直塞进了谢令婉嘴里。 “我没事,扶我起来,我只是昨天晚上熬夜了,有些没睡够……” 少女在他怀中轻轻扭动着娇躯,无力地挣扎着。 “你刚才给我吃了什么?” 她轻声问道。 “鼻涕,行了吧?” 方未寒没好气地说。 他说什么东西? 谢令婉闻言呆了一下。 反应过来后她伸出小手抓住方未寒腰上软肉,气急败坏地用力一拧。 但是因为她身体虚弱,这力道就跟没有似的、 “你熬夜还能把自己精神力给熬崩了?把一个五行修士的精神力熬崩了?” 方未寒冷笑着说道。 “这个不是重点。” 谢令婉左手撑着地面,有些艰难地支起身子。 “我觉得要想避免你说的梦里那种情况的发生,当下你的首要问题就是……” “啪!” 方未寒直接在某个弹性极佳的位置拍了一巴掌。 这便是他说的特殊手段。 谢令婉刚刚撑起的身体瞬间颤抖了一下,又是一个脱力重新跌回了他的怀中。 “你……你打哪呢?” 她拽着方未寒胸前的衣服,水润的眸光剧烈地颤动,苍白的脸颊羞红一片。 “放开我,方未寒!你真是……真是……” 少女的螓首枕在他的肩膀上,气急败坏地在他耳边急促喘息着。 “真是怎么样?” 方未寒反问。 “真是……啊!” 谢令婉刚要说出口的话语戛然而止,被一声短促高亢的娇吟打断了。 却是方未寒又拍了一巴掌。 “呵,都成这样了,还在想我的事情?” 方未寒冷笑道。 “谢令婉,你是不是蠢啊?” “啪!” “连自己的身体都照顾不好,还想要照顾我?嗯?” “啪!” “还我的首要任务。我觉得我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先打你一顿,重振夫纲!” “啪!” …… 最开始谢令婉还会发出几声叫声,最后连声音也没有了,只是紧紧地闭上眼睛装死。 方未寒一连串拍了十几下才停手。 手感真好。 没想到婉婉看着挺苗条的,该有料的地方还是很有料。 他舒了口气,看向了趴在自己怀里的谢令婉。 “别装死了,你说句话。” 方未寒戳了戳刚才打的位置。 少女的娇躯颤抖了一下。 “说什么呀?” 她的嗓音酥软绵甜,因为虚弱和害羞有些沙哑,带着几分往日没有的诱惑之意,让人听了便不由得心生旖念。 “叫我什么?” 方未寒再度戳了戳。 “夫……夫君。” 少女的身体又是一阵颤抖,连忙讨饶说道。 这一声夫君软腻勾人,听得方未寒舒适无比。 “嗯,这就对了。” 方未寒轻轻拥着她,换了个让谢令婉更加舒服的姿势。 “你到底熬夜熬了几天?” 他秋后算账般问道。 “如实回答,要不接着打你。” 他威胁似的将手放在了刚才的位置,感受着手下少女娇躯的温度。 可能是水五行修士的特征吧,谢令婉的体温要比陶允姜低一些。 相比于萧槿更是远远不如。 摸上去就像是一块有些些微冷意的暖玉一般,甚是舒服。 温度倒是其次,主要还是手感好。 感受到了他的手掌紧贴着自己,谢令婉不自然地就绷紧了身体。 “五六天吧。” 她不敢撒谎,只得弱弱地如实回答。 “五六天?” 方未寒骤然提高了声调,高高地扬起了手,似是准备再度打下去。 “你是想猝死吗?” 他是万万没想到,这谢令婉居然已经五六天没睡觉了。 换作不修精神力的普通人,这么长时间怕是已经快要去见秦始皇了。 “呜……夫君不要生气好不好……” 谢令婉贴在他的耳边,可怜兮兮地小声求饶。 温热的吐息和柔腻声音拂过他的耳畔,让方未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除了这个之外呢?你还干什么了?” 方未寒没有让她混过去,而是继续质问道。 “什么都没干呀……” 谢令婉小声说道。 “啪!” 她惊叫一声,再度绷紧了身体。 “谢令婉!你骗人骗习惯了是不是?连我都敢骗?” 方未寒怒不可遏。 “你每次撒谎的时候耳朵就会轻轻地动一下,小时候我还羡慕你耳朵会动来着!” “你当我是傻的?” 她倒是忘了这茬。 谢令婉闻言僵了一下,而后连忙再度讨饶。 “呜,夫君我错了……” 她可怜兮兮地说道。 “说!” 方未寒没好气地说道。 “就是……签了一个,可能会损害精神力的精神契约什么的……” 谢令婉勾着他的脖子,有些含糊地小声回答。 方未寒不知道金石铁律,她不能向他透露这东西,否则他会承受很重的因果报应的。 “你签了金石铁律的嵌套?” 方未寒闻言立刻皱眉问道。 曾经云纾跟他讲解金石铁律的时候,还特意提了一句这东西,方未寒的印象还很深刻。 毕竟这玩意有些像前世的代码。 “啊?夫君怎么知道?” 谢令婉眨巴了下眼睛,从他的肩膀上抬起头来后倾身子,有些惊讶地看着方未寒。 “好家伙,你真签了?你是不想活了吗?” 方未寒这次真的是有些怒不可遏了。 “啪!” 他这次用上了几分力道。 “呜……疼。” 少女再度抱紧了他,有些可怜巴巴地求饶道。 “你怎么这么蠢!那可是金石铁律啊?名家那群辩棍传下来的诡异东西!这玩意你也敢这么用?我看你当真是疯了!” “你一个五行三转的修士,你敢去碰这玩意,你……” 方未寒不住地数落着她。 “我五行四转了呢。” 谢令婉的小脑袋埋在他的肩膀上,闻言小声打断道。 方未寒:“?” “你啥时候五行四转的?” 他惊声问道。 “就在前几天呀……我不是熬夜了嘛,熬着熬着,它自己就突破了……” 谢令婉柔柔地解释着。 奶奶的,我收回之前对于谢令婉修行天赋的评论。 果然这主角光环就是不一样。 方未寒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转移了话题。 “就算你突破了,到了寻微境也不能这么糟蹋自己的精神力。” “这东西有多损害精神力你又不是不知道,身为谢家人,你不比我这个外人清楚多了?就这你也敢签!” “你平常不是最惜命了吗?我记得你连衣服都是穿几天就扔的,生怕不干净染上病。这次是怎么回事啊?” 方未寒怒气冲冲地还想再说,就听得谢令婉又开口了: “因为……我觉得夫君的命比我的命更重要啊。” 他的话语骤然卡在了嗓子眼,如鲠在喉。 “小时候咱们不是都约定好了吗?” 谢令婉趴在他的肩头,柔声说道。 “夫君去守护这大周的百姓。” “我来守护夫君。” 方未寒眼睛有些酸涩,有些想流泪。 “谢令婉,你太蠢了。” 他紧紧地抱住了怀中的少女,低声说道。 谢令婉浅浅笑着。 “夫君也是。” 她闭上了眸子,清丽绝伦的容颜上满是眷恋。 第139章 你来当我爹爹 方未寒再次来到了兰陵萧氏的府邸,在侍女的带领之下前去找萧槿。 萧槿接到了侍女的通传,已经在庭院内等着他了。 她坐在庭院内的石椅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萧槿无精打采地看了一眼正绕着她打转帮她整理衣服的小竹,有些不满地说道: “小竹你别转了,转得我头晕。” 本来萧槿就没睡醒,现在被她这么一转,好不容易睁开的眼睛又想闭上了。 好困啊。 为什么方哥哥要上午来找我呢? 人类的生物钟不应该是中午起床吃午饭,然后睡午觉,然后吃晚饭,然后再睡觉,然后中午起床吗? 上午这个时间段真的存在过吗? 不行,马上方哥哥就要来了,自己这种样子可不行。 他万一以为我昨天晚上干什么坏事了怎么办? 少女拍了拍自己白腻光洁的脸蛋,努力地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可惜无济于事。 她想掐自己一下,但是却又不敢。 萧槿的皮肤尤其的光滑嫩白,看上去就像是粉白色的果冻,看着就想让人咬一口。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她的身体特别的敏感。 有个磕磕碰碰的就会疼上好久。 不能掐自己呢…… 怎么办? 少女看了眼还在绕着自己转圈的小竹,心生一计。 要不…… 她悄咪咪地伸手放到了小竹的大腿根部,用力一掐。 “呀啊!” 方未寒走进庭院之前,就听得庭院里有丫鬟的惨叫声响起。 这干啥呢这是? 小竹叫得跟杀猪一样,不会里面有什么少儿不宜的场景吧? 他懵逼地眨了眨眼睛,犹豫了下,还是推开了庭院的大门。 萧槿明显是刚起床的样子,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身上的衣服也是穿得歪歪斜斜。 小竹双手捂着屁股,委屈兮兮地站在一旁,看上去有些可怜。 “刚才发生什么了?” 方未寒用探询的目光看向萧槿。 “没什么没什么。” 萧槿站起身跑过去亲昵地搂着方未寒的胳膊,同时不忘威胁似的瞪了小竹一眼。 “刚才小竹不小心被桌子腿绊了一下,屁股磕到了。” “你说对吧,小竹?” 萧槿看着小竹,笑眯眯地说道。 “对……” 小竹被她吓得缩了缩脖子,极度不情愿地说道。 方未寒哭笑不得地摸了摸萧槿的头。 什么恶役小姐与可怜女仆的故事。 “方哥哥这么早过来找我,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吗?” 萧槿抬起头看着他,紧紧地搂着方未寒的胳膊。 方未寒感觉到了清晰的包裹感觉,柔软而温热。 这死丫头里边不会什么都没穿吧? 方未寒不动声色地抽了抽胳膊,想要从兔子的怀抱中挣脱。 却发现少女的手臂紧紧地箍住了他的胳膊,就是不让他抽出来。 萧槿甚至还有意无意地上下蹭了蹭。 这一下搞得方未寒的血液径直冲到了头顶。 我就说萧槿肯定是这些年长歪了。 这勾引的小把戏一套一套的。 见她不松手,方未寒只好作罢。 “小槿,我这有一件事情,需要你的帮助。” 方未寒将他和谢令婉的计划告诉了萧槿。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可能需要麻烦伱跑一趟扶风郡了,对不起……” 方未寒略带一丝歉意地看着萧槿,腾出另一只手来摸了摸她的脑袋。 他发现萧槿自从刚才自己说完之后便一直低着头,肩膀簌簌地颤抖着。 这干啥呢?哭了? “小槿?” 他试探性地问道。 “啊?我没事。” 萧槿从傻笑的状态骤然惊醒。 实际上在她听到方未寒说要跟自己一起去扶风郡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些控制不住了。 还有这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没有谢令婉那臭女人,只有我和方哥哥的一段独处时光? 这是只有梦里才会出现的事情! 我就说,早上起来掐一下小竹肯定会有好事情上门的。 “你等我一下,我这就去召集玄重卫。” 她急急忙忙地就要回房间换衣服。 “多谢了,小槿。” 方未寒有些感动地低声说道。 萧槿停下匆忙的脚步,转过身回眸一笑,如春光烂漫。 “方哥哥跟我一块去,不是吗?” “对。” 方未寒点点头。 “那便足够了。” 萧槿杏眸弯起,看着方未寒,眸光中满是恋慕。 方未寒怔怔地和她对视了片刻,突然觉得脸上有些发热。 他不自觉地移开视线,干咳了两声。 “行,你快去换衣服吧,我在这里等着你。” “嗯呢。” 萧槿甜甜一笑,再度向着屋内小步跑去。 她甚至还没忘记顺手抓上了正在发呆的小竹。 “我的天,有生之年小姐竟然跑起来了,小竹一定是在做梦……” 小丫鬟呆滞地喃喃自语道。 萧槿一个踉跄,差点没被门槛绊死。 “死小竹,你闭嘴,想挨打是不是?” 萧槿气急败坏地小声说道,似是生怕让方未寒听见一般。 她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方未寒:“……” 年轻就是好啊,真有活力。 他感叹了一句,寻了处石凳坐下。 当初 甚至有点自闭的倾向。 方未寒笑了笑。 不过还好,萧槿虽然在涩涩方向长歪了点,但是性格这方面倒是越来越好了。 不再像是以前那般的孤僻与偏执。 我就说兰陵萧氏这个家规和作风有问题,根本不利于少年儿童的心理健康成长。 要不是我,没准我可爱的小槿就要变成抑郁少女了。 方未寒正这般想着,便看到萧槿已然换了一身衣服走了出来。 相比于刚才那身轻便单薄的裙装,这次萧槿换上的衣服要显得庄重多了。 湖绿色的长裙裹挟着玉白色的流苏,青丝在脑后盘成优雅的发髻,大袖挥舞之间,香气扑鼻盈面。 她这次没笑,如娇照水一般的玉容之上满是严肃,颇有几分凌然不可侵的贵气。 这才像是兰陵萧氏大小姐的样子。 “好看吗?” 萧槿手中拿着个玉笛,如蝴蝶一般蹁跹旋转一圈,裙摆带起一阵微风拂过方未寒的鼻尖。 “好看,小槿穿什么都好看。” 方未寒笑呵呵地点点头。 萧槿一秒破功,像是一条黏人小狗般跑过来继续抱上了方未寒的胳膊。 “下次记得说‘我家小槿’。” 她用玉笛戳了戳方未寒的腰,有些不满地说道。 方未寒:“……” “走吧,我们这就出发。小竹跟上!” 萧槿兴冲冲地就要拽着他出门, “等等等等,先去见一见你大哥。” 方未寒制止了她的动作。 “啊?” 少女有些不情愿地鼓了鼓嘴巴。 “见他干什么呀?” “我是萧家大小姐啊,我也能调动玄重卫的,咱们不要去找他了好不好?” 萧槿蹭了蹭方未寒的胳膊,幽怨地说道。 她还以为是方未寒不相信自己的地位与能力呢。 “我们要是就这么走了,你大哥必然会从中阻拦,到时候下面一群玄重卫将士听谁的?” 方未寒并未把话全部说明白,只是稍微提点了一下萧槿。 少女也不笨,立刻明白了过来。 是啊,按照大哥的脾气,他不会对自己的行为坐视不理的。 这么一弄,必然会导致玄重卫中人心浮动,不利于后续萧家对于玄重卫的掌控。 大哥肯定不懂这些人心上的事情,自己可不能再不懂了。 “是我太笨了。” 萧槿皱着鼻子,可怜兮兮地说道。 方未寒又抽了抽自己的胳膊,但是萧槿抱得比刚才更紧了,只得再度作罢。 “不是你笨,你只是没把心思用到这个上面。” 他安慰道。 萧槿哪里算笨。 她只是懒,不愿意学而已,就像她的修行一样。 萧槿当年选择修行路径的时候,选了天工路径的医者方向。 理由是她太怕疼了,不想干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 而且当了医者之后就再也不用喝药了,多好啊。 这是萧槿的原话。 方未寒还记得她当年说这番话时那个憧憬的表情。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惫懒的丫头经常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总是学着学着就跑去看话本了。 就这还让她混到了天工三转。 没准她努努力就能再度突破了呢。 两人一同找到了萧绩。 “萧兄,别来无恙。” 方未寒笑着说道。 但是由于萧槿抱着自己手臂的原因,他没能拱手。 萧绩本来见到方未寒的时候,脸上还是有些笑意的,毕竟上次的外城区事件他和方未寒合作得很愉快。 但是当他看到萧槿抱着方未寒的手臂之后,脸色就不是那么好看了。 “殿下别来无恙。” 他勉强笑着打了个招呼,同时用严厉的眼神示意萧槿松开方未寒的胳膊。 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他用眼神示意道。 萧槿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 要你管?! 少女紧了紧方未寒的胳膊。 大舅哥眼前一黑,感觉要气死了。 “萧兄,看看这封信,如何?” 方未寒手中光芒一闪,掏出了谢令婉交给他的那封信,递给了萧绩。 萧绩接过信封,拆开之后快速阅览起来。 看完之后,萧绩沉默了。 “我对这件事情并无异议,不如说调拨部分玄重卫前往扶风郡帮助二叔正是我的原本设想之一。” 萧绩对这件事情保持了无所谓的态度。 不就是帮方未寒办个事情吗? 上原王氏又能怎样? 司隶校尉和玄重卫两个基本盘全是我兰陵萧氏的人,他们又能如何? 八姓之中,兰陵萧氏对于上原王氏的敬畏程度无疑是最低的那一批。 毕竟人家掌握的是特务部门,手中还握有精锐军队,经济来源大多依靠灰色收入,基本上不受文官系统的制约。 王谢沈周裴五个家族虽然也有私军,但是更多是充当一个看家护院的作用,久久未经战事。哪像兰陵萧氏这般干的是诛杀妖魔、铲除奸佞的活计。 除了兰陵萧氏以外,另外一家不怎么怕上原王氏的便是手中握有天下 幽州突骑在协助方乾义夺得天下的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因此被一直保留了下来,成了范阳卢氏的私军。它是一支人数六万左右的轻骑兵部队,其中士卒大多为武者。倘若结阵连环冲来,登神境界的修士也得避其锋芒。 族长卢泰年更是明面上的天下 不过上原王氏和范阳卢氏由于地理位置的原因,一向走得比较近,自然也不存在冲突的问题了。 “不过能否让我代替小妹前去?” 萧绩转而又说道。 “这一路上舟车劳顿,我担心小妹的娇弱体格不堪重负,再生疾疫之苦。” 方未寒还没说话呢,就听得萧槿惊叫道: “不行!” 她恼怒地瞪着萧绩,暗自磨着牙。 这个大哥,净会给自己添乱! 等到见了二叔,必须好好地打他的小报告! “萧兄工作繁忙,还需要留在长明主持大局。由萧小姐带队便可。” 方未寒笑着说道。 萧绩本来便是随口一说,主要目的就是气一气自己这个小妹。 真是出息了,来大哥面前秀恩爱来是吧? 他冷笑一声,心底暗爽不已。 “那便拜托殿下多照顾照顾我这不成器的小妹了。” 萧绩点头说道。 “萧兄放心。” 方未寒自然是答应下来。 “哼。” 萧槿轻哼一声,恼怒地瞪了萧绩一眼。 “我们走。” 她不由分说地拉着方未寒快步走了出去。 萧绩看着两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从旁边的鸟笼子里拎出来了一只圆滚滚的鸽子。 可以看得出来这鸟平日里伙食很好。 “得给二叔传个信,让他考察考察这个方未寒,万一最后真成我的妹夫了呢……” 他打定主意,奋笔疾书。 萧绩将写好的纸卷成一卷,塞到了鸽子身上的纸筒里。 这鸽子是兰陵萧氏用来传递信息的,据说是青鸟的后裔,天生便具有隐身的特性。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肥,一点都不像是它的祖先。 “飞快点。” 他戳了戳鸽子的屁股,嘱咐了一句。 鸽子叫了一声,身形如同白色闪电一般飞出了窗户,在天边渐渐消失不见。 …… 萧槿和方未寒出了兰陵萧氏的府邸大门之后便分开了。 她要去玄重卫总衙调集人手,方未寒还要回王府处理一下今天的事情。 两人约定正午时分在长明外城西门会和。 方未寒急匆匆地赶回了自己的广陵王府,刚一进门,便看到凝白迎了上来。 “殿下……” 她的面色有些不好看,欲言又止的样子。 “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去府库里支取银子补偿,就按照那几个出事的掌柜的五年工钱来算。” “把这笔钱务必交到他们手中。” 方未寒向凝白嘱咐着事宜。 “我马上会出一趟远门,大概几天之后回来。” “放心,我必然会让王仲光付出代价。” 他沉声说道。 “好。” “殿下路上一切小心。” 凝白脸色稍缓,答应下来后又嘱托了方未寒几句后,便急匆匆地带着几个家丁离开了。 方未寒回了自己的房间,简单地带上了一些出门必备的东西,换洗衣服什么的,再度确认了一眼后院的阵法和机关一切完好后,便匆匆离开了王府。 他还要去天街那几家王府的店铺看看。 等到方未寒来到那几家铺子门前的时候,心中便不由自主地升腾起一股怒火。 柜台被成片地推翻,东倒西歪,内里的零零碎碎的商品散落在地上,一片狼藉。 店铺门口还有大片血迹和拖曳的痕迹,看上去颇为恐怖。 赵二爷正在指挥着家丁打扫着现场,看到方未寒后连忙走了过来。 “二爷,那王仲光在哪里动的手?” 方未寒冷声问道。 “他先是带着几个人冲进铺子中一顿打砸,我们的人想要阻拦,也被他打了一顿。” “其中一个掌柜的言语稍微过激了点,说是要报官,便被他拖到了旁边的小巷子里。” 后边的事情赵二爷便没再说了。 “这个畜生。” 方未寒深吸口气,勉强压制住了心头的怒火。 “殿下,现在我们怎么办?” 赵二爷的脸上也带着愤怒和浓重的杀气,他这次甚至把自己的那杆长枪都带上了,裹着黑布靠在门边,似是只要方未寒一下命令,便要提着枪去刺死那王仲光。 他在广陵王府待了这么多年了,还是 “我已经安排凝白带着银子去慰问死伤者家属了。” 方未寒拍了拍赵二爷的肩膀,低声说道。 “这件事情,二爷你先别管了,我自己处理就好。” “我已经联系了玄重卫,今日便会随着他们启程出发前往扶风郡,给上原王氏一个大大的惊喜。” “这个仇,必须要报。” 赵二爷却有些担忧。 “殿下,危险吗?需不需要我暗中跟上?老赵别的不说,打架这一块还是很擅长的。” 方未寒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不用,二爷看好王府就行,安心等我回来。” “行,那殿下一路上注意安全。” 赵二爷大大咧咧地说道。 方未寒点了点头,又嘱托了一番赵二爷剩余的琐事,绕着店铺转悠了两圈后,方才离开。 距离正午时分去和萧槿会合还有些时间,这段时间该去干什么呢? 他看了看天色,心中默默想到。 婉婉那里已经道过别了,允姜又不在长明,至于自己二叔…… 估计现在还在某个女人身上睡觉呢。 方未寒左右也想不到该去干什么了,于是决定先行去西门等着萧槿,顺带吃点饭。 就在他有这个想法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还是那个叫的小女孩,她又坐在上次坐着的长椅上,一双眸子静静地盯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落寞而孤寂。 就好像是一个世外之人。 方未寒看了看自己面板上状态栏上的“世外之人”四个字,陷入了短暂的自我怀疑。 这小女孩啥情况啊? 怎么比我还能装深沉? 他缓步靠近那个小女孩,清了清嗓子,还没说话,便已经被她看见了。 “快过来,坐到这里。” 小女孩眼眸微微亮起,有些高兴地冲着他招了招手。 她拍拍自己身侧的椅子,示意方未寒坐过来。 方未寒:“?” 这小女孩不对劲吧? 她招手的样子就像是在招呼一条小狗。 方未寒很是不情愿地坐了过去。 “你怎么天天在这里?” 他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没好气地问道。 “没办法呀,我娘每次都要过来办事。我闲着也是闲着,便跟她一起过来了。” 小女孩浅笑着解释道。 “唉,小孩子就是好,没有那么多的忧虑,甚至还能研究人类,我也想回到小时候啊。” 方未寒仰躺在椅子上,无力地叹了口气。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有些好奇地看了眼方未寒。 她能感知到,方未寒的心情似是有些不太好。 他是遇上什么坏事了吗? 小女孩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问了。 “不要伤心。” 她向着方未寒的方向挪了挪。 “所有的艰难困苦都会过去的,我们还是要坚持自己的初心。” “有的时候,别人在犯错,你做对了,那么你就是错的。不是吗?” 小女孩用清脆悦耳的嗓音说着极其违和的话。 方未寒已经听懵逼了。 现在的小孩子都是这样说话的吗? “你这丫头……不错,文思如泉涌,妙句信手便可拈来,颇有我当年几分风范。” 方未寒强撑着自己的高人风范。 “嗯……” 小女孩瞅了他一眼,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好笑之意。 装的还挺像的嘛。 “我其实有个小请求,你能不能答应我呢?” 小女孩说道。 “啥请求?” 方未寒有些好奇地说道。 “就是,你能不能做我的爹爹?” 小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白嫩嫩的脸颊上罕见地有些红润。 方未寒:“???” “啥玩意?” 方未寒差点吓得滚下椅子。 “你再说一遍,要我当你的啥?” 他难以置信地说道。 “当我的爹爹呀?难道没有爹爹这个词吗?” 小女孩有些疑惑不解地点了点自己的嘴唇。 “等会啊……小丫头,是吧?” 方未寒勉强捋顺了自己的思路。 “你娘还活着吧……啊不是,你娘还没死呢吧……草也不对……” 他语无伦次地再次确认道。 “你的意思是,让我娶了你娘对吧?” 第140章 塞翁失马 “对啊,怎么了?” 小女孩笑着看着他。 明明是一个相当漂亮的小丫头,怎么笑起来一点都不可爱呢。 方未寒感觉这个笑容一点都没有正常小女孩应该有的天真和童趣,反倒是有点戏谑和调笑在里面。 “好啦,不逗你了。” 由于身高的原因,小女孩努力直起身子,艰难地拍了拍方未寒的脑袋。 “不是要你娶我娘,是要你当我的爹爹。” 她浅笑着说道。 这有啥区别吗? 方未寒无语至极,十分想问问她。 他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伱为啥非要让我当你爹呢?” 他疑惑问道。 “因为……我不知道爹爹这个词汇,对于我来说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意义。” 小女孩嘴角的笑容渐渐地消失了。 她撑着小脸,显得有些落寞。 “从记事起,好像就只有娘亲陪在我的身边,至于我的那个所谓的父亲,基本没怎么来看过我。” 她晃荡着双腿,水灵灵的双眸里有些茫然。 小女孩懂事聪明极了,她不会向外人抱怨自己的遭遇,在说这些事情的时候甚至语气都没什么波动。 方未寒沉默了。 又是一个问题儿童。 “可我都还没成亲呢,你让我当你爹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啊?” 方未寒还在试图说服她改变想法。 “这只是咱们私下里的称呼而已,不会牵扯到别的东西的。” 小女孩轻声解释道。 见方未寒还有些犹豫的神色,她索性换了种表情。 “好不好嘛。” 她可怜兮兮地凑了过来,小手按在方未寒的大腿上,泫然欲泣地看着他。 像是一只讨要肉片的小奶猫。 太萌了,顶不住顶不住。 方未寒看得心都要化了。 这小丫头平常不苟言笑的,没想到撒起娇来这么可爱。 果然,反差美才是最美的美。 我就喜欢这种可爱、懂事且聪明的小孩子。 “好好好,我答应你了。” 方未寒无奈地说道。 小女孩眼睛如同月牙般弯起,破天荒地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那我喊了?” 她颇有些小心翼翼地问,大眼睛中闪烁着些许渴望与期待。 “喊吧。” 方未寒端正坐好,像是准备等待老师检阅的好学生。 “爹爹?” 她试探地说道, 小女孩的声音很是好听,在清脆空灵中带着一份专属于儿童的甜美。 “嗯。” 方未寒眉开眼笑地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 小孩子真好啊。 当然,我指的是懂事乖巧聪明的小孩。 熊孩子还是算了。 “你为什么非要找我做你的爹爹呢?” 方未寒笑了笑,好奇问道。 “我不太喜欢说那么肉麻的话。” 小女孩有些扭捏地说。 “如果你非要问的话……那就是我能感受到你对我没有丝毫的恶意,是这个世界上除了娘亲以外 她平静说道,看上去就像是在陈述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事实。 可惜微红的小脸和轻轻颤抖的眼睑还是暴露她内心里少许的紧张。 方未寒越来越喜欢这个实诚又聪明的小丫头了。 “平常爹爹和女儿之间都会做些什么事情呢?” 小家伙靠了过来,安分地靠在方未寒的胳膊上,有些好奇地问。 方未寒看着她好奇的神色,有些心疼。 也不知道这小丫头的父亲究竟是什么人,这么好的孩子都能狠心抛下。 “嗯……讲故事什么的?” 实际上方未寒也不知道。 他以前只当过舍友的爸爸,还没有过自己孩子,哪里有这方面的经验。 “我这里倒是有许多故事,你要听吗?” 方未寒稍微有些紧张地问。 时间还早,正好还能陪着这小丫头待一会。 “要听。” 小女孩眸子亮晶晶的。 她又贴近了他的几分,像是一个大号洋娃娃一般靠在了他的身上。 自从喊过爹爹之后,方未寒明显感觉到她和自己的关系又亲近了很多。 “那好……我想想讲什么故事呢。” 方未寒想了想,决定先给她讲点童话。 小孩子应该都喜欢听这个吧。 “很久很久之前,在遥远的西方,不属于大周统治的地方,有一个王国,王国里有一个公主叫做白雪……” 方未寒把自己本土化过后的白雪公主的故事讲给了小女孩听。 小女孩认真听着他讲完了整个故事。 “嗯……好圆满的故事。” 小女孩兴致满满地点评道。 “不过就像是用生锈的铁片编织成的圈,看起来很美丽,实际上却总是和流血与死亡一同出现。” 方未寒:“……” 我就知道,这个小家伙绝对有点那个什么反社会倾向。 “啊,你不能这么想。” 方未寒语重心长地教育她道。 “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的,你不能对这个世界失去希望啊。”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看起来有些无辜的可爱。 “可是,我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是坏人多呢。” 她执着地坚持着自己的看法。 “在你看不出来那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的时候,就要在内心中把他当成好人,在实际行动上把他当成坏人,明白吗?” 方未寒尝试着向她解释清楚这件事情。 相信世界的美好和认清世界的黑暗本质这两件事情并不冲突。 小女孩眸光闪动了一下,并未对他这话做出反应。 “那如果遇见坏人怎么办呢?” 她轻声问道。 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哀伤和可怜。 “遇见坏人告诉我,我去替你收拾他。” 方未寒连忙拍胸脯保证。 “你别看我年纪不大,但是好歹也是修行者,厉害得很。” 他说这话的时候内心的违和感觉更加强烈了。 我对一个小孩说别看自己年纪不大? 这话怎么这么奇怪呢? 这就相当于回王府对赵二爷说了一句: “二爷,你别看我这么大岁数了,我还是挺能吃的。” 这应该会被赵二爷打死的吧? 小女孩看着他煞有介事的认真样子,没忍住笑出声来。 她将自己的脸蛋往方未寒的胳膊上又贴了贴。 小女孩很喜欢这种靠着他,可以依赖的感觉。 这是她平日里完全没有体验过的。 “不如我给爹爹讲一讲我娘亲的故事吧?” 小女孩开口说道。 方未寒:“?” “你给我讲你娘的事情干什么?” 他有些匪夷所思地问,突然就有了些不好的猜想。 “你是不是还是想让我娶你娘?” “真没有。” 小女孩轻轻摇了摇头,眼睛看着自己的粉色裙摆,目光有些游移不定。 “我只是……想让爹爹多了解我一点。” “毕竟这些事情,平常我也不知道向谁去说。” 她很小声地说。 方未寒叹了口气。 “说吧,我听听。看起来就算你真是想让我娶你娘我也得听听了……” 他没好气地揉了揉小女孩的头顶。 “谢谢。” 小女孩破颜一笑。 “我娘是个大小姐,家境优渥,从小便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除了日常的学习与游玩之外,她和很多大小姐一样,都幻想着遇见自己的如意郎君。” 小女孩轻声说道。 “后来,她遇见了一个青年。那个青年凭借着言巧语和英俊的外表很快地便收获了她的芳心。我娘以为她的爱情终于来了。” “她便要求家族,让她嫁给这个青年。” “我娘的家族本来是不同意的,可耐不住我娘的苦苦哀求,甚至不惜以死相逼。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地同意了。” “这个青年,便是我的……父亲。” 她在说到父亲两个字的时候,微微停顿了一下。 “你是爹爹,跟他不一样。” 小女孩还安慰似地拍了拍他的手背。 方未寒:“……” “后来的事情,我想你也大概能猜出来一些。” 小女孩叹了口气。 “那个青年本来就对我娘亲没什么感情,他只是看上了娘亲的家族势力罢了。” “两人成亲之后,一直就是处于各过各的的状态。他又找了好多好多女人,我娘都看在眼里,但是却没办法阻止。日子只好就这么一天一天地凑活下去。” “唯一一个意外,就是我的出现。” 她摇了摇头,看上去很是落寞的样子。 好标准的恋爱脑大小姐与渣男的故事,这玩意建议放到女频去。 起一个《穿越恋爱脑贵族千金,在线快打渣男》的名字,指定能收获一批粉丝。 方未寒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她为什么不知道爹爹是个什么含义了。 她可能真的从小到大就没有喊过爹爹。 毕竟,他那个父亲连她的母亲都爱答不理的,对于自己的这个女儿保持一种无足轻重的态度确实不足为奇。 “所以……你娘经常带你来天街是干什么?” 他轻抚着小女孩的头顶,试探性地问道。 “我娘被他禁足了,平日里基本出不了门,这几天好不容易能出来几次,她想来天街逛逛,我便跟着出来了。” 她轻声解释了一番。 “你那父亲究竟是什么玩意?他是谁啊?跟我说,我去教训他一顿。” 方未寒召出流明握在手中,面带杀气地说道。 小女孩闻言,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眸光中流露出一丝笑意。 “别了,我娘和他的事情早就已经木已成舟了,爹爹再怎么样也改变不了了。” “我只求你能多陪陪我便好。” “要不是你的出现,恐怕这些事情还不知道要在我心底待到什么时候。” 小家伙有些哀伤地说道。 “别想那些破事了,我再给你讲一些好玩的事情。” 方未寒将手中的流明剑塞到了她的手里。 “帮我抱下剑。” 他随口说道。 小女孩乖乖抱着比她的上半身还要长的长剑,顺道还摸了摸那个手感超好的剑穗。 她特别喜欢这个剑穗的手感,摸上去就像是什么小动物的皮毛一样顺滑。 “我给你讲一个有关雪山上的少年和他的动物朋友的故事。” 方未寒一本正经地说道。 他把自己所有的冷笑话储备全部用上了。 这些东西在前世,要是没头没尾来上这么一个冷得不行的笑话,可能会被别人吐槽显得非常尬。 但是人和人之间是不一样的,这种冷笑话从合适的人口中说出来,往往能够真的把别人逗笑。 在这个娱乐不发达的时代,小女孩哪里听过经过后世这么五八门的段子,再加上方未寒使用的夸张的表情和语气实在是太好玩了,没一会儿她便被逗得笑个不停。 “这就对了,多笑笑多好看啊,老是绷着个小脸,一点都没有你这个年纪小女孩的样子。” 方未寒捏了捏她的脸蛋。 “嗯,我会多笑笑的。” 小女孩笑着答应下来。 不过她可没说对谁多笑笑。 笑这种无用的表情,只能对亲近的人使用。 “我这几天要出一趟远门,几天之后就会回来。” 方未寒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轻声说道。 “哦。” 小女孩倒是还在笑着,丝毫没有流露出什么不舍的情绪。 “爹爹自己的事情更重要,不用管我的,我能照顾好自己。” 她实在是太懂事了。 这小家伙没有趁机表现出自己的委屈,进而博取同情。 也没有冲方未寒摆脸色,发泄自己的不满。 她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乖巧地对你说她能照顾好自己。 方未寒越来越喜欢这个小家伙了。 两人就像是真正的爹爹与女儿一般相处着,周围经过的人群对他们熟视无睹,就好像是生命中的匆匆过客一般根本看不见他们。 “我娘亲快来了,还是不要让她看见我们在一起了,我得先去找她。” 小女孩看了看天色,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粉色宫裙。 她将手中的流明剑递给方未寒。 “你……还会回来的对吧?” 小女孩揪着流明剑的剑穗,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会的。” 方未寒蹲下来接过她手中的长剑,温柔地和她对视着。 “一定会。” 他发誓似地保证道。 “啧……咱们就不用拉勾了吧?” 方未寒想了想后,调笑着问道。 小女孩吃吃笑了起来。 “不用,我只要你的承诺便够了,我又不是什么小孩子。” 你确实是小孩子,但是是比较特殊的那种。 上次找我拉勾的还是某只兔子。 方未寒心想。 “那我走啦?” 小女孩轻轻抱了他一下,用脸蛋在他的脸上蹭了蹭。 “嗯,去吧,别让你娘亲等太久了。” 方未寒笑道。 “嗯,再见爹爹。” 小女孩朝他行了个标准淑女礼后,便有些不舍地离开了。 “太阳快落山了,路上注意安全。” 她清脆的声音回荡在方未寒的耳边。 方未寒一脸懵逼地看了看还在头顶高高挂着的大太阳。 “太阳快落山了?可现在还没到中午啊?” 他摸了摸下巴。 “这难道是什么新型暗号?只有贵族小姐知道的那种?” 找萧槿问问去要不? 眼瞅着正好时间差不多了,他便起身朝着长明外城西门赶去。 …… 此时的西门处已然聚集了大片的玄重卫,他们整齐地站在城墙边上,形成了两个方阵大约三百人的样子。 这是玄重卫九个团营中的两个,也是目前长明城中玄重卫总人数的四分之一。 玄重卫乃大周军队中的绝对精锐,其中力士全都是明武二转以上的修为。每个团营里有三位总旗,他们的修为大多在明武三转和四转不等。 每个团营中还设有一位典军掌管全局,其修为均是明武五转铁铠境,已经踏上了登神五阶。 这样的恐怖战力,使得玄重卫有自信面对普通贼匪和一般军队时能够以一当十,进而从容地处理各项超凡异动。 这次萧槿带来的两个团营中的两位典军里,一位是她的堂叔,兰陵萧氏支脉的萧弼。 另一位是萧伏威的亲信手下,段勘。 两人均是明武五转的境界。 “大小姐,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段勘抱拳问道,神色有些恭敬。 “先等等,我们还得带上个人。” 萧槿摆了摆手。 段勘和萧弼对视一眼,都有些诧异。 正当他们疑惑不解的时候,却见得萧槿有些开心地向远方招了招手。 “看,人来了。” 两人转身看去,只见一锦衣公子从容走来,袍绣龙纹,腰系长剑,端的是一副好皮囊。 正是方未寒。 “见过广陵王殿下。” 两人目光一凛,赶紧行礼。 上次浣楼事件之后,萧伏威特意嘱咐过他们,要和这广陵王打好关系。 他身上的血气修为十分浑厚,看起来应当是已经突破到了明武三转的境界。 而且是根基十分扎实的明武三转,随时都会突破的那种。他只需要凝聚出来自己的武道真意,便能一朝踏入明武四转境界了。 如此看来,这广陵王的修行天赋倒也算得上是惊才绝艳。 当然,天赋这东西还是主要看是跟谁比。 要是跟陶允姜比,那方未寒就像是野鸡比凤凰。 要是跟那些不学无术的世家子弟比,那方未寒就是野鸡比鸡蛋了。 正当二人默默地将对于方未寒的评价提高了些许的时候,更让他们惊掉下巴的一件事情出现了。 只见萧槿快步走上前,亲昵地挽着方未寒的胳膊,有些不满地娇嗔: “你迟到了!” 方未寒哭笑不得。 他顶多迟到了几十秒。 没办法,马车在长明城内堵车了。 方未寒觉得这帝国首都应该加点公共交通设施了。 比如说地下马车道什么的。 地下的铁轨叫地铁,那这种叫什么? 地马? “男人不能快知道吗?” 他凑到萧槿耳边低声耳语了一句,说罢也不管她能不能听懂,便自顾自地去和两位典军打招呼了。 萧槿显然是听懂了。 她出于自己清纯人设的本能你,还想装作没听懂的样子。 可是刚才方未寒呼出的热气径直打在了她的耳垂上,宛如酥酥麻麻的电流流经全身,弄得她现在脸红心跳的,根本装不出来。 这个方哥哥!净会说些下流话! 果然还是上次马车里面那件事情玩得太过火了,让他好像看出来了些什么东西。 少女索性放弃了凹人设。 算了,随便他怎么看我,本小姐自己认为自己纯洁就行了。 萧槿破罐子破摔般想道。 方未寒那边正和两个典军套着近乎。 “二位将军,本王久仰两位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不同凡响啊!” 方未寒好一阵吹捧。 这俩人都是明武五转的大高手,还是在玄重卫这种部门身居要职,不套套近乎怎么行? “哪里哪里,殿下客气了。” 萧弼连忙诚惶诚恐地说道。 段勘和萧弼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惊疑不定。 这广陵王是什么时候和自家大小姐关系这么亲密的? 虽然他们两个打小就认识,但是也没到这种众目睽睽之下做出亲昵举动的程度啊? 嘶……听说这广陵王前些日子刚刚和那谢家大小姐退了婚。 这个关头,自家小姐做出这等举动,难道说…… 在玄重卫混的都不是什么傻瓜。 他们很敏锐地察觉到了方未寒的未来有可能的身份。 这他妈姑爷啊。 于是他们对方未寒的态度也更加热烈了些。 三人好一阵互相吹捧,几乎马上就要称兄道弟了。 “行了,别聊了,我们准备出发。” 萧槿带着小竹走上前来,没好气地说道。 “是,大小姐。” 萧弼和段勘同时拱手答应下来。 萧弼从口袋中掏出一支笛子,吹出了几声尖锐的声音。 “玄重卫,出发!” 他大声喊道。 众玄重卫力士纷纷跨上战马,身上的黑色轻铠连成一片,如同黑色潮水一般缓缓移动起来。 “殿下准备马匹了吗?” 萧弼牵过来一匹深棕色的骏马,笑呵呵地问了一句。 方未寒见到这匹马,也是有点手痒,想上去骑一骑。 男人对于骑乘总是有些执念的。 可他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听得旁边的萧槿抢先说道: “方哥哥和我乘一辆马车吧。” 她拉过方未寒的胳膊,轻轻地晃了晃。 “我家的马车还蛮大的。” 方未寒:“……” 你最好说的是马车,不是兔子。 方未寒看了一眼萧弼,似是在求救。 萧弼冲他投来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没办法殿下,大小姐点名要你侍奉,我们这做下属的也拦不住啊。 方未寒看他的表情似是在说这个意思。 “唉。” 他叹了口气,任由着萧槿生拉硬拽着自己上了马车。 我的马! 我一下都没有骑呢! 他一步三回头,有些不舍地看了看那匹雄骏的战马,心疼不已。 萧槿噘起嘴巴,气鼓鼓地掐了他一下。 怎么你亲爱的小槿的吸引力还不如一匹马呢? 4090什么的有女朋友重要吗? 真是没出息的男人! 哼! “别看了,一匹马而已,我回头攒钱给你买西域来的大宛马,怎么样?” 少女哼哼唧唧地说。 “或者,方哥哥要是不想骑马,骑一些别的也是可以的呢……” 她不动声色地放出兔子,夹住了方未寒的胳膊,上下蹭了蹭。 方未寒:“?” 第141章 孑步寻槿 从长明到扶风的官道上,成群的玄重卫骑兵保护着几辆马车飞驰而过,蹄声如雷,庄重而肃杀的气息油然自生。 来往行人见到他们的服饰和旗帜后无不震恐,纷纷连滚带爬地退让开来。 这可是那杀人不眨眼的玄重卫,谁敢拦他们的路? 浩荡的骑兵队伍就这样快速前进着,向着扶风郡疾驰而去。 玄重卫队伍之中,在颇为宽大的马车车厢内,方未寒和萧槿相对而坐。 至于小竹则是被萧槿赶到了另一辆马车上去。 萧槿给她说的理由是她太笨了,会连带着小姐一起变笨。 “这个马车……好生熟悉。” 方未寒四处打量着这个似曾相识的马车车厢内景,若有所思。 他看了看那个尤其熟悉的桌子,突然就想起来了。 这不是上次萧槿在书院门口跟我谈话用的那辆马车吗? “怎么又是这辆车?” 方未寒顿感不妙,忙不迭地抱紧了自己,用一种惊恐的目光看向了萧槿。 萧槿:“……” 少女脸上甜美清纯的笑容僵硬了一下,忍不住捏紧了小拳头。 这个方哥哥真是太讨厌了! “因为我家太穷啦,换不起马车。” 萧槿噘着嘴说道。 见方未寒还是那种弱受的样子,她气不打一处来。 “喂!你那是什么表情啊!” 萧槿站起身来坐到了方未寒的身边,用一种幽幽怨怨的眼神瞪着他。 好像是我要吃了他似的。 至于吗? 明明上次是我让你占了便宜,又亲又咬的,现在反倒是你委屈上了。 “看不出来吗?害怕的表情啊?” 方未寒很是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伱怎么这么笨。 闻言萧槿差点没气死。 这个混蛋! “你怕什么?怕我吃了你?” 萧槿又凑近了一点,现在她和方未寒之间的距离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 她贪恋地抽了抽小鼻子,嗅着方未寒的气息,有些陶醉地半闭上了眸子,俏脸上浮现一抹不自然的嫣红。 方哥哥的气息,好好闻。 要是能把这个味道做成香囊就好了 正当她打算乘胜追击,再偷偷摸摸地靠近一点的时候。 方未寒像是应激反应一般又挪远了一点。 萧槿:“?” 方未寒也是有苦难言。 没办法。 按道理说送上门的美少女应当是没什么理由拒绝的。 但是问题就在于方未寒和萧槿实在是太熟了。 他认识萧槿的时间和认识谢令婉的时间几乎一样长。 但是萧槿和谢令婉不一样啊,方未寒在上次那个王府事件之前真的一直把她当妹妹来看的。 老话说得好,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方未寒显然不是兔子,他可以吃窝边草,如果这个草特别喜欢他的话。 但是这个需要一定时间缓缓。 他还没从这个兄妹状态切换过来。 他不想骨科。 不过萧槿哪里会想到他有这么一堆内心戏呢。 她用一种委屈而可怜的眼神看着方未寒,像极了被抢走胡萝卜的小兔子。 “你看啊,小槿,你听我解释。” 方未寒努力笑着,试图安抚兔子的情绪。 “是这么回事……” 他正打算胡扯一番,就被萧槿红着眼睛出声打断了。 “你是不是嫌我烦了。” 萧槿眼眶红红的,一副又要哭出来的样子。 “没没没,你听我解释。” 方未寒赶紧解释道。 怎么又特么要哭了,这臭妹妹怎么这么能哭? 我咋感觉每次跟她见面她都得掉几次眼泪呢? “事情是这……” “你就是嫌我烦!” 还是没等他说完,萧槿便带着哭腔用一种肯定的语气说道。 方未寒:“……” 我他妈的。 拉到一半被夹断真的很难受。 “小槿啊,打断别人说话真的不是个什么好习惯。” 他无奈说道。 “我哪里招你讨厌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萧槿这次的哭腔已然特别明显,几乎是抽泣着说道。 晶莹的泪滴自她的眼角滚落,沿着雪腻的脸蛋划出一道泪痕。 方未寒已经生无可恋了。 这臭妹妹现在已经不只是打断别人说话了,她是根本不听别人说话。 方未寒看了一眼泪眼蒙眬,轻轻颤抖着的萧槿,无奈之下又主动坐了回去。 他伸出胳膊一把揽过萧槿的肩膀,将她抱在自己怀里。 “行了不?” 方未寒没好气地说。 “不准哭了!” 他稍有些严肃地轻声呵斥道。 方未寒的话音一落,萧槿果然乖乖地不哭了。 她趴在方未寒的胸前,双手撑着他的胸膛,杏眸中犹自蓄满了水雾,抬起头来楚楚可怜地看着他。 “你刚才是不是在凶我?” 她小声问道。 方未寒:“……” 这话,这个语气好生熟悉。 如果我开始解释我刚才没有在凶她,她肯定会打断我,然后又哭着说你就是在凶我。 特么的,一个套路用两遍是吧? 方未寒决定先发制人。 “是。” 他点点头,直接承认了。 “你就是在凶……诶?” 萧槿说出口的话卡了一下。 他怎么……都不朝我解释一下的? 就这么直接承认了? 少女得出了结论: 他不喜欢我了。 他肯定是嫌我烦,不想要我了。 萧槿越想越委屈,眼瞅着又要掉眼泪,但是她柔嫩的脸蛋却被方未寒伸手一把捏住了。 “你不准说话!” 方未寒低下头去,冷笑着盯着她。 “呜呜呜……” 萧槿的脸蛋被捏住了,只能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 方未寒听不太懂,不过能听出来她估计很是委屈。 毕竟臭妹妹又开始哭了。 “你看啊,事情是这样的。” 没有了萧槿的语言打断,方未寒准备开始解释刚才他的心路历程。 可他说了没两句就停下来了。 因为萧槿根本就没听。 她一直在哭,眼睛都有哭肿了的迹象,看上去就不太是会听他认真解释的样子。 方未寒这次真的怒了。 他决定教训教训这个爱哭包。 方未寒松开了捏着她脸蛋的双手。 封印被解除的少女这下哭得更大声了。 她将小脑袋埋入了方未寒的胸前,流出的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衫。 “你……你凶我…呜呜呜…还捏我脸……呜呜……嗯?啊!” 萧槿的哭声哭到一半戛然而止。 她杏眸睁大,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叫。 却是方未寒将双手放到了她的肋下,轻轻戳着她的肋骨。 萧槿的身体特别的敏感。 她很怕疼,但更怕痒。 “哈哈哈……方哥哥……哈哈哈哈……你干嘛呀……快停手,不要挠了……哈哈哈哈……” 萧槿一边笑一边挣扎着,想要逃脱方未寒的魔爪却无济于事,她的身体被方未寒恰到好处地卡在了这个位置,动弹不得。 她一个孱弱天工修士的力量那里能比得上方未寒这个明武修士。 “哈哈哈哈哈哈……好痒啊……” 萧槿笑得浑身无力,倒也挣扎不起来了,只是在方未寒身前轻轻扭动着。 少女的娇躯和方未寒的身体剧烈地剐蹭,带来引人遐思的勾人触感。 “臭妹妹,哭是吧?跟我无理取闹是吧?瞎猜脑补是吧?” 方未寒停下手中动作冷笑着,颇有些怒不可遏。 “是不是觉得你长大了我不敢打你了,就没有别的办法收拾你了?” 萧槿剧烈地喘息着,闻声连忙求饶: “没有啊?我错了嘛……” 萧槿认了个怂后,又悄咪咪地小声补充了一句: “我哪有无理取闹……明明是你先嫌弃我,还凶我的,哼……” 她轻哼一声,嘴硬无比,看上去很是不服气。 方未寒:“?” “你还敢狡辩?” 他勃然大怒,手上挠痒痒的动作再度进行起来。 “啊!” 萧槿尖叫一声,紧接着身体又是一阵痉挛,银铃般的笑声接连不断地响起。 “哈哈哈哈哈……不要挠了……我……我怕痒……哈哈哈哈” 方未寒这次是任凭她说什么也不听了,只是面无表情地重复着自己的动作。 还能让她反了天了不成? 方未寒在心底冷笑。 不过不得不说,这马车的隔音效果是真的好。 毕竟是兰陵萧氏这种搞间谍特务部门的家族,肯定是对于保密这方面有什么独到技术的。 如此挠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直到萧槿的嗓音都笑得有些哑了,方未寒才松开手。 虽然方未寒停了手上的动作,但是萧槿的笑声还是断断续续的。 萧槿的樱桃小口微微张着,由于惯性的作用,还是无意识地从中发出几声笑声。 方未寒等她稍稍缓了缓之后,才严肃问道: “说,是谁无理取闹?” 方未寒戳了戳她滚烫的脸蛋,将食指放在她的眼前,强迫萧槿集中注意力。 少女失神的眼眸渐渐恢复,目光聚焦在了他的手指上。 “我无理取闹。” 萧槿用虚弱中带着些许沙哑的声音委屈说道。 “我有没有嫌弃你?我有没有凶你?” 方未寒再度追问。 “没有,都是我瞎猜脑补的。” 萧槿再度萎靡不振地回答。 她微微喘着细气,白嫩的喉咙滚动着,咽下了嘴角的晶莹。 “以后还哭不哭了?” 方未寒冷笑着逼问。 萧槿总算是回复了几分精神。 “不哭了。” 她伸出手抱住了方未寒,娇憨说道。 “嗯,这就对了。现在听我解释啊!” 方未寒对她的反应满意无比。 见萧槿恢复了精神,方未寒便准备收回自己的手指。 可他还没来得及收回来,眼前的少女便啊呜一口含住了他的指尖。 “你干什么?我要讲话呢,快松开。” 方未寒心神荡漾了下,连忙推了推萧槿的脑袋。 “你讲嘛,我听着呢。” 萧槿含着他的指尖,含糊不清地说道。 在她说话的时候,方未寒能够明显感觉到一个温软湿润物体扫过他的指尖。 方未寒发现抽不出来,只好作罢。 “小槿,我刚才下意识挪开了一步,并不是嫌弃你。” 方未寒沉吟一声,自顾自地说道。 萧槿含着他手指的嘴巴明显紧了紧。 如果没有含着自己的手指,她现在的表情应当是在委屈地抿嘴。 看起来还是心中有气。 “也怪我,没有事先跟你解释好。” 方未寒叹了口气。 “小槿,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低头看着萧槿,柔声说道。 这话一出,萧槿瞬间大脑一片空白。 他说什么…… 这让人怎么回答啊? 回过神来后,她内心又羞又气。 这个方哥哥问的什么破问题,我能直接承认吗?我不要面子的吗? 不过更让她心神剧颤的还在后面。 “我也喜欢你。” 方未寒温柔地擦去她眼角的泪滴,笑着说道。 这下萧槿的大脑彻底宕机了。 他刚才说什么? 他说他喜欢我,他说他喜欢我…… 少女脸蛋嫣红似血,滚烫无比。 隔着一层衣服,方未寒还能明显感受到少女的体温在急剧升高。 “但是太快了。” 方未寒收敛了些许笑容,有些疼惜地刮了刮少女白嫩的鼻尖。 “我之前真的一直拿你当妹妹,你让我突然用这种方式对待你,我实在是做不到。” 他又叹了口气。 “俗话说得好,兔子尚且不吃窝边草。” “你是大兔子,你却吃得比谁都勤快。” 萧槿:“?” 什么兔子? 说谁呢? 她又羞又气地轻轻咬了下他的指尖,还在他的指头上磨了磨牙。 “能不能给我一点适应的时间?” 方未寒温柔说道。 “我答应你,你心中所想的事情,我都会一一做到,不用害怕。” 他用单手将眼前少女紧紧地拥入怀中。 “你永远是我的小槿,我最爱的人……之一。” 方未寒悄咪咪地在之一两个字上减轻了语气,不认真听根本听不到。 自己的话音落下之后,方未寒感觉自己怀中的娇躯又是一阵颤抖。 “好啊。” 少女欢快而喜悦的声音含糊不清地响起。 方未寒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用清纯无比的容颜做出了涩气满满的事情。 果然,我就说萧槿长歪了。 这种事情婉婉和允姜估计是打死也干不出来的。 “你以后少看点乱七八糟的戏本子!” 方未寒气急败坏地敲了敲她的脑袋。 “小小年纪的,勾引人的把戏倒是学会了不少!” 萧槿噘噘嘴,却反倒笑出了声。 反正方哥哥已经向她表明了心机,萧槿也不打算再装下去了。 勾引人怎么啦?我就勾引你,别人本小姐还看不上呢。 她伸出手勾住了方未寒的脖子,清纯而妩媚的脸颊渐渐向着他一点点靠近。 “小槿知道错了嘛,以后不看了。” 萧槿用可怜无比的语气轻声说道,在方未寒耳边喘着热气。 “可是,我已经成功地勾引到了方哥哥了呢。” 少女眨巴了下眼睛。 “怎么办?我已经沦陷了,抽不出来身了呢。” 她故作委屈地噘着嘴巴,却不自觉地凑近了方未寒的嘴唇。 萧槿面若红霞,离方未寒的嘴唇更近一点,她的心跳得就越快一分。 好紧张,这是本小姐的初吻啊。 上次方哥哥只是稍微点了点自己的嘴唇而已,那里哪能算? 也不知道方哥哥是不是初吻…… 她幽幽想道。 肯定不是了吧? 他都和谢令婉那个女人暗地里相处了那么多年了,估计能干的都干了。 一想到这里,萧槿的心中便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揪紧了一般,酸涩无比。 她有些后悔,为什么自己没能早点向方哥哥表明心迹。 竟然一个婚约就把自己给劝退了。 萧槿,你来迟了一步。 方哥哥在好几年前已经是别人的形状了。 萧槿心头有些发堵,难受得不行。 诶? 萧槿突然想到一个事情。 就算谢令婉别的都干了,但肯定有个事情她没干。 这女人这么保守高傲,肯定是不会在洞房之前提前破身的。 那要不…… 少女内心突然有了一个疯狂而大胆的想法。 她暗自咬咬牙。 豁出去了。 萧槿,加油! 少女在内心给自己鼓着气。 爱拼才会赢,亲完就动手! 萧槿闭上了眼睛,再度凑近了些。 “唉,小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 方未寒却低声说道。 “我记得我 他的眼神中有些追忆,似是想起了他们初见的时候。 萧槿闻言愣了一下。 她睁开眼睛,有些呆呆地看着方未寒。 原来他还记得呀。 少女的内心一阵悸动,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她想起了那些很遥远,却又像是在昨天发生的事情。 …… 萧槿是在十岁那年遇到方未寒的。 她是兰陵萧氏的大小姐,自然身上有一些兰陵萧氏的特性。 曾经有人戏评当世八姓世家,给每个世家都想出了一个代表的颜色。 陈郡谢氏的代表颜色是玄青。这是水的颜色,象征着如水一般的温和,如深渊一般的城府。 而兰陵萧氏的代表颜色则是墨黑。象征着隔绝,疏离与厚重。 这与兰陵萧氏的发家密不可分。 当代八姓或多或少都在高祖武皇帝征伐天下时出过力。 像是吴兴沈氏世代掌管铸造,其下属的会稽铸器场提供了大周军队绝大多数的铠甲。 就连方乾义的铠甲都是由沈家老祖宗亲手铸造的。 而兰陵萧氏在前朝只是兰陵的一个普通豪族罢了,东汉末年天下大乱之时,萧家老祖宗瞅准机会加入了方乾义的起义军。 他的职位是奉车都尉,使参乘,典护军,统领一支侦查和间谍部队,负责刺探天下情报,深受太祖信任。 兰陵萧氏也是八姓之中和太祖关系最近的一支。 这支部队后来被一分为二,正是现在兰陵萧氏统领的司隶校尉军和玄重卫。 因为家族世代掌管的基业十分特殊,兰陵萧氏立下了一个四字家训: 临渊慎独。 临渊者,孤身望畏,切勿多言;慎独者,不欺暗室,三省己身。 萧槿从小便是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长大。 她能感受到,父亲、二叔和大哥都十分疼爱她,但是这种疼爱更多地是沉默的。 他们会满足你的一切要求,也会时不时地默默关心你,但就是不会去陪伴你。 孤独地孑立在黑暗之中,守望着所有的肮脏,才是这个家族的任务。 因为职务的原因,父亲和二叔都很忙,经常大半个月都不回家。 大哥也很忙。 毕竟萧槿一旦出嫁之后,兰陵萧氏的主家就剩下了他一人。 整个家族的未来都压在他的身上,使得他喘不过气来,整日里都在忙着修习君子之道,立志不给家族蒙羞。 除了身边比她还要小上一岁的贴身丫鬟小竹,萧槿跟别人的交流屈指可数。 她厌恶所有的社交,她恐惧所有的旁人,她更喜欢那些戏本子里描述的美好世界。 可惜,这个世界从来都不美好。 所以萧槿选择了逃避。 她宁愿抱着戏本子看上一整天,翻来覆去地看上好几遍,也不愿意出门晒晒太阳。 她讨厌太阳。 那么温暖,那么灼热,那么高高在上,那么刺眼。 按照正常情况,萧槿这样的孤僻大小姐,应当这辈子都不会和方未寒这样的愤青王爷发生交集。 直到她十岁那年,帝师石东流开办了一所私塾。 这一年,方未寒认识了谢令婉。 同样也是这一年,他认识了萧槿。 自从进了这所私塾之后,每日里都有那么几个人前来和萧槿套近乎。 毕竟她是兰陵萧氏的大小姐,要是说有世家子弟不想娶她基本是不可能的。 谁能争取到兰陵萧氏的支持,谁的身上就多了一道免死金牌。 可萧槿厌恶极了这群人。 她能感受到他们的势利与龌龊,她发自内心地讨厌他们。 于是她选择了统统不理。 如果有人想要强行跟她搭话的话,萧槿会选择拔剑。 是的,当时的萧槿是有明武修为的。 虽然不高,只有一转境界。 她的父亲,司隶校尉萧扬望把自己的佩剑送给了她防身。 那把剑玄黑如墨,三尺有余,青锋黄刃,如浊浪碎岩。 剑名烛夜。 夤夜烛火,窈冥熹光。 虽然萧槿的修为不强,可是这把剑却是实打实的神兵利器。 其上煞气盘旋,很容易地就能吓退所有想要向她搭话的世家子弟。 她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直到那一天,萧槿遇见了一个不速之客。 第142章 再不松开 方未寒十分讨厌与所有世家子弟进行交流。 在他看来,这些人一点价值都没有,活着简直就是浪费粮食。 不能文、不能武,做人做人不行,当狗倒是挺有一套。 狗仗人势,人善被欺。 这个世界真是烂透了。 可是那个石夫子却好像看出来了他的想法,于是总是有意无意地让他去干一些和世家子弟交流的事情。 估计是得到了皇帝的任务。 方未寒虽然很是不情愿,但在帝师的眼神下也没什么办法,只得乖乖照办。 前几天他刚刚和陈郡谢氏的大小姐关系有了点进展,方未寒的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因为他发现那个谢令婉和他的性格确实挺像,两人间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现在是游园时间,同窗们在石东流的带领下游园去了。 他正和谢令婉走在队伍的末尾有说有笑地说着话呢,就被石东流叫了出来。 这老头说兰陵萧氏的大小姐没跟出来,让他回去看看怎么回事。 方未寒当即就怒了。 这老头为了给我安排任务都把我当丫鬟用了? 岂有此理! 他很想揪着这老头的白胡子问问他一加一等于几,问问他明天的太阳究竟像不像西红柿。 最后还是谢令婉拦住了他。 方未寒怒气冲冲地走在学堂内的石板小路上,心头颇有些愤愤不平。 “兰陵萧氏的大小姐是谁啊?兰陵萧氏还有大小姐?” “不是就一个那个特别讨厌的萧绩吗?” 方未寒在内心恼怒地想道。 “是不是那石老头老糊涂了,把人家男女性别都记错了?” 他踢了脚路旁的石子,甚至用上了血气。 石子在地面上咕噜咕噜一路滚到了池塘中,激起一阵水。 “呵,这个什么劳什子兰陵萧氏的大小姐最好给我识趣一点。” “否则不要怪本王不客气了。” 方未寒自言自语道。 他走到了学堂门口,推门进去。 偌大的学堂内寂静一片,只有门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方未寒扫了一眼,没看见人。 “我就说,哪有什么兰陵萧氏的大小姐,肯定是那老头记错了。” 他在内心诅咒了一番石东流后便要离去。 就在这时,方未寒的眼角余光突然扫到了学堂最后一排的角落。 那里好像有个什么东西,还是活的。 他揉了揉眼睛,又仔细看去,发现那是一个少女的发髻。 草,还真有啊? 方未寒走到了教室的最后面。 “萧大小姐是吗?” 他没好气地说道。 “石夫子喊你去参加游园。” 方未寒撂下一句话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他只是个负责通知的,通知到了那自然也跟自己没关系了。 再加上他一直认为世家子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他本能地就对这个所谓的兰陵萧氏大小姐有些厌恶。 而且她是萧绩那个装模作样的家伙的妹妹,萧绩都那个样了,他妹妹能好哪去? 方未寒如此想到。 赶紧走赶紧走,太晦气了。 可他转身走了两步之后,便停下了脚步。 因为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身后的那位大小姐并没有给他任何的反应。 这样回去肯定是不行的,没准那石老头看不到人就会给自己轰回来再喊一次。 你给点反应啊倒是? 方未寒转过身去,强压着心头的怒火。 作为一个有礼貌的王爷,他没有直接发火,而是先看了一眼这大小姐在干什么。 只见少女坐在桌子前,身前摊着一本话本,小手正翻动着书页。 阳光通过窗户的缝隙洒到她的发丝上,为她如墨般的青丝镀上一层橘红的颜色。 这景象当然是很美的。 晚春,暖阳,看书的少女。都能入画了。 但是方未寒显然没有这个心情。 你就因为看个话本就没听到我说话? 这未免有点太不礼貌了吧? 方未寒知道世家子弟或多或少脾气都有些恶劣,不过恶劣成这样的他倒是 本王好心好意跑过来提醒伱过去上课,结果你连理都不理我一下? “萧小姐?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方未寒深吸了一口气,心底对这个兰陵萧氏大小姐的观感已经降到了最低点。 “石夫子叫你去参加游园。” 他勉强压制住了骂人的冲动,从牙缝中挤出了好声好气的话语。 可是那少女仍然是一副没听到的样子,俨然是已经把方未寒当成了空气。 这下方未寒是真的忍不住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这兰陵萧氏的大小姐真的已经触及到了他的底线。 “我说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听不到人说话是吗……” 方未寒怒气冲冲地上前一步,正打算和这个傲慢无礼的大小姐好好理论一番。 “锵!” 一声剑刃出鞘的声音响起。 方未寒感觉有突然有一阵滔天的杀气锁定了自己,仿佛深渊猛兽的凝视。 他浑身汗毛倒竖,冷汗几乎是瞬间就渗了出来,僵硬在原地不敢动弹。 一把漆黑如墨的长剑,剑锋上闪烁着苍黄的光芒正指着自己,剑尖离自己的脖子只有一寸。 刚才那正在看书的少女已然站起了身,此刻正握着长剑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直到这时,方未寒才看清楚眼前这位大小姐的真实面容。 杏眸桃腮,肌肤白腻,清纯可人,姿容甜美。 和身上的杀意一点都不搭。 “你离我远点。” 眼前的少女开口了,声音带着童声的清脆和少女的酥腻,如空谷间的百灵啼叫。 声音很好听不假,就是这说出来的话有些抽象。 “你让我离你远点?” 方未寒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 他怒极反笑。 好好好,太好了,我方未寒今天算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 他非但没有离她远点,反而又向前走了一步。 “你……” 萧槿瞳孔一缩,为了不伤到他,把手中的烛夜往回收了收。 “来来来,冲这里砍,有本事砍死我。” 方未寒冷笑说道。 他伸长了脖子,用手指了指自己。 他好心好意前来提醒这个所谓的大小姐,她不领情也就算了,现在还要拿剑指着自己? 还说让我离她远点? 我被耍成这样,今天要是不报这个愁,我这广陵王也别当了。 方未寒现在感觉那个石老头就是故意的。 他明知道这个兰陵萧氏的大小姐脾气特别差,所以特地叫自己来和她沟通。 这家伙平常肯定人缘极差,不用想我都知道。 特么的,我说怎么我没听说过兰陵萧氏还有个大小姐,原来是这么回事。 果然,兰陵萧氏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啊呸,所有的世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哦,除了谢令婉以外。 “砍啊,怎么不砍了?刚才不还是一副要杀了我的样子吗?” 方未寒步步紧逼,很快就把她逼到了靠着窗户的角落。 “我好心好意来提醒你去游园,你却用要杀了我作为回报?” 他冷笑道。 “我……我刚才在看书,没有听见。” 萧槿的声音稍小了些,看上去底气不是很足的样子。 毕竟她在撒谎来着。 方未寒说了两遍,她怎么可能没听到? 只是不愿意说话罢了。 原本她以为方未寒会直接离开的,可谁知道他又折了回来,并且在自己拿出烛夜之后还不罢休。 这让萧槿内心有些慌乱不知所措。 毕竟之前没有这样的经验可供参考。 那些世家子弟一见到自己抽出烛夜纷纷都吓得魂都没了,哪里会像这个广陵王一样胡搅蛮缠。 “我不管你听见没听见,我现在只有一个要求。” 方未寒再次上前一步,几乎又要抵着她的剑尖。 “冲这儿砍!本王不想活了。” 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明明他的表情很是愤怒,可萧槿听了他说的话有些莫名的想笑。 尽管她很快地就隐藏了起来,但还是被方未寒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端倪。 “你刚才是不是笑了?” 方未寒冷声问道。 “没有啊。” 萧槿连忙摇摇头,一脸无辜的样子。 “你还敢笑?!” 方未寒勃然大怒, “今天你我之间只有两种可能性,要么你给我好好地道个歉,这事情就算过去了。要么,就用你手中的剑杀了本王,好让我死个痛快!” 他冷笑着说道。 萧槿仰着头看着他的生气的样子,那股笑意又涌上心头,而且比刚才更猛烈。 这次她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你……” 方未寒气得不行。 但是碍于她是个大小姐,还是没有动手。 方未寒站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红,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憋屈得难受。 萧槿看着他一脸憋屈的样子,不知为何心情就好了很多。 这个广陵王好像跟其他人不太一样,他挺有意思的。 “那我跟你道歉吧,好不好?” 她收敛了嘴角的笑意,犹豫了一下,试探性地问道。 这话要是让其他的世家子弟听到了,估计下巴得掉一地。 兰陵萧氏的大小姐还会主动向别人道歉? 啊不对,兰陵萧氏的大小姐还会对别人说话? 可方未寒此时正在气头上,闻言虽然脸色好了不少,但还是拒绝了她。 “不行,你今天必须砍我一剑。” 他气冲冲地说道。 “可是我不……呀!” 萧槿下意识地后撤了一步,却没注意绊到了自己的裙子。 她整个人身体失衡向后倒去。 更加糟糕的是,萧槿一紧张之下,竟然松开了手中握着的烛夜剑。 那把剑被高高抛起,而后横着落下,看样子落点正是萧槿栽倒的位置。 方未寒瞳孔骤缩,显然是对于当前这个情况有些猝不及防。 这特么的兰陵萧氏的大小姐是什么笨比啊? 这都能把手中的剑给扔脱手? 他根本没有经过太多的思考,只是凭借身体的本能反应下意识做出了动作。 “嘭。” 萧槿狼狈地摔倒在了地上,双手乱抓之下还带倒了身旁的一把椅子。 “呜……好疼。” 她的后脑勺磕到了冰冷的青石地面,撞得眼冒金星。 萧槿揉了揉摔疼了的屁股,好不容易回过神,正要站起来。 却突然感受到了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流到了她的脸蛋上。 “诶?” 萧槿下意识地用指尖一抹。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却发现上面一片猩红。 是血! 她猛然瞪大了眼睛,向上看去。 只见方未寒身体前倾,双手伸出,用一种侍者托盘的架势横着托住了那正要下坠的烛夜剑。 他的手掌按在了剑锋之上,剑锋已然入肉三分。 鲜血顺着他的手掌,沿着他的小臂汩汩流下,形成了一条狰狞的红色细线。 刚才滴到萧槿脸上的鲜血正是从他的伤口中流出的。 “你这把剑究竟是什么来头?” 方未寒额头滴下豆大的冷汗,因为疼痛,声音都在隐隐打着颤。 “没有剑灵也就算了,居然锐气这么重,差点没给我手砍下来。” “不过还好我技高一筹。” 他苍白着脸,大口喘着气,不过还是做出了一脸不屑的样子。 本来他以为凭借自己明武二转的皮肤,再加上血气的保护,这把没有主人操控,仅仅是自然下落的剑顶多只能擦破自己点皮,可他没想到这剑竟然这么锋利,差点没给他的手指都削下来。 不过还好,接住了,要不底下这个笨比大小姐估计会伤得更重。 方未寒稍稍松了口气。 “你……你流血了……你流了好多血!” 萧槿惊慌失措的声音响起,其中带着些许颤音。 “我知道,这用你说吗?” 方未寒不耐烦地回道。 萧槿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小心翼翼地抬起了压在他手掌上的长剑,扔到了一旁。 “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 少女瞬间红了眼眶,哭得梨带雨。 “别哭了。” 方未寒被她哭得心烦意乱。 见萧槿没有反应,他又加重语气吼了一声: “别哭了。” 少女的娇躯猛然抖了一下,如同被吓到的兔子。 方未寒用血气封住自己的近心端血管,防止血液大量流失。 “是我自己接的那把剑,跟你没什么关系。” 他看萧槿似乎有被他吓到的迹象,还是说了句安慰的话。 “可是我……要不是我没有拿稳……你就不会……” 萧槿抽泣着,肩膀簌簌地颤动不止,声音断断续续地。 “没事,这算是你砍了我一剑对不对?” 方未寒自嘲一笑。 “能被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兰陵萧氏大小姐砍一剑,也算是本王的荣幸了。” “你还说!” 少女眼睛都要哭肿了,闻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配上她清纯可爱略带婴儿肥的面孔,倒是有着几分萌。 “我叫萧槿。不要叫我大小姐了。” 她揉了揉通红的眼睛,低声说道。 “你别动,我有办法!” 萧槿抽抽小鼻子,又看了眼他狰狞的伤口,暗自下定了决心。 她背过身去,走到了墙角烛夜的位置蹲下。 萧槿用厌恶的表情看了一眼这柄充满着杀气的长剑。 少女伸出白嫩的小手,轻轻按在了剑锋上。 她闭上眼睛,咬咬牙,用力一按。 锋利的剑刃轻易地就划破了她娇嫩的肌肤。 萧槿疼得浑身颤抖着,脸色都有些发青。 可她还是继续用着力,直到剑锋被她的鲜血染红。 他是为了救你才把自己伤成那个样子的,萧槿! 你连这点疼都忍受不了吗? 由于视角的原因,方未寒并未注意到她在干什么,只能注意到她在墙角背着他蹲下了。 他现在也没这个心情去看,手上的伤口上似乎有剑气在盘旋,阻止着血肉的愈合。 方未寒在努力用自身的血气化解着这个古怪的剑气,但是收效甚微。 就在这时,萧槿走了过来。 “把你的手给我。” 她的声音略微打着颤,仿佛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干什么……” 方未寒刚一伸出手,便被萧槿用手紧紧地握住了。 她的小手紧紧地盖在方未寒的伤口上,入手一片滑腻。 “别动。” 萧槿轻声说道。 方未寒惊讶地发现,自己的伤口上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还有些发痒。 这是伤口在愈合的征兆。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那种痒痒的感觉终于渐渐消失了。 “好了。” 萧槿松开他的手。 方未寒抬起手看了看,那里已然是恢复如初,除了周边的血迹之外,丝毫看不出来这里刚刚的凄惨状况。 “你是怎么做到的?萧……槿?” 方未寒好奇地看向萧槿。 “这是我的一项特殊能力。” 萧槿看了看自己的掌心。 那里的血肉卷曲着,伤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不多时便也恢复了白嫩。 少女松了口气。 她从小就发现自己的身体感觉要比一般人敏感太多,痛觉也是这样。 所以她特别怕疼。 但是萧槿的身体愈合能力不知为何特别的强,平常受个伤几乎片刻就能恢复如初。 这种能力也可以通过某些方式传递给别人。 比如血液。 所以她刚才划开自己的手就是想将自己的这种能力传递到他的身上去。 这件事情没人知道,只有萧槿一个人默默地保护着这个秘密。 “那……谢谢你,萧槿。” 方未寒挠了挠头后说道。 “不不不……是我要谢谢你才对。” 萧槿连忙如同拨浪鼓一般摇着头,有些慌乱。 明明是她不小心办了错事,却还要他对自己说谢谢。 萧槿偷看了他一眼,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有些快。 “不行,还是谢谢你。” 方未寒坚持说道。 毕竟接剑是自己的主观行动,可萧槿确确实实救了自己。 尽管这样的想法有点傻,但是方未寒始终这么认为。 这就是恩,要报的。 “是我谢谢你!” 萧槿再度慌张地摆手。 “是我谢谢你。” “是我谢谢你!”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就是谁也不肯接下来这一句谢谢。 他们对视一眼,最终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你……为什么不去跟着石老头一块去游园啊?” 方未寒伸了个懒腰,好奇地问道, “我……我不太想去。” 萧槿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便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移开了视线。 “为什么不想去?是不是因为石老头太讨厌了?” 方未寒义愤填膺地说道。 什么石老头呀! 人家是帝师大人。怎么在你这里成隔壁老头子了。 萧槿没忍住痴痴笑了下。 “不是,是因为我不太喜欢那些世家的子弟。” 少女轻声解释道。 这是她自从来到这个私塾上学以后, 方未寒:“?” 你要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啊! “你也不喜欢那些世家子弟?我也不喜欢啊!” 方未寒兴奋不已地说道。 “诶?” 萧槿呆呆地看着他,看上去有些蠢萌。 “那些家伙当狗内行,当人外行,根本就没啥好心思,本王就是喜欢狗也不会喜欢他们的。” 方未寒不屑地说道。 “扑哧。” 萧槿又被他逗笑了,白腻婴儿肥的脸蛋上有些红润。 “所以你带着那把剑也是为了驱赶这些人吗?是不是他们经常骚扰你?” 方未寒恍然大悟般问道。 萧槿点了点头,神色有些黯然。 她也不想天天带着把剑,但是她害怕和那些人交流,只好这般了。 “这样吧,以后我来帮你赶走那些家伙,怎么样?” 方未寒突然提了一个建议。 萧槿心神一颤。 “其实主要是因为你那把剑实在是太吓人了,今天我差点就被它一刀分成两段了。” 方未寒想了想,又补充道: “呃……可能是三段,因为是两只手。” 萧槿:“……” 她的杏眸中蓄满了水雾,抿起嘴静静地看着方未寒,眼中仿佛蕴含着万千的思绪。 “你要是不同意也没啥……” 方未寒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于是弱弱说道。 “我同意!” 萧槿突然大声说道,带着些许哭腔。 “我当然同意。” 她抽了抽鼻子,眼中有泪闪动。 “哎呀,你别哭啊……” 方未寒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我以后能叫你……方哥哥吗?” 萧槿伸出小手,拉住了他的一只袖子,轻声问道。 她的眼眸中闪烁着期待与忐忑,像是等待着被抱走领养的小奶猫。 方未寒被萌到了。 “可以!反正我也没妹妹。” 他当即答应下来。 “方哥哥?” 萧槿试探着喊了一声。 “嗯,我在。” 方未寒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 太可爱的妹妹了。 以后都这么可爱没有心机该多好。 萧槿破涕为笑,紧紧地拽住了他的袖子。 “草!” 方未寒突然一拍脑袋。 “完了完了。” “快跟我去找石老头,这都多长时间过去了!” 他急急忙忙地就拽着萧槿冲出了学堂。 “方哥哥,你慢点啊……我跑不太动……” 萧槿笑得不能自已,用甜甜的语气撒娇般说道。 她再没有去看墙角的那柄烛夜。 …… 那些记忆中的场景骤然消失,眼前又出现了那令她魂牵梦绕的容颜。 萧槿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心上人,不自觉地就红了眼眶。 “方哥哥。” 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柔声唤道。 “嗯,我在。” 方未寒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也是有些感叹。 他们都长大了啊,一转眼,萧槿的兔子也都喂得这么大了。 萧槿再也忍不住了,她破涕为笑,轻轻含住了方未寒的嘴巴。 少女将他推倒在了榻上,吻得有些忘我而疯狂。 直到这时,她的手还在抓着方未寒的袖口,紧紧地。 仿佛这辈子都不会再松开。 第143章 病娇 萧槿的技巧最开始很是笨拙,但是学得很快。 这种情况的产生只有一个原因: 这臭妹妹平常一定学了不少理论知识。 估计还是带插图的那种。 萧槿和他缓缓分开,舔了舔嘴角的晶莹,眸子中满是迷茫与羞涩,似是在回忆刚刚的悸动。 初吻终于算是交代出去了! 原来这种感觉这么好! 要不是我快憋死了我肯定不会松开的。 相信方哥哥也…… 萧槿回过神来用期待的眼神看向方未寒,却发现他的表情有些奇怪。 不是兴奋,不是激动,也不是高兴,似是有些……生无可恋? 诶? 少女的甜蜜笑容瞬间就僵硬在了脸上。 他什么意思? “你为什么……是这种表情啊?” 萧槿戳了戳他的胸膛,幽幽问道。 方未寒叹了口气。 你要是几天之内连续被不同的美少女强吻好几次,你估计也是这个表情。 最近这群小妞是怎么了? 为什么都开始不约而同地强吻起我来了? 先是允姜,后来是婉婉,现在小槿也来。 她们不会是串通好了吧? “没什么,我刚才没喘上来气,现在有些头晕眼的。” 方未寒无力地说道。 萧槿:“……” 说的什么话啊? 糊弄兔子呢? 少女鼓起了嘴巴,有些不高兴了。 “跟我亲亲不舒服吗?” 她眨巴了下眼睛,忽的又钻进了方未寒的怀里,抬起头萌萌地看着他。 “还是说伱嫌弃……” 她又做出了一副委屈的样子,看起来随时都准备开哭。 “停!” 方未寒连忙戳了戳她的肋下。 萧槿瞬间抖了一下,发出一声娇哼,刚要说出口的话也忘了。 “你又挠我!” 她啊呜一口咬在了方未寒的脖子上。 “起开起开。” 方未寒浑身一个激灵,瞬间条件反射般没好气地推开了赖在他身上的萧槿,没好气地说道: “不准再无理取闹了,听到没有?” 他严肃地戳了戳萧槿的额头。 “哦,是哦,是我无理取闹。” 萧槿噘起嘴巴。 “还是你的婉婉好是不是?” “毕竟她就不会无理取闹。” 方未寒:“……” 有人好像在阴阳怪气。 “毕竟我这么一个矫情、孤僻、毒舌,还无理取闹的大小姐,怎么能比得上人家大名鼎鼎的谢家幽兰呢?” 萧槿酸溜溜地说道。 她捧着自己的小脸,一副哀怨的表情。 方未寒都闻到了空气中的酸味了。 “胡说什么!我跟婉……谢令婉之间可什么什么关系都没有!” 方未寒义正辞严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我们已经退婚了!我不认识他!” “啊我呸!” 萧槿撇撇嘴。才不信他这说法。 “你少来这套!咱们三个一起长大,我还不了解你们两个?” 少女哼哼唧唧地,双臂抱胸托起了沉甸甸的兔子。 “你要是真的放下了,你就现在对我说一声‘谢令婉是猪头’,这样我就算你过关,怎么样?” 萧槿从空间灵戒里掏出来一个录音阵石,摆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她冲着方未寒努了努嘴,示意他快说。 方未寒:“……” 完了,萧槿变聪明了,糊弄不过去了。 谁说的恋爱会让女人变笨的。 不过方未寒又转念一想,发现其实这话也没错。 恋爱确实会让女人变笨,但是捉奸什么的又会让她们变聪明。 这样叠加一下抵消了。 看起来萧槿还是变聪明了、 “那什么,小槿啊,你刚才说的那些呢,我认为有失偏颇。” 方未寒当然不会说什么谢令婉是猪头这种鬼话。 这要是说出去,自己那脾气恶劣的前未婚妻估计得把自己腰上的软肉拧下来。 “你也没自己所形容得那么不堪。其实呢,你和婉婉相比还是有好多优点的。那某些方面她的确是不如你。” 他开始竭尽全力地扯淡,试图混过去。 “呵,都婉婉了是吧?演都不演了是吧?” 萧槿冷笑一声,兔子也随之跳了下。 “那方哥哥说说,我对比谢令婉有什么优点?” “要是你说不出来个所以然的话……” 少女露出一个清纯而甜美的微笑,鲜红的小舌头轻轻舔过嘴角,看上去有些妩媚。 “那就跟我一直亲亲,亲到咱俩憋死一个为止。” 萧槿用一种甜到发嗲的语气说着毫无感情的话。 方未寒:“……” 好特么残暴。 为了不让自己被憋死,方未寒沉默半天之后,决定直接说最大的优点: “你比她大。” 他一字一句道。 萧槿:“?” “我明明比她小两年……” 她刚刚脱口而出这句话后,便瞬间秒懂了方未寒的意思。 萧槿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又抬头看了看方未寒。 少女白腻的脸颊上浮现一抹粉红,羞怯地挪开了视线,不敢和他对视。 “哼,知道就好。” 萧槿红着脸小声说道。 方未寒:“?” “咬和吃是不一样的。” 他急忙为自己辩解道。 “这还有区别吗?” 少女俏脸上有些疑惑的神色,看起来很是不解。 “当然有区别。” 方未寒干咳了一声,试图向她解释明白。 “咬只是咬,但是吃可以包含咬,懂吗?” 他伸出手比划着。 饶是以方未寒的脸皮。在说这些事情的时候也感觉到有些羞耻。 毕竟这是不太正经的科普,还是向前不久还是自己妹妹的清纯少女,怎么想都不太对劲。 萧槿越听脸色越红。 她在心底暗呸了一声。 这个方哥哥,脑子里整天想到的都是什么东西。 就这还说我一天天的涩涩,他自己也没好到哪去嘛。 萧槿犹豫了下,贝齿咬着樱唇,终于是下定了决心。 “那……方哥哥要吃兔子吗?” 她娇羞问道。 方未寒:“???” 我不吃! 少女你不对劲吧! 萧槿却已经顾不上管这些了。 她今天算是豁出去了。 为了抢在谢令婉之前和方未寒发生点什么,少女的理智和羞耻心几乎已经被她完全抛到了脑后。 这是马车上,虽然地方简陋了点,但是也不算太差,凑活着用吧! 今天,我萧槿就要拿一血! 她站起身来,朝着方未寒走去,边走边解着自己身上的丝带。 “我草!” 方未寒吓得爆了粗口。 他连忙扑上去,一把将萧槿按在地上,捏住了她正想要脱衣服的手。 “不准脱!你想干嘛?” 萧槿的杏眸中蓄满了水雾,眼睫毛轻轻地颤抖着。 “想。” 她撒娇似地发出了甜腻腻的声音,像是小猫的爪子拂过心尖。 方未寒:“……” “我不想,我今天来月事了。” 方未寒面无表情地说道。 旖旎的气氛顿时被他这一句话给破坏得一干二净。 萧槿俏脸上勾人娇媚的表情僵硬了一下。 “你……一个男人会来月事?” 她幽幽问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 方未寒煞有介事地说道。 “这叫换蛋期,每个男人一个月之中总会有这么两三天,对什么都提不起来兴趣的。” “刚巧,今天我就在换蛋期。” 他一脸沉痛的样子。 萧槿的胸脯起伏了两下,袖子下的拳头握得紧紧的,白腻的额头冒出两根青筋。 方哥哥这个混蛋! 真是气死我了! “不行!” 她大声嚷嚷起来。 “我就要脱,你拦不住我的!” 少女开始猛烈地挣扎起来,试图逃出方未寒手掌的压制。 “不能脱,也不能干!” 方未寒淡定地再度将她按了下去。 “我不同意。” 萧槿这次真的要气死了。 她狼狈地躺在地上,发丝被打散,显得凌乱无比。 少女仰着脑袋,怒气冲冲地瞪着方未寒,嘴巴噘得老高。 “你是我的谁啊,你就管我?我今天就要脱!” 她怒声问道。 “呵,我是你未来的夫君,我怎么不能管你?” 方未寒冷笑一声,再度戳了下她的肋骨。 “呀啊!” 萧槿本来听到那一句“未来夫君”的时候大脑便已经变成了一片空白,正处于羞喜和茫然的复杂情绪混合当中。 这个状态下又被方未寒偷袭得手,就像是大脑中的某个闸门被打开,突然置身在了云端一样,暂时抛弃了所有的烦恼。 她白腻的额头香汗淋漓,杏眸迷离,茫然地看着方未寒,手中挣扎的力道也全部消失不见。 方未寒一脸疑惑地看着地上躺着的忽然就不动了的少女。 “你咋了?怎么看上去一副傻了吧唧的样子?” 他又戳了戳萧槿的肋下。 “呀!” 她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思维从云端被拉回。 “以后不准挠我……啊不对,以后不准突然挠我……也不对……” 萧槿羞红着脸支支吾吾地,话都说不连贯了。 刚才那种感觉,好舒服。 真的好舒服。 想要更多。 萧槿如此想道。 “以后多挠挠我,听到了吗……” 她的声音细若蚊蝇,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 显然方未寒没有仔细听。 “啥?你倒是大点声啊?” 方未寒没好气地说道。 “怎么这些年你光长肉了,声音倒是没怎么长呢?” “当初 他碎碎念着。 萧槿:“……” 她深吸了口气。 我不生气,我不生气,我萧槿真的不会生气。 她沉默了一下。 不行好气啊,忍不住了! “方未寒,你松开我!” 少女趁着方未寒不注意挣脱出了他的钳制,顺势把他压在了身下。 萧槿这次连方哥哥都不喊了,看起来是气得不轻。 “本小姐今天就要睡了你,你有什么意见吗?” 萧槿羞红着脸,撒娇似地庄严宣告,就像是发出饿狼咆哮的小奶猫。 方未寒刚张开嘴。 “你没有意见!” 萧槿径直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方未寒:“……” 少女俯下身子,将脑袋靠在方未寒的脖子旁边,贪恋地嗅着他的味道,陶醉似地闭上了眼睛。 “是你把我从那个黑暗的深渊拉了出来,也是你亲手为我戴上了枷锁,将我锁在了你身旁。” “方哥哥,我赖上你了。” 萧槿闭着眼睛,如同梦呓般说道。 “既然是你先招惹的我,那你就要负起责任。” 她狠狠地一口咬在了方未寒的肩膀上,用力之大几乎要咬出血来。 “今天,小槿就把自己交给你,好不好?” 萧槿松开咬着他肩膀的嘴巴,痴迷而病态般地叼住了方未寒的嘴唇,含糊不清地说道。 “你难道不想吗?” 她故意拉下自己肩膀上的半边衣衫,重重地喘息着,温热的吐息扫过方未寒的脸颊。 萧槿猜对了,方未寒现在的确不想。 他现在在思考一个更为重要的问题。 这小槿……怎么有点向病娇那个方向靠拢的意思了? 方未寒一想到萧槿有可能会变成病娇,便有些发自内心的害怕。 前世他可看过不少关于柴刀的故事。 病娇什么的……还是不要了吧? “小槿,你冷静一点啊!” “我在换蛋期啊!” 方未寒大声叫道。 他抓着萧槿的手腕,尽力干扰着她脱衣服的动作。 唉,小时候那么好的一个小丫头,怎么长大变成这个样了呢。 方未寒有些懊恼。 应该不是我教的吧? 可能是萧槿以前孤僻太久了,见到我之后便把缺失的情感全部一股脑地塞到了我的身上。 以前一直有自己和谢令婉的婚约在压着,看不出来什么。 但是最近谢令婉和自己的婚约解除了,萧槿压抑了这么多年的情感终于是压不住了。 完蛋,不会这丫头最后真成了病娇吧? 明明有一个滚烫的身体压在自己的身上,方未寒还是感觉裆下一凉。 萧槿已经开始脱方未寒的衣服了,任凭他说什么都不去理会。 反正萧槿知道,随便她怎么胡闹,方未寒害怕伤到自己都是不会动手的。 那自己就要利用好这一点,把生米煮成熟饭。 强扭的瓜虽然不甜,但也解渴! 少女内心有些痴狂地想道。 方哥哥是我的! 什么谢令婉都给我滚一边去吧。 我忍了你这么多年,还不是要慢我一步! 就在她准备完全解开自己的衣服系带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了。 紧接着,车夫敲了敲前面的车厢外壁,大声喊道: “大小姐,路程已然过半,萧典军吩咐停下来休息一下。” 虽然他竭尽全力在喊了,但是传到车厢内的声音还是可以忽略不计。 “小槿,到地方了,我们该出去了。” 方未寒按住她作怪的手,急忙说道。 他的声音已经很严肃了,显然并没有同萧槿开玩笑。 方未寒有些生气。 这丫头是疯了吗? 萧槿充耳不闻,咬着樱唇,双目盈满水汽,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 这时,车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小姐,我能进来吗?” 小竹的声音传来。 萧槿不理她,继续执拗地脱着自己的衣服。 方未寒还在艰难地伸出手拦着她。 可是门外的小竹却是有些等不及了。 她被自己小姐打发到了另一辆马车上呆坐着,无趣得很。 小姐也不在身边,说话很好听的广陵王殿下也不在身边,这让小竹快要憋闷死了。 于是好不容易有个休息时间,她便立刻来找自家小姐玩了。 但是马车内无人回应她,这让小丫鬟有些担心。 小姐不会出了什么事情吧? “小姐,我进来了哦?” 小竹说了一句,便扭开门上了马车。 小丫鬟探头往车厢内一看,只见自家小姐和广陵王殿下端端正正地分别坐在车厢的两头,相对沉默无言。 这是什么情况? 显然以小竹的脑袋想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姐?” 她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萧槿俏脸上带着未褪的残红和些许香汗,闻言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就仿佛要生吃了她一样。 小竹吓得一个激灵,哆哆嗦嗦的。 “照顾好你家小姐,她身体有些不舒服。” 方未寒对小竹点了点头,温柔地笑了笑。 被吓到的小丫鬟这才缓过神来。 还是广陵王殿下说话好听。 方未寒站起身来,拉开车门就要下去。 萧槿抿着粉唇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开口说道: “方哥哥……” 方未寒停下脚步,转过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萧槿的脸蛋瞬间苍白了下去。 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径直推开车门下了车。 “嘭。” 车门关上了。 萧槿感觉心底空落落的。 少女有些委屈,却又不知道自己的委屈来自于哪里。 她又想哭了。 “小姐?” 小竹凑了过来,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是殿下惹你生气了吗?” 小丫鬟问道。 “没有。” 萧槿有些魂不守舍的,也没心思去责怪小竹了。 “是我惹他生气了。” 少女抽了抽鼻子,无力地靠在座椅上。 “小竹。” 她略带些哽咽地说道。 “我有些讨厌我自己了……” …… 方未寒下了马车,看着外面春日里正好的阳光和蓝天白云,只觉得自己的心情都舒畅了不少。 刚才因为萧槿的举动带来的一丝愠怒也被他暂时放下了。 这个小槿真的是,一点也不知道自尊自爱。 方未寒叹了口气。 肯定是我自己之前对她太好了,几乎是有求必应,才让她变成了现在这种恃宠而骄的样子。 我得晾晾她,让她冷静冷静。 别最后真成病娇了。 他打定了主意后,看了看周围的场景。 玄重卫们都下了战马,此时正忙着喂草料,刷马鼻。 中途停下来休息的原因可能就是这个。 玄重卫用的战马大部分都是自草原购买来的犀马。这是一种蕴含着些许灵兽血脉的马,属于超凡生物。 这种马的速度极快,但是耐久力不太行,按道理说每六十里要停下来休息。 但是这次到扶风郡满共一百八十里路程,众人想在今天晚上之前赶到,于是便加急了些。 这里已然是路程的中点,距离扶风只剩下了九十里路。 必须得停了,要不再跑下去马就得掉膘了。 方未寒找到了萧弼和段勘二人。 “见过殿下!” 二人行礼,用略带些暧昧的眼神看了眼方未寒。 那意思好像是在问: 和我们家大小姐的感情进展如何了?准备什么时候当姑爷? 方未寒装作没看到的样子,而是笑呵呵地问道: “见过两位典军,不知何时我们能赶到扶风郡?” 段勘说道: “大概还有一个时辰。” 他沉吟一声。 “不过刚才指挥使大人给我们发来了羽书。” 萧弼将一卷羽书递给了方未寒。 “殿下要不看看?” 方未寒接过羽书,大致阅览了一番。 “沙徐驿拦在我们和扶风郡城中间,正巧会路过那里。” “看羽书上的内容,指挥使大人的意思是让我带着一个团营保护着大小姐先行前往扶风郡,然后萧典军带着剩下的一个团营跟殿下去清查那个沙徐驿。” “毕竟查一个驿站而已,用不了多少人。” 段勘笑呵呵说道。 “我玄重卫的一个团营,一百多名精锐,就算是面对数千人的山匪也丝毫不落下风,别说是查抄个驿站了,就算是把那个驿站扬了都不在话下。” 方未寒也是跟着大声笑了起来。 “这话说得倒是没错,哈哈哈哈!” 他将羽书递还给了萧弼,抱拳道: “那本王便谢过二位典军的鼎力相助了。” “哎,殿下哪里话,以后我们都是自己人了。” 萧弼意有所指地笑道。 他们二人在认识到了萧槿和方未寒的亲密关系后,已经断定了这就是他们的下一个姑爷。 既然是自己人,那一切都好说了,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加深点关系…… 段勘对着萧弼使了个眼色。 萧弼会意地轻轻颔首。 “殿下,卑职有个不情之请。” 萧弼拱手说道。 “哎,萧典军但说无妨,哪里用得着这么客气,不都是自己人嘛!” 方未寒也是连忙热情回应。 “是这样的,我听说殿下自幼修习明皇剑经与周剑,并将这两门剑术使得出神入化。” “卑职对于太祖武皇帝的成名绝技仰慕已久,不知道能否请殿下切磋一二?” 萧弼笑道。 以武会友,正是明武修士只见最好的套近乎方式。 类似于以文会友,就是有些粗鄙。 听起来有些奇怪,但对于粗鄙的武夫来说,倒也正常。 “萧典军,我也想切磋,可是你这不是欺负人吗?” “你都五转了,我才一三转的小修士,哪里打得过你啊?” “典军未免也太抬举我了。” 方未寒苦笑道。 “殿下放心,我会把修为压制到明武三转的境界的。” 萧弼连忙保证。 方未寒沉吟一番后,终于点了头。 “那好吧,就当是给众位兄弟旅途奔波之中助个兴了!” 他笑着说道。 萧弼与段勘对视一眼,瞬间大喜。 他们对于这未来姑爷的观感又提升了一些。 没办法,武夫认人的标准就是这么粗暴。 能打不? 能打就是兄弟! 磨磨唧唧的,那是五行那帮人的作风! “好,久听闻广陵王殿下少年英雄,孤身入魔教的壮举。果真是有魄力!” 萧弼大笑道。 “殿下这边请!” 第144章 广陵王威武! 方未寒和萧弼刚刚在旁边的空地上摆开架势,便吸引了周围玄重卫力士的视线。 没办法,这两人一副要打起来的样子。 假如一会儿他们真的打起来了,我们该帮谁呢? 这是个问题。 直到段勘向他们宣布是方未寒和萧弼要切磋,他们才松了口气,同时更加好奇了。 方未寒这样的宗室藩王,和皇帝血缘关系这么近的人,居然会亲自下场和明武修士切磋? 真是罕见。 “殿下,出招吧。” 萧弼抽出自己的佩刀,刀刃出鞘的声音清锐而响亮。 “行,萧大人小心些。” 方未寒也拿出了流明剑,剑锋上闪烁着血气的光芒。 “殿下放心便是,我萧弼铁铠境修士,要是能被殿下轻易伤到,估计传出去也不用混了。” 萧弼笑道。 他挽了两个刀,雪亮的刀锋反射着刺眼的阳光。 “我是说,萧典军收着点力道,小心些别伤到我了。” 方未寒苦笑一声。 “我这明武三转的小身板,可承受不住铁铠境强者的一刀。” 萧弼闻言一愣,紧接着便哈哈大笑起来。 “殿下把心放到肚子里吧,我压制着修为呢。” 这广陵王殿下,有意思。 当我兰陵萧氏的姑爷,我看行。 “好。” 方未寒深吸一口气,调整好了自己的全身上下的血气分布。 他的主要目标是和萧弼切磋,那便不需要出杀招了。 周律原本、恚龙噬尾、凝云蓄雨都没有必要动用。 他左手拿过剑鞘,右手擎着流明剑,摆出了一个略有些怪异的姿势。 方未寒猛然踏步前冲,手中剑鞘与长剑呈交错之势划过了两个半圆形的弧线,剑影交错重叠,令人无法分辨。 这是他观看方乾义亲手演示过的明皇剑经之后的新型领悟。 加强版椎锋。 左手剑鞘作为招架,右手长剑成为杀伤锐器,虚虚实实,令人防不胜防。 “这是椎锋?有意思!” 萧弼颇有兴趣地看着方未寒的动作。 作为身经百战的登神明武,他一眼就看出来了方未寒这一招的底细。 自然也就有了应对方法。 萧弼后撤一步,雁翎刀在胸前划出了一个斜挑向上的痕迹,空气爆鸣声顿生。 这一刀以取巧劲为主,力量倒是其次。 萧弼遵守约定,真的没有使出超过明武三转的力量和能力。 否则按照铁铠境的恐怖防御力,他伸出手让方未寒硬砍一刀估计也没啥事情。 ‘锵!’ 萧弼的刀锋砍在了剑鞘之上,而后带动剑鞘向上联动,又磕在了流明剑上。 方未寒被这诡谲的一刀搞得猝不及防,差点令长剑脱手。 【玄冥落日术发动。】 【检测到武技:回风悬铃刀·其九·搦战。】 【当前武技已看破。】 虚空之中出现的一股信息流涌入了方未寒的脑海。 回风悬铃刀这个武技,似乎是来源于兰陵萧氏的某一代祖先在欣赏自己院子里的梧桐树时总结出来的。 此种刀法阴狠而重技巧,适合作为巷战近身搏杀所用。 方未寒之前仅仅是有所耳闻,没想到今天算是跟这东西对上了。 玄冥落日术,当真好用。 方未寒不待自身血气回复,再度旋身到了萧弼身侧,将剑鞘收回到了空间灵戒里。 他低喝一声,流明剑高高举起,成双手倒持状,庞大的血气波动在剑锋上凝聚。 明皇剑经·凿阵。 “哦?这是那招传说中的凿阵?没想到殿下连这个都会?” 萧弼内心有些惊讶。 凿阵是明皇剑经的 但是方未寒的这一式凿阵,看上去的确是三转版本的凿阵,就像是原本的凿阵的青春版。 这就很厉害了。 相当于抹去了前提条件,弄出来了一个威力等比例缩小版本的剑技。 萧弼从来没见过如此匪夷所思的能力。 看起来这广陵王殿下的武学天赋应当是不低的。 不过听说他在明武二转的境界卡了五六年,最近才刚刚突破到了明武三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天赋很高,但是根骨不行? 萧弼头也不回,反手一刀就劈在了方未寒的剑锋上。 他虽然没有见过凿阵,但是大致了解这一招的弱点。 凿阵是自上而下的刺击,无法锁定移动目标,十分笨重,适合用来破阵,对于人的威胁就要小上不少。 因为人是可以动的。 不过萧弼作为登神境界的明武,已然掌握了武道真意,他没必要躲开,而是可以用一些更快捷的方式。 只见雁翎刀从剑尖与剑锋的相交处成垂直角度砍了上去,径直把方未寒的剑势给打偏了。 这一剑凿阵的剑气余波猛然撞在了萧弼身后半步处的地面上,厚重的黄土地面被刺出来了一道深深的口子,周围飞沙走石。 【玄冥落日术发动。】 【检测到武技:玄重峭峻刀·其十七·涸辙断鲋。】 【当前武技已看破。】 方未寒以剑尖撑地,一个后撤拉开了和萧弼的身形,急促地喘了口气。 周围的玄重卫们见两人的战斗告一段落,纷纷鼓掌喝彩。 他们也是 主要是大周宗室修武的人实在是不多,能够弄明白明皇剑经的人更是屈指可数。 这玩意别的人想练还练不了,因为身上没有龙气。 一式椎锋杀伐阴绝,一式凿阵威力巨大。 见识到了方未寒这两招明皇剑经的恐怖杀伤力之后,许多玄重卫力士在内心暗暗想道: 广陵王殿下这两招也就萧典军能接下来了,换成他们上,多半得重伤。 相比于周围人的各色的心情,方未寒现在的心情就简单多了。 他有些气急败坏。 这萧弼竟然换招? 他本以为萧弼的 按道理来说,明皇剑经作为方乾义的成名绝技,其破绽应当是没有这么多的。 像是萧弼反手不看随便一刀就能破了他的凿阵,这放到方乾义身上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是咋回事?我学艺不精?不会吧。 如果方乾义泉下有知,看见自己这么用他的剑法,不会跳出来搞我吧? 方未寒内心有些犯嘀咕。 这还真不是他胆子小。 毕竟方乾义身边那个白毛诈尸了好几次,谁知道自己这位祖宗会不会也突然从哪里蹦出来。 可别,您老还是回棺材里边躺着吧。 他深吸了口气。 奶奶的,再来,我就不信了,萧弼这老小子用的招式还能不重样! 方未寒提着流明剑又冲了上去。 周剑和明皇剑经的前三式的各种变招纷纷甩到了萧弼身上。 【玄冥落日术发动。】 【检测到武技:玄重峭峻刀·其四·履险参禅。】 【当前武技已看破。】 …… 【玄冥落日术发动。】 【检测到武技:玄重峭峻刀·其六·金刚砥柱。】 【当前武技已看破。】 …… 【玄冥落日术发动。】 【检测到武技:回风悬铃刀·其八·启明。】 【当前武技已看破。】 “砰!” 方未寒的攻击再度被萧弼挡下,连滚带爬地狼狈撤回了原地。 攻击被挡下来的次数多了之后,他总算是知道怎么回事了。 这萧弼虽然撤掉了明武三转以上的力量,但是他的武道真意撤不掉。 这种东西一旦领悟,便会伴随终身,不是想撤就能撤的。 有了武道真意之后,明武修士的武技才能称得上是有了生命与魂魄。 在这之前,仅仅能被称为是拳绣腿罢了。 怪不得这老小子随手一剑就能磕飞我的流明。 大家都是三岁小孩,我是一个莫得灵魂的笨比小孩,但你是一个聪明小孩,笨比小孩肯定打不过聪明小孩啊。 方未寒大口喘着气,恢复着消耗掉的血气。 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突破到明武四转。 他现在的血气总量应当是能够达到明武四转了,但是他就是迟迟无法凝聚出武道真意。 武道真意这个东西,其实每个路径都有个差不多的名词。 御气管它叫做立命,五行管它叫做开化,天工管它叫做心流。 而换到明武上,就是所谓的武道真意。 这些东西虽然名称不太一样,但是大同小异,都指的是修行者的精神和物质上的追求统一,是修士修行的必经阶段。 在进入登神前,修士的精神与物质必须统一,否则灵肉分离,难以承受天道法则压迫,一辈子都无法踏上登神五阶。 而说到底,武道真意这东西还是跟自己的人生追求有关系。 方未寒想起了自己的小师傅。 陶允姜当时的武道真意很轻松就凝聚出来了,所以她才能那么快地从三转突破到了四转。 她的人生追求的确很明朗。 平四海之不公,令沉冤以昭雪嘛。 这是陶允姜亲口对自己说的。 唉,心灵纯净,追求明朗,眼里有光的少女,真好啊。 方未寒叹了口气。 他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目标是什么? 活下去? 这样也能算是目标吗? 人活着不都是为了死吗? 到时候自己觉醒一个名叫“不屈”的武道真意,作用是每当自己快死的时候就先不用死,而是扔个骰子,扔出来的点数就先记录下来。 每死一次就扔一次,直到扔出来相同点数自己才算是真的死。 突出一个好死不如赖活着。 “殿下的剑法当真是出神入化,倘若假以时日,让殿下突破到了明武五转的境界,那殿下的一招我估计都接不下来。” 萧弼对方未寒的剑法大为赞叹。 他刚才承受住了方未寒的排列组合式的狂攻,应对起来也是有些吃力。 这还是在有武道真意的情况下。 要是没有武道真意,那自己多半是接不下来这么多招的。 “萧典军,我这里还有一招。” 方未寒再度摆好了架势沉声说道。 这萧弼也真是有两下子,接了自己十几剑,没有一招用的是重复的招式。 方未寒都快要把整套玄重峭峻刀和回风悬铃刀都摸清楚了,愣是没抓住他的一下破绽。 他略微思考了一下自己还能出什么剑。 虽然明皇剑经的后三剑自己也会,而且掌握得很熟练。 但是以自己的血气水平,在不动用那几个杀手锏的情况下,能发挥出来的威力很是有限。 像是在用打火机点核弹,突出一个屁用没有。 那这么算下来,能出的只剩下了一剑了。 “殿下请!” 萧弼摆出了格挡的姿势。 他经过了刚才的一番招架论剑之后,也是不太敢大意。 毕竟周围这么多人看着呢。 要是自己输给了方未寒这小子,那自己这个玄重卫典军的面子往哪搁啊。 方未寒提起血气,汇聚在了剑锋之上,牵引着周围的沙尘汇聚而来。 周围的玄重卫明显感觉到这次他身上的剑势跟刚才不一样了。 周剑与明皇剑经完全是走的杀伐威重路线,剑势也是偏向于厚重方向的。 但是这次方未寒的剑势似乎偏向了轻灵一些。 方未寒深吸口气,在脑海中默默寻求着一个最好的角度。 就在这时,他的眼角余光捕捉到了熟悉的娇小身影。 萧槿从马车里出来了。 她跟小竹站在一旁,此时正幽幽地看着自己,眼圈似乎有点红。 那双会说话的眸子里透露着分明的委屈,好像是在责怪方未寒的冷漠与无情。 方未寒撇开视线,装作没看到的样子。 说好了要晾她几天。 就是之前太宠着她了,让她过于肆无忌惮,隐隐有了病娇化的趋势,现在自己必须要把这种趋势给扭回来。 否则万一萧槿知道了自己非但初吻都不是她的连次吻也不是她的,估计多半就炸了。 我可不想被柴刀。 他不再去看萧槿,转而全心全意投入到了论剑当中。 萧槿眼睁睁地看着方未寒的视线从自己身上若无其事地移开,仿佛把自己当成了空气。 羞怒、幽怨、委屈等等情绪瞬间从心底溜了出来,让她的心里五味杂陈。 我这次又没什么错,你凭什么不理我。 送上门的兔子你都不吃,明明是伱的问题。 你不看我,我也不看你,哼。 萧槿红着眼睛抽了抽鼻子,也坚定地挪开了视线。 “小姐小姐。” 小竹拽了拽她的胳膊,有些兴奋地抬起手。 “你看啊,广陵王殿下要出剑了!” 小竹踮着脚尖,努力看着远处空地上的场景。 “他出就出呗,跟我又没什么关系,我只是他的妹妹。” 萧槿噘着嘴巴,赌气般地别开脑袋。 “可能妹妹都算不上,我只是个兔子。” 少女气哼哼地说道,心中酸涩无比。 “哇!小姐,他出剑了!殿下出剑了!” 小竹面露痴地蹦跶着。 “哎呀,臭小竹!我都说了,他……” 萧槿一边不耐烦地说着,一边还是装作不在意地偷偷看了一眼。 这一看,她的视线就移不开了。 方未寒的身影如同枯叶一般飘向了前方,手中流明剑从斜上方缓缓递出,剑气长鸣,如飞鸟投林。 正是陶允姜交给他的那一招回雁断山。 “嗯?” 萧弼被这一招搞得有些懵。 这剑是什么情况? 明明是轻灵的剑势,怎么端的是厚重的剑意呢? 也怨不得萧弼懵逼,方未寒见到这一剑的时候也有些懵逼。 他当时有一句十分精辟的话语总结这个回雁断山: 自行车上装核动力引擎。 陶允姜不愧是千年难遇的天才,四转就能弄出来这么抽象的招式。 怪不得云纾说这玩意像是八转的人发明出来的。 萧弼懵逼之下,方未寒的剑气已经贴近到了他的身前,时间紧迫,容不得他再多思考了。 于是萧弼还是下意识地发动了那招回风悬铃刀中的招架式。 【玄冥落日术发动。】 【检测到武技:回风悬铃刀·其九·搦战。】 【此武技已有记录。】 方未寒大喜。 你个老小子终于用出来重复的招式了,可让我一顿好等! 脑海中的信息洪流再度涌出,他瞬间就找到了这一招的破解方法。 萧弼后撤一步,呈弓步持刀状态,雁翎刀向前斜劈,意欲再度将方未寒的长剑打偏。 可让萧弼惊掉下巴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方未寒持剑向下砍去的右手瞬间松开了剑柄,而早有准备的左手正好处在右手的下方。 他猛地一个旋身,用左手顺势接过流明剑的剑柄。 杀机已成! 萧弼看见方未寒的动作,心底一沉,暗叫一声不妙。 他匆忙之下只好撤掉了搦战的防御态势,匆忙改变了刀锋的朝向。 然而方未寒的剑势却变了。 围观的众人突然发现: 不知何时,两人的身周已然凝聚了一股沙尘风暴,砂砾摩擦之间,发出惊悚而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随着方未寒的动作,他身上轻灵的剑势转瞬消逝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刚猛无比、一往直前的锋锐。 回雁已过,此为断山之意。 周围的人纷纷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沙尘暴中心的战况。 “嗡!” 流明剑发出了一声高昂的锐鸣,方未寒的将所有的血气都集中在了这一剑。 凝聚着血气风暴的剑刃以雷霆万钧之势撞上了萧弼匆忙收回防身的雁翎刀刃。 随着一声脆响,雁翎刀径直被弹开,这一剑裹挟着千钧巨力砍在了萧弼的护身罡气上。 “嘭!” 周围冲天的沙尘暴收拢后猛然崩散,形成了漫天的飞沙,遮蔽了人们的视线。 “小姐小姐!” 小竹大气不敢喘,激动地抓着萧槿肉肉的手腕,压低声音。 “你说殿下这一剑……成了吗?” 萧槿本来也在紧张不已地看着那沙尘中心的场景,芳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听到小竹的话,少女却马上提高了声调,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咪: “谁看他?” 她连忙哼哼道。 “小竹你也不准看,他没什么好看的。” 萧槿拽了拽小竹,却发现拽不动,小丫鬟的视线就像是焊死在了那块空地中心一般。 萧槿:“……” 怎么这小竹看上去比我还紧张! 除了防备谢令婉以外,难不成我还要防备自家的丫鬟吗? 少女内心又升起了一股警惕。 “小姐小姐,你看你看,你快看啊!” 小竹激动不已地蹦了起来。 “我都说了,我不看……” 萧槿下意识回复道,眼神却是不由自主地就飘向了场地中央。 沙尘已经散去,万众瞩目之下,隐藏在沙尘中的二人终于是显出了身形。 萧弼手中的雁翎刀已然脱手而飞,此时正苦笑着站在原地。 方未寒左手持剑,剑锋横在了萧弼的脖子上。 围观的众人见到这一场景,沉默了片刻。 紧接着爆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声。 “好!” “广陵王殿下威武!” “萧典军败了!萧典军败了!” 萧弼听着这些声音,额头浮现出了几条黑线。 这群混蛋小子。 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被方未寒的剑锋触碰到了的地方有一道白印,某些位置还微微渗着血丝。 萧弼被方未寒的这一剑破防了。 “萧典军,承让了。” 方未寒收回长剑,捡起萧弼的雁翎刀递还了回去。 他在最后片刻收掉了八成力道,否则这一剑肯定会入肉的。 “殿下这一剑,真是厉害。” 萧弼接过佩刀,沉默了一下后,惊叹般说道。 “没什么,这我偶然从一位高人那里习得的。” 方未寒笑道。 他转而拉着萧弼开始探讨起刚才的交流心得。 “小姐,小姐!殿下好帅啊!” 小竹捧着脸,脸色潮红,眼睛中仿佛都在冒着爱心。 临风玉树的少年王爷,持剑横在了敌人的脖子上,多么的意气风发! 这对正处在思春期的少女来说杀伤力太大了。 “你说是不是……小姐?” 萧槿白腻的脸蛋上也有些粉红。 “是啊,好帅啊……” 她下意识喃喃道。 说完之后,少女骤然惊醒。 “说什么呢,臭小竹!我看你是思春了吧?要不要我把你送到他的床上去侍寝啊!” 萧槿拽着她的耳朵,咬牙切齿道。 “也不是……不可以……” 小丫鬟弱弱道。 “你!” 萧槿大怒,刚要发作,就听得一声尖锐的哨响。 “准备出发!” 段勘的浑厚声音响起。 萧槿只得暂时作罢,狠狠地剜了一眼小竹。 她看到了方未寒朝这边走了过来。 萧槿有些紧张,下意识地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 她矜持地站在马车旁,少女的身段丰美而娇柔。 萧槿等待着方未寒主动向她开口。 可方未寒只是装作没看到一样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少女心下一慌,脸上顿时失去了些血色。 她还是没忍住主动开口了: “方哥哥……我们上车吧?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少女揪着自己的裙子下摆,如同小鹿一般的眼睛里眸光闪动着,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方未寒的回复。 我都放下面子主动开口了,他应该不会拒绝我吧…… 萧槿有些侥幸地想道。 “不了,我还要和萧典军探讨一下刚才的武学心得,这最后一段路就不坐马车了。” 方未寒平静道。 “有什么话等到了扶风郡再说吧。” 他说完之后,没有一丝留恋般地径直走开了。 听见方未寒的话,萧槿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他拒绝了我? 真的吗? 萧槿不记得方未寒有多久没有拒绝过自己了。 以前她提出的要求,方未寒都会百依百顺,不论是多么苛刻的条件,他都会努力为自己办成。 现在连自己主动邀请他上车坐坐他都不答应我了吗? 萧槿瞬间红了眼眶,晶莹在杏眸中滚动着。 “小竹,我们走!” 她深吸口气,抹去了眼角的晶莹,带着哭腔哽咽说道。 我就不认错!我明明没错!明明是你的问题! 少女一边哭着,一边倔强地想。 第145章 我就要留在这 上原王氏府邸,祠堂内。 王仲光静静地跪在冰冷的地面上,阴鸷地低着头,一言不发。 他身前摆放着历代上原王氏族长的灵牌,白色的蜡烛在昏暗的房间内闪烁着诡谲的橘红光芒。 每当上原王氏的家族成员犯了什么错事,都会被当代族长罚来祠堂跪满一天一夜,期间不允许进食饮水。 家训如此,严教出芝兰。 “啪!” 又是一声蜡烛火焰燃烧的爆响声。 这声音如同恼人的苍蝇一般,听得他心烦意乱。 王仲光暴躁地抓了抓头发,眼见四周无人,便打算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 这劳什子祠堂里面气氛太过于庄严肃穆,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真是待够了。 就在他准备站起身来的时候,一双瘦骨嶙峋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你想去哪?” 王伯光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 “我活动活动。” 王仲光不耐烦地说道,心中暗骂一声晦气。 怎么这家伙也在? 他对于自己这个大哥向来是畏惧多于敬佩的。 这个人的手段太过于狠辣,跟他相处的时候总是如同被毒蛇盯上了一般,浑身不自在。 他说罢后便要再度站起身,却发现自己肩膀上的压力陡然间重了十倍不止,差点将他压倒在地。 “你……” 王仲光骇然无比。 这王伯光明明什么都没干,怎么自己肩膀上的力道突然之间大了这么多? 难道是土五行的登神能力? 那个荷负累增? “你突破到登神了?” 他惊怒问道。 “呵,伱就当是吧。” 王伯光平淡一笑。 见王仲光的身躯颤颤巍巍,额头汗如雨下,他方才收回了自己的手。 “你知道自己错哪了吗?” 王伯光摩挲着自己玉佩,头也不抬地问道。 王仲光听见这句话,瞬间来了劲。 “我错哪了?啊?王伯光?你告诉我我错哪了?” 他从地上爬起来,恶狠狠地怒吼道。 “那该死的方未寒都骑到我头上来了,我难道不能报复回去?你让我把自己的尊严放在哪?你让我把上原王氏的尊严又放在哪?” 他赤红着眼睛阴沉吼道。 “我们不是说有仇必报吗?这不是你告诉我的吗?怎么现在你反倒装起了君子?站在高处肆无忌惮地指责我?” “就因为掉面子的不是你!” 面容阴柔的年轻公子停下了摩挲玉佩的动作,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丝毫没有受到自己弟弟恶劣态度的影响。 “愚蠢。” 他平淡说道。 “你!” 王仲光顿时大怒,刚要出声回骂。 “报仇没有问题,可你报仇的方式很有问题。” 王伯光淡淡说道。 “老祖宗说的有仇必报,你只学到了些皮毛,根本没有了解到其中的深层含义。” “我上原王氏的家训,在有仇必报后面,还有四个字。” 他将玉佩收到了袖子里,呵呵笑道: “十倍奉还。” “你被方未寒亲手落了面子,那就应该亲手去找他把你的面子讨回来,而不是像一个无头苍蝇一样跑到广陵王府的店铺里乱撞。” 王仲光很是不服,怒声说道: “你说谁是无头苍蝇?” “我砸了他的店铺怎么了?他敢报复吗?就算他敢,他又能怎么报复呢?” “况且,我不仅仅是砸了他的店铺。” 王仲光嗜血地笑了笑,犹自在脑中回忆着那天小巷子里的血腥场面。 “你是没听到那个出言不逊的家伙最后是怎么惨叫的。” “他竟然还威胁我,哈哈哈哈……” 王仲光说到这里,笑声控制不住了。 他笑得弯下了腰,笑得有些干呕,似是要呕出自己的内脏。 “不过我开始用鞭子之后,他就开始求饶了,我还以为他多有骨气。” “后来当我把他抽得皮开肉绽的时候,他终于是闭上了他那张嘴。” “你猜为什么?” 王仲光拍了拍自己大哥的肩膀,如同癫狂一般疯狂大笑,仿佛在说一件十分好笑的事情。 “因为我把他的嘴巴和嗓子抽烂了,他说不出来话了,哈哈哈哈哈……” 他癫狂诡异的笑声回荡在灵堂之内,显得这个地方的气氛愈发的沉重。 苍白橘红的烛火燃烧得更猛烈了几分,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声。 王伯光皱着眉毛,嫌弃地拍了拍自己肩膀上被王仲光摸过的地方。 自己这个二弟的想法有时候就连自己也无法认同,太过于暴虐嗜杀。 从小就以鞭杀奴仆为乐,还干出来过生啖人肝的事情,实在是耸人听闻。 我上原王氏文人世家,历代三公数不胜数,怎么就出了这么个子弟? 要不是他上原王氏嫡子的身份摆在这里,有十条命都不够他的,不知道都死了多少回了。 “方才接到报告,方未寒已经带着玄重卫的人赶去了扶风郡。” 王伯光面无表情地说道。 “扶风郡?他们去那里干什么?” 王仲光停住大笑,有些惊疑不定。 按照他的设想,这方未寒就算不在王府里当缩头乌龟,也不应该出去乱晃啊。 他不怕丢人? “沙徐驿。” 王伯光吐出三个字。 “益州上下和我们来往的诸多信件在沙徐驿都有备份,上面写了什么我猜你也知道。” 他呵呵一笑。 “不过不用担心,上面没有写你鞭杀奴仆的事情,满意了吗?” 王仲光讷讷无声。 “这……” 他还想辩解,却被王伯光一巴掌扇在了脸上。 他衣袖拂起的劲风甚至吹灭了就近的几根蜡烛的火苗,可见力道之大。 “混账东西。” 王伯光的手掌上浮动着土元素的黄褐色光芒,看上去已然是动了真火。 “报仇不知进退,私怨祸及家族。你一人的事情却要整个家族来为你负责!我要是你我早就自刎了事了,死之前还要以发敷面。因为我无颜面见先祖!” 他冷声怒道。 王仲光铁青着脸,眼中闪过阴鸷的愠怒,却说不出来一句话。 毕竟这次他自知理亏,干的事情实在是太不像样子。 父亲王暾看他的眼神已经是失望至极了。 “你进京 “他现在就是一条晦气的疯狗,见谁咬谁,打死了还没有好处,反而会溅自己一身血!” 王伯光掏出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 “可你奈何不听劝,非要为了你那点所谓的面子,置家族于不顾,处处受制于人。” “要是你坏了我上原王氏的谋划,我看你如何向族人交代!” 王伯光连连冷笑。 “我怎么知道他竟然能够请动玄重卫的人为他卖命?那明明是一群只认钱的疯子,他方未寒哪来的这么多钱?” 王仲光捂着自己的脸,不服地问道。 “你不知道兰陵萧氏的大小姐跟他关系很亲密吗?” 王伯光用看傻哔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人家是自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听说最近兰陵萧氏有意招揽方未寒为婿,看起来这件事情多半是真的。” ‘怎么可能?’ 王仲光惊声怒道。 他前些年一直在上原待着,对于长明的世家圈子的事情并不算太了解,他万万没想到方未寒身上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呵……就你这般蠢样,我看你和那谢令婉之间多半没戏,她能看得上你才真是见鬼了。” 王伯光不屑一笑,现在嫌弃的表情装都不装了。 王仲光赤红着眼睛,嘴里嗬嗬地喘着粗气,但却说不出一个字反驳。 “那现在怎么办?” 他冷静下来后,阴沉地问道。 “怎么办?” 王伯光摩挲着腰间玉佩,又低声重复了一遍。 “自然是十倍奉还。” “疯狗倒也不是不能利用,正好用来杀鸡儆猴!” 他转身走开,再度关上了祠堂大门。 “你在这里给我好好跪着,没有父亲的命令不准踏出这个祠堂一步!” 他冷漠的声音从门缝中传入。 阳光被隔绝在外,祠堂内重归了阴暗。 “我跪你妈……” 王仲光愤怒地一拳砸在了地面上,先祖灵牌上的光影被震得交错腾挪。 穿堂风呜呜响着,像是有无数的冤魂在哀鸣。 …… 长明通往扶风的官道上,方未寒和萧弼、段勘二人并排骑行着,身后跟着大批玄重卫骑兵。 他坐在战马上,手握着缰绳,姿势十分老练。 经历了最初一段时间的不适应后,方未寒现在总算是完全掌握了骑马的技巧。 现在他骑马可谓是已经如履平地了。 就是没有马镫,有点难受。 他总是担心被自己身下这匹比自己还高的马给甩下去。 问题是他也不会做马镫啊。 方未寒叹了口气。 别的穿越者啥都会,就跟脑子里带了个图书馆似的。 怎么我啥都不会呢? 估计这方面的知识是被云纾给吃了吧。 哦对了,说起云纾,这是云纾不在的 反正想她。 “殿下,怎么样?我玄重卫这犀马是不是跟普通马骑起来不太一样?” 段勘笑呵呵问道。 “确实不一样,这马也太凶了点。” 方未寒摸了摸这个马背上坚硬如铁的鬃毛,苦笑一声。 “我刚开始骑这玩意的时候,都不知道是我骑它,还是它骑我。” 段勘哈哈大笑。 “殿下放心,谁骑不是骑啊,你肯定在这马的上面。” 他冲方未寒挤了挤眼睛。 方未寒:“……”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殿下,买马不?很便宜的。” 萧弼嘿嘿笑道。 现在他们和方未寒混熟了,说话也开始肆无忌惮了起来。 两个中年老男人,整日脑子里无非就是权财色这些东西,基本没别的。 这也是大家都说中年男人油腻的原因。 不过巧了,方未寒脑子里也全是这些东西,正好能跟他们聊到一块去。 这可太让萧段二人大喜过望了。 “哦?有多便宜?” 方未寒对这个倒是有点感兴趣。 这种犀马可是有价无市的存在,自从和北漠异族的商路断绝之后,就很难在市面上见到这玩意了。 “五万两银子一匹。” 萧弼伸出手,冲他比了个五的手势。 方未寒都听懵逼了。 “你这马……是金子做的?哦,特么的金子做的也不可能卖到这么贵……” “哎,殿下有所不知,自从北边那群蛮子关了马市之后,这犀马的数量可是越来越少了。” 萧弼也是很无奈。 “这马一年的发情期就那么几天,发情了也不怎么积极,一个个都冷得跟石头似的。” “咱们中土人士根本不懂怎么提高这个马的生育率,玄重卫一千多匹马,一年也就能生个十几匹,基本算是入不敷出,死一匹少一匹。” “听说北漠的拓跋王族拥有一支上万人的犀马骑兵,啧……那阵仗,一听就很吓人。” “要是给我这么一支部队,我现在就学习卫霍报效国家去。” 萧弼啧啧说道。 “这么强大的骑兵……你们难道不担心他们南侵吗?” 方未寒装作有些担忧的样子问道。 二人对视一眼,纷纷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殿下多虑啦!” 萧弼笑着解释。 “那骑兵再厉害,也是在平原上结阵冲锋时厉害,面对坚城雄关不是还得下马爬城墙?” “咱们北边那长垣几千年屹立不倒,防的就是这群没安好心的蛮子。” “长垣城墙厚数米,某些地方甚至厚十多米,其上甚至能跑并行马车。都是用的深山老石配上浆水浇筑的,表面还覆盖有许多层的防御阵法。就算让那群蛮子慢慢磨,也得啃上个几年。” “等他们兵疲马乏的时候,我们的人再率众出击便可一举拿下了。” 他拍了拍方未寒的肩膀,示意他不必担心。 “殿下放一百个心吧,长垣天险岂是说破就能破的?” 旁边的段勘闻言也是插了句: “再说了,范阳卢氏那边有六万幽州突骑,上原王氏手中也有四万并州兵骑,战力并不比那拓跋王族的骑兵差上多少。” “往更远了说,异族一旦南下,幽冀并兖豫青徐七州的军队和民夫都能调动得起来,凡控弦之士数十万,有什么好怕的?” “就算长垣没了,他们也打不过这燕山太行、长河潼关!” 方未寒看着两人自信满满的样子,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奶奶的,听这俩人一顿毒奶,要不是我看过原着剧情我就信了。 当时的南周似乎被打得他们上边说的这七个州都没守住吧?直接被打到了大江沿岸,连长明和洛京都丢了。 还是谢令婉最后勉强收回了豫州徐州的部分地盘,将战线推回了怀河一线。 你俩真应该去美团陆军,那里比较适合你俩。 “唉,希望如此吧。愿天佑我大周。” 方未寒叹了口气,看上去很是悲观的样子。 段萧二人又是好一顿劝说,从各个方面详细分析了大周的军队战斗力多么多么强,北面那群蛮子是多么多么废。 他们越说越激动,恨不得现在就提刀勒石燕然去。 果然,男人的聊天,尽头一定要么是见证,要么是涩涩。基本没别的。 三人有说有笑地聊得正欢畅的时候,谁也没注意到,前方的马车里探出了个小脑袋朝这边望了望。 “小姐小姐,我看到殿下了。” 小竹从车窗外缩回脑袋,兴奋地对萧槿说道。 “别跟我提他。” 萧槿将脑袋埋在枕头里,闷闷说道。 “小姐……你不想知道殿下在干什么吗?” 小竹的声音充满了诱惑之意。 萧槿:“……” 死小竹,真可恶。 “他干什么呢?” 少女若无其事地问道。 “嘿嘿,我就知道小姐一定会想知道的,所以小竹特地看了好长一段时间呢。” 小竹坐到了萧槿旁边,邀功似的说道。 “殿下在跟两位典军聊天呢,看上去聊得很是热烈。” “我看萧典军情绪很是激动,在哪用手比画着什么,估计是说到了什么高兴的话题吧。” 小竹绘声绘色地说。 萧槿一听这个,小脑瓜顿时开始转动了。 高兴的话题…… 方未寒和萧弼能谈到什么高兴的话题…… 他俩除了刚才切磋了一下之外,也不熟啊? 能有什么高兴的话题? 总不能是因为我吧? 少女僵了一下,埋在枕头里的脸蛋有些烫。 他们不会在讨论自己和方未寒的成亲事宜吧? 萧槿越想越觉得可能。 哼,还算你有点良心,要是你一会向我道个歉,我也不是不能哄哄你。 她抱着枕头,晃悠着纤细丰润的双腿,有些傲娇地想道。 少女的心情刚刚好了一点,就听得某个心眼特别粗大的丫鬟贼兮兮地说道: “小姐,殿下宁肯去找两个中年男人聊天都不跟你贴贴诶?你是不是惹到他了?” 萧槿:“……” “总不能是小姐的魅力还不如两个中年老男人大吧?” 萧槿:“…………” “不应该啊,小姐除了好吃懒做、体重超标、脾气恶劣、笨手笨脚……” 小竹甚至掰着指头数了起来。 这个小竹……当真是……当真是…… 她居然,居然还数上了?! 萧槿感觉那个火气噌的一下就窜到了脑袋顶上。 她猛地拿下枕头,兔子剧烈地弹跳着,对应着主人气急败坏的心情。 “小竹,我打死你,你个死丫头……” 少女拿过枕头,恼羞成怒地朝小竹身上甩去。 小竹被锤了一下之后有些懵,但是当她看到萧槿朝自己挥来的枕头时连忙反应了过来。 “小姐不要打我……” 她开始绕着桌子转圈。 “你不准动!” 萧槿怒道。 “还我的缺点,你说的那缺点哪一个是对的!” “可小姐你现在不就是脾气很恶劣吗?要不也不会打我了对不对?” 小竹双手抱头,弱弱道。 萧槿:“……” 她要气死了。 “还敢顶嘴!今天咱俩必须死一个!你不准动!” “呜哇!” …… “两位大人,殿下,沙徐驿到了。” 一个玄重卫骑兵突然逆向策马来报。 这应当是大部队放出去的斥候。 “嗯,知道了,你退下吧。” 萧弼摆了摆手。 他看了眼段勘,后者从腰间拽出自己的笛子,运气于腹猛地一吹。 穿云裂石的凄厉笛声瞬间响彻云霄。 所有的玄重卫都有序停在了原地。 “走,我们去见大小姐。” 萧弼对段勘点了点头,同时对方未寒一抱拳。 “殿下请随我来。” 三人下了马,来到了萧槿所在的马车旁。 “大小姐,有要事禀报。” 萧弼敲了敲车门。 “好,我这就出来。” 萧槿的声音自车厢内传出。 不一会儿,萧槿下来了,身后跟着小竹。 萧槿的面色有些红润,看上去气喘吁吁的。 小竹的头发上则是沾着些羽毛,灰头土脸的。 方未寒看这架势,瞬间反应过来了是怎么回事。 唉,可怜的小竹又被打了。 “大小姐,前面就是沙徐驿了。” 萧弼指了指前方轮廓已然清晰可辨的大型驿站,拱手说道。 “指挥使大人的意思是,大小姐跟着段勘先行前往扶风找指挥使大人会合,我和广陵王殿下去查抄沙徐驿。” “大小姐有什么别的吩咐吗?” 萧槿沉默了一下。 听上去似乎很合理。 毕竟查抄驿站这种事情,她一个大小姐确实没必要亲自去。 正当萧槿打算点头的时候,她留了个心眼,先偷偷看了眼方未寒的表情。 结果发现他正抬头仰望天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萧槿瞬间小脾气就上来了。 怎么我都要和你暂时分开了,你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说出言挽留吧,怎么简单的一个目光都不给我? 方未寒!我真的要生气啦! 她立刻改了主意。 “我要留在这里,跟你们一起查抄驿站。” 萧槿平静说道。 “啊?” 萧弼都懵逼了。 他原本只是象征性地问一句来着,谁想到萧槿竟然真的有别的吩咐。 随着这句话的落下,萧槿注意到方未寒的视线也被她拉了回来,这让她心下一喜。 哼,我就知道,他还是在意我的。 “你留在这干什么?你又帮不上什么忙。” 方未寒皱眉说道。 他们又不是在郊游娱乐,干的是正经事情,他可不想萧槿这个时候给他添乱。 这丫头一向不懂事,分不清场合,可别这个时候突然背刺他一下。 萧槿一听这话,才刚刚好转的心情瞬间又坏了不少。 少女和方未寒对上了视线,如同小鹿一般灵动清纯的杏眸之中满是倔强。 “我就要留在这。” 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别胡闹,听你二叔的先过去。” 方未寒叹了口气说道。 萧槿一听彻底炸了。 什么胡闹!谁胡闹了? 他怎么可以这么对我说话! 这半天来积攒的委屈、幽怨与羞怒瞬间涌上心头,让少女几乎都有些失去了理智。 萧槿气得发抖。 “广陵王殿下,我是兰陵萧氏的大小姐,我想你应当是命令不了我的。” 少女冷笑道,兔子都在起伏着。 周围的人也都感觉到气场有些不对劲。 这是小两口吵架了? 萧弼和段勘对视一眼,有些犹豫。 “殿下,大小姐想待在这里倒也无妨,毕竟我们这次人手充足,很快就能完成任务。” 最终萧弼还是开口了。 “殿下您看……” 萧弼打着圆场。 方未寒看了眼萧槿,发现她眼睛红红的,几乎要哭了出来,却还在倔强地瞪着自己。 他内心一软,终于还是摆了摆手。 萧弼和段勘都松了口气。 “准备出发!” 段勘吹响笛子,大吼一声。 “把我们的战马都带走,留下大小姐的马车就行,剩下这五里路我们走回去,就不辛苦这些命根子了。” 萧弼提醒了一声。 “好。” 段勘点点头答应了。 “小姐……” 小竹担忧地看向了自家小姐。 “我没事,我好得很,我好得很……” 萧槿用力揉了揉红红的眼睛,小拳头握得紧紧地。 “我们跟着他。” 她平复了下心情,看着方未寒离去的背影,用略带沙哑的娇柔声音说道。 第146章 惊变 沙徐驿作为上原王氏的专用驿站,占地面积要大于一般的官家驿站。 它有一个巨大的前庭,前庭之外还有马棚,前庭通过驿站主厅连接着后院,后院是驿站人员的生活区。 整个驿站都被一圈土墙围了起来,土墙高一丈,十分坚固,让这个驿站看上去如同一个临时的军屯。 百余名玄重卫此刻正在前庭内列阵,杀气毕露,等待着萧弼的命令。 至于守着驿站的百十号士兵,此刻早就被玄重卫缴了械,扔到院落一角罚站去了。 驿站的驿丞哪里见过这阵仗,哆哆嗦嗦,面色惴恐,已然是被吓呆了。 “搜,把所有和上原王氏有关的信件全部给我找出来!” 萧弼的手按在腰间雁翎刀的刀柄上,冷声说道。 “一个都不能留下,统统带走!” “是!” 众人迅疾地有序散开,如同黑色的羽毛飘零。 “你是王家人?” 萧弼走到那驿丞身前,居高临下地质问。 “不……不是啊大人,小的只是个吏员罢了,专门负责为王家递送信件的小官。” 驿丞面如土色,涕泪俱下,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连叩首。 “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够了!” 萧弼一声低喝,声如雷震。 “据可靠来源,玄重卫可以确认上原王氏与多起超凡案件有关,这个驿站必须经受全面仔细的搜查!” “而你作为这个驿站的驿丞,自然是跑不了的。” “相信你应当是听说过玄重卫的除恶狱,我们到时候在那里见。” 那驿丞闻言,瞳孔骤缩,吓得径直瘫倒在了地上。 萧弼用刀鞘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一抹招牌的微笑。 “不过,如果伱能说一些谎话,或许这件事情还有转机。” “相信,你对这种东西应当是很熟悉的。” 他压低声音说道。 方未寒在一旁听得一脸懵逼。 好家伙,这玄重卫的办事风格我说怎么这么不招人待见呢。 暴力执法、见钱眼开、作伪证、下重刑…… 真是一条龙服务。 连条狗进去都能给它证明成猫。 他摇了摇头,对萧弼说了一句: “萧典军,我也去里面看看。” “殿下去吧。” 萧弼摆了摆手,继续像是恶魔般调戏起了那个驿丞,看上去他很享受这个过程。 方未寒走到了驿站主厅之中,这里被装点得像是一个大型的案牍库,用时间和地区作为序号来区分排列着各种收发的信件。 “啧。” 方未寒走到了一个小厅之中,小厅顶上标着“江阳”二字,看上去应当是指从江阳郡发来的信件。 这间小厅之中有几名玄重卫正在熟练地分拣着信件,对于经常抄家的他们来说。这种活计早已是轻车熟路。 见方未寒走进来,他们纷纷抱拳行礼: “见过广陵王殿下。” “没事,我就随便看看,你们忙你们的。” 方未寒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在意。 他随手拿过一封玄重卫已然挑拣出来的信件看了一眼。 上面写着江阳郡太守有关当地盐池盐矿的开发记录。 方未寒从未听说过江阳郡有什么盐矿。 很显然,这玩意被上原王氏私吞了。 连国家经济命脉的盐业都敢私吞,这上原王氏可当真是一手遮天。 “唉。” 方未寒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一手遮天也没办法,只能忍着。 八姓中的其余世家,多少还是愿意在大周指定的游戏规则内和皇室和平共处的。 陈郡谢氏就算是再垄断商业,再打压异己,也从来没有动过皇室的产业,甚至会按时向皇室缴税。 范阳卢氏的幽州突骑兵强马壮,雄踞蓟州,但是人家依然会听中央的命令,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说白了还是产业太过单一造成的。 要么有钱没兵,要么有兵没钱,想要长足发展,就得大家坐下来一起和善地好好谈谈。 你要想用钱买兵? 呵呵,你看看皇族和剩下的世家会不会同意? 但是,以上微妙的平衡仅存在于除了上原王氏之外的另外七姓。 作为天下 它已经可以自行制定有些规则了。 国中之国,上原之王。 上原王氏在开国之初,垄断的东西太过特殊了。 文官系统。 在武皇帝立国之初,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半数姓王,上原王的王。其余世家共分余下一半。 上原王氏的历代三公数不胜数,而从这些大佬的手中又发展出了无数的关系纽带。 门生故吏、秦晋姻亲、裙带粘连…… 这些关系长年累月地积攒下来,为上原王氏积攒了一份雄厚到极点的政治资产。 帝国的权力贯彻到哪里,王家的门徒就铺到哪里,就像是帝国的影子一般,完全无法根除。 掌握了帝国权力中枢的上原王氏,是悬在历代大周帝王头顶的一个无解的难题。 对于他们,方家动不了,也根本不能动,牵一发而动全身。 整个河东地,基本全是上原王氏的地盘,皇帝的政令在这里寸步难行。 河东之地易守难攻,兵强马壮,四万并州兵骑更是精锐无比。而且河东离长明和洛京都很近,可以随时策应。 当代朝堂之上,王暾位居中书令统领天下文官,其族弟分掌各州军政大权。 益州刺史王昱、荆州刺史王勖、青州刺史王旼、豫州刺史王晛…… 天下十三州,上原王氏掌握其四,剩下的九个州里王家能够调动的资源也不在少数。 哦,还得刨掉并州,这是人家的大本营。 有钱,有权,有地,有兵,还有关系。 这才是上原王氏作为天下 如果皇室真的和上原王氏撕破了脸皮,真不好说这方家的天下究竟会不会改姓王。 “我究竟是怎么死的?” 方未寒默默思考着。 他和上原王氏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顶多是有点私人恩怨。 难不成是我的身份问题? 广陵王……这个身份到底意味着什么? 就在他默默沉思的时候,似乎感觉到了有人在看他。 方未寒若有所思地回过头。 少女静静地站在门口,一言不发,只是幽幽地看着他。 几个玄重卫也察觉到了萧槿的到来,纷纷识趣地抱拳告退,临走时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房间内又只剩下了方未寒和萧槿。 “别瞪着我了,休息一会儿吧,我又跑不了。” 方未寒叹了口气。 他拉过来了两把椅子,推给了萧槿一把。 “来来,坐下,趁着现在正好有闲工夫,咱们好好说说刚才的事情。” 方未寒招了招手,示意萧槿跟过来。 少女咬着嘴唇,踟蹰了下,还是坐到了他对面的椅子上。 “你是要找我道歉吗?” 他还没说话呢,就听见萧槿突然先开口了。 方未寒:“?” “我……” 他有些哭笑不得,刚要开口,就又被萧槿打断了。 “你不用朝我道歉,你没错。” 萧槿冷冰冰地说道,努力掐着嗓子,试图把声音弄得严肃一些。 少女双手放在大腿上,手中握着一支精巧的玉笛,配上她清纯可爱的面容,显得如同出水芙蓉一般圣洁。 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把脑袋别了过去,眼巴巴地等着方未寒的反应。 快来哄我快来哄我快来哄我…… 不过让她猝不及防的是,方未寒反倒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你终于想通了?” 他有些欣慰地说道。 “不错,知错能改。小槿你果然长大了。” 萧槿:“???” 她难以置信地回过头来,有些茫然地看着方未寒。 他……他刚才说什么? 我知错能改?? 我…… 少女再难压制心中的恼怒,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噔噔两步走到了方未寒面前,气急败坏地按住了他的肩膀。 “我明明哪都没做错!做错的是你才对吧?” “你凭什么可以莫名其妙地对我摆脸色?” 她越说越委屈,积攒半天的内心想法全都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凭什么你就可以若无其事地和别人谈笑风生,我就要一个人患得患失?” “凭什么你就可以接受着我的偏爱有恃无恐,我就要拼命地去巴结讨好你?” 萧槿哭得梨带雨。 她的眼泪汹涌流出,顺着她的下巴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方未寒!” “我现在感觉我就像是你的舔狗。” “是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舔狗,把你赏赐给我的一点温柔当做骨头。” 萧槿用手背抹去了眼角的泪滴,抽噎着说道。 “你舔那个该死的谢令婉,我却在舔你。” “呵,枉我还看不起她,我有什么资格看不起她……” 她满是泪痕的俏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无力地缓缓蹲下。肩膀簌簌地耸动着。 方未寒沉默地坐在椅子上,后仰着头,呆呆地看着天板,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心里有些堵得难受。 原来萧槿是这么想自己的吗? 呵…… “说实话,小槿,我在你嘴里听到这些话,实在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我不知道你是这么想我的。” 方未寒轻声说道。 “小槿……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是我的舔狗。” 他的心情复杂极了。 “是你自己潜意识里认为你是我的舔狗,所以潜移默化地影响了你的想法。” “我也从来没有对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你仔细想想,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我真正求过你的事情一共就两件。” “一件事是前些日子让你帮我在你大哥面前演一出戏,另一件事就是今天这件事情。” “如果你认为这几件事情……伤害到了你我之间的感情,那我以后也不说了。好不好?” 方未寒蹲下身子,轻轻拍了拍萧槿圆润的肩头,无奈说道。 听见他这么说,少女的心抽疼了一下,酸涩无比。 萧槿能听出来方未寒语气中的失望和酸楚,显然他也很不好受。 但是她还是没有抬起头来,依旧倔强地不想看他。 “我刚才生气的原因,我想你也没有理解。” “本来我是不打算说的,但是既然你想要知道,那我便说明了吧。” 方未寒站起身来,走到了窗边。 “我认为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应该以平等为基本前提,不存在谁去刻意讨好谁的情况。那样的感情无疑是畸形的,我不想看到那样的场景发生。” “可是你刚才的行为,你自己想想,是出于真心吗?” 他低声问道。 “怎么不是!” 萧槿倏地抬起头来,带着哭腔地打断他。 “怎么就是了!” “如果没有谢令婉的存在和刺激,你会那么做吗?” 方未寒骤然提高了声调。 萧槿的声音戛然而止。 “你不会。” 他没有去看萧槿,而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你却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当我看到你脱衣服的那一瞬间,你以为我会很高兴吗?” 萧槿咬着苍白的嘴唇,泪如雨下。 “难道不是吗?” 她哭着问道。 方未寒回头看了眼萧槿,那眼神复杂极了。 “错了。” “我在害怕,我在失望,我在生气。” “你是骄傲的兰陵萧氏的大小姐,而不是我的舔狗,更不是我的附庸。” “就算你不脱衣服,不去刻意地讨好我,你在我心中的地位也丝毫不比谢令婉差,明白吗?” “你根本不必如此轻贱自己。” 萧槿停止了哭泣,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方未寒深呼吸了一口,转过了头,不忍般地闭上了眼睛。 “你我认识已逾七年,我早已把你当做了自己的亲人,自己生命中无法分割的一部分。” “你知道,我在看到你眼中的疯狂和偏执的那一瞬间有多害怕吗?” “有多少原本真挚的感情就是因为某一方的疯狂和偏执毁掉的?” 方未寒顿了顿。 他不想把话说得太绝,但是倘若他今天不说这些话,萧槿只会更加地变本加厉。 正因为他做过舔狗,他才不想让他成为被舔的对象。 他和谢令婉的事情是迫不得已,在调查清楚了这件事情其中的原委之后,方未寒早已原谅了那个一心为了自己的少女,同时对自己的舔狗历史一笑置之。 但是他和萧槿的关系完完全全地就不应该发展成这样。 完全是可以避免的。 这也怪他,没有及时纠正过来,才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方未寒并不想让萧槿向着病娇那个方向发展。 或者说,没有哪个正常的哥哥会希望自己亲手养大的妹妹变成病娇。 ——如果你是真的替她着想,与她感同身受的话。 唯有极致的自卑,偏执的爱情与求之不得的恨意交织在一起,才能促成病娇的诞生。 而这三样东西,哪一个方未寒都不希望萧槿经历一遍。 因为她是自己的小槿。 “你从来就没有把自己摆到跟我对等的地位上去。” 方未寒轻声说道,声音中满是追忆的忧思。 “萧槿,我们的认识始于一次误伤,始于你对我的愧疚之心。可能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在心中就埋下了这么一颗种子。” “或许你在见到我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想到那天的事情,总是会感觉到愧疚。” “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萧槿的杏眸中蓄满了水雾,蹲在地上,仰起头愣愣地看着方未寒。 我有这么想过吗? 少女茫然地在内心问自己。 有的。 她小时候孤僻而胆小,抗拒着任何陌生人的靠近,除了小竹之外没有任何朋友。 正因如此,那天方未寒突如其来的善意与友好,让她惊喜而不知所措,下意识地就卑微了起来。 她爱极了太阳,却又不敢靠近。 她靠近了太阳,不顾自己被灼烧得遍体鳞伤。 可少女从来没有见过太阳,她只是把月亮当成了太阳。 月亮的光柔和极了,哪里会灼伤她。 一切不过是少女脑海中的怯懦与自卑罢了。 如今骤然听到方未寒的话语,萧槿终于想明白了。 她的眼泪再度大颗滚落,砸在地面上碎成点点晶莹。 “我希望你,事事顺遂,平安喜乐。但是……” 看着眼前泣不成声的少女,方未寒低声说道。 他感到鼻子有些酸。 这种被人质疑和误解的态度并不好受,尤其是被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少女。 “但是在那之余,我更希望你能彻底摆脱自己的童年阴影,去真正地做自己。” “不是兰陵萧氏的大小姐,不是我的舔狗,更不是谁的附庸,你只是萧槿。” “可以吗?” 他沙哑着嗓音问道, “可以……” 萧槿哭着说道。 方未寒蹲下去,想将她扶起来,却注意到了她手腕上戴着的手链。 “呵,这瑶光琉璃还是我送给你的……” “你却说我对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他摇了摇头,自嘲一笑。 “还是小时候好,长大了,心事就多了……” 晶亮的手链在昏暗的室内已然散发着熠熠的微光,像是阳光下的泪珠那般闪耀。 萧槿闻言,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决堤而出。 我怎么会觉得他在吊着我……我……还说了那般重的话。 他一定……很伤心吧。 少女突然感觉到了自己之前担忧的那些事情都多余了,荒谬的可笑。 他看穿了自己的想法,他总是这样,就像 真是太讨厌了。 讨厌得……让我永远都不想离开。 她一把扑到了方未寒的怀抱之中,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地拥抱住了他,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萧槿哭得撕心裂肺,声音都有些断断续续。 方未寒也搂住了她,拍着她的后背无言安慰着。 “没事,知错能改……你真的长大了。” 他苦笑着说道。 萧槿的哭声更大了,娇躯颤抖着。 两人就这般静静相拥,如此过了一会儿,怀里的少女像是流干了眼泪一般,停住了哭泣。 萧槿突然抬起头来,试探似地小声唤道: “方哥哥?” 方未寒拂去了她眼角的泪痕,柔声回应道: “我在呢。” 萧槿听着他温柔的声音,差点又没哭出来。 我方才究竟是怎么想的……能对他说出来那般刺耳的话来。 萧槿现在恨不得狠狠地扇自己两个巴掌。 “我能不能亲你一下?” 少女攀着他的胸膛,很小声很小声地问道,眼眸中闪过一丝期望的光。 “不能,被你气得,我没心情。” 方未寒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地说道。 少女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了下去,小脸可怜巴巴地皱成一团。 “行行行,亲吧。” 方未寒被她这副模样搞得没办法,只得无奈地答应下来。 少女这才破涕为笑,眸子里的光芒重新亮起。 她的眼睫毛微微颤抖着。明明这不是 就好像这才是 她扬起脑袋,缓缓贴近方未寒的脸,心脏怦怦跳个不停。 “轰!” 外面突然传来巨大的爆炸声,将两人之间的旖旎氛围骤然打散。 这里可是有玄重卫驻守的地方,哪里来的爆炸声? 他几乎立刻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怎么了?” 方未寒提起十二分警惕,马上扶着萧槿站了起来。 萧槿还沉浸在刚才的氛围之中没反应过来呢,就听得门外小竹焦急地声音传来: “小姐,你没事吧?” 门外等候的小竹拉开门冲了进来,瞬间扑到了萧槿身旁,焦急地检查着。 “我没事。” 萧槿摇了摇头。 “外面怎么了?” 她有些担忧地问道。 “不知道,刚才我在门口守着,就听见了爆炸声音,于是赶紧跑进来了。” 小竹茫然地说道。 就在这时,萧槿却突然扶住了自己的额头,看上去有些痛苦。 “方哥哥,我感觉有些……头晕,提不起力气来。” 她抬起手,尝试着驱动体内的源力,却发现往日里轻松无比的动作现在却艰难无比。 “我的修为……似乎受到了影响。” 方未寒急忙以血气探入她的体内经络查探了一番。 他发现萧槿体内的源力运转十分迟缓,就像是被放慢了时间流速一般。 这是什么情况? 方未寒对于现在的情况闻所未闻,他连忙尝试着调动自己的血气,却发现毫无阻碍。 我怎么没有受到影响? 方未寒正惊疑不定的时候,驿站前院却变故陡生。 不知何时院子周围一丈高的土墙已经坍塌破碎,无数的黑袍人从土墙之后冲了进来,手中的刀剑上冷光闪动。 是拜火神教! 他心思急转,瞬间反应过来了这群人的身份。 他们是疯了吗? 方未寒感到有些荒谬,惊骇无比。 以前都是玄重卫追杀拜火神教,现在却突然反了过来? 谁给他们的底气? 不对! 方未寒极目远望,在原本土墙的位置发现了一道薄薄的光幕,上面有如同混沌的气体在流动。 这似乎是个阵法! 难道萧槿的状况和这个阵法有关? 那萧弼和玄重卫们该不会也…… 方未寒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第147章 死战 (7k大章) “大小姐,大小姐!” 两名玄重卫力士冲了进来,寻找着萧槿的身影,眼见萧槿没事方才松了口气。 “你们的修为也受到了影响?” 方未寒看到这两名玄重卫力士的瞬间,便印证了自己的那个最不好的猜想。 明武身上原本浑厚的血气波动现在似乎是被什么东西锁起来了一般,几乎要消弭无形。 “对,外面那群魔教妖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我等的修为基本上全部都或多或少地降低了不少。” 那两名玄重卫力士回答道,声音中带着屈辱与怒火。 他们何曾吃过这么大的亏? 方未寒脸色骤然难看起来。 现在的情况很是危急,拜火神教胆敢在京兆对玄重卫发动规模如此之大的攻击,想必是做足了准备。 段勘不在,他们这里最能打的就是明武五转的萧弼,如果萧弼的修为也受到了影响,那自己这边的胜算无疑就很渺茫了。 方未寒看了眼萧槿,眼中悔意涌动。 早知道就应该坚持到底,让这臭妹妹先走了。 萧槿和他对视一眼,也瞬间认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求救信号发出去了吗?” 萧槿问道。 “大小姐,您自己看吧。” 那两名玄重卫力士苦笑一声,指了指窗外。 “呜!” 几枚墨黑色的火箭腾空而起,发出尖锐的空气爆鸣声,直冲云霄而去。 但在飞到一半的时候,便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一般,提前炸开成了一团半球形的焰火。 是那个诡异的阵法。 方未寒马上反应过来了怎么回事。 “你们两个在这里保护好你们的大小姐,明白吗?” 方未寒手中光芒一闪,流明剑瞬间出现。 “是,殿下。” 两名玄重卫抽出雁翎刀,抱拳道。 “小竹,陪着伱家小姐,让她不要乱跑。” 方未寒叮嘱了小竹一句之后,看向了萧槿。 此刻萧槿也在怔怔地看着他。 “你总是不听我的话。” 方未寒叹了口气。 “我……” 萧槿哽住了。 “不要乱跑,小槿,他们可能不知道你在这里。” “千万不要乱跑。” 方未寒低声说道。 “等解决了外面的事情后,我就带你回家。” 说罢,他不再去看萧槿,而是转身离去。 局势刻不容缓,他得抓紧了。 “方未寒。” 萧槿用颤抖的声音唤了一句。 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你不准死。” 萧槿下意识地就想要扑入他的怀中,拉着他的袖子哀求他,不让他走。 但是她不能,周围还有玄重卫的士兵,她要维持形象。 就像是方未寒说的,她已经长大了。 可是萧槿还是忍不住地害怕。 少女带着哭腔说道: “你还欠我一个吻呢,你不准死……” 闻言,方未寒停下脚步。 他没忍住笑出了声。 “我怎么会死,我还没扶器呢。” “乖乖等着。千万千万,别乱跑。” 方未寒再度叮嘱了一句。 他关上门走了出去。 萧槿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心中那股不好的预感在急剧扩大。 她无力地缓缓蹲下,心乱如麻。 …… 外面的庭院之中,当下的局势有些诡异。 玄重卫守着前院和后院靠近驿站主楼的一侧,而拜火神教则占据着靠门的那一侧,相隔数十步。 双方拿着兵器杀气腾腾地对峙着,但没有动手。 萧弼正站在正门的台子上,手掌握着雁翎刀的刀柄。 他正居高临下地观察着庭院,表情十分凝重。 方未寒走到了萧弼旁边。 “萧典军,你的状态怎么样?” 方未寒低声问了一句。 萧弼的面色有些难看,嘴角隐隐有乌青浮动。 “不太好,勉强能当五转用。” 萧弼沉声回答。 “我们的人的修为大多都被强行压下了一到两个境界,根本不能发挥出全部的战力。” “更糟糕的是,求援信号发不出去,头顶的那个阵法实在是有些诡异。” 他深吸了口气。 “我们只能尽力拖住了,等到时间一长,段勘和指挥使大人发现不对劲后派出援兵,这里的危局便能迎刃而解。” 方未寒默然无声。 他知道萧弼这番话更像是说给周围的将士听的。 拖住? 能拖多长时间?怎么也得拖一两个时辰吧? 就现在这个情况,他们能不能活过半个时辰都是问题。 “殿下,你的修为……” 萧弼有些惊疑不定地看了看方未寒。 他并没有感觉出来方未寒的修为和之前见他的时候有什么区别。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阵法似乎对我没有影响。” 方未寒摇了摇头。 “那是好事啊,我们又多了一份胜算。” 萧弼振奋不已。 连带着周围军士的士气也高涨了起来。 方未寒苦笑了下。 胜算? 他和萧弼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今天能不能活过这一劫,真的只能看命了。 就在两人心情沉重的时候,对面的拜火神教教徒却突然动了起来。 只见他们整齐地朝两边分开,中间闪出的一条过道上走来一个人。 方未寒完全感知不到来人的修为,肯定也是登神境界的高手。 他心中一沉。 玄重卫们不敢大意,纷纷拿起雁翎刀,准备好了随时作战。 “萧弼,还认得我吗?” 那个声音尖利,面色阴柔无比如同女子的人冷笑道。 萧弼定睛一看,也是冷笑道: “怎么不认得,自宫的阉人孙行密,不男不女的东西,当时我没一刀砍死你,让你给跑了。没想到你也能混成拜火神教的坛主。” “你!” 孙行密听见他的话,瞬间大怒。 不过他还是勉强暂时压下了心中的火气, “呵,放心骂,等你骂完之后,一会儿我把你的舌头割下来。” 孙行密尖声笑道。 “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萧弼不屑回应。 “你装什么装,你还能剩下几分修为啊?” 孙行密看起来也是不怎么赶时间的样子,表情悠闲而戏谑,就像在欣赏着濒死的猎物。 “看见头顶的阵法了吗?” “上古浊修阵法,铩羽暴鳞阵,只会抑制修炼清气的修士的修为,对于我等浊修毫无影响。” 方未寒听见这个,眼中光芒一闪,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看了看眼前虚空。 面板上的清浊化生法五个小字正字熠熠生辉。 原来是这样。 孙行密掂了掂手中的阵石,用力掷到了地上,一脚踩碎。 “虽然是个七阶残阵,但是对付你们绰绰有余了。” “萧弼,为了你,我们可是煞费苦心呢。” “哦对了……” 孙行密又拍了拍脑袋,捻起兰指,又看向了方未寒,笑容有些阴谲。 “还有广陵王殿下。” “你不是前些天在长明很威风吗?还端掉了我雍州神教的一个分部,啧啧啧……” “不知道一会儿,你还能不能这么威风。” 孙行密又捂着嘴笑了笑。 方未寒看得一阵恶心。 “这人到底是男的女的?我怎么感觉太监比他要阳刚多了?” 方未寒转过头,“低声”问道。 实际上他的声音大得恨不得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 “哦,这人本来是男的,当时被我追杀的时候为了逃命自宫了,留下了自己的阳根用作迷惑,自己跑了。因为这个,可能后来有些心理变态。” 萧弼也是“低声”回应。 玄重卫这边纷纷发出嘲笑的声音。 孙行密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他彻底失去了耐心。 “动手。” 他一挥袍子,身形便如同鬼魅一般飘向了萧弼。 拜火神教教徒紧随其后,提着兵器便杀气腾腾地冲了上来。 “杀!” 萧弼怒吼道,拿起佩刀便迎向了孙行密,刀光上闪烁着狼头形状的血气光芒。 “杀!” 玄重卫和拜火神教的人马瞬间拼杀在了一起。 …… …… 沙徐驿十五里外,扶风郡太守府,前厅。 “陶小姐,咱们这是 平江郡王萧伏威坐在主座之上,往日严峻的脸上现在却满是和善。 “前两次我见到你,你还是个小丫头呢,现在都长成大姑娘了。” 坐在他对面的少女身着一袭红衣,长发并未束髻,而是披散在肩上,为她增添了几分清丽之色。 正是陶允姜。 “萧将军金城一行可还顺利?允姜贸然来访,不知是否打扰了将军?” 她拱手客气说道。 陶允姜对于萧伏威的态度还是比较友好的。 虽然他是世家的人,还是世家中她最讨厌的掌握玄重卫的兰陵萧氏的人。 但是他毕竟修为很高,算是明武路径最顶尖的那一小撮人,而明武向来是尊重强者的。 故而陶允姜的态度倒也算得上是说得过去。 不过肯定也没多好就是了。 世家都是一丘之貉,没什么好人! 少女愤愤不平地想道。 哦,除了方未寒。 咦?他算世家的人吗?他不算吧…… 陶允姜纠结了下。 那没事了。 世家都是一丘之貉,没什么好人! 我说哒! “顺利得很啊,消灭了魔教,谈拢了生意,整顿了官场……顺利得都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了。” 萧伏威的心情看起来很好。 毕竟刚刚拿到了金城商路的运营权,他的心情自然差不到哪去。 又能给玄重卫多添点武器装备了。 虽然被陈郡谢氏的谢令婉要挟着去动了一下上原王氏,不过这显然跟到嘴里的肥肉相比不值一提。 啧,说起来,小槿她们的车队现在也应该快到了吧? 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自己的乖侄女,萧伏威的心情更好了。 要是让玄重卫的士兵们看见自家的指挥使大人现在这面带微笑的样子。估计下巴都要吓掉了。 将军一笑,生死难料。 “哦对了,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 萧伏威指了指身侧的一道皎白色的窈窕身影。 听见萧伏威的话,陶允姜都有些懵了。 介绍什么? 这大厅里还有 陶允姜循声望去,不由得吓了一跳。 一个少女安静地坐在那里,身侧悬浮着一柄华美的弥漫着星辰光芒的亮银色长剑。 她身着一袭素色长裙,其上隐隐有奇诡玄奥的星辰法相浮现。容颜绝美,清冷而疏离,好似眉间点染三尺苍山白雪,出尘绝世。 白锦容颜上点缀的一抹樱唇似雪上红缨,使她多了一分娇媚,少了一分萧索。 而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她的那一双眼睛。 眸若点星,灿如皎月,其中仿佛有天河倒悬之景,细细凝望下,让人不觉心神震慑。 陶允姜都看呆了,眸子微微亮起。 好漂亮的姑娘诶! 她一个女孩子看了这位姑娘的容颜之后,都不禁感叹大自然的别具匠心。 这等如同高山雪莲一般的姑娘真的会出现在人世间吗? 在陶允姜之前十几年的人生中,她见过最漂亮的女子应当是自家便宜徒弟的前未婚妻,那谢家的谢令婉。 单论容颜的话,眼前这位姑娘和谢令婉应当是不相上下的,但是两人的气质不一样。 谢令婉更像是空谷幽兰一般,高傲而自信,如中君子。 这个姑娘则是如同纷纷扬扬的乱琼碎玉一般,充斥着出尘和破碎的美感。 不过这么漂亮的人,刚才我怎么没注意到…… 难不成我跟便宜徒弟待时间长了,自己都变傻了吗? “这位是……” 她将视线投向了萧伏威,等待着他的介绍。 “呃……她是……” 萧伏威愣了下,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那位白衣女子,好像是也不太认识的样子。 陶允姜:“…………” 这怎么回事啊? 白衣少女倒是没什么反应。 她看了一眼陶允姜,而后便敛下了眸子,没有言语。 “哦哦哦。” 萧伏威似是想起来什么一般,连忙从袖子中拿出了一张纸条。 “这位是临渊阁的御辰,温折雪。” 他照着纸条上的信息念道。 “在解决完金城的事情后,临渊阁已经封闭了山门,封山之前派她来驻守长明城,与我大周互通有无。正好跟我顺路,我便与她一同过来了。” 萧伏威轻咳两声,看上去很是尴尬。 陶允姜看着他的眼神都有些诡异了。 这都能忘啊?还要找个小纸条记下来? 用自己那便宜徒弟的话来说,这萧伏威是该喝脑白金了吧?要不多吃点核桃补补? “温……仙子,你好。” 陶允姜还没有跟这种宗门弟子打过交道,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如何称呼。 温折雪闻声轻轻偏过头来,素手轻挽,对着她行了一个很是好看的礼节。 可能是她们临渊阁的见面礼? 陶允姜不太懂。 不过这位仙子姐姐是临渊阁的人啊?怪不得这么仙气出尘,看上去都不像是凡间的人儿一样…… “温御辰是临渊阁的人间行走,基本不能说话的。” 萧伏威为温折雪解释道。 “临渊阁的情况你也知道,身上牵扯的因果太重,随便说一句话都是泄露天机,所以他们的门人往往都不怎么说话。” “啊?” 陶允姜还是 “那温仙子以后可以多来找我,我给你多讲些人间的趣事。” 她对着温折雪抱拳,甜甜一笑。 清冷如仙的少女愣了片刻。 她微微抿嘴,似是露出了一抹极淡的笑容,也是对着陶允姜轻轻颔首。 “不知陶姑娘这次来找我,是有何意?” 萧伏威扯了半天见时间也差不多了,终于问起了正事。 “啊……” 陶允姜心想我哪知道什么正事,你问我我问谁去。 张叔给的任务是让我把你拖住,我理由都没想出来呢。 唉,随便信口胡诌一个吧, “是这样的,萧大人,我不是马上要突破到登神了吗,关于武道真意一直有几个疑惑,想要向您请教请教。” 陶允姜一本正经地说道,看上去很是真诚。 这个真的是跟方未寒学的。 “行,你问吧。” 萧伏威自然是没办法拒绝。 “好,关于四转到五转……” 正在两人讨论问题的时候,温折雪却突然若有所思地抬起头来。 她看了看东面,眼中有苍银色光芒一闪而逝。 空间扭曲一瞬,少女的身影瞬间消失,如同水泡一般幻灭。 外面隐隐传来一声尖锐清亮的凤鸣声。 不过陶允姜和萧伏威却丝毫未觉,依旧讨论得热烈。 时间很快一分一秒地过去了,陶允姜说得口干舌燥。 她感觉她把能想到的问题全部问了一遍了已经。 张叔啊,你们好了没有啊,我真要撑不住啦…… 少女在内心哀嚎着。 “指挥使大人!” 就在这时,一名玄重卫典军大踏步走了进来。 “段勘?怎么就你一个?小槿呢?” 萧伏威皱起了眉头。 “呃……大小姐她,留在沙徐驿了。” 段勘支支吾吾地回答。 “什么?” 萧伏威的声音瞬间提高了八度。 “她一个大小姐在那干什么?简直胡闹!” “你去给我把她……算了,我亲自去。备马,跟我去沙徐驿!” 萧伏威倏地站了起来。 “陶小姐,抱歉,我得失陪一下。” 他有些歉意地说道。 “没事没事,萧大人快去吧。” 陶允姜也松了口气。 总算是完事了,正好我也没词了,希望张叔一切顺利。 她拍拍胸脯,长舒了口气。 累死本姑娘了。 少女抱起杯子,如释重负地喝了口茶水。 门外传来两人渐行渐远的交谈声。 “到底是怎么回事?” “指挥使大人,呃……可能是因为广陵王殿下也在,所以大小姐才留到那的……” “我就知道,方未寒这小子……” 他们的声音彻底消失不见。 “噗!” 少女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方未寒?” 她惊声道。 “他怎么也在?还拐走了兰陵萧氏的大小姐?” 陶允姜站起来,焦急地原地踱步。 “不行,我得去看看。” 她风风火火地冲出了门,去追萧伏威了。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想起来,房间曾经存在过的另一个人。 …… “嗤。” 方未寒将流明剑从一名拜火神教教徒的胸膛中抽出,带起一蓬鲜血。 鲜血洒在了地上,溅起片片扬尘。 他不记得自己杀过多少人了。 长剑的剑柄都有些滑腻,衣衫之上满是斑斓的血迹。 有自己的,也有别人的。 他受伤不算太严重,还保留了相当的战力,不过玄重卫们可就没有这么好的状态了。 这次对方的人数足足有三四百人,是玄重卫人数的三倍之多。 他们本来修为就受到压制,如今要以一敌三,更是难上加难。 半个时辰过去,玄重卫的人数锐减,如今可以提着刀战斗的已经不足一半了。 萧弼和孙行密还在远处激战着,刀光与掌风的爆炸声连成一片,仍未分出胜负。 萧弼,你特么可不能输啊。你输了,本王估计也完蛋了。 “锵!” 方未寒刚喘了口气,便感到脖子一凉,察觉到了危险的他下意识擎剑格挡。 明光剑经·破锐、 流明剑上传来一股巨力,他的身体如炮弹一般被击飞了出去,撞到了残破的院墙上。 “咳咳咳。” 方未寒被呛得猛烈地咳嗽着,吐出掺杂着沙子的黑血。 【玄冥落日术发动。】 【检测到武技:鸿鸣刀法·其三·尸横】 【当前武技已看破。】 一个用刀的黑衣人走了过来,沉默无比,只有刀尖摩擦地面的尖锐响声。 这人是个四转的浊修,修的应当是明武路径的浊修版本,战力十分强悍。 他从一开始就盯着方未寒不要命似地狂攻,应当是有任务在身,势必要取他的性命。 方未寒身上最严重的那道贯穿伤口就是拜他所赐。 他刚才一直竭力避免和这人硬碰硬,就是为了保存实力。 至于保存实力是为了干什么…… 方未寒努力地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吞下了一把回复丹药。 他死死地盯着那黑衣人,擎剑做防备状。但是手却不动声色地往后摸去。 入手一片光滑中又带着沙砾的摩擦感,还有微微的震动。 他摸到了阵法的光幕。 方未寒目光下撇,自己的腰间别着一枚从某个死去的玄重卫身上顺来的火箭。 里面发不出去求援信号,他就去外面发。 这就是他的计划。 方未寒一声大喝,猛然用剑身砸在了地面上,激起了庞大的扬沙,覆盖住了他身周一大片区域。 那黑衣人眯起眼睛,有些踌躇不前。 他不敢妄动,决定等灰尘散去再行动手。 灰尘缓缓散去,方未寒的身影也显露出来。 他高举着流明剑,剑锋之上闪烁着血气重叠般的奇幻光影,似是空间都在扭曲。 【临渊巨门星剑法·琼琚返璞已发动】 【凝云蓄雨术已发动。当前蓄势进度:1000%全力一击】 【蓄势已解放。】 【解放进度:347.8%全力一击】 【解放进度:469.2%全力一击】 那黑衣人感觉他要干什么不好的事情,站在了原地,还是不敢轻举妄动,决定见招拆招。 天赐良机。 方未寒大喜。 再等片刻,再等片刻,我就能破开这个阵法。 快啊。 方未寒在心中焦急默念道。 就在这时,在他蓄势即将到达顶峰的前一刻。 “啧,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兰陵萧氏的大小姐居然也在这里。我还以为你去扶风郡了呢,” “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啊!” 那尖利阴柔的声音再度响起,刺耳无比。 方未寒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他艰难地转头看去,却发现萧槿不知何时已然来到了大厅正门的位置。 “小槿……” 方未寒惨笑一声,有些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萧弼的身躯如同破布袋一般被孙行密扔到了一旁,重重落下。 “长的倒是果真如同传闻之中那般漂亮。不过,我讨厌漂亮的女人。” “不知道你死在这里,萧伏威会不会跟上原王氏翻脸。” 孙行密狰狞地笑着,如幽灵一般飞向了大门处的萧槿。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被气息锁定,动弹不得。 “小姐快闪开啊。” 小竹凄厉尖叫着,拼命地挡在了她的身前。 天地间的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止了流动。 黄沙在空中四散,掩盖住了太阳的光芒。 那黑衣人讶然发现,方未寒剑锋上的血气光芒忽得就不流动了,像是被抽干了水的鱼儿。 散发着黄金色的光芒的周律自他身后浮现,整本书都在无声而剧烈燃烧着,逐渐化为了片片灰烬。 虚空之中的小字如同疯了一般极速闪现出来。 【临渊巨门星剑法·琼琚返璞已终止。】 【蓄势解放完成。】 【当前可使用蓄势进度:1000%全力一击】 【恚龙噬尾术已发动。】 【已选定恚龙噬尾目标对象:明皇剑经·斩将。】 一股庞大的血气风暴以方未寒的身体重心骤然出现,卷起了冲天的砂砾,其中隐隐有神龙咆哮之声。 仿佛来自亘古的沉重威压感瞬间笼罩全场,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嗯?” 浓厚的杀意锁定了孙行密,他骤然停下了动作。 这是他妈是登神境界的血气波动! 他瞬间反应过来。 可是萧弼已经被自己打得奄奄一息了,阵法内哪里还有登神阶修士?! 见鬼了不成! 孙行密惊骇地回过头来发现: 一柄剑锋之上燃烧着金色烈焰的长剑在他的视野里不断放大着,带起一阵怒雷震鸣般的响声。 “轰!” 第148章 你死了吗? 孙行密的武者直觉在这时帮上了他大忙。 如此仓促的时间内,他依旧凭借着高超的反应速度完成了招架的态势。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剑的威势这么强大。 暗蓝色的掌风罡气和金赤色的火焰不断对撞着,清气与浊气交融,发出如同沸水入油锅般的声音。 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响起,那柄长剑刺破了无数重掌风的阻隔,距离他的眉心越来越近。 强大的清气波动中犹自带着一股恐怖的威压,几乎直击他的灵魂。 孙行密的额头满是冷汗。 他尖啸一声,浑身上下浮动起诡异的黑光,猛然将双掌推了出去,与那柄长剑狠狠地撞在了一处。 “嘭!” 伴随着一声巨大的响声,清气与浊气发生了巨大的碰撞,碰撞产生的热量和冲击波化作灼热的气浪,将爆炸点四周的尸体吹得七零八落。 整个前庭瞬间烟尘弥漫,遮蔽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方未寒的身形从烟尘之中重重倒飞了出来。 他用流明剑插入地面为自己减速,剑锋在沙土里划出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咳咳咳咳……” 他剧烈地咳嗽着,内脏的残片混合着血沫从他的口中喷出。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面板。 【状态:血气亏空、时空诅咒、重度流血、内脏破裂、多处骨折……】 已经是数不过来了。 呵,终究是低估了一个用出拼命秘技的五转强者的力量啊。 方未寒用力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想要站起来,却发现他已经连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了。 他眼前一,身体不受控制一般向后倒去。 “方未寒……方未寒!” 少女凄厉的哭喊声传来。 萧槿三步并作两步地踉踉跄跄跑到了方未寒旁边,在他倒下之前颤抖着将他残破的身体接住。 “你别死……你别死……你答应过我的。” 她不顾阵法的压制,硬生生地从自己干枯的经络之中挤出源力,拼命地输送进方未寒的身体里。 少女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他的脸上。 “保护大小姐!保护大小姐!” 一个满身伤痕的玄重卫总旗怒吼道。 残存的玄重卫力士们纷纷向萧槿靠近,挡在了她的周围,形成了一圈防御阵线。 黄沙之下,两拨人马再度拼杀在了一团。 喊杀声、刀刃碰撞声、风声,这些声音方未寒都快要听不见了。 世界仿佛在离他越来越远。 “听我说,听我说,小槿……” 方未寒再度咳出一口血沫,发出微弱的声音。 “我不听!” 她哭喊道,紧紧地抱住方未寒,螓首伏在他的胸前,哭得肝肠寸断。 “伱别说话!你都要死了……” 她手中源力的光芒若隐若现,已然是快要耗尽了。 可方未寒身上的伤势却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 萧槿抹了把红肿的眼睛,手中光芒闪动,一把剑身漆黑,锋刃苍黄的长剑出现在她的手中。 正是烛夜。 她一直带着这把剑,只是从未使用过。 少女拿起长剑,在自己纤细的皓腕上用力一抹,鲜红的血液顿时喷涌了出来。 萧槿像是没有感受到丝毫痛感一样,手上动作果决而狠戾,又面无表情地划了两剑。 她原本如同精致工艺品的手腕顿时血肉模糊一片,大股的鲜血顺着她的手臂流下。 方未寒感觉有什么铁锈的味道在自己唇角浮动,但是严重的伤势让他的视觉和味觉几乎完全消失殆尽了,眼前一片血色,根本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他拼着最后的意志力对萧槿说道: “那个人可能还没有死……带着我的剑……用我的剑去破掉那个大阵,要来不及了。” 方未寒的右手勉强颤颤巍巍地抬起,手中的流明剑上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他在重伤之前,将部分琼琚返璞的能量封到了流明剑之中,这是他们逃出去的唯一希望了。 即使他可能撑不到那个时候,但是萧槿还有机会能够活下来,不是吗? 其实在刚才方未寒决定回头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预料到了这种可能性。 如果继续发动琼琚返璞,那么自己活下来的概率很大,但是萧槿肯定会死。 如果选择回头,那就是用自己活下来的概率去换萧槿活下来的概率,完全就是在赌博。 从绝对理性的角度,方未寒完全不应该回头。 毕竟用确定的可能去换不确定的可能,风险太大。 但是他做不到绝对理性。 那是萧槿,自己心爱的小槿,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 现在这个样子,也算是完成了我的既定目的,倒也不错。 以后后人记载我的死法的时候,也能记上一个冲冠一怒为红颜。 方未寒乐观地想道。 可是他感觉到了,萧槿并没有丝毫动静,只是他嘴中的那股铁锈味道越来越重了。 “快去啊。” 他用喑哑的声音焦急催促道。 “萧槿,你究竟在他妈的干什么!” 方未寒心急如焚,胸腔都在剧烈地起伏着。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哀求道: “你能不能听我一次话,算我求你,好不好?”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萧槿正将自己的手腕悬在他的嘴巴上方,血液滴滴答答地成股流下,滴到方未寒的嘴里。 血液接触他口腔的瞬间便能融入他的体内,神奇无比。 “不好。” 闻言,少女轻轻地摇了摇头。 萧槿的脸蛋因为失血过多苍白无比,眼前的视野都有些模糊,却依旧保持着自己手腕的位置。 “我才不走。” “你死了,我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少女平静说道。 “要死一起死。方未寒不负萧槿,萧槿定不负方未寒。” 萧槿轻轻笑道。 “你!” 这个蠢丫头!我他妈真是服了! 方未寒差点没气死,还想再劝。 这时,一个尖利中带着几分疯狂的声音响起,仿佛是地狱的回响。 “好,好啊!广陵王殿下,你真是……给了我一个好大的惊喜啊。” 烟尘散去,孙行密捂着自己的胸口,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 他的胸前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几乎要将他整个人一分为二。 这道血淋淋的口子上正被黑色的黏液拉扯着合拢,这才让他勉强保持着身体的完整性。 “要不是这瓶寻灾,我还就死在了你的手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孙行密精心打理的长发沾染了血污,披散在他的脑后,不人不鬼地尖声大笑道。 “我决定了,我不会让你那么轻易死去的,我要慢慢地折磨你,折磨你……” 他周身浊气翻涌,一步一步地逼近。 “方哥哥。” 萧槿用另一只完好的手轻轻拥住了方未寒,笑容恬淡。 她回忆起了自己和方未寒过往发生的点点滴滴,不自觉地就哽咽了声音。 “是小槿对不起你……若有来世,希望你不要嫌弃小槿。” “我爱你,很爱很爱。” 少女无声地哭泣着。 死亡已经注定要来临,方未寒也想开了许多。 万米高空坐飞机时机翼突然脱落,六十层高楼上突然遇到十级地震,蘑菇云在自己视线可及的远方缓缓升起。 这些他在前世都没有经历过,这次也算是补上了。 “死丫头,总是不听我的话,现在咱们只好一起死了。” 方未寒无力地笑骂道。 萧槿也想笑,可笑着笑着却变成了哭,泪水大颗地滚落。 “对不起……” 她跪坐在地,抽泣着说道。 “保护殿下,保护大小姐!” 忠诚的玄重卫们还在拼死抵抗着。 在五转的孙行密面前。这种挣扎却显得那么可笑。 “嘭!” 孙行密一掌拍飞了仅存的一个玄重卫总旗。 他和萧槿与方未寒之间终于再无阻隔。 “亡命鸳鸯?好感动啊。” 孙行密狰狞地笑了笑,掌上汇聚着浊气。 “可惜我看不得这个。” “那我便先杀了这个大小姐,再慢慢地折磨你。” 他一瘸一拐地靠近着两人所在的位置。 方未寒有心想要阻止,身体却不听他的使唤。 生命在渐渐抽离他的躯壳。 这里是沙徐驿? 我希望以后这里改名叫做方未寒广场。 拼尽全力,仍不免一死,他已是计穷力竭。 方未寒苦笑一声,平静地闭上了眼睛。 死就死吧。 人终有一死,我只是少走了几十年弯路。 方未寒如此想到。 他安静地等待着自己的死亡。 可就在他闭上眼睛的那一刹那,他本是一片血色模糊不清的视野里突然出现了一缕白色的圣洁光芒,如同皎月微光。 怎么回事? 天黑了,月亮出来了? 他茫然地睁开眼睛,想要看个清楚,却什么都看不到。 视野之中,除了血色,只有那抹月光越来越亮。 【玄冥落日术发动。】 【检测到武技:临渊巨门星剑法·琼琚返璞】 【此武技已有记录。】 “嗤。” 天穹之上,宛如水泡破裂的声音响起。 众人抬头望去,发现头顶那铩羽暴鳞大阵被一抹月白色的光芒轻易刺透,黄油被热刀划开一般,瞬间被撕开了一道狭长的缺口。 如水的月光倾泻而入,笼罩了整个沙徐驿,明明是白天,却令人莫名地感到一阵冰冷的幽寂之意。 大阵的光幕顺着那道口子卷曲向了两侧,如同柴薪一般剧烈地燃烧着。 七转的残阵,被破了。 伴随着空气爆破的声音,尖锐而清亮的凤鸣响彻云霄。 孙行密连忙放弃了所有的行动,惊骇地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只巨大的凤凰正拍打着双翼,悬停在不远处的高空,它那如同冰蓝宝石一般的圣洁羽毛在阳光的折射下闪烁着瑰丽的光芒。 凤凰的背上站立着一个神仙般的少女,她的素色衣袂被狂风吹拂得猎猎作响。 少女手里提着一柄苍银色的华丽长剑,剑锋上浮动着玄奇皎洁的星辰辉光。 显然就是她破开了铩羽暴鳞阵。 “你是谁?” 孙行密警惕地看着那凤凰背上的神秘少女,惊疑不定。 少女没有说话,只是长剑上的光芒又亮了几分。 孙行密能感受到来者不善。 那少女身上有一股浓厚的杀意,死死地锁定了他。 他掏出了一瓶索厄,丝毫没有犹豫地张口饮下。 “吼!” 孙行密痛苦地嘶吼几声,身躯急剧膨胀变大,黑色的液体在他的表面覆盖形成了一层甲胄,也变成了拜火神教教徒常见的那种怪物形态。 那怪物睁大了全是眼白的眼孔,死死地盯着那凤凰背上的少女。 它大吼一声,助跑一段后高高跃起,双臂上凝聚着幽黑色的气浪。 白衣少女不为所动,静静地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 她素手轻摆,长剑悬浮在了自己身前。 随着她的动作,突然之间,整个天空都黯淡了下来。 明明是白天,湛蓝的天空之上却有颗颗星辰浮现,宛若白日银河,蔚为壮观。 璀璨的光柱升起,一颗流星自天穹坠落,划过耀眼的痕迹融入了少女身前长剑的剑锋之上。 半昏迷的方未寒在彻底晕过去之前,看到了这么一条提示。 【玄冥落日术发动。】 【检测到武技:临渊天梁星剑法·昭光泮霰】 【当前武技看破失败。】 长剑剑锋划过优美的圆弧,浩荡的星光化为星河瀑布,冲刷在了怪物的黑色甲壳上。 它发出一声凄惨的哀嚎声,身躯宛如暴露在阳光下的阴影一般急速溶解,发出了热油沸腾的声音。 在星光的笼罩下,短短一瞬之后,它的身影便消弭无形,像是从来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五转的孙行密,连少女的一招都接不住。 温折雪收回手中长剑,略微偏了下头,淡漠的眸光洒在了相拥在一起的萧槿和方未寒的身上。 如神仙般的少女收剑入鞘,用剑鞘轻轻拍了下凤凰的脑袋。 冰蓝色的凤凰长鸣一声,猛地振翅,身形化作一缕蓝色流光消失在了天边。 远处大批马蹄声传来,是玄重卫的援兵到了。 拜火神教的剩余教徒纷纷溃逃。 萧槿的手腕处已经不再流出鲜血了。 “方哥哥……” 少女干枯而苍白的嘴唇上微微翕动着。 她眼前一黑,也昏迷了过去。 …… 三日之后。 “他还需要多久才能醒过来?” 陶允姜坐在床边,担忧地看着床上昏迷着的方未寒。 旁边这位医师知晓这位美丽的少女是太尉陶琰的孙女,丝毫不敢怠慢,连忙回答道: “在下也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 陶允姜瞬间皱起了眉头,明武四转的气势顿时压在了这个医师的身上。 “你不是天工的医者吗?你为什么不知道?” 她愠怒地质问道。 “姑娘有所不知,广陵王殿下体内的情况有些特殊。” 医师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连忙解释道。 “他在那场战斗后受伤极重,本来是断无生还可能了。但是在他气息断绝之前,又有一股庞大的生命能量注入了他的身体,这才勉强给他留下了一丝生机。” “经过我们这几天的治疗和那股生命能量的帮助,殿下身体的伤势已经基本修复完成了。” “只是……” 那医师犹豫了一下。 “只是什么?” 陶允姜追问。 “只是殿下的精神方面似乎受到了重创,而这股重创也不是由外力造成的,更像是使用了某种秘法的后遗症。” 医师恭敬说道。 “秘法……” 少女瞬间想起来了上次在浣楼前,方未寒为了救她使用的那种秘法。 应该就是那个东西了。 既然是精神层面的创伤,那么…… 黄金叶! 陶允姜连忙掏出了一片黄金叶。 “这个能不能修复他精神方面的伤势?” 她有些期待地询问道。 “这是……南疆的黄金叶?” 医师有些惊疑不定。 “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能窥见此等神药。” “但是恐怕不能。” 他苦笑道。 “殿下的精神受创之后,残存的精神力自发凝结,形成了一层识海隔绝屏障。我们的精神力无法深入到他的识海之中,黄金叶的药力也是一样。” “如果强行破坏掉这层屏障,将会对殿下本就薄弱的精神造成不可逆的眼中损伤。” 陶允姜呆呆地看着方未寒,眼眶有些微红。 “那该怎么办?怎样才能让他醒过来?” 她低声问道, “只能等。” 医师叹了口气。 “等殿下自己的精神力恢复,他就能醒过来了。这个过程短则几天,长则几个月、几年,都有可能。” 看着陶允姜失落的表情,他没敢说出来后半句话: 其实也有可能永远醒不过来了。 医师再度叹了口气,躬身行礼,离开了房间。 陶允姜失魂落魄地走到方未寒身旁。 “笨徒弟。” 她抽了抽鼻子,眼睛红红的,看上去有些可怜。 “我就离开了这么几天,你怎么就把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啊。” 陶允姜哽咽道。 “说好的让我保护你呢。” 她想要去摸摸方未寒的脸,却又担心不利于他的恢复。 最终少女只是轻轻握了握他的手掌。 她原本想赶紧处理掉扶风郡这边的事情,然后尽快回去找她心心念念的便宜徒弟。 可陶允姜却没想到,两人的再见竟然是以这种方式。 三天前当她在沙徐驿见到方未寒的时候,差点被他的惨状给吓死了。 回想起那天他的样子,少女现在还心有余悸。 “拜火神教这群王八蛋……” 陶允姜的俏脸上浮现着浓重的杀气。 她松开了方未寒的手,转而抓起了一旁桌子上放着的祈苍剑。 少女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方未寒后,便推门走了出去。 她要为自己的心上人报仇。 …… 陶允姜刚走到院子里,还没出去,便听得院门外传来了一个声音: “小姐你慢点,别走太快了,你的伤还没好……” 她皱皱眉头,停下了脚步。 片刻之后,小院的大门被人有些着急地推开了。 一个被丫鬟搀扶着的少女慌慌张张地快步走了进来。 少女原本生的很是清纯娇艳,但是苍白的脸色和憔悴的神情,昭示着她的身体情况可能并不算那么好,凭空为她添上了几分西子的病弱之意。 萧槿此刻也注意到了院内提着长剑的红衣少女,霎时间怔了怔。 她认得陶允姜,知晓这是太尉陶琰的孙女,当世明武天赋最强者。 但是萧槿不知道陶允姜为什么在这里出现。 少女刚刚从昏迷之中醒转过来,听说自己的方哥哥还没醒,连一口饭都没吃便匆匆忙忙地赶到了方未寒居住的地方。 她顾不得虚弱无力的身体,只是想赶紧再度见到方未寒。 却没想到在见到方未寒之前,先见到了陶允姜。 “陶姑娘,你……” 萧槿行了个礼,刚要开口,便听得陶允姜说道。 “你就是兰陵萧氏的大小姐,那个萧槿?” 红衣少女提着剑走到了她身前,冷漠说道。 “对,我是。” 萧槿愣了愣,她被陶允姜身上带着的敌意吓到了。 “你想干什么?” 眼见陶允姜来意不善,小竹连忙挡在了自家小姐身前,警惕地看着陶允姜。 “小竹,没事。” 萧槿拽了拽小竹的袖子,示意她不必紧张。 “方未寒就是为了救你才伤得这么重?” 陶允姜深吸了口气,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萧槿咬着嘴唇,本就苍白的脸色更白了几分。 “对……” 她轻声道。 陶允姜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她很想愤怒地质问萧槿,凭什么她就可以把自己的乖徒弟伤成这个样子。 但是陶允姜又想到,或许这个萧槿跟方未寒的关系很好,自己对她冷眼相向的话也许会伤了方未寒的心。 最终她还是咽下了这口气。 但是这不代表她会原谅萧槿。 “呵,萧小姐气色真不错。” 少女本来就不是擅长言辞攻击别人的人,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了这么句话。 她绕过萧槿离开了这座小院。 陶允姜自始至终都没有给萧槿任何的好脸色。 “小姐……” 小竹看着自己小姐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身形也有些摇摇晃晃的,连忙担忧地扶住了她。 “没事……我没事……” 萧槿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这都是我……应得的。” 她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陶允姜可能跟方未寒的关系不浅,但是她并没有丝毫的吃醋感觉。 因为她感觉自己不配, 小竹扶着萧槿走进了屋子,看到了犹自昏迷着的方未寒。 “方哥哥……”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心口抽痛不止。 第149章 出淤泥而不染 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地方,周围是一片白茫茫,真干净。 方未寒现在的感觉很奇妙。 大概就是一天冲了十几次那种感觉。 仿佛灵魂都不再属于自己,但是身体又在扯着灵魂,不让它离开大脑。 他尝试动了动,紧接着大惊失色。 坏了,硬不起来了。 这可怎么办? 方未寒紧接着又看了看自己的手,结果什么也没看到。 哦。原来我手也没了啊。 那还行,不至于落得个牛死人在的境地。 “面板?” 方未寒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虚空之中湛蓝色的小字再度浮现。 “我去,你还真出来了?” 他大喜过望。 “好兄弟,等我当了皇帝,就封你当太子。” 方未寒定睛看去。 面板上的信息是这样的: 【姓名:方未寒】 【身份:广陵王、世外之人】 【状态:魂灵自囚、时空诅咒】 【修为:明武三转巅峰境】 【格知对象:陶允姜、谢令婉、萧槿】 【已知意象:执念、美、绝境】 【已知精通:清浊化生法、玄冥落日术、恚龙噬尾术、凝云蓄雨术、剑技·回雁断山、明皇剑经、周剑】 方未寒看了看,这面板上的信息他基本上都见过。 状态栏里那一长串的外伤描述全都没了,看上去应该是被治好了。 那意思就是说…… 我还活着? 我不是灵魂状态对吧? 哈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本王命不该绝。 方未寒高兴之余,眼角余光扫到了这个“魂灵自囚”。 他一脸懵逼地看着这四个字。 这是什么? 他点了一下这四个字,面板上弹出来了关于它的详细解释。 【因为受到强烈的精神创伤而产生的灵魂自我封闭的现象,属于身体自适应行为,一般可伴随精神力恢复而自行解除,解除时间未知。】 方未寒:“……” 当他看见未知这两个字的时候,他就感觉不太对劲了。 一般情况下,当有人告诉你啥啥未知的时候,伱就应该做好最坏的打算。 这玩意上不封顶啊。 “是不是……理论上存在一种可能性,就是我永远也出不去了?” 方未寒小心翼翼地问道。 【是。】 草。 他叹了口气。 诶? 我为什么还能叹气? 看起来应当是只剩个头了。 “一个灵魂自囚就够恶心人了,出去之后还有个时空诅咒,唉。” 方未寒想想就头疼。 时空诅咒就是说未来的修炼潜力会受到极大的影响,并且自身气运下降。 逆天而行者,必受天谴,这所谓的天谴就是这个。 什么吃泡面没有叉子、易拉罐拉环断了、不小心咽了口香等等。 小事还行,只是会恶心恶心他。可要是大事上被来了这么一下…… 那问题可就大了。 上次的时空诅咒状态是被云纾解决的,可是现在云纾掉线了。 怎么办啊? 云纾不在的很多很多天。 想她。 他又叹了口气。 “都怪萧槿这个臭妹妹,不听话的小孩子就应该教育教育,这次等我出去之后说什么也不能轻易原谅她了。” 方未寒心想。 就在这时,眼前的虚空面板上突然又浮动出了几行小字。 【检测到格知对象萧槿与意象执念产生关联。】 【时空稳定锚建立。】 【镜水月幻境构造完成。】 【时空与历史,从来都不唯一。】 “我草,等等等等,我这个状态能进幻境吗?哎……” 方未寒急忙惊恐喊道。 他话还没说完,便消失在了这方白茫茫的空间。 …… 方未寒嘭的一声重重摔在了地上。 他勉强扶着坚硬的大理石地板站了起来,嘴里骂骂咧咧的。 “什么破系统,传送也不知道传送到一个软乎的地方,这么硬,真是疼死我了。” 他甩了甩手。 嗯?手? 方未寒看了看,发现自己已经恢复到了原本的身体状态。 有手,有脚,有牛牛。 行,算你系统勉强做了次人事。 方未寒对于系统的评价稍稍提升了些,决定给它勉强打一个三星好评。 不过,这里是哪? 方未寒有些迷茫地四处看了看。 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是一个装饰很是华美的大殿,头顶的明黄色灵石灯光在大理石地面的折射下散发着耀眼的色彩,墙壁上有奇珍异宝嵌饰,更添几分富丽堂皇之意。 这等装饰风格,怎么感觉有点像皇宫呢…… 方未寒暗自思量道。 难不成我掉到皇宫里面了? 他朝大殿中央看去,在那张好几丈宽的庞大桌子旁,他发现了一个异常熟悉却又意想不到的身影。 “婉婉?!” 方未寒揉了揉眼睛,一脸懵逼。 为了防止看错,他又特地贴近了几步,径直走到了那人的身前才停下。 方未寒再度仔细看了看。 真是谢令婉。 只不过这个谢令婉是成熟版本的。 少女褪去了眉间的几分青涩与娇柔,转而换上了平静与沉着用来代替。 她现在虽然还是穿着爱穿的青衣,不过青衣的纹饰已然换成了金色,这为她增添了雍容华贵的气场。 方未寒眨了眨眼睛。 嗯,该大的地方也变大了。 此刻的谢令婉端正坐在桌子前,正在批阅着什么东西。 方未寒凝神望去。 “看起来应当是关于如何接纳北方流民的意见书一类的奏折?” 他顿时对于当前的时间点有了个大概的判断。 这应该是太康之乱之后的时间,此刻的谢令婉应当已经成为了南周的宰相。 啧,我说怎么看起来成熟了不少。 本来就喜欢婉婉,现在更喜欢了。 他笑呵呵地虚空摸了摸青梅宰相的脑袋。 唉,平常婉婉不让我摸,在幻境里摸一下过过手瘾。 不过紧接着方未寒就想到了一个问题。 你奶奶的,不对啊? 我记得这是跟小槿有关的幻境啊? 你放一只婉婉在这里干什么? 难不成这个谢令婉是萧槿假扮的? 方未寒仔细看了看眼前的少女,直接排除了这个可能性。 不太行。 这要是萧槿假扮的,她得被勒死。 所以,我的小槿呢? 就在他正四处打量的时候。 “嘭!” 伴随着一声巨响,大殿的正门被人粗暴地踹开了。 谁这么大胆? 连谢令婉的门都敢踹? 方未寒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看去。 “小……小槿?” 他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萧槿穿着玄黑色的肃穆轻甲长袍,身后一袭苍白色披风,手里提着一柄血光与浊黄色交相辉映的长剑。 她面无表情地一步一步向着谢令婉走来,剑锋上的鲜血点点滴落在光滑的地面上,溅起朵朵血。 “这是萧槿?” 方未寒对眼前这个人感到陌生无比。 她除了和萧槿长得一模一样之外,别的地方一点都不一样。 那股全身上下洋溢着的哀伤、绝望与阴沉的气息,配上那柄妖异无比的长剑,使得她整个人就如同从黄泉爬出来的魔女一般。 “看起来,你过得很好啊?” 萧槿微微有些讽刺地笑道。 她走到了谢令婉身前几步的位置,右手向下一甩。 “锵!” 烛夜剑径直刺入了大理石地面之中,直至没过了半个剑身。 曲折的裂缝以剑锋为起点,迅速地蔓延开来,仿佛整个大殿都在因为这一剑的力量而颤动。 “小槿,我们两年没见了,你见到我的态度就是这样的吗?” 谢令婉轻轻放下手中的朱砂狼毫,抬起眸子,丝毫没有受到萧槿的气势影响。 “两年了……呵……两年了,你不说我都快要忘了。” 萧槿低低地笑了出声,仿佛压抑着无边的怒火。 “距离方哥哥的死,原来已经过去了两年了啊。” “看起来,你早就把他忘了是不是?” 萧槿死死地盯着谢令婉的眼睛,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 满脸平静的宰相大人的目光略微失神了一瞬,转瞬之间便又恢复了古井无波。 “我没忘,我也永远不会忘,” 谢令婉淡淡说道。 “他是我的夫君。” 萧槿再度上前一步,双手撑在了谢令婉身前的桌子上,与她对视着。 “哦,是这样啊。” 她冷笑道。 “那你对你的夫君可真好呢。” “好得……都让我想一剑砍下来你那个漂亮的脑袋。” 她眼中猩红色的光芒一闪而逝,不带一丝感情地轻声说道。 谢令婉仿佛没听到后面这句话一样,继续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话,神情之中也是略带追忆。 “这么多年了,最让我怀念的岁月还是你,我和他在石当流的私塾中读书的那段日子,当时还没有这么多的烦恼,太康大乱还未到来,他也还没有……” “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 “够了!” 萧槿高声打断了她的话。 少女一掌拍在了她眼前的桌子上,用华贵木料制作而成的长桌瞬间四分五裂,上面的纸张纷纷扬扬地洒了一地。 “谢令婉,我不想听你说这么多废话。你那些感情牌,你那些言语上的小把戏,能骗过外面的所有人,都骗不过我。” “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萧槿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眸光中充斥着怨恨与极度的愤怒。 “是你杀的方未寒,对吗?” 谢令婉的呼吸微微停滞了片刻。 “小槿,如果你对我足够了解,你就应该知道这件事情是不可能的。” “要想让我杀掉他,除非我先死。” 谢令婉轻声说道。 “事到如今,你还在说那些狗屁不通的鬼话!” 萧槿愤怒地吼道。 她的眼眸中充斥着滔天的恨意与绝望,漆黑的发丝纷纷扬扬地漂浮在她身后,其上隐隐有猩红色的气息流淌着。 “呵,是吗?” 萧槿在盛怒之下,反而恢复了平静。 “你真当,这世界上没有人能识破你那些小把戏吗?” 她右手抬起,烛夜剑倒飞回了她的手中。 萧槿用剑锋顶在了谢令婉的咽喉之上。 烛夜剑的剑尖再往前伸出一寸,就能刺破南周宰相的脖颈动脉。 “我的方哥哥,难道不是被你的父亲,陈郡谢氏的谢韬亲手杀掉的吗?” 萧槿说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的身体都在颤抖着。 整整两年了,她每当想起来这件事情,还是会无比地后悔而心痛。 太康之乱的时候,自己为什么不在长明城,自己为什么要回兰陵老家…… 如果自己还在长明,但凡自己还在长明,就不会让方未寒随着谢韬一起撤退,那么方哥哥也不会…… “他是那么地信任你,他为了你甘愿舍弃了自己的前途与梦想,你就是这样对待他的?” 萧槿说着说着,眼泪止不住地从腮边滚落。 “你用他当做了提升自己身价的踏脚石?你巧妙地安排了他的死,这样世界上便再没有人知道你的隐秘了。” “还说什么……方哥哥死在了太康之乱的乱军之中,你骗不了我的。” “我说得对吗?谢令婉?” 最后这句话,萧槿几乎是对着她怒吼出声的。 谢令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眼眸之中还是没有任何的情绪,就好像萧槿说的这些事情与她完全无关一样。 “这并非我的本意。” 谢令婉平静说道。 “我若是想要杀他,就不会在全天下的世家都要杀他的时候奔波游说,以求减免他的罪行。” “我若是想要杀他,也不会留下那么多暗卫暗中保护他,化解掉一波又一波的杀手。” “我若是……” “可方哥哥还是死了!不是吗?” 萧槿哭喊着打断了她的说话声音。 谢令婉一时沉默了。 “呵,谢令婉,你知道吗?” 萧槿抹了抹眼角的晶莹,就像是抹去了自己的最后一抹软弱。 “我从小就特别地讨厌你这种自信,胜券在握的平淡表情。” “就像是你什么都知道一样……” 谢令婉深吸口气,略微闭上了眼睛。 “那是我的父亲,你想让我怎么样?” 她有些疲惫地说道。 萧槿提着沾染满鲜血的长剑,活泼而灿烂地笑出了声。 “我知道,我都知道。” “咱们伟大的南周宰相,怎么能不守孝道呢?怎么能服众呢?” “你把谢韬打发去一个人孤单地守墓,这多不好,阻碍你们父女团聚了。” “看我多贴心,我把他带过来了。” 萧槿手中光芒一闪,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被她重重地拍在了眼前的桌面上。 “只是一不小心弄死了呢。” 萧槿捂着嘴巴,咯咯笑道。 谢令婉:“……” 她看了一眼那个表情惊恐的头颅,又不带一丝感情地撇开视线。 “我今天来找你,只为了告诉你一件事,谢令婉。” 萧槿收敛了所有的表情,恢复成了冷漠的样子。 “你给我好好地把这南周给治理好了,不要让北方的那群畜生有可乘之机。” “你今天之所以还活着,就是因为除了你之外没有别人能够整合现在我们残存的力量了。” “卫境安民,这是方哥哥生前的愿望,我会替他守好这一切。” “你的父亲,是杀害方哥哥的凶手,我知道你不忍心动手,所以我替你杀掉咯。” “如果再让我发现你有什么别的想法的话……” 萧槿的瞳孔骤然间变得暴虐而嗜血。 “你可以想想自己会怎么死。” 她收回烛夜长剑,不再去看谢令婉,大踏步地向外走去。 “小槿。” 谢令婉开口说道。 “怎么了?想向我求饶?呵。” 萧槿头也不回地冷笑道。 “浊气不是你能控制得住的,收手吧。” 谢令婉沉默了一下,语气之中罕见地有些心疼。 “这跟你没关系。” 萧槿冷声顶回来了她的好意。 “我可以为他报仇,你不用做到这一步。” 谢令婉低声说道。 “你可以为他报仇?哈哈哈哈哈。” 萧槿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 “哎,姓谢的,要是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之前还说过你可以保护他来着?” 萧槿毫不留情地讽刺道。 “怎么?保护来保护去,连方哥哥的一条命都保护不住吗?” “你要为他报仇?” “我建议你先自尽吧。” 萧槿的话语如同刀子一般深深地扎进了写了谢令婉的胸膛。 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我信不过你。” 萧槿在即将踏出大殿前停下脚步。 她微微侧过身子,阴沉的天空里电闪雷鸣,为她构成了身后的背景。 少女轻声说道: “方哥哥死了,因为你……和你的父亲。” “我父兄都死了,为了保护那该死的皇帝。” “我二叔去了北漠刺杀单于,孤身犯险,如今生死未卜。” “这个世界上,我已经没有能够相信的人了。” “如若将你换到我的境地,你会怎么做呢?谢令婉?你会十分感激我留了你一条命。” “如果是你来,这个杀害方未寒的名叫谢令婉的凶手,早就已经被你的阴谋诡计杀掉了成千上万遍。” 她的身上升腾起庞大的猩红色气旋,其中隐隐有着怨魂哀嚎的声音。 “我曾经失去了很多东西,因为我的懦弱,我的无知。” “现在我想挽回,却早已于事无补。” “我能做的,就是把那些害死我身边至亲之人的凶手,一个一个地亲手碎尸万段。” “你,是最后一个,给我等着。” 萧槿说完这一切,不再停留,跨步走出门去。 “你要去哪?” 谢令婉问道。 “去庐州,去北伐。” 萧槿的笑容张扬而疯狂,像是风中飞舞的罂粟。 她走到门外,锵啷一声拔出烛夜,剑刃上的暗黄色光辉冲天而起,像是幽冥中的黄泉瀑布。 “玄重卫听令。” 萧槿平静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 整齐的雁翎刀出鞘声音响起,寒光闪闪的刀锋连成一片,如同肃杀的钢铁丛林。 “复仇。” 她低声说道。 “复仇!” 最后的玄重卫们拔刀怒吼着,声势冲天,震散了凌空的雨滴。 他们走了。 谢令婉孤独地坐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中,身前摆放着自己父亲的头颅。 “谢相,谢相!” 期门卫队冲进了大殿。 “兰陵萧氏的玄重卫出了云龙门,目前正急速向北前进,我们是否要前往拦截?” “不用了。” 谢令婉的声音还是那般的平淡。 “传令快马,把这两封信送到庐州太守和南徐州刺史的手中,让他们务必配合萧槿的行动。” “是!” 期门卫队匆匆地退出去了。 外面的大雨哗哗落下,却冲刷不掉大殿内狰狞斑驳的血迹,更冲刷不掉少女脸颊上的泪痕。 “我……哭了?” 谢令婉用指尖拂过眼角,怔怔地看着上面的一点晶莹。 她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大颗大颗地从眼角滚落。 谢令婉伸出颤抖的手,从自己的贴身衣兜中掏出了一方手帕。 手帕残破而陈旧,已然是不能再用了。 少女静静地看着这方手帕,看了很久很久。 “独木难支,孤掌难鸣……金陵雨落,万事成空。” 她喃喃道。 “夫君……我好想你啊……” …… …… 方未寒从梦境中急速坠落,他感觉自己的身躯越来越重,越来越重,直到最后重重地撞在了一片柔软之中。 他努力睁开眼睛,入眼满是阳光璀璨。 “这是……哪?” 他默默想道。 “方哥哥……你醒啦?” 似曾相识的少女声音传入他的耳朵,有些惊喜,有些胆怯。 方未寒转头看去,发现萧槿正坐在自己的床边,撑着脸蛋痴痴地看着他。 见他醒来,萧槿慌乱地站起身来,两只小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有些紧张地揉搓着自己的衣服下摆。 “我……我去给你找点东西吃。” 她结结巴巴地说着,便急匆匆地想要跑出去。 可能是太过于紧张的原因,她踩到了自己的裙子下摆,一个不留神脑袋磕到了旁边的墙上。 “呜……” 萧槿痛呼一声,捂着自己的脑袋,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方未寒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只觉得有些不真实的荒谬。 小槿……真的会变成那个样子吗? 他想起了幻境中萧槿拿着谢韬人头时那种疯狂而绝望的笑容,心神剧颤。 方未寒绝对不会允许萧槿变成那个样子。 “萧槿,给我过来。” 方未寒坐起身来,靠在墙上,用还有些虚弱的语气严肃命令道。 捂着脑袋想要逃跑的少女动作一僵,只得怯怯地走了回来。 “坐到这里。” 方未寒拍了拍自己身侧的床,示意萧槿坐过来。 少女听话地坐在了床边,小手有些纠结地抓着自己的裙子。 萧槿坐过来之后,方未寒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闭目养神。 她被这沉默的氛围搞得很是不安,决定先行认错。 萧槿转过头去,自暴自弃似的开口说道: “方哥哥,我……唔!” 少女的嘴唇被堵上了,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她的娇躯温度越来越高,缓缓地软倒在了方未寒的怀中。 萧槿闭上了眼睛,暂时抛却了所有的杂念,专心回应着方未寒的亲近要求。 她已经不听他的话很多次了。 以后不会了,绝对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第150章 坏了,我成累赘了 一段时间之后。 “唉。” 方未寒叹了口气。 “欠你的吻还上了,高兴了吧?” 他看了看趴在自己胸前再怎么也不肯挪开的萧槿,无语道。 “嗯。” 萧槿又朝着他的怀里拱了拱。 方未寒伸出手捧起她的脑袋,强迫萧槿和自己对视着。 “行,既然高兴了,就跟我说说那天在沙徐驿,你为什么要从屋子里跑出来?” 他冷笑道。 萧槿僵硬了一下。 少女做出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看着方未寒,大眼睛里满是水雾,让人见了就想狠狠地欺负她。 “不准卖萌装可爱。” 方未寒敲了一下她的脑袋,面无表情。 “直接说事,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萧槿瞬间垂头丧气地耷拉了下来。 “是这样的。” 她自知逃不过去,只好乖乖老实交代。 “那天我本来在屋子里等着你回来,但是一直没有等到,只听到了外面冲天的喊杀声音。” “我还通过窗户偷偷往外看,但是却一直没找到伱的影子。” “我当时特别害怕……害怕你就真的离我而去了,再也不回来了……” 萧槿想到当时的感觉,便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眶。 “这个时候,我突然有了一种特别奇怪的感觉,就好像……就好像我能看到未来一样。” 少女有些害怕地抱着方未寒,娇美的脸上满是惶恐不安。 “我看到了你拿着一把剑,去砍一个阵法。而后那个阵法突然亮了起来,把你震得吐血飞退。然后……然后你就……” 萧槿说不下去了,娇躯微微颤抖着。 “然后我就死了?” 方未寒沉声问道。 萧槿轻轻点了点头,还有些后怕。 那些场景太过于真实,就像是她曾经经历过一般。 听着少女的描述,方未寒瞬间感到了一阵毛骨悚然。 春夏之交的暖风悠然拂过他的脖子,让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拿着一把剑,去砍一个阵法? 这不会是在说我那天用琼琚返璞想要破阵的事情吧? 呵呵,肯定不是,怎么可能是呢? 方未寒勉强笑了笑,紧接着便在内心破口大骂。 草,这不就是吗? 如果按照萧槿这个意思,我后来会被那个铩羽暴鳞阵给震开? 这…… 他感到十分的匪夷所思。 萧槿预见的这个场景,确实是有可能的,而且是有逻辑可循的,能说得通的。 毕竟自己也不太清楚那个铩羽暴鳞阵的运作机制,这玩意是上古浊修的阵法,里面确实很有可能会藏着什么杀机。 可问题是,萧槿这丫头是怎么知道的? 方未寒一时之间陷入了沉思,脑中的思路一团乱麻。 他好像在某一瞬间突然想到了什么东西,但是下一瞬间又忘掉了。 “我实在是怕你这么做,于是想跑出来看看能不能拦住你……可我也没想到就被那个人给看到了……” 萧槿看他的表情阴沉不定,以为是他还在生自己的气,心中顿时有些懊恼和悔恨。 早知道打死也不跟方哥哥说实话了。 还不如卖萌…… 不对! 早知道打死也不信那个诡异的画面了。 萧槿在心中痛恨着自己的胆小和冲动。 你怎么能相信一个没有来头的预感呢,这种东西能准吗? 我还梦到了和方哥哥下一秒已经有孩子了呢,现在也没有啊! 就是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预感,你差点就把方哥哥给害死了! 萧槿啊萧槿,你真是太没用了。 少女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难受,到最后又是不自觉地呜咽起来。 “方哥哥……你……你要不打我一顿吧。” 她哭着说道,说出来的话却有些好笑。 “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不听你的话……我就……我就……” 萧槿有些语无伦次,正在想着要发什么毒誓来证明一下自己。 却不料方未寒直接捂上了她的嘴巴。 “呜呜呜……唔?” 萧槿瞪大了杏眸,呆呆地看着他,似是不明白为什么方未寒要突然做出这个动作。 方未寒紧紧皱着眉头。 他在思考着另外一件事情。 在镜水月幻境中,他看到了萧槿在原本的剧情之中会变成的样子。 那时的少女目睹了自己身边的亲近之人一个接一个地离世,备受打击心生绝望之下最终走上了黑化的道路,成为了一名浊修。 听萧槿那个意思,是因为她以前因为自己做了许多错事造成的。 这个错事……不会跟她太听自己的话有什么关系吧? 她身上这个诡异的预知能力又是什么情况? 如果这个预知能力是对的的话,自己反过头来用恚龙噬尾术救下萧槿……其实是唯一让他们两个都活下来的方法? 所以,反倒是她救了我? 这特么的…… 那这样的话,小丑就是我自己了。 坏了,原来我是累赘。 草。 方未寒觉得这件事情实在是处处透露着不寻常。 事关重大,他不能这么武断地作决定。 他得再考察考察。 “那什么……” 他松开了捂着萧槿嘴巴的手,轻咳了两声。 “我觉得吧,小槿……其实我的话也不是全对的,有些时候能听,有些时候倒也不是非听不可。” 方未寒一本正经地说道。 萧槿:“?” 少女的脑袋一时之间有些转不过来弯。 “你是不是还在生我气,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萧槿瞬间哭得更大声了,抱着方未寒死死不松手,眼泪鼻涕什么的都抹在了他的衣服上。 “要不我自己打自己。” 少女哭着坐直了身体,银牙紧咬闭上眼睛,看也不看地就是一巴掌往自己白腻的脸蛋上扇去,看上去丝毫没有留手。 方未寒大惊失色,连忙伸手拽住了她。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方未寒哭笑不得地说道。 “我的意思是,你的那个预感,有可能是对的。” 他解释道。 “啊?” 萧槿没有反应过来,像是一只兔子一样愣愣地看着他。 “有可能……不是我救你,是你救了我一命。” 方未寒柔声说道。 但是萧槿却根本不相信他这一套说法,反而哭得更凶了。 “怎么可能!你还是在骗我!那种莫名其妙的预感怎么可能是对的?你只是在找个借口安慰我罢了。” 萧槿抽了抽鼻子,眼泪止不住地从眼角流下,看上去可怜极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我不像是谢令婉那般聪明,能够帮得上你什么忙,我也不像是那位陶姑娘一般实力高强,能够保护你的安全。抛开兰陵萧氏大小姐的身份而言,我大多数时候都是在拖你的后腿罢了……” 萧槿低声呜咽道。 一想到这次因为自己的过失差点害死了方未寒,萧槿便感受到了一股发自内心的恐惧感。 “可是我就是放不开你,我就是想要待在你的身边,怎么办啊……” 少女哭得肝肠寸断,把这些天自己的委屈和心酸全部诉说给了方未寒听。 和煦的春光洒在少女的鹅黄色长裙上,闪耀着辉煌的光芒,宛如她的决心与爱意一般灼然。 “我以后不会再贪玩了……” 萧槿抹去了眼角的泪滴,靠在方未寒的胸膛上,宛如梦呓。 “我一定认真修炼,你不准不要我,你不准赶我走……好不好?” 少女痴痴地看着方未寒的眼睛,轻声说道。 也许是 她反正是离不开他了。 方未寒:“……” 他对于这种场面有些措手不及,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怎么这小槿跟个火药桶似的,一点就炸。 看起来前几天的事情给她留下的心理阴影实在是太重了。 他心中一暖,伸出手温柔地拂去了萧槿脸上的泪痕。 可不料萧槿一直哭着,刚刚擦掉泪痕,马上就会有新的眼泪流下,擦都擦不完。 “不准哭了,擦都擦不完了。” 方未寒半是严肃,半是心疼地说道。 萧槿瞬间将刚刚要流出的眼泪给憋了回去,看上去有些笨笨的可爱。 方未寒没忍住被她逗笑了。 “你没必要说这些话,我都知道的。” 他伸出手摸了摸萧槿柔顺的发丝,有些无奈地笑道。 “我们一起长大,你在想什么我怎么会不知道?” 萧槿的眼睛中蓄满了水雾,因为憋着哭泣的冲动声音显得有些颤抖。 “那你……那你还说那些话……你还在生我的气。” “生气是应该的……是我无理取闹……是我没有听你的话,是我害得你……” 眼瞅着萧槿说着说着又要哭出声来,方未寒头疼不已。 “停停停停。” 他连忙打断了萧槿。 “什么话啊?哪些话啊?” “不会是你说我在说瞎话安慰你的那句话吧?” 方未寒连忙用了尽可能温柔的声音开始朝她讲道理。 “我说的那句话是真的。你是真的有可能在客观上救了我一命。” 萧槿虽然还在抽噎着,却倒也停止了哭泣,方未寒继续趁热打铁地继续问道: “你那种预感……以前出现过吗?” 萧槿抽了抽鼻子,小手拨弄着自己的裙摆。 “好像有?” 她有些不确定地说。 “我总是感觉到……眼前的场景似乎在哪里见过,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方未寒:“?” 就这? 他一时之间没忍住吐槽道: “这是正常现象,我也经常有这种感觉来着……” 这话刚说完,方未寒便感觉到了大事不妙。 果然,萧槿闻言,好不容易收回去的眼泪又嗒吧嗒吧掉了下来。 “果然,我……” “你听我说完!” 方未寒连忙急切地打断了她的话。 “这个……我以前虽然也有,但是没有像是你这么准确的,我感觉你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感觉应当不是空穴来风,应当是某种预言能力?” “你骗人!这世界上哪有什么预言能力……” 萧槿哭泣着,小声辩驳。 方未寒心想我原来也是不信的,但是在见到那个诡异的白毛之后,我也开始觉得这种能力一眼顶针了。 “但是你想到的那个场景实在是有些真实的过分了。” 方未寒解释道。 “在你有这个想法的时候,同一时间,我差不多正在干同样的事情。” “就是你看到的那个拿着把剑要砍阵法的事情。” 他招了招手,将流明剑召唤了出来。 “你仔细认认,是不是流明?” 萧槿绷着嘴巴,看了看他手中的长剑。 “好像确实是……我原来还没觉得有多像流明,但是这么一看,反倒是越看越像了……” 萧槿有些犹豫地说道。 “那就对了。” 方未寒拍拍手,继续循循善诱。 “我有一招剑法,能够对阵法造成极大的杀伤。” “困住咱们的那个阵法是上古浊教的阵法,叫什么铩羽暴鳞阵,是一个七阶的阵法。所以我就想着能不能用这一招破开阵法,到外面去发射玄重卫的火箭。” “情况实在是过于紧急,我当时没想那么多,没想到那个阵法里面是不是蕴含着别的杀招。” “现在想起来,确实这种做法很有可能不太妥当。” 他苦笑道。 “就在我准备动手的前一刻,我听到了那魔教妖人要杀你的声音。” “后面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萧槿这次总算是停止了哭泣。 她眨巴了下红肿的眼睛,有些萌萌地看着方未寒。 “所以我说……表面上看起来是我救了小槿,但也许其实是小槿救了我。” 方未寒拥住了眼前呆愣着的少女,温柔说道。 “不必自责了,是是非非,对对错错的,都过去了。” “最重要的是,我们都还活着,不是吗?” 他笑道。 萧槿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泪水再度不受控制地流下。 “嗯,不哭了,我不哭了……呜呜呜……” 萧槿哭着说道。 方未寒看着口是心非的萧槿,有些哭笑不得。 待到她情绪稍微缓和了一些之后,方未寒再度开口说道: “所以现在……我说的那个我的话可以不听,你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吧?” “明白了。” 萧槿不带一丝犹豫地坚定说道。 方未寒:“?” 所以到底什么时候听,什么时候不听啊。我都还没明白呢。 你明白了甚么? “你真明白了?” 方未寒有些怀疑地看着萧槿。 “明白得……不能再明白啦。” 萧槿轻轻一笑,俯下脑袋深吸了一口方未寒的气息,眼底有些病态和偏执。 经过了这次事件,萧槿终于坚定了自己的原则。 一切以方哥哥的安全为前提,所有胆敢威胁到方哥哥生命的东西,都得死。 不论他是谁,不论有多少人。 我都会杀掉他们的。 少女的眼瞳中隐隐浮现了血红色的黑气,看上去有些妖异。 “行,你先起来,我还有话说。” 方未寒将信将疑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萧槿眼中的黑气转瞬即逝,又恢复成了那副人畜无害的大白兔模样。 “你……呃……” 方未寒斟酌了一下措辞。 “你应该没有在偷偷修炼浊气吧?” 他试探着问道。 “没有啊?” 萧槿摇了摇头,有些疑惑不解。 “方哥哥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事。” 方未寒摆了摆手。 看起来萧槿暂时还没有走上浊修的路子。 但是他得先预防一下。 “我教给你一门功法,能够使得自身的真气在清浊之间自由转换。” “那天在沙徐驿的铩羽暴鳞阵之中,我的修为没有受到影响就是因为这门功法。” 方未寒伸出食指点了点自己的眉心。 “这门功法品阶应当很高,可能因果有些重,记得千万不要传给外人。” 他叮嘱道。 “可是……” 萧槿惶急地摇了摇脑袋,下意识地就想拒绝。 这么珍贵的功法,你自己留着不好吗? 当时当她看到了方未寒的严肃眼光之后,又把刚要出口的话给咽了回去。 萧槿心中一甜,终究是不再言语了。 “脑袋伸过来,好好学,我都快累死了,你得体谅体谅你哥哥。” 方未寒没好气地说道。 “我会的!” 萧槿娇声软糯道。 …… 方未寒终于是教会了萧槿清浊化生法的主要内容。 这时候系统的提示音也响起来了。 【萧萧江畔,孑步寻槿。有关于萧槿,你有了新的领悟。】 【奖励:源力亲和提升。】 方未寒直接忽略了这两行字。 源力亲和提升有啥用?自己又不能转修天工去。 格出来这种基本跟什么都没格出来一样。 唉,这方面婉婉和小槿就不如小师傅了。 不愧是我的经验包。 旁边的萧槿正一脸好奇地摆弄着这门功法。 只见她伸出手,白嫩的掌心上盘旋着乳白色的源力。不一会儿,随着她心念一动,这些乳白色的源力又变成了墨黑色的浊气。 所谓天下乌鸦一般黑,所有的浊修修炼的都是浊气,并无清修这边五八门的力量种类。 萧槿眼睛亮晶晶的,手上的光芒时黑时白,看上去玩得不亦乐乎。 你特么的捏黑芝麻汤圆呢? 方未寒有些无语。 他又贴心叮嘱了一句: “那什么……长期使用浊气会对自己的身体造成不可逆的损伤,没事别老是玩这东西。” “这个功法可以把自己体内混进去的浊气转化为清气,你可以用这个原理来加快修炼进度。” “不要修炼浊气,记住了吗?” 方未寒板起脸,认真说道。 “嗯嗯,记住啦!” 萧槿收了手中的汤圆,闻言乖巧地点点头,像是人畜无害的兔子。 “行了行了,这都傍晚了,我要睡觉了。” 方未寒看了看外面昏黄的天色,有些疲惫地打了个哈欠。 这特么的自己才刚醒,又马不停蹄地给萧槿传功,忙活了半天。 这会儿困意上涌,就跟通了几天宵一样。 他感觉自己马上要猝死了。 “方哥哥不吃点东西吗?” “比如兔子之类的……” 萧槿有些担忧地问道。 “或者……吃了我也行?” 她羞红了脸颊,有些扭捏地问道。 “都不吃。无论是饭、兔子还是你。” 方未寒没好气地说道。 “饶了我吧姑奶奶,我现在只想睡觉。” “嘻嘻。” 萧槿痴痴地笑了出声。 她凑过脑袋,在方未寒的侧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那我走啦,明天早上再来看你。到时候想吃什么?我让人给你做!” 萧槿甜甜笑道。 方未寒沉默了一秒。 “汤圆。” 他说道。 萧槿:“?” 他怎么突然想起来吃汤圆了。 他不会是在说我胖得跟汤圆一样吧…… 少女怀揣着疑惑地推门走了出去。 方未寒用被子蒙上头,翻了个身,一阵困意袭来。 困死老子了,睡觉睡觉。 陶允姜也来扶风郡了,不知道这次能不能见到她。 嗯? 陶允姜…… 方未寒清醒了片刻。 萧槿刚才是不是提到了什么陶姑娘? 我草! 方未寒困倦的双眼再度睁开了。 她不是不知道吗? 她俩什么时候见过的? 方未寒本能地感觉有些不对劲。 但是他又闭上了眼睛, 算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我既然还活着,也不能要求那么多了。 她俩没打起来就行。 方未寒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时间过得很快。 日落西山,月上梢头,转眼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 “吱呀!” 方未寒院子的木门被人轻轻推开了。 白衣胜雪的少女走了进来。 月光洒在她绝美的容颜上,一时竟然分不清她的肌肤和月光究竟谁更白一些。 少女身侧悬浮着一柄流光溢彩的长剑,削肩上停着一只冰蓝色的胖鸟。 胖鸟有着长长的漂亮尾羽,身周环绕着晶莹的白雾,神异非凡。 她走到窗边,无声地打开了房间的窗户,皎洁的月光瞬间流淌入了房间,落在了方未寒的脸上。 她轻轻歪头,看了片刻方未寒的容颜,随后便撇开了视线。 胖鸟正在用长喙梳理着自己漂亮的羽毛,却被一根纤长莹白的手指戳了下。 它疑惑地看着自己的主人,看上去有些茫然。 “嗷?” 它轻声鸣叫道,似是在询问着什么。 少女微微颔首。 “嗷……” 胖鸟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地叫了一声,在她的肩膀上跳了一下,换了个姿势,用自己的屁股对着主人。 少女伸出两根玉指,揪住了它的一根尾羽。 “嗷!” 胖鸟吃痛,身周云雾盘旋,刚想舒展翅膀大声鸣叫,便被少女那宛如冰山一般的眸子淡淡一瞥。 胖鸟动作一僵。 它瞬间收回了翅膀,委屈地继续去梳理羽毛去了。 少女捏着那根羽毛,另一只手掐了个法术。 明亮的夜空回应了她的召唤,投下了一抹璀璨的星光,聚集在了她的葱白指尖,形成了一个星云状的气团。 少女将羽毛轻轻放到了那气团之中。 二者瞬间合而为一,凝聚成了一团如同星火一般燃烧着的玄奥瑰丽的力量实体。 少女玉指轻点,那气团便轻飘飘地飞入了房间之内,没入了方未寒的眉心之中。 他的身体上骤然闪现出一阵如同星光的幽蓝光芒。 少女又静静看了片刻之后,方才飘然离去。 方未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谁特么的没关窗户……草了……这月亮怎么这么白啊……” 他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过去。 在他没有注意到的虚空之中,一行小字闪过。 【受到未知原因影响,时空诅咒状态已经解除。】 【检测到新状态:□□□□】 【受到未知原因影响,新状态显示失败。】 【星力亲和提升。】 【顺辰通烛,从星泽风。此天时至也。】 【已自动添加格知对象:温折雪。】 【受到未知原因影响,格知对象添加失败。】 …… 第151章 即将爆发的修罗场 方未寒 “草……” 他迷迷糊糊地骂了一句。 “我怎么记得昨天晚上那个月光就特别亮,跟个大灯泡似的。今天早上这个太阳光怎么又这么亮……” “这是臭氧层炸了?” “让不让人睡觉了?” 他用被子蒙上头,就打算继续睡觉。 这时,他房间的门那边传来了什么诡异的声音。 “吱……呀。” 一声被刻意压制的拉长声音响起,紧接着似乎有什么东西轻手轻脚地迈了进来。 方未寒装作没听到的样子,打算继续睡觉。 毕竟只要她不来打扰自己就行。 在他闭了一会儿眼睛之后,方未寒感觉到了自己的被子似乎被人掀开了。 紧接着一个温软的身体就挤了进来。 方未寒幽幽地睁开眼睛,和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对上了视线。 “你干嘛?” 他生无可恋地说道。 “和你睡觉啊。” 萧槿理所当然地说道。 她悄咪咪地合上被子,笑得像是一只小狐狸。 “我没穿衣服。” 他惊声说道。 方未寒现在只穿了条裤子,上半身完全是光着的。 萧槿已经钻进了他的被窝里,闻言随口回答: “没事,我穿了。而且没穿不是更好吗?” 方未寒:“……” “你没有自己的床吗?” 他推了推萧槿,试图让她滚蛋。 但是发现推不动。 萧槿死死地抱着他和他的被子,整个人都赖在他身上。 方未寒要想把她推开,自己的被子多半也是没了。 “不嘛不嘛!自己的床没有伱这张舒服……” 萧槿抱着他小声地抗议道。 “而且我想一直抱着你。” 她又将脑袋埋到了方未寒的胸口,顺便伸出舌头舔了下他的脖颈,像是撒娇的小猫一样。 这味道好好闻,好想咬上一口,尝尝他的鲜血是什么味道的…… 他的鲜血一定没有普通鲜血的腥气和铁锈味道,肯定甜美无比。 少女内心有些病态地兴奋。 萧槿的眼眸中充斥着血红和黑气,但在短短的一瞬间之后便恢复了清明。 咦? 我刚才走神了吗? 她有些疑惑地想道。 不管了,接着舔。 “你收敛一点,我还是个病号呢。” 方未寒一边拉出虚空中的系统面板,一边试图用自己严重的伤势吓唬萧槿。 “我跟你说啊,我当初为了救你,发动了一种秘技,能够暂时召唤出先祖的力量,当然代价也很严重,需要……” 他的声音突然卡住了。 “需要什么?需要什么?” 萧槿瞬间紧张了起来,也顾不得舔了,连忙抬起头焦急地问道。 方未寒一脸懵逼地看着自己的状态栏。 状态栏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时空诅咒呢? 我那么大一个时空诅咒呢? 没啦? 他揉了揉眼睛,发现那个状态栏依旧没有任何的变化。 “需要什么呀?你说啊。” 萧槿见他一直不说话,面色还有些凝重,以为他真的还受了什么很严重的伤势。 她干脆松开了方未寒,曲着双腿在床上坐了起来,担心不已地看着他,看上去很是着急。 “……需要静养。” 方未寒若无其事地说道。 “是那种静养……就是那种……不被人抱着的静养。” 萧槿:“……” 她磨了磨牙。 萧槿嗖的一声又钻回了被窝里,双腿又放了上来,继续缠着方未寒。 “我不是人。” 她小声说道。 “我是兔子。” 草! 方未寒这下彻底绷不住了。 “小槿啊,你不热吗?” 他开始循循善诱。 “这都快到夏天了,天气是越来越热了,咱俩挤在这个被窝里是不是多少有点不合适啦?” 萧槿掰着指头想了想。 “是挺不合适的。” 她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看上去乖巧无比。 方未寒刚松了口气后,便听得萧槿又用撩人的嗓音说了一句: “那我把衣服脱了吧?” 方未寒:“?” “不准脱!” 他怒声说道。 由于萧槿和他挤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长,他现在鼻子里全是萧槿身上的香气,她身体上的温度更是源源不断地传递到了方未寒身上,让他不禁有些心猿意马。 不行,不能再让这臭妹妹胡闹了。 每次她要弄出来这种事情接下来必定有意外发生。 这是方未寒根据这些天来的亲身体会得出的。 “你赶紧滚下去,哥哥要睡觉了。” 他凶狠地说道。 “不!要!” 少女撇了撇嘴,娇声顶了回去。 她可知道,除了大是大非上的问题,方哥哥一般都会迁就自己的。 现在她又没犯什么错,只是撒撒娇而已,他怎么可能真的生气? 哼,就这还想唬住我? 这种迁就不利用一下,在我吃之前,他就真的被别家的坏女人给吃干抹净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萧槿根本不怕他,反倒是继续凑近了几分。 她整个人都钻进了被窝里,从方未寒的视角看去,能够清晰地看见被子上有一个凸起在一直不停地滚来滚去,位置越来越靠下。 “我草!你要干什么?” 方未寒大惊失色,急忙想要转身躲避。 “给我看一下,我看到你被窝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萧槿闷闷的声音从被窝里传来。 她已经在伸出手去扳方未寒的腿了。 方未寒都被气乐了。 事到如今,这个臭妹妹还在装纯洁! 她的脑子里的黄色废料没准比我这个经受过现代教育的人都多。 “你还装蒜!你难道不知道是什么吗?” 他怒声道。 感觉经历了这两天的事情之后,萧槿和自己之间的关系似乎变得有些奇怪了。 是更亲近了不假,但是方未寒就是感觉哪里有些奇怪。 就好像萧槿看见自己,跟小猫看到小鱼干,兔子看到胡萝卜一样,总想给自己一口吞了。 这啥情况?我不会是恐女了吧? 方未寒思量了一下,得出了结论: 估计是因为萧槿一直搞涩涩,整得他面对萧槿时候的画风总是跑偏。 感受到萧槿还在胡作非为,方未寒仅存的睡意彻底消失,都有了下床的想法。 可问题是我衣服呢? 他茫然地四处看了看。 “别看了,你衣服被我藏起来了。” 萧槿的声音自被子里传来,听上去还有些得意。 “如果今天方哥哥不能把小槿哄开心了,那方哥哥的衣服可就没了哦。” 方未寒:“……” 这萧槿当真是反了天了! 他勃然大怒,准备好好地管教一番这个无法无天的臭妹妹。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交谈声。 “你是……萧槿身边的那个丫鬟?你怎么守在这里?” “啊……我……小姐派我来看看广陵王殿下醒了没有。” 听见声音的方未寒瞬间停止了所有的动作。 其中一个是小竹的声音,另一个…… 这不是陶允姜的声音吗? 她这是来看我了? 好贴心的小师傅,有被感动到。 方未寒心头一暖,紧接着便大惊失色。 萧槿还特么的在被子里呢。 这个姿势让陶允姜看见,自己该怎么解释? 在玩游戏? 允姜是有点笨,但是方未寒觉得她应该不会这么笨…… “有人来了,你快出来!” 萧槿冒出个头来,动作也是有些慌乱,差点没从床上滚下来。 “出来躲哪啊?” 她惊慌失措地问。 方未寒急忙环视房间,寻找可能给萧槿躲着的位置。 他看向了衣柜。却发现衣柜比较小,只有小半人高,根本藏不住人。 他又摸了摸床侧边,却发现床底是实心的,没法藏人。 他紧接着又抬头一看,天板上都没有死角,可以一览无余。 方未寒都懵逼了。 这他妈的什么鬼房间,一点视觉死角都没有? 这房间原来的主人是被牛过,然后十年怕井绳了? 你怎么不干脆装两个监控探头呢? 就在他焦急地寻找可供萧槿藏身的位置的时候,门外的谈话还在继续。 “哦,那他醒了吗?” 陶允姜问道, “应该……可能是醒了吧?” 小竹支支吾吾地回答。 “什么叫应该啊……” 红衣少女皱了皱好看的眉毛,索性直接打算推门走进去。 “诶诶,陶姑娘,你不能进去。” 小竹着急忙慌地小跑两步,拦在了她身前。 “为什么我不能进去?” 陶允姜有些不高兴地问道。 少女本来就对萧槿的观感就不怎么样,自然也对她身边的丫鬟态度好不到哪里去。 现在被她这么莫名其妙地给拦了下来,自然是心情更差了。 “因为……因为……” 小竹涨红了脸,始终编不出来一个像样的理由。 陶允姜狐疑地看着她,心中突然有了一个猜想。 不会萧槿在里面干什么坏事呢吧? 不行,我得赶紧进去。 她不等小竹反应过来编出理由便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诶诶!” 小竹没拦住,眼睁睁地看着她走了进去。 “完蛋,希望小姐一会儿不要骂我呜呜。” 小竹哭丧着脸蹲到了一边。 陶允姜进门之后,迅疾地扫视了一眼室内。 嗯……似乎什么都没有? 方未寒正在床上躺着,周身血气流转,看上去已经是醒了正在修炼。 不过他的姿势很是奇怪。 房间内的床很大,他却蜷缩在不靠门的床的另一边,半条被子悬空,几乎都要拖在了地上。 陶允姜却是没想这么多,她在看到方未寒的一瞬间就把这些琐事全部抛到了脑后。 “小师傅,好久不见,想我了吗?” 方未寒笑吟吟地问道。 不过问完之后他的表情僵硬了一下,不自然地动了动被子,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咬了他一口。 “哼。” 陶允姜的眼眶有些红,轻哼一声没有回答他。 “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少女走到他的床边坐下,轻声关切问道。 “没事了,我是谁啊,那死太监连我的一招都接不住。” 方未寒笑嘻嘻地说道。 他随手摆了摆,一副丝毫不在意的样子。 “你少装蒜!你是不是又用了那天的那一招!” 陶允姜却是没有被他糊弄过去。 她双手抱胸,红衣下窈窕的身体曲线诱人无比。 “你不是说那一招的代价很是沉重吗?方未寒,你当真不怕死啊?” 陶允姜板起脸就是一顿教训。 “又精神损伤了是不是?” “我爷爷当时一共给了我三片黄金叶,这是最后一片,下次你想吃可也没啦。” 少女手中捻着一片黄金色的叶子,递到了方未寒面前,没好气地嘀咕道。 “别了,这最后一片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我已经好了。” 方未寒连忙摆手拒绝。 陶允姜帮她的已经足够多了,他不想再过多地欠下人情。 “唉,好吧。” 少女略有些伤心地收回手中的叶子,噘起嘴巴看上去很是委屈的样子。 “徒弟不吃师傅送的东西了,这师傅当的真没意思……” 她伸出手掐住自己的发尖甩呀甩,闷闷不乐的。 被窝中的萧槿气得咬牙切齿。 这个陶允姜,装腔作势的,恶不恶心呀! 看上去倒是挺像那种热情大方英姿飒爽类型的,没想到也是个狐狸精。 哼。 她恶狠狠地咬了一口方未寒。 方未寒推开她的脸,有些哭笑不得。 “哎呀,好师傅,你别这样,整得跟我怎么着你了似的。” 他强笑道。 本来见到陶允姜应当是很开心的一件事情,但是方未寒现在只想让她赶紧离开。 太煎熬了,真不行了。 奶奶的,刚才早知道就应该让萧槿直接出来,整理一下衣服。 我问心无愧啊,本来就什么都没做,我为什么要紧张? 方未寒觉得自己被萧槿给带到沟里去了。 现在倒好,想解释也解释不清了。 “你吃不吃!” 陶允姜眯起眼睛,略带杀气地看向了他,挥了挥小拳头,面露威胁之意。 “你要是不吃……我就拿去喂狗了哈。” 方未寒贴心提醒道: “这院子里没狗。” “哦,也对。” 陶允姜歪了歪脑袋,沉思了一下。 “那我就拿去喂给那个萧家大小姐了。” 萧槿:“???” 少女瞬间就炸了。 她瞬间感觉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气得她眼前发黑。 要不是现在情况特殊,她肯定直接冲出来跟陶允姜拼命了。 我萧槿不发威,真当我是兔子啊! 兔子急了不会咬人? 你凭什么说我是小狗啊? 她本想气急败坏地一口咬在方未寒身上出出气。 但是萧槿眨巴了下眼睛,突然有了主意。 “呃……师傅和小槿见过了?” 方未寒听见这话,急忙悄咪咪地摸了摸萧槿的脑袋,安抚兔子情绪。 “见过了,就在昨天。” 陶允姜没注意到方未寒表情的异状。 “昨天你昏迷的时候,我来看过你一次。” “哪个医生还对我说什么,你这种情况可能需要好几年才会醒过来,当时可给我吓死了。” 她噘着嘴巴,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 “然后我出门就遇到那个萧家大小姐喽。” 方未寒推着萧槿的脑袋, “啧……” “她是不是喜欢你?” 陶允姜轻声问道。 听见这话,萧槿瞬间停止了动作,竖起耳朵等着方未寒的回答。 “是。” 方未寒沉默了片刻之后,轻声回答道。 虽然这么说有些直接,比这更好的回答方法多的是。 但是方未寒不想换了。 他不会去欺骗陶允姜的,因为陶允姜从来不骗他。 自己的小师傅可能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不会对自己说谎的人了。 她宁可避而不谈,也不会骗自己。 这就是陶允姜。 “哦。” 陶允姜眸光闪动着,有些心不在焉地答应了一声。 她本来还想问一句“你是不是也喜欢她”来着,但是看方未寒的表情,她觉得自己也多半没有必要问了。 少女的内心有些失落与酸涩。 她撇开了头,尽量不去看方未寒,心情肉眼可见地低落了下来。 方未寒看着陶允姜,有些心疼。 他知道陶允姜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 这些天和她相处下来,方未寒早已对她的脾性了如指掌。 更何况少女已然将情绪写在了脸上。 她是厌恶极了世家的,但是自己却对她说和萧槿之间存在暧昧关系。 更何况…… 这也是自己的小师傅啊,和他已经订下终身的人。 我亲口对她说自己喜欢别的女子,她不难受就有鬼了。 如果有可能,方未寒也不想这样做, 但是他必须这么做。 谎言就像是爱情大堤上的裂缝,隐瞒可以解决一时的问题,但是当谎言越来越多的时候,大堤也是会崩溃的。 早点坦白了,对大家都好。 要想不对每个人造成更大的伤害,方未寒只能提前让她们知道彼此的存在。 陶允姜不知道自己和萧槿的关系,知道一半自己和谢令婉的关系。 萧槿不知道自己和陶允姜的关系,知道另一半自己和谢令婉的关系。 她俩要是把信息交换一下就好了…… 至于婉婉…… 方未寒都不用考虑这个问题。 婉婉是最让自己省心的,她显然知道允姜和小槿的存在。 或者说,她已经跟这俩不在一个层面上了。 她现在追求的是正宫地位,已经赢允姜和小槿太多了。 他叹了口气。 希望婉婉不要欺负她们。 第152章 三个话题 方未寒沉默了半晌之后,终于斟酌好了言辞。 萧槿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样,啊呜一口就咬在了他的腰上,试图阻止他说。 不准说! 你居然当着我的面去舔别的女人! 方未寒直接按着她的脑袋,装作没注意到的样子。 “小师傅……” 他刚开了个口,就被陶允姜打断了。 “不用跟我说这些。” 少女有些好笑地看着他,眸光清亮柔和。 “我不会在意你爱上了多少人,我只在意你爱不爱我。” “方未寒,伱喜欢我吗?” 少女歪了歪头。 陶允姜好看的桃眼弯成了一弯新月,笑吟吟地看着他。 “喜欢啊。” 方未寒没有丝毫犹豫就说出来了。 萧槿颓丧地叹了口气,趴在床上生无可恋地不动了。 被牛了。 还是当面被牛的。 他们好般配啊,甜甜的,磕到了。 好像我才是多余的。 小兔子感到人生一片灰暗。 听到方未寒肯定的答复,陶允姜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就像是五月的晚风一般,充斥着春夏之交的幽香悸动。 “那就好,我刚都准备好了,要是你敢说出来半个不字,我就上祈苍了。” 少女拍了拍腰间的长剑,笑得有些狡黠。 方未寒:“……” “但是呢,话虽然是这么说……” 陶允姜突然上了他的床,跪坐在他的左手边,前倾身子伸出手按在他的胸膛上。 她的俏脸离方未寒很近很近,方未寒已经能够清晰地看见她根根分明的长长睫毛。 “虽然本姑娘不在意你究竟喜欢上了几个人,但是我很在意,我是不是你最喜欢的那一个?” 少女一字一句地说道。 “嗯?我的乖徒弟?你是不是最喜欢师傅了呢?” 完蛋。 方未寒立刻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回答不了。 这要是平常,方未寒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说是,然后再顺势连舔带撩夹着哄,肯定能狠狠地刷一波小师傅的好感度。 但是他娘的自己被窝里可是还有只兔子啊。 左手边不足一寸处就是陶允姜,右手边的萧槿贴得更紧。 可是陶允姜的大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根本让他说不出来别的话来。 这我要是说不是,这位姑奶奶不会直接拔剑给我砍了吧? 被窝里的萧槿也重新支棱了起来,聚精会神地听着,贝齿已经顶在了他的皮肤上。 在被陶允姜砍和被萧槿咬之间,他迅速权衡了一下利弊,决定还是选择被咬。 “小师傅,当你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答案了。 方未寒深吸一口气,轻笑道。 “你有多喜欢我,我就有多喜欢你。我是你……” 被窝里的萧槿听得要酸死了,感觉有一个柠檬在自己的脑子里炸开。 仿佛她现在的大脑里装的是柠檬汁一般。 方哥哥这个心大萝卜,怎么对每个女孩子都是一样的深情! 偏偏他的词还不带重样的! 当他写出来那首诗的时候我就应该察觉到不对劲的。 他太会舔了。 萧槿火冒三丈,不等他说完便气急败坏地啊呜一口咬在了方未寒的腰上。 我让你舔别的女人! 我咬洗你! 不过这次动作幅度有些大了。 为了从被子外面看起来不太明显,本来萧槿的身子就几乎是半个悬空在了床边,摇摇欲坠。 她必须得分出来一点精力维持身体平衡才能让自己不掉下去。 但是显然刚才她怒气上头没注意到这一点。 于是她整个人的身体径直失去平衡倒向了床下。 萧槿情急之下随手抓住了什么东西,试图将阻止自己滑落的趋势。 当方未寒发现这臭妹妹究竟干了什么蠢事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嗤啦!” 一声布料被撕裂的声音在安静的室内是那么的明显。 “呜!” 萧槿从被子堆里抬起头来,有些吃痛地捂着自己的脑袋。 刚才那一下摔得她有些眼冒金星,晕晕乎乎的。 “你……萧槿……你们……” 陶允姜睁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她,已经完全傻了。 萧槿下意识地就有些心虚,她刚想解释,便注意到了自己手里似乎捏着一片什么布料。 诶? 她懵懵地看了一眼。 这布料好生眼熟,似乎……有点像方哥哥的裤子…… 萧槿下意识地便将目光投向了方未寒。 陶允姜便也随着她的视线一同看去。 然后…… “啊!” 两声尖叫同时响起。 门口的小竹被吓得一个哆嗦,圆圆的小脸上满是苦涩。 完了,陶姑娘和小姐估计是打起来了。 我估计是也要被打了。 …… …… 萧槿和陶允姜相对错开坐着,隔得老远,就像是不愿意见到对方一样。 两人的面孔上现在都有些酡红。 毕竟刚才见到了现在这个阶段不应该看到的东西。 这个死徒弟! 怎么这般……怎么这般…… 陶允姜想不到合适的形容词了,脸色越来越红。 她的桃眼中满是水雾,在内心暗暗啐了一口。 别看陶允姜平常一副古灵精怪大大咧咧的样子,实际上在这方面的见识可能还比不上十分之一个萧槿。 更别提一上来就看见这么劲爆的事情了。 相比于陶允姜的浑身不自在,萧槿的反应倒是没那么强烈。 毕竟她连和方未寒生米煮成熟饭的觉悟都做好了,怎么可能会被这东西给吓到。 她刚才尖叫的主要原因是这个场景太震撼了。 陶允姜是看了一眼后便捂上了眼睛,但是萧槿可是看了好久的。 少女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烫得吓人,不自觉地就夹紧了双腿。 他这个样子,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吧? 萧槿脸蛋红红地想道。 “都先冷静冷静,喝杯茶。” 方未寒穿好了衣服,干咳两声,有些不自在地看着此刻坐在桌子前一言不发的两位少女。 他现在的感觉很是奇妙,有些尴尬,有些屈辱,也有些庆幸。 自己被人莫名其妙地看光了,肯定会尴尬。 虽然自己是男人,不会吃什么亏,但还是浑身不自在。 庆幸的是因为这个小插曲,陶允姜和萧槿之间倒是没有吵起来。 没准能够通过自己的高超话术避免潜在的修罗场的发生。 方未寒正急速思考着对策。 他倒了三杯茶,分别推给了两人一人一杯,而后自己端着剩下一杯喝了起来。 “不许喝!” 陶允姜瞪了他一眼。 “你哪来的面子能喝茶的?” 她噘着嘴巴质问道。 方未寒还没说话呢,另一边的萧槿当即拍桌子站了起来。 “凭什么不能喝?方哥哥口渴了想喝杯茶怎么了?要你管吗?” 萧槿冷笑着质问道,像是一只炸毛的小猫。 本来她刚才就憋了一肚子气,现在终于有了个能跟陶允姜光明正大对线的机会,萧槿自然是不能放过。 “我凭什么不能管?” 听见萧槿这个气势汹汹的语气,陶允姜当即怒了。 “我管不了难道你一个偷听的能管吗?” 萧槿僵硬了一下,而后呵呵一笑: “我哪里偷听了?我在跟方哥哥玩游戏,打扰了我们的是你才对吧?” “而且就你说的那些话,我听了都反胃,有什么偷听的价值吗?” 陶允姜气得小脸涨红。 要不是不能动手,她早就给这个牙尖嘴利的萧槿一点教训了。 冷静,陶允姜,冷静! 就算不能动手,你也要在言语上压过这个嚣张的萧槿! “玩游戏?玩什么游戏?又是玩那种差点让他把命都丢了的游戏吗?” 红衣少女一拍桌子,也是站了起来。 萧槿面色一白,只得把嘴里的话给咽了回去。 虽然刚才方未寒跟她一顿解释,但是萧槿在潜意识里还是觉得是自己害得方未寒受伤的。 对方说出了这件事情,完全让她无法反驳。 但是萧槿也不想认输,犹自倔强地和陶允姜对视着,丝毫不让。 陶允姜身姿高挑,本来气势上就要比萧槿天然高过三分,再加上她刚才说的那句话让她找到了言语制高点,所以萧槿应付得很是吃力。 两人之间的火药味越来越浓,眼瞅着马上就要从精神层面的交锋演变成物理层面的对抗了。 还行,局势不算太紧张,自己干涉一下应该还是能救的。 还好这次是允姜和萧槿吵起来了,而不是萧槿和婉婉吵起来了。 允姜憨一点,不太喜欢跟别人吵架。 要是婉婉在这里,那就成多说无益了,我还是直接装死吧。 大爱允姜,给了我操作空间, 方未寒连忙开口: “好了好了,都消消气,有话好好说,不要吵架。” 他先看向了萧槿: “小槿,你先坐下。” 萧槿下意识地就要辩驳: “可是她……” 于是方未寒瞪了她一眼,眼神严肃无比。 少女只得有些委屈地乖乖坐下了。 “允姜,坐下,别生气了。这件事情背后另有玄机,你先坐下,容我慢慢跟你解释。” 方未寒柔声说道。 “哼。” 陶允姜轻哼一声,还是坐下了。 如果没有什么特殊情况的话,她一般还是很听方未寒的话的。 等到两人都坐好了之后,方未寒准备说话了。 在这里,自己开后宫是合法的,甚至作为一个皇族亲王,如果他不开后宫,别人甚至会质疑他是不是生育能力有问题。 因为皇族身上都身负气运,而气运的重压会大大降低生育率,所以宗室成员一般都是广撒网的。 除非他不想要后代了,像是方未寒的二叔方巡那种。 为了自己的面子着想,这个后宫他是开定了,没什么道德负担。 我不是渣男,我是被迫的。 方未寒自我劝说道。 但是,虽然法理上的问题解决了,这个情感上的问题显然没有解决。 哪有女孩子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的心上人的? 方未寒可不想出现两只翅膀之间互相打架的问题。 这种问题一旦出现,轻则伤害感情,重则我被柴刀。 我得引人向善。 怎么个引人向善法呢? 他前世大学时候情感沟通课的老师曾经讲过,人与人之间感情升华的关键便在于三观的统一协调。 三观不同的人是很难成为真正的朋友的。 和漂亮美女搭讪,你得找话题对吧?这找的话题便是三观的一种最基础的表达形式。 通过对于这个话题的引申与探索,你和这个美女才会对于彼此的三观进行一个确认的过程,这就是所谓能不能聊得来。 作为理论大师,方未寒现在要做的,就是给陶允姜和萧槿找到共同话题,然后进一步提升她们之间的关系。 在刚才穿裤子的时间里,他已经设想好了三个目标,就等着现在说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疑惑。 他妈的,我到底是在养女朋友,还是在养女儿? 怎么这么奇怪呢? 以前看的那些小说里面的男主怎么好像没费什么事就把这个问题解决了,怎么到我这里就得处心积虑地玩心理学了? 方未寒叹了口气。 他清清嗓子,准备开口了。 首先是 “小师傅……” 他刚说出了三个字,萧槿便开始嚷嚷: “你不准叫她小师傅!我还在呢!要肉麻死了!” 方未寒大怒。 就是你个臭妹妹阻止我实施计划是吧? “你闭嘴!” 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萧槿。 萧槿委屈巴拉地闭上了嘴,满怀怨念地看了他一眼。 然后她将目光投向了陶允姜,发现她抱着胸口,看上去有些得意的样子。 萧槿:“……” 好气啊,感觉要气死了,兔子都要爆炸了。 “昨天晚上的那件事情,其实不是我救了萧槿,应当是她救了我。” 方未寒把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给陶允姜讲了一遍。 “铩羽暴鳞阵……” 她沉吟了片刻。 “我好像听说过这个阵法。” “他是海东那边的浊修创立了,原本是为了更好地进行打鱼和狩猎,后来发展发展便完善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它在受到攻击的时候,确实会变成防御形态,对于攻击者进行一定的反噬杀伤。” “嗯……如此说来,倒真的是她救了你一命。” 萧槿轻哼一声,学着陶允姜的姿势也抱起了兔子,示威似地看了他一眼。 陶允姜眨了眨眼睛,又补充了一句: “前提是你们两个不是合起伙来骗我的……” “我有那么无聊吗?!” 萧槿恼怒地说道。 “我当时也被吓死了好不好,如果他真的因我而死,你觉得我还有工夫陪你在这里扯这么多吗?我早就随他而去了!” 陶允姜抿了抿红唇。 “那……谢谢你?” 她试探性地说道。 这话陶允姜倒是出自真心,毕竟萧槿在客观上确实是救了方未寒。 她不是不识大体的人,既然萧槿救了方未寒,那自己就应该向她道谢啊。 “知道就好……不客气。” 萧槿洋洋得意地接受了她的道谢,不过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很快她便反应了过来。 这个陶允姜是以什么身份地位对我说谢谢的啊! 方哥哥的妻子吗?! 合着我成外人了是吧? 更可恶的是,她似乎还没想到这一层! 这陶允姜好像是真的想谢谢我。 萧槿感觉有一口气憋在自己的胸前,整得她兔子都有些涨。 这算什么?我想多了?脑补雷? 看着她疑惑中带着些许无辜的清纯眼眸,萧槿只得咽下了这口气。 “不过话说回来,那位破开铩羽暴鳞阵的仙子是什么来头?临渊阁的人?” 方未寒突然想起来了这件事情,朝二人问道。 那个人竟然会用临渊阁的琼琚返璞。 她甚至还会用另一招昭光泮霰。 她跟云纾是什么关系? 哦不对,应该问云纾和临渊阁是什么关系? “不知道,我到现场的时候,萧伏威已经到了,我还以为是他破的阵。” 陶允姜摇了摇头。 于是方未寒将目光投向了萧槿。 可谁知萧槿竟也是一脸茫然。 “那个阵……是谁破的?还有这事?不是它自己消散的吗?” 萧槿茫然说道。 方未寒:“?” “你没看到吗?那么明显的一剑?” 方未寒有些难以置信。 “一个白衣仙子,站在一只凤凰上,你没印象了?” 经过他这么一提醒,萧槿似乎确实想起来了点什么。 “你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有这件事情,可是我怎么没什么印象了呢?” 萧槿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瞬间恍然大悟。 陶允姜却是若有所思的样子。 “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印象。” 她开口道。 “那人应当是温折雪,临渊阁的御辰,我在见萧伏威的时候和她打过招呼。” “临渊阁的人似乎就是这样,让人总是下意识忽略他们的存在。应当是什么因果层面的玄奥法术。” “幸亏她及时赶到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萧槿也是有些感激。 “方哥哥,咱们得去谢谢这位温仙子。” 方未寒颔首。 “原来是这样吗……” 他还是有些奇怪。 怎么我就不受这种奇怪的因果法术影响呢? 难不成是因为我的那个什么世外之人的身份? 他暂且按下了心中的疑惑。 很好,计划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 他决定开始 “那天拜火神教为什么会莫名其妙袭击我们,调查清楚了吗?” 方未寒问道。 “二叔命令所有的玄重卫倾巢出动调查了这件事情。” 萧槿提起这件事,眼眸瞬间冰冷了下来。 “那天在沙徐驿,玄重卫百余名将士伤亡惨重,死者过半,余者也大多重伤,五叔的情况也很是不妙。要不是二叔竭尽全力护住了他的心脉,五叔现在很可能已经凶多吉少了。” “就算这样,他还是要静养上一阵日子才能完全恢复。” 萧槿沉重地叹了口气说道。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城中调查拜火神教的踪迹,也让我找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陶允姜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 方未寒和她对视了一眼,明白了她没说出来的部分: 她背后那个神秘的组织恐怕也牵扯进了这件事情。 “孙行密是拜火神教雍州地区的坛主,名义上统领扶风地区所有的魔教事务。这次的行动也应当是由他亲手策划的。” “但是我昨天去了一趟他们的秘密据点,发现这群拜火神教的教徒几乎是倾巢出动,而且走得很是匆忙,许多贵重物品和机密书信都没有带上。” “这说明他们应当是临时收到了消息,决定要去突袭沙徐驿的。” 萧槿点点头,肯定了她的想法。 “而且,那天那个孙行密胆敢动手,应当是知道了段勘不在,只有五叔在的。” “从他的言语来看,他也完全没有想到我还在。” 方未寒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们的意思是说……” 他沉吟道。 “没错,玄重卫里出现了和拜火神教勾结的叛徒。” 萧槿冷声说道。 “这次的事情,就是一次对于我们上次端掉他们外城区据点的一次打击报复!” 叛徒…… 方未寒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目光晦暗不明。 “上原王氏的人伤亡怎么样?” 他突然询问了一句。 “很惨重。” 萧槿轻声回答道。 “基本上全死干净了。二叔带人过去的时候,没有发现一个活口。” “这是为什么?按道理说拜火神教的人没理由先去杀他们啊?” 方未寒有些疑惑。 “那个铩羽暴鳞阵会压制清修的修为境界,对浊修没有影响。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那个铩羽暴鳞阵具有极强的杀伤效果。” 陶允姜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着。 “都死了……” 方未寒沉吟一声。 他总感觉这件事情里面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你为什么会去拜火神教的秘密据点?” 萧槿用审视的目光看向了陶允姜,语气不是很友好。 陶允姜瞥了她一眼说道: “为了替他报仇。” “报仇?” 萧槿喃喃道。 她沉默了一下之后,突然展颜一笑。 “你说得对,我们必须报仇。” “我决定对雍州的拜火神教势力进行一次彻底的清洗。” “陶姑娘,你来帮我吧?” 萧槿甜甜笑着问道。 “这……” 陶允姜有些犹豫。 方未寒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瞬间大喜。 好! 转机出现了! 不枉我一片精心引导,终于变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时机已到,是时候说出 让萧槿和陶允姜的关系加深,只剩下了最后一步。 “话说起来,你们有收到从长明发来的羽书吗?” 方未寒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 “我和婉……谢令婉约好了,她会发来一封羽书向我说明长明城近日来的情况。” “没有收到吗?” 此言一出,方未寒立刻感觉到了房间内的温度骤然降低了许多。 他在心中默念道: 婉婉啊,别怪我,我相信你可以应付这个局面的。 想当正妻是有代价的。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虽然这么做有些渣,有些茶了,但是这是方未寒能够想到的最好解决办法。 谢令婉,就是 第153章 若怕,非方未寒也 三人之间的气氛沉默了片刻之后,还是萧槿率先开口了: “没有呢,方哥哥和令婉姐姐约好了吗?我怎么没有收到任何来自长明城的信件呢?” 萧槿微笑道。 “是不是令婉姐姐忘了呀?要不我发一封羽书过去提醒一下她?” 好家伙,这扑面而来的酸味, 甚至她连令婉姐姐都叫上了。 方未寒感觉这是一个很古老的称呼,从现在的萧槿嘴里说出来有一种跨越时空的美感。 “不用,如果是没有羽书就算了吧,不是什么大事。” 他连忙拒绝道。 方未寒心想我都没跟她说让她给我发羽书,你要是能收到才是见了鬼了。 陶允姜抱着茶杯默默喝了一口,眸光闪动着莫名的情绪。 看起来……这个前未婚妻和他之间还是那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不行! 谢令婉是吧?哼。 “萧槿?你刚才说让我帮你是吗?” 陶允姜放下茶杯,笑容满满地看了眼萧槿,小酒窝很是勾人。 “我答应了。” 萧槿愣了一下后,也是露出了笑颜。 “好啊!” 她们愉悦地达成了合作关系。 方未寒满意地点点头。 经过他这么一打岔之后,虽然萧槿和陶允姜之间的距离相隔还是很远,但是方未寒可以明显地看出来她们之间的关系无疑是亲近了许多。 自己能做的事情只有这么多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她们两个自己解决吧。 就按照萧槿这个性子,相信用不了多久她们就能变成好闺蜜的。 “方哥哥,你打算什么时候回长明?” 萧槿询问道。 “这个……也说不准,不过当然是越快越好。” 方未寒沉吟道。 “毕竟我这次拉你过来的原本目的就是查抄上原王氏的沙徐驿。从其中搜检他们的机密信件,但是显然现在这个计划是行不通了。” 他别有深意地笑了笑。 “我猜,那些信件应当是已经被焚烧殆尽了吧?” 萧槿点了点头,也是轻轻叹了口气。 陶允姜刚开始听见他们说起这件事情,脸色有些茫然,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上原王氏……做了什么?” 她用剑鞘轻轻戳了戳方未寒,好奇问道。 方未寒便把王仲光干的事情全部给她说了一遍。 “太过分了!简直是欺人太甚!” 陶允姜一巴掌重重地拍到了桌子上,俏脸含煞。 “你说……我偷偷刺杀掉王仲光的可能性有多大?” 她突然冷声说道。 祈苍剑上的玫红色光芒一闪一闪的,发出沉重的剑鸣声,像是彰显着主人的怒火。 “允姜,冷静啊允姜。” 方未寒急忙按住了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冲动。 “姑且不论王暾有没有安排人在他身边保护,就算没有,杀了他的后果也不是你能担得起的。” 尽管方未寒这么说,陶允姜看上去还是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 “我就知道,这世家子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干的都是些什么混蛋事情!” 这话说完之后,她才想起来这里还有一个兰陵萧氏的大小姐呢。 “那个……萧槿,我不是在说你,我是在说那些混蛋。” 她连忙补充了一句。 不过令陶允姜没想到的是,萧槿非但没有因为她说的话感受到冒犯,反而看起来还十分认同她的观点。 “没错!世家子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萧槿点点头,长舒了一口气。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也不想当这个什么兰陵萧氏的大小姐,要是能只做方哥哥的妹妹该多好……” 她噘了噘嘴。 “可惜,人没有办法决定自己的出身,我既然生在了兰陵萧氏,便只能承担起自己这个身份的义务了。” “允姜你放心,骂得好!我也想骂来着。” 萧槿软糯笑道。 “方哥哥是不是还没跟你说呐,我小时候的事情,当时我也可讨厌这些人了……” 说起小时候的事情,萧槿的眼眸暗淡了一瞬,但很快便又变成了往日里的水润明亮。 陶允姜看了方未寒一眼,摇了摇头。 “他哪会跟我说这些啊……他要是跟我说这些,我早就动手打他了。” 方未寒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小师傅,人贵有自知之明。” 他点评了一句。 “去你的,你不会以为萧槿在这里,我就碍于面子不会打你了吧?” 陶允姜瞪着他,挥了挥小拳头。 “难道不是吗?” 方未寒诧异说道。 “你……” 少女鼓起了嘴巴,有些颓然地坐了下来。 “好吧,让你说对了。” “这次是看见小槿的面子上,否则下次再这么恶意编排师傅,我定会让你好看!” 陶允姜撇着嘴,悻悻说道。 在陶允姜刚刚说要杀了王仲光的那一刻起,萧槿就在偷偷看她了。 她莫名地觉得这位陶姑娘很是顺眼,看上去好可爱啊。 “那个……姜姜?我可以这么喊你吗?” 萧槿轻咳一声,有些试探性地小心翼翼说道。 因为有些懒有些社恐的原因,她长这么大还真没跟别的女孩子打过交道,所以这次不免地有些紧张。 你说谢令婉? 谢令婉不能算女孩子。 她算是竞争对手。 虽然陶允姜严格来说也算,不过萧槿莫名其妙地就对她讨厌不起来。 跟谢令婉那个臭女人一比,陶允姜可爱多了。 “当然可以。” 陶允姜歪了歪脑袋,有些惊喜地答应了下来。 她当然不讨厌香香软软的女孩子,更何况像是萧槿这种清纯可爱型的少女,正常人谁见了都会心生喜爱的。 陶允姜刚开始见到萧槿的态度那么差是因为方未寒为了救她差点把命都搭上的事情。 现在误会解除了,萧槿看起来也跟那种世家子弟一点都不一样,那陶允姜对她的态度自然是顺理成章地提上去了。 我就说嘛,方未寒怎么会喜欢那种脾性乖张恶劣的世家大小姐。 这徒弟,随师傅! 少女心中有些没来头的得意,有些像是欣慰。 正当二人巧笑嫣然地拉关系的时候,方未寒端起茶杯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 他内心大呼完美。 好! 这修罗场都被自己三言两语给化解掉了。 就这? 难道我真的是天才? 哈,修罗场什么的,尽管来吧! 若怕,非方未寒也。 “小姐,殿下,陶姑娘。” 小竹匆匆忙忙地跑进来说道。 “二老爷听说殿下醒了,说是要见见他。” 她畏畏缩缩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姐。 咦? 看上去小姐还是很开心的啊? 这几天都没见她这么笑过了。 难不成……小竹我是功臣? 小竹内心不禁有些飘飘然起来。 “嗯嗯,好了知道了,我们这就过去。” 萧槿忙着和陶允姜套近乎呢,没空搭理小竹。 不过她内心却给小竹记上了一笔。 死丫头,拦个人都拦不住,编个借口也编不出来,要你有何用! 连个预警都没有,还不如门口大黄呢。 大黄还不用工钱,哼…… 萧槿可是很记仇的。 “那姜姜,方哥哥,咱们这就过去?” 萧槿轻巧地站起身来,软言软语道。 “嗯,走吧。” 陶允姜点点头,拿过自己的祈苍便准备出去。 方未寒站起身来,刚要跟着陶允姜一同出去。 无意之间,他的视线扫过了萧槿的手腕。 方未寒的眼神瞬间沉凝。 萧槿见他看自己的手腕,暗叫不妙,连忙将小手朝袖子里缩了缩。 “小师傅,你先过去,我和小槿说两句话。” 方未寒说道。 “你们不会是又要背着我干那种事情吧?” 陶允姜蹙起秀眉,噘起嘴巴,有些可怜地看着方未寒。 “我都还没有……” “你想哪去了!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情要跟她交代一声。” 方未寒没好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还有,刚才那只是个意外,回头让萧槿自己跟你解释。” 陶允姜连忙拍开他的手,连忙踮起脚尖又反手摸了摸他的头,这才满意。 “那好吧,你们快点哦。” 红衣少女转过身去,利落地消失在门口,带起一阵清风。 她永远都是那么风风火火。 “小竹,帮我们放一下哨。” 方未寒冲着小竹点了点头,温和一笑。 “是!” 广陵王殿下冲我笑了,他冲我笑了,好帅…… 小竹受宠若惊地傻笑着放哨去了。 萧槿看着她消失的背影,暗自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的。 一脸痴样,他冲你笑一笑你就屁颠屁颠的,小姐我冲你笑了多少次了,怎么不见你对我这态度? 死小竹,罪加一等,你完蛋了! “萧槿。” 少女闻声俏脸一僵。 “你不打算对我说什么吗?” 方未寒面无表情地询问道。 “什么……说什么呀……” 萧槿悄悄后退了两小步,把双手背在了身后,目光躲躲闪闪的。 “你的手腕是怎么回事?” 方未寒走到了她的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目光充满了压迫。 “呜……” 萧槿自知瞒不过去,也不辩解了,只是闭上眼睛装死。 “把手腕给我看看。” 方未寒叹了口气,说道。 萧槿听见这个立马又后退了一步,整个人都贴到了门板上,有些警惕地看着他。 “不要。” 她拨浪鼓似地摇了摇头,楚楚可怜地对他眨眨眼睛。 “很丑的……等我过两天愈合了再给你看好不好?” 萧槿低声哀求道。 “我就喜欢丑的。” 方未寒又贴近一步,伸手去抓她的手。 “不行,求你了,方哥哥,求你了……” 萧槿拼命闪躲着他的手,眼睛中蓄满了水雾,看上去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她是真的不想让方未寒看见自己不完美的样子。 少女不想让自己在方未寒心中的形象受到丝毫的影响。 就算思想上烂完了,我这具青春的身体至少他还是会喜欢的。 绝对,绝对,不能让他看见自己丑陋的一面。 萧槿近乎偏执地想到,她的想法已经有些病态了。 方未寒尝试半天无果之后,也不敢用强硬手段,生怕弄伤了萧槿。 “好,你不给我看是吧。” 他冷笑一声,后退了一步,流明剑在他手中出现。 “方哥哥……你……你想干什么?” 萧槿颤声问道。 她内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没办法,你不给我看,那我只能把自己手腕也划个口子咯。” 方未寒若无其事地说道。 说罢,他便伸出左手,拿起流明便要割腕。 “不行!” 萧槿尖叫一声,慌乱地扑上来抱住他的手。 “你不能这样……” 她带着哭腔说道。 方未寒却是直接将长剑收到了空间灵戒里,反手便抓住了萧槿的手腕。 在少女猝不及防之下,他将她的皓腕拉到了眼前。 只见莹白如堆雪羊脂般的手腕上有着几道狰狞的伤疤。 尽管伤口已然愈合,可是那粉色的嫩肉和旁边雪白肌肤对比之下,也完完全全地破坏了少女这本来如上天艺术品的手腕美感。 萧槿本能地闭上了眼睛,内心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恐惧?悲伤?还是别的什么,少女说不上来。 她只是不想让他看到而已。 “是不是很疼……” 方未寒沉默了一下后说道。 说完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说了句废话。 “不疼,一点都不疼。” 萧槿仰起头看着他,却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他低声说道: “我死不了的,当时只是精神有些脱力罢了。” 联想到了那日萧槿抱着自己的时候,嘴里莫名其妙的那股铁锈味道,方未寒不禁更加心疼起眼前这个几乎是在拼命拯救自己的少女。 这傻妹妹,割腕放血之痛,舍命相救之伤,我要如何才能报答你啊…… “可是我害怕。” 萧槿用另一只手轻轻拥住了他。 “我接纳了所有的一切,才能在今生与你相遇。我从来没有顾影自怜,也没有归咎过他人,世界不欠我什么,我也不欠它什么。” “但是我欠你好多,多到我这辈子都还不完。” 少女这次没有哭,而是靠在方未寒的胸口,轻轻说道。 “你救了我一命,我欠你一声谢谢。你将我从深渊中拉出,你……你……” “你别想抛下我独自离去。” 少女的声音隔着衣服传来,有些闷闷的。 方未寒的鼻子有些酸。 她娇羞的声音细若蚊蝇,浑身颤抖着,似乎因为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勾起了漫天的情思。 方未寒放下了她的手,转而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 “你刚才在被窝里舔了我半天,还不允许我舔一舔你了吗?” 方未寒轻笑道。 “除了大的,还有小的呢,你可得给我等好了。” 理论的高手,实操的菜鸡。萧槿是这样的。 等到少女回过神来的时候,方未寒已经松开了她。 “答应我,下次不要再做这种事情了。” 他看着萧槿的眼睛,轻声说道。 “哦。” 萧槿像是入魔了一般,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完事之后,她才反应过来。 什么呀!我怎么就答应他了!真是的! 方哥哥是怎么做到让我乖乖听话的? 本小姐又不是什么乖乖女。 他不会对我用了什么魔法吧? 萧槿捂着自己滚烫的脸颊,脑海中不禁就开始胡思乱想。 还有,小的兔子又是什么? 她不禁低头看了一眼。 “不会是你们吧?” 萧槿喃喃自语道。 她的脸颊不禁更红了几分。 你能不能快娶了我啊…… 只能看不能吃的日子,实在是太煎熬了。 少女在心中哀嚎着。 “跟上啊,愣着干什么?别让你二叔等着急一会儿给我砍了。” 方未寒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来啦来啦!” 萧槿连忙提着裙子小跑了出去。 …… 方未寒住的这个地方应当是扶风郡的太守府,看样子他应该是把整个太守府全给占下来了。 这豪横做派,果然是兰陵萧氏的一贯办事风格。 冷、狠、稳,就这三个字。 等两人赶到正厅的时候,萧伏威正在和另一个中年男子谈话。 那人身着官员绯袍,看上去像是位帝国的高级官员。 “你们来了,快坐。” 萧伏威看见萧槿和方未寒进来,常年冷峻的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位是扶风太守陈熙。” 他在介绍旁边的中年男子。 “陈太守。” 萧槿行了标准的礼节,方未寒也冲着他点了点头,同时目光扫视过了全场。 陶允姜就坐在自己身旁,祈苍剑摆放在面前的桌子上。 少女看到他过来还往自己身边凑了凑,亲近之意顿生。 唉,果然是自家师傅,这无微不至的关怀,安全感满满的。 方未寒内心感叹道。 他的目光再度前移,在自己的斜前方看到了一道白衣身影。 那是一位身着白色上绣星辰法相道袍的少女,容颜清冷而绝美,似九天寒雪,天山冰莲,浑身弥漫着一股超然物外的疏离气质,让人不敢随意亲近或是用目光亵渎。 她……就是三天前救了自己和萧槿的那名临渊阁御辰? 听陶允姜说,似乎叫什么温折雪的? 嗯……小师傅说临渊阁有那种能够降低自身存在感的功法。 我看未必,我这不是一进来就看到了吗? 允姜她应该也知道温折雪的存在吧。 “你在看什么……” 陶允姜戳了戳他的腰子,小声地好奇问道。 方未寒:“……” 草,我收回刚才的那一堆话。 这个功法的效果还是相当强大的,她肯定是又忘了。 “温折雪。” 方未寒冲她比了比口型。 少女眨巴了下眼睛,伸出手指轻轻点着嘴唇,按着他的口型自己念了几遍。 “闻着血?” 陶允姜瞬间警惕了起来,手指也放到了身前的剑柄上。 “你闻到鲜血的味道了?在哪呢在哪呢?” 方未寒:“……” 他哭笑不得地看着陶允姜。 这个小师傅,笨死了。 “是你跟我说的那个,温折雪温御辰。” 方未寒只得对着对面努了努嘴,示意陶允姜看对面。 少女有些茫然地看了过去,定睛一看,这才恍然大悟般地敲了敲自己的头。 “我又忘了……” 她有些委屈地说道。 “这临渊阁的人究竟修的是什么功法,真的是太奇怪了。” 方未寒刚想安慰她几句,便见得对面的那位清冷如仙的少女向着自己投来了目光。 他和她的目光刚好对上了。 温折雪微微一怔,似是有些出乎意料的样子。 方未寒也是愣了一下,随后便微笑着冲她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少女轻轻颔首,她身旁却不见那只蓝色的胖鸟。 “二叔,不知道玄重卫中叛徒的事情查得如何了?” 萧槿问道。 萧伏威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众人。 “我已经有了大致的范围,马上便要展开行动了。” 他也没什么隐瞒,直接坦荡地把这件事情的进度说了出来。 可能萧伏威认为在场众人知道了玄重卫的机密信息之后没什么影响吧。 方未寒在心中默默想到。 萧槿自然不必多说,自家的大小姐,唯二的继承人,有权利知道。 看这老小子的意思,应当是默认了我和萧槿的关系,那他应该对我的信息早就是了如指掌了。 而旁边的陶允姜,虽然她身处秘密组织之中,但是她和各大世家的关系很差,根本不可能把这个信息透露给世家。 既然萧伏威敢于当着她的面说,那只能说明萧伏威对于她身后的势力的戒心并没有那么重。 看起来兰陵萧氏的立场很值得揣摩啊…… 方未寒目光沉凝了一瞬。 至于这个扶风太守陈熙…… 方未寒和这人只见几乎没有往来,对他的情况可谓是一点也不了解。 难不成这个陈熙是兰陵萧氏的人? 方未寒皱着眉头。 他突然又想到了一个事情。 “扶风郡的太守陈熙和我谢氏有往来……” 谢令婉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着。 如果这陈熙是陈郡谢氏的人的话,那就说得过去了。 看起来,谢令婉应当也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 方未寒用极快的速度过了一遍这些事情,对萧伏威的心思有了一个大致的把握, 这下万无一失了。 咦? 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他僵了一下,又和那清冷的少女对上了视线。 尽管隐藏得很好,但是方未寒还是从那古井无波的眼眸中察觉到了少女的一丝疑惑。 方未寒尴尬地笑了笑,又收回了视线。 实际上他内心里正在破口大骂。 草! 临渊阁这究竟是什么傻哔功法? 防不胜防啊简直是。 这群玩因果的傻哔肯定心都黑,怪不得世人不喜欢这群神棍呢。 自己以后得离这个温折雪远点,尽管她救了自己的命。 方未寒挪开了视线。 不远处,温折雪垂下眼眸,素手中星辰光芒一闪而过,苍银眼眸微微亮起。 她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方未寒,微微皱了下柳眉,表情有些古怪。 方未寒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他正在听萧伏威说的话。 第154章 她究竟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玄重卫之中竟然出现了叛徒,这是我作为玄重卫都指挥使的失职,我将担负主要责任。” 萧伏威沉声说道。 “不过既然已经查出了叛徒的存在,那我便不可能允许他继续存在下去。” “我将对于此次事件的参与人员进行一次精神问询。” 方未寒微微颔首。 精神问询,也就是俗称的测谎。需要高阶精神系修士来进行操作。 通过强大的精神重压构建精神连接,干涉其精神波动,使得测谎人与被测谎人双方都无法说谎。 这种能力的存在也是这个世界的超凡政权能够存在的基石之一。 凌驾于法律与道德之上的 如若前世的君臣之间能够掌握这种技术,那也不必徒留那么多的千古悲剧了。 方未寒叹了口气。 不过这种方法的弊端也是相当显而易见,那就是高阶精神系修士极其稀少。 并且世界之间还是有能够部分规避这种技术的方式的,比如说陈郡谢氏继承自上古名家的金石铁律。 这种能力从精神层面和因果层面双重保险,可以较大程度地规避精神问询。 还有一些由高阶精神修士炼制的法宝也可以规避这个问题。 “平江郡侯,那不知你找到了什么人来作为此次精神问询的发动者呢?” 方未寒拱手问道。 与此同时,方未寒在脑海里快速过了一遍所有萧伏威有可能找到的人。 大周帝国掌握的修行路径共有三条,分别是明武、五行与天工。 明武完全不修精神力,修炼的是纯粹的肉身功夫,所以军队中的人可以首先排除。 天工修士也不怎么修炼精神力,这条路径相当特殊,据说传承自娲皇女娲。 他们掌握的源力是天地间最接近混沌的力量,能够有改生逆死,化腐朽为神奇的超凡力量。 像是能够活死人医白骨的医士分支,沟通阵法天地大势的阵师分支,以及赋予死物机械生命力量的墨者分支都是典型的例子。 但是他们自身的肉体和精神往往相当孱弱,需要别人的保护。 如同羲皇与娲皇之间的关系一般。 那么萧伏威能够请动的人就只剩下了一种人了。 五行修士。 五行是专修精神力的路径,由他们来做这种精神问询工作无疑是再合适不过了。 由于五行修士的修炼需要阅览大量不可复制的典籍,消耗五行灵物,成长周期漫长的原因,大周境内的五行修士主要有这么几种身份: 世家成员、擎火书院夫子、皇室供奉。 根本不存在寒门五行这一说,光是那个高昂的造价就不是一般人能够承担得起的。 很好,缩小到了原来的三分之一范围。 方未寒继续推测。 既然是五行的修士,那便好说了。 兰陵萧氏独来独往,自家还是个武学世家,所以萧伏威请来的帮手应当不是世家成员。 皇室供奉……据方未寒所知,当代皇室供奉中的五行修士极少,应该不会轻易派出来给他用。 而且…… 方未寒看了看门口戒备森严的玄重卫士兵,心中涌起一抹合理的猜测。 他觉得这件事情应当是不会让皇帝知道的。 或者说……萧伏威会尽力拖延让方遵知道这件事情的时间。 无论兰陵萧氏的立场到底是偏向皇族方氏还是偏向上原王氏,它说到底还是个世家的成分。 方遵这么早知道这件事情,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 那便只剩下擎火书院的夫子了。 方未寒不动声色地将所有的人选全部过了一遍。 这是一个绝妙的能够理清兰陵萧氏关系的机会,他可不能放过。 精神问询这么累的活,还容易损伤自己的精神,我倒要看看这位夫子是谁! 方未寒期待地看向了萧伏威,等待着他说出自己的答案。 “我心中早有人选。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萧伏威笑道。 “这位仙师,我特意将她请了过来。” 他抬手示意。 方未寒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温折雪站起身来,双手在前,冲着在场众人行了一个优雅的礼节。 草。 他呆若木鸡。 推测了半天,原来我才是小丑。 方未寒有些欲哭无泪。 在大周掌握的三条路径之外,其实也是有一些路径是修炼精神力的。 对于镜天,方未寒实在是没啥了解。 他只知道这些人是一群神棍,整天神神秘秘的,不怎么说人话。 好像还总是在身上纹一些奇怪的刺青,脸上也是,看起来尤其的渗人。 这温折雪该不会戴着一副人皮面具吧? 他在心中暗自嘀咕着。 方未寒没有看见,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温折雪的眼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少女身后的长剑闪烁起了苍银色的光芒,而后很快熄灭。 “温御辰自天山而来,是要前往长明担任临渊阁和我大周的联络人。此次周围无可用精神力高人,我便向她请求了此事。” 萧伏威遥遥对着温折雪一拱手,继续介绍道。 “临渊阁修士可以短暂预知和回溯自身周围一定时间内一定空间内发生的事情,这种事情当然也包括了人的思想。” “温仙子作为临渊阁内担任‘御辰’之名的人,自然对此之一道运用起来得心应手。” “这种能力也能用来进行精神问询。” 那岂不是能读心? 这他妈临渊阁都一群什么怪物? 方未寒瞬间大惊失色。 他想到了自己刚才想的那些东西,想死的心都有了。 萧槿听得萧伏威的描述,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温折雪,下意识地就远离了几分,有些犹豫地说道: “二叔……” 萧伏威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一样,摆了摆手。 “这种能力发动需要损耗大量精力,而且可能有所误差。除非运用特殊手段抹消掉这种误差,否则一般情况下镜天是不会随意发动的。” 萧槿这才放下心来。 她刚才还满脑子黄色废料来着,这要是被别人看去了,那可就糟了。 方未寒闻言也松了口气。 特殊手段,她显然没有对我用什么特殊手段。 看起来我骂人的事情她应该还不知道。 哈哈,我就说嘛,这么逆天的能力,怎么可能没有丝毫负面条件地就随意发动呢? 有误差好啊。 没准她现在看看我的内心心思,能把我编排她的话误差成夸的话呢,对吧? 他放下心来,习惯性地又看了一眼温折雪。 却发现她此刻也在盯着自己,那双如同冰魄玄玉一般的晶莹美眸中不带丝毫感情。 就像是天上的神明在漠视着地上的生命一般。 方未寒整个人都不好了。 草。 她看我干什么? 她到底知不知道? 她不会误差成了什么别的东西吧? 一连串的问题在他脑中回荡着。 方未寒一时之间有些心乱如麻。 他有些心虚地挪开了视线,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件事情。 只要我不看她,我就注意不到她看我。 只要我注意不到她看我,她就不会看我。 所以我不看她,她就不会看我。 他说服了自己。 “来人!” 萧伏威冲着门外喝道。 “指挥使大人!” 两名玄重卫力士迅速走进,恭敬抱拳道。 “召集全军,校场集合。” 萧伏威平静说道。 “是!” 玄重卫力士领命去召集部队了。 “诸位,移步校场吧。” 萧伏威点点头,大步流星地离去了,陈熙对众人做了个揖,紧随其后出去了。 “方哥哥,咱们也过去吧?” 萧槿站起身来,整理了下自己身上的裙子褶皱,凑过来笑道。 “行,走吧。” 方未寒拉着陶允姜一起站了起来。 他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用视线扫过温折雪的方向,发现她的踪影早已消失。 那桌子前空无一人,仿佛没有人存在过一般。 就是桌子上的甜点什么的都没了。 方未寒有些疑惑。 这温折雪很喜欢吃甜点吗? “看起来,你这二叔还是挺开心的,也许事情马上就能解决了。” 走在前往校场的路上,方未寒随口说道。 平常都说将军一笑,生死难料的,今天这萧伏威都笑了几次了。 “可能不是……” 萧槿却是有些犹豫地摇了摇头。 “我感觉二叔今天这个笑是因为见到咱们了,而不是因为这件事情有多么顺利。” “小槿说得对。” 陶允姜抱着祈苍剑,正在好奇打量着扶风太守府的内景,闻言转过身来点了点头。 “萧伏威刚才身上的血气波动十分明显,虽然他竭力压制了,我还是能看出了些许蛛丝马迹。” “分明是刚刚暴怒过后又冷静下来了的样子。” “而且他身上的煞气十分浓重,应当是前不久才杀了不少人。” 少女兴致勃勃地点评道。 方未寒瞅了她一眼。 “你还说你平常不怎么打架斗殴?我看你对这些煞气杀气什么的挺熟的啊?” “允姜,你不会是那种暴力……” “我没有!” 陶允姜瞬间气急,羞愤地跺了跺脚,气呼呼地瞪着他,看样子差点就要跳起来咬他了。 “你再说!” 她用剑鞘顶着他的脖子,杀气腾腾地说道。 萧槿扑哧一笑。 “姜姜一看就是那种惩黑除恶的女侠啦,这怎么是暴力呢,这是正义啊。” 萧槿虽然自己不喜欢和别人打交道,但是这并不代表她不擅长。 主要是懒,还社恐。 相比于应付形形色色的人,萧槿更愿意一个人独处。 不过如果是陶允姜这种的话,她还是不介意释放出心中友好的善意的。 陶允姜最喜欢听这种话了。 少女瞬间就像是被捋顺了毛的猫咪似的,露出了明亮的笑容。 “嘿嘿,倒也不必这么说……” 方未寒又瞅了她一眼,还想再说什么。 陶允姜瞬间噘起嘴巴瞪了他一眼,剑柄又往前顶了顶。 方未寒只好举起手来表示投降。 她得意地轻哼一声,这才收回长剑。 三人走到了校场的东侧,与萧伏威和陈熙等人汇合在一处。 他们站在高台之上,台下便是整齐列阵的玄重卫军士。 “沙徐驿发生的事情,我想你们应该也都知道了。” 萧伏威单手按刀,声音如同闷雷一般响彻着整片区域。 “这是一次耻辱,是我们玄重卫这些年来遭受的最惨重伤亡。七十余名兄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两名总旗战死,一名典军重伤。” “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竟然是我们当中出了个叛徒。” 萧伏威抽出长刀,一剑砍断了身前的木桩,磅礴的刀气在地面上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玄重卫。如玄自危,承国之重。从来没有出现过叛徒!” 他低吼道,浑身上下的血气猛烈地鼓起。庞大的声威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方未寒如今算是见识到了为什么玄重卫都那么怕萧伏威了。 