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看剑!》 第1章 两桩婚事(上) 北洲极北,大雪纷飞。 鹅毛般的雪落在平原、山脊、顽石、草木之上银装素裹了整个世界。 处于银色世界中心的北庭城,没有因为这场大雪有丝毫的停滞,一切运转如常。 城南方向无数车马在商转驿站中云集,数不清的力士扛着巨大的货箱宛若蚂蚁般忙碌。 城北满月街楼林立,夜虽未至,但楼上楼下的姑娘已经身着寸缕,用雪白的肌肤与外面的冰天雪地交相呼应,白的晃人眼眸。 城东万户人家烧起锅灶,袅袅炊烟腾升在半空之中,让风雪也闻了闻饭菜的飘香味。 城西军营则喝声震天,入营不过短短半月的新兵看起来战斗力十足,但只有老兵清楚,作为边军只有杀过人见过血,才会褪去他们真正的稚气与内心的天真。 这是北庭城重复了数十年的众生相,没有意外的话,这样的景象会在明天继续重复,所以意外来了。 黄昏时分,城衙门前的布告牌上贴出了一则告示: ——荡北王府三世子赵乘风后日将前往京都奉旨成婚。 于是,整座北庭城因为这则红示乱了。 …… 车马云集的城南商转驿站中,数位商队老板喜极而泣,哭声肆意。 “天杀的老三终于走了” “庆祝,今晚必须庆祝,来人,现在就给我去群仙楼订一桌象牙席!” “呜呜呜” …… 城北忽然清冷,本应该站在楼上楼下招蜂引蝶的姑娘们音讯匿迹。 四大魁先后称病不出,所属青楼拒客不接,不知多少慕名而来的外乡人今晚只能转身另寻幽处。 只是即便去了其他还开门的楼子,还是能遇到不少悲从心中来的姑娘,弄湿了手帕,拨乱了芭蕉,以至于整条街都处于一种莫名悲伤的氛围之中。 显而易见,三世子远走,对北庭城的青楼行业来说是一次巨大的打击。 …… 城东,半大的孩子们将红示上的内容奔走相告给街坊邻居,踩的老街上积雪吱吱作响。 而欢天喜地之余,小有名气的潘家豆腐店宣布商品免费,数量虽有限,但先到先得,童叟无欺。 店里的颇有几分姿色的少妇对相公做出这个决定极为不解,便问道:“虽说三世子要走了,可这豆腐也不能白送啊” “你个骚蹄子,还少让三世子白吃你豆腐了?” “???” …… 城西军营中涮起了盔锅。 以游骑将军为首,十几名校尉纷纷落座,脸上愉悦的神色格外统一。 因帐内不能饮酒的军纪,将军提起了手中热水,话语间颇有苦尽甘来的意味道:“先走一个!” 众人纷纷响应,一饮而尽,白水愣是让他们喝出了些许豪迈之意,不知道的还以为杯里是北庭老酒痞都惦记的那一口北风烈。 “将军将军,消息真的准吗?” “城衙既已贴出红示,那自然是准的。” 话音一落,好几个名声响当当的军中硬汉竟是红了眼眶。 有人提醒:“但大家也别高兴的太早,毕竟三公子还没离开北庭,我们要时刻做好他偷袭军营拉练全军的准备” “扫兴.” “……” …… …… 今晚对北庭城来说是个不眠夜。 因为权力熏天的荡北王府顶级纨绔、北庭城内城南各大商队眼中钉肉中刺、城北满月街姑娘们眼中的榜一大哥、城东万户提起他名字都能夜止婴啼的混世魔王、城东驻军都闻风丧胆的三世子——要走了。 随着风雪渐停,消息不断发酵。 城内的人们颇有上演艺术行为大赏的趋势。 如果这时有人能在城中心的高处,必可观四方奇异景况。 而北庭城的城中心,自然便是荡北王府的所在。 作为周天王朝的唯一异姓王,荡北王在北州拥有绝对的权势,府邸就占地五顷,比起京都御园不逞多让。 府内银装素裹,高阁、回廊、亭台、水池、假山,一应俱全,宅院更富丽堂皇,极尽奢华,所用材料选用了大量名贵的紫檀、酸枝、银杏、梨,做工精细,雕刻彩绘精美绝伦,达到无品不精,有形皆丽的顶级水准。 但要说这府内最出名的,自然是用了百年只长一寸的金丝楠木通体打造出的九层木塔——摘星楼。 传闻这北州最高的建筑物之所以会落成,是因为十年前刚满六岁的三世子说了一句他喜欢看星星。 而今晚这位北庭城中的绝对主角,荡北王府三世子赵乘风却无心看星,只是在楼顶四处踱步眺望。 他身着黑缎金丝的鹤氅搭配着黑裤云靴,却无内衬,两侧敞开露着流畅的肌肉线条暴露在空气之中,可谓是标新立异。 同时俊脸被清冷月光一泼,似是镀上了些许银纱,再配上他这特立独行的衣着,玩世不恭的气质被彰显的淋漓尽致。 此时,他观完四方云动,剑眉微挑的道: “什么意思,这城东孩子们怎么又玩起三世子抓小鸡的把戏了?” “城南怎么灯火通明的?” “西大营的新兵怎么这么早就休息了?” “还得是满月街的四大楼,闭门拒客,有情有义!” 话当然是说给人听的,只是在这摘星楼顶,无论是坐在特制如榻的玉石宽椅上生了一脸横肉,身形宛若一座肉山看似昏昏欲睡的荡北王。 还是楠木禅椅上脸色雪白,面容却十分阴厉,但身形枯瘦如柴,宛若一张纸片的大世子赵卸甲,都没有给予回应。 过了片刻,似乎是察觉到了三弟的眼神聚焦在了自己的身上,一直被皱眉不知道在思考什么的赵卸甲拿起一块白色绸帕咳了咳,然后轻启泛白的薄唇:“三弟,你走之后,那四位魁姑娘大哥我定会代伱照料。” 赵乘风:“???” 作为一名重生,不,应该说是转生之人,前生虽沉迷修行算是半条不问世事只为长生的奉道狗,但毕竟是周天人,总归也知晓些大事小情。 依照记忆,此番周天王朝皇帝赐婚,去的人本不是前世荡北王府自己这个并‘不存在’的三世子,而是大哥赵卸甲,迎娶的是六皇子之女宁舒郡主。 所以今世换成了赵乘风,就等若要他去替自己的大哥赵卸甲入京都娶大嫂. 大哥替我照顾四位姐姐,我替大哥照顾大嫂,也算合理! 正心里觉得还算平衡时,赵乘风就看到大哥忽然起身,对他说:“但你最好还是别走了。” 说着赵卸甲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宛若一座肉山,此时正在小憩的荡北王赵擎山面前。 “父王,我想了想,我不赞同三弟入京,不如我替三弟去京都如何?” 赵卸甲清楚此番与帝王家联姻,看似为婿,实则为质! 三弟若真入了京城,其他倒还好,毕竟王府手眼通天,但有一点无法改变,便是此生怕是再无希望回到北庭,想着虽红示已昭,但如果父亲点头的话并非不可更改,就继续道: “我本身体便不行,留在王府养病和去京都无甚区别。” “咳咳.” 话说的有些急,赵卸甲拿出绸帕咳了起来的同时将头叩向地面,本就因为常年病痛缠身的阴厉脸庞露出了一股狠厉坚定神色,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闻言,荡北王赵擎山的双眼终于睁开了一条缝隙,没有说话,目光倒是十分柔和。 荡北王一世,杀人无数,战功卓着,凶名传遍九州四海,不仅是周天王朝唯一的异姓王,还是手握兵权的封疆大吏,权势已达人间顶峰。 而就算不提过往的光辉岁月,就在数月前,这位屠夫还领军险些杀至北荒腹地,荒人被迫议合,奉上了一块肥沃的草场供周天王朝饲养战马,大荒使团如今在京都还即将要签下一份接近丧权辱国的进贡条款,堪称天功。 但这些都不是他最骄傲的事情,他最骄傲的是自己孩子们从小在军营长大,情谊浓厚,只要嗅到危险气息,就会毫不犹豫的为彼此挺身而出。 所以荡北王很满意赵卸甲经过思考后得出的结论。 只不过儿子想到的事情,他又怎么会想不到? 最终他还是摇了摇头,表示反对。 赵卸甲却立刻:“三弟年岁尚幼,智勇双全,留在王府更能施展开拳脚,对王府未来大有裨益。” 赵乘风闻言试图先拉大哥起身,但赵卸甲非但不起,反而叩首于地。 看着这一幕,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但又心生暖意。 作为转生之人,赵乘风本可利用已知信息差活的更为潇洒。 但早很多年前就决定了自己今朝要争取替代大哥,行这去京都娶大嫂的舍身忘死之事! 为什么? 就是因为眼前这等兄弟情谊! 而之所以说是舍身忘死,是因为他比大哥赵卸甲,甚至比父亲荡北王看未来看的都更为清楚。 周天王朝三年后会因为当朝皇帝驾崩而分崩离析,继任的大皇子好大喜功,穷奢极欲,昏招迭出,短短几年王朝就已显颓势,而后随着离仙宗太祖的驾鹤远游,彻底失去擎天支柱,战火烧至了皇城。 在大时代的洪流下,权势滔天的荡北王府自然也随着王朝的衰落而衰落,大哥赵卸甲与宁舒郡主都死在了京都,荡北王虽扛着周天的大旗鏖战于九州四海从未服输,却也独木难支,亡国已成定式。 今朝,赵乘风虽没有什么想要想要改变王朝命运的大志向,但至少想要保住大哥一命。 至于自己到了京都是否会被时代洪流冲垮,作为转生之人,他自信独善其身完全可以做到,如若时运降身,也未必不能屹立于浪尖之上独领风骚。 “父亲” 这时据理力争的赵卸甲将父王的称呼换成了父亲,已经开始动用亲情手段。 只是他正要继续陈述要害说服,赵乘风就将其打断:“大哥,京都乃是当世最有名的风流烟之地,你这身板去了也风流不起来,还是弟弟我先去观其品,查其形为妙,你知道的,我最擅长这个了。” 赵卸甲刚想反驳,荡北王赵擎山不置可否的问了声:“晚上吃些什么?” 此言一出,既是转移话题,也是彻底定性,不再讨论。 平日里赵卸甲一定不会继续再辩,但今天不同,并不知晓未来的他想着三弟未来可能要被幽禁在京都一生,就深吸了一口气。 只是正要再开口时,城内说巧不巧的四处传来了炸响之声。 有烟腾升而起,点亮夜空。 有炮仗连绵不绝,硝烟弥漫。 整座北庭城瞬间夜如白昼,宛若过年一般景象居然在这夜离奇出现在了北庭城中。 赵乘风凭栏椅风,看着不远处在半空爆裂的璀璨烟道:“大哥,你看,这就是民意,这就是众望所归,要是你走,百姓们会这么高兴吗?” 赵卸甲无言以对,不知三弟为何因此骄傲. 倒是赵擎山那张满是横肉的老脸展露笑容:“所以,晚上到底吃些什么?” 赵乘风看着眼前城内的烟璀璨,想着马上就要启程去往的京都,就道:“吃饺子,应景!” …… 第2章 两桩婚事(下) 陆洲极中,雨水骤倾。 如万条银丝,挂在了城墙、街头、飞檐之上仿若一道道晶莹剔透的珠帘。 整座京都城,似被雨水珠帘珠帘分隔开来,看似有所滞塞。 但事实上,城内一切运转如常。 万念观里平日里本就不盛的香火今日还是那般冷清,寥寥三两人前来烧香拜祖,在雨中显得有些虔诚。 云锣古道上则完全不同,不同色彩的纸伞组成一片片海,十里长街之上人声鼎沸,繁华至极,雨水没能阻止游人出行,反而似是添了些雅兴。 十二坊中的生活气息最为浓郁,有不少穷苦人家的妇人在房檐下借着雨水洗衣,顺便看着屋檐下的孩子们在嬉闹,脸上的笑容淳朴至极。 各大官衙运转正常,捕快带着斗笠在雨中疾行不知要去向何处办案,守城小兵在城头矗立闲来无事偷偷吃了两口兜里的烧饼,御林军在皇城之中身着银甲映衬着漫天银线 这是帝都重复了数十年的众生相,没有意外的话,这样的景象会在明天继续重复,所以意外来了。 黄昏时分,刚刚结束了一场盛大宴会的皇宫传来消息。 ——大荒使团中的三王子因爱慕小郡主当众提婚,皇帝居然口头允了。 于是,整座帝都乱了。 …… 雨水渐歇,光照微漾时,常年香火不盛的万念观忽然迎来了大批香客。 檀香的味道混着潮湿空气缭绕在人们鼻尖,平日里空旷冷清的大殿之竟被跪满,着实让观里的道士一脸懵逼。 仔细聆听竟发现,这批香客的愿望居然非常统一。 “道祖在上,小郡主是天下间最好的女子,万万不能让她嫁进大荒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啊。” “愿郡主避过此劫,避过此劫.” …… 云锣古道上本热闹至极,来自天南地北的游人正感受着在这周天盛世时,变化正在一点点发生。 “收摊,收摊,不卖了!” 一名刚刚听闻了消息的绸缎商人前一瞬还满脸笑容,这一瞬就暴躁上身。 和他一样发生了剧烈情绪转变的还有很多周人商户,其中有个糙汉怒道:“大荒何德何能?凭什么能娶我们的郡主,荡北王府不是刚给他们打服嘛,为什么不是我们取他们的公主,反而要嫁我们的郡主!” 此言一出,引起了强烈共鸣,叫骂之声逐渐蔓延十里长街。 都说周天民风彪悍,直到后来听到有百姓公开大骂皇帝老儿,来自他国的游人总算涨了这见识。 …… 十二坊中,不少听到了消息的孩童没了玩耍的兴致。 那些为了占点老天爷便宜的洗衣妇人也纷纷停手,想着小郡主的命,再联想到自己,立刻感同身受,酸楚荡至心尖儿。 这晚,不少老爷们回到家里不仅没了热乎饭菜,还发现自己平日里无论受到了多少委屈,吃过多少苦都不吭声的娘子变得贤惠不在。 而周天女人这种生物的委屈劲儿一旦上来,便宛如猛虎出笼,开闸泄洪,不仅敢骂自家相公,还敢指天骂地.. …… 各大官衙中,前去办案的捕快们没有因为天气而放缓脚步,反而因为小郡主要出嫁大荒的消息感觉双腿灌铅。 守城的那位小兵也听到了其他人的议论,从兜里掏出了还剩下半块的烧饼,一口咬下,感觉像是嚼蜡,他纳闷老饼坊的烧饼咋不香了呢? 皇城御林军也十分憋屈,白天时一身银甲反射着雨线屹立不动,威风十足,现在站在皇城门前,这身银甲映射出的黑压压跪成一片的百姓,心头发闷。 …… 今晚对于周天王朝的京都来说是个不眠夜。 因为魏室皇族中最小的郡主,万年观祈福牌最多的拥有者,云锣古道万家商户的掌上明珠,十二坊无数平凡女人们眼中的光,各大官衙里每一个年轻男子的梦中情人——要嫁了。 随着风雨渐停,消息不断发酵。 百姓们越发不能接受刚刚战败的大荒凭什么能娶到周天的郡主? 若是别的小郡主也就罢了,凭什么还是最受周天百姓喜欢的小郡主魏浣初? 所以今晚本应该万家灯火的京都,却在夜幕降临后变成了夜色的一面镜子,如墨般漆黑。 民间竟用灭光的方式,沉默坚决的向城内唯一灯火通明的皇城抗议。 而在皇城中,今日的主角小郡主魏浣初正看着眼前随着窗外清风摇曳的烛光发呆,似正思索着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婚事。 烛光映亮了她肌若凝脂的娇俏脸蛋,长而密的睫毛下是一双清澈到仿佛可以投影人间一切美好的双眸,红润的唇抿成一条线,再配上十六岁独有的少女幼态感,就仅仅只是这般坐着,便犹如画中人。 在她身边不远处,雍容华贵面露愁容,眼眶泛红不知是不是刚刚哭过的妇人便是其母京王妃。 她的父亲魏氏皇族排行 如此景象,已经持续了有些时辰。 魏浣初单手托腮,尽显娇俏,问起:“我弟呢?” 闲王闻声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小儿子怎的不知去向,立刻吩咐下人去寻。 不过多时,有人回报:“殿下去了御书房,正在门外跪着,说是皇爷爷不收回成命,他就不起来了” 闲王闻言大惊,又是一番这可如何是好的复读机式重复,却终究没有叫人将小儿子拖回来,想来他是存了一份希望,毕竟父皇平日里对待他这个小孙子喜爱有佳。 魏浣初听到弟弟的举动,嘴角微翘,一个浅浅的酒窝浮现在脸蛋上。 京王妃见女儿居然还有笑意,不由道:“初儿,可是想到了办法?” 听着她的话,家里本应是主心骨但却不是的闲王也立刻投来了目光:“初儿定是有了办法!” 魏浣初笑不是想到了办法,而是因其弟行为,心中倍感温暖,现在则看着眼前这对不知如何形容的父母又挠了挠头。 略显憨态的同时,小脑袋瓜里却更加坚定了必须要留在京都的想法。 作为一名重生,不,转生者,前生她是沉迷修行不问世事只为长生的奉道狗,但也知道些大事,知道三年后的周天会是什么景象。 而今生这十六年,虽说生在帝王之家,她也没感薄情寡义。 自己的父亲胸无大志,要说大皇子是文武百宫公认的贤王,她爹七皇子就是整座京都公认的闲王 除了背黑锅时,诸多兄弟勇于将他推出,他还浑然不觉智商堪忧之外,倒是对待母亲极为重情,不娶妾室已获挚爱是他对外公开说过的话,在家里贵为皇子的他甚至伺候过母亲洗脚。 母亲是个大线条,不拘小节,待人亲善,虽出身门阀世家,可不知是不是保护的太好,多数时候很是天真幼稚,做事感性大过理性。 这些特质对于普通夫妇来说未尝不是好事,尤其对于她这个女儿来说,自小到大都能感受到家庭里的爱与温暖,但..父母于王爷京王妃的身份来说就十分容易深陷危局。 小郡主魏浣初深知,她的父母不好带 要是自己走了,以三年后的历史走向,这对恩爱却身陷帝王之家的夫妻,八成会被人坑死还在给人数钱。 所以她一定要留在京都。 魏浣初站了起来,推开了二层半掩着的窗棂,本想透口气,却看到了今晚的京都城,城内无光,于是她灵光乍现,毫无征兆的开口道: “世人皆知,修行有六境,前三境分别是,感知、凝气、淬元。” “要入淬元之境,需破十二脉门,每一脉门对应身体不同位置,所破脉门之数,决定了修行之人未来的上限,九州四海内能尽数突破脉门的修行者屈指可数,而这十二脉门中最为困难的便是首之灵枢脉门。” “突破灵枢,便有机会成为念师,杀人于无形,传说只需要一个眼神便能看死敌人并非空穴来风。” 听着她的话,皇族夫妻甚为不解。 “初儿,能说重点吗..” “这与婚事有何关系?” 魏浣初抬起青葱手指,指向了窗外的漆黑夜色,轻声道: “有书记载,想要突破灵枢脉门,便宛如用意念穿过如墨的黑夜寻光而止,但如果失败,修行者即便不死,也会患上癫痴之症,神志不清。” “皇爷爷金口一开,覆水难收,他必须有一个不可抗力的理由才能收回成命。” 说完小郡主魏浣初转身,幼态感十足的俏脸露出些许坚定,双眸明亮的看向父母道:“向死而生,视为一策。” 闲王与京王妃又哪里懂得转生之人的手段,听着女儿的话,难掩震惊. 这晚京都墨黑,城天一色,夫妻二人大惊失色。 第3章 世子喜欢 启元六十四年,三月初七,晴。 荡北王府三世子赵乘风今日就要离开北庭城的消息不胫而走。 于是城南的商队、城北的姑娘、城东的百姓、城西的闲暇士卒都闻讯而至。 城墙之上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以至于平日里喜欢落在这里的鸟儿只能纷纷在空中盘旋,却找不到了落脚的地方。 城墙之下的城门被围的水泄不通。城门外人群形成了夹道送别之势,看似十分热情,实则人们都只是想来看看云舰,顺便才是送三世子滚蛋。 此时,云舰正矗立于城外不远处的荒野之上。 巨大的体型让站在下面的人感觉遮天蔽日,通体采用传说中的云木打造,不仅看起来熠熠生辉,纤尘不染,最重要的是这种木材极韧极轻。 极韧可抵炎与寒,防万般攻击,隔千种术法。 极轻则可以飞上天空,一日千里划破云层,杀敌于有形,慑敌于无形。 作为周天王朝仅有三艘的战略性武器。 今天云舰居然用来送三世子上京,由此可见,荡北王对三世子的溺爱。 而现在被溺爱的三世子赵乘风则在云舰之下,看着眼前北庭城这幅人山人海的画面,得出了一个结论:“我真受欢迎。” 在他身前不远处的荡北王赵擎山,以及大世子赵卸甲闻言却均未回应,神情之中都有些淡淡的离愁之意。 赵乘风本来没什么感觉,毕竟代替大哥去娶大嫂是很早的决定,恰巧他的父亲荡北王也觉得他更适合,一拍即合。 但事到临头,赵乘风现在看着老爹和大哥这般模样,也有了些不舍。 于是脑海中的回忆被牵一发动全身。 他不由得想起了一脸横肉的赵擎山刚刚杀完人,一身鲜血来不及换下铠甲,就给自己换介布的手忙脚乱。 还有大哥没变成纸片人时的意气风发,和二哥拳打脚踢互不服输的童年,与四妹口舌之争互相谩骂的爽利之感 当然也少不了,自己在城南踩碎的货箱,在城北逛过的青楼,在城东打过的百姓,以及在城西折腾过的军营。 这一世十六年来,活的远比前世当一条奉道狗痛快,所以当无数画面宛若幻灯片一般闪过之后,此时赵乘风发现自己好像比自己想象中的更爱这一世,更爱荡北王府,也更爱眼前这座北庭城。 虽然,现在城墙上无数人正在冷嘲热讽,撵他赶紧滚蛋,城墙下还有很多人应该都准备了香蕉皮以及臭鞋底跃跃欲试,他们好像都不爱他,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赵乘风真的爱他们。 所以随行侍卫在船首高呼都准备好了之后,略感百姓呱噪的赵乘风昂首抬头,看着城墙上下的人群密集处,扯着喉咙,运着真元,高喊了一声:“刁民,闭嘴!” 其声如雷,震荡四野,一时之间城内城外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满意后赵乘风利落的与父亲和大哥告别,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潇洒的一掀黑金缎鹤氅的衣角,踏上了舰梯,登上了甲板。 随即巨大云舰周身纂刻出的繁复纹路在灵晶的催动下骤然亮起,一股力量自舰底喷涌而出,起步,腾空,将要远行向东。 这时,刚刚被骂了的刁民们才反应过来,无数人立刻国粹反击,喧闹震天,夹道的百姓将准备好的香蕉皮、鞋底子、以及不知名的污秽物尽数向丢出,只是准头都不咋样。 而眼见云舰拔过高耸城墙,就要驶离北庭。 可恶的三世子站在舰尾甲板上还是那副欠揍的样子,被怼了的北庭城上下民众只能用骂声一浪又高过了一浪,来宣泄狂怒。 面对污言秽语,赵乘风极有素质,毕竟他爱他们,所以在离别之际他风轻云淡的来了一句:“再见北庭。”说完便反身想要回到船舱中准备享受旅程。 只是,他这句并不煽情道别语造就出了接下来有些煽情的局面。 当赵乘风转过身去后,那张对于北庭城已经习惯了十六年欠揍俊脸消失不见,云舰也开始起速,让他的背影与身形立刻在北庭城上下人们眼中变得抽离模糊时,莫名复杂的感觉开始涌现在人们的心头。 毕竟 这些年来生活在北庭城里就绕不开他。 今儿是他驭马撞门,抄了一官家的满门,下手那叫一个狠。 明儿是他在青楼一掷千金,晚上所有在楼子里的客人都有姑娘陪,他赵公子买单。 后儿就是去了城东,打了俩熊孩子,又去买了块豆腐,潘家小嫂子早晚得被这小子弄到手! 大后儿也是他,总之在北庭城生活,哪哪都是他 所以.. 他自然也是北庭城百姓看着长大的孩子。 所以. 眼见这位这些年来已经习惯出现在生活里的纨绔即将消失在自己的生活里,北庭城百姓忽然回过了味,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味。 尤其是赵乘风那句再见北庭之后。 北庭城上下的人们,竟多数人都有了些离别情绪。 不知是谁喊了 “臭小子,去了京都,千万别见啥都新鲜,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能给咱北庭城丢人啊。” “见了未来皇家的媳妇,不能挪不动腿啊,要挪就得挪 “听说京都的淸倌儿各个国色天香,三公子可不能目不转睛,一副要吃了人家的样子啊,丢人。” “还有,要打架的话注意点,京都可不是北庭城谁都惹不起你,达官贵人多,别给你爹惹事。” …… 云舰之上,黑金绸缎衣袂作响的赵乘风并未回头。 甚至他还想对北庭城上下说上一句:我还是喜欢你们桀骜不驯的样子。 不过鉴于这群刁民并没有什么坏心思,他便没有说这伤人话语,只是转身就走,毫不留恋,拒绝继续这不算特别煽情的煽情。 北庭城上下看到了他居然没有一丝留恋,都有一种好心被当作驴肝肺感觉,叫骂之声再燃再度响起,比刚刚热烈,比刚刚凶猛,他们忽然发现还是骂他舒服些。 他们不知,其实赵乘风也是听他们骂自己舒服些. 而伴着这此起彼伏的声浪,载着荡北王府三世子的巨大云舰划进了云层之中渐行渐远。 只有修为在达到淬元境的人才能看清在最后时刻,赵乘风挥动起了手臂挥别北庭城。 赵卸甲看着这一幕,无奈的摇了摇头:“我始终不明白,三弟从小到大为何都要活的如此欠揍。” 知子莫若父,赵擎山脸上的横肉微微上移牵动嘴角上提,满是欣赏的说了句:“因为他就是喜欢不让人喜欢啊。” 第4章 谄媚之人 陆洲与北州的交界处,有一处驿站名为响马。 正午时分,三月初春的阳光不知为何竟有了些毒辣的意思。 响马驿站内忙于生计的力士、商队、公差自然无惧炙热,只是不自觉间汗水就顺流而下钻进了领口,胸前与后背的衣物也被浸透。 没时间抬头骂上一句老天爷,但似乎老天爷听到了他们的心声大发了慈悲,巨大的阴影下一刻开始逐步笼罩驿站。 感觉阴凉之意,驿站中的人们纷纷抬头,于是面容错愕,震惊非常。 一艘开在天空中的大船,竟不知何时悬于他们的头顶遮天蔽日。 桅杆之上高高挂起色彩鲜红,宛若饮了人血的‘荡’字旗在高空正迎风作响。 由于船体巨大,它没有从天而降,而是择了驿站外的一块空地缓缓落下,但其灵晶催动所喷涌出的气流立刻席卷内外,带来了一阵阵让人舒爽的劲风,吹干了人们额头上的汗渍,也吹醒了他们的神智。 “这、这?这是云舰?” “周天只有三艘云舰,一艘在皇宫,一艘在离仙山,另外一艘.” “荡北王府.” “莫非是那要去京都娶亲的三世子?” “躲远点,躲远点,此子生性暴戮,杀人成性!” “不止,他还嗜色成瘾,无女不欢,赶快把自家的女眷都藏一藏!” …… 云舰之中,甲板之上,是一副祥和画面。 有位上了些年纪的中年汉子挽着袖子正在磨刀,时而亮起刀锋,映亮脸上宛如沟壑的深刻褶皱凝视片刻,然后继续磨刀的动作,如此反复不停。 在他身边,是一头银丝的肥硕老妇,满脸憨态笑容可掬的绣着,银针在她的胖手中穿绕蝶,不时一朵鲜艳的牡丹便活灵活现的呈现于眼前,她满意一笑,不语续绣。 一条老黄狗趴在他们二人之间,翻着肚皮仰着昂着已经白了毛的下巴,露着自己的特别骄傲的家伙什,眯着眼正在晒着太阳。 而在他们的不远处,则有一座青玉软塌,折射出阳光熠熠生辉。 榻旁坐着一位美妇,手捧金丝盘,其上放着一串晶莹剔透的水晶葡萄。 榻上自然就是荡北王府三世子赵乘风,他黑金衣缎敞开,露出胸膛,半卧在此,眼皮上下微磕,似下一秒就要小憩一番。 此时他并不知道,驿站中的人们给了他极高的评价——生性暴戮,杀人成性,嗜色成瘾,无女不欢。 不然按照他就是喜欢不让人喜欢的性格,必会长袖一挥,豪气干云的大喝一声:“赏。” 现在赵乘风只是机械式的薄唇一启,一粒藏于冷库的之中爽口水晶葡萄便进了口中。 微微咀嚼之后,秀了云纹的手帕来到就已递来,他将皮与籽吐出,不由说了声:“甜味有余,酸度却是差了些意思,媚娘,这是哪里的葡萄?” 被唤做媚娘之人,正是坐在他身旁行奴婢之事的美妇。 她肌肤似雪,眉眼如画,微微上挑的眼角下,一颗泪痣巧妙的将本来略显凌厉精致五官柔和了下来。 年龄上虽已过了青春正盛之时,却正是风韵十足之时,尤其岁月催熟的丰腴身段,配上裁剪简约但得体的绸缎,坐着的姿势更将其凸显的肥美诱人。 “西域。” 柳媚娘回答之后,纤纤玉手又拿起了一颗葡萄,身体微微前倾,递在了赵乘风的嘴边。 赵乘风吞下,目光下移,正见她胸前紧绷的衣料正勉力维持着高耸挺拔的两座山峦,其中那道鸿沟白腻诱人,深邃有魅。 他何许人也,并不以为意,目光收回,再次微微咀嚼,但含糊不清说了声:“这颗大了些。” 柳媚娘倒是听的清楚,莞尔一笑:“三公子喜欢吃小葡萄?” 赵乘风摇了摇头,将紫皮与籽吐在及时递来的手帕上:“不在于大小,在于皮色。” “三公子喜欢何种颜色?” “粉。” 柳媚娘摇了摇头,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太青涩了,纯紫又太熟,下次我唤下人弄些佛国珍珠葡,粉中带紫,紫中有粉,口感极佳,酸甜适度。” 赵乘风闻言双眼一亮时。 不远处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两人齐齐循声望去,就见一名身着银丝白袍,头戴儒巾的男孩快步而来。 男孩年纪看似七八岁,拥有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在阳光的映衬下,就像是一件易碎的瓷器。 他眉宇间正气凛然又有散不掉的稚气,小小的个子,背却挺的笔直,不知从哪里来的骄傲之感溢出,手又捧了一卷书,每一步走来都是两尺半的精准距离,分毫不差。 远远的,他便开口,掷地有声,但声音稚嫩:“媚娘,休要污言秽语脏了少爷的耳!” 柳媚娘立刻赏了他一白眼:“傲天小儿,你一个小小书童,却总想管着少爷,可知逾权也逾责?” 傲天姓龙,闻言后他昂起了头,面无惧色:“古语有云,人欲自照,必须明镜,主欲知过,必藉忠臣!” 柳媚娘在风月行业上是行家里手,但这一刻多多少少吃了点没文化的亏,看向三公子求助。 赵乘风双手一摊:“你们的矛盾,你们自己解决..”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作为少爷,他还是拿起了盘中葡萄,递给了自己的伴读书童,算是将这点事插岔过去。 书童傲天接过葡萄,极为讲究的取其皮,剥其籽才缓缓入口,品尝之后做出了他的评价:“甜味有余,酸度不足,少爷这是哪里的葡萄?” 赵乘风:“西域。” “哦?” “媚娘说佛国珍珠葡不错,等弄来了伱和我一起尝尝。” 书童傲天却不置可否的道:“媚娘所言,多不正经,少爷听听就罢了。” “那你说点正经的吧。” 此言一出,甲板之上风气一正。 赵乘风说完就坐直身体,靠在了背椅上,面露认真。 坐在玉榻旁的柳媚娘也不再纠结,而是做出侧耳聆听状。 之前无论说些什么,都不曾插话的磨刀黝黑汉子和绣肥硕老妇也都走了过来随意坐下。 只有那条大黄狗,仍旧翻着身子亮着家伙什晒着太阳,唯一做出的动作是狗头歪向这里,好像也算表示了自己的态度。 书童傲天取出刚刚得到的几封信件,微正衣冠,严肃道: “朝试临近,四大书院多有摩擦,青云榜上添了些新人,他们分别是……” “大皇子低调纳了一房妾室,来自江东王氏。” “今年宫中祭祖准备的祭品规格比之往年丰厚隆重了许多。” …… “四大书院近年来出的都是一群酒囊饭袋,周天的青云榜也就前十还能看看,余下皆可无视,没有价值。” “江东王氏一族还是有些底蕴的,大皇子此番低调纳妃,便是怕触了陛下的霉头,又不舍这方势力作为未来助力。” “祭品规格隆重,未必都用在祭祖之上,陛下如果想要趁着祭祖之时上离仙山,总不能空手去。” …… 每一条信息之后,柳媚娘与肥硕老妇都会率先进行分析。 她们本就是荡北王府上一代和这一代的情报头目,都拥捕捉蛛丝马迹化繁为简的能力。 而其余三人则会在一旁进行提出异议进行讨论或者补充,老黄狗从未汪过一声,最终如果要做什么决定,自然是由赵乘风来拍板。 这是自云舰离开北庭城后每天都会进行的日常。 五人一狗的组合,便是荡北王府三世子赵乘风这次入京都赴婚约的核心团队。 …… 二十几条丰富的情报被很快拆解,大到陛下可能真的要去见离仙宗太祖商量未立储君之事,小到御史大夫家的小猫走丢可能有些蹊跷。 总而言之,半个时辰之后,今日议会终于来到尾声。 最后一条信息还是由书童傲天念出: “七皇子之女小郡主魏浣初近日冲击灵枢脉门不幸失败,现在患上了颠痴之症。” 柳媚娘闻言眉头一簇,立刻调动了脑海中的信息库:“如果我记得没错,在北庭出发之时便有消息传来,说是大荒的三王子与陛下提出联姻,小郡主这一出,莫不是要避婚?” 捻着一根银针,总是一脸憨态笑容,被大家称为钟姑姑肥硕老妇悠然道:“小郡主名声极佳,在民间声望奇高,自身也冰雪聪明,陛下允诺时,怕心里也有算计,想要让她去维稳大荒,但这一出一闹,怕是有失隆恩。” 众人表示赞同,看向三世子。 赵乘风若有所思,但憋了半天,摆了摆手:“今日还有无事否?” 将信件全部收进衣袖之中,书童傲天昂着自己如同瓷器般的小脸:“响马驿站驿长李明阳在舰下恭候已久,少爷见是不见?” 听见李明阳三个字,赵乘风的脑海中脑补出了一张久未相见的脸,便点了点头。 书童傲天闻言便迈着小短腿,挺着小胸膛前去安排。 不过多时,云舰甲板与地面的衔接处传来了一连串‘噔噔蹬蹬’的声响。 随即,一张满是期盼的脸进入视线当中,当他远远的看到了三世子,这种期盼转变为欣喜,然后又是错愕,到最后变为了不解。 然后,在这种不解的神情下,他一个滑跪,差点没给云舰甲板蹭出火星子的来到了世子面前,用尖锐的嗓音带着些许哭腔:“参见世子殿下.” 在‘下’字之后,他看着三世子情绪继续转换,三角形的眼眶里忽然起了雾气,一脸悲伤,泫然欲泣 赵乘风挑起眉毛:“明阳,你这是?” 李明阳声泪俱下道:“世子殿下.你.你瘦了。” 第5章 好刺眼啊 陆洲皇权,北州王权。 所以陆洲与北州的交界处,有着复杂的政治属性。 而坐落在这里的响马驿站,作为两大洲之间的经贸集散地,自然就需要一个双方都认可的领军人物。 这个人物叫李明阳。 他刚刚用了一个滑跪差点给云舰的甲板蹭出了火星,然后看着三世子,来了句:“世子殿下.你.怎么瘦了。” 看着眼前这张谄媚至极的脸,赵乘风就很想给他一个耳光。 但同样看着眼前这张谄媚至极的脸,又能感觉到他的感情真挚,发自肺腑. 或许,这就是李明阳能成为响马驿站驿长的原因。 当然也不能小觑的是他曾经在大朝试中脱颖而出,后又在荡北边军中当了三年游骑将领的经历。 所以,他当然是荡北王府的老友。 不止认识三世子,还认识龙傲天与柳媚娘。 不过,正义凛然的小小书童傲天当然不会喜欢这样的人,他的小脸上毫无掩饰的露出了‘恶心’的表情,清澈的眸子里看着李明阳只有鄙夷。 媚娘就不同了,看着尖嘴猴腮三角眼、眼泪已经划过老脸的李明阳,听着他口中的‘世子殿下.你.你瘦了。’她来了一句:“伱倒是胖了。” 李明阳瞬间气急攻心. 他抬手指着媚娘,嘴唇猛的一哆嗦,愣是一个字没说出来。 媚娘见他神色一乐,杀人还要诛心。 “看来离开了世子殿下,小李你在响马驿站过的很滋润啊。” “是不是朝里的主子把你喂胖了,让你忘了你在边军吃草根的日子了?” 作为响马驿站的驿长,在这北陆交界之处,李明阳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平衡皇权与王权在这里谁更大的问题。 而到底谁他的主子,自然对他来说就是最敏感的问题。 尤其是,在近年来荡北王与陛下屡有政见不合的冲突,并有愈演愈烈趋势的大背景下,他当然就更回答不了这种问题. 一不小心,就有可能万劫不复。 所以李明阳闻言那还有心思哭着拍马屁,立刻冷汗狂流,直接叩首,将头深埋,并高呼:“媚娘胡言,殿下,卑职,卑职.” 赵乘风摆手打断:“行了,媚娘逗你玩呢,你还当真。” 李明阳抬起头委屈道:“媚娘或许以为只是玩笑,哪里知道有卑职的苦楚。” 柳媚娘咯咯一笑:“只是苦楚吗?我还以为你会被吓的尿裤子。” 看着李明阳一脸窘迫,赵乘风一笑。 而见三世子笑容,李明阳立刻转移敏感话题道:“世子殿下,三年未见,瘦是瘦了些,但也又英俊了,待进了京都,那些小娘子怕不是要挂在您身上不舍得下来。 “你给我少来。” 李明阳清了一下嗓子:“咳” 柳媚娘:“世子刚来,这就盼着世子走是吧。” 李明阳转换哭腔:“媚娘休要再害我了.” 赵乘风虽乐见柳媚娘阴阳怪气后李明阳如此窘境,但总是如此,他怕一会儿李明阳下了云舰真要去换裤子。 所以表态道:“不提这些,这两年你在这响马驿站做的如何?” 李明阳眼珠一转,立刻道:“托殿下的福,驿站的规模扩大了不少,贸易量总体上与接手之前有成倍的增长,由于贸易量的增大,现在站内已经有了千户人家,平日里看起来已算是热闹繁华的镇子了,想来若是与大荒如若能和平个数年,一直有贸易往来,这里会越来越好。” 赵乘风刚想夸他两句。 就见还在跪着的李明阳就:“但殿下,这些都不重要啊,卑职有一要事禀报。” “哦?你说。” 李明阳用双膝往前蹭了蹭,一脸认真的道:“殿下,虽然这响马驿站欣欣向荣,但这三年里,卑职却过的并不顺意。” 赵乘风闻言,心中一股不祥的预感腾升。 果不其然,他一脸心神驰往道:“卑职办公时,时常出神,总是想起在北庭城时给殿下鞍前马后的日子,那才是卑职最快乐的时光!” “卑职睡觉时,也总会梦到殿下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样子,而只要梦到就不禁梦醒算一下殿下的年纪几许了,想到没能在殿下身边陪您度过的时间,卑职就痛心疾首!” “反正自从卑职闻得殿下要入京都时就已经想好了” 说着,李明阳再次叩首。 “殿下明见,如今响马驿站已步入正轨,无论换谁来想来做的都不会比卑职差,如此,不如将卑职调回荡北王府,哪怕没有官职只做个小厮,只要跟在殿下身边,卑职就乐得自在啊~~!” 赵乘风:“……”,, 只觉三年不见,这李明阳马屁功力都暂且不提,这么恶心的话能说出来,和这么恶心的事能干出来,脸皮磨练的铁定是厚如城墙了。 同样闻言的书童傲天可能是实在受不了,皱着眉头看向了媚娘。 平日里俩人虽然不对付,但毕竟都是世子的身边人,此时必须同仇敌忾,万不能让这恶心东西真的成了世子小厮。 于是媚娘挤兑道:“方才你说梦里梦到殿下就会梦醒,算一下你与殿下分离的日子,那我问你,今次再见,距上次是有多少年多少月多少天多少时了?” 谁料到,闻言后的李明阳忽然硬气: “准确的说,我是说梦醒后,会先想一下殿下年龄几许。” “如我没有记错,殿下现在十六岁零三月五天六个时辰,距下次生日还有八个月零二十五天六个时辰。” “至于我与殿下分别的日子,是三年零五个月 说着他还看了一眼午后的光照方向,似飞速判断了计算了时间,立刻补充道:“零六个时辰两刻钟!” 书童傲天不由自主的用食指按住了自己的眉心 柳媚娘的小嘴巴微微张开,虽不知真假,但这态度这底气,听起来的确不像假的。 赵乘风咳了一声,捂了一下自己的心脏,轻声道:“行了,行了你们都别和我玩恶心的了,我受不了了。” 李明阳多有眼力价,立刻道:“那殿下,我的事儿先暂且放在一边,卑职初闻殿下要来的时候,就精心开始为殿下准备礼物,今朝幸不辱命.” 说着他‘啪啪啪’的拍了三下手掌。 闻得掌声,远处又传来了一阵‘噔噔噔’的响声。 不时,两位身着铠甲的荡北边军便抬上来了尖角的精致木制礼盒放在世子殿下的面前。 赵乘风一打眼,就知这东西价值不菲,淡淡的沉香味道,用的怕是百年梧桐木,配上精细的铭文符箓,既有装饰感,也应有其神奇效果,看手法就应出自某知名的大符箓师,不是来自云秦云阁,就是从天上下来的。 感知里,这长有五尺的木质盒子中还似有凉意,又有一丝香透出,让人无限遐想。 在李明阳一脸得意的道:“殿下,请。”之后,赵乘风站了起来,走下来后,弯腰开盒。 却不曾想,木质盒盖只露出一丝缝隙之时,便有冰寒之意涌出侵袭指尖。 当彻底打开之后,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位不着寸缕的黑发少女,她明显高挑的身材蜷缩在不大的木盒里尽显线条之柔美,侧脸无比娇俏,在偶上了些寒霜更添了美感的肌肤上,还有几朵颜色不一的瓣作为点缀 这幅画面一遇阳光,还立刻发生了剧烈的动态变化。 少女肌肤上的冰霜融化为水悄然滑落,几乎一瞬间她赤、裸的全身就恢复了血气之色,白里透红看似晶莹剔透,吹弹可破。 尤其娇艳欲滴的脸蛋上,长而密的睫毛上挂着水珠正在不停微微颤抖,似乎下一刻就会醒来。 似乎无论是谁,现在站在这里看着这幅画面,都应该会下意识的将较弱柔美的她揽入怀中。 只是,一眼之后的赵乘风并没有再看她。 而是站直了身子,看向了天空中的烈阳。 “好刺眼啊.” 他说。 就是不知说的是阳光。 还是少女如雪般的肌肤。 第6章 世子高洁 世人皆知,世子怜。 所以还没等在精致木盒中不着寸缕蜷缩着的少女醒来,他就道:“媚娘,给她找件衣服来。” 说完,赵乘风回到了青玉软塌之上,开始饶有兴趣的看起了他的‘礼物’等待她的醒来。 可能是天可怜见。 又或许只是巧合。 随着少女似要苏醒,长长的睫毛快速眨起,天空中的重云不知为何散了一块,让一缕光束趁机来到了云舰之上,宛如一束聚光灯般照亮了她。 只是光线略强,刚刚睁开了双眸她需要适应眼前的世界,于是下意识的抬起了纤细娇弱的手臂微微遮挡了一下,但恰好露出了那堪堪一握的坚挺。 是之前和媚娘聊天时说过喜欢的颜色。 大小也恰到好处。 可即便如此,最引人目光的,仍然是她的眼眸。 这是一双清澈见底宛如一汪井水,能够立刻映射出心底所想的眼睛。 所以这一瞬间,赵乘风看到了她的惊慌失措,看到了她的惶惶不安。 此等神态,再配上她现在的处境,以及似乎与生俱来的娇柔气质,组成了一副绝美的画面。 赵乘风不得不感慨,李明阳挑女孩的眼光和他拍马屁的功夫差不多高。 以他这辈子的阅遍海的毒辣眼光,也必须承认,眼前未施粉黛的少女清丽脱俗,娇柔气质和那清澈见底的眼眸会激起任何人的探索欲以及保护欲。 所以,不知是想要探索还是想要保护的赵乘风开口问了声:“你叫什么。” 还坐在木盒中,但已经迎来了媚娘的一件轻纱的少女被包裹的若隐若现,更加诱人。 听到三世子的话,她这才抬起眼眸,看向了正前方这位青玉软塌上的三世子:“我我叫白芷。” “好名字,你可知,你来做甚?” “我我来献给世子殿下。” 说完这句话,少女白芷本就有些害羞的微红脸颊飞来红霞,明艳欲滴。 赵乘风却不动声色,端起不远处的茶杯抿了一口,居高临下,不喜不怒。 可就是这般空气越发凝固。 白芷察觉到不对,被吓的不敢说话,还在三世子接下来吹散茶雾,用那薄薄的双唇与瓷杯杯沿一触的动作中,感觉到了此人必是薄情寡义之辈的强烈感觉。 而一旁十足紧张,是真拿不准有些拍在马腿上,还是拍正了的李明阳刚欲说些什么,就听到.. “伱闭嘴。” 于是他将头深埋,不敢再多嘴半句。 放下茶杯,赵乘风的目光再次落在白芷这张娇嫩的脸蛋上,问道:“来之前可曾被强迫?” 白芷摇了摇头:“未曾。” 于是,赵乘风挑眉放下了茶杯。 几乎匍匐的李明阳听到白芷的话长吁出了一口浊气。 一直在白芷身旁的柳媚娘则道:“不用害怕,世子很温柔的。” 赵乘风则一笑又问了声:“家在何处啊,是否还有亲人?” 此问非彼问,与之前的审判意味十足的问询天差地别,听起来更像是随口聊些家长里短的语气。 白芷闻言也终于放松了些许,轻声回道:“家就在这,家中有父。” 赵乘风:“???” 书童傲天看向还在跪着的李明阳。 就连柳媚娘都又确定了一遍:“就在响马驿站?” “是” “你父可知?” “知” 不敢开口的李明阳死不抬头。 这时他听到,三世子开口居然十分真诚与温柔。 “白芷,给你一个机会,不用违心,若是想回家便回家,这里无人会拦你,就当今天的事情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白芷闻言,咬住嘴唇微微垂头, “并非,只是给你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白芷立刻回答,声音娇柔如水却十分坚定:“奴婢想在世子身边。” “为何?” 白芷抬起头看向赵乘风,似用了一瞬间鼓足了今生所有的勇气:“奴家出身卑贱,相貌却还过得去,自幼便总是惹来祸端,前些年随父亲逃难来到响马驿站后,若不是李大人照顾,怕是早被当成货物送去不知何处了。” “所以今次李大人给了奴婢这次机会,奴婢想要把握住,不敢奢望能在世子身边有名有姓,只要能当个侍女便就心满意足。” 这话说的好听,好听到赵乘风的凝视起了她的眼眸。 白芷这次没躲,而是直视三世子,眼角似都泛起了苦涩的说了一句:“不瞒世子殿下,我这一走,我父如释重负。” “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 白芷垂头,抿唇,娇羞,低声:“世子殿下.比奴家想象中还好看。” 一旁一直都未说话的书童傲天揉了揉眉心,忍不住开口道:“果然是李驿长调教出来的人.” 柳媚娘倒是觉得白芷说的是实话,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其他方面也不会让你失望。” 赵乘风:“???” 气氛也因此再次轻松了些许。 于是,赵乘风的目光也再次来到了李明阳的身上。 “明阳,你是知道我的,从不弄强买强卖之事,总要弄清楚来龙去脉。” 李明阳何其臭不要脸,闻言后立刻低呼:“世子英明。” “起来吧。” 李明阳站了起来,悬着的心刚放下来,就又听三世子道: “白芷父亲在何处?” “应在客栈说书。” “哦?” 来了兴致的赵乘风站了起来,对白芷道:“之前你说你走后父亲如释重负我便当是你胡说,与媚娘去换一套衣裳,既要跟我走,就要正式与父亲告别,告诉他你未来会过的很好,让他安心。” 白芷闻言跪地,似也明白自己刚刚的话犯浑了,同时可能离别情绪也在此时涌来,想到了爹妈过往的好,忽的泪眼婆娑:“谢殿下恩典” 赵乘风站起了身来,抬起一条腿看着自己的靴子道:“正好,我这云靴自北庭起就再未粘土,舰上无聊的紧,去听一段看看能否开怀一番。” 李明阳立刻:“白父讲的不错,想来应该世子听着能尚可,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白芷留下了,卑职也是想留在殿下身边” “滚。” “殿下..” “嗯?” 李明阳来到赵乘风身边,目送柳媚娘带着白芷去了舰舱,他这才低声道: “九日前,白芷入府,禁食凡物,只许十二种瓣,喝清晨之露水。” “五日前,沐浴焚香,历经十二个时辰,才脱去凡尘。” “三日前,冰封身心,保持其无暇状态。” “再加上她本就是处子之身,只待今日开匣,便已至纯净之极时。” “殿下今夜请务必采食啊.” 赵乘风闻言,不屑一笑:“你从哪儿学来的这鼎炉之术?” 李明阳也不敢藏私:“前些日子在西域苦行之人手里淘到了一本《梦华露缘录》。” 赵乘风点评:“歪门邪道。” 李明阳:“世子说的是” 赵乘风:“晚些时候拓印一本送过来。” 李明阳立刻惊叹:“世子高洁!” 赵乘风挑眉:“???,高在哪里,洁在哪里?” “高在见多识广,世子说《梦华露缘录》是歪门邪道,就必是歪门邪道!” “洁在世子亲自翻阅,自是可以指出其错漏之处,只要稍加批注,以世子的影响力,必广为流传,日后便不会耽误世人!” 赵乘风闻言看着李明阳一时间找不到词汇形容,只能:“你他妈的.” 李明阳不知如何回答,但坚决不能让世子殿下的话掉在地上,于是:“我他妈的!” …… 第7章 赏你去死 李明阳十句话里,有九句不能听。 刚刚他这么多屁话里,唯一真实的就是赵乘风确实拥有无与伦比的影响力。 毕竟 单纯以名声大小来说,荡北王府三世子在九州四海已经达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 而要论好坏的话,好是沾不上边了,但要说坏的话,那他的名声在北州可以说是臭了大街,而出了北州更是可以用臭不可闻来形容! 关于他的流言蜚语,尤其离北庭城越远的地方,远比在北庭城内离谱许多。 什么强抢民女、霸占良田都是小意思。 酒池肉林,无遮大会,一个个说的都跟亲眼见过似的言之凿凿。 生性爆戮,残忍嗜杀,府里下人只要一件小事做的让他不满意,不是扔进油锅中生炸后喂狗,就是放进蒸笼里活活烹杀。 所以荡北王府下人丫鬟的活,银子据说给的特别多,就是有命挣没命。 而且王府内的摘星楼就是建在了府内埋了无数下人丫鬟的乱葬坑上,为的就是镇压亡魂 甚至传说摘星楼建成之日,北庭城黑云压顶. 不止如此,三世子还善嫉,北州如果有一个公子哥传闻长得不错,他就要把公子哥抄家灭族,说是在荡北王府管辖的地界,就不允许出现比他好看的男人。 以至于北方老爷们以蓄须为美的传统,都赖到了三世子的身上,说是长得好些的男人都不敢收拾自己,怕死 还有三世子睚眦必报……。 总而言之,这些好像有鼻子有眼的传闻,真假不知。 但久而久之,周天内就形成了一种万恶以三世子为首的风气,有什么屎盆子都会往他脑袋上扣。 以至于后来很多莫须有的事迹都被一群考不上功名的失意文人杜撰成了话本、绘制成了画册按在了三世子的头上,广为流传在坊间,有些正常,有些就…… 而要说他们的创作动机,可能是他荡北王府三世子这让人嫉妒的身份,可能是荡北王其他子嗣都挑不出毛病,也可能是因为荡北王府让人望而生畏,所以想要诋毁从而减少畏惧。 当然这其中也肯定少不了周天以外的王朝与势力的推波助澜。 反正,赵乘风出现在了异怪小说中被当做恶龙转世来斩杀,用来宣扬公平与正义 在以现实架空话本中,他是天下最大的纨绔子弟,巨大阴谋的背后黑手,被当做反派各种唾弃。 他当然更多的出现在了低俗大黄本里,甩着家伙,玩着姑娘,一脸邪恶,一身阴暗。 所以,现在三世子如果真的公开说《梦华露缘录》是歪门邪道,其中关于鼎炉的方式方法都不正确,那么九州四海之中九成九的人都会相信。 因为作为近十年这一代年轻人床笫之事的启蒙老师,他就是人们心中最大的邪门歪道 他都不认可的邪门歪道,一定不是正宗的邪门歪道! 所以,当赵乘风左边带着白芷,右边跟着带上了面纱的柳媚娘,身后还跟着小书童,一行人走下云舰时,目所能及之处都颇有凄风惨雨的意思,就突出两个字——冷清。 就差再来一片泛黄的树叶随风在街道中摇曳,用以衬托气氛。 看着眼前这一幕,知道自己名声臭,也不在乎,但由于很多原因,并不知道自己早就成为了近些年来画本画册中的大反派的赵乘风叹了口气:“明阳。” “殿下。” 赵乘风一指空旷的街道:“我只是路过此地,云舰补给之后就走,怎能因为我的到来耽误了百姓们生活啊。” 李明阳当然不会说这是百姓们听到荡北王府三世子来了,自发避难的。 而是道:“卑职担忧世子安全,毕竟驿站之内鱼龙混杂,就把云舰附近清了场。” 赵乘风表示理解,摆了摆手:“算了,走吧。” 李明阳一脸真诚:“世子时刻心系百姓,卑职又学习了。” “少废话,领路。” “是!” 李明阳大步向前走去。 赵乘风一行人紧随其后。 由于这以响马驿站为中心慢慢成型的小镇并不大。 一个转角之后,不仅目的地就已近在眼前,众人还终于看到了镇上的其他人。 少数人在看到他们认识的李明阳驿长,以及换了一套秀雅便服的白芷点了点头,打了招呼。 更多的人则在看到赵乘风之后仿佛见到恶鬼,不是立刻躲了起来,就是钻进了最近的建筑物里,用‘咣’的一声关门声来表示‘欢迎’。 而对于这样的一幕幕,世子殿下也并不介意。 毕竟,驿站之内大多都是走遍了九州四海的商队,平日里肯定是满嘴胡话,看似一个比一个开朗,不活的八面玲珑好像就在这世道混不下去了,所以有些时候,他们展现出害羞和自闭是可以理解的! 世子殿下是近人情的! 而很快,一行人也近了客栈。 客栈二层楼高,飞檐之下挂了一排淡黄色的纸灯上面写着‘客’字。 还未步入其中,已经听到里面的喧闹,看起来好像不少为了不惹麻烦而停工的人都来这听说书的了,何曾想过,麻烦追来了 当身着金丝黑缎的赵乘风踏入客栈之后,楼上楼下忽然肃静,目光全部聚焦,甚至就连还未懂事的小孩都闭上了嘴,察觉到了情况不对。 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驿站李明阳李大人打破了这种气氛。 他用最快的速度拉了一把八仙凳,一脚踹开了占据了听书最好位置的地头蛇,堆积着笑容:“殿下,这边坐。” 同样和他有眼力价还有客栈中的小二,侍女,老板娘等人。 他们三下五除二的清空出了最中心的场地位置,摆上了一行人所需的桌椅板凳,上了最好的瓜果酒水,最后弯着腰差点就跪着退了出去。 赵乘风当然不会亏待他们。 入座后,风轻云淡的来了一嗓子:“赏。” 身边书童傲天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锭的官银,用弹指的方式将银子弹出一个个漂亮的抛物线,分别送到了小二侍女以及客栈老板娘手里。 他们接过银子,前后不一,情绪不同,有人俯身,有人就直挺挺的回应着:“谢世子殿下。” 而赵乘风再没看他们一眼。 他现在正看着正前方高案台后的说书先生。 先生看起来已至中年,鬓发间有些银丝,身材瘦瘦高高,宛若竹竿,有些清瘦面相十分和善,耷拉的眉梢,狭长的眼角,颧骨并不突出,鼻梁倒是高挺,眉宇间中庸平和,一眼看过去仿佛就可以读出他的性格标签‘老好人’。 他此时似乎并不在意赵乘风的眼神,只与白芷四目相对。 可世子殿下很不识趣:“离别既定,稍后再叙,先生能否先来一段给本世子品鉴品鉴?” 似是知道无法与权贵掰手腕,又或者是为了女儿未来的处境能够好一些,高瘦的说书先生无奈深吸了一口气,最终抬起了手中惊堂木。 “锵~~!!” 惊堂木落桌,激起了丝丝尘灰荡漾开来宛若涟漪。 案台后的他转瞬间神采奕奕,轻捋长须,腔调十足的道:“且说千年前,人族危在旦夕之际,各大宗门风云际会,为保人族血脉得以延续,获得与妖族战争的胜利,便商议出了举世修行之策!” “这举世修行之策一经问世,妖族便节节败退,如今已败退人间一隅永世不得翻身,九州四海之内便是个娃娃也早早会了呼吸吐纳之术,人族自然是鼎盛至极,强者辈出!” “然,修行之路要走到尽头难于上青天,又有几人真的登得上那天州之巅?” 这是开场白后一个明显的气口。 赵乘风站起身来带头鼓掌:“好~~!” 应是先生的腔调与范儿太正,这一段开场在世子殿下这种外人面前算是给响马驿站争了脸。想要走没来得及走,或者就是想看热闹的楼上楼下也跟着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叫好之声此起彼伏。 而待这热烈气氛稍减,三世子这才坐了下来:“赏!” 由于刚刚他身边宛若瓷器,带着儒巾的白净书童那一手弹指赏银的画面还历历在目,所以众人闻得世子殿下的‘赏’字,自然目光看向了这小小书童。 可书童傲天此时却毫无动作。 倒是三世子赵乘风将后背与椅背贴合后,看着案台后的说书先生再次开口:“赏你去死。” 说书先生闻言居然也不惊不惧,只是十分诧异的问道:“世子是如何看出来的?” 第8章 风轻云淡 客栈中的宽敞厅堂里落针可闻。 前一瞬楼上楼下还在欢呼叫好,这一瞬仿佛嘴里都被塞进了。 有微风自二楼的窗口传来,穿过了人群,卷至中堂,吹动了说书先生鬓发间的银丝。 人们发现,眼前这位平日里与人为善,故事虽然老套但讲的还不错的说书先生,已经变得无比陌生。 在“世子是如何看出来的?”的问题提出之后,他平日里拉耸的眉梢不知为何忽然挑入鬓发之中。 八字眉被取而代之,一对剑眉配上忽然爆发出神采的眼眸,他看起来好像一下子年轻了十岁。 而本来高瘦有些干瘪的身材,似也忽然间膨胀了些许,被洗的有些发白的青色长袍鼓起,整个人健壮了一圈。 当然最重要的事变化之后他整个人宛如一柄即将出鞘的剑,杀意凛然! 而面对这种杀意的三世子赵乘风却浑不在意。 他昂着头回答了说书先生的问题:“我很擅长看一个人的眼睛,眼睛是人心灵的映射。” 话音未落之时,他身边响起了膝盖与地面接触的脆响。 一人是献宝三世子的响马驿站驿长李明阳,他自己跪了下来,这次真的要被吓尿。 另一个则是白芷,柳媚娘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背后,不仅让她跪了下来,还拇指食指与中指形成爪状掐住了她咽喉处的脆弱骨节。 赵乘风没有看身边一眼,而是继续对着说书先生道: “刚刚你与你女儿的对视有问题。” “没有一个父亲在看女儿的眼神深处里会有贪恋,从一开始我们走进这里,你看白芷的眼神里就有想掩饰又掩饰不住的贪与恋。” “当然.” 赵乘风拿起了手边的一杯清茶轻轻一抿后,风轻云淡的续说:“凡事无绝对,九州四海内绝对有贪恋自己女儿的父亲,不过我相信终究是少数。” “所以我相信多数情况,我站在多数里。” “那么就说明伱和白芷并不是亲生父女,你们处心积虑为的什么就不言而喻。” “所以,我才会说赏你去死。” 说书先生挑起了本来八字现在却是如剑的眉不解:“既然一来到这里你就察觉到了,为何还要让我说上一段?” 赵乘风一乐:“因为我想听。” “那为何现在又叫停?” “因为你这段开场腔调做派虽然味道很正,但故事太老了,虽然是名段,但在北庭城早给我耳朵磨出茧子了。” “世子说的对,故事的确老了点,我早该学些新段的。” 赵乘风闻言摇了摇头,看着对面虽在说话,但不断地积蓄着杀意的说书先生,撂下了一句:“行了,别闲聊了,你自尽吧。” 说书先生看着眼前的荡北王府三世子陷入沉默,眉宇间藏不住的纠结显现,似在认真考虑赵乘风的建议,或者也可以说是命令。 悄然无声的楼上楼下一片茫然无措。 因为眼下画面里的对话,以及两个人呈现出的对峙都有些诡异。 荡北王府三世子口中的‘你自尽吧’,淡的就像今儿早上刚睡醒推开门碰到老友,然后老友的问那句:“吃了吗?” 现在全身上下仍然杀意毕现的说书先生面对‘你自尽吧’这四个字,居然还真就如同早上推门而出被问了一句吃了吗之后,认真的回想了一下早上吃没吃,吃的是什么,好不好吃这些无聊问题 驿站之中鲜有普通老百姓,多是来自天南地北的商队,还有刀口舔血的江湖人。 在他们的漫漫人生路上,大多还真都面对过生死。 所以此时若要代入进说书先生的视角中。 他们很难理解,为什么敌人要你去死,你居然真的在认真考虑 在他们有限的认知里,谁要杀我,我就要杀谁是犹如欠债还钱一般天经地义的道理。 说书先生,现在最应该干的就是,冲向三世子,努力认真的杀掉他。 而事实的过程虽然有些让人难以理解,但好在结果所有人都能接受。 在真的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自己要不要去死之后,说书先生回道:“世子,我还是想试一试。” 赵乘风面对他这个选择也并不意外。 他只是纳闷:“试什么,谁给了你想试试的勇气呢?” 说书先生认真回答:“因为世子刚才说,是来了之后才发现的,所以您之前并没有过分警惕,所以身边也就并没有带一些老人。” 说着,他还指了指自己有些泛白的鬓发:“而‘老’,对修行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你和你身边的书童,还有这位妇人,都太年轻了,年轻到让我觉得有机会搏一下。” “当然还有世子殿下没有一声令下,直接将我绞杀于此,这说明世子在吓我。” “更重要的是在我们说话的时间里,我和我的人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 赵乘风闻言‘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于是他看向说书先生,挑眉戏谑回道:“那你又知道,在我们说话的时间里,我家里的老人做没做好准备?” 说书先生闻言本有些火热的心骤凉。 但事已至此,已如箭在弦上,他只能一咬牙抬起手臂猛然落下。 手中惊堂木如同这些年一般无二,落在了案台上那已经被敲击的有些掉漆的木面上。 “锵~~!!” 脆响响彻客栈。 他拿范儿,一如既往的开口: “今儿给大家来个新段,段名叫《十六年父女真真假假,荡北世子头颅落下》” 话音还未落,声音在客栈宽敞厅堂中堪堪回响出 后方一柄长枪袭来,如毒蛇吐信,点点寒芒,让人无法琢磨。 持枪者是客栈老板娘,一双桃眼里满是坚定,平日里她对说书先生颐指气使,现在却为他卖命,惊掉了无数人的下巴。 左方则来的是一根红色羽箭,破空之声炸响耳边,宛如一道流光擦出了一道火线。 持弓者是店小二,此时他脸色苍白如纸,仿佛射出这一箭已经透支了他的生命。 而见这箭簇划空而出,不少平日里还真为难过小二的人心下一紧,自问如若是自己面对这一箭,怕是要被射个透心凉。 右方更为干脆,一把大刀自人群中竖劈了下来,刀光所至,所向披靡。 持刀者自然就是客栈内的女侍,此时她不知用了什么秘术,两条手臂粗壮异常,筋脉毕露却又纠缠在一起宛若两条巨藤,似蕴含无穷力量。 客栈众人印象中,她虽然样貌平庸,但却是个温温柔柔的女子,二层上下不少没品的江湖人,还曾卡过她的油,她一声不吭,如今一看. 而正前方,自然是说书先生落下惊堂木的一道无形声浪,宛若惊涛骇浪直扑三世子面门。 在这一瞬间,世子殿下赵乘风姿势有些闲散的坐在八仙椅上,甚至还有闲情逸致拿起了手边一粒瓜子。 “克”的一声轻响。 伴随着前后左右四声并不相同的异响,前后不一的响彻在了周身方寸之间。 首先,已是带罪之身的响马驿站驿长李明阳猛然站起,一步踏前用胸膛挡住了说书先生惊堂木催出的惊涛骇浪。 他闷哼了一声后,竟以借势一种奇妙的步伐再次挡在了世子背后,双手探进了点点寒芒之中,竟是满手鲜血的直接掰掉了老板娘长枪的枪头 几乎同时,掐着白芷细弱脖颈的柳媚娘另一只手掐了一个法决。 于是,那斩向三世子大刀似遇到了空气中无形的墙,发出了能将耳膜刺穿的金属摩擦尖锐声,伴着她双臂猛然爆裂开来,鲜血淋漓,一切戛然而止。 另一边的状况则更简单。 小小书童傲天,伸出了一只小小的手。 于是,那仿佛吸干了店小二的生命,在半空中拉出了一条火线,仿佛一道流光般的羽箭就来到了他的食指和中指之间。 夹断。 箭簇掉落在地。 “叮” 一切结束。 赵乘风刚磕出瓜子仁。 一遍嚼一边觉意犹未尽,他不得不看着案台后的说书先生:“就这?” 此时,他身周胜负已分,客栈老板娘不仅失去了枪头,还失去了头,在李明阳的一记手刀之下,身首异处,喷血栽倒。 二层楼的小二在箭簇落地时他就也落在了楼梯之间,仿佛失去了魂魄一路滚落。 女侍则最惨,只是反噬的力量就导致她双臂寸寸断裂,跪在原地七窍流血。 在这幅画面的映衬下。 坐在八仙椅上,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嗑瓜子,稳若泰山的荡北王府三世子被彰显的无比强大。 而面对他,似乎已经必是败巨的说书先生抬起了右手。 右手是他拿惊堂木的手,只是此时抬起的手下方一直到桌面,都没有了他作为说书先生的家伙什儿,有的只是一团黑灰。 于是在这楼上楼下的群众终于因为见血而有人开始惊声尖叫,四散而逃的时刻。 那些黑灰似乎吸收了人们恐惧的力量,凝结成了一把黑色的小剑,继而导致人们更加恐惧。 “御剑.他是御剑!” “至少淬元境!” 御剑在九州四海的今天特指能够指御飞剑的人,更像是一个职业的称呼。 相比史书上记载的那些能够御剑飞仙白日飞升的大能,如今能够御剑的人已经寥寥,修行六境至少要破了前三境才可能御剑,所以才有了后面这句才至少淬元境。 而虽说举世修行之策问世之后,天下目所能及之处皆为修行者,但实际上甭说能破三境,能走出感知进入凝气境的都已少之又少,更别提三境之上。 所以至少淬元境的御剑,在这响马驿站中小小客栈里,自然可以带来足够的震撼。 其震撼效果就像一群常年在海上漂泊的渔民,忽然有一天看到了传说中的蛟龙。 这种震撼不会衍生出什么好奇等等其他情绪,只会立刻变为恐惧。 渔民看到蛟龙不会惊叹蛟龙有几根须子,而是会被吓的要死,死命的划船,能跑多远跑多远。 所以在确定了这位平日里和蔼可亲的说书先生真得是至少淬元境的御剑后,整座客栈乱成了一锅粥。 二楼的人几乎全部选择跳窗,一楼的人迅速退至角落,门框都被挤碎,只留下了零星几人,不知是被吓傻了,还就是傻。 而几乎空了的厅堂里,说书先生的眉心已经泛起了三色青莲,并说了声:“世子,看剑!” 黑色小剑应声而出,无声,甚至无形。 飞起后仿佛消失在了空中。 似乎下一刻再出现时,便会出现在世子的脑后,贯穿了他的眉心。 