这六转境界的明武的威势,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住的。 刚才和他们说话的时候可以做到谈笑风生,现今面对这群麾下的士兵便可以以严峻示之。 萧伏威能够执掌玄重卫这么多年,不是没有原因的。 这一手雷霆雨露玩得挺好。 面前成群列阵的玄重卫鸦雀无声,每个人都目视前方,站的笔直。 “我给你们一个机会。” 萧伏威稍稍收敛了身上了锋芒,平静说道。 “现在站出来,我还能饶他一命。只是会从我玄重卫名单之中除籍,还可以回家安心养老。” “可如果一会儿被我查出来……” 他冷冷一笑。 “当如此桩!” 萧伏威身前几尺处的那截木桩发出一声爆响,整个木头都从内而外地爆发开来。刀气翻开木桩的表皮窜出,将圆柱形的木桩撕裂得千疮百孔,如同蜂窝一般。 方未寒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 这种高阶明武对于自身真气的把握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妙入毫颠了,这将刀气打入敌人体内再行引爆的精妙武技,不像是明武这种粗犷的路径能够用的出来的,简直像是东洲那群御气的手段。 萧伏威静静等了半炷香的时间,也没有人主动站出来承认。 偌大的方阵只是在那里沉默地站着,一言不发。 “好!” 萧伏威怒极反笑。 “温御辰,请!” 他长舒一口气,对温折雪做了个手势。 白衣胜雪的少女脚下踏出几点星辰微光,仿佛有流星在她脚下盛放一般,飘然而轻灵地落在高台之上。 她轻盈的身姿如同鸬鹚掠水一般,优雅而灵巧。 “好漂亮的身法。” 方未寒有些羡慕地看着温折雪的动作。 “眼睛都看直啦!” 陶允姜没好气地戳了戳她的腰子,阴阳怪气说道。 “也没见你平常这么看过我呢……” 她小声嘀咕着。 萧槿认真地点了点头,也是表示赞成。 “嗯呢,我早就看出来了,心大萝卜一个……” 方未寒哭笑不得。 “我是在看她的身法!思考一下能不能偷学过来自己用!” 他急忙为自己辩解, “你们两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方未寒低声呵斥道。 陶允姜瞬间怒瞪了过去: “没大没小的!叫师傅!说什么小丫头片子呢!你明明跟我一般大,少来占我便宜哦!” 萧槿倒是没有对这个称呼有什么反应。 她只是悄悄地拉了拉方未寒的袖子。 “我不小……你都啃过了……” 萧槿脸颊有些粉红,幽幽怨怨地说道。 方未寒:“……” 就在三人龟缩在一个看台上的视觉死角里嘀嘀咕咕的时候,温折雪那边却有了新的动作。 只见她素手轻扬,漫天星光自白日落下,将整个校场都笼罩在照射范围之内,宛如银河泻地,蔚为壮观。 啧,太帅了。 好像镜天的招式都是这种华美而壮丽的模样。 方未寒想起来了云纾教给自己的那招琼琚返璞,自己用出来跟温折雪用出来的效果果然是天差地别。 人家那个像是飞瀑横山,我这个像是小鸡流口水。 怪不得她能一剑破了铩羽暴鳞阵,我就会被阵法的反震力道给弹死。 这温折雪到底是什么境界? 五转?还是六转? 这也太抽象了吧?这个年纪到达登神,还是所有路径之中最难走的那一条。 岂不是她要比陶允姜还厉害? 方未寒下意识地看了眼陶允姜。 少女似乎察觉到了他在看她,茫然地眨了下大眼睛。 陶允姜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中若有若无的一丝怜悯,再联想到他之前看温折雪的眼神,似乎明白了方未寒没有说出口的意思。 “好你个没良心的臭徒弟,居然嫌弃师傅!” 她委屈地噘起嘴巴,可怜巴巴地盯着方未寒。 “你等着,我回去之后就开始努力修炼,绝对不会比这个温折雪慢到哪里去的!” 陶允姜气咻咻地跺了跺脚,看上去有些薄怒。 方未寒急忙拉住了她。 “没没没,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小师傅天下 他连忙补救道。 “真的?” 陶允姜狐疑地看着他。 “自然是真的!如果不是真的,就让我今天晚上被口水淹死!” 方未寒单手指天,开始赌咒发誓。 旁边的萧槿听见这句话,白腻的脸蛋上突然一红,有些嗔怒地瞪了一眼方未寒。 这句话……怎么听起来这么让兔子不舒服呢? “嗯……好吧。回头你请我吃个几十顿馄饨的,我就原谅你了。” 陶允姜矜持地点了点头,转而也看向了温折雪。 “不过这温折雪的修为确实奇怪……未满二十便已经达到了五转境界,看起来还是五转巅峰。走的更是传说中的镜天道途。如此年纪,有这般修为,简直是……闻所未闻。” 她叹了口气。 “还好她没有修炼明武路径,要不然,我得被气死。” “确实。” 方未寒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所以说你刚才就是在嫌弃我对不对!” 陶允姜瞬间提高了声调,再次怒视着方未寒。 方未寒:“……” 完蛋,允姜变聪明了,都知道给我下套了。 这可怎么办? 这时,校场上漫天的星光却突然发生了变化,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只见那如同瀑布一般壮丽的星河缓缓凝聚成更加紧实的线条状,最后渐渐收束成了几百条星光丝线。 这些星光丝线悬浮在空中,与地面成垂直角度。 随着温折雪的手势摆动,这些丝线渐渐均匀分配给了每一名玄重卫,直直地冲着他们的天门穴。 这让很多玄重卫力士们不知所措,有人甚至已经将手腕按在了刀柄之上,警惕地看着头顶。 “敞开识海,不要抗拒。” 萧伏威的威严声音适时响起。 玄重卫们这才纷纷平静下来,安静地接受着精神问询。 看起来这就是萧伏威说的那种“特殊的手段”了。 方未寒这下彻底放下心来,他可以确定温折雪没有用这个丝线戳过自己。 原来读不了我的心啊,那没事了。 也是,本王的思想深不可测,心灵坚如磐石,岂是你想读就能读的? 他自鸣得意地想道。 温折雪闭着眼睛,星光在她周身闪动着,冷白色的绝色脸庞之上看不出喜怒。 片刻之后,她睁开眼睛,对着萧伏威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问询了。 萧伏威会意。 “你们当中,可有勾结拜火神教,残害同袍之人?” 他高声喝道。 “嗡!” 玄重卫们头顶的丝线颤动着,瞬间崩裂了一大片,而这种趋势还在不断延续着。 丝线崩裂代表着温折雪已经确认了此人的身份并无问题。 很快,场上的丝线便已经崩裂了半数之多。 “这什么情况?还有一半的人都和拜火神教有勾结?” 方未寒不禁有些疑惑。 “当然不是。” 萧槿拽着他的袖子,闻言有些好笑地晃了晃。 “精神问询可能因为很多的原因出现错漏,或者是你思路没跟上啊,或者是想别的东西去了,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情况嘛!” “玄重卫在吸纳成员的时候,都是要经过精神问询的,也会无可避免地出现这种情况。” “解决的办法也很简单,多来几次就是了。” 萧槿脆生生地说道。 方未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听起来像是一个提高置信度的过程。 果不其然,萧伏威很快便又进行了 “你们当中,可有勾结拜火神教,残害同袍之人?” 他的声音如同黄钟大吕一般,震人心神。 丝线又断裂了一些。 如此往复了好几次之后…… “嗡!” 最后的一根丝线在颤抖了几下,也崩断了。 在场所有的丝线全部断裂。 温折雪眉头微微一蹙。 她收敛了手中的星光,朝着萧伏威摇了摇头。 在场众人,都没有和拜火神教勾结。 方未寒咂巴了下嘴。 现在这事情可不好办了。 第155章 游说 “怎么可能?” 萧槿在一旁有些茫然地喃喃道。 “按照当时的那种情况,传递消息的人必定是玄重卫内部的人员啊。” 方未寒心中已然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想,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要和萧槿确认一遍。 “你确定其他的人没有时间和空间去传递信息吗?” 他问道。 “没有,二叔亲自发出的羽书,几乎没有人能够拦截我兰陵萧氏的青鸟。而且那只经过青鸟事后检查也没有发现任何的问题。” 萧槿皱着眉头,左手的食指在右手嫩白的掌心中一点一点的。 她思考问题的时候就喜欢这么做。 方未寒发现,他身边的这几个少女在思考问题的时候都或多或少地有一些下意识的动作。 像是萧槿会点着自己的嘴唇或者在自己手心画着圆圈。 而谢令婉则是会习惯性地用指关节轻敲桌子,或者去折磨那个可怜的月季。 至于陶允姜……她一般不怎么思考问题吧? 方未寒默默回想了一下。 小师傅思考问题的时候,似乎习惯于……抱着胸? 是因为自卑了,所以下意识挡住吗。 方未寒一个没忍住,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现在我们仍未知道允姜到底是裹了还是没裹。 如裹。 等到什么时候上手了问一问。 这些纷复繁杂的念头只是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逝,很快便又消散无踪。 方未寒听得萧槿继续分析道: “既然二叔那边不可能出问题,羽书传递过程中也没有问题,那么出问题的一定是在我们这边。” “段勘带走的那一个营团和萧弼没带走的那另一个营团之中的玄重卫将士们大多都知道我的行踪,他们发出羽书的概率最大。” “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人选了啊……” 萧槿突然愣了一下。 少女猛然抬头看向了方未寒,目光中有些难以置信。 “方哥哥,你不会在怀疑小竹吧?” 萧槿试探着问道。 方未寒:“……” 他哭笑不得地揉了揉萧槿的空气刘海,没好气地说道: “你想哪去了,我怀疑小竹干什么……她跟你一直在一起,也没那个时间啊。” “哦,也对。” 萧槿自言自语道。 “就按照小竹这个笨样子,连个丫鬟都当不明白,还当内奸呢。怕不是 方未寒不禁失笑道: “放心,我已经有了猜测了,而且是八九不离十的那种。” “什么什么?说来听听!” 陶允姜本来也是一头雾水,听见方未寒这话不禁眼前一亮,立刻兴奋地戳了戳他。 方未寒有些无语地看着她。 这小师傅八卦的性格估计是这辈子都改不了了。 上次自己看到她这个样子,还是在她向自己打听谢令婉的信息的时候。 “天机不可泄露。” 他高深莫测地说道。 “除非你叫我一声师傅……怎么样啊?” 方未寒笑吟吟地看着陶允姜,悠闲地背起了双手,看上去一点也不着急。 陶允姜深吸了一口气。 这个混蛋徒弟!又来这一套! 上次装死骗自己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呢。 这次休想! 不过陶允姜转念一想。 反正叫都叫了,也不差这一次了啊。 再说了,自己也不是诚心诚意地叫他,糊弄糊弄不也是可以的嘛? 这么一想,她瞬间豁然开朗。 方未寒本来也没指望陶允姜会喊自己师傅,他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正当他打算直接告诉陶允姜的时候,却听到: “师傅!” 少女清脆悦耳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给方未寒整懵了。 他僵硬地看了眼陶允姜,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小师傅是怎么回事? 要不自己喊一声乖徒弟?配合她一下? 这样自己应该不会被打死吧? “哎呀,喊完了喊完了,快说来听听!” 陶允姜不耐烦地催促道。 “哦,好。” 方未寒茫然地点点头,还是感觉有些不真实。 “你们还记得我这次来扶风的目的吗?” 他整理了一下思路之后,缓缓说道。 萧槿点了点头,咬着嘴唇,看上去有些疑惑不解。 “记得啊。” 她软糯地说道。 “方哥哥拉着我过来,不是要报复上原王氏吗?” “沙徐驿之中储存着大量益州和雍州之间的上原王氏往来书信备份,其中包含的龌龊事情肯定不会少,只要我们能够拿到这些书信,对于上原王氏来说将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方未寒笑了笑。 “但是你看我们达到既定目标了吗?” “似乎并没有……” 萧槿有些犹豫的样子,抿着粉唇认真数道。 “书信被拜火神教烧了、驿站破损严重不能再用了、驿站里的人也全都死光了……” “方哥哥的意思是……” 萧槿突然理解了方未寒话里话外没有说明的意思。 “没错,我怀疑这件事情可能是上原王氏干的。” 方未寒沉声说道。 “之所以温折雪的精神问询没有起到作用,应当是因为刚才那个问题的问法出现了偏差。” 方未寒说的这种可能,属实是让萧槿和陶允姜有些出乎意料。 “这不能吧……” 陶允姜惊声说道。 “上原王氏那边不也死了不少人吗?” “那些人算得了什么?其中又没有主家的成员。” 方未寒叹了口气。 “证明这件事情的最好方法便是让平江郡候再问一遍。” “我们这就去找他。” 萧槿和陶允姜对视一眼,也感觉到了这件事情的牵扯有些重大,也是不敢怠慢,纷纷跟着方未寒找到了萧伏威。 “萧指挥使,可否借一步说话?” 方未寒走到萧伏威身边,恭敬说道。 萧伏威此刻正在凭栏沉思着,面色阴晴不定 他闻言抬头看了一眼,见到来人是方未寒之后表情有所缓和。 “殿下,请。” 方未寒带着萧槿和陶允姜和他来到了一处僻静些的位置。 “萧大人,我认为这件事情背后另有玄机。” 方未寒低声说道。 “广陵王殿下有何高见?不妨说来听听。” 萧伏威闻言正色看向了方未寒,饶有兴致地问道。 “不知萧大人手中是否有证据表明……” 方未寒顿了一下。 “上原王氏与拜火神教之间有所来往?” 此话一出,方未寒明显能够感觉到周围的气氛陡然一凝,似有无形的压力自对面这个高大威猛的将军身上释放出来。 萧伏威沉默了一下。 “殿下应当知道,八姓世家掌握朝堂已久,使得整个大周的官场犹如一滩浑水。而唯有浑水,才能遮蔽上方的视线。” “自然也是有人希望将这摊水搅得更浑浊一些才好。” “我不希望看见这种事情的发生,殿下明白吗?” 他的话明显意有所指。 方未寒迅速将他说的话拆解成了几个意思。 有关于混水摸鱼的事情,萧伏威这是在说他知道上原王氏在背地里和拜火神教有勾结,但是这是大家的共识,不只是上原王氏,很多世家都在这么做。 方未寒想起了上次在外城区宋家帮的事件结束之后,萧绩通过玄重卫士兵给自己转达的那个调查结果。 上原王氏、范阳卢氏、河东裴氏都和宋家帮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毕竟有些事情官方处理不了的时候,他们需要这么一个叛军逆党作为暗地里的刀子。 而萧伏威在隐晦地表达了自己知道这件事情以后,又说自己不希望看见这种事情的发生。 这句话之中方未寒又读出了两个意思。 但是他说他“不希望”,而不是“尽力阻止”,这就表明了他暂时默认了这件事情。因为背后牵扯到的世家太多了,即使是兰陵萧氏也不能一意孤行。 其实还有 方未寒想明白了他这话里话外的含义之后,心中有了底。 不论兰陵萧氏立场如何,由于萧槿的关系,这萧伏威自己当前应当是可以信任的。 既然不会出现交浅言深的尴尬场景,那自己便可以说下一句话了。 于是他再度拱手说道: “那萧大人,玄重卫那百余名将士的杀身死仇,我们该向谁去讨要?” 他平静地说道。 萧伏威的眼神陡然锐利了起来,一双虎目死死地看着方未寒,似是在确认他这句话的用意。 方未寒毫不退让地回以目光,眼神平淡而坚定。 他这句话的意思是在提醒萧伏威,沙徐驿的事情,幕后黑手极有可能就是上原王氏! 为什么那些拜火神教教徒要刻意焚烧书信,摧毁驿站? 为什么他们选择了驿站作为埋伏地点? 为什么明明精神问询查不出来任何事情的前提下,玄重卫还是被埋伏了? 方未寒不能打保证说这幕后指使一定是上原王氏,但是他有至少八成的把握。 而方未寒不相信,他都能想到的事情,掌握了更多信息的萧伏威会想不到。 在精神问询没有成效的情况下,极有可能他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的性质,只是现在暂且按下不表。 所以方未寒说这句话还有一重意思: 玄重卫一共才一千多人,上原王氏一次就给你报销了十分之一,这已经算是重大伤亡了。 一名玄重卫的培养成本多高相信你比我还清楚,他们先动的手,已经是撕破脸皮了。难道你就这么无动于衷? 那你如何向剩下的这些将士们交代? 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有八成几率是上原王氏,但是你萧伏威在这里揣着明白装糊涂。那将士们总得有个交代吧? 你现在试图想往拜火神教上泼脏水已经是不可能了,因为你根本查不出来。 这精神问询结果还在这摆着呢。 玄重卫一直都不是雇佣兵性质,他是忠心耿耿的私军性质。 当外部矛盾无法转化成仇恨时就会内化变成强大的内部矛盾,到时候队伍人心散了,直接会动摇你兰陵萧氏的根基。 连自身的身家性命都无法保证的情况下,谁还会给你兰陵萧氏真心卖命? 方未寒相信,萧伏威肯定能听懂自己的言外之意。 两人之间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期。 萧槿在一边看看方未寒,又看看萧伏威,欲言又止的样子。 这一边是自己二叔,一边是自己未来夫君,她不知道该帮谁说话了。 兔子现在快纠结死了。 而陶允姜一头雾水,完全没听懂方未寒和萧伏威在说什么东西。 不过这并不影响她用一种半是欣慰半是爱慕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心上人。 我也不用明白这么多东西,有我的乖徒弟明白就行了。 到时候他让我砍谁我便砍谁,多轻松啊。 少女抱着长剑,美美地想道。 良久之后,萧伏威终于开口说话了: “倒是我心胸狭隘,识人不明了。之前一直小看了殿下,没想到殿下小小年纪,谈吐见识竟然如此不凡。” 萧伏威叹了口气,有些释怀地笑了笑。 他上次在浣楼门口就被方未寒摆了一道,当时只是觉得他有些急智和胆识罢了,于是特别留意了一下。 没想到啊,没想到,居然这方未寒能够想到这一层。 这么一对比,萧伏威不禁对于自己那个侄子更加地恨铁不成钢起来。 萧绩要是有方未寒这分析能力和大局观,老子能笑一辈子。 “那依殿下之见,现在这水已经浑浊了,那里面的鱼又该怎么办呢?” 萧伏威再度问道。 萧槿见到自己二叔终于是认可了方未寒的能力,不禁喜上心头,嘴角的笑意怎么掩盖都掩盖不住。 也不看看是谁选中的人! 我家方哥哥永远是最优秀的! 听到萧伏威发问,她不禁也将目光投向了方未寒。 “纸包不住火,水也总有蒸干的一天。” 方未寒笑了笑,终于说出了自己真实的目的。 “大禹治水,堵不如疏。今已阻塞万丈洪波,只待堰坝一毁,便可奔涌九州。” “萧大人,水已经浑浊不堪了。你有没有考虑过,浮上水面去换换气呢?” 他拱手拜道。 【圉正夜缒,留名千古。食其使齐,兔死狗烹。人不为己,所望于他人,当天诛地灭。】 【有关于辩论与游说,你获得了新的理解。】 【已掌握意象:自私】 【奖励:神光敛息术。】 【神光加身,敛息绝尘。内附玄奇变化之法与精妙收息之诀,相传为上古刺客绝学。】 第156章 后知后觉 方未寒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虚空中的这个面板,暗自撇了撇嘴。 开玩笑,我方未寒为国为民,这什么自私意象完全是在污蔑我。 本王一腔热血,两袖清风,效三皇之法,平四海之贼。追五帝之思,奋六朝之德。岂容你个小小系统在这里胡言乱语? 鉴定为跟云纾学的。 他低着头,作恭敬状,等待着萧伏威的回答。 方未寒刚才这句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他这次之所以要跟着萧槿一同来扶风郡,一个目的是要进行对上原王氏的报复,另一个目的就是要拉拢到兰陵萧氏的支持。 仅仅凭借他和萧槿的关系显然不够,因为现在执掌兰陵萧氏的人不是萧槿,是萧伏威和萧扬望。 方未寒也知道,现在自身的实力太过于弱小,可能不会产生让兰陵萧氏合作的意愿。 所以他只能借势。 借方遵的势。 无论方遵对他究竟持有一个什么态度,方未寒广陵王的封号可是货真价实的。这就表明了在旁人看来,方遵必定和自己是处在统一战线上的两只蚂蚱。 方未寒来之前并没有跟方遵商量过这件事情,但是他相信方遵倘若得知了自己做的事情后,肯定会支持自己的。 方未寒别无选择,他只是想活下去。 现在只等萧伏威的一个态度了。 萧伏威炯炯有神的目光沉凝了片刻后。 方未寒听得萧伏威说道: “殿下放心,我兰陵萧氏并非全是迂腐不化之蛮夷,自然会选择趋利避害。” 他笑道。 方未寒听见这话的一瞬间,便如同大仇已然得报一般瞬间松了口气。 他同意了。 不过萧伏威话锋一转,继而问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不知……殿下对于你和小槿的事情之间有什么想法?” 方未寒:“……” 他有些猝不及防,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下意识地转过头看了眼萧槿。 少女白腻的脸蛋上升腾起一抹红晕,匆匆忙忙地瞥了一眼方未寒之后,连忙推掉了这件事。 “哎呀二叔!这件事情还早呢!你着什么急啊!” 萧槿现在有些……不太想和方未寒这么早地确立关系。 这件事情她是有好好考虑过的。 萧槿不是不想和方未寒订下婚约,事实上她做梦都在想这件事情,恨不得直接和方未寒生米煮成熟饭。 但是现在的主要问题是,方未寒身边还有陶允姜和谢令婉这两个没比自己差到哪去的女孩子在看着呢。 要知道,自己和陶允姜能够保持现在友好关系的前提便是有谢令婉这个头号大敌的存在。 合纵抗秦,绝其于崤山长河,伺机西出函谷灭之。才是东方六国的可行的生存途径。 但是倘若自己在谢令婉退婚之后的这段空档期乘虚而入的话,是能够在进度上领先其他人一大截,不过也会丧失现在的结盟地位。 到时候不是合纵抗婉,就变成连横抗槿了。 这显然是萧槿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一个谢令婉她就已经应对得很吃力了,要是再来一个陶允姜这样的,说句话她估计都得被两人呛死。 敌不动,我不动! 萧槿虽然馋了很久,但是也知道这件事情不能着急。 事需缓图,欲速不达也。 “二叔,你要是再提这件事情,我可就生气了啊!” 萧槿摆出了一副嗔怒的样子,气呼呼地瞪着萧伏威。 显然,萧槿的话相当管用。 方未寒眼睁睁地看着萧伏威的气场一点点地委顿了下去,就像是从老虎变成了病猫。 没想到萧槿在兰陵萧氏的地位还这么高的吗? 他直接就是眼观鼻鼻观心,装死。 “好好好,不提了不提了。” 萧伏威连忙摆了摆手。 “你们自己多操心一点自己的事情也好。” 他轻咳一声,试图恢复自己的威严形象。 “殿下刚才说的话,我已经明白了,多谢殿下。” 萧伏威很是给面子地道了声谢。 方未寒不敢怠慢,连忙回礼正色说道: “平江郡侯客气了。” “嗯。” 萧伏威微微颔首。 在他们交谈的这一段时间里,玄重卫的方阵还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宛如一座座铁铸的雕像一般。 玄重卫之军纪严明可见一斑。 萧伏威拿起一旁的长刀,走到了温折雪身旁,敛正神色对她说了几句话。 温折雪平静的面容上波澜不惊,似乎对于他的到来早有意料。 她轻点螓首,长剑一挽,如同白练长河一般的星光再度从穹顶上落下。 星光弥散,又化作了密密麻麻的丝线,缠绕在每个玄重卫力士的头顶。 众将士有些诧异,不知道萧伏威又要干什么。但他们还是无声沉默地站在原地,敞开识海任凭星光探入。 萧伏威手中长刀吞吐着磅礴的血气光芒,其上隐隐有着猛虎咆哮声音流露。 他身周的压力越来越大,明武六转的气势几乎完全放出。 方未寒站在十几步开外,都能感受到那宛如实质一般的深沉压力,几乎像是一座大山横亘在他眼前一般,让人不禁生出敬畏之意。 可是方未寒却敏锐地注意到,就在萧伏威身旁几步的温折雪却仿佛没事人一样,丝毫没有受到萧伏威的气场影响。 她白璧无瑕的绝美容颜之上云淡风轻,闭着眼睛,浑身星辰光芒流转,仿佛已然隔绝了所有外部感知。 方未寒暗自心惊。 我草,这温折雪到底是什么怪物?明武六转的萧伏威身边都能站得住,跟个没事人一样? 不应该啊。 就算他是五转巅峰,也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难不成……她是装的? 看起来面色稳如老狗,实际上内心慌得一比? 方未寒越想越有可能。 据他所知,这种比较高冷的人,往往内心活动都不像是他们的表情看起来这般平静。 而且这类人一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死要面子。 想到这里,方未寒舒服多了。 萧伏威的气势已经提到了顶峰,这时他突然感知到了身侧温折雪那里传来了很是强烈的星力波动。 他用眼角余光看去,只见这位临渊阁御辰身后悬浮的那柄华美长剑上燃烧起了苍银色的火焰,给人以冰冷和炽热的双重感觉。 火焰燃烧起伏着,似乎看上去不太平静。 萧伏威有些疑惑,不过倒也没多想,只当是这位御辰大人心情不太好。 他向前一步,刀刃在地面上擦出了一道火星。 萧伏威的虎目扫视全场,那目光如同巡视自己领地的雄狮一般,充满了压迫感。 “你们之中,可有勾结上原王氏,暗害同袍之人?” 伴随着他一字一句地缓缓地说出了这句话,明武六转的气势也攀升到了顶峰。 校场上的玄重卫将士们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离他近的部分人甚至额角已然渗出了涔涔冷汗。 人在面对庞大压力的时候,会下意识地吐露真实想法。 “嗡!” 丝线再度一条一条地崩断,这次的速度比上一次还要快。 所有人的视线都在看着这些丝线,目不转睛地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这次用不着 ……除了一条。 那名玄重卫力士颓然地站在原地,似乎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章康,你……” 他身旁的人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们从未想到,这个平常和他们谈笑风生,共同经历过生死的战友竟然是上原王氏的间谍。 “轰!” 庞大的刀气洪流奔涌而出,在章康周围划出了一片真空空间,所有在这个空间内的玄重卫士兵都被推飞了出去。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萧伏威站在章康身前,冷淡说道。 “恳请指挥使大人……放过我的妻儿!” 章康盯着庞大的压力,惨笑一声说道。 “呵,那我恳请你,还给我那百余名将士的性命。” 萧伏威冷冷说道。 章康无言以对,只好低下头去。 他不敢看周围同袍或是震惊或是厌恶或是憎恨的目光。 “带走。” “是!” 章康被两名萧伏威的亲卫戴上镣铐,押解了下去。 萧伏威目送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远方,沉默不语。 他一跃而起,又回到了高台之上。 “在沙徐驿,我们失去了一百一十八位兄弟,这是玄重卫自成立以来从未有过的重大伤亡。” “上原王氏,勾结邪教,残害同胞,罪无可赦。” 萧伏威的语气冰冷无比,平静地说出了骇人听闻的话语。 “这仇,我们一定会报。但是不是现在。” “从今天起,玄重卫实行缄默,所有人不得将今日信息外传。” 萧伏威收刀入鞘。 “明白了吗?” 他平静说道。 “明白!” 众玄重卫高声回应。 方未寒在身后看着萧伏威的一举一动,他感到有些匪夷所思。 这萧伏威……就这么把这件事情说出去了? 他难道就不怕泄密吗? 上原王氏既然有能力安插章康,也能安插刘康、李康各种康,这件事情怎么能就这么轻易地公之于众呢? 难不成他有更深层次的用意? 堂而皇之的公布了和上原王氏的对立态度,这他妈的兰陵萧氏的立场究竟是什么? 他总不能真的要和上原王氏全面开战吧? “你在想什么?” 陶允姜见他眉头紧锁,于是走过来握住他的手,歪头问道。 “我在想……萧伏威为什么要这么做。” 方未寒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 “我还不能直接问他,难受啊。要是能直接问他就好了。” 这世界上有太多我们不能理解的事情,可惜不是每件事情都可以向本人求证的。 这时萧槿走了过来。 “方哥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其实,有件事情你不知道。” 萧槿拽了拽他的袖子后,轻声说道。 “二叔他……早就知道玄重卫之中有上原王氏的暗线了。” 方未寒:“?” “什么?” 他有些难以置信。 “那他为什么……” 方未寒突然闭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立刻陷入了沉思。 脑海中好像响起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有一条模模糊糊的暗线终于在他的心中浮出了水面。 我来梳理一下这件事情的始末。 王仲光蓄意报复,我和婉婉商量反击事宜。谢令婉使用金城北漠商路的经营权换来了一次萧伏威的人情。 这份人情被用来请动玄重卫查抄沙徐驿了,但是在沙徐驿之中受到了由上原王氏指使的拜火神教的埋伏。 如果萧伏威事先知道自己的玄重卫之中有上原王氏的间谍的话,那他为什么还要发出那道羽书? 这不是明摆着把自己一个营团的玄重卫置于极度危险的境地吗? 除非……他是故意让那个间谍听到的。 这是一次试探。 方未寒瞬间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信息。 恐怕兰陵萧氏与上原王氏之间早有间隙,这次萧伏威借着谢令婉提出人情的机会,向着上原王氏发动了一次小规模的试探。 如果上原王氏没有动手,那么萧伏威便可以确定,上原王氏与兰陵萧氏的关系尚在,他们还不想彻底与自己走到对立面上。 可是如今上原王氏动手了,还是动用了规则之外的极其血腥的雷霆手段。 他们不想和你玩了,并且掀翻了桌子。 一旦默认的规则被打破,那么仍然处在牌桌之上的每一位玩家都可以使出无底线的老千。 世家同气连枝,寒门忽略不计,这个世界上还能和上原王氏掰掰手腕的只剩下了皇族。 “草!” 方未寒突然暗骂一声。 他被萧伏威这老狐狸摆了一道。 既然萧伏威知道间谍的事情,那便肯定也知道自己送出去的这个人情究竟会产生多大的后果。 这样的话,他肯定早就做足了准备。 萧伏威肯定在事先就已经和方遵联系过了,立场估计是彻底倒向了皇室这一边。 那他刚才还说那一堆屁话干什么? 考验我是吧?拿我寻开心? 你他妈的…… 方未寒感觉到了一阵憋屈。 估计这老小子刚才看我一顿分析,内心已经是笑开了了。 怪不得他在我说完之后突然提到了我和萧槿的事情,原来是心满意足了隔着给我找补呢? 奶奶的,这萧伏威别看五大三粗的,还真有两下子。 方未寒咂巴了下嘴。 没事,你老小子玩我是吧?我还有一招。 他看向了萧槿。 少女此刻正靠在他的身旁,像是一只小狗一般沉醉地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 见方未寒看过来,她萌萌哒地眨了眨大眼睛,看上去有些羞涩。 方哥哥突然看我做什么? 他是要说些什么羞羞的话吗? 萧槿有些矜持地想道。 “小槿啊,你知不知道一个成语叫做‘叔债侄女偿’的?” 方未寒笑眯眯地问道。 萧槿:“?” 第157章 返程(月末 “我打算现在就返回长明。” 待到萧槿稍微恢复了下心情之后,方未寒向她和陶允姜说明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陶允姜和萧槿闻言都有些诧异。 “为什么?这么快?你的伤还没有完全好呢?” 陶允姜担忧地看着他,语气之中有些焦急。 “是啊,你精神上的伤势那么严重……” 萧槿的语气之中则更多是不舍与眷恋。 “没事,我神魂受的创伤大部分已经好了,现在顶多就是有点虚弱而已,不用担心。” 方未寒宽慰似地笑了笑。 他其实本来受的伤势主要在于因为恚龙噬尾术的发动而产生的血气亏空与时空诅咒状态。 血气亏空状态被萧槿的血给抹去了,而时空诅咒状态则是自己消失了。 方未寒现在还不知道怎么个情况呢。 这个东西难不成还会自主消失吗? 看上次云纾那个样子,应该也不是什么能够随手抹掉的诅咒吧? 毕竟恚龙噬尾术那么强大的效果,副作用要是很容易解除那岂不是无敌了? 明明自己睁眼前那四个字还明晃晃地在系统状态栏上挂着,自己睁开眼之后,那个状态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难不成我当时是梦中梦中梦? 方未寒想了想,决定忽略掉这个问题、 就当是神奇的海螺姑娘帮我消除掉了吧。 “你们两个在这里多待一会儿,知道吗?” 方未寒看了看对面两个绝美的少女,叮嘱了一句。 “我可以回去,你们可不能回去。” “萧伏威现在应当已经命令玄重卫去封锁消息了,所以我们当中需要有一个人去出现在公众视野之中表明局势。” “这件事情因我而起,显然我是那个最佳人选。” 方未寒沉声说道。 “嗯,我明白,正好这段时间我和姜姜会对整个雍州的拜火神教势力进行一次彻底的绞杀。” 萧槿深吸了口气,郑重地点点头。 “就算上原王氏是幕后黑手,这件事情也是拜火神教的人出的力,他们必须死。” 萧槿冷声说道,语气中是无边的森寒。 直到这时,她的身上才终于有了些许兰陵萧氏族人的影子。 陶允姜没有说话,只是绷起了俏脸,目光冷淡无比。 显然她这两天在杀了不少人之后,还是没有消解心中的怒火。 只差那么一点点,她的宝贝徒弟就要死在拜火神教的人手里了。 这让陶允姜如何能够原谅他们。 还有上原王氏那群畜生…… 祈苍剑微微颤动着。 “都消消气,这种事情出现是我们都不想看到的,我觉得应该没有下一次了。” 方未寒轻声安慰道。 其实这次的事情本质上来说,应该是上原王氏突然发难造成的严重后果。 萧伏威根本没有想到,上原王氏真的连他的一丝一毫面子都不给,显然是没有把他,没有整个兰陵萧氏放在眼里。 兰陵萧氏掌管玄重卫和司隶校尉数百年,这数百年间,没有一天上原王氏不在谋划着将这两支部队据为己有。 毕竟一个掌管天下官员任免选拔的上原王氏,倘若再获得了监察文武百官的权力,那可就真的是再无敌手了。 所以兰陵萧氏和上原王氏的对立无疑是最深刻的。 这也是为什么方未寒一直在努力和萧伏威搭上关系。 不过现在看来应当是不用了。 方未寒想到了萧伏威最后那别有深意的笑容。 他绝对已经和方遵达成了什么秘密协定,兰陵萧氏已经彻底倒向了皇室这一边。 这样的话,自己活下来的概率便又大了几分。 自从这件事情之后,方未寒心底总有种黑云压城的感觉,就好像自己看不见的黑暗之中会随时射出来几支利箭将他刺穿一般。 上原王氏的下一次行动可能就在眼前,他必须争取来更多的存活空间。 想到这里,方未寒再也坐不住了。 “那行,你们两个好好处理拜火神教的后事,我们长明再见。” 他站起身说道。 “诶……不告个别什么的嘛?” 陶允姜懒洋洋地举起手,娇憨地问道。 “就是就是,方哥哥是不是不爱我们了。要是我们贸然打扰了你,或是耽搁了你的行程,倒也不必告别的……” 萧槿也是皱起细眉,委屈兮兮的。 “不是都刚亲过吗?” 方未寒无奈不已。 “行行行行……” 他走上前去,在两人脸颊上迅速地各亲了一口。 陶允姜猝不及防下被他亲到了,瞬间大怒。 “你要死啊!” 她捂着自己的微红脸蛋,羞愤不已。 “哪有这么告别的?” “送别之前,亲一下有什么不合理的?” 方未寒诧异问道。 “可是……可是……” 陶允姜看了看萧槿,却发现她好像似乎并没有什么愤怒的情绪。 她只是捂着自己滚烫的白腻脸蛋,痴痴地笑着,一副情根深种的模样。 陶允姜:“……” 她想起来了刚才的那个场景。 这个小槿不会真的…… “完蛋,小槿好像傻了。” 陶允姜有些难过地说道。 “这几天你多照顾下小槿。” 方未寒看着陶允姜再度叮嘱道。 “她是刚刚接触玄重卫的各项事务,你在旁边帮着她一些。” “嗯,我知道的。” 陶允姜认真地点了点头。 “行,那我走了。” 方未寒对着二人点了点头后转身离去。 “方哥哥,记得在长明等我们回去!” 萧槿回过神来,连忙喊了一句。 “嗯,我会的。” 方未寒轻笑道。 “我这次又不在你身边,不要再惹出来什么事情了!” 陶允姜也是教训了一句。 “不会的,师傅放心。” 方未寒最后和两位对视了一眼,将她们眷恋的眼神刻在了心底。 他转身出门,走出了这方小院。 …… 方未寒并未直接离去,而是先去和萧伏威见了一面。 “殿下这是要走了?” 高大威猛的将军露出一抹笑容说道。 萧伏威现在见到方未寒的表情可谓是和刚见到方未寒的表情天差地别。 刚开始是带着些许审视和冷漠,现在看方未寒就跟看自己亲儿子一样。 方未寒看见他这个样子就忍不住来气。 他知道为什么萧伏威是这种表情。 妈的,这老小子肯定是一早就倒向了皇室,现在萧槿和自己之间还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亲上加亲了属于是。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昨天看着自己在那里表演了半天装高手,现在心情肯定好得不得了。 方未寒恨得咬牙切齿。 自己早该想到的,当时在梦境里萧槿说兰陵萧氏在太康之乱之中伤亡惨重,主家成员更是只剩下了她一人的时候,自己就应该反应过来兰陵萧氏的立场是什么了。 不过想到这里,方未寒的怨气倒是没那么重了。 至少,他们也对得起自己的地位和身份,更对得起大周皇室与国家。 “没错,长明那边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回去处理,特地来和将军道别。” 方未寒抱拳说道。 “嗯。” 萧伏威点点头。 “我已经命人封锁了这件事情的消息,还望殿下回去之后切莫张扬。” “上原王氏根基深厚,绝非我等一日可以撼动,不如暂且蛰伏,静观其变。待到时机合适再行雷霆一击。” 他缓缓说道。 “将军所言甚是。” 方未寒拱手答应下来。 “可若是上原王氏执意孤行,重演像今日这等惨剧,将军认为我该当如何?” 他话锋一转,昂首问道。 萧伏威挑了挑眉,单手按在了刀柄之上,不怒自威的气势瞬间流露而出。 “若是如此,那殿下应当知道怎么办吧?” 萧伏威平静说道。 “我观殿下在沙徐驿的风采有几分当年太祖的影子,此等事情,应当不需要萧某指手画脚。” “殿下记住,兰陵萧氏从来不是上原王氏的附庸。玄重卫,也不是禁军的一部分。” 方未寒沉默了片刻后露出了笑容。 “好!” 他对着萧伏威深深一抱拳,这次带上了真心实意。 “多谢指挥使大人。” 萧伏威满意一笑,微微颔首。 “嗯,玄重卫刚刚折损了一百多名将士,还要负责雍州的魔教清剿事宜,任务相当重,殿下回长明的路上实在是抽不出人随行保护了,望殿下见谅。” “没事,我这次一个人回去反而目标更小,不容易走漏风声。” 方未寒倒是不怎么担心自己回去路上的安全问题。 顶多半天的路程,并且马上就要进京兆地界了,经过了沙徐驿的严重损失后,雍州的拜火神教残党也根本不可能对他再有什么威胁。 而且这次就他一个人,他也没跟别的人透露自己的行踪,只有萧槿、陶允姜和萧伏威三人知道,他们三个肯定不可能是上原王氏的叛徒。 方未寒是这么想的,不过萧伏威却是笑了笑。 “也许殿下还有更好的选择呢?” 他笑呵呵地说道。 方未寒:“?” 什么意思? 你是说让我坐高铁回去? 可是见萧伏威一副天机不可泄露铁了心要当谜语人的样子,他只好行礼告退后离开了房间。 奶奶的,该死的谜语人,说啥都要藏三分。 “呵,萧伏威是吧,你给本王等着,等我修为有朝一日超过了你,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在心中碎碎念着。 方未寒从太守府出门之后,一路并未打扰任何人而是来到了扶风郡城墙外。 这旁边有一家客栈,他打算在这里租一匹马赶回长明城。 这家客栈上挂着大大的“周”字,是周家客栈。 这玩意开得全国遍地都是,几乎可以算的上是这个时代的最大连锁酒店。 像是马匹租赁、南北漕运、海路水运……这些物流方面的事情全归汝南周氏所掌管。 客栈只是顺便的业务而已。 “奶奶的,刚才出来得太急,忘了从萧伏威那里顺一匹马了。” 方未寒嘀咕了一句。 他刚准备走近这个马厩,眼角的余光便看到了一抹白色的身影。 方未寒:“?” 他转身看去,只见临渊阁的御辰大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客栈门口,此时也在默默地看着他。 方未寒有些懵逼。 草,这温折雪怎么神出鬼没的? 不过说起来,人家救了自己一命,自己貌似到现在都没有正式说过谢谢来着…… 方未寒犹豫了一下后便走上前去。 “温仙子,多谢你那日在沙徐驿及时出现救我一命,否则我此时多半已经成了那魔教妖人的刀下之鬼了。” 他拱手说道。 温折雪还是默默地看着他,清冷的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方未寒突然反应了过来。 哦对,萧伏威好像说临渊阁门人因为身上牵扯因果太过重大,不能随意说话来着。 方未寒拍拍脑袋。 他掏出了一块灵石板。 这玩意是他当时在擎火书院时候抄书用的,效果可比什么垃圾黑板和多功能白板好多了。 不需要颜料,书写方便,且可以随意擦拭。除了贵之外没有别的缺点。 “忘记仙子不能说话了,我这有一块灵石板,仙子可以用写的。” 他讨好似地将石板递过来。 温折雪:“……” 宛如九天仙子的少女低头瞥了一眼他递过来的灵石板,蛾眉微不可察地轻轻皱了一下,似是有些无语。 不过她还是伸出手接过了这块石板,在上面写道: “要和我一起回长明城吗?” 温折雪的字写得十分仙气缥缈,笔锋行走之间字迹连绵不绝,这种似粘非粘的笔画最是考验一个人的心性。 方未寒练了十几年字都写不出来这种,她随手一写都能成艺术品了。 “和你一起回去?怎么回去?咱们租一辆马车吗?” 方未寒有些疑惑地问道。 “我有凤凰。” 她歪歪头,动笔写道。 方未寒:“……” 草,忘了这件事情了。 “那你的凤凰呢?” 他向着天上瞅了瞅,又向温折雪身后看看,没有发现凤凰的踪迹。 “看后面。” 少女再度写道。 方未寒疑惑地转过头去,就和一双闪烁着苍蓝色火焰的狭长眼眸对上了视线。 那只硕大的凤凰和他贴得极近,方未寒在它庞大的身躯面前显得十分渺小。 他被吓了一跳,差点就要拔剑了。 这他妈臭鸟怎么和她主人一样神出鬼没的? 它不用喘气的吗?真是吓死本王了。 果然不愧是温折雪这幽灵女鬼教出来的鸟。 御辰大人的素白拳头又紧了紧,微微深吸了口气。 “上来。” 温折雪在石板上写道。 方未寒总感觉她这次写字的笔迹似乎跟刚才有些不太一样了。 似乎……有些杀气? 少女轻身一跃便落到了凤凰的背上,用眼神催促着方未寒。 明明周围人来人往,但是大家似乎都对这么大个凤凰视而不见一般,自觉地避让开来。 这镜天的秘法当真恐怖。 这种东西当时要是给了我多好,我就能堂而皇之地溜进皇宫了,那里还用得着找赵二爷做项目方案规划…… 方未寒有些艳羡地想到。 “我就这么站上去就行是吗?” 他试探性地爬上了凤凰宽大的背,顺便摸了摸凤凰身上冰蓝色的毛。 这毛摸起来还是很舒服的,有些像是鸭子的毛,不知道能不能做成羽绒服…… 温折雪的小手背在身后,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坐稳了。” 她晃了晃手中的石板,只是这么写道。 “坐稳了?可我在站着啊……” 方未寒话都没说完,身下的冰蓝色大鸟便猛地振翅一飞冲天,速度快得就像是过山车一般。 几乎是瞬息之间,他便从地面之上来到了高空之中。 “我他妈……” 方未寒的话被冰冷的空气噎了回去。 地面上的走过的行人似有所感地抬头看了眼, “你刚才听没听到什么声音?” “没有啊,你听错了吧?” “怎么可能?那人叫得跟杀猪一样,我听得都难受……” 第158章 进去了 156进去了 我正在尽力捞,短时间内估计是看不到了。 如果现在就想看的话,应该不用我教你们怎么做吧? 第158章 动物朋友 高天之上的狂风呼啸着从方未寒的耳边拂过,冰冷的气流冲撞着他的护身血气。 要不是有这一层护身血气,方未寒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是已经被冻成冰棍了。 他现在以一种十分不雅观的姿势趴伏在凤凰的背上,双手紧紧地揪着它背上的羽毛。 其实方未寒内心是极度不想抱着这个凤凰的。 这凤凰似乎是冰做成的一样,冷的不行。他贴着这玩意就跟贴着个大冰块一样,脸都被冻成了青紫色。 不过方未寒别无选择。 如果他不抓着这个凤凰的羽毛,他估计现在已经被甩下去了。 在被甩下去和挨冻之间,方未寒只好苦涩地选择了后者。 他顶着凛冽的狂风,勉强睁开眼睛看向了前方的温折雪。 温折雪左手横于胸前,掌心浮动着一团星辰模样的能量,延伸出去形成了一道星力光幕,隔绝掉了身前的大部分狂风。右手提着那柄华美无比的长剑,剑尖上似有苍银色火焰在燃烧。 她站在凤凰的背上,金银二色在她身前铺开,仿佛交织成了辉煌的画卷。 真他妈好看。 和后面的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虽然温折雪把他带回来是出于好心,节约了他很大一部分的时间成本,同样也免了去考虑他在路上的安全问题…… 虽然她确实没什么义务去帮自己遮挡这个狂风,坐在凤凰的背上飞行可能就是这么难熬…… 虽然温折雪确实相当漂亮,身上的气质更是如神女临尘,清绝飘逸,令人看了便自惭形秽…… 但是! 方未寒就是觉得她是故意的。 这种感觉很没有来头,就是突然出现在方未寒的脑海中久久盘旋不掉的一个念头。 他自认为不是什么心胸狭隘之人,按道理说这温折雪明明帮了自己,为什么自己却认为她是故意整自己呢? 她也没有故意整自己的理由啊…… 方未寒突然愣了一下。 她……应该……不能……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吧? 草。 他的表情瞬间变得十分精彩。 萧伏威说,临渊阁这种精神问询方式需要有特定的手段才能产生效果。 方未寒一直以为的特殊手段是在校场上温折雪对那群玄重卫用出的那个丝线。 但是谁也不能保证就没有别的手段也能达到目标了呢? 他是没有接触过那种星辰丝线,但是保不准没接触过别的东西啊。 临渊阁又是一个手段十分诡异的宗门。 方未寒原本很坚定的内心现在也开始打鼓了。 要不……做个小实验? 他在内心暗自盘算着。 我在心里再骂她两句,看她有什么反应? 这个念头在方未寒脑海中只是出现了一瞬间就被她放弃了。 算了,没有意义。 而且我还在人家凤凰上面呢。 忍一忍。 他朝着自己衣服领子里缩了缩。 温折雪指引着凤凰前行的方向,素白的流苏在烈风中纷飞舞动。 她清冷的容颜上看不出有任何情绪波动。 良久之后,少女手中光华流转,星辰光幕默默变大了些许。 …… 经历了一段时间的高空飞行后,凤凰终于降落到了地面上。 方未寒从凤凰背上滚落下来,狼狈不堪地摔倒,双手撑住地面。 “多谢温仙子载我一程。” 他有气无力地感谢道。 温折雪轻轻颔首。 “不知仙子此次来我大周长明,可有安身之处?” 方未寒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得益于明武修士强大的恢复能力,他现在的状态已经好了很多。 温折雪犹豫了一下后,在灵石板上写道: “东城青云观。” 方未寒愣了一下。 这地方似乎就在广陵王府附近啊? 自己小时候还跟谢令婉萧槿去那里玩过来着。 可是你温折雪不是临渊阁的人吗?怎么住在道士待的地方了? 而且这个青云观还很不一般。 这个青云观的观主似乎是天阙白袍之一的“鼎剑”罗天罡。 奇怪…… 难不成逍遥宗和临渊阁的关系很好吗? 方未寒有些疑惑。 不过这种宗门之间的事情也不是他一个俗世王爷能够管得了的。 “这地方离我广陵王府不远,温仙子若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常去王府做客。” 方未寒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我那里有好多好吃的点心。” 温折雪平静的面孔上十分罕见地出现了一丝情绪波动。 她蛾眉轻蹙,刚要写些什么,旁边的凤凰便有了动静。 它从一只巨大的猛禽形态缩小成了麻雀大小的袖珍凤凰,看上去萌萌的。 小凤凰飞到了温折雪的肩膀上,用翅膀蹭了蹭她的脸。 “嗷。” 它叫了一声。 方未寒从来没听到过凤凰叫。 凤凰是这么叫的吗? 怎么感觉这鸟好胖的样子,倒是有点像田鸡了…… 温折雪平常是咋喂出来这么胖一只鸟的? 方未寒有个坏习惯,就是观察力太强,总是容易多想。 这也不怪他,毕竟记忆融合之后面对的人和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他观察力不细致一点可能都活不到现在。 不过有时候在心里藏着太多东西也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他瞬间反应过来。 这温折雪……应该没有在读我心吧? 他抬起头悄咪咪地观察了两眼,看不出来她的表情有什么异常。 此刻的少女正忙着应对肩膀上跳来跳去的那只凤凰。 凤凰的翅膀在她如同明月般皎洁的脸蛋上蹭来蹭去,像是在撒娇。 温折雪显然很不适应这种行为。 她轻轻咬着嘴唇,伸出手将这只胖鸟往一旁推了推,总是面无表情的俏脸上显着一丝无奈。 “不许动了。” 她眼眸中银色光芒闪动,轻声开口说道。 温折雪的声音很是好听,如寒泉漱石一般清脆悠远。 听到这个声音的一瞬间,方未寒还稍微反应了一会儿这是谁在说话。 他还以为是这个胖鸟在说话来着。 结果到头来发现竟然是温折雪。 我草,她说话了! 方未寒目瞪口呆。 真是医学奇迹。 不过更让他惊呆的事情还在后面。 在温折雪说完这句话之后,那凤凰竟然就真的一动不动了,保持着金鸡独立的姿势,像是一座凤凰雕塑一样。 方未寒:“???” 这什么? 言出法随? 看着方未寒目瞪口呆的表情,温折雪犹豫了片刻,拿过石板写道: “我身上具有因果的力量,随意一句话便有可能对于身边人的命运产生不可逆的影响。” 方未寒连忙诚惶诚恐地点了点头。 在见识到了这近似于言出法随的能力之后,他现在是恨不得给温折雪磕两个。 姐姐,绕我一条狗命。 方未寒感觉自己这辈子可能就完了。 从今天起,我就是温折雪的狗了。 感受着心底传来的思想波动,少女的嘴角稍稍扬起了一丝极细微的弧度。 她伸出手,星力如水般涌出,拂过胖鸟的身躯。 “嗷……” 它又能动了,发出了一声有气无力的鸣叫。 温折雪顺了顺胖鸟的毛后,便对着方未寒行了个礼。 “再见。” 她轻轻写道,顺便将石板递还了回来。 方未寒却一把将石板推了回去。 开玩笑,好不容易找到条大腿,不抱上怎么行? 那该死的格物致知系统怎么还不蹦出来给我添加格知对象? 方未寒不禁有些疑惑, 按道理说现在应该是已经加上了啊,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难不成是亲密度不足? “这石板仙子就先收着吧,方便我们下次再用。” 方未寒迎着少女不解的目光,笑容满面地解释道。 “仙子救了我一命,我暂时没有什么能够回报给你的,可是我家里就是好吃的甜点特别多。” 他抱拳说道。 “我会去白云观看望仙子的。” 方未寒认真说道。 温折雪还没什么反应呢,旁边的胖鸟就先跳了出来。 “嗷!” 它再度可怜兮兮地叫出声,蹭了蹭自己的主人。 少女刚想摇头拒绝,见这只鸟又要闹事,现在也只得作罢。 她沉默了片刻后微微颔首,青丝如瀑垂落在腰际,她看向方未寒的眸光柔和了不少。 至少不是刚开始那种看陌生人的眼神了。 方未寒也终于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那温仙子,再见。” 他笑着说道。 温折雪再次行礼,身影便如同泡影一般消散在了原地。 她原本站立的位置只留下了一阵莫名的清香。 方未寒轻舒了口气。 好,这件事情也做完了。 这么来看,去了一趟扶风郡,自己的收获还是挺多的。 首先是处理掉了上原王氏的事情,将王仲光给自己的报复原封不动地奉还了回去。 ……至少从结果上来看是这样的,毕竟损失都在玄重卫那边,自己倒是没损失什么东西。 不过这中间的过程有些曲折罢了,但还是完成了我和婉婉刚开始的既定目标。 其次是成功地拉拢到了兰陵萧氏进入皇室阵营,极大地增加了自己的生存可能性。 不过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兰陵萧氏其实也不是自己拉进来的。 毕竟萧伏威这个老王八蛋肯定在之前就和方遵之间达成了什么秘密协定,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 更确切的说法应该算是,自己探明了兰陵萧氏的立场,这样在和上原王氏的对抗之中又多了几分底气。 最后是和萧槿的关系取得了突破性进展,并且成功地让陶允姜和萧槿之间和睦相处了。 原本是这种关系,现在变成了那种关系。 那么自己和兰陵萧氏的利益就产生了更加严密的绑定,这样也会增大自己的政治分量。 “面板。” 方未寒轻声说道。 湛蓝光幕展开,小字若隐若现。 【姓名:方未寒】 【身份:广陵王、世外之人】 【修为:明武三转巅峰境】 【格知对象:陶允姜、谢令婉、萧槿】 【已知意象:美、绝境、自私】 【已知精通:清浊化生法、玄冥落日术、神光敛息术、恚龙噬尾术、凝云蓄雨术、剑技·回雁断山、明皇剑经、周剑】 方未寒看着这个面板,内心默默开始盘算起来。 虽然这次扶风之行收获颇丰,但有些遗憾的是,自己又经历了一次生死绝境,修为却依然没有突破明武三转的巅峰境界。 究竟要怎么样,才能突破到明武四转呢? 他终于是感觉到了一丝焦躁。 我的武道真意究竟在哪?或者说,我的执念究竟是什么? 方未寒闭上眼睛,内视自己的气海丹田,他能够明显地感觉到,已经有武道真意在凝聚了,但是似乎只凝聚了一半左右。 如果用一个很形象的比喻的话就是: 他现在处在明武3.95转的位置。 就差那最后的临门一脚,却始终无法踏出这一步。 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武道真意还能凝聚一半?这玩意不应该一蹴而就吗? 他从未听说过谁的武道真意还能凝聚一半卡住的情况。 妈的,再这样下去,云纾这辈子都活不过来了。 方未寒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得到图书馆里去找找资料,看看这个诡异的状态该怎么处理。 他暂且按下此事,视线继续向下扫去。 状态栏是空的…… 嗯,神奇海螺帮我把时空诅咒解了。 格知对象没有增加,这垃圾系统不知道为什么没把温折雪给舔上去,太不智能了。 意象里少了个执念,多了个自私,因为那天关于萧槿的回忆。 方未寒的眼神阴沉了一瞬。 按照那天回忆里萧槿所说的,自己还真是死在了太康之乱的乱军手里。 只不过这个乱军是自己人。 谢韬…… 任凭方未寒怎么想,都想不到原来的自己竟然是死在了谢令婉的父亲手里…… 自己该怎么跟她说一下这件事情呢? 方未寒叹了口气。 他又继续向下看去。 精通这一栏里,排列顺序似乎不太对劲。 方未寒老早就发现了,这个精通的排列顺序似乎并不是按照习得时间前后排列的,好像是按照层级位阶高低排列的。 方未寒原本以为是恚龙噬尾术排 甚至玄冥落日术和神光敛息术的排名也在恚龙噬尾术之上。 更加夸张的是,陶允姜教给自己的那招回雁断山竟然位阶要高于明皇剑经。 那岂不是说,等到陶允姜再修炼个几十年,巅峰状态的方乾义都未必打得过她? 方未寒想了想,觉得应该是由于明皇剑经有六招,前几招位阶低一点,后几招位阶高一点,综合起来没有回雁断山高。 要不然这也太骇人听闻了。 至于这个神光敛息术…… 方未寒眼神微动,信息洪流便在脑中炸开,他瞬间理解了这个神光敛息术怎么用。 这套功法有两种效果。一为敛息,二为神光。 其一是潜踪敛息,可以大幅度收敛使用者的身上的力量波动,并且让他人无法窥探自己的修为境界。 其二为神光变换,可以将使用者幻化为一种习性最为接近的动物。 两者配合使用,效果更佳。 “听起来这玩意似乎是从南疆传过来的,某种动物神灵的功法。” 方未寒默默想到。 他准备试验一下这个所谓的神光敛息术的效果有多好。 首先,他得变成一只动物。 “我是什么动物?应该不会给我变成鼠鼠吧?” 方未寒有些不安地想到。 鼠鼠是很可爱,但是变成鼠鼠未免有点…… 或者是舔狗?哈巴狗?这也不太好吧…… 万一给我变个海豚啥的,这周围也没有水,我会不会憋死啊? 能不能变一些比较帅气的,像是边牧什么的,比较符合我的形象。 还行,这神光变换不需要脱衣服,这一点我给一百分。 他默默发动了功法。 方未寒突然感觉到世界在他面前似乎变成了另一番模样。 “喵?” 他舔了舔爪子。 草,猫? 猫也不错,至少比鼠鼠强。 我好像变成猫了,不过是什么猫呢? 他走到了旁边的水坑处,瞅了一眼。 深蓝色眼睛,棕色三角耳朵,短鼻子,体态修长,满身白毛,尾巴很蓬松。 这似乎是布偶啊? 方未寒眨了下眼睛,很是满意。 本王变成猫都这么帅。 他得意洋洋地想道。 第159章 再见谢令婉 方未寒绕着水坑打转,通过水面的反光看了看自己全身的外貌。 还行,变成的这布偶猫我能给他打八十分。 剩下的二十分是因为这布偶看上去有点憨,不太符合本王英明神武的气质。 他看了一眼自己那个蓬松的大尾巴,顿时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 人不能用舌头舔到自己的胳膊肘,就像猫不能舔到自己的尾巴。 ……不能吗? 布偶转着圈尝试了一下,试图去咬自己的尾巴。 似乎还真不可以。 方未寒猛然惊醒过来。 草,我他妈是人不是猫,怎么做出来了这么蠢的动作。 他连忙解除了神光变换形态。 每个男人都应该有过那么一个奇怪的念头。 毕竟,人为什么不可以? 但是由于身体柔韧性的原因,那种高难度动作一般是完成不了的。 听说有天赋异禀的哥们可以实现,反正方未寒是没有见到过。 猫就不一样了。 方未寒刚才估计了一下,猫应该是可以舔到的。 啧。 奇怪的知识又增加了。 他转身离开了这处空地,朝着长明城走去。 这么多天没回家了,得赶紧看看什么情况。 …… 方未寒刚一进王府,便开始喊着赵二爷的名字: “二爷?你人呢?我给你带了扶风的好酒!” 他大喊道。 果然,赵二爷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闪现到了方未寒身前。 “还是殿下好啊!老赵愿为殿下肝脑涂地!” 赵二爷热泪盈眶,看上去感动得要哭出来了。 他一边抹着眼角的小珍珠,一边偷看着方未寒,同时伸出手大拇指和食指搓了搓。 方未寒:“……” 他一脸无语地从空间灵戒里拎出来一坛酒扔给了赵二爷。 这是他从扶风太守府的库房里随手顺来的。 “我不在的这两天,王府里的情况怎么样了?” 方未寒问道。 “没什么变化。” 赵二爷掂了掂那坛酒的重量,啧啧感叹了一句,看上去很是满意。 “自从那天殿下走了之后,上原王氏也没见对咱们王府有什么动作,我看殿下是担心过度了。” 嗯,这就对了。 方未寒暗自点头。 他们当然没什么动作,因为他们的主要精力都放在扶风郡那边了,再加上自己也不在长明城,哪里还有闲工夫来针对王府搞破坏。 “上次的那件事情,后来处理地怎么样了?” 方未寒再度问道。 “凝白已经安抚好了那几个伙计和掌柜的家人,天街上的那两家铺子收拾好之后又重新开业了,不过这生意可能会受到一定的影响。” “毕竟前些天出了那档子事情,估计也是在周围那一片传开了……” 赵二爷叹了口气,看上去有些肉疼。 他的酒钱可都要从这收入里面出来着,要是王府的铺子生意不好做,凝白那边肯定也不会让他好过的。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方未寒低声说道。 他现在一想起来那名被鞭杀死的掌柜,心中便无法遏制地涌起一股怒火。 王仲光这个草菅人命的畜生。 有朝一日,自己一定会亲手砍了他的脑袋。 “对了殿下,这几日您在扶风郡的行动一切顺利吗?怎么那边也不见传个信回来?” 赵二爷有些疑惑。 扶风郡离着长明城算是很近,也就两三天的脚程。 殿下出去都五天了,他却没有听说过扶风郡那边传回来的任何消息。 这真是见了鬼了。 难不成殿下只是去扶风郡玩了一圈,什么都没干? “挺顺利的。” 方未寒有些高深莫测地笑了笑。 “只是天机不可泄露,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天机有啥不能泄露的,机机都能泄露……” 赵二爷大大咧咧地说道。 方未寒:“……” “滚蛋,真粗俗,本王不跟你这老家伙同流合污。” 方未寒没好气地说道。 他撇下赵二爷不管,便打算回房间休息一会儿。 刚才在凤凰背上可把他给冻死了。 这人所处的环境忽冷忽热,就是容易犯困。 “对了,凝白呢?怎么不见她过来?” 方未寒突然想起来了这件事情。 往日里凝白是 “哦,凝白丫头这几天好像和你那位前未婚妻走得挺近,时不时就被叫过去交流感情。” 赵二爷迫不及待地拆开酒坛的封口闻了闻。有些陶醉地长舒一口气。 “好酒啊!” “什么?” 方未寒闻言有些懵逼。 谢令婉找凝白干什么?她不会是要从凝白嘴里套我的话吧? 套什么话? 他的大脑开始急速运转起来,思考着谢令婉这个举动的目的是什么。 每次婉婉的一个小小的举动都会引发的一连串的猜疑,这几乎是已经刻在基因里的本能。 不是方未寒心思素质不强大,而是谢令婉实在是太可怕。 你要是不认真对待她的每一个细微的举动,轻则哄不好,重则阴阳怪气。再严重点,方未寒就得去跪地求饶了。 方未寒迅速过了一遍近些天他干的事情。 和小师傅联络感情、和小槿联络感情、和浣楼姑娘们联络感情…… 嗯,剩下的基本没什么了。 他发现这些事情谢令婉基本上都已经知道了,再问凝白也问不出来什么东西。 看起来这次应该是虚惊一场。 方未寒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凝白却急匆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殿下!殿下终于回来了!” 她小步跑过来,拉过方未寒的胳膊便检查起来,似是在确认他有没有缺胳膊少腿。 “哎呀凝白姐!你是我姐姐,又不是我娘,快松开快松开……” 方未寒哭笑不得地挣脱开了她的胳膊。 “这不是……殿下太久没回来,我都要担心死了。” 凝白有些不好意思地松开了方未寒的胳膊。 “听说你这两天总是被谢令婉叫过去?她找你干什么?” 方未寒有些好奇地问道。 “我正要说这件事情呢殿下。” 凝白连忙说道。 “谢小姐正在殿下的房间里等着您呢,殿下还是快些过去吧?” 方未寒:“?” 他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什么我的房间……” 他一脸懵逼地重复了一句。 “你是说我王府的房间吗?” “对啊!殿下快去吧,谢小姐等了有一会儿工夫了呢!” 凝白催促道。 方未寒都惊呆了。 不是,这里是广陵王府吧?不是陈郡谢氏的府邸吧?怎么这婉婉还能随意出现在这里的? 还是在我的房间?这合理吗? “不是……她是怎么进来的呀?我不是都退婚了吗?你们怎么还给她放进来了?” 方未寒无语问道。 “就是啊凝白丫头,要我说人家陈郡谢氏都看不上咱们,你一天天的给她往咱们府里领干什么?” 赵二爷悠然自得地喝着小酒,也在一旁添油加醋地补充道。 凝白有些嗔怒地横了赵二爷一眼。 “老头子懂什么!人家谢小姐和咱们王爷的关系可没那么简单!就会胡咧咧,扣你五两下个月的工钱!” “别啊!” 赵二爷哀嚎起来。 “总之,殿下快去吧,别让谢小姐等着急了!” 凝白看着方未寒说道。 “好。” 他只得点了点头,向着自己的院子走了过去。 方未寒来到自己的院子门前。 谢令婉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他了。 少女坐在石桌旁,面前摆着两个茶杯和一个茶壶。 她单手托着莹白的下巴,目光有些失神,似是在发呆。 方未寒反手关上了门,清清嗓子,调整了下语气。 “哎呀,这不是我亲爱的婉婉吗?” 他用一种十分热切的语气夸张说道。 “好久不见了婉婉,快让我抱一下。” 方未寒说着说着便要走上前去。 “站住。” 谢令婉平静的声音响起。 他的身体瞬间僵在了半道上。 坏了,看起来婉婉似乎不太开心的样子。 方未寒心中顿时有些不妙的预感。 果然,谢令婉接着说道: “你还活着呢?” 少女收起撑着螓首的胳膊,转过头来幽幽的盯着他,眼眶有些微红。 “我还以为你死在沙徐驿了呢。” 她冷笑道。 “我……” 方未寒张张嘴想解释,一时却不知道该从何开口。 “你?呵……” 谢令婉轻声嘲讽道。 “你究竟有没有把自己的命放在心上?你究竟有没有把我……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是死在沙徐驿了,我会怎么做?你希望我怎么做?” 她的声音颤抖着,哀伤地撇开了视线。 少女端起茶杯,想要喝口茶水,她的手却有些微微的颤抖。 茶水从边缘溢出滚落,滴在了她的衣衫上。 方未寒沉默了片刻。 “令婉,我当时那个情况,只能那么做了,我没有选择。” 方未寒低声说道。 他上前一步,搬过凳子,坐到了谢令婉身旁。 “你知道的,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小槿死在我的面前。” 他伸出手,想要去拉过谢令婉的手,却被她一把甩开。 “别碰我!碰你的萧槿去!” 谢令婉带着哭腔喊道。 “你不是愿意用你的命去换她的命吗?你碰她去啊!” 方未寒:“……” 她很少用这么大的声音和方未寒说话,可见这次她的情绪波动之大。 “方未寒,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你自己的生命永远是排在 少女平复了下自己的情绪后,凄然说道。 她在得知当天沙徐驿内发生的事情的时候,瞬间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世界仿佛都要塌了下来。 以前从来没有任何一件事情能够让她这么惶恐过。 她的夫君,差点因为救别的女人便死在了沙徐驿。 自己手中的家族事务也恰巧进行到了最关键的收尾阶段,她又不能抛下这些马上就要成功的事情跑去扶风郡。 谢令婉都不知道自己当时那三天是怎么过来的。 直到昨天,她才终于从萧伏威那里收到了方未寒已经恢复的消息。 “任何人都不值得你用自己的命去换他们的命,你明白吗?” “他们都不配。” 谢令婉看着方未寒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包括我在内。” 她好恨,为什么自己的夫君就是要拼着自己的命不管去救萧槿。 她好恨,为什么萧槿会把自己置身在那般的险境之中拖累到他。 她又好恨,为什么自己就没有算到上原王氏有可能会联系拜火神教发动突然袭击。 少女内心一遍遍地自责着,那如浪潮一般涌来的自责,几乎要把自己的心撕得千疮百孔。 “你能不能不要再这样了……” 她说着说着,眼泪终于是决堤而出。 两行清泪自她的眼角流下,晶莹挂在白皙的容颜之上,如梨落雨。 “这世界毁灭不毁灭无所谓,我只希望……你能够活下去,行不行?” 谢令婉无力地抱住他,将脑袋顶在他的肩膀上低声呜咽道。 方未寒现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惯常通过嬉皮笑脸来应付旁人,但是在谢令婉的话语面前,这些玩笑话却宛如千钧巨石,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的生命高于我的生命,这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没有你重要。 当极度利己的谢家大小姐对你说出这种话的时候,方未寒真的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回应。 他该用什么去回报谢令婉对他这份已然沉重过山岳的爱恋。 谢令婉原本不该是这样的,是自己硬生生地把她变成了这样。 他的心中酸涩极了。 “我听你的。” 方未寒低声说道。 “你就会骗我,你总是骗我!” 谢令婉紧紧地拥着他,闭着眼睛呢喃道。 “我这次没有在骗你。” 方未寒轻声说道。 “你发誓!” “我发誓。” 他紧了紧自己的双臂,将眼前这个和自己的命运牵扯不清的少女拥入怀中。 谢令婉这才满意了些。 她微微颤抖了下肩膀,似是想笑,但是笑着笑着却又不自觉地哭出声来。 “方未寒,你混蛋……” 少女抽泣着骂道。 “是是是,我是混蛋。” 方未寒无奈地回应着。 毕竟混蛋……是有些特权的。 对于人来说,发誓便代表了要穷极一生去完成的诺言。 但是对于混蛋而言,这发誓不过便是随口吹的牛逼罢了。 他从来不会去做没有任何希望的事情,他不是傻哔。 但是只要这件事情有一丝丝的希望,方未寒便会去拼上生命去完成。 只要两个人都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活下来,我就不会去选择我自己百分之百的存活概率。 我方未寒,就喜欢赌。 陈刀仔能办到的事情,我想去做,也不是不可能。 他拥着少女的手臂又默默紧了几分。 谢令婉,你想在我之前死,这是不可能的。 第160章 谜团 “别生气了,别生气了。我已经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真的。” 方未寒开始哄了。 这一套动作和语气他这些年已经练习得出神入化。 别的不敢保证,在哄谢令婉开心这件事情上,没有人可以竞争得过方未寒。 “哼。” 谢令婉轻哼了一声,不是很想理他。 少女板起了脸,恢复成了骄傲的世家大小姐做派,看上去仍然是有些余怒未消。 毕竟他让自己提心吊胆了好几天,怎么可能让他说两句好话就这么容易地被糊弄过去? 方未寒也没打算仅凭几句好话和一个态度就让谢令婉原谅自己。 她惯常以绝对理性对待世界上的所有事情,以自身利益作为永恒不变的考量尺度。所以婉婉对自己摆出这副小性子的态度,在方未寒看来还是挺萌的。 颇有种反差的可爱。 他正待再哄,却突然灵机一动。 “婉婉,我这次去扶风郡新学会了一种神奇的技法,给你见识一下。” 方未寒讨好似的说道。 “什么技法……” 谢令婉刚冷淡地说了一句话。 她转过身来,眼前却已经没有了方未寒的踪影。 “喵!” 地上一只白绒绒的大猫谄媚地叫了一声。 谢令婉:“?” “你……这只猫是你变的?” 她惊讶地捂住了小嘴,有些呆呆地看着这只好看的大猫。 “怎么样?我变的猫漂亮吗?” 方未寒口吐人言了。 猫按道理来讲说不出人话,但是方未寒变成的猫可以。 所以这个神光变换应该不是直接把人的躯体改造成了猫,看起来倒有些像是一种极其拟真的幻化手段。 “一般般吧,看着挺蠢的。” 少女的眼中明显流露出了一丝喜爱的目光,但还是别开了脑袋,冷淡回应。 方未寒:“?” 傲娇退环境了不知道? 他优雅地向前走了两步,弯起身子,顺着少女的纤细的腿爬上去,拱进了她的怀里。 “摸不摸尾巴?” 方未寒用蓬松的大尾巴扫了扫她的脸蛋。 “不摸,你滚。” 谢令婉伸出小手,嫌弃地就将他的尾巴拨弄到了一边去。 不过在这过程之中,她还是没忍住摸了两下这条蓬松的尾巴。 这手感好好。 “哎呀,婉婉,摸两下摸两下。” 方未寒连忙劝说道。 “夫君都变成猫来哄你了,给个面子好不好?” 布偶趴在少女的胸脯上,期待地看着他。 “行吧。” 谢令婉还是没忍住答应了下来。 主要是方未寒变的这个猫看上去实在是太可爱了,那个毛的手感也很好。 女生天生就对这种可爱的东西没什么抵抗力。 她换了个姿势,将大猫从自己胸上拿了下来放在腿上,矜持地摸着他的毛。 “你这是变的什么猫?我怎么没见过?” 谢令婉有些好奇地问道。 “嗯……这个是……” 方未寒犹豫了一下。 这个布偶猫,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应该自然界里面没这种东西吧? 好像还是从国外传进来的杂交品种,因为摸起来软软的手感像布偶,所以叫做布偶猫了。 “这个其实叫几把猫。” 他说道。 “什么……猫?” 听见方未寒嘴里发出的这个陌生音节,谢令婉懵了一下。 “哎呀你别管了,反正这猫很好看就是了。” 方未寒含含糊糊地糊弄了过去。 “我变的猫,肯定也是独一无二的,不得跟我一样帅气?” 他扬起爪子拍了拍谢令婉的大腿,有些生气地说道。 方未寒俨然是已经把她的腿当成了桌子。 “哼……是挺好看的,就是看上去蠢得不行。” 少女轻哼道。 她手上的动作倒是没停,还在捋着布偶背上光滑的毛发。 摸着摸着,谢令婉的心情也不由自主地好了很多,心头的那股阴郁之气也已经悄然散去了。 “你当时受的伤是怎么痊愈的?” 谢令婉一边撸着猫,一边装作不经意似地问道。 她之前得到报告时,将方未寒的伤势描述得十分惨烈,甚至还在文章末尾出现了诸如“有可能再也不会醒来”这种话。 当时谢令婉得到这份报告时的心情真是如坠冰窟,一度想要放下手中的事情尽快赶往扶风郡。 不过在仅仅一天之后,她就收到了由萧伏威亲笔发来的 现在当她亲眼见到了方未寒之后,谢令婉愣是没从他身上察觉到一丝一毫曾经受伤过的蛛丝马迹。 谢令婉现在甚至已经在怀疑那份报告是不是故意夸大了伤势的严重程度了。 “唉,说来话长啊……” 布偶懒洋洋地趴在她的腿上,故作深沉地开口说道。 它仰起头看着一旁的竹林,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 方未寒正待开口,便听得谢令婉不耐烦地说道: “那便长话短说!” 方未寒:“……” 这是谁的未婚妻,怎么脾气如此恶劣? “我当时在沙徐驿发动了一种秘术,这种秘术可以短暂地提升我的战斗力,但是会留下极其严重的后遗症。” “具体表现就是精神力亏空和血气衰弱。” 布偶有些无奈地解释。 “你收到的信息里是不是提到了说我有可能以后都醒不过来了?那就是精神力亏空的外在表现,休养一段时间便好了。” 方未寒十分自然地在语句中忽略掉了那个血气衰弱的副作用。 听不出来听不出来听不出来…… 他在心中默念着。 “哦,那血气衰弱呢?” 布偶僵硬了一下。 谢令婉冷漠无情地击碎了他的幻想。 一件事情想要瞒过婉婉实在是太难了。 方未寒哀叹一声,只得再度说道: “这个……当时那个情况十分危急呀,那魔教妖人,就那个叫什么孙行密的。他使得那掌法威势颇为惊人,连续斩了我们这边好几员大将,只听得……” “说,重,点!” 少女揪住了他的尾巴,笑吟吟地捏了捏。 一阵凉意瞬间顺着方未寒的脊椎骨攀上了他的脑干。 “那孙行密是五转境界,在和他对拼的过程中,我尽管用了秘法,却还是受了很严重的伤。” 方未寒老实说道。 “哦,那所以你是怎么痊愈的?” 谢令婉头也不抬,继续专注地玩着布偶的尾巴,表情十分认真。 “本王天赋异禀,自愈能力极强。” 他挺直腰板,颇有些自豪地说道。 “还在骗我!” 少女扔下他的尾巴,恼怒地说道。 谢令婉拿过旁边的茶杯,咣的一声敲在了他的脑袋上。 布偶吃痛,连忙抱住了自己的脑袋,看上去可怜极了。 “呵,骗我也没用,别以为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略有些嘲讽地说道。 “算是萧槿还有点良心,知道这么救你!” 经过了最近这些事情之后,在谢令婉的心中萧槿的形象无疑已经降到了最低点。 一天天的惦记自己的夫君就算了,也没见她能帮上什么忙。 这次好不容易有个能够用到她的地方,她还差点害得自己夫君死在外面。 谢令婉这种极端护短的性子,能对萧槿的印象好到哪去才是真的见了鬼了。 布偶在她的怀里默默缩了缩,看上去有些害怕。 方未寒刚才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有给萧槿说话。 虽然真相确实和谢令婉想得有所区别,但是方未寒知道,他就算说出来,谢令婉也不会信的。 她只会相信自己收到的情报。 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了,说的再多都已然改变不了结果,自己怎么说都像是给萧槿找补。 方未寒知道,从小时候开始,婉婉就一直看不顺眼萧槿。 她总是嫌弃这个跟在她和方未寒身后像个牛皮一样的小女孩。 本来黏人精就已经是在谢令婉的雷点上跳舞了,偏偏萧槿还是个爱哭鬼,遇见什么事情了不想着去解决,反倒是先找方未寒来哭诉。 你日日哭、夜夜哭,能把你遇到的困难哭没了? 尽管平日里婉婉也对萧槿的行为多有照拂和帮助,但是方未寒知道,那都是看在她们自小相识的份上。 在经历了最近的事情之后,怕是两人之间的关系要出现裂痕了。 唉,一切的起源都是因为我。 方未寒叹了口气。 他联想起了镜水月幻境中谢令婉和萧槿针锋相对的样子。 要是谢令婉真的当了宰相,不知道后人在编写史书的时候会不会给我一个什么蓝颜祸水的称号。 方未寒一想起来这件事情便有些头痛。 不过他很快便坚定了信念。 不行,我不能允许我的后院失火。 过两天等萧槿回来之后得找她商量一下这个事情,看看怎么把婉婉给哄好了。 “关于沙徐驿的那件事情,萧伏威怎么说?” 谢令婉捻起了他的一撮毛发,出声询问道。 “提起来这件事情我就来气,萧伏威那老小子在装傻!” 布偶猫气愤地拍了拍爪子,尾巴上的毛都炸了起来。 “我当时推断出来了这背后肯定有上原王氏的人在捣鬼,我还推断出来了萧伏威估计也知道这件事情。所以我便以此为契机想要说服他加入皇室阵营,共同对抗上原王氏。” “结果这个老登明明早就已经和方遵联系好了,却还在那里装傻看我表演!” “他就是成心想看我笑话!” 方未寒怒气冲冲地朝谢令婉控诉道。 他将自己在扶风郡关于这件事情的所见所闻告诉了谢令婉。 “嗯……” 少女不知道从哪摸出了一支长明月季拿在了手中。 “你是说……兰陵萧氏已经倒向了皇室?” 谢令婉转了转手中的月季,若有所思。 “对啊,要不他这是什么意思?” 方未寒疑惑地反问。 怎么听谢令婉的意思,这件事情背后另有隐情呢? 不会吧? 碟中谍中谍? “这件事情有问题。” 谢令婉轻轻揉了下眉心,表情十分凝重。 方未寒:“?” “你别知道那么多了。” 谢令婉却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深入讨论。 “兰陵萧氏有可能只是单纯地倒向了你,而不是倒向了皇室。” 少女说了一句听上去很是莫名其妙的话。 “啥玩意?我还有什么别的身份吗?” 方未寒都懵逼了。 “有啊。” 谢令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比如说兰陵萧氏的姑爷?” 方未寒:“……” “这不能吧?” 他有些心虚地说道。 “我现在没权没势的,只能扯虎皮做大旗啊。萧伏威如果是真这么想的,他图我什么呢?” “不好说,可能性有很多,我需要回去再好好调查一下。” 谢令婉柳眉蹙起,看上去心事重重的。 “上原王氏呢?这两天他们有什么反应?” 方未寒很是关心上原王氏的动作。 “呵……他们能有什么反应。” 谢令婉冷笑一声。 “沙徐驿的这件事情虽然上原王氏动了手脚,但是他们显然没有想到,我的夫君这么厉害,竟然没有死在埋伏之中,甚至就连阵法中的玄重卫都活下来了一部分。” “如果你们都死在了沙徐驿,那他们可就有说法了。” 方未寒恍然大悟。 他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如果他们真的全部死在了沙徐驿,那这件事情的最终解释权肯定就是归上原王氏左右了。他们可以肆意地将黑锅甩给兰陵萧氏,指责玄重卫办事不力,并索要赔偿。 又或者可以借此打压玄重卫的地位,进一步加剧自身力量对于玄重卫势力的进一步渗透。 反正操作空间很大便是了。 这是一步活棋,可惜被走成了死的。 所有的希望都被温折雪的一招昭光泮霰给全烧了。 神仙姐姐,永远的神。 “我最近还在商场上给他们使了些小绊子,再加上这件事情的不利影响,他们现在应当有些焦头烂额。” 谢令婉冷冷笑道。 “既然玄重卫封锁了消息,如果我是王暾,我肯定也会封锁这件事情的消息,然后去找兰陵萧氏谈判。在玄重卫查出来个所以然之前尽快摆平这件事情,否则麻烦就大了。” 方未寒点点头。 这也是他能想到的合理方案。 所以要不说婉婉的政治嗅觉真的不是盖的呢。 这事情让允姜来,估计就傻了眼了。 布偶看上去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情,打了个滚。 谢令婉的心情可就没有这么好了。 她还有一句话没说。 上原王氏必须摆平这件事情。 ——如果他们还想遵守游戏的规则的话。 可是如果…… 少女的内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 她总感觉,最近这段时间,长明城内会有大事发生。 关中属天子,关东归八姓。 在外人看来,八姓同气连枝,与皇权分庭抗礼。 但是实际上世家中人都知道,八姓并不是铁板一块,之间也有亲疏远近之分。 在千年的演化之中,八姓也逐渐分成了四大部分。 上原王氏、河东裴氏、范阳卢氏组成河朔世家,这是个庞大的军政联合体,基本盘在长河以北。 陈郡谢氏、汝南周氏组成豫南世家,以商业和交通闻名天下。 琅琊王氏、吴兴沈氏组成的江淮世家则是执制造业牛耳。 兰陵萧氏最为特殊,虽然祖地与琅琊仅仅一墙之隔,但是它是自成一体的,不与任何世家亲近。 谢令婉的眸光中有些阴晴不定。 中书令王暾的这些天来的所有操作都在加剧河朔三家和剩下五姓的对立。 谢令婉不认为河朔三家能够很容易地吃掉剩余的五姓和皇室的联合力量。 方遵正值壮年,大周境内局势十分稳定,这个时候挑起争端无疑相当不明智。 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第161章 转移话题 布偶猫趴在少女香香软软的腿上,闻了闻她身上传来的兰香气,顿觉心旷神怡。 多少年来养成的习惯了,待在谢令婉身边总有一种莫名的安心感觉。 萧槿总是需要自己去保护,而谢令婉总是在想尽办法保护自己。 正因如此,他才总是会对他们三人以后的命运感到迷茫和不安。 重来一世,我定然不会让世界线再如同剧本中那般变动。 “令婉,那个……” 方未寒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嗯?” 少女懒洋洋地发出了一声鼻音。 她正一遍遍地抚弄着布偶背上的毛发,看上去心情很是不错。 “怎么了?” 她有些疑惑地问道。 “嗯……” 方未寒正在思考自己要不要将谢韬的事情跟她说一声。 在镜水月的梦境之中,他知道了自己的真实死因。 不是战死,不是刺杀,而是死于谢韬的暗箭。 谢令婉肯定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方未寒可以确定。 那看起来这件事情应当是谢韬自己的主意。 他为什么要杀自己? 方未寒百思不得其解。 那么这件事情……到底要不要告诉婉婉呢? 布偶的尾巴晃了晃,看上去无比的纠结。 坦白来说,自己如果要追求最大的生存概率,那么这件事情就应该给谢令婉直接挑明了。让她提前做出一些相应的预防手段。 但是这么做有一定风险。 毕竟现在谢令婉在谢家内部进行的所有斗争都是依靠着谢韬的力量,真正效忠于谢令婉本身的势力恐怕很少。 她是借着谢韬之女,谢家 但是如果自己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她,那么她和谢韬之间恐怕会生出嫌隙,这样无疑会产生很大的隐患。 因为谢韬毕竟不是傻子。 方未寒不能确定他能否看出来谢令婉和他之间关系的悄然变化。 倘若一旦他知道了谢令婉在暗地里防备着自己,难保他不会做出一些应激的反应手段。 把他逼急了,直接杀掉谢令婉都有可能。 谢家人,肯定是以自己的利益最为优先考虑的。 谢韬这种自己妻子死了都没有掉下一滴眼泪的人,可能谢令婉这个女儿是他心中最后的柔软了。 当然,这必须是个听话,没有二心的女儿。 方未寒默默想到。 天命已定,他们所有人的剧本都是早已安排好的。 他现在所有的举动无疑都是在逆天而行。 这扇动翅膀的风险必须由他一人承担,逆天而行那般庞大的因果,方未寒绝对不会转嫁给他人。 说了半天,还是刚才他向谢令婉保证的那番话。 如果他说了出来,那就是在用谢令婉的安全去赌自己的安全。 但是方未寒可不会这么做。 况且谢韬正式翻脸应当是在自己被废为庶人之后,太康之变来临的时候,现在这两件事情一件都没有出现。 方未寒相信凭借自己的布局手段,应该也能化解掉这个背后的隐患。 布偶长出了口气。 他想明白了。 “夫君,说话说一半?” 少女幽幽的声音传来,听上去心情已经有点不太好了。 方未寒:“……” 忘了这件事情了,自己光顾着盘算了,婉婉可还在一边等着呢。 “没什么,我就是想说,你最近好像瘦了。” 布偶猫若无其事地翻了个身,用肚皮对着她。 “这腿上都没什么肉了,枕起来有些硌得慌。” 他抱怨道。 谢令婉深吸了口气,强忍住了把这只白猫从自己腿上扔下去的冲动。 “还是你的小槿腿上有肉,枕起来舒服是吧?” 她冷笑道。 方未寒:“?” “你别过分解读啊?我什么时候说出来这句话了?” 方未寒吓得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我还没在小槿面前变过猫来着。” “哦……那陶允姜呢?” 少女捻着月季的杆,漫不经心地随口问道。 “也没有!” 方未寒愣是从这句话之中听出来了一股杀气,连忙拍着胸脯保证道。 “意思是说,我是 少女的眼眸如同一泓秋水,冷淡之中似是夹杂着一丝微风拂起的涟漪。 “没错,当然,这是必须的。” 布偶疯狂点头,卖萌似地拱了拱她的胸。 “谁让你是我没过门的娘子呢,我这不有什么好东西 “哼。” 少女脸色微红,轻哼一声。 谢令婉这才终于露出了一丝浅笑。 “行了行了,变回真人吧。” 她推了推自己身前的猫爪子,没好气地笑着说道。 “你这个猫的模样虽然可爱,但是看起来还是不太习惯。” “我更想看看你原本的模样。” 少女轻声说道。 方未寒愣了一下。 “好,听娘子的。” 他笑着答应下来。 光芒闪动,方未寒径直解除了神光变换状态。 他的身影瞬间从半空中闪现而出。 方未寒眼疾手快地将谢令婉一把捞起,变了下姿势,变成了让她靠在自己怀中。 “呀!” 少女惊呼一声,显然是没有预料到方未寒的动作。 一阵失重的感觉传来,她有些狼狈的用手掌撑在方未寒的胸膛上,羞恼地掐了他一下。 不疼,看起来谢令婉并没有用上多大力气。 “你这个法诀……变成猫怎么衣服还在?” 方未寒本以为她要怪罪自己的动作太突然,把她吓到了,没想到却从谢令婉嘴里听见了这么句话。 方未寒:“?” 不愧是婉婉,思路真清奇。 “可能我这个法诀比较高级吧,不用脱衣服。” 方未寒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能这么说道。 “有点像是万灵的手段。” 谢令婉若有所思地点评道。 “万灵?” 方未寒有些疑惑。 这个词汇好像在哪听说过,又好像没听说过。 就像只因一样。 “万灵是什么?” 他如同一个好奇宝宝一般问道。 令婉老师瞥了他一眼,看上去有些嫌弃。 “我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结果你果然没记住。” 谢令婉叹了口气。 “因为我知道婉婉永远会在我身边教我的,所以我不愿意费心去记这些东西,我只需要记住你就好。” 方未寒瞬间说出了标准答案。 开玩笑,哄婉婉这种事情,本王是专业的,这种话不过是信手拈来。 “不准煽情!” 谢令婉觉得有些肉麻,有些嗔怒地看了方未寒一眼。 但是她的表情还是肉眼可见的缓和了许多,蹙起的眉尖也舒展开来。 果然,傲娇退环境了,但是婉婉没有退环境。 真是百看不厌。 “世间修行路径纷复繁杂,帝国只掌握了五行、明武和部分天工的高阶晋升方法。至于其余的路径……” 少女沉吟了片刻。 “镜天路径掌握在天山临渊阁手中,御气路径归云涧逍遥宗所有。这两个大宗门分列帝国东西,分别承担了守卫西荒绝域和浩瀚东海的重任。” “他们与我大周的关系很好,经常派出门下弟子斩妖除魔,帝国平日里对于他们也多有援助。” 方未寒点了点头。 这些事情他也知道,他甚至还见到了临渊阁的御辰大人。 那位作为天阙白袍之一的“鼎剑”大人,也是逍遥宗的长老。 不过说起来,这次去扶风郡倒是没有见到罗天罡…… 难不成他是提前回来了? “修行清气的、传承完整尚未断绝的路径一共有六条,除了上边那五个之外,便是万灵路径了。” 谢令婉轻声说道。 “万灵路径,认为万物有灵无魂,有灵者皆可通化,无论活物或是死物。他们主修精神力,以万灵幻化基底衍生出了一系列诡异的手段。” “你这次用的这个……什么猫,看上去就像是万灵幻化的一种表现形式。” 方未寒是头一次听到这个路径的消息。 他一直以为修行清气的路径只有五条来着。 “那万灵路径,掌握在谁的手中?怎么天下之间几乎没有他们的消息了呢?” 方未寒询问道。 “南疆凡圣殿。” 谢令婉说道。 “交州以南,南海之西,十万大山当中。” “说起来,万灵路径有好久没有出现在人们的视野当中了。我记得上次万灵路径出现,还是在二十多年前陶琰领军攻破番禺时候的事情。” 少女说到这里的时候,不咸不淡地看了一眼方未寒。 “陶琰领军围城,某天夜中,番禺城门大开,数十只巨狼冲出,其后紧跟南越步兵甲士,声威震天。” “巨狼力大无比,皮附钢铁。众军士力战,皆不能克。双方士兵缠斗,周军败绩已显。此时陶琰命攻城火石车改变方向,直接轰击乱军交战之地,这才成功解决掉了那些巨狼。” “战斗结束后,士兵打扫战场时才发现,那些巨狼竟然都是人类变幻的。” 方未寒被谢令婉的眼神看得有些心虚。 这个婉婉真是的,陶琰就陶琰,看我干什么? “那这么说来,南疆的这个凡圣殿,看起来和我们大周的关系不算太好啊。” 他总结了一句。 “倒也不是。” 谢令婉却摇了摇头。 “没有任何证据表明那些修士是南疆凡圣殿的人,相反,他们之中的几人倒是和拜火神教有所牵连。” “啥玩意?拜火神教?” 方未寒惊声道。 这都能和拜火神教扯上关系? “你也知道,浊修修行的路径有两种。一种就是天生修炼浊气的路径,像是断祭、血冥什么的。这种路径一般常见于上古年代,清浊共治时期。因为修行这些东西会带来严重的负面影响,让修行者陷入癫狂,敌我不分。现在的浊修已经很少有修炼的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路径是直接由清气路径经过浊气濯身直接蜕变成的浊修路径。这种更加常见,也是现在的浊修们更热衷的修行方式。” 谢令婉淡淡说道。 “神志能够保持基本的清醒,并且自身力量远比同等境界的清修强大,何乐而不为呢?” “说得对,我都心动了。” 方未寒深有所感地点了点头。 谢令婉瞥了他一眼。 “没事没事,哈哈哈怎么会呢,婉婉你不要这么严肃嘛,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方未寒急忙尴尬地笑出声。 “我怕夫君要是改成了浊修,恐怕 谢令婉叹了口气说道。 “毕竟我总是管着夫君,这也不让干,那也不让干。外面的女孩子也不能勾搭,青楼也不让去,做事束手束脚的。哦,夫君还当过我一段时间的舔狗,想必早就想砍我了呵呵……” 方未寒听得头皮发麻。 这都什么跟什么? 这个婉婉哪来的这么大怨气和醋味啊?真是见了鬼了…… 该不会自己在扶风郡和小槿允姜干的事情被她知道了吧? 方未寒有些惴惴不安。 我就知道,陈熙那个老小子一定是谢令婉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就是专门盯着我用的。 他气咻咻地想到。 看着犹自在哀怨念叨的谢令婉,方未寒咬了咬牙。 奶奶的,哄婉婉我很在行,让婉婉张嘴闭嘴什么的,我也很在行。 他直接俯身堵上了少女的粉唇。 “你……” 谢令婉话还没说完呢,便被方未寒蛮横地打断了。 她羞怒地撑着方未寒的胸膛,但最终手腕一松,娇躯一软,还是由着他去了。 毕竟少女也是和自己的夫君分开了好长一段时间,思念之心早已抑制不住。 阳光通过竹林的缝隙,洒在了庭院内紧紧相拥的两人身上。 那如烈火燎原一般的思念之情终于得以稍稍缓解。 良久之后,方未寒还是率先松开了谢令婉。 少女脸颊酡红,有些茫然地睁开了弥漫着水雾的眸子。 她看着方未寒,似是有些疑惑。 “我怕你憋死。” 方未寒解释了一句。 谢令婉:“……” 旖旎的氛围瞬间被这一句话破坏得干干净净。 她默默捏紧了拳头,胸口微微起伏着,强行忍住了打他的冲动。 “是不是憋死我,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换新娘子了?也是,我只有夫君这么一个夫君,但是夫君却可以有好多个娘子呢。想必萧槿和陶允姜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很开心吧……” 少女又开始了哀怨的念叨模式。 方未寒都懵逼了。 她怎么做到的情绪无缝切换啊? “婉婉,我错了,夫君变成猫给你玩好不好?” 他连忙变成了布偶形态。 白色的大猫拱到她的怀里,伸出舌头舔着她的脖子。 “哈哈……好痒啊……方未寒!你滚,不许舔了!” 谢令婉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有些猝不及防。 她抱着大猫的脖子,羞怒说道。 “我就不。” “你让我滚我就滚?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布偶得意洋洋地说道,嘴上动作没停。 “你混蛋!” 少女咬牙切齿地怒道。 第162章 七年 两人打闹了一会之后,都是累得气喘吁吁,一层薄薄的香汗挂在少女莹白的额角。 方未寒解除了神光变换状态,拥着身旁的少女,享受着难得的空闲时光。 他们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因为不忍心打破当下的这一分美好。 “婉婉,你说我们以后将会有个什么样的未来呢?” 方未寒低声说道。 提到未来,每个人心中的滋味都应该各不相同。 或是担忧,或是期盼,或是那期望又厌恶的混合情感。 而对于方未寒来说,只有无边无际的恐惧。 为了生存,他已经尽力完成了几乎所有他能够完成的事情。但是生存的几率仍然十分渺茫。 因为他现在几个基本的问题都没有搞明白。 比如,他现在究竟算是穿越还是觉醒? 方未寒根本分不清楚,因为前世和今生的记忆就像是泾渭分明的两条河流汇聚到了一处,将他的脑海分割成了截然不同却又藕断丝连的两半记忆空间。 都是自己的亲身经历,闭上眼睛都似乎都能在脑海中复现出当时的场景。 自从他在擎火书院的高楼之上睁开眼睛之时起,方未寒感觉自己的命运就完全不掌握在自己手中了。 似乎冥冥之中,总有一股力量在推着他前进。 方未寒极其厌恶这种感觉,这种力不从心却又无可奈何的感觉。 “我也不知道。” 谢令婉靠在他的肩头上,安心地闭着眼睛,伸出手拉着方未寒的手。 “但是我……” 她的声音微微凝滞了一下,又把后边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算了,我说不出来太肉麻的话。” 谢令婉睁开眼睛,幽幽说道。 “但是夫君应该知道我在想什么吧?” 少女轻轻侧过脑袋,发丝拂过他的耳朵,有些发痒。 谢令婉的小手悄然放在了方未寒腰间的软肉上。 “嗯?” 方未寒:“……” 他苦笑一声。 “婉婉,就算你威胁夫君,夫君也不知道。” 方未寒义正辞严。 “因为我也不喜欢说太肉麻的话。” 谢令婉冷笑一声。 “是吗?需要我把你对萧槿和陶允姜说过的话再对你重复一遍吗?嗯?” 方未寒都懵逼了。 “你怎么能成天监视你夫君呢?” 方未寒弱弱地抗议道。 “为了你的人身安全。” 谢令婉淡淡道。 “我可以根据别人和你的交谈和你遭遇的事情分析出究竟是谁在幕后针对你,这样我将来布局的时候也能更好地做出针对性举措。” 方未寒心想你一定想不到最想让我死的人是你的亲生父亲。 他叹了口气。 未来岳父要杀我,真是一件悲伤的事情。 他决定以后还是尽量不要轻易出长明城了。 因为长明城内有着乾天通明阵的防护,身份不明的六转以上修士进不来。面对青云四步的修士他都能打个不相上下,就算是面对五转登神境界的修士,方未寒凭借几张底牌也有一战之力。 谢令婉将方未寒的表情尽收眼底,眸光闪动着。 她看上去想到了什么,但是却没有说话。 “晚上留下来跟我一起吃个饭?” 方未寒询问道。 少女轻轻摇头,玉颈轻轻扬起,在他的嘴角蜻蜓点水一般啄了一下。 “我还有事,你自己吃吧,吃完之后好好休息。” 听着她这一副哄小孩的语气,方未寒有些哭笑不得。 “你想当我娘就直说,夫君也可以改改称呼。” 他拍了一下少女包裹在青衣下的浑圆,笑着说道。 “哼,你可是我从小养到大的夫君,叫我一声娘也是应该的……” 谢令婉轻哼一声,微红着脸小声说道。 “好了,我先走了。这两天安生点,别惹事。” 少女挥了挥手,走出了王府大门。 “好嘞,娘。” 他喊了一声。 谢令婉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她回头羞怒地瞪了一眼方未寒。 方未寒笑得十分开心。 …… 谢令婉在出了广陵王府之后,登上了自己来时乘坐的马车,回到了陈郡谢氏的府邸之中。 她用无可挑剔的优雅步伐走进了谢府大门。 “大小姐。” 一路上遇见的下人丫鬟都低头躬身,向着她恭敬地打着招呼。 谢令婉面容平静地走过他们身边。 她穿过层层叠叠的庭院游廊,最终走到了一处僻静的书房处。 书房内黑黝黝的,厚重的窗帘仿佛隔绝了外界的所有光亮。 谢令婉拧开书房的灵石灯,并伸出手在旁边的墙上拍了两下。 随着一阵灵力波动和令人牙酸的齿轮摩擦声,前方书房的地面缓缓塌陷,向两侧分开,露出一条黑黝黝的密道。 少女面无表情地走入了地道之中。 地道漆黑而曲折,其宽度刚刚好仅可容两人并排行走。 她的脚步声在这狭小的空间之中显得分外突出。 谢令婉永远忘不掉这个地方。 就是在这里,她签下了一个令她直到现在都在心痛悔恨的金石铁律。 少女行走之间,幽蓝色的元素力在她手中凝聚,化作了一柄宛如固体的水刀。 水刀的锋刃完全由波动的水珠组成,看上去仿佛是某种生物正在蠕动的锋利锯齿。 谢令婉推开了眼前这扇充满着腐朽气息的木门。 “吱呀。” 门内,还是那间令她终生难忘的隐秘书房。 书房布局很是简单,一张桌子,几面书架,还有墙壁上挂着的黑色犀角。 谢韬和谢略在那张雕黑木的桌子前相对而坐,脸上是截然不同的表情。 谢韬面沉如水,看上去没什么反应,一如他在自己妻子葬礼上的样子。 谢略面色苍白无比,束发被打乱,上边沾着灰白色的粉灰,凌乱地糊在头顶。 看上去他这几天过得并不太好。 谢令婉的到来同时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谢韬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视线之中有些赞赏和欣慰。 “谢令婉!你究竟打算干什么!” 谢略如同一只绝望的野兽一般,猛然站了起来,朝她冲了过去。 少女随手扔出了手中的水刀,水刀瞬间分裂成了万千道一模一样的水刀,静静地悬浮在谢略身前,硬生生地阻止了他前冲的脚步。 水刀的锋刃抵在他的脖颈上,谢略一动也不敢动。 他原本不想停下,可是那水刀上萌动的澎湃水元素力让他不得不打消了这个想法。 或许是少女惯常以幕后之人的身份使用阴谋诡计的原因,所有的人都多多少少地下意识忽略了谢令婉的真实修为。 谢略猛然想起眼前自己这位侄女,可是一名货真价实的五行四转的寻微境修士。 恐怕谢韬和谢略加起来都不够她一只手打的。 在搬弄计谋之余,谢令婉的修为竟然也是如此高强。 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谢略有些颓然地佝偻着身形,感受到了完完全全的挫败。 “没什么,只是打算送二叔回陈郡养老罢了。” 谢令婉的俏脸上挂着完美无缺的微笑,就算是皇宫的礼仪嬷嬷也挑不出来一丝一毫的毛病。 “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这么做!” 谢略犹自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他低吼道: “父亲如果知道了这件事情,他定然不会坐视不理的。” “二叔怎么能够确定,爷爷不知道这件事情呢?” 少女疑惑地反问道。 “你!” 谢略涨红了脸,哆哆嗦嗦地指着她,嘴唇铁青,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这些天之所以一直在做垂死挣扎,就是在等着谢明任的族长命令到达长明,期盼他能够禁止谢令婉的内斗行为。 但是经过谢令婉的一句淡淡的反问,谢韬猛然醒悟了过来。 是啊,如果谢明任早就知道了呢? 他……默认了? 谢略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已然是明白了自己昏了头之下忽略掉的那个问题: 谢家人,永远以利益为重。 明摆着自己的才能已经全方位地被谢令婉所碾压的情况下,谢明任有什么理由偏向自己呢? 可笑自己情急之下,竟然希望他这个族长能够站出来维护那个可笑的家规。 “很好,你赢了……谢令婉,你赢了……” 谢略的身体晃悠了一下,有些摇摇欲坠,失落地喃喃道。 “我这就走,回陈郡……这陈郡谢氏,以后是你们父女说了算了……” 他惨笑道。 谢略向前挪动了一步,却发现那半空中悬浮的水刀并没有丝毫要消散的意思。 他惊疑不定地看向谢令婉。 少女巧笑嫣然。 “二叔,先别急着走,侄女还有一事相求。” “你还想干什么?” 谢略惊怒说道。 “我的产业,我的势力,我的人脉,我所有的一切都被你夺走了,你还想干什么!” 他像一只濒临崩溃的野兽一般大吼道。 “是啊……二叔说得没错。” 少女点点头。 “但是一只猛兽就算是被剪掉了锋利的指甲,拔掉了骇人的牙齿,它依然是一只猛兽。” “侄女胆子很小,见不得猛兽。” 谢令婉平静说道。 “猛兽就应该戴上镣铐,然后被锁在笼子里,永世不得逃脱牢笼,为祸人间。” “你说对吗,二叔?” 谢韬看着她,一句话说不出来。 他莫名地感觉浑身有些发冷。 “你是……想要杀了我吗?” 谢韬沙哑着声音,惨笑道。 “啊?杀了我这个……你的叔父?” 在经历了愤怒之后,谢略的心情反而平静了下来,像是看开了。 “当然不是。” 谢令婉微微一笑。 “陈郡谢氏有规定,族内不得自相残杀,二叔记得吗?” 谢略挺直了身体,像是在争取自己的最后一丝尊严。 “那你想要干什么?尽管来吧。” 他平淡说道。 谢令婉没有说话,只是转过了身,看着这令她刻骨铭心的场景,目光幽冷。 “谢略,你还记得这个地方吗?” 她指了指地面,回首冷冷道。 谢韬有些茫然。 这里是什么地方?不就是他们陈郡谢氏府中一间普普通通的密室吗? 谢令婉的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 “七年前,也是在这个地方,你逼着我签下了一份金石铁律。还记得吗?” 少女淡淡提醒道。 谢略的脑海中划过一丝灵光,恍然大悟。 “你就为了这个……一份金石铁律?” 他猛然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问道。 谢令婉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谢略的心中感到一丝荒谬,阵阵天旋地转的感觉涌上头顶。 自己的失败,竟然只是因为这么一份在自己看上来不值一提的金石铁律? 他当时想当然地认为,自己这是为了家族和侄女的未来考虑,便没什么顾虑地就做了。 令婉还小,相信等她长大会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的。 可现在看来,他错了,错得离谱。 正是他当年这个决定,亲手将他推进了深渊之中。 “你……” 他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谢家人,难道不是应该将利益放到 儿女私情这种事情,为什么会凌驾于个人利益和家族利益之上? 谢略大笑起来,笑得有些悲哀。 真难想象,不讲感情的人,竟然会输给将感情看得比利益更重要的人。 那么,究竟谁才是真正的谢家人呢? 谢略摇摇头,自嘲不已。 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当时和上原王氏沟通的时候,自己的大哥谢韬可是亲口同意谢令婉嫁给王仲光的,为何他现在却改变了主意? 谢略猛然回头看向了谢韬。 谢韬此时也在看他,目光幽深,毫无波澜。 “好……好啊!” 谢略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一般。 “你们父女,真是……一点都不一样。” 谢略不由得有些悲哀地感叹了一句。 “将你的金石铁律拿出来吧,令婉。” 他平静说道。 “我签,这些年来,是叔父对不起你。” “或许,你才是真正的谢家人,也是父亲真正想要看到的继承人。” 谢略终于释然了。 金块和铁块在他手中化为齑粉,他跌跌撞撞地走出了这间密室。 谢令婉静静地站在原地,随着谢略的黯然离去,盘旋在心中七年的那个沉重枷锁在此刻终于烟消云散。 “令婉,你做得很好。” 谢韬走到她身边,赞赏地说道。 “父亲,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谢令婉微笑着回应了谢韬的话,滴水不漏。 “嗯,广陵王方未寒倒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对象,若是你喜欢的话,不如领回家里让我看看。” 谢韬淡淡一笑,对自己女儿的态度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谢令婉心底一沉,开始快速思考起谢韬这句话的含义。 第164章 唉,推迟 唉,推迟 要开会,要开会。 大学生哪来的这么多会。 日日开,夜夜开,不是你开就是我开。 每次我文思泉涌的时候都会出来个什么事情打断我。 这几天更新都推到傍晚吧。 等我想个办法把校领导开了。 第163章 巧妙的谎言 从小开始,谢令婉对于自己这位父亲的观感一直很复杂。 她并没有对于谢韬怀有很高的恨意。 谢韬所有的冷漠无情都更像是谢家人的一贯传统,而不是在刻意针对谢令婉。 谢家人在教育子女的时候,很少会提到亲情这种抽象的东西。 他们认为世界上人与人之间所有的关系与联系不过都是利益纠纷的另一种表达形态。 男女结为夫妻,相互借势而已;父母关心子女,是为了养老问题;子女孝敬父母,是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族人维护家族利益,不过是为了家族在必要时刻维护自己的利益。 所以谢家人在对待自己的伴侣和子女上,一向都是冷漠的。 相比于谢令婉的娘亲,谢令婉觉得谢韬对自己投入的亲情应该还是更多一些。 她自嘲一笑。 我真厉害。 “父亲莫要开玩笑了。当时我已经说得很是清楚,我与方未寒之间现在已然并无余情尚存。” 谢令婉淡淡说道。 “在他写下那首诗的时候,我与他之间便已经是恩断义绝。女儿愿意再不出嫁,全身心投入家族势力的建设中。” 谢韬轻轻颔首。 “好。” 谢韬笑呵呵开口,语气之中有些别样的意味。 “无论你想要做什么,只要为了家族,为了自己,去做便是了。” 他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开了这间密室。 谢令婉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仍然有些疑惑。 她想不明白谢韬这句话的意思。 听他的意思,是支持自己? 一向顽固的父亲,居然会在这件事情上支持自己? 谢令婉微微蹙起了眉头。 谢韬应该不会害自己,否则他早就动手了。 不管了,当下的任务是尽快收拢因为谢略离去留下的无主权力,尽快填补谢家高位指挥的空缺。 但是刚才谢韬的那句话始终让她捉摸不透。 少女的内心有些不安。 等处理完了谢略留下的烂摊子,我就着手计划从谢韬手中收回权力。 这种东西,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最安心。 谢令婉下定了决心,快步走出了密室。 在出门之前,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一般,她突然停下了脚步。 谢令婉手中光芒一闪,摸出了一个火折子。 “嘭。” 火光在火折子顶端骤然冒出。 少女随手往后一扔,关上了房门。 火光与浓烟在房门的缝隙中冒出,谢令婉却始终没有回头看一眼。 这破地方,还是一把火烧了吧。 …… 此时,上原王氏府邸中。 王仲光已经在祠堂中跪满了三天,此刻正阴沉地坐在侧座上,一言不发地一杯一杯喝着茶。 “怎么搞的……一整个沙徐驿,竟然全部消失了?玄重卫还说调查不出原因?” 一名王家族老正用力拍着桌子,颤颤巍巍的声音里满是怒火。 “还天阙白袍!和那石当流一样,萧伏威果然也是个欺世盗名的饭桶!” 另一名身着儒袍的中年男子叹了口气,担忧说道: “我们和益州的消息联络已经中断五天了,再这样下去恐生祸患啊!” “为什么有关这件事情我们没有收到一点消息?兰陵萧氏是不是知道什么,但是秘而不宣?” 刚才那名族老用拐杖重重敲击地面,咄咄逼人地说道。 “我上原王氏的一个驿站,百余名家族属员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消失了,唯一有可能知道内幕的人还在跟我们虚以为蛇!” “我认为应当立即向兰陵萧氏施压,让他们交出这件事情的真相!” 那名族老的声音瞬间带起了大堂内一阵阵附和的声音。 “对!” “施压!” “萧伏威此举实在是太过荒唐!” 刚才说话那名中年男子再度站了起来,单手虚压,示意众人降低声音。 “众位切勿急躁,我认为此事背后仍有诸多蹊跷。” “或许我们应该先行调查之后,再做决断。同时与兰陵萧氏不宜起大规模冲突,毕竟大周八姓并立已久,同气连枝。贸然破坏这种局面,只会让他人渔翁得利啊!” “望众位三思啊!” 中年男子拱手环视一圈,不无担忧地说道。 他并没有把话说死,但是在场的都是上原王氏家族内的核心成员,其中不乏一些已经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多年的老狐狸,对于他这句话之中包含的言外之意更是心知肚明。 长明城就这么大,哪还能有什么渔翁呢?不过是宫里坐着的那位罢了。 他话音落下之后,也是带起了一阵支持的声音。 “没错,此事背后恐有隐情。” “或许我们应当问一问益州方向的情报。” “我还和玄重卫有些合作,万万不能和他们断绝关系啊。”、 刚才发言那老者转而看向了儒袍中年,出言奚落道: “小十四,大家都知道你和萧扬望关系很好,可这不能作为我们牺牲家族利益原谅兰陵萧氏的理由。” “他们必须为自己的无礼行为付出代价。” 中年男人面对自己叔伯辈的长者,也是丝毫没客气。 “九叔,仇一定要报,但是不是现在。现在圣上安在,我辈岂能再生嫌隙?莫不是九叔认为城南十六卫禁军的刀不够快吗?” “这里不是河东,这里是长明城!” 他这番话说得相当不客气。 直接表明了人家方遵可不是傻子,只要上原王氏和兰陵萧氏出现了一点嫌隙,他一定会见缝插针地在两家的势力重合区域安插自己的亲信。 那拄拐杖的老头勃然大怒,气得老脸涨红。 “你!” “好了!” 就在这时,大厅正中,高坐于主位上的一人拍了拍椅子的扶手。 那人头发有些白,身着紫金官袍。 他只是简简单单地坐在那里,身形干瘦,却如同高山一般令人不敢仰望。 他拍扶手的声音不大,听上去有气无力的,但是争论的众人还是安静了下来。 只因这人的身份。 中书令王暾,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加司空、假节、录尚书事,封乐平郡公。 上原王氏的族长,在家族内享有绝对的权威。 “沙徐驿的事情,我在三天之前便已经派了伯光去调查,现在已经有了结论。” 王暾淡淡说道。 “伯光,伱来说吧。” “是,父亲。” 王伯光从角落里站起,从容地走到了大厅中央,平静环视了一圈后作揖,完全就是上原王氏继承人的风范。 王仲光在一旁犹自一杯一杯地喝着茶,见此表情愈发地烦闷。 “在益州消息断绝后的 王伯光朗声说道。 “经过我的一番调查,现在已然有了结论。” 他深吸了一口气后说道: “沙徐驿上下二百余人,无一生还。” 人群中瞬间一片哗然。 “什么?” 刚才本就看不惯兰陵萧氏的那名族老瞬间惊骇大怒。 “伯光,究竟是谁干的?” “上原王氏绝对不会放过他!” 此时就连那名中年男子也是有些讶异,面对情绪激动的众人,他也选择了保持沉默。 “拜火神教。” 王伯光平静说道。 “拜火神教?” 听见王伯光说出的这四个字之后,此刻众人的反对声调倒是不那么坚定了。 他们之中的有些人已经悄悄收敛了表情,沉默地站在了一旁。 另一些人在说话的时候也在左顾右盼,压低声音寻找着那些跟自己立场一致的人。 上原王氏和拜火神教的关系很是复杂。 这是他们手中一把很锋利的刀,甚至不少人都用这把刀屠宰过牲畜,身上也沾染了牲畜的鲜血。 现在有人在说这把刀割伤了自己,说要毁掉它。 不少人就要考虑一下要不要继续保持原来的意见了。 毕竟刀子割伤了自己,包扎一下就行了。杀猪的时候,没有刀可不行。 “咚!” “拜火神教又待如何?任何损害到家族利益的人,都将付出十倍的代价!” 那老者见众人哑然,用拐杖头愤怒地敲在地面上,在寂静的大厅内分外明显。 “这……恐怕不好啊……” 众人这下不敢再出言附和了,纷纷开始含糊其词。 王伯光笑了笑,再度开口了: “九爷,如十四叔所说,这件事情确实有隐情。” “拜火神教在平日里作恶多端,是我大周的蛀虫渣滓,相信诸位也都恶其已久,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但是仅仅就这件事情而言,他们恐怕与我们一样,都是纯粹的受害者。” 王伯光的这番话使得笼罩在在场众人心头上的疑云更加浓重了。 听他的意思,难不成这件事情并不是拜火神教做的? “伯光,你就直说,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拜火神教做的。” 刚才那名儒袍中年男人径直问道。 “是,也不是。” 王伯光淡淡回答。 “在玄重卫出台的调查报告上,他们是凶手,杀害了百余名玄重卫士兵和两百多名我上原王氏的人。” 王伯光话锋一转,声音变得有些幽冷。 “但是,他们是被冤枉的。” “拜火神教为何要攻击沙徐驿呢?他们根本没有这样做的理由。” 众人纷纷点头,显然认可了他的这句话。 拜火神教没有必要和上原王氏撕破脸,这么做无异于凭空为自己树立了一个强大的敌人。 其实在王伯光说这件事情之前,有不少上原王氏宗族成员已经从别的消息渠道知道了发生在部分沙徐驿发生的事情。 之所以说是部分,是因为萧伏威下达的保密令,这件事情的真相被很好地封存了起来,只有玄重卫内部人员才能知道其中的内幕。 他们只知道是拜火神教袭击了沙徐驿,玄重卫去拦截,并击退了他们的进攻。剩下的什么也不知道, 所以王家众人也不太能想明白为什么拜火神教要突然攻击沙徐驿,以及为什么不在长明城内,玄重卫这次的反应竟然也会这么迅速。 “他们是要去杀掉一个人,但是那个人恰好在沙徐驿。” “是谁?” 那中年人沉声反问。 “广陵王,方未寒。” 王伯光冷冷说道。 众人再度哗然,开始讨论起了有关于方未寒的印象。 “那个无恶不作的纨绔子弟?” “方未寒?前两天在青楼写了首好诗的那个王爷?” “嗯,这方未寒我见过。只是名声不太好罢了,倒也没有传的那般不堪。” “前些天他不是还去外城区和玄重卫灭了宋家帮吗?怪不得拜火神教要杀他……” 王伯光不顾众人各色的反应,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方未寒前些日子拉拢到了兰陵萧氏的萧绩,一同灭掉了宋家帮。这让拜火神教的人怀恨在心,决定除掉他。” “但是方未寒平常大多时间都待在长明城中,拜火神教的人找不到合适的出手时机。” “直到这次他出了长明,赶往沙徐驿。” 那老头敲了敲拐杖,冷冷说道: “方未寒为什么要去沙徐驿?” “呵。” 王伯光淡淡一笑。 “仲光,你来说说?” 众人闻言纷纷回头,看向了坐在末位犹自一杯一杯喝着茶的王仲光。 王仲光死死握紧了拳头,低着头一言不发。 这许许多多的视线就像是万千森冷的利刃,令他感到极度的不适和疼痛。 其中有一道视线最为无情与冰冷。 王仲光知道,那是他父亲王暾的目光。 “倒也没什么说不了的,仲光前些日子和那方未寒起了点冲突,于是带人把广陵王府的铺子砸了几个,顺带杀了个人。” “那方未寒怀恨在心决定报复,正好他和那兰陵萧氏的大小姐有些交情,所以便带着玄重卫前往了沙徐驿,意欲截获我上原王氏的机密信件以作要挟。” 王伯光不再去看自己那个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弟弟,挪开了视线似笑非笑地说道。 那儒袍中年沉吟一番后,沉声说道: “此事罪责不在仲光,而在于那方未寒。纵使仲光有错在先,可事实上也是我上原王氏损失更为惨重。” 此言一出,众人便纷纷随声附和。 区区一个藩王,竟然也敢挑衅上原王氏? 方遵都要遵守游戏规则,你一个藩王有什么能耐?你的能量难道会比皇帝还大吗? 中年男人三言两语,便成功地将众人的怨恨转移到了方未寒身上。 王伯光看了一眼中年男人,轻轻颔首。 “除了方未寒,我王家的血债也有兰陵萧氏的一份。” 王伯光平静道。 “玄重卫作战不力,百余人丧命,是从未有过的严重折损。萧伏威不想让这件事情被皇帝知道,所以对外隐瞒了消息。” “同时……他命令玄重卫,杀掉了所有亲眼目睹这一切后的王家族人,烧掉了驿站,并对外宣称是拜火神教做的这一切。” “岂有此理!” 听完王伯光说的真相之后,这下大堂之内真的是群情激愤了。 闹了半天,原来自家的族人不是被拜火神教的人杀掉的,反而是被玄重卫给秘密处决的。 上原王氏屹立千余年,从未受过如此之辱! “萧伏威和玄重卫,他们必须付出代价!” 那老头声嘶力竭地怒声吼道。 “兰陵萧氏这下是真的做得有些过分了。” 这次中年儒袍男子没有再反对,难得地附和了他的意见。 众人振臂高呼,怒骂之声不绝于耳,激愤之情高涨。 王伯光看着周围愤怒的人群,摩挲着腰间的玉佩,面无表情。 玉佩之上,“王”字在闪闪发光。 第164章 三人成虎 王伯光的脸上带着微笑,和最后一名王家族老行礼道别。 “瑞爷,你先去忙吧,这里有我。” 王伯光对着王瑞点了点头,笑容温煦。 “是,大公子。” 从始至终在一旁侍立着的王瑞此刻便也恭敬地退出了大门。 “嘭。” 他将大厅的正门缓缓关上,脸上最后的笑意也渐渐消失不见。 现在这个大堂之内还剩下了三个人。 “父亲,按现在的情况来看,一切都在按照我们的计划进行。” 王伯光走回了主位旁边,对着王暾躬身行礼说道。 “嗯。” 王暾站起身来,有些赞赏地拍了拍王伯光的肩膀,以示鼓励。 “这次你做得不错。” 王暾对于自己这个大儿子可谓是相当满意。 他拥有上原王氏家主所需要的一切优秀品质。 狡猾、心狠、谨慎而精于算计,正是担任家族继承人的合适人选。 相比之下,自己这个二儿子就不让人那么省心了。 “仲光,这段时间你便在家好好反省,你什么时候真正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才能再度踏出家门一步,明白吗?” 王暾淡淡说道。 王仲光在一旁低着头,手中拿着一个茶杯,依旧一言不发。 他的指甲几乎已经要刺进肉里,手中的茶杯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呀声音,似是马上便会被捏碎成为一堆碎片。 “不,父亲。我们还有件事情需要仲光去帮忙。” 王伯光急忙站了出来,同时对着王仲光使了个眼色。 王仲光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面色阴沉。 “既然我们刚才已经宣布要对付方未寒,那么仲光一定能够帮上我们的忙。” 王伯光急忙解释道。 “帮忙?” 王暾不置可否。 他不认为自己的这个二儿子能够帮上什么忙。 “我们对于方未寒和萧伏威、萧扬望的攻讦都主要在朝堂上进行,他能帮上什么忙?” 王暾冷笑道。言语之间没有给自己这个二儿子留下一丝一毫的面子。 听见他说这话,王仲光的身影晃了晃,似是在极力地压制着自己的愤怒。 “父亲,萧伏威和萧扬望平日里做事滴水不漏,我们的攻讦不会起到什么实质性的效果的。” “所以我认为,要想让我们这次付出这么惨重的代价得到最大的报酬,我们应该将目标集中在另一个人身上。” 王伯光淡淡一笑。 “方未寒。朝堂之上,可没有人会帮他说话。相比于根基牢固的兰陵萧氏,他就要容易下手得多了。朝堂之上唯一肯定会帮他说话的只有兰陵萧氏,就连皇帝本人都不一定会为他说出任何一句开脱的话。” “他最近虽然与某些别的势力走得很近,但是我认为那些势力应该不会下场帮助他。” “没有人愿意为了一个小小的藩王得罪上原王氏。” 王暾半闭着眼睛,听着王伯光的分析淡淡说道: “广陵王方未寒,确实是一个极好的目标。不论是他特殊的地位,还有他那个特殊的封号和王府。” “呵,正好,方遵和我都对这件事情有些默契。” “伯光,有话直说,你究竟想做什么?” 王伯光恭敬抱拳道: “方未寒此人颇有慨然平天下之志,然志大才疏、焦躁易怒,最近虽有所收敛,但是稍加挑拨,想必很快便能够故态复萌。” 王伯光想到了方未寒在曾经给他的羞怒,眼神微微冷厉了一瞬间。 他这次必须让那方未寒付出代价。 “而这件事情便要交给仲光了,他是我们这边最合适的人选。” 王伯光将王仲光拉了出来,再度行礼说道。 “你是说……让仲光去故意挑衅方未寒,然后我们可以对于这件事情借题发挥,对吗?” 王暾淡淡说道。 “没错。” 王伯光双手作揖,静静地等着王暾的回应。 他相信,自己的父亲一定会同意他这个计划的。 从拜火神教行动失败的那一刻起,他们原本的计划便已经宣告破产。 但是付出了二百多条族人的生命和数不尽的政治资产换来的这一次行动可不能白费。 方未寒没有按照原本的设想死在沙徐驿里,那上原王氏便要让他承受比死亡更加可怕的后果。 对于一名徒有虚名的藩王来说,什么事情是比死亡更加可怖的事情呢? 哈,废为庶人怎么样? 王伯光认为,通过这件事情可以逼迫某些态度摇摆不定的世家表态,看看他们究竟会选择哪一方的势力。 相信父亲也需要这么一次验证上原王氏影响力的机会。 王伯光知道王暾在想什么,王伯光也相信王暾同样也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便是上原王氏族人高超的政治嗅觉。 家族的千年大计,即将在他们这一辈人身上实现。 “就按你说的办吧。” 果然,王暾如王伯光所想同意了他的计划。 “你打算从哪里下手?据我所知,方未寒此人虽然与我们多有不睦,名声极差,但是个人私德方面似乎并没有多大问题。” “没错,在这方面他确实没有多大问题,但是他有一个致命的软肋……” 王伯光笑了笑。 “此人很是多情,同时与许多女人纠缠不清,而且并没有表现出用完即弃的态度来,或许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 “当然,我不是在说那几名大小姐,我是在说另一些人。比如……” “浣楼的魁。” 王伯光平静说道。 “方未寒和浣楼那几名魁的关系可不简单,那几名魁对于方未寒也多有仰慕之心。如果我们在浣楼借机生事,方未寒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这件事情交给仲光去做,是再合适不过了。’ 王伯光笑了笑,也不去管身后王仲光的反应,只是在耐心等待着王暾的回复。 “浣楼……” 王暾嘴里默念着这三个字。 他看了看王伯光,脸上的表情十分耐人寻味。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有关于浣楼的事情?” 王暾淡淡说道。 王伯光仿佛是早就已经料到自己父亲会有此一问,于是没有丝毫迟疑地恭敬回答: “父亲是说浣楼地下的事情吗?那我便是知道的。” 王暾没有说话,那宛如深渊一般的眼睛静静地盯着王伯光,仿佛是要看透他的内心想法。 王伯光恭敬地低着头,看上去惶恐不已。 良久之后,王暾终于说话了: “行,就按照你说的去准备吧。” “等到浣楼事了之后,我会立刻组织人手在朝堂之上用德不配位的罪名弹劾方未寒。” 王暾似是有些疲惫,说完之后便站起身来慢吞吞地踱步准备走出大堂。 “伯光,仲光,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们的能力。” 他在出门之前最后说了一句。 “这次好好干,以后的世界海阔天高,你们将会大有可为。” 王暾这是在做出许诺。 听见这句话,王伯光便明白,自己这一步算是走对了。 父亲不仅仅想要方未寒死,父亲更想要的是浣楼地下的那个秘密。 王伯光不知道那个青楼底下究竟藏着什么东西,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用这个为借口调动上原王氏的全部力量来为自己达成目的。 就算那个青楼下面埋着的是一头猪,方未寒也必须死,他若是不死,自己立威与重整权力结构的所有努力都将会化为泡影。 同时自己在父亲心中的形象也会受到一定的影响,虽然不至于说是去动摇到他上原王氏继承人的地位,但是极有可能会降低王暾对他的信任,从而让他执掌家族势力的进程受阻。 “孩儿明白。” 王伯光瞬间精神一震,连忙惊喜地答应下来。 他保持着恭敬的态度目送王暾离去,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不见。 王伯光转头看向了自己自始至终一直沉默不语的二弟。 “别摆出一张死人脸了,你这副表情给谁看呢?” 他冷冷说道。 “这几天我先去做一番布置,等到时候时机成熟了我会通知你,你就根据咱们事先商量好的计划行动,知道吗?” “去浣楼里之后要做什么,应该不用我对你多说吧?你不是应该最擅长这些吗?王二公子?” “砰!” 王伯光的这一声“王二公子”彻底激怒了王仲光。 他狠狠地将手中的茶杯摔到了地上,陶瓷的碎片像是雪一般四分五裂。 “别生气,因为你生气也没用。” 王伯光有些厌恶地看着他的动作,根本没有丝毫想要道歉的意思。 “自己犯的错误,就要自己去想办法弥补,而不是在这里像一个蠢货一样耍弄小脾气。” “你记住,上原王氏家族内只以实力为尊。你想受人尊敬,想让父亲对你另眼相待吗?那就把以后所有的事情都尽力去做到最好,像一个王氏的族人一样去考虑和处理问题。” “不如,就从这件事情开始。” 王伯光十分耐心地劝说道。 “我尽力为你争取到了这次的任务,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王仲光沉默了半天。 “我会的,不用你教会我。” 他甩下这几个字之后便快步离开了大厅。 王伯光垂手而立,看着墙壁上的三虎蹒跚图。 大老虎站在最前面,老态龙钟,却又威风凛凛。 两只小老虎跟在大老虎的后面,相互追逐打闹着。 “我可不是陈郡谢氏那群疯子,我王伯光还是有亲人的。我有父亲,也有弟弟……” “还有很多个弟弟……一个而已,算不了什么” 王伯光低头笑笑。 “刚才忘了跟二弟说了,他应该注意一下安全,别到最后少胳膊少腿回来了。” “残疾人,可无法做得这上原王氏的家主。群狼从来不会选择那个战痕累累的伤重老狼作为头狼的。” “哈,希望他幸运点吧。” 王伯光轻轻拉开了门,身形消失在了上原王氏的府邸深处。 待到这个大堂之内再无声息之后,一位头发白的老人颤颤巍巍地走了进来。 王瑞看了看墙壁上挂着的那幅三虎蹒跚图,怔怔出神。 他颤抖着跪了下来,朝着那幅图深深一叩首,脸上老泪纵横。 …… …… 这是方未寒从扶风返回长明的 昨日他在见过谢令婉之后感觉到了一阵深深的疲惫,连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于是吃过晚饭之后便匆匆睡下了。 今天一早他便赶到了擎火书院的秘本甲库,试图寻找到自己这个3.95转状态的解释。 方未寒合上了手中几乎已经要散架的几张勉强能被称得上是书页的东西,叹了口气。 怎么就是找不到呢? 他到现在已经几乎翻遍了所有的明武修炼方面的藏书,但是没有一本书能够描述他现在的这种情况。 按道理说,明武三转血衣境界突破到明武四转应该没这么困难的。 明武四转被称作凝意境。顾名思义,就是要在明武四转这一个境界之中完成武道真意的凝聚,进而为突破到登神五阶境界打下基础。 只要在三转巅峰之前能够有那么一丝丝的武道真意雏形,那么明武三转巅峰到明武四转初境的屏障就应该很容易突破的啊? 为什么自己会卡在明武3.95转呢? 方未寒百思不得其解。 这些书籍其实已经够偏门的了,记载了相当多的明武卡关事宜,但是就是没有一本书籍提到了现在方未寒的这种情况。 它们大多数描述的卡关现象其实主要集中在明武四转巅峰破境登神的时候。 但是方未寒却卡在了三转突破到四转的时候。 这就好比那些书籍是在教人拿筷子,但是方未寒现在是连嘴都张不开。 显然这些书籍的撰写者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连嘴都张不开。 “他妈的,凭什么这些人就能够假定我一定会张嘴。” 方未寒气急败坏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暗骂一声。 这不能怪他心态爆炸,任谁在图书馆泡一上午找文献,还什么都没找到,心态都是会爆炸的。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自己得想个办法解决。 不能自己永远被卡在明武三转了吧? 方未寒决定找个人问问当下的自己这个诡异的情况。 可是找谁呢? 方未寒一时之间陷入了沉思。 第165章 提前的命运线 按道理说,自己是一个明武修士,遇到了明武层面的修行问题,那么应该去找同为明武路径的高阶修士。 但是陶允姜现在不在长明,她应该还在扶风和萧槿忙着剿匪呢。 而且就算小师傅现在在长明城估计也没什么用,因为方未寒之前问过她一次,结果什么都没问出来。 方未寒记得她当时似乎根本没怎么卡住,而是直接一鼓作气地就从明武三转突破到了明武四转。 对于陶允姜来说,修行只是一种血气强度达标后的水到渠成罢了,根本不存在卡关这个类型的问题。 方未寒叹了口气。 那自己该找谁问问呢? 擎火书院的讲学吗? 讲学中大部分都是世家的人,方未寒信不过他们,而且他也不想让大家都知道自己的修为境界。 萧伏威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可惜他也不在长明。 唉。 方未寒发愁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明武修士找不到,其他路径的修士对于武道真意的事情也不了解啊。 他倒是跟“帝师”石当流很熟,但是方未寒不确定石当流知道不知道这件事情。 而且方未寒也担心石当流在知道了自己的修为境界之后,会将这个信息传递给方遵。 他到现在为止,仍然对于方遵的态度心存顾虑。 方未寒总觉得方遵对于自己另有所图。 要是有一个高阶修士既不属于皇室也不属于世家,而且绝对不会泄露自己的秘密就好了……咦? 方未寒愣了一下。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似乎还真有这么个人。 方未寒随手扔掉了手中的破书,立刻推门走了出去。 …… …… 扶风郡,太守府。 空无一人的房间内,萧槿对着偌大一张城区地图默默地看着,小竹站在她身边,手中捧着一个香炉。 “小姐小姐,你在看什么呀?” 小竹压低声音问道。 萧槿头也不回地回答: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管了。” 少女专心分析的时候也没有忘记补充了一句: “哦还有,你带着你那个破香炉离我远点,熏到我了。” 小竹委屈地撇了撇嘴。 小姐真的能看懂吗? 小丫鬟内心对此深表怀疑。 大门被人一把推开,明眸皓齿的少女提着一柄玫红色长剑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小槿,我回来啦!” 正是风尘仆仆的陶允姜。 少女额头有些香汗,脑后束成的马尾凌乱地披散着,看上去有些微微的疲惫。身周还残留着隐隐的血气波动,似乎刚刚经历过一场战斗。 “姜姜!事情怎么样?” 萧槿迫不及待地迎上去,欣喜地拉过陶允姜的手,同时不忘用眼神命令小竹赶紧去倒茶。 “没问题,有我出手你就放心吧。” 陶允姜傲娇地摆了摆手,俏丽的桃眼都弯成了好看的月牙。 “玄重卫也是相当厉害,我把后面善后的事情全部交给他们处理,这才连忙赶回来见你了。” “多亏了小槿调度有方!要不是你布置的包围网,那些个混蛋肯定就先跑了!” 她转过头看着萧槿,好奇地眨眨眼睛。 “你真的以前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东西吗?” 萧槿甜甜一笑,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 “没有啊,我以前这个点都是在床上的……” 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不好意思。 “在床上?在床上干什么呀?” 陶允姜有些懵。 对于经常早上天不亮就起来锻炼的少女来说,这大中午的在床上干什么……她还真的没有想过。 “就是睡觉……看看话本……什么的……” 萧槿红了脸蛋,支支吾吾地说道。 还是不把自己干过的那些事情告诉姜姜了,省得降低我在她心中的形象…… 少女心想。 “对了……姜姜,问你个问题。” 萧槿拉过陶允姜的手,走到了一边的桌子旁坐下。 “什么事情,你说吧。” 陶允姜从小竹的手中接过茶水,笑着说了声谢谢后便一饮而尽。 她向来是不怎么会品茶的。 少女从小就随着自己爷爷东奔西跑,如何泡茶,如何喝茶这种事情实在是离她有些遥远了。 她从来就不是什么名门大小姐,也正因如此,她的身上才有一种能够天然便博得所有人喜欢的气质。 要不是这样,她怎么可能在短短几天的时间之内便和萧槿成为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我前两天在看话本的时候,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你说……爱一个人,是应该在背后用一种看不见的方式默默地支持他呢,还是应该站在他身前为他遮风挡雨呢?” “就像是一个将军的妻子,是应该不爱红妆爱武装和将军一样上战场勇烈杀敌呢……还是应该做一名医生在后方医治伤员呢?” 萧槿的杏眸里面有些茫然。 “嗯……” 陶允姜思考了片刻之后,给出了自己的见解。 “我觉得这两者同等重要啊。” “不过要是我选择的话,我还是会选择成为那个挡在将军身前的人。” “这样至少我可以在最危急的关头陪着他一同面对,而不是自己在后方一个人待着无力地默默祈祷。” 少女笃定地说道。 “这样么……” 萧槿若有所思地喃喃道。 “我好像明白了,谢谢你,姜姜!” 这下轮到陶允姜茫然了。 “所以……小槿你问这个问题干什么?你不会想弃医从武吧?” “怎么可能呢?我的天工医者路径都走到了三转巅峰了,现在放弃我岂不是亏大了?” 萧槿摆了摆手,有些好笑地说道。 “那你……” 陶允姜还想再问。 这时候一名玄重卫士兵突然冲了进来。 “大小姐,根据您的命令。我们在城东四巷发现了魔教残党的踪迹。” 力士有些恭敬地抱拳说道。 “好,我明白了。” 萧槿淡淡地点了点头。 “传我命令,刘玉成部集合于此……” 她在地图上快速地点击了几个位置,瞬息之间便确定了行动的安排和规划。 陶允姜在一旁默默地喝着茶,心头有些讶异。 萧槿在这种时候和平常一对比就像是换了个人一般,根本没有了与她相处的那个少女的样子。 或者不如说萧槿本来就有三副面孔。面对方未寒时一副,面对亲近之人时一副,面对其他人时一副。 难道这就是世家大小姐的天赋技能吗? 少女的心头有些艳羡。 她抱起茶杯,又喝了一杯。 这茶还挺好喝的,走的时候顺走一点吧。 陶允姜在心中打着美美的小算盘。 “姜姜?接下来还要麻烦你跑一趟了……” “我刚刚接手玄重卫的事情,身边也没有多少可用的人……” 萧槿拽了拽陶允姜的袖子,有些歉意地说道。 陶允姜立刻站了起来。 “没事没事,一点都不麻烦!” “你就放心交给我好了。” 少女提着长剑,跟着刚才那名玄重卫力士快步走了出去。 “我马上回来!” 听说有架要打,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既能磨炼自身的武艺,又能除暴安良。还能替方未寒报仇。三个愿望,一次完成,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 萧槿看着陶允姜风风火火跑开的窈窕身影,不禁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笑着笑着,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轻轻叹了口气。 “唉……方哥哥,你身边的这些女孩子为什么都这么优秀呢?我和她们一比……” 无论是陶允姜还是谢令婉,她们都是那种极其有能力的奇女子。 相比之下,自己就平凡得多了。 每当太阳落下,萧槿总是会陷入一阵阵不安与烦躁之中。 我真的……配得上他吗? 少女总是会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质问着自己。 就算方未寒将萧槿从那个精神内耗的自闭深渊之中拉了出来,但是萧槿自己的精神本质并没有变。 无论萧槿如何努力地伪装自己,在少女隐秘的内心深处,她仍然还是那个自卑又胆小的小女孩,从来没有变过。 只是为了保护方未寒,她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小竹,你先出去吧。小姐想安静地呆一会儿。” 萧槿对小竹说道。 “哦。” 小竹乖乖地放下香炉走了出去,顺带把门给萧槿带上了。 萧槿看着小竹关上了门。 光芒一闪,少女的手中出现了一柄浊黄锋刃的墨黑色长剑。 她看了一眼这柄长剑,默不作声。 萧槿有两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可想而知,这种能力一旦被泄漏出去,将会引起无数人的觊觎,兰陵萧氏都不一定能够护得住她。 这个秘密只有寥寥几个人知道,她的父母,二叔,还有谢令婉和方未寒。就连萧绩都对自己妹妹的这种体质一无所知。 而这 少女的手指轻轻点了下烛夜的剑锋,一股庞杂的信息瞬间涌入到了她的脑海之中。 这柄烛夜剑内,蕴含了一门功法。 混宇撷星功。 听起来名字很高大上,实际上这门功法的品级也是相当高,远超兰陵萧氏家传的几门功法。 但是有个问题。 这门功法是一门修炼浊气的功法。 至于为什么兰陵萧氏祖传的烛夜剑中会蕴含着一门修炼浊气的功法,萧槿也不知道。 这把剑是萧扬望传给萧槿的兰陵萧氏家传宝剑,也是历代兰陵萧氏家主的佩剑。 萧绩都没有拿到这把剑,反而是萧槿拿到了。 可能是萧扬望更偏爱自己的这个小女儿,也有可能是他处于一些更深层次的考量。 总之,这把剑现在落在了萧槿手里。 萧槿曾经旁敲侧击地问过萧扬望和萧伏威关于这把剑的信息。不过显然她什么都没有问到。 他们只是知道这把剑的品阶很高,属于是世间顶级的那一批兵刃,常年位于各种天下名剑谱的前几位。 而且这把剑没有剑灵。只会忠实而沉默地执行主人的命令,就像是玄重卫的职能一样。 但是萧槿却在当年接触这把剑的 少女猜想,这可能是和她的神秘体质有关。 在大周境内,官方是明令禁止修士修行浊气功法的。 由于这篇功法是浊气功法的缘故,萧槿一直就当做没有看到,反而是练起了天工医术。 现在,这篇功法终于再次被摆到了她面前。 萧槿张开左手,白嫩的手心中盘旋着一团淡白色的气流,像是水蒸气一般模糊了周围的视线。 她又看了看右手,那里有一团黑红色的能量缠绕在她的指尖。 少女将自己的双手缓缓贴近,两团截然不同的能量融合在了一体。 莹润的白色中和掉了如墨一般的黑色,两团能量最终融合成了一团血红色的能量。 萧槿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自己手中的气团上传来的超强能量波动。 当她再度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眸之中蒙上了一层妖异的血红色。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浊气吗?” 少女低声念道。 她曾经向着方未寒保证过,永远不会修炼浊修的功法。 方未寒交给萧槿清浊化生法,是为了她以后万一受到了什么强烈的情感波动之后不会堕入魔道。 但是也完全没有料到。在自己走后没几天,萧槿便已经违背了他和她的约定,主动修炼了浊气功法。 为了保护心爱的人,这些都是必须承受的代价。 少女默默心想。 前十几年,都是方未寒在保护自己。 现在我已经长大了,而他正在面临着危险,是时候轮到我保护他了。 萧槿提起了一旁的烛夜神剑。 往日里她拿着都很吃力的厚重长剑,如今很轻松地便被她拎了起来,如臂指使。 她看向了房间的角落,那里斜靠着一柄玄重卫的雁翎刀。 萧槿引动那血红色的能量汇聚于剑锋之上。 烛夜剑光芒大盛,浊黄的剑锋携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地劈向了那把长刀。 “锵!” 长刀从中间连着刀鞘一分为二,截面整齐而光洁。 萧槿看着自己杰作,满意地笑出了声。 “或许……也该让你见见血了……” 她看了看手中的烛夜,冷冷地笑道。 第166章 温折雪的不解 当方未寒找到温折雪的时候,她正在修炼。 少女站在庭院中央,那柄华丽的长剑横着悬浮在身前。如同星光绸带一般的星辰力量连接着剑柄和她的身躯。 她闭着眼睛,身体上方一丈处架筑着一面星力屏障。灼热的阳光照射在屏障之上,瞬间被分解成了像是流水一般黏稠的光雾,看上去瑰丽而玄奇。 方未寒看得一脸羡慕。 五行能驱使元素的力量,天生就是自带大场面。 他曾经见过当初是三转境界的婉婉全力动手的样子。那数条水柱就像是凭空生成的一般,直接冲翻了庭院内的巍巍巨石。 镜天也是这种华丽形式的路径。根据方未寒观察,他们的所有招式的力量来源全部都是日月星辰。这也让他们的动作之间都有着星辰光芒闪动。 而明武就没这么多里胡哨的东西了,用的都是朴实无华的杀人技能。 还是那句话,自己在打架的时候只有两种状态。 要么砍人,要么被人砍。 普通人看不到生活的希望会摆烂,而方未寒是但凡能够看到一点希望都不会放弃努力。 这让方未寒也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她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方未寒,似是在疑惑这句话能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他虽然心里一百个不信,但是奈何温折雪的表情里实在是没有任何撒谎的痕迹。 “还是尽人事听天命吧……” 她似乎还想写些什么,但还是收回了后面的话,并没有写出来。 这是在他不知道剧本的前提下。 她轻飘飘地写道。 那么后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观星者盲?入魔者痴?这是在比喻什么东西吗? 方未寒笑着说道。 方未寒听着温折雪的回答,有些失望。 方未寒耐心等待着。 沿着这个思路发散,方未寒又想到了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 所以这也是她为什么当时要救下方未寒,并且耗费很大代价治好了他的时空诅咒状态的原因。 方未寒有些惊讶。 难不成他们用的是一种观测手段吗? 趁现在多陪陪他爱的人不好吗? 既然努力了也没有用,那么为什么还要努力呢? 从否泰造化图上可以看出来。现在人间的气运大部分都集中在大周国运上,约有八成。 温折雪看了一眼那盒点心,又不动声色地撇开了视线。 方未寒换了个话题。 方未寒若有所思地说道。 “举头三尺,或有神明。但祸福所依,必然由你。” 但方遵可是皇帝啊! 片刻之后,她眼眸中的亮光才消失不见。 “无须担心,只是天时未至。” 石板上如此写道。 你说什么天时未至?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呢? 方未寒突然想起来,自己的那个系统似乎经常说什么“此天时至也”。 这小点刚刚从白云观出去,已经快到了广陵王府。 这东西这么恐怖的吗? “什么问题?” 方未寒:“?” 爱读读吧!本王对她又没有什么涩涩的念头,反正社死不了就是了。 温折雪在小本本上表扬了他一句。 至于天工……那又不是个主战斗的路径。 “这是御膳房的点心,专供宗室用的。我从那边顺来了一些,希望仙子别嫌弃。” 但是她此次的任务之一便是保护气运携带者,帮助他们化解危机。 “每个人的天命都不一样,你问题的答案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温折雪走到石桌旁坐下,伸手虚扶,示意方未寒坐到她对面。 “你说我们每个人的未来,究竟和自身的行为有没有关系呢?” 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更多的疑惑就像是潮水一般淹没了方未寒。 他自己的身上的秘密,也许能从温折雪这里得到解答? 可令方未寒失望的是,温折雪摇了摇头。 她现在的心情就像是看着错误却不知道从哪里修复的程序员。 温折雪又歪头看了他一眼,又拿起了石板唰唰写了一句: “不是猜的,是算的。” 方未寒:“?” 这八成之中,又有一半在皇族个体身上。 但是他知道剧本,也知道不久之后即将发生的那场中原浩劫。 难不成……她真的是天才? 温折雪眼底流光一闪而逝,感受着方未寒心中的波动,微微松了口气。 毕竟偷听别人心声什么的,属实是有些丢人了。 方未寒本来不是那种纠结于自己未来的人。 怎么会有这种人存在呢? “显然你我都是真实存在的,所以无须担心这些。” 对了,我记得他刚才不是带来了一些点心吗? 因为她知道方遵的气运大概是占了气运总和的五分之一。 温折雪转身面对着方未寒,面容清冷,毫无表情。 他突然想到,似乎临渊阁门人都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她怎么知道我是来问她问题的? “说些没头没尾的机锋,果然神棍都是些骗子。” 少女愣了一下。 “温仙子,你是临渊阁的高徒,精通时间与命运的关系。那你能看到我的过去吗?” “对,你总结得很好。” 云纾当时在 果然,这位仙子姐姐还是喜欢吃点心的。 她没有去看方未寒,而是闭上了眼睛,似是在沉思。 也就是说,天下十分之一还多的气运都集中在了方未寒身上。 你猜我信不信? 那么相应的,偶数转的境界应该可以观测过去已经发生的历史。 少女这次沉默的时间有些长了。 温折雪伸出纤白的手指,轻轻点向了地图上的某个位置。 不过好在她天生就是这般清冷疏离的性子,想要骗过方未寒还是比较容易的。 他决定以后用点心撑死温折雪。 显然少女没有这么厚的脸皮能够面不改色地承认。 因为因果屏蔽的关系,世人对于临渊阁的了解也仅仅局限于这么一句话了: 镜天路,分九转。奇者知未来,偶者晓过往。观星者盲,悲时日无多;入魔者痴;恨天道无情。 方未寒心想原来如此。 感受着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心声,温折雪眉头微皱,小拳头捏紧了些许。 估计是猜的吧……不过猜得倒也挺准。 “我们所做的所有事情,究竟是真的如自己所愿在对抗命运。还是宛如是一个笑话一般,仅仅是所谓命运的安排?” 他有些期待地看着温折雪,顺带着从空间灵戒里拿出了一盒点心放到了石桌上。 方未寒并没有发现她的小表情的细微变化。 方未寒正色说道。 “奇者知未来,偶者晓过往。我现在是五转境界,无法观测过去发生的事情。” “唉,我将来究竟会不会死呢?这温折雪也没个准信,我就知道她不靠谱。” 她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他有些惊恐地想道: 他现在身上的未解之谜实在是太多了。 唉。 方未寒叹气道。 “那个……温仙子?你能够读我的心吗?” “仙子可有办法?” 什么玩意? 算的? 方未寒紧紧地盯着温折雪的如同九天谪仙一般的绝美容颜,似乎想从她的表情里找出她撒谎的证据。 面对方未寒的时候,温折雪的心中总有些小小的挫败感。 方未寒问道。 方未寒:“……” 这个问题就像是衣服上的饭黏子,喉咙里的小鱼刺,不上不下地卡在那里。 眼瞅着时间也不早了,自己也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方未寒也不好意思再过多地打扰温折雪,于是便起身告辞。 再加上按照他之前了解到的情况,温折雪确实没有机会对他读心。 她素手轻轻拂过,一面卷轴在她眼前徐徐展开,赫然变成了一副由万千星光汇聚而成的天下地图。 “你是来问我问题的?” 不是,你就直接告诉我是或者不是不行吗? 你是什么超级计算机吗? 方未寒一脸懵逼。 少女写到这里,笔锋小小地停顿了一下。 方未寒迫切地想知道这件事情,于是他选择了询问温折雪。 白衣胜雪的少女静静地站在庭院之内,银月星辰如同浮尘一般环绕在她的身侧。 方未寒瞬间难受了起来,就像浑身有蚂蚁在爬。 他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他还是没有从温折雪这里找到自己想要的那个答案。 难不成这温折雪和谢令婉一样,也是个智商突破天板的? “温仙子猜得好准……在下正是有些修行上的问题,想要找仙子解惑。” 这系统该不会是临渊阁的东西吧? 而在皇族个体身上的这部分气运之中,长明宫城那里占据了大概六成。 代表的正是方未寒。 看见方未寒仍然是有些不信的样子,温折雪又提笔解释了一句: “刚才我是猜的。” 而剩下的三成…… 因为她总是观测不到他的未来,只能够通过一些别人的未来片段进行推理。 “温仙子,我有个问题。” 他想不通温折雪究竟能不能读心,于是索性放弃了思考。 要不我再问问她? 正在他犹豫着沉思的时候,一块白板被推到了他的面前: “此事因果太过重大,知道这件事情对你百害而无一利。恕我不能直说言明。” 这些事情究竟是注定会发生的,还是可以避免的呢? 唉,我是粗鄙的武夫,和别人一比就像没有穿衣服。 那他就直接摆烂了。 “不能。” 少女用仙气飘飘的字迹写道。 这温折雪在说什么东西呢? 这在温折雪看来是一件极其匪夷所思的事情。 温折雪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放哪了来着? 方未寒一个区区的藩王,凭什么能够承受这么多的气运却没有被反噬而死? 他的未来就像是隐藏在一片迷雾之中,连号称无所不知的临渊阁分野趋光窥机术都看不到分毫。 当明武路径沦落到要和天工比特效的时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她想了想,从一旁拿起了上次方未寒送给她的那个石板。 温折雪转身看去,只见一只白色的胖鸟趴在桌子上埋头大吃着,旁边是散落的食盒盖子和成片的点心残渣。 “是这样的……” 少女小小地叹了口气。 如果是可以避免的,那最好不过了,能够证明他的努力没有白费。 未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它迟早会来,坦然面对便是了。 方未寒身上携带的气运大概是他的一半还多。 少女还是那种平平静静的模样,似乎世间没有任何事情能够引起她的情绪波动。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他很久了。 方未寒把自己的明武3.95转境界向她描述了一下。 若一去不返? 便一去不返? 方未寒才不想这么做。 她不会真的能够读心吧? 那束星光急速放大,径直锁定了正在移动的一个小点上。 和温折雪互相行礼之后,方未寒便离开了。 少女解释道。 但是如果这件事情是注定要发生的话,那么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究竟还有什么意义呢? 每当天下气运衰微紊乱之时,临渊阁弟子便会下山,确保气运再生并流向正确的地方。 他前世的摆烂文化盛行,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方未寒与那些躺平的人的唯一区别便是,他能够承受的极限更高。 他是一个很现实的人,如果他有把握确定这件事情是注定会发生的,自己一定会走向未来那个死亡的终局的话: 少女的眼眸中猛然闪过一丝苍银色的星辰光辉,看向方未寒的视线仿佛要洞穿他的灵魂。 天下四处藩王出镇之所,大约有一成。 临渊阁知过去、晓未来,同时也兼顾了监测人间气运的任务。 少女的眼眸略微波动了一丝。 虽然她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但是方未寒还是能感觉到她的心情轻快了不少。 他希望这位临渊阁的御辰大人能够为自己解答这个疑惑。 她轻轻挥手,眼前的华丽长剑便化作了金黄粉尘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方未寒默默咀嚼着这句话。 “待到合适的时机,你面临的问题自会迎刃而解。” 方未寒笑道。 方未寒:“?” 否泰造化图,临渊阁至宝之一,其上显示天下气运所在。 良久之后,温折雪睁开眼睛,在石板上写下了两行字: “若未来无法改变,则历史也无意义,那我们现在的世界不过都是虚无罢了。”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是这个意思吗?” 猜的? 气运是天下的命脉所在,是世间生灵的愿力具象显化。若气运流失过多,则神器根基不稳,天下必将生灵涂炭。 方未寒这次彻底笃定了自己的判断。 温折雪似是注意到了他的到来,径直停止了修炼。 所谓奇者知未来,应该就是九转之中基数转的境界可以观测未来发生的事情。 然后明霄剑便骤然出现在她的身前。 “嗷!” 胖鸟的凄惨叫声响彻了整个院子。 第167章 当爸爸了 方未寒从白云观出来之后,本来是打算直接回王府的。 他都已经走到王府门口了,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方未寒想了想,突然转身又离开了王府。 现在正是正午时分,他一路慢悠悠地又晃到了天街上, 方未寒从上次那家熟悉的酒楼买到了一只熟悉的烧鸡。 他并没有急着吃,而是将烧鸡拎在手里,走向了那个他经常坐着的长椅处。 果然,那抹熟悉的娇小身影还在椅子上。 小女孩坐在椅子上,依旧晃荡着不着地的双腿,看上去有些闷闷不乐。 突然,一只油汪汪的鸡腿闯入了她低垂着的视野中。 “吃鸡腿吗?” “殿下真的没什么架子,我上次见他还和我爷爷笑着说话呢!” 方未寒的目光被他的声音吸引过去,于是对着他微笑点头。 “我为什么不会?显然我会!” 方未寒看着这周围的场景,自己的心情也莫名其妙地变好了不少。 “哪呢?哪有广陵王殿下?” 方未寒:“?” “形销骨毁,我心未寒。” “还是不了,不如以后等我长大了把你接到我家住。” “见过殿下!” 方未寒说道。 “唉,你说你死的那么早干什么……到时候拜堂成亲的时候,都不知道要去拜谁……”、 不过她裙下的双腿摆动得略略快了些许。 显然王暾不可能同意的。 “我那不是要准备毁灭世界。” 本来是一个充满了威胁意味的动作,但是被这个小家伙做出来就显得有些奶凶奶凶的。 “所以我就说,皇帝这种东西……还是不要存在的比较好。” 他哈哈大笑着,上前给了纪刚一个拥抱。 方未寒顺着她离开的方向看去,也冲着她的母亲轻轻点了点头致意。 “怎么样?我不在的这几天又想出来了什么毁灭世界的计划?” “因为你答应过我要当我爹爹的。” 这剑穗手感确实不错,怪不得她天天喜欢摸来着。 你真的不是谢令婉的另一种形态吗? 方未寒便赶往了纪刚所在的东城外城区。 “广陵王殿下?真的是广陵王殿下!” 现在方未寒能够明显地感觉到,这里人们的脸上明显有了不少亮光,就连笑容也多了起来。 有人注意到了四处打量的方未寒,是一个街边支着小摊的鞋匠。 他不禁更加喜欢这聪明懂事的小丫头了。 “恩人呐!我们的大恩人来了!” 方未寒也没太当回事,只当是这小丫头日常想要毁灭世界了。 “反正到时候我就变成你的靠山了,你还不是想要什么有什么?” 毕竟,在现在的大周境内,似乎就连皇帝也不是想杀谁就杀谁的。 不过他考虑到小女孩可能未必乐意自己这么做,所以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等我忙完了这里的事情,过几天我就好好查查这个小家伙到底是何许人也。 “真的是他!上次他带着玄重卫来的时候我见过他一面!” 小女孩啊呜一口咬在了鸡腿上。 “嗯……很多很多钱?很多很多人?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他说完之后,突然感觉自己这句话好像有些不对。 “伱格局比我大!” 小女孩捧着鸡腿,纠正了他一句。 “唉,好羡慕大爱仙尊……可以肆无忌惮地行事……” 她拽了拽方未寒的袖子,顺手捞起流明上的那个柔软剑穗后撒娇似地说道。 她向前方看去,总算是确认了来者的身份正是自己前几天刚认的爹爹。 要知道,这片地方前不久还是号称长明城中最烂的几片地方之一,乞丐们的地狱,小偷都不愿意来的肮脏角落,腥臭的下水道中最后一点的地沟油都被宋家帮的人给挖走了。 自方乾义以后,已经很少出现这种情况了。 至于今生,自己是皇室的藩王,更是以大周主人的身份自居,守护大周子民本来就是王室的义务之一。 当他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都被眼前的这一幕给惊到了。 小丫头,你这个思想很危险啊。 她用平静的语调说着感情充沛的话,让方未寒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方未寒将腰间的长剑解下,放在了椅子上,身体后仰懒洋洋地躺在了椅子上。 方未寒有些狼狈地回应着百姓的心意,好不容易才从他们的包围之中脱出身来。 也不知道纪刚这小子是怎么宣传我的……怎么搞的我好像真的成了他们的上帝似的…… “你来啦!” “我这是让这世界上的人们过得更好。” 纪刚有些受宠若惊,手都不知道朝哪里放了。 “我想听故事,爹爹可以讲给我听吗?” “总感觉你在揶揄我……” “只要我不会伤害你,那就不会有人伤害你了。” “啊,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方未寒板起脸教育道。 “不过,我要是真的像是那么做了……我也不能叫方未寒了对不对?” “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回来找你了,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我自己跑到酒楼里吃烧鸡去。” 哪有贵为真龙血裔的宗室成员随意拥抱平民的。 “你不会的。” 前世,他受过良好的教育,知晓人间善恶,有着明确的普世价值体系。自然会对自己所承担的社会责任有一种天生的使命感。 这小家伙怎么看都不像是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吧? 方未寒打定了主意。 小女孩抬起一只小手,做了一个杀气腾腾的砍脖子的动作。 他刚准备好的玩笑话就这样被憋了回去。 方未寒笑眯眯地说道。 方未寒沉默了一下,突然就笑了出声。 方未寒听得感动极了。 他转而又轻笑出声。 “想了。” 纪刚刚才得到了消息,此刻已经带着几名亲信在院子里等着了。 “哦……” 笑,穷人们的奢侈品,现在也能买得起了,多么值得高兴的一件事情。 方未寒看着他们精明强干的样子,没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 小女孩拉了拉他的袖子,轻声说道。 “嗯……你说得对。” “不过如果你要是说的是真的话,等我长大之后,我会想办法帮助你的。” 方未寒叹了口气。 阿姨,你是看不见我吗? “别一天天的杀气这么重,像什么样子!” 小女孩抬起小脑袋,笃定地说道。 坏了,又是个富婆。 “方未寒之所以叫方未寒,就是因为方未寒很方未寒。” “这么多天没见了……想我了没有?” 这多好的女儿,也不知道谁家的,看看能不能拐卖过来。给本王当继承人怎么样…… 他连忙抬起头看了看,发现没有行人注意这边之后方才放下心来, 她家里人这是怎么放心的? “好了好了。你少说两句,就你现在这小身板,别说推翻皇帝了,皇宫里面看大门的狗你怕是都推翻不了。” 他径直将小女孩拽了过来,手中血气暗自涌动,在小女孩的一声小小惊呼声中将她高高抛起又一把接住。 她现在连推翻皇帝这大逆不道的话都说出来了。鬼知道她还会说出来什么别的东西。 小女孩依依不舍地和方未寒道别后,便朝着她的母亲跑去。 不过经过他这么多天和这小女孩的相处之后,方未寒也看出来了。 方未寒没好气地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方未寒:“?” 小女孩点了点头。 受鞋匠的一嗓子吸引,周围来的人越来越多,逐渐在方未寒的身边围成了一圈。 方未寒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不禁在心底暗暗发笑。 无论是王伯光或是王仲光,或是其他身份显赫的世家子弟,也没有像是她一样直接当做没看见自己的啊? 不过令方未寒出乎意料的是,那小女孩母亲的视线只是从他的身上一扫而过便挪开了,就像是在看空气一样。 方未寒觉得她可能也是知道了自己这几天去干了一件大事,所以才不询问的。 又聪明,又知道心疼人。和小时候的萧槿一比,简直是…… 方未寒有些哭笑不得。 原本利用与责任七三开的内心结构,现在已经基本变成五五了。 方未寒决定过两天就去好好调查一下这小丫头的背景。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回来找你?” 他一路碎碎念着,不自觉地就走进了原来宋家帮的堂口,现在纪刚的帮派驻地里。 现在不说变得有多么繁华,至少是摆脱了之前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真的吗?你打算怎么帮助我?” 这不怪纪刚大惊小怪。 他告别了热情的百姓,急急忙忙地朝着纪刚的堂口走去。 “爹爹不会不要女儿,女儿更不会不要爹爹。你说对吗?” 小女孩抱着他的胳膊,像是一个香香软软的抱枕。 方未寒:“……” 两者叠加之下,他自然会感觉到身上的责任十分沉重。 街道干净而整洁,两旁的屋舍显然是刚翻新过或是正在翻新,街道两侧的行人都行色匆匆的,不再无所事事。 瞧瞧,都瞧瞧。这才是别人家的小孩。 方未寒吃得满嘴流油,闻言吐出一根鸡骨头,含糊不清地说道: 小女孩有些心动,但想了想之后还是摇了摇头。 果然,我就知道,能教出来那种小丫头的家庭环境一定好不到哪里去。 就这样,方未寒给小女孩讲了很长时间的故事,一直到了下午已然过半的时刻,才听到小女孩的母亲呼唤她的声音。 “可惜,我做不到啊……” 方未寒笑着问道。 “纪刚,你做的好啊!” 说实话,他现在有些直接想要走上去和她的母亲稍微交谈交谈,打听一下她们的身世背景。 “老爹起名字的艺术真好,可惜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的样子……” 人们兴奋而热烈地欢迎方未寒,纷纷将自己家中的小玩意朝着他手里塞去。 小女孩有些惊喜,连忙抬起头来。 好久没有去纪刚那里了,这巧这次过去看看。 他感觉有一股沉重的责任压在自己头顶。 小姑娘有点委屈地抱着自己的额头,答应了下来。 “对,你说得很对。” 方未寒伸出食指戳了一下她的额头。 方未寒听得心怒放。 她略微弯起眼眸,对着方未寒温和地笑了笑,竭力做出了一幅波澜不惊的样子。 他抓起了流明剑,离开了长明天街。 “今天给你讲一个飞鸡跳舞的故事……” 她倒也十分乖巧,竟然对于方未寒这几天去哪了去干什么了丝毫都不过问。 “但是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找我的。” 她又补充了一句。 方未寒诧异反问道。 他对着小女孩点了个赞。 这场景落在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和在纪纲身后等候的亲信们眼里,不禁让他们又对方未寒产生了一层更新的认识。 人声鼎沸的道路上,甚至有小贩在沿途叫卖着各种零碎玩意。 他装出了一副不耐烦的语气,想要逗逗这个总是云淡风轻的小家伙。 几天不见这个小丫头了,还怪想她的。 小女孩小声嘟囔道。 “再说了。你又不是皇帝,还能想杀谁就杀谁了不成?” 方遵肯定早就想弄死王暾了,不过在弄死王暾之前也得征求他的同意。 这小丫头估计是真的存了这么个想法,她不是简简单单地在开玩笑。 方未寒这下都有些懵逼了。 方未寒现在的人格组成,应该是今生和前世各一半。 “要不你跟我回家吧怎么样?我家的房子还蛮大的。” “你小小年纪的……就在计划着怎么让世界上的人们生活得更好了?你还挺厉害。” “我都这么大了。每天还在为自己的生计发愁呢。” 他兴奋地大喊道,神情激动不已。 “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或者是见到了什么不舒服的人,直接砍了便是!” 所以说,这到底是谁家的小孩? 她娇声说道。 小女孩点了点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将鸡腿塞到小女孩的手里,丝毫不见外地在她身旁坐下,埋头大吃起来。 这下他有些生气了。 这位殿下,似乎真的和那些高高在上的宗室与世家子弟不同。 方未寒:“……” 她听得那熟悉的声音问道。 “行……你放心,爹爹我别的不多,就是这故事可是一套一套的。” 方未寒不禁想到。 太萌了。 难怪老大要我们誓死追随他。 众亲信对视一眼,纷纷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些许敬意。 这位殿下,可能真的是我们的贵人。 第168章 大事 纪纲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厚重的账本递给了方未寒。 “这是这些天你们对于那笔银子的消耗情况吗?” 方未寒大致扫视了一眼。 “没错。” 纪纲恭敬地说道。 “根据殿下之前的安排,这些天一共费了四万三千六百七十四两银子。并且截止到昨天,在短短几天时间内,已经收回了四千多两的银子。” “相信如果有足够的时间,这六万两银子之中收回十之八九不成问题。” 方未寒点了点头。 这个结果已经远远地超出他的预料了。 他原本以为,这六万两银子发出去就跟肉包子打狗似的,一点都收不回来呢。 纪刚这次没有丝毫犹豫地便脱口而出。 凝白匆匆走了过来。 他只是好奇,这小女孩身后的背景究竟是什么家族。看看其中有没有可以供他利用斡旋的空间。 他总是觉得自己就是什么地方差了点火候。 这种感觉就像是盛夏的午后,你坐在闷热的屋子里,满头大汗。窗外是聒噪的蝉鸣,耳边是别人哗啦哗啦翻书的声音。 “我们是真的在和蛮子们真刀真枪地杀过的,为的不过是一年到头的几两银子,其实更多的是为了我们背后的故土家园。” 另一个可能是因为当下这个时代的道德观念尚未完全崩坏。 时间是命运为你挑选的最快的从出生到死亡的过程,浪费时间无疑是在加快这个进程,而人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感叹了一句,默默加快了脚步。 毕竟这种没有还款期限,且没有威慑效力强制执行的贷款,可真的就跟白送没什么区别。 不过他这几天没日没夜的苦修下来,效果倒是十分地明显。 至于那个抛下他们孤儿寡母离去的父亲,纪刚早就已经不把他当亲人看了。 方未寒觉得再这么练下去,自己就要走火入魔了。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得谢令婉说道: “出大事了。” 这份恩情太重,在纪纲看来,值得以命相报。 方未寒在上次三楼的那个房间再次见到了谢令婉。 方未寒暗自发狠想到。 其实他们本来还想推行佛法来着,毕竟儒术和佛法两种东西配合起来使用效果更佳。 不会又是想我了吧? 现在居然还能收回来一部分,可真是给了他一个惊喜。 风骨和战斗力,是两个东西。 但是方未寒都义正辞严地拒绝了他们。 他憨厚笑笑,目光有些出神,似是回想到了自己在长垣上的兄弟。 当然,方未寒没有动把人家小姑娘给拐卖过来当自己女儿的念头。 他不是蠢人,当然听出了这位藩王殿下的弦外之音。 纪刚说得对。 上原王氏刚刚被自己打击了一顿,最近应该是不会再有什么大动作了,尤其是在兰陵萧氏亮明了态度之后。 纪刚连忙拱手答应下来。 只差那么临门一脚。他便能踏入四转的行列,从此修炼之路变成一番坦途。 “你怀念那里吗?” “在我看来,长垣铁衣远远比这京城中鱼肉百姓的禁军好多了。” 方未寒走在回王府的路上,心中在想着别的事情。 方未寒没有过多停留在这里。 “殿下,令婉小姐有事情找你。” “都说从军是人生的最差选择,但是我感觉,如果真的能够坚持下来,其实倒也不错。” 自己所有的行动的最终目的,都是活下来,并在未来的太康大论之中谋得更多的生存空间。 凝白说道。 长垣崩毁,九边陷落,中原生灵涂炭。 纪刚也是笑了起来。 他点了点头,拜别了纪刚。 所以他根本就没打算指望着从这件事情之中牟利。 “就算殿下需要我付出生命的代价,我依旧会毫不犹豫地照办。” “现在殿下信任我,让我管理这么多人,我哪里还奢求未来有什么事情可做?” “当然光荣!” 除非他们疯了,真的打算和兰陵萧氏和皇室完全撕破脸皮。 要不他为什么十分欣赏纪刚,决定将他作为自己未来的班底之一培养呢。 “你认为,成为一名长垣铁衣,光荣吗?” 方未寒笑着说道。 纪刚愣了一下。 当然,能够避免这件事情最好。 他们连同着身下的铁壁高墙,一同筑成了以钢铁为基石,血肉以黏合的万里长垣,抵抗着北方异族的铁蹄,将漠北吹来的苦寒风暴隔绝在中土之外。 “而那时,就是你我的任务了。” “谨记殿下吩咐。” 大周立国千余年,始终未经历大规模的战事,军队的风骨或许早已磨灭在了千年的风沙之中。 婉婉又找我干什么? 她不是说,以后没事尽量减少会面次数吗? 方未寒若有所思。 “所以不用为这件事情多操心。你大可以放宽一点那些人的考核标准。” 这弘农汉子粗中有细,虽然是个当兵的,实际上也能干着文员的活。同时具有不可多得、难能可贵的领导才能,是一个能力极其出众的下属。 他问道。 而现在的长明城内,世家和皇帝还在权力的天罗地网之中舍本逐末,丝毫没有作为统治阶层的责任,对北方异族的威胁坐视不理。 奶奶的,我还就不信了。 纪刚的声音渐渐低落下去。 方未寒如此想着。 方未寒走到了窗前,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人群。 只需报答殿下的知遇之恩便足够了。 可能他不喜欢秃驴? 他突然问道。 “我们的主要目标其实是将这笔钱发出去,能够让百姓们在长明城中活下去,而不是收回多少利息和本金。” 现在自己的短期目标就是突破到明武四转,剩下的所有事情都得为这个事情让道。 这件事情在当时的影响颇为重大,史称武皇灭佛。 方未寒哈哈大笑,重重拍了下纪刚的肩膀。 “纪刚,你可曾想过以后要去干什么?” “有些怀念。” 唉,可惜没有个什么背景音乐配得上我这激荡的心情。 方未寒想了想,大概得出了两个原因。 “中土的人们从来都不会知道,万里长垣真正重要的可不是那堵铜墙铁壁,而是驻守在铜墙铁壁上的人。” 玄重卫战斗力极强,但你能说他们有风骨吗? 遥远的北方,云中雁门的万里铁墙之上的那群士兵,或许是现在唯一可以称得上是大周的铮铮铁骨的军队了。 他现在很感激那天做出抢劫决定的自己,要不是这样,或许自己的命运将会跟现在截然不同。 方未寒吃肉,他们也能跟着喝汤。 …… 这天,他在王府里吃完了午饭,刚刚想要去书院接着修炼。 方未寒在忙着修炼和开见面会的同时,还不忘拜托赵二爷去调查一下的身世背景。 “神虽向往,然身不能至。” 他激动不已,久违地感受到了热血沸腾。 纪刚犹豫了片刻之后才低声回答: “属下未曾想过。” 方未寒觉得自己可以把这边的事情稍微放一放。 谢令婉都这么说了,恐怕真的出大事了。 卸下了仇恨的猛虎,才能更好地统治山林。 毕竟自己的老母亲已经去世,自己也没有娶过门的媳妇,孑然一身,不须为任何人负责。 说这话的时候,纪刚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是南美洲的蝴蝶,还是圣彼得堡的海燕,或者两者都是,这都要看我的造化了。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可就是这一点,将方未寒卡得不上不下,欲仙欲死的,难受极了。 这是云纾不在的某一自然数天,想她,已经习惯了。 “比如,我会在长垣以南,重建长垣铁卫。” 一旦他们倒下,这大周又将何去何从? 方未寒听着他掷地有声的话语,神情不禁有些恍惚。 “呵,你可不能死,我还等着你将来成为我的左膀右臂呢!” 他发现纪刚自从上次在除恶狱中手刃了宋神医之后,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变了。 太康…… 夕阳西下,他疾步走在长明城的街道上,与形形色色的人们擦肩而过,就像是逆流而上的鱼。 “本来我只是一个长垣逃兵罢了,若不是殿下搭救,或许我现在也是活在阴暗之中,见不得光的人之一。” 方未寒平静说道。 这又怎么能叫人安心坐享太平? “纪刚,或许有一天,我会去做一些可能有些出人意料的事情。到时候可能会需要你的帮助,看在今日的情分之上,你可莫要推辞。” 方未寒心中不禁豪气顿生。 他说自己多在外城区露露面,也能大幅度提高自己在平民中的声望,还能传出去个广陵王仁义爱民的美名,这和方未寒的想法不谋而合。 这还是她 修炼修得精神浑浑噩噩的方未寒陡然惊醒过来。 一个可能是因为纪刚等人在其中发挥了关键的分发作用,找准了那些有可能能够还上这贷款的人。 “长垣或许会倒塌,但长垣铁卫永远不会消亡。” 都老夫老妻了……怎么还这么黏人? 方未寒正如此想着,便听得凝白又补充了一句: “她说让殿下务必今日内尽快过去,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方未寒不敢耽搁,连忙赶去了上次的那家茶楼。 不过佛门在方乾义在位的时候被莫名其妙地绞杀干净了,位于洛京的最大寺庙洛光寺直接被一把火烧成了废墟。 好几次他都在书院里碰到了沈元兴和王之由,他们每次都热情不已地来拉方未寒去浣楼。 “毕竟兄弟们都是在为了国家抵御外敌,拧成一股绳,有劲一处使。就算是死了也能评上个些微的荣誉,传回家乡也不至于辱没了门面。” 想必是上次看方未寒拉到了那么多牌后尝到了甜头。 综上,死得越快,死得越慢。 他突然问道。 “虽然没长垣所处偏远苦寒,甚至有时都不能保证基本的温饱,但是我还是会怀念那里。” 也不知道方乾义这么干的原因是什么……佛法不应该能够帮他更好地统治这个国家吗? “行,那你继续处理这边的事情吧。我就不多留了。” 方未寒想不太明白。 前朝大力推行儒术,虽然本朝世家对于儒家的思想进行了一些时代化改良与阐释,但是他们倒也没怎么改变社会道德那部分的思想内核,毕竟他们也需要听话且温顺的底层民众。 方未寒每次一想到这个词汇。便会不由自主地心生忧虑。 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时间匆匆流逝,接下来的这几天,方未寒的行为倒是十分规律。 “虽然长垣每年的逃兵不少,但是那大多都是因为待遇太差,日子太苦才当了逃兵。就算是逃兵,很多人其实也都像我一样,无时无刻不在后悔。” 就跟要高考或是要考研了一样。 去书院是为了修炼,去外城区则是纪刚的要求。 这几天下来,方未寒几乎没有任何的空闲时间,他过得十分充实。 在没有触发格物致知效果的状态下,他已经将自己修为推到了明武三转的绝对巅峰,大概是3.99转的位置。 方未寒没有说话。 “就是可惜……我没坚持住……” 纪刚倏地抬头,震惊地看着方未寒。 酒色害人,他才不会沾上这玩意。 刚出门的方未寒:“?” “她让你去老地方找她,并且特意嘱咐了让你别太招摇,换身衣服再去。” 所以改变的主要是有关于忠君爱国的那部分。 他来回穿梭在了书院、王府和外城区之间,过着三点一线的生活。 所以方未寒不想死。 “纪刚,愿为殿下肝脑涂地。” 他换了一身轻便低调的衣服,还特意多绕了几次路,神光敛息术全速运转着,生怕走漏一丝一毫的气息。 你还拿着一支出水断断续续的,能写,但是得描好几次的圆珠笔。 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情况…… “长垣,多么熟悉而陌生的词汇啊。” 方未寒看了他一眼。 接下来的这几天难得没什么事情,他决定抓紧时间玩命修炼。 他每天还会去一趟天街,给小女孩讲讲故事什么的。这是他这几天唯一的娱乐活动了。 纪刚 他有着更磅礴的目标。 “瞧你说的,我只是帮了些微不足道的小忙罢了。你能取得今天的一切地位,还是主要依赖于你自己的努力。” 这是儒家的功劳。 听见他如此说,方未寒却是笑了。 我就这么一直练下去,怎么可能突破不到四转? 少女表情十分凝重,眉头紧锁着,似是遇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难题。 咋了这是?出什么事情了?婉婉一副这种表情…… 方未寒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第169章 或许明天会更好? 谢令婉示意他面对自己坐下,将自己手中的一张纸笺顺着桌子推了过来。 方未寒接过纸笺,大致扫了一眼,上面用隽秀的小字写着密密麻麻的十几行字。 笔迹尚未完全干透,上面的墨水在光线的照射下折射着晶亮的光。 “我前些日子利用金石铁律控制了一名上原王氏内部的总管,这是我今天上午对他进行的精神问询结果。” “就是你说的那个使用了嵌套精神协议的人吗?” 方未寒瞬间反应了过来。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说了什么话。” 少女卡了一下,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方未寒看见她这副反应,瞬间秒懂。 “我们这次不仅要打回去,还要狠狠地打回去。” 他发现上原王氏的这个计划确实有些阴损,但是如果真的按照这个计划来执行的话,倒也称不上是多么尖锐的冲突。 少女说道。 她眨巴了下眼睛,有些好笑地说道。 “这不符合王暾此人一贯冷静谨慎的行事风格。” 一直提着的心也总算是放下了。 今天的婉婉就像是吃了火药桶和火药一样,说话之间的怨气已经是遮掩不住了。 方未寒在内心振奋地想到。 “夫君明白吗?” “王仲光不能死。” 他笑着问道。 “当时在沙徐驿,你如果不是傻子是干不出来以命搏命这种事情的!” 谢令婉冷冷说道。 他笑了,但是谢令婉可没有笑。 方未寒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与自己纠缠不清的少女,轻轻地笑了笑。 听着婉婉的一系列详细描述,他现在总算是松了口气。 “对啊?我没说不是啊?” 谢令婉用一种不容置疑地眼神认真看着方未寒。 方未寒感到十分地难以置信。 他无奈地问道。 可是自己却不能杀了他。 “是他们毁约在先,既然如此我们也没有必要再行示弱了。一味地忍让只会造成他们更大的贪婪。” 方未寒笑着笑着渐渐没声了。 他心中一暖,不禁露出一丝微笑,接着往下看了过去。 真是难为她了,为自己的事情操了这么多心。 方未寒看完之后沉默了片刻,方才神情凝重地问道。 方未寒犹自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或者换一种说法,只要自己退让一步,或者足够不要脸的话,那么这件事情几乎对于自己没有任何的影响。 方未寒点了点头。 这个婉婉,倒也真的是太了解我了。 方未寒瞬间便反应了过来。 “我还要准备一下明天事了之后的流言造势之类的事情,就不送夫君了。” “另外,还有几个注意事项,夫君一定要谨记。” “那英明神武的婉婉大人,您能告诉我接下来该怎么做吗?” “这些事情……可信度高吗?” “另外,明天在浣楼中,夫君应该会再度对上王仲光。我知道夫君对他的怨气很重,这人也确实不是个东西……” “我还没有完全掌握陈郡谢氏,就算加上一个兰陵萧氏,以我们现在的势力,也根本无法承担得起上原王氏的全力发难。” 她眼眸中氤氲着一层水雾,大口喘息着,用一种娇腻的语气说道。 少女的视线依旧牢牢地锁定在了他的身上,变得有些幽冷。 出乎方未寒意料的是,谢令婉直接提出了否定意见。 “不准偷亲我!我一会儿还有事情要做呢!被你亲完之后都不想做事情了!” “所以这件事情应该就是真的。” “那依亲爱的娘子的意思……我应该怎么做呢?” “明白。” 谢令婉甚至根本都没有说让自己不要动手的事情,就像是她知道自己一定会和王仲光动手一样。 少女十分笃定地说道。 “我猜上原王氏一定是得知了你平常不怎么去青楼的消息,从而想要在你不在浣楼的时候把这件事情偷偷摸摸地先做了,将我们置入后发的不利境地。” 少女内心有些小小的雀跃。 少女捧起茶杯,优雅地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 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如果这些事情都是真的的话,那方未寒就知道为什么谢令婉刚才是那么一副表情了。 方未寒只得连忙点头称是。 方未寒含住了那两片甘甜,肆意地攫取着甜美的气息。 “ “行了,那夫君便去联系王之由和沈元兴吧,做出一副诚心诚意邀请的样子。” “不是……婉婉,你这话说的……我怎么就不能作壁上观了呢?” “那你刚才说了半天的都是什么玩意……” “当作什么都没看见吗?” 方未寒缩了缩脖子,决定顺着她来。 “其次,你自己说的这话,你自己信吗?” 少女丝毫不客气。 “你是说……王之由和沈元兴?” “不是……那你说半天,你的想法不也还是跟我一样吗?” 谢令婉说道。 “我不是说他们现在的立场或许会发生变化,而是担心这件事情牵扯太重,他们不敢自己独断专行,需要向家族长者请示。” 婉婉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果然跟我猜的一样。 方未寒咂巴了下嘴,若有所思。 少女挣扎了片刻后,便直接推开了方未寒。 “嗯?我的好夫君?” “而且更不要说琅琊王氏和上原王氏之间还有着不可调和的千年世仇,这正是我们可以拉拢的目标对象。” “首先,我没有急。” “世家与皇族千年共治,没有人想要破坏这个现有的局面。至少现在的大周倒也勉强称得上一句国泰民安。” 王仲光真的不该死吗? 他手上有多少血淋淋的人命,恐怕他自己都数不清了吧? 少女无辜地点了点头。 但是……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想一想我们到底应该怎么应对。” “还有最后一件事情。” “但是,夫君在动手的时候,一定要确保沈元兴和王之由也动手了,明白吗?” “他不该死,也不能死。” 谢令婉对着他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不过马上便收了回去。 少女强行把话题给掰了回来。 “明天,他们就要行动了。” “你夫君又不是傻子。” “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这样下去只会没完没了。” “上原王氏的这次计划其实主要是讲究的是一个出其不意,如果我们知道了他们详细的计划内容和执行时间的话,那么这个计划的威胁将会大幅度下降。” “以上都是小事。最重要的是,夫君杀王伯光没有任何的依据,而杀人者天然便会置于不利地位。” 方未寒反驳道。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我们现在可以就当作是王暾疯了,莫名其妙地就同意了这个计划。” 他难道不该死吗? 方未寒想起了自己上次在天街旁的小巷之中见到的那名掌柜的已然不成人样支离破碎的尸体。 “可是为什么……这没有道理啊?” “如果这件事情真的涉及了我们的核心利益,而且我选择正面对抗而不是选择忍气吞声的话真的会有不可逆转的损失,那我当然会选择装孙子。” 方未寒站起身来,对着谢令婉柔声说道。 “我知道。” 方未寒不禁失笑。 谢令婉慢悠悠地说道。 “但是他们一定没有想,我那天正好在浣楼,而且好巧不巧的身边还跟着王之由和沈元兴。” “如果没有人能够看到他们动手,那我们试图将江淮世家拉下水的一切努力都有可能白费。” 这是何等的讽刺。 “没错。” 有人明明无罪,却胆战心惊地生活在阴暗的角落。 “金石铁律一般情况下根本没有办法被绕开,尤其是加了嵌套说明的金石铁律,更是几乎不可能在因果层面绕开。” “嗯,夫君去吧,明天晚上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相比于河朔三家之间的同气连枝,江淮两家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没有那么近了。” 谢令婉认真地叮嘱道。 他笑呵呵地看着对面的少女,目光柔和。 方未寒也仔细地听了一遍。 方未寒没有说话。 “哈哈哈……” “放心了,婉婉,我知道。” 方未寒:“……” 果然,婉婉真是我的狗头军师,运筹帷幄啊简直是。 他这下彻底不敢说什么了。 方未寒补充了一句。 谢令婉矜持地说道。 谢令婉有些冷淡地平静说道。 原来当时婉婉签订下风险那么高的金石铁律的原因是这个呀…… 她条理清晰地分析了一遍她的原因。 “不过你倒是能成为一个很好的陈郡谢氏族人,建议改跟我姓,以后叫谢未寒。” 他仿佛还能够闻到那鲜血混合着腐臭的作呕味道。 “你少来这套!” 他还是答应了我了。夫君还是很懂事的。 毕竟,自己明面上什么都没有损失,只是充其量损失了几个魁的好感度以及自己好不容易吹出去的人品。 确实,正好最近这俩家伙总是在想要拉自己去浣楼,这么一想倒也是挺合理的。 可是这么一看,方未寒脸上的笑容便彻底消失了。 因为这件事情把他们两人扯进来,方未寒需要考虑一下这么做是否值得。 方未寒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一行一行地看着,眉头逐渐紧锁。 谢令婉看着方未寒明显松了口气的表情,有些严肃地提醒道。 “这个手……是一定要动的,但是你得拉上别人。” 什么意思? 他一脸迷惑地看着谢令婉。 “唔唔……” “虽然这次夫君的想法是对的,但是我还是要说,这是我身为妻子的责任,你说对不对啊?” 方未寒一脸懵逼地说道。 今天的婉婉好可怕。 谢令婉见他答应下来,也是悄悄地松了口气。 方未寒:“……” “对对对。” “当然不是!” 像是他敢说一个不字就要掐死他一样。 “刚才是对人不对事,现在是对事不对人。” 少女冷冷说道。 少女冷笑一声。 方未寒略微思考了一番。 少女浅笑着说道。 “上原王氏莫不是疯了?挑选了这个节骨眼动手?他们难道不知道兰陵萧氏现在是站在我这一边的吗?” 有人罪恶滔天,却能光明正大地活在阳光之下。 “你要是能在这件事情上忍气吞声,你就不是我的夫君了。” “婉婉你大可不必如此着急,按道理说,这件事情我只要不管并且装作没看见的样子,那么就对我几乎没有什么大的影响。” “那我走啦?” “夫君?” 她笑吟吟地看向了方未寒。 对付婉婉,就得用偷袭的方法,要不然平常亲都不让亲的。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按道理说,如果他们的这个计划得到了王暾的首肯的话,那这件事情整体来看就显得相当诡异了。” “上原王氏数次不遵守游戏规则,那么因为他们对于规则的破坏所产生的恶果凭什么要我们来帮他承担?” 他觉得谢令婉说的很对。 谢令婉抬起头,却见一片阴影欺身上前。 有一团火焰在他的内心燃烧着。 谢令婉点了点头。 “他们正是算准了你的脾气。你若是动手,那么他们便可以借机生事,最好把这件事情闹大到天子那里,进而谋取更大的利益。你若是不动手,自己受气不说,也会败坏自己的名声,同时让我们的附属势力陷入摇摆不定的状态。” 方未寒打着哈哈,试图活跃一下气氛。 谢令婉冷冷说道。 她已经为了我做了太多事情了,在这等大事之上,我不能让她为难。 方未寒:“?” 方未寒对着谢令婉温柔一笑,很好地掩盖了他内心的想法。 “我们接着奏乐接着舞嘛,有什么的,看把你急的……” “这样一来,无论是时间还是知情人数都会被拉长,难免再生祸患。” “就算你不是傻子,我说你是你也得是!” “王仲光不死,我们还有将上原王氏拉回谈判桌上的可能性。可是王仲光一旦死了,我们将会面对一个不死不休的河朔三家。” “可信度很高。” 不知道为什么,方未寒总觉得今天的谢令婉怎么看也看不够。 他就像是要把她的样子刻在心底一般。 方未寒深吸了一口气,离开了这个房间,再也没有回头。 第170章 销声匿迹 从那间猪肉铺子改造成的茶楼里出来后,方未寒先去找了沈元兴。 “方兄怎么有闲工夫请我去浣楼了?” 当沈元兴得知方未寒的来意之后,他大为惊讶。 毕竟自己前几天可是和王之由找了他好几次,方未寒一次都没有同意。 今天怎么反倒是方未寒主动找上门来了? 吃错药了? 沈元兴本能地察觉到了这件事情估计是不太对劲。 “哎,元兴你这是什么话,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了这件事情而已。” 方未寒摆摆手,笑呵呵地说道。 她低声说道。 她这句话的信息量有点大。 方未寒如此想到。 “不了,我没有告诉爹爹我的名字。所以爹爹也不要告诉我爹爹的名字了。” 明天就要和上原王氏起正式冲突了,说不紧张都是假的。 “等我娘那边的事情处理好了,我回来之后,再告诉爹爹,好不好?” “殿下!” 方未寒没有说话,只是张开双臂将她小小的身体拥在了怀里。 他平静地询问着,流明剑自手中浮现,闪烁着淡淡的锋锐微光。 “不哭了不哭了,给爹爹笑一个……来。” 这么多年了,方未寒从来没有见过谢令婉着急要去做什么事情,因为事情忙把自己赶出来更是闻所未闻。 他只得尽力用温和的声音询问道: “嗯,我当然会等你。你都叫我爹爹了,我还能把你丢了吗?” 小女孩默默接过了剑穗,身躯有些微微的颤抖。 一个充满心事的小孩,一个疲惫不已的大人,两人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但却莫名其妙地成了父女。 他怀着一种怅然若失的心情回了王府。 方未寒抱拳说道。 小女孩断断续续地抽噎着。 这样虽然能够确保琅琊王氏和吴兴沈氏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但是有可能会事后损害自己和王之由和沈元兴之间的关系。 沈元兴一直将方未寒送出了自家的府门才停下。 按照谢令婉的想法,自己只要确保他们在王仲光动手的时候在场,这样便可以激化他们和王仲光之间的冲突与摩擦,然后等着他们主动动手。 方未寒叫住了她。 毕竟你是瞒着人家这件事情的,虽然能瞒的了一时,但是等他们事后复盘回过味来,一定会对这件事情心生芥蒂。 “殿下是不是搞错了,根本没有这个人。” “我……我要走了。” 以她一向冷静到有些漠然的性格,如果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次分别的话,这反应哪里会变得这么大? ……除非她撒了谎。 沈元兴笑着说道。 “好。” 接不住,便沦为失败者,三振出局;接得住,便能声威大震,从而获得继续留在谈判桌子上的资格。 沈元兴明显是看出来了自己定然是有事瞒着他,但是并没有点破,而是直接答应了下来。 她拒绝了自己的所有好意,明摆着就是不想让自己牵扯进来,甚至她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说出来。 “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用很短的平淡去刻骨铭心,用一生的漫长去缓缓遗忘。 这几天天天和这小家伙一起玩,方未寒都快把她真的当作是自己的女儿了。 可她越是这样,方未寒越是难受。 婉婉行事极端谨慎,堪称滴水不漏,从来不行险招。所以在有些时候就会丧失了一些绝好的机会。 方未寒把她抱在了自己的怀里,轻柔地询问着她。 “方兄慢走!” 方未寒笑着说道。 小女孩破涕为笑,再度抱紧了他。 她看了方未寒一眼,有些不舍地转过头去,看样子就是想要离开。 “去哪?” 方未寒沉默了片刻后,将一个东西递给了小女孩。 “你不问问……我叫什么名字吗?” 能让婉婉都着急的事情,自然轻松不到哪里去。 否则这系统怎么解释? 要不……去见见那个小丫头? 也不知道明天之后还能不能见到了。 他又不能直接问这个小丫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以他对于这小家伙的了解,就算是自己问了,她也肯定不会说的。 而如果自己把这件事情主动告诉他们两个,虽然可能会存在两人临阵退缩反水的风险,但是这样不会损害自己和两人之间的关系。 方未寒笑了笑,心中也是有些感动。 小女孩却瞬间摇了摇头。 没什么权力、地位很高、社会关系简单,简直完美的不能再完美了。 方未寒也不例外。 她似乎是想笑,但是到了最后还是变成了小声的哭泣。 他和王之由商量好了时间地点之后,便离开了琅琊王氏的府邸。 小女孩抽了抽鼻子,似是坚定了决心一般。 他走在路上,脑海中却在倒映着刚才沈元兴的反应。 赵二爷匆匆忙忙地跑过来。 “那不是还能再见吗?对不对?” 他露出一个笑容,温和说道。 “查出来什么了?” 她揉揉眼睛,擦干了脸上的泪痕。 在小女孩看不到的地方,方未寒的眉头渐渐皱紧。 方未寒十分怀疑这就是传说中地主家的傻儿子。 方未寒拜别了沈元兴,转而向琅琊王氏的府邸赶去。 方未寒捧着她的小脸,笑眯眯地说道。 方未寒深吸了口气。 方未寒知道她比较要强,不愿意接受自己的帮助与好意,于是便选择了这么一个方式。 “你让我调查的那个小女孩,结果出来了。” 黄昏是一日之内由阳转阴,由昼转夜的交接时刻,所以人们的情绪往往在这个时候最为低落。 “好!那明天正午我便在浣楼等着元兴了!” 方未寒坚信自己身上也是有天命在的。 沈元兴沉吟了片刻。 她娘的身世有问题,或者是她的身世有问题。 那她这样回去岂不是危机重重? ”没事,我等你回来亲口告诉我,好吗?” 方未寒恨得有些牙痒痒。 “行,既然方兄诚意相邀,那我又怎么能够败坏了兴致呢?” 方未寒独自一人坐在长椅之上,显得有些孤独。 小女孩终究还是没忍住,又渐渐红了眼眶。 他很想帮到这个小女孩,但是却完全无从下手。 此刻正是黄昏时分,残阳如血,带着半边晚霞横亘在远处的天空上。 她的名字居然会和她娘的家族牵扯到了关系, 方未寒只想到了一个可能合理的解释: 在要干大事之前,自然是有些牵挂。 方未寒不知道。 所以他决定冒个险赌一手。 “嗯。” 他沉声问道。 从那幢高楼之上睁开眼睛开始,历经了无数的事情,他还终于是走到了这一步。 方未寒决定还是小小地违背一下谢令婉的建议,明天在动手之前还是要询问一下他们两个的意见的。 她捏紧了手中的剑穗,丝丝缕缕的银色丝线从她的细白手指间垂下。 这个元兴……真是难得糊涂。 别看他刚才和王之由和沈元兴交谈时表现得一副谈笑风生的样子,但是那都是装出来的。 当王之由听说了自己的来意之后,连一丝丝的怀疑都没有,便很痛快地答应了。 此次事件非他所愿,乃是上原王氏主动挑衅的结果。 他感觉,这小丫头可能是对他说了谎。 “你把这个带上吧。” 赵二爷苦笑道:“什么都没查出来。” 方未寒瞬间开始了分析。 “不是,是一些……别的原因。” “等我们再见那天,我们再交换名字,好不好?” 能不能活下来,就去全看明天了。 接下来找王之由的事情就更加轻松了。 ”对……不是再也见不到了……我们还能再见的……“ 方未寒揉了揉她的脑袋,笑着说道。 小女孩尽管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保持平静,但她的声音之中还是带上了些许哭腔。 谢令婉肯定会选择后面这个。 方未寒觉得自己很有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的潜质。 这无一不显示了他内心的愤怒之意。 良久之后,她才轻声说道: “爹爹还是不要知道了。” 一个处理不好,这件事情没准就是引发世家和皇室正面冲突的导火索。 方未寒在她身旁坐下,正欲开口,却突然发现她的表情似是有些低落。 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方未寒,握着那个银色的剑穗,转身一步一步地消失在了夕阳的光辉之中。 用兵若不弄险,天命想帮都帮不上你。而古今成大事者,必有天命加身,成功都有些运气成分占比。 奶奶的,前几天拜托赵二爷帮我查一查这个小女孩的身世背景,怎么到现在还没有个准信? 你这是什么磨洋工速度? 她只是没有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来罢了。 “因为什么?” “要不,我给你讲几个笑话,你开心开心?” 方未寒闻言,缓缓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方未寒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没什么事情要做了。 他轻声叮嘱道。 小女孩靠在他的胸口,泪水止不住地涌出。 小女孩轻声说道。 “你一定要等我,爹爹。” 这么一想,自己把沈元兴给扯进来的举动倒是反而有些不是东西了。 “那……爹爹再见。” 这不仅仅是方未寒一个人紧张,可以看出来,谢令婉其实也很紧张。 “那么现在去干什么呢?” 方未寒柔声说道。 ”我不会的……我永远都不会忘的。“ “你怎么了?看上去闷闷不乐的样子?” “是因为有人要对你和你的家人不利吗?” 他们明明没有什么关系,却在短短的一段时间之内好像变得如同家人一般。 小女孩向他的怀里拱了拱,闷声说道。 她有些哽咽地说道。 这件事情不能让婉婉知道,知道之后又少不了阴阳怪气我。 “那爹爹……我……我走了。” 那一道熟悉的娇小身影果然还静静地坐在那里。 “方兄准备好银子,今天晚上我可就不吃饭了。” 她会忘了我吗? “我也得跟着她。” 就赌王之由和沈元兴在知道自己的请求之后还是会坚定地站在自己这边。 “我娘……的家族那边出了点问题,需要离开长明回到宗族驻地那边。” 方未寒心中有些焦急,但是又无法言明。 “你只是跟你娘回了趟老家罢了,咱们以后还能再见啊,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 于是方未寒又一次走到了天街上,那个他经常和小女孩坐着的椅子处。 “,咱们都认识这么长时间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假如有两个机会摆在谢令婉面前,一个是百分之五的概率直接制胜,百分之九十五的概率损失小股力量。一个是百分之百的概率让敌方损失小股力量。 小女孩仰起小脑袋,往日红润粉嫩的小脸上现在满是苍白,看上去令人十分心疼。 方未寒温柔地看着她,默不作声。 一段时间之后,她低声说道:“我该走了……” 刚走进去,就听得老赵在喊他了。 小女孩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明天的态势究竟会演变成什么样子,但是他别无选择了。 小女孩听见他说的话,没忍住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容,但转瞬即逝。 或许正是相遇的意义。 他问道。 方未寒沉默了片刻。 小女孩脱离了他的怀抱,有些失落地站在地上。 赌!就得赌! 方未寒拿定了主意之后,心中轻松多了。 那是一枚流光溢彩的剑穗。 “我平常要这剑穗也没什么用,看你平常也挺喜欢这东西的,不如现在送给你吧。” 方未寒温声笑了笑。 “这件事情……牵扯到了我娘那边的事情,现在还是不能告诉爹爹。” 她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说道。 方未寒精神一振。 方未寒对于谢令婉的建议并不是百分之百听从的,因为他太过于了解谢令婉了。 他心里也有些许发堵。 “这玩意是我母亲送给我的东西,十分珍贵,你可要好好地带回来还给我,明白吗?” “我会的。” “就怕你啊,以后长大了就把我忘了,” 方未寒明白,她是出于好意,不想让自己被她的事情拖累。 方未寒轻轻拍着小女孩的后背,无声地安慰着她。 但是方未寒不会。 “嗯……” 无论她伪装大人的技术有多么的高超,但是她本质上还是个不满十岁的小孩子。 “我可以……再抱抱你吗?“ 方未寒的朋友并不算很多,而且他并不想断掉琅琊王氏和吴兴沈氏的关系网络。 方未寒:“?” “什么东西?” 他惊声问道。 第171章 桃园结义 “殿下,按照你说的年龄和外貌,我这两天找遍了整个长明城内有名有姓的全部世家,最后在找到的人的名单里仔细核对了一遍。” “最后发现要么是年龄对不上,要么是长相对不上。而且我还特意打听了一遍她们的名字和小名,发现其中一个叫‘’的都没有。” 赵二爷叹了口气。 “所以我才说是不是殿下看错了。” “或者说……殿下这几天没睡好,结果最后出幻觉了?” 方未寒用一种看老年痴呆的眼神看着他。 “哈哈哈哈……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老头有些尴尬地笑道。 “你确定你都查了一遍吗?” 方未寒皱着眉头,再度询问了一遍。 她狠狠地咬了咬牙。 “我正寻思着把这个牌坊买下来送给王兄呢。” 他们两个回过神来,连忙举杯回应。 飞红:“……” 方未寒本来想拒绝的,但是耐不住他们两个一直说。 他说着说着就掏出了自己的宝剑。 果然不出预料,方未寒在进去的一瞬间就被浣楼的侍女给认了出来。 王之由一脸懵逼地说道。 飞红也是接过了话头说道。 现在他唯一需要做的事情,便是静静地等待着明天的到来。 “对了,二爷,明天跟我去一趟浣楼,我要你帮我盯个梢。” 赵二爷没什么犹豫地就点了点头。 浣楼……天禄殿……宋家帮……沙徐驿…… 短短几十天的时间里,自己竟然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 无论是上面的哪一种可能,自己短期之内是都别想知道结果了。 飞红皱起眉头,不过动作倒是停了下来。 方未寒深吸一口气。 方未寒看着旁边的高耸牌坊,有些出神。 自浣楼开始,一番兜兜转转之后,自己终究又是回到了浣楼。 正因如此,方未寒才能跟他们成为朋友。 他想起了太康年间的烽火狼烟,赤地千里。 赵二爷的办事能力他还是放心的。 “飞红,你收着点。你离殿下有些太近了哦。” 或许在世家子弟当中,王之由和沈元兴是最不像世家子弟的人。 “什么事情啊……” 沈元兴有气无力地说道。 “啪!” 王之由好心解释,只不过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沈元兴又是一巴掌打翻了过去。 那小女孩的行为举止一看就不是平凡人家出身,但是长明城里有名有姓的世家之中竟然调查不出来符合条件的世家? 但是方未寒就认识她们两个罢了。 “也对,毕竟青楼的牌坊,确实听上去很是吸引人。” 他讪讪笑道。 “是,碧珑行首可否为我解惑?” 他想到了两个可能解释。 这件事情只能等到自己熬过了明天之后再说。 碧珑咯咯笑道。 “方兄,你究竟需要我们做什么,直说便好了。” 连他都说没有了,那么这件事情估计多半是真的。 沈元兴相信自己的眼光。 “方兄!” 飞红柔声说道。 “确定。” “如果殿下做的诗让奴家心生欢喜的话,也许能够让殿下看一些好东西哦。” “我现在就……” 方未寒站在原地,静静地沉思起来。 “对啊,殿下。您今日有雅兴吗?” “但是我的祖先却一眼便看中了他的不凡,倾尽家族全力帮助高祖皇帝开创霸业,最终为我吴兴沈氏谋得了八姓的地位。” “好了好了。先吃饭。” “这件事情是得到了上原王氏的同意的,并非仅仅是出于王仲光本人的意愿。” 方未寒和两人对视一眼,都是有些诧异。 “方兄,咱们快些进去吧,我现在连跟你们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殿下,您觉得奴家今天这一身打扮漂亮吗?” 碧珑如盛夏之莲,清丽之中有些端庄和艳丽。而飞红就像是绽放的牡丹一样,开得明艳而勾人。 他想起了自己这一路所经历的种种,终于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他看似用情至深,却又如弥天大谎;他身居钟鸣鼎食之家,却心系边疆寒苦之所。 王之由这下脸上的表情僵硬住了。 你们不是要跟本王比一比谁胆子更大,谁更能豁的出去吗? 方与王都是四笔写成,我有何惧? 方未寒此刻拿起毛笔。 时间过得真快啊…… “好!” 方未寒和沈元兴相视一眼,不禁也哈哈大笑起来。 王之由正和一名魁吹嘘着自己的诗词歌赋,沈元兴接受着几名姑娘的投喂,看样子竟然还有些脸红? “哈,元兴,你果然已经知道了。” 王之由似乎是喝大了,看上去还有些不乐意。 “上原王氏乃我琅琊王氏死敌,我欲除之而后快!” 他正要开口表明态度,便听得沈元兴抢先说道: “方兄,我跟你一起,揍他丫的!” 沈元兴已经掌握了跟王之由交谈的规律。 方未寒也是不由得笑了笑。 方未寒点点头。 “这件事情不仅仅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他来得有点早,此时沈元兴和王之由还没有来。 他看到了方未寒的表情,醉意消散了不少。 他愣了一下。 “这还用说?这算是什么请求?” 为了防止方未寒察觉不到自己的好意,碧珑也没有再拐弯抹角恶心飞红,而是直接不客气地出言讽刺道。 “事情其实这样的……” 赵二爷瞬间挺直了腰板,哪里还有刚才半分的痛苦模样。 “多谢殿下!” 不过这时门口的珠帘被人挑开,碧珑和飞红走了进来。 只吃饭,不搞颜色不行吗? 他叹了口气。 心思敏锐的碧珑注意到了这一点。 这条消息经过侍女的层层通传,很快便传到了几位魁的耳朵里。 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搞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被拉到那个幻境里。 他能做的,已经全部都做了。 碧珑急忙为方未寒端来了笔墨纸砚。 三人走到了一处假山后面的僻静地方。 方未寒:“……” 两位魁明显是经过了精心打扮的,身上的气质也各不相同。 她摆出一个含羞待放的姿势,展示着自己婀娜多姿的曲线。 “你不妨再好好想想。” “什么是从法则层面减肥?” 方未寒和沈元兴对视一眼,都有些哭笑不得。 王之由:“?” 迎着飞红幽怨的视线,方未寒就像是没看到一般礼貌笑道: “有劳飞红行首挂念了,我一切都好。” “殿下是不是在好奇落英去哪了?” “没人看得上你呗,就你那一手丑字,直接给人家都劝退了。” 方未寒:“……” 当时自己 他立刻答应下来。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王之由大着舌头说道。 “殿下……” 妈的,揍他丫的! 王之由的思维在绕了一圈之后又回归了原点。 “她这两天被嬷嬷打发去了洛京的浣楼登台去了,这几日不在长明。” 方未寒冷冷一笑。 上原王氏和琅琊王氏之间是千年世仇,积怨已久,虽然同在八姓世家之列,却早就形同陌路。 “算了,算了。我可担不起这玩意,我爹看到这玩意不得给我打死……” 碧珑似是看出来了场上众人的焦躁。 接着他就被沈元兴一巴掌拍到了脑壳上,被打醒了。 方未寒瞥了一眼碧珑,而后站起身打着圆场。 方未寒见状,只好和身边的两位魁聊了起来。 就这样,酒过三巡之后,方未寒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再过一会儿王仲光估计就要过来了。 我不也是在经历人生之中的又一劫数吗? 这么看起来,我们的命运倒是挺同步的。 毕竟飞红只是对着方未寒这样,对其他人她可是看都不看一眼的。 “去去去,当然去!” 他凭借高超的语言艺术将两人逗得咯咯直笑。但当飞红和碧珑提到暧昧的话题时,方未寒就会通过装傻或是搪塞的方式,平滑地将话题引向别的地方。 王之由大怒说道。 最终得出了结论:这是个很复杂的人。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这并不影响她说一些活跃气氛的话。 而王之由捶了捶自己的脑袋,还是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殿下,奴家来为你研磨。” “我方未寒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情之一,就是结交了你们两个兄弟。” “殿下,您自从上次留下那首《写情》之后,楼里的生意可是翻了好几倍呢!” “妈的,死胖子,我看你今天是想从法则层面减肥了!” 不过这怎么可能? 方未寒还没说话呢,一旁的沈元兴直接一巴掌呼到了王之由的背上,拍得他一个踉跄。 “我定然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竭尽全力帮助你。” 未寒也代表了方氏皇族的立场,自己这么做也能为琅琊王氏争取来一个有力的盟友,相信父亲和二叔他们也会支持自己的决定的。 笔锋划过纸笺,龙飞凤舞的小楷跃然纸上,如军阵鸣弦,金戈铁马。 这样倒显得我忒不是个兄弟了! “我吴兴沈氏的老祖宗见到高祖皇帝的时候,他还是一名落魄的乡野青年,只是会点家传功夫。” 沈元兴讥笑道。 赵二爷急匆匆地冲进来,迎着众人惊疑不定的视线,一个闪身到了方未寒身侧。 “就是我帮他卸下来一条腿。” 王之由怒声说道。 碧珑刚想问问方未寒究竟写了什么的时候,珠帘突然被人粗暴地掀开了。 方未寒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写什么。 多半又是准备去哪个地方喝酒去了。 “不用你说,我老早就看王仲光那畜生不顺眼了。” 碧珑扬起团扇,咯咯娇笑道。 那么 方未寒回头看去,只见王之由和沈元兴竟然一起走了过来。 三人互相用力拥抱了一番后,便回到了雅间之中继续等待。 方未寒有些无奈地说道。 片刻工夫,他便放下了纸笺。 他抬头看去,那高耸的牌坊上镶嵌着华美的浮雕,栩栩如生。更远处的天际,太极殿上的金光冲天而起,像是腾跃九霄的金龙。 方未寒将一张银票甩到了他的脸上。 他赌对了。 她瞬间反映了过来。 出于个人情感的角度,他肯定是想要帮助方未寒的;但是这件事情牵扯太过重大,到了这个程度,自己的所作所为可都会影响着琅琊王氏的家族利益。 “我都来浣楼不知道多少次了,这地方我竟然从来没来过?” 这玄幻古风的模样,当真是与前世那车水马龙的浮华半点不一样。 能动手的时候尽量动手,千万别跟他扯淡。 “元兴,之由。跟我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们说。” 属于是梦开始的地方了。 “我们这就进去,可别让元兴饿死了。” 飞红对着方未寒大胆说道。 飞红和碧珑自觉地退后,不去偷看。 他对着方未寒低声耳语了句什么东西。 原来是这样的吗? 王之由的表情顿时有些挣扎。 “二爷忙去吧。” 难道是某家地方豪族?来京城只是来旅游的? 或者说是什么宗门的大小姐? 虽然感觉这种说法很扯淡,但是方未寒一时之间倒也想不出来更合理的解释。 方未寒淡淡道。 听见沈元兴的话,王之由也冷静了下来。 赵二爷有些疑惑。 方未寒举起杯子,朝着那边玩得不亦乐乎的两人说道。 鬼知道这里有没有谢令婉的耳目,自己还是悠着点吧。 他想起了原本的命运线之上自己的凄凉惨状。 上原王氏知道这件事情,并且默许了王仲光的举动。那就是说,这件事情代表了上原王氏的意志。如果自己出手干预的话…… “不妨事不妨事,殿下写的,碧珑都爱看!” “殿下都没说什么呢,碧珑妹妹莫不是还能有什么意见?” 当然,不只有她们两人,还有几位明显也是魁的美丽女子。 方未寒看着远处的如血残阳,在心中小小地装了个逼。 “意思是你需要我俩帮你出头对吗?” 方未寒默默地看着两人的各异表情,没有说话。 按道理说她应该才是三人里面最缠人的那个,怎么这次反倒是碧珑和飞红先出现了。 沈元兴这些天收集了许多方未寒的资料调查他。 他拱手行礼,认真说道。 宫城的天阙城楼伫立金光两旁,延伸出天街上鳞次栉比的雕梁画栋,这是天下 他猛然惊醒。 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拒绝浣楼的魁,方未寒还是 王之由气急败坏地就又要上去动手。 显然他还没有搞清楚状况。 “写倒是能写……只是这质量如何,我便没什么保证了。” 方未寒苦笑一声。 “哎,未寒,你也太宠着他了。我建议咱们等一会儿再进去,多给他一些磨炼,一顿不吃就饿成这样,这还得了?” 没想到居然是碧珑给我解了围。 “元兴!之由!我们先干一杯怎么样?” 于是他对着两位魁歉意地笑笑,拍了拍手,吸引到了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什么情况? 这王仲光难不成睡过了? 方未寒不禁失笑。 方未寒当机立断。 方未寒的眉头紧紧皱起,他感觉这件事情有点棘手。 他不由得大怒。 “直接揍他丫的!” 这种可能性的成立概率很小,除非这个世家的保密工作做得极好,可以瞒天过海的那种。 上原王氏……王伯光……王仲光…… 方未寒倒也没否认。 “方兄,我认为你就是那条潜龙。” “去浣楼盯梢?偷窥女人洗澡吗?” 方未寒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 听完之后,沈元兴摸摸下巴,陷入了沉思。 方未寒悄然捏碎了一个匿声阵阵石,隔音结节瞬间张开。 他说完之后,视线朝着她俩身后一扫,觉得有些奇怪。 “广陵王殿下来了!” 方未寒被他们整的也没什么办法,只好答应了下来。 王之由笑着说道。 王之由大致捋清楚了当下的状况。 早知道乔装打扮一番再进来了。 这让两位魁在羞愤之余,也激起了几分求胜欲。 方未寒不动声色地稍稍拉远了些距离。 “什么知道了……知道什么了?你们两个说什么东西呢?” “没错,定让他有来无回!” 她贴得有些太近了。 一夜的时间悄然流逝。 他朗声说道。 “怕是等她回来,得知了殿下来浣楼了,肠子都要悔青喽。” “失陪一下。” 这时,飞红却又不甘示弱地贴了上来。 方未寒:“……” “走走走,进去。” “公款白嫖,你去不去?” 方未寒三人也被顺理成章地带到了大厅深处的一处僻静雅间里。 “家父曾言,我吴兴沈氏可铸龙鳞甲片,欠缺的只是一条潜龙。” 王之由犹豫权衡了半天,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妈的,元兴误我!让我说得慢了些。” 老头屁颠屁颠地跑没影了。 一首诗瞬间在他的脑海里成型。 “想必王兄把这玩意往自己府上一摆,一定很吸引眼球。” 不过那还能属于哪? …… “沈元兴,你他妈的……” 王之由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惊奇问道。 他其实真的是正经人,至少在婉婉的监督下是的。 “对啊,未寒,来一首雄壮点的诗词。我们以后还要办大事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可是浣楼外还是没有任何的反应。 这飞红怎么没完没了了? 王之由呢?沈元兴呢?我的好兄弟呢?救一救啊! 他们很是乐在其中的样子。 王之由有些不满地说道。 沈元兴突然拉住了王之由。 但是这小女孩都能够跟着她娘亲经常跑到长明天街上晃荡了,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没有身份的私生女。 老头说着说着,偷瞄了方未寒一眼,紧接着哀嚎道。 她也不想在方未寒心里落得个不好的放浪形象。 落英跑哪去了? 他迎着沈元兴的目光,也是郑重回礼。 这些特质,与太祖皇帝何其相像! 方未寒大感头疼,只能含含糊糊地应付着。 希望这个要强的小家伙自己能够挺过自己的劫数。 “还有我!我也是!” “漂亮。” 王之由心中豪气顿生,也是大声道。 他叹了口气,拽起扭打在一团的二人向着浣楼里面走去。 这小女孩背后的势力可能并不属于长明城。 好你个死胖子,你让我好好想想,结果自己却抢先表明态度是吧? 如今上原势大,与其在温水煮青蛙中慢性消亡,倒不如再像千年之前一般,孤注一掷再为家族谋得千年昌盛。 “等等,王兄!” “未寒啊,你这是喜欢上这个牌坊了?” 方未寒知道,自己并没有看错人。 “那我们便在这浣楼等着那王仲光过来送死!” 敢作敢当,不惧生死。能言善辩,却又珍重朋友。 方未寒便将自己从谢令婉那里得到的消息告诉了两人。 方未寒越是不同意,她们便越想先行得到他的心。 飞红上前一步,竟然直接凭借自己丰满的身躯将碧珑顶到了一边去。 为了家族的未来,他决定随着方未寒一同赌一把! “多谢元兴!” “嗯。” 沈元兴平静说道。 这也称得上是自己记忆融合之后,与这个世界的 沈元兴淡淡说道。 碧珑见到飞红吃瘪,扬起团扇遮着嘴,清浅一笑。 方未寒一脸懵逼地问道。 听说浣楼的这片幻境似乎是一个法器催生出来的,难不成是这个法器感知到了我的身份? 念及此处,方未寒低声笑了笑。 “未寒啊,什么事情啊……神神秘秘的。” “好嘞。” “等等,等等未寒……你是说一会儿王仲光那王八蛋会过来砸场子?” 再加上旁边的王之由也开始了起哄: 沈元兴直视着方未寒,缓缓说道。 碧珑扶着一旁的桌子,才勉强没有摔倒。 “不仅仅是各个世家,我连那些稍微有点名气的家族都打听了一遍,这几天几乎跑遍了整个长明城。哎哟我这老腰……” 我倒要看看,明日究竟是你王仲光灰溜溜地滚出浣楼,还是我方未寒被逼得跪地求饶! “好好!” “殿下,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方未寒叹了口气。 方未寒看向了好兄弟的方向。 “我知道这边,这是魁们宴请恩客用的地方。你没来过是还不简单吗?” 方未寒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平静说道。 此刻她看着飞红的眼神里的怒气都要压制不住了,只是碍于方未寒在场没有发作而已。 王之由在一旁嚷嚷道。 飞红笑吟吟地对着方未寒打招呼。 正在他伤春悲秋,正打算赋诗一首的时候,却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方未寒脸色急变,倏地站起身来,疾步走出了大门。 王之由和沈元兴对视一眼,心中顿觉不妙,也是跟了上去。 只留下众魁在雅间之内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174章 今晚十二点 明晚十二点更新 明晚十二点更新两章,两章大的。 那段剧情不好断,断了他良心过不去,他多写点一起发出来。 第172章 大鱼与大愚 “嗤!” 一枚羽箭从震动的弓弦上飞速射出,带起尖锐的破空声。 远处一只梅鹿哀嚎一声,脖子上溅出一蓬鲜血,应声倒地。 王仲光收起手中的长弓,翻身下马。 他一步一步地朝着自己猎物的尸体缓缓走去,面色阴沉如水。 王仲光站到了梅鹿还温热着的尸体旁边,低头看着它脖子上的血流将身下的土壤浸染成了猩红的颜色。 “咯吱!” 他抬起脚,用力踩在了梅鹿的脖子上。 坚硬的骨头发出破碎的声音,伤口处猛然喷出一股鲜血,沾到了王仲光的裤子上,衣襟上,脸上。 丝毫没有要找纪刚算账的意思。 张叔长叹一声,默然不语。 纪刚看着他笑,不由自主地也露出一个笑容。 若是我能再强大一点,强大到能够挣脱所有人对我的束缚,强大到能够改变天下所有的不公…… “你现在还小,有些事情你不懂,以后你慢慢就知道了。” 他却宛如丝毫未觉一般。 事到如今,陶允姜还能想起来长明城内大乱的那天夜里,在广陵王府中方未寒看向自己的失望眼神。 “确实是这样,这片区域之所以能发展起来面目一新,广陵王方未寒功不可没。” 那名被称作“伊尹”的男子并没有说话,反倒是张叔先开口了: 就在这时,人群之中爆发出了一阵惊呼声。 少女越说越激动,已然带上了几分愤怒。 “我不只要自己活着,我还要那王伯光死!” “连张叔都这么觉得了!” 进,可用自己逼宫圣上;退,可以用自己的命运舍车保帅。 不知道方未寒的鲜血是什么味道呢? 他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问道。 陶允姜已经将祈苍剑握在了手中。 他是一名长垣铁卫,和自己一样。 正在专心致志捡着小石头玩的小男孩还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 “我让你松开我!” 纪刚嘴中猛然溢出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地上。 那妇女从人群中挤过来,一把抱住自己的孩子,连忙跪下泣不成声地感激道。 他懵懂地眨了眨眼睛,反倒是开心地笑了出来。 这样是傍上了人家,岂不是这辈子都衣食无忧了? 广陵王殿下虽然是藩王,但是在皇族式微的环境下和这位公子相比,还是逊色了不少的。 纪刚心中暗自警觉。 正是陶允姜。 前方路上的人群见他们这副阵仗,赶紧慌张地四散躲避,尖叫声、怒骂声、呵斥声不绝于耳。 她再也不想忍耐下去了! 不过出乎他们意料的是,王仲光只是淡淡说道: 此言一出,瞬间在人群之中引起了一片哗然。 紧接着便是一阵仿佛直入灵魂般的剧烈疼痛。 纪刚不卑不亢地拱手行礼道。 纪刚对着小男孩灰头土脸地露出一个笑容。 陶允姜暂且将这件事情压了下去。 鹿血甘甜,比人血要好喝多了。 “二少爷!” “没事,宋伯。我都已经……” 这也不算违背你王伯光的意思啊?不是吗? 所以自己能做的就是尽量把这件事情小事放大,执行得更加激进。 在靠近纪刚的时候,他说话了: 宋伯连忙说道。 人救下来了就好。 纪刚抱着小男孩滚到了路旁,自己的身上沾染了不少尘土,但是小男孩的衣服却完好如初。 “我知道了。” 这也让附近的百姓们对于纪刚的评价逐步提升不少。 纪刚不言,只是再度拱手。 王仲光和善地笑笑,摆了摆手。 “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那小孩死在这吗?” 此刻她正兴致勃勃地向着身后的两人解说着什么。 她用幽冷无比的声音,再度重复了一遍。 她看到“伊尹”点头,于是和两人一同走了过去。 这枚铜钱和普通的铜钱不太一样,圆形的钱币上缺了一个角,而缺的这一个角却露出了和别的地方完全不同的光泽。 他当然不会去砍方未寒。 “他若是装的,绝对不会说出那样一番远大的理想;他若是装的也不至于在自己前途未卜之时关心着这些没用的东西;他若是装的……” 满头华发的老头颤颤巍巍地说道。 哈,完美的计划,不是吗? 王伯光都没有问过自己的意见便提出了这个计划,他可真有自信自己会同意啊。 在这片街区的另一个角落。 她有些恼怒地看向了张叔。 王仲光此刻却又一抽马背,故意加快了速度。 纪刚一面和街坊们扯着家常,一面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上的吊坠。 不行,我还不能死。 只要自己按照他的意志去执行,没有一丝一毫的曲解,王伯光便不得已出来与自己一同承担责任。 “张叔,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他?” 少女已经用上了在她身上很少出现的愤怒质询语气。 “我是中书令王暾之子,上原王氏的王仲光。” “我们能否邀请方未寒加入我们?” 王仲光将头抬起来,用手擦了擦嘴。 纪刚发誓,要成为一个对得起家人,对得起朋友,对得起恩人的人,来证明他和他的父亲之间一点都不一样。 纪刚转身看去,只见那群骑马的人又调转马头,驱使战马缓缓走了过来。 “你和殿下,都是我们的恩人。” “允姜,你不能去。” 若成,功劳都是他的;若不成,承担责任的只有自己。 “王暾,我要让你好好看着,自己亲手培养的继承人是怎么被我一步一步亲手废掉的!” 路上的行人纷纷慌乱躲避,却不敢大声咒骂。只得暗自唾一口唾沫表示晦气。 王仲光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这是一个清脆而元气满满的少女声音,令人一听便不由得想到春日里的桃。 所谓例行巡视,就是沿着街道转一圈,看看街坊邻居们有没有什么需要反馈的地方。 这还犹豫个啥呀,同意啊! 他们都被纪刚的舍身救人行为感动到了。 一截明晃晃的剑锋已然将他的胸口洞穿,上面还沾染着自己的血肉。 不远处,一人骑着马急匆匆地赶来。 “是!” 可是却突然出现了一股更强大的血气,牢牢地将她按在了原地。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伊尹’大人也是这个意思。” 纪刚对着众人抱拳行礼。 经过他这些天对于方未寒的调查,王仲光有了个更好的计划。 王仲光冷冷一笑。 是纪刚! 陶允姜认出了那个人,心中不由得也松了一口气。 她心中庆幸不已。 她的声音很低,却仿佛蕴含着无边的愤怒。 可是单膝跪地的那人却仿佛听到了鹿血流淌的哗哗啦啦声。 “胜儿!” 为了自己这个继承人的为未来道路,你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你们要我死……你们都要我死……我却偏要好好好活着,我要活得比谁都好!” 直到这时,他心中多日来积攒的戾气方才稍稍减弱了几分。 少女骤然将视线投向了斗笠男子,只见他竟然也轻轻点了点头。 但他们不禁又对纪刚生出了几分敬佩和惭愧。 他翻身下马,小步跑到王仲光面前,恭敬而畏惧地单膝跪地。 可以说,纪刚能取得今日的身份和成就,无疑是他自身努力的结果。 众人又是一片哗然。 王仲光很期待。 直到这时,周围的人们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此时,陶允姜恰好看到了这一幕。 没有丝毫犹豫地,她脚下血气涌动,便准备过去救人。 自己做不出来这种事情,所以自己当了逃兵。 “张叔,松开我。” 原本大家只当他是一个长垣的逃兵,都有些看不起他;后来得知纪刚是因为母亲病重才偷偷跑回来的,又转而对他的悲惨境遇有些怜悯。 陶允姜此时的声音反倒是平静了下来。 “好!” “你们看!这片地方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没事,不哭!” “你娘要是还在,看见你现在这么有出息了,想必也会很开心的。” 就这样,在沉默而寂静的街道上,纪刚缓缓地跪倒在地。 少女有些期待地问道。 老头说着说着,觉得无颜继续待下去了,连忙挣脱了纪刚的搀扶。 少女握紧了双拳,愤怒地反问。 这种自己心上人被别人质疑的憋屈,这种自己的事业与理想不被心上人所知的委屈,她实在是受够了! “你去召集众人,准备出发。” 看着那些自己的同类在自己的手中一步一步地挣扎与哀嚎,直到不成人形,无疑是一件令人精神愉悦的事情。 纪刚也有些摸不准王仲光想要干什么。 纪刚记得,那天夜里,他就是将这枚铜钱放在了那破旧的木桩上,自己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今天刚刚和萧槿从扶风赶回了长明城,萧槿回兰陵萧氏的府邸了,她却没有休息而是径直来到了这片外城区。 陶允姜难以置信地回过头来。 他趴在地上,猛烈地干呕起来。 披着斗篷的伊尹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眼神之中无悲无喜。 “允姜啊,我认为这件事情还有些不妥。” “张叔可以作证,以前这边可破了。跟现在这副样子一点都不一样。” 他闻言只得无奈地点点头。 但是他还是更喜欢喝人血。 “宋伯,您先自己回去。我去看看那边发生什么事情了。” 一个是时间实在是来不及了,他们也怕丧命。再有一个是他们也不想冒着触怒骑着马的大人物的风险去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孩。 从那天王伯光提出那个所谓的妙计的那一瞬间,王仲光便已经反应过来了他究竟在打着些什么主意。 甚至不少人在心中暗暗盘算着,他们要是纪刚,肯定就直接同意了。 少女手中的拳头握的更紧了。 这纪刚,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好汉子! “嗯……” 纪刚正如此想着,却突然感到胸口莫名一冷。 他保护着他的身体,很小心地避开了地面。 纪刚说道。 陶允姜再也没有说话。 围观的众人都替他捏了把汗。 “伊尹大人,您觉得呢?” …… 张叔有些无奈地说道。 王仲光冷漠无比地将手中的长剑抽回来,再度带起一片鲜血。 “二少爷,我们为什么要绕这么远的路?” 庞大的压力传递到了纪刚的身上,但他却始终面不改色。 张叔迫不得已只得再度提高了血气输送。 王仲光阴沉地笑着。 “没事,应该的。” 王仲光静静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面无表情。 ……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似乎也是对的。 “你愿不愿意以后为我做事?”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一刻都不想在自己这个喜怒无常的二公子身旁多待了。 这也是他对待自己现今的工作如此认真的原因。 张叔苦笑道。 “承蒙公子厚爱,但是纪刚只愿为父老乡亲们谋些生计,入不得那高高的庙堂。” 这片区域内安静极了,几乎没有一点声音存在。 不过也有人喜欢自己,比如自己的大哥王伯光。 “张叔,事到如今。你不会还认为他是装出来的吧?” 纪刚扶着他的胳膊,憨厚笑道: “不用谢我,主要都是殿下的功劳。” 王暾啊王暾,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你只是就在那里看着。 他缓缓蹲下,将头压低,啜饮着新鲜的鹿血。 王仲光表面上答应了王伯光的计划,实际上他还有着自己的一番盘算。 一时之间,众人纷纷将羡慕的目光投向了纪刚。 纪刚闻言,面色一黯,又不自觉地握紧了那枚铜钱。 刚才找王仲光禀告的那人与王仲光并行着。 一个小男孩追着踢着路上的小石子,不知何时已经跑到了道路正中央,正在那马队前行的必经之路上。 身后众人无奈,只得纷纷跟上。 纪刚连犹豫都没有,直接拒绝了。 …… 你只是让我挑衅方未寒,你又没说挑衅到什么程度,不是吗? 我就算把方未寒给砍了,不也是你的意思吗? “……张叔?” 而现在,看到纪刚追随着广陵王殿下打垮了宋家帮,并在认认真真地为街坊们谋取着利益的时候,他们才发自内心地尊敬起他来。 但是总是有躲避不及的人。 陶允姜立刻反问。 王仲光舔了舔嘴角处的一丝鹿血,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 不过自己又和他不一样。 上原王氏?那不是和殿下交恶的那个世家吗? “草民纪刚,见过王公子。” 长明城,外城区。 “哪里有不妥了?” 毕竟连自己的父亲都没有拒绝,不是吗? 王仲光突然便大笑了起来,笑得声嘶力竭,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我们去看看?” 多么美妙的味道,如果是人血就更好了…… 王二公子竟然邀请纪刚为他做事? 不管这人品行如何,但他终究是上原王氏的公子啊! 不知是谁带头,人群之中爆发出一阵喝彩和鼓掌声。 即使选择自己作为替死鬼,他也得下去半条命。 那人如蒙大赦一般,松了口气之后连忙连滚带爬地跑走了。 陶允姜满意一笑,将目光投向了另一人。 “嗯,不必多礼。” 就在这时,人群却渐渐安静了下来。 看着自己的大儿子将自己的二儿子逼上一条死路! 伱就,只是,在那里看着! 他戴着一个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的面具,身上披着宽大的斗笠,让人看不清楚他的容貌,只能依稀辨认出这是一名身材消瘦的成年男子。 …… 老头咳嗽了一声,顺了顺气说道。 “大少爷和我们约定的时间快要到了,若是我们……” 一名面容阴鸷的年轻公子位于最前面,看上去是这群人的头领。 一声妇女的凄厉喊声响起。 他淡淡说道。 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 “二少爷。” “我特地拐回来,只想问问……” “人老了,就是容易口无遮拦,你别往心里去。” 纪刚像是往常一样,做着街道的例行巡视。 他将长垣铁卫这份职业看得比家人与生命还要重要。为了一个所谓的征召令,甚至可以抛妻弃子。 纪刚话还没说完,就听得远处的街角传来了一阵喧哗与吵闹的声音。 他再度行礼后,转身准备离开。 长明城的街道之上,王仲光和他的随从正在视若无人地策马狂奔着。 她前面的那些人也不敢去救这小孩。 “啪!” 张叔没有说话,相当于是默认了。 每每想起,少女内心便有一阵阵抽痛传来。 纪刚站起身来。 毫无疑问,这是一枚假币。一枚一文不值的假币。 沉浸在对于新鲜事物的好奇里,他已经短暂忘记了自己的娘亲。 他知道,这个人很怕自己。 “为了更长远的宏图,眼前这些些微的苦难,都可以忍受。” 不过却是纪刚那抛妻弃子的父亲留给他的唯一物件了。 “看我这张嘴!” 有女人想要尖叫,却被身边的人死死捂住了嘴巴, 有人面露愤怒之色,却敢怒不敢言,只得愤恨地低下头颅。 “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这片地方会乱成什么样子。” 他知道,这件事情自己是执行者,但是王伯光才是策划人。 “马上的人是上原王氏的二公子,你若是过去救人,可能会给组织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少女连忙凝眸看去,只见一道似曾相识的身影从人群之中冲出,一个翻滚抱住了小男孩,抢在马蹄踩在他的身体上之前滚到了一旁。 小男孩没有哭。 就这样,他们一路上横冲直撞着,一直到了纪刚所在的那片街区。 他们知道,敢这么干的人多半是他们惹不起的人。 “马上就是与大少爷约定的时间了。” 那女人像是疯了一般想要从人群之中挤出去,但是她面前的人墙像是一堵铁壁一般将她牢牢地挡在了后面。 “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或者说,王仲光知道,这长明城之中,大部分人都很怕自己。 她现在很失望,但更多的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 王仲光没有说话。 张叔依然没有说话。 陶允姜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了内心的愤怒。 那一剑刺穿了他的肺部,现在纪刚的呼吸都有些艰难了。 如同奔雷一般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了。 他有些毛骨悚然。 他咽了口唾沫,将头埋得更低了。 “哧!” 陶允姜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一般,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 纪刚自从接管了这片街区以来,一直宵衣旰食,呕心沥血地投入到了街区的治理之中,力求事事亲为。 他身上的血气波动还是没有减弱半分,甚至又提高了些许。 “谢谢……谢谢你!” 陶允姜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质问道。 其中一人正是张叔。 张叔平静说道。 “我已经确认过了,他跟那些世家子弟一点都不一样。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心中有着跟我们一样的理想,都是在为了天下的百姓而出剑。” “好了,你可以走了。” 刚刚喝下的鹿血从他的嘴角溢出,滴落在猩红的土壤上。 那人吓得不轻,连忙战战兢兢地赔了个礼,落后了他一步,不敢再过多言语。 张叔正要说些什么,远处却突然传来了一阵骚乱,似乎还夹杂着咒骂的声音。 我还要告诉殿下……上原王氏要对他不利! 而除了他们以外,剩下的人都很厌恶自己。 王仲光站起身来,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现场一度寂静无声。 远处的陶允姜见到这一幕,浑身的血气波动再度暴起,竟然隐隐有冲破封锁和压制的态势。 这上原王氏怕是有大动作了,这几天得想个办法联系下广陵王殿下,让他多加小心…… 不过他都这么说了,纪刚也只能答应下来。 “你当真不愿意?” 在那女人凄厉的喊叫声中,小孩离马队越来越近了。 自己是上原王氏的后裔,中书令王暾的次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近乎是明谋的计策! 王伯光这是要自己以身犯险,将自己当成了弃子。 吊坠是一枚铜钱。 “不碍事,你快去吧!” “多谢你了,纪刚。” 张叔却沉默不语。 周围的人都不忍心地闭上了眼睛,不想看到接下来这血淋淋的场景。 王仲光扬起马鞭,面前的半空之中狠狠地抽了个尖锐的空爆。 老头自觉失言,连忙为自己找补道。 纪刚艰难地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他手脚并用,一点一点地向前挪动。 手指扣在泥土地面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的血手印。 第173章 易水寒 王仲光冷眼旁观着这一幕,倒也没有阻拦。 他收剑入鞘,好整以暇地跟在纪刚身后,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神色十分悠闲。 纪刚因为出血过多,视野之中都蒙上了血色,有些模糊不清。 他所爬过的地方留下了蜿蜒的血迹,那些血迹仿佛触及了人群敏感的神经一般,让他们唯恐避之不及地纷纷后退。 纪刚尽力抬起头来,试图在人群之中找到熟悉的身影。 他的目光投向哪里,哪里的人便低下头来,不敢和他对视。 这些他拼命想要守护的人中,连一名站出来为他说话的人都没有。 “呜哇!” 小男孩的清脆哭声响起了一秒,就在他母亲惊恐的动作下戛然而止。 是,他确实对得起所有人。 她有些心不在焉的。 上面代表着方未寒的那个光点正在急剧膨胀。 “别过来。” 但无论目光如何,自始至终,也没有一个人说话。 方未寒极端愤怒之下,出手便是全力。 本来是一个平凡的动作,在她做来却被染上了几分出尘之意。 鲜红的李子汁水从他的嘴角流下,像是人的鲜血。 “砰。” “妹妹可是好奇得紧啊。” 王仲光阴恻恻地说道。 陶允姜在远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你言而无信、骄淫奢侈,是为失德。” 他的呼吸渐渐微弱,耳边仿佛能够听到自己那忽快忽慢的心跳声。 王仲光一直以来胜券在握的表情终于维持不住了。 他面前的人群自动分开了一条道路。 方未寒似乎是根本没有听到他说的话一般。 为母亲,他甘愿背上逃兵的恶名,也要赶回来送母亲最后一程。 他前些日子还信誓旦旦地向着自己保证,要追随自己再现高祖盛世。 一名锦衣公子穿过这条道路,缓缓走了过来。 “你现在相信了吗?” 少女挥挥手,否泰造化图凭空浮现。 纪刚从嘴里挤出了带着血沫的几个字。 他们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身体便像是割麦子一般成片倒下。 “怎么?殿下是不相信?” 王仲光张开双臂,环视一周。 王仲光露出一个好像是老友相见的笑容。 他想不通。 张叔明显感觉到了,陶允姜的血气波动又上升了一分,自己几乎已经压制不住了。 王仲光惊出一身冷汗,但是他想要再去拿出别的护身法器,但是手却怎么也不听使唤。 他笑出了声。 昏黄的斜阳洒在长明的街道上,就连地上的血迹都被镀上了一层灿金。 铜钱上沾染了猩红的鲜血,有些温热的滑腻。 几名早就有所警戒的四转境界护卫直接用刀剑向着他身上砍去。 是我将他牵扯了进来。 总感觉有什么坏事要发生了。 她说得有道理。 萧槿刚刚才回到家,此刻正在忙着指挥人搬东西。 萧槿面色一怔,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方未寒也在看着陶允姜。 明皇剑经·斥威。 另一名魁笑道。 “我人微言轻,无力诛尔于庙堂之中。然青锋在手,亦可斩汝于江湖之上。” “哎,你们说说。谁看见本公子刚才故意杀人了?站出来啊!” 翠绿色的光幕在这燃烧着烈火的长剑面前触之即碎。 【已掌握意象:复仇。】 …… 陶允姜的身上爆发出了冲天的血气光芒。 “刘林,带着他们滚!去找殿下!” 纪刚知道,自己怕是要死了。 呵,这个国家没什么需要他报答的。 方未寒抬头看去。 “王仲光。” 因为一股如同真龙俯视的磅礴威压死死地锁定了他。 对国家…… 方未寒沉默不语,只是继续向前走着。 方未寒有些悲伤地张狂大笑起来。 从今天正午开始,谢令婉便有些心神不宁。 剑势不停,再度向前削去。 王仲光见到纪刚没有了生机后,也停了下来。 “怎么?你真打算动手吗?广陵王殿下?” 他想要去抓。 人群之中鸦雀无声,如同灰烬一般沉寂着。 “不过看他那个着急的样子,多半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吧。” “你身受国恩,得民脂民膏而活。然无一物以报家国,此国之罪人也!” “你们说,广陵王殿下这么急匆匆的,是去干什么了?” 这么一个人,如今却在光天化日之下,不明不白地死在了长明的闹市,死在了一场针对自己的阴谋之中。 “我就在这,你敢杀我吗?” “二少爷,我们……” 少女能够感知到他身上那股深重的哀伤。 这怎么可能? 生死危机的时刻,王仲光一声大吼,也是擎着长剑朝着方未寒的方向刺去。 他沉默不语,看上去神情有些哀伤。 素手微颤,一朵墨迹自笔尖晕染开来,污浊了原本赏心悦目的美丽画作。 边烽警榆塞,侠客度桑干。 一生的记忆宛如走马灯一般在他眼前回放着。 流明剑上燃烧着宛如实质的金黄色火焰,那是周律原本全部燃烧的象征。 他随手将李子核扔到一旁,撇撇嘴便准备离开。 “嘭!” 人们红了眼睛,不忍直视地挪开了视线。 “来人,替我送送殿下。” 剑气触地,发出了巨大的爆炸声,激起一阵尘土飞扬。 那中年妇女抱着自己的儿子,在他的耳边用一种极端复杂的语气说着。 她哽咽道。 还有许多密密麻麻的小字,但是方未寒已经来不及看了。 方未寒一步一步地走到了纪刚旁边,缓缓蹲下。 陶允姜静静地看着方未寒,美眸之中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纪刚听到了自己的兄弟们焦急而凄厉的喊声。 他们惭愧,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用悲伤这种最为廉价的感情哀悼这个为了他们做了许多事情的小伙子。 这下,方未寒和王仲光之间再也没有了阻碍。 他本可能会拥有更好的未来。 血气凝聚在剑锋外表面,像是狰狞的鳞甲一般。 少女手执毛笔,正在专心致志地画着一幅画。 王仲光站在他身后,捂着自己的脖子,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是因为看到这人死了吗?” 方未寒走到了他们身前五步的位置,却缓缓停下了脚步。 她在心中祈求着纪刚的原谅。 “你个大傻子……” 他似是表现出了几分想要转身离去的态势。 “嗡!” “我也不知道。” 看着低头沉默不语的方未寒,王仲光好心般地提醒道。 但是纪刚现在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 可没想到,他还是来晚了一步。 …… 她闭上了眸子,两行清泪顺着眼角缓缓流下。 纪刚的精神有些恍惚,眼前闪过了许多人的影子,他却一个都看不真切, 在万籁俱寂之中,方未寒终于说话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停止了流动。 他们都在等着方未寒,只是沉默地等着。 她身上的血气波动依然十分高涨。 “如何?” 当王之由和沈元兴气喘吁吁地跑来的时候,便看见了这么一幅场景: 方未寒站在人群之中,提着一柄燃烧着火焰的长剑。 有人拿出了寒光闪闪的刀剑,正准备拼上命去为纪刚报仇。 但是张叔的磅礴血气就像是一座大山一样压在她的肩头,让她动弹不了分毫。 他只是淡淡一瞥便挪开了视线。 王仲光没有说话,接着慢悠悠地吃着李子。 为百姓,他能够呕心沥血,直到最后一刻还在忙着救人。 几名四转境界的武者竟然连他的一剑都接不住,径直被这一剑震得飞退。 “来啊,杀我啊!杀了我啊!”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方未寒的战斗力这么夸张,自己带了三名四转护卫竟然都拦不住他。 远处的街道上传来一声大吼: “给我拿下他!” 她额头香汗淋漓,但看上去却十分开心。 片刻之间,他已经冲到了王仲光的护卫身前。 那是上原王氏给他的护身法器。 “两位姐姐别斗气了,你们难道不好奇殿下走之前写了首什么诗吗?” 他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啧,真没意思。 随从也不敢再多言语,只得惶恐不安地等待着。 …… 为什么……王仲光会出现在外城区? 他不是应该在浣楼吗? 可惜,殿下的知遇之恩,他只能来生再报了。 剑气如同满月虹光,于他身前横扫一圈,狠狠撞在了几人的刀刃上。 “你鞭杀奴仆、生啖人肝,是为暴戾。” 众人凝眸看去,只见纸笺上用银钩铁画般的字体写着: 那页纸笺已经落到了碧珑手里。 自己在阴影之中指指点点,却要求阳光下的人替他们去死。 刚才那名随从牵着马,小心翼翼地走上前问道。 谢令婉的情报,难不成是假的…… 少女微红着眼眶,怨恨地抛下这么一句话。 她也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不敢和纪刚的视线对视。 人之本性,无可苛责。 “今日,以我区区一命,换你不入轮回。” 他死了。 “真当是死有余辜。” “殿下看上去很伤心?”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大哥哥明明受伤了,为什么周围的大家却只是看着。 兰陵萧氏府邸。 陶允姜看着他,眼睛一红,泪水夺眶而出。 他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掰开纪刚僵硬的手指,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现在唯一的将功补过机会就是拿下方未寒! 方未寒走后,众位魁一时间也没有了事情做。 张叔也在打量着方未寒。 “真是好久不见,你这些日子过得还好吗?” 若是没有自己的干预,纪刚也许就不会死。 “身负此三罪,却仍能逍遥物外,为祸一方,乃我大周之不幸,乃我中华之不幸!” “只盼着殿下能够平安归来就好。” 他的剑锋沿着方才被纪刚鲜血浸染过的土地划过。 意识在缓缓抽离自己的身体。 宛如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 …… 方未寒站起身来,冷冷地看着他。 两柄长剑相交,流明剑轻易地便弹开了王仲光的剑。 “纪哥!” 周围就像是死了一般安静。 “我当然也希望。” 远处一声若有若无的如同野兽的低吼声响起。 张叔在方未寒出剑的那一瞬间便陷入了呆滞状态。 她红了眼眶,拼了命地压榨着自己体内的血气。 王仲光有些惊讶,又停下动作,站在了原地。 他抬起手来,流明剑自虚空之中出现,被他握在了手中。 方未寒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因为他不敢。 他转而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了一个李子,嘎吱嘎吱地啃了起来。 人群之中静默无声,往日里聒噪的街道上,只有王仲光吃李子的声音。 飞沙走石之中,一袭红衣的少女缓缓落地。 但是他没有离开。 温折雪的眉尖轻轻皱了下。 就算打过了,他又要怎么消解这件事情的后续影响。 飞红强行压下心头的怒气,皮笑肉不笑道。 而周围的百姓们看向方未寒的目光便复杂多了。 沈元兴喃喃道。 是纪刚方才从马下救下的那个小孩。 那几名四转强者如梦初醒,向着方未寒冲去。 这方未寒是真的要杀了自己。 方未寒低垂着长剑,一步一步地朝着王仲光的方向走去。 很奇怪,这心跳明明没多重,在纪刚的耳边却宛如擂鼓一般。 王仲光看着他一步步走来,几乎已经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了。 他们手中凝聚着血气,拨开了眼前沉默的人群,一个个都赤红着双眼,怒发冲冠。 “哦,这人刚才手持利器想要加害于我,奈何实力不济被我反杀了。” 陶允姜看着沉默不语的方未寒,心如刀绞。 温折雪正在喂鸟。 这东西……应该对他很重要吧? 方未寒颤抖着手将铜钱拿起,放到了自己的衣兜中。 玫红色的锋锐剑气瞬间将几名四转护卫的身体连同着他们的兵刃一起斩断。 死之前,也没能再见你一面。 那道困扰他已久的屏障在此刻轰然倒塌,磅礴的血气瞬间融入了他的四肢百骸。 她身上剑气缭绕,散发着登神境界明武的磅礴威势。 正是明皇剑经的 浣楼中。 王仲光有些失望。 看起来这方未寒是不打算动手了。 他可以确定,方未寒一定不会动手。 当见到方未寒真的杀掉了王仲光之后,他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陈郡谢氏府邸。 “飞红姐姐瞪我干什么?怎么?难不成姐姐不希望殿下平安归来吗?” 他有些疑惑不解地看向了自己的母亲,然而自己的母亲却只是拉着他默默又后退了几步,藏在了人群的更深处。 “哟,广陵王殿下?” 这个碧珑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真的是显着她了。 就像是长垣之上的蒙皮战鼓被敲响的声音。 她心中莫名地有些不安。 良久,王仲光终于吃完了李子,依然没有等到他想等的人。 一股巨大的悲伤瞬间笼罩了附近的人群。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从衣领中掏出了那枚铜钱,握在了手中。 碧珑用团扇捂着嘴,轻笑着说道。 “我们走吧。” 方未寒充耳不闻,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王仲光,眼神之中无悲无喜。 【已突破至明武四转。】 没错,就是这样,攻击我! 他已经能够想象到今天之后王伯光焦头烂额却又拿自己无可奈何的样子了。 碧珑担忧地补充了一句。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对于我,他已经做到了他能够做到的一切。 “快!快滚!” “吼!” 王仲光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有些好笑地看着方未寒。 飞红刚要伸手去拿,动作却慢了一步。 自己还曾经设想过,以后一定想办法给他弄过来个爵位,好让他摆脱逃兵的名头,不再被人看不起。 在众人的注视下,方未寒终于有了动作。 方未寒注意到,纪刚的手中似乎紧紧握着什么东西。 “要我说啊,咱们不如先打开看看,一睹为快呢。” “咔!” 方未寒长剑上的火焰在缓缓熄灭。 王仲光有些诧异,紧接着便哈哈大笑起来。 飞红摇了摇头。 暂且不说他一个明武三转的修士能不能打得过王仲光身边的几名四转护卫。 张叔连忙回头看去,却发现伊尹不知道何时已经悄然离去。 他只得动用了五转巅峰的全力,才能将她勉强控制住。 王仲光的那名随从惊怒喊着。 纪刚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之中,这才松了口气。 咣当一声,刘林扔掉了手中的刀剑,将身旁的几个兄弟死死地按住。 尸首分离,他的人头落在地上咕噜咕噜滚了几圈,沾满了尘埃。 白云观。 纪刚是闭着眼睛死去的,这证明他死的时候问心无愧。 张叔惊骇看去,只见自己的血气屏障竟然如同墙皮剥落一般片片破碎。 他还在出言挑衅,试图激怒方未寒。 刘林浑身颤抖着,眼泪夺眶而出。 他大笑道。 “你现在还小,有些事情你不懂,以后你就知道了。” 身体内部似是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响起。 “这个……这个……还有那个……小心点,别碰坏了!” 阵阵悔恨如同潮水一般,吞没了方未寒的内心。 方未寒十分担忧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于是便径直匆匆赶了过来。 她的身影骤然消失在了原地。 碧珑和飞红对视一眼。 毕竟马上就能见到自己分别已久的方哥哥了。 刚才那一剑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的力量,现在他几乎连拿稳长剑的力气都没有了。 少女从来没有停止过冲破张叔血气压制的努力。 【士之一怒,流血五步,天下缟素。关于复仇,你有了新的理解。】 剑芒越来越大。如萤火烛照,如灵灯乍燃,如焚城之火,如彻地天光。 一名姿容丰满的魁问道。 就在这时,人群之中突然传来了躁动。 少女正如此想着,却突然心有所感。 “殿下那么看着我干什么?” 自始至终都没有出声的伊尹仍旧没说话,不过看他的身体朝向,显然他也在看着方未寒的方向。 她朝着飞红得意地笑了笑,倒也没有藏私,而是将纸笺摊开放到了桌子上。 人群集聚在方未寒身上的目光也渐渐失望起来。 “伊尹大人?” 他看着眼前纪刚的尸体,吃得津津有味。 纪刚低吼道。 他颤抖着向前伸出手,却什么都没有抓到。 金黄色的神龙虚影在方未寒背后一闪而逝,龙首高昂,似是在对着残阳咆哮着。 萧槿还给他带了好多好多扶风郡的特产。 王仲光身边的护卫听见这话,连忙挡在了两人之间,拔出刀剑虎视眈眈地提防着方未寒。 刚才在浣楼,赵二爷冲进雅间告诉他,纪刚和王仲光起了些冲突。 他的身后拉出了一道十几米的血迹,显然死之前经过了剧烈的挣扎和漫长的爬行。 随着他的话语,点点剑芒自流明的剑锋之上浮现。 “问问他们,究竟是不是本王说的这么回事。” “殿下若是不信的话,大可向这周围的百姓询问啊!” 他一声怒吼,身影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向了王仲光的方向。 “莫非……殿下是想要杀了我不成?” 他还没有娶媳妇,他还没有摆脱逃兵的身份,他还没有建功立业…… 二少爷身死,他们肯定难辞其咎。 飞红闻言,有些恼怒地瞪了她一眼。 …… 他张狂大笑起来,笑得弯下腰去,直到有些干呕。 他……他竟然真的…… 纪刚的胸口有道伤口,看上去像是被人从背后用利器贯穿。 就在几名上原王氏的护卫冲到他身前的那一刻。 有期望的,有羞愧的,也有同情的。 与此同时,他身后一面碧绿色的镜子浮现出来,散发着微光。 某一时刻,她本来平静无比的表情突然生出一丝波澜。 “草,出大事了!” 一枚满是血污的铜钱。 画上是几朵正在盛放的碧水青莲。 惊怒之下,他浑身的汗毛都耸立起来。 远处,张叔闭目养着神,似是早就预料到了结果。 上原王氏的侍卫见状,更是加强了戒备。 “轰!”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方未寒身上。 纪刚惨笑一声,缓缓闭上了眼睛,再无声息。 明皇剑经·破锐。 “哟,广陵王殿下这是要走?” 剑锋自王仲光的脖子上掠过。 柳叶开银镝,桃照玉鞍。 满月临弓影,连星入剑端。 不学燕丹客,徒歌易水寒。 第177章 卷末感言 卷末感言 当敲下那一首诗的最后一个字并打上句号之后,我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终于将这一卷完结了。 回头一看,自己竟然已经写了五十多万字了,这在我当时看来完全是一个天文数字。 我根本无法想象,我自己能够写出五十多万字的小说。 在写这本小说之前,我写过最长的文章是学校的社会实践报告,写过最多的文章是高考的作文。 不过那些高考作文加在一起估计也没有五十多万字。 其实这一卷在我的原定计划之中大概只有三十万字。但是我显然高估了自己的写作能力。 我无法精简而不失细腻地将一些东西描写出来,这也是我接下来要学习的东西。 当时跟平台签的协议里面说,五十万字左右就能完本了,结果竟然只是写完了个 唉,我当时真是太天真了。 我会躲在墙角默默哭泣的。 没有人生来就知道如何与人相处,我们无一不是在历经波折之后磨平了棱角,才能在与人交往之中活得圆融得意。 唉,我朋友总是说我心理素质强大,但是我还是会被喷得破防,难受一整天。 而如果你们不想看了,那大可以直接开喷,说出来多么过分的话我都能接受。 至于骂折雪的……这倒没有,因为折雪的剧情还没展开。 我十分想让我的书只给那些能够好好说话的人看,但是可惜没有这么一种智能筛选机制。 接下来我解释解释几个被喷得最多的地方。 ……虽然有个新书的开头已经在我脑海中盘旋了好长时间了。 你要是喷我,给我喷得无心写书了怎么办?显然大家都不想看到这种局面。 ……喷子除外。 人都会犯错,不犯错怎么避免下次犯错? 这是我的 我刚刚开始写书,心智还不太成熟,有些玻璃心。 因为我个人笔力不足的原因,在这本小说的前十几万字之中可能会出现各种各样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在这里向大家说一声抱歉。 我是万万没有想到啊,这也能让一些人破防开喷。 那我一定会虚心接受的。 这没办法,我写作风格的问题,能接受就继续看,接受不了咱们就好聚好散。 我希望大家在别人犯错的时候多一些宽容,而不是见了一丝错误便要喊打喊杀,说着什么老死不相往来。 看起来大家都有一些类似的伤痛情史? 以后我多吃点猪心鸡心什么的补补。 如果你知道这样的女主是什么样的,建议你告诉我。 平均分布了属于是。 但是我要说的是,每个女主都不是完美的,我也想象不出那种完美的能够被所有人喜欢的女主。 因为前面章节的原因,这本书的成绩不是很好。 拉黑就是了,这样你我都省时省力。 这样真的找不着女朋友。 好多人都劝我切了开新书,但我不想半途而废。 而且据我观察,骂婉婉的,骂允姜的,和骂小槿的是三波不同的人。 如果各位喷子朋友还想看,那就别喷我,改成用温柔的语气提建议。 《格格》的 相信我,这一卷将会非常精彩。 后面的故事还很长,希望大家能够与我一同走下去,见证这个故事最终的结局。 第174章 云纾与云书 “嘭!” 沉重的铁门被人用力拉开,重重地砸在墙上,天板上的灰尘瞬间簌簌落下。 这是一间宽敞的牢房,虽然有些年久失修,但看上去倒是十分整洁,并没有想象中监狱内那种阴暗潮湿的环境。 方未寒在一群人的簇拥之下,被带进了这间牢房。 “广陵王殿下,接下来就先委屈您在这里待上一阵日子了。” 一群人之中为首的官员不卑不亢地作了个揖。 此人乃廷尉左平,主管帝国三大狱之中的廷尉狱。 而方未寒目前所处的这个地方,正是廷尉狱。 为什么是廷尉狱呢? “我是书,但我也是圣器。” 云纾看了他一眼,幽幽说道。 但是方未寒感觉她如果有尾巴的话,现在一定摇得很欢快。 方未寒:“???” “不是,等等。你是……云纾?” 但是因为自己的疏漏而经历的绝境,只有一次。 “哼,早就跟你说过了。我本座可是集美丽与高贵,优雅与……诶诶诶,你干什么!” “你知道,我身上这个系统究竟是什么吗?” 方未寒沉吟一声之后,突然想到了什么。 云纾的身体像是能量体一般虚化了,从他的胳膊之间直接穿了出来。 云纾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十分矜持地说道。 凭什么他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当街杀人,而其他所有的人只能怯懦地看着? “你为什么翻不了?” “方未寒啊,你不会真的把我当成什么高科技ai助手了吧?” “云书不也是书?” 但是很不幸的是,当下的尚书右丞是上原王氏的王间,按照辈分来说应该是王伯光和王仲光的七叔。 裙子下面露出一截纤细的莹白小腿,然后是不着寸缕的小脚。 如果方未寒被收押在尚书台狱的话,他肯定会被上原王氏的人百般刁难与折磨。 “谢谢。” 方未寒还是没有搞明白她是不是书和能不能看自己记忆之间有什么关系。 “当然知道。” “哦!原来如此!” 而另一个尚书台狱理论上受尚书右丞管理,而尚书令对于尚书台狱具有节制权力。 “所以我能够在你的脑海里待着,是因为和你签了认主协约啊。” “至于为什么不翻……” 果然,我就说吧,这云纾果然是临渊阁的人。 “什么……三大圣器?圣器是什么?” 方未寒叹了口气。 云纾不自觉地便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你应该知道天山临渊阁吧?” 他无疑面对过很多绝境,足以威胁到自己的生命。 他有些惊恐地扭过僵硬的脖子。 方未寒弱弱说道。 “我休眠的这段时间,你都干了些什么事情?” 方未寒正要拿起茶杯,却有一只嫩白的小手抢在了他之前眼疾手快地抢走了。 就算自己今天不在浣楼,估计也不会在外城区堵王仲光。 这么高级的吗? “对啊?怎么,不像吗?” “我是很嘚瑟……” 他下了结论。 云纾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下。 她看上去有点无奈。 “哦,我忘了。我在伱心中的形象似乎是什么老妖怪之类的,对不对?” 看他都快感动哭了,本座便勉为其难地原谅他吧。 “你不是那个……就那个……” 至少现在是这样的。 “……美少女?” 长明这边发生的消息恐怕还没有传到邺都,就算他想要插手也是有心无力。 云纾飘到了另一张椅子上施施然坐下,优雅地揽着自己的小裙子。 方未寒有点担心婉婉会想不开走极端。 方未寒叹了口气。 “我明白了,辛苦你们了。” 唯一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就是在自己最危险的时候看到了陶允姜。 少女尽管竭力做出了威严高冷的样子,但是那有些偏娃娃脸的可爱面容还是让人生不起什么敬畏的心思。 方未寒恍然大悟。 方未寒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云纾:“……” 方未寒虽然十分想改变这一切,但是却无能为力。 “就是三个拥有着临渊阁全部权能的神器。” “这三大圣器分别是勘探天下气运的否泰造化图、简称‘河图’;观察未来大势的指玄浑天仪,简称‘天仪’;以及通晓过去历史的流风浮云书——云书……” 云纾的声音顿了顿。 更为关键的是,当下的尚书令谢明任为了表明自己的随和态度,基本不怎么管事,而且他现在身处千里之外的邺都,并不在长明。 奶奶的,忘了这货也能读心了。 方未寒苦笑一声。 他从未像那个时刻一般,渴望过手中握有更高的权力。 随着他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整个监狱之内都没了什么声息。 方未寒这下否认得相当有底气。 “对啊,为什么不翻呢?” 云纾闻言却有些神秘地笑了笑。 她恼羞成怒一般说道。 “还用你提醒吗?本座要是能翻自然早就翻了。” 他更加奇怪了。 她原地漂浮着转了一圈。 如果不是她耗尽全部力量,自己的前途很可能已经终结在了那一天的晚上,根本不会有后面发生的这一堆事情。 尽管他已经一剑把王仲光给砍了,但一想到纪刚的死亡,还是会有一股沉重的哀伤与愤怒压在方未寒的心中。 “怎么样,是不是很嘚瑟啊?是不是一下子就觉得自己又支棱起来了?” 云纾清了清嗓子,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毕竟少女那么骄傲一个人,却在自己引以为傲的方面受到了如此的挫败。 云纾幽幽地看着他。 方未寒跟云纾说话的时候,总感觉在跟自己前世的网友扯淡。 “不过这件事情可以先放一放,我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云纾话说到一半,便被方未寒被一把抱在了怀里。 “砰!” “所以呢?” 方未寒骤然感觉自己怀中的躯体一轻。 好家伙,还是灵石自动加热版本的茶壶。 “咕嘟咕嘟。” “那不还是书吗?” 估计又要麻烦她们为自己东奔西跑了。 方未寒再度问道。 “啧,我真厉害。” 说实话,方未寒在斩杀王仲光的时候,有很大一部分愤怒的原因在。 能够改变天下所有不公的权力。 “不,我是圣器。” 方未寒目瞪口呆地说道。 “要不你直接翻我的记忆也行啊?这不比我直接口述效率高多了?” 是雪糕,她带了雪糕。 她的蓬松裙子是青蓝色的,有些像是洛丽塔,又好像是结合了什么别的奇奇怪怪的元素。 自己的命运这下彻底不在自己手里了。 “自然是因为我翻不了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头,似乎是在示意云纾快来翻我。 云纾满意地笑了笑。 一个稚嫩的少女音却说出了老气横秋的感觉。 到目前为止,方未寒感觉各方还没什么剧烈反应。 “可是你还是没有解释……这个认主协约,和你能不能翻我记忆之间有什么关系……” 看着方未寒一脸懵逼的样子,少女不禁叉起了腰。 于是他索性在桌子旁边坐了下来,找了些茶叶和水后准备直接煮点茶喝。 因为皇帝还没上朝,除非是紧急军情,其余一切的事情都需要明日上朝之后再行决断。 所以这廷尉狱看起来才有些破落不堪。 “好了,我知道你对我的思念之情很是浓重。但是现在这个环境实在是不适合叙旧,赶紧坐下,本座有话要问你。” 而那一次自己之所以能够成功活下来,基本全都是依赖于云纾。 云纾呵呵冷笑起来。 “大人说话,小孩子不准插嘴!” 所以在双方都无法达成一致的情况下,最终方未寒被带到了廷尉狱。 “你厉害个屁!” 她手中变出一柄大锤子,狠狠地敲了一下方未寒的头。 “也就是我。” “没大没小的,一点都不懂得尊重长者!” 方未寒为自己倒了杯茶。 方未寒试探性地说道。 方未寒:“?” 她纠正道。 “砰!” 进局子归进局子,这茶还是要喝的。 茶壶开始冒泡了。 他看了看旁边的床。 他指了指自己的头。 念起今天的所作所为,他感叹了一句。 “不错,孺子可教。” 今天的这件事情并不怪谢令婉,但是方未寒很担心她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太过于自责。 忍住,云纾,你不能生气! 她强行忍住了想用锤子敲他的冲动,耐心地解释道: 好荒诞的感觉。 毕竟超凡犯罪有玄重卫,非超凡犯罪有尚书台,它们两个还能互相监督,廷尉实在是没什么存在的必要。 方未寒适时捧哏。 大周已经好久没有设立过廷尉了。 “时间有些久远了,我想想啊……” 她喝了一口茶,露出一个微微的冷笑。 “唉,果然,人活着就是会变成陶允姜。” 他不认为婉婉是故意坑自己,应该只是单纯的出现了情报错漏。 “那你一定知道……临渊阁有三大圣器了?” 云纾被方未寒的动作搞得有些懵,于是傻傻地回答了一句。 “你先松开我!” 方未寒有些疑惑。 “哦,不客气……” “你这两个问题,其实可以合并成一个问题。” 纪刚的死,很可能是一件无法避免的事情。 她嗔怒地说道。 他脑袋上又挨了一下。 方未寒凝神一看。 云纾再度纠正。 打扫得还比较干净,他们甚至还贴心地换了被褥。 云纾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问道。 方未寒启动了灵石,茶壶开始自动加热起来。 方未寒冲着她努努嘴,似乎是在说你懂的。 既然允姜已经从扶风回了长明,那么想必小槿应该也回来了。 她转过头去,指了指自己,一脸自得。 他试探性地问道。 “那为什么不翻呢?” 这样的报仇远远不够,仅仅用王仲光一个人的性命,根本不够偿还纪刚的命。 “哪个呀?我哪个了?” 然后自己就被成批成批涌来的金吾卫带到了这里。 但是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不过想到他刚刚的样子,云纾眼中的神色还是稍稍柔软了些许。 她用一种夸张的语气说道。 一命换一命?他王仲光也配? 她又救了自己一次。 云纾没好气地说道。 “据我所知……像我这种级别的圣器,一般都没有认过主的先例,你恐怕是 他才不认为一个ai助手有着这么大的能量。 就是自己在夜晚潜入南宫天禄殿的那一次。 方未寒:“……” 方未寒对着他们点了点头。 不过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 “好看,确实好看。” 三大狱之中,玄重卫掌握驱邪除恶狱,考虑到玄重卫和方未寒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上原王氏坚决反对他被关押在驱邪除恶中,似是生怕他们做什么手脚。 “那你说……我是什么?” “虽然你说得很对,但是除了美少女之外,我还有一个别的身份。” 现在是自己在外城区杀掉王仲光之后的当天晚上。 还有婉婉那边…… 方未寒的脑袋又被云纾变出来的大锤子砸了一下。 这个声音好像有点耳熟…… 他反正是忍不了。 方未寒下意识说道。 “圣器。” 方未寒已经听傻了。 方未寒低声说道。 只能安静地在监狱里面当一个吉祥物。 方未寒严重怀疑这整个监狱里面是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 方未寒依言执行,和她面对而坐。 方未寒一脸懵逼。 今天遇到的不顺心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房间内还有一张圆桌,上面放着一个茶壶和几个茶杯。 在等待着这茶煮开的过程之中,方未寒默默思量着自己当下的处境。 只见他的身旁悬浮着一个身着华丽长裙的少女。 哪来的鬼! “没有没有,当然没有。” “看什么看?本座的裙子不好看吗?” 就当时那种情况,能够忍下来的,方未寒觉得至少得是个司马懿级别的人物。 方未寒抬头看去,发现云纾用看垃圾的眼神看着他。 云纾没有回头,保持着高人的风范,继续矜持说道。 她往凳子上一坐,裙子自然垂落到地上,翘起白皙匀称的腿,脚尖一点一点的。 廷尉左平恭敬行礼后,带着众人退了出去。 “不辛苦。” 她马上便反应了过来。 云纾:“……” “所以……你其实是一本书?” “不对啊?云纾你不是能读心吗?你直接读心不就好了?” 他甚至还来得及回家通知了一声凝白和赵二爷,让他们不用担心。 云纾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小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踱步到了方未寒前方。 方未寒拿起茶壶看了看。 云纾的脚指甲上没有涂着任何东西,显出了粉嫩的肉色,看上去诱人极了。 “你喊一声‘我要为集优雅美丽华贵为一身的云纾大人献上心脏’之后,我就告诉你。” 方未寒:“?” 第175章 天命难违 方未寒沉默了片刻之后。 “妈!” 他一把握住了云纾的手,看着她的眼睛之中饱含着热泪。 云纾:“?” 她瞪大了眼睛,一脸茫然地看着方未寒。 云纾被他的无耻程度再次震惊到了。 他好不要脸。 “妈,求你了,告诉我吧。” 方未寒继续做着痛哭流涕的样子,看上去十分悲痛。 “你滚啊!” 云纾像是避开垃圾一样迅速挣脱了他的手。 她的小脸有些粉红,恼羞成怒地瞪着方未寒。 “谁是你妈!你这个王爷是怎么回事,你脸呢?” 云纾嫌弃地说道。 方未寒迅速恢复成了原来的表情。 他冷笑一声。 “呵,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不是临渊阁圣器吗?连自己夸自己的话都能说出来,你的脸呢?” “我哪里夸自己了?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 云纾反问。 方未寒:“……” “难不成另外那两个圣器也像你一样不要脸吗?” 他询问道。 “怎么可能……” 云纾刚说完,瞬间又反应过来了不对劲。 “方未寒!你又暗戳戳骂我是不是?” 她气咻咻地掏出大锤子,又敲在了方未寒的脑袋上。 也不知道她这个锤子是什么材质做的,被砸的感觉就像是被枕头砸了一样。 可能是充气锤子。 “没没没,真没有,我就想问问另外两个圣器是什么东西。” 方未寒连忙滑跪了。 自己的这个小姑奶奶需要哄着来。 “哼。” 云纾轻哼一声,暂时将锤子收了回来。 “怎么?有我一个还不够吗?你是不是心里有别的圣器了?” 云纾面无表情地捧读道。 方未寒:“……” 云纾看着他一脸想死的样子,微微翘起了嘴角。 真好玩。 “好了好了,看在你这么虔诚的份上,本座就告诉你吧。” 云纾随手将手中的大锤子向后抛去,锤子在半空之中便直接化为光点消散。 “另外两个圣器……说实话,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它们了。” 云纾的目光之中罕见地露出了几分追忆的神色。 “我常年流转于天下各地,负责记录过往之中发生的最准确的历史。” “一千年前的大周立国,或是更早的楚汉争霸,甚至是春秋时期的百家争鸣,我都是亲眼见证过的。” “而天仪……就在天山顶上摆着,哪也不去。” 云纾的目光从追忆之中抽离出来,变得有些嫌弃。 “他就是一个古板的老头,就会说一些大家都知道但是都不爱听的大道理。” “或许是因为他能看到未来的原因吧,他也不怎么说话,整天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在天山顶上待着看星星。” “果然,人是不能看到太多的未来的,否则生活多无趣,你说对不对?” 她有些得意地指了指自己。 “你看我,遍览深沉黑暗且厚重的历史,却还能保持一颗玩世不恭的大心脏。是不是很厉害?” 方未寒:“……” 都说法器的性格随主人,现在他可算是见识到了。 “那那个什么……河图呢?” 方未寒象征性地鼓了鼓掌,然后继续问道。 “哦,那玩意没有器灵。” 云纾摆了摆手。 “为什么?” 方未寒有些疑惑。 按照云纾这个说法,他们三个应当是世间顶级的那种法器了,这样高的级别和威能难道不足以诞生出一个器灵吗? 其实器灵的人性化程度往往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这个法器的级别,越高等级的法器的器灵往往拟人化程度便也会越高。 像是陶允姜的祈苍剑只能做到简单的心灵感应和命令执行,但是你让它说句话显然是不现实的。 但是云纾不但能够说话,还能够把方未寒给呛得哑口无言。 那可是位列天下名剑谱上的祈苍神剑啊。 不过方未寒觉得,不是祈苍的品阶不够高,而是云纾的品阶实在是太高了。 毕竟方未寒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器灵这么…… 这么抽象的。 “因为那玩意影响的是人间的气运啊。” 云纾漫不经心地解释了一句。 “说到这里,那本座便正好考考你咯。” 云纾歪着头,笑盈盈的样子。 “说起来,这个问题倒也跟你心心念念的系统之间有点关系呢。” “考我,快点考我。” 方未寒一听这个,瞬间来劲了。 “嗯……很有精神!” 云纾踮起脚,顺便暗自飘得更高了些,然后摸了摸他的脑袋。 “你知道,在影响过去,纠正现在,和预知未来之中,哪一个对于自身因果的影响是最大的吗?” 云纾问道。 方未寒:“?” “影响过去我知道,预知未来我也知道,但是这个纠正现在是什么意思?” 他一脸懵逼地说道。 “相比于无穷无尽的过去和未来,现在只有这么短暂的一瞬间。” 云纾说道。 “而更狭义一点,如果说未来是正无穷,过去是负无穷,现在就是无限趋近于零,求个极限就是0了。” “不过我说的是广义的现在,即包括了一定过去和一定未来的当下某一时间段。” “即所谓的‘现在’是由绝对现在、近过去和近未来组成的一个时间总体。” “打个比方,你有一文钱,明天本来是要吃包子的,但是你今天把这一文钱丢了,所以明天你吃不了包子了。这就是现在对于近未来所发生事情的影响。” “你可以是明天早上吃包子,也可以是今天晚上吃包子,还可以是一个小时之后吃包子……如果我们把这个时间量级逐渐缩小,直至不能再小,你在前一时刻做的事情会对下一时刻产生影响……” “这就是所谓的纠正现在。” 方未寒勉强听了听,感觉有些云里雾里的。 他总感觉是在听前世微积分之类的玩意。 “我懂了,所以是纠正现在造成的因果影响最大对吗?” 方未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云纾有些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夸赞道: “不错,挺聪明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方未寒淡定不已。 “我猜的。” 他说道。 云纾:“……” 娇小少女略显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那恭喜你,被你猜对了。” “的确是纠正现在产生的因果影响最重。” “为什么?” 方未寒皱着眉毛问道。 “在我的直觉上,影响未来和改变过去的因果应该更重啊?毕竟我作为一个平凡人类,做不到改变过去,也做不到影响未来,只有现在抓在自己手中。为什么纠正现在反而是因果最重的?” 他询问道。 “你说的有一定道理,但是你忽略了一个基本前提。” 云纾抬起一根手指,点了点虚空之中的某处。 点点星河在她的指尖霎时绽放,显得蔚为壮观。 云纾的口袋银河。 “即,这个世界上的难度表现大部分时刻不能用人类完成目标的难易程度来进行衡量比较。” “生命并不是世界的主人,相反,生命仅仅是世界的一个载体罢了。” “星河流转,人生万代,也不过弹指一挥间。凡星百万之数,仅其一便可抵得上人间万代轮回。” “万物影响之间,自有自己的一套评价体系。” “这套体系的名字你应该也很熟悉了。” 云纾微微一笑。 “天命。” 方未寒还是 云纾方才说的这些东西,可是擎火书院的藏书甲库之中完全没有提到的东西。 “天命到底是什么?” 方未寒是知道天命这个东西的。 他曾听石当流说过,当下修行者的修为上限已经被锁死在了七转,几乎没有人能够跨过六转巅峰,强行提升至七转之境。 其根本原因便是天命未止。 不过天命究竟是个啥东西,方未寒也不太清楚。 这玩意就好像是前世的背景辐射一样,无处不在,但是又不为常人所知。 必须得由专业的人来讲解。 显然,云纾就是专业的人。 “天命有很多个名字。” 云纾手指浮动,眼前的星云气团转瞬之间便又分裂成了三股。 “你可以叫它天数,也可以叫他宿命,或者叫他……气运。” “所以你是说……所谓天命其实和气运是一个东西?只是两种叫法?” 方未寒惊讶问道。 “就像是红薯和地瓜、西红柿和番茄、马铃薯和土豆、鸡和坤?” 云纾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是因为你在异世界,所以不怕律师函威胁了吗?” 她还没忘记吐槽一句。 “世间万物都可按照时间轴划分为三段,作为世界上位阶最高的物体,天命也不例外。” “在过去的时间段上,天命被称作宿命。” “在未来,它被叫做天数。” “而在现在,它的名字是气运。” “天命作为世间的最高法则,影响世间比它位阶更低的万物的运行规律。而能够纠正现在的天命,就是气运。” “回到我们刚才所说的,如果把天命扰动指数按照你那边的数学体系划分一下,你现在想造出来一个扰动幅度为1的时空干扰,你觉得是加在正负无穷上影响大,还是加在0上影响大呢?” “加在无穷上,如水滴入海,连一点波浪都没有;但是加在0上……那变化可就太大了。” 方未寒恍然大悟。 听完云纾的这一番冗长的解释,方未寒总算是把她想要表达的核心论点给弄明白了。 “你好厉害!” 方未寒用一种看珍稀动物的眼神看着云纾。 “其实这些东西已经被总结在了临渊阁的《天河观想总纲》上面,我怕你听不懂,所以用了一种你尽可能好理解的方式又翻译了一遍。” 云纾又飘了回去。 方未寒现在总算是对于“镜天路径学习门槛很高”这句话有了一定的初步认识。 “我是不是很贴心?” 云纾颇有些自得地说道。 “妈,我给您磕一个先。” 方未寒道。 云纾:“……” “你先欠着,等到过年的时候给我磕,我好给你发压岁钱。” 云纾有些矜持的样子。 “回到你刚才的问题上,临渊阁三圣器分别对应了三个时间段。” “我观测过去,河图纠正现在,天仪预知未来。” “河图承受的因果是最大的,所以它不能产生器灵。” “如果它一旦有了器灵,那么这庞大到堪称绝望的因果瞬间就会让器灵走火入魔。” “所以临渊阁在创造河图的时候,直接抹杀掉了它的器灵。” 方未寒点了点头。 “妈,你绕了这么一大圈还是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读不了我的心了,以及我的系统究竟是怎么个回事。”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我!” 云纾没好气地嚷嚷道。 “而且别叫我妈,我总感觉怪怪的。” 她小声嘟囔了一句。 “这个所谓系统的存在影响到了你的气运。” 云纾说道。 “据我观察,每当你完成一个格物致知的目标,你身上的气运都会增厚一点。显然这玩意具有影响气运的功能。” “而正因如此,我无法回答它到底是什么这个话题,尽管我知道。” “事实上,它并不是你所谓的外挂,它是能够被合理解释的一个存在。” “我只能说到这了,你要是想知道,以后可以凭借你的努力亲眼去看。” 云纾无奈地说道。 “如果你强行说出来会怎么样?” 方未寒问道。 “咱俩都会死。” 云纾平静回应。 方未寒:“?” “为什么?知道了一个秘密都会死吗?这因果影响这么夸张?” 方未寒一脸懵逼。 “秘密……呵,你以为秘密是什么东西。” 云纾冷笑一声。 “精神的世界之中也存在着阶级固化,而知识与学习是唯一合理合法的阶级跃升手段。而了解秘密就像是抢银行,一般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除非你能想办法瞒过世界法则。” 方未寒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 “那你可千万别说,我还想多活几年来着。” “我当然知道,本座也没活够呢。” 云纾撇了撇嘴。 “不过说起来,其实原本我说出来的话你倒也不会死,只是会受一点别的损伤。” “啥损伤?” 方未寒好奇问道。 云纾瞥了他一眼。 “头疼。” 她淡淡说道。 方未寒:“……” 他被唤醒了些远古的不好记忆。 “但是你突破到四转之后,咱们两个之间的协议升级了,正因如此,我才能从你的蓬勃血气之中汲取能量,得以恢复意识并且凝聚实体。” “与此同时,我们之间的绑定更深了,所以因果反噬要共同承担。” 云纾解释道。 “并且同样也是由于这份协议,我也读不了你的心了。” 云纾有些无奈地说道。 “我就知道,我亲爱的云纾大人一定是因为良心上的谴责不读我的心的,而并不是因为这劳什子协议的规定。” 方未寒正气凛然地说道,贴心地给了云纾一个台阶下。 “首先,我没素质。” 云纾点了点自己的粉唇,矜持说道。 “其次,那个破条约上也没规定这个事情。” “那为什么读不了?” 方未寒百思不得其解。 他感觉今天自己说为什么的次数似乎有点多了。 “世人对于镜天了解甚少,但是似乎有几句话流传还挺广的。” 云纾淡淡说道: “你听说过其中一句话叫做……” “观星者盲吗?” 第176章 这才是真相 “听说过,但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方未寒十分诚实地回答道。 “这几个字原来还有具体意思吗?我还以为只是镜天单纯用来装逼的。” 云纾:“……” “不排除有你说的这种可能性。” 云纾倒也没反驳,而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毕竟镜天总是自诩为世界上逼格最高的一群人,故意把自己的经文啊,法术啊什么的都弄得晦涩无比,外人看了就跟看天书似的。” “不过仅仅就这句话而言,镜天反而还比较实诚。” “那所以这个观星者盲……到底是什么意思?” 方未寒好奇地问道。 “观星者盲的意思就是:镜天可以观测无穷远的时空之中发生的惊天动地的大事,却无法对于将要发生的一系列小事进行观测。” “尤其是当这个小事和自己有关的时候。” “这就像是自然法则对于镜天的限制,就像是医者不能自医一样,镜天也无法窥探到自己的未来。” 云纾说道。 “同样,既然咱们两个的绑定程度已经加深了,我身上也沾染了部分你的因果,正因如此,我也不能读你的心。” 说到这里,云纾瞥了他一眼。 “你应该知道镜天的读心原理不是偷窥而是术算吧?” “知道。” 方未寒点头。 “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下轮到云纾好奇了。 “我见过临渊阁的御辰了,她就用过临渊阁的读心术。” 方未寒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天温折雪动用这一招时候的华丽场面。 “御辰?” 云纾沉吟一声。 “我好多年没有回临渊阁了,没想到你还能碰到这种级别的大人物。” “现在的御辰是谁啊?” 方未寒回忆了一下温折雪的样子。 “她叫温折雪,是个很漂亮的大美女,就跟神仙姐姐似的。” 云纾:“……” “我不在的这些天里,你不会又增加了一名后宫成员吧?” 云纾有些狐疑。 “没,你把我想哪去了,我这些天一直忙着干正经事情,哪里还有工夫拈惹草。” 方未寒连忙直道冤枉。 “嗯……” 云纾这次倒是没有反对他的观点。 “其实你要是把这温折雪勾搭上了倒也不错,她可以调动一定程度的临渊阁资源。” “而且你可以说服她为你预测未来,毕竟临渊阁的御辰可以规避掉一部分因果对于镜天的修正束缚。” 方未寒:“……” “有机会再说,你这破书真是会信口开河……” 方未寒含含糊糊地说道。 云纾冷笑一声,倒也没有多说。 她可太了解方未寒这种性格和地位的人想要开后宫有多容易了。 可以说只要他能够处理好各个后宫成员之间的关系,他就能够维持住一个平稳的局面。 还跟本座装什么纯情人设? 我呸,臭渣男。 “对了云纾,你不是能够知道过去发生的所有事情吗?那你为啥不知道当代的临渊阁御辰是谁?” 方未寒问道。 “临渊阁的门人都有天山给予的因果屏蔽,我看不见他们的命运。” “而且就算没有因果屏蔽我也看不见。刚才我不是说了吗?” 云纾有些嫌弃地瞅了他一眼,似乎是在说你怎么这么笨一样。 “我只能观测到很久之前发生的历史,而最近的历史我看不了。即使能看,也看得很不准确,都是一些时间碎片,没什么参考价值。” “那你能够观测的极限是多少?” “五百年。” 云纾淡淡回答。 方未寒点了点头。 他又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一饮而尽。 说了这么多话,渴死我了。 “可惜啊,云纾。你回来得太慢了,没有看见我当街斩了王仲光时候的雄姿英发。” 方未寒感叹了一声。 “得了吧你。” 云纾娇俏地翻了个白眼。 “我要是在,肯定会拼命拦着你不去动手的。” “就现在这个局面,你一旦先掀翻了桌子,自己也就出局了。” “你这么做无疑是把自己的命运直接交到了他人手中,这无疑是一个很冒险的行为。” “事到如今,你只能相信你的那些相好们了。” 她看上去似乎很有些怨气。 “你说得容易。” 方未寒瞪了她一眼。 “你不是读过我的心吗?你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就当时那种情况,你觉得我能忍吗?” 云纾沉默了片刻。 “不能。” “那不得了?” 方未寒撇了撇嘴。 “哦对了,当时你死得太着急了,有好多话我都没来得及问。” “现在咱俩都有空,我正好问问你。” “你找上我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方未寒询问道。 “什么叫死的太着急了……你死了本座都不会死……” “哼……” 云纾掏出一根权杖,变出了一顶雪白色的巫师帽戴在头顶上。 她现在打扮得就像是西方的魔女一般。 “我正要跟你说这件事情。” “方未寒,你听好了。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十分重要。” 云纾整理了下衣服,板起可爱的娃娃脸,一副严肃的表情。 方未寒屏气凝神,听得云纾说道: “一千多年前,大周尚未立国,此时方乾义刚刚在淮河边上拉起他的 “同年同日,天山地震。天仪之光直冲云霄,临渊阁鸣钟九响,召回了所有的门徒。” “天仪发出警告,这个世界的天命在一千多年之后的某一天将会彻底耗尽,届时整个世界将会面临灭顶之灾。” “这是天仪发出的唯一一次如此级别的灾难预言。” “关于这个预言的真假问题,临渊阁内部也分裂成了两派。” “一派认为,根据过往的历史来看,天仪的预言成真者十有八九,而且这次是有关于世界的生死存亡的问题,临渊阁不能掉以轻心,应当倾尽全力阻止这次灾难的发生。” “而另一派的观点截然相反。” “他们认为天仪的预言虽然十有八九准确,但是那都是在两千年及以上的远未来预言层面。而对于一千多年这种相对较近的时间段内,预言就从来没有准确过。” “况且世界毁灭这种程度的大事有极为庞大的因果,临渊阁无法通知天下众人。而要想改变这一切,临渊阁只能独自行动。根据几名长老的联合推算,这会消耗掉几乎所有的临渊阁力量和底蕴。届时西荒绝域的魔族谁来负责压制?” “两派关于这个预言的准确性吵得不可开交,就连我们临渊阁三圣器都被卷入了其中。” 方未寒听到这里,总算是对于这件事情有了些眉头。 “所以……你是相信了这个预言吗?” 他试探性地问道。 “没错。” 云纾平静说道。 “我相信了这个预言。河图虽然没有器灵,但是当时操纵河图的临渊阁主却没有相信。” “至于天仪……” “他保持中立。” 云纾嘲讽地笑了笑。 “那个古板守旧的老东西总是这样……明明知道结果并不确定,却始终不愿意去冒险搏一把。” “果然,看遍了未来就会更加留恋过去。而像我这样遍览过去的人,却反而是最激进的那一批。” “两派之争到了最后,谁也不能说服谁。于是整个临渊阁便分裂了。” “保守的那一派留在了天山上,继续奉行着所谓的‘光荣孤立’,拒绝参与人间事物,只是研究无上星空奥秘。而激进的那一派走下了天山,分散到了人间各地,用尽所有的手段尝试着改变一千年后那个生灵涂炭的结局,其中便包括我在内。” “但是显然,我们失败了。” 云纾有些哀伤地笑了笑。 方未寒沉默地听着。 这些千年前的往事在他听起来注定是奇闻逸事,但是方未寒却莫名地觉得有些沉重的史诗感。 “世界哪里是那么好改变的?我们用尽了全力,付出了不计其数的高昂代价,也没有对于历史车轮的前行产生一丝丝的影响。” “当一个人……一群人真正想要影响世界的时候,才会发现自己不过只是区区一只蝼蚁。” “临渊阁有一种秘法,可以让肉身提前腐烂,换取意识以魂灵的状态存在,从而大幅度延长生命的长度。” “但就算动用秘法,人类的寿命终究是有极限的。” “无论是修为多么高强的修士,也不可能活过千年的光阴。” “四十五年之前,最后一名临渊阁修士在我身旁死去。” “她是当年那位阁主的女儿。” “尽管她的父亲不同意,但她还是毅然决然地下山了,为的……只是一个看不到希望的预言。” 说到这里,云纾垂下了眸子,胸口微微起伏着。 那一定是当年和她关系很好的人吧。 方未寒看着眼前的云纾,精神有些恍惚。 和云纾扯淡的时间长了,他总是会下意识地忽略掉她曾经经历过的那些事情。 几千年的岁月,她究竟是怎么忍受过来的? 有人死去,有人离开,有人不声不响地便消失在了生命之中,再无相见……、 “在意识消散之前,在她的请求下,我倾尽全力帮助她发动了一种燃烧生命的秘法。” “如果这个世界终究要毁灭,那么总会有一个人或物体能够有最大的概率拯救世界。但2无穷的未来浩如烟海,我们无法准确地同时测定这个东西出现的时间与空间。” “所以,我们只测了空间,并大致假定了时间范围。” “这是我和时间之间定下的最大的赌约。” “赌注……是一名镜天的灵魂。” 云纾看向了方未寒,目光复杂无比。 有欣慰,有庆幸,也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 “我施加了时空稳定法术,使得我必定会在将来的某一时刻到达那个地点,并进入伪装状态且陷入了休眠。” “你是说……那个人是我?” 方未寒有些懵逼地指了指自己。 “没错,就是你,一个穿越者,一个觉醒了前世记忆的土着,一个拥有截然不同的两半灵魂的世外之人。” 云纾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就是拯救这片世界的最大希望。” “而那片空间……” “正是浣楼。” 随着云纾这句话的落下,宛如一道惊雷一般在脑海之中炸响一般,方未寒似乎瞬间明白了许多的事情。 浣楼……浣楼…… 自己在浣楼里遇到的那个黑衣人,他身上背着的包裹里,装着的可能正是陷入沉睡的云纾! 自己当初调查了浣楼下的空间,发现那里的灵山龙潭阵的逆阵没有被破坏,于是便想当然地推论那拜火神教的人很可能并没有从那里带走任何东西。 而后来萧绩委托人告诉自己的调查结果更是验证了自己的判断。 所以自己才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那黑衣人要带着一个空包裹。 多少有点行为艺术了。 但是自己当时显然陷入了一个思维误区。 为什么那黑布包裹里面一定是从浣楼下偷来的东西呢? 那黑衣人完全可以自己带过去啊! “你的伪装状态是什么东西?” 方未寒突然问道。 “是一根毛笔,大概长这个样子……” 云纾小手一张,一支白玉般的毛笔幻象在她手中浮现。 “这个笔……是不是很像是一些能够破阵的东西?” 方未寒继续问道。 “嗯……” 云纾沉吟一声。 “你这么说……倒是也有可能,毕竟我就算休眠,那种空间的力量也是难免会显露出来。” “确实会容易被当作品阶很高的破阵类法器。” 方未寒恍然大悟。 困扰了他很长时间的谜团终于被解开了。 原来是这样! “看起来……你似乎是弄明白了一些东西?” 云纾问道。 “嗯,你在休眠期间应当是被拜火神教的人给找到了,并且当做了破阵道具来用。” 方未寒解释道。 “哼,拜火神教……” 云纾有些嫌弃。 “还好我当时留了个心眼,没用本体,而是用的幻象,要不我得被恶心死。” “那你本体是什么样子,让我瞅瞅呗。” 方未寒瞬间产生了好奇。 “没什么好看的,就一本书。” “你要知道,本体啥用没有,重点是我这个器灵。” “我的和本体的关系和你们灵魂与身体的关系可不太一样,硬要类比的话,就像是人和房子的关系。” “房子没了,我还能再找一个。我要是没了,你妈可就没了。” 云纾瞪了他一眼。 “你是想看人,还是想看房子?” “看美少女不好吗?你是不是被应试教育给pua了,听见书就寂寞难耐?” 方未寒弱弱地说道: “我看见美少女其实也寂寞难耐。” 云纾:“?” 第177章 谢家人 云纾有些嗔怒地瞪了他一眼。 她知道方未寒是在刻意转移她的注意力。 真是笑话,伟大的云纾大人会需要你转移注意力吗? “好了好了,严肃一点,一天天没个正型的。” 云纾轻咳一声,颇有些不自然地挪开了视线, “我话还没说完呢。” “我刚才说到哪了来着?” 方未寒适时提醒: “你说我很重要,是拯救世界的超级英雄。” 云纾掏出小锤子又咣当一声砸到了他的脑袋上。 “臭美什么呢?” 云纾没好气地说道。 “我可没这么想。” “可是你刚才明明就是这么说的。” 方未寒有些冤枉。 “那是刚才!” 云纾轻哼一声。 “我现在改主意了。” 方未寒都懵逼了。 “这玩意还能改的吗?” “当然可以,我现在对于我们那次的天机推演结果产生了怀疑。” 云纾说道。 “当然……不是在怀疑你的重要性,而是在怀疑我们之前的计划的成功可能性。” “你们原来的计划是什么?” 方未寒好奇问道。 “让你当皇帝。” 云纾平淡地说出了让人胆战心惊的话语。 “啥玩意?” 方未寒大惊失色。 我把你当一本平常的书,你却想逼我造反? 你这书上写的难不成是屠龙术吗? “本王是良民,遵纪守法的大好人,平常过马路连一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 方未寒直接开始了碎碎念模式。 他认为自己的清白受到了平白无故的污蔑。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云纾有些无语地说道。 “我们这么计划其实是有原因的。” “皇帝作为俗世之中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天然便对于天下百姓具有号召力。只有你当了皇帝,才能够调集全天下的资源,从而更好地对抗那场将要到来的世界浩劫。” “我之前的确是抱着这样的目的,但是后来我发现我的大方向好像是错了。” 云纾瞅了他一眼,摆了摆手。 “你似乎当不了皇帝,烂泥扶不上墙的那种。” 方未寒:“?” “你说什么东西呢?就算我不会治国,那我也可以学啊,怎么就是烂泥扶不上墙了……” 他勃然大怒。 这破书,说着说着就变成了人身攻击,我已经忍她很久了。 今天本王便要当一次秦始皇,一把火烧了这劳什子圣器。 “不,尽管你确实烂,但是还没烂到成为烂泥的程度。” 云纾好像是在夸奖他。 “我所说的你当不来皇帝,其实指的是你的先天条件不足。” “先天条件?什么先天条件?” 方未寒皱了皱眉。 本王十八厘米都先天不足?那我觉得这世界上应该没几个先天足的了。 “天命。” 云纾淡淡说道。 “在这个所谓的系统的帮助下,你的气运很够,甚至有些够得过分了。我估计再过一段时间你身上的气运甚至有可能会超过方遵。” “但是你的过去的宿命和未来的天数不够,导致你的天命总量远远小于足以支撑你当上皇帝而不被庞大的因果压力给压死的程度。” “如果除开这个系统的帮助,你的气运也会很少。你知道为什么你身上的天命这么少吗?” “为什么?” 方未寒沉声问道。 “因为你不是方家人。” 云纾冷笑一声。 “你应该没有忘记,当初在天禄殿你被那该死的灵山龙潭阵攻击的事情吧?” “当然没有忘记。” 这个场景可是经常出现在方未寒梦境之中的常客,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太大了。 “灵山龙潭阵不会攻击方家人,但是却攻击了你。” 云纾说道。 “而且你是不是很疑惑,为什么你以前进过那么多次的长明南宫都没事,怎么偏偏这一次就被那灵山神龙攻击了呢?” “说实话,我一直没想明白这件事情。” 方未寒苦涩一笑。 “我还以为是因为自己穿越,所以导致了王族血脉的驳杂来着。” “且不说你这根本就不是穿越,而是融合了一个命星相同的灵魂。而且就算你是穿越,那也只会影响精神层面的事情,关你的血脉什么事情。” “你被灵山龙潭阵攻击,根本就和这件事情之间没有一点关系!” “你仔细想想,那天在天禄殿,你是不是干了些与之前不同的事情?” 云纾提醒了他一句。 “不同的事情?” 方未寒皱眉沉思起来。 硬要说的话,他那天其实干的都是不同的事情。 毕竟他之前哪里会去重兵把守的长明南宫里面偷东西。 突然,他想到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似乎那天在天禄殿,他在翻找浣楼营造卷宗的时候,不小心被一把藏在卷宗堆里的裁纸刀划伤了手指,还流了血…… 方未寒猛然反应了过来。 “看起来你应该已经想明白了。” 云纾不知何时又坐在了桌子上,此刻正懒洋洋地晃荡着纤细的小腿。 “就是因为那一滴血。” “你的身上的确有着方家的血脉,但是很可惜,只有一点点。” “你的皇血试剑结果也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了,你的血脉浓度很低。” “平常当你没有伤口的时候,这还能够形成一种假象。但是一旦有血液暴露在空气之中,灵山龙潭阵便会瞬间察觉到不对。这才是那天晚上那头阵灵会攻击你的根本原因。” 云纾叹了口气。 “你的身世……或许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的多……” 方未寒:“……” 完蛋了,这下真的是妈没了。 不但妈没了,爹也没了。 他决定等自己从这个破监狱里面一出去,就去问问方遵那老小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既然我不能当皇帝,你的新方案是什么?找方遵吗?” 方未寒问道。 “当然不是,你不行,方遵也不行。” “我们得再找一个新皇帝。” …… …… 就在方未寒和云纾在廷尉狱之内交换意见的时候,陈郡谢氏的府邸之内。 “父亲,关于今天广陵王擅杀王仲光的事情,你的意见是什么?” 谢令婉已经得知了今天傍晚在外城区闹市发生的一切。 她此刻的心情已经差到了极点。 为什么那个该死的王仲光没有去浣楼? 王瑞是不是想办法绕过了自己的嵌套金石铁律? 方未寒究竟会怎么想自己? 愤怒和惭愧几乎要化为深渊将少女的骄傲吞噬。 许多个问题在谢令婉的脑海中盘旋着,但是她却无暇去顾及。因为现在还有一个远比这件事情更加重要的事情摆在她面前。 方未寒还在监狱之中等待着自己未知的命运,自己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她看向了窗台旁边的谢韬。 谢韬对于自己女儿的询问毫无反应,就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一样。 他的目光静静地打量着窗外的水池,那里时不时地有几条金鱼游过,串串气泡浮上水面,转瞬即逝。 “父亲?” 谢令晚见谢韬丝毫没有反应,没有忍住又低声重复了一遍。 这也怨不得谢令婉着急,现在已经是深夜时分,明天早上便是能够决定方未寒生死的朝会了。 但是有一个致命的问题就是:那次该死的朝会自己无权参加! 说到底自己现在也只是一个陈郡谢氏的大小姐,身上并无一官半职,根本参加不了朝会。 谢令婉现在在陈郡谢氏内部的影响力已经几乎能够和谢韬平分秋色,但是在这个方面,谢令婉丝毫没有办法。 谢韬才是代理家主,长明城内陈郡谢氏最高话事人,只有他才能去面见皇帝。 谢令婉知道,明天的朝会之上,方遵一定会召开一次八姓公决。 而陈郡谢氏这一票,就掌握在谢韬手中。 所以她今天晚上必须说服谢韬! “令婉,你的心乱了。” 谢韬没有回身,而是平静无比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此言一出,谢令婉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成大事者,勿为外物所累。这句话,我难道没有跟你说过吗?” 谢韬淡淡说道。 “那方未寒难道就这么让你关心?” “为了他,你连我们陈郡谢氏未来的发展空间都能舍弃掉?” 谢令婉此刻也平静下来了心神。 “父亲,我不认为此刻举族倒向上原王氏是一个好的选择。” 谢令婉行礼后方才出言说道。 “且不说上原王氏能否……” “这与我们倒向谁无关。” 谢韬径直出言打断了谢令婉的发言。 “上原王氏的手中有着我们无法出言拒绝的筹码,也有着谁都抵挡不住的大杀器。这些你都不明白!” “但是就算没有这一层,我明日也不会为那方未寒说上一句好话!” 谢韬冷声说道。 谢令婉沉默了片刻。 “为什么?” 少女一字一句地从嘴角挤出这句话。 她的拳头缓缓收紧,指甲几乎要刺进肉里。 “为什么?” 谢韬冷冷一笑。 “你是我陈郡谢氏近千年来最杰出的继承人,我不允许你的命运和旁人绑定!家族复兴的希望全都系在你的身上,怎么可以让你因为区区儿女私情便牵身动身?” “若是我今日的举动能够为你断掉这没有的情感,即使我陈郡谢氏真的站错了队又如何?” “令婉,没有人值得你为他去付出任何事情,你的未来,陈郡谢氏的未来,全都握在你的手中。” “你的利益,永远高于一切!” 谢令婉听着谢韬冷漠无情的话语,眼前突然有些恍惚。 自己似乎对方未寒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没有人值得…… 无论是谁…… 无论是谁! 往日的幻影在她的眼前无声轰然倒塌。 “你现在想不明白,终有一日,你会明白我说的话的。” “那方未寒不值得。” 谢韬推门走了出去,只留下冰冷的话语在空气中回荡。 “此事之责,由我一人承担。我意已决,你无需多言。” 谢令婉缓缓吐出一口气,心底一片冰寒。 庭院之内,池水冲天而起,化为水落下,里面的金鱼被拍打在地上,徒劳地噼里啪啦挣扎着。 “我说过要保护你……” 少女轻声呢喃道。 “是我的错……我不值得你相信……” “居然是因为这样……偏偏是因为这样……” 她闭上了眼睛,拳头有些无力地松开。 片刻之后,谢令婉睁开眼睛,眸子里满是血丝。 她不能就这么放弃,她还有能做的事情! 少女罕见地没有顾上仪态,快步走了出去。 …… “二叔,这件事情就全部靠你了。” 萧槿此刻的眼角有些红肿,显然是刚刚哭过。 当她得知方未寒被抓起来的那一刻,少女感觉自己的天都快塌了。 识海之中的烛夜神剑散发着几近要暴走的威势,萧槿总感觉有股庞大的戾气盘踞在自己的身体内。 她很想提着剑把上原王氏的那群畜生一个个地千刀万剐。 但是理智告诉她这是不可能的。 自己的实力并没有强大到可以忽视规则,现在她能做的只有忍耐,以及在规则之内最大限度地抗争。 “放心。” 萧伏威看着自己的乖侄女,有些心疼。 他得知了长明城发生的事情之后,了半天时间便从扶风郡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方未寒是一定要救的。 他与兰陵萧氏现在已经高度绑定了,萧伏威几乎已经把他当做了自家内定的姑爷,怎么可能放任不管? 只是这次的事情闹得有些太大了,他不能保证方未寒究竟能不能熬过去。 想到这里,萧伏威便恨得有些牙痒痒。 这臭小子,几天没见就给自己捅出来了这么一个天大的篓子。 他竟然当街给王仲光砍了? 那他妈可是上原王氏的二公子!整个帝国都找不出来多少比他身份更尊贵的人了! 竟然被你给一剑砍了脑袋? 萧伏威想到这里,倒也有些佩服方未寒了。 你有种,身上确实有几分当年高祖的影子。 但是过刚易折,如此下去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正如此想着,门外突然急匆匆跑进来一个仆人。 “二老爷,大小姐,陈郡谢氏大小姐求见。” 萧伏威皱了皱眉。 陈郡谢氏大小姐?那个谢令婉?这么晚了。她来做什么? 萧槿愣了一下。 “二叔,我去看看。” 少女对着萧伏威轻轻颔首,自己则是走出了大厅。 在前庭的位置,她遇到了谢令婉。 “你来做什么?” 萧槿冰冷地问道。 “你跟我来,我需要你的帮助。” 谢令婉说道。 萧槿被她沙哑的嗓音搞得心头一跳。 她不由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谢大小姐,发现她钗髻散乱,步摇歪斜,分明是急匆匆赶来的。 她印象之中,谢令婉可从来没有露出过这种模样。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萧槿问道。 “少废话,如果你还想救他的话,就跟我来!” 谢令婉不耐烦地说道。 说完之后,她便转身向外走去。 这个讨厌的女人,好好说话会死吗? “喂!” 萧槿看着她的背影咬咬牙,也跟了上去。 “你就不能把话说清楚吗?” “喂!我跟你说话呢!你聋了吗?” “谢令婉,你混蛋!” 第178章 时空交错 “再找一个皇帝?你当皇帝是什么大白菜吗?还能货比三家的那种?” 方未寒听着云纾轻描淡写地说着宛如做梦一般的话,实在没忍住吐槽。 “而且现在的皇族子弟里面,你确定还有适合当皇帝的?” 方未寒自己就是宗室出身,对于当下的大周宗室是个什么德行可是十分了解。 当一个王朝发展到了现在这个阶段,能出现中兴之主的概率已经很小了。 再说了,连我都不是,那还能有谁是? “你似乎忘了一个东西的存在。” 云纾淡淡说道。 “皇血试剑。” 方未寒愣了一下。 “大周和伱前世的那些王朝可不一样,他和秦汉也不一样。因为大周立国的先天不足,每个皇帝都要经受那无穷民怨与天怒的压制,若非方家血脉极度浓厚之人,根本顶不住这种堪称恐怖的压制。” “立嫡长子还是立庶三子都无所谓,甚至这名宗室成员是男是女都无所谓。只要他能够经受过皇血试剑,那么他就能当上大周的皇帝。” “大周太缺皇帝了。” 云纾叹了口气。 “这畸形的王朝……早该进历史的垃圾堆里躺着了,但是偏偏所有人都不同意。所以他只能带着残破的身躯在这个世界上苟延残喘着。” 方未寒默不作声。 “你说的有道理,假如我们找到一个能够完美通过皇血试剑的继承人出来,那他确实很容易当上皇帝。” “那么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应当去哪里找这么个人呢?” 方未寒问道。 “所有的宗室成员都会在八岁、十二岁和十六岁经受三次皇血试剑,我不认为现在还有遗漏的高血脉浓度之人。” “方遵自己的两个儿子才能勉强使得玄曜闪烁两下,其他人能好到哪去?” 云纾点了点头。 “你说的没错,当下确实没有人能比他那两个儿子血脉浓度更高了。” “那怎么办?我去拉拢秦王和晋王吗?” 方未寒皱了皱眉头。 他很不喜欢秦晋二王的为人处世,那俩人实在是合不来他的胃口。 本事不大,气性不小,而且为了彼此竞争不择手段,拼尽全力拉拢着各大世家的支持。 哦对了,那个该死的秦王似乎还很喜欢谢令婉来着。 他算老几啊! 方未寒是绝对不想看到自己强忍着不适去跟这俩玩意打交道。 “我只是说现在没有,可不代表别的时候没有。” 云纾却有些神秘地笑了笑。 方未寒:“?” 我怎么听不懂这破书究竟在说什么东西了。 谜语人死一边去。 “你忘了本座是干什么的了吗?” 云纾抬起手,手心之上浮动着一团模糊不清的光影,像是往日的幻象一般,在发出绝望的哀嚎。 “现在的时间点上不存在我们要找的人,但是过去的时间点上可是存在着的。” 云纾的白嫩小脸被皎洁而璀璨的星光照耀着,神圣而不可侵犯,像是高高在上的神只。 “一个真正想死的人,是无论如何也阻拦不住的。同样,世界也是这样。” “既然这个世界已经无药可救了,那么在世界之中同样不存在一个能够拯救世界的方法。” “除非我们从世界之外的时间孤岛之上,带回传说中的长生密钥。” 方未寒总算是听明白了。 “你是说……我们回到过去,找一个已经死过的方家人,然后把他带回现在让他成为皇帝?是这个意思吗?” “没错。” 云纾点点头。 方未寒难以置信地说道: “这怎么可能……穿越时间?还有这种抽象的手段?” “那岂不是会产生什么外祖母悖论之类的东西?” “一般来讲,会。” 云纾有些矜持地说道。 “但是有本座在,那便不会。” “我身上融合了数万年的时光力量,相当于分摊了天道法则身上的时空权能,能够完美地形成逻辑与因果闭环规避掉所有的悖论。” “但是这种规避是有一定极限的。” “所以我们应该寻找一个合适的对象。” 云纾大致描述了一下这个对象的特点。 “他必须具有足够高的方氏皇族血脉浓度,能够承担得起这滔天的因果。同时他自身的因果纠缠也要足够弱,最好是在年少时期便死于非命的那种。我们将他拉回来的时机也必须控制在他将要死去的这一瞬间,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抵消强行扭曲时空产生的因果。” “这个人还必须具有一定的同理心以及家国大义,能够很好地尽到皇帝这个身份附带的责任。当然,如果能听我们的话那就更好不过了。” 云纾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 “所以说,你找到这样的人了吗?” 方未寒问道。 “我翻阅了五百年前到一千年前的所有历史,查阅了几乎方氏皇族的所有的成员,符合条件的只找到了一个人……” 云纾手掌轻轻拂过,一串信息便浮现在了方未寒眼前,形成了类似于系统面板的光幕。 方未寒定睛看去: 【方棠。】 【周宣帝之女,承平公主,血脉浓度极高,可引动玄曜长明。十七岁死于北宫大火。】 “方……棠?嗯……” 方未寒在记忆之中搜了一遍,发现确实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的选角确实挺成功的,因为我根本就没有听说过这号人。” 方未寒说道。 “而且这个方棠的封号也很有问题。承平公主……承平……” “我怎么记得大周的公主和郡主都是用的天下百川的名字,她怎么叫了个‘承平’的名号?这般庞大的名号,她能担待得起吗?” 云纾看了他一眼。 “你没看我在上面写了一句‘可引动玄曜长明’吗?你该不会不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吧?” 方未寒一脸茫然。 “什么概念?” “这么跟你说吧……能够引动玄曜长明的人,古往今来,只有方乾义一个。” “这个方棠,正是千年以来的 云纾冷笑道。 “算了,看你一脸蒙圈的样子,我得让你亲眼见见大场面了。” “正好让你提前适应一下时空穿梭的感觉。” “准备好了吗?” 方未寒根本没反应过来这破书在说什么东西。 “你说啥玩意?什么准……?” 他话还没说完,身体便传来了一阵强大的压力,就像是骤然提速的电梯一般。 被这突如其来的压力一搞,方未寒差点没跪地上。 伴随着这股压力一同传来的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难受感觉。 头晕恶心呕吐感,膝盖酸痛嗓子干。 除了蛋疼,别的疼痛方未寒都经历了一遍。 经历了难熬的几十秒之后,方未寒身上的各种怪异感觉总算是全部消失干净了。 “云纾我……” 方未寒扶着头,狼狈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刚想问候一下这个蓄意报复的所谓圣器。但抬起头之后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却看见了周围的人山人海。 周围的人正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这个举止诡异的年轻人,纷纷远离了些许。 方未寒尴尬地笑了笑。 “这啥情况?” 方未寒在脑海之中问道。 “这里是五百零四年前的长明城。” 云纾的声音自他身侧传来。 方未寒侧头看去,只见云纾漂浮在半空中,周围的人似乎就像是看不见她一样,但也自动为她闪开了一片空地。 这种功法,方未寒在温折雪的身上也见过类似的。 “五百多年前?那这些人岂不是……” 方未寒不动声色地四处看了看,发现这些人的服饰竟然与五百年后的百姓服饰几乎没什么区别。 也对,大周这种特殊的社会结构,就像是一潭死水一样,五百年没变化倒也没什么奇怪的。 “没错,他们都死了。” 云纾无所谓地笑道。 方未寒:“……” 这现在的季节应当是夏末,方未寒被挤得有些燥热。但是听见云纾这么一说,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周围摩肩接踵的人,其实都是死尸? “当然,现在是活着的。” 云纾淡淡说道。 “现在这是过去的时间线,由我截取的一个时间切片,也算是历史的一部分。” “我劝你尽量不要搞出太大动静,否则一不小心就会被时间法则抹杀成碎片的。” 云纾冷笑道。 “到时候我可不一定会救你。” “不,你会的。” 方未寒说道。 “我不会。” “你会的。” “我不会。” “你会。” “嘭!” 方未寒的脑袋上又被恼羞成怒的云纾砸了一下。 “好好看,正主要出现了。” 云纾有些愠怒地说道。 “正主?” 方未寒问道。 “谁啊?你说的那个方棠?” 云纾点点头。 “这是方棠十六岁将要进行皇血试剑的那一段时间的切片,也是我掌握的最为稳固的时间切片之一。” “太多人对这一幕印象深刻了,想要改变历史都不太好下手。” “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要挑选一些死于非命的人带回未来了。” “我们就像是历史的篡改者,修改边边角角的地方自然要比修改大事要容易得多。” 方未寒深以为然。 史官们无法抹消那些世人皆知的大事,所以他们一般采用的都是篡改并加强小事,模糊并春秋化大事。 我现在干的不就是这一行吗? “她来了。” 云纾突然说道。 在众人的窃窃私语声中,一名身着金红色宫裙的少女缓缓从朱雀门外的御道走了出来。 容颜如玉,倾国倾城。皇室的雍容华贵和少女的美好清纯很完美地在她身上合二为一。 “好家伙,好漂亮的公主!” 方未寒不由得赞叹了一声。 “怎么我就没有一个这么漂亮的姐姐妹妹呢?” 云纾冷笑道: “算上情妹妹你不就有了?” 方未寒:“……” “你不会也对这方棠见色起意了吧?” 云纾突然飘到了他的身前,看着方未寒的眼睛戏谑说道。 “怎么可能!” 方未寒直接断然否认了,连一丝丝的犹豫都没有。 “本王才不是那种见色起意的人,否则天下美色无数,我难道还能够见一个爱一个不成?” “显然我更看重的是精神内核。互相的付出与陪伴才是最重要的。” 方未寒说道。 “再说了……这方棠都算得上是我的太太太太太……奶奶了,我见个鬼的色。” 云纾心想那可不一定。 就你那个血脉浓度,鬼知道你到底是不是方家人。 不过她倒也没再去提着这件事情。 这方未寒喜欢上谁与本座何干?他只要拯救世界便足够了。 “她走上应天坛了。” 周围民众的惊呼声将二人的注意力又吸引了回去。 只见方棠拾级而上,保持着优雅的仪态,一步一步地靠近了高坛中央的那柄玄金色长剑。 “到底什么是玄曜长明?” 方未寒问云纾。 “这玩意真的能亮吗?” “它是一把剑啊,又不是什么大灯泡,怎么会长明……” 云纾朝着应天坛的方向努了努嘴。 方未寒顺着看去。 “嗡!” 粗壮如柱的金色光芒自玄曜上冲天而起,如同一柄长枪一般瞬间刺穿了上方的云层。 远处的太极金光在这金色光芒之下都显得有些黯淡。 金光发出阵阵波动,其传递出的威势令在场众人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敬畏之意。 这就是大周的镇国神器,霸榜所有天下名剑谱榜首的玄曜。 那方棠仅仅是把手放到了剑柄之上便使得玄曜神剑发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看她的样子竟然似乎还想把这把剑拔出来? 方未寒已经看呆滞了。 他当年走上这个高台的时候,差点没被这破剑的威压给压得长跪不起。 怎么到这个方棠这里就成了这副模样? 还特么拔出来,这是人能干的事情? 我果然不是亲生的。 他刚想继续看一看,却猛然眼前一黑。 “草,怎么回事?断线了……” 方未寒的身影模糊了片刻,便消散在了人群之中。 周围的人恍然未觉一般,还在为他们的公主殿下欢呼着。 金光缓缓熄灭,玄曜神剑再度恢复了平静。 少女将手从这把剑的剑柄上收了回来。 她转身离去,走下了应天坛。 威武的期门禁军在应天坛到朱雀门之间围成了两道仪仗,在方棠经过之时,他们纷纷躬身行礼。 方棠在期门军的保护下,面无表情地穿过了朱雀门。 沉重的朱雀门在她的身后缓缓闭合,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还是没有拔出这把剑。 少女轻轻叹了口气。 她松开刚才一直紧握着的拳头。 一枚流光溢彩的银色剑穗赫然躺在少女白皙的手心之中。 方棠看着这枚剑穗,怔怔出神。 “爹爹……” 第179章 背叛与背叛 廷尉监牢之中,光线透过窗户洒进空无一人的牢房内,粉尘飞扬在空中。 “嘭!” 时空宛如破碎一般被撕开一道口子,方未寒从其中狼狈地滚了出来,重重地摔落在了地上。 “云纾!你搞什么玩意?” 方未寒气急败坏地说道。 “我还没看完呢,怎么就被拉回来了?” “拉你回来是因为有人来了。” 云纾慢慢悠悠地从他的身后飘了出来。 她小手一挥,那宛如深渊一般的空间裂缝便缓缓闭合上了。 “哪来的人?” 方未寒生气不已。 “这大晚上的……怎么可能会有人……” 他注意到了洒进房间的阳光,还没说出口的话瞬间便僵硬在了嘴里。 “草……这大太阳是哪里来的?” 云纾甜美地笑了笑,看上去很是无辜。 “这是月亮。” 方未寒:“?” “你骗鬼呢!” 方未寒勃然大怒。 “你也知道?” 云纾诧异地说道。 “那你还问?” “时空穿梭需要耗费大量时间的,我还以为你知道这件事情。” 方未寒:“???” “我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你把我当什么了?” 他怒声说道。 “你凭空回到了过去,自然需要现在的时间作为补偿。天道恒常,盈亏自负。这种事情……我们伟大的广陵王殿下居然不知道?” 方未寒被她噎住了。 “好了好了,下次有空再跟你说,有人来了。” 云纾说了句话之后,便自顾自地飘到了一边去玩茶壶了。 “你……” 方未寒深吸一口气。 这破书!我要当秦始皇!我受不了了! “吱呀……咣当!” 沉重的铁门被人推开,上次的廷尉左平再度出现在门口,身后还跟着大批的廷尉府官员。 方未寒简单扫视了一圈。 好家伙,不但是廷尉左平,廷尉右平也来了。 整个廷尉府的高级官员是不是都把这廷尉狱当家了? “见过广陵王殿下。” 方未寒点了点头,示意他们无须多礼。 “戴罪之身,不止于此,众位快快请起。” 方未寒伸出手向前虚浮。 “不知两位大人此来何为?” 方未寒笑着说道。 按照时间来说,现在自己被云纾坑了一次,时间应该来到了 那么照这个情况来看,决定本王生死的朝会已经开完了? 那他们这样过来……难不成是放我出去的吗? 方未寒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 因为如果是上原王氏获得了最终解释权的话,现在过来的应该不是官员,而是成群结队的金吾卫士兵了。 “难不成是来放本王出去的吗?” 他问道。 廷尉左右平对视一眼,眼中纷纷流露出一丝为难。 方未寒:“?” 这不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吧? 他心中一沉。 “两位大人有话直说便可。” 方未寒沉声说道。 最终,还是廷尉左平打破了沉默的氛围。 他苦笑一声,作了个揖。 “广陵王殿下,按照上面的意思……殿下恐怕还得在这廷尉狱里待上一段时间。” …… …… 方未寒闹市之中斩杀王仲光的 方遵高坐于龙椅之上,看着台下的群臣各执一词几乎要打成一团的乱象,面无表情。 今天的整个朝会,除了刚开始说了两件不大不小的废话之外,迄今为止的所有时间,他们都在为某件事情争论不休。 明明争论的那个人和他们毫无关系,他们却恨不得表现出一副杀父仇人或是至亲之人的样子。 方未寒……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不是方未寒了。 他成功地引爆了世家的矛盾。 他是搅屎棍。 方遵平静地看向了人群中央,争论最为激烈的那个部分。 那里是上原王氏和兰陵萧氏的人。 “王暾,不就是死了个儿子吗?你那么多儿子,死两个又有什么?” 萧伏威一改往日里沉默寡言的形象。 既然上原王氏正式和兰陵萧氏撕破了脸皮,那么萧伏威也不用对他给出任何的好脸色了。 “毕竟你也从来没有把他们当做你的儿子看,不是吗?” 萧伏威大笑说道。 此言一出,顿时引得身后的一群武将哈哈大笑。 旁边的琅琊王氏族长,尚书左丞王彦没忍住也跟着笑了出来。 这群武将的晋升途径并不依赖于文官系统,大部分都是依靠恩荫与战功入仕。所以也对上原王氏并没有什么敬畏的感觉。 王暾手持一柄笏板,老神在在地在闭目养神,就像是根本没有听见萧伏威说的话一样。 他确实是没有说话,但是他身边的上原王氏其他成员却坐不住了。 “萧伏威,太极朝堂之上,天子坐下。尔等口出狂言,狺狺狂吠,该当何罪?” 一绯袍官员挺身上前,怒声说道。 萧伏威轻蔑一笑。 “确实,罪名挺重的。” “我觉得应该比方未寒杀了个人重得多了。” “那王仲光平日里杀了多少个人,现在自己被杀了倒也算是苍天有眼。” “来,把我关起来。” 他张开双臂,一脸不屑地看着那王氏官员。 “你!” 那王氏官员脸色涨红,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像是萧伏威这种兼具了秀才的大头兵特点的人,自然是更加地不好惹。 军事文官,还是很能打的军事文官。 “圣上。” 老神在在的王暾终于说话了。 他的话刚一出口,吵吵嚷嚷的大殿之中便为之一静。 明明他的声音并不大,却反而给人一种如同山岳一般的威严感觉。 “请问我的那个不成器的次子被广陵王方未寒当街杀死的事情,您究竟是何看法?” 王暾淡淡问道。 随着王暾的话语,众人不由得抬头看向了那高高在上的龙袍男子。 “嗯?” 方遵像是刚从走神状态回过神来一般。 他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道: “众位爱卿讨论完了吗?” “陛下,我们正在询问您的意见。” 王暾淡淡说道。 从语气和用词来讲,这句话已经是极端僭越的程度了。 不过从上原王氏的族长口中说出来,倒也不会给人多么突兀的感觉。 显然方遵也没有把王暾的态度放在心上。 “哦,我没有意见啊。” 方遵笑眯眯地说道。 “朕那个不成器的侄子自小就有些疯疯癫癫的,是朕没有严加管教,才让他今日闯下来了滔天大祸。” “众位爱卿想要怎么处置,朕都没有意见。” 他的话语之中毫不在意,似乎已经放弃了自己侄子的性命一般。 “这样吧……我看诸位爱卿的意见似乎有些分歧,那要不咱们进行一次八姓公决怎么样?” 方遵笑着说道。 “可。” 王暾点点头。 “那么王中书认为……应当怎么处理我那个不成器的侄子才好呢?” 方遵又打了个哈欠,一副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一命换一命,天道恒常。” 王暾淡淡说道。 “杀人者偿命,这个规矩并不能破,即使是皇族亲王也一样。陛下认为呢?” 方遵还没说话,便听得一旁的萧伏威冷笑着打断了王暾的话。 “杀人者偿命?那王仲光杀过那么多人,他怎么不需要偿命呢?” 王暾又开始了闭目养神。 他根本不想和萧伏威争辩,因为这是没有意义的行为。 上原王氏的立场从来不是这个事情的对错,而是家族的利益和尊严。 这件事情上原王氏不占理,但是他们是上原王氏,不是律师。 “那么萧卿,依你之见,应当对于方未寒做出什么处罚呢?” 方遵问道。 “年轻人嘛,难免有冲动过失的时候。更何况广陵王殿下此举倒也是事出有因,我认为罚俸一年便可。” 萧伏威拱手说道。 台下的群臣听得哭笑不得。 好家伙,你们两个一人说要直接弄死,一人说罚点钱就够了。 看起来兰陵萧氏和上原王氏的冲突已经摆到了明面上了。 “嗯。” 方遵饶有兴致地拍了拍手。 “王中书说是要判处我那侄子死刑,萧将军说是要罚一年俸禄。” “其他诸位爱卿呢?你们的意见是?” 方遵看向了尚书左丞王彦。 “王左丞,你的意思是?” “臣以为广陵王殿下只是一时冲动,一年俸禄即可,主要起一个警示作用。” 王彦恭敬回应道。 “嗯……” 方遵眼中有异色闪动,沉吟了片刻、 “臣附议。” 又是一声中气十足的中年人声音响起。 方遵循声看去。 吴兴沈氏家主,散骑常侍沈城墉。 方遵有些诧异。 “看起来沈爱卿也认为广陵王罪不至死啊。” 方遵笑着说道。 王暾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吴城墉和王彦,而后便又闭上了眼睛。 “臣认为应当治广陵王死罪。” 发声者,河东裴氏家主,前将军裴楷廷。 方遵笑着颔首。 河东裴氏和上原王氏同气连枝,几乎会无条件拥护上原王氏的所有决策,今天他们站出来力挺上原王氏,方遵觉得毫不意外。 河朔三家自古如此,现在还差了一个范阳卢氏,估计马上就要跳出来了。 果然不出方遵所料,在裴楷廷说完之后,范阳卢氏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由于他们的家主卢泰年身处范阳不在长明,于是派出了他人传达了家族的意见。 坚决拥护上原王氏,和大周分裂势力坚决划清界限。 “嗯……” 方遵沉吟一声。 “上原王氏、河东裴氏、范阳卢氏三家支持死刑,兰陵萧氏、吴兴沈氏、琅琊王氏支持罚俸。” 他看向了太极殿的左后方位置。 “周卿,汝南周氏的意见是……” 方遵笑着问道。 他正在问的人是汝南周氏的家主,御史中丞,周亮仪。 他是八姓家主之中最为年轻的一位,当今不过而立之年便已经执掌了八姓之一的庞大世家。 “臣不知。” 周亮仪平静说道。 “此事两种处理方式皆有其理,臣以为皆可。” “哦……” 方遵这下更惊讶了。 这周亮仪竟然弃权了? 这怎么回事? 汝南周氏不一直是上原王氏的铁杆拥趸吗? 在这种表明立场的关键场合,这周亮仪竟然弃权了? 真是见了鬼了。 萧伏威和沈城墉、王彦对视一眼,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们感觉今天这件事情已经妥了。 “谢卿,陈郡谢氏呢?” 方遵看向了最后一个没有出声说话的八姓家主。 谢韬冷静无比。 他迎着所有人的眼神注视,平静地走到了大殿中央。 “依臣之见。” 谢韬行了个礼,淡淡说道。 “应受死罪。” 王暾依旧闭着眼睛,似乎这世界间的任何事情都引起不了他的兴趣。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哗然。 萧伏威瞬间皱起了眉头,心中暗道不妙。 他可是听自己的乖侄女说过,谢令婉和方未寒之间仍然有着说不清道不明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那按照道理说,谢韬应该会倒向自己这一边的啊? 这陈郡谢氏是什么情况? 而除开萧伏威之外,在沈城墉、王彦等人的视角来看,更是无法理解谢韬的行为。 这怎么回事? 陈郡谢氏可是八姓之中严格恪守中立的世家啊? 他们可陈郡谢氏签了那么多的金石铁律,要是陈郡谢氏一旦倒向上原王氏,那这些金石铁律就会成为悬在他们头顶随时都会落下的危石。 “哦……” 方遵点了点头。 陈郡谢氏的倒向也让他有些摸不着头绪。 但是因为谢韬的发言,现在场上三比三的均势已经被打破了。 “八位家主都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现在支持死刑的和支持罚俸的人数是四比三。所以……” 萧伏威心中有些着急。 他不动声色地将手放到了剑柄之上,随时准备采取一些必要手段。 无论如何,今天都不能让方未寒被处以死罪。 就当他准备说话的时候,有人比他先开了口了。 “启禀陛下。” 一个清朗的声音在大殿的角落响起。 周亮仪手执笏板,越众而出,站到了大殿中央,谢韬的身旁。 他无视了身旁谢韬的目光,对着方遵说道: “臣现在又知道了。” “哦?” 方遵这下是真的有些懵逼了。 这周亮仪又想搞什么? “周卿莫非是要改变主意?” “没错。” 周亮仪笑着点了点头。 “臣认为,广陵王殿下为民除害,实在是大快人心,不仅不应当罚俸,还应当厚赏!” 周亮仪高声说道。 这下朝堂之上可算是真的炸了锅了。 萧伏威将已经放到了剑柄上的手又收了回去。 谢韬冷冷地看着身旁的周亮仪,而周亮仪也适时地看向了他,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 王暾的眼睛瞬间睁开,死死地看向了周亮仪。 他的脸上今天 汝南周氏…… 第180章 骄傲与诺言 “咚!” 黄铜巨钟的沉闷响声回荡在长明南宫。 百官退朝了。 朱雀门外,谢令婉站在一面神龙浮雕之下,静静地看着那一只昂首怒目的五爪金龙。 龙,多么威严的生物啊。 只是可惜,大周境内已经好久没有出现过真龙了。 皇帝自诩真龙血脉,身家性命却时时刻刻受着几个凡人的胁迫,无时无刻不在作出妥协。 真龙的血裔,就仅仅因为杀了个世家子弟,这件事情便要被搬上台面讨论他的生死。 呵,跟何况他遵照的还是那本千年之前由天下人共同推举出的大周律法。 真是笑话,这整个国家都是个笑话。 谢令婉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她知道,方未寒就算被抓进了廷尉狱中,也不会受到什么为难。 但是无穷无尽的羞愧与难堪还是充斥在少女的心中。 我明明向他保证过的……我会保护他。 可是我却连陈郡谢氏的立场都没有保证住。 是我的家族,是我的父亲,却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至于谢韬的说辞,谢令婉是完全不相信。 什么为了自己好?那不过是谢韬编出的一个看似合情合理的借口罢了。 谢令婉十分了解自己这位父亲,他或许仅仅只是存了一点为自己着想的心思,但是却就用这一点点的善意,将他的真正意图光明正大地粉饰过去。 他就是这么对待自己娘亲的,他现在又选择了这么对付自己。 谢韬…… 少女的胸膛之中仿佛堵塞了一块深寒的坚冰,有些冰冷的灼热,像是在烈火上炙烤。 你是我最后的至亲了,果然,连你也不能相信吗? 那我……还能相信谁? 一人走到了谢令婉身后,看着少女有些憔悴的背影,有些沉默地踟蹰了脚步。 “令婉,别太伤心,看开点。” 那人低声安慰道。 正是周亮仪。 听见有人对她说话,谢令婉回过神来。 “舅舅,我没事。” 她行了个礼之后,连忙问道: “令婉还有一事要请教舅舅。今日朝会之上有关于方未寒的八姓公决,不知最后结果如何?” 周亮仪有些心疼地看着自己这个外甥女。 她实在是太像自己那个姐姐了。 周亮仪由自己的姐姐一手照顾长大,所谓长姐如母,姐弟之间的关系一直很好。 可是姐姐嫁入了陈郡谢氏之后,便已经几乎看不到什么笑容了。 她在一次省亲的时候对自己说,那个家族就像是一潭冷漠的死水,几乎要将她淹死。 直到谢令婉出生,姐姐的脸上的笑容才逐渐多了起来。 她拜托自己一定要照顾好谢令婉。 这是她说过最多的话,也是她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句话。 他的姐姐在满头黑发尚未变白的时候,便已经抛下所有人独自离去了。 自从自己的姐姐去世之后,周亮仪便一直对自己这个唯一的侄女关爱有加。 这次朝堂之上的表态,他根本就没有和家族商量。 想必自己回去之后,家族内的那群老东西定然会勃然大怒吧。 但是为了自己姐姐的孩子,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当年就是他们将自己的姐姐逼着嫁给了一个她根本不喜欢的男人,现在又想用这一套来束缚自己的外甥女。 周亮仪绝对不会同意。 “河朔三家坚持要处死,其他世家都表示反对。” 周亮仪说道。 “哦,我忘了谢韬了,他也要处死方未寒。” 周亮仪冷笑一声。 这个谢韬是他的姐夫,但是周亮仪对于谢韬可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自己的姐姐终究是所托非人,嫁给了这么个不讲人情的混账东西。 现在是谢明任担任陈郡谢氏族长,汝南周氏和陈郡谢氏之间还能够保持基本的合作。 若是谢韬继任,那可就怨不得周亮仪了。 毕竟豫南世家之间可从来都不是同气连枝的。 谢令婉在从周亮仪嘴里听到谢韬的时候,心脏不由自主地抽痛了一下。 那是自己的父亲,他却想要自己的夫君去死。 “也就是说,八姓公决最后不了了之了?” 谢令婉问道。 “没错。” 周亮仪点了点头。 “所以恐怕那方未寒还要在廷尉狱里多待上一段时间了,直到三天之后的下一次八姓公决。” “若是下次八姓公决还保持均势局面的话,便会交由圣上裁断。” “不过……” 周亮仪叹了口气。 “方遵是不是放弃方未寒了?” 谢令婉淡淡说道。 这件事情在她的预料之中,所以谢令婉并不感到意外。 “倒也不是,感觉圣上还是为他说了两句好话的。” 周亮仪苦笑道。 “不过他的意思很是模糊……我怕这样拖下去,会发生什么不好的变故。” 周亮仪明显意有所指。 谢令婉沉默了片刻。 “廷尉狱在长明南宫之内,玄重卫的人根本过不去、” 她说道。 “舅舅若是在期门、虎贲与羽林三军之中有认识的人,可以利用一番。” “我明白。” 周亮仪点点头。 “我们过不去,河朔三家的人也过不去,这一点不用太过担心,我只是说了有这么一种可能性。” “而且……令婉。” 周亮仪看上去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知道,舅舅。” 谢令婉轻轻颔首。 她以为周亮仪是在质疑这次和上原王氏的冲突究竟有没有意义的事情。 “我们这次的努力并不会白费,反正本来上原王氏就一直在各行各业盘剥剩余的世家,这次正好是借着皇室的面子彻底和他们划清界限罢了……” “我不是说这个。” 周亮仪打断了她。 “我想说……那方未寒值得你这么去做吗?” 周亮仪斟酌了一番用词之后,轻声说道。 他真的不想看到自己这个外甥女再度步上他姐姐的后尘。 一个冷漠郁郁,一个热烈灼身。 那就成了最坏的情况了。 周亮仪此前听说过方未寒的极差名声,本来他对这个人的好感几乎等于没有。 不过这些天方未寒做的事情倒是也让周亮仪对他的印象稍微改观了一些。 特别是他当街把王仲光给砍了这一点,周亮仪很是欣赏。 毕竟他自己也是从这个阶段过来的。 不过狂可以,但是伱得有张狂的资本。 这方未寒有什么资本?还不是要靠自己的外甥女? “他值得。” 谢令婉平静说道。 “而且舅舅,事到如今已经不是他值不值得的问题了。” “我有一个承诺,我有过很多承诺,却都如同废纸一般,上面写满了我的懦弱与无知。” “我答应过他许多事情,事到如今竟然一件都没有做到。” “我要为自己过往的所有行为作补,去一点点地把他一步步推到他本应该达到,却因为我而没有达到的地方。” 少女低声喃喃着。 周亮仪:“……” “你高兴就好。” 周亮仪叹了口气。 “不用在意了多少钱和资源,咱们豫南世家,最不缺的就是钱,明白吗?” “找到一个你爱的人,找到一个爱你的人,才是最重要的,而且最好这两个人是同一个人。” “相信你母亲……也会开心的。” 谢令婉沉默着行了一个标准至极的贵族礼仪。 拜别了周亮仪,少女离开了这里。 她还有一堆事情要做。 …… 兰陵萧氏的府邸之中。 萧槿正在和萧绩在大厅坐着,手中捧着一杯茶水。 少女用指尖挑出其中的一片茶叶,洁白的力量形成气旋将它一点点地托起。 她似乎是觉得很有意思的样子,玩得不亦乐乎。 整个空间之中弥漫着令人不安的沉默。 萧绩终于忍不住了。 他开口说道: “小槿,我认为……” “我不要你认为,我要我认为。” 萧槿直接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 “这个决定是经过了父亲和二叔同意的,你要是不服可以找他们说去,跟我说有什么用。” “可是如果不是你,二叔和父亲也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声援方未寒啊?” 萧绩提高了声调。 “我不认为现在和上原王氏正是撕破脸皮是一个很明智的决定,八姓同气连枝,兰陵萧氏本来就够不合群了,现在我们为什么又要将上原王氏推向我们的对立面?” “仅仅还是为了一个区区方未寒?” 萧绩在知道了家族作出的决定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 在他看来,家族不会做出这种根本没有丝毫好处的决定。 所以一定是父亲和二叔经受不住萧槿的哀求,将个人私心置于家族利益之上了。 “大哥……” 萧槿叹了口气。 “你是真的不适合当官啊。” “啥?” 萧绩一脸茫然。 “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萧槿有些怜悯地看了一眼萧绩。 “二叔在扶风郡的时候,已经在玄重卫之中公开宣布了上原王氏的罪行了。” “这几乎等同于公开撕破了脸皮的大事,竟然没有一个人告诉你?” 萧绩:“???” “怎么可能?” 他惊怒说道。 “还有这等事!” 看着失魂落魄的自家大哥,萧槿又叹了口气。 看上去应该是二叔了解萧绩这个性子,所以干脆没有告诉他。 少女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玩着茶叶,发丝从她的一侧肩膀滑落下来。 也不知道今天在太极殿的朝会究竟开成了什么样子。 萧槿的内心有些忧愁。 昨天晚上,她和谢令婉马不停蹄地跑遍了几乎整个长明城,亲自登门拜访了琅琊王氏、吴兴沈氏以及汝南周氏,成功地说服了他们加入自己这边的阵营。 说是和谢令婉一起,但是萧槿全程基本上没有怎么说话,只是在一旁当一个萌萌哒的吉祥物。 仅仅在需要兰陵萧氏的意志参与的时候,她出来表个态罢了。 一直都是谢令婉在单方面的舌战群儒,游刃有余地和各个家主打着各种心照不宣的哑谜,让萧槿直接叹为观止。 果然,术业有专攻,谢令婉这种女人太可怕了,天生就是干这个的。 萧槿觉得以自己的智商,就算是再学一万年也学不到。 而且就在昨天晚上,谢令婉把自己和方未寒的计划已经全部告诉了她,这让萧槿对于谢令婉的怨气稍稍消散了些。 她和方哥哥之间有秘密没事,不过要是这个秘密我不知道,我萧小槿会很生气。 现在告诉我了,那就没事了。 也不知道那几个家族究竟会站在哪一边…… 萧槿正如此想着,就听得前院传来喊声: “二老爷回来了!” 少女精神一振,脑袋瞬间从桌子上抬了起来。 “二叔!” 萧槿期待地看向了萧伏威。 “情况怎么样?” 萧伏威瞥了一眼呆滞的萧绩,瞬间明白了他是怎么回事。 应该是被刺激到了。 不过也好,让他长长脑子,不然萧伏威实在是不放心把兰陵萧氏交到萧绩手中。 “八姓公决四比四平了。” 萧伏威言简意赅。 “怎么回事?” 少女有些茫然了。 这个结果很出乎萧槿的意料。 按照她预计的最好情况,剩余的七姓之中会有四家和兰陵萧氏站在同一阵营。 陈郡谢氏不必说,这谢令婉家;汝南周氏是谢令婉母亲的娘家,她和家主周亮仪之间的关系极好,应该也没啥问题。 难不成是王沈两家之中有一家反水了? “是琅琊王氏,还是吴兴沈氏?” 萧槿追问道。 “是谢韬。” 萧伏威放下手中的长剑,淡淡说道。 “谢韬?” 萧槿还愣了一下。 随即她便反应过来。 这不是谢令婉他爹吗? 陈郡谢氏投的赞成票? 这怎么可能? 萧槿感到十分荒谬。 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似乎可以解释为什么谢令婉昨天晚上见到自己的时候是那样一副样子了。 萧槿迅速且合理地推测出了一种可能: 谢令婉和她父亲闹翻了。 萧槿不相信谢令婉如今在陈郡谢氏族内的势力会比谢韬差到哪里去,那么造成当下局势的原因只有一种: 谢令婉没有权力进宫面圣。 她还没有从擎火书院毕业,身上既无爵位,也无官职,所以没有合适的理由,根本参加不了太极殿的朝会。 更何况,她现在也不是家主。 “小槿。” 萧伏威说道。 “这谢令婉确实是个大才,虽为女子之身,却能成男子尚不能成的事。” “如果她要是没和方未寒解除婚约的话,我觉得你当不了王妃了。” 萧槿却笑出了声。 “不,二叔,以前或许不可能,不过现在我的把握更大了几分。” “你信不信,等这件事情结束之后,谢令婉就会离开长明了。” 萧伏威很是疑惑。 “离开长明?她会离开长明?” “她会的。” 萧槿看着茶杯中飘荡的茶叶,目光复杂无比,有心疼,也有庆幸。 “我了解她,我是这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之一了。” “她太骄傲了,她一定会的。” 第181章 方棠拯救计划 “万万没想到啊,真是万万没想到。” 待到廷尉府的人都走远了之后,方未寒摇了摇头,有些感叹似地说道。 “我就知道……谢韬这老王八蛋肯定是想要我死。” “谢韬?不是陈郡谢氏?” 云纾眨眨眼睛。 “你就这么相信你那个亲爱的未婚妻一定是站在你这边的?” 方未寒意味深长地看了云纾一眼,似是有些怜悯。 “老云啊,你就是活着的时间太长了。” “我们小年轻的爱情你是不会懂的。” 云纾:“?” 她情不自禁地便摸出来了锤子,又是一下敲在了方未寒的头上。 “其实是因为你这段时间不在我身边的原因,我知道的事情要比你稍微多一些。” 方未寒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她的锤子。 “婉婉这段时间都为我做了不少事情了,我早就把她当成了自己人。” “看出来了。” 云纾冷笑着点点头。 “婉婉都叫上了。不是自己人你会这么叫?” “哎哟,你吃醋啦?” 方未寒在得知了八姓公决的判定结果之后,已经彻底放下了心来。 他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惬意地翘起了二郎腿,似是已经忘记了自己尚且身陷囹圄之中。 “要不我也这么叫你?纾纾?” 方未寒叫完之后还稍稍愣了一下。 “纾纾?怎么听起来有点像叔叔……” 这……这不对吧? “滚滚滚,恶心恶心。” 云纾感觉自己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方未寒刚说完这两个字的一瞬间,云纾便感觉到了一股奇妙的羞耻感自脚底升起,让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其实吧,我们可以从蛛丝马迹推断一下。” 方未寒正了下神色,认真地解释起来。 “首先……兰陵萧氏,这个不用解释,就算没有我的存在,他们也会和上原王氏对抗到底的。” 云纾:“?” 这为什么不用解释?本座怎么不知道? 云纾刚想愤怒地质问方未寒,但是话还没出口就被她硬生生地憋回去了。 她转念一想。 我可不能问,从来都是这混蛋找我问为什么,现在要是反过来变成我问他了,本座岂不是很没面子? 上原王氏和兰陵萧氏本就不和已久,方未寒既然这么说了,那么这段自己不在的时间之内应该是发生过了什么标志性的事件致使了两家彻底决裂了。 嗯,就这样。 于是云纾轻轻颔首,装作一副很是认同的样子,示意方未寒继续往下说。 “然后呢?” “然后是吴兴沈氏和琅琊王氏。” 方未寒继续说道。 “这两家的情况也很好解释,我本来就和王之由和沈元兴之间有交情,再加上江淮世家和河朔三家之间的利益冲突十分严重,他们加入过来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不过我相信婉婉在其中起到了牵线搭桥的作用,否则这两家应当不会在朝堂之上公然站出来宣布和上原王氏对立的。” 这点分析云纾倒是很是认同。 她也不认为方未寒的那两个世家子弟的小兄弟能说服他们的长辈去掺和进这件事情之中,肯定是有了一个强大的势力组织在他们身后背书,否则这两家不可能倒向方未寒这一边的。 “再继续说汝南周氏……这个世家我是基本上没什么交集。” 方未寒笑了笑。 “但是她是婉婉母亲的家族,周家家主甚至也是她的舅舅。” “所以汝南周氏一定是由谢令婉拉过来撑场子的。” “小云啊,你看,虽然陈郡谢氏公开站到了我们的对立面去,但是这不是有汝南周氏的加入吗?” “要不是有婉婉在外面为我奔走,我可能这次除了兰陵萧氏之外一个世家都捞不到了。” 云纾:“……” 方未寒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云纾也只得点了点头。 这么长的光阴岁月之中,云纾见惯了多少所谓的爱情在物质与现实的压力面前被轻而易举地毁灭。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所谓爱情,不过是成功者在成功后回忆往昔的一抹回忆罢了。 像是方未寒的这种互帮互助式的爱情,云纾真的没见过。 所以她本能地不愿意去相信。 “可是你现在还在牢里关着呢啊。你为什么看上去一副已经回家了的样子?” 云纾没好气地说道。 “据我所知,八姓公决如果出现了平局的情况,应该会在几天之后举行下一次公决。届时有很大概率还是平局,所以这件事情就会被推给皇帝决断。” “你就这么相信皇帝会护着你?” 方未寒轻笑一声。 “当然不是。从方遵给了我这本该死的大周律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这个皇帝不可信了。” “大周律?什么大周律?” 云纾下意识地问道。 方未寒看了她一眼。 “忘了你还不知道了。” 他招招手,一本闪烁着金光的书页从他的身后浮现而出,不过书页有些透明,像是虚化的背景一样。 这是因为方未寒在斩杀王仲光的时候直接燃烧了所有书页的缘故。 现在这玩意还没有恢复过来。 “嗯……这东西是周律的原本?” 云纾绕着这本书飘了两圈,得出了结论。 “这本书上面附带着一部分的大周国运,但是具体有多少我不知道。” “啊?” 这是方未寒没有想到的。 如果这本周律上面附带着国运,那方遵把这玩意给自己,难不成是真的出于好心? 毕竟国运这东西那么珍贵,总不能轻易把这东西让给别人吧? “别啊了,给你国运并不一定是好事。” 云纾瞪了他一眼。 “本来你身上的气运超标已经够麻烦了,现在又带上了一部分国运,这下更棘手了。” “若是你的修为提不上去,很快便会被这东西反噬己身的。” “方遵或许是存了些考验你的心思……不过他真正的心思是什么我也说不清楚。” “毕竟他是皇帝,这个身份使得他的只言片语都可以解读出各式各样的意思。” 方未寒也摸不准方遵的意思了。 他到底是想要自己当一个棋子,还是想要自己当一个一次性棋子呢? 反正不会是侄子。 这点方未寒觉得自己应该还是可以肯定的。 “没事,我本来也没有指望他。” 方未寒笑道。 “没指望他?你现在的生死不是已经全部交到他手中了吗?” 云纾疑惑问道。 “不……你忘了一个人。” “所有人都可能会不帮我,她一定会帮我的。” 方未寒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云纾皱了皱眉头,思考了一下,而后恍然大悟。 确实,她一定会行动的。 吃了一嘴狗粮的云纾大人现在怨气有点重了。 这方未寒当真可恶! “行了,我们现在在狱中,也不是不能执行你的计划。” 方未寒说道。 “不是说时间紧迫吗?我们还是尽早把方棠给带回来比较好吧?” “没错。” 提到这事,云纾的神色也是严肃了些。 “如果天仪的预算是真的的话,那么那次毁天灭地的大危机应该就是在几年或是十几年以后的某一天。” “我们必须抓紧时间了。” 方未寒举起手来。 “云老师,我有个问题。” 方未寒问道。 “我们该怎么把方棠带回来呢?” 云纾十分配合地变出来了一副圆框眼镜戴了起来,显得很是萌萌哒。 “等到她在原本时间线上的命运走到尽头了以后,你用身体接触她,我将时空之力传导过去,将她拉到我们的时间线上。” 方未寒咂巴了下嘴。 “我显然不是问这个。” “我是在问,我们怎么征得方棠的同意呢?” “她会心甘情愿地相信我们的话,然后舍弃当下所拥有的锦衣玉食,跟我们回到未来去抵抗一个或有或无的世界末日吗?” “这听起来是不是多少有点扯淡了?” 他问道。 云纾推了推圆圆的眼镜,一脸无辜地说道: “这个就得靠你了。” “这是你们方家人,我觉得你应付起来应该比我有经验。” 方未寒:“?” “我哪里有经验了?” 他难以置信地说道。 “这我不管。” 云纾摊开手。 “反正这个世界的命运现在就已经握在你的手中了,少年。” “那你呢?” “我只是一本可可爱爱、没有脑袋的破书。” 方未寒:“……” “准备好再来一次时空穿越了吗?” 云纾问道, “来吧。” 光芒闪过。时空扭曲的波动在牢房之内泛起。 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 五百零四年前的长明城。 “现在问题来了,我要怎么混进长明北宫呢?” 方未寒走在天街上,身旁飘着一个长发及腰的少女。 “啧,你又来了。” 云纾面无表情地吐槽道。 “上次你说这句话的不久之后,我就因为救你被迫陷入了休眠。” “怎么的,看你这个意思,我是没几天可活着了呗?” 方未寒急忙讪笑道: “哪有。云纾你看你,把我想象成是什么人了。上次我又不是故意的,谁能想到我的血脉会出问题呢?” “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这个前提,那么潜入北宫就变得容易多了。” 云纾歪歪头,瞥了他一眼。 “你有计划了?” 她问道。 “有。” 方未寒肯定地点点头。 “什么计划?” 云纾飘到了他前方,开始倒着飞,一边飞一边看着他, “难不成是夜深人静的时候直接冲进去?反正这里也没人认识你,而且就算是被发现了也能让我把你传送走,是不是呀?” 云纾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变成了冷笑的样子。 方未寒:“……” 说实话,他刚才的确是有过这么个想法。 众所周知,在某些游戏里面,怪物打不过的时候直接传送走是最有效地解决方法。 “怎么可能呢!” 方未寒打着哈哈。 “这样做风险实在是太高了,而且会消耗我亲爱的云纾的力量,我哪里会忍心呢。” “显然我还有一个更好的计划。” 方未寒胸有成竹地说道。 “跟我来。” 他带着云纾七拐八绕,走了半天,最后停在了一座府邸面前。 “广陵王府?” 云纾抬起头看了一眼,一脸茫然。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当然是因为王府里有通向北宫的密道啊。” 方未寒诧异地看着云纾, “难不成我是来回家的?” “小云,你糊涂了。” “砰!” 云纾面无表情地收回锤子。 “话说起来,你不应该对于过去发生的事情都知道吗?” 方未寒伸手轻便地沿着院墙轻轻一跃,便跳到了王府之内。 广陵王府的装修格局跟五百年之后自己住的那个稍稍有些改变,但是变化不大。尚且能够从自己的记忆之中翻出来对应的路。 “有人屏蔽了天机的话,我就会不知道。” 云纾淡淡说道。 “显然这个密道应该是有临渊阁或是什么别的能够屏蔽天机的人参与其中。” 方未寒点了点头。 听见云纾这么说,方未寒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那个该死的白毛。 云纾会不会知道他的身份? “你知道方乾义身边有一个白毛吗?” 方未寒问道。 “白毛?” 云纾沉吟了一声。 “不知道。但是我可以猜出来这人是谁。” “他应该是临渊阁的人,而且是那种地位很高的存在。” “因为观星者盲的原因,我说不出它的具体信息。” 又是这个该死的观星者盲! 方未寒恼火不已。 “难不成临渊阁不会对于过去发生的事情有什么记录手段吗?” “我啊。” 云纾指了指自己。 “不过由于观星者盲的存在,有关于临渊阁自身的这部分信息不在我这,这部分信息应该是在河图上面。” “临渊阁的过去不在过去,临渊阁的过去在哪里能够决定当下人的气运所在。所以用洛书记载宗门历史能够巧妙地规避掉这条规则。” “你要想知道那个白毛是谁,估计你得先找到河图了。” 云纾说道。 “草。” 方死寒叹了口气。 “你好没用。” 云纾:“?” “我很有用的。” 云纾不服地争辩。 “除了临渊阁之外,所有过去的时空我都能够随意操纵,这还不够有用?”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把我传送到北宫里边?这样直接省下我潜入的功夫了。” “啊这个……” 云纾支支吾吾起来。 “你好没用。” 方未寒叹了口气。 云纾涨红了小脸。 破防了,真的破防了。 “方未寒!你给我滚过来!” 云纾气急败坏地掏出了大锤子。 第182章 临渊十四剑 “我真蠢,真的。” 方未寒摸了摸王府后院的大门,叹气道。 “我早该知道你打不过那个该死的灵山龙潭阵,竟然还会傻傻地相信你能够给我传送到长明北宫内。” “你当那灵山龙潭阵是什么名不见传的垃圾阵法吗?” 云纾很大声地嚷嚷道。 “那可是九阶阵法啊!九阶啊!当世伱还见过几个九阶阵法啊!” “那个姓百里的老头子是几千年来 方未寒闻言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我记得神器的品级应该是超脱九转之上的吧?那究竟是你品级高,还是那个灵山龙潭阵的品级高?” “当然是我高!那破阵什么垃圾!” 云纾双手抱胸,一副很看不起灵山龙潭阵的样子。 “那你为啥不能给我传送进去!” 方未寒怒道。 “还不是因为你!” 云纾用更大声的声音顶了回来。 反正她说话的声音只有方未寒能够听得到,所以她可以大声吼。 但是方未寒不行。 “要不是你这个垃圾修为,害得我也不能动用全力。要不然本座分分钟给那个破阵给拆了!” “还不是你自己不够努力!什么样的主人配什么样的神器,不知道吗!” 云纾提着他的耳朵,超大声地喊道,她这声音震得方未寒头晕眼的。 “为什么你不能在我四转的时候发挥出九转的力量!还不是你自己的问题?现在居然反过来质问我?” “你买不起东西为什么不能先问问自己是不是自己不够努力的原因,怎么能抱怨东西卖的贵呢?” 方未寒再次怒道。 云纾这下彻底炸了。 两人吵吵闹闹的过程之中,方未寒已经打开了王府后院的门。 “嘘嘘,先别吵吵。” 方未寒压低身形,谨慎地朝着里面观察了一下。 “紧张个屁啊!” 云纾掏出大锤子,一锤子就把他给砸了进去。 “在这个时候,广陵王这一封号是空缺的,这王府根本没人。” “你还静步上了,按shift呢?” 方未寒:“……” 算了,不跟这破书一般见识。 他走到了后院中间,看着那熟悉的池塘,陷入了沉思。 那个密道按道理说应当是就在这个池塘底部。 但是为什么这池塘里面有这么多水啊? 按道理说,王府里面没有住人,这个池塘不应该早就干了吗? 难不成长明前两天刚刚下过雨吗? “跳呗。” 云纾飘了过来,看了一眼水池。 “you jump,i jump。” 云纾说道。 方未寒:“?” “你不是没有实体状态吗?只有我能碰到你不是?” “那合着这一堆臭水,只有我一个人能接触到了呗?” 方未寒冷笑道。 “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云纾懒洋洋地说道。 “我虽然也能够幻化出实体,但是显然没有必要。” “你自己受苦怎么不也比咱俩一块受苦要强多了?” 方未寒点了点头。 “你说得很对,所以我选择把这一堆水给弄出来。” “我就算是跳进去,估计也找不到阵法的开关位置。” “也行。” 云纾点点头后好奇问道。 “你打算怎么把这堆水弄出来?用桶舀吗?” 方未寒瞪了她一眼。 “要不然呢?别的方法动静都太大了,就算这王府没人,我用血气给它全炸出来,估计也得引起注意。” “要是我能拿到王府阵法的控制权就好了。” 他叹了口气。 “哎呀麻烦。” 云纾精致的小脸上满是嫌弃。 “起开起开,把你的力量分给我点,让我来。” 方未寒有些惊讶。 “你来?你能把这堆水给弄走?你是水五行?” “你看我表演就行。” 云纾自信满满,颇有些不耐烦。 “哦,好。” 方未寒半信半疑地挪到了一边。 只见云纾抬起小手,五彩斑斓的星云力量在他手中流转着,像是过去缤纷的幻影与回忆凝成的流光实体一般。 白日的晴空之上骤然浮现出一颗又一颗的湛青色星辰,盛大而热烈地徘徊在天穹之上,洒下一抹抹的灿烂星辉。 这些星辉最终凝聚成一缕,缓缓汇聚在了云纾手中,散发着一股奇异无比的恐怖波动。 方未寒总感觉这一招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 正当他回忆的时候,系统面板上却浮现出了一行行小字。 【玄冥落日术发动。】 【检测到武技:临渊天梁星剑法·昭光泮霰】 【当前武技看破失败。】 方未寒这才反应过来。 这不就是温折雪一剑直接融化掉了孙行密的那招吗? 原来云纾也会啊。 奔腾的星力铺开,如同银河泻地一般,化作磅礴的光辉瀑布骤然冲刷到了眼前的池水上。 在方未寒目瞪口呆的眼光之下,眼前的池水就像是被什么高能粒子射线扫过了一般,直接剧烈地沸腾而后蒸发,直至最后露出了满是淤泥的池底。 整个过程仅仅只是持续了很短的一段时间,片刻之后,整个池塘中的水分都被蒸干了。 方未寒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血气损耗。 少了二分之一。 好家伙,这玩意这么耗费血气的吗? “如何?” 云纾颇为潇洒地收回手,星辰的光芒在她身旁片片崩坏,直至最后再也看不到分毫。 天空之中的星辰不知何时也逐渐隐去了,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 “本座这一招帅不帅?” 她将小手背在身后,高深莫测地说道。 方未寒看了看尾巴都快要翘到天上去的云纾,有些无语地抽了抽嘴角。 他决定还是稍稍地配合一下她,别一会儿又炸毛了。 “帅。” 方未寒热烈地鼓起掌来。 他做出一种恰到好处的吹捧态度,不会给人太过刻意的感觉,却又不会显得自己毫不关心。 论舔,他是专业的。 “哼,想学吗?” 云纾的嘴角忍不住地缓缓勾起,却还是保持着自己看似平静无比的表情。 “想。” 方未寒老老实实地点头。 这么一招强大的剑法,谁会不想学呢? “但是这个血气消耗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方未寒感知了一下自己筋络之中传来的空虚感觉,面露苦笑。 “仅仅一招便直接抽空了我一半的血气储量,那岂不是再多来一下我就可以直接躺地上等死了吗?” “临渊十四剑是当做杀招用的。” 云纾淡淡说道。 “十四剑对应十四主星,每一剑都有它们独特的用途,往往作为奇兵使用。” “像是昭光泮霰,便是利用了星光熔融同化的始源之力,对于阴诡邪祟有专杀之能。” “但是就算是杀招,消耗也不至于这么巨大。” “一般情况下,一个正常的临渊四转修士还是能出个五六剑的。” “那我这是什么情况?” 方未寒问道。 “难不成是因为我比较虚?” “可能有这方面的一定原因。” 云纾赞赏地看了他一眼,似是在夸赞方未寒的觉悟很高。 “不过更重要的原因是你多了一道工序。” “必须使用星力发动临渊十四剑,但是你身上没有星力。所以我还得将血气转化成星力再发动武技。” “多一道工序,多一次损耗。越复杂的系统,损耗就越高。” “我就说,我上次看温折雪用这招的时候气定神闲的。”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方未寒这才明白过来。 “什么玩意?温折雪?” 云纾却瞬间坐不住了。 “她竟然能够发动昭光泮霰?” 她难以置信地问道。 “能啊。” 方未寒对于云纾这般剧烈的反应感到十分不解。 “不就是会了一招临渊阁的绝学吗?这有什么可稀奇古怪的?” “温折雪作为临渊阁的御辰,会那么一两招绝学也不算奇怪吧?” 云纾却慎重地摇了摇头。 “不。你不懂。” “临渊十四剑可不是谁都能够发动的。” “十四剑对应十四主星,发动剑法必须得到主星的认可,否则发动的威力便会大打折扣,或者干脆是无法发动。” “这个认可的难度……相当之高,需要极高的修为打底。” “人尚且不能轻易地认可一个人,何况是天上亘古便已经存在的古老星辰。” 方未寒问道: “有多难?” “嗯……在不是对应星君的情况下,一般只有临渊阁当代的阁主可以做到。” 云纾沉吟说道。 “星君又是啥?” 方未寒像是一个好奇宝宝一样。 这不能怪他问题多,主要是临渊阁的镜天路径跟世人熟知的五行明武等路径完全就是两个体系。 方未寒连镜天一到九转的能力特点都不知道。 更夸张的是,他作为一个经常在长明这种国际化大都市待着的王爷,截至现在只见过一个镜天修士:就是温折雪。 “夜空星辰众多,地上生灵无限。人类作为万灵之长,几乎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一颗对应的星辰,这就是一个人的命星。” “临渊阁的术算能力便是根据这一颗颗命星的运行轨迹推算出来的。” “不过大多数人的命星都是一些偏远地带的野星罢了,不在中央五大星区之内。” “四圣兽分掌东西南北,而天门坐镇中央。” “中央星区最为明亮的十四颗星,被称作十四主星,能够主宰大地之上万千生灵的命运。” 云纾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于是将这方面的知识对着方未寒娓娓道来。 “北斗除二,南斗北极,外加从不认主的太阴太阳。” “命星是十四主星的人,被称为星君。这种人很少很少,几百年才会出现一个。” “星君理论上能够对应相应主星的全部能力,自然也能够动用临渊十四剑。” “如果这个温折雪只是五转修为,却能够动用十四剑之一的天梁星剑法的话,那么她只有可能是天梁星君。” 方未寒张了张嘴,看上去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 云纾瞅了他一眼。 “嗯……这个温折雪她好像还能动用那个巨门星剑法。” 方未寒弱弱说道。 云纾:“?” 她沉默了一下。 “巨门星剑法?琼琚返璞?” 云纾惊叫起来。 “这怎么可能?” 她皱起眉头,飘到了一边,又飘了回来,看上去很是困惑。 “历史上从来没有人能够在成为临渊阁阁主前动用超过一种的临渊十四剑。” “难不成随着天命的流逝,因果的戒律也在逐渐失效吗?” “那这样一来,天仪的那个该死的预言……” 方未寒站在原地,看着云纾在自己前面急躁地飘来飘去。 “不行……你得让我看看那个温折雪,让我亲眼看看她的命星。” 云纾骤然转过身来,一把抓住了方未寒的肩膀。 “命星还能看见的吗?” 方未寒问道。 “当然可以,每个镜天都可以看见所有人的命星。” 云纾又补充了一句。 “除了自己的。” “因为观星者盲。” “咱俩一直有因果联系,所以我看不到你的。” 方未寒把刚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 该死的观星者盲! “那行吧,等我从牢里出去,就去见温折雪。” 方未寒答应下来。 正好,带着点心去喂喂鸟。 他跳进了眼前的已经干涸的池塘之中,按照记忆中裴阶教给自己的那个顺序乱七八糟操作了一遍之后。 脚下传来了一阵隆隆的响声,面前的地面缓缓塌陷,而后向两边翻开,露出了那个熟悉的阵法光幕。 “关山藩屏阵?” 云纾一眼便认出了这个阵法。 “让我想想……你当时是用琼琚返璞把这个东西破开的对吧?” “没错。” 方未寒刚说完,便瞬间感到了什么地方有些不对。 “等会儿?” “你不是说临渊十四剑只有阁主和星君能够动用吗?” “那你跟我是怎么回事?” 方未寒猛然反应了过来。 难不成……本王也能混一个星君当当? “我能发动是因为我是圣器,凝聚着整个宗门的力量,可以无视部分的因果限制。” 云纾解释道。 “至于你为什么能够发动……” “自然是因为我教给你的剑法是阉割版本的。” “你难道没发现你发动的琼琚返璞与我和温折雪发动的琼琚返璞差距很大吗?” 方未寒:“?” “我不要当太监!我要当一个真正的男人!” 他抗议道。 “我要学完整版!” “绿色学习版本害死人啊!” “你以为我不想教吗?” 云纾瞪着他,鼓起了嘴巴。 “你都没有星力,倘若强行发动,自己肯定会因为经脉破裂直接挂掉的。” “说到这里,我想起来了。” 她一拍手,看上去兴致勃勃的样子。 “你……有没有兴趣成为一名镜天啊?” 第183章 谢令婉要杀我? 什么玩意?成为镜天? “有兴趣,我当然有兴趣。” 方未寒连忙说道。 开玩笑,他可太有兴趣了。 镜天那种里胡哨的技能,他可太想要了。 “嗯,你就算说没兴趣,我也得逼着你学。这在我们的计划之中是必须的一环。” 云纾笑眯眯地说道。 “毕竟现在小孩的兴趣班都不怎么需要小孩感兴趣,我这作为家长的感兴趣就行了。” 方未寒:“……” “不是,我有个小问题啊。” 方未寒疑惑问道。 “我不是已经选择了明武作为主修路径了吗?那还怎么修炼镜天的力量?” “这片世界之内的既定法则确实是这样。” 云纾悠悠道。 “修行者们常说的‘二法不可同修’,就是这个意思。” “但是你是世外之人,伱不用受到这条规矩的制约。天地法则可没有规定要入乡随俗不是吗?” 云纾点了点他的眉心。 “现在知道为什么你是我们挑选的注定之人了吗?你是独一无二的!” 方未寒沉默了片刻。 云纾竟然夸我了,我是不是该谢谢她? “我宁愿自己不知道你的这一堆破事。” 他苦笑道。 “本来我在皇帝和世家的夹缝之间小心翼翼地活着就已经够不容易了,现在自己的生命安全都保障不了,还要去考虑世界毁灭的事情。”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况且你担心的这两件事情也不冲突。” 云纾鼓励道。 “抓紧完成你的任务吧!要是你成功拥立了一个新的皇帝,那你的身份地位岂不是直接起飞了?” “我等万人之上,也不在何人之下呀?” “禁止画饼。” 方未寒直接把云纾按了下去。 他掏出了自己的流明剑,剑锋之上流转着血气,虎视眈眈地看着眼前的关山藩屏阵。 “让我先看看这个破阵法该怎么给它拆了。” “等等!先别动手。” 云纾却打断了他。 “先让我存个档,一会儿咱们再回来。” “我们得回一趟未来。” “似乎又有人来了。” “准备好!” 云纾说着准备好,实际上根本没有给方未寒准备的时间。 “我他妈的……” 方未寒直接被一股强大的吸力给扯进了一个类似于黑洞的东西之内。 …… 廷尉狱牢房之内,方未寒的身形从半空之中掉落出来,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他这次早有准备,没有摔一个鼻青脸肿,而是在身体即将接触到地面的那一瞬间用双手撑地,颇为潇洒地反向弹起。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方未寒问道。 “ 云纾回答。 方未寒:“???” “为什么我明明只在过去待了两三个小时的时间,怎么现实世界却过去了这么久?” “难不成当前时间线和过去时间线的时间换算还有一个什么倍率的吗?” 方未寒惊声问道。 他感觉自己的生命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一部分。 时间都去哪儿了? “没那么夸张。” 云纾淡淡说道。 “只是这个穿越时间线的过程需要消耗一定的时间作为补偿而已,在过去的时间线上,时间的流速和现实是一致的。” “那就行。” 方未寒庆幸地说道。 “我可不想未老先衰。” 门口传来稳重的脚步声,其中还伴随着盔甲碰撞的声音。 方未寒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和凌乱的衣服。 不知道这次来的又是什么人? 片刻之后,一名廷尉府官员身后带着一名羽林千户走了过来。 方未寒听到的盔甲碰撞的声音正是来自这名羽林千户身上的精良盔甲。 这种盔甲由深山寒铁铸造,并加以灵力渗透,天然便对于各种锐器有着极高的威慑与抵御能力。 当然,这种能力是和造价成正比的。 “殿下,这位是羽林卫的林佑千户。” 那为首的廷尉府官员对着方未寒恭敬说道。 “他奉陛下之命,特意前来寻找殿下。” 方未寒眯起眼睛,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这位所谓的羽林卫千户。 “这人有问题。” 云纾在他身后幽幽说道。 “他身上佩戴了隐秘修为的法器,似乎还服用了混淆血脉的丹药。这两样东西的品阶恐怕都不低,竟然能够瞒过灵山龙潭阵来到这里。” 她的手中捏起了一团星辰光芒,似是随时准备动手了。 “来者不善,你得提前做好准备了。” “先别急,我再看看。” 方未寒在识海之中悄声说道。 其实不用云纾提醒,他在这个人的身上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太寻常的感觉。 方未寒通过武者的直觉能够察觉出来,这个人身上的煞气太重了。 羽林卫一般侍奉于天子左右,又不是需要皇帝亲自冲锋陷阵的战争年代,一般很少会与人交战。 那么他身上的煞气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呢? 不过方未寒还是不太相信这人是冲着杀他来的。 毕竟他拿着皇帝的诏令,还是一名羽林卫的千户,怎么可能会是想要杀他? “林千户,不知你找本王是有何事?” 方未寒不咸不淡地问道。 “卑职林佑,参见广陵王殿下。” 林佑连忙对着方未寒行礼。 “殿下身陷牢狱之灾,陛下心疼殿下,但是碍于上原王氏的势力。又不好出面营救,所以特意派遣卑职来知会殿下一声。” “圣上这几天因为殿下担忧得茶饭不思,觉也睡不好了。” 林佑说着说着,便解开身后的行囊,从中找到了一个装饰华美的酒坛。 “这是陛下差遣薛公公特意在北宫酒窖之中找到的美酒胜春朝。” 他掏出两个杯子,撕开酒坛的封口,将两个酒杯倒满了。 鲜红色的酒液从酒坛的封口处流出,缓缓地将整个酒杯注满,直至有些稍微的满溢。 方未寒看着这酒杯,一言不发。 奶奶的,搁我这玩鸩酒赐死这一套呢? “殿下,请!” 林佑维持着单膝跪地的态势,同时伸手指了指桌子上的胜春朝。 “若殿下不嫌弃,不妨与卑职共饮一杯,如何?” 林佑站起身,拿起两只酒杯,朝着方未寒靠近过来。 方未寒从他手中接过一个酒杯,杯中鲜红色的液体缓缓地摇晃着。 他没有说话,云纾同样也是安静得出奇。 “殿下,请?” 林佑扬起酒杯,对着方未寒笑道。 方未寒终于说话了。 “如果我不喝呢?” 他轻笑道。 “殿下不喝?” 林佑怔了怔。 “殿下还是喝点吧,这样卑职回去也好交差。” “呵。” 方未寒摇头笑了笑。 他将手中的酒杯随手一扔。 “咣啷。” 酒杯沿着地面滚出,鲜红的酒液洒了遍地,像是盛放的罂粟。 胜春朝,方未寒知道这个酒。 大周执行死刑,一般是在闹市口砍头,时间也是在一年之中的秋后。 这所谓的胜春朝,便是酒匠取了秋后问斩的犯人溅出的鲜血,辅以多种名贵香料支撑的好酒。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拿这么一杯酒过来,这存了什么心思,方未寒想都不用想都能看出来。 “你回去交差?” 方未寒平静说道。 “你回哪去交差呢?我想不是回陛下那里吧?” “殿下此言何意?” 林佑脸上笑容不改,依旧恭敬地问道。 “陛下派人过来,就你这么个粗陋阵仗?” “酒是用麻布口袋装着的,派来的人竟然仅仅只是一个区区羽林卫千户?” 方未寒冷笑道。 “而且,你似乎不太会行大周军礼啊?需要本王教你吗?” 他渐渐提高了声调。 “说!你究竟是谁?” 他一声暴喝,流明长剑瞬间闪现在了他的手中。 方未寒冷冷地逼视着林佑,似是随时准备动手。 “咚!” 沉闷的倒地声响起。 方未寒回头看去,却发现方才和两人讲话的廷尉府官员的身体直挺挺地前倾,重重地跌倒在了地上。 廷尉狱位于偌大长明南宫的角落里,靠近城墙。而自己所在的牢房应当是监狱的角落,还是在地下。 这个监狱平常都没有什么人,目前除了自己之外更是没有一个犯人被关押在这里。 方未寒快速地估算了一下自己当前所处的环境。 “这廷尉狱究竟是怎么搞的?皇帝派来的使节竟然只派出了一个文弱书生过来当领路的?” 云纾皱着眉头,冷声说道。 “还有这个长命南宫的垃圾安保系统,这都能让一个不明身份的人混进来?” “就这四面漏风跟个筛子似的皇宫,那方遵究竟是怎么睡得着觉的?” 方未寒没有回答云纾。 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死死地锁定在了眼前这个自称羽林卫千户的人身上。 “果然还是瞒不过殿下啊。” 林佑爽朗一笑,似是丝毫没有将方未寒的质问放在心上。 他张开右手,一片如同砂砾一般的碎末随着如同流沙一般自他手中缓缓滑落。 一道土黄色的阵法张开,屏蔽了整间牢房。 “混天锁灵阵,七阶阵法。但是是残缺的。” 云纾面色凝重地说道。 “屏蔽气息与声音,进化版本的匿声阵,就像是小火猴和魔焰猩猩。” 方未寒看了一眼。 土黄色的阵法已经将整个牢房和通道连接到了一起,彻底堵死了他所有潜在的退路。 “我确实不是那个该死的皇帝的人。” 林佑自顾自地说道。 “我是奉谢大小姐的命令前来。” 方未寒闻言,身周流转的光芒突然凝滞了片刻。 谢大小姐? 谢令婉? 什么玩意?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个男人。 “她让你过来见我想要干什么?” 方未寒沉声问道。 “谢大小姐希望我传达给殿下一句话。” 那人笑了笑,再次靠近了方未寒几分。 “她说……” 他凑到方未寒的耳边,低声说道: “殿下与其现在这样活着,倒不如直接死了。” 林佑的话音阴森之中带着几分诡谲。 “嘭!” 剧烈的爆炸声在牢房之内响起。 那林佑拿出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重地砍在了方未寒的腰侧, 纵使方未寒对他早有戒心,但还是低估了这一剑的威力,整个人被震得飞退,直接撞到了墙壁上。 “咦?你居然没事?是带了什么护身法器吗?” 林佑有些惊讶。 “啧。” 他彻底撕下了自己的伪装。 “方未寒啊,你说说你活着干什么呢?” “你活着,白白消耗着谢大小姐的力量,白白地为陈郡谢氏树立起这么多的敌人。明明你的一时冲动,却想要拉着这么多人与你一同承担冲动的后果。” “你倒是真不如死了。死去的广陵王,比活着的方未寒更有价值,不是吗?” 林佑阴森地笑着说道。 方未寒从烟尘之中走出,面容冷峻。 “明武四转巅峰,只差一点就能突破到登神境界。” 云纾简单说道。 “你能打过他吗?” 听着云纾的话,方未寒轻笑出声,在安静的牢房之中格外明显。 这让对面的林佑有些疑惑不解了。 这广陵王似乎连明武三转都没有突破吧? 一个明武三转的人,却需要自己一个明武四转巅峰的人前来动手,他竟然还能够笑得出声? 难不成这方未寒是疯了不成? “你笑什么?” “谢令婉就派了你一个人过来杀我吗?” 方未寒笑着说道。 “就我一个……难不成还不够吗?” 林佑现在倒是也来了兴致。 猎人陪着将死的猎物戏耍一番,倒也是一番别样的乐趣。 “哈。” 方未寒摇了摇头。 他看向林佑的眼神之中弥漫着一种让林佑有些看不明白的情绪。 似是怜悯,又似是同情? 林佑成功地被这种眼神激怒了。 明明他马上都要死了,在这里装什么高手呢? “你刚才的那句话之中有两处错误。” 方未寒张开手,掉落在一旁的流明剑飞回了他的手中,剑锋颤动着发出清脆的锐鸣。 “ “下次编瞎话记得找一个好一点的借口,被别人轻易识破可就不好了。” 方未寒笑道。 “ 他张狂地大笑起来。 站在他五步之外的林佑猛然发现,这个广陵王身上的修为气势竟然在节节攀升。 明武一转、明武二转、明武三转…… 直至最后竟然突破了明武四转! 林佑震骇莫名地发现,这个方未寒的修为根本不是什么明武三转,赫然已经达到了明武四转的境界! 他刚才也不是用了什么护身法器,而是实打实地接下了自己的一剑。 究竟是哪个蠢货给的情报! 他在心中破口大骂起来。 “你们当真一点都不怀疑的吗?” 方未寒提着剑淡淡说道。 “本王能在三名四转修为的护卫保护下,一剑砍了王仲光的人头,怎么可能仅仅是一个三转修士。” “我连王仲光都敢杀,杀一个冒充羽林卫千户的人,应当还是比较容易的。” 流明剑锋之上升腾着酷烈杀伐的意境,隐隐有金戈铁马之声。 “你想怎么死?” 第184章 自残 方未寒在突破到明武四转的时候,已经觉醒了自己的武道真意。 那是一种很玄乎的感觉,几乎无法用语言来描述他当时的感受。 人们在日常生活之中,往往是有顿悟的现象发生的。 像是你做不出来数学题便多加练习,在某一天终于融会贯通。 像是你对于某个动作练习已久,却始终无法熟练掌握,但在某一天却突然能够完美无瑕地做出来。 像是你爱某个人却求而不得,挣扎在松开与执着的边缘徘徊,直到你看到了她和别人卿卿我我的时刻。 方未寒对于顿悟的想象大概就局限于以上三种,不过现在又多了一种。 就是武道真意觉醒的那一瞬间。 那种感觉实在是太过于美妙了,浑身轻松、思维通透,飘飘然若羽化而登仙。 武道真意这种东西往往很是缥缈,没有办法使用确切的形容词进行概括。它折射的是每一个修武之人的意志,无法用物质世界的语言进行描述。 比如方未寒这个就很复杂。 他的剑锋上盘旋着的除了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之外,还有一些别的东西。 像是宛如高山厚岳一般的竦峙,如细水流深一般的渊长,还有飘零若三秋之叶一般的清逸离愁。 流明剑上折射的每一个意向,都是方未寒在修行过程之中遇到人或物的精神显化。 要不为什么常言说到“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呢?当下的每一份阅历都会在未来的某一个时刻显化出具象,并以十倍的代价反哺己身。 面对着方未寒的剑锋,林佑深吸一口气,已经收敛了自己的轻敌之心,丝毫不敢大意。 “方未寒,就算你突破到了四转,你以为你真的就是我的对手了吗?” 林佑阴恻恻地说道。 “你不过是一个初入四转的人罢了,你真的能够熟练运用你的武道真意吗?” 飘在方未寒身侧的云纾有些不高兴了。 “这人废话怎么这么多?” 方未寒:“……” 他内心其实也跟云纾保持了一个想法。 方未寒刚想开口讽刺这人两句,却见林佑身上的血气骤然暴起,散发出了一股强大的血气波动。 说话来麻痹我?真够卑劣的手段。 还好方未寒早有准备。 他抬起流明剑,用剑脊轻描淡写地接下来了林佑偷袭的一剑。 两柄长剑相交,真空中缓冲的血气被剑身砍断,瞬间切出了耀眼的火。 伴随着一声尖锐的锐鸣,林佑的身形竟然被方未寒的随手一剑给击退了。 林佑勉力支撑起自己的身形,惊骇地看向方未寒。 这他妈怎么可能? 他刚才拿着长剑砍到了方未寒的长剑上的时候的感觉就像是砍到了一座大山一般。 那股浑厚的武道真意,简直就像是四转巅峰强者使用出来的一般。 还有他周身环绕的磅礴血气,那真的是一个刚刚破境三转进入四转的修士能够拥有的血气容量吗? 林佑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了。 在他之前的人生之中,从未听说过这种事情。 自己全力出手占得先机的偷袭一剑,竟然被一个境界比自己低那么多的人给随手格挡了? “啧。” 方未寒掂了掂自己右手上的流明,笑得有些轻蔑。 “四转巅峰就这?” “你也太水了吧?莫不是靠着什么歪门邪道取得的这么高的修为?” “我看啊,你还是让你主子派过来登神境界的人吧。” 林佑脸上阴晴不定。 在试探过了方未寒的真实实力之后,林佑现在已经萌生了退意。 不过自己这次是带着任务来的,上边的人交代过,一定要让方未寒死在监牢里。 这样几天后的八姓公决,众世家才能名正言顺地将罪名扣在他的头上。 他一日活着,那几个世家就一日不死心。 若是自己就这么走了,那么等待着自己的恐怕会是很严厉的惩罚。 虽然罪不至死。但是估计也会掉一层皮了。 既然这样的话,那倒不如自己再做一次试探。 林佑的身上又重新鼓荡起了比刚才更加强大的血气波动。 他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竟然会连一个四转初境的人都打不过。 这方未寒一定是使用了什么短时间内提高战力的手段。 一定是这样,要不然根本解释不了现在的局面。 就算是那个号称千年难遇天才的陶允姜,在她四转初境的时候估计也做不到这一点吧。 “你小心点,我看着这人要放大招了。” 云纾淡定无比地说道。 她似乎根本就没有将方未寒的生死安危放在心上。 要论起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方未寒的真实战斗力的人,那么云纾一定是毫无争议的 如果云纾算人的话。 方未寒现在动用全部的杀手锏,应该是可以和初入登神境界的修士搏杀一番的。 甚至凭借恚龙噬尾术,也许能够出其不意地刺杀掉一个没什么防备的登神修士。 现在一个区区明武四转巅峰的人就想着杀掉方未寒,未免是有些太看不起他了。 不过这也怨不得他们,毕竟没有人能够想到方未寒的修为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突破到了明武四转的境界,而且战斗力如此夸张。 “大招?” 方未寒轻笑一声。 “我也能放大招。” 他将手中长剑横在身前,周身的血气一缕缕抽离,附着在了剑身之上。 流明灿金色的剑身之上被渐渐地裹上了一层如同血色雷霆一般的爆裂气息。 明皇剑经·斩将。 将周身的血气集中于剑锋,用强绝的攻杀代替防御,挥出速度极快,穿透力极强的一剑。 脑海之中那股玄之又玄的武道真意仿佛受到了这一剑的牵引一般,纷纷共鸣起来。 明皇剑经是武皇帝方乾义的绝学,历代方氏子孙别说完全练会了,就连能够学成一招半式的人都没有几个。 一个主要的原因,就是他们身上少了方乾义的那种特质。 这种气度表现在明武修士的身上,就是所谓的武道真意。 方未寒的武道真意,和方乾义的武道真意,少说得有八分相似。 这是他将自己的武道真意和那天在回忆里方乾义教自己明皇剑经的时候流露出的武道真意进行对比之后得出的结果。 林佑大喝一声,长剑破空刺来,剑锋上跃动着靛青色的血气光芒,宛如一只具有实质的猛虎一般。 我看你如何挡下来我这一击。 林佑面目狰狞,在内心阴狠地想道。 这一招是他的成名绝技猎虎投林,除了明面上声势浩大的 正常人往往都是在格挡住了 但是殊不知自己这一剑还有 林佑看着方未寒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周身的血气又提起了几分。 他在追求务必的一击必杀。 而方未寒对于林佑这一剑的应答是: 几乎要闪瞎他双眼一般的璀璨剑芒。 如彗星袭月,如白虹贯日,如仓鹰击于殿上。 这不带丝毫防御的剑法根本没有给自己留下一丝一毫的退路。 所谓斩将,不过剑起,而人头落。 就这么简单。 林佑惊恐地发现,自己所谓的明暗两重力道在这一剑面前显得都是那般的苍白无力。 流明剑气先是直接撕碎了明力,又直接顶开了暗劲,剑尖如同猛兽的獠牙一般向他的胸膛刺来。 “嗤!” 剑锋入肉的声音响起,流光璀璨的剑锋直接弹开了林佑的剑锋,从他的胸膛处穿过,将他整个人的身体都一分为二。 印象之中的血肉喷涌的场面并没有出现,林佑的身体就像是气球一样一触即破,瞬间收缩掉落在地。 方未寒定睛看去,发现这个所谓的林佑竟然变成了一个纸扎的小人。 他走上前去捡起那个小人仔细观察。 小人似是用硬纸壳子扎成,手感不算特别好。小人的五官模糊,根本看不出是什么模样,它的胸前有一道狰狞可怖的伤口,仅仅剩了一层表皮粘连着。 “这是什么玩意?替死假人?” 方未寒皱起眉头,一脸茫然地看着手中的小人。 云纾飘了过来,头上戴着宽大的魔女帽,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内。 “呵呵……竟然是这玩意。” 云纾冷笑一声。 “这是圣祝的手段。” 方未寒:“?” “圣祝是啥?” 他更加茫然了。 “一种路径。” “万灵讲究融入自然,通灵万物;圣祝则主张‘天地不仁,人亦不仁’,直接吸收万灵之精气壮大己身。” “修行圣祝的人被称为祭司。” 云纾淡淡说道。 “除了明武、五行、天工、镜天、御气、万灵之外的 “你之所以不知道,是因为这是北漠异族的独有路径,大周没有掌握它的晋升手段。” “周廷为了蒙蔽百姓,严格封锁了这玩意的消息,并直接销毁了立国之初相关的文献资料。” 方未寒万万没想到,怎么刺杀自己的一个刺客还能够和北方的异族扯上关系。 “异族竟然还有这东西?” 他苦笑道。 “我还以为他们只是一堆明武呢,只是因为骑兵的战斗力强才能够在对抗大周的战争之中不落下风的。” “异族军队的强大,一半依赖于他们训练有素远远强大于中原的重装铁骑以及轻装弓箭手。另一半则完完全全就是圣祝的功劳了。” 云纾平静说道。 “这个路径就是专门为战争而生的。” “他们可以强化战士的身躯,同时直接驱散他们对于死亡的恐惧,能够驱使洪荒草原上的各种猛兽为人所用,还能用各种增益手段对于己方军队施加影响。” “像是这个假人。” “这玩意的学名应该叫做蝉蜥术。” “若蝉若蜥,断臂还生。可以为佩戴者抵挡一次致命攻击。” 方未寒皱着的眉头还是没有舒展。 暴民想要他的命,世家想要他的命,魔教想要他的命。 现在就连异族也想要他的命。 我是路易十六? “这人到底是谁派来的?” 方未寒在房间内踱步着,有些焦躁不安。 “我原本以为他是上原王氏一类的敌对势力派来的,现在看起来应该不是。” “可如果是异族的人的话,他又怎么知道我和谢令婉之间的关系呢?” 方未寒可没有忘记,这个所谓的羽林卫千户最初还想着离间自己和谢令婉之间的关系来着。 他妈的,怎么坐个牢这么多破事呢? 他头疼不已。 “先别想了,想这么多没什么好处。” 云纾劝说道。 “我们目前掌握的信息太少了,还需要进一步地调查。” “不如从这个羽林卫千户的身上入手,查一下他的身份。” “但是我们现在办不到,需要外面的人帮忙。” 方未寒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我得准备一下。” 他看了一眼旁边昏死过去的廷尉府官员。 “他看起来马上就要醒了,正好。” 方未寒满意一笑。 他走向墙边,拿出流明剑使用出了轻重不同的力道朝着地面和墙壁砍了几剑,留下道道痕迹。 同时方未寒又从空间灵戒之中找出了另一把剑,再度像模像样地随意挥舞了几下。 剑气划过斑驳的墙皮,上面的灰尘簌簌而落。 他又看了看那个混天锁灵阵,发现阵法运转还很良好。 “你在干什么?” 云纾有些不解地看着方未寒做完这一切。 “做一些布置,营造出我和他激战的场面。” 方未寒回答道。 他在做完这一切后又检查了一圈,满意地点点头。 他沉吟片刻之后,又将剑锋对准了自己,动作决绝而冷酷。 云纾:“?” “你……” 云纾的声音之中带着些许颤抖。 “没办法。要想活着不去死,就要先活得生不如死。” 方未寒轻笑道。 “嗤!” 云纾捂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 那官员幽幽转醒。 他感觉头疼欲裂,胃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翻涌一样。 他干呕了两声,却吐不出东西,这才稍稍恢复了些精力,使得他能够观察自己所处的环境。 我记得,我是被那个羽林卫千户打晕过去的,他奉陛下的命令过来寻找广陵王殿下…… 广陵王殿下! 他精神一震,对于丢掉官位的畏惧瞬间压过了生理上的不适。 那官员手脚并用地爬起来。 他看到远方一个人影躺在血泊之中,奄奄一息。 他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跪倒在了那人身边。 那血泊之中的人,正是广陵王方未寒。 “殿下!殿下!” 他惶恐不已地轻声呼唤道。 遍体鳞伤的方未寒丝毫没有反应,就像是死了一样。 要不是还有呼吸,任谁来了都会觉得这是个死人。 “来人!快来人!” 第185章 浪潮 长明北宫,望天塔。 这是整个长明城内最高的建筑。 帝国的皇帝站在栏杆边,俯瞰着整个长明城。 “陛下,太医的诊断结果出来了。” 薛公公躬身上前恭敬说道。 “广陵王殿下身受二十余创,相当惨烈,最严重的伤口是胸前的锐器贯穿伤。那剑尖几乎是贴着殿下的肺部穿过,所幸最后并无大碍。” 满头白发的薛公公想起了自己之前看到方未寒的样子,即便是见惯了血腥场面的薛公公看得也有些头皮发麻。 这广陵王身上伤口之多,就像是被凌迟了一般。 那凶手究竟是何人?竟然使出这么阴损的招式,就像是在刻意折磨方未寒一样。 “谁动的手?调查出来了吗?” 方遵的声音听不出来喜怒。 “没有查出来。” 薛公公苦笑着说道。 “凶手借用了羽林军千户林佑的身份,并且借职位之便潜入南宫成元殿偷走了一份过期的圣旨。并用这道圣旨骗开了南宫廷尉狱的大门,从而接触到了广陵王殿下。” “而当我们找到真正的林佑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死了,并且死亡时间就在这件事情发生的前一天,凶手没有留下丝毫能够辨识的痕迹。” “线索追踪到了这里,就像是凭空中断了一样,我们已经无法继续追查。” “关于这件事情的更多细节,或许只有等到广陵王殿下醒了我们才能知道了。” 方遵点了点头,对于薛公公的说法不置可否。 “这个人是怎么死的?” 他转而问道。 “根据现场的痕迹,应当是轻敌之下,是被广陵王殿下使用了一招强绝的剑法偷袭致死。” 薛公公回答。 “陛下,广陵王殿下已经达到了明武四转。在皇室成员之中,他这个年纪达到这个修为可谓是……绝无仅有。” 他小心翼翼地说道。 “另外,根据宗正寺的人调查。那日在长明外城区,殿下将王仲光一剑枭首的那一剑的来路已经可以确定了。” “正是千年来根本没有人能够挥出的明皇剑经的 “既然这样,那不知陛下对于广陵王殿下……” 薛公公神色恭敬无比。 作为一个已经服侍过两代皇帝的老太监,薛公公深知伴君如伴虎,所以他在汇报工作的时候往往不会带有丝毫的个人立场。 但是在某些明显有益于皇室的事情上,薛公公偶尔也会破例。 就比如说是方未寒的事情。 他在劝告方遵的时候并没有把话说绝,但是他表达的意思已经是很明显了。 这方未寒可能是你们方家千年来难得一遇的修行天才,拥有一个修行天赋很高的皇族亲王,对于皇帝来说无疑是一个极大利好的消息。 不会修行的上位者和修为高深的上位者产生的差距,可远远大于一个修士和凡人的差距。 这样的一个人,你真的要让他为你的计划送死吗? 你方遵是真的不想给自己留下一点点后路了吗? 薛公公问询的话音落下之后,方遵却久久没有回应。 老太监并没有催促,而是在一旁静静地保持垂手的姿势候立着。 “你看那是什么?” 某一时刻,方遵突然指了指西面的地平线。 薛公公闻声看去,瞬间变了脸色。 天际线正在被什么东西缓缓遮蔽着。 那是一片黑色的狂潮。 …… …… 这是方未寒被关进廷尉狱的 有关于方未寒在闹市之中斩杀王仲光的话题依旧维持着极高的热度。 有些热搜只会热三天,但也有一些热搜能热一辈子。 显然方未寒这次干的事情属于后者。 “广陵王殿下当时提剑在手,脚下是他兄弟的尸体,身前是笑容轻蔑的王家大少。” 长明城外官道的小酒馆之内,一人站在人群中间,正眉飞色舞地讲着方未寒的事迹。 方未寒可是凭借一己之力,硬生生地将这几天说书人的营业额拔高了一个梯度。 这也侧面反映了,方未寒的所作所为确实很受百姓赞扬与认可。 不受百姓认可的事迹,谁会去听啊? “殿下大喝一声,细数了那王仲光的三重罪名。电光石火之间,是说时迟那时快啊……” 说书先生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 他身旁围着的观众们听的也很认真。 得益于说书人激情澎湃的演说,他们也已经情不自禁地将自己带入了方未寒的角色之中。 兄弟被杀,尊严受辱,为恶者却仍自在逍遥。 这谁能忍得住? 不少人都是 若是有可能,谁不愿意当一个冲冠一怒的侠客呢? 方未寒只是做了他们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罢了。 有一个更贴切的词汇形容这类人: 英雄。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竟然被那狗皇帝给抓了起来!现在还生死未卜,真是可恨! 可恨呐!当真是可恨呐! 这该死的世家,该死的皇帝,空使得好人蒙冤,恶人逍遥! 他们愤怒地捶打着,却又无能为力。 正当不少人正打算听故事高潮场景,方未寒斩杀王仲光的时候,地面却有一阵震动的感觉传来。 这震动的感觉愈发明显,就如同地面有规律的心跳一般。 “啪!” 旁边桌子上的酒杯被震得翻落到了地面上,摔得四分五裂。 “怎么了?” 众人惊惶无措,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们快来看!你们快来看!” 一人冲进酒馆内,兴奋的大喊声引起了全部人的注意。 “咋了?” “李四,你有话直说!藏着掖着干什么!” 众人不满道。 “我……我说不清楚!总之你们出来看便是了。” 那名为李四的男人手舞足蹈,面色涨红,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妈的……” 众人嘴里嘟囔着粗俗的词语,却也没招,只得出门查看。 一出门,一阵猛烈的沙尘便向着他们扑面冲来。 “咳咳咳……” 众人被呛得猝不及防,纷纷咒骂起来。 待到他们挥手驱散了眼前的沙尘之后,方才勉强看清楚了眼前的景象。 那令他们目瞪口呆的景象。 是骑兵。 铺天盖地的骑兵。 骑兵身着黑色铠甲,马匹也尽数为黑,战马奔跑之间声如雷震,远远看上去就像是黑色的浪潮在剧烈地翻腾。 他们分成了几条黑色的长龙向着长明城的方向急速冲去,领头的骑兵战马并未着甲,而中间的骑兵则是人马具甲,就像是浪潮的浪沫与浪心。 “这是……这难道是异族打过来了吗?” 有人颤颤巍巍地问道。 不知何时,有人已经偷偷摸摸地缩到了墙角。 这些人哪里见过这种万马奔腾的阵仗,已经被吓破了胆。 “不……不,你们看他们手中举着的旗帜!” 眼尖的李四大喊道,手指向了一个方向。 众人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 领头的骑兵手中擎着许多旗帜。 其中有绘制有九曲血色长河的旗帜,有绘制有通天神木的旗帜,也有大漠落日的旗帜。 “那是九边之中的怀远镇、固原镇和天方镇的军旗!” 有人认出来了这三面旗帜的归属,惊叫起来。 既然是九边三镇的军旗……那就是说这些骑兵都是三镇的长远铁卫吗? 内地人没有见过长垣铁卫,只是听说过他们都统一穿着黑色深铁铠甲,如今得见,果然如此。 “可是……长垣铁卫来长明城干什么?” 有人嘴里喃喃着。 “快看!除了那三面旗帜之外,还有别的旗帜!” 李四又怪叫了起来。 众人再度定睛一看,有一面更加巨大的旗帜,在三镇军旗之中显得格格不入。 那是一个硕大的“陶”字。 “陶……” “莫非是陶琰陶大人?” 众人哗然。 从军三十余年未尝一败,爱兵如子,清正廉洁,更是开创了寒门跻身顶层的神话。 试问当下大周百姓,谁人不知陶琰? “陶大人在这个时候回长明干什么?还带了这么多的长垣铁卫……” 众人对视一眼,想到了一个令他们欣喜若狂的可能性。 “难道是为了广陵王殿下?” 就在他们心思浮动的时候,离他们最近的那一条黑色长龙已然冲到了他们近前。 众人连忙避让,顺带用敬仰的目光看着他们。 这可是陶大人的部队! 让他们倍感惊讶的是,这队骑兵打头的并不是什么传令兵。 而是一名倾国倾城、面若冰霜的美丽少女。 …… …… 这是方未寒被关进廷尉狱的 长明外城区,方未寒斩杀王仲光的街道。 百姓们自发凑钱,为纪刚举行了一个很是隆重的葬礼。 这几天,每天都有人来为纪刚默默地烧上几张纸钱。 他们从未忘记,这个年轻人为了他们付出了他的一切。 包括他的生命。 就算纪刚已经死了,但是这片外城区的秩序依然没有崩溃。而是在纪刚留下的人的努力下继续维持住了和之前别无二致的局面。 除了往来的人们明显沉默了许多。 就像是那件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就像是纪刚还活着。 就像是方未寒没有被抓进监狱。 如果是这样……该多好。 堂口之中,几个年轻人坐在一张桌子前,沉默不语。 “刘哥。” 有人实在是忍不住了,终于打破了这股令人难捱的安静。 “我们难道就这么干等着吗?” 他双眼赤红,声音之中带着绝望的愤怒。 “纪哥死了,广陵王殿下被抓起来了,我们难道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吗?” “纪哥是我大哥,他却死了!我们是过命的交情!我却只能在这里干坐着!” 那人低吼着。 “那你想怎么做?你让我怎么做?” 刘林砰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 他抓着自己的头发,大吼道。 “你以为我不想给纪哥报仇吗?” “那他妈不仅仅是你的大哥,也是我刘林的大哥!” “可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我们只是一群逃兵,一群混混罢了。” “杀纪哥的人是上原王氏的二公子,将广陵王殿下抓起来的人可是当今的皇帝!他们碾死我们,就像是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是!我们能杀几个世家子弟,可是然后呢?杀完之后呢?” “一起死吗?” 那人不说话了。 刘林的手无力地放下,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纪哥死之前,交代我让我守好他和殿下好不容易打下来的这点基业,我真的不想……让大家白白丢掉性命。” 刘林惨笑道。 堂口之中还有这几十号人,都是纪刚生前笼络的人。 他们沉默着,无一人说话。 是啊,在内城的那群大人物眼里,他们这些人又算得了什么? 每个人都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力感。 就在这时,堂口的大门被人敲响了。 “笃笃笃。” 这声音在寂静的堂口之中格外刺耳。 刘林走过去开门。 一名头发白的老头站在门口,身上穿着惨白的长袍,像是在为不知名的人吊唁。 “宋伯。” 刘林尽管心情不好,却还是打了个招呼。 宋伯曾经是个小官,现在退休了在这里养老。 纪哥生前和他的关系很好,对于宋伯的生活往往多有关照。 “刘林啊。” 宋伯爽朗地笑了笑。 “不必感到憋屈,这不是你们的错。” 他向着堂口里面看了一眼,便已经大概猜到了这里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们已经很尽力了,只是这老天啊,就喜欢挑着薄弱的地方下刀子。” “别太伤心。” 宋伯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说道。 “宋伯……” 刘林的眼眶瞬间红了。 “哈哈,这些日子里,你们几个年轻人为我们的付出,街坊们都看在眼里。” 宋伯笑道。 “我们几个老早就想着怎么报答你们了,隔壁的张老头还给纪刚那小子物色了好几门亲事,都是温婉贤淑的良家。” “可惜……这小子终究是无福消受了。” 宋伯虽然是笑着,但是声音却渐渐地沉下去了。 不知何时,堂口的人都站到了刘林身后,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小时候,我娘就教给我说。遇到委屈就找青天大老爷,大老爷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宋伯笑着回忆道。 “可是后来我长大了发现,青天大老爷有时候似乎……也不是那么管用,他们的公正,永远是对于某些人开放。” “于是我说:娘,你错了,只有自己成为青天大老爷,才能寻找到自己的公正。” “于是我便一头扎进了官场之中,这一进,便是几十年的日子。可我依旧没有寻找到我的公正。” “总有人的官比你大,总有人的心比你黑,总有人,一直有人。” “人生将尽,我也看透了。这公正啊,我可能是看不到了。” 宋伯温和地看向了眼前的年轻人们。 “但是还有你们,你们的人生还很长,不值得徒劳地消耗在无意义的事情上面。” “你们想要的公正,便让我们这些老家伙为你们讨回来吧。” 刘林的声音有些颤抖。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宋伯,你……” 宋伯哈哈一笑。 “我宋潜明在尔虞我诈之中蹉跎半生,这世间的烟火早已看尽,已经是不想活啦。” “与其将我那年轻时候的壮志带进棺材里去,倒不如在我还能喘气的时候再搏一把,倒也不负了我在人世间走这一遭!” 无数身穿素衣的身影在宋潜明身后缓缓浮现。 有人拄着拐杖,有人抱着孩子,有人尚在蹒跚学步。 他们哪里都不一样,唯一的共同点便是身上的那一袭白衣。 像是在为何人吊唁。 “大家伙儿,我们走。” 宋潜明高声喊道。 “为年轻后生们,讨回他们需要的那份公平!” 白色的浪潮翻涌起来,像是指引游子回归的万家灯火。 刘林等人呆呆地站在原地,眼泪夺眶而出。 …… …… 望天塔顶,方遵负手而立,烈风将他的龙袍吹得舞动起来。 他的身前有两片浪潮。 城西是一片黑色的浪潮,城东是一片白色的浪潮。 黑白浪潮缓缓靠近,交汇点正是那高高耸立的应天坛。 薛公公沉默不语地侍立在一旁。 眼前这个情况,已经不需要他说任何一句话了。 “哈哈哈哈……” 方遵突然大笑起来。 笑声湮灭在狂风之中,没有掀起丝毫波澜。 他的目光投向了某一处。 落辉似日,熔火流金。 那是太极殿的金光。 它从未有一刻,像今天这般明亮。 第186章 盛大的葬礼 长明朱雀门外的守卫从来没有见过今天这番场景。 现在正是皇帝与百官开展朝会的时间,按道理说他们应该清空附近的街道,方便皇帝龙辇过境。 但是显然今天这个局面有些超出他们的掌控了。 他们的左手边跪满了密密麻麻的百姓,其中以老幼妇孺居多。 他们都身穿丧服,面色哀戚,隐隐传来压抑的恸哭之声。 右手边是成群成群的黑色铁骑,因为是在城内的原因,重装甲士牵着战马,另一只手按在腰间剑柄上,杀气腾腾。 这可是长垣铁衣,常年和异族作战的大周边军,远非作为养尊处优的亲军十六卫的监门卫的气势所能比较的。 “咕咚。” 一个监门卫执戟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大人,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他腿肚子都有些打颤,手中的长戈都要拿不稳当了。 他本来是城中一个富户的子弟,来监门卫只是象征性地挂个职,过两年便要回去继承家业了。 怎料到就在他偶尔来执勤的当口,竟然会出了这等闻所未闻的事情。 “莫要慌张,我已经遣人去城南城北各大营以及玄重卫总衙寻求救援,相信援军即刻便会抵达。” “我们只要再支撑一会儿,这群逆臣乱党定会不攻自破。” 那为首的监门卫大将军强装镇定说道。 “可是大人……他们看起来也不是逆臣乱党啊?” 监门卫将军身旁另一位执戟苦笑着说道。 “这群骑兵是长垣铁衣,陶侍中麾下。若是陶侍中是乱党的话,那我们又算是什么?” “至于这另一边……他们可都是长明的百姓啊。他们手无寸铁,怎么会谋反呢?” 他都不知道现在他们堵在门口拦着他们是对是错了。 陶侍中会错吗?这泱泱的民意会错吗? 他们手中的武器究竟是为了什么在挥动呢? 监门卫大将军面色铁青,手中紧紧地捏着鎏金的刀柄。 他何尝不知道属下所言都是事实,但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吴大人,吴大人!” 传令兵拨开层层叠叠的士兵,自城墙脚下冲到了他的近前,直接单膝跪倒在地。 “怎么样?援兵呢?” 吴将军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连忙焦急问道。 现在他手里只有这么百十来号人,根本控制不住眼下的场面。 只得向同属禁军系统的其他军队寻求救援了。 “大人,玄重卫直接拒绝了我们的要求。” 那传令兵苦笑道。 “他们甚至今日集体旷工了,玄重卫总衙内没有一个人。” “该死的兰陵萧氏!” 吴将军狠狠地捶了下身旁的柱子。 “卑职从玄重卫出来之后,去了左右金吾卫大营。但是……” 传令兵大口喘着气,汗水自脸颊两侧滚落。 “但是左右金吾卫也都拒绝出兵。” “什么?” 吴将军惊怒无比。 如果说玄重卫的拒绝还在他的意料之内,那么左右金吾卫的拒绝可就让他万万没想到了。 “高敬和冯习究竟在搞什么?他们莫非是不想要自己的官职了吗?” 话刚说出口,他便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这堵门的是陶公的军队,那可是冯习的老上司,他必然不可能出兵。 至于高敬,这笑面虎多半是看出来了形势不对,想尽办法在拖延。 可恨呐! 他一声长叹,心中暗自悔恨。 怎么这百年不遇的倒霉事情就偏偏让我碰上了呢! “外面呢?城外的禁军大营你去了吗?” 他仍然抱有着最后一丝希望,怀着侥幸心理问道。 可传令兵接下来的话却让他这最后的一丝幻想也破灭了。 “大人,恕属下无能。” 传令兵低声说道。 “长明城门已经被长垣铁卫从里面全面堵死了,我根本出不去啊。” 吴将军眼前一黑。 这究竟该如何是好啊! 他抬头看了一眼。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这日头是越来越高了。 这么多人一直堵在这里,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办法继续进行了。 这样下去,自己这大将军也算是当到头了。 他仓皇地踱着步,着急得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就在这时,监门卫身后的北宫宫门突然开了。 伴随着沉重的甲胄碰撞声音,大批皇帝亲军涌出,沿着城墙形成了一道新的防线。 是驻守长明北宫的虎贲、期门和羽林三军。 吴将军在看到他们出来的一瞬间,稍稍恢复了些许精神。 这些禁军跟监门卫这种水货可不一样,都是皇帝的亲军,百里挑一的好手,虽然人数上少于长垣铁卫,但是质量上的领先足以抹消数量上的差距。 “全体列阵!” 他狐假虎威般吼道,似是在为自己壮胆。 就在天子亲军出城后不久,那黑色的浪潮之中也有了动静。 …… …… “我知道,我都知道。” 陶允姜将宋潜明搀扶起来,轻声劝慰道。 “您放心,我一定会将他们的公道给讨回来的。” 她又转身面向了眼前的人山人海。 “诸位放心,大家失去的公道,终究都会被一点点地归还!” “我……不会让他们的牺牲白费。” 陶允姜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禁红了眼眶。 她也没有想到方未寒帮助过的这些百姓会自发前来,在南宫之外跪成一片。 如果他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很开心的吧? 不知道他在廷尉监狱里过得怎么样了。 她真的好想他。 陶允姜在金吾卫将方未寒带走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往了九边之中最近的固原镇,一刻都没有休息。 因为她爷爷现在在固原镇。 陶允姜仅仅用了两天的时间便跑完了这几百里路,中间换了不知道多少匹马,血气干涸了多少次。 只为了能够快一点,再快一点。 方未寒还在长明等着她,她可能是唯一一个能够救方未寒的人了。 正如方未寒和云纾所想的,陶允姜永远都不会抛下他不管。 这是他和她的约定。 她向着陶琰言明了这件事情。 陶琰也很爽快地答应了。 于是这才有了西北三镇铁卫骑兵南下的事情。 她转身回到了长垣铁衣的军阵之中。 “姜姜,说完了?” 一名满头白发,却依旧精神矍铄的老将笑呵呵地问道。 他身材高大而宽厚,如同钢刀一般的岁月在他的额头刻下了道道皱纹,却丝毫没有削减他身上的赫赫威势。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 这便是当下大周的朝廷柱石,铁衣之基,山阳郡公陶琰。 他亲自跟着自己的孙女回归了长明城。 “嗯。” 陶允姜的声音有些闷闷的,显然心情算不上太好。 “哈。” 陶琰笑着摇了摇头。 “放心,爷爷在呢。那方未寒受的委屈估计也到此为止了。” 陶允姜点点头。 她心情烦闷之下,连陶琰语气中的打趣含义都没怎么注意到。 陶琰看着自己孙女这个样子,不禁也是有些心疼。 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已经听陶允姜和自己的部下言明过了。 同时他还顺带着调查了一遍方未寒的过往事迹。 山阳郡公的调查力度可想而知,没过一会儿方未寒所有的信息都被摆在他的面前。 陶琰详细地看了一遍,最终得出了结论。 可造之材。 光是方未寒身居高位,尚能体恤人间苦楚这一点,便不知比世间大多数肉食者的境界高到了不知道哪里去。 更何况他似乎还具有高深的城府以及宽厚的心胸,武学天赋更是不俗。 他皇室亲王的身份倒也不错。 陶琰原本就在发愁,应该为自己这个孙女找一个什么样的夫婿。 世家吧,自己不喜欢,自己孙女估计也不喜欢。 平民吧,也没什么自己能看得上的。更别提陶允姜了。 陶琰是知道自己这个孙女的,看上去开朗乐观,实际上比谁都骄傲。她能看得起的人可谓是天下寥寥。 现在突然冒出来了一个方未寒,倒是让陶琰有些喜出望外。 论身份,他是皇族的藩王,为世家所不容,却又不受皇帝信任。 论实力,他也能称得上是文武双全。 更难能可贵的是,自己这个孙女很喜欢他。 除了他的情感纠纷有点多之外,没有什么别的问题了。 陶琰对于方未寒很满意。 不过他这次率军南下除了方未寒的事情之外,还有一些别的原因。 大周局势已经到了危如累卵的境界,南面的君臣内讧之时,殊不知北方的异族已经觊觎中原沃土多时,只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陶琰认为,自己身为大周股肱之臣,必须让这个国家的人对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有个预警。 但是奏疏不行,政令不通,上原王氏彻底堵死了文官系统这个朝廷的血脉经络。 于是陶琰便决定使用另一种方式。 兵谏。 陶琰从来就不是什么文人,他甚至都没读过什么书。他最擅长的解决问题的方式便是动兵讨伐。 他虽然身在固原,然而身上并无铁衣军衔,按理说无权调动长垣铁衣。 但是他是陶琰。 凭借着他的手书,陶琰还是很轻易地调动了固原、怀远、天方三镇的骑兵一同南下。 一路上逢城绕城,遇关冲关,以闪电般的速度冲到了长明城下,没有让任何人提前收到消息。 陶琰深知兵贵神速,不能留给皇帝和世家太多反应的时间,所以他没有调动铁衣步兵,而是带上了几乎全部的骑兵部队。 他一共带来了两万轻骑,三千重骑。人数不多,但是也够用了。 “羽林卫出来了,我们走。” 陶琰淡淡说道。 陶允姜走在他的身侧,默默握紧了双拳。 …… 在一个朱雀门旁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个憔悴的少女正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一幕。 她看到了陶允姜几天不眠不休,奔行上百里,带着几万铁骑回归长明。 她看到了这些百姓身着丧服,一言不发地跪在朱雀门外无声嚎哭。 她都看到了。 他们素不相识,却在一个地方相聚。 都是为了他的公道。 谢令婉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 凭心而论,却不能平心而论。 我真的错了吗? 你是对的,我真的错了。 少女的苍白嘴唇翕动着,似是在喃喃说着什么。 却连她自己也听不清。 “姐姐……” 一个干瘦的小手拽了拽她素白的裙子。 “你也是来救广陵王殿下的吗?” 谢令婉睁开茫然的眸子看去。 那是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像是外城区的孩子。 她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娘亲说我们不能哭,让宫里的大人物看到了,会以为我们很软弱好欺负呢。” 小女孩脆生生说道。 我哭了? 谢令婉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惊讶地发现有些湿润。 呵,我竟然会哭。 她突然笑了起来。 “你娘亲说得对,我们不能哭。” 谢令婉蹲下身子,摸了摸她的脑袋。 若是熟悉谢令婉的人站在一旁,怕是会被她现在的样子惊掉下巴。 众所周知,谢令婉讨厌穷人,也讨厌小孩。 而对于一个穷人的小孩,她竟然态度这么温和。 这简直匪夷所思。 “婠婠,你去哪了?” 一个焦急的喊声响起。 “我在这呢,娘!” 小女孩跳起来招招手。 不久之后,一个穿着粗布白裳的女人便匆匆来到了近前。 “娘,我跟这个漂亮姐姐说话呢!” 小女孩扑入女人的怀里,迫不及待地指了指自己刚刚认识的漂亮姐姐。 “她也是来救广陵王殿下的。” 那女人打量了一番谢令婉,发现她身着的分明是华贵的云纹绸缎,身上的气度更不可能是一般人家的女子。 这肯定是哪户大家小姐。 “姑娘,打扰了。” “无妨。” 谢令婉温柔地说道。 那女人只好祈祷着自己的女儿没有惹到谢令婉,连忙拉着自己女儿离开了这里。 “姐姐,姐姐!” 那小女孩一边远离,一边努力地回过头来。 “你脸上有灰哦,记得擦一擦!” 她的小小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人潮里。 谢令婉抬起一根手指,在自己的额角轻轻一抹。 点点白灰落在她的指尖。 像是风霜席卷后经受烈火焚烧的草木余灰。 少女呆呆地站在原地,身形孤单而落寞。 长明天街金碧辉煌的街道上跪满了层层叠叠的白衣,如同一场盛大的葬礼。 谢令婉也身着白衣,却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少女鼻子一酸。 她真的好想……好想哭。 可她不能。 中秋快乐呀朋友们,明月圆圆,人也团圆。值此良宵,一定要陪陪家人朋友呢。要是条件所限陪不了,那一定要举杯祝自己中秋快乐哦。人生不过八万餐,又有几何是中秋呢? 第187章 凤凰显形 “陶大人,请进。” 长明南宫的宫门打开,一队羽林骑兵缓缓走出。 为首的羽林军指挥使梁翼下马后,对着陶琰恭敬抱拳。 “嗯。” 陶琰平淡地对他点点头。 “你们留在这里,允姜陪着我进去就好了。” 老将军对着身后众人吩咐道。 显然陶琰还是稍稍照顾了下皇帝和大臣的感受,并没有直接把脸皮彻底撕破,这样显得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外兵不入内城,他今天已经算是破了例了,但是依旧算是还能够解释的程度。 但是从古至今,胆敢把军队带进长明皇宫的,那就相当于直接把刀架到了皇帝脖子上,和谋反也没有什么两样了。 “遵命。” 他身后的铁衣诸将纷纷应声答应。 陶允姜便随着陶琰继续向着宫门走去。 “慢着。” 就在他们走到一半的时候,梁翼却伸出长剑拦住了陶允姜的去路。 少女抬起头来,冷冷地看着他。 “这位姑娘的佩剑可不能够带进去。” 梁翼似笑非笑地说道。 “姑娘别这么看着我,这是天家的规矩,就算你是陶侍中的孙女,也得遵守。” “陶大人可以剑履上殿,但是你不行。” 说罢,他挥了挥手。 梁翼身后的两名士兵走上前来,对着陶允姜伸出手,看样子竟然是想直接从她手中夺过祈苍剑。 “轰!” 在他们的双手离祈苍剑还有一尺距离的时候,少女的周身突然爆发出了磅礴的血气震荡。 灵山龙潭阵瞬间被激活,形成的一条金龙正如临大敌地看向陶允姜,发出低沉的嘶吼。 少女鼓荡的血气余波直接将两名妄图抢夺她手中长剑的羽林卫士兵直接击飞。 他们的身影如同炮弹一般,砸向了远处羽林卫的马队之中,又将几名骑兵连人带马地砸落在地。 “规矩?伱们天家的规矩他自己何曾遵守过?现在反倒要我讲规矩了。” 少女的眸中冷漠地倒映着眼前的天阙金门,嘴里却说着极其大逆不道的话。 她收剑入鞘,脑后的马尾无风自动,更衬得她如同春桃一般的姣好容颜绝美倾城。 在方未寒被这些所谓的大人物抓起来后,陶允姜已经懒得和他们玩什么表面的面子工程了。 要不是打不过那几个天阙白袍,她早就给这些无能之辈全都砍了。 “你!” 梁翼脊椎一凉,冷汗自额头滚落。 在陶允姜的血气爆发的一瞬间,他被一股强大的威势给牢牢锁定住了,让他根本不能移动分毫。 更加恐怖的是,他并没有从陶琰身上察觉到了丝毫动用修为的痕迹。 也就是说,刚才的威势是从陶允姜身上散发出来的。 看她刚才爆发的血气强度,分明是登神境界的明武力量! 这他妈怎么可能? 年不过双十的登神明武?这等修为天赋简直是骇人听闻! 梁翼从惊吓之中稍稍收回了神,刚想要说什么话来斥责这个疯女人的无礼行为。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陶琰慢悠悠的一句话给堵了回去。 “梁大人。” 陶琰的声音不怒自威,那是执掌百次战役的决断之音,带着令人信服的号召力。 “规矩,也不是不能变。对吗?” 陶琰以手中长剑的剑尖向大理石地面轻轻一点。 无数兵戈虚影自陶琰身后展开,像是一片血气凝结的钢铁森林。 庞大的杀气指向了前方的每一个人。 陶琰身后的众多长垣铁卫士兵也抽出长刀。 “锵锵锵!” 利刃出鞘的声音响成一片,现场的局势瞬间来到了剑拔弩张的巅峰。 梁翼面色铁青地看着眼前的钢铁森林以及虎视眈眈的长垣铁衣。 他承受了陶琰的大部分压力,手心里满是汗水。 陶琰这个帝国元帅的身份,总是让人下意识地忽略掉他的修为。 他也是一名明武六转境界的大修士,是毫无疑问的帝国顶尖战力。 自己别说打过陶琰了,自己估计连他的孙女都打不过。 这都是什么事啊…… 梁翼面色发苦,只得附和似地说道: “陶大人说得有理。” 说罢,他利索地带着羽林卫队为陶琰和陶允姜闪开了通往长明南宫的道路。 陶琰冷哼一声。 他挥了挥手,眼前的漫天兵戈虚影瞬间消散,身后铁骑也纷纷将刀刃归鞘。 陶琰走在前面,不疾不徐地向着太极殿走去,陶允姜跟在他的身后,落后半步的位置。 忽然之间,她心有所感似的,将视线投向了一个方向。 陶允姜看到了一位清丽如兰的绝色少女。 那少女也在面色复杂地看着她,眼眸之中是让陶允姜完全看不懂的神色。 她好眼熟啊?我在哪见过来着? 陶允姜皱了皱眉头,试图想起来自己究竟是在哪里见过这个少女。 但是留给她们对视的时间只有片刻,瞬息之后,少女便消失在了她的视野之中。 “咚!” 直到沉重的宫门在陶允姜身后合拢,她才猛然回想起来。 那是谢令婉! 她……怎么也在这里?似乎还认出了自己? 严格意义上,这应该是陶允姜在认识方未寒之后和谢令婉的 她偷偷设想过很多情况,却万万没想到是这么一种情况。 陶允姜已经听自己爷爷说过了谢令婉为了救出方未寒所做出的所有努力,心底也对她有些佩服。 她决定等这件事情结束之后,一定要再好好地和谢令婉谈一谈。 …… …… 既然陶琰都已经亲自下场了,那方未寒的这件事情也没什么悬念了。 方遵与世家都不想得罪陶琰的,他们不可能亲手将这尊大佛推向自己的对立面。 谢令婉目送着陶允姜的身影消失在宫门之内。 直到宫门缓缓关闭,她才渐渐收回自己的目光。 看她那个样子,多半是没有认出来自己吧。 真傻啊。 不过……真好啊。 傻……便可以不为那么多事情考虑,也不会为了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而忧虑。 她一定很快乐吧? 少女的目光有些失焦。 她呆呆地盯着脚下的地面出神。 陶允姜都能够做到将自己的家族作为赌注,绑上方未寒的性命。 那你呢,谢令婉? 你出身的陈郡谢氏却偏偏投下了那最关键的一张反对票。 她兑现了自己的诺言,无论如何都会保护方未寒,甚至不惜为此公开与皇帝决裂。 那你呢,谢令婉? 你的心中仍有顾忌,不是吗? 你仍然不愿意舍弃自己辛辛苦苦努力得来的一切。 你……真的比得过那个傻丫头吗? 谢令婉不知道方未寒会怎么去想自己。 其实只要她认真地思考一下,她就会发现方未寒不可能对自己产生什么怨气的,毕竟她已经为他做了这样那样的数不清的事情。 但是她不愿意想,也不敢去想。 因为她是陈郡谢氏的大小姐,谢家的幽兰,高傲的谢令婉。 世人皆可以犯错,唯独我不可以。 她的尊严不允许她违背她的诺言,而她的诺言不允许她留在这里了。 谢令婉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直到她的舌尖感受到了淡淡的铁锈味道。 陈郡谢氏……上原王氏…… 少女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 谢令婉转身,脚步之中遍览着萧索,却又在将要凋零的一瞬间缓缓凝滞。 她……还是想再看一眼他。 …… 太极殿上,大周君臣正举行着朝会。 今日是有关于方未寒的事情的 按道理说,事态发展到这一步,应该都是按照王暾的计划进行的。 周亮仪的突然反水,江淮世家的抱团敌对,兰陵萧氏的推波助澜还有皇帝态度的暧昧不清。 这些事情王暾都考虑到了。 但是他还是忽略了一点。 王暾听着羽林卫士的通传声音,缓缓地长出一口气, 陶琰居然回来了,还带着几万骑兵。 他真的没有想到,区区一个方未寒的背后,竟然牵扯着如此之大的能量。 那个陶允姜竟然不惜昼夜兼行地带领长垣铁衣百里急行军,在八姓公决的当天恰好赶到了长明城。 只要再晚一天,他就能将方未寒的事情盖棺定论了。 ……还有南宫门口跪着的那群暴民。 王暾的心底都在发冷。 他从未见过一个皇室宗亲能够得到如此厚重的民心威望。 方未寒的背后现在同时具备了皇室的身份、世家的拥护、军队的认可以及百姓的支持,他几乎已经得到了大周上下所有阶层的人心。 上一个能够做到这种事情的,是武皇帝方乾义。 王暾有些沉默地移开了视线。 方未寒已成气候,以后想要在明面上废掉他,估计是不可能了。 上原王氏的族长作出了这个判断。 不但如此,对于当下这起事件,上原王氏恐怕也会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 呵,倒是让有些人高兴了。 “诸位,我已经派人去请陶公进来议事了。” 方遵坐在龙椅上,对着阶下众人说道。 明明陶琰已经率军压到了他的脸上,但是方遵看上去竟然挺高兴的样子。 事实上,他心里已经乐开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自己这个侄子竟然给了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本来方遵以为方未寒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引动世家内斗就够了不起了,但是方未寒竟然还能把陶琰也给拉下水。 这就大大出乎方遵的意料了。 婊子从良,和逼良为娼,这两个的难度还是有区别的。 “诸位爱卿耐心稍等片刻。” 方遵笑着说道。 “等陶公过来了,我们再商议这件事情也不迟。” “陛下所言甚是。” 萧伏威立刻接过话头。 从他得知陶琰回京的那一瞬间,萧伏威便知道这次自己赌对了。 这个方未寒身上果真有着能够统合各方面力量的能力。 虽然这个能力……不太光彩就是了。 萧伏威想到了自己的乖侄女,嘴角便不由得一阵抽抽。 也不知道小槿能不能竞争得过这么多个强大的对手。 不过至少到目前为止,萧伏威还是挺高兴的。 他看了看旁边文官阵列中的沈城墉和王彦,发现他们的表情也跟自己差不多。 不过周亮仪的表情倒是有些不太好,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这下有些人怕是要睡不着觉了。” 他哈哈大笑道。 众人哄笑声中,上原王氏的拥趸们却没怎么说话。 他们知道,这次家族可能是真的要吃个闷亏了。 大周君臣没等多长时间,陶琰便带着陶允姜从大殿门口走了进来。 一时之间,众多诧异的目光都投向了陶允姜。 少女还是 她用波澜不惊的眼神回应着所有的目光,大方而从容。 在场的都是老狐狸,瞬间便下了结论: 这姑娘不一般。 王彦摸着自己的胡子,沈城墉赞许地点点头,萧伏威则看得忧心忡忡。 “参见陛下。” 陶琰走上前,郑重拱手一礼。 “陶公无须多礼。” “这位便是陶公的孙女,那位我大周千年难遇的明武天才的允姜姑娘了吧?果真是一表人才!” 这狗皇帝! 陶允姜见到方遵便气得有些牙痒痒。 她好想给这混蛋一剑砍了。 不过陶允姜也知道现在绝对不是动手的机会,于是她还是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转而沉默地向着方遵行了一个抱拳礼。 抱拳礼节。而不是别的,陶允姜还是稍稍体现了一下自己对他的不满与厌恶。 方遵心情极好,而且也不怎么需要掩饰,于是他见了谁都和颜悦色的,丝毫没有将陶允姜的失礼行为放在心上。 “我们正要就方未寒一事进行八姓公决,不妨请陶公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 “臣没有什么看法。” 陶琰平淡地回答道。 “陛下与诸位大人直接开始投票即可。” “好!” 方遵先是一怔,便又哈哈大笑起来。 “我就喜欢陶公这样的爽快人!那我们便……” 尖锐的鸣叫声划破天际,穿云裂石,清越而神圣,像是高天上的绝响。 众人皆是一怔,纷纷向外看去。 长明的天空云层里,隐隐露出冰蓝色的光辉。 南宫之外跪着的百姓之中。 “娘,你看,好漂亮的大鸟!” 穿着丧服的小女孩指着天际盘旋的那只冰蓝色的优雅巨兽兴奋说道。 “那是……那是凤凰!” 中年妇女激动不已。 “太好了,太好了!” “有凤来仪,这是吉兆啊!广陵王殿下真的有救了!” 长明城的百姓们奔走相告,纷纷跑来瞻仰着这一幕奇景。 冰蓝色的凤凰俯冲直下,视若无物一般穿透了灵山龙潭阵,身后留下了如同瀑布一般的星河轨迹。 它的目标正是太极殿。 第188章 苏醒 “保护陛下!” 方遵身边的羽林卫立刻在他身前组成了一道人墙。 “不用担心。” 方遵却摆了摆手,看上去倒是没有多么紧张。 “朕认得这只凤凰,那是临渊阁温御辰的契约圣兽。” “对吗,萧卿?” 他看向了萧伏威询问道。 “陛下所言无误,想必这是温御辰在向我们传达什么信息。” 萧伏威拱手说道。 “那我们便一起看看,临渊阁究竟想要给我们传达什么信息。” 方遵笑道。 他虽然这么说,不过方遵和在场的众位帝国高官都心知肚明。 在这个时间点上过来,还能是什么信息。 肯定是关于方未寒的信息。 不过他倒是没有想到,就连一向不怎么插手人间事务的临渊阁都会扯到方未寒的事情中来。 就是不知道这临渊阁是偏向于哪一方了。 自己这个侄子,还真是神通广大啊。 在众人或好奇或警戒或平淡的目光之中,那凤凰飞到了大殿中间优雅地停下。 他们这才看见,这冰蓝色的大鸟的爪子之中抓着一幅卷轴。 凤凰丢下这幅卷轴之后,几个振翅之后,便重新飞走了,对这个金碧辉煌的大殿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薛公公得到了方遵的一个眼神之后,便走上前去捧起卷轴,小心翼翼地展开。 卷轴铺在地上,上面只有四个字。 “广陵无罪。” 广陵显然指的是方未寒,那么这句话的意思就很明显了。 临渊阁站在了方未寒一边。 王暾只是看了一眼之后,便略有些沉默地移开了视线。 他看不下去了。 “哈,看起来温御辰已经传达了临渊阁的意思了。” 方遵笑道。 “那诸位爱卿,我们开始八姓公决吧。” “王中书?” 他看向了王暾,目光之中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王大人身体抱恙吗?还能坚持得住吗?” 方遵颇有些担忧地说道。 “无妨,人老了,但是还能再坚持一段时间,承蒙陛下关心了。” 王暾淡淡说道。 “上原王氏撤销之前的所有的立场与决议,我们支持方未寒无罪的判决。” “另外,我将会以我个人名义起草一份文书布告,宣布方未寒的行为是按照周律行事。” “王仲光以庶人身份下葬,灵柩不入上原王氏祖地。” 王暾说这句话的时候,在场的众人都愣了一下。 萧伏威嗤笑一声。 没想到这个老狐狸见风使舵的本事这么高强,他还以为王暾还要再死撑一段时间呢。 谁曾想他居然自己主动放弃了。 这样也好,省了不少事情。 陶允姜则是暗自咬了咬牙。 她还是对于现在的局面有些不满! 一份道歉文书就想要把你们之前的所作所为全部给糊弄过去吗? 我那徒弟可是在监狱里整整关了快半个月! 我给你王暾也道个歉,你也给本姑娘进监狱里待半个月如何? 可她也知道,能够逼得上原王氏低头认错,已经是超出了她原本目标之外的结果。 本来上原王氏完全可以对于此事保持一个默许的态度,然后装死不作回应。 现在不但回应了,而且还主动道歉的原因只可能是他们还不想和自己的爷爷彻底撕破脸皮。 这已经是她能够争取来的最好结果了。 要是我能够拥有更强的力量……我能拥有强大到足以挑战朝廷的力量…… 少女握紧了手中的剑鞘。 随着上原王氏的表态,这场八姓公决也没什么悬念了。 上原王氏失去了一点面子和一个儿子,河朔三家的势力却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总体来说,大家的脸上都还算能过得去。 只有谢韬的脸色有些阴沉。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才是这场博弈最大的受害者。 在经历了这件事情之后,也不知道自己那个女儿会如何看待自己。 可恨,这样竟然都被那方未寒躲过一劫。 难不成……自己的选择是错的? 谢韬的内心有些动摇,不过这种动摇很快便消弭无形了。 不……他没错。 这方未寒只是运气好罢了。 谢韬依旧没有改变自己内心中对于方未寒的轻视与偏见。 他在耐心地等待着下一个机会。 …… …… 什么玩意……吵死了。 “乌蒙山连着山外山,月光洒下了……” 方未寒的耳边回荡着慷慨激昂的高亢女声。 这他妈的……什么东西? 听着这熟悉的歌声,他还在混沌之中的大脑有些转不动了。 我在哪?我不会自残给自己玩死了,然后又穿越回了前世吧?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便看见自己面前穿着青蓝色短裙的少女正晃荡着她纤细的双腿,小脑袋还随着歌声摇来摇去的。 在她的身边,放了一个……大号的老式收音机? 方未寒:“???” 他刚醒过来的思维显然不足以让他思考明白眼前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云纾?” 他艰难地坐起身来,用沙哑的嗓音说道。 “嗯,我在。” 云纾乖巧地应声,但还是陶醉在音乐之中,只留给方未寒一个背影。 方未寒:“……” “把你那个破歌关了。” 他说道。 “为什么呀?要不是我放的这歌,你没准还醒不了呢。” 云纾小手一摁,啪的一声砸到了收音机顶部,高亢的女声戛然而止。 少女随手一挥,那收音机模样的玩意便化作了光点消散。 “你这个低音炮哪里搞来的。” 方未寒有气无力地问道。 “我之前从你的记忆中提取出来的音乐合集啊,我把它储存到了这个收音机里。” 云纾有些得意地笑道。 “你看,还是我有远见吧。要不是我,你以后都听不到那些熟悉的歌了。” “以后想听什么,跟本座说一声就行。” 她挺起了胸脯,看上去很骄傲。 “这特么是你吵醒我的原因吗?” 方未寒勃然大怒。 他现在也从刚才那种懵逼的状态恢复了过来。 这个云纾……当真是欠收拾了! “你过来,我要打你。” 方未寒指着云纾,气愤不已地说道。 “哎哎哎,别生气,你听我解释。” 云纾见方未寒生气了,赶紧出言解释。 “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吗?” 她清了清嗓子后说道。 “我揍你的时候。” 方未寒冷笑道。 “能不能对前辈尊重一点啊!” 云纾掏出来了一个大锤子,吓唬似地在手中掂了掂,却并没有砸向方未寒。 “这是你因为失血过多晕过去的 她继续不满地说道。 “按道理说,现在那个什么 云纾缓缓飘到了他的上方,用一个鸭子坐的方式跨坐在方未寒身上。 “难道我一个美少女的魅力比不过那些太监?” “殿下,云纾的叫醒服务你难道不满意吗?” 她用一种腻到恶心的语气说道。 方未寒有些怨念地瞪了她一眼。 不过这种程度的少女做出撒娇似的动作,无疑让他心中的火气稍稍消散了几分。 不是说方未寒是颜控,而是人类这个物种都是颜控。 “你能不能幻化出来一个中年油腻男的形象?” 他突然说道。 云纾:“?” “你什么玩意?你的取向是不是有点奇怪了?” 她恼羞成怒一般叫道。 “我才不要变成那种,这就是我本来的样子,变什么变!我又不会万灵的把戏!” 见方未寒似乎对她还有怨气,云纾的小脾气也上来了。 “不喜欢拉倒,以后不喊你了。” 云纾气呼呼飘到了床边的一角坐下,不理方未寒了。 “云纾?” 方未寒试探性地喊道。 云纾没反应。 “妈?” 他又说道。 说完之后,方未寒能够明显看到云纾的肩头微微一颤。 这下有反应了。 方未寒很满意,于是他乘胜追击接着说: “亲妈?” “嘭!” 一个枕头直接砸到了方未寒的脸上。 “我今天就要整治一下你这个不肖子孙。” 云纾咬着牙说道。 她抓过枕头,狠狠地按在方未寒的脑袋上,似是打算就这么把他给闷死。 方未寒刚刚恢复,虽然伤口痊愈了,但是浑身的血气散了大半,四肢几乎使不上力气。 他只得胡乱地挣扎起来。 “错了,妈。我真错了……别闷了,要闷死了。” 方未寒求饶道。 “你你……你还叫!” 云纾羞得小脸涨红。 她虽然在方未寒的脑子里看了不少现代知识,但是终究本质上还是这个世界的人。 这随随便便多了个儿子……那怎么能行嘛! 方未寒这个不要脸的。 云纾身体前倾,继续用被子蒙着方未寒的头。 “闷死你算了!大不了我再换一个合作对象!” “你给本座死!“ 少女放着狠话。 方未寒抓住她分神的一个瞬间,赶紧侧身滚了一下。 “啊!” 云纾仓促之间被他整个人给掀翻在了床上。 这下方未寒压到了她的身上,两人之间仅隔着一个软软的枕头。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就缓缓下移,陷到了某些引人注目的位置。 云纾是他身边的几个女孩子看起来最幼的一个,方未寒感觉她要是身高再低点,几乎都能归类到萝莉那一栏里面。 尽管如此,云纾依旧能够毫无疑问的碾压允姜。 方未寒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 允姜啊,我该拿什么拯救你。 “姑奶奶,你应该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吧?” 方未寒冷笑着说道。 “这他妈太医院的后院啊!还在长命南宫之内,又不是在我自己家里,你跟我在这玩什么过家家呢。” “你不是说八姓公决都完了吗?万一一会儿有人过来咋整?” “谁跟你玩过家家啦!” 云纾气急败坏地推搡着他。 “而且我都算好了时间,特意提前半个小时喊你起床的,这么长的提前量,都够我放十遍奢香夫人了!” 方未寒:“?” “我特么的是病号!是病号你懂不懂啊!” 方未寒使劲摇晃着身下的少女。 “病号需要休养,需要休养!我看你是真不懂啊!” 云纾被他晃得眼冒金星,说话的时候差点用牙咬到自己的舌头。 “我……”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 与此同时,还有陶允姜的声音,听上去很是焦急。 “就是这一间吗?” 云纾和方未寒同时一惊。 方未寒还没什么反应呢,云纾便直接化作一道光影钻回了方未寒的识海之中。 方未寒:“?” “允姜又看不见你,你慌个什么劲。” 他有些无语地说道。 “对哦。” 云纾恍然大悟,而后又飘了出来。 她还是很好奇陶允姜会和方未寒说什么的。 这陶允姜既然能进长明南宫,那看起来事情应该是解决了? 他们终于能出去了? 方未寒坐在床边,静静地等着陶允姜进来。 他现在在想着,自己一会儿应该用一种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陶允姜。 是那种温和的微笑呢? 还是那种略带一些戏谑的笑呢? 还是绷起脸呢? 方未寒现在脑海之中的思绪竟然有些混乱。 他猛然惊醒。 我草,我在想什么? 我一个大老爷们,我纠结这些无意义的东西干什么。 正在他暗骂自己矫情的时候,门开了。 “吱呀。” 陶允姜站在门边,呆呆地看着方未寒。 与此同时,方未寒也在看着她, 几天不见,陶允姜的脸上蒙上了满满的疲惫,像是在大漠的风尘之中走过一遭一样。 她明显瘦了。 方未寒心中一疼。 他对陶允姜的最后印象,还停留在那天的闹市区。 她一人一剑挡在自己身前,宛如神兵天降一般瞬杀了三个四转修士。 多么意气风发的小师傅。 她怎么……憔悴成这样了? “方未寒……” 陶允姜的话语将方未寒从恍惚之中拉回现实。 少女的声音之中带着几不可察的颤抖,却犹自伪装出了三分镇定和七分得意。 “我来救你了。” 方未寒默默地看着她。 “我会保护你的,我说过的。” 陶允姜的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像极了方未寒记忆中的她。 笑着笑着,晶莹的眼泪不受控制一般自少女的眼角滚落。 少女的话语掷地有声地回荡在房间之内。 诺言丝毫未改,陶允姜永远都是陶允姜。 方未寒的眼眸有些酸涩。 他张开双臂,什么都没说。 因为什么都什么都不用说了。 他所有的纠结,所有的算计,所有的怀疑,都在见到陶允姜的这一瞬间全部灰飞烟灭。 灿烂如火的少女,轻易地便融化掉了他心口的冰冷。 少女的温热娇躯瞬间投入他的怀抱,带起一阵桃般的微风。 “小师傅。” 方未寒抚摸着她的秀发,仰起头来,竭力不让眼泪流下。 “我想吃馄饨了。” 他轻声说道。 本就在哭泣的陶允姜听见这话,眼泪流得更加汹涌了。 “我请你吃。” 她紧紧地拥住了方未寒,像是永远都不要再松开。 “吃一辈子。” 第189章 少女的歪理 云纾在一旁看着方未寒和陶允姜,表情很是精彩。 她连瓜子和小板凳都掏出来了,还没来得及吃呢。 得了,现在也不用吃了,光是这满嘴的狗粮就够她吃撑了。 “唉。” 云纾轻轻叹了口气,看着两人的目光有些出神。 真好啊,年轻人之间的深重爱情。 不掺杂任何利益纠葛的爱情固然很美好,但云纾知道那种东西往往是虚无缥缈的,经不起考验的。 正如同初恋往往不是与你步入婚姻殿堂的那个人,却又往往是让你记忆最为深刻的那个人一样。 真正美好的爱情,应当是历经风波之后依旧执迷不悟,见过远方之后依然贪恋对方怀抱之中的那一点点温暖。 就像是陶允姜和方未寒这般。 她几乎是一路看着两人相知相识相爱的,很能理解他们现在的心理感受。 云纾现在颇有一种“我推的cp终于成了”这种感觉。 但是她还是不太能高兴起来。 少女屈着膝,将小脑袋靠在自己莹润的膝盖上,漫无目的地发着呆。 理解,可她从来都不属于。 明明已经见惯了世间太多的生离死别与爱恨情仇,怎么看见他们两个,反倒是波澜不惊的心境被悄然打乱了呢。 云纾自嘲一笑。 青裙白纱的少女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神思不知道又飘到了哪里去。 而方未寒并没有注意到云纾现在的状况。 “你变瘦了,小师傅。” 方未寒抱着怀中的少女,有些心疼地说道。 原来陶允姜的体感是要比谢令婉要稍丰腴一些的,但是现在她已经瘦到了和婉婉差不多的程度。 这可不行! 他本来就觉得婉婉有些硌手了,生怕她得了营养不良,现在怎么允姜也有向着这个方向靠拢的趋势。 “我没开玩笑,你真瘦了。” 方未寒认真说道。 “你怎么回事?这两天吃草了?” 陶允姜抽了抽鼻子,用脸颊蹭了蹭方未寒的侧脸,似是有些嗔怒。 “什么吃草!本姑娘又不是骡子什么的!” “只是这两天忙着赶路来着,没怎么吃饭啦。” 少女满不在乎地拍了拍他的后背,以示安慰。 “这都是小问题。江湖儿女,饿不死就成,没那么多讲究。” 而方未寒却敏锐地抓到了她话语中的关键词。 “你赶路去了?” 他皱起眉头。 “你不会……亲自跑去找你爷爷了吧?” 方未寒难以置信地问道。 按照他原本的设想,陶允姜只需要向着陶琰修书一封便可,时间上完全来得及。 她怎么自己跑过去了? “对啊。” 少女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走驿站传递太慢了,哪里有我这么一个五转修士跑得快嘛。我怕你这边再发生什么变故,于是就自己过去了。” 陶允姜说话的时候还颇有些得意。 方未寒沉默了。 “你爷爷当时在哪?” 他压抑着喉咙中的一抹哽咽,低声问道。 “在固原,也没多远。” 陶允姜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盖过了此事,全然没有提到她在路途上的艰辛。 因为要尽量避开上原王氏的眼线,所以少女基本上没怎么走官道,走的都是一些乡野小道,甚至有的路段连战马都难以经过。 “固原……” 方未寒念叨了一遍这个名字。 他知道这个地方,是大周的九边之一,依托于背后高大的陇山,是西北的 原来这地方似乎叫平凉,后来还是方乾义给它改的名字。 从那里到长明,可有着六百里的距离,其中还不乏山间小道。 这六百里的距离,陶允姜竟然只了两天两夜就全走完了? 他的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敲了下。 陶允姜因为被方未寒抱着,脑袋枕在他的肩膀上,并不能看见方未寒的表情。 此刻的少女还在洋洋得意呢。 “还好本姑娘动作快,要不然都赶不上这 “你都不知道,那些世家的人见了我之后是一种什么表情……” 陶允姜滔滔不绝地分享着她刚才在太极殿中的所见所闻。 方未寒略微和她分开了一点。 “嗯?怎么啦……” 正当她有些疑惑地看过来的时候,少女的嘴巴便被人堵住了。 陶允姜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便没有丝毫犹豫地热烈回应起方未寒来。 毕竟他们已经分开好多好多天了,而这种事情只要有了 少女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颤动着,脸颊之上漾起两团诱人的酡红。 尽管她不是 握惯了长剑的少女,当然不习惯干这种事情。 良久,方未寒缓缓地松开了陶允姜。 “小师傅,我给你讲个道理啊。” 方未寒轻声说道。 “嗯……” 陶允姜还陶醉在刚才的感觉中,没回过来神呢,听见方未寒的话只是下意识地答应下来。 “嗯?” 不过她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不听不听,你肯定又要跟我讲你那一堆歪理了。” 陶允姜直接揪住了方未寒的脸,让他说出口的话也变成了含糊不清的词汇。 “我知道我想说啥?” 方未寒挣脱开她的手,有些哭笑不得。 “怎么不知道?” 陶允姜瞪了他一眼。 “你每次说歪理之前,你都会用这种看起来像是请求的语气跟我说话,然后说着说着,我就被你带沟里了。” “我才不要。” “那什么……你刚才想说的不就是觉得我不应该为你做到这一步的吗?” 少女若无其事地就这么把话说了出来。 不过虽然她表面上很是平静,但是内心其实还是有些羞耻的。 陶允姜觉得自己的脸颊好烫啊。 快点头快点头快点头……要不就显得本姑娘像是在自作多情了。 方未寒点了点头。 陶允姜这才松了口气。 “哼。” 少女轻哼一声,转而板起了还有些酡红的脸。 “这我就要用师傅的权威教训教训你了。” “你都进监狱了,你难道还能指望我去心平气和地等着那个慢悠悠的驿站像乌龟一样爬过去吗?” “我一个五转的修士,没有理由不将自己的修为优势发挥出来啊?对不对?” “这个还是你教给我的,那什么‘木桶理论’对吧?” 方未寒弱弱地打断道: “我说的那个木桶理论不是这个意思……” “我说是就是!” 少女瞪了他一眼。 “你怎么还跟我犟嘴呢!不许顶撞师傅!” “行行行行!” 方未寒只得耐心无比地附和着她。 一个原因是陶允姜现在五转了,他实在是打不过。 另一个原因是她是陶允姜,自己不想打。 罢了,师徒恋也不错。 我看玄幻小说里就挺流行这个的。 “那你也用不着这么赶啊。” 方未寒轻声说道。 “我在监狱里多待一段时间也没什么,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那几百里的陇山……”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哎,都说了没什么了。” 陶允姜单手叉着腰,另一只手却摸了摸方未寒的头。 “你师傅我啊,现在已经是一个登神境界的修士了哦!” “而且,是一个十九岁的登神境界修士!” “区区陇山,不在话下!” 少女话锋一转。 “而且,更重要的不是这个。” “更重要的是……” “我发过誓的!” 陶允姜看着他的眼睛,眸子中是一种柔和又坚定的情愫。 “我会保护你。” “以前你的所有危难,我都不在身边,你个臭徒弟也不跟我说。但是这次不一样啊!” “我在你身边,我可以帮你的!那我为什么不努力去做得更好呢?” 见方未寒似是还要话要说,陶允姜立刻伸出一根纤长的手指按在了他的嘴唇上。 “你少跟本姑娘讲歪理!” “其他的也就算了,唯独在这个方面我是不会听的!” “陶允姜不仅仅是陶允姜,更是方未寒的小师傅,也是要保护方未寒一辈子的陶允姜。” “你懂了吗?” 陶允姜的俏脸上满是红霞,但还是坚定不移地把这些话说了出来。 她就是这样,爱上一个人之后便再也不会悔改,即使会遍体鳞伤。 爱就是爱,敢爱敢恨才是陶允姜想要做的事情。 而现在,她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意中人。 好啦,这下可以在改变世界的过程之中顺道谈一场甜甜的恋爱了。 这便是少女内心的真实想法。 方未寒愣愣地看着她,忽然就笑了。 可以,这很陶允姜。 “好,那徒儿这次就……多谢师傅出手相助咯?” 方未寒笑道。 “嗯,你知道就好!” 少女也是欢快地笑了出声,嘴角的小酒窝荡漾着。 果然,她还是喜欢和方未寒待在一起。 时间无拘无束者甚多,但能够容得下她的心的,便只有他一人。 “对了对了!” 陶允姜一拍脑袋。 “快快快,快跟我出去,你得去应天坛那边露个面!” 少女的脸上有些懊悔,急忙将方未寒拽了起来。 “哎哎,停停停,我还是个病号来着。” 方未寒倒吸一口凉气。 “啊?” 陶允姜这才发现,方未寒的血气有些虚浮,看上去像是重伤初愈的样子。 “锵!” 祈苍出鞘半寸,一往无前的锋锐剑意弥漫在剑柄处。 少女的脸上一片冰寒。 “怎么回事?是不是那些狱卒又为难你了?” “谁干的?” 她杀气腾腾地说道。 “我自己弄的。” 方未寒无奈说道。 “好,我这就……” 陶允姜:“?” “你自己弄的?” 少女这才反应过来。 “你疯啦?你没事弄伤自己干什么?” 她皱起眉头,看着方未寒的眸子里心疼极了。 她上次不小心砍了他一剑的事情现在还总是时不时地作为噩梦出现呢。 现在这混蛋竟然自己自残玩? 我真是…… 陶允姜觉得心底憋着一股气无处发泄,但更多的还是对于方未寒的心疼。 你怎么总是搞出来一些让别人担心的事情…… “为了造势。” 方未寒淡淡说道。 “你觉得王暾这么容易松口,仅仅是因为你们的施压吗?” 见陶允姜还是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方未寒只得转移开了话题: “这个事情等我回去之后我再慢慢跟你讲吧。我觉得还是你说的那件事情比较重要。” “嗯……也行。” 陶允姜思虑片刻之后,点了点头。 “不过你现在这个样子,还能够自己走路吗?” 方未寒站起来,尝试性地走了走,差点没跪到地上。 该死的,怎么跟连续冲了四五十发一样。 想到这里,方未寒不禁开始在心底暗骂起那天跟他一起在廷尉狱待着的那个官员。 都是因为那王八蛋醒得太慢了,害得本王多流了一段时间血。 什么垃圾身体素质? 最后方未寒甚至都不是装晕的,而是因为失血过多真的晕过去了。 当时他甚至都以为自己要死了,那种感觉自己的生命力一点一点离开自己身体的感觉他再也不想体验 不过他倒也不会真的死,毕竟他已经提前嘱咐过了云纾,让她在自己快要死掉的时候打断自己。 云纾一直没说话,所以应该是没事的,足以证明我的计划相当完美。 不过说到云纾…… 嗯?云纾呢? 方未寒连忙看去,却发现那个天青色的少女早已消失不见。 “云纾云纾云纾云纾……” 他连忙在自己的识海内喊道。 “没死,活着呢。” 云纾没好气地说道。 “哦,那就好。” 方未寒松了口气。 “你可别再突然消失在我眼前了。” 他庆幸不已。 听见他这句话,云纾的下一句话说不出来了。 她沉默了片刻。 “哼。” 少女轻哼一声,却什么都没说。 方未寒等了半天,发现云纾没什么回应了。 今天的云纾好奇怪啊。 陶允姜见方未寒的身形摇摇晃晃,似是有些站不稳,连忙过来将他扶住。 “要不我背着你过去吧?” 少女提了个建议。 方未寒当机立断地拒绝了。 “那怎么行,这传出去,本王的面子往哪放?” “嗯?!” 陶允姜的声音瞬间便提了上去。 “我背你怎么了?是我丢你人了嘛?” 她瞪着方未寒,小手已经放到了他的腰侧。 第190章 灞桥 “不是,我一个大男人,让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背着出去像什么样子。” 方未寒连忙把陶允姜凑到自己身前的脸给推开了。 “那行吧,我扶着你好了。” 陶允姜一想也是。 毕竟南宫门口还有那么多人围着呢,自己就这么背着他出去似乎的确是不太好。 两人离开了太医署的区域,朝着应天坛的方向走去。 初夏的长明城总是有些阴沉,阳光透过灰蒙蒙的天空洒到御道之上,与两旁的金砖白瓦交相辉映。 “门口……是不是有很多人?” 方未寒的左手被陶允姜搀扶着,有些一瘸一拐地向前走着。 “嗯。” 少女小心地维持着他身体的平衡。 “好多……好多人。” “他们都是因为你来的。” 陶允姜的语气之中有些小小的骄傲。 自己的心上人受到了全城百姓的爱戴,无疑是一件很令她高兴的事情。 方未寒的所作所为,无疑让陶允姜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他和那些人……和所有的人都不一样,他是特殊的。 谁能在闹市中直接砍了上原王氏的二少爷啊? 除了我陶允姜看上的人,还有谁啊? “对了,小师傅。” 方未寒有些疑惑。 “伱是怎么混进长明南宫的?你爷爷呢?” 少女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先纠正了下他的言辞。 “我这不是混进来,懂吗?” “本姑娘是光明正大地走进来的,什么叫混啊。” 陶允姜轻哼一声。 “爷爷还在和皇帝开会呢,我放心不下你,于是先走一步,过来看看你。” 她不经意地补充道。 “哦……” 方未寒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你笑什么?” 陶允姜瞪着他。 “啊?” 方未寒心想我这稍微撇个嘴都能被你发现了? “我没笑。” 他无辜地说道。 “你明明就是笑了。” 陶允姜继续瞪着他,像是一只炸了毛的小猫。 “行行行,我笑了,我笑了。” 方未寒实在是顶不住,只得暂且答应下来。 这小师傅,真是不讲道理。 怎么只准自己说,还不准别人笑了。 “所以你刚刚笑什么呢?” 陶允姜已经暗戳戳地把手放到了他的腰上,似是一言不合便准备动手的样子。 “能够和你再度并肩走到一起,我一时之间没忍住,就笑了笑。” 方未寒用十分随意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直接把陶允姜的下一句话给噎了回去。 少女呆呆地看着方未寒,脸颊不自觉地又红了。 一时之间,她竟然也忘了迈出脚步,身体停在了原地。 “怎么了?跟上啊,没有你我走不成路的。” 方未寒笑着看了她一眼。 “哦……哦哦。” 少女如梦初醒,连忙小跑两步跟上了他。 这个混蛋! 他说这种肉麻的情话怎么都不带脸红的。 陶允姜的心中满是羞涩和甜蜜交织在一起的情感,久久不能平静下去。 哼…… 他是不是对很多女孩子都说过这话了? 陶允姜在甜蜜过后,心中也有了些小小的警觉。 不会是在那谢令婉身上练的吧? 哦对了……说到谢令婉,她似乎也在门口? 要不要告诉方未寒一声呢? 少女小小地纠结了一下。 算了吧,谢令婉没准不想方未寒知道呢? 自己在没有摸清楚别人的心思之前,还是不要乱嚼舌根了,要不显得自己反倒多事了…… 方未寒见身旁的陶允姜安静了下来,只当她是在害羞,倒也没多在意。 他现在已经掌握对付几个女孩子的招式了。 想要陶允姜脸红,一定要打直球。小师傅脸皮薄,根本顶不住这个。随便说两句脸便红得不得了。 可方未寒喜欢的也正是她这一点。 对付小槿更简单,直接开车说荤话就好。方未寒觉得萧槿在这方面的知识不一定比自己差到哪里去。 至于婉婉…… 方未寒面色一怔。 他终于想起了最近经常困扰自己的那一点违和感在哪里了。 婉婉……该不会做出来一些很过激的事情吧? 毕竟站在她的角度来看,这次的事情无疑是一件不太愉快的体验。 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方未寒越想越觉得可能。 不行,等我出去之后就得立刻找到谢令婉。 你可千万别做什么冲动的事情啊。 方未寒在心中默念。 “怎么了?” 陶允姜看出来了他脸上带着的些许不安,有些担忧。 少女攥紧了他的手,温暖滑腻的触感源源不断地撩拨着他的心神。 “没事。” 方未寒温柔一笑。 “我们到了。” 前方,就是长明南宫的北门彰武门。 提前接管了北门防务的羽林卫队见到他们两人前来,连忙肃正行礼。 “参见广陵王殿下。” “嗯,开门吧。” 方未寒点点头。 “是!” 两人打开了大阵的开关,合力推动门轴上的绞索。 “轰隆!”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声,南宫的大门轰然打开。 门外喧哗的人声如同狂风一般倒灌进了宫城之内,像是夏天的聒噪蝉鸣。 “小师傅,扶稳当了。” 方未寒侧过头,看着陶允姜调笑着。 “外面这么多人都在看着我,我要是摔倒了,可就成了最大的笑话了。” “放心,摔不到你的啦。” 陶允姜笑着有些嗔怒地拍了他一下。 “嗯,那我们一起出去吧。” 方未寒轻声说道。 陶允姜也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点了点头。 他们彼此搀扶着,一同走出了这个厚重的大门。 宫城的阴影在他们背后缓缓投射,就像是在为他们的影子作补。 而方未寒的前方,是无数个的面孔。 他们年龄不同,外貌不同,身份不同,但是他们都在共同狂热呼喊着一个称号: “广陵王!” 方未寒抬起手向他们致意,脸上带着自信而坚定的笑容。 年轻藩王抬起手臂的影子完美地融入了城墙下的阴影之中,恰如百川东归。 人群的欢呼声音久久不绝,他们在欢迎他们的英雄从牢狱之中解脱。 这是他们使用自己的努力,给自己赢来的公道,每个人都在真正地为此而衷心喜悦着。 长明城中,好久没有出现这种程度的欢呼声了。 一千年来,这座大周的首都再度因百姓的喜悦而沸腾。 方未寒转换着致意的方向,力求照顾到每一方面的百姓。 他这个亲民的形象可要好好打造好,这是他以后的标签之一。 就在方未寒看向东南方的某一时刻,一袭熟悉的青裙闪过他的视野。 但仅仅是一瞬,那袭青裙便如同一滴水滴滴入大海一般,消散在了人群之中。 待到方未寒再去看的时候,他的视线之中再也没有了那熟悉的身影。 方未寒的微笑凝滞了,他静静地看着那个方向。 “是她吗?” 方未寒的声音之中带着些许迷茫。 他像是在对何人低语,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云纾?是她吗?” “呵。” 云纾没有说话,只是轻蔑地笑了笑。 方未寒已然得知了他的答案。 他沉默片刻,继而又换上了刚才那招牌式的微笑。 像极了他的那位青梅竹马。 无数百姓的身影涌了上来,不过片刻便已经将他的身形淹没。 …… …… 长明城东十五里,灞桥。 这座桥因为它特殊的地理位置,被无数人曾经烧毁过,又曾经被无数人再搭建。 如今那些人都已经化为冢中枯骨,可这座桥却依旧挺立在这里。 青石桥面上是道道斑驳,刻印着桥后的风风雨雨。 桥边柳树荫荫,柳丝飞扬。 柳荫之下,青裙的绝美少女站在桥上,她的身后是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 桥下的河水表面沾染着春天最后的一批柳絮,不知要流向何方。 谢令婉很讨厌柳絮。 因为柳絮会沾染在精心打理过的发丝上,让整个人看起来狼狈而落魄。 但是此刻她却解开了自己往日总是扎成昭阳发髻的头发,青丝在五月的微风之中飘荡着。 少女伸出手,试图捉住风中飘散的柳絮。 柳絮在风中打着转,丝毫没有留恋地便从少女的指缝之中溜走。 “絮若流水,共随风去,外物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她自嘲一笑。 少女能够握紧断言无数人生死的狼毫,却无论如何也抓不住飘零的柳絮。 或许这就是她的报应吧。 桥边人来人往,不时有涕泪之声共落。 灞桥,自古以来都是送别的地方。 她在灞桥,但没有人为她送别。 谢令婉并没有通知任何人,只是简简单单地雇了辆马车。 她离京前的最后一个念想就是再看一眼方未寒,如今这个念想也得到了满足。 这长明城,便也没什么值得她再留下来的理由了。 他……终究是长大了啊。 他不再需要自己的保护了,他自己就能把事情做得很好。 现在轮到自己给他添乱了呢。 谢令婉想到这里,没忍住小小地笑了下。 陶允姜看起来,倒是也和他挺般配的。 自己的夫君终于也会去追女孩了,就是这份热忱没有用到自己身上罢了。 或许应该说……曾经用到了自己身上,不过现在不再独属于自己? 谢令婉明白,他们面对的现实之所以一步一步发展成今天这个局面,很大一部分的原因都应当归咎于她。 她在七年前的那个决定。 但谢令婉并不后悔,若是让她重来一次,她还是会如同七年前的自己一般,做出完全一样的事情。 她的决策也许会错,但是那一次肯定是她做得最对的。 但是……只是需要一些小小的代价罢了。 夫君承受了一部分,现在终于轮到自己承担了。 少女看着桥下的流水,美眸之中情绪翻涌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小姐。” 一名精干的中年人翻身下马,单膝跪倒在了谢令婉身边。 “王瑞已经死了,行动顺利。” 少女没有回头。 “他的儿子呢?” “也死了。” 简短的对话之间,陈述的是令人毛骨悚然的事实。 谢令婉没有再说话。 春末的微风拂过她的裙摆,如同一朵青莲的挣绽。 “嗯,你们留在长明吧,等待我的下一道命令。” 少女随意地说道。 “是!” 那人来去如风,很快便又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谢令婉依旧没有登上马车。 她手中缠绕着一方破旧的手绢,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就像是她七年来一直做的那样。 如雨点一般的马蹄声自西方的官道上传来。 谢令婉并没有等来她想等的那个人,却等到了另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一声不响的……你打算就这么走了吗?” 萧槿下了马,自一队玄重卫的簇拥之中走了出来。 她站到了谢令婉身边,与她一起看着桥下奔流不息的河水。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谢令婉见到来的人是萧槿,有些微微的诧异。 不过很快她便收敛了自己的神情,用惯常的语气平静问道。 “呵……谢大小姐,你不会以为这个世界上没人能猜出来你的行踪吧?” 萧槿实在没忍住,一开口就是阴阳。 她实在是讨厌极了谢令婉这种胜券在握的语气。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带着你那个该死的清高干什么? “所以……你打算去哪?” 萧槿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去江东。” 谢令婉回答。 “你去江东?你有住的地方吗?你有认识的人吗?你能吃的习惯甜的菜吗?” “你又自己一个人在做决定,不跟任何人商量。谢令婉,你以为你是神仙啊?” 萧槿看见她这个样子便气不打一处来。 谢令婉看着萧槿气鼓鼓的样子,没忍住露出了个清丽绝伦的笑容。 “你什么时候学会骑马的?我都不知道。” “最近学的。” 萧槿刚说出口便反应了过来。 “谢令婉!别转移话题!我真是烦死你了!” 少女有些抓狂。 总是这样,每一次都这样,这就是她不喜欢谢令婉的原因! “谢谢你来送我。” 谢令婉拉起了她的手,柔声说道。 萧槿:“……” 这一句话让萧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能不能不走?” 她沉默半天后问道。 “长明这边事情还有一堆没有解决,我们还需要你的帮助。” 萧槿很了解谢令婉,所以她默契地没有去提那个话题,只是以这种形式来挽留。 谢令婉可以称得上是萧槿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还是自幼相识的那种。 萧槿怎么可能舍得她就这么黯淡离开了。 虽然她嘴上说着走了好,但她今天还是来了。 萧槿说谢令婉一直没变,她又何尝变了呢? 谢令婉摇了摇头。 “你应该了解我的,我……没法再见他了。” 萧槿说不出来话了。 她有些烦躁地拍了拍眼前的护栏。 “走就走吧……走了好,最好一辈子都别回来。这样方哥哥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她闷闷地说道。 “你去江东哪啊?给个地名行不行?到时候你死外边了都没人知道。” 萧槿抬起头看着她。 “会稽的东山,我在那里买了个庄子,本来打算是将来养老用的,没想到现在正好能用得上。” 谢令婉浅浅笑道。 “行。” 萧槿记下了这个地名。 两人之间一时沉默无言。 “他不会来了。” 谢令婉的声音像是要被揉散到了风中。 “他会来的。” 萧槿握紧了她的手,低声重复了一遍。 “也许……一会儿就到了呢?你要不再等等?” 萧槿说完之后自己都觉得自己疯了。 我在干什么呀?替这个女人和方未寒牵线搭桥吗? 我该不会是傻了吧? 谢令婉忽的一笑。 “不了,他相信我,就像我相信他一样。” “他不来,是在说等我回来。” 少女的笑容就像是清雅的兰,是那种在黑夜中也格外明亮的笑容。 “你帮我转告他……” “什么?” 萧槿问道。 “算了,没什么。” 谢令婉想了想,又放弃了。 “你帮我亲他一下,就当是我亲的了。” 少女登上马车,狡黠地笑道。 萧槿:“???” “什么玩意?你把话说清楚!谢令婉!你给本小姐回来!” 马车之外,萧槿的声音偕同着漫天的柳絮渐渐远去。 绝美的少女握紧了手中的手帕,她的决心从未有今天这般坚定。 总有一天,她会再次回来。 那时,这整个长明城的人都见证自己和他的婚礼。 或者,是他们的葬礼。 第191章 记忆深处的裂痕 “你……不去送送她吗?” 陶允姜撑着自己的脸颊,看着对面的年轻王爷。 在她面前的桌子上,已经摆上了好十几个空碗。 这都是方未寒刚才的杰作。 毕竟明武修士很大一部分的血气来源都是身体,而食物对于身体是必需的东西。 吃得越多,修为越强。 修为越强,能够从外界摄取的血气就会越多,从而吃得越少。 所以,吃得越多,吃得越少。 完美。 “送谁啊?” 方未寒再度放下一个空碗,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一个星期了,可算是吃了顿饱饭。 “就是……就是谢令婉。” 陶允姜噘起嘴巴。 这个坏家伙,他明明知道自己在说谁,他就是故意的。 “那师傅想让我去送她吗?” 方未寒笑嘻嘻地看着陶允姜,似乎根本没有把她说的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我……” 少女卡住了。 要是说想吧,陶允姜觉得那不是成心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可要是方未寒不去,她总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像是悄然失去了什么东西一样。 他怎么能不去呢…… 但是他也不能去…… 陶允姜想着想着就逐渐失去耐心了。 哎呀不管了,反正都是方未寒的错就对了。 他就不该招惹这么多女孩子。 没错,就是这样! 方未寒眼看着少女的眼神连续变幻了好几次之后,最终冷哼了一声,别过去了脑袋。 “你爱去不去!” 方未寒:“?” 他一脸懵逼。 这傻妞刚才都想了什么? “放心好了。” 见陶允姜这气鼓鼓的样子,方未寒不由失笑。 “我不用去,我去了她可能反而不会开心的。” 少女疑惑地把脑袋转了过来。 “为什么呀?” 她老早就想问了。 “你和她之间……以前一直是这样吗?” 陶允姜总感觉方未寒和谢令婉之间的相处方式有些奇怪。 两人似乎都在默默地为对方付出着,但是却都不想让对方知道。 仿佛让自己爱的人知道自己为他付出了多少是一件不能接受的事情一样。 这在陶允姜看来完全就是……不可想象的。 为什么不选择共同去面对呢? 自己承担……不会徒增两份伤心与压力吗? 虽然陶允姜在特殊情况下也会这么做,比如说方未寒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 但是在大多数情况下,她还是不会这么做的。 爱就大大方方地说出来嘛!藏着掖着,那岂不是只能感动自己? 陶允姜始终不明白。 “曾经不是。” 方未寒轻声回复着陶允姜说的话,眼神之中也有些茫然。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成这样了。” 什么时候呢? 有可能是从那天婉婉被迫立下的金石铁律,也有可能是漫长的时间之中的某一次争吵吧。 他记不清了。 “她以前也会向我解释,解释自己的动机和目的。” 方未寒笑了笑。 “可我当时……心思不在这个上面,听着听着,便会跟她吵起来。” “她的一些举动,在我看来完全是不可理喻的。” 谢令婉的惯常立场向来是从来都不会考虑除了自己之外的别人的,方未寒是少数几个能够进入她内心避风港的人之一。 诸如无关人等的死活,谢令婉什么时候关心过? “后来她就不怎么跟我说了,只是在背后自己做着她认为对的事情。” 方未寒的话语之中带着些许追忆。 那些过往的岁月片段如同倒影一般,在他的眼前不断地闪现着。 陶允姜托着自己精巧的下巴,安静地听着他说的每一句话。 她已经想到了一些画面。 自私骄傲的大小姐和一腔热血的小王爷。 世界上最不像的两个人却彼此关心,多么奇怪的一件事情啊。 “她平常是不是一个特别骄傲的人?” 少女清脆的声音之中带着些许好奇。 她还没有好好地跟那位谢大小姐说过话呢。 “所以你才说她有些难相处?” 方未寒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是啊,她是很骄傲,或许用自负来形容她更加合适吧。” 他的话语就像是过去的回音,每一个字曾经的谢令婉都说过,而方未寒不过是将他们从过往的时间长河之中,一点一点地打捞出来罢了。 “不过,她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是一个无可挑剔的倾听者。” “她惯常用微笑示人,从来没有一点点大小姐的架子。她把自己的那份自负隐藏得很好。” 少女拽了拽他的袖子。 “那你为什么说她难相处呢?” “你是不是觉得,我也很骄傲,然后两个内心都有傲气的人凑到一块会产生摩擦?” 陶允姜兴冲冲地问道。 她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方未寒的意思。 “当然不是。” 方未寒哑然失笑。 他摸了摸陶允姜柔顺的马尾,那宛如上好绸缎一般的触感让他一时之间不忍松开。 “你那个不算是骄傲,或许称作是傲娇更合适一点。” 他点了点少女的鼻子。 陶允姜听罢俏脸一红,她有些赧然地撇开脑袋,将自己的头发从方未寒手中拽了出来。 “谢令婉……” 方未寒顿了顿。 “就是你口中……最为讨厌的那种世家子弟。” 陶允姜怔住了。 方未寒低垂下了眼睛。 他不知道该怎么和陶允姜说这一切。 上次她就一直缠着自己问谢令婉的事情,但是方未寒一直都没有告诉他,拖到了现在。 但是总有一天,她会知道的,不是吗? 方未寒绝对不希望是谢令婉成为南周宰相的那一天。 所以他现在主动说了。 “婉婉其实……和王暾谢明任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她也会将人命看得比谁都轻,她也会为了自身的利益向着所有邪恶与黑暗握手言和,她向着附庸打造了权力的囚笼,让他们在追随她的路上不留遗憾地死去。” 方未寒叹了口气。 “如果要说……她有什么独特之处的话……” “她远远要比王暾之流更加强大。” 陈郡谢氏在沉寂了千年之后,终于出现了一位能够执掌庙堂的继承人。 虽然这位继承人是女子之身。 但她的强大足以抹消掉这点微不足道的弱势。 陶允姜终于知道方未寒为什么一直不想让自己和谢令婉见面了。 如果……如果这个谢令婉真的草菅人命的话,自己……应当怎么办? “但,她对你是特殊的不是吗?” 陶允姜握住了方未寒的手,有些小心翼翼地说道。 “嗯。” 方未寒轻声应答。 “她是我的婉婉,我的青梅竹马。” 说罢,不待陶允姜反应过来,方未寒立刻又说了一句。 “你是我的允姜,我的小师傅。我先补上了,免得你又吃醋。” 陶允姜:“???” 这个混蛋。 她羞急地掐了他一下。 方未寒趁着这个时间段,又在识海之中说道: “你是我妈。不准偷听了。” “你滚啊,臭渣男!” 偷听的云纾被吓了一跳,半是气急败坏半是心虚地大喊道。 骂完之后,她心中莫名其妙好受了许多。 果然,这个世界上只有骂方未寒带给我的快乐是最多的。 “哼。” 圣器小姐倒也没有继续偷听,而是自顾自地沉入了识海深处睡觉去了。 不听就不听,谁会对你那过往的情史感兴趣啊…… “快跟我讲讲,快跟我讲讲!” 陶允姜对于方未寒和谢令婉的过去十分感兴趣。 她眨巴着眼睛,像是好奇宝宝一样摇晃着方未寒的手。 “你过去跟谢令婉的分歧都在什么地方呢?” 看陶允姜这个反应,方未寒也放下了心来。 原本方未寒都不知道这么告诉陶允姜到底是对还是错。 在一个女生面前大谈特谈自己和另一个女生的感情经历。 这不都小丑预定了吗? 但是显然陶允姜不是一般的女生。 她都不带吃醋的。 或许有一点,但是这在她对于方未寒的爱面前不值一提。 “我不想说。” 方未寒叹了口气。 “这些回忆不太愉快。” “说说嘛!说说嘛!” 陶允姜继续撒娇。 “喏,辫子给你玩。” 少女讨好似的将自己的马尾放到了方未寒的手里。 方未寒有些哭笑不得。 “凝白,我身边的那个侍女,你知道吗?” 尽管不想去回忆这件事情,但他还是开口了。 说出来也好,没准能愉悦下身心呢。 “知道,我见过的。凝白姐姐……很关心你。” 陶允姜想到这里,眸光略微黯淡了下。 她和凝白的初见,是在广陵王府,当时那个场景有点……不太愉快。 方未寒握着她手的力量缓缓加大了,温厚的触感传递到了她的身体,似是在安慰着陶允姜。 “嗯。凝白姐姐很小的时候就进了王府,一直看着我长大,我一直把她当亲姐姐的。” 方未寒的声音之中复杂极了。 “谢令婉……曾经想杀了她。” 陶允姜的心中宛如有一道晴天霹雳炸响。 “什么?” 她惊声说道。 “为什么?她……” 方未寒低下头,看着桌子上的斑驳纹路。 “在我小时候,声名没有那么差的时候,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方遵十分关照我。” “现在你知道的我身上的一系列特权,都是他在那段时间加在我身上的。” “像是剑履上殿。这个特权连他的两个亲儿子秦晋二王都没有。” “虽然我的皇血试剑结果一塌糊涂,但是秦晋二王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所以坊间一直有流言说陛下想要立我为太子。” 陶允姜是 她能够感觉到方未寒说这段话时候心情似乎并不是太好。 “秦晋二王大我十岁,他们当时已经成年。这条流言的目的是什么,简直是昭然若揭。” 方未寒苦笑一声。 “所以……令婉劝我先下手为强。” 陶允姜似乎是听懂了。 “凝白……就是牺牲品对吗?” 她轻声问道。 “嗯。” 方未寒闭上了眼睛。 “以我二叔河西王方巡的名义将秦王先邀请至家中,将凝白的死推到他们其中之一的身上,再联合后至的晋王栽赃他。” “秦王既除,晋王势单力孤,局势瞬间便会逆转。” 陶允姜的手砰的一声拍到了桌子上。 方未寒睁开眼睛,无奈地瞅了她一眼。 还好有匿声阵,要不然他们肯定会被人围观的。 “简直是胡闹!这漏洞百出的计划!” 少女气愤不已。 “这么粗糙的计划,她怎么知道一定能够成功?” “方巡邀请他们就一定会来吗?事后翻脸怎么办?凝白的死怎么推?晋王不帮忙又该如何是好?” 方未寒苦笑不已。 “小师傅啊,你以为她谢家幽兰的名声是白叫的吗?” “我二叔在宗室之中人缘极好,特别是和秦晋二王。而且他还特别关照我这个侄子,就算事发肯定也会选择包庇。” “秦王好色而暴虐,凝白姐姐又是大美人,再加上跟我的这一层关系,和事先准备的药物影响,他不可能忍得住。” “晋王短视而重利,他不懂什么均衡博弈。如果能够铲除一个竞争对手,他肯定会支持的。” “最重要的是,没有人能够想到,这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她为了这份计划当时跟我论证了许久,我们觉得有九成的把握能够成功。” 方未寒看着眼前的陶允姜。 少女一声不响地抿着嘴,显然是被震惊到了。 “代价只是……一个侍女的死,便能够换取一个藩王的身败名裂,多么划算的交易。” 方未寒有些恍惚。 他依稀记得当时谢令婉跟自己说的那句话: “就算我们失败了又如何?她只是一个侍女,死了换一个不就好了?” 谢令婉,当时的谢令婉,就是这么说的。 陶允姜沉默了良久。 她紧紧地抓着方未寒的手,似是担心他一不小心便会消失一般。 少女的声音中有些艰涩。 “所以……你同意了吗?” 她生怕方未寒说出那个让她感到恐惧的答案。 “我怎么可能同意。” 方未寒哭笑不得地捏了捏她的鼻子。 “我那天跟她大吵了一架。” “她说我不知上进,我说她冷漠无情。我们就那样不欢而散了。” 方未寒叹了口气。 “这样的争执有很多次,只不过那次是最严重的一次。” 第192章 讲道理的爱情 陶允姜咬着嘴唇,看上去有些纠结。 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毫无疑问,谢令婉的行为是她最讨厌的那一种,按道理来说,她现在应该骂她两句来着。 但是她的出发点是为了方未寒好。 少女想了半天,也没想好该怎么评价这件事情。 她最后只得说道: “她……好厉害。” 是的,陶允姜只能这么说了。 毕竟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能够想到这一步,这毫无疑问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是啊,她很厉害。” 方未寒感叹似地轻轻呼出一口气。 天命女主角,能不厉害吗? “厉害到了让我害怕的程度。” 陶允姜握着他的手,无声地安慰着他。 “那后来呢?” 少女轻声询问。 “后来……你没有采用她的计策,你是怎么躲过一劫的?” 方未寒笑了笑。 “你还没反应过来吗?” “啊?” 见陶允姜一脸呆呆的样子,方未寒好笑地指了指自己。 “我主动放弃了。” “想想我后来做了些什么事情。” 陶允姜这才反应过来。 他是在说……他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 “伱这么做……是为了自污吗?” 她的声音有些低落。 显而易见的,少女看到自己的心上人因为某些不得不说的原因被迫选择了一条伤害自己的道路是一件很不好受的事情。 “自污?谈不上吧。” 方未寒摇摇头。 “我只是在表明一个态度罢了。” “我了大概三年的时间,几乎将所有的世家全部得罪了个遍,从此也彻底淡出了帝国的权力中枢。反正我本来也不喜欢他们,倒不如说我是在遵循本心做事罢了。” “那些投机者、那些冒险家,认为我不是一个好的合作对象。争先恐后地将投向我的视线又都收了回去,留下的只有我身上的骂名。” 陶允姜似懂非懂地喃喃着: “原来……原来是这样吗?” 方未寒轻笑道: “不过你还真别说,当一个他们口中纨绔恶少的感觉还不错。” 毕竟纨绔恶少不用遵循那么多的规则,也不用在自己的身上套上一层凭空产生的枷锁。 自由自在,却又无比的孤独。 “只是……委屈了令婉。” 陶允姜听见他这句话,不禁再度将方未寒的手握紧了几分。 “她一直想要我努力地往上爬,最终和她一起共同站到权力的顶点。” 方未寒在向陶允姜重复着那些年谢令婉对他说过的话,心情复杂无比。 “可我最终……辜负了她的期待。” 总有那么一些记忆,如果不是去刻意回想,或是看到了什么有关的事物,我们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记起来。 那些或尴尬,或伤痛,或愤怒的样子,只有在记忆深处的某处不为人知的角落才有他们的容身之所。 我们没有遗忘,我们只是不愿意记起来罢了。 “我对于当皇帝这件事情本来就没有多么热忱,我宁愿做一个边关的将军,也不愿意和那些阴险狡诈的人在朝堂之上虚以为蛇。” “游手好闲的藩王一定可以做将军,但是这也意味着他放弃了成为太子的路途。” “也亲手毁掉了谢令婉的念想。” 方未寒有些落寞地说道。 “那后来呢?” 陶允姜不知何时已然悄然坐直了身体。 方未寒和谢令婉的爱情本来便具有一定的浪漫色彩,更何况他们的故事和一帆风顺这个词汇可谓是毫无关系。 这都让陶允姜听得入迷。 甚至让她下意识地都已经忘记了这是她的心上人和别的女孩的爱情。 “后来……” 方未寒嘴角的笑容更加苦涩了。 所有的初恋或许都不会美满,青涩而稚嫩的我们都不明白如何去爱一个人。 我们去努力的尝试,去笨拙地爱,却往往在尝试的同时,失去了自己最初的爱。 不过方未寒是幸运的,他和谢令婉之间并没有走到这一步。 因为什么呢? “后来她发现改变不了我之后,便开始对自己动手了。” “她不再要求我去做什么,而是将我的那份责任强行加在了自己身上。” “以前她会与我共同面对的事情,现在大多变成了她自己承担。” “也就是所谓的……她来保护我。” 陶允姜终于明白了。 “她好厉害。” 少女又说了一遍同样的话。 陶允姜有些艳羡。 这要是换成她,她或许也会和谢令婉做出相同的选择吧…… 一股莫名其妙的欣喜和使命感在少女的心中升起。 陶允姜也不知道自己的这种感觉是从何而来,但是这并不妨碍她的另一个看法: 她更想见见这个谢大小姐了。 听着陶允姜的感叹,方未寒终于说不下去了。 越说,他就越对自己过去的行为感到愧疚。 自己和谢令婉当时吵了多少次架呢? 方未寒数不清了。 但是他还能清楚地记得最后一次吵架,谢令婉沉默了良久之后,对自己说了一句: “如果这是你的选择的话,那我会支持的。” 从那天开始,谢令婉再也没有和自己吵过架。 世人只看到了谢令婉对于自己的示好视而不见,但是却没有看到少女的苦衷。 方未寒只顾着扮演着自己的跋扈王爷,但是却从来没有想到谢令婉的处境。 他们都在赌气。 但是不同的是,方未寒赌气之下做的是无意义的事情,但谢令婉却是默默地承担下了所有的责任。 他们之间的纽带剩了什么呢? 一份承诺,和那份永远无法割舍的爱情。 方未寒回过神来。 往日的回忆永远不能细想,细想之下,恨不得回到过去狠狠地扇自己一巴掌。 你说我当时赌什么气呢? 听婉婉的不好吗? 不过还好,自己醒悟得还不算太迟。 谢令婉最近对于自己的态度发生了些许转变。 方未寒知道,这是因为最近自己的所作所为十分符合谢令婉的预期。 她……或许是认为自己浪子回头了? 可惜啊,这次的事情。 方未寒知道,谢令婉的不辞而别更像是在表明一种态度。 他可太了解谢令婉了。 他甚至可以脑补出现在自家青梅竹马的想法。 我错了,她没有错,但是她很愧疚。 谢令婉的尊严让她不会去道歉,所以她选择了离开。 这就是她道歉的方式。 但是方未寒不能去送。 就算自己去了,她估计还是不会留下。 而且更重要的是,送了就代表他接受了谢令婉的道歉。 我接受个屁。 他很想告诉谢令婉,她完全不用为这件事情道歉,因为没有这个必要。 对于一个把他人的生命放在了自身利益之上的女孩来说。她做什么事情,她犯了什么错,方未寒都是可以原谅的。 他要将谢令婉这种错误的想法给拉回来。 那他就不能道歉,而是用别的方式向谢令婉证明。 证明自己已经变了。 “唉。” 方未寒叹了口气。 “我和谢令婉之间的事情,完完全全就是一笔无从说起的烂账。” “剪不断,理还乱。” “她是那么理性的一个人,非要跟我分出来一个对错。” “所以她走了。” “而我并不想跟她分对错,所以我不会去挽留她。” “我会用自己的行动真真切切地告诉她,我们之间无需分得这么清楚。” 陶允姜虽然没怎么听懂方未寒和谢令婉之间到底在打着什么哑谜,但是她还是很关心一件事情。 “那……你就这么让她一个人走了吗?” 陶允姜有些难受地说道。 一个为了方未寒付出了这么多的女孩独自远离,而方未寒在知道这一切的前提之下居然一点表示都没有。 就算他们两个之间能够互相明白对方的意思,但是陶允姜还是觉得有些不太好。 反正……反正她就是觉得,这样是不对的。 谢令婉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对待! 嗯,都是方未寒的错。 少女气鼓鼓地瞪着方未寒,看上去愠怒而委屈。 或许是得益于高强的共情能力,她都和谢令婉感同身受了。 方未寒:“……” 怎么讲了半天,这个小师傅就是油盐不进呢? “哎,我不都说了吗?我不能去。” 方未寒无奈地说道。 “我要是去了,也许她会留下来,也许她不会。可是就算她留下来了,这件事情还是没有说清楚。” “我们两个分开一段时间是最好的,因为这样我就能够向她证明自己以前的错误已然被改正。” “你以为我就舍得吗?这都几年了,我都没有离……” 方未寒突然就止住了话头。 草,一不小心说多了。 他刚才的某一瞬间真的忘了陶允姜的身份了。 这也是个大醋坛子。 “没有怎么?” 不知何时,少女已经将祈苍剑放到了桌子上。 此刻她正单手支撑着自己的脑袋柔顺的发丝歪歪斜斜地从脸侧垂落,而另一只手则轻轻敲打着祈苍剑的剑鞘。 “乖徒弟,你怎么不说了呀?” 她笑吟吟地说道。 “没什么。” 方未寒立刻站起身,直接头也不回地向后走去。 “小师傅,记得结账。” “说好你请的,可不要赖账啊!” 方未寒一溜烟地消失了。 “哼。” 陶允姜磨了磨牙。 …… …… 马车之内,谢令婉呆呆地看着窗外飞速向后倒退的暮春景色,心湖之中荡起些微的涟漪。 自己……已经多久没有出过远门了? 上一次出远门,还是七岁那年,自己跟着父母从陈郡进京,走的也是这条路线。 当时的自己坐在马车里,身旁是温柔笑着的娘亲,心中装着的满是对于未来的憧憬与好奇。 十二年过去了,自己依旧走在这条路上。 改了来时的方向,少了至爱的娘亲。 一切似乎都变了,一切似乎又都没有变。 谢令婉不想哭。 她的眼泪可是很珍贵的,刚才在朱雀门外已经是破例了,她可不能一而再再而三。 少女只是感觉内心有些微微的发赌。 就像是柳絮粘在头发上。 所以……我才那么讨厌柳絮。 谢令婉微不可察地撅了噘嘴巴。 不知道……这个时候,他在干什么呢? 不来送自己,不会是和别的女孩子腻歪在一起吧? 少女的眼神瞬间锐利了起来。 不过转眼之间,她又叹了口气。 算了,自己也管不着了,夫君长大了不让管了。 只要自己是正妻就行,剩下的夫君随意就好。 反正方未寒已经对自己做出承诺保证过这件事情了。 谢令婉很了解方未寒,正因如此,她才敢放心地离开长明。 如果有女孩子要威胁到她的地位的话,谢大小姐可是万万不可能会走的。 “嗯……兰陵萧氏的玄重卫可以作为很大的一个助力。” 少女在心中暗自盘算着。 “虽然萧槿未必会听自己的,但是她不可能不听方未寒的呀。” “看起来自己以后有什么用得到萧槿的地方,只需要告诉夫君一声就好了。” “那个陶允姜也不错……她爷爷……” 要是方未寒知道了谢令婉此刻内心的想法,肯定会哭笑不得地摇摇头。 这很符合谢令婉的作风,把能利用的一切资源都抓在手里为自己所用。 少女自己都还没过门呢,就开始打起方未寒的另外几个红颜知己的主意了。 就在谢令婉默默思量的时候,马车突然急促地停了。 “喂!老头,你不想活了?” 车夫高声骂道。 谢令婉腰间的挂饰微微闪烁着。 周围树林的沙沙声不绝于耳。 她朝着车窗外摆了摆手,示意稍安毋躁。 先看看情况再说。 “我找你这车里载着的姑娘有点事情。” 一个苍老而有力的声音响起。 少女微微皱眉。 这声音……有点耳熟啊。 很快她便想了起来。 这不是赵二爷的声音吗? 少女心头一跳,急急忙忙地推门下车。 “二爷?你怎么来了?” 果真是赵二爷! 谢令婉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向了他的身后。 见到没人后,少女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失望的眼神。 “我来给谢大小姐送点东西。” 赵二爷笑道。 “殿下特意嘱托我的。” “大小姐,他可是一出长明宫城就找到我了,” 谢令婉:“……” “有劳二爷了。” 她将自己语气中的那缕开心与甜蜜掩藏得很好。 “不麻烦不麻烦。” 赵二爷将一个空间灵戒交到了谢令婉的手上。 “东西也送到了,老赵我就先走一步,不耽搁大小姐行程了。” “二爷慢走!” 赵二爷的身影瞬间消失不见。 “继续走吧。” 谢令婉对着车夫吩咐道。 “遵命。” 车夫恭敬回应。 谢令婉走回了车上。手心中攥着那个戒指。 她深吸一口气,摊开了自己的手掌。 她认得这枚灵戒。 这是自己送给方未寒的一个小礼物。 空间灵戒是极其贵重的东西,甚至贵重到了广陵王府买一个都会肉疼的程度。 当时年幼的方未寒就没有这东西,所以谢令婉送了他一个。 没办法,谢大小姐最不缺的就是钱。 包养一个王爷什么的,轻轻松松。 那他……把这戒指送过来,是想要干什么呢? 少女闭上眼睛,感受了下灵戒内部的空间。 片刻之后,她从里面掏出了一个大白球。 谢令婉:“?” 她好看的眉毛皱了皱。 这个球……是什么? 她用手轻轻触碰了下这个球,再度闭上了眼睛。 道道流光飞入她的灵台。 谢令婉倏地睁开眼睛,呼吸骤然急促了几分,眸光颤动着。 这个球……里面说的都是真的吗? 夫君…… 她再度抓起空间灵戒,从里面又倒出来了一封信。 和一堆长明月季。 那个戒指里面就装着这三样东西。 她匆匆忙忙地展开信笺,只见上面简简单单写着几句话: “那个球里面写的都是真的,我已确认,可以放心。” “我会在长明等着你。” “江南湿热,记得少吃黄杏。” “月季我让老赵从王府摘的,路上玩。” 字迹很潦草,像是匆忙之间写就。 谢令婉将这几行潦草的小字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眼睛不知不觉地就红了。 “你什么情话都没有说,就这还想让我哭……” “哼,我才不能便宜你……” 她抽了抽鼻子,若无其事地擦了擦眼角的晶莹。 只是少女将手中的信纸抱得更紧了。 心头的那抹愁绪,不知何时早已消失不见。 …… …… 方未寒此刻正站在兰陵萧氏的府邸门口。 “阿嚏。” 他打了个喷嚏。 方未寒有些莫名其妙。 谁在想我呢这是? 他揉了揉鼻子。 “按道理说,这个时候婉婉应该收到我给她点的外卖了吧。” 方未寒自言自语道。 “唉,本来按道理说是不应该的。” 他叹了口气。 但是没办法,谁让这是他自己的未婚妻呢。 自己的未婚妻,当然要自己宠。 为了她,自己稍稍地违规一下,又有什么问题呢? 第193章 我刚去送你未婚妻了 兰陵萧氏的会客厅内,萧绩和方未寒面对面坐着,正在大眼瞪小眼。 方未寒已经来了这个地方很多次了。 他轻车熟路地摸起茶杯,为自己倒了杯茶,那样子就跟回了自己家一样,看得萧绩嘴角一抽。 “我说萧兄啊。” 方未寒慢条斯理地喝着茶。 “你大可不必这么看着我,搞得好像我怎么着你了一样。” 他对面的萧绩从方未寒进门开始便在用一种极其诡异的眼神看着他。 就好像他是什么外星人一样。 “我们不是友好的合作伙伴关系吗?” 方未寒笑呵呵的,看得萧绩很想一拳打在他脸上。 不过根据流言,这个王八蛋的修为很可能已经到了明武四转,自己是打不过的。 萧绩只好暗自忍下了这口气。 “广陵王殿下抬举我了。” 萧绩阴阳怪气地说道。 “我哪里能担得住殿下的合作对象。” “殿下斩杀王二公子的壮举岂是我等庸碌之徒能够高攀得起的吗?” 方未寒:“……” 这萧绩是怎么了,怎么一副我欠了他钱的样子? “萧兄啊,喝点茶降降火气。” 方未寒举了举手中的茶杯对他遥遥示意。 “你那杯要是不好喝的话,要不来喝喝我这杯?” 萧绩的额头跳出几道黑线。 这广陵王上次见我还是挺收敛的,现在得势了是真的不把我当我回事看了。 哦,可能更重要的是他背后有小槿在给他撑腰。 想到这里,萧绩更加郁闷了。 “哎呀,萧兄。” 方未寒的笑容十分热情。 “咱们以后没准还会多多合作呢,还望萧兄能拉我的时候拉我一把。” “小王可全指着萧兄的提携了!” 萧绩:“……” 要不是他涵养很好,现在他已经忍不住要骂人了。 还有没有王法了,还有没有天理了。 我堂堂兰陵萧氏的大少爷,在自己家里被人这么对待。 我…… 萧绩听不下去了。 再听一秒就会爆炸。 他索性闭上了眼睛,全然把方未寒当成了空气。 眼不见心不烦,我看不见方未寒,方未寒就看不见我。 方未寒见萧绩铁青个脸闭上眼睛,也是感觉有些无趣。 唉,萧绩还是太放不开了。 没王之由和沈元兴好玩。 方未寒喝了口茶水,心里却在暗自盘算着别的事情。 既然他已经和兰陵萧氏达成了战略合作伙伴关系,那么他就得发展下和萧绩的关系。 毕竟总不能靠着萧槿这一根线吊着呀。 怎么拉近呢? 看他这油盐不进的死样子,自己总不能一直昧着良心跪舔他吧? 方未寒灵机一动。 要不,下次去浣楼的时候喊上萧绩怎么样? 毫无疑问,去一次这种地方,肯定能够极大地拉近男人之间的感情。 这招妙啊! 正当方未寒开始认真论证这个方案的可行性的时候,门外响起了轻灵的脚步声。 萧槿噔噔噔地冲了进来,直接扑到了方未寒的怀里。 “我好想伱。” 萧槿带着些许哭腔,呜咽着说道。 正在闭目养神装死人的萧绩浑身一僵。 他睁开眼睛,下意识地就想要离开。 不过萧绩决定再等等,没准自己会错过什么重要的信息呢。 萧槿跟他说的扶风发生的事情现在还让萧绩内心十分受挫。 都不告诉我是吧?那本少爷自己听。 今天这电灯泡,我是当定了。 这般想着,他又坐了回去,继续闭目装死。 “我也想你。” 方未寒温柔地抚摸着怀中女孩的后背,他感觉心中柔软的部分被轻轻地戳了一下。 不管自己怎么变,不论自己遭遇了什么,萧槿见到自己的 萧槿是从灞桥几乎一刻不停地赶回来的。 这一路上她什么都没有想,只是在尽力催促着身下的马儿跑得更快点,跑得再快一点。 她知道,自己的方哥哥就在那里等着自己。 果然,当萧槿推开自家大门的时候,少女终于等到了上天给她的礼物。 她魂牵梦萦的意中人。 少女不会像是谢令婉一样对于方未寒的身份地位有所期待,她也不会如同陶允姜一般要求方未寒与她一样志向相仿。 萧槿爱着的永远都是那个她记忆中的方未寒。 那个将她亲手从深渊中拉出来的方哥哥。 萧槿从来都没有变,也永远都不会变。 “好了好了,起来了。” 方未寒拍拍她的肩膀,轻声哄着。 拥抱是一个很神奇的动作,有些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情感,往往通过一个简单的拥抱便能够轻松地传达。 这是人类集群行动的行为纽带,也是互相爱着的人们传递感情的桥梁。 方未寒能够感知到萧槿对于自己的眷恋。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这份眷恋的重量,似乎比他想象之中的要更加地沉重一些。 萧槿听了方未寒的话后,将自己的小脑袋又朝着他的怀抱深处拱了拱,一副不愿离开的模样。 见状,方未寒有些无奈地又补充了一句: “你哥还在一边看着呢。” 虽然他脸皮是很厚,但是那是在他一个人的时候。 自己受了什么委屈与异样的目光都没事,但是亲近的人可不能受一点委屈。 他得替萧槿考虑。 方未寒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喜欢在方巡面前和别人卿卿我我的。 那他觉得萧槿也不会喜欢这种感觉。 果然,萧槿听到他说的话之后擦了擦眼泪,最终依依不舍地从方未寒的怀抱中离开了。 “呜……大哥你怎么还不走?” 萧槿十分恼怒地看了眼自家的大哥,语气之中满是嫌弃。 毕竟都是因为大哥在这里,自己和方哥哥之间的亲密互动都被干扰到了。 现在搂搂抱抱都不是很方便,更别提更进一步的事情了。 哼。 萧绩嘴角抽动了一下。 现在看起来他不走也得走了。 萧绩有些苍凉地离开了这个房间。 他有一种感觉,假如方未寒真的成了自家的姑爷,那么他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可能要更低一层。 萧槿拿起方未寒的茶杯猛地喝了一大口。 “渴死我了。” 萧槿朝着方未寒抱怨道。 “那你刚才还不赶紧喝点水,光顾着抱我了是吧?” 方未寒没好气地戳了戳他光洁的额头。 他又为萧槿添了杯茶水。 少女俏皮地吐吐舌头,撒娇似地拉起了方未寒的手。 “喝水不解渴嘛……” 萧槿的身体不自觉地就又和方未寒贴到了一起。 少女发现自己在和方未寒独处一室的时候,她已经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 好想抱住他狠狠地欺负。 萧槿的内心中有些蠢蠢欲动。 “喝水不解渴?那你想喝啥?” 方未寒无奈地看着她。 他似乎明白这个臭妹妹想干什么了。 行,这样也好,比上次进步多了,至少不会不经过我同意就强行亲我。 方未寒内心竟然有些欣慰。 他主动将少女的娇躯揽在怀中,眼看着她的粉唇轻轻印在了自己的嘴上。 双唇相及的那一瞬间,种种感觉在萧槿的脑中轰然炸开,让她短暂地丧失了一段时间的思考能力。 方未寒的温度与气息霸道而强硬地占领了少女的所有感官,她的眼前一片迷蒙。 少女急促地喘着气,强行抑制着自己不去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 奇怪,明明我是睁着眼睛的,怎么看不见别的东西了呢。 就好像满眼都是方哥哥一样。 萧槿在心底有些晕乎乎地如此想到。 方未寒并不知道萧槿内心所想,但是他察觉到了一些别的事情。 比如说,这臭妹妹的身子突然变得好烫。 而且越来越烫。 她的脸颊也是嫣红无比,就像是熟透了的樱桃一般。 她究竟在想些什么东西。 方未寒有些哭笑不得。 就在少女几乎完全软倒在了他的怀中的时候,方未寒也终于松开了萧槿。 他怕再继续下去,这臭妹妹会把自己憋死。 “醒醒?” 方未寒在双目呆滞而失神的萧槿面前晃了晃手。 “小槿?你傻了?” 他捧着她的脸颊,有些好笑地问道。 萧槿的吐息温柔地拂过他的手腕,有些酥酥痒痒的。 “方哥哥……” 少女杏眸半闭着,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呢喃。 “你会娶我的,对吗?” 萧槿的声音很轻很轻,就像是少女虔诚的祈祷。 神明从来不会忽略祂最忠诚信徒的祈祷,而方未寒也不会搪塞萧槿的询问。 方未寒认真而郑重地回答了她, “一定会。” 萧槿痴痴地笑了出声。 “你大可以说不会的。” 少女伸出双手,勾住了他的后颈。 “反正我已经赖上你了,你甩不掉我的。” “以前不可能,以后你更别想。” 一抹温软湿热的感觉划过方未寒的耳垂,让他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嘴角一抽,有些无奈地拍了下萧槿的挺翘。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收回了自己的小舌头,又舔了舔自己的粉唇。 真的……味道好香。 少女有些迷醉地呼吸着,仔细品味着在自己的味蕾上徘徊着的…… 他的味道。 方未寒拍了拍萧槿的后背。 “好啦,腻歪也腻歪够了,从我身上下来吧。” 他在萧槿耳边呼出一口热气。 “哦。” 少女最后呼吸了一大口,而后委屈地从方未寒的怀里撤了出来。 方未寒拿过自己的杯子,在心中叹了口气。 怎么跟这些女孩子说话,总是说着说着就往奇怪的方向发展过去了。 这还是没有结婚的情况下,还有一层基础的道德底线束缚着。 这要是真的结了婚,那岂不是说着说着话就说到床上去了? 方未寒对于自己腰子的未来有些担忧。 不过按道理讲,婉婉和小槿都不怎么修炼身体,战斗力应该很差吧? 自己只需要喂饱允姜就行了。 他正如此想着,突然听到了自己识海之中云纾轻轻咳嗽了一声。 方未寒:“?” 他差点没吓得跳了起来。 “你你……你不是失去了读我心的能力吗?” 方未寒惊骇莫名地质问道。 “对啊?可是我刚才也没读你心呢。” 云纾很是无辜。 “我只是看到你笑得很是开心,所以咳嗽一声提醒你一下记得注意仪态。” “但是看你这个反应……所以你是刚才在想什么?” 云纾说着说着便变成了冷笑的样子。 方未寒:“……” 奶奶的,这云纾绝对是故意的。 什么提醒仪态,纯纯在扯淡。 她以前什么时候提醒过我要注意仪态,而且在萧槿面前注意仪态干什么? 这云纾不会真的还能读我心吧? 方未寒不由得开始担忧起来。 如果排除了云纾骗自己的这种可能性的话,那方未寒就没有什么怀疑的地方了。 可问题是他看不出来云纾说的是假话还是真话啊。 “放心好了,我真读不了你心。” 就在方未寒开始怀疑的时候,云纾又补充了这句话。 方未寒:“???” “你还说你读不了我心!” 他怒声说道。 云纾这下不干了。 开始嚷嚷着什么“你怎么凭空污人清白”一类的混账话。 就在方未寒和云纾在脑海之内吵吵的时候,萧槿却突然扯了扯他的袖子。 “方哥哥。” 她有些担忧地看着方未寒。 “你怎么皱眉了?是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吗?” “要不……跟我说说?没准我能帮上什么忙呢?” 方未寒连忙反应了过来。 估计是自己在识海之中吵架的时候没有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导致的。 “没事。刚才想到了方遵那个老家伙。” 方未寒一本正经地糊弄道。 “什么方遵!别把本座和他相提并论!他也配吗?” 云纾瞬间炸了。 “你不会是在说我老吧!” “方未寒!我生气了!我真的要生气了!我现在就在生气了!” 方未寒直接忽略掉了云纾的垃圾话。 “对了,你刚才干什么去了?怎么急匆匆的?” 他眼睁睁地看着萧槿从他手中夺走茶杯后,美美地喝了一口。 “我……” 萧槿一时语塞。 这要她怎么说。 看他这个样子,方未寒也能猜出来个大概。 不过他还是没有点破,而是做出了一种黯然神伤的样子。 “好吧,不说就不说,我也不是非得知道。” 方未寒唉声叹气的。 “我只是想要关心下小槿罢了,可谁知道小……” 萧槿跺跺脚,直接捂住了他的嘴。 “停停停,你不准说了!我告诉你便是。” 萧槿瞪着他,噘起了嘴巴。 少女感受到了比自己还要茶的存在。 “我刚才去送你亲爱的未婚妻去了。” 萧槿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下方未寒的胸膛。没好气地说道。 “哦不对,是前未婚妻。” 想到了陶允姜的称谓,少女连忙纠正了自己的错误。 方未寒:“……” 怎么都这么在意前不前的。 第194章 她真好看 “你怎么知道她要走的?” 方未寒摸摸萧槿的头发。 “我猜的呀。” 萧槿有些得意地娇哼一声。 “我好歹也是和谢令婉一起长大的,她的一些心情我还是能猜出来的。” “再说了,玄重卫也能调查出来她的行踪的。” 少女邀功完之后,又有些委屈地看了眼方未寒。 “方哥哥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自己的未婚妻自己不去送,还要让我去。” 萧槿埋怨道。 真是的,送谢令婉的时候自己的心情都快纠结死了。 “临渊阁门人都断绝了俗念,俗念最易滋生因果。像是口腹之欲这种,更是不可能出现。” “不不!我……我当然不知道!谁稀罕看你!” 方未寒吐槽道。 一想到这件事情,方未寒的内心不禁有些担忧。 然后就被周亮仪的态度给整不会了。 “去!干!活!” “汝南周氏那边……啧。” “现在跟我吃饭去。” 这导致他走出兰陵萧氏府邸的大门的时候都是扶着墙出来的。 这谢令婉的舅舅竟然对待自己的态度相当友善,友善到让方未寒都有点受宠若惊了。 方未寒面无表情地捂上了萧槿的嘴巴。 方未寒嚷嚷着。 方未寒转身走向了道观大门的方向。 这是恼羞成怒的云纾用大锤子砸到他脸上的声音。 王彦对于他的工作精神进行了高度评价,态度十分友善。 “我总感觉自己忘了什么事情,但是现在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萧槿又想象了一下谢令婉敢怒不敢言,咬着嘴唇浑身颤抖的样子,顿时感觉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 就在他们闲聊的工夫,方未寒已经走到了温折雪所在的小院子里。 谢令婉是不可能放着方哥哥在长明不管,自己跑到外地去的。 方未寒揉着自己的肚子,表情十分痛苦。 不出方未寒意料的是,他在吴兴沈氏和琅琊王氏那边都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别吵吵别吵吵!” 方未寒感叹之后,便去了剩下两家。 “你是在怀疑他们对我的态度是不是太好了些?” 云纾注意到了牌匾上的字。 “我是方未寒,我来找温御辰。” 云纾瞬间像是炸毛了一样跳了起来。 少女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 沈家对于他的到来也表现的态度很是积极。 你说这小孩想象力丰富是好事,但是怎么就没有用到正经地方了。 锤子的虚影在她的手中若隐若现的。 “哦,你说这个。” 方未寒一拍脑袋。 萧槿突然想起来了这件事情,有些疑惑地问道。 漫天的星辰法相于空中舒展,长剑悬浮在法相中央,如同星辰之海的定海神针。 云纾幽幽说道。 “算了,我今天也别歇着了。” “我这几天什么时候冲过了?我有那个时间吗?” “再说了,我冲没冲你难道不知道吗?” 云纾断言。 反而在他挣扎的过程中产生了更多的摩擦。 “哦,那拯救世界的 云纾飘过来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夸奖。 当时他听完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休息一天行不行?” 方未寒捂着脑袋,声音弱弱的。 云纾显然已经适应了这个称呼,现在已经能毫无尴尬地用来自称了。 “哎呀好了好了,我给你捶两下就好了。” “你笑什么?” 方未寒发出一连串怪笑。 云纾皱着眉头。 “很难说他接下来会不会再度倒戈。” “可是我怎么记得她似乎也挺喜欢吃的……” “毕竟,我这么多年过来已经习惯了。” 方未寒一脸淡定。 方未寒闻言瞅了她一眼,而后开始哈哈大笑起来。 云纾疑惑地询问道。 “我去和陶允姜吃饭去了。” 萧槿立刻贴了上去,将方未寒的胳膊抱进怀里夹住。 “我先去拜会一下吴兴沈氏和琅琊王氏。” “我没吃。” 他还不想暂时欠上世家的人情。 婉婉确实靠谱。 他冲着门口的小童点点头。 “再说了,又不是见不着了,以后令婉肯定还会回来的。” 云纾冷笑着反问。 云纾恶狠狠地说道。 方未寒当即否认。 云纾沉吟一声。 还好婉婉走了,要不然估计又得打起来。 算了,别玩火了还是。 “她不用我送。” “而且这周亮仪曾经看我很不爽。” 眼瞅着萧槿越说越委屈,方未寒急忙打断了她。 这样一来自己可便以光明正大嘲讽谢令婉。 琅琊王氏那边,虽然他没见到王之由,但是他见到了琅琊王氏的家主王彦。 方未寒卡住了。 方未寒一边和云纾在脑海之中吵吵着,一边向着广陵王府的方向走去。 谢令婉虽然离开了长明,但是陶允姜可是还在呢呀。 “怎么奇怪了?” “嘭!” 方未寒对于云纾的语气表示完全不能理解。 “承平公主,方棠。” 方未寒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自己眼前正在傻笑的这个女孩。 她啊呜一口咬在了他的手心。 要是方未寒当时能够和自己一块去就好了。 云纾给他解释了一下。 他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 他看到了一副宛如画卷一般惊艳的场景。 然后就晕过去了。 “我要是挂了,你那什么计划也就完蛋了。这么搞下去,到时候咱俩比比谁先死是吧?” “这种情况,如果不是有人屏蔽了天机因果的话。” 他气急败坏地说道。 “令婉姐姐,路途遥远,可千万注意休息,别再伤了身体,那就得不偿失了。” “嗯……说起来,你确实应该谢谢她。” “温折雪……” “奇怪……” “走,跟我吃饭去!” 吴兴沈氏的家主,恐怕也是当世最好的铸剑师。 “我其实也没有多想让方哥哥陪我吃这一顿饭,我知道你应该是很忙的。” “这玩意居然还存在呢?” “让我好好想想。” 影子都想要离开我们的身体,但是没有人同意。 “这才对嘛!” 云纾瞪着他。 “还有汝南周氏呢?” 方未寒的笑容凝滞住了。 云纾的身影突然闪现在他的身前。 要不她估计又得炸毛。 方未寒暗自松了口气。 “你说什么屁话呢!” “这圣器的位置不如让我也来当当吧,反正我也总是忘东西。” “别说了,你再说我要吐了。” 这是在吃自助餐吗? 这破书适应得怎么这么快,这不要脸的程度,真是越来越像我了。 算了,本王不跟这破书一般见识。 云纾恼怒地看着他。 “你忘啦?我们刚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皇位继承人!可她现在还埋在五百年前的历史长河之中呢!” 方未寒:“?” 黄昏的落日在他的身后拉出了长长的影子。 “我吃了啊,现在都快撑死了。” “殿下快请进,温御辰就在里面!” “那一定是她的鸟!” 方未寒皱眉问道。 真是服了,萧槿这臭妹妹哪来的这么强的醋味。 “不是这个。” 再之后就是自己遭遇刺杀,然后自残,然后…… 方未寒从空间灵戒之中拎出来了一盒点心。 毫无疑问,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得到一把神兵利器。 方未寒一笔带过了这件事情。 纷乱的想法在方未寒的脑海中乱作一团。 “不是,云纾啊。” 方未寒哭笑不得。 方未寒想起来了那天突然前来刺杀自己的人,顿时什么休息的心思都没了。 方未寒有些犹豫。 而吴兴沈氏这边,他见到了沈城墉和沈元兴。 她应该屈辱又不甘吧。 沈城墉甚至提出要为方未寒打造一把佩剑来表示诚意。 当时是个什么情况来着? 方未寒诧异地问道。 云纾爽快地答应了。 这现在还没确立关系呢就这个样子,以后结婚了可该怎么办? 希望婉婉能磨一磨她的性子吧。 云纾看上去有些惊疑不定。 她眨了眨眼睛,似乎觉得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萧槿的嘴角挂着腻死人不偿命的甜甜笑容。 所以这破书刚才只是可以找茬对吧? 方未寒感觉自己被pua了。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 虽然内心很欣慰,但是这并不影响方未寒叫苦不迭。 嗯,不对啊? 我最开始不就是想去休息的吗? 吴兴沈氏的府邸和广陵王府离得很近,方未寒干脆决定走回去算了。 方未寒还记得这是跟自己说的话。 云纾摇摇头。 方未寒想了想之后直接放弃了继续抽出的动作。 这时候谢令婉应该是什么样子呢? 他下了结论,干脆而利落,其中又包含着壮士断腕一般的无奈与悲凉。 还没等方未寒发表意见呢,萧槿像是触发了什么关键词一样,一整串的茶味经典语录就从她的嘴里说了出来。 云纾叹了口气,用一种看垃圾的眼神看着他。 “汝南周氏的家主是婉婉的舅舅,他很可能是因为这个关系才帮我的。” 方未寒说道。 他踌躇了半天之后,还是决定去看看。 方未寒被萧槿硬逼着又吃了不少东西。 “你不要忘了,虽然从牢里放出来了,但是这件事情只能算是完成了一个短期目标而已。” 他试图将自己的手从兔子里抽出来,但是发现抽不动。 他诚惶诚恐地和周亮仪确立了发展合作伙伴关系。 怎么挨了一锤子,事情又回到了原点,还得低声下气地去求这破书? 娇小少女轻轻招手,漫天星尘汇聚在她手中,渐渐凝聚成了一柄大锤子。 云纾扶着额头,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特么的,破书,你给点力行不行啊?” “方哥哥不能再陪我吃一次吗?” 似乎是他将要去破开那什么关山藩屏阵的时候,云纾突然给自己拉了回来。 “有可能是她,也有可能是她的鸟。” 对啊,我怎么把姜姜给忘了。 萧槿:“?” 方未寒曾经已经下定决心要帮她扭转错误的价值观,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实施,这小丫头就走了。 “好奇怪啊,她很喜欢吃点心吗?” “敲完之后我们好去办大事啊!” 就像是平常谢令婉经常应对自己的那种表情一般。 “温折雪在这里面。” “那就只能是观星者盲的问题了,也就是说跟你有关。” “如果你实在是抽不出来这点时间的话,那小槿自己一个人也是可以的。” “呵呵……” 她到底是什么人呢?为什么会查不到。 “吃。” 方未寒笑道。 “五百年前它就一直在这个位置了,没想到今天也没换掉这块匾。” “嗯……” “你得把她拉回来!” 方未寒觉得婉婉应当是不会给自己留下一个定时炸弹的。 “少冲点吧我亲爱的广陵王殿下,你看你这记忆力都衰退到哪了?” “来,乖。让妈敲两下。” 在这个人的身份没有搞明白之前,自己恐怕睡觉都得做噩梦。 “笨蛋!记事情只记一半是吧?” 方未寒小声嘟囔了一句。 “白云观?” “放过我吧,生产队与驴的事情你听说过吗?” “你敢!” “是啊。” 因为同意的人都死了。 云纾点点头。 还好这里面的时间是静止的,点心放几天都不会坏。 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自己已经来到了一处熟悉的地方。 他生怕萧槿一个没忍住又给他扑倒了。 “当然没有!拯救世界吗?这我怎么可能忘!” 但是被方未寒连消带打地婉拒了。 她幸灾乐祸地看了他一眼。 “那伱从长明南宫出来之后,你去干什么了呢?” “你还有个长期目标呢。你忘了吗?” “这不奇怪吧。” 什么情况?她这是又想到什么东西了? “行。” “你停下来干什么?” 现在只能相信婉婉了。 萧槿想象中的自己正挽着方未寒的胳膊,露出一个温婉清浅的笑容。 “你不是记录过去的圣器吗?你还能忘记过去发生的事情?” 他勃然大怒。 他先去了汝南周氏。 “为啥?” 少女心头翻涌的喜悦稍稍地冷却了一些,不过很快她便放下了心来, 没事,姜姜那么笨,稍稍骗一下就好啦! 白衣素锦的少女一手搭于剑柄,一手结印横于胸前,眼眸轻闭,发丝微扬,似是九天神女。 萧槿对这一点倒是深以为然。 “普通门人尚且如此,就更别提御辰了。” “哎呦姑奶奶,你还说我冲多了,明明你这记忆力也没好到哪去。” “嗯,也对。” “我当然知道。” 至于王之由,估计又是跑到什么地方玩去了。 忙晕了,竟然把这个事情给忘了。 也不知道她娘亲那边的事情解决得怎么样了。 方未寒不想把这件事情的真相告诉萧槿。 云纾提醒。 好家伙,这是喝了多少茶。 在方未寒从吴兴沈氏府邸大门出来的时候,云纾念叨了一句。 所以一整个下午,他都在干这件事情。 “我才刚刚从牢里放出来,难道我就不能休息一会儿吗?消消食呀!” 内心有些诡异的欣慰是怎么回事。 “那个什么公主叫什么来着?” 萧槿相信她肯定在长明城内留下了足够多的后手,更相信她在不久之后的将来也会回来。 她真好看。 “这柄剑……” 云纾凝重的声音将方未寒从呆滞中拉了出来。 第195章 神剑明霄 “这柄剑咋了?” 方未寒的目光随着云纾的声音,也落在了温折雪身前漂浮的那把长剑上。 由于他现在离那把剑的距离很远的原因,方未寒并不能看清楚这把剑的细节。 他只能看出来这把剑绝对不是凡品。 就那个华美而不失简约的风格,就不是一般的长剑能够比拟的。 “品级极高。” 云纾下了结论。 “极高是多高啊?” 方未寒不满地嚷嚷着。 “这你要我怎么说?从古至今,就没有一个合适的公认度量制度来衡量器具的品阶高低的。” 开玩笑,本王社交属性点满。 那光芒是从方未寒的手中迸发出来的。 温折雪看起来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方未寒也不想去打扰她,所以干脆在一旁坐了下来。 “呵……那地方要是有了就见鬼了。” 看他的动作,就像是放茶杯一样随意。 温折雪犹豫了片刻之后,轻轻招了招手。 “哦哦哦。” 方未寒摆了摆手。 “和你比起来怎么样?” “玄曜?应天坛上供着的那一把重剑?” 云纾像是领导一样大致点评了一番后又补充了一句。 可惜,温折雪不是领导,也不是女朋友。 方未寒努力地装作没有听到。 “我觉得按照允姜这个修行速度,她估计就是下一个顾苍峦了。” 方未寒给了一个能够类比的评价。 “这个锅你要是硬说的话,应该归到秦始皇头上。问问他为什么下超凡禁令,以及统一度量衡的时候怎么没有给这玩意也统一了。” 方未寒笑着摇了摇头。 “剑势高扬,气若长虹。祈天下之命,救苍生于水火。” “祈苍排 云纾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略次于祈苍的水平吧。” 她将长剑横握,递给了方未寒。 这还拿不下你? “所以烛夜排 这让方未寒打好的腹稿直接全部失去了作用。 云纾回忆了片刻后说道。 这剑随我。 方未寒拍了拍手中的流明。 一剑涤荡千秋雪,独身扫平万里寇。这句诗就是说他的。 “未必不可能。” 方未寒直接忽略了云纾的话。 “方乾义找到之后,把这剑赐给了兰陵萧氏的萧恭,后来便干脆做了兰陵萧氏的家传神剑。” “不会吧?” 就像是那种玻璃大炮。 “没什么。” “温御辰,这是什么情况?” “能够力压玄曜登顶榜首的剑?激光剑啊?” 这种沉默而心照不宣的交流沟通方式他可太喜欢了。 “诶对了,你……” 这下这点心恐怕是想不收都不行了。 它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很躁动,时不时地发出一声低沉的剑鸣声,像是不服气的样子。 “温折雪那边好了。” “不公认的倒是有很多,但互相之间矛盾者甚多,说了也没什么意义。” “所以这把剑是啥玩意?” 方未寒如获至宝,赶紧接了过来。 方未寒急忙示意她安静。 “算了,反正也没什么用,我也用不来那玩意。” “温御辰,好久不见。” “我听说这是那把曾经位列天下名剑谱榜首的明霄剑?” 同时他不动声色地将手中的点心盒子放到了桌子上。 方未寒理所当然地说道。 方未寒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哪个男人会对兵器不感兴趣呢? “ “那烛夜呢?就是萧槿的那一把剑?” “喏。在那飘着呢。” “烛夜?萧槿还会用剑?哦,我翻翻你的记忆哈……” 方未寒真的绷不住了。 方未寒:“……” 云纾闭上了眼睛。 “货真价实的明霄剑。” “这本剑谱的编写者犯了一个滔天大罪,直接让这本剑谱从历史之中消失了。” 他清澈而坚定的目光之中似乎没有一丝杂质。 “哼。” “榜首?” 云纾翻了个白眼,看上去有些娇俏。 他会意地没有再去提那点心。 云纾仍带着嗔怒的眸光扫视过去,发现满天的星光不知何时已然消散,神仙般的少女也轻轻落在了地面上。 云纾连犹豫都没有犹豫一下就回答: 方未寒:“?” “嗯?你的神念怎么这么平静?怎么跟死了一样?” 云纾感受了一下。 “你说名剑谱?那玩意准吗?” “不过也很好了,可以称得上当世神兵。也许在名剑谱上可以排一个五六十名的样子?” 唉,送礼也是一门艺术。 方未寒对着胖鸟拱手。 他好奇问道。 方未寒立刻上去打招呼。 “这把剑……大概就是和陶允姜的祈苍那把一样的水平吧。” 云纾笑了一声。 更准确一点来说,应当是从他手中的明霄剑上迸发出来的。 “哼,一万把激光剑也比不上这把剑。” 圣器小姐冷着脸,身形化为星尘消散。 “好家伙,这把剑居然在她手里?” 云纾朝着前方努了努嘴。 “你加油吧,把这女人泡到手,你就能吃上一大口软饭了。” “你这黄书!脑子里都是些男欢女爱的龌龊东西。” “这个简单,找个参照物不得了?” 在院子中心悬浮着的长剑自动飘了过来,飞到了少女白皙的掌中。 他一脸懵逼。 他恍然大悟。 它自来熟地打开点心盒的盖子,叼了块点心后便飞到一边大快朵颐去了。 “难不成你不喜欢温折雪这一款的?” 他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急忙开始转移话题。 他立刻义正辞严地指责。 方未寒的语气不卑不亢,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与感激,任谁听了都会如沐春风。 云纾瞬间大怒,掏出来锤子就要和方未寒拼命。 “不会是在昭示我时日无多了吧?” 云纾呵呵冷笑。 这破书究竟在说什么鬼东西。 很久之后,剑上的光芒才渐渐消散。 正好云纾说的这些什么剑的他很感兴趣。 正因如此,方未寒用流明才这么顺手。 “这把剑在我有印象的时候,正掌握在剑圣顾苍峦的手中,他是天命消退之前的最后一个明武八转强者。” 她揉了揉额角,似是有些头痛。 “嗷!” 云纾撇撇嘴。 “同时这把剑中灌注了绝强的太阴星辰之力,本身就能作为一个人类沟通星空的媒介,可以大幅增强星力的调动能力。” 方未寒饶有兴趣地问道。 这确实是一个……滔天大罪。 云纾在他的脑海中怒道。 “祈苍排 “剑圣也没有在未满二十的时候就破境五转,你那小相好却可以,这就很说明问题了。她身上的气运不比你低到哪里去。” 方未寒看了看手中的长剑,又看了看眼前默然无语的温折雪,小心翼翼地说道。 他在内心得意洋洋。 “嘘嘘嘘。” 云纾冷笑一声。 方未寒本来以为祈苍应该很有来头,没想到居然这么有来头。 “哎对了,那我这把剑是什么水平的?” “不可能吧?这玩意竟然会跟祈苍一个水平?就这也能当做镇国神器?” “也多谢凤凰神尊替我解围。” 我草。 “找到了!是她刚开始不小心划伤你的那把剑是吧?” 某本书还在十分没有眼力见地继续碎碎念。 “不出意外的话,这温折雪就是下一届临渊阁主了。” 方未寒;“?” 方未寒这下瞬间明白了。 这是方未寒最为好奇的一个地方。 她拿出方未寒送给她的石板,在上面用清隽的笔锋写道: “哦对了,还有大周的镇国神器玄曜,差不多也在这个水平。” 胖鸟扇了扇翅膀,人性化地点了点头,似乎被吹捧得很是满意。 “多谢!” 温折雪轻轻颔首,正待开口,一只蓝白色的胖鸟就跳到了桌子上。 “他没把玄曜排到榜首。” 没有什么能让我破防! “它采用天山铁心打造而成,几乎没有任何一种材质能够对它造成损伤。” “今日太极殿上,多谢温御辰施以援手。” 云纾也感受了下。 方未寒:“……” “呃……” 温折雪在内心幽幽地叹了口气。 这把剑更像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方未寒打着哈哈。 “你说的这本名剑谱……为什么我根本没听说过?擎火书院的甲库之中似乎都没有啊?” 温折雪:“……” “玄曜都不是榜首?那榜首是啥玩意?” 云纾先咽下了这口气。 云纾没好气地说道。 “这把剑是当初方乾义在一处先秦地宫里找到的。” 她只是瞥了一眼那点心盒子之后便收回了视线,就仿佛默认它不存在一样。 “没想到……明霄现在竟然在临渊御辰的手中。” 她戳了戳方未寒。 “这把剑这么牛逼?” “殿下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回头再用大锤子砸死你。 “我猜这凤凰应该是母的,你得夸它!” “你这样都拉低了我的格调了。” 方未寒还留了个心眼。 云纾拍拍手,睁开眼睛的少女表情很是惊讶。 “你用词能不能高雅一点!你这样都拉低了我的格调了。” 他为了预防这温折雪读自己的心,甚至做到了心无杂念。 长剑欣喜地跃动着,就像是见到了什么熟悉的人一样。 云纾的话音在一阵强光闪烁之后戛然而止。 “这把剑就是这么来的,据传为名匠欧冶子铸成的龙泉诸剑之中杀气最重的一把,所以被他藏了起来。” 他活了五百多年,一直从武皇帝时期活到了周宣帝时期才死,可谓是一代传奇。 “不应该啊……往日里你看到美女不应该兴奋地摇尾巴吗?怎么今天毫无波澜了?” 剑圣顾苍峦,这哥们的大名自己可是如雷贯耳。 “毕竟当时义军的财政状况捉襟见肘,他总是会干一些缺德的事情来筹集军费。像是盗墓什么的……” 他拿着剑闭上眼睛,细细感受了片刻。 方未寒:“……” “那自然是远远不如的,无论那个破品阶评价怎么变,本座肯定是毫无疑问的当世 “这把剑叫明霄,一般是临渊阁主的佩剑。” “对了,温御辰。我能看一下你的那把剑吗?” 方未寒感叹道。 少女那极少出现情绪波动的脸上浮现一抹无奈。 剑长三尺七,剑柄似有星尘凝聚,剑身上星力光辉涌动,脊锋衔接浑然若天成,剑鞘贴合严丝无缝,似是同材质制成。 方未寒大感疑惑。 “那些编写剑谱的人都没有办法做到遍览世上所有名剑,又怎么能保证他们编写出来的榜单就是准的呢?” 灵台清明,抱元守一。五蕴皆空,六亲不认。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这听起来很像是自己那个神奇的老祖宗会做出来的事情。 这胖鸟是想干什么? “笨蛋!这只胖鸟可是凤凰!那种傲娇得不行的臭鸟!” 它朝着方未寒这边跳了下,张张翅膀,看上去有点不高兴。 某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领导说,哎呀小方啊,都不是什么外人,这礼物你还是拿回去吧。 “啥?” 他难以置信地惊声道。 “你说什么?你这小黄人!” 他掂了掂腰间的流明。 送的礼物要是领导不收怎么办呢?送的礼物要是不符合女朋友心意怎么办呢? 方未寒想起了另一把剑。 “嗯……当年方乾义曾经找人出过一本官方的名剑谱。” 云纾也深表认同。 “无论御辰付出了多少,只要我从中获得了利益,那温御辰就是我的恩人了。” 他干巴巴地笑了笑。 “当然不准。” 温折雪发现他的脸皮轻轻抽搐,似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于是在石板上写了这么一行字。 方未寒这时候就会笑呵呵接一句: “领导,既然都不是外人,这礼物您可更得收下了。您要是不收,那显得多见外啊。” 云纾再度说了一个排名。 方未寒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一切都变得合理了起来。 “这你就不懂了吧?玄曜的品阶虽然不算太高,但是它里面可是凝聚着大周的国运的。它本身就是大周国运的枢纽,也是长明城乾天通明阵的阵眼。” “那怎么能行呢?” 方未寒:“……” 方未寒这下来了兴趣。 “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传到了你这小相好的手中。” “嗷。” “举手之劳罢了,无须感谢。” 温折雪却没有笑。 少女淡薄如青山绿水的眸子静静地看着方未寒。 尽管她还是没什么表情,但是方未寒总感觉她的目光有哪里不一样了。 第196章 方未寒的命星 “云纾?” 方未寒只认识两个临渊阁的门人,云纾和温折雪。 现在这俩人一个在他的身前坐着,一个在他的脑子里待着。 但是都不说话。 方未寒很罕见地有些慌了。 “云纾,你说话啊?” 他在识海之中嚷嚷了起来。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我是不是快挂了?” “云纾?云纾?” “云纾云纾云纾……” 云纾被他吵得心烦意乱,忍无可忍地怒了。 “不是什么大问题!别吵吵!我在算她的命星!” “动动你的脑想想,象征着宇宙星辰权柄的明霄剑亮起,怎么看也不可能是一件坏事啊?” 方未寒听见云纾这么说,瞬间松了口气。 云纾不可能会骗自己,她说没有事情,那多半是真的没有事情。 不过她刚说什么玩意? 算温折雪的命星? 方未寒正待追问,一只骨肉匀称细腻白皙,像是精雕细琢的玉塑一般的手推着一个石板到了方未寒的眼前。 “明霄剑只会对于星力亲和程度极高的人亮起。” 少女在上面写道。 “广陵王殿下,可否让折雪窥探一番你的命星?” 温折雪想了想,觉得自己这个莫名其妙的请求确实是唐突了些。 于是她又补充了一句。 “就当是折雪欠下一个人情如何?” 方未寒看着温折雪那双带着一丝请求之意的眸子,有些犹豫。 “云纾?命星这种东西是可以对别人公开的吧?” 他在脑海里急忙问道。 “当然可以。” “每个人……哦不对,是每个镜天都可以看到别人的命星,只是要看他们愿不愿意去看了,这玩意想瞒住有心人基本是不可能的。” 云纾随口说着,像是注意力根本没有在这件事情上面。 “伱也不用太过于担心这东西。毕竟镜天在得知了一件事情之后,为了避免因果纠缠而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基本上不会去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 “这就是天仪能够成为临渊阁的圣器之一的原因了。” “它可以自由通知所有镜天路途的人,并不受因果的反噬。” “所以让她看就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又不会少块肉。” “其实她大可以不经过你的同意就直接进行术算的,但是她还是征求了一下你的同意。” “她真的……我哭死。这么好的姑娘,我命令你务必给我拿下。” 云纾振奋人心地鼓励着。 方未寒:“……” “当然可以。” 方未寒笑道。 “我也不懂镜天的修炼法,御辰请便。” 测一测你的专属命星是什么? 方未寒记得上辈子有很多这种营销号的弹窗。 其中专属命星的位置可以换成任意东西。 测测你的mbti是什么,测测你的幸运月份是什么,测测你的专属朵是什么…… 测测你的。 每当方未寒做完了那冗长的题目之后,它就会弹出一个窗口。 上边写着付费多少多少元才能查看你的专属报告。 我真是测测你的码了。 要付费你早说啊? 这些无良商家属于是把沉默成本和营销策略玩明白了。 方未寒叹了口气。 温折雪会怎么测呢? 少女的眼眸之中闪过丝丝缕缕的银色光芒,如同宇宙深处飘荡的黯淡星辉。 方未寒感觉自己的全身上下,从身体到灵魂都产生了一种被窥探的感觉。 这让他极度不舒服,如坐针毡。 就像是在你出门的期间,妈妈未经同意便打扫了你的房间一样。 小玩具、学习资料以及发霉的纸团…… 方未寒的内心惦记着这些东西,只想赶紧让这种感觉消失。 这种感觉来的也快,去的也快,只是短短几秒钟的工夫,温折雪眼眸之中的银色光芒便已经消失不见。 方未寒半是好奇半是期待地看向了温折雪。 我的命星究竟是什么呢? 我穿越都穿越了,还能引动明霄剑共鸣,这命星应该不可能是什么不知名的野鸡星星吧? 怎么不得是一个破军贪狼之类的? 方未寒觉得只有这种杀气腾腾的星星才能配得上自己的身份。 但是他发现温折雪的表情很是奇怪。 少女只是从一个沉默,陷入了另一个更大的沉默之中。 她的眉尖微微蹙起,那绝美的面庞上似是有一些很淡很淡的…… 不解? 方未寒看了半天,经过反复对比之后才终于得出了结论。 没错,就是不解。 哎不是,姐姐你不解啥呢? “别想了,就算她知道了你的命星也不能告诉你。” 云纾撇撇嘴。 “天道规则在这摆着呢,自己的命星除非自己从蛛丝马迹之中推算出来,否则一旦经由他人之口说出来,你都听不见。” “也不是听不见吧,是听见了一个单词马上就会忘那种。” “就比如说那个喷一下就会失忆的失忆喷雾。” “这是什么?失忆喷雾?喷一下。这是什么?失忆喷雾?喷一下。这是什么……” “大音希声,命运的沉重我们每个人都无力承受,就是这个意思。” 方未寒:“……” 云纾这一堆解释,真是深入浅出,引经据典,古代与现代相结合,相信给秦始皇和路明非说,他们都能听得懂。 “那所以呢?她这个表情是啥意思?” 方未寒有些无语地问道。 “我只在婉婉玩月季的时候见过这种表情。” “不知道啊。” 云纾理直气壮地说。 “我是一本历史书,又不是心理书。” “你不会读心?” “可以是可以,但是会被发现。” 云纾摊了摊手。 “这可是五转的临渊御辰,你自己才四转,我也只能发挥出四转的力量。” “读心,得经过她的同意。” 方未寒:“……” 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直接清除了脑海之中的杂念。 “哎呀她没读你的心,你放一百个心好了。” 云纾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她要是发动能力了,本座还能不知道吗?到时候我会提醒你的啦。” “那就好。” 方未寒舒了口气。 “所以她的命星是什么?” “……” 云纾变成了小哑巴,不说话了。 “你不会……没算出来吧?” 方未寒试探性地说道。 “怎么可能!” 云纾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儿一样跳了起来。 “本座算无遗策,连通天的因果都能算出来,更别提这种算命星的基础活了。” “那所以她的命星是什么?” “……” 方未寒:“?” “什么玩意?你刚说话了吗?” 他大惊失色。 “这不会就是你说的那种什么大音希声吧?” “啧,你好烦啊。” 云纾自暴自弃似地跺了跺脚。 “好了好了,我承认,我的术算可能出了那么一点点的问题……有可能是这个温折雪身上带了什么屏蔽天机的法器。” “我算出来了一个十分荒谬的答案,显然是被她干扰到了。” 方未寒惊奇问道: “你算出来啥了?” “太阴星。” 云纾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不过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因为太阴太阳两颗星从来都不会认主。” “你可能对于这个没什么概念,我算出来这个,就相当于你一加一等于三了一样。” 云纾信誓旦旦地挥了挥拳头。 “可恶啊!别让本座知道这温折雪究竟是使了什么小把戏才产生的这种谬误,难不成她身上的那玩意竟然还能比我的品格还高吗?” “不应该啊……我都是圣器了,还能有比我位阶高的东西?” “难不成是轩辕剑那种玩意?” 云纾在方未寒的识海里碎碎念着。 方未寒听得头都大了。 温折雪算了下自己的命星,似乎陷入了什么难以理解的困惑之中。 云纾算了下温折雪的命星,结果得出了一个扯淡的结论。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方未寒现在十分怀疑镜天这个路径的靠谱性了。 “折雪可不可以触碰一下殿下的身体?” 温折雪带着那种困惑的表情,又拽过石板写了句话。 “殿下抱歉,折雪才疏学浅,刚才并没有算出殿下的命星。” 方未寒:“……” 好吧,现在他感觉更不靠谱了。 “云……” “答应她!” 云纾立刻大声喊道。 这个声音就像是在方未寒的耳边响起的,差点没给他震得两眼一黑晕过去。 “根据牛顿 “这次她来什么护身法器都不好使了!我说的!” “要是这次我还能算错,本座就不在圣器圈子混了。” 云纾开始赌咒发誓了。 这样子像极了方未寒年少时和别人打赌的样子。 “行行行。” 方未寒只得答应下来。 不过表面上他还是保持着大方而得体的微笑。 “无妨,温御辰请。” 他伸出自己的一条胳膊,放在了桌子上。 少女的两根纤白的手指轻轻地落在了他的脉搏的位置。 这次方未寒什么都没感觉到。 他唯一的感觉就是这温折雪的手指好凉啊。 这个温度是他接触过的所有女孩子中最低的。 允姜是明武修士,她的体温往往是最高的。 婉婉修炼的是水五行,再加上她的身体素质很差,她的体温就比较低了。 至于小槿则介于她们两个中间。 当然,这是她们在平常状况的体温。 进行一些特殊活动的时候,体温有所升高也是在所难免的。 不过像是温折雪这种就有点夸张了。 难不成这姐姐真的是高山寒雪做成的吗? 夏天抱起来一定很舒服。 方未寒的思维不自觉地就飘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 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温折雪终于收回了自己的手指。 沉默,依旧是沉默。 温折雪的粉唇微微抿起,眉头依然没有松开,不仅困惑没有解决,她似乎还陷入了更加难以理解的事情当中。 有了之前两次的事情作为铺垫,方未寒对于她现在的这般反应反而倒是没有了多大的惊讶。 哥们的命星究竟是什么?能让温折雪跟见鬼了一样。 还能是什么星之卡比不成? “云纾?” 他在脑海中问道。 “温折雪似乎还是少都没算出来,你那边怎么样了?” “……” 方未寒:“……” 识海之中是死了人一样的寂静。 “你不会……还是什么东西都没有算出来吧?” 方未寒的声音小心翼翼的。 “……” “云纾?” “别叫我云纾。” 圣器小姐的声音听上去很是落寞。 “我是废书,我抑郁了。” 方未寒:“……” “怎么可能呢?” 云纾的声音之中满是愁苦。 “我尝试了十三种完全不同的因果链接,可它们最后全都指向了太阴星。” “这温折雪究竟用了什么手段?” “我不当这圣器了,这圣器的名头给她算了。” 她好像快自闭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啊。” “她的命星就是太阴呢?” 方未寒提出了一个似乎很合理的猜想。 “一加一在什么情况下会等于三呢?” 云纾悲伤无比。 “答:在算错的时候。” “呜呜,我果然是废书……” 方未寒:“……” “为什么太阴太阳不能作为人的命星呢?” 他有些疑惑。 “他们也是十四主星啊?凭什么别的星星都可以,他们就不行?” “唉。” 云纾叹了口气。 “太阴太阳象征阴阳二气,而阴阳中可以演化万物。它们的星轨影响着所有的星星。” “就连紫薇北极也在它们的影响之下。” “它们的地位这么高,根本不屑于向人间下放星力投影。” “这是常识。” “我脑子里有六千四百二十二年的历史,却没有一位太阴或是太阳星君出现。” 方未寒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云纾都躲到自己的识海角落里画圈圈去了,那他还能说什么。 “广陵王殿下。” 温折雪写到这里,她的笔迹顿了顿。 “殿下可愿加入临渊阁?” 方未寒:“???” 他看着这句短短的话,整个人都懵逼了。 不是吧? 我的命星到底是什么?竟然都能让御辰主动向我抛出橄榄枝? 我成香饽饽了? “云纾?” “我劝你不要答应。” 云纾在识海的角落里抬起头,幽幽说道。 “如今的临渊阁和我们的立场是冲突的,你还记得吗?” “他们连这个世界的存亡都不关心,更不会关心你的死活。” “甚至有可能会顺手杀了你。” 第197章 师姐 云纾的话语如同当头泼上了一瓢冷水,直接让方未寒的思维瞬间冷却了下来。 “你的意思是说……假如温折雪知道了你在我的脑子里,她是不是有可能会直接杀了我?” 方未寒在识海之中低声问道。 如果按照云纾所讲的,临渊阁门人在处理问题的时候都是极端追求最高效而长远的解决方法的前提下,那么温折雪似乎却是可能会直接杀了自己。 尽管方未寒不太能够将温折雪归类到一般的临渊阁门人当中。 也许她会,也许她不会。 知人知面不知心,在过去的日子里,因为这个原因,方未寒已经吃过好几次亏了。 他不敢赌。 “杀了你?这个可能性有,但是很小。” 云纾沉吟片刻。 “温折雪在太极殿上救了伱,你知道为什么吗?” “你该不会是认为她是出于你们两个之间那薄得跟一张纸一样微不足道的交情吧?” 方未寒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你是说……” “没错!肯定是你身上牵扯的因果太过于重大了。” 云纾肯定了他的猜想。 “天仪已经对于世界将要发生的事情进行了精准的预言,临渊阁门人的所有行动都是用天仪的预言作为模范。他们的一切举动,都是为了保持世界的平稳划向他们预期的那个结果。” “你不能死……或者换言之,你死了之后,这个世界的运行轨迹将会划向一个临渊阁不能掌握的未来。” “你现在就像是萨拉热窝的斐迪南,你绝对不能死,至少在临渊阁看来是这样的。” 方未寒默然了片刻。 “抱歉,温御辰。” 他双手抱拳,带着一丝歉意。 “御辰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对于天山临渊阁亦是心有向往,但我在长明尚有牵挂,实在是割舍不了。” 温折雪眨了眨眼睛,似乎对于他的举动丝毫没有意外。 毕竟她刚才算到了或许方未寒会这么说。 “殿下不必致歉,加入与否是殿下的自由,折雪无权干涉。” “但倘若殿下不愿加入临渊阁,那么殿下是否愿意学习临渊阁的术法?” “折雪愿意代师收徒,将临渊术法尽数教给殿下。” 方未寒:“???” “我靠!” 显然他脑子里有个什么玩意的情绪过于激动了些。 “这温折雪干什么啊?她疯了是吗?临渊阁的术法也是能够外传的吗?” 云纾难以置信地大喊。 “她图什么啊她?” “方未寒,你说她是不是看上你了?” 方未寒:“……” “这我特么的怎么知道。” 他现在那副微笑的表情已经完全僵硬在了脸上。 “现在这个情况怎么办啊云纾?” 方未寒用神识和云纾交流着。 “你说我是答应呢,还是答应呢,还是答应呢……” “你答应个屁你答应!” 云纾差点就跳起来了。 “她能教的,本座都能教!有什么值得稀罕的?” “看你那点出息!” 能看得出来,她快急死了。 就像是在急于证明自己的价值一般。 “可是你不是让我和她多相处相处,然后打好关系的吗?” 方未寒提醒道。 “因为那什么观星者盲,你现在看不到我的未来了。不是你让我找温折雪的吗?” “那也不能……那也不能……” 云纾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沉默了。 “好吧,她想教就教吧。” 圣器小姐的声音十分低落。 “我算出来了,她刚才没有说谎的,她是真心想教你,估计是看出来了什么东西。” “这件事情对你基本上有百利而无一害,不用怎么担心。” “你答应她就是了。” 方未寒:“……” 他奶奶的,这云纾怎么突然矫情起来了。 他叹了口气。 “算了,温御辰。我……” “你干什么!” 云纾大惊失色。 “你不是不高兴吗?我推了便是。” 方未寒笑道。 “我的未来当然要由我自己一点一点地去开拓,依靠别人的力量算出来算是什么本事?最坏的结果不过一死而已。这世界又不是我死了就不会转了,怕什么?” “你说什么混蛋话呢?” 云纾觉得自己的脸上有点发热。 “你想死自己死去,可本座还和你绑在一起呢,我可不想死!快同意快同意!” “我就不。” “你……” 云纾一时之间凝噎住了。 “好了好了,我什么事情都没有!刚才……刚才谢谢你了!” 她跺了跺脚,破罐子破摔般地说道。 “现在快给本座同意!” “遵命。” 方未寒笑道。 “……我愿意。” 他抬起头来,看向了一边正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回复的少女。 温折雪微微点头,绝美的俏脸上……似乎是露出了一抹极淡极淡的笑容? 方未寒看不太真切。 “我们需要什么拜师仪式什么的吗?” 方未寒问道。 “比如磕头什么的?” 温折雪:“……” 少女似乎是被他问的问题给整不会了。 她拿起石板,在上面似乎是写了什么,然后想了想之后又擦掉了。 “不用,没有这么多的繁文缛节。” 她又写了一行字。 “你可以换一个对我的称呼。” “我若是代师收徒,你以后便是我的师弟了,你应该称呼我为师姐。” “好的,师姐。” 方未寒反应很快,立刻从善如流。 温折雪再度轻轻颔首。 她在听到这个称呼的一瞬间,眸子中似乎出现了些微的茫然。 少女放在桌边的手指紧了紧。 不过她很快便恢复了过来。 “如果我没有算错的话,你是不是学会了临渊十四剑中的巨门星剑法?” 温折雪在石板上轻轻写道。 方未寒大惊失色。 “不用管,她不会问你你是怎么学会的。” 云纾平静说道。 “临渊阁门人对于这块没什么讲究,也没有森严的阶级制度。你学会了就是学会了,学不会就是学不会。” 方未寒:“……” 草。 虽然是这样,跟临渊阁的人打交道也太提心吊胆了。 方未寒生怕温折雪下一秒能说出来他今天穿的内裤是什么颜色的。 “师姐果真是料事如神。” 他苦笑道。 “不过我是引动血气发动的琼琚返璞,这一招由我发动的威力显然与师姐发动的威力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所以我要教你掌握星力。” 少女写道。 “可是……我已经修炼了明武路径,丹田和经络之内满是血气,我该如何再修炼星力呢?” 方未寒有些不解。 这也是他一直想问的问题。 上次云纾告诉他他可以同时修炼两种不同的路径,是因为他具有“世外之人”这个特质,不必遵守这方世界订下的规矩。 但是温折雪会怎么解释这个事情? 她总不能连自己是世外之人这一层都能算出来吧? 方未寒有些毛骨悚然。 如果是那样,方未寒觉得自己以后估计得多一个妈了。 “你对于星力的亲和性极强,星力在你体内可以与别的力量兼容存在。” 温折雪犹豫了片刻之后,在石板上如此写道。 “我猜她应该是想说更多的东西,但是碍于因果戒律说不出来。” 云纾点评道。 “这个可能涉及了你的命星。” “这个是大忌中的大忌,涉及命星的话题临渊阁内部都是一概禁止的。” “要不然容易形成猜疑链,发展到最后就是大家一起被因果给压死。” “怎么样?现在是不是对于你的命星更加好奇了?” “别看我,我也好奇。” “我只是一本破书罢了,你还是让你的这个师姐讲吧。” 方未寒:“……” 这特么云纾的醋味都快溢出屏幕了。 哪里来的傲娇怪啊! “那我该怎么做呢?” 方未寒继续问道。 “看星星。” 少女的话语总是十分简单。 自己这位师姐似乎有点高冷。 还是说临渊阁的人都这样? “废话,换你来写字,你也恨不得能写多少写多少。” 云纾毫不留情地吐槽。 “破书你滚!” 方未寒勃然大怒。 “不要打扰我对于漂亮师姐的美好畅想!” “哼。” 云纾轻哼一声,不搭理他了。 方未寒到达白云观门口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经过了和温折雪的半天沟通之后,天色已经完全黯淡了下去。 然而温折雪的这方小院子里却还是亮如白昼。 明霄神剑悬浮在院子中心的正上方,剑身发出的亮白色光辉照彻院子里的所有事物。 好大的灯泡。 温折雪轻轻招手,明霄剑再度飞回到了她的手中。 “看月亮。” 少女微微抬了下精巧的下巴。 “月亮?” 方未寒疑惑地看去。 一轮明月静静地悬挂在天穹之上,皎洁的光芒和明霄剑的光芒竟然有几分相似。 “看月亮干什么?” 他在识海之中问道。 “可能是想勾起你的星力共鸣?” 云纾也是有点不确定。 “你怎么这个都不确定啊?” 方未寒有些无语。 “按道理说,这不应该是临渊阁修行中最基础的部分吗?” “我问你一加一等于几,怎么你还犹豫上了?” “小黄人!你懂什么!” 云纾气急。 “一般来说,这看的 “可是谁会去让一个菜鸟新人一上来就看月亮的啊?这不会把人给撑死吗?” “她以为这是在玩填鸭吗?” 方未寒听云纾这么说,顿时有点怂了。 “草,你别吓我啊。” “这温折雪不会在搞我吧?” 云纾现在也有点懵。 “我不知道啊。再看看,再看看。” 方未寒只好硬着头皮看向了那一轮月亮。 你如果看一个东西时间长了,你都会下意识地忽略掉这个东西的现实意义,但是会更加注重这个东西的本质意义。 就像是汉字,看久了总会有着一种感觉,就是自己不认识这个字了。 看汉字是这样,看月亮也是这样。 月亮是婵娟,是明月,是无数人推心置腹的好友,是夜空之中的永恒灯塔。 但是抛开这些人们人为加在它身上的含义,它只是一颗星星。 一颗力量最强的星星。 就在方未寒竭力看月亮的同时,温折雪站了起来。 少女走到了院子中央,素手轻挽,明霄神剑在她手中划出了皎洁的半月形亮银色轮廓,煞是好看。 她左手覆在右手之上,双手擎剑置于肩前,剑尖指向斜上方。 如果更远地延伸出去,剑尖的指向赫然便是那一轮明月。 明霄剑嗡鸣不止,剑身之上玄奥繁复的纹进行着从暗淡到明亮的循环往复。 “这怎么……可能……” 云纾轻声喃喃着。 这个温折雪她竟然……引动了月亮的星力? 这…… 从来没有人可以号令月亮,就连临渊阁的阁主也不可能。 可是如果不是命令,月亮如此高傲的一颗星星才不会帮助一个小修士进行开慧这一步哪颗星星来都可以的平凡步骤。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联系着今天发生的种种,云纾想到了一个十分荒谬但又十分合理的结论。 月亮,又称太阴。 如果温折雪……真的是太阴星君呢? 那么是不是迄今为止发生在她身上所有不合理的地方都能够得到解决了? 云纾回忆了片刻。 在廷尉府的大狱之中,方未寒曾经对她说过,温折雪可以使用临渊十四剑之中的两招。 巨门星剑法琼琚返璞,天梁星剑法昭光泮霰。 云纾当时曾经信心满满地断言说,这是不可能的。 没有人可以同时号令两颗主星。 临渊阁主不行,巨门星君和天梁星君也不行。 但是太阴星君可以。 十四主星之中,七为阳星,七为阴星。阳星霸道,阴星温和。而十分凑巧的是,巨门星和天梁星都是阴星。 云纾现在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真是……太难以置信了。” 她飘在方未寒的识海之中,有些生无可恋。 “活到老,学到老。” “上帝原来真的会掷骰子。” “一加一竟然真的可以不等于二。” 云纾突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既然这温折雪能够使用琼琚返璞和昭光泮霰,那么她是不是也能使用另外五颗阴星的对应剑法? 太阴星剑法也可以? “清辉续昼……那招存在却不应该存在的剑法,好久没见到了。” 是多长时间呢?两千年?还是三千年? 她莫名地感觉有些冷。 原来……只有我活到了现在吗? 第198章 镜天路径解锁 丝丝缕缕的月华缠绕在明霄剑上,随着温折雪的驱使,这缕月光又延伸到了方未寒的体表,将月亮与方未寒的身体勾连成了一个整体。 温折雪收回双手,明霄剑自动悬浮在空中原处,充当着月亮力量的转移枢纽。 长发飘飘的少女的指尖上凝结着星辰的光泽,在身前勾画出了一个奇异而瑰丽的阵法。 源源不断的星辰力量自天穹上坠落,在黑暗的夜空之中如同流星划过。 转瞬之间,温折雪便已经绘制好了她想要的阵法。 少女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点在了阵法正中央的位置。 整个玄奇的蔚蓝色法阵开始疯狂地旋转起来。 “太阴有令,众星景从。” 少女的声音如同寒冽清泉,听之自失,闻之忘俗。 “星启。” 伴随着最后两个字的话音落下,她的手指用力推在了法阵之上。 法阵如获千钧巨力,像是一轮圆月一样急速飞出,重重地撞在了方未寒的身上。 “轰!” 方未寒的脑海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轰然破碎了。 周围一片黑暗,他看不清任何事物,身体轻飘飘的,就像是脱离了原来的躯壳。 他竭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眼前竟然是七彩色的各式光芒。 这些光芒在他的眼前杂乱地扭曲成了一团,根本看不出来任何的条理。 但是当方未寒再度看去的时候。 这些流光竟然瞬间组成了重重无比真实的光影碎片。 人类钻木取火,仓颉造字成书、黄帝手执轩辕降妖除魔保卫人族家园。 百家争鸣,人道宏昌,稷下的宫殿淹没于浩荡的东海洪波之中。 始皇挥鞭,笞杖天下;汉皇斩蛇,光武中兴。 迄今为止的所有历史都在他的眼前倒放了一遍,速度之快,信息量之大,方未寒走马观之下,什么都没有记住。 在光影的最后,眼前的画面停在了一个人的画像上面。 这是个年轻的男子,他正举头望月,眼眸之中涌动着星辰的光芒。 方未寒看了半天之后才恍然发现: 哦,这个人是我。 就在这时,眼前那人睁开了眼睛。 他看向了方未寒,眼睛里的瞳仁在一瞬间化为妖异的血红色。 “你为什么还活着?我为什么还活着?” 他厉声嘶吼着,像是正在被剥皮抽骨的野兽一般。 “你必须死!你不死,我就得不到真正的解脱!” “我们都不该存在!” “这个世界是假的,我们的存在没有意义!” 方未寒:“……” “你是谁?” 经历了最初的茫然之后,方未寒现在冷静了下来。 刚才的思维倒放无视了空间与时间的限制,倒是很像是进入了更高维的体感之中。 那么近在眼前的这个自己,究竟是什么东西? 是过去的幻影,未来的梦魇,还是另一条世界线上的自己?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那个方未寒哈哈大笑了起来,似是在嘲讽着他的无知。 “你最害怕的东西是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 “方未寒,你究竟对于你自己了解多少?” 他的目光如同深渊的凝视,其中弥漫着疯狂、恐惧与偏执。 “在这个所谓的世界生活的时间长了,你是不是已经忘了这个世界的本质?” 他呵呵冷笑着,像是一个疯子。 “这是个电视剧的世界!这里的人都是假的!” “这是楚门的世界,可怜你还像是一个傻子一样,认真地去投入感情。” “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广陵王了?” “醒醒吧!广陵王方未寒已经被谢令婉杀掉了,现在活着的只不过是一个鬼魂而已!” 他贴到了方未寒的耳边,如同恶魔的低语。 “现在拿起你的剑,杀掉自己。” “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罢了。杀掉自己,梦就醒了。” “你不想回到原来的世界吗?你要跟这些虚拟的人玩一辈子过家家吗?” “方未寒,梦就是梦,是梦就该有结束的时候。” “现在到时候了,梦该醒了。” 方未寒:“……” 那人的手中浮现出了一把冷兵器,交到了方未寒的手中。 这把冷兵器并不是流明的样子,器身有些弧度,反倒有些像是前世的武士刀。 他是在提醒自己,是时候该和这个所谓的世界一刀两断了。 “杀掉自己,我们回家,离开这个该死的梦境世界。” 那人咒骂道。 “这没有雾霾的空气,我真是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哈哈哈。” 方未寒没忍住笑了出声。 “你笑什么?” 那人质问道。 “没想到我的心魔也这么幽默。” 方未寒一脸好笑地摇了摇头。 “别再执迷不悟了,方未寒!别再自己骗自己了!” 那人的声音之中压抑着愤怒。 “我就是你!不是什么心魔!” 回答他的,是一截灿金色的雪亮剑锋。 武士刀缓缓虚化,修长的八面汉剑浮现在方未寒的手中。 清锐的剑鸣声响彻整个空间。 这是名叫流明的长剑,它跨越了现实与精神的世界沟壑,应方未寒的召唤而来。 “醒醒,醒醒!” 娇俏的少女声音在他身侧响起。 青蓝色长裙的少女光着脚丫,随着星辰光芒的闪动出现在了方未寒的身侧。 “我就知道你是被这心魔困住了,哼。” 云纾双手抱胸,轻哼一声。 “我这不是马上要完事了吗?你急什么?急急国王?” 方未寒挽了个剑,轻声笑道。 “赶紧解决,我在外面等着你。” 少女的身影又如同泡影一般再度消散。 方未寒转过身去,剑锋水平前指,磅礴的血气蓄势待发。 “好了,现在就剩我们两个人了。” 他冷笑道。 “该送你上路了。” “你想干什么?你不会真信了她说的话吧?” 那个方未寒开始疯狂地大喊起来,像是死斗的困兽。 “她是假的!她是假的!” “你得自杀!” 方未寒有些诧异。 “我没说不自杀啊?” “那你……” “我在自杀前杀了你,有什么问题吗?” 方未寒一步一步地朝着他走了过去。 剑光如雷霆彻地,将地面撕开一道长长的裂隙。 那人狼狈地向后退去,却怎么也躲不开这一道追魂剑芒。 剑气穿过了他的身体,继续向前飞去,没有伤到他一丝一毫。 “哈哈哈哈,没用的。” 心魔大笑起来。 “纵有青锋在手,难斩千缕哀愁!区区凡铁,如何伤我?” “虚假的血气,虚假的长剑,只有我是真实的!” 方未寒默然不语。 他没有再从丹田之中调动力量,浑身上下的血气消散一空。 “哦?你是改主意了?” 心魔有了依仗,知道方未寒杀不了自己,现在也不怎么害怕了。 “早这样不好吗?我是杀不死的。你……” 他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方未寒模样的心魔难以置信地低下头。 从他的肩膀,到他的腰部,一道狭长的剑痕赫然横亘在他的身体之上。 剑痕上燃烧着星光烈焰,灼烧着他的皮肤与血肉,道道黑气从伤口之中弥散出来。 “你会……后悔的……” 怨毒的话语飘散在空气中,原地却只留下了一地灰烬。 那是星力焚烧血肉后留下的残骸。 方未寒收剑入鞘,顿感神清气爽。 他抬头仰望,发现原本笼罩在这一片地域的黑幕已经悄然消失不见。 他的头顶,满是灿烂的繁星。 【镜天路径开启。】 【星力亲和大幅度提升。】 【镜天修为提升。当前修为:镜天一转,知论。】 【镜天修为提升。当前修为:镜天二转,摹写。】 【镜天修为提升。当前修为:镜天三转:感念。】 【镜天修为提升。当前修为;镜天四转:聚力。】 【已添加格知对象:温折雪。】 【皎皎明月,千星之首。有关于温折雪,你有了新的理解。】 【奖励:《星论总纲》注解。】 庞大的星辰力量像是洪水一般瞬间涌入了方未寒的四肢百骸。 玄奇的星力和暴烈的血气产生了些许摩擦,但最后还是相安无事地融合成了一种混合的力量。 方未寒在努力消化着系统突然塞给他的庞大而驳杂的知识,什么都顾不上了。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里似乎突然多了十本新华字典。 这特么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咦?怎么你这系统给温折雪变成格物致知对象了?” 云纾有些奇怪。 “真奇怪,连温折雪都能格吗?” 方未寒:“?” “不是……这个系统到底是啥?” 他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这玩意究竟是一种什么存在。 “都说了我说不出来。” 云纾叹了口气。 “我要是说了,咱俩接下来估计得直接被天雷给轰死。” “你就把它当成是你的外挂算了。” “哦对了,稍等一下。” 稍等?等啥?等爱情? 方未寒一脸茫然。 【已添加新的格知对象:云纾。】 一行系统小字在他眼前飘了出来。 方未寒:“???”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行小字。 “我觉得本座身上有很多你亟待学习的品质。” 云纾矜持说道。 “努力也格格我,没准会有惊喜奖励哦?” 方未寒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告诉我,这什么系统是不是和临渊阁有点什么关系?” 他开始拷打云纾了。 “别问我,问就是不知道。” 云纾小手一摊,可爱的圆脸上满是无辜。 奶奶的,这破书居然还卖上萌了。 方未寒还想再问,却听得云纾说了一句: “你该睁眼了,温折雪还在等着你。” 方未寒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是闭着眼睛的。 草,真是看星星把人都给看傻了。 他睁开了眼睛。 明月高悬,明霄在侧,似乎一切都是他刚才看月亮时候的样子。 “为啥我直接到了镜天四转?难不成镜天都是可以直接跳过童年的吗?” 方未寒问道。 “怎么可能?镜天的进阶可是很难的,每一次进阶都需要完成一次时间节点的改变。” 云纾说道。 “你这种情况……有两个原因。” “ “这是其一,其二嘛……” 她冲着温折雪的方向努了努嘴。 “你又双叒叕被富婆保养了呗。” 方未寒:“……” 他总感觉云纾刚才的表情有点像是看垃圾。 温折雪已经坐回了那张石桌旁,身前摆着两杯还在冒着热气的茶水。 “温……师姐。” 方未寒走了回去坐到了她的对面,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称呼喊习惯了,一时间没有改过来。 “师姐为何要如此帮我?” 方未寒现在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体内汹涌澎湃的力量。 他体内突然多出了一股星力,并且和血气能够完全共存。 这在外人看来简直是一件不可能出现的事情。 不过这一切在方未寒身上就是发生了。 现在他的明武修为已经达到了四转,镜天修为也达到了四转,这意味着他能够发挥出相当于两个四转修士的战力。 甚至是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虽然他不会什么镜天的法术,但是他会一招临渊十四剑啊! 方未寒感觉他现在要是把琼琚返璞用出来,威力得比原来大上三倍不止。 所以她究竟为什么要如此帮自己? 像是云纾说的,她图什么呀? 方未寒当然不会去认为温折雪是看上了自己,但是他总得问个明白不是吗? 否则这一份力量,他拿得愧疚难安。 温折雪似乎是早就料到了他会这么问。 少女十分干脆地摇了摇头。 “不能说?” 方未寒皱起眉头。 “因为因果?” 温折雪又点了点头。 果然是这样。 方未寒很难受。 就是难受,这是一种很坐立难安的憋屈感觉。 就像是大街上捡了一万块似的。 鬼知道这钱自己究竟是能还是不能。 “当然能。” 云纾有些无语。 “你不会以为星启开慧是一件什么随随便便的事情吧?” “一颗星星在一个辰期之内只能为一个人开慧,这可是十分珍贵的事情。” “她都这么对你了,你还要什么自行车啊?” “我虽然算不出来她的具体目的,但是我算出来她肯定是没有恶意的。” “要不然我早就拦着你了。” 云纾小声地抱怨着。 “真是的……本座是那种见了危险不拦着你的人吗?” 方未寒:“……” 今天的云纾实在是醋劲太大了。 自己但凡一句话接不上,她就能够上纲上线,把这件事情给抬到一个方未寒都未曾设想过的高度。 “一个辰期是多长时间?” 方未寒索性直接装作没听到。 世上本没有直男,直男都是被逼出来的。 “每颗星星都不一样。越暗越短,越亮越长。” 云纾没好气地解释。 “对于月亮,这个数字是五千年。” “所以……你可能是有史以来 第199章 妥协 方未寒听完之后都沉默了。 被包养了怎么办? “师姐啊……” 方未寒凑到了温折雪的旁边。 “您有什么吩咐,直接跟我说就好了。” 方未寒将自己的胸口拍得邦邦响。 “以后师姐的事情就是我方未寒的事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信誓旦旦地说道。 温折雪的眸子眨了下。 少女有些不太适应他这种突如其来的热情。 正在她在思考该怎么回应方未寒的时候,一只胖鸟蹦到了她的肩膀上。 “嗷。” 胖鸟伸出翅膀,对着他压了压,似是在说你小子很上道。 “呃……” 方未寒不太能够听得懂鸟语。 “师姐?凤凰神尊它在说什么?” 温折雪:“……” 少女有些嫌弃地伸出一只手将自己肩膀上的凤凰给抓了下来,随手扔到了一边。 真重。 “没什么。” 少女在石板上如是写道。 “嗷!” 胖鸟又蹦了出来,张开翅膀扑腾着,不服气地抗议。 “呃……师姐,它看起来似乎是有话想对我说?” 方未寒试探性地问道。 毕竟这玩意好歹也算得上是一个神兽,方未寒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套一下近乎的。 就算这东西对于自己没什么帮助,那也可以给自己下个蛋啊是不是? 凤凰的蛋……做成煎蛋的话应该很好吃吧? 温折雪轻轻瞥了这张牙舞爪的胖鸟一眼。 少女招了招手。 远处悬浮着的明霄剑飞了过来,直接把胖鸟一剑拍飞了出去。 “嗷!” 胖鸟发出一声惨叫,落在了远处的水池里,变成了落汤鸡。 “啧啧啧。” 云纾看得很乐。 “这温折雪还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凤凰啊。” “不错不错,有我镜天修士的骨气!一味地屈就外物算什么镜天?才不能惯着这肥鸡,哼!” 方未寒:“……” “这凤凰难不成是临渊阁的宗门圣兽吗?” 他在脑海之中悄然问道。 “对啊。” 云纾懒洋洋地回答。 “这个应该是那只小的,还有一只大的才是真正的宗门圣兽。” “王朝有龙,天山有凤。临渊阁司掌天下气运,兼具辅佐王朝平乱济世的责任。” “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之后,临渊阁道统未灭,天山神凤一直存续到了现在。可如今的长明城内,已然没有龙的存在了。” 方未寒恍然大悟,不过他还有一个小小的问题。 “天山上的凤凰怎么都是一只一只的?它们是无性繁殖吗?” 云纾:“……” “这个……就涉及我的知识盲区了。” 云纾也开始认真地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应该不是吧?历代的凤凰似乎都是雌性来着?没有什么凤和凰的区别。” “可能是自交?” “反正肯定不是找了外边的什么鸟过来配种,毕竟要维持凤凰血脉的纯净,” 方未寒有些可惜。 “那岂不是没有蛋下了?” “这是你该关心的问题吗?整天就知道吃吃吃!” 云纾怒声道。 方未寒将神思从识海之中抽了出来。 “师姐?接下来我们干什么?” 方未寒看向了温折雪。 少女闭着眼睛,在她的身旁,明霄剑正追着冰蓝色的胖鸟满地乱跑,一片鸡飞狗跳。 方未寒就装作没看到。 毕竟和温折雪还不算太熟,等他摸清楚了这俩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再说吧。 “今天就到这里吧。” 温折雪闻言睁开眼睛,轻飘飘地在石板上写道。 “我将《星论》传给你,伱回去之后可以先自行领悟一番。” “啊?” 方未寒有些意犹未尽。 现在他的体内充斥着澎湃的星力,很想找个地方发泄一下。 可是温折雪却说就这么结束了? 神仙般的少女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有些无奈地轻轻摇了摇头。 她抬起手指了指东边的天际线。 方未寒随着她的手指方向看去,只见那里竟然已经浮现出了一抹鱼肚白。 我草,特么的天亮了? 方未寒大惊失色。 我怎么不知道? 在他自己的体感层面,似乎是才刚刚过去了一两个小时吧? 我怎么记得我来的时候似乎是黄昏啊?这就到了 相当于通了个宵。 “我澄清一下,我们镜天是这样的。” 云纾适时出现。 “所有镜天的法术都或多或少地和时间元素能够扯上点关系。” “你刚才星启的时候应该就是进入了那个所谓的高维空间,时间流逝被大幅度加速了。” “那如果我刚才没有挣脱开自己的心魔呢?” 方未寒沉声问道。 “你会被困在无穷无尽的时间里,经受生命的流逝而浑然不知,直到最后老死。” 云纾说出了一个令他无比后怕的事实。 好家伙,还好本王心志坚定,要不然就得死到梦里了。 方未寒有些庆幸。 “明天傍晚时分来找我,我会教你临渊术法。” 温折雪在石板之上写道。 “我明白了,多谢师姐。” 方未寒感激地抱拳。 温折雪真的是帮上自己大忙了。 方未寒现在急需的便是修为的提升,而温折雪引动的太阴星启直接完美地解决了自己的问题。 毫不夸张的说,在不动用恚龙噬尾的情况下,方未寒觉得自己遇上五转修士也能堂堂正正的打上一场了。 师姐,我真的不想努力了。 温折雪微微颔首,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方未寒见状便自觉地离开。 “明天来我再给师姐带点心。” 临走之前,方未寒又抛下了这么一句话。 闻言,少女的眼睫毛微微颤动了下。 “嗷!” 就在这时,某只胖鸟的叫声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温折雪睁开眼睛。 她看了眼方未寒刚才带过来的点心盒,里面的点心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大半。 温折雪的细眉微微蹙了下。 少女直接把整个盒子全部收到了自己的空间灵戒里。 她瞅了一眼呆滞的胖鸟,满意地收回了视线。 “你该减减肥了。” 温折雪举起了手中的石板,对着胖鸟晃了晃。 “嗷?!” 整个鸟都石化了。 …… …… 方未寒回到了自己的王府之中,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和众人解释清楚自己真的没有去青楼过夜。 这不怪方未寒过度谨慎,而是他的无奈之举。 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婉婉留下的眼线,万一这件事情被婉婉知道了,又得给自己记到小本本上面了。 应该说还好赵二爷这老混蛋不在,要不然他肯定会嘲笑自己的,到时候落到有心人耳朵里了,自己的清白又完蛋了。 他关上门,躺到了自己的床上,却没有丝毫的睡意。 奶奶的,一点都不困该怎么办? 力量充盈的感觉反映到精神层面就是极度的亢奋。 方未寒感觉就像是喝了十罐红牛一样。 “不困的话……咱们不如推一推主线任务?” 戴着宽大魔女帽的娇小身影在他的枕头边浮现出来。 云纾用白嫩的脚踢了踢他的头。 “主线?什么主线?” 方未寒有些诧异地问道。 虽然他不困,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方未寒愿意动。 不困就不能在床上躺着了吗? 谁规定的? 人人都可以是萧槿啊。 “我的主线难道不是艰难地活下去?我现在不是在努力地活着吗?” 云纾:“……” “这个也是,但显然你还有另一条主线。” 云纾强忍着把这个咸鱼样子的家伙踹下床的举动。 “你得拯救世界啊!不能再躺在床上摆烂了!” 方未寒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着,就是不想动。 “我真不想动。” 他提了个建议。 “要不然?我们先睡一觉?等醒了再去拯救世界怎么样?” 云纾瞪着他。 “你能睡着吗?” “睡不着。” 方未寒十分诚实。 “那不就得了!快去干活。” 云纾柔嫩的脚心轻轻地踩在了他的额角,有些冰凉。 方未寒倒是不担心有细菌什么的,毕竟云纾是圣器,这实体估计都是模拟出来的。 但这是尊严问题,她竟然踩我? “也不是不可以。” 方未寒瞥了她一眼。 “但是我有个小条件。” “什么条件?” 云纾这下有些好奇了。 方未寒竟然还会跟自己提条件,这可是 难得难得。 那品德高尚的云纾大人便听一听他的诉求吧。 “你到什么时候才能完全凝聚出肉身实体?” 方未寒问道。 “嗯……等到你六转的时候,或许就差不多了?” 云纾回答。 “你问这个干什么?” 她有些迷惑。 这方未寒怎么突然关心起自己的状态来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那也就是说,你现在的衣服全都是凝聚的虚影,想怎么变就怎么变了?” 方未寒轻咳一声,十分正经。 “……对。” 云纾好像明白方未寒想干什么了。 圣器小姐的脸上瞬间浮现了冷笑。 “方未寒,我再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生命只有一次,任何人都得珍惜它,你说对不对?” 她面无表情地说道。 “哎,你想哪去了。” 方未寒摆摆手。 “我不是那个意思,显然是你自己的思想跑偏了。” “你不是哪个意思了你不是!” 云纾蹲下来,气急败坏地揪着他的耳朵。 “你就是图我身子是不是?” “我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 方未寒被她的声音震得脑瓜子嗡嗡的。 “什么跟什么,我哪里图你身子了?” 他没好气地推开云纾。 “我只是想让你换一身衣服而已。” “诶?” 正在揪方未寒耳朵的云纾闻言疑惑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换成什么衣服?” 云纾下意识问道。 “咳……” 方未寒清清嗓子,字正腔圆地说出了两个字: “白丝。” “嘭!”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一柄超大的锤子就砸到了他的脸上。 这锤子比云纾还要大,拿在她的手中多少显得有些违和了。 “臭流氓!” 云纾涨红了小脸,很是气急败坏。 “你还说你不是图我身子!” “我砸死你!” 说着她便举起锤子,又要朝着方未寒砸下来。 “哎哎哎,你等等,你等等!” 方未寒一把抱住了锤头。 “你把话说清楚?我怎么就馋你身子了?” “你还有理了!你……” 云纾都被这个人的脸皮厚度给整无语了。 她气得语无伦次。 “你竟然让我穿丝袜给你看,你还不是……” “哎,打住。” 方未寒做了个打断的手势。 “云纾啊,你要搞清楚馋你身子和欣赏你的美之间的区别。” 他一本正经地说道。 云纾:“……” 不行了,真的好想一锤子把他砸扁啊。 就砸成一张纸那样的厚度,然后我拿去擦屁股。 云纾在内心咬牙切齿地想道。 “你看你,就这一件衣服,虽然很好看,但是也不能天天穿啊对不对?” 方未寒开始扯淡了。 “好歹也得有点变化对不对?” “变化就是穿白丝给你看?” 云纾冷笑道。 “我就不能换一件别的衣服?” “这不一样。” 方未寒纠正她。 “哪里不一样啦?” 云纾跺了跺脚,羞愤地大喊道。 “我想看白丝,我不想看别的。” 方未寒摊开手。 “这就是区别。” 云纾:“……” “你松开,我要砸死你。” 少女尝试着拽自己的锤子,奈何方未寒抱得很紧,她就是拽不动。 “你砸死我算了。” 趁着云纾一个不注意,方未寒松开了锤子。 少女受惯性影响,抱着大锤子狼狈仰倒,差点没有滚下床去。 “今天看不到白丝,要不然我方未寒今天就要死在这张床上。” 他双手捂着脸,开始装死。 “方!未!寒!” 云纾大怒却又无可奈何。 在砸了方未寒几下之后,云纾气呼呼地将锤子扔到了一边。 她又做不到真的下狠手去打他。 现在怎么办? 几千年了,云纾从来没有遇见过现在这种情况。 以前哪个人见到她不是毕恭毕敬的?就连称呼都得是尊称。 可方未寒呢? 别说尊称了,他连一点基本的尊敬都没有啊! 现在竟然还……竟然还让自己穿白丝给他看? 真是岂有此理。 云纾抱着膝盖坐到床边生闷气去了。 本座就是不给你看!看咱俩谁熬得过谁! 她在内心赌气似地想到。 方未寒捂着眼睛装死。 他很有耐心。 方未寒可太了解云纾了。 他索性开始数起了羊。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就在方未寒数到了一千二百四十四只羊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脸又被什么东西踩了下。 只不过这次的触感有些不一样了。 他睁开眼睛。 云纾的双手抓着自己的裙摆,贝齿咬着粉唇,可爱的脸上满是因为羞涩产生的嫣红。 就算脸上满是诱人的粉红,但她却仍然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样子。 方未寒的视线下移。 云纾的足部一直到大腿根部的位置都被白色的丝袜包裹了起来,勾勒出了完美的曲线。 足弓微微拱起,脚趾在白袜之中根根蜷曲着,似乎是在彰显着主人的羞耻。 她刚才就是用这个雪糕踩的自己。 “干活。” 她努力维持着面上的表情,冷冷地说道。 第200章 想让他变成狗 傍晚灿烂夕阳洒下如血的光芒,照在王府后院的地面上,像是铺上了一层华美的地毯。 “唰!” 方未寒的身影渐渐凝实,落在了王府的石板地面上。 “好……看起来跟我走的时候没有丝毫变化。” 他四处看了眼。 那个熟悉的关山藩屏阵还矗立在他面前,如同龟甲一般的纹路上流转着灵力的光芒。 “废话。” 云纾从他的身后走了出来,冷声说道。 “在你走的时候,这里的一切时间都是静止的,静止的时间内当然没有什么变化。” “这都想不明白吗?就这还想拯救世界成为英雄?呵!” 方未寒:“……” 这破书不是很友善啊。 不过联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情,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方未寒瞅了她一眼。 在他的强烈要求下,云纾勉强答应了穿白丝的要求。 还得穿一天。 此刻少女裙下露出的从脚踝直到大腿中间的部分上,全都被一层奶白色的布料所覆盖着。看上去就十分诱人。 云纾本来皮肤就是偏白嫩型的,正好和这雪白的袜子形成了对比。 微微的浅粉色浮现在皮肤表面,像是刚刚发芽的嫩笋。 不行了,好饿啊。 方未寒淡定无比地将自己的视线从云纾的腿上收了回来。 当然,免不得被云纾狠狠地踢了一下。 “我发现你好变态啊。” 云纾冷笑着。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恢复与适应之后,少女脸上的粉红已经悄然褪去。 她对于自己刚才被方未寒气出来的羞愤感到很是悔恨。 还有能让本座吃瘪的东西? 云纾觉得自己一定得报复回来。 不就是丝袜吗?又不是什么露肉的东西,穿就穿了! 方未寒这混蛋必须得死一死! “是不是我这样骂你你会很兴奋啊?” 云纾伸出小脚,踩到了方未寒的脚上。 由于她并没有穿鞋,所以方未寒并没有感受到多大的压力。 但是这个动作的目的性显然是很强的。 “怎么可能?” 方未寒十分诧异。 他又用一种很是嫌弃的眼神看着云纾。 “显然我不是抖m,希望你也不是。” “还有……你离我远点,看看你穿的什么玩意,简直伤风败俗。” “本王是一个很保守的人,看不得这些。” 云纾:“……” 她发誓,从来就没有见过比方未寒更能气人的东西存在了。 真的好想拿锤子敲死他啊啊啊! “呼……” 云纾重重地舒了口气,强行压下去了自己已经涌到胸口的怒火。 “没事,我想穿。” 她换上了一种甜美的笑容,用一种让方未寒有些毛骨悚然的声音说道。 “现在,咱们先去干活吧,好不好?” 方未寒有些犹豫地开口: “呃……我……” “好不好?” 云纾直接粗暴地打断了他,又双眼无神地重复了一遍。 方未寒:“……” “干活干活!” 为了自己以后的健康生活与作息,方未寒决定还是不要再继续挑衅云纾了。 毕竟今天已经从她这里占了好多便宜。 “这什么关山藩屏阵,看我一剑就给它破了。” 方未寒拔出流明剑大喝一声,气势汹汹地走向了眼前的阵法。 “别动!” 云纾突然说道。 方未寒:“?” 他一个急刹车,停在了原地,一脸迷惑地看着身旁面无表情的少女。 “咋了?” “让我来。” 云纾冷冷说道。 “让你来?” 方未寒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云纾怎么还会主动帮自己办事了?居然不用自己去求她? “哟,今天是……” “轰!” 方未寒调侃的话语还没说完呢,一道剧烈的爆炸声便吓了他一跳。 他一脸懵逼地看向了爆炸声传来的方向。 