书童傲天率先阻拦,瓷器一般的小手在空中一抓,并未抓住剑身,但却迫出了黑色小剑身形,发出了一声尖锐鸣啸。 柳媚娘单手掐诀,气机暴涨,喝了一声:“阻!” 飞行中的黑色小剑刺入了似透明的网中,强大的力量扎至中心,牵动起了整副画面的抽离扭曲。 下一瞬,‘嗤’的一声响起,带着媚娘的‘噗’一口鲜血,小剑穿破了撕裂的空间,终于快抵达赵乘风的眼前。 而这时,没用动用任何手段,刚刚受了内外伤的罪人李明阳出现。 他不躲不闪,也无不坏神功。 就这么硬生生挡在了世子的前面,看着小剑刺进了自己胸膛。 但.可能是之前的阻挡都起了效果,也都付出了代价,小剑并没有在 就在这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全部目光都聚焦在黑色小剑,和血人李明阳身上时。 之前一直柔弱无用,甚至现在脖颈喉骨还被媚娘掐住的白芷动了,她张开了她红润的双唇,吐出了一把白色小剑。 剑宽两指,剑长七寸,周身似玉,符箓隐现。 荡北王府所有人,还有来不及逃跑,有些可能就是不想逃跑的看客忽然意识到,原来还有一位御剑,她才是杀招! 之前的被柳媚娘掐住喉咙,看似毫无反击之力的示弱,是这次袭杀的人和。 她被制服所跪下的位置,距离目标荡北王府三世子赵乘风仅仅只有半丈远,这是地利。 在黑色小剑吸引力所有目光突破无果,被李明阳用肉身挡住,荡北王府所有人都会下意识的神经一松时悍然出手,这是天时。 占满了人和,地利,天时的这一击没有道理不成功。 白芷那双特别清澈能够立刻反映出内心情绪的眼眸里,已经出现了得手后的满足与得意。 但..三世子赵乘风仍然风轻云淡。 他转过头来看了白芷一眼,似乎没看到下一瞬就可以将自己脑袋贯穿的白色流光。 而是抓紧时间对她勾起了嘴角,露出了一抹不明意义的笑,并道了一声亲切的责怪: “你啊……。” 第9章 下手太重 千钧一发之际。 面对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的一记袭杀,赵乘风看着以为必杀自己的白芷,来了一句:“你啊。” 像长辈对待犯了错的但十分喜欢的晚辈,揉了揉他的脑袋:“你啊。” 像父母不忍责怪做错事的子女,但又不得不说什么的时候,才会说的一声:“你啊。” 总之,听起来世子殿下似有无穷的底气,甚至还有事后原谅白芷要杀自己的大气. 因为有一道刀气,将顷刻间抵达。 刀气来自云舰。 来自一位常年磨刀的黝黑汉子。 所以,这道刀气非常锋利,自脱离刀身之后,便一路切割。 一颗老槐树被一分为二,自上至下的木芯都非常整齐平整,如果有人来触碰一下,甚至还会发现切割面非常光滑。 一路的石板路被分为两半,露出的缝隙虽然不大,但往下看,却似乎看不到尽头,这应是九州四海之中最细的深渊。 一间瓦房也被从中断开,一个糙汉正在炉灶上煮面,就看见锅出现了裂缝,手里倾斜的筷子被削去了筷头,落在了汤水里,和面条一起从裂开的口子中滑出。 他抬头发现墙壁也有口子,墙壁外面的隔壁墙壁也有口子. 他歪头找了一个角度,看到了口子里他垂涎已久的隔壁寡妇,寡妇正坐在木桶里,看着水位飞速下降一脸震惊,还露出了他想看到的身段。 但不知为啥,这一瞬间他觉得不过如此. 不如勾栏里的 等下,唉,这屋子咋回事? 我面呢? …… 客栈的破口出现在说书先生的背后。 起初只是一道微光,转瞬间就变成了烈阳。 生死时刻,他近乎本能的汗毛竖立而起,心中警兆大作。 几乎是应激的一个侧身,让刀光歪了半寸,于是他三分之一的身子被整齐切割,脑袋得以保留整,落在地上的身子呈竖条状分为两半。 一半大些,另一半小些。 两半的躯体切割面流出了的血水混杂着器官成了一滩。 濒死,但因为刀光太快,真没感觉到疼的说书先生看着自己的另一半身子,脑海里浮现出了不久之前和世子的对话。 当时他指着自己鬓发间的银丝说:“‘老’,对修行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伱和你身边的书童,还有这位妇人,都太年轻了,年轻到让我觉得有机会博一下。” “更重要的是在我们说话的时间里,我和我的人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 世子殿下当时一笑,只回了句: “那你又知道,在我们说话的时间里,我家里的老人做没做好准备?” 如今看来,世子殿下果然没骗他 他家的老人出手了。 这场袭杀,真不如以自己自尽为结尾。 可,好不甘心啊! 说书先生歪了歪脑袋,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运足了飞速流逝的真元聚焦于眼眸,试图看向背后刀光来的地方,于是看到一道可怕的缝隙。 缝隙自客栈的裂口向外延展到了很远的地方。 而在这条路上,他看到了许多被一分为二的事物,客栈外的灯笼,黑色的土壤,满是苔藓的青石板,老旧的瓦房,黑色的锅灶,木桶似的澡盆,女人的屁股 还好,尽头处的世界并没有一分为二。 那是今天刚刚落在驿站里的云舰。 云舰之上有一位看起来也不算老的黝黑汉子。 他手里有一把长长的斩马刀。 似乎刚刚挥舞出去。 刀刃正暴露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 刀身上有一个隐见的图案,似是皇族的标识。 他是 说书先生一脸的不解,脑海里浮现出了孙山河的名字,他为什么会跟着荡北王府三世子? 难道这些年来荡北王府与皇帝的不和都是假的? 那我这些年做的这些事还有什么意义? …… 在说书先生品味自己人生最后一刻时,来自孙山河,也是荡北王府三世子他孙叔的刀光并没有停止。 白玉小剑眼看就要刺穿赵乘风眉心时,刀光到了。 于是,剑碎了。 在赵乘风眼前,白玉碎片迸裂开来的画面预示着吐出这一剑的白芷也将心神碎裂。 但她没有,反而是被刀光已经斩成两半,将死未死的说书先生发出了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嘶喊。 “啊~~~!” 荡北王府中人立刻惊醒,白芷从来都不是御剑。 黑白两把飞剑都是说书先生的,不过有一把寄养在了白芷的身体里而已,听从她的指挥仅此而已。 而听着说书先生的痛苦嘶吼,这一瞬间,白芷眼眸中的悲伤且坚定。 她还有后手,她现在要在‘父亲’‘先生’还未死去之前,完成他的心愿。 于是,她眼眸里的悲伤与坚定尽数转换为火焰,付出了喉骨尽碎的代价挣脱了柳媚娘的三指成爪后,宛如一只冒火的飞蛾,扑向了三世子。 她要与赵乘风同归于尽。 这是迫不得已的选择,也是计划里面对各种变数,应对之策中最惨烈的一种方式。。 只是要说计划 似乎无论是说书先生还是她,都没有料到传闻中十恶不赦可胆小怕死的三世子居然在这场刺杀中表现如此的淡定。 哪怕现在,面对白芷动用的自爆秘术,赵乘风也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只是这一眼与之前有些不一样。 白芷感觉自己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所击中,体内的火焰顷刻间被彻底浇灭。 飞起的身体也在半空中仿佛忽然间失去了动能。 脑海中的画面一白。 然后刺痛感传来。 她猛然栽倒在了赵乘风的面前三尺处发出了‘嘭’的一声巨响。 倒在地面上之后,她眼眸里的眼仁迅速坍缩到成了一个黑点,仿佛遭受了什么重大的刺激,她失神的喃道:“念念..师.” 话毕,她便合上了眼睛,不知是死是活。 而应听到了她微不可闻的声音,痛苦到极致,依靠意志等待结果却等来的是绝望的说书先生嘶哑道:“请世子赐死。” 依旧坐在八仙椅上的赵乘风呵的一笑,对被砍成了两半的他道:“早让你死你不死,现在想死了?我就这么好说话?” “钟姑!给我把他缝起来!” 似乎是刚刚抵达场内,肥硕妇人连跑带颠的来到了说书先生前。 然后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了看一地狼藉的情况,拿出了比平时绣粗了很多的针说了一句: “老孙下手太重缝好了可能会很难看。” 第10章 他很无聊 尘埃落定。 发生在客栈中的刺杀事件持续时间很短。 从三世子一语道破说书先生和白芷的真实意图为开始。 到现在钟姑挥舞着粗针缝合仿佛已经是尸体的说书先生两半身躯为结束。 客栈里的很多商队成员、江湖人士甚至还没来得及跑出去,事情就已经结束了。 那就不跑了. 客栈宽敞的厅堂内,以三世子为中心形成了一个真空地带。 回过头来的人们开始审视眼前的画面,审视这次事件,很快楼上楼下竟然又恢复了人满为患的局面。 但没过多久,身着铠甲的荡北边军就冲了进来,将所有人清了出去,里里外外围了左三层,右三层。 被轰出去的人们怨声载道,但没人敢骂骂咧咧。 看着军容整肃的荡北边军,很多人的骨头立马就软了下来,有些年纪小的,还觉得这身铠甲真他妈的帅,要不长大点去北州当边军吧,听说待遇也很好 当然更多的人正在讨论着刚刚发生在眼前的事。 “三世子好像并不是传闻中的那么草包啊” “虽然不想承认,但好像长得的确如传闻所说的那般好看。” “没想到,没想到平日里那么和善的先生居然是御剑,早知道.找他请教请教好了。” “我就说这白芷这么好看的姑娘能在这里一直呆着一定有所图谋,你们之前还不信。” “白白,呜呜呜,我的白白” “驿长大人不会死了吧?” “献女却是刺客,得罪了三世子,哪怕再浴血奋战,仕途上怕也是.” “对了,后来拿着针缝尸体的是谁。” “听说叫钟姑。” “但钟姑是谁?” 一圈人面面相视,外围倒是有个打小在京都长大的老者皱了皱眉,嘴上没说,心里想的是,不会是她吧?然后全身打了一个寒颤。 毫无疑问,世子殿下遇刺这件事,将成为接下来如果没有其他大事发生的数月里,响马驿站所有人的谈资。 这件事必然会被翻过去调过来的讲述无数次。 直到面目全非。 直到失去事情本真。 当然现在还会相对客观公正,毕竟大家都长了眼睛,都看到了过程,如果出现太过违背真实的情况叙说出现,会被群体反驳。 而正当目睹了一件大事发生的人们正在外面讨论的口沫横飞,似乎也要讨论到天昏地暗时,客栈的大门开了。 个子不高,但背挺的很直。 年纪很小,脸上有着无法遮掩的稚嫩,却又十分严肃的书童傲天走了出来。 等待了片刻,果然全场因为他的到来而安静下来后,他这才开口:“你们之中还有谁会说书吗?少爷没听够。”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 “三世子心这么大吗.” “不是,是真不把刺杀这种事当事是吧?” “好家伙,果然是荡北王的儿子,什么狗屁传言都是扯淡的,三世子今儿的从容与气度让我开眼了。” 叽叽喳喳环境中,书童傲天并不理会那些有的没的,而是抬起了手,等待周遭再次安静了些许,他才再次开口:“讲的好,有重赏。” 有人问:“别就是几锭银子,真拿我们跑商的当差这点钱的啊。” 一众穷逼装大蒜大声附和:“谁差那两锭银子啊,谁也不差。” 书童傲天被质疑,只好昂首道:“金、房、官、女人……” 他的童声说起这几个词汇有些怪,但不待他把话说完,人群被各种拨开,忽然之间冒出了三四十个自告奋勇的。 他们高喊着我会说书,我会说书来自我推荐。 书童傲天不得不将眉头又簇深了一些,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出列,仿佛一瞬间大家都曾经说过书,练过说书,喜欢说书。 他觉得他还是喜欢这些人刚刚桀骜不驯的样子 …… 白芷再一次睁开了眼眸。 今天这是她 而现在则是因为在不久之前她想与三世子同归于尽,被他看了她一眼。 念师 荡北王府三世子居然是念师 如同御剑一般无二,念师则是修行界更稀少的物种,理所当然修为也如御剑一样,必然要在三境以上,最低淬元境。 想到这里,睁开双眼再看到什么都感觉已经不再重要的白芷自嘲一笑。 感觉咽喉剧痛的她明白了两件事。 一是为什么掐住了她喉咙的柳媚娘一直有恃无恐,还有些放任她去偷袭,去进攻。 二是为了这次刺杀,先生在她体内寄剑养神,关键时刻的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的出其不意,她苦修了数年倒行逆施的秘术,希望成为最后杀手锏的一切一切设计,现在看起来都特别特别可笑。 因为,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传闻中玩物丧志、好色成瘾、无恶不作、让九州四海都在笑话的荡北王府三世子并不是这样的。 他至少是一个冷静沉着,从容不迫,且修为精湛,实力在三境以上的大念师.. 不说别的,只要他的修为实力一旦公布。 九州四海必将为之震动。 而更讽刺的是 刺杀的发生是因为三世子好心,白芷确信当时的他并没有察觉出自己的问题,他是真的想让自己来和父亲告别。 谁知 先生,你现在还活着吗? “醒了?” 温柔的女声响起,生无可恋的白芷抬起头,眼前的画面逐渐清晰。 柳媚娘以一个面纱下风情万种的微笑坐在了她的眼前。 白芷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她,因为事实上她对眼前的丰腴女人感官并不差,因为不久之前她为全裸的自己披上了衣服,尽管也在不久前她也掐碎了自己的喉骨。 “哦,忘记了,伱的喉骨碎了,以后可能会变成一个哑巴,我去给你找笔墨,你等我一下。” 说完,白芷看着她摇曳着身段推门而去。 门外有些声音传入耳中,居然还有人在说书,这让她再次想起了被砍成两半的先生。 不过多时,柳媚娘再次归来,将门关上,客栈厅堂里的声音立刻弱到微乎其微,但还是能隐隐可以听到三世子那声已经有些熟悉的‘赏!’ 柳媚娘这时将纸笔放在了桌上,将桌推到了白芷的面前,然后道:“一会世子听完书会来找你聊聊,希望你以诚相待,他只是想知道谁要杀他。” 说完,她将一支毛毫沾了沾墨递给了白芷。 白芷接过毛毫,犹豫了片刻,在纸上写下了一行娟秀的小字。 【先生死了吗?】 写下这几个字后,她心中猛的仿佛缺失了什么,想起最后客栈里的画面,想来先生应该已经 柳媚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一会世子来了你可以问他,我不知道,我一直在照顾你。” 白芷看着她写下:【我什么也不想说】 媚娘看完没在意:“九州四海之中想世子死的人很多,尤其是这次世子去京都联姻,也代表皇权与王权握手言和,让很多很多人感觉到了危机。” “你只是一把刀而已,有什么坚持的必要吗?” 【反正都会死。】 白芷一笑,俏脸之上满是讥讽,颇有点视死如归的意思。 媚娘摇了摇头,十足真诚的看着她:“你不会死的,相信我。” 可能就是因为云舰上那件遮住了她身体的纱,白芷看着柳媚娘真诚的眼神竟然有一瞬间觉得她说的是实话。 只是没等她写下什么.柳媚娘就给出了她的理由:“你不了解三公子,最近在赶往京都的途中他很无聊。” “所以你放心,在到京都之前,他都不会杀死你,因为.他还要拿你消遣时间。” 白芷心中冰冷,一时无字以对。 而说完这番话媚娘左耳一动,然后立刻站了起来,退到了门前,又道了句:“来了。” 第11章 贴身侍女 众所周知,世家大族子弟与常人不尽相同。 他们的癖好让很多人难以理解,他们的喜怒阴晴不定。 所以柳媚娘的这句‘因为.他还要拿你消遣时间’其实比说要杀了白芷更加让她难受。 因为她有些无法想象,所谓的‘消遣时间’是怎样非人的折磨。 尤其荡北王府三世子赵乘风名声在外,在无数话本和画册中他都是大反派,对待女人的办法集合了无数创作者变态的想象力. 所以,在一声轻响,两扇雕木门被推开,赵乘风步入其中后,看到了白芷面如死灰。 不过鉴于她的喉骨不久之前被柳媚娘掐碎,还被自己看了那么一眼,这样的脸色也算正常。 白芷甚至没有等他坐下,就写下【先生还活着吗】 赵乘风看了看回道:“你说你那父亲?” 白芷点头。 赵乘风回答:“剁碎喂狗了。” 白芷本就苍白的脸色又苍白了一丝,本就感觉空了的心彻底凉透。 若不是喉骨已碎,无法咬舌自尽,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去撞柱而死,她现在会立刻自尽。 不过现在无法自尽,那就被杀就好了。 白芷看着赵乘风,清澈的眼眸里显现出了无所畏惧。 赵乘风则看到她的眼神簇起了眉头,坐在她对面之后,不由问道:“不是,我惹伱了?” 白芷茫然了一瞬。 他又道:“你刺杀我,你没成功,你失败了,你现在还凶巴巴的看着我干什么,难道因为我没有让你得逞,我有愧于你?” “还有,有时候找找自己原因,筹划了这么多年,有没有分析过真实的我,准备了多少种杀死我的手段,后手是什么,做这些准备的时候有没有认真对待,别不死还赖我,我对不起你喽?” 白芷闻言,只觉胸闷气短。 毕竟是刚刚成年的少女,虽然自幼还算心志坚定,但当一直为之努力奋斗的事情没有好的结果,对她来说很重要的先生还生死不明,目标赵乘风不仅没死,还当面问她这些年想要杀死他有没有认真准备. 咳. 喉咙里碎裂的骨茬带起了钻心的疼痛。 白芷本就苍白如纸的脸色现在看起来有了些透明的意思。 赵乘风见她脸色,实在怕她再晕过去晚上没玩的了,就道:“行,行,不说这些了,别生气。” 站在三世子身边的柳媚娘闻言憋笑,似乎憋的并不容易,但最后总算憋住没笑,可见其应是受过专业的训练。 白芷则越来越觉得奇怪。 因为 事实上她都不应该在眼前这间的客房里醒来。 她应该出现在驿站的地牢,或者云舰的水牢之中才对。 赵乘风也不可能这么温柔,还对她说别生气. 而是应该拿着鞭子,抽下自己身体上的血肉。 柳媚娘更不应该在他旁边憋笑,她应该是将自己处以酷刑的帮凶,应该出一些阴毒的点子来让自己生不如死。 可. 为什么。 为什么眼前会是现在这幅画面? 越想越觉得不对,越感觉越感觉这一切都是陷阱。 而在她实在是难以理解时,赵乘风终于不扯闲篇了。 他问道:“说吧,谁指使你刺杀我的。” 【求你杀了我】 赵乘风:“那要不你先说说,你们为什么要杀我?” 【因为你是坏人。】 “在来到这里之前,你都不认识我,你怎么知道我是坏人?” 【先生说你是坏人。】 “他说我是坏人,我就是坏人?” 赵乘风挑起了眉毛:“你懂好坏吗?” 【我懂。】 赵乘风差点没被气笑:“你不懂” 白芷求死,无所畏惧,执笔写满了足足一行字。 【骄奢淫逸、无恶不作,穷奢极欲、横行霸道、伤风败俗、不知羞耻、……】 赵乘风一乐:“你不会以为写这些东西会让我气急败坏的直接把你宰了吧?” 白芷昂起俏脸,正义凛然。 赵乘风一摆手:“算了,也不问你们为什么要杀我了,没意思。” 站在一旁的柳媚娘点了点头:“确实。” 白芷不解,就这么不问了? 赵乘风能读懂她的眼睛,一笑道:“你知道我在北庭的时候,每年会被刺杀多少次吗?” “所有想杀我,和想杀我家人的刺客都有他们的理由。” “这些理由往往都很高大上,看起来正义凛然,但实际上都是臭屁。” “从你刚刚笔下的先生两个字,再联想到我们进入客栈时他看你压抑不住的贪恋,一股子的酸臭言情故事味就出来了。” “让我猜猜,你们至少在一起有了一些年头。” “他看着你越发清丽脱俗,越发不忍送你执行大概率会死的刺杀任务。” “但为了什么狗屁使命,你们还是来到了响马驿站等待机会,因为这里是北州到中州的必然落脚点。” “想来三年前从陛下 “所以你的先生带你早早的来到了这里,就是为了让你接近我,因为传闻中我的确很好色,而你又很好看。” “后来机缘巧合,李明阳成为了这里的驿长,你们利用他想要拍我马屁的心思,借了他的刀,把你送到了我的面前。” “再后来没后来了。” 赵乘风一脸嫌弃:“不就这么点事儿吗,这种故事这些年我没听一百个,也有八十个了。” 白芷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看着眼前赵乘风这张满是不羁什么都不在乎的脸,紧咬银牙,眸中却止不住的喷火。 他说的太轻松了,轻松到一笔带过了很多东西。 他说的也太笼统了,这其中无数的爱与惆,在他看来是那么不值一提。 而看着她的眼神,赵乘风则拍了拍屁股站了起来:“行了,你好好休息吧,明天来当我贴身侍女。” 可能是话题转移的太快,又兴许是忽然的转折太过突兀,还在感觉自己尊严与经历被藐视践踏的白芷闻言后有些木然。 不等她所有反应,赵乘风来到了两扇雕木门,回过头来一笑撂下了最后一句话:“侍女这事儿不是我想让你做的啊,这是你自己之前在云舰上和我提的,是你说我长得好看,在我身边无名无分也可以,只要能做个侍女就行的。” 第12章 我纯好色 这晚白芷足足想了一夜也没想明白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自己刺杀了三世子,三世子不深究背后的人与真相。 为什么在刺杀之后,自己的伤势得到了治疗,甚至自己还可以舒服的躺在客栈的客房里。 还有一点她最不懂,三世子为什么要让一个想让他死无葬身之地的刺客做他的侍女 好玩吗? 还是他就是纯粹的无聊? 又或者还是有什么其他深意? 完全理解不了一丁点的白芷睁着她那双漂亮的眼眸一直待到天亮,一直等到本来就没上锁的房门被再次推开。 带着面纱,身段丰腴的柳媚娘带着拿了一身侍女的衣服放在了她的床头,并拿出了一条似乎是她精挑细选的围巾指了指她的因受伤而淤血难看的脖颈。 白芷立刻坐了起来,飞速用毛毫在纸上写下了三个字。 【为什么】 柳媚娘想了想: “兴许是三公子这些年杀了太多刺客,有点杀腻了,导致他现在对想杀他的刺客有些麻木,也不会过分痛恨” “又或者就像我昨天说的,以我对三公子的了解,他至少不会在入京之前杀你,因为带着你,路上才会对他来说有那么一点新鲜感,他才不会面对我们这些熟人感觉非常无聊。” “但现在我有了点不同的想法.” 说着这话,柳媚娘看向了她带来的,被叠的整整齐齐的婢女服饰。 白芷没懂是什么意思,于是在纸上写下。 【什么想法】 柳媚娘咳了一声道:“最近西域青楼里最近在流行一种演绎法。” “简单来说,就是客人可以要求楼里的姑娘扮演他想要的角色.然后通过一些特定的服饰与妆发来增强代入感。” “比如,公主、皇妃、大家闺秀、宗门弟子、太监.等等。” 白芷没懂为什么会有太监. 但柳媚娘这时继续道:“所以三公子现在是想让你当侍女,明儿可能就让伱扮朝中女官了.你懂了吧?” 白芷簇起了黛眉,这对她来说仍然有些难以理解。 柳媚娘摆了摆手,道:“唉,也不重要,反正你没有自尽便好。” 白芷知道昨夜她在外面看了自己一夜,微微点头。 柳媚娘一笑道:“不用谢我,其实你自尽我也不会出手救你,因为三公子给了命令,但如果你没自尽,三公子让我现在给你带句话。” 白芷簇起黛眉,便听: “那位说书先生没有被剁碎喂狗,你只要活着,你们还有机会见。” 白芷闻言本想尽量平静,但唇止不住的有点颤抖。 她用青筋毕露的右手写下了四个字【卑鄙无耻】后,就拿起了媚娘带来的侍女服饰,默默的换了起来 而在白芷换衣的过程中,柳媚娘则看的格外仔细,当白芷最后穿戴完毕,带上了她特意挑选带来的丝绸围巾遮住脖颈伤痕后,她忽然开口: “还有一种可能,我们都想多了,三公子有没有可能就是单纯的好色?” 白芷侧头眼中有了悲怆意味。 因为从这一刻起,从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拒绝世子任何要求的资格。 …… 白芷的伤势有媚娘特意挑选的围巾遮挡,但李明阳的伤势则根本没有人关心 甚至,当时客栈内尘埃落定后,钟姑到来都先救的不是他,而是被劈成两半的敌人 他不理解,但没抱怨,当然,他也没资格抱怨,因为是他亲手将刺客送到了世子的身边,是他落入了陷阱,上了大当。 现在回想当年自己初来乍到响马驿站,认识这白家父女两人之后的种种,一切的一切都有刻意设计的痕迹。 就连得到那本《梦华露缘录》也必定在设计之中,其中对鼎炉的描述,都是恰好被他发现,然后他才有了将白芷制成鼎炉送给三世子的想法萌生与实行。 如果不是世子殿下带着白芷去听说书,察觉到了这两人必然不是父女,或许在床榻行欢之时白芷真有那么一丝的机会。 所以如果现在要说他最痛恨的人,那一定是白家父女。 所以当李明阳站在三世子身边,远远的看到柳媚娘带着身着一身侍女服饰的白芷朝云舰走来时,他真的没忍住:“世子,我.” 正在舰首迎着太阳吹着风的赵乘风:“你不理解?” “是” 赵乘风一乐,问道:“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特别难,其中就有一个特别难的难事叫做【没有谁可以改变谁。】” 李明阳听不太懂,但表现出了努力想要听懂的样子。 “就比如,你认为猪肉大葱馅的饺子最好吃,但我和你说其实有的是比猪肉大葱馅饺子好吃的东西,但你没吃过,也没见过,你虽然可能觉得会有比猪肉大葱馅饺子好吃的东西存在,但在没吃过,没见过之前,你的本心一定还是觉得猪肉大葱馅的饺子最好吃。” 李明阳:“???” 赵乘风的目光看向京都的方向,轻声道:“我想去改变一些事情,可你看就连你觉得猪肉大葱馅饺子最好吃这件事,我都要费尽心机才有可能改变,真要未来要面对很多我想改变的大事,我始终信心不足。” 李明阳听到这终于听懂了一点. “所以?” 他看向了已经近了舰下的白芷。 赵乘风点了点头:“嗯,没错,你看她是刺杀我的刺客,来之前接受了一番我是如何邪恶的,杀了我他们是如何正义的教育,如果我能通过我的行为举止,改变她对我的看法,就会累积一点我想改变一些事情的信心。” 李明阳立刻蹦出一句马屁:“世子高瞻远瞩,深谋远虑,想到了凡大事要从小事练习先入手,卑职又学习到了!” 赵乘风没在意,看着远方出神。 从响马驿站补给完毕再次出发前往去京都甚至都不需要七天时间就能抵达。 在那里,未来真的会发生很多很多大事,即便他是转生者,他也不觉得自己这能够在时代的洪流面前抵挡一二。 而如果想要改变时代的洪流,其实最好的办法并不是站在它面前用肉身生生的抵挡它,而是在洪流没形成洪流之前,在他们还是各个河流分支里的激流时就将其掐断。 而抛去大势不谈,对他个人而言,还有一件纠结了十六年的小事。 要不要两年后破云观见她.这辈子自己能改变她的决定吗? “世子。” “嗯?” “她们上甲板了。” 闻声后赵乘风转头,看到了柳媚娘正带着白芷在清晨的晨曦中走来。 媚娘不提,再好看也看腻歪了. 身着侍女服饰的白芷与之前又有一番变化,可能是受伤后的脸色不见红润,苍白如纸的更让人怜爱了些,精致小巧的五官,因为自己早上卑鄙无耻的留言还有了一丝倔强的神韵。 如果非要用一个准确的词汇来形容,现在的白芷有一种罕见的‘病骄’感。 赵乘风很喜欢,所以对身边看着白芷眼睛里已经冒出仇恨之火的李明阳道:“明阳。” “嗯?” “刚才当我说的话全是放屁。” “啊?” “这姑娘是真好看,我就纯好色” 李明阳闻言,脑袋一转立刻恭维道:“恭喜世子返璞归真,悟得本我之心!” 赵乘风一抬腿,将他直接从船首踹下云舰:“滚吧,好好当你的驿长去。” 说完他也不看跌落半空的李明阳,就对桅杆之上的小楼打了一个手势。 几乎一瞬间,脚下传来了剧烈的震荡感。 在云舰腾空而起,舰底喷射出了数道凶猛气流,吹的响马驿站站旗猎猎作响时,挂在桅杆高处有一名身着明亮铠甲的小将喝道:“世子殿下,要多高?” 刚刚来到世子殿下身边的柳媚娘与白芷就看着赵乘风扯着脖子喊了一嗓子: “向云端!” 如果看到这想来得给个收藏吧,收藏都点了,不差一票吧,一票给了,应该也不介意明儿再点进来追读吧,所以都给我吧.我要~~! 第13章 一座大坟 云舰本就应该在云端。 世子当然也应该有侍女。 只是三世子的新侍女心事有些太重。 重到 “你这是?” 话虽然这么说,但赵乘风却落了坐,甚至还拿起了一壶凉茶,自己给自己的杯中斟满,一边喝一边欣赏了起来 舷窗外的光有些亮,随着云舰的前行正巧随着她的动作映亮了山峦的起伏,但没映亮她灰沉的眼眸。 她迈着修长笔直的一双长腿到了赵乘风的面前半跪下来。 赵乘风知道她的意思,没有误会,将自己的手掌在她眼前摊开。 于是白芷伸出手指,开始在他的掌心写字。 【世子殿下,我只有这幅身子,你单独带我来到这里,不是这个意思吗】 赵乘风摇了摇头,眼眸却一眨也不眨:“还真不是。” 白芷的俏脸露出坚决,写到【不管殿下是不是,我只有一个意思。】 “你说。” 【只要让我能再见先生一次,伱让我做什么我都可以。】 赵乘风摇了摇头,首先反驳道:“我要你学会一件事。” 【请讲。】 “首先,你要先学会爱惜你自己,不然会让我觉得你很廉价,我会更没兴趣。” 赵乘风的语气很认真,眼神也忽然不再轻佻。 白芷闻言,簇起了秀眉。 不知为何,她脑海中忽然回想起了过往岁月中很多人教她如何媚眼如丝,如何眼含秋水。 赵乘风看着她陷入沉思又道:“昨天夜里你完成了爱惜自己的 “所以,我现在希望看到你。”说着他指了指被白芷褪在了门口的衣物:“先把衣服穿起来。” 白芷感觉有些怪异,因为她昂着头发现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三世子眼神十分清澈,没有一丝的欲与念清澈的像一面湖水,湖水照出了自己现在的样子,她竟有些讨厌。 可能因为自己讨厌自己,是一件比讨厌更讨厌的事。 她情绪异样的在赵乘风的掌心中奋笔疾书。 【你到底要干什么,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会让我见到先生】 赵乘风看着她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筹码,你以为你的筹码是漂亮的脸蛋和不错的身段,但其实这要因人而异,显而易见你这套对我就那么回事。” 白芷闻言深吸了两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然后,她拿出了唯二除了身体之外能拿出的另一个筹码,她在赵乘风的手心里写道: 【我自记事时就生活在一个小镇,镇里的大家都一样。】 【吃着一样的饭菜,住在一样的茅屋,学习一样东西……】 【自十二岁起,我就认识你了,每一年你的画像都会有一份新的出现在我面前,也会有人解析你的喜好性格,生活习惯.】 赵乘风看着白芷在自己手心越写越快的文字,眉越蹙越深,意识到自己之前的确有些麻木和轻率了。 荡北王府近些年让人望而生畏有很多原因。 但最主要的原因一定是荡北王杀人杀的够多,且够狠。 所以,因为各种仇恨来复仇的人也很多,应接不暇,理由千奇百怪. 赵乘风之前本以为无非就是说书先生和自家有什么仇恨,又恰巧自己声名远播,所以费了些心思,培养了眼前的白芷几年,然后来刺杀自己,他甚至都不愿意深问,因为没意思,这种故事太多。 可现在不同,如果眼前的她没有说谎,杀自己已经从记事起就培养,并极具规模. 他不得不问:“镇子有多大?” 【千户人家】 “所有人的目标都是我?还是说” 白芷不再写字了,只用眼睛看着赵乘风。 赵乘风:“这的确可以算作筹码,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你的先生还没醒,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但真的没死。” 白芷眼前一亮。 赵乘风:“先把衣服穿上。” 仍然未着寸缕,在舷窗忽明忽亮的阳光下半跪着的,蜷缩着一双长腿的白芷没有起身的意思。 而是又在赵乘风的手心写道: 【之前的筹码也是筹码,世子殿下可以随时要我的身子,我学过很多取悦男人的法子,希望先生能够醒来】 …… …… 荡北王府三世子赵乘风遇刺其实是一件大事。 尤其在当今陛下和荡北王多年政见不和的背景里,三世子此番前往帝都不仅联姻还会成为质子,象征着王权终于还是向皇权低头的情况下,这样的刺杀不仅其心可诛,对周天王朝也可能造成无法弥补的伤害,甚至分裂。 所以除了三世子本人不当回事,甚至把刺客留在了身边找乐子之外,其他所有人都很当回事。 整座响马驿站昨夜被翻了一个底朝天。 只要和说书先生以及白芷沾了一点边儿的人,昨儿其实看着看着热闹,就被抓进了地牢里,一个没跑出去。 等待他们的不止是审讯以及一些不见光的刑讯手段,甚至京都皇城用云书指挥了顺天府两位离的最近的大人赶到了响马驿站 这两位大人见到了因为差点战死,又因世子信任而看似摆脱了嫌疑的李明阳李驿长时没留任何情面直接将其拿下送进了地牢。 与此同时,响马驿站被封,无数官差军队配合抓回了之前三日内路过驿站能抓回的所有商队以及江湖人士。 秉持着宁可杀错不能放过的原则,他们动用各种方式与方法来试图找到一些线索。 六日后,线索找没找到暂且不提,响马驿站终于不再封禁,就是没人敢进,里面多了很多无名坟。 而这日,全速的云舰也抵达了京郊之外,京都城映入了一名不知名的荡北边军眸中,可不知为啥,他就觉得像是一座大坟。 第14章 京都郊外 京都是九州四海最古老的中心,是周天王朝的心脏。 当天边泛起鱼肚白,晨光微熹泼向大地时,云舰抵达了京都郊外。 随着云舰缓行,眼前这座晨雾缭绕的雄城宛如一头巨兽在瞳孔中逐渐清晰逐渐露出狰狞时,每一个人都会有不同的感受。 有人觉得这里像座大坟。 有人觉得这里像是一座巍峨仙山。 更多的人则想进去看看这里是不是如传说中的那般繁似锦。 当然,赵乘风和他们都不一样。 看着眼前的京都,他的脑海中出现了另外一幅截然不同的景象。 火红的火烧云与燃烧着熊熊大火的京都遥相呼应,数不清的宗门战舰与身着各色衣着的修行者占据着天空看起来无边无尽。 残垣断壁的城中尽是残肢断臂,在一片尸山血海的画面里,本应猎猎作响的城头大旗被折了半截。 于是红底黑字‘周’字大旗早没了往日的威风,像是低下了自己高傲的头,像是正在向漫天神佛投降认错。 所以赵乘风站在舰首莫名悲哀。 白芷站在他身旁,没有感同身受。 而是想着,一会要不要问一下世子.先生现在的情况。 是的,经过了这六天航行,现在的白芷,已经和三世子建立了一种健康的各取所需关系。 她会选择在世子心情还不错的时候问问先生的情况。 赵乘风则和她每天都会聊一聊关于她有记忆以来就生活的那个小镇。 这些天下来,她和世子说了许多许多细节。 比如这个镇子上的建筑物都是镜像建造,非常对称。 镇中心有一颗银杏树和用鹅卵石铺成的小广场。 书院就在这棵树的对面。 而书院的门前有一口水井. 井水很甜。 等等 赵乘风想要找到这里,白芷并不知道这个镇子的确切位置。 所以越细节越好,越具体越方便荡北王府的人去寻找。 当然,三世子是一个公道人。 在每天让她回想这个小镇的各种细节时,他带着她去看了一次是真的在昏迷不醒的那位说书先生。 白芷那天哭的很惨。 因为被劈成两半的先生很惨。 巨大的针眼与线头,就像京都云锣古道里最劣质的傀儡娃娃,缝惨不忍睹。 当然,自此她也彻底安下心来当侍女。 而不得不提的是。 自从开始认真当侍女,白芷觉得其实云舰上的生活.很好。 赵乘风并非如同传闻中的那般不堪。 至少在这些天里,他没动自己一根手指,比君子更君子。 柳媚娘与书童傲天从不为难她。 她除了有些害怕整天在甲板上磨刀的孙前辈之外,即便是钟姑也会对她非常和蔼。 在这种环境里,自己每天做的不过就是端茶递水的工作,但却能享受云舰上部分奢侈的生活。 比如云舰之上云集了北州盛产一切美食,有许多她没吃过,但初尝便无比喜欢。 在这里还云集了全九州四海最昂贵的绸缎,瓷器,物件,哪怕是个痰盂,都是玉魄做的,这种玉一个指甲盖就值万两白银,比之皇城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然每次她看到甲板上总是晒着太阳的大黄狗,都会感慨人不如狗。 因为它每天狗盆里不是千年老参,就是迷山鹿头茬的二杠鹿茸,没事还嚼根黄精当黄瓜吃。 听媚娘说,它那看起来最不值一提的狗盆最值钱,是什么天州云树的内芯所制,放进去一杯清水,喝了有强健筋脉的神妙功效。 扔进九州四海最出名的云盛商行,都害怕富得流油的掌柜偷偷去舔。 至于这大黄为啥在荡北王府地位如此之高,享受如此奢侈的待遇,白芷几度想问,却最终欲言又止,算是把握了作为一个侍女的分寸。 所以,甚至都学会了感慨的白芷有时候会恍惚 恍惚自己有些太适应这里的生活。 今天格外恍惚,所以她今天格外想问先生如何了? 好在现在看着京都有些哀伤出神的三世子赵乘风很快转移了视线,当他的目光开始关注舰小京郊的万亩良田,看着黑色的土壤上满是整齐的绿色新芽,还有宛如蚂蚁般的农耕百姓在其中奔走忙碌时,笑容渐渐浮现。 不知为何,可能是前生作为奉道狗在名山大川孤僻了太久,这一世的他独爱烟火气。 无论是北庭城里市集,还是勾栏青楼他都十分爱逛。 眼前的农耕景色,赵乘风看着是自心底的喜欢,所以笑容开始渐盛,心情大好。 就是不等白芷询问先生的情况,站在他另一边的柳媚娘这时开口:“三公子为何笑的如此开心?” 赵乘风指了指下方的正在农耕时节的人们:“你们不觉得眼前的景象看着就让人感觉很幸福?” 另一边的白芷闻言若有所思,就听他又道: “人生在世,唯有两件事不可辜负。” 柳媚娘:“江山与美人?” 闻言,白芷想起这好像是云秦王朝龙椅上那位日理万机的皇帝传遍九州四海的名言。 却不料,此时世子不屑一笑:“江山与美人?他那是放屁。” 对于唾弃云秦王朝皇帝的事,不止荡北王府,周天王朝的人都会会心一笑。 柳媚娘笑过问道:“那世子不可辜负的两件事是?” 赵乘风:“是吃饱和喝好!” 白芷听罢两人对话,看着云舰之下农耕百姓的忙碌若有所思了片刻,再看三世子的目光,出现了这几天从来都没有过的小变化。 也是此时,书童傲天儿自不远处走来,来到近处汇报道:“少爷,京都回了云书。” “怎么说?” “礼部的王大人回复说,我们比原定的来早了一日,今日云舰当入京北官驿暂歇,同时他会着手一切事宜,待明日辰时率礼部各级官员在北门供迎少爷入京。” “麻烦死了。” “礼数本应如此。” “那落吧。” …… 京北官驿就坐落下方的千里农田之中。 云舰自云端落下来时,无数老农昂首相望,惊叹于云舰之雄伟宛如鲲鹏,艳羡上面的贵人生活,但瞅了一会儿还是该干活干活,该忙活忙活,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事儿大得过春耕。 甭管这云舰里是荡北王府三世子,还是天王老子,都不如种地重要。 倒是赵乘风落地之后,没理会官驿中前来迎接的官员,带着傲天、媚娘还有白芷走进了乡野之间。 没走多久,他就瞅准了一个在田里种地撅着翘屁股、模样风韵犹存的俏妇人,对身边人道:“走,去老乡家讨碗水喝!” 他殊不知,此时京都整座城因为荡北王府的云舰出现在这里已经炸开了窝。 而关于他的到来,京都人还有一天的时间进行准备。 第15章 画册主角 京都北郊的梯田仿佛接壤了云与天。 在最高处,有物风帆数扇,随风旋转,风息则止。 白芷昂着带着丝绸围巾的脖颈看了半天,有些新奇。 然而更新奇的还在后面,向上走了没多远,她就见那高处竟有一根细线连接京都,有无轮之车在其上回转不止,这又是何物? 赵乘风见她神色问道:“你没见过?” 白芷没有否认,点了点头。 “你修为如何?” 白芷拿出了前些日子,媚娘给她特意做的小册,以及一支玉石镶头的笔写道:【凝气】 赵乘风一笑:“自小到大感没感觉到天地之间的元气越来越稀薄了?” 白芷仔细回想一下,摇了摇头。 “那有没有过疑问,为什么在史书的记载中,我们先贤前辈都以飞升作为结局,而到了我们这个时代,哪怕我们认知中九州四海的顶尖强者,再也没有过飞升的消息,天州之巅沉寂了很多年?” 【我没读过史书】 “那你作为刺杀我的刺客总知道我家有一座摘星楼吧?” 【知道】 “荡北王府的摘星楼是一座聚灵大阵。” 白芷脑瓜里冒出了摘星楼是用来镇压荡北王府内万人尸坑的说法,之所以会有万人尸坑,是因为面前的三世子残忍好杀 赵乘风继续道:“自打建成以来每一年能为之所用的元气都在以一种很微弱的趋势衰减。” 白芷听的新鲜,微微点头表示明白。 赵乘风一笑:“伱知道这种衰减会导致什么吗?” 【没人飞升?】 写完,白芷下意识的脸一红,觉得自己有点没文化,没人飞升不是之前世子提过,那还用的着自己重复? 赵乘风没有拆她的台,而是道: “不止,因为元气的衰减,九州四海能够自散元气的灵物也会越来越少,也就是说我们的世界已经无法造血,进入存量时代,用一样少一样.” “可以断言,未来修行者的竞争会越发惨烈。” “别说六境了,能突破四境的人都会越来越少,飞升两个字会越来越被后人怀疑其真实性。” “而在有限的资源中,人们必须学会两件事,一,争夺。二,利用。” “可以预见,国家与国家,宗门与宗门,又或者国家与宗门之间的战争引发可能仅仅只是一件能够自散元气的上古灵物。” “虽然这样的争夺目前还没发生,但早晚会发生。” “而利用现在就发生在我们眼前。” “在元气衰减倒逼整个世界的大背景下,如何利用好有限的资源,如何用最小的成本,换取最大的利益成了一本学问。” “于是所有修行者开始开动脑筋,于是我们看似繁华的修行文明由此开始。” 赵乘风一指向了梯田接壤云天的方向:“你看那风车,就是用灵晶来启动,借助风力用以灌溉良田的,你看到的那云车,也是如此,它解决了京都几百年下来难以解决的堵塞问题。” “之所以会有云舰,是因为统治者发现云舰的成本,以及在战略上的意义,要比培养能起到同样作用的强者便宜很多。” “我们马匹也有了铭文,比以前跑的更快,跑的更久。” “我们的符箓也拥有了越来越多能够帮助修行者甚至普通平民的功能。” “甚至,京都有些人皮傀儡被扔进了青楼,已经可以” 白芷闻言,眨了眨眼睛。 赵乘风一摆手:“总而言之,我们的世界现在看起来很好,但在元气不断衰减的真相下,在九州四海已经进入存量的时代中.” 说到这里,他语气一顿,叹了口气:“眼前这些修行文明的成果,我们修行后能展现的手段,很有可能都是最后的奢侈。” “所以啊” 说到这,赵乘风发现目的地已经抵达,语气一扬:“小嫂子,能给来口水喝不?” 一行人身旁的田野中,一名弯腰插秧,但身段模样都不错的小妇人抬起头,露出了一口白牙,指着不远处的农舍:“上家去。” 赵乘风立刻带着书童傲天与柳媚娘大步走向了农舍。 徒留下了还有点没听够有些发怔的白芷。 她手中的笔顿了又顿,想了想终究还是没写: 那没有元气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 …… 赵乘风在景色如画的京都北郊一间农舍前喝着一瓢清水。 可能是清水自井底而来,沁人心扉,也有可能是装着清水的瓢来自拥有翘臀的小妇人。 反正赵乘风咕嘟咕嘟的,一口气全给干了。 书童傲天在一旁:“这么渴吗?” 带着面纱的柳媚娘:“好不容易下船了,进京却还要明天才行,本来就渴的三公子当然更渴了。” “媚娘,你休的胡言乱语,少爷岂是你口中的那种人!” “傲天儿我还真是。”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很是自然。 倒是这农舍的主人,给赵乘风盛了一瓢清水的小妇人在一旁却始终不发一言。 但她的眼睛就没闲过,左看看赵乘风,右看看龙傲天,时不时的还要瞥一瞥柳媚娘和白芷。 这些人儿也太好看了. 好看到本来在北郊有些漂亮名声的小妇人看着他们的相貌,穿着,打扮,甚至有些自渐形秽。 只是自卑的劲儿还没腾升起来,她看着眼前这些年轻人的贵气劲儿忽然想起了早些时候昂着脖子看到的庞然大物。 于是她指着距离远方能看见的云舰试探性的问道:“你们不会是” 书童傲天作揖,正要大声的自我介绍:“不瞒.”直接被赵乘风推到了一边去:“确实是那破船上下来的,不过小嫂子别太把我们当回事,就当我们是一路过的老乡。” 小妇人:“哪那能行,你们是贵人呐” 她只知道云舰上下来的那肯定是清贵到没边儿的大人物,可住在荒郊野外,她显然没有城里的人消息灵通,所以并不清楚眼前这些应该是大人物的少年少女们姓甚名谁,出身什么门邸。 赵乘风一摆手,直接转移话题,指了指不远处农舍外搭的锅灶:“贵不了一点,对了,小嫂子你手艺怎么样?” “好着嘞!” “能在您这蹭顿饭不?食材价钱按你们市场价结。” “行着啊,但可别给钱,埋汰俺家人了,粗茶淡饭也不值钱。” 赵乘风一乐,也不客气:“那更好。” 说完还发号起了施令。 “媚娘,让官驿里的人别准备了,咱一会就在这吃。” “傲天,去和钟姑和孙叔说一声,他们要愿意来这就来这吃,不愿意就在船上对付一口。” …… 渺渺的炊烟在农舍上飘起。 不时,饭菜的飘香味道已经传进了田间。 赵乘风坐在这农舍门前的一张木椅上,哈喇子都快流了出来。 白芷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正在做饭的农家小嫂子正在灶台周围忙活的画面,发现这小嫂子小麦色的肌肤看起来有一种健康独特的美,不经意间抹掉额头香汗的动作正好勾勒出了她常年干活锻炼出恰到好处的线条。 于是她就更闹不明白世子殿下到底馋的到底是什么。 是这乡间必然粗陋的饭菜. 还是 没过多久,白芷发现答案还真是粗陋的饭菜.. 小妇人自诩‘好着嘞’的厨艺,是真的好着嘞。 从动筷的那一刻开始,三世子就赞不绝口,并大快朵颐。 许多刚从地里摘出来的食材直接烹饪,做出来的味道的确与众不同,突出一个新鲜。 而对赵乘风其实更重要的是,这一口其实他馋了十六年. 比前生提前两年,吃上了这口饭。 现在眼下虽然是在郊北,但和两年后郊南破云观的味道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而正在他吃的香的时候,小妇人的男人回来了。 男人不高,皮肤黝黑,一脸憨厚,一看就是个忠厚老实的庄稼汉。 一进屋,他看着一屋子身着锦服的少年少女一愣。 小妇人立刻介绍,倒也没提云舰的事儿,就说了他们是城里的贵人路过吃一顿午饭,立刻赢得了赵乘风的好感。 而看穿着和样貌,男人就知道这几位少年少女不简单,自然是不敢得罪,甚至因为好客,还拿出了自己的宝贝,在地窖里掏出了一份腌好的醉蟹,给大伙添菜。 赵乘风首当其冲的不客气,可品了一口后,立马吐了半条蟹腿儿出去,直接断言:“不如小嫂子做的土豆炖豆角!” 小妇人闻言乐开了。 她男人则挠了挠头:“啊?” …… 一边吃饭一边闲聊,气氛其乐融融。 在闲聊中,夫妻俩很懂事的一句都没问众人叫什么,来自哪儿。 因为只要不瞎都能看得出这一行人清贵着呢,他们真说出真实姓名和身份 能不能坐在一桌吃饭了? 能不能愉快的举杯了? 这些都是问题,反倒不美,不如难得糊涂,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来的爽快。 而赵乘风等人在闲聊中倒是知道了小妇人叫谭。 男人叫赵见礼,名字挺有文化,但实际上大字不认识几个,粗人一个。 所以,也就这顿饭的功夫,喝了两口小酒之后,不拘小节赵乘风就和粗人赵见礼称兄道弟了起来。 “赵哥,酒量可以啊,这脸不红不白的。” 赵见礼刚想吹两句,并举起了杯,就被谭的眼神制止,他连忙:“不喝了,不喝了。” 谭剜了他一眼,风情万种。 赵乘风也至此放下酒杯道:“行,那不喝了,省着耽误了你们忙活春耕,一会儿我们就撤。” 说完,他看了一眼白芷。 白芷虽然很不情愿,但不得不承认自从被三世子这位念师差点一眼看杀,她在这之后就越来越能看懂三世子的眼神. 于是心领神会,立刻站了起来,收拾起了碗筷,这本来也是她这个侍女应该做的。 看她动作,其他人手也不闲着。 反正除了赵乘风,靠在椅背呆呆的看着乡野间的景色,享受着阳光,其他人都搭了一把手。 只是人多手乱,错进错出间,他面前的桌子被撞了一下。 本就一角垫了一摞书的桌子一歪,就要倾倒。 赵乘风眼疾腿快,抬起腿一勾算是稳住了桌子。 只是 他抬头刚要说点什么。 就察觉到众人的目光不太对劲都看向了同一个方向。 顺着他们的目光赵乘风也看向了缺了腿的桌角方向。 于是在撒了一地的书籍中最中间的地方,看到了一本以邪魅少年与一美妇正缠绵时的春宫图作为封面的图册. 上面书名金灿灿的几个大字——《三世子大战淮河魁》。 ??? 画册有点厚. 色彩有些浓. 赵见礼正挠了挠头,捡起这画册时,和其他书。 他媳妇谭赶紧走了过来,羞了一脸红的掐了他两把。 “啊,哈哈.” 赵见礼打破了沉默与尴尬:“诸位小友不要见怪,待你们有了家室之后,估计也会买来些类似的东西以助房内情趣” 周天尚武风气开放,这话说的算是落落大方,确实没啥毛病。 只是 白芷看了看书童傲天儿,又看了看媚娘,最后目光落在了赵乘风的脸上 书童傲天儿看了看白芷,又看了看媚娘,最后目光落在了自家少爷的脸上. 柳媚娘看到了看书童傲天儿,又看了看白芷,最后目光落在了三公子的脸上 赵乘风谁也没看,而是蹲了下来,帮赵见礼收拾了落在地上的书,一边捡一边道:“赵哥,你知道你手里画册里画的是谁吗?” 赵见礼回答:“荡北王府三世子啊。” “你知道荡北王府三世子叫啥吗?” 赵见礼皱着眉头想了想:“那还真不知道。” 赵乘风道:“叫赵乘风。” “哦对,是叫这个。” “赵哥,之前忘了介绍我自己了。” “嗯?” 他抬头,就见半蹲在自己面前,左手捧了一摞书的赵乘风伸出右手:“我叫赵乘风,荡北王府三世子。” 赵见礼:“????” “所以,赵哥以后你们夫妻俩办事时,能不能别拿画我的这本画册助兴.” “咳~~~!!” 第16章 以示尊重 农舍夫妻送走赵乘风一行人时已近黄昏时分。 那本《三世子大战淮河魁》并没有让融洽的气氛发生变化。 期间他们在遮阳棚里一边喝茶,一边先聊了聊三世子的名声问题,后聊起了近年来关于周天王朝对于农耕的政策问题。 前者夫妻俩没藏着掖着,说了句反正这附近我认识的家家户户,多少都有点写你的小说,画你的画册 后者赵见礼没曾想堂堂世子殿下居然对务农政策门清。 不仅说的头头是道,还建议他如果明年北州均田令招人他可以带着小嫂子去试试。 因为荡北王府和大荒很难再打起来,这一次大荒割让的平原不仅能养马还能作为周天王朝的桥头堡成为屏障,北州境内将迎来农业大开发,机遇自然也随之而来,以赵见礼的资深农民资历去了会分到一大块地。 赵见礼听的有点心动,但殊不知赵乘风说的的确是事实不假,但其实也是他自己没信心能改变京都的未来。 总之,夕阳西下时,看着那一行四人的身影,赵见礼和谭夫妻热情送别,还客气的邀请了他们下次再来。 世子赵乘风当然说有就机会再来。 但大家心里都清楚,机会应该很难有了。 倒是,夫妻俩回到家愕然发现,那本《三世子大战淮河魁》怎么找也找不到了,床头枕头底下多了一块价值连城的灵晶。 谭拿着这颗灵晶对着斜阳,似乎要试图看透其中的构造。 赵见礼坐在椅子上看着她道:“媳妇儿,你说,咱见的赵乘风,也不是书里那样啊,为啥书里内样啊。” “书里内样?” “书里可坏了。” “书里都是瞎编的呗。” “唉,别提书了,提起来心疼。” “那本画册不都被伱翻烂了有啥可心疼的?” “这不在身边时间长有感情了吗,和外人说那是有助夫妻情趣的,但其实咱俩刚成亲啥也不懂的时候,不都是在这书里学习的” “死鬼!” …… “嘶” 一边走一边欣赏画册的赵乘风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因为这画册里面的尺度之大,样之多,包装之精良,对三世子以及淮河魁的描绘之细节,都让他大开眼界。 其实对于自己在北州名声臭,在外面也不怎么样他心里一直有数。 而且他的形象早已经通过成为话本画册中的人物走进了千家万户他也知道,以前在荡北王府闲来无事时也总让人买两本来看看。 可现在看来,是府里的人竭尽所能的美化了. 他真不知道,自己其实成为了这一代人的床笫之事启蒙人,为九州四海的生育问题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风靡程度用和赵见礼夫妻闲聊时的一句话总结就是看着赵乘风来了一句‘你很流行’。 当然,虽然出乎预料,赵乘风也并没感觉有什么所谓。 毕竟荡北王曾经对他这个儿子有过一段精准评语‘他就是喜欢不让人喜欢。’ 倒是,在梯田里一路跟在赵乘风身边,看着他翻阅大黄册时眉飞色舞的白芷现在黛眉紧锁。 她现在有些十分分裂。 以前白芷眼中的荡北王府三世子赵乘风当然是骄奢淫逸、无恶不作,穷奢极欲、横行霸道、不知羞耻. 可经过这一段时间来看,以她眼睛看到的事实其实完全不是这样的。 至少眼前的赵乘风绝对不是画册里那般满脑子只有 甚至之前她本以为是.的媚娘其实经过这些天的观察来看也不可能侍寝三世子,他们更像是上下级的关系,并且非常互相尊重。 所以,白芷看着赵乘风居然看着画他的画册,还看的津津有味一脸无所谓,她就感觉很奇怪。 于是可能出去好奇,又或者什么其他想法,她拿起了笔,在小册上写下了【殿下,你真的不在乎你的名声吗】 写完,白芷拉了拉还在欣赏大黄册立各种姿势的赵乘风衣角。 赵乘风侧头,看到了她的娟秀小字,噗嗤的一声乐了出来:“不是,你不会以为我是好人吧。” 白芷:“……” 她觉得赵乘风最讨厌的地方就在于,他总是一副坏蛋的样子,但从不做什么坏事。 比如自己脱光了站在他面前,他虽然色眯眯的会看半天,可却不会动自己一根手指头,还告诉自己要懂得珍惜自己. 白芷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有病,然后写下了【没事了】 赵乘风看的有意思就道:“小孩子才善恶分明,无论做什么都急于证明自己,对于我来说,其实这些都无所谓,而且我必须要告诉一个道理。” “比如,有一个好人非常善良,做了一辈子好事,但只要他出了一点坏事,哪怕无伤大雅,就立刻会有人跳出来说好人其实是伪装的,装了一辈子,原来是个坏人,于是他的人生就有了瑕疵。” 白芷:“……” “但坏人不一样,坏人做了一辈子坏事,缺德缺了一辈子,但只要做一件好事,就会有人跳出来说,这他妈是浪子回头金不换,他本质其实不坏。” 白芷皱着眉头,不得不写下:【似乎是这样】 “所以,你还觉得我在乎名声臭吗?名声臭很好啊,别人不会对你有任何期待,而且极容易让人们改观,当然最重要的是,我真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 白芷抿了抿唇似乎有被说服。 赵乘风这时站定:“到了。” 白芷抬头,这才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了梯田的最高处。 眼前巨大的风车正在迎风转动,带起了水晶莹剔透似要泼上天空,连接梯田的水渠之中水流缓缓流淌映衬着夕阳波光粼粼。 而一边则是人流不止的云车站台。 一根粗壮的黑铁玄绳一边接山,另一边接城。 其上的无轮车厢皆有云纹图案,被赐名云车,此时正穿梭在晚霞之中,数不清的人在车厢里探出头,此时云车入城不仅方便快捷,还可尽赏京郊景色。 赵乘风来这里显然并不是随便转转。 将大黄册扔给柳媚娘,他道:“白芷跟我走,你们回云舰安排明天入京的事。” 白芷赶紧一路小跑,跟世子汇入了要乘坐云车的人群。 …… 黄昏时分,景色如画。 赵乘风与白芷像个游客般排队登车,在云车的周身云纹一亮时离开了站台进入高空,似要划破晚霞,冲碎云层。 白芷之前的人生中哪有过如此体验,于是双眼微亮,紧抿红唇。 赵乘风见她样子一笑:“你要想叫可以叫出来。” 他话音刚落,迎面而来一趟返航的云车上就有小孩子用划破天际的尖叫声宣泄出了他们的兴奋。 白芷犹豫了片刻,在反复纠结了一小段时间后,再抬眼时却发现云车已经进了京都。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如同钢铁一般的城墙,每一块砖缝中的泥泞似都有历史的沉重感扑面而来,云车划过上空,可见城墙之上守城小兵都身着黑色铠甲,看起来十分威武凶猛。 紧随而至的是京都内鳞次栉比的建筑物冲进眼眸,于是京都一角的繁华盛世宛若一副画作,开始动态呈现。 只是还没看够时,云车便已归位塔楼。 两人随一众乘客走了下来,踏上了青石板路算是彻底步入了京都。 而置身其中的 眼前的世界仿佛什么都无比巨大,随处可见六七层可以遮住黄昏金灿光束的塔与楼。 宽敞无比的街道似乎可以容纳十几辆马车并行,但实际上拉着车厢在街道中穿行的却鲜有骏马多是异兽十分高大壮硕。 还有些白芷从未见过满是符箓铭文的傀儡物跟着主人在宽敞的街道中前行。 甚至更让人惊讶的是,没走两步,她还见到了一位身高至少有一丈的熊族妖族少年正在闲逛,粗壮手臂下小拇指指甲上挂了几个细绳,下面悬着的牛皮纸袋全是街边小吃. 白芷看了赵乘风一眼,眼神里满是不解,显而易见即便没读过什么史书,她也知道人族与妖族势不两立,千年前差点打出了灭族战役。 赵乘风一笑回答:“近年来人族内部倾轧严重,妖族由于已经沉寂千年并且看起来也没有任何威胁,所以被允许与我们贸易,每个国家都想换他们手里的宝贝,当然最后谁骗谁不一定,自然在街上也就能看得到了。” 白芷点了点头表示理解,跟着赵乘风的脚步开始在夜幕微垂的京都城中左看看右看看。 没过多久,两人就看到了街边一家气势恢宏的酒楼,里面传来的喧嚣之声乱的听不清,但却能让街中的人知道这里面很热闹。 赵乘风好热闹,本来进城也是准备看自己的热闹的,于是拉着白芷就走进了这家名为醉仙的酒楼。 醉仙楼中共分三层,此时人满为患,人声鼎沸。 但架不住,在这中央高台上口沫横飞的一位说书老先生天生拥有一副大嗓门,他正慷慨激昂的道:“要说这即将入城的荡北王府三世子有多特别,呵呵。” “我只能这么和诸位看官听客说,只要在北州之外听到荡北王府三世子赵乘风的名字,谁不得淬一口粘痰以示尊重?” 说着,他以身作则,来了:“呵~~~呸!” 客人们受他带动,也纷纷呸了一口! 一时间吐痰之声不绝于耳,楼上楼下莫名还有点群情激奋的意思。 赵乘风和白芷脚刚刚踏过这酒楼门槛,小二都还没来得及招呼他俩,就看到听到了这一幕。 于是世子殿下毫不犹豫:“呵~~~~~~呸。” 似乎吐完似乎还不过瘾,他对着那讲书老者鼓了鼓掌喊了一嗓子:“好!”又带动起了一群看官听客纷纷叫好。 白芷跟在他后面.神情复杂。 却见下一刻,赵乘风可能是表现的太好,对荡北王府三世子嗤之以鼻的样子太投入,近处有一胖一瘦两位公子哥见赵乘风刚来还没个座位,立刻一唱一和: “好俊的小哥,若不嫌弃不若一同就坐?” “是啊是啊,这醉仙楼今天人满为患,再过一会估计每一桌都得挤人,咱不如提前挤一挤。” 赵乘风一挑眉,问了声:“可是志同道合之人?” 俩人对视心领神会:“呵~~~~~~呸。” 暗号对接成功,赵乘风入座,来了句:“只要是唾弃荡北王府三世子的就是我朋友,今儿你们的酒,在下请了!” 第17章 生死对峙 醉仙楼的菜在京都不出名。 但现在这年头,上酒楼已经不再单纯的纯为饭菜味道。 时而请个清倌来这为食客们弹个曲儿,时而找个说书的来讲讲故事,才能引得平日里娱乐项目本就不多的京都人儿前来就餐欢饮。 平日里请清倌肯定贵些。 但今儿个满城的茶馆、酒楼、船都抢说书先生抢疯了。 只要是能说三世子的,甭管你平日里口碑好赖,今天身价全部水涨船高。 然而赵乘风作为周天,甚至九州四海的文娱 所以,谁说的最传神,谁掌握了三世子最新的段子,谁在今天才能真正的值钱。 今儿醉仙楼老板就斥重金请来了现在正在楼中口沫横飞的这位王老先生,不仅在京都的说书圈里拥有一定的地位,最重要的是,他常年只讲荡北王府三世子,点了专精。 这么说吧,如果有比赛让观众投票,选一位模仿荡北王府三世子模仿的最像的人,赵乘风来参加只能拿 因为京都人谁见过真正的三世子? 王老先生说的演的最符合人们想象中的三世子。 此时,王老先生刚刚讲完一段,就腔调十足的道:“刚说完一段老的,一会儿咱们来说一说,刚刚发生在中北交界,关于荡北王府三世子的响马刺杀案!” “嚯~~!” “介太新了!” “这消息和云舰落在城北一个时候传进来的吧,这么快就有眉目了?” 全场掌声四起,赵乘风和白芷对视了一眼。 好家伙,响马刺杀案,这名字一听还真有点大案要案的意思了。 可.即便穷极所有人的想象力,谁又能想到这案子的刺客和主角成了主仆,现在正在这底下听着呢。 “兄弟,有福了。” 说着,脸似圆饼还有稚嫩雀斑,穿着青色长衣的少年就拍了赵乘风胳膊一下,难掩激动。 赵乘风挨了一下也不在意,倒是看着眼前这少年青色长衣上的椭圆形标志挑了挑眉。 这时那台上的王老先生道:“人有三急,这漫漫长夜相信各位客官也不着急,且等在下稍作休整,一炷香后必归,届时《响马刺杀案》首讲开说~!” 赵乘风:“???,玩这套是吧” 听到他的话,拉着他坐下来拼桌的另瘦高似竹竿的少年道:“肯定啊兄弟,你要知道《响马刺杀案》可是刚刚发生的新鲜事,醉仙楼的老板也得让王老先生留一炷香的气口,信不信就这一炷香的功夫,这醉仙楼得被挤爆。” 赵乘风不得不:“在下不是周天人,虽久闻三世子的恶臭之名,但就这么多人爱听他的事儿吗,就能给醉仙楼挤爆?” 胖脸摇了摇手指道:“如果是《响马刺杀案》首说,别说挤爆了,我都怕一会儿给我挤瘦了!” 赵乘风:“真假.” 白芷都没落在站在他身后左看看右看看,的确看到了不少自发出去通风报信的人,嘴里嚷嚷着:“《响马刺杀案》首说,首说~~!” 竹竿少年见赵乘风虽然是和他们一样是唾弃三世子的同道中人,但似乎并不了解三世子在京都的威名就道:“真的啊,兄弟,看来你是不懂三世子~!” 赵乘风:“……,要不您给我讲讲。” 竹竿立刻拿范儿,就道:“就这么说吧,三世子此番入京的盛况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赵乘风眨了眨眼睛:“至于?” 胖脸倒了半杯清酒,重音:“至于!” 竹竿迎合:“若要硬说还能与之匹敌的,能勉强够得上的,怕就得是云秦王朝的胤龙皇子驾临京都,以及小郡主魏浣初出嫁了..” 胖脸能听前半段,但明显受不了后半段,闻言立刻泪眼婆娑:“别提小郡主!” 赵乘风看两人一唱一和,就见竹竿又道:“不提不提,但说实话这也是硬往上靠的,无论是修行界的天才,还是年轻一代的翘楚,还是无法和三世子相提并论。” “毕竟三世子这种风口浪尖的人物怕是百年再难出一个,还有谁能占据我们的童年以及成年了呢?” 占据童年以及成年 赵乘风听的心里一哆嗦 看来自己比想象中,名气大了的确不少. 