关山藩屏阵的阵眼已经被完全破坏,上面的阵纹被刻画损伤得一干二净,已然是断无再生的可能。 阵法的残骸之上,有苍白色的焰火在灼烧着剩余的灵力,就像是点燃的纸张一般,在缓缓地燃尽,直到最终走向灰飞烟灭的结局。 方未寒僵硬地回过头来,看着面若冰霜的云纾。 “不是说……要隐蔽声息的吗?” 他弱弱地问了一句。 “没事,我想穿,你管得着吗?” 云纾面无表情地说道。 “还是说,你有什么意见?” 她又换上了那种甜美的微笑。 方未寒严重怀疑她是跟萧槿学的。 但是萧槿笑完之后,也没有这么恐怖的气势啊。 不是,谁他妈问你想不想穿了? 这怎么还自问自答上了呢? 云纾现在的样子,已经到了方未寒看了一眼就发怵的状况了。 方未寒:“……” “那什么……” 方未寒小心翼翼地提着建议,试图安抚云纾即将爆炸的情绪。 “云纾?你要是实在不想穿的话,要不就脱了吧?” “我……我跟你道歉了,刚才我是开玩笑有点过火。” 他决定先把姿态放低,鬼知道云纾是不是真的生气。 其实方未寒认为云纾应该不至于这么容易就破防,但是方未寒也不想触及云纾的底线。 如果认个怂就能让她开心点的话,那方未寒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就认怂。 雪糕都吃上了,还想怎么样? 方未寒算盘打得倒是挺响亮的,可谁知道云纾根本就不吃他这一套。 “不脱,我想穿。” 云纾再度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 “继续前进。” 方未寒这下没招了。 怎么还油盐不进了呢? 他的内心愁苦不已。 “好嘞,我都听云纾的。” 方未寒虽然内心很是崩溃,但表面上还是做出了一副温顺乖巧的样子。 前狼假寐,盖以诱敌。 待敌惰,而后发制人。 “嗯。” 云纾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你走前面。” “好。” 方未寒连忙走到前面带路去了。 云纾小手背在身后,一步一步地跟在方未寒的身后。 由于角度的问题,方未寒看不到此刻云纾脸上的表情。 如果他后面长了眼睛的话,方未寒就能发现少女的嘴角已经忍不住地上扬了起来。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云纾内心里已经有个小人在满地打滚了。 他居然真的被我吓唬到了哈哈哈! 云纾的脚步十分轻快。 要不是怕被方未寒抓到破绽,她现在恨不得一蹦一跳地走路。 云纾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对付方未寒的正确方式。 哼,这次说什么也得晾他几天。 还想占自己便宜,真是想的好事! 云纾大人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吗? 少女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一时之间没有注意到外界环境的变化。 “小心。” 在云纾还未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一只有力的臂膀拦在她的前方,硬生生地停住了她的前进脚步。 “呀!” 云纾从幻想之中被拉了出来,吓了一跳。 “你想死是吗?这前边是一个灵山龙潭阵的逆阵!” 方未寒看着云纾呆呆的样子,瞬间就来气了。 这破书什么情况?走路不看路的吗? 这么大的一个光球她都没有注意到? “你吼什么吼!” 一阵没来由的烦躁传来,云纾猛然拔高了声调。 “本座当然注意到了,需要你提醒吗?” 她嘴硬似地说道。 实际上云纾心虚得很,毕竟刚才如果不是方未寒拦住她,她很可能一头就撞上了这个满是杀机的阵法。 “行行行,我下次不拦着你了。” 方未寒不耐烦地说道。 “你爱死就死去,反正我也管不着,对不对?” 他冷声说着的同时还把头扭到了一边去,只留给云纾一个后脑勺。 “我……” 云纾刚刚想要辩解,却突然发现自己有些无从开口。 他刚才说的话这好像是自己之前说的话。 云纾张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方未寒还在背着身子,只管闷头破解着灵山龙潭阵,从云纾这里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少女的心中有些怅然若失。 早知道刚才自己说话的时候语气不那么冲了。 现在好像方未寒被自己说的话给呛到了。 她想不出来说什么,索性没有说话。 少女虽然嘴上没有说,但是显然她那不时用眼角余光扫视方未寒的样子彰显出她内心并不是她表现出的这般平静。 要不……我去哄哄他?毕竟他也是出于一片好心…… 这个念头出现的一瞬间,便被云纾直接给按死了。 哄什么哄?他方未寒也配? 凭什么啊?现在不是我在生气吗? 云纾决定晾他一会儿。 没准他只是抹不开面子,过一会儿做好心理准备之后就好了呢? 少女内心这般想着。 可她左等右等,方未寒就是不主动找她搭话,似乎完全就当她不存在一样。 渐渐地,一股相当烦躁的情绪在云纾的心中弥漫开来。 这种烦躁很浅,但是又很密集。像是雨滴打湿了头发,像是猫爪子在心尖抓挠,又像是闷热夏夜的辗转反侧。 少女的手不知不觉地就攥紧了她的裙摆,而云纾对于她自己的动作似乎恍然未觉。 要不还是找他问一下吧?毕竟方未寒还是自己的研究对象呢,这么一直拖下去,损害了他对于本座的仰慕之心该怎么办。 少女有些小小的纠结。 不是道歉,本座才不会道歉。 就是简简单单若无其事平平静静地搭个话。 搭话,说嗯嗯嗯,然后高冷离开,没有一个动作是多余的。 嗯,没错,就是这样! 正在云纾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的时候,她眼角余光中的方未寒却突然有了些奇怪的动作。 “锵!” 他抽出自己腰间的长剑横在身前,雪亮的剑锋之上倒映着他面无表情甚至有些冷酷的面容。 他想干什么? 云纾内心突然有了些许不祥的预感。 方未寒轻轻一笑,竟然是眉头也不皱一下地将流明剑锋贴到了自己的脉搏上。 “你干什么?” 云纾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凝滞了片刻。 她惶急地大喊一声,手掌之中凝聚一团星力打在了流明剑上,直接将长剑打歪了出去。 方未寒转过头来,讶异地看着她。 “你……你为什么又要自残?” 云纾噔噔几步冲过来,在方未寒面前站定,语气颤抖。 方未寒刚才的样子,勾起了云纾脑海之中某些不好的回忆。 镜天修士,窥探天机,身染因果。 人常言,生命如烛火一般短暂,只需一阵风便能吹熄灭。 他们却不知道,能够让烛火熄灭的方式有很多种。 或是蜡炬成灰,或是风中苟延。但最为直接的便是用利刃将烛芯一刀两断。 因果,便是这道利刃。 没有哪一名镜天能够得到善终的。 当他们在对于某些气运深重的事情进行推演的时候,消耗掉的都是自己的生命力。 漫长的岁月之中,云纾不知道已经见到了多少人死在了她的面前。 他们的面容一个个都是那么的年轻,那么的朝气蓬勃,却早早地将头发镀上了一层铁灰。 当年,她也是这么死去的。 她将长剑刺入自己的脉搏,早已干枯的血脉之中没有流出一滴鲜血。 她用生命做出了最后的一个预言。 找到方未寒。 在云纾的注视下,她的身体化为片片星辰毁灭崩散。 在廷尉狱之中,少女已然亲眼见证过方未寒将长剑刺入自己的身体。 她当时几乎要将嘴唇咬出血来。 为什么……你们都要伤害自己?以这种方式? 斯人已逝,云纾的旧识都埋葬在了她的记忆之中。 她现在只剩下方未寒一个朋友了。 可就这一个人,难道还要走上那些人的老路吗? 云纾已经开始看得够多了,她不想再看一遍了。 “你是傻哔吗?” 少女很罕见地一字一句地爆了粗口。 方未寒:“……” “如果你再要做这种事情,我就真动手了。” 云纾冰冷地说道。 “不是……那什么?” 方未寒一脸懵逼。 “你是不是误解了什么?” “这个灵山龙潭阵的逆阵,咱们过不去。但是经过我的实验,我的血可以开启这个阵法。” “我只是想在手上划个口子放点血而已,又不是要割腕。” “我没事干……自残玩?怎么想都不可能吧?” 云纾还没说出口的一大段斥责怒骂的话全都憋了回去。 是啊,他没事干自残干什么? 少女沉默了片刻。 云纾现在只想扇自己两个巴掌。 她只是刚才注意力没放到这上面,看到方未寒的动作应激反应了。 现在云纾想的是怎么把这件事情给混过去。 少女脸上维持着平静的表情。 “哦,原来是这样。” 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云纾觉得自己的脸像是快要烧起来了。 少女的足趾在雪白的丝袜之中不断地弯起,将白丝撑起一个弧度。 由于没穿鞋子的原因,在方未寒的角度能够很清楚地看清楚这一切。 “云纾?” 方未寒试探性地问道。 “所以你刚才没有生气对不对?” “你放屁!” 云纾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咪一样跳了起来。 “你从哪看出来我没生气的,我刚恨不得一锤子敲死你!” 出乎云纾意料的是,方未寒笑得得意极了。 “你不会敲死我的。” “你连看着我自残都做不到,你还能亲自动手吗?” 他直视着青裙白袄的少女。 “你……” 迎着他澄澈的目光,云纾一时语塞。 “本座不跟你一般见识。” 她心乱如麻,跺了跺脚,身躯化为流光消散在原地。 识海深处,在方未寒看不到的地方,云纾的身影悄然浮现。 少女捂着自己的胸口,那里的心脏就像是想要跳出来一般。 在以往的岁月之中,她从未有过这般感觉。 好奇怪,自己见过的人比方未寒吃过的米都多,为什么…… 云纾无力地蹲下,喃喃自语道: “不行,方未寒这混蛋当人不合适,以后还是把他变成我的狗吧……” 第201章 我真是受够这破书了! 方未寒等了一会儿,发现识海之中的云纾没什么动静了。 “那我动手?” 他试探性地问道。 “问我干什么?你自己没有手吗?” 云纾极度不耐烦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赶紧动手!哼,给自己流血流死算了。” 虽然人话能够听懂,但是方未寒更喜欢自己翻译一下。 就当做云纾是在安慰自己不要害怕了。 把所有的草拟吗换成谢谢你,把所有的傻哔换成大哥。 啊,世界是如此的美好,所有人都是那么的和善。 当代的阿q精神,强烈建议每个年轻人学习一下。 方未寒显然就是此中高手。 他伸出左手,右手引动流明剑,锋锐的剑锋在手腕上轻轻一划。 一道血线骤然出现,殷红的鲜血喷涌而出,顺着他的手腕滴滴答答地流淌到地面上。 就这种伤势,如今已是明武四转的方未寒只需要片刻就能够使其痊愈。 但是现在不行,因为他经过灵山龙潭阵需要时间,万一在这个时间段内灵山龙潭阵给自己识别成敌人可就不好了。 方未寒压制着血气的自愈能力,同时将血液的流速控制到了最低。 要不一会儿真贫血了。 他向前走去,又走到了那个熟悉的石室之中。 “按照我上次来的路线,这里应该有个大白圆球来着。” 方未寒看着石室中央空空荡荡的石台,逐步陷入了沉思。 石台还在,白球没了。 这什么情况? 我球呢? “云纾,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时空,真的是百分之百还原的吗?” 方未寒眉头紧锁。 “一般情况下,应该是。” 云纾回答。 “但是不排除一些出现错误的可能性。” 少女的身形自方未寒的身旁缓缓浮现。 当然,还穿着白丝。 她娇小的身形被罩在一件宽大的袍子里,唯有细嫩双腿上的雪白丝袜分外勾人眼球。 “我是司掌过去时间的圣器,从法理原则层面,应该没有人拥有比我更高的权限去修改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情。” 云纾的手掌覆盖在了石台之上,眸子中流转过一丝银白色的流光。 “你来到这里的时候,这个石台上面是不是摆着一个东西?” “白色圆球形状的玉石,大概有这么大?” 少女伸出双手努力地比划出了一个球形,正是方未寒记忆之中的白球样子。 “是。” 方未寒点点头。 “你是怎么知道的?” “哼,我厉害呗。” 云纾翻了个白眼。 “这个东西现在也在这里存在着,但是它被维度升格了。” 方未寒:“?” “啥意思?” “就是说,这个玩意现在处于一种不可观测状态。” 云纾瞅了他一眼。 “有人在那个白球上面施加了好几层临渊阁因果连接,使得这个东西在时空切片状态下会具有一层因果屏障。” “除非我们能够解除这一层因果屏障,要不然我们就触及不到它的实体。” “或者是像我现在这样,知道他在这,但是看不见还摸不着。” 方未寒绕着石台转了两圈,愣是没看出来有什么不一样的。 “不是……我怎么看不出来这石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呢?” “好歹我现在也算是镜天四转的修士了啊。” 云纾有些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就像是在看垃圾。 “明明《星论》上有写,你翻到 方未寒下意识地就去掏温折雪昨天送给他的那个玉碟。 “笨!” 云纾敲了他一下,眼神更加嫌弃了。 “昨天那个什么玩意垃圾系统不是给了你一个《星论》注释全解吗?” “你该不会忘了吧?” 方未寒一拍脑袋,恍然大悟。 “我觉得你说得对。” 他闭上眼睛,开始查阅云纾说的那个位置。 按道理说,系统的知识都是自动掌握的学起来很是容易,但是显然方未寒现在还没有来得及去学。 要是一招剑法的话方未寒倒是可以十分轻易地就学会,甚至直接用出来。 但是这《星论》比特么的十本新华字典都厚,要是打印出来估计都能砸死人了。 天知道临渊阁的镜天是怎么把这玩意学会的。 “呃……引动星力凝于天阳穴,然后向内沉凝压迫眼睛……” 方未寒按着这一行字操作。 他的眼睛上有些灼痛,似乎切换到了另一种形态。 “镜天对于世间万物的研究是最深刻的,远非其他路径可以比拟。” 云纾背着小手,悠然说道。 “他们一直想找到一种能够解释天地万物自然变化的统一规则,可惜找了几千年都没有找到。” “我觉得他们应该和爱因斯坦有很多好聊的。” 方未寒尝试着沟通眼部的星力,但还没有忘记说一句; “错啦,他们跟爱因斯坦肯定没什么能说的。” 云纾:“?” “为什么?” 这下轮到云纾不解了。 “呵,笨书。因为爱因斯坦听不懂中文。” 方未寒得意洋洋。 云纾深吸一口气,忍住了掏出锤子的冲动。 真是……我刚才竟然会下意识想到这个贱人会去自残…… 我真的是变蠢了。 果然,和蠢人待时间长了就会变蠢。 此时,方未寒已经调试好了正确的使用星力的方法。 世界原本的模样在他的眼中完全颠倒了过来。 原本多姿多彩的颜色全部消失并抽离,整个世界在他的眼中一面面地解构,直到最后化为了无穷多数的线条组合。 方未寒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仿佛下一秒就要眼前一黑晕过去。 他赶忙把视线投向了石台。 在那里,许多弯曲的线条扭曲成一团,正是一个圆球的形状。 果真能看见,但就是摸不到。 这下成薛定谔的球了。 云纾一巴掌敲到了方未寒的脑袋上,一股恰到好处的力量打在了他的天阳穴,强迫他退出了这个诡异的状态。 “这是星视,一种很高明的镜天术法,专攻因果屏蔽与纠缠。” 云纾挥了挥手,驱散了他眼前残存的迷雾。 “布下因果纠缠网络的人可以将因果绑死在这方世界,所以世界中的所有人都看不见这个球。” “但是就算他的手段再高明,也拦不住无穷远处的星星投来的视线。” “因为星星和我们所处的世界之间毫不相关。就像是道德只能约束你,但是约束不了美团一样。” “星视的原理,就是把自己变成一颗不存在的星星,进而规避因果的束缚。” 方未寒感觉十分震撼。 “妙啊!” “这么抽象的方法,是什么人想出来的?” 云纾回忆了片刻。 “哦,一个临渊阁的长老,他觉得自己是个星星,可别人都不相信他。为了证明,他刺瞎了自己的双眼,以后凭借星视看人。” “可惜星视极耗精神力,他没过多久就死了。” 方未寒:“……” “你们临渊阁怎么都是些疯子和面瘫?” “这到底是什么宗门?” 云纾沉吟了片刻。 “嗯……” “中土戍御、绝对理智之所、人世间的最后清明、屹立西极的圣地、天山永恒之宗、命运守护者……” “停停停……” 方未寒急忙叫停了她的一长串称号。 “我只关心一个问题,温折雪以后不会也变成这样吧?” 云纾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不好说。” “不好说?” 方未寒皱起眉头。 “不好说是什么意思?” “不好说就是诶嘿的意思。” 云纾踹了他一脚。 “你哪来的那么多废话,未来的事情谁知道呢!” “赶紧接着走,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维持时空切片很耗能量的知道吗?” 显然云纾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 在她的催促之下,方未寒只得再度前进。 他一路向前走去,打开了石室中与他来时路相对的另一个出口。 这个密道有三个出口,一个在王府水池下,一个在浣楼下,最后一个则在北宫乾元殿。 这就是方未寒的目标。 经过一段时间的摸黑赶路,方未寒的眼前再度出现了一个关山藩屏阵。 看起来,这道阵法的后面就是长明北宫了。 方未寒站在屏障面前沉思了起来,表情十分凝重。 “愣着干什么?” 云纾飘了过来。 “怎么?看这个阵法比较可爱,不舍得下手了?” 方未寒:“……” 他瞪了云纾一眼,压低了声音。 “这特么咱们的头顶就是长明北宫,整个大周境内戒备最为森严的地方。” “我得好好计划一下,要不然完蛋了。” 方未寒叹了口气。 “最好是能够准备两套可以互相替代的方案,这样才不至于一套方案失效的时候陷入死局。” “上次那种事情,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一遍了。” 虽然方未寒没有说是哪一次,但是云纾立刻就读懂了他的意思。 他说的是天禄殿的那一次。 原来他也一直记得这件事情吗…… 云纾垂下了眸子,心情有些复杂。 不过很快,她就收敛了自己的情绪。 “怕什么……这又不是现实世界,这是本座模拟出来的世界切片,你难道还怕自己死在这里不成?” 方未寒看了她一眼。 “难不成你有什么外挂送给我?” 云纾神秘一笑。 “当然。” 少女轻巧地跳到了方未寒的对面,手掌上扬起了银白色的数据洪流。 “看好了。” 她打了个响指。 “啪!” 明明是十分清脆的声音,但是方未寒仿佛在其中听出了雷霆万钧的巨响。 像是世界在云纾的指尖重塑,又像是在她的一个响指之下催生了一个新的宇宙。 他眼前一黑,视野如同光华消散一般渐渐模糊。 待到方未寒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又看见了那个熟悉的石台。 “我这是……又回来了?” 方未寒看着自己的双手,喃喃自语道。 “嗯呢。” 云纾矜持地点点头。 “怎么样?是不是很神奇?”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方未寒一脸懵逼地问道。 “你还能时光倒流?你好厉害。” “不过是记住了一个锚点,然后将整个世界回溯到原本的锚点上罢了,不是什么难以完成的事情。” 云纾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似乎是在等待着方未寒的吹捧。 “就算是你……” 方未寒瞬间来了精神。 “我难不成也可以做到吗?” “……也做不到。” 方未寒大怒。 “那你说个屁!” 云纾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 “哎呀,这个都不重要啦!重要的是,你的安全有保证了对不对?” 她飘到了方未寒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 “去吧少年,为了拯救世界而努力吧!” 方未寒:“……” “等等啊……你让我先捋一捋。” 他有些头痛地揉了揉自己的额角。 “我可不可以把你这个能力……理解成存档读档?” “对,就是存档读档。” 云纾拍拍手,给他点了个赞。 “看起来你的接受能力还是挺强的嘛!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 方未寒冷笑一声。 他心说老子的接受能力能不强吗? 都特么时空跳跃了,出现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显得很合理。 “嗯……看起来你很喜欢这种存档读档的感觉啊。” 云纾若有所思。 “要不这样……嗯……我稍微改一下这个面板,你等我一下。” 在方未寒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云纾已经消失了。 “啥?” 他一脸懵逼地站在原地。 云纾并没有让他等待太长时间,很快地,一个全新的浅绿色面板便浮现到了他的面前。 【时空重置完成。】 【重置原因:不战而逃,充当怯战蜥蜴。】 【当前重置次数:1】 【已记录点位:2】 【方棠攻略进度:0.000012%】 【评价:您家孩子挺聪明的,进步空间很大。】 方未寒:“……” 他看着这个面板,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云纾的身影再度浮现在他的身旁,好特么的像一个应急食品啊。 能不能给这玩意炖了啊? “怎么样?” 云纾对自己的杰作很是满意。 “我这面板,不比你那个垃圾系统差吧?” 哈哈,她真幽默。 “不是……我怎么记得这个回档,应该是你给我强制回过来的?” 方未寒皮笑肉不笑。 “我怎么就未战先逃了?” 云纾摊开手,也不说话,只是做出一副可爱的样子。 配上她略带些婴儿肥的娇俏容颜,让人看了不由得心生喜……喜欢揍她一顿。 “别生气嘛,我还有一个消息,相信你听完之后就不想打我了。” 见方未寒的脸上似乎有些杀气,云纾连忙说道。 “有屁放。” 方未寒瞪着她。 “我刚才读档的时候忘了记录点位了,所以你可能得自己走回去……” 云纾小脸微红,看上去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方未寒:“?” 质疑秦始皇,理解秦始皇,成为秦始皇。 就这么一本破书,赶紧送火葬场吧。 第202章 破阵而出 隧道的尽头,弥漫着水润而潮湿的气息,就像是有万千青苔正在方未寒的脚下挣扎生长一样。 但他低头看去,却并没有看到任何的青苔。 目光所及,只有银白色覆有裂痕的冰冷石板,它们在流明剑折射的微光之下闪动着些微光芒。 这整个空间修建于五百年前,五百年的时间,足够生命迭代不知道多少轮次。 曾经或许会有青苔,但五百年的岁月过去之后,这里什么都不剩下了。 方未寒,是这片地方陷入地下沉眠以后的 而在五百年后,他还会再度来到这个地方。 要不说命运是个圆圈呢,它不会经过我们的同意,它只会冷酷地凭借自己的喜好做事。而它的喜好,没有人能够琢磨得透。 镜天是命运的拥趸……或者说是舔狗,而明武……是这世界上最厌恶命运的一群人。 所以云纾才要教给方未寒镜天法术。 她不想方未寒在真正撞上南墙头破血流之后才会回头,蚍蜉撼树,何其难也。 妄想挑战命运的人类,又和蚍蜉有什么区别呢。 现在是方未寒因为云纾的强制归档原路返回的路上。 “上次教会你了一招临渊十四剑,你学会了是吗?” 云纾将小手背在身后,老气横秋地踱着步。 少女的娇俏和年长者的苍老很好地在她的身上融为了一体……至少云纾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在方未寒看来,她这种做派就显得有点扯淡了。 就像是你的高中班主任是一个五岁小女孩一样。 和豆腐脑绝对是完全不能沾边的东西,方未寒宁愿喝豆汁。 或许应该说豆汁儿?这样显得比较正宗。 “回娘娘的话,学会了。” 方未寒掐着嗓子,发出阴阳怪气的声音。 “而且娘娘似乎忘了,我要是没学会,上次我是怎么破开的关山藩屏阵呢?” 云纾瞪了他一眼。 “少在那里阴阳我!我是说你能不能用星力使出那一剑,而不是用血气。” “不会。” 方未寒的回答很是干净利落,就像是一条咸鱼。 “不会?你应该说你可以学!没出息的!” 云纾恨铁不成钢。 “不会也没办法了,因为我现在就要再教给你一招。” 少女指了指他的脑袋。 “经过我的估算,你现在的修为境界应该可以再度承受一招临渊十四剑的因果压迫。” “我这么牛逼的吗?别人一招都用不出来,我都能用两招了?” 方未寒顿时有些飘飘然。 “你说……我的命星会不会说太阳啊?” 他异想天开地问道。 “那温折雪的命星都能是太阴了,我的命星来一个太阳应该也不是多么突兀吧?” 云纾想都没想的直接击碎了他的幻想。 “断无可能。” 方未寒:“?” “为什么?我师姐都……” “正是由于她的命星已经确定是太阴,你的命星就不可能是太阳。” 云纾撇撇嘴。 “太阴为阴之极,太阳为阳之极。太阴太阳永远不能会面,否则天纲逆转,地门倾覆。星君亦会遭受蚀骨剜心之痛。” “你仔细想想,你和温折雪待在一起时候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方未寒仔细回忆了下。 “嗯……心跳有点快,大气不敢喘,都有点不敢直视她的脸?” “这算不算是你说的那种什么蚀骨剜心之痛?” 云纾:“……” 一时之间,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好了,我们暂且先略过这个话题。” 云纾叹了口气。 “这 方未寒表示不解。 “为什么非得是天同星?这名字听起来就不怎么厉害,甜筒星……倒是挺好吃的。” 云纾拿锤子重重地敲了他一下。 “不准妄议主星!这是有因果纠缠的,我劝你收敛着点。” 还不待云纾回应,正在走路的方未寒立即停了下来,看样子是准备跪下去。 云纾急忙拉住他。 “倒也不用这般正式……” “天同不会在意这些的,它是十四主星内性格最为温和的一颗。这也是我让你选择它的理由。” “我还不是怕你经受不住庞大的因果力量!为了你我可是煞费苦心啊!” 云纾痛心疾首地说道。 “行行行行,谢谢妈。” 方未寒随口应付着。 他无视了云纾的嚷嚷,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我想应该下次我才能学到这个剑法了。” “我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比如拯救世界?” 他看着前方的关山藩屏阵,紧了紧手中的流明剑柄。 “云纾,在这里设个存档点。” 方未寒轻声说着,剑锋之上开始弥漫起澎湃的星力光辉。 这是琼琚返璞的发动前兆。 “设完了。” 云纾的手掌上浮现起星辰的光芒,璀璨而夺目。 “哦不对,我是不是应该换一种表达方式。” 方未寒:“?” “你换什么表达方式?” 他这句话还没有问出口,便看见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面板。 【当前点位已记录:密道尽头,乾元殿后。】 【当前已记录点位:3】 方未寒:“……” 你别说,现在的样子倒是还真的和前世玩网游的样子有那么几分相似。 “好。”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举起了手中的辉光长剑。 临渊巨门星剑法,琼琚返璞。 和上次他用血气发动不一样,方未寒这次催动这一式剑法的力量是货真价实的精纯星力。 使用血气,根本不能完全发挥出这一式剑法的全部力量。 就像是给汽油车加柴油,给坦克加酒精一样。 而方未寒在接受太阴星启,一跃成为镜天四转的修士之后,他觉得自己应该已经可以尝试着去发动这一招临渊十四剑了。 以星力的形式。 蓝紫色流光璀璨的星辰光芒渐渐趋于透明,而透明的光芒之中又衍生出了一股浩荡而神秘的玄黑色力量。 那是时间与因果的力量,属于是世间万千灵力中最高深的法则之一。 即便是云纾,也只能窥见其中的一丝一毫。 而论起这股力量的掌握程度,方未寒更是远远不如云纾,他只能调动一丝一毫之中的微末之力。 但就是这么一点点的力量,击破一个区区关山藩屏阵还是轻而易举的。 剑锋落下,浩荡如银河落九天的时光洪流径直涌出。瀑布般的毁灭性力量像是泥石流一般直接冲击到了阵法的光屏之上。 那阵法的灵纹就像是遇到了清水的白一般,缓缓地消匿、溶解,发出类似于烈火被熄灭一般的沙沙声音。 这个过程很快,不过是几个呼吸的功夫,整个阵法便全部消散在了方未寒的这一式琼琚返璞之下。 “你不是说你没学会吗?” 云纾单手扶额,有些无语地说道。 “我看你这个架势,怎么不像是没学会的样子啊?” 方未寒握着剑,脸色有些微微的苍白。 这毕竟是他 逮到他稍稍缓解了刚才的头晕之后,方未寒指了指头顶的夜空,苦笑不止。 “你看……这么个情况,难道不是说我没学会吗?” 云纾看了过去。 只见别说是阵法光幕了,就连构建阵法的基石都在方未寒的这一剑之下烟消云散。 那厚重的邙山云石,被磅礴的时光洪流扫过,全部化作了细碎的碎渣齑粉。 因为方未寒这一剑的力道,他们的头顶甚至都能够看到浩渺的繁星。 从这个角度估量了一下,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到达地面至少有十五米的距离。 方未寒竟然直接把这十五米的厚实泥土给打没了。 云纾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她现在甚至已经能够听到外面的期门禁军急促的脚步声了。 “云纾啊……” 方未寒讪笑着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地指了指他们头顶的那个大洞。 “你说过我们能够回档的对不对?” 云纾:“……” 这个混蛋,就知道使唤我! “我可告诉你啊。” 云纾飘到了方未寒的身前,伸出小手揪着他的耳朵。 “我的每一次回档都需要消耗大量的精神力,不能无限回档!所以别拿这个能力浪费到一些丝毫没有用处根本不值的地方。” 云纾语气骤然加重了几分,像是在咬牙切齿。 “比如说给你刷技能熟练度!” “好好好,一切都听云纾大人的。” 方未寒连连答应。 “所以咱们现在能够回档了不……再不回档,这期门卫和虎贲卫就要发现咱们了。” 云纾深深吸了口气,有些无奈地掐了个法诀。 “铛!” 像是铜锣与梆子的响声,又像是什么声音都没有。 奔跑着的期门将士、正片片瓦解着的泥土与碎石,以及逐渐消散的星力余波。 这方世界除了云纾和方未寒之外的所有物体全部陷入径直,而后以时间维度为轴,向着它们演变的反方向移动。 事实证明,河水西流在某些情况下是可以实现的。 只要在更高维度上做出一些小小的改变,三维世界的一切物理法则都将灰飞烟灭。 光影收束,时光重回正轨,方未寒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前又浮现了那熟悉的关山藩屏阵。 老朋友了。 “好了,现在又回来了。” 云纾气鼓鼓的声音传来。 “不行,我得给你重读一遍你的面板,鞭策一下的那厚如城墙的脸皮。” 方未寒:“……” 【回档原因:恶意试探底线,厚颜无耻。】 【当前读取次数:2】 【已记录点位:3】 【方棠攻略进度:0.000012%】 【评价:再卡bug给你号封了!】 几行小字,硬是被云纾写出来了充满怨气的感觉。 “你看好了,刚才是我 方未寒再度拿起了流明剑。 “俗话说得好,一回生二回熟,这次肯定没问题。” “你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然后看我表演便是。” 云纾:“……” 她绷着脸,一言不发。 但是少女悄悄地摸出来了自己的大锤子。 要是这王八蛋再搁这说大话唬自己,那本座肯定要他好看! 云纾掂量了下手中锤子的重量,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星光再度在方未寒的流明剑锋上亮起,不过这次与上次相比亮度方面就暗淡多了。 如果说上次的亮度是灯泡级别的,那么这次就是蜡烛级别的。 萤火之于皓月,未必处处不如。 至少在阴暗的森林之中,猛兽环伺的危局之下,你迫切需要照明的时候,皓月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一捧萤火足矣,过分招摇反倒会将自己代入死局。 “要不说本王是天才呢。” 方未寒叹了口气。 “一番剑法都能品出哲理,明明是 “我建议方遵退位。” 他不再废话,手中长剑轻轻递出,星力光芒如同一道随风飘扬的绸缎般,缓缓笼罩在了眼前的关山藩屏阵上。 “嗤!” 烈火融化冰雪的声音再度响起,云纾手中的大锤子也拿得更紧了。 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这次方未寒竟然真的如同他说的那样,将自己的力量控制得恰到好处。 流明剑催发的时光力量仅仅足够支持恰好溶解阵法光屏,后面的基石则是分号未伤。 云纾轻哼一声,不动声色地扔掉了手中的大锤子。 不能锤他了。 少女的心中有些微微的惋惜。 “我们上去。” 方未寒放轻脚步,沿着眼前的台阶一步一步地走了上去。 很快的,他便来到了这座石阶的尽头。 那里是一个石板,似乎只要轻轻一推,自己就能从这个阴暗的密道之中解脱,得以重见天日。 “我想想啊,现在外界应该是凌晨一两点的样子,北宫的警戒力量肯定是比白日里要松懈一些的。” 方未寒分析道。 “我只要把神光敛息术催动到最大功率,在不发出很大动静的前提下,不惊动期门虎贲应该还是比较简单的……吧?” “别问我。” 云纾的小脸上满是冷漠。 她甚至还怠惰地打了个哈欠。 “我只是一个莫得表情的系统面板。” 方未寒:“……” 草,不管了,管它外面刀山火海,先看看再说。 他咬咬牙,推了推头顶的石板。 结果…… 推不动。 方未寒:“?” 什么玩意?还能推不动? 他心下一狠,直接使用了明武四转的全力。 这下石板倒是推动了。 方未寒还没来得及高兴,表情便僵硬在了脸上。 他的瞳孔之中倒映着越来越近的滚滚洪波。 “轰!” 他的身影被涌入密道的冰水淹没,留下一串意义不明的咕噜气泡。 这密道出口怎么又他妈在水下面! 第203章 天同 方未寒其实是不怎么会游泳的。 前世里,他一直懒得去游泳,所以就没有学这一门技术。 方未寒曾经研究过,自己万一坐飞机遇到空难,掉落到了荒岛上的话,不会游泳能不能活下来。 最后经过严密的论证,方未寒得出结论: 不能。 不过他也没怎么担心。毕竟既然都出了空难了,那想必自己在天上估计就死了,还考虑会不会游泳的事情干什么? 至于今生嘛……那就更不会了。 显然王府的礼仪课程之中没有教学游泳这一项。 在如同泰山压顶一般的洪水涌入密道狭小的空间时,方未寒承认,自己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一缕有关于死亡的恐惧。 要是被水呛晕过去了,指不定有要被云纾怎么嘲笑呢。 不过好在,他是明武修士,就算是几分钟不喘气也不会对于自身行动产生什么更大的影响。 他在水中艰难地挥舞着四肢,竭力想要把自己的身体带出水面。 我真是受够了,人类了几十万年几百万年的时间才从海洋走向陆地。现在居然又想让本王回水里待着? 这是要返祖吗? 怎么可能。 方未寒强忍着喝了几大口池水,终于是浮出了水面。 他浑身湿漉漉的,锦袍也被冰冷的湖水打湿,沉重地黏在身体表面,如同结痂却尚未脱落的伤口。 “云纾!” 方未寒咳嗽了几声,有气无力地在自己的脑海中呼唤着。 “你难道不知道这个破门后面是水池吗?” 他拧了拧自己袖子上的水,就像是在拧干湿毛巾一样。 “不知道啊。” 云纾很是理所当然,她甚至还对于方未寒问自己这个问题保持了一份恰到好处的无辜与委屈。 “我不是之前说过了嘛……这块区域的信息我一概不知,明明是你自己忘了。” 方未寒:“……” 他奶奶的,本来方未寒就是随口一问,在内心中还是相信云纾什么都不知道的。 但是现在云纾这么一说,他突然对于这件事情的真实性产生了怀疑。 这破书不会在演我吧? 她知道我不会游泳,然后故意整我一下? 方未寒越想越觉得可能。 “行了,我觉得你应该把关于我的事情先放一放。” 云纾扶着额头,唉声叹气。 “你看看……你周围是什么?” 我周围? 方未寒疑惑地抬头。 映入眼帘的是寒光闪闪的锐器截面。 无数全副武装的期门军甲士围成了一个半圆形,而半圆形的中心正是刚刚从水里爬出来的,像是一只落汤鸡的方未寒。 远处凌乱的脚步声和呼号声,正昭示着还有大批北宫卫队在赶来的路上。 方未寒看了看身前如临大敌的期门将士,又看了看身后的湖水。 那湖水微波粼粼,折射着银白色的细碎月光,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方未寒沉默了。 肯定是刚才自己推开了那个石板之后弄出来的动静太大了,这才引来了期门将士。 石板一旦打开。湖水肯定会倒灌入下面的密室之中,这样在湖面上就会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 只要期门军不是瞎子,都能注意到。 “你是何人?” “皇宫禁地,擅闯者当受重罚!” 期门军执戟厉声喝问道。 “放下手中的武器!就地伏法!” 他们不知道这个入侵者是怎么欺骗过的灵山龙潭阵,混入了长明北宫。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用手中的兵器对准这个不速之客。 忠诚的期门军只会服从皇帝的命令。 北宫三卫的指挥权一直牢牢地掌控在皇帝的手中,世代不移。 方未寒突然站起身来。 “不准动!” 他这一个举动更是让周围的士兵的敌意更重了几分。 他们的长矛与佩刀上甚至已经涌动起了血气,似是随时准备冲上去将这个闯入者碎尸万段。 “你们吼那么大声干什么!” 方未寒有些无语。 他刚从冰冷的湖水里爬出来,再加上在地上坐了半天,现在有点腿麻了。 只不过是站起来活动一下筋骨。 “好好干。” 方未寒的嘴里说出了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的话。 “我有预感,我们之后会经常见面的。” 他再度叹了口气,无力地摆了摆手。 “云纾,回档。” 那期门卫执戟再度厉声喝道: “你究竟……” 他的话还没说完,整个人便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僵硬在了原地。 时间的尺度之上,整个世界开始缓慢地倒流。 期门卫士兵的身影开始滑稽地倒跑。旁边的旋涡也开始顺时针旋转,水珠也从方未寒的衣袍上点点抽离,重新回到了水池之中。 整个世界。只有方未寒的身影还是站在原地。 画面一闪,他再度回到了那方幽闭的石室之中,眼前是熟悉的石板。 浅绿色的面板浮现在他的眼前。 【回档原因:旱鸭子不会游泳。】 【当前读取次数:3】 【已记录点位:3】 【方棠攻略进度:0.000012%】 【评价:不会游泳的鸭子不是好方未寒。】 方未寒:“……” 像是生怕他看不见一样,这次的面板尤其的大,简直像是电影院的荧幕。 “不是,姐姐,咱们要讲道理啊?” 方未寒怒声说道。 “就刚才那个情况,你说我会不会游泳难道差距很大吗?我难不成还能一个猛子扎到水里憋气不出来?” “嗯,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我就是想骂你两句,谁让你多耗费了我一次灵力呢。” 云纾歪了歪脑袋。 “不可以吗?” 方未寒的嘴角抽动了两下。 “妈的,再来,我就不信了。” 方未寒嘴里骂骂咧咧的。 “这还没见到方棠呢,我竟然已经回档了三次,这还得了?” 他看着头顶的石板,若有所思。 现在有一整个水池子的水压在自己的头顶,只要推开这个石板,那些水就会倒灌进来,那么自己应该怎么出去呢? 出去倒是不难,真正困难的是要如何在不引起外界禁军的注意下出去。 这可就难了。 要不换一条路? 方未寒有些纠结。 可是自己好不容易都走到这里,身后的沉没成本都不计其数了,就这么放弃然后原路返回多少有点不甘心。 再说了,这条路走不通,别的路也未必会比这条路好走到哪里去。 方未寒纠结起来了。 “咳咳。” 穿着华丽长裙和雪白丝袜的绝美少女在自己的身侧缓缓显出身形。 方未寒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那个表情就像是在说“你也会感冒吗?要不要吃点感冒灵?” 云纾见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不禁深深吸了口气。 “咳咳。” 她又加重了几分咳嗽的力度,这下多少显得有些刻意了。 方未寒恍然大悟。 “妈,救我。” 他直接蹲下抱住了云纾的裹在白丝中的细嫩双腿,声泪俱下地抬起头来看着她。 云纾:“……” 她似乎是有些嫌弃的动了动自己的腿,却摄于一阵酥麻的触感又没敢再动。 “还记得我说过要教给你的另一招临渊十四剑吗?” 云纾强忍着大腿上传来的灼热触感,镇定说道。 “记得。” 方未寒点点头。 “天同星剑法嘛,你说过的。” 主要是这个名字比较有特色,总是能够让自己联想到甜筒。 “嗯。” 云纾的小脸上满是严肃。 “天同星剑法,晴岚化海。” “天同是十四主星之中的福星,天同坐命的人一般人缘极好,随遇而安。它所对应的剑法也是将这种同化的力量体现到了极致。” 她想要扬起手,但是发现方未寒已经将她的手连同大腿一起死死抱在了怀里,让云纾根本动弹不得。 “松开我啦!” 少女有些羞怒地扭了扭。 “哦,好好。” 方未寒恋恋不舍地从地上站起来。 刚才那个白丝的手感真的好好。 任何语言的描述在对于这种绝妙的触感方面都是苍白无力的。 唯有真正上手摸摸,才能理解其中的美妙。 可惜,云纾只有今天能穿这个。 该怎么骗她多穿几次呢…… 方未寒不禁开始想到。 “嗙!” 他的头被大锤子敲了下。 “想什么呢?认真听我讲话!” 云纾随手扔掉了手中的锤子,瞪了他一眼。 “十四主星之中的每一颗都代表了一种法则的具象化。” “像是你之前学过的巨门剑法琼琚返璞,就是‘轮回’的具象化,能够用出来这一剑,你自然也能够对于临渊阁的因果术算触类旁通。” “天梁星剑法昭光泮霰,是‘宽容’的具象化,因此对于阴诡邪祟具有极高的杀伤力。” 方未寒想到了那天在沙徐驿,妖魔化的孙行密被温折雪一招昭光泮霰直接烧成飞灰的样子。 好好好,这种宽容我可太喜欢了。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那么反过来,同样的,对于敌人的残忍,就是对于自己的宽容。 请叫我加特林菩萨。 他眼睛一亮,这玩意岂不是对于拜火神教的妖人具有特攻属性? “我想学昭光泮霰。” 方未寒举手提议。 云纾瞥了他一眼, “你只能学一招,先不说昭光泮霰你有可能会受到因果反噬,更重要的是昭光泮霰可不能帮你脱离这个地道。” “不能从这里出去,你就在这个阴暗潮湿的下水道当一辈子鼠鼠吧。” 方未寒:“……” “行,那你说的那个什么甜筒星剑法是什么?” 他只好退而求其次。 “是天同星剑法,晴岚化海。” 云纾扬起右手,一团青绿色的玄妙能量在她白嫩的手心中盘旋着。 同时她又摊开了左手,另一团银白色的力量出现在她的左手手心。 这团银白色的力量,方未寒是认得的,正是他已经能够勉强用出的琼琚返璞。 那么显而易见的,这团青绿色的力量便是云纾说的另一招剑法了。 晴岚化海。 “天海本无界,鱼游溟渊,九天龙旋,不过都是生命与环境在时间上的不同演化而已。” 云纾轻声说道。 “苍天可以是碧海,碧海也未必不能是苍天,是人们用自己的价值观为他们下了定义。” “或许只有天际线上难分难解的那一抹青蓝色,才是他们原本的模样。” “晴岚化海,主导的是‘同化’的力量。” “你听懂了吗?” 云纾老师讲着课,顺道将视线投向了自己的学生。 “嗯……海的味道我知道,晒足一百八十天。” 方未寒摸了摸下巴。 云纾:“……” 见眼前的少女隐隐有黑化的状态,方未寒急忙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懂了懂了懂了。” “直接把心法口诀交给我就行,我直接开始学。” 他保证道。 云纾再度瞪了他一眼,嘴里嘀咕着: “你只是星力亲和度高一点罢了,又不是说对于技法的学习能力强。” “我建议你一会儿最好给我学会,要不然你就得跟我的大锤子来个亲密接触了。” 方未寒点头如捣蒜。 “你放心,看我表演就成!” 他做出了一副很有底气的样子。 实际上方未寒自己也虚的不行,毕竟他也不确定自己的心法悟性究竟有多好。 这要是学不会,一会儿牛逼吹炸了怎么办? 哎呀不管了,先糊弄过去再说。 云纾将信将疑地瞅了他一眼。 “那好吧,跟着我念。” 云纾的双手在身前结印,一串符号组成的流光骤然冲入了方未寒的眉心。 “天同坐命,穹落渊清。” 方未寒跟着云纾的口型,精准无误地缓缓念出了这八个字。 【新精通已习得。】 【临渊天同星剑法:晴岚化海。】 【引动因果与空间的戒律,使实体之间暂时消除物理界限,融合为一。对于非能量实体大幅加强效果。】 方未寒睁开眼睛。 “好了。” 他手腕上渐渐缠绕上了一股蓝绿色的玄妙力量。 方未寒感觉这股力量就像是自己皮肤的延伸一般攀附在自己的身体表面。 这就是所谓的同化吗? 流明剑轻鸣,蓝绿色的光辉将方未寒的身体包裹。 他轻轻一跃,身体竟然直接穿过了那扇厚重的石门。 云纾看着他的身影消失,无声地沉默了。 这混蛋为什么在镜天的修炼上有如此之高的天赋? 一秒学会晴岚化海? 量子速读吗? 第204章 不当人了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才方未寒在游到岸边的时候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哗啦!” 伴随着一声极细微的水翻涌声,方未寒终于离开了这个水池。 “这池子叫什么?” 方未寒抖了抖自己身上的水。 “玉液池是吗?他奶奶的,里边的水一点都不好喝。” 现在还不能用血气蒸腾自己身上的水分。 自己一旦发动血气,便会解除神光敛息术的状态,方未寒也说不准就这一下的解除状态会不会引来宫廷禁军。 所以现在先就这么凑合着吧。 “本王就说,我肯定一次能把这个什么晴岚化海给用出来吧……你还不信!” “云纾?” 他在识海之中说道。 “现在怎么走?” 漫天星光投下尘埃,在他的身周凝聚成了一个少女的形体。 “瑛銮殿。” 云纾先是有些怪异地看了他一眼,而后指了指东边的方向。 少女直接忽略掉了方未寒得意的表情。 “你应该知道怎么走吧?” 瑛銮殿? 方未寒沉吟片刻。 “有点印象。” 在后世的长明北宫之中,这个宫殿应当是空置的。 没想到在五百年前竟然是方棠这个承平公主的住所。 “这个大殿后来不应该是杂物间吗我记得。” “不奇怪。” 云纾飘在方未寒的前方,为他指引方向。 尽管方未寒一再强调自己认识路,但云纾还是不太放心。 “方遵应该算是我见过的嫔妃最少的皇帝了。” “嗯……他似乎连皇后都没有立。” “嫔妃这么少,偌大的北宫之中空出来一些殿宇倒也不是多么稀奇的事情。” 方未寒也不知道自己这个所谓的四叔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他是纯爱战神? 方未寒暂且按下此事不想。 周围禁军甲士的脚步声时时刻刻地在提醒着他环境的危险。 他将神光敛息术的法诀运转到了最大。 现在方未寒整个人的气息都被压制到了最低点,在外人的感知下就像是一片枯叶一般。 长明北宫之内有着许多的园林,亭台水榭之间到处都是拐角与视野盲区,这也给了方未寒很大的操作空间。 他又翻过了一段栏杆,落在了石板小路上,身前遍地洒着灵石灯的灿金色微弱光芒。 “好了……只要再走一小段路,然后前边左转就到了。” 方未寒估量了一下大概的距离。 他稍稍松了口气,四处看看发现无人警戒,便准备站起来继续行动。 “别动!” 就在这时,云纾却从旁边猛地拉了他一把。 “那是灵山龙潭阵的阵灵。” 少女指了指旁边模糊虚化的一方空间,面色很是凝重。 “啥?” 方未寒心想我刚才明明都看过一圈了,怎么没看到你说的那个阵灵? 他沿着云纾指的方向望去。 那里有一面墙壁上雕刻着威严的神龙浮雕,就像是皇宫门口随处可见的那种一样。 “你不会以为这种龙形浮雕只是简简单单的装饰那样吧?” 云纾叹了口气。 “这种浮雕都是灵山龙潭阵的一个阵眼,分摊着一部分的大阵灵力消耗运转,也是整个大阵中警戒最强的地方之一。” “你仔细观察一下,你就能发现这头龙的眼睛是发着光的。” 方未寒依言照做,仔细看了看那头龙的眼睛。 果不其然,那头龙的眼睛中确实有着微弱的光芒,心神集中之下,似乎还有淡淡的血脉威压。 “我不太能够确定这个阵眼究竟会不会放你过去。” 云纾挥了挥手,调出了长明北宫的整个地图,秀眉微皱。 “而且,如果我们想在尽量不惊动宫廷守卫的情况下接近瑛銮殿,这条长廊应该是逃不过的必经之路。” 方未寒在云纾调出来的地图上又标出来了两条路。 “像我这样绕一下不行吗?” 方未寒皱眉道。 “可能性不大。” 云纾投了反对票。 “这几条路都是期门卫和虎贲卫重点巡视的地点,我们不可能在完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通过。” “可惜……” 少女看了他一眼,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似乎是在表示惋惜。 方未寒:“?” 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 方未寒感觉自己似乎被这破书给嫌弃了。 “可惜什么?” 他瞥了眼云纾,没好气地说道。 “就是可惜啊。” 云纾再度叹了口气,看上去十分沮丧。 “我知道好几种方法能够让我们无声无息地通过这片地方,神不知鬼不觉地直达瑛銮殿。可惜你都用不出来。” “都有什么方法?” 方未寒观察了下四周的状态,压低声音问道。 “我不会,你不能教我吗?” “我可以学啊。” 云纾:“……” 这似曾相识的话,自己是不是在哪里说过?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混蛋倒是能把我说的每一句话都给记住。 “金五行的五转能力分光散射,能够改变打在自己身上的光线角度,使得自己的身形完全融入环境,达到近似于隐身的效果。” 云纾看了他一眼。 “怎么?金五行的天赋,你觉得我教给你你就会了吗?” “还有呢?” “还有多着呢。御气的身法,万灵的以身化物,就连镜天都有瞬移的方法。” 云纾如数家珍。 说这些纸上谈兵的东西对于她这样一个能够通晓所有过去发生事情的圣器来说简直不要太简单。 “毕竟镜天执掌空间之力,修为高的时候连空间灵戒都能够造出来,小小的瞬移一下也是可以做到的。” “那我……” “你做不到。” 云纾十分冷漠地打断了眼中闪烁着希冀光芒的方未寒。 “操纵空间之力至少也得登神境界。” “你还记得你那招晴岚化海吗?它就是空间之力催生的剑招,你现在顶多算是发挥出了这一剑百分之一的威能罢了。” 方未寒:“……” “那你说这些除了打击我之外,还有什么别的作用吗?” 他的嘴角扯了扯。瞪着云纾。 “有。” 云纾十分肯定。 “表示我现在也无能为力了,接下来就靠你了。” “我得解释解释,要不你又会觉得我在故意坑你。哼……” 少女的语气如平常说话一般冷漠。 但是方未寒似乎从其中敏锐地捕捉到了一抹……幽怨? “哎呀,我怎么会不相信我亲爱的云纾呢。” 方未寒急忙拍了拍她的脑袋,以示安慰。 “我对你的信任,就像是老鼠见到大米,黄鼠狼见到鸡,和尚见到释迦牟尼……” “停停停停!” 云纾听得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赶紧给本座滚蛋!有你这跟我闲扯的功夫,你不如想个办法赶紧过去!” 少女羞怒地说道。 方未寒想了半天之后,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你说……我要是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过去,这个灵山龙潭阵会攻击我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 云纾摊了摊手。 “按道理说,你具有皇室血脉,应当是不受灵山龙潭阵的攻击。但是你这个血脉就很玄乎……我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不过我估计,你被攻击的概率很大。要不然我刚才为什么还多此一举把你拦下来呢,直接任由你直接走过去不得了。” 方未寒看了眼那个龙形浮雕。 “所以……我也有可能不被攻击对吧?” 他又问了一遍。 “是有这个可能,但是概率很低。” 云纾刚说完就反应了过来。 “你该不会是要直接试试吧?” 她试探着问道。 “对啊,万一我运气特别好,正好过去了,不就用不着这么纠结了吗?” 方未寒说得很是理所当然。 云纾:“……” “话虽然是这么说……” 她的话就像是咬牙切齿挤出来的一样。 “但是广陵王殿下,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每一次尝试背后,都有一个可怜的云小纾在默默地给你擦屁股呢?” “啊哈哈,当然想过。” 方未寒讪笑着。 “但是你也不想咱们拯救不了世界吧?” “就当是刮彩票了。” 云纾捏起了小拳头。 虽然……虽然这个王八蛋说的确实是对的,但是自己就是很想打他怎么办? “好了好了,别气了。” 方未寒摸摸她的小脑袋。 “我相信伟大的云纾大人不会见死不救的。” “我去了!” 他以一种壮士断腕的神情站起身,悲壮说道。 云纾:“……” 她头疼不已,伸出手掐了掐自己的眉心。 云纾也懒得跟方未寒一块去了,而是直接坐在了原地,静静地看着他表演。 方未寒走到了走廊上,马上就要经过那块神龙浮雕了。 可直到现在,这个浮雕还是没有任何的反应。 那条龙安静地盘踞在墙壁上,要不是它的双眼之中还在闪烁着光芒,方未寒都要认为这是一条死龙了。 方未寒觉得自己的机会很大。 他走到了马上就要与浮雕垂直的位置,再往前一步就要正对浮雕了。 方未寒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踏出一步。 “轰!” 一股磅礴的气息瞬间锁定了方未寒,像是九天之上的仙神投来的杀意。 那本来在石壁上盘踞着的神龙躯体破壁而出,像是一道铁索一般,死死地缠住了方未寒的身体,让他的身体束缚在了原地,根本动弹不得。 这是什么情况? 方未寒条件反射一般挣扎了两下之后,突然想起来这可是灵山龙潭阵的灵气化形,万一再给它惹毛了那岂不是更完蛋? 这大阵根本就没有检验自己的血脉纯度,就给自己抓了起来。 方未寒甚至没有感受到任何的扫描与检测型的神识。 不是……那它为什么抓我? 身份证都不查,格杀勿论是吧? 我是良民啊! 方未寒已经听到了禁军的铠甲碰撞声了。 它们正离自己越来越近。 他艰难地扭过头去,眼巴巴地看着云纾。 云纾:“……” 少女无奈地叹了口气。 【回档原因:贪图省事,故意送死。】 【当前读取次数:4】 【已记录点位:5】 【方棠攻略进度:0.000012%】 【评价:赌狗没有未来。】 时光倒转之后,方未寒又回到了原地。 视野渐渐清晰,他四处看了看,发现自己还在那面石壁的十米开外。 “我就说吧。” 云纾懒洋洋地漂浮在半空中,小裙子像是玫瑰一般盛开着。 “这灵山龙潭阵不认你这个方家王爷了。” “你到底能不能姓方啊?要不考虑一下跟本座姓啊。” “云未寒也是挺好听的。” 方未寒却没有回应云纾的话。 此刻他正紧紧皱着眉头,神情游移不定,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想什么呢?” 云纾见他没有搭理自己,有些不高兴了。 今天他敢不理我,明天他就要骑到我头上作威作福啦! 她飘了过来揪了下方未寒的耳朵。 理理我! “我在想……刚才的那个浮雕。似乎不是因为我的血脉问题攻击我的。” 方未寒有些不能确定地说道。 云纾:“?” “这是什么意思?” 云纾被他说的话给整懵了。 “不是因为你的血脉问题,那还能是因为什么?” “因为你长得太帅了?” 听见这话,方未寒的思绪被她瞬间打断了。 “不错呀!小云,你这不是还挺会说话的吗?今天晚上给你加个鸡腿吧。” “你!” 云纾气呼呼地就要拿出锤子打他。 “好了好了,我是说,这个阵法方才并没有检查我的血脉浓度。” 方未寒连忙严肃起来。 “他可能是因为一些别的原因攻击我。” “比如说……我是个人!或者说,我是个男人!” 他认真说道。 听见这话,云纾看了他好一会。 “你……大可不必这样的。” 她看上去有些纠结。 云纾飞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就算这条路走不通,咱们还有别的路可以走啊,再怎么着你也不用变成太监呀……” 方未寒:“……” “我特么的啥时候说要变成太监了?” 他哭笑不得。 “你不是说不当男人……” 云纾下意识回应。 “这你就不懂了吧。” 方未寒的身影骤然消散,出现在原地的是一只白色棕色交织,眼眸宝石蓝的大猫。 “我可以是人,我也可以是猫哦。” 布偶猫得意洋洋地舔了下爪子。 第205章 得见 云纾呆呆地看着这只正冲着自己挤眉弄眼的白色大猫。 “你……怎么变成的猫?” 她只是愣了一下,便极其自然地掩饰过去了自己的茫然。 咳,这个世界上没有我云纾不知道的事情。 就算是为什么方未寒能够变成猫也不例外! “神光敛息术啊。” 布偶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神光变幻可以变成一种自然界中最帅的生物,然后我就变成这样了。” “你看,连天道都认可我了。” 云纾:“……” “行行行。” 她不动声色地捋了捋方未寒脊背上的柔顺毛发。 “你别说,你这布偶猫形态可比原来的那个混蛋样子好看多了。” “要不你以后干脆变成猫算了。” 云纾摸得很是开心, 布偶猫叫了一声,嫌弃一般地抖了抖身子,将云纾的小手给震开了。 “呵,愚蠢的女人。” 方未寒不屑地说道。 “只能看到外表,看不到本王的精神内核有多么地高大。” “你且在这里等着,不要走动,我去买个橘子。” 布偶猫迈着优雅的猫步,摇着尾巴走向了刚才那面墙壁上的神龙浮雕。 云纾的额头浮现几根黑线。 “好好好,变成猫之后这王八蛋是更放肆了。” “本座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动物保护者,我看这死猫需要修理一下。” 她呵呵冷笑着,已经又拎起了手中的大锤子。 要是方未寒这次又要请自己回档,那云纾肯定会用这个大锤子给他砸成肉饼。 猫饼。 少女的视线紧紧地跟着布偶猫,似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方未寒这次很有自信。 刚才那个破阵根本没有扫描自己的灵力属性,那它为什么会攻击自己呢? 肯定不是格杀勿论形式的无差别攻击。 方未寒刚才可是看见有只鸟飞了过去的, 凭什么我死这鸟不死啊? 他可不相信期门军能给这御园之中的每一只鸟都标上了灵力记号,能够豁免灵山龙潭阵的攻击。 那么显然真相只有一个了: 这个阵只会攻击人形生物。 没事,现在我变成了一只猫。 布偶猫大摇大摆地贴着墙根走了过去。 在走过来的时候,方未寒其实还有些紧张,不过看到这个神龙浮雕跟自己的预想一样没有任何反应的时候,他便完全地放下了心。 白色大猫跳到了龙头之上,示威似地用爪子拍了拍龙角。 呵,你是死龙,可我是活着的猫。 这不就高下立判了吗? 布偶猫从龙头上跳下,一个闪身消失在了拐角处。 在这之前,方未寒向着云纾投过去了一个得意洋洋的眼神。 云纾:“……” 好贱啊! 这个猫怎么能做出来这么贱的表情! 她现在开始觉得方未寒还是变成人好一点。 少女深吸了口气,身影化为光电消散,跟上了方未寒的脚步, 布偶猫走到了一座金碧辉煌的殿宇之前。 他找了一处路边的草丛趴下。 只留下自己的一个脑袋探出草丛,观察着外界的形势。 “草。好多期门卫啊。” 方未寒看着殿门前的景象,不由得为之咋舌。 成群结队的期门卫士在殿门前徘徊警戒着,粗略望去竟然有几十人之多。 “不至于吧?一个公主门前为什么要围着这么多人?” 他觉得这有些说不通。 由于正门的警戒实在是太过于夸张,方未寒只好放弃了从正门混进去的想法。 算了,绕着这个宫殿转一圈吧,总会有一个狗洞能让我偷偷溜进去的。 哦不对,是猫洞。 他下意识地就想要解除神光变换形态。 “我建议你别这么做。” 云纾淡淡说道。 “这整个宫殿都被灵山龙潭阵所覆盖,而且是开启的全功率模式。” “你现在变回人形态的话,肯定会被发现的。” 布偶猫的伸出的爪子一僵。 猫猫震惊.jpg。 不是,我还真就想不明白了。 这方棠住的瑛銮殿的安保级别怎么这么高啊? 皇帝住的乾清宫的保卫力量也不过如此吧? 难不成这现在的皇帝已经把方棠内定为自己的继承人了? 布偶猫焦躁地拍了拍爪子。 算了,不变成人就不变成人吧。 本王就算是变成了猫,也是猫中之王那种。 “这院墙上有没有洞什么的?” 方未寒在识海之中问道。 “没有。” 云纾叹了口气。 “你是变成猫之后,智商也退化了吗?” “这院墙顶多是三米高,你跳过去不得了?” “你是明武修士啊,就算不动用血气,跳三米还不是简简单单?” 布偶猫一拍脑袋,脸上露出一丝人性化的不好意思。 “你说得好啊!” 他伏低身子,开始沿着草丛移动,渐渐地远离了门口处期门卫的视线范围。 方未寒一路在阴影之中轻轻走着,厚实的肉垫踩在泥土上,几乎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现在他所处的位置是瑛銮殿的院墙边。 这里虽然每隔几分钟就有一队期门卫巡逻而过,但是好歹不像是正门那样一直都有人在。 这也给了方未寒可乘之机。 其实瑛銮殿的安保措施几乎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万无一失了。 宫城,大阵,期门卫三道防线,再加上不定时巡逻在宫城之内的虎贲与羽林,几乎没有什么人能够潜入瑛銮殿。 不过显然,他们没有想到会有具有皇室血统的猫这样的存在。 更不巧的是,这只猫还知道一条可以绕过北宫城墙的密道。 在期门卫的视野盲区之中,这只猫助跑一段后,轻轻一跃,身体划过一个优美的划线,敏捷地飞过了高高的院墙。 布偶猫优雅地落在了瑛銮殿内。 它抖了抖尾巴,抖掉了刚才在跳过院墙时不小心蹭到尾巴上的灰尘。 “好了。” 方未寒松了口气。 “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到这方棠住的地方里来了。” “你真别说,我要是去刺杀皇帝,感觉不比这个难到哪里去。” 云纾嫌弃地推了推他的脑袋。 “你快算了吧。现在可不是五百年后的末法时代,皇帝身边可是有一位八转强者保护的。” “就你这不到登神的修为,能顶得住人家一根小指头就烧高香了。” 方未寒:“……” 奶奶的,忘了这一茬了。 “现在的皇帝是谁来着?” 布偶猫朝着瑛銮殿内走去,一边在识海中问着。 “周宣帝,方远。” 云纾瞅了他一眼。 方未寒对于方远这个人还是有所耳闻的。 能布令德曰宣,浚达有德曰宣。 方远在位期间,基本做到了政通人和。 革除弊病,诛杀佞臣,与当代世家豪强再度进行了重新的利益分配,八姓的地位再度得到了巩固。 可以称得上是大周的中兴之主了。 不过有些巧合的是,一千年前是开国皇帝,五百年前是中兴之主,那岂不是说现在应该是……亡国之君? 方未寒觉得方遵应该不想看见一个什么哀帝之类的谥号安在自己头上吧…… 云纾又瞥了他一眼。 “那名保护他的八转强者,你是不是也得问问是谁啊?” “知我者,云纾也!” 方未寒给她点了个赞。 “我呸!” 云纾揪了下白猫的毛。 “这么愚蠢的问题,也就只有你能问得出来了。” “那个八转的人你应该还认识,前不久你还提到过他的名字。” “哈?” 布偶猫愣了下。 “等等……难不成你是说……” “没错。” 云纾缓缓说出了那个名字。 “剑圣顾苍峦。” 方未寒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位大神。 只要是习武之人,应该没有人会不知道顾苍峦。 他就像是剑术上的一位神话般的存在。 顾苍峦以剑成名,以剑正道,年仅十八岁便破境四转,声名鹊起。此后更是打遍天下无敌手,融汇百家之长,集合万剑之意,独创出了自己的一套剑法。 他以自己的姓氏命名,把这套剑法称作“顾剑”。 没有人知道顾剑的威力究竟有多大,也没有人知道顾剑用出来是什么样子。 因为创造出顾剑的顾苍峦当时已经是明武八转境界,天下无敌的存在,没有人能够逼他动手。 要不是天道法则所限,他突破到九转简直是轻轻松松。 “你那个小女朋友,和顾苍峦之间应该有点关系。” 云纾戳了戳大猫的脊梁骨。 “你说……允姜?” 白猫的身影停了下来。 “可是她姓陶啊?难不成陶琰这浓眉大眼的老头子改性了?不对啊……丹阳陶氏虽然是寒门破落世家,但也是传承了千年的……” 云纾叹了口气。 “你笨死算了。” “你的小女朋友难不成只有爹吗?” 方未寒愣住了。 尘封的记忆打开,他瞬间想到了陶允姜曾经给自己讲过祈苍剑的来历: “你说它啊……” “它叫祈苍,天下名剑之一,相传为北漠明铁所铸。” “原先是我娘的佩剑,我娘死后就传给了我。” 陶允姜的声音之中似乎藏着许多东西,当时的方未寒没有听出来。 但是现在回忆起来,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允姜的娘亲……是顾苍峦的后人?” 他喃喃道。 他突然发现,自己对于陶允姜的父母情况竟然一无所知。 他们都要谈婚论嫁了,方未寒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她说她的娘亲过世了,那父亲呢? 陶允姜就像是在向着他刻意隐瞒这件事情一样,就连陶琰也对此闭口不谈。 方未寒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行了,你和你小女朋友的事情出去再说。” 云纾拽了下白猫的尾巴,将方未寒的思绪从思索之中拉了回来。 “马上要见到方棠了,我有几个注意事项必须先告诉你。” 方未寒压下心头的种种疑虑,集中了注意力。 毕竟正事要紧。 “这虽然只是真实历史的切片,但其依赖于真实的历史而产生,我们不能改变历史,否则会对于后世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 “时间可以折叠,也可以跳跃,但唯独不能改变。” 云纾严肃说道。 “生理上死亡,社会上死亡,记忆中死亡。这是死亡的三重境界,我们跳过 “方棠的结局是死在北宫大火里,那我们就必须让她真的‘死’在北宫大火里,并在最后一刻,将她救走。这样才会尽量减小因果紊乱可能产生的影响。” “知道了。” 方未寒点点头。 “反正我们可以读档对吧?你记得提醒我就成,一旦我的举动产生的蝴蝶效应对于历史产生了不可估量的影响,那咱们读档就是了。” “嗯,你有这个觉悟很好。” 云纾面无表情。 “但是你能不能不要把回档这个事情说成是你的举手之劳一样?这样会让我忍不住打你。” “啊哈哈。” 方未寒打着哈哈。 “还有吗?就这一点?” “还有。” 云纾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你最后必须也死在这个世界。” 方未寒:“?” “啥?你说啥玩意?” 布偶猫整个猫都傻了。 这怎么拯救世界还把自己的命进去了? “当然,不是真死。” 云纾安慰似地摸了摸他的狗头。 “你跟方棠一样,跳过生理性死亡,直接进入 “这是为了剪断你身上有关的因果纠缠,主要是和方棠的。” “你得让她认为你死了,以剪断无关的因果,否则我无法将她带回未来。” 方未寒沉默了。 “咱们这么联合起来骗一个小姑娘……不太好吧?” 方未寒觉得自己在云纾的安排下做的这件事情,怎么跟那种搞拐卖的牙子组织似的。 我广陵王一身正气,断然干不出来这种事情。 “哎,怕什么。” 云纾淡定无比。 “方棠被我带回未来的时候,她的这段记忆也会消失,转而和她自己原本的人生无缝对接。” “她只会认为自己是死在了北宫大火,然后穿越到了未来。” “不要怕。” 原来是这样吗?那没事了。 反正方棠也记不住是自己骗了她,那本王可就随意了。 就当这是一场游戏了。 “没了,去跟方棠打个招呼吧。” 云纾拍了拍他的脑袋。 “她好像是个夜猫子,这个点还没睡。” 布偶猫上前两步,用脑袋轻轻拱开了虚掩着的房门。 月光如水流入窗棂,绝代风华的少女坐在窗前以肘撑桌,慵懒地托着自己的双腮。 凤眸如星,细眉似叶,更衬出那浅樱盛放般的姿容昳丽。 明明是不施粉黛,却华美天成,彷如蓝田暖玉;端的是少女青涩,然幻梦窈窕,平添三分魅惑。 承平公主的天姿绝色,大抵就是如此了。 “吱呀!” 方棠听到了自己房门的轻响,从发呆状态恢复,疑惑地转过螓首。 她和自己门口的一个漂亮的白色毛团对上了视线。 那毛团有着宝石蓝般的清澈眼眸,煞是好看。 这是……猫? 第206章 这个方棠不对劲 “愣着干什么?快想想办法怎么取得她的信任啊?” 云纾在他的识海之中焦急催促道。 布偶:“……” 怎么取得别人的无条件信任? 这是一个高深的话题。 方未寒虽然不能称得上是对于此道十分精通,但至少正常的与人沟通还是能够做得到的。 要想取得别人无条件的信任,那么应该先从自己的内心入手,先去想办法无条件地信任别人。但问题是他现在是一只猫! 猫应该怎么取得人的信任呢? 布偶沉思了片刻。 它做出了一副十分警惕的样子,一步一步地朝着方棠走去。 白猫走路的过程中,身后蓬松的大尾巴就像是一样一摇一摆的,让人看到后很难不心生喜爱。 它一路摸到了方棠的脚下,轻轻拱了拱她的鞋子。 如同宝石一般的蓝眼睛之中闪动着好奇的神色。 云纾目瞪口呆地看着方未寒无师自通且十分娴熟地做出了以上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 “不是……你这一套都跟谁学的?” 她呆呆地问道。 “短视频刷的啊?我去虽然没养过猫。但是经常看猫啊。” 方未寒洋洋得意, “猫模仿人很难,可人模仿猫很容易啊。” “我呸!你还说你不是舔狗!” 云纾翻了个白眼。 这个云纾真是特么的疯了! 方未寒大怒,但是碍于现在的形势不好发作。 “先别吵吵,看看方棠是个什么反应。” 在方未寒期待的眼神之中,方棠终于有了反应。 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后又收敛身姿蹲下,金红色的宫裙在拂过光洁的地面。 少女如削葱一般的纤指摸着布偶毛绒绒的下巴。 布偶猫配合地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小家伙,你好啊。” 方棠的声音是那种很典型的少女声音,柔软之中带着些许清脆,像是蜿蜒辗转于山间的寒冽清泉。 方未寒突然愣了一下。 这个声音好像……有点耳熟。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而后恍然大悟。 哦,这个声音似乎和陶允姜的声音有点像。 不过允姜的声音比方棠的声音要更加有活力一些,其中清脆的那部分含量偏多一点。 硬要说的话,方棠的声音就像是五分的允姜加上三分的婉婉再加上两分的小槿。 这个念头只是在他的脑海之中一闪而过,很快便被他丢到了记忆深处。 “你长得好漂亮,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般漂亮的小猫。” 方棠一边轻轻抚弄着布偶的毛发,一边柔声说着。 “你有名字吗?” 布偶猫喵了一声。 “看起来你没有。” 方棠勾起嘴角,露出一个让人看了呼吸仿佛都要停滞的绝美笑容。 “那我便叫你……杏仁,怎么样?” 方棠拍了拍它的脑袋。 “我的父亲是大周的皇帝,托他的福,我能吃到好多好多的水果,有些可能是普通百姓一辈子都吃不到的那种。” “像是有一种青红色的壳,白色果肉,里面还带着果核的水果,叫做荔枝的那个,你见过吗?” 少女眸光莹润,伸出手向着方未寒比画了一下。 因为是深夜,方棠的发髻并未束起,如瀑青丝像是绸缎一般披散在她的脑后。 轻轻歪头的时刻,方棠的长发划过了布偶猫身上的白毛,让它浑身都打了个激灵。 “看起来你很想吃咯?” 方棠敏锐地看到了他的小动作,轻声笑了出来。 “你能吃荔枝吗?据说这种水果吃了会上火呢。” “你就算再漂亮,本质上也是只猫啊。猫不应该吃小鱼干什么吗?” “看你这么胖,平常是不是没少偷人家的烧鸡吃啊?” 方棠打趣般地弹了下他的脑袋。 方未寒并没有注意到少女的眸子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略微黯淡了下。 因为他在跟云纾商量。 他看到方棠已经开始跟自己聊天了,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对劲。 姐姐,我是一只刚刚跟你见了一面的猫啊。 这就开始给我起名字了?你是不是有点太自来熟了一点? “云纾?这什么情况?这方棠平常话很多吗?” 他多年和别人打交道的经验在提醒他,这方棠的行为之中处处透露出极其反常的不对劲。 “我也不知道。” 云纾十分诚实地摇摇头。 “我的记忆之中有关于方棠的信息基本等于零,除了知道有她这么个人,皇血试剑成绩极高之外,其他几乎一概不知。” “她的存在,就像是被人硬生生从历史上抹去了一般。” 听见云纾这么说,方未寒的内心疑虑稍减。 既然都这样了,没准是人家小姑娘在天天深宫里待着没有个说话的人,憋出来毛病了呢。 方未寒十分乐观地想到。 “不过那些荔枝什么的……我都不喜欢吃,我还是更喜欢吃咱们这里产的杏子一点。” “尽管他们都说,杏子吃多了上火,会伤身的。” “所以我才给你起名字叫杏仁呢。” 少女的言语软软的,就像是一杯甘甜的蜂蜜水,其中还搀着诱人的橙粒。 方未寒:“……” “我觉得应该……这事情稳了?” 他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看起来这方棠很好骗的样子?” “不一定。” 云纾持反对意见。 “没准只是这个方棠特别喜欢猫呢?” 虽然他们的想法有点不一样,但无论是方未寒还是云纾都已经默认了一个事实: 和方棠之间的关系已经初步建立了。 就在方未寒内心稍稍松了口气的时候,方棠又说话了。 “啊,一不小心说的话有点多了。” “对不起啊,杏仁。” 少女略有些歉意地解释道。 虽然知道方未寒听不懂,但是方棠还是出言解释,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 她就像是在台上的话剧演员一般,独自对自己诉说着事先已经准备好的台词。 带着精准而机械的完美。 “毕竟我已经好久好久没遇到能让我说说心里话的人了呢。” “嗯……虽然你是一只猫。” 方棠眨了眨眼睛。 “这瑛銮殿已经被期门军团团围了起来,别说是外人,就连侍女都进不来。” “那你……是怎么进来的呢?” “杏仁?” 她仍然在笑着,可是方未寒本能地从她的笑容里察觉到了毛骨悚然的感觉。 谢令婉也喜欢将自己的杀招藏在微笑之下,可谢令婉的笑容和方棠的这种完全不一样。 婉婉那种是算无遗策的强大自信,她的微笑更像是一种彰显着自己已经完全胜利的宣言。 而眼前方棠的这种微笑,却让方未寒感到了一阵深深的忌惮。 她的眼眸明明是一泓明丽的秋水,却仿佛藏着秋风滋养下的万丈火焰。 那是一种偏执到极点的疯狂与决绝。 她……到底经历过什么? 布偶猫怯懦地喵了一声,后退了两步,像是被她的气势给吓到了。 少女见它这般动作,掩嘴轻笑了起来。 “你的动作,好像是小时候的我啊。” 方棠突然收敛了脸上所有的笑容。 “一样的无力、一样的害怕、一样的……” 她现在的表情平静得可怕,仿佛压抑着歇斯底里的疯狂。 “一样地……像一只猫。” 她的声音几不可闻,最终归于一片沉默。 布偶猫:“……” 方棠站起身来,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把短剑。 方未寒甚至没有见到她从哪里掏出来的短剑。 少女拿着短剑,就这么一步一步地向着布偶猫靠近。 “你想留下来陪着我啊?” 方棠似是注意到了它眼里的害怕,饶有兴致地说道。 “不用,谢谢你的好意。” “我不用任何人的陪伴,反正我也没几天能活咯。” 少女轻松地说着耸人听闻的话,就好像她话语中要死的那个人不是她一样。 “大家都说吃杏不好,你知道我为什么还那么喜欢吃吗?” 方棠的声音遥远而空灵,就像是在自言自语。 布偶猫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就像是被吓呆了。 “你不知道啊?我都提醒得够明显了,真是笨猫。” 少女撇撇嘴。 “反正我也没几天能活了,吃点杏又怎么了?” “及时行乐嘛,你说对不对?” 方棠抬起了布偶毛茸茸的脑袋。 “点个头。” 方棠巧笑嫣然,那笑容足以让世间的任何一束鲜黯然失色。 “我好送你上路。” ……说出来的话也比天下的任何一束冰凌都幽冷刺骨。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已然发生了偏移,此刻正照射在靠得极近的一人一猫身上。 方棠决绝地扬起了手中的短剑,动作冰冷而无情。 方未寒现在才恍然惊觉过来为什么她要给自己起个名字了。 原来是因为她不杀无名之鬼啊。 她人还怪好的嘞。 “铛!” 恍若黄钟大吕的声音敲响,世间的一切都于片刻之间归于沉寂,方未寒蓦然睁眼,眼前又是瑛銮殿熟悉的大门。 他又回来了。 【回档原因:再不回档就死了。】 【当前读取次数:5】 【已记录点位:6】 【方棠攻略进度:0.000001%】 【评价:果然,女人都有千百张面孔,她们太可怕了。】 方未寒看着眼前的浅绿色小字,默然无语。 “怎么了?被刚才的方棠给吓傻了?” 蓝裙白丝的少女在他的身旁浮现出身形,没好气地说道。 “不是,我只是有点……” 方未寒看着眼前的大门,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任何话。 “唉,果然这种憋在深宫里的公主实在是太难伺候了。” 云纾没有发现他的异常,此刻她正在唉声叹气。 “你看她刚才的那个样子,上一秒还在嘻嘻哈哈,下一秒就直接掏出刀子要捅死你。” “这种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要不是实在没得选,我是肯定不会选择方棠作为咱们的任务目标的。” 方未寒:“……” “你怎么了?” 云纾发现方未寒的表情有些奇怪。 他皱着眉头,眼睛低垂,似乎有些……哀伤? “没事,只是这个方棠让我想到了一个熟人。” 方未寒低声说道。 “谁啊?谢令婉吗?直说不就行啦!还说什么熟人……” 云纾碎碎念地嘟囔着。 方未寒并没有去纠正云纾话语中的些许错误。 方棠眼睛里的那抹滔天的火焰实在是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既视感。 小时候,我们害怕青面獠牙的恶鬼;长大之后,我们害怕衣冠楚楚的君子。 但是无论是人还是鬼,都会在燎原之火之中化为灰烬。 微微的风声划过他的耳畔,就像是她的声音一般。 不……应该不是,不可能是…… 这里只是五百年前的历史切片罢了。 历史不能改变,时间只能折叠,所有妄图推翻时间法则的事情都是痴心妄想。 方未寒很快便放弃了这个荒诞不经的念头。 世界上相似的人多了去了,看起来这个方棠也具有一个漏洞百出的童年啊。 没事,我方未寒最喜欢的就是把这种问题儿童的思想给矫正过来,拉回正轨,变成积极阳光开朗乐观的祖国朵。 “接下来你有什么计划吗?” 云纾歪歪脑袋,好奇问道。 “反正已经证实,变成猫卖萌这一条路应该是行不通了。” “这个方棠似乎不吃这一套。” “这个神光变换能变成狗吗?你要不变一条狗什么的?” 方未寒:“……” “不用,猫就行。” 布偶猫甩了甩尾巴,颇为自傲的样子。 “本王不可能变成比现在这个样子更丑的物种出来了。” “那你也别变成人了。” 云纾幽幽说道。 布偶猫勃然大怒。 “你这破书看好了,这将是本王的最后一次回档。” 它抬起爪子,再度优雅地推开了大殿的正门。 方棠还是像方未寒初见她时候一样,托着腮坐在床边,绝美地像是一个不该存在于人间的精灵。 “小家伙,你好呀。” 方棠还是如上次一样和方未寒打招呼。 一样的少女音,一样的笑容,一样的……令方未寒忌惮不已。 布偶猫在距离方棠五步之外站定抬起头来看着她,竖瞳之中满是威严。 “凡人,面见本座还不速速跪下!” 布偶猫蹲坐在地,口吐人言。 方棠:“?” 第207章 攻略方法 “猫会说话?” 方棠歪了歪头,好奇问道。 “放肆!” 布偶似乎对于自己被称作是猫愤怒不已。 “本尊可不是猫!本尊是麒麟!” 识海之中的云纾抽了抽嘴角,生无可恋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实在是太丢人了。 “麒……麟?” 饶是以方棠的心性,也被方未寒的说辞给搞得懵了一下。 “没错。” 方未寒见她似乎上道了,满意地点点头。 “本座乃五圣兽之一,今日自仙廷下凡前来此地,正好就撞见了你这小女娃子。” 方棠从椅子上跳下来,一步一步走向了这个自称麒麟的生物。 她的眸子里满是怀疑的目光。 “你是麒麟?” 少女戳了戳布偶的脸,看上去还是有些不相信的样子。 “别碰我!本座至高无上的身体岂是凡人能够轻易触碰的?” 布偶愤怒地甩开了方棠的手,身上浮动起了恐怖的威势。 看上去倒是真的有些像是那种古老的神兽复生。 就是和这萌萌的外表有些……不太搭。 “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啊。” 方棠再度戳了戳布偶的脸,根本没有被它身上的气势给吓到。 “麒麟不是应该有羊头、狼蹄、鹿身、龙尾的吗?好像麒麟也是七彩色的诶。” “可是你这……” 少女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布偶。 “你分明就是一只猫啊。” “那是他们没有人见过真正的麒麟,本座的真身就是这样的。” 布偶猫言辞凿凿。 方棠盯着它湛蓝色的眼瞳看了半天,忽得展颜一笑。 “那行,小家伙,你有名字吗?” 方未寒:“???” 这个场景是不是有些似曾相识了?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呢,方棠已经开始自顾自地说下去了: “看起来你没有。” “那我便叫你……杏仁,怎么样?” 方棠拍了拍它的脑袋。 方未寒感受着自己脑袋上少女手掌的温度,一脸呆滞。 两只耳朵都被方棠给拍得颤了颤。 事情又要朝着不太妙的地方发展了。 “云纾,回档。” 布偶猫有气无力地说道。 天旋地转,光影交错,时光再度倒流。 在时空之书的伟力加持下,方未寒回到了瑛銮殿的大门处。 眼前是一个静静飘着的浅绿色面板,似是在无声地嘲讽着他。 【回档原因:乐了。】 【当前读取次数:6】 【已记录点位:6】 【方棠攻略进度:0.000001%】 【评价:长颈鹿装麒麟我都见过,布偶猫装麒麟还是 “你懂个屁。” 方未寒怒声说道。 “我这是想在她心中建立起一个先入为主的概念,就是我很厉害那种,让她对我的态度恭敬一点。” 云纾在他的身侧浮现出身形,手里还端着一杯热茶,看上去生活过得很是滋润。 “然后呢?麒麟神尊大人?” 少女喝了口茶冷笑道。 “然后……这不是……出现了一点小小的意外嘛……” 方未寒的声音渐渐心虚了起来。 “谁知道这个方棠这么抽象!都跟她说了我是麒麟,她竟然一点那种敬畏的念头都生不起来?” 布偶猫生无可恋地四脚朝天摊在地上,就像是一只死猫一样。 “这难道不应该怪你?分明是你的演技太差了点!” 云纾上前嫌弃地用裹着白丝的小脚踢了踢地上的这摊死猫。 “真正的圣尊哪有像你那么说话的?” 方未寒诧异反问: “你确定没有吗?我之前看过的小说里都是这个样子的啊?” “那要不我一会儿换一种说话方式也行,像是方遵那种温和但是笑里藏刀类型的。” 云纾被他这句话问得卡了一下。 “倒也不是……没有。” 她居然认真地回忆了一下。 “那些神尊你也懂……力量到达了这个世界的极点之后,人间的条条框框已经不怎么能约束他们了。” “所以就算是脾气奇怪一些倒是也没什么。” “这个……似乎也不是大问题?” 她说完之后,接着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扫视了一遍地上躺着的布偶猫。 “我觉得主要问题不在这里,主要问题显然是你的这个形象和你要假扮的对象之间差距太大了些。” “她不相信你的主要原因肯定还是因为你的这层皮。” “布偶和……麒麟?这一听不就是在扯淡吗?我要是方棠我也不信!” 方未寒从地上一个翻身滚起来,用爪子愤怒地拍了拍地面。 “你在说什么东西呢?” “你觉得方棠能见过真正的麒麟?她撑死了就是见过书上写的麒麟长什么样子!” “就她那个德行,你觉得她是那种相信书上写的东西的内容吗?” 云纾沉默了。 “好像确实不会。” 她这下有些疑惑了。 “那你说,为什么她不相信你呢?” 布偶猫信心满满地甩了甩毛绒绒的大尾巴。 “原因有很多,但是根本原因只有一个!” “我空有一身威势,但是却没有和其相匹配的力量。” “这方棠根本就不是那种能够轻易被威势吓到的人,显然只有我展现出真正属于麒麟的力量之后,我才能让她相信我说的话。” “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云纾:“……” “我不想说你说得对不对。” 云纾抱着大杯子,又喝了口茶。 “但是我只想说,你是不可能在这里动用一丝一毫的力量的。” 她指了指东边的院墙。 方未寒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和一只虎视眈眈的神龙浮雕对上了眼睛。 那条龙舒展欲飞,面目狰狞,一看就是一口就能吃掉几百只可爱的布偶猫的类型。 “这下难办了。” 布偶猫轻咳一声,有些心虚地把视线从那条龙身上移走。 “如果不能动用力量的话,我就不能让方棠相信我的身份和说辞。” “不能让方棠相信我的身份和说辞,那咱们接下来的进度就没有办法继续推进了。” “咱们接下来的进度不推进……” 云纾掏出大锤子,直接把布偶猫砸地在地上滚了几圈。 “停停停!禁止接龙!” 云纾瞪着他。 “快给我想个办法。” 布偶猫从地上爬起来,舔了舔自己的毛发。 “你别急,在我刚才跟你扯淡的过程之中,我已经想到了一个方法。” 方未寒颇有自信地说。 “嗯?什么方法?” 云纾懒洋洋地问道。 “能够彰显自己力量的方法不一定需要靠自己的修为来实现,我还可以用一些别的方式。” 布偶猫舔干净了自己左边身子身上的土,现在扭过来开始去舔右边的。 “你要知道……有些不以力量的形式出现的东西也能展示力量。” “比如……信息差。” 布偶猫胸有成竹。 云纾直接反对。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方棠这人和别人的交流很少,再加上背后似乎有天机屏蔽的手段,我基本上无法通过有限的因果联系推算出和她有关的一切事情。” “你想从我这里获取信息,然后拿去诱骗小姑娘显然是不太现实的。” 方未寒瞬间不乐意了。 “什么叫诱拐小姑娘啊?” 他有些无语。 “你要搞清楚,咱们两个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严格来说,你应该是主谋,我顶多算是个诱拐小姑娘的从犯。” “再说了,这方棠算哪门子的小姑娘。真论起辈分,她都能做我太太太太……太奶奶了。” 云纾又踢了他一脚,有些薄怒。 “少废话,我说是就是。” “反正我这里提供不了更多的信息了,所以说你打算从哪里获取信息差呢?” 方未寒摆摆手。 “我就没打算过指望上你这破书。” 无视了云纾浮现在手中的大锤子,方未寒继续说道: “别忘了,我还有个优势。” “我能回档。” “你知道以前打boss都是怎么打的吗?” 云纾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哈?” …… …… “嘭!” 瑛銮殿的大门被什么东西粗暴地撞开了。 月光下的少女丝毫没有被吓到,她只是有些疑惑。 自己这大殿白天里都没有什么人来,更别提现在这样的深夜时间了。 难不成是那群人终于忍不住要动手了吗? 绝美的少女歪过脑袋,看向了大殿的正门方向。 那里有着一只体态修长,毛色棕白交加的大猫。 她只是略微愣了下,便笑吟吟地说道: “你好呀,小……” “女人,你是不是图我身子?” 方棠:“?” 成功打断施法。 “你……说什么?” 她似乎是没听明白,又茫然地问了一遍。 这猫刚才说……我图它身子? 我该不会是幻听了吧? 猫怎么会说话,还说的是这么离谱的话。 “我说,你是不是馋我身子!” 布偶跳到了方棠身前的桌面上,和她对视起来。 那宝石蓝色的眸子里满是镇定,根本不像是一个猫能够有的眼神,方棠恍惚之间都以为自己是在和一个人类对视了。 “你这小猫……倒是有点意思。” 方棠这下是彻底来了兴致。 “我一个人类,为什么要馋你一只猫的身子呢?” 少女托着腮,好奇地问道。 月光洒在她的面容之上,镀上了一层圣洁的银辉,遮盖住了她原本苍白的脸色。 她倒要看看这猫究竟要怎么回答。 “别问,问就是天机不可泄露。” 布偶猫一脸高深莫测。 方棠:“……” “我们玩个游戏吧,怎么样?” 布偶猫平静说道。 “游戏规则很简单,每人轮流问对方一个问题,如果有人回答不出来,那就依照对方的要求去完成一件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以此作为惩罚,怎么样?” 简单粗暴般真心话大冒险,专为方棠量身定做。 不出方未寒所料的,方棠连想都没想便很快地答应了下来。 毕竟她实在是太无聊了。 “行啊。” 方棠伸出手摸了摸它长长的胡须,似乎是在犹豫着要不要拔下来一根。 “不过,从谁开始比较好呢?” 布偶猫抬起爪子,理所当然地指了指自己。 “当然是我。” “为什么?” “因为你是人类,我只是一只狸奴。你不应该让让我?” 它十分诧异地反问,就好像如果方棠不让他先问问题就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一样。 云纾在识海之中看得一脸懵逼。 这方未寒这么说话也太不要脸了一点……真的会有人能同意这么扯淡的理由吗? “也行,就按你说的做吧。” 出乎云纾意料的是,方棠仅仅只是轻笑一声便同意了方未寒的过分要求。 好家伙,这都行? 布偶猫矜持地点点头。 方棠做出这样的选择也在他的意料之内。 她实在是太无聊了。 或许是自信,也或许是无所谓,方棠为了一些有趣的事情,不介意自己先吃点小小的亏。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小不忍则乱大谋。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方棠倒是也具有帝国皇帝的一部分特质。 “那行,我的问题很简单。” 布偶猫开口了。 “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方棠脸上的笑容微微僵硬了下。 这个猫说的话怎么总是在她的意料之外呢。 一只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的东西,大半夜不睡觉跑到自己警戒森严的寝宫里,竟然只是为了问自己的生辰? 这件事情怎么处处透着一股诡异呢。 不过方棠倒也没多想。 不就是生辰吗?告诉它便是了。 这样到时候没准还有一个人……猫能记得自己的生日呢。 就是不知道……这生日和忌日是不是同一天了。 少女很好地掩藏住了眼底沉凝如冰的一抹阴翳。 “正月初九。” 方棠平淡回答。 “正月初九吗……倒是个很好的日子。” 布偶猫随口说道。 “好了,你问完了,现在轮到我问了。” 方棠轻轻拽了下它的胡须。 正当方棠要说话的时候,眼前的布偶猫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人性化的笑容。 “太太太……太奶奶,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布偶猫摇了摇尾巴。 方棠:“?” 棕白色的大猫喵了一声,似是在说: “云纾,回档!” 【回档原因:我有感觉以后你会因为同样的原因多次回档,所以我就不写原因了。】 【当前读取次数:6】 【已记录点位:6】 【方棠攻略进度:0.0000015%】 【评价:你选择了最笨的方法,不过我喜欢。】 世界倒转,阴阳变换。方棠茫然的容颜在他的眼前消失,现在他的视野中是熟悉的大门,和熟悉的青裙白丝。 只是这次少女手中的茶换成了咖啡。 “你哪来的咖啡?” 方未寒都懵逼了。 “哦,这个是从你记忆中百分之百拟真还原的咖啡。” 云纾有些嫌弃地看了眼手中的咖啡。 “这玩意似乎是速溶的,不太好喝。” “我记得你记忆中还有生椰拿铁来着,那玩意好喝。” 方未寒:“……” 第208章 恼羞成怒的方棠 “吱呀!” 一声轻微的响声,却在空旷到有些寂寥的大殿之中分外突出。 自己这瑛銮殿向来是没什么人会来的,更别提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了。 所以……究竟是谁? 方棠的眸光渐渐聚焦,转头望去。 一只棕白色的大猫。 “你好啊,小家伙。” 她那好看的凤眸之中悄然荡起一缕涟漪。 这么可爱的小东西,深宫之中是很难看见的。 方棠不介意和它玩一玩。 ……暂时抛开它有可能不纯洁的目的。 “你也好。” 布偶猫有气无力地回答。 方棠的笑容微微凝滞了片刻。 这猫什么情况? 怎么还会说话来着,这是不是有点不太合理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 它怎么看起来一副要死了的样子? 要死可以,别死到我寝宫里啊! 太晦气了,我还暂时不想死呢。 “你有名字吗?” 方棠恢复了那种温暖中掺杂着无情的笑容。 “有。” 布偶猫趴在地上,生无可恋。 “我叫杏仁。” 方棠:“???” “伱……” 少女这下彻底绷不住了。 她刚才就准备给这猫取名字叫杏仁来着,怎么它自己先说出来了? 这猫好诡异啊! 不会是什么妖怪变的吧? 方棠的心里有些打鼓。 难不成是巧合? 少女在心中猜测道。 不行,我得再给他换个名字。 方棠跳下桌子,蹲到了布偶猫面前,重新换上了明媚的笑脸。 “杏仁不太好听呢,我觉得你不如……” 布偶猫抬起蔚蓝色的眼睛瞅了她一眼。 “核桃?” 方棠:“!!!” 见鬼了! 她刚才正想说核桃来着。 少女张了张嘴,心思急转,马上就准备换一套说辞。 “核桃也……” “那就山楂?” 布偶猫人性化地打了个哈欠,用爪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它舔了舔自己的毛,又瞅了一眼已经彻底呆滞的少女。 “要不月饼也行?” 方未寒心想这方棠的起名手法还真是独特啊。 怎么全他妈是吃的。 和方未寒现在的悠闲心境不同,方棠的心情就不怎么愉悦了。 她凤眸睁大,死死地瞪着地上这一滩猫,心中泛起惊涛骇浪。 这猫有问题吧? 不是,这猫肯定有问题吧? 它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东西的? 难不成,它会读心?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 无数个纷乱的念头在方棠的脑中闪过,把少女的心境搞得一团乱麻。 方棠觉得自己的心理素质已经很强大了。 但是……但是就算心理素质再强大,她真的没见过一只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的会说话的死猫啊! “别瞎猜。” 布偶猫懒洋洋地摇了摇尾巴。 “我不会读心,我只是知道的比较多罢了。” 方棠:“呵呵。” 你猜我信不信? 少女凤眸微微眯起,收起了自己之前全部的逗弄心理,头一次用审视的目光看着眼前的这只长得像猫的东西。 “你还知道什么?” 方棠拿出了她承平公主的威严,神色冷峻而威严。 你别说,她不笑的时候露出的这副威势,配上方棠的盛世美颜,让人 但是这是对于普通人而言。 显然方未寒……要么是猫,要么是方棠的曾曾曾……曾孙子。 无论怎么说都不是普通人。 而且现在他可能又多出来了一个新的身份: 世界上最了解方棠的人。 方未寒觉得现在估计就连方棠都没有自己了解她。 布偶猫抬起眼睑,懒懒地看了眼头顶的虚空。 【当前读取次数:314】 【已记录点位:6】 【方棠攻略进度:0.18%】 三百多次回档,方未寒硬生生地问了方棠三百多个问题。 据说真正的心理学大师要想了解一个人,十个问题以内就能完成目标。 十个问题之后,大师就能给那人整得汗流浃背了。 方未寒没学过心理学,所以他决定用数量的填充替代质量的不足。 大师问一个问题,本王问三十个。 其实他原本没什么必要问三百多个问题,毕竟让一个人回答三百多个不怎么相关的问题,已经算是有点……强人所难了。 方未寒问到两百个的时候就想停手了,但是他考虑到方棠的棘手程度,为了稳妥起见,方未寒又多加了一百个问题。 当然,三百多次回档也不是完全没有代价的,比如……某人的怨气可能有那么一点点大。 “你个没良心的王八蛋。” 云纾骂他的声音也是有气无力的。 “回档不消耗你的力量!要不然你才不会回三百多次档呢!” 方未寒叹了口气。 “为了我们崇高的理想,做出一点小小的牺牲也是在所难免的,你说对吗小云?” “你怎么不牺牲啊?” 云纾气咻咻地瞪着他。 “我牺牲了啊,你没看到我现在一副肾虚的样子吗?” 布偶猫又打了个哈欠,整个脸上都写着想死两个字。 “我去你的吧方未寒,你个没良心的混蛋……” 方未寒直接屏蔽了脑海中云纾的声音。 “我还知道什么?嗯,这是个好问题。” 布偶猫依旧在地上趴着,整只猫都变成了一滩猫饼。 “我什么都知道。” 它懒洋洋地说道 “啧。” 方棠的嘴角扯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似是被方未寒这大言不惭的样子给整无语了。 “不信啊?” 布偶猫又瞅了她一眼。 “那要不要我把你五岁时候掀宫女裙子找不同的事情告诉你啊?” 方棠猛然瞪大了眼睛,小嘴无意识地张开,看上去已经被惊呆了。 “你……” 一抹红霞瞬间沿着她的脸颊蔓延到了她的脖颈,连带着精致的锁骨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粉红色,彰显着造物主的巧夺天工。 “你连这个都知道?” 方棠这下彻底坐不住了。 恼羞成怒的少女直接掏出了她贴身藏着的那把短剑,架到了布偶猫毛茸茸的脖子上。 因为心神受到的刺激过于大的缘故,少女的手臂还有些颤抖,几乎连短剑都拿不稳当了。 只有在这个时候,方未寒才觉得眼前的方棠有了一丝她这个年纪少女的娇俏。 以前的方棠总是给他一种很老成的错觉。 “我说了,我什么都知道。” 布偶猫打了不知道今天的 他实在是提不起兴趣应付方棠的大惊小怪了,毕竟已经应付了几百次了。 方棠或许是大周有史以来最厉害的公主,而方未寒只是一个平凡的小王爷罢了,没有她那么高的天赋和那么深的城府。 但是方未寒能回档。 从一开始,这就不是一场公平的对抗。 方棠蹲在他身前,由于需要身体前倾用刀顶着他的脖子,露出了胸口大片雪白的肌肤,似是在勾引着人探寻其中的奥妙。 尽管有着一层轻薄衣服的阻隔看不清楚,但少女丰满而不失匀称的大腿曲线还是在轻纱的包裹下若隐若现。 而从窗口洒下的一抹月光披散在少女的身上,更是为她增添了几分不容亵渎的圣洁庄严。 此番美景在前,方未寒却仍然不为所动。 或者说,他都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兴致。 猫猫不是烦了,猫猫只是觉得这一切都索然无味。 你问为什么? 呵呵,问问那三百多次的回档吧。 无他,腻了罢了。 方棠银牙轻咬,莹润的眸光因为羞愤而闪动着,让人情不自禁地便联想到天上的星星。 她又把手中的短剑朝着布偶猫那边顶了顶。 “看起来你似乎还是不太相信啊。” 布偶猫看着她倔强的样子,又是一阵无趣。 唉,已经三百多次了。 这个方棠每次都是一个样子。 腻了,真的腻了。 阈值提高了,可能需要一些变态的东西才能让自己重新提起兴趣吧。 “那我再补充一些细节好了。” “你好像是从哪本书上看的,说女性的某个位置都会有些毛发,但是你发现自己没有。所以你……” 它话还没说完,一个枕头便直接捂到了它的头上。 布偶猫连挣扎都没有挣扎一下,十分配合地被她用枕头给罩住,同时还在枕头里舒服地打了个滚。 你别说,这承平公主的枕头还是很舒服的,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比自己王府里面那个要好得多。 “你……这死猫!” 方棠咬牙切齿地一个字一个字说道。 这件事情自己明明一个字都没有对外人说过,就连自己的母亲文气,方棠也避而不谈。 本来她以为这件事情将会变成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黑点沉淀到自己的记忆之中,随着时间的流逝,最终消失在自己的脑海之中。 没想到,时隔十二年,这件事情竟然又被人如此突兀地掀开。 竟然还是被一只猫! 方棠感觉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那种名为羞愤的情绪在她的内心翻涌。 这是她已经好长时间没有体会过的感受了。 “你究竟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东西?” “难不成你是那些人派到我身边秘密监视我的探子吗?真是可笑,他们竟然会选择一只猫来执行任务!” “难不成就因为你会说话吗?呵,简直荒谬!” 她有些语无伦次,却还在强撑着自己的高傲和冷漠。 方棠其实知道自己不应该和这只猫说这么多无意义的话,这样无疑会展示出自己的懦弱和无力。 懦弱是最无用的情绪,而无力又是最无力的感觉。 她早就知道。 但方棠现在的状态根本没有顾不上在意这些了。 她现在一心只想把这只说出了她最大黑料的破猫给杀猫灭口。 “你说话啊,死猫!” 方棠冷声说道。 “你刚才不是挺能说的吗?现在怎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布偶猫从枕头下伸出一只爪子,指了指自己头顶上压着的枕头。 方棠这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松开了手。 “我从哪里知道的这些消息并不重要。” 布偶猫抬起头来,宝石般的眼瞳之中倒映着眼前气急败坏的帝国公主。 “重要的是,我不是你父兄那边的人。” “更重要的是,我是来帮你的。” 方棠皱了下秀眉,冷哼一声。 “我凭什么相信你?” 刚才的尴尬还在少女的心头盘桓着,那些羞耻如水一般,时不时地就会涌上她的心头。 不过现在方棠已经恢复了几分原本的模样,可以和方未寒讨价还价了。 “你信不信很重要吗?” 方未寒的尾巴摇了摇,一脸无所谓。 “反正你马上就要死了。” “你的处境也不能更糟了。” “既然如此,你信不信很重要吗?” 方棠脸上所有的羞耻与嗔怒全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那原本隐藏在极深的冷漠。 这才是少女本来的模样。 她所有的笑容,所有的俏皮,所有的和煦,全都是认真计划过的伪装。 少女本不善做出这些表情,但是她的伪装能力很强,所以才给了 “你说得对。” 少女收回了手中的短剑,将它重新归鞘。 方未寒这才看见,这短剑竟然是从她的大腿内侧绑着的刀鞘之中掏出来的。 好家伙,这得安全感缺失到什么程度了? “我没有别的更好选择了。” 方棠又换上了凉薄的微笑,凤眸眯起,饶有趣味地打量着眼前的猫。 “你不重新介绍一下你自己?” 布偶猫用爪子当梳子梳了梳毛。 “你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吧,我只是一只猫。” “那就杏仁吧。” 方棠也没什么所谓。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而已,她也不想和这死猫有什么过多的牵扯。 如果可以的话,她更不想叫什么方棠。 方……谁愿意姓这个鬼姓氏! “你要怎么帮我?” 方棠怀疑地看着地上的这一摊懒惰的生物。 “哦,不急。” 布偶猫从地上爬起来。 “我今天只是来打个招呼,反正你短时间内又死不了。” “现在招呼打完了,我要去睡觉了。” “晚安喵。” 方棠:“?” 她整个人都傻了。 布偶猫的身影朝着大殿外走去。 “等等,你说什么……” “砰!” 回应她的是殿门被关上的声音。 “啊!讨厌的猫!” 方棠攥着拳头跺跺脚,顺手捡起了自己的枕头。 自己的沾染上了好多猫毛的枕头。 方棠:“……” 她深深舒了口气,美好的丰满不断起伏着。 猫肉好吃吗? 少女 第209章 莫名其妙的紧张 方未寒睁开眼睛的时候,感觉太阳穴上似乎有人在敲鼓一般,头疼欲裂。 他勉力支撑起身体,感觉整个人都要散架了。 他干咳了两声,心中有股呕吐的欲望在翻腾。 这种感觉……就像是高原反应缺氧了得了重感冒一样。 “云纾?” 方未寒咳了两声在脑海之中问道。 “你没事吧?” 时光倒流乃逆天之举,经历时光倒流的人当然也会受到天谴之灾。 他都成这样了,那承受了更多因果的云纾又当如何? “哎呦,现在知道关心我啦?” 云纾调笑的声音自方未寒的脑海之中响起。 虽然还是和往常一样的傲娇语气,但是方未寒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她隐藏在话语之下的虚弱。 “我没什么事,只是灵力消耗有些严重罢了。” 少女轻描淡写地说道。 听着她这无所谓的语气,方未寒一时之间百味杂陈。 明明是整个世界的灾难,现在天塌地陷的责任却全部落到了自己身边的这个少女身上。 或许她做的这一切未来都不会为人所知,或许后人根本不知道他们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 但是云纾还是竭尽全力去做了。 她在人间寻找等待了一千多年,才终于等到了合适的人选。 在这期间,她只能看着自己曾经相识的一位位故人从风华正茂走向衰老与死亡,直到最后,她的身边只剩下了自己。 方未寒明白,云纾的人格高度其实远远要高于他。 他只是想要活下去,有可能的话再去经世济民。而云纾却在舍弃自己的一切,去杜绝那个或许不会发生的预言。 方未寒其实挺佩服云纾的,对于这个默默坚守了一千多年的少女有些心疼。 但是他不会说出来。 说出来的话,云纾肯定会嘲笑自己吧…… 方未寒如此想到。 “你消耗的灵力……要怎么补充?” 方未寒低声询问。 云纾怔了怔。 一股极其复杂的感觉涌入她的鼻腔,似是有些酸涩。 他是在关心自己吗? 千年的漂泊,自己早就应该习惯了世界的冷硬。 这样的话……多久没有听到了呢? 少女想不起来了。 “我只是觉得……我以后或许还要依赖你的帮助才能活下去,你要是没有灵力了,对我的战斗力也是一大影响。” 方未寒翻身下床,拿起旁边的流明剑,撇了撇嘴。 云纾:“……” 她有些想笑,又有些羞怒。 明明那些回怼的话就徘徊在嘴边,但是云纾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很想说一句“你知道本座厉害就好”,话到嘴边却又变成了: “嗯,我知道。”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让方未寒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他感觉似是有一股气堵在自己的胸口,烦闷无比。 云纾也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气氛好像有些不对劲,于是又急忙补充了一句: “我消耗的力量来自于我一千年来积攒的日月星光,寻常手段无法补充,只能等待自然恢复。” “或许某些蕴含日月星辰之力的天材地宝可以做到,但是那些东西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存在,不必刻意追逐。” 听着云纾的话语,方未寒并没有回应,只是继续整理着自己的着装。 片刻之后,他穿戴整齐推门走了出去。 “你放心,不就是天材地宝吗?本王分分钟给你找来。” 方未寒轻笑着,语气却是无比的认真。 他……这次似乎不是在开玩笑啊。 云纾张了张嘴,一股暖流在心中涌动,让她的鼻息都带上了几分灼热。 “不愧是广陵王殿下,这说的话就是豪爽。” “那当然,你等着就行。” 说罢,方未寒便迎着夕阳大步走了出去。 识海深处,在他看不到的角落里。 云纾双手抱膝,将脑袋枕在膝头,本就娇小的身子更是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空寂的识海空间之中没有一丁点的实物存在,放眼虚空万里,只有云纾的身影存在。 正因如此,她才不愿意在方未寒的识海空间之中待着。 千年过去了,孤寂对于她来说早已是生活的一部分,而和方未寒的拌嘴与争吵则成为了她单调生活之中的一抹亮色。 但云纾现在却不想出去见他。 “永远……不要放弃。” 少女的声音很轻很轻,就像是穿越了无穷的似水流年。 “永远不要。” …… 出了王府之后,方未寒朝着白云观的方向赶去。 到了他和温折雪约定的时间了。 在云纾拟造的幻境之中耽搁了半天的时间,然后又睡了一觉恢复了一些精力之后,一天的时间就过去了。 方未寒觉得自己这一天过得真是太充实了。 那三百多遍的回溯的经历过于痛苦,他实在是不想再经历一遍了。 他走进白云观的大门,轻车熟路地便向着温折雪的小院子走去。 这次温折雪倒是没有在修炼。 少女的手指正翻动着桌子上的一本书,看上去是在认真地阅读。 反正方未寒 之所以他有些不确定,是因为那本书实在是太……厚了一些。 简直跟一本超大号的字典一样。 “温……师姐,我来了。” 方未寒的那温御辰三个字就卡在嘴边了,却又被他给收了回来,差点没咬到自己的舌头。 宛若月宫仙子的少女轻轻抬起头,对着他招招手,示意他来到自己的对面坐下。 方未寒依言照办。 “嗷!” 他刚刚坐下去,一只冰蓝色的胖鸟便跳了出来。 它对着方未寒挥了挥翅膀,看上去是在讨要着什么东西。 方未寒:“……” 他看了看这只鸟,又看了眼对面的少女。 温折雪此刻也正用清冷如寒泉的目光看着他,似乎跟平常没什么区别。 “也不知道到底是我这师姐想吃点心,还是这胖鸟想吃点心……” 方未寒掏出一盒点心,朝着胖鸟的方向推了推。 “应该是这胖鸟想吃吧?毕竟它都快胖成鸡了,温折雪这么瘦应该是不怎么吃这种高热量食品的……” 他在心中如此想着。 “刚才温折雪推算你的心念了。” 云纾的身影浮现在他的身旁,有些好笑地看着他。 此刻的少女已经收敛了自己神情上的所有异样,再度回到了原来的那副模样。 宽大的袍子罩着她的身体,似乎刚才的一切都是无事发生。 不过云纾的双腿上还套着白丝就是了。 方未寒:“?” “你怎么不提醒我?” 他惊声问道。 “没事,你又没怎么恶意编排她,读了就读了呗。” 云纾无辜地摊摊手。 “男子汉大丈夫,让人看看心念又何妨?” 方未寒直接忽略了这破书幸灾乐祸的话。 他用神情正常范围内最大的脖子扭动幅度看向了温折雪。 少女此刻已经低下了头,再度漫不经心地翻动着她手里的那本书。 从这个角度看去,温折雪的表情似乎没什么变化。 方未寒再看,又感觉她似乎有点生气? 他的心凉了半截。 完蛋了,肯定是生气了。 以后跟温折雪待着的时候,还是不要在内心随意想她了。 而最令方未寒头痛的是,现在他还没办法和温折雪讨好道歉。 自己总不能和她解释说什么自己刚才是瞎想的吧? 那样一来,自己不就暴露了已经知道她在读自己心的这件事情吗? 到时候要是温折雪恼羞成怒给我砍了怎么办? 思来想去,方未寒终于有了动作。 他掏出了另一盒点心,又推到了正在大吃特吃的胖鸟面前。 “今天多带了一盒,正巧给师姐一并留下吧。” 他的嘴角挂着亲切的笑容。 此话一出,对面的一人一鸟都看向了方未寒。 不过这目光中蕴含的意味有些不同。 凤凰那边,是一种欣喜之中认同肯定的眼神。似乎在说你小子简直太上道了。 而温折雪那边……就有点复杂了。 方未寒感觉那是一种掺杂着责备、无奈以及一些别的东西的眼神。 他也不知道别的东西是什么东西,但是方未寒能看出来那应该是一种柔和的情绪。 因为温折雪此刻看他的眼神似乎就像那种姐姐看弟弟的眼神一样。 她好像是真的把我当成是她的师弟了…… 方未寒连忙摒除了内心的杂念,省得再被温折雪给偷听了去。 他又偷偷观察了一下温折雪,发现她眸光中的所有情绪又全部消失不见了,回归了往日如同月光一般的清冷孤高。 就好像刚才他看见的所有结果都是错觉罢了。 错觉吗…… 方未寒有些犹豫不定。 就在这时,温折雪突然挥挥手。 眼前的厚重书本砰的一声自动合上。 少女轻飘飘地揪住了正在猛吃的凤凰的后脖颈。 “嗷?” 胖鸟挣扎不开,疑惑地回头看去。 就对上了温折雪清冷平淡的目光。 凤凰:“……” 它耷拉着翅膀,瞬间萎靡了。 少女提着它的脖颈随手向后一扔。 胖鸟在空中划过一条优美的抛物线,然后被不知何处飞来的明霄剑像是颠勺一般接住。 接着在明霄剑的督促下,胖鸟在小院子里开始绕着墙根跳了起来,那委屈的样子就像是被罚跑圈的小学生。 这一套动作下来,方未寒已经看傻了眼。 原来刚才眼神里的责备是怪我不该给这胖鸟带太多吃的原因吗?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温折雪推来了一个石板。 “《星论》学得如何?可有任何不理解的地方?” 石板上写着。 “没有不理解的地方,但是这本书实在是太厚了,我还没学完。” 方未寒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好这么说。 他确实没什么不理解的地方,毕竟脑子里有一部注释呢。 但是那注释就像是随身携带的书一样,有倒是有,但是有不代表会。 那么厚一本书,得特么的学到什么时候去。 温折雪静静地听着他说话。 听完之后,少女的嘴角不由得弯了弯。 “星论繁杂,镜天终其一生都未必能全部掌握,包括我在内。” 她如此写道。 “我刚才也在学。” 方未寒:“……” 草,原来刚才那本大厚字典就是星论啊。 我说怎么有点眼熟呢。 “你已经学会了星力的基础运用,那么下一步应该学什么呢?” 少女书写的字体颇为好看,笔锋行走之间仙气飘飘。 这是考验! 方未寒如临大敌,大脑开始飞速转动。 “哎,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去旁边看了半天凤凰跑圈的云纾这会又绕了回来。 她无语地看着方未寒。 “温折雪又不会吃了你,她这个师姐当的还是很到位的。” 方未寒也不知道为什么。 在温折雪面前,他好像特别容易紧张,就跟见老师的学生似的。 真是奇了怪了。 他也不是没见过大场面的人啊。 数次生死危机都被他给挺过来了,现在在一个年纪相仿的少女面前他发什么怵呢? 方未寒想到这里,不由得挺直了腰板。 “想好了吗?” 见他似是没有反应,温折雪眨眨眼睛,又写了一句话。 “啊……” 方未寒对上她岑寂幽远的目光,那种没来由的紧张感又出现了。 “也许是实战中镜天能力的应用?” 他试探性地说。 听见方未寒的话,温折雪赞赏似地点了点头。 看起来是猜对了,他松了口气。 “所以今天我们讲实战吗?” 他又问道。 温折雪又点了点头。 看起来她觉得点头要比在石板上写一个“对”字省事…… 方未寒在心里下意识地想到。 “她刚才又算了……” 云纾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在方未寒的耳边响起。 方未寒:“……” 他连忙抬头看去。 温折雪似乎没什么反应,只是轻轻瞥了他一眼。 “还好,没有生气。” 方未寒又松了口气。 他下定决心以后不在温折雪面前想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跟我来。” 少女挥了挥石板。 方未寒跟着她一路走到了小院子的中间。 夜空之上覆盖着一层厚重的阴云,似是正在酝酿着入夏以来的 今天是一个没有月亮和星星的夜晚。 方未寒感觉自己体内的星力也有些暗弱,似是受了这个原因影响。 “拿出你的剑。” 温折雪单手抱着石板,另一只手在上边书写着。 伴随着一声剑吟,流明剑出现在方未寒的手中。 “然后攻击我。” 少女再度写道。 第210章 剑气折雪 攻击她? 方未寒愣了一下。 “师姐是要当我的木人桩吗?” 他右手中的流明剑挽了个剑,灿金色的剑锋如同一泓残阳秋水,烧灼着不安的梦。 “那师姐可要小心了,我的剑可是很快的。” 方未寒轻笑着提醒着温折雪。 他倒是不担心少女会被他这明武四转的人使出的剑技伤到,但是他不能不提醒。 温折雪将自己看成了她的师弟,那么方未寒自然也会将温折雪当作自己的师姐。 这是他为人处世的准则,从来都没有变过。 少女嘴角微抿,笑容极淡极淡。如果不是方未寒认真看的话,他根本就注意不到。 话说似乎从来没有见到温折雪笑过。 方未寒在内心想着。 她最大程度的笑容也就是现在这样了。 温折雪笑起来……应该会很好看吧? “镜天修士性情寡淡是常事,倒不如说温折雪这个样子反而有些奇怪。” 云纾搬出了小板凳,在一旁舒舒服服地坐下。 “她的表情太多啦……太像是正常人了。” “镜天可没有正常人。” 她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包瓜子,似是在等着方未寒出丑。 “行了行了,马上都要打架了,你还在想什么表情的事情,能不能专心一点啊!” 方未寒:“……” 他深吸一口气,流明剑上闪烁着微光。 “师姐,我要出剑了。” 温折雪将双手背在身后,长发披肩垂落腰际,如云袍袖上绣着湛蓝星辰的纹路。 湿热的夏夜晚风拂过她的衣摆,露出如天山残雪般的莹白肌肤。 她轻轻颔首,眼眸之中闪动着九天高星的神秘光辉。 剑锋划破空气障壁的声音如鸬鹚掠水的厉鸣,猝不及防地在小院之中炸响。 流明剑的剑尖离温折雪的距离越来越近,但是她却没有一丝一毫试图闪避的迹象。 直到那缠绕着星芒的剑锋已经快要接触到她的身体之时,少女才有了动作。 她不疾不徐地一步后踏,清冷的双眸之中倒影着来袭的剑芒。 恰如云鹤展翼,辰宿列张,温折雪的后撤如同经过精密计算过后的最优解。 剑尖贴着少女精巧的鼻翼划过,剑身裹挟着的劲风带起了她的衣袂飘扬,发丝狂舞如柳叶随风。 险而又险,退无可退,却又难上加难。 这是耗力最少,耗时最短的闪避方式。 方未寒的凛冽剑招在温折雪的这轻巧一步下,完全成了一个架子的摆设。 如同旧时代的骄傲被未来的车轮碾落成滚滚红尘,却留不下一丝暗香。 这是法则层面的压制,在不进行质量突破的前提下绝难改变分毫。 方未寒一剑递出没有碰到温折雪分毫,不作停留继续递出 然后是 方未寒并未动用任何的剑技,只是使用自己多年练剑习得的平常稀松剑招。 剑技虽力道刚猛,但绝难形成像他这样行云流水般绵绵不绝的剑势。 这是日积月累成果的厚积薄发,是方未寒剑法的沉积所在。 而面对着这剑法凝聚的沧浪之水,白衣少女的身影如同浩瀚海洋之中的一尾灵动游鱼。 她总是能在剑气将要触及她肌肤的时候巧妙的避开。 就像是在间追逐的野蜂,明知没有结果,却又恰到好处地保持着若即若离。 长河奔涌到少女的身前三尺,却再也难以寸进。 滔滔不绝的江水都被高天星辰的冰寒冻结,变成了冷硬的渣滓,再也不复它们从流明剑上破锋而出时的淋漓流畅。 少女的身影在剑光之中若隐若现地浮动,恰似剑锋划过流云,任凭剑上千钧之力,亦难以发挥出分毫。 方未寒停止了挥剑,剑尖垂落指着地面。 他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桂宫仙子般的少女并未打扰,而是以恬淡如水,璀璨若寒星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锦袍少年。 温折雪细长的月眉再度蹙起,却又在一个很短的时间之后舒展。 少女收敛了自己绝美面庞上的所有情绪,就像是那些东西从来没有出现过。 她安静地站在原地,身形虚幻而易碎,给人以不真切的美好,像极了天阙琼楼上的琉璃。 “怎么的,你悟出来了什么?” 小板凳上的青裙少女嗑着瓜子,白丝双腿很不优雅地翘起,两腿挤压之间,丰润而美好的弧度被薄丝遮掩,朦朦胧胧的遐思更是勾人心念。 要是这少女不会说话就更好了。 “要是打不过,可以向我场外求助哦。” “本座大人大量,也不要什么报酬啦。你就喊我两声妈妈我就挺开心的。” 云纾慵懒之中透着几分娇软的声音传到方未寒的耳中。 如果忽略她语气之中的那份戏谑的话,方未寒或许还会稍稍地感动那么一小下。 但是带上了这点不友好的语气,他还是更想当秦始皇。 “别吵吵,我在顿悟。” 方未寒并没有骗云纾,他是真的悟出来了一些东西。 每次温折雪的身影移动之前,方未寒都能察觉到一丝奇异的星力波动。 方未寒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他的脑子里有一本星论注释。 经过查阅和套用,方未寒发现这是使用星力测算因果时的波动。 所以温折雪闪过自己的剑招的原理是提前算出了自己的下一步动作,然后卡点规避吗…… 方未寒终于弄明白了少女刚才不慌不忙闪避他的剑招的底气何在了。 已知伱会在 根本不需要多耗费一丝一毫的力量。 云纾曾经说过,镜天都是实用主义的疯子,能出一分力,绝不会出两分力量。 方未寒现在终于明白了镜天的实用主义是从何而来了。 那是一种精打细算之后的最优策略,像是证券分析师的战略规划。 经济学家操纵的是金银货币,而镜天操纵的是时间与因果。 厚重的云层遮挡着群星的光芒,院墙根处,明霄剑还在撵着凤凰进行着体育锻炼。 而这些都没有影响到方未寒的思考。 要想破解温折雪的这一招,方法也很简单。 越高级的力量波动,进行术算的因果报偿就会越多,短时间内进行轨迹预测的难度也就越大。 如果自己使用斥威的话,温折雪的术算就会直接失效。 但是显然这不是温折雪在这里耗费时间当自己陪练的原因。 自己如果真用了,跟作弊也没什么区别了。 经过方才的一番思考,方未寒已经弄明白了这种提前预知的手段运用到实战之中有多么恐怖。 恐怕这才是镜天和同级别的对手对战时的真正优势所在。 那么就要从这方面入手了。 方未寒深吸一口气,眼中也闪动起了和温折雪相似的亮银色光芒。 既然温折雪在算我的出手时机,那我便算她的闪避时机。 只要我比她算出来得快,她便闪不过我的这一剑。 流明剑再度亮起,迎着对面负手驻足的少女刺去。 不过这次的长剑速度却比之前慢了许多,简直像是慢动作一般,根本不像是明武四转的人使出的剑法。 恐怕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都能躲过方未寒的这一剑。 少女看着朝自己刺来的这一剑,星眸之中闪过一丝惊讶。 她没想到方未寒竟然能够领悟得这么快。 温折雪总是恬淡无比的心境中头一次出现了一种名为欣慰的情绪。 自己的师尊教授自己临渊术法的时候,是否也是这种感觉呢? 少女轻轻歪头,再度躲开了方未寒的长剑。 “锵!” 方未寒直接把长剑归鞘。 “师姐,我好像懂了。” 俊朗的年轻王爷对着对面神仙般的少女笑了笑。 “这剑还是不要出鞘了,省得再伤到师姐。” “师姐未曾对我出过剑,我便不会对师姐拔剑。” 旁边的云纾差点没被自己的瓜子壳呛到。 “嘁……我要吐了。” 少女瞪了方未寒一眼之后迅速挪开视线,嫌弃地说道。 白丝包裹下的脚丫在半空之中一点一点的。 她似乎已经忘了自己只答应穿一天白丝这件事情。 此刻的温折雪也在看着方未寒。 他笑得是那般好看,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张扬,以及在公卿子弟之中少有的谦逊。 通过读心,月眉星眸的少女能够感受到他话语之中的认真。 其实不用读心也可以,但是温折雪从来没有体会过那种感觉。 不用读心……该如何判断证明一个人的心意呢? 温折雪不知道,她的师尊也没有教过她这些。 世间一切皆可通过临渊术法推演得知,唯独一样例外。 那便是纷纭难测的人心。 可为什么大家总说人心难测呢? 温折雪也不知道。 但是她看着方未寒的眼睛,突然明白了什么。 自己一直以来追求的那个问题,似乎在眼前自己这个突然出现的师弟身上可以找到答案。 熟悉的因果紊乱再度缠绕上少女的身周。 已经是 温折雪蹙眉掐诀,试图找到这股没来由的因果牵扯的根源,但是任凭她如何测算,这股因果就像是一阵清风一般,突然出现又没来由地消失,找不到纤毫的踪迹。 不过它们都是在自己见到方未寒的时候出现的。 或许……跟着方未寒,自己能够找到这股因果紊乱来自何方? 温折雪如此想着。 白衣和锦袍的身影在夜色之中拉出一首静谧的交响曲,和谐而动听,使得一旁追逐的凤凰和明霄剑都停了下来看向这边。 方未寒左手掐诀横于胸前,右手持剑带鞘刺击,追逐着眼前的那一缕月白。 次次出剑,却次次被少女灵巧地避开。 他已经出剑不知几何,但依旧没有触及少女的衣袍一分。 方未寒并没有气馁。 因为他能够感觉到,自己和温折雪之间的时间差正在逐渐缩短。 白衣与锦袍之间并不是光与影,生灭不存,永远不容。 他们更像是春风与落叶,其中仅仅隔着一个蝉鸣聒噪的盛夏而已。 而正巧,今日阴云覆月,正是夏夜初露端倪的时节。 又一次出剑,方未寒觉得自己的剑尖和那白衣只见仅余分毫相隔了。 就在这时,温折雪白衣飘飞,身影后退两步。 “嗡!” 墙边的明霄剑受到主人的召唤,化作一抹流光飞入少女白皙掌中。 仿佛她握住了天穹上划过的流星。 温折雪一改之前刻意闪避的动作,转而擎剑向着方未寒攻来。 这突如其来的改变使得方未寒有些来不及招架。 他一个翻滚,狼狈地躲过明霄剑的锋刃。 明霄剑势不减,剑尖拐过优雅的弧度,再度毫不留情地朝着方未寒刺来。 白衣胜雪的少女面若冷霜,手中的剑招已是冰寒若北冥幽潭。 左手上的玄奥星辰法阵熠熠生辉,脑海之中的灵识在隐隐作痛,几乎是瞬息之间,方未寒已经将自己的全部精力运用到了测算少女这一剑的轨迹上。 落叶纷飞于树下,白鹭长鸣在山前。春风拂拭着璀璨星河的昭光,擦亮了高悬天边的皎皎玉盘。 时机到了。 方未寒骤然睁开眼睛,手中流明剑星力与血气狂舞,如绞水狂龙。 今晚他 明皇剑经·破锐。 手中长剑向着明霄的方向横斩而去,剑锋之上满含因果流光。 方未寒对于这一击势在必得。 就在双剑相触的一瞬间,他的眼前流光暴涨,淹没了视野中的全部。 一片白茫茫里,他似乎看到了一个明眸皓齿,如明月般皎洁的女孩。 她的眉宇之间和温折雪有九分相似,那星眸月眉简直像是自一个模子中刻画而出。 只是她的面容尚未长开,还带着七分粉雕玉琢的稚嫩,身段也不似温折雪一般玉立高挑。 她是谁?这是哪?我在这干什么? 方未寒的心头满是疑惑。 “师姐,我做到了。” 他听得一个声音说道。 眼前的光影如巨石入水一般轰然倒塌。 “锵!” 双剑交击,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明霄剑自少女手中脱手而出,高高向上抛起,自动悬浮在远处。 神剑剑锋丝毫未显,刚才的碰撞声分明是钝器交击。 她也没有让明霄出鞘,如方未寒一般。 刚才的杀意不过都是伪装罢了。 “师姐,我做到了。” 方未寒张了张嘴,鬼使神差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他的心中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不仅仅是因为他和那个声音说了相同的话。 更因为刚才的那个声音他认识,或者说……熟悉。 因为那分明是他自己小时候的声音!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未寒感到浑身发冷,仿佛有看不见的恶意包裹着他的全身。 云层厚重,不见星月,闷雷声渐起。 暴雨将至。 “嗷!” 凤凰化作本体飞过来落下,激起一阵气流。 冰蓝色大鸟用双翼将神仙般的少女包裹在内,神情焦急无比。 它能够感受到自己主人身周缠绕着一股磅礴的因果,宛如实质般的锁链将她死死束缚在内。 温折雪依旧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样,似九天神女。 她单手覆在自己的胸前,在那里,自己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带着幽冷的钝痛。 少女有些疑惑,星眸之中满是茫然。 我……是怎么了? 第211章 无字碑 星月无痕,夏夜潮湿闷热如梦。 方未寒和温折雪相顾无言,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你刚才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东西?” 云纾将手中的瓜子壳扔到一边,娇小身躯化作云雾消散又聚拢,浮现在方未寒身前半步的位置。 她的小手覆盖在了方未寒胸前,眸子里符号光芒闪烁。 “我看不到你看到了什么……但是我能察觉到你身上的时间流光,那分明是顿悟时候的因果纠缠将伱拉入了某个时间幻影之中。” “时间幻影……是真的吗?” 方未寒的目光垂落于地面,看着砖缝之中肆意生长的野草。 三月的暖春、四月的骄阳、五六月的雨水,它们终于在七月份抽芽破土,执拗地茂盛。 草如人,人似草。在时间的伟力面前,人类和草芥又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呢? “不一定。” 云纾娇软的声音之中似乎有着很多很多方未寒听不懂的弦外之音,像是经历了千年的光影传递到他的耳畔。 “你知道吗,方未寒?每一名镜天都是概率学的大师,在我这里向来没有绝对的正确。” 青裙少女的目光闪动着。 “那些时间幻影是真的概率是多少?” 年轻王爷再度追问。 “我不知道。” 云纾收回了按压在他胸前的手掌。 “这是你的因果,与我无关。我算不透。” 方未寒:“……” 他将视线从地面上的野草收了回来,转向了眼前清冷如仙的少女。 温折雪的双眸之中的迷茫还未消退,寒秋的三分薄雾掩盖住了星月的光辉。 “师姐……刚才有没有看到什么东西?” 方未寒轻声问道。 凤凰在确认了自己主人的状态之后,又变回了胖鸟的形态,回去跑圈去了。 温折雪如星美眸凝视着方未寒,突觉身上缠绕的因果锁链不知何时已经消散不见。 所以……刚才的所有感觉都是错觉吗? 少女对于自己之前的判断产生了些许怀疑。 她摇了摇头,眸光中的潋滟再度归于平淡。 云散风清,天高月显,所有的一切又都回到了方未寒进入这间院子时候的起点。 方未寒从温折雪那里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他沉默了片刻,原本紧锁如门扉的剑眉缓缓舒展。 “可能是我刚才练剑走神了吧……看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方未寒洒脱地笑了笑。 他并不打算将自己刚才看到的事情告诉温折雪。 方未寒为人处世这么多年,甚至在人际交往之中一定要避免交浅言深的发生。 因为少女的沉默寡言,或是因为她身上清冷孤高的气质,方未寒无法看透温折雪的人格本质。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这个时间幻影暂时影响不到自己的生活,那么自己便把它当做是假的又有何妨? 自己的生活本来已经是一团乱麻了,方未寒不想再在浑浊的水里添加徒增泥沙。 “那师姐……我们继续?” 方未寒重新握紧了手中的流明,对着眼前身姿皎皎如月的仙子说道。 明霄剑自天空坠下,回归了温折雪的手中。 仙子轻轻颔首。 剑鞘交击声音再起,声音响起的频率不高,但每一声都宛若敲在了时光的大门上般振聋发聩。 这声音持续了一整夜。 …… 方未寒从白云观的大门走出,脚步有些虚浮。 眼睛里有股仿佛进了异物一般的酸涩感,看什么东西都会出现重影。 “云纾,你不困吗?” 方未寒说句话的功夫,差点没有被道观门口的石阶绊倒。 好在他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一旁的石墙,否则他可就要表演一个不太优雅的狗吃屎了。 “哦,你练得太专注了没注意到我。” 脑海里响起娇柔的声音,其中带着刚刚睡醒的沙哑。 “我中间小小地睡了一下。” 方未寒有气无力地指责它: “你怎么不跟我一起熬夜通宵呢!你也太不够义气了。” 云纾又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吐槽道: “得了吧,你没看后半夜的时候那只胖鸟都困得趴地上睡着了吗?” “明明是你们师姐弟练剑的这个时间实在是过于阴间。” 方未寒想要继续指责,但是奈何他现在实在是太困,话到嘴边都变成了连天的哈欠声。 算了,今天不跟这破书一般见识,先回去睡一觉再说。 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广陵王府,在凝白担忧的视线之中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唉……” 凝白看着方未寒脚步虚浮、摇摇欲坠的样子,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今天中午准备些牛鞭虎骨吧,给殿下炖汤喝。” 她拉住了一旁的小丫鬟,认真吩咐道。 “我记住啦,凝白姐姐。” 小丫鬟像是接到了什么重要任务似的,匆匆忙忙跑开。 “什么牛鞭?” 赵二爷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 老头搓了搓手。 “哎呀,这通宵打牌回来,还有虎骨汤能喝,真是一桩美事啊。” 凝白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双手敛在腰侧,自顾自地走开了。 “二爷你又出去打牌了?” “这个月的工钱砍一成吧,正好用来给殿下买东西补补。” “别啊!” 赵二爷一声哀嚎。 “殿下喝不完的,能不能让老头也蹭点啊……” 房间内,方未寒衣服都没脱地躺在床上听着他们的声音。 什么牛鞭虎骨的……凝白不会觉得我又去青楼玩了吧? 方未寒哭笑不得地想。 他有心想要解释,但是奈何实在太困。 “正好,你睡我也睡……睡个回笼觉多好啊……” 方未寒在失去意识之前,似乎模模糊糊地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 方未寒感觉自己的眼前白茫茫一片,身周空空荡荡,入目尽是雪般的苍茫。 他好像站在无边的雪地之上,雪地上倒映着不知何人的影子。 “云纾?” 方未寒从嗓子中艰难地挤出这么两个字。 他的喉咙像是被茅草堵塞了一般,有些甘甜之中带着微苦的感觉。 云纾并没有回应,方未寒的话音被揉散在呼呼作响的寒风之中,消匿无形。 “草。” 一句国粹脱口而出,方未寒艰难地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地面入手的触感证实了他的猜想,冰凉如寒沙,晶莹如琉璃。 是雪吧,这一定是雪吧。 他转动视线,四处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 所以……自己到底是来到了一个什么地方? 难不成有人在本王睡着的时候在我枕头下捏碎了小挪移阵吗? 看这周围一望无际的雪原……可能小挪移阵还做不到,估计是大挪移阵直接给我传送到了西伯利亚来了。 啧。 方未寒下意识地搓了搓手,哈了口气。 做完这两个动作之后,方未寒愣了下。 不对啊,周遭环境如此严寒,为什么他并没有感觉到冷呢? 他穿的还是在长明城里穿着的那身锦袍单衣,按道理说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如果他不使用血气御寒,马上就会被冻成冰工厂。 云纾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回应我…… 嗯? 方未寒突然感觉这个情况似乎有些似曾相识。 同样的云纾没有反应、同样的自己对于周遭环境没有知觉…… 草,自己不会又来到了恚龙噬尾的时空幻境中了吧? 方未寒越想越觉得合理。 他不禁释怀地笑了出来,并对方乾义的祖先进行了一番亲切的问候。 方乾义你奶奶的,老子最近都没有用过恚龙噬尾,怎么还是会梦到你的事情啊? 方未寒不禁开始思考,为什么我的祖先不能是一个白毛红瞳的美少女呢? 这样他或许还会开心一点。 呼啸的寒风在他的耳边刮过,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正在身处何方。 方未寒整理了下心情。 如果这是方乾义的记忆,那么他人呢? 方未寒有些茫然。 别告诉我,方乾义已经变成这地上的雪了。 正当方未寒极目远眺,试图找到方乾义踪迹的时候。 一个身影渐渐地从他身后远方向他走来。 他身形高大,体格宽厚,腰侧悬挂一柄鎏金重剑,血红色锦袍飞扬在空中,繁复的内衬之上绣着明黄色的纹。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自空中洒下,落在他的后背上,镀上一层银白色的灰。 方未寒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近。 直到最后,他的身影穿过了自己的身体,继续向前走去。 自己只是一个来自未来的幽魂罢了,如何能够影响得到他的行动? 方未寒当然认得这个人。 武皇帝方乾义,他的老祖宗。 不过此时的方乾义和他上次所见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 他老了,鬓角沾染上了些许沧桑,身形也不再像是往日一般笔直挺拔。 但唯有眼中的火焰不曾熄灭半分,只是蒙上了一层阴影罢了。 方未寒不远不近地跟在方乾义身后,两人的足迹合并成一排。 这似乎是一个山峰环绕的山谷。 方未寒跟在方乾义身后,同时用目光四处打量着周遭幻环境。 之所以刚才他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雪? 方未寒感到有些匪夷所思。 究竟要下多少雪,才能将周围的所有山峰覆盖上一层呢? 还有,这方乾义莫名其妙来这里是要干什么? 他现在已经是皇帝了吧,他的期门卫呢? 方未寒的心底满是疑问,却又得不到解答。 他只好一步一步地跟着方乾义。 两人在山谷之中跋涉良久,坡度越来越陡峭,已然是来到了半山腰上。 方未寒翻过一个急弯后,眼前的视界豁然开朗。 不再有层峦叠嶂阻隔他的视线,一眼望去,平原覆雪,入目尽是万里冰封。 他敏锐地注意到了近处的地面和远处的地面有些不同。 方未寒凝神看去。 近处的地面上只有薄薄的一层积雪,积雪之下则是晶莹剔透的冰。 无数的冰相互勾连,形成了一条宽阔的纽带,在这雪地之中分外瞩目。 这是一条大河,一条奔涌万里势不可挡的大河。 长河。 方未寒脑中瞬间蹦出了这个词汇。 只有长河与大江能够有这般恢宏的江面,但大江在遥远的南方,根本不可能结冰。 那这条河毫无疑问就是长河了。 自己竟然是在长河边上的山峰吗? 得知了自己所在的位置之后,方未寒更加疑惑了。 这方乾义来这荒无人烟的鬼地方干什么? 总不能是来钓鱼的吧? 方乾义的身影走到了一处半山腰上的平台处后缓缓停下。 这平台明显是经过了一番人工改造的,地面上铺着的云石就是最好的证据。 方未寒看向了方乾义的方向。 他的身前,有一座墓碑。 墓碑上没有一个字,光洁得像是一面镜子。 “无字碑?” 方未寒喃喃着。 似是一声惊雷在他的脑中轰然炸响。 他似乎知道这个墓碑是为谁立的了。 方乾义注视着眼前这个简陋的墓碑。 “这么些年了,我还是 年迈的皇帝用一种缅怀的语气说道。 他卸下了平时在朝堂之上的威严,此刻的他就像是一个普通的老人在追忆着自己的过去。 “哈哈,你也别怪我,谁让你把自己的墓选在了这么个地方,我从长明来一趟可不容易啊。” 说完这句话之后,方乾义叹了口气。 无数的飞雪绕过他的身周,四散飘零,像极了追逐光亮的飞蛾。 “你……死得太早了。” 方乾义握着玄曜,另一只手伸出,抹去了墓碑上的冰寒积雪。 “这个国家现在都是我们的了……这算不算完成了当时我给你的承诺?” “结果你倒是好,把这么一个烂摊子扔给我,自己拍拍屁股走人了。” 他追忆般说着。 尽管墓碑上的积雪已经被他擦拭干净,但是方乾义依旧像是恍然未觉一般,继续擦拭着。 “你不该帮我的,你真的不该……” 老皇帝说不下去了。 他的手带上了几分颤抖,像是在抚摸亲人的尸骨。 静默的天地之中,唯有风雪的呼啸声。 他再无言语。 “这是你当年送给我的那块玉佩。” 方乾义松开玄曜,摸出了一块苍白色的冷玉。 “你说让我等你死之后,就把这块玉佩嵌到你的墓碑里……呵。” 老皇帝摇了摇头,随手一挥,那玉佩便像是子弹一般打出,粗暴地融入了墓碑之中。 “也不知道为什么,你总是爱做这些里胡哨的事情……。” “不过倒也不错,无字碑太过寡淡了些,我觉得配不上你。加上这么个装饰还能好看点。” 方乾义咧嘴笑着,神态轻松,似是找回了几分年轻时的感觉。 “哦对了,你还让我念一段什么话来着……我找找。” 他在自己的袍子里找了半天,最终翻出一个小巧的玉筒。 “啊,找到了。我看看写了什么……” 老皇帝随意念道: “天山神玉,世间唯一。日月之力,皆在其中。若想救她,便来此地。” “写的什么狗屁不通的玩意……还不如让我写,我还有点文采……” 方乾义不屑地嗤笑一声。 第212章 在阳光下 长明城初夏的正午还没有那么炎热,微醺的日光穿过细密的枝叶,洒下细碎的金芒。 “呜哇……” 精致如完美人偶的青白裙少女从虚空中闪现出身形,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这一觉睡得好舒服,简直是治好了我多年来的失眠。” 云纾的神情慵懒,发丝在金黄的日光下微微打着卷,像是梳理自己毛发的高贵猫咪。 猫咪很快发现了不对劲。 “咦?方未寒哪去了?” 她四处看了看,发现方未寒正坐在房间门口的台阶上看着前方的荷池,似是在发呆。 他发什么呆呢? 云纾皱了皱小鼻子,心头有些迷惑。 她走到方未寒的身后,用裹在白丝内的小脚踢了下方未寒的后背。 “你干什么呢?你emo了?” 现在还不是荷开的季节,园中荷池之中只有碧绿的莲叶。 微热的和风拂过,莲叶随风飘动,与池中的水波一起荡起涟漪。 像极了方未寒此刻紊乱烦躁的内心。 “没事,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方未寒轻声回应道。 正用雪糕踩着铲屎官的少女却暗自咬了咬牙。 他没有回头。 他竟然没有回头! 跟本座说话竟然都不能让他回头了吗? 白丝都不看? 难不成我的吸引力还没有几个破绿色植物强? “什么不好的事情,说给我听听?” 云纾继续用小脚踩着他的后背。 不过为了彰显出自己的愤怒,她抬起了柔嫩的大腿,将踩着的位置稍稍地抬高了一些。 青蓝色的裙摆自丝袜的两侧垂下,如雪谷两侧的雪峰。 一心想要引起注意的少女似乎忘记了,假如现在方未寒回过头来,他将会看见一副什么绝美的风景。 “云纾啊……” 方未寒还是没有回头。 他只是烦闷地叹了口气,全然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美景。 方未寒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在梦境之中方乾义对自己说的那几句话。 什么救她?这个她代指的是谁? 方未寒其实内心已经有了答案,但是他不愿意去相信。 究竟什么情况下,会让一个人用出救这个字呢? 小伤的情况下应该叫治,小忙的情况下应该叫帮。 而如果是救…… 只能是威胁到了生命的情况。 方未寒不相信那个白毛会在这种事情上和自己开玩笑。 他在只留下了几个字的情况下,肯定会追求每一个字准确性。 所以……云纾会死? 方未寒的脑中总是会不受控制地想到这么一个可能性。 可……她没有告诉我啊? 方未寒很清楚地记得,当时自己问云纾将方棠拉回现代需要什么代价的时候,她只是一脸淡定地告诉自己,以她的实力,这点小事简直不值一提。 所以……她在骗自己。 可方未寒不知道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她。 多半告诉她她也不会承认的吧。 方未寒无奈地心想。 他只能转移开话题。 “你要知道……男人在一个月之中的某几天总是会莫名其妙地烦躁的。” “感觉自己的人生毫无意义,感觉活着没意思,回想起之前做过的羞耻丢人的事情,越想越想紫砂。” “我现在就是这么一个状态。” 他一种低沉的惆怅语气说道。 云纾:“……” “这就是伱说的那什么……换蛋期?” 少女看上去似乎有些嫌弃。 “云纾……我问你个问题哈……” 方未寒突然开口。 他的声音很是认真。 “嗯?怎么突然这么严肃?” 云纾愣了下,顶在他背上的小腿也落了下来。 少女的身影化作一阵云雾消散,又在方未寒的身前聚拢。 “你问吧!作为你的合作伙伴,你的问题本座自然是知无不言。” 少女的小手背在身后,有些傲娇地抬起了精巧的下巴。 知无不言吗? “我刚才一直在思考人生的意义,思考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否值得,但是我想了半天,却始终想不明白。” “我觉得可以问问云纾大人的意见。” “为了拯救世界,你愿意付出多大的牺牲呢?” 方未寒踌躇片刻之后,低声问道。 他抬起头来看着这个与自己近在咫尺的少女,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恍惚。 如果没有她,自己或许早就死了吧。 “啊?你问我啊?” 少女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下。 这个问题显然出乎了云纾的意料。 她原本以为方未寒会问一些镜天修行方面的问题呢。 回答那些问题对于自己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云纾还想着自己轻松回答问题之后还能彰显一下自己的高人形象来着。 不过方未寒竟然问了一个这么奇怪的问题。 他是把自己当做是人生导师了吗? 少女的心中不禁升起了一股莫名其妙的责任感。 这个问题我可得好好回答,不能让方未寒的思想被带偏了。 “嗯……” 云纾略作思考之后,便毫不迟疑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我应当会付出我能付出的所有吧。” 她精致的小脸上满是认真,全无平日里的调笑之意。 云纾觉得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应当是帅极了。 方未寒怔怔地看着这样的云纾,心中冰冷一片。 “包括生命?” 他又追问道,声音有些艰涩。 “包括生命。” 云纾笃定地点了点头。 麻雀的欢脱叫声自屋檐上传来,它们在为自己找到了新的巢而喜悦着。 而方未寒只觉得它们吵闹极了。 “原来是这样啊……” 他低下了头,云纾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云纾盯着眼前的方未寒,心头的那股狐疑越来越明显。 不对,很不对。 今天的方未寒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写着不对劲。 云纾和他朝夕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可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她更了解方未寒的人了。 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地突然问这么个问题。 所以到底发生什么了?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地伸出双臂,双手按在了方未寒的肩上。 “你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纾刚才的所有表情都已经消失不见,俏脸上只余下了凝重。 “说出来,我能帮到你。” 她用一种命令般的语气说道。 “没事,你想多了。” 方未寒再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换上了嬉皮笑脸。 有些事情,自己知道就行了。 自己知道了,那这件事情就一定不会发生。 我能够活下来,我自然也能让别人活下来。 ……即便拼上我的一切。 方未寒又在内心默默补充道: 包括生命。 “哎呀,女人年纪大了就是容易多想。我能有什么事情啊对不对?你看你……” 他面上不为所动,依然在说着垃圾话。 云纾深吸一口气,忍住了打他的冲动。 “不对劲,你别想糊弄过去,快告诉我怎么回事?” 少女晃了晃方未寒的肩膀。 由于她过于用力的关系,方未寒都能看见阳光之下的雪峰轻轻地摇晃,似是因为阳光折射产生的视觉错误。 方未寒将自己的视线若无其事地移开。 唉,允姜。 每次到了这个时候,他都忍不住会感叹一句。 大自然确实是会偏心的。 “我真没事,我只是不想活了。” 方未寒无辜地摊开手。 看着他这一脸无赖欠揍的样子,云纾忍了又忍,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有忍住。 “嘭!” 她掏出大锤子,气急败坏地砸到了方未寒的头上。 “你说不说!不说我就拿锤子敲你啦!” 方未寒抱头鼠窜。 “不是……我换蛋期emo一下你也管啊!你是不是该反思一下你自己的所作所为了?给我留点隐私空间啊!” “少废话,不说就挨打!你给我滚过来!” 云纾提着锤子在后面追。 两人绕着水池追了半天后,方未寒突然停下了脚步。 云纾一个躲闪不及,直接撞到了他的后背上。 “呜……疼!” 她伸出小手捂着自己被撞得红彤彤的鼻子。 “你突然停下来干什么?” 云纾掐了他一下。 “有人来了。” 方未寒皱眉闭目,似是在感受着什么。 自从他的镜天修为被粗暴提升到了四转之后,方未寒每天都在发掘星力的新用途。 昨天晚上和温折雪对练的时候,方未寒突然发现,星力对比血气的一个好处是,自己的感应范围得到了极大扩张。 血气是依附于自己的丹田存在,虽然可以透体而出,但是绝不能离自己的身体太远,否则便会化为一股灵力消散在天地间。 但是星力不是这样。 天光之下,尽是繁星;日月所照,尽是辉辰。 只要太阳光或是月光能够照耀到的地方,星力便可以长时间存在。 这也让方未寒的探查范围一下放大了三倍不止。 如果他遭遇刺杀,这种能力能够为他提供更大的回旋余地和更充足的准备时间。 “有一股庞大的血气正在向这边靠近……” 方未寒又细细感受了一下。 “似乎还很熟悉……不是什么刺客,我应该见过的。” 由于对于星力的掌握还是不太熟悉,他无法分辨出这到底是谁。 “哼。” 云纾眼眸之中银芒微闪,明显也感受到了那股气息的靠近。 她收起了自己的大锤子,有些怪异地看了方未寒一眼。 “确实不是刺客,而且也确实是你的‘熟人’呢!” 云纾在“熟人”两个字上特意加重了语气。 说完之后,她就像是在躲避什么东西一样,匆匆忙忙地回归了方未寒的识海。 方未寒:“?” 这破书什么意思? 他还没来得及问,便听到了自己庭院的大门被推开的声音。 “吱呀!” 映入眼帘是一抹跃动的红。 少女从门缝之中探出一颗小脑袋,双手背在身后,红裙提剑,马尾在脑后一甩一甩。 她的桃眼四处打量着,秋水里满含着期待,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一样。 突然,少女眼前一亮,名为欢喜的情绪瞬间跃到了她的脸颊上,如桃初绽。 “乖徒弟!” 清甜的嗓音像是夏日里橘子味道的冰汽水,冰块叮铃铃地撞击着玻璃瓶壁。 如此明媚,如此俏丽,除了陶允姜之外,没有人能够做到。 方未寒在见到陶允姜的一瞬间,便明白了云纾刚才的怪异表情是从何而来了。 这确实是熟人,还是熟得不能再熟的那种。 “师傅,要抱抱。” 方未寒张开手,笑着看向眼前的少女。 陶允姜三步两步地走过来,在他的身前站定。 “啪!” 她抽了抽鼻子,故作严肃地拍掉了方未寒伸出的手。 “什么要抱抱,真是不知羞!” 方未寒:“?” 香风扑面,他的身体突然被一个温热的娇躯拥住了。 “要抱,也应该是师傅抱你,知道了吗?” 少女将脑袋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露出像是小狐狸一般的得逞笑容。 “下次记得说:‘师傅,求抱抱’,记住了吗?” 方未寒感觉自己的心跳得有些快。 完蛋,感觉允姜太会了。 再这样下去,恐怕等婉婉回长明,自己和允姜连孩子都有了。 那个画面太美,方未寒想都敢没想。 婉婉绝对会弄死自己的吧,她一定会的吧! “那个……小师傅。” “什么?” 少女细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呼吸急促。 “……求亲亲。” 方未寒恬不知耻地说出了这三个字。 “亲……亲亲也不是不可以……” 少女的牙关颤抖,几个字像是从鼻腔之中哼出。 她娇嗔似的用小拳头捶打了下方未寒的后背。 五转明武的一拳下去可以开山裂石,但是打在方未寒后背上的这小拳头却是那么的娇软无力,连按摩的力度都比不上。 “哎,这你就不懂了吧。” 方未寒一脸严肃认真。 “我在探寻一个困扰了我很长很长时间的问题。” “什么……什么问题?” 少女的身躯无力地靠在他的怀里,湿润而灼热的鼻息拂过方未寒的脖颈,有些痒。 “你到底裹了没有。” 方未寒一本正经地说道。 陶允姜原本迷离的双眼微微睁大了那么一瞬,似乎没听明白方未寒在说什么。 但是看着他的表情,少女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这个臭徒弟,整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彤彤的脸颊酡红更甚,陶允姜的眸子里羞嗔满满,像是要滴出水来。 为了阻止方未寒的下一步动作,她勉力提起几分力气,索性主动吻住了方未寒的双唇。 方未寒完全没想到陶允姜还有这么一手。 短暂的茫然之后,方未寒也专心致志地回应起少女的主动。 他托着陶允姜的小脑袋,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腋下,将她整个人抱起。 少女浑身一颤,双手勾住他的脖子,闭上了眼睛。 第213章 清明往事 陶允姜将自己的小手送到方未寒的手中,十指相扣,像是阳光下的千机锁。 “我今天来找你,是有正事的。” 少女抬起眸子,眷恋地和自己的心上人对视。 她还没有从刚才的旖旎状态脱出身来,此刻不敢去看方未寒却又不舍得挪开视线,犹自强撑着的样子甚是可爱。 “啊,原来还有正事啊。” 方未寒诧异不已。 “我还以为小师傅只是过来跟我亲亲的呢。亲亲难道不是正事吗?” 陶允姜的脸色飘红,小手用力暗自捏了他的手一下。 没个正形的家伙! “亲亲……也是,不过没有这件事情这么重要就是啦。总之,你先听我说。” “哦?” 方未寒听到陶允姜这么说,顿时也是打起了精神。 “什么事情?” 他抬起另一只没有被陶允姜牵着的手,将她额前的几绺乱发拨到了耳后。 感受着方未寒温柔的动作,陶允姜只是脸蛋红红地站在原地任他施为,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他这样好像是一个正在给妻子整理梳妆的丈夫啊。 少女傻傻地笑了笑。 “那个……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我那个组织的事情吗?” 或许是方未寒的动作给了陶允姜鼓励,原本难以启齿的话现在她也能很流畅地说出来了。 闻言,方未寒的指尖轻轻一顿。 “你……这次准备好了?” “嗯。” 陶允姜用力点点头,脑后的马尾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我知道……之前的事情,是我们对不起你。我有心想要为你们消除隔阂,但是奈何组织那边的人都不信任你,所以一直拖到了今天。” “直到你最近斩了那王二公子之后,他们才终于松了口……” 少女说着说着,刚刚鼓起的勇气便又消失不见,她的声音也小了下去。 陶允姜感觉自己都快没脸说下去了。 如果换位思考一下,她站在方未寒的角度考虑的话,陶允姜觉得自己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甚至还在自己蒙难之际伸出援手,但是却一直没有得到哪怕一次的公正对待。 ……仅仅是因为他的身份。 最近陶允姜一直在思考这么个问题: 身份……真的那么重要吗? 穷苦百姓不一定是善良的代名词,而世家贵族之中也不全是十恶不赦之徒。 他们一直以来所坚持的事情……真的有意义吗? 越想,少女的心便越乱,对于方未寒的愧疚感便越深重。 恍惚之间,她又想起了长明燃起烽火的那天晚上,自己刺向方未寒的那一剑。 还有他不解与恐惧的失望面孔。 这件事情几乎已经成为了她的梦魇,每每出现于她的噩梦之中。 陶允姜自己的念头纷纷乱乱,方未寒也一直没有回应她说的话。 他肯定是不愿意的吧……毕竟当时那样做,换谁来都不会好受的。 少女的眼眶不自觉地又红了,有些委屈地低下了头,不敢再去看方未寒。 “如果你不想去的话……那咱们就不去了。” 她抿着微微苍白的粉唇,像是下了个很大的决心。 “我……我不想再让你受到一丁点的委屈。” 她刚才说了什么? 方未寒从沉思状态恢复,有些茫然地看着身旁低着脑袋闷闷不乐的少女。 他刚才只是回想了一下这个所谓的组织的可能立场而已,怎么这一会儿过去陶允姜就变成这样了? 他看着眼前的红衣少女,无奈之中心头也有些微暖。 毕竟她是在为自己考虑啊。 允姜笨笨的,不像是婉婉那么聪明,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难过了。 就像一只笨拙的小狗,不知道怎么讨主人欢心,便叼来了园中最美丽的红玫瑰。 允姜是小狗,方未寒也是小狗,他们是彼此的小狗,都在学着笨拙地去爱。 “没事,我有什么好委屈的。” 方未寒将她拥入怀内,将头埋入她的发丝之中深吸了一口气。 “为了我的小师傅,受点委屈又怎么了?” “我不想让你难做。” 他笑嘻嘻地说道。 陶允姜听见他这么说,心头微微一颤,紧接着一股更大的酸涩涌了出来。 他还在为自己考虑!明明不应该是这样的……明明应该是我去保护他…… “我们不去找那些家伙了,说什么也不去了。” 陶允姜抽抽鼻子,连忙抹去了眼角的晶莹。 方未寒:“?” 这怎么还起到了相反的效果呢? “哎哎,不至于不至于。” 他连忙拍着胸脯向陶允姜保证。 “我刚才就随口一说,又不是真的会那么做啊。” “上原王氏刚刚在我身上吃了那么大一个亏,他们必然是要消停一段时间的。那还我还能怎么受委屈啊,对不对?” “我方未寒度量狭小,向来是报仇不过夜的那种,谁能让我吃瘪呀!” 陶允姜还是固执地摇着头,就是不同意。 “不行,就算是有可能也不行。” “我……我……” 她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来个所以然来,索性闭嘴。 “反正就是不行。” “我一会儿跟他们说,你不想见他们,最好以后都不要再见了。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我也退出这破组织算了。” “谁爱待谁待去,反正我是不想待着了。” 陶允姜想起了那天在外城区,张叔和伊尹拦着自己见死不救的行为,不禁攥紧了拳头。 就因为他们,方未寒差一点就死在了别人手里! 她怎么可能心中一点芥蒂都没有! 因为这件事情,陶允姜已经很久没有和组织那边的人联系了。 就连上次请方未寒吃馄饨,她也刻意没有去张叔那边的馄饨摊子。 直到今天,张叔突然找到自己,说组织上希望和方未寒见一面。 方未寒看着眼前突然生起气来的少女,只得轻声安慰: “别呀小师傅,你可不能退。” “可是他们……” 陶允姜立刻想要说什么,却被方未寒打断了。 “先跟我说说你们这个究竟是什么组织吧,怎么样?” 方未寒柔声说道。 “嗯嗯。” 陶允姜听话地点点头。 方未寒拉着她走到一旁的石椅上坐下,两人的手还是保持着十指相扣的状态。 少女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自己被方未寒握在手中的手,心跳微微快了几分。 “组织名叫‘清明’,取天下清明之意。” 她的声音如黄鹂出谷,婉转而清脆,让人很容易便会下意识地集中精力去听这个声音的主人想要表达什么。 “清明的目的就是和世家对抗,清君侧,进而建立一个完全由寒门掌控的国家。” “清明成员遍布天下,尤以长明和洛京分布最多。首领有两位,伊尹与霍光,一般伊尹在长明,霍光在洛京。伊霍之下,是刀枪剑戟四级戍卫,刀为首,戟为末。” “清明有严格的成员选拔机制,非二转巅峰者不得入。就连最末尾的戟卫也是大多二转巅峰境界,甚至也有少部分的三转境界。” 陶允姜将整个组织的基本概况娓娓道来。 方未寒认真地听着。 当他听到伊尹霍光的时候,不禁嘴角抽搐了一下。 伊尹放太甲于桐宫,霍光摄汉政十余载。 这个组织怎么听起来,好像有点像是造反头子呢? 什么梁山好汉。 这一伙梁山好汉要是招安了还好,要是不招安的话……将会是对于朝廷的一大威胁。 想到这里,方未寒便询问道: “这清明组织的人数有多少?整体战力怎么样?” 陶允姜略微想了想。 “人数不算太多的,大概也就不到一千人。大部分人的修为都在二转三转,明武居多。” “四转修士基本就是枪卫级别的组织高层了,至于刀卫……好像也就六七个?都是登神修士。” “张叔……也就是张玄,明武五转巅峰境界,就是一名常驻长明的刀卫。” 方未寒听着陶允姜的描述,倒吸一口凉气。 饶是他早有准备,却还是被这股庞大的力量给吓了一跳。 举个例子对比一下就知道了。 天下 九位明武五转铁铠境界典军,外加数十位明武四转凝意境界总旗,共同构成了玄重卫的高端战力。 单单从纸面实力来看,这清明组织的战力竟然只是比玄重卫略逊色一丝罢了。 这股力量如果全部集合在一起,正面攻破一座州郡治所都不是什么问题。 如果不能招安,那这不就成了大周的肘腋之患了吗? “这么大的一股力量,玄重卫不可能丝毫不知道吧?” 方未寒有些怀疑地问道。 “知道。” 陶允姜叹了口气。 “那你的身份……” 方未寒有些担忧地看着她,握着少女柔荑的手不禁又紧了紧。 “不用担心。” 陶允姜眉眼弯弯,对着他甜甜一笑。 “我加入清明的时候,和爷爷说过。当时爷爷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反对的情绪,而是任由我去了。” “我原先还不解爷爷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不过现在我懂了。” 方未寒:“……” 她懂什么了……我怎么没懂。 他皱着眉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 “上次我们在长明城做的那件事情,因为清明之中内鬼的原因损失惨重。玄重卫本来有机会将整个长明的清明成员一网打尽。” “不过……兰陵萧氏却突然停手了。” 陶允姜语气幽幽。 “草!” 她说到这里,方未寒再也忍不住了。 “萧伏威这个老东西,我说他当时怎么笑得那么贱呢!” 他一拍大腿,没忍住爆了句粗口。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一切都说得通了。 萧伏威之所以看重自己,除了自己本身的原因之外,他还瞅准了自己和陶允姜的关系! 他分明就是想要接着自己把陶允姜……或者说陶允姜背后的陶琰给绑在一条船上。 正所谓你是萧家的姑爷也是陶家的姑爷,四舍五入一下,萧家和陶家就是一家人了。 兰陵萧氏于朝堂之上势单力孤,所以他们会争取一切可能的盟友。 所以当时在扶风郡,萧伏威看着自己在那里滔滔不绝才会笑成那样。 这老狐狸,他早就知道! 方未寒恨得牙痒痒。 “所以后来兰陵萧氏和你们达成了合作关系对不对?” 他叹了口气。 “嗯,这也是我能够光明正大地往来于你这里和组织那里的凭仗。” 陶允姜说到这里,不禁侧目看了他一眼。 “所以……所以我不是参加了什么造反组织……我也没有杀过很多人……” 她总是担心方未寒会因此疏远自己。 “我知道,我都知道。” 方未寒不禁一笑,将陶允姜揽在自己的怀中。 “小师傅连一个骗你的乞丐都不愿意杀,又怎么会让自己的剑上沾染无辜之人的鲜血呢。” “嗯嗯,你能明白我就好!” 那些脏活……交给我来干就好。 看着她的绝美容颜,方未寒默默心想。 “这个结果,倒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啊。” 方未寒不禁恨得有些牙痒痒。 萧伏威,你特么地玩我是吧? “最不像世家的世家,那也是世家啊。你们的伊尹霍光竟然会同意?” “没办法,当时性命攸关嘛……不过直到现在,也有很多人一直对于当时伊尹的决定耿耿于怀。” “他们对于公卿世家抱有极高的敌意……这也是我不想让你去的原因。” 陶允姜咬着嘴唇,看上去忧心忡忡的。 “哈。” 方未寒笑着拽了拽她的马尾。 “不用担心,我很擅长和人交朋友。” “是吗……” 陶允姜噘着嘴巴,将信将疑。 “好了,不说这个。反正我们一会儿就过去了。” 方寒转移开话题。 “你在清明里,是什么等级的啊?” “原来是枪卫,但是我现在晋级了,估计这次要变成刀卫了吧,” 陶允姜说到这里,还是有些小得意。 “怎么样?十九岁的铁铠境界,厉害吧?” 少女微微扬起了下巴。 “那当然厉害,我的小师傅是世界上最厉害的!” “嘿嘿……” 她被方未寒的夸得俏脸微红,傻笑了下。 “那你当时是为什么要加入清明呢?” 方未寒有些不解。 “仅仅是为了能够拯救天下苍生吗?” “不过仅仅是这样的话,你完全可以等到从擎火书院毕业之后谋得一官半职,完全没有必要给自己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啊。” “当然……不是。” 少女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 “可能或许有这个一部分原因吧,不过更多的,还是因为我娘……” “你娘?” 方未寒一脸茫然。 “你娘跟这个事情有什么关系?” “我娘……曾经是清明的上一任伊尹。” 她轻声道。 “啊??” 第214章 御辰之怒 “不用惊讶啦,只是我之前一直没有跟你说而已。” 陶允姜就知道,他肯定是这个反应。 “我娘叫顾清安,上一任的清明伊尹,修为是……明武六转。” 少女眼神黯淡,不复往日光彩灵动,显然不是很想说这件事情。 方未寒很识趣地没有再去问一些明显不对劲的地方。 顾清安明武六转境界,那她几乎不可能死于自然衰老,否则时间对不上。 所以……这其中肯定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但是方未寒不打算继续去追问了。 他只是点了点头。 “你娘姓……顾?” 方未寒突然发现了一个关键的地方。 “嗯,我娘的太爷爷就是剑圣顾苍峦。” 陶允姜用左手拽出祈苍剑,平放到了自己的膝上。 玫红色的单刃长剑感受到了主人的心境,有些哀伤地低声鸣叫着。 “所以祈苍剑才会传到我这里。” 少女纤白的手指轻轻划过剑鞘的表面,眸光带着追忆与悲恸。 方未寒:“……”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用力地拥紧了怀中的少女。 如果从来没有,那么只会对于一件事情产生好奇与渴望,或许会衍生出病态的追求。 那如果是拥有过之后再失去呢? 少女明明有美满的家庭,父亲是将门虎子,母亲是剑圣之后,到现在却只剩下了自己孑然一身,与爷爷相依为命。 这究竟是因为什么? 方未寒不知道。 但是他猜测,陶允姜对于妖邪和魔教那刻骨铭心的仇恨应该能够给他答案。 “好了,不说这些了。” 陶允姜揉了揉眼睛,用小脑袋在他的怀中蹭了蹭。 “我带你去见清明那群人吧。” 少女眨巴了下眼睛,拉住了他的手。 “我是说,如果伱想去的话。” 方未寒看着她眼睛红红却又佯装乐观的样子,心中不由得微微一疼。 妈的,究竟是谁,连这样的陶允姜都舍得伤害。 她明明已经在尽力帮助所有人了,绝对不应该遭受如此的对待。 他下定决心要将这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想去,怎么不想去。” 方未寒表面不动声色,只是捏了捏她的鼻子,语气轻松略带笑容。 “我去让那帮人见识一下纨绔王爷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扑哧。” 陶允姜看着他洋洋得意的样子,没忍住笑出声来。 “那好吧,我们走!” 她挣脱开方未寒的怀抱,轻快地站起身来,手中提着自己的剑。 就这么一瞬间的工夫,那个方未寒熟悉的陶允姜又回来了。 “走。” 方未寒上前两步,拉住了她的手。 少女心中一颤,下意识地看向了他的眼睛。 恰巧此刻方未寒也在看她,目光柔和而坚定。 根本不用说话,以他和陶允姜的关系,一个眼神足矣。 一切尽在不言中。 陶允姜呆呆地看着他,鼻头一酸,连忙别开了视线。 自己一个人行走天下惯了,现在身边多了个人的感觉…… 真好啊。 谢谢你,方未寒,我的乖徒弟。 陶允姜再度握紧了他的手,像是自己握着手中长剑。 ………… “嗷。” 凤凰叼着一块桂糕,跳到了白衣胜雪少女的削肩上。 温折雪的素手在身前的河图上迅疾地点着什么,感受到肩膀上的动作之后瞥了它一眼。 凤凰将脑袋向前凑了凑。 “嗷?(你吃不吃桂糕?)” 少女寒泉般的双眸之中浮现一丝嫌弃。 她腾出一只手来,将这就知道吃的凤凰从自己的肩膀上推了下去。 明霄剑极通灵性,看见主人这个动作连忙飞过来接住胖鸟,带它到一边锻炼去了。 温折雪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眼前的河图之上。 河图之上光点不计其数,每一道都是一个生命所含的气运总量。 此刻少女的视线正跟随着一个尤其明亮的光点,它的亮度和周围的光点比起来就像是皓月于萤火。 此刻,那个明亮光点的旁边紧贴着另一个亮度也很高的光点。 “陶允姜……” 少女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 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点在了那个代表方未寒的光点之上。 河图震动,星力外溢形成通路,从方未寒的光点延伸出一条条纽带,其中有两条尤其明亮。 这两条中的一条连接到了长明城内,安宁坊的位置。 温折雪看了看这条纽带连接着的光点。 她微微蹙起了眉头,似是有些不解。 少女闭上眼睛,手中画了个玄奥法阵,星力光芒闪耀。 片刻之后,她退出了推算状态,眸子盯着那个光点,眼光莫名。 她默默地记住了“萧槿”这个名字。 温折雪又看向了另一条纽带。 它一路延伸出了很远,一直到了会稽郡才停下。 这个光点的亮度更是夸张,和方未寒的光点亮度竟然不相上下。 “谢令婉……” 少女又记住了一个名字。 做完这一切之后的温折雪有些疑惑不解。 按照星论总纲上的说法,强气运者一般不能共生,气运会催生争斗之意促使他们互相吞噬。 怎么现在这几个人看起来……关系还挺紧密的样子? 他们是通过什么方式避免了冲突吗? 难不成,有什么东西能够凌驾于时间与因果之上吗? 少女百思不得其解。 河图嗡鸣,代表着方未寒的光点开始了震动。 这是河图在发出预警。 正在凝眉思考的少女的眸子瞬间冷了下来。 河图探查到有人要对大气运携带者不利之时,便会发出预警。 她心念一动,明霄剑急速飞来,悬停在她的身旁。 此刻正是午后时分,初夏的阳光催人入眠,白云观的道童正打着盹。 一声嘹亮的凤鸣声在他的耳边炸响,吓得他从小凳子上滚了下来。 道童抬头望去,一抹蓝色的流光冲天而起,如流星般划向远方。 “唉,咱就是说,修炼到什么时候才能有温仙子那种境界呢。” 他咕哝了一声,将帽子往自己脸上一盖,又开始了打盹。 “师傅说过,今日不考明日之事……” ………… 京兆,长明境内,乾天通明阵覆盖范围之外十五里。 这里是下仓苑,原先是大周的皇家猎苑,后来因明河洪水废弃,现在变成了一片原始森林。 凤凰收敛声息,无声降落在了一片林间空地上。 温折雪感受了下河图发来的方位,并对比自己所在的位置。 还有三里,这是五转镜天修士能够感受的气息极限。 不能再召唤凤凰了,否则会打草惊蛇。 温折雪孤身向前走去。 这里的森林似是刚刚经过一次大规模的摧残,道路残破不堪,根本不能行走。 道路两旁的树木几乎都被拦腰截断,像是遭受了巨力的冲击。 温折雪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一年前,一场洪水席卷了长明近郊,几乎摧毁了整个下仓苑。 现在这些泥沙和树木的残骸便是那场洪水留下的痕迹。 少女的衣摆飘扬过泥沙和土屑,却没有沾染上分毫肮脏痕迹。 这一抹月色的白和这土灰色的森林格格不入。 扭曲的林中小路宛如一张深渊巨口,正待择人而噬。 她的步伐却没有丝毫停滞,径直走入了巨口之中。 一旁的乌鸦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到来,还在扑棱翅膀发出喑哑的鸣叫声。 少女的速度很快,星力浮动在她的脚下,她一步踏出,身体往往会直接瞬移出十步的距离。 这要是让方未寒看到,他估计会馋死。 这不就是他梦寐以求的轻功吗? 很快,温折雪便接近了河图出示的具体位置。 其实也不用再多做确认了,那股浓烈的阴诡气息说明了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少女眼前是一片林间的空地,周围的树木被人工砍倒,灌木草丛也被拔除,制造出来了一片没有任何植物的平台。 而此刻,这个平台之上正绘制着一个阴气森森的邪异阵法。 大阵呈五芒星状,阵上时不时翻涌着黑雾,还有不可名状像是人类残肢断臂的怪异物事,是那种令人看一眼便会产生生理性不适的东西。 这什么阵法? 温折雪并没有见过。 她只能看出来这应当是一种诅咒类型的阵法。 他们是……想要杀死方未寒吗? 这些人……都该死! 少女的眼眸中翻涌着名为愤怒的情绪。 这要是让熟悉她的人看了肯定会大吃一惊。 温御辰以高冷无情出名,能皱一下眉头都算是稀奇事情了,怎么会流露出愤怒的表情呢? 五芒星的五个角上站着五个人,此刻他们正在肆无忌惮地说着话。 “不是,我说至于吗?对付区区一个藩王竟然需要我们五个人联手?” 一个人朝着地上啐了口唾沫,用方言骂了一句。 “那方未寒可不是什么简单的藩王,据说他的修为已经达到了明武四转。这在皇族之中可不多见。” 另一人接上了话茬。 “那也用不着我们五个一起动手啊?五个登神境界修士对付一个四转的毛头小子,这要是传出去,咱们几个也不用在道上混了。” 先前那人还是有些不满。 “听说这方未寒行事过于高调,屡次和圣教作对,咱们教主都记住了他的名字。” 另一人似乎知道些内情。 “主要是他一直窝在长明城内不出来,否则有十条命都不够他死的。” “妈的,晦气东西。影响老子心情。” 那人又骂了一句。 “停!” 五人之中,处在五芒星之首的那人突然抬起手来。 “怎么了?” 众人纷纷问道。 “你是何人?” 首领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拿出自己的兵刃,死死地盯住了一个方向。 这里还有别人? 另外四人心下一惊,急忙看去。 密林之内的空地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星眸月眉的神仙少女。 少女绝美容颜上没什么表情,她站在五人身前,像是与狼群对峙的山羊。 但是那五人却丝毫不敢懈怠。 他们看不穿面前少女的修为,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她那深似深渊一般的星力。 “你是临渊阁的人?” 首领问道。 温折雪没有回应,清冷的目光扫过他们脚下的阵法。 “草,临渊阁的人又怎么了?” 脾气暴躁的那人又骂道。 “老子也是镜天,怎么会怕了这么一个女的!” “让我来!” 他抽出自己的佩剑,脚下星力奔涌,身形若鬼魅一般冲向了对面的少女。 温折雪看着他一步步逼近自己,眉头微皱。 这是如步临渊,临渊阁步法。 虽然只得其形,这人使用的是货真价实的临渊阁身法。 他们到底是谁? 那人的大吼声响起,澎湃的星力像是爆炸一般攻向了温折雪的身躯。 天戈剑法·倒悬。 同样是临渊阁的招式。 就在那人的剑锋即将触及到温折雪的身体之时,白衣身影却如云消散。 星力的冲击波打在了地面上,炸出深坑,沙土漫天飞扬。 同为五转境界,那人根本没看清温折雪是怎么躲过他这一击的。 他的五转,在温折雪的五转面前就像是一个山寨品一样。 “噗!” 剑锋透体的声音在寂静密林之中有些明显。 皎洁剑锋自那人身前透出,锋刃上燃烧着明辉烈焰。 临渊天梁星剑法·昭光泮霰。 “呃啊啊!” 他的惨叫声让人不寒而栗。 浩荡的烈焰自伤口处燃起,他的身形似是薪柴一般,转瞬被焚烧殆尽。 缕缕黑色烟雾飘散在空中。 昭光泮霰只会对于邪祟有特攻能力。 这个镜天……已然入魔。 温折雪剑锋低垂,眸如寒星,看向了剩余四人。 五转的镜天,在温折雪手下甚至走不过一招。 “明霄剑!这是明霄剑!” 有人认出了她手中的那把剑,不由得惊声大叫。 “太虚那老东西是你什么人?你难不成是他的弟子?” “别废话,如果我们杀不掉她,那我们就都得死!” 四人都是镜天,深知被镜天锁定气息盯上之后的后果。 “一起上!” 四人同时催动星力,身形呈四个不同角度朝着温折雪杀去。 五转修士已经是修行者中的高端战力,五人同时催动星力,庞大力量汇聚的威势如泰山压顶,巨浪迎前。 首领很自信,温折雪不可能同时接住他们四个人的合力。 只要不被她找机会刺杀掉他们其中一人,那他们的胜算还是很大的。 所以几人很有默契的一上来便催动了自己的杀招。 这是要一击直接斩杀温折雪。 事实上,温折雪的确接不住他们四个人的合力杀招。 星力的特性便是穿透,招架星力的人,根本不可能全身而退。 周围本就倒伏的树木在这股绝强力量的进逼之下,再度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断裂声。 随着几人距离温折雪越来越近,少女还没有任何的动作。 她死定了。 首领在心中断言。 烈风拂发,衣袂狂舞。明霄剑低垂,光洁剑身映照着死地的绝境。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 首领已经持剑杀到了少女的近前。 呵,临渊阁的人,都该死! 他表情狠戾,想要出剑,却发现自己握剑的手再也难以移动分毫。 怎么可能! 首领大骇。 浓雾遮面,他像是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身体失重坠落,仿佛周围便是万丈深渊。 突然,一点微光自眼前亮起,成就了黑夜之中唯一的星辰。 皎皎明月自绝色少女的眼眸之中缓缓升起,月瞳之下,他看到了自己惊恐的表情。 少女神情淡漠,剑锋转过他不设防的脆弱脖颈。 月亮……真漂亮啊。 这是他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阳光洒落林间,不见晨时白鹿,只余夕间残霞。 眸中明月隐于眼底,璀璨银辉尽数收敛,少女的脸色有些苍白。 温折雪收剑入鞘,身前四人头身分离,尸体悬浮于半空,宛如微风吹起的尘埃。 瑰丽而狰狞,寂静而灿烂。 时间之剑,临渊太阴星剑法·清辉续昼。 消失三千年的剑法,于今朝重现。 第215章 护夫 “嘭!” 四具尸体从空中掉落,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 漆黑的法阵暗淡了几分,却发出了更大的运转嗡鸣声。 虽然五芒星角上站着的施法者已死,但这个阵法并没有停止运转。 温折雪走到了阵法旁边。 法阵似是察觉到了危险的靠近,其上的黑雾凝聚成实体冤魂,散发着无穷的恶意。 冤魂在对着这个让它感到浑身不舒服的少女无声咆哮。 温折雪不知道这个阵法是什么东西,但是她知道该如何毁灭一个东西。 她挥了挥手,胖鸟不知道从哪里又冒了出来。 它的身形渐渐膨胀,转眼之间,威严的凤凰神兽出现在林间。 凤凰尖声长鸣,从长长的喙中吐出冰蓝色的火焰。 火焰触及到了阵法的黑雾,像是碰到了柳絮一般,转瞬便焚烧殆尽。 这是凤凰神火,对于鬼物具有极强的克制作用。 黑气像是活物遭受了巨大的痛苦一般,剧烈地挣扎起来。但任凭它如何挣扎,也无法扑灭自己身上的凤火。 最终,所有的黑气连同着阵法纹路一起,在浩荡火焰之下全都化作了灰烬。 天赐临渊以凤,人赋长明以龙,便是将维护四海和平的使命交给了临渊阁和皇室。 如今皇室衰微,临渊阁自当义不容辞。 这正是温折雪下山的使命之一。 少女的葱白指尖上延伸出几缕星力流光,连接上了那几个人的尸体。 她掐了个法诀,星眸微阖,周身因果气息流转。 片刻之后,温折雪睁开眼睛。 少女的绝世容颜更冷了几分。 她衣袖翻动,那几人的尸体上便燃起星焰,化为飞灰。 他们都已入魔。 但他们……也都是镜天。 如月的少女站在这一片狼藉前,神情肃穆,眉目间有些哀伤。 明霄剑高举,剑鸣九响,惊起了大片的飞鸟。 每当有镜天死去,临渊门徒便会如此哀悼。 冰蓝凤凰冲天而起,下仓苑再度恢复了寂静,似是从来没有人来过。 ………… 帝都长明,安宁坊。 陶允姜带着方未寒在一座不怎么起眼的院子门口停下。 “就是这里了。” 她松开了方未寒的手,准备上前推门。 “怎么就这么破一个院子?” 方未寒四处看了看。 这安定坊是内城的一座普通民坊,倒是没有什么达官显贵。 而眼前这个院子更是不起眼,隐藏在一堆和它近似的小院之中,抛开面积大了一点之外,如果陶允姜不跟他说这是清明组织的集结地,方未寒都以为这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民居了。 “弄那么光明正大干什么?又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清明的成分。只有玄重卫比较了解罢了。” 少女噘噘嘴。 “万一到时候和金吾卫起了冲突怎么办?到时候还要再换地方,很麻烦的啦!” 方未寒一想也是。 毕竟水泊梁山,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还是收敛点好。 “徒弟,切记。” 陶允姜推门的手悬停在了半空中,回头对着方未寒叮嘱道。 “从你进了这个门开始,我就不是清明的成员了。你想做什么与我无关,不用顾忌我的感受。” “本姑娘不要面子的。” “但最重要的是,你不能受一点点的委屈,明白了吗?” 方未寒:“……” 他看着少女一脸认真的样子,心头微暖,有些好笑。 “好好好,都听伱的。” “那就行!” 少女这才甜甜一笑。 她回头推开了大门。 方未寒跟在陶允姜身后朝着院子内走去。 刚一迈进这间院子,方未寒便感觉到了许多朝他投来的许多视线。 “哟,陶姑娘这是带谁来了?生面孔啊,让我看看……” 一个丰腴艳丽的中年女子看着方未寒,目光有些暧昧。 她对着方未寒抛了个媚眼。 “她是潘云彤,明武五转修为,和张玄一样。” 陶允姜低声解释道。 “我认识他。” 另一个有些尖利的嗓音响起。 方未寒循声望去,那人身形佝偻,面色粉白,像是个戏子的打扮。 这让方未寒联想到了宫里的太监。 “他就是那个广陵王方未寒。” 他吹了个口哨,讥讽地看着方未寒。 “不知道以广陵王殿下的万金之躯,来我们清明这破地方是想干什么?” 此言一出,方未寒明显能够感觉到众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变了。 从审视与好奇变成了厌恶与排斥。 “广陵王?他来这里干什么?” “衣冠狗豸。” “清明什么时候能允许宗室杂种进入了?” “快让他滚,在我杀掉他之前。” 方未寒的到来就像是一簇明火,彻底点燃了现场众人的怒气。 “锵啷!” 剑刃被抽出的声音如雷霆炸响,分外刺耳。 祈苍剑上闪烁起了狂暴的血气,宛如猩红的杀意的实质凝聚。 方未寒还没有说话,陶允姜已然拔出了祈苍。 她右手转动,将祈苍朝着地面用力一掷。 “嗤!” 剑锋深深地没入了地面的青石,直至剑柄下三寸的位置。 青石的裂纹蔓延出去一丈之远,如同蛛网覆盖。 登神明武的气息瞬间毫无保留地释放,就连同为明武五转的潘云彤都感受到了压力。 他们敢肆无忌惮地嘲讽方未寒,但是他们却不敢对于陶允姜有丝毫的不敬。 这下那些吵嚷的声音才消失不见。 陶允姜什么都没有说。 她转过头来,目光冰冷地扫过全场,如待时而动的急雨阴云。 场地一片安静,落针可闻。 “哎呀,陶姑娘消消气。罗聒他也只是一时口失罢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这人……” 潘云彤出来打着圆场,脸上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容。 陶允姜没有理她。 “我去找伊尹,你在这里等我。” 少女拔出了身旁的祈苍剑,对着方未寒轻声说道。 “去吧,我能应付,不用担心我。” 方未寒笑着点点头。 陶允姜又用充满杀气的冰寒眸子看了眼清明众人,这才提剑转身离开。 她走后,场上的气氛又沉降了下,才渐渐地恢复了点人气。 “妈的……” 罗聒骂了一句,却没敢用太大的声音。 毕竟现在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方未寒和陶允姜的关系不一般了。 方未寒倒是挺有兴致。 看起来……这清明组织尔等内部似乎对于陶允姜还是很尊敬的。 不尊敬自己这个皇室藩王,却对陶允姜这么忌惮,是因为她母亲的原因吗? 趁着刚才这段时间,方未寒大致扫视了一圈这个院子里的人。 乞丐打扮的邋遢老头、丰腴美丽的风尘女子、尖嘴猴腮的市侩小人、油光满面的僧衣和尚…… 这所谓的清明,完全就是一个三教九流的集合地。 这些人的身上似乎看不到一丝丝共同点,不过他们的修为都很高强。 在这间院子里待着的清明成员,最低都有四转的修为。 那究竟是什么把他们聚集在了一起呢? 方未寒看着他们带着浓厚敌意的目光, 显然,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这些人很恨皇室,很恨世家,或者说……他们讨厌当下的统治集团。 他们想推翻当下的统治,并在废墟之上建立一套新的东西。 方未寒能够理解他们的立场,但是他可不相信他们。 你难道能够指望这样的一群人去治理国家吗? 或许他们能够做到,但是代价是什么? 有多少人要因为他们的行为去死? 面对他们的目光,方未寒没有表现出丝毫的胆怯。 他用平静的视线回应着每一个向他投来的视线。 方未寒自认为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他也不应该因为自己的出身去向这些人低声下气。 他的交朋友手段,只会对于想要和他交朋友的人使用。 而这些人显然不想和他交朋友,那方未寒只好换一种手段了。 他会使用另外一种更加简单粗暴的方式。 “罗聒……是吗?” 方未寒看向了那名最开始说话的尖嘴猴腮模样的人。 “爷爷我在。” 罗聒的话瞬间引起了一阵哄堂大笑。 他们都不怕方未寒。 这些人都是高阶的修士,也是刀口舔血的亡命徒,平常也跟官军作对惯了,方未寒的身份在他们看来一文不值。 “我看你似乎看我很不爽的样子啊。” 方未寒走到他面前,笑容温和,丝毫没有被他的恶劣态度给影响到。 “那不如……咱们走两招?” “哈哈哈,你们听见了吗?他说要跟我走两招。” 此话一出,罗聒像是听到了什么大笑话一样,发出了嘶哑的阴沉笑声。 方未寒平静地盯着他。 罗聒看着他的样子,觉得极其无趣。 在方未寒如此平静的面前,自己的情绪变化太大了些。 这倒显得他在气势上落了下风、 “行,你别让陶姑娘事后算账,爷爷就跟你走两招。” 罗聒掏出自己的短刀。 “没事,武者切磋乃公允之事,允姜不会管的。” 方未寒后撤一步,为两人的切磋留出了空间。 周围一群本来无所事事的清明成员听见他们两人的交谈,纷纷来了兴致,在两人身周围了一圈。 “殿下,罗聒明武四转巅峰境界,我们清明之内没几个四转境界的人能打过他的。就算是妾身在对上他的时候也得提防三分。” 一旁的潘云彤好心提醒道。 “哈哈哈哈,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跟爷爷道个歉,我还能放你一马。” 罗聒听见潘云彤这么说,不禁得意更甚,便如此说道。 显然他还是忌惮陶允姜事后可能的报复。 “无妨,请罗兄赐教。” 方未寒手中光芒一闪,流明剑出现在他的手中,剑锋雪亮。 这b人嘴上也太不干净了,一会儿必须给他个教训。 方未寒心底也积攒了三分火气。 “呵,敬酒不吃吃罚酒。” 罗聒见他不顺着自己的话走,脸上有些挂不住。 正当他打算动手的时候…… “笃笃笃!” 是敲门的声音。 这个时候,谁会来敲门呢。 众人面面相觑,方未寒也有些不解。 “谁啊,他娘的……” 罗聒被打断后分外不爽。 他一个闪身冲到了门边,骂骂咧咧地把门拉开。 “门没锁不能直接进来吗……” 他还以为是哪个组织里的人呢。 结果罗聒打开门之后,眼前却出现了一个国色天香的娇小少女。 她姿容秀丽,杏眸秋波,灵动如山间小鹿。 少女身披玄苏黑袍,青丝以黑缎束起,手握一支翠色玉笛。 “哪来的黄毛丫头!” 罗聒不耐烦地说道。 “滚一边去。” 少女脸上原本挂着的笑容一滞。 她微微皱了下眉头,笑得更灿烂了一些。 “请问……这里是清明的临时驻地吗?” 她竟然知道组织的名字! “你到底谁啊?谁告诉的这个名字?” 罗聒瞬间起了警惕。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少女朝着他身后露出的空隙打量了下,看到了那个自己熟悉的身影之后方才安心。 “啊,那看起来我是来对地方了。” “区别还是有的,是与不是,可以决定你得一个什么罪。” 萧槿笑意盈盈,声音柔美,温婉得像是一个大家闺秀。 “如果你说是,那我便定你一个侮辱朝廷命官的罪名。如果你说不是,那我便定你一个隐瞒案情的罪名。” 少女握着玉笛,轻轻地敲在了另一只手的手心,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 黑云既现,此城当摧。 大批的玄甲卫士如同黑潮一般从少女的身后涌出,瞬间将这个院子的大门包裹得密不透风。 “接到线人通知,安定坊内有修行者未经报备违规聚集,玄重卫有权对此进行例行审查。” 少女把玩着玉笛,脸色趋于平淡。 “让开。” 她冷淡说道。 “你……” 罗聒正在目瞪口呆,还没有反应过来。 “锵!” 萧槿身后,无数玄重卫刀剑出鞘,正对着目瞪口呆的罗聒,庞大的杀气席卷而来。 “我说,让开。” 少女冷笑着又重复了一遍。 “如果你听不懂人话的话,或许除恶狱能够教你听懂?” 罗聒的额头冷汗涔涔。 庭院内的众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们看到罗聒面色极其难看地闪开道路,然后成群的玄重卫便鱼贯而入。 “这是怎么回事?” 那乞丐模样的老头面色不善地看着罗聒。 “玄重卫这是要干什么?别忘了,我们之间有过约定!” 潘云彤面色凝重地提醒,说话的同时她已经悄然提起了血气,随时准备逃跑。 这些玄重卫明显来者不善。 难不成是谈崩了准备动手? “这位姐姐别紧张,玄重卫只是来例行检查罢了。” 萧槿不疾不徐地走上前来,脸上挂着优雅的笑容。 “清明可是我们的合作伙伴,我们不会对不起合作伙伴的。” 她笑吟吟的样子让人看了便不由得心生好感。 正当众人松了口气的时候,少女话锋一转。 “不过呢……我刚才在外面似乎听见有人在辱骂皇室宗亲?” 萧槿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 刚才的笑容伪装瞬间撕破,幽冷的杀意自少女身上涌出。 “谁骂了,站出来。” 她的声音冰寒刺骨,如九幽炼狱低鸣。 “各位都是豪杰,不认皇权。那么你们可否认得这玄重卫的雁翎长刀?” 少女的身后血气激荡,八位总旗,两位典军冷漠地抽出佩刀。 寒光闪闪的锋刃围成一圈,将在场的所有人团团包围。 清明众人的脸上难看无比。 他们这才反应过来。 这少女明显是给方未寒撑场子来的。 坏了,这下碰上硬茬了。 第216章 他肯定是开了 “这……” 清明众人也没有面对过这种场面。 如果论起和玄重卫作战的话,他们倒是不怎么怕。 这里的清明虽然没有六转修士,但五转修士有好几位,未必就不能突破包围。 但是关键问题是……杀出去之后怎么办呢? 这里可是长明城啊! 动手是万万不能动手的,但是现在这个局面又该怎么处理? 潘云彤只好将求助的眼神投向了方未寒。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萧槿和方未寒之间关系的不一般,现在这个局面也只有方未寒能够处理了。 “小槿,你听错啦。” 方未寒微微一笑。 他不太清楚萧槿是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的。 不过以玄重卫的手段,得知清明的行动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 “刚才这几位兄弟没骂我,他们只是在友好地问候。” 他对着萧槿眨眨眼睛。 尽管他也有点生气,但是方未寒也知道现在不能和这些人彻底撕破脸皮。 毕竟他在想办法让陶允姜执掌清明的领导权,现在把关系闹僵了对他们以后有可能的合作没有一丁点好处。 “哦对了,我还正要和这位罗聒兄弟切磋呢,你要不要看看?” 萧槿看懂了方未寒的意思。 “既然广陵王殿下说没有,那就没有吧。” 少女瞬间恢复了明媚甜美的笑容,再度变成了清纯无害的小鹿模样。 “不过这切磋我倒是很感兴趣,你不介意玄重卫观摩一番吧?” 她这后半句话是对着罗聒说的。 罗聒看着她身后满脸冷峻的玄重卫士兵,没忍住身体往后缩了缩。 好家伙,您都这样了,谁还敢介意啊。 “不介意,当然不介意。” 罗聒干笑道。 清明的人都是人精,还是很会审时度势的。 方未寒咂巴了下嘴。 听着萧槿这一本正经地叫自己广陵王殿下,怎么感觉这么奇怪呢…… “哦对了,小槿。” 方未寒似是想起来了什么一样提醒道。 “一会儿我要是输给罗聒兄弟了,伱可不要公报私仇啊。” 在身侧,他对着萧槿比了个隐蔽的手势。 萧槿的弯弯细眉皱了下。 她听见这话,下意识地就想拒绝。 开什么玩笑,一会儿这个太监要是伤到了我方哥哥一根毫毛,我就剁掉他一根手指。 不过萧槿又注意到了方未寒给她做出的手势和眼神。 于是她硬生生地停住了自己的话头。 “没问题。” 萧槿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本来都想装死推掉切磋的罗聒,这才放下心来,他又改了主意。 这少女显然是兰陵萧氏的大小姐,她在众人面前说过的话肯定不能当成放屁。 那自己一会儿给这广陵王打败了,岂不是也能出一口我心中的恶气? 罗聒瞬间来了精神。 他甚至想仰天大笑几声。 哈,方未寒,这可就是你自己不识抬举了。 那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那……罗聒兄弟,开始吧?” 方未寒拿着手中尚未出鞘的流明站在罗聒对面,笑容云淡风轻,看上去很是镇定。 “广陵王殿下,多加小心。” 罗聒勉强压住自己疯狂抽搐的嘴角,提起匕首,身体化为一道残影向着方未寒冲来。 好快的速度! 萧槿甚至都没有看清楚他的动作。 少女在心中默默计算了一下,发现自己应该是挡不下来这迅疾阴狠的一击的。 如果自己对上这个人,并且想要取胜的话……大概要舍弃一块肉吧? 虽然还能长出来,但是总归是会受伤呢。 看起来,自己的修为还是不太够。 得加紧修炼突破登神了。 萧槿默默下定了决心。 短暂的念头在她脑中一闪而过,少女又将视线投向了方未寒。 虽然方哥哥让自己不用担心,但是那是建立在他说实话的基础上。 显然这个大骗子已经骗过自己好几次了。 萧槿还是很担心。 不行,他一旦受伤,我就立刻叫停这场切磋,然后把这个太监请到除恶狱里喝茶去。 少女握紧了手中的碧绿玉笛。 他能接得下这一刀吗? 不只是萧槿,在场的所有人都在看着方未寒的动作。 清明众人都不怎么相信方未寒能接下这一刀。 他们是知道罗聒的实力的。 这罗聒原本是一个泼皮无赖,以小偷小摸出身,跟着几位师傅学了许多哨手法。 后来机缘巧合得到一本明武心法,这才踏上修炼之路。 属于是带艺入门。 他创造性把自己当年跟着几个江洋大盗学会的招式融汇了血气使用,独创出了一套自己的功法。 同境界内的四转修士都打不过他,这人总是号称四转无敌。 其实如果要论起正面对抗攻杀,那罗聒可能谁都打不过。 这人厉害就厉害在他奇诡的身法和速度,几乎超脱了明武四转的极限。 先发制人和偷袭的优势才是他能够制胜的关键。 而罗聒相信自己这次也一样。 没看那娇生惯养的纨绔王爷都在原地站着一动不动,没反应过来吗? 就这还想和我切磋? 罗聒有些不屑。 他已经想好了,自己一会儿就把匕首夹在方未寒的脖子上逼他认输。 这样既不会惹怒玄重卫,也能让自己出一口恶气。 罗聒的算盘打得挺好,可是他今天注定会失算。 某个少女在涉及到方未寒的方面气量极度狭小,已经被他惹怒了。 而方未寒,也在匕首将要贴近他衣领的前一瞬终于有了动作。 年轻的王爷只是向后踏出一步,身体微倾,手中长剑甚至没有出鞘。 寒芒闪闪的匕首就这么贴着方未寒的脖颈划过,却没有触及到他的一寸皮肤。 罗聒的身形自阴影中狼狈现身。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方未寒,难以置信的样子仿佛看见了上树的母猪。 “你……” 方未寒对着他点点头,礼貌地笑笑。 本王可不是梅狸猫,本王是布偶猫。 罗聒咬咬牙,身形再度隐匿,风声乍起。 方未寒右手提剑,左手食指拇指轻轻揉捻,眸中银芒一闪。 曾经温折雪和自己对练的所有细节在他眼前事无巨细地浮现。 罗聒的长处是速度,是占据先机的快攻。 而不凑巧的是,镜天最不怕的就是先机。 因为他们能开透视。 你罗聒再快,能快得过太阴星君的明霄剑吗?你的刀再阴冷,能冷得多天上无穷遥远的虚空吗? 方未寒眼中星力闪动,因果气息转瞬即逝。 罗聒接下来的行动路线瞬间排列出了几十种可能性。 而这些数量繁多可能性又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排除,最终他的眼前只剩下了一种。 他得出了结论。 嗯,0.322秒之后歪个头就行。 方未寒随意地歪了下脑袋,这个动作对于他来说就像是吃饭喝水那么简单。 而在罗聒和在场众人的眼中,这一切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他们只看见了方未寒莫名其妙地稍稍扭了下头,然后罗聒的匕首马上就划了出来。 简直就像是能够未卜先知一样。 这超脱了常识的现象,根本就不能用常理来解释。 他们尝试归结出了两种可能性: 这显然是不太可能的。 否则根本无法解释为什么方未寒就好像能够预知罗聒的行动一般。 于是众人纷纷将怀疑的视线投向了罗聒。 其实罗聒现在才是场上最懵逼的那个人。 他很确定方未寒没有动任何手脚,他就真的只是简单地偏了偏头, 然后就躲过了自己引以为豪的刺杀。 这他娘的怎么可能? 罗聒注意到了众人朝着自己投来的诡异视线,不禁面红耳赤。 他暗自咬牙,提动血气,再度向着方未寒冲去。 妈的,老子还不信了。 又来? 方未寒感到有些无趣了。 如果他愿意,可以一直躲下去。 自己招架温折雪的剑招的难度可比招架这人的难度要高得多。 现在这强度也太低了,还不如去喂喂鸟呢。 他左手悄然揉碎了一点星光,右手扬起,长剑连鞘竖于身前三寸。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做出这个奇怪姿势是要干什么,而后便听得…… “锵!” 一柄匕首劈砍到了剑鞘之上,再难寸进。 匕首的冰冷锋刃上倒映着罗聒难看而涨红的脸色。 “罗聒兄弟,你打不过我的。” 方未寒懒洋洋地说道。 “认输吧。” 他好心提醒。 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事情,方未寒却又刻意强调了一遍。 为的就是激怒这王八蛋。 想当本王爷爷?也不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他可是很记仇的。 君子报仇需要十年,方未寒往往拖不过今天。 果不其然,方未寒这话一出,罗聒的怒火瞬间被点燃升腾,眼睛一片赤红。 他收回匕首,暴吼一声,身体旋转换了个方向,匕首再度朝着方未寒的肋下刺来。 这次罗聒明显带上了凛冽的杀意。 显然是打急眼了。 而且他这次攻击的位置十分阴损,这一刀就是冲着让方未寒流血的目的来的。 方未寒冷笑一声。 呵呵,终于急了。 不怕你急,就怕你不够急。 只有罗聒先朝着自己下死手了,自己才能动用全力。 这样才能占据道德制高点,以德服人。 这是兔子教给方未寒的道理。 “锵啷!” 沉寂许久的流明终于出鞘,磅礴的血气风暴横扫而出,如狂龙入海。 金戈铁马的征伐之气猛然爆发,激荡着气荡山河的肃杀。 明皇剑经·破锐。 长剑携带万钧神力撞在了匕首的锋面上,发出金石碰撞交击的脆响。 罗聒只觉得一股完全无法抵挡的巨力沿着匕首传递到了自己的全身,震得他的五脏六腑都有些错位。 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形如炮弹一般飞出。 罗聒尽力收势,双腿连续倒步,却力道不减,直到撞上院墙才勉强停下。 他刚一抬起头。 “唰!” 一道明晃晃的剑锋便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那八面汉剑的锋锐剑尖离他的喉结只有一根指头那么粗的距离。 方未寒单手持剑,斜指前方,笑意温和清淡。 光芒洒在他的长发上,镀上一层金色明辉,更衬得年轻藩王的俊逸出尘。 萧槿都看呆了,不自觉地流露出痴痴的笑容,脸色潮红。 方哥哥还是那么好看嘿嘿嘿…… 她擦了擦嘴角并不存在的口水,带头鼓起了掌。 “啪啪……” 瞬间,场上鼓掌声连成一片。 不管是不是出于真心,反正很是热烈。 “罗聒兄弟步法很好,我不如你。” 方未寒笑道。 “此次胜利不过侥幸,我们下次再行来过,如何?” 这广陵王什么意思? 面色苍白的罗聒被方未寒整不会了。 他这是在给自己台阶下? 妈的,真是该死的官腔做派…… “殿下谦虚了,输了便是输了,我罗聒还不至于不认账。此次,是我技不如人,” 罗聒连忙回应道。 虽然他心里在痛骂方未寒,但是显然他脸上的表情舒缓了很多。 方未寒只是微笑颔首,并没有答复。 奶奶的,要不是为了允姜以后好办,老子才懒得说这句话。 他感觉自己真是伟大极了。 这必须让陶允姜请自己吃饭! 眼看着这都打完了,陶允姜居然还没有回来。 怎么这么磨叽? 方未寒一时无事可干,所以他走到了萧槿身旁。 “臭妹妹,你怎么回事?” 他不动声色地捏了下萧槿软乎乎的滑嫩小手。 “我来给你撑场子啊。” 萧槿有些害羞地缩了缩手,动作很小很小,没有真的挣脱开。 毕竟这边这么多人,萧槿不是陶允姜,她有些不好意思。 “要不是我,你就被他们欺负了!” 少女邀功似的挺了挺饱满。 “怎么样,方哥哥?你的小槿是不是很可靠?” 方未寒看着她可可爱爱的样子,没忍住笑了下。 你别说,不涩涩时候的萧槿看上去还是相当养眼的。 “可靠可靠,小槿一直都很可靠。” “知道就好!” 她甜甜一笑,眼底却藏着看不见化不开的厚重阴郁。 萧槿反握住了他的手,脑海中却想起了那件令她永远永远难以忘怀的事情。 那次因为自己……他差点就死了。 阴暗会滋生于圣光之下,清甜的雨水里也会溶解着灰尘。 萧槿远远没有她现在看上去那般天真无邪。 谁都曾经天真过,但这种状态不是长久,那个曾经天真的你总会死在过去的。 天真的萧槿在她十岁那年早就应该死了,是方未寒为那个无忧无虑的她又续上了八年生命。 八年过去了,那个为她撑起一片纯净天空的人差点就要死了。 仅仅是因为自己的一个荒诞的……猜想? 萧槿恨极了自己。 少女并没有告诉方未寒,在那天之后的某一天,她砍断了自己的一只手。 那只推开驿站大门的手。 也是现在握着方未寒手的这只手。 不过它是全新的。 她不想用那只旧的去触碰方未寒的身体。 因为自己的特殊体质,少女最怕疼痛,可她却亲手斩断了自己的肢体。 她还不能死,那便以此疼痛来警醒自己。 这件事情,以及像这件事情的所有事情…… 不会再有了,永远不会。 她会变得更加强大,她会不再需要方未寒站在她的身前。 少女那天看着自己手腕上的伤口处血肉蠕动,血液在她的脚下汇成湖泊。 她朝着自己发问: 该怎么保护方哥哥呢? 把世间所有有可能威胁到他的人全部杀光,是不是就可以了呢? 少女的神魂之中,那柄黄泉般的长剑上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第217章 因为姜姜 “其实我能来这里,也是姜姜提前跟我说好的啦。” 萧槿还不忘给自己的好姐妹打个广告。 “她提前跟我说了,这边有清明的集会,你可能会被欺负。我就结合了一下玄重卫那边调查得出的信息,挑了个时间点过来。” “怎么样?是不是来得正是时候?” “是不是被小槿英雄救美了呀?” 方未寒:“……” 我说怎么萧槿来的时间这么准,原来是陶允姜和她通好气了,在这里刻意等着我呢。 不过萧槿带着玄重卫出现,确实也让方未寒的行动方便了许多。 要不然那个罗聒可能还会对自己输出一堆脏话,在自己击败了他之后,也肯定会有其他的清明成员不服气。 有萧槿在这里,这些麻烦的事情便统统免去了。 “刚才打得真好!我也早就看这罗聒不顺眼了!你正好替我出了口气!” 方未寒默然无言。 这件事情如果由别人来做,多少有点不太合理……但是放在方未寒身上的话…… 陶允姜继续玩着剑鞘。 只有当灵力消耗过大的时候,才会用睡觉来减少能量损耗。 但是她却要为这些人付出自己的生命。 伊尹似乎是笑了笑。 这臭妹妹又是怎么了?怎么突然笑得这么蠢。 方未寒心底一沉。 “那我回去睡觉了,有事情再喊我。” 少女勃然大怒,开始言语攻击他了。 听完伊尹的话,周围的清明成员不禁开始议论起来。 伊尹的声音传遍了整个院子。 “啊?” 看着少女气鼓鼓的样子,方未寒只得走过去轻声安慰。 这伊尹的声音显然也是经过了一番处理。 “我没生气。” 黑袍之下传出的声音嘶哑难听,有些像是硬纸片的打磨。 萧槿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她感觉又无话可说。 这种变化一般人都注意不到,但是显然瞒不过和方未寒无比熟悉的萧槿。 方未寒:“……” 他深深地看了方未寒一眼,像是要记住他的脸。 声音如同数十只乌鸦一同鸣叫。 方未寒感觉这已经过去小半个时辰了,陶允姜干什么去了? 他们该不会一直在旁边偷看自己切磋吧? 正当方未寒这么想的时候,眼前主屋的正门被推开了。 她知晓自己的小动作似乎是被方未寒发现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可以多休息一会儿。” 云纾见他久久不说话,心底的火气止不住地就大了起来。 她对着身旁的一名典军打了个手势。 方未寒面不改色。 伊尹对着方未寒点了点头,身形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没事,前面这个人是清明的伊尹,但是他蒙着面,我看不见他的脸。” “不用了,我意已决。” 而一旁的陶允姜倒是没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萧槿注意到方未寒似乎突然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嗯,多谢小槿了。” 这还小气啊。 憋了一肚子话的少女只好在原地等着。 方未寒暗自嘀咕。 “真是的……陶姑娘未免也太小气了……” 陶允姜不愿意多说,可方未寒不能不说话。 方未寒眉头紧锁地看着那个人。 “贵人?谁啊?” “不能。” 陶允姜也急忙出声提醒: “哈哈哈哈,好。” 陶允姜率先大踏步走了出来,脸上似乎是有些欣喜与得意。 这种眼神让他很不舒服。 在时空回溯以前的日子里,云纾从来没有睡过觉。 “她也是苦命人,四岁便被父母卖入了青楼。要不是她的武学天赋,再加上遇上了贵人。她可能都会死在那里。” 片刻之后,她收回了视线。 “锵!” “好,我同意了。” “潘姐姐她人很好的。她这样的行为,更像是那段漫长日子的习惯吧。” 云纾挥着小拳头对着那人指手画脚。 潘云彤只得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收回了手帕。 只见她用纤纤玉指擦拭着祈苍剑锋,周身似有淡淡杀气具现。 周围的清名成员朝着他投来了戏谑的目光。 二叔询问。 云纾有些将信将疑。 “殿下,我名常庚,扶风人士,现在在长久坊开了一家酒楼,殿下愿意赏脸的话,可以来那里尝尝小老儿的手艺。” 这会他反正是听不下去了。 这都是什么混蛋的事情! 器灵怎么会需要睡觉呢? 萧槿赶紧拉了拉他的袖子。 要是面容冷酷一些就更好了。 方未寒笑了笑。 原来帮助到方哥哥的感觉是这样的吗? 方未寒连犹豫都没有犹豫一下便同意了。 就像是突然感伤了片刻似的。 罗聒:“……” 方未寒叹了口气,倒也没有多做追究。 “嗯,今天就到这里吧。” “你再想想!不要答应得这么武断!” 不知道是因为方未寒斩杀了上原王氏的二公子,还是因为他刚才赢下了和罗聒的切磋。 这不就是自己喜欢他的原因之一吗? 不过为什么他说这句话的对象不是我啊! 萧槿想象了一下。 “我加入你们清明的原因没你们那么高尚,拯救苍生于水火什么的。我加入的原因仅仅是为了允姜而已。” 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只好偷偷溜了出去。 方未寒好奇问道。 方未寒若无其事地说道。 “即日起,广陵王方未寒正式成为清明一员,授枪卫衔,有权知悉长明城内大小事宜。” “是嘛……你会这么好心?” 她似乎刚睡醒。 “我看看啊。” “方未寒!我可是有起床气的!你要是没编出来什么合适的借口,你可就等死吧!” 少女摇了摇头。 “好说好说!” 你说……你说她究竟是图什么呢? “殿下,小女子潘云彤,殿下刚才已经知道了呢。初次见面,奴家并未携带什么贵重物品,所以这手帕……” 少女充耳不闻。 少女并未刻意压抑声音。 云纾在方未寒的身旁显出实体,凝眸看向那黑袍人。 伊尹这下笑声更大了,显然对于方未寒的选择提起了兴趣。 “乖徒弟!” 少女俏脸冰寒,如春桃凝霜。 她的白嫩的脸颊瞬间就红透了,而这鲜艳的颜色更是一路向下蔓延,染红了半边的脖颈。 ……那如果是强行逆转时空,将方棠带回来呢? 陶允姜把祈苍归鞘,背在身后。 云纾轻哼一声。 她应该庆幸刚才萧槿不在,否则估计今天晚上除恶狱里又得多个客人了。 少女叹了口气。 “清明听令!” “啊哈哈……” 少女的身躯化作光点消失。 他点了点头后又对着云纾催促道: “行了行了,没有问题了,你快回去睡觉吧。” 陶允姜欣喜的声音打断了方未寒的思考。 萧槿这会儿去召集玄重卫收队了。 方未寒摆了摆手。 今天摸头,是因为萧槿真的切实帮到了方未寒,相比于怜惜,更多的像是一种夸奖。 方未寒温和地微笑着,揉了揉少女的脑袋。 少女迷迷糊糊的声音在方未寒的脑海中响起。 云纾:“?” “什么事情啊?” 于是陶允姜只好无聊地看着祈苍。 方未寒:“……” 他现在十分想说一句: 奶奶的,家妻献丑了。 萧槿看不到云纾,这里的所有人都看不到她。 他听到潘云彤临走之前如此说道。 “当然,我一直是这样。” 自己能扯关系,是因为自己可以随时抽身出来。但是方未寒不一样啊! 萧槿看着罗聒出了院门,眸光闪了闪。 名为羞喜的情绪在心中滚动,让她瞬间便脸色嫣红。 这也……这也…… 她的身后跟着一名头戴黑袍的人。 “云纾?在吗?” “怎么了?方哥哥?” “不过这小师傅怎么还不出来?” 他看了眼陶允姜,发现她似是有点咬牙切齿。 陶允姜明显有话要说,但是她还没开口,清明众人便一拥而上开始和方未寒打招呼。 “不知道,潘姐姐不肯说。” “没事,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拯救世界吗? 方未寒突然很想骂人。 “伱能看见他的脸吗?” 她偷偷回过头来,便对上了方未寒无奈的眼神。 这种改写历史的能力,又要付出什么代价? 是生命吗…… 在方未寒说完这句话的瞬间,少女就感觉有一股电流沿着脚底瞬间升到了头顶,整个身体都酥酥麻麻的。 如果有一天兰陵萧氏和清明的关系破裂,需要将清明推出去当挡箭牌的话,方未寒的清明成员身份会为他招来极大的麻烦。 她拉着众人离开,给方未寒和陶允姜留下了私人空间。 他抬着头,明明什么都看不见,方未寒却能感受到似乎有一股目光在扫视着自己的全身。 “混蛋方未寒!你什么意思!利用完我就一脚踹开是吧?你这个死渣男,你的良心呢?” 少女咬了下红唇,宜喜宜嗔地瞪了方未寒一眼。 有可能是逍遥宗做出来的变声器? 虽然他们很惊诧,但整体上似乎还能接受。这议论声不一会儿就小了下去。 典军瞬间会意,带着几名总旗走了出去。 “伊尹大人,久仰。” 小槿的心里应该是有个度的,肯定是弄不出来人命,只能希望那罗聒自求多福了。 方未寒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的话可能有些歧义,连忙采取补救措施。 指着身边的黑袍人,陶允姜简单地介绍了一句,声音冰冷,似乎是不愿意多说一样。 她噘起嘴巴,将长剑从剑鞘中抽出来又插回去。 “欢迎欢迎!” “方未寒,你加入玄重卫的原因是什么?” 于是众人齐声应道。 他一个宗室藩王,为什么要和清明扯上关系啊! 做完这一切的少女这才放心。 而这无疑是最好的奖励,对于少女来说就如同一剂兴奋剂一般。 “邀请殿下加入清明。” 怎么不变一个夹子出来? “不知今日伊尹大人邀请我前来相见,是为了何事?” “哦?殿下不再考虑一下?” 听见伊尹的话,众人知道这件事情应当是板上钉钉了。 总感觉他的身形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 剑刃出鞘的声音将几人吓了一跳。 萧槿赶紧晃了晃脑袋。 “毕竟咱们今天晚上回去之后还有任务要做呢,对不对?这白天不得养精蓄锐吗?” 没办法,这俩人都打不过,自己也不能多说什么。 “殿下大可以问问我为什么要邀请殿下,或者是清明的目的什么的。我肯定知无不言。” 唐怀释是那个和尚。 常庚就是刚才那个衣着考究的邋遢老头。 萧槿只好吐了吐舌头,试图萌混过关。 他还不知道萧槿已经在意识之中把他想象成了狗。 方未寒看了眼正要递出手帕的潘云彤,无奈地笑了笑。 在一贯话多的少女身上发生这种事情,显得十分反常。 按理说摸头这个动作,从小到大他们不知道做了多少遍了,但是今天这次却有些不一样。 这也太爽了! 怪不得谢令婉这女人一直忙的要死,原来是这样! 就好像养狗狗一样! 狗狗好可爱! 少女不禁夹紧了双腿,痴痴地笑了起来,看上去傻乎乎的。 如果要进行时空回溯,云纾真的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那层面罩我倒是能看穿,但是他还在面罩下又覆盖了一层浑浊的血气,把脸挡住了。” 方未寒一脸茫然地看着似乎突然智商降成零的萧槿。 这个声音不太可能是正常人类发出的声音。 伊尹大笑起来。 “因为小槿在玄重卫。” 少女表情一僵。 “别生气了,我这不是没收嘛。” “嘁……” 他只得上前一步,主动抱拳打招呼。 似乎那就是传说中的伊尹了。 “殿下,贫僧唐怀释,是个假和尚。刚从洛京来便遇到了殿下。不知他日可否登门拜访?” 看样子是一点都不想让云纾在外面多待了。 不能想了不能想了,再想下去,真的会忍不住的…… 灰云如潮水涌来,压在方未寒的心头,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方哥哥简短却有力地回答。 藏头露尾,这人谁啊? 方未寒眯了眯眼睛。 显然她刚才也听见了。 方未寒继续不卑不亢地询问。 “我在,刚才在睡觉呢。” “天下清明!” “殿下谦虚了,我只是一介布衣,应当是我对殿下行礼才是。” “这人很鸡贼啊,呵,连脸都不敢露,真是无胆鼠辈。” “这是伊尹。” “不是你就行,要是你我就把你的腿打断。” 陶允姜瞪着他。 方未寒:“……” 第220章 这是一张请假条 这是一张请假条 明天要演讲,今天背背稿子,练一练表情,过一遍流程,更新就没有啦。 朋友们明天再见哦,爱来自作者。 第218章 未来规划 “你刚才为什么要说那种话啊?” 陶允姜扭捏了下,眸子不自然地躲闪着。 “什么话?” 方未寒明知故问。 “就是……就是什么要为了我加入清明什么的……” 陶允姜羞红了脸,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俗话说,少女低头不见脚,便是人间最美好。 显然陶允姜不在此列。 但这并没有让她的美好减少半分。 相反……如果真是那样,挥剑一定不方便吧? 怪不得小槿那么抵触练剑。 “那本来就是我的真实想法啊,我心昭昭,天地可鉴,有什么不能说的?” 方未寒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你……别说了,要肉麻死了。” 少女跺了跺脚,眉眼含羞若一汪春水。 “我的意思是……伱不该为了我,做出这么冒险的事情的。” 陶允姜拉过他的手,声音轻轻。 “我这一生前半段都在冒险,若是循规蹈矩,我可能早就已经死了,为了你,冒一个小小的险又有什么?我连王仲光都能杀,加个清明怎么了?” 方未寒这句话说的很是狂妄,但却是实话。 这个看似如日中天实则破落的帝国中的每一个人都是冲浪者,或是被巨浪裹挟进坟墓,或是选择利用巨浪的威势去做一些个人做不到的事情。 方未寒现在就在这么做。 有人想要他死,同样的,也有人不想要他死。 我们的生活也大抵如此,不过是在一场场协商之中决定出来的。 “再说了,我加入清明除了因为你之外,还因为清明组织的力量在接下来能帮到我……帮到我们。” “而这就需要你的帮助了。” 方未寒伸出手搭在少女的肩膀上,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我……我?” 陶允姜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 “没错,你。” 方未寒不是在给她灌鸡汤,他是真的觉得这件事情的可能性很大。 以陶允姜的武学天赋,突破六转肯定没问题,只是时间早晚的区别罢了。而如果天命复苏,她势必会突破七转。 方未寒还是很相信女主角的力量的。 一旦陶允姜的修为提上去了,那么她也会理所应当的掌握更多的清明力量,如果再加上她的母亲在组织之中的残余势力的话…… 方未寒越想越兴奋。 在他的设想之中,这个战力不逊色于玄重卫的组织似乎已经成为了他的左膀右臂。 “我……尽力吧。” 相比于方未寒的踌躇满志,陶允姜却显得很没有底气。 毕竟相比于打架,她不太擅长这些。 方未寒很快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嗯……不行啊,小师傅。以后你可是要统领许多人的,怎么能怕这个呢?” 方未寒皱眉沉思。 “以后让小槿干活的时候带上你,你在旁边多学点,怎么样?” “可是我……” “我觉得可以呀!” 甜糯的少女音从两人的身后响起。 萧槿向前蹦了一步,插到了方未寒和陶允姜中间。 “姜姜以后多来玄重卫总衙找我哦!我会当一个好老师的!” 方未寒很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其实萧槿的这方面的水平也高不到哪里去,但是她作为兰陵萧氏的大小姐,从小便对这些事情耳濡目染,所以只要肯认真学还是很容易便能够熟练掌握的。 也就是谢令婉现在不在长明城,否则方未寒肯定会让她来教陶允姜这些东西。 作为一家之主,方未寒的主观意愿当然是要维护好翅膀们之间的关系。 大家携手共进,共克时艰,才是他追求的完美氛围。 “那……谢谢小槿。” 陶允姜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揉了揉萧槿白嫩的脸蛋。 这也不怪她,毕竟单论长相,萧槿实在是太可爱了。 女孩子天生便对可爱的东西没什么抵抗力,对于可爱的人也一样。 更何况,因为某个原因,萧槿和陶允姜的关系也是相当好。 “别捏我脸!会肿的啦!” 萧槿眼泪汪汪地挣脱了半天,好不容易才从陶允姜的手中逃了出来。 “臭姜姜!你再捏我的话,小心我过几天正式得了官职以后公报私仇!” 萧槿反手去捏陶允姜的脸,却被她轻巧躲开。 方未寒正在一边看得津津有味。 没有哪个男人不喜欢看美女嬉戏打闹的。 不过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 “过两天得官职?” 方未寒一脸茫然。 “得什么官职?你让你二叔跟方遵说了?” 萧槿转过头来,对着他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陶允姜更是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 “笨啊!几天之后就是咱们从书院毕业的日子了,你忘了?” 方未寒一拍脑袋,这才恍然大悟。 草,这些天干的破事实在是太多,我都差点忘了这一茬了。 擎火书院是大周的官员预备库,其中的每一个学生毕业后都会被直接授予官职。 这是当年方乾义对于世家权力放纵的一次默认。 毕竟,如果没有这么一层书院的关系在,那些世家子弟多半也是会凭借恩荫入仕。 与其那般,倒不如直接通过擎火书院这么一道中转程序来完成这件事情,还能减少一定程度的民怨。 毕竟擎火书院也可以招收寒门学生。 不过……平民百姓估计是够呛了。 大周当下的政治体系中,还没有平民百姓的位置。 我想想……历史上的人精皇帝们是采用了什么方式削弱门阀政治的力量来着? 方未寒陷入了沉思。 “诶,说到这个。” 萧槿突然挽住了陶允姜的手,将脑袋靠在了她的肩膀上,找了个舒服的角度。 感觉姜姜的身高刚好诶,方哥哥就太高了,我靠起来不太舒服…… 不过如果我觉得姜姜身高正好的话,那么姜姜和那个女人是不是觉得方哥哥的身高正好了? 想到这里,萧槿的心中不禁有些吃味。 “姜姜?你跟夫子说了你的意愿了吗?你想要进一个什么衙门呢?” 萧槿问道。 “啊……我……” 陶允姜犹豫了下。 “我应该会去挂个闲职吧?” 少女有些无奈。 “毕竟你也看到了……清明这边我一时半会儿也走不开,爷爷那边……也有一堆事情等着我去做。” “但是擎火书院的官职任命我也躲不过去,所以一个闲职是最好的。” 方未寒:“……” 他在一旁默默看着墙上的云,什么都没说。 陶允姜撒谎的样子实在是不要太好判断。 她之所以选个闲职,估计是不愿意给皇帝做事吧。 方未寒一时半会儿也改变不了她的思想,只能先这样了。 要是允姜的父母还在的话,会不会现在一切都不一样…… 他很想知道这件事情的始末。 方未寒的直觉告诉他,这里面肯定有一个惊天的大秘密。 不过他不会去问的,他在等陶允姜主动告诉他的那一天。 “闲职好啊!轻松自在,还能时常来找我玩!” 萧槿倒是没看出来陶允姜在撒谎。 或是看出来了但没有表现出来也不一定? 自从某件事情之后,方未寒也不敢断定自己能够看透萧槿的表情了。 “嗯嗯。” 陶允姜松了口气,忙不迭地点头。 可算是混过去了…… 但是当她抬起头的时候,对上了方未寒那复杂的眼神后,整个人都呆住了。 完蛋,忘了方未寒也在一边看着了。 他肯定是知道自己在撒谎了……这可怎么办呀! 少女还记得自己曾经在方未寒面前吹过什么自己从来不撒谎的事情。 这下好了,师颜扫地了。 可是……可是他怎么还在看我呀! 他还笑!他竟然还嘲笑我!这个混蛋! 正当陶允姜磨着牙悲愤地瞪着方未寒的时候,萧槿又开口说: “方哥哥,你呢?” 萧大小姐幽幽地看着他,眼眸之中是方未寒熟悉的笑意与依恋。 就是自己怎么感觉浑身有点冷呢? 方未寒莫名地打了个寒颤。 “不瞒你们说,我已经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他一摊手,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 “要不是你刚才提到这件事,我甚至可能会错过授职仪式。” 萧槿翻了个白眼。 “我就知道是这样!” “你还是去主动找找夫子吧,万一给你安排到了什么不太想去的地方,那可就糟了。” 陶允姜却轻哼一声。 “谁敢给他分到不好的地方去呀!他现在可是长明的大红人!” 方未寒:“……” 怨气好重,看起来刚才对着她笑的事情似乎被发现了。 “我也没什么想去不想去的地方。” 方未寒抬手,将手中长剑收到了空间灵戒里。 流明还是挺沉的,能省一点力气是一点吧。 “我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能活着就行。” 他显然在开玩笑。 但是这句话在萧槿和陶允姜听来就不是开玩笑了。 在萧槿那边,她想到的是沙徐驿的那件事情。 都是因为自己,方未寒才会被卷入这一连串的生死危机之中。 若是自己能够早一点变得像现在这般成熟,不让方哥哥一人苦苦独自支撑的话,会不会一切诶都会变得不一样? 而在陶允姜心中,方未寒的这句话显然还有另外一种解释。 在长明城的黑夜之中,他差一点就死在了自己的剑下。 是我没有保护好他。 世家想要他死,皇帝暧昧不明,他的身边除了百姓和有限的支持者之外什么都没有。 自己的实力还不够强,不能保护好他。 两位少女同时收敛了嘴角的笑意,显得心事重重。 方未寒发现说完这句话之后,刚才还活跃不已的陶允姜和萧槿一时间都没话说了,三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极为沉重。 这什么情况啊这是? 他一脸茫然。 “玄重卫衙门那斌还有点事情等着我回去处理,那我……先走啦?” 萧槿松开了陶允姜的胳膊,对着二人歉意笑笑。 “呃……嗯。” 方未寒看着她,心中疑窦丛生。 刚才还嘻嘻哈哈的,这一会儿就有事情了? “记得去找夫子询问你的意向官职。” 萧槿提醒道。 “其实我觉得……我就算不去,那些夫子也会主动来找我的。” 方未寒打了个哈哈。 “必须去!” 萧槿瞪了他一眼,眉目之间竟然隐隐有几分谢令婉的影子。 方未寒:“……” 奶奶的,这是从小跟谢令婉一块玩沾染上了她的坏习惯了是吧! “去去去,小槿放心,我肯定去。” 他只得如此说道。 “那行,姜姜,我先走啦!” 萧槿推门走了出去。 “大小姐,那个人已经在除恶狱里了,接下来怎么处理?” “不处理,关一天罚点钱就放了吧,略施惩戒就行。” “是……” 门外纷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那我们也走?” 方未寒看了一眼陶允姜问道。 “嗯,我送你回王府吧,之后我再去书院那边练会儿剑。” 少女将方才的烦躁与担忧隐去,换上了明媚的笑颜。 她喜滋滋地拉过方未寒的手,像是得到了玩具熊的小女孩。 萧槿走了,自己可以光明正大地独占他了。 真好! 方未寒知道为什么陶允姜总是去擎火书院练剑, 那里有一个“神阵”百里徽布下的八阶引灵阵法,修炼起来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不过她这也太拼了吧? 方未寒有些心疼。 好像他每次看到陶允姜的时候,少女不是在修炼,就是在干活。 她似乎没有自己的娱乐时间。 “小师傅,你平常除了练剑和干活之外,还会干别的事情吗?” 方未寒轻抚着她的柔顺发梢,语气莫名。 “会啊。” 少女理所当然地说。 “比如?” “比如吃饭呀!笨徒弟,人不吃饭会死的!” 方未寒:“……” “我不是说这个。” 他瞪了一眼正得意地眯眼笑着的陶允姜。 “我是说,你平常有没有什么娱乐活动!” “娱乐活动?嗯,我想想啊……” 少女抿嘴沉思了下。 “有的!” 片刻之后,她认真地点了点头。 “什么?” 方未寒好奇问道。 少女没有说话,只是晃了晃两人紧紧牵着的手。 她脸蛋红红地看着方未寒,秋水双眸中倒映着漫天灿烂晚霞。 夕阳拉长了她的影子,灿金色的流辉是少女的婚纱。 现在的陶允姜真是美得惊心动魄。 方未寒和她对视半天,没忍住笑了下。 “好久没和你练剑了,一会儿我跟你回书院对练两招如何?让徒儿领教一下师傅的剑法?” 他轻声问道。 “没问题!” 少女踌躇满志地挥了挥拳头。 “这次我可要用全力了!” “没问题……然后我该说什么?请多指教?” “不对不对,什么请多指教的,听着好别扭。听我的,你应该说‘师傅最好了’。” “师傅最好了。” “嘻嘻,乖!” 语声渐散,两人的身影没入了夕阳。 第219章 拷问 “锵!” 剑刃交击的声音如碎玉落盘,是一种干干净净的清脆,正如庭院之中对练之人的心境。 方未寒再度接住了陶允姜的轻巧一剑,身形借势向后飞退。 他并没有使用临渊术法,正如陶允姜也没有使用五转全力。 他们只是单纯地依靠剑法进行比拼。 显然,如果单论剑法造诣的话,方未寒完全不是陶允姜的对手。 这位可是千年难遇的明武天才,方未寒就算是开了挂也打不过。 值得一提的是,方未寒在和陶允姜对练的时候,玄冥落日术都没有发动。 她和自己对练中用出来的招式几乎全部是自创的。 “离谱,真是太离谱了。” 云纾睡醒之后便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着他和陶允姜的对练。 少女不由得啧啧称奇。 “就你这个小相好的水平,估计已经超过当年的顾苍峦了。这运剑之间,满满都是大家风范。倘若再给她几十年,她必然会是下一代剑圣,” “这大腿你抱得不错。” “当时你选择 难得听见云纾夸自己一句,方未寒有些不好意思。 “当时不是想着找一个天赋高一点的人来格吗?没想到居然让我直接抽了个ssr出来。” “伱难道不是见色起意?” 云纾有些疑惑地反问。 “哎,这就是纯纯的污蔑了啊。我当时都没见过允姜长什么样子,哪来的见色起意这一说。” 方未寒在识海中驳斥着云纾的观点。 陶允姜把祈苍归鞘,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走到了方未寒身旁。 “你最近的剑法进步挺大的。” 少女由衷地夸赞道。 “嗯……感觉你现在能有我初见你时候的三倍水平了吧。” “那什么时候我能赶上小师傅呢?” 方未寒举手提问。 “赶上我?下辈子吧。” 她愣了下,用剑鞘敲了下方未寒的脑袋。 “你赶上我做什么?我还是……名义上还是你师傅呢!你要是赶上我了,我这面子往哪里放?” 陶允姜噘起嘴巴。 “再说了,我还要保护你呢,本来剑法就是我为数不多擅长的方面。我要是连剑法都比不过你了,我还怎么保护你?” 方未寒一想也是。 “那好吧,我以后天天在家睡觉吧,这样就可以完全依靠师傅了。” 他摆烂似地说道。 “那可不行!” 陶允姜连忙否认。 这话说出口之后她才注意到方未寒的笑容。 少女这才反应过来。 “哼,刚才不是教给你了几招吗?过几天我来检查进度!” 陶允姜有些恼怒,再度敲了下他的脑袋。 “到时候要是学不会,你就死定了你知道吗?” 少女冲着他呲了下牙。 “啊?” “走啦,不用送!” 无视了方未寒的哀嚎,陶允姜摆了摆手,长发飘扬在渐沉的夕阳中。 “知道啦!再见允姜,爱你哦!” 方未寒笑着大喊一声。 少女差点撞到门框上。 她摆了摆手,脚步匆匆地走了,看上去有些狼狈。 偌大的王府后院之中再度恢复了沉寂。 方未寒将流明剑扔到一边,靠着身后粗壮的柱子怔怔出神。 “爱……你……哦。” 有什么东西趴在他耳边幽幽说道。 “云纾你干什么。” 方未寒面无表情,连脖子都没有转一下。 “你好像那个鬼啊。” 打扮得像是一个小巫女的云纾在他身旁浮现出身影。 夕阳下的高高巫女帽子投在地面上的阴影如同一座宏伟的金字塔。 金字塔没入荷池中,再也看不见踪迹。 “诶?怎么就像一个鬼呢?我难道学得不像吗?” 云纾将粉雕玉琢的小脸凑到了方未寒的眼前,眨了眨大眼睛。 她咳嗽两下,用力夹着嗓子: “爱你哦!” 方未寒:“……” “你快滚蛋吧,让一只鸟来没准都学得比你像。” 他没好气地说道。 云纾刚刚睡醒,比起刚才那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来明显很有精神 “你放屁!温折雪旁边的那只凤凰肯定没我学得像!” 少女不甘示弱地反驳。 方未寒翻了个白眼,不是很想理他。 云纾注意到了方未寒似乎是没有什么交谈的兴致,不由得好奇问道: “你是怎么啦?看起来不太高兴啊?” “没有不太高兴。” 方未寒瞥了他一眼。 “只是想到了一些以前一直被我忽略的事情。” “什么事情?” “哈……” 方未寒摇了摇头,从空间灵戒里掏出了一枚铜币。 “这是……一个假币?” 云纾盯着他手中的钱币,若有所思。 “嗯,你猜对了。” 方未寒轻声说道。 “这是纪刚死的时候,我在他身上找到的。” “纪刚至死都在死死捏着这个铜钱,应当是他很重要的东西吧。我打算明天就去把它放到纪刚的墓碑那里去。” 云纾抿着嘴唇,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她一向很不擅长安慰人。 真是的,都过去两千多年了,需要她安慰别人的时刻数不胜数,这怎么都没有学会呢。 云纾突然感觉自己这几千年可能有一点点白活了。 “刚才我看着清明那群人,猛然便想到了纪刚,然后下意识地就把纪刚和他们作对比。” 方未寒深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远方的夕阳缓缓沉入地平线,活跃了一天的长明城即将再度陷入沉睡。 他不忍去看眼前的这一切景色。 “纪刚和他们有什么不同呢?” “他们都是苦命人,都被这大周的泥潭染得浑身污浊,痛苦不堪。但是却走上了截然不同的两条路。” “我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去评论他们做的谁对谁错,但是我能感觉到,他们的决心是不一样的。” 云纾默默地听着方未寒的话。 她能感受到,这个年轻的王爷心中压抑了太多的东西。 能说出来也好,总好过一直在心里憋着。 少女最了解方未寒的人,甚至就连谢令婉在这方面也不及她。 谢令婉不会知道方未寒时时刻刻的想法,但是云纾知道。 正因为她知道,她才不能对这一切熟视无睹。 你知道得越多,那你承担的责任就会越重。 这就是知识的诅咒。 在尽职尽责之外,唯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不负责任。 但是云纾显然不会这样。 所以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安静地做一个倾听者。 虽然这种事情发生在云纾的身上是一件完完全全的反常事情。 “纪刚的决心更冷硬,他可以为了自己的理想与职责,付出一切他拥有的事情……包括生命” 方未寒扬了扬手中的铜币。 “他已经证明了这一点,以一种我最不想看到的事情。” 他沉默了片刻。 “而清明的那群人……我从他们的身上看不到这一点。” “他们都是看到了帝国暗潮涌动的人罢了,与其说他们想为百姓做一些切实的事情,不如说他们更想去从大厦倾倒之后的残骸废墟之中捡垃圾牟利。” “如果情势有一点不对,他们肯定不会去以死相和。” “除了那个伊尹我看不透之外,今天在那个院子里遇到的所有人都是这样,无一例外。” “时代的投机者、政治的皮条客、百姓与国家的秃鹫,可能陶允姜是他们之中唯一的例外了吧……” 云纾抬起头,用掷地有声的声音打断了他。 “但是……这股力量可以为我们所用,不是吗?” 少女的声音似天山雪融,滴答自山脊,回响自山间,流淌到方未寒的心中。 方未寒深深地看着她,忽然就笑了。 “是,是可以为我们所用,不然我为什么要让允姜继续留在清明之中呢?” “要知道,投机者在有些时候,可比狂信徒能够爆发出更强的战斗力呢。” “所以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云纾:“?” “那你要说的是什么?” 圣器小姐感觉自己有些跟不上方未寒的脑回路了。 “纪刚死后,一股深切地忧患感觉就在我心中盘桓不去。” 方未寒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着。 “我现在所行之事,乃逆天改命之举,是和众人背道而驰的孤厉。任有一步差池,等待着我的便是万丈深渊,便是身败名裂五马分尸的结局。” “要想改变这一切,流血牺牲是难免的,我无法保护每一个人。” “但我不希望再有人因我而死了。” 他收敛了嘴角所有的笑意,用平静到有些冷淡的瞳孔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我该怎么改变这一切呢,云纾?” 云纾:“……” 她内心一沉,下意识的便有些不敢去看方未寒。 他难不成是看出来什么了? 云纾有些心乱如麻。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慌张,就像是被大人抓到了干坏事的小孩子一样。 可是这应该……不可能吧? 云纾感觉头顶的巫师帽子有些沉了,像是一座压在自己头顶的金字塔。 她勉强压下了心头的纷乱念头。 “纪刚的死,只是一个意外吧,本座可以算尽天命,以后这种意外也不会再发生了。那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这不是你说的原话吗?怎么现在你反倒是踌躇感伤起来了?” 云纾感觉自己的心脏在扑通扑通地疯狂跳动。 她用了有史以来她最强的演技,将自己伪装成了和平时一般无二的状态。 方未寒盯着她若无其事的表情,片刻之后挪开了视线。 “车到山前必有路……嗯,你说的也对。” 方未寒喃喃说道。 “现在发愁这些事情为时过早,我们之后还有很多机会呢。未来之所以令人期待,就在于它的未知与无限可能,就像是抽卡游戏一样。” “担忧这些事情是无意义的,不过徒增精神内耗。” 云纾矜持地点点头。 “嗯呢,我就是这个意思。孺子可教也。” 方未寒有些无语地看了她一眼。 “好啦,谢谢你愿意陪我说这么一堆话。” “不客气,你是本座的研究对象兼合作伙伴嘛,我虚长你几岁,当个心灵导师什么的也是分内之事。” 云纾双手叉腰,看上去很是得意。 “嗯,那我们准备时空回溯吧,去找方棠玩玩。” 方未寒点点头。 “昨天跟师姐说好了,三天之后再去找她,这三天也没什么事情,赶紧推推她那边的进度吧。要不然一会儿世界毁灭了怎么办?” “哎呀放心,短时间内没问题,我打了提前量的。如果有问题你就算把方棠拉回来也不能解决事情啊?” 云纾摆了摆手,身形便化作流光飞入方未寒的脑海中去准备了。 方未寒什么话也没说,沉默地站在原地,静静地等待着。 他妈的,这云纾……这都不肯跟自己说实话吗? 他用力握紧了拳头。 “准备好,我们要回到过去了。” 云纾的声音响起。 视野中心白光亮起,渐渐扩散铺满了眼前的所有区域。 方未寒消失在了原地。 …… …… 【当前时空坐标;仁正十四年夏,长明北宫,瑛銮殿前】 【当前读取次数:315】 【已记录点位:6】 【方棠攻略进度:0.18%】 方未寒的眼前又浮现了那熟悉到有些亲切的大门。 毕竟这门他推了三百多次了。 他往前走去,刚想推门,却发现整个人脚下踩空,一不小心扑倒在地。 “喵?” 布偶趴在地上愣了下,看了看自己的爪子。 草,忘了自己变成猫了。 “笨猫,你怎么连怎么走路都忘啦?快去开门!” 云纾在识海中嚷嚷道。 “别吵吵,我在学习猫步。” 布偶猫从地上咕噜一下滚起来,原地绕圈走了两圈。 它确定自己能够走路之后,上前轻轻推开了瑛銮殿的大门。 好巧不巧的,现在又是个深夜,大殿内黑漆漆的。 “云纾?现在离我上次来这里过去几天了?” 方未寒问道。 “两天。” 云纾说道。 布偶猫的肉垫踩在地面上,几乎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湖蓝色的瞳孔在黑夜中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还没睡呢公主殿下?” 它对着窗台上坐着的少女懒洋洋地打了个招呼。 从他一只脚踏进殿门开始,这个家伙就已经在死死盯着他了。 仿佛下一秒就要扑过来把他吃掉。 “是啊,小猫咪……你终于来了,我等你等得好苦!” 方棠笑盈盈的,却又有点咬牙切齿。 这死猫晾了她足足两天! 这两天晚上她可都没有好好睡觉啊!黑眼圈都要出来了! 所以猫肉到底能不能吃! 第220章 给奶奶当老师 “嗯……你是这两天一直在等着我吗?” 布偶猫用爪子挠了挠下巴,有些好奇。 他也注意到了方棠有些严重的黑眼圈,看上去这两天都没有睡好的样子。 头发也乱糟糟的,像是已经好几天没有打理过了。 这很反常。 皇室的公主,无论如何最基本的仪表还是要打理好的。 除非……她是被软禁了。 方未寒叹了口气。 唉,没想到就连天赋夸张如方棠都有被软禁的时候。 “是啊,我等你的这两天,都没有睡着觉。” 方棠自从上次和方未寒说过话之后,好像她的那些敌意突然间就莫名其妙消失了。 这很不合理。 方未寒虽然名义上只是跟她见过两次,但是他可是回了三百多次档,马上便看出来了这一点细微的差距。 布偶猫眯了下眼睛。 “嗯,辛苦你了。” 他不咸不淡地回应道。 好装的猫! 方棠脸上的笑容一僵,掩藏在宽大袖子中的拳头没忍住握紧。 从她出生开始,就没有人敢这么对她说过话! 这猫真是在她这里创造了太多的 “所以……我该怎么称呼你?” 公主殿下深吸了口气,努力做出和善的样子。 方棠一向很能忍。 这么多年的算计与刁难她都忍过来了,还会忍不了区区一只猫? “嗯……” 布偶猫愣了一下。 他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你不如让她叫你孙子,怎么样?” “以你和她的辈分关系,你被她叫一声孙子都是你占便宜了哦。” 云纾在一旁方棠的床上打着滚,舒服地叹了口气。 “这方棠虽然被软禁了,但是这床是真的软!比你的那张好多了!” 她看上去有些嫌弃。 方未寒:“……” 布偶猫直接忽略了云纾提的这个愚蠢建议。 “叫我老师吧。” 方未寒思索片刻之后,给出了一个比较合理的满意答案。 “老师……” 方棠托着下巴,双腿在半空中晃晃荡荡。 “也可以。” 少女从窗台上蹦了下来,走到方未寒的面前蹲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蔚蓝的眼睛。 “不过既然你都让我称呼你老师了,那你肯定是要教给我一些东西嘛,对不对?” 方棠试图去摸他的脑袋,但是被布偶猫一个扭头躲过。 “嗯,我会教你一些东西。” 布偶猫跳到了桌子上,俯瞰着蹲下的少女。 “比如?” 公主歪了歪头,雪白的尖俏下巴微微抬起。 “比如真正的治国之策。” 方未寒平静地说出了这几个字。 “你不是最关心这个吗?” 果不其然,方未寒在少女的表情之中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作为公主,方棠和她的那些姐妹们完全不一样。 她关心的不是胭脂水粉,也不是皇家威仪,而是如何去治理国家,如何改变当下的皇室式微局面。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承平公主,或者更尖锐一点,她和她的这个封号一点关系都没有。 方未寒觉得,她的脑袋里装着火焰。 那是一把能够烧尽当下大周上下的火焰。 方棠受到当今的这般对待,或许也跟这方面的事情有关系。 方未寒现在还不能笃定这个结论,毕竟云纾没有关于周宣帝和承平公主的记载。 不过他感觉八九不离十了。 如果帝国真的交到了方棠的手中,那么等待着这个世界的,将是世家与皇权的全面对抗。 到那个时候,以后的皇帝还能不能姓方可就不好说了。 在方未寒和云纾的构想之中,方棠可是要回到未来继承皇位的人。 如果她还是抱着现在的这个想法,对于后续计划的展开将是灾难性的影响。 他们要的是皇权与世家抛弃成见,暂时性地联合起来。而不是通过各种血腥的方式完成的强行统一。 一片灰烬、哀鸿遍野的大周绝无可能抵抗天灾。 所以他现在必须把方棠的思想给变过来。 “治国之策?” 方棠在经过了最初的失神之后,马上便恢复了正常。 “你一只猫还懂治国?治下水道吗?” 她有些怀疑地看着方未寒,眼神中是满满的不信任。 布偶:“……” 感觉似乎被瞧不起了。 “首先,你应该叫老师。” 布偶猫慢条斯理地纠正道。 方未寒倒也不急,他的时间多得是,有充分的时间可以和方棠耗在这里。 “然后,我其实并不是猫,我只是用猫的形态出现在这里。否则你这瑛銮殿周围的灵山龙潭阵马上就会给我轰死。” “哦~” 方棠拉长了声音,恍然大悟般地应了一声。 “那么老师,你要教给我的治国之策是什么呢?” 她很好奇这只颇为神秘的猫究竟要告诉自己的所谓治国之策究竟是什么、 以前的先生曾经给她讲过无数遍那些所谓的仁爱礼义思想,方棠听都快听吐了。 那些玩意对于自己当下的处境没有一丝丝的帮助,听了又有什么用? “那个先不急。” 布偶猫的大尾巴在桌子上扫了扫。 “我先问你个问题。” 布偶猫的湛蓝竖瞳看着少女的眼眸,如同幽深的湖水。 “你觉得刘彻这个皇帝如何?” 方棠愣了愣。 “刘彻?” 由于方未寒的话题转折的太过于快,公主殿下都没反应过来。 “你是说汉武帝吗?” “嗯。” 布偶猫点点头。 “他算得上一位明君吗?” “当然算了!” 方棠没有丝毫犹豫便如此回答。 “北却匈奴,封狼居胥。观兵瀚海,陈军大漠。刈单于之旗,剿阏氏之首,探符离之窟,扫五王之庭。若不是武帝,汉家威名如何扬于四海?如果这还称不上是一代明君的话,那谁还能称得上是明君呢?” 显然公主殿下受过极其良好的文学教育,这一大串词汇是张口就来。 比自己这个混吃等死的纨绔王爷强到了不知道哪里去。 似乎是察觉到了云纾投来的鄙夷目光,布偶猫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 “看起来……你似乎很敬仰他啊?” “是啊。” 方棠点点头,声音不由得振奋起来。 “北方异族频频扰我九边,若是我朝能诞生一位若汉武帝一般的人物,再续前朝勒石燕然之功,那么多老兵的魂灵就能得以安息了。” 布偶猫侧目看着有些失望和惋惜的帝国公主,有些出神。 这和他平常看到的方棠完全不一样。 平日里的她沉默、孤僻、压抑着疯狂,还藏着很重的心机与算计。 但是在谈到这些话题的时候,她张扬、自信,像极了阳光下的热烈盛开的海棠。 自己当年挥斥方遒的时候,是不是也如同她这般呢? 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 命运的浪潮来临前从来不会与你打招呼,人生就像是车祸一般突然。 过斑马线前一定要左右看呢。 布偶猫舔了下爪子。 它似乎一瞬间变得很悲伤。 “当下的大周就算是出了一个汉武帝,也无法再现前朝对外作战取得的那般辉煌了。” 它淡淡地提醒道。 “什么意思?” 方棠细眉一皱。 她抬起头来,凤眸如月,紧紧地盯着眼前的猫。 “汉武帝统领的是一整个大汉,而大周的皇帝统领的却是半个大周。” 布偶脑的声音冰冷而低沉,如魂灵轻语。 方棠紧抿着嘴唇,默然无语。 她听懂了布偶猫的言外之意。 关中归天家,关东归八姓。这句话可不是说着玩的。 “光武帝为了维持自己的统治,安抚豪族世家,立了一个所谓的皇权不下县的规矩。” 布偶猫嗤笑一声。 “可大周别说不下县了,就连偌大一州都难以推出去。” “天下九州,皇帝可以掌握的不过一个雍州而已。” “你父皇的诏书能发过函谷关就是一个奇迹。就这样的一个国家,如何能出一个汉武帝?” 方未寒的这一番话说得相当不客气,在方棠听来简直就像是啪啪打脸,羞愧难当。 但少女也知晓他说的都是实话。 众所周知,大周有两个首都。 一个是皇室的首都,关中长明。 另一个是世家的首都,关东洛京。 饶是以方棠的敏捷才思,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他。 方棠有些不服气地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可……” “世家的权力也是能被推翻,并且收归皇权的是不是?” 方未寒瞥她一眼,未卜先知般地说道。 少女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她最终只是烦躁地抓了下自己的头发,气鼓鼓地瞪着这只猫。 它怎么又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它绝对会读心吧! “你知道吗?这大周已经出过一个武帝了。” 布偶猫叹了口气。 方棠皱眉思索着她这句话,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缓缓睁大了眼睛。 “你是说……” “嗯……方乾义,你的先祖。” 布偶猫磨着自己的爪子,漫不经心。 也是我的先祖……他在自己内心补充道。 “方乾义手握数十万重兵,那都是身经百战的精兵,其中就有现在禁军十六卫的原型。他手里的牌可比在荥阳城下鏖战的刘邦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 布偶猫百无聊赖地说着。 “你能想到的事情,你觉得方乾义那个老混蛋会想不到吗?” “现在我们大周的朝廷无疑是畸形的,而如果要纠正这种错误,他刚刚登基后的开武三年绝对是最好的机会,没有之一。” “可惜……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方棠眼眸微垂,声音低落。 “二十五万大军……殒命于北漠蛮荒之中饮马河畔,大周神军,一战全军覆没。” 殒命在北漠蛮荒不假,可真的是中了异族的诱敌深入之计吗? 方未寒想起了自己那天在恚龙噬尾的梦境之中看到的漫天血色、 “方乾义……叛徒!” 那凄厉的喊声仿佛就在方未寒的耳边。 他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方棠也没有说话。 她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东西,从刚才开始便失魂落魄的。 幽静的大殿之中,一时陷入沉寂。 “所以你应该明白吧?在现在的大周,无论是谁,和所有世家对抗,得罪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既得利益集团……” 布偶猫一字一句地说出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就是找死。” 少女细细咀嚼着它说的话。 方棠咬了咬嘴唇。 她站了起来,伸手捋平了繁复宫裙上的褶皱。 “不,或许还有别的方式。” 她弯下腰,凤眸和桌子上布偶猫的眼睛保持齐平。 “一定还有。” 布偶猫不置可否。 确实还有别的方式,比如他现在正在做的那些。 世家内部并不是铁板一块,同时得罪整个庞大世家集团就是找死,但是联合一部分,对抗另一部分可以大大地舒缓压力。 寒门的势力也在悄然崛起,越来越多对于世家不满的人渐渐抱团取暖,这都是可以利用的力量。 异族扰边,大军压境。外部的压力迫使内在整合。 方未寒熟知另一个世界的千年历史,对于这些东西可谓是信手拈来。 但是现在他无法说出口。 这些东西,在五百年后的方遵时代是他可以利用周旋的对象。 但是在方远的这个时候,这些东西并没有发展起来。 世家与世家之间还没有那么深的嫌隙,寒门的势力还未得到长足的发展,异族内部并未完成整合统一,外界压力缺失。 此时的皇权孤零零地暴露在世家面前,完全束手无策。 这是一个死局。 周宣帝时代,世家不再需要皇帝,而皇帝不能没有世家。 能布令德曰宣,浚达有德曰宣。 除此之外,他做不到别的。 方远的谥号说明了一切。 他做不到的,方棠也做不到。 “一定还有的。” 少女又低声重复了一遍,像是在说服自己。 帝国的公主贵气的脸庞上带着冰冷于执念,如徘徊不散的料峭春寒。 布偶猫突然打了个寒颤。 他突然联想到了方棠对着自己举起短剑时候的模样。 如果是方棠的话,她或许会可以。 但是代价是方未寒绝对不能接受的。 历史上有太多她这种案例了。 像是被人当街刺死的那位,或者是明光殿中抽刀砍人的那位。 “云纾……你看,要是我不纠正方棠的话,她就是我说的那种抛弃生命,求得结果的人。” 方未寒在脑海之中轻声说道。 云纾:“……” “是啊。” 少女若无其事地回答。 “她可不能死,你得好好做做思想工作!靠你了,方政委!” 方未寒的眸光黯淡片刻,转瞬消弭无形。 “是,团长。” 他笑着说道。 第221章 你为什么不躺平呢? “你说的办法是什么?” 布偶猫将自己的尾巴扫到了身前,伸出舌头梳了梳毛。 “设下一场鸿门宴,然后和他们同归于尽吗?” 方未寒有些好笑地看着她。 方棠倏地抬起头来,死死地看着眼前的这只猫。 她不明白,为什么他可以把这件事情说得如此轻松。 “与其苟活于世……” “不如死之前拉几个垫背的。” 方未寒抢在她说下一句前接上了她的话。 “呵,我就知道是这样。” 布偶猫有些讽刺地说道。 “你根本什么不懂!” 方棠依旧看着他,凤眸中满是冷漠。 帝国的公主无法容忍任何人侮辱自己的信仰与决心。 “你能够化形成一只猫,一定是那种不为外物所累的超脱修士,根本不懂凡人世界的怨恨纠葛。同样的,伱也不是真龙后裔,你永远无法体会我们这种处处受制于人的感觉!” 方棠后退两步,指着自己身旁桌案上的那顶金冠。 “真龙之女,必缒玉而生,必戴金而成,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 “可他们不知道,这金冠上有一个高阶爆炸法阵,只要隐藏在黑暗中的那些人一声令下,他们只需要打个响指,我就会变成路边的孤魂野鬼!” “你知道吗?这些你都知道吗?” 少女字字泣血,带着浓稠到化不开的仇恨。 “我知道。” 布偶猫只是轻轻一笑。 “我连你掀裙子这件事情都能知道,我岂会不知道这件事情?” 盛怒下的方棠眼前一黑,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被他气死。 “你误解了我的意思。” 布偶猫在桌子上踱步着,大尾巴在身后优雅地扫来扫去。 “我且问你,你想死吗?” 猫猫歪了歪脑袋,竖瞳幽邃而神秘,反射着明月的微光、 “废话,当然不想!” 方棠不耐烦地冷声回应。 她一点好脸色都不想给这个猫看。 少女卸下了自己平易近人的伪装,已经懒得再去糊弄他了。 反正它不是什么都知道吗?那自己糊弄他的样子岂不是像个小丑? “不想死的话,那你不应该去竭尽全力寻找出路吗?为什么要以命搏命呢?” 布偶猫缓缓说道。 “你以为我没有想过?” 方棠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承平公主的威严又回来了。 “世家势大于天,我虽为一国公主,妄图颠覆他们的统治不过也是蚍蜉撼树罢了。” “若不如此兵行险着,安能求得一丝胜算?” “或者说,你这死猫还有别的方法?” 少女狭长凤眸眯起,雪白肌肤与流金宫裙交相辉映,贵气逼人,闪耀夺目。 这是方未寒见过的女子之中最具贵气的一位。 如果允姜比作桃,婉婉比作兰,小槿比作木槿,师姐比作雪莲的话,那么方棠就真的像是海棠一般,盛大而热烈,却又不似牡丹一般艳俗,真是应了她的名字。 或许只有大周的皇室,才能孕育出此等女子。若是方棠再长大些,以后肯定是个御姐女王型的人物,相信没有人能拒绝她的魅力。 不过布偶猫却看都没看她一眼。 无他,实在是看腻了,先放一放,过两天再说。 再说了,这御姐不还是没长大呢吗,长大了再说。 正所谓未来可期未来抽。 相信温柔的大姐姐和阴暗的臭丫头之间,大多数人还是会选择前者、 “如果要是讨论如何根除世家势力的话,我的确没有别的办法。” 布偶猫在桌子上懒洋洋地趴下,身体蜷缩成一团。 “呵……我就知道。” 方棠双手抱在胸前,闻言微嘲地撇撇嘴,眼角余光却看到了布偶猫现在的动作。 可恶,这该死的猫怎么这么可爱! 方棠很想摸一下,但是理智终究压制住了冲动。 这猫刚才还嘲讽自己的宏图抱负来着,自己才不要摸它。 我呸!本公主摸它一下都是脏了自己的手! 少女努力将目光从它的身上移开。 “不过,你似乎忽略了一个问题。” 布偶猫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为什么一定要颠覆世家的统治呢?或者说……暂时的当一个傀儡皇帝不好吗?” 方未寒轻声说道。 方棠将脑袋转了过来,仿佛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东西。 “你说……什么?” 少女难以置信地说道。 “在我的家乡,有个词叫躺平。” 布偶猫顺着毛,随口解释。 “意思是遇到困难睡大觉,事情解决不了就不解决,直接顺其自然就好。” “那所以你为什么不直接躺平呢?” “不是……你这死猫说的是什么话啊?” 方棠那个眼神就像是在看垃圾。 “我为什么要向他们认输呢?我凭什么啊?我可是公主啊!” “为了活下来呗。” 方未寒一摊手。 “我躺平了就能活下来吗?” 方棠都被他说的话气笑了。 如果说原来方棠看着他还带着几分敬畏的话,现在少女看着这只猫的眼神之中就满是失望与鄙夷了。 她还以为是什么名士军师前来辅佐她成为一代明君了呢,就像是文王和姜尚那般。 可没想到这玩意虽然是个猫的样子,实际上却是个狗头军师的德行。 他居然在劝自己放弃? 有没有搞错啊? “你看看窗外这些人,你觉得我放弃之后我会落得一个什么下场?” 无数期门卫手中的火把光芒在窗棂上影影绰绰,如同墓地中的阴森鬼火。 方棠三个月前进行了最后一个皇血试剑,而当她从应天坛下来之后,瑛銮殿的安保措施就被替换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她身边的宫女被全部调走,等于是被软禁了起来。 所以她前天看到有只猫进来自己的寝宫才会表现出那个样子。 太久没见到人了,见到之后一激动把人给杀了,很合理吧? 合理个屁! “方棠。” 布偶猫注视着眼前盛怒的公主,声音更加嘲讽。 “有没有一种可能……如果你一开始表现出来的是躺平的样子,眼前的这些期门卫就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 “哈?怎么可……” 少女的声音戛然而止。 “呵,看起来你终于想明白了这一出啊。” 布偶猫有些无趣地将自己的脑袋埋入了蓬松的尾巴中。 “你一直在反抗,你一直以为自己做的是对的,却没有发现你的行为从一开始就走在了一个错误的方向上。” “你走对了当下能做到的每一步,却在进行无谓的南辕北辙。” 方未寒看着眼前表情难看至极的少女,没有丝毫要留情的打算,继续进行着嘴上的言辞输出。 这该死的丫头就是欠骂! 让你刀我好几十次! 你有本王变的猫猫可爱吗?猫猫你都能刀几十次,我骂你两句怎么了? “真是可笑。” “方棠,你作为大周有史以来皇血试剑共鸣最高的人,那些世家难道没有私下里找过你吗?” 尽管方棠一点都不想听,但布偶猫的声音还是传到了她的耳朵里,余音绕梁,如同恶魔呓语。 少女银牙紧咬,心脏咚咚跳个不停,面色涨红。 “啊,看着你这个样子,肯定是找过咯。” 方未寒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让我猜猜,你是怎么跟人家说的啊……” “咳咳,‘带着你们令人作呕的身体从本公主的寝宫里滚出去,我不会与任何世家走狗合作的!’。” “说完之后,你是不是觉得很得意?很畅快?感觉像是进入了贤者时刻?” “你……闭嘴!” 少女握紧了双拳,胸脯剧烈起伏着,从牙缝中挤出了这几个字、 哎哟,急了急了。 方未寒乐了。 想不到就连方棠这样冷酷心狠的人也有破防的时候啊。 调戏祖奶奶什么的,最有意思了。 反正她回去之后也记不住现在发生的事情,自己也不用在意好感度什么的了,那还不趁着这个机会赶紧爽一爽? 闭嘴?嘴是什么?闭哪个嘴?听不懂诶。 “我就好奇了,你看着也不像是笨的样子,我看你管理别人还有待人接物的能力都是出类拔萃的,怎么一旦牵扯到了世家的问题,你就跟个刺猬似的,根本碰不得了?” “大周立国一……五百年,又不是直接传到你父亲手中的。从方乾义到你父皇中间的这么多皇帝,你觉得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这些皇帝生了那么多的公主,要是她们人人如你承平公主这般,那……” “嘭!” 方棠一巴掌重重地砸到了桌子上,陶瓷水杯硬生生被她拍碎了,水迸溅,湿润的茶叶掉落在石板上,分外扎眼。 尽管方未寒早有准备,却还是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 他没有想到方棠的反应会这么大。 “不应该啊……” 方未寒在内心暗自嘀咕着。 按照他对于方棠的了解,少女城府极深,基本不会因为外物生气或是高兴,就算有了,也会很好地掩藏起来不被人看见。 可今天这是什么情况? 怎么炸了? “云纾?这什么情况?” 他戳了下云纾。 “我不知道啊。” 云纾无辜地说道。 “我只是一本书诶,怎么会懂这么复杂的事情。” “云纾什么都不知道,并在床上打了个滚。” 浅绿面板突然闪烁,上面是一个表情包。 猫猫虫打滚.gif。 方未寒:“……” “滚远点,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方棠深吸了口气后,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不配做我的老师。” “我有我自己的方式,不需要他人来对我的人生指手画脚。” 草,这怎么还给人家小姑娘整急眼了。 其实方未寒刚才那一堆话确实很过分,一般的小女生可能直接就翻脸了。 问题是她是方棠啊! 承平公主表现出了和一般女生一样的状态,这就很不对劲了。 方未寒百思不得其解。 看着眼前少女拒绝沟通的厌恶神情,他有些无从下手。 这下玩脱了。 方未寒下意识地就想回档。 “云……” 刚说出了一个字,方未寒便直接闭了嘴。 他差点忘了。 不能回档,绝对不能。 现在还是想想怎么让方棠消消气吧。 布偶猫直起了身子,湛蓝眼睛眯起。 他注意到了少女一直把右手背在身后,身体似乎有些微微的颤抖。 方未寒看了一眼旁边的桌子上沾染的血迹,若有所思。 “你受伤了?” 他轻声问道。 “关你屁事!赶紧给本公主滚。” 方棠的面色苍白,月光洒在她的嘴唇上,有些失了血色。 “滴答。” 似乎有什么液体滴落在地的声音。 “你还流血了?” 布偶猫大惊失色。 我草,这方棠别给自己玩死了。 老子可刚说完不能回档,这祖奶奶要是死了可就完了。 “我说了不关你事!赶紧滚!” 少女眼前有些发黑,感觉站立都有些不稳了,却还是强撑着冷硬脸色不肯放下。 他妈的,我真是服了这个方棠了。 明明自己啥修为都没有,还敢这么搞,是他妈不要命了吗? 布偶猫上前一步,跳到了方棠的肩膀上,用爪子扒着她的脑袋。 “你干什么?!” 少女像是被蜜蜂蛰了一般,剧烈摇晃着肩膀想要将他晃下去。 一个锋利的东西顶住了她的喉管,瞬间停住了她的动作。 “方棠,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吧?” 布偶猫将自己寒光闪闪的爪子顶住了她的白皙脖颈,爪尖陷入她的娇嫩皮肤中生生作痛。 少女紧咬着牙,怨恨而不甘。 她能够感受到大腿内侧绑着的短剑,但是她也明白,在自己拔出短剑之前,这只猫就能撕裂自己的脖子。 “你要怎样?” “走到床边坐下。” 布偶猫冷淡说道。 “快他妈点!别磨叽!” 见少女迟迟未动,它不耐烦地催促道。 方棠只得一步一步朝着床边走去。 她在思考当下的局面该如何破局。 该死的,都怪这陶瓷杯子!否则也不会受制于这个死猫了! 少女悔恨无比。 从桌子到床只有这么两步路,很快便走到了。 尽管她万般不愿意,奈何脖子上的锋利爪子可不会骗人。 现在方棠只想弄明白一个关键问题: 这猫究竟想干什么? “你不会杀我的。” 少女在床边坐下,动作有些勉强。 她扯出一个讽刺的笑容。 “否则也不会白费口舌和我说那么多废话了。” “把右手伸出来!” 方未寒根本就没听她在说什么,而是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方棠一边伸出右手,一边继续说着: “所以你想要什么?我的身体?还是我的身份……呀啊!” 手掌上传来的剧烈疼痛让少女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 布偶猫不知何时已经从她的肩膀上跳了下来,用嘴叼住了她血肉模糊的伤口之中嵌着的碎瓷片,甩了甩脑袋。 瓷片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回响。 丹药碎成粉均匀平铺在少女的伤口上,瞬间止住了血液。 猫猫雪白的胡须上染上了少女的鲜血,不复往日纯净,有些污浊。 一人一猫无言对视着。 方棠读懂了眼前大猫的复杂眼神。 它就像是在说: “你是傻哔?” 少女的苍白脸色点染上了一抹血红,像是流云遮掩下的灿烂晚霞。 她脸上火辣辣的,沉默了半晌。 “我……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方棠别过脑袋,用精致无瑕的侧脸对着他,小巧的耳垂上是雪白与粉红交织的颜色。 她这么一搞,方未寒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想嘲讽两句,又怕方棠炸毛;想安慰两句,又觉得掉面子。 于是布偶猫也沉默了半晌。 “喵嗷。” 它最终这么说道。 方棠:“……” 第222章 往事如纱 大殿内依旧是那种落针可闻的寂静。 公主和布偶大眼瞪小眼地对视,谁都没有说话。 “喵?” 布偶猫吐掉了口中的空空丹瓶,眨巴了下眼睛。 “你……” 方棠咬着嘴唇,脸上的表情有些挣扎。 “你别不说话啊?我知道你不是普通的猫!你会说话的!” 她的态度终于软了下来。 少女现在也不知道该用一种什么态度来面对这只猫了。 手掌上的痛觉已经几乎完全消失,一股温和的瘙痒感包裹住了整个伤口部位。 她知道那是伤口在缓缓愈合。 方棠并不是不会感恩的人。 她刚才在一时冲动之下弄伤了自己的手,在瑛銮殿这样的环境下极难处理。 先不说外面的期门卫会不会允许她治疗,就算可以,也得至少等到白天日出。 那这一整个晚上,她恐怕都要被这疼痛折磨了。 其实自己应该感谢这个死猫来着…… 不过少女又转念一想。 可是要不是他惹我生气,我怎么会拍碎杯子? 方棠咬咬牙,决定还是自己先服个软。 她的个性和身份便决定了她不是那种爱和别人闹别扭的小女生。 错了便是错了,她不会勉强的。 “猫猫?你别不说话好不好?你吱一声呢?” 少女可怜巴巴地看着布偶猫,想要双手合十,但是右手吃痛,又缩了回去。 她凤眸微红,看起来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方未寒成功被她这滑稽的模样逗笑了。 “呵,现在知道疼了?我看你刚才拍桌子的时候挺威风呀?” 布偶猫冷笑一声。 他用尾巴扫了下方棠的伤口,尾巴上浮着一层温和的血气。 虽说在瑛銮殿之中不能动手,但是做个简单的疗伤愈合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我……我又没说错。” 方棠小声嘀咕道。 她接受了方未寒的治疗,在心中本能上便觉得欠了他一些东西,现在说话不自觉地失去了些底气。 少女一向是以一个合格皇帝的标准要求自己的,而一个英明的圣君,应当重承诺,懂感恩,为天下表。 所以她现在看这布偶猫也没那么讨厌了。 方棠又低头看了下自己的右手。 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刚才那血肉模糊的骇人伤口已经愈合消失,只在白嫩皮肤表面留下了些许血痂。 少女轻轻握了下拳头,目光有些失神。 说起来……自己也好久没有受伤了。 上次受伤,还是在好几年前吧,被门槛不小心绊了下摔伤了膝盖。 当时差点把娘亲吓了个半死。 娘亲…… 方棠眸光颤动了下,转瞬便归于平静。 “你没说错?你的意思是我错了?” 方未寒可不打算放过她,他准备继续敲打。 在他看来,自己这个太太……太奶奶有魄力,有手腕,有决心,确实是一个当皇帝的优良人选,至少比自己靠谱多了。 但是她怎么就这么倔呢? 为什么不能灵活地变通一下自己的道德底线呢? “我不想当一个世家手中的棋子,既然上天给了我这么强的血脉,那我为什么不去为了这个国家做点什么呢?” 方棠这次没有发火,而是低下头耐心地和前面蹲着的猫猫解释着。 “成为一枚棋子?像是父皇那样安享半生荣华富贵吗?我觉得都对不起我的血脉。” 少女认真说道。 猫猫救了自己的命,那么自己也应该让它知道自己心中所想。 方棠如此想到。 在这偌大冰冷的皇宫之中,眼前的这只猫,可能是自己能够唯一相信的生物了。 “笨!” 布偶猫听完方棠的话之后,蔚蓝竖瞳之中流露出人性化的恨铁不成钢。 “谁说让你当一辈子傀儡了?” “我的意思明明是让你积蓄力量厚积薄发,在合适时机再出手!” 方棠:“……” 少女这下乖乖闭嘴了。 布偶猫在地面上转了两圈,尾巴一甩一甩的。 “如果把我换成是你的位置和处境,我肯定会先曲意迎合世家,然后把皇帝的位置给搞到手。再暗中扶持自己的亲信势力,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和世家摊牌!或是他们内讧,或是异族动乱什么的……” “你现在只是区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主!除了你的身份和潜力之外,你根本什么都没有!你拿什么去跟世家斗?” 方棠被他数落了一顿。 少女有心开口,但是却无法为自己的行为辩解什么。 她知道,这只猫说的都是对的。 可是……要让她向那些世家中人卑躬屈膝,谄媚逢迎,她实在是做不到。 “我做不到。” 方棠轻声说道。 “什么?” 方未寒皱了皱眉,似是没听清楚。 “猫猫,你知道吗?” 少女脱下鞋子坐在床边,双膝弯起,身体前倾,将脑袋撑在自己的膝盖上。 金红宫裙遮盖不住雪白的脚丫,粉嫩的脚趾压在梨木的床板上,挤压出一个圆嘟嘟的弧度。 “我的娘亲,就是被那些世家中人给联手害死的。” 少女很不想回忆这些事情,每当内心深处涌出来这些琐碎的记忆,少女都会难过好长时间。 她并不是生来就是这个样子的。 小时候,她和别的皇家公主并无二致,娇贵,聪明,甚至因为长得漂亮还很出众。 可惜……后来一切都变了。 “你的……娘亲?” 布偶猫一脸茫然。 什么玩意?自己问了三百多个问题,这方棠也没提到她娘亲的具体故事啊? 方未寒记得自己应该是问过方棠有关于这方面的问题的,但是被方棠一句淡淡的“她已经死了”给糊弄过去了。 怎么……这其中竟然还另有隐情吗? “云纾?” 方未寒试图呼叫siri,却发现没有反应。 她可能是去睡觉了吧?毕竟穿梭时空很消耗精神力。 他心中一软,还是没去吵醒云纾。 还是先听听方棠的话吧。 “嗯。” “娘亲是南郡季家的大小姐。” “南郡季氏……” 方未寒念叨了两遍这个新奇的世家名字,只觉得陌生。 荆州南郡……那不是上原王氏的地盘吗? 这什么南郡季氏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嗯,就是前两年被满门定罪……举族流放的南郡季氏。” 方棠看出来了他的疑惑。 少女竭尽全力装出一副与自己无关的样子,但是那微微颤抖的语气里充盈的仇恨却是怎么藏都藏不住。 那刺骨的寒凉让布偶猫都不由得汗毛竖起。 “十七年前,娘亲进入宫中,成为了父皇的贵妃,他们感情很好,很快便有了我。虽然父皇不怎么喜欢我就是了……” 少女话语一顿,眸光迷蒙,似是想到了什么别的事情。 不过很快,那一抹柔情便从她的眼中消散。 “南郡季氏是八姓之下首屈一指的名门望族,势力发展迅速,大有比肩八姓的趋势。此番联姻,想必也是季家人为了争取更进一步而做出的努力。” 惨白的月光透过窗户缝隙,将少女的青丝挑染为雪白,映照着温良的夜。 “当时所有人都看好这次联姻。” 方棠有些嘲讽似地笑道,薄唇勾起一个冰冷弧度。 “皇室的人认为,他们能够借助季家的势力,振兴五百年来的皇室衰颓迹象,重新从世家手中夺回属于他们的那一份权力。” “而季家的人也很高兴,他们觉得借助皇室的威望,他们能够让本家的势力更上一层楼。” “可他们都错了……错得离谱……” “世家不会坐以待毙,八姓不会想见到一个 少女深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幽静的大殿中,她靠着月光枯坐,身形孤单寂寥。 布偶猫的瞳孔在黑夜中倒映着她的面容,和面容上的一抹晶莹。 “喵嗷。” 它喵了一声,已经猜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两个利益集团之间的冲突,一方是新兴的世家外戚和皇权,另一方是阴云覆廷的纷纷世家。 在其中一方彻底失去抵抗能力之前,他们绝对不会停手。 “后来的事情你估计也都知道了。上原王氏为首的世家发动了兵变,期门军哗变强行闯入了宫闱之中,将我的娘亲掳走。” “父皇匆匆赶来,苦苦哀求,却只能保下我,保不住我的娘亲。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那些人带走。” 方棠的脚趾用力蜷紧,身体微微颤抖着。 如果说人生都是一场梦,那么少女的梦在那一天,彻底破碎了。 失去了梦的外壳之后的人生会剩下什么呢? 一片狼藉,还有复仇的火焰。 “或许是因为父皇的担保,又或许是因为他们的轻蔑,我在那场大乱之中幸免于难。” 方棠现在提起这些事情,还是会感觉心脏抽痛,像是被人抽干了骨髓,又灌入了冷硬的水泥。 刻骨而铭心。 布偶猫晃了晃脑袋。 方未寒现在能够明白她为什么执着于复仇了。 “其实在很久很久之前,娘亲那边就已经得到了报告,说上原王氏可能会抢先下手,他们也作出了相应的准备。” “但……终究还是功亏一篑。” “乱军突袭宫禁的时候,娘亲本来能够躲过去的。她当时不在北宫中,可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赶回去……” 少女说到这里,终于是有了些哽咽。 “我就在她身边,我……若是我当时能够拦下她……该多好。” 方棠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自诩聪明,却连身边的至亲都保护不了。恨自己软弱无力,为什么无法改变这一切。 她扬起拳头,猛地向下砸去。 布偶猫眼看着那拳头在半空中划过残影。 草,这要是让她砸实了,老子刚处理好的伤口又得崩开。 算了。 布偶猫叹了口气。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方棠感觉自己的拳头砸到了一个柔软的毛茸茸东西。 是猫猫。 她呆呆地看着这只白棕色的大猫,心中柔软的地方被悄然拨动了一下。 “把你的爪子拿开。” 布偶猫嫌弃地说道。 “哦……好。” 方棠下意识地挪开手。 然后她才反应过来: 这猫刚才是不是在嫌弃我? 我承平公主,万金之躯,神龙之后,居然还能有人嫌弃我? 公主殿下瞬间就不乐意了。 少女瞪着这只猫。 布偶猫抖了抖毛,在她的身旁优雅蹲下。 “你想要报仇,但是就你这没有一点修为的身体,不当上皇帝的话,你该怎么报仇?” 方未寒无奈问道。 “别告诉我你没有计划。” “当然有。” 方棠抽了下鼻子。 “可是我能相信你吗?” 方未寒:“?” 奶奶的,你都跟我说了这么一堆话了,现在却问这种问题? 能不能信任我,你心中没点数吗? “喵嗷。” 它面无表情地叫了一声,转头就走。 “别走别走,我信你,我当然相信你。” 方棠赶紧伸出手把它拽回来。 刚才是话术用习惯了,下意识就说出来了。 “我虽然不能修炼,但是我看了很多很多藏书阁里书,其中就有关于阵法的书。” 方棠举起猫猫,把它放到了自己身旁。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是我已经研究明白了灵山龙潭阵的基本结构。这个阵法属金水,性暴烈。它的阵眼其实是可以被引爆的,威力不逊色于一般的八阶阵法。” “而我的瑛銮殿中就有一个灵山龙潭阵的阵眼。” 少女认真说道。 方未寒都听懵逼了。 大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灵山龙潭阵可是百里徽穷极一生研究出来的大成之作,堪称当世灵阵 你跟我说你把它的原理给破解了? 你糊弄鬼呢? 可他又想到了方棠那夸张到抽象的天赋,一时之间也拿不准主意。 如果是方棠的话,或许也说不准? 或许是因为我太菜了,想象不到天才们的世界呢? 它瞅了一眼旁边少女哭得通红的眼睛,犹豫了片刻。 一条蓬松暖和的大尾巴伸到了少女脸上。 “借你用一下,先别说了,赶紧擦擦眼泪。” 少女感受着蓬松的尾巴拂过脸颊的触感,一时之间愣住了。 多长时间了……从来没有人对自己这般说过话。 母亲走了,爹爹也见不着面,只剩下了自己在这深宫之中熬过一个又一个的春秋寒暑。 直到几天前这只猫的出现。 方棠自深宫长大,见过了太多的心怀不轨之徒,贪痴暴虐之辈,练就了一颗晶莹剔透的玲珑心,可识人辨心。 可就算是心思敏感锐利如方棠,也找不到一丝方未寒可能心怀不轨的意图。 它……似乎是真的想帮自己。 少女的眼眶莫名地有些酸涩。 猫猫真可爱。 好想摸摸。 她心想。 “你不会掉毛吧?毛进眼睛里可是很难受的。” 眼眶红红的少女举起它的尾巴笑道。 “赶紧的,擦完之后我好上课。” 方未寒不耐烦地说道。 “马上马上!” 方棠一头扎进了毛茸茸的大尾巴里,胡乱抹了两下。 少女迅速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 嗯,我是方棠,是高祖皇帝的后代,我不能哭! 我还没有当上皇帝,那些世家的王八蛋还没有死干净,我不能哭! “老师!” 她松开尾巴,终于说出了这个称呼。 “我们从哪里开始?” 宫裙似金,月色如纱,银河自九天滚落,为她披上华美的外衣。 少女凤眸眯成一线,笑意盈盈。 第223章 太阳与高塔 “你终于肯叫我一声老师了?” 方未寒有些诧异。 之前让这方棠叫自己一声老师跟要杀了她似的,现在说的这么自然。 哼,还是本王人格魅力太高了。 布偶猫很是得意。 方棠听出来了他那怪异的语气,嘴唇微抿,双手交叠置于膝前端正坐好,显得有些尴尬。 “之前那不是……和老师之间有些误会嘛……” 公主殿下轻咳一声,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皇者,就该心胸宽广,包容万物,自己的错误要勇于承认。 既然已经确认了老师是真正想要帮自己的,那方棠自然也不会吝惜自己的一句道歉。 “嗯,孺子可教。” 布偶猫矜持地点点头。 建议允姜多学学人家,知错能改,能拉得下面子。要不然还得自己再pua半天,怪麻烦的…… 只能说不愧是我的太太……太奶奶,想必本王也有这样的优良品质。 看着眼前方棠认真地称呼自己为老师的恭敬模样,方未寒的心中不自觉地就出现了点心虚。 奶奶的,这要是之后身份暴露了那还得了,自己一定会被方棠给弄死的吧。 还好记忆不会保留……希望云纾没有骗我。 “我刚才突然想起来,我似乎还没有正式向你说明过我的来意。” 方未寒清了清嗓子。 “我的目的是帮你脱离困境、达成心愿,最终的目标是能够让伱当上皇帝。” 注意到了方棠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布偶猫停顿了一下。 “你是不是想问我这么做有什么目的?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方棠:“……” 我怎么想个什么它都能知道? “我刚才是想问这个来着,但是我现在更想问老师另外一个问题。” 方棠坐在床边,双手撑着床板,身体后仰着,似是在活动刚才僵硬的筋骨。 “你问吧,什么问题?” 方未寒淡淡回答。 “老师,您是不是能读我的心啊?” 方棠突然将脑袋和方未寒的脑袋凑得极近,几乎占满了方未寒的整个视野,吓了他一跳。 布偶猫的毛茸茸大尾巴下垂后弯成了鱼钩的形状,悄咪咪地向后退了两步。 “别靠这么近,热。” 猫猫伸出爪子拍在了少女的脸上。 方棠被他推到了一边去,瘪着嘴巴幽怨地瞪着它。 喜欢猫猫,但是猫猫不让碰可该怎么办? “现在回答你的问题:你想多了,我不能读心。” 方未寒慢悠悠地回答。 “那老师是怎么知道我那么多秘密的?还总是能够提前知道我在想什么?” 方棠不甘示弱地追问。 虽然她知道这只猫的来历很是神秘,但是在它身上缠绕的诸多谜团之中,这件事情无疑是最让方棠在意的。 毕竟五岁时候掀别人裙子找不同什么的……实在是太丢人了点。 想不在意都不行啊。 “猜的。” 布偶猫轻飘飘说道。 方棠:“?” 这死猫!糊弄鬼呢! 它那张欠揍的脸上清楚地写着“我就是在糊弄你你能拿我怎么着”这一行字,简直是看了就来气。 少女暗自磨了磨牙,她在心中发誓一定要弄明白这件事情。 “现在回答你的 布偶猫懒洋洋地舔了舔毛。 “你觉得在所有当下能当皇帝的人选之中,谁能够最好地完成这个身份所承担的责任呢?” “我。” 方棠指了指自己,表情很是理所当然,没有丝毫不好意思。 显然她是真的这么觉得。 布偶猫差点没绷住。 不是,大姐,你真的一点羞耻心都没有的吗? 方未寒垮起一张小猫批脸,心想这太奶奶真是一点都不谦虚。 唉,没办法,生活所迫,自己也得配合她啊。 “我觉得也是,” 布偶猫强忍着吐槽的欲望,也认同般地点了点头。 “我的目的,就是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好,让大周的威名再度凌驾四海宇内。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你的那些兄弟姐妹、叔叔伯伯与你相比都黯然失色,所以我找上你了。” “这就是我的动机,而这个国家的兴盛就是我从中获得的好处。” 方棠听着方未寒的话,心中涌出一股荒诞的不真实感。 她从来不相信有人愿意为了大周做到这种程度。 国是上原王氏的国,家是世家的家。 国家无恩于众生,何望众生尽忠于国? 冒着生命危险潜入天下戒备最为森严的宫闱之中,去找一个被软禁起来、随时性命不保的落魄公主? 怎么听这都不是一件正常人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但是最奇怪的地方也就在这里。 方棠看着身旁这只布偶猫,凤眸中漾起异彩涟涟。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只猫并没有撒谎,它是真的这么想的。 难道……我大周境内还有忠臣吗? 方棠感受到了一种沉重的喜悦混合着责任感将她包裹,灼烧着她的心脏。 暖暖的,又有些刺痛。 有这等臣子在为我奔波操劳,我又怎能灰心丧气! “老师。” 少女的这一声老师叫得更加顺口了。 “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方棠认真说道。 “等我继位后,老师便是从龙之臣,当受头功!” 方未寒:“……” 他得承认,自己刚才有那么亿点点心动。 毕竟这可是大周的承平公主啊!纯正的真龙血裔,当今皇位 身份如此高贵的存在一脸认真地对着你说出“谢谢你愿意相信我”这种话出来,无疑是一种尤其莫大的信任。 这要是换旁人来,估计很容易被方棠打动,愿意肝脑涂地了。 方未寒现在是越看自己这个太太太……太奶奶越满意。 这才是我理想中的皇帝样子啊,有手段,有魄力,有能力,谦逊真挚,百折不挠。 这不比方遵这玩弄人心的皇帝和他的那俩废物点心儿子强多了? 她现在唯一欠缺的就是一点点的思想……以及个人修为了。 布偶猫沉吟了片刻。 看起来,自己接下来的特训应该从这两方面入手。 这样就算是方棠忘记了和自己有关的记忆,也能够记下来这种技能类的东西。 嗯,就这么办! 方未寒感觉自己肩膀上的担子瞬间就重了不少。 这可是帝国未来的皇帝,那自己作为她的老师,也算是半个皇帝了。 我可得教好她,务必要把她那些奇奇怪怪的思想给纠正回来! 一人一猫对视一眼,同时会心一笑。 我不能辜负她/它的期待! “那么接下来……把你的计划告诉我吧。” 布偶猫湛蓝竖瞳在幽暗的环境中像是两颗蓝宝石,闪烁着瑰丽的光芒。 “咦?老师不是说……我这么做是不对的吗?” 方棠有些疑惑。 她还记得刚才这猫训斥自己时候的样子,怎么这么快就改口了? “呵,我的意思是你一开始就装蠢扮傻,营造出一个天赋很高,但是气性不怎么样的公主形象。但是你觉得你现在再去演这个,会有人相信你吗?” 布偶猫冷笑道。 “听说过傻子突然开悟,一朝得道鲤鱼跃龙门的,没听说过聪明人睡醒之后一朝变蠢的。总不能说自己的脑袋被门夹了,然后原谅了那群世家王八蛋吧。” 方棠皱眉沉思片刻后,听懂了方未寒的言外之意。 它说得好有道理。 凭借对于自己演技的自信,方棠刚才确实下意识地忽略了这一点。 在少女最初的想法中,她现在骗过这些世家也不难。但是骗过之后还要重新建立信任关系才是最难的。 若是一开始信任没有破裂,那么继续保持下去可保证身后无忧,即使有些微微的裂痕也无伤大雅。 但是方棠在一开始就表现出了拒绝合作的态势,现在这个关头却突然改口。就算她能用高深城府和精湛演技骗过所有人,但那些人肯定也会心生防备,绝对会让她的行动被处处掣肘。 这时候打入敌人内部带来的收益就有些不够看了,甚至不如直接撕破脸开干的收益。 方棠情不自禁地微微颔首。 她想明白了。 在想明白的同时,少女也不禁由衷地欣喜起来。 原先自己想要干什么事情,都是自己一个人拿主意。身边都是些侍女什么的,没有一个人能够为她出谋划策。 而自己一个人决断,难免容易意气用事,或是出现考虑不够全面等等一系列问题。 这也就是君主身旁的谋士军师存在的意义,方棠早就想要拉起这么一套班子,奈何身在宫闱,实在是有心无力。 方未寒的出现才让她真正地体验到了有一个一起商量事情的人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猫猫真可爱,好想摸一下。 少女偷偷看了眼身侧的棕白色大猫,纠结再三,还是将已经伸出的手又收了回来。 现在和老师还不太熟,等熟悉了之后我再摸个够。 “所以,你的计划是什么?” 见方棠沉思半天没有反应,方未寒瞥了她一眼催促道。 “嗯……” 方棠从杂念中抬头,有些心虚地收回视线,正襟危坐。 平日里威严的承平公主殿下在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还是会流露出一些少女的娇俏的。 毕竟她才十七岁,理论上来说比萧槿还要小一些。 再怎么装成熟冷酷,天性还是泯灭不了的。 “皇室子弟十八出阁,二十就藩。而半年之后就是我出阁的日子了。” 方棠收敛冗念,认真讲起了自己的计划。 “出阁仪式会在乾清宫举行,父皇和朝堂诸公都会出席。而待到乾清宫宴席结束后,我便顺势邀请世家中人来瑛銮殿,名头是出阁仪式和商讨合作事宜。” “他们身边肯定会有守卫随行,甚至其中不乏登神高手。但就算是七转高手也很难抵挡得住一次八阶灵阵的毁灭性自爆。” “不可能有人会想到是我引动了灵山龙潭阵的自爆,而会因为众多世家族长的伤亡而互相攻讦,以求从中谋得更大的事后利益。我了解世家那群王八蛋,他们一定会这么办的。” 布偶猫在一旁听着少女的计划,若有所思地挠了挠下巴。 引爆核弹跟世家大佬爆了,这计划挺牛逼的。 如果一开始便接受了“我要和世家爆了”这个设定的话,方未寒觉得方棠的计划在满分十分的情况下可以打到九分。 这个计划精妙就精妙在其中的无罪性推断以及矛盾可转移。 没有人能够想到方棠可以破解灵山龙潭阵。这点方未寒可以保证。 灵山龙潭阵,当世唯二的九阶阵法之一,别说破解了,许多阵师连这玩意的运行逻辑都搞不明白。 方棠破解灵山龙潭阵,就好比749分的高考状元掌握了可控核聚变。 只能说理论上有那么一点点可能性,依照概率论可以直接忽略的那种。 要不是她一再跟自己保证,方未寒也不会信的。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有人联想到了这一层,并且可以笃定方棠就是幕后黑手。 那她大概率也没什么事。 这才是最损的地方。 现在的世家八姓之间还能称得上是同气连枝,和和睦睦。但是那都是虚的。 兰陵萧氏和上原王氏之间依旧有不可调和的矛盾,一笔写不出的琅琊王和上原王的冲突愈演愈烈,河朔世家和豫南世家的政商之争也在暗流涌动…… 这些定时炸弹之所以吊着没有爆炸,方未寒分析了下,有两个原因。 没办法,蛋糕就这么大,而人的贪欲是无限的。不抢你的,就得抢他的。 要知道,掌握了海量资源的世家族长即使没有任何修为,活个一百岁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如果有修为傍身,那么寿元甚至可以逼近二百岁。 但皇帝不行。 大气运者,不得长生,修炼亦会受阻。 世家换一代的时间,足够皇族轮换两代。这也是大周皇权衰落的一个重要原因。 这种情况直到几百年后资源枯竭,天命殆尽后才有所改观。 所以当方未寒表现出了明武四转的修为之后,薛公公才会那般激动。 大周自方乾义立国,传承到方远这里已经过了十几代,但世家的老族长们可都是上边好几辈留下的滚刀肉。 正是由于他们的存在,才能维持着世家彼此间错综复杂的关系。 可是如果方棠在这瑛銮殿引爆核弹把他们给一锅端了的话…… 方未寒用屁股想都知道那些世家的人会去干什么路人皆知的操作。 拉拢一拨人,提拔一拨人,然后打倒另一拨人。 最后找个替罪羊出来草草了事。 而真正的凶手是谁早就没人在意了。 方未寒想到这里,对于方棠的评价又提高了一个档次。 这太奶奶行!是个狠人。 不过他刚才给这个计划打了九分,还扣了一分。 