竹竿说着还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伱不是周天人你不懂,自从三世子六岁踏入青楼的那一刻,我们自幼所接触到的话本画册故事戏曲,方方面面吧,都有他的存在。” “当然,北州除外,毕竟那是荡北王府的封地,谁都不敢,但只要出了北州,这十年来,这一代人的世界就不可能没有三世子!” 来自北州的荡北王府三世子赵乘风闻言,咳咳了两声,道了句:“这么夸张?” 竹竿重重点头道:“就是这么夸张,所以你就知道今儿云舰落在京都郊北是多大的事了吧。” “我就这么和你说,从今儿晚上到明天这段时间里,朝中礼部迎接三世子穿越中源大道直至皇宫门前去面见陛下的过程中,那都得是人山人海~!” “你知道现在中源大道明儿早场的包间都多少金了吗,但凡能居高临下看到一眼的,都这个数起~!” 竹竿伸出一根手指头,也不知说的是十金,还是百金。 但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从他的描述中,赵乘风 他打定主意,明儿高低得洗把脸,隆重面对京都的父老乡亲. 竹竿还滔滔不绝呢。 “就今晚,城北城墙上下空不出一只鸟站的地儿,无数画师写手云集,都想 “就内云舰的画作,到现在城墙底下根有人接着,画完一副直接转手就卖一副,都说周天王朝三艘云舰,谁见过离仙山和皇宫的啊,都是 正说着呢,门口传来了宛如鼓点一般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几人一回头,就见这醉仙楼正门人满为患,得了《响马刺杀案》首讲的消息,一时间似乎都要把外面的宽敞街道给堵了。 胖脸之前的预言一点儿也没错。 也就一盏茶的功夫。 本来就没桌子醉仙楼三层上下现在人满为患到连个落脚的地都没了。 人头攒动间,难以避免磕磕碰碰。 不能避免磕磕碰碰,自然也少不了骂骂咧咧。 总而言之,一时间这醉仙楼里比之前又热闹了一倍,人声鼎沸又乌烟瘴气。 而在这整座楼都要被里面的人踩塌吵塌之时,三楼最好凭栏听书最好的位置被让了出来。 十几个身着便衣的彪形壮汉形成了一个过道空间。 有一白脸书生携一侍女出现在凭栏处。 倒是很像赵乘风和白芷的配置。 就是这白脸书生比赵乘风长得还要小白脸,不止衣着的绸缎似玉,五官更是明媚的不似个男人。 当然只要有脑子的人一瞥他高耸的胸脯就会明白他确实不是个男人,这种近乎拙劣的男扮女装,别说..看着吧还有那么一番风味。 “这是.” “谁家的小女子扮成男人的模样,还怪俊俏的呢。” “嘘休得胡说,此等排场,当心使人把你嘴给打烂” 赵乘风闻言好奇,便问:“你们知道吗?” 竹竿昂头,狭长的眼睛微眯,摇了摇头:“人是不认识,但如果说这京都谁家的大小姐喜好女扮男装的话” 沉吟片刻,他:“好像挺多的,真猜不出来” 赵乘风闻言想一脚给这竹竿腿踹折。 胖脸这时却一憨笑:“不管他,对了,说这么多,咱还不知道兄弟叫什么,在下万林。” 赵乘风:“好的胖脸。” 竹竿:“我叫邹俊成。” 赵乘风:“知道了,竹竿。” 两人异口同声:“那你?” 赵乘风回答:“叫我小赵就行,这是我家侍女小白。” 白芷微微点头,之前她一直垂头躲在世子身边的阴影中不言不语,再加上穿着侍女服饰实在不惹人注意。 此时赵乘风一介绍,胖脸和竹竿一打眼,顿时感觉惊艳了一整个醉仙楼. “别看漂亮,是个哑巴。” 赵乘风一笑,大手还放在了白芷的脑袋上摩挲了两下,似很是宠溺。 白芷有些不适应这种亲昵动作,但没躲,而是对胖脸和竹竿露出了一个微笑。 于是两人不得不感慨,这侍女就是比起三楼站着的明媚大小姐也是分毫不差啊. “小赵,该说不说你这” 没等竹竿把话说下去,这时楼内忽然掌声雷动~! 王书王老先生似乎意识到了今天是他人生中非常重要的转折点,特意去换了一身白色的袍子,将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就差把白胡子染黑,来一段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了 而当他站定,拿住手中惊堂木时,全场聚焦,自发俱静,当真已有了几分大师风采。 他开口,发自肺腑的真诚道:“众所周知,荡北王府如日中天,势大压人!此番三世子入京之后,在下怕是便不能再说世子之书了。” 醉仙楼沉默的震耳欲聋,理由自然都心中明镜。 王老先生微微一笑,倒也释然:“今日宾客八方,醉仙楼蓬荜生辉,正适绝唱~!” 三层上下闻言,惋惜之声此起彼伏,劝阻之言一时间山呼海啸。 好似,荡北王府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不让他说书了 楼上楼下的劝说之人,还都有点义愤填膺,对荡北王府骂声不绝,可谓虚空正义感爆棚 王老先生抬手,眼角有老泪隐现,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但最后可能是感觉铺垫差不多了,一抬手:“抬爱,抬爱了,大家太抬爱了” 也不是所有人都是捧臭脚的。 人群里隐隐有声音:“到底说不说书,你这老脸有啥可看的。” 还有人云:“王老先生,您绝不绝唱咱也不关心,咱就想问,听说您早年去过北州多次采风,这荡北王府三世子当真犹如传闻那般好看吗?” 王老先生恰巧听到,就笑了笑,大大方方回应了后面这段说辞,他抬手道:“关于荡北王府三世子在话本画册中的一切基本都是假的。” “但唯有两点请坚信。” 有人喊:“哪两点?” 王老先生掷地有声:“一是英俊的样貌,二是大小。” 醉仙楼上下闻言,笑声、嘘声、欢呼声四起。 白芷的目光定格在他的脸。 台上老王先生一捋白胡子,志得意满,这一句话,这气氛就活了~! 他又道:“闲话不提,今儿我们来说一说,就在前些日子发生在中州与北州之间的《响马刺杀案》!” 惊堂木落桌。 “啪~~”的一声脆响,老头精气神瞬间达到顶峰。 全场欢声雷动,好戏这才登场。 …… “就说那响马驿站驿站李明阳,本是大朝试榜上有名之人,此人不贪不色两袖清风,此生最不会的就是溜须拍马,却架不住来到此地的荡北王府三世子一声令下,要他寻美~~!” 白芷:“???” 赵乘风抓起了一把生,仿佛和醉仙楼上下其他人一般无二听的津津有味。 可白芷却听的难受,不得不拿出笔在小册上写道: 【殿下,他胡说。】 赵乘风看到这几个字一笑,摇了摇头。 …… “此美姓白,乃响马驿站中一位同行之女,生的国色天香、闭月羞,李明阳与其父至交好友,不忍将她推进火坑,却不料世子殿下早闻此女艳名,点名要其身与心,如若不然哎” 白芷:“???” 赵乘风放下生,还有闲心鼓起了掌。 胖脸和竹竿倒是听到姓白,下意识的看向了小赵身边这美婢。 赵乘风看到他俩眼神道:“我和你们说,我家侍女绝对不比他口中的白姓女子差,你们信不?” …… “了解到只要不得到自己,父亲会死,李叔会死,响马驿站一起生活多年的街坊邻居都会死,白姑娘选择慷慨就义,竟自己登上了云舰献出自己~!” 刺客白芷闻言脸都臊的红透了。 赵乘风听的乐不可支,要不是不宜暴露身份,他一定要喊出那一嗓子‘赏~!’ 胖脸和竹竿此时也都已经代入进了故事了。 “白姑娘竟然如此大义凛然。” “若不是我心里有了小郡主,白姑娘唉” 白芷闻言现在只想把头埋进土里。 …… “白姑娘献身后被折磨的不成人形,却因太过呆板而让三世子感到无趣,于是世子灵机一动,想到了要在他父亲面前凌辱其女儿的点子~!” 我尼玛. 赵乘风刚喝一口茶水,差点就喷出来。 白芷闻言皱着眉头,已经听不下去了,在小册上写下: 【你觉得有意思?】 赵乘风一笑,随着醉仙楼上下各种攻击三世子的污言秽语,他写下【还行啊】。 …… “当日响马驿站客栈之中,如今日你我。” “白先生在高台手握惊堂木,世子便在他的正对面,当众把玩着” “可能是怒火攻心,又可能是人至绝境总会爆发,白先生双眼血红,临阵突破,直达淬元,李明阳终究无法抵住良心折磨,选择弑杀三世子,白姑娘虽已只剩下了一口气却也目露决绝决定以死相抵。” “于是三人只是互相看了一眼,便明白了彼此心意,一场从未谋划的惊天刺杀由此开始。” “白姑娘率先起手,以元气至掌心猛然推向三世子。” “可惜,世子身边高手将其救下并未得手” “但草包三世子被吓的魂不附体,愣是在椅子上一动没动,却有水在裤裆处滴落!” “他竟是尿了裤兜~~!” 此言一出,楼上楼下一片沸腾。 白芷再听不下去了,写到【他在羞辱你】 没等她写完,赵乘风就握住了她握住笔的手,然后取其笔,在她的小册上写下: 【人们只想看到他们想看到的东西。】 【如果这说书先生说的是三世子如何如何威猛,谁还会听?】 【所以无论真实是什么,这里的所有人想听到的想看到的都是三世子如何邪恶,但又如何丢人受辱,仅此而已。】 【说书先生明白这些,所以无论他听到看到的真实是什么,都一定会按照三世子如何邪恶,但又如何丢人受辱去说,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够赚到生活所需,他才会功成名就,他才能有掌声与欢呼。】 白芷看完这段话深吸了一口气,躲过笔,写下【可】 后面的字还没来得及写,本来因为听到三世子被吓得尿裤而沸腾的醉仙楼上下三层忽然传来了不同的声音。 声音起初很弱,但在逐渐加强,最后尖锐到突破了层层‘障碍’直达醉仙楼顶层,反复回荡。 “放屁,放屁,纯在放屁,放你个大狗臭屁~~~~!” 所有人目光追寻,于是很快所有人都看到了三层位置最好的地方,之前那位有一群彪形大汉开路,女扮男装的俏脸小公子此时已经涨红了脸蛋。 王老先生见其穿着就知似乎得罪不起,也不打岔。 却不料,这玉面小公子被气的鼓鼓胸脯上下起伏,抬手一指他,遥遥喊毒骂:“王书老头,你谎话连篇,扭曲事实,编造谣言,毁人声誉,当心死了没人给你收尸,儿女皆暴毙而亡~!!” 王书闻言老脸有些挂不住,当即:“今日所说《响马刺杀案》乃是老夫重金打探而来,其中大部分绝对属实,有所虚构皆是旁枝末节,不知何来扭曲事实,毁人声誉一说?还要被你如此毒咒?” 玉面小公子冷哼一声:“呵,王书老头可敢和我对峙,签下生死状约,若证明我是对的,你就去死,若我是错了,我就去死如何?” 此言一出,醉仙楼楼上楼下一片哗然。 赵乘风人都傻了. 难道说,这京城还真有喜欢我的? 竟还愿为了我的名声以命相搏! 感动~~~! 第18章 她的身份 玉面‘公子’凭栏而立,居高临下,目光灼灼。 王老先生昂头见她眼神是真不敢搭茬,若是较真犟嘴,都有角度去争辩,若是赌上生死.他可不敢,刚才那些话全凭嘴硬。 奈何他不吭声,全场哗然时,玉面公子也不打算放过他。 “噔噔噔”她所过之处人群分开,自楼梯而下直奔王老先生而来。 看这架势,似乎今天就是要弄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赵乘风站在台下就见她这小脸被气的白里透红,好不可爱。 白芷不自觉的攥紧了拳头。 在她的世界里,黑的就是黑的,白的就是白的。 赵乘风其他别的不提,在响马刺杀案案里是什么样子,她是刺客她还不知道? 尿裤子实在太侮辱人了,三世子当时面面对自己的绝命一击风轻云淡,其实就看了她一眼而已。 然后她又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若是自小生活的镇子上从小到大看到的、听到的、了解的,全是如同现在这位王老说书先生一般颠倒黑白? 白芷不敢想,只觉得一瞬间有些心惊肉跳。 而这边王老先生则心惊肉跳看着玉面书生来到了台前,直接质问:“老先生,敢还是不敢?” “说书一事.本就是个杜撰虚构的活,若说全是事实,那老朽” 她一摆手:“纯属放屁,你说的又不是虚构或者传说里的本就不在世上见的人物,荡北王府三世子不仅活着,还要在明天入城面圣。 说的响马刺杀案,大理寺联手顺天府都还在调查当中,你一个说书的不是胡编乱造,还敢说自己说的大部分都依据事实?” “你可知我大周王朝也有谣诼之罪,妖言惑众,按律当斩!” 她说的有理有据,掷地有声,一时间醉仙楼上下落针可闻。 不过王老先生毕竟也是玩嘴皮子玩了一辈子的人,自然避重就轻:“那若按伱的标准,至此明早荡北王府三世子即将入城之际,满城的人有多少是犯了谣诼之罪的?” 玉面公子也没被他带偏,直接道:“其他人我管不着,但今儿你既然是 王老先生这么大的年纪,今天醉仙楼上下又这么多人,若不是看出这小妮子家世不俗,早就喊人将其轰出去了。 现在骑虎难下,颜面尽失,被当众这般面对面质问,总不能灰溜溜下台滚蛋,不然日后还如何在圈子里混,如何立足于台上? 所以,他现在一甩白了几缕的小胡子:“既然又说到响马刺杀案,你也知道大理寺联手顺天府都还在调查当中,就是真相不明。” “而真相未知,真的假的就都无从论断。” “所以,无从论断真假,又如何论断今日老朽犯了谣诼之罪?” 诡辩 但确实有其道理。 从这个角度来说,想来今天这场闹剧大概率无疾而终。 可就在全场觉得此事已然无解时,玉面公子从容一笑,她道:“很简单,虽然案件真相尚未查证,但顺天府派去响马驿站调查已经有了些日子,他们不是吃干饭的,自然已经调查出了眉目。” 说着她一拍手,跟她一同走下来护她左右的彪形大汉人群走,走出一位书生打扮的男子。 王老先生见他出现心头一慌,但旋即镇定了下来,笑道:“自响马刺杀案发生不过六日,荡北王府三世子今日才刚刚抵达京都,小妮子,你叫出来的这人,不会比云舰跑的还快,提前回来公布真相的吧。” 他先抢占先手,不管如何,先戳其破绽,不落被动。 此言一出,果然引发了醉仙楼上下的一片笑声。 玉面公子叫这人出来的意思很简单,无非就是来说调查出的眉目。 可王老先生多毒的眼珠子,人家一眼就看出了破绽,云舰都刚到帝都,去调查的人怎么可能比云舰还快。 书生打扮的男子倒也慌不乱,抬起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高声道:“在下当然不可能比云舰还快,但从响马驿站传云书回京都,一定比云舰快!” 玉面公子见他从容表现,面露赞赏。 而这见招拆招的场面,着实让台下的赵乘风越发的感觉眼前这女扮男装的玉面公子对自己,怕不得是真爱? 可是这无缘无故的爱又是从哪里来的? 他纳闷,他不懂。 而这时玉面公子的手下书生亮出了自己的令牌。 这是一面铜制四方牌,上面简简单单的就一个字‘理’。 “先做一个自我介绍,在下大理寺录事范轩,今日蒙.”说到这,他看了一眼玉面公子,显然不准备揭破她的身份,只是顿了一下继续道: “今日大理寺已接到响马驿站用云书传来初步调查卷宗,在下作为录事自然要 说着,他竟然从怀中掏出了卷宗 王老先生只一眼便险些晕了过去。 从此人亮出腰牌,曝出官职之时,他便感觉大事不妙,现在则感觉天已塌下。 眼前这小妮子到底是什么身份,竟能让大理寺的人前来 自己就是一个区区的说书先生 这不是大炮打蚊子?. 不过事已至此,王老先生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抓住了一个漏洞:“范轩,你既是大理寺录事,就应遵守其规则,自私带出卷宗,莫不是要赶在大理寺公示之前,自己要先尽泄案情,这是渎职~!” 他说的的确没错。 只是,范轩显而易见的是有备而来。 他一笑道:“老先生,不瞒你说,此番带着卷宗来到此地是大理寺卿点头的,若不点头,我一小小录事何德何能,也没有胆子站在这里。” 王老先生闻言无言以对。 醉仙楼上下惊愕之声不绝于耳。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聚焦在了玉面公子的明媚脸蛋上。 虽然看排场就知道这位女扮男装的主儿身世不俗,但若能让当朝大理寺卿放出卷宗 且这卷宗还是刚刚发生了不久,伴随着荡北王府三世子即将入京而备受瞩目的响马刺杀案. 这需要多大的背景? 而且无论怎么想,即便这玉面公子背景再大,于情于理,这大理寺卿这么草率的让卷宗流出,也是真不合适啊。 毕竟三世子还没进城呢。 这卷宗怎么说,在公示细节之前,也得让三世子看看啊,他才是当事人啊。 更何况. 荡北王府三世子此番来到帝都,那可不是架着马车来的。 那是开着云舰来的。 这里面有什么政治意味都不用官场的人揣测,但凡了解一点时政的人就可以明白,云舰作为王朝战略武器,用来公车私用送儿子进京都联姻? 如果陛下想,可立刻治罪于荡北王以及三世子,居然将本应把守边关的云舰开到京都门户之前,莫不是想造反? 当然这不可能发生,因为荡北王刚刚立下天功,大荒刚刚割让了一块养马草原,大家都会睁只眼闭只眼,哪怕是陛下也不敢治罪。 所有人心里都明镜似的明白荡北王就是要用这样嚣张的方式送儿子在京都闪亮登场。 所以,在这样的背景下。 大理寺卿把关于刺杀三世子的卷宗就这么放了出来显得更不合理。 难道他不怕得罪荡北王府,得罪未来要在京都扎根的三世子? 不解。 完全不解~! 王老先生也想不明白,甚至急的都快哭了。 他不得不摇着头道:“既如此既如此.公子又何苦为难我一说书老朽?” 玉面公子理都没理他,而是对范轩道:“先还三世子一个清白。” 范轩闻言立刻昂首挺胸,翻阅起了手中卷宗,念道: “李明阳大朝试后曾在北州边军效力三年,与三世子交好,因偶得了一本《梦华露缘录》窥见鼎炉之法,又恰逢他所管制的响马驿站是三世子入京必经之路,便心生献美之心。” “此心一起,驿站之中的白姓父女便映入眼帘,此前因着父女二人备受欺凌他出手帮助有恩二人。” “所以一拍即合,白女亦是心甘情愿。” “后,李明阳以鼎炉之法献美,却不曾想三世子通情达理,要她与父告别。” “于是,之前王老先生讲的客栈一役便发生了。” “只是白姓父女并非什么被逼无奈,而是早有预谋,他们本就是刺客,早有计划,刺杀至此开始。” 用尽量简短的语言说到这,范轩喘了一口气。 于是,醉仙楼上下立刻落针可闻。 似早就看过卷宗的玉面公子高高的昂起了头,不知为何有一种骄傲感溢出。 范轩扫了扫全场,念道: “案发时间:申时一刻。” “案发地点:响马客栈。” “案发过程:说书先生白父摔木为号,客栈其老板娘持枪、小二持弓、侍女持刀,皆为同从,动手齐围世子,王府内高手逐出手剿之,间三世子磕一粒瓜子。” “老板娘、小二、侍女或死或伤,白父展御剑之修为,以黑剑后手袭之,兼白女暴起,以白色飞剑同袭,间三世子抿茶一口,有刀光远至。” “白父中刀不明生死,白女身受重伤,事至此落。世子却听书雅兴未减,逐唤书童询之,众人闻俱惊,皆叹世子之从容与气度。” 话落,收卷。 范轩神色平静如水又道: “以上是顺天府通过当日响马驿站客栈内数百人口供还原当日情形描述,他们之间不存在串供的可能性,真实可靠。” 赵乘风在台下看着他有些普通的容貌不知为何有些顺眼。 这或许就是.马屁的作用? 白芷听完则回忆起了当天的事情,觉得细节上虽然有些出入,但大部分的确真实。 醉仙楼则立刻开始议论纷纷,吵杂不止。 显而易见,有些人是无法接受荡北王府三世子有这样的表现的,因为大部分普通人其实可能自己并没意识到,他们就是喜欢通过贬低他人,来获取一些低廉的快感。 而荡北王府三世子则从出身,样貌,看起来都是那么高高在上,贬低他早已经成为了很多人的习惯,所以让他们中的一些人来承认卷宗中的描述,会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玉面公子不管这些,她看着王老先生道:“事已至此,你可知你犯了谣诼之罪!” 老王先生前一刻还处于人生巅峰,以一句三世子竟是尿了裤子引得全场欢呼,这一刻明白了这玉面公子连大理寺都搬得动,并还能提前公示案情,着实是要被吓的尿了裤子。 好在此时,在他不知如何应对时,醉仙楼外传来了一声:“够了!” 此声音无比浑厚有力,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响,人们只见大门口走进来一位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 男子国字脸,正气凛然,身材高大魁梧,身边跟着一位老仆,竟身着太监服. 全场肃穆之下,众人惊悟. 竹竿点破其身份:“靖王.” 胖脸:“那莫非” 赵乘风闻得靖王,自然便知此人正是当朝陛下的 正待此时,靖王大步走来:“宁舒,你竟如此胆大包天,竟敢串通大理寺的人偷得卷宗~!” 玉面公子:“父亲~~” “跟我走!” “父亲,我.” 两人来回两句话间,全场终于知道了玉面公子的身份. 太监这时开口:“郡主,莫要惹靖王生气了,速速与我们回去。” 靖王二话不说,直接拉住了自己姑娘的手臂,玉面公子蹙眉低头,只能任由父亲拉着往外走。 可此时身份曝光,自是难言挡不住了流言蜚语猛的钻入耳中。 “我说呢原来是宁舒郡主,听闻陛下有意让她嫁于荡北王府,原来这是给未来夫君平反啊~~!” “这就解释的通了,要不是以荡北王府未来媳妇的身份,大理寺卿给八个胆子也不敢泄漏关于刺杀三世子的卷宗,还派人来帮着撑场面,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对嘛,对嘛,待那婚约御赐,钦点宁舒郡主嫁于三世子,大理寺卿这不就算是提前上船,早早的就卖了个大人情嘛!” “只是这还没嫁呢,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了?” 闻得这些话.. 宁舒郡主‘腾’的一下,两道红霞出现在了俏脸之上宛如火烧。 虽仍是男儿装扮,但难言的女儿娇羞那是身上的装扮能遮得住的? 同样闻得这些话.. 赵乘风在人群中‘腾’的一下差点跳起来 他远远的看着宁舒郡主被她爹拉着往外走的娇俏模样,想到了远在北州荡北王府里应该坐在椅子上咳嗽的大哥赵卸甲.. 大哥你的身体 大嫂你可能也消受不起 宁舒郡主虽说前世爱你,但好像今世独宠弟弟 总之不管如何,今儿宁舒郡主这么为素未谋面的自己. 赵乘风很想对她说:“弟弟定不负你!” 只是此时靖王有些粗暴,拉的宁舒郡主连跑带颠,导致绷不住的峰峦一颤一颤。 于是,看着这幅画面的三世子改了主意,心说,算了,不喜欢大的 第19章 大小道士 当靖王将自己那和说书先生较劲不嫌丢人的女儿带走后,醉仙楼曲终人散。 也就半盏茶的功夫,楼上楼下鸟兽群散,留下了一地的狼藉与唏嘘,还有一段未入门的郡主却要霸气护夫的故事。 这段故事主要突出一个胳膊肘往外拐,没嫁出去的姑娘都似泼出去的水,其中只有老王先生一个人受到了伤害。 他到现在还没想明白堂堂周天王朝的郡主,为什么要和他一破说书先生较劲。 当然,想想也很后怕,靖王若不到场,那宁舒郡主怕是真要给她抓进牢里治罪,届时严刑拷打手段一上,自己这幅老骨头可能就交代里面了. 正感觉劫后余生呢,耳边突然传来喊声。 “老毕登。” 王老先生侧头,看到了台下有一俊逸洒脱少年,正高高的拎着一壶茶,往自己嘴里倒呢。 “和我说话?” 少年将茶壶扔给不远处的小二,擦了擦嘴角的茶渍:“不然老毕登叫谁?” “你这斯” “以后还说不说三世子了?” 王老先生本不想搭理他,但见这少年嘴角微翘,说不出的有股子邪魅劲儿,又观衣着似不是普通人,于是刚刚吃过亏的他便有些迟疑不知该不该答. 俊逸少年也不等他墨迹,就道:“反正我和你说,三世子这人心眼小,你要是以后天天没完没了的再抹黑他,他早晚找人给伱偷摸宰了,然后剁碎了扬淮河里。” 说完,少年还是不等王老先生回答,就直奔大门而去,那门前似有伙伴正在等他。 王老先生一头雾水,但教训还历历在目,不敢正面硬刚,待那少年出醉仙楼,才嘟囔了一句:“你他妈谁啊” …… 【若他以后还是如此,世子真会给他剁碎扬河里吗】 【当然,我这人最喜欢乱杀无辜了,更何况他又不无辜。】 在小册上写完这行字,赵乘风将笔也还给了白芷,然后抬起了头。 眼前夜幕已深,星光泼洒在宽敞的街道中与灯火交相呼应,将京都之繁华彰显的淋漓尽致。 “小赵,你对此事如何看待?” 竹竿见他和哑巴侍女用小册交流完,立刻迫不及待的问了起来。 赵乘风:“此事?” 胖脸补充:“刺杀之初,世子磕瓜子一粒,刺杀之中,世子抿茶一口,刺杀之后,世子雅兴未散寻人说书!” 赵乘风眨了眨眼睛反问:“你们怎么看?” 两人异口同声:“假的!” “呃,为何?” 竹竿:“案件卷宗讲究一个简洁到位,尽量不写与案件无关的信息,这写的都是什么玩意,三世子的反应于调查案件有何益处?之所以写完全就是在拍马屁!” 胖脸赞同:“确实如此,大理寺嘴脸尽显,听着都想吐。” 竹竿冷哼一声道:“听说陛下最近有意让靖王主管大理寺与顺天府,如此说来,这大理寺的心思路人皆知!” 胖脸义愤填膺:“呸!” 赵乘风一笑道:“胖脸,竹竿,你们所言极是,只是小赵我自打黄昏入城还未进粒米,不如我们边吃边说?” 之前醉仙楼虽说是酒楼,那却不是进食之地。 听闻赵乘风饿了,两人一捂肚子,却也发现自己灌了一晚上的茶水。 于是众人一拍即合。 竹竿提议:“小赵,我知道一家饺子馆很好吃!” 赵乘风皱眉:“别了吧不想吃饺子。” 胖脸自来熟,一拉赵乘风手臂:“小赵,你信我们,口味上肯定不会让你失望!” 一行四人说笑间走远。 待他们刚汇入人群时,他们刚刚所在醉仙楼门口就来了一大一小两个道士。 小道士看似只有七八岁的样子,长得眉清目秀,一身淡灰色的长袍洗的有些发白,手里正拿着一根不知从哪里买的冰葫芦啃的咯嘣作响。 大道士说起来也只是比小道士大而已,看似也就二十左右,发髻锁发,道袍同样发白,但剑眉星目,轮廓宛如刀削。 此时他眉眼间有些烦躁,说了一句:“师弟,都赖你,我们没赶上响马刺杀案的首说!” 小道士听着也不恼,一边嚼着一颗冰裹着的山楂,一边含糊道:“师兄此言差矣,买一根冰葫芦才需多少时间,主要是我们得到消息的时候太晚了。” 说着,他探了探头,望了望醉仙楼里面人去楼空一片狼藉的画面,转过头来看向师兄又道: “再说了师兄,我们不是看过卷宗吗,还来听什么响马刺杀案首讲,胡编乱造有什么意思。” 被称作师兄的青年道士闻言叹了口气:“可以消磨时间啊,不然难道你我要在城墙上坐到明天天亮,再去看那荡北王府三世子一眼?” 小道士歪头,不解:“我们可以找一家客栈美美的睡一觉,然后早上起来再去看他不好吗?” 青年道士垂头:“师弟.我睡不着。” 小道士更为不解,舔了一口冰葫芦,又道:“师兄你在山上的时候可能睡了,怎么下山就睡不着了?” 青年道士神色郑重道:“荡北王府三世子有可能是念师!” 小道士眨了眨眼:“那又如何,他是不是念师,我们也得该吃吃,该睡睡啊。” 青年道士闻言气极,蹲了下来一张嘴夺了一串葫芦,一边咀嚼一边就要教育师弟。 倒是小道士见他动作一脸震惊,看了看自己仅剩一颗的冰葫芦说了句:“师兄,我刚才都舔了” 青年道士:“……,就当我不知道。” “师兄你真会自己骗自己。” “年纪长些是这样的。” “所以师兄,念师很厉害吗?就这么重要?” 还在蹲着和师弟差不多齐平高的青年道士含着冰山楂,脸上鼓着大包重重点头:“我们要杀人都要舞刀弄剑的,念师不一样,念师看你一眼你就死了。” “你知道周天王朝有几艘云舰吗?” 小道士伸出三根手指:“三!” 青年道士:“周天王朝的念师和这一个数。” 小道士拉长了声音:“哦~~~”挠了挠头似是想明白了什么问题,就道:“那我长大也要当念师。” “你当个屁。” 小道士不服:“师兄,我听说荡北王府三世子长得很好看。” 青年道士闻言知道师弟的意思,骄傲回道:“他必不可能比我好看。” 小道士昂着头,用单纯的眼神看着师兄:“那要万一他不仅是念师,还比你好看呢?” ‘咯嘣’一声,青年道士咬碎了嘴里的冰山楂,酸的他龇牙咧嘴时,他重音道:“不、可、能!” 小道士十足冷静:“嫉妒使人面目全非,师兄你应是借着咬碎山楂来掩饰你本能会流出的扭曲面孔我说的对嘛?” “师弟,你有时候真让人讨厌。” 小道士:“年纪小些是这样的。” 第20章 嘴馋夫妻 水气蔓延街头,飘向夜空。 锅中白船儿飘起,随沸水翻腾。 京都城里某一小街十字转角的路边饺子摊,正忙的不亦乐乎。 拿一小蝶,倒一勺醋,扒两瓣蒜,马扎一坐,筷子一提,一钱银子就能管饱。 竹竿和胖脸是这的老熟客,不用老板招呼,就自己忙活了起来,各种轻车熟路。 赵乘风和白芷坐下的时候,周围的十几张小桌也刚刚坐满,一时间自然是又热闹了起来。 只是与那醉仙楼不同的是,在这里吃食的人儿大多都只为裹腹,谈的自然也不是什么荡北王府三世子。 而是,今儿累不累,谁家招工了,听说谁谁媳妇生了,是个大胖小子之类的家常话 这些家常话,配上眼前这青砖小巷与转角地摊,就三字——烟火气。 赵乘风喜欢烟火气,所以本来不今儿不想吃饺子的他往这一坐就觉得特别得劲,于是不仅多倒了一勺醋,还来了两勺辣椒。 白芷似乎也感受得到这里浓重的生活气息。 所以也多来了一勺辣椒,还顺便撸了一下袖子。 赵乘风见状一笑,趁着竹竿还胖脸不在,他就直接开口道:“你发没发现,自从来到京都之后,你会为我着想了?” 白芷:“???” “看见大黄册,你会问我在不在乎自己的名声。” “刚才在醉仙楼,伱会听不下去他们羞辱我尿裤子。” “这很好,因为作为我的侍女,是要为我着想的。” “但鉴于你之前是刺客,你有很大概率是为了你那位先生留下当侍女的,所以..你别喜欢我啊。” 白芷闻言好心情骤然消散。 她蹙起黛眉,拿出小册,恶狠狠的写下三个字【你有病】 赵乘风一笑:“对,就这样,保持你的愤怒,不要被我轻易改变,不要相信你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不然不好玩~~!” 白芷深吸了一口气,写下【我只是纳闷怎么会有人拿自己当乐子】 赵乘风见字没理,倒是问道:“对了,你生活的那个镇子,有这样的地摊吗?” 【没有】 赵乘风刚看完这两个字,竹竿和胖脸回来了。 两人不仅一人拎了一个小凳子,还一人端了一盘让热腾腾的饺子。 饺子上桌,四人动筷。 吃的那叫一个香。 期间,好显摆的竹竿道:“小赵,你看到旁边那条街了吗?” 赵乘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了这十字路口北侧有一条明显是新修的宽敞街道,,比这其他三个路口能窥见的街区好看很多。 人流量也很大,很多宅子好像都在翻修,来来往往很多明显力士与工匠打扮的人。 当然这些人有一部分正在这地摊里吃饺子。 “这是?” “这条街刚刚翻修完成,里面是礼部给荡北王府三世子新修的宅子。” 赵乘风:“???” 竹竿解释:“之所以你看这么多的工匠,倒也不全是去给三世子新宅翻修的,多是宅院对面新开的商铺雇的。” 胖脸吃了一口饺子,笑着说:“有一件事贼可笑,你听说过荡北王府三世子爱吃豆腐的事吗?” 赵乘风点头,北庭城潘家豆腐铺就是他捧起来的,也不知道潘小媳妇咋样了,没自己总去光顾买豆腐,生意还好不好 竹竿喝了一口饺子汤,爽快的‘哈’了一下,然后指着那街道里面笑道:“那里面拢共就十家商铺的位置,其中八家开的豆腐铺” “小道消息说,这世子不快来了吗,进度也都差不多了,他们前两天挂牌匾的时候一看,互相都傻了眼。” 赵乘风:“至于?” “唉,不都传三世子豪爽大气经常一掷千金吗。” 赵乘风:“那应该不假。” “所以啊,很多想要投其所好的就来了,不过照我看,都不如把这饺子摊买了,再去找十个姑娘天天这街口站着,万一哪天世子半夜饥渴了,就近原则了,不就直接上钩了?” 赵乘风摆摆手:“我觉得十个不够~!” 正说着呢,有一位端着一盆水饺的糙汉从小桌旁路过。 由于他手中的盆太大,近似脸盆,且装了得有一整锅饺子,自然引得侧目。 “好家伙,这是得多能吃?” “小赵我还没和你说完呢,你听我说。” “哦,好” 端着一个近乎是洗脸大盆的糙汉直冲竹竿嘴里的新修街道。 在中段左右时他一个急停,一转身进了一个片额为‘露水豆腐’的店面,看似正是竹竿说的那几个倒霉蛋之一 糙汉经过前堂,进入后院,立刻喊道:“媳妇,媳妇,来吃饺子了!” 后院厢房门被推开,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妇女走了出来。 她五官都极大,大眼睛、大鼻子、大眉毛,其实整体看起来并不丑陋,但就是这妆容手法似乎差了点意思,抹的不均匀不说,还该红的地方不红,该粉的地方不粉。 总之看着像瞎画的。 瞎画了妆容的妇女迈过门槛,就气不打一处来:“吃饺子,吃饺子,天天就知道吃饺子,你是不是想玩隔壁的小嫂子!” 糙汉一囧:“哪有的事儿” 似乎这样的对话也很平常,回着话,糙汉还有闲心颠了几下装满饺子的脸盆,颠的热气翻腾,省的饺子相互黏连. 然后他将其放上桌,又道:“赶紧趁热。” 不情不愿来到桌旁的妇女坐下,先娇嗔了一声:“相公~~~!” “干哈。” 没 妇女眨着眼睛就问:“咱啥时候能把那荡北王府三世子宰了回家啊?” “嘘,小点声。” “那你说嘛~~!” 糙汉道:“明儿他就进城,进城了就住咱对面,咱找一夜黑风高的日子,溜进去就能把他宰了,到时候就能回家了。” 想了想他又道:“不过要是荡北王府的人太厉害,咱就只能等他进咱的豆腐铺再下手了。” 妇女听前半句还挺高兴,听下半句立刻撂了脸:“那得等到啥时候去?” “听说三世子爱吃豆腐,虽然这条街上现在豆腐铺多了点.但总归得挨家尝尝吧?” 妇女听着更不乐意了:“那万一人家不来,就遣下人来呢。” 糙汉一边摘葱一边道:“总有机会的。” 妇女一瘪嘴不高兴了,但也知道不能操之过急,只好顺手扔进一个饺子进嘴。 可这味.她嚼了半口立刻吐了出去:“我今天不想吃饺子~!” “那你想吃啥?” 妇女一噘嘴:“我想吃人!” 糙汉耐着性子:“这是京都,这咋能说吃人就吃人~~!” “我就想吃人~!!” 糙汉叹了口气,只能将刚准备好的东西都端到桌上,拿起一根大葱耐心道:“媳妇,要不你当这个是人胳膊?” “你想象一下,别着急。” “闭上眼睛,对,对,就这样.” “来,啃~!” 妇女吭哧咬了一口白段大葱,一咀嚼眼泪差点掉下来:“相公,这没法想象,辣挺慌~!” 糙汉彻底没招了,一脸无奈。 就见他这大胖媳妇一屁股坐在了他的旁边,挽着他的手臂撒起了娇。 星光下,豆腐铺的后院里,她抖落了一脸的脂粉,差点没呛死她男人,十分娇嗔的道:“相公,我就想吃人嘛!” 糙汉被磨的心烦,终于爆发了一句:“我、看、你、像、人!” 第21章 皇族兄弟 在北方,我看你像是一句回怼。 一般用来对付馋嘴的小孩,譬如,妈妈,我想吃葫芦。 妈妈:我看你像葫芦。 妈妈我想吃米糕。 妈妈:我看你像米糕。 只是没有人会说,我想吃人,更不会有人回怼,我看伱像人。 在这间豆腐铺的后院里,糙汉和妇女的对话有点不像人,所以他们要杀风评普遍都说不是人的荡北王府三世子也很合理。 并不知道被人埋伏,但这些年其实一直习惯被人埋伏的赵乘风此时刚刚在这对夫妻所在的街道十字路口吃完饺子。 擦了擦嘴,打了个饱嗝,正心满意足时,街边有打更人敲起了锣,三更天了。 于是赵乘风看了一眼锣响的方向皱了皱眉头伸出了手。 毕竟才当了侍女不久,白芷和他并没有建立默契,眨了眨眼不明所以。 赵乘风只好摊开手作书写状。 白芷见状将自己的小册和笔递给了他。 只是赵乘风刷刷写完后,撕下了这张纸折了起来,却没有给她的意思,让她瞪大了眼睛。 竹竿这时吃完了最后一口饺子,听着锣声一乐:“不知小赵兄弟今晚可还有事情安排?” 赵乘风摇了摇头:“并无安排。” 胖脸就一拍他的肩膀:“那不如与我们一同夜游京都,连带着直接早上去看三世子闪亮登场?” “如此甚妙,就是不知可有好玩的去处?” 竹竿和胖脸对视一眼,一脸傲娇,看来 “走着~!” “先去哪儿?” “云锣古道!” 赵乘风差点一个跟头摔在地上,他本以为是淮河船. 不过看了看两人青色长袍上的图案,心想也对,毕竟穷酸学子,哪里有钱上得起船? 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胖脸揪起前襟的青松图案,骄傲道:“认识?” 赵乘风点了点头,把玩手里写了字的纸对折了起来:“青松书院是吧。” “没错,京都四大书院之一。” 竹竿拍了拍胸脯:“我们二人都是青松书院的学生,小赵兄弟看你年纪也不大,衣着也不差,一看家境就殷实,莫不是来帝都也是进书院学习,以筹备大朝试的?” 赵乘风连忙摆手,他筹备个屁的大朝试,这辈子考不了一点。 胖脸闻言深感惋惜:“可惜了可惜了,今日与小赵兄弟一见如故,若是他日能成为同窗,我们三人一同报效家国必是一件美事。” “小赵兄弟并非周天人” “不重要。” “而且我和你说,我们青松书院那可是古书满架、学子争观、群贤毕至、墨客云集、梅香里,琴声悠扬” 赵乘风听出来了,重点不在前面,而在后面。 他也非常能理解,毕竟高低也是周天王朝的四大书院之一,学子对书院有归属感,有荣誉感是好事,想在外人面前显摆显摆也正常,可是. “咳,不是,青松书院什么时候开始招男生的?” 竹竿:“……” 胖脸:“……” 他们看着赵乘风的眼神开始发生了变化,然后异口同声:“去年。” 这显然就是三人初次见面时,赵乘风看到青松图标脑海中产生的疑问,因为在他的记得青松书院一直都是女子书院. “原来如此,那你们.” 竹竿和胖脸慌忙掩饰些许尴尬。 赵乘风倒是会说话,一边手里转着已经被折成卡片的折纸,一边道:“那你们可艳福不浅啊。” “那是那是,我们这一届的学子虽然有一百余人,但男儿之身者也不过半半之数,书院里的师姐师妹,那真是争奇斗艳.” “走走走,边走边聊。” 一行人起身,竹竿胖脸带着赵乘风和白芷就奔着云锣古街的方向走。 两人都没注意到,在走出饺子摊之后,在一个拐弯间,赵乘风甩了一下手,之前在手里把玩的折纸就这般没入了夜空。 白芷看到了,她眨了眨眼睛,就听身边世子:“走啊,看什么呢。” 她只好跟上脚步,但隐隐好像了听到了东南方向‘嘣’的轻响。 轻响来自一座不高的木塔。 木塔以前应该是望火楼,可后来可能是京都的建筑越来越高,它就没有了望火的作用,但被更夫用来歇脚。 此时塔里没有更夫,但有一脸色苍白的人探出了身子,在楼体上找到了那似卡片已经嵌入木头里的白纸,然后没敢打开,拿着这折纸赶紧下了楼,一路送到了街边一辆马车上。 马车车轮滚动,在穿过四条街后,来到了一家商行门前。 一个掌柜模样的人接过了纸条,然后回身进了身后的店铺。 没过多久,店铺的后院大门被打开,一辆装满了货物的货车直奔城北,只是在没抵达城门之前,有个小厮从车上跳了下来,吹了个口哨。 随着口哨声渐远,一只鸟儿来到了他的手臂上。 将纸条交给小鸟,他上了车,鸟儿在京都内盘旋了三个圈,一头扎进了一座大宅里,钻进了鸟笼。 打开鸟笼的是个太监,拿出纸条后,他一路穿越宽敞华贵的厅堂来到了一间书房。 书房里茶雾缭绕眼前,檀香味道淡淡缭绕鼻尖。 有三位身着华服的中年人依照主次分坐,其中之前赵乘风见过的六皇子靖王正在其中,坐的是次席,此时正在抿茶。 在他对面的男子与他长得有几分相似,但是年轻了些,焦躁了些,没有喝茶,脸上就带着一股子凶狠味。 而在他们之间落在主位之人,面相十分让人惊异。 他隆准而龙颜,日角、大口、美须髯,甚顾自见其耳。 举手投足之间,似都极具王者风范,一言一语,会让人不自觉的感到心悦诚服。 比如此时,见到有太监来到了门前,他便起身,谦恭道:“于公,速来,本王刚沏好了一壶茶,您来品鉴品鉴。” 被称作于公的太监哪敢真去喝茶,眼前的人可是当朝大皇子,不日将登上储君之位的贤王,但听着这话,确实心里舒坦。 他连忙跪下礼数做足,双手将纸条举起:“前面送来的,是他写的。” “哦?”贤王眉头一挑,语调扬高。 几乎同时,这书房里他那两位弟弟就也有所反应,一个站起,一个蹙眉。 贤王倒是不紧不慢的倒了一杯茶,真给于姓太监端了过去。 于公诚惶诚恐接茶的同时,正好将纸条递了出去。 贤王打开一看,嘴角立刻上扬,说了一声:“妙人!” 说着,他便将这条子丢给了他的靖王六弟,又道:“有了这张条子,宁舒嫁于他,我这个做大伯的便算是放心了,准错不了。” 听大哥说的这么玄乎,书房里那本就急性子的九弟康王自是立刻来到了他六哥身边,与靖王一同打开了纸条。 两人一看,纸条上就一行字。 【差不多得了】 于是,康王就不解道:“就这?” “大哥,可给解惑?” 贤王温和一笑,回到了主位上,端起自己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然后道:“这样说吧,你们想象一下你们脑海中的荡北王府三世子如果发现有人一直在跟着他,他会如何做?” 康王眉头一挑:“当然是杀之而后快.” 靖王摇摇头:“那是你,如果是传闻中的三世子,会让跟者生不如死,并逼问身后人是谁,若是掌握了确凿证据,必连根拔起,寸草不留。” 贤王吹了吹茶杯上的雾气,风轻云淡:“说得好,六弟,你再品品。” 靖王蹙眉:“差不多得了他这话的意思,甚至都懒得追究,但却做了警告。” 贤王点头:“然也,三世子知道此番入京会有很多人看着他,在没分敌我之前,他不会轻易动手的,但也要告诉了敢于看着他的人,差不多得了作为警告,甚至他都不想知道你是谁,给双方都留足了空间和面子。” “由此就可断定,此人绝非那些小说话本中的骄奢淫逸不知天高地厚。” “能够发现我派的人,说明他的修为绝非外面所说的酒囊饭袋,甚至可能远超我们的想象。” “发现被跟之后他做的事情,既做到了警告,又留下了余地,可以说是张弛有度,极有分寸感。” “所以宁舒这步我们走对了,三世子或将成为未来一大助力。” “六弟,你有福了。” 靖王听大哥此番言论,心里确实踏实了不少。 就是他们的九弟康王,拿着那赵乘风写的纸条,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叹了口气:“大哥,六哥,你们心眼子可是真多,我咋就看不懂这些呢” 靖王一笑,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那看来今夜是不能睡了,明儿我得赶早去看看我那未来女婿。” 贤王将茶杯放下,来到了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一句:“大哥陪你一起,荡北王府近些年来到京都的 康王对此不赞同:“大哥我就不喜欢你这劲儿,荡北王府咋了,荡北王府多什么?” 贤王再笑:“荡北王府手里有刀啊,可吓人了!” 康王:“我也有啊。” 靖王再次拿起了赵乘风写的那张纸条,又看了两眼后对九弟道了句:“你那是什么破刀,荡北王府有九州四海最快的刀。” “对了,那刀明天会进城吗?” “孙叔啊孙叔进不进城,咱明天也得去请安啊” “钟姑也在船上。” 大皇子贤王闻言有些头疼,赶紧揉了揉眉心:“三世子这排场,比咱兄弟九个加一块都大.” 听到大哥的话,想了一下确实如此,康王吹胡子瞪眼的一拍桌子,来了句:“是啊,到底他是皇子,还是我们是皇子?” 第22章 皇宫之前 未至古道之前。 众人倒是一起先路过了大理寺的门前,这里也算京都一个景点,因为周天尚武,民事纠纷又剪不断理还乱,所以在很多年前这里就有一处擂台,用于解决这些事情。 如果不是什么大案要案,只是人与人之间说不清的纠纷,是鸡毛蒜皮的事情,周天百姓就可以用战书通过官府承诺不伤其性命,向另一个纠纷人下达战书。 战书可接不接,但有时候涉及到尊严的事情总会让人热血上头。 简单来说,擂台就是官方约架地,还会有官府的人维持秩序保证双方安全。 所以,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为了京都有名的风景线,在这里,你可以经常看到因为两个鸡蛋而大打出手的老百姓,看着他们发疯,你会十分解压,当然更多约架的理由则是. “老王,你说,伱和我媳妇到底有没有事.” “唉,你都给我约这来了,你心里还不清楚吗?手下见真章吧~!” 赵乘风站在擂台下昂着头,看着眼前两个四十多岁的老爷们扭打在了一起。 看下面似乎还有两个老娘们准备登场,不知道是不是也是因为此等事情,本来还挺期待,却被胖脸和竹竿拉走,直奔古道。 三更之时的云锣古道之上竟是人鼎沸腾,华彩招展。 似乎所有商家都有默契,整座京都今夜都要为清晨入城的三世子不眠,所以,目所能及之处尽显繁华。 而这条十里长街也不会让任何人失望。 灯市、市、锦市、扇市、香市、宝市、药市、酒市……应有尽有。 只有你想不到的,在这里就没有买不到的。 街上随处可见异国商人、妖族、傀儡、异兽、包罗万象,海纳百川。 别说逛到天亮等三世子入城,就是再逛三天三夜,也不可能真的将所有物件都扫上一眼。 赵乘风一行四人踏入云锣古道之后,白芷的小嘴就基本合不上了。 从小到大生活在一个镜像小镇里,唯一去过外面的世界就是响马驿站的她何时见过这等场面。 即便是前生在京都外生活了有一段时间的赵乘风再次来到这里,还是要被眼前的繁华再次小小震撼一下。 而竹竿和胖脸作为本地人,自然就不会有这种感觉。 但他们很享受赵乘风这样的外地人,尤其是他身边白芷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会让他们感觉到周天王朝很强大,作为土生土长深爱这个国家,目前还在青松书院读书学子,他们还会感觉到非常自豪。 于是,自豪的他们碰上了一群和他们同样身为四大书院学子、没事总是自豪的师姐师妹。 地点是在古街里一处灵猴喷火杂耍处。 有位穿的枝招展师姐,率先看到了同为青松书院学子的竹竿和胖脸,就招了招手。 之前嘴里对师姐师妹各种淡然的竹竿和胖脸现在各种羞涩,看的赵乘风暗地里骂了一句:“出息。” 然后两伙人自然而然的汇到了一起,说了会话。 赵乘风听到了最前面最开朗的姑娘叫做惠灵,不过他不是这群姑娘的同窗,搭不上什么话,为了省的尴尬介绍,索性他就回头继续看猴。 只是看着看着,忽然莫名觉得这满城的人似乎都在等自己这只猴进城,于是莫名同情. 而在他专心看猴之际,竹竿和胖脸自然也恋恋不舍的与师姐师妹们告了别,然后回头他们就道: “刚才有好几位师姐问我你是谁。” “唉,女人果然是看脸的。” “话说小赵兄弟之前也没觉得你好看,经过她们一提醒,我仔细瞅了瞅,你确实是好看啊。” 白芷抿嘴偷笑,赵乘风翻着白眼道: “男人看男人是这样的,再好看到了对方眼里也就那么回事,你们也不用介怀,不过我确实好看这事确实是确实好看.” 听他如此自恋,竹竿和胖脸有些嫌弃,然后就转移了话题。 “话说,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事?” “宁舒郡主怕不就是乘风会的吧,刚才的惠灵师姐就是,所以之前才要在醉仙楼维护三世子吧!” 赵乘风没想到这一晚上了,话题忽然回来了。 他当然主要好奇的是:“什么是乘风会?” 竹竿咳了一声,颇有些为耻的道:“就是一群喜欢三世子的大家闺秀,以及各个书院中的一些女学子组成的组织。” 赵乘风闻言双眼一亮:“三世子这种人渣还能有这种组织?” 胖脸一脸痛心疾首:“人渣是人渣没错,可就是人渣唉。” 竹竿解释道:“是这样的,这两年京都很多对于三世子的创作已经不仅仅局限于普通反派了。” 赵乘风:“那是?” 竹竿耐心道:“尤其今年刨除对于三世子艺术创作中,那些甩着家伙什儿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春宫图不提,是有很多本文学素养不错的小说横空出世,而这些小说里将三世子的形象深度优化了一番。” “嗯?” 竹竿:“英俊、贵气,冷静、客观、睿智,残忍,优雅,虽说仍是反派,但这些特质不知迷死了多少京中少女.” 赵乘风心中大喜:“原来如此.” 胖脸哀叹:“尤其是我们青松书院,从三世子要来京都的消息传来开始,就.就已沦陷!” 赵乘风眼眸再亮:“我说你们这么讨厌三世子,这方面也是有原因的吧。” 竹竿苦涩一笑:“小赵兄弟也不瞒你说,我主要厌恶三世子的原因就在于我有一位喜欢的师姐不喜欢我,就喜欢三世子.虽然我明白这是妒忌吧,但我厌恶三世子也是应该的吧?” 赵乘风见竹竿如此坦诚,拍了拍他的肩膀:“应该,人之常情,不过如果有机会,你把这位师姐介绍给我认识认识,我哄女人有一手的!” 说完,他看向胖脸。 胖脸:“我真不是因为这个,我就是单纯的讨厌三世子,呸~!” 赵乘风:“好呸.” 正说着呢,刚提过是乘风会成员,也是刚才遇上最开朗的惠灵师姐回来了。 她来到四人眼前,左看看右看看,说了一句:“俊成,万林,既然你们也是要等待早上看三世子的,不如一起?” 竹竿和胖脸看向惠灵身后的那群书院热情挥手的同窗,总觉得这些姑娘里有人对他们图谋不轨。 不待他们回答,惠灵就看向赵乘风道:“对了,还有你们这位朋友,也一起呗?” 竹竿和胖脸.. “哦,没问题。” “对了,他叫小赵。” “小赵,一起吗?” 赵乘风当然点了点头:“可以啊” 这三字一出,惠灵以及身后的姑娘们一拥而上。 “公子你是哪里人啊?” “公子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公子婚娶了吗?” “公子.” 以赵乘风为中心,竹竿和胖脸迅速被排除在外,他俩对视了一眼,明白了什么. 白芷看了看他俩,然后每人拍了一下肩膀以示安慰,甚至还写了一行小字,亮给他俩看。 【没事,公子看不上她们】 本来就有些受伤的竹竿和胖脸见字更为受伤,但看着白芷好看又清澈的眼神,他们都明白她是好心,想安慰一下自己而已 只是听着身边叽叽喳喳的声音,看着赵乘风被莺莺燕燕环绕,一脸雀斑的胖脸还是忍不住酸了句:“都挺好看啊,这能看不上啊.” 白芷十分自信又写了一行字。 【公子都看不上我】 于是,俩人看了看白芷,刨除看似会让身份有些低微的侍女服饰,该说不说她的样貌真的吊打这群师姐师妹。 这下他俩宽了点心,当然更重要的是很快接受了现实。 赵乘风的确长得好看,而且他身上还有一股子洒脱随性又自然松弛的感觉,说不出来,就是感觉女的都喜欢他这劲儿 而人就是这样,就是会嫉妒和自己差不多的,就比自己好一点的,自己能够的上的。 而一旦拉开差距,遥不可及,只能仰望时,反而就不会妒忌,心态好了。 所以竹竿和胖脸也不和看不上他们的师姐师妹客气了。 赶紧从人群中把小赵拉了出来,问了一嘴领头的惠灵师姐:“师姐,那你们一会天亮去哪儿看三世子啊,是北城墙,还是皇宫前啊。” 北城墙上可观三世子从郊北 而皇宫前,则可以见到三世子走进皇宫去面见陛下。 这就算是一头一尾的两处观看世子的绝好地点. 但由于天亮时京都必定人潮涌动,两点之间也有距离,只能选一处,所以就有了这一问。 胖脸想好了。 惠灵说北城墙,他就说去皇宫前。 惠灵说去皇宫前,他就说去北城墙。 反正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不是冲我俩来的,小赵断然不能给你们这群蹄子夺了去。 事情也的确在按照他的预想发展。 惠灵回答道:“我们是打算去北城墙的,毕竟还能见云舰。” 胖脸一笑:“刚才忘记和你说了,我们之前就约好了去皇宫前。” “哦?” “哦” 一众人左看看又看看,惠灵回头扫过她的同窗们,就听: “那咱就也去皇宫前呗。” “云舰有什么好看的。” “对了,小赵公子,刚才咱俩话还没说完呢,你是何时入的京都啊,之后用不用朋友带你一起游玩一番,我是土生土长的京都人,对这可熟了~~!” 胖脸:“???” 竹竿:“……” …… 赵乘风别说应对这些情窦初开的少女,即便是青楼里的老油子也是手到擒来。 所以这一路上欢声笑语,其乐融融,看的竹竿和胖脸瞠目结舌,十分想借白芷的小册记一下笔记,以便以后认真学习。 想起赵乘风之前那句,我很会哄女人现在看来还真不是吹的。 而说说笑笑间穿过云锣古道,众人一路直奔皇宫门前。 却不曾想他们到的时候,这里就已经人满为患,甚至还有臭不要脸的贩子,卖起了位置。 惠灵师姐交友很广,带着一众人来到了早早就被占据的前端好位置,与另一伙学子团算是汇合,就是有点挤。 “挤一挤,挤一挤.” 竹竿和胖脸这时拉着赵乘风来到了最前排,拨开人群眼前就猛然豁然开朗。 赵乘风只见,左边来自四大书院的年轻学子们齐聚,一张张充满朝气的脸像极了头顶蒙蒙亮的天。 右边则多是百姓以及商贩,居然还有不少大人将孩子放在脖颈上望远,难不成小朋友们现在自幼就开始研习三世子了? 而正前方则是深宫皇城。 朱红色的墙像血般浓烈,黄色的琉璃瓦片仿佛都由黄金打造。 上好的白玉铺造的地面闪耀着温润的光芒,衬着最近处的红墙与黄瓦,让深处似有袅袅雾气笼罩着宫殿群宇看起来巍峨恢宏,气象万千。 门前还有一排排身着羽林卫,身着银甲反射着晨光,都似战神,肃穆威严。 在他们的身上捕捉到了光亮,于是赵乘风抬起头看到了有些泛白的天光。 他这才意识到,这一夜居然就这般过了 马上就该轮到荡北王府三世子登场了。 可眼下这场面,莫不是整座京都的人都来看自己了? 嘶. 怎么还有点害羞了呢. 内个,因为上周字数太少,上推荐的头两天追读太低,这周挂了,没推荐. 但没什么关系,后来追读数据我感觉还可以,但要这周稳定住,所以求一波追读,新书容易养死,而我不想死,我写的挺开心的,今天2章应该有六千五,求追读~~~! 第23章 走在光里 启元六十四年,三月二十一,多云有晨雾。 整座京都因为来自北州的云舰落抵而一夜未睡。 用竹竿的话来说:“三世子此番入京的盛况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真没任何问题。 究其原因,首先要讲的一定是近十年来周天王朝迎来盛世,即便打仗也只发生在北州边境,其他州内海晏河清,没有战乱、饥荒与灾难,老百姓们都过上了好日子,所以自然需要一些精神上的娱乐。 于是话本、小说、画册等等大肆盛行,井喷式的文娱创作爆发,配上几乎没有监管的制度,自然而然的蓬勃出了无穷生机。 此时又恰巧荡北王府三世子横空出世,自然他就以独特的身份背景,以及特立独行的行事风格,一跃成为了创作者们的心头爱。 经过十年沉淀,以三世子为核心的创作充斥在大街小巷,以及人们生活的每一个角落里。 无论是街边,田间,床头,还是深宫与大宅,哪里会没有他的身影? 赵乘风早就是周天王朝当之无愧的黑红顶流。 只是因为某些原因,这十六年来并不想走出北庭城一步的他并不知道的那么确切而已。 所以,今天站在皇宫外,看了看前后左右的赵乘风感觉有点害羞,因为人真的太多了,他上辈子这辈子加一块都没见过这么多的人,今天全聚在了一起,都是为了看他而来。 而且除了一点点小害羞,他还有点其他问题 问题在于,他现在本应该在云舰之上,而不是皇宫之前. 礼部尚书吴大人很快发现了这个问题。 吴大人早早的就带着礼部上下官员齐齐走出了城北来到了云舰之下。 掐算着时间,他高呼:“礼部尚书吴映离特来迎接世子入京。” 在他身后的官员随之齐呼:“特迎世子入京。”颇有些山呼海啸的意思。 在声音堪堪在天空还有些回响之时,连接地面与甲板的云梯入口有一翩翩身影映入眼帘。 此人虽然个子看似不高,但挺的笔直,一身白色长袍贵气且出尘,左手一卷书,就是看不清相貌,但气质拔群。 吴大人以及身后数十名官员都立刻看出了他的不凡,只是.即便是仰望云舰,这舰上的世子这么矮,这么小?可如果不是世子,又怎会具备此等气质? 没等他们纳闷完毕呢,舰上来人作揖,礼数十足。 待舰下以吴大人为首的官员们回礼后,这人才缓缓开口,声音洪亮,中气十足,一字一句都有板有眼,阴阳顿挫恰到好处。 “在下周天王朝荡北王天策大将军兼北州节度使赵擎山之三子忠勇伯赵乘风..” 闻其言,众人正惊异莫非传闻中的三世子竟真的长得如此面嫩,还如此矮. 就是没等腹诽完呢,舰上的声音再度传来: “之,麾下伴读书童..“ ‘伴读书童’四字一出,一众官员险些跌倒。 那伴读书童还十分骄傲的喊出了自己的名字:“龙—傲—天!” 吴大人很想问,你他妈一个小小书童这么多礼数,念了这么一长串头衔是要做甚,但想到他自己就是礼部尚书,身后全是礼部官员 只能感慨一句礼多人不怪. “龙傲天是吧还请世子下舰,入京的时辰到了。” “我家少爷不在云舰之上。” 此言一出,舰下一片哗然。 吴大人只觉得腿肚子钻筋,险些真的栽倒。 倒是,书童傲天不急不慢:“大人无需惊慌,只需按原定计划进行,届时少爷自会出现。” 吴大人作为礼部尚书这辈子最大的活就是眼前接三世子这事儿,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陛下有多重视荡北王府,若是办砸了. 所以听着傲天的话眼泪都快下来了:“真的?靠谱吗?” 书童傲天立刻回答:“少爷从不耽误正事。” 吴大人一咬牙,决定就从了,可一回头,不得不指着礼部精心准备的楼辇:“可这.” 楼辇意为高车。 因为知道三世子的到来会造成多轰动的效果,礼部这次了大心血,下了大本钱。 书童傲天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就看到了一辆由四只洁白的上古异兽拉着的大楼辇,辀十二,加以玉饰,衡轮雕彩,华盖似纱,十分适合三世子站在其上与京都的百姓挥一挥手 现在可倒好还不如弄个封闭车厢,谁也不知道三世子在不在里面呢。 “吴大人尽可放心,即便如此也无妨,皇城之前,少爷必到,我们不如就大大方方的架着空车按原计划行事,莫慌,也莫乱。” 事已至此,吴大人还能怎么办,只能一咬牙,来了句:“行吧.”心里已然恨透了不讲规矩的三世子~~! …… 云舰所处的郊外此刻虽天刚见一丝光亮,但梯田之上也已人满为患。 本来也要开始耕种的农门们纷纷踩着锄头,看起了远方云舰下的画面,和更远方京都北城墙上黑压压的一片。 赵见礼和谭夫妻也在其中。 区别于其他人的是,他们不仅见过今儿的主角三世子赵乘风和他一起吃过饭,还被他偷走了一本大黄册 总而言之,他们有点熟. 所以,当夫妻的耳边响起: “大色魔在哪儿呢,我咋没看见呢?” “那不是杀人狂吗?” “反正不是啥好玩意,也不知道为啥这么多人要看他。” “有没有可能就是因为不是啥好玩意,才有这么多人想看他的?” 赵见礼立刻:“你们可拉倒吧,三世子不是你们说的内样人,别信书里和画册里的,都瞎编的!” “见礼,咋的,伱见过三世子啊,人家好人坏人不都是天上的人儿,还能和你泥里的吃顿饭是咋的?” 谭骄傲的一挺胸脯:“那还真吃过,就昨儿。” “真的假的?” “可别吹了。” “你们夫妻咋了,大早上没睡醒,还失心疯了?” 谭掏出了那颗不可能出现在乡野间的灵晶:“你们看看这是啥。” 于是做了十来年邻居的众人彻底傻了眼。 赵见礼还欠呢,拿过灵晶,在大伙面前挨个扫了一遍,最后道:“羡慕吧,我媳妇儿一盆土豆炖豆角换的!” “嗯,那可不咋地,三世子还说你的醉蟹不咋地呢。” 其中有一老者此时忽然抬起棍子,狠狠的给了赵见礼一下,骂道:“财不可外漏不知道吗,就知道显摆,小心招来祸端~!” 赵见礼挨了一下蔫了,眼前老者不仅是这儿的里长,还是他爹。 老人家骂完儿子转头就一脸笑容对着众人道:“这事别往外扬啊,晚上家里、我整两桌,昨儿我也在,三世子确实和我家礼儿一见如故,但人家大家子弟脾性说不准,见礼没见过啥世面,哪知道人家能前脚和你称兄道弟,后脚就去杀人屠村面不改色啊。” 恩威并施了一顿,众人连声应是。 老头看儿子越发不顺眼,决定一会儿回去非得给他捋掉一层皮。 也是这时,有人指着远方云舰处道:“咋没看见三世子呢,那楼辇上左边一小孩,右边一丰腴女人,可中间儿没人啊~~!” 中间儿的确没人. 当礼部前呼后拥,异兽拉着楼辇威风凛凛的来到北城墙下时议论之声此起彼伏,失望之情溢于言表,甚至还有人真胆大:“荡北王府三世子呢?” 书童傲天居然也回:“一会儿就来了。” “三世子干什么去了?” 傲天多正直的人:“昨天晚上先进城去玩了!” ???? 噗. 不知多少人笑出了声,但也有无数人不解。 进京面圣这么大的事儿,你荡北王府三世子提前一夜先玩去了? 不过听着也合理,毕竟三世子名声臭的啊他做出再离谱的事情,都能接受 然后人们就不得不联想到。 那莫不是去了哪艘船? 不会那位雏儿被开了瓜吧? 不会现在还在温柔乡里睡大觉,让当今陛下在皇宫里等着吧? 听闻今次陛下特意安排三世子早朝 于是,不知多少人呼呼啦啦的跟上了礼部官员,跟住了那中间儿没人的华贵楼辇开向皇宫! 糙汉和妇女就在这群人之中。 昨儿晚上他们吃完饺子就来到了北城墙上,就想看三世子一眼,把他的容貌记在心里就撤,谁知道. 本来妇女就烦就困,发现目标没在楼辇里,就道:“相公,咱俩回家吧。” 可是糙汉总觉得,既然要杀三世子,总要和他照面的,亲眼看看不仅能看到他的容貌,还能观察一些细节,都对日后杀他很有帮助。 于是,面对媳妇的不敬业,他就道:“来都来了。” 来都来了在劝人时特别有用 哪怕妇女现在还是又烦又困,但听着这句来都来了,她就被触发了‘想想也是’.. . 于是俩人就汇入了华贵楼辇后的人潮中,差点没被挤成肉饼 妇女倒是没后悔,硕大的鼻翼不停地忽闪着。 虽然她也闹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都想看荡北王府三世子,但现在她闻着人们的体汗体香味,就比昨天的饺子好闻一万倍。 不过可能是察觉到了她的想法,糙汉十分严肃的传音:“媳妇,你可得忍住啊。” “相公,我忍不住了..” “真得忍住,不然被顺天府盯上很麻烦的。” 妇女一脸委屈:“那你答应我,之后想办法给我整个人吃” 糙汉一咬牙:“行!” 妇女闻言特别开心,十分童真的她拉着糙汉的手一甩,来了句:“那我要吃小孩!” 合计,这是点菜呢 …… 还是小孩的小道士现在饿了,特别想点菜。 只是此时他和他的师兄正在中源大街中段的一间二层楼上和一群人傻乎乎的等着。 没过多久,这条在三世子没有走来,就不允许有人走的中源大街上出现了华贵楼辇以及后面一片黑压压的人群。 于是,听了周遭流言蜚语,再看了看之后青年道士无奈道:“好像.没来。” 快被饿晕了的小道士:“这不是废话,你当我瞎?” “不是,师弟,谁知道这人这么不守规矩啊,这可是面见圣上啊” “师兄,那现在怎么办嘛,我好饿啊。” 青年道士想了想:“来都来了.” 小道士和妇女可不一样,他闻言怒了,先指了指楼辇以及后面数不清的人,又指向了皇宫方向:“这怎么去啊,不得被人挤死?” 青年道士挠了挠头,想着小道士自从和自己下山的确也没享受过啥福,就道:“那那飞过去?” 小道士闻言双眼亮了。 只见青年道士也不避人了,一拍背后长长的包裹,一柄青锋破鞘而出。 在周遭一阵惊呼声中,这把锋芒毕露但样子又给人一种平和中庸的飞剑悬浮在了眼前。 青年道士拉起小道士的手,一跺脚便上了那飞剑。 飞剑之下许多普通民众,指着他结结巴巴的道:“御,御剑。”声音此起彼伏。 