因为其中有个问题。 “如果要引爆一个八阶阵法,你怎么跑?” 布偶猫疑惑问道。 第224章 有我们在 “跑?能杀掉那群欺君罔上的世家畜生便已经足够了,我跑不跑的也没什么所谓吧?” 方棠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布偶猫就蹲在她旁边,静静地盯着她。 一秒、两秒、三秒…… 刚才还一副看淡生死样子,大义凛然的少女率先绷不住了。 “老师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啦……” 方棠讪笑着晃了晃脑袋。 “刚才的气氛实在是太沉重了嘛。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 少女清了清嗓子,从怀中牵出了一个吊坠。 一块血红色的长得像玛瑙的玉石,上面镶嵌着翠绿色的暗纹,似龙血琉璃。 “这是我娘交给我的南郡季氏家传重宝,据说是当年和氏璧的一部分。内里蕴含天地初开时候的一抹鸿蒙之气。” “只要我提前激活这个东西,便足以抵挡一次八阶阵法的冲击。” “瑛銮殿外一丈,殿墙之下的位置,便已经靠近了其他阵眼的笼罩范围。灵山龙潭阵是九阶神阵,共有九九八十一个阵眼形成的八十一个八阶阵法搭作基石,我引爆其中一个阵眼并不能对于整个大阵产生太大的影响。” “倘若我在院墙之下引爆阵眼,阵眼自爆的威力便会被其他阵眼的能量抵消一部分,再加上我娘传给我的这块玉,定能保我万无一失,从中脱身。” 少女很是自信。 她已经为这一天计划了不知道多少个日日夜夜,早就已经把其中的细节全部考虑清楚。 天衣无缝的计划,难免会有一些风险,但只要自己能够避免掉这些微不足道的风险可能,那么等待自己的便是光明坦途。 娘亲的仇……也能报了。 方棠始终坚信,一定会有这么一天的。 这一天越来越近了。 娘亲,等我。这就把那些为你套上枷锁的人,全部送入黄泉溺死。 方棠用力握紧了那块温凉的血玉。 而布偶猫还在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在方棠没有看到的地方,它默默地叹了口气。 这计划的确是天衣无缝。 奈何……方未寒知道结局。 方棠所有的谋划、穷尽的计策、全部的雄心壮志这些统统都消失了。 这些东西换来的,只有几个冷冰冰的没有生气的字符。 “承平公主,死于北宫大火。” 她的故事被五百年的光阴压在了这瑛銮殿下,像是再也不会翻开的诗篇。 诗篇已然散佚,方未寒无论做什么,都不能再度让它重现世间了。 时间可以折叠,时间也可以加减,但时间不能重置。 这个少女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徒劳的幻梦。 而自己在做的事情是什么呢? “老师?您别发呆啊,听完了全部的细节之后,您觉得我这个计划怎么样?” 方棠拢起袖子,坐姿挺拔,神采奕奕,华贵与清纯的绝美在公主柔嫩的脸庞上交织。 少女期待地看着方未寒,满心欢喜地等待着他的肯定。 以一个学生的身份,而不是以皇室的公主。 这是方未寒知道的 另外一个是他自己。 “我觉得没问题。” 方未寒从恍惚之中回过神来,垂首回答。 他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事情。 他正在鼓励少女去送死。 布偶猫湛蓝瞳孔之中弥漫着无法言喻的心疼与痛苦。 如果我现在开口的话,是不是能够让方棠避免那个注定走向毁灭的结局? 明明知道这只是一次游戏,但是你还是会尝试无数次的回档,去给游戏中的悲惨人物一个最好的结局。 这是我们的良知,是永远无法抛弃的至上道义。 自打接受云纾任务以来,年轻王爷的 他现在做的事情,真的是出于自己的本心吗? 唯一值得聊以自慰的便是方棠不会保留现在的记忆。 但这能够成为方未寒鼓励她去送死的理由吗? “唔……” 蓝裙白袜的少女自方未寒身边浮现出身形,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睡得好好,感觉可以说一句能量+3了。” 云纾左右打量了下,便看到了正在发愣的布偶猫。 “在想什么呢?怎么看起来跟充错了五百块钱话费一样。这苦瓜脸啧啧……” 少女绕着布偶猫蹦跶了两下,不住地碎碎念。 方未寒:“……” 对了,云纾。 自己之所以回到过去,还是应了云纾的请求。 完成既定的目标,将方棠带回未来,也是云纾的愿望。 可……云纾将方棠带回未来,付出的代价…… 方未寒惊悚地发现,自己好像对于方棠的态度和对待云纾的态度没什么不同。 同样是生命的代价,同样是知晓结局的注定,同样是满怀希望的准备…… 她们都在为了自己的目标而拼命,可自己又能做到什么? 自己更像是一个看客,一个她们主演电影荧幕前的观众,空有感同身受与满腔愤慨却无力改变这一切。 “老师?” 方棠注意到了布偶猫的沉默,于是疑惑地凑过来了脑袋。 这刚认的老师怎么时不时就不说话,神神秘秘的。 寂寞太久的公主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能够说说心里话的人,很是担心它会不会突然消失。 “我没事,只是刚才想到了一些别的事情。” 布偶猫的大尾巴耷拉在地上,看上去无精打采的。 “哦……” 方棠的声音顿了下。 “我看老师似乎很是疲惫的样子,要不然您先回去休息吧?” “嗯?你不想再让我在这里陪你聊会天?” 布偶猫转头看着她。 “说实话的话……应当是想的。” 少女笑道。 “但是我更关心老师的身体啊。虽然不知道老师是怎么闯过重重宫禁来到这里,也不知道老师是怎么变成的猫,但是我能猜到这些手段一定对于老师的体力消耗甚多。” “我还期待着您的知识呢,可不能先让您因为我的一己私欲便伤了身体。” 方未寒:“……” 如沐春风的关怀、恰到好处的真诚外加十分的信任,方棠这一手无疑是收买人心的高阶技巧。 她身居崇高之位,然身无一物可舍,唯独不缺的便是自己的真诚。 而在这大周,肉食者的真诚可是比黄金还要珍贵的存在。 可是这对我用出来……还是多少有点抽象。 布偶猫的嘴角抽动了下,已经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啧啧,这小丫头,不简单。” 云纾也是面露赞赏,十分满意。 “御下之道我可以打个八分,虽然还是有些青涩稚嫩,但那都是因为缺少练习形成的。” “不愧是我看上的人!” 方未寒叹了口气。 “是啊。” “你们太像了。” 明灭的烛火映照着重重叠叠的幻像,旧日的时光在低语,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人之愿系于身,负重前行,莫过于此。 “呦呵?你是在夸我吗?谢谢呢!” 云纾喜滋滋地回应。 圣器小姐可不知道方未寒现在想什么,权当是他在夸自己了。 她在布偶猫身边一屁股坐下,带起漫天星光。 少女的笑容轻松而惬意,让方未寒看得有些出神。 初见云纾的时候,她可比现在要冷漠得多。 后来他们共同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后,云纾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若想救她,便来此地。” 缥缈的声音如惊雷横空划过,蓦地激起天崩地裂般巨响。 布偶猫站起了身子,尾巴在身后扬起。 此刻的它如同一只老虎。 “刚才的计划还是有点不周密。我说完之后你再改改,然后今天就到这了。” “好的老师!” 方棠见到他重新恢复如常,脸上不由得也露出了笑容。 云纾看了眼那只猫,有些奇怪地嘀咕了一句: “怎么总感觉,他好像跟突然打了鸡血似的……” …… 夜半三更,梆声三响。 “老师明天见!” 方棠看着那只猫轻灵地越过窗户离开大殿,有些怅然若失。 今天还是没能摸到猫猫…… 少女转过头来,眼前便是自己重新回归冷寂的寝宫。 明月皎洁如灯,烛火闪动似日。她的大殿内永远都不会陷入黑暗。 但这光明却不能为少女带来一丝丝的温暖。 “老师离开的时候,是不是把寝宫里的温暖也带走了呀……” 方棠叹了口气。 少女褪下鞋子,缩进被窝。 衣衫从圆润肩头滚落,精致的锁骨如同蝶翼,映照着珍珠般的莹润光泽。 初见端倪的美好露出惊心动魄的弧度,将如美酒般勾人的魅惑暗敛在被子下。 灯火微醺,皎月沉眠,饱览少女的华贵天成。 方棠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她本来是不想睡了,但是老师命令她睡觉,理由是明天还要学习。 公主殿下选择听老师的。 在历经失望与绝望之后,本已心如死灰的方棠终于等到了能够帮她改变命运的人,就像是文王与太公那般,愿者上钩的也是她。 我一定会当上皇帝的…… 困意涌来,少女的意识渐渐沉入深海。 …… 布偶猫从窗台跳出了瑛銮殿后,并未 它折返回去沿着房梁跳上了屋檐,继而翻到了大殿的房顶。 薄云漫卷,如轻纱覆月,平添三分夜色寒凉。 布偶猫站在屋檐尽头,独自迎着玉盘蹲下,如孤狼啸月。 “高处不胜寒啊……” 它感叹了一句。 “呸呸呸!” 云纾在他的一旁站着,嫌弃地踢了他一脚。 “你不准恶心我啊!” 布偶猫被她踢得一个趔趄,差点从屋檐滚下去。 猫猫委屈地抖了抖,将被云纾弄乱的毛发又梳理回去。 “你觉得……我们能成功吗?” 静静地看着天边的月亮,云纾突然问道。 “成功?什么成功?” 方未寒反问。 “你是说把方棠带回未来吗?” “嗯。” 云纾有些忧虑地点点头。 “逆转时空需要以因果作为报偿,若是你和方棠间的因果不足以抵消逆转时空的因果,那么我就无法将她带回未来。” “如果她不愿意跟我们走,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那个时候可不像是现在,在重大的历史节点面前,我是回不了档的。” 现在……也回不了。 方未寒在心中默默补充道。 “仅仅是以因果为报偿便足够了吗?” 他低声问道。 “对啊,要不然还能有什么?” 云纾心中一慌,故作镇定地反问了回去。 该死的,这方未寒怎么总是问这个问题? 他……该不会真的发现了什么吧? 少女有些惴惴不安。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想让方未寒知道这件事情。 方未寒的反应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如果真的让方未寒知道了这件事情…… 云纾会怀疑到那个时候,自己是否还能坚持自己的本心。 “我听说如果要在时空法则上动手脚,那么必须要营造一个什么时空闭环之类的玩意来自圆其说,但是听你说似乎不用,所以我才问问。” 方未寒面色如常,带着似曾相识的疑惑。 云纾松了口气。 原来是看科幻片看多了呀。 这都无所谓,只要不是发现了就好。 “不用,本座可以构建因果假象以欺瞒天道,用不着这么麻烦。” 云纾随口回答。 “嗯。” 布偶猫不置可否。 过了一会儿。 “云纾,你是命运这方面的专家,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吧。” “有人把自己身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归咎于命运的影响,无论努力也好,放弃也罢,都是命运的抉择,我们自身的所有努力都是白费。所以我想问……” 布偶猫看着身旁的少女,湛蓝瞳孔中倒映着她的可爱脸庞。 “我们现在做的一切……究竟是否有用?” 云纾沉默了片刻。 “命运之所以被称之为命运,便是因为它的不可预见性。我们的确可以把那些事情都归因为命运的影响,但是他们都不知道,自己的命运究竟是不是一成不变的。” “在众生的角度,它是不可观测的。讨论这个并无意义。但是我们可以讨论另外一件事情。” 少女缓缓说道。 “什么?” 方未寒问。 “如果你努力了,你就会有亿万分之一的几率去扬名立万拯救世界。去和所爱的人同历风雪共与白头,去品尝人间百味,去看遍万里山川。去真正地成为那个想象中的自己。” “而剩下的概率……会泯然众人。” “你会去努力吗?你会去搏那个约等于零的可能性吗?” 少女一字一句地说道,紧紧地盯着方未寒的眼睛。 他愣了一下,忽然笑了。 命运是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调皮小女孩,总是爱和他开玩笑。 她总是先抛出一些可能性极低的未来恐吓他,但从来没有哪一次给予他真正的绝望。 未来的路很不好走,几乎让他看不到任何的希望。 但直到刚才,方未寒才恍然惊醒。 如果他不是执着于未来,而是回首过去的话。他就会发现,原来自己已经经历了那么多绝无可能。 一次次的死境,一次次的逢生。 从自己在擎火高塔上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开始,自己的命运便已经如火车脱轨一般,冲入了狂野的星海,断无回头可能。 于不可能中看见可能,于无所希望中还生。 “若想救她,便来此地。” 他轻声念道。 “嗯?什么意思?嗯……嗯!你是想说救方棠是吧?” 云纾背着小手,发丝迎风飞舞。 “没错!她不会死的,因为有我们在!” 看着洋洋得意的少女,方未寒哑然失笑。 “没错,有我们在。” 第225章 登神之路 方未寒在 他是来找于慎的。 前两天经过萧槿的提醒,方未寒才突然想起来了自己还是一个擎火书院的学生来着。 马上要从这所书院中离开了,也不知道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不过在那之前,他得回来见一面于慎,商讨一下有关自己的授职意向的问题, “夫子,好久不见。” 方未寒将手中的盒子放到了老头的桌子上,后退两步,躬身问好。 摸索了三年,方未寒深切认识到了于慎这老东西最吃这一套。 就是所谓的吃软不吃硬。 “嗯,原来是广陵王殿下啊。” 于慎正在写着什么东西,闻言抬头看了眼。 当他发现来的人是方未寒之后,脸上瞬间挂上了冷笑。 “老夫是万万没想到啊。殿下竟然还会回书院,我还以为是书院的阵法引起殿下身体不舒服,已经到了看一眼就作呕的境地了呢。” 方未寒:“……” 这老头说话还是和之前一样缺德啊。 不过方未寒知道自己确实是好久没有来书院了,自知理亏下倒也说不出来什么反驳的话。 让我想想啊,上次来书院似乎……还是上次的事情? 方未寒挠了挠头,和于慎赔着笑脸。 “夫子,我前两天的摊上了点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不是我不想来学校,实在是分身乏术啊。” 于慎闻言面色稍霁,倒也没有再去刁难方未寒。 “前些天的事情,殿下做得不错。” 老头难得地夸奖了方未寒一句。 “上原王氏行事乖张,那王仲光更是无法无天,该杀!” 方未寒:“……” 老头子啊,这话可不兴说啊,当心你的养老金。 这于慎人是严苛了点,但是真要论起来为人公正,却是这擎火书院中数一数二的 别的讲学和圣手大多都依靠于世家,成了世家的供奉,自然免不了多加逢迎,卑躬屈膝。 可于慎身为书院仅次于院长的宗学,却没有投靠任何一家世家。 当然,也没有投靠皇帝。 对于厌恶官场的于慎来说,靠近官场却不在其中的擎火书院无疑是最好的去处。他平日里对于寒门子弟多有照拂,据说和他和陶琰的私交也是甚好。 世家早就看他不爽了,但是奈何于慎是当世顶尖的五行六转大修士,还是脾气最为暴躁的火行修士,就连石当流有时候都得顾及他的面子行事。 这要是给老头真惹生气了,那麻烦可就大了。 所以他才能肆无忌惮地骂人,看谁不爽骂谁,骂完这个骂那个,日子过得很是自在。 所以,努力修炼吧,直到世间的规则再也不能约束自己。 “这是什么?” 于慎指着眼前桌子一角,方未寒刚放上去的那个檀木盒子问道。 “贡品级别的豫南毛尖。” 方未寒拱手回答。 “这不是马上就毕业了吗?才想起来没送过夫子什么东西,于是赶紧前来赔罪了。” “呵,你倒是机灵……” 于慎冷哼一声,随手打开盒子,戳破纸包,捻起一片茶叶闻了闻。 老头眼中精光一闪,瞬间来劲了。 “啧,这茶倒是真不错!伱从哪弄的?” 于慎手中火光一闪,精纯的元素力妙用毫巅,将指尖捏着的茶叶烧灼成了细细的灰烬。 灰烬之上冒出袅袅青烟,如翠绿流纱。 “毛尖见青,这可是万中无一的绝品啊。这方遵都喝不到的东西,你居然能弄到?” 他看着这一缕青烟,口中赞叹不绝。 方未寒眼观鼻鼻观心,直接忽略掉了他直呼皇帝名讳的事情。 您开心就行,爱喊啥喊啥。 由此可见这老头称呼自己为广陵王殿下也是比较随意的,自己应该谢谢他没叫自己小方什么的。 “学生荒废学业,自是在其他的地方有些小手段。” 方未寒恭敬说道。 其实这是他从陈郡谢氏的商会里面找的。 自从上次谢令婉和谢韬决裂之后,她直接就在家族内部公开了和自己的关系。 虽然这个消息还没有传得人尽皆知,但是长明的世家圈子应该都知道谢令婉和方未寒之间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了。 有这一层关系在,那茶楼掌柜看见自己就跟看见亲爹了一样,生怕怠慢了自己。 在方未寒开口要找一款茶叶送给自己的老师后,他立刻就拿出了这个豫南毛尖。 豫南,那可是陈郡谢氏的大本营。想要搞到这种绝品毛尖自然是不难。 真好,又是开心吃软饭的一天呢。 说起来,婉婉应当是快到会稽了吧? 按照方未寒的经验,谢令婉到会稽安定下来后是肯定会给自己写信的。 自己只需要到时候按照原路送回去就行。 唉,也不知道婉婉的信什么时候到呢? 方未寒有些想念那个清冷如兰的青梅了。 “嗯,不错,你有心了。” 于慎没有丝毫不好意思地接过了这个盒子,如获至宝一般藏了起来。 看他那个急吼吼的样子就跟偷到鸡的老狐狸似的。 方未寒有些无语。 “那想必你这次来是为了授职仪式的事情吧?” 于慎喜滋滋地藏好了茶叶后咳嗽一声,严肃问道。 “没错,学生正是为此而来。” 眼看着寒暄半天,终于扯到了正题,方未寒连忙回应。 “学生希望……” “这件事情我帮不了你。” 他话还没说完,于慎的一句话便直接把他的声音给噎了回去。 方未寒:“?” 他看着于慎理直气壮的样子,有些懵逼。 不是,你帮不上忙你还收老子礼物收得这么自然? 这老头是不是小时候蹭饭蹭多了啊? “学生不懂……为什么?” 他问道。 “按道理说,授职之前确实会征求学生的意见,而且这应当是很重要的参考标准。” “但是?” 方未寒试探性地说道。 “但是……有人提前替你打过招呼了。” 于慎无奈地叹了口气。 啥东西?有人提前替我打好招呼了? 我怎么不知道? 他妈的……谁啊?哪个王八蛋? “那不知是何人替我打的招呼?” 方未寒咬牙切齿问道。 “你是皇室宗亲,能替你打过招呼的还能是谁?” 于慎捋了捋胡子。 “自然是当今圣上。” 他站起身来,恭敬地朝着长明宫城所在的北方作揖。 这整得就像是刚才那个直呼皇帝名字的人不是他一样。 方遵提前给我打了招呼? 方未寒眉头紧锁,本能地感觉这件事情有些不对。 “那夫子知道圣上想要我担任什么职位吗?” 他试图从于慎这里获取更多信息。 “不知道。” 于慎再度理直气壮地摇摇头。 方未寒“……” 他奶奶的,把老子刚才送给你的茶叶吐出来! 似乎自己也是终于感觉到了一点不好意思,于慎轻咳一声。 “不过你也别太担心,薛福贵通知我的时候看上去不是很严肃。” “你作为圣上的亲侄子,想必能够获得一个还不错的差事。” 方未寒:“……” 于慎站起身来,走到方未寒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授职仪式将在十天后举行,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现在急也没什么用。” “那么……下次见。” 紧接着方未寒便感受到了自己的身体被一股柔和的力道掀起,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自己便已经瞬移到了门外。 “砰!” 大门在他的眼前关上,似乎还能听到老头迫不及待打开盒子的声音。 他妈的! 方未寒彻底绷不住了。 于慎这老王八蛋!就他妈知道装傻! “我觉得你也别太担心。” 云纾的声音悠悠响起,带着刚刚睡醒的困倦。 现在圣器小姐的作息已经和方未寒的作息高度同步了。 “方遵现在已经被迫选择了自己的站队,他为了大局考虑,肯定不会在这个问题上太过于为难你。” 少女分析道。 方未寒认同地点点头。 他也是这个看法。 “如果方遵但凡还留了一点点脑子的话,他就不会给我发配到边疆守国门去。” 方未寒叹了口气,转身向着另一个地方走去。 “嗯?你这是要去哪啊?” “甲牍库,去查点资料。” 方未寒一边走一边说道。 “查资料?查什么资料?要查资料你直接问我不就好了?” 云纾听见这话就有些不服气了。 我可是移动的图书馆,有什么事情他居然不问我?反而去查什么资料? “不是不相信你,是因为我要查一下明武登神的方法。” 方未寒解释了一句。 “明武登神的方法?我知道啊。” 云纾更加不服气了,甚至直接从他的识海中飘了出来。 少女双脚离地飘在方未寒身前半步的位置,姿容慵懒,像是晨间的精灵。 “你是知道,但是你知道的是方法。” 方未寒叹了口气。 他脚步不停,顺手将云纾的脸蛋给划拉到了一边。 嗯,软软的,凉凉的,像是瓷实的云朵。 “我想要的是那种心得体会。” “心得体会?什么意思?” 云纾被他说的话给整懵了。 “打个比方,登神就像是在做数学题。你告诉我的是解题公式,但是我想要的是具体的方法。” 说话间,方未寒已经到了甲牍库门口。 冲着门口的老大爷点了点头之后,方未寒便轻轻松松地混了进去。 他现在的这张脸在擎火书院之中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我知道,你肯定想告诉我说什么‘凝意如体,乘势破关’对吧?” 直接忽略了一层的一排排书架,方未寒找到甲牍库的楼梯拾级而上。 一层都是低阶修行方法,自己要找的东西在二层。 “但是显然我不太会操作。” 云纾想了想之后,发现确实是这样。 “嗯……按道理说以你的天资,应当是没什么问题的啊?” 方未寒停下脚步,用一种很是复杂的眼神看了眼云纾。 “云纾?你是从什么时候觉得我的天资很好的?” “这是什么话?你的天资若是不好,你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修炼到明武四转?” 方未寒扯了下嘴角。 “这难道不是我身上的那个系统的原因?” 云纾:“……” 少女看着眼前似乎是有些落寞的方未寒,很罕见地愤怒了。 她上前一步,拽着方未寒的衣领,自下而上地狠狠瞪着他。 “听着,方未寒。我再跟你说最后一遍。” 云纾的语气像是出征的将军在训斥麾下不成器的战士。 少女的眼眸中结上了一层宛如实质的寒霜,寒霜下却又翻涌着热忱的火焰。 “你能取得今天的所有成就,和这个系统顶多只有一毛钱的关系!若是你仅仅依靠这个所谓的系统,若是你自己只是个任由它摆弄的木偶,我当时便不会选上你!” “本座相信自己的眼光,你也应该相信你自己的倔强!” “想想你是什么时候突破到四转的!是你在闹市朝着王仲光斩出那一剑的时候!你难道还不明白是为什么吗?” 方未寒很少见到云纾有这么生气的时候,上一次云纾这个样子还是方未寒装自残要逗她。 云纾知道自己所有的秘密,也明白自己所有的挣扎。 追逐光芒的人身后总有影子,而云纾就是自己的影子。 自己的影子小姐,永远是这般的傲娇。 他心头一暖,不由得轻笑出声。 “开个玩笑,别这么认真。我刚才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哼。” 云纾松开他的衣领,冷冷地哼了一声,还是有些余怒未消。 “什么问题?” 少女平淡问道。 “我之前拼命修炼了那么多年,修为却只在明武二转徘徊。为什么从高塔醒来之后我的修为就一路突飞猛进了呢?” 云纾皱了下眉。 她之前确实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 “也许是因为天命复苏?或者是因为你舔谢令婉的时候心思不在这个上面?或者是因为你的因果受限?” 云纾瞪了他一眼。 “反正不是因为你的天赋问题!明白了吗?开玩笑也好,你真的这么想的也罢。我不允许你再这么说自己。” “你的每一次质疑,都是对于本座眼光的不信任,都是在打我的脸!” “打我的脸,我就要拿锤子敲你!” 少女掏出了大锤子,示威般地挥了挥。 “遵命,云纾大人。” 云纾说话的功夫,方未寒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书,足足有厚厚的一大摞。 “怎么这么多?” 少女朝着旁边躲了下,生怕方未寒撞着自己。 “事关我晋级登神这等大事,自然是要斟酌损益,可不能听得一家之言。博采众长,才能有备无患。” 方未寒言之凿凿。 “否则我直接听陶允姜的了。” “你还问她了?” 云纾一蹦一跳地跟了过来,很是好奇。 “她怎么说?” “她说我得把王仲光从坟头里刨出来再杀一次,因为她就是这么突破的。” 云纾:“……” 第226章 天外来物 虽是炎炎夏日,由于众多阵法的全力运转,擎火书院内依旧保持了春秋季节的清爽。 方未寒将手中的书扔到了一边,生无可恋地叹了口气。 “云纾,你说这些人说的到底是不是真话?” 登神修士的破境方法并没有被归类到正规的修炼参考书里,而是被甲牍库的管理员归类成了杂谈。 方未寒在看之前还没什么感觉,但是当他了半天时间看了一个遍之后,他改主意了。 他妈的,你听听那些傻哔都怎么说的。 有个人说,自己突破五转是在茅坑上完成的。他感觉那一瞬间,治好了自己多年的便秘。 还有人说,自己突破五转是在亲眼目睹了自己老婆给自己戴绿帽子之后。当他看到自己老婆和奸夫在床上滚作一团后,那个困扰了自己多年的瓶颈直接就破了。 方未寒感觉自己看的根本就不是什么修炼心得。 他感觉自己在看故事会。 “应该……是真的吧?” 云纾还在津津有味地看着一本没看完的书。 少女看得很是不亦乐乎。 这些家庭伦理剧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草,你不是掌控过去时间的圣器吗?你怎么连这些过去已经发生的历史都不知道?” 方未寒站起身来,活动了下僵硬的筋骨抱怨道。 “谁会把精力用来记录这些事情啊!” 云纾把书一丢,嚷嚷了起来。 “你没听说过一个事情吗?你感兴趣的,往往都不是大家让你做的。” “我既然对这些玩意很感兴趣,那想必它们就不归我管啊。” 方未寒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看着身后的这一堆七零八落的故事会。他都有些茫然了。 “这总不能我一种种的都尝试一遍吧?” “哪用的着那么麻烦!” 云纾抱着胳膊,懒洋洋地飘在他的身后。 “你想想,他们关于突破五转的记载都不相同,甚至留下来了很多令人啼笑皆非的突破场景,那不正侧面说明了明武破境登神的难度是最低的吗?” 方未寒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你是说……从四转突破到五转,只是一个水到渠成的事情?不用我怎么管?” “我可没说。” 云纾立刻撇清关系。 “但是!听我说,还有但是!” 在方未寒发怒之前,云纾连忙堵死了他的话。 “但是……你知道为什么天下修士修行明武的人是最多的吗?” “因为相较于其他路径,明武对于一个人的资质要求最低?” 方未寒道。 “嗯,就是因为这个。” 云纾点点头。 “如果你是一个资质平庸的修士的话,那么明武路径绝对是最具有性价比的路径。修行一辈子,几乎必然能够到达三转境界。” “不过在到了三转之后,明武路径的劣势便凸显出来了。明武的三晋四,是所有路径中最难的三晋四。” “镜天晋级四转只需要去看星星,五行晋级四转多看两本书足以。但是明武晋级四转,可需要完成那个极难的立命。” “百分之九十的人终其一生都无法跨过四转。不过与之相对的,明武的五转就很好达到了。” 方未寒对此感到十分难以理解。 “不是……为什么啊?怎么人家别的路径都没有这茬,就明武搞特殊是吗?” “据我所知,这应该与明武九转的缺失有关。” 云纾幽幽说道。 “明武九转‘武神’,从古至今仅有轩辕黄帝一人达到,你更可以当作没有这个境界。而明武八转‘不灭’便已经达到了不死不灭的程度,完对上其他路径的九转也不会逊色太多。” “你就当做明武少一转吧。少了一转,自然那个门槛便会提前一转。” “所以……别太担心,说不定你也睡一觉之后就能突破到明武五转了呢?” 方未寒:“……” “最好是这样。” 他打了个哈欠,感觉精神有些疲乏,困意顿生。 昨天晚上睡得太晚,今天早上又起得太早,跟通宵了也没什么区别。 明武的精神力很是脆弱,自己要是像婉婉那样三四天不睡觉估计早就猝死了。 “要不回去补个觉……” 方未寒正在心里如此想着。 “等等!我好像感知到了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云纾凝重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少女不知道何时已经在他的身边显出了实体,此刻正摆弄着手上的一个星盘,表情有些激动。 星盘之上闪烁着蓝紫色的玄奇光辉,如掌中银河。 “流星!是流星!快出去看!” “什么玩意?” 方未寒一脸茫然地被云纾拉出了门外。 站在甲牍库的门前,方未寒举目远望,没有发现任何流星的踪迹。 “那什么……白天真的能看见流星吗?你见过大家在白天看流星雨的吗?” 他没好气地说。 “除非那个流星离咱们特别近……近……” 方未寒的话像是机器生锈一般,带出了一串残响。 在他的视野正中,一条火红色的丝线划开了厚重的阴云。如同上帝掷下的天辉长剑。 流星笔直地砸向地面,火光所到之处电闪雷鸣,浓重的雷声层层叠叠地传来,几乎是瞬间,方才还晴朗的天气转瞬间便有了降雨的趋势。 “草!这流星真漂亮!” 方未寒不由得惊叹道。 这是他 不得不说,自然伟力下的震撼与绝美,和人类造物是完完全全的两种不同感觉。 “不是!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过去,找到那个流星的落点!把它带回来!” 云纾看他还有闲心欣赏景色,不由得急切地催促着。 方未寒:“?” 她刚才说什么东西?让我把那颗流星给带回来?这不是扯淡吗? “我要那陨石有什么用?带回家当摆件吗?” 他有些跟不上云纾的脑回路了。 “笨!你先赶紧过去,路上我再跟你解释!” 云纾着急地催促道。 眼见云纾这么急切认真的样子,方未寒也不敢怠慢,立刻运起血气朝着陨石坠落的方向赶去。 “陨石这东西确实没什么用,不过那是对于大多数人而言。” 云纾紧紧地跟着方未寒在长明街道中奔行,狂风吹动着她的裙摆,如风中飞。 “但是你可不要忘了,你除了是一个四转的明武之外,你还是一个四转的镜天!” “如果说明武登神的方式很简单的话,那么镜天的方式就很难了。你需要一块完整的陨石,汲取其中的宇宙本源力量,才能晋升五转!” “陨石这东西很难得,也许几十年才会从天外天落下那么一颗,还不知道散落在大陆的哪一处,根本不知道从何去收集。知道为什么临渊阁选定了天山作为宗门驻地吗?那是因为天山神顶上有数不尽的陨石,足够临渊阁用个几万年了。” “你现在去不了天山,要是想晋升登神,那就必须从别的地方找到陨石。” 方未寒听她这么一说,瞬间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重要性。 “那你的意思是说,这块陨石可以帮助我完成镜天的登神?” “对!” 云纾手掌舞动,眼前的星光罗盘上泛起涟漪,一道道星力涌出不断地追踪着陨石具体的落点, “我原本还在发愁你该怎么找到这么一块陨石,现在倒是不用发愁这件事情了。” 方未寒腰部一沉,脚下发力一跃而起,落在了房顶上。 没有了房屋的遮挡,眼前的视野豁然开朗。 他能够清晰地看到那个陨石的坠落方向。 “那是……城北?” 方未寒迅速得出了结论。 “没错……落点就在城北十七里,应该是一处农庄!快!这个距离,你得找一匹马!” 云纾合上星图,身形化为流光进入方未寒的脑海。 视野之中的某处,一块重重阻隔之后的区域正闪烁着微光。 “我已经用因果力量为你高亮了那块陨石,和它的预计坠落地点,” 云纾的声音有些疲惫,但还是催促着方未寒。 “赶紧去!” “等下!我得先回一趟王府喊上老赵!” 方未寒沿着房梁冲出数十米,借力助跑越过天街,身形灵动,直接落在了地面上。 眼前便是自己的广陵王府。 “嗯……你做得对!如此级别的异象,方圆数十里的人肯定都能看到,肯定会引来心存歹意的人,带上那老头也能保险一点!” 谈话间,方未寒已经走到了自己王府门前,拉起门上的门环开始哐哐砸门。 “咚咚咚!咚咚……” “谁啊?” 有人不耐烦地拉开了王府的大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睡眼惺忪的老脸。 赵二爷顶着两个熊猫眼,一边拉开门,一边还打着哈欠。 这老王八蛋昨天晚上肯定又去喝酒了! 但是此刻的方未寒已然顾不上这么多。 “快快,老赵!骑马跟我跑一趟!” “啊……啊?” 赵二爷一脸懵逼。 他揉揉眼睛,似乎还没睡醒。 “殿下?去哪啊这是?” “去抢陨石!” “啥东西?陨石有什么可抢的,那玩意又不值几个钱,殿下莫要消遣小老儿……我还是回去睡觉吧……” “五百两!” “走!” 片刻之后,两匹骏马冲出了广陵王府的大门,直冲着长明城北的方向疾驰而去。 …… …… 长明城地处明河谷地,城东接关东、城西接凉州、城南接汉中,皆是常用的大道。 唯独城北,平日里根本没什么人来。放眼望去,全是一望无际的青绿农田。 盛夏炎炎,蝉鸣阵阵,田园风光甚是迷人。 城北十五里处的官道上,急促马蹄声如暴风疾雨,踏碎了此处的平静。 “就在前面,马上就到了。” 方未寒眼中的那片光点正在缓缓放大,相比于他们刚从长明出来的时候,现在已然是近在咫尺。 “殿下别着急,就算是有人捷足先登了,咱们抢回来便是,有我镇场子呢。” 赵二爷拿起酒葫芦,咕噜噜灌了一口烈酒,抹嘴笑道。 “二爷,不是我说你,你究竟行不行啊?” 方未寒用有些怀疑的眼神看着赵二爷。 “我怎么感觉自打我记事起,你就没在我眼前动用过真实实力呢?你该不会是那种只能唬人的架子吧?” “放屁!” 赵二爷梗着脖子,像是一只愤怒的公鸡。 “那是没有我值得使出全力的对手!” “殿下,不是我吹牛。老赵我要是发力了,这长明城中还真没几个人是我的对手。” “你奶奶的,明天我就给你把萧伏威拉过来,让你俩打一场!” “那算了,萧伏威那小子不懂得尊老爱幼,肯定不会让着我这个老人家的。” 方未寒:“……” 谈话间,他们所在的位置已经和陨石坠落的地点离得极近了。 陨石坠落的地点不在官道上,而是在旁边的一片庄稼地里。 “把马拴在这里吧,我们赶紧走过去。” 方未寒说道。 “殿下,还好你带我来了。” 赵二爷翻身下马,从马背上解下一根寒芒闪闪的精钢长枪。 “这话怎么说?” 方未寒拴好马,提起了流明剑,锋刃在剑鞘内发出一声锐鸣。 “那陨石旁边有五转修士的气息。” 赵二爷又喝了口酒。 “气息玄奥飘忽,带着三分暴戾。不是御气,应该是一个镜天,还是已经入魔的那种。你多半对付不了。” 方未寒:“……” 什么情况?五转的镜天?难不成是临渊阁来人了? “我们走!” 方未寒再也不敢迟疑,带着赵二爷立刻朝陨石落点赶去。 陨石坠地,在地面上砸出了一个方圆数十丈的大坑,里面所有的物体似乎都经历过一次熔融凝固。 当方未寒和赵二爷到达大坑边缘的时候,还能看到边缘燃烧着的滚滚星焰。 这种火焰霸道非常,它们和地表植物接触的瞬间便能将其彻底燃烧殆尽,连一丝黑烟都不会流出。 那颗陨石就在大坑中央,高约一丈,通身赭红色,整体呈梭形,表面光滑非常。 跟方未寒印象中的那种蜂窝状的陨石印象截然不同。 不过他们并不是 方未寒和赵二爷的到来,瞬间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第227章 方未寒的虎牢关 除了方未寒和赵二爷,在现场的还有四人。 两人作短打布衣装扮,身形敦实,体态矫健,一看就是练家子。 另外两人身着黑色长袍,长袍上不作任何装饰,面白如纸,像是黑夜的幽魂。 方未寒大致扫了一眼。 两名明武和他的血气厚度差不多,应当是明武四转境界,肯定没有到达五转铁铠。 那两名黑袍人的气息他感觉不出来。 出现这种情况,那两人只能是以神秘着称的镜天修士。 尽管一闪而逝,但他们身上泵出的杀气还是被方未寒敏锐地捕捉到了。 “那个老一点的是镜天五转修为,而那个年轻一点的是四转巅峰境界。他们到这大概率是给这个四转镜天寻求突破机会来的。” “毕竟除了临渊阁之外的镜天门徒很少能够接触到陨石,大打出手抢夺一块陨石完全有可能。” 云纾在方未寒的脑海中冷静说道。 “情况不太妙,你得多加小心。” 方未寒握紧了长剑的剑柄,随时准备动手。 “一个四转明武……还有一个看不出修为的老头。” 那名修为气息明显高出其他人一大截的中年黑袍男子低低笑着。 “你们也是来找这块陨石的?” 另外的那个明显要年轻些的黑袍人的语气倒是很客气。 “不好意思啊,这块陨石是我们先看到的。两位还是请回吧。” 他冲着方未寒两人客客气气地拱了拱手,似乎不想和他们发生冲突。 “二爷,那个五转的镜天交给你,能打得过吗?” 方未寒理都没理他一下,而是对着赵二爷问道。 “问题不大。” 赵二爷又喝了口烈酒,咧嘴一笑。 “倒是殿下,以一敌三,一定要小心一些。莫要送了性命!” 那黑袍年轻人听得他们两人的对话,不禁紧紧皱起眉头。 “两位这又是何必呢?你们若是想要这陨石,我们大可以好好协商,何至于妄动刀兵?” 方未寒看了眼已经悄然摸到自己身后的那两名四转明武,又看了眼身前那已然开始鼓动气势的五转镜天。 “锵!” 流明剑缓缓出鞘。雪亮剑锋上流淌着液体状的血气,宛如猩红血液蜿蜒。 “演戏就不必了,直接动手吧。” 方未寒剑锋低垂,身形绷紧。 “就算我们放弃争夺,你们会放我们安然离开?” “哈……广陵王殿下倒是好觉悟。” 那五转镜天的嘴角挂着狰狞的笑意。 “既然如此,那我便送你们上路。” 听着他的话,方未寒瞳孔一缩。 草,他们竟然认识自己! 认识自己居然还会对自己动手? 这几个人究竟是何身份? 等不及他多想,那五转的镜天的身形便已经如同鬼魅一般飘向了赵二爷。 他知道这个老头肯定不会让自己伤到方未寒,所以索性直接放弃了对方未寒出手,而是一上来就用杀招攻向了赵二爷。 与此同时,那两名明武在相同的时机亮出兵刃,冲着方未寒的方向冲来。 一人使的长柄大刀,一人使的短柄阔刀。 看这个架势,都是用的明武四转的全力,应当是提前有了蓄力,早有准备,以求速胜。 这里距离长明城有十七里的范围,虽然已经超出了六转强者的感应范围,但是玄重卫精骑赶来这里也只需要小半个小时的时间。 这么短的时间不允许他们和方未寒两人缠斗,否则等到耳目遍布天下的玄重卫收到消息赶到这里,他们就别想跑了。 那名四转的镜天还没有动手,很可能是在筹备什么杀招。 方未寒必须迅速脱困。 眸中星力悄然涌动,两人剑技已然看破完成。 他提着长剑,脚下用力暴踏而出。 面对两名修为比自己还要高的修士,方未寒并没有选择招架闪躲,而是十分反常地迎面冲了上去。 长刀在左,短刀在右,方未寒正处两股刀势正中,如逆流而上的鱼儿。 两人对方未寒出乎意料的动作有些猝不及防,原本顺畅的刀势有些凝涩。 但这两人显然是搏杀经验丰富,几乎是瞬间的工夫,便已经重新调整了招式。 长刀如铡刀一般,自上而下地竖劈,像是要把方未寒分为两段。 而手持短刀那人则是一个旋身,短刀自斜下方向上横掠,刀锋的去处正是方未寒肋下的腰部。 两人的目标均是要害,仓促之间的出手便是杀人技。 不过方未寒等的便是这个机会。 两人之前的刀势合二为一,像是和谐的奏鸣曲调。但在他前顶造成的混乱发生后,他们虽然迅速进行了调整,但已经不再有方才完美的配合,从合奏变成了两段独奏。 而独奏,方未寒在四转境界自认为不逊色于任何人。 十数年如一日的刻苦练习打下了雄浑的基础,数次生死之交的搏杀给予了他沉着冷静的应变能力。 滚滚血气自剑锋暴涨,如血河奔流,狂枫秋舞。 他的目标正是使短刀的那人。 短刀出手更快与长刀脱节,在长刀落下之前,方未寒有一个很小的时间窗口。 只要在这个时间窗口中击溃使用短刀的那人,这危局便能被他轻松化解。 手持短刀的那人心下一惊,连忙御使短刀迎上了血光璀璨的流明剑锋。 “嘭!” 两柄兵刃相交,发出的却并不是锐器碰撞的尖锐金属声,而是类似于重物坠地的闷响。 那人只感觉到一股沉闷的力道沿着自己的刀锋传递到了手臂上,进而被他化解。 是明武四转境界的力量不假,但是是在自己能够接下的范围内。 早就听闻广陵王方未寒刺杀王仲光的凶名,他招架这一剑的时候用上了全力。 结果果然不出他所料,在自己不遗余力的招架下,就算是方未寒也难以破开自己的防御。 就在他稍稍放松精神的那一瞬间,变故陡生。 短刀震动,发出了类似哀鸣一般的声音,那是组成锋刃的金属不堪重负之下错位的声响。 庞然巨力再度传来,排山倒海般的强大力道将他的招架态势撞得粉碎。 剑如轻灵归雁,势如神力摧山。 这是回雁断山,红衣少女传授与方未寒的剑技,华丽非常,较之明皇剑经毫不逊色。 短刀锋刃破碎,金属碎片四散而出。那人手臂脱臼,淤血涌到胸口,短时间内丧失了招架能力。 于是在他惊恐的目光之中,流明剑晃过一个冰冷弧度,骤然刺入了他的胸口之中。 方未寒感受到了剑锋斩断肋骨和筋肉的顿挫感。 身后罡风席卷,他心知是长刀到了。 方未寒横剑扬顶,后踏猛旋,剑锋自刺入那人的胸口右侧透体而出。 犹自带着血肉的剑锋顶住了长刀的攻击,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持短刀人的身体倒在地上,嘴角不住地溢出血沫,血气自伤口处溢出,已然是没了生机。 “什么……” 修为相似的同伴在方未寒一击之下便殒命当场,这让另外那人吓得肝胆欲裂,已然是生出了几分胆怯。 方未寒却并未给他喘息的时间。 刚才的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那镜天四转的人还没来得及动手,不过估计杀招马上就到了。 和他强大的进攻能力比起来,方未寒的防御力并未比寻常四转明武高多少。 毕竟他并没有修炼过任何防御类型的功法, 为了避免陷入腹背受敌,疲于防御的窘境中,他必须立刻杀掉另外的这个明武! 方未寒一声低喝,流明剑芒再度彻地破土。 灿金色长剑周身缠绕着血色雷霆,剑尖位置涌现一颗硕大龙头。 神龙昂首怒目,磅礴威势降下,仿佛要令河山变色。 明皇剑经·斩将。 放弃防御之后极致的进攻剑技,以伤换命的疯狂剑法。 如果敌人知道这一招的底细,那么他就会拼命进攻,同样放弃防御,赌一手能够在自己的人头被斩落之前抢先杀掉斩将的使用者,或是逼他放弃这一剑。 这是实力差距不大的情况下,招架斩将的唯一方式。 但是很可惜,眼前方未寒的对手并不知道这一点, 明皇剑经·斩将上一次现世,还是在一千年前。方乾义之后的方氏皇族根本没人能够用出来这一招, 他看到这快准狠的一剑朝自己刺来,下意识地便摆出了招架动作。 而最锋利的矛,惧怕的只有另外一柄同样的矛,而不是一面最坚固的盾。 如果这面盾还没那么坚固的话,那就更好了。 比如现在这样。 眼前这人显然低估了斩将的威力。 流明剑轻而易举地便荡开了长刀的招架,直接从正面刺入了那人的脖颈之中, 鲜血喷溅而出,自方未寒的耳际划过,带去一阵温热的风。 他眼珠暴凸,双手握住剑锋,似是想要拔出来,表情狰狞而难以置信。 “噗!” 方未寒面无表情地抽出流明剑,再度带出一蓬血。 他的身躯无力地跪倒在地,慢慢化作了一具尸体。 流明剑下再添两条亡魂。 “小心身后!” 面板血红小字和少女的急切声音同时出现,云纾的预警突然发到。 肯定是那个镜天的攻击到了! 方未寒头皮发麻,想都不想地回首一剑破锐砍出招架。 周律原本自他身后飞出,书页张张燃烧化作飞灰,光点汇聚在他身前,形成了一面威严的金色光盾。 “轰!” 剑锋不知道砍到了一个什么东西上面,发出猛烈的爆炸声。 血气混合着星力的冲击波向着四周扩散,方圆数十米的庄稼瞬间倒伏,一时间草屑飞扬,尘沙漫天。 这动静甚至短暂盖过了旁边两个登神修士的战斗风波。 方未寒胸口震痛不已,一口鲜血涌上喉头,浓重的铁锈味让他几乎感受不到自己的舌头。 他的身体如同风中枯叶一般倒飞而出,落在了十数米开外的地面上。 “草!就他妈跟砍在了一辆得了疯牛病的泥头车上一样。” 方未寒将口中淤血吐出,擦了擦嘴角,有些狼狈地站起来。 “这是飞星碎,临渊阁的术法。” 云纾说道。 “你的情况很不乐观,需要我动手吗?” 少女自虚空中浮现,轻巧地落在他的身边。 她伸出手扶住了方未寒,分担了一部分他身体的重量。 云纾担忧地看着他,抿了抿樱唇。 力量在千年时光里流逝太多了……否则也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境地。 连他都保护不了。 少女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像是用砂纸打磨自己的心脏。 “不用,你看着就好。” 方未寒一听这个,瞬间挣脱了她的搀扶。 云纾剩下的时间本来就不多了,方未寒绝不可能让她再浪费到这种地方。 他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态。 血气消耗了八成,正在恢复,但由于经脉受创严重,这个速度极为缓慢。 那些星力附着在了经脉表面,阻塞了血气的流动。 手臂有些轻微脱臼,内脏有不同程度的震荡创伤。 前方烟尘之中,那四转镜天缓缓走出,手中凝聚着一团星力。 “殿下接住我蓄势一击后还能全身而退?不愧是声名鹊起的文武全才。” 他有些诧异,很快又转而换上了残酷的冷笑。 “可惜,你的好运就到此为止了。” 那人翻手一挥,一个沙漏凭空浮现,里面的沙子还有一半。 “沙子流尽之时,玄重卫就该到了。不过在这之前,你的命就归我了。” 他怜悯一笑,挥了挥手。 磅礴的星力汇聚在他的周身,如白茫茫的负雪银河。 虽然同为四转,但这人很明显刚才那两人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 方未寒在他身上感受到了迄今为止四转对手中最强的压力。 遥远的地方,爆炸声和气浪还在接连不断地传来。 赵二爷和那名五转镜天的战斗还没结束,显然都无暇顾及自己这里。 如果是十天之前的我在这里,那么大概应当是走到绝境了吧。 要么动用恚龙噬尾,要么让云纾动手,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但是现在…… 方未寒深吸一口气,再度朝着敌人的方向冲了出去,剑锋上洋溢着似曾相识的剑芒。 那是回雁断山的前奏。 “哦?又是这招?” 年轻男子轻蔑一笑,并未多做重视。 待到他这一手蓄力完成的时候,就是方未寒的死期。 所以他只是分出了八分力道去招架方未寒的这一剑,主要精力还是在自己的蓄力进程中。 星力如虹,在方未寒的眼前结成了一面绚烂光盾,浑厚而幽深,显然是专门防备回雁断山的暗劲用的。 很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方未寒闭上眼睛,眼前的视野骤然变成了另外一种样子。 黏稠的色彩混成一团,似是上帝打翻了颜料桶。 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翻涌滚动着,灼热而冰凉。 待到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眸之中已经是如皎月般的赫赫银芒。 流明剑发出清越的鸣声,苍空上的白鹤俯瞰山间,有清泉直泻九天。 在血气之中,在沉重如血的灵气当中,骤然亮起了 那是照彻天地的飒飒青光。 临渊天同星剑法·晴岚化海。 长剑如遇无物,径直穿过了那星力屏障,似贯日白虹一般朝着那镜天的脖颈袭杀而去。 “你……” 年轻镜天的瞳孔因为对于死亡的恐惧放到了最大。 他惊骇不已地看着那寒芒闪闪的剑尖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第228章 仙踪 “嘭!” 清脆混合着沉闷的低沉碰撞声响起,似是汽车轮胎撞碎了二十层的玻璃。 星力碎片四散而出,将周围的地面划出道道细碎伤痕。 那年轻镜天被迫取消了手中蓄力一击的进程,将回流的这一部分能量投入到了紧急防御之中。 即使他竭尽全力防御,奈何方未寒的这一击晴岚化海实在太过霸道,他不得不又付出了一些别的代价。 他腰间悬挂的一块玉盘化作流沙,碎成了齑粉渗入地面,和砂砾融为一团。 他后撤两步,手掌扬起打出道道奇诡法术,星力重新凝聚,想要重新凝聚防御屏障。 但方未寒的动作可远比他想象的要快。 短距交战,永远是明武修士的速度更胜一筹。 流明在手,他持剑前冲,长剑纵向旋转切割和星力交错碰撞,令人牙酸的声音层出不穷。 镜天发出的各式术法瞬间被他格开,飞向了他的身后,炸出了数个深坑。 他的手臂阵痛不已,灼烧的感觉如同沸水烧灼,皮肤上的每一个毛孔都传来了痛苦的哀嚎。 星力具有穿透的特性,几乎无法完全格挡,这是他必须付出的代价。 不过这也为方未寒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 足够让他冲到镜天身前的时间。 方未寒身体沉下,腰侧急速前扭,扬起一脚踹到了他的胸前。 此刻这名镜天的护身屏障还未凝聚完成,他的胸前可供防御的仅仅只有一些微薄的星力。 而仅凭这些,完全无法抵挡住一名四转明武的全力一击。 方未寒的这一脚似是将他的胸腔都踹得肉眼可见地凹陷下去了几分,大有将死之势。 年轻镜天喷出一口鲜血,身体被高高扬起而后坠落在地,落入了沙土堆里。 他猛喘着气,挣扎着想要再度起身。 “唰!” 明晃晃的剑锋便已经架到了他的喉头,对于死亡的恐惧瞬间便止住了他所有的动作。 “别动,如果你不想死的话。” 方未寒一脚踩着他的胸膛,剑锋微微下压,神兵锋锐无比,瞬间便将他的脖颈压出一缕血丝。 年轻的镜天瞬间便放弃了抵抗。 方未寒并没有直接杀掉自己,想必是对自己还有别的意图。那么自己活着对他的价值应该比死了更大。 走镜天路途的人一般脑子都不太笨,他很快便想明白了这一出。 “你们是什么人?既知我名,为何还敢对我出手?” 方未寒厉声问道。 大周境内,知道他的身份,还敢在长明城下对他出手的人或是势力,可谓是寥寥无几。 世家没这个胆子,寒门没这个必要,皇帝没这个理由。 如果他们不是北漠来人的话,方未寒现在严重怀疑,这几个人是自己的熟人。 拜火神教的那群王八蛋。 “我……” 就在这名年轻的镜天双手举过头顶,正想说什么的时候。 “放开他!” 一声阴沉厉喝在两人的身后响起。 方未寒保持着握剑下垂的态势,转身看向了声音来源。 是那名登神境界的镜天。 与方才的从容不迫不同,现在的他须发参差,黑袍破碎,露出皮肤道道血痕,可谓是狼狈不堪。显然刚才和赵二爷的战斗中他落入了下风。 此刻他正站在那块梭形陨石的一旁,手掌按在陨石的光滑表面,蔚蓝色的星力如同蛛网一般爬满了整个陨石。 赵二爷站在五米开外,手中长枪斜挑着,另一只手拿着酒葫芦,大口灌着烈酒。 他并未受伤,只是面色有些苍白。 “方未寒,你想要这颗陨石对吧?” 那五转镜天狞笑道。 “现在把他松开,否则我就直接引爆这颗陨石的内核。” 蛛网般的星力烁烁发光,给人一种随时都会爆炸的预感。 方未寒紧皱着眉头。 他在威胁自己。 “云纾,他说他能引爆这颗陨石的内核。这件事情是真的吗?” “是真的。” 云纾凝重说道。 “陨石的内核不算太稳定,如果一个五转镜天全力灌注星力的话,内核将会猛烈炸开。这块陨石也就不能再用了。” 方未寒听罢云纾的解释之后,一时感到有些棘手。 “妈的……” 他低声骂了一句。 “殿下,怎么办?要动手吗?” 赵二爷几个瞬步靠到了他身边,手中长枪蓄势待发。 “先等等。” 方未寒不可能放弃这个就在眼前的突破到四转的机会,但是他也同样不想就这么轻易地放这两人走。 “阁下无非是求一个安然离开,这我可以答应。但是阁下得回答我几个问题。” 方未寒思索片刻之后,高声说道。 如果必须要放这两人走的话,方未寒必须采取措施挽回部分损失。 “哼,可以。伱问吧。” 那登神境界的镜天冷笑一声。 “阁下究竟归属自何方势力,为何要对我出手?” 这是方未寒急于确定的一件事情。 如果他的猜测是正确的,即这些人来自拜火神教,那麻烦可就大了。 这些天他读了一部分的《星论》总纲,知晓高阶镜天能够发动因果攻击,通过削减或是改变一个人的因果纠缠来影响他接下来的命运走向,是一种很恶心的手段。 倘若拜火神教中有着能够预见未来发动因果攻击的镜天修士,自己作为他们通缉名单上的靠前人物,接下来遭受的报复可能是史无前例级别的。 乾天通明阵可以隔绝六转强者,但无法隔绝因果攻击与诅咒。 “无可奉告。” 那人直接拒绝回答他的问题。 方未寒眯着眼睛,嘴上冷笑连连。 “阁下这个态度,可不是什么愿意沟通的态度啊?” 一边说着,他脚下踩着那年轻镜天的脚暗自加大了力道。 清脆的骨裂声音伴随着他如恶鬼一般的惨叫响起。 “别动了!放过我!放过我!” “方未寒你住手!” 那登神的镜天勃然变色,怒声吼道。 “没什么,他一时半会儿应该是死不了。不过再拖下去,可就不一定了。” 方未寒呵呵笑道、 “所以,我建议阁下还是回答我的问题。” “你们究竟是何人?” 方未寒本以为到了这个份上,这两人应该松口了,毕竟谁也不想彻底撕破脸。 但是出乎他意料是,无论是那个五转的镜天还是那个四转的,都还是一言不发。 那个四转的镜天除了刚才发出了一声惨叫之外,便一直咬紧牙关沉默不语。 而那个登神境界的镜天此刻也冷静了下来。 “我还是那句话,无可奉告。” 他锐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方未寒,似是要将他的脸刻下来。 “殿下不如答应交易,这样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 方未寒目光沉凝,默不作声。 他妈的……现在这事情彻底不好办了。 如果按照一般情况下的非均势谈判的最优方案来讲,他应该提高价码以逼迫对方表态。 具体到现在他身处的这个场景来说,也有很多解决方法。 比如方未寒大可以捅这个四转镜天一剑,给他开个口子。 如果这老家伙还不答应,自己就接着捅,直到捅到他答应为止。 但是现在方未寒不能这么做。 因为他在刚才的试探中发现,那个五转镜天对于这个四转镜天的态度并没有达到非要不可的程度。 方未寒很明显地察觉到了他眼神中晃过的一丝狠毒。 从那一刻起他就明白,如果自己把这个镜天逼迫到了一种程度,他有很大概率可能直接放弃谈判,转而毁了这个陨石直接逃跑。 那就变成方未寒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了。 “呼……” 他深深地吐出口气,将手中的流明剑提起了一分。 “其实……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云纾的身影就在他的身旁,全程见证了方未寒的谈判过程。 当然,她也看到了方未寒脸上的无奈。 云纾咬了下嘴唇,突然出声说道。 “我可以用……” “你不行。”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方未寒冷漠地直接打断了。 云纾:“???” 少女愣了下,用一种难以置信的悲愤眼神看向了方未寒。 “我……” 这王八蛋!不识好人心! 她跺了跺脚,身躯化作一道流光没入方未寒的身体中,看样子是不想理方未寒了。 方未寒经过了短暂的权衡,已然做出了决定。 看这两人的态度,他已经能够大致猜到他们就是拜火神教的人。所以放他们走顶多就是损失一些情报。 但这块陨石可不容有失,这很可能是自己晋级镜天五转的唯一希望了。 “我松开人,你松开陨石。” 方未寒冷冷说道。 他给赵二爷使了个眼色。 赵二爷会意,又喝下口烈酒,将体内的血气提升至巅峰状态,庞大的武者气机锁定了那登神镜天。 “哈,自然。我相信殿下的诚意。” 那五转的镜天见方未寒放弃了继续逼问,换上了一张得意的笑脸。 为了表现自己的诚意,他率先松开了按住陨石的手掌。 那如同蛛网一般的道道星力如同抽丝一般离开陨石,收回到他的体内。 “殿下,如何……” 他的话正在说着,突然就没了声息。 在方未寒的视角中,这名五转镜天的嘴唇保持了张开的动作,而脸上的表情也一如既往。 世界在他眼前似乎按下了暂停键,从视频切成了照片。 他对于自己身旁发生的事情茫然无比,下意识地就想去呼唤云纾。 但方未寒却惊恐地发现,自己也说不出话了。 明明自己努力地控制面部肌肉,但自己的嘴唇就是无法张开分毫,大脑下达的命令似乎失效了。 微风凝滞,白云停空,飞鸟不过境。世界彻底静了下来,若旷古蛮荒。 这他妈的究竟是什么情况? 时间停止了?还有这种变态能力?这又不是本子世界! 他在心中不由得破口大骂。 “她居然……真的会……” 云纾惊叹一般的喃喃声音传入了方未寒的耳朵。 她似乎没有受到时间停止的影响。 什么?谁会?会什么?你能不能说清楚点啊! 这个谜语书!等我恢复了就给她一把火烧了! 方未寒恨恨想到。 一束星光在他的瞳孔中央亮起,像是黑夜中燃烧出的孔洞。 灿如烈阳的剑锋从五转镜天的胸前透出,锋刃不染丝毫鲜血,圣洁若九天神剑。 剑截八面,修长古朴,华丽而典雅。滚滚星焰为它作序,滔滔天河绕做其衣。 方未寒认出了这把剑。 神剑明霄! 这是自己亲爱的师姐来了! 来不及深究温折雪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方未寒在短暂惊愕之后,便是一阵狂喜。 世间安得两全法?世间可得两全法!这不就是吗! 素色衣裳的仙子自陨石旁凝聚出身形,浅蓝流苏飘荡在护体罡风之中,点缀下圣洁中的清雅。 少女身姿高挑,面容绝美不喜不嗔,星眸含霜,樱唇落雪,如天山寒莲,孤冷而卓绝。 温折雪手握明霄,于背后一剑刺入了那镜天的胸口,神剑上燃烧着星辰之火,要将他灼烧殆尽。 微风复起,白云复行,飞鸟鸣声响彻天边。 时间又恢复了流动。 方未寒眼前的面板上,几行小字突然开始滚动。 【玄冥落日术发动。】 【检测到武技:临渊天梁星剑法·昭光泮霰】 【此武技已有记录。】 【玄冥落日术发动。】 【检测到武技:临渊太阴星剑法·清辉续昼】 【当前武技看破失败。】 方未寒:“……” 不出意料,又看破失败了。当是在 这系统的品阶似乎不太高啊。 刚才时间停止的时候,它好像也没动静。 自己这师姐也太牛逼了吧? 方未寒振奋不已。 师姐强就是我强! 自己找的大腿都没错!一个比一个粗! “呃啊……” 那五转的镜天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口透出的剑锋,呕出一口黑血。 “临渊阁的门徒……你居然能追到这里来……” 他的身体在被昭光泮霰的光焰缓缓灼烧着,周身黑气蒸腾,已然是出气多进气少的状态。 温折雪默然不语,明霄剑上燃烧的光焰又旺盛几分。 “哈哈……你杀了我,你……也别想活!” 方未寒眼睁睁地看着那镜天的表情渐渐变得疯狂。 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在方未寒心中突然升起。 “他要点燃星力自焚!” 云纾焦急大喊。 “快躲开!” 她话音刚落,灿烂的橙黄色火焰便吞没了方未寒的整个视野。 “轰!” 第229章 她说话了! 方未寒记得,很早很早之前,云纾和自己之间有过这么一段对话。 “你知道镜天路径相比于其他路径,在面对打不过敌人的时候会多出一种选择吗?” 蓝裙少女背着小手,在他的身旁一蹦一跳,动作之间满是天真,完全没有一个圣器的尊严和格调。 “是什么?提前算出来危险,然后跑路?” 方未寒好奇问道。 “并不是。” 云纾有些自得地伸出纤细的食指摇了摇。 “首先,就算是镜天能够预知未来,可预知完成之后呢?那不是还要逃跑吗?该打不过的还是打不过。” “我说的,是一种全新的应对手段。” 少女张开手,手掌上燃烧起一团蓝紫色的烈焰。 这种火焰和方未寒以前所见到的火焰都不同。 它绚烂而暴烈,幽邃而冷寂,燃烧过程中没有发出一丝丝的声音,但这无声的沉默才是最让方未寒恐惧的。 他从这团火焰上感受到了一种毁灭性的庞大力量。 “天地间除了精神力以外所有的力量,包括镜天的星力、明武的血气、御气的灵力等等。他们都是能量实体,和我们平常接触到的实物没有本质区别。” “一张木头桌子可以被明火点燃最后化为灰烬,而这些力量也能够被点燃,最后转为天地间逸散的灵力。” 云纾吹了口气,那团蓝紫色的火焰便轻轻飘起,最终泯灭在了风中。 “但是星力不会留下任何东西。” 少女的声音浩渺悠远,带着某种庄严与宏大。 “在冰冷的宇宙之中,除了燃尽之外,我们别无可选。” “点燃星力,和他们同归于尽吧。星星一旦被点燃,便已然无法回头。” “每一个镜天都应当死的轰轰烈烈,这是一场盛大的焰火,为我们自己送行。” 云纾曾经说过的话语和她方才焦急的大喊声在方未寒的脑海中碰撞出重叠的幻影。 拉人同归于尽固然是一首很悲壮的史诗,但要是被拉去一起死,可就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了。 在火焰吞没方未寒之前,他有几秒钟的时间思考怎么做。 正所谓考试时度日如年,奖励时光阴飞逝。 人在极度紧张之下,肾上腺素会加速分泌,体感的时间会大幅减缓。 方未寒正在迅速思考可能的得生之法。 自己现存的血气还有大概四分之一,星力还有三分之一。这么多的力量挡住登神五转境界修士的全力一击,方未寒自信能够轻易做到。 但是……这是星力自焚。他不太能够摸清楚这玩意的威力有多大。 他不可能去赌这一手。 当下在场有四个人。 从空间距离来看,自己和脚下踩着的这个四转镜天离原爆点最远,赵二爷次之。 而温折雪就不用说了,她就在那人身后,自己身前五米处。 自己现在调动所有力量向前方地面用剑脊拍出一剑,借势反震后撤,应当能直接拉开几十米的距离,肯定能够撤离到安全范围。 赵二爷的速度只会比自己还快,不用自己担心。 但是师姐那里……就有些危险了。 从客观上来讲,温折雪出现在这里为自己解决了一个难题,自己不能坐视不管。 从主观上来讲……从主观上也不用讲了。 她能挡下来吗? 方未寒不太能确定。 但是他也知道,凭借自己这剩余的力量去帮助温折雪抵挡冲击无疑是帮倒忙,反而会使他分心。 那又该怎么办?就这么直接撤吗? 这他妈有违出于自己的本心啊。 没办法了,这就是最优解。 事到如今,只能相信温折雪能够挡下来了。 方未寒咬咬牙,长剑迅速凝聚起血气和星力的混合力量,正准备借势后退。 就在这时,他的眼角余光注意到了一个东西。 那块梭形的陨石, 陨石? 仿佛有一道闪电在他的脑海中炸响,驱散了重重的黑暗。 那名镜天是引动星力自焚,而蓬勃燃烧的星力会产生几乎能够焚尽一切的高温火焰。 但是陨石这玩意,常年在宇宙中沐浴星焰,表面形成了一层对于星焰有极高免疫力的耐高温外壳。 它只是内核脆弱,可不是外壳脆弱。 那么…… 方未寒倒提长剑,大脑急速运转,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冷静过。 他估算了一下时间。 应该来得及! 他用脚重重地踩到了那镜天的胸前,将他的胸腔踩得更加凹陷下去了几分。 同时这一脚的力气也让他向后飞去,远离了火焰中心。 流明剑上曜起盛大的剑气风暴,兵戈声刺耳爆响,剑身裹挟着千军万马般的威势重重地横拍向了身后地面。 他用出了杀伤力最广的范围攻击,明皇剑经·偾军。 方未寒的身体像是炮弹一般向前直飞,看样子竟是要朝着温折雪的方向冲过去。 修士的感知远比常人敏锐,赵二爷和温折雪都注意到了他这反常到疯狂,几乎与送死无异的动作。 赵二爷大惊失色,急忙也朝着他的方向冲了过来。 他手中爆发出恢宏的血气,在身前凝聚成了一面铠甲,似是想要正面扛下这镜天的火焰冲击。 而温折雪看着方未寒朝自己冲来,那宛如北极冰川一般万古难化的绝美面容上,终于流露出了惊愕与焦急的情绪。 绝不能让他靠近自己! 少女心中迅速划过如此决断。 “别过来!” 有史以来,方未寒 她的嗓音如冰瀑寒泉自山间垂下,流到高脚杯中化作冰块叮铃铃地碰撞。 很好听。 少女的话音刚刚落下,赵二爷那边突然感觉到脚下一滑,紧接着丹田位置传来阵痛。 “奶奶的,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老头脸色煞白,径直一头撞在了地上,额头渗出冷汗。 他仅仅留下了自保的能力,可殿下怎么办? 可方未寒并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温折雪睁大眸子,茫然地看着他冲到自己身边,竟然差点连凝聚星力护体都忘了。 方未寒一把揽过有些呆愣的神仙少女,一个旋身便将她按在了那块梭形陨石的背后。 这块陨石的体积正好,足够挡住他们两个。 和方未寒预想的丝毫不差。 “轰!” 蓝紫色的火焰如同一朵妖艳而致命的美丽蘑菇腾空而起,瞬间吞没了方圆十米内的一切。 火焰到处,土壤与植物尽皆灰飞烟灭,像是一滴水被瞬间蒸发。 待到火焰散尽,以那五转镜天死去的地方为圆点,周围半径为十米的圆形内,整个地面都被削平了一尺深。 这其中的石头和土壤仿佛全部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 但是方未寒却安然无恙。 那块陨石在正面为他承受住了百分之九十的火焰冲击,而剩下的百分之十也被温折雪释放出的星力屏障全部抵消。 “殿下!殿下!殿下没事吧……” 赵二爷提着那个已经昏迷过去不省人事的镜天跑过来,口中的话语在见到方未寒的那一瞬间戛然而止。 方未寒和温折雪正以一个极近的距离贴在陨石背面,他的下巴几乎已经贴到了少女的耳鬓。临渊阁御辰大人的素净法袍仿佛都被他压出了几道褶皱。 “啊哈哈哈……我不打扰,我走了哈……” 赵二爷来的有多快,走得就有更快。 老头提溜着那镜天,转瞬就跑出去了几十米。 他生怕自己因为撞破了方未寒的好事被他扣了工资。 方未寒的大脑现在还是在那种过度紧张之后的放空状态。 直到他感受到已经几乎贴到自己怀中的少女轻轻挣扎了下。 他的瞳孔恍惚聚焦,这才发现自己和温折雪之间的动作有多么暧昧。 方未寒大惊失色,连忙连滚带爬地后撤两步,松开了温折雪。 天可怜见,自己刚才真的没有想趁机占便宜。 主要是由于这个陨石就这么大,自己要是不跟温折雪贴近一些,自己身上的某个部位没准就烤熟了。 “你简直是在放屁!” 云纾在他脑海中冷冷说道。 少女终于松了口气,消除了从方才开始就一直捏在手中的光团。 也就是方未寒没事,还好是方未寒没事。 “不是,你这云纾怎么说话呢?刚才的那个情况伱又不是没看到!你就说我做得好不好吧?” 方未寒很是不服气,直接嚷嚷着怼了回去。 “哼……算是好吧。” 云纾很是不情愿地夸了他一句,仿佛丢了自己的面子似的。 别说是云纾了,方未寒自己都觉得自己刚才真是太机智了。 这法子一般人可能还阵想不出来。 不过……师姐好软啊,而且似乎意外的很有料。 方未寒如此想到。 呸,真他妈下头。 他连忙摆正了神色。 “师姐?你没事吧?” 温折雪摇了摇头。 少女上下打量着方未寒,眸中的疑惑越来越重。 她松开紧握的明霄剑柄,神剑有灵,自我悬浮,立在了少女的身旁,如忠心耿耿的护卫。 温折雪手中光芒一闪,出现了那个石板。 她拿起笔刚想写什么,笔尖却猛地顿下。 “怎么了?师姐?” 方未寒见她停了笔,有些疑惑地问道。 她怎么不写啦?是提笔忘字了吗? 温折雪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方未寒?” 她试探般地轻声唤道。 “啊?我在呢。” 方未寒更加懵逼了。 这什么情况?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不对劲。 “师姐你能开口说话了?” 方未寒一脸震惊。 草,从见到温折雪开始就没见她说过几句话。 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少女见到他不但丝毫没有反应,甚至还神色自如地回复了自己说的话,不禁松了口气。 “我身为临渊御辰,背负宗门因果,随意一言便会对他人的命运产生极大影响,理应缄口不言。” “但是……你似乎不在其列。” 温折雪轻声说道。 可以看得出来她平常不怎么说话,所以语速不快,给人一种如清风扑面的柔和感觉。 “啊?难不成是我比较特殊?” 方未寒挠了挠头。 少女静静地看着他。 温折雪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身旁的那个比他境界更高老头都会受自己话语的影响,没理由方未寒不会受影响。 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生命中的年轻王爷似乎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谜团。 他的命星、他的气运,以及他在面对因果时的特殊。 温折雪安静地看着他,眸光纯净素洁,似天山白雪。 尽管少女对于这一切都还不甚明朗,但并不妨碍她心中涌出一抹欢喜。 终于有人能陪自己说说话了。 她不奢求更多,只要说说话便好。 没有人喜欢真正的孤独,即使是这世界上最厌世的人。他们只是没有找到能够契合自己灵魂的人罢了。 风虽然大,却没有一缕朝着自己的灵魂吹来。 接过了神剑明霄,便是接过了这重如山岳般的因果传承。 少女总是孤独地行走在时间与世界的边缘,为了追寻那遥不可及的天山残雪。 而今天,温折雪似乎找到了世界上能够听她说话的人。 可能也是唯一一个。 “你刚才不该过来救我的。” 少女将眸光从他的脸上移开,嗓音柔和浅淡。 “刚才那种程度的火焰,伤不到我。但你过来可能会死。” 她语气含着关照,有些责备似地说道。 “哟哟哟,让我猜猜,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一句:‘为师姐而死,无怨。’什么的?”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他脑海中的云纾倒是先冷笑了起来。 方未寒:“……” 诽谤!这书在诽谤我啊! 他直接忽略了在脑海中吵吵的云纾。 “下次一定,师姐!就这一次,以后不敢了。” 方未寒拱着手,笑嘻嘻的样子。 温折雪看着笑得很熟稔的年轻王爷,一时之间眼前场景有些恍惚。 那种熟悉的因果纠缠感觉又来了,心脏似乎又在莫名悸动。 就好像……似曾相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依旧不知道。 “嗯。我相信你。” 少女的袖子被微风拂起,揉散了雪化的声音。 温折雪没有说方未寒的言辞不正经,也没有继续抓着他的行为不放。 她只是简简单单地说着:我相信你。 就好像真的是自己的姐姐一样…… 方未寒嘴角的笑意凝固了。 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瞬间自他的心脏扩散到了全身上下。 他总觉得这个场景自己见过,印象之深仿佛就在……昨天? 可这他妈怎么可能? 自己在去扶风之前从来没有见过温折雪!自己也没有什么姐姐。 该不会是这该死的因果在自己的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命运如网,由你我共同织成,而你我永远挣脱不开,恰如作茧自缚。 他想起了不知道从哪本伤痛文学上看来的这句话。 方未寒看着眼前安静垂眸的少女,一时之间说不出任何言语。 第230章 这不太好吧? 风过无痕,云散默声。旷野之中,两人无言对立,心中都藏着莫名的事端,谁也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方未寒先打破了沉默。 “师姐可知道这些人是何来历?” 方未寒问道。 可惜,刚才被他杀掉的那两名四转明武的尸体已经被高温火焰烧的连渣都不剩,也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不过还好自己留了个心眼,从那人自焚之下救下了另外那名镜天。 “拜火神教。” 温折雪张开手,明霄剑自动飞入她的掌心。 少女用剑尖挑起地上的一抔黄土,黄土上还燃烧着静谧的星辰火焰。 “他们都是入魔的镜天。” 方未寒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有些奇怪的地方。 刚才实在是太着急了,没来得及好好观察这些火。 现在经过温折雪的提醒,他注意到这些火焰并不是纯粹的蓝紫色,而是在蓝紫色中带着如墨般的漆黑。 “云纾,这什么情况?” 方未寒在识海内问道。 “这茄子色的火是啥玩意?” 云纾:“……” “吃吃吃,就知道吃!” 少女没好气地说道。 “听你师姐说呗,她应该会跟你解释的。” 这破书,她就不能也说一遍? 方未寒在心中小声嘀咕。 “镜天与命运因果作伴,贪嗔痴念往往会比别的修士更多,入魔的概率也就更大。” 少女挽起长剑,黄土扬在空中,纷纷扬扬,火焰尽数泯灭。 她将明霄归鞘,刃鞘合并发出清脆的响声。 “入魔者痴,恨天道无情。” 少女的声音很轻很轻。 明亮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将白衣胜雪的少女点缀得如同天仙般绝美。 但方未寒总感觉她有些莫名的哀伤。 或者说……她总是这样? 方未寒不知道。 “那师姐,这些入魔的镜天为什么会使用临渊阁的招式?难不成临渊阁的招式是可以随意外传的吗?” 他再度问道。 刚才那几个人用的招式很明显来自于临渊阁,他都能从他们的一招一式之间窥见些许《星论》的影子。 这才是方未寒最不解的地方。 “我不知道。” 出乎他意料的是,温折雪也摇了摇头。 她也不知道吗? 方未寒眉头紧锁。 “云纾?你知道吗?” 云纾沉默了片刻。 “千年之前,临渊阁内部因为天仪预言分裂。分为了保守派和激进派。保守派就是留在山上的那一部分。而激进派就是我……这种。” “我们在尝试性地做出了一些改变之后发现,想要拯救世界,仅仅依靠常规手段是完全做不到的,那根本就是痴人说梦!所以我们必须做出改变。” “我们选择了等,而有人却等不下去了。他们决心采取更激进的手段去完成这件事情。” 方未寒似乎已经隐隐猜到云纾想说什么东西了。 “伱是说……这就是拜火神教的来源?” 他沉声问道。 “或许吧……我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当时他们并不叫这个名字。但流落于天山之外,还会使用临渊阁术法的人,也只会是他们了。” 云纾的声音中有些唏嘘。 千年之前,他们为了同一个目的决然下山,但却最终分道扬镳。 这世间通向未来的路有很多条,却又总是交叉,无分对与错。 或许拜火神教做的事情是正确的,但即便如此,他们也别无选择了。 他们既然选择了站在方未寒的对立面,想必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事已至此,唯有你死我活一条路可选。 “我能够感知到,他们对于我似乎有很强的杀意。” 方未寒沉吟片刻之后,缓缓说道。 “我之前狠狠打过拜火神教的脸,还断了他们一条重要的财路。这些人不会出动登神境界的高手暗杀我吧?” 温折雪不由得侧目看了他一眼,眸光微微闪动。 少女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帝都脚下,竟然会渗透出拜火神教的登神修士。我想要调查一下这些人的来历,以及他们的藏身之处。” 方未寒转过身看向了温折雪。 “师姐可有此意?” 他肯定是想拉上温折雪一起的。 毕竟自己这个师姐的战力实在是有些夸张。 能够按着自己打的五转镜天能被她一招秒杀,这应该是方未寒关系最近的人中战斗力最强的人了。 唉,得让允姜更加努力修行。 温折雪闻言,又用那仿佛冰晶雕琢的眸子直视他片刻。 方未寒感觉她似乎有点很淡很淡的不悦? 不过很快的,这一点点不开心便尽数消失了。 “我一路追踪他们的踪迹至此,正是为了此事。” 少女轻声开口。 “此别师门,师尊给了我三个任务。其一便是追剿临渊叛徒。” 方未寒在识海中戳了下云纾,有些幸灾乐祸。 “听见了嘛,你要被明霄砍了。” 云纾:“……” “哼,我在你的识海内,要砍也是先砍你。” 她怒声说道。 “师姐,我能问一下剩下的两个任务是什么吗?” 方未寒有些好奇。 “其二是戍守长明,与朝廷互通有无。” 少女瞥了他一眼。 “其三是保护气运强盛者,佑国泰民安。” “气运强盛者?” 方未寒愣了一下。 他试探性地指了指自己。 “师姐,我算是气运强盛者吗?” 少女点点头。 “果然!我就知道!” 云纾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开始在他的脑海中大呼小叫起来。 “家人们,我悟了!” “我说这温折雪身上怎么有一股特别熟悉的气息!原来是否泰造化图的气息!所以她才能够监控天下气运,所以她才会对你这么特殊!” “气运从人身上流失之后,会先回归天地,在一个周期之后才会再度回流到人的身上,寻找新的宿主。而这流逝中的周期便是战乱陡生的年代。临渊阁有维持天下稳定的责任,他们并不想看到这个,所以才会派出门人保护大气运者的人身安全。” 听完了云纾的大呼小叫,方未寒也算是对于温折雪的行为逻辑有了些许明悟。 但是他还是没有想明白,自己脑海中时不时出现的那些似曾相识的幻象究竟是怎么回事。 “师姐,我感觉很没有安全感,我需要你的保护。” 方未寒用一种哀求的目光看向了温折雪。 要不是他觉得太假了,方未寒现在甚至都想挤两滴眼泪出来, 少女对于方未寒突然的热忱显然有些不太适应。 她轻咬了下嘴唇,面色纠结。 “嗯,我会保护你的,不用担心。” 温折雪尽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柔和一些。 不知道为什么,在方未寒说出这种请求类型的话之后,温折雪的心情莫名就好了一点。 “多谢师姐,师姐真是太好了!” 方未寒感激涕零。 得到了温折雪的一句保证,方未寒觉得比得到方遵的一句保证可强多了。 温折雪肯定不会随意糊弄他,但是方遵这老王八蛋最擅长干的事情就是开空头支票。 这可是神仙姐姐的一句保证啊,下次遇到五转对手的时候自己也能摇人了。 方未寒有些沾沾自喜。 少女看着他高兴的样子,没忍住勾了下唇角。不知心灵深处的哪根弦被轻轻拨动荡起阵阵涟漪。 她鬼使神差地抬起手,似乎是想要放到方未寒的头顶。 当手伸到一半的时候,少女像是从梦中醒来一样突然反应了过来。 自己……刚才是要干什么? 她匆匆忙忙地收回了手,脸上罕见地出现一抹慌乱。 少女偷偷看了下方未寒,再三确定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刚才的小动作之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因果……又来了。 远处细碎马蹄声乱响,是玄重卫的哨骑到了。 “师姐,是玄重卫的人到了。” 方未寒远远地冲着老赵打了个手势。 “我在玄重卫那边有认识的人,呃……” 他突然想到自己上次去扶风郡的时候温折雪似乎也在场。 “就是萧槿,师姐见过的。” 方未寒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正巧玄重卫最近也在追查拜火神教的踪迹。我们要不把那个四转的人交给玄重卫怎么样?他们是挖信息这方面的行家,相信一定能够从那个镜天的嘴里撬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温折雪轻轻颔首,表示自己对此并无意见。 尽管少女已然知晓自己对方未寒说话并无影响,但是她还是习惯性的不愿说话。 临渊御辰身负重大因果,如非必要,切勿多言。这是温折雪时时刻刻谨记的规矩。 “参见殿下!” 几名玄重卫哨位翻身下马,恭敬地单膝跪地。 玄重卫行事乖张,几乎不看任何人的脸色。他们很少对一个人如此恭敬,但是显然方未寒值得让他们如此对待。 这位爷可是连杀了王仲光都屁事没有的神仙,甚至还能逼得威势如日中天的王中书亲自发文道歉,光这一条就够他们不敢怠慢了。 更别提他兰陵萧氏内定姑爷的身份,以及他个人不俗的修为。 “没事,无需多礼。” 方未寒摆了摆手。 “刚才我遇上了几个拜火神教的人,协助温御辰和他们打了一架,还留下了一个四转镜天的俘虏。” “你们带回去审审吧,多领个赏钱。” 那几名玄重卫哨骑瞬间眉开眼笑。 玄重卫内大家都传,说广陵王方未寒特别会来事,如今一看果真如此。 “老赵,你跟他们走一趟,然后回去找凝白领银子。” 方未寒吩咐道。 “好嘞!” 赵二爷现在归心似箭。 方才打架可把老头累坏了,他决定喝三天酒好好奖励一下自己。 待到玄重卫简单地看了一下现场后,他们便和赵二爷一同离开了。 “师姐,你午饭了吗?” 方未寒看了看已然西斜的太阳,猛然记起自己中午似乎还没吃饭。 现在想起来了饿得不行。 温折雪迟疑片刻后,摇了摇头。 “那我们不如一起去吃点?” 方未寒提了个建议。 少女茫然地眨巴了下眼睛,看上去有些不太想答应。 “我想请师姐吃饭,好不好……给个机会嘛师姐!” 方未寒看出来了她的犹疑,于是央求道。 他发现每当自己摆出这种语气的时候,一般温折雪就会答应。 ……她不会真的是自己的姐姐吧? 他不禁有些怀疑。 “好。” 温折雪被他缠得没有办法,无奈之下只好答应了下来。 在她答应下来之后,方未寒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 自己只带过来了一匹马,但是现在有两个人。 “师姐,你凤凰呢?” 方未寒问道。 他是坐过一次温折雪的凤凰的,只是那次的体验……实在是称不上太好。 想起那次犹如坐过山车一样的经历,方未寒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瑜沫昨天消耗了过多灵力,我让它在白云观休息了。” 温折雪清清冷冷地回答。 瑜沫……这是那只凤凰的名字吗? 还挺好听的。 方未寒心想。 “那师姐是怎么过来的?” 他再度问道。 温折雪伸手招出了明霄剑,足尖点地,轻盈地便落在了剑脊上。 我超,御剑飞行! 方未寒一脸懵逼。 这不是御气修士的专利吗? “这不是御剑飞行,她能这样完全得益于明霄剑灵的意志。” 云纾在他脑海中解释道。 “你以为明霄剑那当世 方未寒的嘴角不争气地留下了羡慕的眼泪。 “那师姐在长明北门等我一会儿,我骑马过去。” 他解开束着马脖子的绳子,对着温折雪说道。 “不用这般麻烦。” 温折雪轻摆素手,方未寒的马便在一阵星光中消失了。 方未寒:“?” 我马呢? “它被我安置在了灵空内,一会儿到了长明城再还给你。” 少女解释道。 “可……师姐,那我该怎么回去?” 方未寒有些茫然地摊了摊手。 自己这师姐不会要把自己传送回去吧?她还会这个? 少女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在说他怎么这么笨。 “上来,到我身后,我带你回去。” 温折雪用最柔和的嗓音说出了最霸道的话。 方未寒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 但是这明霄剑就这么大,自己上来难免会和温折雪产生身体接触啊。 这……不太好吧? “我呸!真下头!我还在呢,你不准装蒜!” 云纾从他的识海中探出半个身子,狠狠地揪了下他的耳朵。 第234章 请一天假 请一天假 我刚才突然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逻辑漏洞,不幸中的万幸是,似乎你们还没发现。 但是这个玩意很影响后面剧情走向,我得在你们发现之前偷偷摸摸改回来。 今天晚上不写了,专注修bug。 明天见。 第231章 日曜神戒 “师姐,带上那块陨石!” 方未寒本来是想自己带着那块石头的,但是奈何他的空间灵戒装不下。 其实理论上方未寒的空间灵戒的体积应该是够的。 不过这块石头的形状不是长方体而是梭子形状,正好比他的空间灵戒长一点点,放出去会把梭子的头部露出来一个顶。 温折雪微微颔首,刚想要把那块陨石也收入灵空中。 星光已经在她的手上浮现,但少女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又停下了动作。 方未寒:“?” 他错愕地看着眼前的白裳少女,有些拿不准她的意思。 温折雪摊开掌心。 少女如琼脂堆雪一般的纤手上躺着一枚精美的戒指。 圆环戒指呈现明黄色,戒身上有一座威严的山岳浮雕,山岳之上刻有日月星辰,星光闪动,古朴中内敛华贵。 “这个给你。” 温折雪对着他慢声说着,眸中似是闪过一丝笑意。 “这是……空间灵戒?” 方未寒 无功不受禄,他并没有为温折雪做过什么,反倒是她帮到了自己良多,那这戒指自己当然好似不能要。 “师姐,我不能要。” 方未寒看着少女的眼睛,认真说道。 缥缈如仙的少女愣了一下,继而轻轻眨了下眼睛。 她对于方未寒这般说并不意外。 “你是我的师弟,这是临渊弟子的证明。” 少女板起脸,轻声细语地教训着他。 温折雪这次的语气之中就带上了些作为师姐的威严了。 “若你未修行临渊术法,当然不用佩戴此戒。但伱既已习得临渊十四剑,不佩戴这戒指会让临渊众人怀疑你的身份,徒增许多麻烦。” 她见方未寒似乎还有些犹豫的样子,又把手往前伸了伸。 “收下,就当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那戒指在少女的手心中烁烁闪亮,像是少女将天上的星星摘下送给了他。 方未寒沉默了片刻后,从温折雪的手中接过了那枚戒指。 “师姐,谢谢。” 他认真地说着,抬起头直视着温折雪的眼睛。 少女回以温润如水的目光,圣洁而纯净,仿佛不沾染世间的一丝污秽。 方未寒在拿到那个戒指的一瞬间,戒指上便爆发出了灿金色的光芒,衬得整个戒指如同一块精美的玉石一般,华贵非凡。 戒指很有灵性,已然和他自动绑定。 他感受了一下这枚戒指的内部空间,不由得嘴角抽搐了下。 他原来那个戒指的容积大概是两立方米,这个戒指大概是一百立方米,足足是原来那个的五十倍之大。 这就有点抽象了。 天下空间法器全部出自临渊阁,他们给门下弟子分配的空间灵戒估计也是最好的那一批。 这一个空间灵戒的价值……已经不能用金钱衡量了,完全就是个有价无市的状态。 可是这……也他妈太大了吧? 世界上真的有储存空间这么大的空间灵戒吗? “诶,这一会儿没看,你这师姐又给你什么好东西啦?让本座瞅瞅……” 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脑海中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就没音了。 云纾似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一般,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看出来什么了?” 方未寒好奇问道。 “方未寒,你赚大了。” 云纾有些咬牙切齿。 “是啊,有了这玩意,以后被仇家追杀的时候也能拿出来亮一亮,没准比我这广陵王令还好用。” 方未寒也是颇为认同。 “你不会以为这是一个普通的临渊阁弟子令戒吧?” 云纾质问道。 “难道不是吗?” 方未寒诧异反问。 云纾:“……” 她深吸了口气,像是被他气得不轻。 “笨蛋!这可是临渊阁的宗门至宝,七曜神戒中的日曜神戒,是当世最好的空间灵戒!这套戒指共有七个,一千年前金木水火土因故损毁,仅剩日月两曜残存。温折雪居然把其中的一个送给了你?” 云纾甚至都已经开始羡慕方未寒的运气了。 “为什么啊呜呜呜呜!为什么!她就不怕你带着日曜神戒叛逃吗?” 她发出了一阵哀嚎。 “你怎么总是能够遇见富婆愿意包养你!说!你是哪来的小白脸!” 听云纾这么一说,方未寒突然觉得自己手上的这一枚戒指重了不少。 方未寒有点想退货了。 他试探性地问道: “那什么……这戒指认了主之后,是不是就不能解开了?” “能,主死了就行。” 方未寒:“……” 他抬起头,看了看眼前依旧清冷如仙没什么表情变化的少女,默默闭嘴。 我就说,自己这戒指也是当年谢令婉重金买来的,怎么可能随便一个临渊阁弟子的信物就能五十倍于自己原来这个呢? 这下好了,我成吃软饭的了。 “师姐,你以后……算了。” 方未寒本来想说以后温折雪要是有什么地方用得到自己的,尽管开口便是。 但他转念一想,这种口头上的承诺实在是太无力了些。 自己在心里记得便可,以后用实际行动证明! 我,不是吃软饭的! “我们回长明吧,师姐,我请你吃好吃的。” 方未寒将那陨石很轻易地收入了日曜神戒当中,然后小心翼翼地踏上了温折雪的明霄剑。 “我不会摔下去吧,师姐?” 他很是担心这个问题。 毕竟明霄剑并非阔剑,剑面也就这么宽,天空中有狂风吹拂,很容易平衡不稳便摔下去。 总不能自己抱着温折雪吧? 方未寒觉得,如果真的要自己抱着温折雪才能保持平衡的话,自己这飞剑就不坐了。 该有的原则必须有,师姐对自己这般好,自己可不能用这种方式对待她。 “咳咳!” “那什么……走了下神,刚才温折雪读了你的心哦。” 云纾有些羞涩地说道。 似乎她也对自己没有及时预警而尴尬。 你奶奶的云纾,与其你现在再告诉我,你还不如干脆不告诉我。 你这让我怎么办? 听见云纾说了这么句话,方未寒整个人都麻了。 这师姐的timing抓得也太好了吧,怎么早不读晚不读,非在我想这些东西的时候读。 由于角度的问题,方未寒还看不见温折雪的表情,这让他更加惴惴不安。 算了,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我刚才又没想什么亏心事,为什么要尴尬?本王问心无愧! 方未寒在努力说服自己。 温折雪默默掐断了从方未寒那边传过来的心理波动。 少女露出了一个冰雪消融一般的清浅笑容,若漫天繁星璀璨闪亮。 可惜方未寒没看到。 她挥了挥手,明霄剑上升腾起一股束缚力量,星光凝成两根绳索,将方未寒固定在了原地。 他现在感觉自己已经和这明霄剑融为一体,仿佛两条腿就是从神剑上长出来的一样。 “无需害怕,不会摔下去的。” 温折雪神色不改,恬淡说道。 “多谢师姐!” 方未寒感激无比,为了她没有当面提起自己刚才想的事情。 师姐真好。 明霄剑锐鸣一声,化作银色流光冲天而起。 方未寒只觉得眼前一,天地倒悬,满目的山河;丽景化作色彩斑斓的色块,风声在自己耳边划过,鼓噪耳鸣。 不过眨眼之间,他便已经来到了高空中,强风扑面而来,吹得他根本睁不开眼睛。 方未寒尝试性地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呜呜啊啊的声音。 话没说出来,反而吃了一嘴西北风。 他干脆闭上了嘴,转而在识海中开始和云纾讨论起来。 “问你个问题。” 方未寒戳了下云纾。 “讲。” 少女的声音缱绻而慵懒,像是一只猫咪一般。 “如果……温折雪知道了你在我的脑子里,她会采取什么措施?” 方未寒沉声问道。 云纾:“……” “啧。” 少女啧了一声。 “你这个问题问得……” “这么跟你讲吧,如果按照临渊阁保守派和激进派的立场冲突,她应该会把我带回天山,交由长老会仲裁。但是……” “我就知道你有但是!” 方未寒洋洋得意。 云纾在识海中冷漠地瞪着他,那眼神就像是在看死人。 他默默地缩了下脑袋。 “云大人,您继续说。” 方未寒点头哈腰地谄媚道。 “但是据我观察,温折雪似乎和一般的临渊阁门人很不一样。” 云纾冷哼一声,继续说道。 “她身上存在很多并不应该存在的情绪,像是愤怒、喜悦或是悲伤之类的。这些情绪的存在与镜天的修炼方法完全不符。” 方未寒听得不住地皱眉。 “什么意思?镜天的修行方法不允许人存在情绪吗?” “不是不允许,是不会。” 云纾叹了口气。 “当你站在宏观的视角俯瞰人类的一生,你就会发现我们的喜怒哀乐毫无意义。而当你有了绝对理性的思考模式,你又会觉得所谓的表现情绪完全就是浪费时间。” “而恰巧,在除了力量方面的精神层面,镜天修士就是在以上两个地方展现出其超凡脱俗的能力。” “他们可以为了一个一千多年之后尚且不知道存在与否的预言立刻付诸行动,并且坚持千年之久。他们也可以为了人类的生死存亡驻守苦寒天山,永阵诡邪。纵粉身碎骨,身堕心魔,天山九阁亦不曾动摇半分。” “温折雪,临渊御辰,身负宗门最重职责之一,这种情绪在她身上出现,尤其不应该。” 方未寒:“……” 他曾经在擎火书院的甲牍库里看过有关于某些讲师对于临渊阁的评价。 世界上最冷静的一群人,用他们自认为正确的方式去维持这个世界的稳定。 临渊阁的人都是冷静的疯子。 方未寒不止一次地从书院夫子的嘴里听到这句话。 世人会认为擎火书院的学生有世家风范,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大周富贵的体现;也会认为逍遥宗的人洒脱不羁,乐善好施,肝胆侠气义薄云天。 但提到临渊阁…… 知道临渊阁的人,都认为他们是疯子。而不知道临渊阁的人,永远也不会知道临渊阁。 “云纾,你说错了一个词。” 方未寒纠正道。 “是‘我们’,不是‘他们’。” 他平静地看着圣器小姐。 “你明明也是临渊阁的一员,千年前的激进派,可为什么你没有像是那群疯子一般绝对冷静?” “这还用问?” 云纾有些奇怪地瞅了他一眼。 “因为我是云纾啊。司掌过去时空的圣器,已经见过了太多的历史。在有些必然发生的事情面前,你保持绝对理性的胜率其实未必有你放手一搏的胜率更大。” “知道背水一战和破釜沉舟吗?用兵不能弄险,可弱者哪里有退让的权力?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这般下去,早晚要温水煮青蛙。” “那群镜天就是因为能够短暂预见未来,所以才造成了这种‘短视’。所以千年之前开会的时候,他们宁愿世界真的毁灭,也不愿意损害宗门的力量去拯救它!” 少女冷哼一声,很是鄙夷。 “我早就跟他们说过,可他们就是不听!一群鼠目寸光的面瘫!” “我呸!他们才不配跟我相提并论,包括那个阁主!” 方未寒:“……” 这他妈的世界还不一定真的会毁灭呢,怎么你这里似乎已经笃定上了? 为了云纾的面子着想,方未寒决定暂时不去拆穿她。 “临渊御辰……是一个什么职位?如果阁主相当于皇帝的话,那御辰相当于大周官制中的哪一级别啊?” 方未寒再度问道。 “尚书令?左右仆射?或是刺史什么的?” “都不是。” 云纾摇了摇头。 “御辰的地位用一般的官职不太好类比,倘若非要类比的话……应该算是……呃,镇国神兽?” “比如麒麟那种的?” 方未寒:“?” 温折雪是神兽? 他一脸懵逼。 “这御辰到底是干什么的?” “御辰,顾名思义,掌管时间的人。” 云纾伸手招来了一簇玄而又玄的力量具象,像是无数扭曲的透明线团。 方未寒在上面看到了正在翻涌的因果。 “这就是时间的法则能量,是这个世界的暗物质炸弹,只需引爆一点点便可以毁灭世界。” 少女翻手抹消了那团因果,转而将小手背在身后。 她看着方未寒翻涌的识海,蓝裙子如罂粟一般绽开。 “宗门无事时,不设御辰。宗门封山时,设御辰为人间行走,司掌宗门意志,可自主行动,不必上报长老会决断。” “而御辰有更重要的使命。为了彻底杜绝外事,临渊封山使用的可是时间法则,是世界中无解的海洋。纵然可抵御万般侵袭,但也造就了永固的隔绝。” “御辰其人,本身就是一个行走的时间锚点,是临渊阁回到现世的最后保障。” 云纾冷声说道。 “若是没有御辰这个锚点,临渊阁这艘漂浮在时间之海上的大船便再也无法找到回到现实的路。” “等待着他们便只有困死这一种结局。” 方未寒倒吸一口冷气。 他万万没想到,温折雪这御辰职位背后居然承受着这般大的责任。 “那……要是温折雪死了呢?” 他低声问道。 “呵,温折雪不会死的……至少在临渊阁再度开山之前,她是不会死的。” 云纾平淡说道。 “为什么?” “她有一只契约灵兽,你知道那只契约灵兽的与生俱来的能力是什么吗?” 第232章 带师姐去吃饭 “契约神兽?你是说那一只叫瑜沫的凤凰?” 方未寒皱起眉头。 “凤凰……难道说是涅盘重生?” “嗯,就是涅盘重生。” 云纾点点头。 “没有人能够杀死凤凰,每当凤凰死亡,它就会化作一根羽毛飘散于天地间,待到七七四十九天后在日落之所的梧桐树旁复生。” “而温折雪与它签订的契约,使得她也获得了这个复生的能力。” 这不相当于无限复活吗? 方未寒听得目瞪口呆。 “凤凰是天地灵兽,幻化自天地初开的鸿蒙之气,受天道祝福,外力无法将他们杀死,只能等待他们自然寿终正寝。但……温折雪毕竟不是凤凰,她的每一次死亡都有代价。” 少女声音幽冷,其中蕴含慨叹与复杂。 “每一次死亡……她都会承受巨大的痛苦,是普通人死亡时承受痛苦的几十倍之多。若是她承受不住这些痛苦精神崩溃,那么涅盘进程也会随之终止。” 方未寒:“……” “临渊阁难道就这么放心她一个人独自下山行走?把整个宗门的安危全部放在她一个人身上?” 他难以置信地问道。 “别问我啊,我也很奇怪,我也不知道。我那时候的御辰身边都有八转强者保护的。” 云纾瞪了他一眼。 “不过那群绝对冷静的理性疯子既然做出了这种事情,想必他们已经通过某种方式确定了这种方法的可行性吧。” 少女小小地叹了口气。 “好了,马上就要到长明了。从我家里滚出去吧,我先睡一会儿。” 方未寒:“?” 这他妈的不是我的识海空间吗? 他一脸无语地收敛神识。 方未寒确实能够感受到外界吹拂的风速正在缓缓减慢,应当是长明城到了。 一阵失重感觉传来,仿佛自由落体一般的感觉让他不由得浑身绷紧。 柔和的推力自脚下传来,速度再度减缓,直至停止移动。 他睁开眼睛,发现他们已经到了白云观之中。 “嗷?” 旁边正躺在桌子上打盹的凤凰见到他们回来,懒洋洋地伸出翅膀打了个招呼。 明霄剑化作光点消散,又重新聚拢在了少女背后悬浮,寸步不离。 温折雪此刻正站在方未寒身前两步看着他,清寒而出尘,若广寒仙子。 “师姐,我请你吃饭吧。” 方未寒看了眼头顶的天色。 这特么的都快天黑了,自己还没吃午饭,这合适吗? 众所周知,明武修士很怕饿。在没有晋级登神之前,他们的很大一部分血气来源是从食物中摄取。 不吃饭真的会没力气。 少女的如星眸子扑闪了下,似是有些犹豫。 方未寒看出了她的犹豫。 “师姐,你就答应吧。” 方未寒央求道。 “伱看你帮了我这么多,我也没什么能够回报你的,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请你吃顿饭了,要是连这点事情师姐都拒绝我,那师弟我可就真的无地自容了。” 温折雪被他缠得实在是没办法,只好点了点头。 “嗷?嗷!” 那只凤凰听见两人的话,连忙扑腾着翅膀飞过来,落到温折雪的肩膀上。 它在她瘦削的肩膀上跳了两下,看上去有些着急。 少女被这胖鸟压得肩膀一沉。 好重啊…… 温折雪头疼不已地揉了下额角,想要把它扔下去。 “我知道!当然要带上凤凰神尊。” 方未寒连忙说道。 这可是自己师姐的复活币,可得好好招待。 ‘嗷!’ 凤凰这才老实下来。 它从温折雪的肩膀上飞走,转而落在了方未寒的肩膀上。 瑜沫用大翅膀拍了下他的脑袋,表示赞同。 方未寒满头黑线。 “凤凰一族都有些天真顽劣,瑜沫它也不例外,还请师弟见谅。” 温折雪柔声说道。 “嗷?嗷嗷嗷?” 凤凰先是像一只山鸡一样不满地扑腾了两下,转而愣住。 它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的主人。 你怎么说话啦? 你不怕你师弟被因果压死嘛? “师弟不受我身上的因果影响。” 温折雪微微叹气,只得又解释了一句。 “嗷……嗷!(那你帮我传达一句,告诉他我要吃鱼。)” 凤凰老气横秋地拍了下方未寒的后脑勺。 少女实在是忍无可忍,直接将它从方未寒的肩膀上揪了下来,拽着它长长的尾羽倒拎在了手中。 “师姐?怎么了?” 方未寒看着少女手中委屈不已的胖鸟,不由得疑惑问道。 “无事。” 温折雪摇了下头。 “哦……那师姐想吃什么?” 方未寒也没多问,只是同情地看了眼那胖鸟。 少女思考片刻。 “除了鱼都可以。” 胖鸟又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 方未寒又瞅了它一眼,心中暗自奇怪。 难不成是这胖鸟饿疯了吗?师姐是不是好久没有喂鸟了? “嗯……我知道一家环境很好的酒楼,我带师姐过去。” 方未寒笑着说道。 他说的那家酒楼正是他前几年在擎火书院上学时经常吃的那家飨源楼。 自己还去那里找过一次王之由来着。 唉,最近事情突然多了起来,倒是没怎么吃过了。 在方未寒的带领下,两人出了白云观的大门,一路向西走去,倒也没有乘坐马车。 毕竟这家店离白云观还是很近的。 起初方未寒还想着让温折雪换一身衣服再出门。 临渊御辰这一袭白蓝色长袖飘飘的道袍实在是太过显眼了点,配上少女极其出众的颜值,走在人群之中仿佛和世人都不是一个世界的存在。 不过很快方未寒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些路人看到温折雪从他们的身边走过,根本就没有一点反应。 他们会自动为温折雪让出一条通道来,就像是什么无声的默契一般。 倒是方未寒自己,他从擎火书院出来没有换衣服,身上的华贵服饰尤其引人注目。 这个能力也太好用了,回头就让师姐教教我。 方未寒暗自心想。 很快到了飨源阁,方未寒要了个二楼靠窗的雅间。 清泉潺潺,汇聚成小溪,盘旋自酒楼蜿蜒而下,形成错落有致的瀑布。 台阶由碧玉雕刻而成,碧玉之中镶嵌着白底金纹的瓷石,如青天白日。 方未寒突然想到一个事情。 这他妈的飨源楼似乎是陈郡谢氏的产业啊? 他心底有些打鼓。 虽然婉婉现在不在长明,但是以她那恐怖的情报网…… 算了,知道又如何? 自己这是报答师姐,又不是馋人家身子,总不能因为人家长得漂亮就避如蛇蝎吧? 方未寒很快便想明白了其中关键。 自己问心无愧就好,至于到时候如何朝婉婉解释…… 车到山前必有路,明日愁来明日愁,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刚刚坐下,飨源楼的小侍女便迈着小碎步赶了过来。 方未寒征求意见似的看了眼温折雪。 少女将凤凰放在桌子上,对着他轻轻眨了眨眼睛。 这意思是让他自由发挥,她都可以。 方未寒瞬间会意。 只要不点鱼就行是吧? “来一例螃蟹酿橙、一例炙羊肉、一屉梅鸭油包子、一大份莼菜粟米羹、一碟蜜饯果子……呃……” 方未寒如数家珍地点了一堆菜。 由于不知道温折雪喜欢吃什么,方未寒点的比较均衡,属于是谁来了都能吃上几口那种。 他也没点太多,只点了几个他吃过且觉得比较好吃的菜。 “客人好眼光!这些都是咱们家的拿手菜呢!” 小侍女惊叹般地说道。 她抱着菜谱,连递出去的机会都没有了。 “你们这儿的那什么牡丹生菜还有吗?” 他对着那小侍女问道。 “您可真走运!今天的牡丹是最后一批啦,客人正巧还能赶上呢!” 小侍女笑着回答。 “行,再加一份那个吧。” 方未寒点点头。 “好嘞,你稍等!” 小侍女将方未寒点的菜记在心上,转身便欲去后厨传菜。 “等下。” 他招招手,将一脸疑惑的小侍女又喊了过来。 方未寒塞到她手里一块银子。 “小妹妹 他好奇笑道。 妈的,飨源楼知道来这里吃饭的都是些有钱人,不在乎这点银子。 在乎这点银子的人肯定不会来这溢价严重的网红餐厅。 朝客人要银子都快成他们的额外营收手段了。 “谢谢公子!” 小侍女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脸皮子薄,闻言瞬间闹了个大红脸。 “我……我确实没来两天,之前一直没好意思开口……” 她接过银子,手忙脚乱地行着礼。 “嗯,没事,你走吧。” 方未寒摆摆手,她便兴高采烈地退出去了。 他叹了口气。 这小侍女不认识自己,肯定是新来的。 自己怎么说也是酒楼前两年的常客,不认识自己的侍女估计微乎其微。 这才过去过长时间啊……怎么就物是人非了? 方未寒愣了一下。 草,不会是因为谢令婉在陈郡谢氏内部发动的夺权行动吧? 他沉默了片刻,感觉自己车到山前必有路的计划可能要发生适当地做出一些改变。 “师姐,你放心,我点的菜绝对是色香味俱全。保证凤凰神尊吃了都说好。” 方未寒夸夸其谈地拍着胸脯保证。 温折雪粉唇微抿,眉梢弯起,没忍住浅笑了下。 “嗷!” 瑜沫跳到了方未寒面前,张开翅膀,气势汹汹地瞪着他。 “我给你点鱼了!” 方未寒悄悄对着它作着嘴型。 刚才的那个莼菜粟米羹超大一碗,里面有很多鲈鱼和鱼松。 就是为了这凤凰点的。 胖鸟愣了愣,瞬间收回了翅膀。 它温顺地跳到了方未寒的肩膀上,亲近地蹭了下他的脑袋。 就像一只狗一样,乖巧得不得了。 方未寒被它整得哭笑不得。 这鸟真的是凤凰吗?怎么除了凤凰之外什么动物都像呢? 白衣少女静静地坐在他们两个的对面,嘴角噙着一丝笑容,注视着一人一鸟嬉戏的场面。 能够看得出来她很开心。 笑容这种东西出现在平日里清清冷冷的温折雪脸上,如同冬日里的暖阳一般,照得绝美容颜似白雪般晶莹剔透。 “师姐,你是怎么让路上行人都对你视而不见的呢?” 方未寒搓了搓手,期待问道。 “这个我能学吗?” 闻言,少女的脸上露出一丝迟疑。 “暂时不能。” 她看着方未寒,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 温折雪的眸光微微黯淡,敛下了眼睑。 少女看上去有些难过,似是因为自己没有尽到自己作为方未寒师姐教导他的职责而自责一般。 “不不不,师姐我就随口一问,不是你的问题。” 方未寒见她这样,瞬间急了。 师姐,你是我的亲师姐啊!你可别难过!我不想pua你啊! 那都是对于不听话的人用的小伎俩,自己师姐帮到自己这么多,也没不听话。方未寒可不想用这种东西。 “嗯,我没事。” 温折雪轻声说道。 “这招术法唤作‘雾星月’,屏蔽命星与群星的光线交流,使得施术者可以于人群中隐匿。” “但是施放这招术法的前提是知道自己的命星……可你还不知道。” 她看起来还是有些难过。 方未寒急忙继续安慰: “师姐,没事。这个术法我学不会完全是因为我自己不争气,不知道自己的命星是什么。跟你没有一点点关系!师姐可千万不要自责,否则就是把师弟我架在火上烤了。” 往日里应对起粉切黑妹妹和醋坛子青梅都行云流水面不改色的方未寒,如今面对自己这个不怎么说话清清冷冷的师姐却显得有些笨手笨脚。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下意识地不想看到她难过。 就好像……这个是刻在基因中的本能一般。 这他妈不能是我见色起意吧?这绝对不是我见色起意吧? 方未寒在内心质问自己。 牛子没动,心也没动,但是就是做出了行动。 真是见了鬼了。 难不成是我下意识地觉得欠她的太多了吗? 就在方未寒自我怀疑的时候,温折雪也微微叹了口气。 她刚才的话只说了一半。 一般的镜天在知晓自己的命星之后,确实可以修炼雾星月。 少女那疏离而浅淡的眉眼间露出三分愁绪。 但是方未寒……他的命星…… 第233章 十五次死亡 很快的,方未寒刚才点的菜陆续被侍女端来。 方未寒先是给胖鸟盛了一碗莼菜鲈鱼羹,然后将一盘色泽十分好看的素菜推到了温折雪面前。 “师姐,这是牡丹生菜,是他们这家酒楼的拿手菜。” 方未寒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牡丹放到嘴中嚼了下。 味道确实不错,清淡之中带着香,而浸透了香和油脂的生菜更加鲜美。 好吃是好吃,就是稍微清淡了点。 方未寒不怎么喜欢吃这种清淡的素菜,不过谢令婉很喜欢这道菜,总是差人从飨源楼打包一些回去吃。 既然谢令婉喜欢吃,那方未寒觉得温折雪应该也喜欢吃吧? 毕竟两人一个高傲一个清冷,性格上的某些地方应该也是很有共同点的。 少女依言夹起一块牡丹放入嘴中。 由于咀嚼的动作,她的脸颊微微鼓起,为少女在清冷之中增添几分可爱。 “味道怎么样?” 方未寒期待地看着她。 少女迟疑了片刻。 “嗷。” 旁边正抱着大碗哐哐狂吃的凤凰也意味不明地叫了一声。 它瞅了一眼方未寒,又瞅了一眼温折雪。 最终瑜沫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又回去接着吃鱼了。 “很好吃。” 少女放下了筷子后,如是轻声说道。 虽然她脸上的神色依旧与往日别无二致,但是方未寒依旧能够看出她似乎对于这道菜不怎么感兴趣。 不……不只是这道菜,似乎是他点的所有菜都不怎么感兴趣。 方未寒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头。 不应该啊……难不成自己这师姐更喜欢菜里面放? 就在这时,湛蓝光幕在他的眼前突然浮现。 方未寒:“?” 什么玩意? 【检测到格知对象温折雪与意象美产生关联。】 【时空稳定锚建立。】 【镜水月幻境构造完成。】 【时空与历史,从来都不唯一。】 “我草,这系统还有这个功能?我都快忘了……” 方未寒刚冒出来这么一个念头,自己便已经被拉入了那熟悉的幻境之中。 骤然失重感觉传来,他落在了一处白雪皑皑的石砖上。 这是 我想想啊…… 方未寒陷入了沉思。 似乎是 前三次的经历之中两次是关于萧槿的,一次是关于婉婉的。 经过了三次镜水月之后,方未寒已经对于这个系统功能的运作掌握了一些规律。 这个镜水月幻境是拟真出了一些真实的场景,但是这些场景的时空坐标不固定。有可能是在未来,也有可能在过去。 但这都是在原定的世界线下发生的事情。 也就是说,若是方未寒在那天的高塔之上并未融合记忆,而是真的被贾渊那群人抓到了把柄之后发生的事情。 像是谢令婉与萧槿的决裂,就是在太康之乱后,自己死掉的前提下发生的。 那么……这次的格知对象是温折雪,她又会给自己拟态出一个什么样子幻境? 师姐的关联意象是‘美’,这是什么意思? 方未寒暂且按下心头的疑惑,转而观察了下周围的环境。 虽然联系不上云纾,但按照镜水月的规则,自己的所有行动对于当前时空都是没有影响,且不可被观测的。 所以他尽可以大胆地去获取尽可能多的信息。 玄黑色的楼宇拔地而起,带着不同于中原建筑的异化飞檐斗拱,像是飞龙与雨丝的狂野勾连。 而不时出现的尖顶宝塔像是利剑一般直插穹顶深处,塔尖之上隐隐汇聚着星辰的光芒。 这他妈哪啊?修这么多避雷针干什么? 方未寒一脸茫然。 是因为亏心事做多了怕被雷劈吗? 因为太怕被雷劈,所以钱全部用来修避雷针了? 方未寒下意识后撤一步,差点一脚踩空掉下去。 他有些狼狈地收回脚站稳,扶住一旁的栏杆,有些惊魂未定。 回首望去,葱葱茏茏的无边云海在自己脚下翻涌着,其中有酝酿着雾蒙蒙的阴雨气团,喜爱像是巨兽张开的深渊大口。 自己这是在一座山的山顶吗? 方未寒再度观察起了眼前的建筑。 宝塔高耸,殿堂雄伟,墙体装饰以华丽与神秘的铭文刻印,银白与蓝紫色的流光如同水流一般汹涌。 这些建筑的风格他从未见过,所以他身处的地方应该不是在中原地带。 当他看到那些宝塔顶端盘旋的星辰力量,并且联想到这是属于温折雪的镜水月幻境后,方未寒理所当然地便得出了推论: 这是天山临渊阁。 这就说得通了,如此神秘辉煌的建筑群,想必也只有天山临渊阁能够修得出来。 方未寒的前方是一座巨大的浑天仪,周围动辄数十米的宝塔和他比起来就像是细木棍一般不起眼。 他一步一步地朝着浑天仪的方向走去。 浑天仪中心是一颗圆球状的内核,内核外是几百圈倾斜角度不同、大小也不同的同心圆环。 那想必就是云纾给自己讲过的临渊三圣器之一的指玄浑天仪了。 这是镜水月幻境,又不是开放世界游戏。既然那天仪如此突兀地横亘在自己的视野之中,那显然他的师姐就在那天仪之下。 这是天山的峰顶,世界上离群星最近的地方。 星辰的玄奥光芒照耀在地面的积雪上,反射出如同极光般的缤纷色彩。 群星就在自己的头顶,仿佛触手可及。星光铺满地面,为他指引着前往天仪的前路。 方未寒沿着云石地面漫步,很快便走到了天仪下。 白衣纷飞的少女默立天仪之下,肩膀上站着熟悉的冰蓝色凤凰。 她的衣袂在天山绝顶的烈风下狂舞,与漫天飞雪融为一体,挣绽开凛冬的繁。 温折雪孤零零地站在天仪脚下,周遭是稀稀落落的人群。 镜天门徒统一以白袍束身,头戴兜帽,如同荒僻野坟上的孤魂野鬼。 他们和她离得很远,以八阵的阵型将她围在了阴阳鱼的交汇处。 方未寒看不清他们的脸,那些东西被狂风暴雪掩埋在了时光的洪流中。 他只能看见温折雪亭亭玉立于人群之中,宛如尸骨中盛放的雪莲。 她明明站在那么多人里,却又显得如此孤独。 如此违和的场面出现在她的身上,竟然不会让人感到丝毫不适。 方未寒的目光微微恍惚一瞬。 自己刚刚融合记忆后站在繁华喧闹的长明天街外,也是如她一样。 在人群之中踽踽独行,在众人目光下只求月光。 孤独就是这样。 没有人生来就喜欢孤独,但上天偏偏喜欢予生灵以苦难。 蓦地回首已然看不见归途,所以自己才会无所适从。那么温折雪呢? 她又是因为什么呢? 方未寒觉得这镜水月应当可以给自己答案。 “咚!” 如同铁锈蒙皮一般沉闷的钟声在天山顶峰敲响。 方未寒不禁打了个冷颤。 这声音……难不成是丧钟? “子时至,当引星归。” 宏大而浩渺的声音响彻整个平台。 “当归!” 不知何处的声音迎合着它,发出宏大的和声。 他们仿佛在吟诵一首肃穆的祷言,以祭奠逝去的英灵,安息徘徊不去的灵魂。 指玄浑天仪的核心骤然亮起一道星光。 原先这星光只是一点,继而扩散到了整个圆形内核。 整个内核都发出耀眼的白光,似是被点燃的烈日, 内核的启动带动着浑天仪外层的层层圆环飞速转动,转速越来越快,直到化作肉眼已经不可见的残影。 一股恐怖的能量在天仪的顶端凝聚,方未寒在上面感受到了宛如末日天灾一般的力量波动。 那股力量波动实在是过于恐怖,甚至恐怖到了令他不敢直视的程度。 浩瀚的星力波动像是海洋一般将他淹没,根本无法呼吸。 方未寒下意识地看向了温折雪。 此刻温折雪的动作却有些奇怪。 少女并没有召唤出明霄剑,而是把肩膀上的凤凰放到了一边。 她自己则是在天仪前方三丈处站定,白衣飘飘若飞雪,不染世俗凡尘。 巨大而玄奥的浑天仪、摆出八阵的白衣门徒,以及头顶浩渺的繁星,这些东西在少女绝美的容颜面前仿佛都变成了她的背景水墨画。 这一刻,无疑已经把美的极致体现得淋漓尽致。 难不成镜水月想要我看的所谓‘美’……就是这个意思吗? 所以温折雪……这是要干什么? 方未寒站在原地,静静地继续看着。 天仪上蓄积的能量已经到达了极限,宛如已经被蓄满的水池。 “嗤!” 仿佛气泡被刺破的声音,那雄浑的星力圆团裂开一道缝隙。 刺目的白光从裂缝中倾泻而出,带着恐怖的难言威势,像是势必要净化一切的日晷阳炎。 阳炎所到之处,连空间都要为之扭曲。 而它的目标……正是温折雪。 方未寒惊骇莫名地瞪大了眼睛。 他感到全身上下的血液仿佛都停滞了流动,这种凝涩感令他浑身发冷。 年轻王爷艰难地扭转脖子看向温折雪。 少女静默地站在原地,没有丝毫要躲避开的样子。 她闭上了眼睛,睫毛轻轻颤抖,面色依旧清冷而疏离。 她捏紧了拳头,指尖微微发白,指甲仿佛要刺进血肉。 方未寒眼睁睁地看着那宛如高能粒子流一般的射线扫过温折雪的身体。 在这般恐怖的能量面前,她的身影是那般的弱不禁风。 少女的身形如水中泡影,迅速消融在了炽日白光中,没有激起一丝浪。 星力风暴消散后,方未寒愣愣地看着温折雪原本站着的位置。 那里只留下了一根冰蓝色的羽毛,羽毛上燃烧着冰蓝而苍白的火焰。 瑜沫飞了过来,落在那根羽毛旁,用脑袋蹭了蹭。 它哀鸣一声,翅膀无力地耷拉在地面上。 高大宏伟的指玄浑天仪与天山之巅俯瞰着这一切,冷冰冰地记录着这破碎又重组的世界。 包括破碎又重组的……美。 方未寒默默无言,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那日光冲击到了云石地面上,却没有留下任何伤痕。 玄奥符文自地面浮现,蓝紫色的星辰流光聚拢成为纷繁晦涩的古代文字。 这是一道大阵,临渊阁显然早有预料。 天仪凝聚出的全力一击打在了大阵上,被分解成了八条方向不同星力通路,正好流向了八阵的八卦方位。 临渊门徒们吸取了这些星力,没有造成一丝一毫的浪费。 这就是临渊阁,务实到了极致,冷漠到了极致。 那些镜天吸收完星力之后逐步离开。 虽然大部分镜天都不说话,但难免有些新入门的镜天尚未完全泯灭人性。 他们压低声音,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这是 “记不清了……似乎是 “啧啧……她这也太惨了,换成是我早就退宗不干了。” “听说温御辰的性命都是阁主救下的,她离开了临渊阁还能去哪呢?” “唉,去哪都行,总比承受这剥皮剜骨的疼痛强啊。” “可不是吗……但是这也是经过天仪测算出的最优方案了。若不能使得她适应涅盘之痛,长老会便无法释放时间法则防御。毕竟马上宗门就要封山,实在容不得一丝马虎。” “师兄,我们封山之后要干什么啊?” “嘘!小点声!让长老听见了你又得挨罚。我们去那边说!” 他们对于方未寒视而不见,径直穿过了他的身体。 “唉,听说温御辰在几天前连味觉都丢失了,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撑下来十五次涅盘。” “希望她能吧,唉。真是如步临渊呐……” 周围彻底没了声音。 风雪灌进了方未寒的耳朵,他的鼓膜在隐隐阵痛。 那蓝色的烈焰羽毛与孤零零的凤凰在他的眼前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黑,压抑而沉重。 【美意象已失去。】 【幻境已结束。】 镜水月的幻境消散了。 方未寒恍惚之间,又回到了飨源楼的雅间之中。 在他的对面,冰蓝色的凤凰正在抱着瓷碗大快朵颐,而缥缈如仙的少女依旧是那般出尘。 方未寒呆呆地看着,鼻头不自觉地就有些酸。 “你怎么了?” 少女察觉到了他身上气息的不稳定变化,关切问道。 温折雪纤手中法诀闪过,她微微蹙了下眉尖。 方未寒的身上缠绕着一层很重的因果气息,自己却查不到这股因果气息的来源。 这么重的因果……他是知道了什么远古秘辛吗? 看着眼前眉眼间满是关切的少女,方未寒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怪不得她喜欢吃甜食,怪不得她对这些吃的不感兴趣,怪不得…… 原来她已经失去了味觉。 原来她已经经历过十五次比死亡更恐怖的经历。 呵,看起来这个世界上的苦命人……真的很多。 他的心底百味杂陈。 第234章 你是我的师姐 “师姐,你……” 温折雪眸光浅淡地看着他,等待着方未寒接下来的话。 方未寒很想问问她味觉的事情,但是话到嘴边,他却说不出口。 是啊,自己该说什么呢? 自己问完之后,温折雪又会怎么回答呢? “……你是怎么在长明郊外那么远的地方找到我的?” 方未寒说道。 他最终还是没问出来。 只能提供情感关怀的话语,虽然能够短暂掩盖心灵的缺口,但事后回味起来,往往是无穷的苦涩。 自己暂时帮不到她,倒不如装作不知道。 方未寒暗自下定决心,觉得自己以后应该多留心一些有关于味觉恢复这方面的事情。 “昨天,我在下仓苑中发现了拜火神教镜天的踪迹。” 温折雪沉思片刻后,还是选择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方未寒。 她原来是不想说的,但既然他主动问起,那温折雪自然也不会隐瞒。 “他们当时在绘制一个因果纠缠的阵法,目标是你。” 少女直视着方未寒,轻声说道。 方未寒:“?” “啥玩意?” 他的眉头瞬间皱紧。 看起来由于自己之前的行为,自己这是被拜火神教盯上了啊。 “那……后来呢?” 方未寒试探性地问。 “我杀了他们。” 温折雪的话语依然是那般轻柔,但是听在方未寒的耳里是那般的悦耳。 他不禁松了一口气,感动得热泪盈眶。 师姐就是靠谱啊! 他现在开始思考起了另外一串问题。 方未寒觉得这个问题应该有很多答案。 最显而易见的是,自己屡次破坏掉了长明城中拜火神教的事情。 如果不是自己阴差阳错地去了浣楼,那个白球中许多惊世骇俗的秘密就被他们收归囊中了。倘若拜火神教掌握了这些信息,那么他们势必会对帝国权力中心进行更进一步的渗透,造成的后果不堪设想。 自己还端掉了拜火神教在长明城中的摇钱树宋家帮,同时这也是他们和长明城中许多大人物搭上线的关键节点。 甚至因为自己,拜火神教在雍州的势力被一扫而空连根拔起,连带着玄重卫对于整个扶风郡进行了一次大清洗。 站在拜火神教的立场上这么一看,方未寒都觉得自己真该死啊。 但是除了这个原因之外,方未寒不知道还有没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比如……自己的身份之类的? 他感觉这件事情的背后还有阴谋。 当下掌握的线索不能够形成清晰的逻辑链条,方未寒决定先把这件事情放到一边。 那么下一个问题:拜火神教既然想杀自己,为什么不直接动手暗杀呢?反而要通过布阵这种十分麻烦成本更高的方式。 方未寒觉得,这应该跟自己从不离开长明城有关系。 乾天通明,永世长明,庇护着大周的首都不受邪魔外道侵扰,自然也能够庇护方未寒。 所有六转强者都需要经过重重的审查,取得许可之后才能进入长明城门。 未经许可而擅自闯入者,乾天通明阵会自动激活,而后格杀勿论。 这座九转的大阵在能源充足的前提下杀掉一个六转修士轻轻松松,就像是捏碎一只蚂蚁那般简单。 这也是为什么大部分世家都十分默契地不把自家的六转修士派驻在长明的原因。 没准哪天有个皇帝疯了掀桌子,势必会引动乾天通明阵,到那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 方未寒夹起一块羊肉放入嘴中嚼了下。 嗯……这实打实的羊肉就是好吃,比上一世那种水不拉几的羊肉好吃多了。 那都是满满的科技,是满满的幸福啊。 今天的事情也给方未寒提了个醒。 还好今天出门的时候自己把老赵给带上了,否则在师姐还未赶到的时候,自己独自面对一名五转和三名四转,多半得使出恚龙噬尾。 更严重的,甚至可能还要云纾出手,可那就是方未寒万万不想看到的局面了。 以后还是尽量不出长明城了。 方未寒决定当一名优秀的罗马教皇,在罗马待一辈子。 不过虽然做出了这个决定,他依旧不认为拜火神教对于自己的暗杀优先级会特别高。 他们不太可能出动六转修士来杀自己,顶多是几名五转。 而五转境界,自己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明面上的六转修士长明城内可能也就个位数。 四个天阙白袍……其中的“鼎剑”陈天罡可能还没回来。 侍中陶琰最近留在长明城沟通边关与中央的政务关系。 擎火书院的两位中直、方遵身边的薛福贵薛公公,然后应该就没了。 世家的高手都不在长明,他们大都在洛京,或是在自己的家族驻地潜修。 上边的这些人自己多半是请不动的。 这几个人里面和自己关系最近的,应当是萧伏威和陶琰。 不过这俩都身居高位,日理万机,过来担任自己的保镖的话……方未寒要付出极大的面子。 更何况他们两个也不是总在长明城待着。 大周的权力中心里六转修士的数量尚且如此稀少,方未寒不认为拜火神教那边能比这边多多少。 专门请动六转修士,冒着极大风险专门刺杀自己?方未寒觉得不太现实。 而如果将范围固定在六转之下的话……那么自己能够找来相当多的外援。 所以找对大腿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方未寒颇有些自得。 那既然这样的话……自己必须加紧突破。 允姜已经突破到了五转,婉婉不知道什么情况,但是以她天命女主的剧本,想必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再这样下去,自己只能打得过不善战斗的小槿了。 “师姐,问个事情。” 方未寒看着眼巴巴的凤凰,把整个装着鱼羹的大碗全都推到了它面前。 他自己则是看向了温折雪。 “临渊阁……咱们宗门内,六转修士的数量有多少啊?” 他对于这件事情十分好奇。 临渊阁作为西方圣地,想必六转修士数量应当不少吧? “临渊分九阁,九位阁主均是六转。” 温折雪并没有向方未寒隐瞒,而是就这般轻易地告诉了他。 草。 尽管早有预料,但方未寒还是吃了一惊。 这也太抽象了,仅仅一个宗门的高端战力就有这么多。 “那……阁主呢?” 他又小心翼翼地问。 “伱应该叫师尊。” 少女微微叹了口气,但也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过于计较。 “师尊的修为我也不大清楚,但应当突破到了七转的境界。” 方未寒:“!” “云纾!” 他大惊失色,连忙开始呼唤云纾。 “你听见了吗?师姐说当代临渊阁主是七转境界!你不是说以现在的天命水平,没有人能够突破到七转吗?” “你大吵大闹什么呢……我要是有起床气我早一锤子砸死你了。” 云纾带着被吵醒的三分薄怒开口。 “镜天修士的修为水平与天命水平的关系不大,他们修炼的就是主导因果的星辰之力,而因果与天命本来就是一种东西。所以在现在这个时间节点,当其他路径的修为上限被锁死在六转的时候,镜天的上限依旧还是九转。” 她不耐烦地解释。 “那为什么……” “因为镜天路径修炼起来很难,尤其是在登神之后的每一转。” 云纾直接预判了他的预判,抢先回答道。 “有点类似于别人中考考了120,镜天高考考了120,看似分数一样,实则本质不同。大概就这个意思。” 方未寒这才恍然大悟。 “还有别的事吗?” 云纾手中锤子的虚影若隐若现。 她打着哈欠问道。 “没了,我这就滚。您继续睡。” 他很有眼力见地滚出了自己的识海。 云纾:“……” “唉……吵都吵醒了,这还怎么睡嘛……” 少女又打了个哈欠,怨念地碎碎念道。 方未寒最终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和温折雪吃完了这顿饭。 他站起身,准备带着少女离去。 “师姐。” 离席之前,方未寒突然开口。 正费劲地抱着吃得肚子滚圆的凤凰的少女闻言,有些疑惑地转过脑袋看着他。 “我一直想问师姐一句话,还望师姐能够回答我。” 他盯着温折雪的眼睛,认真而坚定。 少女的目光被他这如阳光般明亮的眸子烫了一下,轻轻缩了回去。 温折雪轻轻颔首。 “师姐如此不遗余力地帮我,可是对我别有所图?” 他的声音低沉,眼睛依旧明亮。 “若是有,师姐尽管开口。若是我方未寒能力范围内,定会为师姐做到。” 说吧,温折雪。 方未寒在心中默念。 若是你说有,那么你便是临渊阁的御辰大人,我的好友。 若是你说没有…… 那你便是我的师姐。 他相信温折雪不会骗自己。 这是一种极其奇怪的直觉,就像是由内而外的真实想法一般。 他在等着温折雪的回答。 少女疑惑地歪了歪头,似是不太理解为什么方未寒要突然这么问。 这种呆萌的动作由她做出来,形成了一种可爱的反差。 虽然温折雪不知道为什么方未寒有此一问,但这并不妨碍她能够察觉到方未寒的认真。 自己不能辜负他的认真。 于是少女摆出了同样认真的表情。 她看着方未寒的眼睛,认真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没有。” 温折雪轻声说道。 方未寒心底的最后一丝凝滞随着这句话彻底散去。 他由衷地露出轻松的微笑。 “那便好。” 方未寒笑着接过她怀中撑得半死的胖鸟,放到了自己肩膀上。 “谢谢你,师姐。我们走吧。” 他推开门走了出去。 温折雪能够感受到他那不加掩饰的开心。 少女搞不明白方未寒为什么要开心。 她右手捻起法诀,下意识地就想要读心。但很快这一抹刚刚凝聚的星力便再度消散,少女又放下了手。 他开心便好。 他开心,自己也会开心的。 等到他不开心的时候,自己再读心。 少女如此想到。 她跟在方未寒的身后走着,隐藏在他的背影里,亦步亦趋地踩着他的长长影子。 温折雪的嘴角轻轻扬起。 似乎……有个师弟的感觉也不错? 这个念头刚刚出现在她的脑海里,那种熟悉的因果压力便再一次涌现,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少女眸中如月银芒亮起,无形的锋刃掠过身周,将那些纠缠着她的因果红线尽数斩断。 少女制止了识海中焦躁不安准备出鞘的明霄剑,月眉轻轻蹙起。 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未寒此刻已经走到了飨源楼的一楼。 他正准备拉一个侍女结账,但是却听到了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 “你怎么回事,我要的那道牡丹生菜怎么没有了?” 这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作为明武修士,方未寒在听到这个声音的一瞬间便已经自动脑补出了说话者的形象。 气虚、体弱、沉湎酒色,除了有钱之外一无是处。 方未寒停下脚步,好奇地看过去。 刚才说话那人此刻正伙同着两名同伴,对着一个小侍女高声恶言。 那不是刚才给自己点菜那个小侍女吗? 方未寒皱了皱眉。 他看了眼温折雪,发现少女也在看着他,表情没多大变化。 于是方未寒便直接走了过去,更靠近了些。 周围倒是没有围着什么人,似乎是由于那年轻男子的两名同伴一直在周围驱赶的缘由。 他又看了眼那年轻男子。 果然,眼袋浮肿,眼窝深陷,脸上有不自然的红润。 一看就是体虚后接着大补弄出来的, 这种人情绪暴躁易怒,最容易滋生事端。若是有个好背景兜底,那就更不得了了,纯纯的社会不稳定因素。 “刚才点菜的时候,是你们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有这道菜,现在又跟我说什么!” “售罄了?这是在开玩笑吗?玩我?” “你们飨源楼莫非是要跟我搞什么店大欺客吗?” 他猛得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那一旁的小侍女吓得瑟瑟发抖。 她显然是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整个人都吓呆了,站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第235章 滑跪 方未寒还没看明白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对于公众场合大喊大叫的人抱有一定程度的敌意。 真特么的没素质。 正当他想再看一会儿摸清楚事情的脉络的时候,那人的两个同伴走了过来。 “这位兄台,还请离开,我们处理一些事情。” 或许是方未寒站得太近的缘故,引起了另外那两人的注意。 不过该说不说,这两人的态度倒是挺好,说话也很有礼貌。 “没事,我就在这里看一会儿,马上就走。” 方未寒摆了摆手。 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而且他还没有搞清楚事情的经过。 “兄台……这就不太好了吧?” 那两人听见他这么说,语气中就有些不善了。 “啧。” 方未寒啧了一声。 这眼睛长在本王自己身上,难不成不是本王想看谁看谁? 我看方遵都不知道多少次了,也没什么问题,看看你们几个反倒是不行了? 真是岂有此理! 而且有个更重要的问题。 “你们不认识我?” 方未寒脸色十分怪异。 不是他自吹自擂,而是在方未寒最近一系列的动作之后,长明城的世家子弟应该很少有不认识他的人了吧? 所有的世家子弟看到他的 毕竟这可是连上原王氏的二少爷都能砍的狠人。 但是……这俩人竟然不认识他? “敢问……兄台名讳?” 那两人一看方未寒这般有恃无恐,也是心里没底,客客气气地询问。 “哦,没事。” 方未寒见他们似乎真的不认识他,不禁来了兴趣。 难不成这几个人是刚从外地进京的世家子弟吗? 要是这样倒是能说得通,估计也只有外地的世家子弟才会不认识自己了。 “我是琅琊王氏的王之由,族叔尚书左丞王彦。” 方未寒面不改色地说道。 “原来是王公子,幸会幸会。” 在他自报家门后,那两人脸上的尊敬神色明显更上一层楼,表情热络了许多。 “刚才这里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那位公子开始对一名侍女大喊大叫?” 他询问道。 “是这样的,他……” 那两人刚想回答,却突然被一声怒吼再度打断。 “你哭什么?伱说话啊?哑巴了?” 那人表情凶恶地怒视着一旁吓得都快哭出来的小侍女。 方未寒眯起眼睛,瞳孔中银色光芒一闪而过。 在他的视野中已经模拟出来了那人抬起胳膊,一巴掌抡到小侍女脸上的场景。 还想动手? 这下方未寒可就不能忍了。 在他盛怒之下抬起胳膊的那一刹那,方未寒的身影突然闪现到了他的身后。 他还没来得及出手,方未寒便提前一脚踢到了他的屁股上,将他踹得一个趔趄,差点没向前扑倒摔个狗吃屎。 “握草,你他妈谁啊?” 那人苍白着脸,骂骂咧咧地回过头,眼睛中仿佛要溢出宛如实质的怒火。 他扶着一旁的桌子,另一只手提起一只凳子,恶狠狠地看着方未寒。 “你也不认识我?” 方未寒哭笑不得地指了指自己。 看这三人的关系,明显那两人是以这人马首是瞻的,方未寒本以为他会认识自己,但是没想到就连他也不认识自己。 这仨人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家里面刚通网吗? “我他妈管你是谁!” 那人怒火攻心下,根本没听方未寒怎么说,直接抬起板凳对着他砸了过来。 “嘭!” 板凳在方未寒的护身罡气上撞得粉碎。 另外两人刚才没来得及拦下他,看见这一幕之后不由得脸色一变。 那是血气凝铠,明武三转的典型标志。能够在他这个年纪到达明武三转的,肯定在家族中有一定的地位。 他们可不想因为这一件小事便对上琅琊王氏。 “顾兄冷静,这位琅琊王氏的王公子也是一片好意啊!” 他们两人见他似乎还不解气,想要接着动手,急忙一左一右地架住了他。 “琅琊王氏?” 或许是摄于八姓的名头,那人愣了一下,最终停住了动作。 在他们三人交流的时候,方未寒已经走到了那小侍女身旁。 “刚才是怎么回事?” 方未寒温和地问道。 那小侍女本来就满心委屈,刚才大脑一片空白,几乎被吓呆了。现在听到方未寒这略带关怀的语气,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公子,我……呜呜……” 在她抽抽噎噎的破碎话语中,方未寒终于明白了刚才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一桌的点菜本来是另一名侍女负责的,她先是按照惯例吹了半天自家菜品,成功忽悠了这几个生人点了一道牡丹生菜,但是她回到后厨的时候发现牡丹已经用完了。 而这个侍女显然是老油条,看出来了这一桌人的不好相与,于是便找借口推脱不来,而是找了小侍女过来顶锅。 这才演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方未寒听完了她的讲述后,不禁叹了口气。 这是遇上职场霸凌了啊。 他对此实在是爱莫能助,毕竟这种事情是人之常情,只要人性不改,像是这样的甩锅行为便不可能杜绝。不是方未寒三言两语能够改变的。 但抛开这方面,导致这件事情出现的直接原因还是这个闹事的家伙。 上不了就上不了呗,至于大吵大叫吗? 既然身为接受了良好教育的世家子弟,吸收了相比于普通人更多的社会资源,那么又为什么没有表现出比普通人更高的素质呢? 方未寒看了眼温折雪的方向。 少女此刻正抱着凤凰,安安静静地站在自己身侧,然而所有的人却完全忽视了她的存在。 临渊阁的术法就是如此地霸道。 方未寒发现温折雪并没有表现出丝毫不耐烦或是要制止他的意图。 没有阻止,那就是默认了。少女似乎很是支持自己的行为。 果然,云纾说得对,师姐和临渊阁的那些人简直太不像了。 “你是琅琊王氏的王之由?” 刚才闹事的那人挣脱开同伴的胳膊,走到了他的身前冷笑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方未寒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是吴兴顾氏的顾徂,同为江淮世家,你以为我没见过王之由吗?” 顾徂继续冷笑,这次带上了几分狰狞。 他在一年前曾经在洛京见过王之由一次,虽然记不清王之由到底长什么样子,但顾雍徂可以肯定,眼前这个人绝对不是王之由。 这假货竟然想用八姓的名头吓住我? 顾徂几乎要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有些期待接下来这个人的下场了。 “吴兴顾氏……” 方未寒若有所思。 帝国朝堂对于江东地区的掌控能力相当之弱,几乎和上原王氏的老巢河东地不相上下。 实际上,江东地区除了吴兴沈氏之外,还汇聚有顾、陆、张、朱等实力雄厚的世家。他们是前朝时期便已经在江东雄踞一方的势力,相比之下,跟随本朝太祖发家的吴兴沈氏反倒是根基更薄弱。 大江分割南北,江南与江北天然隔绝,这也造成了皇权在江南的寸步难行。考虑到江南的地理与政治特殊性,历代皇帝都没有太过于执着掌控江南,而是只要求他们名义上的服从,按时缴纳赋税便保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但今时不同往日。 在当下皇权与世家全面对抗升级日趋白热化的政治生态下,上原王氏、皇族方氏,以及其他大大小小的势力都将目光投向了这片土地。他们都想在富庶的江东分得一杯羹,而这也使得江南本土豪族的底气几何倍增。他们不进行站队,只是凭借着手中的筹码待价而沽。 怪不得这顾徂张狂无比,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婉婉也是去了江东……自己得写封信问问情况。 方未寒暗自心想。 “怎么,无话可说了?” 顾徂咄咄逼人地继续说道。 “据我所知,琅琊王氏的玉牌做得十分精巧,我早有好奇之意。不知这位王之由公子……可否拿出来让我一观呢?” 本来已经被顾徂身旁那两人驱散的人群看到这边的事态在逐渐升级,又渐渐地聚拢了回来。 他们中显然已经有人认出了方未寒的身份,都将意味深长的目光投向了与他对峙的顾徂。 方未寒看到有一行人下了楼梯,正步履匆匆地向这里赶来。 那估计是这飨源楼的掌柜,自己之前还见过。 他又看了一眼身前的顾徂,表情很是耐人寻味。 “顾少爷, 方未寒笑嘻嘻地说道。 “你少放这些没用的狗屁!” 顾徂见到身周的视线和方未寒的表情,心里有些打鼓。 他看出来眼前这个人的身份绝对不简单,否则绝对不会这么有底气。 但是顾徂觉得,八姓中有名有姓的继承人自己大部分都见过。而他可以确定自己完完全全不认识方未寒。 如果不是八姓,那么八姓之下的世家里面,吴兴顾氏又有何惧? 顾徂对于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些后悔,但他现在也只能如此,骑虎难下。 他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方未寒不是八姓子弟的这一可能性上。 不过信心满满的顾徂陷入思维误区,忽略掉了一个问题。他那已经被酒色掏空的大脑没有来得及拐弯。 不是八姓子弟,真的就比不上吴兴顾氏了吗? “我没有那个玉牌。” 方未寒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一笑。 “哈哈,你可知道冒充……” 顾徂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方未寒中途打断了。 “不过我有这个令牌,顾公子看看……能不能顶用?” 日曜神戒烁烁发亮,一枚令牌自他手掌上凭空浮现。 “哼……故弄玄虚。” 顾徂接过令牌,定睛一看。 令牌上雕刻有龙形浮雕,赤红色的银钩铁画写着“广陵”二字。 这是什么东西? 顾徂脑海中的 大周皇室的藩王基本没有什么话语权,平日里只是充当一个吉祥物罢了,故而王令也基本没什么用。 顾徂不认识倒也正常。 不过他尽管不认识这令牌是什么令牌,但他能认得出这上面的两个字是什么。 “广陵……” 这个地名……最近似乎在哪里听过来着? 顾徂有些想不起来了。 “参见广陵王殿下。” 酒楼的掌柜是个衣着考究的中年男人,看上去不像是个掌柜,倒像是个文化官员。 此刻他正挂着得体的微笑,尽量维持着面部表情不崩坏。 但是他额角的涔涔冷汗还是怎么擦都擦不完。 作为谢令婉的亲信,飨源楼的掌柜可是知道这位爷在自家大小姐那里有多么重的分量。 那简直就是逆鳞般的存在,谁碰谁死啊。 没看谢二爷最后落了个什么下场吗! 自己这样的小虾米,万一摊上了这件事情,估计明天就得卷铺盖滚蛋了。 来的路上,他已经知道了究竟是谁在和自家姑爷顶嘴。 顾徂,吴兴顾氏的大少爷。 妈的,区区一个吴兴顾氏也敢跟殿下叫板,简直是反了天了! 本来因为自己生意蒸蒸日上而窃喜的掌柜现在心里很是窝火。 今天就算是王中书来了,自己也得站在方未寒这边。 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几十年,他深知在这种时候,领导要的不是你真的有所作为,而是你的态度怎么样! 天塌下来有大小姐顶着,自己只是个工具罢了。 于是掌柜想了想大小姐如果在场会怎么做。 “来人,把这个闹事的公子给请出去。” 中年掌柜皮笑肉不笑地招来了两个膀大腰圆的壮汉,作势要上前抓住顾徂。 “等等。” 方未寒抬手叫住了他们。 “顾公子,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方未寒笑眯眯地说道。 “我问你……这块令牌能不能顶用。” “咕咚。” 顾徂咽了口唾沫,身体不由自主地有些畏惧地向后退了一步。 他想起来自己是在哪听见广陵这句话的了。 吴兴顾氏虽然家资亿万,但始终在官场上说不上话。最近擎火书院三年一度的授职仪式即将召开,顾家家主费了大力气,才把顾徂塞过来参加这场仪式谋得一官半职,作为顾氏踏入官场的 临行之前,顾家家主倒也没有对于顾徂叮嘱太多不要惹事之类的话,因为他知道自己儿子的性子。 他并不奢求自己儿子能够混出头,只求那官职落到自家人身上。 再说了,吴兴顾氏凭借家族势力待价而沽,和所有大势力都能说得上话,也不怕顾徂惹事。 所以他只是再三强调了一个事情。 “你到了长明之后,千万不要和那广陵王方未寒发生任何冲突,明白吗?” “站在他身后的势力盘根错节,他的敌人也深不可测。整个大周一半的人支持他,还有一半的人想要他死。我们顾家绝对不能趟这趟浑水!否则会被撕成碎片!” “他是个疯子!你千万不能惹到他,明白吗?想想王仲光!除非你想死,否则别去招惹他!” 顾徂面色惨白若死人。 父亲那严肃的语气和再三的叮嘱仿佛就在他的耳边。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回答得如何信誓旦旦,如何不耐烦。 看着眼前的方未寒,他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两个巴掌。 我怎么就你妈这么倒霉呢!长明这么多人,偏偏让自己碰见了方未寒! 事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了。 顾徂咬咬牙。 “咚!” 膝盖磕碰地板的声音是那么响亮。 顾徂沉迷声色犬马不假,但他不是蠢货。 第236章 她不会坐视不理 看到顾徂的动作,周围围观的人群一片哗然,连带着他的两个同伴也不知所措。 “殿下,是我有眼无珠顶撞了殿下。” 顾徂诚惶诚恐地道歉,看上去就差点给方未寒跪下了。 “今日之事,仅因我之蠢笨目浅,和吴兴顾氏无一丝关系,还望殿下明察。” 顾徂的脑子转得很快,他十分清楚现在这个局面,自己一旦处理不好便会酿成滔天大祸。 父亲再三的叮嘱已经在他的耳边化作了索命的厉鬼,逼迫着他做出最大幅度的让步。 所以他现在必须将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这样即使最后方未寒迁怒于他,吴兴顾氏也不会受到太大的波及。 看着眼前直接给自己跪下的顾徂,方未寒的嘴角抽搐了下。 他是没想到,这顾徂竟然能够直接跪下。看起来自己的名声在江南世家那边也很响亮啊。 啧,怎么没有人给这顾徂一张自己的画像呢?这样倒也能省了自己很多麻烦。 在哭笑不得的同时,方未寒倒也有几分讶异。 没想到这个顾徂居然会做出如此举动,看起来他也并不是一个纯粹的酒囊饭袋。 至少在随机应变的能力上,他显然是要远远强于王仲光的。 吴兴顾氏…… 方未寒沉吟了片刻之后,脸上倒也挂起了慌张的表情。 他轻轻错身避开顾徂跪着的方向,向前两步扶住了他的胳膊,将他直接扶了起来。 顾徂本来想继续跪着,但是以他这勉强明武一转的修为,根本挣扎不过方未寒的力道。 “顾兄这可使不得啊。” 方未寒做出一副震惊而痛惜的表情。 “男儿膝下有黄金,顾兄这是何故!” 顾徂感受着他胳膊上传来的如同铁箍一般的强大力道,暗自叫苦不迭,但是脸上依旧是那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是我方才一时冲动,酒色上头,冲撞了殿下。我……” “哎,顾兄此言差矣。” 方未寒摆了摆手,同时指向了呆愣在一旁的小侍女。 “我倒没什么,可是这位姑娘似是被顾兄吓得不轻啊。” “啊?” 那小侍女还没反应过来,顾徂已经做出了动作。 “这位妹妹。是我对不住你,我向你道歉,求求你原谅我这一次。” 顾徂调转身体方向,眼瞅着又要朝她跪下。 小侍女被吓得往后缩了缩。 方未寒眼疾手快地伸手拉住了他,要不然这顾徂估计会真的跪下去。 “下跪就不必了,人家姑娘也受不起伱顾公子这一跪。” 他笑呵呵地说道。 “是是是,殿下说得对。那就不跪了。” 顾徂点头如捣蒜。 方未寒又看向了一旁的小侍女。 “姑娘,他看起来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你原谅他吗?” 小侍女还处在一个懵懵懂懂的状态,方才发生的一连串事情让她如坠梦中。 “公……公子,我应该原谅吗?” 她下意识地就看向了方未寒,征求他的意见。 这么多人里面,小侍女比较信任的也就只有这位长得很好看的公子了。 “你原谅他呗,他都这么诚恳地道歉了。” 方未寒继续笑眯眯地说道。 “我相信他以后不仅不会来找麻烦,还会经常光顾飨源楼的,对吗?顾兄?” “对对对,我以后肯定常来,还要拉着朋友一起来。” 顾徂急忙回答。 “所以,你原谅他吗?” 方未寒满意点点头,再度问道。 “原谅了。” 小侍女小声回答。 “嗯,那就行。” 方未寒吹了个口哨。 这仗势欺人的感觉真不错啊。 他心想。 过往的一言一行,旧日的所作所为,都会于今朝重现。或是化作人们脸上的表情,或是化作你似曾相识的记忆,在不知不觉中潜移默化着我们的人生。 这就是因果的力量。 闹市中斩出的那一剑,已经让方未寒与过往彻底决裂。 “顾兄,我就住在离这不远的广陵王府,走两步就是。” 方未寒亲切地拍了拍顾徂的肩膀,熟络得就像是认识多年的老友。 “顾兄有空可以来坐坐,遇到什么问题了,尽可以找我。我在这也有许多朋友,可以介绍给顾兄认识。” 听见方未寒这么说,顾徂愣了一下。 由于方未寒的语气实在是过于诚恳,这让顾徂下意识地想要去相信他说的话, 但是联想到这广陵王之前的赫赫恶名,顾徂又有些怀疑这其中有诈的可能。 不过……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话…… 江南土族空有人力物力,但是由于之前皇帝和王家心照不宣的联合打压,在政坛上使不上劲,高层之中没有认识的人。这也导致了他们在江东之外的地盘影响力小得可怜。 父亲这次把自己送来长明,也是存了个让他拓展人脉的念头。 其实他本来是打算从吴兴沈氏入手的,毕竟两家同为吴兴世家,本来关系就近一些。 但是这广陵王抛出的橄榄枝…… 顾徂想了想方未寒的背后都站着什么。 他自己出身皇室,皇帝是他的叔叔。 最近在江南搅动风云的谢大小姐,是他的前未婚妻,而且明显没断干净。 耳目遍布天下的兰陵萧氏据说有意把他招作姑爷。 江淮世家和豫南世家似乎都很支持他。 这么一想,顾徂倒是深刻理解了自己父亲那句‘半个帝国站在他的身后,另外一半想要他死’是什么意思了。 既然如此,那顾徂也没什么好犹豫的。 “多谢殿下。” 顾徂郑重作揖。 他接过了方未寒的橄榄枝。 能看出来他在尽力行礼,但是这个揖作得却松松垮垮,应当是没有怎么好好学礼数。 方未寒也是回了一礼。 他明白,这事情应该是成了。 “那顾兄慢走?或者是,留下来再吃点?” 他笑吟吟地说道。 “不必了不必了,我们这就走。” 顾徂无视了周围看热闹的人群,拉着自己的两个朋友匆匆忙忙地挤了出去。 方未寒掏出一块崭新的银子,正好三两重。 他把这银子塞到了小侍女的手中。 不得不说,这飨源楼是真特么坑啊,一顿饭能干出去这么多,成本估计连这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这都够自己吃朴素一点吃一个月了。 自己之前还是太过年轻,不够勤俭持家。以后坚决不来了。 方未寒在心底吐槽。 “这是饭钱,你拿好了。” 小侍女下意识地接过银子。 这可急坏了旁边的酒楼老板。 自家姑爷,来自家店吃饭,还要自己掏钱?这要是传出去,大小姐还不得骂死自己? 他对着小侍女狂打眼色,可她愣是没看见。 掌柜的气急,只得自己上前赔笑: “殿下……” 他的话还没说出口,方未寒便抬起手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言语。 “支持生意而已,我自会同她解释。” 他又看向了掌柜。 “我看这姑娘干活卖力,态度诚恳,不如给她升个职?” “当然!” 掌柜很有自觉地立刻点头。 帮姑爷办事,自己肯定不会吃亏。 “嗯,行。那就这样吧。” 方未寒对着还在呆滞的小侍女微微颔首后,便自顾自地走了出去。 小侍女抱着银子站在原地。 她注意到了方才甩锅给她的侍女此刻正面色苍白地看着她,目光中不知是嫉妒还是害怕。 欺负自己的人对着自己道了歉,没有挨吵,反倒是升了职…… 而这一切,都是那位公子带来的改变。 她恍惚记起来,刚才大家都称呼那位公子,叫什么来着…… 广陵王殿下? 原来他就是广陵王殿下?! 她终于反应过来。 殿下那样尊贵的身份,也会为了我这般地位如此低的人出气吗? 小侍女鼻头一酸,哭得稀里哗啦。 而围观的众人这时才议论纷纷地缓缓散去,对于方未寒的行为交口称赞。 显然经过今天之后,广陵王殿下在长明城中的名头又会更上一层楼。 ………… “师姐以为如何?” 方未寒漫步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身旁是安静的白衣少女。 温折雪并没有抱着凤凰,而是召唤出明霄剑托着它飞在身侧。 胖鸟平躺在剑面上,露出圆滚滚的肚皮,看上去很是好玩。 估计是因为少女嫌弃它太重的原因吧。 “甚好。” 少女轻声说道,话语虽一如既往地清冷简短,然其中褒奖之意也是很明显。 “我听闻,镜天行走世间,唯恐因果沾身,恨不得不与任何人产生关联。” 方未寒看着温折雪那宛如璀璨星辰一般的眸子。 “既然这样,师姐为什么不劝我不去插手呢?” 他刚才在管闲事之前,特意等了一会儿温折雪的反应。 在确定了少女并没有意图要阻止自己的行为后,方未寒才放下心动的手。 听见方未寒这么问,温折雪默然不语。 是啊,为什么呢? 温折雪也有些微微的迷茫。 人言镜天无情,临渊死境,而温折雪自己也能感知到宗门内的弟子和长老们对于外界的那种冷漠。 那是一种理所当然的漠视,也是一种预知未来的绝望。 但是少女知道,自己和他们有些不一样。 可她也不知道,这种不一样究竟来源于何方。 就好像是……自己不知何时出现的根深蒂固的思想一般。而当少女想要回忆这习惯的根源在何方时,总会陷入无边的黑暗与迷惘。 她是忘记了吗…… 所以,她要怎么回答方未寒呢? 少女有些小小的纠结。 方未寒见她久久不语,知晓她或许是有些难处,所以换了种问法。 “那么若是师姐遇见方才那种情况,师姐会出手吗?” 他低声问道。 温折雪的脚步微微顿了一下。 “我自幼便在天山清修,避世已久,未曾遇到方才那般情况。” 少女声音清浅,若凛水寒泉。 方未寒沉默了片刻。 自己倒是忘了这一茬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他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 为什么会失望呢?为什么要失望呢? 他分析了一下自己的想法,觉得自己应该是没有从温折雪的口中听到符合自己价值观的发言而失望。 但是自己为什么要从温折雪口中听到自己价值观的发言呢? 方未寒发誓自己真的没有见色起意。 草,难不成我还在自己骗自己? 他不禁有些自我怀疑。 方未寒想到了不知道在哪看的一个悖论。 大脑是人体最重要的器官,但这个言论是你的大脑告诉你的。 所以,人究竟是一个整体,还是大脑的容器? 他的思维开始发散起来。 “但……” 正当方未寒在内心拷打自己的时候,温折雪又开口了。 “如果我真的遇到了那种情况……” 少女微微抿起樱唇,若天边一线红霞。 “我想,我不会坐视不理。” 方未寒:“?” 他停止了自己内心无意义的哲学思辨,愣愣地看着身旁缥缈出尘的白衣仙子。 西斜的日头穿透人生鼎沸,均匀地拂过少女的白皙脸颊。她细密的睫毛像是小刷子一般,衬托着那一对月瞳星眸皎洁不染。 少女歪头看着他,似是有些疑惑。 “怎么了,师弟?” 温折雪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刚才说什么不对的话了。 “没事,只是突然觉得师姐很好看。” 方未寒笑着说道。 这个师弟真的是…… 温折雪微嗔地瞥了方未寒一眼,却也没有教训他。 方未寒心中憋闷的那一口气悄然消失不见。 这下不用争了,价值观对上了。 “云纾,我觉得师姐比你的思想觉悟还高。” 方未寒在心中嘀咕着。 刚刚出来的云纾:“?” “方未寒!你个没良心的!有奶便是娘是吧?只记得师姐的好,忘记了谁把你一把手带大的啦?” 少女气急败坏地大声嚷嚷。 “你还怀疑自己是不是见色起意,我呸!不用怀疑了,我告诉你,你就是见色起意!重色轻书的王八蛋!我就该敲死你!” 方未寒:“……” ………… 拜别了温折雪后,他回到了自己的王府中。 今天晚上不用找师姐去修炼,自己也可以穿越回五百年前推一推方棠的进度了。 一天没见方棠,也不知道自己的太太太……奶奶想没想自己。 不过,在这之前,自己还有件事情要做。 得给婉婉写封信问问情况。 大半个月过去,不知道她那边怎么样了。 方未寒正如此想着。 自己最好还是在她给自己发信之前发过去,否则难保婉婉又吃醋。 “公子,有你的信!” 凝白抱着一个信封,步履匆匆地走过来。 “是谢大小姐发来的哦!” 凝白对着他使了个意味深长的眼色,看上去很是欣慰。 方未寒:“?” 我他妈刚说什么来着? 算了,当放屁吧,反正没人听见。 “我我我!我听见了,我听见了!” 云纾在一旁举起小手,扬起下巴得意说道。 方未寒把她摁回了识海里。 “谢谢凝白姐姐。” 他从凝白手中接过信笺,莫名地有些紧张。 这怎么突然有种拆录取通知书的感觉。 婉婉会给自己写什么呢? 第237章 谢令婉的信 信笺到手,还未来得及一窥其中行文,清雅幽香便已扑鼻而来。 方未寒展开信纸,那熟悉的隽秀笔墨便映入眼帘,如飘飞的蝴蝶一般灵动优雅。 少女的书法堪称一绝,因此模仿她的书信可谓是难如登天的一件事。 自带防伪功能,能省一个印章钱。 他向下看去。 “此致夫君。” 谢令婉总是爱称呼自己为夫君,尽管她现在名义上已经和自己解除了婚约,但少女依旧执着于这个称呼。 很像是她的一贯风格。 “暌违日久,未悉近况。长疏通问,拳念殊殷。” 简短的十六个字,方未寒读起来却宛如千钧沉重。这在外人听起来像是客套话一般的言辞,可能唯有方未寒能体会其中真意。 四句陈情,字字由心。自己和婉婉从未分别过如此长的时间,自己身旁尚有陪伴,那婉婉呢?她早已习惯了孤独吗? 方未寒有些难受。 不看这封信还好,一看这封信他才恍然发现,原来自己对于谢令婉的情感早已无法割舍。 “妾身初至会稽,未及览三吴形胜,便匆匆趋赴会稽市集置办家居二三。盖因东山虽有盛景,然山居浅陋,久无人烟,所存者不过破床碎几,折鼎病琴,与残书数帙,缺砚一方而已。” 这什么情况? 婉婉难不成是没钱买更好的地方了吗?怎么住这种荒郊野地。 方未寒看得很是担心。 他不由得匆忙继续往下看。 “夫君可有忧心?以上皆妾身妄言,为博夫君些微一怜耳。还望夫君莫怪。” 方未寒:“……” 这个婉婉。 方未寒的眼前仿佛出现了那清雅绝伦的少女,她回眸弯腰,正在对着自己俏皮地笑着。 他哭笑不得地接着往下看。 谢令婉在这一段中大致说了下东山庄园的样子。 “庄园虽旧,内外犹堪一用。高屋岣嵝,苍松傲睨。长槐深竹,樾暗千层。坐对一溪风月。水木明凫,藻荇交横。鱼游浅底,类若乘空。溪上石桥一座,桥梁低磴,可坐十人。” “却不知可够妾身姊妹共坐?” 方未寒的嘴角抽了下。 还是熟悉的幽怨味道,自己哪里能找到十个,这婉婉的醋意也太大了点。 “会稽人擅雕石,余于市集中偶见一石狮,极类君府前彼物,常记其侧你我二人追逐嬉戏,不知日月短长,晃晃几秋,竟已七年。” “忽梦旧忆,妾身感物伤情。欲买此石狮置于山居门前。未料一人亦相此物,与我争抢。妾身遂掷十倍之金购之。其人骇恐,逃之夭夭。” “夫君,妾身做得可对?” 方未寒看着她写下的这两行字,觉得很有意思。 当那人看见谢令婉出十倍价格的时候,估计已经被吓傻了吧。再迟钝也能看出来这少女的不凡身份。 这就是豪横给婉婉的底气,真好。 他想笑,却笑不出声。 方未寒揉揉酸涩的眼睛,接着往下看。 “人之在世,琐碎何多?若妾身悉数写就,恐遗漏甚众,只得屡屡临发开封。恕余惫懒,不欲多言。” “余已于东山自立,使谢氏之名首通江左。世如江,人如鲫,然妾身家资尚足,可乘舟涉江。携夫君同行亦无不可之理。” 方未寒从这两句话中读出了满满的霸气与傲气,仿佛整个江东已然尽在少女掌握之中。 不愧是婉婉。 他会心一笑。 这是一封谢令婉叙述自己近状的信件,近状说完了,信件便也到了尾声。 “人言‘君若承蒙,妾自随君’,今夫君尚在长明,妾身独行千里,实乃余之罪。承夫君厚爱,妾身感愧之极。惶恐就墨,自书难写。此信数成,终只一至。” “东山孱小,难窥穷目青天。江左卑湿,不见太极煌炎。长明会稽千里之遥,江河数日,飞鸟难抵。不知夫君安否?乐否?心中可仍有妾身半分?” “投笔伤情,临书罔罔。情长纸短,不尽依依。” “乞速回。” “谢令婉,于会稽东山。” 信看完了。 方未寒捧着信纸,一动不动。 “唉,你这前未婚妻是懂煽情的。” 云纾幽幽说道。 她不知何时冒了出来,在他身旁站定,此刻正踮着脚尖偷瞄方未寒手中的信。 “本座换位思考一下,我若是处在你的境地,想必会被这封信打动。然后说一些此生非她不娶之类的话。” “不过伱嘛……你这想开后宫的混蛋,应该是做不到了。” 云纾在评价之余,还没忘记顺道阴阳他一句。 方未寒:“?” 他显然不想惯着她这臭毛病。 “你说什么玩意?你难道不支持我开后宫?那前两天是谁撺掇我去攻略师姐的?” 他冷笑道。 “唉,大势所迫。但是显然世界大势和我的主观情感往往是冲突的。” 云纾有些心虚地梗着脖子嘴硬。 方未寒很小心地把这封信对折起来收好。 “你打算写什么回信啊?” 云纾蹦了过来,有些好奇地戳了戳方未寒。 “我正想呢……” 方未寒走到屋内,倒点水开始研墨。 “等等,你不会要看我写吧?” 他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有些警觉地抬起头看着一旁的少女。 “嗯呐。” 云纾矜持地点了点头,没有丝毫自觉。 “你不会是害羞了写不出来吧?哎呀呀……” 她眯起眼睛,露出了那种小狐狸一般的促狭表情。 方未寒:“……” “好好好,看就看吧,反正我也拦不住你。” 他自暴自弃似地叹了口气。 “好好看,好好学。” “我学个屁!我哪用得着这项技能啊。” 云纾有些无语地说道。 见方未寒已经提起了笔,少女连忙将脑袋凑了过来。 “诶诶,脑袋挪一下,给我留个位置,我要看!” 云纾用小脑袋顶了顶方未寒的侧脸,将他往自己相反的那一边推了推。 方未寒不情愿地挪了一下,调整心情开始写信。 “亲爱的婉婉,希望你永远不要看到这封信。” “有一个噩耗要告诉你,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抵应该是死了吧。” “你可能会问我为什么死?” 他的笔锋顿了一下,接着向下写。 “是啊,人为什么会死呢?原因有很多,可能是由于生活的压力,也有可能是因为身体的疾病。但对于我来说……” “当然是没有收到我家娘子的来信。” 云纾:“……” 少女看着方未寒刚刚写下的这一行字,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确定……你这个该死的土味情话对谢令婉有用?” 她有些怀疑人生般地小声说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 方未寒得意一笑。 “这个土味情话……啊呸,这就不是土味情话,这是我为了和她写的那封信保持对仗工整。” “谁让她在开头吓我来着?我要是不也吓吓她,岂不是很没面子?” 云纾懵懵懂懂地点点头。 “也有道理哦……” “而且就算是土味情话又怎么了?土味情话可是除了直球之外最浅显易懂的告白。我对婉婉说什么今晚月色很美,你觉得她能听懂吗?” 方未寒开始了对于云纾的批评教育。 “平常跟婉婉的相处模式太特殊了,我很少对她说这种话来着。偶尔说一次的效果那是相当好。” 云纾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几乎无所不知的自己在某些方面确实不如方未寒的经验丰富。 比如在如何哄女人开心这方面。 “你怎么知道相当好?” 显然云纾还是有些不相信。 “很简单的道理。” 方未寒开始滔滔不绝。 “一段感情之中,若是两人在对方心中有着相等重要的地位,那么假设她对你做了什么事,你会很开心的话,相应地你对她做出同样的事,她也会很开心。” “比如这个土味情话就是这样。” “我把这玩意叫做方氏 方未寒大致脑补了一下,谢令婉对自己说这玩意时候的样子,那清冷和热烈带来的反差,恐怕自己根本抵挡不住吧。 “当然,别问我她不开心怎么办。” 方未寒叹了口气。 “她要是不开心,只能说明她可能……不是那么地喜欢你。” 他想起了自己前世上大学的时候。 请兄弟吃黄焖鸡,兄弟会管你叫爸爸。兄弟请你沙县小吃,你也会管兄弟叫爸爸。 完美符合方氏 但要是你请她吃黄焖鸡…… 多少人就是没能认清楚这点小事,最终泥足深陷,终至再难抽身。 和喜欢的人干什么事情都是喜欢的,这可和说什么话没有关系。 还好他比较幸运,没有遇到这种。 “接着写,接着写。” 云纾接着催促。 “不是,我写个家书,你怎么这么着急!谢令婉又不是你未婚妻!” 方未寒瞪了她一眼。 云纾手中转着自己的一绺头发,墨黑发丝在她的细嫩指尖转来转去。 “你不懂!我现在看你写信的感觉,就跟自家养的猪拱了别人的白菜一样,有种莫名的爽感。” 少女哼哼道。 方未寒;“……” 他不再去理这破书,而是提笔继续写道: “不要埋怨我不给你写信,也不是因为我不想写。夫君倒是想写,但是婉婉你忘了把自己的地址告诉我了。我生怕那邮差走错了路,将信递到了别的姑娘那里,到那时你又要埋怨我。唉,没想到我家婉婉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收到你的来信之后,我连忙进行了一番自我批评。批评内容是这样的:哎,今天怎么又没有想婉婉;哎,这个时辰还没有想念我亲爱的娘子,我这个夫君真是当得太不称职了。” 方未寒写着写着,没忍住露出一抹笑容。 虽然是写信,不似直接说出口那般流畅自然,还要隔上一层纸质的媒介。但凭借他与谢令婉熟稔多年而不曾衰减半分的情感,方未寒写起这些话来还是得心应手。 跟婉婉说话,基本不用注意任何的顾忌。 “你写的信我看了,而且已经挂在相框中裱了起来,我打算今天晚上抱着它睡觉,否则我估计是睡不着了。” 方未寒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呕……我不行了。” 云纾在方未寒的肩膀上拍了两下,浑身剧烈地颤抖着,似是在艰难憋笑。 方未寒的额头涌现两条黑线。 “滚滚,不行了就一边去,别吐我身上。” 他有些嫌弃地伸出手将云纾的脑袋往另外一边推了下。 “另外,你买石狮子的那件事情,我觉得你做得很对。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没有自己活得舒服重要,这是多少钱都比不上的。当然,夫君没钱,不能给你报销。我可以过得不舒服,只为了娘子能过得更开心。” 方未寒不动声色地又悄悄讨好了一句。 自家这个大醋坛子如果不这么哄的话,到时候爆炸了可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后果了。 他十分聪明地直接忽略了谢令婉说的自己开后宫的事情。 我不说,可以是我没有。但我不说,不等于我没有。 这是一个哲学关系,方未寒把它抛给了谢令婉去考虑。 相信聪明的婉婉应该是能够明白自己是什么意思的。 “今日我遇到了吴兴顾氏的顾徂,并且留了个心眼,等这封信到了会稽,相信你那里应该也收到消息了吧。不知吴兴顾氏在你的计划中是一个什么角色,所以我没有把事情做绝。若是你需要我配合行动,请再次来信,顺便能够缓解一番夫君的思念之痛。” 正事说完了,再多说这信纸也装不下。 方未寒想了想提起笔。 “婉婉,多的我也帮不上你什么,毕竟你比我聪明那么多。但你要记住,不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会一直在长明等你回来。而我也始终相信你,能够把挡在你面前的所有东西全部扫清。在我看来,我家婉婉就应该如此!” “这些年来,我欠你的实在是数都数不清。但我知道在这些债务之中,我最应该还给你的是什么。” “是一场婚礼,最盛大的婚礼。” “方未寒,于长明。” 他吹干了纸上的墨迹,顺道检查了一遍有没有错字。 方未寒觉得如果自己写了错字,多半会被婉婉嘲讽一辈子的。 “云纾?怎么样?” 他又瞥了云纾一眼。 “哼……还行吧。” 圣器小姐勉勉强强地认可道。 “反正我看起来是没什么感觉……” 她小声说着,内心有些微微的酸。 方未寒看她这一副言不由衷的样子,不由得哑然失笑。 他拿着信纸走出门,顺手摸了下少女的脑袋。 “你居然摸我头!方未寒!你给我回来!” 这下酸酸的感觉是没有了,但是云纾拿出了大锤子。 第238章 回归过去 方未寒灵巧地躲闪两步,躲开了云纾对着自己扔过来的大锤子。 “凝白?这信是怎么送来的?” 他叫住一旁抱着衣服离开的凝白。 “殿下,那有只鸟。” 凝白腾出一只手来,指了指方未寒房间上的那扇窗户。 鸟? 方未寒回首看去,发现自己的窗户上确实有一只鸟。 由于他的颜色和黄檀木窗户的颜色太像了,自己刚才大意之下竟然没有发现。 它懒洋洋地站在窗户边上,用长长的喙无聊地啄着脚下的木头。 方未寒走近两步,看了眼那鸟。 它黄羽红足,体态修长,有些像鱼鹰和麻雀的杂交品种。 云纾在那鸟的身边浮现出身影,将小脑袋凑到那鸟的旁边,仔细地看了看。 “这是兰台黄鹮,传说中的报丧之鸟,据说能够司掌幽冥之力,连妖魔鬼怪见了它都会心生惧意。殷商的百姓都把这家伙叫‘赤脚仙’,由赤脚仙送来的信,一般都是仙人的旨意。” 少女啧啧称奇。 “这玩意飞得尤其快,而且基本不用休息,能够从天地灵气中补充能量。一天飞个一千多里都是洒洒水的程度,比玄重卫的青鸟还快,简直是鸟中的喷气式战斗机。” “据我所知,这兰台黄鹮现在已经灭绝了吧?你的小青梅是从哪里搞到的这东西?估计也是了大价钱。” 云纾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方未寒。 “小白脸,你又被包养啦!” 方未寒:“……” 这话说得方未寒确实不能反驳。 毕竟从小到大谢令婉送给他的东西也属实不少,以拿钱不当钱着称的陈郡谢氏被他娶来大小姐,按照常理来说是他高攀了。 唉,得继续努力,否则以后肯定要被别人在背后说闲话。 方未寒走到那鸟的身旁。 它看了方未寒一眼,主动凑了过来,伸了伸爪子,露出了绑在自己腿上的信夹。 好配合。 果然这种伴随着天地灵气降生的生物都是很通人性的。 方未寒感叹了一句,将信纸折好,塞入了它的信夹里。 黄色的鸟轻轻振翅,昂首飞起,敏捷地绕着方未寒转了两圈,似是在道别。 它一声长啸,身形化作黄色的闪电一般直冲云霄,消失在了方未寒的视野之中。 “按照这鸟的速度,应该两三天就能飞到会稽了吧。” 方未寒说道。 “差不多吧,在最理想的情况下,大概两天半就能到。” 云纾点点头赞同道。 少女看了眼头顶高高挂起的月亮。 今天是下弦月,如白钩一般的明月悬在枝头,就像是李子树上结出的累累硕果。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跟方棠拉关系?” 云纾轻轻踢了他一脚,用的白丝。 她发现这东西穿起来其实还挺舒服的,有些懒得脱了。 显然某人已经忘了自己说过只穿一天的事情。 方未寒叹了口气。 他是真不想回到过去。 每次做这种事情,他的脑海中仿佛都有一个倒计时的钟表在响。 要是他不推进度吧,那世界毁灭的可能性就更大一份;要是他推进度吧,那云纾距离自我消亡就更近一点。 一边是世界毁灭,一边是亲朋殒命。无论他选哪个都里外不是人。 能够解决这件事情的方法倒也不是没有,那白毛都告诉自己了。 不过最恶心的是,自己出不去长明城。拜火神教像是一条隐藏在阴沟里的毒蛇一般盯着他,随时准备给他来一刀狠的。 而且,就算他可以通过伪装的方式前往那个白毛的墓地,方未寒现在也不太敢去。 直觉告诉他,凭借他现在的四转修为,去了那个地方肯定会有力不从心,甚至是束手无策的感觉。 他必须寻求突破。 无论是明武路径,或是镜天路径。只要有一个突破到了五转,他就可以筹划着出城的事情了。 方未寒收束了自己脑中这些纷乱的念头,瞬间感觉压力好大。 好不容易刚刚摆脱了一个大危机,这马上又接着来了一串。 他有些心累地叹了口气。 “云纾,伱什么时候能变猫娘给我rua一下啊?” 云纾;“?” 少女整个人都懵了。 “你刚说什么?” “哦,没说什么。我说我准备好了,咱们什么时候穿越啊。” “你少装蒜!你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别吵别吵,赶紧给我开传送门!我要见太太太……奶奶!” “呼嗤!” 一个偌大的传送门瞬间自方未寒的身后出现,将他直接吸了进去。 已经变成布偶猫形态的方未寒狼狈地摔在了地面上。 “喵!” 它跳了起来,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自己的肚子。 “都要蹭秃噜皮了!能不能温柔一点?” 方未寒朝着云纾抱怨道。 “哈?你一个明武四转的猫,能蹭秃噜皮?” 云纾冷笑着瞪着他。 “这样吧,如果你被蹭秃噜皮了,我就变猫娘给你看怎么样?” 方未寒刚想答应,但转瞬便看到了云纾背后若隐若现的大锤子。 猫猫瞬间噤若寒蝉,乖巧地在一旁站好。 “咦?这是哪啊?” 布偶猫四处看了看,发现自己似乎并不在地面上,而是在……房顶? “上次你跟我看星星的地方,瑛銮殿的屋顶。” 云纾平淡说道。 “你明明能把我直接传送到瑛銮殿里面,结果你非得给我传送到屋顶。” 布偶猫抬起头瞪着比自己高出好多的蓝裙少女。 “说!你是不是偷懒直接给我传送到了上次读档的地方了!” “哪有!” 云纾轻咳了一声。 “好啦!这个不是重点,现在去干活!” 她抬起纤细的小腿,一脚踢在了布偶猫的屁股上,将它踢出去了很远。 “哎呦!” 方未寒狼狈地摔到了屋檐的边缘,差点没滚下去。 它站起来整了下自己褶皱的毛发,刚想沿着房梁下到一楼,便听得大殿正门处似乎有动静。 布偶猫眨了眨蔚蓝色的眼睛,瞬间放轻了自己的脚步。 它灵巧地翻过屋脊,落在了房梁之上压低身形,探出一颗脑袋,静静地看着殿门处发生的事情。 “哟,今个是怎么回事啊?还能劳烦皇后娘娘给我这个冷宫的公主送饭?” 方棠那本来柔软婉转的少女嗓音仿佛被冻上了似的,蒙了一层厚厚的冰碴子。 “承平,我教给你的教养你都忘了吗?” 另一个带着些威严雍容的女声不悦说道。 “你教给我的?呵,真是笑话。” 方棠笑得很是讽刺。 “你除了教给我你那些肮脏下作的勾心斗角的技巧,以及你那令人作呕的伪装能力之外,你还能教给我什么?” 方未寒看不清楚此刻正在谈话的两人那边的具体情况。 他能看见的只有大殿门口处重重把守的无数期门卫。 那既然这样,再结合方棠对这个女人的称呼,想必和她交谈的应该是当今的皇后了。 “周宣帝的皇后叫什么?” 方未寒在脑海中问云纾。 “按照时间顺序,有两个。” 云纾像是刚才查了下资料,片刻之后才回答。 “根据你们方氏族谱上的记载,应该只有一个王皇后。我不用说你应该也知道,这王皇后显然是上原王氏的小姐。” 方未寒若有所思。 又是上原王氏啊…… “那还有一个呢?” 它继续问道。 “还有一个,族谱上没写,我也不知道……因为她被屏蔽了。” 云纾无奈说道。 “造成这个现象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有人可以抹去了她的因果存在。” “有镜天出手了,还是位阶很高的镜天。” 布偶猫突然出声。 “难不成是方棠的生母?那个南郡季氏的大小姐?” “很有可能,毕竟方棠自己的存在也被大部分泯灭了。” 云纾给予了肯定的答复。 “我建议你可以问问她,这样也能让我补上这一段历史的空缺。” 云纾对于历史的真相十分执着。 她本身作为临渊阁执掌历史的圣器,很讨厌所有不公正记载历史的行为。 如果历史是一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那云纾一定在手里拿了一盆卸妆水。 少女的本职便是记录历史,其次……才是拯救这个文明。 若是文明真的毁灭了,那么云纾记录下来的这些历史可就变成了留给后人的真正的无价之宝。 这就是历史的意义。 布偶猫点点头,集中注意力接着往下听。 “承平,不要再无理取闹了,我和你父皇都很想……” “你还有脸提他?” 方棠的声音中带着无比的怨恨。 “你难不成真的忘了之前的那些事情吗?” “我再提醒你一遍,是你和你的家族逼死了我的娘亲!” 王皇后沉默了半天,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我们不说这些事情了,好吗?” “你父皇公务缠身,没办法过来看你,所以拜托我过来看看你。” “这些饭菜你一会儿趁热吃了,都是我亲手做的,凉了就不好吃了。” “你父皇的气也消了,以后你这边的用具和伙食水平都恢复原样,不用担心。” “那就这样,我先走了,若是你还有什么事情,差人知会我一声便好。” 紧接着是一阵脚步声,似是王皇后准备转身离开了。 “帮我给王琸带个好,祝他长寿百年。” 方棠冷冷说道。 脚步声一顿。 “我会的。” 王皇后推门走了出来。 大批期门卫甲士跟在她身后走了出去,方才还人头攒动的殿门瞬间便冷清了不少。 方未寒注意到,现在方棠这瑛銮殿门口的安保强度似乎变弱了许多。 有意思…… “这王皇后这么年轻?” 方未寒大致扫了一眼刚才那皇后的面容。 皮肤很好,颜值中上水平,有着上原王氏那群阴郁伪君子很少见的雍容之意。应该也就二十岁左右,跟自己差不多大。 也就比方棠大四五岁,怪不得声音听起来那么年轻。 “嗯,她入宫那年才十六岁,现在过去五年,按道理说她应该是二十一岁。” 云纾意味不明地冷笑了一声。 “这方远在方棠那边的描述中说是一个痴情人设,怎么我看着也不算太痴情呢?他是不是更喜欢年轻的?” 布偶猫又思考了片刻后才跳下房梁。 “云纾,问个问题。” 方未寒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这王皇后什么时候死的?” “挺久之后的事情了吧。” 云纾又查了一下资料。 “哦……五十一年后,方远都死了她还活着。一直熬成了太皇太后才死。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 方未寒回答。 他只是在好奇,按照方棠刚才表现出来的仇恨值和她那惊世骇俗的计划,这王皇后竟然没有死在那场所谓的‘北宫大火’里面? 真是奇怪。 布偶猫将殿门挤出一个缝隙,从这个缝隙之中悄然溜了进去。 方棠在窗户旁静静站着,绝美容颜正对着窗外残缺的上弦月。 少女像是在发呆,往日里灵动锐利的目光有些茫然。 “这么多菜,怎么不吃?” 布偶猫的声音突然响起,把她吓了一跳。 少女的身体骤然紧绷,下意识地就将手掌按在了大腿内侧的那柄短剑上。 直到她反应过来这是谁的声音后,少女才放下了戒备。 “老师!” 方棠猛地转身看着那可爱的布偶猫,从嘴里溢出控制不住的欢喜。 少女噔噔噔地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张开双手抱住了猫猫。 她将自己的脑袋凑到猫猫蓬松的毛发中,用力地蹭了蹭,力道之大仿佛要把他的毛给蹭掉。 方未寒很想推开她。 但是当他感受到了少女的身体在微微的颤抖之后,方未寒倒也不忍心这么做了。 父皇不想见她,母亲离开了她,所有的人都向着她投来了不怀好意的阴谋。偌大的威严皇宫中,没有一个人能够听她诉说自己的烦恼与忧愁。 除了自己这个世界之外大变量,方棠几乎没有任何人可以相信。 他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将已经伸出的爪子又收了回来。 她最好别哭出来,否则我的毛估计又要打结。 猫猫委屈,但是猫猫不想说。 方棠真的没有哭。 正如方未寒想的那般,坚强的少女早就已经很少哭泣了。 这种无用的情感,不应该出现在她的身上。 方棠已经抱了他快一分钟,却还是没有一丝要松开他的意思。 “不准再蹭了,我的毛要掉光了。” 布偶猫无奈说道。 第239章 上课时间 方棠依依不舍地松开眼前的大猫,原本平整顺滑的毛发被她蹭出了蒜瓣状的纹。 年轻的公主殿下看着自己的杰作,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她试探性地伸出手,看上去是想要将布偶的毛发给打理干净。 方未寒瞥了她一眼,倒也并没有阻止。 毕竟那个位置在自己的屁股旁边,自己用舌头去舔有些艰难。 “刚才那是谁?” 方未寒明知故问。 “当今的皇后。” 方棠梳理毛发的手指微微一顿。 “也是上原王氏的二小姐。” 少女的语气很平静,宛如酝酿着风暴的宁静海浪。 “你看上去似乎很不喜欢她。” 布偶猫打量着周围的房间摆设,随意地扫了扫尾巴。 “不喜欢?倒也谈不上。” 少女微微叹了口气,像是有些无奈。 “凭心而言,她对我倒也说不上多坏。当年我娘亲的那件事情,我也不认为她一个嫁出去的小姐能够有多大的话语权……尤其是在上原王氏这样的家族里。” “选入宫闱绝对不是一个好的人生选择,她能当上大周的皇后,想必在家族内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 “天天在这长明北宫里枯坐着,她能够快乐到哪里去呢?” 布偶猫又扫了扫尾巴。 “你在替她说话?” 方未寒有些奇怪。 “那你刚才还表现出了一副跟她不共戴天的样子干什么?别告诉我伱是为了保护她。” 布偶猫眯起眼睛,舔了下自己的爪子。 “怎么可能嘛!老师你把我想的太善良了。” 方棠有些气急地揪了下布偶猫的毛。 但是慑于方未寒这当老师的威严,方棠没有敢真的太用力。 少女只是象征性地就了一下,而是把更多的情绪表现在了脸上。 “同情归同情,但是我又和她没什么交情!凭什么要给她好脸色啊。” 方棠的声音轻轻软软的,如同小猫的啼叫。若是配上她这贵气满满的绝世容颜,很难不让人心生爱慕。 但是她说出的话可就不那么可爱了。 “如果论可怜,这世界上还有人能比我可怜吗?” 方棠轻声说道。 “既然我的生活已经如履薄冰,那我为什么还要去迁就别人的感受?” 布偶猫愣了一下。 结合自己对于方棠的深刻了解,他这次终于听懂了。 “你是说……你就是单纯地想拿她出出气,发发脾气啊?” 布偶猫有些无语。 “对啊。” 方棠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脸侧的白金色步摇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地,发出叮铃铃的清脆碰撞声。 “我不开心,但是我不想不开心,那么自然就应该把这份不开心转移到他人身上,正好她出现在这里了,身份也足够合适。那我又有什么不假戏真做的道理呢?” 方未寒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方棠这种行为了。 或许这种行为很孩子气?但带着情绪去进行生活却是很不好,需要一个切实的发泄渠道。 但是她这个行为很成熟吗? 方未寒也觉得不太合理。 如果硬要他类比的话,方棠这个行为有点类似于精心做了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最后却只是砸了邻居家的玻璃爽一爽。 不能说没用,也不能说很有用,就是很奇怪。 “老师,按照你说的,我都计划好了。” 方棠见布偶猫似乎在沉吟,连忙邀功似地继续说道。 “上次你也说了。我现在继续装作和那些世家虚以为蛇已经来不及了,那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直接表现得更加暴躁一点呢?” 帝国的公主殿下振振有词地分析着她当下所处的局势。 “你看,就算我骂了这小皇后一顿,上原王氏估计也不会怎么样,因为他们对我的反应肯定早有预期嘛。既然他们能让这小皇后过来,那想必就已经让她做好了被我骂的准备。” “出于各种原因,他们不敢杀我,最起码暂时是这样。那么只要让我活到出阁那天,他们就都完了。” “所以我应该继续表现出之前的样子,甚至更加地变本加厉。你说对不对,老师?” 少女梳理好了布偶猫的毛发,满意地收回手拍了下,紧接着将双手叠放在腰间,做出了一个矜持而优雅的姿势。 她水润的凤眸中满是期待的神色,似乎很想从方未寒这里听到一声夸赞。 方未寒:“……” “啧……你这个奶奶,真的有点东西。” 云纾就在方棠的床上趴着,银色的发丝一直垂落到地面。 “而且东西还很多。” 少女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我反正觉得,她肯定能当一个好皇帝的。” 以方棠的性子,真的能当一个好皇帝吗? 若是自己没有来,那等待她的结局便是轰轰烈烈地燃尽,死在自己的成人礼前。 一个能够做出和自己敌人同归于尽决定的人,一定是一个有魄力的伟大的人,或许还能够被称为英雄。 但这种人,会是一个好皇帝吗?能当成一个好皇帝吗? 很难想象,极度利己,以及不把自己的命当命这两种特质会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方棠和谢令婉有些像,但又某些地方又很不一样。 其实相比于婉婉,方未寒觉得方棠似乎更像是……自己? 高攀了家人们,我太奶奶遗传了我的特质。 方未寒并没有说话。 他沉默了半晌。 布偶猫扬起尾巴,轻飘飘地拂过方棠的脑袋。 “对。” 他最终如是说道。 猫猫耷拉着耳朵,就连往日里翘起的胡须也是蔫巴的。 本来得到了方未寒称赞的方棠还是比较高兴的,毕竟很难得地从这个总是暗戳戳讽刺自己的猫嘴里听到一句褒奖。 但她紧接着便注意到了方未寒的样子似是有些无精打采。 “老师,你怎么了嘛?” 方棠颇有些担忧地凑了过来,摸了摸它的脑袋。 “最近在换季,你不会感冒了吧?” 布偶猫:“?” 它伸出爪子拍开了方棠的手。 “不许随便摸我脑袋,要对老师尊敬一点。” 布偶蹲立在石板上,很有威严的样子。 “是,老师!” 方棠立刻收敛表情,很是配合地行了个礼。 “今天开始上课吧。” 布偶猫抛开了方才的杂念,四处看了看。 它在找一个地势较高的地方。 方未寒最终选定了方棠书桌上的一处凸起的架子。 布偶猫灵敏地跳了上去,以它的体型可以恰好蹲在那处架子上不掉下去。 满满的一架子猫! 方棠的呼吸瞬间急促了几分,袖子中的小手不自觉地捏紧。 好可爱!好想摸! “我想要教给你的东西一共有三种,我们一点点来。” 布偶猫认真说道。 “今天我想跟你讨论一下治国之策,我觉得这个应该也是你最关心的东西了。” 他没有系统的教学经验,搞阴谋诡计的水平可能也就是和方棠半斤八两,某些地方估计甚至还不如她。 但体内有一个接受了系统教育的现代人,他对于古代王朝的运行模式还是有一些深刻理解的。 “我相信,你对于当下大周的状况也有一定的了解。” 方未寒盯着少女的眸子。 “那么就你个人角度来说,你认为大周的弊病根源出自于哪里?” “根源……” 方棠摸了摸自己的脸侧,沉吟片刻。 “世家与皇帝的对立。” “嗯,就是这个。” 方未寒其实知道,根本矛盾不是这个,应该是自然经济与封建土地私有制之间的矛盾,但是由于修行体系的存在,地主与农民之间的矛盾被深深地掩埋了起来。如玄重卫一般的更加暴力的国家机构的出现极大地削弱了阶级的对立。 监控一郡百姓,在平日里需要上千乃至数万军队,配上纷复繁杂、互相制衡的各级机构,但是在大周的体系下,往往只需要几名忠诚于皇帝或是世家的修士。 正所谓,藏得很深的地雷,就不算地雷了。 只要天命还在复苏,天地灵气尚未衰竭,短期之内,他们就算不解决这个矛盾,这颗雷也不会炸。 所以真正浮于表面,亟待解决刻不容缓的,是方棠说的那个矛盾。 统治阶级内部的分裂。 这可比两党党争要严重得多,两党党争至少头顶还有个皇帝在顾全大局,使得无论党争发展到何种层面,至少国家还是可以存在,不会分裂的。 但若是放到大周……皇帝自己都变成了两党之中的一党,那谁又来制约他呢? 一股力量,一股能够同时制衡名义上的天下共主皇族方氏和裂土占山的上原王氏的力量。 显然这种势力在当今世界是不存在的。 实力最强的超级宗门临渊阁和逍遥宗不可以,他们虽然单人战力很强,但人数太少。 况且大周朝廷也不乏能够对抗七转强者的手段。 靠底层百姓下克上?这更是不可能,没有一个统一的组织形成集群战斗,在监控天下的玄重卫和世家密探面前,出头鸟绝对活不过当天。 拜火神教妄图干的估计就是这个事情,但他们距离实现目标估计还有很长的一段路。 那还能靠谁呢?异族吗? 这更是无稽之谈,太康之乱的惶惶血腥犹然在目。 如果不能解决世家和皇权的内斗问题,这个国家完蛋只是迟早的事情。 “其实……关于世家和皇帝的对立,我自己曾经想过很多。” 方棠毫不退让地直视着布偶猫的眼睛。 “没有任何权力能够分配给双方,并且不出乱子的。只会在双方力量完全相等的情况下,这个情况才有可能出现。” “但显然……绝对的相等是不存在的。” 少女有些无奈地笑了一声。 “我的祖先……在立国之初,便处在了弱势的一方。” “我倒是很想举手投降,一劳永逸地解除问题。但这样做便是将先祖打下的江山和我的性命拱手让人,我做不到。” 方棠无力地松开拳头,凤眸中满是失落。 方未寒心想别说是你了,我也做不到。 一个是出于自身的安全考虑。 再一个是世家内部也有很大问题。能够将他们团结在一起的原因只有对抗皇室这一个理由。若是皇权突然消失,那个画面方未寒都不敢想。 布偶猫伸出爪子挠了挠下巴。 “其实……不相等的情况下也能维持天平的平衡,只不过需要一个监察的权力。” “那谁能给出这个权力呢?” “帝国中的所有的百姓未来或许可以,但……现在不行。” 布偶猫的语气中有些哀伤。 “老师是说百姓么……” 方棠若有所思。 “真的有几分道理。毕竟民心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若是我能够设法分一些手中的权力,给予百姓的话……” 少女真的开始认真思考起了这个可能性。 “若是你真的这么做了,那么除了你手中的权力会少一部分之外,不会出现任何别的改变。” 方未寒沉声说道。 “你分出去的那部分权力,根本无法和世家对抗,只会成为他们的饵料。” 这是很显而易见的事情。 生产力不足的情况下,任何改变生产关系的行为最终都将以失败告终,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罢了。 而在这变化中,死掉的往往是改革者,活下来的都是守旧派。 燃起一地大火,却终被扑灭,只留下一地灰烬,以及穿越无数春秋岁月的煌煌火光。 “如果你想破除世家的权力封锁,那么你就只能牢牢地把权力全部掌握在自己手中,绝对不能分权。” 方未寒伸出爪子敲了敲木板。 “但是……你得想办法去培养自己的力量。” “可是满朝都是世家的人,我该去哪里寻找自己的拥护呢?从宗亲中吗?” 方棠每当提到这件事情,都有些无力的愤怒。 每一个大周的皇帝,都是凭借孤身一人,在对抗天下所有的世家。 皇帝能力再强,眼界再远,手段再高明,那他终究也只是一个人,终有力所不逮之时。 而他的身边,根本无人可用。 “这正是我方才提及到大周百姓的一个原因。” 布偶猫悠悠说道。 “当下朝堂中的官员来源,你可曾注意过?” “注意过的。” 方棠掰着手指,如数家珍。 “文官有恩荫和书院入仕两种,此外还有买吏一种,因为级别太低不作考虑。武官那边则是继承和擢拔两种,前者靠身世,后者靠军功。” “嗯。” 布偶猫舔了舔爪子,蔚蓝竖瞳中闪着幽光。 “继承和恩荫是世家的特权,我们短时间内动不了。拔擢则是依靠战功,可遇不可求,我们能动的只剩下了书院入仕一种。” “当今书院只收世家宗族子弟,但……” 她没再说下去,但是显然方棠已经懂了。 少女有些恍然大悟的样子,但紧接着就是皱起眉头。 这个角度她还真的没有想过。 如果真的能够让擎火书院中招收寒门与平民子弟,那么还真的会成为她的一大助力。 但是真的能够执行下去吗? 方未寒看着她的这个样子,哪里还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执行,当然是能执行下去的,毕竟办法总比困难多。毕竟五百年后的擎火书院中便有寒门子弟,只是数量很少罢了。 “能执行下去,但是需要一些小小的手段。” 布偶猫似是笑了下,优雅地站起身来。 “要想让人放掉一块蛋糕,便必须给予他一块同等的蛋糕作为交换,否则只有傻子才会换。” “你要求世家放弃部分文官垄断任免的权力,那么你又该拿出什么作为交换呢?” 猫猫向前探出身子,用爪子拍了拍方棠的肩膀,大尾巴一摇一摇的。 第240章 她本可以浴火重生 “老师,我不明白。” 方棠皱起如画般的柳眉,摇了摇头。 “擎火书院几乎完全由八姓执掌,在不出现意外事机的情况下,我想不到我们该如何使得他们放开名额。” 布偶猫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你的谋划水平不在我之下,论才思敏捷,我可远远不如你。但你的想法之中始终有一个绕不开的尖刺,它就像是捏住了伱的命门一样,让你始终无法想到一些出奇制胜的手段。” “那个尖刺……叫做:世家必须死。” 橘黄色的灯光洒在少女的脸颊上,方未寒能够很清晰地看到她长长睫毛的微微颤动。 “世家是必须死,但这不是你应该考虑的问题。你太急于求成了,却忽略了一个人,一代人的力量终有极限。听说过愚公移山吗?世家就是那座大山。” 布偶猫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摇头晃脑。 “为了达成某些目的,我们可以主动舍弃一些手里有的筹码。你不妨……多为世家考虑考虑,问问他们最希望要的是什么?” “世家最希望要的……” 方棠喃喃自语。 “无非权与利,有了权,才能得利。他们需要先掌权,否则这利的把柄便牢牢地握在他人手中了。这是八姓万万不能容忍的。” 布偶猫淡淡说道。 “这大周的权力,一部分掌握在皇帝的手中,一部分掌握在八姓的手中,可除了这些呢?还有一部分权力真空在哪?” 方棠的眸子中仿佛突然亮起了一道光芒般,方才缠绕着整个人的阴郁之气也消失不见。 帝国的公主殿下在讨论治国之策的时候,往往能够忘记许许多多的不愉快。 “老师是说……那些除了八姓之外的世家?” “嗯,你终于明白了。” 方未寒不由得失笑。 布偶猫追着自己的尾巴转了两圈,似乎是想咬到自己的尾巴。 “这些其余的世家往往是地方的豪族,在中央基本很难说得上话。他们在势单力孤的情况下虽然不堪一击,但若是拧成一股绳,亦是一股很庞大的力量。” “上原王氏不会对他们出手,他们要做的是世家的执牛耳者,而不是暴君。八姓中的其余七姓也不会任由他们做大,肯定会暗中阻止。但他们不会,不代表不想。” “以皇帝的名义来做一些事情,会远远比以中书令的名义要简单。你说对吗?” 在集权这一点上,皇室和八姓有共同的诉求。皇帝不希望世家存在,而八姓不希望其余世家存在。 若是八姓之间能够协商出一个合理的分配方案,他们早就能够分配完天下世家的所有权力了。 但是显然,由于各种纷复繁杂的历史遗留与利益纠葛,他们一直没能商量出一种能被大家都接受的分配方案。 甚至在五百年后,现在这种表面维持的和平局面也走向了崩溃。执掌天下耳目的兰陵萧氏和上原王氏直接决裂,都走到了刀兵相见的程度。 而这,也就给了皇帝一个绝妙的机会。 很可惜,历代的皇帝都没有把握住。 方棠听着方未寒说的话,脸色漾起不正常的激动晕红。 “若是这样……似乎还真的可以……” 少女深呼吸一口气,平复着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脏、 “待到密会上原王氏,甩开其余七姓,将几个中型世家踢出政治体系后,你可以以此作为交换,换得擎火书院的部分选官豁免权。” 布偶猫继续说道。 “上原王氏一定会同意的,即使这个决定可能于他们的长远利益有损。” 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一笔小额流动资金和一笔巨大数额的长期死期存款,肯定是前者重要。 擎火书院开放寒门名额而已,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老师!我觉得这个计划真的可行!” 方棠抓着一卷竹筒,在房间内来回兴奋地踱步。 由于动作带起的少女的香气如同小刷子一般,来来回回地刮过方未寒的鼻尖。 方棠现在感觉自己这个老师真的是认对了,他真的能给自己提出真切有用的建议,而不是假大空的狗屁圣人之言。 那些东西是给百姓听的,自己一个公主听这些东西干什么? 方棠现在好想抱起猫猫亲两口。 本来就觉得猫猫挺可爱的,现在觉得更可爱了。 出乎她意料的是,布偶猫却还是用爪子轻轻点了点桌面,似乎还有话要说。 “不止,这才是我们的 方未寒当然不会就此打住。 那个真正能够冲击世家势力的大杀器还在后面。 “前朝的察举,你知道为什么被废除了吗?反而是换成了更愚蠢的世官书院制?” 方未寒问道。 “嗯……我记得是高祖皇帝说的,世家与皇帝负责治理天下,底层民众只需要安居乐业便可。” 方棠说起这话的时候,也是不禁有些羞耻脸红。 自家老祖宗的话明显是在糊弄鬼嘛! “你想过没有,既然百姓看不到晋升通道,那他们为什么不反抗呢?” 布偶猫继续问, “有过反抗的。” 方棠回忆着自己知道的历史。 “正治十三年是最大的一次,因为世家官员横征暴敛,欺上瞒下,当时整个荆州南郡的百姓集体抗议,几十个县乡连成一片遥相呼应,说要携家带口隐居到秦岭中,不再回归。” “结果呢?” “结果在他们发表声明的 方棠在说这些事情的时候,不禁也流露出一丝无奈与痛心。 那都是她大周的子民,帝国的公主当然不会忍心让他们以这种方式悲惨死去。 方未寒也知道这件事情。 正治年间,正是世家势力同仇敌忾的上升期,这些百姓触及了他们绝对不能触及到的利益。 于是他们用雷霆般的手段干脆利落地解决了这件事情。 修行者的存在,让执法成本几乎降到了最低。 百姓没有修行资源,这是他们与世家的最根本不平等的地方。 以十数名肉体凡胎,凭借人数优势或许可以干掉一个明武一转修士。 数十名凡人,或许也能与一名二转修士有一搏之力。 那若是三转,四转,甚至乃至能开山裂石的登神修士呢? 若是他们结成了成体系的配合呢? 明武修士冲锋在前,五行修士释放大规模杀伤性元素力量,阵师医者从旁辅助。 这样的组合可以爆发出比单打独斗几十倍的战力,这是人海战术远远不能承受的损失。 死伤三分之一士气仍然不崩溃的军队已然是铁军,又怎能指望组织松散的百姓冒死冲锋不会溃逃? “大人物的车辇碾过百姓的血肉,将所有的呐喊都压进城墙里,那里日积月累的血肉正腐烂发臭。” 布偶猫叹了口气。 “在晋升无望的境地下沉寂了五百年的百姓,你觉得他们积累了多少求而不得的怨气?若是在这种情况下,有一个对他们伸出援手,全心信任他们的皇帝,你觉得他们又有多大的概率保持忠心?” “擎火书院的事情只是个开头,之后我们可以借此为由,开启一个机制,通过考试的方法,从底层百姓之中筛选人才。这样才能从根本上动摇世家的权力。” 方棠不说话了。 她被方未寒这番话背后隐藏着的巨大威力震撼到了失神。 少女沉默了片刻之后,突然将猝不及防的布偶猫抱了起来,狠狠地蹭了蹭。 方未寒:“?” “老师,我好喜欢你呀嘿嘿……” 她的声音埋在方未寒的皮毛里,变得有些闷闷的。 但还是不难听出少女的欣喜若狂。 “你先松开我。” 布偶猫在她的双手中不住地四条腿乱蹬,终于挣扎了出来。 “咱们现在说的这些东西,仅限于参考。至少要建立在皇权和世家权力分庭抗礼的基础上,现在这个局面……是万万不行的。” “我知道啊!” 方棠俏脸因为兴奋而变得通红,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老师是我的老师,只负责理论指导就好!毕竟我缺的就是这个!这些具体的事情当然是交由我来操心啦!” “我有一百种方法从世家手里夺来权力,只是苦于没有机会施展就是了。我出阁的那一日,便是我收复权力的开始!” 少女信心满满地挥了挥拳头。 布偶猫甩了下尾巴,目光幽深。 平心而论,方棠此时手中的牌并不差。 历代大周皇帝就算丢掉了一切,也没有丢掉城北大营的禁军军权。 左右神昭、左右神武、左右龙武,亲军十六卫中的最强六卫共十二万人依然听从皇帝的诏令,统领大多为宗室亲信。 各地皇室藩王依然能够在地方钳制世家的权力,朝堂上也并非全无皇帝亲信官员。而大环境外,依然有可供转移的统一矛盾存在,不至于走到灭国的境地。 真到了这一步,得五百年后了。 以方棠的能力,方未寒相信就算没有自己,她也能够改变这个被世家统治的世界。 但…… 方棠所有的雄心壮志,所有的伟大构想,注定都无法实现了。 她即将开始的璀璨人生就那么戛然而止在了她出阁的那一天。 那场长明北宫的大火焚毁了一切,将这个大周历史上气运最强的继承人淹没在了时光的洪流中。 布偶猫有些出神地看着正在一旁兴奋盘算的少女。 一阵莫大的悲伤瞬间将他掩埋。 她本该在一场大火后迎来新生,可谁知却最终化作灰烬。 在世界没有毁灭之时,无人能够记住她,没有哪怕一个人站在她身边。 没有与她一同驱散眼前黑暗的人,也没有温柔地对她说一句赞扬的人。尽管她已经竭尽全力做到了最好。 如今世界将要毁灭,自己却受命穿梭光阴,要将她带回未来。 代价则是另一个与她具有相似命运少女的生命。 这便是……所谓的因果吗? “老师!你觉得我们到时候设置考试的时候应该设计什么东西作为题目呢?” 方棠兴奋不已的声音打断了方未寒的思绪。 布偶猫看着眼前少女的精美容颜,不禁哑然失笑。 倒是自己多愁善感了,明明她的处境要比自己糟糕得过,却还能情绪高昂。 那些要她死的人,在纸醉金迷中争权夺利,谈论心性与雅学。 而她却在为了找到真正有用的治国之策在欣喜若狂。 方未寒觉得,如果自己是命运,也会让这个少女活下去。 “有理有据,可作为评分标准。学习成本低,可大面积推广。学习价值强,可塑造人才。” 布偶猫淡定说道。 “嗯呢,而且除此之外,还要考察范围广,不能仅仅凭借一样标准便断下结论。” 方棠不住点头,同时还不忘补充一句。 方未寒瞥了她一眼。 “看起来你已经在心中有了答案了?” “对!” 方棠眸子里倒映的灯火一闪一闪,俏脸上的嫣红还未散尽。 少女红扑扑的脸颊彰显着这位公主殿下的谈兴充足。 “我觉得四书五经就不错!” 方棠笑着说道。 布偶猫:“……” 只能说不愧是帝国的公主,居然在片刻思考之后便得出了历经试错后的最佳答案。 “我们这个考试的初衷是选拔人才,选拔忠于皇帝的人才。” “既然如此,那些迂腐的圣人之言,那些前朝极力推广的忠君爱国思想,难道不是最好的考题吗?那些东西改变不了我,但是可以改变别人啊。” 方棠目光灼灼地看着方未寒,期待着他的回答。 “当然,我们不能只考这个。毕竟我们的国家也不能依靠书袋子治理,我还想把时论以及诗词歌赋加进去。” “老师觉得如何?会不会太难了呀……” 布偶猫叹了口气。 “虽然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有些偏激,但是倒也没什么说错的地方。” “我觉得你这个方案很完美无缺。只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实验与试点,便能够大规模推行了。” 他叹气的原因是:方棠实在是太聪明了。 一想到这么有理想有抱负有手段的太太太……太奶奶没活下来,他就感觉有些可惜。 要是方棠真的活了下来,那说不准他的境遇将会得到大大改善,不再是空有虚名的王爷。 第241章 神迹 方未寒和方棠一直讨论到了天光破晓的时分。 其实方未寒本来只是在和方棠认真地讲述自己知道的有关于科举制度的全部知识,但是也是实在耐不住少女的连番追问被勾起了谈兴。 他后来干脆和方棠激烈地讨论了起来,什么有的没的全部冒了出来。 方棠甚至在考虑,摄于擎火书院的高昂建造成本,破坏后必定极难重建。若是直接将书院整个炸掉,没准就能够直接取消掉现存的恩荫选官制度。 方未寒觉得这个方案就很扯淡了。 先不说在炸掉书院之后的事态会不会真的如同方棠所想一般按计划发展,就单单论起炸掉书院这个行为就足够否决掉整个计划。 那可是大周文明的瑰宝,全天下的思想中心,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炸掉。 不过方棠认为,在皇权的集中面前,这种所谓的精神文明完全可以为之牺牲。 国家都没了,要书院干什么? 方未寒后来就和她吵了半天,说得口干舌燥。 他现在才真正认识到了方棠的思想有多么的激进,她可以为了自己的理想付出任何代价,即使这个代价不由她来承受。 这是方棠和自己最大的一点不同。 方未寒可以舍身救人,也可以用自己的生命去殊死一搏,但他绝对不会要求全天下的人和他一起死。 可方棠不会。 “若是拯救天下要付出让我死去的代价,那这天下不如直接毁灭算了。” 方棠这般说道。 联想到少女从长大过程中生活的环境,她能有这种想法倒也正常。 她不欠这个世界什么,倒是这个世界欠她良多。她能够带着属于皇家的责任登上龙椅,便已经是她莫大的宽容。 因为责任与理想,方棠不介意为江山付出代价。但是若是生命,唯独是生命,这是她绝对不能容忍的。 她挺过了万般磨难才艰难地活到了十七岁,又怎么会将自己的生命轻易交出? 方未寒和方棠终于结束了漫长的讨论。 布偶猫抱起一旁的茶杯喝了一口已经冷掉的茶水,感觉精神疲惫无比。 “今天就到这吧,你好好休息。” 许多写满密密麻麻小字的纸张凌乱地洒在少女的膝边。 方棠靠在床沿,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大眼睛中满是血丝。 少女已经疲惫到了极点,但是她的精神却依旧无比亢奋。 “老师!我都计划好了,我看过擎火书院的引灵阵的构造图,明明就是灵山龙潭阵的翻版,所以我们只要……” 看着身前喋喋不休的少女,布偶猫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说,你该休息了。” 方未寒再度强调了一遍。 “不,老师!我不困,我还觉得我比以往的任何时刻都要清醒。” 方棠坚持说道。 方未寒:“……” 他在网吧熬夜通晓出门后也是这个样子。 通宵之后的人往往都不困,甚至还能去路边摊吃一碗早饭,和周围人谈笑风生。 ……然后就困成狗。 布偶猫轻巧地跳到了方棠的腿边,动用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血气。 它探出脑袋,轻轻一顶顶在了少女的柔软的大腿根部,在她的惊呼声中将她整个人沿着床边给拱了上去,放到了床上。 方棠还没反应过来,布偶猫已经跳出去叼来被子将她严严实实地裹住了。 少女那高速运转良久有些晕晕乎乎的大脑忽然清明了片刻,一股宛若旭日阳光一般的暖意缓缓包住了她的全身。 方棠有些愣愣地抱着被子,鼻子突然就有些酸酸的。 娘亲去世之后,就从来没有人给她盖过被子了。 这是方棠不知多少次梦到的场景,今日却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了她的生活中。 方棠心尖微微一颤,刚才想的东西一瞬间就忘光了。 她抽了下鼻子,连忙将有些酸涩的眼睛别到了一边去,不想让方未寒看见。 少女的小手扒住了被子的边缘,轻轻地向下拽了拽,露出雪白的脖颈与锁骨。 “老师,热……” 方棠的声音微弱而沙哑,似是带着些许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撒娇意味。 “睡着吧,睡着了就不热了。” 布偶猫又把被子拽了回去。 方棠:“……” “老师,你快走吧,一会儿天亮之后,长明北宫的安保措施会加强的。” 明明眼皮已经宛如千钧般沉重,但是少女依旧强撑着精神,不想就此睡去。 她的眸子牢牢地锁定着蹲在她身边的猫猫,瞳孔之中满是担忧。 “老师神通广大,自然不会被这等小事困扰,伱安心睡你的觉就成。” 方未寒有些矜持地吹嘘道。 还好云纾现在在睡觉,要不然肯定又要骂自己凑不要脸了。 少女凤眸弯成甜甜的月牙,如同小扇子一般的两扇睫毛终究合拢。 一旦闭上眼睛,那被高昂的情绪竭力压制的疲惫便如同潮水一般涌了上来,让少女的意识渐渐地滑向深渊。 “老师,睡觉前能不能让我摸一摸,我都忍了一个晚上了……” 方棠闭着眼睛,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地轻声呢喃着。 布偶猫:“?” 我在认认真真给你当老师,你却在馋我身子? 虽然是猫的身子…… 猫怎么啦?猫猫就能随便摸吗? “仅此一次。” 布偶猫把自己的蓬松大尾巴放到了少女的手中,冷硬地说道。 意识已经有些朦胧的少女感受到了手中毛茸茸的触感,手指微颤了下。 “嘻,谢谢老师,最喜欢猫猫了……” 方未寒等了半天,确定方棠不再有任何的动静,只有均匀的轻轻呼吸声发出之后。他才小心地抽出了自己的尾巴。 布偶猫的肉垫踩在被褥上,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睡梦中的方棠表情恬淡而美好,那绝美的容颜不复清醒时的雏凤威严,反倒是带上了几分猫儿般的柔弱与可怜。 挺可爱的。 布偶猫评价道。 明明是自己的太太太……太奶奶,怎么相处起来却像是找了个女儿呢,真是见鬼…… 想到女儿,方未寒沉默了片刻。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方棠和的性格倒是有那么一点像啊,一样的偏激而冷硬。 难不成这年头的小孩缺爱之后,都是这么个表现吗? 方未寒略微思考了一下,觉得很有可能。 平民小孩缺爱,顶多危害身边亲近人。但是有权有势的大小姐缺爱之后,能量与破坏力可就大多了。 虽然名字读音一样,但至于这俩人是一个人的可能性,方未寒想都没想过。 毕竟这种可能实在是太扯淡了,路上遇见一个小女孩,结果是我死去多年的太太太……太奶奶? 明显是用牛子想都不可能的事情啊。 他现在正在认真考虑起在大周兴建幼儿教育的理论可能性。 布偶猫沉思半天,最后回首看了一眼方棠睡着的样子,跳下床走出了大殿。 一轮红日正缓缓从天边升起,今天又是一个好天气呢。 布偶猫蹲在大殿门口欣赏了一会儿日出。 该回去了。 不过得先把自己的传送门叫醒。 于是他将神识沉入了识海之中。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 “云……纾……” 他用一种鬼气森森的幽灵语气说着,仿佛索命的冤魂。 “云……纾……起……床……了……” 方未寒掐着嗓子说了半天,发现没什么反应。 他急了。 “云纾!起床了!咱们该回去了!” “吵死啦!” 一个大锤子飞了过来,伴随着少女恼羞成怒的大喊声。 “你干什么嘛!突然大喊大叫,我都要被你吓得猝死啦!” 方未寒感到很是冤枉。 “我之前好声好气地喊了你半天啊,你没听见我才大声喊的,这不能怪我……” 他小声抗议道。 毕竟现在生杀大权掌握在这破书手里,方未寒觉得还是要稍微尊重一下她的。 蓝裙白丝的少女在他的身边缓缓凝聚出身形,幽幽怨怨地看着他。 云纾用肩膀撞了下他的胸口,伸出脚丫踩着他的脚。 不疼,很软,带着点温热。 方未寒觉得他还能被多踩一会。 看着他似乎略带一丝享受的样子,云纾不禁羞红了小脸。 下次应该穿一双高跟鞋踩他! “出去。” 少女磨着牙狠狠说道。 “啥?” 方未寒揉了揉耳朵,似是没听清。 “我说从识海出去!你这样我怎么给你传送!” 少女气得又踢了他一下。 “哦对对。” 方未寒讪笑着退了出去,神识重新回到了布偶猫的身体中。 空间涟漪浮动,布偶猫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 在呼呼大睡、呼呼大洗和呼呼大吃之后,时间已经来到了黄昏时分。 唉,通宵是这样的,明明什么都没做, “你今天打算去干什么?继续找温折雪学两招去?” 云纾坐在他身边,懒洋洋地撑着凳子。 “今天?今天已经就剩下了个晚上了。” 方未寒悲痛地说道。 “时间都去哪儿了?谁偷了我的时间?我明明那么爱她,她却这么对我!” “嘭!” 方未寒的脑袋被锤子砸了一下。 “如果你被牛了,那你就应该牛回去!而不是发出苦主的叫声!如果你没有被牛,那你就该被我砸!” 云纾冷笑着,示威般地挥了挥手中的大锤子。 “师姐那么对我,我怎么可能放她鸽子?这么愚蠢的问题以后不用问了云小纾。” 方未寒放下筷子擦擦嘴,站起身来。 “不过在去白云观之前,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嗯?更重要的事情?” 云纾歪了歪脑袋,继而恍然大悟。 “你是说昨天那件事?” “嗯,我得先去找一趟小槿。” 方未寒提起剑走出了王府大门。 …… …… 萧槿此刻正坐在兰陵萧氏府邸的庭院中,手中捧着一卷破旧的竹筒。 少女将竹筒合拢束起。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现在是炎炎的夏日,因为太久没有浇水,少女身前的这一盆朵已经有了枯死的迹象。 瓣原来是雅致的淡紫色,蛋黄色的蕊如同一块璞玉一般镶嵌在瓣中,配上油绿的叶片衬托,分外好看。 不过现在这盆已经明显快死了,叶片枯黄,瓣干裂,蕊凋谢若风中残烛。 这是风铃草,萧槿很喜欢的一种。 紫色是梦境的颜色,风铃是少女梦境中的钟声。萧槿每次看到它,仿佛都能从中窥见那个如梦似幻的远方,那种求而不得的柔和伤感,每每让她想起自己的人生。 “咯咯哒。” 正在看着出神的萧槿被一旁的母鸡叫声拉回了现实。 园、少女与夕阳,本应该如绝美画卷一般的场景中被塞进了墙角的一笼母鸡,瞬间便将这场景的美感破坏得干干净净。 “不准叫,小心一会儿拿你们炖汤喝!” 萧槿看着那些母鸡,凶巴巴地威胁道。 母鸡们就跟听懂了萧槿说的话一样,纷纷抱团缩到了笼子的角落里。 兰陵萧氏的庭院里本来不应该出现母鸡这种东西。 所以为什么这里会有一笼母鸡呢? 萧槿站起身来,双手抬起至腹部齐平翻转。 她的右手上方,一团乳白色中带着透明的气体在缓缓旋转,如同绚烂复杂的多边流形。 那是世间最接近混沌的力量,源力。 她的左手之中,则是一团血红色的力量。那股力量在血液的颜色中透着些许漆黑,凝聚着整个阳光下的阴影。 这是万千浊气中的一种,近似于血气的煞气。 烛夜作为兰陵萧氏的家传神剑,这一千年间不知沾惹了多少人的鲜血。 圣人也罢,魔头也好,在烛夜浊黄剑锋之下,都是一条又一条的剑下亡魂而已。 作为这一代的烛夜剑主,萧槿凭借绝世的天资,竟然在没有人指导的情况下自行悟出了煞气的凝聚之法。 煞气是浊气的一种,煞气入脑会使人嗜杀好斗,与野兽无异。 但萧槿并没有受此影响,方未寒教给她的清浊化生法出乎意料的与她的体质十分适配。 源力有聚神安性之效,完美地中和了煞气的负面效果。 萧槿发动煞气的后果,仅仅是充其量眼眸变成血红片刻而已。 煞气的熟练运用,极大地提升了少女的体质,让她不再如同之前一般连剑都提不动。 而将煞气与源力融合后,萧槿更是获得了一种全新的力量。 创生之力与致死之力的集合,将会融合出什么力量呢? 少女深吸一口气,将左手与右手缓缓合拢,乳白色的气体和血红色的力量不断地碰撞融合,最终凝聚成了一团暗淡的红色。 似是天边极淡的晚霞,又像是日出前的最后一抹黑暗,散发着令人看一眼便心生忌惮的不详意味。 萧槿伸出一个纤细手指,点在了那笼母鸡的身上。 暗红色的丝线奔涌而出,缠绕住他们的躯体。 母鸡顿时开始惊恐地上下飞扑起来。 “别动,你们的生命力那么多,被我抽一点也没什么的。” 萧槿轻声说道。 随着少女的动作,又一条暗红丝线飞出,缠绕在那风铃草的枝叶上。 萧槿眸中暗红光芒大盛,磅礴的力量波动于庭院内一闪而逝。 暗红丝线根根断裂,母鸡们无精打采地耷拉着翅膀躺在笼子里。 奇迹便在此刻发生了。 一抹时间涟漪悄然幻灭,带着往日的余晖如云烟般消散。 那一株风铃草再度盛开,淡紫色的瓣在夕阳下反射着温润的光。 微风拂过,叶片沙沙摩擦,昭示着它浴火重生的喜悦。 生命是上天赋予每一个个体存在的意义,无法被任何人转移或夺取。 本应如此的真理,在这一刻被彻底推翻。 这是生命的神迹。 少女垂下手掌,背在身后,迎着夕阳俏皮一笑。 “哼,轻而易举。” 萧槿嘴角扬起,骄傲地轻声笑道。 第242章 萧槿的风铃草 当方未寒进入兰陵萧氏庭院的时候,看见了这么一幅场景: 萧槿蹲在鸡笼旁边,手中拿着一个瓷碗,瓷碗中盛着小米。 如流沙一般的小米从少女纤细的指尖落下,引来了笼子中母鸡扑扇翅膀的争抢。 少女喂得兴致勃勃。 而在庭院中间的桌子上,一盆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紫色开得正好。 方未寒刚刚要迈过庭院门槛的脚突然顿了下。 这什么情况? 他有些迟疑地想道。 如果萧槿喂的是兔子,那么方未寒还能够理解成是小丫头想养宠物了。 但是这母鸡…… 总不能是给自己你养的炖汤喝的吧? “小槿?” 方未寒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方哥哥!” 萧槿听见了方未寒的声音后,俏脸下意识地便挂上了一般的甜甜笑容。 少女把手中的碗放到了笼子旁边,直接跳起来冲到了方未寒的身旁。 她在方未寒的身前两步停下,有些矜持地整理了下衣摆,张开双臂,撅起小嘴。 “要抱抱……” 萧槿超小声地说道。 方未寒:“……” 他有些无奈地上前一步将少女温热的娇躯揽在怀中,霎时间鼻腔中满是萧槿身上的香味道。 从小抱到大的少女,手感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婉婉因为实在是太瘦,抱起来会有点点硌手。姜姜倒是不硌手,但……没有缓冲垫,实在是太遗憾了。 唯有萧槿,软软的,弹弹的,还很香,是那种可以抱着睡觉的抱枕体型。 方未寒有些舍不得松开了,但他今天来找萧槿确实还有正事。 “小槿,我今天……” 说着说着,方未寒便想松开怀中的少女。 “你今天没有亲我,就连抱我也是就抱这么几个呼吸的时间。” 萧槿委屈巴拉地说道。 “你是不是腻了?” “伱想哪去了,主要是我今天来……” 方未寒连忙解释。 “我懂,有正事,我都知道的。” “可是小时候你都是抱我好长时间的……方哥哥别误会,我只是……想起了之前的事情罢了。” 少女神情黯然,失落地松开方未寒,身体一点点地远离他的怀抱。 “先说正事吧,小槿明白孰轻孰重,正事当然最重要。” 萧槿嘤嘤嘤地抽了抽鼻子,还抬起眸子偷偷看了眼。 方未寒:“……” 这臭妹妹怎么一路向着奇怪的地方发展了? 他眯了眯眼睛,直接将还没有完全抽离的少女又抱在了怀中,嘴巴印上了萧槿的樱唇。 “呜呜……” 萧槿睁大了眼睛,如樱般的浅粉色自脸颊渐渐地蔓延到了脖颈。 她原本只是想要跟方未寒撒个娇罢了,若是能够激起他对于自己的亲密举动最好,若是没有倒也能在萧槿的心理预期内。 倒不如说,萧槿反而认为方未寒什么动作都没有的可能性似乎要更大一些。 毕竟在自己和方哥哥的相处模式中,萧槿往往是主动的那一方。 萧槿每当想起这一点,都有点咬牙切齿的幽怨。 哪有总是女孩子主动的?人家又不是不要脸了? 受某些不可名状的书籍荼毒,萧槿曾经无数次期望过方未寒可以不管她的意见,将她压在身下肆意索取。 要是能够粗暴地撕碎她的衣裳什么的就更好了…… 但是当少女梦中的场景真的出现在眼前的时候,萧槿却紧张得大脑一片空白,连下一步要干什么都忘记了。 她只是茫然地站在原地,像是一个木偶一般任由方未寒摆弄,身体也渐渐没了力气软倒在了他的臂膀之间。 萧槿最后的印象是自己嘴唇上的一抹灼热。 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到萧槿的神志恢复清明的时候,她已经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在方未寒的身旁坐着了。 少女的身体紧紧地靠着方未寒,传来的灼热温度让她有些神思不属。 萧槿轻轻摩挲着大腿,有些怀疑人生。 所以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只是被方哥哥亲了一下,意识就中断了? 我这么菜的吗?之前为什么没事? 萧槿啊萧槿,你怎么这么不争气!什么都没享受到呢! 少女不禁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悲鸣。 “缓过来了吗?” 方未寒揉了揉她的脑袋,递过来一杯明显是刚刚泡好的茶水。 在这杯茶水转手到萧槿手中之前,方未寒还贴心地吹了吹。 “谢……谢谢。” 萧槿懵懵地软糯回应。 少女从他手中接过茶水,那滚烫的温度让她茫然的精神稍稍集中了些。 萧槿喝了一口之后才猛然发现: 他刚才竟然还泡了杯茶?! 不会吧,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萧槿低头看着眼前茶杯中的平静水面,试图从上面看见自己倒映在其中的脸。 她要看看自己有没有悲愤的表情。 萧槿这下真的开始自我怀疑了。 凭什么啊!为什么我对这种事情抵抗力就这么差呢?他怎么就没事! 是不是他在别的女人那里刷的经验值太多了! 没错,一定是这样!本小姐自己一丁点的问题都没有! 根据这一套神奇的逻辑体系,萧槿渐渐地就把仇恨值转移到了奇奇怪怪的地方。 然后萧槿就开始继续头脑风暴。 其他的女人……方哥哥身边的女人也就那么几个,还能是谁! 姜姜那么可爱,单纯,一看就不是天天缠着方未寒要亲亲的性子。 那所以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方未寒有些奇怪地看着俏脸绷得紧紧的少女,有些好奇地问道: “怎么啦?难不成……是我刚才咬到你了?” 他轻声笑道。 他居然还好意思说! 萧槿咬着嘴唇瞪了他一眼,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没有啦……其实刚刚的事情很舒服的……” 少女微微扭了下身子,充满青春气息的饱满躯体与方未寒的胳膊摩擦着。 “所以刚才……方哥哥是担心我才停下的吗?其实完全不用这样,小槿可以的……” “要是……要是方哥哥想继续的话……” 萧槿脸蛋红红的,眸子里满是迷蒙的水雾,温热的呼吸打在方未寒的手背上,似是少女有些羞怯的期待。 一般情况下,情绪都酝酿到这一步了,女孩子的话也都说到这份上了,换成一般的男人可能早就忍不住了。 事实上,萧槿也是这么想的。 月事没来!周围没人!时间刚好!此天时地利人和也! 要是他对自己做些什么的话,自己肯定也是不会拒绝的吧…… 萧槿将手掌放到自己胸前,感受着自己那如同小鹿乱撞一般的狂乱心跳。 不过显然广陵王殿下并不是一般人。 “不想。” 方未寒冷漠的话语瞬间击碎了少女所有樱粉色的爱情幻想。 萧槿:“……” 她的手依然没有拿开,默默地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因为冷掉而缓缓减慢的过程。 小鹿们怎么不撞了,呵呵,应该是全都撞死了吧。 她机械地转头看着方未寒的眼睛,眸子里满是哀怨。 方未寒无视了她那宛如看负心汉一般的眼神,继续镇定不已地自顾自说着话。 “昨天我……” “你不许说话!” 他刚说了几个字,便被萧槿直接打断了。 在方未寒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情况下,萧槿撑着椅面,双腿微微翘起,一个轻巧的翻身后便带着扑鼻的香气坐在了方未寒的腿上。 “方未寒!我是兰陵萧氏的大小姐,玄重卫的副指挥使!你对我的态度怎么能如此轻慢?” 少女努力做出一种很威严的架势,凶凶地瞪着方未寒。 方未寒:“?” 妹妹你能不能等你脸上的红晕下去了再说话。 他有些哭笑不得。 刚才方未寒可是亲眼看着萧槿是如何因为区区一个吻变成那般模样的。 纯属人菜瘾大。 所以她现在又要干什么? “我知道你想要昨天那个人的情报,我可以告诉你。” 萧槿微微挪动了下臀部,换了个不那么令她心慌不已的坐姿。 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少女担心自己根本撑不了多长时间,恐怕马上就得软倒在方未寒怀中了。 “玄重卫昨天晚上已经审出了他身上能够得出的一切信息,我都可以告诉你。” “但是……这都是有代价的。” 萧槿努力做出了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说着。 “好好好,你说什么代价、” 方未寒略带无奈地说道。 少女察觉到了他话语中的一丝宠溺,心头便如同裹上一层蜜一般甘甜。 萧槿不自觉就想痴痴地笑,但还是绷住了表情。 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得忍住,萧槿! “接下来,我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知道吗?” 萧槿命令道。 “好,你说。” 方未寒十分配合。 说实话,他现在有点害怕了。 因为云纾一直没说话,他也不敢去喊她。 总感觉自己脑海中有嗑瓜子的声音…… 一想到可能有一个破书在窥视自己的一举一动,方未寒的头皮都有些发麻。 只能期望小槿不要做出来什么离谱的事情了。 “拿着。” 萧槿又凑近了几分,娇媚的容颜缓缓放大,鼻尖几乎已经贴到了方未寒的鼻尖上。 少女白皙而柔嫩的肌肤上几乎看不到一丝毛孔,微微渗出的细汗反射着黄昏的曛光。 “拿什么?” 方未寒都懵逼了。 他承认自己有那么一瞬间产生了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的念头。 可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 拿……拿着? 拿这个? “小……小槿,要不然算了吧……我……” 方未寒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赔笑说道。 他妈的,他自然是不介意和萧槿玩一些你情我愿、顺应天道的事情。 但是现在可还有个云纾在投屏呢! “方哥哥……你刚才明明答应过我的……” 萧槿哀怨地看着他,那蓄满水雾的大眼睛离他只有睫毛与睫毛的距离。 方未寒:“……” 他几乎可以肯定,要是自己继续拒绝,估计萧槿又得闹脾气。 也是,站在萧槿的角度上,自己之前明明已经和她私订了终生,这段时间却没怎么和她有亲昵的行为。 正处在热恋期的少女肯定很不乐意。 再说了,萧槿这方面的欲望本来就……所以热切一点,应该也是正常的事情? 方未寒从好几个方面勉强说服了自己。 妈的,豁出去了,就当云纾不存在! 他心一横,闭上眼睛,按着萧槿的指示活动着自己的手腕。 萧槿的喉咙中溢出一声似喜似怨的轻吟,带着专属于少女的羞怯与美好。 方未寒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刹那僵硬与颤抖。 他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做好一个工具人应该尽到的职责。 方未寒努力忽略着那些干扰他心神的触感。 说实话,他现在已经有些后悔了。 方未寒大大低估了这件事情的羞耻程度。 这特么的实在是太尴尬了吧。 要是我现在装作心肌梗塞晕过去,能不能解决这个尴尬的局面?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萧槿却将迷离的眼眸睁开了一线。 多巴胺的刺激逐步下降,她已经不满足于方未寒给予她的一切,她想要索取更多。 “你……平常拿东西就是这么拿的吗?” 少女在他的耳边喘息着热气,水雾伴随着她的呢喃话语拂过方未寒的心头,引人热血贲张。 方未寒又被她整懵逼了。 拿东西……难道不是这么拿的吗? 还是说,这个东西有些特别,不能这么用? 于是他选择了装死。 萧槿看到他还是没有动作,更加不满了。 少女有些生气地小小娇哼一声,用滚烫的脸颊贴在他的脖颈,说出的话语仿佛直达他的心底、 “想想你平常是怎么拿筷子的?怎么……用筷子夹菜的?” 方未寒张了张嘴,有些欲哭无泪。 他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纠结着这件事情。 生理上他自然没有丝毫拒绝的理由,但是理智上他是一百个不愿意。 方未寒总感觉自己眼前是不是地会浮现云纾那幸灾乐祸似笑非笑十分欠揍的笑容。 为了催促方未寒,萧槿在他的脖子上轻轻撕咬着,如同猫儿用牙齿舔舐着主人的手指,生怕弄疼了他分毫。 方未寒用颤抖的手重复着萧槿要求的动作。 客观上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但是主观上不是。 萧槿趴在方未寒的肩头,鬓发湿漉漉地散乱在她的脸畔。 少女的意识仿佛被丢入了滚烫的蜜之中,甜美的梦境几乎要将她的心神溺死在这绝伦的享受之中。 夕阳似锦,晚风如诗。方未寒和萧槿紧紧地相拥着,石桌上的风铃草开得正旺。 炽热如火的爱情,往往需要炽热升高的体温作陪。虚妄的幻梦在前奏中沉沦,在由软糯娇声和唱的优雅旋律作陪下,终会抵达那热烈盛放的顶点。 周而复始,至死方休。 且看且珍惜喵 第243章 嘴硬 方未寒推推依旧在他身上趴着的萧槿。 “这下满意了?” 他有些无奈地看着怀中的少女。 萧槿的全身上下由于汗液浸透衣服而黏糊糊的,散发出混合着香的甜美气息。 少女的胳膊提不起劲来,环着方未寒后脖颈的手脱力般地挂在他的肩膀上,自己肩膀下方的肌肉位置酸酸的。 毕竟方才经历了那般剧烈的运动,负重也不小,有些酸痛也是理所当然。 萧槿尝试了两下之后,发现自己浑身无力根本动不了。 于是她又将身体朝着方未寒的方向凑了凑,小脑袋蹭着他的头,粉唇顶在他的耳畔。 “我没力气了……方哥哥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少女软糯的声音中带着魅惑般的沙哑。 萧槿的嗓音本就甜软,配上如今添上的一丝媚意,如同几种琼浆混合而成的鸡尾酒,让人忍不住地便想要轻酌浅尝。 方未寒被她的声音和动作弄得产生了心理和生理上的双重燥热。 现在是夏天,他们穿的衣服本来就不算太多。 萧槿身上只有薄薄的一层裙子,然后就是内衣了。 显然就这么点衣服完全无法隔绝两人因为身体接触而产生的热气交换。 方未寒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从怀中少女的身体上传来的r热度以及湿度。 我的戒指里面应该有备用衣服吧? 为了自己一会儿出门的时候不会因为被小竹看到而社死,他短暂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 “你不觉得热吗?” 方未寒沉默半晌之后,苦笑着说道。 “是很热,但是我并不讨厌这种热呢。” 萧槿感受着自己和他的心跳交织,同调,最后渐渐变成一个频率。 果然,书上说的都是真的。 相爱的人在拥抱时,就连心跳的速度都会变成一样的。 “我觉得,就这样融化在方哥哥的怀中,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啊。” 萧槿的杏眸中水雾旖旎,毫不掩饰对于他的痴缠与依恋。 小刺猬只会对于信任的人收起尖刺,露出软软的肚皮。 难得萧槿没有茶里茶气,找回了几分小时候的感觉,方未寒感觉自己又被治愈了。 他拥抱着萧槿的手不禁更紧了几分。 “那人最后都招了什么?” 方未寒将脑袋放到她的肩膀上,嗅着少女身上传来的令人面红耳赤的味道。 唉,跟萧槿在一起,事情总是会朝着奇奇怪怪的方向发展。 “有很多呢。” 萧槿轻轻地含着他的耳朵,声音含糊不清,像是黏稠甜美的梦呓。 “方哥哥带回来的这个镜天是拜火神教内部的一名高级成员,我们从他的身上套出来了很多之前从未听说过的信息。” “以前我们经常从抓到拜火神教的人嘴里听到‘柴薪’两个字,此前一直认为这所谓的‘柴薪’就是拜火神教成员的自称。” “但是抓到的这个镜天说他来自于‘燧镰’,直到这时我们才发现之前我们的认知一直是错的。” 萧槿将方未寒的耳朵温柔吐出,用脸蛋蹭干净了上面残留的晶莹。 “拜火神教的内部并不像是他们宣传中说的那般人人平等,也是有地位区别的。” “像是‘薪柴’,主要就是由拜火神教吸纳的众多低阶修士组成,其中以明武修士为主。顾名思义,这些人就是为了他们的计划可以随时舍弃的棋子。” 萧槿说到这里,语气也是幽冷了几分。 “拜火神教认为,这个世界上的罪恶已经多到无法改变的程度,通过普通的手段再也无法遏制罪恶的蔓延。而当这个世界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他们会点燃一隅的永恒之火,而这用众多薪柴堆出来的永恒之火,会净化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罪恶。” “简直是一派胡言。” 萧槿讽刺似地说道。 司掌生死之力的少女,比任何人都能清楚地明白生命的重量。而这些人所推行的所谓圣火,不过是尸体上盛放的彼岸罢了。 美丽但绝望,根本毫无用处。 方未寒听着萧槿的话,也是联想到了一些事情。 温折雪曾经跟他说过,临渊门徒都应三缄其口,能不说话的时候尽量不说话。 而身为临渊御辰的少女在外人面前几乎根本不说话,只有和不受因果影响的自己单独相处时才会稍稍说几句。就是为了尽量减少庞大因果对于他人的伤害。 而他遇见的这些镜天,可是言语之上毫无收敛,甚至比方未寒的话都多。 他们根本不在意别人的死活。 这倒是很符合镜天的思考模式。 临渊阁以守护苍生为己任,通过划定道德标准的方式将麾下门徒牢牢束缚在了星空之下。 而当那些临渊弃徒抛弃了曾经星空的誓言之后,选择对于这些束缚自己的枷锁进行了另一种解读。 解救世界,与几个凡人的生命比起来,哪个更重要呢? 既然世界更重要,那么牺牲几个无关紧要的灵魂,又有什么可惜的呢? 薪柴,注定会化作火焰的祭品。燧镰,终将点燃火焰的门徒。 这就是他们的想法。 拜火神教的作风和临渊阁的作风看似天差地别,但都是遵循着同一套逻辑体系,还是极度理性极度务实的那一套。 那所以……他们必定不会在杀自己的这件事情上投入过大的精力。 方未寒终于想明白了。 “除了薪柴和燧镰之外呢?他们还有别的组织吗?” 他皱眉问道。 “不清楚。” 萧槿在他的耳边轻声耳语。 “拜火神教几乎将单线联系做到了极致,他们的保密措施以及暗语收集……连玄重卫都自愧 不如,我们甚至可以从这方面向他们吸取一些经验。” 可以理解,毕竟是临渊弃徒参与建立的组织。 方未寒丝毫不感到奇怪。 “除了这些之外,我们还从他身上得知了一些别的信息。” 萧槿继续说。 “拜火神教的‘柴薪’在天下九州都设立了分座,统领称为领座,均为六转修为。而相对地,州下每一郡都设立一坛。其坛主均是五转修为。” 方未寒都愣住了。 大周天下十二州一百七十三郡,那岂不是说这该死的拜火神教有一百七十三个五转修士和十二个六转修士? 还是仅仅统计了薪柴的力量?那更高一级的燧镰实力岂不是更强? 这特么的还怕什么玄重卫啊? “当然,这个数据应该有很大的水分。” 萧槿注意到了方未寒担忧的神色,不禁甜甜一笑。 “根据玄重卫之前得到的信息,我们可以推断有些郡县中拜火神教是不设立分坛的,他们的分坛大部分都设立在战略地位更加重要的地方。” “各州之间的拜火神教蛰伏力量也不尽相同。” 少女掰着指头数道。 “皇帝和世家的统治核心区域,拜火神教的地区力量往往很弱。像是并州河东地、雍州关内地,以及徐州淮阴地。” “当然,在父亲管理的司隶校尉直属地区,像是长明洛京,拜火神教的力量是最弱的。” 萧槿伸出手揉平了方未寒眉头上的紧皱。 “他们只敢采取小股人员渗透,或是收买如宋家帮那种的外围势力,却不敢明目张胆地设立分坛与分座。” “但是在那些离帝国权力中枢最远的地区,拜火神教的力量就有些夸张了。” 少女的面色也渐渐地有些凝重。 “之前我们一直都不知道拜火神教的老巢在哪里,得到的消息也很混乱,那些俘虏说哪里的都有。但是根据这次这名四转镜天的供词,我们已经可以确认,拜火神教的薪柴大本营,应当是在交州的九德郡,大周的极南边疆。” “九德郡?” 方未寒细细咀嚼着这个不算太耳熟的地名。 “嗯,那地方一直是蛮汉杂居的不毛之地,本朝也是在武帝时期才将它纳入了版图的。” 萧槿解释了一句。 “拜火神教把薪柴总部定在了九德郡,无疑就是打着防备我们的主意。毕竟那个地方几乎不可能借由部队大规模行军到达。” “嗯……这确实。” 方未寒很是认同萧槿说的话。 九德郡那破地方似乎还在琼崖之南,离人类禁区十万大山只有一步之遥。 该死的瘴气和热带雨林以及过远的距离几乎不可能让他们暴露在大周军队的攻击范围内。 “但是!” 萧槿刻意拉长了声线,仿佛在吊着方未寒的胃口一般。 “我们来往不方便,他们也不方便!所以拜火神教在帝国核心地区其实是设有一个中枢的,以代替大本营的部分功能。” “若是捣毁这个中枢,大周境内各地的拜火神教成员就会在很长时间内统统变成无头苍蝇。” 方未寒听到这里,终于提振了精神。 这可是一个大好消息! “那地方在哪?问出来了吗?” 他急忙问道。 “那地方颇为隐秘,拜火神教中的大部分人都没有去过,但是……好巧不巧的,我们这次抓到的这位好心人刚巧去过呢。” 萧槿眯起眼睛,笑得很是得意。 “那地方在荆州西城郡洵阳县下的一处山坳里,离汉江不远,很是隐蔽。” “我已经向二叔言明情况,征发荆州玄重卫前去秘密调查了。” 方未寒看着眼前仰着头巧笑嫣然的少女,目光渐渐地有些出神。 萧槿办事实在是太靠谱了,这让方未寒有种不真实感。 曾几何时,那个总爱躲在自己身后,怯生生地拽着自己衣角的小女孩已然静悄悄地消失不见。 他们都在慢慢长大,慢慢蜕变,慢慢变成了自己期许的那个样子。 方未寒在她的额头轻轻一吻。 萧槿闭上眼睛,有些痴迷地接受着来自心上人的爱意。 若是说陶允姜和谢令婉将保护方未寒看做了自己前进的动力之一的话,那么萧槿与她们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生性惫懒,天性安静,不喜与人交流沟通,只愿意窝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混吃等死。 因为感官敏锐害怕疼痛,她选择了天工医者作为自己的路径,这样就可以以后给自己疗伤了。 但当萧槿在目睹了方未寒挡在自己身前的那一刹那,她便明白,恢复创伤的重要性,远远没有阻止伤害行为的重要性高。 她必须拥有力量,以及能够保护他的权力。 从那一天开始,萧槿重新拾起了她丢失已久的兰陵萧氏大小姐的威严。 若不是方未寒,她可能根本不会参与玄重卫事务;若不是方未寒,她可能根本不会选择这条最艰难的道路;若不是方未寒,烛夜神剑仍会继续蒙尘。 自始至终,萧槿所有的行为,所有的举动,都只为了方未寒而存在。 她从来没有变过,只是换了下站位。 比起拽着方未寒的衣角,她更愿意为他撑起一把伞,去遮蔽这尘世的狂风暴雨。 “好了,下来了。” 夕阳已经完全沉入地面,他们已经在这小院子里耳鬓厮磨了好长一段时间。 方未寒一会儿还要去找温折雪看星星。 于是他拍了拍萧槿的屁股,示意她赶紧下来。 “呜呜……方哥哥又在赶我走……” 萧槿抽了抽鼻子,嘤嘤哭道。 “赶紧下来,我一会儿还有事情呢。” 方未寒满脸黑线。 他又察觉到了少女的饱满肌肤在有意无意地摩擦某个部位了。 “你蹭什么蹭?是恢复过来了是吗?” 他皮笑肉不笑地捏了下萧槿的脸。 “什么恢复?我也没有怎么样啊?” 萧槿咬着自己的一根手指,无辜地睁大眼睛看着方未寒,同时又向前蹭了蹭。 少女白腻脸蛋上刚刚消散的红晕再度浮现,滚烫的脸颊似是要燃烧起来一样。 要是按照她这个动作趋势再来一下,方未寒估计会因为呼吸不到氧气而呼吸困难。 好好好,嘴硬逞强是吧?这不是你刚才嘤嘤求饶的时候了。 方未寒面无表情。 有些时候,对付口是心非的家伙,动作往往比语言要更有效果。 总有人讽刺厨师的手艺不如自己,但是让他们自己来,又往往做不出来那个味道。 比如拉面,他们往往就会刻意强调拉的动作,而忽视了重要的前置动作揉面。 于是方未寒浅浅地论证了一下这方面的原理。 论证的结果显然是他赢了。 眼前失神喘息、满脸酡红的少女渗出了满身的香汗,娇躯和方未寒接触的地方又变成了黏糊糊的样子。 方未寒将大脑一片空白,显然已经失去言语能力的萧槿抱起来,向着她的房间走去。 真是的,明明自己辩论的耐受程度这么低,为什么要嘴硬呢? 方未寒好笑之余,又有些微微地心疼。 他将少女扔到了她那张柔软的大床上,顺道在她的脸蛋上擦了擦自己的手指。 “一会儿多喝点水听见没有。” 方未寒低下头,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 “唔……” 萧槿仍然处在方才的曚昽状态中,还没有从失神状态恢复过来,只是目光失神地看着天板。 听见方未寒的话,她下意识地应答了一声。 “今天伱估计累得不轻,先好好休息,之后再洗澡吧好不好?” 方未寒刮了刮她汗津津的鼻子。 “好……” 萧槿昨天晚上熬夜工作,方才又那般剧烈活动,实际上已经累得不行了。 明明在急促的呼吸,但少女还是有些缺氧似的头晕,她感到眼前方未寒的人影如同烛火般一晃一晃的。 方未寒看了下他被反复打湿的长袍,很是无奈。 看起来自己得另外找间屋子换一套衣服了。 “我要走了,说再见。” 他拍拍萧槿的脸蛋,那里依旧滚烫不已,还带着潮湿的温润。 “好……方哥哥再见……” 萧槿已经眼睛都睁不开了,迷迷糊糊地说着。 少女困倦地闭着眼睛,粉唇微微张开喘息着,脸蛋上的酡红如同伊甸园中的苹果一般诱人。 方未寒心神一荡,连忙强迫自己不再去看,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少女的闺房。 比起那些该死的设定与剧情,我果然还是擅长写这些东西。 第244章 凤凰喜欢你的味道 方未寒换了身衣服后出门,在庭院门口遇到了正在放风的小竹。 “殿下!” 小竹很高兴地挥了挥手,看上去傻fufu的。 “嗯,小竹你好。” 方未寒随手揉了下小姑娘的脑袋。 小竹从很小的时候便跟着萧槿了,在萧槿整天黏着方未寒的时候,小竹总是跟在自家小姐后面跑来跑去,没少给她收拾烂摊子。 某种意义上来说,小竹也是方未寒从小看到大的妹妹。所以方未寒对她也没多少生疏的感觉。 “你家小姐睡着了,你一会儿进去的时候记得要小点声。” 方未寒柔声叮嘱道。 见小竹这笨笨的样子,他不由得腾出手拍了下她的脑袋。 “别傻笑了,怎么跟伱家小姐似的,一样笨。” “我先走了啊。” 殿下揉我脑袋了! 小竹本来正红着脸嘿嘿傻笑,听到方未寒的话,恍然惊醒过来。 “嗷嗷好的,殿下慢走哈!” 小竹终于回忆起了自己作为侍女的礼数,连忙提着裙子行了一礼。 她踮起脚尖,看着方未寒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层层叠叠的屋檐之中。 唉,也不知道小姐究竟什么时候和殿下成亲。 自己作为小姐的贴身侍女,将来是不是也要一起服侍殿下呀? 受到萧槿的影响,显然小竹也没少看小黄书。 她连忙晃了晃脑袋,将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念头晃出脑海。 小竹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间门,小心翼翼地溜了进去。 什么味道?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很奇怪的味道,有些酸酸的,有些像是汗味,却又比汗味更好闻一些。 她用力嗅了嗅,不自觉地就有些心跳加速,脸色也浮现微微的红润。 小竹走到了萧槿的床边。 她注意到了自家小姐正睡得香甜,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萧槿的眉毛并未完全舒展,似是在睡梦之中仍然被疲惫纠缠着。 小竹知道自家小姐昨天晚上在玄重卫总衙那边熬了一整个晚上,此刻累极了也是理所当然的。 小丫鬟很是心疼。 她注意到小姐的裙子和鞋袜都没有脱,而且裙子上满是水迹,湿漉漉地贴在少女的皮肤表面,将饱满莹润的肌肤勾勒出优雅的弧度。 天气这么热,小姐出了好多汗呀! 可明明自己也热得不行,为什么不脱衣服就睡觉呢? 小丫鬟在心中小声嘀咕着。 按照她多年来对于自家小姐的了解,她睡着的时候一般不会被外界的动静给吵醒。 自己就算是帮她把衣服脱了,小姐估计也不会知道的。 毕竟从小到大,小竹已经进行了许多遍这个流程。如今做起来自然是轻车熟路。 她伸手轻轻拉住了萧槿的裙子。 然后小竹就呆住了。 小丫鬟面红耳赤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 …… 方未寒还不知道自己走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此刻正走在白云观的青石小径上,向着温折雪暂居的庭院方向走去。 直到现在,方未寒才敢稍微地问一问云纾。 她都已经憋了这么长时间没说话,想必已经想清楚利害关系了。 方未寒有些侥幸地心想。 把本王弄成社死,显然不是一个什么好结果对不对? “云纾?” 方未寒试探似的问答。 “怎么啦?” 云纾的声音适时出现,伴随着她的娇俏身影也出现在了方未寒的身侧。 少女背着小手,在渐沉的夕阳旁边一蹦一跳地踩着方未寒的影子,配上她可爱的娃娃脸好爱宛如霞光幻化出的美丽精灵。 圣器小姐似笑非笑地看着方未寒,眸光之中是满满的戏谑。 所以她绝对是看见了对吧? 她一定是看见了吧? 看着云纾的这副表情,方未寒瞬间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没什么。” 事到如今,方未寒觉得也不用试探了。 还是使出我管用的装死大法比较好。 云纾笑得更开心了,像是偷到了鸡的小狐狸一般眯起了眼睛。 “怎么会没什么呢?你再仔细想想,看看是不是忘了什么呀?” “我忘了。” 方未寒面不改色,竭尽全力地压制着心中几乎要沸腾的尴尬。 刚才他明明什么都没做。 中间发生了什么来着?他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哼。” 云纾轻哼一声。 “你脑子里那数量繁多的片子果然是没白看,我看你的技巧也是臻至化境了。” “要是这个世界上真有合欢宗,你肯定是个中好手。” 顾不得云纾话语中的讽刺,方未寒倒是对于另一个关键名词产生了好奇。 合欢宗?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合欢宗功法吗?” 方未寒略带期待地说道。 “你会吗?” 少女飘起来敲了下他的额头,有些气急败坏。 “没有这个玩意!” 云纾的脸颊漾起淡淡的粉色,羞怒地瞪着他。 “无论是修炼清气还是修炼浊气,都是逆天而行,要从天道手中夺取天地灵力。繁衍是顺应天道的举动,怎么可能通过繁衍提升自己的修为嘛!想想就不可能!” “而且,就算有,我肯定也不会。” 云纾严肃地为自己正名。 “也是,你是一本书。怎么会知道这方面的事情。” 方未寒恍然大悟地一拍脑袋。 云纾悄咪咪地摸出了大锤子,在方未寒的脑袋上用力一砸。 不管怎么样,先砸一锤子准没错! “这一锤子是为了把你脑子里的黄色废料给砸出去!” 她恶狠狠地说道。 不管怎么样,至少云纾是没有再提起自己刚才的动作,这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也就是云纾是个少女心性,可能有些不好意思。要是她是个成熟大姐姐的话,是不是还会面不改色地给自己的手法打个分啊? 方未寒根本无法想象那个画面。 光是在脑子里稍微想想,就已经开始尴尬了。 “说起来,我有个小问题。” 云纾收起锤子,倒也没继续刁难方未寒。 虽然她主观上不介意让方未寒也尝尝尴尬羞耻的滋味,但毕竟光明正大地谈论这方面的事情,多少会显得有些不正经。 “啥?” 方未寒很警惕地反问, 他生怕云纾问一句类似于“揉面是要顺时针揉还是逆时针揉”之类的问题。 妈的,要是她真的问起来,本王就跟她爆了。 大家一起尴尬。 方未寒的面色有些微微的狰狞。 “你之前抓住那镜天的时候,是跟温折雪一起的吧?玄重卫的人也看见了你们两个的关系显然不一般对不对?” 让方未寒松了口气的是,云纾说的并不是这方面的事情。 “对啊,怎么了?” “就萧槿的那个醋劲,你确定她能够忍住不问问你的?” 云纾戳了戳他的腰间。 “温折雪那么漂亮,难不成这丫头就不怕自己突然多了个姐姐?” 少女小声地嘟囔着。 方未寒:“?” 这云纾说的是什么鬼话?! 他下意识地就要怒气冲冲地反驳回去。 但是方未寒转念一想。 就是啊,这确实有点问题啊? 按照他对萧槿的了解,她不应该没有问起这件事情啊? 小时候自己和谢令婉之间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少女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就会像是小仓鼠一样撅起嘴巴。 到了最近,萧槿倒是不会把那些吃醋的情绪明显地表现在脸上,而是会换一种方式表达出自己对于方未寒的幽怨。 像是经典的茶味语录,方未寒都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学的。 或许这是女人天生的技能? 方未寒陷入了沉思。 就在两人交谈的功夫,方未寒已经走到了温折雪的院门前。 今天的温折雪又在干什么呢? 方未寒不由得抬头看去。 素净的小院子里没什么装饰,只有墙角的几处绿植,以及中央的一套石桌石椅,很像是少女喜欢待着的地方。 明霄剑裹着剑鞘,安安静静地躺在桌子上,明黄色的流光剑穗垂下桌角,在蒙蒙的天色中闪着如液体般的光芒。 青霜内敛,神光暗藏。以光为鞘,以玉为锋,端的是圣雅超绝之意。 单论颜值来看,方未寒觉得这把号称天下 祈苍剑锋锐过剩,剑出无悔的单刃长剑散发出隆重的杀伐之意,让人不敢直视。 烛夜剑沉凝如渊,剑身被一层厚重的雾气所遮挡,宛如九幽黄泉的江上薄雾,充满着不详之意。 明霄剑就很好看,几乎找不到任何的缺点,很贴切它当世 但若是论起方未寒用得最顺手的一把,那想必还是自己手中的流明了。 这柄剑自从十年前二叔把它送给自己开始,已经陪伴自己经历了无数次的战斗。 可以说要不是流明过硬的质量扛住了一次比一次凶猛的攻击,方未寒早就该死了。只有当方未寒拿着流明剑的时候,他才能真的将手中长剑用成如臂指使的感觉。 云纾说这把剑排不上天下名剑谱,但方未寒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毕竟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温折雪坐在石桌旁,认真地看着桌子上摊着的一本厚重的书。 桌子上摆了两杯茶,一杯茶已经饮去大半,一杯刚刚倒了半满。 瑜沫在一旁耷拉着翅膀,没精打采的样子,身上的羽毛似乎都失去了光泽。 当它看到方未寒过来的时候,眼睛一亮。 凤凤的点心外卖到啦! “嗷!” 凤凰迫不及待地就飞到了方未寒的肩膀上,蹭了蹭他的脑袋。 瑜沫蹭了一下之后愣住了。 然后又蹭了一下。 又蹭了一下。 方未寒:“?” 他一脸问号地看着这鸟在自己的脖子上蹭了蹭去。 什么情况? 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袋点心,递到了胖鸟的嘴边。 瑜沫依依不舍地最后蹭了一下他的脑袋,叼着点心飞走了。 方未寒被这个胖鸟的动作给整不会了。 “师姐?这什么情况?凤凰神尊为什么一直蹭我啊?” 他坐到了温折雪的对面,拿起那杯显然是给他准备的茶一饮而尽。 温度正好,带着沁人心脾的清香,让方未寒刚才还有些浮躁的心境转瞬间便平静了下来。 温折雪就是有这样的能力,任何人在她的身边都会因为自惭形秽而谨言慎行。 少女微阖眼眸。感受了下凤凰那边传来的心理波动。 “瑜沫说,你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让它忍不住就想多蹭一蹭。” 温折雪轻声回答。 方未寒:“?” 我身上能有什么味道? 方未寒更茫然了。 算了,蹭就蹭吧。它蹭我的时候,我也在蹭它。而且这鸟的羽毛蹭起来也挺舒服的。 “师姐,今天晚上我们学什么呢?” 方未寒问道。 温折雪合上眼前的书本,厚重的书页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她站起身来,明霄剑亦随着她的动作跟在她身旁。 “学习星力的运用。” 素衣少女走过方未寒的身侧,带起一阵清风。 “你知道星力的特性是什么吗?” 温折雪问道。 “知道。” 方未寒点点头。 “穿透。” 血气的特性是厚重,血气凝聚成的血铠可比凡铁要坚硬得多。 元素力的特性是连锁,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个特性赋予了五行修士源源不绝的灵力以及强大的术法威力。 源力的特性是活化,或是使死物成活体,或是治愈活体上的伤痕。 镜天使用的星力与以上的特性皆不相同。 星力的特性是穿透。 星光穿越浩瀚无垠的宇宙,从不知道多少年前来到你这里。它已然经历了山海沧桑,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它继续前行的脚步。 它能够穿透几乎一切物质。 “嗯。” 温折雪微微颔首。 少女抬起手,两道星光屏障便瞬间自身前凝聚而成。 屏障长宽各三尺,悬浮于半空中,其上浮动着玄奥的阵法光纹。 “拔剑砍劈 方未寒拔出流明剑,剑锋上凝聚出蓝紫色的微光。 既然是关于星力的学习,那方未寒肯定是不会动用自己的血气的。 师姐应该是想看看自己在不接触 他腰部发力,抬手横扫,毫无哨的一剑横削在了 “嘭!” 第249章 请个假 请个假 前两天写了两天涩涩,给我整的不想写别的东西了,满脑子都是怎么涩涩,写着写着剧情就歪了。 正好今天一堆破事,又要开会又要汇报的,根本没心情写,而且十一月刚好过完了,我又多了几张假条。 所以……你们看,我请个假怎么样啊? 第245章 不该出现的天赋 温折雪凝聚的星光屏障并不是坚不可摧。 在方未寒的感知中,这两面屏障的星力强度大概也就相当于四转的水平。温折雪应当是刻意压制了星力的输出效率。 他方才出手的这一剑虽然没有动用任何的剑招,但也是实打实的全力。 按道理说,以他这一剑的力道,对上一面力量不算太强的屏障,怎么说也应该留下些痕迹的。 方未寒预计,流明剑锋应当会嵌入 至于 但是现实却和方未寒的预料大相径庭。 流明剑锋砍在 这面看似平平无奇的薄弱屏障竟然就这么直接化解了方未寒的全力一击。 那更靠后的 剑柄上传给方未寒的反震回应也几乎等于零,好像自己这一剑的力道被什么东西给完美化解了。 “这……” 方未寒都惊呆了。 “看你那个没出息的样子。” 云纾在一旁恨铁不成钢地指指点点。 “本座上本座都行!” 方未寒;“……” “师姐……不会,教一下教一下。” 他收起了流明剑,贴到了温折雪的身边乞求道。 他又在装可怜了。 少女无奈地看着突然贴过来的方未寒,清亮眸子中闪过如水般的温柔。 温折雪也并不讨厌这种相处方式。 多了些人情味道,比宗门内那刻板简单的交流要好到了不知哪里去。 “你已经初步掌握了如何在与敌人交战时预料他的下一步行动。” 少女挥挥手,那如同玉盘一样的薄薄屏障便散落成了一地细碎星光。 “人可以预料,力量也是可以预料的。” 温折雪轻声说道。 “每一股力量都是由微小个体组成的庞大整体,星辰赋予的因果玄术可窥天测地,自然也可以算出这些力量的潮起潮落。” “拿起你的剑,试着去感受其中的力量波动。” 方未寒依言照做。 他双手托起流明剑,在自己的胸前停留着,剑脊上散发着灿若繁星的点点微光。 将星力浸透入剑的表层,是一个很复杂很耗费精力的事情。方未寒初次干这个活,手艺还有些生疏。 在星力的无形冲刷下,流明剑的力量通路渐渐地呈现在方未寒的视野中。 血气、灵力与星力正一起一伏地闪烁着,像是生命体有节奏的呼吸。 “师姐!我看到了!” 方未寒感到有些新奇。 这样的力量展现形式。简直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视角一样。 “沧浪之水,清兮浊兮,星光亦不会熄灭。” 温折雪伸出手臂,莹白纤指点在了方未寒的眉心,一股星力悄然没入他的识海。 方未寒能够感受到自己记忆中原本模糊不清的部分星论总纲原文逐渐清晰,像是水中聚焦的倒影。 他明白了星力穿透的本质。 这是一种隔绝世间任何物质因果的表现形式。 山川河流、草木生灵,这些和高天上的星辰都没有任何关系。人世间沧海桑田,于无尽星空浩瀚之中,亦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宇宙最深处照耀着的光芒,何须应被人世间的凡铁阻挡? 这是一种“毁灭伱,与你何干”的冷漠无情。 星光不只是能够用来穿透。 力量潮汐跌落之时,凝聚星辰之力于一点,再强的神盾也无法阻挡。 力量潮汐涌起之时,星光收束,可凝聚成绝强的吸收式弹性防御。 此刻正值寒夜,天穹之上繁星如洒,铺开灿烂的银河瀑布。 方未寒闭上了眼睛,左手结印于腰侧,右手倒替流明剑,剑锋上闪烁着呼吸似的微光。 “欲知星力本源,需要先行观测夜空明星。而观测星辰并非一朝一夕可成,需要时间的累积,”温折雪在方未寒的身旁站定,轻声提点着他。 少女注意到天空上飘来一层如轻纱般的夜间薄雾,部分遮蔽住了星月的光辉。 她瞥了一眼旁边正大吃特吃的瑜沫。 凤凰浑身僵硬了下。 “嗷……” 它老大不情愿地振翅飞起。 凤凰神兽得天地青睐,羽翼有驱雷掣电、呼风唤雨之能。如今被用来扇走一片云彩也是有点大材小用。 它感觉自己都快成自己主人师弟的保姆兽了。 但是没办法呀,它虽然不想去,但它要听主人的话。 瑜沫觉得自己是一只很乖的凤凰。 云雾在狂风的吹拂下四散飘零,皎皎明月璀璨如玉盘。 “这是你 温折雪说到这里,声音突然停下。 少女转过身,有些惊讶地看着方未寒的眼睛。 尽管他是闭着眼睛,却还是能够看见其中隐隐闪动的银色光辉。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星辰是宇宙的窗户。所有星辰力量的具现,一定是先表现在眼睛上。 而方未寒现在的表现,正是完全掌握星力本质的表现。 也就是星论总纲上说的“瞳中见星”。 这与单纯地将星力凝聚于双眼,以参透视野中物体的因果联系不同。 无需动用星力,眼睛中便可以浮现星星的颜色,这才代表诸天星辰已经接纳了此人作为自己在人间的意志代行。 而浮现的颜色则是根据他的命星展现的。 但这个说法在此刻的方未寒身上却并不成立。 因为他眸中浮现的那抹亮银色光芒温折雪可是再熟悉不过了。 那分明是月亮的颜色。 这是怎么回事? 温折雪想不太明白,但相比于这件事情,她还有更想不明白的事情。 他这是……已经会了? 白衣少女沉默了片刻。 凤凰自半空中落下来,变成胖鸟的形态绕着方未寒绕着扑腾了两圈。 它表示了一下震惊,然后继续去吃自己的点心了。 少女握着明霄剑,有些出神。 温折雪的师尊是临渊阁的阁主。 她曾经记得,自己师尊跟自己 而等自己彻底掌握,能够如臂指使地使用出星辰力量进行攻击与防御,已经是十岁的事情了。 为了追寻星辰的脚步,她用了两年的时间。 这两年来的每一个晚上,她都会在天山顶峰,那寒风呼啸的观星台上观测星星,直到日月轮替。 星移斗转,寒暑四变,方得星辰认可。 瞳中见星并不是每一个镜天的必修课,事实上能够做到瞳中见星的镜天连总人数的百分之一都不到。 它代表了星辰的完全认可与毫无保留的力量授予,显然这种程度的殊荣,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拥有的。 温折雪用了两年感悟星力,达到了瞳中见星的境界。便已经被临渊阁作为继承人培养,年不及二十,便已经达到镜天五转之境。 那……自己这个师弟用了两分钟…… 饶是以温折雪那向来如同天山寒月一般波澜不惊的心境,现在也有些保持不住了。 少女轻轻咬了下嘴唇。 这世界上真的有星力亲和程度高到这种程度的人吗? 温折雪觉得方未寒宁可被算做一个人,更应该被算作一颗活着的拟人星星。 而在温折雪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云纾也在方未寒的身侧。 蓝裙白丝的少女表情更是夸张,已经彻底绷不住了。 云纾绕着方未寒飘来飘去,表情越来越精彩,简直就像是见了鬼一样。 “靠!” 少女没忍住爆了句脏话。 云纾的情绪这么反常是有原因的。 作为临渊阁的三圣器之一,她对于星力的理解要比温折雪还深。 这件事情有很多方法可以证明,最简单易见的就是她们两人能够掌握的临渊十四剑数量。 温折雪作为太阴星君,理论上能够使用临渊十四剑中的七招阴星剑法。 而云纾能够掌握临渊十四剑中的除了那最强四颗星星之外的十招,所以和她捆绑在一起的方未寒理论上也能够使出最少十招。 流风浮云书存世上千年,承受的因果根本无法度量。而它们的主人要分担这滔天因果中的一半。 正因如此,从古至今临渊圣器从来没有认过主。所以大家往往会忽略一个真正圣器的认主究竟会给其主人带来多大的增益。 千年沉积的知识、临渊阁所有的传承、穿越时光的能力…… 但是! 这其中可不包括星力亲和的提升。 云纾自己作为得到星辰眷顾的圣物,理论上的星力亲和已经达到了人世间的极大值,几乎不用修行,源源不断的星力就会涌入她的体内,为她所用。 临渊阁阁主的星力亲和都没她高,也不可能有她高。 但就算以云纾这样的先天条件,也不可能在两分钟便彻底参透星力本质。 正如温折雪所说,这是一个需要时间沉积的过程,理论上根本不可能存在一蹴而就的可能性。 那所以这混蛋方未寒是怎么回事? 云纾人都傻了。 这还是她 “难不成……这个瞳中见星是假的?” 她轻轻挥手,一本光华流转的厚重书籍便出现在了少女的手中。 正是圣器的本体。 “烟云散去,休要阻止!” 云纾低声轻喝一声。 书页疯狂翻动起来,急促地像是狂风拂过林地,激起落叶的残响。 动用因果与时光之力,她对于方未寒的全身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扫描。 “没有问题……这真是瞳中见星。” 云纾喃喃道。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个世界的因果法则不存在了吗?还是说,那些高天星辰的运行出现了错乱? 星星……也会错吗? “等等……” 少女在失魂落魄的时候,突然发现了某些异常的地方。 因果,代表了个体行为能够干扰天道的程度。 一般来说,一个人的因果具象化应当是海胆形状。中间一个球体,代表自身承载因果;球心向四周发散出无数道尖刺,代表他与其余人之间的联系。 方未寒的因果具象也是海胆形状,但是有些奇怪。 他的海胆球形部分,居然缺了一块。 云纾小心翼翼地将那块海胆捧在手心中,眼睛凑上去,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没错,就是缺了一块。 果然如同自己所猜想的,方未寒的身上就是存在一些异常。 自己猜对了,按道理说自己应该高兴来着…… 云纾挠挠头,嘴巴高高噘起,表情有些崩溃。 救命啊,家人们!猜对了倒是猜对了。可现在又没法解释了呀。 因果缺了一块……是什么情况? 这又不是真的海胆,因果缺了一块,自然会有其他因果自动补上的啊? 比如说你和你的前女友分手了,自然会有新的女友补上这个位置。 或者说你用情至深,以后不想找了,那这也算你和你前女友的因果转移到了别的方面。 因果永远是不会凭空消失的,只会按照时间顺序有沉寂与活跃之分。 海胆只会变成小海胆,但是不会变成缺了一块的海胆。 出现这种情况的话…… 难不成……是有人人为封锁了他的一部分因果? 云纾皱眉沉思着。 能做到这种程度因果操纵的人,至少也得是镜天六转的高阶镜天。 可是……自己看过他以前的记忆,可以确信方未寒的过去清清白白,连镜天都没有见过,哪里会见过六转以上的镜天呢? 难道是他穿越带来的副作用? 云纾几乎知晓关于时间的一切现象发生的原因,穿越也不例外。 更高维度的力量可以轻而易举影响低维度的世界,做到一些看起来匪夷所思的奇迹。 而所谓穿越,不过是在特殊重合时间节点下的空间折叠现象。 天球交汇,世界重叠,梦境交织于现实,镜中人变眼前人。 通过空间的交换,穿越的确有可能泯灭掉一部分因果…… 吧? 云纾捂住脸。 可是我怎么记得不可以…… “我记错了,我一定是记错了。穿越可以泯灭因果,否则就没办法解释了……” 云纾在不住地碎碎念。 就在这时,方未寒终于睁开了眼睛。 “啊……现在的感觉就像是眼睛里滴了风油精……” 方未寒揉了揉眼睛,将眸中银光尽数收敛。 他注意到云纾有些诡异地看着他,那目光有些渗人,好像要生吞活剥了他一样。 方未寒脊背一凉,连忙抱紧了自己,瑟瑟发抖。 第246章 师姐要走了 方未寒很想问问云纾究竟为什么像是看见鬼了一样看着自己。 但他很快便注意到:事实上,除了云纾之外,温折雪看着自己的目光也不大对劲。 在他还没来得及问的时候,温折雪竟然率先开口了: “师弟……你以前接触过星力吗?” 少女有些疑惑地轻声问道。 大吃特吃的凤凰也停下进食,有些期待地直直看着他。 “星力?” 方未寒皱起眉头,似是在沉思着什么。 实际上,听见这个问题的那一瞬间,方未寒便已经知道了答案。 哪来的星力啊,自己连镜天都没见过。 你要是说性力……那倒是还有些可能。 不过出于这是自己敬重的师姐提出的问题,方未寒还是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试图找到自己记忆中有所疏漏的那一部分。 良久之后,方未寒抬起头来认真说道: “我小时候曾经数过星星,这算吗?” 温折雪:“……” “嗷……” 凤凰无趣地叫了一声,脑袋直接扎到了土里,似是一个埋在地里的萝卜。 直到现在,方未寒都没有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云纾,可云纾在念叨着什么“穿越、因果、命运扁舟”之类的词看都没看他一眼,而她说的那些话自己也听不太懂。 这书什么情况?魔怔啦? “师弟,你是不是已经完全掌握了星力的运用方法?” 温折雪伸手轻轻揉了下额角,叹了口气似地问道。 “星力的运用?应该吧……” 方未寒想了想后,伸出同时伸出左手和右手。 左右手合拢,左手血气凝成暴烈尖椎,右手星力凝聚成网络状。 尖椎狠狠地撞在了网格上,像是冰雪消融一般渐渐地化作了无形,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他的手上只余下了部分正在缓缓消散的力量残渣。 星力的化解是比穿透更为高阶的使用技巧,他既然已经会用了化解,那想必也自然会使用穿透。 温折雪看着那力量残渣,怔怔出神。 “师弟……在镜天一道,伱将来的成就不在我之下。” 很久之后,少女方才语气复杂地说道。 方未寒:“?” 温折雪这突如其来的称赞让方未寒有些惶恐。 “师姐,你就别折煞我了!我受不起啊!” 方未寒叫苦不迭。 他自认为在镜天这一道上才走了没有两步,怎么可能和临渊阁的御辰相提并论啊? “单论星力掌握,我做到你这一步,足足用了两年,” 温折雪看着眼前的方未寒,眸子里是浅淡的柔和与赞叹。 两……两年? 方未寒懵了一下。 他怎么感觉自己只用了两分钟呢…… 怪不得师姐要这么说,云纾也是刚才那个破表情。 不对,那要是这么说,岂不是我在镜天上的天赋是温折雪的五十多万倍吗? 这他妈用屁股想都知道不可能吧?否则老子早当上临渊阁主了! “师姐,或许这个东西是……因为一些别的原因出现了错误呢?” 方未寒绞尽脑汁的想要把自己的形象拉回来。 “没准是因为我那个神奇的命星?或是因为我这个明武、镜天同修的野路子?或者……或者是因为今天晚上的天时特别好?” 温折雪微微摇头,一对星眸半是欣慰半是复杂地看着方未寒。 方未寒被她这个样子看得头皮发麻,心中那是一阵惊恐。 一个人对于某一技能上的天赋,其实自己是有一个模糊的感知的。 但方未寒也能很清楚地感知到,自己在镜天之路上的天赋绝对没有温折雪高。 他很急切地想要解释清楚这件事情,否则以后自己修为提升慢一点的话,师姐会不会以为自己是个什么 “师姐,我的好师姐!你别用规则判断,你稍稍用常理推断一下啊?” 他有些崩溃地说道。 “我的天赋怎么可能是你的五十多万倍?这样的话,岂不是历代临渊阁主的天赋都没我高?” 诶?他说的也是…… 温折雪略有些茫然地眨了下眼睛,紧接着说: “可是师弟……” “没有可是,师姐!” 方未寒直接打断了她的话,目光恳切地看着自己的师姐,其中带着满满的可怜意味。 “师姐,我只是一个还没有登神的小可怜罢了,外边那么多人都想要我的命,我都没什么能力还手。” 他哀伤地说道。 温折雪又眨了眨眼睛,一股满满的使命感油然而生。 是啊,他虽然天赋可能比自己高,但是至少现在的修为还没自己强呢。仍然需要自己的保护呀! “有我在,那些人伤不了你。” 少女的声音轻轻的,其中的分量却是极重。 远处的瑜沫猛吃之中也不忘嗷了一声,那意思好像是在说“凤凤也会保护你的”一样。 方未寒张了张嘴,有些欲哭无泪。 他刚才的意思其实是,自己如果真的修炼天赋高到那种境界,那些人肯定早就不是自己的对手了。 “算了算了,咱们不说这个了。” 方未寒心中一暖,但同时也心累地摆了摆手。 温折雪脸上浮现一丝宛如冰雪消融一般的明媚笑颜。 也许是方未寒冷静的时候太多了,她很喜欢看师弟这种心累的无奈样子。 “嗯,把你那块陨石拿出来吧。” 温折雪后退一步,与方未寒拉开了一定的距离。 “陨石?好。” 方未寒在短暂的诧异之后便反应了过来。 温折雪可能是想要教他突破镜天五转的方法。 日曜神戒散发出太阳般的暖黄色光芒。 片刻之后,一人多高的梭形陨石便出现在了庭院中间。 “所谓镜天之路,便是探寻星辰的演化道路。” 温折雪的手轻轻抚摸过陨石凹凸不平的表面,面色郑重而严肃。 天外来物,对于镜天来说,都是需要保持敬畏的物体。 他们是最不怕神秘的人,也是最崇敬神秘的人。 “从诞生,到知晓,再到展现,最后热烈地消亡,直到再度轮回。” 温折雪轻声说道。 “想要脱离青云四步,踏出登神五阶的 “解构?” 方未寒好奇问道。 “使用你刚才学到的星力运用技巧,抽丝剥茧地一点点除去这颗陨石外表的杂质,直到它浓缩成一团纯净的星光。” “那是星心,它将化作你登神之后的力量源泉,为你所用。” 温折雪点了点那颗陨石。 当少女削葱般的纤指点在陨石表面的那一刹那,方未寒能够清晰地看见陨石内部似是有什么东西在发着晦暗难明的光呼应着。 想必那就是温折雪说的星心了。 “回去之后,你就可以着手结构这颗陨石了。” 温折雪柔柔地看着他,素白衣摆如盛开莲瓣。 “星心完全显化的时候,就是你破境五转的时候。” 方未寒了然地点点头。 好贴心的师姐! 然后方未寒又向着温折雪询问了半天具体的解构方式,同时又请教了一些自己这两天修炼镜天路径时候遇到的小问题。 温折雪十分耐心地一一给予回答,答案详尽而切实,方未寒一听便能够恍然大悟。 有临渊阁御辰和圣器亲自指导他的镜天修行,方未寒的镜天修为进步很快。 按照这个速度进行下去,他甚至都感觉自己的镜天修为马上就要超过明武修为了。 “对了师姐,昨天咱们抓住的那个镜天,玄重卫从他的嘴里审问出来了一些东西。” 方未寒一拍脑袋,把自己刚从萧槿那里知道的东西告诉了温折雪。 少女轻轻蹙了下如月般的细眉。 拜火神教的内部竟然有镜天的存在? 可为什么……师尊从来没有对自己说过这些? 她的心底有些奇怪。 师尊……难道不知道? 温折雪默然片刻。 “最近我要离开长明一阵子。” 少女突然说道。 方未寒愣了一下。 什么玩意? “为了安全考虑,你最近尽量不要出城。” 温折雪认真叮嘱道。 “我让瑜沫跟着你,关键时刻它可以帮上你的忙。” “嗷……” 凤凰飞到了方未寒的肩膀上,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脑袋。 “师姐放心,我肯定哪都不去,就在长明城待着!” 方未寒连忙保证。 从温折雪刚才说的话里面,方未寒得知了一个关键信息。 那就是自己有没有危险,实际上温折雪是能够感受到的,而且这种方法可能有一些距离限制。 自己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方法,或许云纾会知道? 一会儿可以问问她。 “你千万不要离开长明城,明白吗?” 少女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不放心似的又郑重其事地重复了一遍。 “啊……” 方未寒很少看到温折雪这般认真严肃的样子。 他下意识地就想要继续保证答应。 等等! 方未寒突然想到了云纾曾经跟自己说过的一些东西。 在某些时候,镜天可以预知未来,但是他们无法开口严明自己看到的未来,否则非但无法传达信息,也会受到因果缠身,麻烦无比。 所以在一次又一次的尝试之后,他们逐渐习惯了沉默。往往会选择独自一人去改变那已经预见的未来。 难不成……温折雪现在也是这个情况? 警告自己不要出城,可能是她能够做到的最大程度。 这个理由选得很好,可以完美地掩饰成在不知道未来的情况下对于自己的关心。 但方未寒也拿不准主意,他现在只能猜测。 任何主动或是被动,直接或是间接的试探,都是在触碰天道的底线,他不敢赌。 与因果和时间有关的事情,他必须一再地小心。 “我知道了,师姐。” 方未寒郑重地点了点头。 得到了肯定答案之后,温折雪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那个……师姐,我能问一句吗?” 方未寒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试探性问道。 “你这次离开长明城……是要干什么?” 温折雪将明霄剑抓在手中,剑气如天光倾泻,映照满园水木流星。 少女瞥了他一眼,星眸微眯,月眉弯起,似是在浅笑。 “突破六转。” “哦……原来是为了突破啊。” 方未寒点点头。 然后他就愣住了。 “啥玩意?六转?!” …… …… 温折雪走了。 院子里只留下了他和瑜沫。 小家伙丝毫不见外地趴到了他的头顶,收起翅膀,开始呼呼大睡。 方未寒感觉头顶有点沉。 不过还好瑜沫是一只冰凤,虽然捂得很严实,但倒也没有多么热,在夏天还能当一个随身空调用。 方未寒还沉浸在温折雪要突破六转这件事情上不能自拔。 太抽象了。 通过聊天,方未寒已经知道了温折雪就比自己大几个月,现在也不到二十。 自己的同龄人都能突破到六转了?六转那是什么境界? 当时的顶尖战力,天下修士都在为之奋斗一辈子的终极目标。 人与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方未寒叹了口气。 他扶了下头顶的胖鸟,防止它从自己脑袋上掉下去。 做完这件事情之后,他将陨石收到了日曜神戒中,便准备离开这间小院。 嗯?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 云纾呢? 方未寒四处看了看,在庭院的角落发现了云纾。 少女抱着一本书和一支笔,正在凝眉涂写着什么。 在她的周围,已经散落了一地写满东西的白纸。 方未寒走过去,有些好奇地捡起一张看了看。 上面写着各种符号与难解的古文字,似乎是临渊阁的古早语言,当世早已弃用, 总之就是看不懂。 “云纾?你在干什么?” 方未寒扶着头顶的一坨鸟,好奇问道。 “给你做一次过去的预言。” 云纾头也不抬地回答道。 “过去的……预言?” 方未寒听傻了。 预言这种东西,不应该指的是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吗?又何来过去一说? “嗯。” 云纾这次的话罕见的短。 少女停下笔,书本自动浮起,书页飘散在半空中,如同海草一般狂乱舞动着。 “站好了。” 云纾严肃地低声说道。 流风浮云书上爆发出冲天的光芒,那光芒迅速锁定了方未寒,照彻了他身体的每一部分。 白光触及自己皮肤的时候,方未寒感受到了一阵温和的幻痛。 就像是泡在烈酒中的蜜,要将自己烧死在甜蜜的幻境中。 当白光渗入自己肌肤后,这股灼烧的痛感一点点地向上蔓延,最终停留在了自己的头颅。 方未寒感觉自己的灵魂在被炙烤。就像是有一根针在用力刺着自己的大脑一样。 “这特么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痛苦地咬紧牙关,肌肉因为疼痛而抖动抽搐着。 “好了。” 书本重重地砸落在了地上。 云纾疲惫地晃了晃身体,靠着墙壁缓缓坐倒在地。 “我终于知道……你身上发生什么事情了。” 少女有些吃力地轻蔑笑了笑,发丝凌乱地披散在白皙额前。 “本座……永远不会错。” 第247章 我们会派人一直盯着你的 “发生了什么事情?” 方未寒看见云纾罕见严肃的样子。不由得也跟着严肃了起来。 “想必你也发现,你自己的天赋是不是存在一定的问题了?” 云纾拿起刚才散落在地面上的一堆纸中的其中一张纸,点了点上面的内容。 “我不能直接算出这个事件的概率是多少,但是我能够采用模糊化处理的方式将这个概率给具象化表示出来。” “简单来说,我可以推论出这件事情发生的可能性和另外的哪一件事情相等,” 少女有些虚弱地咳嗽了一声,红润脸色上浮现一抹苍白。 “你的天赋如果真的是能够达到两秒达到瞳中见星境界的话,那么这件事情的可能性……” “和什么相等?” 方未寒不由得有些紧张地问道。 “公羊生出小羊。” 云纾冷笑了一声。 方未寒:“……” 这个话……似乎在哪里听过的样子。 “那所以是不可能的意思?” “伱这不是废话吗?这怎么可能啊?” 云纾有气无力地骂道。 “你的天赋是温折雪的五十多万倍?那岂不是相当于人家上了三年高中才能学会的全部知识,你只需要三秒就能学会?” “您是什么超级计算机啊?” 方未寒得承认,自己得知这个自己早就知道的明显事实的时候还是有些小小的失望的。 “那……我这对于星力的掌握程度来自哪里呢?” 他有些怀疑地看着水池中自己眼睛的倒影,那里还是有些挥之不去的银白光芒。 “呵,正是为了搞清楚这个问题,本座耗费巨大能量,为你进行了一次过去的预言。” 云纾撑着地面,有些吃力地站起来。 方未寒很有眼力见地扶着她的胳膊,让她的重量倚靠在自己的身上。 “你……” 云纾被他这殷勤的动作搞得有些慌乱,下意识地就想把他推开。 但少女的手还是在发力前的最后一刻停下来了。 “哼,算你识相。” 云纾的圆润小脸上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绯红。 她撇过脸去,小声嘟囔着: “也不枉费本座天天含辛茹苦地养你。” 方未寒:“……” 他其实原本是很想给云纾直接骂回去的。 但是方未寒也感受到了少女靠在自己胳膊上的身躯那轻若无物的重量。 她尚且不能够做到完全的化灵拟真,身躯还是半能量的状态。 方未寒想起了自己平常吃东西的时候,云纾总是坐在自己身边歪头看着。 自己曾经问她想不想吃,她也只是像现在一样,撇过头去,说一句: “我吃不了,你自己吃吧,多吃点胖了能在饥荒时候多活几天。” 可能……她肯定是想吃的吧。 方未寒的心里有些难受。 他曾经问过,云纾的形体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完全拟造出来。 云纾跟他说,等他突破到八转的时候就可以了。 八转啊……多么遥远的词汇。 方未寒都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能不能突破到八转了。 多种思绪混杂之下,他一时没有说话回怼,而这也让云纾为数不多地在和方未寒的言语交锋中处在了上风。 “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被我戳中痛点了。” 云纾见方未寒竟然沉默了,不禁玩心大起,开始调笑起他来。 “哎呀,我其实也没有那么伟大啦,拯救世界才是我的 少女踮起脚尖,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 方未寒轻声地回应。 云纾呆了一下,被这一个字整得有些不知所措。 他这是什么意思? 少女的心乱了。 她咬了咬嘴唇,脑海中的情绪就像是打翻的五线谱一样复杂。 “说回刚才的事情。” 云纾将话题有些生硬地强行拉了回来。 “我刚才为你做了一次过去的预言,试图找出你能够在两秒内达到瞳中见星境界的原因。” “而我最后也找到了这个原因。” 少女深吸了口气,郑重地说出了答案: “你不是用了两秒,你以前曾经学过。” 方未寒 她在说什么?我以前学过? 他的心中瞬间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我怎么不知道我学过? 方未寒可是很清楚地记得,刚才温折雪也问了自己相同的问题,而自己当时也很是肯定地给出了一个否定的答案。 他连镜天都没有见过,怎么可能学过所谓的星力技巧? 云纾注意到了方未寒阴晴不定的表情。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不记得你曾经学过这东西了,对不对?” 少女又拿起了另外一张纸。 “我也曾经探查过你前十九年的记忆,而且是两段人生的记忆。无论哪一段人生,你都的的确确地没有学过。” “但是……我的预言不可能出错,你就是学过。” 云纾很是笃定,她是司掌过去时空的先天圣器,对于自己能力范围内的事情有十拿九稳的把握。 “那……我是怎么学的?” 方未寒紧皱着眉头。 总不能是我梦里学的吧? “我也不知道,我只能预见这些,探明不了原因。” 云纾摇摇头。 “但是我有一个猜想。” “什么?” 方未寒连忙问道。 “你的身体里有两段截然不同的记忆,这就导致了你的人生有双倍的时间密度。” 云纾冷静地说道。 “学习知识必然会占用时间,我们已经知道你的两段人生都没有空闲余地分配给这段时间,我们还知道你的确曾经耗费大量时间学习了星力的运用。” “时间不可能凭空消失,只会加速与减慢。但就算它把几年的时间快进到一分钟,我也能看出来。” “但是事实情况是我没看出来。” “这段时间肯定就在你人生中,所以它藏在哪了?” 方未寒:“……” 云纾翻了我的记忆没有找到,我自己也的确没有记得这件事情。 如果说我没有记忆,但是又确实存在于我的人生中的时间片段,那么可能就只有一个了…… 草。 方未寒的脑子里突然浮现了一个切实的可能性。 他猛地抬头看向了云纾。 “看起来你也反应过来了。” 云纾冷冷道。 “就是在两条时间线重叠的瞬间,你穿越的那几秒钟。” “那部分的记忆,无论是你,或者我,我们都不知道。” “可是就几秒钟的时间,我也不能学会这么多……” 方未寒的声音戛然而止。 流明剑静静地闪烁着,似是在无声诉说着什么。 云纾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冷淡而幽寂。 “有人……在帮你。” 庭院之中风声瑟瑟,盛夏的夜间除了蝉鸣,还有茂盛枝叶发出的宛如砂纸摩擦一般的喑哑哀鸣。 方未寒现在是真的感受到了切实的恐惧。 有人在帮他? 他早就有这方面的猜想,但在猜想没有证据之前,那不过都仅仅只是猜想而已。 但直到今天,直到此时此刻,方未寒才恍然发现,自己曾经猜想过的事情,可能全都是真的。 “你是说……他把知识直接灌输进了……我的大脑?” 方未寒面色十分难看。 这种让人推着走的感觉相当令人不适,这是对于一个人自我价值的否定。 人们往往把自己的不幸归咎于命运,把自己的成功认为成自己的功劳。但没有人会把自己的人生如何与他人的意志挂钩。 尽管这人在帮助自己,但是方未寒却无法对他产生一点的感激。 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若是他能够现身和方未寒解释一二,那么方未寒或许还能够和他好好谈谈,但他现在这个样子,方未寒只想对他竖中指。 “可以这样说吧。” 云纾微微叹着气,依旧没有放下她的凝重表情。 “但是这都是猜测,或许还有别的可能性。” 少女瞥了方未寒一眼,抿了下嘴唇。 “或许吧……” 她和方未寒都明白,在想不出更多可能性的情况下,这唯一的可能,便已经成为了那必然的答案。 “是啊,或许吧……” 方未寒苦笑一声。 云纾看着明显心事重重的方未寒,不禁鼓起了嘴巴。 “被人安排命运的感觉是很难受,这我知道。” 少女飘到了方未寒的眼前,裹着白色丝袜的脚尖自然下垂悬浮在空中,使得自己能够和方未寒平齐对视。 “我自己也被人安排过命运,我也安排过别人的命运,没有人比我在这方面更有发言权了。” 云纾认真说着,如水波般盈盈的眼瞳里是星空般的颜色。 “我不知道那人是谁,但我知道,我也是他的算计对象之一。我们的相遇,或许也是他细密计划中的一环。” “这人的位阶可能很高,他可能甚至……不是人类,而是某些更高层级的存在。” “但是,我们必须复仇,对不对?” 少女伸出小手,轻轻地掐住了方未寒的两边两家,做出龇牙咧嘴的凶恶表情,像是一只炸毛后低声呜呜的小狗。 “没错,是‘我们’!我不管那人是谁,但是只要敢骗我云纾,指定没有他好果子吃!” 云纾发出了复仇的宣言。 方未寒看了她半天,内心感动之余也闪过一丝惆怅。 你倒是说得轻松……可你马上就要死了啊,还不要靠我。 靠我救你。 方未寒也想过不去救方棠,可云纾绝对不会同意。 自己气运虽够,然而天命不足,注定当不了皇帝。但自己要想整合世界上的所有力量,一个有能力的皇帝实在是必不可少。 推翻旧朝,再立新朝,不是不可以,但是需要一定的时间。 大周治世一千年,所承受的合理法统那么高,自己妄动一点,带来的可能就是毁灭性的连锁反应。 相比较之下,一个能够帮方未寒分担部分责任,心怀天下苍生的皇帝就显得尤为重要。 谢令婉的势力就算再强,就算在原来的世界线上走到了权倾天下的那一步,她最后也没有废掉小皇帝自立为王。 她了十年做不到的事情,方未寒也没有自信能够做到。 更何况,那该死的命运留给他的时间可能已经不够十年。 大周需要一个皇帝,但不是方遵这种的。 希望……这不在自己背后那个幽灵的谋划之中。 否则他们的牺牲,他们的努力,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与滑稽可笑。 方未寒抛弃自己内心的负面情绪,换上了笑嘻嘻的轻佻笑容。 “我没难过,你别自作多情了。” 方未寒反手掐住了她的脸,用力捏了捏。 “这人目前来看对我没什么恶意,与其担心他,倒不如担心一下师姐走之前给我说的那些意味不明的话。” “方未寒!你敢掐我!我打死你!” 云纾气急败坏地拽着他的脸。 自己明明是好心安慰他,可谁成想这个王八蛋不识好人心,反倒是说我自作多情! 方未寒一手扶着头顶还在呼呼大睡的胖鸟,一手抵挡着云纾的捏脸攻击,摇摇晃晃地离开了温折雪的小院。 待到方未寒回到王府,他把睡成一个球的凤凰扔到了床上,自己沐浴之后便躺在了它的身边。 凤凰依旧在呼呼大睡着,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 这都不醒,这凤凰倒是对自己挺信任。 方未寒内心嘀咕道, 充实的一天白天过去,自己又该去找可爱的方棠玩一玩了。 在穿越回五百年前之前,方未寒先拦住了想要划开传送门的云纾。 “云纾,我再确认一遍,她脑海里面所有有关我的记忆都不会留下来对吧?” 他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等到将来方棠回归未来,他想都不敢想自己身份暴露的样子。 “观星者盲,你的形象会被抹去,而你和她做过的事情将会以合理的方式转移到别的载体身上。” “你与那个世界毫无关系,那就与她毫无关系。” 云纾抱着胸口,用清脆的少女音老气横秋地解释道。 “比如说,你教给她的治国知识,可能会自动演变成她自己领悟出来的,而不会出现有关你的任何记忆。” 少女冷笑着用小脚踢了踢他的肚子。 “问这个问题干什么?怎么,不相信本座的判断?” “信信信,我当然信。” 方未寒听到这话,刚才的那一抹担心很快便消失不见。 云纾的判断直到现在都没有出过错,她都说到这份上了,那想必一定是对的。 “我建议你重复一遍‘云纾永远不会错’,然后我再给你传送。” 方未寒;“……” “云纾永远不会错。” 他面无表情地捧读了一遍。 话音刚落,他的身形便瞬间消失。 瑛銮殿上,棕白色的布偶猫从半空浮现,重重地摔在了瓦片上。 “喵!” 猫猫惨叫了一声后,从房顶沿着屋脊一路滚了下去,像是一个可怜的绒布球。 第248章 方棠的天才设想 窗外夜深似海,屋内灯火如豆,橘红色的烛火微光打在少女娇贵的容颜上,粉嫩中透亮着红扑扑的火光。 方棠坐在桌前,伏案敛袖,认真地写着什么东西。 “吱呀!” 沉重的殿门被一点点地推开,布偶猫摇着尾巴走了进来。 猫猫迈着优雅的猫步,精准到迈出去的每一步都分毫不差,像是一头巡视自己领地的雄狮。 ……如果不看它那可爱到有些憨态可掬的脸的话。 布偶猫四下看了看,寻找着方棠的身影。 让我看看,亲爱的太奶奶在干什么呢。 “老师!” 方棠发现了布偶猫的身影,惊喜地转过头来,看上去像是要起身行礼的样子。 她刚刚站起来一点后,又噗通一声坐回了椅子上,动作夸张,有些滑稽好笑。 “呜呜……坐时间长了,腿麻了。” 方棠的表情因为痛苦而可怜巴巴地皱成了一团。 她弯腰抱着自己的小腿,头发散乱地垂落在地面上,公主的优雅仪态完全消失,狼狈极了。 方未寒:“……” 布偶猫走到她身边,伸出爪子轻轻拍了下她的纤细小腿,血气在肉垫上一闪而逝。 温和的血气能量被方未寒输送进了方棠的体内,为她舒缓着肌肉的供血不足。 方棠瞬间感觉自己小腿上那难以忍受的酥麻感觉好了很多。 “谢谢老师!” 方棠嘴唇轻轻抿起,心中柔软的部分被轻轻拨动了下。 少女对着布偶猫甜甜一笑。 “嗯。” 猫猫后腿发力,轻盈跃起落在了方棠的桌子上。 “你在写什么?” 方未寒将脑袋放在方棠刚刚写过的纸上。 笔迹尚未干透,墨香扑鼻。 坏了,不会沾到我的毛毛上了吧? 方未寒连忙抬起爪子看了眼。 还好没沾上去。 猫猫这才松了口气。 “写一些我这两天一直在构想的东西。” 方棠双手撑着自己的脸蛋,笑容满满地看着眼前的猫猫,金红裙摆下的双腿不安分地前后晃荡着。 在和自己老师相处的时候,方棠才会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放下那身为帝国公主的包袱,不用以仇恨和冷漠铸作自己的坚硬外壳作为保护。 在这里没什么勾心狗叫与蝇营狗苟,自己不是什么承平公主,自己是学生,老师是老师,仅此而已! 哦对了,老师还是猫猫,特别可爱的那一种! 方棠欣喜地想到,小腿摇摆得更加欢快了些。 她看着眼前的棕白色大猫柔软蓬松的毛发,水润凤眸中不禁流露出一丝渴望。 好想……摸一下。 “你这两天在构思的东西,是哪一方面的?” 方未寒刚才看自己的爪子去了,没有注意到方棠那涩涩的眼神。 否则他一定会警惕地抱紧自己的。 “是关于你的自爆计划?还是有关于治国的方案?” 方未寒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唉,变成猫之后就是喜欢舔爪子,都快成自己的一种习惯了。 整得自己在不使用神光变换的时候也想舔手指。 这可不行,我自己不能舔自己的手指。 小槿倒是可以,她看起来还挺开心享受…… 布偶猫恍然惊醒,连忙拽了下自己的胡须,以示警醒。 整天想着涩涩的人是没有前途的! 下次和萧槿见面说什么也不涩涩了,拉着她念道德经去。 方未寒暗暗心想。 “什么自爆计划啊……” 方棠噘噘嘴,有些不开心了。 “老师,从谋划层面来说,我那计划可谓是天衣无缝诶,根本就没什么失败的可能性。所以伱不能说我那是自爆!” “我那是复兴皇室的 方未寒显然不认为她那个破计划最后能够成功。 一个计划是否成功,可不是看纸面数据计算就能够论断出结果的,显然要经过实践的检验才能统一共识。 而方未寒恰好就知道方棠这个计划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唉,可不就是自爆嘛…… 但是自己还不能告诉她,随便糊弄一下算了。 于是猫猫撇撇脑袋,懒懒地叫了一声。 “喵嗷。” “呜……” 方棠看着这只猫又装死,心底不禁有些微微的生气。 老师真是过分! 明明故意装死惹我生气,可配上它这一副可爱的猫猫模样,就莫名地生不起来气了是怎么回事嘛! 要不要……把老师给迷晕了,然后撸上三天呢。 方棠脑海中的小恶魔有些蠢蠢欲动。 “所以,你刚写的东西是有关于治国的吗?” 方未寒问道。 “没错!” 方棠听到这话,短暂放下了自己刚才的小小报复心理。 少女有些欢快地将手中的纸笺推到了方未寒面前,白皙的指尖点在其中的一行字上。 方未寒看了眼。 那行字在纸笺的开头部分,看上去应该是她写的这些内容的概括标题。 一共四个字:凭金代役。 不得不说,方棠的字体写得相当漂亮。 少女的字体和她的长相完全不一样,钩锋撇锐,像是碎作一纸的晶莹碧玉,尽显刚硬与锋利。 “凭金代役?” 方未寒将纸上的四个字缓缓读了出来。 “没错!” 方棠自信地点点头。 “老师,尽管当下皇室势力衰微的原因有很多,但是我觉得一个根本的原因还是……没钱!” 少女从旁边的架子上抽出一个卷轴在桌子上缓缓摊开。 “那个……老师抬一下爪子……” 方棠殷勤地握住猫猫的爪子,小心翼翼地抬起,动作很慢很慢。 看似少女是怕由于动作太猛烈伤到了自己的老师,实际上她只是想多摸一下猫猫。 方未寒还没反应过来呢,便被方棠放了下来。 他踩在了一幅丝质的卷轴上,卷轴做工精美非常,四周有金边纹路装饰,显然是皇室的藏品。 这是一幅大周全图。 方未寒大致看了眼,发现这玩意的比例尺竟然和自己前世的地图几乎一致。各个重要地理单元的位置和大小也没什么问题。 这玩意在现在可是稀罕物品,绝对出自名家之手,要是拍卖的话肯定是一个天文数字。 北起百里辽泽,东至瀚海云涧,西达天山葱岭,南及十万大山。 四四方方,平平整整。辽阔如穹庐倒覆,广远似烟波荡迭。 这就是周王朝的疆域。 “朝廷每年都会向天下征收赋税,这也是高祖老人家定下的延续前朝的规矩。如果能够按时征收齐整的话,我们自然不会缺钱。” 方棠叹了口气。 “可显然这赋税就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地收齐过。” 少女的手指点在了长明城的位置,并以其为圆心画了个圆圈。 “京兆与雍州的赋税,一直老老实实地交到朝廷手中,毕竟这里是我们方氏能够完全掌握的地方。” “但是别的地方……” 方棠收回手指,转而用整个手掌覆盖住了地图上的帝国疆域。 “我查了查近几年尚书台统计的数据,富庶的江淮诸州郡大多能够交上来定额的一半,可这竟然已经算好了的了。” “中原各州由于长河洪泛的原因,一直在闹饥荒,已经连续免税了三年,但是据我所知,这长河洪泛可没有影响这么大的范围啊。据说河内都‘粟米盈仓’好几年了,可它的赋税却一年都没有呈上来。” “这还不是最可气的,至少他们还有正当理由糊弄朝廷。” 方棠握紧了拳头,重重地一拳砸在了地图上一个地方。 猫猫瞅了一眼。 果不其然,并州上原郡,老朋友了。 “这河东地的赋税从来都是收得十不齐一,而上原王氏根本就对这件事情懒得解释。” “去年给出的理由是‘太行地震’!前年的理由是什么‘汾河漕运不通’。骗三岁小孩呢这是?!” 方棠深深地喘了口气,胸口的饱满剧烈起伏着。 “还有川蜀益州,跟他们一个德行,狼狈为奸,一丘之貉!”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这个,少女的胸中就不受控制地涌现出一股怒火。 “我大周十二州一百七十三郡,竟然只能其中的十分之一在承担赋税义务!朝廷能在地方说得上话才是见了鬼了!” 布偶猫沉默了片刻。 方棠说的这个东西,其实在五百年后也没有解决,应该还变本加厉了。 上原王氏掌握最牢固的益州、并州,基本不交税。 幽州、冀州、青州也是阳奉阴违,找各种理由百般推脱。简而言之就是一句话: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有本事打我。 什么?你说你不打我,那咱们就只能凑合着这么过日子了,谁也别嫌弃谁。 河朔三家反正就是这么个心态。 称呼它们为大周的国中之国,一点问题没有。 江淮和豫南那边倒是还好,能够收到七成多,比方棠这时候稍稍上涨了些。 可能是由于他们和上原王氏的关系变化造成的。 “当前皇室这边的力量实在太弱,想要逼着他们把税收交齐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年轻的帝国公主对于当前大周的政治局势看得显然十分通透。 “我们必须在规则内创造收益,暗中积聚力量,最后迫使世家做出让步。” 布偶猫听得有些好奇了。 没准方棠还真的能够给他一个惊喜呢。 “所以?” “所以我就想出了这么一个点子,凭金代役。” 方棠自信满满地推出了自己写满字迹的那张纸。 “要知道,大周这些世家对于赋税义务不怎么上心,但是对于劳役这项工程却是很卖力。” “毕竟劳役修的那些东西都是事关民生的,要不就是一些安全工程,这些东西世家也能从中受益。” 少女怕方未寒不清楚,又贴心地解释道: “大周当下的劳役法案是按照贫富等级抽取的,具体就是按照地产多寡将农户分为上中下三等,上等五户出二户、中等十户出三户、下等五户出一户去服劳役。” “那些世家有一个算一个的,显然都是上等户,按道理说他们应该承受最多的劳役。但是这些混蛋有的是办法逃役。” 方棠银牙紧咬,面色冰寒若隆冬霜雪。 “大周开武元年有户八百万,现在是明化九年,已经五百年过去了。按道理说,经过了五百年没有战乱的休养生息,这人口怎么也得涨一半吧?可根据尚书台那边去年统计的数据,明化八年大周有户堪堪八百五十万,相较开武元年仅仅增长五十万户!傻子都知道这里面有问题。” 布偶猫又叹了口气。 他很欣赏方棠的敏锐直觉,一下子就抓住了本质问题。 他敢说,他那时候的秦晋二王肯定不会注意到这点的。 那两个只会争权夺利,算计别人的白痴根本不懂如何治国。 “都被世家藏起来了,对吧?” 布偶猫平静说道。 “没错!他们私下雇用了大量的佃户,并且藏匿他们的户口。这让他们得以组建庞大规模的私军,甚至在摊派劳役的时候也有了应对之策。” “朝廷摊派劳役给他们,他们就摊派给这些佃户,反正这些黑户不记录在册,死了也没人知道,只需要在点人的时候充个数就好。” “变成流民了也没有关系,反正该头疼的是朝廷,也不是他们。” 方棠恨恨说道。 “一群王八蛋!那都是我大周的子民,他们却根本没有把他们当人来看!” 少女平复了下心情。 “所以,为了兼顾劳役上他们的过度热情和赋税上他们的过度抗拒,我想出了这么一计。” 方棠拿出一枚铜钱,将它高高抛起。 少女接住掉落的铜钱,将它用力拍在地图上。 “让上等户用交钱来代替服役。” 方棠一字一句地说道。 她清脆娇软的声音在大殿内掷地有声地回响。 “理由呢?你准备用什么说服世家听你的。” 布偶猫淡淡反问。 “理由有三。” 方棠回答自如。 “其一,劳役出工不出力者甚众,根本无需如此多人,人少反而方便监工。其二。劳役需长途跋涉,流民问题极为突出,严重扰乱社会秩序。其三,譬如陈郡谢氏等部分世家余财不可计量,与上原王氏等世家不同,更愿出钱代替出人。” 方未寒点点头。 他不得不承认,方棠这个方法能够推行下去的可能性极大。 有内部驱动,有外部驱动,而且合情合理。上原王氏想要力排众议拒绝不太现实。 云纾在方棠身后显出身形,兴高采烈地凭空虚抱着她。 “方未寒方未寒!我选的人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 方未寒:“……” 布偶猫蹲坐着,蔚蓝的眼瞳幽幽地看着方棠。 “这部分收来的钱,你打算用来干什么?” 方未寒反问道。 “富国、强军、以求上下同心。” 方棠认真回答。 “不,我还有一个更好的方案。” 布偶猫摇了摇蓬松的尾巴。 “我们可以把这部分的钱,发给那些服劳役的百姓。” “你觉得怎么样?” 第249章 她睡着了 听到方未寒的话后,方棠怔住了。 “发给百姓?” 方棠细细咀嚼着方未寒提出的这个建议。 “嗯。” 布偶猫的尾巴摇得很欢快,像是一个大大的鸡毛掸子。 “劳役本来就是最受百姓痛恨的东西。他们本来应该在家中耕种、收获,享受与家人团圆的时光,可仅仅因为一个劳役,便要远赴他乡,最后能够回归桑梓者,十不存一。” “这根本不是什么空间的阻隔,而是生死的诀别。” 方未寒静静地看着大殿内摇曳的幽幽烛火,声音低沉。 “这是每个帝国子民都要承担的责任,但显然这责任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承载范围,他们不应该承受如此重压。” “劳役工程无不是粗制滥造,人们只想快速完成,活着回家,在肚子都填不饱的情况下,谁又想去为肉食者干活呢?” “他们可能是家中唯一的年轻壮劳力,却不能为自己的家庭做出任何的贡献,反倒是喊着为国家风险的旗号倒在了长河的大堤上,埋进了宫殿的地基里,化作茫茫大漠中的一棵无根野草,再也回不到自己的故土家园。” “国家国家,没有家,何谈有国?” 布偶猫话锋一转,脑袋扭向了方棠的朝向,蔚蓝色的瞳孔中映照着少女宛如精雕美玉一般的容颜。 “但是,如果你能够给他们发工资的话,这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布偶猫在桌子上优雅地蹲下。 “原本的义务劳役现在摇身一变,成为了雇人干活的好差事。如果能够和干活多少挂钩算工钱的话,相信那些百姓的积极性将会成倍提升。” “富国的关键除了充盈国库外,还要充盈每一个家庭的小金库,这才是国家之所以能被称为国家的真正意义。” 方棠听着方未寒的话,越听眼睛越亮。 她拍了下桌子,激动地站了起来,俏脸上是兴奋的晕红。 “老师说得对!” 猫猫被她这突然的动静吓得毛都炸了起来。 “名正言顺地抽世家的血,还能够减少流民的出现,同时收买人心。可谓是一举三得啊!” 方棠神采奕奕地挥了挥拳头。 能不一举三得吗…… 方未寒在内心嘀咕道。 我这都是经过了伟大证实过的法案,凝聚了不知道多少先贤的心血,不好用得见鬼了。 “不过你可得记住,从世家那边搞来的万万不能全部发给百姓。我们还是要从中截留下一部分的,否则国库里面没钱,你很难继续推进自己的下一步计划。” “我知道的!” 方棠用力地点点头。 “那么老师,伱觉得这套机制还有没有什么问题呀?” 少女重新坐下,将下巴搁在桌子上,笑眯眯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猫猫。 有问题吗? 自然是有问题的。 “理论层面接近完美,实际推行下去之后,中层官员能够做手脚的地方太多了。” 布偶猫摇了摇脑袋。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任何经由统治者发出的自上而下的政策都必然会经过一定程度的曲解。 今天收人头税,明天收耕地税,后天突然下了命令,废除人头税和耕地税,统一合并成为岁税。 看似减少了收税名目,对于底层群众是一件好事对不对? 但是实际上操作起来可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上头废除了这种税,下面人却大概率不会这么执行。 皇上什么时候宣布废税了?我怎么不知道。我只知道新增了一种税。 那怎么办呢? 于是他们开始收三种税,但只上交一种。这样到时候皇上问起来自己也能有理由解释。 皇上以为自己做了件大好事,中间的官员吃得满嘴流油,最后苦的还是对这些一无所知的百姓。 在这个修行资源极度不平衡的时代,他们甚至连上达天听的能力和资格都没有。 千年无民变,只因帝国强大武力的残酷镇压。 可天命大潮即将到来,即使是凡人也能拥有改写命运的机会,内忧满满的帝国真的还能够压制住这汹涌的民意吗? “千言万语都可以归根到一个原因。” 布偶猫叹了口气。 “监管力量不足,也不及时。” 大周疆域方圆万里,已经达到了这个时代王朝最大疆域的极限,若是疆域再大下去,恐怕帝国边疆想要接收到皇帝的政令,都得等上一年的时间了。 谢令婉在会稽朝自己写信,纵使用上了传说中的兰台黄鹮,也要两天之后才能收到自己的信件。 而兰台黄鹮,世界上可能就这么一只。 绝大多数地方的交流甚至连飞鸟羽书都做不到,还要依靠驿差的骑马传递。 这么一套信息沟通体系,想要做出复杂的政令推行,恐怕是难如登天。 “我可以在各地设立大理寺,使得他们独立于尚书台外,直接对我负责。” 方棠小声说道。 布偶猫看了她一眼。 “你真觉得这样有用?那些负责收税的官员会欺上瞒下,这大理寺就不会了?” 据萧槿跟自己说的,有一套严格监察筛选制度的玄重卫内部尚有间谍存在。那么方棠又该怎么保证自己的人对于自己绝对忠诚呢? 她威信不足,势力不够,一点点的错误可能致命。 人心往往经不起推敲,再沉重的诺言也抵不过万水千山的阻隔。 北海的牧羊人只是少数,也不是所有人都能为了西域的孤城堵上自己的余生。 方棠抽了抽鼻子,噘起了嘴巴,看上去闷闷不乐的。 毕竟自己精心提出的方案被最信任的老师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所在,骄傲的少女一时间接受不了也很正常。 “不用难过,你这套方案已经做到了理论上的最好。事实上大部分的改革连理论上的逻辑都无法自洽就推行下去了,急吼吼的像是要赶着投胎一样。” 布偶猫叹了口气。 “这么做的结果你也看到了,比如两个前朝之间夹着的那个短命东西。” 它伸出爪子温柔地摸了摸方棠的脑袋。 猫猫认可了你的努力! “监管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方未寒低声说道。 帝国公主幸福地眯起眼睛,感受着猫猫肉垫在自己脑袋上的触感,方才的些许失落一扫而空。 实在是太可爱了! “那什么……你说的这个监管问题,其实并非无解。” 云纾轻咳一声。 方未寒:“???” 猫猫下垂的尾巴直接旋转了一百八十度,陡然竖起,像是一面风帆。 “你说什么玩意?” 他在脑海中懵逼地问道。 “这个监管……说到底其实就是长距离通信问题对吧?” 云纾解释道。 “临渊阁的镜天,其实手里掌握有长距离实时通信的手段。” “而且基本没有延迟,说不定比你用校园网打游戏的延迟都低。” 方未寒都听傻了。 不是,临渊阁有这种技术你不早说?早说的话,我连跟谢令婉的书信都不用靠鸟来传信了。 “你的星论看得太少了,可能不知道这种东西。” “其实镜天手里这长距离实时通信的手段有两种。” 云纾手中浮现一本厚重的星论,哗啦啦啦地翻到了某一页摊开。 “ “通过命星之间的相互纠缠,进行同一时间尺度下无视空间距离的实时通信。命星之间纠缠的程度越深,那么可以跨越的空间尺度便越大,能够进行实时通信的距离便越远。” “比如温折雪,她的太阴命星理论上应该可以覆盖几乎一半的命星。如果双方都会群星秘仪的话,他们理论上可以保持实时通信。” 方未寒瞪着她。 “你有这好办法不早说!这样我就能随时和师姐保持联系了。” 温折雪临走之前还把凤凰留给了自己,可谓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煞费苦心。 但是要是有这个群星秘仪在,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 现在好了,自己还得给这只胖鸟管饭。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 云纾淡定说道。 “这个群星秘仪在我那个时候的临渊阁已经不怎么用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方未寒茫然地摇了摇头。 “很简单的理由,大家快饿死了,为什么不吃肉糜呢?是不喜欢吗?” 云纾摊了摊手。 “这个群星秘仪也是一样,大家不用它的原因也很简单:学不会。” “学习群星秘仪的难度……有那么一点点大。” 少女伸出白嫩的小手,用拇指和食指比出了一个“一点点”的手势。 “镜天的法术别看那么多里胡哨的种类,但是大都是借用星辰的力量投影到自身,借此强化己身战力。但是这个群星秘仪却不一样,它需要使用者将自己的灵体投影到星辰上,借此超脱空间的局限性,以实现超长距离实时通信。” “一个程序正向运行很容易,反向运行可就是寸步难行了。” 方未寒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布偶猫一边摸着方棠的脑袋,一边和云纾讨论着这件事情。 “我懂了,你的意思是,用嘴巴吃饭很容易,用屁股吃饭就不那么容易了对吧?” 云纾:“……” 少女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终还是忍住了掏出锤子狠狠砸他的冲动。 这都是什么狗屎比喻。 “你说得对,但是下次别再说了。” 云纾皮笑肉不笑地捧读道。 “温折雪不跟你说这件事情,很可能不是因为她不想,而是因为她自己也不会。只有一个人会群星秘仪的情况下,通讯链路是无法搭建的。” “你回头教教我,我看能不能学会。” 方未寒说道。 “你?” 云纾瞥了他一眼,呵呵冷笑道: “你个连自己命星都不知道是啥的人,还想学会这个?” 方未寒:“……” “不试试怎么知道,你看你这书,脾气怎么这般暴躁……” 他小声bb着。 在云纾发火之前,方未寒急忙换了个话题。 “你刚才说有两个方法不是?那还有一个是什么?” 云纾深深吸了口气,将锤子又收了回去。 算了,看在他最近表现不错的份上,这次本座就忍了。 “另一种方法是搭建信号基站。” 云纾耐着性子说道。 “以整块的天山神石作为载体,辅以镜天的操纵,可以在数块神石之间进行信号传递。” “效果有点类似于你前世的电报机。” 方未寒眼前一亮,皱起眉头。 他瞬间意识到了这种方法背后蕴含着的巨大价值。 信息传递效率,一向是古代统治者最头痛的一个问题。 若是这种方法能够推行到大周的郡县之中,将会对于中央集权的发展作出巨大的作用。 “为什么这种方法没有大规模应用?” 方未寒问道。 “哼,想要大规模运用,你得首先说服临渊阁的人下场帮你。” 云纾冷哼一声,话语之间有些微微的讽刺。 显然她对于天山上边的那群镜天的印象不算是太好。 “那群顽固的王八蛋,不可能做出任何干涉人世间王朝的行动。” “就算世界末日真来了,他们也只会抱着自己天山上的那几座破塔沉默等死!” 方未寒:“……” 好吧,他忘了这一茬。 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或者势力能够主导临渊阁的意志。 如果有的话,那大周一定不会是其中之一。 方未寒在短暂的失望后,暗暗将这件事情记在了心中。 自己回头问问师姐,看看这件事情还有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绕了半天之后,这件事情还是没有解决。 方未寒又和方棠商讨了下这个凭金代役法的具体操作流程,转眼便到了三更时分。 方棠揉揉眼睛,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布偶猫瞅了她一眼,停下了说话。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你该好好睡一觉了。” 方棠并无半点修为傍身,精力自然和方未寒这种修士没办法比。 少女几乎已经把困倦和疲惫写在脸上,能够和方未寒商讨这么长时间,全靠那一股执拗与信念撑着。 “呜……” 方棠看上去有些不太乐意。 她真的想抓住一切时间学习这些东西。 自己多学一点,将来的希望就更大一分。 年轻的公主以明君的标准要求自己,她的身上不仅仅有自己的未来,还背负着皇室的尊严以及国家的希望。 休息对于她来说还是有些太奢侈了。 “听话,睡觉。” 布偶猫却不容置疑地将她的话语给噎了回去。 它跳下桌子,咬着方棠的裙边,不由分说地便将她拽向了床的方向。 “哎哎,老师老师!我睡,我睡就是了!要摔倒了呀……” 方棠差点重心不稳摔倒在地,慌里慌张地喊道。 少女噘噘嘴巴,走到自己的床边坐下,直直地看着方未寒,似是有话要说。 “怎么了?” “老师……那个……我能不能摸一下你呀……” 方棠讨好地凑过来,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 布偶猫:“……” 它有些无语地跳到了方棠的膝头趴下,无趣地甩了下尾巴。 “嘻嘻,谢谢老师!” 方棠飞快地脱掉自己的简单宫裙,身上只留下一条肚兜打底。 在方未寒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已经被她抱到了被窝里。 他能够感受到,正在发育的少女身躯和自己的身体摩擦的饱满触感。 布偶猫的身体僵硬住了,像是一只死猫。 方棠却没感受到这一点,她一躺在床上,上下眼皮便止不住地打架,很快便闭上了眼睛。 “老师……猫猫……” 少女的嘴角噙着甜甜的笑意,胸口随着呼吸有节奏地起伏着。 方棠睡着了。 第250章 欺负 方未寒小心翼翼地从少女的被窝里爬了出来,尽量不发出一丝声息。 他在没有吵醒方棠的前提下,成功地溜出了瑛銮殿。 “呼……实在是太要命了。” 方未寒直到关上殿门之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怎么样,软吗?” 云纾凑过来,挤眉弄眼地坏笑着。 “你太油腻了云纾!” 布偶猫竖起尾巴,警惕地向后退了两步,摆出了随时准备逃跑的态势。 “这可是我的太太太……太奶奶,我警告你不要有非分之想啊!” “嘁……这有什么……” 云纾撇撇嘴巴,有些无趣地摆了摆手。 “按照她那个辈分来说,和你的关系早就出了五服了,在伱那个明令禁止近亲结婚的前世都是可以建立婚姻关系的存在,更别提在这大周了。” “我记得……那个谁不是说过‘男人爱他的妹妹,是一件美丽而自然的事情’吗?” 少女坐在大锤子上,绕着布偶猫转了转,顺手捋了下它毛茸茸的大尾巴。 手感真不错! 于是云纾又摸了几下。 “你想都别想!” 布偶猫勃然大怒地拒绝了这件事情,浑身的毛发都炸成了一团。 虽然确实是出了五服,但是这种事情怎么想都不太对劲吧? “那是我太太太……太奶奶,我发誓我对她一点别的心思都没有!” “现在没有,以后呢?” 云纾歪着脑袋,好奇问道。 “以后也不会有!我是有底线的人!” 方未寒拒绝得很是干脆。 他还是有底线的,而且方未寒自认为自己在坚持底线这一方面很是擅长。 “你得了吧。” 云纾娇俏地翻了个白眼。 “就你的那个血脉浓度,你是不是方家人还不一定呢。我现在严重怀疑你根本就是由于基因突变,dna和方家人有些像而已。” 方未寒的表情一滞。 “那也不行!反正这事情没商量!” 布偶猫嚷嚷道。 “你不要每次都鼓动我去勾搭别人,整得你跟那个只会格女人的系统似的。师姐就算了,现在你连我的太太太……太奶奶都不放过!你的米线呢,纾宝?” “什么……纾宝……” 云纾懵了一下,继而有些羞怒地拽了下他的尾巴。 “纾宝也是你叫的?!要叫云纾大人!” “纾宝,快给我传回去。” “不!传!” 云纾一甩脑袋,直接气冲冲地拒绝了。 “传一下……就一下……” 方未寒的话音戛然而止。 云纾有些诧异地扭头看向了他。 “你怎么了?” “我感觉……刚才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看着我。” 布偶猫的表情很是凝重。 云纾:“?” “有人在看着你?” 少女皱起精致的眉头,用手托着下巴略微沉思了片刻。 “按道理说不可能啊……你身上加着神光敛息术,还有我的一层屏障保护。除了前天通明阵这种九转位阶的玩意,还有什么东西能注意到你的存在吗?” “不知道,但是我感觉不太好。” 方未寒低声说道。 “刚才的那一瞬间,就像是蹲坑的时候,厕所隔间的门突然被拉开了一样,实在是有些渗人。” 云纾:“……” 她在短暂愣神之后气急反笑,挥手召唤出一个传送门直接把布偶猫给拽了进去。 方未寒猝不及防地被吸进了传送门,片刻之后便重重地砸到了自己的床上。 旁边躺着的瑜沫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了一眼。 然后马上闭上,继续呼呼大睡。 这胖鸟这样都不醒过来的吗? 布偶猫碎碎念着,又怨念满满地看了云纾一眼。 “看什么看!” 少女对着他呲了下牙,有些凶巴巴的。 “去睡觉!我也要睡觉了,就这样,晚安。” 蓝裙子的少女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娇小的身体化作流光消散。 方未寒解除了神光变换的形态,脱掉衣服躺好。 唉,又是忙碌的一天。 …… …… 时值盛夏,正是葱茏茂盛的季节,广陵王府后院中的树木也如墨绿伞盖一般撑起,遮挡住部分毒辣的阳光。 长明的天气总是很干燥,就连夏天也是干热胜过闷热。 老实说,相比于金陵那边的鬼天气,方未寒其实更喜欢长明这种天气。 长明剑锋切割着空气,将弥漫着热浪的空气切割出一轮轮的爆鸣声。 还有一旁胖鸟吃东西的嘎吱嘎吱声。 方未寒演练的正是大周的制式标准剑术:周剑。 这套剑法在大周军队中传了上千年,经历了无数次的融合改良与实践验证。 其中的鹰击、狮咬与狼袭等招式更是经典的杀人技,虽然朴实无华,但是关键时候能杀敌保命。 这还仅仅是周剑厉害的一个方面。 这套剑法更厉害的地方在于,它里面涉及到的所有剑招,都可以灵活地套用在其他武器上。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无一不可将周剑的招式套在上面。 除了弓弩双节棍流星锤狼牙棒等武器之外,这套剑法几乎覆盖了所有的武器类型。 这也是大周全军推行周剑的原因。 据说在武皇帝时期,进入帝国军队的标准就是能够熟练地使出一套周剑。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啦,参军的人们大多都是为了逃避苛责的赋税和劳役,军队的标准也早就放宽到了最低。 若不是没有选择,谁会去参军呢? 流明剑直刺身前,极速变向横掠,完成了狮咬的标准动作。 他能够感受到血气在自己体内欢呼雀跃的样子。 明武的修炼和其他的路径有些不同,或者说,这些修行路径的修炼方法没有一个是相同的。 五行修士主要靠冥想、看书或者写诗作画,也就是摄取知识与创造价值。 所以谢令婉才那么喜欢画画。 而镜天路径,根据方未寒这些天观察温折雪与学习星论,发现主要是靠看星星。星光的强度将会直接决定镜天修士的修炼速度。 而明武路径,主要靠锻炼。 ……或者打架。 如果长时间不锻炼或是打架,技艺生疏暂且不说,明武修为甚至都有可能会倒退。 我们粗鄙的武夫是这样的。 方未寒修炼之余却在想着另外一件要紧的事情。 温折雪走之前,对自己再三叮嘱过的那句不要出城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些天的经历使得方未寒越来越谨小慎微,一个人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他都能推敲出来许多意思。 一般人尚且如此。更别提温折雪了。 她是可以预知未来的临渊门徒,是自己的师姐,也是没有理由害自己的人。 这件事情背后绝对有问题。 看似温折雪只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简单叮嘱一句,但在方未寒的眼里可不是这样。 他可是知道,镜天预知到的未来无法告知他人。 否则临渊阁直接把天仪的预言公告天下就行了,哪里用得着引发宗门内部的分裂。 方未寒又仔仔细细地回想了一遍温折雪和自己说这句话时候的前后衔接事件。 那天练完剑之后,师姐突然跟自己说,她要出门一趟。 然后她特意叮嘱自己,不要离开长明城,并且把那边那只只会吃的胖鸟留给了自己。 自己问她要去干什么,师姐说她要去突破六转。 嗯…… 方未寒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假设,温折雪是预知到了什么东西后才准备出门的话。 那么这件事情一定是冲着自己来的,并且师姐认为凭借他现在的修为并没有把握替自己挡下来。 有什么东西是五转境天解决不了。只能六转镜天来才可以做到的吗? 方未寒紧皱着眉头。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有六转的强者埋伏在城外,随时准备刺杀自己。 而和自己的仇恨值已经高到能够派出六转强者追杀自己的,方未寒只想到了一个组织。 “妈的……拜火神教这群傻哔至于吗……” 方未寒暗骂了一声。 不应该啊,他们竟然会派出六转强者来蹲自己? 这实在是有些出乎方未寒的意料。 天下六转强者加一起恐怕都没有五十位,死一个就少一个,而长明脚下无疑是拜火神教势力最弱的区域。 他们真不怕交代一个六转修士在这里? 方未寒现在有些如芒在背的感觉了。 那可是六转的修士,自己在他的手下能不能走过三招都是未知数。 要是他一直在城外盯着自己,那自己岂不是永远出不了这长明城了? 自己又不能时时刻刻让温折雪跟在自己身旁保护自己。 他必须想办法解决这件事情。 可方未寒想来想去,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方案。 自己在明,敌人在暗,像一条潜伏在阴影中的毒蛇一样盯着他,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又不能把所有的阴影全部看一遍…… 方未寒叹了口气。 先拖着吧,实在不行就等自己把修为提到六转之后再出门! 罗马教皇都能在一个小山头上躲几十年,自己活动范围至少比他们还大点。 他正如此想着。自己的眼睛就突然被人捂住了。 一双温热弹滑的小手轻轻覆盖住了方未寒的眼睛,熟悉的橘子清香扑鼻而来。 “负心人!大骗子!你还记得我们在湖边的约定吗?” 少女掐着嗓子,努力装出伤心欲绝的声线。 “当然记得。” 方未寒听见她的话,不禁扬起嘴角。 他迅速转过身,在少女小小的惊呼声中将她拥了个满怀。 “我说我要娶你啊!” 方未寒蹭了蹭陶允姜的侧脸,在她耳边吹着热气。 少女顿时感觉那股炽热的感觉像是星火燎原一般从自己的耳垂扩散到了全身,让她的心灵微微地震颤着。 她俏脸嫣红,也是伸出小手抱住了方未寒,甜蜜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哼,你别以为说这些话就能够挽回我们的感情!” 陶允姜噘着嘴巴。 “我告诉你啊,感情是无价的!是你请我吃多少馄饨都弥补不了的损失!” 明明少女的娇躯已经没有了力气,她却还是口是心非地嘴硬着。 “那……一个亲亲可以吗?” 方未寒笑着问道。 “不行!” 陶允姜拒绝的同时,也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至少要两个!不对!三个!” 她昂起脑袋,柔顺的发丝披散在两人的紧挨着的肩膀上,如同上好的绸缎。 陶允姜看着方未寒,眸子中逐渐蒙上一层水雾,樱绯色的唇瓣透着微微的湿润,配上此刻少女春桃般的面容,看上去就很想让人品尝。 方未寒再也忍不下去了,他伸出一只手绕到陶允姜的脑后,轻轻托着她的脑袋,而后俯身前倾,与少女的鼻尖贴得极近。 蝉鸣鼓噪声声,林叶摩擦葱笼。不知何时嘎吱嘎吱的点心破碎声已经停下。 有什么东西正用翅膀捂着自己的眼睛,同时偷偷露出一个缝隙,好奇地看着他们。 热恋期的年轻男女在一起,往往就会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在陶允姜还在精神恍惚的时候,方未寒率先恢复了神智清明。 因为有一个问题困扰他很久了,方未寒一直想证实,但是苦于没有机会。 他今天必须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允姜以后能不能骄傲地站起来,全看今天了! “嗯……” 少女的身体宛如触电一般哆嗦了一下,脸色染上一层更深的血红。 陶允姜膝盖一软,全靠着方未寒的身体支撑才没有跪倒在地。 自己的境界比他要高啊,那么按道理说,自己的力气也比他大。 怎么这笨徒弟只是稍稍碰了自己一下,自己就完全使不上力气了呢。 陶允姜微微张开粉唇,盈满水雾的眸子半开着,失神地看着他的脸。 清纯如浅樱山桃的少女的大脑已经被强烈的火焰烧成了一团黏糊糊的布丁,点缀着甜腻的缤纷霜。 呜……被实力不如自己的徒弟打败后狠狠欺负,这样的事情…… 由于这两天和萧槿走得有些近,陶允姜的脑海中不禁冒出了一个这样的念头。 这种想法只是刚刚出现,大脑中便如同被电流击中一般更加狼藉。 一缕似嗔似喜的呻吟自少女的嘴角流出,还带着些许晶莹,而听在方未寒的耳朵中便如同天籁一般悦耳而勾人。 方未寒刚才还在替陶允姜默默哀悼,然后就听见了她的呻吟声。 他差点被小师傅的这一声给叫得失去理智。 在基本验证完了自己的想法之后,方未寒短暂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而凑到少女的耳边轻轻调笑道: “小师傅来这里是干什么的?难道就是为了把自己送来给我欺负吗?” 方未寒只是随口一说,但他却没料到陶允姜的反应。 原本清纯的她在和萧槿靠近之后,也被染上了些许油菜的颜色。 而这种颜色,展现在本来如同白纸一般的少女心上,很容易就形成了鲜艳的妖异画卷。 “哈……呼……” 陶允姜在迷蒙中听着方未寒说的话,萧槿在闺房密谈之中和她讲述的那些面红心跳的故事再度回响在她的耳边。 少女心神微微恍惚,一股疯狂而猛烈的情绪在她的心中瞬间酝酿成型,如同熊熊燃烧的爱恋,似是至死不渝的缠绵。 于是陶允姜说出了一句令清醒时候的她听来绝对会羞愤欲死的话: “是……我就是来……被你欺负的……” 方未寒:“???” 第251章 我爷爷想见你 陶允姜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就沉默了。 方未寒沉默的原因是,他现在必须以极大的毅力控制住自己不去干一些顺应天理的事情。 真的好想把这引人犯罪的小师傅给就地正法了啊。 刚才陶允姜说完那句话的瞬间,一股难以遏制的冲动瞬间便沿着他的脊髓窜到了鼻腔中。 方未寒现在感觉自己的视野都有些充血。 明武修士本来就血气方刚,他自己又是个元阳尚在的清纯小王爷,哪能顶得住陶允姜突然说的这般魅惑的话。 这种话让形象已经在自己这里崩坍完的萧槿来说,其实并没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但是这话经由陶允姜的嘴说出来,那效果简直跟磕了药一样。 要不是他还记着他们现在的身份与境遇,方未寒早就把陶允姜压在身下狠狠欺负了。 他和陶允姜还没有成亲,方未寒不想在这个时候夺去少女的 尽管陶允姜可能不在意,但方未寒会在意。 前些天他都和萧槿玩成那个样子了,那神秘的最后一步仍然没有踏出,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方未寒不能让他们之间的感情掺上一些胁迫的意味。 最珍贵的东西,应该是时机恰当时候少女的主动分享,而不是自己在她们意乱情迷之时的巧取豪夺。 总之,就是不行,一切都要等到和她们成亲之后再说。 方未寒觉得自己又多了一个底线。 太难了,只能委屈一下自己了。现在有云纾在,奖励自己都做不到…… 他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方才沸腾的热血也逐渐冷静了下来。 而在他愣神的这段时间,陶允姜的心态也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少女本来还在如任君采撷一般,无意识地等待着方未寒的下一步动作,但是她并没有等到。 体内的黏稠欲望渐渐褪去,让她的大脑也恢复了几分清明。 陶允姜的眸子里带着几分茫然与娇憨,仿佛大梦初醒。 欸?我刚才说了什么来着? 她回忆了一下。 然后陶允姜的大脑便陷入了完全的空白。 和刚才不一样的是,少女这次的状态纯粹是因为羞愤。 我刚才……我刚才…… 她难以置信地捂着嘴巴,差点哇的一声哭出来。 陶允姜现在好想回到过去一剑砍死刚才那个自己啊。 这是我能说出来的话? 她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着,连和方未寒亲亲的兴致都没有了。 少女现在只想用最快的速度找个地方远远地躲起来。 “那个……允姜……” 方未寒酝酿了半天之后,试探性地开口。 “不许说!你不许说!” 陶允姜像是受惊的小鹿一样,瞬间抬起脑袋,直接伸出手堵住了方未寒的嘴巴。 她娇媚的桃眼中蓄满了水雾,像是快要羞得哭出来了。 方未寒被她捂着嘴巴,只能发出呜呜啊啊的声音。 “你点头!你点头我就松开!” 陶允姜羞愤欲绝地瞪着他,另一只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大有一副伱不同意我就跟你拼命的样子。 方未寒疯狂点头,像是小鸡啄米。 陶允姜缓缓松开了捂着他嘴巴的手,顺带将上面沾染上的方未寒的口水在他的衣服上蹭了蹭。 做完这一切之后,少女迅速撇过脑袋不去看他,匆忙之中带着慌乱,就像是躲避着天敌的小仓鼠。 方未寒:“……” 他也没再出声继续刺激陶允姜,否则少女估计真的要找个地缝钻下去了。 方未寒伸出手,轻轻攥住少女的小手。 陶允姜的柔夷有些滑腻,似是布满了细密的香汗,如同美玉瓷器蒙上的清晨露水。 得了,方未寒光是拉个手就已经知道陶允姜刚才究竟经历了怎么样的一番复杂心路历程。 心神绷紧到了极致的少女被他拉着手,感觉自己的心情正在缓缓平复下来。 就在陶允姜松了口气的时候,方未寒突然说道: “其实吧,允姜。你刚才那种话我还是挺喜欢听的,以后你可以多说点。” 陶允姜:“!” 她急急忙忙地转过身来,将自己的脑袋死死地埋在方未寒的胸前,小脑袋狠狠地撞了他一下又一下。 方未寒能够明显地感觉到少女体温的升高。 她一句话都不说,只是继续用脑袋撞他,看上去怨念满满的样子。 “平常小师傅帅气凛然的样子看多了,偶尔这样……倒也挺好。” 方未寒轻声笑道。 “不许说了……” 陶允姜有气无力地闷闷出声。 她抬起头瞪着方未寒,眉梢上是化不开的羞愤,眼角是散不去的残红,楚楚可怜。 瞪着瞪着,陶允姜突然就有些想笑,也渐渐收敛不住自己嘴角那上扬的幅度。 最终她还是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少女用下巴尖抵着他的前胸,贝齿轻轻咬着粉唇,眉眼弯弯地看着他。 “你笑什么……” 方未寒有些无语。 但他看着陶允姜那欢喜的可爱样子,自己也是没忍住笑出声来。 “我不知道呀,就是突然很想笑……” 少女抽了抽鼻子,可绝美容颜上的笑意却是怎么也止不住。 “不许笑了,听见没有。” 方未寒试图绷起脸,可陶允姜眼见他这个样子,笑得更欢快了。 “我也不想笑……可就是停不住嘛……” 陶允姜重新将自己的脸埋进方未寒的胸膛,可笑声还是没有丝毫减弱的趋势。 庭院内都回荡着少女银铃般的清脆笑声,这声音远比世界上的任何一种乐器奏鸣都更令人沉醉。 于是最终方未寒也被她传染地开始大笑起来。 这给一旁看着的胖鸟给整不会了。 刚才这两人还一副郎情妾意的样子,怎么现在笑得跟两个二傻子似的…… 瑜沫歪歪脑袋,人性化地叹了口气。 唉,愚蠢的人类,今天又是被人类蠢到的一天呢。 它无趣地继续吃点心去了。 方未寒和陶允姜相对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少女笑弯了腰,原本清冽的娇俏嗓音也变得有些沙哑,宛如勾兑果汁后的清酒。 他伸出手,轻轻抹去了陶允姜眼角笑出来的晶莹。 陶允姜温顺地靠在他的怀中,配合地扬起自己的脸颊,脸蛋上弥漫着诱人的酡红。 “你是不是跟萧槿学坏了?” 方未寒有些好笑地弹了下少女光洁的额头,却不舍得用上太大的力气。 “没有……” 少女的声音弱弱的。她试图否认,但这苍白无力的解释显然很说服不了任何人。 “以后少看那些没营养的玩意,知道吗?” 方未寒松开了她,让陶允姜在他的身前站定。 少女身姿高挑,出落得亭亭玉立,似是初春抽条的嫩柳,入眼满是灵动与轻盈。 她乖巧地站在方未寒的身前,看向他的眸子里满是柔软。 “我真的没看多少的,都是听小槿跟我讲……” 陶允姜小声说,然后又补充了一句。 “其实小槿也没看多少,你不要冤枉她。” 方未寒:“……” 他有些哭笑不得。 好家伙,这萧槿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让陶允姜这般为她说好话的? 萧槿懂的东西怕是比我都多,早已是罄竹难书了,哪用得着你给她狡辩呀。 方未寒想了一下昨天萧槿用大腿夹着自己的时候说的那些话,对于陶允姜这番说辞是一点不信。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比金子还真。” 陶允姜保证似地说道,但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弱,也是渐渐没了底气。 “你看着我,你真的认为小槿看的小黄书不多吗?” 方未寒捧起她的脸蛋,强迫她和自己对视。 他故意做出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果不其然,陶允姜看着他这样,如山泉叮咚一般的笑声马上便从嘴角漏了出来。 “你不要这个表情逗我笑啦,我笑得肚子痛……” 少女笑得浑身颤抖,小拳头软绵绵地砸了下方未寒的胸膛。 “小槿可能确实懂得不少啦……但是这也不妨碍她很可爱呀。” 陶允姜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小声说道。 对于很不喜欢在背后说别人坏话的少女来说,能够把话说到这份上就已经是极限了。 方未寒帮她把披散的发丝给收拢到了耳后。 下次得找个机会敲打下萧槿这臭妹妹,都给我家清纯的允姜带坏了。 虽然带坏了其实也别有一番刺激…… “所以你今天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方未寒又问道。 他可是知道,这两天陶允姜一直忙着清明那边的事情,几乎都没什么时间去书院修炼。 都忙成这样了,方未寒可不相信她就是来找自己亲亲的。 陶允姜又不是究极恋爱脑。 “总不能真是……” 他戳了戳少女弹性满满的脸蛋,止住了话头。 “绝对不是!” 陶允姜像是河豚一样鼓起嘴巴,将他的手指从自己的脸上弹开。 少女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这师傅的威严就已经碎得连渣都不剩下了。 明明是自己的修为更强,面对方未寒的时候却总是提不出来什么底气,总是想要下意识地依靠着他。 可是为什么呀? 难不成……他就是自己的天命之人吗? 陶允姜噘噘嘴。 才不是,明明应该本姑娘是他的天命之人才对。 念及此处,少女忽地展颜一笑,如万千桃绽放。 “咳咳。” 陶允姜清清嗓子,换成了有些认真的表情。 “我来找你是有正事的。” “那个……我爷爷想见你一面。” 少女小心翼翼地瞅了他一眼。 方未寒:“?” 你爷爷?陶琰? 他想过陶允姜来找自己可能会有事情,但是没想到竟然是这件事情。 怎么陶琰突然想要见自己呢? 方未寒本能地就感觉有些心虚和慌乱,这是任何一个男性见女朋友家长时候的正常状态。 不过他转念一想,自己和陶允姜的关系都进行到这一步了,连人家家长的面都没见过一次,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别的暂且不论,就凭陶琰那庞大的威望和独特的地位,就值得自己去拜谒。 更别提人家还在不久之前调动数万长垣铁衣帮了自己好大一个忙。 于情于理,无论如何,自己都必须见见他。 “好,陶侍中现在在哪里?襄樊吗?还是江陵?” 方未寒知道,陶琰现在名义上还是朝廷任命的荆州刺史,而自己前两天就听说陶琰离开了长明,正是由于走得这般急匆匆,使得方未寒都没顾上见他一面,这才拖到了现在。 所以他猜测,恐怕是离开荆州太长时间,那边出了什么变故,所以朝廷紧急征调他回去赴任。 “都不在,爷爷现在就在长明城中。” 陶允姜摇了摇头。 方未寒:“?” 那位我前两天听说的是什么东西? “那是假消息啦,为了让荆州那边上原王氏的人老实点……” 看着他惊愕的表情,少女笑道。 “爷爷这几天住在长明北宫里,和皇帝商量事情呢。三天后他就会启程秘密回荆州,在此之前,他想见你一面。” 方未寒恍然大悟般地点点头。 “那我应该去哪见你爷爷?时间呢?” “时间是三天后的中午,爷爷想跟你吃顿饭。至于地点……” 陶允姜歪歪脑袋,狡黠地眨眨眼睛。 “爷爷说地点由你来定,他说想适应适应年轻人的口味。” 方未寒:“???” 什么玩意这是? “不是,允姜,你爷爷……平常严肃吗?笑得多吗?” 方未寒试探性地问道。 少女哪里还能看不出来他这瑟瑟发抖的样子是因为什么。 “当然啊,爷爷很好相处的。他早就对你的事迹有所耳闻了,一直想见见你,别担心,不会为难你的啦,我们又不是什么世家……” 陶允姜拍拍她的肩膀,笑意盈盈。 “虽然爷爷好相处……你可不许给我丢脸,听到没有?” 少女有些扭捏地晃了晃方未寒的手。 “我这还是…… 她支支吾吾地涨红了脸。 “我懂!你就放心吧!” 方未寒一听这话,瞬间拍拍自己的胸膛,发誓似地保证。 “你的乖徒弟,可是长明城多少少女的梦中情人,不可能给你丢脸的。” “你又不是我爷爷的梦中情人……有什么用……” 少女小声嘀咕道,心底有些好笑。 虽然这么说,但陶允姜还是很相信方未寒的,他这些天的所作所为早已深深折服了少女。 我陶允姜看上的人,怎么可能会差嘛! 少女抱着祈苍红着脸傻笑着。 方未寒此刻却在思考该请陶琰去哪里吃饭的事情。 去哪吃呢…… 众所周知,请人吃饭,点菜很难,挑饭店更难。 就在苦苦思索的时间里,他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某些时候,某些事情,往往存在一些隐藏的联系。 只要敏锐地洞察到了这一点,往往可以事半功倍。 方未寒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第252章 心态的转变 在大周王朝这片封建帝国的统治中,任何的经济形式都离不开一样东西。 那就是土地。 要想有颜面地生活在这世界上,那么就必须拥有属于自己的土地。 长明城中的达官显贵更是如此。 他们虽然不事农耕,但名下的土地总和甚至能够占到帝国的半壁江山。 广陵王府也是这样。 方未寒其实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这个帝国中地位最顶尖的那一拨人。 放到他的前世,他大概属于是那种继承了大都会几栋楼的遗产,可以安心靠出租房子当房东躺平混日子的人。 但很可惜,他不能躺平,因为这世界上有人想要他死。 方未寒的名下有田产,有商铺,甚至还有一整个广陵郡。 虽然这最后一项目前不归他管就是了。 在长明城附近的财产,除了这座王府,天街上的几家铺子之外,还有一处位于郊外的农庄。 在方未寒的记忆中,他拢共只去过几次那地方,对于那农庄的了解大多还是来自于赵二爷的嘟囔。 他说那农庄是自己的父亲之前救了一名富商的命后,那名富商感激之下赠予父亲的。 其他事情的自己就不知道了。 方未寒又想了想。 他依稀记得那地方在明河边上,背靠河湾,风景秀丽,夕阳下的芦苇荡中偶尔会飞起几只野鸭子。 好像还有个马场来着,自己在那里好像骑过马? 真是奇怪,自己连路都不怎么记得了,居然会记得这零零碎碎的散乱画面…… “允姜,我有个事情需要告诉你。” 方未寒深深吸了口气,认真说道。 陶允姜被他突然郑重的语气给弄得怔了怔。 按照她对于方未寒的了解,一般当他收敛了脸上的嬉皮笑脸之后,说的都是很要紧的事情。 方未寒需要她的帮助,那陶允姜绝对不会推辞。 “你说。” 少女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眼睛,安静地等待着他的话语。 “有人要杀我,他就在城外。” 方未寒低声说道。 “什么?!” 陶允姜听见这句话,瞳孔微缩,冰冷的杀意几乎是一瞬间便环绕在了少女的周围。 “是谁……” 她咬着牙,素手按在了祈苍剑的剑柄上,握着剑柄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被挤压得发白。 “拜火神教的人。” 方未寒苦笑一声,又补充了一句。 “但是他是六转。” 少女按在剑柄上的手顿了顿。 六转……自己打不过那人。 陶允姜绝不是愚笨的人,她只是不愿意用太过于复杂的心思去揣摩他人。 联系之前方未寒说过的话,她又如何听不懂方未寒的意思。 “我这就去跟爷爷说。” 陶允姜扭头便要走,飘荡的发尾甩过了方未寒的鼻尖,酥酥痒痒的。 方未寒就知道会是这样。 他一把拉住她。 迎着陶允姜疑惑不解的目光,方未寒叹了口气。 “你已经麻烦伱爷爷帮过我一次了,我不能再让你帮我 “为什么不行!你和我之间有什么好见外的!” 少女焦急地瞪着他,略微挣扎了下。 “你松开我,我这就去跟爷爷说!” “我还要娶你。” 方未寒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让陶允姜所有的挣扎全部消失不见了。 她呆呆地注视着他的眼睛,心灵之中全是这句轻语的振聋发聩。 “我是方未寒,我会光明正大地娶你,在此之前,我不能亏欠你太多。你能明白吗?” 方未寒轻声说道。 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请动陶琰为自己出手,这消耗掉的无疑都是自己的政治资产与信用,在将来与陶琰打交道时,无疑天然便会在气势上弱上三分。 这件事情他已经有了可以依靠自己便能够解决的策略,用不着再向着陶琰求情。 恐怕那位以手腕强硬着称的陶侍中,倘若看到自己的孙女再次为了心上人找他求情,一定心情不会好到哪里去。 到那时候,自己又如何面对夹在中间的陶允姜? “我……” 少女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这是不想让自己难做呀。 陶允姜这些天学会了很多很多自己以前不懂的人情世故。 比如说,如果你想取得一个人的信任,有时候夸奖他并不是最好的方式。 若是你想取得一个人的信任,或许暴露自己的真诚恰恰会适得其反。 不是每一个人都活在你自己的世界观下。 陶允姜看着萧槿能够驾轻就熟地磨合入玄重卫的指挥系统,与形形色色的人游刃有余地谈笑风生。 她艳羡萧槿的能力,更折服于她的大小姐风度。 但……少女并不喜欢这种方式。 在这个冷酷的世界上,没有人会真正地在乎你的感受,他们看重的不是你这个人如何如何,而是你这个名字背后所代表的一切含义。 在和方未寒分开的时间里,陶允姜总会患得患失。 倘若自己没有遇到方未寒,那么自己的人生将会是个什么样子呢? 在黑暗之中执拗地独自前行,直至曙光到来的前夜燃烧殆尽。 到那个时候,又有什么人会陪在自己身边呢。 陶允姜昨天做了个梦。 她梦到爷爷战死在蓟州城下,他的胸口与背后插满了断箭。 那些身着戴着毡帽的高大异族人,将他的头颅砍下,高高地挑在枪尖。 她梦到清明组织分崩离析,最终没能实现他们许下的诺言。 有人举起叛旗,有人避世不出,有人心灰意冷,有人无可奈何。 梦里……没有方未寒的影子。 若是自己没有遇到方未寒,这是不是就是自己的未来? 那天在长明的小巷之中,方未寒曾经向着自己许下了一个充满希望的诺言。 他说他所为之奋斗的视野与自己别无二致,他说他将会与自己并肩同行到最后一刻,他说……他会娶我。 少女不明白爱情究竟是什么,更不明白那些传说中的凄美爱情故事都是怎么来的。 然而当陶允姜的生命中真的出现了这么一个人后,她才恍然惊觉。 爱情是什么? 它是人群哄笑之时,你下意识地望向他的方向。 它是下意识地靠近,翘首以盼地踱步,以及什么都不干都会无时无刻包裹心灵的悸动。 它是他们对视的时候,瞳孔中互相反射的光芒。 少女沉醉于这热烈而张扬的爱恋,在这盛大如同黄钟奏鸣的恢弘旋律之中,弥漫的是仿佛浸入骨髓之中的欢喜。 看啊,他不惜将自己的计划全盘告知于你,尽管他并无必要这样做。 他甚至还会为了照顾你的感受,为了在迎娶你时能够更加光明正大,不惜以自己的安全为筹码作赌。 “我明白了。” 陶允姜的眼瞳中已经满是方未寒的倒影。 少女的心中曾经满是遥远的理想,可在不知不觉之间,内心中那最柔软却又最坚硬的一角已经被他的影子悄然占去。 我会保护你的。 陶允姜在心中用最郑重的语气发誓。 我一定会。 不知不觉间,少女的武道真意更加凝实,如同锋锐暗藏的神兵。 “你看,我的计划是这样的。” 方未寒并没有注意到陶允姜的变化,他正在专心头脑风暴。 一个完整成型的计划渐渐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框架。 “一个六转修士不可怕,可怕的是身处黑暗中的六转修士。如果他要一直在长明城外盯着我的话,我恐怕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能踏出长明一步了。” “所以我必须想办法把他引诱出来,然后除掉他。” 方未寒拉着陶允姜走到了庭院内的桌子旁,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长明城的地图铺开。 “这座庄子叫十里庄,是我广陵王府的一处地产,距离长明城南门有十里之遥,完全出了乾天通明阵的笼罩范围。” 他单手点在了城南一处颇大的庄园。 “如果那人要袭击我,这里将是一个绝妙的地点。它足够近,骑马只需一刻钟,我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很容易放松警惕。同时它也足够远,足以使他刺杀完成之后全身而退。” “我想……把宴请你爷爷吃饭的地点定在这里。” 他的用意很明显了。 借助陶琰的力量破局。 方未寒看向了一旁沉默不语的少女,征询她的意见。 若是陶允姜不同意,他将毫不犹豫地放弃这个计划。 毕竟这是在利用她的爷爷。 “这种事情你都跟我讲呀。” 陶允姜娇嗔地瞪了他一眼,装作生气的样子。 “利用我的爷爷,还征求我的同意,你不感觉这样做有些好笑吗?” “没办法啊。” 方未寒也知道这样做有些荒谬。 “我又不能不告诉你,否则我以后亲你的时候都会因为心虚喘不上气的。” 他无奈说道。 陶允姜扑哧一笑,脸蛋红红的。 “我同意啦……” 她将自己的长发尽数在脑后扎起,长长的发丝垂落散开,两绺鬓发垂在嫣红脸侧,更衬得少女如骨朵一般的娇艳含羞。 “你……” 方未寒沉默了片刻,心头愧疚之意更盛。 自己又欠了陶允姜一次。 “对不起,允姜。” 他低声说道。 “正如我说的,爷爷不会在意这些的。相反,他若是知道了你这么做。可能还会哑然失笑呢。而且我爷爷可厉害了,六转之中没有人能够打过他。” 陶允姜上前一步,拉过方未寒的手,轻轻地放在自己的脸颊上。 “你不用说对不起。” 她的脸蛋轻轻摩挲着方未寒的掌心,痴迷而热烈。 “我的脸是不是很烫?” 陶允姜轻声呢喃道。 “有点。”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谢谢你……” 少女的声音宛如梦呓般空灵。 “乖徒弟……” “嗯。” 方未寒将她拥在怀中。 “我好像……早就离不开你了,但我直到今天才发现。” 陶允姜痴痴笑道。 她喜欢他的笑容,她喜欢他的执着,她喜欢他的一切。 “我是不是很笨呀?” “小师傅不笨。” 方未寒抚摸着佳人的长发,低声说道。 “小师傅如果笨的话,当时就不会答应让我娶你了。” 陶允姜缓缓抬起头来,愣愣地看着他。 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少女的cpu都被这句话给烧了。 “你不会是在夸你自己吧?” 过了好久之后,她憋出来一句。 “当然。” 方未寒自信地笑道。 “母亲笨点就笨点吧,父亲聪明就成,这样生出来的宝宝也不会笨到哪里去。” “我问你我是不是有些笨,不是让你真的说我笨的!” 陶允姜瞪着他,恼羞成怒地戳了下他的腰。 “还有……谁要跟你生……生宝宝了?” 少女的脸蛋殷红如血,支支吾吾地说 看到方未寒那戏谑的目光,陶允姜跺了跺脚,自暴自弃似地转移了话题。 “继续说,你还有什么计划。” 她佯装镇定地低下头,盯着桌子上的地图,仿佛地图上有绝世珍宝似的。 方未寒轻咳一声,收回了欣赏少女羞涩容颜的视线。 “虽然敌人在暗,我们在明,他们能够占得先机,但我们也并不是全无优势。” “我们的最大优势就是:拜火神教并不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计划。” 他很是胸有成竹。 拜火神教就算是想破脑袋,也不可能知道自己竟然能够未卜先知。 自己从温折雪那里推断出的消息,虽然有一定不会发生的可能性,但这种可能性极低。 方未寒相信按照师姐的性格,她绝对不会多此一举地特意嘱托两遍。 “我的计划最重要的一步便是,如何将他们给引出来。而若是想要将他们引出来并且让我能够全身而退,大概率是不可能的。” “所以我一会儿要去找一趟萧伏威。” 方未寒终于亮出了他的另一张底牌。 抓住或是斩杀拜火神教的高层核心,相信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情更能引动这位指挥使大人的兴趣了。 若是请陶琰吃饭,能够称得上一句利用的话。 那么请萧伏威出手,更多地像是一种利益交换。 “如果事情顺利的话,我这三天会跟萧伏威不断地往返于十里庄和长明城之间,装出一份有事情需要洽谈协商的样子。” “这样可以使得他们注意到我的行踪,并加大对于十里庄的侦查力度。” 陶允姜抱着祈苍剑,认真地点点头。 在这些事情上,她绝对不会反对方未寒的意见。 自己的任务,就是保护他的安全。 方未寒其实并没有对陶允姜说出自己的全部底牌。 在陶琰、萧伏威之外,他其实还认识一位六转的强者,并且有几分交情。 这次,方未寒就是死皮赖脸,也要将他拉出来救命。 众所周知,六转强者的逃跑能力很强大。仅凭陶琰和萧伏威两人万一拦不下来那人怎么办? 方未寒觉得,一件事情要么不做,要么就做绝。 敢惦记我的命,那人就必须死。 他决定一劳永逸地解决掉这个问题。 可就在某人洋洋得意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亲爱的小女朋友也有事情没告诉他。 陶允姜将长剑出鞘一寸,雪亮的剑锋上倒映着少女的绝世容颜。 他不想欠下爷爷的人情,自己能够理解。 但是本姑娘的人情可以随便欠呀。 我想帮他,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这是我喂到嘴里的软饭呀!我就乐意让他吃! 而且……自己身边的六转强者又不是只有爷爷一个人。 少女娇俏的桃眼微微眯起,敛成一抹冷峭的弧度。 既然敢打他的主意…… 不管是谁,都必须死。 第253章 萧槿擅长的事情 方未寒送走了陶允姜。 少女临走前的笑容依旧明媚如常,这让方未寒心底松了口气。 允姜能够支持自己的计划,真是再好不过了。 自己的命运发生改变的初始,便是自己在书院向陶允姜拜师的那一刻。 这么说起来,她可是自己的大恩人。 能够遇见允姜,这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情。 “那我呢?难道最幸运的一件事情不是你得到了本座的指导?” 云纾在脑海中冷不丁地突然出声。 “你醒啦?” 方未寒有些诧异地笑道。 “嗯……” 睡眼惺忪的少女出现在方未寒的身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睡得不太好……” 云纾打着哈欠,看上去很是无精打采。 “感觉就像是有人在我睡觉的时候在楼上装修似的……” 方未寒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少女那红润中透着微微苍白的脸色。 他马上撇开了视线。 这也是他如此急切地想要除掉拜火神教的原因之一。 鬼知道再拖下去,云纾会变成什么样子。 每一次的时空穿越,都是在平白无故地消耗云纾的力量,每一次都让她更加虚弱。而方未寒只能在一旁无力地看着。 这种眼睁睁地看着朋友生命力流逝的感觉……并不好受。 该死的拜火神教…… 方未寒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光。 “你现在准备去干什么?” 云纾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更加清醒一点。 “去找萧伏威。” 方未寒轻声说道。 “至于为什么要找萧伏威……我放开前一个小时的记忆,伱要是想知道的话,那便自己翻一翻吧。” 云纾有些狐疑地看着他。 少女本能地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怎么这混蛋今天这么好说话了? “会死吗?” 云纾沉默片刻之后,轻声问道,大眼睛有意无意地盯着方未寒。 “死?” 方未寒不禁失笑。 “当然不会,我可是这世界上最不想死的人。” “死亡对于大部分人而言都是一种解脱,但是对我来说可能只有遗憾吧。抛下一切,不去面对,实在不是大丈夫所为。” “我就问你一句,就这还抽空装一下,你真行……” 云纾撇撇嘴,在空中摆了摆小手。 “既然不会死,那我也不用知道了。” “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麻烦时,记得喊我……虽然我也有可能解决不了,但至少保你一命还是能做到的。” “我去睡个回笼觉,不要想我哦……” 云纾勉励似地拍拍他的肩膀,身体化作星光消散在阳光中。 方未寒看着少女消失不见。 云纾总是这样,明明嘴上总是比谁都傲气,但是在自己遇到危险时候却总是挡在自己身前。 方未寒当然知道,云纾这么做可能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为了拯救世界。 但这并不妨碍他还是很感动。 他总是有些没来由的感觉,就算没有这一层拯救世界的任务在,云纾也会救自己的。 同样的,自己也不会让她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 方未寒长舒了口气,提起一旁摆着的流明剑,将它悬挂在自己的腰间。 一会儿要去见萧伏威,自己当然是要穿得正式一些。 他今天这一身锦袍华服特意选用了窄袖短打样式的,在华贵之中能体现许多武人的阳刚。 流明剑配在左侧,右侧挂一龙纹玉佩,这是当代贵公子的常见打扮。 方未寒拿过铜镜一照镜子,发现自己的头发竟然有些长了。 头发又称血余,是人类血气的象征表现。明武修士的血气比一般人要旺盛许多,自然头发的生长速度也会相应地快上许多。 这里可没有什么托尼老师,一般都是凝白给自己剪发。 不过自己一会儿还要出门,这点小事,自己也别麻烦她了。 “锵!” 流明剑出鞘,在空中挽出雪亮的剑。 方未寒倒持流明剑,闭上眼睛,寒芒闪闪的剑锋在自己的脑后划出数十道剑光。 练剑十余载,剑招皆出自流明。方未寒不用睁眼都知道这几剑的效果如何。 所有的剑客都可以给自己剪发,除非学艺不精。 发丝如苇草,纷纷扬扬地自他的肩膀飘落下来。 啧,要不是这个年代留下短发会不符合自己的身份,自己肯定剪个毛寸出来。 方未寒有些可惜。 谁会愿意在炎炎的夏日顶着长头发跑来跑去呢。 “瑜沫!我们走吧。” 方未寒对着旁边拍着肚皮的胖鸟吹了个口哨。 凤凰原地蹦了两下,似是因为吃太多了有些飞不起来。 “嗷……” 凤凰委屈地看着方未寒,伸出了翅膀。 它趴在地上,像是一只死鸟。 方未寒;“?” 这意思是让我过去把它抱起来? 方未寒总感觉很奇怪。 这凤凰按道理说跟温折雪待的时间长了,应该也沾染上了些许师姐的脾性才对啊。 可……师姐应该不会张开手要抱抱吧? 方未寒有些无语地走过去,将地上趴着变成一滩的胖鸟抱起来,稳稳当当地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草,好沉, 师姐平常带着这么一个胖球,不会感觉肩膀很酸吗? “中午想吃什么?一会儿我见了萧伏威之后给你买。” 方未寒戳了下胖鸟圆滚滚的肚子。 它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嗷!” 方未寒:“……” “师姐不在呀,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他托了托胖鸟的屁股,带着他向外走去。 “嗷嗷嗷!” “好了好了,一会儿咱们去天街挑一挑好不好?省得师姐回来一看,发现你饿瘦了,那我良心上会过意不去的。” 方未寒和胖鸟扯着淡,正巧碰上了在庭院中修剪枝的凝白。 “凝白?我今天的打扮怎么样?” 方未寒笑着问道。 “啊,殿下……” 凝白匆匆忙忙地转过身看着方未寒,上下打量了一番他今天的样子。 “殿下穿着当然很好看!” 凝白微微红着脸,有些欣喜地行了个礼。 “那就行。” 方未寒看了眼她手中拿着的剪刀,皱了皱眉头。 “这么热的天气,你怎么在这修起来枝了?” ‘我这不是……闲的没事干嘛,我心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来干干活。’ 凝白小声地解释道。 “你找个轻松点的活去干,这些事情交给别的侍女去做就好了。” 凝白从自己小时候开始就是这样。 当时自己还没有继承广陵王王位,还住在一间城东的庭院里,身边也只有寥寥几个侍女。 幸亏庭院不如王府这般大,容不下那么多的侍女,打理起来也方便。 所以在自己小时候的家务,基本都是凝白在做,而这也让方未寒总是下意识地忽略掉她的年龄。 很难想象,凝白就比自己大三岁。 方未寒加重了语气。 “你是我姐,你干这种活,让别人怎么看我?” 他知晓,要是自己的语气不重一点,凝白是断然不会听自己的话的。 “以后不许干了,否则下次我跟你一起干。” 方未寒严肃说道。 “好啦好啦,我不做就是了。” 见方未寒都这般说了,凝白赶紧答应了下来。 她开心地笑着。 自家的小王爷长大之后知道心疼人了。 他还管自己叫姐姐…… 凝白想着想着,眼眶便不自觉地有点红。 “行了,我走了。” 方未寒温和地点了点头,带着胖鸟离去。 他又遇到了正在一旁玩蟋蟀的赵二爷。 老头拿着个大蒲扇,趴在地上用力给蟋蟀扇着风。 那可怜的蟋蟀尖锐鸣叫着,用前肢死死地扣着坚实的土地,生怕被这狂风吹走。 老头热得满头大汗,但是却丝毫没有用扇子给自己降降温的意思。 “二爷你干啥呢?” 方未寒都看傻了。 大夏天的,这人都快热死了,赵二爷还给一只蟋蟀扇风? “没看出来啊二爷,你还是个爱护小动物的人啊!” 方未寒对着他比了个大拇指。 他肩膀上的胖鸟也是好奇地看了过去。 “殿下你不懂。” 赵二爷继续满头大汗地扇着风。 “今天晚上我有个斗蟋蟀的比赛,现在在给它特训。那奖金可是十两银子啊!” 他的眼睛似乎都变成了金子的颜色。 胖鸟叫了一声,差点一头栽下他的肩膀。 方未寒徒劳地张了张嘴。 他无话可说了。 “那什么……二爷,我今天这身帅不?” 方未寒指了指自己。 “啥?” 赵二爷恋恋不舍地将自己的目光从蟋蟀上收回来,瞅了眼方未寒。 “就那样吧,一般般。” 他随意地敷衍了一句之后,就又回去看自己的宝贝蟋蟀了。 方未寒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 妈的,老家伙,回头就让凝白扣你二两银子。 他愤愤不平地摔门走了出去。 …… …… 方未寒驻足在兰陵萧氏府邸门口。 “见过广陵王殿下。” 门口的家丁都没有阻拦他,而是恭敬行礼。 想必是萧槿和他们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了。 “你家二老爷在家吗?” “殿下来得真巧,二老爷刚刚外出公办回到府上。” “嗯,那就好。” 方未寒微微颔首,踏入了缓缓打开的大门之中。 他并没有直接去找萧伏威,而是先去找了萧槿。 在老丈人和女朋友之间,当然要选择女朋友。 萧槿接到消息,已经在她的小院门口来回张望了。 少女踮起脚尖,沉甸甸的果实盈满枝头,由于重力的作用微微晃动着。 “方哥哥!” 萧槿看到了方未寒的那一刻,眸子便骤然亮起。 今天的方哥哥真好看! 她有些痴迷地看着自己的情郎,已然是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萧槿几乎忘记了呼吸,差点没有把自己憋死。 “好看吗?” 方未寒笑着捏了捏萧槿的脸蛋,在她那白皙粉嫩的额头上微微一吻。 “好看……” 少女低声呢喃着。 她用力夹紧了自己的大腿,生怕被眼前的方未寒看出异样。 尽管在屡次三番的玩耍之中,萧槿几乎已经被方未寒看得什么都不剩了。 但是少女还是有些抹不开面子。 再怎么说,自己也不能被方哥哥当成一个看到他的脸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变态吧…… 萧槿轻轻咬着粉唇,深深地呼吸着,终于将脑海的灼热欲望压下。 “方哥哥今天是特意来找我的吗?” 少女将小手背在身后,不敢去看方未寒的眼睛,有些羞涩地左右晃着身体。 他竟然为了我特意打扮了一番! 据萧槿所知,方未寒尤其讨厌这种费时费力的麻烦工程。 就算是去见谢令婉,他也很少穿这么庄重的衣服。 更别提今天的方哥哥甚至还理了发! 这是不是说明……这是不是说明……我在他心中的地位已经远远甩开了某个去江南钓鱼的臭女人了? 幸福的甜腻几乎糊满了少女的梦境,让她的思维在高度集中下,竟然有了微微的晕眩感觉。 “啊……其实不是。” 方未寒犹豫了片刻,诚实回答。 萧槿:“???” 少女在自己甜美的幻想中被人敲了一闷棍,狼狈地滚了出来。 萧槿沉默了片刻,扬起了脑袋,如洋娃娃一般精致的小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刚才没有听清呢……方哥哥是说的特意来看小槿的对吧?” 方未寒感觉她的笑容有点恐怖。 但是你不能不让人说实话啊。 他装作没有看见萧槿的表情,继续头铁地说: “这次真不是。” 萧槿的笑容缓缓消失,杏眸幽幽地看着方未寒。 “那去找你的新欢去吧,还来看我干什么。” 少女冷冷地说道。 说着说着,她便要转身离开。 好家伙,这连自己的称呼都省了。 方未寒哭笑不得。立刻拉住了她的手。 “别吃醋啊,你听我解释……” “你解释什么!” 萧槿根本没想走。 少女借着方未寒拉自己的这一下,狠狠地撞在了方未寒的身前。 “说……究竟是谁!” 她气咻咻地瞪着方未寒,像是一只愤怒的小兔子。 “是姜姜……我就知道的,你肯定还是更喜欢姜姜……呵,果真是青梅打不过天降对吧,呵呵呵……” “或者是那个临渊阁的御辰?我就知道,方哥哥见了什么漂亮女人都是想去勾搭一下的……” 方未寒听得人都麻了。 “别特么的胡思乱想了。” 他重重地敲了下萧槿的脑袋。 “我来找你二叔。” “二叔?二叔也不行……” 萧槿下意识地说道。 说完之后吗,她才反应过来。 “啊?二叔?!” 第254章 你上次怎么不问我? “方哥哥……找二叔做什么呀?” 萧槿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又不动声色地把称呼加了回来。 少女决定直接忘记自己刚才说过的话。 谁吃醋了? 一定是谢令婉吧,反正我萧槿从来都不会吃醋,我多大方呀…… “商量个小事,没什么。” 方未寒摸了摸她的脑袋,话锋一转。 “这个不重要……我很好奇一个别的问题。” “什么啊?” “你既然知道我和温御辰的事情……那你上次怎么不问问我呀?” 方未寒揉揉她柔软弹滑的脸蛋。 手感好好。 和某些地方的触感差不多。 “啊……这个啊……” 萧槿的话瞬间噎住了。 她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上次萧槿当然是想问这件事情的。 毕竟她在得知自家方哥哥又在外面和别的女人有不清不楚的关系时,说不吃醋是不可能的。 但是少女也知道,就这么直接问,显得自己有些小家子气。 谢令婉都不在意这些,那自己怎么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对方哥哥妄加责问? 萧槿可是要做谢令婉promax版本的, 所以少女联想了一下自己在某些书本上学来的知识。 书上说,男人在获得了愉悦的事后那几分钟,是对于伴侣最言听计从的时刻。 虽然自己上次和方未寒还没有踏出最后一步,但是按照哪个程度,也能算是成功了一半呀? 如果自己在那个时候问出来,方哥哥肯定会因为惭愧和怜惜而对我实话实说的。 萧槿那天就是抱着这么个心思在和方未寒亲亲。 她当时是这么想的: 一会儿一定要哭唧唧地拉着方未寒的袖子,让他不要走。 再配上本小姐这我见犹怜的气质和哀怨的表情,保准方哥哥把他知道的一五一十全告诉我! 哼,谢令婉算什么!她能装可怜吗?她也会?就她? 我笑那婉婉无勇!笑那姜姜无谋!世间英雄唯我萧小槿一人耳! 但是……少女这完美的计划出了一丢丢小小的漏洞。 萧槿忘记考虑自己的体力因素了。 前一天晚上刚刚熬夜加完班,又跟方未寒玩了半天,消耗的体力有点点大。 所以最后她还没来得及问……就因为太累,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或者说晕了过去。 功亏一篑,功亏一篑啊! 萧槿一想起来这件事情,就有些羞恼的气急败坏。 萧小槿呀萧小槿,你是怎么回事? 他还没进来呢,伱就顶不住了?这要是进来了,你指不定还会做出什么丢人的动作! 少女很蔑视那天那个直接晕过去的自己。 和刚才那个吃醋的不知道谁一样,那一定也不是我! 事实上,萧槿 前一天的疲惫和晕眩全都消失不见,全身上下轻飘飘的,就好像重获新生一样。 要是真的和方哥哥发生了进一步的关系…… 尝到甜头的萧槿这下有些期待了。 “上次我忘了。” 少女睁大了杏眸,可怜巴巴地看着方未寒,双手抱住了自己的肩膀,轻轻左右晃了下。 这样的动作无疑会更加展现少女的丰满身材。 方未寒的视线瞬间便被吸引到了某些不该看的地方。 “真的是忘了?”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萧槿。 “我知道方哥哥一向嫌弃小槿笨,可我有时候就是想不起来怎么办嘛……” 少女眼泪汪汪地看着他,那泫然欲泣的表情就好像方未寒对她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一般,倒显得他有些过分了。 方未寒;“……” 又是不经意喝了口茶的一天呢,真好。 “原来是忘了呀……那就好。” 方未寒若无其事地笑了笑。 “我还以为是小槿上次体力不支晕过去,有些话没来得及说呢,我还特意给你订了好多辽东的人参呢……” “还好不是啊哈哈哈。” 萧槿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下。 这个方哥哥真的是……让人好想咬他啊…… 方未寒从身后拍了下她,没好气地说道: “别瞪着我了,跟只兔子似的。” “你才是兔子!” 萧槿怒了。 她踮起脚尖,啊呜一口就咬在了他的脖子上。 “哎哎哎,我还要去见你二叔,别把口水弄我衣服上!” 方未寒手忙脚乱地把她从自己的身上拽下来。 “哼!” 萧槿轻哼一声。 “所以你和那个临渊阁的御辰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虽然松开了嘴,但是水汪汪的大眼睛却始终紧盯着方未寒,仿佛是在辨别他有没有在撒谎。 靠,还惦记着这事情呢? 迎着萧槿狐疑的目光,方未寒感觉有些头皮发麻。 不对呀,我和师姐之间清清白白,我心虚个屁。 “我们之间达成了某种协议,我以某些代价作为交换,她负责向我传授知识并代表临渊阁站在我这边。” 方未寒面不改色地说道。 他以上说的话句句属实……但是很片面。 方未寒属于是被读心读出来心理阴影了,说出的话术也渐渐变得滴水不漏。 “代价?什么代价?该不会是让你入赘临渊阁吧?” 萧槿甜甜地笑着追问,语气却有些莫名的发冷。 方未寒:“……” “想哪去了,根本没那回事……小孩子别多管。” 他敲了下萧槿的脑袋,留下一句话之后转头便走。 你才是小孩子!有本事啃我的时候你说这句话呀! 少女抱着自己的脑袋,在原地狠狠地跺了下脚。 “需要我跟你一起见二叔吗?” 萧槿冲着他的背影喊道。 “不用,小事。” 方未寒摆摆手,身影消失在转角处。 “哼……小事……我看未必。” 萧槿小声嘀咕着。 “你还说我是小孩子呢……这事情估计也小不到哪里去……” 只要少女想知道这件事情,那她肯定有一百种能知道。 但是既然方未寒这般说了,那就是不想让她知道的意思。 那本小姐自然不会过问。 少女颇为骄傲地想道。 再说了,临渊阁都是一群绝情绝爱的人,不可能和自家方哥哥扯上关系的。 毕竟这是大周人的共识,也是临渊千年传承给世人留下的印象。 “小姐小姐!需要我去偷听吗?小竹听墙角可厉害了!” 小竹跳出来,鬼鬼祟祟地走到萧槿的身边问道。 这个死丫头! 萧槿感觉自己的太阳穴似乎微微突了下。 “听什么听!不许听!” 萧槿捏着小竹的脸蛋,羞怒地说道。 “我的掌控欲有那么强吗?你是不是把我当成谢令婉了?” “么有啊小咀……” 小竹含糊不清说道。 “那就不许去!” 萧槿看着自家侍女的脸,突然想到了什么。 哦对了,这死丫头上次好像还看到我晕过去的样子了。 少女羞红了脸,有些咬牙切齿 “小竹,跟我进屋,我们玩个游戏。” 萧槿呵呵笑道。 “什……什么游戏?” 小竹惴惴不安地拽着门板。 “小姐和小丫鬟玩的游戏!” 萧槿用力把小竹拽进了大门里,哐当一声关上了门。 门内隐隐约约传来小丫鬟的鬼哭狼嚎声音。 …… …… 方未寒自然是不知道他走后萧槿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现在刚刚向着萧伏威行完了礼,并享受了一把平江郡候亲自泡茶的待遇。 他们现在身处的位置是兰陵萧氏府邸的会客厅,上次他来这里,还是和萧绩商量宋家帮的事情。 现在萧伏威正坐在萧绩上次坐着的位置,旁边摆着几具玄重卫的甲胄,桌子上架着一把制式雁翎刀。 刀与甲,和兰陵萧氏府邸整体呈现黑色的氛围结合在一起,显出几分肃杀之意。 “郡候,不知萧兄去哪里了?我这几天都没见到他。” 方未寒并没有一上来就说正事,而是以闲聊起手。 毕竟他现在和兰陵萧氏的关系并不像是之前一样了,所以并不能继续保持公事公办的态度。 “他想去玄重卫基层历练几天,我便给他安排了个差事。” 萧伏威回答得倒是很爽快。 “他现在应该在牛龙山那边剿匪,过几日擎火书院授职时才会回来。” 擎火书院授职? 方未寒听到这个,倒是愣了一下。 据他所知,擎火书院授职仪式是一个很重要的典礼。毕竟是为国家选拔人才的事情,到时候皇帝都要出场,说一些场面话。 这样也方便维持擎火书院的稳定性和神圣性。 既然皇帝都去了,那么作为皇帝意志的天阙白袍自然也会全部出现。 五行六转分化境的“帝师”石当流、御气六转归元境的“鼎剑”罗天罡、天工六转回光境的“道医”张汝成。 还有自己眼前这位。 明武六转通祖境的“玄甲”萧伏威。 四位天阙白袍代表了名义上这尘世间的最高力量,几乎没有人能让他们使出全力。 而他们的称号也大致反映了他们的一部分特点。 比如玄甲就是一语双关,既点明了萧伏威玄重卫都指挥使的身份,又暗指萧伏威尔等防御能力极强。 作为皇帝的近卫,他会不会知道些许内幕? “郡侯,不知您是否知道有关我的任命?” 方未寒拱手,认真问道。 萧伏威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未寒,你是方家人,我却不是。你的任命自己都不清楚,我又怎么能知道?” 这句话的信息量很大。 方未寒在脑子里仔细分析了一遍萧伏威方才说的这句话。 首先,他说的是“未寒”,这代表了萧伏威的立场。 他并不是站在玄重卫都指挥使对于藩王说话的立场,而是站在一个关系更加亲近的立场。 比如像是老丈人对女婿? 然后他再强调他自己并不是方家人。 这句话的可以翻译成许多意思,在方未寒看来可能性最大的一种无疑是无疑是萧伏威和皇帝之间的关系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近。 或者说,在萧伏威看来,相比于他,方遵应该更信任自己。 这么说的话…… 最后才是他在回答自己的问题。 看起来萧伏威是真的不知道。 方未寒沉吟了片刻之后,如此回答: “这就奇怪了,圣上也没有提前告诉我。圣上或许有他自己的安排吧,我们也不能肆意揣测。” 他这句话同样有好几重意思。 自己先问了萧伏威一个问题,那么自己就必须透露给他一个相等价值的信息。 这是社交之中默认的法则,方未寒自然深谙这一点。 所以他先说“圣上也没有跟自己说任何话”,表示皇帝跟我之间的关系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 说完这句话打好了逻辑基础之后,方未寒又紧接着说“方遵有他自己的意思,我们不能肆意揣测。” 这句话看似是在表现方未寒对于皇帝的尊重,但是实际上是把自己和萧伏威放到了同一角度去考虑问题,更深一层的意思就是在说: 我和兰陵萧氏的关系更近,我跟你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显然,这两句话一出,方未寒能够明显地感觉到萧伏威的表情变得友善了许多。 “长明百姓最近都在传颂殿下的文武双全和赤胆忠心,依我看……” 萧伏威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欣慰地笑了笑。 “还要再加上一条:才思敏捷。” 要是萧绩能够有方未寒这方方面面一半的水平,萧伏威怕是做梦都要笑醒。 可惜,萧绩刚正有余,但不懂变通。 自家的侄女倒是方方面面都不错,但是她的精力完全不在这方面。 作为看着萧槿和方未寒长大的长辈,萧伏威可太清楚萧槿这最近的表现是因为什么了。 这不就是感受到了谢大小姐的危机感,开始抢男人了吗? 萧伏威的心思有些复杂。 要是和自家侄女抢男人的人不是谢令婉的话,他说什么也要发动兰陵萧氏的力量让她知难而退。 可惜,那人是谢令婉。 谢家幽兰在陈郡谢氏内部掀起的风暴在世家上层已然传开。 在七年的布局和隐忍之后,这位大小姐仅仅凭借着自己的一己之力,便将原本陈郡谢氏中掌握大半权力的谢略给赶回了老家。 现在她似乎又将矛头指向了自己的亲生父亲谢韬,陈郡谢氏内部的 如此狠辣,如此决绝。 这特么的,哪个世家还敢不忌惮这位大小姐的手段? 而她做的这一切,似乎都是为了自己眼前这小子…… 还有陶公的那位孙女,剑圣的后人更是离谱,竟然直接为了这小子调来了数万长垣铁衣…… 就算沉稳如萧伏威,都有些羡慕方未寒的好运气了。 能让三位如此优秀的佳人这般倾心的,怕是历史上都找不到 不过他也有些释然。 能够当街斩下上原王氏公子脑袋的,怕是历史上也没有 看起来天命果真是复苏了…… 这一代的年轻人啊,一个比一个不简单。 第255章 猎人与猎物 “说吧,今天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情。” 萧伏威喝了口茶水,将茶杯随手放到一旁。 “我可不相信你来我兰陵萧氏府邸只是为了和我那侄女亲热。” 方未寒:“……” 他总感觉刚才这句话有些暗戳戳的讽刺,但具体是哪个词他又说不出来。 “郡候……” 方未寒正欲开口,却见萧伏威抬了抬手,打断了他的话。 “别郡侯了,以后你就和小槿一样,叫二叔就行。” 萧伏威简短道。 “……二叔?” 方未寒心想自己还有一个亲二叔可该怎么办? 算了,那个是小二叔,这个是大的。 希望方巡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不会和萧伏威打起来。 “是这样,二叔。” 方未寒从善如流,拱了拱手。 “有人要杀我。” 他沉声说道。 “嗯?” 萧伏威那总是冷静严肃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 他浓眉皱起,手指节敲了敲桌子。 “是谁要杀你?” “拜火神教。” 方未寒迅速回答。 他把自己推断出的消息和计划原封不动地告诉了萧伏威,但是隐去了温折雪在其中的作用。 玄重卫的首领闭着眼睛,像是在闭目养神。 “消息可靠吗?” 萧伏威淡淡问道。 “可靠与否,这并不重要,不是吗?” 方未寒笑着反问。 就算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可能性,兰陵萧氏也没有道理不出手。 只要能够除掉一个六转强者,就是对于拜火神教势力的沉重打击。更何况这件事情事关自己的生死,兰陵萧氏肯定不会作壁上观。 萧伏威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方未寒,倒也并没有反驳他说的话。 “伱说得对,确实不重要。” 萧伏威刚硬的脸上露出罕见的笑容。 “我同意了。” “那就劳烦都指挥使大人带队跟我跑一趟了。” 方未寒站起身来,拱手笑道。 …… …… 作为当今天下最大的都市,长明共三十六门,内城外城各十八。除此之外还有数十道水门不算入其中。 城内百余万人口的生活更是全部依赖经由这三十六门运来的物资。 外城十八门中,东西各开五门,南北各开四门。 天街横亘东西,天街对应的城门便是东西正门。 而坐落于南宫太极殿的中轴线上的城门则是南北正门。 长明外城南正门,双桥门外,是连绵不绝的低矮住房,以土木结构居多,鲜有砖瓦作顶。 由于长明城的人口的快速增长,原本绰绰有余的内外城规划在如今竟然也显得有些捉襟见肘起来。 没钱购置长明城内住宅的人们便在外城之外又建立了一道郭城。相比于郭城,长明外城的治安都是好的。 农民不会离开自己的耕地,佃户要给地主打工,有正经活计的人不愿意住在这三不管的地方。 在这里居住的,往往都是一些脚夫、苦力之流,上不得台面的交易在这里就像是家常便饭一样。 全天下的流水都汇聚在了长明,清水沉积在城内,而这里留下的则是彻彻底底的污泥。 不甘心自己命运的年轻人想要去这座大城市碰碰运气,然而当他们真的来到这座梦想中的城市之时,他们才发现自己连那辉煌威严的城门都进不去。 城市的血脉从这些低矮房屋间穿过,无数奔行的马车来来往往,车辘扬起的尘土宛如一道屏障,让这外郭城无时无刻不笼罩在尘沙构成的黄昏之中。 “老兄,咱家这茶好喝吗?” 戴着灰色毡帽的店家将粗瓷大碗放到了桌子上,那碗沿上还带着偌大的缺口,就像是一个历经风霜的豁牙老人。 正在和他说话的是一个戴着斗笠的看不清面貌的人。 他穿着一身破烂劲装,裤腿上还沾着泥巴,那露出的脚踝黝黑而粗壮,透过肮脏的表面,隐隐可以看见青筋与肌肉。 “这郭城的一切都破破烂烂的,已经迈入暮年,似是已然半截埋在土里。” 这人接过老板递来的茶水一饮而尽,舒适地叹了口气。 “但偏偏住在这里的人还大都是年轻人,你说奇不奇怪?” 这客官说的话曲里拐弯的,导致店家并没有听懂这人前半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听懂了后半句。 “年轻人嘛!都想着去长明城里赶着趟干点大事业,身上又没几个钱,就住在这破屋子里了。” 店家摘下小帽子,将它当做抹布一般垫在了一旁的茶壶柄上,用来隔热。 他端起滚烫的茶壶,再给眼前的客人满上一碗浓茶。 “这茶不错。” 那斗笠人又一饮而尽,似乎根本感受不到这茶的温度一样。 “用什么泡的?怎么有股瓜子的味道?” “这是咱家秘方,是我前两年招待的一个谷浑人告诉我的。” 那店家颇为自豪地说道。 “不错。” 斗笠人似是笑了下。 沉重的马蹄声如闷雷卷地,从城门的方向由远及近地传来,雷声越来越响。 “看起来这又是有什么大人物出行了。” 店家感叹了一句。 “呵,这马蹄声沉闷如雷声震地,绝非三河马那种矮小马类能够发出的动静,放眼整个大周,也只有玄重卫的犀马在奔跑的时候能发出这种动静了。” 斗笠人平淡地解释道。 “哎呀呀!老兄行家啊!这都能听出来?难不成……您是养马的?” 店家瞪大了眼睛啧啧赞叹,又为他添上了一杯茶水。 “这杯算是我请的,就当我多嘴问题的报偿了。” “哈,你这店家,问题还挺多……要不说天下会做生意的人都来长明了呢。” 那斗笠人有些好笑地摇摇头。 “我不是养马的,只是和玄重卫打的交道比较多罢了。” 他的声音沙哑而沉闷,如同老旧的轮胎互相摩擦。 “那客官……” 店家还想再问,却听得旁边桌子拍得震天响,还伴随着有人喧哗聒噪的争吵声。 “你他妈放屁!要我说,天阙白袍就是这世界上最能打的,” 一人揪住了另外一人的衣领,脸红脖子粗地吼道。 他年纪不大,体格强壮,似乎是喝醉了酒,正在跟人争论着什么东西。 “呵,天阙白袍?他们算个屁!” 被他揪着的那人一把将他推开,不屑地朝地上啐了口唾沫。 “一群皇帝的狗罢了,真以为出了自家后院就能挑战天下英雄了?” “萧将军的武学修为独步天下,甚至都能和范阳卢氏的老族长打个不分高低,你能再说出来一个比他更强的?” “呵,这有何不可?” 那人整了整衣领,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一大串名号便是从他的嘴中说了出来。 “‘三寸刀’时贤,一手短刃出神入化,曾经刺杀过车迟国的国王,当今天下当之无愧的刺客宗师。那萧伏威可比得上他?” “‘天南巨象’祝占城,力能扛鼎,一拳徒手可碎三丈巨石,号称大周力气最大的人,那萧伏威何德何能比得上他?” 周围看热闹的人纷纷叫好。 斗笠客和店家也是被勾起了兴趣,认真听着两人的对话。 修炼对于大周众人来说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而众多高阶修士的战力关系一直是众人绕不开的话题。 言语斗蛐蛐,社交软件pvp,娱乐匮乏的年代大家都喜欢干这个。 听着他叽里咕噜一连串说这么多话,长得更壮实的那人一时之间被这人唬住了。 他一时之间憋得面红耳赤,不知道怎么在言语上回击这人说的话。 “你说的这些都不算……他们又没有和萧将军打过,怎么能知道谁胜谁负?” “行啊,那我说个和萧伏威打过的。” 他冷笑一声,继续说道。 “‘碎神锏’陈钰先,玄重卫原来的副都指挥使,挥舞铁锏如同战神下凡,平常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后来因为通敌叛国,密谋暗害帝国官员被下令逮捕。” “这位可是和萧伏威打过的,结果呢?萧伏威鏖战许久之后没打过他,让人家给跑了,你说搞笑不?都指挥使没打过副都指挥使,要我说啊,这玄重卫的头头,还是让这位陈大人来当更好一点。” “这还不算完,还有更搞笑的。那陈钰先潜逃出长明城后便上了玄重卫通缉令,这号称耳目遍布天下的玄重卫一直搜捕了人家足足十年!到现在还没抓住。” “这就是你说的天下无敌的萧伏威?” 他斜眼看着眼前脸色苍白的壮实汉子,满脸不屑。 “你……” 那壮实汉字急火攻心,直接一拳擂在了他的脸上。 围观众人见情况马上不可收拾,纷纷上前开始劝架。 “哎呀,怎么这小子说不过还打人呢。真是输不起啊。” 店家看得痛心疾首。 “哈哈哈哈,倒是有意思。” 斗笠客沙哑地笑了几声。 “同样是面对争端,有人喜欢动口,有人喜欢动手。动口的人总觉得动手的人粗俗,很不理解他们的行为。可是要我说啊,这是他们没有经历过那种无论如何动口都无法解决的局面。” “未经百般恶,莫劝他人善。能动手的,还是不要费那个嘴皮子了。” “客官你这么说……” 店家愣了一下,也是爽朗大笑起来。 “倒也是!君子动口不动手,咱们小老百姓的,又不是什么君子。” “这大周哪里还有什么君子……” 斗笠客摇摇头,又瞥了他一眼。 “你这店家倒是越来越合我心意了。” 他从怀中摸索出一块碎银子,也不掂量,就这么直接扔到了桌子上。 “拿去吧,多的就当是看在刚才那俩小伙子逗乐的份上。” “唉,客官,这太多了……” 店家惊喜之余又有些为难。 平常他这茶摊都是收几文几文的铜钱,哪里能用得着银子? 马蹄声越来越近,几乎已经来到了茶摊面前。 “没事,你收着就行。另外给你个建议。” 斗笠客将大碗中茶一饮而尽,抹了把嘴。 他站起身来,拢了拢自己的斗笠,将自己的脸隐藏在帽檐下的阴影之中。 店家只看到了他那锐利如鹰的双目,以及脸侧一道长长的刀疤。 “明天若是有人问你今天发生的情况,你如实回答便可,千万不要有一丝丝的隐瞒。刚才那俩小子提到了玄重卫和萧伏威,相信很快就会有人找上来了。” “玄重卫……最恨对他们撒谎的人。” 店家听闻此言,也是严肃了表情。 “多谢客官提醒,咱家记住了。” 他感激地说道。 “嗯,有缘再见。” 斗笠客挥了挥手,身形缓缓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他转身的刹那,一柄约莫五尺长的四棱棍状物体从他的腰侧凸出,似乎是他一直挂在腰侧的兵器。 “看着也不像是刀剑啊……” 店家常年经营这家茶摊,自长明南门来来往往进出的人多了去了,店家也见过许多的江湖侠客,辨认刀剑的眼力还是有的。 他一眼就看出来这人的兵器有些冷门。 没有弯曲弧度,不像是刀。四四方方如棍子,倒也不像是剑。 说它是棍子,又有些太短。 倒是有些像……一把锏? 锏? 旁边的众人还在扭打,嚷嚷声几乎要把这草皮房顶掀翻。 无视周遭的吵闹,店家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这家茶摊的位置正处于进出双桥门的必经之路,由于地理位置优越的原因,自然是能接收到很多零零碎碎的消息。 店家自然也看过玄重卫的通缉令。 他记得……那位“碎神锏”陈钰先的脸上,似乎就有一道刀疤。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 …… 斗笠客离开茶摊之后,身体便化作一道黑影,几个闪转腾挪便瞬间远离了人声鼎沸的郭城,转而来到了更靠南的农田区域。 他站在一处偏远的小土坡上,远远地看着官道上奔腾的马队带起的黄沙。 黄沙伴随着马蹄声一同飞扬在寂静农田的上空,惊散了夏日蒸腾的暑气。 “真他妈热……” 斗笠客扯了扯自己的斗笠,暗骂了一声。 柴薪刚刚给自己传信,自己要刺杀的目标,广陵王方未寒带着一队玄重卫的骑兵正在向南奔行,马上就要出双桥门,看样子是要出城。 这就是自己的机会了。 “广陵王方未寒……可惜了……” 可惜自己还挺喜欢他的,不过他今天注定是要死在这里。 斗笠客拿出自己的铁锏,铁锏上蓄积着磅礴而沉重的血气。 他瞄准了远处的马队,找到了自己的那个锦袍目标。 只要铁锏离手掷出,这蕴含暴烈血气的一击连三丈深的石头都能贯穿,四转的方未寒绝无可能挡下来这一击。 蓄积完成,他眯起眼睛,正准备出手。 “嗯?” 他突然停下了动作,惊疑不定地看着方未寒身侧的另外一人。 身形高大,玄甲金纹,背系墨色披风,腰间长刀宽刃无鞘,雪亮剑锋折射金色阳光。 “萧伏威?!” 斗笠客瞬间收敛了血气。 “草他妈的,他怎么在这……” 第256章 十里庄内 斗笠客将铁锏收起,压低身形,将自己的身躯大半隐藏在绿油油的麦田中。 作为玄重卫的都指挥使,萧伏威的反侦察能力极强,但凡他不这么小心那么必然会被发现。 马队一路前行,在官道之上拉出一条长长的黄沙尾迹。 他们这是要去哪? “妈的……这群孙子办事真不牢靠,连他要去干什么都不知道,只会汇报行踪……” 斗笠客在杂草与砂砾之间一脚深一脚浅地奔行,尽力与马队保持一个平行的位置。 明武六转强者的血气足以支持他和战马的长距离追赶,他跟出去了大概十里的距离才终于等到他们勒马的声音。 “这是……” 斗笠客看着远处的农庄,皱了下眉头。 “十里庄?” 玄重卫在农庄的大门处缓缓散开,结成警戒的两面扇形阵法。 人言广陵王方未寒和兰陵萧氏的关系相当不错,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萧伏威身上事务繁多,竟然会陪着一个人出城去往一处偏远的农庄。 但他不可能永远和这方未寒在一起,自己的机会还有很多。 斗笠客决定先去调查一下这个十里庄是什么来头。 他缓缓后退,隐去了身形。 …… …… 方未寒站在一方露台上,凭栏而望。 这处十里庄的风水位置极好,处在明河十里河堤的最高点,眼前便是肥沃的滩涂地,更远处则是波涛滚滚的明河。 白与绿在方未寒的眼前泾渭分明,编织成壮丽的幕布。 不错,是个请客吃饭的好地方。 方未寒决定一会儿吩咐仆人在这个露台上支一张小桌子,就在这里请陶琰吃饭了。 正好也蹭一蹭长明城的最近的高雅风流。 “二叔,如何?可有探知到刺客的踪迹?” 方未寒的身旁便站着萧伏威。 这位玄重卫的都指挥使大人一向沉默寡言,此刻站在他的身侧按刀伫立,宛如一尊战神的雕像。 “刚才的一路上的确有人在跟着我们,但我并不能确定他的方位。” 萧伏威淡淡说道。 “武者的气机给予了我预警,但我并没有感知到他的力量波动。有两个可能的原因。” “ 方未寒自动忽略了 比自己眼前这位爷修为还高?那不就是七转了? 方未寒明确知道的七转修士,只有临渊阁的阁主。总不能是他亲自下场来搞自己吧? 若是天下还有别的七转修士来刺杀自己,那方未寒也别做什么徒劳的挣扎了。直接投降算了,反正也打不过。 “现在呢?现在他还在盯着我们吗?” 方未寒再次问道。 “并没有,应该是走了。” 萧伏威别有深意地看向了头顶。 “不过这一路上除了那个若有若无的气机预警之外,头顶还有一个什么东西在盯着我们。” 他腰间的长刀霎时开始微微震动,血气的光芒隐隐流动在剑锋上。 萧伏威这动作该不会是想要把它打下来吧? “别别别,二叔,使不得使不得。” 方未寒连忙制止。 “那是我的宝可梦,可别给打了。” 玄重卫的指挥使大人听到了一个自己从未听说过的词汇,一时间愣了一下。 方未寒冲着天空招了招手。 片刻之后,伴随着冰冷的气流,一抹冰蓝色的光辉倾泻而下。 庞大的双翼遮蔽了瞬间的眼光,而后迅速缩小,变成了q版模样的胖鸟。 胖鸟抖了抖身上凝结的水雾,灵巧地落到了方未寒的身上,蹭了蹭他的脑袋。 “这是……临渊阁御辰的那只凤凰?” 萧伏威惊讶地问道。 他紧紧地盯着眼前的这只胖鸟。似乎像是看到了什么稀罕的品种。 临渊阁的凤凰神兽的名号他可是如雷贯耳,可是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和方未寒如此亲近? 萧伏威知道前些天方未寒正是和温折雪合作才活捉了一名拜火神教燧镰的成员。但他不知道方未寒和温折雪的关系竟然深厚到了这种程度? 连镇宗的圣兽都送给他了? “对。” 方未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哪里不知道萧伏威此刻内心在想什么东西。 “二叔别多想,这凤凰只是暂时寄养在我这里,并不是认我为主了,过两天还要还给温折雪的。” 萧伏威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刚肃的脸上露出一丝奇怪的笑容。 “殿下人缘倒是极好的。” 方未寒;“……” 人缘?看萧伏威这个表情,怎么也能联想到他说的其实应该是女人缘吧? 他的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你奶奶的萧伏威这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吗?这可让自己怎么回答? 他不会是在指责自己滥情吧? 方未寒在吃不准萧伏威的意图的情况下,选择了最稳妥的处理方式。 “哈哈哈……二叔过奖了,人缘好一点不也能够更好地帮我度过危局吗?” 他谦虚而恭顺地笑道。 任哪个长辈来了都要说一句:广陵王这孩子是个好的。 方未寒装作没听出来萧伏威的言外之意。 遇事不决就装死或者装傻,正常人不会和死人和傻子较劲的。 方未寒说完这句话之后,萧伏威居然微不可察地撇了撇嘴。 方未寒:“?” 他好像……有点失望? 什么意思? 方未寒心头的疑惑非但没有解决,反而更加沉重了一分。 自己对于萧伏威这个人还是不太了解,一会儿得问问萧槿。 “凤凰神尊可以飞到极高的位置,几乎不能被地面上的人探查到。” 方未寒索性转移话题,对着萧伏威解释道。 “所以我让它飞上天空,探查是否有人在跟踪我们。” 萧伏威点了点头。 凤凰有千里目,确实是侦查的一把好手。 可惜……玄重卫中没有凤凰,否则战力又能提升一截。 “你有看到什么东西吗?” 方未寒问瑜沫。 “嗷!” 胖鸟点了点头,伸出双翼比画着什么。 “嗷!嗷嗷……” 方未寒:“……” 草,听不懂。 他求助似地看向了萧伏威。 “我不懂鸟语。” 萧伏威抢先一步说道。 他只得又将脑袋扭了回来,和肩膀上的凤凰大眼瞪小眼。 这下完犊子了,师姐不在身边,没有人能听懂这胖鸟究竟在说什么。 至少知道了确实有人在跟踪自己,倒也不是毫无收获。 “二叔,等我一会儿,我吩咐仆人稍微打扫一遍这个农庄,别让陶侍中看了笑话。” 方未寒说道。 萧伏威点点头,又转身看向了江边的方向。 唉,自己这位岳父……岳父的弟弟还真是不喜欢说话啊。 方未寒带着胖鸟四处转了转。 这处农庄的占地面积倒是极大,据下人所言,足有耕地三十多顷,这在地价颇高的长明周边客户可是颇为难得。 而这庄园的主体修得也是颇为豪华,内设家具一应俱全,黄桦木制成的桌凳古朴大气,完全能够胜任一处藩王别居的规格。 门外甚至还有一处马场,马场上覆满了青翠欲滴的鲜草。 恭敬的马夫打开了马厩的大门,方未寒闲庭信步地走了进去,就像是在自己家一样。 不对,这就是自己家。 方未寒看了眼马厩中正在休息的马。 “头重稍长,耳长而尖,鬃毛细而稀……” 方未寒喃喃道。 “这是河曲马?” 他问一旁的看守马厩的马夫。 “殿下所言正是,这是河曲马中的周马。” 马夫恭恭敬敬地回答。 周马…… 方未寒当然知道这种马。 以周国号命名的东西……一般都是和大周的开国太祖方乾义有关系。 传说中大周武皇帝方乾义的坐骑雪中青正是河曲马与大宛马的杂交品种,鬃毛白而青,极为罕见,神异非凡。 方乾义正是骑在这匹马上打下了天下。 而这匹马的运气也是很好,在方乾义身经百余战的情况下,竟然一直活了下来,一直到方乾义登基之后才正常老死。 方乾义很是悲痛,下令在自己死后,雪中青直接葬入自己的陵寝。 而雪中青这类杂交马,作为皇帝尤其喜爱的马种被冠以国号命名成周马,被后来便一直传承了下来,到现在已经是帝国之中仅次于三河马、河曲马之外的 “嗯……” 方未寒随便挑了一匹马,翻身一跃而上。 那马原本在吃草料,感知到有人骑上了自己的脊背后瞬间勃然大怒。 他高扬其后腿,脊背绷紧如同弓弦,前后高低剧烈跃动着,似是想要将方未寒颠簸下去。 “畜生!你是疯了吗!” 那马夫被方未寒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面色煞白地吼道。 要是广陵王殿下在自己这里出了什么三长两短,怕是自己这一条命都不够人家杀的。 他扬起长长的马鞭,眼看着就要鞭打在这躁动的马上。 “不必,马上就好。” 方未寒伸出一只手扶了下肩膀上被抖得歪歪斜斜的胖鸟。抬手喝止了那马夫的动作。 他伸出一只手按在马背上,猛力催动血气。 红色的流光如同一张巨网,从马背延伸向下,一直到了马蹄的位置,束缚住了这匹马的半边身体。 方未寒五指合拢,连带着血气织成的大网一同收紧,对抗着这匹马的挣扎力量。 这匹马挣扎无果,最终耗尽了所有的力气,认命般地哀鸣了一声,明显温顺了许多。 方未寒松了口气。 他回想着记忆之中有关于骑兵的知识与历史。 一匹马的力量要远远强于一个人,如果一个明武四转修士在毫无防备之下被这匹马踢上一脚,怕是也要受些内伤。 天道恒常,无情而冷漠。它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损有余而补不足。 这种东西体现在修炼层面,就是物种之间的差异。 人类拥有灵智,修炼速度却受到制约。野兽灵智未开,修炼难易程度却要远远低于人类。 一匹这样血气充沛的周马,只需要喂上几天的聚气丹药,便能很轻松地突破到相当于人类一转的境界。再多喂上一段时间,甚至能够突破到二转的境界。 虽然再往上的境界仅凭丹药已然喂不上去了,但二转……已然够用。 这样一支经过血气强化过的重骑兵的冲锋,已然可以从正面冲破精锐步兵的结阵,这在前朝的人们看来是难以想象的。 前朝的军事家普遍认为,骑兵只应该起到分割战场、迂回侧击以及骚扰敌后的作用,就算是人马具甲的重骑兵也难以正面冲击重步兵军阵。 这倒也合乎逻辑,因为当时中原王朝的统治者并不知道可以通过喂马吃丹药大幅度强化骑兵的战斗力。 这件事情是北漠异族率先发现的,当时天命隆盛,人人皆可修炼,战马甚至都能喂到四转的境界。 拓跋王族靠着这个发现打了一个时间差,在其他部族尚未反应过来之前统一了整个漠北。 精锐的犀马骑兵从阿尔泰山脚下的铁兰城开始向东打穿了整个草原,饮马瀚海,最终直抵东海近郊。 拓跋王族笃信佛门,他们用“金刚”一词称呼这些为整个部族带来荣耀与征服的犀马骑兵。 中原王朝与北漠异族的 当时除却荆南与交州,几乎整个前朝疆域都被纳入了大周领土。 这时北漠异族南下包围幽州的消息传到了长明……那时候这座城市还被称为长安。 方乾义统军四十余万出关北上,与异族战于幽州城北五十里的七河湾。 七河湾之战,大周投入了步骑共计四十余万兵力。这都是跟随方乾义一路打遍天下的百战老兵,他们刚刚建立了一个全新的王朝,每个人都渴望着杀敌立功,军锋锐不可当。 而对面的异族,只有重骑一万,轻骑十万。这十万人中还包含了下马充作步兵的异族战士。 当时大周的每个人都以为他们能赢,而且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这支部队曾经翻越八百里登天蜀道,顶着益州神射手的箭雨啃下剑阁;也曾于上原城下背水列阵,与前朝最精锐的并州兵骑殊死搏杀。 人数劣势时他们都能创造奇迹,更何况如今人数远远多于对面? 按照他们的设想,本来这仅仅是一场微不足道的胜利,不过是方乾义辉煌战绩上的又一笔。 但……既然千年之后的方未寒都很熟悉这件事情,那想必事情没有按他们预料的那般发展。 七河湾之战,更确切的叫法应该是七河湾惨败。 开战之后紧紧一刻钟,那一万重骑兵便如同山洪一般摧枯拉朽地正面击穿了大周的中军,将方乾义的指挥枢纽尽数摧毁。 处于骑兵冲击路线上的士兵被高高抛起,身体像是破布袋一般落下。他们身旁的士兵吓得肝胆欲碎。 那可是大周最精锐的持矛盾卫,一身带甲七百斤重有余,就这竟然会被骑兵的冲击力震飞。 金刚的破坏力可见一斑。 从来没有任何一支骑兵能够正面击穿重步兵的长枪阵,直到今天。 当时已然七转巅峰的方乾义和他麾下一众六转的将领都没能制止这群鬼神一般的骑兵的攻势。 在中军混乱之后,这场战争便演变成了一场彻底的屠杀。 史载,此战大周死伤十二万,失踪五万,部队溃败百余里。 如果不是留守幽州城的荀英顶住了异族的后续攻势,很可能这座边防重镇便会落入敌手了,再想拿回来可谓难上加难。 届时中原王朝苦心经营的数千年基业都将毁于一旦。 第262章 通知 通知 由于不可抗力原因,本书写作思路屡屡受挫,实在难以为继,所以我决定…… 今天请假一天。 是不是吓一跳,以为我要太监了哈哈哈哈。 那是不可能的,我都强调过好多遍了,对作者有点信心。 情况是这么个情况:明天有个辩论,今天需要准备稿子。小说这边我虽然思路很清晰,但没空写。 那这剩下的一点时间,听大家的,我改改前边写得烂的那部分文章吧。 进行一个漏洞的补。 哦对了,我最近还写了一部分间章番外,是关于婉婉的。 但是由于某些……原因,肯定发不出来,我只能过几天放群里当福利了。 唉,那么多字,不能当一天的更新用,有点心疼。 第257章 云纾今天干什么 七河湾之战,是大周转变对异族策略的分界点。 这一次彻底的屠杀直接打崩了大周刚刚凝聚出的百胜军心,使得大周将士在此后面对异族时总会下意识地怯战。 不过这也怨不得这些士兵,如果有人见识过当时金刚铁骑发动毁灭性冲锋的那一幕,相信他们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全副武装的大周重装步兵被高高扬起,身体向后飞扬数十米,鲜血与内脏在半空中爆裂成血淋淋的雾,洒在每个人的脸上,又汇聚成小溪流入背脊之中。 那是灼烧般的温热,带着从地狱中传来的铁锈味道。 尽管方乾义凭借个人武力阵斩了当时的拓跋可汗,但这对于阻止己方军队的溃败依旧毫无用处。 他退回幽州城之后,收敛残兵,痛定思痛,终于认识到了一个残酷的事实: 在那个时间节点,和异族进行野外遭遇战,无论大周有多么大的人数优势,都是找死。 当时正处于天命复苏直至全盛的狂野年代,士兵的平均修为要远比现在高上许多。 那一万名金刚铁骑几乎已经达到了人马皆四转的恐怖修为程度,而同时期的大周士卒堪堪可以保证平均二转的修为。 在一个有限宽度的战场里,方乾义就算是堆上再多的人命,也很难抹平这修为上宛如鸿沟的差距。相反,己方部队还有可能因为伤亡率过高而造成全军崩溃。 方乾义,这位大周的开国皇帝深谙这一点。所以他选择了另外一条道路。 以守代攻,寸土不让。 依托于九镇枢纽和山河屏障,那一套宏大雄伟的长垣防御系统拔地而起。来自俊秀江南的坚硬铁石和中土神匠打造的的强弩投车将异族牢牢顶在了大周北方边境之外,直到如今。 方未寒从沉吟中回过神来。 他双手撑在马背上,翻身下马。 这匹马实在太高,他甚至需要一个跳跃的动作才能保证自己不会摔倒。 方未寒皱皱眉,他看向了这马的马腹的位置。 那里空空荡荡,并没有自己熟知的马镫。 自己平常骑马的时候也只有马鞍,没有马镫。 啧,我忘了……看起来马镫应该还没出现? 自己的前世接受过先进的互联网教育和荼毒,自然对于马镫的重要性心知肚明。 在马镫发明之前,所有的骑手的大腿都是空空荡荡的悬挂在马腹的位置,而保证自己会不会从马背上被抛下去的关键在于自己大腿的力量。 在剧烈的颠簸之中,他们必须用大腿紧紧地夹住马背,同时压低身形,并用力抓住马鬃,否则便会落在马蹄下被踩成肉泥。 这也是为什么骑兵的修为要求普遍要高于步兵,若没有强悍的体魄作为支撑,那恐怕让马跑起来都不是一件易事。 因为双脚没有支撑,此前的骑兵都是尽力伏低在马背上,这也极大地限制了他们的马上作战能力。 他们能够执行的战术仅仅是拿着长枪,同时向前猛冲,如同尖椎一般刺穿敌方军阵。 马上挥砍之类的行为,只有最骑术精湛的骑手才能够做到。 马镫的出现,则是为他们的双脚提供了一个着力点,使得他们不依靠大腿内侧的力量也能够驾驭战马。 从此之后,骑兵得以进行更复杂的攻击动作,同时成为骑手的门槛也会大幅度下降。 “从未有任何一项发明如马镫这般……简单,却又影响深远……” 方未寒喃喃自语道。 而现在,这项将骑兵推上战争之王宝座的伟大发明,尚未出现。 那么发明这东西的殊荣……就是自己的了。 方未寒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够将陶琰骗过来的借口。 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将军,肯定能够知道这东西背后蕴藏的巨大价值。 陶琰肯定是可以相信的……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在自己这里的公信度甚至比方遵还要高一些。 方未寒相信,以陶琰的人品,就算是自己当着他的面展现了这项技术,他也不会蛮横地抢夺过去。 最后很可能会演变成自己和他谈条件的局面。 到那时候,是无偿送给他,还是向他索取一些好处,主动权就全在自己手中了。 方未寒拍了拍身旁马儿的脑袋,忍不住大笑出声。 荧惑冲斗,大事可谋! “你做的不错,这点赏钱拿着吧。” 方未寒扔给他一块碎银子,同时又指了指自己刚才骑过的那匹马。 “这马千万要好生照料,我看中它了。” “多谢殿下!殿下放心,我保证这马一根毛都不会少!” 那马夫如获至宝地接过银子,拍着胸脯保证道。 “嗯。” 方未寒走出马厩,心情很是不错。 计划又完善了一步,接下来自己只需要解决掉那个盯着自己的眼睛,便已经是万事大吉。 他在刚才的位置找到了萧伏威。 成群结队的玄重卫三五成群地穿行在偌大的田园周围,看上去是在侦查地形。 “萧二叔,侦查得怎么样了?可合心意?” 方未寒上前问道。 “此处是一河湾滩涂,两面临水,是个极好的埋伏地点。” 萧伏威微微颔首,玄黑色披风在灼热夏风中猎猎作响。 “位置倒是挑得不错。” 自然山川皆有灵压存在,修行者在名山大川内的战力会受到极高压制。所以修行者轻易不会涉入这些地方。 长明城的城墙便是采用了天下名山的老石浇筑而成,对于各类灵力攻击具有极强的免疫。 而穿城而过的明河,自然也是一条有名有姓的河流,也存在灵压。 追着自己的那人若是跳入水流湍急的明河,无疑是跳入了一片死地,但凡他还有一点求生的意识就不会这么做。 但方未寒听着萧伏威的夸奖,脸色却是微微僵硬了一下。 他挑选位置的时候倒是没有顾忌这么多。 主要原因是……广陵王府在城外的田产只有这么一处庄子,若是他不在这里找人埋伏,他就得请陶琰在官道上吃饭了。 虽然老将军不拘小节,但自己毕竟还是要脸的。 “咱们什么时候回长明?” 方未寒苦笑道。 “毕竟……没有二叔的保护,我自己不敢回去。” 他这句话倒是说得冠冕堂皇,理直气壮。 萧伏威瞥了他一眼。 “广陵王殿下也有怕的时候?” 方未寒:“……” 所以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他不会又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吧? 方未寒有些欲哭无泪。 他实在是摸不准这萧伏威的说话方式究竟是怎么个路数。 “人活在世上哪里能有不怕的时候……恐惧是一定时间下的必然结果,但我会用更短的时间改变它。” 方未寒不卑不亢地拱手说道。 他谨慎地挑选了最完美无缺的回答。这句话总算说得应该没什么毛病了吧? 可萧伏威的反应又出乎了他的意料。 方未寒眼看着这位冷面修罗大人又撇了撇嘴,似乎有些不大高兴。 他好像还……叹了口气? 方未寒不能确定。 “走吧。” 萧伏威挥挥手,又恢复了往日的面瘫样子,率先向着庄外大路的方向走去。 方未寒没辙,只好带着胖鸟又跟上了他的脚步。 “嗷。” 瑜沫懒懒地叫了一声,换了个位置,趴到了方未寒的脑袋顶上,看上去有些滑稽。 方未寒还不太敢动它。 这玩意是凤凰,鬼知道动它一下会不会出现什么副作用。 就这样,方未寒在玄重卫的保护下又重新回到了长明城。 此刻已然是下午时分,他在一处小摊上匆匆吃了饭后,便已经来到了傍晚的时间。 “唉……今天一天还什么都没做呢,怎么就又过去了?” 方未寒叹了口气。 “怎么会,我感觉你今天过得挺充实的。” 一天没见的云纾突然说道。 方未寒:“?” “今天一天你都没怎么说话,怎么现在突然冒出来了?” 方未寒询问之余又有些担忧。 这云纾该不会是消耗了太多的能量,睡了一天吧? “伱今天干什么去了?跟我汇报汇报。” 听见这话,云纾瞬间不乐意了。 “你说什么!本座为什么要跟你汇报啊?” 蓝裙子的少女在方未寒的身侧缓缓凝聚出身形,伸出裹着白丝的小脚踹了他一脚。 “临渊阁主在我这里都是小字辈,你是哪根葱!” 云纾叉着腰,气鼓鼓地仰头瞪着他。 似乎是发现这样有失圣器的风范,她又默默地悬浮起来了一截,将自己的视线和方未寒的眼睛保持平齐。 “所以你今天到底干什么去了?” 方未寒又重复问了一遍。 这次他的神情很认真,其中透着些许关心。 云纾那原本的汹汹气势瞬间矮下去了一些。 傲娇的圣器小姐最不擅长应付的言语就是这种摆在明面上的关心了。 像是喝习惯冰水的人 “睡觉了呗,还能去干什么了……” 云纾有些心虚地说道。 少女不去看方未寒,若无其事地挪开了视线,像是在欣赏他身后的风景一样。 方未寒眯起眼睛,默默地盯着她。 “你的眼眶周围……有黑眼圈了。” 他低声说道。 “啊?!” 云纾急忙变出了一面小镜子,手忙脚乱地对着自己的眼睛照了照。 “不可能啊……我这不是拟造出的躯体吗?怎么会有黑眼圈这种东西?” 少女在短暂的慌乱之后,随即便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果不其然,当她抬起头来之后,便看到了方未寒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云宝,你的反应这么大不太对呀……是怎么回事啊?” 方未寒瞪着她。 “你今天肯定不是在睡觉……说,你到底是去干什么去了?” 云纾浑身一僵,大眼睛对上了方未寒的视线,可爱的娃娃脸上有些无措。 完了,被发现了。 “我……” 她张了张嘴,一时语塞,却没有说出来任何话。 方未寒静静地看着她,也没有言语。 关于云纾今天去干什么了这件事情,方未寒的确不知道,但他有个模糊的猜测。 云纾这副支支吾吾的模样,又从侧面印证了方未寒内心的怀疑。 她……是不是又像之前一样,透支自己的生命力去预言未来了? 云纾曾经说过,自己和她的相遇都是借由命运因果的伟力,在无数条未来的可能走向中挑选出了自己和她注定相遇的那一条。 为了做出这个预言,她的挚友付出了生命,她自己则失去了所有的力量,被迫陷入五百年的彻底沉眠。 如今云纾的这种嗜睡状态,在方未寒看来,便和那沉眠前的征兆何其相似。 她是不是想……在自己的生命彻底消亡之前,做一件自己最后能做到的事情? 方未寒很想质问她,做这一切究竟值不值得,牺牲自己的生命去为这方世界博一个可能的存活结局到底应不应该。 但他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无法做到对于行为价值远远高于自己的人的人生指手画脚。 若是方未寒设身处地,将云纾所经历的一切全部转移到自己身上来的话。 付出了亲友的生命,付出了自己的命运,付出了无尽的孤独,还得不到一丝报偿…… 方未寒扪心自问,最终得出了结论: 他做不到。 若是拯救世界需要付出这种代价,那么还是让这世界干脆彻底毁灭算了。 方未寒无法强求云纾按照自己的价值观来,但他可以依靠自己的行为改变云纾的人生。 她一心求死,那我便偏要她活下来。 到时候云纾的表情一定很有意思。 方未寒默默想到。 他成功地感动了自己。 “好啦好啦……别摆着个死人脸给我看了,我告诉你便是了……” 云纾实在是忍受不了方未寒现在的样子。 她感觉心里有些堵,没来由地涌起毛刺刺的烦躁,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不就是……在你的记忆中看了一部番嘛……看得实在太入迷了,我就一不小心忘记了时间……” 云纾超小声地嘀咕道。 见方未寒没什么反应,她用一根纤细的手指戳了戳方未寒的腰。 “你怎么不说话啊,你冷暴力我是不是……” 方未寒:“……” 他看着云纾,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第258章 雕星 “你看的什么番?” 方未寒笑着摸了摸云纾的狗头。 “是……” 云纾下意识地便要回答。 “是什么不重要!” 少女突然提高了声调,就像是突然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似的,大声嚷嚷道。 方未寒:“?” 他眯起眼睛,有些怀疑地看着云纾。 “你不会在看一些什么不健康的东西吧?” 方未寒逐渐控制不住嘴角的笑意。 他指着云纾开始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没想到啊云宝,你也是躲在被窝里看小片的……” “砰!” 一柄大锤子砸到了他的脑袋上,方未寒的话音戛然而止。 “伱的脑子里没有这种东西,不是吗?” 少女绷着脸,面无表情地说道。 她随手扔掉锤子,嫩白的脸蛋上嫣红一片。 “你不是一个正直的时代好青年吗?你脑子里会有这种东西?” 云纾紧紧地盯着方未寒的眼睛,仿佛是在质问他。 方未寒:“……” 坏了,让云纾找到对付我的秘诀了。 “啊哈哈……是这样没错。” 他只能承认了这一点,和云纾心照不宣地揭过了刚才的话题。 “嗯,知道就好。” 云纾脸蛋红红,又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而后身躯化作流光消散,又回到了方未寒的识海之中。 方未寒看着她消失的地方,目光渐渐沉凝。 云纾……还会看这种东西,证明她还是对于人间有所留恋的,并不是一心求死…… 她和那些冷酷无情的临渊阁机器并不一样。或许这也是她当初能够一眼看出温折雪也与大部分临渊阁门人不同的原因。 异类之间,总是能够一眼看出对方的伪装。 率先发现人群中最孤独的那个人,自己往往也是孤独的。他们看得是同一个月亮,但又与大多数人不同。 方未寒原本以为是因为云纾经历了漫长时间之后,丧失了对于生存的渴望,才最终促使她做出了这个决定。 但现在看起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那究竟是什么原因促使云纾做出了这个决定呢? 难不成是要拯救天下苍生的责任感? 真的是这样吗? 方未寒不知道。 “算了……是什么样无所谓。” 他摇了摇头。 云纾没有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死,那自己也不会让她死。 看起来……自己得加紧接下来的计划了。 方未寒抬头看了看天色,正是华灯初上的日夜之交。 师姐不在,今天晚上不用去找她。 小槿那边……明天再去。 方棠那边……一会儿后半夜再去。 今天晚上星星很亮,是个修炼镜天的好天气。 是时候格一格我亲爱的石头了。 一束星辰光芒萦绕周身,方未寒驱动日曜神戒的力量,将那块梭形的陨石放到了庭院中央。 “嗷!” 凤凰飞到了那陨石的顶端,原地兴高采烈地蹦了两下,对着方未寒呼扇了两下翅膀,在炎热的夏夜带起两阵凉风。 师姐说过,凤凰喜欢这种星力浓郁的东西。 陨石对于凤凰,就像是猫薄荷对于猫的效果一样。 它似乎是在为自己加油。 好贴心的胖鸡。 方未寒原来就挺喜欢它的,现在更喜欢了。 “这个东西能格吗?” 他尝试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这陨石上,星辰之力蕴于双眸,在思维中将它的坚硬外壳一层层地剥离。 【当前格知对象:陨石。】 【对象选取成功。】 两行小字飘过。 格物致知,讲究的是一个被动领悟。只有在天时地利人和俱在的情况下,才能真正看穿一件事情的具象表征,直达更深层次的内里真意。 拿到这个系统的初期,方未寒还尝试过几次主动格知,后来发现这东西投入的时间和得到的奖励实在是不成正比。 所以方未寒很少用到这主动格知的功能。 现在这个格物致知系统给予他的奖励,几乎都来自于被动领悟的奖励。 凝云蓄雨术,现在已经能够蓄积到1500%的全力一击威力,这个数字相当恐怖。等同于自己在一个时间点上直接追加了十五次同等力道的输出。 不说毁天灭地,至少秒杀掉一个四转巅峰的修士是没有问题的。 这个术法对于自己的帮助很大,屡次让自己从绝境之中活下来。 恚龙噬尾术,这招相当于是加强版本的凝云蓄雨术,激发血脉潜力灌注于某一招式,极大幅度增强威力。 这招强倒是强,而且是那种毁天灭地式的强。 在沙徐驿,方未寒尚处于三转巅峰的时候,凭借恚龙噬尾术打出的一招斩将几乎直接秒杀了五转的孙行密。 这种战绩说出去简直骇人听闻,根本没有人会相信。 但是恚龙噬尾术的副作用也极大,方未寒每次用完都要虚弱好一阵子,跟废了没什么区别。 所以到现在为止,方未寒仅仅使用过两次恚龙噬尾。 以后还是能不用就不用,副作用实在太大了。 神光敛息术,这招可是方未寒用的最多的一招了。 躲人,潜入,扮猪吃老虎……还有变猫。 没有神光敛息术,自己甚至都见不到方棠。 玄冥落日术,这招给予他在战斗之中看破对方武技的能力,大幅度提升了方未寒的缠斗能力,使得他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越打越强。 毕竟越打下去,对面的武技自己就看破得越多,打到最后自己将会占据绝对优势。 这种越战越强的战斗风格倒是很契合明武的修行路径。 明武的战斗风格一般也是凭借自己血厚防高的特性打防守反击,跟玄冥落日术的思路一般无二。 清浊化生法,这招可以使得方未寒将自己的力量在清气形态与浊气形态自由切换。 这招暂时还没怎么用到,但它的位阶却是最高的,甚至要高于几乎逆转了力量法则的恚龙噬尾术。 方未寒顶着庞大的因果重压,把这招教给了萧槿。 他不知道这样做能不能阻止萧槿的黑化进程,但只要萧槿不变成自己记忆中的那种样子,那么这清浊化生法就是最有用的奖励。 方未寒细细盘点了一遍自己已经获得的系统奖励。 他突然发现,这些系统奖励的功法似乎都是一些偏向于规则类的技能……而且方向很杂乱。 像是神光敛息术,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万灵路径的那招可以变化成任意生灵的成名绝技“明镜生昙”,万物皆可变化,若镜子里倒影的盛放昙。 又像是凝云蓄雨术,像极了御气剑仙们的养剑术。常怀匣中三尺水,今朝试剑向苍龙。凝云蓄雨术很能代表御气路径高攻低防的特性。 至于恚龙噬尾和玄冥落日,一个需要借助浓厚血气才能发动,一个又极其契合明武修士的战斗方式。 清浊化生法更不必说,这是方未寒见过的最玄学的功法,效果简直和点石成金没什么区别。 这特么的怎么感觉像是各种路径的大杂烩呢…… 方未寒的眉头皱紧,仿佛笼罩着无边的迷雾。 似乎有一条隐隐约约的草蛇灰线贯穿了自己经历的所有事情,但方未寒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她始终不知道自己究竟遗漏了什么东西。 这个系统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它为什么能够以系统这种为现代人熟知的形态出现在自己脑海里? 云纾却又说这东西是这个世界上切实存在的。 方未寒抓了抓头发,感觉有些烦躁。 算了,自己干想肯定是想不明白的。既然这个系统不会对于自己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那就由它去吧。 他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了眼前的陨石上。 【你正在格陨石。】 【当前进度:0%】 还有进度条? 方未寒有些诧异。 他记得自己格陶允姜的时候是没有进度条的啊? 他沉吟片刻,觉得这应该是由于人与物的不同造成的。 世界上最难以捉摸的事物便是人心,完全掌握一个人的难度要远远大于掌握一块石头。 他深吸一口气,祛除了脑海之中那纷纷扰扰的杂念。 宛如透明的盈盈白光自方未寒的瞳孔中缓缓亮起,像是湖面上倒映着的浩渺繁星。 瞳中见星,这是独属于镜天修士的顿悟时刻,类似于所谓的心流。 在这个状态下,镜天修士对于星力的掌握程度将会大幅度提高,足以做到许多在正常状态下做不到的事情。 他驱动灵台上的星力沿着体内的经络缓缓移动,最终聚集在了覆盖于陨石上的手掌位置。 如薄膜般的星力缓缓流动着,须臾之后便覆盖了整个陨石表面。 方未寒瞳孔中的光芒一闪一闪,随着他呼吸的节奏而明暗交错。 温折雪临走前告诉他,想要晋级登神镜天的先决条件便是解构这一块陨石,取得它的核心。 陨石的外壳密不透风,是由星辰砂细密堆积后历经高温熔融形成的固体。 这种东西可以扛得住极高温的冲击,硬度也是达到了神兵利器都难以摧毁的程度。 但宏观上再无懈可击的物体,在微观上也会露出些许破绽。 或是几个微粒之间的缝隙填充不紧密,或是几个组成单元之间的连接不够坚固。 这种微小的破绽用肉眼根本难以察觉,即使是五感得到大幅强化的明武修士也看不到。 但那些对于知觉掌控更加细腻的路径可以。 比如天工的诠极之目,裴阶曾经用这招看破了广陵王府后院水池的复杂机关。 又比如水五行的心如止水,谢令婉在办公的时候就经常保持这种状态,使得自己能够绝对理性思考。 再比如……镜天的瞳中见星状态。 而所谓解构,就是以星力为雕琢刻刀,通过攻击这陨石外壳的脆弱之处,将它的外壳一层层地敲碎。 这是一项极其考验耐心以及操作者的星力掌控程度的事情,也会相当地耗费时间。 所以方未寒干脆直接开启了主动格知模式。 既然决定了要浪费时间,那就要同时打游戏刷短视频看小说,使得自己过得充实一些。否则这时间浪费得就有点心疼。 他潜心雕刻了一会,只觉得眼睛有些酸涩。 方未寒揉揉眼睛,抽空看了眼一旁的面板。 【你正在格陨石。】 【当前进度:0.02%】 他大概估算了一下。 三分钟的解构,进度就已经达到了0.02%,那么要想达到100%,自己就得投入十天多的时间。 中间不吃不喝不睡觉,连续工作十天才能完成这个浩大的工程。 方未寒算出来这个结果之后自己都愣了一下。 你奶奶的……有点抽象,看三分钟这眼睛都酸的不行了,看十天…… 好想死啊、 他咬了咬牙。 人活在世上,哪有不想死的。 为了自己能够突破五转,拼了! 他继续沉下心神,投入到了解构陨石的工作之中。 云纾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她此刻和方未寒一样,也在发愣。 “啧……这个速度……” 和方未寒觉得自己的速度太慢不同,云纾却是在觉得他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镜天路径是对于修行者资质要求最高的一条,也是修炼路程最为艰辛的一条。 这四转破五转的“雕星关”,可是能卡死九成的修士。 许多人雕刻了十年最终才凝聚出了自己的星心,但更多的人却是终其一生都没有能够完成。 方未寒只需要用十天? 云纾想要震惊,但云纾在方未寒身上见到的例外已经太多太多了,致使现在少女都有些麻了。 相比于方未寒那称得上是优秀的明武天赋,他这镜天的天赋只能够用抽象来形容。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所以他的命星究竟是什么!” 云纾越来越好奇这件事情了。 她也在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命星,才能够产生方未寒这样的妖孽。 他的命星不能够是太阳,否则他和温折雪根本做不到见面。 可要是不是太阳的话……就算是其余的十四主星,它们能够支撑得起如此夸张的星力亲和吗? 云纾实在是想不明白。 难不成造成方未寒如此夸张天赋的原因不是他的命星? 那么……会是因为什么? 瞳中见星他只了两秒钟,这说明有人给他灌输过知识。 那天赋这种东西……也是能够传递的吗? 蝉鸣声聒噪不已,伴随着胖鸟扑腾翅膀的声音。 明明是闷热的夏夜,蓝裙白袜的少女却莫名地感觉有些冷。 第259章 好像 昏暗的大殿之中,烛光闪烁着白日的余温,在这闷热的夏夜之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少女一手提着自己宽大的袖子,另一只手执着笔唰唰唰地书写着。 在袖子尚未覆盖的部位,一截莹白如玉的皓腕泛着精瓷美玉般的温润质感。 她写得专注极了,凤眸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纸张,弯弯的细眉时不时地皱皱,贵气满满的精巧容颜兼具娇俏与神圣。 方棠写完了最后一个字后,轻轻放下毛笔,叹了口气。 “老师。” 少女稍等了片刻,并没有等到期望的回答。 她噘噘嘴巴,只得提高了声调。 “老师!” “喵!” 布偶猫从上下眼皮打架的过程中陡然惊醒,吓得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怎么了?” 方未寒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睁开满是血丝的眼睛,大尾巴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没怎么,就是想告诉老师一声,我写完了。” 方棠将手中的纸卷垒成一摞,梳理整齐后在桌子上拍了拍。 “关于赋税系统改制的详细意见,都是经过老师和我的初步设计编写出来的。原本想着让老师再看一眼,补充一些修改意见来着……” 少女将整理好的文件随手扔到了一边去,扭转身体面向了方未寒,眸光幽幽。 “老师似乎没什么精神,所以这一步可以忽略了。” 布偶猫晃了晃脑袋,勉强打起了精神,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不,我很有精神。让我看看先……” 他优雅地走了两步,伸出爪子想要去触碰那一摞犹自散发着墨香的纸张。 少女的动作比他还快。 一只素白的小手直接把那一摞文件给拍到了一边去。 方未寒:“……” 布偶猫伸出的爪子僵硬在了半空中。 他转过脑袋,疑惑不解地看着方棠。 “老师,你应该多休息。” 方棠双手交叠放在桌子上。一板一眼地认真说道。 “作为一只猫,我都能看到老师的黑眼圈了,我想不明白老师是怎么把自己累成这样的。” “能不能和我说说?” 少女身体微微前倾,莹润锁骨在烛光下闪烁着暖黄的色调,胸前饱满将宫裙撑出动人的弧度,晶亮的眸子里满是关切和担忧。 方未寒当然知道自己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还不是因为那块该死的陨石。 布偶猫抬头看了眼虚空之中,飘在方棠正上方的那个面板。 【当前进度:3.94%】 那个进度条几乎是按照肉眼不可见的幅度向前动了动。 自己累死累活做了半个晚上,才堪堪完成了百分之四的进度,这陨石可真不是什么好格的东西。 还是我的允姜更好一点…… “我今天干了一项大工程,消耗的精力有点多。” 布偶猫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挥了挥自己的爪子。 “没事,不用管我,把文件拿过来吧……让我看看……” 说着说着,他就要再伸爪子去拿文件。 方棠看着他这副样子,真的有点不高兴了。 作为一个合格的君王,关心自己臣子的身体状况是她的分内之事,方棠绝不允许任何一个大周的臣子因为过度操劳而损害自己的身体。 更何况,老师又不是自己的臣子,他可是自己的老师啊! 老师就是老师,是这个世界上除了娘亲和……爹爹之外,对自己最好的人。 他对自己好,那自己更要将他的身体健康放在心上。 要是老师因为自己的事情累到了,方棠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这哪里像是什么皇帝,皇帝就应该站出来保护臣民,而不是任凭臣民为自己牺牲! 少女蓦地站起身来,抢在方未寒的爪子碰到那一堆纸之前径直将他们拽了过来。 为了防止自己的老师再不听话将它们偷走,方棠四处看了看,试图寻找到一个自己老师够不着的位置。 但她看了一圈都没有发现合适的地方。 年轻的公主殿下索性微微抬了下大腿根,身体从凳子上短暂分离,直接坐到了那堆纸上面。 猫猫的眼睛跟着那文件一路移动,最终落到了少女那曲线青涩,却已经初具规模的腰臀上。 布偶猫:“……” “老师不准看!” 做出了有些不符合自己身份的动作,让身份尊贵的少女有些难为情。 她的脸颊上浮现一抹浅浅的绯红,牙关轻咬,又挪动了下自己的娇躯,以求坐得更加牢靠。 “你是我的老师,我不允许你在我之前把自己的身体搞垮!” 尽管很不好意思,但方棠还是认真地戳了下他的脑袋。 这小姑奶奶…… 方未寒有些哭笑不得。 他原本疑惑不解的视线一下子便柔和了不少。 多好的太太太……奶奶啊,无时无刻还会为别人着想。 这个世界并未温柔待她,她却愿意温柔地对待那些真心对她好的人。 若是作为领导者,这种人格特质极容易能够为她博得众人的誓死追随。 可惜……她并没有活到那个时候。 方未寒惋惜不已。 她几乎已经做到了她能做到的最好一切,奈何人事已尽,但天命却终究难违。 方棠几乎不缺任何成为一个好皇帝的特质,她缺的只是一点小小的运气,以及一个能够真心对待她的人。 而恰好这两点,方未寒都能为她找到。 拯救太太太……奶奶的重任,非我莫属。 “那就听伱的,我不看了。” 方未寒将视线从少女那诱惑的身体曲线上挪开,蹲坐在了桌子上,和她四目相对。 “咱们干脆聊点别的算了。” 布偶猫打了个哈欠。 “有关于治国理政,你还想要知道什么?” “嗯……” 方棠蹙起好看的眉毛。 “我想想……打垮世家的方法,老师已经教给我了。充盈国库的方法,老师也教给我了……” “停!” 布偶猫打断了少女的喃喃自语。 “这并不是我教给你的,大部分是你自己领悟出来的,我只是充其量提出了两个启发性意见罢了。” 方未寒说的是实话。 他只是借用了自己脑海中无数先贤的智慧结晶罢了,但是迅速看出了这方案背后蕴含的强大能量,并加以改造完善的方棠,却是真正的厉害。 这要是能够让她放开手去做,大周上下的暗弱疲敝定能一扫而空。 “那就算是老师和我一起想出来的便是了!” 方棠略微思考之后拍手笑道。 “以后铭刻的功臣事迹中,老师必然位列头名!” 布偶猫矜持地摇摇尾巴,尾巴摇得有些欢快。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再说一个问题吧。” “老师你说!” 方棠连忙端正了坐姿,从旁边拽过自己的小本本,一副好学生的样子。 “你有没有注意到……我们现行的官职体系有一些问题。” 布偶猫缓缓说道。 这件事情是他老早就注意到的事情了。 大周现行官员制度大体上延续前朝,只是在几个地方做了一些额外的变动。 比如多了好多吃空饷的冗官冗职,比如银青光禄大夫这种的。 这些东西起源于武皇帝方乾义,这在当时也是一种迫于无奈的便宜之举。 由于世家人数众多,朝堂上有实权的行政官职一时之间难以满足他们的人数需要,而军队是大周的立国之本,武将官职又不能轻易下放。 为了平衡各方关系,方乾义只得向世家妥协,捏造了许多原本不存在的官职出来用以安置这些世家闲散人员。 实际上,擎火书院三年一度的授职仪式上,授予的大多是官职也是这种空有名头的虚职。 “老师所言极是!” 方棠听见这话,美目一亮,瞬间表示了自己的赞同意见。 “我猜老师一定是想说那些吃空饷的虚官对不对?要我说,这些人就该全部一捋到底,打发回家种红薯去!” 少女一提到这个话题,就忍不住地咬牙切齿。 这些该死的蛀虫不去好好地待在自己那条件优渥的世家庭院之中,却偏偏要来朝堂之上占个位置。 百姓交的每一分赋税都理应变成千里长垣上的一块坚硬铸铁,或是变成长河大堤上的夯土砂石,而不是流入这些脑满肠肥家伙的口袋之中叮咚作响! “冗官虽然于政令发布并无作用,但是并不能没有。” 方未寒就知道方棠会是这种反应。 自己这个太太太……太奶奶哪里都好,就是有些过刚易折了。 若是她能学到勾践卧薪尝胆一半的隐忍,那么她将再无缺点。 但正是这样的方棠,才特别对方未寒的胃口。 毕竟他很不喜欢勾践。 “就算你将朝堂上所有的世家一扫而空,那你还是需要保留一部分冗官的。” 布偶猫蔚蓝色的竖瞳之中倒映着柔和的烛光。 他静静地注视着眼前若有所思的少女。 “你要知道,统治一个国家不是一个人的事情,凭你自己的力量,你根本管理不了方远数万里的庞大帝国。你需要一群人,一群与你有共同目标,共同利益追求的人。” “他们之中或许有高风亮节的圣人,一腔热血的爱国志士,但这种人总归是少数。追随你的人中占比更多的存在应该是那些投机者,从你身上可看到了他们有利可图的人,” “打压一拨人,就必然要提拔一拨人,同时再将某些人钉在耻辱柱上,这是不变的铁律,从古至今,无一例外。” “而为了保证这个权力交接过程的平滑,冗官就必须存在。” 方棠缓缓咀嚼着方未寒所说的一切。 当自己崭露锋芒,却不被父皇喜爱的时候;当自己呵斥世家,却被权力中心排挤的时候。少女便知道,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自己理想中的那种万众一心的场景。 所有的团结,都是建立在拥有共同利益的基础上的。 人们生于世间,若不为追逐物质而来,那这肉体存在的意义是什么?精神价值这些东西太过于虚无缥缈,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她渐渐明白了方未寒说的话。 “老师,我懂了!” 少女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将这一点又记在了小本本上。 “你……懂了?” 布偶猫愣了一下。 有那么一瞬间,方未寒感觉自己眼前突然浮现出了另外一段相似的对话。 那个更加娇小的身影渐渐从虚幻之中凝视,渐渐地和眼前这华贵天成的少女重合到一起。 她们都说自己懂了……可她们真的懂了吗? 布偶猫猛地晃了晃脑袋,像是在抖落身上的水珠一般。 不可能不可能……这里是云纾构造的五百年前的历史,自己所处的位置是五百年后的现实。 尽管她们一个叫方棠,一个叫,读音相似。 可……终究不是一个时空里的人。 一个平面上尚且能够存在与一条线不相交的无数条线,一个空间中就更多了。若是加上时间的尺度,便会更加难以穷尽。 她们……只是有些像罢了。 方未寒在心底对自己如此说道。 但怀疑就像是一颗种子,若是不见天日,它将一直埋在你的心中,只等待一个契机便会申根发芽。 一旦埋下,便再也无法消除。 “嗯呐,老师有什么问题吗?” 少女歪了歪脑袋,如云发髻端庄秀美,帝国公主在不经意间展现着自己那绝世的风姿。 “没问题。” 方未寒压下心头的烦躁与疑虑,转移开话题。 “除了这个冗官问题之外还有一个问题:我们当下的现行官制效率有些太低了。” “比如尚书省,下面的三十四个尚书衙门职能重复者甚多,总是会造成杂乱无章的命令投递。而且尚书省明明承揽了最多的繁复事务,却没有一套正经的官员体系作为校准。” “尚书左右丞之下便是三十四部尚书,三十四部尚书之下呢?居然就没了!根本就没有进一步的细分,这套官员体系显然是不够的。” 方棠眸中异彩涟涟,显然是被方未寒的说辞打动了。 “那老师有什么好的提议吗?” “可以直接取消尚书省,分设六部尚书直接对皇帝负责……同时中书门下改制合并……” 方未寒又详细地把最终形态的中央集权官制告诉了方棠。 “不过这些措施还不急,毕竟大幅度削弱了大臣的权力。我们可以一步一步来。” 他又补充了一句。 “都听老师的!” 方未寒越说越精神,又和方棠商量到了天快亮的时候才穿梭时间离去。 少女看着手中那写满了密密麻麻小字的纸张,眸光微颤,怔怔地有些出神。 在惊叹于老师满腹经世济民之学的同时,方棠也在思考另外一个问题。 “老师你说……世界上所有人若是都为了共同的利益目标聚集在一起,那么老师这般帮助我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帝国公主轻声呢喃。 “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瑛銮殿内的烛火已然燃烧一夜,烛芯所剩无几,发出噼里啪啦的爆鸣声。 纷乱火光摇曳着,一如少女此刻的心情。 第260章 请浊化生 “广陵王殿下!” 路上遇到的行人都热络地和他打着招呼,就像是熟人朋友见面一般,而方未寒也是温和地点头回礼。 没有任何爵位官职的平民能够和藩王走得这么近,这是十分罕见的局面。 而那些平民们倒也丝毫不怕方未寒的身份地位和他们之间的差距,反倒是以能够和这位亲民的殿下说上几句话为荣。 往日你的所作所为,都会化作今朝的风霜雨雪。 方未寒为长明百姓做的一切,百姓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那一天白衣盈城,那一天万人恸哭,那一天已经成为说书人口中的传奇,正在长明的各大茶馆之中传颂着。 而这无疑又进一步增强了方未寒的影响力。 毫无疑问,他就是现在长明城中最受欢迎的宗室藩王。 “真正意义上的全民偶像,你已经c位出道了。” 云纾撑着一把玄黑色的小伞,亦步亦趋地跟在方未寒周围,不时地看着长明街道两旁琳琅满目的商铺,与自己脑海中千年的印象进行对比。 大差不差,人类聚居地的商业街永远一个样子。 她不由得感叹上一句物是人非,同时评价一句方未寒。 “你撑伞干什么?” 方未寒并没有接她的话,而是很诧异地看着云纾手中的那一把精巧的小伞。 “伱不是灵体形态吗?你难道还害怕被晒?” “这你就不懂了吧!” 云纾得意洋洋地转了一圈手中的小伞。 “阳光可以帮助我回复能量,这把伞可以增大我和阳光的接触面积。” “懂了,你是太阳能电池板。” 方未寒恍然大悟。 云纾:“……” 她撇撇嘴轻哼一声,小脸别开,不是很想搭理方未寒。 “伞给我吧,我帮你撑着。” 方未寒突然说道。 云纾蓦地转回头,抬起眸子怔怔地看了眼方未寒,嘴唇翕动,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说要为自己撑伞…… 这似曾相识的发言使得少女的眸光动荡了一瞬,那被重重时光流沙埋在脑海深处的记忆再度回响在她的心间。 曾经她也为自己打过伞。 她也是个极漂亮的姑娘啊,那发丝比天山的雪要更细腻,眸子要比穹顶的繁星更闪亮。即使是被湮灭情感的镜天门徒在见到她的时候,也会惊叹于她的美丽。 “你可是咱们临渊阁的圣器,圣器大人是不能亲自举伞的。” 她拿过自己手中的伞,声调冷清疏离,但动作却温温柔柔。 “圣器大人更应该举起的是火把,是指引临渊阁前进方向的光芒。” 她认真地说道。 漫天的飞雪落在她的发丝上,却不曾将那墨黑的长发染白半分。 天山星月千年未变,但有些人,有些事,却再也不会重现。 云纾用力捏紧了伞柄,将自己的身体藏在伞面的阴影下,如同畏惧阳光的血族少女。 “笨蛋,别人又看不见我的伞,你要是做出这动作会显得很蠢。” 她低下脑袋,踩着方未寒的影子前行,追逐着他刚刚走过的地砖。 “哈,我被别人说蠢的时候还少吗?” 方未寒不耐烦地直接抢过了云纾手里的伞,抖了抖之后再重新撑开。 “哪来的这么多废话,该听话的时候就听话。” 随着手中伞的抽离,刺目的阳光猝不及防地落入少女那浅红色的瞳孔之中,不经意间便将眼底的柔波全部照亮。 少女抽抽鼻子,若无其事地揉揉眼睛,很好地隐去了自己眼角的一丝红肿。 她才不会被方未寒看出来自己哭了。 我的时间都不多了,若是时间能够永远停留在这阳光洒落的一刹那,又该多好…… …… …… 方未寒找到萧槿的时候,少女正提着笔在面前堆积如山的文件之中写着什么。 “一万七千二百九十四减五千六百四十一,再加上八百三十九……” 萧槿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吟诵什么高深的咒语。 自从大哥被二叔下放到了基层去搞实践,自己就接过了玄重卫和司隶校尉的日常事务决断任务。 像是用度调拨、器具维护以及物资采购等等活计都归她管。 萧槿把这些事情完成的很是出色,得到了玄重卫上下的一致称赞。 事实证明,一旦少女抛弃了往日的怠惰和惫懒,那么她的能力也不比任何人差。 萧槿现在名头上挂着一个代行玄重卫副指挥使的名头,但实际上已经成为了玄重卫中仅次于萧伏威的二号人物。 “呜……小竹怎么这么笨,连帮我算个数都做不到,还得我亲自来……” 萧槿颇具怨气地碎碎念。 她添上了最后的批注,然后把手中的文件推出去了老远,就像是再也不想看到它们一样。 毕竟和谢令婉不一样,萧槿做这些事情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获得什么,而是为了能够将来更好地保护方未寒。 我要做≠我喜欢。 “要是方哥哥现在出现在我的眼前就好了……” 萧槿叹了口气。 因为久坐低头的原因,少女的脖颈现在有些酸痛。 她手心中凝聚出一团乳白色的能量,并将这团柳絮般的实体拍在了自己肩膀上方的位置。 随着那团能量完全没入身体,酸痛的感觉便瞬间消失不见。 天工医者的能力在这方面出奇地好用。 萧槿不禁开始思考,要是再出现上次那种自己累到筋疲力尽的情况,是不是自己只需要也这般做就好了? 少女感觉这个计划应当可行。 源力能够消解身体的疲惫,那种疲惫也是疲惫啊,没道理不能消解。 她有些后悔上次没有尝试这件事情了。 唉,自己当时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少女推开椅子,站起身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颤颤巍巍的光线在胸前碎成一片。 她转过身来,刚想招呼小竹去给自己倒杯茶。 然后就看到了推门走进的方未寒。 萧槿眨眨眼睛,神情恍惚之下,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否则我刚才还在说要是方哥哥在就好了,结果他居然真的马上出现在我眼前了? “发什么呆呢。” 方未寒随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顺带着将少女软乎乎的身体抱在了怀中。 “没发呆……我只是在想一个问题。” “若是我们的生活只是一场梦就好了,一场只有我和方哥哥的梦……” 熟悉的味道灌满了少女的整个鼻腔,萧槿贪婪地呼吸着方未寒身上的气息,像是落水后爬上岸劫后余生的人。 每次闻到方哥哥身上的味道,少女的大脑都会陷入一种亢奋混合着混沌的状态,像是集中在狂热与中暑的分界线。 自己从小便和他相识,几乎一起长大。最熟悉的地方居然不是他的肌肤触感,也不是他的嘴唇温度,居然是他那熟悉的气息,还有他衣角的布料。 萧槿不禁开始痛恨之前的那个自己为什么这么晚才诞生出要把他占为己有的意识。 他毫不讲理地将自己从深渊之中拉出,却没有给出自己丝毫的承诺,那自己当时怎么就不能更加贪心一点呢? 要是自己能够在他和谢令婉决裂的当天出现,或许后来的所有事情都会逆转。 是啊,自己之前的确只是一个跟在方哥哥身后拽着他衣角的小妹妹。 但是现在不同了。 现在他就在自己面前,他的心脏离自己的脸颊只隔着一层血肉与骨骼,心跳声震动着少女脸颊的柔嫩肌肤,激起灼热的瘙痒,这种感觉让她沉迷,让她渴求更多。 如果不是脸,如果是别的地方接触了这充满生命力的震动,又会是怎么样的感觉? 少女觉得自己的口腔有些发干,呼吸上涌,似是有一股热气不吐不快。 她迷蒙的双眼眯成一丝细缝,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舔过自己的嘴唇,像是在霜上淋下一层水雾,纠缠成泥泞的甜腻。 “哦?为什么?” 方未寒在记挂着今天自己要做的事情,一时之间并没有发现怀中少女的异常状态。 所以他只是用打游戏时接女朋友电话的语气随口敷衍了一句。 萧槿的心气早已在起个大早和繁重的公文之中磨灭,疲累的身心渴求抚慰。 在摄入了方未寒的气息之后,少女的理智便如同江南雾中的细细柳枝一般飘荡,随时都会淹没在那勾连的漫天烟雨之中。 人们说,一段感情最好的起始便是亏欠,而不是什么所谓虚无缥缈的志同道合。 自己欠他的债怎么还都还不完,那只好把自己赔给他了。 “因为这样就可以不被任何人打扰……这样我就可以永远感受到方哥哥的温度了……” 萧槿的唇齿之间溢出黏人的呻吟,带着湿热的吐息一同打在方未寒的脸侧。 方未寒刚从沉思之中回过神来,现在一脸茫然。 萧槿刚才说了什么?似乎还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两瓣湿润滚烫的唇瓣便已然含住了他的嘴巴。 方未寒:“???” “噫!真是不害臊!你也不许看!” 云纾嫌弃地撇过脑袋。脸颊微红,顺道用伞尖戳了一旁用翅膀捂着眼睛偷看的胖鸟。 胖鸟只感觉莫名其妙地就用一股力量从自己的屁股上传来,根本无法抵挡。 它惨叫一声,胖成球的身体咕噜咕噜地滚到了床下,彻底偷看不了了。 什么b动静? 方未寒听见了胖鸟的叫声,但他现在显然无心去管这件事情。 他先是竭力地后撤脖子,将自己挣脱出来。而后一只手撑着萧槿的脸蛋,制止她下一步的动作。 “小槿,你先等等……” 方未寒试图劝说她冷静下来。 少女感受到了从他身上传递过来的温度与气味,感受到了那仿佛能让她永远沉醉其中的安心。她挺直了娇躯,全身上下的肌肉不自觉地绷紧,小腹末端酸胀无比,连带着她的意识昏昏沉沉,如同砧板上的鱼一般,徒劳地挣扎着。 “云纾?这什么情况?” 方未寒心中那不对劲的感觉愈发明显。 现在萧槿的状态根本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她身上的灵力混乱无比。 令方未寒最惊骇的是,自己为了满足清浊化生法的需要而催生的一缕浊气正在微微共鸣着少女的灵力。 这个意思……难不成萧槿的身上存在浊气吗? 明明自己上次来还没事情的啊,这次是怎么了? 把凤凰踢到了一边,自己留下来看乐子的云纾也发现不对劲了。 蓝裙少女手掌翻转,一本圣洁古朴的华美书籍从天而降,书页上涌动的光辉照射到萧槿的身上,仿佛在为她扫描一般。 “啧……” 云纾的表情很奇怪,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啧声。 “不是,你这什么意思啊?” 方未寒大急。 由于镜水月幻境之中的那个黑化版本的萧槿留给他的印象实在是太过深刻,方未寒现在看到一丝丝萧槿入魔的征兆都会提心吊胆。 他不知道这臭妹妹究竟是从哪里搞到的浊修功法,但他必须想办法解决现在的这个局面。 “她没什么事情。” 云纾瞥了方未寒一眼。 “这丫头现在的状态好得很,清气和浊气在她体内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那她现在的这个样子是什么情况?” 方未寒继续追问。 “哦。她的修为境界要突破了。” “三转升四转?” 方未寒下意识说道。 “错了,是四转晋级登神。” 云纾摇摇头,有些怜悯地看了眼方未寒。 “现在你的修为恐怕是你和你的后宫里最低的了。” “萧槿现在的样子是由于清浊化生法修炼不到位造成的灵力逆行,心神不稳,但生命力太过旺盛。加之登神关卡临近,没休息好就会变成这样。挺过去之后,她的修为自然会水到渠成地突破。” “那该怎么挺过去?” 方未寒抓过在自己身上作怪的小手,急切问道。 “她说什么你跟着做呗,还能怎么挺过去……” 云纾翻了个娇俏的白眼,摆摆手。 “接下来的事情我就不看了,你继续,就当你的siri掉线咯。” 她收回书本,身体化作流光消失。 方未寒:“……” 他的表情瞬间凝滞。 “方哥哥……快欺负我……小槿怎么都可以的……” 第261章 留了一手 萧槿迷迷糊糊地醒转过来,感觉自己的浑身软绵绵地提不起来力气,就像是刚刚啊做完剧烈运动一样。 她注意到了熟悉的天板,发现自己应该是躺在自己的床上。 少女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嗓子竟然干涩到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好多了吗?” 方未寒端着一杯茶水坐在床边,似笑非笑地喝了一口。 萧槿:“?” 我都渴成这样了,他怎么还在悠哉悠哉地喝着茶? 哥哥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少女立刻皱起眉头,可怜巴巴地看向方未寒。 她伸出小手磨磨蹭蹭地拽了下方未寒的衣襟,示意自己也想喝茶。 “嗯,现在知道渴了?” 方未寒冷笑一声。 “刚才早干什么去了?” 刚才? 随着方未寒的话,萧槿运转还很迟钝的脑袋,开始竭力回想自己刚才做的事情。 我记得,刚才我和方哥哥抱在了一起……然后…… 少女迷茫地眨眨眼睛。 然后记忆就断片了。 当萧槿试图回想那段时间的时候,她只能回忆起那仿佛要将自己燃烧殆尽的灼热。除了模糊记得自己应该是和方未寒做了什么亲密的举动之外,别的事情萧槿完全失去了印象。 方未寒见她久久不说话,以为是这臭妹妹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现在正在反思。 他把萧槿搀扶着坐起来靠在床边,喂她喝了两口茶。 萧槿干涩到冒烟的喉咙甫一接触到甘甜的茶水,身体便抢在意识之前进行了不由自主的大口吞咽、 她本来还想在方哥哥面前装一装自己这大小姐的人设,后来索性放弃了。 开什么玩笑,我萧小槿不需要装就是货真价实的大小姐,举止娴雅而不失风度,知礼节通诗书,简直是贤妻良母的不二人选。 这不都是常识?还需要我作出虚伪的举动去证明吗? 可是怎么总感觉自己刚才这一串形容词套到别的某个女人身上也是一样的效果呢…… 这个想法刚刚冒头,便被少女按死在了心底的角落。 不可能! 我萧槿才是当今长明城中最优秀的世家大小姐!我发誓! 萧槿在内心为自己挥了挥拳头。 她抬起头,清了清嗓子,笑意满满地看着方未寒。 “看我干什么?” 方未寒没好气地问道。 他有些嫌弃地将茶杯塞到了萧槿的手中,避之不及一般放开她的身体,自己坐远了一点。 就像是在和萧槿保持安全距离一般。 萧槿:“?” 少女瞪大了眼睛,抱着茶杯,难以置信地看着方未寒的动作。 这什么!方哥哥怎么在躲着我! 他以前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 “你为什么离我那么远?” 少女嘟着嘴巴,声音委屈得像是被欺负的小白兔。 她幽幽怨怨地看着方未寒,连带着杯中的残茶似乎都苦涩了些许。 “我为什么离你那么远,你心里没点数吗?” 方未寒瞥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外面的太阳。 这下可好,本来是打算和萧槿打个招呼之后就去萧伏威那里继续执行计划的。 现在因为少女方才的事情,又耽搁了半个小时的功夫。 还好自己出门的时间比较早,现在过去倒也来得及。 “行了,醒了就好好休息,突破之后还需要巩固一下自己的修为。” 方未寒刚才考虑了半天,还是没有向萧槿追问她的那个浊气功法是哪里来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正如萧槿没有追问自己身上的秘密,自己也不会去追问她的。 更何况,根据云纾的说明,萧槿确实将体内的清气与浊气的平衡控制得很好,几乎不会出现如同自己记忆中那般走火入魔的模样了。 “找伱二叔还有事情,我先走了。瑜沫?你哪去了?” 方未寒转过身去,眼神扫视却找不到胖鸟的身影。 “嗷……” 一团毛绒绒从少女的床底滚了出来,有气无力地拍了下翅膀,像是一只死鸟。 冰蓝色胖鸟身上原本光洁柔滑的羽毛都沾染了不少的灰尘,几乎要变成一个灰色胖球了。 “你怎么跑床底下去了?” 方未寒蹲下去将它提起来,托在手中,用温和的血气能量清除了它身体上蓄积的灰尘。 凤凰是天地灵兽,本来就与灰尘绝缘,所以方未寒很容易地就让这团毛球重新恢复了光洁闪亮的状态。 “嗷!” 小凤凰蹭蹭他的脑袋。 然后愣了一下。 它又蹭了蹭,然后一路向上蹭去,直到蹭不到方未寒的皮肤蹭着空气,然后它顺着看向了萧槿的方向。 “嗷?” 瑜沫欢喜地叫了一声,张开双翼。 它的身影像是一道蓝色闪光一般冲入了萧槿的怀抱。 “……咦?” 萧槿原本还在思索为什么方未寒似乎突然开始冷落了自己,然后就感觉到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落到了自己的手上。 她托起手中的生物,好奇地打量着它。 “你是什么鸟呀?好可爱。” 萧槿朝着小凤凰微笑了下。 圆乎乎的,像是个毛球。 然后她便注意到这胖鸟十分兴奋地在她的手里蹦了两下,就像是打了鸡血似的。 “这不是什么鸟……这是温御辰的那只凤凰。” 方未寒简短地解释道。 他并没有称呼温折雪为师姐,省得又打翻少女心中的醋坛子。 虽然萧槿迟早都要知道这一点,但是现在他显然不想在本就不充裕的时间中再抽出一部分用来朝她解释了。 “她最近出城有点事情,于是委托我代为照看一段时间。” 方未寒淡定地解释道。 就好像的确若有其事一般。 “唉……可怜的小温,竟然在背后被人如此恶意编排。” 有个什么东西在他的脑海中正掐着嗓子故作悲痛。 “她原本是一片好心,将自己的至爱送给了心上人。她马上就要独身远涉离他而去,她祈祷他能够撑到自己回归的那一天。却未曾想自己的至爱竟然遭到如此污蔑,被宣扬成累赘……” 少女抱着本书,神情悲悯好似教廷出身的虔诚传教士。 “哦,可怜的小温。不会有人记得你的付……” 方未寒忍无可忍。 “你闭嘴!再狗叫我就在识海中放小片了!” 他在识海之中怒声道。 这下自己的识海总算是清静了。 但是他的耳边并没有清静。 如方未寒意料之中的,他在说完这句话后果然迎来了萧槿的一连串追问。 “什么温御辰?不会是那个白衣姐姐吧?” “那位仙子姐姐为什么要把她的鸟交给你来养?” “你们是什么关系?不会已经亲上了吧!我就知道,我果然不如别的女孩子那般招哥哥喜欢……” “方哥哥……你是不是不要小槿了?” 方未寒:“……” “我要是不要你,我刚才就应该放任你去蹭桌子,而不是亲自动手了。” 他叹了口气。 “蹭……桌子?” 萧槿闻言,大脑中似乎飘过一道熟悉的思绪,在少女那宛如迷雾笼罩的记忆角落撕开一道口子。 但迟钝的大脑依旧没能记起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像是揉面团一般搓了搓手中的小凤凰,有些犹疑地问道: “我刚才都干什么了……为什么还会蹭桌子?” 少女隐隐约约地感觉,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她突然有些莫名的后悔自己问的这个问题了。 “啥玩意?” 方未寒懵了一下。 他看着眼前少女那茫然无知的杏眸,又确认了一遍: “小槿,你不能骗哥哥。” “你刚才这句话的意思是……你想不起来之前发生什么事情了对吗?” “是的吧……” 萧槿注意到了他那奇怪的表情,没忍住瑟缩了下脖子,突然就有些莫名的心虚。 这种感觉……怎么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坏事一样呢…… 不知为何,双腿之中突然传来了某些奇异的酸胀酥麻感觉,这种感觉还在不断地蔓延到全身。 刚才一直在专心思考和应付方未寒的对话,萧槿都没注意自己到自己身体的异样。 某些地方有些胀痛,好像又大了一圈。 细腻的皮肤上有瘙痒感觉,似是无时无刻地有蚂蚁在啃噬。 所以……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其实事情发展到现在,联系到方未寒的表情和自己身体上的异样,萧槿已经大概猜到了刚才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自己是绝对不能承认的。 否则……否则自己这形象不就全毁了吗? 萧槿浑身一个激灵,昏昏沉沉的脑袋瞬间清醒了不少。 “是的!刚才的事情我全都忘了!” 她斩钉截铁似地说道。 “哦?” 方未寒拉长了声调。 还好我留了一手,要不然今天可能还真的拿你个臭妹妹没什么办法。 原本他都准备直接去找萧伏威了,但是见到萧槿这个样子,方未寒又改了主意。 自从这臭妹妹粉切黑之后,能够狠狠欺负萧槿的机会可不多了。 “你刚才不是说……让我狠狠地欺负你,怎么着都可以吗?” 方未寒戏谑地说道。 “现在就把这件事情忘记了?”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少女的身体明显僵硬了片刻。 “小槿没说过。” 萧槿在短暂的慌乱之后,又做出了那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样子,配上她那可爱清纯的邻家妹妹容颜,任谁看了都会下意识地原谅她的。 ……除了方未寒。 他看了这么多年,已经免疫了。 “真的没说过?” 方未寒又凑近了她一点,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直视着自己的眼睛。 萧槿紧紧抿着嘴唇,生怕一不小心就露出了破绽。 少女对于自己的演技十分自信。 女人,尤其是世家大小姐,在演技这方面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演技是聪明人的伪装,也是愚民的遮羞布,是为数不多的受到社会各个阶层一致喜欢的东西。 萧槿只是懒得演,作为兰陵萧氏的本家独女,她几乎能够得到想要得到的一切东西,根本用不到演技这项技能。 她唯独得不到的只有一个东西: 方未寒的心。 其实现在的萧槿已经得到了他的心……但不过只是一部分。 所以唯有在面对方未寒的时候,少女的演技才能真真正正地发挥出来。 也唯有面对方未寒的时候,兰陵萧氏的大小姐才会展现出千百张不同的面孔。 萧槿自信自己的演技绝对无懈可击。 我是兰陵萧氏的大小姐,未来的玄重之首。临危不乱是我的基本素养! “没说过。” 少女郑重说道。 承认? 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承认的。 刚才的那个眼睛里冒桃心胡言乱语的家伙是谁啊? 反正我不认识,你们认识吗? 从小到大,在自己和方哥哥之间发生过的这样的争端有很多次。 自己偷吃了他要送给某三字女人的点心,只要把嘴角的点心渣一抹,再做出一个可怜巴巴的表情,那方哥哥就一定会放过自己的,无一例外。 聪慧的少女很清楚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去获得最大的利益。 包括在抢男人这方面。 萧槿感觉此刻的自己一定烂透了。 唉,利用了方哥哥的怜悯心的我。真是个糟糕的女人呢…… 萧槿如此想到。 她的嘴角控制不住般地微微翘起,极力压抑着内心的开心。 “哦,原来小槿没有说过啊,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方未寒故作懊恼地说道。 “那小槿刚才为什么会突然晕过去了呢?” “这个……” 少女一时间卡住了。 “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修为突破耗尽了体内的源力。” 方未寒有些心疼地摸了摸萧槿的脸蛋。 “现在小槿的修为境界就比我要高了……以后我可就要靠小槿保护了。” “方哥哥放心,无论你干什么,小槿都会支持你的!” 少女挺起了自己饱满的胸脯,双手拉着方未寒的手,认真不已。 这句话倒不是演的。 “那我现在就有个事情要小槿跟我一起去干呢。” 方未寒反手拉过了萧槿的两只滑嫩的小手,口气十分郑重。 “什么?” 难得见方未寒如此严肃,萧槿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于是也收敛了脸上的表情。 “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吗?” “是很重要的事情,重要到……” 方未寒想了想,做出了一个比喻。 “如果我现在不去做,我就会死。” 萧槿:“!” 这么严重呀! 她被吓了一跳。 “究竟是什么事情?” 少女眯起眼睛,细眉微微皱起,已然不动声色地调动起了体内的清浊二气。 “是这样的。” 方未寒轻咳一声,从日曜神戒中拿出一块留影石来,同时不动声色地将竖起耳朵的胖鸟塞到了枕头下面压着。 幼年鸟不能看。 “我这里呢……有一块留影石,虽然我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东西……但一定很可怕。” “我自己一个人不敢看,小槿能陪我一起看吗?” 不待萧槿同意,方未寒就已经催动了画面播放。 萧槿:“……” 啊……留影石啊。 啊?! 留影石! 他居然录像了?! 她的面色由红转白,又染上了更深的红。 看着那张自己最熟悉的脸做出那等下流的表情,少女感觉自己的脸蛋火辣辣的。 蹭桌子……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而看到画面上的那人用最卑微的语气哀求方未寒打自己的时候,萧槿瞪大了眼睛,感觉一道惊雷在脑中炸开,震得脑袋嗡嗡的。 她彻底坐不住了。 “给我!” 少女如同被踩到了尾巴一般扑向了方未寒说中拿着的留影石。 她的眸中蓄满了羞急的水雾,手脚在方未寒的怀中胡乱扑腾着。 我的人生……大抵是完蛋了吧。 少女心若死灰。 第262章 冷笑话 作为一个明武修士,方未寒的反应速度远比一般人要快。 在萧槿即将抢走他手中留影石的瞬间,方未寒灵活地转动手指,便将留影石收到了自己的日曜神戒之中。 “你不是忘了吗?怎么这么大反应?” 方未寒明知故问。 萧槿:“……” 少女抬起水润的双眸,俏脸上一片血红,看上去都快哭出来了。 她伸出小手拽了拽方未寒的衣角,又变成了弱里弱气的小妹妹模样。 就好像刚才那个人不是她一样。 “石头给我……” 她用软糯沙哑的声音小声呜咽道。 不得不说,萧槿做出这种样子的杀伤力实在是有些大。 “你在修炼浊气功法?” 方未寒揉了揉她的脑袋,随意地问道。 萧槿瘪了瘪嘴巴。 果然,还是被他发现了。 “嗯,我想以后更好地帮上你。” 萧槿将小脑袋重新埋进方未寒的怀中,用力地蹭了蹭。 “我喜欢被伱保护在身后的感觉,但比起这个,我更不想让你因为我而受伤。” “你不要怪小槿好不好,我只是……不想成为你的累赘。” 少女闷闷地说道。 方未寒的表情微微波动了下。 不知不觉间,萧槿也长大了呀…… 虽然早就通过萧槿最近的表现确认了这个事实,但当亲口从她嘴中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方未寒还是有些感动与说不出的怅然。 她上一世也是这样,为了自己走上了修炼浊气的道路。父兄战死,族叔失踪,孤独的少女又被拉回了往日的深渊之中,再也难以找到曾经陪伴她的那抹光明。 如今她终于还是再一次走上了这条路,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感到高兴…… 不过这一世有他在,世界线定然不会像是原本那样变动。 “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 方未寒又将那块留影石拿了出来。 “你体内的清气与浊气的平衡控制得很好,仅仅就这一点来说,我反倒应该夸你来着。” 他是要夸自己了吗? 萧槿抬起小脑袋,瞬间便弯起了眉眼。 她还没高兴多久,就听得方未寒再度说道: “但是有个事情我要强调一下、” 方未寒的语气顿了顿,然后换上了一种有些复杂的语气。 “你这个……某种程度上的自残倾向,不太利于身心健康发展。” 他努力斟酌着用词,想要尽可能地在表意清楚和话语委婉之间找到共同点。 毕竟刚才那个央求自己打她的萧槿实在是有些可怕了。 吓到宝宝惹。 “你放什么屁呢?你脑子里这方面的小片子可不少!” 云纾在他的脑海之中呵呵一笑。 “你怎么连这个都看?你真是一本不知廉耻的破书!” 方未寒开始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她。 只要自己被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再说了,哪个年轻人不是阅片无数。 大家顶多是嘴上不承认罢了,实则在内心已经达成了某种共识。 我看过,你知道我看过,我也知道你知道我看过,你也知道我知道你知道我看过。 但我们就是不说。 任何打破这个逻辑链条的人都应该受到严肃处理,比如现在的云纾。 “我没看过!我只是知道!” 云纾立刻恼羞成怒地争辩。 “那我也没看过,我只是知道。” 方未寒立刻照葫芦画瓢地学了回去。 云纾:“……” 他的说辞无懈可击。 “小槿?” 方未寒见怀中的萧槿久久无声,于是又轻轻地晃了晃她。 “我没事……” 实际上,萧槿现在可不是没事。 在方未寒看不到的地方,她的脸颊已经滚烫到与感冒发烧无异,甚至要比刚才在方未寒面前欣赏自己的丑态更加羞耻。 比被别人发现自己的羞耻秘密更尴尬的事情是什么? 当然是被发现一件更加羞耻的秘密。 萧槿现在就正处于这种状态。 她是绝对!绝对不会承认自己会对这种事情感到开心的。 这绝对不是本小姐的特殊爱好!绝对不是! 少女下了很大的决心发誓。 由于刚才被方未寒悄悄地捉弄过一次,这次萧槿的警惕性无疑高了许多。 滚烫的大脑被浇了一盆凉水后冷静下来,开始思考自己该怎么把方未寒给骗过去。 “我也不想这样,都是我的特殊体质害的。” 少女委屈地说道。 特殊体质? 方未寒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知道萧槿特殊体质的人。 无论受了多么重的伤,少女的伤口都会在顷刻之间恢复过来。正因如此,萧槿的皮肤是他见过的所有女孩子中最嫩的一个,仿佛初生婴儿一般的肌肤根本不需要任何胭脂水粉的修饰。 他曾经很羡慕萧槿的这种能力。 要是自己也有了这种能力,岂不是能够随意地冲上三天三夜? 方未寒想了想。 按照上次萧槿晕过去的样子,估计这个想法有些不切实际。 可能她的体质只能消除肉体上的伤痛和缺口,而无法消除精神上的。 毕竟,如果打桩机有灵魂的话,它也会思考自己存在的意义的啊? 要是它思考出了自己存在的意义仅仅是为了打桩的话,打桩机也会伤心的。 萧槿的体质赋予了她近乎无限的生命力,怪不得云纾会感应到一股庞大的生命力在阻止她的进阶。 物极必反,由于强大生命力而产生的发泄倾向……倒是可以理解。 方未寒信以为真。 “那以后该怎么办呢?” 他不无担忧地问。 方未寒个人是很不提倡这种事情的,万一给健康的精神整崩溃了怎么办? 萧槿本来就有些隐隐的病娇属性,要是再加上这么个属性…… 方未寒头都大了。 “这次是因为修为突破一时间控制不住啦……平常我还可以通过别的方式排解的……” 萧槿在方未寒的怀中蹭了蹭,丰润的触感浑然天成。 “就是亲亲什么的……” 少女有些扭捏地说。 “所以你以后可得经常来找我!要不然……我就只好去蹭桌子了……” 萧槿说到最后,言语之间带上了几不可察的颤抖,羞怯而诱人。 楚楚可怜和惊人魅惑在少女身上合二为一,这是独属于萧槿的气质,只会展现给方未寒一个人。 “行行行,我答应你。你以后可千万别去蹭桌子。” 方未寒看穿了萧槿的小算盘,但他也只得答应下来。 总不能真的让这丫头去蹭桌子吧。 “嘻嘻!” 萧槿松开了他的怀抱,甜甜一笑。 少女从枕头下摸出了毛发凌乱的瑜沫,把它放到了方未寒的肩膀上,伸出手和它的爪子轻轻一握。 “那我就不耽搁方哥哥时间啦,你快去找二叔吧!” 萧槿十分懂事地开始催促他离开。 少女当然看出了方未寒今天是有正事来的。 她会黏在他身边,最大限度地占用方未寒的无用时间,同时做到不阻碍他做正事。 这也是萧槿相比于谢令婉最不同的一点。 哼,那个三字的家伙傲得不行,哪里有本小姐体贴粘人! “嗯。” 方未寒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把留影石顺手扔给了她。 既然已经教育过了萧槿,那么这玩意的使命就已经完成了。 方未寒自己可不会留着这种东西,否则到时候被婉婉看到了,那又是一场灾难。 “对了,问你个问题。” 他在将要迈过门槛的时候,拍了拍脑袋。 “你二叔……喜欢讲冷笑话吗?” 方未寒认真问道。 萧槿:“?” “二叔应该……不会讲冷笑话吧?” 少女被问懵了。 “怎么了吗?二叔是为难你了?” “这倒没有,只是我有些跟不上他讲话的思路……” 方未寒沉思了片刻,对着萧槿摆摆手。 “走了。” 他托了托肩膀上的胖鸟,身影消失在拐角。 萧槿在方未寒的身影消失之后,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 “方哥哥打的话就很舒服……那我自己打呢?” 少女小声嘀咕着。 她试探性地拍了拍兔子。 好像没什么感觉呢…… 果然自己打起来和别人打起来肯定是不一样的。 要不……找小竹帮帮忙? 萧槿心想。 她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那快留影石,心跳微微加速。 这石头必须销毁……但是销毁之前,先让我检查一下! 嗯没错,我就是检查一下,不干别的。反正今天的活也干得差不多了。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她说服了自己。 少女做贼似的东张西望了一下,又拿着留影石转身钻进了被窝中,窸窸窣窣的。 …… …… 方未寒找到萧伏威,又和他骑马赶往了城南的十里庄。 应方未寒的要求,今天和他们两人随行的玄重卫精骑人数减少了一半。 “萧二叔可听说过添兵减灶之计?” 方未寒紧握缰绳,驱使着战马小步慢跑、 “孙膑暗中增加军队,表面上却减少行军饭灶,以示弱诱敌,最后取得大胜。放在我们今天的处境上,同样适用。” 他抬头看向天际,目光深邃不明。 瑜沫正飞行在肉眼难以看到的高空云层之中飞行。 方未寒跟它说,如果没人跟踪他们就飞回来。 时间过去一刻钟,瑜沫始终没有飞回来。这说明依旧有人在跟着他们。 不过说起来……瑜沫怎么这么喜欢萧槿呢? 这个问题是刚才方未寒从萧槿那里离开之后发现的。 瑜沫很喜欢蹭自己的脖子,而那个位置恰恰是萧槿的口水经常流到的地方。 从它刚才的样子来看,瑜沫明显尤其地喜欢萧槿,刚见面就直接扑到了她的怀里。 在方未寒的认知中,它都没有对温折雪这般亲密过。 云纾说凤凰都是颜控,都喜欢长得好看的人,本质上这也是对于天地灵气汇聚的趋同。 但是你要是说萧槿长得比温折雪好看……倒也不至于。 最起码方未寒排不出来高低,他不信这胖鸟能排出来。 萧槿似乎从小就挺招小动物喜欢的,不过她不怎么喜欢小动物。 也不是不喜欢,就是单纯的懒得养……萧槿每次缠着方未寒买来的小猫小狗小鸡小鸭什么的,最后都丢给了小竹养。 而小竹可以自己养活自己,这就形成了一个完美闭环。 难道是萧槿的可爱外形比较招小动物喜欢吗? 方未寒有些疑惑,不过也没多在意。 萧槿的人类朋友不太多,动物朋友多一点也是理所当然的。 “未寒,或许你应该坐到独轮车上,这样也能够降低魔教众人的警惕。” 萧伏威沉声说道。 “我玄重卫总衙就备有运伤员的独轮车。” 方未寒:“?” 他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反应过来。 萧伏威这是在说孙膑受过膑刑,不能骑马,所以应该坐在独轮车上。 这……似乎也算是开玩笑? 可看着萧伏威严肃冷硬的表情,方未寒又不能确定自己的想法了。 这萧伏威总不能是在暗示说我话太多了吧? 方未寒开始了头脑风暴、 不应该啊……按道理说萧伏威不是爱使用暗示的人,像是方遵那种才会惯用暗示…… 难不成他真的是这么想的?他是在向我提出建议? 也不对啊,萧伏威自己难不成不知道这建议多么扯淡吗? 独轮车上拉着我,独轮车下你自个?这拜火神教只要不是傻哔应该都不会上当的吧? 哪有人身残了还要专门出城吃饭的啊? 再说了,我真要残了,为什么不坐马车呢?放着四个轮子的不坐,非要去坐俩轮子的…… 在排除了所有可能性之后,最后剩下的那个可能性无论有多么荒诞,那它都只能是真的。 联想到了自己前些天和萧伏威对话时候的种种不对劲,方未寒最终得出了结论: 他就是在和自己开玩笑。 方未寒深吸了一口气,咬了咬自己的舌尖。 家人们,有下头男给我将冷笑话,好悬没给我冻死。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方未寒又试探性地问道: “二叔,那独轮车能用马拉吗?” “可以,还能用骡子和驴。” 萧伏威满意地点点头,心想这小子终于上道了。 方未寒:“……” 这下他可以确定了,这萧伏威就是在和他开玩笑。 方未寒联想到自己刚才尖叫抓挠无端猜想的行为,有些哭笑不得。 萧槿怎么不知道她二叔还有这么多的史前幽默细胞。 既然萧伏威主动放低身段向他示好了,那方未寒自然不能落了他的好意。 不就是冷笑话吗? 我这里多的是。 “萧二叔,我家看门的老大爷曾经很严肃地告诉过我一个事情。” 方未寒目视前方,一丝不苟。 “什么?” 萧伏威淡然问道。 “他说:‘不管你武功有多高,也永远不要跟风打架。’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方未寒严肃得就好像是法庭上公布判决结果的法官。 这下轮到萧伏威摸不准方未寒的意思了。 “不清楚。” “因为不管武功多高,你伤风了,也会感冒。” 方未寒面无表情地说。 他说完之后便暗自打了个哆嗦。 真他妈冷,我觉得我现在已经感冒了。 听完方未寒的话后,萧伏威的表情凝滞在脸上。 他被方未寒一句话干沉默了。 第263章 援兵 萧伏威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讲冷笑话这方面被人比下去。 不过这才有意思,自己一个人干讲起来毫无对话的乐趣。 那些玄重卫的下属同僚听见自己讲这种冷笑话,大多都是做个样子附和着笑笑。 萧伏威觉得他们根本就没有领会冷笑话的精髓。 冷笑话,除了是笑话之外,它首先要冷。人在很冷的时候是不会发笑的。所以那些笑的人其实都根本没有听懂,他们没有领会其中的精髓。 但是方未寒不一样。 他既然能够讲出更冷的笑话,那证明他肯定能够听懂。 萧伏威觉得以后有必要提携提携自己这个侄女婿,好让他能够把这门艺术发扬光大。 “不错,你家那看门大爷说得挺对的。” 他难得地笑了笑。 这可差点没把簇拥在他们两人周围的众多玄重卫下巴给吓掉。 指挥使大人还会笑? 他们只在萧伏威面对萧槿的时候在他的脸上见过笑容,实际上,在大多数情况下,萧伏威的脸上都没什么表情,这也是他留了个“冷面修罗”江湖绰号的原因。 他们看向方未寒的眼神瞬间就不一样了。 天塌下来,指挥使大人都不会笑。 纵使一个人可以挽天倾,他也未必能让大人露出笑容。 这位广陵王殿下可真厉害。 方未寒:“……” 经过了这么多天的摸索,他已经发现了和萧伏威相处的正确方式。 就是不能说太多话,像他一样做出高冷的姿态就行。 沉默不会显得尴尬,反而会显得他们的交流很有价值。 看起来以后有必要多记几个冷笑话在脑子里,以备不时之需。 日头毒辣而炽烈,万里无云的天空毫无遮拦,正是足蒸暑土气的酷暑季节。 前方就是十里庄,方未寒和萧伏威开始让胯下马匹减速。 他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已经达到,接下来就是做出一副要装修这片庄园的态势,以引诱他们上钩。 再给我们的大鱼多加些饵料吧。 隐隐约约能够感受到有目光在窥探他的背影,也许是心理作用? 方未寒装作一无所知,直接走进了庄园的正门。 凤凰飞回了地面,此刻正在农庄院内和鸡们玩着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 …… 斗笠客站在远处的山坡上,背靠着一棵大树。 他的身影和树荫融为一体,从远处来看几乎不能用肉眼发现。 这里是下风背光的高处,是一般人在警惕周围时最容易忽略的地方。 他精通侦察手段,自然也懂得如何去规避这些手段。 就算是萧伏威,玄重卫的头目首脑,狼群里的头狼,在这个距离上也发现不了自己的踪迹。 “看清楚了吗?他们在这里干什么?” 斗笠客冷冷地问道。 他的身旁空无一人,只有夏天蒸腾的滚滚热浪,她看上去就像是在对空气说话一般。 随着斗笠客的话音落下,他身旁的空气却渐渐扭曲,最终形成了一个人的模样。 金五行登神能力,分光散射。 通过在身体表面构建完全反射的无数张元素力金属镜面,最终达到光线折射隐身的能力。 天上飞着的凤凰能够看到斗笠客,却看不到这个金五行修士。 这是金五行修士最恐怖的地方,能够完全隐匿自己的身形,这是侦查、暗杀、刺探情报的不二选择。 分光散射一般还要搭配一门隐蔽自身气息的功法使用,这样能够真正地做出神鬼不测的效果。 拜火神教为了方未寒已然是下了血本,竟然连自己的压箱底的五行修士都派了出来。 要知道,五行修士对标的可是北漠异族的圣祝,养成成本极高。 低阶五行修士倒是很多,但这条路径的突破需要大量天材地宝和书籍史料作为突破材料,越修行到高阶的境界,耗费便会越多,是完完全全的烧钱路径,一般只有不缺钱的世家贵族才会让自己的孩子成为五行修士。 但……一分钱一分货这个道理,在任何时候都是不会变的。 圣祝带来的是大规模的士兵战力强化,以及北方草原的群狼号令,这使得异族军队能够做到来去如风,对阵大周军队时候可以轻易地撕开一道口子。 而五行拥有的是大范围的杀伤能力。 元素的力量可不是开玩笑的,以人类的身躯硬抗天威过于勉强。 重骑兵冲不垮的军阵,一场洪水可以轻易撕开。 投石车砸不开的城墙,一块陨石可以随便砸穿。 五行路途走到六转,便已经能够做到掌握除了本身元素之外的所有元素,而将五行路途走到极致的人在历史上寥寥无几。 最近的一个正是前朝开国皇帝,光武帝刘秀。 前朝史料并未记载他的具体修为境界,但按照围绕他的种种传说来看,应当是已经达到了五行八转的相变境界。 元素跨相交织,可使五行相生相克关系完全逆乱。以致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陈大人,你还是和之前一样开门见山啊。” 那人的面容颇为中正,但有些过分干瘦的身躯外面套着一件宽大的长袍,如同骷髅的蒙皮,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些诡异的恐怖。 “这是一种好习惯,能够提高办事的效率。但……这里是圣教。不是你之前的玄重卫衙门。好习惯也变成了坏习惯。” “要我说,既然进了圣教,陈大人的雷厉风行不妨改改。省得大家都闹的不愉快。” 他的语气颇为随意,但说出的话却满是尖锐的针对之意。 “郑长夫,我现在没空跟伱辩论,我劝你也收收你的那个臭脾气。” 斗笠客掀开了自己的斗笠,抽出腰间的铁锏指着身旁的郑长夫,语气冷峻。 “要是放在以前,老子一定会抽烂你的那张骷髅鬼脸。但现在不是干这个的时候。” “神教在荆州的谋划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若是你我不能尽快解决这边的问题回去,这个延误命令的罪责谁来担?” “老子可不想死,我还要活着看着这个国家一点点完蛋,你要死别他妈带上我。” 以前的玄重卫副都指挥使,现在的拜火神教柴薪雍州领座陈钰先冷笑着说。 “哈哈哈哈哈……陈大人真是性情中人,有话直说,这我喜欢。” 郑长夫皮笑肉不笑地拨开指着他面门的沉重铁锏,离手掌一寸的地方凝聚出一层厚重的泥土。 他方才正是用这层泥土推开的铁锏。 元素分化,五行六转的特征。 又一个六转修士出现了。 方未寒认为会有一个六转强者参与暗杀行动,自以为已经很高估拜火神教要杀他的决心了。 但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拜火神教竟然出动了两个六转修士来杀他。 天下十二州,柴薪有十二领座,每州各一个。 这次为了区区一个四转的方未寒,拜火神教竟然出动了雍州与并州两位领座前去刺杀他。 这与用ak47杀鸡没什么区别。 “陈大人不想死,我当然也不想死。” “那就赶紧告诉我,这方未寒和萧伏威带着这么多的玄重卫频繁往返于这片庄子是要干什么。” 陈钰先不耐烦地问道。 “庄园内的设施在进行大肆翻新,模样按照的是王府的规格,明显是有了在此常住的打算。” “玄重卫出入庄园,检查所有的角落,似乎是在帮助方未寒确保附近的安全。” “至于萧伏威……他倒是没什么动静,似乎只是来保护方未寒安全的。” 郑长夫倒也没有继续和陈钰先纠缠下去,而是把自己刚才看到的东西一五一十地全都说了出来。 仅凭这些消息……还是看不出来这方未寒想要干什么…… “然后呢?然后就没了?” 陈钰先皱着眉头继续追问。 “萧伏威是五行六转修士,武者气机与直觉相当敏锐,我不敢确定我离他太近是否会被发现。一旦被发现,我们的计划必然会宣告失败。” 郑长夫不疾不徐地说道。 “草……” 陈钰先暗骂一声。 他总感觉这次的事情处处透着不寻常,违和感很重。 尽管按照目前的状况,一切都能够得出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 玄重卫虽名义上归属于亲军十六卫,但实质上更像是兰陵萧氏的私军。 的确会偶尔接一些私人安保任务赚外快,像是帮助达官贵人的新宅造个安全屋,搭个阵法预警什么的。 而方未寒和兰陵萧氏素来亲善,他能够请动玄重卫过来帮自己倒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但是……萧伏威为什么一直跟着他? 这根本解释不了啊。 “陈大人在忌惮什么?莫不是忌惮萧伏威不成?” 郑长夫阴阳怪气地质问。 “不是忌惮萧伏威,只是他出现在这里实在是过于奇怪。” 陈钰先按捺着心中将这人砸成碎肉的冲动,向他解释道。 “而且这方未寒没有理由在这个时间点出城修自己的庄子,他没有需要这样做的理由。” 毕竟接下来的事情还需要他们两人配合行动,陈钰先可不想在这方面出现致命问题。 “有什么奇怪的?那方未寒刚刚在城外遇到了两个燧镰的镜天,要不是临渊阁的御辰及时出现,他险些就死在了城外。” “现在稍稍防备我们一些也是情有可原。” 郑长夫对于陈钰先的忧虑丝毫不以为意。 “且不说我们倘若真的要杀那方未寒,萧伏威能不能拦得住的问题。退一步来讲,那萧伏威能跟他几天?玄重卫的都指挥使日理万机,怎么可能抛下所有的事务来当他一个小小藩王的保镖?” “至于方未寒的动机……我们怎么知道?没准是他心血来潮了……我们也不需要知道,杀了便是。” “等到萧伏威不在的时候,我们出手完成任务,带着他的人头回去交差,就这么简单。” 郑长夫嗤笑一声。 “人言玄重卫皆是亡命之徒……没想到陈大人也是如此惜命。” “若是陈大人贪生怕死不愿去,那郑某便一人独去,陈大人在这里看着便可。” 陈钰先扯动着嘴角的肌肉,像是准备捕食的猎豹。 他当然不能让郑长夫自己去。 本来他的处境在拜火神教中就不太好,若是陈钰先经由此事再回去参自己一本,那他的处境将会更加艰难。 可多年玄重卫的经验告诉自己,这件事情绝非看上去那么简单。 但若是要他说出究竟是哪里不对,陈钰先却也说不出来。 这件事情除了方未寒出城的动机之外,一切都显得那么合理。 而这唯一不合理的地方,如同郑长夫所言,他们并不需要在意。 因为方未寒在不知道他们计划的情况下,要做什么都与他们无关。 而这次计划保密程度极高,是由薪柴之首亲自下达的命令,方未寒必定不会知道。 这般看来,方才的一切都不过是自己的错觉吗? “若是陈大人愿意去,那我们便找个地方好好商量一番,如何?” 郑长夫作了个标准的长揖,如同一位真正的读书人。 陈钰先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重新戴上了斗笠。 他们的身影一同消失在树荫之中。 …… …… 方未寒像模像样地布置了一番自家的庭院,至少让它看起来像是经常有人住的样子。 他很有自信,自己定然能够将拜火神教的大鱼给钓出来, 自己的一切举动在他们眼里都能够合理解释,除了自己出城来到十里庄的动机。 但这唯一的破绽,方未寒根本就没有去管。 因为拜火神教也不会去管。 他们的目的是杀了自己,而不是窥探自己的日常生活。 这是一场单方向的明谋。 只要杀掉那个拜火神教的六转强者,自己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的人身安全都会得到保障。 尽管对面只有一人,方未寒仍然不敢大意。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更何况身为布偶的自己? 陶琰、萧伏威,在自己和陶允姜不插手的情况下,二对一的局面便已然是大优,但方未寒觉得还不够。 他决定再拉一个人过来。 和萧伏威一同返回了长明城之后,方未寒又马不停蹄地跑到了城东的一处地方。 这是一座简朴的三进宅邸,庭院内除了必要的装饰之外空无一物,盛夏的荷塘之中并无莲,漂满了绿油油的莲叶。 为方未寒开门的是一个不及他腰高的小童,圆乎乎的小脸很可爱。 在他的带领下,方未寒一路沿着中轴穿过层层院门,终于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人。 “老师,未寒前来拜谒。” 他恭恭敬敬地对着眼前的老人行了一礼。 鹤发童颜的老人抬起头来,苍老的眼眸中并无一丝浑浊蜡黄,反倒是蕴藏着凛然的锐意。 三朝老臣,帝国之梁。领太子太傅,左仆射,四海文宗。 天阙白袍之首,擎火书院院长,五行六转修士。 帝师石当流。 第264章 周与佛 “老师,你得救我。” 方未寒一屁股坐到了石当流对面的椅子上,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他丝毫没有把自己当外人。 “怎么了?你跟你家未婚妻又闹矛盾了?” 石当流慢慢悠悠地说着。 “这倒不是……老师伱是知道我的,我怎么可能和她闹矛盾。” 方未寒打着哈哈。 尽管方未寒和谢令婉现在名义上已经解除了婚约,但石当流并没有称呼谢令婉为谢大小姐,依旧把她叫做自己的未婚妻。 果然自己和谢令婉演的戏还是骗不过这位老先生啊。 老人家看都没看方未寒一眼,依旧在写着他那幅字。 卷轴模样的宣纸上横向写着: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岳峙渊渟,如锥画沙。畅意如流水行云,宏大若气冲霄汉。估计是方未寒这辈子都赶不上高度。 石当流以书法冠绝天下,书法真迹甚至能够在市场上炒出上千两银子的天价来。 方未寒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这几句话,但他记不清了。 “这是金刚经。” 云纾在他的身边浮现身影,目露赞叹地看着石当流的字。 “这石当流的字当真不错,我竟然从中看出了几分道韵,那可是五行修士突破到八转以后才能掌握的力量。” “若不是天命受限,他几乎必然能够到达八转的境界。可惜……生不逢时。” 方未寒很同意这句话。 “那当然,这我老师。他要是不厉害的话,怎么能教出来我这样的学生呢?” 云纾:“……” 她轻哼一声,不是很想搭理方未寒。 “老师怎么还懂佛学?我记得这东西不是在开国的时候就几乎灭绝了吗?” 方未寒问道。 “是啊……大部分都灭绝了。” 石当流放下毛笔,手掌上鼓荡出微弱的气流拂过宣纸卷轴表面,烘干这幅字画的湿润墨迹。 “一千年前,佛门在中土的势力达到极盛,成千上万座寺庙为身处战乱的中土百姓们提供了庇护,让他们有了个安身之所。” “可以说,若非他们,怕是那场天下大乱死去的人数将会更多。某种程度上,佛门也算于大周有恩……可惜……” 石当流止住言语,颇为惋惜地摇了摇头。 他转而开始继续对着卷轴进行烘干处理。 方未寒知道他在可惜什么。 大周开武七年,方乾义发动了一次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灭佛行动,史称开武灭佛。 这次灭佛行动一共造成了全大周境内数十万僧人死亡,所有的寺庙被拆毁,包括隐藏在深山之中的那些。 整个国家境内所有的佛教势力被一扫而空,人人谈佛色变,秃发者人心惶惶。 从此佛教在大周境内彻底绝迹,仅留下只言片语的文字记载掩藏在历史的角落之中。 “云纾?你知道这件事情吗?” 方未寒问道。 “我知道官方记载。” 云纾说道。 少女手中出现一本厚重的书本,书页无风自动迅速翻着页。 “方乾义的那时候有个书生叫刘路阳,他是前朝胶东王的后代,属于是前代遗民。方乾义为了保证自己在世人心中的宽宏大量的形象,对于这些前朝宗室很是宽容。” “这个刘路阳也是这样,他甚至还做到了司史长吏的官位,专门负责编撰《太祖本录》。” 方未寒听到这里突然打断了云纾。 “什么玩意?太祖本录?我怎么没听说过这本书?” 他一脸茫然。 “还记得我跟你说的那本名剑谱吗?” 云纾提醒道。 “你是说因为编写者没有把玄曜排在 方未寒想起来了。 当时他和云纾在讨论温折雪的明霄、陶允姜的祈苍和萧槿的烛夜之中哪把剑要更胜一筹的话题。 “那本书就是太祖本录的一个分卷,更全一些的名字应该是《天下神器卷》,其中就有名剑谱一项。” 方未寒恍然大悟。 所以在发表这种文章的时候,不利于团结的话一定不要说。 “太祖本录的佚散倒也不全是因为这个原因,还有一部分别的原因。” 云纾补充道。 “这个刘路阳颇有些文采,但就是太自命清高了些。总是喜欢说一些锐意进取的真话。有些话,你知道,我也知道,但就是不能说出来。这个你应该懂吧?” “他在这个方面犯了大忌,就拿灭佛这个事情举例吧。方乾义给出的官方理由是佛门教义荼毒人心,不利于教化人民,与异端邪说无异。” “太祖实录倒是的确援引了这句话,但作为主笔的刘路阳后来还加上了几个自己的猜测。叫什么‘司史吏曰’……” 方未寒:“……” “据他所言,此次方乾义决意灭佛的真正原因应该是朝廷的缺兵少钱。” 云纾幽幽说道。 “这件事情发生的三年之后,也就是开武十年,方乾义发动了最后一次也是最大一次的北伐战争,征发五路大军共八十万人分别自西海、固原、云中、上谷、昌黎出动,携带倾国之力对于异族发动了一次大规模远征。” “异族已经在长垣要塞上碰了十年的钉子,实力大为折损,已经不像是七河湾之战那时那般强大。” “这次开武十年北伐的确取得了一系列战果。最突出的战果便是重新夺回了丢失多年的西域诸国的控制权,同时占领了一直控制在异族手中的阴山南麓大片地段。” “但这些战果与这次北伐消耗的泼天成本相比,倒也可以称得上一句血本无归。八十万大军几乎完全折损在了北漠蛮荒之中,百废待兴的帝国元气大伤,算上随军的民夫,全国的适龄男子几乎都死在了这次北伐的路上。若不是有长垣在,大周的北方防线差点被异族的反扑直接打得全面崩溃。” “为了凑足这八十万人出动的装备人马,方乾义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灭佛仅仅是其中一环罢了。” “那些僧人在明晃晃的死亡威胁下,愿意杀生的就去充军,不愿杀生的就去做随军的民夫杂役,两者都不愿的则就地格杀。至于千万寺庙累积下来的财宝统统收归朝廷,用作军费。” 方未寒沉默了片刻。 云纾说的这些事情他一件都不知道。 大周朝廷的保密工作做得实在太好,历经千年的时间更是让那些陈年旧事完全磨灭。 在自己的认知中,方乾义从来都不是一个好大喜功的皇帝。 但如果历史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方未寒必须要思考这个问题了。 还有自己做过的那个梦…… 那是自己 梦中,方乾义站在一片尸山血海前,面对着一个血红色的通天阵法,平静地回应着大将军荀英的怒斥。 而世人普遍认为荀英死在了北漠蛮荒。 难道说……是方乾义一手毁灭了自己的八十万大军? 方未寒对于自己的这个想法感到不寒而栗。 如果方乾义真的这么做了,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将跟着自己打下江山的忠心将士亲手送上断头台?难不成真的是如同荀英说的那般,仅仅是为了向世家妥协? 方未寒想不明白。 就在他这边陷入沉思的时候,石当流终于干完了手头的活计,将那幅字卷成一个卷轴随手放到了一边。 方未寒注意到,那里的卷轴已然堆成了小山。 这可都是白的银子呀。 方未寒看得很是眼馋。 “说吧,还有耐心等我这么长时间,看起来你应当是胸有成竹了。” 石当流亲自为他沏了杯茶,推到了方未寒面前。 “老师,有人要杀我。” 方未寒沉痛地说。 “上原王氏?” 石当流端起茶杯,掀起杯盖问。 “是拜火神教。” “哦,我还以为是王暾要杀你。” 石当流瞥了他一眼。 “既然是拜火神教的事情,那你为何不去找萧伏威,反倒是来折腾我一把老骨头?” 方未寒:“……” 你这老家伙怎么看上去不太乐意啊? 他可知道自己这个老师不是什么严肃的人,年轻时候还靠着自己的一手好字在长明城天酒地过一段时间,还是白嫖的那种。 但在朝堂上混的时间长了,能够一步步爬到如今这个位置,肯定是有他的一套生存哲学的。 这石当流的生存哲学便是主打一个混字。 混字很精辟,通俗来讲就是和稀泥的艺术。谁也不得罪,谁也不偏袒。主打的就是一个混日子。 你们爱怎么闹我都不管,反正我石当流要的就是自己的名分,除非危害到了帝国的安危,否则我的态度一定中立。 偏偏这石当流自身的天赋还相当出众,年纪轻轻便已经突破了五行登神大关,修行这么多年之后,修为更是在五行一道上独步天下,没人想得罪他。 方未寒曾经和谢令婉、萧槿等人一同上过石当流奉命开办的私塾,和他的关系相当不错。 他十分钦佩自己老师这种混日子的人生哲学以及他处理两大阵营斗争时的态度。 “老师,这事情没你不行。” 见石当流不配合,方未寒继续虚空画饼。 “那拜火神教这次动手的是个六转。” 老头愣了一下,用十分怪异的眼神看了方未寒一眼。 “六转?” 他颇有些无趣地摇摇头,从方未寒身上挪开视线。 “拜火神教会派六转的人前去杀你?他们看上你什么了?” 方未寒:“?” 这老头是几个意思?话里话外就是我不配呗? 虽然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没准是看上我的人品和潜力了呢?” 方未寒迅速转移开了话题。 “老师,别说那些没用的,你就说这忙你帮不帮吧?” 他深知石当流打太极的深厚功夫,要是让他再磨一会,说不准他就改变主意了。 “看在学生这么多年对你始终恭恭敬敬的份上,我难道不值得你帮我一个小小的忙吗?” 方未寒声泪俱下地说道。 老头颇有些无奈地看着他,抬了抬手。 一股柔和的力量将方未寒托起,强行解除了他行礼的姿势。 “事关重大,你肯定不止喊了我一个人吧?还有谁?” 石当流问道。 好家伙,这都被你发现了。 “还有陶大人和萧大人。” 方未寒如实回答。 “呵,三打一,看起来你小子挺怕死的。” 石当流评价道。 “所以老师你是同意了?” 方未寒试探性地问道。 石当流不置可否,转而继续去拿自己刚才写好的卷轴,似乎是想要再欣赏欣赏。 看他这副模样,方未寒心知这件事情大概率是稳了。 毕竟想要在这老家伙嘴里听到一句完全肯定或是完全否定答复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方未寒抢先一步,从石当流手中抽走了他刚写的那卷金刚经。 “两天后的正午时分,城南十里庄。我在那里恭候老师大驾光临。” 他拿着卷轴后退一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学生告退。” “把卷轴拿来。” 石当流哭笑不得地喊了一声。 但方未寒像是没听到似的,身形一溜烟地就消失了。 “唉,这小子……” 年迈的帝师大人有些好笑地自言自语。 他还记得自己七年前开办的私塾的那段时间。 本来石当流只是为了应付皇帝和世家的命令才答应出任的私塾先生,并没有对于自己能够教出什么好学生抱有希望。 世家子弟的整体素质摆在那里,朽木不可雕也。 但这毕竟是一个能够和下一任的世家族长打好关系的机会,石当流还是认真地对待自己的工作。 事情倒也和他预想的没有多大区别。 阴狠而气量不足,明哲而胆量欠佳,愚笨而不自知,猖狂而罪于人。长明城的千年世家根本没有几个能够看得过眼的继承人。 但也有例外。 比如谢令婉。 石当流在见到这位陈郡谢氏的大小姐的 聪敏绝伦、通晓得失、进退有据,而且还有很强的大局观和隐忍气度。 这绝对是陈郡谢氏千年来的最佳继承人,即使她的女子之身也阻挡不了她执掌陈郡谢氏。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而谢令婉和方未寒的关系,石当流也是看在眼中。 对于这位大周的广陵王,石当流的保有的态度更多是可惜大过于欣赏。 若他非身在皇室而是生于世家,他定然会大有作为。若他非与谢令婉羁绊如此之深,他的处境定然会比今日好上千倍万倍。 按他预想,方未寒大概会在某一天悄然消失,这是必然的结局。 但石当流又错了。 方未寒最近以一种难以置信的方式几乎解除了他面对的所有危局,甚至个人声望也达到了如日中天的程度。 这一切……在一千年前已经上演过一遍了。 “天命……难不成真要复苏?” 苍老的夫子低声喃喃着。 第265章 于巨响中灰飞烟灭 方未寒从石当流的住处大门走出,抬头看了看正上方的偌大太阳。 距离自己和陶琰约定的时间还有两天。 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件事情去办。 “马镫……” 他当然知道这玩意大体长什么样子,但是他自己并没有这方面的技能。 “云纾,你在我的记忆里能不能提取到什么关于马镫的知识呢?” 方未寒前世肯定看过有关于马镫的书籍或是影像资料,但那些东西都储存在他的潜意识里,靠回忆的方式完全搜索不到。 但还好自己带着一本能够搜索过去的圣器。 时间有很多种表现形式,而记忆正是其中最温和的一种。 它安安静静地悬浮在你的识海深处,如同浩渺银河中的星辰,只会沉默地散发出自己的光。 “能。” 识海中的云纾给予了肯定的回答,然后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传来。 方未寒:“?” “你搜检一段记忆而已,怎么会发出这种动静啊?” “伱不懂。” 云纾高深莫测地说。 “你的记忆里面脏东西实在太多了,我不扔掉一些的话,很难找到有用的东西。” 方未寒嘴角一抽。 “所以你找到了吗?” 如果她找到了,那这次的事情就算了。要是没找到,那就必须把她拽出来狠狠拷打。 “当然。” 云纾在他的身边显出身形,扬起小手一巴掌便拍在了方未寒的眉心位置。 冰冰凉凉的手掌在热浪滚滚的夏日分外舒适,让方未寒的精神为之一振。 但很快这冰凉的触感便化作了刺骨的灼热。 方未寒很快便想明白了自己脑海中所有有关于马镫的知识。 马镫的所有形状细节都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记忆中,想忘都忘不了。 能强化记忆,能回溯时间,能关键时刻救命,甚至还能用来吃雪糕,云纾的功能性简直拉满。 “唉,要是我当年高考的时候,有你在身边就好了。” 方未寒消化着自己脑海中的信息,叹了口气。 “高考?那种靠努力就能取得不错成绩的事情,没有本座出现的必要。” 云纾收回小手背在身后,颇具高人风范。 可以看得出她在竭力塑造一个活了上千年的智者形象,但少女略带婴儿肥的圆脸和穿着的蓝色繁复洋装长裙实在是难以让人联想到这方面。 “本座只会出现在靠你自己的努力难以改变未来的时候,帮助你对抗既定的命运,比如现在。” 云纾矜持地捋了捋额角垂落的头发。 “还不说谢谢云纾大人?” 方未寒连忙点头附和着云纾的话,实际上他的心思根本就没在这里。 虽说马镫是一个很简单的东西,但是现在的铁匠都没有制造过这玩意的经验,方未寒想要在两天之内拿到能够直接应用的成品的话,怕是难度会很大。 所以……自己应该去找谁帮忙造这个马镫呢? “妈,你会打铁吗?” 方未寒突然异想天开。 云纾听见这个称呼的一瞬间便一脚踩到了方未寒的脚面上。 软软的,有些像是橡皮,一点都不疼。 “我不是你妈!不许跟我套近乎!” 少女红着脸大声嚷嚷道。 “还有,我是一本书,不是锤子!怎么可能会打铁!” “唉,你真没用。” 方未寒叹了口气。 云纾:“……” 看着方未寒愁眉苦脸的样子,少女捏着拳头,十分嫌弃地提醒了一句: “你不是认识裴阶吗?他是天工途径的墨者,算是铁匠的进阶职业,你直接找他不就得了?” 方未寒:“!” 他恍然大悟般地一拍手掌。 对啊,裴阶,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 方未寒欣慰地摸了摸云纾的脑袋。 “不准摸我脑袋!” 云纾炸毛了。 …… …… 裴阶和他出身的河东裴氏关系很差,曾经一度有流言称裴文起甚至想要将这个儿子逐出家门。 这是方未寒早就知道的事情。 再加上裴阶本人不愿与人交谈,在某种程度上裴阶的处境甚至要比之前的方未寒还要差。 方未寒是与世家水火不容,而裴阶是被世家阶层唾弃。 当一个占据了社会主流的阶层拒绝容纳你的时候,你的人生上限将会被锁死在方寸之间,如井中之蛙,再难得以更进一步。 虽然裴阶是裴文起的因为裴阶和河东裴氏的恶劣关系,他并没有住在河东裴氏的本家府邸内,而是自己单独住了出来。 很少人知道裴阶住在哪,方未寒也是上次请裴阶过来处理后院阵法的时候顺道问了一句才知道的。 这是内城祥睦坊的最南端,地处内城区边缘,极度靠近外城的地界。 而裴阶住的地方隔一条街出去便是混乱的外城,隐隐能够听得到那边传来的嘈杂人声。 这种地方寸土寸金的长明城内也不是什么白菜价就能买下来的,但是以裴阶这种八姓子弟的身份来说,多少是有点寒酸了。 眼前是一个破落的大门,门把手上还带着斑驳的锈迹,如同铜铁经受酸雨腐蚀过的残躯。 “啧,我喜欢这地方。” 云纾在方未寒的身旁飘来飘去,戳戳门上卷曲的铁锈片,又摸摸门檐上只剩半片的破瓦、 “破门……破瓦,散发着时间的味道!我喜欢时间!” 少女双手叉腰。很满意地点点头。 方未寒瞅了她一眼。 “你身上也全是时间的味道。” “那是自然……” 云纾刚要傲娇地答应下来,但看着方未寒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突然察觉到了不对。 “你不会……是在说我老吧?” 少女皱起弯弯眉毛,狐疑地瞪着方未寒。 “当然不是。” 方未寒呵呵一笑。 云纾看着他这个样子,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混蛋方未寒,你过来,我要砸死你!” 就在这时,一声沉闷的爆炸声突然自庭院内传出,吓了方未寒一跳。 大门上的斑驳锈迹在爆炸声后簌簌落下,方未寒和云纾面面相觑。 “这裴阶在里面干什么呢?” 云纾收起了已经掏到一半的大锤子,很是好奇。 “不知道……我敲个门看看。” 方未寒伸出手,用那有些腐朽的门环轻轻叩响了眼前的大门。 他敲了三下之后便放下了门环,等待着裴阶前来给他开门。 “谁?” 过了一会儿,裴阶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是我,方未寒。” 方未寒回答道。 里面的人明显犹豫了一下,而后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这锈迹斑斑的大门缓缓打开。 “见过殿下。” 裴阶对他作了一揖。 方未寒看着他这满头的灰黑和烟尘,嘴角抽搐了一下。 这是刚刚打过世界大战吗? “你这……是怎么搞的?” 方未寒的目光扫过裴阶身后的庭院内景。 庭院很小,几乎只留下了一根晾衣绳的空间,此刻里面的物事有些混乱,七零八落地摊在地上,像是刚刚被台风席卷过。 一股难闻的气味飘了出来,像是腐烂的水果。 没有侍女家仆进行打扫整理,整个庭院内似乎只有裴阶一个人。 “刚才做一种全新的实验,中间出了点小故障。” 裴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以这副模样迎接殿下,还望殿下莫要怪罪。” 方未寒拍拍他的肩膀。 “说话不用这么客气,我们是同学,不用殿下殿下相称,你叫我本名即可,” “好,那我便称呼殿下为方兄了。” 裴阶停顿片刻,再度作揖。 可以看得出来,从上次的事情之后,裴阶和自己的关系已经得到了大幅度改善。 “我这次来有点事情要拜托你,不请我进去坐坐?” 方未寒笑道。 “方兄请进!” 裴阶连忙将这大门又拉得更展开了些。 方未寒走进裴阶居住的小院,瞬间便被他庭院内摆放着的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吸引了视线。 “辰砂、硝石、硫磺、砒霜、草木灰、黄粉……好家伙,我好像知道他刚才那一声爆炸是怎么搞出来的了。” 云纾飘在那堆材料旁边,嘴里念念有词。 方未寒看到硝石和硫磺的那一瞬间其实就已经反应过来了。 这裴阶……刚才如果不是在炼丹的话,应该是在做火药吧? “方兄,我这里可能有些乱……” 裴阶有些尴尬。 “没事,这不算乱,这顶多算乱中有序。” 方未寒摆摆手。 “你刚才是在干什么?方便给我讲讲吗?” “当然方便,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裴阶答应得很是爽快。 “我刚才在尝试一种从甲牍库里找到的古书上面写的配方。” 裴阶指了指旁边的一处香炉模样的容器,那里的底座上糊满了一层焦黄和灰黑色的物体,如同沙漠中干涸的河床。 “书上说,‘硝为阴之极,硫为阳之极,阳两神物相遇于无隙可容之中,其出也,人物膺之,魂散惊而魄齑粉。’” “这本书是墨家无名先贤所着,但是他并没有提到硝与琉的配比,以及具体的条件。我刚才就在做实验求证这一点。” 说到这里,裴阶的神色有些黯淡。 显然他得出的结果不太理想。 “唉,墨者啊……真是少见。” 云纾在一旁啧啧称奇。 “为什么这么说?” 方未寒好奇问道。 “天工墨者是当今世界上修行人数最少的路径,就算包括镜天在内也是如此。” “一千多年,那场自西向东的秦军出关大战中,墨家选择了站在始皇帝的对面,帮助东方六国抵挡大秦的兵锋。从新野到大梁,从郢都到巨鹿,几乎秦军攻打的每一座城池的城墙上都有墨家的战争机关。” “战争机关?都有什么?” 总不能造出来坦克吧? “很多,很多现在的人根本难以想象的神奇造物。会喷火的恶兽、飞翔在天际的钢铁巨鹰,甚至还有一种名叫赤火玄雳的东西,据说引燃之后,方远数十丈内的一切物体都会灰飞烟灭,连一丝残渣都不会剩下。” 云纾的小脸上满是追忆,似是在回忆她脑海中那段波澜壮阔的记忆。 “尽管这些东西给当时的秦军造成了很大的麻烦,但最后他们仍然阻挡不了强秦一统天下的步伐。” “于是……整个墨家都遭到了始皇帝惨无人道的报复,幸存者万不存一,墨者路径从此断绝。” 方未寒听到这里,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又被补全了一点。 他只知道始皇帝灭了墨家,但是却不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 天工三基,其中的医者与阵师都是当今的大热门路径,修行者眼中的香饽饽。一旦成为这两条路径的修士,可以说接下来的人生便有了富贵的保障。 可作为最后一基的墨者却籍籍无名,实在是不应该。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我还以为墨者都是研究机关术的,有点类似于搞物理和机械的科学家?” 方未寒感觉很新奇。 “没想到他们居然也会研究化学方面的东西啊,本来以为炼丹呀画符呀这些东西应该是那群御气来做的……” “两种形式而已,御气那边也有关于这方面研究,不过他们的用料和墨者这边完全不一样。他们用的是灵气裂解爆炸,而不是火药的化学能。” 云纾解释道。 “这两种研究方向一直是并驾齐驱的,但自从墨家衰微之后,便只剩下御气一家独大。很快世人便只知有御气,不知有墨者了。” “顺带告诉你,这裴阶现在的境界应当是墨者境界的三转巅峰。他想要突破四转与登神,就必须还原或是发现一项伟大的发明。” “比如火药。” 云纾拍拍他的肩膀,笑得像是一只小狐狸。 “他现在不知道火药的配方,但是这东西似乎在你的初中化学课本上有写呢。” “你懂我意思吧?” 少女冲着他促狭地挤了挤眼睛。 方未寒:“……” 他当然知道那句着名的口诀,传说中的‘一硫二硝三木炭’。 但是需要转换一下单位。 方未寒短暂地回忆了一下自己所学过的化学知识。 “你之前实验的时候,是硫磺添加更多,还是硝石添加更多?” 他询问道。 “一样多……毕竟按照无名前辈的笔记上所言,阳极与阴极中和才能威力最大,所以我都是按照一样多的称重计算的。” 方未寒沉默了片刻。 “我今天早上做梦,梦到有七只神龙腾空而起,冲入天际行云布雨,这是大吉之兆。” “要不你试试按照硝石和硫磺七比一的比例添加?木炭……就加一倍半的硫磺量,怎么样?” 裴阶显然被方未寒说的话给镇住了。 “这……” 他一时之间犯了难。 裴阶以为是自己这位方兄兴致来了,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才这般说的。 毕竟神龙托梦什么的……一听就不靠谱。 但是一想到方未寒之前帮了自己好多次,裴阶还是同意了。 就当是还他一个小人情吧。 “殿下稍等。” 方未寒看着裴阶开始称重,添加材料,混合后点燃。 在裴阶把小火折子扔出手的那一瞬间,方未寒眼疾手快地拉着他迅速退开数米。 “嘭!!!” 如雷霆乍起,如开山裂石。 这是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这是比方才要猛烈十倍以上的爆炸声。 路人的惊叫声不绝于耳,漫天黑烟腾空而起,周遭的瓶瓶罐罐应声而碎,那香炉模样的器皿被高高炸飞到了天空后迅速落下,叮铃咣当地滚到了目瞪口呆的裴阶面前…… 第266章 怀疑是一颗种子 “这算不算是成功了?” 方未寒松开手,解除了方才凝聚于两人身前的血气屏障。 “看起来……这神龙托梦的效果还是挺显着的。” 方未寒笑道。 簌簌黑灰自屏障上滚落,在地面石砖上刻上一道细细黑线。 这是刚才没有充分反应的碳粉。 “算……当然算。” 裴阶甚至不顾方未寒在一旁,急急忙忙地便冲到了实验台前,记录下刚才发生的一切。 于裴阶而言,一场成功实验的意义要远大于一次官阶的晋升。 墨者便是这样,拥有无愧于心的纯粹。 方未寒耐心地等着裴阶记录完毕,同时在脑海中和云纾闲扯着。 “你既然已经造出来了黑火药,那么你有没有考虑过把这玩意应用到战争之中?” 云纾蹲在地面上,好奇地看着墙角的一处蔫巴巴的杂草。 这杂草似是因为经常接触到有害气体,像是二氧化硫之类的玩意,现在还能活下来倒也算是生命力顽强。 “火枪?火铳?或是火箭什么的?” 出乎云纾意料的是,方未寒却给出了反对的意见。 “这些东西都不太行。” 方未寒也蹲下身子,捻起地面上的那一线炭粉,放到嘴边嗅了嗅。 果不其然,一股极其刺鼻的难闻气味。 “倘若黑火药在前世的这个时间节点出现,那将会是军事装备领域一次无可辩驳的科技革命。但是在这大周,这黑火药的出现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大周的冶铁工艺高度发达,铁器的价格要远低于前世的同时期,每一名交战士兵基本可以做到全身被甲。在这种情况下,黑火药的化学能不太够,毕竟一支火枪的装药量是有限的。” “若是一味地增大装药量……那我不如直接造火炮得了,作为投石车的plus版本。” “但这就又引出了另一个问题,制造黑火药的这三样东西……硝石、硫磺和木炭,除了木炭之外,另外两样东西的产能极低,在现在仅仅作为药材使用。要想大规模制造黑火药,我还需要解决它们的产量问题。” “重新拉起两条熟练且高效生产线的难度实在太高,就算我知道生产硫磺和硝石的方法步骤,设备与场地以及人工费用仍然会产生相当可怕的成本支出。这与黑火药的预期收益相比显然得不偿失。” 无时无刻的危机感持续不断地笼罩着方未寒,为了从复杂的危局之中脱身求存,他形成了几乎冷静到可怕的思考能力。 在接触到黑火药的那一刻起,方未寒便已经开始思考起了这东西的发展前景,最后得出了结论。 短期利益回报可能性低,因为短期内这玩意没办法大规模制造升级。 长期利益回报价值低。因为天命正在复苏,士兵的修为将得到大幅度强化,黑火药的化学能更加不值一提。 “也就是说……你觉得这玩意没用?” 云纾站起身来,绕着方未寒转了两圈,脚步轻快而有规律,像是踩出了八卦格。 “倒也不是。” 方未寒笑了笑。 “并不是每一个东西生来便有作用的,否则我们的人生将过得多么压抑啊。” 他抹掉了那一道灰迹,感叹了一句。 “说人话。” 云纾踹了他一脚。 “眼前有熊熊的大火,而伱的手中只有一杯水,此刻最理智的做法是什么呢?” 方未寒轻声问。 “是将那一杯水淋在自己的头顶,淋湿自己的衣服,用衣服捂住口鼻从火场逃出去。” “黑火药救不了大周,但在某些时刻可能会救我。” 他的面色平静而淡薄,仿佛只是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玩笑。 云纾抿抿嘴唇,眸光闪动,心绪复杂。 以前……他并不是这般冷漠的。 是从什么时候他开始变了呢? 浣楼前的生死一线、天禄殿中的走投无路、还是外城区的冲冠一怒? 从广陵王到方未寒,他真的变了很多…… 他变得更加为自己考虑,他学会将自己的真正想法掩藏在层层的欺骗与笑容之下,他不再想要执着地要抓住身边所有的人与事…… 两千多年的时光,自己的心境反倒不如他这般豁达通透。 云纾低下脑袋,不再去注视着那刺目的阳光。 她忽得觉得这阳光有些刺眼。 我们不敢直视阳光,却又恐惧着它不在的日子,于是我们发明了电灯。 他能知道自己为谁而活,他能明白自己奋斗的目标,而自己…… 真的知道吗? 少女呆呆地看着地面上那被揉散开的一条黑炭轨迹,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经过了一番书写,裴阶终于把这次的所有实验细节全部记录了下来。 他长舒一口气,郑重地将那份笔记妥善封存起来。 这时候裴阶才想起来方未寒还站在自己身后。 “方兄,万分抱歉!实在是对不起。” 裴阶不住地朝着方未寒连声道歉,仿佛自己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一般。 他现在愧疚极了。 自己研究的起始资金都是方兄给予自己的,现在自己因为一时的激动就把人家晾在一边半天,裴阶自己想想都感觉脸上臊得慌。 “无妨,我懂这种实验有所进展的兴奋感觉。” 方未寒摆摆手。 他虽然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裴阶却还是一副十分愧疚的样子。 “你要实在是过意不去,那便帮我个忙吧。” 方未寒借坡下驴,顺水推舟地将马鞍的事情和裴阶说了说。 裴阶立刻答应了下来。 “方兄放心,明天这个时候之前我肯定给你做好。” 见他信誓旦旦的样子,方未寒倒也没有多问。 听说天工四转便可以不用在工具的情况下更加细腻地操作实体,想必裴阶已经有了把握吧。 他对于自己这位同窗的办事能力还是很放心的。 方未寒拜别裴阶,从他的小院子中走了出来,接上了在一边打瞌睡的瑜沫。 此刻时间已经接近傍晚,天色渐暗。 方未寒接下来去了一趟吴兴沈氏的府邸,和沈元兴吃了顿饭。 他需要大致了解一番当下大周冶炼行业的情况,而吴兴沈氏正是这方面的垄断巨头。 冶炼和采矿往往不分家,但在当下的大周却不是这样。 据沈元兴所言,现在大周境内的铁矿主要来自冀州广平郡和扬州淮南郡。而广平郡的铁矿开采权主要掌握在同样以采矿为主要业务之一的河东裴氏手中,属于河朔三家的势力范围。 而淮南一地的铁矿归属于剩下的世家以及皇室,供给天下长河以南的大周领土使用。 而吴兴沈氏的冶炼技术经过千年的发展,已经得到了长足的发展。 他们麾下的会稽铸器场已经拥有了复合甲胄技术,正将逐步取代大周军队目前装备的锁甲以及链甲。 沈元兴在酒席上还神神秘秘地透露给了方未寒一个消息:会稽铸器场贮藏有可供武装三十万人的兵器甲胄,箭矢等消耗用具也是一应充足。 沈元兴那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方未寒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 “有可能是真的。” 云纾给出了判断。 “这小胖子刚才的命星轨迹十分平稳,不像是要说谎的样子。” “真的吗……” 方未寒摇了摇头。 就算是真的,这件事情对于现在的自己也没什么帮助,毕竟远水难解近渴。 他和沈元兴作别后,回到了自己的王府庭院。 方未寒从日曜神戒之中掏出那块有些缩水的陨石,将它竖立着放到了地上。 开格! 【当前进度:3.94%】 【当前进度:3.95%】 【当前进度:3.96%】 ……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方未寒解析陨石外壳的速度便快了很多,他今天直接将进度往后推了五个百分点。 【当前进度:9.28%】 在这之后,又穿越回过去找到了又是自己太太太……太奶奶,又是自己学生的方棠,和她 讨论了关于君王的御下之道的问题。 这方面方棠是天生的专家,拉扯,画饼,打压,引战……做出来这些事情对她来说就像是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方未寒今天晚上的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安安静静地听着。 毕竟他也得学学。 往最好了想,没准以后这些东西可以被自己用来对付婉婉呢? 当然,他也就是只敢想想罢了。 在听方棠讲述她的厚黑学时,方未寒也在思考着另外一个问题。 自己把方棠给拉回现实之后……她能跟婉婉好好相处吗? 一旦试图想象那个画面,方未寒便头疼不已,同时感觉尾椎骨上有一股寒气在向上蔓延。 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方未寒决定以后再去头疼这件事情。 回旋镖扔出去又不一定会打到自己,除非特别倒霉。 他相信自己是天命之子。 “老师,那个……我能摸摸你吗?” 讲了一晚上的方棠想要奖励。 少女期待地看着方未寒,凤眸内有星光点点,浓密的睫毛如同芭蕉叶一般扑闪扑闪。 方未寒:“……” 布偶猫表示这种行为是不合礼仪,不合规矩,有违自己本心的。 但是它实在顶不住公主殿下的殷切眼神,还是勉为其难地跳上了她的膝头。 “谢谢老师!老师最好了!” 方棠抱着心爱的猫猫,眸子中的欢喜都仿佛要溢出来。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一遍又一遍地抚弄着布偶猫光滑而蓬松的毛发,生怕用力过大弄疼了它。 温柔地挠了挠猫猫的下巴,少女垂下微红眸子,鼻尖莫名地就有些酸。 布偶猫翻了个身,注意到了方棠的表情,也默默叹了口气。 生活终究是很累的呀,更何况方棠这种终日生活在周遭危如累卵的局势之中的公主。 不像是童话中公主那般,她没有父皇的庇护,没有臣子的拥戴,空有的只有外面百姓的一片微不足道的民心。 方未寒一直都觉得方棠和自己挺像的。 她比自己多的是举世无双的皇血亲和,以及帝国 而自己比她多的是那些站在自己背后的人们,以及他们的势力。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自己比方棠还要幸运一些。 朱雀铁门于身后闭合,在这深宫之中,她甚至连一个朋友都没有。 那么方棠的这副模样是天生形成的吗?还是她娘亲去世之后才渐渐变成这样的? 小时候的方棠……会是什么样子? 会不会是像一样呢…… 布偶猫的尾巴僵硬住了。 “老师?你怎么啦?” 而这一变化被正在愣神的少女注意到了。 方棠刚一开口,便听到了自己的话语中掺杂的微微鼻音。 她连忙抽了抽鼻子,试图掩盖过去。 一位优秀的皇帝,不应该露出任何过激的情绪。 “没事,只是想到了一些往事。” 布偶猫僵硬的尾巴重新耷拉下来,还左右晃了晃、 不可能…… 世上没有两片叶子是完全一样的,她们只是长得像罢了。 方未寒咬了下自己的舌尖,微微的血腥味在提醒着他这里的时间坐标。 “我摸够了,老师。” 方棠依依不舍地松开怀中的猫猫。将它轻轻地放到地面上。 若论起懂事,恐怕方棠应当是自己身边环绕的诸位少女之中最懂事的一名了。 除了那残存的执念,与稍有些偏激的手段,方棠的性格方面几乎完美。 “好好睡觉,明天见。” 方未寒叮嘱道。 “我知道啦,老师!” 少女扬起俏脸,眉眼间满是明媚的笑意。 “再见,老师!” “再见。” 布偶猫推门走了出去,顺道用尾巴带上了沉重的殿门。 “咚!” 门关上带起了一阵微风,吹动大殿内的烛火微微摇晃。 少女抱着双膝坐在床边,白皙莹润的小腿在宫裙下若隐若现。 方棠的表情缓缓冷却,直至消匿无形。 “我知道啦……老师……” 她轻声喃喃着。 方棠从自己贴身衣物内拽出了一条项链,项链上挂着一串银白的流苏。 一抹银色如同天边皎洁月色,如同流水一般熠熠生光。 这是一枚剑穗,还带着少女的体温余热。 方棠怔怔地看着这株剑穗,看了很久很久。 她攥紧剑穗,缓缓闭上眼睛。 冷清的大殿之中,少女对烛枯坐,直到天光破晓。 第267章 这都能修起来? “乖徒弟乖徒弟,明天就是见我爷爷的日子了。我想问问那个……” 总是风风火火的少女难得有些扭捏。 “就是……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陶允姜生怕他没有准备周全,或是计划出现了纰漏,所以今天一大早便跑了过来。 不就是让爷爷和他见个面而已嘛……爷爷很好相处,方未寒也不是什么性格恶劣的小王爷。 自己干嘛要这么紧张? 按道理来说,连杀人都不怕的陶允姜当然不应该怕这些。 但是少女就是有些执着地觉得……这件事情的含义与众不同。 明天见过爷爷之后,他们两人的关系也就算是这般定下了吧。 方未寒看着眼前有些明显有些踌躇忐忑的绝色少女,心下恍过一丝了然。 陶允姜就算再洒脱大方,毕竟也是个女孩子。这世界上就没有女孩子带男朋友见家长不紧张的。 除非那不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家长。 方未寒当然知道现在该怎么哄陶允姜。 他拽过她的小手,紧紧地握在手心,如同握住了一块光滑的美玉。 “小师傅还不相信我吗?我可一向是算无遗策的代名词,运筹帷幄的智者人物啊。你仔细想想,迄今为止我计划的每一件事情,有哪次不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了的?” 方未寒蹭蹭她的额头,惹得少女脸蛋上浮现一抹嫣红。 听到方未寒的话,她眉眼弯起,明媚的笑颜仿佛下一秒便会出现。 但少女却在最后一秒止住了自己的笑容,动作幅度太大以至于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不行,不能这么快的给他好脸色看! 自己需要让这臭徒弟认识到明天这件事情的重要性。 尽管陶允姜知道方未寒肯定不会随意对待明天这件事情,但是她还是需要强调一遍。 “可是我不想要有惊无险……就不能安安稳稳地度过明天吗?” 陶允姜却噘着嘴巴。 提起来这件事情,她的心中便不免生出了几分幽怨来。 上一次……不是上一次,是每一次! 每一次他都会信心满满地制定一系列的计划,然后在最后关头只身犯险。 害得自己有好几次都以为他真的要死掉了。 因为这件事情,少女没少被他骗出来过眼泪。 为什么非要冒险呢?就不能制定一些风险没有那么高的计划吗? 就比如说这次的事情,为什么非要和那个六转的拜火神教刺客战斗呢?安安稳稳地躲在城内等他离开不好吗? 陶允姜发现自己似乎变了。 在遇见方未寒以前,少女的脑海里就从来没有后退这个字样。 遇到危机的时候,她唯一能够做到的,也是唯一愿意做到的事情,便是握紧自己手中的祈苍剑,然后用燃烧的剑锋斩断所有的枷锁。 她是这么要求自己的,但她现在却无法用相同的标准要求方未寒。 她不想他遇见任何危险,受到任何伤害。 少女的另类双标,只会送给自己的心上人。 “我等不下去了,允姜。” 方未寒直视着她的眸子,轻轻说道。 “你知道,我的敌人还有很多,我不能就这么被困死在长明城中。” 异族动乱不知什么时候到来,预言中的世界末日究竟是什么模样也不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在长明城中坐以待毙。 更重要的是……自己还得救云纾。 方棠在历史上的死亡时间是在十二月,而现在那个时空坐标上的时间刚刚进行到七月,与当下时间同步。 如果时间采用等速流动的话,也就是说……自己还有五个月左右的时间。 在这五个月的时间中,他必须找到那个白毛给他留下的东西。 “哦……” 陶允姜略有些失落地答应一声。 少女向来不会反对方未寒的决定,她不喜欢去计划那些复杂的事情。 尽管陶允姜最近正不得不去学会如何去这么做,但方未寒在身边的时候,少女还是更想多依赖他多一点。 他负责计划,而自己负责保护他。 陶允姜默默发誓。 自己这次就跟他保持三步以内的距离,任何人想要伤害他,都需要先问过自己手中的长剑。 她可以的……她一定可以保护他的。 “伱也别太过担心,我可是为了这次的事情做足了准备,保证万无一失。” 方未寒见少女仍然有些心不在焉,于是又安慰到。 毕竟自己摇了三个六转强者过来,三打一能有什么问题? “相信我,这次绝对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他想了想之后,又补充了一句。 “除非你爷爷因为被我摆了一道生气了,然后一刀给我砍了,否则我想不到会有什么问题。” “怎么可能嘛……” 陶允姜被他逗得扑哧一笑。 “要是真的到了那般田地,我会向爷爷求情保你一条狗命的。” 少女晃了晃两人牵着的手,笑容甜美而狡黠。 “不是吧?你来真的?难不成你爷爷真的会一怒之下砍了我?” 方未寒佯装大惊失色。 “都说了不可能啦!” 陶允姜勾上他的脖子,自下而上地仰头看着他,嘟起了嘴巴。 “好啦好啦,不要害怕啦!师傅可以亲你一下……” 眼前少女眸光半敛,晶亮眼眸之中似有水雾弥漫,俏脸渐渐染上了宛如夕阳的霞光。 方未寒感觉自己的心底某处被轻轻撩拨了一下。 “小师傅说得对。” 他忽的一笑,低头印在了少女粉嫩的嘴唇上。 这种事情做得多了,还是和不同的人,方未寒每一次都会有不同的体验,各种技巧运用起来也更加地得心应手。 臭妹妹就像是软软的,会渐渐地融化在自己的怀中,直至最后变成粘稠的浆,甜腻而黏人。 当然,浆甜是甜,就是最后清理起来也很是麻烦…… 自己那位前未婚妻有些像清茶,初品有些微微的凉与苦,但时间一长,那股独属的清香便会不讲道理地挤占整个口腔,苦涩之意退去,余下的尽是芬芳的回甘。 而小师傅嘛…… 小师傅有些像话梅,初遇便是恰到好处的柔和甜度,而其中混合的一抹微酸非但没有影响本身的甜,反倒是更加凸显了话梅的味道。 酸酸甜甜的话梅,浸透阳光的温暖,任凭方未寒品尝几次都不舍得松开。 …… …… “老赵,跟我出趟门!” 方未寒一声吆喝,把赵二爷吓了一跳。 “什么事啊殿下?” 赵二爷扶了扶头顶歪斜的小帽,好奇问道。 “啥事没有,就是简单地跟我跑一趟。” 方未寒瞥了他一眼。 见到这老小子又在大半天摸鱼偷懒,没好气地说道。 其实方未寒在本来考虑外援的时候,曾经考虑过找赵二爷帮忙。 但是最后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赵二爷的实力绝对不止五转。 在上次出城找陨石的时候,赵二爷曾经和一个五转的镜天缠斗了一番,方未寒明显能够注意到他并没有使出全力,甚至连一半的力都没有用上。 他的修为应当是被某些东西限制住,这才导致他后来的面色很是难看。 考虑到他的伤势问题,方未寒决定不带上赵二爷。 赵二爷虽然看上去总是嘻嘻哈哈没个正行,但是关键时刻却每次都很靠得住。 他跟过自己的父亲和自己的二叔,和两人的关系极好,是方未寒最信任的人之一。 方未寒知道,如果自己提出请求,赵二爷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但那样无疑会加重他的伤势,这是自己不希望看到的。 除此之外,方未寒还考虑了另外一个事情。 明面上,赵二爷只是自己王府的一个普普通通的看门老头。 昨天他甚至借着讲冷笑话的名义试探了一下萧伏威,结果他惊讶地发现竟然连萧伏威都不知道自家这个看门老头其实是一个绝世强者。 玄重卫的都指挥使都不知道,那显然别人知道的可能性就更低了。 既然身处牌桌之上,并且压下了自己的全部身家,那方未寒自然不能明牌。 赵二爷的修为境界不暴露,他们就会以为自己的身边并无六转强者。 这在将来的某一时刻也许会有奇效。 “好嘞……老赵我这就去……” “你等等你等等!” 方未寒突然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急忙叫住了赵二爷。 他拉过一旁还在傻傻站着的陶允姜,低声问道: “你爷爷明天见我的时候,大概会穿一身什么样的衣服?” “什么呀……” 少女还沉浸在方才的亲热之中,脑子有些晕晕乎乎的,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方未寒所言的意思。 不过陶允姜很快便恢复了过来。 “爷爷?我想想……” 少女的俏脸上仍然残留着一抹透亮的余红,煞是诱人。 “爷爷他平常不怎么铺张浪费的,衣服也就那么几套……” “明天应该是一身灰色袍子,大概就是这种……” 陶允姜伸出手在方未寒身上比画着,大概描述了一番。 “二爷听明白了吗?就照着这个样子穿。” 方未寒看向了一脸懵逼的赵二爷,和善笑道。 “明白倒是明白了……可是殿下,我穿成跟陶公一样是要干什么啊?” 赵二爷很是茫然。 “做个样子而已,你就一会跟我出去骑马转悠一圈就行,我保证没有别的事情。” 方未寒拍拍他的肩膀。 “五两银子。” “成交!” …… …… “小槿!我来找你啦!” 清脆而元气满满的少女音将正在自己房间内修炼的萧槿拉回了现实。 是姜姜的声音! 由于陶允姜的声音清脆悦耳,实在是太有辨识度。萧槿几乎是一瞬间便认了出来。 她此刻正在平复自己体内清浊二气的平衡。 清浊化生法只是能够使得清气与浊气自由转换,但是无法调控清气与浊气恢复的速率。 她必须将身体因修炼凝聚的清气与浊气的速率调成一致的,否则就需要自己一遍遍地动用清浊化生法去进行人工转化。 面多加水。水多加面。面能变成水,水也能变成面。 可如果真要这样做,萧槿感觉自己就算是没有累死,也要被烦死了。 听到了陶允姜的声音,萧槿立刻将手中正在纠缠不休的清浊二气收回了体内。 她还没想好该怎么向陶允姜解释。 要不……还是让姜姜先在鼓里再蒙一会儿吧? 萧槿慌乱地跳下床边,鞋子都没有穿好,便匆匆忙忙地冲过去给她开门。 “姜姜!” 打开门之后的萧槿除了看到自己心爱的好姐妹之外,还看到了方未寒。 少女明显愣了一下。 她的视线围绕着方未寒打了个转,最终死死地停留在两人紧紧牵着的手上。 “方哥哥……也在?” 萧槿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实则已经警铃大作。 什么情况?为什么他们两个是一起来找自己的? 总不能是他们两个恰好在门口遇见了吧? 萧槿觉得这个可能性比小竹会爬树的可能性还要低。 那是什么意思? 总不能是姜姜这傻丫头在向我宣示主权吧? 她觉得这个可能性也不太高。 陶允姜不应该做出来这种事情呀,要是说谢令婉还有些可能…… 嗯…… 先观察观察,再做决断。 少女将视线从两人牵着的手上移开。 “快进来吧,让你们见识见识我新学的茶艺!” 她亲昵地拉过陶允姜的手,将方未寒的手挤到了一边去。 萧槿一面对着陶允姜甜甜笑着,一面不着痕迹地瞥了方未寒一眼。 少女微微眯起杏眸,眼神满是审视。 方未寒:“……” 坏了,不会这也能修罗场吧? 为了和明天保持一致,在方未寒的计划中,他今天本来就要带上陶允姜和扮演陶琰的赵二爷。 因为还要找萧伏威的缘故,他就直接带着陶允姜来与萧槿汇合了。 最能打的婉婉不在,这也能修罗场吗? 应该不会吧。 方未寒带着重重疑虑跟着萧槿走进了她的屋子。 “姜姜,你看你看,这是我……” 萧槿的话还没说完,忽的眉头微蹙。 刚才调控的浊气有些不牢靠,从自己的经络之中逸散出了一些。 不过少女也没太当回事,毕竟就这么点浊气,不管它也会自己消散的。 “嗤!” 一声细微的声音,似是火柴落入水熄灭的动静。 萧槿忽然感觉到牵着陶允姜的那只手掌掌心一片滚烫,而且温度正越来越高! 她连忙松开陶允姜的手,惊疑不定地朝着那里看去。 黑色与赤色的气息交缠在一起,如同衔尾蛇一般疯狂旋转,巨大的能量波动若隐若现。 这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要炸了。 “小心!” 方未寒瞳孔骤缩,失声喊道。 他的掌心酝酿出一团血气,即将在身前展开屏障。 但有人的动作比他还快。 陶允姜眼神微凝,轻喝一声持剑倒垂,祈苍剑连鞘以剑尖重重砸落在地,剑吟声沉闷而悠扬。 密不透风的半球形血气结界瞬间张开,将那不稳定的能量团死死扣在了地面上。 “轰!” 第268章 姜姜绝无可能! 沉闷的爆炸声响起,血气屏障狠狠地颤动着,像是要即将碎裂。 陶允姜见状,加大了血气的输出速率。 在最后的一次响动后,一切归于平静。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方未寒皱起眉头,心中有些后怕。 要不是陶允姜在这里及时拦住了这东西的爆炸,恐怕按照这玩意的力道,刚才整个房间都会被炸得一片狼藉。 自己的反应速度完全跟不上,只能保护自己的安全。 萧槿虽然是五转,但反应速度肯定比不过身为明武修士的自己,她在刚才这次爆炸中必然会受伤。 那就变成最坏的结果了。 “我也不知道……” 萧槿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 少女此刻的心中也满是不安。 怎么就突然爆炸了? “刚才只是和姜姜拉了拉手,手掌心的位置突然就有些灼热,然后就……” 萧槿止住了话头。 陶允姜收起刚才凝聚出的血气屏障,将长剑重新挂回腰间。 她蹲下身子,检查了一下刚才爆炸过后的地面。 那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地板也被陶允姜凝聚出的血气罩给保护得很好,没有遭到一丝破坏。 “这东西的威力很强,我感觉有一次四转修士的全力出手。” 陶允姜俏脸上有些凝重。 方未寒默然。 “哼,我好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云纾在他脑海中突然说道。 方未寒:“?” 你明白什么了?俺怎么不明白? 刚想问问她究竟明白了什么,就听得一旁的萧槿突然说道: “姜姜……你看这里。” 萧槿抬起手,手掌上洋溢着一团灰黑色的气息。 “这是……” 陶允姜定睛一看,瞬间吓得容失色。 “这是浊气!小槿,你怎么……” 少女连忙拉住了她的手腕,情急之下,她原本清脆悦耳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可以看得出来,陶允姜是真的很担心萧槿。 这段时间的相处,她早就把萧槿当成了自己的好朋友。 “我没事……” 萧槿轻轻咬着嘴唇,瞥了方未寒一眼。 她原本不想这么快把这件事情告诉陶允姜的。 但是刚才的这件事情,明显和自己因为修为突破而控制不住外溢出的那一缕浊气有关。 这件事情涉及到自己的安危,如果她不解释清楚的话,按照姜姜的倔强性子,肯定是要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的。 自己还是干脆直接告诉她算了。 “事情是这样的……” 少女用力握着依旧满眼担忧的陶允姜的手,歉然一笑。 萧槿把自己这些天的修炼历程全部说给了方未寒和陶允姜听。 方未寒一边听着萧槿的话,一边在脑海中和云纾说话: “清气和浊气接触,还会爆炸?” 方未寒十分匪夷所思,他表示自己不能接受。 如果清浊二气接触就会爆炸,那清浊化生法的本质不就是在做炸药吗? 这么危险的功法,鬼才会修炼它。 “清浊二气接触当然不会爆炸,要不然这个世界早就被炸没了。” 云纾没好气地解释。 “清气分很多种,但是浊气只有一种。这伱应该知道。不是所有的清气都会和浊气反应发生爆炸。像是念力,源力,元素力啊什么的,都不会发生爆炸。” “应该说,和浊气接触发生爆炸的只有一种力量。就是血气。作为清气之中最暴烈的一种,血气不能忍受和浊气这种东西共存,一旦接触就要拼个你死我活。” “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在没有修炼诸如清浊化生法这种逆天功法的前提下,除了明武之外的所有其他路径都是直接修炼浊气,使清浊二气共存于体内。但是由于血气和浊气的天然排斥,明武路径不行,” “他们必须散尽全身功力,才能变成浊修。” 方未寒听到这里,恍然大悟。 我说怎么之前跟自己交手的拜火神教教徒都是明武,在引用索厄之前身上并无一丝浊气呢。 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不对啊,那我怎么没事?” 方未寒又有些疑惑。 按道理说,萧槿身上的浊气接触到血气就会爆炸,所以她刚才和陶允姜拉手的时候一不小心就满足了这个条件。 但是自己这……该摸的地方,不该摸的地方,全都摸了。 清气浊气还是热气自己都接触过了,也没见要爆炸的样子啊?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云纾叹气。 “不过我猜,应该有两个可能的原因。” “ 方未寒沉吟了片刻,最终还是失望地摇摇头。 “看起来你也不知道,在这瞎猜呢……” 云纾瞬间勃然大怒。 “本座这叫推理!推理你懂吗?” “就算……就算我是瞎猜的又怎么样!你没反应就偷着乐吧,要不然你连萧槿的手都拉不了,只能看不能吃岂不是更惨?” 少女原本理直气壮的语气到最后不知道为何就变得有些心虚。 正当方未寒和云纾交流的时候,萧槿也终于说完了。 “总之,就是这样了……烛夜剑里保存的浊气功法,我也能够拿来修炼。由于方哥哥教给我的清浊化生法在,我也没什么浊气入脑,脾气不好的问题。” 少女皱起苦巴巴的小脸,讨好似地蹭了蹭陶允姜。 “姜姜……好不好嘛……” 她撒娇道。 事实证明,萧槿的可爱容颜不但对于男人杀伤力很大,对于女人的杀伤力也不小。 原本因为萧槿修炼浊气而担忧生气的陶允姜现在却怎么也生不起来气了。 由于某些原因,少女讨厌天下所有的浊修。 那些疯子眼中没有任何的礼仪道德仁义廉耻,所谓的法律在他们眼中如同废纸一般,人命对于他们来说也不过是手中的玩具。 但是萧槿明显跟她们不一样,她能够控制自己体内的浊气,甚至要不是她告诉自己,自己根本察觉不出来她修炼了浊气。 “好吧……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陶允姜噘噘嘴,掐了下萧槿软嘟嘟的脸蛋。 “嘿嘿,姜姜最好啦!” 萧槿甜甜一笑,在陶允姜猝不及防之下,凑到她的侧脸上吧唧了一口。 “小槿!” 陶允姜的脸瞬间就红了。 臭徒弟还在这里呢!你亲我是怎么回事呀! 两个少女嬉戏打闹的声音,在方未寒听来很是悦耳。 尽管陶允姜没有说,但他自己是知道这个素来执着的少女对于魔修究竟怀着一股多大的恨意的。 能够看到陶允姜依旧和萧槿保持好关系,方未寒松了口气。 他可不想在自己身上出现翅膀打架的情况。 “好了好了,我们该走了。” 方未寒接上了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的瑜沫。 这胖鸟今天早上便不见了影子,自己和陶允姜说话的时候他就不在。 不知道在哪家酒楼吃得满嘴流油。 方未寒只得给它擦了擦,省得他一会儿把油蹭到自己的衣服上。 他单手拎着想要向萧槿怀中扑腾的瑜沫,另一只手对着两个正在贴贴的少女招了招。 听见这句话之后,陶允姜和萧槿动作一顿,随后不约而同地松开了对方。 萧槿咬了咬粉唇,心头浮现一些微微的慌乱。 刚才自己亲姜姜的时候,方哥哥不会吃醋了吧…… 虽然姜姜是女孩子,但是自己把他晾在一边也确实不太好…… 萧槿设身处地地换位思考了一下。 若是自己在一旁看着方哥哥只和谢令婉亲亲忽略自己感受的话,自己的反应…… 自己估计能从他脖子上咬掉一块肉。 少女瞬间坐不住了。 不行不行不行,自己必须做点什么。说好的让方哥哥只爱我一人,这么做不是反而与自己的目的背道而驰了吗? 而陶允姜那边的想法和萧槿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她显然也在担心方未寒的感受。 方未寒在她身边陪伴久了,少女就更不愿回到以往那种自己一个人生活的日子中去。 若非得已,没有人愿意接受孤独。而最害怕孤独的人,往往是历经过繁华的人。 少女自己不想要孤独,自然也不会让方未寒感到孤独。 于是她连忙松开萧槿,眸光在他手中捉着的肥鸟上一闪而过,随后便落在了方未寒的脸上。 “嗯嗯。我们走吧,一会儿要来不及了” 她拉起方未寒的手,小手紧紧包裹着他的手指,像是在补偿方才的冷落。 正想过去拉住方未寒手的萧槿:“?” 诶? 可恶啊,姜姜怎么比我快一步! 萧槿的嘴里不禁发出一声微不可查的呜咽声。 明武修士反应快就了不起嘛!真是的…… 不过萧槿很快便重整了心情,重新变得自信了起来。 姜姜肯定没我放得开,我大可以现在跑过去亲他一下,这样也能显得我…… 萧槿这边的美好畅想还没完成,就见得那拽着方未寒手的少女踮起脚尖,在他的脸侧轻轻啄了一下,侧脸羞红一片。 做完这一切之后的陶允姜还偷偷地挪过视线偷看了萧槿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慌乱、 萧槿:“???” 她怎么又快我一步! 少女这下是真的有些急了。 但凡这些动作不是经由陶允姜而是由另外随便一个女人做出来,萧槿都会觉得这是在向她宣示主权。 但是姜姜这……应该不会吧? 萧槿原本已经放下了心中的警惕,现在却又有些拿不准了。 小兔子竖起了耳朵,浑身的毛发直愣愣地炸成了一团。 “你们要去干活吗?” 萧槿小跑两步跟上方未寒,贴在了他身侧。 “是,很快就能回来,没什么的,不用担心。” 方未寒摸了摸她的脑袋。 必须跟萧槿说清楚,要不然到时候她再跟过去麻烦就大了。 “我知道啦,方哥哥说什么我都会听的……” 萧槿低下头,捏着自己的衣角,娇躯左右扭了扭,似乎是有些害羞。 “这不是小凤凰嘛!你好呀!” 少女看到了方未寒手中提着的胖鸟,眸子瞬间亮了起来。 她正愁没有什么借口呢。 萧槿离方未寒更进一步,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他的身侧。 “让我摸摸它!” 萧槿纤腰微弯,从方未寒的手中接过胖鸟,亲昵地捋了捋它的柔顺羽毛。 同时少女也不动声色地夹住了方未寒的胳膊,娇躯分外灵活地上下活动着,布料摩擦的声音窸窸窣窣。 她的呼吸粗重了些许,眸子中盖上了一层迷蒙水雾。 “方哥哥……这凤凰的手感好好啊……你说是不是?” 少女撑着有些发软的双腿,竭力保持着声音中的若无其事。 方未寒:“……” 他当然察觉到了身旁的这臭妹妹此刻正在干什么事情,也不能去拆穿她,毕竟陶允姜还在这里呢。 由于视线角度的原因,从陶允姜的方向看不到萧槿的动作,正如以少女的规模也做不到这一点一样。 不过……萧槿这进步的速度是不是有些太快了? 之前的这些各种技巧还很是生疏呢,现在都已经能玩得这么了? 只能说萧槿将知识转换成实操的速度太快,学习能力太强,就连这种事情也是一样。 “手感也就那样吧。” 方未寒不动声色地瞪了她一眼,动了动自己的胳膊,试图抽出来。 允姜还在这里呢,你稍微收敛一点! 不过显然没什么用。 他抽了抽自己的胳膊,发现没抽动,反而陷入了更深的温热之中。 萧槿当然读懂了他的眼神。 少女当然知道姜姜就在一旁,甚至她只需要稍稍扭动脖子就能看到自己正在做的事情…… 就能看到自己正当着她的面勾引方哥哥…… 少女的白腻脸蛋上浮现一抹不寻常的潮红,心中的悸动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包裹吞噬。 “啊……我还以为方哥哥也喜欢呢。” 相比于上一句话的镇定自若,这次萧槿的声音之中无可避免地掺杂上了一丝颤音。 “什么凤凰呀!” 陶允姜有些好奇地问道。 方未寒:“……” 眼瞅着陶允姜就要发现,萧槿却还没有任何要停下动作的意思,方未寒整个人都麻了。 妹妹,你动一动啊!再不动社死的可就是咱俩了! 萧槿此刻的确在动,不过却是摩擦的动作,一点要离开方未寒的意图都没有。 要不就这么算了……让姜姜发现自己的动作,她会不会骂自己呢? 少女的呼吸愈发急促,额角的鬓发被汗水打湿。 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直到方未寒强行把胳膊抽了出来。 少女双膝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一股柔和的暗劲将她托起,同时推离了一些。 “就是它,这是临渊阁温御辰托我照看的凤凰……” 方未寒把手中正享受着萧槿抚摸的瑜沫递给陶允姜,同时对着一旁的萧槿摆摆手。 “走了啊,小槿。” “咣!” 门关上了。 萧槿背靠着门框,脸颊红得似是要滴出水来,心跳如擂鼓。 “方……方哥哥……” 少女的双膝再无力支撑她身体的重量,她倚靠着门框缓缓滑落,直至臀部接触微凉的地面。 她用颤抖的手指挑开自己的嘴唇,触摸着口腔中那滑腻温热的柔软,指尖染上黏连的晶莹。 “真讨厌……” 第269章 我保证 从萧槿的小院出来之后,方未寒带着陶允姜去找萧伏威。 少女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戳了戳胖鸟的脑袋。 “嗷?” 凤凰晃晃脑袋,疑惑地叫了一声。 “它好可爱呀!” 少女笑得眉眼弯弯,十分欢喜。 方未寒:“……” 这玩意在不变大的情况下,长得确实令人很有食欲。 见到陶允姜的时候,瑜沫看上去并没有见到萧槿那般激动。 看起来它喜欢萧槿的原因并不是因为颜值问题。 “那位温御辰把自己的凤凰都托付给你了,那也就是说你和她的关系很好?” 陶允姜走在方未寒身侧,手掌抚弄着凤凰的柔顺毛发。 凤凰懒洋洋地趴在她手中,一副被迫营业的样子。 方未寒:“?” 以他的本能来看,这句话不太对劲。 他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先不着痕迹地观察了一下陶允姜的面部表情。 少女和平常的表情别无二致,依旧是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的明媚模样,带上了几分恰到好处的好奇。 仿佛真的就是在和方未寒聊天一样。 “因为某些原因,我最近在和她学习星力的运用。” 方未寒再三确认陶允姜真的只是随口一问之后,决定实话实说。 毕竟相比于萧槿,他还是对于允姜更加放心一点。 最好这件事情不是由自己告诉萧槿,而是从允姜的嘴里说出来,这样也能够让可能会吃醋的萧槿保留几分理智。 嗯,允姜真是我的小天使。 “那也就是说,她现在是你的师傅?还是师姐?” 少女好奇问道。 “是师姐。” 方未寒握着她的手。话音沉着中带着笑意。 “下次有空介绍伱们认识认识。” “好啊!我早就想和这位温姑娘认识认识啦!” 陶允姜兴冲冲地答应了下来,一点要吃醋的意思都没有。 这才对啊!自己和温折雪的关系本来就问心无愧,是可以经得起任何推敲的。正常人听见这个消息应该就是允姜这个反应才对! 只是不知道……允姜这将来会不会被某人欺负死。 方未寒侧目看了她一眼,紧接着便转正视线,目不斜视。 他牵着少女的手更紧了一些。 两人一同找到了萧伏威。 “萧将军。” 陶允姜对着他庄重抱拳。 因为这个潇洒的动作,少女秀美的容颜仿佛也多出了几分英姿飒爽。 “陶姑娘也来了啊,确是应该如此……” 萧伏威也对着她微微颔首。 玄重卫首领如鹰隼般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 他只用了大概只用了片刻时间就将方未寒的想法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方未寒不想让小相好难做,于是主动揽下了人情。这倒是挺好,也算是成全一段美名。 陶允姜和方未寒的身份正是门当户对,陶公知道了估计只会哑然一笑。 某种程度上,兰陵萧氏和陶琰的关系也在一步步加深,只不过是经过方未寒的关系,以一种很是奇怪的方式。 从这方面来说,萧伏威甚至还得谢谢他。 方未寒对这陶允姜挺贴心的。 只可惜这份贴心没用到自家侄女身上…… 方未寒莫名地感觉萧伏威看向自己的视线有些不善。 “萧二叔,咱们出发吧。在南门那边我还要再接个人。” 他急忙岔开话题。 “走吧。” 萧伏威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并未多追究此事。 根据方未寒的计划,这次随行的玄重卫人数再度减少,三人仅仅带着寥寥几名玄重卫会合了赵二爷。 萧伏威打量了一番这个方未寒王府上的看门老头,却并没有看出来什么异样。 作为长明城内消息最为灵通的人,萧伏威当然知道这人是方未寒父亲的亲信好友。 应该就是一个普通的五转修士,身份来历倒是查不出来…… 不过他也没多在意。 这人虽然身份不明,但是对于广陵王一脉的忠诚度却是可以相信的。 既然这样,他也不用多过调查了。 一行人再度出门,一路赶往城南十里庄的方向。 …… …… “陈大人,计划好了吗?” 郑长夫在树下优哉游哉地闭目养神,掌中握着一个白色长条状物事。 此物通体由象牙雕成,晶莹透亮,美中不足的是角落里缺了一块。 竟是大臣上朝用的笏板。 陈钰先自树冠一跃而下,临近地面时脚掌轻巧卸力,身形如猎豹般无声落地。 “萧伏威这次还跟在他身边,我们依旧无法动手。” 陈钰先冷声说道。 “除此之外,方未寒的身边又多了两人。” “一个是广陵王府看门的那个赵姓老头,明武五转修为。就是上次和方未寒一起杀了那两个燧镰的人。另一个是陶琰的孙女,那个剑圣后人陶允姜。” 郑长夫低低嗤笑了一声、 “看起来,咱们这位广陵王殿下很没有安全感啊。有一个萧伏威还不够,又叫上了两个五转修士贴身保护他。” “萧伏威不可能一直待在他身边,这两天方未寒带出来的玄重卫士兵越来越少,这证明他的警惕在逐渐下降。” 陈钰先走到树旁开阔地带,从这里能够遥遥望见十里庄的房屋轮廓。 “不过我们必须把这次新出现的两个人考虑在内。” “那么想必陈大人已经有了一个详细的计划了?” 郑长夫盘坐在地,淡淡说道。 “我们有两个六转,对面只有两个五转。一般来说正面杀过去便是。” 陈钰先抽出铁锏,在地上画出几个圆圈和几条相互连接的细线。 “但是这次任务事关重大,不容有失,我们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我是明武修士,由我负责将他们引开。到时候为了不暴露我们的真实目的,我会使用北方异族的刀法,同时将目标定为陶允姜混淆视听。” “你是金五行修士,可以使用分光散射,就由你执行暗杀任务,以求一击毙命。这一切完成之后,我们便急速南下,进入秦岭群山之中躲避可能的追杀。” 他将铁锏在地面上重重一砸,落点正是代表十里庄的那个最大的圆圈。 “呵……真是粗陋的计划。” 郑长夫冷笑一声。 “不过倒也算得上务实有效。” “就这样吧。” 他站起身来,郑重举起笏板,对着长明的方向遥遥一拜,宽大的衣袍在热风中鼓荡。 郑长夫的神情一丝不苟,无可挑剔,如上朝的大臣正拜谒君王。 陈钰先沉默不语地看着他的动作。 他捡起插入地面上的铁锏,抖干净上面的泥土,将它重新别回了腰间。 “蠢货……” 陈钰先有些讽刺地想。 …… …… 方未寒一行人在十里庄短暂停留后,便又返回了长明城。 今天是最后一天,明天便是行动正式开始的日子。 他们都必须确认最后的准备事宜。 萧伏威前去召集玄重卫,埋伏在敌人可能逃跑的方向上,以求万无一失。 方未寒要去裴阶那里取回做好的马镫,明天全靠这玩意哄老爷子开心了。 赵二爷急着回去找凝白取银子打牌。 至于陶允姜…… 她刚一回来,和方未寒匆匆忙忙地道了个别之后便离开了,看上去也是有什么要紧事情要去处理。 也许是她要提前和自己爷爷通通气? 方未寒不太清楚。 他先是去了一趟裴阶那里,取回了自己要求他做的马镫。 “根据方兄的描述和要求,我大致还原了这个叫做马镫的东西。” 裴阶将一套马镫递给他。 方未寒接过来,在手中掂量了一下,发现居然并不沉。 “我并没有用很多铁,而是掺入了一些坚固耐用、不易虫蛀的青天木,同时大量采用了复合蒙皮绳索连接,以求尽量减轻重量。” 裴阶解释道。 方未寒看得啧啧称奇。 这专业人士做出来的东西就是不一样。 “这东西让别人来,也能做出来吗?” 方未寒询问道。 毕竟这东西要是不能大规模生产,那就变成中看不中用的玩具了、 “可以,这种马镫的制作手法并不难,几个接受过训练的普通人就能轻松胜任。但是前提是材料要管够。” 裴阶的话彻底打消了方未寒的顾虑。 “好!这次实在是多亏你了!” 方未寒大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同时递给裴阶一张银票。 裴阶看一眼,发现上面写着五百两的字样。 “这实在是太多了……方兄,我不能收!” 裴阶当即坚决地推辞道。 五百两足够一个普通家庭生活将近十年,他是万万不能收的。 “这是投资!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出来更好的东西!” 方未寒直接将银票塞到了他的手中。 “我知道你的那些发明都很了不起,而我也始终坚信着,有朝一日,这些东西绝对能够改变世界。” 他直视着裴阶的眼睛。 “到那一天……这五百两你再还给我。” 裴阶抓着银票的手有些颤抖。 他沉默半晌。 “方兄之恩,阶没齿难忘。” 裴阶深深作揖。 …… …… “老师,你怎么在看月亮啊?” 方棠胳膊支在桌面上,撑着自己的脑袋,一眨不眨地看着桌子上的猫猫。 “不看月亮看什么?” 布偶猫从月亮上收回视线,瞥了她一眼。 “还能看你不成?” “呜……” 方棠噘噘嘴。 她可巴不得老师多看看自己呢,这样就有理由和猫猫贴贴了。 但是方棠毕竟不是陶允姜,有些话她说不出口。 “老师今天怎么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的?” 碰了个钉子的公主殿下换了个话题。 “是因为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听到方棠的话,布偶猫有些诧异。 “这你都能看出来?” 按道理说自己是一只猫来着,不应该有什么表情啊? 这方棠难不成也会读心? 他现在对读心这两个字都有些心理阴影了。 “当然可以!作为未来的皇帝,察言观色也是必会的技能之一嘛!” 方棠挑起自己的一绺发丝,颇有些得意地笑了笑。 她只会在自己的老师面前露出这副少女的娇俏模样,这也是她枯燥压抑生活中为数不多的放松时间了。 “是有些事情。” 布偶猫点点头。 然后呢? 少女竖起耳朵,等待着他的下文。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方棠有些委屈和幽怨。 老师怎么一点都不让着自己,接个话都接不上,聊天都能把天聊死! “老师遇到了什么事情呀,可不可以跟我说说?没准我能帮上忙呢。” 她只得自己继续推动话题。 “也没什么事情……” 布偶猫话还没说完,便感觉自己的后背被搭上了一双小手。 它僵硬地甩了甩尾巴,看了眼方棠。 少女正幽幽地看着他,原本贵气的凤眸中现在满是委屈和哀求,仿佛受了气的小媳妇。 “老师,我想知道。” 方棠晃了晃猫猫,情绪很是低落,好像落了水的小狗咬住你的裤腿。 她什么乞求的话都没说,也没有动用眼泪这种女人最强的武器。 公主殿下只是简简单单地说:她想知道。 方未寒就已经拒绝不了了。 完蛋,和太奶奶混太熟,现在根本拉不下来脸拒绝了,可该怎么办? “云纾,你确定她之后会把这段忘掉对吧?” 方未寒在说之前,又不放心地说了一遍。 “确定,断定,以及肯定。” 云纾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哦对了,顺便说一句,这是你问我的 方未寒:“?” “哪有那么多?你胡诌的吧?” “我是掌管过去的神器,请不要质疑我的业务能力谢谢。你可以叫我:岁月史书。” 方未寒这下无话可说了。 “那好吧,我简单跟你讲讲……” 方未寒略过了一些关键信息,比如人名地名组织名修为境界以及人际关系之类的,然后把这件事情给方棠讲了讲。 “嗯……我听懂了。” 方棠沉吟了片刻之后,很快便理解了事件的全貌。 “也就是说,老师明天要面对一个远远比自己强大的敌人对不对?” “对。” “原来是这样啊……” 方棠恍然大悟。 “我知道老师的顾虑是什么啦。” 少女轻快地笑着,凤眸眯起,弯成一道细细的月牙。 “我也是要面对远远比自己强大的人,但是我就没有这么多的顾虑,毕竟死就死了,还能拉上许多人陪我。” “但老师跟我不一样,老师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在乎的人,这个世界上也有在乎老师的人。老师不想他们受伤。” 方棠握着猫猫的爪子,轻声说道。 “我能理解老师。我……也相信老师一定能够平安度过明天。” “因为你是我的老师,而老师……永远都不会错。” 方未寒:“……” 听着方棠认真而执着的话语,布偶猫的心底很不是滋味。 无心的随口预言,往往是我们的未来。 当时只道是寻常啊…… 就像你眼睁睁地看着电视屏幕上的灾难发生,但你却无力阻止这一切。 说不清道不明的揪心,如同蛛网将心墙挂满。 良久之后。 “我明天不会发生任何事。” 猫猫蹭了蹭她白嫩的指尖,喵了一声。 “你也不会死的。” “我保证。” 深夜中,布偶猫的蔚蓝竖瞳闪烁着幽光,如同浩渺星空。 第270章 陶家人 今天是七月初九,也是和陶允姜约定的日子。 方未寒牵着马,面前便是长明城巍峨的南正门双桥门,喧哗的人流自他身侧涌过,如同繁忙的工蚁。 “今天的计划不会有任何问题,你说对吧?” 他在识海中问。 “方未寒,你要知道,我是一本岁月史书。” 云纾语重心长地说道。 “所以呢?” “所以我不能随意预知未来。” 方未寒:“……” “你的太奶奶不都说了吗?今天这事情肯定没问题。” 云纾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落在了方未寒的马背上,而马儿却像是丝毫没有察觉一般,依旧在自顾自地打着响鼻。 少女懒洋洋地晃荡着纤长双腿,乳白色的丝袜隐隐透着肉色,一尘不染。 “再说了……有我在呢,若是事态真的失控,还有我作为最后一道保险。” 云纾颇为自得地摆摆手。 “区区一个六转……当年我实力还在的时候,八转强者都被我玩弄于股掌之中。六转和他们比起来不过是小卡拉米罢了。” “现在呢?” 方未寒冷不丁地问道。 “现在……虽然弱了一点点,但是救伱一命应该还是没多大问题。” 云纾佯装若无其事,不过微红的脸颊还是暴露了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你这差距有点太大了吧?” 方未寒吐槽道。 “你以为我想啊!还不是因为……力量损耗太多的原因?” 云纾气鼓鼓地瞪着他。 方未寒:“……” 他听出来了云纾的话中断了一瞬。虽然云纾没有说,但是方未寒还是能够大概猜到她没有说出口的那句话是什么。 或许是那次精确窥探天命的预言吧…… “是因为我的事情?” 他沉默片刻之后,开口说道。 人群依旧喧哗不停,方未寒站在主干道之外,仿佛与他们身处两个世界。 云纾晃荡的小脚丫微微一顿,而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晃起来。 “可不是嘛……” 她不着痕迹地瞥了他一眼,小声嘟囔道。 两人间的气氛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好了好了,别emo了,本座说到做到。” 云纾拍了拍身旁的马鞍,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悬浮在方未寒身边。 “我了几千年的时间才从命运迷雾中找到你,怎么可能让你轻易死掉?” “你把心放到肚子里就是了。” 少女拍拍他的肩膀,不再多说。撂下这么一句话之后,云纾的身影化作光点消散。 方未寒靠在马背上,耳边的喧哗声时隐时现。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真正担忧的是什么吗? 方未寒叹了口气。 希望事情不要闹到需要云纾出手的地步…… 他只剩下了五个月的时间,他无法接受这本就不多的时间再度减少。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到如今,只能期望自己的计划周密了。 “在看风景?” 有人突然问了一句。 “白天的风景太晃眼了,我还是喜欢晚上的……” 方未寒随口回答道。 他突然发现这个声音有些莫名的耳熟。 方未寒转过头去,发现一个穿着宽大灰袍的老头正含笑打量着自己。 他须发灰中掺白,但高大身形依然挺拔,宽大灰袍下的肌肉轮廓若隐若现。 老头精神矍铄,腰间佩着一柄暗金色古朴长剑,身上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云层中翻涌不发的天威神雷。 有点眼熟,但是想不起来是谁了。 现在身处的这个世界可不像是前世的那个世界那般在陌生人之间竖起了一道厚障壁,大周的陌生人之间往往都会聊上两句。 毕竟也没有手机可以看,不说几句话怪尴尬的。 “我许久不回长明城了……没想到这双桥门外的景色倒是一直没变。” 老头上前一步站在了他的身旁,和他一同看着眼前的人海人潮。 “毕竟长明嘛……就是要一直亮着,要是有什么差池,大周可就要乱了。” 方未寒笑着说道。 他朝着北方大道看了一眼, 时间算起来倒也是快到了,陶允姜和陶琰还没有来。 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情耽搁了? 方未寒决定再等等。 “哈哈哈哈哈哈,有理!” 老头爽朗地大笑出声。 “就是因为太亮了,所以你才更喜欢晚上的风景?” 他饶有兴致地问道。 方未寒闻言,不由得又看了眼这个老头。 这老头难道不知道聊天的大忌就是交浅言深吗? 他到底会不会交朋友啊? 方未寒沉吟了片刻,觉得自己应该大度一些,主动退让一步。 “倒也不是。” 方未寒在思考后说道。 “太亮的地方,往往会更加突显角落里的灰尘污垢。而黑夜里,则会使得那些蜡炬火光更加闪亮。” “我觉得……在黑夜中索求光明,远比在阳光下荡尘洗污要更加重要。” 从见到他的 毕竟他虽然穿得不起眼,但是身上的那气质,还有腰间的那把剑明显都不是凡品。 现在听到他这般反问,方未寒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以当下大周的平均见识格局和受教育水平,这话可不是一般人能够踢回来的。 难不成这是擎火书院中的某个教习? 方未寒倒也考虑过这人正是自己正苦苦等候的陶琰的可能性,不过这种可能性很快就被他排除了。 毕竟陶琰肯定是和陶允姜一起出现的,自己到现在都没看见陶允姜,这人肯定不是陶琰。 而且自己小时候曾经远远见过陶琰,除非自己脸盲,否则应该还是能够认出来的。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云纾在他的脑海中轻咳一声。 “没有!” 方未寒直接打断。 “我还没说完呢!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云纾有些不满地抗议道。 “呵呵……作为这个世界上和你相处时间最长的人,我现在连你身上有几根毛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方未寒冷笑。 云纾:“?” “放屁!你肯定不知道……” 云纾大声辩驳。 然后两人便如同约定好的一样陷入了沉默。 “你不会真的知道吧?” “你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他们异口同声地同时问道。 方未寒:“……” “草……” 他暗骂一声,已经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等等……你草什么呀!你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你给我滚回来说清楚!” 少女在他的脑海中怒气冲冲地质问。 “方未寒你……” 方未寒直接封闭了脑海的感知。 “说得好!” 老头听过了方未寒的话,大为赞叹地拍拍他的肩膀。 “这话我听得舒服,比那石当流写的酸腐文章强多了!” 他哈哈大笑。 方未寒却高兴不起来。 他如临大敌一般全身肌肉紧绷。 这老头刚刚是不是说了石当流?这老头刚刚是说了石当流吧?! 特么的……我感觉自己眼前这个可能是真货。 “不知您是……” 方未寒小心翼翼地问道。 “哦?我还以为你已经猜出来了呢?” 老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未寒见过陶公!” 方未寒这下再无怀疑,急忙躬身抱拳行礼。 陶允姜!小姑奶奶你人呢?怎么让你爷爷自己一个人出来乱跑! 老人家年纪大了,万一走丢了怎么办! 没有走丢,吓到路过的小可怜怎么办! 比如说我。 “行了,我是个粗人,不是朝堂上舞文弄墨的那群笔杆子。不用太过讲究这一套。” 陶琰伸出手按在他的手上,一股柔劲传来,直接将方未寒拱起的手臂按了下去。 “不过你小子说的话倒是挺合我胃口,怪不得我那孙女这么喜欢你。” 陶琰啧啧称奇。 方未寒:“……” 这话他没办法接,只得在一旁尴尬地赔笑。 “不敢当不敢当,陶公言重了。” “哈,现在知道谦虚了?刚才和我这陌生老头子聊天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啊?” 陶琰摇摇头,有些好笑地看着他。 “刚才……刚才不是不知道是陶公亲临嘛……” 方未寒讪讪道。 “陶公,您可知道允姜去哪了?她怎么没有和您一起过来?” 他提起这件事情就有些来气! 好啊陶允姜,一声不吭地摆了我一道!要不是我机灵,今天差点就栽在这里了。 这小师傅叛逆期到了,今天过去之后必须好好家法处置。 “我没跟她说,自己提前出来了,托人给她留了个口信,估计这会儿也马上就要到了。” 陶琰轻描淡写道。 方未寒:“……” “原来是这样。” 好吧,是自己错怪陶允姜了。看起来这是她爷爷特意要给自己个惊吓。 “说吧,一会儿想要老夫帮你什么忙?” 陶琰冷不丁地突然问道。 方未寒:“???” 他一时之间被这句话问懵逼了。 “陶公……允姜都和您说啦?” 方未寒试探性地问。 “没。” 陶琰摆摆手。 “我自己猜的。” “你小子请客吃饭还特意挑个城外的地方,你也不嫌麻烦?还有我孙女那个表情……我看着她长大,你觉得我能看不出来?” “肯定是你小子不想让她为你求情,然后想着自己阴我一手。可你还是心软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我孙女,是不是?” 陶琰似乎很得意。 “老夫虽然是个武将,但是偶尔查查案子还是不成问题的。就你们两个这小九九还想瞒过我?” 方未寒这下无话可说了。 “好吧……陶公厉害。” 他苦笑说道。 “所以是谁?几转?” 陶琰不愧是武将,说话就是单刀直入,直中问题要害。 “拜火神教的一个人,他想杀我,六转境界,但是不知道是什么路径。” 方未寒如实道。 “一个六转?” 陶琰又确认了一遍,似乎有些不高兴。 “陶公请务必放心!除了您之外,我还喊上了萧将军和石大人,保证万无一失。” 方未寒还以为他是在说自己欠下的人情太大了,于是连忙解释道。 由于长明城内姓萧的将军就一个,能被称为石大人的修士也就一个,所以陶琰立刻便知道了方未寒说的人是谁。 “你还喊了他们两个?” 这下陶琰更不高兴了。 “啊……” 方未寒又有些懵逼了。 怎么叫的人多反而更不高兴了呢? “我的意思是,才一个六转根本就不够我打的。” 陶琰见方未寒似乎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于是没好气地解释道。 “本来就不够打,没想到你还喊了另外俩人。你这是对我的实力没信心啊。” 老将军不悦地看着他。 方未寒:“……”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这不是想着……给您减轻点负担。” 方未寒松了口气笑道。 “哼。” 陶琰脸上神色稍霁。 “行吧,就当是锻炼身体了。” 他又拍拍方未寒的肩膀,瞪了他一眼。 “下次记住,有事直接说,不用这么弯弯绕绕的。你小子别的都好,就是把恩怨情分看得太重。” “你现在已经算是半个陶家人了,不用这般不好意思。自家人,没必要考虑那些,知道吗?” 方未寒心中一暖。 “多谢陶公,我记住了。” 他郑重拱手。 那布满老茧的大手又在方未寒的肩膀上拍了拍,以示鼓励、 “这才像样!” 陶琰满意一笑。 “哦,那丫头来了。记得别跟她说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 “竟然想着把我骗过去,这丫头真是……” 老将军似乎对于这件事情很是耿耿于怀, “一定一定。” 方未寒只得赔笑。 他在内心为陶允姜默哀了一分钟。 自己到时候得帮着说两句好话,毕竟这件事情是因自己而起的。 由于人潮拥挤,少女并没有骑马,而是拽着缰绳引导马儿跟着自己。 陶允姜急匆匆地牵着马走过来,终于看见了陶琰和方未寒的身影,明显愣了一下。 然后少女更加紧张了。 爷爷和乖徒弟……刚才说什么了? 他们相处得愉快吗?臭徒弟没有惹爷爷生气吧? 少女心中有些忐忑。 她悄咪咪地给了方未寒一个眼色。 没什么事情吧? 方未寒看懂了。 一切尽在掌握,放心。 他挤眉弄眼,回了个肯定的眼神, 呼…… 少女心中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爷爷……你怎么自己过来了!怎么不等我一起啊?” 陶允姜松了口气之后,转而有些埋怨地说道。 “我过来看看你的小相好不行?” 陶琰冷哼一声,态度很是不善。 陶允姜:“?” 这……真的是没事的样子吗? 第271章 困兽 “可以可以……” 陶允姜现在摸不准自己爷爷是个什么意思,只得先暂且认怂。 不过她很快便注意到了陶琰刚才说的“小相好”三个字。 “这个……什么小相好啊……他不是……” 少女瞬间红了脸,有些语无伦次。 “不是?不是那我可就让这小子滚蛋了?” 陶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这丫头就是喜欢嘴硬,不是说嘴硬不好,但有时候嘴硬的人要吃亏的。 等她吃了亏就不嘴硬了。 送到嘴边的肥肉,安有不吃的道理? “不行。” 陶允姜低着头,上前一步默默拽住了方未寒的胳膊。 她现在也反应过来了,这爷爷是在故意吓唬自己,看起来他应该和方未寒相处得不错。 少女噘噘嘴巴。 她当然是不怎么害怕自己这位爷爷的,毕竟从小跟着长大,陶琰又不是那种极其严厉的人。 以往这时候,少女肯定会顶回去。 但现在陶允姜算是有求于陶琰,所以她有些不太敢这么做。 她难得安静了下来,只是紧紧拽着方未寒的胳膊表明自己的态度。 方未寒:“……” 他能够感觉到陶琰似笑非笑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打着转,感觉头皮有些发麻。 方未寒看明白了陶琰的意思。 看吧,我孙女为了你的事情,连跟我顶嘴的小脾气都没有了。这不比那谢家的大小姐强一万倍,不值得一个王妃的位置? ……后半边这句话是方未寒自己加上的。 “好了好了,既然允姜也到了。那咱们出发?” 方未寒正色说道。 他不与任何人对视,只是看向了正前方的空气。 这俩人一个是小姑奶奶,一个是老爷子,自己都惹不起。 这种时候,方未寒觉得装傻就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走吧,出发。” 陶琰翻身跨上他牵来的那匹棕色老马,拽了拽缰绳。 “老夫转悠老半天,早就饿了。还要跟你小子跑上十里才能吃上饭。唉……” 老将军颇有些自怨自艾。 “谁让你这么……” 陶允姜脱口而出。 然后在陶琰的目光下,她又把后边半句话给吞了回去。 “我怎么?” 陶琰看了她一眼问道。 陶允姜原本想说谁让伱这么早就出来的。 但话到嘴边就改了口。 “谁让爷爷的修为这么高呢,明武修为高的修士就是容易饿嘛。” 少女笑得甜美极了。 “嗯,你说得对。” 陶琰满意一笑。 他又瞪了眼方未寒,冲着他努了努嘴。 方未寒:“……” 小师傅怎么还没看出来啊?你爷爷这明显是在故意逗你玩啊? 他扶额叹气,对于姜姜的单纯有了个全新的认识。 不过这也怪自己,要不是自己,陶允姜也不会做出这种让步。 “走吧走吧,再过一会饭店都要过了。” 方未寒急忙打断两人的谈话,翻身上马,走到了最前面。 “走啊?愣着干什么?” 陶琰又瞪了陶允姜一眼。 自己这个孙女真的是,把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实在是太好猜了。 也就是方未寒的品格还勉强算是过得去,要不然可能被欺负死。 “哦……” 少女瘪瘪嘴,不情不愿地骑着马跟在他身后。 三人一同出了双桥门,快马向南跑去。 从外城到郭城,再到一望无际的绿色田野。 今天的长明南门外分外安静,一路蔓延至地平线上的长长官道上竟然看不到一个人。 聒噪的虫鸣声混合着毒辣的阳光打来,如同炎夏最锋利的武器。 方未寒握紧了缰绳,速度降低四分之一,开始了戒备状态。 当他们出了郭城覆盖范围,陶允姜默默加速,保持着和方未寒并行的位置。 刺杀随时都会到来,自己必须离他的距离必须近一点,再近一点。 由于不知道那个六转修士是个什么路径的,陶允姜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少女的小手紧紧按住腰间祈苍剑柄,将所有的精力全部集中于五感。 方未寒注意到了陶允姜的小动作,心中一暖。 “没事的。” 他冲着少女轻声说道,这声音在急促响亮的马蹄声中若隐若现。 “我答应过你,记得吗?” “嗯。” 陶允姜粉唇微微翕动,最后却只说出了一个字来。 在这般危急的关头,少女不愿多说。 她握着祈苍剑的手心中满是细汗,连带着和手掌触碰的剑柄都有些滑腻。 陶允姜在紧张。 可少女曾经不是这样的。 在浣楼外,明明也是生死一线的危急关头,她甚至还有闲心和方未寒大声说笑。 千年难寻的明武天才少女很少紧张,倒不如说,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紧张。 ……除了方未寒的安全。 自己现在只是五转境界,若是真的出现了六转修士要杀他,仅凭自己根本拦不住。 乖徒弟告诉自己不用担心,她也相信他的计划。 可……万一呢? 陶允姜的心中满是惶恐不安。 那日夜晚的喧嚣长明,方未寒错愕不解的苍白表情时时刻刻在啃噬少女的内心。 少女握着祈苍剑的手更加用力,剑身微微发光。 她将这一切都归咎为自己的修为不够。 若是那天自己的修为更高一些,自己也许就能凭借更强的血气掌控能力停下那一剑。 若是现在自己的修为更高一些,自己就不会时刻提心吊胆,就不用仰仗爷爷的力量。 陶允姜始终固执地认为自己修炼得还不够努力。 尽管十九岁的明武五转举世无双,尽管能够用自创剑法压过明皇剑经一头的人世间不存。 她深吸一口气,无视眼睛传来的干涩感觉,将武者气机放到最大,继续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陶琰跟在两人身后,神情泰然自若,时不时地还会打量一番官道两旁的长明近郊景色。 老将军倒像是真的来郊游顺便吃顿饭的。 他不慌,方未寒自然也不慌。陶琰只是其一,毕竟自己还有底牌。 离十里庄还有三里的距离,方未寒眯起了眼睛,拉动缰绳,缓缓降低速度。 他紧紧地盯着地平线的官道尽头。 空无一人的官道上,迎面驶来一辆两匹马拉的马车。 马车和他们之间的距离快速拉近,车夫戴着斗笠,看不清他的脸。 方未寒深深吸了口气,平复了突然加快的心跳声。 他并没有从那个车夫身上感受到任何的修为气息。 方未寒开始询问云纾。 “云纾?这人什么修为?” “我看不出来。他简直就像是一个没有修行过的普通人。” 云纾的语气有些凝重。 “要不他身上有高阶的屏蔽法器,要不他的修为比你高。” 方未寒皱起眉头。 “有没有一种可能……” “没有。” 云纾干脆说道。 “你心里应该也很清楚,这人不可能是个凡人。他就是冲你来的。” “准备好,他过来了。” 脑海中,少女空灵的声音彻底消散,像是突然沉入了海底。 方未寒沉默片刻后抬起手,勒马停在原地。 三人纷纷下马,牵着马来到官道一旁站定。 陶允姜站在他的身前,挡在他和那辆马车之间。 “怎么了,未寒?怎么突然不走了?” 陶琰颇有些好奇地问道。 方未寒:“……” 这老头到现在还没忘记装傻的事情。 “让让这辆车,官道太窄了,容不下我们并排。” 他拉拉陶允姜的胳膊,将她从自己的身前拉到身侧。 “我……” 少女着急地看着他,还想说什么。 方未寒轻轻摇了摇头。 他朝着陶琰的方向靠拢了些,就像是老将军的小跟班一样。 陶允姜咬着牙,只好放弃了下一步的动作。 优良马匹的速度可以达到一个时辰奔行百里,经过强化的马匹速度比这个速度还要快。 从他们可以目视到这辆马车开始,短短的一段时间内,马车便已经冲到了他们的近前方不足十米处。 马蹄声沉闷如震雷,由远及近地鼓荡方未寒的耳膜。 近了,更近了。 他已然能够看见那车夫没有被斗笠遮挡的半边脸。 胡子拉碴,估计是刚随意刮过。脸侧一道细小椭圆形疤痕,有些像受过流矢的擦伤。 是个江湖客,危险分子,专业的杀手也说不定。 方未寒悄然绷紧肌肉,情况一旦不对他就躲到陶琰后边。 马车依旧在官道上行进着,马头的位置已经与三人中站位最靠前的陶允姜平齐。 车夫似是注意到了他们三人为他避让的举动,大声道谢: “多谢三位……” 他的声音很是不好意思,还有些感激。 就好像真的是一个路过的赶车人。 方未寒依旧没有丝毫大意,相反他屏气凝神,肾上腺素的作用发挥至最大,注意力更加集中。 马头越过了陶允姜,接下来是马身子,然后是马尾巴…… 最后是车夫坐着的车身位置。 当车身经过陶允姜身侧的时候,猝不及防的变故陡然发生! “轰!” 庞大的血气爆发如同炸弹的爆炸,直接掀翻了整个马车,将整个车厢震得四分五裂,车顶高高被冲击波高高扬起至数十米的空中。 漫天的白灰色粉末疾风暴雨般飘散而出,拉车的马儿失去了背后的拉力,猝不及防之下前冲滚翻在地。 方未寒三人的马也受到了惊吓,纷纷四散逃开。 “是石灰粉!” 这个念头在方未寒的脑海中一闪而逝。 这一车的石灰粉骤然炸开,方圆数米的圆形范围内几乎看不清楚任何东西。 他现在的视野中覆满了白色粉末,连身侧的陶允姜和陶琰都看不到。 万万不能使得石灰落到眼睛中。 他闭着眼睛,下意识地抽出流明剑做出格挡态势。 居然是这么一种袭击方式吗? 这个展开有些出乎意料,不过方未寒也早有安排。 “嗷!” 嘹亮的凤鸣声贯穿天地,穿云裂石的圣兽之音掀起强大的气流风暴,带着九天上的刺骨寒气重重砸向飘满石灰的地面。 石灰粉如流云被吹散般消匿,冰蓝色的猛禽翱翔在天边,光洁羽毛上翻涌着耀眼的日光。 是瑜沫。 方未寒安排它在天空中警戒,没想到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圣兽通灵,在这种需要随机应变的场合,它们知道该怎么做。 石灰粉散去,身侧的场景映入眼帘。 陶琰不知何时已然从自己的左侧消失,身形挪移到了自己的右侧。 老将军头发与须眉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石灰,将本就白的头发染得更加惨白。 这石灰能够阻拦视线,却拦不住明武六转强者的气机。 他护在陶允姜身前,右手擎着暗金色的威严长剑,剑锋上架着一块棍状的玄铁。 那似乎是……一把铁锏? 方未寒不能确定。 陶琰一声暴喝,灰袍表面浮动起片片血色甲片,磅礴的杀伐威压如巨浪奔涌。 暗金色长剑骤然前推,将铁锏连带着它的主人一同震地倒飞出去。 “铁锏?你是谁?” 陶琰眯起眼睛,暗金色长剑提在手中,不怒自威,如凛凛狮王。 这是长垣的元帅、九边的镇守,帝国的柱石。他仅仅是站在那里,便给人一种如同直视尸山血海的难言恐惧。 方未寒这才知道,陶琰显然对自己的态度一开始就不错。 “陶公?!” 车夫的斗笠在方才的交锋中被震落,露出一张饱经沧桑的脸来。 黝黑而疲惫,许久未经打理的头发脏乱无比。但这也难以掩饰他的英武面容,如刀刻斧凿一般,激荡着仇恨与无奈。 陈钰先很是震惊。 他万万没有想到。跟在方未寒身后的这个老头根本就不是什么看门老头,而是大名鼎鼎的帝国军神陶琰! 陈钰先在短暂的震惊和懊悔后,很快反应过来。 自己大概率打不过陶琰,也不想和他打,计划必须改变了。 他的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向了一旁绿油油的庄稼地中。 待到陈钰先冲出去后几秒钟,陶琰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提着长剑不紧不慢地追了上去。 “咔嚓!” 陈钰先踩断了不知道多少根庄稼。 他在一人高的庄稼地中灵敏穿行,尽量在保持高速的情况下不暴露自己的踪迹。 他是一个大师级别的猎人,自然也能懂得如何避开猎人的追猎。 陈钰先在奔行中不住地弹出一道血气,抹掉自己的前行痕迹,制造假象, “哗哗哗……” 他已经能够听到前方明河的滚滚涛声了。 河流内有灵压存在,修士的灵力发挥不出分毫,只要自己能够跳入明河就安全了。 陈钰先匆匆提起血气,本就极快的速度再度暴涨一截。 他冲出了庄稼地,来到了明河的滩涂上,前方视野豁然开朗。 他和那条大河间的距离只剩下了数十米。 正当陈钰先松了口气的时候,天边一道黑影骤然放大,伴随着风声的凄厉呼啸。 陈钰先瞳孔骤缩,以最快的速度向后翻滚,狼狈地拉开十米距离。 “嘭!” 黑影重重砸入河岸沙滩,漫天的沙尘被激起后又纷纷扬扬地落下。 陈钰先的嘴里全是沙子。 “呸!” 他吐出混合着苦涩沙子的唾沫,用力抹抹嘴。 陈钰先向前方看去,眼前的河流已然不见踪影。 方才的黑影竟然是一块厚重的玄铁重板! 它深深地嵌入地面,露出地面一丈之高,挡住了他望向明河的视线。 “嘭嘭嘭嘭……” 数十道铁板从天而降,冰冷的金属遮天蔽日,宛若一场钢铁雨。 一道铸铁长城拔地而起,横亘在陈钰先最后的生路上。 他的身影在这道钢铁长城面前如同蝼蚁般渺小。 陈钰先举起铁锏,如临大敌地看向了铁板的正上方。 一名鹤发童颜的老者悬浮于铁板上,手执一枚笏板,神情淡漠地看着他。 “石当流……” 他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来,周身一片冰凉。 “钰先,果然是你。” 他做梦也忘不了的声音在他的身侧响起。 陈钰先骤然回过身去。 玄重卫都指挥使萧伏威按着雁翎长刀,目光复杂。 “陈钰先?原来是你……” 陶琰自庄稼地中走出,冷冷地盯着他。 “噗噗……” 人走在沙地的声音自陈钰先的右侧响起。 一位戴着青铜面具的黑袍人缓缓走来,漠然缓缓抽出腰间长剑。 “唰!” 纤细而妖异的长剑如同毒蛇吐信,剑尖指向了走投无路的困兽。 作为拜火神教的雍州领座,陈钰先认得这人。 “伊尹……” 陈钰先吐出这人名讳。 他惨笑一声。 庄稼被风吹过,沙沙作响,勾勒出毛骨悚然的死寂平静。 “四个六转……真他妈的看得起我……” 第272章 月有阴晴圆缺 “陈钰先,放下武器,自己封闭血气脉络。” 石当流冷冷说道。 他立于铁板顶端,宽袍大袖被狂风吹动,眼瞳中浮动铁灰色的神异光辉。 “放下武器?” 陈钰先低声重复一遍了他的话,仿佛有些出神。 “以前都是我朝别人说这句话,现在却是轮到别人对我说了。” 他自嘲地撇撇嘴,身形在巍峨铁穹下茕茕孑立。 “钰先,二十年过去了……当年那件事情,差不多也该忘了。” “回来吧……我让人撤销对你的通缉令。” 萧伏威上前一步,总是冷硬着一张脸,没有表情的玄重卫都指挥使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恳求的语气。 他的目光复杂到了极点。 “忘了?你让我忘了?萧伏威,你他妈的还是个人?” 陈钰先突然暴怒,对着萧伏威昂首怒吼道。 “那是我的四个兄弟,是伱兰陵萧氏的四个玄重卫!因为一个几乎等同于送死的命令,他们赔上了自己的命!” “二十年算什么,我能记一辈子……老子能记一辈子!” 陈钰先死死地看着他,失望、痛苦与愤怒在他的眼睛中翻腾着。 萧伏威无言以对,默然站在原地。 “陈钰先,二十年前那件事情我也有所耳闻。” 陶琰沉声说道。 “我可以为你做保,此后不会有任何人再密谋对你不利。” “加入拜火神教等同与虎谋皮,趁现在大错尚未铸成,回头还不晚!” 老将军的话语让陈钰先暴怒的心情平复了下来。 “陶公,我敬你是大周军神,陈某不想与你为敌。” 陈钰先看向陶琰,声音恭敬了很多。 “那就放下武器,这件事情还有的谈。” 陶琰灰白浓眉紧皱,按剑肃立,威严顿生, “没得谈了,这国家已经没救了。” 陈钰先失望地摇头。 “与其让更多人在其中盲目地挣扎下去,不如让我来送它直接走完最后一程。” “拜火神教卑劣肮脏不假,但大周也没好到哪里去,与我并无区别。同归于尽便是最好的结局。” “对不起了陶公。多说无益,拔剑吧。” 陈钰先掏出白色玉瓶,将其中的黑色药丸尽数倒入嘴中。 那是索厄。 但索厄的作用是将血气转化为浊气,但这个过程会受到自身体内血气的排斥,对于陈钰先这个境界的修士作用微乎其微。 