青年道士露出特别阳光的一笑:“不好意思大伙,我师弟实在是饿了,我得带他找一个有饭吃还能看到三世子的地方,惊到大家了。” 话音一落,也不等他口中的大伙原谅他,那青锋飞剑转瞬即逝,只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去向了天边。 头发都被吹开了,但死死抱着师兄腰的小道士现在那还感觉得到自己饿不饿,他高呼:“师兄,好刺激啊!” 青年道士回头,嘴角微微一翘:“那你以后要当御剑,还是念师。” 小道士眨了眨眼,看着脚下京都的景色尽收眼帘说了句:“念师。” “呃,为何?” 小道士回答:“因为我喜欢低调的厉害。” “你喜欢低调那咱还是当普通老百姓吧,去人挤人,饿肚子吧。” “师兄别呀” “那师兄高调喽?” “师兄你高调给我看,我再考虑嘛。” “那你站稳喽~!” 咻的一声响,青锋宛若一道流星般划过了皇城的上空。 决定高调,决定不让师弟饿肚子的青年道士竟选择落在了皇宫的城墙上,无数看到这一幕的人瞠目结舌,而他却仿佛回家一般自然. 甚至在落脚不出十个呼吸的功夫,就有一位金甲侍卫自皇宫来到墙根下,半跪下来喊道:“见过三真人。” 青年道士回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我师弟饿了,能给我们弄点吃的吗,我们还想在这里看三世子。” “真人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安排。” 说完,这身着金甲,明显是皇城统领的人就退了下去。 没见过这场面的小道士人傻了. “师兄这么厉害吗” 青年道士一昂头,拍起了自己的胸脯傲娇道:“你师兄我老厉害了~!” …… “那是离仙宗的真人?” 皇宫对面,有一高塔扎在一座林园之中,都不是非富即贵不得入内,是周天王朝就很少的一些人才能进。 作为王朝的大皇子,未来的储君最佳人选,贤王当然可以。 此时,他坐在楼里正在赏着一幅画,他那九弟因看到了有飞剑落于皇宫,问出了他的问题。 专心看画的贤王当然没答他,最后还得是他六哥靖王道:“是的,九弟,这么多年你没回来可能还没见过三真人,很沉稳的一个人。” “三真人是来看三世子?” 靖王回道:“可能都有三?” 康王闻言差点没把头发揪下去一搓:“可能是在峡关呆了太久,现在听你们说话是真费劲,我还是和我侄女聊会去吧~!” 说着,他摆了摆手,大步大步的来到了窗口。 此时坐在窗口的正是换回了女装,出落的漂亮大方,尤其是胸前特别大的宁舒郡主。 康王一屁股坐在了她旁边,就调笑道:“侄女,这是咋的,咋成望夫石了呢。” 宁舒郡主俏脸立刻绯红:“九叔,你别逗我” 康王粗人,嘿嘿一笑:“九叔不逗你,九叔问你,那你和那三世子也没见过,咋就倾心了呢,那他万一长了一脸大麻子,你天天看着都恶心可咋办呢?” “九叔,你不知道九州四海有句话吗?” “啥话?” 宁舒郡主拿出了之前差没被他送进牢狱里王老先生的点评。 “关于荡北王府三世子在话本画册中的一切基本都是假的,但唯有两点请坚信。” 康王没听过,就问:“哪两点?” 宁舒郡主掷地有声:“一是英俊的样貌,二是.” 康王挑眉:“二是?” 正待她不知道咋和九叔说下面的话时,她的父亲靖王这时道:“来了。” 于是众人齐齐看向了中源大道的街口方向,就连贤王都放下了画走了过来。 只是他们早就得到了礼部接了个空华贵楼辇上只有荡北王府的两个下人站在一左一右的消息。 所以靖王远远看见楼辇华盖时就道:“不会让陛下等他吧,昨晚给留了纸条之后,不会真上了那艘船到现在还没醒来吧?” 宁舒郡主闻言脸色不太好看。 倒是贤王一笑:“本王之前的判断不会错,不要拿那些风言风语形成的印象看待他,只要楼辇抵达门前,他必出现。” 宁舒毕竟年纪小,耳根子软,让父亲一说就有点动摇,此时听贤王说完,不由得:“真的?” 贤王走到了她身边,亲昵的揉了揉她的脑袋:“真的,你信不过大伯吗?” “信得过。” “那刚才你说一是英俊的相貌,二是什么?” “大伯.~~~~” ………… 整座京都翘首以待的楼辇终于穿过了中源大道来到了皇城之前。 人们看见了左边有位长的像瓷器,脖子昂的老高,捧着一卷书的小书童,右边则是一位身段丰腴,带着黑色面纱,明显姿色不俗的妇人,但就是没看见应该在中间儿的三世子。 有流言说三世子昨夜偷偷入京玩了,现在不知道人在哪儿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百传. 总之,也没过多久,似乎偌大的皇宫前,所有人都知道三世子的不务正业。 议论之声四起,声音大到就像成千上万只苍蝇再你耳边齐飞。 喧嚣之意沸腾,对于三世子的作为,有人破口大骂,有人表示理解,但更多的人都是,尼玛的,起了个大早来看你,你不来了?面圣你能迟到的啊? 但不管场面如何喧嚣,议论之声如何炸裂,拉着楼辇的异兽,在礼部的人指挥下,还是按照正常的节奏在向皇宫门前走。 现在已经快被吓尿了的礼部尚书吴大人脑海中就一个想法,三世子就在上面,就当三世子在上面! 事到如今,他的确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只是走出人群,越过阻拦百姓的羽林卫,即将抵达终点皇宫门前。 礼部尚书吴大人终于无法再欺骗自己,他不由得连续几步来到了楼辇侧面,急的嘴唇都颤抖了起来:“世子人呢~~” 书童傲天理直气壮:“我不道啊!” …… 世子人在人群里。 只是看着前后左右的场面,刚才感觉到了些许的小害羞。 不过既然京都的父老乡亲如此热情,为了看他不仅起了大早,现在还出现在皇城外的每一寸土地上,每一栋建筑里,甚至还有不少人爬上了房顶,他总不能怯场。 所以,在看到楼辇即将抵达皇宫门前时,赵乘风:“竹竿,胖脸,我有事儿先走了。” 竹竿和胖脸因为刚刚得知三世子昨夜居然入城玩了,如今人不知去向,正损这人如此不识大体,不务正业,不知所谓呢。 此时听到赵乘风的话立刻也觉得他不知所谓。 竹竿一脸不解::“不是,你这时候能有什么事啊?” 胖脸同款疑惑:“我们一夜未睡不就是来看三世子的,什么事儿突然这么急?” 一边还有凑热闹的惠灵师姐:“对啊,对啊,我们就是来看三世子的啊。” 赵乘风两手一摊:“所以啊,.我不去你们看谁啊?” 竹竿:“啊?” 胖脸:“嗯?” 惠灵反应最快,瞳孔已经开始震惊:“你说什” 么字还没出来,三人就看到赵乘风的小侍女在他们对话时就走了出去,此时竟直面身着银甲的皇宫侍卫,将一块黑色玄铁铸造的腰牌高高举起。 在周遭一众银甲侍卫立刻将手放在前胸,微微垂头以示尊重之后,赵乘风后发先至,迈着大步越过了他们,白芷见状紧随其后。 此时恰逢重云骤散,晨雾消弭,天光破晓,格外清澈的清晨光束泼向皇城,将城前空旷、但每一寸本就反射着温吞光束的白玉地砖映的无比闪耀。 众人就见眼前的画面中,他和她走在上面就像走在光里,无比耀眼。 第24章 众人凌乱 这是一副很美的画面。 大步向前的三世子赵乘风拥有一张俊俏的脸。 这张脸最突出的地方在于,无论从任何角度去观看,都好看的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尤其轮廓与棱角堪称完美。 再配上他自然而然就会散发出玩世不恭邪魅不羁的气质,所以即便只是走路,也会让一些情窦初开的少女觉得,哇.嗯~~呃!! 而他身后的白芷也不逞多让。 毕竟是以美色被选中成为刺杀荡北王府三世子的少女。 哪怕她现在身着的只是侍女服饰,但在强光之下,在万众聚焦之中,人们只需要一眼,就会看到她的美貌。 肌若凝脂,五官精致,弱不禁风,气质娇弱,看上去就很想要保护她。 更何况此时. 此时,赵乘风面无表情大步向前,看似十分淡定从容,实际上心里有些难掩的紧张在,也就顾不上白芷。 白芷碎步在后,紧跟不舍,甚至有些小跑,以至本就受伤有些虚弱的身体让她面色微红力不从心,看上去笨笨的,但十分可爱。 他们一前一后,就像大户人家的兄妹在发生了小矛盾,哥哥在前边大步走,妹妹想要去牵哥哥的手却始终牵不到。 又像,不解风情的公子哥耍了脾气,臭着脸在前面装酷,娇柔的大小姐慌忙跟上解释。 总而言之,看着这幅由两个好看的人,组成的好看画面,无数人能脑补无数种,或美好,或悲伤,或有趣,或甜美的故事。 但今天故事只有一个——三世子入京面圣。 所以,当跟在礼部官员身后的三百荡北边军对赵乘风行边军礼节,当礼部刚刚担心到差点昏倒的官员们看着赵乘风大喜过望,当那拉着楼辇的四头异兽识相的对赵乘风表示臣服,当专属于荡北王府三世子的书童与女官来到赵乘风的面前时,整座京都的目光里自然便没有了小小侍女白芷。 在莫名俱静的环境中,皇城上下所有人看着以前一直活在传闻里、故事中的这位九州四海顶级纨绔来到了楼辇之前,皇宫之下.. 站在了天光破晓的晨曦里。 傲然而立。 …… 竹竿和胖脸看着这一幕瞠目结舌。 因为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他们嘴里的小赵.居然叫做赵乘风。 “他” “他,他” 胖脸抬着胖手,用胖胖的手指指着远处朱门之前并不胖的三世子,嘴唇狂抖,终究是没说出来后半句话。 竹竿也很难接受这个现实。 毕竟,他喜欢的师姐喜欢三世子,所以他才讨厌三世子这件事被三世子知道了,而且三世子还和他说,让他有空把他的师姐介绍一下,还说了一句我很会哄女人~~~。 可这还不是最恶心的事。 让竹竿和胖脸都如鲠在喉,宛若吃了好几只苍蝇般难受的是他们和三世子相识于在醉仙楼里大骂三世子的过程中。 当时的小赵对三世子的那口‘呸’. 那个小表情,那个小动作,那个愤恨的小模样 呸完之后他还带头叫好,他俩都记得当时那醉仙楼里的对三世子唾弃气氛特别好。 现在回头来看 人是可以对自己这么狠的吗? 最关键的是,为什么他唾弃自己起来竟然可以如此毫不留情,比我们这些本来就唾弃他的人看起来更加唾弃,更加讨厌,更加.. 竹竿和胖脸越是看着赵乘风,就越想越觉得恶心坏了 越看,就越想越觉得,人怎么能不要脸到这种地步. 越看,越看. 现在晨曦里的赵乘风,确实有内个传闻中三世子的劲儿和范儿出来了,配上他本就不俗的相貌,小赵这一刻好看的 等一下,等一下. 谁他妈是小赵! 竹竿和胖脸现在一阵思维混乱,有些分裂。 造成这种原因的是小赵就是三世子的事实对他们来说太过震撼,精神上的冲击实在太大。 就像一拳被闷在了面门上,疼且不提,关键还迷糊,恍惚 倒是他们身边的惠灵师姐很快的回过了神。 她本就是乘风会的成员。 今天遇到竹竿和胖脸.该说不说只遇到他们两个,现在他们不会站在一起。 关键遇到赵乘风,她就当时就觉得他好入眼啊 于是在只看脸很肤浅的同窗提议下,他们这才和赵乘风凑到了一堆。 这么说吧,本来只是见色起意. 现在忽然发现,见色起意的少年,正是她喜欢了很久的人物 这不巧了吗。 梦想照进现实。 惠灵师姐这一刻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眼眸里虽然仍是难以置信,但其中些许的雀跃很快占据上风,已经快跳出眼眶。 在她身后的一众同窗此刻反应各有不一 就在不久之前,这群半大的妮子,还围着小赵叽叽喳喳,甚至还有胆大的师妹伸出了咸猪手,碰了一下赵乘风的臀,甚至还评价很挺 现在,这位师妹:我摸的是荡北王府三世子? 那个话本画册里,无恶不作,只有他摸别人,没有别人摸他份的大淫魔? 商户人家出身的她看了看自己的不算好看也不算丑的手,总觉得自己不应该洗,回头就去乘风会说自己的这只手摸过三世子的屁股,可以握手体会,一两银子一次. 而在以竹竿和胖脸这群人凌乱在晨风中时。 有一个人比他们更为凌乱,老王先生凭借关系在皇宫对面的一间茶楼最高处看到了远处赵乘风的面容。 于是之前在醉仙楼临走时的回忆涌现,那个毫无礼貌的俊逸少年与眼前的荡北王府三世子正式重合。 自然而然的,他想起了这张脸对他说的话: “反正我和你说,三世子这人心眼小,你要是以后天天没完没了的再抹黑他,他早晚找人给你偷摸宰了,然后剁碎了扬淮河里。” 当时他没回嘴,但等人走了,他嘟囔了一句:“伱他妈谁啊。” 现在往老先生不仅知道了他是谁,还知道了三世子是想过给他宰了剁碎扬淮河里的. 于是年纪不小的他,感觉到了小肚子一阵钻筋,有点想尿尿. 但尿尿哪有逃命重要?他现在就想要带上值钱的东西远走京都。 老王先生也果断,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甚至都没跟身边的朋友招呼,转身就走。 见他下楼,有人问他:“老王,干嘛去啊,这可是你说了一辈子的三世子,不多看两眼?” 老王没回话,可能是被吓的,他现在不仅想尿尿,心还直突突,下楼间直感觉一阵头晕目眩间,脚下一滑,居然滚了下去 好在楼梯不陡,几个翻滚间,他虽然被摔的七荤八素,但好歹止住了身形。 高处老友们见状,当然都立刻围了上来,只是众人打眼一看,这咋裤裆那片颜色这么深呢,鼻子再下意识的一嗅. 哎呀 这咋还摔尿了呢. 而此时,被一众老友围起的老王先生被摔的神智半蒙半醒,忽觉自己仿若回到了醉仙楼的说书台上,他一落惊堂木,喝道:“他竟是尿了裤兜~~!” 此言一出,楼上楼下一片沸腾。 那一张张笑到扭曲,满脸讥讽的脸,此时似都在他的眼前。 看的他心慌,看的他无地自容. 第25章 周天圣君 楼辇之前,皇宫之下。 赵乘风站在了天光破晓的晨曦里,抬起手臂与肩膀齐平。 几乎一瞬间。 府内的人与礼部的人一拥而上。 沾染了些许尘灰的外袍被替换成了一件锦绣长袍。 一条玉带作为装饰挂于腰间,其上悬玉佩、宝剑,彰显荡北王府的不世军功。 发带被打开的刹那,好几把梳子捋顺了他每一根发丝,然后一根白色绸缎飘起,拢束黑发,淡青色的玉簪穿插其中加以固定。 一块沾湿的巾帕来到了他的脸上,囫囵个的一抹。 还有人递了一双崭新的云靴放在他的面前,待他替换…… 看到这,俱静环境中数以万计的人们才确定荡北王府三世子居然在皇宫门前梳妆整洁了起来 梳妆整洁这件事本身没什么问题,毕竟他要入宫面圣,自然要至少做到干净,这是对皇权以及陛下基本的尊重。 可考虑到眼前这位三世子昨晚不知道在京都哪里玩了一夜,刚刚才赶来皇宫门前,现在才开始梳妆整洁的荡北王府三世子就显得对待入宫面圣这件事很不尊重。 甚至让人感到十分荒唐。 而不尊重入宫面圣,就是不尊重执政了近一甲子,在民间声望隆盛至极的当今陛下。 自然也就相当于非常不尊重京都。 所以生活在京都的百姓们对这位三世子本就恶劣的印象,又恶劣的数分。 数以万计来到皇宫门前本来是看热闹的人们难以忍受这种纨绔子弟的行为作风。 于是 “三世子,不换换内裤吗,是不是昨天被那个姑娘偷走了啊。” “别打扮了,真拿京都当北庭是吧,别一会儿进宫就被轰出来,贻笑大方喽。” “从未见过你这种毫无敬畏之心的人。” “看来你比传闻中还不要脸的多哦.” …… “没礼数。” 康王说着这三个字时似在压抑胸腔的怒火,所以有些一字一顿,咬字极重。 可他个峡关粗鲁汉子哪懂.少女的心思。 作为赵乘风的铁杆粉丝。 宁舒郡主喜欢的不就是他不讲礼貌,嚣张跋扈,还有书中描述的那些坏又迷人的特质吗? 再加上她十七的年龄,正是又叛逆又不分是非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就是会脑瘫、沉迷、不可自拔。 别说赵乘风现在在皇宫面前梳妆整洁。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就是三世子现在在皇宫门口拉翔,对于这个时期的少女来说,这都是个性,这都是特立独行,都是卓尔不群 所以,宁舒郡主根本没理会她九叔。 她运足了体内真元,让自己的眼眸亮到能与破晓晨光相提并论。 然后用这双眼眸的打量着赵乘风,打量着他全身上下每一寸。 他的睫毛比想象中长哦 他的侧脸没有阴冷之气,反而看着有洒脱之意呢。 他有点高啊,自己好像只能到他的肩膀呢。 宁舒郡主并不知道,如果此时三世子得知了她的脑袋瓜子里在想什么,一定会对她说:“大嫂,请自重.” 她就这般,越打量越觉得.. 好看,爱看,喜欢看~~! …… 林园高塔上的视野很好,所以宁舒郡主可以肆无忌惮的打量三世子。 可从城北就跟随楼辇来到寻常百姓,哪有这么幸运?中途都差点发生踩踏,若不是荡北边军及时维持持续,估计是要没几条人命的。 糙汉和妇女就是这般被推推搡搡的来到了这里,可眼前呜泱泱的全是人,除了后背就是后脑勺,别说看不到三世子,就连巍峨皇宫他们现在都没看到一个影 逼不得已之下,糙汉一拉妇女的手,运了些气力,开始横冲直撞。 本来就叫骂不止的人山人海里自然又是一阵的乌烟瘴气。 好不容易出现在了前排,糙汉和妇女拨开人群一瞅. 人家三世子正面朝皇宫,准备面圣呢。 他们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个背影。 妈的 这一早上图啥呢? …… 有特权就是好用。 朱红的城墙之上,一张小桌早就支了起来,来自皇宫御厨的手艺摆满了整整一桌。 小道士正在往嘴里狂炫,当然也没忘记看看城下的荡北王府三世子,并含含糊糊的点评道:“论英俊和师兄不相上下吧,但” 被金甲侍卫称作三真人的青年道士不饿,坐在一边饶有兴趣的问:“但什么?” “但人家这气质,一看就比师兄你招女孩喜欢。” “呸,师兄我下山之时,不知道多少师妹蜂拥而至。” 小道士闻言噗的一声差点没把嘴里的饭喷出来:“师兄,伱瞅瞅。” “瞅啥.” “你瞅瞅对面。” 三真人看着皇宫对面的人山人海,发现目所能及之处,无论是屋顶房檐还是树杈总之能落脚的地方全都站满了人,不由的觉得为了看三世子,京都人是有点拼的. 他正无言呢,小道士道:“蜂拥而至那人家这叫啥?” “人潮汹涌?” “反正你别说海市蜃楼就行。” “师弟,我发现你词挺多啊” “还行吧” “那你能安静吃饭吗?” “我这不一边吃一边帮你看这三世子是不是念师呢吗!” “你看明白了?” “那你看明白了?” “这咋看明白,他也不看咱。” “那?” 小道士双手做喇叭状,深吸了一口气:“喂,三世子,看这~!” 三真人差点从城墙摔下去:“这么朴实无华吗?” 但别说,简单朴实往往有简单朴实的好处。 他们本就坐在宫墙之上,距离朱红正面并不远,这一嗓子,吸引赵乘风的注意力。 赵乘风看了过来,当然没一眼看死小道士,倒是看到了他嘴边油渍麻的,看到这俩人正胡吃海塞呢。 于是,他也回了一嗓子:“早上没吃饭,给扔个鸡腿。” 小道士闻言拿起鸡腿就甩了过去,别说还挺有准头。 这边接到鸡腿的赵乘风吭吭啃了两口,然后塞进嘴里囫囵个一团,吐出了一根带着几根肉丝的骨头向后一扔。 媚娘没看骨头,手中巾帕直接就给三世子擦了嘴角。 同时,身后楼辇华盖一掀,竟是跳出来了一条大黄狗鱼跃而至。 它在空中一口叼下了鸡骨头,落地后几步就来到了赵乘风的身边。 可能是凑巧,当赵乘风和大黄狗形成一前一后的站姿时,朱红大门被人拉开,宛如另一个世界的深宫殿宇呈现在眼前。 赵乘风大步向前,还问了声: “这够嚣张了吧!” 大黄狗给了回应:“汪!” 听得出,它不太满意。 只是它不满意,看着这幅画面的京都人更不满意。 这什么意思,面圣前夜私自游玩,面圣之日竟在皇宫前梳妆整洁,面圣之时他妈的还要带一条宠物狗走进皇宫? 离得近的人,还能看清是一条杂毛胡白老黄狗~! 那些身着银甲的侍卫竟然还不拦。 礼部的人好像一个个瞎了。 这三世子有一点礼数? 本来就叫骂的凶的京都百姓这下更凶了,之前准备好的臭鞋底、香蕉皮以及烂菜叶子坏鸡蛋因为没在路上看到三世子就没机会扔,现在一股脑的扔向了皇宫。 于是满天污秽的奇景骤显。 荡北边军倒还好,都有盾牌。 礼部的人与负责守卫皇宫的银甲羽林卫瞬间遭了大中。 一个个都被砸成了麻瓜,脸色都似霜打的茄子,心里那叫一个冤。 几乎就是一瞬间,这周天王朝的皇宫门前就 这么说吧,自周天王朝建朝以来,这白玉砖铺就皇宫门前就没这么脏过,没这么臭过. 而在人们仍然群情激奋,义愤填膺,疯狂将手中能扔的东西尽数倾泻之时,三世子带着那条大黄狗连头都没回。 在漫天污秽之物的背景中,赵乘风看着朱红色大门后的殿宇成群,有些明显的紧张感。 因为他接下来要见的是 将本来千疮百孔的周天王朝缝缝补补,用了六十年时间将王朝中兴的缔造者。 年轻时曾经与荡北王杀穿了六十四座仙门洞府,口出狂言要将九州四海尽数纳入版图的五境巅峰大修士。 拥有无数段香艳故事,每一年都在大婚,迄今为止还在低调纳妃,永远喜欢十六岁少女,但从无人敢于编排戏谑的老色批.. 以及,无论周天之内发生任何天灾人祸他都会御驾亲临,爱民如子到将金銮大殿中本是‘受命于天’的匾额换成了‘以命为本’的周天圣君。 他叫魏人雄。 生为人杰的人。 死亦为鬼雄的也有可能是雄壮的雄。 第26章 离了大谱 提起魏人雄这位周皇,就不得不说一下周天并不复杂的历史。 上古时期,九州四海之内并无国家一说,修行先至,各大宗门盆根错节,各治一方。 千年前为了能够赢得与妖族的种族之战,各大古老宗门联合商讨之下,不仅推行了举世修行之策、国家概念也应运而生,主要用于团结一切能团结的力量与妖族对抗,此国名为周天。 前者,举世修行之策影响深远,各种天才横空出世,惊艳才才的天骄们组成了流星雨集体在历史上空划过,帮助人族赢得了谁是九州四海主人的定鼎之战。 后者,则出现了巨大的问题,尤其是在战后,皇权大还是宗权大的问题,成为了人族的十字路口。 当时周天的先人们誓死扞卫皇权,他们坚信有国,有法,有制度才是人族的未来。 但法与制度如何管束本就拥有凌驾于一切之上力量的古老宗门? 于是周天分裂,各大宗门掉头选择让云秦王朝诞生,以国攻国。 又经数百年,终究还是胳膊的周天拧不过宛如大腿的各大古老宗门,节节败退,病痛缠身,国土被侵,峡州自立. 到魏人雄这一代时,周天王朝遭受数面夹击,其实已经到了苟延残喘的地步。 但天不亡周天,人雄为明主,京都唯一的高山上来了一位老者,说要以后这就叫离仙山,又过了些年北州有了王。 于是,三驾马车成型,硬生生的把周天王朝从鬼门关里拉了出来,轮子差点没碎了的在史书上碾出了清晰且深刻的车辙。 挖肉、止血、修养、恢复,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怎么熬过那似乎只要一口气上不来周天就会覆灭的时代。 但总归,周天王朝现在可以微微的抬起头了,可以打了大荒,不用看云秦的眼色了,可以远远的看一下峡州,看一眼那久未踏足的故土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普通百姓们终于可以不用勒紧束腰过日子了,他们能吃饱,也能喝好了。 这是一件很伟大的事情。 伟大到赵乘风今生每次看史书记载,或者想起那些传说故事时都会去问问荡北王赵擎山:“唉,老胖头,你们当年真这么牛逼吗……” 确实胖,也习惯老胖头称呼的荡北王一般情况下都会微微一笑,用那一脸横肉上的褶皱来表示自己的不屑,然后再来一嘴:“比你想象的牛逼多了。”然后解释事情里的细节。 每每听完这些细节,赵乘风都会瞠目结舌:“那确实牛逼.” 而在这确实牛逼的三个人中。 离仙宗太祖起到了震慑天下宗门的作用,但久不出山,越来越活在传说里。 赵乘风亲昵称呼的老胖头荡北王赵擎山一辈子就一件事,杀、杀、杀,即便如今年纪大了,他还是经常站在摘星楼上看看南边,看看东边,赵乘风知道他在想啥,他很简单,他就是想继续去杀、杀、杀 所以赵乘风自然就最喜欢当今陛下,不仅有勇有谋,敢爱敢恨,爱民如子的同时又有铁腕强政,无论在内,还是在外,他都是周天王朝有史以来的最英明圣君。 可就是这样一位能够带领王朝走出泥潭,能挽大厦之将倾,且能屈能伸,无论政务,还是修为,都已经抵达人杰巅峰的人物,却在三年后死了 赵乘风前生作为一条奉道狗,虽然是周天人,但那时他只求长生,所以听这些事就当一乐。 今生不同,可能是上辈子实在孤僻了太久,入了红尘,沾了尘缘,独爱烟火气的赵乘风这辈子越想,越觉得当今陛下魏人雄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走的就那么悄然无声. 以他以往的行事风格,即便是知道天命已至,也应该会留下封信给他这辈子无比深爱,同样也尊他、爱他的黎民百姓吧。 信的内容一定不复杂,应该会继承他一贯庶民的风格:“我死了,大伙好好照顾自己.希望没我的日子,大伙也能吃饱喝好”之类的。 总之,他一定是要放个屁的。 所以,这三年里眼前一座连一座的宫殿群中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行走在如玉一般石板上,赵乘风目光扫视着眼前的朱墙黄瓦,脑海中的一切都随着步伐渐远,周遭越幽静而消散。 因为这预示着,马上就要见到周天的皇了。 领路的早已经不是宫内的侍卫或太监,而变成了大黄狗。 似乎对这里很熟的它带着赵乘风七扭八拐间,就来到了一处殿宇侧面。 赵乘风再一抬头,就看到了三个大字‘御书房’。 匾额下的门半扇开,半扇关,看似十分随意,又像给熟人特地留了口子。 赵乘风本想去叩门。 可还没等他动手,摇着尾巴的大黄狗就钻了进去。 他正要大大方方的迈步进去时,就听到里面传来了一声凶狠的:“汪!” “你这老狗,怎么见面就这么凶” 这声音浑厚,中气十足,语气里并无责怪,倒是有几分亲昵。 可老狗似乎并不买账:“汪!汪!” “给伱脸了是吧,不能好好说话是吧!” 言语间有些拿架,有点一股子帝王的威严劲儿内意思了。 可老狗何许老狗 不仅叫的更凶了,还:“呜呜呜”似乎憋着劲儿要咬人了。 外面的赵乘风正:“???”之际,御书房里传来了一阵鸡飞狗跳的声音。 不是吧. 赵乘风感觉自己的右眼眼皮狂跳,于是计算了一下,唉..到底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还是左眼跳灾右眼跳财来着 没等他想明白自己应该做点什么,说什么时 “嘭”的一声巨响自耳边传来。 刚刚关着的半扇门就在身边激射而出,落在了台阶下的玉石地砖上掀起了一阵尘灰. 一道人影宛若离弦之箭激射而出。 大黄也从屋里杀出,凶狠的一个纵跃紧随而至。 人影踩了一脚落在地面上还在扑腾的门框,竟直接轻盈的腾空而起。 大黄狗前爪落地,后爪跟上,在地面与空中人影竞速,没有慢上一丝。 可那人影狡诈,腾空之后,不见如何发力,竟是逾越出了数丈,落在了一颗老槐树的粗壮枝干上。 大黄狗似不喜树,来到树下没攀,而是在其下方匍匐起了身躯,龇起了獠牙:“呜呜呜呜~~~~汪汪汪汪汪~!!!” “你不要过来啊!” 树上那人说. “呜呜,汪汪~~!!” 大黄狗吠 还站在少了半扇门的御书房门口,看着这一幕的赵乘风人傻了 自家大黄狗先不提了。 就说这身着一身黄色绣龙锦服,身材中等,样貌中等,胡子白了,褶子明显,气质也就那样吧,现在还被狗撵上树,脸上还带着些许惊吓之意的老头 能是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的中兴明君? 能是杀穿六十四座仙门洞府的五境巅峰大修士? 能是风流无双的大色痞? 能是周天圣君? 右眼皮狂跳. 赵乘风只觉得,离谱.离了大谱。 而正在他努力接受现实时。 树上的老头看到了他 宛如看到了救命稻草。 老头高呼:“侄儿,你倒是快来管管啊~~” 赵乘风目瞪口呆:“啊?” …… 感谢黎明尘封的打赏,以及书友2017072113560474,你自己可能都不知道感谢的是你的打赏 然后谢谢大伙的月票推荐票。 最后求追读 下礼拜有没有推荐,靠大伙了。 第27章 陛下真诚 赵乘风没想过眼前会出现这样的画面。 而这幅场景之所以会让他如此惊讶,主要源于他错误了的预估了父王荡北王与当今陛下的关系。 因为近些年荡北王府一直主张出击,皇宫一直在压制这种危险想法,再加上一些其他的事情,所以荡北王府和皇宫的关系很僵硬,这并不是风言风语,而就是真实的事实。 荡北王赵擎山曾经在北州公开批评陛下新推行的政策。 而陛下也在京都,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也说过荡北王屁都不懂 双方过后虽然都极力克制,但在人们的眼中,用结冰来形容毫不过分,甚至矛盾屡屡有升级的迹象。 所以,这次表面联姻,实则为质的提议被荡北王接受后满朝欢欣鼓舞。 因为所有人都明白荡北王对周天王朝意味着什么,他的点头了这门婚事,就是代表了服软,代表了近些年与陛下关系的缓和,更代表了未来周天王朝的稳定。 而身在荡北王府,赵乘风其实近年在荡北王口中听到的陛下早变成了‘那老头?’满是不敬的味道,后来甚至越来越难从父亲的口中听到关于陛下的事情,十分冷漠。 所以此番入宫,甚本是这座宫里出来的孙叔和钟姑都没与他一同前来参见陛下,意为避嫌。 这当然就会给赵乘风造成了一种错觉,他以为与陛下见面后的画面,可以是尴尬至极,可以是疏远隔阂,更可以是走个过场. 但好像他和所有人都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他们似乎都记得只伴君如伴虎这句至理名言。 但却都忘记了,他们曾齐心协力,并肩作战,将周天一起拖出泥潭的战友。 不过即便再熟 也不能这么咬吧. “老胖头.要不拉倒吧。” 赵乘风对着大黄狗喊着。 至于为啥不叫大黄而叫老胖头,当然是因为大黄狗现在不是大黄狗,而是来自北州的王、大荒的梦魇、周天王朝三驾马车之一,这辈子想法都很单纯就知道杀杀杀的荡北王赵擎山。 他降神于大黄狗之身.现在看来显然也没改了秉性,一如既往的直接且凶狠。 这当然也是为何大黄狗在云舰上待遇之高的究极原因。 白芷如果知道她曾摸过大黄狗可以是狗,也可以是荡北王,估计是要被吓出个好歹。 当然,这些现在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赵乘风口中的老胖头赵擎山并没有因为他的一句劝阻而放过陛下。 以至于树上的周皇,一脸无奈与心酸。 树下被降神的老狗似乎今天不咬他一口真就不解恨,狗嘴里含着‘呜呜呜’的声响,时而爆发一声:“汪!”十分凶狠凌厉. 赵乘风又忽然间理解了为什么御书房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应该是周皇这老小子,早就知道自己要被咬,所以提前预警清了场 反正这幅画面一定不能被宫里的其他人看到。 若是看到 赵乘风倒是无所谓,关键陛下属实是丢了大人。 所以他用最快的脚步来到了树下,来到了大黄狗的身边,并半蹲下来摸了摸它的狗头。 大黄狗匍匐前倾做出攻击状的姿势有所收敛,但似乎还是很来气,仍然在‘呜呜呜,汪汪汪~~!!’ “差不多得了” “这大早上的” “万一让人看见呢.” “多不好啊.” 赵乘风劝解的话一点也不新鲜,听着甚至有些敷衍。 但其实大道至简!他可太懂劝人了,这里面学问可大了去了。 差不多得了是说的是给个台阶下,大早上的是讲这个时间干这事不合适,万一让人看见是阐述这事最好背着人干,多不好啊是说可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恶劣结果. 简简单单的四句话,从四个角度,四种不同的维度全方位开导。 就是听着,实在不是那么顺耳。 “不是,侄儿,你这听着咋那么像劝那个大婶儿不要大清早的打孩子呢?” 树上的陛下话音刚落,大黄狗不叫了,一转屁股扭头奔御书房了。 赵乘风昂头:“就说有没有用吧!” “有用.有用” …… 回到御书房,画面开始恢复了些许正常。 尤其是当周皇魏人雄坐在了他那张不知道批阅了多少周天大事小情,摞满了奏折的书桌后时,眼前这位刚刚还在树上一脸无奈的老头,忽然有些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自信与从容。 这是因为他坐在自己最熟悉的位置上时的自然流露,这才是常态,尤其是他那双狭长的眼眸,没有一丝老态,眸内的亮度竟似少年。 而刚刚被老狗撵着上树时的他,本就是并非是常态,只是恰好是赵乘风 当然恢复了些许正常的画面,还是有些奇怪的。 因为,化身老黄狗的荡北王,毕竟还是老黄狗,无法真身降临,也没法说人话. 它现在站在书桌对面,仍然龇着牙,嘴里含着非常不满的:“呜呜呜呜呜” 不过情况已经好了很多,至少没有追着咬。 所以周皇才可以讲起了道理,他对着大黄狗十分真情实意的说: “擎山,治大国如烹小鲜,很多事情不能一蹴而就,必须要做出取舍,有得有失乃是天地至理,有些时候朕确实不能照顾的面面俱到,委屈你了,是朕做不够好.” 老黄狗闻周皇服软低头,叫声有所缓和,敌意减少了些许:“汪~汪!” 周皇情深意切:“擎山,朕深知你之心愿,伱无非就是去南游东,把那些当年欺负过我们的人全部踩在脚下,让周天的旗帜飘扬在本该飘扬的地方!” 老黄狗匍匐再次做出攻击状态,龇出尖牙:“呜呜呜呜,汪!” 但此汪非彼汪,这是在认同周皇魏人雄所说的去南游东,将敌人踩在脚底,是战斗意志昂扬的体现。 周皇语重心长:“可是啊,擎山,你可知道这些年你每次出征,我们周天的百姓就要咬紧牙关,玩了命的给你运粮吗? 你知道,你云舰一开,身着黑甲威风凛凛时,周天内有多少人拼了命才能供的上你消耗的灵晶、玄铁、以及军中一切所需吗? 你又知道,一场战争打下来,需要动员多少人力物力吗? 你知道无论输赢,周天内有多少个户人家,因为死了丈夫、儿子而支离破碎吗?” 大黄狗闻言‘呜’ 赵乘风不仅能感受到周皇的情绪翻涌,也能察觉到大黄狗的态度变化,可这一人一狗对峙的画面,怎么看着就这么不入戏呢. 周皇还在掏心掏肺:“这几年我们政见一直不合,朕一直在阻挠你,但你见面就要咬朕,朕其实很开心,因为至少说明我们仍然是以前我们,没有什么事打一架解决不了的。” “朕也理解你,因为你看到我们周天强盛了,力量强大了,你想把我们以前丢的东西拿回来,无论是尊严,还是本来就属于我们周天的地方。” “但你不能忘了我们是怎么苦过来的啊,六十年啊这一甲子我们是一步步走过来的,你不能忘。” 说到这,周皇魏人雄情绪有点无法自控,竟是站了起来一锤桌,震出了狭长眼眸中的些许气雾,低声道:“朕就是怕,朕怕我们一仗输了所有。” “擎山,朕觉得越是到了我们觉得有力量可以给九州四海来一拳的时候,我们越要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因为我们这辈子可能就只剩下这么一次挥拳的机会了。” “你莫急。” “你且看。” “你要信我。” 最后四个字格外掷地有声。 说完后御书房内陷入了绝对的安静之中。 只有沉檀龙麝的香气淡淡的萦绕在鼻尖儿。 过了片刻,周皇魏人雄看着老黄狗已经垂下狗头的样子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撸起了袖子,做出了一件对于帝王来说很卑微的事情。 他道:“反正朕想讲的话讲完了,你若是还想咬朕,咬就是了,朕希望你理解缘由后,以后可以耐心些。” 听着这番话,赵乘风觉得父亲没有道理继续逞凶了。 可一下瞬却老黄狗一个纵跃扑向了周皇 周皇霎时间又恢复赵乘风之前 第28章 致命问题 北庭城迎来了一个没有云雾的清晨。 当阳光泼向城内的大街小巷时,摘星楼顶自然早已被温暖包围。 脸色苍白的大世子赵卸甲正坐在楠木禅椅被温润的光线照耀着。 但他的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任何舒适的神色,因为现在他的精神很紧绷,一直在盯着就坐在眼前玉石宽椅上宛若一座肉山般的父亲——荡北王赵擎山。 之所以会如此,自然是因为今天是三弟入宫面圣的日子。 实话说,如果只是三弟直接去见周皇,赵卸甲必不会如此紧张,因为毕竟一个是长辈,一个晚辈。 即便荡北王府这些年与皇宫的关系不睦,甚至越来越有了点水火不容的意思,可陛下何等人物,必不会迁怒于下一代的年轻人。 关键就在于父亲要降神于老黄狗直面圣上. 以父亲的脾气,以最近几年荡北王府与皇宫的各种积怨,真说不好会发生什么意外。 所以,今天一醒来他就很焦虑。 焦虑的本来就苍白如纸的脸色,现在被阳光一照都有些透明,就差一阵风吹来给他薄薄的身躯直接吹散。 更让他难受的是,他无法去亲眼去看,只能等待。 越等待越焦虑,越焦虑时间仿佛就过的越慢,所以赵卸甲现在感觉度日如年。 好在这样的难受并没有持续很久。 当天光越来越亮,摘星楼上听到了路过上商贩传来了 “父亲.” “吁”赵擎山先是吐出了一口浊气,然后直接起身。 赵卸甲焦急:“父亲.如何?” “什么如何?” 赵卸甲:“自然是与那老头谈的如何。” 荡北王赵擎山闻言为之不喜:“什么老头,那是当今周天圣君,当今陛下,怎么能称呼其为老头?” 赵卸甲:“???” 不是已经叫了有些年了,您带头叫的啊。 您之前的教导还在耳边回荡呢【什么周天圣君皇帝陛下,叫那老头就行了。】 现在怎么就. 不重要,赵卸甲立刻调整心态:“那三弟之后在京都.” 没等他把话说完,荡北王赵擎山难得的露出了一个难得的笑容,挤压出了几道明显褶皱:“我与陛下感情深厚情同手足,陛下万不能薄待了你三弟,你放心吧。” 赵卸甲:“啊?” “啊什么啊?” 赵卸甲:“我啊的是父亲你说伱与陛下感情深厚情同手足.” 荡北王赵擎山老脸不红不白的一挥手,向摘星楼之下走去:“我与陛下歃血为盟,杀穿六十四座仙门洞府之时你们都未出生,自然很难理解我们之间的复杂感情。” 赵卸甲跟在父亲身边,侧着头:“那您给讲讲?” 荡北王赵擎山站定,看了看今日的东升旭阳,眯了眯眼眸似回忆起了他与周皇的峥嵘岁月,只是斟酌了好一会儿之后,他居然道:“这么说吧,我们就像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 赵卸甲:“啊?” “啊什么啊。” “我啊的是父亲你这比喻是不是有点不太恰当?” 荡北王赵擎山这次没斟酌与思索,而是道:“有什么不恰当的,其实这些年我和陛下的不和半真半假吧,起初一定是假的,因为周天之外所有人都希望看到荡北王府与周天皇帝不和,所以我们就要让他们看到我们不和。” 赵卸甲闻言点了点头:“儿臣理解。” “后来演着演着,就演出了点火气也是真的,再加上被封王之后有了距离,我们已经有很多年没见了,所以难免会有时候产生一些误解,但又没有办法解释,男人嘛,你懂得。” 赵卸甲问:“那所以今天?” 赵擎山嘴角一翘,志得意满:“今天陛下十分诚恳的给为父赔礼道歉了,眼泪都蹦出来了。” “啊?” “又啊什么啊” “儿臣只是对眼泪都蹦出来心存质疑。” “哦不用质疑,我咬的。” “啊?” …… “你父亲是这样的,不咬一口是不能出气的,这么大人了,还和小孩子一样,也不知道这么多年北州百姓是怎么忍受他的。” 御书房中恢复了正常,周皇正看着自己被咬出了牙印的手臂。 老黄狗在他的怀中眼神特别单纯,似乎是察觉到自己刚刚伤害过他,于是伸出舌头舔了周皇两口,舔了他一脸哈喇子 周皇没介意,揉了揉老黄狗的脑袋,说了声:“好狗。”不知是不是在骂人. 闻着沉檀龙麝的淡淡香味,感受着御书房外阳光渐热打进来的温暖,赵乘风装作什么也没听见,并决定不插嘴他们上一代人之间的事情。 周皇魏人雄也知道他这句‘好狗’赵乘风不方便接茬。 就拿了一块手帕,擦了擦脸上的狗口水,看着从容与淡然的赵乘风,也很风轻云淡的开了口:“对了,你知道立储的事吧。” 赵乘风有些恍惚,眼前周皇轻松随意的言谈举止,让他一度以为他问出的问题是:‘对了,你早上吃饭了吗.’ 然而他在问的确是这几年来已经在朝内掀起数次波澜,周天王朝近年来最重要的大事。 赵乘风当然不可能说自己不知道,所以面对周皇魏人雄,他点了点头。 周皇见他点头,先放下了刚刚擦完脸的手帕,然后弯腰将怀里的老黄狗放在了地面上。 最后做直了身体,并用他那双现在看起来似乎没有任何杀伤力的双眸看向赵乘风,语调依旧轻松,但称呼变了。 “朕想知道周天立储,世子看好谁?” 随着这句话脱口而出。 御书房外阳光忽然黯淡,眼前周皇的半侧脸颊迅速转黯。 刚被放在地上的大黄狗都立刻趴了下来,不知是害怕还是正常动作。 倒是赵乘风觉得一直在鼻尖缭绕的龙麝沉檀香此时渗出了一丝血腥味。 第29章 带朕一个 周天立储之事已被提及一载光阴。 在这一年里,储位之争波谲云诡。 之所以会造成这种局面,是因为赵乘风面前这位周皇养子如养蛊。 他用一次次王朝内不同的政务,来考验孩子们对事情的处理能力,观其手段,察其手腕。 获胜者有奖,失败者出局。 近日六皇子即将接手大理寺,便是获胜后的奖励。 而他作为大皇子的拥趸,理所当然的会帮助大皇子继续向储君之位发起有力的冲击。 目前他们的对手,在文武百官普遍看来也只剩下了三皇子成王的小集团,大皇子距离储君位置只有一步之遥。 也就是说现在给赵乘风的也基本就是这两个选择。 鉴于前生大皇子贤王将周天王朝彻底葬送,他可以排除这个错误答案。 但三皇子成王也未必是周天王朝的正确答案,至于谁是,他也不知道。 所以,面对周皇魏人雄的问题,嗅到了血腥味的赵乘风,排除了大皇子这个错误答案,几乎没有任何考虑, “我选大皇子!” 理由很简单。 前生周皇魏人雄选的储君就是大皇子。 虽然对于知晓前世信息的赵乘风大皇子一定是错误答案,但现在问出问题的是周皇魏人雄,他现在心里的正确答案是大皇子。 赵乘风不可能有答案不抄。 果不其然,周皇魏人雄看着赵乘风嘴角上浮现出了淡淡的笑意。 他没想到赵乘风的会如此果断,如此毫不避讳,因为这个问题他问过很多人,无论是多么信任的肱骨大臣,还是皇亲国戚,每一个人听到都会讳莫如深,扭扭捏捏。 所以他看着眼前少年,觉得至少这如此干脆果决的劲儿他是喜欢的,于是干脆的反问: “理由?” 赵乘风回道:“大皇子贤名远播。” “不够。” 赵乘风:“陛下可知我臭名远扬?” “何解?” “无论善恶,只要名声可以传遍周天的人,都不会是等闲之人,如我,如大皇子。” 周皇魏人雄似乎进入了简洁模式,他用有些干枯的手指节敲了一下桌:“有趣,继续。” “可名声对人来说一种负累..不瞒陛下,我一来到京都就有些压抑不住的想做点好人好事!” 周皇:“???” “我想大皇子贤了这么久,也会偶尔想作恶一番吧。” 周皇继续聆听。 “而鉴于,大皇子比我大了二十岁,竟然还从未出过任何问题,一直保持礼贤下士、宽以待人,仁厚温和,我就更为敬佩。” “这么说吧,大皇子若是真贤,几位皇子无一人之德能高于他之上,他不做储君谁做储君?” “大皇子若是假贤” 周皇听到这,眉头一挑,狭长的眼眸有了些光:“假贤如何?” “假贤就更得选他了。” “真贤之人做自己,贤一辈子不难,假贤之人伪贤贤一辈子才是真的难,大皇子若是伪贤之人,能一辈子如一日的一直保持如此,那他比真贤之人还要厉害数分,所谓能人所不能者,自然就是人中之龙。” 听完这番话,周皇魏人雄看着眼前的荡北王府三世子陷入了沉默了片刻。 等再开口时,称呼变了回来,道: “侄儿,本来朕以为已经足够高看你,才问了你这个问题,但听完你得答案,朕发现还是小瞧了伱。” 赵乘风:“陛下谬赞。” 这个问题很尖锐,他的答案很危险。 危险的地方在于,他想通过一些语言上的艺术,在保证自己没有任何危险的情况下,给周皇埋下一颗大皇子有可能是伪贤之人的印象种子。 虽然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开结果。 但总归有些冒险。 不过好在,此时,周皇魏人雄还在盛赞。 “真贤也是他,假贤也是他,妙!” “称不上,称不上。” 周皇魏人雄见他谦逊模样,再次抬起了有些干枯的手掌,用指节轻轻敲了一下桌,在一声轻响后,他转变了话题道:“侄儿此番来京意为联姻,朕为你物色了数个郡主,最终觉得宁舒郡主好些。” 赵乘风:“……” 他当然觉得不好,毕竟前世大嫂。 可如果没得选,他自然也只能逆来顺受。 因为这辈子既然成为了荡北王府三世子,总不能看着大哥去死。 所以他来京都 这时周皇魏人雄看他神色一笑:“本来,这事儿由不得侄儿你定,但今日朕觉得你可以做出最好的选择。” 说着从一摞书中拿出一本,翻开后抽出一张纸道:“当初定联姻的事情时并未指定是谁,所以.” 他将那张纸扑在了赵乘风的眼前。 赵乘风打眼一看,看到了这张纸上囊括了和他年纪相仿的几乎所有郡主,除了姓名和封号的基本信息之外,还有外貌与性格的点评. 一时间,他有一种得来一切全部费功夫的感觉。 就这么简单? 但想想,似乎本来就该这么简单。 对于周天王朝来说,在外界看来,三世子只要是和皇族联姻即可,具体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未来三世子一直留在京都看似为婿,实则为质。 当然今天发现了父亲与陛下的情谊之后,赵乘风甚至觉得什么质子不质子的,有点太小看这两位的格局了,主打一个亲上加亲就完了。 而不谈储君之后,周皇魏人雄则就是一个和蔼可亲的长辈,他此时又道:“侄儿联姻之事不急,待你在京都住下,皇族的这些郡主总是都会打个照面的,到时喜欢谁与朕说便是。” “陛下厚爱。” 周皇魏人雄一挥手:“对了,朕今天才知晓礼部给你安排的大宅在东坊,虽然位置确实尚可,不过少了些清贵,不如听朕的,就住皇宫对面的苑坊如何,也方便你入宫陪朕说说闲话。” 赵乘风能说什么,只能听从安排,自然点头。 “还有一件事。“ “陛下请讲。” “侄儿无论你娶谁,都必须参加今年的大朝试入朝为官。” 赵乘风:“???” 周皇魏人雄昂首肃言:“没有商量的余地,朕本就知道你并非传闻中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周天应纳九州才,你在京都不能只做个闲散驸马。” 他这番话说的斩钉截铁,态度十分强硬。 也就是说,之前给你两个甜枣,又让你选媳妇,又给你换好宅子的,都在这里等着呢. 赵乘风闻言看着周皇有些怅然。 心说,我哪是想做闲散驸马啊.. 我这不得有时间观察你大儿子贤王,找机会把他弄死吗 真当我在京都不想做事啊? 而且其实自己也并不排斥入朝为官,只是想要在周天做官太麻烦,怕的是麻烦。 不过周皇屈尊已经给了两甜枣,做到如此地步 赵乘风作为晚辈总不能说不,想来父亲离开大黄狗也是相信陛下的安排,所以他表示同意。 周皇魏人雄闻言十分开怀:“那就说定了,后面的事情后面再说,朕还还有一件事。” 赵乘风:“……” 他十分想说,陛下你怎么这么多逼事 却见这位周天圣君此时站了起来,来到了他旁边竟是附耳问道:“侄儿,你可知你入京都消息传开,十二坊的赌坊都有开盘,多数人赌你 “陛下,你不会是想操盘,让我不去吧.” “并非如此。” “应是应是,陛下怎会差这点小钱,那陛下提及此事的意思是?” 周皇魏人雄看着赵乘风十分认真:“带朕一个!” 感谢无限旗制的打赏。 求追读啊 第30章 郡主浣初 起初,赵乘风是真没想今晚去逛船。 原因有二,一是他已两天一夜没合眼,不仅下了京郊田野,偷偷的来到帝都,还在云锣古街逛到天亮,现在则又站在了陛下面前,虽说是修行者,但还是多多少少有些疲惫。 二则是,就在不久之前,因为他的某些举动,引发了京都百姓的集体不满,估计皇宫外现在还没清理干净,臭气熏天呢 这自己要是刚来京都 但现在看着周皇又有些变成了自己 怎么忍心拒绝? 想陛下三十年前的风流名声应也不逊色于自己,宫内也是各各色一应俱全。 现在居然因为想上船,面露如此期待。 怕不是.在宫内憋了太久。 身边应是没有能打理这方面事情的人。 久居皇位之上,即便想和亲近人开口出去玩玩,但因为这年纪,这身份,这地位,估计最后也是张不开嘴。 而恰巧自己在这方面总归是同道中人。 想到这赵乘风一蹙眉头,还是感觉无法说服自己,而且这事本身就也很奇怪。 这时,刚刚还一脸期待的小老头就又变回了周皇,一脸严肃的拍了拍他肩膀:“侄儿,不要误会,朕想要与你同行,主要是在淮河之上方便将一些京都辛秘托付于你。” 赵乘风:“.” 什么辛秘,姑娘们辛苦的秘密吗?还是她们秘密的辛苦? 你个糟老头子.. 不过话已至此,作为晚辈赵乘风就更没拒绝的理由,便点了点头。 “那贤侄今日便无需出宫了,正好跟着朕受宠观半日周天诸事,有助于伱入朝为官。” 赵乘风察觉到了周皇对自己的称呼从侄儿变成了贤侄. 他回道:“陛下厚爱” 厚爱这二字并非虚言,接下来赵乘风将跟随这位周天中兴之主,一同看到一个王朝一天会有多少繁琐的大事小情,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将见识到周皇如何处理复杂问题的智慧。 而 周天早朝只要陛下在京都,从未停过一天,今儿也不外如是。 当赵乘风在侧殿看着周皇再次摇身一变,成为了周天之主,一双狭长眼眸尽显霸气与帝相的走进金銮大殿之时。 他总有一种错觉,或许那个被狗撵上树,和想要上船眼眸里满是期待的小老头才是真正的他自己。 而现在他的样子,更多的是为了帝王职责。 他不仅要看起来永不疲惫,还要看起来十足强大,因为周天需要他如此,需要他六十年如一日的英明神武。 而晃神间,在侧殿之中的赵乘风就听满朝文武高呼:“陛下圣安~!” 他瞳孔之中已然变得无比高大的周皇落座龙椅之上,睥睨天下之意尽显,声音明明很轻,但听起来又重的像鼓槌落于鼓面:“诸卿平身。” …… 周天的金銮大殿恢弘且大气。 宽敞到似乎放进万人都不会显得拥挤。 而在这种环境之中上朝,则需要一些气力,因为说话真的要靠喊。 好在举世修行之策已推行千年之久,无论文臣还是武将,自幼怎么也修行过一段时间,即便是最低微感知境也足以他们运起真元,将声音扩到人人皆可听清。 赵乘风在侧殿被震的时不时的需要抠一抠耳朵,因为想象中的早朝和现实中的早朝完全不一样。 想象中的早朝——周天之内最各个方面的人中精英齐聚一堂,用学富五车的学识,拿最炙热纯粹的梦想,执周天之各方权柄,进行最顶级智慧的较量,博弈出最适合当下的国策,碰撞出无数耀眼的火。 现实中的早朝——十二坊菜市场大妈吵架,比谁声大 时而还会听到,某大臣优美的“你他妈的”,最甚时,差点动起手来,要不是陛下一个眼神及时制止,两人悻悻分开,估计真能互相给一大嘴巴子,或一大飞脚. 总之,就看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赵乘风已经为陛下感觉到头疼。 所有信息汇总,最后做出决策的必然是周皇。 而周皇面对这些信息,这些王朝内的问题时,不仅要考虑信息本身以及问题本身,还要考虑提出信息和问题的人是谁。 此人,官居何职,什么派系,提出的意见是为了周天,还是为了自己,解决问题的方法可不可行,如果可行这种方法又会对王朝内部带来什么影响. 总而言之,只要代入进陛下的角色之中,赵乘风就感觉自己的脑浆子会被顷刻烧干. 于是他选择屏蔽现在大殿之上的声音,看向了周皇皇位之上的匾额,那上面有四个字,写的并不龙飞凤舞,而是一笔一划,都极其用力,用力到一横一竖间,浓墨渲染到似要吃掉旁边字体的偏旁部首。 这四个字是——以命为本。 也是周天的立国之本。 更是周皇与大了他不知是不是有二百岁的离仙宗太祖,与小了他一定有二十岁的荡北王赵擎山,能够一路将周天拖出泥潭的究极原因。 赵乘风看着这四个字就无比欢喜。 于是,他嘴角扬了起来,眉梢挑了上去,就连眼眸都弯了起来,迎着侧殿镂空窗剪碎的光,他看起来格外单纯,格外傻乎乎。 侧殿内有人察觉到了他的开心,看到了他目光所及之处的地方,然后走过来站在了他旁边,低声问道:“你也喜欢这四个字?” 赵乘风点头:“是的,你也是?” 来人露出了一个开怀的笑容:“我打小就特喜欢这四个字,比之前那什么受命于天强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赵乘风深表赞同,于是作揖后自我介绍道:“荡北王府三世子赵乘风。” 来人身着华服,国字脸浓眉大眼,回道:“父皇曾授京王,世人却皆称闲王,魏家老七魏祥民。” 赵乘风恍然大悟:“原来是京王殿下。” “其实我听喜欢闲王这个称号的,毕竟我是真的闲。” “那我就叫您闲王?” “甚好。” 赵乘风听他自嘲觉得有趣,但忽的想起了一件事。 于是自怀中掏出了刚刚在御书房里陛下给他的那张纸。 闲王好奇,就假装看向旁边的瞥了两眼,于是看到了自家的侄女,外甥女,全被罗列其中,他不得不:“这是.” “陛下给我的。” “那没事了.” “只是奇怪了。” “奇怪什么?” 赵乘风抬头看向眼前这位世人皆称其闲王,不问储位,不与任何争斗,听说招猫逗狗,玩蛐蛐有一手的皇族七皇子:“殿下不是有一女,名为浣初,誉满周天吗?这里怎么没有呢.” 一提这个,闲王心下一惊,想起了眼前这斯的臭名声,于是老脸立刻面露悲痛:“她病了,病的很重.” “对,我想起来了,是冲击灵枢脉门不幸失败,患上了癫痴之症对吧。” “正是正是,我周天之念师皆不在京,近日不知道试了多少法子,还是没有任何效用,小女怕是” 赵乘风眉毛一高一低:“不知殿下可知钟姑?” 闲王眨了眨眼点了点头:“自是知晓,小时候还打过我屁股.” 赵乘风:“不如改日我带钟姑上门拜访,看看能否有其他办法。” 闲王闻言:“啊甚好,甚好.” 可赵乘风听着,怎么就听出了一种下意识的犹豫之意呢。 想起之前云舰上钟姑和媚娘对小郡主魏浣初的分析。 莫不是真就不想嫁去大荒。 在家玩上装白痴这一套? 可,想来这些日子宫内御医,民间高手都必去看过。 她若是伪装,又如何抵过这些人的查看? 除非她自己就是念师! 赵乘风一皱眉,觉得自己想太多,自己若不是转世而来,灵识无比强盛,都未必能冲破灵枢脉门。 周天之内的念师和云舰一般多,那一个不是天纵奇才,这小小郡主若真是念师,在皇族之中不早被供起来了,什么联姻她自己完全可以说的算,根本不用避婚,他爹都可能因此不至于只当个闲王了。 不过若是真癫痴了 赵乘风眼睛一亮,这联姻连回家,当个玩偶妹妹岂不是合适到了心坎里? 于是他看向闲王:“殿下,听闻小郡主美貌惊世?” 刚认识三世子的七皇子感觉一阵心惊肉跳:“世子,你.你要做甚?” 赵乘风用单纯无邪的眼神看着他:“没事啊我就问问啊.” 闲王:“……” 越看眼前少年,越觉得这小子憋了一肚子坏水,还是针对自己女儿的坏水 想到刚刚两人还因为都喜欢‘以命为本’这四个字有点一见如故的意思,他就狠的不给自己一个嘴巴子,质问自己一句,非招惹他干嘛 现在女儿好像被贼惦记上了,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啊. 第31章 这对父子 人如果活的久了,就会忘记很多事情。 转生自启元四十八年,在前生本来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荡北王府三世子赵乘风就是如此。 尤其他前生还是一条奉道狗,修的是长生一途,虽然很无聊,但的确活了很久,这也就导致他忘了更多的事情. 比如,他只记得是谁将周天王朝覆灭这样的大事。 但记不住周天王朝如果以当今陛下为一代之后的皇三代都有谁,都叫啥 即便小郡主魏浣初名声很大,即便在北庭城他今生听过无数次,但在前生的记忆里就是没有这个人。 当然,也没有眼前自嘲称自己为闲王的七皇子。 不过这不影响赵乘风觉得与他一见如故,并且觉得眼前这浓眉大眼的皇族七爷,很有可能成为自己未来的岳父。 因为对于他来说,来京都联姻没有什么是比娶了和没娶似的更赚的事情。 如果娶了痴了的小郡主魏浣初,不就相当于没娶嘛! 之所以觉得赚,是因为活了很久的人,很难喜欢上一个人,更别提爱一个人。 赵乘风今生看了无数好看的皮囊,但有趣的灵魂或者说契合的灵魂未曾遇见. 上辈子倒是遇见了一个,但这辈子他还没打算好要不要再遇见一次,因为确实有些折磨。 所以,与其政治联姻娶一个活人回家,自己必然不喜欢她,不爱她,以后也很难喜欢她,和爱她,把痴了的魏浣初娶回家当玩偶妹妹就一定是作为荡北王府代表的他与皇族联姻的最优解。 而且据说魏浣初还很好看. 反正就这么说吧,赵乘风宁可娶一个回家痴傻苶呆淌着哈喇子的白痴,也不愿意娶一个活的郡主。 因为前者一定很省心。 后者则有太多未知和麻烦事. 所以,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的赵乘风看着眼前这位皇族七爷的眼神就越来越不一样了。 “世子.为何这般看我。”闲王被他看的心慌,总觉得自己今天好像犯了天大的错 “闲王殿下,你我虽相差有些年纪,但今日因匾额四字一见如故,是缘分啊。” “啊?也不至于.喜欢这四个字的又不止你我” “听闻闲王喜欢下棋?” “那倒是。” “我也喜欢。” “嗯?.” “听说闲王喜欢斗蛐蛐?” “是” “我明儿让北庭送来些北方的大个蟋蟀,什么虎头、淡青、独角、离壳,保准闲王满意。” “呃” “殿下,我叫您闲王您不介意吧应该叫京王的” “没事,没事,宫里的人都这么叫我,我都习惯了。” “那就好,闲王早上吃了吗?” 有点蒙圈,感觉心更慌了的闲王:“我就是来给父皇送汤的,等下世子也可以来一碗,带了很多,父皇不会介意的。” 赵乘风闻言:“闲王竟如此孝顺” 闲王连忙摆手道:“我的兄弟们都在朝中为官,各司其职,为父皇分忧,我不行,我自幼就不喜欢也做不来这些事,所以早早的就打算好就做个闲散王爷了,所以也就只能做这些小事,世子不要笑我。” 赵乘风:“怎会笑您,闲王不必妄自菲薄,每一个人擅长的事情各不相同,如若做汤做的好,家人们喝开心,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这话听着舒服,闲王以笑回应。 赵乘风好奇:“每日都送?” “那是自然。” “多久了?” 闲王簇起浓眉想了想:“不记得了,但怎么也有十几年了,所以父皇每日下朝都习惯喝我带来的汤了,我不来自己也不习惯。” 赵乘风闻言有点敬佩。 要知道生在皇族之中,想要做一个闲云野鹤的人并不容易,他需要抵抗无数的诱惑,并深刻的了解自己,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才能十几年如一日的不争不抢。 所以从某些方面,眼前看似毫无攻击性的闲王,算得上是某方面活明白了的人。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样一个没有野心的王爷,很适合做.. 正想着呢,闲王一指侧殿不远处好几层高的精致餐盒:“要不要先来一口?” 赵乘风摇了摇头:“我不爱喝汤。” …… 周皇很爱喝汤,结束早朝之后,在侧殿他呲溜呲溜的喝个不停。 临了嘱咐闲王照顾赵乘风,他自己则一头扎了内阁,又与内阁学士们商讨王朝要事。 而闲王闲来无事便拉着赵乘风下起了棋。 不下不知道,一下吓一跳,眼前这传闻中不学无术的荡北王府三世子竟棋力惊人。 闲王这个老棋油子竟被杀的丢盔卸甲。 只是他好玩爱玩,越是溃败,越是上瘾。 这一杀竟是杀到了正午时分,两人午饭后继续激战,直到黄昏他居然是一盘都未胜。 此时刚刚又输了一局闲王,正把自己的头发抓成鸡窝,还要高呼还要再来一盘时,一转头发现父皇魏人雄终于忙完了政务,坐在他身边不知观了多久的棋。 “笨老七,棋艺讲究天赋,你的天赋未在此处,而在煲汤。” “父皇说的是。” “去准备一下。” “啊?” 闲王闻言瞪大了自己的眼珠子,左看看自己的父皇,又看看三世子赵乘风,疑惑之意明显。 “去啊。” 闲王不得不附耳小声道:“父皇可是要出.” 周皇点了点头:“是的。” 闲王这次一拱手,退了出去。 赵乘风见周皇坐在了刚刚闲王的位置上,本以为他是要和自己来一盘,却见他只是抿了一口茶: “我们也走。” 话毕,周皇起身赵乘风紧随其后。 两人在皇宫中穿行,却不见一个人影。 穿过了三条石板小路,两座宫殿,一座药园。 最后周皇带着赵乘风推开一扇小门时,本来安静的世界仿佛忽然有了声响宛若直接砸在了面门之上。 一瞬间,因为一扇门的打开,吵杂之声涌入耳膜,热闹集市近在眼前,各种食物混在一起的味道猛的钻进了鼻腔,吆喝之声此起彼伏先后而至,眼前的世界被色彩鲜艳,烟火气十足。 赵乘风约莫着刚刚陛下应是带自己穿过了宫内某种阵法,正还没适应过来眼前世界的忽然转变呢。 一辆黑色马车风驰电掣就来到了眼前,拖着车厢的两匹马儿扬起了镶嵌了繁复铭文的前蹄,遮住了些许光束,落下溅起尘灰。 赵乘风打眼看到驾车之人正是刚刚分开的闲王。 看这架势。 看这娴熟程度。 怕不是经常去偷溜出来逛船. 他之前还觉得陛下可能是孤寡老人 他之前还觉得闲王是个老实人。 如今看来 这对父子 得玩的挺吧~! 第32章 世子到访 之前周皇会对赵乘风说‘带朕一个’时他就感觉很怪。 现在就更奇怪,因为马车里不止有周皇,还有七皇子闲王 如果非要给这种奇怪的感觉找一点缘由,赵乘风觉得可能是周皇作为周天王朝的皇帝,无论如何,在自己 不说自己的名声差不差,好不好这一口,也不提周皇过去的光荣事迹。 关键,作为长辈这是不是有点为老不尊,作为帝王是不是有点有失体统,作为君臣就更不用了说了. 总之这就是一件很别扭的事情。 别扭到赵乘风都有些想逃。 问题现在明显无法逃避,他就只能再找一点理由说服自己。 于是,赵乘风不得不看着车厢里的这对父子对自己进行了一番深刻的反思。 是不是自己这些年玩的太纯洁了 有点赶不上京都的形势了. 还是说皇族本来尺度就大。 他们早就习惯了. 毕竟再往上推个几百年,周天王朝最鼎盛的时期历史可明确记载过,这魏氏皇族内部经常互相送媳妇互相玩。 什么老子把儿子媳妇弄来给自己当妃子,老子玩够了送给儿子继续玩,那都是常有,并且司空见惯的事儿。 所以父子俩同逛船,似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眼前这一幕怕不是从根上来的? 赵乘风正搁这胡思乱想呢,这边魏氏皇族父子俩讨论上了。 “父皇,今天我们扮?” “朕扮三世子的老奴。” “那我扮三世子的侍卫” 赵乘风眼见这爷俩商量完了之后,那闲王就从车厢底掏出了一个大袋子,率先掏出了一叠精美的人皮面具。 惯犯! 这绝对是惯犯! 这一瞬间,臭名昭着的荡北王府三世子,居然发现自己有一天在寻问柳之前会担心自己尺度不太够,怕和同伴玩不一块去 不过玩不玩得到一块去,都得一块去玩。 闲王干脆利落的换完装之后,不仅扮做了侍卫,还兼了马夫,一声:“驾” 拉着车厢那两匹马儿蹬起了镶了铭文的马腿儿,一路追着黄昏夕阳来到淮河之前。 在将暗不暗的天色中,宽敞河面上鳞次栉比的船将目所能及的视界全部填满,波光粼粼的江面似正在吞噬着落日的余晖。 马车一路由远至近,来到了这京都久负盛名的淮坊之中。 淮坊一半在陆地之上,酒肆、茶馆、客栈应有尽有。 另一半便是这眼前如江一般宽阔淮河之上的各色船。 仔细观察,可以看到眼前这成百上千的船之上都有船旗,旗帜多大分为三色,分别是白、黄、赤。 白色代表银子,黄色代表金子,赤色则代表灵晶。 通过这三色甚至可以明显看出,白色旗帜的船档次明显略低,黄色则规模中等,赤旗大船甚至舰身成楼,里面似有一座繁华小城。 掀着帘子看到淮河之上船之中最深处一艘赤旗巨船,赵乘风刚想问那是绮陌楼阁吗?便发现马车已停。 他与已经成了老仆和侍卫的周皇与闲王一同下车,就见这时间尚早,还未迎来华灯初上之时的码头,竟有一处人头攒动。 其中有一特别尖的嗓子,正喊着:“京都十二家最大的赌坊联合坐庄,童叟无欺,今日赌票,开盘世子来否~!” 赵乘风:“???” 反正时间尚早,早也知道必有此事的周皇竟道:“走,去看看。” 已经化为侍卫的闲王似乎很习惯这个角色,先一步踏出,左看看右看看似在戒备 三人来到人群外围,闲言碎语灌入耳中。 “这世子未到,才十成有一?” 十成有一的意思就是,十锭银子押注,赢了也就是十一锭,赢得很少。 “是这样的,因为大家不都说,昨晚世子已经自己偷偷来玩过了吗,所以多数人都相信他不会来。” “不止,传闻早朝时世子一直在侧殿等着陛下,许多大臣都看见了,看来陛下唉,还挺喜欢世子的。” “我周天圣君居然会对如此纨绔另眼相看,呸!” 凑在外面的赵乘风和他身边的周皇闻言对视一眼. “你这都什么时候的消息了,不知道吗,传闻陛下把之前礼部定在东坊的世子宅子换到了寸土寸金的苑坊,根本不是另眼相看,那是喜爱啊~!” “也不知这三世子用了什么障眼法,居然能让陛下.唉,这满朝文武就没有一个忠臣去和陛下说一下此人在皇宫之前的不敬之举吗~!” “而且我和你们说,有一个最新、最新的消息。” “什么消息?” “三世子不是带了三百荡北边军护送而来吗,现在这些人和他身边的随从都在礼部呢,而礼部的做饭大娘是我家邻居朋友家的好兄弟家旁边的大婶儿,她说她今晚忙死了,要做三百人份饭。” “这是..什么意思?” “榆木脑袋,荡北王府的人都在礼部候着呢,那说明世子还在宫里,都这个点了,此子又看起来很得陛下喜爱,自然是要留在宫里吃宴的,今天还怎么来淮河,怎么来船了?” “那也就是说,虽然赢的很少,才十成有一,但稳赚?” 刚刚说话那人连忙摆手:“我可没说稳赚啊,到时候你赔了别赖我。” “那伱消息..” “消息肯定是准的。” “别说别的了,反正我今天早上我是挤到前排去看的,那三世子俊俏确实是俊俏的,但脸色啊,我和你们说,惨白~!” “对,对,我也瞅见了。” “不都说他昨晚私自就来京都玩了吗,那估计不知道是被哪个姑娘榨干了。” “不懂不要乱说,三世子虽然名声臭归臭,可若真要睡了姑娘,我就不信这淮河船上的谁会藏着不说,只要张扬一下,那身价不得翻个十番往上?” “那可不是吗,何止十番,想来会有无数文人骚客会立刻到访看看此女是何模样,她当为魁不说,估计会有重金砸来就为了玩一下和三世子一样的姑娘,没准还会问三世子昨晚玩了什么姿势,都要体验一遍~~!” 男人堆里不能提黄,只要一提,就一阵大家你懂的笑声传来。 赵乘风也在其中,可笑点与他们不同。 正乐呵呢,就见旁边闲王看向了自己的父皇,眼神有异。 已经打扮成老仆的周皇在他目光之下最后微微点了点头,不知何意。 这时,前面几个分享消息的公子哥终于有人:“少买点吧,反正当玩了。” 其中有一人:“既然少买点,就不如反着买了,给我来五十两世子到访~!” 他一开口,就有那嘴欠的人立刻上前劝阻:“别介啊,刚才说的话你都左耳听,右耳冒了是吧?” “三世子今晚必不会来,五十两岂不是打了水漂?” “十成一赢得虽然少些,但胜在稳妥啊!” “可买世子到访,五十两可是能赢二百五十两啊。” “文轩,你听我的,虽说你家不差这五十两,可这五十两咱一会上了船多点两壶酒不好吗?” 被称作文轩的公子哥一想也对,妥协的喊了嗓子:“换了,换了,买世子不到五十两!” 他喊完这嗓子没多久,就有赌坊带着皂帽的小厮来到了他面前,正是刚刚那个吆喝的尖嗓子,一张嘴音调就很高:“只认赌票不认人,公子您收好~!” 文轩接过赌票塞进怀里,塞过银子,就要和哥几个去那船。 这时他正好转身,就见不远处有个侍卫打扮的中年人对着他这边招手呢。 刚收下银子的皂帽小厮眼尖,就跑了过来:“爷,下注?” 那侍卫重重的点了点头:“对。” “爷,下那边。” 那小厮倒是利落,从袖口中翻出了一支墨海未干的毛毫,左手掏出一张纸,嘴里不知从哪儿叼来了块小方印,现写赌票。 “赌世子到访。” 叼着小方印的小厮头也不抬,一边刷刷的写着,一边含糊问:“下多少。” “六千两白银。” 皂帽小厮整个人闻言忽顿,他站起身,将嘴里小方印拿掉,本来就尖锐的嗓音高挑:“爷,多少?” “六千两白银。” “爷,你再说一遍.” “六千两白银!” 侍卫不知不觉间跟着小厮提高了音调,最后这一嗓子,惹的周围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投来了目光。 发现不妙 本来就站在他旁边的赵乘风和周皇十分仗义,直接就退到了人群中,与人群融为一体,一起看向他 “爷,六千两倒是能压,但我得再确定一遍,您是要压世子到访是吧?” “对啊.” 他话音一落,果不其然一群人开始嘲讽他是个傻帽。 刚刚那些流言蜚语被这些人又添油加醋的复述了一番. 可他又不是真的侍卫,他是闲王 他必不会输,因为世子就在这,和他父皇一起躲在人堆里看着自己世子已经来了。 所以面对眼前这些人叽叽喳喳,还惦记着身份角色的闲王还颇有粗人风范高喊:“银子是老子的,老子愿意怎么就怎么,碍你们屁事了~!” “你这人,就是不识好歹。” “六千两可不是小数目啊,我和你说” “大伙这不都是为了你好。” …… 闲王听的心烦,就问那小厮:“能不能买给个痛快话,什么十二家最大的赌坊联合坐庄?到底行不行?” 皂帽小厮闻言立刻道:“爷,介可是京都淮河,别说六千两白银,六千两黄金咱也敢接,就是问题是,您确定你压的是世子到访,不是世子未到?” “准,就是世子到访。” “好嘞。” 说着,皂帽小厮用看刷刷写好了,最后拿那小方印,咔一按,这赌票就算成了。 他一递:“爷,银票?” 闲王点头,然后就脱下了鞋 “从那往外掏呐,这是” “唉,不是,这银票有味啊” …… 看着这一幕,作为荡北王府的三世子,略为京都魏氏皇族七皇子感到寒酸 他不得不继续动用传音给了身边的已经看向天边,完全装作不认识闲王的周皇。 “陛下.闲王这是闹哪出啊?” “贤侄见笑了,笨老七家有虎妻啊.今天可是逮到你在,这是想把私房钱翻个几番,不愁后几年没得。” “陛下.我怀里有票子,用不用支援他些?” “那自是随你。” …… 两人说话间,闲王已经从靴子里掏出了那张面额两千两的银票。 就是皂帽小厮接过来验明真伪时,只一手揪住了银票左上角,另一只手捏住了自己的鼻子 “爷,这银票没问题,但.” “你等着啊,别着急.” 说着闲王将另一只鞋脱掉。 “哎呀我去,你这人” “可给我恶心坏了,兄弟你哪来的啊。” “我说一句公道话,这咱就不能不赌了吗” …… “陛下,我还有个问题。” “贤侄你说。” “您知道闲王这般就不能救济救济他吗?” “贤侄你所有不知,笨老七还是个臭脾气,其他事朕和他说他言听计从,但若是要给他银子,当场就会撂下脸子.” “闲王风骨.” “而且贤侄说句你可能不信的,这六千两估计都是他平日里卖蛐蛐换的” “闲王他” …… 皂帽小厮用同样的方式再次接过了两千两银票。 捏着鼻子的他开口,导致声音更为尖锐:“爷,还差两千。” 闲王:“都说你别急了。” 说着,他的手赛进了怀里。 正待众人觉得这张银票大抵正常时,他衣服鼓起的位置暴露了他的手正赛向左边腋下方向. “这回管咋地,味是肯定不一样了” “这人就有毛病,全身上下就没有正常放钱的地方吗?” “兄弟.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记错了,银票不在腋下,而在裤裆!” 此言一出,惹得众人一阵大笑。 闲王却似乎无动于衷,终于掏出了最后一张两千两面额的银票和那小厮换了赌票。 “只认赌票不认人,爷您收好~!” 闲王看了一眼文字叙述与方印都没问题,不由自主的咧嘴一笑。 一群赌客见他笑容嘲讽更甚: “六千两打水漂,还笑呢!” “世子今晚必不会来,早上大家不都看到了吗,所有人都在等他,他最后一个到还在皇宫门口梳妆整理,就这个臭屁劲儿,他要真来必定会摆足排场,弄的满城皆知。” “纨绔子弟是喜欢这套。” “听说他在北庭,每每去青楼都要清场。” “但也听说这三世子出手是真大方。” “那是,我和你们说,好日子不远了,今天不来应是定了,但这三世子早晚得来,到时候以他的脾性没准夜夜笙歌,各家船都得去一遍,不说别的兄弟们,有些价格可能要被哄抬喽!” 皂帽小厮没空听他们扯这些,想着这笔几乎必赢的分成不少,脸上特乐呵,以至于嗓门又高了点:“还有没有下注的!” 有力附和:“我也买世子到访!” 皂帽小厮一打眼,在人群中看到了位华服公子哥,觉得俊俏邪气,比这淮河上常见的蜡头枪公子哥无论样貌气质都强出了不止一个档次。 但也不重要,真有嫌银子多的是吧。 他哈了一口墨快干了的毛毫:“公子压多少。” “两千两。” “好嘞。” “黄金。” “啊?” 皂帽小厮抬起头再次顿住。 刚刚吵吵嚷嚷的人群忽然安静,将目光都投向了这位喊出黄金二字的公子哥,竟是没人 赵乘风也纳闷呢,唉,咋没人认出我来,刚刚在人群里也就罢了,这都走出来了,还不认识,不是,这十二赌坊就这水平? 那岂不是,自己真能压? 于是本来想给闲王那赌票结果盖棺定论的三世子,只好掏出了兜里的最小面值,一张两千两黄金的票子,暗自有些后悔,早知道买灵晶的好了。 不过想来,这小厮应是没权限卖灵晶的赌票。 小厮觉得这人长得挺好看的,有点眼熟,但纯傻子。 见到了两千两黄金的票子,刷刷的将赌票弄好递了过去。 赵乘风接过赌票揣进怀里,还有些悻悻. 他在乎的不是能赢多少钱,毕竟荡北王府富可敌国大家大业,除了灵晶之外,金银都是数字而已。 他在乎的是,这码头上好些人看着他皱起了眉头,竟就是没人敢认。 行吧,没意思。 撤了。 赵乘风一转头,带着他的‘老仆’和‘侍卫’走向了浮桥处。 浮桥四通八达,通往各个船,为了方便达官贵人们穿行,有无数轿子堆积桥前。 赵乘风三人何等尊贵身份,自是不能走路去船,抬手叫了一顶四人大轿,十人来扛,好不威风的坐了上去,直奔浮桥深处。 倒是这时候,着急收了两千两黄金,总感觉不对劲的皂帽小厮挠着头还在那边原地转圈。 下一瞬,他忽的想起了什么,连忙拉着同伴问道:“之前说三世子的画像呢。” 同伴一指不远处的桌角下一叠纸 他赶紧趴下去抽了一张出来,然后就着华灯初上的光看向了这各大赌坊聘了顶级画师画来的画像。 于是 五雷轰顶。 皂帽小厮腿快,立刻冲向了河岸。 这时候刚刚那群人还在损呢,说刚刚那侍卫,那公子怕不是得了痴癫之症,居然敢买世子到访,多少客观事实都侧面说明了,今晚世子就不可能来。 还有人道:“我怎么觉得刚刚那公子.有点。” 越过他们的小厮则没空顾忌这些,嘴里却叨咕着‘三世子,三世子”跑上了浮桥,直奔那十人大桥。 轿子走的慢,也就十几二十个呼吸间,用平生最快速度,甚至感觉自己那低微的感知境界都有所突破的小厮冲了上来。 由于跑的太快,海风又大,他捂着皂帽,一脸苦相,哭腔喊道:“世子.世子真是世子?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抬轿的力士似乎见多了这样的场面,也不稀奇,并没有因为他追来而停下,但世子二字引起了他们的惊觉,于是他们偷偷撇向轿上。 他们就见那公子哥一乐,对追来的小厮笑道:“想来十二赌坊也赔得起两千两黄金,你追来何故?” 小厮因为见到世子是世子脑子有些转不过来,竟说道:“是赔得起,可出自小人之手,而且您是这当事人,当事人如何买自己胜负啊” 赵乘风骂道:“放屁,你们开盘问过我这当事人可不可以开了吗?我买我自己不行?” 皂帽小厮跑的呼哧带喘,眼泪都快下来了,却是一句话反驳不出来。 确实 京都赌坊玩的,为了吸引赌客,什么都开盘玩。 荡北王府三世子来京都联姻这么大的事,早上全程少说十几万人一同见证了这位在京都的登场,自然要开这个盘。 可开盘问过人家三世子本人吗? 人家买自己一手不行? 而且还不多。 就两千两黄金,在这京都的地界,两千两黄金对达官贵人来说真是小钱,即便算是赔率,也不过尔尔。 皂帽小厮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越想越觉得自己没理。 然后速度放缓,不知所措。 倒是高处的赵乘风见他慢了下来觉得哑口无言的他有点意思,毕竟也是 他道:“你这小厮这就服软了?” 皂帽小厮闻言:“啊?”了一声,就见那轿子上这辈子他可能都再难见一回的荡北王府三世子拿出了刚刚他做的赌票。 见他动作,皂帽小厮那还能不知其意,立刻掏出了怀里的两千两黄金票子。 两人一高一低,完成互换。 那小厮哭相没了,高呼:“谢过三世子。” 谢完,神智清醒了不少的他,就一愣,发现世子旁边坐着的是那用了六千两白银买世子到访的中年侍卫。 而见他神色,赵乘风道:“六千两白银的赌票就别要回去了吧。” “不要,不要” 皂帽小厮一边跑一边:“其实小的来主要是来看世子是不是世子顺便才想,没想到世子如此大气。” “那还不滚?” “世子殿下,小的等会可能会喊几嗓子,职责所在,别惊着您。” “喊去。” 那小厮闻言一乐,于是在下一处浮桥拐弯处跑向了最近的一艘船。 吹着晚风,按着皂帽,他也不知为啥,就是心情有些雀跃,履行起了他十二赌坊内小厮的职责,用他那能刺破云霄的尖锐嗓音高呼道:“世子到访!” “世子到访!” “世子到访!” 他的声音划破了淮河的上空。 有人在各处开始呼应:“世子到访~~!” 于是,坐在轿上的赵乘风与他的老仆以及侍卫,只见本来刚刚华灯初上还有些沉寂的港口仿佛一下苏醒了过来。 淮河之上共记二百二十六条大小不一,颜色不同的船陆续被点亮,霎时间繁盛地呈现眼前,胭脂香味缭绕鼻尖,整座江面仿佛都被点着一般,其光亮竟是乍破了江对岸的远山轮廓。 看着眼前这幅因为他而出现的景色,荡北王府三世子赵乘风用小指抠了抠耳朵说了句:“这孩子嗓子是真尖儿” 求追读~ 京都,开整~! 感谢请喜欢午睡的打赏~! 第33章 寻花问柳 对于眼前的景象赵乘风并不算意外,因为风月之地一向对他非常欢迎。 倒是闲王十分惊讶,甚至睁大了他的眼睛,流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这是因为他虽知世子名声,却并不懂世子对于风月行业来说意味着什么。 当初赵乘风离开北庭时,几乎举城欢庆,唯有四大楼闭门拒客,他乘云舰离开时,不知多少姑娘哭的细雨梨,还有几位十分夸张,差点哭的抽泣过去。 这其中有多少是对三世子真有情义的暂且不提。 但所有人都清楚北州最大的豪客走了,接下来的北州青楼行业繁荣必不复以往。 因为三世子拥有无与伦比的影响力。 他在的时候,他钦点的魁能引得四方云动,八方客来。 他说这行讲究个你情我愿,最厌恶强买强卖之事。 于是各大青楼秉承着北庭的客人谁大的过三世子?他都不用强,你凭什么的道理。一改往日陋习,自此风气一新,井然有序。 无形中不知帮多少姑娘避过了惨淡命运的同时,也让北庭城的青楼给了客人们一种这儿非常有规矩,也讲规矩的安全感,在这种良性循环之下,北庭的青楼行业名气越来越大,在北境中独树一帜,年年都可为北庭城贡献巨额税金 而这样的一位大豪客还生的无比俊俏,很多时候姑娘们甚至感觉自己是在占他的便宜,无比快乐 留下无数一掷千金的故事不说,他与那些姑娘真真假假的香艳事迹,更是被编成话本,画册传遍了九州四海。 这么说吧,如果赵乘风如果以后继续坚持不懈的像他在北庭时在青楼、船、勾栏这种地方努力耕耘,没准他死后,整个行业都得给他立像 因为在他的带动下,受攥写他描绘他的那些艺术创作影响,不知道多少人自幼就对青楼产生了无限的美好遐想,长大后兜里有了 所以,在这行里,面对荡北王府三世子,你就不能不尊重。 无论九州四海哪里的青楼、船、勾栏,在得知三世子来了,那都得拿出最高的规格,立刻给供起来。 京都也不例外。 淮河之上二百二十六条船先后亮起。 每一艘船之上都能听到一阵鸡飞狗跳加上急促脚步的声响。 不知多少还没穿戴好的姑娘好奇的推开了窗,打开了门,看向了浮桥。 每一家的小厮龟公与老鸨,全都来到了门前,用最恭敬的姿势,最谦卑的微笑看向了那顶十人大轿。 今早刚刚被全京都的百姓用漫天污秽表示厌恶的荡北王府三世子,现在终于感受到了京都城的尊重与欢迎。 至于轿子要去哪儿? 今晚三世子要在哪里玩? 所有人心里都清楚,一定是绮陌楼阁。 绮陌楼阁坐落于浮桥最深处的赤色巨船之上。 巨船之大,如果站在岸边观望,都需要左右两侧转头转到极限,才能先看船头后看到尾。 甲板之上不仅楼阁亭台应有尽有,远看其建筑精美,高低错落,都会有这哪里是一艘船,而是一座城的错觉。 此时,已经收到消息的绮陌楼阁登船处有一名女子正在领衔等待。 风姿灼灼、艳丽无双。 她叫绮颜。 不是魁也不是老鸨。 而是绮陌舞行的首席。 对于绮陌楼阁这样的顶级雅地来说。 舞行的首席,就是这里的话事人。 …… 顶尖的风雪月之地。 玩的必不是勾栏里男女之间的那点原始媾和,而是披着雅与艺,在伱情我愿前提下的‘真情’与‘欣赏’。 绮陌楼阁就是如此。 阁里的姑娘不仅要具备样貌,还要有过人的才艺。 可以是琴棋书画。 也可以是吹拉弹唱。 总之,绝不养平平之辈。 而阁里最出名的,就是绮陌舞行。 也可以说绮陌楼阁的诞生,就是因为有绮陌舞行。 绮陌舞行不仅在京都,在周天很有名气,甚至放在九州也数的上号。 自十年前开始周天与云秦凡有国与国之宴,必请之。 所以,但凡达官贵人设宴开席,都以邀请到绮陌舞行为荣。 只是随着近年来绮陌舞行名气越来越大,地位随之清贵,越来越难请。 现如今这时节,除了皇族之外,京都之内很难看到舞行集体出席献艺,能请到三三两两,哪怕就是行内一个姑娘的独舞,都会给人感觉倍儿有面子。 而如果谁家能请到舞行首席绮颜姑娘,一定会有很多不请自来之辈踏破门槛。 到了这种层次,无论绮陌舞行,还是绮颜姑娘从某些角度都已经成为周天的文化符号之一。 她们不仅拥有风月场所中姑娘们难以想象的待遇,最重要的是在周天内她们拥有了对任何人说不的权利。 所以,她们当然可以对三世子的到来视而不见。 很多人也认为,像她们这种已经超脱出风月行业层次外的舞行用不着上杆子巴结三世子。 但今天她们不仅来了,还全员到齐。 尤其当三世子抵达舰下,舞行上下所有成员随绮颜姑娘一同微微作福,轻声但对京都人有些难以想象的态度低微:“恭迎世子殿下”时。 不知有多少来看热闹的早场来客们 而让各大船能目所能及到这里,浮桥之上三三两两都看向这里的人们更惊异的是. 绮陌舞行的首席,淮河上当之无愧最出名的女人,不知多少达贵官人想当舔狗都舔不到一口,站在船上风姿灼灼、艳丽无双的绮颜姑娘,居然 “殿下,你终于来京都了。” “呃我还以为你们不在。” “你来了,我们怎么可能不在。”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可以不抱着说话呢。” 将脸蛋贴在赵乘风怀里的绮颜姑娘:“我想再抱一会儿。” —— 好消息: 托了三世子的福,今天绮陌舞行十三名姑娘全部到齐。 这个场景即便是在绮陌楼阁也已经日子没有出现了,而且听说,今天绮陌舞行将为三世子献上一舞,这都不是有日子没出现的问题,是已经有两年半,绮陌舞行没有在公开场合齐舞了。 坏消息: 绮颜姑娘似乎和三世子是老相识. 传闻中冰清玉洁,高冷如冰山的她见面就和三世子抱在了一起。 听船上的人传下来的消息,似乎并不是普通朋友那么简单。 很可能,很可能,这位京都中地位崇高,任是谁见了都要礼让三分的绮陌舞行首席,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是三世子的禁脔. 哇. 听到这个消息,许多对绮颜姑娘心有爱慕的老少青三代男人,差点没哭出来。 但不管如何.. 消息一经传出,绮陌楼阁今天必将迎来人满为患。 而现在,绮颜姑娘正带着赵乘风和他的老仆以及侍卫走进了如楼一般的舰舱。 路上,舞行的其他十二位姑娘看起来也和赵乘风很熟悉。 于是莺莺燕燕,嬉嬉闹闹,好不开怀。 以至于闲王感慨三世子好大的面子,这才 跟着父皇偷偷这些年少说也来了哪有过这等排场? 排场还在后面。 绮颜姑娘似乎早有准备,早就将宽阔舰舱中最好的雅间留给了三世子。 此间位置坐落于舞场正上方的二层,中心视野,位为主位,前可观舞,后可看江。 不仅随手就可以开启的各种保护性的阵法,还极尽奢华,各类设施应有尽有。 赵乘风一打眼,就觉得深处那玉石砌的浴池不错。 只是嘴上当然还是要客气:“也不必如此,绮颜你知道的,我很随便的。” 绮颜姑娘嘴角一挑,勾住了窗外的现在还有清淡的月光:“世子何时随便过?” “咱俩说的是一个随便?” 绮颜也不深究这个问题:“想来今天但凡觉得自己有资格能被世子看上的船,都留了最好的雅间给世子,所以,这是应该的。” “那我就” “世子,你坐啊。” “世子,你又好看了,比在北州那会好像还高了呢,就是不知道” 一姑娘十分大胆,眼神飘向.. 她身边的其他姑娘立刻给她一顿爆锤。 “瞎看什么呢,小妮子眼珠子给你抠下来,来,让我康康~!” 总之坐下来的赵乘风还算习惯。 毕竟在北庭的日子,他总要承受这些干扰来进行一些公事上的处理。 倒是忽的想起身边的老仆和侍卫,于是他只好:“对了,一会儿你们是打算给我来一曲剑舞?” 绮颜:“久未相见,自然是要让世子看看我们到底进没进步的。” 赵乘风想了想:“其实那玩意挺吓人的我不是那么太喜欢。” “那世子喜欢的是?.” 赵乘风理直气壮:“能不能来点简单的,直接的,诱惑的你们知道我最好这口啊~~!!” 绮颜:“世子殿下一向口是心非。” 赵乘风:“好吧,那.” 不等他说话,看到他眼神就懂她意思的绮颜就道:“那世子殿下今日清晨面圣,想来也一日尚未休息,不如是否有些疲倦?” 赵乘风重重点头。 “那世子便小憩一会儿吧,待星光璀璨时,正适合观赏剑舞。” “也好~!” 两人一唱一和,转瞬间姑娘们就如潮水般褪去。 闲王见状,好奇问道:“世子和她们?” 赵乘风摆摆手:“早些年她们曾随周天使团去大荒和谈,发生了点意外差点没回来,荡北王府救回来的。” 闲王:“原来如此。” 老仆模样的周皇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事,在这绝对是各大船中最奢侈豪华的房间中转了转,然后不知是不是手欠,还是刻意为之的拉开了北向的一面窗墙。 于是,宽敞的淮河再次映入眼帘。 江面上映衬着今晚刚刚璀璨起来的星空。 有涟漪不知从哪儿传来,于是褶皱卷了星空,直至对岸。 赵乘风见状走了过来,发现这里本就是赏江的之地,便随意坐在了一把早摆放好位置的木椅之上。 周皇指了指宛如银河的淮河:“贤侄,你知道每年有多少人被推进这条河里,被淹死在里面吗?” 赵乘风闻言,轻咳了一声:“陛下,我刚才还以为你要做诗。” 周皇想了想,接了句:“银河落江面,暗处尸骨埋。” 赵乘风不是李明阳,听着这句水平实在不咋样的打油诗,想不到鼓励的词汇。 倒是闲王展现出了这方面的潜质:“父皇用银河落江面来形容繁华,又用暗处尸骨埋来形容繁华背后的阴暗,既有写实,又有寓意,两重含义,妙,实在是妙!” 赵乘风看向闲王,瞳孔放大看不出来,你个浓眉大眼的 不过好像说的毛病确实不大,就是这两句实在没啥文采啊. 周皇似又想到了什么妙事,一边嘱咐闲王沏茶,一边又道:“贤侄可知最早生活在淮河旁的百姓中流传着一句骂人的话。” “啥话。” “我给你姥姥推河里。” 赵乘风纳闷:“为啥是姥姥?” “那个时代姥姥在家族里的地位都很高,所以给你姥姥推河里,应该还是挺阴毒的骂人话,一般不说,急了才说。” “倒是有点意思。” “所以朕现在想给你推河里。” 赵乘风:“啊?” 周皇侧脸看向他,皱了面具上有些八字的眉,十分疑惑的问道:“贤侄,你不会真以为,我们是来寻问柳的吧?” 赵乘风忽然想起了之前,陛下和他说主要在淮河之上方便将一些京都辛秘托付于你。 不是真有辛秘? 不是,真不是来寻问柳的? 不经意间,他还瞥到正在沏茶的闲王身形顿住,十分震惊的看向了他的父皇。 “笨老七。” 闲王手一抖,壶中水撒,他虽然不想质疑父皇,但还是不得不问道:“他才刚到京都.” “无妨。” 此话一落,闲王只好来到了两人身前,在怀中掏出了一根金黄色的小杵,十分郑重的递给了赵乘风。 赵乘风 他皱着眉似想通了什么,不再犹豫的接过黄色小杵,入手感觉微沉,看了看上面的浮雕纹路竟似透明,其中有鲜红如血不断变换形状,十足诡异。 这时周皇笑道:“去看看?” 赵乘风看了看倒影着夜幕宛若银河的淮河,问道:“这河底有没有那种特别美艳的女尸?” 周皇郑重点头:“有。” 赵乘风:“周天人不骗周天人。” 周皇:“不骗。” 第34章 他是天才 倒影出银河的水面泛起轻微波澜,宛如褶皱一般圈圈扩散开来叠了星卷了月。 绮陌楼阁的所在赤色巨船背面,将双脚都悬空,一副老仆模样的周皇看着河面眉开眼笑。 一旁的闲王觉得刚刚赵乘风水压的不错,看来他的水性也应该不错,反正肯定是比自己强,只是. “父皇?” “嗯。” “儿臣还是觉得不妥。” “为何不妥?” “因为.因为”笨老七想了半天,最终还是刚才的理由:“因为世子他才到京都 周皇回答的倒也利索:“那又如何?” 闲王的担心写在脸上:“而且他还太小,怕是把持不住” 周皇摇了摇头:“这就是你不了解他了。” “父皇了解?” “当然,朕坐在京都看了他很多年了。” “啊?” “你知道他的臭名声是从哪儿来的吗?” 闲王盘腿坐了下来,也看父皇:“哪里来的?” “从根源来讲,基本上都是从北州各大商队传出来的,他们因贩货走遍九州,又因对三世子恨之入骨,而贬低他,编排他,后来则人云亦云,越传越离奇了而已。” 闲王对荡北王府三世子的了解都是浮于表面,所以听到父皇这么说,来了点兴趣:“那为何对他恨之入骨?” “因为他断了早年这些商队在北州最大的财路。” 闲王聊起蛐蛐品种可以如数家珍,说起这些,完全一头雾水:“商队最大的财路?” “贩人。” 闲王闻得二字瞪大瞳孔。 周皇道:“不喝茶了,来坛酒。” 雅间之内早有备用,甚至不用叫人去取,闲王闻言就自己端了两坛回来,坐在了父皇身边。 打开坛封,不问是何酒,周皇难得自在的捧起酒坛喝上了一大口。 闲王见状,自也紧跟,然后看着河面,一边暗自算着时间世子应该到河底哪里了,一边做侧耳聆听状,因为他知道父皇刚刚的话说了一半。 周皇擦了一下嘴角,望着河对岸的远山道:“自打举世修行之策以来,我们人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哪怕没有入境的人,只是学了些粗糙呼吸吐纳法,自身的气力,抵抗疾病的能力,比之常人也都有所提升。” “于是,无论是打猎还是种田,对于我们来说已经不再是难事,我们战胜了妖族,我们迎来无数天才,我们的人口得到了近乎疯狂的扩展,然后我们就分裂了。” “分裂成了一个个国家,一个个族群,一个个拥有不同理念,不同想法的人群,我们开始彼此互相残杀,互相仇恨。” “在这种互相竞争的残酷环境下,人口就是一个国家,一个族群的重中之重。” “所以.那些年在周天与大荒接壤的北州,走私最值钱的就是人,而人里面,最值钱的就是能生孩子的女人。” “这是我 “他对于挂上旗帜就是商行,摘了旗帜就变匪寇的走私者几乎赶尽杀绝,尤其是贩人的不仅要杀,还施以重刑,以儆效尤,那两年如果你去北州,四处都能看到挂在城寨,村墙上的尸体曝晒于阳光之下,旁边还会立个牌子【人贩人者,死有余辜】。” “就这样杀了几年,什么北州各大所谓商行全老实了,谁敢贩人,那是要被检举的,生怕沾上祸端。” “而这样的弊端当然就是商贸不畅,银钱税收大幅下降。” “但偏偏,在杀人的同时北庭还调整了一系列的抽税政策,让老老实实的商行可以看到大富大贵的希望,并形成良性竞争。” “所以,北州的贩人之风从此被遏制住了不说,官府的收入在两年后还实现了不降反增。” “当然,这其中有很多细节上的把控与精妙,就不一一赘述了,不然要讲到天亮。” “笨老七,伱只要知道,刚刚跳进河里这位人们口中放荡不羁,无恶不作的三世子并没有用太多的时间,就扼杀了这早有传承了上百年,已经形成了巨大规模贩人之风。” “许许多多的百姓无形之中因此避了家破人亡的祸端。” “大荒因为环境恶劣消耗的人口无法得到有效补充,也被进一步削弱。” “完成了这一切的之后,北庭没有因为伤口巨大而溃烂疼痛,反而华丽转身迎来了近十年来的逐步繁荣。” “这一切,虽然外界都认为是荡北王与大世子赵卸甲的手笔,但朕知道并非如此。” “这一切,一定是三世子赵乘风的手腕,虽然那时候他刚十岁出头。” 闲王听完眨了眨眼:“闹了半天.父皇你是在推测?” “并非推测,朕太了解擎山了,他哪会这些?他就知道杀杀杀。” “大世子赵卸甲倒是脑子还可以,但能力更多的在于统筹能力,做军中后勤可称优秀,但在这种涉及到方方面面的调整,他也不行。” “二世子赵御龙就更不用多说了,勇武无双,但.” “他们家里就剩下一个老四小妹了,早早就被赵擎山狠心的送去隐宗修行,更不可能是她。” “所以能推动这一切的,只可能是荡北王府三世子赵乘风,后来朕也找到了很多证据佐证。” 闲王挠了挠头:“父皇都这么费力的断定是他,那些商行怎么一开始骂的就是他,传播他的臭名呢,他们应该不知道这些都是三世子做的啊。” 周皇抿了一口酒:“你问到了点子上,这是因为荡北王赵擎山他们不敢说,大世子赵卸甲曾为周天身负重伤,二世子赵御龙在边关镇守杀神之名远播人人敬佩,他们的小妹在民间名声不显,甚至很多人不知道荡北王还有一个女儿,只有他赵乘风身上满身瑕疵,六岁就去了青楼,一副膏粱子弟的模样。” 闲王:“所以.三世子就是个发泄口,没想到误打误撞,其实泼给赵乘风的脏水也不冤枉,还真是都是他做的。” 周皇点头。 闲王:“人间世事当真奇妙.” 周皇拿起酒坛,自顾自的灌了一口:“笨老七,你知道对周天来说,又能切除毒瘤弊端果断杀人几载,又能及时掌控全局不断及时调整的人才有多难得吗?” 闲王终于对周皇将血杵交给赵乘风让他入河的缘由理解了一二。 “父皇所言甚是,可” 没等他可完,周皇又道:“他还不止如此。” “三世子还有何过人之处?” 周皇说的兴起,竟道:“今年冬末荡北王府与大荒定鼎一战。” 正喝酒的闲王闻言直接将酒喷进了淮河里。 定鼎一战的描述并不夸张,因为大荒三王子刚刚签下了一份丧权辱国的条款议和,此时他人还在京都之中,甚至闲王作为周天王朝的代表之一,不久之前还和这位三王子闲聊过,斗过蛐蛐 “世人都以为,这次荡北王府战胜大荒,最大的功劳自然应属身先士卒,杀进了大荒腹地,风采不减当年的荡北王赵擎山。” “但朕实在太过了解他,只看战报,就知道这一战和他没甚关系。” 闲王好奇:“父皇如何断定?” “笨老七,朕和你说,荡北王这一辈子打仗就是一招鲜吃遍天,他就会在敌人最预想不到的时间,在敌人最预想不到的地点,在敌人感觉最安全的时候突然杀出,然后一击致命。” 闲王想了想过往荡北王赵擎山的那些惊人战绩,发现还真如同父皇所说. “此番战役完全不同,能胜并不靠奇袭,而是在于大局与调度,所以必不是赵擎山所为,且他为右军主将。” “二世子赵御龙虽然展现出了在带兵上的有勇有谋,但此次他领左军,是受调度的,所以主指也必不是他。” “大世子赵卸甲一向负责后勤之事,所以资源调度方面一定是他,可在用兵上的调度一定不是他,因为有很多处小错,兵与物并不同步,可以显而易见的看出,他与指挥者默契略有不足的小问题。” “此战荡北边军与之前勇猛无双的风格大相径庭,赵擎山领一路右军,赵御龙领一路左军,杀杀退退,分分合合,时而直线进击,时而侧线掩杀,并不急于求成,甚至让大荒每每都以为自己有机会得胜,但却总是被调度,牵扯,最后被分而食之,输的好不憋屈。” “这也是为什么战后,大荒愿意让出一块平原的原因,因为经此一战,荒人绝望,他们打算继续北迁,以保薪火相传,待时间让荡北王府出了变故,他们才会再次看过来。” “所以.” 闲王十分惊异:“父皇的意思,这一战的指挥换了新人,是三世子赵乘风?” 说着他还望了望河面,想到此子刚刚跳河时的果决,别说.是有杀伐果断之特征。 “至少主导。” 闲王深吸了一口气,还是觉得有些夸张。 毕竟三世子这么出名,每一个人对他都有自己的印象,多数都是负面,作为全皇族最老实的男人,闲王也是如此。 所以骤闻这些颠覆了自己对三世子印象的事情,必然需要消化一番的。 只是如果这场近年来周天最大的战争胜利都是这小子来主导的话 “父皇,若真如此,我想我能理解您为何将血杵交于他手了。” 周皇却道:“你先别着急理解,还没说完。” 闲王撂下酒坛:“.” 周皇又道:“朕很喜欢一句话,人最终能靠住的只有自己。” “人如果想靠得住自己,就需要强大自己,这里的强大并不是指读书强大内心,亦或锻炼意志坚韧不拔,这些都是很好的品质,但在人类学会修行之后,在九州四海之中,这些并不能帮助你面对敌人强大的一拳而不被打死。” “也就是说要靠得住自己至少需要让自己的拳头很大,很硬。” “无论你是否有经纬之才,驭军之能,如果你的拳头不够大,不够硬,当你展现了这些才华之际,敌人就会用修行之中无数种神奇的办法让你死的很快。” “所以,仅仅有经纬之才,驭军之能还不够,最重要的是这样的人才修行天赋如何?” “可天道有缺,损有余而补不足,既然有了经纬之才、驭军之能,又怎会让你其他方面都圆满?” 闲王听到这里,终于懂了。 原来,三世子的修行天赋并不尽如人意。 所以将血杵交付于他,是要弥补他这方面的缺失,补全他的短板。 这时,举起酒坛咕嘟咕嘟灌了一口的周皇一脸庆幸:“偏偏,三世子赵乘风却得到了上天垂怜,他还真就具备无与伦比的修行天赋!” “他是天才!” 闲王闻言差点没闪到自己的老腰跌进河里。 “他不仅早已跨过三境,还是我周天的 闲王目瞪口呆,忽然想到了自己家里正在装白痴的女儿若是碰到念师,不会被拆穿吧? 然后又咸吃萝卜淡操心,猛的想到了一些东西,立刻惊蹦了起来,指着淮河河面:“父皇,若真是天才,这岂不是拔苗助长,等他看到河底那些.他如何走的出来?日后是否会痴迷其中难以自拔?万一真成了奉道之人,岂不是浪费了父皇的一片苦心?” 周皇闻言,淡淡一笑:“确实如此,血杵于他而言既是造化,也是考验,但朕观他这些年行事之风果决非常,却是敢赌,不出半个时辰,他必归来。” 闲王却不赞同:“修行之人如何能够面对河底的那些诱惑与希望,不是天才看不懂,如儿臣一般倒还好些,若是真看懂了些,怕别说十日,无需吃食的话来年能归都是幸运。” 说到这里,他扼腕叹息:“真若如父皇所言,这等内能剜去腐肉,重换新肢、外能上马,横扫外敌,就连修行都是天纵奇才一般的少年,当如璞玉,精心雕琢,用时间去温养啊” 周皇看他如此模样,本感好笑,又闻‘时间’二字,则摇了摇头,看向了早已平静的淮河河面:“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们只能拭目以待。” 闲王也知没辙,只好又坐了下来,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父皇你确定,三世子真如你所说的这般厉害?” 周皇喝了口酒:“不然朕这般为何?”说着,他昂头看向星空,狭长的眸中倒影星辰:“朕真的很想带着周天给九州四海再来两拳!” 第35章 河底红颜 如周皇所言,赵乘风的确是一个很果断的人。 所以在面对周皇问储君之事时,他不仅敢答,还敢埋种。 所以当闲王将血杵交给他之后,面对周皇的建议,他果断跳下了淮河,甚至还注意了一下自己落水的姿势优不优美。 这种果断来自于自信。 而他自信的底气,当然就是他前生的确活了太久,活得久不仅可以看透很多人和事其实就那么回事,还会因为见多识广,看什么都不新鲜。 可当赵乘风入水之后,血杵仿佛被什么牵引,拉着他穿梭于河底时,很快他就开始瞠目结舌。 血杵仿佛是一把钥匙,在淮河之中打开了平常一扇又一扇不会开启的门。 他越潜越深,速度越来越快。 这哪还是什么河底,这是海底! 与五彩斑斓的鱼群擦肩而过,和一头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虎鲨打了一个招呼,脚上挂了不知是海带还是什么的绿植,赵乘风在‘海底’乘风破浪。 就这样穿行了有一小段时间,眼前的画面越来越黑暗,宛如进入了绝对安静的暗夜世界中时,赵乘风看到了远处唯一有光亮的事物,竟是一个椭圆形的气泡。 血杵拉着他撞向了这个气泡,他身体宛若离弦之箭,他瞳孔中那远方本来小小气泡却在瞳孔中迅速放大,于是模糊的看清了其中的一个圆盘,半扇古墙,两根玉柱。 整体看下来像极了云锣古街上贩的精致摆件。 可当速度越来越快,气泡占据所有视野时,赵乘风发现血杵拉着他撞的并不是一个气泡,里面的东西也不是摆件而是一个世界。 似是一道薄膜。 又像是某种禁制。 赵乘风破墙而入。 于是周身的水忽然消失不见,他踩在了石制圆盘外侧,脚下尽是一道道沟壑。 这些沟壑十分宽阔,组成了一些符箓的形状,似乎具备某种神奇的力量,但其中都已干涸,随处可见有些猩红的血渍,一片又一片。 而在石盘圆形的中间,是数不尽的白骨,依照形状依稀可以分辨出,其中多数都是各类鱼类,但也有少数人类骸骨混入其中,徒增了森然,尤其骨海中心有一只人形手骨竖立,做呼救状向上抓着什么,却什么也抓不到,让人一眼望去便能感受到绝望。 赵乘风向前走了两步,感觉脚下石盘有些脆,自己好像走在被风华了很久的古物之上。 但他没有在意脚下,而是看向左右,看到了仿佛支撑着这个气泡世界的两根玉柱之间有四根不知何时打造,仍然黝黑并散发着光泽巨形锁链。 锁链之巨大,之粗壮,让人只一眼便会觉得应该是要锁住什么上古神兽。 然而,在四根锁链之间的半空中,被锁着的是一名渺小的赤裸女子。 她的皮肤宛若玉石,在气泡世界中不知从哪里来的光束中熠熠生辉。 黑发披散,看不到她的容貌,但能看到她的身段极其修长,玲珑有致到会让人一眼看过去觉得堪称完美,不像人,更像是精心雕刻出来的石像,拥有人类审美中最完美的比例。 只是,由于她的身形太过渺小,锁链尽头的镣铐太大,以至于看起来那些镣铐似是虚空套着她的四肢,但其实镣铐之中有针状物体,刺穿了她的手与脚,有血渍在伤口处凝固成暗红色结成了晶体绽放开来。 这幅画面中的她美丽到令人窒息,却又呈现出了诡异血腥,有一种残忍的美感,似还具备宗教祭祀的神圣意味。 赵乘风昂着头看了有一会儿,确定了两件事情。 一是,她没死,不知道会不会醒来。 二是,形状确实很完美。好看、爱看、喜欢看 只是气泡中还有吸引他的事物,所以他将目光看向了之前闯进来之前气泡里除了圆盘与两根玉柱之外的半扇古墙,于是面露肃穆的想要走过去。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想法,他手里现在其中鲜红有些沸腾的血杵再次作为路引,将他带到了古墙之下。 这节省了赵乘风很多时间,但也让来到古墙之下的他再次感到了自己太过渺小。 他现在就像京都传说中墙最高的青松书院中墙根下的一只蚂蚁。 区别在于,蚂蚁看不懂书院墙壁上必有少年少女留下酸腐文字与暗号,赵乘风看得懂。 这面巍峨的半圆形古墙之上昂头看去,轻而易举的就能看到,有剑痕、刀口、枪洞……还有上古文字,不知所谓的图案,一些天马行空的泼墨挥毫…… 赵乘风看那剑痕,便觉眼前不黑不白仿若一片混沌,一道剑气劈开了这浑与浊,气势磅礴又中正柔和分出了天与地,山和海. 不等画面继续,他摇头挣脱,再看那刀口,于是看到杀气十足刀光横空出世,凌厉无双,所向睥睨,裂甲、切城、分人,将所有事物一分为二。 这刀眼熟 赵乘风皱眉再瞥那枪洞,脑海中就浮现出了,一杆红缨长枪洞穿山川,洞重云,洞完重云,洞日月,洞完日月,洞天地的可怕画面。 他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挪步,每挪一步只留三息,然后绝不停留继续往下走。 就这般他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没走完这半圆古墙的十之二三便盘坐了下来。 但没过多久,他便又站了起来,继续按照刚刚一步三息的频率继续往下走。 而当他再次停下脚步时,虽还未走完半熟的古墙之路,却已见了天道神通、青云秘典、诡秘异技、御剑之术、万法之妙.. 赵乘风看着这古墙之上不知何人留下包罗万象的记载神色复杂。 以他两世修行经验,自然能看出这些记载的神妙无双。 他确定这些都是周天先贤所留,且并非一人所为,应是一代又一代人的手笔。 心下难言震撼的同时,看着这满墙的修行宝藏,他有些蠢蠢欲动的想继续往下走继续看,又有些犹豫。 这便是笨老七所担心的事情,若是愚笨之人,看不懂也就罢了,若是修行天才,这满眼的顶尖修行之道,又如何抉择,如何自持,如何不沉溺其中? 赵乘风也是如此。 虽然前生今世见多识广,但又何时见过这眼前集合了九州四海所有修行之精妙的古墙? 更何况,作为修行之人,一抵这里,他便感觉到了这里的聚灵效果,远胜北庭城荡北王府费无数砸出的摘星楼。 如若现在便开始修行,即便不习功法、秘术、神通,只是简单的呼吸吐纳,也会对本身境界有巨大裨益,可一日千里。 但隐隐的赵乘风就是觉得一旦陷入其中便难以自拔。 所以.他做出了他的挣扎——赵乘风昂头看向古墙装作不屑:“这就是京都的辛秘?” 再一转头看向了两根玉柱、四条锁链横拉于半空,全身未着寸缕、肌肤宛若玉石,身段玲珑有致的女人。 “呵,不如这个好看啊!” 坚定意志力最顶级的方法。 往往最为朴素——转移注意力 第36章 君臣长幼 周皇断言赵乘风半个时辰必归。 他认为三世子的果断异于常人。 而实际上,现在赵乘风面对无数古籍以及顶尖修行秘术的诱惑,只能靠美色转移注意力。 幸好 他好色! 又恰巧,这被明显囚禁于此的女人即便披头散发不看脸颊,只是身段便已足够迷人。 至少是粉的.. 所以,他坚定住了自己的意志,并想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于是赵乘风攥紧了血杵,不再看古墙一眼,只再看了一眼半空中被镣铐锁住不着寸缕的女人,叹了声真粉就决心返回绮陌楼阁。 而明明并没有施展什么秘术,他和血杵之间并不存在什么关联,但似乎这手中灵物就是能听到他的心声。 赵乘风再次飞起,再次入海,穿过了河底一扇又一扇的门,浮于水面。 只是飘在淮河上,看向赤色巨船的背面他却发现并无人在等他。 赵乘风乘风而起,回到了雅间之中,用最快的速度动用体内真元,将所有周身所有水分蒸发一空,就听到了掌声响起。 穿过套间,来到面朝绮陌楼阁内部的南面,这里的各种禁制已经全部打开,周皇和闲王似乎正在欣赏着绮陌楼阁内的表演。 “回来了?” “嗯。” “坐,坐。” 身为侍卫,非常有侍卫的自觉,闲王不仅拉出了一把椅子,还为赵乘风斟满了一杯热茶。 只是看赵乘风的眼神,明显与去之前有所不同。 “怎么样,好看吗?” “好看,也不好看” “哪里好看,哪里不好看?” “女人很好看,但那面墙很不好看。” 说着,赵乘风抿了一口茶,顺着周皇的目光看向了舰舱之中,发现里面已经人满为患。 除了中心区域留下了表演的空间之外,这刚进来时本来看着宽敞、幽静、典雅的地方,因为楼上楼下全部被人站满,而失去了所有美感。 此时,似是刚刚一曲终了,一位拎着笛子的姑娘作揖后下台。 但可能是今晚能够进入绮陌楼阁的人非富即贵,所以都自持身份无人欢呼。 所以只有些掌声的场面看起来有些冷,姑娘有点可怜。 如若以往,以赵乘风的性子,必是要给这可怜人儿抬一下场面,活跃一下气氛的。 但现在他真没心思。 而刚刚听完了他说话陷入了片刻沉思后的闲王操心道:“墙上的东西不要贪多嚼不烂、那个女人若是醒了,你万不能被勾引了。” 赵乘风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于是更感沉重。 血杵给我了? 别介啊。 “我” 周皇开口:“来了。” 他话音刚落,下方在隆重的介绍之后,以绮颜姑娘为首的舞行正式登场,引得矜持的贵人们集体欢呼。 今儿十三个姑娘,都身着裁剪到恰到好处的白色绸缎,只是每人特点不同,自有不同设计,但整体而言都是利落之中凸显其身段美感的风格。 在古筝如同高山流水般的 再配上十三人不同的眼神、气场、这一个开场,直接就镇住了全场。 赵乘风之前看过剑舞,但今天再观,又觉不同。 尤其是绮颜不知是不是修为有所精进,不仅精气神似乎正在巅峰,仅仅只是这一个握剑之姿,似就有了些浑然天成的意思。 周皇在不同的场合自然也是看过的,此时和赵乘风英雄所见略同:“绮颜这姑娘怕是在剑道一途有所明悟。” 提起剑。 赵乘风就想起了古墙之上的那些剑痕。 其中有一组特别中庸平和,却可开天辟地,着实让人叹为观止。 于是:“陛下.” “觉得血杵太重了?” “是。” 周皇转过头来看向他,不再提侄儿,或者贤侄二字,而是:“乘风,你知道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如何从陌生到信任吗?” “陛下请讲。” “两个人之间,如果想要从陌生到信任,总需要有一个人先站出来,先坦诚相待另一个人。” 他话音刚落。 下方剑舞骤然而起。 十三个姑娘整齐划一,具备十足力量的动作,看起来利落又极具美感。 她们踩着特有的鼓点,将剑气纵横于场间,一时之间让人眼缭乱。 而其中的对峙与对搏,更是惊险万分,精彩到极致, 如果没有绝对的信任,差之毫厘,必将谬之千里。 赵乘风看着这一幕,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周皇轻声道抬起了已经有些干枯的手指,指了指禁制之外这舰舱之中所谓的豪客名流们:“无论九州四海,还是眼下这些人里,很少有人能明白,朕和你父亲君臣之谊到底有多深厚,我们可以彼此信任到什么程度,他们只会狭隘的认为君要防权臣,臣要时时刻刻明白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并如履薄冰,但朕希望伱能明白朕和你父亲,绝不是这种庸君与普臣。” “而你,当然也不是现在这群里人眼里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朕看过无数周天的年轻人,近些年来无人可出你左右,朕为君主自然是要着力培养你。” “同时你又是擎山的儿子,他把你送到京都,送到了现在朕的面前,朕为长辈当然也要照顾你。” “所以,无论是君臣亦是长幼,朕都会对你倾囊相授,但你不要有任何负担,这些都是朕应该做的。 “至于血杵的贵重,其实在朕看来也就是那么回事,老魏家里并没有合适的持杵人,这些年一直都是笨老七代管,你来了自然要交给你。” “古墙之上的修行之术,我相信你会选到最适合你的,但万万不可沉迷其中成了奉道老狗,最终得不成长生,又少了精彩的一生。” “至于那女人是怎么回事,你抽空问笨老七。” 说完这些周皇拍了拍赵乘风的肩膀,然后就继续看起了剑舞。 赵乘风亲身体会到了他刚刚说的“两个人之间,如果想要从陌生到信任,总需要有一个人先站出来,先坦诚相待另一个人。” 今天一天的经历,周皇突出一个以身作则,一直都是这段话里先站出来的人。 周皇先给了赵乘风本来想要争取,没想到如此轻松就会得到的择妻权利,后又给他换了大宅。 在赵乘风以为这是作为他入朝为官的交换时,周皇带着他来到了这里,毫不犹豫的将血杵交给了他。 血杵对周天王朝意味着什么,赵乘风现在还不能很全面的感受到,但就仅仅他能看到的那一面古墙,他就明白有多珍贵。 这种被人完全信任的感觉很好,当然也会产生一些小小的压力。 而在这种时候,周皇又告诉他无论是君臣关系,还是长辈与孩子的关系,这些都是他该做的,让他不要有任何负担。 惟诚可以破天下之伪,惟实可以破天下之虚。 赵乘风完全感受到了陛下待他之诚与实。 于是下定决心,定当杀其大儿以报之。 而正当他这时沉默思虑时。 周皇似是看出了他想法甚多,于是站在长辈角度说了一句家常的话道:“先不要想其他的,先把根儿扎在京都,明儿先把成家与立业这两件事忙活起来。” 赵乘风点了点头,心中这位能够对待后辈至如此地步的周天雄主心生敬佩,他真不信云秦那位所谓天命帝君能做到陛下这般。 “乘风。” “嗯?” “这十三个姑娘里你最喜欢谁。” “当然是绮颜。” “朕怎么觉得,那位叫莺如的姑娘腿比绮颜长呢?” “陛下,你喜欢腿长的是吧?” “嗯” “其实这十三个人中罗媚的腿最长。” “那个是?” “就现在用剑直刺的这位。” “嘶,还真是,个子不高,却身短腿长.” 看着周皇双眼锃亮的样子,赵乘风又觉得云秦那位所谓的天命帝君应该连好色也是不及陛下的吧。 等一下. 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的贬低别人抬高陛下? 坏了,莫非. 第37章 做同窗啊 赵乘风 早上他迟迟未到,来了就在皇宫门前换衣梳妆,晚上天还没黑,他就去了船要当新郎。 眼瞅这一天终于要过去了,窗外夜幕忽然宛如白昼,无数烟璀璨盛放,人们驻足一望,淮河方向。 二百二十六艘船似乎商量好了在子时四刻用点亮星空的方式迎接三世子,面子给赵乘风拉了个满,但也让满京都人看清了他们的嘴脸和真相。 对于风月行业先是祭出绮陌舞行全员献舞,后是夜半烟火、点亮星空只为表达欢迎的作为,甚至都没过夜,就被看不过去的正义之士定义为了‘京都中的风月叛党’。 就是不知这些正义人士,如果知道了陛下的所作所为会作何感想。 而这晚周皇当然不可能留宿在绮陌楼阁,毕竟前脚还和赵乘风在聊君臣长幼,怎么可能后脚带着侄儿和儿子一起找姑娘 倒是他们走后,赵乘风一点不忌讳,索性直接就住了下来。 只是这一夜没有好梦,睡的又轻又长。 日上三竿时,雕窗棂切碎的光才照到雅间深处。 睡在玉塌之上的赵乘风,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悠悠转醒,没看见人,倒是在床头的梨木柜上看到了一套崭新的衣物。 他没有着急起来,而是先坐了起来用双眸仔细打量起了眼前的雅间,有些恍惚。 的确恍惚,因为距离上一次睡觉醒来,这两天一夜间,发生的事情太多。 下云舰,入农舍。 发现了关于自己的大黄册. 乘云车,入京都。 在酒馆里见到了前生的大嫂 晨光中,皇宫前。 满城的人看着自己去了面圣。 于是狗吠着咬了陛下,闲王带来的汤飘香侧殿,黑色的马车颠簸,赤色大船远远的耀眼. 他又持血杵,入深海,观裸娘,赏秘典. 怎么一下发生了这么多事 自己现在要做什么来着? 坐在床头的赵乘风晃了晃头,在回溯中挣脱,然后猛的想起了三个关键词——成家、立业、杀皇子。 他先琢磨了一下成家这事儿,觉得不急,可选择性很多。 毕竟他又不是想找真爱。 立业这事换个说法就是入朝为官。 入朝为官这事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因为在周天王朝无论天潢贵胄,还是世家大族,亦或者你就是平头百姓,想要入朝为官就必须做到一件事——大朝试榜上有名。 而想要参加大朝试,则需要进入拥有王朝认可资质的私塾,或者遍布在周天王朝每一寸土地上的各大书院。 书院不限年限,无论你是不是新生,每一年只要是学子,每一个人都有资格参加大朝试。 也就是说,想立业,先找个书院。 进了书院,他才有资格考大朝试。 而且记忆没错的话,每年书院招生也就是在这个月份。 等等这个今天是.怎么好像 不待赵乘风想要捋顺刚睡醒,有些卡壳的脑瓜,房间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人未至,声先到。 “世子,醒了吧?” 赵乘风抬头,就见舞行的莺如和罗媚一脸无奈的跟着已经不是侍卫,而是闲王的七皇子一同出现。 他忽然又想到 血杵的事,还没弄清楚。 怎么自己刚到京都 就这么多逼事儿啊 “世子,你可算醒了!” “怎么了,出事了?” 闲王摇了摇头,一屁股坐了下来:“没事,就是父皇说世子伱初来乍到,让本王过来照看照看,顺便落实一下之前大宅的事情。” “大宅?” “之前礼部给你准备好的东坊宅子没用了,里面置办的东西都要挪到苑坊去,礼部那边觉得既然重新规整,不如一开始就听一下世子你的建议,谁知道你这日上三竿了还没醒.” 赵乘风点了点头,想来也是,刚才自己想着成家这事儿呢,闹了半天连家都没有呢。 “懂了,那我们现在过去看看?” “走着。” 莺如和罗媚闻言立刻一左一右,为他洗漱,穿衣,似很是熟练。 闲王在旁喝了一口茶的功夫,赵乘风就已经准备完毕。 与两位年纪上算得上是姐姐的莺如和罗媚告别。 她俩却: “世子殿下,还弄什么宅子啊,不如以后就住这,我们天天伺候你啊。” “是啊是啊,反正颜大家是说了,以后这间雅间没别人了,就一直留给世子了,世子即便不常住也得多来看看啊。” 赵乘风当然满嘴答应,依依惜别。 闲王在一旁看的一眼羡慕,但一想起家里唯一的王妃,就傻笑了两下,立刻告诫自己,人总觉得自己没有的就好,就眼馋,其实身边的才是最好的。 赵乘风不知道他还有这个心理活动。 和他一边闲聊一边走出绮陌楼阁,在码头上看到了早就候好的书童傲天和白芷。 傲天还是一如既往的昂着头一脸的正义凛然,白芷则一脸好奇的看着日光中淮河上的船似乎看了眼。 而京王府自然也有来车,但赵乘风还是拉着他上了自己家的马车。 上车之后,他还介绍了一下:“周天王朝七皇子京王殿下,介我书童傲天,介我侍女白芷。” 闲王平日里没什么大规矩,也算得上是礼贤下士,但头一遭出门,听有人介绍下人的 不过世子殿下行事作风必然与众不同,他昨日又听父皇给赵乘风一通狂吹,基本到了内有经纬之才、外有安疆拓土之能的地步,所以不敢小觑,立刻微微一笑。 然后看着傲天和白芷明显稚嫩的小脸,露出了和蔼可亲的表情:“你们叫我七叔也行,家里像你们这么大的孩子,都这么叫我。” 赵乘风闻言想了下:“闲王,叔不得有亲戚关系嘛,咱也别七叔了,叫您七爷得了,你也别叫我世子了,听着累,叫我乘风就行。” 本来这话其实对于刚认识了 不过赵乘风和闲王虽然认识的晚,但昨儿 “行,乘风,正好路上和你说说别的事。” 赵乘风闻言就知他要说啥,刚才在绮陌楼阁说什么大宅,其实都是小事,他真正想和自己说的事,一定是关于血杵的事。 于是喊了一嗓子:“走着。” 马车启动,直奔赵乘风还没去过的新宅方向。 车轮碾着石板路没有任何声响,因有铭文作用,车厢里的赵乘风和闲王也没有声音,但在传音。 血杵事关重大,谈论起来自然要小心谨慎。 传音一法十分方便,在举世修行之策之后,只要体内生出了一点真元的人就可以轻松做到,安全可靠。 此时只见车厢里闲王那张国字脸上一脸神情激动正在说着什么,却是无声。 赵乘风神色却是轻松,就是偶尔皱眉,偶尔张嘴,但说的都极短似都是只字片语。 行了大概五六条街,穿了两个热闹集市,马车一个转弯,忽的来到了一片开阔地带。 周围景象似忽然换了一片天地,青砖碧瓦老树新芽,一面很高很高的灰墙虽然已是被各类植物各种遮挡,但还是又长又丑的遮挡了前方有一段距离的视野。 而在这墙前面,则有三五成群身着青衣的少年少女,其中以女子居多。 车厢里的话题也到这里戛然而止,闲王有些懊恼的不再传音,而是开口道:“不是,怎么和你说什么,你都一点不大惊小怪的?” 赵乘风:“怪我喽?” “当年我听父皇说这些的时候,差点没惊的下巴掉在地上!” “七爷,她下次大概什么会醒?” 闲王闻言左看看右看看,觉得自己有点惊弓之鸟,话说到现在重要的已经说完了,现在说的即便不传音,被人听了去也没什么,因为谁也听不懂。 于是他在怀里掏出了一册小本,看了看道:“她睡越来越久了,最近三次的时间睡的时间分别是六个月,七个月和八个月,现在这一次年初她到现在刚睡了三个月,按照规律至少八个月以上要到年底才会醒。” 赵乘风:“可惜。” 闲王问:“怎么着,你还盼着她醒?” 赵乘风一笑,看着车窗外掠过三三两两人群中的少女:“当然,我最乐意逗女人了。” 这话刚说完,因为没隔音,也没传音,导致坐在前面的白芷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赵乘风臭不要脸的还对她眨了个眼。 白芷立马正过身子倒不算慌乱。 而见了这一幕的闲王则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大家大户通房丫鬟这事儿太过正常,现在宫里最得宠信的陈妃当年不也是小才人吗。 只是这丫头,怎么好像不会说话? 脖上的绸巾,似也很少见人这么戴,莫非是北州的流行? 正闲的没事发散思维呢,闲王就听身边赵乘风忽然:“停。” 马车闻声顿足,赵乘风就从宽敞侧面窗口探出了头,扯着嗓子特热情的喊道:“竹竿儿,胖脸儿!” 不远处有一小撮的人群里,邹俊成和万林起初还没反应过来。 若是和三世子久不相见的话,怕是赵乘风再喊一百次他俩也想不起来回头,因为也没别人这么叫他俩。 可昨儿那难忘的事情都还历历在目,那略带了点北州的口音,声音里还尽是一股子玩世不恭劲儿的音调还回响在耳边。 所以,当“竹竿儿,胖脸儿!”的声音再次热情的在耳边响起。 他俩觉得耳熟后,下意识的侧头,于是对视了一眼,宛如石化一般彻底一动不动。 三世子? 妈耶. 这咋还阴魂不散了呢。 不是,不能是专门来找我们麻烦的吧。 他俩立刻想起,昨儿他们可是在不知道三世子是三世子的情况下说了三世子不少的坏话,三世子要是万一真怪罪了起来. “看什么呢,过来~!” 竹竿和胖脸身边还有其他同窗。 一个姑娘看到了这一幕,左看看又看看问道:“马车里的人是叫你们呢吗。” 竹竿和胖脸立刻小鸡食米一般的点头,硬着头皮向车厢走了过去。 先不说三世子会不会怪罪他们,他们现在还有一件事非常不愿意面对,他们很怕有人发现他们认识三世子 因为自从昨儿三世子站在皇宫门前梳妆整理,还带着大黄狗跟逛大街似的走了进去,京都四大学院的学子们就彻底炸了。 年轻人总是非黑即白的。 在皇权至高这么多年的教育下,他们觉得赵乘风昨天的行为不仅无视了皇宫的权威,藐视了京百姓,还践踏了他们的尊严! 尊严这玩意你问周天中年人,他会反问你多少银子一斤,差不多全卖。 但尊严这玩意你问周天还在上着书院的学子、年轻人,他们会反手给你一个嘴巴子,高呼我命由我不由天,三年淮河东,三年淮河西,莫欺少年穷……别说问了,提都不能提,对尊严这俩字就介么敏感. 所以,荡北王府三世子赵乘风虽然刚来京都 以至于竹竿和胖脸来到马车窗口前,十分有心机的踮了踮脚尖,找了找位置,反正就想用身体给三世子这张随时可能被认出来的脸挡住! 可他俩这不自然的身体靠拢,倒是让赵乘风的目光不自觉聚焦在了其中的缝隙,注意到了不远处的灰墙之下有长桌,有很多人正在那边聊着什么。 “竹竿,胖脸,那边干嘛呢?” 他俩见赵乘风很是轻松随意,不由得想到了其实抛开他的身份不提,他还是小赵的时候,他们相处的真不错 竹竿就一唱:“哦,最近四大学院不都在招新吗。” 胖脸就一和:“那边是记录报名要参考的。” 两人说完根本没当回事,反而是心事让他们脸色凝重,再对视了一眼后,心有灵犀,竹竿侧头看向地面,一咬牙:“世子殿下,昨天确实说了一些不该说您的话。” 胖脸脸薄,但也明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看向了另一侧的大树也道:“您大人有大量,我们就乱说的,人云亦云了,其实,哎,算了,反正您别记恨我们,我们就一小.” “咔。”的一声轻响传来。 两人抬头,看到本来是窗也能是门的车厢侧面被推开了。 荡北王府三世子迎着初春正午的阳光,带着一脸笑容的走了来到了两人之间。 看着他眼神里的光亮,竹竿和胖脸就随着他看的方向转过了身子,他们一同看向了青松书院那灰墙下,柳树旁的长桌报名处。 于是,赵乘风左手挎上了竹竿的肩膀,右手搭在了胖脸的后背,特高兴的宣布了一个事儿: “我们做同窗啊~!” 竹竿和胖脸都没 我不怎么断章,追读是真不行,你们再不追.我要开断了 第38章 连名带姓 初春的正午阳光特别灿烂。 特别适合落在青松书院门前,映衬着少年与少女们那正在青春时,即便是面无表情都会看起来很灿烂的小脸。 都说人无法同时拥有青春和对青春的感受。 可偏偏拥有前生、今世十六的赵乘风不仅正在青春时,还对‘青春’这两字感受颇深。 这就导致了,本来来京都之前并不打算入朝为官,更没有打算要进书院当个学子的三世子,现在看着脚下干净的青石板、高高的书院墙、以及那三五成群的少年少女,就觉得好看,爱看,喜欢看 他都不敢想,这要是自己进了书院,是不是自此就要过上. 走在书院里的林间小路上,迎面走来一位捧着圣贤书的师姐,自己给她一个明目张胆的飞眼,她吓的面色潮红,小鹿乱撞,书掉了一地. 然后自己见状走过去蹲在她身边:“师姐,我帮你啊。” …… 阳光慵懒,所有同窗都在摇头晃脑的朗读圣人名言,而自己趴在课桌上用书遮住脸呼呼大睡,还流着口水 被先生叫醒,一脸茫然的站起来,认错挨罚。 若是女先生,就任由她打两下手板,若是男先生,高低得反手给他一个大逼斗,抬出身份地位以势压人! …… 还可以三五好友同去大快朵颐,大口喝酒。 期间说未来,谈理想,等友人们神情激动,沉浸在自己所勾画的完美设想中无限向往时,自己站出来打断,来上一句:“放心,你们所想的一样都不会实现,最终我们都会被埋进平庸的生活里!” …… 自己还要参加书院里的各式各样的雅集、宴会。 若是收到了了喜欢自己的姑娘塞来的纸条,不扔,给身边同窗,来上一句:“哎,烦死了。” 若是没姑娘给他赛纸条,他就给所有姑娘都赛纸条,有人来问纸条谁写的,他就指身边同窗! …… 想着这些画面,赵乘风勾肩搭背着他身边这两位想象中的同窗,特灿烂的宣布了自己要和他们成为真同窗的消息。 就是本来挺高兴的事情,宣布完他发现身边的竹竿和胖脸特不高兴。 