除非……他用了什么办法抹消了这种排斥。 磅礴的血气化作火焰,缠绕上他的周身,如同弥漫着熊熊大火的藤蔓,誓要将这世间的一切焚毁殆尽。 他点燃了自己体内的所有血气,燃起了这滔天的火焰。 当火焰燃尽之时,也是他的一切修为烟消云散的时刻。 陈钰先可以投降,也可以答应陶琰提出的条件,尽管这对他来说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但他没有,而是选择了一种更加激进而壮烈的方式。 就像他二十年前所做的事情一样。 “轰!” 血气波浪爆发而出,卷积飞沙走石成黄浊巨龙。 陈钰先擎起铁锏,冲向了距离他最近的萧伏威。 “锵……啷!” 萧伏威缓缓拔出雁翎刀,心头满是悲凉。 这一切与二十年前何其相像? 时光兜兜转转,他们又在二十年后的今天聚首,竟然只为了给那个未完成的故事添上一笔结局。 一个……没有任何人想看到的结局。 他沉默地举起长刀,身形暴起,冲向陈钰先。 铁锏与长刀碰撞,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仿佛要撕破耳膜。 …… …… 方未寒感受到了远处不断传来的灵力爆炸。 六转强者是当世的最强战力,他们的战斗已经初步涉及到了天地法则,战斗时产生的浩大声势远非自己这种小打小闹可以相比。 方未寒心中沉甸甸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他知道,那个六转的拜火神教修士就算是有泼天的能耐,也难以脱身了。 自己并没有猜错师姐的意思,而环绕着自己的危机已然阶段性解除。 可谓是双喜临门。 瑜沫自天穹上飞下,落到了方未寒的身边,周身的寒气在酷暑环境中格格不入。 少女摸摸瑜沫的羽毛,离方未寒更近了些,小手紧紧握着腰间长剑。 “你不去看看你爷爷那边是什么情况?” 方未寒放松下来后,看了眼自己身边的陶允姜。 少女却是没有丝毫放松,表情依旧很是严肃, “不用,我就要跟在你身边。这样你有危险的时候,我能保护你。” 陶允姜没有回头,而是轻声说。 “我能有什么危险……” 方未寒扶着她的肩膀,有些哭笑不得。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愣了一下。 方未寒方才注意到了少女的发髻上沾染了星星点点的石灰粉末。 他猛然想起来,马车是在陶允姜的面前爆炸的。 而在自己被石灰粉遮蔽视线的时候,那个斗笠江湖客并没有趁机攻击自己,而是先对陶允姜出手。 念及此处,方未寒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件事情有些不对劲。 他的目标明明是自己,为什么先对陶允姜出手? 虽然无论他向谁出手,都会被一旁的陶琰直接拦下来,他的这两种选择最后导向的结果一样。 但方未寒还是想不明白。 他敢于动手,并且没有对陶允姜的出现感到丝毫意外,那就说明他在动手之前已经进行了充分的侦查。 自己的修为境界比陶允姜要低,他并没有选择直接打自己,而是选择了先攻击修为更高的陶允姜。 难不成……他是察觉到了自己身旁的陶琰,于是临时改变了计划? 决定先攻击陶允姜,为自己争取充足的时间? 这也不对。 方未寒刚才可是清晰地听见那人用十分惊讶的语气喊了一声陶公。 如果他这句话不是演戏的话,那么他事先应当是没有发现陶琰。 而方未寒同样不认为,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仍然有人能够保持冷静并演戏给他看。 这没有意义。 那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性……他一开始就是冲着陶允姜来的。 方未寒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对允姜动手干什么?难不成是想以小师傅的性命要挟自己? 这说不通啊……拜火神教的目的不是要杀了自己吗?现在怎么又改主意了? 一阵略带湿润泥土气息的微风吹来,虽然是在炎热的盛夏,但方未寒却莫名打了个寒颤。 “不……不对!” 他低声喃喃自语。 混乱的思绪拧成一股麻绳,在他的脑海中淅淅沥沥地滴着水。 方未寒有些不安, 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还有另外一种更加可怕的可能性! 如芒在背的感觉如同毒蛇绕着脊柱盘旋,他不由得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如果……还有一个人呢? 方未寒面色瞬间苍白。 他通体寒凉,心脏沉入谷底。 无数光影在自己的眼前交错,方未寒恍惚之间看到了自己将要死亡的画面。 星星……在朝自己预警。 在星星之后,迟来的武者气机疯狂示警,尖利的嚎叫声在耳畔锐鸣。 星星的预兆中,他似乎听到了锐器破风的声音。 就在自己背后。 “小心!” 云纾急促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炸响。 三秒,三秒之后,那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锐器就会刺入自己的后心。 如果自己什么都不做的话。 方未寒从未感觉,三秒是一个如此漫长的时间。 他用平生最冷静的大脑做出了反应。 他现在和陶允姜站的位置是一条直线,那锐器刺穿自己之后极有可能会伤到陶允姜。 她站在自己身前,锐器袭来的方向是自己身后,她现在的位置帮不上自己任何忙, 极度冷静状态的方未寒毫不犹豫地将她推开了。 时间过于紧促,他来不及催动更多的防御法器。所以只选取了最强的周律原本,毫不犹豫地完全点燃。 这应当可以扛下登神强者的一次攻击。 还剩下一秒钟的时间…… 方未寒没有后方的视野,他不能判断攻击他的东西是个什么,也不能判断它的具体在哪。 凭借武者气机的预警,方未寒砍向了大概的方向。 【凝云蓄雨术发动。当前蓄势进度:1500%全力一击。】 【蓄势已解放。】 恚龙噬尾术需要大概一秒钟的时间来融合记忆,现在已然来不及了。 方未寒选取了自己当前掌握的最强单体杀伤力招式, 明皇剑经·斩将,十五剑相互叠加的斩将。 剑光骤然大盛,如昭昭日环般辉煌。 三秒的时间只是一瞬间,不过弹指而过。 我们的人生有许多个三秒,准确来说,是有八亿多个。 但总有那么几个三秒,总有那个你人生中的八亿分之一,会让你终生难忘。 话说口的瞬间、犹豫踌躇的片刻…… 还有现在。 只要能够再拖几秒,陶琰等人也许就能赶来! 只要几秒。 陶允姜对于方未寒没有丝毫防备,猝不及防之下,方未寒猛地一推将她差点推倒在地。 少女踉跄几步,反应很快地用手掌撑地,有些狼狈地停住了身形。 她下意识地就想质问方未寒,却在这时听到了一阵尖厉的声音。 在这一刻,少女瞳孔微缩,呼吸仿佛都要停滞。 陶允姜仓皇地回过头去,发现一道肉眼几乎不可见的黑光如闪电般撞向了方未寒。 黑光的速度实在太快,她只来得及向那个方向徒劳地伸出手。 “嘭!” 石破天惊的爆炸声如同雷鸣炸响,气浪掀起地面数寸泥土,毁灭性的冲击波以爆炸中心为原点扩散而出。 方未寒很幸运,他根据武者气机大概砍出的一剑蒙对了。 流明剑的剑鞘在接触到那道黑光的瞬间便蒸发气化,饱含暴烈血气剑锋正面撞上黑光。 他的虎口瞬间崩裂,手腕传来剧痛,似乎已被震得脱臼。 十五倍的斩将,仍然挡不住这东西。 方未寒感觉自己就像是砍到了一枚无坚不摧的炮弹上,传来的反馈与自己的力量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那黑光就像是真的炮弹一样还在旋转。 下一刻它便碰撞上了周律凝聚的黄金屏障。 威严屏障光芒大盛,将那物体短暂阻拦了片刻。 但也仅仅是片刻。 周律屏障出现无数道裂纹,黑光如同钻头一般从其中钻出,直奔方未寒的胸口冲来。 他瞳孔缩到最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无能为力。 自己这是……马上就要死了? 一个念头自方未寒的脑海中闪过。 他还没来得及想更多,一道蓝紫色的屏障终于构筑完成,拦在了他和那不知名物体之间。 这道屏障上弥漫着熟悉的时光之力,星云散布其上,增添一份朦胧的庄严。 屏障整体由无数个优美的六边形构成,充满了几何震撼的美感。 这是……云纾的力量。 方未寒当然认得这熟悉的力量来自何方。 所以……这件事情的结局,又是云纾救自己一命吗? 可她的时间…… 方未寒的心中充满了懊悔与自责,视野中满是血丝,眼球胀痛。 如果自己能够提前想到这一层,如果自己能够留下陶琰…… 或许云纾就不用做出如此之大的牺牲。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方未寒平静地看着那东西离那道蓝紫色屏障越来越近。 最后这一截的距离被拉得很长,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 他闭上眼睛,静静地等待着冲击波的降临。 一秒…… 两秒…… 冲击波还没有出现。 方未寒骤然睁开眼睛,瞳孔中满是不可置信。 时间……真的停止了! “嗷!” 万籁俱寂之中,凤鸣声嘹亮而震怒,天地山川与之共鸣。 瑜沫这次真的很生气。 扭曲的空间被划开,燃烧着银白色烈焰的剑锋斩碎维度的障壁。 【玄冥落日术发动。】 【检测到武技:临渊太阴星剑法·清辉续昼】 【当前武技看破失败。】 灿蓝流苏飘荡,素色优雅衣袍如盈月皎洁。 跨越无尽时空,绝美如仙的少女来到方未寒的身边。 明霄剑芒通天彻地,磅礴星力奔涌似天河倾泻,竟使高悬烈日为之黯然失色。 少女手执一剑银河,挡在他的身前。 方未寒怔怔地看着她。 “师姐……” 第273章 镜天的缺点 明霄剑吟清越而恢宏,华丽长剑宛如上天精巧设计的完美造物,充满神圣的美感。 神剑煌煌出鞘,群星为之掠阵。 “锵!” 锋锐的剑气将黑色的物体一分为二,剑锋从剖面中穿出,剑光连绵不绝,咆哮的星辰剑气顺势掠向了更远处。 “咚。” 被分成两半的黑色物体重重坠地,砸入泥土之中。 两块如同金属一般的物体,合起来就像是一枚实心的流线型炮弹。 刚才应该就是这东西袭击了自己。 明霄剑气如漫天飞雪般狂暴激荡,将一个肉眼不可见的人影从虚空中逼得被迫显形。 方未寒注意到,那是一个相貌端正的中年人,身形枯槁,体态消瘦,就像一棵即将枯死的苍松。 “临渊阁的御辰……” 郑长夫忌惮不已地看着她,目露惊骇震恐。 “你突破到六转了?” 他收到的情报言明,温折雪的修为仅仅停留在了镜天五转境界,甚至未到巅峰。 这才几天过去,她怎么可能突然突破了一个大境界? 怎么可能?! 温折雪没有回答。 少女手腕翻转,重新将明霄剑横在身前,漫天星力再度凝聚。 长虹般的星辰剑芒重新刺向了郑长夫。 他急忙凝聚金行元素以作防御,金铁被划扯撕烂的声音尖锐刺耳。 “你……你没事吧?” 陶允姜的身形闪现到方未寒身边,声线隐隐颤抖。 “我没事。” 少女张张嘴,欲言又止,似有某种情绪在她的眼底翻腾。 方未寒并没有注意到少女的异状,此刻他正看着温折雪和郑长夫交战的地方,表情凝重摆摆手。 “嗷!” 瑜沫不知何时已然变成了缩小版的模样,看上去有些无精打采,身体上的羽毛也失去了光泽。 它跳到方未寒的肩膀上,有些焦急地用翅膀比画着什么。 “我听不懂。” 方未寒皱起眉头。 就算听不懂,方未寒也大概能够猜到,这件事情和温折雪有关。 瑜沫的灵力消耗甚巨,师姐能够瞬间传送到自己的身边,肯定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这应该是皎月秘仪。” 云纾的身形浮现在他的身旁,收敛了往日自己脸上的笑容,显得有些严肃。 “牵扯命运织丝,回溯时空之海,无视空间与距离,瞬间跨越降临。温折雪和瑜沫是血契关系,命运线高度绑定。听到瑜沫的呼叫之后,她直接使用了皎月秘仪传送了过来。” “和群星秘仪一样,皎月秘仪的消耗并不大。只是单纯的难,不用担心。” 就在方未寒刚刚松了口气的时候,云纾又说道: “别高兴得太早,温折雪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 方未寒骤然抬起头,看向了温折雪的方向。 她原本如同黑夜般的青丝末端,竟然染上了些许白霜的痕迹。 黑与白的对立是那般触目惊心,风霜落在少女的鬓发上,寂寥得如同安静燃烧的大雪。 “这是怎么回事……” 方未寒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但他知道,这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师姐可能受伤了,是……因为自己的原因。 他一点点地握紧双拳,而后又无力地松开。 我们一生之中,总会在某些时刻,欠了某些人一些情。 从出生开始,到死亡结束。亏欠与偿还的循环一刻不停,昼夜轮转。 人生不过一场梦境,根本经不起细想。 “轰!” 又一面金属屏障被星力洪流击碎,钢铁碎片四散。 郑长夫在温折雪的攻击下连连败退,面色苍白。 五行修士本就不以单挑能力见长,被镜天修士近身后天然便处于被动的地位。 而金五行修士在应对镜天攻击时更为不利。 他们的看家本领分光散射在镜天的术算预知能力面前根本毫无用处。 在没有被发现的情况下潜入或许可行,但一旦被镜天发现,那么因果的锁链牢牢地锁定在他的身上。 不幸的是,郑长夫酝酿已久的偷袭并未得手。 而一击不中之后,现在他已经自身难保。 “该死的临渊阁……该死的御辰!” 郑长夫面目狰狞地骂道。 作为在六转境界徘徊已久的顶尖修士,郑长夫竟然打不过一个刚刚进入六转,境界不稳的小丫头。 他早就无心再战,已然萌生退意。 这么长时间已经足以把几名六转赶回来,但他们现在还没有。 这说明陈钰先将他们拖住了。 几里之外的灵力波动更加明显,一浪高过一浪,时不时还会传来如同闷雷一般的爆炸声。 郑长夫不知道陈钰先是采用的什么手段把那些人拖住,但这一切马上都将与他无关。 他打算逃跑。 这次的任务已经失败,陈钰先死在这里,自己不能死。 郑长夫艰难抵挡住温折雪的又一次进攻,而后捏碎了一块阵石,口中喃喃自语地念诵着什么。 一道能够容纳两人的传送法阵瞬间成形,应当是供他和陈钰先逃跑时使用的。 郑长夫孤身踏入法阵,身形瞬间消失不见。 明霄剑气片刻后倾斜而至,只来得及划过一道残影。 一片狼藉的战场趋于安静,庄稼四散倒伏,宛如被千军万马践踏过。 温折雪的身影停顿片刻,伴随着星光闪烁后退到方未寒的身边,在他和陶允姜还没来得及反应情况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师姐?” 方未寒只来得及错愕地说出两个字。 他们的身形便一同消失不见。 陶允姜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少女的鼻尖有些酸,渐渐地红了眼眶。 他……为什么要推开自己呢? 他的师姐能够保护他,自己却只能在一边看着。 现在自己连他们去了哪里都不知道,连他现在是否安全都不知道…… 悔恨、失落、无力,这些复杂的情绪盈满了少女的胸腔,如同被打湿的柳絮。 不行…… 少女揉了揉微红眼睛,重新打起精神。 自己必须去找到方未寒,确认他的安全。 就算他……不再需要自己,自己也要找到他。 就在这时,有什么东西跳到了她的脑袋上。 “嗷?” 瑜沫在少女的脑袋上蹦了蹦。 “是伱呀,你……怎么没跟他们一起走啊?” 陶允姜这才发现这只凤凰竟然没有被一起传送走。 少女将它从自己头顶拿下来,捧在手心,睁着红红的眼睛看着它。 “嗷……” 我可以涅盘,主人认为我死不了,就没有带上我。 她说我已经是一只成熟的凤凰了,可以自己找到回家的路。 但我感觉……主人的状态很差,我很担心她。 小凤凰很是人性化地叹了口气。 但是陶允姜听不懂。 胖鸟压压翅膀,似是在示意她少安毋躁。 “你是让我在这里等着吗……” 这下陶允姜看明白了。 少女有些失落地抿抿嘴,抱着自己的膝盖缓缓蹲下,祈苍剑放在一旁。 她呆呆地凝望着方未寒和温折雪消失的地方,身形绝美而孤单,像是揉碎在风中的一朵桃。 小凤凰落在她的肩膀上,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嗷……” 别伤心,他会回来的。主人和他都会平安无事。 它这般说道。 只可惜陶允姜还是听不懂。 “嗷。” 陶允姜勉强挤出笑容,学着它的叫声。 少女看出来了它在安慰自己。 远方传来的灵力爆炸波动愈演愈烈,几位六转强者的战斗依旧没有分出胜负。 陶允姜将小凤凰轻轻抱在了怀中,揉了揉它的脑袋。 一人一鸟安静地等待着,谁都没有再说话。 …… …… 方未寒从紊乱的空间乱流中脱身,身周所处的是一片陌生的环境。 薄雾冥冥、寒风凛冽。明明是炎热的夏天,这里的气候却仿佛如同冬天一般冷峻。 头顶被厚重的云层遮挡,完全看不见正午的太阳,只能看到些许白光自云层中透出,勉强为这片地域投射下一丝光亮。 “这是什么地方?师姐把我带到哪里来了?” 方未寒很是焦躁。 陶允姜并没有跟自己一起过来,她应该还在原地等着。 方未寒无法想象执拗的小师傅在发现自己不见之后会采取什么样的动作。 那边的六转战斗依旧没有分出胜负,这次的行动还没有收尾,自己必须尽快回去处理后事。 “根据我的定位。” 云纾幽幽说道。 “这里应该是昆仑山脉的某座山峰的峰顶,海拔几千米的那种。如果你不是明武修士,骤然来到这里甚至可能会因为高原反应缺氧晕过去。” “而且……这里的时间流速似乎和外界的不一样,要慢上许多。” 方未寒听见这个回答,一脸懵逼。 “昆仑山脉?!这么远?” 他大惊失色。 昆仑山脉是大周的西方龙脉,离长明至少距离三千里,周围满是荒无人烟的无人区。 “师姐带自己来这地方干什么?” 方未寒抬起头四处观察了片刻,没有在周围发现温折雪的身影。 “咻!” 一道空间扭曲波动在方未寒的身侧浮现,有些不稳定的传送门似是随时都会坍塌。 少女的身影跌跌撞撞地从其中走出,摇摇欲坠的空间缺口在她身后闭合破碎。 温折雪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脱力般地跪倒在地,双手艰难地撑住地面,胸口剧烈起伏着。 方未寒被吓得不轻,立刻上前搀扶。 “师姐?你这是怎么了?我能怎么帮到你?” 他扶着温折雪的肩膀,将少女从冰冷的地面上拉了起来。 她的身躯轻飘飘的,体表微凉,方未寒扶起来并不会耗费多大力气。 “我……没事,静养片刻便可恢复。” 温折雪轻轻挣脱出了方未寒的搀扶,往日清冷出尘的语气现在满是虚弱。 又一道空间裂缝打开,这次却是明霄剑从中飞了出来。 神剑焦急地绕着温折雪转了两圈,最终悬浮在了温折雪的身侧。 少女双手扶着剑柄,依靠着明霄剑勉强重新站直了身形。 “呵,你这位师姐在骗你,你不会看不出来吧?” 云纾冷笑道。 “她到底怎么了?” 方未寒眼睁睁地看着温折雪颤抖地抹去了自己嘴角渗出的血丝,心中微微一痛。 “星力紊乱逆流,星核无法封闭。明显是由于突破到一半强行中断造成的。” 云纾看了眼眼前痛苦不已的少女,眸子里满是心疼。 “这种情况……通俗点来说,就是走火入魔。” “她……可能要入魔了。” 方未寒愣住了。 “你说……什么?” 他颤声问道。 “知道镜天的那句俗话吗?” 云纾平静说道。 “观星者盲,悲时日无多;入魔者痴,恨天道无常。” “预知未来,身染因果,乃是有悖天理的大逆之举,业火焚身不过常有之事。镜天,本就是最容易入魔的一条路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温折雪也算是她的后辈同门,看见一个原本优秀绝伦的镜天受到如此折磨,云纾当然会有些感伤。 更何况温折雪变成这样的原因,有一部分也是为了救方未寒。 更是……阴差阳错救了她。 云纾知道,如果没有自己的存在,以当时的处境,方未寒已然踏入必死之局。 临渊阁监察天地万物,镜天可以算尽命运因果,却算不了宗门圣器的存在。 温折雪不知道方未寒的身边有自己,所以她就算冒上入魔的风险,也要中断晋升过程通过皎月秘仪传送过去,救下方未寒。 他对她……真的这么重要吗? 云纾的心头百味杂陈。 方未寒听了云纾的话,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师姐原本正在突破,却通过瑜沫的消息感知到了自己的生命有危险,于是便强行中断突破进程救下了自己。 代价便是……因果的反噬。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少女,眼睛有些酸涩、 师姐总是无条件地为自己付出,根本没有朝自己奢求过什么回报,如今自己更是欠下了她一次救命之恩。 “师姐……你这样让我该怎么办?” 明霄剑发出阵阵锐鸣,似是焦急万分。 方未寒骤然抬头望去,发现温折雪的满头青丝已然尽数化作雪白,只留下鬓角的一抹墨色。 “快走,离我远一点。” 温折雪痛苦地扶着自己的额头,细细的月眉皱起, 她睁开眼睛看着方未寒,急切地催促道。 即使到了这种时候,她的 少女腾出右手在身前快速结印,勉强压制住了外溢的混乱星力。 “她在试图封闭星力元核,将因果魔念自识海中隔绝出去。” 云纾快速说道。 “这种方法的成功率很低,而且往往九死一生,一不留神便很可能会引燃体内星力化为灰烬。” “就算温折雪的天赋举世罕见,我也不建议她使用这种方法。” 方未寒听出了云纾的言外之意,连忙急声问道: “也就是说……还有别的方法可以救她,对不对?” 云纾叹了口气,说: “有是有,但是你会很危险……” “不必多说了,云纾,你知道我会说什么。” 方未寒平静说道。 第274章 折雪 长明城外官道,方未寒遇袭地点。 在方未寒和温折雪消失之后的三十秒,一道人影从天而降重重落下,激起满地扬沙。 “姜姜?怎么就你一个人?” 陶琰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他方才感知到了这边发生的战斗余波,急忙从与陈钰先的战斗中脱身赶了回来。 老将军四下看了看,并没有发现方未寒的身影。只看到自家孙女抱着只胖鸟蹲在地上,看上去失魂落魄的。 “爷爷……” 陶允姜抬起头来,眼睛红红的。 少女带着哭腔的沙哑嗓音把陶琰吓了一跳。 “方未寒那小子呢?” 陶琰心底一沉,已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他死了?” 老将军在这种时候展现出了军人的冷静。 “他没死……只是……” 陶允姜抽抽鼻子,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陶琰。 “原来是这样……” 陶琰听着陶允姜的描述,终于松了口气。 原来没死,只是被临渊阁御辰带走了,一会儿就会回来, 没死就好,没死就好啊。 他要是死了,和他有关系的那两位八姓大小姐恐怕是要把这大周的天都给掀了。 看着自己孙女黯然神伤的样子,陶琰心疼之余又有些哭笑不得。 他可太了解自己这孙女的脾气有多么倔强了,方未寒刚才把她推开的举动虽然在陶琰看起来很正确,但显然姜姜接受不了。 都怪这小子,看把我孙女给气成什么样子了。 要是自己刚才不去追陈钰先就好了……这样也就不会发生后面的这一串事情。 老将军有些后悔。 百密一疏……谁能知道拜火神教竟然会在长明城下动用两位六转刺杀方未寒。 他也是歼敌心切,生怕那六转修士逃出生天。 本来想着自己随时都能赶回来,方未寒在这里很安全,没想到还是发生了意外。 陈钰先那边已经是困兽之斗,接下来就看方未寒那边的了…… “你可千万要活着回来。” 陶琰暗自心想。 …… …… 昆仑山脉,某座不知名的山峰。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哼……” 云纾顿了顿。 “让温折雪放开心神,接纳紊乱星力,将逆行的魔念导入识海之中。” “这岂不是等同于直接入魔?” 方未寒眉头紧皱。 识海是决定人意识的重要部位,也是灵魂的所在地。放开识海导入魔念,与直接入魔又有何异? “长时间来说是这样,但是短时间内并不是。” 云纾轻声解释。 “魔念入识海,会短暂地控制温折雪的心神。但由于识海壁障的存在,这样也会使得外部的紊乱星力与魔念脱节。” “只要在识海壁障存在期间,消耗掉这部分逆行的星力与多余的因果,温折雪便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掉这个问题。效率和安全性远远要比自我封闭强得多。” 方未寒:“……” 他不是蠢货,联系上下文自然听出了云纾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需要我和师姐战斗消耗掉这部分星力?” “嗯。” 云纾沉默了片刻。 “温折雪刚才强行动用了六转的力量,现在受到反噬,修为已经滑落到了五转。但尽管如此,和一位登神境界的修士战斗,仍然是一件九死一生的事情。” “伱真的要这么做吗?” 方未寒看着温折雪嘴角不住溢出的血丝,没有丝毫犹豫地便下定了决心。 “她为了救我才身受重伤,如果我不为了她做些什么,我怕是今后余生都会不得安宁。” “云纾,她本可以什么都不管的。” 看着师姐的身上的星力忽明忽暗,他轻声念道。 “她本可以不用救我,她还会是这片大陆上前途最为光明的镜天,她会在未来接过临渊阁主的位置,继续守护西荒绝域。” “但她抛下了这一切……因为我的命,甚至要搭上她自己的命。你让我袖手旁观……” 方未寒深吸了口气。 “我做不到。” “对不起,云纾。” 少女不知何时已然在方未寒的身侧显出身形,此刻正仰头看着无边的厚重云海。 云海低垂,不见星月。昆仑苦寒,长明难寻。 云纾知道方未寒为什么说对不起。 她有些不开心,平白生出一股被误解的烦躁感觉。 “笨蛋。” 少女轻声骂道。 “我什么时候让你袖手旁观了?在你的眼中我是这样的人吗?” 方未寒:“……” “听好了,方未寒。我是云纾,流风浮云书的具象显化。是临渊阁三圣器中最有人味的神器。天仪冷漠,代表天道。河图缄默,代表地灵。我是云纾……承载名为人的情感。” “我和临渊阁的人一点都不一样。” 云纾转过身,一字一句地说道。 少女的手中浮现玄奥的因果符号,如时光洪流中的悲欢离合。 “她救了你,也救了我,我自然也不会坐视不理。去告诉她我刚说的一切。” 云纾认真地看着他。 “我会和你一同战斗。” 方未寒张开嘴: “可是……” “没有可是。” 云纾打断了他的话。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因为你不喜欢欠别人人情,这一点跟我一样。” “不必多说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那你应该也知道我要说什么。” 方未寒:“……” 他被云纾用刚才自己对她说的话完美堵了回来。 “时间要来不及了。” 少女催促道。 方未寒压下心头的杂念,扶起温折雪的肩膀。 “师姐……你听我说……” 他把刚才云纾说的方式转达给了温折雪。 少女想都没想地直接拒绝了。 “不行,你会死。” 温折雪的嗓音不复往日清冷,掺杂沙哑,变得有些虚弱。 “可是如果我走了,师姐会死!” 方未寒急声说道。 可是无论他怎么说,温折雪就是不同意。 少女在这种时候很是执拗。 “师姐!” 方未寒知道,再这么纠缠下去就真的来不及了。 “相信我。” 他看着少女的眼睛。 “我既然知道这种方法,并且敢于说出来,那我肯定就有自信。我是广陵王,这天下没有人比我更不想死。” “师姐你是知道我的,就算天地灭亡了,我也要死在世界之后。” 如果要说服一个临渊阁的门徒,就一定要和他们讲道理,从事实逻辑上说服他们。 温折雪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临渊镜天,正因如此,除了讲道理之外,方未寒还需要说一些别的东西。 “而且……我不想让你死。” 方未寒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 他的话音落下,温折雪的眸光微微波动,轻轻划开一点涟漪。 少女与方未寒对视片刻,眼睛与眼睛之间的距离不过方寸。 当看到方未寒眼中那抹坚定的时候,温折雪便知道,自己这位师弟应该是心意已决,自己注定说服不了他。 少女不是什么优柔寡断的人,由于方未寒的一再拖延,他现在已经失去了离开这里的最后机会。 自己和他……除了那个方法之外已然别无选择。 “你要……活着。” 少女虚弱地咳嗽着,声音断断续续若风中残烛。 她强撑着沉重的眼睑,直直地看着方未寒,似是在等着他的回应。 “师姐放心,天王老子死了,我也不会死。” 方未寒轻松地笑道。 少女等到了方未寒的回答,终于闭上了眼睛, 瞳孔是我们的身体上唯一可以透过光的地方。 当她闭上眼睛,灵魂便已经堕入黑暗。 星力气流盘旋在温折雪的身躯表面,反震力道将方未寒瞬间推飞。 气流的旋转速度越来越快,遮天蔽日的星辰光芒弥漫整个山顶平台,如同即将形成的飓风涡旋。 “嗡!” 明霄剑的表面覆盖上一层淡黑色的火焰,如同日冕中的太阳黑子,围绕着剑身缓缓流动。 少女睁开眼睛,眸中不再是清冷银辉,而是妖异的蓝紫。 她接住从天空坠落的明霄剑,随意地在身前挽出两朵飘逸精巧的剑。 “师……姐?” 方未寒看着眼前这个明明模样没变,却莫名有些陌生的少女,试探性地开口。 “师弟……好久不见。” 温折雪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少女的些微笑颜如同漫天繁星初上,仿佛要让时间为之惊艳。 方未寒很少看见温折雪笑,像这样的笑容更是从未见到过。 他心底一沉,缓缓抽出流明剑。 而且她说什么?好久不见是什么意思? “怎么,要对我拔剑了吗?” 温折雪歪歪脑袋,嘴角的弧度缓缓消失,薄薄的唇抿成凉薄的一线。 绝美如仙的少女有些讽刺地看着他。 “师弟呀师弟,我警告过你的,你难道没听见吗?” 温折雪提着长剑缓缓向他走来,剑锋划过的空间留下一道星辰的轨迹,宛如流星的划痕。 “我让你别出城,你偏偏不听我的。我让你别出城,你偏偏就要出城。” “你为什么就是不听我的呢?” 少女逐步提高音调,声音中逐渐带上了几分疯狂的意味。 方未寒无言以对。 他能怎么说? 说为了一劳永逸地解决掉自己和拜火神教之间的问题? 还是说他的时间也要来不及了? 他都不能说。 毕竟无论自己事先的准备有多么充分,从这件事情的结果上来看,自己的确是做错了,还连累了温折雪。 “师弟不说话了呢……” 少女咯咯娇笑起来。 这种温折雪平常根本不会做出的动作让方未寒头皮发麻。 他拔出长剑,剑尖遥遥地指向了温折雪。 “哦?师弟冲我拔剑了哦?” 温折雪仿佛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脸上的笑意更加浓郁。 “是我救了你,你却要对我拔剑吗?” “对你的救命恩人拔剑?” 她提着明霄剑,再度逼近一步。 步履踩碎砂岩碎石的声音仿佛落在方未寒的心中,分外刺耳。 “这就是你所谓的报答吗?师弟?” 温折雪停在了距离方未寒十步的地方,用蓝紫色的星眸直视着他。 “师姐,你入魔了。” 方未寒终于开口了。 “我需要帮你恢复正常的状态,请你配合我。” “我知道我入魔了。” 温折雪淡淡说。 “但是……入魔也没什么不好的,不是吗?” “镜天做事需要遵循因果规律,无时无刻不在畏惧着天道的制裁,就连预测自己的危机都做不到。世人把我们称作先知,真是可笑……连自己的命运都预言不了的人,算什么先知?” “入魔之后就没有这么多的烦恼。我可以随心所欲地窥探一切事情,往日我避之不及的因果之力,现在我可以随意发动啦。” 少女的目光投向方未寒,其中带着一丝戏谑。 “比如说……我知道流风浮云书在你的身上,甚至还和你绑定了某种关系,不对吗?” 方未寒的心跳仿佛都漏跳了一拍,如临大敌地看着温折雪。 “哎呀,紧张了呢。” 温折雪有些讽刺地笑着。 “不仅如此,我还知道你的脑海中有两段记忆呢……一段是这个世界,一段是另一个世界。真有意思不是吗?身负两段记忆的人,竟然没有被天道的磅礴气运压成碎片。” “而且,师弟的情史……也是很丰富呢。” 方未寒:“……” 别问了姐,我真的要破防了,你什么都没做错,是我不配出现在你的面前。我在你面前像是一个小丑,已经汗流浃背了。 “云纾?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能够随意读心了?” 他在识海中急促问道。 “入魔者痴,恨天道无常。” 两个声音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一个声音是云纾的,一个声音是温折雪的。 “我替圣器大人回答吧。镜天入魔后,是不受因果法则约束的哦。” 温折雪笑道。 方未寒听不下去了。 “师姐,拔剑吧,我会帮你恢复过来的。” “拔剑?你是让我对你出手吗?” 温折雪点点自己的粉唇,有些疑惑地歪歪脑袋。 “不可以的哦。” “不管师弟怎么对我,我都不会伤害师弟的。” 少女嫣然笑着,蓝紫色眸子中满是宠溺与纵容。 “对啦……师弟已经忘掉了那些事情,不是吗?” 温折雪轻轻砸了下自己的脑袋,有些失落地说着。 “真是可惜呢……师弟空留着两段记忆,却连那么一点点的空间都不分给我。” “锵啷!” 这是明霄剑收剑入鞘的声音。 “你走吧。” 温折雪转过身去,平静地看着远处的云层翻滚。 漫天飞雪散过她的身躯,苍白发丝飘荡在寒风中,衬托着她绝美出尘的仙姿绝色。 少女与明霄形影相吊,一人一剑明明站在离星空最近的位置,却隔着厚厚的云,终不得见。 这是何等庞大的孤寂。 她脸上的笑意淡了很多,最终化作深沉如坚冰般的冷漠。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我虽入魔,却不会滥杀任何一人,亦不会凭借个人喜好肆意为祸世间。” “自此之后,我会永世待在这座山峰之上,不再踏出一步……直到命运的终局。” 少女摊开白皙手掌,星力浮动,接过一捧飞雪。她纤指随意翻动着,以星芒为锋,以月光为线,将白雪折作一枝寒梅。 温折雪皓腕扬起,以梅为簪,将脑后三千白发束成浮云。 少女负手伫立,如崖边皓月,独守千里昆仑。 临渊阁以守护天下苍生为己任,即便入魔,温折雪仍不会背弃自己许下的誓言。 雷响渐起,如晨钟暮鼓的无声奏鸣。 雪更大了。 第275章 你的外挂到了 方未寒沉默了。 当他已经做好战斗准备的时候,出现这样的情况属实是让他有些始料未及。 师姐根本不愿意和自己动手。 她的入魔,和自己见过的那些心魔附体的人完全不一样。 那些人无限放大了心中的阴暗面,变成没有感情的机器,沦为杀戮欲望的奴隶。而这些东西在温折雪身上都没有体现出来。 如果不是修行镜天之路,受到因果反噬,或许高洁如天山白雪的少女根本就不会入魔。 可能就连清醒时候的温折雪都没有料到自己入魔之后是这么个情况,所以她才觉得方未寒有生命危险。 “云纾,现在该怎么办?” 他在识海中朝云纾发问。 “我也不知道。要不你试着跟她说说话,劝一劝?” 圣器小姐对于这种情况也是束手无策。 两千年的风风雨雨,她亲眼见过的入魔之人比方未寒要多得多,其中不乏入魔的镜天修士。 对于因果的憎恨也好,压抑已久的情绪也罢,入魔的镜天与一般的浊修没什么区别,甚至要更加疯狂。 譬如拜火神教的燧镰,他们意图颠覆王朝统治,亲手点燃焚尽世间万物的火焰。 像温折雪这样,亲手封印自己的人,她根本就是闻所未闻。 “不用商量了。” 面前背对着他们的少女悠然说道。 “我一直都是这样,无论入魔与否,我从未改变过。” 温折雪微微侧过头,琼玉般的无瑕侧脸浑然天成。 “倒是你……师弟,这些年,你变了很多。” 方未寒:“……” “师姐,伱刚才说好久不见,现在又说这些年我变了很多。” 方未寒艰涩问道。 “我们……难道之前认识?” “呵……” 温折雪轻笑一声,摇摇头。 “不能说?” 方未寒理解了她的意思,却又有些疑惑不解。 既然入魔的镜天不受因果法则约束,那么按道理说温折雪在言语层面已经没有了什么需要顾忌的地方了。 那她为什么不能说? “我虽然已然摆脱因果,可你没有。” 少女抬头看着厚重阴云,蓝紫眼眸中古井无波。 方未寒瞬间噎住了, 是啊,秘密这种东西,不仅仅是说的人需要承担因果,听的人也会受到波及。 她不想让自己死,所以肯定不会说出来。 他感觉心头有些堵。 温折雪越是这样,就让方未寒心里越难受。 究竟是为什么,才让师姐就算入魔也不愿意伤害自己?不愿意惩戒把她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 我和她……之前真的认识吗?如果这是真的,为什么我没有丝毫记忆? 如果我们认识……我们又是什么关系? 方未寒不知道。 “你快想想办法,逼出逆行星力的黄金时间只有大概一个时辰,时间再这样浪费下去,温折雪可能就永远要保持这个状态了。” 云纾在他的脑海中焦急说道。 方未寒默然。 “师姐,我想让你变成正常状态,你能不能把身体里那些多余的星力消耗掉?” 片刻之后,方未寒缓缓道。 “这是师弟的请求吗?” 温折雪转过身来,背着小手微微躬身,笑得像是温柔的邻家大姐姐。 “是。” “那我拒绝。” 方未寒:“……” “那如果我说不是呢?” “我也拒绝。” 看着方未寒脸上那无语的表情,温折雪笑得开心极了。 少女似乎很享受捉弄他的感觉。 “为什么?” 方未寒咬牙问道。 “很简单的道理啊,师弟。” 温折雪叹了口气,月眉弯弯,有些哀怨。 “我若是现在主动中断了入魔进程,那我就会重新进入识海中,化作万千意识的一部分。和直接死掉也是没区别的。” “人都是不想死的,师姐也不例外啊。” 方未寒:“……” “师姐,我觉得你融合进……呃……另一个师姐的识海中不算是死亡,应当算是另一种形式的新生。” “而且师姐一直保持这么一个状态,总归是有些不方便的。” 现在的情况是,他竟然在跟一个入魔的镜天讲道理,真是见了鬼了。 “师弟,那就是死亡。” 温折雪平静地看着他,嘴角温柔笑意从未消去,从她身上方未寒根本看不见往日那个清清冷冷师姐的一丝面容。 “我的记忆,我的人格,以及我所知道的一切……你的另一个师姐都不知道。” “她既是我也不是我,仿佛世界上一模一样的两朵雪,只不过出现的时间不一样,根本不能同时存在。” 方未寒的劝说毫无疑问地失败了。 师姐不主动配合的情况下,自己该怎么消耗掉她身体内的那一部分多余的星力? 难道……要我主动对师姐动手吗? “师弟,你应该很清楚这样做是没用的。” 少女扑哧一笑,似是看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 “只要我不想和你打,你是不可能碰得到我的。” “一个登神境界的镜天想要跑,仅仅凭借你一个人,拦不住我。” 方未寒:“……” 温折雪嘴角扬起,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似是想从方未寒的脸上看到失望的神色。 然而她静待片刻,方未寒非但没有失望,反倒是笑出了声。 “师弟……笑什么?” 温折雪有些疑惑地问道。 “我在笑,这人活着……终究也是没什么意思。” 方未寒无所谓地说道。 白衣白发的少女收敛脸上笑容,缓缓皱起眉头。 她好像知道方未寒想干什么了。 “呼!” 流明剑锋切割空气的声音是这般刺耳。 方未寒抽出长剑,却没有对准十步开外的少女。 剑锋横在了他自己的脖颈上。 “师弟要干什么?” 温折雪冷冷地问道。 “自杀。” 方未寒轻描淡写地回答。 温折雪身上的星力开始剧烈波动,如同风暴将至。 少女眸光疏离地看着方未寒,如同凝视一个陌生的蝼蚁。 或许……这才是她最真实的模样,方才的一切都不过是她的伪装。 “师弟,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温折雪一字一句地说, “是不好笑,因为我就没在开玩笑。” 方未寒平静道。 “师姐不是能读心吗?来读就是了。我是真的不想活了。” 交谈之间,他的剑锋又离自己的脖颈近了几分, “或许是由于过去那段记忆的原因,师姐肯定不想让我死。那我偏要去死,师姐又当如何?” “师姐只能暂且控制住我,或是将我打到失去自杀能力吧。” 方未寒直视着温折雪好看的蓝紫色眼睛,忽地自嘲一笑。 “我的手段倒是颇有些像那些为情所困,寻死觅活的小女生了……不过大丈夫能屈能伸,手段卑劣些不重要,管用就行。” “师姐觉得呢?” 从方才的交谈之中,方未寒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温折雪并不想让自己死。 入魔之人大多偏执,方未寒终于找到了温折雪身上的偏执在哪里, 就是在自己身上。 温折雪可以漠视一切事情的发生,唯独这件事情她接受不了。 方未寒赌对了。 温折雪死死地盯着他,那眼神中满是仇恨、不解与嫌恶。 可以理解,毕竟自己用卑劣的手段挟持了她,威胁到了她的唯一生路。 “师弟……变了很多呢。” 少女平静下来,轻轻念道。 “变聪明了……也变得卑鄙了,变得我都有些不认识了。” “不过师弟说错了一点。” 明霄剑自一旁空中落下,飞入少女的手中,剑锋上吞吐着玄黑色的星空气流。 “我之所以救你,并不是因为那不存在的记忆,而是因为你身上的庞大气运。” “根本就没有什么记忆,我们之前也不认识,刚才都是我耍你玩的。” 少女冷冷说道。 “你的生命维系着大周的国运安稳,若你死亡,九州大地必将洪水滔天,生灵涂炭。” 温折雪举起明霄剑,剑锋遥遥指向方未寒,如同九天之上神只的漠然一瞥。 “倘若气运还在,就算是把你换成另外一个人,我也会救,明白吗?” 少女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 方未寒低着头,没有人能够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是因为自己身上的气运,方未寒早该想到的。 云纾曾经说过,自己身上气运已经比天下任何一人都要多。 温折雪的身上有着守护苍生的重任,临渊阁有着调控气运的职责。 她必须救自己,这是师门的任务;她必须救自己,这也是她许下的承诺。 教会自己星力的使用方法,将瑜沫放在自己的身边,都是为了进一步保证自己的安全。 师姐并不是因为某些莫名其妙的原因才无条件地对自己好。 她只是为了对得起她的誓言。 自己早该想到的…… 得知真相的方未寒却丝毫没有一丝轻松的感觉。 那些幻想……那些虚构的现实,可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也许师姐那里根本就看不到自己看到的这些。 真是……荒唐。 方未寒苦笑一声。 看着方未寒低头不语的样子,温折雪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很快便又消匿无形。 “事已至此,无话可说。” 少女的足履缓缓踩在山顶的冰碴上,声音沙碎,如同雨滴落入尘土的哀鸣。 “我承认。师弟,这次是你赢了。” “给你一个和流风浮云书交谈的机会。然后拔剑,让我看看你有多少长进。” 少女戏谑道,嘴角的笑意如同亘古不化的寒冰。 明霄剑的剑刃上覆有闪烁的星辰微光,如同无边星河的一隅。 “别伤心了。” 云纾掐了下他的腰。 “你又不喜欢温折雪,就算她这么对你你也用不着伤心吧?马上就是一场恶战了,赶紧打起精神来。” “我不是在伤心,我就是觉得有些莫名的……难受。” 方未寒也觉得自己今天有些矫情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当他回想起刚才温折雪对自己说那番话时的表情,心中就酸涩得厉害。 他妈的,今天怎么这么矫情? 难不成是太久没有经历过这种感觉了? “我知道。” 方未寒深吸一口气,握紧流明剑,倒转了剑尖。 料峭山顶,寒风急掠,吹动二人衣袍猎猎作响。 方未寒和温折雪,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在一个诡异的地点,朝着对方举起了手中的长剑。 和她论过那么多次剑,终于能够真刀真枪地打上一场了。 这是一场不公平的对决,但方未寒已然别无选择。 不论关系怎样,自己都不能放任温折雪不管,自己必须救她。 “谁告诉你这是一场不公平的对决了?” 云纾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这难道公平?” 方未寒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对面可是五转巅峰的镜天,下一任的临渊阁阁主, 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五转修士,手里拿的也是破破烂烂的剑。 “嗡嗡……” 流明剑震动着表达自己的不满。 “你不是还有我呢?” 云纾叹了口气。 这个方未寒,是不是对于最强圣器这几个字有什么物理意义上的误解啊? 本座不比温折雪手里那破剑要强多了? 在方未寒开口之前,云纾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必须这么做。” “你一旦落入这个状态下的温折雪手里,为了防止你自杀,她会对你做出什么事情我可不知道。” “我不会动用太多的灵力,你放心。但在你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我会采取必要手段,明白吗?” 方未寒默然片刻。 凝云蓄雨术已用,他现在唯一可能威胁到温折雪的手段便只剩下了恚龙噬尾术。 但他不能保证这玩意的力道强度,无法确定会不会伤到温折雪。 而且恚龙噬尾术有一个一秒左右的准备时间,精通术算的镜天极有可能提前躲开。 不借用云纾的力量,他绝无可能消耗温折雪足够的星力。 他已经别无选择。 “说话算话,骗人的是小狗。” 方未寒轻声说道。 “多大人了,还来这一套……” 云纾怔了怔,而后有些嫌弃地低声重复: “骗人的是小狗。” 方未寒没忍住笑了笑。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这里有一个时间结界,根据我的测算,此地时间流速是外界的三十分之一。应当是古代镜天留下的观星遗迹。” “时间的延长带来的是因果的倍增,所以这地方不能久待。” 云纾说道。 “所以?” “所以我可以利用这个结界的力量,汲取部分外溢因果构建记忆桥梁,短暂复现部分临渊剑技。” “我总共掌握临渊十四剑中的十招,这是无数临渊先贤的毕生心血。” 少女手中浮现磅礴的因果洪流,那是厚重时光的无穷伟力。 “而现在它们都是你的了。” 她遥遥指向方未寒,闭上了眼睛。 方未寒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脑子里多了许多虚无缥缈的东西。 【缱绻如云,乖僻如书。对于云纾,你有了新的理解。】 【新精通已习得。】 【临渊天府星剑法:磐岩陷刃。】 【临渊廉贞星剑法:落雨凝霜。】 【临渊天机星剑法:雯霄络楼。】 【临渊天相星剑法:琉璃错金。】 【临渊破军星剑法:巽殷开云。】 【临渊天梁星剑法:昭光泮霰。】 【临渊武曲星剑法:天河辟沆。】 【临渊七杀星剑法;黄泉覆舟。】 【当前临渊十四剑掌握进度:10/14。】 第276章 太阳 方未寒的脑海中骤然涌入大量玄奥的星力运用知识,却没有让他的大脑有丝毫的不适感觉, 那些知识如同轻飘飘的云朵一般,没有丝毫重量。云朵并没有挤占方未寒大脑内部的空间,而是在外附在大脑的外部。 “这么轻易地……我就学会了临渊十四剑?” 方未寒有些难以置信地抬起双手,看了看自己的手心。 “别高兴得太早,这只是暂时的。” 云纾瞪了他一眼。 “哪有那种好事,以你现在的四转身躯,撑死只能承载两招临渊十四剑的意象法则,再多了就会因为因果逆乱而死。” “你现在能够使用十招临渊十四剑,是因为这个地方的那个高深的时间阵法……还有我这个举世无双圣器的作用。” 云纾其实还有一句话没说。 虽然这种外挂的形式不需要方未寒提供脑域占比,但所需求的悟性天资可是一点都没少。 原本按照她的预期结果,方未寒最多领悟个三剑就顶了天了。 可谁知道,他竟然直接把八剑全部给学了过去,再加上他原本就会的两剑,方未寒已然掌握了十招剑法。 即使这种情况局限在短暂的时间,受困于这个时间阵法,也是前无古人级别的成就了。 太阴星君的温折雪最高掌握七剑,方未寒却轻轻松松就能够掌握十剑。 所以说……他的命星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云纾陷入了沉思。 方未寒了然地点点头。 “我刚才准备了半天,顺带修改了这个地方的因果流向,所有以因果为导向的手段都会短暂失效一段时间。” 云纾从沉思中缓过神来,有些得意地轻哼一声。 “也就是说,温折雪现在没办法读你的心了。” 显然少女也对于方才被温折雪窥探对话而心生不满。 而温折雪在这个时候也发现了这件事情。 “哦?师弟倒是出乎意料的小气呢。” 少女转动长剑,蓝紫星眸眯起,意味深长地看了方未寒一眼。 “或者说……这是那位流风浮云书大人的手笔?” “两千多年的时光积淀出的沉稳心性,竟然还比不上我的一句无心之言?” 云纾:“……” 圣器小姐感觉自己有被冒犯到。 “上,打她。” 少女气呼呼地踢了方未寒一脚。 “我还是更喜欢之前那个温折雪,现在的这个赶紧拉去回炉重造吧,看着就烦。” 方未寒握紧流明剑,摆出了战斗态势。 “师姐,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动手吧。” “好呢。” 温折雪笑盈盈地点点头,温柔而纯真,仿佛集聚世界上的万般美好,没有丝毫杀气。 下一刻,无边的星力风暴便汇聚至少女的长剑之上。 明霄剑卷积着浩瀚如银河的星力,挥出一轮璀璨月华,长河落月的盛景在方未寒眼前迅疾铺开。 【玄冥落日术发动。】 【检测到武技:步天歌·天垣左枢。】 【当前武技已看破。】 玄冥落日术终于管用了一次。 步天歌他知道,这是镜天星论中记载的高阶剑法,在几万页的星论中处在一个极为靠后的位置,以难着称。 师姐竟然连这玩意都会? 事实证明,除了诸如临渊十四剑这种超高位格的剑技之外的剑法,玄冥落日术的看破功能还是很强大的。 方未寒瞬间便找到了这一剑的破绽。 刚猛有余,回转余地不足,不可硬接,应急速规避。 他脚下步法变换,脚掌猛踏地面,直接后退出了十余丈。 月光星河险而又险地在他眼前错过,并未沾染上他的一丝衣角。 耳边破风声传来,温折雪的 【玄冥落日术发动。】 【检测到武技:步天歌·天垣上宰。】 【当前武技已看破。】 青紫色的剑气如紫电青霜,星光刀剑如林,刚停下来的方未寒眼前瞬间便满是寒芒点点的锐器风暴。 声势浩大,然力道并未集中,如疾风骤雨,只需撑伞。惊雷于我无害。 方未寒长剑后掠,左手探出,血气甲胄在身前凝聚,威严的残甲如战痕累累的勋章,与席卷而来的星辰剑芒相互碰撞。 “锵锵锵!” 甲胄与剑锋的碰撞发出金铁交击的声音,两者均非金属,然远比冰冷金属更加冰冷。 方未寒撤去血气甲胄,迎面而来的是黄褐色的滔天风暴。 【玄冥落日术发动。】 【检测到武技:步天歌·地垣常陈。】 【当前武技已看破。】 这招的攻击十分全面,无孔不入,单点防御已无太大用处,需分摊灵力全面防护。 流明剑急速旋转半圈,方未寒用力将它刺入地面。 血气屏障骤然撑开,凝聚在方未寒体表一寸处,如同半球形的外壳。 屏障凝聚片刻之后,昏黄的血气风暴席卷而至。 “吱呀!” 摇摇欲坠的血气屏障在坚持了几秒之后轰然破碎,恰巧赶在了风暴卷过方未寒的身体之后。 方未寒喘着粗气,警惕地朝前方看去。 温折雪这次没有再打出下一道剑技。 少女星眸紧闭,明霄剑忽明忽暗,周遭庞大的星力如龙卷风一般吸积在剑锋之上。 她在蓄力。 “这样下去不行。” 他抽出地面上的长剑,抹了抹嘴角。 光是接下刚才这三招,方未寒的血气总量便已经消耗了六分之一左右。 自己和温折雪的修为层级之间有本质差距,自己倘若再这么被动挨打下去,怕是根本无法完成既定的目标。 自己相比于温折雪的优势是什么? 是自己掌握更多的临渊十四剑。 既然在灵力总量上无法取胜,那只能靠质量和法则高度求得一丝生机了。 就在他思虑的片刻,远方闭目的少女却已然睁开了眼睛。 星力风暴发出尖锐的鸣叫,如同万千求道者声嘶力竭的呐喊,恢宏而悲壮。 【玄冥落日术发动。】 【检测到武技:玄象诗·天道恒一。】 【当前武技已看破。】 眼前朝自己飞来的辉宏剑气,与其说是杀招,倒不如说是绝美的风景。 无数攒动着的星辰生生灭灭,如同雨中浮萍,又如世间众生之相。 这一招的杀伤力很大,而且相较于肉体,对自己杀伤更大的应该是神魂。 天道恒一会强行将自己的人类情感自灵魂之中剥离,只留下淡漠的人格,变得和镜天门徒一般无二。 看起来温折雪是打算用这一招将自己控制住。 根据玄冥落日术,这一招自己是绝无可能接得住的,最理智的做法应当是躲避。 但这也是方未寒的一次机会,一次能够近身温折雪的机会。 时间所剩不多,他不能再躲了。 方未寒深吸一口气,提起长剑,正面迎向了那狂风暴雨般的星力旋涡。 神剑明霄竖直悬浮在少女的身侧,如同忠心耿耿的护卫。 温折雪看着方未寒的动作,眨了眨眼睛。 “师弟……恐怕是冲动了呢。” 她颇有些索然无味般的可惜。 他恐怕是不知道这一剑具有洗涤灵魂的效果吧,否则怎么会贸然冲入这星力的旋涡之中? 当伱从这高天降临的旋涡中脱身,作为人的情感便会消失殆尽。 温折雪星眸漠然,没有一丝一毫要提醒方未寒的意思。 曾经居住在这具躯壳中的灵魂已然沉眠,温折雪虽然还是温折雪,但她再也不是那个温柔乖巧的无言少女。 誓言不可改,人心却不复。 方未寒……你失败了。 她有些无趣地想道。 “啵!” 一声宛如气泡被戳破的声音,在风暴的呼呼气流声中清脆而突兀。 在少女眸子深处,倒映着的蓝青色光芒乍起,如同暴雨水塘中盛开的一朵青莲。 【临渊天同星剑法:晴岚化海。】 【引动因果与空间的戒律,使实体之间暂时消除物理界限,融合为一。对于非能量实体大幅加强效果。】 “这是……晴岚化海?” 少女很是惊讶。 由于刚才的时间窗口太过短暂,她并没有来得及窥探方未寒究竟会什么武技。 而在自己之前的记忆中,方未寒应该只会一个巨门星剑法。 这晴岚化海连自己都不会,这方未寒是从哪里学的? 是那流风浮云书教给他的? 可同时掌握两招临渊十四剑……这师弟的星力理解竟然已经高深到了这种程度吗? “呵,有意思。” 少女轻笑一声。 温折雪纤指轻滑,明霄剑便化作一道银光,如同白虹一般刺向了方未寒。 【玄冥落日术发动。】 【检测到武技:临渊破军星剑法·巽殷开云。】 【当前武技看破失败。】 奶奶的,我都会了这招还能看破失败,只能说体验卡果然没人权。 巽殷开云是阴星破军星的剑法,象征阴狠的穿透与撕裂,如风雷裂石一般击穿对手的防御。 从意象上来说倒是与明皇剑经的凿阵有些像,但又不尽相同。 这个魔化版本的温折雪还真是一点都不留情,连临渊十四剑都用了出来。 这十四剑凝聚了临渊阁总结的几乎所有已知修行法则,是镜天一路的至高武技。 能够对付临渊十四剑的,只有另一招临渊十四剑。 【临渊天府星剑法:磐岩陷刃。】 【引动空间戒律,使得某一实体受到当前空间排斥,进而形成强大阻力。对于非能量实体大幅加强效果。】 土黄色的光芒盘踞在流明剑上,原本清锐的剑吟带上几分厚重。 方未寒一剑斩出,如山岳沉珂一般的星力洪流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拍在了明霄剑柄上。 星力扩散至双剑相交的空间,剧烈的扰动如同磁场一般箍住明霄剑的前进态势,将它的冲击力逐步化解。 温折雪的面色微微一变。 又是一招临渊十四剑,这次是天府星剑法。 这不可能! 他只是一个四转的镜天,怎么可能使出三招临渊十四剑? 温折雪的心中泛起一丝焦躁。 巽殷开云深受磐岩陷刃克制,她吃了个大亏。 一定是那流风浮云书做了什么手脚! 少女瞬间反应了过来。 他使出了 如果再任凭方未寒的进攻持续下去,星力的转化速度小于使用速度,自己所剩不多的现存星力可能会真的被他消耗一空。 这是温折雪绝不愿意看到的,也是他绝对不能接受的。 因为这会代表着她的死亡。 方未寒不能死,自己更不能死。 原本拖时间的计划不能再继续了,她必须速战速决。 正擎剑朝着温折雪刺来的方未寒突然就动不了了。 他的身影停在了奔跑的过程中。 【玄冥落日术发动。】 【检测到武技:临渊太阴星剑法·清辉续昼。】 【当前武技看破失败。】 明霄剑嗡鸣一声,挣脱空间桎梏,倒飞回少女的手中。 “师弟还真是出人意料啊……” 温折雪踩着高山碎砬,一步一步地朝着方未寒靠近。 “本就不多的星力还要使出这一招,师弟可真是会给我找麻烦呢。” 少女柔柔笑着,凑到了方未寒身前一步的位置。 她看着方未寒僵硬的脸庞,伸出手扯动着他的脸,星眸弯起,好似皎洁月牙。 “师弟做得很好啦,一点点,就差一点点……你的师姐就死掉啦。” “不过还好……师弟就算会得再多,也不会太阳星剑法呢。要知道,太阳不出,太阴无解哦。” 温折雪俏皮地笑道。 “流风浮云书与你的境界绑定,她也无能为力呢。怎么样,师弟,是不是很无力呀?” 她收回揉捏方未寒脸庞的手,嘴角笑意渐渐冷淡。 “那么师弟……再见了。下次你睁开眼睛的时候,应该会忘了我吧。” “回长明吧,那里还有人在等你。不必再陪师姐在这苦寒之地浪费时间。” 少女冷漠地说道。 “我不需要。” 她的手中涌起一团星力光芒,方未寒认出了那是因果的力量。 温折雪想要抹除自己关于她的所有记忆。 他竭尽全力想要挪动自己的身体,浑身的肌肉和骨骼却仿佛焊死了一般,任凭他如何驱动都毫无反应。 这是时间的钳制,来自高维的视线,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伟力。 方未寒陷入了绝望,他已无计可施。 “气死我了,这个温折雪,竟然说什么我已无计可施!开玩笑,我怎么可能无计可施!” 他的脑海中,少女像是刚刚挣脱什么桎梏一般,气喘吁吁地说道。 “方未寒,我知道你在听。现在这个情况只能由我出手了。毕竟计划赶不上变化……” 云纾在用轻松的语气说些什么,可方未寒已经听不下去了。 今日一切全部因自己而起,师姐已然为此做出牺牲,绝不能再殃及云纾! 世上没有后悔药,方未寒必须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但这个代价不应该是由云纾来承担。 绝对不能让云纾使用力量。 她剩余的时间本就不多,而自己还没有找到那块天山玄玉! 方未寒焦躁地想到,转瞬便下定了决心。 他……还有最后一个手段。 识海之中的云纾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而后叹了口气。 可惜,以后就要经常睡觉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少女站起身来,赤脚踩在识海边的白沙滩上,莹润脚趾间挤满洁白可爱的沙粒。 她刚准备走出识海,却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远方那是……好强的光!就像是太阳一样…… 太阳? 云纾愣住了。 无边识海沸腾,波涛掀起数十丈,打向纯白苍穹,宛如灭世的前奏。 “师弟……再见哦。” 温折雪轻声说道。 她伸手探向了方未寒的头颅。 年轻王爷睁开了眼睛,和猝不及防的少女倏然对视。 他的眼睛中……是灿金色的雷霆烈阳。 【恚龙噬尾术发动。】 【已选定目标对象:临渊太阳星剑法·旸环破锋。】 时间的枷锁轰然破碎,流明剑吟咆哮似天崩。 清辉续昼……失效了。 …… …… “这是哪?” 方未寒茫然地睁开眼睛。 “你看,我就说吧,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白发男人摇着一把羽扇,呵呵笑道。 第277章 重合 方未寒张开嘴,想说话,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喉咙中像是被堵满了冰块,冷硬中带着磨砂般的挫痛。 “别说话,你是说不出来话的。” 他看出来了方未寒的意图,颇为好心地提醒。 “都是过去的人给未来的人留言,你听说过未来的人给过去的人说话的?” “省点力气,天道不可逆。” 白发青年走到方未寒的面前,像是在打量着一个什么新奇的物种。 他那种眼神让方未寒有些头皮发麻。 他挥挥手,示意方未寒向头顶看去。 方未寒抬起头来。 灰蒙蒙的天空中破开深坑,倒悬的深渊上,煌煌日轮正急速坠落。 “太阳星剑法,旸环破锋。” 他转过身去,声音浩渺而玄奥。 “我的看家绝技之一,暂时借你用一用。” 等等! 方未寒还有很多问题没有问。 他究竟是谁?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恚龙噬尾术中?他和临渊阁是什么关系?一千年前的大周立国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知道伱想问什么,你也知道我不会告诉你。” 他轻声笑道。 “你的路还有很长,我们以后会再见面的。” 方未寒的视野中渐渐被强光充斥,炽热的烈阳几乎要将他焚作灰烬。 “人生在世,无非生与死。我们每个人都在说着长达几十年的遗言,却不知道何时会戛然而止。” 白发青年的声音淹没在金色的烈阳中,几不可闻。 “为了让自己在历史上留下一个好名声……” “你要活得问心无愧。” 烈阳吞没了方未寒的身躯。 …… …… “咔嗒。” 什么东西被挣断了,像是锁链,又像是铠甲。 “咔嗒。” 脆响连成一片,时间的长城在裂解,如同即将溃于蚁穴的千里之堤。 【临渊太阳星剑法·旸环破锋。】 【引动空间戒律,使一定区域的空间裂解降维,进而衍生出超强能量爆发。对于当前空间汇总存在的所有实体具有毁灭性效果。】 万千群星中的阳极,十四主星中的无冕之王。 承自太阳星的旸环破锋是临渊十四剑中最暴烈的一剑,单论威力而言,远胜其余所有剑法。 空间裂解产生的超量能量足以点燃一切,进而引动更多能量自燃暴动,形成连锁反应。 也足以挣脱开时间的枷锁。 流明剑身上盘旋着无色金光的火焰,剑身烧灼得宛如塑形的铁水。 方未寒左手按在右手上,右手持剑横劈。 炽烈的剑锋连续斩断了温折雪匆忙凝聚出的数道星力屏障,最后携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一头撞在了明霄剑上。 “锵!” 明霄剑剧烈地颤抖着,后退半分后牢牢招架住了流明。 日辉与月华在两人身上此消彼长,以长剑剑锋为分界线,形成日月争空的奇景。 最终,还是更加耀眼的太阳占了上风。 明霄剑脱手飞离数米,斜斜地插入了一旁的山石之中,黑色火焰淡薄消匿,剑柄发出无力的嗡鸣。 镜天路径有别的路径无可比拟的一点优势:他们能够提前几秒预知自己的死亡。 少女本可以用这几秒钟躲开,但她的力量已然耗尽。 师弟收不住手的。 这种禁术会吞噬使用者的心智,在这一剑的力道完全消散之前,他脑中不会有任何别的念头。 或许……现在将身体交还给另一个自己,还来得及挡下这一剑。 但温折雪不想这么做。 凤凰血脉的链接下,死亡……也是一种重生。死在师弟的剑下,或许也会让他记住我一辈子吧? 少女怀着恶作剧般的心理,略有些讽刺地想到。 在死之前,那些被遗忘或封存的记忆就会冲破封锁,再度浮现在我们的眼前。 少女的神情有些恍惚。 温折雪并非生来就是临渊阁的御辰,她出身于上原温氏,曾是上原温氏的小姐。 提到上原郡,帝国的大多数人脑海中出现的肯定是上原王氏,这个统领河朔的超级世家。 但人们已然渐渐遗忘,在三十多年前,上原城内并不是上原王氏一家说了算,还有名为上原温氏的家族能够和他们分庭抗礼。 上原温氏是新兴的家族,他们并没有八姓世家那般强大的时间积淀,但他们有着最难能可贵的数代人的拼搏努力。 内敛政务,外募私军。轻税重商,宽以律民。 不剥削百姓的世家,治下崇尚法律与规矩的世家,这在帝国中实在是太罕见了。 无数百姓慕名来投,拖家带口迁徙数百里,只为求得上原温氏的庇护。 噱头也好,真心也罢。事实就是不过短短一百年的时间,上原温氏便已经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家族一跃成为了八姓之下的 鲜有人知,曾经盛极一时的上原温氏有一位小小姐。 她叫温璇。 温璇出生在瑞平十四年,也是上原温氏的势力达到极盛的年头。 盛世的女孩,天生便是受尽宠爱的命运。家族和睦,长辈疼爱,温璇的人生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幸运。 若是世界和善地对待她,她或许会就这么一天天地长大,直到嫁人生子,度过幸福美满的人生。 直到她五岁那一年。 瑞平十九年。 就算放到大周那逾千年的厚重史书中,瑞平十九年也是一个不太寻常的年份,那一年发生了很多事。 比如统治帝国十九年的周元帝方途壮年崩殂,太子方遵提前继位。 比如荆州刺史陶琰远渡重洋,番禺城下一战灭国,拓南方边疆千五百里。 再比如……并州之心上原城着了一场火。 彼时并州大旱,干燥炎热,上原火势极大,烧掉了几乎半座城。 正巧是上原温氏所在的那半座城。 火起于东南楼,逐渐蔓延至整个府邸,映红了半边天空。 上原温氏的小小姐温璇站在庭院之中,茫然地看着四散奔逃的人群。 她当时才五岁,尚不能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不能理解,为什么着火了大家不是跑出门,而是惊慌地躲在墙角下。 她不能理解,自己耳边听见的嗖嗖声是什么声音。 她更不能理解,为什么娘亲要把自己推进平时取水用的水井里。 “璇儿,你要……活着。” 这是娘亲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天以后,作为温璇的上原温氏小小姐不再存在,师尊为她改名为温折雪。 直到很多年之后,温折雪渐渐长大,她才知道那天的嗖嗖声是什么。 那是弩箭划破空气的声音。 …… 温折雪看着那流火的剑锋渐渐逼近自己的脖颈,她的瞳孔中倒映着火焰。 火焰啊……多么熟悉的词汇。 凡以火始,必以此终。 一切都该结束了。 少女闭上了眼睛。 她一直等待着,却最终并未等到那一抹灼热的靠近。 温折雪蓦地睁开眸子。 流明剑的剑尖离她的脖颈只有一指的距离。 烧红的剑锋渐渐冷却,磅礴的星力回流入方未寒的经络中,让他的脸色苍白后又涨红。 鲜血自方未寒的鼻子、耳朵和嘴角溢出,分外骇人。 这是他强行终止旸环破锋的代价。 方未寒的身形摇摇欲坠,最终还是难以支撑倒向地面。 还在怔怔出神的少女下意识地伸出手接住他。 方未寒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微凉温软的怀抱中。 “为什么不杀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死不了。” 温折雪有些疑惑地问道。 “师姐不伤害我,我自然不会伤害师姐。” 方未寒勉强笑道。 因为恚龙噬尾术的副作用以及方才强行中断旸环破锋的代价,他现在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撒谎。” 少女轻轻念道。 “你分明是已经察觉到我的力量即将耗尽,马上就要消失了。” 又被师姐读心了? 我就说云纾不太靠谱。 这种小事都做不好,拼命的事情自然也不能交给她,还是得我亲自来。 “师姐好聪明。” 方未寒沙哑着嗓子说道。 他的意识模模糊糊,感觉随时都会晕过去。 “就是有时候也很笨……” 说完这句话后,方未寒眼前一黑,终于失去了知觉。 温折雪:“……” 她抱着怀中的人,微不可察地撇了撇嘴。 你才笨。 你才笨你才笨你才笨! 她知道,方未寒刚才说的的确是真话,就算自己的力量没有耗尽,他也会停手的。 自己一心想死都不让啊……真是蛮横不讲理的师弟…… 少女注视着他的脸庞,一只手放在了自己的前胸位置。 “咚……咚……” 心脏一下一下地跳动着,比往日要快上许多。 明明他骗了自己,明明他所做的一切不是付出而是赔罪,明明他的目的是让自己消失。 可为什么……心跳得就是这么快呢。 这么多年了,世界都在发生变化,唯有你从来没有变。 少女的嘴角轻轻勾起。 满月盈盈,弯月皎皎,无论是满月还是弯月……都是你的月亮。 月缺月圆,我一直都在呢。 她用一只手撑起方未寒的脑袋,另一只手绕过他的后背,让他能够完全倚靠在自己怀中。 “你想做什么?” 娇软空灵的少女声突然自身前响起。 穿着蓝色泡泡裙和乳白丝袜的少女正冷冷地盯着自己。 “云纾大人?” 温折雪讶然一声,平静地与她对视。 “我当然不会伤害他,云纾大人可以放心。” 少女轻声笑。 “那你想干什么?” 云纾眯起眼睛,继续追问。 “作为温折雪的伴星暗星,也是人格的另一部分,你怎么可能会死?你骗得过方未寒,可骗不过我。” “我也没想骗过您,但短时间内我见不到师弟了,不是吗?” 温折雪歪歪脑袋,俏皮地笑笑。 “至于我想干什么……宣誓下主权罢了。” 在云纾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温折雪俯下身子,在方未寒的嘴角轻轻一吻。 她不是临渊阁的御辰,她更不是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她是魔修,魔修自然无需遵循人世间约定俗成的规矩。 喜欢便是喜欢,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人还不大胆冲上去,万一被别的人抢先了怎么办? 她已经错过了一次自己的师弟,可不能再错过 温折雪抬起头来,轻飘飘地瞅了云纾一眼,蓝紫星眸中似是有一丝挑衅。 云纾:“……” 圣器小姐捏紧了拳头,深呼吸两口。 不能生气不能生气……这王八蛋刚才也救了你,她还是临渊阁御辰,不能生气! 而且本座生哪门子气啊,她亲的是方未寒,又不是亲的我! “圣器大人怎么看上去不太高兴呢?” 温折雪贴心问道。 “是因为折雪做了大人想做却一直没有做的事情吗?” 云纾:“!” “你在放什么屁呢!” 云纾承认,她真的破防了。 “赶紧滚!让另一个温折雪出来。” 圣器小姐怒声说道。 “你们这些临渊阁的白痴,一天天的就知道入魔入魔,从来没让我省心过!” 云纾气急败坏地嚷嚷着。 “这些年……大人没有错。” 温折雪突然说道。 听见这话,正气急败坏的云纾愣住了。 “不管天山上的老家伙们怎么想,反正我是这么想的。” 少女拉过云纾的手,郑重说道。 “这一千年,辛苦您了。” “少废话!” 云纾像是触电一般抽回自己的手。 “你赶紧滚回去……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她有些扭捏地低声说道。 “嗯……等到我一会儿再次醒来,云纾大人不必对我这般防备了。” 温折雪笑着说道。 果然和史料中说的一样……云纾大人是最好懂的。 清冷如仙的少女十年间笑的次数恐怕都没有今天笑得多。 “师弟……再见哦。” 少女用脸颊亲昵地蹭蹭方未寒的脸,如同眷恋主人的猫咪。 “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她闭上了眼睛。 云纾坐到两人身旁,叹了口气。 唉,净是一些不让人省心的小东西。 厚重的云层遮挡着日光,纷纷扬扬的飞雪小了些。 这地方是昆仑山啊……自己跟着她之前来过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破地方还是这么冷。 云纾噘噘嘴巴。 开始发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抱着双膝发呆的云纾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戳了戳。 “您是云纾大人?” 那是一块石板,石板上如此写道。 少女小心翼翼地递过石板,怀中抱着方未寒,轻手轻脚的,生怕将他吵醒。 云纾被这块石板整得哭笑不得。 她实在无法把那个入魔之后无法无天的人跟眼前这个认真到有些乖巧的少女联系在一起。 你俩赶紧融合吧,我受不了了。 第278章 她说是 “不用写小黑板了,我是圣器,不受因果影响。” 云纾摆摆手。 少女闻言点点头,纤指上套着的月白色戒指光芒一闪,将小白板又收了回去。 “临渊御辰温折雪,躬见流风浮云书大人。” 她用手掌结出一个复杂的印记,掌心浮动着十四主星的绚丽星图。 临渊阁的礼节很是复杂,与上千年前的古制一脉相承,除了手上动作之外,还理应躬身垂首。 温折雪因为抱着方未寒的原因没办法站起来,所以其余的动作便统统省去了。 “大人这是……一直在他的身边吗?” 少女轻声问道。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看见云纾,除了临渊阁门徒之外的人甚至可能连她存在的证据都找不到。 而能看见云纾的人能不能看见云纾……纯属取决于她的心情。 临渊三圣器的位格等同于修士九转,高于世间现存的所有事物,只要他们想要躲起来,就没有任何人能够发现。 作为临渊阁的御辰,温折雪自然通晓古代典籍。 流风浮云书已然消失于世间一千多年,此刻能够在自己身前出现,无疑是彰显了她对自己的信任。 “嗯,别把我的消息泄露给天山。” 云纾做出了一个长辈应有的样子,淡淡说道。 “折雪明白。” 少女轻点颔首,直接答应了下来。 临渊阁基本不会去掩盖历史,这使得温折雪也知道千年前宗门内部发生的路线之争。 少女并不认为云纾等人做了错误的事情,相反,若是她处在当时,她也会做出和云纾相同的决定。 温折雪螓首低垂,看向了怀中的方未寒,眸光泛起涟漪。 她能够感受到……师弟目前的状态很差,而且身上又萦绕着那熟悉的时空诅咒的味道。 少女不知道自己入魔之后是个什么样子。但是想必方未寒要将自己入魔的边缘拉回来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周围地面皲裂如同蛛网,高温熔化后的坚冰又在重新凝结,远处的冰川屏障上残留着星云般的星辰灵雾,明显是自己的手笔。 四周这宛如世界末日一般的场面如同暗潮汹涌,将少女原本淡漠如冰湖的心境搅得一团乱麻。 温折雪并不认为自己救方未寒是什么让他亏欠的事情,少女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自己的职责所在。 临渊阁守望天下,方未寒身负半数国运,他若身死,与天崩并无什么区别。 倘若以自己生命换取方未寒的生命,温折雪将毫不犹豫。 少女很少欠别人人情,这让她在面对这种情况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师尊将自己从火海废墟中救出,更是对自己有养育之恩,因此温折雪选择接过最苦最累的临渊御辰的使命,没有一句怨言。 那……现在该怎么办? “他应该受了血气亏空和时空诅咒,时空诅咒应该可以用凤凰的涅盘之力解除。血气亏空就等着他自然恢复吧。” 云纾瞅了方未寒一眼,发现这王八蛋的脸正挤在少女的骄傲上,将圆润的弧度都压得有些变形。 怎么还占上便宜了……真没出息! 虽然方未寒现在晕过去了,处于无意识的状态,但云纾还是有些咬牙切齿。 这也算的上是本座带出来的人?好丢脸啊…… “折雪明白。” 少女认真地点点头,丝毫没有提起自己之前已经为方未寒解除过一次时空诅咒的事情。 临渊阁门人之间的交流便是如此简单高效。 一根冰蓝色的羽毛浮现在少女的手中,浮动着宛如实质的流体烈焰。 温折雪一贯秉持有备无患的原则,什么东西都要做个备份。 像是瑜沫的羽毛。上次为方未寒解除时空诅咒之后,她便又多拔了两根放到了月曜神戒中。 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羽毛在少女的掌心燃烧,火焰般的能量渗入方未寒的额头之中。 温折雪的一只手按在方未寒的胸口上,源源不断的温和星力从她的身体流向方未寒,为他尽可能地补足方才的过度消耗。 温折雪本来就不是什么喜欢说话的性子,而云纾这会儿也有些心事,也不怎么想说话。 于是当方未寒睁开沉重眼皮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幅沉默的场景。 “云纾……我睡了多久。” 方未寒发现自己的脑后正枕在弹性的柔软上,昏沉的意识顿时打了个激灵。 我不会正被师姐抱着吧? 这也太不礼貌了。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发现以自己现在的状态要做到这件事情实在是有些有心无力。 “三十九分钟,外边大概一分钟十八秒。” 云纾淡淡说道。 “还行……还行,看起来时间没有过去多久。” 还好有这个时间流速的结界在,要不然方未寒都不知道允姜会不会着急得发疯。 “不要动,你身上的血气亏空还在。” 方未寒听见师姐清冷如雪纷飞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回响。 “师姐?你恢复了?” 尽管刚才已然有了这个论断,但当方未寒听到师姐说话声音的那一刹那,他还是忍不住重重松了口气。 奶奶的,刚才那个魔化版本的师姐终于消失了,还是这个正常点的师姐更加可爱一些。 她竟然想被自己杀掉,方未寒现在回想起来这件事情,还是会有些后怕。 自己本来就欠了师姐那么多,要是自己一个没收住再失手杀掉师姐。尽管她能够涅盘,自己也不可能原谅自己的。 而且他还挑拨我和师姐之间的关系,说什么师姐救我只是为了天下因果。 坏女人,休想乱我道心! “嗯,多谢你。” 少女的手依旧按在方未寒的胸前,道道精纯的星力探入他的体内,帮助他梳理体内紊乱的血气。 “谢什么……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是我谢谢师姐才对。” 方未寒再次尝试坐起来。 毕竟一直靠在师姐的胸上成何体统了? 但方未寒的尝试依旧以失败告终,这次的恚龙噬尾术消耗的血气格外庞大。 看起来回去之后得躺上几天了。 “师姐……能不能扶我一下?” 方未寒有些不好意思地请求道。 少女轻轻勾起嘴角,眼眸微弯,笑容清浅如天边皎月。 温折雪皓腕轻摆,山顶旁的一块巨石飞来落在方未寒的身后,好让他能有个依靠的地方。 方未寒终于脱离了脑后的柔软,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些怅然若失。 触感好好…… 他马上便回过神来,并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深深的羞愧。 师姐和伱心连心,你对师姐动脑筋? 他自我检讨了一番。 外界才过去两分钟,自己现在这个状态一时半会儿也出不去。 于是方未寒试探性地问: “师姐,刚才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不记得。” 温折雪摇摇头,圣洁如九天明镜的俏脸上流露一丝好奇与紧张。 “我刚才……做了什么不得体的事情吗?” 少女微抿樱唇,轻声问道。 “倒也没有……” 方未寒犹豫片刻,还是没有实话实说。 除了最后故意玩他之外,方才那个魔化版本的温折雪的做法可谓是典范级别的存在了。 但是方未寒觉得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告诉师姐了,她估计也不会很想知道这些事情吧? “师姐入魔之后也不愿意伤害人,甚至连我打一架的请求都拒绝了。” 他决定只挑好的说。 “最后还是我用了点小手段,才让师姐对我动的手。” “什么……小手段?” 黑白分明的星眸直视着方未寒,温折雪继续轻声追问。 “就是一点小手段。” 方未寒有些心虚地说道。 用自杀威胁美少女被迫就范什么的,说出去似乎不太合适…… 温折雪幽幽地看着他。 方未寒熟悉这种目光,有些高傲的猫咪时常也用这种目光看人,婉婉也有过类似的目光。 允姜和小槿都是犬系女友,热情而黏人,会主动跑过来和你亲热,摇摇尾巴,舔舔手指,方未寒心都要化了。 像是婉婉那种的,典型的猫系。高冷的猫猫才不会主动粘着你,而是会霸道地命令你去找她,占领你生活中的每一寸角落空间。 师姐看着……也有点猫猫的样子了。 被这种目光注视着,方未寒的表情一点点僵硬。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被师姐看着,方未寒就会感觉到一股莫名其妙的压力。 他也不知道这压力从何而来,就好像师姐真的是自己的姐姐一样。 真是见了鬼了……难不成他们之前真的认识? 方未寒梗着脖子,还是不打算说。 这太不光彩了。打死也不能说。 “小手段:指他用自杀威胁你。” 某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无良圣器突然说道。 温折雪的眸子瞬间就冷淡了下来,变得有些晦暗不明的幽深。 方未寒:“?” 他难以置信地扭头,看向了说话的那个玩意。 “不是……你……” 方未寒现在的思绪有点乱。 云纾怎么能和温折雪直接说话了? 她怎么就这么说出去了? 她俩在自己晕过去的时候都说了什么? “别好奇,事情跟你想得一模一样。” 云纾无辜说道。 她拍拍方未寒的肩膀,身躯便化作流光消散。 只留下了方未寒在原地一脸懵逼。 “师姐……自杀其实只是个借口。” 方未寒镇定地解释。 “主要是你当时那个状态实在是不太对劲,如果我不这么说,你是不可能会对我动手的。” 少女面无表情地挪开了视线,方未寒看不到她的眼睛。 如果当时我不救你,你真的会自杀吗? 温折雪并没有将这句话问出口。 心中的烦躁感觉愈演愈烈,如同闷热夏夜的雷鸣。 少女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它早已有之,却在这次入魔又恢复之后越发明显。 罕有情绪的少女对于这种感觉在保持疑惑的同时,也有着一丝惶恐。 她不知道该如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情感。 “师姐……我还有个问题。” 方未寒像是要确认什么事情一般,深吸了一口气。 “我们……之前认识吗?” 他问道。 少女摇摇头。 她很确定, 那天自己救了他一命,这也成了两人相遇的起点。 “我觉得也不认识。” 方未寒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 按照另一个温折雪的说法,此刻的师姐应该没有她知道的那些记忆。 无论是无视因果的星力利用方法,还是那些违反法则的密辛,抑或是……那些或许存在又或许不存在的记忆。 他这么问,肯定什么都问不出来。 若是自己之前和温折雪认识,那么自己为什么毫无记忆? 难不成是被人人为抹去了吗? 那更加说不通了。 温折雪之前基本没有离开过天山,自己和她如果认识,又是在哪里认识的呢? 自己倘若离开长明,就算自己的记忆被修改过,那自己身边人的记忆难道也被修改过吗? 方未寒不太相信,有镜天能够做到这一切。 这明显说不通。 那难道自己和师姐之前真的毫无交集,那坏女人真的是骗自己的? 方未寒皱着眉头,陷入沉思。 “那师姐……” 他又想起来了另外一件更加重要,或许又更加不重要的事情。 “你这次救我,是因为我身上的因果气运吗?” 方未寒似是不经意地笑着问道。 他的表情很是寻常,眼睛也没有看着温折雪,而是看向了远方的厚重云层。 他问的问题似乎只是一个再平常无比的问题。 少女偏过脑袋看着他。 温折雪的雪白发丝早已恢复成漆黑墨色,披拂在少女的圆润肩头、 他为什么要问自己这个问题? 少女不太清楚。 但这个问题的答案实在是太过于清晰,甚至于自己刚才还思考过这个问题。 于是温折雪稍作犹豫后,便轻声回答: “是。” 方未寒:“……” 那种熟悉的烦躁感觉又来了,如同蚂蚁啃噬着自己的皮肉。 方未寒将这种感觉归咎于自己的占有欲。 论人类丑陋的劣根性。 他再度自我检讨,陷入了贤者模式。 她是守护天下的仙女,自己只是俗世之中的王爷,我们的立场本就不同,能够有交集便已然是意外之事,更何况奢求别的情感? 他略一低头,再抬起头的时候便换上了轻松的笑容。 “我明白了,师姐。” 方未寒笑着说道。 不过此刻的温折雪却没有回应方未寒的话。 在刚才的那个“是”字说出口之后,心悸的感觉便越来越明显。 后悔、愤怒和悲伤的情绪如同潮水般此起彼伏,在少女的心中走马灯似的闪过。 复杂而苦涩的情感扼住少女的心脏,宛如在心底化开的黑咖啡。 是……自己说错了什么吗? 少女的眸子中满是茫然,人生中 第279章 好不好 期永远不会等人,但我们往往都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有当寒秋中的瓣凋零在微凉的晚风中时,我们才会幡然醒悟,但为时已晚。 谢了,不知何时才能再次得见它的盛开,我们说出口的话也是一样。 有些话一旦说出口,便再也无法收回, 看着远方的厚云浓雾,温折雪的心绪也如同层云一般朦朦胧胧。 回忆流向心头,漫过低矮的雾。 自己刚才在得知瑜沫那边传来的消息之后,心里想的是什么呢? 瑜沫告诉自己,方未寒有生命危险,正在独自面对一个拜火神教六转修士的攻击,命悬一线。 当时温折雪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即刻便中断了自己的突破进程。 要知道,作为逆天而行、与天争利的典型路径,镜天修士的每一次突破都是万分困难的事情。 天时地利,还有一份恰到好处的运气,这些东西缺一不可。 如果中断这次的突破进程,自己能不能挺过因为星力逆行而产生的心魔入体暂且不论,自己下一次突破的契机也会变得遥遥无期。 温折雪很清楚这一点,但她还是毫不犹豫地去做了。 中断突破进程、启动皎月秘仪、撕开空间裂缝、挡在他的身前接下那一枚实心炮弹……这一切都在眨眼间便已经完成。 方未寒不能死。 这个念头就像是种子一般在少女的心底扎下了根。 但这么认为的原因究竟是因为师门的任务,还是因为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连温折雪自己都不知道。 少女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心中的那种奇怪感觉从何而来。 她只是莫名地感觉有些惶恐,怅然若失的感觉盈满了她的每一寸心灵。 温折雪努力平复自己心中这怪异的思绪,将不再平静的眸光投向方未寒。 略带不安的少女试图从方未寒的眼睛中得到一些能够安慰她,让她不再惶恐的力量,但她并没有找到这种东西。 他似乎没有太过于在意这件事情? 由于知道了流风浮云书和方未寒的关系,温折雪也不好继续动用因果力量读心。 涉世不深的少女看不懂方未寒的表情,只能如此猜测。 “师姐,我刚才忘了问了……师姐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 方未寒强行压下心头的纷乱感情,转而问起了另外一个问题。 刚才温折雪在驱赶走那个金五行的六转修士之后便把自己拉到了这个地方,丝毫没有给自己任何的反应时间。 “我感知到周围还有五个六转修士,担心你在那里会不安全。” 少女见方未寒不再谈起方才的话题,眸光略微黯淡一瞬,但还是这般如实回答。 温折雪原本就是这样的性子,受了委屈也不会声张,而是默默地埋在心底。尽管那惶恐的感觉让她的呼吸都有些困难,尽管她此前从未有过如此情感。 没有什么后悔的,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 少女这般心想。 她撇开脑袋,看向天边的风景,试图将这若有若无的烦躁悔意从自己的脑海中移出去。 “原来是这样……” 方未寒瞬间了然。 离自己不出半里的位置,就是陶琰等人和那拜火神教修士交战的地方。由于距离实在太近,以陶琰的速度只需要几十秒就能赶回来。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外加考虑到六转修士无与伦比的重要性,生擒或是击杀一个六转修士能够对拜火神教的势力伤筋动骨,方未寒才没有在自己的身边留人,而是选择让陶琰追了上去。 须知天下十三州,虽然拜火神教一直宣称他们有十三个六转首座,但显然那根行军打仗二十万称八十万的号称一样算不得真。 根据玄重卫的情报,拜火神教的六转修士总数应该也就在七八个左右,堪堪与临渊阁持平。 而击杀一个六转修士,等于废掉了秉持单线程联络的拜火神教一州的情报网络。 这个功劳实在是太大了,也怪不得萧伏威和石当流都是没什么二话便赶来帮助方未寒。 为了防止那六转修士能全身而退,为了继续扩大战果,方未寒选择了在较小风险上取得最大收益的方法。 但无论方未寒再怎么算,也没想到拜火神教竟然调来了两个六转修士。 这已经是他们四分之一的顶尖战力,不合成本而且没必要。 在自己没什么防备的情况下,一个六转便已经足够用,两个纯属多余。 一枚核弹就够弄死自己了,两枚核弹是为了防止自己复活吗? 他到现在也没想明白拜火神教这样的用意是什么。 难不成自己在拜火神教高层眼里,比两个六转修士更加重要? 方未寒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拜火神教这种超出常理的行为逻辑倒是的确给方未寒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如果没有云纾和温折雪,他可能真的会死在十里庄外。 “师姐,我觉得我休息好了,我们回去吧。” 方未寒说道。 他扶着身后的石头站起身,有些吃力,差点摔倒。 该死的血气亏空……每次发动完恚龙噬尾术之后,这感觉就像是连续冲了十几次一样。 还在怅然若失的温折雪急忙闪现到了他的身旁,一把扶住了他的胳膊。 方未寒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胳膊肘正顶在某些柔软的地方,几乎完全要陷进去。 师姐似乎对这种东西不太在意的样子……要是换做婉婉,估计早就暗戳戳地阴阳自己了。 果然,还是正常状态下的师姐好啊。 方未寒感叹一声。 “不用再休息一会儿吗?你的身体状态还是不太好。” 少女有些关切地轻声说道。 “不用了,我得赶紧回去。我又没有受伤,只是亏空了些血气罢了。” 方未寒毫不在意地摆摆手。 “好。” 温折雪一手扶着方未寒,另一手招过明霄剑。 明晃晃的剑锋在两人身前的空间猛地下滑,在原本平静的空间之中切出一道大口子。 裂隙的边缘上弥漫金色光辉,并逐渐扩大,最后变成了一道传送门的形状。 “师姐……你的修为?” 方未寒总感觉温折雪的修为似乎更强大了一分,心底隐隐有了个猜测。 “我已经突破到了六转的拓星境。” 少女似是浅浅笑了笑。 方未寒的心中骤然炸起一声惊雷,转瞬之后又化作巨大的喜悦。 这可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尽管中间出现了很大的波折,但师姐的突破进程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意外情况而受到影响。 结果是好的……过程也就显得不那么重要。 “恭喜师姐!” 方未寒认认真真地行了个礼。 这是他之前刚从星论上学的临渊阁礼节,掌握得还不是很熟练,手掌上凝聚的十四主星星图摇摇晃晃。 温折雪看着他行礼的动作,刚刚弯起的嘴角又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她很讨厌方未寒这种充满了恭敬和正式意味的态度与动作。 明明他的言辞毫无问题,动作虽然不标准但也能够看出来是认真做的,但温折雪就是开心不起来, 少女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而为了解释这种现象,她把这一切都归咎于刚刚突破带来的心境不稳。 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温折雪如此想到。 少女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这在方未寒的视角里,温折雪的一举一动就显得很是奇怪。 不对劲,很不对劲。 按照之前自己对于温折雪的了解,师姐不可能在自己说完恭喜之后一点反应都没有的。 为什么师姐突然不理我了? 难不成是我刚才又做错了什么? “师姐?” 方未寒试探性地问道。 “走吧。” 温折雪仿佛刚回过神来似地轻声回答。 “哦。” 方未寒见她神色如常,也没敢多问。 这种没来由的畏惧感觉是在与温折雪相处更多之后出现的,就像是两人之间自然而然的相处模式。 对皇帝都能面不改色的方未寒,在面对温折雪的时候却总是提不起勇气。 也许是刚才师姐发了下呆,忘记了回应呢。 他开始在心里为师姐找理由。 两人穿过传送门,眼前光影几度变换交织,几乎是一瞬间便从冰天雪地的寒峰之巅换成了葱绿无边的田野乡村。 方未寒还没反应过来,一个温热的娇躯便冲进了他的怀抱中,将他紧紧拥住。 熟悉的橘子味道香气萦绕在鼻尖,方未寒几乎一瞬间便认了出来。 是陶允姜。 感受着怀中少女的微微颤抖,方未寒的鼻尖一酸,满是心疼。 “我没事。” 方未寒低声安慰道。 陶允姜的呜咽声断断续续,从不哭泣的少女这次将泪水打湿了方未寒的前襟。 她实在是害怕极了。 刚刚出门的时候,陶允姜就在不断地命令自己集中注意力,随时准备战斗,就是为了避免方未寒再度受到伤害。 可惜最坏的情况还是突如其来。 又一次,自己亲眼目睹了方未寒命悬一线,而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只差一点,自己就要永远永远地失去他。 “伱刚才……为什么要把我推开?” 少女一把推开方未寒退后两步,眼睛红红地质问他。 方未寒:“……” “当时那种情况……万一我出了什么意外,我不能连累到你。” 他低声解释。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又要给我讲你的那堆大道理。” 少女的眼泪如同断线珍珠一般滚落,仿佛滴在方未寒的心田中,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我知道你做得是对的,我也知道我讲大道理讲不过你。” “可我……可我就是难受。” 陶允姜的眼泪怎么止也止不住,泪痕自眼角一路延伸到下巴,甜美娇俏的容颜因此沾染上几分易碎的柔弱。 “为什么你每次都要做这些孤注一掷的冒险?为什么你每次都不把自己的安危放在 “为什么……每次我都保护不了你!” 少女的削肩颤抖着,哭得梨带雨。 她无力地蹲下,伸出小手执拗地拽着他的袖子,像是咬住主人裤脚的小狗。 “方未寒,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害怕你哪一天就会在我面前突然死掉。” 少女用力揉揉红肿眼睛,泪水却怎么都止不住。 方未寒默然无言。 把爱着自己的女孩子弄哭的男人都是有罪的,方未寒此刻的心情可谓五味杂陈。 陶允姜的体会他无法感同身受,但方未寒看出来了她的难过。 他默默蹲下,将手按在陶允姜的双膝上,一句话都没有说。 少女抽抽小鼻子,勉强止住了哭泣。 陶允姜抬起头看着他,盈满泪水的眸中是仿佛要令人心碎的坚强与柔弱。 “我会努力修炼的……我会修炼到足够保护你的境界,我一定会的!” “只是,你能不能……再给我一点时间,只需要一点就好。” 少女的声音带着哭腔,仿佛幼兽的哀鸣。 “求你了。” 看着陶允姜自责成这副模样,方未寒的心底难受到了极点。 这件事情本来和她毫无关系,从计划到执行完全都是自己的主意,她却因此而伤心欲绝。 本做山桃烂漫,何故落雨琵琶? 从生死的层面来说,陶允姜无疑是和自己纠缠最深的人。 谢令婉认为自己不会死,萧槿信赖自己的能力,而唯有允姜时刻都在为自己担惊受怕。 失手伤害过他的少女,现在比任何人都见不得方未寒受伤。 愧疚、爱慕与珍重,这些思绪催生出的复杂感情早已令两人的命运深深纠缠,化作永远解不开的死结。 流风拂过田野,沙沙声不绝于耳。 方未寒牵起少女的手,缓缓用力握紧。 “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 他轻声保证。 不料这句话说完,陶允姜却生气地甩开他的手, “骗子……你上次也这么说。” 她断断续续地说道。 方未寒:“……” 正当他发愁该如何哄陶允姜的时候,方未寒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轻轻握住。 少女眸子通红,用她的两只手包裹着方未寒的手,像是攥紧了这一生的承诺。 “可我还是选择相信你,你不许再骗我了。” 她的纤巧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师傅没有骗过徒弟,徒弟也不许骗师傅,好不好?” 第280章 我觉得她喜欢你 听见陶允姜这么说,仿佛有一柄锤子狠狠砸入方未寒的心脏,生疼而酸涩。 允姜永远是这样,懂事得令人心疼。 “好,我答应你。” 方未寒拥紧怀中少女,用最认真的语气低声保证。 但无论是他自己还是陶允姜都清楚,这个保证根本没有什么用。 在没有能力屹立于潮起潮落之前,我们能够随波逐流便已经是最大的努力, “哼……” 少女哭着哭着便笑出了声,又哭又笑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傻傻的。 但是至少她不生气了。 陶允姜在心底暗自发誓要好好修炼,方未寒又何尝没有下定决心? 他不想再看见这个深深爱着自己的女孩再哭得这么伤心了。 好似月宫仙子的少女站在不远处,清淡如冷茶的眸光静静凝视着一旁相拥的两人。 经历方才的心境波动之后,温折雪现在已经能够很好地控制自己心底的烦躁。 看见他们两个这般相处,少女觉得自己的内心古井无波,一点别的情绪都没有。 这也更加验证了她自己有关于这烦躁与惶恐不安来由的猜想。 一定是突破带来的副作用,那暗星心魔的残留影响。 少女决意回去之后就好好闭上一段时间的关,巩固修为境界的同时处理这个问题。 小凤凰不知道从哪里飞了出来,绕着温折雪转了几圈。 它倒是不怎么担心自家主人的安危问题,毕竟有涅盘在,她根本不可能遭受什么生命危险。 即使心魔入体,经历一次涅盘之后也能够复原如初。 瑜沫原本以为主人当时的那个状态是肯定要动用涅盘之力的,不过现在看来并没有。 那估计是主人师弟救了她呀。 主人的境界突破了,主人师弟也并无大碍,甚至还完成了原本的任务目标。 小凤凰抖了抖翅膀,颇有些得意。 它觉得自己今天立了大功。 凤凤这么听话,主人应该给凤凤一些奖励呀。 “嗷?” 让我看看,亲爱的主人在看什么? 胖鸟跳到了她的肩膀上,先是亲昵地蹭了蹭她的后脖颈,而后顺着温折雪的目光看向方未寒和陶允姜的方向。 “嗷~” 主人你看,他们的关系好好啊,就像是我和主人一样。 小凤凰开始套近乎了。 温折雪:“……” 刚刚被压下去的烦躁感觉现在又噌地一下冒了出来,如同除不尽的杂草在疯长。 温折雪不搭理它。 小凤凰没有敏锐注意到空气中气氛的变化,犹自在兴奋地邀功。 “嗷嗷。” 主人主人,我今天立了这么大一个功,能不能晚上加点鱼啊? 瑜沫见温折雪不理自己,于是又凑近了些,刚想再蹭。 然后就被少女用一只手拎着脖子给提了起来。 小凤凰茫然地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主人,搞不清楚现在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该减肥了。” 温折雪浅淡说道。 瑜沫:“?” 在温折雪和瑜沫交流的时候,方未寒总算是把陶允姜的情绪给安抚好了, 他刚一站起身,就感觉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一拍力道有点重,方未寒被拍得一个趔趄,要不是身旁陶允姜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下,方未寒可能就得直接摔到地上。 奶奶的,哪个王八蛋拍我…… 方未寒勃然大怒,刚想回头翻脸。 “爷爷……伱用这么大力气干什么?” 少女用还带着沙哑的嗓音气冲冲地问道。 哦,原来是陶公啊,那没事了。 方未寒瞬间变成了微笑的温和模样。 被陶公拍,无憾。 “哎呦,我这不是没想到这小子身体虚成这样了……” 陶琰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 他快步走上前,用手搭在了方未寒的后背上,探入一丝温和血气,查看着方未寒体内的情况。 “啧……好严重的亏空。” 陶琰啧了一声。 “你小子这是干什么去了?这么严重的血气亏空,我只在书上看过,就像是被妖精吸了精气似的……” “按道理说你被吸成这样之前早就应该晕过去了才对,结果你小子居然现在还能活蹦乱跳的……真是奇怪。” 陶琰收回手,评价道。 方未寒大概知道陶琰说的是怎么回事。 之所以能够清醒过来,应该是温折雪动用星力温养自己神魂的缘故。 “我不能直接朝你体内灌输血气。你现在的身体经脉就像是一块干涸的河床,只灌注大水是没有用的,必须用小股细流温养。” “这几天尽量不要动用血气,要不有可能会留下终身损伤。” 陶琰颇为严肃地叮嘱。 方未寒连忙答应: “未寒明白。” 相较于前两次的背水一战,这次恚龙噬尾的副作用尤其严重。 前两次只需要把时空诅咒解除掉之后,自己吃顿饭睡一觉,这血气亏空的效果就结束了。 但是这一次血气亏空反倒是比时空诅咒的危害更大一点,已经到了自己不能动用血气的程度。 是因为这一次选取的对象是太阳星剑法的原因吗? 方未寒将疑惑压在心底,决定回去之后再好好想想。 “这位姑娘……” 陶琰将目光投向一旁的温折雪,眼神中明显露出了惊异的神色。 方未寒觉得他能将震惊这一情绪仅仅表现在这种程度,完全彰显了老将军的深厚气度。 要是换个别的人过来,看见师姐这种二十岁的六转修士,估计能直接吓死。 “陶公,这位是临渊阁的温折雪温御辰,刚才就是她救了我。” 方未寒急忙引荐。 他转过头,对着温折雪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快过来打声招呼。 师姐有维持天山和长明关系的任务,而陶琰作为长垣都统,是大周境内最重要的几位实权人物。 温折雪和陶琰打好关系有百利而无一害。 但方未寒发现,师姐虽然明显注意到了自己的眼色,但却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方未寒:“?” 这是干什么? 师姐怎么不理我? 方未寒又看向了少女肩膀上站着的瑜沫,试图从他那里找到蛛丝马迹。 “嗷。” 小凤凰怏怏地叫唤了一声。 你别看我,主人也不理我了。 方未寒虽然听不懂,但他猜也能猜出来这一声大概是个什么意思。 师姐是不想和陶琰搭上线吗? 方未寒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他满头大汗的时候,伴随着一阵星光,温折雪终于是瞬移过来,站在了方未寒的身侧,目光在搀扶着他肩膀的陶允姜身上一扫而过。 方未寒松了口气。 还好,我刚还以为师姐闹小脾气了呢。 我就说嘛……师姐这么温和乖巧,怎么可能会闹小脾气。 在三人一鸟的目光注视下,温折雪伸出手…… 然后拉住了方未寒的手。 陶允姜:“?”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好看的桃眼余红未褪,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他们两人牵着的手。 刚才还在抽鼻子的少女安静下来,默默地看向方未寒,似乎是在等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陶允姜在看他,陶琰在似笑非笑,而方未寒在懵逼。 我是谁?我在哪?师姐拉我手干什么? 虽然师姐的手很滑很软,握起来手感棒极了,但方未寒还是忙不迭地试图抽出自己的手。 但是温折雪的力量很大,愣是没有让方未寒抽出来。 他定睛一看,原来自少女的皓腕上延伸出的几条星辰绸缎缠绕在他小臂上,将两人的手牢牢绑在一起。 方未寒这下彻底懵逼了。 他的脑海中不可避免地浮现出了一个可怕的可能性。 难不成……师姐的魔念还没有根除?现在这个版本的温折雪是个坏女人? 就在方未寒惴惴不安的时候,温折雪浅浅淡淡的声音在他的心底响起: “我不能和他们说话,用石板写字过于繁琐,能否请师弟替我传达?” 方未寒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 “陶公,温御辰身负万千因果,一言一语间皆带有因果力量,不能开口。而我前些天修炼了临渊术法,能够与她心意相通,便由我代为传达。” 方未寒急忙解释。 陶琰收起似笑非笑的表情,转而了然地点点头,倒是不疑有他。 他听说过温折雪的名讳,对于这位生性冷淡的临渊御辰有些了解,愿意相信她说的话。 毕竟临渊阁在大周老一辈人的心中留下的刻板印象太深了些。 但是陶允姜却感觉有些问题。 由于她年纪小,对于临渊阁的认识很是浅薄,自然也不太清楚临渊阁门人究竟是个什么形象。 这世界上还有什么功法是必须两人手拉着手才能催动的? 本姑娘怎么不知道? 在方未寒解释后,陶允姜非但没有放下心来,反倒是继续紧紧地盯着他们两人拉着手的位置,只觉得越看越不顺眼。 姜姜不是笨,姜姜只是有点天然呆。 虽然温折雪刚才救了方未寒,虽然她也是自己的恩人,但在抢男人这一方面,少女肯定是寸步不让的。 恶意揣度有恩于自己的人,这种行为让一向善良的少女有些羞愧,但她还是马上鼓起了勇气。 就算自己同意,小槿也不会同意啊。 就当是……就当是自己替小槿看住他! 不过当少女看到温折雪这宛如天山寒雪一般的淡漠容颜时,刚刚鼓起的勇气又化作了迟疑。 这清冷绝美的仙子姐姐……真的会骗人吗? 陶允姜纠结极了。 她决定再看看,也许是自己误会了呢? “温御辰的修为可否是突破了六转?” 陶琰的说话方式带着军人特有的直接,一上来便挑了一个自己最关心的话题。 “是,就在刚才,师姐的修为已经突破到了镜天六转的拓星境。” 方未寒如实转述。 说来惭愧,这还是他 拓星?是把星星拓印下来的意思吗? “御辰天纵之才,我飘零半生才达到的境界,御辰双十之龄便已经触及,老夫深感惭愧。” 陶琰不由得感叹一声。 “陶公谬赞。” 方未寒转述道。 “对于当下的大周,不知临渊阁的态度是什么样的?” 陶琰继续问。 “听之任之。” 方未寒有些诧异地看了温折雪一眼。 他在惊讶师姐竟然就这么直接说了出来,这不应该是临渊阁的宗门机密吗? “哈哈……果然是这样,倒是很符合你们的一贯作风。” 陶琰失笑摇头,进而转头紧紧地直视着温折雪,似是要从少女的脸上看出来真假一样。 “老夫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陶公请问。” “若这天下再度陷入灾乱,临渊阁是否会坐视不理?” 陶琰肃声询问。 这显然是老将军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宗门态度如何师姐并不清楚,但倘若天下大乱,师姐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方未寒继续转述。 说实话,他没想到师姐竟然会说出这般滴水不漏的话来。 这为人处世……倒是很得体,得体得都不像是临渊阁那群面瘫里面出来的人。 云纾曾经说过,温折雪与临渊阁的人很不一样。 方未寒现在对于这句话有了更深的理解。 “好……好啊。有了御辰这句话,老夫就放心了。” 陶琰哈哈大笑。 “师姐仍有要事在身,需要先行一步。” 方未寒听着温折雪在自己内心说的话,复述道。 “御辰轻便。” 老将军抱拳。 按道理说温折雪是小辈,陶琰本不该抱拳。但她的修为与地位实在太高,不比陶琰本人低到哪里去。 老将军为了表现自己的尊重,还是行了个礼。 温折雪回以临渊礼节,还专门给陶允姜行了一礼。 满腹狐疑的少女被吓了一跳,连忙回以抱拳。 温折雪解开了缠绕着方未寒手掌的星辰绸缎。 素衣少女对着方未寒轻轻颔首,身形便消失在一阵星光之中。 “走吧,那几个人已经在等我们了。” 陶琰对着两个小辈吩咐道,一马当先地走在了正前方。 “这就来。” 方未寒看了眼刚才被温折雪握过的手,急忙跟上。 他的胳膊被陶允姜拽住了。 “你等等的。” 少女鬼鬼祟祟地拉住方未寒,挥挥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方未寒:“?” 你这一副做贼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我感觉你师姐似乎喜欢你。” 揉揉微红眼睛,陶允姜如此分析道。 “啊?” 第281章 陈年密辛 听见陶允姜的这句话,方未寒的 她在考验我。 肯定是先抛出一个烟雾弹话题,然后把自己真正想问的东西藏在烟雾弹中,在必要的时刻一击致命。 其实如果能掌握新闻传播的舆论造势知识的话,女朋友的心思就会很好猜。毕竟人类关于社会的知识大多都是由两性关系延伸出的进阶知识。 方未寒深谙此道,不过他转念一想,好像也不太对。 允姜可是小天使,怎么可能会故意放烟雾弹考验我? 她又不是小槿,也不能用欺负萧槿的招数混过去。 “你怎么看出来的?” 即使方未寒在这件事情上问心无愧,他也先没急着去表态,而是拉起陶允姜的手,柔声询问。 经历了这么长时间的摸爬滚打,对于哄女孩子开心,同时不招惹她们生气这方面的技巧方未寒可谓是炉火纯青。 拉手表示自己和她的亲密关系,将自己置于一个身边人的关系。 不先表达自己的看法,而是询问她的看法。这可以满足女孩子的倾诉欲望,同时提供情感认同,最重要的是能够给自己留下回旋的余地,防止将来后悔了却无路可退。 虽然允姜未必能够看得懂,但是自己不能不做。 要想维持将来的后院不起火,自己必须练就登峰造极的语言艺术。 “你看啊……她拉你的手了!” 少女委屈兮兮地拽了拽方未寒的袖子。 “这种事情……不是只有喜欢的人才能做的吗?可是她在做这种事情的时候都没什么犹豫的。” “师姐说不了话,拉我手是为了将心念传递到我这边,让我代为传达。” 方未寒解释。 “可是……可是她明明可以换一个地方啊?为什么非要牵手呢?” 陶允姜小声嘀咕着。 “明明我刚才都没有拉伱的手,到底谁跟你的关系好啊……” 方未寒:“……” 其实……陶允姜说的这个问题他也有些疑惑。 按道理说,温折雪只需要和他身体的任意一个部分有接触,应该就可以通过命星震动把心念传递过来。甚至不进行身体接触,只通过星力传达也是可以的,无非多消耗一些力量罢了。 所以温折雪为什么偏偏在那么多的方式之中,选择了这么一种很容易引起误会的方式呢? 难不成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深意? “云纾,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 方未寒在识海中问道。 云纾:“……” “云纾?你别装死啊,我需要你的帮助。” 方未寒不依不饶地追问。 “没准是因为温折雪刚刚突破境界,修为亟待稳固,腾不出多余星力去传递心念?” 云纾支支吾吾地解释。 “我先说好啊,这都是我猜的!你要是想知道正确答案,为什么不自己去问温折雪呢?” “那算了。” 方未寒可不会蠢到自己去问温折雪这件事情。 她刚才已经确定了,师姐对自己只是抱着一种合作的态度,绝对没有别的念头。现在再凑上去问这种问题那岂不是自讨没趣吗? 师姐又不会骗自己,这一点方未寒还是可以保证的。 在方未寒看不见的识海空间中,云纾松了口气。 和方未寒不一样,云纾是见过魔化版本的温折雪对方未寒做了什么的。或者说,在他们三人之中,唯有云纾保留了当时那段时间的记忆。 通过星辰呼应与因果纠缠,云纾能够看出来温折雪和方未寒之间的命运纠葛很深很深,几乎已经到了绑定的程度。 但是在温折雪命星中的暗星隐匿,主星回归之后,那股纠葛之力瞬间荡然无存。 这也能够解释两个温折雪对于方未寒的态度为何会出现天差地别的不同。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正所谓你没谈过恋爱的兄弟才能教你谈恋爱。在方未寒和温折雪尚不能理清楚他们两人之间关系的时候,目睹了一切的云纾却有清晰的认知。 现在的这个温折雪,之前是把方未寒当做气运容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防止方未寒身上的气运流失而造成的天下动乱。而在和方未寒相处一段时间之后,温折雪渐渐地把方未寒当成一个关系很好的同门师弟来看待,关系明显更进一步。 即使这样,也到不了男女之情的喜爱这一层面。 但之前的那个入魔版本的温折雪却完全不一样。她似乎认识方未寒,而且明显把方未寒当成了很重要的人,方未寒以为那个温折雪是为了自己的气运才不杀他。但在云纾看来,这绝对不是根本原因。 导致云纾和方未寒的想法出现分歧的关键点就在于: 没看最后那家伙都直接亲上去了嘛!她还挑衅我! 可惜方未寒不知道,云纾也不好直接告诉他。 见多识广的圣器大人在这方面的知识很是匮乏,她一向不擅长处理情感纠纷。 温折雪究竟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方未寒? 云纾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今生没有这段记忆,难不成是前世?或是未来? 如果是前世或者未来的记忆,那又为什么魔化温折雪可以知道? 或许是因为她的太阴命星?太阴星在历史上从来没有认过任何人为主,就像太阳星一样。因此自己对它的了解甚少,所以有几个自己不知道的功能也不一定…… 云纾想到这里,突然愣了一下。 等等,太阳星? 少女发现了一个被自己漏掉的重要问题。 方未寒的恚龙噬尾是怎么发出来太阳星剑法的? …… …… 方未寒终于哄好了有些吃醋的陶允姜。 其实允姜并没有太过于吃味。毕竟从根源上来说,温折雪的举动没什么大问题。 再加上这位仙子姐姐刚才确实救了方未寒,对她有恩。 抹不开面子的少女被方未寒哄了几下后便放弃。 原本哭得通红的眸子也恢复了原样,人美声甜的少女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只是握着方未寒手掌的小手更用力了一些。 任谁来看也不会想到,她刚才其实经历过了一场与心上人的生离死别。 “陶公,袭击我们的那两人身份,你都能认出来吗?” 方未寒问道。 “那个金五行修士我不太认识,但是另外的那个六转明武我倒是听说过。” 走在前方的陶琰龙行虎步,日常说话之间也颇有威严气势。 “在二十年前,你和允姜刚出生那会,长明城内发生了一场暴乱,你可曾听说过?” 老将军询问道。 “有点印象。” 方未寒回忆了一下。 这件事情他还真的听说过。 自己倒是没在什么史书上看见,毕竟这是本朝的事情,肯定是没记载的。但是二叔和赵二爷总是提起这件事。 当时索厄刚刚出现,世人对这东西的危害性还没有太过重视。但经常和浊修打交道的玄重卫认识到了这玩意的危害性,于是玄重卫立刻开始着手追查索厄下落。 拜火神教售卖索厄必定会降低其隐秘性,在顺藤摸瓜地打掉了好几个拜火神教的隐秘据点之后,玄重卫最终踢到了铁板: 长明尹。 长明尹,即长明太守,从四品。虽然品级不算太高,但这官职相当特殊,司掌首都民政与治安诉讼,虽为地方官职,却仍可参与朝政,是一个重要的实权位置。 这种位置理所当然地掌握在上原王氏的手中,他们一般会派应当成为下一任族长的子弟到这个位置上锻炼能力。 而当时的长明尹正是现今的中书令,王暾。 玄重卫找到了王暾手下的长明丞与拜火神教联络的书信,并且在长明尹府的后院中发现了制作索厄的原料。 确凿的证据指明,上原王氏与索厄这超乎常规的泛滥速度一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但不知为何,这件事情最后不了了之了。 负责追查这件事情的玄重卫集体保持缄默,当时的玄重卫副指挥使怒而叛逃。 与拜火神教有联络的长明丞被流放辽东,但王暾的仕途并未受到任何影响。 索厄的泛滥速度得到了一定遏制,但一直没有消失,直到今天。 “当时那场暴乱中,接近三分之一的玄重卫几乎控制了整个总衙,而玄重卫副指挥使则是趁着局势混乱的时候冲入长明尹府,杀掉了那里的所有人,在众人发现这一切之前离开。” “他逃出长明城,销声匿迹将近二十年,江湖上只有他的零星传闻。直到今天……” 陶琰摇了摇头,有些慨叹。 “他主动现身,袭击了你。” 方未寒:“……” “‘碎神锏’陈钰先,明武天才。当时他年仅二十五岁,修为便已经达到明武五转巅峰的境界,半只脚踏入六转通祖境界,连萧伏威都不是他的对手。是当时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天阙白袍的人选。” “二十年间他突破六转,却加入拜火神教自毁前程……” 老将军止住话头,停下脚步,虎目扫过前方狼藉场景。 “我们到了。” 方未寒拨开眼前遮挡视线的一人高庄稼,一片宛如世界末日般的场景映入眼帘。 密密麻麻如同蜂窝的钢铁碎片林立在沙子上,道道剑气切出的沟壑扭曲在一起,让整个地面都下沉几分。 从略有泥泞的地表和一旁的浩荡明河上,方未寒能够勉强辨认出这里原本是一片荒芜的河滩。 在河滩的中央位置,几名玄重卫正给一个蓬头垢面的人套上石头枷锁。 “不用灵压锁,普通的镣铐就行。” 这是萧伏威的声音。 “他已经不剩什么修为了。” 这位玄重卫的指挥使大人看上去状态不太好。 他身着的玄甲破损了多处,面色苍白,额头满是冷汗,颇有些灰头土脸的狼狈。 “呵,二十年过去了,这镣铐的样式都没变,我当时说这东西容易被解开的话你们是一点没听进去啊。” 那人吹了个口哨嘲讽道。 “萧伏威,玄重卫还是这么穷?能发得起工钱吗?” 萧伏威就当没听到。直接无视了他说的话。 方未寒和陶允姜走到萧伏威的旁边,方未寒的视线正好和这名叫陈钰先的前玄重卫副指挥使对上。 “你还活着?” 陈钰先明显愣了愣。 这次计划虽然出了些变故,但他依旧不认为方未寒能够存活下来。 那可是精通暗杀的金五行登神修士,几乎不可能失手。 鬼知道这方未寒是怎么躲过去没死的。 “侥幸没死而已。” 方未寒冷冷说道。 他对于二十年前的事情如何并不关心,但这人既然想要自己死,那就要做好被自己杀掉的准备。 “唉……真是没用。” 陈钰先叹了口气。 他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居然对着方未寒抱拳行了个礼。 “殿下抱歉,这件事情非我所愿,只是上头有令,不得不做罢了。我很欣赏殿下斩杀王仲光之举,今有此一战,甚是羞惭。”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沉重锁链咣当作响,陈钰先抱拳的双臂颤抖着,但仍然坚持行完了礼。 他这番话倒是很出乎方未寒的意料。 之前那群拜火神教的疯子给他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深,他以为这陈钰先也和他们一样。 但现在一看,似乎这陈钰先并不是那群魔念入脑的疯子。 方未寒打量了他一下,没做回应。 他转而看向萧伏威。 “萧二叔打算怎么处理他?” 方未寒问道。 萧伏威还没开口,陈钰先便先冷笑了一声。 “他不会杀我的,殿下不必问他。若是殿下想要我死,陈某心甘情愿。” 他似乎很期待自己的死亡。 “先关起来吧。” 萧伏威对他说的话不置可否。 方未寒四处看看,发现石当流和陶琰正说着什么,他们身旁还有一个戴着斗篷的蒙面人。 有点眼熟……是伊尹? 是允姜叫过来的? 他责备而感动地看了眼陶允姜,少女却回以一个甜甜的笑容。 “二十年前的那件事情,最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方未寒上前一步问道。 现在两位当事人都在场,他觉得有必要了解这件事情。 方未寒话音刚落,陈钰先和萧伏威的表情均是微微一变。 “让他来说。” 陈钰先讽刺地看了眼萧伏威,其中还带着些许仇恨与失望。 方未寒见过这种眼神。 这是在自己的那个血色梦境中,荀英看向方乾义的眼神。 何其相似。 第282章 你以后跟着他如何? “上原王氏与拜火神教相互勾结,暗中出售索厄牟取高额暴利。” 萧伏威的表情还是没什么太大变化,一直是那种不咸不淡的语气,仿佛一个真正的面瘫。 “由于玄重卫副指挥使陈钰先的努力,这件事情最终被曝光了出来,东窗事发。”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长刀,寒光闪闪的刀刃上仿佛倒映着一泓秋水。 “这时一切都晚了。” 听见萧伏威的话,陈钰先骤然提高了音调。 “晚了?哼,倒也说得没错!我看这件事情确实晚了!” 他的话语中掺杂着愤怒与讥讽。 “就在我带人冲进长明尹府的前一天,东城咸宁坊刚刚发生了一场大暴动,起因是两拨喝了索厄的人在当街斗殴,血水几乎淹没到了脚脖子!” “你知道死了多少人吗?整整他妈的好几百个!” “要是我还能早一点发现这件事情,把王暾那个狗杂碎找出来,这些人根本就他妈不用死!” 陈钰先一口气说了许多话,感到有些呼吸困难。 他猛烈地咳嗽着,血色上涌,面色不正常地涨红着。 “后来呢?” 方未寒想听的不是这个。 “我所了解的事情经过,只持续到东窗事发,陈副指挥使杀了整个尹府的人后叛逃出走。可这件事情最后为什么不了了之了?” 他沉声问道。 玄重卫是一个很重视军队凝聚力的组织,他们秉持对于兰陵萧氏的绝对忠诚,并将同袍手足情谊看得很高,否则他们不可能拥有这么强的战斗力。 可就是这样的玄重卫,竟然在死了人的前提下并没有选择复仇,而是忍气吞声? “因为那是上原王氏。” 萧伏威手中的长刀顿了顿,语气依旧没什么变化。 “二十年前,是瑞平十四年。先帝在位的倒数 “周元帝……也就是你的叔祖父,在那个时候生了一场很奇怪的大病,少府太医对他的病束手无策。就连当今的天阙白袍,当时的妙手神医张汝成看了之后也毫无头绪。所有人都认为他快死了。” “周元帝方途以手段温和着称,在位期间始终未曾动用最高等级的八大酷刑,也并未流放或斩首任意一名朝堂官员,几乎已经到了明面躬迎八姓的程度。” “上原王氏很喜欢他,以至于最后给了他一个‘宣慈惠和,至善行德’的‘元’字为谥。但他的儿子……也就是当今圣上……” 萧伏威微微摇头,打住了话头。 为臣者不可妄议君主,尽管萧伏威的地位超然不是一般臣子,但他毕竟还是要听命于皇帝的,保持谨慎是个好习惯。 不过他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方未寒当然能够听出来萧伏威究竟想要表达个什么意思。 方遵对世家态度可好不到哪去。 其实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方未寒隐隐约约地能够猜出来方遵的一个大概态度。 自己这位四叔很有野心,也很有手腕。 自从他上次在北宫元会殿中对自己说出那句“想做便去做”之后,方未寒其实就明白了自己这位四叔究竟在打一个什么主意。 他想从世家的手中夺回皇帝丢失千年的权力,为此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口头鼓励、周律原本的暗示,以及薛公公暧昧不清的态度,这一切都在最后那场决定自己命运的朝会上得到了印证。 他将自己当作了一盆冷水,去浇灭世家势头正盛的火焰。 水一旦泼出去,就断然没有回头的机会,方遵估计一开始就没打算保下自己。直到事情的发展出乎了他的意料,方遵才决定临时改变他的计划。 这样一来,原定剧本中自己命运的发展走向便也能说得通了。 虽然还没有得到方遵的承认,但方未寒感觉自己的推断应该八九不离十。 这老家伙…… 方未寒眯起眼睛。 至少自己现在和方遵算是达成了一种合作关系,也不知道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念及此处,方未寒出声道: “当年上原王氏是抓住了元帝将崩未崩的这个时间点,想要用售卖索厄这件事情做手脚?” 经过循序渐进的分析,他大概明白了上原王氏这么做的意思。 “售卖索厄,明面上可以赚取一笔暴利,补贴王家臃肿的食客幕僚机构,以及那四万并州兵骑的军饷。除此之外,这种行动还可以逼迫各方势力站队。” 方未寒看向了萧伏威。 “所以……兰陵萧氏当时是不想和上原王氏明面对立?” 萧伏威略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而陈钰先则是大笑出声。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萧伏威你当时都没想明白的事情,这小子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伱这玄重卫指挥使的位置倒不如让他来坐。” 萧伏威依旧没有搭理他。 “当时的兰陵萧氏正处于最艰难的一段时期,由于之前我们一直奉行的和上原王氏全面对抗的策略,在朝堂上可谓是孤立无援。” 萧伏威解释道。 “在当时的那种环境下,兰陵萧氏决不能一意孤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当时的许多世家都在那一次的动乱之中站错了队,其中不乏实力超强的世家,而他们最后无一例外全都被上原王氏一一剪除。” 方未寒沉默了。 听着萧伏威的话语,他已经想到了这件事情最后究竟会如何收场。 上原王氏勾结拜火神教售卖索厄,这件事情与其说是上原王氏给所有人的信号,倒不如说是专门给兰陵萧氏一个世家做的局, 只有掌控玄重卫的兰陵萧氏,才有可能追查到索厄的下落。也只有拥有司法豁免权的玄重卫才能肆无忌惮地冲进长明尹府。 上原王氏,在用强硬手段逼迫兰陵萧氏站队。 事到如今,他才明白方才萧伏威说的那句“一切都晚了”是什么意思。 确实啊……一切都晚了。 “上原王氏派人通报消息,说是长明尹府的线索勘察有误,他们已经找来了尚书台和大理寺的人准备进行复审。” “他们要求我们派出当时进去搜查线索的玄重卫过去配合调查,一共有五人,算上他在内。” 萧伏威用一枚布片擦拭着自己的长刀锋刃。 看上去这位玄重卫的指挥使大人很是平静,但那微微颤抖的刀锋还是暴露了他内心其实并不平静的事实。 “鸿门宴,必死之局。” 方未寒轻声说道。 可惜……那些人不是汉王,没有他那般强大的气运。 当他们再度踏入那道门槛的时候,等待着他们的将会是毫无疑问的死亡。 “你当时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就是把我调走。” 从刚才开始一直沉默的陈钰先突然说道。 “如果我当时和他们在一起,我肯定能保护他们突围出来。” 锁链相互碰撞,交击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当时在查出来幕后黑手是上原王氏的时候,我曾经问过他们。” 陈钰先的声音很是低沉,经过了方才的怒吼,他的心境已然沉寂了许多。 他颓然地垂下手,不愿回忆那些刻骨铭心的回忆。 “我问他们,在明知道继续查下去有可能会死的情况下,他们是否还要继续。” “四个人,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对。” “每个加入玄重卫的人都是有故事的人,他们都有自己不得已的理由。或是为了钱,或是为了活着。但哪个加入玄重卫的人,又没有抱着斩妖除魔的梦想?” “可惜,妖魔没有杀尽……他们却先死了,死在一群正常人类的手中。” 陈钰先缓缓昂起头来,死死地直视着萧伏威,目光中似有火焰在燃烧。 “萧伏威,这就是你所谓的公平?” “我别无选择。” 萧伏威平静回应。 “是,你是兰陵萧氏的少爷,你别无选择,但是我有。” 陈钰先冷笑一声。 “杀掉那些人,是我的选择;背弃玄重卫的誓言,是我的选择;加入拜火神教,也是我的选择。” “这个国家,皇帝看不见底层的芸芸众生,百姓看不到头顶的昭昭太阳,只余下中间的那波人充斥天地,霍乱世间。” “它苛责拂士,重用小人。它弑杀善意,流放忠诚。” “它连自己到底是姓方还是姓王都没有弄明白,又怎么能弄明白自己存在的意义?” 方未寒重新看向了他,沉声说道: “这不是你投靠拜火神教的理由。” “陈大人当了那么多年的玄重卫副指挥使,难道不明白拜火神教的本质吗?” 陈钰先冷笑着看着方未寒。 “广陵王殿下,你若是假设我当时经历的场景,设身处地地换位思考一番,或许你就不会说出这番话了。” “我平日不做任何贪赃枉法之举,也不行苟且僭越之事。为了维护心中仅剩的正义,我的好兄弟死在我的面前,我甚至没来得及见到他们最后一面。我的部下与上级为了自身的利益,宣布我为叛徒,追杀我二十年。我的爹娘病死在家乡,死时无人送终。” “若是你,你会如何去做?” 他咄咄逼人地看着方未寒。 “你真的会像你说的那么道貌岸然,从此做一个与世隔绝的隐士?还是会如我这般,提起手中兵器,即便付出任何代价,拼了命也要复仇?” 方未寒沉默不语。 未历百般恶,莫劝他人善。 若是自己当时真的处于那种境地,方未寒猜测自己也许会与陈钰先走上同一条路。 陈钰先摇了摇头,有些欣慰却又有些自嘲地笑出声。 “殿下,知道我为什么欣赏你吗?” 他走到方未寒身边,费劲地抬起手拍拍他的肩膀。 “我们真的很像,但你比我要更加幸运。” “珍惜这份幸运吧,你会比我走得更远。” 说罢,陈钰先不再多言。 他走到一旁的玄重卫处,抬起手示意。 “带我回除恶狱吧。” 玄重卫没动静。 陈钰先皱起眉头,却听见萧伏威冷硬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你就那么想去除恶狱待着?” “你什么意思?” 陈钰先转过身,烦躁不已。 “你难道不知道,现在的玄重卫已经彻底走到了上原王氏的对立面?” 萧伏威淡淡说道。 “现在不是二十年前,我们凝聚的力量已然足够与河朔世家分庭抗礼。为什么要把上原王氏的仇人还给他们?” 陈钰先愣了一下,继而在脸上换上更大的冷笑。 “真是感动到我了,要不是我知道你们兰陵萧氏是什么德行,我差点就信了。” “说吧,是打算用我交换什么更加优渥的条件?是监门卫的任免权?还是雍州的绝对势力范围?” 他直言不讳,丝毫不客气。 “都不用。” 萧伏威瞥了他一眼,眼神中闪过难以言说的复杂。 “今天的事情不会外传出去,上原王氏那边也不会收到任何消息。” 这不是萧伏威的声音,而是陶琰的。 “陶公?” 陈钰先一改方才气焰嚣张的样子,瞬间老实了不少。 在方未寒面前他能摆出长辈的态势,在萧伏威面前他能自说自话,但他无法对陶琰保持相同的态度。 “陈钰先,我知道你想对上原王氏复仇,而恰巧,我们的目的也是如此。” 陶琰威严说道。 “刚才我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现在我给你 “你是否愿意加入我们的阵营,一同推翻上原王氏的势力?” 这是陶琰 或许是前几天他和方遵的谈话的缘故,陶琰已经不再用中立态度掩饰自己,而是全面倒向了皇室这边。 方未寒很是振奋。 终于,允姜婉婉和小槿都和自己站在了一条阵线上,再也不用担心翅膀内讧的问题了。 石当流负手站在陶琰身后,蒙着面的伊尹则站在更远的地方。 在场的四位六转,全都是自己阵营的大佬。 不过让方未寒有些奇怪的是,石当流这老小子竟然也在场。 他不是号称永远中立混日子吗?怎么也开始站队了? 他暗戳戳地瞅了他一眼,却也没多过询问。陶琰和萧伏威都没说话,自己倒也不用担心石当流会反水。 “这……” 陈钰先的表情明显动摇了不少。 他不是什么迂腐死板的人,否则当年也不会选择加入拜火神教了。 能活下来,还能体面地活下来,当然还是要活的。 “陶公相邀,钰先自是不敢不从。但我也有一个条件。” 陈钰先坚定说道。 “我不回玄重卫。” 萧伏威:“……” “可以。” 陶琰呵呵一笑,老将军看上去没有感到丝毫意外。 他伸手指了指一旁还没反应过来的方未寒。 “以后你就跟着未寒,作为他的门客,如何?” 方未寒:“?” 第283章 回答 “这……” 陈钰先愣了愣,显然没有想到陶琰竟然说出了这种话来。 “当然可以。” 不过他也没什么犹豫,很快便同意了。 之所以答应得这么爽快,一个原因是陈钰先自己确实比较喜欢方未寒的做事风格。 如果说他对于方未寒的接受程度是一百的话,对于萧伏威的接受程度可能只有一。 另外一个原因……陈钰先也没别的选择了。 毕竟整个大周朝廷,能够和上原王氏分庭抗礼的势力基本都在这里,他现在实力尽失,也无处可去。 但是显然另一位当事人有些不同意。 “陶公,我要门客干什么?” 方未寒有些哭笑不得地问道。 “而且这陈大人……他真的适合当我的门客吗?” 他虽然没有直说,但是暗示的意味很是强烈。 这陈钰先一个小时之前还在打生打死,试图谋害本王,怎么你们打了一场之后就化干戈为玉帛了? 这什么春秋文艺复兴啊? 方未寒询问陈钰先是否适合当自己的门客,其实另一个意思就是在问他的可信度高不高。 “啧……你这小子。” 陈钰先恼怒地啧了一声,想要说什么,却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他听出来了方未寒的言外之意,但他也没有立场去反驳他说的话。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自己现在是一个光荣的俘虏,而俘虏是没有资格对怎么处理自己指手画脚的。 “陈钰先的只是修为消失,但他的根骨还在。有了前一次的修炼经验,他再度修炼起来的速度将会非同寻常。” 陶琰缓缓说道。 他早就料到方未寒会有此一问。 毕竟以方未寒这小子的机灵怕死劲,让他不关心这种事情肯定是不可能的。 “至于你担心的事情……陈钰先的人品老夫略有了解。” 陶琰的目光扫过一旁沉默寡言的萧伏威。 “若是伱信不过……萧伏威刚才已经为他担保过了,实际上让他担任你的门客就是萧伏威的主意。” 陈钰先闻言,复杂地看了萧伏威一眼,最终还是从鼻子中慢慢喘出口气,什么都没说。 方未寒看了看场上的局势,陶允姜正站在自己爷爷身后。 少女眯起好看的桃眼,对他做了个灵动眼色,示意他自己看着办,不用在乎自己的感受。 她向来是不会逼着方未寒去做什么事情的。 所以自己要不要答应呢? “据我观察,这几个人刚才都没说假话。” 云纾悠悠说道。 “当然,我这是算出来的,概率大概能够保证有百分之八十,不排除极端可能。” 其实方未寒自己看着也不像撒谎,主要是他们没有骗自己的理由。 但他现在最担心的地方在于,这个陈钰先的忠诚度到底能不能保证。 陶琰与陈钰先的交情并不深,他也只是用识人的功夫结合以往的见闻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萧伏威是这方面的专家,但他和陈钰先之前的关系明显不同寻常,可能会带上一层滤镜,继而干扰自己的判断。 一旦陈钰先恢复修为,并加入他们这边,等于凭空多了一个六转的修士,而且陈钰先现在正值壮年,若是天命复苏,没准修为可以更进一步。 如果能够确保他的忠诚,那这件事情所带来的收益将会极高。 现在,这件事情的选择权被交到了自己手里。 方未寒想了想后,看向了石当流。 自己这位老师二十年前可是在帝国朝堂上活跃着的,他也许会知道一些陈钰先的事情。 “看我做甚?” 须发皆白的文雅老头老神在在地闭着眼睛,轻飘飘说道。 像是丝毫没看懂方未寒的暗示,一副要把装死进行到底的样子。 我就知道!这老家伙就算是死了也不会从自己嘴里蹦出一句遗言来! 方未寒没办法,只得重新询问起陈钰先: “陈大人,你加入拜火神教后,可曾残害过无辜百姓?” “绝无。” 陈钰先干脆利落地回答。 “我今年一月加入的拜火神教,一直不被重用,直到前些天孙行密死在了沙徐驿,我才被他们调来雍州撑场子。” 方未寒看向萧伏威,后者默不作声地点点头。 “实话。” 云纾脆声说道。 “我知道殿下不信任我,但这也是应该的。” 陈钰先昂首看着方未寒,脸上并没有多少恳求的意思。 他现在也看开了。 自己在江湖上如幽魂一般隐姓埋名,胆战心惊地躲过了二十年,兄弟们死时候的样子无时无刻不在纠缠着他。 无数个在凌晨惊醒,浑身冷汗的夜晚,陈钰先都会后悔自己当初究竟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 漫长的时间过去,当初浓烈的恨意早已不在,只余下刻骨铭心。 复仇固然是人生的追求,但死亡……或许也是一种解脱。 “陈某愿求一死,只望殿下将来能够毁掉上原王氏,将那群河东的狗杂碎全部杀光。” 出乎他意料的是,方未寒在短暂沉默之后,却是摇摇头。 “我做不到。” 他对着陈钰先缓缓抬起手。手掌与拳头抵在一起,做了个拱手礼节。 “……若是没有陈兄帮助的话。” 方未寒笑道。 陈钰先愣了好几秒,咧开嘴笑了。 他就知道,这广陵王值得自己信任。 陈钰先越看方未寒越觉得有些可惜,这么好的一个藩王,要是早出生二十年就好了。 他刚想大笑,却如同想起了什么一般,郑重回了个礼。 “罪囚陈钰先,拜见广陵王殿下。” 时隔二十年,陈钰先再度宣誓效忠,但他的心境却截然不同。 和风徐徐,日光普照。波光粼粼,水声拂面。 肉眼可见的,现场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经历了一次有些波澜的计划之后,方未寒得到了一名未来六转修士的效忠,可谓是因祸得福了。 萧伏威带着玄重卫和陈钰先行离开。 如果陈钰先要待在方未寒身边充当门客的话,那原先的身份就不能用了,他要为陈钰先准备一个新的身份。 而这种事情正好是玄重卫的专业领域。 陶允姜和伊尹打了个招呼,他的身影便迅速消失不见,没有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 这位清明的领袖很是神秘,做事雷厉风行,但也很是可靠。 最后除了陶琰和陶允姜,现场就剩下了一个石当流。 “老师啊,你怎么站队了?” 方未寒笑嘻嘻地凑到石当流旁边问。 “无所谓站队与否,我只做我认为正确的事情。” 石当流收起手中笏板,平静说道。 方未寒的笑容僵硬了片刻。 放屁,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他在内心暗骂老头狡猾,又在说熟悉的车轱辘话。 由于熟悉石当流的那些光辉事迹,方未寒当然知道这老家伙的话一句都不能信。 他能够站在自己这边,多半是和皇帝那边达成了什么协议。 不得不说,方遵是一个很有手腕的皇帝,在他手中,皇权的力量已经达到了武皇帝死后千年来的最大值。 这几个月,方遵和自己的唯一一次交流便是那次召自己进北宫,除此之外再无任何交流,就好像是方未寒没有这个当皇帝的四叔。 但他的影响却又无处不在,并且偏偏这些影响都是对自己有好处的。自己并没有和方遵事先通过气,但自己走出的每一步都将他们之间的关系绑得更紧。 世家权威之下,或许这就是方氏皇族无可避免的宿命。 “那……老师再见?” 方未寒眼瞅着从石当流这里也挖不出什么东西,于是试探性地问道。 石当流微微颔首,周身的空间微微扭曲,身影便如同一阵风一般消失了。 “快走吧,咱们去吃饭。老夫都要饿死了。” 陶琰哼着小曲,心情很是不错的样子。 少女却跑过来拉住方未寒的手,略有些嗔怪地看着陶琰。 “爷爷!你能不能稍微收敛点啊!你孙女还在这里呢,我都要没脸见人啦……” “啧……这小子又不是啥外人。” 陶琰不满地嚷嚷道。 “老夫今天又是打架又是周旋的,帮了这小子这么大一个忙,吃他顿饭不是应该的?” “你急个什么劲,难不成你将来除了嫁给他还有别的选择?” 方未寒:“……” 他在心中默默为陶琰点了个赞,老将军说得对啊。 “爷爷!” 少女一听这话,娇艳俏脸登时浮现红晕,难得有些羞怯。 怎么自己的这些长辈就喜欢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啊? 看看人家小槿的长辈那么稳重,怎么到自己这里就变了味呢。 难不成是自己和爷爷平常相处地太过随意了点? 她跺跺脚,刚想顶回去,却又想起方未寒还在身侧,自己需要保持一个懂礼貌的好形象。 少女把涌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你别说话了,留点力气吃饭呗……” 陶允姜噘噘嘴巴,委屈兮兮地说道。 “那是自然。” 陶琰得意洋洋地拍了拍肚子。 少女看他这副模样,气得磨了磨牙。 她拽着方未寒就向前走去,步伐之快简直像是要打仗一样。少女的力气很大,将方未寒拽得都有些重心不稳。 方未寒很是无辜,他都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惹到这小姑奶奶了。 此地距离十里庄不远,那处河滩地就在十里庄的农田里,三人随便走走便已经到了十里庄前。 这里还留着几个玄重卫,萧伏威派他们在这里维持稳定。 除了某些无可预料的事情,玄重卫都指挥使做事向来滴水不漏。 抛开前面的那个小插曲不谈,总的来说,这一顿饭吃得很不错。 方未寒特意从长明的酒楼请来的厨子,付了相当于十倍的工钱,就是为了让陶琰在得知自己利用他这一真相的时候别那么生气。 但是没想到老将军竟然自己提前发现了,这也让方未寒白白布置了一场。 但是方未寒还是决定把自己的神奇发明给陶琰看看。 “陶公,我有个好东西要给您看。” 酒过三巡之后,方未寒对着陶琰笑道。 “什么好东西?” 陶琰吃得很开心。 老将军平日里节俭惯了,这种精细菜肴都是在宴会上见到的,能够自己随便吃的时候还真的不多。 “难不成是姜姜的婚书?你拟好了?” 老头喝了口酒擦擦嘴,随口说道。 方未寒的笑容凝滞住了。 陶允姜听见这句话,脑中像是有一道惊雷轰然炸开,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爷爷你说什么呢?” 反应过来的少女俏脸嫣红似血,没喝多少酒的她此刻就像是醉酒了一般,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提了上去。 陶允姜恼羞成怒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瞪着自己爷爷,眸中似是闪动着晶莹泪,感觉都要羞得哭出来了。 “好了好了,这么激动干什么?” 陶琰毫不在意地摆摆手,示意她坐下。 “爷爷就是开个玩笑,未寒,你说是不是啊?” 方未寒:“……” 我能说不是吗? 平复了下情绪的陶允姜觉得有些刚才自己是有些太激动了。 她一声不吭又坐了回去,眸光似是不经意地自方未寒的脸上一扫而过。 好巧不巧的,这小眼神落在了方未寒的眼里。 其实陶允姜应该也很在乎这件事情吧,要不然哪来的这么大反应。 “不是婚书。” 方未寒认真说道。 正偷偷看他的少女心中一颤,心底有股说不出的感觉。 像是失望,也像是酸涩。尽管她早就知道不可能是婚书。 但方未寒说这句话时候的表情也太平静了……他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陶允姜揪着自己的衣襟,开始患得患失地胡思乱想。 “婚书需要长辈署名,我这就回去找我二叔让他帮个忙……” 方未寒说着便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话语掷地有声,如同宣誓一般庄严。 “行了行了,回来。” 陶琰哭笑不得地叫住他。 “姜姜都快感动得哭了,你适可而止啊。” 老将军又好气又好笑。 这方未寒的红颜知己众多,自己这孙女各方面条件都很好,但就是不擅长争宠这方面的事情。 但根据自己打听到的消息,那陈郡谢氏的大小姐和兰陵萧氏的大小姐可都不是什么怯懦可欺的乖乖女。 尤其是那谢家大小姐,心胸城府与谋略手腕更是不输天下任何人。隐忍七年,一朝洗牌,单单这份魄力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姜姜要和这样的姑娘抢位置,老将军自己都觉得难度有些高。 这丫头小时候就不会哭着要吃,出了什么事情也是自己偷偷抹眼泪装作无事发生。 陶琰有意无意地提起这方面的事情,就是想让方未寒明白自己的态度,进而提高自己孙女的地位。 可惜,姜姜是一点都不争气啊。 “我没哭。” 陶允姜抽抽鼻子,连忙用力揉揉眼睛,若无其事地将白皙手背上的湿润在袖子上蹭了蹭。 甜蜜来得是那么突然,就像是在失望的酸涩土壤中盛放出的朵。 他总是能够用一句话就让她高兴起来,真是太狡猾了。 可这也是自己喜欢他的地方啊…… “爷爷你别说话了,真的。” 少女认认真真地说道。 你要是再说下去,我怕我就真的被他彻底哄走了。 “好好好,不说了。” 陶琰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真是带都带不动,唉! 老将军重重地叹了口气,抑郁了。 “所以你要给我看的是什么?” 陶琰问道。 “是一件能够改变世界的东西。” 方未寒坐了回来,笑着回答。 第284章 心口不一 方未寒带着两人来到了马场,找到了自己上次打好关系的那匹马。 他熟练地将马镫套了上去。 裴阶制作的这个马镫做工十分精良,连接前后两部分的锁链能够随意改变长度,有点类似于卡扣的接口恰到好处,符合工学美感。 只能说墨者都是这方面的大师,随便做出来的小玩意都简直像是个艺术品。 “陶公,可曾看出来这小玩意有什么作用?” 方未寒拍拍手,后退两步,摸了摸马儿的鬃毛以示安慰。 “这东西……方便上马用的?” 陶琰见过这玩意,似乎是叫马镫。 由于马匹的高度相较于人类太高,身手没那么好的人想要上马的难度不亚于翻过一面一人高的围墙,于是便有了这玩意的出现。 马镫挂在马背上,下部突出一个木棍样式的脚蹬,做踏板用。它的作用就是方便人们上马的时候能有个借力点。 但是方未寒拿出来的这个马镫和一般的马镫似乎还不太一样。 自己以前见过的马镫都是单边的,而方未寒这个是双边的。原先木棍支点的位置变成了一个板状结构,接触面积更大了些。 而且这东西的高度相比普通马镫来说也更高了些,看上去根本不像是给人上马时踩着的,倒像是…… 骑在马上时候踩着的。 “陶公不妨自己上来试试。” 方未寒拍拍马儿的头,示意它一会儿不要激动。 他的担心是多余的,这马哪里敢动。 一个六转强者在这里,动物的直觉可要比人类灵敏得多。它没给陶琰跪下来已经不错了。 陶琰微微颔首,一个飞跃便翻身上了马。 那双边马镫挂着的位置正好是骑乘时脚落在的地方,陶琰很自然地便踩上了马镫。 他拽动缰绳,尝试着驱使马儿走了走。 陶琰立刻便发现了这玩意的不同凡响之处。 现在世界上所有的骑兵……包括北方异族的金刚在内,在骑马的时候为了保证自己不被力量远超人类的马匹颠下马背,都会用大腿内侧夹紧马腹用以固定自己。 而这个动作只要做一做就会发现十分难做,十分考验骑手的耐力。所谓的髀肉复生就是指因为大腿内侧的肉增多而骑不了马。 骑手光是保持在马背上就已经十分困难,更别提在马背上做出挥砍招架等诸多动作了。 草原骑兵凭借自小练出的一身精湛骑射本领,尚且能够在马背上进行各种战斗动作。换成中土骑兵,就只会举着长矛冲锋这一种动作。 能否熟练地进行马上格斗,是一支骑兵部队是否精锐的重要指标。 这也是骑兵训练成本居高不下的一个原因。 而这一切,都将在方未寒带来的这个东西面前发生改变。 陶琰发现,这种马镫能够使得骑手在骑乘时腿脚发力,极大地分担了原本腰腹部的承受力量,这也能够让骑手腾出手专心进行马上战斗。 “锵啷!” 陶琰抽出威严长剑,撤去自己周身凝聚的血气,将自己的修为退化到一转的水平。 长剑剑锋在空气中流利地划过几个剑,与站在平地上舞剑时一般无二。 “好!” 陶琰将长剑归鞘翻身下马,激动地拍着方未寒的肩膀。 “你小子做得好啊!” 老将军红光满面,哈哈大笑道。 “爷爷……你为什么这么高兴啊?” 陶允姜没看明白自己爷爷为什么这么高兴。 她不知道这个名叫马镫的小玩意究竟有什么作用。 “姜姜,这个东西对于大周的作用,不亚于一支十万人的军队。” 陶琰郑重说道。 听起来老将军似乎是在扯淡,但其实如果真论起来作用,就大周十万人的乌合之众可能还真比不上这新式马镫。 “有了这马镫,我们快速武装出一支训练有素的骑兵队伍将不再是不可能的事情。未寒这次的功劳,我觉得应当被载入史册。” “真的假的呀……” 少女很是好奇,于是也坐到那匹马上试了试。 一上去她就感受到这东西的妙处。 陶允姜自己的骑术其实不怎么样,她能够驾驭战马主要依靠的是自己浑厚的血气修为。 以前骑马的时候,少女都感觉自己是被拴在马背上似的。它跑它的,自己跑自己的。 但有了这东西之后,陶允姜这才真正感觉到自己和身下的战马能够像是一个整体一样去移动,舒适度和稳定度无疑都高了许多。 在少女有些兴奋地骑着马绕着草场跑来跑去的时候,方未寒和陶琰却走到了草场的边缘。 这片草场要比远处的河堤高上一截,从这个角度看去,闪烁着粼粼波光的明河映照着傍晚的余晖。 残阳如水,激起万丈霞光、 “我一会儿把这玩意的制造方法抄录一份送给陶公。” 方未寒说道。 “哈哈……你小子倒是机灵。” 陶琰不由得失笑。 但他却没有 “不过我暂且用不上这东西。” “为何?” 方未寒不解问道。 “伱也知道,这东西的仿制难度并不高,一旦众人认识到这东西的进步性,必定会大规模仿制。” “长垣铁卫人多眼杂,而且骑兵是少且精的路线,主要战斗力以步兵为主。这东西目前给我并不能发挥出它应有的作用。” 陶琰淡淡解释。 “你暂且先自己留着……”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方未寒一眼。 斜阳的光芒披散在老将军灰色的外袍上,肃穆而庄严。 “没准以后就用到了呢。” 方未寒:“?” 他皱起眉头,开始思索起陶琰这句话的意思。 “别想太多,你就知道,我永远不会害你便是了。不管是因为姜姜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老将军拍拍他的肩膀。 “我这就往荆州走了,有什么事情便来江陵找我。” “方家小子,好好努力,我等着你上门提亲。” …… …… 世上没有不散的筵席,流动的盛宴也终有停滞的那一天。 在短暂的相聚之后,陶琰踏上了前往江陵的路,陶允姜和方未寒在双桥门口依依不舍地分别。 方未寒回到了自己的王府,和老赵凝白等人打招呼报了个平安。 今天可真的是累得不轻。 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放弃了去白云观找温折雪。 师姐今天的状态看上去不太对劲,也许是突破后根基不稳的后遗症? 那……先去找方棠吧,自己的计划应该要进行到下一步了。 “下一步是什么?” 云纾俏生生地出现在他的身边,伸了个懒腰。 方未寒直直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你……怎么啦?” 少女缩缩脖子,被他看得有些慌乱。 “今天的事情,对不起。” 方未寒轻声说。 他和师姐道歉了,也和陶允姜道歉了,但依旧没有和这个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少女道歉。 在那道无限六边形的华丽屏障瞬间展开的那一瞬间,方未寒的心灵悸动了一下。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我们本就是合作对象,互相帮忙难道不是应该的?” 云纾扭过脑袋,不去看他,而是看着一旁墙角的瓶。 爱面子的少女才不会去承认自己的真实想法。 方未寒依旧沉默着。 云纾没有丝毫犹豫便挡在了自己身前……就和温折雪一样。 师姐的目的只是为了这世界的安宁,那云纾呢? 她从来没有掩饰过她帮助自己的目的是改变这个世界命中注定的结局,但云纾救自己的原因只是因为这个吗? “云纾,师姐救我是为了这个世界。” 方未寒轻声问道。 “你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心下猛地一慌,少女想都没想就直接否认了。 “当然不是!” 云纾倏地把小脑袋扭回来,可爱的小脸带上一抹愠怒瞪着方未寒。 话说出口之后,少女如同补救一般补充: “不全是!” “什么叫不全是?” “哎呀方未寒你今天好烦啊。” 少女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恼怒地瞪了眼方未寒,鼓起嘴巴,又把头撇了开来不去看他。 就像是暴躁的猫咪一样,即使生气了也没有什么威慑力,反倒是因为自己可爱的外表而更加惹人喜爱。 “救世界和救你,这两者有什么冲突吗?” 云纾低着头闷闷说。 “我不想这个世界毁灭,也不想你死,就这么简单。” “你要是死了,本座还能跟谁说话去啊?” 少女用力戳了下方未寒的腰侧,恶里恶气地埋怨道。 “我只能跟身负星力的人说话,温折雪是个闷葫芦大冰块,临渊阁的人又恨不得把我抓回去供着。你要是死了,我总不能找拜火神教的人说话去吧?” 云纾嘟起嘴巴,双腮鼓鼓囊囊地像是小松鼠。 少女似是想起来了什么一样,装作无意地又说道: “你别想太多,本座跟温折雪还是不一样的。” 可以理解,毕竟今天刚刚和自己的师姐发生了那样一桩剪不断理还乱的破事。 她似乎知道方未寒今天为什么要问自己这种难为情的问题了,患得患失地就像是个小姑娘似的…… 云纾的本意其实是,她并没有像温折雪那样复杂的情况,她自始至终对于方未寒都是一个态度。 但方未寒的理解却不是这样。 他以为云纾是在说,温折雪只是单纯为了维护气运,但她更关注自己这个人。 看起来在这件事情上,云纾与自己的看法达成了一致。 方未寒微微后仰,将自己的视角拉高拉远了些。 他看见了少女的脸侧,精巧莹润的耳垂正泛着一层薄薄的嫣红,可爱而诱人。 要是她说得完全是真话,那她脸红什么? 方未寒知道,云纾最是心口不一了。 云纾这种像是一只小刺猬的傲娇性格,简直不应该存在于这个污浊的世界中。 或许只有超然于物外的她才能保持这种心性吧。 方未寒很喜欢云纾的这种性格。 谁说傲娇已经退环境了的?我家云纾肯定不会。 “我知道了,多谢云纾大人今天救我。” 方未寒忽然笑道。 他认真地朝着云纾作了个揖,就像是向真正的恩人一般, “若是倘若有一日云纾大人面临危险,我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云纾的小脸浸透了红,表情管理彻底失控。 “不是……方未寒你疯啦?” 她恼羞成怒地抬起头,白丝小脚狠狠地踩在了方未寒的脚背上。 “你是吃错什么药了?还是你今天在你那所谓的……什么换蛋期?怎么净说些这种愚蠢的话啊?” “本座都要掉鸡皮疙瘩了!” 云纾说到这里,双臂绕过胸前,颇有些警惕地抱紧了自己,娇小身躯蜷缩成一团。 “你不会是对我有什么想法吧?” 她有些狐疑地看着方未寒,试探性地问道。 “怎么可能……你想哪去了?我只是认真地表达一下自己的感谢。” 方未寒直接矢口否认。 果然,我就说傲娇受不了直球。偶尔逗一逗云纾还挺有意思的,就像是戳猫猫的肚皮一样。 不能多戳,否则猫会难受。也不能不戳,否则我会难受。 “看看看,你又不承认了!你每次骗别人之前都会用这种惯用话术,你当我跟在你身边这么多天什么都没学会吗?” 云纾又后撤了两步,似乎颇为警惕。 方未寒:“……” “不是吧方未寒?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行了行了,赶紧回来。” 方未寒颇为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我们一会儿还要回过去呢,别浪费时间了。” “说得好像是我先挑起的这个话题的一样……” 云纾小声嘀咕着,却还是听话地走到了方未寒的身边。 “我是认真的。” 方未寒轻声说道。 “如果你将来遇到了什么自己解决不了的困难,一定要说出来知道吗?就算我也解决不了,但我至少要知道。” “云纾你……应该不会拒绝我这个小小的要求吧?” 少女的身体僵硬了片刻,而后缓缓放松。 “不会。” 她如此说。 云纾最是心口不一了,方未寒知道。 第291章 今天没了 今天没了 坐了半天高铁,车厢里有一个特别能哭嗓门特别大的小孩子,快给我变成神经衰弱了。 请天假补个觉,过几天开启加倍更新模式。 第285章 你为什么不让我摸? 夜深人静的长明北宫中,重重叠叠的殿宇高楼覆盖残月的影子,将琉璃金瓦的辉光投射在水榭歌台。 忠诚而沉默的期门卫队高举火把,结成有序的十人队巡视,铠甲的碰撞声是黑夜清脆的肃鸣。 布偶猫轻巧地翻过院墙,已经来了这里几百次的它对于这动作已然得心应手,如同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神光敛息术的品阶可能高得出乎他的想象,就连九转的灵山龙潭阵都无法发现他的踪迹。 厚实的肉垫和地面相碰,只发出了宛如踩踏沙子一般的沙沙声,这种极细微的动静根本不会引起他人的察觉。 “这神光敛息术真是一个实用至极的功法。” 布偶猫在一旁的柱子上蹭了蹭自己刚才翻越院墙时沾染上的灰尘。 “你想用它干什么?” 云纾倚靠在柱子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自己的小辫子。 少女闻言,瞥了方未寒一眼,微微抬起套着白丝的脚尖踢了下布偶猫柔软的肚子。 “别踢我肚子,小心我咬你。” 布偶猫后撤一步,拱起身子,冲着她凶恶地龇着牙。 “而且什么叫我想用它干什么?若非形势迫不得已,我会使用这种功法?” 方未寒匪夷所思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外星人。 “云纾你要知道,我方未寒从来不骗人,也不做坏事……除非有人逼我。” “收起伱心中那些龌龊的想法,再这么下去,你都要变成小黄书了。” 云纾咬咬牙,气得又要踢他,不过这次却被方未寒灵活躲开。 “问个问题。” 方未寒跳到云纾的身旁,一屁股坐在大殿门外的围栏上,正好和娇小的少女差不多高。 “一会儿我打算教方棠修行,你看怎么样?” “你让我摸摸肚子。” 云纾不去理会方未寒的话,反倒是在纠结一些奇怪的问题。 方未寒:“?” 她这么一说,反倒是给方未寒整不会了。 “摸……肚子?” 布偶猫甩了甩尾巴,对此表示不解。 “摸肚子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想摸摸。” 云纾的视线飘忽着,从天上的月亮落下,又流离到一旁镜子模样的水池。 少女单手扶在腰侧,另一只手揪着自己的发尾。她微微蜷紧了脚趾,淡粉色的指甲将柔韧白丝撑出一个撕扯的弧度。 肚子是猫猫身上比较隐私的部位,听说猫猫只会让与自己亲密的人摸肚子。 自己刚才踢了踢他的肚子,这死猫就想咬自己。可云纾记得清清楚楚,他可是对他那个青梅竹马翻出肚子讨欢心过的。 这肚子,谢令婉能摸得,我云纾就摸不得? 云纾想虽然是这么想,但这些想法肯定不能对方未寒说。圣器大人只是觉得自己应该有这个权利,不能平白被人占了便宜。 嗯,绝对不是什么吃醋了!绝对不是! “你不说清楚,我怎么可以被你摸?” 布偶猫圆溜溜的眼睛转了一圈,蔚蓝的竖瞳里有些狐疑。 他以前可看过一些短视频,有些无良的主人趁着猫猫不注意,在它的肚子上抹上胶水,然后可怜的猫猫只好委屈地舔上一天。 自己的肚子要是被抹上了胶水,方未寒觉得自己作为猫的猫生大抵应该就结束了。 “我看你这摸肚子是假的,就是想借着摸肚子的时候干点别的事情,满足你的诡异癖好是不是?” 方未寒警惕地问。 “哪来的这么多废话!你就说你同意不同意吧?” 云纾像是被戳中了心事一般瞬间跳了起来,大声嚷嚷道。 方未寒被她吓了一跳,立刻用大尾巴从少女的脑后绕了一圈,堵住她的嘴巴。 “呜呜呜……” “你小点声!一会儿给期门卫引过来了,到时候消耗的还是你的力量!” 布偶猫将尾巴抽回来,尾巴尖敲了下少女的额头,同时还不忘在她的袖子上蹭干净沾染上的口水。 毛毛蹭上口水,都有些打结了。 “我跟你说话他们又听不见!你是傻了吗?” 云纾虽然语气很羞怒,但是音调还是不自觉地降了下来。 方未寒的 少女别开小脸,赌气似地看向了另外一边。 布偶猫无奈极了。 它只得跳到了云纾怀中,扒拉着她的肩膀。 “摸。” 方未寒言简意赅。 “不是我要摸的,是你求我要摸的……” 云纾小声嘀咕了一句。 在方未寒还没来得及发火时,少女的微凉小手便落在了它的肚子上。 又得被迫营业了。 布偶猫一脸生无可恋。 当初怎么就变成了个布偶猫这样的可爱玩意呢?怎么没有变一个鼠鼠出来? 变成鼠鼠的话,应该就不会被摸肚子了吧…… “你摸也摸够了,是不是能够考虑回答一下我刚才的问题了?” 布偶猫抬起爪子,拍拍少女的手背。 “嗯哼。” 云纾正摸得不亦乐乎,小手在猫猫的肚子上将齐整的毛发弄得一团糟。 这手感,实在是太舒服了吧。 要不以后让方未寒一直维持猫猫形态算了,省得我看见他就来气…… “你嗯哼个鬼啊,所以到底是能还是不能?” 方未寒开始疯狂扒拉她的胸口,试图将心不在焉的云纾给晃醒。 云纾被他一顿扒拉,猫爪子好巧不巧地正好按在了少女的敏感肌肤上。 少女猝不及防之下,条件反射似的弯了弯腰,足弓绷紧,环抱着猫猫的手臂猛的用力,差点没把方未寒给勒死。 “别乱动!” 缓过神来的云纾有些恼羞成怒,可爱的肉肉脸蛋上满是浮现出的晕红。 少女松开手,从自己怀中提溜出来一条猫,粗暴地放到了眼前的栏杆上。 云纾狠狠地戳了下大猫的脑袋,差点把他戳地滚下栏杆。 “让你占我便宜!” 方未寒:“?”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云纾,垮着一张小猫批脸。 “又没什么东西,比小槿的差远了……” “咣!” 话还没说完,他的头顶便重重地挨了一下。 “那是……是因为我现在的身体还是半虚化状态,懂吗?不能一比一还原!” 云纾提着锤子,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再说了,那萧槿那个大小就不正常!哪有她那样的……实在是太下作了,不准拿我跟她比听见没有?” “那跟谁比?跟姜姜吗?你也好意思?” 方未寒立刻反问。 “我怎么就不好意思了?不对,什么叫我不好意思啊?” 云纾气得语无伦次,索性又再度提起了锤子, “我错了。” 布偶猫立刻滑跪认错。 “咱们能不能商量一下正事?我太太……太奶奶还在里面等着呢。” “哼!” 云纾重重地冷哼一声,最终还是收起了手中的大锤子。 “你想让方棠能修行?” 她问道。 “没错。” 方未寒回答。 “经过我这段时间的教导,我已经基本上扭转了方棠那个不太成熟的治国理念。但除了这个方面之外,她的身体素质……你也看到了,稍微动一动就会大喘气,简直就像是现在的大学生似的。要是让她去跑个两千四,估计能直接晕过去。” “这样的身体素质实在太烂,但要是单纯地体育锻炼的话,生效实在太慢了些。我就想着要不把修炼法诀教给她?” 布偶猫捋捋自己长长的胡须,沉声说道。 “想法很美好,就是不太可能实现。” 云纾撇撇嘴。 “亏你还是个方氏皇族成员,你难道不知道身负国运者,不得修炼吗?” 方未寒:“?” 这他还真没听说过。 方未寒只知道历代的皇帝都没什么修为,他还以为由于天阙白袍制度的存在,皇帝修为没什么必要性呢。 原来是因为身负国运者不得修炼吗? 当皇帝也太惨了些,不能修炼,寿命也不长,高质量人生是以牺牲数量为代价的…… 嗯? 方未寒很快便发现了矛盾所在。 “你说身负国运者不得修炼……那方乾义是怎么回事?” 方未寒疑惑问道。 “我怎么记得这老小子当上皇帝的时候都到明武八转的不灭境了?” “方乾义的情况很特殊,或者说历代的开国皇帝都很特殊。” 云纾将小手背在身后,耐心地解释。 “他们在自前朝手中夺过国运成为皇帝之前,他们自身便已经具有了修为……这有点类似于带艺入门,属于是钻了个规则漏洞。而一旦他们当上了皇帝,修为便不能再前进一步。” “所以你会看到明武八转不灭境的周武帝,五行九转同调境的汉光武帝,还有明武七转的汉高祖。” 方未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那我呢?我是怎么回事?” 布偶猫的尾巴立起,尾巴尖拐了个弯指向自己。 方未寒记得,自己身上承载了接近半数的大周国运,可自己非但可以修炼,修炼速度还尤其快。 这又是为什么? “这和我找上你的原因相同……你是特别的。” 云纾轻声说道。 她扬起小手,指尖上一颗星球在缓缓旋转,这是万千宇宙中的一隅。 湛蓝色的星球缠绕着一圈又一圈的血红星云,宛如永不松脱的沉重枷锁。 血红将湛蓝死死地压制,似是野兽间的厮杀。 “气运……和力量的本质相同,都是这个世界规则的显化,是天道的分支,也是世界自我重塑的手段与工具。在一个阶段内,人能够接受的气运或力量是有限的。当它缠绕在你身上的时候,就会挤占你本该承担的力量的位置,这便是身负国运者不得修炼的本质。” 少女目不转睛地看着方未寒,声音空灵而悠远。 “但你不一样,你是这个世界之外的人,你不受此方天地法则的约束。” “二法不可同修,你却可以同时修炼镜天与明武;大气运者不得修炼,但你甚至可以突破登神。” 血红色的星云缓缓崩解,湛蓝色的光芒映照在少女的眼底,荡开一抹深重的暗沉涟漪。 你是这个世界最后的希望,也是我选好的命定之人,所以你不能死啊…… 云纾缓缓合上手掌,湛蓝色的星球碎裂成点点星尘,如流沙一般自少女的指缝漏下。 “可是……当真无法修炼了吗?如果方棠没有修为傍身,我很担心她能不能在之后我们的计划中有自保之力。” 布偶猫有些忧心忡忡。 “嗯……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云纾沉吟片刻。 “只不过有点难。” “我刚才说过,所谓气运也是和清气浊气本质如一的东西。所以理论上来说,大气运者可以直接把这东西作为一种力量应用到实战之中。” “气运的品阶要高于清浊二气,所以修炼气运的路径也会拥有高于其余路径修士的战斗力。” “历史上的确存在这样的路径……不过我也不太清楚这是不是能被称为一种路径。” 少女叹了口气。 “毕竟能够使用气运战斗的,数千年间就出了他一个。” “你说的难道是……” 方未寒在心底已经隐隐有了个猜测。 “秦皇嬴政。” 云纾淡淡说道。 “振长策而御宇内,执敲扑而鞭笞天下。八转的荆轲近身都奈何不了他,始皇帝的修为一直是个谜团。” “他和其余所有的皇帝都不一样,相传他开辟了一条全新的使用气运战斗的修行道路。但这条路径实在是太过强大,触动了天道的怒火。嬴政本人暴毙身死,他的王朝也如昙一现般灭亡。” “汉高祖攻入咸阳时,秦皇佩剑崤龙为汉皇佩剑赤霄斩断,而这一路径最后的信息亦是自此断绝。” 方未寒听得津津有味。 这样的历史和自己所了解的历史截然不同,却又在某些地方出奇地统一,有些像是封神演义,挺有意思的。 听着听着,布偶猫没了动静。 “你怎么不吱声了?” 云纾戳了戳低着头看尾巴的布偶猫。 “我有个问题。” 布偶猫抬起头来。 “你说皇帝不能修炼的原因是气运挤占了别的力量的位置,那如果有一种力量能够不和气运抢位置,并且能够和气运很好地融合在一起的话……是不是理论上皇帝就能修炼了?” 云纾:“……” 少女愣了一下,缓缓睁大了眼睛。 “云纾,我记得你曾经说过……” 布偶猫目光灼灼地盯着云纾。 “星力和气运的相性很好?” 第286章 怀疑是一把双刃剑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云纾认真思考了一下方未寒说的提议。 “我的确不知道皇帝有没有可能能够修炼临渊术法,我所掌握的历史信息之中没有这方面的记录。” “临渊阁和中土帝王的关系有些类似于王不见王那种,他们只是彼此知道彼此的存在,交流也仅仅停留在信息告知的层面,至于交换星力修行方法这种级别的交流则是根本不可能。” “喵!” 布偶猫颇为得意地叫了一声。 “也就是说……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 云纾先是点点头,紧接着又泼了一盆冷水。 “存在,如果说皇帝能够修炼的力量除了气运之外还有什么,那便非星力莫属。但镜天的修行十分困难,对于一个人天赋的考验是所有路径之中最大的。” “方棠有史上最强的皇血气运亲和,她的星力亲和相对应的可能就不会很高。” “虽然你这次的奇思妙想很可能不会有任何结果,但值得被我记录下来,用以启迪后人。” 少女宽慰似地拍拍方未寒的肩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本书和一支羽毛笔,在上面唰唰唰地写着什么。 “不试试怎么知道?伱又半场开香槟了是不是?” 布偶猫跳下栏杆,甩了甩尾巴,优雅地朝殿门内走去。 “简直是开玩笑,你是在怀疑我的专业判断吗?” 云纾呵呵一笑。 “除了你这种特殊情况,一个人要同时具有气运亲和和星力亲和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这方棠是星君。但她要是星君,我 “虽然我没认出来方棠那颗命星究竟是个什么玩意,但肯定不是十四主星中的一颗。” 听着少女自信的话,布偶猫怪异地瞥了她一眼。 虽然云纾说得看似有理有据,但是方未寒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她说错了。 它伸出爪子,将殿门扒拉开一条缝隙,扭动身体从中间挤了进去。 刚刚挤进去的布偶猫还没来得及适应殿内昏暗的光线,便被一双小手给抱了起来。 “老师!” 公主殿下高兴的声音清脆悦耳,如环佩叮当。 她费力地将手中的猫猫举起,举到和自己肩膀齐平的位置,把小脑袋埋到猫猫软乎乎的蓬松毛发之中,像是撒娇一般蹭来蹭去。 布偶猫感觉有什么弹性很好的东西在自己的背上磨蹭着,整只猫都有些僵硬。 “放我下来。” 它的脑袋被闷在方棠的怀里,有气无力地说道。 “我就知道老师一定没事的!” 少女很听话地松开了布偶猫,将它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方棠的清亮凤眸弯成一泓月牙,盈盈笑意浸润烛火的微光,仿佛要漫出眼瞳。 “你一直在这里等着我吗?” 布偶猫扒拉着她肩膀上的流苏缎带,有些艰难地爬到少女圆润的肩头蹲下。 “是啊,我还特意跑到殿门口来迎接老师啦!” 方棠翘起嘴角,有些傻傻地笑道。 “老师果真一点事情都没有……感觉还胖了一圈呢!” 我又不是真的猫,我变出来的猫怎么会胖? 布偶猫拍开她不知何时又落在自己身上的小手,有些无语。 “这是我的幻化形态,没有胖瘦这一说。” “可我就是觉得老师你胖了呀……” 方棠委屈地戳戳它的肚皮。 “好重……感觉我的左肩膀都要被老师压塌了。” 方未寒:“……” 说话间的工夫,方棠已经走到了她惯常待着的那张桌子边,布偶猫便顺势从少女的肩膀跃下落在桌子上。 它优雅地扫扫尾巴,变成了蹲坐的姿势。 “知道你为什么觉得我重吗?” 布偶猫慢条斯理地问。 “我知道我知道!” 方棠搬过椅子坐下,闻言很配合地举起小手。 “因为老师吃胖了!” “错!” 布偶猫生气地拍拍桌子,尾巴上的毛发根根炸起。 “我一点都不重,我只是一只普通猫的重量。你觉得我重的原因是你太久没有锻炼了!你将来可是要当皇帝的人,身上一定肩负着全天下的重量。可如今你连一只猫的重量都承受不住,还怎么能够当好这个皇帝?” 被猫猫训斥了一顿,无辜的公主殿下很是委屈。 “可是老师……我怎么锻炼呀?” 方棠托着自己的半边脸蛋,姣好华贵的脸蛋被挤得有些变形。 “我的活动范围就这么大,我总不能天天绕着瑛銮殿跑步吧?再说了……哪有公主天天需要锻炼的,这样会被人当成傻子的……” 少女嘀嘀咕咕地碎碎念着。 “你能跟那些公主一样吗?你将来不是要当皇帝?” 方未寒批评道。 “呜……不想锻炼,就是不想锻炼。” 方棠的嘴角溢出娇软的悲鸣。 少女的脸蛋从自己的手掌上缓缓脱落,一点一点地向下划去,最终无力地埋在了自己面前的一堆纸张里。 “放过我吧老师……我什么都愿意做,真的不想锻炼……” 少女忽地从桌子上抬起小脑袋,歪歪斜斜的发髻仿佛随时都会散架一般垂在耳畔。 “要不咱们还是来商量商量北方边防的事情吧!老师我觉得西北……” “嘭!” 方棠的脑袋被敲了一下。 少女吃痛地捂住自己的脑门,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没有边防,边防的事情以后再说。” 布偶猫收回爪子,板起小猫批脸,严肃地看着他。 “今天必须解决这个问题。” “呜……” 少女生无可恋地又趴倒在了桌子上,只留给方未寒一个后脑勺。 见她这个样子,方未寒也有些哭笑不得。 明明刚刚见到方棠的时候,她并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我那个聪明冷静严肃无情的承平公主去哪里了? 不过方未寒得承认,和这样的方棠相处,的确要比与一开始的那个怀揣着怀疑与算计的冷冰冰的方棠相处舒服得多。 “其实我还有一种别的方式能够让你提升身体素质,不一定非得要绕着瑛銮殿跑步。” 布偶猫说道。 趴在桌子上的少女悄悄支棱起耳朵。 “什么方式?” 方棠闷闷地问道。 “教你修炼。” “修炼?” 刚刚支棱起来的公主殿下又趴了回去。 “算了吧老师,我没办法修炼。老师有所不知,我身上背负着大周国运,纵使我的天赋再好也走不了任何的修行路径。” 少女叹了口气,很是无精打采。 “这我当然知道……你听说过临渊阁吗?” 方未寒清清嗓子,高深莫测地说道。 “听说过!” 少女这次终于抬起了头。 她将尖俏的下巴垫在自己的交叠手背上,浓密的睫毛像是小扇子。 “天山临渊阁,云涧逍遥宗。大周东西的两尊门神,分掌镜天与御气的至高心法。” “我要教你的就是临渊阁的修行方法。” 布偶猫淡淡说道。 “哦……” 方棠的眸光闪烁了片刻,眼底渐渐落上一层阴云。 上边说的东西可能大周境内随便拉出个八岁小孩都能说出来。除了这些公共知识,博览群书的公主殿下还知道一些更加隐秘的知识。 比如说,临渊阁的修为功法极少外传。比如说,临渊阁的修士一般情况下不会轻易离开天山。 再比如说……临渊阁具有监控天下气运的责任,对于扰乱气运因果的人,他们有不经告备宗门直接抹杀的权力。 所以…… 老师,你到底是谁? 看着眼前布偶猫蓝幽幽的竖瞳,少女感觉自己颈后莫名一凉。 “棠棠,不要相信任何人,永远不要。” 娘亲的声音似乎仍然在自己耳畔回响着。 在方棠回过神来的时候,她的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然落在了自己绑在大腿内侧的一处金属物件上。 指尖上传回的冰凉质感让少女焦躁的内心略微平静了些。 至少现在,老师并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想要伤害自己的念头。 老师暂且应当是可以相信的。 暂且。 方棠,老师不会伤害你的,你可以相信老师。 方棠在自己内心一遍一遍地默念着。 “怎么样?想学吗?” 方未寒淡淡问道。 “当然想,这可是临渊阁的功法。” 少女很快便平复了自己内心的不安,没有在表情上露出任何破绽。 布偶猫眯起眼睛。 在昏暗的环境之中,猫咪的视野要比人清晰许多倍。 方棠的动作很小心,但她却忽略了光滑云石地面上的明暗反光。 “云纾,她大腿内侧绑的是什么东西?” 方未寒在识海中平静问道。 云纾:“……” “那柄短剑,就是杀了你几十遍的那柄。” 少女坐在桌子上,纤细白皙的双腿自裙下探出,一摇一晃地反射着冷幽幽的月白光芒。 “尽管我很不想这么说……但是方未寒……” 云纾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你的这位太奶奶……承平公主殿下,她在见你的时候从来没有解下过那柄短剑,她似乎……从来就没有真正相信过你。” “最起码,不是完全信任。” 布偶猫沉默了。 是啊,她凭什么相信自己呢? 一只突然来到她身边,并且对她不怀好意的猫,有什么地方能够值得她相信呢? 她那些所谓的少女心性与表现可以造假,可以用精湛的演技堆砌。她那些所谓的荒唐言论,即使自己告密,也大可矢口否认。 自己又凭什么觉得一个疯狂精明到骨子里的公主,凭借自己的三言两语便会对自己心生信任呢? “你说过……这段记忆她不会记得的对吧?” 方未寒低声问道。 这是你问我的 “是。” 云纾轻声回答。 “既然这样……信任也好,演戏也罢,都无所谓了不是吗?” 再度得到云纾确认之后,方未寒反倒是笑了出来。 “她想演,我便陪她演下去又有何妨?倒不如说,方棠这样的心性品格才能当好一个无情的帝王吧。” 方未寒像是在说服自己一般,轻声念叨着。 云纾没有再说话。 她很是复杂地看了方未寒一眼,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少女渐渐不再摇晃双腿,撇开脑袋,身影化作光点消失。 “你想学,我便会教给你。” 方未寒平静说道。 方棠突然觉得,自己老师的语气变得有些陌生,仿佛突然之间就和她疏远了许多一样。 少女的心思一时间很是杂乱,各种纷乱的感觉一瞬间充斥了她的脑海。 恍惚的呓语一声声地敲响,宛如旧日哀伤的回响,烦躁与怅然同时出现,让少女的心头微微发堵。 方棠抬起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猫猫。 她慢慢地伸出手,想要触碰猫猫的蓬松毛发。 “但是学不学会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对不对?” 方未寒刚才语气只维持了短暂的一句话,现在又切换回那惯常的懒洋洋状态。 就好像刚才的那一瞬间只是自己的错觉一般。 在距离猫猫还有一尺距离的时候,少女伸出的手缓缓停下,最终又踟蹰地收了回来。 “说话啊,哑巴了?” 猫猫有些不满地说道。 方棠看着眼前几乎没什么变化的老师,不禁开始怀疑自己刚才的判断是否正确。 “老师说得对,我会努力学习的。” 少女勉强笑笑。 真的一点没变吗? 方棠拿不准主意。 她刚想要询问,却听得方未寒已然开始传授给了她星力的修炼法诀。 怅然若失的少女只好默默地将胸中的悸动压在心底,开始努力记起方未寒说的话来。 屋内灯火如豆,偶尔有几缕闷热的晚风从窗户缝隙渗入,吹动烛火明灭,在墙壁上投下阴影森森。 布偶猫说了半天,终于把最基础的星力凝聚方法告知了方棠。 少女的记忆力很是超群,他只说了两遍多她便已然能够全部记下来。 布偶猫跳到一旁的窗子旁,伸出爪子在拉动窗户,露出一条缝隙。 星光与月光洒入大殿,皎洁的天曜一瞬间便盖过了殿内的烛火。 月光洒在少女闭着眼眸的脸庞之上,将她的贵气容颜衬托得如同月下神女。 好长时间之后。 “云纾。” 方未寒的话听起来有些迟疑。 “怎么了?” 云纾以为他是难受了要找自己倾诉,所以语气很是柔和。 哼哼……最后还不是要靠本座哄你? 少女颇有些小得意。 不过她失算了。 “你看方棠这个样子……是不是已经凝聚出星力了?” 布偶猫抬起爪子,指着眼前的少女问道。 云纾:“?” “什么东西?!” 第287章 背对背拥抱 少女的娇小身影在方棠身边倏地浮现,蓝裙曳地,却带不起一丝尘埃。 她伸手覆盖在了方棠的肩膀上,细眉紧紧锁着。 “怎么样?” 方未寒沉声问道。 从他这个角度看去,方棠头顶已经有了淡淡的星辰之力在显化,仿佛薄雾的星云盘旋在少女的上方,宛如一顶玄奇的冠冕。 云纾沉默了半晌。 “我之前是不是说过方棠没有办法修炼星力来着?” “你说过。” 方未寒给予肯定答复。 “错误的,我没说过。” 云纾纠正道。 “你就是说过,我还录音了。” 布偶猫用肉乎乎的爪子举起一块留音石,认真说道。 云纾:“?” “你还录音?好啊,方未寒。伱对我录音是吧?你连我都不相信?” 少女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般,直接跳了起来,怒气冲冲地瞪着方未寒。 老子要是不录这个音,那现在不就被你直接混过去了? 方未寒:“抛开事实不谈,你就没有一点错吗?” “对啊,我就没有一点错吗……” 云纾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什么叫我就没有一点错吗?应该是你就没有一点错吗?刚才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似乎也不对……这句话好像无理取闹啊。” 少女气急败坏地掏出锤子,一锤子砸到了大猫的脑袋上。 “你怎么话那么多?我说没说过就是没说过!你不准质疑我!” 方未寒:“……” 您说啥就是啥吧。 猫猫捂着脑袋连连点头。 “其实我也不是完全没有错,我稍稍看走眼了一下……” 云纾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什么意思?” “方棠是星君,我 少女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语气也逐渐认真了起来。 “十四主星之中,有一颗星星的亮度和一般的星星一般无二,但由于它的星君之位一直空缺,我便下意识地忽略了这一点。” “哪一颗星星?” “七杀,南斗之末。” 云纾收回按在方棠肩膀上的手,表情复杂地看着她。 “七杀星决断性强,冲激反叛,可以无视所有人的约束与规矩,如烈火一般张扬。但换取的代价便是与他人的疏远……这是十四主星中最不合群的一颗星。” “临渊史书上记载的七杀星君只有一位……” “武安君白起。料敌合变,出奇无穷,声震天下,征战沙场三十年,下七十余城,歼敌过百万,未尝败绩。却因功高而盖主,终被秦王赐死。” 云纾的声音幽寂而深远,像是来自遥远的天边。 “方未寒,你可要小心了。七杀承谋杀、故杀、劫杀、斗杀、误杀、戏杀、过失杀之意,为诸天星辰所不容,是名副其实的孤辰劫煞。所有和七杀星有关的人……最后都不得善终。” “我们摇摇欲坠的腐朽帝国需要一位司掌烈火秉持七杀的君王改天换地,但你不需要一名随时会牵连到你的朋友。” “方棠此人必须救,但你最好不要和她牵扯过深,明白吗?” “临渊七杀星剑法名为黄泉覆舟,你可千万莫要让自己成为这所谓的‘舟’!” 方未寒沉默地看了方棠一眼。 布偶猫的蔚蓝瞳孔中反射着皎洁的月光。 “我明白。” 他最终如此说道。 …… …… “今天就按照我刚才教给你的星力修行法法诀去修习,明白吗?” 布偶猫甩着尾巴,优雅地跳下桌子。 “你也别好高骛远,修炼到差不多二转境界就可以停手了。虽然星力和气运的相性很好,但毕竟不是一种东西。修为再高了我怕你的身体承受不住。” “我明白。” 方棠轻轻点点头。 “行,那到这里今天的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走了。” 布偶猫对着她微微颔首,视线在方棠的大腿内侧一扫而过,朝着门口走去。 “老师……” 方棠略有些迟疑地叫住了他。 “嗯?” 布偶猫停下脚步,略微回首。 “我……我会一直等着老师回来的。” 方棠轻轻咬着嘴唇,最终却是说出了一句苍白无力的话。 “别矫情了公主殿下,将来你还要治理一个帝国呢。” 方未寒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皇帝注定是孤独的,你要提前学会去和它相处啊……” 布偶猫转过身去,再度走向了殿门。 方棠没有再出声。 她的心有些微乱,就算叫住老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少女默默地看着老师一步一步地,离自己越来越远,心头翻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迷茫。 老师……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我…… 少女捏紧了那柄短剑,冰冷的钢铁硌得她手掌生疼。 “嘭。” 殿门轻轻打开,又在方棠的眼前重重合上。 剑穗流苏在烛火中熠熠生辉,短剑的剑柄在微光里浮动着流影。 “我平常要这剑穗也没什么用,看你平常也挺喜欢这东西的,不如现在送给你吧。” “这玩意是我母亲送给我的东西,十分珍贵,你可要好好地带回来还给我,明白吗?” 青年的温润声音总是令少女魂牵梦萦。 “世界上的所有集体都是由共同的利益粘合,无所谓谁比谁要更加高贵。” 老师的话犹自在方棠的耳边回响。 “老师……你究竟是谁?” 方棠的声音轻轻地,像是对自己说话,又像是梦境的呓语。 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叶子,那边也应该没有相似到这种程度的两个人。 “你……是我爹爹吗?” 怀疑早已落下,欠缺的只是日出时的真相大白。 她害怕从方未寒的口中得到自己不想听到的答案,她也害怕希望之后的再度绝望。 如果不曾得到,谁会畏惧失去? 就这样……挺好,不是吗? 我们的时间还长,不是吗? 等我登基之后,我会在太极殿上,当着群臣的面亲自询问他。 等我登基之后,我会在应天坛前,对天下册封他做出的功绩。 无论他是谁,就这样……挺好,不是吗? 少女捧着用力捏紧剑穗,身躯靠着墙壁,一点一点地无力滑下。 她安静地坐着,宛如一个没有声息的漂亮人偶。 直到天光破晓,清晨的 方棠扶着一旁的桌子,缓缓站起身来。 她解下大腿上绑着的短剑,朝着地面用力掷出。 “咣当!” 短剑与剑鞘分离,清脆的碰撞声一路传到了墙角。 “我是承平公主,未来的大周皇帝,天下共主。” 方棠用力握紧了剑穗,小心翼翼地将它贴身收好。 “我不需要这个。” 少女冷漠地看了那短剑一眼,转身离去。 她听老师的话,她要好好修炼。 …… …… 方未寒回归现世之后好好睡了一觉。 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可算是把他累得不轻。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 正当他出门盥洗的时候,凝白找到了方未寒。 “殿下,萧大小姐托人给你带条信息。明天上午就是擎火书院的授职仪式了,她嘱咐殿下务必准时参加。” 擎火书院的授职仪式? 方未寒愣了一下,随后便一拍脑门。 草,这么重要的事情,要不是萧槿提醒我,我还就真忘了。 “嗯,多谢凝白姐姐。” 方未寒说道。 “殿下客气啦。” 凝白笑着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擎火书院的授职仪式,也就是说自己以后将会有个官职当,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官职…… 方未寒摸了摸下巴,不禁开始思考起这件事情。 前两天自己去找于慎的时候,那老头却说自己的官职他做不了主,听他话里话外的暗示都是说自己的官位已经被宫里的那位给提前预定好了。 那么问题来了,方遵会把自己安排到一个什么位置上去呢? 他现在和自己的关系属于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肯定不会故意给自己一个事多权小的职务。 应该也不会是什么冗官冗职,毕竟这样就太浪费了。 方遵给自己安排的一定是一个相对重要的实权官职。 这种位置屈指可数,方遵要么把自己安排到尚书府里去,要么把自己安排到中书台那边去。 不过这两个地方……老实说方未寒都不太想去。 中书台那边是上原王氏的大本营,王暾本人便是中书令,自己去他手下干活,大概率会被直接架空。 至于尚书府那边……倒是鱼龙混杂,八姓势力在其中能够物理意义上的打成一片。这么一个本就职能混乱的部门再添上自己一个人的位置倒也未尝不可。 尚书令是陈郡谢氏的族长谢明任,尚书左丞是琅琊王氏的王彦,尚书右丞是上原王氏的王间。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事任命。 谢明任本人是个整天只知道和稀泥的老油条,秉持着陈郡谢氏和气生财的原则谁都不招惹,做一个合格的黑白手套。 然后他的两个副手分属上原王和琅琊王,水火不容。 尚书台这种破烂环境,方未寒但凡想要用手中权力干点什么事情,必定会面对各种扯皮与重重阻力,实在不是什么好去处。 其实除了中书台与尚书府之外,方未寒更想去的地方还是皇帝掌握的城北禁军。 帝国禁军共计二十万人,合计十六卫军,是大周明面上战斗力最强的一支军队。 禁军驻地分为城外与城内,其中城外禁军分为城北大营与城南大营,其中城南大营驻扎禁军主管长明日常治安工作,驻扎有亲军十六卫中的六卫,即左右金吾,左右监门,以及左右千牛卫。 南衙禁军共计五万人,其中左右金吾卫各两万人。 与主管日常治安工作的南衙禁军相对,北衙禁军主管征讨出兵,是直接听命于大周皇帝的一支军队。包括亲军十六卫中的六卫,即左右神昭、左右神武、左右龙武,合计十二万人。 亲军十六卫中的其余四卫军则驻守在内城之中,都是精锐之中的精锐。 包括北宫的亲军卫队三千期门卫军,皇帝出行的骁骑护卫三千羽林军,以及大周军队中的最强重步兵四千虎贲卫。 以及……兰陵萧氏掌管的稽查天下一切不轨之事的玄重卫。 城南禁军是世家的地盘,金吾卫中泥沙俱下,而千牛卫和监门卫更是打发无所事事的世家子弟的地方,自己去了那里没有任何好处。 内城四卫之中……羽林、虎贲和期门方未寒也不想去,那里的自由过度受限,自己要是去了就会和方遵深度绑定,想必方遵也不会放心自己掌管期门卫军。 只有城北六卫最合适,和皇帝的关系不远不近,世家完全插不上手,自己去那里彻底掌控一支卫军的话,在接下来的天下大乱之中也就有了自保的能力。 就是不知道,方遵是怎么想的了…… 方未寒叹了口气。 我建议方遵这老小子识相一点,要是明天本王听到了不想去的地方,我就称病不出。 就说广陵王玉玉了。 就在方未寒思索明天授勋仪式的时候,他却听到了尖锐的破风声。 他惊疑不定地抬起头,向天空看去。 遥远的天边有什么黄色的东西急速划过,如同一道黄色的闪电。 “呖呖!” 待到那东西飞近了之后,方未寒才发现那原来是一只漂亮的大鸟。 大鸟身体修长优雅,羽毛光滑油亮,长长的尾羽如同一条金线。黄褐色的羽毛和赤红色的脚掌泾渭分明,煞是好看。 这是兰台黄鹮!谢令婉曾经用这玩意给自己寄过一次信。 看起来这次又是亲爱的婉婉写的信到了。 方未寒惊喜非常,急忙对着那鸟挥挥手,示意它落下来。 兰台黄鹮是灵兽,极通人性,见到方未寒挥手后便一声锐鸣俯冲落下,仿佛没有惯性似的稳稳当当停在他身前的石桌上。 大鸟晃了晃翅膀,用长喙示意了下自己身上绑着的信筒。 方未寒擦擦手,将信筒解下,抽出里面的信笺。 信笺甫一展开,一股清香便扑面而来。方未寒对这只有婉婉身上才有的味道可太熟悉了。 “见字如晤,展信舒颜。夫君笑得是不是很开心呀?” “可是我不开心。写这封信的时候,我打了个喷嚏。想必是夫君又在勾搭女孩子了。” 方未寒:“……” 熟悉的婉婉,熟悉的味道,刚开头就蚌埠住了。 谢令婉回信时发生的事情在番外里,不是我不放到正文,是放不上来。 第288章 授职 “夫君不必感到羞愧,更不至于满头大汗,因为我已经原谅夫君啦。” “本来我是不能这么轻易原谅你的,但是谁让你的回信写得那么好呢……成功把我感动到了。” 方未寒拉过旁边的石凳坐下,缓缓舒了口气。 谁说我满头大汗的?这不纯纯的污蔑吗? “顾徂之事,夫君可按照自己想法行动。如果夫君进展顺利,吴兴顾氏或可成为我们在江东的一大助力。” “算算时间……这封信被夫君看到的时候,应当正好是擎火书院授职仪式的前一天吧。夫君可有心仪职位?如果夫君仍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那妾身倒是可以暂时充当夫君的人生导师指点一二。” 方未寒:“……” 他撇撇嘴,继续往下看去。 “文职掣肘过多,相性不合。夫君最好进入武官序列,掌控军队。虽说为武将,但尽量不要离开长明城,这其中又以北衙禁军为最佳。夫君若是有意,妾身可将夫君送入北衙禁军之中,无视所谓的授职仪式。” “当然,若是夫君已经打点好了一切,就当妾身没说。” 谢令婉能够将自己送进北衙禁军? 方未寒皱皱眉头,感觉这件事情有些荒谬。 她一个陈郡谢氏的大小姐,怎么能够对于亲近皇帝的北衙禁军人事任命有权改变? 尽管她没说,但方未寒知道这件事情的代价肯定是要做出某些利益交换,而且交换的规模恐怕还不小。 如果还有别的选择,方未寒肯定不会让谢令婉平白无故放弃这些利益。 像是知道方未寒会想什么一样,少女的笔锋骤然一转: “夫君不用担心我,毕竟我从不吃亏。当然,为了夫君也可以偶尔吃一点。” 方未寒不由得失笑出声。 “我要说的话就这么多啦……” “感觉心中明明有许多话,提起笔却一个字都写不出来。我不禁问自己:是不是和夫君的感情淡了许多?我是不是没有以前那么爱夫君了?” “每到这种时候,我就开始思念夫君,试图想象夫君在长明城中正在干什么。” “想必夫君也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我吧,对不对?” “嗯?” 方未寒看着这一个单独列出,自成一列的“嗯”字,感觉脸皮有些僵硬。 刚开始他还以为婉婉这句话是什么告白的话,读到最后才回过味来。 哦,原来是特么的警告啊。 方未寒有充足的理由怀疑,远在会稽的谢令婉是不是得知了什么消息。 如果得知了消息,那么又是谁的消息呢? 是温折雪,还是萧槿,还是陶允姜?或者……都是? 看婉婉这字里行间暗藏杀气的样子,不会已经气炸了吧? “好啦,我相信夫君,夫君可不要害怕哦。” “望速回。” “谢令婉,于东山。” 方未寒沉默地看完了谢令婉信上写着的全部话,转身走进自己的屋子中,找来纸笔,准备回信。 这一举动瞬间引起了刚刚睡醒的圣器小姐的兴趣。 她揉着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飘在方未寒的脑后,探出小脑袋好奇看去。 让我看看方未寒都写了什么…… “娘子出门在外,我甚是牵挂。本就帮不上你什么忙,吴兴顾氏一事已是我能够做到的极限,娘子不必多言。我必定让那吴兴顾氏达成合作。” 到现在为止一切正常。 云纾暗自点点头,又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他看着方未寒又扯了一堆关于明天擎火书院授职仪式的事情,顺带说一些肉麻的垃圾话,洋洋洒洒占了半页纸。 云纾觉得也没什么可看的了,狗男女调情的破信,她才不稀罕看。 少女冷哼一声,决定回去接着睡觉。 然后她就看见方未寒的笔尖微微一顿,然后迅速地写道: “婉婉,我最近闲来无事,打算写点戏本子出去卖。作者那一栏就写‘谢小姐的狗’,伱看怎么样?” “婉婉,我不能没有你啊!没有你我可该怎么活啊婉婉……” 云纾:“……” 少女一巴掌呼在自己脸上,像是觉得自己看到的东西脏了眼睛似的。 也不知道谢令婉看见这封信是个什么心情。 云纾莫名地有些期待。 方未寒写好信,将它对折成一条塞进了兰台黄鹮的信筒里。 “鸟啊,我已经填满你了哦,你得带着我给你的东西飞快点哦。” 他拍拍大鸟的翅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兰台黄鹮:“……” 它鄙夷地看了方未寒一眼,长鸣一声振翅起飞,化作黄色流光消失在遥远天边。 方未寒站在庭院之中,眼前的荷开得正艳。 明天就是授职仪式了。 他深吸一口气,心中在期待之余又有些不安。 也不知道方遵会给自己定个什么官位。 今天注定是修炼的一天。 …… …… 平心而论,他不太喜欢穿这玩意。 龙纹金袍,和皇帝的龙袍设计十分相似,彰显着皇室藩王的超然地位。 但是在夏天,这玩意实在是太特么热了、 “殿下不想穿也得穿呀,今天可是个大日子。” 凝白在他的耳边絮絮叨叨。 “知道啦知道啦,我只是抱怨一句。” 方未寒只得闭嘴,否则凝白又要说个没完了。 凝白最后为他整理了一下衣襟后,满意地点点头。 “去吧,殿下!当个大官回来!” “多谢凝白姐姐吉言。” 方未寒笑着拜别凝白,找到了门口的赵二爷。 出乎意料的是,老头今天的打扮倒也很是隆重整洁。 方未寒仔细瞅了瞅赵二爷,发现他竟然还真的有些人模狗样。 “老赵,你穿这么隆重干什么?” 方未寒惊奇问道。 “殿下这你就有所不知了。” 赵二爷像是显摆似的站得笔直,故意把胸膛挺得板正。 “这擎火书院授勋仪式啊,可是个大日子,相较于一般的节日也差不到哪里去。全长明的人都会围在书院外围,亲眼见证他们被授职的全过程。” “我作为跟着你去的车夫,自然不能让咱们广陵王府落了面子,你说是不是?” 方未寒一听,感觉也很有道理。 这个规矩是方乾义立下的,为了表现自己与民同乐,亲近百姓的形象,他规定擎火书院的授职仪式可以被所有人观看,和后世的科举放榜差不多。 方未寒点点头,对着赵二爷竖起大拇指。 “老赵你办事就是牢靠,我很欣赏你啊。” “那殿下你看这工钱……” “找凝白要去,她同意给你我就同意给你。” 赵二爷一听这话,心情瞬间凉了一半。 不过他仍然不打算放弃,继续一脸正气同仇敌忾地劝说: “殿下你堂堂一个王爷,怎么自己的银子还天天让一个小姑娘家家的管着?只要殿下一声令下,我立刻为殿下夺回属于殿下的权力!” 方未寒连连摆手。 “多谢您老好意,不过还是不用了。有人管总比没人管强,你说对不对?就比如说我二叔,他钱就大手大脚的,你看最后混成什么德行了……那简直是路过的狗都要冲他吐骨头啊……” “嘭!” 方未寒感觉自己的后背被人重重敲了一下。 “你小子在背后就是这么编排我的?” 方巡一边拍着方未寒的肩膀,一边冷笑着说道。 “二叔?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你跟踪我啊?” 方未寒像是见了鬼一样连连后退,与方巡拉开距离。 “你的授职仪式,我不得来看看?哎不是,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二叔了?” 方巡说了一半之后才反应过来。 他恍然大悟。 敢情是我这个大侄子把我当成是死了啊。 “哈哈哈哈哈……那怎么可能呢。” 方未寒干巴巴地连连大笑,最后也没声了。 他沉默了片刻后,还是给了方巡一个熊抱。 “多谢二叔能来。” 方未寒低声说道。 “啧。” 方巡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擅长给青楼里的姑娘们写情话,但不擅长和自己家的大侄子说话。 总不能他也跟方未寒说什么“你手好香”“比比手大小”“你身上好香”之类的玩意吧。 “行了行了,赶紧走吧,别一会儿赶不上授职仪式,给你的官取消了。” 方巡颇有些别扭拍拍方未寒的肩膀。 “方遵要是敢把我的官取消了,明天我就躺到朱雀门口过夜。” 方未寒松开方巡,冷笑道。 “你小子真是胆大包天……” 方巡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到时候带我一个。” 方未寒:“……” 奶奶的,果然自己这二叔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两人上了赵二爷的马车,一路向着擎火书院的方向赶去。 今天前往擎火书院的路格外拥堵,书院的门口更是被围得水泄不通。 马车艰难地穿过人群,最后被迫缓缓停下。 车窗外传来一阵嘈杂,许多百姓议论纷纷,都在好奇这马车内坐的是什么人。 “殿下,就只能停到这里了。再往前就需要靠殿下自己走了。” 赵二爷的声音混在一片嘈杂之中,差点都没听见。 “没问题,我这就下去。” 方未寒对着方巡点点头。 “那二叔,我过去了。” “去吧。” 方巡洒脱地笑了笑。 “别给咱们这一脉丢脸。” 方未寒推开车门,从后方跳下。 在他下车的那一瞬间,就已经被周围的百姓给认了出来。 人群安静了一瞬间,然后又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广陵王殿下!是广陵王殿下!” 一双双眼睛瞬间锁定了方未寒,其中弥漫着激动的情绪。 人们热切地欢迎着这位长明城的传奇人物,这位为民请命与世家搏斗的宗室藩王。 方未寒对着他们微笑,拱手行了个礼。 “给广陵王殿下让开一条路。” 不知道是谁的吆喝声响起,人群如潮水般退去,为方未寒让开了一条通往擎火书院的通道。 过去的收买人心起了作用,方未寒在大周百姓的心中地位已经达到极高的程度。 “多谢诸位。” 方未寒有些感动地再度行礼。 “殿下快去吧!” “是啊殿下,别误了时辰。” 方未寒点点头。 “我这就去。” 他大踏步地朝着擎火书院殿门的方向走去,一路之上的百姓见到他,都爆发出欢呼的声音。 方未寒的脚步落到哪里,长明百姓为他闪出的通道就延伸到哪里。 “时无英雄,竟使竖子成名啊。” 某本书在他的识海里酸溜溜地说。 “我能有今天,都是依靠别人的帮助。而云纾……是最大的那个。” 方未寒认真说道。 “哼……” 云纾不吱声了。 方未寒能够明显感受到云纾的心情好了许多。 小样,傲娇可是最好治的了。 就在方未寒即将走到擎火书院那庄严大门的时候,街道的另一边人群拥挤之中,王之由刚从马车上下来。 他看着眼前的人山人海,彻底傻了眼。 不是,哥们好久没来书院,最后好不容易来参加个授职,怎么人这么多啊? 这你妈的怎么过去? “少爷,要不要我帮您清出来一条路?” 王之由的车夫凑过来问道。 他的身上隐隐鼓荡着四转修士的血气,正蓄势待发。 王之由猛地一拍他的脑袋,骂骂咧咧的: “你脑子里装猪油了吗?这他妈的又不是一群羊,这都活生生的人啊。你还清出来一条道……我看你先把自己脑子里的猪油清清吧。” 车夫委屈地缩了回去。 “那少爷怎么过去?这时间马上就来不及了。” 车夫又问道。 王之由看了看眼前乌泱泱的人群,又看了看自己这瘦弱的小身板。 “妈的,挤过去!好得本公子也是个明武三转的修士。” 他咬咬牙,刚想跳下车,就看见了街道的另一头传来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王之由:“?” 这是什么b动静? 他惊愕地循声看去,只见得原本挤得水泄不通的人群自动分开了一条空隙,一个人正在那空隙中走着。 这人好像还他妈的有些眼熟…… “方……方未寒?” 王之由都懵逼了。 不是,这都是来授勋的,怎么你的待遇要比我高这么多啊? 第289章 希望方遵识相点 “方兄……方兄……” 正在门口朝着热情百姓微笑行礼的方未寒似乎听见有人在喊自己名字。 他再凝神听去,却发现刚才那个声音又消失了。 难不成是自己听错了? 方未寒摇摇头,正准备转身走进书院。 “方兄!” 这次他听得很真切,就是有人在喊自己。 那个声音似乎还有些耳熟…… 方未寒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果不其然,琅琊王氏的大少爷从人群中挤出来,面色涨红,满头大汗,像是刚刚被谁家的狗追着咬了一路一样。 在方未寒的目光注视下,王之由艰难地挤过最后一堵人墙,栽倒在了眼前的空地上,如同拔出泥土的萝卜。 方未寒:“……” “王兄怎么搞得这么狼狈。” 他颇有些好笑地搀扶起王之由。 “小问题,这都小问题。” 王之由拍打干净自己身上沾着的灰土,竭力装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他抽出一把折扇来,装模作样地扇了扇。 “我早就看淡了这些东西,不过些许风霜罢了。” 方未寒:“……” 你也些许风霜? 周围看着他们的百姓实在太多,要不然方未寒早就一巴掌拍上去了。 “王兄知道自己要当个什么官了吗?” 方未寒和王之由一边向学院内走,一边好奇问道。 “唉,尽管我很不愿意说这句话……但是方兄啊。” 王之由叹了口气。 “到了我这个程度的世家子弟,做什么官就不是我个人意愿能够决定的事情。我接下来的任务就得为家族考虑。” “我们家的基础营生在建造行业,我估计多半会进尚书府,加入监工尚书府做事。现在的监工尚书是我的四爷爷,等他不干了,我就顶上他的位置。然后以后再一点一点地向上爬。” 他颇有些自嘲地说道。 方未寒问:“王兄以前不是想进军队吗?” “军队?想啊,肯定的。我自己当然是想的。可是人总是要向前看的啊,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王之由拍拍他的肩膀,声音低沉。 “我的家族需要我,我生在琅琊王氏,就必须为家族做出贡献。否则我这琅琊王氏大少爷的名头岂不是成了一个笑话?倘若我2真的抛下这一摊子家业,独自跑到行伍之中闯荡,世人又会怎么看我?” 方未寒默然不语。 他还记得,当初在浣楼王之由喝醉之后的样子。 作为长明世家子弟之中为数不多能够和方未寒聊得来的人,他的人品可以保障。 但即便是王之由,仍然逃不开家族的制约。 人总是要向前看的,少年时候的理想永远当不得真……浣楼上的一次酩酊大醉,恐怕已然是他距离梦想最近的时刻。从此之后,他与梦想之间便再无交集。 说完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之间也有些沉默。 “别说我了,未寒。我去哪不是去啊……长垣条件也不好,不去就不去了。” 王之由摇摇扇子,潇洒地哈哈一笑。 “倒是你……今天的授职仪式会给你一个什么官位?伱问了没有?” 他关切地看向方未寒。 王之由曾经跟随谢令婉一同劝说过自己的叔父,自然知晓当下长明城内的政治生态究竟如何。 自己所在的琅琊王氏虽说没有完全和皇室绑定,但也基本站到了一条战线上。 无论是于公还是于私,王之由都希望方未寒能够有个好去处。 “问了,什么都没问出来。” 方未寒苦笑一声。 “我去问于慎,他跟我说这件事情他无权过问。我猜应该是圣上要钦点我的去处了。” “那这事情妥了啊!” 王之由一拍折扇,心情很好。 “圣上不是你堂叔?他都出手了,你这好官还是不是稳稳的手到擒来?” “唉……但愿吧。” 方未寒摇摇头。 就看方遵准备拿出来什么诚意拉拢他了。 方未寒觉得,直接让他进北衙禁军的可能性应该不大。 毕竟自己虽然和方遵都是皇族,但自己身上牵扯的利益实在太过庞杂。寒门、世家与百姓,这三方都渴求在自己这里伸张他们的想法。 北衙禁军是方遵的绝对亲信,他大概率无法容忍自己进去分走权力。这样做无异于心口剜肉,榻侧持刀。 但要是去尚书台与中书府……自己又不太愿意。 难道最后又要麻烦婉婉暗箱操作吗? 方未寒一时之间也拿不定什么主意,他决定先看看今天的授职仪式结果再做决断。 两人一路穿过书院的层层烟柳楼阁,来到了正南方的广场上。 金吾卫维持着广场的秩序,阳光打在他们金黄色的锁甲上,反射出千万金色辉光。 书院的学生沿着广场的中轴线分列两排,全部身着正式隆装。 方未寒打量着自己这些熟悉却又陌生的昔日同窗。他们之中不少人的脸上满是轻松的神色,想必家族之中早就打点好了他们的去处。又有部分人面带紧张,对接下来的授职仪式很是期待。 擎火书院之中的学子也并非众生平等,一场授职仪式,是对于书院学生背景的最好检验。 理论上,方未寒这种大熊猫瓶般的皇室藩王应当是不需要为自己的去处发愁的。 但他这个情况有那么亿点点特殊…… 王之由和他打了个招呼之后,便去往另一边站着去了,那边有另外几个琅琊王氏的子弟在等着他。 “方兄,别来无恙啊。” 沈元兴凑到了方未寒旁边,笑呵呵地说道。 “要造反吗?方兄?” “买刀吗?我家有好刀。” 他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 “我他妈的……我自己就姓方,我造谁的反?” 方未寒十分嫌弃地将他的大脑袋推到了一边去。 “啧……我就随口一说。” 沈元兴贼兮兮地吹了个口哨。 “毕竟在现在大周百姓的心中,方兄的声望可是要比其余人高上不少的。” “若是方兄有意便来找我,没事买把刀防身总是有好处的。” 他意味深长地笑道。 为了避人耳目,沈元兴并没有和方未寒多待。 他拍拍方未寒的肩膀后,便站回到了本家队伍的最前方垂手而立。 这胖子明显话里有话。 方未寒当然能够听出来他嘴里那个“其余人”具体指的是谁,两人都心知肚明,但都没有说出来。 沈元兴的意思应当是提醒自己,皇帝和自己并不是一条心。 但他选择在这个时间节点说出来就很耐人寻味了……莫不是吴兴沈氏提前探听到了什么接下来有关授职的消息? 沈元兴的态度是否能够代表吴兴沈氏的态度? 方未寒深深吸了口气。 沈元兴的话让自己对接下来这场授职仪式更加期待了。 “啧……你觉得方遵这个人怎么样?” 云纾的声音自他的身侧传来。 方未寒侧头看去,少女正蹲在一边玩着地面上的石砖纹。 “如果他是我爹的话,那我会狠狠地夸他,但很可惜他不是。” 方未寒轻声默念。 “血缘关系是人类感情中最强大的纽带……我是说除了爱情这种玄乎的玩意之外。但就算是血缘关系,有时也会在这掌控天下的至高权力诱惑面前黯然失色。更别提我这有没有血缘关系都不知道的边缘人了。” “我倒是想跟他合作,但奈何他似乎不太想跟我合作。” 云纾轻飘飘地提醒:“方遵之前可是帮了你哦?” “他帮我≠他会一直帮我,但只要是皇帝就会一直想当皇帝。” 方未寒的声音缓缓冷寂。 他摇了摇头,决定听天由命。 要是实在不行……那就还是靠吃婉婉软饭吧。 广陵王殿下很没出息地想道。 “方哥哥!” 某个妹妹软糯清甜的呼喊声将方未寒拉回了现实。 他扭过头,只见兰陵萧氏的大小姐正冲自己招着手,身旁还有抱着剑的陶允姜。 萧槿的声音引得在场众人纷纷侧目,他们的视线在方未寒和萧槿的身上来回扫视。 有人在羡慕,有人在嫉妒,有人真的破防了。 他们在心底破口大骂。 娘的,怎么这方未寒的桃运这么他妈好呢? 众所周知,桃和事业是两项完全分开的东西。 要想从一个远比你成功的人身上找到优越感,那么你可以说他没有找到真爱。 要想从一个拥有爱情的人身上找到优越感,那么你可以说他一事无成。 原本方未寒当舔狗的那段日子,他为大家提供了不少快活的空气。 后来他的声望一步一步达到高峰,快活的空气变淡了,但依旧存在。 直到东山谢氏内部发生的那场惊天巨变渐渐为众人所知。 他们才惊讶地发现: 原来人家两个一直都好好的,方未寒不是小丑。 那小丑是谁? 哦,原来我才是真正的小丑啊。 那时候众人已经有点绷不住了。 后来谢令婉走了,婚约也解除了,他们试图找回之前快活空气的时候,又传出消息说方未寒马上要变成兰陵萧氏的上门女婿。 众人:“?” 刚走一个谢大小姐,现又一个萧大小姐,之后是不是还有什么刘大小姐,张大小姐啊? 不是这方未寒究竟什么时候死啊? 和方未寒同一年入学的擎火书院同窗现在已经成了最大的小丑,可谓是一丑到底。 现在他们看向方未寒和萧槿的目光变成这样也情有可原。 为什么我没有被八姓大小姐看上呢?怎么偏偏是方未寒这王八蛋? 萧槿可不在意周围人是怎么看她的。 他们的念头最好只停留在思想层面,一旦从嘴里面说出来,那就等着捕风捉影的玄重卫找上门吧。 萧槿觉得,既然兰陵萧氏是方未寒的铁杆盟友,甚至自己都是方未寒的人,那公众场合亲密一点怎么了? 待到方未寒走到萧槿身旁的时候,少女直接一把拉过方未寒的胳膊,并直接夹住。 如果人是用胳膊呼吸的,那方未寒现在应该是要憋死了。 “小槿……你不热吗?” 现在正是盛夏的季节,方未寒穿着这一身厚重礼服本来已经就热得不行,现在又被萧槿贴贴,感觉要中暑了。 “方哥哥不热我就不热,方哥哥热我就热……可是方哥哥不会热的对不对?” 少女晃了晃方未寒的胳膊,可怜巴巴地撒娇。 尽管萧槿很可爱,尽管胳膊上的触感很软弹,但方未寒依旧不为所动。 看多了,免疫了。 “我热。” 他用另一只手推开萧槿的脑袋,面无表情。 萧槿:“?” 她暗自咬咬牙,气得胸口微微起伏。 少女的视线在方未寒的穿搭上停留一瞬,瞬间晶亮眸子闪了下。 他穿这一身很有威严的感觉……是和平常模样不一样的方哥哥! 就是不知道……要是在他穿这身的时候,自己坐到他腿上会怎么样? 少女微微摩擦了下丰软大腿,脸颊有点发烫。 她看向了陶允姜。 “姜姜!你也来!” 萧槿献宝似地将方未寒的另一只胳膊塞到了陶允姜的手中。 前些天回去之后,萧槿认真地想了想,觉得自己不应该因为吃姜姜的醋。 毕竟还有个更加难对付的谢令婉在,吃一碟醋和吃一坛醋之间,萧槿还是知道该选哪一个的。 自己不但不应该吃醋,反而应该懂得分享,这就是团结的艺术。 萧槿有些得意地想到。 陶允姜:“?” 感受到周围人的视线纷纷转移到自己身上,陶允姜的俏脸瞬间漾起一抹薄红。 她抱着方未寒的胳膊,松开也不是,不松开也不是,只得僵硬地一动不动,如坐针毡。 方未寒瞬间就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陶允姜看似性格直来直去,但其实脸皮应该是最薄的一个。 最开始确立关系的时候,少女平常牵个手都扭扭捏捏的,更别提在这万众瞩目之下搂搂抱抱了。 方未寒主动抽出胳膊,又反过去拉起了少女的柔荑。 那种如坐针毡的感觉瞬间便消失不见,手掌上传来的暖意让少女有些小小的羞涩。 方未寒捏捏陶允姜的小手,示意她不用紧张。 少女羞怒地瞪着他,轻哼一声,嘴角微微翘起,最终也没把手抽出来。 一旁的萧槿看得笑容都快维持不住了。 忍住,萧槿,你要忍住。 这点醋都吃不了,还怎么吃以后更多的醋? 少女尚且能够进行心理建设,但围观的众人可彻底坐不住了。 这方未寒怎么还左拥右抱上了? 如果他们没看错的话,被方未寒拉住手的那个人,应该是陶允姜吧? 就那个千年难遇的明武天才,剑圣后人,陶公的孙女? 你娘的方未寒,你有了一个萧槿还不够,还惦记上了陶公的孙女? 他们突然想起来,当初方未寒大胜而归的那件事,陶允姜在其中出了很大的力。 看你们这郎情妾意的酸臭模样,莫不是已经成了? 他们实在是有苦难言,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话; 方未寒真该死。 第290章 你是几品? 书院广场周围林荫密布,白墙黑瓦下的青石地板古朴非常,高台上隐隐的金银纹路更是平添三分尊贵,彰显着帝国最高等学府的威严。 中轴周围聚集的学生越来越多,陆陆续续的,人都到齐了。 方未寒一眼扫去,发现这些人大多都是熟面孔。都是混一个圈子的,方未寒就算不熟也都认识。 值得注意的是上原王氏的王伯光和范阳卢氏的卢生象并未在这里。 擎火书院的院门三年一开,这两人比方未寒要大几岁,是上一度的学生。 方未寒甚至还记得他们授勋仪式的结果。 卢生象的官职是正六品下的千牛背身,是个寻常的世家子弟武官位置,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比较特别的是王伯光的授职。 作为上原王氏的继承人,王伯光在仪式上被授予了中书舍人的官位。 中书舍人,中书府的高级官员,正五品衔。位在正四品的中书侍郎与正六品的通事舍人之间,地位等同于一郡太守。 这可谓是史无前例的授勋结果,甫一公布便直接引起了轩然大波。 擎火书院的存在是皇帝和世家妥协的结果,也是相权与皇权妥协的结果,双方都在默契遵守着某些不成文的规定。 比如说……授职的官位不能太高。 以往的授职仪式顶天就给到六品,像是地方上的郡国长史或是都尉,中央的太子少詹事、左右谕德、都水使者、通事舍人一类的官职。大部分人的官职都是七品八品级别的小官。 以后再怎么动用家族能量飞速升迁,是学生自己的事情,国家管不着。但是刚从书院毕业就授予大官,实在是有失体面。 但中书舍人可是实打实的重要官职,负责起草诏令,对接尚书府三十六司中的六司事宜,可以说中央传达给天下六分之一的诏令都要从一位中书舍人手中经过。 中书省的中流砥柱,国家的命脉所在,你上原王氏就这么送给自己的继承人了? 当时这件事情引起了声势浩大的抗议。虽然最后还是被上原王氏用强硬的手段给压了下去,但江淮世家与上原王氏的嫌隙进一步扩大,变相促成了今日世家内部分裂对抗的局面。 方未寒看向了上原王氏的地方,发现一个主家的子弟都没有,都是些分家的子弟。 毕竟同窗的王仲光前些日子刚被方未寒一剑枭首,他剩余的两个弟弟又太过年幼,上原王氏主家自然没有别人能够派来参与授职。 “这次的授职仪式,你二叔来不来?” 方未寒问萧槿。 这么重要的仪式,肯定是要有八姓族长级别的人物出面的,萧伏威虽然不是族长,但他的身份却恰到好处,既属于兰陵萧氏,又是天阙白袍。 上次的授职仪式就有萧伏威的身影。 “不来……二叔这两天似乎很忙的样子。” 萧槿抬起眸子看了方未寒一眼,而后又很快撇开。 她又不笨,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想必是前两天方未寒和二叔一起办的那件事的缘故。 “你不想让我知道,我就没问。” 在沙徐驿那次噩梦般的事情之后,萧槿便将他的话作为了最高行动准则,只要方未寒说不让她去做的,那萧槿就一定不会去做。 即使自己脑子里那个怪念头一直在,萧槿也会选择性地忽略掉它。 不过虽然如此说,但少女还是默默将方未寒的胳膊抱得更紧了些。 豁达与乖巧只是表面,这毕竟是自己最爱的人……她又怎么可能不担心? 方未寒的心绪有些复杂。 看到别人向好的方向改变是一件很令人欣慰的事情,但若是这改变的原因是自己,那欣慰之中想必也会多出几分难过。 “嗯,谢谢小槿。” 他轻声说道。 陶允姜拉着方未寒的另一只手,沉默地聆听着方未寒和萧槿的谈话。 她知道萧槿是怎么一步一步变成现在这样的……他身边的女孩子都和他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 萧槿是太害怕失去,那位谢大小姐是不想放手……那自己是什么呢? 或许,是想要与他共同实现理想的执着吧。 陶允姜想道。 少女轻抿粉唇,脸侧垂落的发丝遮掩着她有些恍惚的神情。 “不说这个了……” 萧槿晃了晃他的胳膊,杏眸微微眯起,晶莹眸光闪烁着,盈盈水波似是荡平了方才的不安。 “有关这次的授职仪式,伱提前打听了吗?” “打听了。没打听出来。” 方未寒有些无奈。 “方遵特意关照这件事情,提前把我的授职权力给要走了。” “方遵?” 萧槿细眉微微皱起。 “他这是什么意思……” 作为兰陵萧氏的大小姐,萧槿要比王之由对于当下朝堂的政治局面理解更深。 王之由认为方遵任命方未寒的官职便已经是万事大吉,但在萧槿看来并不是这样。 广陵王……毕竟不是秦晋二王这种一字王,不是方遵的亲生骨血。更何况现在方未寒的声势正当如日中天。许多人不知道天子姓甚名谁,都知道有这么一个广陵王方未寒当街杀了上原王氏的二公子却还能安然无恙地回来。 萧槿理所当然地就会去怀疑:这件事情是不是方遵的一次敲打,一次警告。 “我也不知道,等到这次授勋仪式的结果出来之后再看看吧。” 由于胳膊被抱着抽不出手,方未寒只得用胳膊肘蹭了蹭萧槿,示意她少安毋躁。 少女的脸颊浮现一层淡粉,羞恼地横了方未寒一眼。 “方遵……他最好给你安排到一个好地方。” 陶允姜有些咬牙切齿。 她本就对于皇帝生不出什么敬畏的心思,现在更加讨厌了。 “如果……如果你对于他给你安排的地方不满意的话,我可以让爷爷把你调到长垣去。” 少女的神色有些犹豫。 边关都是苦寒之地,她有些担心方未寒不愿意去。 “长垣吗……倒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唯一的问题就是不在长明,可能无法及时掌握 方未寒倒是根本没有想这方面的事情,他在思考这件事情对自己的利弊。 如果抛开地理位置不谈,那么长垣绝对是一个好去处。 直面异族的边关不缺磨炼机会,远离长明能够具有良好的政治生态,顶头上司是自己人使得他可以完全放开手脚随心所欲。 但问题就在于……实在是太偏僻了。 一旦长明出了什么变故,自己收到消息短则三五天,长则十天半个月。等自己反应过来,长明城内的事情早就已经结束了。 自己选择离开长明,就等同于放弃了自己苦心经营的政治资产,选择去另外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从头再来,届时刚刚组建好的以自己为中心的利益集团能否维持住都是一个问题。 除此之外,方未寒依旧记得不久之后的那次太康之乱的原因。 长垣崩毁,边关入寇。这种情况下,长垣九镇的处境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 选择去长垣,就等同于选择闷头发展,放弃一切之前已经取得的成果,赌自己能够在大乱来临之前聚拢到足够多的兵马。 这个方案的风险实在有点高,只能作为走投无路时候的备选。 “咚!” 就在方未寒思虑的时候,前方那六方形的棱形高台上传来阵阵钟声。 钟鸣三响,示意全体安静,肃穆凝神,即将有大事宣布。 金光自巨钟的表面轰然激荡,威严圣洁的金色气浪席卷高台。 白发苍苍的老者一步一步走上高台,神情庄重。 擎火书院院长,石当流。 他于巨钟之前站定,手掌横挥,金黄色卷轴于身前一字铺开,彰显着赫赫神光。 石当流开始朗读卷轴上的内容。 “昔我太祖高皇帝,以神武应期,廓开大业。重以明德,升平人道;拓土攘夷,威倾中外。然神周初立,百废待兴。外无效死之士,内无经世之才。求贤之心若刻舟之急。遂立擎火一院搜杨俊义。自此以来不过百余年,政通人和,多士盈朝。累叶重辉,炎光再阐……” 众人昂首肃立,不做多言。 “四海定鼎,万邦通定。彪虎啸而谷风生,应龙骧而景云起。求贤之意,未敢遗忘。当虚心纳谏,广开言路。勿使君子结舌,贤人缄口……” “咸明十九,天贶精阳。授勋擎火,兹于此始!” 石当流宣读完毕,双掌齐出,灵力气浪猛烈地拍打在身后巨钟上。 “咚!咚!咚……” 巨钟长鸣九响,以示大事开始。 待钟声响毕,一群人纷纷走上高台,尽数身着朱紫。 他们都是朝廷的大官,一个部门的领导。 授职仪式不仅仅是擎火书院学生的晋升仪式,也是他们拜码头的机会。 许多官员通过授职仪式来形成裙带关系,谁给你授职,谁便是相当于提携了你一把。 这是一个很大的恩情,在讲究人情的大周社会,以后是要还的。 文执笏板,武挂宝剑。文武官员分列巨钟两侧对立。 站在文臣最前方的人有两位。 谏议大夫、御史中丞,襄城郡公,汝南周氏家主周亮仪。 还有光禄大夫,尚书右丞,平阳郡公,河东裴氏家主裴文起。 居然来了两位八姓家主,而且这两人方未寒都认识。 周亮仪是谢令婉的舅舅,方未寒小时候经常见,是老熟人了。 就是这老熟人对自己的态度不怎么样……一直认为是自己耽误了谢令婉。 裴文起是裴阶的父亲,他和裴阶的关系比谢韬和谢令婉的关系还要差。 谢韬起码是将谢令婉当成了自己的继承人来培养,而裴文起表现得就像是没有裴阶这个儿子。 那条流言的真假性也因为他的态度而愈发扑朔迷离。 方未寒又看向了巨钟右边的武将序列。 武将这边站在最前方的也是两位。 一位是右金吾卫大将军高敬,渤海高氏的家主。曾经在外城区和方未寒有过合作。 另一位是个精壮威猛的大汉,方未寒不认识。 “最左边那个武官是谁?” 方未寒戳了戳萧槿。 “左神武卫大将军,平原王方玄昧。” 少女看了一眼之后便给出了答案。 兰陵萧氏的大小姐在搞情报这一方面是无可挑剔的存在。 “这人不经常露面,深居简出。跟你的血缘关系应该差得很远,完全是凭借自己的军功和修为才爬到的这个位置,是方遵的左膀右臂。城北六卫军之中,也尤以左神武军最为得宠。军饷也是先供给左神武卫,再发给其余卫军。” 萧槿给出了相当中肯的评价。 “这人值得结交。” “嗯……爷爷也说过,平原王方玄昧带兵打仗是一把好手。” 陶允姜也补充道。 方未寒点点头,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思索。 方玄昧既然出现在这里,说明方遵肯定是要往城北禁军中塞人的。 但是加的是不是自己就不知道了。 石当流立于巨钟正前方,正在宣读授勋人员名单。 “王远齐,品德优渥,善谋断。授少府左司谏,正七品上衔。” “沈复,刚正不移,明得失。授殿中侍御史,正七品下衔。” …… 被点到的人纷纷走上高台,与自己未来的同僚或上司行礼交谈,并从他们手中接过自己的官袍与官印。 方未寒听了半天,终于听到了自己的一个熟人。 “王之由,通营造,有慧心。授将作秘阁修撰,奉德郎,从六品上衔。” 将作秘阁修撰,这是将作监将作大匠的属官之一,主要职能是负责管理案牍文书,对接各地营造尺码,商讨营造经费支出。相当于专业的工程造价会计兼图书档案管理员。 平心而论,这是一个很高的起点了。努努力,凭借他琅琊王氏嫡长子的身份,未来必定能够跻身宰辅之列。 王之由笑容满面地走上高台,和那将作副监聊得热火朝天,看起来两人之前早就认识。 “沈元兴,知事理,察规矩,善谋略。授起居舍人,正六品上衔。” 起居舍人,主管记录皇帝日常行动和朝堂大事。相当于国家秘书兼最高办公室文书。 吴兴沈氏一向对于仕途不怎么上心,这次竟然把沈元兴塞到了皇帝身边。 也许这是某种表态? 沈元兴不苟言笑地走上台,领取了自己的官服与官印。 “对了……我还没问呢。你们两个会被授什么官?” 方未寒突然问道。 “我是……” 陶允姜刚要开口,便听得台上石当流出言: “陶允姜,通达明武,诚笃率真。于国有功,于民有情。” “授翊卫执戟,宁远将军,从五品下衔。”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这次授职仪式的 第291章 史无前例 亲军十六卫中均设有执戟一衔,这是一个从六品的武官,司掌一个卫所的军力。 而陶允姜这次就任的翊卫执戟则是从五品,比一般的执戟要高上一等。翊卫执戟可以调用任一卫所的军力,位阶在普通执戟之上,是一个半实半虚的官衔。 之所以说它是个实职,是因为翊卫执戟真的可以调动百人的部队。但这个官职很少单独出现,大多是兼任的添头。 比如说萧伏威,他那一长串名头的后边就有一个不起眼的翊卫执戟衔,但显然玄重卫的指挥使不需要这点权力。 至于陶允姜受封的另一个军衔是宁远将军,这就完全是个从五品的虚职了。除了能够每个月领一笔俸禄之外没什么大用。 出现这样的结果显然应当是因为陶琰和朝廷提前打了招呼。 作为陶琰的孙女,陶允姜将来肯定是要前往长垣铁卫体系内发展的,而由于她娘亲那边的原因,陶允姜又不得不接过掌管清明的重担。 这两个重大的任务沉甸甸地落在少女肩上,无论哪个都注定朝廷不会给予她实权官位。 翊卫执戟,外加一个宁远将军倒是正好。品级是高贵的五品,但象征意义超过实际意义。 “我上去啦。” 陶允姜对着方未寒和萧槿点点头,便快步走上了高台。 授予她官印的右金吾卫大将军高敬笑容满面,恨不得双手捧着官印递给她,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谁才是三品大员。 “姜姜……大概率马上就要离开长明了。” 萧槿看着陶允姜逐渐远去的身影,轻声叹道。 “是啊,她是注定要从陶公手中接过符节与斧钺的。” 方未寒也是颇有感慨。 恍惚之间,陶允姜还是那个在湖边练剑的少女,剑锋舞动带起微风,卷起绯粉裙摆,还能依稀辨别到纤细而莹润的小腿。 刚刚记忆融合的方未寒觉得,那一定是自己看到的最美的风景。 就好像是短短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已经变成了朝廷的五品官员,马上要独自统领一群人的领导者。 时光如戏,自己也和她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了。 时间真是这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就和尊严一样,你可以平常忽视它的存在,但绝对不能没有,否则我们的人生将毫无意义。 “所以……以后就是我一个人陪着方哥哥咯?” 方未寒还在感叹,却听得萧槿像是一只小狐狸似的说道。 少女终于暴露出了她的真正目的。 “哥哥不会嫌弃我吧?” 少女抱紧了方未寒的胳膊,摇摇晃晃的,一点都没有被当前这严肃气氛与庄重场合影响到。 方未寒:“……” “会。” 他又面无表情地推开萧槿,一副不会被美色动摇的样子。 还是那个原因,真的腻了,需要一段时间的缓冲。 少女气得直磨牙,杏眸眯起凶巴巴地瞪着他,脸色很是不善。 萧槿已经在思考今天晚上怎么处置方未寒了。 要不让玄重卫给他打晕绑回府里吧。 现在就腻了,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她萧小槿想都不敢想。 臭男人,被我玩一晚上就乖乖听话了。 正当萧槿在暗自思考的时候,方未寒有些诧异地问道: “怎么还不到你啊?” “我?我不用参加这次授职仪式啊?” 萧槿得意地抬起下巴。 少女手中光芒一闪,凭空出现一个玄黑色的小巧官印。 “玄重卫序列的官职不会在授职仪式上出现,我都当了好多天的玄重卫副都指挥使啦。” “你没发现我大哥都没来吗?他还在扶风剿匪呢,甚至都没赶回长明。” 草,好久没见大舅子了,都把他给忘了。 玄重卫这种特殊部门是这样的。 方未寒觉得很合理,不过他又惊奇地问: “那伱还过来干什么?” “陪你啊。” 萧槿理所当然地说, 又被她找到了一个刷好感度的机会,连忙凑上去,做出软萌可爱的表情。 方未寒:“……” 他再度嫌弃地把萧槿推开。 “不准贴贴,估计马上到我了,我得提前做好准备。你也不想咱们两个正在贴贴的时候突然被所有人围观吧?” “有什么不想的,我巴不得让她们发现呢……” 少女撇撇嘴,不是很认同方未寒说的话。 可是我不想。 今天我要是这么做了,明天谢令婉的兰台黄鹮估计就得过来弄死我。 方未寒依旧不给萧槿任何一个贴贴的机会。 萧槿当然不乐意,于是和他开始了好一会的暗中较劲。 在方未寒不动用武力的前提下已经压制不住萧槿的时候,石当流终于念到了他的名字。 “方未寒……” 帝师大人停顿了一下。 方未寒瞬间闪出十数米,和萧槿拉开了好长一段距离。 萧槿:“……” 少女恨恨地跺了跺脚,羞恼地鼓起嘴巴。 哼,不想理他了。 我萧槿生气了,怎么哄都没用! “方未寒,识明智审,临机如流。尽忠竭节,生死不易……” “授东宫卫率、宣威将军……” 石当流合上卷轴,淡淡说道。 “……衔正四品上。” 人群在短暂的沉寂之后,爆发出一片议论的吵嚷声音,根本顾不得众多公卿在场,便已经闹得沸沸扬扬。 主要是石当流宣布的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过于炸裂,以至于在场众人听完这个消息之后没有不震惊的。 就连那些前来参加授职仪式的朝堂公卿也不由得面露异色,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四品是个什么概念呢? 开府仪同三司的门槛便是四品,当你到了四品之后,你就可以自己开府选取办公地点,甚至随意培养任免自己的属官。 大周十三州刺史的级别也是四品,一州刺史管辖人数可达上百万。如此封疆大吏,与方未寒的初始官阶相同。 也就是说……方未寒现在已经是大周朝堂的高级官员了。甚至名义上来说,汝南周氏族长周亮仪担任的御史中丞都没他的级别高,周亮仪见了他都得行礼。 三年前王伯光授五品中书舍人,便已经闹到了举朝公论的地步。 方未寒现在得了个四品官,众人的反应可想而知。 霎时间质疑的,吵闹的,激动的,骂人的什么都有,原本庄重严肃的擎火书院授职仪式瞬间便如同菜市场一般。 但是他们吵吵归吵吵,但最后竟然没有公然提出异议。 这很不正常。 要知道上次王伯光授职的时候,下边他的世家同窗可差点没有把这授勋高台都给掀了。 之所以有如此大的差别,原因全都出在方未寒授职得到的这个官位上。 宣威将军,是一个没有实权的虚职,位从四品下,为了让名号好听一些的补充职位,一般没什么用。 方未寒的品衔达到正四品上的主要原因是他的另一个主官,东宫卫率。 东宫,是太子居住的宫殿,相对于皇帝寝宫更靠东,但具体位置不一定。前朝东宫在宫城内,而大周的东宫在宫城外,位于明河之畔,内城东侧,占地面积颇大。 东宫卫率顾名思义,就是保卫太子的军队属官。 也就是说,方遵给方未寒安排的这个职位相当于太子保安队大队长。 但是现在的大周有个很重要的问题,也是众人到现在还议论纷纷的原因…… 它没有太子。 众所周知,方遵登基二十年,如今不过四十余岁,正当年富力强的时期。 虽然他有两个儿子,也就是大周的秦晋二王,但他迟迟没有立太子的打算。 从十年前开始,众多世家就开始劝说方遵立太子,却都被他一一拒绝。眼瞅着时间一天一天 过去,这方遵还没有立太子的打算,诸多世家很是着急。 太子的归属决定了他们的政治投机能否成功,现在他们分别在秦晋二王上押下了赌注,若是方遵一直不立太子,那他们只得继续跟进加注。 届时一旦他们选中的藩王没有成为太子,那便意味着他们之前的成本全部打了水漂。 这种风险过大类似赌博的买卖,世家肯定是不愿意做的。 于是以上原王氏为首,诸多世家开始轮番朝皇帝施压,明里暗里逼迫他早立太子。但作为历史上最敢于和世家对抗的皇帝,方遵硬是顶住了压力,直到今天还没有定下太子人选。 所以……方未寒授职东宫卫率的背后,难不成是方遵要立太子了? 众人不住地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政治嗅觉敏锐的人已经开始准备传递消息了。 在众人眼里,方未寒却还在发愣,似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给搞得有些懵逼。 但实际上他正在识海中破口大骂。 “奶奶的方遵,我就知道这老小子想搞我!” 东宫卫率理论上能够掌管六率,每率下辖三军,每军两千人到三千人不等,也就是说方未寒理论上能掌管两万人左右的军队,是货真价实的帝国高级将领。 这等授勋结果称得上前无古人,估计也是后无来者级别的,按理说他应该高兴。 但问题在于,上一拨东宫六率,也就是方遵当太子时候的亲卫队,已经调到了北衙禁军之中充当骨干,现在没退伍的估计也混成了军官。 而由于方遵本人二十年没有立太子,东宫长久无人居住,内部杂草丛生。而保卫太子和东宫的东宫六率更是名存实亡。 东宫六率驻扎在城东,是独立于城南大营和城北大营之外的城东营。方未寒小时候曾经有幸去过一次。 那地方好多兔子窝,他在那里逮兔子给谢令婉玩。 也就是说,他现在是个没钱没兵没上司甚至连驻地都没有的光杆司令。 这跟虚职也没什么区别,甚至在某些方面不如虚职。 比如在减轻世家注意力的方向上。 方遵这老小子给自己这么个破官是想干什么? “他绝对是把我当成烟雾弹了,他绝对是!我特么的想都不用想。” 方未寒骂道。 “我可太了解这老小子了,上次就是,轻飘飘几句话外加一本破法典就把我推到台前和世家去拼个你死我活,然后他躲在北宫喝着茶坐收渔翁之利。” “现在又跟老子玩这一套!妈的,要不清君侧跟他爆了算了……” 蓝裙少女趴在沙滩上,曲着小腿晃荡着。 她身前放着本书,耳朵里塞着个耳塞,似是根本没有听到方未寒的动静。 云纾把眼前的恋爱小说翻了一页,俏脸上满是惬意的笑容。 啊,又是没有任务的美好一天呢。 方未寒发完了火,现在又冷静了下来。 事已至此,自己也改变不了方遵的决定,倒不如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首先,虽然自己手中没有军队,但自己有招兵的权力。 只要解决了钱粮问题,倒是也能拉起一支部队来。 其次,虽然这个位置会引起世家的仇恨与不安,但自己已经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了,再恨自己又能如何呢?有种你也派六转强者搞我? 在之后,这次虽然又被方遵捧杀着摆了一道,但是在他利用自己的时候,自己倒也可以借机发展自己的力量。 上次的王仲光事件,虽然方遵也利用了自己,但最后的结果却是他们达成了双赢。 无非是自己憋了一肚子火罢了。 这么一想,方未寒便发现,似乎当个光杆司令也不错? 至少比进尚书台和中书府强多了。 方未寒和萧槿对视一眼,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方未寒,还不上来领取你的官服和官印?” 石当流淡淡道。 擎火书院院长在书院内可以无视所有的地位差距,理论上就连皇帝都可以直呼名讳。这是方乾义立国时候定下的规矩,只是没人愿意这么干。 在众人的各色目光注视下,方未寒走上高台,一步一步来到巨钟处。 ……然后他就懵逼了。 授职仪式应该去找自己的上司,但是自己这东宫卫率是个四品官,已经是很大的官阶,直属上司是太子。 然后大周没有太子…… 那自己该去找谁领官服和官印? 他和在场的所有人一一对过视线,甚至还和陶允姜碰了一下。 确认过眼神,你们都不是对的人。 “在我这。” 石当流收起卷轴,转而掏出了叠得整整齐齐的官服,官服上压着一枚玄金色印章。 方未寒:“……” 他严重怀疑这老家伙就是在故意看自己笑话。 第292章 谁不敢了? 虽然心中暗自腹诽,但方未寒的表面功夫还是做得相当到位,行礼姿势很是标准,就算是宫里的宫女也挑不出来一丝毛病。 小时候的谢令婉不止一次特意强调过,说这种礼数在将来有用,总是逼迫自己去学。小时候的方未寒很是抗拒,但最终还是拗不过青梅竹马的要求,学了不少这方面的知识。 没想到现在果然一语成谶。 方未寒恭恭敬敬地从石当流手中接过官袍和官印。 大周遵循旧制,文官统一为长袍,武官则为短打劲装,两者之间颜色统一协调,而服装又根据男女又有所不同。 一到三品着深紫色官服,以刺绣区分品级。而四五品着绯色官服,四品为深绯色,五品为浅绯色。六七品着绿色官服,八九品着青色。 方未寒授职的官位是四品的东宫卫率,官服为深绯色,胸口处刺绣有白泽神兽,用料华贵而精致,尽显朝廷威严气派。 “去后面找个地方换上吧。” 石当流对他吩咐道。 “老师,你难道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方未寒热切地看着他。 我们可是不久还精诚合作过的关系,你现在就这么对我冷漠地置之不理? 糟老头子你好意思?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多说无益。” 石当流冷哼一声,尽显高人风范。 饶是早就已经熟悉他脾气的方未寒还是被气得不轻。 不过随后石当流又补充了一句。 “若伱有什么困惑,不妨直接进宫面圣,何必在这里为难我一介文人书生?” 这也算是勉强给了自己一个提示吧。 行,算你老小子有点人情味。 石当流继续去宣读授职结果,而方未寒拜别了石当流,准备去往高台下方,想要找个没人的屋子换上官服。 但是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和高台上的这些大佬们打上一声招呼比较好。 他先去的文官那边,找到了正在和人谈笑风生的周亮仪。 “舅舅。” 方未寒一开口,便引得周亮仪的怒目相视。 “谁是你舅舅?少来套近乎,我跟你有关系吗?” 周围的官员都是老油条了,眼见周亮仪突然变了脸色,也是纷纷识趣退开,显然是不想掺和到他们两人之间的家事中来。 周亮仪现在每次看见这个小子,都感觉自己的心情不太好,仿佛有一口气憋着出不来一样。 “令婉和你的婚约已经解除,咱们之间再无关系。” 周亮仪冷邦邦地说。 “舅舅,你别说气话,以我和令婉的关系,你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方未寒就好像丝毫没有看见周亮仪的表情一样,继续和他套着近乎。 “别叫我舅舅。” 周亮仪再度大怒。 他瞪着方未寒,半晌之后还是无力地叹了口气。 “你……这段时间最好给我安分点,别再惹出来什么幺蛾子了知道吗?上次为了你的事情,令婉已经做出了很大的牺牲,连带着她在陈郡谢氏中的权力根基都有所动摇。” “你要是再像上次一样弄出来捅破天的烂事,我汝南周氏绝对不会下场。” 其实周亮仪原本想敲打一顿方未寒,并且再质问一句:真不知道我外甥女到底看上你什么地方了,竟然会为你做到如此地步。 但他又联想到了方未寒前些日子做的事情,这些话便不太能再说出口。 抛开个人成见和先入为主的刻板印象,方未寒的确是一位很合格的皇室藩王,也是一位很好的联姻对象。 再加上自己外甥女又和他是真心相爱,按道理说自己倒确实不应该再过多指手画脚。 “舅舅放心,绝对不会了。” 方未寒连忙点头如捣蒜。 “别他妈喊我舅舅……” 周亮仪有气无力地挥挥手,示意他赶紧滚蛋。 方未寒知道这位汝南周氏家主的底细,所以才敢来和他不要脸地套近乎。 他是八姓世家家主中最年轻的一位,现在不过才刚到而立之年,因此心态还比较年轻。 方未寒小时候可没少听过他的风流韵事,自然生不起什么尊敬的念头。这位周亮仪过去的确对于谢令婉关照有加,在上次的朝堂对峙之中也投出了关键一票,方未寒内心对他存有感激之意。 婉婉的娘家人,自己必须打好关系。 方未寒打算等什么时候去汝南周氏登门拜访一次,顺带和自己这位不是亲舅舅胜似亲舅舅的舅舅唠唠嗑。 拜别了周亮仪后,他看向了这次文官的另外一位魁首,河东裴氏家主裴文起的方向。 河东裴氏,河朔三家中的一家。主要家族产业为灵石与矿物开采。手中掌握了大周大部分的灵石矿脉,与冀州广平郡的铁矿,可谓是近乎垄断了这方面的贸易。 灵石能够被人为控制温和地输出灵力,是阵法的供能原料。也是修士辅助修行的奢侈品,日常生活中常被用来照明取暖,大周社会的日常运转离不开灵石。 而河东裴氏正是依靠灵石与铁矿的贸易与开采赚得盆满钵满,在河东郡中素有裴半城的绰号。 上原王氏和方未寒的态度基本已经算得上是不死不休,而河东裴氏作为上原王氏的铁杆盟友,对待他的态度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方未寒正在犹豫自己还要不要与裴文起交谈一二。 而就在方未寒犹豫的时候,裴文起注意到了他,主动打招呼: “广陵王殿下,恭贺授职啊!” 方未寒有些讶异,但还是走过去回礼。 “裴大人客气了。” 他微笑着回答,心中却在暗自思考裴文起找到自己主动搭话的目的是什么。 上原王氏和自己都那种关系了,这裴文起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和自己亲近交流,难不成他想背离河朔三家? 方未寒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这件事情疑点重重,不可妄下论断,还需要进一步的观察和考虑。 “广陵王殿下晋升东宫卫率,正巧我河东裴氏的府邸就在东宫附近,殿下以后没事可以多走动走动,正巧还能帮我省下一笔安保费用。” 裴文起半开玩笑似的笑道。 “裴大人说笑了,到时候我肯定登门拜访……至于这安保之事,我手中现在并无一兵一卒,恐怕我得亲自为裴大人站岗去了。” 方未寒哈哈一笑,也是用同样的语气回应。 早就听说河东裴氏的裴文起风趣幽默,更谁都能混得开,如今一看果不其然。 与行事霸道冷漠的上原王氏和态度粗暴直接的范阳卢氏不同,河东裴氏在河朔三家中算是最八面玲珑的一家。 这可能也与他们要与长河以南的世家做生意有关,要是人缘不好,这生意还怎么做得下去? “殿下放心,以后会有的。” 裴文起笑呵呵的样子就像是个老好人,具有外表上的欺骗性,很容易便会让人放下警惕心理。 就在他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便听得石当流的声音回响在耳边: “裴阶,才思敏,善钻研,造车合辙。授少府材官校尉,正七品上衔。” 肉眼可见的,裴文起的脸色阴沉了许多。 方未寒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个变化,于是他微笑告别道: “裴大人,我还有武官那边的诸位大人没有拜会,要不我们下次再聊?” “殿下慢走。” 裴文起的笑容似乎有些勉强。 方未寒一边走向武将的方向,一边在心中推理。 看起来裴阶的授职结果给了裴文起一个出乎意料的大惊喜啊,估计是他不想让裴阶担任这个材官校尉?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知道的信息实在太少,自己还是没法推测出来太多东西,唯一能够知道的便是裴阶和他父亲的关系可能的确如同坊间传闻一样恶劣。 裴阶走上高台,领取了自己官服后便被面色阴沉的裴文起叫住,两人一同走到了角落中,看上去气氛很是不妙。 这是河东裴氏内部的事情,方未寒没有立场横插一脚。 他知道裴阶在墨者途径的超然天赋,自己必须保证裴阶的生命安全……至于这种事情,还是要靠他自己。 或许,自己可以依靠这件事情把裴阶拉到自己的阵营之中? 方未寒又拜会了高敬,此刻他正与平原王方玄昧站在一起交谈着什么。 高敬注意到了方未寒的靠近,率先和他亲切地打招呼: “广陵王殿下,内城一别,好久不见!殿下英姿依旧一如既往,更胜人中龙凤啊。” “高大人谬赞了,小王担不起如此评价,甚是羞惭。” 方未寒嘴角抽动了一下,换上谦虚言辞。 这高敬是典型的世家官员做派,他是真的不想和这种人说话,纯属浪费时间的无意义扯皮。 “平原王殿下?未寒该怎么称呼您?” 方未寒转向方玄昧,恭敬问道。 这位平常对待所有人都一视同仁的平原王在面对方未寒的时候倒是露出一丝笑容。 “我和你二叔曾经有过一面之缘,也算是你的半个叔叔。族中这一辈排行 “三叔。” 方未寒当即抱拳行礼。 高敬对着方未寒点点头,很知趣地自行退开了。 “这次授职,你得了个东宫卫率的位置,你觉得怎么样?还合你的心意吗?” 方玄昧问道。 合不合我的心意?我要是说不合,这官能不能退啊? 方未寒暗自吐槽。 “说实话,有些超出预料。” 他沉默片刻之后,如实回答。 “哦?怎么超出预料?” 方玄昧饶有兴致地追问。 “太大了。” 方未寒只说了三个字,言简意赅。 “大不是问题,圣上他既然决定给你这个官位,就认为以你的能力足够胜任这个位置。” 方玄昧笑着说。 “但是大也有大的难处,不是吗?我知道你心中肯定有很多疑惑,所以圣上才让我特意参加这次擎火书院的授职仪式,为的就是给你带句话。” “这里不方便多说。明天上午,圣上会在元会殿中等着你。” 方未寒心下一惊。 好家伙,方遵都为了我排好时间表了?我居然这么重要的吗? “未寒知道了,多谢三叔,明天我定然准时进宫面见圣上。” 方未寒郑重答应下来。 “嗯,这便对了。” 方玄昧拍拍他的肩膀。 “有事情可以来城北大营找我,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三叔慢走。” 方玄昧步履匆匆地快步离开了,作为皇帝手中利刃的他,习惯于隐藏在阴影之中,显然是有些不习惯这样的场合。 “这方玄昧是什么修为?” 方未寒在脑海中询问云纾。 “明武六转的初期吧。强于陶允姜,但弱于萧伏威和陈钰先。” 云纾迅速回答。 “不是说皇室中人不能修炼到很高境界吗?他是怎么回事?” 方未寒皱眉问道。 “你不也能够修炼到登神?” 少女懒洋洋地回答,似乎是在他的识海中翻了个身。 “这方玄昧估计是一个原理,血脉浓度太低,身上承担的气运过少,以至于修行天赋并未被完全抵消。” 方未寒舒了口气,将这件事情记在心底。 他继续向着高台后面走去。 王之由和沈元兴正在和他们的未来同僚说着话,见到方未寒过来都纷纷前来打招呼。 “方兄,这可是大官啊,以后要叫方大人了!” “未寒,你小子怎么混得这么大一个官?是不是求圣上去了?” 方未寒一一笑着回答,并回绝了和他们的同僚交谈的建议。 他一路向后走,终于见到了自己想找的那个人。 “怎么这么慢?我等得都快要无聊死啦!” “身为徒弟,竟然把自己师傅晾在这里这么长时间,你究竟有没有把我这个师傅放在眼里?” 陶允姜抱着自己的绯色官服,朝着方未寒抱怨道。 “刚刚授了职,我得有些交流应酬,要不以后怎么在长明混。” 方未寒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啊?” “你也知道啊,我跟他们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 少女委屈地噘着嘴巴。 “要不是爷爷让我来参加授职仪式,我今天甚至都不想来的……啊呸,是不想来授职,但是会来陪着你。” 方未寒好笑地捏捏她的脸蛋,牵起她没有抱着衣服的另一只手。 “找个地方换衣服怎么样?” 根据以前留下的传统,授勋完成的擎火书院学生一会儿还要着官服出门的,门口有许多百姓,可不能马虎。 “好啊。” 陶允姜满不在乎地一口答应下来,然后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僵硬了一下。 “你……跟我一起换?” 少女抱着衣服,小心翼翼地确认到。 “不行吗?摸都摸过了……” 方未寒诧异问道,转而又眯起眼睛笑道: “还是说……允姜你没见过我不穿衣服的样子,所以不敢了?” 原本有些羞怯的少女一听这话,瞬间不服气了。 她加快脚步,拽着方未寒向前走去,诱人的粉红从侧脸一直蔓延到了耳垂。 “谁不敢了!换就换!” 第293章 夏日桃香 “这个女款的武官服……做得还很好看。” 方未寒拿着陶允姜的那身官服在自己身上比画了一下。 自己的官服上绣的是一只白泽,而陶允姜这个则是采用鸿鹄配以流云刺绣,显得十分华丽,相较于男款的粗犷威严多了一份秀雅精致。 “因为朝廷女官的数量很少啊,平摊到每一件上的精细程度自然也会上升……据说这是皇帝派宫中的宫女缝制的。” 陶允姜撇撇嘴。 “不过我还是不太乐意穿。” 一说这件事情,方未寒突然想起来了谢令婉。 她跟自己同级,但她现在并不在长明,无法参加授职仪式。 那她的授职怎么办?还能够得到官位吗? 一会儿得找个机会问问石当流。 “这里没人,换吧。” 这里是擎火书院元甲堂的一处偏房,平日里是用来存放书籍的,现在里面空无一人。 为了保险起见,方未寒从日曜神戒中掏出一块匿光阵石捏碎,以确保在场绝对没有 “那个……” 云纾在识海中试探性地开口。 “美丽大方聪明伶俐的云纾大人不会看的,对吧?” 方未寒直接一句话把云纾想说的话全部堵死。 “……对。” 圣器小姐被憋得没话说,只得悻悻地缩回了识海。 陶允姜抱着衣服,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她轻轻咬着嘴唇,俏脸覆上一层薄薄的粉色,看上去有些难为情。 “你别看着我呀……” 少女往日里甜脆而充满活力的声音难得地降了下来,娇羞的意味盖过了大方,像是被露水打湿的薰衣草。 “允姜,人与人之间是平等的,我让你看了,你就得让我看。” 方未寒语重心长地教育道。 早就已经把自己那身厚重的藩王礼服给脱下,露出一丝不挂的精壮上半身来。 年轻的明武修士往往拥有所有修行者中最完美的体态,方未寒更是其中的典型。肌肉精壮而不赘余,骨架宽大而不粗犷,这身体外在的一切都会对于异性产生极高的吸引力。 而恰巧的,明武修士的欲望比一般人要更强。 陶允姜见到方未寒脱衣服,下意识地便想着微微后退一步,但她的视线却落在方未寒的上半身上久久不能移开。 明明说着不要看,但真到了这种时候,少女看得却比谁都要专注认真。 虽然这么说有些奇怪,但是陶允姜真的觉得此刻的方未寒有些……漂亮? 不是那种女性外貌的清新脱俗,而是一个生命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下展现出的完全符合个人审美的契合与美观。 鬼使神差之下,不知道作何心理的少女伸出一根手指,颤颤巍巍地戳到了方未寒的胸肌上。 她的手指冰冰凉凉的,在这闷热的空气之中给了方未寒完全不同的触感。 “允姜?伱干什么呢?” 方未寒在她的眼前晃了晃手掌。 不知何时,少女的呼吸已经渐渐急促粗重,空气似乎变得越来越黏稠,让她如同溺水之人一般无法呼吸。 陶允姜的绝美容颜越来越红,淡粉色渐渐加深,好看的樱红色如同夕阳,混合着甜美的气息。 方未寒的话音将她拉回了现实,少女打了个激灵,手指如同触电般收回。 “我我我……” 陶允姜支支吾吾地,有些语无伦次,最后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看见方未寒脱一个衣服就这么大的反应。 胸腔之中狂乱的心跳声回荡在少女的耳边,鼓膜鼓胀着气压,为少女眼前的视野镀上一层昏暗的描边。 陶允姜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双手将自己的玫红色裙摆攥出道道褶皱,一如此刻少女已然紊乱至极的心湖波浪。 往日里英姿飒爽,果决自信富有责任心的陶允姜已经消失不见,现在留在这里的是一个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心底情感的笨蛋女孩。 在她方才意乱神迷的时候,少女早就下意识地松开了手,绛绯色的官服跌落在地,沾上几许灰尘。 “你衣服掉了。” 看着眼前慌乱的小师傅,方未寒有些好笑地叹了口气,自己蹲下将衣服捡起来,拍打干净上面的浮土。 他将衣服拍干净后,递给眼前的少女。 陶允姜急促地呼吸着,下意识地接过衣服。 她刚想说些什么,却骤然陷入了一个温暖到有些灼热的怀抱之中,却是方未寒将她连同着衣服一同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轰的一声,有如白日雷霆。少女原本已经昏昏沉沉的大脑现在彻底罢了工,根本无法思考任何事情。 少女的脸颊和方未寒的前胸紧紧地贴在一起,那炽热的触感像是要透过脸蛋渗入少女的头颅一般,几乎要将她整个人的意识都融化掉。 修士已经超脱了一般人类,即使是出汗也没有什么异味。方未寒身上的男性气息蛮横而不讲理地充斥着她的鼻腔,让陶允姜的呼吸更加急促了几分。 似是贪婪,又似是茫然惶恐。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加快吸气,只知道如果不这么做,她会被自己那快到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跳声逼死。 少女的粉唇无意识地张开,鼻子和嘴巴一同呼吸着,失压产生的气流贴合在陶允姜的脸颊和方未寒的胸口挤出的缝隙之间流动,最终流入她的鼻腔当中。 一片空白的大脑无力管控,晶莹无意识地溢出,她像是在方未寒的怀里睡得香甜,沉入一个淡粉色的旖旎精心编织的美梦。 陶允姜的语言能力已经完全丧失,她像是被抽掉骨头一般趴在方未寒的胸口处,白皙纤细的十指死死地绞着怀中的官服,像是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 少女的脸颊已然红透,小扇子般的睫毛轻轻颤抖,宛如喝醉酒的酡红爬满脖颈,渐渐弥漫到莹润精巧的锁骨处。 方未寒能够感受到怀中少女的身体温度在逐渐升高,此刻已经像是发烧般滚烫。 结合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这场景多少有些少儿不宜了。 “云纾,你应该没看吧?” 方未寒在识海中问道。 识海空空荡荡,回荡着他的声音,许久无人应答。 看起来云纾已经要么封闭听觉一边玩去了,要么发现势头不对此刻在装死。 而无论这两种情况中的哪一种,自己只需要当云纾不存在就行。 好,既然云纾不存在,那自己可以肆无忌惮一些了。 好久没有跟允姜亲密接触过了,正巧授职仪式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完全不用着急。 就辛苦小槿在门口多等一会儿了。 相信妹妹会理解哥哥的。 “小师傅,你刚才是不是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啊?” 方未寒凑到陶允姜的耳边,伸出手撩起盖在耳朵上的几缕秀发,露出她已经红透的耳垂。 “没有……” 少女细弱的声音从方未寒的胸口处传来,娇羞而颤抖,似是在努力地压抑着什么东西。 “真的没有吗?” 方未寒又凑近了几分。 他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喷薄在少女的耳朵边,本就敏感的耳垂如同在被羽毛抓挠,每一次的热气都像是打在少女的心尖。 “真的没……呀!” 陶允姜的话语突然化作一声短促的尖叫,双膝一软,无力再支撑身体的平衡。 如果不是方未寒扶着她,现在的陶允姜已然跪倒在了地面上。 “是是是,真的没有,我相信小师傅。” 方未寒的一只手被占用,单手有些难以维持现在两人的姿势。 于是他略微前进几步,将少女顶在了一张木桌子旁,让桌子分担一部分支持力。 这是平日里擎火书院上课时学生使用的桌子,放在这间杂物间中作替换使用,没想到却在今日发挥了它一些别的动能。 “毕竟,小师傅是真正的傲娇呢……嘴硬心软,就是不肯跟我说实话。” 方未寒的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回荡在少女的耳边,如同恶魔的轻声低语,要诱导着她滑入那不见天日的深渊之中。 方未寒只是重复着手上的动作,感受着少女那有力而急促的心跳在自己的掌中盛放,并没有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他还在等着少女的回答。 然而现在早已烧坏了脑袋的少女又怎么可能给他一个完整的回答? 明武的血气充盈带来的长久积压,清纯懵懂的未经人事经验不足,少女本能的娇羞与羞耻。三种条件之中的任意一种都会让少女沉溺其中不能自拔,而占了三种的陶允姜此刻就如同掉入陷阱中的小鹿一般,再也难以逃离。 她大口地呼吸着周遭粉红色的梦境,依附在自己心上人的怀中,心甘情愿地想要被他一口吃掉。 方未寒眼见着等不到陶允姜的回应,决定继续做出行动。 他将已然染上少女旖旎体香的手收回,一手扶着陶允姜的纤腰,另一手绕过她的脑后,将她的脑袋轻轻托起与自己对视。 她的眸子潋滟水润,似有水雾弥漫其中。好看的桃眼早已迷蒙,软化为一池春水,清纯之中带着几分魅惑妖娆。 “小师傅不说话了,那就由我来说吧。” 方未寒缓缓贴近她的脸颊,直到鼻尖紧贴着鼻尖。 由于方未寒的两只手都被占用,他原本坚持的动作不能继续,这也让陶允姜有了喘息的时间。 “你刚才……是在想什么涩涩的事情吧?” 他的声音落下,如同在少女紊乱的心湖之中投入一颗石子激起落水声,将她的思绪短暂地拉回。 陶允姜茫然失焦的眸光渐渐重聚,原本快要烧坏的大脑缓缓降温,又恢复了部分身体的控制权。 “我没有……” 听着他这羞死人的话语,少女抽出一丝精力连忙否认。只是由于方才的经历,说出口的话语不复清脆甜美,而是带着黏腻的沙哑,如同香醇的美酒勾人品鉴。 而方未寒就想品鉴品鉴。 心口不一的小师傅就是不说实话怎么办?为了让她说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方未寒自当义不容辞,他有着自己独特的解决方法。 少女的嘴巴被温柔堵上,后半段的话语瞬间便化作含糊不清的呜咽吞入喉中。 原本刚刚恢复了些许清明的大脑再度融化成粉红色的迷离,嘴角溢出的呻吟与平日里的她相去甚远。 允姜和自己一样是明武修士,尽管是这种状态,但仍然会残存明武修士的本能。 比如……自己不用像担心婉婉被憋死一样去担心她。 正是在这种思想的指导下,这次的时间持续了很长很长。 闷热的炎夏之中,在平日里上课用的桌子上,他将陶允姜压在身下,奏出和谐共鸣。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终于松开了陶允姜。 如果说刚才的少女眼中还有些微清明的话,那么现在的她就像是完全丢了魂魄一般,无力地半靠在那张桌子上,如同一个没有意识的漂亮人偶。 “刚才是不是在想什么涩涩的念头?” 方未寒穿好了他的那身深绯色官服,将官印系在腰间,前胸白泽神兽张牙舞爪,尽显天家威严。 他俯身上前,伸出手轻轻捏住少女的下巴。 “陶执戟,本官乃四品的东宫卫率,理论上来说也算是你的上司。” 方未寒戏谑地看着陶允姜失神的姣好容颜。 “对上司撒谎可是不好的行为。” “说!本官再问你一遍,你刚才到底是还是不是?” 他猛然提高了声调。 话音落下,少女的娇躯微微抖动,失神的双眼中溢满了雾气,往日清纯与惊人媚态交织。 陶允姜听着方未寒的话,心中的某处隐秘角落被轻轻触动了一下,就像是炎燥的柴薪遇见明火,燃起不可阻挡的疯狂大火。 少女的呼吸愈发急促,心中升起怪异的兴奋感觉,脑海里疯狂的念头不时闪过,脸蛋上的酡红更甚。 昏昏沉沉的意识主导下,她颤声说: “是。” “是什么?” “我刚才就是在想涩涩的念头,是我不好……请你责罚我。” 少女的话语宛如梦呓,却又带着一丝奇怪的兴奋与疯狂。 方未寒:“?” 这有点不对劲吧? 上次见到小师傅这样他还没当回事,怎么这次又出现这种情况了? 难不成……允姜也和小槿的情况差不多? 不过看着她那哀求的水润眸子,方未寒也不好说出拒绝的话。 希望等一会儿她恢复过来之后不会打我吧。 “咳……算你识相。” 方未寒整理了下官服,做出威严状态。 他捏着少女下巴的手向下用力,便使得她的檀口微微分开。 陶允姜闷哼一声,可溢出嘴角的不只有呻吟。 方未寒以指尖为笔,蘸着刚刚溢出的晶莹墨汁,在少女的滚烫脸颊上作画。 他画了一只小王八。 “这就是惩罚了,下次注意。” 方未寒说道。 他将看上去要被玩坏的少女扶着坐在桌子上,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等待着陶允姜的恢复。 第294章 《萧槿在等待》 “这茶呢,是我刚刚从空间灵戒里翻出来的;这水呢,是我刚刚烧好的。” 方未寒用不知道从哪找到的茶壶泡好了茶,在自己面前的桌子上沏了两杯。 他拿起其中一杯,端着送到自己嘴边,轻吹一口气后,陶醉地喝了一口。 “果然,还是自己泡的茶最好喝。允姜你不尝尝吗?” 方未寒问道。 “砰!” 少女一巴掌拍到了桌子上,震得茶杯和茶壶都颤了颤。 陶允姜面色冰寒地绷着脸,发丝黏在额角和脸蛋上,显得有些狼狈。 面色潮红的她就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剧烈的运动,浑身上下都弥漫着一股甜美的芳香气息,很难让人生出什么敌意。 “不想喝。” 她冷冷地说道。 尽管声调像是在公事公办,但陶允姜脸上依旧没有褪去的酡红却暴露了她内心的真正想法。 方未寒被她突然拍桌子吓了一跳,差点连手中的茶杯都拿不稳飞出去。 “真的不喝吗?” 他小声嘟囔。 “你会口渴的吧,毕竟刚才流了那么多口水什么的……” 陶允姜闻言瞬间支棱起了耳朵,气冲冲地羞怒瞪着他,眸子中的水雾都快要溢出来了。 “你还说!” 少女掐着方未寒的腰间软肉,狠狠地旋转了九十度。 “嘶!” 方未寒吃痛地倒吸一口凉气。 陶允姜这次是没有留手,看上去是真急了。 不过她毕竟还是不舍得真的折磨他太长时间,短暂的略施惩戒之后便已经松开。 “现在还是授职仪式期间呢,伱……你怎么就对我做那种事情?” 少女说这话的时候感觉声音都在颤抖着,似是羞耻到了极点。 这么庄重的场合,还是熟悉的桌子,他竟然跟自己除了最后一步之外所有的事情几乎全做了一遍。 真是色胆包天! “现在我这浑身都湿透了,这里还没有办法洗澡,你让我怎么换衣服嘛……” 少女俏脸嫣红,皱着弯弯的眉毛委屈不已。 “其实啊,咱们要是追根溯源来讲呢……是你先轻薄的我。” 方未寒很是无辜地说。 陶允姜:“?” “你说什么?” 她难以置信地瞪着方未寒,娇媚的桃眼中闪烁过一丝悲愤,看上去可怜极了。 “你现在可能有点记不清了,但你可以仔细想想,这件事情一开始的起因是不是你先摸我的。” 方未寒继续跟她讲道理。 刚才的那一场情绪海啸来得太猛烈,将她的脑海搅成了一团浆糊,少女努力地检索自己脑海之中有些混乱的记忆。 “好像是这样?” 陶允姜敲敲自己的太阳穴,有些不确定地说。 “就是这样,我说你当时有了什么涩涩的念头,你还非说不是,于是我后来都是在排解你的欲望……这下记起来了吗?” 方未寒继续循循善诱。 “好像……好像真的是这样。” 少女脑海中那碎片化的记忆已经不能告诉她刚才事情的全貌,所以陶允姜下意识地把方未寒告诉她的事情当成了过去发生的事实。 她的脸颊渐渐升温至滚烫,如同小兽一般呜咽一声,将脑袋埋进了自己的双膝之间。 那岂不是说……刚才的一切事端是因为自己而起的?自己竟然是这样满心涩涩的女孩子吗? 虽然大部分的记忆都已经混乱不堪,但是有一个场景在陶允姜的脑海中还是印象深刻。 自己求着方未寒惩罚自己的时候,当时那种从心底蔓延来的野火,仿佛从骨子里渗透出的疯狂,纠缠着化作了一股扭曲而病态的快感,几乎要将她的意识焚烧殆尽。 现在的少女一旦回忆起这件事情,就忍不住地面红耳赤,感到一阵阵后怕。 那……真的是自己吗?怎么那样的……那样的不知羞耻呀。 少女的心跳得很快。她咽了口唾沫,觉得自己的喉咙干涩无比。 “你先喝点水,我这听着你的嗓子都哑了。” 方未寒哄道。 陶允姜小小地哼了一声,最终却还是没有拂了他的一番好意。 少女从膝盖间抬起头来,抱着茶杯,轻轻吹气,荡开平静水面上的点点波纹。 自己的头发粘在嘴角,陶允姜伸手把它拽掉。 诶?我的嘴边为什么会黏着头发? 她看着自己白嫩手心中躺着的那缕发丝,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陶允姜下意识地便摸向了自己的嘴角。 触感并不同于往日的光滑弹软,而是有种淡淡的粘连,感觉很不舒服。 她又一路朝着自己的脸蛋摸去,发现触感都一个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 少女将疑惑的视线投向了方未寒,期待着他的回答。 “你流了好多口水,我不是说了吗?” 方未寒镇定自若地解释。 当时陶允姜让自己惩罚她,所以自己就蘸着她的口水在她的脸上画了只小乌龟。 应该是自己还没动手的时候,少女就因为心跳过快,精神紧绷直接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他接下来干的事情。 那可太好了,这件事情千万不能让她知道。 “你看,你的口水还流到我的肩膀上,都把我的衣服给弄湿了。” 方未寒指着自己肩膀说道。 陶允姜见他说得这么信誓旦旦,再加上自己脑海中似乎模模糊糊有这么个印象,于是 “我……我也不想的,但是当时那个情况实在是特殊。” 少女用杯子挡着自己的脸,不太敢去看方未寒。 “啊?当时什么感觉,能不能给我形容一下?” 方未寒有些好奇。 “毕竟我也很想知道,平日里的小师傅怎么就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不能不能不能!” 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样,少女慌乱地大声嚷嚷起来。 “真的不能?” “真的不能!就是不能!永远永远都不能!” 陶允姜抽抽鼻子,幽幽怨怨地瞪了他一眼。 “你好烦啊……一直问来问去的。” 方未寒:“……” 奶奶的,刚才那个缠着我贴贴的人不是你吗?现在又嫌我烦了,吃干抹净不认账是吧? “休息好了没?离仪式结束还有一段时间,你不用找个地方洗洗脸什么的?” 他没好气地说道。 “用,很用!” 陶允姜立刻随声附和。 现在她这副狼狈的样子,根本见不了人。要是让外边观摩典礼的百姓看到了,自己估计也就不用继续在长明城混下去了…… “那咱们就去你平常练剑的那个小湖边吧,那里偏僻不好走的,基本没什么人。” 方未寒站起身拍拍衣服,对着陶允姜伸出手。 “动作快点,小槿还在原地等着我们呢……你不会忘了吧?” 他戏谑地说。 少女的表情顿时一僵。 对哦,还有小槿等着他们呢。外边炎炎酷暑的天气,小槿就在大太阳下站着,自己却在这里跟方未寒做一些……做一些…… 少女羞得面红耳赤,有些想不下去了。 愧疚感充斥了她的内心,但在愧疚之后的竟然是一丝她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的欣喜。 自己高兴个什么劲啊? 陶允姜在内心对自己的这种行为很是唾弃。 “那我们快走吧,小瑾估计都要热死了。” 她拉过方未寒的手,借势站起身来。 “去找小瑾?” “当然不是,是去先洗洗脸。” 少女翻了个娇俏的白眼。 “就这样我该怎么去见小瑾啊?” “你可以直接告诉她咱们两个刚才干什么了。” 方未寒提建议。 “我看你是讨打!” 陶允姜羞怒地瞪着他,拉起他的手便拽着方未寒向外走去。 “快点快点,要来不及了。” “让我收一下茶壶茶杯……” 方未寒被陶允姜拽着一路小跑,最后停在了那处僻静的小湖边。 湖边草木环绕,从初春到晚夏草木茂盛了许多。 一切都没变,却又都大不相同。不过半年的时间,在方未寒看来却恍如隔世。 他不禁有些感慨。 “还记得咱们 方未寒依照记忆的指引,走到了 “记得,当然记得。” 少女怔了怔,轻声回答。 “当时有个色眯眯的登徒子偷窥我,我马上就要一剑砍上去啦。” 她走到湖边蹲下身子,白皙手掌探入剔透湖水中,轻轻拨动着湖面荡起涟漪。 “可谁知道……那小贼说自己被人甩了,想要拜我为师去复仇。” 一想到当时的场景,少女便忍不住地眉眼弯弯。 当时的她答应方未寒,可能更多的是出于一种好玩与好奇的心理。在方未寒之前,从来没有人想要拜她为师,她就是想要看看,这个有些好玩的家伙最后究竟能不能完成他的目标。 可谁知道教着教着,最后把自己都搭进去了呢。 “哈。” 方未寒也是失笑摇头。 当时的自己,一是为了系统的任务而来,二是为了独立出谢令婉的掌控。七年的等待,他的耐心已经几乎消磨殆尽,可谁知道最后竟然还有着金石铁律这种反人类的东西作怪。 种种机缘巧合之下,自己结识了陶允姜,这个将来会数次和自己出生入死的女孩。 “时间过得真快啊……” 方未寒的手掌抚摸过身旁的一棵大树,大树的树干上还刻有一道深深的剑痕,这是陶允姜给自己演练回雁断山时候留下的。 那居然已经是半年前的事情了吗? 半年之内,自己从一个在废黜边缘挣扎的藩王步步挣脱桎梏,从一个任由命运摆弄的棋子走下棋盘,将这个世界推离了它原本的轨道。 这是自己人生中最惊险的半年,好在他……和他在意的人大多都安然无恙。 方未寒想到了自己的那枚铜钱,眼神略微黯淡。 那片城区,自己已经许久未去,只是摆脱赵二爷帮自己处理那边的事情。 等授职结束……自己也该去看看纪刚了。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啊……” 少女也在喃喃着和方未寒同样的话。 背靠着那块巨大的青石,陶允姜抬起头,能够从远方的层叠白云中看到贯彻天地的太极金光。 这半年自己认识了许多人,自己帮助了许多人,自己也杀了许多人。 她曾经对剑起誓,立志改变天下所有的不公,要继承娘亲和爹爹的志向,要做一个匡扶正道的人。 半年过去,陶允姜丝毫未敢遗忘自己的誓言。 她固然杀了许多人,但从未滥杀过任一无辜之人。 除了那次烽火狼烟的夜中,自己砍向方未寒的那一剑…… 少女拨弄水波的手停滞了片刻。 每每想到这件事情,她的心中还是会隐隐地后怕。 不知从何时开始,方未寒的重要性已经足够与她的誓言相提并论。 这个和她有着万千纠葛的年轻王爷,早已像是一轮曜日一般闯入了她的世界。自此每一次的深夜独行,她都不会再害怕前路黯淡。 因为她知道,方未寒会一直陪着她的。 祈苍神剑,除了为天下苍生出鞘之外,亦会为了保护他而挥舞。 这是少女的另一个誓言。 只是…… 她抚着腰间剑柄,轻轻咬着嘴唇。 只是时间才半年关系就发展到了这一步……是不是有些快了? 不过换一种角度思考,自己只了半年就走完了谢令婉七年走过的路,那意思不是说自己比谢令婉要厉害十四倍吗? 因为自己的奇妙比喻,少女有些傻傻地笑出声来。 “方未寒!” 正在出神的方未寒听见陶允姜在呼唤他的名字。 阳光下的湖面波光粼粼,小湖旁的青石宛如天空的一角。少女坐在青石之上褪去鞋袜,根根圆润可爱的脚趾在阳光里透着淡淡的肉粉。 脚尖落入湖面,带起哗哗水声,在燥热的炎夏欢快流淌。 她轻快地拨动着湖水,揉碎了一池的波光。 “我叫陶允姜,你可愿拜我为师呀?” 容颜绝美的少女弯起好看的眸子,双手撑着石台身体后仰,窈窕青涩的身体曲线盛开在艳阳中,宛如桃般清艳绝伦。 看着眼前羞红了脸的陶允姜,方未寒轻笑出声。 “当然。这辈子,你都是我的小师傅。” 【允姜其女,灼然其华。有关于陶允姜,你有了新的理解。】 【奖励:登神所需明武感悟凝聚。】 蓝裙白袜的圣器小姐坐在不远处的树梢上,又吃了满嘴的狗粮。 她看着下面的这对年轻男女,酸溜溜地叹了口气。 还差一点,他就要突破了。 别突破了,死了算了,省得天天气我。 …… …… 书院授职广场,兰陵萧氏的大小姐身边弥漫着生人勿近的气势,吓得几个路过的世家小姐从她身边绕开。 萧槿的笑容有些勉强。 这么长时间没回来,哥哥大抵是死了吧? 今天忘了带小竹,也忘了带伞。所以他还记得自己有个被遗忘的妹妹吗? “你好。” 快要黑化了的萧槿压下怒火,与身旁一个打着伞的世家小姐打招呼。 “萧萧萧……萧小姐好。” 她吓得一个哆嗦,有些欲哭无泪。 这么多人从这位萧大小姐身边路过,怎么就偏偏挑中了她呢? 她只是一个小世家的小女儿,怎么担待得起这位姑奶奶呀? 再回头一看,自己的小姐妹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更加悲伤了。 “别害怕,我只是忘了带伞,想借你的伞用一用。” 可爱的萧大小姐微笑着说。 这张面孔很具有欺骗性,她松了口气,而后便听得萧槿又幽幽说道: “你会借给我的对不对?毕竟……你也不想自己家今天就被玄重卫登门拜访吧?” 世家小姐:“???” 她哇的一声哭出来。 呜!好可怕!兰陵萧氏好可怕! 第295章 广陵王得了个四品官! 方未寒用手掌轻轻地抚摸着少女的脸颊,他的手掌上凝聚着一团温和的血气。 “一会儿见到小瑾之后,咱们得想办法糊弄过去。” 方未寒一边用血气蒸干少女脸蛋上的水珠,一边强调道。 “确实应该想办法糊弄过去……” 陶允姜扬起小脑袋,乖巧地坐在青石上,双手支撑着身体,任由方未寒在自己的脸蛋上施为。 “但是我不太擅长骗人该怎么办?” 她有些担忧地说道。 你那是不太擅长骗人吗?你那根本就是骗不了人。 方未寒不由得在内心吐槽道。 如果说察觉谢令婉骗人的难度是一百的话,那么察觉陶允姜骗人的难度可能是负数。 一方面少女自小接受的教育便是让她不要骗人,另一方面陶允姜自己也不愿意骗人。所以她在说谎的时候几乎会具备说谎者的一切表征,心跳加速眼神飘忽手脚不自然什么的,很容易就能够看出来。 “你一会儿就负责附和我就行,不用伱说话。” 方未寒叮嘱道。 “别露馅了,生气的小槿是很难哄的。小师傅你也不想看见你的乖徒弟因为哄小槿而心力交瘁吧。” “哦……我听你的。” 陶允姜温顺地点点头。 显然此刻的少女还没有意识到为什么自己在做了亏心事之后却不敢承认,她只当这是自己在听从方未寒的安排。 反正只要跟在他身后就好,这时候自己就不用想那些复杂的事情啦。 “你必须得听我的,要不咱俩就完蛋了知道吗?” 方未寒掐了掐她的娇嫩脸蛋。 “好了,咱们走吧。” 他带着陶允姜一路走回了授职广场。 方未寒扫视了两圈,发现萧槿正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和一个世家小姐聊得欢快。 “这个点心挺好吃。” 萧槿随口说道。 她啊呜一口吞掉手中剩下最后半块的糕点,拿出手帕优雅地擦了擦手。 “萧小姐喜欢就好,我明天便差人给萧小姐多送点过去。” 那为她撑着伞的世家小姐连忙附和道。 只要能把这小姑奶奶给哄高兴了,别说一点糕点,就是整个长明城的糕点都值得。 “嗯……这位姐姐有心了。” 少女眯起杏眸,歪头看了她一眼,有些婴儿肥的脸蛋上洋溢着独属于少女的天真可爱。 “你是哪一家的?玄重卫会记住你今日的表现的。” “啊这……” 她一下子僵住了。 这萧槿长得可可爱爱,怎么说话像是个魔鬼啊? 她是说还是不说呢? 鬼知道让玄重卫记住算不算是一件好事,但要是自己什么都不说,那岂不是等同于拒绝了萧槿的要求? 拒绝兰陵萧氏大小姐的要求?那自己的人生大抵也就到此为止了吧…… 她整个人都化作了灰白色,仿佛即将要上刑场的囚犯。 萧槿保持着甜甜的笑容,看上去就真的像是一个青春靓丽不谙世事的大小姐。 不过实际上,萧槿存了几分出气的心思。 由于某个没良心的家伙,萧槿现在的心情比较差,她必须找个什么玩意出出气。 小竹忘了带,自己只好换一个人咯。 不过很快,萧槿便看到了熟悉的人正朝着自己走来。 “方哥哥?” 她瞬间切换成了另外一种笑容,更加甜美,更加可爱。 那世家小姐吓得一哆嗦。 她实在是不想看到这姑奶奶这么笑了,一笑准没好事。 在匆匆和萧槿打了个招呼之后,她一溜烟地提着裙子滚蛋了,像是身后有狗在追着她咬一般。 “小槿,实在抱歉,让你等了这么长时间。” 方未寒习惯而自然地接过萧槿手中的纸伞,放到了自己手中。 “刚才我们被几个官员缠住了,实在抽不开身。” 他歉意地说道。 他说的理由实在是过于扯淡,没有任何证据,不能令人信服。而这种理由究竟能不能骗过去,取决于萧槿愿不愿意相信他。 方未寒知道,自己无论编出来一个什么样子的借口,都很难瞒过自己这个已经粉切黑了的贴心妹妹。 所以干脆编一个信则有,不信则无的事端出来,把皮球踢回去,主打的就是一个死猪不怕开水烫。 果不其然,原本笑得灿烂的少女听见这话,表情僵硬了下,脸上的笑容都要维持不住了。 他……这是真把我当成兔子在骗了? 萧槿暗自捏紧了小拳头,勉强压制住直接把方未寒扑倒在地的念头。 身上还有姜姜的味道,你倒是好歹把这个味道去掉之后再说谎话骗我啊? 他肯定是故意这么说的,就是为了成心气我!连敷衍都不打算敷衍我,这混蛋方哥哥! 小槿我啊,是真的要生气了! “真的是这样吗,姜姜?” 少女深吸一口气,又把视线投向了一旁正抱着剑尽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陶允姜。 陶允姜谨记方未寒让自己不要说话的叮嘱。 她忙不迭地点点头。 萧槿:“……” 好啊,一个两个的都骗我。 方哥哥骗我就算了,连姜姜也不对我说实话! 萧槿很是委屈,不过她又转念一想: 不对啊,更委屈的应该是谢令婉啊!我至少还能摸得到,她连看都看不到啊? 作为谢令婉和方未寒共同的儿时玩伴,萧槿可是知道谢令婉的进度至少到现在是远远落后于自己的。 但偏偏她的威胁又是最大的。 连姜抗婉,势在必行!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一点小小的牺牲也是在所难免的! 我萧槿忍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下次可就不要把我自己一个人扔到这里这么长时间了哦。” 萧槿收起脸上的笑容,有些难过地说。 “这天气这么热,我刚才都快要中暑了。也不敢走远,生怕你们回来找不到我……” “小槿……” 陶允姜看着眼前的少女,心底很不是滋味。 恢复了清醒的少女也觉得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有些太不当人了。怎么能够沉迷美色,把自己最亲爱的好姐妹扔到这里不管呢? 下次肯定不会这样了,就算臭徒弟求着自己也不会! 我陶允姜这点定力应该还是有的! 她不着痕迹地瞪了方未寒一眼,而后便走过去挽住了萧槿的胳膊。 方未寒:“……” 说实话,在萧槿的脸色几经变化,最后却又趋于平和的时候,方未寒便已经大致猜到了她在打着什么主意。 他觉得小槿有些笨笨的好笑。 自己又不会偏袒任意一个人,大家都是自己的翅膀,又有什么偏爱之分?小丫头就是爱多想。 你就多想吧,一路赢赢赢,到最后还不是输光光?最大的桃子都被姜姜给偷走了。 不过感觉允姜比上次摸的时候大了点,是自己的错觉吗? 难不成……是正在生长的期间? 方未寒若有所思。 “咚!咚!咚!” 钟声七响,代表擎火书院授职仪式到此结束。书院大门开启,大周帝国的新官员们将会依次走出,迎接万千民众的目光注视。 渐起的锣鼓声已经在远处敲响,伴随着百姓的喧哗吵闹,这是擎火书院解除了部分隔绝阵法。 “我们也出去吧。” 方未寒对萧槿和陶允姜说道。 “是啊,走吧。” 萧槿点点头。 “方哥哥是这次授职的最大官职呢。” 她好奇地摸了摸方未寒身上穿着的官袍,眸子中闪过许多欣喜与骄傲等等复杂情感。 这是她的方哥哥,萧槿早已等不及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方哥哥的成就。 在擎火书院门外,赵二爷正蹲在马车顶棚上,眯眼看着远处的恢宏大门。 “怎么样老赵?那小子出来了吗?” 方巡从车厢中探出个脑袋,朝着赵二爷问道。 “还没有!一个人都没出来呐!” 由于周围的人声实在是过于喧哗吵闹,他们两人交谈的时候都是用喊的。 “老赵你是不是老眼昏看不清了?还是酒喝多了身体不行了?要真是这样你跟我说啊,我那有上等补药,保证你重振雄风。” 方巡大声喊道。 “谢谢殿下关心,老赵我身体好得很啊,至少比殿下强多了!” 赵二爷的额头浮现两根黑线,当即阴阳怪气地顶了回去。 “他们出来了!” 赵二爷的声音淹没在了周围陡然更加喧闹的人声之中。 “你说啥?” 底下的方巡被吵得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只得手脚麻利地翻身上了车顶,站在老赵身旁冲他的耳朵大吼: “你说啥?!” 赵二爷揉着自己被震得发蒙的耳朵,指着远处的擎火书院大门。 “看那!” 依照大周礼制,按照官员品级由低到高的顺序,所穿着的官服颜色分为青绿红紫四等级。方巡目前看到的大多数新官都是穿着的青色官服,有极个别的人是绿色官服。 而青绿色官服对应的是六七八九品。 “殿下能看出来这都是啥衙门的吗?” 赵二爷是个粗人,不懂这些朝廷的礼制,他只能粗略地判断个品级,至于那些人官服身上的纹和配饰什么的,他就一点也看不懂了。 “挺杂的。” 方巡好歹是个货真价实的皇室藩王,对这方面的事情很是了解。 “尚书省、中书省、秘书寺、御史台、将作监、长明府……基本朝廷中所有的衙门都吸纳了新人进来,今年算是个大换血。” “不过到现在为止,最高的品级是个正六品上,看起来今年没有五品官了?” 方巡喃喃自语。 “也是……上次王伯光封中书舍人的那件事情闹得实在太不好看,可能朝廷上下也都不希望再出现一次那样的事情了吧……” “殿下……这浅红色的官袍,是几品来着?” 赵二爷突然喊道。 “浅红色?五品啊。” 方巡一巴掌打在他的肩膀上,哈哈大笑。 “哪有浅红色,老赵你不会以为每次擎火书院授职都能出现五品官吧?” “王伯光那种傻鸟,上原王氏一千年才憋出来一个,你不会以为……”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了。 在方巡的视线中,竟然真的出现了一抹浅红色。 那是一名容颜绝美的少女,身着浅绯色武官制服,腰间悬系玫红苍青长剑,长发在脑后束成高高的马尾,英姿飒爽而不失万种风情。 她的出现也彻底引爆了整个现场。 百姓虽然大多不认识这位姑娘到底是谁,但他们都觉得这姑娘应该不是什么坏人,这是陶允姜身上的气质决定的。 而就在他们四处打听的时候,就会有热心的群众告诉他们: “这是陶允姜陶姑娘,陶姑娘是陶公的孙女!她平日里帮了我们很多忙呢!” 陶允姜之前一直在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好事,现在派上了用场。 “原来是陶公的孙女!我一看这女娃子就是将来有出息的!” 众人纷纷赞叹不已。 “她还是广陵王殿下的相好呢,听说陶公有意招广陵王殿下为婿!” “什么?她还和广陵王殿下有这等关系?” 百姓震惊后又是一阵欢欣鼓舞。 “那就更好了,殿下是不会看错人的!” 他们很是高兴,高兴这长明城中可算是又多了一个能够为百姓主持公道的五品官员。 在马车顶棚上,方巡颓然地蹲下,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 “殿下,五品,真是五品!陶姑娘厉害啊!老赵我当时看见她的时候就觉得她不一般!” 赵二爷拍着他的肩膀,放声大笑。 方巡被他拍得差点没有趴地上。 “妈的老赵,你拍得本王疼死了。” 他骂骂咧咧地站起身来,若无其事地拍拍身上的灰尘,就像是刚才他什么话都没说过一样。 河东王殿下的脸皮一向很厚,这是长明城公认的。 “哎,殿下你说,广陵王殿下有没有可能封个更大的官回来?” 赵二爷兴冲冲地说。 “陶姑娘都五品官了,那他不得至少是个五品?” “啧……怎么说呢。” 方巡咂巴了下嘴。 “你说的这个事情吧,它不好办,但也不是不能办。你看是这么个情况,它为什么不好办呢,就是因为这件事情不好办。你说对不对?这五品官这么多年就出了这么两个,它……” “我草!” 赵二爷的一声怪叫打断了方巡的车轱辘话。 “你叫什么……他还能真是五品不成?” 方巡不耐烦地看过去,一抹深红色直接亮瞎了他的眼。 “我草?” “我草!四品?!” 他发出了和赵二爷一样的怪叫声。 在方未寒出来之后,围观的人群像是死了一样的寂静。 “这是四品吧?” “深红色,是四品没错。” “也就是说,广陵王殿下得了个四品官?!” “应该是这样没错。” 在小声兴奋的窃窃私语后,围观百姓最后的怀疑与犹豫已然消失。 震天的欢呼声响彻云霄,几乎要将天穹撕破。 “广陵王!广陵王!广陵王!” 第296章 明月芦花 脱离开喧闹的人群,方未寒带着陶允姜和萧槿找到了方巡,几人一同寻了一处僻静处停下。 “二叔,如何?” 他对着方巡展示了一番自己身上穿着的四品官服,有些炫耀地说道。 方巡:“……” “这是……东宫卫率?” 依靠着她胸前刺绣胸前的白泽神兽纹路,方巡勉强认出了这个已经在帝国官制之中消失了近二十年的军事主官。 方巡别有深意地看了方未寒一眼,没忍住失笑摇头。 “哈哈哈哈!” “真是大官……哈哈哈哈,好!大好事!” 方巡上前两步,拍拍方未寒的肩膀,然后看向了他身后的陶允姜和萧槿。 “陶姑娘和萧小姐,许久未见了。” 他对着两位姑娘打招呼。 “见过河东王殿下。” “见过方二叔。” 萧槿和陶允姜截然不同的打招呼方式让方巡愣了片刻。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方未寒一眼,暗中对他比了个大拇指。 方巡:你小子实在可以,这种政治立场截然不同的两位好姑娘都能被你泡到手,有我几分风采。 方未寒:“……” “不必见外,你们跟我家这小子的关系我也知道。” “反正早晚都是我方家的媳妇,直接改口叫二叔就行。” 萧槿和陶允姜面色有些微红,纷纷答应了下来。 “二叔!” 方巡倒是颇为受用,甚至有点受宠若惊的慌张。 他膝下无子,这一脉唯一的小辈便是方未寒这个侄子。方未寒的父亲去世后,他便部分承担了方未寒父亲的职责。 而在方未寒看来,他没怎么见过自己的父亲,而二叔则是自己最亲近的长辈。 所以他在刚才和陶允姜萧槿商量并征得她们同意之后,才会带她们过来和方巡打招呼。 方巡从空间灵戒里摸出了一块精巧绝伦的玉锁,玉质碧绿而剔透,如湖底碧波。玉锁由六个连环组成,每个连环单拿出来都像是一个精美的工艺品,六件工艺品竟然能够组合成一个锁形的模样,实在是巧夺天工。 “这是我们这一脉的家传玉饰,据说是从武皇帝那时期流传下来的,都是当家主母赐给未来的王妃。” 方巡将这玉锁拆开,递给陶允姜和萧槿一人一个,笑得很是……慈祥? “我这里也没有当家主母,便由我交给伱们吧。” “谢谢二叔。” 两个少女颇为欣喜地接过,放在手中不断地把玩着,看上去都对这个见面礼很是满意。 重要的不是这个玉环漂亮与否,而是这玩意背后代表的意义。 谢令婉……应该还没有收到这玩意吧? 两位少女的脑海之中不约而同地闪过这个念头。 方未寒一脸懵逼地盯着这个玉锁, 这是什么玩意?我怎么从来不知道我家还有这么一个东西呢? “一共六个,剩下的你自己拿着吧。” 方巡把那个玉锁模样的玩意塞到了方未寒的手中。 “你小子那是什么眼神?难不成六个还不够你用的?” 方巡压低声音,在方未寒耳边说道。 方未寒:“?” 虽然方巡的声音压得极低,但是这两位姑奶奶都是登神修士。 你这压低声音和没压估计也没什么区别。 “二叔你说什么呢二叔,怎么可能不够用……不对是已经远远超出了好吧?” 感受着后背上两道没什么温度的目光,他满头大汗地开始解释。 看似他是在朝方巡解释,实际上方未寒是在荒野求生。 “不够用我也没办法了,这玩意一共就六个。” 方巡摊摊手,示意以后方未寒自己想办法。 “不是……我是想问这东西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我怎么不知道啊?” 方未寒看了看手中的这个玉锁。 它呈现六个玉环包裹一个玉符的外形,似有淡淡的灵力酝酿在表面。 这东西……似乎是个灵器? “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我怎么知道?” 方巡轻咳一声,在一个隐蔽的角落对着方未寒搓搓指尖。 方未寒瞬间秒懂,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老小子在搜刮库房的时候找到的东西,准备拿去卖的啊!我说这是怎么回事…… 他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一切事情都变得合理了起来。 不过看着萧槿和陶允姜这么高兴爱不释手的样子,他倒是也没什么拒绝的念头。 反正钱多。 方未寒冲着他手里塞了一把银票,很是豪爽。 “大侄子就是爽快。” 方巡又对着他比了个大拇指。 “那你们聊,我就不打扰你们年轻人了。” 方巡急不可耐地离开,顺带拉走了一旁的老赵。 “走吧老赵,今天本王心情好,请你喝一顿酒,还是最好的那种!” “还有这种好事?走走走!” 他们两人兴高采烈地走开了。 “你们别听二叔瞎说,他一天到晚没个正行的。” 方未寒继续镇定解释。 “我相信方哥哥。” 萧槿笑着点点头,然后问了一句: “那……方哥哥想娶几个呢?” 方未寒:“……” 这什么送命问题? 首先排除一个,因为自己面前就有两个。回答两个?那萧槿肯定会继续追问谢令婉怎么办,到时候又是一个死局。 那自己回答三个? 这岂不是跟在一个人的时候回答两个一样?只有蠢货才会这么说吧? 他的大脑急速运转,一时之间竟然没想出来什么解决方案。 “姜姜觉得我应该娶几个合适呢?” 方未寒灵机一动,直接将这个问题抛向了陶允姜。 陶允姜:“???” “你问我你应该娶几个?” 少女睁圆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 “你……” 陶允姜一时之间哭笑不得。 “你别娶了,孤独终老吧大混蛋。” 她咬牙切齿地说道。 被方未寒这么一打岔,萧槿也是觉得有些好笑,倒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算了,今天还是放他一马吧……时间还早,自己一定会赶在谢令婉前面的。 “这东西……是个灵器。” 装死了整整半天的云纾突然出声。 少女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方未寒的身侧,仿佛蕴含着璀璨星辰的眸子若有所思地盯着那个玉锁。 “真是灵器?” 方未寒将手中这个精巧机关转了两圈。 “是灵器,而且品级很高,一般的小作坊根本做不出来。” 云纾这次的语气便带上了几分断定的意味。 “世界上灵器造诣最高的三个地方,分别是临渊八阁之一的宇炉阁,逍遥九峰之一的云开峰,以及墨家的机关城。” “其中宇炉阁造出来的器物都需要用星力驱动,而这玩意是灵力驱动,所以首先排除宇炉阁。墨家机关城造的都是大型器械,像是冲车云梯,水车巨犁之类的玩意。他们更擅长雕琢钢铁,这种玉器几乎没有。” “所以这应该是云开峰的东西。” 云纾娓娓分析道。 “而云开峰是逍遥九峰之一。如果是从一千年前传下来的,那么应当是当初方乾义订下更始大律的时候,逍遥宗送给大周皇室的贵重礼物之一。” 方未寒问:“所以它的具体功能是什么?” “肯定很有用,但是我不知道,你得自己试一试。” 云纾一摊手。 “滴血认主,这不用我教给你吧。” 方未寒听到这里,对着陶允姜和萧槿说道: “这东西可能是一个灵器,” 方未寒对她们晃了晃手中的玉锁。 “具体功能是什么我也不太清楚,需要滴血认主。” “灵器?” 