本来在他们这个年纪,不能苦的下来的脸,居然看着苦到了极致,哪怕他们看到三世子的眼神后,立刻露出了一排排白牙,但这笑容假的就像画人的老头为了敷衍小孩随手勾上去的。 “不是,你俩这是什么表情。” 三世子赵乘风挑了挑眉,一股子书院恶霸的气质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溢了出来 “来,拿出点行动,表示一下欢迎。” 竹竿和胖脸对视一眼,面带假笑,伸着双手鼓起了掌,声响不大,间隔有点久:“啪~~~~~~~啪~~~~~~啪。” 这倒不是他俩故意敷衍,而是现在的确有些蒙圈,不知道该咋办。 好在还想为难他们的荡北王府三世子赵乘风没等继续开口,马车上的其他人也跟了下来。 书童傲天昂头带着白芷站在了一旁等待,闲王下车后则立刻道:“乘风,此事急不得,急不得。” “七爷何出此言?” 闲王京都地头蛇,交友十分广阔,对方方面面都无比熟悉,他下来后立刻低声道:“这青松书院本是女子学院,去年才因新任院长开始招收男子,虽然也是四大学院之一,但综合来看是垫底。” “女子书院多好啊。” “不是,我说一大堆伱就提取了这四个字是吧?” “那不然” “青松书院还不仅仅是垫底这么简单,在于培养男子方面他们的经验比较缺失,无论是里面教文修还是武修的先生比起其他三家书院都差了很多意思。” 说到这,闲王看到了但没顾竹竿和胖脸更难看的脸色,而是上前一步,抬起手稍微遮了一下:“你知道各类科目中青松书院能在四大书院互相比较中拔得头筹的是哪一科吗?” “那科?” “女红.” 闲王说完这才来得及顾忌到似乎和世子挺熟的,现在站在赵乘风身边的竹竿和胖脸,看了看他们衣服上那漂亮的青松图案点了点头,像个操心的家长:“不好意思,虽然话难听了点,但确是实话,你们别介意,毕竟这也是四大书院,只是乘风的选择很多。” 而不等竹竿和胖脸回答,赵乘风就抢先一步:“七爷,不瞒你说,我就耐绣!” 闲王:“……” “七爷,别闹,你咋还真以为我是来当学子的啊。” 闲王一时间没转过来,闻言有点恍悟。 赵乘风又道:“咱不就是随便找个地儿弄一个大朝试的名额,只要有名额我去哪儿不都一样?哪儿不都是是 这话狂. 但也让闲王转了过来,对啊 面前的三世子是谁,这些不过走过过场。 文修学什么?学写锦绣文章?三世子以后肯定不能干这个啊,至于治国安邦,哪能是书院里先生能教明白的?看父皇那意思,估计没准以后要亲自调教的! 武修更无需提了,周天 更何况血杵古墙还没看呢,哪家书院里能记载周天不知多少代顶尖修行者的功法秘典和心得感悟啊 于是闲王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忘了忘了,一提四大书院就情不自禁的比较,想要告诉你要选个最好的,忽略了其实完全用不着的事实.” “七爷你就这点好,见错就认,嘴是真软,在家是不是也这样?” 闲王:“……” 和赵乘风越熟,就发现这小子嘴是真损,不过他不介意,反而觉得这样相处的特轻松舒适,于是他一笑:“以后有家你就懂了。” 赵乘风闻言看着他十分认真:“我十分想见魏浣初!” 闲王立刻看向天空,指了指漂浮在头顶的白云:“今天这天,啧,真好。” “是吧,我也觉得,就是七爷,我发现了个问题。” “嗯?” “我发现好像很多人正在看我们。” 闲王闻言从面对赵乘风转身到面对青松书院的高墙,然后发现之前在这一附近本来三两成群的小团体已经聚拢了过来。 其中有一个身着青松书院学子服饰的女孩皱着两条又粗又杂的大眉毛,此时正做出了极端防御姿态,手指指着赵乘风,眼神似在确定,嘴唇直哆嗦的先犹豫后确定喊了出来 “荡北,荡北王府三世子!!!” 这声音划破了上空。 于是青松书院门前一阵兵荒马乱。 有人高呼‘三世子来了~~!’一溜烟冲进了书院之中,也不知是通风报信给谁。 很多人随着附和,乱做了一团,吓的离这里挺远的卖瓜商贩一个激灵,甭管咋回事,先把瓜摊收了,往远了跑,路上遇到其他商贩,人家问他咋了,他也不知道,但喊道:“出事了!” 出事了的声音也不知怎的就在周遭连绵响起,本来就青松学院门口的混乱开始蔓延到其他街区。 而街区中就有那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事,出了什么事,看见别人跑他自己就开始跑,其中一位跑了半天累的够呛,脚下一软摔在了地上才意识到:“自己跑啥呢?” 反正事后据街道衙司了解,在这场小小的恐慌蔓延中,有十九人受伤,其中人六崴脚,九人抽筋,两个膝盖磕破了皮,还有一个倒霉蛋用脸着地,喀掉了大门牙,一问他们,为啥跑,他们都可有理呢:“不道啊” 总而言之,处于混乱中心的闲王在 好在赵乘风十分淡定,拉了一下他的衣袖,来了一句:“小场面。” “这” 闲王不置可否,因为很多人迅速以他们为心中形成了个半圆,这让他感觉有些不适,他头回感觉自己好像是个‘猴’。 代入猴的视角,他可以清晰的看见这些观众们评头论足的各种模样。 当然他知道他不是猴,赵乘风才是。 可赵乘风似乎早习惯了,他不仅不憷这种场面,甚至还抬起了手臂挥了挥,似乎在和围观人群说‘大伙好啊。’ 并且,他还大步的开始往前走。 赵乘风一动,书童傲天和侍女白芷自然跟上, 竹竿和胖脸本想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和三世子划清界限,不成想世子殿下走了没两步就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于是两人扭扭捏捏的跟上,低着头生怕别人发现他们和赵乘风那似乎见不得人的关系。 闲王见状连忙也跟了上去,于是一行人直行来到了本就不远,院墙下柳树旁的报名处。 桌后两位已经上了些年纪的女先生看着眼前这张好看的脸,觉得确实好看,当然也从旁边的闲言碎语之中知道了他是谁。 只是她们闹不明白,三世子来这是要干嘛。 赵乘风微微点头:“先生好。” 传闻中嚣张跋扈,不讲礼貌,出门甚至从不刷牙的荡北王府三世子居然问了好? 两位女先生刚才就不知道他是要干嘛,现在就更不知道了。 不过,既然人家礼貌的点头了,教书育人的她们总不能失了礼数。 于是两人齐齐的也点了点头,其中一眼眶深凹的女先生道:“见过世子殿下,请问您这是?” 赵乘风疑问句:“看两位先生长得好看?” 两位年纪怎么着也有四十的女先生:“????” 全场当然一片哗然,立刻就有学生,想到早就听闻三世子口味重,看来不假 “不是,这不是青松书院报考处?” “是啊。” 赵乘风反问:“那我能来干嘛?我来报名的啊!” 全场刚才的哗然之声还没消散,世子殿下这话犹如一颗巨石扔进了淮河里,噗通一下,就要掀起千层高浪。 “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一定是奔着师姐与师妹们去的!” 流言钻进竹竿和胖脸耳里,低着头的他俩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心里疯狂默念,没人发现,没人发现。 …… “三世子要上青松书院,那我就不去了。” “你是?” “与这等败类,同读一间书院,我将深以为耻。” “你又是?” 竹竿和胖脸发现三世子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他们再次退了一步。心里继续疯狂默念,没人发现,没人发现。 …… “有没有可能大家都想多了,三世子他可能自己并不知道自己个酒囊饭袋,考核他能过得去吗?” “这还真不好说,文试过不去,武试总能过去吧,毕竟出生就含着金汤匙,荡北王府就是拿灵晶砸,也得给他砸过凝气境喽。” “也未必,我个人更倾向于他会动用身份关系,真考核我可与他一较高下,将其斩落马下!” 竹竿和胖脸察觉到似乎还可以继续划清界限,又悄悄的退了一步。 不止心里默念,没人发现,没人发现,还眼珠一转左看看右看看。 咦,好像还真没人注意我们,目光全聚焦在三世子身上。 …… “姓名。” “赵乘风。” “年龄。” “十六。” “户籍地” “北州北庭城。” 女先生将一块写好了信息的木牌递给了赵乘风:“喏,三月二十五考核,凭此牌参与,若是榜上提名会有人核实身份,万不要” 说顺嘴了的女先生说道一半把这一天不知道要重复多遍台词的后半句憋了回去,毕竟眼前此人万万是冒充不了的。 赵乘风接过木牌,再次点头:“谢过先生。”然后一转身,也不理会闲言碎语,喊了声:“走喽。” 书童侍女与闲王自然再次跟上。 已经划清了些许界限的竹竿和胖脸对视一眼,一动没动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因为本就距离不远,赵乘风一行人很快就已经走到马车旁,且仍没回头,似把他们遗忘了。 于是竹竿和胖脸吁出了一口浊气. 看来三世子大人有大量,不想和他们计较了。 而当三世子赵乘风登上马车钻进车厢,两人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放下了一半。 毕竟在被围观之后,三世子就没和他们说一句话,并且所有人关注的焦点也都在三世子身上,好像并没有人发现他们与三世子相识的关系。 竹竿甚至暗暗的攥了一下拳,有一点小激动,因为他太清楚了,别看现在这周围见到三世子真人的同窗们不敢也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但等三世子走了,和三世子沾边的一切都得是脏的,都是需要被吐一口痰的。 要是真让他们知道了自己和三世子认识. 胖脸也有相同的觉悟,所以眼看现在那辆华贵的马车动起来了,他内心就腾升出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要知道,昨儿三世子去了淮河船,整条淮河现在都被四大学院的学子们称为臭水了,还有人组织联合抵制呢,可后来发现他们本来也去不起淮河,就没抵制的起来。 反正这么说吧,京都的风月行业都因为三世子都被扣上了一个大帽子,叫‘风月叛党’。 那位以前高高在上,绮陌舞行的首席绮颜姑娘,现在风评已经彻底烂掉,在四大书院里学子的呼声中,她现在都应该站出来以死谢罪。 虽然胖脸也没想明白,这真至于吗? 但不管怎么说,既然身在四大书院里当学子,最好就不要和三世子沾上边,沾边者必然非死即伤。 好在刚刚机灵啊。 “呼” 胖脸又吐出了一口长气,看着已经走起来马车,彻底放松了下来。 他还和竹竿对视了一眼,都能在对方眼中读出万幸二字。 只是在他们回过头来高兴的想要继续目送那载着三世子的马车远走,这马车忽然停了。 两人就看到,窗口里赵乘风钻出来了半个身子,洋溢着一张特别亲切的笑脸,用力的挥着手,对着他们喊着: “万林~~~!” “邹俊成~~~~!” “我走了,再见!” 青松书院门前,所有人都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荡北王府三世子表现出的样子,就像一个非常非常要好的同窗在与自己告别。 亲切,热情,甚至还带着这次离别的小小不舍,以及对下次还会见面的小小期待。 当然这也是竹竿和胖脸, 万林、邹俊成 连名带姓、用的大名. 于是,当所有目光都集中他们的脸上时,他们觉得自己以后应该在青松书院是逃不过被浸猪笼的命运了. 但也还想要挣扎一下.. 竹竿皱着眉,仿佛没有注意到无数道目光的聚焦:“谁叫邹俊成,我叫竹竿啊。” 胖脸点了点头,非常赞同:“我知道啊,谁万林啊,我叫胖脸!” 说完两人对三世子所在的马车方向来了个,‘嘁~~有病!’一摆手,装作所有人好像误会了他们一样,若无其事的走了起来。 一边走还一边说呢。 “就那个叫邹俊成的看来好像和三世子关系不错啊,下回别让我见到他,见到他一次打他一次!” “对,还有个叫万林的,一伙的,真见面,我给他一大逼斗我.” “快跑~~~!” 追读非常重要. 我已经2个星期没见过推荐的模样了 不想暴死,拜托追读~~! 第39章 两封请帖 苑坊是京都最清贵的地界。 当马车越过那玉石做的仿牌后,赵乘风视觉上宛若进入了另一座城。 京都城里多数建筑都以高大为主,风格粗犷但胜在气势迫人,苑坊中的建筑虽然也保持了这种大体风格,可肉眼可见的更为精致、细节、以及华贵。 雕梁画栋,丹楹刻桷,随便一户人家门前的石狮,又或者飞檐之上的小兽都栩栩如生,宛若只要有仙人轻轻一点,它们便会褪掉身上碎石,或咆哮人间,或振翅高飞。 即便是路上铺着的普通石板,仿佛也与京都城里的其他地方不同,不说质感,就是从整洁度上来说,这里的石板路就会给人一种每天不是扫出来的,而是擦出来的感觉——因为太干净了。 苑坊街区中自然是一尘不染,在宽敞的街道两侧绿意盎然,各种稀罕的树木与绿植将街区装点的清幽意远,偶见有些路人,无论穿着,气质上都或雍容或清雅,哪怕是丫鬟小厮,看起来也没有一丁点的急躁劲儿。 就是,这本该雅静的地方深处,正忙活的热火朝天,吆喝声和搬运物件的声响,破坏了整条街区的清贵气质。 因为陛下金口一开,三世子临时换宅的原因,礼部不得不调动所有人手。 可即便如此,要清理、修缮一座大宅,还要布置其中的所有物件,甚至还得按照最高规格来,都是一件非常非常麻烦的事情。 赵乘风和闲王到的时候,门前至少几百号人搬着各种物件宽敞的大门里外来回穿梭跟过城门似的。 有人负责记录清点,有人高声指挥,总而言之眼前宛若闹市,吵杂到了极致,忙活的人眼晕。 从马车走下来后,立刻有一名负责现场的礼部官员来到了眼前。 打过招呼之后,得知了眼前这位叫叫徐启运。 徐启运也不急着记录世子殿下对于大宅的要求与吩咐,先引着赵乘风与闲王穿越人群往大宅里走。 就是还没走到门前呢,背后就传来了一声稚嫩童音的喊声。 “三世子~!” 徐启运一回头正要教训这不知是谁家的小孩一点礼貌都没有,就看到了不远处一大一小两个道士。 大些的道士青年模样,一身淡灰色的长袍洗的有些发白,长得却剑眉星目,轮廓犹如刀削,气质更是出尘。 小道士眉清目秀,身着和大道士差不多的灰袍,就是没大道士干净,前襟处明显可以看到几块应该是吃食时顺手抹上去的油渍,后来也洗不掉了 徐启运想要责骂的话当然立刻憋回了嗓子眼里。 闲王则面露惊异:“三真人?” 赵乘风看着两人则想起了昨天早上这两位在皇宫城墙之上大快朵颐的样子,他们似乎是特意去看自己的,现在又堵到了家门口,他不得不一挑眉:“这是?” 小道士看了自己师兄一眼,三真人将手放在了他的头上,于是一掐腰:“昨儿早上皇宫门前你欠我一鸡腿。” 赵乘风想起昨天早上自己吃完要来的鸡腿,还把骨头丢给了大黄狗,点了点头:“那确实” “还一顿饭不过分吧?” 赵乘风眨了眨眼:“有理。” 小道士闻言眉开眼笑,左手为拳给了自己右手手掌一下,侧着昂头看向三真人:“师兄,给钱~!” 三真人一脸懊恼的拿出了一锭银子. 显然赌赢了的小道士接过银子笑的无比开心。 赵乘风则一指他手里银子:“有我一半不过分吧。” 小道士闻言错愕,眼眸里满是震惊的看着赵乘风:“也有理” 赵乘风呵呵一笑,还在指着小道士手里的银子:“那你用我的一半银子去自己请自己吃顿饭吧,咱俩之间就算两清了。” 小道士嘴唇一抖:“传闻三世子是当世最不要脸之人,看来一点不假.” 赵乘风全当夸奖:“传闻离仙宗修行之人知世俗而不世俗,看来很假。” 说完,对视的大小两人齐齐嘿嘿一笑,颇感相见恨晚,臭味相投! 赵乘风一乐招手:“走,进屋说。” 小道士颠颠的走到了他身边,他还将手放在了小道士的头上揉了揉,表示亲昵 三真人看着三世子和自家师弟,觉得这两人虽然只是 他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开口道:“不是.合计就我亏了一锭银子是吧?” 闲王这时来到他身边,亲切拉住他的衣袖,就要带他往宅里走,还笑道:“三真人,钱财乃身外之物。” “那七爷给小道补一锭?” 闲王眼珠子一瞪,本来拉住三真人的衣袖也松开了,掷地有声:“我可没钱!” “没钱就没钱,这么大声干什么.” “没钱这么心酸还不让人声音大点了?” “有理.” 一行人一路穿过了堪称车水马龙的大宅门庭。 在徐启运的带领下,走进了已经打扫干净,就是陈设还未到位的中堂。 众人刚喝了一杯茶的功夫,外面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赵乘风抬头一看,就见是换了紫色面纱,看起来异域风情十足的柳媚娘。 她走进来之后,没有左顾右盼,而是看向了三世子,见赵乘风情不可察的一点头后,才拿出了袖中的两封烫金信封,递了上去: “三公子。” 赵乘风接过,但没拆:“说就行。” “都是宴会的请帖,一封来自大皇子贤王,另一封来自三皇子成王。” 她此言一出,三真人和小道士倒是没有什么反应。 但礼部正在喝茶的徐启运却立刻起了身,直接作揖:“闲王殿下,世子殿下,卑职还有要主持这换宅之事,就先退了。” 赵乘风一挥手,他连忙撤出了中堂。 而闲王现在脸上也没了刚刚的笑脸。 储位之争早在三世子来时就愈演愈烈,朝内人尽皆知,在三世子来后也不会可能化干戈为玉帛。 赵乘风倒是早有准备,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喝了一口茶问:“定在了什么日子?” 柳媚娘回:“三月二十七。” “同一天?” “是。” 听到媚娘的两位皇子的请帖都请在同一天,赵乘风没什么反应,闲王直接站了起来:“这可如何是好,” 赵乘风没搭理他:“时间呢?” 柳媚娘回答:“都在申时。” 闲王一边走一边双手不知该放在何处:“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啊.” 赵乘风还没搭理:“日子有说法吗?” “都在三公子参加完青松书院院试的后一天。” “这么快就知道了?” “整座京都都知道了。” “为什么要在院试的后一日,中间隔了一天。” 柳媚娘解释:“贴心,周全,都想让三公子在参加完院试后休息一天。” 赵乘风一笑,用手指蹭了蹭请帖上的金印烫痕,看向了中堂外的大门口:“这不是在这门口现烫的吧。” 柳媚娘眉眼一弯:“自然是啊,不然怎么三公子前脚刚进来没一盏茶的功夫请帖就能送进来?” “这还有说法?” “以显重视,请帖都是同一时间送到的,谁慢一息回去都得被责罚。” 赵乘风一撇嘴,将两封请帖放在了一边:“狗屁说道真多。” 说完他一转头喊道:“白芷。” 白芷闻言快步到了他身边,就听三世子道:“记一下,二十五青松书院院试,二十七大皇子三皇子宴请.” 闲王现在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嘴里喃喃的:“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啊,大哥,三哥,你们哎。” 赵乘风:“七爷。” “啊?” “今天二十三,要不这两天安排一下我见一下伱闺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闲王本来就闹心,大哥与三哥不睦愈演愈烈,平日眼不见心不烦也就算了,这都争到三世子脑袋上来了。 偏偏这三世子还天天惦记自己闺女. 今天这半天没过呢,就提两回了! 温馨提示,此章开始,进行过删减修书,所以后续应该都没什么本章说。 第40章 不是人啊 对于赵乘风来说,他现在最大的事就是去见见小郡主。 毕竟玩偶妹妹谁不想要? 只是看闲王这闪避的模样,怕是要他带自己去够呛了,真得抽一天来个突然袭击,直接拜访。 至于请帖的事儿,他当机立断:“媚娘,直接回帖,就这么写你们都办宴会,时间都一样,我去哪边都不好,那就都不去了。” 闲王闻言错愕,但一深思,这个理由简单直接的同时又有一种朴素的实诚感,没有任何言巧语,反而让贤王和成王不好多说什么。 事实上他们这般作为的确有逼刚刚到京都的三世子占队之嫌,三世子没玩虚的,直接选择都不去也没有任何的问题,符合荡北边军的直白风格。 他正琢磨呢,这边赵乘风这一大清早在绮陌楼阁醒来,到现在粒米未进的肚子‘咕咕咕’,叫了 小道士十分配合,肚子也‘咕咕咕’叫了. 两人对视一眼嘿嘿一笑,赵乘风不也尴尬喊了一嗓子:“饿了,吃饭~!” …… “相公,都看了一上午了,你就吃口饭吧” 东坊街区中,原定荡北王府三世子的大宅斜对面有一间叫做‘露水’的豆腐铺。 在这间铺子旁边,还有个五家豆腐铺,其中有两间与‘露水’这名字一个思路,一个叫‘嫩滑’一个叫‘白浆’,一个比一个狠,主打一个你看懂伱就脏了。 他们十分相信,即将住在对面的荡北王府三世子一定能看懂。 可,一大早礼部叫了有两三百号力士,不知道多少辆大车似要把这刚准备了有些时日,富丽堂皇的宅子拆了 一打听,噩耗传来,荡北王府三世子不住这儿了! 所以,从早上开始几家老板就站在宅子看着礼部搬家而闹心上火.. 后来,有位老板带着几个姑娘离开了刚弄好的店面,有另一位老板带着十几个姑娘也离开了店面,还有一位老板在店铺里拉出了二十来个姑娘和十来个男孩一起离开了店面,还有 对于这样的一幕,糙汉看在了眼里,他头一回知道,旁边这几间豆腐铺子里有这么多人,闹了半天就他一个人准备正经卖豆腐. “你就吃一口嘛” 和糙汉感情极深的妇女拿着勺子挖了一勺米饭混着菜汁递在了他的嘴边。 糙汉推开,情绪很不对的道:“不吃。” 妇女噘嘴,嘀咕道:“不就是不住这了吗,我去找到他新宅子,在他对面再开一间铺子不就得了吗!” 糙汉闻言彻底怒了,横眉问道:“哪里还有钱再开铺子了!” 妇女似乎对钱没什么概念:“去赚不就行了.” 糙汉深吸了一口气:“你知不知道你身后这间铺子怎么来的?” “你赚的啊.” “我怎么赚的?” “在云车码头” 糙汉真生气了,用食指指着自己的脸:“你也知道在云车码头,我在云车码头扛了两年半的大包,才换来了这间铺子!” “你知道我那两年半是怎么过的吗?” “每天被人逼着唱号子不说,还要在城墙上跳上跳下的像个猴子!” 妇女不吭声了,反正自从进京都她是啥也不干的.养尊处优的.见相公真生气了,也不敢吭声了,只好拉着他的衣角晃了晃。 糙汉看着她叹了口气:“就是给你惯的.什么也不懂” 妇女低声回了句:“我不懂不是有你吗。” 糙汉闻言挠了挠头,觉得自己刚刚的语气重了 于是夺来了妇女手里还盛着带汤汁的饭勺,塞进了自己嘴里。 …… 小道士将一口面条塞进了自己嘴里 然后一脸不开心的皱着眉头,不待咬断面条就叨咕了一句:“还清汤的.” “别矫情,有口吃的不错了。” 赵乘风回答,然后埋头开始划拉碗里的面条,吃的那叫一个不嫌弃,喷喷香。 眼前这幅画面,之所以会造成的原因是: 苑坊太清贵街区里没酒楼和饭庄,因为也实在不需要,能在这里住的大家大户,全京都最贵最好最新鲜的食材除了皇宫就是往这里送,谁家里没一套顶级的美食班底? 刚搬来的三世子没有班底. 不仅没有,这宅子里刚打扫出来的灶舍里面还没食材,要不是早上礼部雇了人打扫清理,要管人家一顿饭吃,连面条都没有,还好他们剩了点剩擀好的生面条. 所以饿的肚子直叫的三世子就一伸手,用最快的速度,带着身份尊贵的闲王,带着来身份清贵的离仙宗大小道士,煮了一大锅清汤面条。 除了小道士之外,其实其他人吃的都津津有味。 可能都是平常大鱼大肉山珍海味吃多了,用富贵人家的说法,这叫刮肠子 小道士吃不惯,可能是平时就吃这玩意,好不容易来趟世子家里,居然还吃这破面条,这让他很不满意。 所以,对付了两口之后他就撂下了筷子。 在周遭全是‘呲溜呲溜’的声响下,他看向赵乘风:“三世子,你是不是念师?” 灶舍里大锅中还在冒着水气,门外全是搬家的力士身影,桌上的几个人听了都和没听见似的继续吃面,只有闲王抬起了头,然后又低下了头继续吃面。 赵乘风斜着眼睛看了小道士一眼,发现三真人也停止吃面条的动作看向自己,于是他道:“不是,从哪儿听说的啊?” 小道士十分直接,直接掏出了一份拓印的响马刺杀案卷宗在桌上展开。 指着其中一段话道:“疑:献女欲同归于尽运用秘术最后一击,却在世子面前无故跌落。” 赵乘风:“呲溜”了一口面条,囫囵说了声:“瞎说” 小道士挑眉:“不是,世子,我和我师兄来自离仙宗。” “嗯?” “离仙宗是我们周天的脊梁骨!” 闲王闻言,插话:“那确实”然后看向赵乘风。 赵乘风却嘴边挂着半个面条:“然后呢?” 小道士一抱拳,对着屋里的东南方向,十分敬畏:“然后,你如果是念师,当然要入我们离仙宗,成为太祖的弟子啊~!” 三真人重重点头,并附和:“是的!” 赵乘风眨了眨眼,看向了一直埋头吃面,还没个座位,站在冒着热气大锅旁边的白芷:“来。” 白芷闻言只好端着面条碗站在了赵乘风身边。 赵乘风伸出手指,指着刚刚小道士指的那行字:“献女欲同归于尽运用秘术最后一击.” 三真人认真道:“这是顺天府和大理寺通过当时在场的多人综合实际情况得出的疑点。” 赵乘风点了点头道:“是,我知道” 小道士:“所以?” 赵乘风:“我是说这一句话里的‘献女’两个字。”说着,他用拿着筷子的手对了对身边的白芷:“就是她。” 三真人:“啊?” 小道士:“啊~~~~~!” “白芷,你来说说。” 赵乘风拿着筷子继续‘呲溜,呲溜’的吃起了面条,一边吃,一边左看看白芷,右看看三真人和小道士,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样子 …… 糙汉吃完了午饭,但没有像往常一样收拾碗筷。 因为荡北王府三世子仅仅就是没有住在这里,就把他和他的媳妇逼上了绝路. 这间铺子不值钱了. 家里的余量也不多了. 关键住在这杀三世子看不到希望了. 而如果再杀不了三世子,他就必须得为了生活去云车码头去唱号子,在城墙上跳来跳去的扛大包了。 他不想唱跳,他讨厌唱跳。 所以,吃完午饭看到对面一辆明显身份地位不同的马车到来后,他拉着媳妇准备跟踪这辆马车。 他们还算幸运,马车并没有停留太久。 所以很快,他们就跟着马车一路从东坊到了苑坊。 看着那些礼部的人,以及随便打听一下,他们发现他们很轻松的找到了荡北王府三世子的新住址。 于是,这一瞬间糙汉和妇女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希望。 他们立刻选择就近趴在了一处世子新宅对面的高墙上。 “兜里的银子应该还够我们吃个五天六天的。” “铺子虽然不值钱了,但转出去的话,即便亏的再厉害,也应该够我们吃上更长时间的,就怕转不出去.” “我想好了,我们就在这等着,他只要出门,我们就跟上,如果有落单的机会,我们就动手。” 妇女闻言重重的点了点头:“只要他身边没有太高的高手,我们的实力应该没有问题。” 他俩正说着呢,那不远处还人来人往的大门前忽然有了些变动。 所有闲杂人等似乎是看到了很有身份地位的人物全部退让到了一边,就连跟来的那辆马车上的礼部大官也微微低下了头。 于是夫妻俩继昨儿早上挤了半宿没看到三世子正脸,今儿早上因为三世子搬家铺子废了两年半的努力之后,终于看到了门前的一行四人。 大小道士和年轻男女,其中年轻男女中的男就是他们的目标荡北王府三世子。 糙汉在 就是妇女有点莽,她眼睛大方光明的问道:“可以动手吗,虽然看着人多,但好像” 糙汉则立刻摇头:“不行。” 妇女疑惑:“感知里他们散发出的气息” “穿道袍的是离仙宗的人。” 妇女相信自己的感觉:“离仙宗怎么了,离仙宗就不能杀了?” 糙汉十分郑重:“离仙宗的人最会杀人。” 妇女疑惑的看着他:“可我们不是人啊” 糙汉闻言簇起了眉头,心中猛的警觉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他的确不喜欢唱跳,但好像有点喜欢在京都生活。 感知里眼前这四个人的实力的确可以一搏。 所以自己在害怕什么? 害怕自己不能当人了? 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正要下决心之时,那宽敞气派的大门前又来了一辆马车。 一个黝黑的汉子和一位肥硕的妇人走了下来。 汉子扛着一把刀,很长很宽。 妇人拿着绣针,但没刺手里的刺绣。 看到这幅画面的瞬间,糙汉就立刻拉着媳妇坠下了高墙,跌进了不知哪个大户人家的灌木丛里。 妇女目露惊恐,没说话,但没了刚才的气焰。 糙汉吞了一口吐沫,一身冷汗的他觉得相比要面对黝黑刀客和肥硕妇人而言 他之前非常厌恶那两年半的光景,现在回想起来也美好啊. 去唱跳也不是不行啊. 第41章 家的作用 离开了三世子刚刚落户的大宅。 三真人和小道士行走在苑坊大街上。 左看看右看看,小道士发现要是兜里没有一锭闲银子,这苑坊的街区比他脸都干净。 哪怕现在是末时、是一天中光照最强的时候,眼前的空气里也看不见一丝的尘灰,就更别提在他看来满京都街边都应该有的小商小贩了 所以兜里有一锭闲银子的小道士有点不开心,问了声:“不是,住在这苑坊的大家大户就没有偶尔想吃个臭豆腐,来块马蹄糕什么的吗?” 三真人道:“兜里有点银子就惦记吃。” “师兄,这真不赖我啊,谁心思去堂堂荡北王府三世子家里吃饭.就给吃清汤面条的?” 说着,小道士还一脸怨气的补充:“后来好不容弄了点咸菜来,还得抢!” “刚落了户百废待兴,理解一下。” “呃,师兄你还帮他说话,莫非你喜欢他?” 三真人却一乐:“是啊,我挺喜欢的,就是可惜了.要是能成为我们的师弟就更好了。” 小道士看着师兄眨了眨眼:“不是,师兄,你真信了他和他那侍女的话?” 三真人摇了摇头:“不是信不信的问题,是没有必要。” “什么意思?” “没有必要说谎,更没有必要隐瞒啊。” 小道士还是没理解师兄的意思,昂着头反问:“为什么没有必要说谎,没必要隐瞒?” 三真人皱了一下眉,似乎很不满意师弟居然还没懂,于是他抬起手指指向了京都的西南方向,英俊的侧脸迎着炙热的阳光,十分骄傲的说道: “因为我们是离仙宗啊!” “周天之内会有人不想进入离仙宗?” 小道士看着他的样子一脸嫌弃:“师兄,在外人我也这么说,但伱和我就别来这套了吧,反正当时要我来的时候我就不乐意。” 三真人还搁这摆着傲娇的造型呢,闻言宛如被浇了一头的冷水,英俊的脸垮了下来:“那你为什么最后还是来了?” 小道士提起这个就生气,一掐腰说:“太祖和我说待我入门后,他会多收几个师妹,他都物色好了,一个比一个好看,我要再犹豫,再晚点入门,就成师弟了!” 三真人咳了一声,似想到了自己的童年经历,喃了一句:“太祖是这样的.最会骗小孩了.” “啊?师兄莫非你也?” 三真人一摆手:“不重要,师弟你只要记住,周天之内没有人能拒绝离仙宗,更何况如果三世子是念师的话,他不可能不想与大师兄学习一番的。” 提起大师兄,小道士眨了眨眼:“大师兄也是念师啊?” 三真人:“……”他忽然意识到小师弟入门太晚,宗门内的人都没见全,现在还没有集体荣誉感也是正常的 小道士见师兄愣神,就又道:“反正三世子一定是念师,刚才那个侍女一定是在撒谎。” “你为何如此确信?” 小道士笃定道:“因为我感觉我俩是一种人!我懂他!” “你俩什么人?” “就,就,就形容不上来.” 三真人认真的形容道:“臭不要脸的人?” “师兄,你有时候真让人讨厌” 三真人:“说实话是容易让人讨厌的。” …… …… 白芷没有说写实话。 原因很简单,她如父亲般的先生还在三世子的手上受着医治。 所以三世子不想让人知道他是念师,她就要保护他不让人知道他是念师。 于是刚刚她在灶舍里端着面碗,贡献了她的精湛演技,就像 这是她自幼在那个镜像的小镇里学来的,虽然不喜欢,但似乎很擅长 而要说唯一不满意的地方,可能就是两个道士的唯一质疑:“世子殿下,既然她是刺客,为何还能成为你的侍女,而且你们现在看起来关系不错.” 她当时没答上来,因为她也不懂 还好三世子开口,来了一句:“虽然道士不是和尚,但总归也算世外之人,所以你们不懂,只要没死,男人就和漂亮女人没有隔夜仇。” 大道士还是没懂,但似乎小道士懂了。 所以.这事就过了。 在那一大一小的两个道士走了之后,她还得到了三世子的夸赞——一个大拇指。 不知为啥她竟因为这一个大拇指而感到了些许的开心。 可是,她和三世子之间明明应该有仇 “呼” 白芷吐了一口气,决定忘掉刚才些许的开心,并整理了一下遮挡住脖颈伤口的绸巾,然后看着眼前忙碌的人群开始发呆. 是的,三世子的京都大宅并不需要她这个侍女做什么,礼部的人会正在指挥着力士们往大宅里搬各种各样的物件。 其中很多物件她看着就十分名贵. 妖兽的皮毛、金色的如意、精致的钟摆、镶着宝石的玉杯、似是象牙做的雕塑、西域长条形的琉璃瓶,颜色各异的漂亮瓷器,还有名家的画作等等. 但只要看上一会儿,白芷就会眼。 就像昨夜她随三世子去云锣古道时,她都瞅不过来了。 今早也发生了同样的眼症状,她站在淮河码头,看着二百多艘船有点晕。 白芷揉了揉太阳穴,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某种不知名的怪病 这时却有一位路礼部官员来到了她的面前,微微作揖表示礼貌。 白芷见状当然立刻回礼,就见这年龄不大的官员和她手舞足蹈的比划了起来。 她没看懂,于是拿出小册,写上了三个字【我不聋】,并翻手亮了出来,并指了指自己的喉咙,表达‘只是哑’。 年轻官员看到这三个字和她随后的动作一愣,立刻:“对不起,白姑娘,他们都说.我就以为。” 白芷当然立刻翻译出了,他们都说你又聋又哑,我就以为你又聋又哑。 她本来对这种误会并不会生气,可听着‘他们都说.我就以为’这几个字,她忽然来了气。 因为她和三世子这两天一夜一路来到这里的经历,似乎到处都充斥着‘他们都说.我就以为’ 尤其想到自己,有可能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他们都说,我就以为’的环境之中,她的俏脸更是上了霜。 年轻官员见她脸色自然更是十分尴尬,因为聋哑都属残疾,这种误会是可能对当事人造成尊严上的伤害。 “对不起,对不起白姑娘。” 白芷听着他的道歉,摇了摇头。 想着三世子面对这些‘他们都说,我就以为’的状况,甚至还乐在其中,有一种聪明人看一群傻子的豁然感,她就写下了【没事,不是因为你。】 年轻官员那知道眼前这位侍女曾就是响马刺杀案的刺客,曾经生活在所有人都告诉她荡北王府三世子罪大恶极,杀了他死有余辜的环境之中,自己的话,不过是让触发了她现在本能有些不愿意去想的事情而已。 所以他还在:“对不起十分抱歉” 白芷看他样子,摇了摇头,再次写到【所以你找我是有什么事?】 年轻官员见她面色已经缓,刚刚俏脸上霜似乎还真可能不是因为自己,就立刻道:“殿下的起居主宅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白姑娘现在可以去主宅周围选一间厢房,还有,今天搬进来很多物件,白姑娘可以自己挑选一下,下官招呼人帮你布置,毕竟晚上是要住这的。” 白芷闻言眨了眨眼睛,有些恍惚。 因为她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自己好像有家了.. …… …… 之所以觉得有家是一个问题。 是因为白芷从来没觉得过自己有过家。 哪怕她和先生相濡以沫的过了很多年,但无论是在小镇上,还是后来去了响马驿站,都是带着任务在假装生活. 在镜像的小镇上时,她从小就知道自己长大是要去杀人的,她要修行提高自己的实力,为了杀人,她要去学如何魅惑男人,为了杀人,她还要练习一切能帮助她杀人的事情,每一天带着沉重的使命感,仿佛自己就是为了杀人而生。 而在响马驿站,看似平静的生活中,她也时刻紧绷,时刻等待,时刻打磨自己各种杀人技艺,时刻准备猎杀。 然后三世子看了她一眼,这一切忽然就结束了。 她作为刺客没有死。 她为了救先生,说出了镜像小镇的秘密。 她成为了她要杀死目标的侍女。 她发现,一切都变了。 之前所有紧绷的生活全部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这一辈子从未有过的美好生活。 云舰上每天的饭菜都很好吃 她和喜欢晒太阳的大黄狗,说话总要昂着头的书童傲天,掐碎了自己喉咙但自己并不怪她的柳媚娘其实相处的很好。 在这里没有人逼她做任何侍女之外的事情。 而她作为侍女,却享受了很多作为侍女之外的事情。 比如跟着三世子进了京都,去醉仙楼听书,去云锣古道逛街,还走在了皇宫门前的光里 当然这些其实说重要也不重要,说不重要也重要,而最重要的是白芷在这些事情里发现,自从她成为侍女后活的极为真实,极为踏实,极有安全感 她不用再去想着杀人。 她不用被逼着每天要学习一些她不喜欢学习的东西。 比如魅惑男人时需要用什么样的眼神,摆出什么样的姿势,了解自己身体那个部位最会被男人喜欢 最重要的是她更不用每天一起床,就伪装成不是自己的另外一个人进行生活。 而她现在不仅可以放松的做自己,还拥有了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并且拥有布置这间房间的权利。 所以白芷双眼发亮的用了足足一个下午的时间,晚上都没顾得上多吃几口饭的与刚刚那位礼部的青年官员进行了无数次沟通。 当夜幕降临,星光璀璨时。 她坐在梳妆台前左顾右盼,眉开眼笑的觉得这以后就是她的‘家’了。 因为这一刻,白芷觉得自己无比放松自在,并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充斥心间,所以这里真得是她的‘家’。 似乎并不想继续深想,她合上了小册,用最快的速度完成了入睡前所需要做的一切事情,钻进了被窝. 可能是有了自己小窝的感觉真的很好。 白芷这一觉睡的极好。 好到 好在三世子也并未早起,甚至还给了她吃饱喝好的早餐时间。 于是她开始从容等待三世子起榻,并在 这件事情,在云舰上就一直有做。 只是今天不知道什么,可能是那间她自己布置的房间给了她太多安全感,又或者早饭吃的很好很香,她居然在给三世子擦脸时觉得他皮肤真好 在给他归拢发髻时,觉得他的头发真黑真亮.. 在给他换衣时,甚至觉得他探出袖口的手真好看. 甚至当梳妆完毕,三世子一挥手:“妥了,滚蛋吧。” 她还觉得这声音,怎么都听起来有点好听 这种怪异的感觉足足持续了一整天 这就是有家之后的作用吗? 第42章 只有我们 随着清晨的光束渐亮,整座京都开始逐步苏醒。 街头包子铺门前的蒸汽开始腾升,早市上的喧闹升级成喧嚣,船上有些折腾一夜的姑娘终于能下榻睡觉,更多为了生计的人们已经踏上了忙于生计的路上。 赵乘风则一早醒来,换上一身劲装,准备参加没什么技术含量的院试。 闲王也早早赶来,甚至还为他特意准备了一辆备考的马车。 对此赵乘风没什么意见。 一上车,他就闻到了凝神的熏香味道。 车上有两个大食盒,一盒里面放着数种样式不同,味道不一的糕点,另一盒其中则是一些能提神的酸梅、薄荷叶,之类的小食。 竹筒做的水壶有足足十几筒,还有些应考所需的笔墨纸砚。 甚至车厢中间,还挂了一副不知出自哪位名家的字,上面龙飞凤舞写着—文武皆通,图个吉利 闲王还介绍:“乘风,你只管去考,剩下的事交给本王。” 赵乘风眉头一挑,虽说闲王是能做出如此周全事情的人,但总觉得今天今天有些过分热情. 正看着他呢,马车刚动没多久,闲王果然迫不及待:“乘风,你对这青松书院的文试武试信心如何?” 赵乘风当然回答:“文试弃权,武试 周天重武但也不算轻文,所以一般文武考大致六四分。 武六文四。 也就是说,若是你武试满分,文试弃权,也能达到及格分。 四大书院的院试,都是学子若是有六就进入录取线,因名额关系则高选取。 但还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文武两试的榜首,无论另一试考的有多烂,都会特殊给予一个名额。 赵乘风说的武试 闲王闻言:“是不是有些险?” 赵乘风回答:“十拿九稳。” 闲王国字脸上出现了些许担忧:“要不,文试稍微考考?” 赵乘风摇头:“懒得写违心之说。” 闲王:“……”他想到文试考核,其中有一部分,必然要穷尽华丽之词溜须拍马,只好:“武试稳拿 说完他就想到周皇之前在绮陌楼阁和自己说过的那些话,他又觉得这话问的多余了。 果然赵乘风闻言皱眉:“七爷,伱什么意思。” 闲王咳了一声,挺起胸膛迅速瘪了:“乘风,内个,你也知道本王.” 宽敞车厢内,赵乘风与他的书童和侍女,一起看着闲王,等待着他下半句话。 闲王整理了片刻,理直气壮的了起来,挺起了胸膛似在说什么骄傲的事情,昂起头道:“本王缺钱!” 书童傲天与侍女白芷:“……” 赵乘风倒是逮住机会:“我再次强调,我十分想见小郡主!” 闲王这次还真没法回避:“不是,这京都这么多郡主” 赵乘风不解:“七爷,我可是听说三王子穷追不舍,哪怕郡主痴了都要娶,咋荡北王府三世子就不能寻思寻思了,我比那大荒三王子差哪儿啊?” 闲王:“……” 赵乘风锋芒毕露:“再说了,嫁给我,小郡主能一直在京都,你们一家还能尝尝见面,而且不瞒你说,和我成亲之后,她哪怕就是一直住在娘家,我都没意见,不过这要是真去了大荒” “嘶” 闲王一想还真是,他一皱眉道:“乘风,不瞒你说,今儿浣初也会来看这场院试。” 赵乘风:“啊?莫非我俩.” 闲王连忙道:“你别想多了,只是王妃觉得她在家闷的太久了,非要拉她出来看看热闹,正巧今天京都的郡主们也都会来这看你所以..” 赵乘风没懂:“她不是痴了,能看懂吗.” 闲王:“时而清醒时而.又不是完全痴了。” 赵乘风一皱眉,这才得知小郡主还不是完全呆了,不过也无妨,玩偶妹妹时而会自己动弹动弹也是幸事,主要相中的又不是她,而是她家的干净背景。 “等一下,京都所有的郡主都会来?” “那可不嘛,也不知那漏的消息,说陛下让你选择结亲人选,她们不得提前来看看拥有这么大权利的世子长啥样?” 赵乘风:“那我可得好好表现.” 话音刚落,闲王一看窗外街道景象,赶忙喊了一声‘停’。 马车停下,正处于闹市街道之中的一家名为顺意的赌坊门口。 赌坊门脸宽敞,装饰豪华,从外面看能清晰的看到数个案台,其中很多人似在来回游走。 “噔噔噔” 闲王竟是亲自下了车,直奔赌坊其中。 赵乘风在车窗中,就见他去了一处案台前,脱了鞋 没多久,拿到赌票心满意足的闲王回到了车厢之中。 赵乘风问:“压了多少?” 闲王那张国字脸上露出一丝狠色:“全部身家!” 书童傲天与白芷:“……” 赵乘风又问:“押的什么?” 闲王一攥拳:“单押你武试榜首,三十六倍!” 赵乘风侧身靠在了车厢上,看着窗外赌坊中的景色道:“忽然很喜欢七爷刚才的一句话,要不文试稍微考考。” “啊?” “七爷,我不想考武试了,我想文试 “别呀~~~!” “话说,这十二坊又拿我开盘,那今天青松书院?” 闲王淡定道:“那自然人山人海。” …… 青松书院内一间宽敞明亮的学堂中,正有三十几个少女齐聚其中。 从她们的穿着打扮来看,还不都是书院的学子,其中应是有些大户人家的女儿,年龄大小有些参差不齐。 之前与胖脸和竹竿在云锣古道上遇见并同行过的惠灵站在最前面。 她现在手里正拿着一本书,书名是《北庭风华》,讲述了一名大理寺官员,进入北庭城查案,然后一步步揭开一桩又一桩离奇案件的幕后黑手是三世子故事。 只是,这里面的三世子虽然是反派,但胜似主角,他智慧、残忍、英俊、十分缜密,用一次次玩弄主角的手段,来让主角看到这个世界本就存在的巨大阴暗面。 然后通过主角这样正义使者无力的挣扎来讽刺朝政以及掌权者,通过三世子来讲述这个世界本就具备的黑暗规则,十分现实,寓意深刻。 总之,此书一经推出,就引得无数人拜读,大部分人当然都喜欢主角为了正义不顾一切的全力抗争,但也有小部分人十分喜欢书里讲述无数黑暗却真实的理论,且拥有迷人外表,甚至还有些疯癫美的大反派三世子赵乘风. 而惠灵自然就是这一部分人之一。 她眼前这些环肥燕瘦并不相同的女子,也是如此。 她们还都拥有一个共同的名称——乘风会。 所以,值此三世子即将院试之际,她们聚在一起,自然是想要为三世子做点什么。 此时惠灵站在最前方,正在慷慨激昂: “现在整座青松书院都被来自其他三大书院的门生们包围了,他们为什么来的,他们就是想来看三世子出丑!” “我们不仅腹背受敌,即便是学院内部,大家似乎也不喜欢我们。” “但是!” “但是自从三世子京都,整座京都城又何曾善待过他?” “想想前日皇城前的污垢,想想世子明明只是正常报考院试后你们听到的冷嘲热讽!” “他为什么要遭遇这些?” “为什么整个世界都对他抱有如此大的偏见!” 众人闻言,先后点头,有人一脸愤慨,有人攥紧了手中并不重样的小说、图册. 这一刻,她们发现彼此的情绪共通了,甚至还有少女与少女之间,自然而然的拉起了手。 惠灵也是如此,她此时心潮澎湃,看向了书堂窗外透来的一缕阳光: “虽然我们人单力薄,但我们要做的不多。” “我们只要世子感受到我们的一点点热情与友善就好。” 说到这惠灵回过头再次看向了大家:“我相信,只要这一点点让他感受到,就能融化对他来说无比冰冷的京都城!” 可能是她讲的太好,一群女孩中有一个明显小了很多,还一脸稚嫩的女孩站了出来。 她来到了惠灵身边,红着眼眶,带着哭腔,一攥自己的小拳头: “乘风哥哥,只有我们了!” 第43章 心仪人选 今天是青松书院的大日子。 因为近十年来,在四大书院垫底的青松书院已经很久没有得到过京都全城人的瞩目了。 之所以会造成这种影响,自然是因为来自荡北王府的三世子将参加青松书院的院试。 这位 似乎整座京都,没有人不想来看他。 所以,一大清早常年在青松书院负责打扫的婶婶被惊呆了。 目所能及的地方全是人,别说书院本来就高的墙上,哪怕是对街各种商铺的楼上楼下也都挤满了人。 她不知道这是咋回事,所以问了问书院里相熟的先生。 先生回:“因为书上的人儿,要来咱书院念书。” 先生说的很好,这也是赵乘风为什么会吸引如此多人来看他的原因之一,因为他的确是书里的人。 尤其对于四大书院这一代的年轻人来说,荡北王府三世子不止是书里的人,他不仅陪伴过他们的童年,陪伴着他们的青春。 现在他还真的来到了他们的身边! 赵乘风其实不知道,在北庭城那群小孩玩的三世子抓小鸡的游戏,是中州这边传过去的。 他更无法想象,那些泛黄的纸页陪伴了多少年轻孩子青春躁动、辗转反侧的夜晚变的更黄了。 如今他们长成了少年、少女,现在正站在街头之中、高墙之上、房檐顶端、演武场里,等待着他。 其中尤其是很多女孩纸还会装作头一次知道他 当然,还有一个不得不提的原因。 因为所有书院考核都是武六文四的标准,代表了三世子想要进入书院必须要参加武比。 而武比自然就意味着赵乘风有可能露怯或出丑。 毕竟,事实上在北庭成长了十六年的三世子没有过在公开场合出手的记录。 而在广泛的认知中,在无数的传言里,荡北王府三世子除了在床上行,在哪儿都不行 反正能看到这样一位名人,甭管怎么出名的人,有机会一头栽进臭水沟,是一件会让人高兴的事。 更何况这位三世子因为在皇宫前的表现,还将四大书院的皇权愤青们得罪了个透,他们今天高低会仗着人多势众,给赵乘风添添堵。 所以,当闲王的马车穿过中街,进入青松书院附近的街道时,周遭真的如他所说人山人海。 掀开车窗看了两眼的赵乘风,再次生出了和在入宫时一样的感觉,自己像云锣古道上卖艺的猴,很多人的人来看他耍. 而当马车在考生入口处的街口停止,赵乘风走下车时,本来喧闹的街道在逐渐静止,然后开始另外一种喧闹。 可三世子什么人,早就习惯了万众瞩目,有些胆大的学生哪怕狂喊他的名字,他也没有看上哪怕一眼。 拿出记录了自己信息的参考木牌。 在一位先生明显有些紧张的接待下,赵乘风穿过了半条不算长的街,一个声音的出现让他下意识的心头一紧.. “乘风哥哥~~~!” 虽然不知道这声音哪里来的,但他还是加快了脚步,在周遭人群一片不知是欢呼还是起哄的声音中走进了一栋院墙相连的小楼中。 …… 今天青松书院院试中的武试被安排在了一早,十分懂事贴心。 并且为了更多人能看到武试的情况,书院在这两天在演武场还临时增设了千席座位。 而且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本来以为三世子报名青松书院,会对书院今年的招生造成恶劣影响,但实际上似乎有很多人都想与三世子在院试之中一较高下。 虽然如果他们考上了书院上不上的决定权在他们,但至少今天武试如果不是书院刻意控制了人数,怕是比到明天也比不完。 赵乘风不知道这些,谁来对他来说也无所谓,他随着一位管事的进入了小楼之中,就看见了偌大的厅堂里前来武试的少年与少女三五成群,跃跃欲试,场面喧嚣,热闹非凡。 当然,这一切因为他的出现而发生了一点点的小改变。 与之前在街道之中不同,人群看到他会换一种以为核心的喧闹方式。 眼前厅堂中因为大家的距离都过于接近,一时间喧闹消散后就直接安静了下来,人群以他为中心形成了一个隔离地带。 他就好像身上有瘟疫,所有人都怕被他传染,前排的都在往后退,后排的也不知怎么也跟着退到了墙角。 可能大伙都害羞? 又或者说,人与人之间的成见就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 赵乘风当然不在乎他们如何,但眼下被他们当猴看着,还要被他们真空孤立出来的状况,他十分不喜欢。 所以他皱了皱眉头,打算找个角落自个呆会,虽然可能那样会看着有点可怜,但总好过现在站在中间被当猴子看 于是,赵乘风转头,准备起步,就在这时,有声音打破了这安静的场面。 “三柿子!” 还有点口音. 赵乘风寻声望去,就一名身着兽皮,扎着两个大麻辫的少女走了出来。 她皮肤黝黑,脸上满是风尘仆仆,但看到他后,一双眼眸却宛如星辰一般的亮了起来。 然后她就雷厉风行,‘噔噔噔’的跑了过来,直接掏出了一副最近在京都卖的不错的‘三柿子’画像。 对了对之后,确定眼前的人是三柿子,她就咧开了一口的白牙,伸出了一只小手,大声的道:“三柿子你好,我叫乌仁图雅,我来自大荒.” 赵乘风和她握了握手:“你” 好字还没出来,乌仁图雅特别脆且认真的声音继续响起:“我来击败你,顺便还想睡了伱!” 全场哗然骤起时,赵乘风也不惊讶,大荒是这样的,蛮夷未化,但不管怎么说,她打破了某种自己不喜欢的局面。 于是他看着她:“我谢谢你.” …… 闲王站在一栋连着青松书院院墙的小楼前等待。 在他身后的马车里,书童傲天和侍女白芷左看看右看看,发现这门前的车舆一辆比一辆华贵,拉车异兽一头比一头更显身份。 正瞅着新鲜呢,不远处传来的马蹄声。 打眼看去,又来了辆马车,虽然车舆算得上华贵,拉车的高头大马也算得上神俊,但马儿拉的车比起周遭的异兽车舆来说的确差了一个档次。 这马车停在了闲王眼前,车门推开,书童傲天就看见有三女陆续下车。 先下来的是一少女,看起来年纪不大,身着清淡雅裙,但从明显拉接下来的动作来看,应是丫鬟。 再下来的则是位妇人,年纪稍长,但风韵犹存,富态又给人亲和之感,应该便是闲王之京王妃,与闲王这么看着实还有些夫妻相。 最后下车的则是一袭白裙的少女,身段高挑,气质出尘,就是带了帽纱看不清容颜,但不知为何,那半透帽纱偶被风出褶皱,都没露出容颜一角,但就是给人一种清冷似仙的感觉。 看着这幅画面中的她傲天想到,这应就是京王府的小郡主,少爷心仪的联姻人选吧 第44章 娘子看箭白矢! 虽然时间尚早,但世子的热闹千载难逢,因为似赵乘风这样的人儿周天往后百年怕是再难出一个。 所以不仅连着青松书院院墙,甚至背面还处于演武场中央处的小楼,自然是看三世子最好的地方。 最好的地方,当然要由最清贵的人儿占上。 而在京都,最清贵的人,那自然是魏氏皇族。 闲王带着一家子还未等登上二楼,就已经听到了叽叽喳喳的声音传入耳中,来到二楼,就见眼前一片豁然开朗,青松书院演武场内的情景尽收眼底,同时这里面的人儿其乐融融,似在春游。 隔着白纱,小郡主魏浣初看到她的三叔,成王快步来到了他们的眼前,十分热情的道: “你们来了。” 京王妃自然微微一福,闲王喊了声:“三哥。” 魏浣初当然不用打招呼,因为她在外人眼里看来是个呆子,不发癫就不错了。 成王这时又道:“初儿她~~” 闲王唉声叹气:“还是之前那个样子,不过现在越来越痴了,所以就想着带她来看看热闹,也算出来透透气。” “都赖那个大荒三王子,不然浣初哪至于想要成为念师,又何至于.” 成王正愤恨着呢。 但在魏浣初眼中,最近这位模仿大皇子贤王模仿过头的叔叔演技略有拙劣。 而作为傻子,她当然可以不用看这些,她可以无所顾忌。 因为你越出格,人们越会说,【你看这果真是个傻子吧。】 所以,不待父王和三叔继续,魏浣初就拉着自己母亲的手,带着紧随其后的侍女小婵,三人很没礼貌,但又合情合理的越过了闲王与成王,吸引了二层一众人的目光。 找了个明显最好的位置,魏浣初不管什么身份地位,直接坐下。 不理会其他皇族的惊异目光,她看向了还没开始武试的演武场,其实她本不想来,只是母亲总觉得既然装颠痴,也要时常在外面露露面,给大家看看,让大家说一说小郡主真是癫痴了,不然那大荒三王子怕是真不会退了。 而坐下后,魏浣初不得不迎接一下其他皇族惊异目光之后的善意。 有些真,有些假,她有时也分辨不清。 宁舒郡主带着同族姐妹,拿着瓜果率先过来表示了友好。 魏浣初之前和宁舒郡主相处的还不错,但也仅仅只是还不错,所以没有任何反应。 清瑶郡主在她们走后,也带着几位身份都是郡主姐妹,来到了这里表示了友善。 魏浣初和清瑶郡主之前就并不友好,所以自然更不可能有反应。 最后来的则是五王爷的小女儿,今年已经二十还没嫁出去,体态很是壮硕的桐竹郡主。 魏浣初看到她立刻紧绷了神经,不是因为两人之间是敌人,而是因为之前太过要好。 桐竹自然也是拿小郡主当姐妹的,一见面立刻红了眼眶。 “浣初,伱都不知道姐姐最近有多想你。” “之前你出事的时候,我天天都去王府。”桐竹说到这瞪了京王妃以及小婵一眼,抱怨道:“她们都不让我进” “再后来,王府告诉我你没事,但你为什么不见我了呢,为什么王府的人还是不让我见你呢。” “我都..” “我都.” “浣初,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魏浣初没回答她,但将自己的手放在了身边她的腿上。 感觉到了这个动作,桐竹郡主立刻瞪大了自己铜铃一般的双眼,然后用自己两只胖胖的手捂住,生怕她抽走,并开口说了一堆真情之言。 魏浣初没有抽走,但也一直没有回话。 说了半天之后,抹了抹眼泪的桐竹郡主似是明白了现在两人之间的状态。 不过这对她来说已经很好,于是也不顾京王妃和小婵看她的眼神,她又继续说了起来,只是内容开始不大一样了。 “浣初,我知道你听到,咱不说不开心的了,我给你讲点好玩的吧。” 说着桐竹看了小婵一眼,小婵立刻给她倒了一杯茶,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小姐,她知道其实这些日子以来,小姐之所以不见桐竹郡主,不是怕别的,是怕绷不住 果然,哭了一通之后,喝了一口茶的桐竹郡主开始了: “也不知是昨天,还是前天,大伙就都听到了个消息。” 似是觉得自己讲没意思,她就怼了小婵一下:“你问我。” 小婵:“……”无奈的看了一眼一脸慈爱笑容的京王妃,只好道:“什么消息?” 桐竹郡主压低了声音:“说是,这次荡北王府三世子来联姻,皇爷爷居然让他自己选择联姻对象!” 小婵:“然后呢?” 桐竹郡主一抬头,先对着舒宁郡主的那一堆人抬了抬下巴,又看了看清瑶郡主那一堆人。 “这不,这群骚蹄子就疯了!要不今天人能来这么齐吗?” 小婵:“……”但一打眼,的确发现今儿好像京都里的在适婚年龄里的全来了. 七京王妃作为长辈,自然严肃一下:“桐竹。” 桐竹郡主不怕宅厚七京王妃,嘿嘿一笑道:“你们在这听一会,看一会,就会发现一个事实。”说完她又看了一眼小婵。 半自动化捧哏小婵只好:“什么事实呢?” 桐竹差点没啐口痰,嫌弃道:“全在这装紧呢。” 小婵:“……” 七京王妃:“……” 魏浣初幸好没摘帽纱,有微小的绷不住能隐藏,不然. …… “宁舒妹妹,之前不是皇爷爷有意你吗,怎么这一转脸,还能让这三世子自己选的啊。” “这自然是因为荡北王府刚刚立下不世之功,自然要给一些前所未有的待遇。” “可怜我们这些所谓的郡主,居然像货物一样被挑选,真是不如那些淮河上的清倌啊,好歹看着不顺眼还能拒绝。” “质子就是质子,只不过是给个甜枣而已。” 一直没吭声的舒宁郡主,这时看了看身边呱噪的姐妹们,摇了摇头:“你们啊,嘴上这么说,别一会儿看了三世子俊俏,就争着抢着想嫁他。” “那不能,我们这里,无论才貌还是身段,世子不都得一眼相中你啊。” 宁舒闻言翻了妩媚的白眼,又惹来一阵调侃。 但能看得到,听到世子俊俏时,还是有两位郡主的眼睛亮了亮,只不过话都被宁舒堵死了。 …… “清瑶,若是那三世子选你,你会不会答应啊。” “这话让你说的,选谁,是你答不答应的事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除非.” 说着,她们都齐齐的看向了魏浣初所坐的方向。 “浣初就是太刚烈了,竟然想成为念师.” 清瑶郡主此时摇了摇头:“以前我与浣初相处的一般,但经此事,对她心生敬佩,她若有朝一日恢复如初,我愿与她” “清瑶,问你三世子若选你的事呢。” 清瑶郡主被打断,脸色一冷:“这等宵小,岂能嫁之?” “我倒是觉得传言都未必属实。” “那你嫁。” “我才不嫁呢~~” …… “浣初你信不信,就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现在嘴上说着不要,三世子若真选了她,她能乐死。” 魏浣初坐在一边自然不会说话。 小婵似明白了自己要做什么,于是:“怎么说?” 没等桐竹郡主发表她的观点呢,二层有人喊道:“开始了~!” 自然而然,所有人的目光,看向了演武场。 三世子在哪儿呢? …… 青松书院的演武场铺满了青色的石砖整洁明亮。 场边两侧彩旗招展,迎着晨风猎猎作响,周围则是看台人鼎沸腾。 在一名青衣执事的带领下,来参加院试武比百余名前来求学的年轻男女走进了演武场中。 青松书院的演武场中顿时欢呼嘘声不止。 欢呼当然是给今天来参加青松学院武试的少年少女们,他们青春洋溢,满脸朝气,看着就让人满心欢喜。 嘘声当然是给三世子的,原因无需说明 就是在这些嘘声里,偶尔会掺杂出一声:“乘风哥哥~~!”听的让人头皮发麻,鸡皮直起,却不知者到底是为何。 赵乘风在队列之中忽视了这个声音,他正打量着即将走到的靶场。 …… 桐竹郡主:“众所周知,周天武比,先比的一定是——白矢!” 小婵:“我也没问啊” 桐竹公主铜陵眼眸一瞪。 小婵:“那白矢又是?” 桐竹郡主一指,指向了靶场中一个堪称巨大的黑色靶盘:“穿靶盘而露出其镞是为,白矢。” 小婵没什么概念,问了声:“难吗?” 说完,她还补充了一句:“近些年四大书院对弓与箭,还有箭靶都进行了改良制作,如若只是感知境的年轻人,即便动用真元也射不穿这黑靶。” “但如果能箭簇入靶心,即便不穿,其实在书院招收新生的院试里就已经算是名列前茅了。” 小婵‘哦’了一声。 魏浣初看着靶场其实很想拿一粒瓜子磕 但. …… 此时,靶场之中, 他拉弓,射箭,在满场的欢呼声中,箭簇来到了黑靶之上,却已力竭坠落于是惹来了一阵嘲讽。 他脸一红,赶紧换了 只是 百丈远的距离,自身的力量,真元的运用,射箭的技艺,缺一不可,他竟是连靶都没沾到。 好在 接下来的考生们发挥各有参差,但毫无疑问别说白矢了,能上黑靶就已经算是不错的成绩。 看的全场昏昏欲睡,这院试的水平,果然一般。 最近日子过的不太美好的胖脸在看台上问竹竿:“之前院试的最好成绩?” 竹竿还真知道:“箭簇贯穿靶心,全部露出,那可是应龙书院的.” 没等他说完话呢,本来有些沉静的场中传来了欢呼之声。 原来就这一晃神,唠了会嗑的功夫,竟有人算是完成了这个项目,真正的达到了‘白矢’的地步。 举目看去,那紧蹙竟真的穿了黑靶,箭簇尖儿虽然刚刚冒头,但已见白。 要说唯一美中不足,便是准头差了些,偏离靶心两寸有余,不过射出这一箭的人,显然肉身力量,修为境界,以及射箭技艺,都应是这院试之中的翘楚。 此时,这位翘楚正在挥手,很快很多人都知道了他的名字——张景中。 然后看台上就又传来了一阵,原来是他的惊呼。 张景中挥手完毕后,还不知为何看了一眼赵乘风,挑衅意味明显,就是三世子似乎并没看到他的眼神。 …… 小楼二层中,宁舒郡主看着这一幕,心想若是世子能达到如此,便算是争气了,可是. 那清瑶郡主居然还在说着风凉话:“我看着三世子空有皮囊就是个绣枕头,这胳膊一看还没有桐竹粗呢,别说箭簇入靶了,能沾上就算他不丢人。” 她身边几个姐妹随之附和,传来有些刺耳的笑声,但总有人: “但该说不说,三世子,是长得好看啊。” “确实,确实,今天看着比皇城的时候还多了点忧郁。” “那能不忧郁吗,马上就要献丑了。” “还有几个到他。” “两个。” “前一个。” “乌仁图雅?” “怎么有点耳熟。” 这时,听着她们说话的,桐竹郡主喊道:“她是这一届院试中,唯一上了青云榜的人,排名四十二。” “大荒人?” “是” “那荡北王府输给大荒岂不是.” 众人异口同声:“丢了大人~~” …… “为什么全世界都在针对我家哥哥~!” 得知了乌仁图雅是谁,看台上乘风会成员们各个如丧考妣。 关键荡北王府和大荒打了许多年,可以用血海深仇来形容,如今大荒虽然被迫议和,但不过是权宜之计,他们对荡北王府的仇恨其实比往年来的更盛,尤其是那份丧权辱国的割地条约。 周天人这些年也都习惯了拿大荒当敌人,即便他们是胜利方,但那怕是割地条约也洗刷不了这些年的积怨。 这么说吧,如果乌仁图雅能够胜过赵乘风。 只要消息传回大荒,那么她将成为英雄,哪怕这是场院试。 别管赵乘风是不是荡北王膝下最弱,名声最差,最纨绔,最废物的儿子,只要能赢,就会让大荒全族高兴。 而如果赵乘风输. 北州人不会开心,中州人也不会开心,整座京都会因为他,周天都会因他而丢失掉什么. 偏偏,乌仁图雅就在赵乘风的前面,她射完,就将轮到赵乘风。 反正忽然间,一个院试,涉及到了民族荣誉 …… 四大书院的很多学子们先后站了起来。 他们虽然没有为赵乘风欢呼,但现在都在祈祷乌仁图雅发挥失常。 二层楼上皇族,无论年青年长全部来到了凭栏处,他们当然看不了一点儿周天荣耀受损。 乌仁图雅在全场俱静的情况下,持弓看向了黑色的靶盘。 有风吹起了她两条粗壮的麻辫,她双脚分开,一前一后,拉弓弦如满月,微起了一只眼眸,整个人似一下就变成了一尊充塑像,一动不动,却又给人一种似要离弦之箭,顷刻间就要猛虎出笼之感。 整座演武场落针可闻时,天空中来了一片乌云遮住了半边阳光。 风也在此时停顿。 于是,一半光明一半阴暗的乌仁图雅松开了她那有些粗糙的小手。 一支箭羽离弦而出, “嘭~~!”的一声沉闷响声。 箭簇正中靶心,正在刺穿。 境界高一些的人只要凝神于眸,甚至能看到箭簇在靶心上疯狂旋转。 “呲。” 几乎是轻不可查的声音代表了靶盘已被穿透。 正处于靶盘背面看台上的胖脸和竹竿就看到,箭簇的白头露了出来,并越露越多,似要全部钻出。 静止 随着因为力量十足命中靶心的箭羽高速震颤,演武场已经不能用落针可闻来形容,而应该是一片死寂。 负责核查成绩的书院执事因为有责任在身率先缓过了神。 他来到了黑靶之前,拿出了尺子,报出了的成绩:“乌仁图雅,正中靶心,簇露两寸。” 于是全场,竟有人吁出一口气,因为标准箭簇两寸八,露出两寸也就是说没有完全露出,至少院试记录还留在周天. 至于接下来的荡北王府三世子? 不是,这个成绩,就不能指望这位来破了吧. 今儿,三世子似要注定被大荒踩上一脚。 京都看来也要被大荒恶心一下. …… 胖脸和竹竿对视了一眼,满眼的绝望。 虽说赵乘风上一次坑了他们,但这一刻周天荣誉感上身,他们一定是坚决的站在周天这边,站在他们的‘小赵’这边的。 可这成绩 拿什么赢? 簇透两寸. 难道指望赵乘风这纨绔子弟,能打破应龙书院那位师兄的记录? 这肯定不现实啊。 …… 桐竹绝望高呼:“完了,完了这没法比了。” 小婵睁大了眼睛还没缓过神,看着刚才那一幕,她忽然有点像要学射箭了. 魏浣初还是一动没动,耳边全是吵杂。 “这输了,其实也不丢人吧?” “反正这肯定是赢不了的.” “不是,青云榜上的人为什么要参加院试?” “因为她是大荒人,而三世子是荡北王府的人啊。” 宁舒郡主叹了口气:“唉。” 清瑶这时开口,说了一番更让人心梗的话:“其实现在不怕三世子输给她,怕就怕,他一拉弓,射不到,还脱了靶,那可真是” 众人光听着都,立刻感觉到了一种极致的羞耻感 而在二层之上,皇族之中。 站在凭栏处的闲王看着成王道:“三哥,赌一手吗?” 成王的嘴角现在尽是苦涩,但也知道结局已定,问了声:“赌什么?” 闲王:“我赌一手奇迹,三世子会获胜,你压点什么?” 成王道:“七弟,我知你爱玩,但这时候,行吧,行吧,若是三世子这能取胜,我都敢把郊南的那座避暑猎场给你。” 闲王瞪大了眼睛:“别啊,咱玩点小的,到时候真能实现的” 成王:“就那座避暑猎场!不是老七,你在幻想什么~?” 闲王:“我在想,三哥你那猎场里是不是有傻狍子来着” …… 刚刚遮住了太阳一半的乌云现在已经彻底挡住了所有的光。 天地间就这般黯淡了下来,就像现在青松书院演武场内所有人的心情. 乌仁图雅用绝对的实力,证明了她能登上九州四海青云榜的含金量,她险些打破四大书院院试时的记录,只差了一丝力量。 现在万众期待的场景终于来临。 荡北王府三世子赵乘风即将登场。 但. 性质变了。 本来今儿来到这里的四大书院学子们的确是来看他出丑的。 但如果,如同刚刚清瑶郡主所说,他连正常的一箭都做不到,那不仅会给荡北王府丢人,更会让周天人颜面无光,他们都会感到羞耻. 所以,现在所有人期盼的自然不是赵乘风获胜,而是能射出体面一箭. 本来是来看他出丑的,现在又期盼他体面点的复杂心理,让全场的周天人都神色复杂,愁容满面,更是鸦雀无声 在这样环境中,赵乘风接过书院执事递过来的弓与箭来到了他应该到的位置。 然后在万众瞩目之下,他举起了弓,搭上了箭。 天空没有阳光顷落。 演武场中也没有了任何的风。 所有人的目光看着他拉开了弓弦。 “吱”响声出现,黑色长弓竟在一瞬间被拉出了一种达到极致的弯曲 在人们捂住脸颊,似乎感觉有点不一样时,赵乘风还在拉弓,极具力量感的射箭姿势,似不是要射箭,而是要将弓拉碎。 吱~~的声音继续传来,长弓弯曲似已达到极致,眼看就要崩碎,他终于舍得松开了箭。 于是所有人都觉得眼前一。 没有流光。 甚至没有声音。 挂着彩色羽毛的箭,似乎离开弓弦之后就消失了。 留下的只有颤出残影的弓弦。 然后让人惊愕的事情开始发生。 靶心 空了 准确的说,很多人在这瞬间看到了黑色箭靶上的靶心出现了一个小洞. 依然没有箭羽 但现在有声音了。 那是一段铁片似的摩擦声响,尖锐的划破了人们耳膜。 随之伴随着一声猛烈的撞击声,箭簇终于出现了,出现在了箭靶后百丈远的石壁上,碎成了一段又一段. 全场皆惊. 世界惧静 小楼二层也是如此,但有人很快打破了这种静。 桐竹郡主瞪着铜铃般的眼睛,死死的捏着魏浣初的手,激动道: “他射的好有劲儿啊~~!” “都顶穿了!~~” 第45章 娘子看箭参连!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了格。 只有那片遮住了太阳的乌云随风不停移动。 当整个世界再次迎来了光明之时,倒吸冷气的声音才开始此起彼伏的在看台上传来。 现在所有人眼眸中的画面虽然角度不同,但大抵一致。 碎裂在地面上的特制箭羽,看起来狼狈不堪。 被一箭洞穿的黑色靶盘上,那小洞还在冒着淡淡的烟。 始作俑者赵乘风手上握着的弓,弓弦猛颤未止,而他似正在透过小洞看着碎裂在地的箭羽,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这是后来很多四大书院学子提起三世子,立刻会想到 总之 今天没了嬉皮笑脸、玩世不恭,嘴角还没回复到平日高度的三世子看起来有点冷酷,气质里还莫名有点小小的忧郁。 所以,在倒吸冷气之后,许多男子还处于震惊中无法发出欢呼,难以相信眼前的现实时。 脑回路就是和男人不同的很多姑娘们率先回过了神。 “三世子的睫毛好长啊~~” “他的腿也很长。” “听说他哪那都长” 正说着呢,终于回过神来的人们开始发出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之声。 几乎只是一瞬间,整座青松书院的演武场似都开始震颤。 “啊啊啊啊啊”有少年开始了怪叫。 “破了,破了,打破记录了~~!” “赢了,赢了!” “三世子,没丢人,没丢人~!” 周天人没有人会想被大荒踩上一脚。 但今天乌仁图雅的出现,就在几息之前,让演武场内的所有周天人感觉鞋底子已经来到了脸上,他们甚至都闻到了这鞋底上来自大荒泥土的土腥味。 在这样的时刻,没有人会指望荡北王府三世子能够力挽狂澜,原因无须赘述。 可也是这样的时刻,三世子站了出来,居然一箭射穿了靶盘,打破了四大书院的院试记录,赢了明显是降维打击来自青云榜上的乌仁图雅。 这样的绝地反击,获胜的最终是周天,怎么能让周天人不振奋,不鼓舞,不爽快。 而且,正在这所有人都在欢呼雀跃时,场中的赵乘风还面无表情的看了张大了小嘴的乌仁图雅一眼。 没说什么。 但胜过千言万语。 “他的眼神好冷淡我好爱.” “呜乘风哥哥,不枉我们与你一起与世界为敌~!” “世子和书中一模一样.光芒万丈好刺眼啊~~” 乘风会的姑娘们扬眉吐气,以惠灵和那个总是高呼哥哥的小女孩都红了眼眶。 小女孩抽泣了一下:“乘风哥哥如此争气,我们以后也要更加努力啊~~!” 惠灵重重点头,两人对视,差点哇的一下哭出来。 没办法,刚才压力太大了,大到几乎让她们窒息,差点信仰崩塌 而赵乘风的表现,现在不仅让她们可以重新呼吸,最重要的是更坚定了他们对三世子的热爱。 小女孩甚至此刻突发奇想,觉得乘风会这个组织有门槛,人人都有喜欢三世子赵乘风的权利,不入乘风会大家也都可以有一个代称,不如就叫‘爱风’! 按照她所说,喜欢赵乘风的人就可以被称作爱风的话,那么现在二层楼上的郡主堆里,的确出现了几位爱风。 “他他.好像不是废物啊。” “何止不是废物,打破四大院院试记录,至少在箭艺方面真得是个天才吧” “原来他在北庭十六年没有在公开场合出过手,并不是自身不行,只是根本用不着” 听着这些话,铁‘爱风’宁舒郡主的嘴角挂上了淡淡的笑意,可明显还有些起伏的胸脯暴露了之前她到底有多紧张。 可现在,自然不用多说,她甚至着看了清瑶郡主一眼,眼神挑衅意味明显,还问了声:“清瑶,如何?” 之前明显不喜欢赵乘风的清瑶郡主现在神色复杂,沉默不应。 宁舒居然在这一刻来了一句很有哲学色彩的:“人们沉默时,通常是在整理自己的偏见。” 众郡主闻言惊异 远处一直竖着耳朵的桐竹一乐:“宁舒,这话有点意思。” 而坐在她身边的小郡主魏浣初,此时正蹙着黛眉,总觉得这一箭在世子这个年纪有些过分强大,她决定下一箭她要认真看些。 此时不远处.. “咳,三哥,这就有意思了” 闲王看着演武场中的画面,还有些不好意思。 站在他身边的成王现在有点不知该如何接话,毕竟他的七弟之前就劝过他,不用玩这么大,来点现实的,是他非要坚持用猎场作为赌注. 现在收回,是不是有些丢人? 装作没有发生,是不是有些玩不起。 近些日子,因为储位争夺,一直有些刻意模仿大皇子贤王想要有些好口碑的成王不禁想到,若是大哥面对这一幕该如何做? 于是他想明白了,一咬牙,装作豪情的道:“七弟,只要周天获胜,一座区区猎场又算的什么,改日亲手奉上。” 闲王闻言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一摆手:“算了算了,但当弟弟的想和三哥你说几个字,你别生气。” 成王心中窃喜,但表面自然要装作风轻云淡:“七弟但说无妨。” 闲王叹了口气就和他三哥说了三个字:“做自己。” 成王闻言脸色变换。 闲王站在他身边没动,但像小时候似的将胳膊搁在了哥哥的肩膀上。 胖脸和竹竿现在双手互相搭着对方的肩膀,在看台上还四目相对的狂喊不止,似乎下一刻两人就要亲在一起. 而下一刻,他们是没亲,但用因为过于兴奋,用额头对撞了一下。 “咣~~”两人撞完分开,这才开始大口深呼吸,转身看向演武场。 竹竿:“应龙书院是什么东西啊,还得看我们青松书院未来的学子~!” 胖脸:“小赵就是最牛逼的~!” “这就小赵了?.” “他不是一直让我们这么叫他。” “话说以后咱俩回书院能挺直腰杆做人了吗?” “不知道,但如果小赵入学了,我.作为师兄,照顾他一下不过分吧?” “以小赵的身份,一个人师兄照顾他牌面不够,我们一起.” …… 不知过了多久,演武场的山呼海啸之声才渐渐平息。 来自四大书院的学子们兴奋过后,尴尬的发现让他们如此雀跃、自豪、甚至感到很爽的人,是之前他们大多数人都不喜欢的荡北王府三世子赵乘风。 于是,许多兴奋过头的周天人回过味来,感觉怪怪的。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事,回过味来的聪明人忽然有些细思极恐。 青云榜上的乌仁图雅为什么会出现在院试之中。 青松书院知道这件事吗? 如果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冒这种风险? 他们知道三世子有这等实力? 还是有人刻意安排,就是要让乌仁图雅出现击败三世子,让他一败涂地,让周天颜面尽失的呢? 这些疑问,现在当然想不通。 现在场中的主旋律是,作为胜利者的周天人,开始展现他们胜利者的姿态。 赵乘风这一箭之前,一脸紧张,对乌仁图雅目露凶光,甚至展露出明显敌意,巴不得她马上去死的看台人群现在摇身一变,变得目光友善,满是安慰,还有些怜悯,以及一些些的鼓励,不仅有胜利者的姿态,还彰显了周天人的大国风范。 这是对乌仁图雅的羞辱。 场中的她深吸了一口气,盘腿坐了下来,并闭上了双眼,在一众人发现她这种异样动作而大惊小怪时,她进入了一种忘我的呼吸吐纳状态。 她还想赢。 十分想赢! 而下一盘,正是她最擅长的,武试三射的参连。 二层楼上,小婵已经懂了,所以眼看演武场中,因为乌仁图雅和赵乘风的出手,后续变得索然无味的场面,她就问道: “下一轮叫参连,何为参连?” 一直握着魏浣初的手,桐竹郡主没有丝毫松开的意思,闻言后回道: “意为相连,早些年参连者前放一矢,后三矢连续而去也,现如今被四大书院改良,衍变成了飞靶与三连箭。” “比起白矢来说,参连更见眼疾手快,以及射箭技巧,男子先天强些的力量,但在这一项比试中,并无明显优势。” 小婵:“原来如此。” 七王妃在一旁看着两人笑着,问了声:“桐竹,听说伱打算参军?” 桐竹闻言重重点头:“不瞒七婶,若是三世子看上我,我是不介意直接去北州当荡北边军三嫂的。” 小婵看着她孔武有力的体格,铜陵一般的眼眸,磨盘一般大的脸盘,听她说三世子若是看上她,是真的差点没绷住 “不用忍啊,想笑就笑啊。” 小婵连忙看向演武场:“这好无聊啊,什么时候开始 确实无聊。 先有乌仁图雅,后有赵乘风,这接下来的白矢项目,根本没眼看,全是来凑数的,就连那位之前让人们惊呼原来是他的张景中的小名人,现在也黯淡失色,在两人的对比之下,与其他普通学子完全没有区别。 所以,无论是二层的皇亲国戚,还是看台上的普通观众,都纷纷在这时选择该解手解手,该放松放松。 而当阳光渐渐炙热,风渐渐停止,演武场上的武旗耷拉了下来,终于比完了 还是上一次 他顶着巨大的压力,持弓射箭。 果不其然,连飞靶的边都没碰到。 待他垂头丧气的走下场时,他发现接他的人,比他更生无可恋. …… 飞靶在演武场的高空抛出,每次起飞与落下的轨迹并不固定。 以至于看台上,小楼里的人们每每脑袋都要随着飞靶而左来右去。 只是看久了,众人发现这 而这参连院试记录竟是三箭均命中飞靶中心,首尾相连,想想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没有人能确定乌仁图雅和赵乘风能不能做到,但已拭目以待,因为时间已到。 乌仁图雅此时睁开了亮晶晶的双眸,迎着阳光与微风走出了队列,拿起青松书院准备的制式弓与箭。 至此,正戏终于开始。 全场安静,虽为敌,但不会做出干扰下作之事,这是周天的风骨。 并且周天人还有一个特性,就是永远渴望胜利。 所以虽然,赵乘风上以箭已经载入史册,但全场的人都期望这一箭,他依然能够击败大荒。 当然,此时还是少不了,全场对乌仁图雅,通过各种方式表示关怀,安慰,以及鼓励,正彰显着周天强国对所谓弱者的同情。 但他们不知道,正是他们的这幅嘴脸,让乌仁图雅战意盎然! …… “呼~!” 深吸了一口气,持弓的乌仁图雅表示自己已经准备完毕。 靶场远方一声轰鸣响起,一块圆形的飞靶以一个漂亮抛物线出现在了她的瞳孔之中,划破天空。 乌仁图雅在这一刻摒弃了所有杂念。 她前后脚一分,明显的发力,挫起了地上的些许灰尘,却也挤破了鞋尖露出了脚趾。 沉腰,向后,弯弓,搭箭,她一箭射出后,毫不停息,左手在箭袋之中继续取箭搭箭射出,动作行云流水,极具节奏与美感。 几乎只是一眨眼,三支箭羽就飞上了天空。 高速旋转的箭簇,似要把空气擦到起火,难听至极的声音在人们的耳边响起。 “滋” 于是,所有人都看到,三支飞上天空的箭此时依次向右,间隔三尺,居然在空中有序排了开来,宛如大雁南归。 飞靶此时划了过来,带着一种沉重感,与 毫无悬念,命中靶心。 但这一箭很轻,飞靶的惯性并没有被阻止,仍在以抛物线进行运行,所以在三尺之后,又迎来了 半空中,人们只见 “呲” 靶心漏风的飞靶终于感受到了力量,应声而落,在地面上扑腾翻滚。 全场人的心也随之上下起落。 乌仁图雅参连之技,已至臻境。 之前所谓的记录,在三连箭头贯穿的情况之下自然不复存在。 她用赵乘风贯穿靶心的方式,回应了赵乘风。 当然更重要的是,现在安静的全场都知道,这个结果三世子哪怕箭术超神,最多也就只能做到乌仁图雅一模一样,有平无赢,因为已经到顶了,这个结果没有上升的空间了。 …… 二层楼中。 “这真赢不了,平也很难吧” 桐竹郡主不看好赵乘风,参连更看技巧,赵乘风之前的一箭展现出了绝对的力量,但在技巧上 并不是说她看低赵乘风,而是大荒在射箭这个项目的技巧上有着血脉优势。 因为他们从出生就一直在马背上,吃饭,睡觉,用箭打猎,就是他们的生活。 三世子呢吃饭,睡觉,去青楼打猎? 他可不能把这种箭艺的技巧融进血液里,哪怕他之前表现的超乎所有人的预期。 所以在这一项上,桐竹郡主无限看好乌仁图雅。 二层楼的其他郡主大多也是这个看法。 宁舒郡主皱起了眉头。 清瑶郡主似乎也终于整理好了自己的偏见,她还开口:“我真不是偏见,这次真赢不了。” 听着她这话,不远处的闲王与成王对视了一眼。 成王居然主动问道:“再来一局” 闲王一笑:“我还押三世子获胜。” 成王人傻了:“不是,这最多只能打平,你押获胜?” 闲王伸出了一根手指:“一万两黄金,这次真得给。” 成王一笑:“七弟知道我最近手头紧啊~~!” 而此时二层楼他们的看法,自然也是看台上观众们的看法。 无论是乘风会的成员们,还是竹竿和捧脸,以及来自四大书院的学子,都明白这一役有平无胜。 但也不知为何,当场中三世子接过长弓时,怎么就感觉好像有机会呢? 可是,这成绩一定到顶了,真赢不了吧? 直到看到赵乘风拉弓的姿势,全场传来阵阵惊呼,不明觉怪. …… 阳光与微风之中,赵乘风持弓搭箭。 只是不知为何,他四指持三箭的手臂,搭在弓弦上竟是反拧着,看着极其别扭。 他的弓对准的方向也不对,瞄准了右侧,但飞靶应该都起点统一,都是在左边,瞄中间打预判都可以理解,瞄着右边是什么意思? “三世子,飞靶在左边,你别瞄着右边啊~!” 正前方看台上有周天人提醒。 但似乎三世子就是要如此射箭,竟是没有任何理会。 也不等其他人再次提醒,亦或者喧嚣。 此时,飞靶应声自赵乘风左侧而起,和刚刚一样抛向了天空,迎着阳光的日照熠熠生辉。 几乎同一时间,他拉满的弓弦直接放箭。 那反拧的手臂一抖,继续反拧再射一支,如此往复,三支箭羽顷刻全部飞上天空。 但.箭都去向了右边。 而飞靶却在左边的天空中腾飞. 这要如何相遇? 问题刚刚在脑海中冒出,所有人便见,半空中尾端冒出气流的三箭开始首尾相连,并未有序分开,反而因为箭头与箭尾紧密接触,宛若混成了一箭。 但.那又如何? 飞靶和这支三箭合为一箭的箭太远了。 天南地北,看速度,凭感觉,从预判上来讲,就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相遇的。 所以.这到底是在干嘛? 至少五个呼吸间,人们的脑海中都生出了这些相同的疑问。 但在五息之后,惊变惊爆了所有人的眼球。 划破天空,带着音爆之声的箭羽开始拐弯,原来之前看不清的箭簇与箭杆都在空中一直疯狂旋转。 这支三合一的箭开始划出了一个夸张到近乎是半圆的弧线,犹如百日长虹,拖着尾端的气流,无比美妙,形若飞鸟。 所有人的脑袋跟着这支弯拐的箭从右到左,于是自然看到了从左至右以一个抛物线飞来的飞靶。 这一切好像都在计算之中。 总之,上下弧线的箭靶与左右弧线箭矢完美在阳光之下相遇,画面美的像一幅画。 靶心刺穿,打转翻腾。 箭矢不停,继续升空。 看着这一幕的人们惊的不知所措。 有脑瓜快的很快明白了眼前这幅画面的意义。 反向射箭,回击靶盘,仍然三箭贯穿靶心,这显然要比乌仁图雅那三箭华丽了一万倍。 全场都不知道怎么赢的情况下,三世子告诉全场的人,要用最难的射箭难度,用箭羽划出巨大弧线的漂亮程度,用神乎其技的预判飞靶位置,用炫技的方式凝结出的这幅无比好看画面来赢,来胜。 自然 再次全场皆惊. 再次世界惧静 小楼二层当然也是这般,而且比上一次静的更久。 但终究,总是有人要打破这种静。 还是桐竹郡主,激动的心感觉要跳出嗓子眼,颤抖的手还在握着魏浣初的手,她惊叹: “他好会射啊~~!” “还会拐弯~~” 第46章 娘子看箭井仪! 飞靶终究落地。 发出了一声之前不知道响了多少次熟悉轰鸣声。 但这次与之前明显不同,之前考生们参连的画面太过丑陋。 而刚刚无论是看台上,还是小楼二层的人们在轰鸣声响起之前,都看到了一副好看的画面。 哪怕是现在,天空中似还有刚才如白日贯虹般般美妙弧线的空气残留湍流。 以至于,许多人看呆了,直到阳光让他们感到刺眼,他们这才收回目光,觉得眼前世界一阵恍惚。 乌仁图雅昂着头看着天,差点没看出眼泪。 虽然说,她和赵乘风在这一轮参连的比试结果一样,都是三箭先后贯穿了靶心,院试也必定判定结果相同。 可参连之所以存在,本身核心就是比拼技巧. 低手之前拼准星和力度,但高手之间,在准星力度都不相上下后,自然就要去多维度比较。 乌仁图雅自己用的是最实用、也相对来说最简单有效的射术,保证了准星和力度,打破了之前的院试记录。 可赵乘风不仅保证了准星和力度,居然反向射箭,拉出了一条美妙的大弧线,回击靶盘,仍然三箭贯穿靶心. 所以虽然院试结果相同,但在人们心中高下立判。 乌仁图雅也明白相同的成绩算不得什么,输了就是输了,所以本来黝黑的脸上竟见了一丝苍白,似是心神都受到了打击。 也是此时,演武场内爆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 周天人永远渴望胜利。 尤其对宿敌大荒,永远赢不够。 这样的画面,他们愿意再看一万次。 竹竿和胖脸在看台上再次给了对方一个头槌,庆祝他们的小赵再次获胜。 乘风会的少女们现在没人欢呼,所有人眼里全是赵乘风,刚刚反向拉弓,射出那么美的一箭,这样的哥哥谁能不爱。 二层楼上,宁舒这次没说话,只是轻轻的‘呵’了一声。 清瑶郡主这次再次沉默,不知是不是仍在整理她的偏见。 其他郡主则有兴奋,有欢呼,也有神色复杂,亦或双眼发亮者,各不相一。 凭栏处,一直非常淡定从容的闲王看着这些小辈们的样子,笑了笑:“三哥,你又输了。” 成王表示:“愿赌服输,一万两黄金一会就唤人取给七弟” 闲王:“那下一轮井仪?” 成王:“七弟,和你说个事。” “嗯?” “我戒赌了。” …… 庆祝过后演武场迎来垃圾时间,接下来自然是漫长的等待。 小婵已经学会什么时候问什么话,看到 桐竹郡主很是满意她的提问,然后很有表达欲的讲道:“井仪是武试三射之中最难的技艺,相比之前的白矢看重力量准星,参连看重技巧和难度外,而这些对井仪来说都是基础能力,井仪的核心比拼是看控制箭的能力。” “五指四箭一次射出,中靶为井字,箭与箭之间若能做到间距相等,则为仪,所以称为井仪。” 小婵眨了眨眼睛:“就是说,四支射出的箭,成一个方形对吧。” “没错。” “如果方形对称,便算有仪。” “可以这么理解。” “那下一轮还是飞靶吗?” “是的。” 小婵闻言,顿时摇了摇头:“那也太难了,这场里怕是除了乌仁图雅和三世子之外” 桐竹郡主笑道:“只是五指四箭这一个门槛,就不知道会让多少人的手变成鸡爪,还得抽了筋,就跟别提射出井字,间距相同了。” 小婵好奇道:“有人能做到四边完全相同?” 桐竹郡主点了点头:“记录还是应龙书院的那位师兄,当年他箭惊四座,但也差了半寸,不过历史从今天开始似乎要翻篇了,我有预感有人要在院试里射出真正的井仪了。” 说着她看向了演武场中,还问了嘴:“小婵,你说三世子有没有机会看上我?” 小婵闻言:“……” …… 这场青松书院的院试现在看起来也很呆。 乌仁图雅和赵乘风的出现,让所有考生看起来都是菜鸡麻瓜。 所以自然而然,在排队等待 鞋子都破了乌仁图雅露着大脚趾,本来黝黑的脸现在有一点苍白,站在赵乘风的前面就有愁云惨淡之感。 但她的眼睛还是亮,看着赵乘风看入了神,似是在思索怎么击败他。 心不在焉的赵乘风当然不会当回事,但被看的久了总会让人感觉很怪,所以他想了想问道:“谁让伱来的?” “嗯?” “你别告诉我,你一个来自大荒,并进了青云榜的人,来参加院试,并恰巧排到了我前面,一切都是巧合。” 乌仁图雅语调生涩:“就是巧合。” “周天的官员都知道我参加这场院试,按理来说不会冒风险让你进入院试的,因为他们知道我可能会丢周天的人,所以你能来参加院试,青松书院里肯定有人帮你隐瞒,在外面还有人在帮你撑腰。” 乌仁图雅眨了眨眼睛:“阿母说三柿子你脑子好,看来说的不假。” 赵乘风话说到这忽感无聊,他摆了摆手:“反正不是三大宗的人,就是你们那位赖在京都还没走的三王子,等我心情好了,抽空去抽他几个大嘴巴子。” 乌仁图雅闻言后想了想,但可能是语言系统有些紊乱,又不会辩解,来了句最简单直白的:“不是三王子。” 赵乘风:“不是他也得抽他。” 乌仁图雅:“那为什么?” “因为那时候我心情好了。” 乌仁图雅有些懵:“那你现在为什么心情不好?” 赵乘风看着她:“因为赢你很累啊。” 乌仁图雅闻言乐了,她觉得三世子给予了她不错的肯定,露出了一口白牙。 此时,队列开始向前, 乌仁图雅此时深吸了一口气,目光露出了凝重之色。 赵乘风见她神色,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唉,你不要拼命啊。” 乌仁图雅:“为了大荒的荣誉。” “关键你拼命也赢不了我。” 乌仁图雅:“.” 赵乘风:“而且最重要的是,你拼命不重要,你拼命了之后,你累我也累,你放轻松点输,我轻松点赢,这样对大家都好。” 乌仁图雅闻言黑脸微红:“三柿子,我觉得你在羞辱我。” “并不是,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周天可以和大荒和谈,但荡北王府和大荒之间永远只有生死和胜负,没有和与平一说,我一定也必须赢你,不然无法面对北州父老乡亲。” 乌仁图雅:“那确实。”她也赞同这个说法。 不过很快她又想起:“听说你在你的家乡并不受欢迎。” 赵乘风没有否认:“所以就更不能输了。” 乌仁图雅捋了捋,没捋明白 但她深吸了一口气:“反正手下见真章,下一轮井仪,我想不到我怎么输。” 赵乘风知道劝不动,摇了摇头便不再说话。 乌仁图雅看着他俊俏的样子,就憋出了一句话:“对了.射完一起睡觉啊?” 大荒民风蛮化,人口一直是巨大问题,所以为了拥有更多的孩子,在这方面的教育上就十分开放,这话其实一点也不奇怪,他们那都是这么直接的。 但这里是周天,自然还是惊到了旁边的考生,纷纷投来诧异目光。 好在赵乘风直接:“滚。” “为什么拒绝我” 赵乘风:“你回去照照镜子。” 乌仁图雅闻言一瘪嘴,觉得三柿子这话说的真伤人. 要知道.她没来周天之前,可是部落里最好看的少女,不知道有多少小伙子抢着要和她睡觉,她都没干! “呼。” 乌仁图雅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回头弄点京都的胭脂水粉擦擦 不过自己要是 还需要擦胭脂吗? …… “开始了~!” 二层楼上的小婵站了起来。 连带着休闲娱乐的郡主们齐齐放下了手上的吃食,放弃了正在聊着的话题,纷纷看向演武场。 看台之上,也不知哪个嘴欠的喊了一嗓子:“下面有请 话音一落,那哭丧着脸,在白矢与参连都是 只是倒霉蛋这回有了脾气,直接选择了弃权。 以至于 倒不是说他们战斗意志不足,而是井仪实在太难,若是前两项连达标都无法做到,这一项真的是连拉弓都没有任何必要。 所以,考生们登场下场速度犹如走马观灯,很快就轮到了乌仁图雅再次出场。 飞扬的麻辫,黝黑的皮肤,她小脸之上满是倔强的来到了考生应该站的位置,但没有 阳光似乎在这一刻聚焦在了她的身上,乌仁图雅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场边全是周天人自认为的安慰与鼓励。 “加油,乌仁。” “虽然你赢不了三世子,但你很不错了。” “相信你自己,哪怕战平一次也可以啊。” 听着这些话,但凡是个大荒人心间都会腾起一团火。 乌仁图雅也是如此,只是她的这团火不是怒气,而是真的火。 所有人在这一刻看到了神奇的一幕。 演武场中还未持弓的乌仁图雅全身皮肤猛然变红,兽皮裸露皮肤之处,都冒出了淡淡的烟气,她整个人好像被点着了. “这孩子,火气这么大吗.” “这是大荒的秘术!” “应得消耗寿命。” “一个院试至于吗” 二层楼中也是一片惊呼,显而易见,没有人预料到,乌仁图雅为了一个小小的院试居然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 但事实上,其实和院试无关,只和大荒与荡北王府有关。 之前她非常赞同赵乘风所说,周天可以和大荒和谈,但荡北王府和大荒之间永远只有生死和胜负,没有和与平一说。 所以,无论如何,她也要全力以赴。 三个呼吸间之后,乌仁图雅的脸颊也开始发生变化,裂开了一条条缝隙,不知是血液还是火点燃了血液,总之像岩浆一般的红色液体在裂开缝隙中翻涌。 她睁开双眼,周身异象丛生。 在全场惊呼不绝于耳时,乌仁图雅拿起了弓与箭,并做出了一个自己准备好了的手势。 于是,靶场内的飞靶下一瞬飞向了天空。 她五指夹住四箭,指尖而火焰却似不会侵袭箭支,画面看上诡异又神奇。 当她将四箭全部搭在弓弦之上,并猛然拉开时,人们只见这长弓似要扭曲碎裂。 几乎没有任何停顿,乌仁图雅松开手指。 四支箭矢在不同的四个方位,同时激射而出,拉出了四道空气湍流,并有四声混合成一声的炸响,猛然轰鸣在了人们的耳边。 有些境界稍低的看台观众,只觉心神摇晃,双腿一软。 然而这时,四支箭已经来到了飞靶之上。 准确命中。 并穿透而过。 靶盘在空中打着几乎要出残影的旋转落在了地面。 在全场鸦雀无声时,有青松书院的执事跑了过去,拿出了木尺进行了测量,然后高喊了一嗓子:“间距相等!” 他此话一出,一片哗然之声四起时,乌仁图雅身上的火焰熄灭,脸颊上的裂缝回笼,皮肤迅速变得雪白,浑身上下仍然冒着烟的她颓然坐下,俨然仿佛老了几岁。 之前桐竹郡主的预测没错。 院试井仪一项的记录,之前差了半寸间距。 乌仁图雅现在不仅将这半寸间距磨平,井字完全规整对齐,最重要的是,她还射穿了飞靶。 所以,这一定是顶格的成绩,和上一轮一样,不能再高了。 区别在于,上一轮赵乘风能靠华丽技巧赢得人们心中的胜利,但这一次不行,因为井仪的核心比拼并非技巧,而是控制。 哪怕是他祭出样,同样做到击穿靶心,并间距相等,但乌仁图雅为了一个小小院试,都祭出了大荒秘术燃烧生命了,怎么也得尊敬一下吧 所以怎么看。 这真的只能是有平,无赢。 可是越是这么想,当赵乘风骂了一声有病之后,走进了靶场之中时,无论是看台上,还是二层楼上的人,都忽然觉得 他们虽然不知道怎么赢.. 但三世子可能有办法的错觉。 这是赵乘风前两箭之后,给所有周天人带去的莫名信心。 所以这一次,竟是罕见的全场无一人唱衰,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聚焦在了赵乘风的脸上,并发出了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之声! 可赵乘风很烦 因为真的很麻烦。 因为就是不能输。 所以,他来时就骂了一句乌仁图雅有病,当他拿起弓时,还是忍不住又骂了一句:“你好像有内个大病!” 被执事已经挪到一旁的乌仁图雅小脸煞白,听到这话却开心露出了一口更白的白牙:“听到你骂我,我就舒服了。” 两名执事:“???” 他们不懂,只有乌仁图雅明白,赵乘风骂她是因为他急了,或许他也没有办法了,所以,她可能会赢,所以她才开心的露出了一口现在比她脸还白的小白牙。 而此时,骂完她之后,已经拿起弓的赵乘风举起了本应该五指捻四箭的右手,半虚握着,并闭上了双眼。 看到他这个动作的所有周天人下意识噤声。 乘风会的少女们甚至都直接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越来越多的人不知是不是被她们传染,也都做出了相同的动作。 似乎都生怕有一丝轻微的响动,打扰到这位他们之前很讨厌,现在也谈不上喜欢,但总归只能指望他来胜利的三世子。 是的,周天人就是对大荒的胜利就是这么有执念。 哪怕前两轮已胜。 在这一轮即便输了怎么也算二比一还是获胜的情况下,周天人就是无比渴望再来一次看似不可能的胜利。 在这种全场落针可闻,宛如死寂一般的场景中。 赵乘风抬着的手并没有放下,似在感受风,感受天地,感受光温,感受一切能感受到的东西。 这样的时间持续了很久。 在近乎看台上的人们都有些晃神,僵硬时,他仍然一动未动。 直到某一刻,没有人明白他凭什么做出了自己的判断,总之他终于握实了自己的拳头。 于是,和他有些默契的青松书院执事释放出了飞靶,只是不知是不是憋了太久,这次的飞靶飞的很高很高,比之前每一次都高。 赵乘风的右手瞬间捻了四支箭羽入手。 双腿猛的扎下了一个极为结实前后步,竟是直接踏碎了地面上的青石板,双脚仿佛要扎入泥土之中。 紧接着他十分朴实无华的拉满了弓弦,只待那飞靶来到高中正中心时,直接放箭,这姿势,这难度,似乎都普通到了极点。 可就是这般朴实无华的动作,却射出了一路发出音啸之声的四支箭矢。 四支箭矢不仅划破了人们的耳膜,还惊爆了人们的眼球。 一种极有力量,还可以让人看得清的快。 白色的箭簇仿佛在突破空气中的无数结界。 一路炸响时在半空之中遇到了飞靶,四支箭仿佛本来不是来击中它的,直接穿过并力量不减的继续飞行。 靶盘在半空中迅速跌落。 发出一声轰鸣时,掩盖了还在飞行的箭簇击穿石墙的声音。 所有人现在都在看着落在地上还在翻腾着的飞靶。 执事用最快的速度进行了测量,然后高呼了一声:“间距相等!” 只是,他的喊声并没有引起欢呼与振奋。 因为 如此情况,只能算是打平。 周天对大荒,想要的是胜利。 …… “可惜。” “也很不错了。” “是的,其实我们有可能是被三世子把口味养叼了,这样真的很好了。” 二层楼上,几位郡主话虽这么说,但言语之中还是有那么一点失望。 舒宁郡主望着演武场中的那个身影,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好像事情还没完,他应该会赢啊. 这时,之前一直在贬低三世子清瑶郡主终于公正的说了句话:“确实很好了。”脸上虽然还是不情不愿,但似乎已经开始对三世子改观。 站在她不远处的闲王和成王此时对视了一眼。 成王叹了口气:“早知道不戒赌了” 闲王没开口,因为他现在也看不出,赢面在哪,不对.现在不是局面已定了吗?哪还有什么赢面,幸好三哥及时戒赌 而在他庆幸时,桐竹郡主猛然的一个起身,迈着大步砰砰砰的冲向凭栏的动作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 看台上,竹竿对胖脸说:“小赵尽力了,虽平犹荣!” 胖脸却没看听竹竿的话,而是正在环顾四周,看到了一张张并不是那么开心的脸,于是他胖脸不乐意了。 他猛然站在了椅子上,对身周看台的所有人怒喊道:“都他妈死妈了吗,一个个垮个批脸,又特么不是输了,给三世子来点掌声啊!” 人们被骂醒. 于是稀稀拉拉的掌声传来。 受这边带动,演武场终于回复了些许正常 但,掌声有气无力,欢呼不如猫叫声音大,似乎大伙还是不那么满意。 在这种环境中,已经瘫软坐在地上的乌仁图雅看着赵乘风,昂着苍白的小脸,感叹着 “平也这么不容易吗.” 若不是秘术,她是无法射出能穿透靶盘,还做到了井仪的四箭的。 可赵乘风似乎还有余力。 他为什么会这么强? 难道真如阿妈所说,他才是这些年荡北王府中. 没待她继续深想,她就听到了赵乘风的回答: “和你说多少次了,荡北王府和大荒没有和与平,只有生与死以及胜与负。” 乌仁图雅瞳孔微缩,一种不妙的预感腾升:“什么意思。” 于是,她就看见,在有稀稀拉拉掌声,明显四周看台都略有失望的环境中,三世子对着场中测量的执事喊了一嗓子:“往前跑,去量量。” 他此言一出,那执事立刻明白了什么,撒腿就奔。 乌仁图雅的脸色猛然透明,瞳孔失焦的看向了远方。 看台上,二层楼中,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了那位奔跑中的执事身上。 于是跟着他的目光很快发现了在靶场深处,有一面青松书院高高的院墙。 之前所有人都忽略的四根箭羽正在墙中疯狂震颤,它们呈方形井字,井然有序,矩而有仪。 一鱼双吃? 一箭双雕? 三世子的箭在箭靶上形成了一次井仪,然后刺入院墙形成了 这个可怕的想法一旦冒出,人们就回想起了那仿佛并不是为了命中飞靶只是路过的四支箭簇划破长空的画面。 当然这时所有人的目光也没有离开已经来到墙边的青松书院执事。 他拿出了木尺,在万众瞩目之下进行了一番测量。 最后..转过身来,他神色木然,但扯破了嗓子再次喊道:“间距相等!” 这一次没有全场俱静。 几乎一瞬间,山呼海啸的声浪直达云霄,整座演武场山摇地晃。 所有人似乎在这一瞬间都像疯了一样,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量去呐喊去挥拳。 可即便是这样的环境中,也总有人能够脱颖而出。 二层楼中,离开了魏浣初来到了凭栏处的桐竹郡主,一边指着场内的赵乘风,一边用近乎杀猪一般的嗓音吼着: “他太会射了~~!” “怎么能有人这么会射啊~~~~!!!” 没有绷不住的魏浣初此时轻轻的靠在了椅背上,看完了这三箭不得不赞叹一声厉害。 想来荡北王府在修行资源上应该是对三世子予取予求的,继而想到自家京王府因没有实权而导致了修行资源匮乏 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若是家里有些底子,自己早就成念师了,何须现在这般,不知道这装癫要装到什么时候? 第47章 就是她了 小楼外侧清静的街道上,尽是华贵的车舆与珍奇的异兽。 傲天和白芷在闲王那辆算是普通的马车上感觉到了大地一阵震颤,震天的欢呼与呐喊,似要将周遭的街道掀翻。 于是身周异兽嘶吼,马儿扬蹄。要不是车上都留有马夫,怕是现在这街上就要乱了套。 两人不得不探出头,看向了小楼后的演武场。 那里到底怎么了? …… 双井仪的震撼,会让人的头皮发麻。 因为之前从未有人这么做过,超乎了所有人想象力的极限。 让人们不得不发出一些呐喊、嘶吼,做出一些挥拳、跺脚,总之是要能抒发出情绪的动作来抒发一下自己现在的情绪。 二层楼上,十多位郡主表情各有不一。 但除了魏浣初之外,都非常统一的来到了凭栏处。 她们有人小脸潮红,有人难以置信,有人目瞪口呆,还有人嘴里不知道说着什么,当然宁舒郡主一定前胸峰峦上下起伏波动个不停,毕竟确实傲人。 “这能赢啊.” “规则上没有赢,仍然是平,但包括乌仁图雅在内,我相信所有人都知道这的确是赢,并且赢得十分彻底,赢的酣畅淋漓。” “三世子真好看吧” “这真不能是个废物了。” 清瑶郡主摇了摇头:“也未必,如果只会射” 这次真没等把话说完,所有人的目光都不可思议的看向了她,于是她真的说不下去了,低下了头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宁舒郡主很满意这一幕的出现,只是嘴角一翘,没和其他人说话,自己和自己喃喃的来了一句:“我就知道。” …… 刚才在看台上痛骂周围人的胖脸现在差点哭出来。 因为太特么的解气了,他前脚刚骂完这群特么有鱼吃还嫌鱼腥的玩意,后脚赵乘风就宣布了胜利。 现在他身边的人都疯了,整个这边的看台似乎要被蹦塌,他也在蹦。 他抱着竹竿喊着:“小赵就是最牛逼的~~!” 而距离他们不远处。 在所有人都在狂欢时,乘风会的少女们并没有如此。 她们异常安静,看起来十分与众不同,与周围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但其实,她们有自己的庆祝方式。 在惠灵的带动下,所有人都先将目光集中在了演武场内的赵乘风身上。 同时,她们将自己手中的小说与画册,都贴在了自己的胸口处,离心房最近的地方。 其中有《北庭风华》《三世子的剑》《北州英雄传》《世子列游记》《乘风猎艳记》《丰腴妇人与三世子》《床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她们这些铁爱风心与心相连,情与情共牵,她们快要把自己感动死了。 因为 ——我们和世子与全世界为敌。 大成功! …… 乌仁图雅现在的脸色很有趣。 你说她黑吧,她是真黑,但你说她白吧,她现在的皮肤又黑里透着惨白,确实也白. 为了这一箭,她透支了很多东西,所以接下来的武比,她只能选择弃权。 赵乘风对她的这个选择很满意,因为没有她接下来会很轻松随意。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可以不用那么集中注意力,不用再去关注谁,让自己处于一个想要处于的放空状态之中。 而这种状态,在所有人都在为他欢呼,为了他挥拳,为他庆祝的时刻,就会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在不同的人眼中,他的这种状态自然有不同的解读。 比如,三世子怎么垮个批脸,跟死了妈一样? 三世子面无表情好冷淡,好寻常,似乎只是随手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啊.好喜欢啊。 这些对于赵乘风来说都无所谓,接下来他宛如机械一般的参加了武试的其他项目,每项都是略胜一点。 这种行为,让喜欢装大尾巴狼,一向讲礼的周天人十分喜欢,这显然是三世子在给其他考生留面子,考虑的十分周全,做事十分大气。 虽然脸是臭了一点吧 他们哪里知道,赵乘风只是懒、且提不起兴趣,不愿意多哪怕一丝力气,因为有点累。 所以当赵乘风比完最后一项毫无悬念的拿下武比 再一次欢呼与呐喊声的响起,不是那么热烈沸腾,但十分真诚。 似是感受到了人们这种真诚的热情。 赵乘风理都没理他们的直接消失在了演武场。 而后,赵乘风不知道,他这三箭在稍晚的时间内传遍了京都。 不知惊掉了多少人的下巴,让人们跌眼镜的同时也让许多人闭上了嘴。 若是用宁舒的话,沉默的人或许在整理着他们下一次的偏见。 但在下一次偏见来之前,再晚一些时候,有一句话开始在京都悄悄流传开来。 之前不是说,关于荡北王府三世子在话本画册中的一切基本都是假的,但唯有两点请坚信,一是英俊的相貌,二是. 现在这句话又翻新了一下,关于荡北王府三世子在话本画册中的一切基本都是假的,但唯有两点请坚信,无论在床上,还是在床下,他都很会射。 当然,这些对赵乘风来说还是不重要。 重要的是武比结束之后,他快步回到马车上时,惊鸿一瞥到了一位白衣带着面纱的少女。 之所以目光会聚焦在她身上,自然是因为闲王在她身边,所以赵乘风猜测她应该就是小郡主。 于是夕阳西下时,作为一名念师的赵乘风十分臭不要脸,这时候也不嫌累了,动用了真元与念力齐聚眼眸之中。 那薄薄的面纱自是无法抵住这等如此大费周折损耗极大的无耻行径. 赵乘风自然瞬间看清了小郡主魏浣初的真容仪貌。 于是他决定,就是她了。 明日真得去京王府。 …… 在三世子大胜的日子里,还发生了一件事。 京都座最高的离仙山上,今儿终于要迎回已经游历了数年未归的大师兄。 因为宗门内人很少 所以大小道士理所当然的需要在山脚下迎接。 这是小道士入门后 “师兄,大师兄凶吗?” 三真人摇了摇头:“不凶。” “那如果我想成为念师,是不是” 三真人傲然打断道:“大师兄是周天最强念师,你若是想成为念师,自然是要向他讨教的。” “哦” 小道士刚想再问点什么,就听他师兄道:“来了。” 于是他跟着三真人的目光看去,果然在人烟罕至的山道上看到了一位骑着毛驴的道士。 道士中年模样,蓄着山羊小须,脸部清癯。 “大师兄!” 三真人挥手,下一刻就御剑飞了过去,留下了小道士一个人站在山间。 当然距离不远,所以他也能听清两人说什么。 “小三,这御剑水平渐涨,平日应是没有懒惰。” “大师兄,我可不敢偷懒。” “师傅如何。” “仍在闭关。” “那明日” “大师兄放心,伱最爱吃的那琼玉楼里的席子我已经定了。” 离仙宗大师兄闻言,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甚是满意,想着琼玉楼里的席面味道.就联想到了一件小事:“对了,听闻我那饭搭子闲王家最近出事了?” “是,小郡主冲击灵枢脉门失败,现在癫痴了。” “那可得去看看。” “大师兄若愿意出手帮忙,是闲王的福气。” 第48章 我们成亲 大胜时感觉有点累,但并没耽误三世子晚上去青楼庆祝。 所以今天醒来时,赵乘风只是精神上一阵恍惚,似是绮陌楼阁里的喧嚣还在耳边。 昨天的淮河上相当热闹,根本不在意被打上风月叛党标签的各大船再次向三世子示好点亮了京都的夜空。 只是与上次不同的是,似乎因为赵乘风武比的表现算是给周天争了脸,这一次文人骚客并没有口诛笔伐,楼里有些人甚至给他轮番敬酒,写诗作对。 赵乘风一度怀疑,这些人都是没有风骨的文人,是绮颜姑娘请来讨好他的。 事实证明似乎也是。 但不重要。 重要的昨夜当下三世子非常受用,大手一挥,不知赏出了多少两银子,让人们不禁惊呼,不愧是只是离开北庭,就对北庭风月行业造成沉重打击的北州 “咳” 闪回的记忆被咳声终结,赵乘风清了一下嗓子,喊了一嗓子:“白芷。” 于是已经进化成为侍女熟练工的小杀手用最快的速度来到了三世子的面前。 不仅准备了清酒茶,还有刚刚烫好温度适中的毛巾。 喝一口茶,先漱漱口,吐进一个玉座痰盂中。 在昂起脸,被温毛巾轻轻擦拭一番。 赵乘风起身,伸展开了双臂,衣物自然便上了身。 接下来梳妆清理,走出卧房。 门口见到早候着的书童傲天,按照原计划,三世子就道:“去准备些礼物。” “少爷要去?” “京王府。” “重礼还是..” “轻些,主要先去探探口风。” …… 三世子有一个好习惯,从不耽误正事。 他来京都三件正事——成家、立业、杀皇子。 杀皇子这事必然非常复杂,需要往后搁一搁。 立业是入朝为官,他现在已经过了院试算是 成家这事,其实不算是最近耽误了,毕竟陛下也没给个期限,但实际上如果迟迟不做决定,那自然会有催促。 而且他和荡北王府上下商量之后最心仪的人选,现在还有人抢 媚娘告诉他,大荒三王子赖在了京都。 听闻这家伙铁了心就要把小郡主娶回去,意思是反正别说痴了,就是死了,也要给小郡主的尸体抬回大荒去 反正咬死了陛下金口开了不能反悔抵赖。 有些事情是这样的,没人抢的时候是一回事,有人抢的时候是另外一回事。 万一,明天周皇也不顾小郡主癫痴的事儿了,直接给嫁出去了,自己上那找这户好人家去? 没有人比闲王之女魏浣初更适合自己。 反正赵乘风想好了,这癫痴之症啊,要是能治好,就治好,清醒的小郡主也无所谓,堂堂三世子还拿捏不了一个小女孩? 治不好,不发疯的话也成,要是没事发发疯很烦人的话,那就直接给她毒痴了,当玩偶妹妹更完美。 反正回家都是当摆件,就图个底子干净,长得好看。 秉持着这样的想法,吃过早饭之后,赵乘风乘坐马车来到了京王府。 递上名帖、礼物,算是 没过多久,闲王出来迎接,就是国字脸上眉头紧锁,一副忧心重重,却又强装镇定的样子。 三世子自然问道:“怎么了?” 闲王似镇定自若:“没事,离仙宗的大师兄回来了,现在正在里面给浣初看病。” 众所周知离仙宗大师兄方执白乃是周天 魏浣初的病是因冲击念师而起,这自然是好事。 闲王这副样子,应是担忧离仙宗大师兄若说没办法治疗 而且赵乘风也是念师,本来今天是想探探底,那既然有周天 京王府的中堂两侧雕木墙之上尽是字帖名画,梨木的长桌上摆着些奇异草,古怪精玩,客座上大小道士正落座其中,主座上头回见的京京王妃衣着雍容大气,但眉宇之间也略带哀愁,侍女小婵在她一旁正在斟茶。 但 大小道士看到赵乘风,立刻打过招呼。 在闲王的介绍下,赵乘风自然也与京京王妃寒暄了两句。 但这不重要,可能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刚要坐下,赵乘风就听中堂侧面就传来了脚步声响。 大小道士与闲王京王妃一同站了起来,赵乘风自然也就没坐下去。 一名相貌清癯,身材高瘦的中年道士,拉着明眸皓齿,看着真没有一点颠痴意思的魏浣初步入了中堂,然后落座。 小婵连忙去斟茶。 这位名为方执白,道士模样的离仙宗大师兄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对闲王和京王妃道:“小郡主并不是病了,只是一直在战斗,结果未定。” 闲王和京王妃闻言心下一慌. 方执白就又道:“小郡主灵识强大,应不痴不癫,只是识海损坏严重,没个数年怕是难以恢复,但与颠痴二字应是不沾边的。” 方执白看向魏浣初:“所以郡主为何说谎?” 方执白又看向闲王夫妇:“你们又为何隐瞒?” 他声音温和不似质问。 此言一出赵乘风一愣,他总算明白了闲王之前为啥横拦着竖阻着。 此时,魏浣初叹了一口气,其实她的伤是真的伤,只是灵识强大,对来探查之人可隐匿,故而不癫不痴。 可离仙宗大师兄的灵识强大的就像一道光束,一进入识海就让一切都无所遁形。 所以,如果没有这强大的灵识,只看识海的伤势确实是要颠痴的,但若看到这灵识,什么颠痴,自然是假的,顶多在互相博弈与战斗。 被拆穿后的小郡主魏浣初没有办法,她也未曾想到父亲交友甚广,多年之前的饭搭子竟然是离仙宗大师兄这样身份极高,实力极强的人物。 是离仙宗的大师兄就算了,居然如此惦念老友家里的事情,一回到周天 所以,值此危机之时,魏浣初似触发了魏家被动,觉得只有真诚才会有一线生机。 于是叹了一口气,低头认错道:“方叔叔,颠痴一事确实是假,但事出有因,侄女并不想嫁去大荒。” 听到实话,似是不出所料,离仙宗大师兄方执白倒是点了点头:“应是如此。” 闲王这时终于回过了神,连忙站起来,拉住了老友的手:“老方,万不可说出去啊,不然.” 方执白蹙眉:“可” 小道士最近京都游玩颇多,自然消息也听了不少,便道:“可这也不是个事儿啊,听闻那大荒三王子咬住了陛下金口一开覆水难收,就赖在了京都宣说,哪怕是小郡主痴了,也要娶回大荒呢,颇有点不死不休的意思。” 京王妃听的苦闷给了闲王一记粉拳:“都赖你,也不知去说说.” 闲王苦着一张脸没吭声,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不是他实在心疼自己女儿,隐瞒之事都做不出来,更何况是去劝他父皇,反正他就是周皇口中的笨老七。 方执白看着老友的一家三口,想到今天自己的拜访后造成的麻烦,摇了摇头道:“此事不知如何解,但离仙宗不参朝政是破不得的规矩,我也无法帮忙,便只能当不知小郡主颠痴真假一事吧。” 闲王与京王妃立刻感激。 魏浣初闻言松了一口气。 倒是赵乘风听着他们的话,看着一屋子人愁云惨淡的样子,眼睛亮了. 其实魏浣初是否清醒都是他的最佳选择,且在人危难之际,伸出一把援手,非常可以谈条件. 于是他举起手:“吾有一计。” 此言一出,自然中堂里的离仙宗三道士,加上闲王一家三口,以及侍女小婵全部看向了他。 赵乘风看向眼神清醒魏浣初,非常直接坦然的道:“我们成亲,一切迎刃而解。” 闲王与京王妃瞳孔震惊,小婵一脸诧异. 大小道士对视一眼,似在品这句话里的其他含义。 而刚回到京都,并不知道赵乘风是谁,刚才见到他以为是闲王家里人的大师兄方执白一愣:“小友是?” 小道士立刻回道:“荡北王府三世子。” 赵乘风立刻对眼前这位周天 此时魏浣初看着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的荡北王府三世子,听着他的建议,似是很快想明白了什么,于是眼神微微渐亮。 赵乘风发现了她的眼神变化,因为不熟,不太确定她的脑子到底行不行,所以他觉得自己必须警惕。 于是看着眼前现在的确是回复了常态,明眸皓齿,清丽无双的小郡主他道:“你别误会啊,我说想和伱成亲,主要不是相中你这个人了。” 说到这,赵乘风话语一顿,目光瞥向闲王,十分真诚的道:“我主要是相中你爸了。” 第49章 我看挺配 一阵清风吹入中堂。 “我主要相中你爸了。”的声音还在回响。 听着赵乘风的话,闲王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表白有些不知所措。 京王妃左看看自家的老实相公,右看看传闻中风流无双的三世子。 想着嗯.这是怎么回事呢. 来自离仙宗的中青幼三代师兄弟也是一阵错乱。 似只有魏浣初 赵乘风看着她眼神,明白她明白了,看样子似乎脑子还可以,于是直接挑开道:“争储一事,分派站队,只有闲王置身事外,我代表荡北王府来到京都,自然是不想掺合这些事的。” 后半句话没说,但已经足够明了—所以才想娶小郡主联姻,那就等同于置身事外。 摆明立场,表现出态度,赵乘风正要循循善诱之际,三真人开口:“若仅是如此,婚娶一事,太过儿戏。” 他生的剑眉星目,此番话一说就颇有正义凛然之意。 小道士虽然曾经说自己和三世子是一类人,但对于婚娶与爱情的想法却是站在师兄一方,他重重点头:“总要互相喜欢一点吧,若是都看不顺眼,日后日子可怎么过啊。” 赵乘风先没理他们,而是看着闲王和京王妃道:“若我娶了小郡主,荡北王府对于争储一事可以置身事外,小郡主自然也无需被狗皮膏药粘着,整日担忧要嫁去大荒,两全其美。” 闲王早先就听到了这种言论,其实不得不承认,有其道理。 而在他身边的京王妃显然不太适应荡北王府三世子如此简单直白的话语,簇起了黛眉。 但他们毕竟都是世家大族走出来的人,不得不说对待政治联姻目的究竟为何这一块,他们还是有一定的接受度的,三世子的话并未让他们觉得被触犯到,因为这些东西大家都心知肚明,他只是说比较明而已。 来自离仙宗的三人则完全不同。 三真人看着赵乘风:“太功利了。” 小道士附和:“确实。” 即便是离仙宗大师兄方执白虽没开口,也摇了摇头,似在表示不赞同三世子的话。 赵乘风这时转头看向他们:“你们都是奉道之人,自然要心追自由,尤其身处离仙宗,在周天之内当然更可以敢想敢为,对于爱情有崇高的追求,我能理解。”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魏浣初:“但我们不一样。” “我出生在荡北王府,她出生在京王府。” “我们从一出生就注定了我们的婚姻就要背负一些家族的使命,去强强联合也好,去选择最优也罢,总之看的一定不是我们之间是不是看对眼了,而是符不符合家族的长远利益。” “像我们这种出身的人,没成亲之前出去该玩玩,该爱爱,该自由自由,但头脑一定要非常清楚的明白,真到谈婚论嫁的时候,我们就是要肩负起家族的使命,什么爱和自由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家族能不能一直繁荣昌盛,我们的下一代亦要如此。” “这就是每一个世家子弟都应该有的觉悟,如果他不懂,那他都不配享受家族给他带来的富足生活以及他混在尘世中使用过的特殊权利。” 来自离仙宗的中青幼三代师兄弟一时哑口无言。 闲王夫妻俩对视一眼,明白三世子说的的确是对的。 吹进中堂的风,此时轻抚在了每一个人的脸上,一时竟有些安静。 “嚓”的一声轻响。 端起茶杯的赵乘风推开杯盖时刮了一下杯沿,喝了一口茶,补了最后一句:“荡北王府与京王府联姻百利无一害。” 这次话音一落,来自离仙宗的大师兄方执白叹了一口气:“唉。” 他没反驳赵乘风,也明白他是说的有道理。 但作为闲王的老友,也担了魏浣初一声‘方叔叔’,他总觉得至少要给侄女一个选择的机会,而且今日事又因他而起,也应由他来结。 于是,在这因为他一声叹息,所有人都看向了他时,这位周天 言下之意是在和魏浣初说,你若能成为念师,什么婚事不婚事的,谁也不能强迫伱。 “若是在王府,还是难如登天,不如” 说到这他话音一顿。 三真人和小道士立刻明白了大师兄的意思,看向了魏浣初。 “离仙宗虽不参朝政,不能彻底解决你的问题,但总归有些威名。” “不如随我先入离仙宗,山上也有些东西滋养灵识,可助你调理识海损伤,待太祖出关,我便正式收你为徒。” 此言一出,闲王夫妇忽感事情波云诡谲 怎么本来是来拆穿了女儿离仙宗大师兄,现在不仅答应帮忙隐瞒,还要收女儿为徒。 而恰好来到府邸的荡北王府三世子,居然各种陈述利益相关,想要娶自家女儿 总归,好像都不是敌人 等一下.. 收徒? 离仙宗? 闲王夫妇回过了味,立刻看向清癯的方执白。 京王妃有些不可置信:“小女有这等荣幸?” 之前三真人对于自家宗门的骄傲并不是自鸣得意。 事实上,周天之内三大宗,三宗之上离仙宗,早就是一句顺口溜,突出了离仙宗在周天修行界的尊崇地位。 哪怕是皇亲国戚,若是能入的了离仙宗,也不会犹豫,因为离仙宗就是周天人的骄傲与依仗,离仙宗太祖就是当世最强修行之人。 若不是他在山上睥睨九州,周天哪有今天的歌舞升平?又如何会有今天的大荒让地? 离仙宗大师兄听着京王妃的话,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三真人和小道士立刻站了起来,露出了甚至堪称和蔼的师兄标准笑容,准备迎接未来小师妹。 赵乘风看着这一幕,也知怕是马上就要上演拜师戏码 只是,嗯? 怎么好像,和想象的不大一样? 中堂之内居然在这一瞬陷入了沉默,那京王妃刚兴奋了一下,现在就皱起了眉头,闲王也看向了自己的女儿,不知如何言语。 离仙宗三人显然没有预料到居然会发生这种情况。 到了还得是大师兄方执白,看向闲王与京王妃:“魏兄,你我多年老友,可是有所顾虑?” 闲王闻言深吸了一口气。 眼前的方执白不用说了,虽然是凑巧拆穿了女儿的癫痴之症,但后来不仅答应隐瞒,现在还想收女儿为徒,当的上老友二字。 赵乘风那就更不用多讲,两人之间还有血杵的交接之情,肯定不能算是外人。 所以,他道:“不瞒方兄、乘风.其实在我家,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是小女做决定,所以.” 说着闲王看向了魏浣初。 于是刚刚没有说话似一直在思考的她闻言动了。 今天身着了一身鹅黄色罗裙,明媚朝气的魏浣初来到了周天 只是起身后,却开口:“方叔叔厚爱,浣初心领了,只是我的事哪怕进了离仙宗,只靠威名也是解决不了的,皇爷爷也不可能为了我收回口谕丢了颜面,那三王子存了什么心思,我早看透了,所以我知道能解决这件事只有两种方式,一是我死了,二是我嫁了,装痴拖都怕是拖不住了。” “也因此事,我与皇爷爷已生间隙,他觉得我这种不识大局的孙女应该给些教训的,没准哪天就把我强嫁出去了,因为若依了我,那以后谁还会听他对晚辈婚事的安排?” 中堂之中所有人闻言沉默,事实的确如此。 魏浣初此时转头看向赵乘风:“世子刚才说的很好,我十分赞同政治联姻就要有政治联姻的自觉。” 赵乘风看着她头脑清晰、雷厉风行的样子,倒是有了点欣赏,自然点了点头。 魏浣初发现了他的眼神变化,因为不熟,不太确定这个三世子会不会说一套做一套,所以觉得自己必须警惕。 于是她看着眼前眉目俊朗,嘴角总是微微上翘透着玩世不恭的荡北王府三世子道:“事先声明,丑话说在前面,你也不要有一点点的误会。” 说着魏浣初最后十分认真,一字一顿对赵乘风道: “我主要是相中你相中我爸了。” 赵乘风:“呃?这话耳熟” “世子方便随我去书房说话吗?” “那是自然。” 眼前两人礼貌与众人微微点头后自中堂去了书房。 这余下的离仙宗三人难以置信的互相看了看,小道士看着赵乘风与魏浣初的背影说了句:“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咱离仙宗咸吃萝卜淡操心,我这么看三世子和小郡主挺配。” 第50章 完美对象 小郡主魏浣初现在的处境很棘手。 不同于赵乘风从小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想要什么修行资源有什么修行资源,甚至荡北王还为他盖了一座摘星楼作为聚灵之用,帮助他成为念师 魏浣初虽然出生在京王府,但因其父王整日游手好闲撩猫逗狗在京都并无实权。 无权,自然就无势,无势自然就很难争夺九州四海现在本来就越来越有限的修行资源。 所以小郡主哪怕是转生之人,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又因今生恩情,不舍离去父母,自然便在很多事情上有心无力 而且可能是前生是奉道之人的原因,她很喜欢父母之前的感情,并想要守护他们和京王府,自然就万万不能嫁去大荒。 可现在的情况是那大荒三王子锲而不舍,哪怕她痴了都不能劝其退缩。 近日更是频频向陛下催促婚事,而陛下其实在婚事之上早与她交代过其更为深邃的内容与周天之所以让她去大荒的目的,只是她仍然拒绝,所以才有了今天她只能装作癫痴,要破不破的僵局。 可毕竟,大荒三王子已经一块草场让了出去,陛下金口许诺却久不履诺,似乎有情,但在魏浣初看来,周皇最后还是会必然无情,所以她真的必须要做点什么,来解决这个问题。 之前虽然也想解决,但并没有想到解决的办法。 而刚刚赵乘风的态度和说法很清醒很有作为一名世家子弟的自觉,让她看到了一种有可能完美解决这个问题的希望,所以她才邀请赵乘风进书房叙话。 她觉得虽然希望不大,但总要聊过试试再看,万一呢? 此时,闲王书房里的奇珍趣玩吸引不了两人一点的目光。 他们落座,看向彼此,都有一点欲言又止的意思,因为无论是赵乘风,还是魏浣初,都觉得自己可能会对对方所求颇多,要求的求。 跟来的小婵先点燃了檀香,又为两人沏了一壶热茶,然后默默的退到了一旁。 别说,虽然对荡北王府三世子的印象并不好,但此时此刻,淡淡的木香味道缭绕鼻尖,窗外阳光被镂空窗剪碎落在书房里光影斑斑。 对坐的少年与少女中间茶桌上,有一壶热茶在两人之间散发着袅袅烟气飘散模糊了他们都很漂亮的脸蛋,画面当真有些好看。 正看的呆了片刻,小婵就听小姐道:“小婵,你去门口候着。” “好” 小婵连忙推开了书房的门,去站在了门口,但耳朵却竖了起来,总觉得小姐背着自己,可能是要说些不想让自己听到的话。 书房内的对话也终于开始。 魏浣初先伸出了纤纤玉手,扶住了白瓷茶杯:“世子殿下可知,近日来京都王公贵族圈里正流行一种小游戏叫做,若是如何?” “自是知晓,此乃轮番问答之策,特别适用于互相了解,小郡主何意?” 魏浣初开门见山:“世子既然是想来联姻,浣初便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我们互相了解一番,题目自为,若是联姻。” 赵乘风嘴角一翘,倒是觉得有点意思,看着她清冽的眼眸,思考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必须先把丑话说前面,立下规矩,毕竟是要联姻的女子,不能惯着,先看她能不能接受。 