陶允姜疑惑地举起自己的手,翠绿色玉锁戴在少女白皙纤细的手腕上,翠绿与白皙相得益彰。 “嗯……这东西里面确实有隐隐的灵力纹路,应该是灵器无疑,还是那种很高级的灵器。” 萧槿拿出了自己胸口处的一张玉箓,放在手中细细比较了一番。 “这个是混元保身箓,家族塞给我保护安全用的,据说能够抵挡住七转强者的攻击。而这个玉环的品阶……似乎要比它高得多。” “看起来,方哥哥的二叔真的送了我们一份大礼呢。” 她这句话说完后,陶允姜便觉得自己手腕上戴着的玉环瞬间沉重了许多。 少女将它从自己手腕上取下,捧在手心中。 “滴血认主……” 陶允姜用血气压迫经络,从自己的指尖逼出一滴鲜血,小心翼翼地滴在了玉环上。 血液瞬间渗入其中,玉环上金色纹路大盛。 与此同时,方未寒拿出了一个玉环。 “总不能我也认主这玩意吧?” 他的心理上有些抗拒。 “这不是给你们方家的媳妇戴的吗?你是你自己的老婆?你会自交?” 云纾虽然冷笑,但她还是无奈地给出了提示: “那不是有个玉符吗?明显跟这六个玉环配套的东西,你戴上它不得了。” “云宝伟大,感恩云宝。” 方未寒立刻把剩下的四个玉环拽下来,将自己的血液滴在了那玉符之上。 他的神念瞬间便融入到了那玉符之中,识海之中浮现出了这灵器的具体信息。 这玩意叫做明月芦,喻指须臾存在之物,由一千五百年前的云开峰峰主欧阳叶所造,世间无二。 这个玉符叫做明月符,而那六个玉环的名字是芦环。这件灵器的主要功能便是通信联络。 这不是传说中的传音玉吗?有了这东西,自己和她们沟通起来不就方便多了? 方未寒大喜过望,这么厉害的东西云涧逍遥宗都能造得出来? “小云啊,我感觉在炼器这方面,还是人家逍遥宗更胜一筹啊?” 云纾:“?” “放屁!这什么……什么明月芦,听起来名字好听,可说白了不过也是夺天地之造化,与人争利的小家之作罢了。真正的大家之作还得是我这种逆天而行,为众生而战的强大圣器!” 她怒声道。 “那所以临渊阁怎么没有造出来一个这玩意?” “怎么没有?群星秘仪不是吗?还有转述法阵,这不都是吗?这逍遥宗不过是把它们刻到了灵器里罢了……奇技淫巧,歪门邪道,无意义的行为,难登大雅之堂!” 可以看得出来,云纾这下是彻底急了,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小猫一样炸毛。 方未寒识相地没有再去刺激她,而是开始研究这个明月芦该如何用。 萧槿和陶允姜还在低头摆弄着手中的芦环,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 看上去是还没弄好。 他心念一动,尝试性地在明月符之中留下了一条消息。 方未寒:“无内鬼,有无小瑾涩图?” 说完之后,他没过几秒便接收到了好几条消息。 萧槿:“?” 陶允姜:“???” 萧槿:“没有涩图,但是有个问题。” 萧槿:“方哥哥,菊是什么意思啊?” 方未寒:“……” 真服了,这都猴年马月的破事了,怎么这臭妹妹还记得啊? “这个东西挺有意思的。” 陶允姜感受着自己脑海中传递过来的讯息,感觉很是好玩。 少女眉飞色舞的样子,玩得不亦乐乎。 这特么的不就是个聊天群吗?逍遥宗送来的国礼是个聊天群? 方未寒有些绷不住了。 似乎很违和,好像很抽象,但是违和与抽象之中却又有点合理。 果然,人类的本质都是一样的,无论在什么样的世界观下都会造出功能类似的产品来。 他已经能够预料到自己和一堆女生在这里水群的画面了。 这芦环最后肯定会送给婉婉一个的,期望她进群的时候不会和小槿打起来。 他低下头,开始在群里说话。 方未寒:“你们研究明白这个玩意还有什么别的功能了吗?” 萧槿:“有的。” 萧槿:“{图片}” 萧槿:“这东西似乎还能发送眼前的影像,当一个留影石挺好用。” 方未寒点开图片,发现那是一张自己低头的侧脸照。 别说,萧槿拍得还挺好看,有当摄影师的潜力。 方未寒:“拍得不错,下次奖励小槿一个亲亲。” 萧槿:“混蛋方哥哥,谁要你的亲亲,真是不知羞……” 萧槿:“不如……方哥哥告诉我菊是什么怎么样?” 方未寒:“……没完了是吧?” 也就是这东西不能发表情,要不然他必须发一个流汗黄豆之类的玩意。 方未寒:“允姜呢?你找到什么别的功能了吗?” 大槿:“有的。” 大槿:“可以修改自己的备注名字。” 萧槿:“?” 萧槿:“姜姜你这是什么名字……快改啦!” 萧槿:“要比大小也是我大啊。” 超大槿:“我不。” 萧槿:“姜!姜!我要咬你啦!” 超大槿:“所以菊是什么意思?” “这两个小丫头还挺有意思的。” 云纾看得很开心。 方未寒:“……” 他将神念从明月符中抽出来,颇为无语地看着面前的两位少女。 “所以……咱们明明就在一起,为什么要用这玩意交流?” 第297章 泡沫的破碎 “这个明月芦太好玩啦!” 陶允姜率先没忍住笑出声,清脆的笑声宛如银铃。 “不好玩!先把你的名字改了!” 萧槿绷着小脸,幽幽说道。 她不说还好,她一说这句话,陶允姜笑得更大声了。气得萧槿直接上手,和陶允姜打成了一团。 “我错啦小槿……我真的错啦,一会儿就改嘛!” 陶允姜笑得没了什么力气,连忙讨饶。 “哼……” 萧槿小小地哼了一声。 “以后有了这个东西,咱们就能够方便地联系了。” 她的嘴角微微勾起,心情也很是不错。 萧槿拉了拉方未寒的衣摆,询问道: “方哥哥可不要把这东西给什么奇怪的人哦。” 奇怪的人?奇怪的人的定义是什么? 谢令婉算不算奇怪的人啊? 方未寒明智地略过了这个话题。 他们三人现在所在的位置算是在擎火书院的范围内,人烟稀少。 “我打算去一趟外城区,你们两个要跟我一起吗?” “外城区?” 陶允姜晃了晃脑袋,停下笑声,有些疑惑地歪歪脑袋。 “去外城区干什么?” 方未寒没有说话。 他对着陶允姜晃了晃手中的老旧铜钱。 少女瞬间也沉默了。 “走吧。” 她的表情肉眼可见地难过了下去。 直至今日,陶允姜依旧认为这件事情有自己的一部分责任。 纪刚是个好人,他不应当死在这无妄之灾中,以一种如此可笑的方式。 如果她当时能够早一点晋阶登神,早一点挣脱开张玄的钳制,也许就能够救下纪刚。 心怀愧疚的少女自然要想办法弥补自己的过失。 “你去吗,小槿?” “我不去了,玄重卫那边还有点事情。” 萧槿摇摇头。 “需要我帮忙吗?”陶允姜问。 “不需要,一点迫在眉睫的小事情而已,我自己可以的。” 兰陵萧氏的大小姐将芦环戴在自己的手腕上,微笑颔首。 方未寒和陶允姜离开后,萧槿依旧站在原地,嘴角的笑容也缓缓消失。 一柄墨色玉笛在少女的指尖漫不经心地旋转着,声孔中流过空气,发出淡淡的气音。 在那天的外城区发生的事情,差一点让自己的方哥哥死在当场。 萧槿很记仇。 自她接手玄重卫事务以来,兰陵萧氏的大小姐便对于方未寒和陶允姜身边的人发动了一轮地毯式调查。 捕风捉影之下,陈年旧账全都浮出水面。 她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大小姐,有何吩咐?” 几名玄重卫的便衣密探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萧槿身后。 “去一趟清明驻地,把张玄带过来。” 萧槿冷冷地说道。 “是!” 密探听命退去。 少女轻轻呼出一口气,将玉笛拢在手心之中,玉笛冰寒如亘古坚冰。 “恶人总是需要人去做的,泡沫总有被戳破的一天。只是我们都一直在逃避罢了。” 萧槿低低笑着,往往甜美的娇颜上此刻满是凉薄与讽刺。 “伱以为你变相地伤害了我的方哥哥,我就会忘记吗?你以为最后他没事,我就会放过你吗?” “方哥哥估计不想你死,那我便不会杀你。但总有一些事情……是比死亡更痛苦的。” “呵……” 少女吹奏一曲玉笛,笛声清亮而辽远,如青鸟衔风,在空旷的街区四面回响,惹得玉碎声声。 一曲吹毕,时辰已至。 萧槿面无表情地将笛子收起,取出芦环,将神念探入其中。 萧槿:“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 萧槿:“刚才玄重卫偶然接到消息,张玄找姜姜似乎有事情,我就让人带着他找你们去了。” 萧槿:“方哥哥,小槿是不是很能干啊?” 萧槿:“小瑾干事情,那方哥哥能不能干点别的呢?” 超大槿:“?” 超大槿:“差不多得了,我还在呢。” 陶允姜俏脸微红地退出了芦环的神念空间,心想这个小槿真是不知羞。 此刻她正和方未寒此刻正走在外城区的一处偏僻墓园之中,寻找着纪刚的墓碑。 刚才他们去了外城区,从纪刚曾经的小弟刘林那里打听到了纪刚坟墓位置。 “殿下,我们几个人凑了点钱给纪哥操办了丧事,没有用殿下给我们的那笔钱。” 刘林当时这么说道。 “那笔钱是殿下用来让我们帮助街坊邻居们的,纪哥还在的时候都不怎么舍得。如果我们用这笔钱给他操办丧事的话,纪哥一定会骂我们几个的。” “殿下放心,我们虽然不是什么富人,但是凑一凑还是给纪哥办了场风风光光的葬礼。” “就在东边的那片墓地,最中间的位置就是纪哥的墓了。” 方未寒回过神来,看着眼前那个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比较新的墓碑,有些恍惚出神。 他缓缓蹲下,用手擦干净了墓碑上的一层薄薄灰尘,默然无语。 “纪刚,我来看你了。” 方未寒低声说道。 陶允姜咬着嘴唇,一言不发,只是将方才买好的一坛酒撕开泥封,倒在纪刚墓碑的旁边。 “想说的话太多了,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我知道,你早就看淡了生死。那就从你死之后开始说吧。你别怪我,毕竟你也不能从坟堆里爬出来打我。” 方未寒苦笑一声。 “你死之后,我亲手杀掉了王仲光,用的是斩首的方式。他的死状比你要惨,也算是为你报仇了。” “外城区的一切都在逐渐变好,你留下来的那帮兄弟们如今都能够独当一面,他们都是好人,十分珍视你留下来的摊子。” “至于我……活得也就那样吧,不好不坏,每天都在明天与昨天之间挣扎,抬头只能看得到渺茫的未来。” “有时候倒也挺羡慕你的,你小子能有个光荣战死的理由,可我没有,还要接着在这世界上熬着。” 酒液浸入泥土,清香四溢,可这香气注定只有活着的人才能闻到。 生与死之间,隔着一千次的轮回。 这是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我们无能为力。 陶允姜走到了方未寒的身边,默默地拉住了他的手,依旧一言不发。 “我被朝廷授了个东宫卫率的官职,要是一切顺利,你就是我麾下的 “可惜……” 方未寒的手指轻轻拂过墓碑的顶端,哀伤而苦涩。 “可惜你死了。” 他轻声说。 陶允姜娇躯一颤,紧紧握住方未寒的手,瞬间便红了眼眶。 墓碑无言的矗立在那里,安静而无言,如同纪刚这个人一样。 小概率的事件不一定是幸运,也有可能是灾难。 只要一次与中彩票概率相同的灾难降临在一个人的头上,便足以摧毁他的整个人生。 人力终有竟时,方未寒在命运流星中闪转腾挪,极力避免,却难以保护身边的人。 他张张嘴,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一声长叹。 方未寒拿出那枚伪造的铜钱,放在了纪刚的墓碑前。 “嗤!” 火折子燃烧着,点燃眼前的黄纸,火光四散。 飞灰打着旋飞上天空,揉碎在夏日的风中。 方未寒沉默地看着黄纸一点点地燃尽,瞳孔中倒映着明灭的火光。 陶允姜一直站在他身边,拉着他的手,哪里都没去。 少女看着方未寒的侧脸,心疼的感觉撕扯着她的胸腔。 悔恨没有意义,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便是确保这样的事情在将来不会再次发生。 祈苍剑剑鸣低沉,似是也在哀悼这位死去的故人。 “小槿刚才联系我们,说是张玄找我有点事情,她已经派人带着张玄来找我们了。” “所以她的意思是让我们在这里等一会儿?” 方未寒顿了片刻之后说道。 “应该是这个意思。” 陶允姜轻轻颔首。 方未寒:“……” 黄纸已经悄然燃尽,化作一地飞灰。 他看了眼纪刚的墓碑后突然问道:“张叔……也就是张玄,他在加入清明之前是干什么的?” 纪刚曾经跟自己讲过这件事情,说他是个长垣铁卫,为了征召令而抛妻弃子。 但他还是想向陶允姜求证。 “长垣铁卫。”陶允姜回答,“张玄他原本在长垣铁卫之中已经做到了中郎将的级别,算是一镇长官下的最高官位。再加上他五转巅峰的修为,未来继续高升也是势在必行的事情。” “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放弃了在长垣铁卫的职位,反倒违反军法孤身跑回长安加入了清明,成为一名清明刀卫。” 方未寒缓缓蹲下,将坟前的杂草拔起。 “那他可曾成家?有妻子儿女吗?” “妻子儿女?” 陶允姜愣了一下,皱起眉头思索着。 “似乎有?但好像一直没听他说过……” 陶允姜的这句话彻底坐实了方未寒的怀疑。 “突然问这个干什么?张玄又做什么别的事情了?” 少女皱眉问。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可悲罢了。” 方未寒站起身来,有些讽刺地笑出声。 这真是……世界上最好笑的事情。 陶允姜一脸茫然地看着他,还是不知道他为什么发笑。 “允姜,你知道吗?” 方未寒平静说道。 “纪刚曾经跟我说过,在他很小的时候,他的父亲便抛弃了他和他的母亲,独自一人离开了。半年前他的母亲去世,我帮助纪刚摆平了麻烦,这也是他后来愿意为我效力的原因。” “可这……跟张玄又有什么……” 少女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缓缓睁大了眼睛,眸光剧烈动荡,再难说出一句话来。 “玄重卫从来不把时间浪费到无意义的事情上面,更不可能顺道带人来找你。” “小槿她……是很记仇的。” 方未寒又叹了口气,将目光投向了那枚伪造的铜钱。 “我猜这枚铜钱,应该是纪刚父亲留给他的吧。” “可如果……如果是这样的话……” 少女愣愣地看向了方未寒,声调颤抖着。 “那岂不是相当于……相当于……” 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后半句话: 相当于张玄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去死吗? 方未寒沉默不语,只是紧紧握着陶允姜的手。 身后传来几不可闻的脚步声,有几人正朝他们走来。 “姜姜,你找我?” 张叔,也就是张玄用沙哑的嗓音出声询问。 陶允姜张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在自己刚刚加入清明的时候,张叔帮了自己很多。他教给自己如何完成出色的伪装,如何在有限时间内高效地完成任务,如何在清明之中获取更大的话语权。 同时,他也向陶允姜传递着他的价值观。 任何事情都是可以牺牲的,在清明的利益面前,这些都不值一提。 在方未寒救了自己的命之后,她曾经问过张叔能否告知他清明组织的存在,张叔断然拒绝了自己。 在自己误伤了方未寒,他却又以德报怨 “如果你觉得方未寒可以信任,想要将我们的事情告诉他,那便让他做出能让我对他的印象彻底改观的事来。” “否则,就算是他救了你十次百次千次,他做了再多的诗词,他在我这依旧是个大周藩王,依旧是那个皇帝的走狗!” 张叔冷硬的话语犹自回荡在耳边,少女愣愣地恍然失神。 方未寒杀了王仲光,他的确做到了。 但代价却…… 尽管陶允姜对于张玄上次的行为耿耿于怀,但她在知道真相之后,依旧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张叔,所有的事情都能牺牲吗? 包括……自己的儿子? 陶允姜很想用最冷漠的语气当面质问他这句话。 张玄皱紧了眉头。 从今天被玄重卫找上门来开始,张玄的心中便一直有种不祥的预感,似乎有什么坏事将要发生。 但玄重卫的意志无法改变,他还是跟着他们来到了这里,如约见到了陶允姜。 这里似乎是一个墓园,他们把自己带到这里干什么? 陶允姜那欲言又止的样子,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有些别样的情感……似乎是怜悯? 张玄心底那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 他想要转身离开这个地方,脚底却像是钉死在地面上一样一动不动。 他在恐惧,他也在期待,好像要亲眼见证末日的信徒。 “张玄。” 方未寒淡淡说道。 “广陵王殿下,不知今天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殿下叫我过来的吗?” 张玄压制住自己心头的不安后恭敬问道。 “不是我,是它。” 方未寒抛出一枚铜钱。 铜钱沿着地面咕噜噜地滚动,最终撞上他的鞋底后停下。 “你认识这枚铜钱吗?” “这……” 从这枚铜钱出现在他视野范围内的那一瞬间,张玄的目光便死死地锁定在了它上面。 他立刻蹲下将它捡起,颤颤巍巍地用袖子擦干净铜钱上沾染的泥土。 当看清楚了这枚铜钱的全貌后,他的瞳孔骤然缩小。 没错,就是它!就是自己苦苦找寻二十多年的那枚铜钱! 自己二十六年前将它亲手挂在自己妻子的脖子上, “殿下,这枚铜钱……是哪来的?” 张玄艰涩问道,声音如风中残烛一般摇曳。 这里是……墓园。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苍老的身体颤抖如筛糠。 “这是纪刚的墓。” “他被王仲光杀死的时候,手中死死地握着这枚铜钱。” 方未寒平静说道。 “纪……刚?” 张玄知道他,他是那天被王仲光杀死的那个青年人,是方未寒的手下。 但如今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张玄却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 张玄的妻子就姓纪。 当年为了躲避朝廷的追杀,他迫不得已丢下妻子和年幼的儿子逃跑。 他的儿子也叫作“刚”,张刚。 铜钱、名字、玄重卫,还有陶允姜的悲伤怜悯神情。 一个巧合或许是幸运,两个巧合或许是偶然,但三个巧合呢?四个巧合呢? 他远远瞥见过的纪刚的那张满是血污的脸与记忆中自己年幼儿子的那张脸缓缓交叠,最终融合为一。 “扑通。” 张玄颤抖地跪倒在墓碑前。 他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第298章 登神 “张叔他……其实也挺可怜的。” 陶允姜和方未寒并没有选择再落井下石,而是将张玄自己留在了墓园之中。 虽然他曾经变相地害了方未寒,但两人都不想去追究他的责任。 “他的本心不坏,但就是行事太过于冷硬极端。可能……这也和他的早年经历有关吧。” 方未寒比较公允地评价道。 无论如何,这终归是纪刚的父亲,自己应该给予恰当的尊重。 他们在墓园正门处等待着,待到嚎哭声渐渐消失之后,方未寒和陶允姜又折返回了纪刚的墓碑前。 张玄跪在那里,目光呆滞,苍老的面容宛如死灰。 “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未寒淡淡说道。 老人用长刀撑地,止住摇摇欲坠的身形。 “我的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是被我父亲打死的。” 张玄的陈述无悲无喜,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 “按照大周律法,杀人者当偿命。这种东西在面对贵族的时候像是一张废纸,但却是悬在平头百姓头顶的利剑。” “我亲眼看着我那赌鬼父亲于菜市口秋后问斩,他的血落在了我的脸上。” 陶允姜不忍心看般地别过眼睛,悄悄地攥紧双拳。 她从未听说过,那个将自己带进清明的张叔还有着这么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长大后我娶了媳妇,她是个很好的女人,勤俭持家,不奢求什么大富大贵的生活。” 张玄继续说着,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柔和与追忆。 “但……我不一样,我亲眼看见我父亲因为穷困而去赌博,我亲眼看到乡邻因为没钱而朝着地主低声下气讨饶,请求宽限几天收粮的时间。我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也沦落到这样的境地中。” “正巧,有个人找上了我。” 张玄看了看手中的那枚铜币。 “当时大周更换币种,消息闭塞的乡下各种铜钱混乱交替使用,没有章法。而那个人是从铸币工坊逃出来的,他掌握着铸造钱币的方法,并且发现了一处未经开采的铜矿。我的武学天赋不错,修为明武二转,是弘农当地的佼佼者。他拉我入伙,想要共同干一番大事。” “我同意了。” 方未寒知道他说的这件事情是什么情况。 三十年前的瑞平四年,为了扫清市场上流通的假币,并且重新洗牌世家的利益分配。 命运无常,这个世界总是会展现给我们它最冷漠的一面,掌管国家财政的上原王氏与商业巨头陈郡谢氏商定,以新版的更易铸造的瑞平钱替换以往使用的咸平钱,比例为称重一比一兑换。 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看似简单的一个命令却是经过了一层一层无数人的曲解与操纵,在当时的大周上下引起了轩然大波。 怎么兑换,能不能兑换,兑换的标准是什么……这些东西大周朝廷都没有规定,所以这场币制革新最后变成了一场有权者的狂欢,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官道两旁尽是无家可归的人。 “我不得不同意,因为我家中实在是没有余财,而我的妻子已经怀孕,马上便要生产。我帮他们看守工坊,帮他们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同时从铸币的利益之中抽取分成。这笔钱让我们过上了好日子,倒也谈不上多好,至少能够有自己的庄稼和土地。” “妻子顺利生产,孩子健康地一天天长大,本来一切都在变好。” 张玄惨笑一声。 “因为分赃不均,有人告密,事情败露了。想要活命,我就只能跑,并且赌他们不会牵连到我的妻子。我留下了这枚失败品铜币作为将来相认的依据,而后便远走他乡,再也没有回过兖州弘农。” “几经辗转,我加入了长垣铁卫,二十多年一路杀敌建功,最后升任中郎将。在这二十多年,我多方求人打听弘农的事情,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妻子和儿子的消息了。于是我便抛下了长垣的差事,孤身返回长明加入清明,试图通过清明的情报找到我的妻子和孩子。” “找到了……的确是找到了……哈哈哈哈哈,却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 张玄跪伏在地,灰白头发如同黄纸烧尽后的死灰。 方未寒:“……” “纪刚的母亲半年前刚刚去世,我和他一起操办的葬礼。” 他沉声说道。 “纪刚是个孝顺的人,他很听他母亲的话。” “那就好,那就好,听话就好啊……” 张玄又哭又笑,疯疯癫癫的。 “她曾经劝我不要走,让我乖乖认罪,还能早日从牢里出来与家人团聚。我没有听她的话,我没有听她的话……” “这就是报应吗?这就是报应吗?!” 对上了,一切都对上了。 纪刚曾经跟他说过,他家原本是洛阳弘农人氏,后来才搬到长明外城区居住。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外加时间久远灾乱频发,张玄托人在弘农打听他们母子的消息才会一无所获。 没想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张玄离纪刚最近的时候,竟然是在他死之前的那一瞬间。 方未寒突然又想起来了一个记忆有冲突的地方。 纪刚曾经说过,他的父亲是一名长垣铁卫,而这个消息是他的母亲告诉他的。 但现在张玄又说,他从未得到过他们的消息。那纪刚的母亲又是从哪知道的这个消息呢? “你在走之前告诉你妻子自己要去长垣了吗?” 方未寒问道。 “没有,我当时只想着逃命,连去哪都没想好,怎么告诉她?我只告诉了她我会回来的,我让她等我……” 张玄的声音绝望无比,宛如死灰之木。 “可她最终还是没有等到,都是我的错。” 方未寒:“……” 他想,他应该明白了这件事情的经过。 “伟大的母亲。” 云纾平淡地评价道。 “为了让自己的儿子心向正道,编织出了一个维持了二十多年的谎言,并带进了自己的坟墓。” “可或许也正是由于她母亲的这份崇高操守,促成了这最后悲剧的发生。” “这就是命运啊……” 两千多年的光阴,早已对这种事情司空见惯的少女哀伤地叹了口气,声音缓缓消散在识海。 方未寒没再说话。 听着张玄的叙述,他只觉得有一团火焰在心底燃烧,似是胸中炸响的雷霆。 父亲害死儿子,皇帝错杀忠臣,有情人因爱生恨,这一切都在时间的长河之中屡见不鲜。 方未寒目睹了悲剧的始末,心境从一开始的难以置信慢慢改变,最终变得古井无波。 他现在只觉得有些讽刺。 明明他们都做出了自己应该做出的事情,最终却都没有得到他们应该做的结局。 方未寒曾经想过,若是自己处在张玄的境地,那自己会不会拦住陶允姜? 他很可笑地得出结论。 会。 自己一定会拦住陶允姜,不让她过去,这会为清明带来数不尽的麻烦。 本质上,他和张玄在某些方面有共同点。 但不同点更多。 “张玄,你想自杀对吗?” 方未寒问道。 张玄缓缓摇了摇头,并未回答他的问题。 这时就连眼眶红红的陶允姜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张叔,不要想不开。” 她着急地劝说道。 看着对于自己有恩的长辈如此消沉,她的心中很不好受。听到张玄疑似要自尽的说法,少女更是有些惊慌失措。 “伱们不明白。”张玄低声说道,“我加入清明,我加入长垣铁卫,我加入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在隐瞒身份的同时找到妻子和儿子。” “现在他们都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陶允姜拼命摇着头,清泪顺着脸颊流下。 “不……不是这样的张叔,你不能……” “姜姜,是我对不起你。” 张玄淡淡说道。 “是我错看了广陵王殿下,也是我一意孤行。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我只能对你说一声迟来的抱歉,还请你别太埋怨我。” “张叔……张叔你别说了。” 陶允姜心痛不已。 尽管泣不成声,可少女还是默默地提高了警惕。如果张玄有任何拔刀的冲动,她必然会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 张玄说道:“你能先离远一点吗?我跟广陵王殿下单独说两句话。” “可是……可是……” 看着明显有些犹疑的少女,张玄补充道: “我暂时不会自杀的,至少不是今天,我保证。” 方未寒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放心,有自己在。 陶允姜咬咬牙,走到了十米开外的位置。 她还是选择相信方未寒。 “广陵王殿下,此前的诸多事情,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张玄颤颤巍巍地抬起手臂,对着方未寒郑重抱拳。 “张玄有愧,不求原谅,但求殿下不要因此疏远与清明的关系。” “我不怪你。” 方未寒平静说道。 “各为其主,若是我站在你的立场上,或许我也会做出与你相同的抉择。” “那就好。” 张玄咧嘴笑了,苍老的面孔上似是有欣慰闪过。 “得了殿下的这一句保证,我死的时候……也能合上眼睛了。” “锵啷!” 猝不及防下,长刀出鞘的声音如同平地惊雷一般回响在这安静的墓园之中。 张玄要自尽。 事实上正如他所言一般无二,他的心意已决。活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他选择用自己的死亡来为悲剧画上句号。 陶允姜是明武五转,和自己的境界相当,张玄没有把握能够在她的防备下自尽。 他刚才的说辞是骗陶允姜的,目的就是为了将她与自己的距离拉长一些。 而陶允姜一旦离开,仅凭一个方未寒。 他拦不住自己。 “不要!” 少女心急如焚地大喊道。 早就在注意这边的陶允姜在张玄的动作开始前一瞬间就发现了端倪,并全速朝这里冲来。 但就算她拼命加速,这十米的距离却宛如鸿沟,填充着生与死的边界。 来不及了。 这个念头在少女的脑海中匆匆闪过。 她只能绝望地看着那寒芒闪闪的刀刃逼近张玄的脖颈,悔恨不已。 陶允姜痛苦地闭上眼睛,不忍心看到接下来的这一幕。 “锵!” 出乎意料的,并不是刀锋入肉的声音,而是金铁碰撞的声音。 少女倏地睁开眼睛,激动地朝前方看去。 一柄淡金色的优雅长剑稳稳地架住了张玄的长刀。 “你还不能死。” 方未寒手腕一振,将张玄手中的长刀挑飞。 年轻的王爷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长剑的剑锋指着他的眉心。 陶允姜如梦初醒般地赶过来,用血气形成枷锁,压制住了张玄的所有动作。 “怎么可能?” 本已准备迎接死亡的张玄困惑地想。 他是明武五转巅峰境界的修士,萌生死志之下,这一刀是没有留下退路的全力出手,其力道根本不是明武四转的方未寒能够接得住的。 除非…… 张玄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他。 流明剑的剑锋上盘旋着血色的雷霆,雷霆之上交缠着静寂的雷声。沉重威压弥散于他的身周,似是万里阴云下滂沱的倾盆大雨。 陶允姜体内的武道真意似是受到了威胁一般开始不由自主地鼓动。 “你……你登神了?” 少女顾不得质疑张玄的行为,有些可爱地惊呼出声。 “是啊,就在刚才。” 方未寒轻笑道。 他试探性地抬起脚,发现自己竟然能够短暂地悬浮在空中。 虚天行走,所有登神修士的通用能力。 方未寒的明武修为已达五转! 浑身上下的血气都在欢欣鼓舞,独属于他的武道真意充斥于流动血气之中,将血气的威力成倍强化。 方未寒短短的几个字,却在陶允姜的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短短半年时间,他从明武二转突破到了明武五转。 这种速度……简直难以想象。 “那要是如果……我是说如果!” “如果我以后打不过你了,你可不能趁机欺负我!” 还记得自己曾经说过的玩笑话,恍惚之间,昨日的回旋镖便已经打在了今日自己的脸上。 陶允姜突然觉得,趁着他现在还打不过自己,得赶紧定点规矩了。 要不然以后肯定会被他欺负一辈子的! 第299章 留影 “在你想死之前,听我说几句话。” 方未寒收剑入鞘,冷冷地看向披头散发的张玄。 “你知道纪刚这个人,但你知道他在帮我做事之前是干什么的吗?” 张玄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墓碑,不发一言。 “他也是长垣的铁卫。” 方未寒平静说道。 张玄浑浊的目光之中多了几分神采,他缓缓抬起头看向方未寒。 “因为伱的妻子,他的母亲从小就告诉他,你是因为国家的征召令不得不离去的。在他的心目中,你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父亲,但一定一直都是一个爱国的军人。” “正是因为这一份维持了二十多年的谎言,他才会选择成为一名长垣铁卫。正是由于他母亲教导他的话,他才会选择和我走上一样的道路。” 看着眼前浑身颤抖的苍老中年人,方未寒提高了声调,如同毫不留情的厉声呵斥。 “张玄,你对得起你妻子为你隐瞒了二十多年,直到你死也没有说出口的真相?你对得起纪刚为了追寻你的脚步,所经历的几乎完全相同的人生?” 方未寒蹲下看着他,讽刺地轻声问: “如果今天就这么死了,你走在黄泉路上……难道不会羞愧?” “别说了……” 张玄从早已沙哑干涩的喉咙挤出三个无力的声调,蕴含着深沉疲惫与悔恨。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他知道,方未寒说得是对的。 方未寒问:“你还想死吗?” “不想了,除非殿下想杀了我。” 张玄自嘲地苦笑回答。 “那就好……可以了允姜,松开他吧。” 方未寒挑挑眉,示意陶允姜可以松开压制张玄的枷锁了。 见陶允姜依旧有些不放心,方未寒便又解释道: “真正想死的人是不会和我开玩笑的。” 陶允姜这才解开了束缚张玄的血气枷锁。 “我要你协助允姜掌管清明,接任下一任的伊霍之一。” 方未寒对于自己的目的直言不讳。 “没问题,这也是我的初心。” 张玄没什么犹豫地就答应了下来。 他拄着长刀站立起身,深深地呼出一口空气,神情仿佛苍老了数十倍,但已然失去了方才的死志。 他们是达成共识了,但当事人之一的陶允姜在心底却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这……这怎么就突然扯到她身上了? 你们也没问问本姑娘同不同意呀…… 少女揉揉眼睛,抽抽鼻子,欲言又止,有些憨憨的样子。 方未寒低沉道:“纪刚因我而死,我心中有愧。也正因如此,我不希望他的父亲做出同样的事情,你能明白吗?” “我明白。” 张玄郑重抱拳,深深地垂下自己的头颅。 “今日之事,多谢广陵王殿下。” …… …… 如翡翠般晶莹透亮的芦环上闪烁着点点微光。 萧槿:“姜姜,姜姜姜姜!姜姜在吗?” 萧槿:“你们那边怎么样了?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萧槿:“姜姜你理一理我呀……” 萧槿:“姜姜是不喜欢我了吗?竟然如此绝情,真的一个字都不回复我。” 超大槿:“我才刚掏出芦环……” 超大槿:“事情应该算是解决了……吧?但是我还没想明白,脑袋有点晕晕的。” 超大槿:“小槿你说……他们为什么就能突然达成和解,并且还有了一样的目标呢?” 守护全世界最好的姜姜:“想不明白是很正常的事情。你看,狗狗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肉骨头那么好吃,但是这也不影响狗狗活得很开心啊?” 超大槿:“……你这个名字,配上你说的话,总感觉你在想一些什么不好的东西。” 守护全世界最好的姜姜:“我哪有!” 陶允姜收起芦环,在桌子下踢了下方未寒的小腿。 他们两人处理完张玄的事情,时间已经过了正午,而他们都没吃午饭。 于是方未寒便带陶允姜随便找了家酒楼,此刻二人正坐在二楼的一间雅间之中,身前摆满了各式佳肴。 “小槿骂我。” 少女噘着嘴巴,有些闷闷不乐。 “她怎么骂你了?” 方未寒夹起一块炙烤羊肉放入嘴中,对这家酒楼厨子的手艺有了个大致的评价。 就像是小槿的矜持、允姜的智商还有婉婉的底线,虽然都不是什么值得欣赏的东西,但方未寒都不讨厌。 “她说我笨,像狗狗一样。” 少女委屈兮兮地冲方未寒撒着娇。 “我该怎么回她?” 小槿真是太过分了,怎么能说允姜像狗呢?虽然我有时候也会这么想……但不能说出来呀。 方未寒略微思考后,便已然胸有成竹。 “这简单。” 他放下筷子,握住陶允姜握着筷子的手,夹起一块炙羊肉放入少女的嘴中。然后用另一只手抬起少女带有芦环的那只柔夷,悬停在侧边的半空。 “一会儿我让你留影的时候就留个影。” “呜……呜?” 少女茫然地点点头。 因为嘴巴被筷子和羊肉堵上,陶允姜只得用疑惑的视线看向方未寒,同时从嘴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呜声。 她下意识地就想说话,但由于嘴巴被占用的缘故,话没说出来,反倒是丝丝口水从嘴角溢出。 陶允姜感到有些羞耻,俏脸飘来一抹粉红,刚想伸手去擦,但两只手都被方未寒握住,她挣脱不开。 正当少女轻轻挣扎的时候,她听得方未寒说道: “看这里,有一团血气。” 陶允姜闻声看去,只见一团血气悬浮在她的眼前,从左边飘到右边,又从右边飘回左边,然后开始绕着中间转圈圈。 少女的瞳孔顺着这团血气转啊转,感觉马上就要变成星星眼了。 “留影吧。” 方未寒说道。 陶允姜被这团血气绕得晕晕乎乎的大脑还是听到了方未寒的指令,条件反射般地就跟着做了。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方未寒已经松开了自己的手,好整以暇地开始继续吃饭。 “诶?” 少女懵懵地发出疑惑的声音,绝美容颜上残留的嫣红尚未褪去。 “就这样……就可以了?” “可以了,你把刚才的留影给萧槿发过去,保证她看到就爆炸。” 方未寒颇为自信地笑道。 “真的假的呀……” 陶允姜嘀咕着打开芦环,将神念沉入其中找到自己刚才的留影。 留影上的自己微张着粉唇,含着一双筷子,脸颊都被撑起一抹弧度。嘴角的点点晶莹配上自己迷离的眸子和脸畔的嫣红,莫名地透出一股娇媚的感觉。 为什么明明这留影什么都没露,但看上去就是……就是有股奇怪的涩气呢? 少女盯着这张留影,越看脸越红。 刚才方未寒什么都没有做,也没对着自己动手动脚,充其量就是摸了摸自己的手。这眼睛是因为晃了眼所以显得有些迷离,这口水也是因为嘴巴被撑着不小心流出来的。按道理说这留影不该是这个样子啊? 一切都很正常,可怎么……怎么看上去这么奇怪呢? “这留影……” 少女抿抿嘴,看上去有些犹豫。 “发过去是不是不太好?” 方未寒依旧淡定无比地吃着自己的菜。 不就是投喂play吗?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有什么不好的?小师傅你怕什么,咱们什么都没干,问心无愧啊!” 陶允姜一想,发现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嗯,就这么决定了,让小槿看看。 她将神念沉入芦环,发现在刚才没注意的时候,小槿又发了几条消息。 守护全世界最好的姜姜:“{图片}{图片}{图片}” 守护全世界最好的姜姜:“忙到现在,终于有时间吃午餐啦。” 守护全世界最好的姜姜:“还有酱大骨可以吃,可是该怎么优雅地吃酱骨头呢?” 陶允姜点开图片,几根肉骨头赫赫在目。 少女恼怒地咬咬牙。 好好好,死小瑾这么玩是吧? 原本犹豫的她瞬间将刚才的留影发了出去。 超大槿:“{图片}” 陶允姜等了一会儿,发现没什么反应。 那边的小瑾就像是死掉了一样一声不吭。 她是在吃饭,所以没看到消息提示吗? 少女眨巴眨巴眼睛,神念退出了芦环。 “这样真的有用吗?”陶允姜有些怀疑地问道,“我怎么感觉,区区一张留影根本没什么用的样子……” “你就放心吧,小师傅。” 方未寒还是那种很有自信的样子,他连瓜子都准备好了。 “小槿马上就爆炸了,现在正在酝酿。”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这种时候谁先急谁就输了。” “哦……” 陶允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将方未寒的话记在了心中。 方未寒像是又想起来了什么一样,又抬头对着陶允姜说道: “如果你想气一气萧槿的话,就不要回她。” “好,我听你的。” 少女露出甜甜的笑容。 …… …… 五分钟之前。 兰陵萧氏府邸中,忙碌了一个上午的萧槿正愉悦地享受着自己的午餐。 她特意嘱咐了小竹今天中午想吃酱大骨,让后厨多准备一些。 毕竟今天给姜姜创造了那么好的一个和方哥哥独处的空间,自己从她身上讨点利息回来怎么啦? 哼,哪有人严以自绿的……摊上我这样的好姐妹,姜姜你就偷着乐吧。 琳琅满目的饭菜端上来,萧槿吃了点后,还是觉得有些胸闷气堵。 自己怎么就把自己的方哥哥往外边推呢……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们两个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又擦出什么火了吧? 萧槿想了想,决定试探一下。 她拍下今天午餐的照片,然后继续装作不经意地调戏陶允姜。 守护全世界最好的姜姜:“还有酱大骨可以吃,可是该怎么优雅地吃酱骨头呢?” 这下舒服了。 萧槿放下芦环,继续安心吃饭。 过了片刻之后,手环传来微微的震动。 她拿起一看,发现陶允姜发过来一张图片。 萧槿点开图片。 “这……” 看着这张类似于陶允姜自拍照的东西,少女瞬间傻掉了。 显而易见的,这是方哥哥在投喂她。 但是她这副表情……是什么鬼东西啊?! 脸蛋上的酡红、这都快拉丝的眼神还有这嘴角的口水…… 这怎么跟马上要坏掉了一样。 萧槿紧紧皱着眉头,心乱如麻。 姜姜也太不知羞耻了……喂个饭给你喂得有反应了还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啊没想到,姜姜这平日里清纯的模样竟然全都是装出来的!本质上的涩气可能比我萧小槿还要过分! 还有功夫留影发给我? 可恶,可恶啊……真是欺人太甚! 萧槿银牙紧咬,葱白手指用力撕扯着自己的手绢,嘴角溢出哀怨的悲鸣。 我不能先说话,先说话就等于认输,我不能说话! 少女忍了半天。 她忍了又忍,忍了又忍,终于是忍不住了。 啊啊啊,姜姜究竟现在在和方哥哥干什么啊?他们不会已经开始生孩子了吧?! 守护全世界最好的姜姜:“?” 守护全世界最好的姜姜:“???” 守护全世界最好的姜姜:“姜姜……你是跟方哥哥在一起吗?” …… 守护全世界最好的姜姜:“姜姜你怎么不回我消息?” …… 守护全世界最好的姜姜:“方哥哥你们还在吃饭吗?!没有干别的事情吧?” 方未寒在潜水,陶允姜不搭理萧槿。 独自一人水群的她好像一只无能狂怒的小丑。 萧槿感觉,自己大抵是急了。 真的急了。 她不得不承认,在联姜抗婉这方面自己出现了严重的决策失误。 这个姜姜根本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这茶味满满的一张留影,算盘珠子已经蹦到了我的脸上。 行,陶允姜,这次算你赢。 萧大小姐倏地站起身来,噔噔噔步履如风地朝外面走去。 “哎……小姐,你不吃了吗?” 小竹抱着一叠空盘子走来。 “来不及了,肉骨头要被狗偷吃掉了。” 萧槿气冲冲地喊道。 “诶,肉骨头,不就在这里吗?” 小竹傻傻地看着桌子上没吃几口的酱大骨,听着门外传来重重的关门声。 小姐她好像要上战场的将军啊。 小竹如此想道。 …… …… 方未寒和陶允姜依旧在大吃特吃。 明武修士的饭量比一般人要大很多,但他们两人的进食速度不可能太快,所以这一顿饭就吃得时间长了些。 “小瑾她不回话了。” 陶允姜心满意足地推开盘子,瘫倒在身后的椅子上。 “我也吃饱啦。” 少女漂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她看着方未寒,脸颊上便不由自主飘上一抹羞红。 正巧现在心情好,今天早晨做的事情,还没有做完呢…… 那种销魂蚀骨的感觉,少女只需体验过一次便已然深深沉浸其中。 所谓饱暖思淫欲,这句话对男女都通用。 “那个……乖徒弟啊……” 陶允姜脸蛋红红,试探性地开口。 “要不……咱们吃完饭之后,一会儿……” “嘭!” 话还没说完,包间的门便被人粗暴地踹开。 萧槿的脸颊红扑扑的,脸蛋和脖颈上面满是淋漓的香汗,显然是刚刚跑过来。 “你们两位……正吃着呢?” 少女冷笑着。 明明是大夏天,萧槿的脸蛋也绵软可爱,但配上这副笑容,就是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 陶允姜有些害怕,不由自主地向后缩了缩,将目光投向了方未寒。 方未寒对她努努嘴。 看我干什么?是你把小槿引过来的,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他对着陶允姜示意自己爱莫能助,在冲萧槿笑笑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 陶允姜:“?” 臭徒弟,你见死不救! 第300章 凤凰想你了,那我呢? “所以你们刚刚真的什么都没做?” 萧槿狐疑地看着他们两个,脸上的表情似乎在说“你看我信不信”。 “没有,真的就简简单单地喂了口饭。” 陶允姜慌乱地解释道。 诶?我为什么要慌啊?不是小槿最先说我蠢的吗? “是这样吗方哥哥?” 萧槿又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的方未寒,杏眸微微眯起,其中涌动着审视的意味。 “当然是,允姜又不会骗人。” 方未寒颇为淡定地解释,就好像刚才所有的主意都不是他提出来的一样。 没有给萧槿更多的盘问空间,他站起身来,对她们说道:“那我先走了,今天下午还得去巩固一下修为,毕竟刚刚突破到登神境界,我连血气的运用方式都有些不太清楚。” “登神?突破?” 萧槿正用从方未寒那里顺来的筷子吃着菜,闻言一脸茫然地仰头看着方未寒,嘴巴鼓鼓囊囊的,好像一只可爱的仓鼠。 为什么这几个字分开自己都认识,可是连起来怎么就听不懂了呢? “方哥哥你突破到明武五转了?” 她睁大眼睛,后知后觉地惊讶道。 “对。” 方未寒捋起自己的袖子,握紧拳头,手臂皮肤表面便浮现出一层若隐若现的血色纹路,纹路隐藏于皮肤之下,随着方未寒的呼吸而明灭起伏。 明武五转称作“铁铠”境,其特殊能力便是能够大幅度加强皮肤表层的防御,凡铁很难伤及肉身,号称刀枪不入。 按照明武先贤对于修行体系的划分阐释,明武五转的铁铠是明武三转血衣的能力强化。而明武六转的通祖是对于明武四转的凝意的能力强化,呈现一一对应的关系。 其实大多数的修行体系都是这样,一转二转打基础,五转境界强化三转能力,六转境界强化四转能力,而后七转八转逐渐掌握天地法则,法则掌握齐全后,于九转正式登神。 比如五行路径之中,五转融合境界可以操控两种元素,是对三转引元只操控一种主五行元素的强化。而六转分化是对四转寻微的杀伤力强化。其余路径大多也是这样。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由不同人开创的各种修行路径,却都在这一方面达成了和谐统一的局面。 “好厉害!” 萧槿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瞬间便放下了筷子站起身扑入方未寒的怀中。 少女用小脑袋蹭了蹭方未寒的胸口,如同亲昵的宠物一般。 这一瞬间的萧槿给了方未寒一种错觉,就像是回到了多年以前他们相处的模式。 可惜,物是人非啊……谁能想到当时那个看起来笨笨的打一拳就要哭很久的小妹妹现在也变成了这般粉切黑模样。 “伱好歹先擦擦嘴上的油再过来蹭我。” 方未寒很是嫌弃地将她推开。 “我嘴上哪有油!我吃饭很注重礼节的!” 少女不满地嚷嚷道。 无视了萧槿的抗议,方未寒对着陶允姜微微颔首:“就这样,我先走了。” 陶允姜却关切地出声询问:“是去巩固修为?需要我跟你一起去吗?” 虽然是用的疑问句式,但少女已经站起身来,看样子随时都可以离开的那种。 “不用,我自己一个人就好。” 方未寒摇摇头。 有些事情不能一味地寻求他人帮助,必须要通过自己的感悟来实现,否则就算掌握了也不过是空中楼阁,根本经不起任何考验。 “姜姜你哪里都不许去!” 陶允姜还想再说,萧槿瞬间炸毛。 “你下午跟我回玄重卫,我需要你帮我查点事情!” 她面带微笑地看向陶允姜,暗自握紧了小拳头。 还想偷跑……还想偷跑! 骗我了我一次就算了,还能骗我 我萧小槿从来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哦……” 陶允姜噘起嘴巴,委屈兮兮地答应了一声。 看起来她们相处得挺好的。 方未寒满意点点头,转身走出酒楼。 云纾此刻正站在店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背着小手遥望远方,颇有世外高人的风范。 “方哥哥~你打算接下来去哪呀?” “……回一趟王府,巩固修为。” 方未寒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另外别那么叫我,求求了。” “哼……你家小槿叫得,我就叫不得?” 云纾轻哼一声。 方未寒:“……” 他一路赶回了广陵王府,也没有声张自己突破了的这个消息,而是径直走到了宽阔的后院中。 流明剑抽刃出鞘,灿金色的剑锋透着雪亮,银灰色的金属光泽混合血色雷霆,将原本庄严古朴的长剑衬托得宛如杀气腾腾的魔兵。 方未寒低喝一声,武道真意瞬间铺展。 潮水般的威压从剑锋渗出,低沉地撕裂空气,中天崩毁的大势加在身周,剑脊上盘旋的血色雷霆就像是末日之前的滚滚雷暴。 而雷暴与阴云之中,唯有闪烁的流明剑才能点亮唯一的希望之火。 这就是方未寒的武道真意,独一无二只属于他的武道真意。 每个人的武道真意都不一样,它的形成与修行者过往的经历息息相关。一个人或许会骗人,但明武修士的武道真意往往是一个人内心的真实映射。 像是陶允姜的武道真意,就像是热烈盛开的桃一般璀璨,其中还掺杂了一些锐不可当的意境。这与自己小师傅的性格和经历很是相似。 方未寒也见过萧伏威的武道真意,那种泰山般的威严和坚不可摧,让人仅仅是看上一眼便会心生敬畏。 而自己的这个武道真意……怎么感觉有些阴暗的样子? “我的武道真意不应该是那种比较阳光,比较向上的东西吗?怎么搞得杀气这么重?” 方未寒感觉自己被冤枉了。 “你快拉倒吧……就你还阳光向上?你用的那些小手段别人不清楚,我能不清楚吗?”云纾毫不留情地嘲讽道,“说你阳光都不如说本座阳光,我可能和这两个字的关系要更近一些。” “你个破书比我好到哪里去了?” 方未寒颇为不屑地瞟了她一眼。 “我用小手段是因为我除此之外没有办法,你不用小手段是因为你想不出来。” 云纾:“……” 想砸人了,怎么办? “不许掏锤子,不许烦我,我要修炼了。” 方未寒闭上眼睛,提起长剑开始演练烂熟于心的剑招。 “这位圣器大人,你也不想因为契约者的修为不够而无法拯救世界吧?” 云纾刚刚掏出锤子,现在又咬牙切齿地把锤子给收了回去。 该死的方未寒,你给本座等着!迟早有一天我要让你跪着求饶! 精神胜利完之后,圣器小姐回识海中自闭了。 方未寒在王府后院之中练了一下午的剑。 如此直到黄昏时分,他已经可以自如地使用这份远超从前的力量。 方未寒在前门处找到了刚刚从外边回来的赵二爷。 “二爷,今天喝开心了吗?” 他笑着问道。 赵二爷春风满面:“开心极了,不得不说,咱河东王殿下出手就是阔绰。老赵今天我算是开了眼了……没想到竟然有这般美妙的姿势……” 一想到在场的还有许多侍女,赵二爷连忙止住话头,装作没事人的样子。 “咳咳……殿下找我何事?” “跟我走两招。”方未寒笑呵呵地说,“我今天新学会了一招剑技,你要是能接下来的话,我赔给你五十两银子。” 赵二爷一听这话瞬间来了精神:“此话当真?” “当然当真,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云纾:“……” 于是方未寒拉着赵二爷走到了庭院内摆开架势。 在方未寒提出这个请求的时候,赵二爷其实是有些怀疑的。毕竟这小子自己看着长大,知道他不是个爱吃亏的主。就方未寒这精明的劲,会平白无故送给自己五十两银子? 总不能他是在赌我接不住他这一招吧? 这可能吗?这不可能!除非他来骗,来偷袭我这个老人家,否则就算自己发挥不出全部实力,接下方未寒这登神都没到的人一招还是轻轻松松的。 不过出于保险起见,赵二爷还是用武者气机感受了一下方未寒的修为。 结果不出意料的,由于神光敛息术的存在,他什么都没有感知到。 赵二爷悻悻地收回气机。 这小子也不知道是修炼了什么隐匿气息的功法,自己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感受不到他的修为了,难不成他今天整这一出的……是因为他已经晋级登神了? 赵二爷悚然一惊,然后马上便觉得自己的想法不太现实。 他两个月前刚刚突破四转,两个月又突破登神是吧?那老赵我这几十年不是白活了? 应该是他新学会的那一招比较刁钻,以至于给了这小子很大的自信。 老赵我就喜欢自信送钱的! “来吧,殿下。让我见识见识你的实力。” 赵二爷咧嘴笑道。 方未寒“好嘞。” 他迅速在流明剑上凝聚血气,厚重的血色雷霆噼里啪啦地跳跃在剑锋上,显得尤为可怖。 压抑而厚重的剑意瞬间弥漫而出,疯狂而决绝的剑势正蓄势待发。 明皇剑经·斩将。 方未寒暴踏地面,长剑横于身侧,身形如同离弦之箭般激射而出,化作血色雷光冲向了赵二爷。 当他出手的一瞬间,赵二爷便已经感觉出了不对劲。 这方未寒今天的血气强度怎么突然这么高了?比上次的两三倍还不止? 再一细细感受过去,赵二爷直接惊掉了下巴。 我草,五转! 这你妈的是人? 他不敢大意,刚才还举得松松垮垮的长枪瞬间调整成招架状态,枪尖上涌动出血气烈芒。 “嘭!” 枪尖重重地撞在方未寒的剑锋上,以碰撞点为中心激起了猛烈的冲击波。 赵二爷的长枪直接被脱手砸飞了出去,在空中旋转半圈都落入了水池中,戳穿了几层莲叶。 方未寒收剑入鞘,似乎也是没想到自己这一剑的力道有这么大。 为了避免误伤,他刚才的这一剑,几乎所有的力道都是往赵二爷的长枪上砍过去的,这也大幅度减少了他的招架时间。 再加上准备不充分和轻敌大意,这才导致了自己一剑把赵二爷的武器磕飞的结果。 如果自己和他认认真真地打上一场,方未寒觉得自己大概率是打不过的。 “殿下……你,你……” 赵二爷仍然处于一种目瞪口呆的状态,还没缓过来神。 “五两银子,拿去,别客气。”方未寒掏出一块银锭拍到赵二爷的手中,“没打过我,五十两银子缩水了。” “二爷,酒色伤身啊。” 方未寒摇头叹气,得意地走了,留下一个老头在原地懵逼。 …… …… 白云观中,云衣素锦的少女站在院子正中,明晃晃的宝剑神光暗敛,正悬浮在她的身旁。 温折雪看着远方渐渐西沉的太阳,眸光清浅而疏离。灿如红的晚霞映照在少女的衣袂,为她的出尘绝世染上三分人间烟火。 当夕阳西下,月亮便会挂上梢头,温折雪喜欢月亮,所以她也同样喜欢夕阳。 冰蓝色的胖鸟扑腾着翅膀落在她的肩上,少女瞬间感觉左肩一沉。 她瞥了这只胖鸟一眼,没有说话。 但是小凤凰显然并没有注意到自己主人的眼神。 “嗷。” 我想吃点心了。 “你太重了,不能吃点心。” 少女淡淡说道。 她的绝美容颜上没什么表情,好似天山顶峰不化的积雪。 “嗷!” 不用你给我买,师弟会给我买的! “天道恒常,有得便有失,我们不能一味接受他人的赠与。” 少女顿了顿,而后微微皱起月眉,又瞥了它一眼。 “还有……这是我师弟,不是你师弟。” “嗷!” 都一样,我们有契约在,那也是我的师弟。 温折雪略有些嫌弃地将它从自己的肩膀上拿下,放到了一旁的石桌上。 “嗷……嗷?” 我想方未寒了,他什么时候能过来? “我已经突破到六转,现在没有预知能力,所以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过来。” “嗷?” 那我们去找他怎么样? 温折雪:“……” 少女轻轻抿着嘴唇,没有再说话。她孤单地站在庭院里,身后的影子没入斜阳。 第301章 不要走 “嗷嗷嗷?” 你怎么不说话啦?所以行不行啊? 听着凤凰的疑惑叫声,少女的眸中闪过一丝迷茫。 实际上,她自己也不知道现在该用一种什么态度面对方未寒了。 自从上次那件事情过去之后,少女的心中就仿佛缺了一块什么东西似的。每当到了夜晚,那缺少的部分便会隐隐作痛,怅惘而茫然,就像是凝固的月光。 自己闭上眼睛,仿佛还能听见方未寒上次小心翼翼询问自己的声音: “师姐这次救我,是因为我身上的因果气运吗?” 她是怎么回答的呢? “是。” 这就是她的回答。简单而高效,很有临渊门徒的一贯风格。 这句话的出口,本来应当斩断不必要的因果,事实上它的确完成了这个任务。 虽断却因果,但也连带着撕扯掉了自己心灵的一部分。 天道恒常,有得便有失。如果这是了却因果带来的副作用的话,那么温折雪觉得自己可以接受。 自己这是为了方未寒好,他和自己的牵绊进一步加深的话,我身上沉重的因果,恐怕会使得他受到影响。 温折雪用这种自欺欺人的话语坚定着自己的信念,尽管她知道这毫无作用。 若是不在意,那自己在那天之后主动牵住他的手又是为何?明明有千万种手段将自己的念头传递到他的心中,为什么却选择了最亲密的一种? 她骗不了自己,可要是什么都不想,那怅然若失的感觉会将她彻底吞没。 少女的眸光垂落在青石地面上,那里光洁的石板正反射着夕阳,刺目无比。 她突然又不喜欢夕阳了。 “师姐,你在吗?” 方未寒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嗷!” 小凤凰耷拉着的脑袋瞬间支棱起来,兴奋地原地蹦跶了一下。 它用翅膀尖戳了戳自己的主人,示意她赶紧回话。 这个声音是……师弟? 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瞬间,少女心中宛如落下一块悬挂已久的大石头,正巧将她心中缺少的那部分填补上。 温折雪的脚尖轻轻点在地面上,身形飘忽若神,瞬移在门框边。 她伸手拉开门框,迎面的便是自己师弟那明明才几天没见,却恍如隔世的面容。他依旧是带着微笑,但这微笑又和之前面对自己时候的微笑大不相同。 温折雪说不出来这是种什么感觉。 她怔怔地看着方未寒的眼睛,心中刚刚填补好的空隙缺口又崩裂开一丝。 “师姐?” 看见温折雪似乎有些走神,方未寒有些奇怪地晃晃手掌。 “我能进去说话吗?”他有些尴尬地笑道。 自从上次那件事情过后,方未寒很自觉地便断掉了自己心中那进一步膨胀的若有若无念头,转而直接在行为上划清界限。 师姐救了你这么多次,伱怎么能再去奢求人家继续帮你?即使是为了天下因果,可温折雪救自己好几次也是事实。这是天大的恩情,方未寒不能不报。 方未寒向来不喜欢欠别人什么东西,他这次来就是想问问温折雪有没有需要自己帮忙的地方。 可现在看来……师姐似乎不想让自己进去? 明明上次见到师姐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看起来都是自己要把话挑明的原因。 方未寒有些自责与后悔,若是按照现在这样,自己以后岂不是和师姐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临渊阁对于天下气运的重视程度,不亚于人间帝王对于疆域的渴望,是宗门的职责所在与命脉所系。 他换位思考到温折雪的角度,发现如果自己的命脉被掌握在他人手中,并且这个人还总是不听指挥作死的话,他的心情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师姐甚至还把临渊术法教给自己,已经足够仁至义尽,自己又还有什么立场要求师姐为自己做出更多事情? “如果师姐有事情的话,我……” 他话还没说完,温折雪便直接侧过身子,让开了他进门的空间。 “嗷!” 瑜沫跳到方未寒的肩膀上,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脖颈,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和方未寒待在一起。 方未寒只得收回自己想要说出的话,走进庭院中。 “师姐,这是点心,为了换换口味,我特意挑了城西翠云楼的点心。”他将日曜神戒之中的点心放到石桌上,同时不忘将一盒点心塞入瑜沫的爪子里。 “嗷嗷!” 小凤凰兴高采烈地接住点心,又蹭了蹭方未寒,而后飞到了一边去享用美味。 石桌前,一时间只剩下了方未寒和温折雪默然对立,谁也没有先说话。 方未寒在斟酌自己该说什么话,而温折雪则是不知道说什么。 师弟……怎么不说话?他是在等我先开口吗? 少女轻轻抿着粉唇,皎洁水润的星眸不敢看他,而是自顾自地盯着地面。 由于方未寒一直不说话,温折雪心中的不安渐渐放大,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少女右手的葱白指尖上不时地涌动一团浮光掠影般的能量涡旋,似乎有些纠结。 有关于镜天的那句流传甚广的谚语之中曾经说过:镜天路,分九转。奇者知未来,偶者晓过往。其中的奇偶代指的便是修为的层级,五转的温折雪能够用一些非常规手段侧面预知未来,而六转境界的温折雪则能够短暂地回溯历史。 回溯历史有很多种用法,比如知晓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比如跟踪敌人的行动路线。 但最大的用处,便是配合星论中记载的分野趋光术进行更为精确更为隐蔽的读心。 一般情况下这种读心消耗极大,不能维持太长时间,但温折雪对于方未寒动用此术却几乎没有什么损失。 他接受的是太阴星启,从星论上来说,甚至跟自己具有一定的传承关系。 现在温折雪正犹豫,自己要不要动用这种能力对方未寒进行读心? 尽管临渊阁历来行事我行我素,根本不考虑他人的感受,读心之类的东西都是。但温折雪和临渊阁大部分人不一样,她的人性尚未泯灭,她还是觉得肆意窥探别人的心灵是不对的。 少女在内心对自己说道:就读一下,一下之后我就收回来。 星力波动一闪而逝,方未寒的内心活动直接以太阴之力为纽带传递给了温折雪,而他本人对此一无所知。 【到底该怎么说才能让师姐不生气呢?】 他的心声直接在温折雪的心底响起,让少女瞬间呆住了。 他是觉得我在生气吗?可我并没有啊…… 温折雪微微蹙起眉头,心底说不清楚是好奇还是温暖。但总之她就是想继续听下去。 本来她想听一句都便撤掉术法的,但是听到了这种话后,少女怎么可能会停下来? 【完了,师姐还不理我,甚至连看我都不看我一眼,一定是对我失望透顶了。】 【也是,都是因为我的原因,师姐的晋升仪式才被迫中断,甚至差点入魔。这换做是谁也不会原谅的吧。】 温折雪:“……” 诶? 听到了出乎意料的消息,一时之间让少女的大脑都有些转不过来弯。 师弟他……在内心中竟然是这么想我的吗? 温折雪的内心有些被误解的委屈和气堵,但长久居于天山不喜与人交流的少女并不能很好的明白这股情绪的来源,只当是自己的心境修为还不够浑厚。 温折雪很清楚,自己从来没有因为上次那件事情埋怨过方未寒。临渊御辰一向将得失与利害分析得很透彻。 上次本就是自己叮嘱的时候没有强调为什么不能出城,方未寒也并没有义务一定要听自己的话。自己保护他本就是分内的事情,与他本人如何并无相关。 相反的,方未寒帮助自己从入魔状态摆脱,甚至自己还能顺利突破到了镜天六转,客观上讲,反倒是自己亏欠的更多一些。 可是……如果师弟这么想的话,那自己该怎么说呢?直言自己并没有在上次的那件事情上怪罪过他? 这种直抒胸臆的话,自己大抵是说不出口的吧…… 少女有些失落地想。 【我必须尽快把这件事情说清楚,否则自己和师姐之间的关系必然会出现嫌隙。本来师姐就是看重我身上的气运才和我打好的关系,我现在又做出来这种事情……】 少女垂在袍袖流苏中的手掌不自觉地攥紧,难言的烦闷弥散开来。 这句心声响起的一瞬间,温折雪的心头便涌起了一股十分不舒服的感觉,就像是有根尖刺扎在了心底最柔软的部位。 虽然客观上来说,方未寒说的是实话。但是自己就是不愿意听见这句话。 甚至于是非常厌恶。 识海中高悬的太阴镜像时而明亮,时而暗淡,全身涌动的每一丝星力都在焦躁不安。不只是温折雪,就连注视着她的千万颗高天星辰也不希望听见这样的话。 少女知道,让方未寒如此想的主要原因,或许都要归咎于自己在昆仑群山中对他说过的那一句话。 或者更精确一点,是那一个“是”字。 可是我……当时并没有说错啊。 温折雪眼底的茫然越来越重,仿佛有人在她的耳边无声呓语,来自另一个时空的幻象若隐若现。 二十年来,少女从来没有过情绪波动这么大的时刻。烦闷与后悔充斥着她的脑海,她的心乱了,而温折雪对其中的原因毫无头绪。 【真是服了,为什么平常看见方遵说话都轻轻松松,对上师姐就紧张呢?】 【不行,必须今天就把这件事情解决!用词一定要客气一些,以后不会再麻烦师姐一点点事情,尽快划清关系,否则恐怕连师姐弟或是朋友都没得做。】 “师姐,关于那天的事情,我非常抱歉。”方未寒仔细斟酌着自己的用词,以确保没有任何一句话不得体,“是我没有听从师姐给我的警告,一意孤行地出城,连累师姐经历磨难。” “我低估了拜火神教想要杀我的决心,从今之后我将尽量不出长明城墙,如果出去,也必然会做好伪装,并带上护卫。” “对于师姐的损失,我实在是没有什么补偿的头绪……因为师姐所生活的世界,似乎和我这边完全不一样,我不清楚师姐愿意从我这里接受什么补偿。” “师姐想要什么?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定然毫无怨言。” 方未寒用不卑不亢的态度认真说道。 温折雪依旧没有看他,少女的眸光垂落在地,清冷如天山寒雪的面容上还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 师姐永远是这样,神秘而出尘,绝美而疏离,就像是天上的桂宫仙子。 方未寒强行压下心底那不该有的莫名悸动,只是看了一眼之后便收回了目光。 “师姐?” 他再度轻声询问。 温折雪依旧没有回答。 少女怔怔地看着青石地面出神,柔顺青丝自削肩无力滑落。 夕阳不知何时已然落下,明月在天穹的另外半边缓缓升起,将银白流辉如水洒下。 明霄剑无声地飞到温折雪身边,轻轻落下,剑光柔和。 远处吃东西的瑜沫似是也感受到了什么一样,从点心堆里抬起脑袋,困惑不解。 “嗷?” 它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主人和主人师弟之间的气氛会突然变成这种生硬的样子?明明他们之前的关系很好啊? 主人这几个月露出笑容的次数要比前十几年加起来都要多…… “师姐,时间也不早了……我自知对不起师姐,如果师姐实在不愿与我说话的话……” 方未寒顿了一下后,露出苦笑。 “那我就先走了?” 【这次的计划……削弱了拜火神教的力量,但却和师姐之间的关系彻底破裂……果然是亏大了。】 方未寒转过身去,放轻脚步离开。 他的手却被拉住了。 “不要走。” 少女的嗓音依旧清冷而高洁。但细细听去,在寒泉般的外表下,却仿佛压抑着令人心碎的哀求与慌乱。 她抓着方未寒的手渐渐用力攥紧,就像是小女孩抓住了心爱的玩偶不舍得放开。 方未寒僵在原地,愣了一下。 “师姐,你说什么?” 他转过脑袋,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自己熟悉的那个师姐怎么可能用这种声调说话呢? “……不要走。” 温折雪又重复了一遍,或是乞求,或是命令。 明月之下,她抬起脑袋直直地盯着方未寒,绝美的容颜上没什么表情,眸中却倒映着悲切如水的月光。 第302章 改变 说实话,方未寒现在有点懵。 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师姐这“不要走”三个字是什么意思。 如果说师姐这是不想让自己走,单纯在挽留的话,那么她的表情是否过于平淡了些?可又如果是师姐单纯地有事情要和自己交代的话,那她拉着自己的手干什么? 方未寒能够读懂几乎所有人的微表情,但却读不出温折雪的。少女的表情总是像雪顶寒潭一般平淡静谧,无论何时看去,都只能倒映出自己的模样。 “那个……师姐?能不能先松开我?我手疼。” 方未寒试探性地抬了抬自己的手腕。 【虽然这么骗师姐不太好,毕竟我一个明武五转要是能被不修肉体的镜天捏得手疼多少有点抽象了……但还是先让她松开我比较好吧。】 少女本就难过的心情在他这一句话之下变得更差了。 温折雪直直地看着他,却是没有丝毫要松开手的打算,反倒是握得更紧了些。 方未寒:“……” 这可怎么办? 在方未寒看不到的地方,少女默默地将自己的小手又藏回了袖子之中,很好地掩盖住了手背上漾起的一抹薄薄的粉红。 温折雪发现,当自己拉住方未寒的手的时候,心底的那种慌乱与不安就会缓缓消解。而一旦自己放开之后便又会卷土重来。 难道他已经变成自己的心魔了吗…… 温折雪已经在后悔自己刚才说出的话了。 那冲动的行为固然将方未寒留了下来,但也让她感到无所适从。在少女前二十年的人生之中,她从未有过方才那样如此冲动而不受控制的念头。 就好像只要方未寒离开这里,就再也不会回来一样。 当冷静下来以后,冲动便完全羞耻和难为情所代替,饶是以温折雪清冷出尘的性子,也感觉脸颊有些微热。 但方未寒没有注意自己师姐脸颊泛起的微微红润,而是苦笑着说道: “师姐,要不你……多少说句话?” 方未寒哭丧着脸,有些崩溃般地一屁股坐到温折雪的对面。 他是真的不知道温折雪是什么意思,索性直接自暴自弃了。 【放过我吧姑奶奶,您到底想干什么啊……别让我猜了,我是真的要破防了。】 明霄剑的光辉瞬间亮了一些,不复方才的寒芒冷寂。 少女微微勾了下嘴角,很快便又平复。 她想了想,而后做出长辈的样子询问道: “你的修为……突破了?” 温折雪松开方未寒的手,将视线轻快地从他的脸上移开,语气又恢复成往日的平静淡泊。 “是,就在今天上午。”方未寒如实回答,听到温折雪话语之中的熟悉感觉,他不禁有些高兴。 难不成师姐又要变回之前的样子了?那可太好啦! 温折雪继续追问:“为什么是明武修为突破,而不是镜天?” 她的目光幽幽的,看上去纯粹而不掺杂感情,但就是这说出的话有点…… 方未寒已经汗流浃背了。 “因为……我对镜天的掌握理解还不到位?毕竟从小练的就是明武,更加擅长血气修行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吧?” 他绞尽脑汁地回答温折雪的问题。 少女微微颔首,又轻飘飘地说道:“你今天晚上就在这里修炼,有不会的可以问我。” 方未寒:“?” 这怎么好好的,又突然扯到修炼上去了? 不过尽管方未寒依旧没有搞清楚状况,但是目前来看,这个结果似乎还不错? 至少师姐不是在生自己的气,并且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没有破裂,一切都是最好的结果。 于是方未寒便认真回答:“好,我听师姐的。” 冰河融化分寸,皎月探出云层。少女的浅浅笑容在月光下圣洁而凛然,让方未寒竟然一时间看呆了。 他急忙收回视线,轻咳一声,走到一边拿出了自己的那块陨石。 【伱正在格陨石。】 【当前进度:24.62%】 在方未寒格陨石的时候,温折雪便坐在一旁,安静地翻阅着自己眼前的星论秘典。 平和似水的月光洒在地面上,静谧的小院中只有少女指尖翻动书页的摩擦声。 温折雪很喜欢这种安静的氛围,尤其是方未寒在自己身边的时候。 刚才的难为情和冲动带来的影响已经消去,但温折雪对于方未寒的看法已经悄然之间发生了改变。 师弟的想法……她很不喜欢,尤其是刚才在心声中听到的那句“千万不能再麻烦师姐,尽快划清关系”。 这是把她当成什么了?利益合作关系吗?她又和临渊阁的大多数人不一样! 由于幼时便身处冰冷天山,平日里接触的人大多是冷漠而务实的临渊修士,这也使得少女不擅长与人交往,显得有些独来独往。而在感情方面更是一张白纸,是个彻头彻尾的懵懂女孩。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面对自己心底那汹涌澎湃的莫名情感时,平日里总是清清冷冷的少女才会如此慌乱茫然,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些没来由的热烈感情。 那些东西好像不属于她,就像是寒潭中酝酿的烈火一般格格不入。但那些东西的存在却又好像理所当然,让温折雪根本讨厌不起来。 温折雪从书页中抬起头,用清清亮亮的眸子看了眼方未寒。 虽然没能理清楚自己心底的情感究竟是什么。但她已经确定了一个原则: 师弟现在的想法是错的,自己必须帮他纠正过来。 在温折雪心中暗自盘算的时候,方未寒正在估计自己的雕星进度。 当前的进度已经四分之一,如果每天都投入一整个晚上的时间用于雕星,那么自己大概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就能够突破到镜天五转。 到时候,自己身负明武五转和镜天五转的双重修为,再加上重重底牌,遇见六转的修士也未尝不能一战。 可是雕星对于自己的精神力消耗十分巨大,每次雕星之后 嗯?似乎今天晚上应该教方棠星力掌握的进阶技巧了? 想到这里,方未寒便停下了手中的活计,转而看向了温折雪。 “师姐,我有个问题。”方未寒问道,“师姐掌握了几招临渊十四剑?” 问完之后,方未寒感觉这个问题有些僭越,便连忙补充: “当然……师姐若是不愿回答的话,就当我没有问过。” “六式。” 浅淡若白雪的两个字直接把方未寒的话堵死在喉咙里。 他有些猝不及防,没想到温折雪竟然回答得这么干脆果决。 “太阴、天机、天梁、巨门、破军、武曲。”温折雪看向方未寒,歪歪脑袋。“还有问题?” 也就是说除了紫薇星之外的阴极六星的临渊十四剑,温折雪竟然全会? 方未寒不禁暗自为她的超凡天赋咋舌。 临渊十四剑中的每一招若需掌握,都必须得到相应主星的认可,这十分考验修士的星力亲和度。根据云纾的说法,登神镜天修士能够掌握一招临渊十四剑便已经是天大的幸运。 而温折雪掌握了整整六招…… 太阴命星就是如此不讲理。 方未寒:“我想问……师姐了不了解七杀这颗星星?” 方棠的命星便是七杀,他若是想要教会方棠星力运用,了解她的命星也是其中重要的一环。自己已经问过云纾,但还是想要从温折雪这里得到求证,毕竟云纾不知道近五百年间的知识,万一这五百年间有什么变化呢? “七杀,将星,十四主星末位,南斗 温折雪简短言明七杀特征之后,又看了方未寒一眼。 “你要学七杀星剑法?我不会,教不了你。” “不……我只是对这颗星星有点好奇罢了。”方未寒摇摇头,看向了天空中七杀星的位置。 这颗星星十分暗淡,在夏季夜空中分外不起眼,就像是它那容易走极端的性格一样。 身藏于暗,心向光明。一朝得道,化火焚天。 怪不得云纾当时看见方棠的时候下意识忽略了她的命星。 “师姐知道当代的七杀星君是谁吗?” 方未寒问完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对不起师姐,是我失言了。” 草,好像不能谈论这个。 所有镜天都遵守一条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不能谈论别人的命星,这会产生因果纠缠,以至于平添不可控的后果。 “无妨,当代没有七杀星君。” 温折雪微微摇头,抬起手遥指天穹,纤指划过的瞬间,一幅星图便拓印在了眼前的虚空之中。 中天星域与四方神君依次排开,浩渺星辰闪烁着微光。 在最为耀眼的中天星域之中,有十四颗星星尤为突出,便是地位最高的十四主星。 其中的十三颗星星都与人世间牵扯出星力链接,而唯独一颗最为黯淡的星星没有。它孤单地悬浮在空寂的宇宙中,仿佛一个冷眼旁观的局外人。 “这意思是说……除了七杀星外的十三颗主星都有星君吗?”方未寒有些好奇。 “并不是,”温折雪再度摇摇头,“星力链接只能表示这颗星辰将目光投向了地面,而不能确定它是否已经选出自己的星君。但没有星力链接,必定没有星君。” 方未寒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好高冷的七杀星……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没有星君的?” “五百年前。” “啊?” …… 在午夜时分,方未寒离开了白云观。 少女安静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脸颊被皎洁月光衬得柔白。 “嗷。” 主人,我感觉师弟很熟悉。 小凤凰跳到她的脑袋顶上趴下,将少女原本素洁整齐的发髻弄得乱糟糟。 温折雪:“……” “可我之前从来没有见过他。” “嗷……” 我也记不清了,但就是感觉很熟悉…… 小凤凰耷拉着翅膀,有些蔫巴。 少女没有把它从自己的头顶拿下来,而是继续怔怔出神。 夜深了。 温折雪合上眼前的厚重书本,星光四散。 “嗷?” 我们之后还是会保护他的,对吧? 温折雪将它从自己头顶拿下,捧在手心,纤指轻轻抚弄着它的柔滑羽毛。 少女抱着凤凰,微微弯起嘴角,好似天山融雪。 “对。” …… …… “老师老师,我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你盼过来啦!” 方棠兴高采烈地抱起布偶猫,无视了他的挣扎。 方未寒:“?” 这不对吧?我怎么还没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菜鸡公主力气大? 他震惊地发现,方棠的手腕上竟然缠绕着宛如实质的星力。 这不是镜天二转感念境的征兆? “云纾,云纾你出来。”方未寒在识海中嚷嚷道,“我记得镜天入门的时候是要经受星启的吧?为什么这方棠没有经受过星启,修为都突破到二转了?” “呜啊……稍等,我看一下。” 云纾似是刚睡醒,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后才随意地看去。 “她好像是自己星启完了。” 方未寒都惊了:“什么玩意?!这星启还能自己给自己启?” “有什么不可以的,只要是颗星星就行,更何况人家是七杀星君,用主星星启不是很正常?” 云纾表现得很是淡定。 “那我当初为什么没有自己给自己启啊?” “太阴的位格是最高的,你又不吃亏……更何况我至今都不知道你的主星是什么玩意,又不是太阳,你激动个什么劲?不如偷着乐吧。” 少女毫不留情地吐槽道。 她又打了个哈欠,刚想要回识海继续睡觉,却突然看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方未寒,问你个问题。” 云纾的声音有些……贱兮兮的?像是做贼一样。 方未寒提起警惕:“你说。” “如果有个人,她之前因为某些迫不得已的原因伤害过你,但后来又做出了改变,请求你的原谅……那你是接受还是不接受呢?” 云纾笑吟吟地说道。 “这……看情况吧。” 方未寒有些茫然,他不知道云纾突然说这么一句话是为了什么。 “那好,我睡觉了,睡觉前告诉你个消息。” 云纾抛下一句话后便悄然离去。 “你的这位太太……太奶奶,这次没带短剑。” 布偶猫:“……喵?” 它沉默片刻后,僵硬地抬起头。 “老师你怎么不说话呀?” 态度明显热络了很多,甚至显得有些肆无忌惮的公主殿下正超近距离地看着他,那水灵灵的大眼睛就在自己前面一点点距离的地方,其中满是抑制不住的欣喜。 “嘿嘿……老师你身上好软呀……摸起来也好舒服,好想抱着老师睡觉呀嘻嘻。” 她一脸幸福地抱着猫猫举高高,放下后又用自己的脸蹭来蹭去,就差满地打滚了。 布偶猫伸出爪子拍了自己一巴掌。 这方棠吃错药了? 第303章 皇帝召见 布偶猫在少女的怀中开始扑腾起来,两条后腿蹬着她的胸口:“你先松开我,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这下真成踩奶了。 方棠乖乖地松开方未寒,并细心地将他放在桌子上,自己则是拉来椅子坐下,与方未寒平齐对视。 布偶猫正在舔舐自己刚才被弄乱的毛发:“今天是遇见什么高兴的事情了吗?” “怎么见到我就跟狗看见sh……骨头一样?” “因为今天遇见老师了呀……我还以为老师今天不会来了呢。” 少女笑意盈盈地托着下巴,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中满是欢喜。 “还有,老师你刚才是想说史对吧?” “我没有,你听错了。”布偶猫立刻出声否认,作为一个从不骂人的文明王爷,那种粗鄙的字怎么可能是从我嘴里说出来的? “老师伱这是侮辱皇室宗亲哦,是要被抓起来判刑的。”方棠话锋一转,“但是若是取得当事人的谅解的话,或许可以从轻发落。” “老师不想取得我的谅解吗?” 方未寒被她整得有些无奈。 今天的这个方棠感觉跟换了个人一样,之前和自己相处时候还剩下的羞赧与矜持全部被扔到了一边去,完完全全变成了活泼的少女。 还是脾气很恶劣的那种。 “你说,我怎么才能取得承平公主殿下的谅解?” 秉持着问题儿童需要哄,乖孩子需要打的原则,他只得如此说道。 “让我抱着。” 方未寒:“……” “你为什么非要抱我呢?”布偶猫对此表示不能理解。 难不成这方棠是个福瑞控吗? “因为我喜欢老师。” 方棠用力点点头,认真说道。 “老师就是这个世界上我最亲近的人,也是我能够唯一无条件信任的人。” “我就要抱着老师。” 布偶猫的尾巴僵硬了片刻。 它感觉有股电流从脊椎一路向下移动,最后顺着屁股蔓延到了尾巴尖上。 饶是以方未寒的脸皮厚度,他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这方棠简直是不讲武德啊,哪有这么直接说我喜欢你的? 她不会觉得难为情吗?要是婉婉有她这种魄力,自己当初也不至于和她产生那么大的误解。 或许……这就是七杀星君的决断力。 若是方未寒是个人,他甚至可能会羞耻到脸红。但是他现在是一只猫。 “抱。” 方未寒最后只得同意。 “嘿嘿……老师!香香的,软软的老师!好想咬一口……” 少女将脸颊埋入布偶猫的蓬松毛发中,陶醉地吸了口气。 方未寒挣扎两下之后没有挣扎开,索性便任由她动了。 也不知道这太奶奶今天是怎么了,连匕首都不带,自己的行为还这么没有边界感。 她对我的防备呢?难不成是想通了? 这种被别人完全信任的感觉倒也真不错。 布偶猫欢快地摇摇尾巴。 猫猫想了想,感觉方棠都表态了,自己不表态也不太合适。 “如果你有什么计划……那就放心地去做吧。我永远都会站在你这边。” 方棠的身子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她将自己的俏脸用力地埋进大猫的脊背中,双手紧紧环抱着它。 “我知道啦。老师……” 少女莫名其妙地感觉自己的鼻子有些酸酸的,不受控制地就想要流泪。 她早该相信老师了,不是吗? 如果不是真心为了帮助她,又怎么会有人冒着天大的危险每天潜入皇宫?如果不是真心和她的理念相通,他又怎么能次次提出的建议都说到自己的心坎里? 老师没有问题,老师从来都没有问题。 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少女抽抽鼻子,从布偶猫蓬松毛发中抬起头来。 “老师,你有没有兴趣当我的正君?” “正君?” 听到这个陌生的词汇,方未寒短暂地茫然了片刻。 哦,好像女皇的丈夫就叫正君来着。 方未寒:“???” “砰!” 布偶猫勃然大怒,一爪子便抡到了方棠的脑袋上。 “小小年纪,别的不想,这么快就想男人了?” 方棠吃痛地抱着自己的脑袋,眼泪汪汪:“我想的又不是别人,我想的是老师啊……” 她揪揪布偶猫的尾巴,语气渐渐变得娇软。 “好不好嘛……” “不行,你连我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还想让我入赘皇家里去?我不同意。” 布偶猫干脆利落地拒绝了这件事情。 奶奶的,这方棠怎么总是搞二极管呢?要么完全不信任,要么完全信任。馋我身子的话都说出来了。 “老师不同意没关系,我以后会让老师同意的。” 方棠捧着它的脑袋,很认真地说道。 少女很清楚,能够约束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手段无非就那么几种。 法律、利益、友情、亲情、爱情…… 由于老师实在是太过于重要,方棠觉得自己必须把上边这几种手段全在老师身上用一遍。 女皇……爱上自己的哥哥应该也没事吧? 方棠不禁开始思考。 我再把老师认成哥哥怎么样? 然后她的脑袋上就又挨了一巴掌。 少女委屈不已:“老师你打我干嘛?” “我看你笑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一定不是在想什么好东西。” 方未寒瞥了她一眼后收回爪子。 “还有……你连我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就让我当你的正君?万一我很丑呢?” “老师连变成的猫都这么可爱,老师肯定不会丑的!” 方棠言辞凿凿地说。 布偶猫捏出兰指,对着她很妩媚地笑了笑:“我是女孩子。” 方棠:“?” “女孩子……”她咬咬牙,“就算是女孩子也没什么的,反正老师必须得当我的正君。” 好姑娘,你一个皇帝搞同性恋,这可是违背祖宗的决定。 方未寒为她的决心感到哭笑不得。 “行行行,这件事情以后再说。” 方未寒劝不动她,只得暂且作罢。 “今天继续教你星力修炼,等你什么时候修炼到了三转境界,咱们就停手。” “嗯嗯,我听老师的!” 今天方未寒只是简单回答了一下方棠修炼中遇到的问题,并且将部分自己对于临渊星论的理解传授给了她。 毕竟让方棠有修为不是让她上阵杀敌,而是为了让她强身健体用的。 虽然……这个强身健体的效果有点太好了些。 告别了勤学苦练的方棠,他从时空幻境中回归现实,时间已经是凌晨时分。 今天早上自己得去元会殿见方遵,最好还是睡一觉养精蓄锐。 如此想着,方未寒迅速脱衣上床。 明武修士有个好处,就是对于自己身体的掌控能力很强。 想软就可以软,想硬就可以硬。想睡……自然也能睡。所以他闭上眼睛之后很快便陷入沉眠。 …… …… “应天坛……” 云纾看着前方那高高耸立的巨大圆台,轻声感叹。 “在这应天坛的下方,是前朝的坤宇坛。坤宇坛上供奉着高祖汉王的赤霄神剑,其剑光总是如红霞一般,犹在傍晚的时候最为壮丽,被称为长明奇景之一。” “方乾义引兵攻入长明的时候,有忠于前朝的大臣将领誓死不降,他便将那些人召集在坤宇坛上,当着他们的面拔出自己的玄曜剑,直接将赤霄神剑一分为二。于是那些人肝胆欲裂,纷纷请降。” “一剑,一国。新剑斩断旧剑,新朝代替旧朝。古来如此,世事无常啊……” 方未寒默默听着。 他已经习惯了云纾总是说出一些奇妙的历史小知识,听得津津有味。 方未寒仰头看着那高耸的九层台,突然询问:“据我师姐所说,在方棠死后,五百年里七杀星都没有选定新的星君,这是为什么?” “七杀就是这样,随性而为,却又重情重义。像是一匹独狼一样,不与任何人亲近,却又无比珍视每一段感情。” 云纾悠悠说道。 “它不选择新的星君,很可能是觉得他们不配……又或者是被方棠的死给刺激到了,变成了自闭状态。” “时间会抹平一切的,每隔五百一十二年是一个天期,算算日子估计也快了,马上就会有新的七杀星君出现。” 少女鼓励似的拍拍方未寒的肩膀。 “……如果我们不把方棠带回来的话。” 说罢,云纾的身影便化作一缕星光消散在原地。 方未寒尚在沉思的时候,便听得身后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广陵王殿下,好久不见。” 这是薛公公的声音。 “见过薛公公。” 方未寒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 对于这个老太监,方未寒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我也想和殿下寒暄,可惜时间不等人啊。”薛公公遗憾笑道,“陛下已经在御书房等着殿下了,我们赶紧过去吧。” “有劳公公带路。” “殿下客气了。” 方未寒跟在薛福贵的身侧,在朱雀期门的肃正注视下,一路走进了长明北宫,这个大周守备最为森严的地点。 “或许以后要在广陵王殿下后面加个称呼……东宫卫率大人?或是方将军?” 头发苍白的老公公笑道。 “哈哈哈哈……如果公公乐意的话,当然可以这么称呼。”方未寒话锋一转,“说到这个,公公知道陛下这次召我进宫的用意是什么吗?” 薛公公笑着摇摇头。 “殿下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又何必有此一问?” 方未寒对于这个回答并不满意,继续追问:“公公应该知道,我问的不是是什么,而是怎么做。” 他这话直接将自己的用意挑明,为的就是不给这油滑的老太监留后路。 “命由天定,但事在人为。到底该怎么做……那就要看殿下自己了。” 薛公公别有深意地笑道。 看我自己? 这老太监是什么意思? 方未寒皱皱眉头,感觉没太听懂。 他原本是想问问,方遵给了自己东宫卫率这么一个有名无实的破官是要让自己干什么?是安安静静地当一个烟雾弹,还是要搞点事情出来帮他吸引火力? 其实要让方未寒帮方遵吸引世家注意力的话,方未寒自己还是愿意去做的。 在皇权与世家争斗权力日趋白热化的大背景下,这件事情就属于那种主观上极不情愿,但客观上被迫接受的事情。 但是薛公公说具体怎么做要看我自己? 这他妈的是什么意思? 让我自己动? 怀着心事的方未寒也没有再说话,而是暗自思索着他这句话的含义。 很快的,两人便走到了御书房的门口。 “殿下,请进吧。” 薛公公躬身,为他推开门。 方未寒刚一走进御书房,薛公公便在后面把门直接关上。 偌大房间的四壁闪烁起复杂的灵力纹,这是高阶阵法启动的征兆。 有那么一瞬间,方未寒以为这是个针对自己的陷阱,他瞬间便做好了战斗准备。 “别紧张,这是七品隔绝阵法,没人要刺杀你。” 方遵坐在宽大桌案之后,见到他进来后便放下手中的朱砂笔。 “四叔说笑了,”方未寒扯了扯嘴角,“我当然不认为有人能够在当今大周天子的眼皮子底下刺杀我。” 在前些天经历的一连串事情之后,他现在的语气早已没有了 “哦……那你是认为我要杀你?” 方遵笑呵呵地打量着他。也没有因为他不打招呼的无礼行为生气。 方未寒这次没有说话。 “唉,未寒啊,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事情,你却这么怀疑四叔,四叔有些心寒呐!” 方遵啧了一声,略有些伤感地摇摇头。 你奶奶的,究竟是谁占了便宜啊? 方未寒不禁在内心中骂道。 “你看看这个。” 方遵拿起桌面上的一个朱红色卷轴,朝着方未寒扔过来。 他随手接住而后展开。 血色卷轴上写的是关于上原王氏的各种信息汇总。 包括但不限于将王氏钱庄中的金银调出长明、四万精锐并州兵骑陈兵蒲津渡以及大肆更换尚书府中书府人员任命。 这些都是小动作,涉及经济、政治、军事多个方面,分开来看是世家对朝廷表达不满的惯用方式,但加在一起可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血红卷轴是加急信息,如重千钧。 这些信息都指向一个观点:上原王氏不是要表达不满,他们是想要谋反。 第304章 密谈 “上原王氏。”方未寒顿了顿,“他们这是想要干什么?” “想把我从这龙椅上赶下去呗,还能想干什么。” 方遵站起身,走到大殿的窗户旁立定,看着窗外的风景。 “可他们怎么敢的?” “他们不是真的想谋反,而是在朝我施压。” 方遵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了方未寒一眼。 “你别装蠢,要说你没看出来这里面的门道,我是不信的。” “四叔高看我了,我就是一普普通通混吃等死的纨绔王爷,哪里懂得了这么多。” 方未寒讪讪一笑。 皇帝没搭理他,只留给他一个清瘦挺拔的背影。 过了一会儿后,方遵突然问:“这次授职仪式给你的这个官位,可还满意?” “满意,四叔给什么官我都满意。” 方未寒微笑回答,继续说漂亮话。 “哦……这样啊,原本我还想给伱换成右龙武卫将军来着,正好那边有闲职。如此一看,还是算了。” 方未寒的面皮一僵。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北军实权官位。奶奶的,你拿这个考验干部啊? 方遵扫了他一眼,不由得冷笑道: “方未寒,你和我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还不打算对我说真心话?怎么,不相信你四叔我?” 既然方遵把话直接说到如此份上,那方未寒倒也没办法继续敷衍了。 “四叔不也有事情瞒着我吗?” 方未寒索性直言,试图掌握说话的主动权。 “我是皇帝,你是?” 方遵反问。 方未寒:“……” 他的理由好强大,我竟然一时间找不到说辞反驳。 “未寒啊,长大了,心眼也多了挺多。” 方遵看着窗户外的亭台水榭和金砖玉瓦,长舒了口气。 “就方氏一族和国家而言,是件好事,因为他们都多了一位可堪大任的栋梁之才。但就我个人而言……我还是更喜欢之前的那个你。” “虽然你当时冲动且天真,但至少你会说真话,不像现在,连我都骗。” 对于方遵说的这番话,方未寒权当是听个乐呵。 之前? 若我没有融合记忆,而是像原来那样继续懵懵懂懂地活着,最后岂不是会变成你的棋子? 一颗试探世家态度,十分好用的棋子。 若是他不知道之前自己的结局是被废为庶人,他可能还真就信了。 “四叔说的是,但人总是要长大的。” 方未寒的回答滴水不漏,恰到好处地露出怀念与沉湎的表情,很容易让人相信。 方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你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就好。” “未寒你要知道,同为方氏,我永远不可能做出违背方氏利益的举动。我希望你也是如此,这样我们的立场便永远不会冲突。” “四叔放心,我定然会对得起自己这广陵王的名号。” 方未寒这句话倒是出自真心。 违背方氏利益?简单概括就是造反,或者当内鬼,这显然方未寒做不到。 如果想要改革,也是必须先干掉世家,而不是从自己这边下手,否则便是本末倒置。他还没有蠢到这种程度。 “行了,废话说完,接下来该谈谈这次叫你来的正事了。” 方遵一拂袖子,转身又坐回椅子上,目光深邃地看着方未寒。 “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你东宫卫率这么一个官职吗?” 方未寒很诚实地摇头:“不知道。” “因为东宫卫率军,是长明城内最后一支无主的军队。”方遵淡淡解释,“你应该知道当今长明留守军队有哪些吧?” “南北大营,外加城内的虎贲、羽林、期门、玄重四卫,合计十六卫军共二十万人,这就是明面上我能够直接调动的全部武装力量。” 方遵在眼前的长桌上摊开一张帝国全图,上面清晰而明朗地标识出了大周境内各个城池与州郡的边界,以及重要地理单元的位置。 “我大周有军士合计百万余人,除二十万长明禁军外。其余八十万人或多或少都不受我直接掌控。” 方遵的手指点在帝国的北方边境,从辽泽到西域,画出一道长长的弧线。 “长垣铁卫一共三十多万人,分散在以九镇为中心的许多零散据点之中,常年镇守边疆,抵御异族南侵。看起来是爱国行为,但这些人明面上忠于大周,实则已经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方遵冷笑道。 “当年高祖皇帝建立九边制度的时候,给了九镇节度使极大的权力,使得他们可以真正地做到地方上的军政合一。屯田戍边,实则裂土封王。西三镇和中三镇还算老实,但和范阳卢氏走得极近的东三镇可就不是这样了。据我所知,那东宁节度使宗福甚至将自己的官府做得奢华无比,一副皇宫的做派。” 方未寒皱眉,没有说话。 他所接收到的一直都是长垣铁卫的正面消息。像什么卫国戍边抗击异族、缺衣少食坚持抵抗、环境苦寒毫无怨言之类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三点还都是真的。 长垣铁卫确实在抵御异族入侵,但代价便是形成近似藩镇割据的局面。他们也确实没有从朝廷这里接收到什么补给,因为他们不需要这点援助。 至于边境苦寒与节度使奢靡无度……这似乎并不冲突。士兵苦寒,将军无度,在边塞是很常见的事情。缺乏行而有效的监察机构监管,政权行事风格全凭最高领导人的喜好脾气,便容易滋生腐败。 但是你妈的……自己为什么一点负面消息都听不到?那些阴谋论的文人们去哪里了? 方未寒犹豫片刻之后,还是打算把这个问题问出来。 “四叔……我听到的消息,和你这边似乎不太一样。” “是啊,长垣铁卫守边疆,忠心昭昭日月可鉴。”方遵显然对这些传言很是门清,“你知道市井中消息的来源都是哪吗?” 方未寒沉默片刻。 “文人?” “哼……准确点来说,是读书人。” 方遵慢悠悠地纠正了方未寒的话。 “这么多年了……你难道没有发现一个问题?为什么人们一边说着从军乃下品,为什么又能够将长垣铁卫的地位捧得如此之高?” 这个问题……方未寒还真没想过。 如今方遵一提出来,他才感觉有些不对劲。 是啊,这两种言论其实本质上是有冲突的。一种地位高的职业不可能没人愿意去,那又是从哪里来的这种宁死不从军的说法呢? “因为读书人是要做官的,或者说……读书就是为了做官。但是大周的官,大部分都掌握在世家的手中。” “部分长垣铁卫早就和世家的文人达成了协定,比如东三镇的东宁、昌平与宣府。世家负责发动文人抬高他们的地位,让他们能够持续不断地获得兵员补充。然后再凭借各种手段强行让他们留在这里不能回家,或是派出去与异族作战送死,邀功的同时也方便杀人灭口。” 方遵冷笑着,眼睛中满是震怒的阴沉。 “百姓的儿子从了军,却再也没有回来。到最后回到家乡的不过是一纸悼词,还有微薄的恤金。百姓肯定不乐意,但他们哪里知道这背后的真相。百姓有了不满,就会把矛头指向朝廷,指向我这个皇帝!完美的轮回,一次又一次。到最后这群王八蛋名利双收,反倒是朕替他们背了黑锅!” “你以为上原王氏敢于和朝廷叫板,就真的只凭借他那几万并州兵骑吗?他的背后还有这十万名身经百战的长垣铁卫!” 方未寒眉头紧皱,也是被他 他又继续问道:“那陶公……” “陶琰虽为长垣都统大将军,但他的影响力仅限于西三镇和中三镇。他是我和王暾都在竭力拉拢的对象。” 方遵说到这里,停顿了片刻。 “不过因为你的功劳,现在他彻底倒向了我们这一边,恐怕王暾要坐不住了。” 方未寒:“……” 合着我的功劳就是勾搭人家孙女是吧? “除了二十万禁军,三十万长垣铁卫之外,还有五十万人都在哪?” 方未寒询问道。 “河东并州自古好战之地,又临近边疆,民风剽悍,有甲士十余万,分散在十数个军司,听命于上原王氏。” 方遵的手指点了点太行山脉的位置,而后又向东移动。 “幽冀二州,东北门户,属战略要冲。主要受到范阳卢氏控制,共有兵马十余万,其中幽州突骑七万,战力不可小觑。” 幽州突骑,方未寒听说过这支部队。据说范阳卢氏的先祖便是带着私军加入了方乾义的起义军打下的天下,而后他的私军进一步发展,便形成了后来的大名鼎鼎的幽州突骑。 “江淮一带的镇海,宁海,平波等诸军司,带上江南操演部队、江南大营守备军,以及大江水师,一共十几万。” 方遵叹了口气。 “身居腹地,久无战乱。别对这支部队的战力抱有太大希望。” “除了上边这些,还有南疆卫戍、西域镇守、东洲警备,以及分散在各地的乡军民兵。全大周的部队就这么点人。” 方遵用手重重地拍在地图上,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现在你知道了吗?假如上原王氏真的要造反,那么以我们现在的力量,根本挡不住他们的兵锋。” 方未寒认同地点点头。 这是实话,从纸面数据来看,自己这一方不可能是河朔三镇的对手。 “所以,我们必须扩军。但还需要一个充分的借口让世家闭嘴。” 方遵平静说道。 “我的影响力,被紧紧地扼在潼关以西,不得寸进。而在潼关以西,唯一一支我能够名正言顺重建,并且让世家哑口无言的军队便是东宫卫率军。” “十五年前我登上帝位,由于没有太子,便宣布撤销东宫卫率,将原卫率部队充入北衙禁军,使得禁军扩编。东宫卫率的名号便就此搁置,直到今天。” “十五年前我没有能力撼动世家,但到了今天,一切都不一样了。” “现在……我把这个任务交给你,大周的广陵王。” 方未寒:“……” 他突然问道:“这就是你不立太子的原因?” “只是其中之一。” 方遵淡淡回答。 “广陵王殿下,你现在觉得,这个官职怎么样?” 方未寒了解完事情的全貌,不禁对于方遵的远见有些赞叹。 在他刚刚登基的时候,他就谋划好了东宫卫率这一支力量的用处。而这等底牌能被他藏十五年,可见其心性之沉稳。 从方遵刚才和自己说话的态度和耐心程度来看,他甚至都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小辈或是臣子,而是当成了一个平等的合作对象来看待。 而这可能是因为方未寒身上牵扯的复杂利益网络造成的结果。 否则就凭借方未寒刚才直言询问“你为什么不立太子”这种问题,他都可以让人给自己砍了。 不得不说,今天的这番谈话,让方未寒对于方遵的了解更上一层楼。 “四叔,这件事情我会去做的。” 方未寒郑重地答应了方遵的请求。 重建东宫卫率,不仅能够增强皇室阵营的力量,也能让他直接掌握军队,在以后的天下大乱之中有自保能力,是一个双赢的选择,他没有理由不答应。 “但我有几个条件。” 他又补充道。 “说。” 皇帝平淡地看着他,深沉而漆黑的眼睛中意味不明。 “ “呵,也是。这原本就是你的东西,既然你领兵了,是时候该把它还给你了。” 方遵直接同意了。 “我一会儿就令尚书府责办这件事情。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朝廷在广陵郡的赋税抽成很低,大部分赋税都没有交到我这里来。” “那到哪去了?”方未寒有些疑惑。 “问你的前未婚妻去。” 方未寒:“……” “ 他继续补充。 方遵点头:“理应如此。” “ 方未寒抬起头,说了一件让方遵很意外的请求。 “我要进含珍殿挑点东西。” “就这请求?” 方遵不由得失笑。 让他去挑,就算把含珍殿搬空又有何妨? “朕准了。” 第312章 被迫请假 被迫请假 今天回了趟老家,现在在车上,没有带电脑。而且手机只剩下了14%的电。 哦,现在是13%了,以苹果手机的电池,这点电估计还能撑个几分钟。 没带电脑和充电宝,手机马上没电,这下走投无路了家人们。要是有个码字帕鲁就好了,让它帮我码字。 唉,今天把假条用了,那大年三十怎么办?我好绝望啊呜呜呜呜。 不说了,我也敲前边车引擎盖去,气死我了,省道还能堵车…… 第305章 他要这东西干什么? 从元会殿走出,方未寒的手中把玩着一枚玉印,印章整体呈现仰天咆哮的白泽形状,白泽神兽表面有铅灰色光华流转,杀气腾腾威严尽显。 大周的每一支军队都有不同的神兽作为代称,而东宫卫率的代表神兽正是白泽。方未寒将血气灌注其中,玉印表面震动,白泽神兽的虚影在虚空中浮现,周围还隐隐有神龙盘旋。 刚才方遵用自己的龙印,也就是传国玉玺,在这白泽印上加了一道龙气。这与尚方宝剑相同,都是给予了方未寒先斩后奏的极高优先权,有了这股龙气,他在大周境内的任何行动至少从法理上都有据可依。 方未寒一边走向大殿出口,一边在心中暗自思量着今天和方遵交谈中获取的信息。 方遵今天对他的态度倒是很坦诚,与前世自己认知的大多数皇帝不一样,似乎是因为大周皇权的特殊性,他并没有摆出什么皇帝架子,而是将自己的目的悉数相告。 当然,这目的的真实性依旧有待商榷。 但这至少表明了他的合作态度,而既然他先表明态度,自己也不能随意敷衍了事。因为就算方遵刚才说的都是鬼话连篇,但他有一句话是一定说对了的: 自己和他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一旦船翻,那他们两个就全都完了。 “殿下,含珍殿到了。” 薛公公挥手解开含珍殿的禁制阵法,琳琅满目的宝物被分门别类编号后贮存在这里,这是大周皇室千年来的积淀。 “不知道殿下想要什么东西?陛下有言在先,只要广陵王殿下看见自己想要的东西,都可以带走。” 老太监乐呵呵地笑道。 “公公,含珍殿有什么记录名册之类的玩意吗?或是内史吏那种的官员?我想检索一下。” 方未寒看着这成千上万不知凡几的宝物,一时之间挑了眼。 “含珍殿乃皇室重地,殿下问老奴便可。” 薛公公笑着回答。 “那行,有劳薛公公了。”方未寒沉吟片刻,“公公,我想要一点能够保命的法器。” “保命的……” 薛公公转身走进写有“器”那一栏的分隔间。 方未寒站在大殿正中,打量着周围的东西。这含珍殿的正殿之中倒也有几样宝器,就摆在一边的琉璃柜子中。 一般情况下来说,放到最显眼地方的东西往往都是最珍贵的。 其中摆放在他正前方正对着殿门的地方是一柄赤红色的断剑,颜色是如同天边残霞一般的血色,剑身上布满裂纹。即便折断,仍然给人以深重的威严感,剑芒锐利不可直视。 被安置在大周皇宫含珍殿中的断剑、威严、还是血红的残阳颜色,这些信息结合在一起,方未寒只能联想到一柄剑。 神剑赤霄。汉皇凭借此剑斩白蛇于芒砀,携三尺剑立下不世之功,从此赤霄便成了汉家天蝎爱的镇国神剑。而前朝承汉祚,赤霄的国器地位也延续了下来。 直到一千年前,方乾义引兵攻入长安。大军如黑云压城,玄曜在坤宇坛上将赤霄一分为二。 神剑崩毁,天地间风云突变。剑身坠地,三寸剑尖不知飞向何方,从此杳无声息。 对于一个爱剑之人来说,眼前的赤霄剑仿佛流露着无穷的诱惑,让方未寒不由得想要上前摸一摸。 方未寒不禁缓步走上前,伸出手将要触及那柄断剑。 “嗡!” 流明一声锐鸣,将方未寒从沉溺状态拉回清醒。 “草!” 他暗骂一声,连忙倒退两步,和这柄断剑拉开距离。 在刚才的一瞬间,方未寒的脑海中似乎一直有某种声音在低语,诱惑着他前去拿起这柄断剑。 这剑有问题。 他不再去看这柄剑,而是离它远远的,生怕再度陷入刚才的那种状态。 “殿下,这是丹书铁契,整个皇家秘藏之中最高级的保命法器。” 薛公公将手中的一张金页状的物体递给方未寒。 “这是太祖武皇帝开国时遣‘神阵’百里徽制造的法器,其中蕴含有八十一种微型防御隔绝阵法,会在生命受到威胁时自动激活,足以应对九转之下的大多数情况。但是受限于能源问题,它只能维持很短的一段时间,之后就要再次充能。” 方未寒接过这页金纸,在手中掂量了掂量。 这丹书铁契看着就薄薄的一张,但入手之后却出乎意料地沉。金页上书写的铭文是大篆字体。方未寒看不懂,在大周字体改革之后,大篆字体已经很少看见了。 “当年高祖皇帝计划铸造八张丹书铁契,分别送给八姓世家的族长,并以此物来昭告天下世家与方氏的盟约天长地久。但是由于这东西的铸造难度实在太大,即使是百里徽拼尽全力也只造出来了这么一张,所以这个设想就此搁置。” 薛公公贴心地为他讲解了这东西的来历。 方未寒连忙把它卷成一团,贴身收好,瞬间感觉自己的生命安全有了保障。 这可是百里徽制造的东西,玄天通明阵、灵山龙潭阵,以及玄曜重剑都是出自这位传奇阵师之手,说一句这丹书铁契是当世最强保命法器倒也不为过。 薛公公把这东西都拿出来给自己了,看起来……方遵给自己的权限还真的不小。 “殿下还有什么想要的吗?陛下有言在先,尽管提便是。” “嗯……” 既然有了最强的盾,方未寒还需要矛。 武器他不打算更换,流明剑用的时间长了最为顺手,而且自己现在并没有出现因为武器劣势打不过敌人的情况。 功法方面,他倒也不缺什么,临渊十四剑和明皇剑经都是当世绝学,不逊色于任何其余功法。 “我想要一些能够杀伤性法器,就像是周律原本这样的。” 方未寒唤出周律原本。金黄色的厚重法典漂浮在方未寒的身侧,散发着熠熠金光。 这个能够随撕随用的周律原本实在是深得方未寒喜爱,方便且快捷,总是能够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 “这样……老奴明白了。请殿下稍等。” 薛公公再度走进装有“器”的那一间副殿,片刻之后返回,手中捧着一根墨色的干枯树枝。 “殿下,此物名为若木枝,出自逍遥宗云开峰。若木与扶桑相对,扶桑居东,是日出之地。若木在西,乃日落之所。” “相传云开峰的匠人正是根据这若木的特性制造的法器,其中蕴含有灵力拟化的无根之水,挥舞之间可召唤无穷水幕,可攻可守。威力与容量可随器物主人的修为增强而增强。” 方未寒小心翼翼地从薛公公手中接过若木枝,光是听这名字他都能感觉到,这玩意恐怕又是一个品级不低的神器。 云开峰走的是精品化路线,上一个他接触到的云开峰神器是功能极为强大的明月芦,而这次的若木枝恐怕效果也差不到哪里去。 他在指尖上抹开一层血迹,使得血迹渗透进入若木枝中,完成神器认主。 墨黑色微微抖动,随着血迹的渗入竟然有条条绿叶从其中延展而出,宛如枯木逢春一般颇为神奇。 方未寒将神念沉入其中,发现以自己的修为,若木枝中蕴藏的无根水也已经很多,粗略估算一下竟然有一个游泳池那么多。 而且更为恐怖的是,这若木枝中的水竟然具有些微的灵压! 登神修士力量极为强大,全力施为的动静几公里外都能感受到。但即便是他们,也轻易不敢涉足大山大江。其中的原因正是名山大川之中存在的天然灵压,这种东西可以让修士的修为被极大压制,甚至能够发挥出的战斗力十不存一。 五行修士调动的元素不具有灵压,但若木枝中存在的水竟然有。虽然无法与长河大江之中的水相提并论,但其杀伤力也不容小觑,在某些时候完全可以作为杀手锏使用。 “多谢薛公公,这东西我很喜欢。” 方未寒拱手道谢。 “殿下客气了,此物在这里放着也是放着,倒不如交给殿下发挥它应有的能力,而不至于使得明珠蒙尘。” 薛公公笑道。 “殿下还有需要的吗?” “有,还有最后一个东西。” 方未寒犹豫了片刻。 “嗯……这个东西比较难以描述,我能自己挑选一下吗?” “当然可以,殿下请跟我来。”薛公公微微躬身低头,示意方未寒跟自己走,“只是其中的宝物数量繁多,很考验殿下的耐心。” “无妨,毕竟是我拿了好处,未寒这点耐性还是有的。” “哈哈……殿下不必见外,您与陛下本就是一家人啊,有什么不好意思。” 薛公公停下脚步。 “殿下,不知您想进哪个副殿?” “这个。” 方未寒指了指上面写有“物”的隔间。 惊讶的表情在薛公公的脸上一闪而逝。他原本以为方未寒会选择“器”,毕竟其中蕴含的各式法器是最珍贵的东西。 这位广陵王殿下……最后想要的这东西究竟是什么? 方未寒踏进“物”字副殿,映入眼帘的满是各式珍宝。 西极元磁、玄灵神木、金蝉遗蜕……都是当世顶级的炼器材料。 方未寒看得有些眼馋,很想把这些东西统统打包带走。 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做。 他不想现在赊欠方遵太多东西,否则在将来某些关键时刻会受制于人。与其到那时候后悔,还不如现在断绝贪婪。 他的目光在这些天下罕见的珍宝之上略过,寻找着自己想要的东西。 方未寒默默地感受着身体中沉寂星辰的共鸣,向着大殿深处一步步走去。 薛公公又有些讶异。 这“物”字副殿中珍贵的东西基本都摆在前面,他一直向后走干什么? 号称万金源头的西极元磁都看不上眼吗?要是找到一位大师神匠,这块西极元磁甚至可以打造出一柄与玄曜同级的神剑。 老太监慢吞吞地跟在方未寒的身后,心底的好奇越来越重。 他倒要看看,今天方未寒究竟会选一个什么东西出来。 方未寒快步向前走着,心底的那股悸动越来越强,识海中的星辰忽明忽暗。 他离那东西又近了一步。 终于,在方未寒走到某个不规则石块状物体旁边时,他停下了脚步。 “薛公公,我要这个。” 方未寒指了指身边的这块奇怪的黑色物体。 它好似用几个珠子串起的石块,没有丝毫美感可言。 薛公公扫了一眼,面色微微凝滞。 “你确定要这个?” 老太监面色怪异地询问道。 他看着这个面前标识牌上写着“合璧连珠”的东西,像是不放心般再度确认了一遍。 “就要这个。” 方未寒很认真地点点头。 老太监默默地为方未寒解开合璧连珠上面的禁制,将它用丝绢包好递给方未寒。 方未寒拿好这东西后也不再逗留,当即便提出要离开。尽管薛公公一再示意他可以多拿一些,但方未寒都婉言谢绝了。 目送着方未寒的身影消失在御道尽头,老太监叹了口气。 他的身影如鬼魅般消失,几个呼吸之间便来到了一扇门前。 薛公公敲敲门,里面传来沉稳的声音: “进。” 老太监推门进去,帝国的皇帝放下朱笔,早已等候多时。 “他选了几件东西?” “三件。” 方遵嗤笑一声,摇摇头,面色说不清是嘲弄还是可惜。 “他都选了什么?” “回陛下的话,广陵王殿下想要一件保命法器和一件攻击法器,我便挑了丹书铁契和若木枝送给他。” 薛公公恭敬回答。 “丹书铁契……若木枝……”方遵敲着桌子,凝思片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宫里最顶级的法器了吧?” 薛公公的头俯得更低了:“正是。” “你做得不错。” 方遵淡淡说道,他继续追问: “不是三件吗?还有一个东西是什么?” “呃……” 一向办事牢靠绝无二话的老太监极为罕见地犹豫了。 “嗯?” 方遵有些疑惑。 “回陛下,广陵王最后一样东西选了一块合璧连珠。” “合璧连珠?”方遵皱皱眉头,显然没听说过这玩意,“那是什么?” “合璧连珠是一种极为稀有的天外陨铁,相传是盘古开天辟地时逸散流出的天精,常年漂泊于世界之外,吸取了日月星辰的力量。” 薛公公解释道。 “所以呢?所以这玩意是做什么用的?” “合璧连珠有很多作用,不过其中最强大的一个是……” 薛公公又迟疑片刻。 “是修复女子的元阴。” 这话落下之后,整个元会殿中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方未寒……他要这东西干什么?” 方遵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根本没有预料到这个结果。 第306章 旧日回梦 “云纾大人,今后的日子……我怕是没有办法同你一起走下去了。” 倚靠在青石边的虚弱女子身着白衣,披拂白发,面色也是苍白如雪,不见一丝血色。 这是在哪? 云纾的心底满是茫然,她似乎掉落到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之中,四面八方响起传来的声音如同锁链,拉扯着她的神魂。 “别说这些丧气话……你不能死,你还没有找到自己喜欢的人,伱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这个带着哭腔的声音……是自己的? 被掩藏在心底的记忆缓缓释放,少女的混沌脑海中凸显一丝清明。 当人们在麻木的时候,是感受不到痛苦的。只有这个世界将我们完全遗忘,或许人生才能得以解脱。 这是……澹台璃死亡的那一天吗? 靠在青石上的虚弱女子,生命如同风中白纸随时都会被撕碎,但她的容颜依旧美丽能够惊艳众生。 “云纾大人又在取笑我了,我哪里有什么喜欢的人?” 澹台璃不住地连声咳嗽,嘴角溢出鲜血,如同白纸上的血梅一般触目惊心。 “小时候,我那古板的爹爹就说我‘临危不乱,进退有度’。这本该是一句夸人的话,可从他这个临渊阁主的嘴里说出来……不就是在说我性子古板吗?” “性子古板,又是临渊阁的不祥之人,哪里能找到心上人啊。” 星辰自九天夜幕坠落,环绕在少女的视野之中,光影交错下,宛如一场盛大的流星雨。两人的身影一站一坐,渐渐在她的眼前变得清晰,变得……疼痛。 “你……你别说话了,我可以用时光回溯的力量暂时封住你体内的因果逆乱。只要……” “只要我们能够在十六天内找到天山神玉,你还有的救……” 那个娇小的身影佯装不耐地说着,但颤抖的肩膀覆在阳光下形成阴影,晶莹的泪滴揉碎在风中。 无论是澹台璃还是她,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她们了几百年都没有找到的东西,又怎么可能在十六天内找到? 少女擦了擦自己眼角泛起的泪,扬起脑袋不让眼泪落下,继续快速说着: “虽然这件事情听起来有些不可能,但我已经有了几个确切的……” “云纾大人。” 澹台璃轻声打断喋喋不休的少女。 “我要死了。” 云纾的声音戛然而止,就像是突然折翼的鸟儿自云层中失重坠落。 “云纾大人是在哭吗?” 澹台璃的笑容纯粹而淡雅,如同不染尘世的冰晶。 “我没哭……你看错了……” 少女抱膝蹲下,哽咽着摇头,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 “能让临渊阁的云纾大人为我哭泣,澹台璃的这一生倒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澹台璃轻轻捧起眼前少女的脸蛋,用指节为她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痕。 “不要哭啦……云纾大人,小璃只是一介凡人,而凡人的生命终有尽头。我盗用天机宿命,以七转之身苟延残喘世间五百年,已然是超出预期的结果。” “我努力了一辈子,却终究无得窥见星辰指引给我的命运。人力终有穷尽,而天高路远难行。小璃真的……走不动啦。” 澹台璃轻轻咳嗽两声,如昆山玉碎的哀鸣残响。 少女执拗地攥紧了她的衣摆:“不要死。” “求求你……” “但云纾大人和我不一样,你是圣器的位阶,生命漫长,几乎可与天地同寿。我的人生,只不过是你生命中的一小部分。在我死后,您还会遇见形形色色的人,您还会完成小璃没有完成的使命,您还要继续守护这个世界。” “不要死。” “云纾大人不要哭啦,再哭下去就不好看了……天山上的人们总是说,云纾大人的脾气古怪难以捉摸,但我反而觉得,大人才是最好相处的一位圣尊。不知道大人还记得吗?我小时候 “不要……” “云纾大人和别的圣尊都不一样,你的身上有最纯粹崇高的人性,这也是临渊阁的古板门徒不喜欢你的原因。但因为这份人性,云纾大人会不会在这两千年里偶尔感到孤独呢?” “我没有……” 清泪划过云纾的眼角,划过澹台璃捧着她脸的苍白纤细指节,沿着她的脸颊一路滚落,最终在冰冷的地面破碎成粉末。 “悄悄告诉大人一个秘密,有一种东西能够超越文明和岁月,在时光的尽头绽放出朵。大人猜猜是什么?这是小璃在戏本子上看到的哦!”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啦。这些年一路走来,云纾大人帮了小璃很多,我却从来没有回报给大人什么。所以在这最后的时间里,小璃不想成为云纾大人的负担。” “在我死后,大人会遇到命中注定的人,也会遇到比小璃好得多的人。或许……您能够比我先找到喜欢的人?到那时,云纾大人将再也不会孤单了。” 星辰的光华在少女的指尖流淌,星河般的激流横在澹台璃和云纾之间,将她们的身体分隔开短如天堑的鸿沟。 往日的影子缠绕着她的魂灵,少女的手死死攥紧成拳头。 “小璃,你想……干什么?” 自己的声音焦急而颤抖。 “快停下……你为什么要引燃自己的星力?你快停下啊!” 一旦引燃星力,镜天将再无法回头。在浩瀚无垠的宇宙之中,星星将孤独地燃尽,直到化作虚无。 “星论的最后一章,也就是 “云纾大人,这是小璃最后的愿望,您会帮我吗?” 那嘴角挂着恬淡笑意的女孩,自己看着她从一个牙牙学语的小姑娘长大,看着她一点点出落成临渊的神女,最后又要看着她为了誓言而燃尽生命。 到头来,自己却终究什么都没有得到。这世间白云苍狗,星移斗转,自己总是孤身一人。 “不要答应她。” 面对着过去的幻影,静默伫立的少女轻声说道。 “永远不要。” “我会的……” 过去的自己这么说。 光影熄灭了。 少女自梦境中醒来,眼前是空旷寂静的无边大海。海面波涛起伏,却没有一丝丝的声音。天地万籁俱寂,世界中仿佛只有她一人的存在。 她呆呆地跪坐在沙滩上,裹着乳白色丝袜的脚尖陷入柔软沙粒中。 “呼……”少女拍拍自己的脸蛋,长长地深呼吸一口气。“又做噩梦了,最近的睡眠质量好差……” “这么多年过去,为什么还是像一个小孩子一样患得患失的?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她嘲讽似地笑笑,伸出手揉揉自己酸痛的脚踝,准备站起身来活动活动。 “云纾云纾!我找到了好东西!” 某人兴奋的喊叫声响彻在识海空间中,将刚要站起身的少女吓得一个激灵,又重新跌坐回了沙滩上。 “我不生气不生气不生气……好书不和狗一般见识。” 少女深吸口气,将怒火压抑回自己的心底。 “云纾?你死了吗?没死吱个声,死了就不用了,我好偷吃你的贡品。” 方未寒的催促声继续在她的耳边萦绕着,就像是苍蝇一样。 把狗杀了,就没有狗叫声了吧? 星辰能量构建出的大锤子瞬间凝聚在少女的掌心中。 她怒气冲冲地提起锤子,身躯在现实世界方未寒的身旁缓缓凝聚。 “方未寒!我看你是……诶?” 少女的瞳孔中闪烁着点点铁灰色的星辰光芒,宛如天边划过的流星。 “你看这个东西!” 方未寒小心翼翼地将层层丝绢解开,露出下面不规则形状的合璧连珠。 “今天我和方遵那老狐狸见了一面,从他的王之宝库里薅了点羊毛回来。这个东西就是其中之一。” “我通过那部分从陨石之中提炼出来的能量作为引子,通过瞳中见星的状态感应因果,最终在方遵那一堆值钱东西之中挑选出来了这个与因果和星辰关联最大的东西。我感觉你肯定很需要它。” “怎么样?这东西有用吗?” 方未寒看向眼前的少女,等待着她的回答。 当时在含珍殿中,自己为了避免能够动用星力的事情暴露给薛公公,需要在将神光敛息术的功率调整到最大的同时开启瞳中见星。 星力与血气的乱流在他的经脉之中窜动,那种酸爽的感觉就如同淋浴同时站在冷水和热水洒之下,让人忍不住地就要浑身打哆嗦。 最后艰难维持了几十秒之后,才挑选出了这块石头。 方未寒觉得自己必须从云纾这里要点好处,否则他会很委屈。 流光璀璨的合璧连珠展露在日光的照射下,散发出道道彩虹般的辉华。 云纾的手僵硬在了半空中,钴蓝色的瞳孔微缩,眸光动荡。 她认识眼前的这东西是什么。 合璧连珠,来自天外的陨铁,其中饱含日月星辰的精华力量以及命运因果的伟力。 这东西对她的能量亏空有极大的好处,甚至能够补全她要将方棠带回现世的部分消耗。 总而言之,这是她当下急需的宝贵资源。 “云纾?云纾?” “啊……啊?” 云纾仿佛刚刚回过神来一般,因为受到刺激,嘴中发出了相当可爱的呼声。 “我刚才就想问了,你今天怎么跟没睡醒似的?” 方未寒有些纳闷地用手背试探性地摸了摸她的额头。 还真有点烫,难不成是发烧了?可是圣器也会感冒吗? “所以这东西究竟对你有用吗?没用的话……我看看能不能和方遵退个货什么的。” 在方未寒的手背触及云纾额头的一瞬间,少女的浑身都颤抖了一下。 一触即离的手背没有丝毫僭越,这种短暂的碰触却如同小猫爪子在刮恼少女的心尖,心底痒痒的。 “有用有用,不能退……不许退!” 少女扔掉大锤子,连忙从方未寒的手中夺过这块合璧连珠,将它紧紧抱在怀中。 锤子? 方未寒眯眯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刚才……是想拿锤子砸我对吧?” “没有……你看错了……” 少女不敢和她对视,慌忙侧过脑袋,只留给方未寒一个侧脸。 云纾感觉自己的脸现在有点烫,心跳的声音就像直接敲在耳膜边一样。 怎么会这样?明明方未寒就是一个……臭不要脸的笨狗罢了……顶多算是个研究对象! 本座才不会因为区区一个礼物脸红……自己和他的命运绑定,所以明明这都是他应该做的事情! 在方未寒此刻的视角中,他只能看见少女的侧脸越来越红,如同熟透了的苹果,看上去就很想让人咬一口。 他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万一给云纾惹毛了咬自己怎么办? 不过她脸红什么? 方未寒不知道云纾之前的经历,只是觉得今天的云纾有些好玩。 于是他决定趁着今天,继续完成之前逼迫云纾摊牌的任务。 “云纾。” 方未寒突然按住云纾女圆润的肩头,将满是心事的少女吓得浑身僵硬。 “嗯?” 她紧紧抿着粉唇,从鼻子里发出娇嫩的哼声,手指几乎要按进怀中的陨铁。 云纾想要挣脱他的手掌,但那手掌的力道就像是要将她的肩膀掰断一样,不让她离开。 但为什么一点都不疼呢…… 云纾恍然惊醒。 一定是方未寒的问题,绝对不是我不想挣脱! “我是你的合作对象,我有责任,也有义务保护你的安全。我不希望你因为我的原因出事。” “所以……如果有什么事情,千万不要藏着掖着,说出来告诉我好吗?” “尽管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但我想知道,或许还能让我有一个努力的方向。” 方未寒认真地盯着云纾低垂的眸子,那灼灼的目光让少女根本不敢和他对视。 云纾的心跳速度从未如此之快,几乎要跳出胸腔。 这个笨狗……他他他究竟在说什么啊?这种话说出口,真的不怕我误会吗? 方未寒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要不然怎么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问我? 难道……我的计划被他知道了? 一时间云纾心乱如麻,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方未寒的话。若是平常,她可能还会编出几个冠冕堂皇的谎言来糊弄方未寒。毕竟这是很容易的事情。 但今天的情况实在是特殊,历经噩梦后的少女迎面便撞上了他为自己带来的彩虹,哪里还能说得出拒绝的谎言来? “我……” 数千年的孤独压在少女的胸口,让她的呼吸有些困难。回忆的噩梦盘旋在她的脑海,让少女再也说不出来一个字。 自己要告诉他吗? 澹台璃在做出行动的时候没有告诉自己,那自己……要告诉他吗? 就在这时,王府后院的大门被人推开。 “殿下!有个家伙赖在咱们王府不走,还他妈的蹭吃蹭喝!怎么办?” 赵二爷的大嗓门在方未寒的身后响起。 只是瞬间,眼前的少女身影便化作光点消散,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第307章 商讨 “啧……” 被赵二爷的声音突然打断,方未寒有些失望。 又失去了一次能够让云纾敞开心扉的机会,要知道这样的时候可不多,今天他还是趁着有合璧连珠的加持以及云纾状态不对才找到的机会。 方未寒知道云纾有很多事情瞒着自己,毕竟几千年的时间,云纾哪里会没有一点小秘密呢?他也没打算强迫云纾告诉自己,但他也希望云纾可以主动告诉自己她的事情,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现在看起来……这关系还是没有到那一步,也不知道下一次这样的机会会在哪一天…… “怎么了,二爷?”方未寒回头瞥了他一眼,“这个月的例银扣五两。” 赵二爷:“?” 老头人都懵了,感觉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不是,为什么啊?” “太吵了,万一本王正在办事,你这一嗓子给我吓得终身不举了该怎么办?” 方未寒言辞凿凿地说道。 “不是……殿下你……” 见到赵二爷苦巴巴地皱着一张老脸还要争辩,方未寒索性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所以是谁来了?” “唉……殿下也认识,他也是来找你的。” 赵二爷莫名其妙被扣了五两银子,感觉有些蔫了吧唧的。 “哦?” 他已经大概猜到是谁了。 方未寒带着赵二爷走到了王府的前院,一进去就看到有个家伙在抱着一只猪肘子大吃大喝。 “小姑娘,不是我吹。伱们这王府里的猪肘子做得是真好吃,比我之前吃过的任何一家酒楼里的猪肘子都好吃!” 陈钰先咽下一口猪肘子肉满嘴流油,还不忘对着一旁的凝白竖起大拇指。 凝白不想搭理他,看上去不是很友善。 要不是这家伙刚才自称是殿下的座上宾,她才不会吩咐厨子给他做饭吃。 吃这么多,都快比得上赵老头了! “老陈啊,你这主观能动性挺高啊?我还没去玄重卫要人,你就自己先过来了?” 方未寒在他吃猪肘子的功夫,慢悠悠地走到他的对面坐下。 “哎……殿下中午好!” 见到方未寒来了,陈钰先拿着肘子,连忙不太标准地行了个抱拳礼节。 他虽然没太听明白方未寒嘴里的主观能动性是个什么意思,但他大概也能猜到。 这是在夸自己啊! “我这不是刚从玄重卫那边跑出来,就到殿下这边报到了吗?为的就是一个效率高。” 陈钰先又啃了口猪肘子。 “还有就是……殿下你府上这猪肘子真他娘的好吃……” 方未寒:“……” “殿下,这人……他真的是您的门客?” 凝白走到方未寒身边,很是怀疑地问。她反正是没看出来这家伙除了饭量比较大之外,还有什么别的才能傍身。 “虽然我很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但是他的确是。”方未寒叹了口气,“还有凝白姐姐,你可能听说过他的名字,他就是那个……” 就在方未寒想要说出他真实身份的时候,陈钰先却先行打断:“那个夏天穿袄去逛窑子的。” 方未寒:“?” 凝白默默离他更远了一些。 赵二爷倒是对于陈钰先说的话很好奇:“穿袄?这有什么讲究吗?” “这你就不懂了老叔,”陈钰先直接无视掉了周围侍女朝他投来的各种视线,嘿嘿一笑。 “热得快,知道吗?这就跟发烧一样的,是一种别样的享受。” 赵二爷恍然大悟。 “秒啊!看起来我下次生病必须得去一趟了。” “老叔你生病不管用,你得让她生病,这样效果最好。” “你小子……有点东西!” 他们两个就像是找到知己一样惺惺相惜,甚至已经开始了称兄道弟。 方未寒颇为无语。 “殿下……你别跟他们学坏了……” 凝白红着脸,像是大姐姐一样叮嘱方未寒。 “放心姐姐,我不会的,我连他们在说什么都听不懂。” 方未寒连忙保证。 “你先带着人下去吧,我跟他单独聊聊。” “好。” 待到侍女们离开之后,方未寒看向陈钰先和赵二爷,抬手布下一道隔音结界。 “为什么不让我说出你的真实身份?” 方未寒好奇问道。 “咱们现在已经和上原王氏完全撕破脸皮,如果你是担心他们报复的话那大可不必。毕竟我对他们做的事情要比你这个严重好几倍,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 “这我知道啊,殿下。否则我也不会不易容打扮就光明正大出现在这了。” 陈钰先放下已经被啃得干干净净的肘子,唉声叹气。 “那有什么不能说的?” “因为丢人。” 方未寒:“?” “当年老子可是长明城中最年轻的六转修士,再加上我这风流倜傥的外表,不知道迷倒了多少世家贵女,引得当时的世家子弟都嫉恨我。” 陈钰先有些哀伤地拍拍自己吃得圆鼓鼓的肚子。 “可现在我这修为直接从头开始了,实在是没脸说出去。否则,就算当时的一条狗活到现在也能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我心里苦啊……殿下你能明白我的不容易吗?” “我能个屁。” 方未寒冷笑道。 在知道了这个陈钰先是个什么人之后,他的用词也不像是一开始那般客气疏离。 “要不是你当时喝了一堆索厄,你能沦落到这个地步?直接投降不行?” “当然不行。” 陈钰先听到这里却收敛了脸上的笑容,颇为严肃。 “拜火神教虽然作恶多端,但毕竟是于我有恩。在最为难混的那段日子,他们接济了我。有恩不报,非大丈夫所为。” “我那一身修为就当是给他们的回报了,让他们占点便宜,我吃点亏。从此之后便能两清。” 赵二爷颇为讶异地看着他:“没想到你个成天逛窑子的货色竟然能说出来这种话?” 陈钰先:“逛窑子是逛窑子,这是另一码事。老叔你格局小了。” 方未寒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自己身边就没一个正经人吗? “行了行了,都别闲扯了,咱们来商量一下正事。” 方未寒拍拍手,将两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他用瞳中见星扫视了一圈陈钰先的身体,试图探测出他的修为境界。 结果什么都没感应出来。 难道是自己的镜天功法掌握还不成熟吗? “你现在的修为是什么水平?” 方未寒询问道。 陈钰先缓缓伸出了一根手指。 “明武一转?” “错误的。” 满目沧桑的中年人理直气壮地摇了摇那伸出来的一根手指。 “一转都没有,我现在就是一个稍微强壮点的普通人。” 方未寒:“……” “老陈啊,你好废物啊。” 陈钰先有些气急败坏:“都说了我体内一点血气都没剩下,就跟喝多了水释放一样。你释放完还会留点?” 他说得好有道理。 方未寒不死心地继续追问:“那你这修为什么时候能恢复?” “很快的事情。” 陈钰先对于这点倒是信心满满。 “我现在重修,就等同于重新走一遍之前走过的老路,所消耗的时间肯定大不如前。相信我,不出一个月我就能回到五转,再假以时日……最多半年,我就能恢复全盛时期的修为。” 方未寒暗自点头。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倒是个大好消息。半年之后自己手下就能多出一个五转巅峰的强者,这对于自己这边的战力是一个很大的提升。 要知道陈钰先和一般的五转修士都不一样,他在同境界的战斗力相当强悍,当年在整个大周都是赫赫有名的顶尖高手。 “殿下这是有任务交给我俩?” 赵二爷和方未寒相处的时间更长,一眼就看出来了方未寒这皱眉沉思的样子是怎么一回事。 上次也是在这张桌子前,他和方未寒商量出了半夜潜入长明南宫的计划。 虽然那次的事情有些波折,但好在最后还是成功了。不知道这次方未寒又是要安排出什么新任务。 “没错。” 方未寒微微颔首,从日曜神戒中取出自己的白泽官印拍在石桌上。 “东宫卫率印,你们都知道吧?” “啧啧啧……” 陈钰先拿起那威严的官印,在手中把玩着,颇有些爱不释手。 “好久没见过东宫卫率了……上次见这玩意还是在二十年前。” 方未寒无奈道:“是啊,方遵当了皇帝之后,这玩意就再也没出现过,直到传给了我。” “所以……殿下是要我们帮你重建东宫卫率?” 陈钰先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中的要害所在。 “没错。” 方未寒倒也没有过多隐瞒,直接坦然承认了。 “东宫卫率二十年不立,今天我贸然接手,要想重建肯定阻力重重。作为本王最信任的两位心腹,你们两个必须当仁不让啊!” 方未寒将他们两个的肩膀拍得邦邦响。 “殿下有什么计划了吗?”赵二爷问道。 “如何建立一支部队。”方未寒点点头,飞快地从日曜神戒中拿出一面石板,在上边写下来这个标题。 陈钰先举手发言:“首先是钱,没钱就没装备,没钱也搞不到军饷,到最后就会哗变。” “然后还缺人,我们必须找到一个切实的人丁来源,否则东宫卫率这种级别的部队根本拉不起来。” “嗯,人和钱。” 方未寒点点头,将他们两个说的话记在了石板上。 “然后我们还需要一些有经验的军头武官,要不就凭咱们几个根本无法组织训练,也指挥不了这支军队。” 他又在石板的最后补上了“军官”两个字。 “我事先声明一下,由于咱们现在和上原王氏处于敌对状态,所以这些行动进行起来可能会异常艰难。” 两个人早有预料般地点点头 “首先我们要解决人的问题。” 方未寒摸摸下巴,想到了一件事情。 “二爷,你去外城区去得多,那边的年轻人有没有想要参军的念头?” 赵二爷思索片刻后,便肯定地点点头:“有。” “即使殿下留下了一笔银子支持外城区的发展,但仍然有许多小伙子不满足当下的现状。而且……殿下不要忽略了您在外城区那边的影响力,他们一旦听说是殿下的要求,肯定会积极参与的。” 这就是方未寒之前日积月累的民心不可忽视的作用。 “仅仅凭借外城区的百姓……人数恐怕不太够,我们还需要更多人。最好是有点修为基础的那种。” 方未寒把目光投向了陈钰先。 “老陈,你对雍州这片的江湖堂口熟吗?” “熟得很,毕竟我之前在拜火神教那边就是管这个的。” 方未寒:“去拉人,方法不限。” “拉人可以,”陈钰先摸了摸下巴上的凌乱胡茬,“但是那些家伙的脾气……恐怕不太好相处啊,我怕他们耐不住性子留在官军里。” “这个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 方未寒胸有成竹。 “人的问题……就交给你们两个了,没问题吧?” “没问题倒是没问题……只是这钱,殿下咱们府上虽然还有点钱,但是要供养一支军队还是不太够的。” 赵二爷忧心忡忡地说道。 “钱的问题我来解决,你们不用担心。” “殿下心里有数便好。” 赵二爷对方未寒还是很放心的。 “那这低级武官的问题怎么处理?” 陈钰先曾经是玄重卫的副指挥使,对于他们的重要性有很清楚的认知。没有基层军官的军队完全就是一盘散沙,连上级的指挥命令都传达不下去,更别提去战斗。 放放羊还行,一打起仗来自己先变成了被放的羊。 “殿下不能朝皇帝要一些北衙禁军的……” 陈钰先的话说到一半便停下了。 他点点头,不再言语。 方未寒很是诧异地看了陈钰先一眼。 没想到他竟然能够看出来自己不想要方遵的人。 从方遵手里借人的话,这支部队的成型速度会大大加快,而且省时方便。但代价就是……自己在将来的某一天也许会受到反噬。 毕竟不是自己的,终究不是自己的。而方未寒对方遵现在尚且不能保持完全信任。 他有一个更好的选择。 “我打算去一趟荆州。” 方未寒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从陶公手里借来长垣铁卫的人。” 第308章 拉人 “陶公?”陈钰先沉思片刻,“这倒是个好主意,陶公掌管的长垣铁卫如果愿意派人过来充任军官的话,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陶公目前就任荆州刺史,他的官府应该在江陵城,要去那里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差事。” 赵二爷皱眉说道。 “这件事情事关重大,牵扯到边军精锐的调动事宜,我必须带着官印亲自过去。” 他转头看向陈钰先,眯起眼睛。 “老陈,你觉得拜火神教在路上偷袭我的概率是多大?” 上次袭击他的罪魁祸首就站在这里,方未寒觉得自己应该问一问他的意见。 “概率不大。” 陈钰先有些羞愧地挠了挠脖子,觉得脸盘子有些臊得慌。 上次的那件事情自己的确对于方未寒动了杀心,但是人家却不计前嫌地原谅了自己,还反倒是给了自己一条生路,这让陈钰先很是不好意思。 正因如此,陈钰先决定穷尽自己的能力去回报方未寒的不杀之恩,如果能顺手收拾了上原王氏那就更好了。 “由于出身的原因,他们并不算太信任我。所以我不太了解拜火神教雍州之外的情况,但我知道他们的六转修士一共就十个左右。我是雍州首座,那天和我一起来的是郑长夫,他是并州首座。其余的首座大多琐事缠身,我们两个已经是拜火神教在大周北方能够动用的全部力量了。” “如果殿下要去江陵,途中会路过雍州、兖州与荆州三洲之地,其中雍州的拜火神教势力已经是一盘散沙,而兖州西部是司隶校尉活跃的地区,拜火神教的影响力很是稀薄。至于荆州……那里是拜火神教的大本营,魔教之灾有愈演愈烈之势。不过陶琰带着长垣铁卫过去之后,听说那边的情况好了不少。” “所以殿下如果要去江陵的话,安全性还是挺高的。” 方未寒点点头。 这和他原本想得差不多。 拜火神教在自己身边折损了一名六转修士,重伤了一名六转修士,再想动手的时候肯定会投鼠忌器。 “但是该做的措施还是要做的,殿下这一趟出去,还是要轻装简行,不要大动干戈。” 赵二爷还是有些不放心。 他总感觉自家这个殿下每次出去都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现在都给他整出ptsd了。 “我明白,二爷。” 方未寒笑了笑。 “二爷你和老陈就好好看家,把我交代给你们的事情给弄完,等我回来之后,伱俩都有官做。” 老头瞬间满面红光。 “哎……殿下这见外了不是,这官……”陈钰先搓搓手,“它几品啊?” “你原来是玄重卫副都指挥使,从五品,这官不比你原来那个小。” “殿下你是我爹。” 方未寒:“……” 都说陈钰先个性刚直,看起来是这几十年的江湖历练让他成长了啊。 果然,人类进化到最终形态都是这种不着调的样子。 方未寒又向两人交代一下自己走之后王府的诸多事宜后,便拿起官印走出了王府大门。 去荆州找陶琰这件事情,在方未寒被方遵任命成东宫卫率之后他便已经计划好了,这是他计划之中必不可少的一环。 除了低调打扮之外,他得找几个保镖跟自己一起出去。 男孩子在外面一定要学会保护好自己。 …… …… “荆州?” 萧槿一把推开眼前的案宗卷牍,转过身抱住方未寒,小脑袋用力地蹭蹭他的胸膛。 “我要去,带上我!” “不是说带上你……我是想让你从玄重卫里派几个高手给我。” 方未寒揉了揉她的脑袋,感受着少女青丝那如同绸缎一般的细腻触感。 “你二叔随时都会离开长明,你是玄重卫的副指挥使,你要是走了,那长明这边的玄重卫日常事务该怎么办?” 萧槿十分配合地用脑袋蹭着他的手掌,白腻脸蛋上满是享受的表情,就像是小猫咪被温柔地抓挠下巴。 少女眯眼笑道:“只要长明城内没有玄重卫……那不就不用我这个玄重卫副指挥使处理事情了嘛?” “啥玩意?” 见到方未寒一脸茫然,少女便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解释: “河内那边发现了拜火神教的铸器工坊,二叔昨天刚刚出发前往河内与父亲的司隶校尉会合,还带走了玄重卫的四个团营。另外还有一个团营在冯翊剿匪,一个团营在扶风那边维持秩序,现在城内也就剩下了三个团营。” “我会带着他们一起前往荆州。” 方未寒急忙阻拦:“这大可不必,” 为了他一个人的出行,调动小半个玄重卫的力量,实在是有点杀鸡用牛刀的意思。 要是真的让萧槿这么干了,那恐怕自己在萧伏威那边又要多费一番口舌。 “哎呀方哥哥,你忘啦?上次在……嗯嗯……完之后,跟你说的事情?” 萧槿粉面微红,晃了晃他的胳膊,噘起嘴巴。 方未寒捶打了下自己的脑袋,竭力去回想。 奶奶的……想出来的都是雪白的兔子,差点晃了眼。哪里还记得别的东西? “你是说拜火神教的事情?” 方未寒终于想起来了。 上次萧槿好像跟他提过一句,玄重卫侦查发现了拜火神教的联络中枢位置,就在荆州的某个地方。 “没错,他们的联络中枢就设在西城郡洵阳县下的一处山谷里。” 萧槿松开方未寒,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起一张丝绢地图来。 她捏住这张地图的顶端,让其自然垂落,另一只手的指尖轻轻点在地图上的某处。 方未寒看去,发现少女指尖点在的地方正是西城郡的位置。 西城郡位居千里秦岭包夹之中,地处汉江谷地之上,位置偏僻难行。虽然也位在荆州之中,但和方未寒要去的江陵相距很远。 “这不太顺路啊……我要找陶公得去江陵,和这西城是两个方向。” “陶公不在江陵啦……方哥哥你的消息太滞后了。” 萧槿撇撇嘴,指尖绕着自己的发尾打转,少女身上的桂香气时不时地飘入方未寒的鼻中。 “陶公这次到了荆州之后,一直没有在江陵待着,而是选择将官府设在了襄阳。” 这件事情自己倒还真不知道…… 荆州的州府不就是江陵吗?陶琰不在江陵待着,跑到襄阳干什么? 方未寒有些疑惑。 不过若是陶琰在襄阳的话,自己倒是能够少跑一大段路。而且襄阳和西城之间有汉江水路连接,来往很快,只需数天便可相通。 “如果陶公在襄阳的话……倒也不是不行……” 方未寒沉吟一声。 他还未说完,萧槿便踮起脚尖迅雷不及掩耳地亲了他一口。 虽然是浅尝辄止,但也把方未寒后面想说的话给堵了回去。 少女嘻嘻一笑。柔媚杏眸弯成月牙。 “那就这么说定了哦!” “明天上午出发怎么样?到时候我让玄重卫走在前面,我们就乔装打扮一下,悄悄地跟在后面。” 从这里到襄阳少说也得走个十天,来回就是二十天。萧槿已经在美美地计划怎么和方未寒度过这么长的一段二人时间了。 怎么度过呢…… “那就这样吧。” 方未寒无奈地说道。 “不过谨慎起见,我们还得带上允姜。” “诶?” “最好再问问师姐的意见……” “诶???” 少女的笑容瞬间僵硬在了脸上。 她眼睁睁地看着方未寒,而后又折返了回来。 “对啊,咱们不是有明月芦了吗?为什么还要跑来跑去的?” 方未寒一拍脑门。 萧槿:“……” 少女刚刚的酸意被打断,没忍住扑哧一笑,也拿出了自己的芦环。 方未寒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方未寒:“允姜,我过两天要去荆州一趟,你要跟过来吗?” 方未寒又拍了张荆州的地图发过去。 今天中午吃什么:“唔……乖徒弟,我最近好忙啊!每天不是在和人扯皮,就是在提着剑打架,感觉身体被掏空。” 今天中午吃什么:“这事情紧急吗?一定要我跟着吗?我能不去嘛……” 这陶允姜起的什么鬼名字。 方未寒暗自吐槽一句,又用神念输入。 方未寒:“小槿会跟着。” 今天中午吃什么:“小槿跟着就跟着呗……小瑾她又没……” 今天中午吃什么:“……” 今天中午吃什么:“……” 今天中午吃什么:“我去,什么时候出发?” 方未寒:“明天上午,到时候你来找我。” 姜姜今天吃什么:“好你个姜姜,我去你就去了是吧?你是我的狗狗吗这么黏人?” 今天中午吃什么:“啊,有点忙,先退了。就这样,明天见。” 方未寒放下明月符,转头看了萧槿一眼。 “哼,看到了吗方哥哥?没有我,姜姜肯定就不去了。” 萧槿委屈兮兮地说道。 她将胳膊抱在胸前,将衣襟上绣着的云纹都撑得有些变形。 “好好好,这次多谢小槿。” 眼瞅着萧槿这一副生气了要抱抱的样子,方未寒只得开始哄。 先混过去,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这是他这么多天以来养成的好习惯。 “小槿都做出这么大的牺牲了,方哥哥难道没有点表示吗?” 少女佯装生气地瞪着他。 “你说,就算你要姜姜的肚兜我也给你弄过来。” “我要姜姜的肚兜干什么!” 萧槿扬起小拳头轻飘飘地捶了他一下。 “我要方哥哥的一次承诺,你得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我做一件事。” 方未寒看着少女这甜美的笑容,莫名感觉后背一凉。 你这个事情……它正经吗? …… …… 从兰陵萧氏的府邸出来之后,方未寒便前往了白云观。 这次和上次十里庄的事情不一样,所消耗的时间实在是太长,方未寒不可能因为这件事情去请求萧伏威和石当流,毕竟六转强者都有自己的事情需要忙。 至于温折雪这里……方未寒还是决定问一问。 虽然他也说不清楚两人现在是个什么关系,但就算师姐不去,自己也要知会她一声。 来到白云观,摸摸门口道童的脑袋并塞给他一块点心后,方未寒轻车熟路地走到了温折雪的小院子门口。 他敲敲门。 “师姐,在吗?” 俗话说“在吗起手,必定小丑”,自己这还多了个称呼,应该不是在吗起手吧? 方未寒说完这句话后,门内便传来了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飘然若仙的少女拉开门,黑白分明的漂亮星眸一眨不眨地盯着方未寒,似是有些疑惑。 即使是能说话,但温折雪的话依旧不多,这是长久在天上居住养成的习惯,一时半会也改不过来。 所以方未寒已经学会了如何根据师姐的一些细微表情揣测她的想法。 比如现在,她应该是有些疑惑或是好奇? “是这样的师姐……” 方未寒刚想解释自己来的原因,一道黑影闪过,他便被一只胖鸟糊到了脸上。 瑜沫很亲近方未寒,就是亲近得有些过头了。 他有些艰难地伸出手,将胖鸟从自己的脸上拿下来装在点心袋中,系上口子扔到了一边去。 “嗷……” 瑜沫的挣扎声音传来,而后越来越小,似是彻底躺平放弃了抵抗。 袋子不断地耸动着,显然它已经开吃了。 【草,这胖鸟刚才没在我脸上留一粒吧?】 听着他的心声,温折雪的嘴角不禁轻轻扬起,不食人间烟火的少女也终究会露出笑容。仅仅是一丝,便已经能够令满天星辰黯然失色。 方未寒将目光从她的容颜上挪开,深吸口气,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 “是这样的师姐,我这两天要去一趟荆州。师姐要不要……和我一起?” 他开玩笑似的说道。 【也不知道师姐会不会同意,不过我想,她应该大概率是不会的吧?毕竟师姐这么忙……之前还许多次麻烦过人家。】 【啧,给我自己都说不好意思了。要不我还是直接滚吧……】 “师姐,我刚才的话就是开个玩笑。其实今天来就是想告诉师姐一声,我接下来要出一趟远……” 他的声音慢慢停下。 温折雪素履轻抬,迈过眼前门槛,朱木院门在她身后悄然关上。 少女与方未寒正对而立,之间相隔不过几指宽。 湿热夏风吹过,她飘扬的发尖柔柔地拂过方未寒的脖颈,有些痒痒的。 看着眼前美得不似人间女子的温折雪,方未寒的心跳快了一瞬。 “师姐,你这是同意了?” 温折雪微微颔首。 她手掌扬起,将不远处的瑜沫连同点心袋子一同吸入自己手中提好,歪头看了方未寒一眼,眸光浅淡而柔和,似是在询问什么时候出发。 方未寒觉得,自己有必要把群名字改了,就改成……守护全世界最好的师姐。 第309章 萧槿的试探 总是活力满满的少女今天却看起来有些无精打采,顶着两个浅淡的黑眼圈,一副没睡好的样子。 方未寒随手拉过她的手:“你昨天熬夜了?” “倒也谈不上熬夜。” 陶允姜生无可恋地拍拍自己的脸蛋,以保持清醒。 “我是根本没睡。” 方未寒:“?” “清明里边的活就那么多吗?” 他有些心疼地将少女脑后松散马尾上的凌乱发丝抚平,并重新编成发髻。 陶允姜闭着眼睛靠在他的胸口,看上去马上就要睡着的样子,对他没有丝毫防备。 由于小时候被谢令婉特训过,方未寒在给女孩子编头发这一方面有着很高超的技巧。他将少女的马尾解开,手指间攒动着血气,重新为陶允姜编了当下流行的竹月髻。两绺鬓发自脸蛋旁边垂落,为绝美的少女增添几分乖巧的感觉。 方未寒松开她的头发,左右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 自己成功地把一个颓废少女变成了大家闺秀,只能说婉婉的特训很有效果。 “你以后天天给我编头发好不好……”陶允姜像是一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的身上,语气因为困倦而变得有些黏腻,“摆弄头发好累的,呜……又不能剃成光头。” 方未寒还没说话,就听得一个甜到让人身体发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姜姜……以后我来给你编头发好不好呀?” 陶允姜吓了一跳,瞬间睁开了眼睛。 “小槿伱走路怎么没有声音啊?你还用源力掩盖气息?” 少女的俏脸因为羞耻而变得红润,就连指责的话语也有些底气不足。 “如果不掩盖气息,我不就听不到姜姜这么说话了吗?” 萧槿笑意盈盈地拉过陶允姜的手。 没想到姜姜竟然会有这样的语气,比我还要腻歪……简直是太不知羞耻了。 她表面上不露声色,在心中又把陶允姜的威胁指数提升了一个档次。 萧槿转头看向方未寒:“方哥哥,那位温御辰呢?” 昨天在方未寒走之后,她又仔细调查了一下这个临渊阁的温折雪。 在玄重卫的努力下,几乎所有有关于温折雪的资料都被端上了萧槿的桌面。 温折雪,来历不明,双十之龄,修为冠绝当代。行踪神秘,容貌极美。性格淡泊,不喜争斗。师从太虚真君,担任临渊阁御辰一职,是预定的下一任临渊阁主。 温折雪此前十几年一直待在天山上,几乎从未下山。直到去年临渊封山,温折雪下山解决金城郡拜火神教渗透事件。她回到长明,居于白云观,担任临渊阁与大周朝廷的联络人。曾经在方未寒擅杀王仲光事件中表明自己支持方未寒的态度,起到了一锤定音的作用。 在玄重卫的信息中,几乎没有人见到过温折雪出手,但有人曾经目睹过长明城外的一次强大星力爆发,凝聚出高达百丈的星河瀑布,可以推测温折雪的修为应该在五转巅峰境界。 温折雪突破到六转这件事情,只有方未寒、陶允姜和陶琰三人知道。而方未寒和陶允姜也一直没有告诉萧槿这件事情,所以萧槿暂且还不知道温折雪已然突破到了六转境界。 昨天晚上萧槿盯着这份寥寥几句的资料研究了半天,最终得出了结论: 这温折雪和自家方哥哥之间绝对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过她这种不喜争斗的性子倒是很好,至少对于自己的地位没什么威胁。 萧槿觉得,自己应该在这一路上试探试探,看看能不能在自己的连姜抗婉战略中再添加一个合作对象。 “师姐……嗯……” 听到萧槿的话,方未寒有些尴尬地侧目看去。 “师姐,她们两个你应该都认识吧?要不要打个招呼?” 陶允姜和萧槿都愣住了。 他在对谁说话? 然后她们两个便震惊地发现,原来在方未寒的身边还有一个极为漂亮的白衣少女。 月袂星袍,凤翼流苏。相信任何人初见少女的容颜都会惊为天人,而更为突出的便是她的那一对神秘而梦幻的星眸,其中似有漫天星辰引人沉沦。 这么漂亮的仙子姐姐,丢进人堆里自己都能一眼认出来,怎么刚才却没有发现呢? 萧槿的心中不由得升起一阵荒谬的感觉。 但这种愣神的状态只是持续了很短的一段时间,萧槿反应过来后便笑靥如地开口说道: “温……姐姐好,我是兰陵萧氏的萧槿。如果姐姐愿意的话,叫我小槿就行啦。” 由于之前的推论,少女并没有称呼温御辰,而是直接以姐姐相称。 “温姑娘,我是陶允姜,上次我们见过的。” 一旁的陶允姜也是打起精神揉揉眼睛,连忙对着温折雪抱拳行礼。 两位少女都出离地紧张起来,原因还是温折雪身上这股仙气飘飘,疏离出尘的气质,让人站在她身边就会觉得自惭形秽。 方未寒作为男子,有时候还有这种感觉。更遑论同为女孩子的陶允姜和萧槿? “师姐身负临渊阁气运,她可能没办法说话,一会儿可能要通过一些别的方法。” 为了避免温折雪拉自己手的时候有人炸毛,方未寒决定先打好预防针。 【自己师姐常年在天山顶上待着,这社交能力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如果想让她和这俩顾奶奶好好相处,那要不要自己在一边打打助攻呢?】 温折雪瞥了他一眼。 “无妨,她们两个与你的命运紧紧绑定,旁人繁杂气运难以加身。” 听到这话的萧槿眨巴眨巴眼睛。 命运紧紧绑定是什么意思? 这不就是说,自己和方哥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吗? 哎呀……这个温姐姐真是太会说话啦…… 由温折雪这种常年没什么表情的人说出的话总是有着莫名的感染力,就这么一句算不上夸赞的夸赞,都让萧槿对于温折雪的好感倍增。 温折雪皓腕轻抬,白皙掌心中浮现两个小巧的雪形状的东西,雪的棱角上闪烁着流光溢彩。 “星辰片光,可以稳固自身气运。” 她将这两片雪状的东西递给陶允姜和萧槿。 “哇……谢谢温姐姐!” “好漂亮!多谢温姑娘!” 两名少女连忙接过,有些爱不释手。 女孩子对于这种长得漂亮的东西一般都没什么抵抗能力,尤其是临渊阁御辰的赠予,那更不是一般人能够轻易得到的。 眼瞅着师姐只是通过一点小手段便轻易得到了她们两个的友谊,方未寒傻眼了。 事实证明,方未寒完全想多了。作为世界上最聪明的修士群体,临渊门徒不是不想社交,而是觉得社交没有意义。 【不是等会儿,师姐的社交属性这么强的吗?那为什么偏偏在跟我相处的时候那么拧巴?难不成是因为……】 正在和两名少女交谈的温折雪微微偏过脑袋。 【师姐喜欢我?】 “嗷!” 瑜沫像是被拔掉了一根羽毛似的,发出了尖锐的叫声。 方未寒被这叫声吓了一跳,心中刚才想的事情也中断了。 胖鸟趴在温折雪的肩膀上,正撅起屁股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温折雪压下微微加快的心跳,将它从自己的肩膀上拿下来,递给了一旁的萧槿。 “是凤凰!谢谢温姐姐,让我抱抱!” 萧槿接过小凤凰,一个踉跄差点没接住。 “它怎么又胖了呀,明明上次见它的时候还没这么胖的……” 萧槿开始爱不释手地逗弄起小凤凰来,陶允姜也凑过去和她一起玩。 她们看上去已经被温折雪彻底收买了。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自己担心她们之间相处会闹出什么不愉快来。 方未寒松了口气。 我就说嘛……师姐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惹别人生气呢? “要不……咱们这就出发?路上慢慢玩?” 他的提议得到了几人的一致同意。 “走!” …… …… 方未寒这次出来,打扮的是那种比较低调,但又不算太过贫穷的模样。 他身着青衫长袍,看上去就像是文质彬彬的书生。而同行的陶允姜和萧槿则是走的小家碧玉路线,比较像小富即安人家的女儿。 至于师姐那边……虽然有些引人注目,但大部分人都会下意识忽略她的存在,也就谈不上什么隐蔽装扮了。 他们一行人出行,倒像是自己带了两个青梅竹马的妹妹春游。虽说有些引人注目,但好歹是不会让人朝着广陵王方面去联想。 大周的百姓在长途出行的时候有很多种选择。短距离出行,几天徒步便可。再长一些就要坐牛车或是驴车,这都是比较经济实惠的选择。 考虑到身份问题,方未寒选用了价钱更贵的马车,从汝南周氏那里租用马车和车夫。 毕竟他也不想在路上受罪,还是早点赶到襄阳蹭陶琰饭吃比较划算。 马车是方未寒从汝南周氏开办的车行租借的,由两匹灵马拉拽,一天就可赶路百里有余。 汝南周氏近乎垄断了大周上下的交通运输所需,车行驿站更是遍布整个帝国。作为淮南世家的执牛耳之一,汝南周氏靠着车马与驿站的绑定业务,这些年累计的财富不计其数。 现在方未寒也要贡献其中的一部分了。 他们早已出了长明城,在平稳行驶在官道上的马车内部,方未寒和三名绝美的少女相对而坐。 “温姐姐,尝尝这个。” 萧槿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盒芙蓉卷,打开之后车厢内便飘满了一阵甜腻的香气。 真是奇了怪了,她是从哪里知道师姐喜欢吃点心的? 方未寒看得一脸茫然。 难不成是歪打正着? 白衣胜仙的少女从檀木食盒之中轻轻捻起一块乳黄色的芙蓉卷放入嘴中。 “好吃。” 温折雪的嘴角轻轻勾起,简单的评价在萧槿听来却无比受用。 毕竟这可是玄重卫密探公认的脾气淡泊,不喜与人亲近的临渊御辰吗,吃了自己的点心之后的一句细微夸赞,都让萧槿感到很开心。 这么看来,自己要拉拢温折雪的事情不就有戏了吗? 萧槿看了眼一旁正偷吃点心的陶允姜和凤凰,心中暗自想到。 不过现在……自己还得试探一下温折雪和方未寒的关系进展到哪一步了。 想到这里,萧槿脸上挂起了甜甜的笑容,出言问道: “温姐姐,你为什么把方哥哥认作师弟了呀?” 方未寒:“!” 来了来了,萧槿扛着炸药包加入了战场!我就知道这臭妹妹肯定不会安于现状! 他连忙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支起耳朵认认真真地听着接下来她们要说的每一句话,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师弟身负大气运,是临渊阁的保护对象。我代师收徒可以免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温折雪浅淡回答。 师姐并没有说我的星力亲和很高这件事情,好谨慎的师姐。 方未寒不由得对她的话术有些钦佩,毕竟温折雪说的都是实话。 说起来,自己似乎并没有跟除了温折雪和云纾之外的人说过自己能够驱动星力这件事情。 陶允姜曾经问起过这件事,但自己的回答模棱两可。而粗线条的少女后来也并没有追问,方未寒估计他现在已经差不多忘记了。 在世人眼里,二法不可同修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若是他们知道方未寒能够修行两种力量,恐怕连下巴都会虾掉。 “原来是这样……” 萧槿了然地点点头,眸光不经意地扫过方未寒的脸,看得他心中一突。 奶奶的,这臭妹妹一看就没在想什么好事情。 果不其然,萧槿慢悠悠地说道: “那温姐姐,你觉得……我和姜姜看起来谁和方哥哥更般配一些?” 此话一出,车厢内一片寂静。 一滴冷汗自方未寒的额角缓缓流下。 这句话说得……真是微妙啊。 若是温折雪回答了,那她便承认了自己较为疏远的关系。若是温折雪不回答,那她便承认自己和方未寒的关系不单纯。而根据温折雪回答的答案是谁,那萧槿还能判断她的说话习惯以及偏好。 一箭三雕,恐怖如斯。 方未寒欲言又止。 这个时候,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主要这是女孩子之间的谈话,他贸然插入的话,那不就反倒显得他内心有鬼了吗? 所以师姐会怎么说呢? 大家新年快乐呀,新的一年事事顺遂,心想愿成! 这几天的章节都是过渡章节,但又不能省略,观感可能不太好。理论上解决这种事情的最好方法就是爆更,但你懂的……作者爆不出来。所以我祝大家新年快乐,朋友们不要骂我好不好呜…… 第310章 答应的事情 温折雪微微敛下眸子,手中星力波动一闪而逝。 方未寒身负镜天修为能够感觉到星力的波动,但是不是镜天修士的萧槿和陶允姜却没有发现温折雪的小动作。 那股力量很奇怪,似虚非虚,似实非实,像是超脱于尘世的纽带。 方未寒正如此想着,就感觉到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几位公子小姐,咱们的马需要吃点草料,休息一会儿再出发如何?” 车夫豪爽的吆喝声透过隔音的车窗后便只剩下了一点微末,但车内的几人都是有修为傍身,所以能听清楚。 被打断了的萧槿细眉微皱,刚想继续问些什么,却被陶允姜直接打断: “小槿小槿,咱们下去活动活动!” “诶我不想动……” “走嘛!” 萧槿被陶允姜不由分说地拉下了车。 在不动用超凡力量的前提下,明武修士的力量实在是有些不讲道理。柔弱身娇的兰陵萧氏大小姐根本没什么反抗的余地。 方未寒:“……” 他注意到了陶允姜微红的耳垂,想必是因为萧槿刚才的话有些不好意思了。无论师姐说出哪一个人的名字来,都是对另一个人的伤害。 显然心地善良,为好姐妹考虑的陶允姜不可能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 而温折雪刚才的那个小动作方未寒也看明白了,就是一次因果的干预。使得本不该停下来休息的马儿提前罢工。 这是一种高阶的因果使用技巧,而方未寒由于自己是世外之人的原因无法用出。或许也只有温折雪这种身系苍生命运的临渊御辰能够轻易地使用出这种令人瞠目结舌的技巧吧。 【原来……这都在你的预料之内吗,师姐?】 看见她们两个下车,方未寒松了口气。 他拿起一旁的茶杯,想要喝口水压压惊。 温折雪蓦地出声询问: “陶姑娘和萧姑娘之中,你更喜欢哪一位?” “噗!” 他直接把水喷了出来。 少女的身前浮现一个星光法阵,将袭来的茶水偏转开,通通淋到了一旁打盹的瑜沫身上。 “嗷?” 小凤凰茫然地睁开眼睛,翘翘自己的尾巴,看着上面被打湿的一绺羽毛。 它看了看方未寒,又看了看温折雪,最后又趴了回去。 “嗷。” 无所谓,我的毛是防水的。 然后它就被温折雪捏起后脖颈扔出了车窗。 “弄干净。” 少女平静说道。 方未寒擦擦嘴角溢出来的茶水,开始思考温折雪这句话的意思究竟是什么。 【师姐问我喜欢小槿还是允姜?我怎么感觉这件事情处处透露着不对劲呢?】 【难不成……我说我喜欢小槿,师姐就给小槿刀了?我说我喜欢允姜,师姐就给允姜刀了?】 少女眸光轻轻闪动,在心中默默给方未寒又记上一笔。 【喜欢陶姑娘还是萧姑娘……我说我喜欢温姑娘,是不是很完美?】 温折雪:“?” 方未寒很满意自己突然想出来的这个主意。 他抬起头来:“师姐,我更喜欢……” 方未寒的话说到一半,自己的嘴巴上便堵上了一团软乎乎的东西。 “唔唔……” 他垂下视线看去,对上视线的是小凤凰那无辜的大眼睛。 “嗷……” 它垂头丧气地叫道。 主人居然拿我当塞子……记得不要吃我的毛。 方未寒:“……” 通过一旁的反光,方未寒能够看见自己现在的姿势一定很滑稽。 嘴里含着一只鸟什么的……实在是有些丢人。 他又将目光投向温折雪,却见到少女撇开了眸子,长长的睫毛好似小扇子。 宛如天山白雪的素净侧颜上涌起一抹樱粉,好似落雪的樱。在这炎热的夏日之中,让人一眼便见之忘俗、 虽然师姐将脸颊侧去,但方未寒仍然可以窥见她那微微上扬的嘴角,以及俏脸上浮现的两个小小梨涡。 师姐笑了?她居然还会笑? 果然是因为我现在的样子比较搞笑吧! “唔唔……” 方未寒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试图将自己嘴里的这只鸟拿走。 就在他打算动用灵力的时候,温折雪却突然松开了自己的手,让瑜沫扑棱翅膀飞走了。 方未寒喘口气后问:“为什么不让我说话啊师姐?” “她们回来了。” 少女的面色已然恢复如常,轻描淡写地回答。 “那我漱个口先……我感觉自己刚才伸舌头舔鸟了……” “嗷!” 我是凤凰,凤凰神尊嗷,才不是鸟! 瑜沫生气地叫道。 等到萧槿和陶允姜回来之后,他们继续前行。 萧槿倒是有心继续刚才的话题,但是现在也拿不出来合适的由头,于是索性作罢。 讨厌的姜姜,坏我大计! 你难道还没有认清楚现在的大敌究竟是谁吗?虽说防火防盗防闺蜜,那伱也得先解决那个女人啊! 只得接下来继续想办法了。 少女遗憾地想。 马车一路走走停停,奔行在长明以西的官道之上。早晨出发,到了傍晚的时分,大半天的时间他们便已经抵达了秦岭脚下。 “蓝田县……” 方未寒从马车上下来,看着眼前城门上高高挂起的牌匾。 这是雍州下辖的一个县,隶属于长明尹管辖。这里的居民进京只需要一天的时间,说是长明的城郊倒也没什么问题。 蓝田以盛产美玉出名,包括方未寒的那块东宫卫率印在内,大周朝廷官员的官印大多便是以蓝田玉雕刻而成。 正值夏季,蓝田县城背靠的秦岭葱郁连绵,一望无际。山顶上云雾氤氲,好不壮观。 长明城地处明河谷地,四面环山,天然便是易守难攻的四塞之地。在明河谷地和周围地理单元的重要连接处,有四道天险关塞。只要守住这四道关塞,那么明河谷地便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固若金汤。 四道关塞之中,萧关地处西北边境扼守雍凉交通要道,是大周前往西域天山的必经之地,也是固原镇的核心管辖区域,由长垣铁卫重兵镇守。散关横亘益雍咽喉,是由关中入蜀地最常走的陈仓道的起点,由京城禁军负责协防。 除去防御严密的萧关散关,四塞之中剩余的潼关与武关是东出长明的重要关隘。若是方未寒想要从长明前往荆州,在不考虑他徒步上秦岭找熊猫玩的情况下,他必须经过武关与潼关其中之一。 武关道大部分是山路,崎岖难行;潼关道水陆并进,但是距离更远,需要绕一个大圈。 为了速度更快,方未寒选择了武关道。并且通过租赁更好马车的方法抹消掉山路的负面影响。 “说起来……这还是方哥哥 萧槿用手帕抹去脸颊上渗出的香汗,转头看向了方未寒。 “没错。” 方未寒点点头。 【如果不考虑之前自己被师姐拉到昆仑山的那一次。】 “我是土鳖,只在长明待过,这次终于能够出去见见世面啦。” 萧槿咯咯笑着,娇躯无意识般地向着方未寒靠来,胸前饱满若有若无地扫过他的胳膊。 这小妮子,她怎么这么会啊? 考虑到师姐和允姜的敏锐观察力,方未寒不动声色地抽出胳膊。 胆小鬼……有色心没色胆的方哥哥! 萧槿撇撇嘴,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少女鼓起嘴巴,像是一只仓鼠一样不说话了。 “你怎么能算土鳖呀……长明城可要比别的地方繁华多了……” 陶允姜提着祈苍剑走在最前方,闻言没好气地瞪了方未寒一眼。 萧槿拉过陶允姜的胳膊,挑衅般地看了方未寒一眼:“姜姜去过好多地方吗?” “嗯,我最开始跟着爷爷一起,他去哪里就任我就跟到哪里。” 陶允姜掰着指头,如数家珍。 “交州并州幽州扬州荆州雍州……这些我都去过,唉……这么一想,我能活下来长这么大也挺不容易的。” 少女叹了口气,却突然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一样。 刚才怎么又把温折雪这位仙子姐姐的存在给忘掉了……这里临渊阁的功法好生霸道。 “说起来这个……温姑娘会不会也去过很多地方?毕竟你说临渊阁的御辰嘛……” 温折雪却轻轻摇头:“我自幼便居住在天山上,不曾周游天下。” 萧槿眨巴下眼睛,甜甜一笑。 她用另一只手拉过温折雪,将少女有些冰凉的小手握在手心中。 “那温姐姐可一定要好好享受这一趟呀!我来过蓝田,今天就让我带着你们好好逛逛!” 温折雪还有些不适应与其余人这般亲近,清清冷冷的眸子中浮现出几分茫然无措来。 她将求救般的视线投向方未寒,看上去别有一种可怜兮兮的感觉。 师姐在这种时候还是挺可爱的。 方未寒没忍住笑出声。 师姐就算再聪明,终究还是缺少与人交流的经验,遇见陶允姜和萧槿这种自来熟的犬系女生 肯定是被吃得死死的。 清冷出尘的仙子姐姐也会应对不来熟稔的狗狗。 【我得看紧师姐,要是不小心被其他人骗走了可就不好了。】 “方哥哥跟上哦!” 萧槿将她们两人拉走了,还不忘招呼方未寒一声。 “太蠢了。” 某个东西在他的识海中如此评价道。 “你不会以为,温折雪对谁都这样吧?” 云纾恨铁不成钢地摇头叹气。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对她是特殊的,所以她对陶允姜和萧槿的态度也是特殊的?” 方未寒:“?” “你又活了?” 他很是夸张地问道。 “本座与天地同寿,你死一百遍我都不会死!” 云纾没好气踮起脚尖敲敲他的脑袋。 方未寒不甘示弱地摸摸她的脑袋:“那你消失的这两天去干什么啦?” “去吸收你带过来的那块合璧连珠去了。” 云纾若无其事地说。 “哦……”方未寒拉长了音调,“真的就只干了这件事情,没有弄别的?” “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 “我怎么感觉你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心虚了呢……” 方未寒小声嘀咕道。 云纾恼羞成怒,忍无可忍,终于掏出大锤子敲在了方未寒的脑袋上。 “要你管!废话这么多!” “好好好,不管了不管了,别生气……” 见萧槿她们已经走出很远,方未寒捂着头连忙跟上。 云纾见到他委屈的样子,不由得失笑出声。 能够待在他身边,有个说话的人,用不一样的方式与角度对抗这个世界。 这样的生活……似乎也不错? 少女握紧双拳后又松开,身形化作流光消散在风中,再无一丝痕迹。 …… …… 方未寒和三位少女逛了半天蓝田县城,顺带着在这里最好的酒楼吃了顿饭。 他们的人设是富家公子带两个妹妹,钱大手大脚一些是应该的。 尽管做了伪装,但是以陶允姜和萧槿这惊为天人的容貌,总是会引来一些心术不正之人的觊觎。 每当这个时候,方未寒就会稍稍展露一丝自己的明武修为,那些人便都被吓得仓皇逃窜了。 这也从侧面说明在这蓝田县城内几乎没有认识他们的人。自己的那些事迹传过来,当地的百姓也是只知道广陵王其人,而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就算自己跑到街道正中大喊一声“我是广陵王”,恐怕也没有人相信吧? 为了避免某些可能的争端,方未寒在汝南周氏开办的周家客栈中订下了四间上房。 没办法,就是钱多。省得萧槿再想办法作妖。 不过在他们各自回房间休息的时候,萧槿意味深长地看了自己一眼,这眼神让他感觉有些不妙。 这一肚子坏水的臭妹妹……又想干什么? 方未寒进入镜水月幻境,简单地指导了一下方棠的修炼。指导完之后,便在她幽幽的目光注视下直接离开。 毕竟修炼嘛……自己又不用在一边陪着。 方未寒退出镜水月幻境之后又格了一会儿陨石,感觉有些困倦。 要不再修炼一会儿? 方未寒有些犹豫,不过他又转念一想: 妈的,困了就得睡!熬夜的效率还会变低呢,委屈自己干什么? 就在这时,他的房门被人轻轻叩响。 “笃笃笃……” 方未寒:“?” 现在是午夜子时,处于一个猪睡了鸡没醒的时间段。 能在这个点找自己的人,方未寒想都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他面无表情地拉开门,眯起眼睛盯着门外那盈盈欲笑的俏丽少女: “小槿,你想干什么?” 萧槿扑倒在他身上,将方未寒顶到墙边。 少女抬起娇嫩膝盖抵住墙壁,月光下的莹白小腿闪烁着象牙般的冷光。 “你忘了昨天说的……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了吗?” 她抬起头轻声说,水润眸子中倒映着方未寒的模样。 第319章 请假条 请假条 今天串亲戚,喝了好多酒,头疼的不行。朋友们等明天更新吧,估计是涩涩,我瞅瞅能不能发出来。 第311章 混乱奉献 不对劲,九分有十分的不对劲。 看着眼前萧槿的甜美笑容,方未寒的内心中已然警铃大作。 按照自己的经验,萧槿脸上出现的笑容的甜度和她接下来要做事情的过分程度是成正比的。 方未寒瞅了她一眼。 嗯,甜得有些发腻,就像是奶油泡芙一样。 可想而知,自己接下来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局面。 方未寒揉了揉太阳穴:“我记得,你先说你想干什么?” “自然不是什么让方哥哥为难的事情,小槿又从来不会害哥哥。” 少女拉起方未寒的胳膊,整个人靠在他的身上,将他拽出门外。 “我有一个提议:能不能不要涩涩?” “很遗憾,不能。” 方未寒:“……” 满脑子黄色废料的家伙,真是没救了。 也是方未寒此次有言在先,所以他也没有对于萧槿的动作有过多的抗拒。被她半推半就地拉出门之后,方未寒下意识地就放轻了脚步。 师姐和允姜的感官都十分敏锐,在不能确定她们两个睡没睡觉的情况下,自己还是小心为妙。 万一被发现了,自己想要解释回来不比母猪上树简单多少。 萧槿步履轻盈,小步子快走着,根本没有要放轻自己脚步的打算。她拉着方未寒在一间房门外停下,伸出手就要推门。 方未寒拉住她的胳膊,抬头看了一眼。 “这特么的……不是允姜的房间?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他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方未寒试探性地问道:“小槿你是不是走错了?” “没有哦。” 萧槿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钥匙,插入面前的锁孔中轻轻一扭。 伴随着“啪嗒”一声,他们面前的这间房门被打开了一条小缝,隐隐可见小缝中传来的月光。 “有些事情就是要在这里才能办呢……” 她推开房间木门,门轴旋转的吱呀声让方未寒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要是允姜醒了自己该怎么解释?这臭妹妹她自己就不怕吗? 方未寒只得希望允姜睡得比较沉,没有发现自己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鬼知道萧槿从哪里搞来的陶允姜房间的钥匙。 少女大大方方地走进房间,同时还不忘把方未寒也拽进来。 月光洒在房间内,陶允姜双腿夹着被子在床上睡得正香。静谧的夜里,少女的轻微呼吸声也显得分外诱人。 “伱怕什么?做贼心虚吗?” 萧槿回眸咯咯笑道。 “你小点声!万一把允姜吵醒了怎么办?” “哦?” 在方未寒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萧槿走到了床边轻轻坐下,伸出两根嫩白手指戳了戳陶允姜的脸蛋。 熟睡中的少女恍若未觉,连一丝一毫的反应都没有。 “允姜平日里睡觉有这么死吗?” 方未寒有些疑惑。 “可能是有的?”萧槿歪歪脑袋,食指轻轻点着粉唇,“但我猜,应该是我晚上泡的那杯安神茶起了效果吧。” 方未寒:“?” “你给允姜下药了?” 他一脸懵逼。 “不是下药,是安神茶啦。” 萧槿摆摆手,无辜的杏眸中闪着盈盈的波光。 “姜姜连续工作了好几天,中间都没有怎么睡好觉。今天一大早又被你喊过来一起出门,肯定早就累坏了。为了帮助她早些恢复过来,晚饭之后我就给她煮了杯安神茶,好让她睡得更香一点。” “看姜姜睡得这么沉,果然是累坏了呢。” 萧槿拍拍自己旁边的床褥:“坐过来。” 方未寒:“……” 他好像明白萧槿叫自己来这边是想要干什么了。 方未寒站在原地没有动。 “小槿啊,我突然有点困了,要不今天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吧。”他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明天还要赶路呢……这日子一天天过得,不容易啊。” 说着说着,方未寒就想要悄咪咪地溜走。 “方哥哥答应过我的事情……难道是不打算兑现了吗?” 萧槿的下一句话直接让他的动作僵硬住了。 “方哥哥今天确实很累了,小槿明白的……那哥哥去休息吧,我一会儿也会回房间的。咱们之间的约定,就当从来没有过。” 方未寒停滞了半天,最后认命般地走到床边紧贴着萧槿坐下。 “下次不许再这么说话了,听见没有?” 他有气无力地说道。 “嗯嗯,下次一定。” 萧槿甜甜一笑,将方未寒的胳膊拉过来抱在怀中。 感受着柔软的包裹,夜晚本就高涨的欲望又被撩拨升起,这也是方未寒不太想和萧槿亲近涩涩的原因。 进行不到最后一步,终归是只能看不能吃。每次都是萧槿心满意足,自己却被扰得不得安宁。 算了,既然已经答应了萧槿,那自己肯定不能食言。 “你是不是已经猜到我的请求是什么了?” 萧槿的上半身前倾,温热的吐息喷吐在方未寒的脖颈上,迷蒙的双眼中不知何时已经悄然覆上一层旖旎的水雾。 “在姜姜面前尽情侵犯我吧……方哥哥。这就是我的请求。” 少女的心中被如潮水般涌起的兴奋感撑得涨满。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萧槿的身躯都有些战栗,那是兴奋到了极点的表现。 “咕咚。” 方未寒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萧槿在勾引自己这一方面几乎做到了登峰造极。 自己眼前的少女杏眸半阖,粉唇微张,白腻俏脸上的红晕如沸水般滚烫。她半是依恋半是疯狂地看着自己,口中说着引人犯罪的宣言。 实在是太涩情了。 对不起,允姜。不是我的抵抗能力不够发达,而是敌人实在太强大。 方未寒俯身低头,以温柔与粗暴并存的手法回应着少女的真心。 在与他亲密接触的那一瞬间,萧槿脑海中勉力保持清醒的思绪便瞬间化作如同浆糊一般的黏稠。 在自己的好姐妹身边,和她的心上人做着最亲密的事情,而她却对此一无所知。 这种奇异体验带来的些微罪恶与背德感觉,就像是投入火炉的干柴一般,瞬间便将萧槿的理智焚烧殆尽。 少女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白皙细腻的皮肤表面渗出汗水打湿了她轻薄的衣衫。在月光的照耀下,那原本便轻薄透亮的纱裙像是不存在了一样,纱裙下覆盖的滑腻肌肤若隐若现。 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整个人也软化作一滩春水与方未寒不住地紧贴,似是想要将自己的娇躯糅进他的身体之中。 “方哥哥……” 少女含糊不清的呢喃是最好的催化剂,将两人的体温与心跳带向更高的彼端。 已经失了神的少女瘫倒在方未寒的怀抱之中,全凭本能在发出回应的身体无力控制喉咙里发出的声音。 那个聪敏腹黑的世家大小姐在方未寒的手段下,现在已经变成了只知道一味索取的溺水之人。 在她的呻吟声越来越大之前,方未寒勉强恢复了一丝理智,及时伸出手覆盖在少女的嘴巴上,将她娇软甜腻的嗓音化作闷响。 呼……还好没让小槿叫出声。 方未寒松了口气。 由于刚才和萧槿的缠绵,她们两人的位置也发生了一些移动。在两人怀抱相交的侧下方便是陶允姜安静的睡颜。 她对此一无所知,眉眼弯弯,神色放松,像是在经历一场甜美的好梦。 萧槿那布满水雾的眸子睁开一丝,理智稍稍回归下的她也注意到了三人现在奇怪的位置。 少女的嘴唇上覆盖着方未寒的手掌,而她所求的可不只是手掌。 方未寒感觉到有温热湿滑舔舐过自己的掌心,留下浅浅的湿润痕迹,多余的晶莹漫过掌心与唇角的触碰点,悄然滴落在下方少女的睡颜之上。 原本清纯的少女现今脸颊上沾染上了一抹晶莹,晶莹破坏掉了原本的清纯,却增添了一丝魅惑的妖艳。 方未寒陡然一惊。 他伸出袖子想帮陶允姜擦拭脸颊,但却被萧槿紧紧地拉住: “不要管她……不要管别人。” 少女扭动自己柔软而丰盈的娇躯,将方未寒推翻在床边,与自己滚成一团。 床板震动的动静有些大了,让沉睡的少女不自觉地皱皱眉头,翻了个身。 方未寒的身体骤然绷紧,已经紧张到了极点。 不过好在陶允姜似乎只是翻个身而已,并没有任何要醒来的迹象。 将方未寒压在身下的少女依旧不老实,娇躯与脸蛋不住地磨蹭着他的身体。 “别动了,一会儿真给允姜弄醒了。” 方未寒生气之余,又有些无语。 他一巴掌拍在了少女的身后,像是教训小女孩一样,试图让她安分一会儿。 “啪!” 随着一声闷响,萧槿的身体绷直片刻,如同砧板上的鱼儿一般僵硬。 她不自觉地抬起头来,精巧下巴与莹润锁骨上的香汗滑入幽谷。 方未寒能够感到她身体的温度越来越高,皮肤表面渗出的汗水越来越多,甚至将身下的床单被褥都打湿了一片。 她的指节捏得发白,死死用力地扒住方未寒的胸口,就像是失足跌落悬崖的人拼命抓住了崖边的树枝。明明她离床板只有一寸的距离,却仿佛隔着万丈深渊。 最后一声清脆闷响落下,少女的脑海瞬间变得一片空白。这一瞬间不经意展露的惊人娇媚恐怕会引得世界上信念最为坚定的人也会失去理智。 方未寒感受着自己衣服上传来的潮湿感觉,心中的欲望之火也熄灭了一点。 该死的……我早该想到这一点,刚才就应该事先换一身衣服。 还好这趟出门带了许多备用替换衣物。 “呼……呼……” 少女消散的意识终于回归,她张开双臂撑着自己无力的身体。 萧槿伏低身子,下巴枕在方未寒的胸膛上,黏腻的声线如同化开的软。 萧槿在意乱情迷之下,将自己的尊严与人格彻底抛弃,内心的兴奋与冲动已经彻底压倒了理智。 方未寒喘着粗气,大口深呼吸,了好大的力气才压下今天在这里彻底吃掉萧槿的念头。 一声声响动在房间中回荡,娇嫩白皙肌肤也覆上印记,变得血红。 两人的身体不知何时已经倒转位置,萧槿躺在了陶允姜的旁边,与正在沉睡的少女耳鬓厮磨。 两位少女一个睡姿恬淡,一个红霞满面,形成了香艳绝伦的对比。 萧槿将自己的脸颊抵在陶允姜的脸蛋上迷离地舔舐,在她的容颜上留下片片污浊不堪的痕迹。 少女的大脑已经被烧坏掉了,只是想要找个什么东西抱着的心理却无意之间害惨了身旁的好姐妹。 最终,她在意识崩溃外加缺氧的状态下,也抱着身旁的少女陷入了短暂的昏迷之中。 方未寒看着现场的一片狼藉,心情有点惆怅。 这臭妹妹又喊又闹的倒是舒服了,那自己该怎么办? 要是就这么着回去,自己肯定会憋死的吧? 他在原地平心静气了半天,试图压下那股熊熊燃烧的火焰,但还是无济于事。 “方哥哥……” 萧槿不知道何时醒了过来。 她看着方未寒的样子,心里有些甜蜜的愧疚。毕竟是自己把他弄成这个样子的呀…… 不过萧槿也知道,方未寒不可能在成婚前彻底吃了她,这是他的原则。 正因如此,少女决定换个方式。 “我来帮你吧。” 少女从湿漉漉的被褥上爬起,眼前一黑的晕眩突如其来,她一个踉跄,又跌回了床上。 方未寒无语问:“你看你都晕成什么样了,你怎么帮我?” “所以……麻烦方哥哥自己来吧。” 少女躺在床上托起双手,像是要将自己最珍贵的宝物献给最心爱的人。 “毕竟……也只有我能够帮到方哥哥……” 萧槿已经困倦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却又有些自豪地轻声呢喃。 方未寒比较听话地照办了。 他不得不说,这是今天晚上萧槿说过的为数不多能够得到他认同的话。 第312章 暗谋 今天需要继续翻越秦岭山脉,一直到达武关之前的最后一个城镇上洛才能停下,对人的精力消耗不小。 但显然萧槿没什么精神。 少女抱着一个枕头,将脑袋靠在上边昏昏欲睡,往日里十分活泼的她今天的话却格外的少。 与萧槿相反,方未寒倒是神清气爽的。 “昨天晚上……你们两个干什么了?” 云纾有些狐疑地看着他们两个。 “我是不是又错过了看片的机会?你们昨天晚上是不是又大导特导了?” 方未寒:“显然没有,是你的思想太污秽。” “呵,伱猜我信不信?”云纾冷笑一声,“你看看你师姐的样子,你没感觉她好像发现了什么吗?” 方未寒:“?” 听到云纾的话,方未寒悄悄地看向温折雪的方向。少女依旧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样,与往常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形象没什么区别。 一定是云纾又在吓唬我。 【师姐怎么会大晚上不睡觉偷看我呢?她又不是那种会偷窥别人干什么的人。】 白衣少女的手指微微僵硬了下。 她睁开眼睛瞥了方未寒一眼而后飞快挪开,将俏脸别到了一边去,继续闭目养神。 没注意到温折雪小动作的方未寒突然感觉有些奇怪。 怎么师姐离我的距离似乎远了一些?是我的错觉吗? 马车车轮轧到了一块石头,车厢猛地上下颠簸,萧槿的脑袋撞到了陶允姜的腰上。 “呜……好痛……”原本已经快要睡着了的萧槿吃痛地揉揉脑袋,水润杏眸哀怨地看了眼陶允姜。 “小槿……”陶允姜噘起嘴巴,很是委屈,“明明是你撞到我身上来的,我还没有说痛呢……” “都怪姜姜太瘦了,你要是肚子上的肉肉再多一点就好了。” 萧槿嘴里咕哝着,而后又抱着自己的枕头陷入了睡眠状态。 “又睡着了……” 陶允姜叹了口气,转而看向对面坐着的方未寒。 “你知道小槿这是怎么了吗?看上去一副好几天都没有睡觉的样子。” 方未寒当然知道萧槿这是怎么回事。 昨天晚上,两人一直玩到了天光大亮的时分。当方未寒穿好衣服的时候,门口的鸡都开始打鸣了。 本来已经半昏迷过去的萧槿又被方未寒给喊醒。为了不让 方未寒倒是不怎么困,毕竟他是登神境界的明武修士,通个宵也不会对身体机能产生太大影响。更何况昨天晚上释放了最近这些天积压的郁气,现在他可谓是神清气爽。 但是萧槿那边可就有些难受了。 虽然她也是登神境界的修士,但是她昨天晚上的次数实在有点多,毕竟女孩子在这方面没有冷却时间的存在。而得益于少女特殊体质那超强的自我修复能力,几乎每一次之后,下一次的烈度和感度都不会受到丝毫影响。 虽然肉体上的疲惫可以消除,但精神上的损耗在所难免。做这种事情的疲惫程度,可能要比萧槿连续不眠不休处理几天公文还要疲累。 嗯,昨天晚上玩到一半都晕过去了,肯定很累。 从某方面上来讲,也是萧槿自作自受,她那人菜瘾大的小性子还是没有怎么改。 方未寒一脸无辜:“不知道啊。” “我昨天晚上又没和她待在一起,怎么会知道她在干什么。” 温折雪:“……” 少女无言地戳了戳瑜沫的脑袋。 小凤凰看懂了主人的意思:“你以后可千万不能学他。” “真是奇了怪了……你说萧槿大晚上不睡觉的在干什么呢?” 陶允姜扳着指头开始深思。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的俏脸突然僵硬。 难不成小槿昨天晚上……是在干那种事情?! 陶允姜现在也不是什么一无所知的清纯少女,经过了方未寒的言传身教和萧槿的思想传授之后,她自然是知道那些欲求不满的女子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会玩得一些脸红心跳的事情。 小槿平常……似乎就很欲求不满的,所以这么一想,似乎事情就能说得通了。 少女将一旁缩成一团的萧槿揽在自己怀中,有些羞耻地并拢了双腿,正襟危坐。 不行,千万不能让方未寒看出来异样,要不然小槿肯定会跟我生气的。 方未寒眼睁睁地看着陶允姜的脸色很是可爱地变来变去,最终变成了面无表情的绷紧样子,就像是气鼓鼓的河豚。 他心底一乐,瞬间明白了陶允姜的脑回路。 还是不要刺激允姜了吧,我怕昨天晚上的事情说出来之后她直接原地爆炸。 方未寒索性继续闭目格起了陨石。 白天看不见星星,修炼的效果很差,不过这玩意讲究的也是一个细水长流然后一朝顿悟,刻意追赶反而会得不偿失。 他的明武修为已经突破,镜天修为的突破优先级已经不算太高。 顺其自然便好,没准到什么时候就突破了呢? 此后的几天,方未寒一行人一路走走停停,以最快的速度奔行在秦岭山路之上。 过了武关天险之后,他们已经离开了雍州区域,正式进入荆州地界。 今天是他们来到荆州的 “大概还有五天时间,咱们就能够到襄阳城了。” 萧槿指着荆州地图对众人说道。 “后天能够到南阳宛城,大后天到义阳新野,再之后便是襄阳与樊城。” “所以……今天晚上好好吃一顿吧?我听说南乡的鱼尤其肥美。” “好啊好啊!我最喜欢吃鱼了!” 陶允姜不住地点头,顺带还拉上了一旁的温折雪。 “温姑娘一起来嘛!” 经过了几天的朝夕相处,温折雪和陶允姜与萧槿的关系突飞猛进,至少现在她们两个都不会再对这个清冷的仙子姐姐产生什么敬畏的心绪。反倒是随着交流的愈发深入,她们都很喜欢温折雪这种与世无争的恬淡性子。 用萧槿的话来说:比某婉强了一百倍不止,就算把方哥哥让给她我也心甘情愿。 方未寒对于她们关系的逐渐热切乐见其成,总归是没什么坏处。 不过同行的三个女生混熟之后,在类似于今天晚上吃什么的这种小问题方面,方未寒的意见就理所当然地被忽略掉了。 还好他不挑食,什么都能吃。 南乡郡是本朝从南阳郡中分割出来的郡城,原本只是县城的南乡郡城面积狭小,几人在吃完鲜鱼之后只是稍微转了转便已经走到了城墙边上。 “呜……吃饱啦,该睡觉啦。” 萧槿伸了个懒腰,颤颤巍巍的饱满在灯光下反射着光晕。 走在方未寒身边,她试探性地拽了拽他的袖子。 方未寒:“?” 萧槿:“……” 方未寒“x” 萧槿:“[○`Д○]” 她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方未寒眼疾手快地用房间门关在了外边。 少女气急败坏地跺跺脚,只得回了自己的房间。 臭哥哥不跟我玩,哼……还好带了玩具。 …… …… 南乡以西五百里外,连绵不绝的秦岭群山里,滔滔汉江穿山凿险,在重峦叠嶂中开辟出一条蜿蜒水道。 荆州刺史治下,西城郡洵阳县,正位于这一处水道旁的高地。 汉江在洵阳县城周围绕出了一道u形大弯,继续向东流去。而两条河道之间夹杂的平原土坡土壤肥沃,正适合庄稼的耕种。 也因为洵阳县城在西城和襄阳之间的特殊地理位置,此地也成了重要的航运中转,当地居民的日子过得倒也还算不错。 洵阳城外三里处的山坡背面,一人穿行在层层叠叠的密林之中。 这种一尺之内生长好几棵树的密林根本不适宜人类居住,走路经过此地也是寸步难行,但此人却能够如履平地。 仔细看去,只见他身前不时闪过金属的光锋锐泽,将横在他身前的树枝灌木尽数斩断。这种对于金属操控妙之毫巅的艺术,唯有金五行登神修士可以做到。 他走到一处悬崖边停下脚步,下方是一望无际的林海和数十米的悬崖峭壁。 他拿出一面令牌,贴在身前的虚空之中,空间波动,陡峭悬崖骤然消失,一个精巧的营地凭空出现。 此人嘴里自言自语:“镜天的幻术……当真好使。” 他收起令牌,走进营地。营地中来往着许多身着火纹黑袍的人,尽管他们行色匆匆,在见到他的时候也会驻足行礼。 营地之中有许多高耸的石柱,不时地在朝天空发送着微弱的星光,而在石柱包裹中间,是一个颇为高大的尖锥建筑物,显然是营地的核心区域。 此刻正有许多人站在台阶下,等待着他的到来。 “郑大人,好久不见。” 站在最前方,明显是这些人首领的精壮男人上前笑着打招呼。 “此番灰头土脸的,想必大人是遇到久经劳碌了吧?” “你不必阴损于我,我已经向教主申请自罚,辞去并州首座之位。” 郑长夫有些厌恶地看着自己前方这满面讥讽笑容的家伙。 大半个月前,他在长明城外和陈钰先共同刺杀广陵王方未寒,本来以为两名六转修士出手,而且是暗杀。在方未寒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这本应该是一次很轻松的任务。 没想到方未寒不知道从哪提前得知了消息,身边埋伏了四个六转修士,最后还引来了临渊阁御辰的攻击。 陈钰先被留下,自己孤身逃走落入。那空间阵石将自己扔到无边秦岭中,自己半个月才爬出来联系上总坛。 “啧啧……这有什么用呢郑大人?神教里六转的修士就咱们几个,你不当,这并州首座谁来当?” 精壮男人轻蔑地摇摇头。 “符轲,我劝你少说两句。”郑长夫冰冷说道,“我现在心情正不好,别怪我出手不客气。” “怎么?还想内讧?打我?” 符轲根本没有把他说的话当一回事。 他出言嘲讽道:“一点点小挫折都经受不住,就你这心性品格,怪不得当年被石当流给挤走。” “锵!” 无数金属尖锥在身后悄然凝聚成形,郑长夫面露森然杀意,似是随时都准备动手。 “奉劝你收敛一点,郑长夫。” 符轲眯起眼睛。 “这里是荆州总坛,不是你耍脾气的地方!” “奉劝你一句,教主对你这次办的事情很不满意。派你来我这里,是为了让你戴罪立功的。若是这次你还不能做出让大家心服口服的事情,反倒是对同僚刀兵相向……” “你大可试试……或者体验一下,成为养料的滋味。” 他连修为都没有催动,只是冷漠地逼视。 郑长夫的面色青白交加,似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他冷哼一声挥挥手,身后的漫天金属尖锥尽数消散。 “哈哈哈哈……郑大人就是识时务,不愧是从官场中混出头的。”符轲转身上台阶,“跟我进来吧。” 一群人走进大门内部,其中是一个宽敞的大房间,其中放着许多桌椅,可容纳得下几百人同坐。 房间一侧悬挂有一幅大型地图,几人走到地图下。 “长明的隐火发来消息,城内最后三个营团的玄重卫五天前已经拔营出发,现今已经抵达了潼关一带,正坐船赶往洛京。” “他们的目标很可能是这里。” 符轲目光森冷地环视在场众人。 “上次问心已经是三个月前,这三个月内,玄重卫的探子已经渗透进了神教的荆州总坛。” 他的话音落下,现场众人寂静无声,气氛尤其凝重。 符轲话锋一转,笑呵呵说道:“当然……我相信诸位都是可以相信的,否则也不会把这个消息告诉你们,不是吗?”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燧镰镜天已到,明天开始新一轮问心,务必要把玄重卫的眼睛拔掉。” 符轲诡秘地笑笑。 “荆州总坛已经做好了转移准备,但在走之前……我们得陪玄重卫玩玩。” “是时候……让槁烬上阵了。” 第313章 全杀了 萧槿仰起头看着眼前的高耸城墙,目露惊叹之色。 “襄阳城……终于到了。” 经过了连续十几天的赶路,方未寒一行人终于从长明赶到了襄阳城下。 眼前的这座巨城横亘在汉江之上,石筑铁浇的城墙拔地而起,从远处看去如同吞噬大江的钢铁巨兽。 这是由北方进入荆州腹地的唯一通道,所有由北向南的军事行动都绕不开这一座城池。虽然在和平时期它的重要性略有下降,但这并不代表大周的历代统治者便忽略了襄阳的城防。 这一点从襄阳八丈高的城墙里便能窥得一二。 大周各城的城墙高度不一致,根据城池的重要性,它们拥有的城墙也大相径庭。长明城的城墙有十二丈之高,这已经远远超过了攻城云梯的承受范围。 一般的州郡首府不过六丈,在平日里便已经足够抵御大多数的进攻。襄阳的八丈城墙表明其战略意义甚至要远大于一般的州郡首府。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里并不是襄阳,而是樊城。”陶允姜纠正道,“襄阳还在河对面呢。” 方未寒循着陶允姜手指的地方看去,只见滔滔汉江之上有一座桥梁,桥梁两侧也有络绎不绝的船只横渡来往于江南与江北之间。 “过了这桥才能到襄阳去。” 陶允姜明显不是 “不过那个桥是个浮桥,走上去摇摇晃晃的,我总是担心它什么时候被洪水给冲走了。” “咱们还是找条船过去吧。” 浮桥半截没入水中,这种桥梁缺少支撑,稳定性差,一般作为权宜之计的过渡使用。 襄阳位居南北沟通要道,这里倘若缺少桥梁,岂不是会大幅度增加汉江南北两岸的沟通难度? 方未寒若有所思。 他在识海中询问云纾:“这里之前就一直没有桥吗?” “襄阳啊……这地方我熟悉,当年来这里的鱼梁洲玩过,风景挺好的。” 云纾不知何时闪现在了他的身边,对着温折雪微微颔首,和她交换了个眼神。 在云纾的默许之下,现在温折雪是可以看见她的存在的。 “有桥,至少一千年前是有的。” 云纾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那现在怎么没了?” “我怎么知道……估计是被方乾义给拆了?你问他去。” 方未寒:“……” 算了,浮桥也是桥。而且汉江水道水面宽阔,激流较少,极易通航,或许从北往南的商队根本用不到桥梁,走的都是水路? 车夫在樊城郭城停车,方未寒付清了另一半的尾款。 襄阳城的守备森严,门口实行军事管制,三个少女去排队进城,而方未寒借着这个机会和车夫说起了话。 “你是襄阳本地人吗?”方未寒问道。 他在这几天和车夫聊天的时候,听出来他的口音似乎有点像这边的口音。 “公子所言正是,小的是这儿的人,上个月跑去长明拉货一直没回来。这次正好借着给公子你们干活的机会回趟家。” 车夫憨厚一笑。 “这样啊……伱们平常从樊城到襄阳,都怎么过去?” “有车的时候坐船过去,没车的时候就走那座浮桥。”车夫回答,“公子可是要去襄阳?” 见方未寒点头,车夫便热心地提示道: “那公子别走那浮桥了,那玩意一个月能被水冲掉好几次,上边的行人落了水都要靠江上的船家救助。这都成一门生意了,他们还会收救命钱呢。我看公子也不像是什么差钱的人,与其落水,倒还不如直接搭个船过去。” “多谢这位兄弟,我一会儿就去租船。” 方未寒笑着道谢,而后又继续询问: “不过……既然这来往这么不方便,为什么不修个桥呢?我看那江中有好几个江心岛,距离也不远。请几个好点的阵师,找几个土五行修士,修个桥还不容易?” “公子……这我就不知道了。”车夫苦笑道,“我只是一个赶车的,哪懂上面的大人物是在怎么想的。” “不过若是这江上真的有了座桥的话,想必乡亲们会很高兴。” “也许吧……有缘再见。” 方未寒微微一笑,拱手拜别车夫。 “公子慢走!” 他转身走回陶允姜和萧槿那边,在她们的身旁站定。温折雪站在一边,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镜天秘法,恐怖如斯。 前方的城门守卫在盘问进城的行人,听上去吵吵嚷嚷的。 方未寒皱了皱眉:“前边那是什么情况?” “我和小槿刚才在这听半天了。” 陶允姜撇撇嘴。 “被他们拦住的是个富商,这几个家伙不让人家过去,说他行踪可疑。嘁……话里话外不就是想要好处吗?” “跟他们这群人一比,长明的金吾卫和监门卫都算是尽忠职守的。” 萧槿四处看了看,微微皱起眉头:“姜姜,你爷爷带来的铁卫呢?怎么看不见人?” 之前为了向世家施压,营救方未寒,陶允姜在固原镇找到了陶琰,并说服他带领西三镇的全部骑兵部队南下。 长垣铁卫虽然以步兵部队为主,但也有特别个例。比如西三镇中的怀远镇,背靠贺兰山脉,拥有大周最好的马场之一。怀远的骑兵拢共两万余人,全部被陶琰带去了长明。而陶琰之后在长明又等了十几天,等到西三镇其余部队集结完毕之后,才浩浩荡荡南下就任荆州刺史。 方遵同意了陶琰的行动,或者不如说,陶琰的行动就是由方遵发起的。荆州境内匪患猖獗,魔教肆虐,当地的守备部队根本无法解决这些问题。所以方遵请求陶琰带领长垣铁卫南下镇压。 “我也不知道……这几天我一直没有和爷爷联系。” 陶允姜也有些困惑地摇摇头。 陶琰带了六万余的边军南下,竟然没有接管樊城? 方未寒也听出来了不对劲。 这是陶琰的一贯作风吗? 方未寒略有沉思,迅速便找到了可能的症结。 “小槿,荆州当地的势力……是什么东西?这里是上原王氏的地盘吗?” 在陶琰之前,荆州刺史由王暾的族弟王勖担任。因此方未寒首先想到的便是会不会有上原王氏的暗中阻挠。 萧槿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 “荆州……很特殊,它名义上是上原王氏的地盘,但是实际上是由一个紧密结合的世家联盟组成的。” “荆州环山绕水,地处闭塞,与江北只有襄阳城一条陆上通道。当地的世家很是团结……或者不该称呼他们为世家,叫做豪族可能更好一些。” “上原王氏的影响力渗透不进来,但皇帝的威严同样不起作用。不过在皇帝与王家之间,他们肯定还是更偏向于后者。” 方未寒算是开了眼了。 他还是 或许是由于荆州独一无二的地理环境,所以让这个处于大周腹心的州能够以半独立的形式存续。 那这么看来……方遵把陶琰派到这里,未尝不存着几分别的心思。 就在方未寒思考的时候,进城的队伍排到他们了。 “嗯?” 那守卫见到了萧槿和陶允姜的绝世美貌,登时看呆了眼。 萧槿俏脸淡漠,强行按捺着把这人的眼珠挖下来的冲动,准备直接从城门中走过去。 不过就在这时,一旁的几个守卫却放下长戟拦住了她: “两位小娘子这是要进城?” 他们跳下石头,懒散的脸上满是轻浮的笑意,目光肆意地在两人凹凸有致的身段上扫视。 难得来了这么两个举世罕见的极品,这些守卫当然不能放过。 萧槿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在少女的眼中,这些人现在已经是死人了。 无论是上原王氏还是皇帝,这世界上没有人能够在触怒兰陵萧氏大小姐后全身而退,只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多少不同。 而这些人渣……一条命都不够。 陶允姜其实和萧槿有着相同的想法,但性子善良的她暂时还不想杀人。 “你们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哈哈哈哈……” 那几个守卫对视一眼后,纷纷大笑起来,仿佛遇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一样。 “我怀疑你们是魔教密探……长这么漂亮,难道不是进城勾引男人的?” “不如先让哥几个玩玩,玩爽了……再放你们进去,如何?” “哈哈哈哈……” 他们说完之后又开始大笑起来。 “很好笑啊?” 一个突兀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他们的笑声。 “哦……是你,你和这两个小娘子是一起的是吧?” 一名守卫轻蔑地看着方未寒,从兜里摸出一枚铜币扔给了他。 “给你点钱,这两个小娘子送给我们,怎么样?” 周围的人群注意到了这边的争端,登时闪出了一个大圈,谁也不想来触这个霉头。 “几位军爷……几位军爷……” 满头大汗的车夫从一旁的人堆中挤出来,朝着这几个守卫赔着笑。 “我是给周家办事的马启,这几位是从长明来的公子小姐,今天 车夫这句话说得很是委婉,一方面放低姿态,一方面点出方未寒几人长明来的身份,试图吓住这些守卫。 “你谁啊,不认识,滚一边去。” 守卫啐了口唾沫,不耐烦地将他推得一个踉跄。 “挺威风啊。” 方未寒手中血气光芒一闪而逝,接住了马上要狼狈倒地的车夫。 “哎呦呦,还有修为……哥几个,来活了。” 守卫们狞笑着拿起兵器。 “这有个魔教的探子,咱们杀了他,带着这两个女人去领赏钱!” 车夫见方未寒似乎有动手的想法,急忙说道:“公子,别冲动!他们的上头是蔡家的人,在这里势力很大。” 方未寒环视一圈。 凶神恶煞的守卫慢慢逼近,围观的群众默不作声。幸灾乐祸者讥笑谩骂,事不关己者高高挂起。 还好有这个车夫,要不然他对于襄阳这地方的印象可就要跌到最差了。 他拍拍车夫的肩膀,蹲下捡起刚才的那个铜钱。 守卫见此冷笑道: “哦?现在知道后悔了,可惜晚……” 他的话还没说完,身体便在一声巨响中倒飞出去,狠狠地撞在了不远处的城墙根上。 众人惊骇莫名地看去,只见那守卫七窍流血地滚翻在地,胸前嵌着一枚血淋淋的铜钱。 “我今天其实是不想杀人的……” 方未寒两根手指伸出,保持着投掷铜钱的姿态。 “毕竟周律规定杀人偿命,你们说对不对啊?” 他笑着看向了剩余的守卫。 “没人来杀我?” 那些守卫举起武器,如临大敌地看着他。 他们浑身颤抖着,不受控制地连连后退,更有胆小的人蹲在地上抱着头,已经是被吓破了胆。 “这下我们可以进城了吗?” 方未寒今天还是不想闹出人命,毕竟这些守卫肯定是听命于当地的豪族,如果他还要在这襄阳城中活动,不可避免地就会和他们产生接触,徒增对手毫无必要。 方未寒对着萧槿和陶允姜使了个眼色。 “能能能……您请进。” 守卫哆嗦着去拉起城门闸锁。 “唉等会儿,你们刚才说的话,我听得很不开心。” 方未寒又突然出声,在他们听来无异于恶魔的低语。 “那……那您说该怎么办?” 守卫面色苍白地艰难问道。 “每个人扇自己三百个巴掌,扇到我满意为止。” 方未寒笑眯眯地说。 守卫们面面相觑:“这……” “愣着干什么,开始吧。” 他们见方未寒又摸出一枚铜钱,顿时吓得肝胆欲裂。 “我们扇……我们这就扇!” 一时之间,扇耳光的声音不绝于耳,连成一片。 这动静引起了旁人的注意,围在他们周围指指点点的人越来越多。 “怎么回事?干什么呢?” 马蹄触地的声音响起,几名威风凛凛的骑手骑着马赶来。 一将领在马上怒声喝问。 周围围观的众人忌惮不已地散开,看起来来人的地位不低。 “你又是谁?” 方未寒平静问道。 “将军名讳岂是你配问的?” 那将领身旁的副将大怒,扬起马鞭便要朝方未寒身上抽来。 “嗤!” 一柄浊黄色的妖异长剑穿透了他的胸口,将他从马上扯下,钉死在了不远处的城墙上。 “嗬……嗬……” 他的嘴中溢出血沫,捂着脖子,出气多进气少,不一会儿便咽了气。 烛夜抽出,带起一捧血雾。 一片寂静无声之中,萧槿接住倒飞回的烛夜,冰冷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你……你……周律规定杀人偿命!” 那将领身旁的另一名副将面色苍白地呵斥道,说出来的话却有些底气不足。 “哦?” 少女讥讽一笑。 大地震动,浩浩荡荡的玄甲骑兵卷起扬尘,在围观人群撞翻出一条道来,如鬼魅般冲进樊城大门。 在少女的身后,玄衣甲士下马结成战阵,强弓劲弩上弦,冰冷的箭头蓄势待发。 长刀出鞘声连成一片,明晃晃的寒光上倒映着人群心惊胆战的众生相。 尖叫声与嚎哭声响起,围观百姓连滚带爬地散去,一时之间场面混乱不堪。 在大周,你可以不知当朝皇帝的名讳,但你不能不认识玄重卫。 “我是世家子弟,我杀你们,哪有什么罪?” 萧槿平淡说道。 那将领就算是再蠢,也明白了眼前这个能够令玄重卫恭敬俯首的少女究竟是谁。 他硬着头皮开口: “萧……萧大小姐,不知您……” “玄重卫听令。” “喏!” 玄重卫的低沉吼声震得人群心神一颤。 少女的冰冷目光环顾一周,有些无趣地挥了挥手。 “全杀了。” 第314章 是又怎么样? 不过短短一刻钟的时间,方才还人声鼎沸的樊城北门便已然宛如修罗炼狱。 人头滚落一地,在城门旁堆成小山,残肢断臂随处可见,冲天的血腥气昭示着这里刚才究竟经受了怎么样的一番屠杀。 鹅黄色衣裙的少女提着杀气凛然的长剑,洁白步履踩在血水之中,却没有沾染丝毫污秽。 她好像一朵盛开于尸山血海中的彼岸,绝色倾城,但在周围的百姓看来却不亚于地狱阎王般恐怖。 在上次的沙徐驿事件之后,萧槿逐步从萧伏威手中接过了兰陵萧氏的日常事务,并将这个大周最神秘的部门经营得井井有条,只不过短短三个月的时间,便已经赢得了玄重卫上下的一致称赞。 玄重卫普遍认为,萧大小姐比萧大少爷的手腕与能力要强上好几倍不止。 而除了静谧筹算与心机城府之外,萧槿能够执掌玄重卫并得到称赞的另一个主要原因与她的行事风格脱不开关系。 狠辣暴戾,一旦招惹便立刻赶尽杀绝。 这是玄重卫的日常作风,也是兰陵萧氏身为阴影中刽子手的职责所在。他们不需要背负太多的人情债务,他们也不需要掺和进朝堂势力的争端。除了对盟友可以网开一面之外,玄重卫从来都不是一个会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机关。 祛邪除恶,不留后患。 萧绩的心还不够狠,他所接受的儒家君子教育使得他与玄重卫的相性很差,总是会做事留有余地。 而萧槿……为了方未寒,她可以不择手段。 “接管樊城城防,去城内的军司驻地,把那些士兵的兵器缴了。” 萧槿将烛夜收鞘,眯起眼睛。 “有人抵抗,则尽数杀之。” “得令。” 萧弼、段勘和另一名方未寒不认识的典军率众退下,临走时还朝着方未寒打了个眼色。 方未寒回以微微颔首。 “你是樊城的县令?” 萧槿看向了一旁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的一个中年胖子。 “回回……回萧大小姐的话,下官正是。” 那胖子吓得一哆嗦,浑身的肥肉像是波浪一般滚动着,说话的舌头都有些打结。 一百几十号士兵,还带着襄阳军司镇守使和数名校尉将官,说杀就杀了。甚至他们的人头就堆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那恐怖惊悚的场景他都没有去再看一眼的勇气。 作为荆州本地的豪族县令,他哪里见过这种极端血腥的场面? “找人把这边打扫了,重新恢复进城的秩序。若是我再发现这守卫像今天一样肆意勒索行人,你的脑袋 见这胖子已然吓呆,萧槿便又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 “听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我这就安排人去做。” 那吃得脑满肠肥的县令吓得一哆嗦,而后连忙磕头叩首。 他顾不得整理自己沾上血污的衣服,站起来就想跑。 “慢着,这种事情,你让伱的县丞去就行。至于你……带我去见襄阳太守。” 萧槿的声音宛如催命一般,在他的耳边响起。 “我倒要看看,今天我进城时受到的刁难,是不是出自他的命令。” “好……好好,您这边请,” 那县令听到她说要去找太守,这才松了口气,连忙点头哈腰,像一条狗一样走在前面亲自带路去了。 至少自己的命算是保住了,出了事情也是襄阳太守去担。 “抱歉,温姐姐,让你看到不太好的样子了。” 萧槿又换上了甜美的微笑,对着温折雪微微躬身。 “没事。” 温折雪微微摇头,似乎根本没有把萧槿杀了多少人放在心上。 临渊阁守护天下苍生,但他们也是极端务实的存在。这些人的生命于他们而言不过是一串冰冷的数字罢了,可能萧槿这会儿杀的人还不如一天的出生量,与大海中的一片水没什么区别。 如果杀掉天下一半的人就能避免世界末日,那临渊阁会毫不犹豫地 少女不似她的同门那般冷酷,但她杀过的人同样不少。 更何况这些人刚才还想欺负她的师弟,虽然也欺负不了就是了…… 温折雪想了想,而后试探性地握住了萧槿的手,轻轻摇晃了下,似乎是在表示安慰。 不善言辞的少女在通过这种方式表达自己对于萧槿刚才行为的支持。 “诶?” 萧槿愣住了。 感受着手指间传来的温凉触感,少女脸上的笑容更甜美了些。 “姜姜呢?你站那么远干什么?” 萧槿看向了陶允姜的方向,而后幽幽问道: “姜——姜——你不会生我气了吧?还是说……你觉得我杀人杀多了?” “我哪有!小槿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这些人渣死了就死了,谁要管他们。” 陶允姜气得跺脚,连忙着急地提高了声调。 虽然少女天性善良,但又不是真的蠢。那些人欺软怕硬,还想对方未寒出手,死了也是自己找死。 “那你在干什么?” “我是在看这些人的兵器啦。” 少女解释道。 她随手拿起一柄长戟,指了指上边的末端。 “这长戟磨损严重,开刃的地方锈迹斑斑,握柄敲上去也有轻微脆响,看上去造出来的日子不短。” “而且你看……” 陶允姜单手成刀,包裹着血气劈在了长柄上,将其从中间斩断。 “这里有二次打磨抛光的痕迹,就在不久之前……但是这锈迹又没有完全除去,这简直太奇怪了。” 少女自小跟在陶琰身边,对于各式兵器有很深的理解。 “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嗯……温姑娘想看?喏,给你……” 那长戟在温折雪的手中悬浮着,玄奥的时光之力包裹住了整个戟身。 虚虚实实的光影从长戟表面涌动而出,在它的周围形成了一小片区域的时光幻象。 陶允姜看到了仿佛看到了泥沙与水流,也看到了无法目视的深渊。 听说临渊门徒有复现过去场景的能力,但只有偶数境界的登神修士能够发动。 那也就是说……温折雪已经到达了六转境界。 年方双十的六转镜天,这究竟是什么恐怖的天资修为…… 萧槿不动声色地压下心底的震惊,脸上依旧是那副甜美柔弱的笑容。 联想到温折雪那与世无争的淡泊性子,萧槿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要不然……让方哥哥把她给娶了吧? 她不禁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的确是从水底打捞出来的,时间就在一个月之前。” 温折雪松开长戟,手掌轻巧下翻,将尖端戳在地面固定。 “这就奇怪了……这些人的兵器全都是这种被水泡过的类型,难不成是储存兵器的仓库漏水了?” 陶允姜皱着眉头,小声嘀咕道。 就在她们这边说话的时候,方未寒则是在安慰那个车夫。 “别害怕,见过你脸的人都被杀了,没人记得你曾经试图帮我们说话。” 眼看着车夫有些惴惴不安,方未寒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更何况,知道了兰陵萧氏大小姐的身份之后,就算他们知道了,也未必有针对你的胆子。” “多谢公子……” 车夫还没从刚才的事情中缓过神来。 他看着这一地的血腥场面,伴随着呕吐欲望一同升起的是浓重的不真实感。 这么多平日里仗着自己权力为非作歹鱼肉百姓的军痞竟然就这么死了? 就连赶来查看情况的襄阳镇守使也被一并处决,那高高在上的县令竟然像是一条狗一样对着那位玄重卫的大小姐卑躬屈膝。 可玄重卫大小姐都出现在这里了,那这位和她一起同行,举止亲密的年轻男子又是何人? “敢问……公子是……” 车夫经常来往于长明和襄阳之间,对于长明城内的流言也有所耳闻。 能够和兰陵萧氏大小姐走得近的年轻男子只有一位。 一枚龙形浮雕的金令在他的眼前晃了晃,瞬间让他睁大了眼睛。 “多谢你刚才的帮忙,这是报酬,我们有缘再见吧。” 车夫手中的银子依旧微热,但给他银子的那人已经走远。 “多谢……广陵王殿下!” 在感动之余,他的内心也久违地热血澎湃起来。 他决定将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情讲给所有人听。 那些传言都是真的……这位殿下,可能真的会为大周百姓做主。 如果广陵王殿下是皇帝就好了…… 车夫悚然一惊,连忙摇摇头抹消掉了这个大逆不道的念头。 …… …… 有了玄重卫的开路,方未寒一行人在接下来的前进路线上没有受到任何阻挠。 陶允姜在路上告诉了方未寒刚才她们的发现。 “水里捞上来的?” 方未寒感觉有些奇怪。 “而且还是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浸泡。” 陶允姜补充道。 “难不成是因为连夜下雨,仓库积水?”方未寒皱眉思索。 “不太像……温姑娘在过去的场景中还看到了淤泥的存在,看起来像是从河底捞上来的。” “真是奇怪……” 说着说着话,他们一行人便已经来到了樊城的南门渡口处,准备坐船渡过汉江。 “陶姑娘!” 伴随着喊声,几名身着钢灰色铠甲的军官快步走到陶允姜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礼, “你们是……铁卫的人?隶属于哪一支部队?” 陶允姜不认识他们,但却能够认出他们身上穿着的铠甲。 长垣铁卫的铠甲统一为钢灰色,就像是生硬的冷铁一般,颇具肃杀戾气。 “我们隶属于怀远镇左定难军司左军 几名铁卫军官说道。 前面带路的县令一个趔趄,惊吓过度,差点没有摔倒在地。 这些平常对他们本地人爱答不理的长垣铁卫竟然叫这个少女陶姑娘?还对她行礼? 难不成……她是那个陶琰的孙女? 樊城县令有些欲哭无泪。 自己究竟是踩到了什么狗屎,竟然能够碰见这些大佛? 等等……那这两位少女的身份尚且如此不凡,那跟在她们身边的那个人,他…… 县令已经不敢往下继续细想了。 没搭理一旁内心戏颇多的县令,陶允姜回以抱拳,柳眉微微蹙起,接着询问:“那爷爷他人呢?” “陶公正在襄阳城内,和襄阳太守接见贵客。” “贵客?” 陶允姜有些不解。 这襄阳城内,难不成还有比他们还要贵的客? 爷爷究竟在见谁? …… …… 襄阳太守府内,陶琰坐在主位上,似笑非笑地盯着一旁那坐立不安的中年男子: “蔡大人,你这一脸惊怒的样子……不知是为何啊?” “陶公,樊城那边出了点小问题。不过无伤大雅,我已经派人去处理了。” 那中年男子挤出个笑容回答。 襄阳太守蔡逊,荆州蔡氏的族长,也是荆州本土豪族的话事人之一。 陶琰笑问:“什么小问题,不能说给我们听听吗?” “也没什么,就是有人在樊城门口公然闹事,还打伤了城门的守卫,影响十分恶劣。” 蔡逊说话含糊其词。 “我已经派手下人前去处理了,相信一会儿就有结果。” “哦……所以,蔡大人为什么如此惊怒呢?” 这老家伙!就是想看自己出丑吗? 蔡逊心中愤懑不已。 他的确派出了两拨人过去,先是襄阳镇守使,又是樊城县令,但到现在他们也没有给自己发回一条回信。 自己发出去的羽书也像是石沉大海了一般,根本没有任何动静。 他们人呢?难道还能都死了不成?!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一个家丁打扮青年。 他浑身湿透,面色惊惶地凑到蔡逊耳边,打着哆嗦快速耳语几句。 “什么?!玄重卫!” 蔡逊的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 他连表面客气的功夫都不想做了,倏地站起身来,就要向外面走去。 “轰!” 一道水元素凝聚的洪流如铁墙天降,堵死了正厅的大门, 水流的轰鸣声散发着磅礴的威势,瞬间将蔡逊逼得连连后退,跌坐回椅子上。 “谢大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蔡逊面沉如水,惊声质问。 “哗啦啦!” 少女接住冲破水幕的一只黄色大鸟,漫不经心地取下它脚上绑着的信筒。 “没什么意思。” 谢令婉随手将手中的信纸揉碎,纸屑在纤细指间化作纷扬大雪。 “只是想让你在这里乖乖等着,不要乱跑。” “谢大小姐。你的行为,本官是否可以理解成陈郡谢氏对荆州世家的宣战通知?” 蔡逊压下心底的磅礴怒火,咬牙询问。 少女端起身前的茶杯,悠然轻抿一口,没有说话。 “滴答。” 蔡逊感觉有水滴滴在自己的鼻尖,有些发痒。 他抬头看去,登时吓得魂飞魄散。 那是一条由水元素组成的巨龙,巨龙嘴角的涎水落在他的鼻子上,透明的血盆大口离自己只有不到一尺的距离。 他大叫一声,吓得从椅子上跌倒在地;狼狈不堪。 “我说是,你又能怎么样呢?” 少女放下茶杯,犹自微笑着,嘴角勾起讥讽的弧度。 第315章 我好想你 从樊城南下过了汉江,当船只靠岸的时候便已经抵至襄阳地界。 岸边码头上的渔船鳞次栉比,熙熙攘攘的人群穿行在船与船之间的狭缝中。 方未寒首先注意到的便是岸边那一字排开的数十条铁索,铁索的一端连接在城墙之上,另一端没入江水之中。 “那是襄阳铁索,贯穿整条汉江。战争的时候若是升起这些铁索,任何船只都无法通过。” 陶允姜目露敬畏地看着那些历经风雨,仍然没有丝毫锈迹的巨大铁索。数里长的铁索如同潜渊的蛟龙,一旦出水便会引得风云突变。 这是帝国为了战争制造出的奇迹,不知道消耗了多少人力与物力。 方未寒一行人下了汉江驳船,迎接他们的是成群的长垣铁卫。 汉江之南的长垣铁卫数量要远多于江北,显然陶琰将自己带来部队的主力都放在了这边的位置。 “陶姑娘,陶公已经在等着了,这边走。” “好。” 陶允姜回头招呼方未寒等人,示意他们跟上。 他们一路进城,换上马车后来到了襄阳太守府门前的位置。 陶允姜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突然问道:“哦对了,听说爷爷在接见贵客……不知道这贵客是谁?” “这……我们也不知道,姑娘还是自己进去看看吧。” “搞得神神秘秘的……” 陶允姜抱怨着,率先登上数十级台阶,走进襄阳太守府的正厅。 她首先看见的便是坐在主座上的陶琰,紧接着是坐在左侧边的蔡逊,而后是坐在右侧边的谢令婉。 似乎混进来了个什么奇怪的东西…… 嗯……嗯? 谢令婉?!她怎么在这? 陶允姜瞬间呆立在了原地,看着谢令婉的方向,大脑一片空白。 谢大小姐跪坐在地,视线瞥过来微微一笑。 她还冲我笑了?! 少女有些受宠若惊。 走在陶允姜后边的萧槿和方未寒 然后他们还没进门的时候,便听见陶琰说了这么一句话: “姜姜,这是怎么了?你和这位谢小姐之前认识?” “啊哈哈……可能认识……吧?” 什么玩意?谢小姐?你说的是金子做的谢小姐,还是银子做的谢小姐? 不会……是我想的那个谢小姐吧? 他略有些僵硬地转过头去,正巧碰上了那温润如水的眸光。 那双宛如会说话的眸子中似是包含着万千情思,宛如江南幽幽的春光碧波。 方未寒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心中登时被惊喜填满。 少女站起身来躬身行礼,巧笑嫣然。 “陈郡谢氏谢令婉,见过诸位。” …… …… “蔡大人,我在经过你治下的樊城时,受到了伱们蔡家守卫的言语挑衅。不知道蔡大人可对此事有所耳闻?” 萧槿冷声问道。 蔡逊矢口否认:“本官不知。” “哦……我就想着,大人应该是不知道的。” 萧槿眯起眼睛,往日柔和的杏眸中暗藏几分凛然。 “我执掌玄重卫,总是会受到来自各方的敌意。但我可不想惯着他们,我不相信一个小小的城门守卫有胆量对我发难。今天这件事情肯定另有主谋!玄重卫将会彻查此事!” 在蔡逊如坐针毡的时候,萧槿又淡淡地补充道: “玄重卫刚才留下了几个樊城官府的人,还没来得及审讯,相信他们一定知道些内幕。” “蔡大人久居此地,想必比我更了解本地情况。若是大人知道些什么,可一定要告知于我,我随时乐意聆听大人的高见。” 随着萧槿的话音落下,蔡逊的额头瞬间渗出一层冷汗。 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被玄重卫抓住的人,就算是黑的也能说成白的! 萧槿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在威胁他!而蔡逊宁可招惹十个陶琰,也不会去招惹兰陵萧氏。 陶琰手中只有军队,但兰陵萧氏的手中能打出的牌可就多了去了。 “萧副指挥使放心,本官一定配合玄重卫的调查工作。” “呵呵,那就太好了。” 萧槿抿了口茶水,微笑道。 敲打的目的达到了,少女也懒得再开口敷衍。 现场的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默。 “蔡大人是荆州本地的父母官,为人清廉正直,我相信他与这件事情一定无关。” 谢令婉突然出声说道。 “萧小姐她只是在玄重卫副指挥使的位置上待久了,有些敏感罢了,还望蔡大人不要放在心上。” 萧槿:“?” 敏感?她说我敏感? 谢令婉你…… 萧槿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又被谢令婉的这一句话给彻底点燃。 本小姐在这里施压,你谢令婉就在一边拆台是吧?是不是显着你了? 她下意识地看向方未寒,发现他正跟个没事人一样在旁边品着茶,就好像那破茶是什么瑶池玉液似的。 萧槿瞬间更气了。 蔡逊听见谢令婉的话,表面上尴尬地笑,心底却在破口大骂。 刚才我要走,那水龙不是你放出来的?现在你又在这里装什么圣母呢? “爷爷,为什么长垣铁卫全部驻扎在汉江南岸呢?樊城如果有铁卫驻守的话,城防压力也能大大减轻吧?” 陶允姜最近跟着萧槿学习,说话方式也变得委婉了不少。 樊城虽然是战略要地,但现在是和平时期,哪有什么城防压力。陶允姜只是帮着萧槿一起施压罢了。 陶允姜提建议:“不如让我带着一个团营渡河过去怎样?” “陶将军,这可使不得!” 蔡逊也没敢叫陶姑娘,而是换了个更加正式的称呼。 “我们和陶公约定,长垣铁卫不得干涉樊城的防务,只能驻扎在汉江之南。同时,我们会尽力解决长垣铁卫消耗的庞大补给问题。” “呀……说起这个,真是不好意思。” 萧槿懊恼地拍拍手。 “因为怀疑他们互相勾结意欲暗害玄重卫副指挥使,樊城的守卫被我杀了大半呢。” “蔡大人,你看……这约定还能继续维持下去吗?这件事情是我做得不对,我过一会儿就向圣上修书一封陈述自己的过错,蔡大人也可以将自己的意见一并写上。” 蔡逊勉强笑着:“萧……指挥使做得没错,我也早就怀疑那些人中有魔教的叛徒,这下正好免除了我审讯的工夫。” “至于樊城防务的人手……我会从襄阳加派过去的,请诸位放心。” 一直没有说话的陶琰老神在在地坐在主座上,不时还和方未寒对上一眼,好似多年未见的茶友。 陶琰见说得也差不多了,于是适时出言: “时候也不早了,今天就到这吧。蔡大人要不要留下来吃顿饭?” 蔡逊住在蔡氏府邸之中,而襄阳太守府一直处于空闲状态。由于陶琰一直待在襄阳,所以襄阳太守府的就让给了他。 “不用了,谢谢陶公。” 蔡逊巴不得赶紧走,哪里肯答应陶琰的客套话。他也顾不上失礼,仓促地和在场众人打了个招呼之后便拂袖离去。 方未寒正喝着茶呢,突然感觉到在场的气氛有点不对。 他抬起头来观察了一下,表情有些僵硬。 怎么所有人都在看我? 出现了出现了,婉婉的微笑!要死人的微笑!她微笑的样子很久没见到了,竟然反倒是有些怀念? 小槿看着自己,似乎有点生气。允姜看着自己,那好像是有些……呃……不知所措的怜悯? 师姐也在看自己?师姐你看凤凰,别看我啊! 不是,怎么陶琰你个浓眉大眼的也在看我啊? 方未寒默默地低下头。 这茶是真的好喝,味道跟百事可乐一样。 “你们年轻人慢慢聊,我去军营转一圈,一会儿记得来吃饭。” 陶琰很不厚道地溜了。 方未寒:“……” 他今天算是知道了“如芒在背”这个词的真正意思。 尴尬了一段时间过后,他被迫硬着头皮开口: “那个……婉……令婉,好久不见啊。” 方未寒抬头看着自家青梅那早已看惯却依旧朝思暮想的绝美面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令婉微笑发问:“夫君刚才是想喊我婉婉吗?那为什么不喊呢?” 这婉婉的注意点怎么总是在一些奇怪的地方? “呵……你怎么知道方哥哥要喊你婉婉了?” 早就忍不了的萧槿瞬间开始阴阳怪气。 “还有,你凭什么叫他夫君啊?” 陶允姜夹在她们中间左右为难。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终还是默默抱起了自己的杯子喝茶。 自己嘴笨,肯定是吵不过她们的,还是先装死吧。 少女对自己的定位有很清楚的认知。 “萧小姐,我认识夫君的时间要比你长,所以……能请你不要怀疑我对他的了解程度吗?” 谢令婉依旧微笑着,言辞很是客气。 “比我长?几天也算长?” 萧槿差点气笑了。 “我告诉你,方哥哥现在是我兰陵萧氏的内定夫婿。一些外人要认清楚自己的身份,最好不要说一些容易引起别人误会的话来。” “可否请萧小姐解释一下‘内定夫婿’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 谢令婉的清丽容颜上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 “圣上知道这件事情吗?你父亲同意了吗?你们有婚书吗?” 萧槿气急:“你……” “都没有的话,那你这‘内定夫婿’,不如改成‘暧昧对象’怎么样?”谢令婉收起微笑,面无表情,“或者我换一个说法……” “趁着主人不在家,自己偷吃的小—狐—狸?嗯?” 少女的清亮眸子缓缓盯上了萧槿,其中闪动着某种漆黑如墨的色泽。 萧槿冷笑着反驳:“就算是狐狸,不也比你这种死要面子的家伙要强一百倍?” “承认了?” “面子怪!” “你承认了就好。” “不懂得珍惜的家伙。” “萧小姐,你似乎有些着急了。” 陶允姜听得津津有味。 精彩诶!原来不带一句脏话,还能这么骂人啊! 她们说的什么面子呀狐狸呀,跟我陶允姜又有什么关…… 诶? 吃瓜的少女突然愣住了。 怎么感觉……她们虽然不是在说我,但句句好像都在说我呢? 陶允姜越想越不对,感觉有被冒犯到。 而一旁的温折雪那边正在气定神闲地喂鸟。 “嗷!” 主人,你师弟要被别人抢走啦! “嗷?” 主人你怎么不着急啊? “嗷嗷?” 主人你是不是脸皮薄不好意思说啊? “嗷!” 我知道了,主人不擅长吵架,肯定说不过她们。 “嗷……” 不如凤凤我聪明,主人真笨呢…… 少女轻轻呼出一口气,将它的脑袋重重地按进了一大块桃酥中。 …… 十分钟过去了,萧槿和谢令婉还在唇枪舌剑地吵架,内容已经从行为上升到了外表。 “谢令婉,亏你还比我大,这么多年的时间都长到脸皮上了吗?” “萧小姐肉质丰美,想必一定很好吃。” “至少方哥哥说他喜欢我这种的,他说我摸起来比你舒服!你都硌手!” “没有人会和食物较劲。” “你……你别太过分!” 方未寒听得很是头疼,这要是让她们再吵下去,估计就吵出来真火要动手了。 他就知道这俩人一见面会是这种情况。 “停!” 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顿时间,包括正在吵架的谢令婉和萧槿在内,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婉婉……你变瘦了。” 方未寒看向了谢令婉,柔声说道。 “夫君……” 原本在和萧槿吵架中游刃有余的少女,在这一句话下却突然哽住了喉咙。 七年了……她从来没有和方未寒分隔过这么远的距离,离别过这么长的时间。 触手可及的夫君不在了,自己也离开了打小生活的地方。每每从夜中惊醒,做的都是有关自己夫君的噩梦。 他的身体怎么样?他现在过得开心吗?他会不会被人欺负?他……有没有想我? 在会稽的那段日子里,她真的很想……很想方未寒。 “我好想你……” 抛弃了所有的伪装与倔强,少女不知不觉便红了眼眶。 短短的四个字,不知道包含了多少的艰辛与无奈,委屈与凄苦。 她俏生生地站在那里,眼瞳中眸光潋滟,眸光中从来便只容得下他一人。 她说,她很想自己? 方未寒一时间有些恍惚。 曾经的镜水月幻境之中,他曾经瞥见过那既定的残酷未来。 褪去稚气与青涩的少女已经成为了南周宰相,身为一人之下的权臣,她也依然未曾丢掉自己多年前赠与她的那方手帕。 那时她也曾低声喃喃:“夫君,我好想你啊……” 瞥见那一幕时,自己心都快碎了。但相隔时间长河,那时的他……注定不能对她做出回应。 但今天…… 方未寒走到她身前,将这个长久以来一直在自己身后默默付出,不求回报的少女紧紧拥入怀中,像是抱紧了世界上最珍贵的易碎宝物。 熟悉的清香扑面而来,这是让方未寒魂牵梦萦的味道,这是独属于他的婉婉身上的幽香。 “我也好想你。” 第316章 要不喝点? 不知道为什么,闷在桃酥中的瑜沫总感觉空气中有股酸味。 萧槿曾经见过眼前的这个场景。 在自己的噩梦之中。 她咬牙切齿地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瞳孔之中渐渐失去了高光。 “我说你们两个……差不多可以了,我们几个还在这里呢。” 萧槿幽幽说道。 方未寒松开谢令婉,但却被少女眼疾手快地抓住了自己的手。 “……见到你,我很开心,小槿。” 谢令婉浅笑着看向萧槿,笑容温婉而恬淡,像是真正的大家闺秀。 “怎么突然说这种话……你平常也不这样啊?真是肉麻死了……” 萧槿被她的这句话搞得猝不及防,有些不自然地别过脑袋。 他们三人自幼一起长大,其实……在原本的世界线中,萧槿和谢令婉的关系一直都很好,直到那件事情的发生。 “伱少跟我套近乎,我不需要……” 然后她就注意到了两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牵在一起的手。 “不对……你先松开方哥哥!” 少女气急败坏地跺跺脚。 该死的谢令婉,原来说这句话是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我就知道她没安什么好心! 谢令婉只当没有听见这句话。 她略过萧槿,继续和陶允姜打招呼。 “你好,允姜。我们应该不是 谢令婉轻笑道。 陶允姜知道,她应该说的是在朱雀门前的那一次,自己曾经和她有过短暂的一面之缘。 “谢小姐,你好。” 陶允姜的心情有些复杂,不知道该以一个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谢令婉。 一方面,陶允姜佩服谢令婉的心性与手段,折服于她的魄力与决心。但另一方面,陶允姜又很看不惯她的行事手段。 或许……如果没有方未寒的话,她们两个注定不会成为朋友,或许还会成为命中注定的敌人。 “今后我们还有很多相处的机会,还请允姜多多照拂我哦。” 谢令婉俏皮地笑笑。 她真的需要我照拂吗……陶允姜对此深表怀疑。 “然后是……温御辰,对吧?” 出乎在场所有人意料地,谢令婉看向了温折雪的方向。 “你居然能够发现温姐姐?” 萧槿没顾上拽下她的手,而是惊讶地出声询问。 她自己当初见到温折雪的时候,可是半晌都没有发现,最后还是在方未寒的提醒下才注意到的。 这谢令婉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温折雪解除了临渊秘法吗? 萧槿不知道其中的内幕,但方未寒可能够清晰地感觉到,笼罩着温折雪的雾星月始终没有解除。 也就是说……谢令婉看破了雾星月。 “谢小姐。” 温折雪怔了怔后,主动解除了雾星月,对着谢令婉行了一个临渊礼节。 “喂!谢令婉,我问你话呢。” “嗯,多谢你帮助方未寒那么多次。临渊阁在凡间行事多有不便,若温御辰有任何需要借助我力量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 谢令婉面色如常,好似没有听到。 “谢令婉你……” 在萧槿发火炸毛之前,方未寒连忙打圆场解释: “婉婉是修的是水五行,天生精神力就比较强。而师姐的临渊秘法对于精神力强大的人不容易生效。” 萧槿毫不领情:“方哥哥你别说话,我要听她亲口对我说!” 方未寒:“……” “诸位可知……陶公为什么将官府设在襄阳吗?” 谢令婉收起脸上的笑容,面色淡然,唯独拉着方未寒的手更紧了些。 “荆州州府在江陵,而那里也是荆州的正中心,一州之中最繁华的城市,历任荆州刺史都是在江陵城开府。反观襄阳,在过去的日子里,一直是作为一个军事重镇,而非经济政治中心存在,根本不适合作为荆州刺史的驻地。” 听到谢令婉谈起正事,萧槿只得恼怒地磨磨牙之后暂且放过了她。 陶允姜点点头:“谢小姐说得好,我刚才也在疑惑这个问题。” “诸位且看。” 谢令婉朝着温折雪微微颔首,纤掌扬起,一幅荆州全图便浮现在了半空之中。 那地图周围空无一物,仿佛悬浮一般。但细看过去,地图的周围有许多粉末状的冰晶,这些冰晶包裹着地图,将它托举在了半空之中。 这种对水元素的超强掌控,只能是登神境界的修士。 “谢令婉你什么时候突破的五行五转?!” 萧槿本来想借着自己神速突破登神的事情嘲讽谢令婉来着,但没想到她竟然也在短短几个月时间内突破了。 我是走了浊气的路子,可这个女人凭什么啊? “就在你偷吃的时候。” 谢令婉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萧槿:“?” 你不是不理我装死吗?怎么现在又冒出来了? “荆州是大周境内面积 “荆州仅一州之地,就有二十郡,一百八十万户。木铁资源一应俱全,战时紧急征召,足以武装出一支二十万人的部队。南阳宛城,富庶四海闻名。南郡江陵,水上万顷金窟。江夏扼守江南,武陵蒸腾云梦。人杰地灵的荆州丰饶而广博,庞大的力量会引得各方势力的觊觎与拉拢。” 谢令婉将目光投向了陶允姜:“方遵派陶公就任荆州刺史,明面上是为了解决荆州匪患和魔教问题,实际上打的便是整合荆州的想法。” “哼……皇帝……” 陶允姜撇撇嘴,由于方未寒在场的原因,倒是没有多说什么。 她还是没有消除对于方遵的偏见。自始至终,陶允姜都是最讨厌方遵的那一批人。 “所以你还没说呢,陶公为何不在江陵开府?” 萧槿皱眉问道。 “你知道荆州本土的势力都有什么吗?” 谢令婉反问。 萧槿没有迟疑,立刻回答:“当地豪族,以襄阳蔡氏,江陵张氏,江夏黄氏等荆州土族组成的利益集团,他们抱团取暖,同仇敌忾,这么多年来分外团结,一直保持一致向外的态度,一手造成了荆州现在的封闭局面。” “对啦,正是这样。陶公不去江陵开府的原因也在这里。”谢令婉轻轻点了点地图上的“江陵”二字。 “江陵是整个荆州的中心,那里的荆州豪族势力实在太强。陶公在当地毫无根基,过去之后定然会处处掣肘,根本推行不开任何政策。” 见陶允姜眉头紧皱,谢令婉不由得轻笑发问: “允姜是不是想问,陶公手里有军队,为什么会受制于人吗?” “嗯。”陶允姜抱着祈苍剑,很是疑惑,“那些人难道不怕长垣铁卫吗?” “怕。” “六万铁卫,好比一只斑斓猛虎驻扎在他们的卧榻之侧,正常人都会怕。” 谢令婉的温婉声音如同中掺杂着一丝冷意。 “但……如果你知道,这只老虎永远不会攻击你呢?” 陶允姜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可……为什么?” “姜姜,现在是和平时期,陶公奉皇帝之命来到荆州剿匪。” 萧槿叹了口气,出声代为解释。 “长垣铁卫的刀锋永远不能指向平民百姓,否则他们的立根之基就会彻底坍塌。若是陶公采取暴烈手段,贻人口实不说,还会败坏铁卫的名声。” “这种竭泽而渔,鱼死网破的行为,陶公肯定不会做的。” 陶允姜又思索了片刻之后,终于想明白了其中的门道。 “所以还是要怪皇帝吧?若是他不让我爷爷来,现在哪里还用这般处处受气!” 少女想到了来时路上看到那些人对长垣铁卫的轻蔑态度,顿时握紧了拳头。 “让爷爷来又有什么用,让爷爷来他就能得到荆州的支持了吗?” “允姜,方遵身边已经无人可用了。” 谢令婉淡淡出言提醒。 “没有军队,荆州的豪族看都不会看你一眼。而方遵身边的北衙禁军又万万不能擅动,在夫君的东宫卫率军成型之前,他只能借助长垣铁卫的力量。” “这倒也是……” 尽管谢令婉和萧槿都在安慰她,但陶允姜依旧有些闷闷不乐。 也不知道允姜究竟为什么这么讨厌皇帝……要不要,找个机会问问她呢? 方未寒总感觉这件事情背后有不一般的故事。 他决定先不问陶允姜,而是去找个机会问问陶琰。 “不过……这是原本的计划,现在我们来了荆州,事情都会变得不一样。” 谢令婉的嘴角轻轻弯起,清丽面容如夏日盛放的青莲。 “刚才忘说了,除了军队之外,还有很多种方法可以逼迫荆州豪族合作,但这些方法都没有掌握在皇帝手中。” “比如官员的任免推举,比如荆州的商贸往来,比如荆州内部的豪族团结。” 少女收起地图,转过身去,衣袍飘扬在微风中。 “而正巧,这些东西我都能做得到。” 她自信而沉敛的眸光和方未寒交错,其中的如水温柔紧紧地抓住了他的眼睛。 方未寒最喜欢的就是婉婉这副自信的样子,总是会给他一种吃软饭的快感。 “嘁……真能装。” 萧槿小声嘀咕道。 “萧小姐,我要提醒你。” 谢令婉眉头微皱而后松开,她面带微笑地看向了萧槿。 “你二叔前不久之前还给我发来了一笔贷款请求,以西北商路的半年盈利额度为担保,租借陈郡谢氏的二十万两银子,你说我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呜!” 萧槿悲鸣一声,气势彻底软了下去。 二叔怎么关键时刻给我来这一套啊?不想自己侄女当王妃啦? 该死的谢令婉,居然拿这个要挟她!真是卑鄙无耻! 那个人层面的恩怨能上升到家族吗?我都没有拿玄重卫对付过你! 我萧小槿岂是这种你那么好拿捏的女孩子?哼! “叫姐姐,像小时候一样。”谢令婉冷冷说道,“你能叫温御辰温姐姐,就不能叫我谢姐姐?” “谢姐姐。” “乖,你的方哥哥以后归我了。” 萧槿:“……” 她委委屈屈地看了方未寒一眼,看上去都快哭出来了。 方未寒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从小萧槿就被谢令婉吃得死死的,现在长大了依旧是这样。她实在是太可怕了。 陶允姜面色有些僵硬,在一旁瑟瑟发抖,忍不住抱紧了自己。 小凤凰从桃酥中探出脑袋。 “嗷……” 主人,你…… “啪嗒!” 它又被无情地按了回去。 温折雪的璀璨星眸盯着谢令婉,和她的视线轻轻碰过,若有所思。 “别委屈了,帮助陶公这件事情,还需要你的帮助。” 谢令婉瞥了萧槿一眼。 “你带来了这么多的玄重卫,足够我们拿下整个荆州了。” “哦……” 萧槿有气无力地答应了一声。 “咕……” 有什么奇怪的动静。 “那个……” 陶允姜见大家都看向自己,不禁有些羞耻地捂上脸。 “我饿了。” 她拉了拉方未寒的袖子,脸蛋红红,很是不好意思。 方未寒不由得失笑出声。 还是允姜小天使好啊,又可爱又乖巧,不会给我出现翅膀打架的情况。 殊不知他的表情却被谢令婉尽收眼底。 少女微微眯起眼睛。 “咱们也说了半天了,先吃饭怎么样?” 方未寒提出建议。 “好啊。” 萧槿欣然同意,事实上她也有点饿了。 “那这边走吧,我买下来了襄阳的一处庄子。” 谢令婉突然说道。 “一会儿我遣人去找陶公过来,咱们一起吃顿午饭。” “嗯……难得算你办了次人事。” 萧槿没忍住地开始阴阳怪气。 刚才被谢令婉欺负得实在是太狠了,萧槿现在憋了一肚子气。 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谢令婉竟然一反常态地没有出言讥讽反驳。 嗯? 少女本能地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这谢令婉可是一点亏都不吃的恶劣性子,现在竟然能够忍受言语上的下风? 她不会是在阴谋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到了晚饭时分,萧槿的这种预感很快便得到了证实。 正厅的桌子上摆满了不菲的珍馐美味,几人在桌子旁分开落座。 谢令婉挥手屏退侍女:“刚才陶公派人回信说他今天晚上住在军营,不回来了,让咱们几个自己吃。” 方未寒就知道会是这种情况。 陶琰看上去大大咧咧的,还总是以粗人自居,实际上也是个混明白的老油条。 这种场合他是不可能来的。 “嘭!” 谢令婉将几个坛状的东西摆在了桌子正中的位置。 “今天大家难得相聚在一起,要不要喝点酒呢?” 谢大小姐用挑衅的目光看向了萧槿。 第317章 酒后真言 萧槿的表情有些凝重,不过在转瞬之后,她就意识到这是自己战胜谢令婉的一个机会。 在她的印象中,谢令婉的酒量似乎不怎么样,但是自己的酒量也不怎么样。如果认真喝的话,谁胜谁负还不知道。 不过自己身为一个天工医者,使用源力能够净化身体内的酒力,喝个一两坛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是谢令婉是水五行修士,酒也是水的一部分,难保她不会使出什么下作的手段。 于是在思量片刻后,萧槿便甜甜一笑,答应下来: “好啊。” “要喝酒吗?要喝酒吗?” 正在抱着一大块牛肉猛啃的陶允姜听见这个话题,瞬间来了精神。 她出身于将门世家,从小便在爷爷的教导下学会了喝酒。再加上明武修士天生体质好,使得陶允姜可能是这里最能喝的人。 “嗯,但是……既然要庆祝,我们自然是要有庆祝的样子。” 萧槿别有深意地看向谢令婉。 “今天喝酒的时候,谁也不准动用灵力,怎么样?” 在萧槿的视角之中,谢令婉完美无瑕的微笑似是有一瞬间短暂消失。 注意到这一点的萧槿心底不禁乐开了。 自己的推论是正确的,这谢令婉果然是要用自己的水元素力搞事情。 少女瞬间像是吃了定心丸一般,斗志高昂起来。 “不动用灵力……没问题啊,我早就想喝酒了。” 陶允姜没什么犹豫便答应了。 少女没想到小小的一个酒局之中还藏着两位大小姐勾心斗角的事情,她只当这是大家的一次欢乐的相聚晚宴。 “那就按小槿说的吧。” 谢令婉又恢复微笑的表情,对着萧槿微微颔首。 萧槿脸上甜美的微笑已经快要溢出:“嗯……我就知道谢姐姐会同意的。” 她还特意在“谢姐姐”三个字上夹起嗓子,往日里羞耻丢人的称呼现在叫起来也没什么心理压力。 “那方哥哥温姐姐,你们怎么样?” “我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 方未寒现在秉持的就一个态度:装死。 如果今天这俩姑奶奶都喝醉了,那想必自己能睡一晚上安稳觉。 所以对于萧槿的提议,他同意得很是爽快。 而一旁的温折雪也轻轻点点头,表示自己没有意见。 “师姐……你真的能喝吗?” 方未寒有些担心温折雪。 自己这位师姐一直在天山上面待着,哪里能够接触到酒呢? “我没事。” 白衣若琉璃的少女眸光轻轻闪动,柔和地盯着方未寒。 “那好!” 萧槿没注意到方未寒和温折雪的交流,因为她现在大半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谢令婉身上。 你的计谋被我识破了,谢令婉!今天便让伱知道,被我萧小槿踩在脚下是什么感觉! 还想让我叫姐姐?看我不把你灌醉之后让你叫娘亲! 萧槿很是有底气。 而底气便是来自她的特殊体质。 那种强大到能够修复残肢的自愈能力,虽然不能完全免疫酒精的影响,但也能将自己的酒量提升到很恐怖的程度。 喝倒一个弱不禁风的谢令婉,还不是手到擒来? 萧槿以源力为纽带,拽过一旁的酒坛子,撕开上面的红封泥塑。瞬间一股有些刺鼻的精纯酒香便浮动在整间屋子。 萧槿鼻尖微动,轻轻嗅嗅:“这酒……怎么感觉有些烈啊?” 我就知道,该死的谢令婉肯定没安好心,想用烈酒灌醉我让我出丑。 还好本小姐技高一筹。 萧槿给每人都倒了杯酒,而后自己端起了杯子。 “那我……祝大家相见开心?” “开心!” 陶允姜很是高兴地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而后就被辣得连声咳嗽。 “咳咳。” 少女的脸颊上因为酒劲漾起一丝淡粉,犹自逞强说道: “好辣的酒,我喜欢!” 萧槿喝下这杯酒,面不改色,忍受着高烈度白酒灼烧食道的异样感觉。 好难喝的酒……这谢令婉究竟是准备的什么鬼东西? 方未寒也端起酒杯象征性地喝了一口。 酒液入口,就像是液体炸弹在舌尖炸开一般,几乎让味觉都短暂失灵。 高度白酒,估计是经过多次蒸馏浓缩之后的。比自己喝过最烈的兰陵雕还要烈。 婉婉从哪搞来的这东西? 自己仅仅是喝了一口之后身体就有些发热,这要是喝一坛……明天还能活着起床吗? “要不咱们换一种酒吧?这个似乎有点太烈了。” “不行。” “不用了。” 他的话刚说出去,就遭到了两声拒绝。 方未寒:“……” 萧槿的眉尖轻轻一皱,迎着谢令婉的微笑也换上甜美的笑颜。 我已经看穿了谢令婉的最大手段,并加以反制。 就算谢令婉还有底牌,那她也一定想不到我的体质还有这样的用处。 呵,装模作样强撑着是吧? 两名少女虽然都在笑,但视线却宛如碰撞出火。 方未寒将担心的目光投向温折雪。 少女那纤白修长的手指捏着酒杯,一双眸子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其中的液体。 温折雪端起酒杯,放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 方未寒屏住呼吸,认真地观察着温折雪的反应。 一秒、两秒、三秒……温折雪放下酒杯,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然而方未寒却能够清晰地发现,从少女的脖颈到脸蛋,正渐渐地覆上一层薄红。 这明显就是喝不了多少吧? 他刚想劝阻,就见到温折雪眨巴眨巴眼睛,直接把杯中剩余的酒液一饮而尽。 方未寒:“!” 趁着那边那几个家伙暗中较劲,方未寒连忙凑到温折雪身旁担忧问道: “师姐,你没事吧?” “没事。” 温折雪从嘴中清清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来,还带着一股浓烈的酒气。 少女的眼波不知何时变得迷离而朦胧,那眼底深处璀璨的星河也盖上模糊的雾滴。 她感觉脑袋有些晕晕乎乎的,下意识地就想要去用手撑住侧脸。 手掌上虽然传来皮肤的触感,但自己的脑袋却没有感受到支撑的感觉。 “师姐,你喝醉了。” 方未寒哭笑不得地感受着师姐的微凉小手在自己的脸上揉捏。 因为酒意上涌,眼前的师姐不再像是平日一般神圣不可侵犯,反倒是有些反差的可爱。 看着自己师姐那和往日里大相径庭的样子,方未寒不禁抱怨道: “明明酒量没多少,还是 “我……我以为没有事情。” 少女眼中的方未寒摇摇晃晃的,似是随时都会倒下。 于是温折雪紧紧地抓着方未寒的衣服,试图将他固定住。 “你小心一些,不要摔倒。” 少女的脸蛋上满是醉酒的酡红,迷迷糊糊地关心道。 都成这样了还在关心自己吗? “我知道……” 方未寒又好气又好笑,于是开始哄着她说话。 “师姐你喝醉了,我送你回房间休息好不好?” “嗯。” 少女的话语之中带着浓重的鼻音,因为酒醉,她说的话也不自觉地带上些许撒娇的意味。 温折雪这番语气听得方未寒心神一荡,连忙固守住本心,不为所动。 方未寒和那边几个正变着样让对方多喝一点的少女打了个招呼后,便搀扶着师姐走出房间。 时值夏末,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而襄阳城又地处低湿,比长明还要更热一些。在这样的环境下待着,醉酒的少女很快便觉得有些难受。 她的鬓发被汗水微微打湿,玲珑的锁骨在半透明的衣襟下若隐若现。 方未寒尽管没有任何旖念,但耐不住生理反应。 “热……” 温折雪迷迷糊糊地扯了下自己的衣襟,露出的大片雪白肌肤在游廊微弱灯火下反射着烛光。 “我知道热,我也热。师姐听话,不要乱动。” 方未寒只得继续哄。 原来师姐喝醉之后是这样的吗?笨笨的,还有些可爱。 “可是真的很热……” 少女星眸半闭,小声嘀咕着,但还是听话地松开了撕扯衣襟的手。 “马上就到了,师姐别急。” “谢谢师弟。” 都醉成这样了,她居然还会说谢谢! 方未寒得承认自己有被感动到。 “不客气,师姐!” 他扶着温折雪走到她的房间门口,推开房门,点亮里面的灵石灯。 “嗷?” 正在一边吃东西的小凤凰闻声看过来。 主人怎么啦? “我真听不懂鸟语……不过你应该能听懂我说话吧。” 方未寒将温折雪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 “师姐喝醉了,我送她回来休息。” “嗷!” 当然可以,本尊可是这世界上唯二的凤凰大人! “过来帮我个忙。” “嗷?” 说罢,是涅盘还是飞升,是杀人还是放火? 小凤凰矜持地用翅膀叉着腰,骄傲得好像是一只昂首的母鸡。 “帮我造个冰块出来。” 瑜沫:“……” “嗷嗷嗷?” 不理会一旁上蹿下跳的瑜沫,方未寒将温折雪的身体放平。 方未寒贴心地叮嘱道:“师姐,我这就走了,等我走之后你记得自己脱衣服。” “好……” 温折雪晕晕沉沉之中听到他的话,听话地从床上支起娇躯,伸出去拽自己的足履。 可她拽了半天就是拽不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力气不够的缘故,小手每次都从鞋边滑落。 “脱不掉。” 少女停下手中动作闷闷说道,声音中满是委屈。 方未寒:“……” 你这让我怎么办? 方未寒只得看向了一旁的瑜沫:“那什么……你过来帮你主人脱下鞋。” “嗷?嗷嗷……嗷!” 我?我才不要!我是高贵的凤凰,怎么能做出来给人脱鞋这种事情! 方未寒没听懂它在说什么,但看着小凤凰这激动的样子,估计是拒绝了自己的提议。 温折雪又不喜欢外人触碰她的身体,在场的人…… 草……这总不能让我上手吧? 既然师姐不喜欢自己,他也下定决心要和师姐保持好距离,所以现在怎么办? 他拍拍脑袋,灵机一动。 我还有一计。 方未寒的手中凝聚出两团血气,双手操纵着血气覆盖上少女的脚踝。想要帮她把鞋子拽下来。 这样我没有接触到师姐的身体,又帮她脱了鞋,真是两全其美的方式。 能想到这种方法的我,一定是个…… “为什么不碰我?” 温折雪不知何时坐了起来,此刻正用那满是醉意的迷离眸子看着自己。 “啊?” 方未寒懵了一下,而后小心翼翼地回答: “师姐,男女授受不亲。” “可是……你前几天还在打萧槿。” 方未寒:“?” 我?打萧槿?我打过萧槿?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等等……师姐不会说的是那天晚上的…… “啊那个……那个是个意外。” 我已经尴尬地想去死一死了,师姐求你不要再说了。 方未寒僵硬地抬起脑袋,对上了温折雪那冷淡之中又有些委屈的目光。 “你真的把我当作是你的师姐吗?” 少女轻声问道。 方未寒急忙点头:“当然当然。” “那你为什么不碰我?是因为……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他能那样对待萧槿,到我这里却又是授受不亲,果然还是自己又惹人讨厌了。 少女久居天山之上隔绝世间,又身负滔天气运不能说话,和人沟通的经验几乎为零。 每一次和他人的交流,温折雪都要斟酌用词好长时间。和方未寒见面之后,她还是 教他功法、收他入门,还要时时刻刻保护他的安全…… 明明自己都这般对他了,可方未寒还是和自己不太亲近。 结果……果然还是自己做得不够好吧。 温折雪越说越委屈,语气之中也渐渐带上了一丝哭腔。 我草,师姐还会哭? 方未寒手足无措,感觉有些头皮发麻。 “别哭别哭,我帮你脱就是了。” 他狠下心来,闭上眼睛,用最快的手速将温折雪的鞋子脱下,而后将她塞到被子里。 “我热。” 少女委委屈屈地看着他。 他把瑜沫和冰块一起塞到了少女的被窝中。 “嗷!” 凤凤也热! 方未寒无视了小凤凰的抗议,帮她盖上被子。 “师姐,我走……” 他刚想告辞离开,却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停下脚步。 人们都说,酒后吐真言,看现在师姐这个样子,应该也不会说谎话骗我。 “师姐,你这么郑重地帮我,真的是因为我身上的气运吗?” 他本来是笃定这一点的,但今天晚上师姐的表现又让方未寒有些怀疑。 他默默等待着温折雪接下来说的话。 如果她说出一点点不同的话来,那自己就会改变对于她的态度。 我们之前究竟认不认识,师姐……你到底是…… “真的呀。” 少女毫不设防地回答让方未寒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如果你身上没有气运,那我还帮你干什么?” 温折雪迷迷糊糊地说道。 的确是真话,因为酒精的作用,许多被师姐压在心底的话都说了出来。 她的目的就这么简单,冷漠而绝情,没有一丝浪漫。 他说不出来是一种什么滋味,或许是失落,又或许是释然? 幻象终究只能是幻象,梦境终究无法照进现实。 方未寒早有预料般地叹了口气。 就这样吧,我就说,素未谋面的两人又怎么会在见面之前便已经相识。 “那师姐,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方未寒从床边站起身来,放轻脚步走出房间。 “吱呀。” 木门打开又关上,静谧的月光洒进窗棂,就好像他从来没来过。 小凤凰从被子里探出脑袋。 “嗷。” 主人,你刚才似乎说错话了。 “瑜沫你说什么呢……我明明说的是实话!我又没说错。” 温折雪的头晕得厉害,有些不满地嘟囔道。 少女的语气娇憨而直接,放在平日里,她绝对无法说出这种话来。 “嗷……” 可是主人,你哭了…… “你胡说,我什么时候哭了?” 一股咸咸的味道从嘴唇上蔓延开,化作寂静的苦涩,仿佛要让她的心脏都为之皱缩。 “我……哭了?可为什么,我明明没说错……” 温折雪的意识因为酒精而时断时续,那灼烧的感觉一刻不停地折磨着她的精神。 梦境与现实在眼前交织,一时之间她竟然分不清自己的所在。 终于,尽管少女百般不愿,但最后还是抵抗不住酒力陷入沉眠。 “嗷……” 小凤凰跳出被子,扑棱翅膀落在窗台上,看着窗外的月亮有些发愁。 怎么办呀……主人又说错话了,真是个笨蛋。以后还是不要让主人喝酒了,她喝醉之后简直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再让她多喝几次,自己以后都没点心吃了…… 第318章 婉转 方未寒走出温折雪的房间准备返回的时候,云纾却突然开口: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性,就是你师姐喜欢你?” “伱看,你又在异想天开。” 方未寒冷笑一声。 “小云啊,不要总是想一些与现实情况脱节的事情。如果不能抓紧市场新风向,又怎么能够完善创新双抓手?我看你是一点都不懂诶。” “你……”云纾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少女跺跺脚,索性又钻回了识海之中。 “你爱信不信!” “我还真就不信。” “不信拉倒,今天晚上不要再整出一些奇怪动静,知道吗?” “能有什么奇怪动静……你说的是打呼噜吗?” 方未寒推开宴会厅的房间门,稍稍沉默。 好他妈大的酒气。 自己不过是刚刚离开一会儿,这里边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你们刚才喝了多少?” 方未寒走到陶允姜身边,扶住少女摇摇晃晃的身躯。 陶允姜的脸蛋红扑扑的,傻笑着对着方未寒伸出三根手指: “没有多少……也就两坛?” 方未寒:“……” “都喝成这样了……还没有多少呢。” 他颇有些无语地扶住自己的额头。 “乖徒弟,你怎么……你怎么突然变成三个啦?” 少女呆呆地看着方未寒的脸,竭力睁大眼睛,却怎么也看不清。 “嘭!” 她的脑袋砸到了桌子上。 方未寒哭笑不得地推了推陶允姜的肩膀:“小师傅,允姜?你醒醒。” “唔……娘亲……” 睡梦中的少女轻声呓语,秀气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 “你在哪里呀……” 方未寒叹了口气,收住自己伸出的手。 算了,让她好好做个梦吧,大不了自己一会儿再把她们搬回去。 至少陶允姜喝醉了是闷头睡觉,还算比较听话。 至于另外两个…… “谢……谢令婉,你喝醉了吗?” 萧槿拿着一个酒坛子,脸蛋酡红,嘴角上还沾着晶莹的酒液。 她站起身来,晃晃悠悠地拎着酒坛子走到谢令婉身边。 “我没喝醉。” 谢令婉不耐烦地拍开她伸到自己胸口上的手。 “你骗人,你怎么可能没……没喝醉?” 萧槿醉得站都站不稳,双手撑着谢令婉椅子的靠背,脑袋垂落趴在她的胸前。 “呜,你快说……你快说你喝醉了。” “你离我远点,别把口水流我衣服上。” 谢令婉看着自己胸口处被萧槿口水打湿的衣襟,嫌弃地推了推她的脑袋。 方未寒走到谢令婉身边,看着她们两个这样的姿势,有些好奇地问: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夫君,温姐姐睡着了?” 谢令婉朝着他柔柔一笑,看上去没有丝毫醉意,很是清醒。 方未寒:“嗯,睡着了。她应该是 “话说回来,为什么你准备的是这么烈的酒呢?这玩意口感也不好喝啊。” “那是因为她想灌醉我……然后好独占方哥哥!” 萧槿得意洋洋地仰着酡红的脸蛋,还打了个酒嗝。 “结果她反倒是被我灌醉了……还是没我聪明。哈哈……真蠢。” 方未寒:“……” 谢令婉微微叹口气,挥动元素力将萧槿拉开,推回到她自己的座位上。 “胸小的家伙……没我大。” 少女的嘴角挂着口水,含糊不清地说着梦话。 她趴在桌子上,已然是彻底失去了意识。 “夫君,她们都喝醉了呢。” 少女站起身一步一步朝着方未寒走来,带起兰清香与酒香混合的味道。 谢令婉伸出手轻轻揽住方未寒的脖子,仰起头看着他的眼睛,眸子中似有万千情愫流淌。 少女那苦苦压抑的思念之情,终于在今天迎来释放的机会。 “我们……要不要做一些好玩的事情?” 她踮起脚尖,娇嫩如瓣的粉唇轻轻摩擦着方未寒的耳朵,让他浑身一个激灵。 仿佛有一股炽烈火焰从身体的深处轰然爆发,让方未寒的内心顿时生出一种将眼前的少女吃掉的冲动。 他急忙深呼吸几口,将那炽热的欲望扔出自己的脑海。 谢令婉将方未寒的神色尽收眼底,不由得莞尔一笑。 “夫君是不是觉得自己身上很热啊?” 少女的声音似是用羽毛轻轻挠动心灵,总是能够激发出人类原始的欲望。 “是不是很想将我压在身下,将我染成你的颜色?” 谢令婉的嘴角弯起,笑得像是一个漂亮的小恶魔。 方未寒深呼吸两口:“这可能是太久没有见到婉婉你了,抵抗能力下降。” “不是哦。” 她摇了摇身边的酒坛,里面的酒液和坛壁发出黏连的碰撞声。 “这酒叫龙肝虎骨酒,我大价钱从东洲买来的。主要作用……” 少女抬起大腿,柔嫩膝盖轻轻上顶,旋转摩擦着。 “是壮阳呢。” 方未寒:“……?” 远比刚才猛烈数十倍的感觉,几乎让他一瞬间便要失去理智。 谢令婉感受着膝盖间传来的触感,俏脸上浮现一抹血红。 果然,看再多书也不能在这种时候保持冷静。 只不过……这个是不是有点太大了?她还以为那些插图都是夸张说法呢。 少女松开方未寒,退后两步,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快到要跳出胸腔,脸颊滚烫无比。 她不动声色地揉揉自己的膝盖,掩盖住那紧张到微微颤抖的双腿。 “夫君先等等,我先做一些别的准备。” 方未寒眼睁睁看见她从空间灵戒中掏出一张特别大的床来,放在了餐桌的旁边。 “婉婉你……” 方未寒刚一开口,便被自己的沙哑嗓音吓了一跳。 这到底是什么破酒,怎么喝了之后有这么大的作用? 这下真的要炸了,物理意义上的。 还有……为什么她会随身带着张床啊?这合理吗?! “你早就准备好了?” “当然。” 阵石的碎末在少女的指尖落下,谢令婉在周边布下层层的隔绝阵法,以确保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在我离开的这段日子中,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谢令婉走到他的身边,浅绿色的衣摆拂起一阵香风。 “所谓的尊严,所谓的脸面,这些东西是表演给外人看的,那是自己最尖锐的外壳。而对自己的夫君而言,它们却毫无用处,反倒会成为拖累。” 少女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眸子中渐渐浮现一抹眷恋到极致的痴迷。 “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我等了七年,最终却等来了一个对我而言不算多么好的结局,这不禁让我质疑我的努力究竟有无意义。” “直到今日,我才恍然发现……若是我当时能够再大胆一点,大胆到超脱世俗的禁锢,或许一切的经过都会变得不一样。” 谢令婉等不下去了。 她原本可以再等,一直等到四海升平,天下大定,一直等到她和方未寒成亲的那一天。但这所有的坚持,在她今天看见方未寒身边众多女孩子的一瞬间轰然破碎。 自己注定不能一直待在他身边,也就无法为他挡住这些狂蜂浪蝶。 所以……自己必须先声明主权。 “夫君的 少女的眼眸有些幽暗,粘稠的情绪在眼底缓缓翻涌,名为占有的疯狂几乎完全占据她的心房。 看着眼前自言自语的少女,方未寒咽了口唾沫,心中隐隐有了猜想。 “婉婉,你想干嘛?” 谢令婉轻轻一笑,伸手绕过自己的腰间,湖绿色衣衫片片剥落。 方未寒瞬间便瞪大了眼睛,差点连怎么呼吸都忘记了。 鼻子处热流涌动,该不会是流鼻血了吧?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情。” 谢令婉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转身走到萧槿的椅子边,将她的身体扭过来趴在椅子上。 “今天似乎有某个家伙一直在我眼前跳来跳去的……” 少女将手放在萧槿的头顶,掌心漾起纯净的精神力。 “唔……头好晕,这里是……” 萧槿幽幽转醒,只觉得天旋地转,头晕恶心。 她浑身无力酸软,仿佛被抽去骨头一般,连催动源力和浊气的力量都提不起来。 好大的月亮啊……现在已经天亮了吗? 当萧槿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向前方之后,瞳孔便是一缩。 “谢……令婉?你怎么不穿衣服?你果然是喝醉了吧?哈哈,我就知道,真蠢。” 少女连嘴角滴落的口水都顾不上便晕晕乎乎地嘲笑道。 果然,我就说没我大吧。无论是穿上衣服还是脱了衣服都一样。 就像我们的智商一样,有着天然的差距。谢令婉,你永远都赢不了我。 这下不穿衣服,你要在方哥哥面前丢人了吧?谁知道你喝醉了脱衣服干什么,他要是知道你私下里是这么一个女人,肯定会大吃一惊的吧…… 萧槿呵呵傻笑着,困意上涌,渐渐地就想再闭上眼睛。 “嗯?怎么……方哥哥也在?” 她似乎看见了……一张床? 我好像也喝多了,这里明明是餐厅,怎么会看见一张床呢? 难不成是在做梦吗? “醒醒。” 谢令婉冷漠地拍拍她的脸蛋,发出啪啪的声音。 “你干嘛啊……” 萧槿含糊不清地咕哝着。 “我要和你的方哥哥**。” 方未寒听得目瞪口呆,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这是自己那个平常连脏字都不会说的青梅大小姐能说出来的话吗? “**?” 萧槿现在更加认定自己在做梦,因为那个谢令婉是不可能说出来这么粗鄙的话的。 我连自己在做梦都能感受出来,不愧是我。 少女很是得意。 “你去呗,我又不拦着你。” “你听见了,夫君?我征求了萧槿的同意哦。” 谢令婉将萧槿的脑袋摆正位置,使她能够完整地看见床全貌。 她莲步轻摆,用大小姐的礼仪优雅地向方未寒走来。 本是最无可挑剔的礼仪,但那是在穿着衣服的情况下。至于现在……方未寒差点被晃了眼睛。 “婉婉……我不能。” 方未寒感受着柔软身体和自己肌肤的触碰,那渐渐升高的温度更昭示着两人不怎么平静的心情。 “这是我要求的。” 谢令婉看向他的眼眸里饱含万种柔情,倒影的眼波中满是方未寒的影子。 “从今往后,我会独立出陈郡谢氏,自立东山谢氏。以后没有人能够管得住我,夫君不必再担心我的事情。” “而且……夫君最听我的话了,不是吗?” 少女的脸颊紧紧贴着他的侧脸,雪白的肌肤在烛火下映着粉红。 谢令婉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方未寒觉得自己再不同意可能会被冠上不举的骂名。 他抱着少女的滚烫娇躯,在她的惊呼声中一同压在床上。 “别……夫君,鞋子,鞋子还没脱……” “不用了,就这样吧。婉婉穿着鞋子更好看。” “臭夫君……” 烛火幽幽,灵灯寂寂。偌大的餐厅内在酒气之外,渐渐地笼上一层缠绵旖旎的香艳。 方未寒看着眼前的少女,动作极尽可能地温柔,生怕弄疼她娇柔的身子。 曾经以为遥不可及的幽兰明珠,其实从来没有将温柔的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开。如今她褪去所有伪装,终于决定和自己坦诚相见。 直到现在,方未寒才恍然发现,原来他们都已经真正地长大了。 这世界会改变,但你我眼中相互的倒影永远是最美好的样子。 …… 被谢令婉叫醒之后,萧槿不知何时睡了过去,又被一些奇怪的动静吵醒。 那声音如泣如诉,像是在苦苦压抑着的极致欢愉,又像是杜鹃临死前的尖锐啼叫。 “我这是……做那种梦了吗?” 萧槿昏沉的意识之中短暂地划过一丝清明,驱使她睁开眼睛。 眼前的床幔里,散落着的衣衫早已湿透。而那里也正是那靡靡之音的源头。 “为什么……做这种梦的对象都是谢令婉啊?现在骑在方哥哥身上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少女如此想着。 “难不成,我很喜欢见到谢令婉被玩的样子?嗯……倒也不是不可能。” “呵,看她那要翻白眼的下贱样子,肯定是爽得不行吧?” 听着耳边的声音,少女有些不屑,却又鬼使神差地将小手伸向裙间。 她的意识时断时续,如同眼前的帷幔后闪动的烛火一样。 “夫君,能……能不能先等等,我……我擦擦口水……” “不行。放心吧,婉婉这样也很好看。” “呜……” 过了一会儿,床边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夫君,呜……我刚才……我刚才好像……” “没事,我不嫌弃你。” “不准说出去!都怪你……” 床板震荡后又短暂停止,在不知道多少次的巡回之后,黑暗的空间终于陷入安静。 酒坛从少女的手中脱落打翻,酒液混合着椅面上的潮湿一同掉下,拉出黏稠的水滴。 趴在椅背上的少女意识昏沉,力竭睡去。 她的最后一个念头是: “今天这梦……好真实。” 第319章 补偿 一片狼藉的餐厅里,桌面上满是没来得及收拾的残羹冷炙,方未寒和三名少女沿长桌相对而坐,氛围沉默而压抑。 “嘭!” 萧槿一巴掌砸在桌面上,震得面前的茶杯都抖了一抖。 “谢令婉,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萧槿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的谢令婉,杏眸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 “解释?什么解释?” 谢令婉懒懒抬眸。 刚刚穿好衣服的少女还未梳妆打扮,衣领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露出半个圆润的肩头。 她的眼角满是还未散去的春情风韵,结合着少女清丽绝伦的倾城容颜,在这夏日的晨间被衬托得宛如完美的维纳斯女神。 “你昨天晚上和方哥哥干什么了?” 萧槿昨天晚上睡得很不好。 虽然现在已经是 都怪那个该死的梦! 不……其实那根本就不是梦吧?! 在萧槿今天醒来睁眼,看见他们两个没穿衣服抱一起躺在一张床上的时候,天知道少女的心路历程是什么。 “干什么……你看不出来吗?” 谢令婉甩甩脑袋,随手抓过一旁的簪子,将长发在脑后束成一个松松垮垮的马尾。 “我昨天晚上还问过你来着,伱同意咯?” 萧槿:“?” 刹那间,一些不太好的回忆便涌入她的脑海。 “**?” “你去呗,我又不拦着你。” “啊啊啊啊啊!” 萧槿气急败坏地捂着脸大叫起来,咬牙切齿般瞪着她。 “谢令婉!我就随口一说……我当时以为在做梦!你怎么可以……你怎么真的可以……你你……” 少女气得语无伦次,感觉自己什么珍贵的东西被抢走了一样。 前几天她还在陶允姜旁边光明正大地偷吃,现在苦主就变成自己了?这巨大的心理落差让萧槿差点没气死。 “姜姜!你也说句话!” 萧槿拽拽一旁的陶允姜,示意她帮忙撑撑场子。 “啊……我?” 陶允姜刚才在发呆,听见萧槿在叫自己的名字不由得有些慌乱。 “我觉得这么做是不对的!” 少女义正辞严地指责。 不对的原因,主要是没有带上我…… 陶允姜倒是不把这种东西看得太重,也没有谢令婉那样的心理负担。反正她这辈子只可能认定方未寒一个人了,那 也不知道做这种事情舒服不舒服……不过看谢令婉现在这疲惫慵懒的样子,还有眉目间的春意,应该是很舒服的吧? 不行不行……明武修士切忌沉迷男欢女爱之事,自己又不是走的双修合欢之路,沉迷这东西是会导致修行速度变慢的! 少女连忙晃晃脑袋,将脑海中少儿不宜的想法丢出去,不过那红红的脸蛋却是怎么看怎么可疑。 萧槿眯着眼睛,脸上挂起和善的笑容:“你脸红什么?!” “下次记得带上我……”陶允姜一不小心把真心话说出来了,反应过来后急忙找补,“下……下次不要这么做了!” “哪里还有下次啊!” 萧槿眼见队友不中用,真的炸毛了。 她站起身绕到方未寒后边,双手揉着他的脸。 “现在!立刻,马上!跟我做!” 气急败坏的萧槿甚至已经开始省略称呼。 “谢令婉有的,我也必须有!” 方未寒:“……” “你确定你能够顶得住你父亲和二叔的压力?” 谢令婉喝了口茶,慢悠悠地提醒。 “你现在还没有脱出兰陵萧氏,这种事情,你做之前可要考虑好了哦?” 萧槿:“……” 她将牙齿咬得咯咯响,喉咙中传出不甘的呜呜声。 该死的谢令婉……我需要你提醒吗? “大猪蹄子!心的臭哥哥!” 萧槿狠狠地揉了下方未寒的脸,声音之中罕见地带上一抹哭腔。 她噔噔瞪几步便跑出房间,不知道去了哪里。 “你少说两句,把小槿欺负哭了到最后还得我来哄。” 方未寒用力弹了下谢令婉光洁的额头。 “呜……夫君我错了。” 少女吃痛地抱着脑袋,撒娇道。 昨天晚上之后,他们离真正的夫妻便只差一场仪式。而刚刚破身的少女自然是对心上人百依百顺,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腻歪在他身边。 反正自己的优势地位已经无可撼动,那让萧槿稍稍偷吃一点也无所谓。 “夫君去哄吧,晚上我来奖励夫君。” 谢令婉拍拍他的肩膀。 还行,挺懂事的。 陶允姜想跟着方未寒一起出门,却被谢令婉出言叫住。 “允姜,等一下。” …… …… 谢令婉买下的这座府邸相当大,已经快赶得上广陵王府的面积,方未寒走着走着竟然差点迷路。 根据武者的气机索引,方未寒在一处池塘边的亭子里找到了萧槿。 “亲爱的小槿,不要生气啦好不好?” 方未寒哄小孩一般的声音让萧槿原本气堵的心情稍稍缓解,却又有些难为情。 谁是小孩子?我需要你哄吗? “去找你的婉婉去吧,还来找我干什么。” 她朝着远离方未寒的方向挪了挪,赌气似的不想挨着他。 方未寒言简意赅:“她胸没你大。” “扑哧。” 虽然处在生闷气的情况下,但听见这话,萧槿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 “方哥哥不怕我把这话给谢令婉说?” “怕也没办法。但我就算不说,这也是事实。我这个人一向是信仰真理的。” 萧槿一听这话,刚刚翘起的嘴角突然又恢复如常。 “哦……那既然这样,你昨天晚上为什么就把她给上了呢?” 她冷冷问道。 方未寒:“?” 这什么粗暴直接的问法? 方未寒无奈地解释:“平常情况下,我自然是能够轻易抵制住诱惑,但昨天晚上咱们喝的那个酒有问题,你不会没感觉到吧?” “酒有问题?” 联想到昨天晚上的梦,萧槿藏在薄薄裙摆下的双腿不禁摩擦了几下。 好像……自己醒了之后就在声讨谢令婉,还没顾得上洗澡。 “是啊,酒有问题。” 方未寒趁着她愣神的片刻将少女揽在怀中,嗅着她身上好闻的杏香气。 “但其实更有问题的是小瑾你啊。” “……我?” “对啊。” 方未寒捧起她的白腻脸蛋,柔声说道: “小槿是不是以为,我会偏心?” 少女撇开眼睛,不想看他:“哼……你都给她当了多少年舔狗了,偏点心不是很正常?” “但是我可没有舍命去救婉婉。” 萧槿:“……” 少女的心底五味杂陈,眸光颤动着,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想哭。 “小槿把自己看得太轻了,也把我看得太重了。” 方未寒缓缓抱紧眼前的丰满少女,将下巴垫在她的肩膀上。 “我一如既往地喜欢小槿,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如果你要问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话,那我一定会说……” “是从我们初见那天,小槿那天举着剑面对我的时候。明明陌生人靠近,心里怕得要死,表面还强装镇定的可爱样子;明明自己只是渴望陪伴,却又装成小刺猬来武装自己的幼稚模样;明明……” “好了好了……你不要再说啦。” 萧槿听着他将自己小时候的事情一一道来,心底羞愤欲绝,俏脸红成一片。 她将小脸埋在方未寒的怀抱之中磨蹭着,就像是要缓解脸上的滚烫温度。 “总而言之,我喜欢小槿。就算小槿总是犯错惹我生气,就算小槿耍小脾气喜欢吃醋,就算小槿心眼很多茶味满满,但我依旧还是喜欢小槿。” 方未寒认真说道。 “呜……我以后会听话的,求求你别说了,方哥哥。” 萧槿被他说得没脸见人,一个劲地朝着方未寒的怀里扒拉着。 “那小槿心情好点了吗?” 方未寒笑着问, “嗯。”少女依恋地趴在他的怀里,轻声回答,“好多了。” 方未寒开始鼓励她:“那就好,婉婉是什么脾气,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次被欺负了不要紧,下次没准就变成你欺负她了呢?” 总感觉自己说这话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 “我知道啦。” 萧槿眯起眼睛,笑得甜甜的。 “有个问题……小瑾。” 方未寒犹豫片刻,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萧槿:“?” “如果方哥哥认为你要说的事情不能给谢令婉说的话,那我也不要知道。” 少女的杏眸弯成月牙,小手不知道何时已经放在方未寒的腰间。 “除此之外,我都要知道。” 方未寒:“……” “那好吧……你的裙子,怎么?” 萧槿:“!” 她瞬间便松开放在方未寒腰间的手,急忙压住自己的裙摆。 糟糕…… 萧槿粉唇紧紧抿着,用力夹住双腿,纤薄衣裙紧紧贴在白皙细腻的肌肤表面。 方未寒看着她这脸颊通红的样子,联想到昨天晚上床边响起的异动,心下顿时了然。 “小槿,昨天晚上在我和婉婉玩的时候,你该不会是醒着的吧?” “没有醒!” 少女紧张之下,甚至还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发出的声音也有些变形。 “真的吗?” 方未寒贴近她晶莹的耳垂,声音仿佛回荡在脑海最深处。 “说谎的……都是坏孩子哦?” 听见坏孩子这三个字,萧槿便瞬间想起了过来荆州的路上,自己在陶允姜房间内的荒唐举动,身体骤然绷紧。 耳朵边的热气滚烫无比,几乎瞬间抽干了少女的所有力气,让她软倒在方未寒的怀中,徒劳地喘息着,像是掉入陷阱的小兽发出呜咽。 “哼,我就知道。小槿平日这么喜欢涩涩,喝醉之后肯定是管不住自己的吧。” 方未寒冷笑一声,轻轻揪住萧槿的耳朵,指肚和指尖化作柔软的锤砧,细细研磨少女那绵软柔滑的耳垂。 “啊……” 随着他突如其来的动作,一声压抑的呻吟不受控制般从少女的嘴角溢出。 这里是光天化日的庭院里,旁边随时都有可能有府邸中的侍女经过,万一被人听见可怎么办? 她紧紧地捂着嘴巴,双颊娇艳欲滴,裙下的双腿不安地磨蹭着。 萧槿刚刚清醒不久的大脑再度变得昏昏沉沉,意识中燃烧的火焰仿佛要点燃她的所有理智。 为什么……自己的身体会变成这样? 耳垂这种地方,明明自己弄的时候,一点感觉都没有的。但是方未寒的手一碰到,就好像点在她的心尖上一样,让灵魂都在为之发颤。 “方哥哥是……对我用了什么卑鄙的手段吗?为什么会……这么舒服……” 萧槿的身体瘫软在他的胸口,小脑袋乖巧地陷入他的掌心,任由方未寒把玩。 方未寒哭笑不得:“卑鄙手段?哪有什么卑鄙手段,我还能给你下药不成?” “肯定……肯定是有的,要不然……不可能这么舒服。” 萧槿的娇躯在紧绷和瘫软间来回变换,鞋子中的足趾蜷缩又伸展。 “但是实在是太舒服了……小槿……小瑾是坏孩子,就算用了什么卑鄙的手段,也是……罪有应得。” 方未寒见她这般享受,想了想后,又在揉捏的同时伸出一根手指,用指甲轻轻一刮。 少女的思绪瞬间一片空白,仿佛有激烈的电流从耳朵上窜入大脑,将她的所有念头瞬间搅成一摊烂泥。 少女整个人都要向后倒去。 方未寒急忙扶住她,省得萧槿一不小心落到池塘中去。 少女滚烫的脸颊上满是汗水,嘴角的晶莹流落衣襟,粉唇无力地微微张开,鲜红舌尖一半翻露在外。 方未寒:“……” 至于吗?我还没认真开始呢。 “你不是总是说我偏爱婉婉不喜欢你吗?现在我就证明一下。” 方未寒冷笑一声,撩开少女的衣襟裙摆。 “这是给你的补偿。” “别……我还不想……啊……” “我……我又要……” 萧槿再也顾不得周围有没有人,但最基本的羞耻心还是让她死死咬住了自己的袖子,香汗自脸颊滚落。 “真的……真的不行了……” 炎炎夏日,襄阳城西的这处豪华庄园的池塘边水声潺潺,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第320章 她的身世 将刚睡醒的萧槿送回去继续睡觉之后,方未寒回到自己的房间招呼侍女洗了个澡。 他换好衣服,神清气爽地出门,正巧迎面撞上温折雪。 “……师姐?” 方未寒愣了一下,脑海中昨天晚上的事情一闪而逝,而后迅速换上照常的笑容。 “嗯,师弟。” 少女素来淡漠出尘的绝美容颜上如今却有些微微的窘迫与扭捏。 “昨天晚上我喝醉之后,都说了什么?” 方未寒笑着回答:“没说什么,师姐即便喝醉,素质也很高,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 【昨天晚上?嗯……昨天晚上的事情还是不要告诉师姐了。】 “……那便好。” 温折雪面色不改地轻轻颔首,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间陷入沉默。 师姐看起来似乎是有什么心事? 方未寒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点,但是他犹豫片刻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要保持距离,要保持距离…… 虽然自己是藩王,有许多个侧妃的位置,但是他也不是见色起意,见一个爱一个的人。 那样的爱情太过于廉价,这是对自己的不尊重,也是对允姜婉婉和小槿的不尊重。 如果师姐对自己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并且他之前所见全为荒唐幻梦的话,那自己还是不要主动再生事端的好。 嗯,师姐就是师姐,我心清明如一。 方未寒对她点头示意:“那师姐,我还有事情,先走一步。” 【唉,每次和师姐说话都是一种折磨,那该死的梦能不能从我脑子里滚出去……】 少女看着他经过自己身旁,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粉唇微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最终化作徒劳。 她侧目看向廊边明镜,镜中少女仙姿依旧,但相较往日却多了几分酒后初醒的憔悴。 温折雪沉默良久,手中蔓延出一条星光纽带,将房间内正在呼呼大睡的胖鸟揪了出来。 “昨天晚上,我说了什么?” 她向手中拎着的胖鸟发出质问。 “嗷。” 你问师弟去,鸟鸟不知道。 “师弟不想说,但你肯定知道。” “嗷。” 师弟不想说,我也不想说。 “以后不许吃点心。” “嗷?嗷嗷嗷!” 啊?主人主人我错了,我全都告诉你! 瑜沫大惊失色,连忙哭唧唧地请求原谅。 于是温折雪从瑜沫这里得知了昨天晚上事情发生的全过程。 少女伫立原地,又是一阵沉默。 来来往往的侍女从温折雪身旁经过,却对她的所在毫无察觉。她站在人群之中,却又好像远在星辰之外。 “嗷……” 主人,虽然凤凤不是人,不懂人类的人情世故。但我觉得……伱不应该对师弟说那种话的……他肯定伤心了。 少女轻轻抿着嘴唇,平静的呼吸一瞬间有些紊乱。 小凤凰跳到她的肩膀上,耷拉下翅膀,无精打采的样子。 “嗷?” 主人就是为了师弟才来的荆州,连宗门的命令都可以违背,又怎么可能是只为了他身上的气运? “嗷。” 如果主人不好意思跟师弟说的话,就让凤凤我去吧,我可以书写人类的文字,而且凤凤不怕丢脸。 温折雪的眸光微微亮起,明显有些心动,但继而又缓缓垂下眼睑。 “还是……算了吧。” 少女孤单地站在游廊上,陪伴她的只有身后的影子和肩上的凤凰。 瑜沫看了她一眼后,又人性化地叹了口气。 “嗷……” 那主人以后不要再喝酒了。明明没有味觉,连酒的味道都尝不出来,却还偏要逞强…… 温折雪:“……” …… …… 方未寒从襄阳城中出去,一路向南前进,找到了安置在城南的铁卫大营。 有广陵王令和东宫白泽符在,大营门口的士兵并未多加盘问。 方未寒走进大营,发现士兵的营垒大多由木头撑杆和帆布蒙皮组成,在最顶上还覆有油纸层防雨,而营区内高悬数个巨大灵石灯,提供夜晚的主要光源。 荆州多雨,凭借油纸层防水仅仅是权宜之计罢了。营区内有许多士兵正赤膊搬运着圆木与石头,看上去是要搭建更加坚固的房屋以作长期驻扎准备。 军营面目有些杂乱,但仍然能称得上一句齐整。士兵们各司其职,并未出现打架斗殴等大规模骚乱,比方未寒曾经见到的监门卫要好上不少。 陶琰治下的长垣铁卫军纪严明,远非大周一般军队可比。 方未寒在营垒正中的一座垫高的木质建筑里找到了陶琰。 这里应该是军营的主帐,也是长垣铁卫的议事大厅,地面铺陈颜色各异的兽皮,墙壁两侧有斧钺悬挂,长垣甲士驻守门口,戒备森严。 见到方未寒进来,陶琰便屏退了营帐内的守卫,并放下手中的经卷。 老头子瞥了他一眼:“安抚好你的王府后院了?” “唉……不容易啊。” 方未寒叹了口气。 “不容易是应该的……两个八姓本家大小姐,再加上我那孙女,哪个不是万中无一的女子?不如说她们能够在你身边和平相处,这才是最奇怪的事情。” 陶琰啧啧称奇。 “你小子……在这方面的天赋称一句天下 方未寒就权当是他在夸自己。 “陶公,咱还是说正事吧。” 他熟练地给陶琰沏茶,同时给自己也倒上一杯。 “我这次来荆州呢,是想从您这借点人。” 陶琰接过方未寒递过来的茶,满意地笑了笑。 “都给你准备好了。” 方未寒:“?” 陶琰斜了他一眼:“呵,老夫料事如神,猜测这点小事情还不是手到擒来?” 方未寒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在自己将马镫展示给陶琰观察的时候,他曾经意味深长拍拍自己的肩膀,并说让自己留着用。 当时方未寒还以为这句话只是随口一说,现在看来…… 难不成陶琰在那个时候就知道消息了? 方未寒谨慎问道:“陶公……难不成,我会在授职仪式当上东宫卫率这消息,您早就提前知道?” 陶琰摇摇头,没有说话,只是举了举手中的茶杯。 方未寒心领神会,并没有继续追问。 奶奶的方遵,什么都不告诉我是吧? “一共三百人,大概一个团营,肯定够你用了。”陶琰说道,“他们的家眷都在长明城内,想着离家近点,不愿再在边关苦寒之地熬着。” “这都是长垣上下来的棒小伙子,还是军队中的骨干军官,你可得给我好好珍惜。” 方未寒当即保证:“陶公放心,他们来了东宫卫率就都是我的兄弟,起码也能混个总旗当当。” “一会儿你拿着你的虎符去找我的亲卫,他会带你去找一个叫杨风起的人,他是这支队伍的总管。” “我明白。” 方未寒又和陶琰商讨了一番具体的部队交接事宜之后,突然想起来了另外一件事情。 “陶公,最近我还有一事不解。” 陶琰:“说。” “允姜她为什么那么厌恶皇帝?” “而且……除了皇帝之外,她对魔修的那种憎恨,更是远超于我。” 陶琰默然不语。 他放下茶杯,长叹了口气。 “允姜有没有跟你说过她的身世?” “说过一部分,没有太详细地展开讲。”方未寒皱眉回忆,“我只记得,她的母亲叫做顾清安,是顾苍峦的后代。” 陶琰站起身来,看着营帐外挥汗如雨的将士,耳边响彻的是呼号的号子声。 “顾清安,上一任的清明伊尹,不到三十岁就已经突破明武六转境界,是那个时代最璀璨的顶尖修士。” 提起这件事情,陶琰的语气复杂而低沉,像是久久不能释怀的遗憾与悔恨。 “掌管着清明的顾清安,和长垣铁卫之间没有多少共同话题。她本来不该和我儿子有任何的交集。哦,我的儿子陶楷,也就是姜姜的父亲,当时还是铁卫的一个小小执戟。” “当时陶楷进京采买物事,正巧遇见拜火神教的人在祸乱百姓,他和他们大打出手,受了伤。但没想到却因此给我拐了个儿媳妇回来。” 老将军摇头失笑,脸上的神情有些怀念。 方未寒点点头:“确实,就像是话本中演绎的一样。” “清明行走在悬崖边上,凶险非凡,干的是釜底抽薪的破事。我本来不赞成这门亲事,奈何那姓顾的小女娃子直接动用清明的力量解决了困扰长垣多年的补给问题。全军上下都感谢她,这下弄得我也无话可说了。” “从这点来看,姜姜和她母亲一个样,敢作敢当,敢爱敢恨。完全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哈哈……” 陶琰停顿了下,继续回忆: “得到我的亲口承认后,他们小两口很是恩爱,很快允姜的母亲便有了身孕。” 陶琰解下腰间长剑,放在手中端详着。 “后来呢?” “后来?” 陶琰闭上眼睛,声音低沉。 “后来允姜的母亲,明武六转的绝强修士,在生下允姜之后不久,便陷入了走火入魔的状态。” 方未寒瞳孔骤缩,心底骇然。 陶琰继续陈述:“二十年前的瑞平十四年,我率军刚刚攻克交州番禺,部队疲乏不堪,正驻扎在城外休整。而顾清安的清明在城内开展活动,所以未能及时获得消息。” “等到我们接到求援信号进入城内的时候,她已经不知疲倦地杀掉了数千人,那些人的死状极为凄惨。就算以我的经历来看,当时的番禺城也称得上真正意义上的人间炼狱。” “我们尝试了所有的方法,但始终无法唤回她的神志。而她已经开始对大周的部队发动攻击,我们已经无计可施,但再不快点决断一切都将无法挽回。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 陶琰抽出半截剑锋,剑刃上倒映着他的白头发。 “陶楷,我的儿子,他亲手杀掉了这个他曾经最爱的女人。” 宛如一道惊雷在脑海中劈下,方未寒宛如木偶般僵硬地抬起头。 “……什么?” …… …… “允姜,我知道你喜欢什么,但我更知道你憎恶什么。” 一片狼藉的宴会厅已被打扫干净,室内飘散着令人心旷神怡的檀香味道。 谢令婉坐在陶允姜对面,脸上挂着完美的微笑。 “谢……小姐是什么意思?突然说这个干什么?” 看着她那挑不出一丝毛病的优雅笑容,陶允姜有些茫然,也有些本能的不安。 “我是曾经陈郡谢氏的大小姐,现在东山谢氏的掌门人。借由谢家的贸易网络,我掌握着这个世界上最多的消息来源。若是论起情报能力,恐怕就连玄重卫也要对我甘拜下风。” 谢令婉微笑道。 “而允姜,你是自己人,我很乐意和你分享我所知道的情报。” 陶允姜茫然地摇摇头:“谢小姐,我……还是不明白。” “瑞平十四年的番禺城,也就是允姜你的出生的时间地点,那里发生的事情,你还都记得吗?” 陶允姜:“……” 素来热忱率真,尤其好相处的少女,她脸上的表情却一点点地冷淡下去,直到化作冰寒。 “谢令婉,你到底想说什么?” 谢令婉对她的态度丝毫不以为意,继续自顾自地说道: “顾清安,上一任的清明伊尹。几乎所有人都对她的突然失踪没有一点点的头绪,而仅有一小部分知道内情的人,才会知道……她根本不是失踪。” “她是走火入魔之后,为了避免殃及他人自杀的,对吗?” 陶允姜冷冷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房间内的气氛一时陷入冷寂,唯有袅袅檀香浮动。 “我没有恶意,允姜。但这件事情就像是旧日沉疴,如果不用火刀划开伤口,让脓水流出,那它就永远没有痊愈的那一天。” “我的话可能有些直接,但还请你继续听下去。” 谢令婉浅浅一笑:“好啦,你知道的事实,我都陈述完了,这是为了避免我突然提起这个话题有些生硬才说的。下面我就要说点你不知道的事情了。” “走火入魔,是负面的情绪侵染识海,同化理智对于身体的掌控后,使得修士做出无法预料事情的一种状态。这种情况常见于修炼精神力的路径突破时带来的杂念侵扰,比如万灵,比如镜天,再比如五行。” “但有一种路径从来不修炼精神力。” 少女淡淡说出两个字来: “明武。” “如果说五行修士走火入魔的可能性是一万的话,那么明武修士走火入魔的可能性就是一……甚至更小。当然,主动堕魔的不算。” “这么多年来,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母亲,当时最璀璨的明武天才顾清安,她根本不可能犯下如此的低级错误……” 谢令婉直视着她的眼睛,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失。 “但她最终还是走火入魔……这是为什么?” 陶允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