于是他便好不客气直接作为 “若是联姻,我这淮河船是万万不能不去的,有很大可能流连忘返连夜不归。” 魏浣初闻言,心道果然膏粱子弟,居然一开口就惦记的是这种自己风流快活的事情。 不过正和她意,也方便接下来谈条件,所以她道:“世子殿下风流世人皆知,无论是浣初还是其他女子嫁于你,想来都不忍世子殿下只守宅院的,有三两知己实属正常,五六红颜也不嫌多。” “但有一点殿下当万万牢记,烟之事烟决。” 赵乘风不成想小郡主居然如此开明,当下眼睛一亮,兴趣来了,立刻回答:“那是自然,你来。” 游戏规则下一轮是互换位置。 魏浣初想了想,决定保守策略,先试探一番道:“若是联姻,世子应当知晓我有思家之癖,怕是短时间内无法更改,所以联姻后可能会常回到王府探望爹娘,我又有两三好友经常结伴游玩,所以.” 意思是联姻之后不着家宅,万不能指望是什么贤妻良母。 赵乘风当然也不需要贤妻良母,还觉得与自己比大巫见小巫,不值一提,甚至提议:“应是如此,还可带上闲王与王妃,以及伱的两三好友,出出远门,一年半载不归也不妨事。” 魏浣初点了点头,看似不喜不悲,因为即便如此,距离她想要的目标相去仍然甚远,还要一步步试探,且看三世子是什么反应。 于是她抬了一下一手,意思是又轮到赵乘风了。 赵乘风觉得既然寻问柳可以被理解,那么是不是说可以得寸进尺? 于是他就道:“若是联姻,我觉我们之间的真实关系应可以是朋友,伙伴,但万不能是夫妻,爱人,政治联姻不需要感情,你觉如何?” 魏浣初正在想,下一轮自己要不要直接提出核心关键问题,不然之前的试探都是屁话,现在听到三世子的话,顿感说进了她的心坎里。 于是双眸微亮的回道:“世子殿下之清醒,让浣初深有同感,若是联姻,你我都应恪尽职守,清醒的认识到,我们只是凑在一起过日子而已,不要有任何真情实感。” 赵乘风重重点头,十分赞同,没想到小郡主居然是如此女子,之前觉得她不是傻子,还感觉差了点意思,毕竟玩偶妹妹才是最完美的,可现在看来清醒的她也深得他心意。 魏浣初此时觉得既然如此,能不能得寸进尺再来一步,于是道:“既然如此,若是联姻,你我当可各过各的,互不干涉?” 赵乘风本来之前没期盼能有如此好的联姻待遇,总觉得会被联姻之女烦上一烦,此时激动的一拍桌:“如此甚好,甚至我觉得,若是过两年差不多了,你我都可以和离.” 魏浣初被这一句话彻底打动,眸中光彩盛放,她道:“届时,你无需再与皇族郡主联姻,而我因已有一门婚事,也不会再许他人,你我” 赵乘风:“天高任~!” 至此 荡北王府三世子与京王府小郡主越聊越投机,甚至开始切割结亲之后的生活 站在门外一直在偷听的小婵抬头看了看太阳,发现今儿的光照不怎么强,但她却出了一额头的冷汗. 这就是世家子弟的觉悟吗? 她不懂. 而一炷香之后,再次经过了一番有效沟通,书房中的赵乘风与魏浣初看着彼此已经满意到了不能在满意的地步。 赵乘风只觉得,眼前少女虽然说成亲之后就想天天回娘家,远游修行不问世事,但就冲她可以放任未来相公随便去淮河船的这个态度,她以后啊,她以后就一定会是个早晚得离的好妻子。 魏浣初则觉得眼前少年虽然吃喝嫖赌、夜夜笙歌,但就冲他对未来娘子给予自由,任其远游修行三年两年不归家都可以的态度,他以后啊,他以后一定会是个早晚得离的好丈夫。 两人不约而同的想到,这不就是自己想象中的完美的联姻对象? 完美到都有点不真实~! 真是一点瑕疵都没有呢~~。 …… 第51章 不招待见 赵乘风没想到事情进展的如此顺利。 如此顺利的原因,自然是小郡主对待政治联姻这件事的态度和观点和他高度一致。 两人都认为,政治联姻就别谈感情,本来就是因为利益走到一起的,就一起看向利益,简单纯粹,彼此尊重,才是维持一段优秀政治联姻关系的基石。 他们通过一个小小的问答游戏若是联姻如何如何,将彼此的边界都划的十分清晰,将彼此的立场都表现的非常清楚。 总之在他们的规划下,这亲事主打一个结了和没结似的,让两人都非常满意。 所以,十分投机的聊下来之后,他们不仅都觉得对方是非常合适的人选,甚至还觉得他们或许能成为不错的朋友。 是的,朋友。 在他俩的认知里,朋友是比政治联姻夫妻关系高一个层级的。 当然,前提是赵乘风觉得需要看小郡主以后是不是也能一直如此拎得这么清。 魏浣初也是这么想的,她想三世子如果以后可以一直都能保持如此清醒,他们真的能当似乎可以聊得来的朋友。 只是这些都有待考察,不是现在的问题。 现在的问题是——外面下雨了。 本来晴空万里的京都忽然迎来了一片乌云。 凄凄小雨就这么下了起来,落在房檐激起了丝丝尘灰,滴在小湖里泛起了气雾。 京王府本来的风格本就极具人文气息,颇有江南雅致精巧之格,所以倒是因为这场小雨看起来景色秀丽了些。 由于书房里只有一把伞,路又不远,赵乘风和魏浣初就撑着这把油纸伞走出书房。 于是跟上的小婵就见,淅沥小雨,石桥小湖,一把纸伞之下,少年面如冠玉,少女清丽脱俗,好看的像是一幅画。 而且由于伞不大,两人保持连衣袂都无法沾到的安全距离,三世子却又将伞偏移全部遮在了小姐的头顶,以至于自己的左边肩膀被淋湿衣料颜色都渐深了的动作 再加上毕竟是一把伞下,这种又近又远,既疏离又关切的画面,呈现出的感觉. 一时之间,小婵竟是看呆了。 好不容易回过了神,这时一滴渐大了些,还有些冰冷的春雨砸在了她的睫毛上。 她一眨眼,没眨掉晶莹剔透的水珠,看着已经快走过石桥的伞下两人感觉更如梦似幻了 可很快,她的耳边响起了之前书房里两人的对话,于是所有眼前的画面立刻全部破碎,清醒过来的小婵,连忙跟上,一边跑还想一边给自己一个耳光 因为她发现,自己莫名其妙的对之前印象里臭名昭着的荡北王府三世子没了什么恶感. 这就是长得好看的力量?还是因为他对小姐的君子举动? …… 过了石桥,就进了回廊,走过回廊,就到了中堂入口。 伞自然不用再撑,赵乘风和魏浣初对视了一眼,两人前后差了半步,男前女后,十分有规矩与礼数的步入了中堂之中。 此时主位上的闲王已经神游许久,王妃虽然端坐仍然雍容,但眉宇间的担忧一直都在,若不是这么多年对女儿无比信任,哪能真让她自己去谈 离仙宗中轻幼三代师兄弟也一直没有说话,不知在想什么有些出神。 这时他们见到赵乘风和魏浣初终于回来,自然目光聚焦在这对少年少女的身上。 之前看似不怎么讲规矩,似乎也不懂什么规矩的荡北王府三世子现在十分有规矩的来到了闲王和王妃面前见礼。 闲王见状:“世子,浣初,你们聊的.” 赵乘风回答:“十分投机。” 三观明显和世家子弟有冲突的离仙宗三人齐齐摇头 赵乘风看到他们的动作,要不是他们是离仙宗的人,是他前生记忆里为数不多敬重的宗门之人,他一定会挑起眉毛问问,我们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轮得到你们三只妖怪来反对? 闲王此时倒是还好,毕竟他是听过他最敬重的父皇吹了一晚上三世子的,简直就是年轻一代的翘楚,未来周天的门面 之前赵乘风提出婚事时瞪他,那是出于一个父亲的本能,其实刚刚他思考了一番之后,觉得总归这门亲事远比大荒强一万倍。 但王妃哪知道这些?此时眉头紧锁,不知是福是祸。 见众人一片沉默,赵乘风又续道:“当然现在说亲事还早,但大荒那边我会去解决。” 此言一出,倒是不算是彻底定性了什么,留了很足的缓冲,所以王妃哪怕不知眼前这事到底是好是坏,本能有些担忧,但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于是一时之间,中堂里有些安静。 打破安静的是离仙宗大师兄方执白,他似乎在这段时间想清楚了什么,看着魏浣初道:“刚才的话还作数,无论如何小郡主总要治伤” 话没说完,三真人和小道士当然明白是什么意思,看来大师兄是起了爱才之心,这与什么三世子,三王子都没关系了,这小师妹看来还是要入门的。 于是两人再一次站了起来,露出了一副师兄的模样。 只是在他们站起来的同时,魏浣初再次见礼后道:“方叔叔厚爱了,我深知我的伤势需要长期温养,想再成为念师的几率极低。” “而且离仙宗乃周天擎天支柱,门内数位天才,将有限天材地宝用来医我,最后若还是医不好识海伤势,成不了念师,是一种天大的浪费,于国于宗都是本不应该承担的代价,浣初自问实在不配。” 赵乘风闻言略感惊讶,心中对魏浣初的评价再上了一个档次。 又不是人人都是他,离仙宗是凡人可以拒绝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离仙宗之内自然有许多能够滋养识海,凝练灵识的药物与秘典,这些自然都需要入门方能使用或阅读。 这对一个本来就是因为想成为念师而冲击未果,才致识海受损的人来说是天大的诱惑。 而她不仅拒绝了,还能站在家国与离仙宗的角度看待如果浪费了天材地宝,她还是不能成为念师的话是一种极度浪费. 小郡主这是什么格局?这是什么心胸? 以后若是联姻成功,无论自己干了什么,她真能全包容了吧 而在她这番话之后,中堂之内大小道士现在特别尴尬也不知要坐还是不坐。 闲王夫妇看着女儿一脸惊愕,不知为何要拒绝离仙宗这一等一的善意。 只有方执白略一思量,深吸了一口气:“浣初知书达理,闲王生了个好女儿,既然如此,便是你我师徒之缘未至,那今日我们师兄弟就先.” 说着他站了起来,带着大小道士与众人拜别。 闲王将这三位离仙宗真平日是神仙级的人物送出家门口,本想给他们一人一把纸伞,却遭到方执白的拒绝:“修行之人,何惧小雨?” 说完,就大步大步走向了远方,闲王也真没心思送他们,毕竟三世子还在屋里,赶紧快步回去。 而这边,周天 拐过了一个弯,从出了京王府大门的三人一直存在的沉默被打破。 大师兄方执白疑惑问:“是我不在京都这些年,宗里发生了什么变化吗?” 三真人摇头:“没有变化啊” 方执白又问:“那伱们这些小辈这几年在京都之中为非作歹的了?” 小道士连忙摆手:“大师兄,我才多大,能作什么歹” 方执白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十分不解:“那为何小郡主这等情况,居然都不愿入我离仙宗,不愿意成我的徒儿?” 三真人:“……” 他忽然想到,三世子赵乘风似乎也特别不愿意沾到他们离仙宗的边. 不是,我们宗门怎么了? 怎么就这么不招人待见了? 而这边小道士还是胆大,想了想:“那大师兄.要不咱,咱找找自己的原因?,咳.” 方执白闻言眉头一簇,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在雨中喃喃道:“难道我这些年杀人杀少了?” 三真人闻言心里一哆嗦 想着大师兄那些残暴杀戮的事迹,他擦了一把额头,抹下来的不知是冷雨还是冷汗。 他连忙转移话题道:“大师兄,琼玉楼的席面.” 方执白一挥手:“还吃个屁吃,回山!” 小道士暗暗算了一下那席面的定金,一阵肉疼。 然后想到山上有什么吃的.. 怕不是又是白水面条吧~! 第52章 电闪雷鸣 先有赵乘风不认念师,虽然还未确凿。 后有魏浣初拒绝拜师,这事已经发生。 雨中离仙宗的师兄弟三人是真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而原因其实很简单,先有周天后离仙,不为长生只为家国的他们在九州四海的名气太大了,大到作为周天的擎天支柱,作为周天最顶尖的战力,三年后周天覆灭之时他们自然是要先挺身而出的。 所以,也都死的很惨 都被挂在了京都的城墙上. 并轰动了九州四海的修行界。 这是赵乘风和魏浣初哪怕前生作为一条奉道狗都知道的大事。 所以,哪怕此时他们其实内心都对离仙宗特别尊敬,他们也感受得到离仙宗人的有趣和友善,但能不沾边尽量还是要不沾边。 赵乘风觉得,他要是认了自己是念师,以离仙宗只为家国的大气程度,再加上他自己的根正苗红,是一定会被加以照顾的。 可三年后他若是改变不了什么,还与离仙宗相处的极好,届时他会不会热血上头? 真的说不好.. 所以为了避免、杜绝这种情况的发生,自然是不认念师的,即便他觉得三真人和小道士很有意思,和他们相处很愉快,但万万不会往深了处。 魏浣初这边自然更不用多说。 若真成了离仙宗弟子,治好了她的识海。 届时她如何自处?所以她宁可慢慢调养,也决绝拒绝了离仙宗顶级修行资源的诱惑。 这种大恩情她是拿不了的。 她怕拿了,自己会把命贴回去。 所以,周天 有问题的是赵乘风和魏浣初。 而赵乘风要解决的问题比较多,所以在离仙宗师兄弟走后,他也立刻告辞,他想去一趟皇宫。 但刚坐上马车,车轮还没在被打湿的石板路上滚动,闲王就追了出来。 车厢被打开,他坐了上来,直接开门见山:“大荒三王子的事你想怎么解决?” 赵乘风眨了眨眼睛,理解身为人父面对这件事情的确应该关心,于是他道:“先去皇宫和陛下聊聊。” 这下轮到闲王愣住了,他本以为以荡北王府和大荒的宿怨,三世子会直接去驿馆踩碎那什么三王子的门槛. 赵乘风看着他道:“七爷.你不会以为我会直接去驿馆给那大荒三王子一拳,然后告诉他婚事别琢磨了,你赶紧滚蛋吧” 闲王:“我还真是这么想的.” 赵乘风一乐:“这事其实从根儿上说,不考虑任何立场和感情因素,人家来和谈,地都让完了,但陛下许诺未履行,郡主卖傻充楞,就是咱周天理亏,最后我再来一个世子强抢,那理不是更亏?办事不能这么办,一步一步先看吧。” 闲王闻言觉得有道理,琢磨一下甚至会觉得赵乘风果然不是个莽夫,如同父皇所说脑子里是有东西的,但: “那要是都走不通呢” 赵乘风双手一摊:“那就只能陛下许诺,郡主卖傻,世子强抢了。” 闲王:“……” 赵乘风还纳闷:“小郡主的事这么长时间了,您没和陛下提过一嘴吗?” 闲王摇头加低头,周皇口中的笨老七,怎么会逆反他父皇一丝呢? 就像血杵放在他的手里,哪怕是他的挚爱七王妃,他也没告诉过,更别提女儿魏浣初了。 愚人有两面,一面让人无比放心,一面让人感叹愚忠。 赵乘风叹了声:“有些时候,人不要脸才能争取到想争取到的东西”说到这他摇了摇头,觉得算了,人的性格就是如此,哪会因为一句话而改变呢。 闲王也不再吭声而是看向了车厢外的雨天。 既如此,自然一起直奔皇宫。 只是雨势越来越大,抵达皇城门前时,漫天银线交织,巍峨皇城屹立其中气雾腾升,宛若雨中仙宫。 有闲王在,自然连禀报的事都省了。 一位和他相熟的小太监带着两人一路来到了荡北王曾咬了周皇的御书房门前,然后不待他进去通报,似听到了声音的周皇就在其中喊了嗓子:“进来吧。” 赵乘风与闲王一同步入书房,就见周皇魏人雄正伏于案前神色专注的批改奏折,狭长的眼眸中似有光亮闪烁。 而在他身边,还有一位女子,身着雍容华贵,虽是能看出上了些年纪,但风韵犹存,眉目如画,似有媚骨天生,哪怕是正在抱着一只白色的肥猫捋着猫毛的随意动作都有魅惑之感。 不等赵乘风与闲王行见君之礼,没抬头的周皇就道:“先坐。” 两人闻言自然坐在了旁边的一张茶几桌旁等待。 那女子则抱着猫走了过来,用眼神示意问了好。 “伱们该说话说话,稍等朕片刻就好。” 听到这话,闲王自然给赵乘风介绍道:“这位是陈妃。” 然后一侧头:“这位是荡北王府三世子。” 其实不用介绍,两人也都猜的到对方是谁,再次点头后安静落座,就听窗外的雨声更大了些,伴随着些许的雷鸣,竟有还要下更大的意思。 好在周皇说的片刻是真的片刻,气氛也不至尴尬时,他就从案台上起了身,来到了这边的茶几处直接坐了下来开门见山:“什么事?” 之前绮陌楼阁算是和陛下交过心的赵乘风自然也不客气:“陛下,我十分想娶小郡主魏浣初。” 闲王虽然跟来时已经有所准备,但现在听着这么直白的话,还是. 这种别扭感可能是昨天还觉得是不错的小友,今天他就要当自己的女婿,关键自己的女儿还同意,而且看似还是大势所趋,是最好的选择,他一时还有些转变不过来。 倒是周皇闻言看着赵乘风若有所思了起来,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不待气氛沉默,他便再次开口:“爱妃,去沏壶茶。” 陈妃闻言立刻放下了白猫去忙活了起来,当然少不了不断的打量着荡北王府三世子,倒不是说看三世子的确如同传言般好看,而是她发现三世子和陛下的相处方式,这几句话之间透露出来的不客气,恰恰证明了其关系的亲密,远超出了她之前的想象。 而正待她沏茶之时。 这边周皇看着赵乘风道:“非娶不可?” 赵乘风回答:“一见钟情!” 闲王好似心被穿了一箭,听这话就难受 因为他知道,赵乘风那是什么一见钟情,纯是政治联姻 此时,陈妃沏好的 周皇没理道:“那侄儿是想让朕收回之前对大荒的许诺?” 赵乘风脸都不要了,一摆手:“口头承诺而已,又没写白字黑字,陛下说自己没说过,那全周天都会替陛下证明清白。” 闲王想起之前赵乘风和他说过了,有些时候,人不要脸才能争取到想争取到的东西 若是自己早些时候敢和父皇这么说 哎,他终究不是三世子这样的人,若是浣初嫁于他,其实未必不是好事。 此时,陈妃沏好的 周皇看了赵乘风一眼,差点没被气笑:“贤侄的心眼,全用在朕身上了。” 赵乘风无奈:“终究要尝试一下最简单的解决办法,毕竟您只要不承认口头承诺,我明儿直接去京王府提亲,还理那大荒王子干嘛,和他也没什么关系了。” 周皇闻言,特别赞赏的点了点头:“说的好,朕喜欢侄儿你办事的方式,无论什么问题,先要用最简单,最能解决问题的方式去试,如若不行,再换其他的方式方法。” 说着他还看了一眼闲王:“笨老七,你学着点。” 闲王脸色一苦,他要是学的会前缀前面还能有个笨字? 此时,陈妃沏好的 赵乘风见状点了点头,表示谢意,然后看向周皇:“陛下的意思是?” 周皇自然答道:“其实此事主要错在朕,但朕不能认。” 赵乘风闻言明白周皇的意思,事实上此番来到皇宫,除了尝试一下让陛下不承认其诺言这最行之有效的方法外,其实最重要的是要告诉陛下一声。 告诉陛下,自己要娶谁,要动谁。 别到时候,您站出来真给大荒主持公道 果然,周皇也懂赵乘风的意思,在陈妃自己端着 赵乘风重重点头:“那妥.” 话没说完,他就注意到陈妃开始前倾着身子,挪动起了每一个人身前的茶杯。 由于之前都在说话,无论是他,陛下还是闲王都没喝茶。 她竟是以自己的那杯茶为标准,将每一个人身前的茶杯转动、对齐,甚至将杯嘴都对称后,形成了一个四杯茶在桌上宛如镜像一般的规整局面。 此时窗外大雨中‘轰隆’的一声惊雷巨响炸响在了耳边。 似是发现赵乘风在看着自己,刚刚挪完茶杯的陈妃抬起头和善一笑,在窗外雷电闪光映衬下,她那张妩媚的脸忽明忽暗。 第53章 暴雨滂沱 窗外电闪雷鸣,暴雨滂沱。 窗内温暖如春,还有笑容煦和。 陈妃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她的动作有什么问题。 早已习惯她就是如此的周皇与闲王,自然也不会惊讶什么。 而赵乘风看着桌上镜像的茶杯,整齐的摆放,甚至杯嘴里冒出的雾气呈四线对称腾升,他当然会想到白芷曾说过的小镇。 那个圈养了很多孩子。 从小就学习各种杀人的技能。 他们每一个人都有一个老师,负责走出小镇后的 可能不只是针对自己,应该还会针对很多人。 总之,这是一个特别规整,特别对称,特别镜像的小镇。 当然仅仅从陈妃的这些习惯性动作来看,并不能断定她和这个小镇有关系。 因为至少有一半的可能性,这些仅仅只是她个人的癖好仅此而已。 就像每一个人都多多少少都有些个人爱好和习惯一样。 比如,周皇爱好批奏折,传闻中每天在御书房里他至少会呆六个时辰,闲王则特别喜欢煲汤,每天做完都会在去早朝候着,赵乘风不喜欢喝汤,但特别喜欢粉色。 这些都是一样的,只是呈现形式不同,陈妃有可能就是有对不齐某些东西,自己就会难受的症状。 但. 赵乘风看着眼前的周皇,觉得周天冒不起这个风险。 然后他还在 其中有陈妃,出身三大宗的境宗。 于是这一瞬间,他的脑海中交织出了一张巨大的网。 也是此时,陈妃笑着道:“世子切勿见怪,我就是有些许的洁癖以及规整东西的习惯。” 说着她看向周皇:“你们说了半天也都口渴了,不如喝喝茶?” 赵乘风 …… 周天的近代历史就是对抗九州四海古老宗门的历史。 但即便如此,仍然有三个宗门留在了这里,本土化后生根发芽,分别名为境、擎、玄、 境宗、擎宗、玄宗的背后,自然仍然有古老宗门的身影,这也是周天与这些堪称庞然大物对抗后比较好的结果。 毕竟,宗不入朝已经成为周天国策。 但与离仙宗完全不同的是,三大宗之中拥有正式身份的弟子虽不能入朝为官,但这并不耽误他们通过一些其他的方式,将势力伸进朝堂之中。 久而久之,其实三大宗的门徒虽然没有了明面上的身份,但朝内为其做事的人并不在少数,势力与实力不容小觑。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也是周天能够用六十年的时间喘回了一口气需要付出的代价。 而民间,则称呼三大宗的正式弟子们为道爷或上仙,以前这称呼里多少还有点尊敬,近年来则有讽刺其高高在上的意思。 三大宗也的确高高在上。 哪怕是在京都之中,其门下实权人物,别说普通人来说,对朝内的三四品大员都高不可攀。 而这三宗之间,彼此也有竞争制衡的关系。 所以,以往其实很少能见到,三宗之内有头有脸的人物齐聚在一起的画面。 但最近,在大荒三王子所在的驿馆可以经常看到。 今儿也是如此。 趁着窗外暴雨之际,来自三大宗的四位算是有点话语权的人物正在这里吃火锅。 混着辣椒与麻椒的锅底被煮沸后四溢飘香,一块块十分均匀的牛羊肉扔进沸汤之中,只烫片刻便捞出食用,配上雨天,吃的满头大汗是一种人生享受。 这四人狼吞虎咽之际,在这堪称豪华的厅堂之中,还有一人也在享受。 来自大荒的三王子,正在内间与一名眼神明显有异样,容貌算是姣好,但身着粗布衣服的少女媾和。 画面不堪入目,酣畅淋漓时,身材精壮,体格魁梧三王子掐住了她的脖子进行起了最后的冲击。 可能由于时间过久,当他终于完全释放之后,手下的女子那还有了半丝生气? 不过不重要,三王子对于这种周天的普通女子就是要如此的,这会让本就是来签署丧权辱国,来割地赔款的他,对周天的仇恨得到情绪上的释放。 至于杀死祸害了她们有什么后果? 没有后果,因为这房间之外吃火锅的四人会帮他抹掉一切痕迹。 至于三大宗的人为什么要如此上杆子他这个大荒人,自然是因为他手里有三大宗都想要的东西。 总之,似乎对眼前这种事情已经麻木并习以为常的他提起了裤子,光着膀子走进了厅堂之中,于是看到了桌上四人回头。 来自境宗的有两人,分别是书生和儒士,来自玄宗的有一人,是一身劲装的武夫,最后一人来自擎宗,穿的像个掌柜。 “王子若是继续这般糟践女子,下次我就不给你去寻了。” 显而易见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掌柜说着,但也并不如何在意,还吃了一口羊肉,十分有滋味的咀嚼了起来。 “大理寺和顺天府已经在查了,最近这事别干了。” 武夫提醒了一句,然后斯哈了一声补了一句:“这辣椒真辣。” 书生和儒士则在此时站了起来。 两人都与没有说话的三王子擦肩而过,进入了内间,看到了身着粗布麻衣被拉扯成几近布条,身上还有排泄物,眼神空洞已经死去的少女。 儒士将角落里的一个巨大铁皮箱子打开,那箱子内部一片焦黑。 书生掐了个法决,于是那已经死去的少女立刻就保持着不动的姿势飘在了半空,最后飘进了箱子里,然后他就去打开了内间的窗户,回到了门口。 儒士拿出了一张符纸扔进了箱子里,然后将盖子合上,不出片刻火焰喷发,两人却已关门回到了厅堂之中。 有些无法解决的味道,会顺着内间的窗棂飘进驿馆景色秀美还处于暴雨中的林间半空,最后消失在京都的上空。 而箱子再打开时,自然还是一片焦黑。 没有人知道,此时暴雨滂沱之中,驿馆房檐之上有一名年轻的小官差已经趴了一个一天一宿,一动未动。 然后,他闻到了他这个味道,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但他还是没动,屏息在雨中宛如一只趴在礁石上的老王八。 一直等到个把时辰之后,三王子的马车与三大宗的人离开了驿馆,他才呼出了一口气。 于是一瞬间,早就被雨水淋透的他全身上下每一寸毛孔似有冒出了无数冷汗,顺带着打了一个极长的颤栗。 然后他带着这些汗与挂在身上的雨,一路来到了平坊的澡堂,回到了尘世之中。 “崔直,去哪儿办差了,淋的跟条狗似的。” 这位叫做崔直的官差勉强的露出一口白牙:“别问了,说不得。” “呵,你还能办啥大案啊,还说不得。” 崔直没这堂柜的嘲讽,摆了摆手,进了换衣地方脱掉了一身官服,然后进了浴区。 先将自己身上用热水浇个通透,然后他就一屁股坐进了大水池之中。 池里自然不止有他一个人,来自这平坊的姥爷少爷们大一堆,他们正聊着呢 “听说了吗,刚传来的消息,说是三世子看上小郡主了,和要三王子抢一下。” “啊?那小郡主岂不是惨了?” “放伱娘的屁,嫁给大荒就好了?” “哎,小郡主命苦,这左右都不是好人啊” 崔直没搭理这些闲话,他现在脑瓜里只有案子,至于三世子,他觉得这是他这辈子应该见不到的人儿。 第54章 降了辈分 泡了个通透之后,脑子里全是案子的崔直在自己的柜里换了身干爽的便衣就走出了澡堂。 京都的大雨已经渐歇,青砖黑瓦的街巷被洗刷一新,雨后的阳光伴着房檐各处滴落的雨滴声响,在眼前形成了一副清新的画面。 只是崔直不知为何开始了干呕,两声后还一发不可收拾,似这雨后潮湿的空气里闻到了一股烧人的恶心味。 一只手撑着一颗小树恶心了半天,眼泪鼻涕一大把,却是没吐出半点东西,让他这张年轻的小脸看起来都扭曲难看了起来。 崔直很年轻,刚满二十。 两年前参加的大朝试,进入了二轮。 以他在年轻一代里不错的修为,以及体现出的各方面水平,按理来说甚至有可能面圣。 但传言崔直因为在 不过这不重要,他本来也没想当大官,所以还是进入到了自己想进的顺天府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司直。 周天之内,大理寺是民事案件最高复查的机构,而顺天府则负责管理以及调查一些有关修行者的案件。 现在崔直手里的这桩案件就是大理寺报上来的,近一个月以来的女子连续失踪案。 目前已经有十二人失踪,共性是容貌姣好,身份都是平民百姓,失踪之前都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出,她们会主动离开京都,她们也没有任何理由就这么不声不响的离开家人。 崔直能力极强,在加上近一年来成为司直后几乎将自己那点俸禄全部养了暗桩,所以接手之后,找到了蛛丝马迹。 通过这些蛛丝马迹,一路难关一路克服,不眠不休几经转折后,他虽然没有证据,但凭感觉明确了方向。 于是,他发现身周尽是阻力。 顺天府开始同僚叫他没有证据就不要继续查了。 然后八天内,再没有类似特征的新的失踪案出现了。 甚至在他进入顺天府二年都没怎么说过话的直属上级要在今天找到他吃饭。 所以他确认自己查对了。 他昨天晚上冒险上了驿馆,本来是打算听点什么,或者看点什么,但因为三大宗的强者感知范围过大,他怕自己会死,只能屏息装王八趴了一天一宿没敢动。 不过虽然没听到,没看到,但闻到了。 所以,才有了现在崔直的干呕,干呕完捂着有些泛着酸楚感的胃,一路回到了家中。 打开房间,十二名受害者的画像尽在其中,她们每一个人的画像下是失踪当天的行动线记录与笔记,密密麻麻,复杂至极, 这些全是他之前做的功课。 崔直捡了些认为十分有指向性的线索揣进怀里,他直奔琼玉楼,顺天府主薄今天约他见面,他有预感,主薄不会让他继续查下去。 但他想说服主薄。 他想给那些失踪的女子一个公道。 他还年轻 …… 闲王与赵乘风傍晚时抵达了琼玉楼。 由于没有提前打招呼,也没动用特权,更没为难掌柜小二,两人就坐进了二层有屏风遮掩的雅座,没进幽静的雅间。 当然来这,并不是赵乘风想来的。 离开皇宫之后他归心似箭,奈何闲王就是不离不弃,晚上非要拉着来琼玉楼。 赵乘风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总归要处理完正事,所以来这之前就回了府邸,将闲王晾在了中堂,与钟姑说了陈妃的事情。 钟姑是宫中老人,只是她在宫里时,陈妃还未入宫,所以并不知其特点。 两人说了会钟姑直接决定:“此事放缓再看,明日我去探查一番。” 有钟姑此言,赵乘风暂且把这事放在了一边,毕竟一切尚且只在猜测阶段,而且提前发现了陈妃的习惯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而现在,他则要面对,似要和他谈心的未来岳父大人. 无论从局势,女儿的认可,陛下的放任,各个方面来看,眼前的荡北王府三世子似乎都将成为女婿了。 所以,在这之前,闲王是真的想和赵乘风交交心。 而交心之前. 酒量极大的他,要先把自己喝多,不然有些话他真说不出口。 所以,刚一落座,菜还没上呢,闲王就就着琼玉楼外华灯初上的京都夜景自己喝了一大坛着名烈酒,俗称的醉倒驴。 赵乘风没有被吓坏,就见闲王国字脸上腾升起了红晕,那双眼眸里也开始看任何事物都不再聚焦.. 于是他也喝了一口这醉倒驴,本想尝个鲜,却被呛了个够呛,算是明白了这酒到底有多大劲儿。 而闲王一坛还没完,下酒菜上桌之后,他又以最快的速度喝了一坛。 这才双眼开始迷离,上半身有些摇晃的说起了正题: “乘风啊虽然你我相识不久,但好歹也交接了,你知道的,这是缘分。” “我不知你和浣初有何约定,但结亲就是结亲,自此那便是一家人了。” “虽说,大家世族里并不是每一对夫妻都会像我和我家妻子一样相爱,但至少伱们不要完全以利益来衡量这门亲事,本王懂这个,但不喜欢这个。” 赵乘风闻言频频点头,知道自己必须得遭这份罪,左耳听右耳.右耳也在听,这屏风隔壁怎么声音越来越大? “主薄大人,我刚才拿出的证据,以及线索的指向还不够吗?如果这还不足够案件继续调查,我会继续找出新的东西来的。” “崔直啊,咱今天不聊这事,今天我找你来,是想和你说你这两年做的不错,想不想再进一步啊?” 崔直声音高挑质问:“大人,你什么意思?” 听到这赵乘风觉得有点意思了,反正比听闲王唠叨强。 闲王这时似已经进入了状态:“乘风啊,其实浣初很好的,你们可以试着多了解一下彼此。” “而且,我和你说,我女儿可厉害了~~!” 赵乘风机械式的点头,就看闲王咕嘟咕嘟又闷了一大口,眼神已愈发迷离。 而屏风隔壁的声音已经愈发激烈,越来越精彩。 “什么什么意思,崔直你知不知道你在和谁说话?” 那正气凛然的崔直声音传来:“顺天府主薄刘兆基,你竟想以升迁职位诱我停止查案,还问我什么意思?” 可能话太直白,那主薄的声音响起,但只是顿住的一个字:“你!” 应是叫崔直的少年十分悍勇:“你什么你,刘大人,你太让我失望了。” 赵乘风越听越是有趣,这种以下克上的事情其实无论在哪里都不常见。 反正他是不想听闲王.,正竖起耳朵嫌听不够时。 隔壁少年再次喝道:“今日之事,我会如实禀告少卿,少卿如若装作不知,我会禀告顺天府卿。” “总之,这案子我要查下去!” 说完,起身之声响起,赵乘风探出头就见一位满脸倔强和正气的少年,气冲冲路过了自己直奔楼梯而去。 赵乘风虽觉乐子没了,但看着少年远去背影嘴角还是绽放了笑意。 这边闲王醉意十足的瘫坐在椅子上,伸着手指有点语无伦次的道:“乘风,你说我们从闲王世子,到七爷乘风,这咋又要换称呼了呢。” “这次.这回本王从七爷还要降辈分了.亏大了,不过也无妨.” “嗝~~” 闲王打了个酒嗝,一脸迷醉却又十分认真的道:“要不乘风你让、让、本王提前感受一下,现在叫、叫本王一声爹?” 赵乘风:“唉。” “不是,我让你叫我一声。”闲王重音:“爹~!” 赵乘风:“唉。” “你应什么啊你.” 第55章 戏精本精 赵乘风与崔直的这次偶遇并没有形成一次有效的相识。 而将这位未来岳父送回京王府,他回到府邸直接一觉睡到了天亮,然后发现外面好像变天了。 昨晚刚刚放晴的京都风云突变,今儿一大清早不见天日,宛如黑夜,不知何时似又要下一场暴雨。 媚娘早早的前来禀报,带来了一封请帖,和一个消息。 请帖是来自五王爷的小女儿桐竹郡主,因要去参军,组织了一场‘卧游’,算是正式与京都圈子告别。 赵乘风虽然不认识她,但既然被邀请,就不好拒绝,因为桐竹郡主很可能只是一个名义上的组织者,而且上次他已经拒绝了两家分别邀请的原因 所以,这次还真得去,不然太不给皇亲国戚面子。 而消息则是: ——三世子要娶小郡主的事情已经传遍了京都十二坊。 经过昨晚的一夜酝酿,这件事现在形成了舆论风暴。 整座京都现在茶余饭后话题就全部都是三世子与小郡主。 而之所以会如此,自然是因为,两人应是年轻一代里名声最大的少年与少女,这次还涉及到了大荒。 三角关系本来就会吸引人眼球,关键这次三角关系中女方是世人眼中的以前聪明伶俐,眼里有光,现在却癫痴了的小郡主。 京都人什么新鲜事没见过没听过,头一回见到一个王子一个世子要抢一个傻子的奇妙场景。 而即便不提小郡主现在的状况。 人们只拿她还是以前的她,一想着两位要娶她的人,也是一个比一个. 百姓们不想看到从小他们看着长大的小郡主嫁去大荒。 可若嫁给这进了京都 都说两权相害取其轻,大荒三王子和荡北王府三世子,还真说不清楚,谁更差劲. 纠结之下,讨论程度在民间自然愈演愈烈。 而在这样的时刻。 昨天晚上大荒的三王子还上演了一次艺术行为大赏。 传闻,他去了距离驿馆最近的一处酒坊,喝酒喝到了天亮。 临了时,将酒坊里的所有存酒全部买下,大清早的一坛一坛的砸,砸了一千多坛。 说是现在驿馆这条街上酒香弥漫,不知醉倒了多少耗子和野猫,不少没钱的酒鬼都闻讯而知,在昨天被雨水冲刷的还算干净的排水渠沟里装酒呢。 媚娘说道这里时,发现赵乘风愣了半响。 昨天知道消息的人也就那么几个人。 京王府的人自然不会对外去说,离仙宗的师兄弟赵乘风虽没打算沾边,但相信不是他们。 剩下的只有皇宫里,但也未必是陈妃所传,毕竟当时御书房外还有些候着的宫女与太监。 这倒是无所谓,只是消息传出去,这大荒三王子为什么干出这种表演性质极强的事儿? 赵乘风:“他这是博同情?” 柳媚娘沉声:“荡北王府三世子仗势欺人,不理皇族承诺,竟要强抢本来许诺给大荒三王子的小郡主,大荒三王子自知在周天的京都无力抵抗,所以买醉一夜,砸酒发泄” 赵乘风反问:“目的?” 柳媚娘回道:“最近三大宗的人一直在围着他转。” 赵乘风蹙眉。 柳媚娘:“我们来京都时间太短,还不知道三大宗图他什么,我尽快去查,可能会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有关。” 赵乘风点头:“本来打算今天去会会他的,那拜帖先别送了,我倒想看看,这位三王子还能干出什么事。” “那世子今天?” 赵乘风打了个哈欠,转身走向了卧房:“睡觉,听雨,等红霞。” …… 三王子没有让三世子失望。 早上还在砸酒坛的他,哪怕当晚大雨继续,还是上了淮河上的一艘船。 说是大荒三王子昨夜在船上趴在一位清倌怀里,愤恨的说了一句,荡北王府三世子欺人太甚。 据那清倌今早回忆,大荒三王子堂堂草原上的汉子,昨夜委屈的却像个小媳妇,后来喝多了后,还掉了一滴带着马粪味的眼泪。 赵乘风听到这,刚喝的一口粥差点没喷出去。 “不是,这三王子以前我怎么没有发现还有去戏班子的天赋?” 柳媚娘答非所问:“昨儿去看了几个钉子,说是三王子的手上有矿。” 赵乘风放下了玉勺:“矿?” “位于庆玲关外的一条灵脉,距离周天边境很远,但如果大荒北撤后又顾忌不上,灵脉里的灵晶应该不多,但天然的聚灵效果依然还在。” 赵乘风难得肃穆的起来:“继续。” “所以三大宗的人想要再大荒北撤后占据这灵脉,可能会帮这大荒三王子干点不当人的事。” 听完,赵乘风说了句:“有点意思了。”然后继续开始喝粥。 柳媚娘黛眉紧锁:“但我还没串起来,这些事我总觉得能联系到一起。” 赵乘风放下粥碗:“不着急,等着瞧。” 说着,他将空碗递给了身边的白芷:“再来一碗。” “世子今天?” “哪儿也不去,把京都留给三王子。” …… 三世子有心把舞台交给三王子。 而今儿的三王子却偃旗息鼓,不知是不是昨天那滴带着马粪味的眼泪消耗了他所有的演技,亦或者他是在想等待他的作为在京都传开,等待舆论的发酵。 总之, 因为他要去参加桐竹郡主的‘卧游’邀请。 一路乘坐马车来到京郊外的梨园时,赵乘风就见这门前异兽华舆云集,于是就不难看到和他一样都只用上好马儿拉车的京王府马车。 看到那熟悉的一家三口。 不知桐竹郡主与小郡主魏浣初关系的赵乘风一挑眉,不理解她为什么要来。 不过当然,他立刻下了车,踩着今儿好不容易方晴的阳光,迎了上去。 与此同时,负责接待大荒三王子的驿馆中,今儿一早格外安静。 三王子坐在长桌主位,左手边分别是来自境宗的书生和儒士,右手边则是玄宗的武夫、和擎宗的掌柜。 他们坐在这里,自然是因为有要事要商议。 可似乎刚刚产生过严重的分歧,意见并不一致,互相也无法说服,所以这时都选择了沉默。 喜欢赤着上半身,露着爆炸般肌肉线条的三王子很快打破了这种沉默。 他语调坚定的开口:“我必须考虑这会不会是我此生仅有的机会。” “谁能帮本王子做成这件事,谁就拿走所有。” 第56章 王子启动 自打大荒三王子拓峰抵达京都以来就备受礼遇。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战败他光荣,而是因为周天讲礼。 既然已经签署割地条款,当然就要让这位失败者尽量感受到尊重,避免刺激到他可能会脆弱敏感的自尊心。 如此做,可以彰显一个大国的气度,当然这也是自古以来不成文的规矩之一。 但事实上,三王子拓峰比周天人想象的更加脆弱敏感。 因为,自幼以大荒战士自居的他,时至今日都不能接受大荒被荡北边军打的抱头鼠窜,如果不北撤,不让地,继续打下去甚至有可能在未来百年都缓不过气的局面。 所以,来到京都之后,周天人越是照顾他,越是讲究大国的礼仪,越是装作若无其事,并不拿他当失败者看。 他就越是愤怒,越是感觉耻辱,越是想要发泄。 有十二位京都女子死在了他的发泄之中。 但这仍然不够解恨。 不够痛快。 不够舒服。 不够,不够,远远不够。 而怎么能够呢? 在荡北王府三世子来到京都之前,似乎永远都不能够。 可好在,他恨不得生啖其肉,饮其血,抽其筋,挫骨扬灰的荡北王府三世子不仅来了,还和他一样看上了小郡主魏浣初。 于是。 伤世子。 娶郡主。 一切就都够了。 但他一个人的力量不够做成这样的事情,他需要周天三大宗的人帮他。 就像之前三大宗帮助他要寻来周天身份最普通的百姓女子,让他践踏,凌辱,然后他们不仅视而不见,还会帮他毁尸灭迹一样来全心全意的帮他。 当然,由于涉及到荡北王府三世子,这件事和前面那件事显然并不是一个量级。 但三王子拓峰觉得还是可以的,因为这群宗门的人虽然生在周天,但似乎并不觉得自己是周天的人,他们只觉得自己是宗门的人。 所以只要利益足够,他们就只会为自家的宗门争取利益,至于周天如何?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甚至现在,三王子拓峰看着眼前在三大宗中算得上有点权势,想在自己这里争取利益的这四位. 尤其想起每一次他们帮自己毁尸灭迹,残害自己同胞不眨眼的样子,他都觉得有点恶心 大荒怎么会输给拥有这种民族蛀虫的国家? 不对 大荒输的不是周天,而是荡北王府。 三王子拓峰想到这里,便更觉得眼前的局面千载难逢。 他要在名正言顺的大势之下,狠狠的给周天来一个嘴巴,给荡北王府来一次重创,为远在大荒正准备北迁,处于战败颓丧氛围中的族人,带去一个至少可以让他们振奋一下的消息。 而事实也如他所料,在他提供了足够大的利益后。 眼前来自周天三大宗的人,对视了一眼,前后脚离开了驿馆。 三王子当然知道他们是去请示,毕竟真正的大人物,不可能在驿馆里干脏活累活,当然他们在一般的官家人眼里,已经算是足够大的大人物。 也就一盏茶的功夫。 境宗的书生与儒士回到了位置上。 紧接着,玄宗的武夫、和擎宗的掌柜先后落座。 于是,书生先开口:“三世子身边有把很快的刀。” 三王子拓峰摇了摇头回道:“我只需要一息的时间。” 儒士回答:“如果一息的话,应该可以做到,但是三王子这么信心吗?” 三王子拓峰一笑,嘴角勾勒出了他脸部有些粗粝的褶皱:“我是大荒的战士,一息的时间足够来伤一下来自北庭的膏粱子弟。” 武夫并不赞同,他道:“三世子之前在院试展现出的样子,并不是一个简单的纨绔。” 三王子拓峰只回答了一句:“本王子已经四年没在外出手过了,我还比他大了五岁。” 武夫点了点头,思索了一番,不再开口,似是认可了他的说法,然后道:“玄宗觉得大理寺想来会尊重王子的选择。” 掌柜见境宗玄宗已经先后同意了这件事,也不得不深吸了一口气道:“虽然迄今为止我仍然觉得很荒唐,但擎宗实在很馋,我们的条件是,会牺牲顺天府的一位大人。” 说到这,掌柜拍了拍肚子:“所以,三王子至少有三息时间,如果你敢,你可以做一些更过分的事情。” 此言一出,境宗和玄宗的人知道这擎宗是下了血本,纷纷错愕。 三王子拓峰闻言靠在了椅背上:“多久可以开始?” 书生:“一个时辰。” 武夫:“差不多。” 掌柜:“已经准备好了。” 三王子拓峰闭上了眼睛,不再开口。 如此静坐了一个时辰之后,驿馆之中又来了一些人。 当书生说:“三王子,可以了。”时。 三王子拓峰睁开了双眸,杀意毕现,然后站起了身子,魁梧的身板甚至遮挡住了一扇窗棂投进来的光。 然后他在三大宗一众人的目送下,来到了驿馆的大门前。 在推开之前,三王子拓峰本来魁梧的身躯猛然耷拉起了肩膀,整个人看起来有气无力,眸中的杀意尽数换成了委屈与不甘,还刻意的打乱了一下本就不利索的长发,让他看起来更加颓废。 这种形象他需要保持,因为只有如此,才会是一个受害者,才会是一个被欺负到极致不得不攥紧拳头反抗的人,才会在废掉三世子之后,还可以娶走小郡主。 周天人的秉性他已了解。 他相信他会达成一切目的。 只是当推开驿馆大门,看到门外因为近两天他在京都的所作所为而吸引来的民众百姓,看到连续下了几场雨之后,今天京都格外清澈的光。 来自大荒的三王子拓峰不得不深吸了一口气。 接下来,他将开始他的表演。 接下来,他觉得自己将会迎来人生中最高光的时刻。 于是,他迈开了步子,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没用马车走向了大理寺。 在一众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还有些不知出于什么目的的人的随行下,他们一同来到了京都大理寺的门口。 “不是,三王子,您这是干什么啊?” “你不是要.” “大理寺应该不会受理吧.” “疯了,疯了” “但别说,两男争一女,不正符合” 不理会这些人的言语,自诩为来自草原上的鹰,真正的铁血战士,大荒年轻一代的骄傲,四年之前就占据了青云榜 “咚咚咚!” 拓峰要在这里通过官府,写一封具备周天官方认可的挑战书,挑战三世子,然后与他一起登上擂台。 没错 就是内个因为二两鸡蛋、红杏出墙、隔壁老王,各种原因打架的擂台 京都老娘们们没事就会上去撕头的擂台 第57章 打不死他 桐竹郡主今天穿了一身红色绣襦裙,但体格看起来仍然孔武有力。 水桶腰上束了一条金线绶带,不像装饰,倒像是十二坊打黑拳的奖励。 头上戴着珠钗,没衬托出一丝娇美,反而给人一种这钗子配她那大脸盘子有点扣扣搜搜的感觉。 但不管如何,今儿这场‘卧游’,她是主人。 所以她自然要陪伴最重要的客人。 按理说,在一场三代皇亲国戚、高门子弟几乎聚齐的场合里,最重要的客人应该是贤王之子魏庭昭,亦或者是成王之子魏挥叙,因为他们的父王是朝堂之中权势最大的人物。 但在桐竹郡主眼里,今儿最大的人物,一定是荡北王府三世子—赵乘风。 …… “桐竹郡主今日也不必一直陪着我们,毕竟卧游是赏字赏画赏山水,总要有人领个头。” 梨园中心一处风景秀美的凉亭里,赵乘风对桐竹郡主如此说。 此时在他身边,除了书童与侍女之外,自然还有今日一袭鹅黄色罗裙仍旧带着帽纱的魏浣初,以及七王妃。 至于闲王,既然来到梨园,自然是找他五哥去了,也就是桐竹郡主的父王。 听到赵乘风话,桐竹郡主则一屁股坐在了魏浣初的旁边,还拉住了她的手道:“世子说笑了,要不是你来,今天这‘卧游’都不会这么多人来,真当我小小桐竹这么大面子?我自然是要陪你和浣初的,你们才最重要。” 赵乘风见她动作,明白了为何魏浣初今天会来相送,想来二人情谊应是不浅。 而与桐竹郡主虽是初识,不过能从她要离开京都去参军揣测一二分性格,此时闻言,就觉得这桐竹是有点直爽军人的意思了。 他又出身荡北王府,对于这种性格的人,天然就会带着些亲近感,于是就打趣道:“那郡主给我说说,为何都冲我而来?” 说完,赵乘风做出洗耳恭听状。 桐竹郡主也不客气道:“反正我马上走了,也不怕得罪谁,再加上世子殿下射箭那日,我就看殿下极好,不成想后来伱又反正总比去大荒强。” 说着她拉起了魏浣初的手,继续道:“总之,我有什么话就直说了,世子就当听一乐。” 赵乘风闻言,认真点头:“好。” 桐竹郡主还真直白,直接道:“今天是世子殿下在京都头一次出现在这种类似于宴会游玩的场合中。” “而将你放在持续了很久的争储大背景里,显然无论是哪一方都想要得到荡北王府的支持。” “所以在今儿这不错的场合里,这些年岁和你差不多的皇孙郡主都来到了这里,自然想和你展现出友好的态度,搭建起友谊的桥梁。” 赵乘风闻言挑眉,上下打量了一下桐竹郡主,看起来五大三粗跟个水缸似的,听起来有点水平啊。 桐竹郡主水平还真可以,在七王妃的苦笑下,她又直言道:“世子殿下现在是香饽饽,哪怕是皇族,其实的两派也都想巴结,巴结到不到位先不提,总归不能让你倒向另一方。” “想来,今儿还真得有不少人到得了父辈的命令。” “男子,要与你交好,万不可交恶。” “至于女子.” 赵乘风饶有兴趣:“女子如何?” 桐竹郡主:“在这样的场合下如果自家闺女能与荡北王府三世子眉来眼去一下,万一世子见色起意改了主意,也算能让荡北王府站在身后,当是大功一件。” 七王妃再次无奈摇头:“桐竹。” “唉,婶子..您说是不是这回事嘛.” 说着桐竹还还补了一句:“所以,今儿三世子在哪儿,这卧游的中心就在哪儿,真当来的这些人真有心思看画赏字啊!” 赵乘风闻言:“郡主抬爱了,大伙主要还是来送你的。” 坐在魏浣初身边,桐竹郡主摇了摇她那大脸盘子,下巴往前微微一抬:“世子,看你身后,我打赌是来找你的。” 赵乘风回过头,就见通往他所在凉亭的浮桥上,走来了两位公子。 其中一人白衣锦服,厚唇大耳,似福缘深厚,五官不算俊秀,但算标准,他身上自带一种天然的亲厚之感无论是谁 另一人也是便服,长得十分白净,玉带吊坠,发束抹额,手里还拿了一把应是名品的扇子,公子如玉莫不如此,但自然也会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疏离感。 两人走来的步伐都有些急,似乎有什么事情。 但来到凉亭之后,他们并没有忘记礼数, 然后桐竹郡主自然介绍了起来,于是赵乘风与两人点头,与这二人算是打过了招呼。 他们来头不凡,长相亲厚,亲和力十足的少年是贤王之子魏庭昭,颇具他父亲贤王的风范。 而如玉一般的公子,则是成王之子魏挥叙,表面看起来似乎有些冷,但赵乘风一向觉得看人绝不能看 按刚才桐竹郡主话里话外的意思,在争储的大背景下,这两人显而易见是存在竞争关系的。 只是看现在的意思,似乎他们都是有水平和心胸的,至少表面上十分友好。 在小婵给他们沏茶时,魏庭昭十分礼让:“挥叙,你来说吧。” 魏挥叙看向自己的堂哥摇了摇头:“哥,还是你来吧,毕竟你的消息刚刚比我快。” 魏庭昭点了点头,没再和堂弟客气,直接看向赵乘风:“京都刚刚发生了一件出人预料的事情。” 赵乘风闻言并不惊讶:“大荒三王子?” 魏挥叙剑眉轻挑:“原来世子早有预料。” 赵乘风一笑,拿起手边茶放在嘴边:“这两天他不是一直在表演,只是我还没闹明白他做这些事为什么,所以刚刚他做什么了?” 魏庭昭叹了一口气,直接开门见山:“大理寺擂台。” “噗” 刚抿了一口茶的赵乘风幸好收的快,不然这一桌瓜果糕点估计都喷个遍。 身边的侍女白芷赶紧递上手帕,另一边小婵立刻擦桌. 带着帽纱的魏浣初秀眉微簇,桐竹郡主不得不惊叹:“这三王子可真要脸啊,老娘们打架的地方,他好意思往上踩啊?” 魏庭昭:“桐竹你好好想想再说话。” 魏挥叙打开手中纸扇:“此事绝非无奈之举。” 赵乘风擦掉嘴角茶渍,脑瓜一转其实已经想明白了大半。 但既然眼前外界普遍称呼为大公子和三公子的魏庭昭和魏挥叙坐到了自己面前,那就不妨.. “两位殿下高知,若不嫌厌烦,不如拆解拆解?” 魏庭昭和魏挥叙今日本来就带有要与三世子交好的任务来的,但即便不带任务,事涉大荒,他们也不会藏私,于是两人对视一眼,齐齐点了点头。 魏庭昭先开口:“要讲清此事来龙去脉,就要先浣初说起。” 说着他叹了一口气,看向在他眼里已经癫痴的魏浣初道:“起初大荒三王子签署割地协议提出想娶小郡主时,皇爷之所以会点头答应,是因为浣初之出色,让皇爷爷看到了若是她嫁过去,配上合适的人手,周天有机会可以慢慢掌控北撤后大荒的局势,哪怕不成功,也会保证浣初周全。” “但皇爷没想到,无论如何他都没能说服浣初,两人僵持不下,皇爷认为作为皇族之女,自然有义务为国所以生生逼迫,而浣初也决绝的冲击了灵枢脉门,导致了现在这般样子的惨剧.” 听到这,赵乘风想起了刚从乘坐云舰抵达响马驿站时当时钟姑和媚娘的分析,果不其然,陛下的心思是想让最出色的孙女去维稳大荒,而维稳大荒做什么?自然是要排除这个不安定因素,要是做一些更大的事情。 只是双方理念不同,闹翻了,周皇彰显出了帝王为大局的无情一面,孙女更猛直接给自己弄成了癫痴 所以才机缘巧合的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魏挥叙此时道:“简单总结,陛下金口许诺,郡主就给自己弄成了癫痴,刚刚割完地的大荒三王子,没有得到应该得到的承诺,受了 魏庭昭觉得弟弟总结的不错,似乎两人还有点默契,于是开口再道:“然后,事情迎来了 “也就是说,周天王朝拿了大荒的地,然后不仅不给之前许的承诺,还有世子要来抢这个承诺,这是大荒三王子的 “这些委屈他需要通过一些事情来表现出来。” “所以,大荒三王子前天小巷砸酒,昨天船流泪,让世人皆知他委屈,他苦闷,地让了不说,媳妇眼看也要被抢了,周天是不是有点太欺负人了?” 魏挥叙点了点头:“在这个背景下,他没有任何办法了,他去大理寺敲响了鸣冤鼓,向三世子发起挑战,怎么看都是战败国弱势者溺水之前奋勇的挣扎与反抗。” “而这些其实都是表面上的东西。” “让我们来想一下,他如果赢了,会得到什么。” 魏挥叙拿起了石桌上的一粒榛子,放在了自己的面前,道:“ 魏庭昭见状也拿起了一粒圆眼,放在自己面前:“ 魏挥叙再取一粒桂圆:“ 魏庭昭这次没有在面前摆任何东西,而是补充道:“要知道,现在的大荒愁云惨淡,正在筹备北撤,消息一到,他将成为大荒的光,成为大荒人眼中的英雄。” 赵乘风听到这里,觉得两位公子分析的真不错,说了一句:“而且,大荒的王很老了。” 魏挥叙虽然之前面冷,但此时闻言用手中合上的扇子给了自己脑袋一下,恍然道:“刚才没想到,现在想来本来三王子在大荒的继位顺序并不高,不然也不会是他来做割地赔款,这种要被钉在民族耻辱柱上的事情,但如果,他赢了.” 魏庭昭摇了摇头:“他的声望将在大荒达到顶峰,他回去后将反客为主,他有可能还真的会是未来大荒的王.” 这一番话下来,本来一直以为自己脑瓜不错的桐竹郡主头皮有些酸麻 用来百姓的话,那大理寺门前的擂台,被戏称为菜市场擂台 怎么就上个这种档次的擂台,给三世子来一封战书,直接能牵扯到未来大荒王位的啊 但听他们分析下来,丝丝入扣,牵一发动全身,确实十分有道理,事情是真的就会如此演化。 以至于桐竹郡主也动起了自己的小脑瓜。 于是她也想到了一点:“而且似乎三王子必胜。” 说完,桐竹还看向了三世子赵乘风,又道:“因为天道有缺,修行之人都懂得不能贪多,不然将一事无成的道理,世子殿下之前在院试展现出了作为一名箭师的天赋,可擂台不是比射箭,而是比近战,你的近战水准” 魏庭昭点了点头:“大荒战士以近战闻名于世,三王子虽然距离上一次公开出手已经过去四年,但如今仍然被放在青云榜上的 魏挥叙看向赵乘风,十分真诚:“所以我建议不接这份战书,因为这种擂台环境对近战先天有利,再加上年纪上,时间上导致的实力差距,非人之过,没有人会笑你,这样他所有的算盘都会落空。” 赵乘风看着眼前这三位魏氏皇宗,忽然觉得这老魏家的 然后自然回答起了刚刚的问题,他道:“这就是你们不懂了,大荒和荡北王府之间,任何时候只要有一方向另一方发起挑战,另一方就不能不接,这是北州人和大荒人背负了双方无数性命的共识。” “虽然我在北州百姓中也就是个膏粱子弟,但即便如此,也得接,哪怕被打跪下,他们会给我叫好,被打死,他们不远千里也会来京都给我送殡。” “但如果不接明天消息传回北庭城,你们信不信北州那群刁民敢用吐沫把我家淹了?” 凉亭之中众人闻言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他们自幼成长在京都,听完是可以理解,但肯定之前 魏庭昭靠在了椅背上,忽然懂了:“所以三王子也明白这一点,才有了现在所有的动作,他根本不怕你不接,他知道你会接,而且他还知道自己一定会赢.我必须承认,我之前小看他了。” 魏挥叙叹了口气,一脸丧气:“如果这么说的话,想想这个人 赵乘风看着两人愁眉苦脸,再加上一个桐竹郡主似还在动她那猪脑替自己想办法. 他挠了挠头道:“不是,我刚才就是给你们解释一下荡北王府和大荒之间的规矩,你们不会以为我真打不过他吧?” 魏庭昭与魏挥叙兄弟俩错愕抬头。 桐竹郡主和不远处的侍女小婵看向他瞪大了眼珠。 就连七王妃之前一直紧锁的眉头,现在都由蹙深了一丝,满是疑惑。 赵乘风挺直腰板,对眼前所有关切他的魏室皇亲道:“一切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如同儿戏。” “这事最终还要上擂台看。” “而上了擂台.” “大伙信我。” 赵乘风说到这顿了一下,挑起眉毛,戾气十足的道:“我打不死他!” 第58章 撞拳之礼 众人所处的凉亭在梨园的湖泊中心。 湖面如镜,浮桥连接着岸边这两天被大雨冲刷过的树木绿意正盛。 有微风轻抚,将湖面吹出褶皱,也吹动细枝嫩叶轻微摇晃,好一副如画的春之盎然。 此时‘卧游’其实已经进行了有一段时间,只是一众皇家子孙与高门子弟叽叽喳喳,又有几个真的懂画懂字的,倒是有些高门里的年轻俊才带来了自家至宝倒是真可以讲的头头是道,当然他们也只是为了吸引些适婚年龄的郡主目光。 而适婚年龄的郡主中今天没有宁舒,也没有清瑶。 前者可能是因为明白世子为何选择小郡主,是因为不想站队的政治原因,所以明白来也没什么意义,干脆没来。 后者是因为完全看不上三世子,哪怕家里有命令,她也逆着不来。 当然,此时在场卧游的人们消息显然不如大公子和三公子灵通,并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还在继续附庸文雅。 而与这边的热闹完全不同,现在湖心小亭之中安静到都能听到微风划过耳边的声音。 这自然是因为,三世子刚刚那句充满自信与戾气:“我打不死他!” 好在这种沉默也没过太久,魏庭昭本来因为忧虑而聚集在一起的五官恢复了正常,他选择相信,所以摇了摇头道:“看来世子殿下在北州一直在藏拙。” 赵乘风摆手:“没藏,我不至于那么做作,关键在北州有什么事也实在用不着我动手。” 魏庭昭闻言后,更确定三世子应该是真的能赢,越想越高兴,咧开了嘴角:“确实,那我就放心了。” 听得二人对话,魏挥叙先看了看他的堂哥,又看向了赵乘风:“世子,我与我哥性格截然不同,但无论如何,在对待外敌的事上我们一定会前所未有的统一,不过.” “请讲。” 魏挥叙依然神色冷峻的道:“并不是信不过世子的实力,只是那三王子一定不能小觑,晚些时候我会将他一生所有的战斗做成一份卷宗差人送到世子府上,世子一定要看,他的战斗方式,他的战斗路数,他所会的招式,他的一切特点,我都会进行标注。” 喘了一口气,面如玉,冷如霜的这位皇族公子又十分郑重的继续道:“勿以三军为众而轻敌,勿以受命为重而必死,勿以身贵而贱人,勿以独见而违众,勿以辩说为必然。” “总之,无论世子如何自信,我们该做的准备一样不能落,以完备之心对待,方能百战不殆。” 赵乘风听完这一大段,看着魏挥叙身上多余的华贵配饰,郑重回应:“好。”没有说多余的一个字,因为说多了,都是对这段话的不尊重。 见世子殿下似乎真的听进去了,魏挥叙这才放松了些许。 魏庭昭倒是十分释然,似是选择相信了赵乘风之后,便觉得什么大荒三王子的事情就不再是事,而是对他的堂弟道:“多忧无益,事情既然已经如此,那便且看且等且准备吧。” 赵乘风闻言重重点头,十分赞同的道:“本就不是大事,就此翻篇,不能影响了大家的心情,而且今儿本就是来送桐竹郡主的,那便好好卧游,接下来应是接着奏乐,接着舞。” 众人见他毫不在乎什么三王子所谓的挑战,自然能感觉到世子当真是有洒脱之意的潇洒之人。 只是这话里面怕不是去船去多了?梨园之中无乐也无舞. 似乎察觉到了众人想法。 赵乘风多机智,一指这亭旁的槐树:“风在奏乐,叶在舞~!” 魏庭昭自然不当真,憋住了笑.. 而魏挥叙则当了真:“世子此言当真有些诗意。” 细一琢磨的桐竹郡主皱起了眉:“世子殿下莫不是在点我.嫌弃这卧游看画赏字太素?” 赵乘风头摇的立刻跟拨浪鼓似的:“我可没说啊。” 王妃此时站起:“见你们聊的开心,似想起了我们年轻的时候,我去看看五哥,桐竹照顾下浣初。” 桐竹郡主立刻应是,待王妃走远后,她刻意坐在到了赵乘风身边,有些突兀的问了声:“你以后能好好照顾浣初吗?” 赵乘风闻言看向桐竹,本想来一句玩笑话敷衍过去,但忽然发现她那张脸上出现了前所有人的认真,那双眼眸瞪起来像是铜铃.. 于是他认真的回答了一句: “我会照顾她让她过上她认为好的生活。” 桐竹一皱眉,不知道为啥本来应该是我会照顾好她的一句话,到了世子这为何要说的这么绕 …… 晚些时候,已经震惊京都的消息终于传进了梨园。 而此时赵乘风已经在半推半就之下,随着魏庭昭与梨园之中的少年与少女们刚刚成为点头之交。 人们很快想到了之前桐竹郡主想到的那些三王子实力为何必胜的想法,于是有些人竟觉得三世子这是最后的狂欢眼神再看他时都出现了怜悯。 当然,这对早已经习惯各种目光的赵乘风来说并不会造成任何的负担。 该吃吃,该喝喝。 听风奏乐,看叶在舞。 转瞬间天色就已黯淡,到了告辞的时刻。 赵乘风有幸在一个没有其他人的厅堂中,见证了不再装癫的魏浣初抱住了体格甚是庞大的桐竹郡主。 也不知小郡主说了什么,反正就见桐竹那铜铃的眼眶里噙满泪光。 最后两人分开,倒是可以做到潇洒作别。 就是她们作别的方式还有点与众不同——碰拳。 总之,赵乘风在夕阳的晚霞泼洒进厅堂的光线中,看到了桐竹郡主砂锅大的大拳头和小郡主魏浣初那小小的可爱拳头碰在了一起。 没发出任何声音,但他却觉得此处无声胜有声,明白了她们的情谊比自己之前想象中深厚的多的多。 而作别之后,自然便是离开。 京王府与世子府的两辆马车同时出发,并驾齐驱,自郊外宽敞的官道上直奔京都。 一路无话,越过城门,进入了曾经因为世子入宫面圣,而被封锁过的中源大道之上,然后又十分默契的在抵达清落大街的十字路口处停止。 此处是京都之中最大最繁华的十字路口之一,在这华灯初上之时,人潮汹涌,喧嚣非常。 两辆马车也应在此别过,因为目的不同,将驶进不同的路口。 所以停车之后,本只是想打一声招呼的赵乘风掀开车帘,本以为自己要看到闲王那张国字脸,然后两人一笑点头别过。 可没想到,对面的车厢窗口中,探出头的竟是摘了帽纱的魏浣初。 街道两侧整齐的灯笼光亮,将她俏脸映衬的格外红润,看起来像是熟透的苹果,脸颊绯红的样子似还添了几分莫名的羞意。 而事实上,魏浣初一点都不害羞。 看到赵乘风在车窗里见到自己有些惊讶后,她礼貌道:“世子。” “郡主。” 两人似乎对对方非常尊敬. 事实上也确实尊敬,因为自从那日在京王府聊过之后,他们都觉得尊重对方就是尊重自己,因为他们的想法是那么的相似. “是这样,既然世子与大荒三王子不可避免的要有一战,事情也是因我而起,我总要和世子你说点什么。” 赵乘风闻言倒是一乐,将胳膊放在了车窗之外:“其实倒也不用勉强,伱放心,我肯定能赢。” 小郡主没理,而是固执的道:“无论如何,浣初也要祝世子旗开得胜。” 赵乘风‘呃’了一声,看着她想起了一件这两天会有些担心的事情,自然:“忽然想到,还有一件事想和你说一下。” 魏浣初闻言:“其实,我也还有一件事” 两人异口同声:“你先。” “咳” 魏浣初:“你先。” 赵乘风也不客气:“说出来可能有些自恋,但也的确忧虑,小郡主莫要耻笑。” 魏浣初如清泉般的眼眸里露出了一丝惊异之色:“世子,我要说的也相似。” “那也我先说。” “好。” 赵乘风点头:“虽然你我前些天在你家里聊的很不错,但毕竟认识的时间太短,也没有一起经历过什么,很难对对方产生信任,这也是应该的,我实在怕你” 魏浣初接上了一句:“日久生情?” 赵乘风一脸认真,开始臭不要脸的道:“是的,我在想,我们成亲之后,万一因为我聪明可爱,风趣幽默,又十分大方、不拘小节,你对我日久生情了,以后反悔了你我当时的约定,那可如何是好?” 魏浣初没觉得赵乘风臭不要脸,而是感同身受:“我也是这么想的。” 赵乘风眨了眨眼睛:“所以我们想说的是一件事?” 魏浣初:“应该是的.” 赵乘风:“但是我有一个问题。” “世子请讲。”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对你日久生情?” 魏浣初蹙了一下如画的眉,思索了一下,省略了自认为的如似玉,才华横溢等等词汇,谦虚回答道:“世子殿下,其实我很优秀的..” 赵乘风想到她是被周帝相中想派去大荒掌控局势的人,于是不得不承认,应该是有其优秀的地方,虽然这事随后衍变的很呆,还让大荒三王子借此机会钻了空子 不过也不重要,他道: “小郡主你放心,我这辈子见的女人很多,不可能会对你日久生情,在外面天天换样,玩不腻的。” 魏浣初也立刻做出保证:“那请世子殿下也明白,我虽然这辈子没见过很多男人,但我对男人实在没什么兴趣。” 赵乘风立刻想到了桐竹公主和小郡主之前的那个拥抱,莫非别说,那倒更是完美~! 于是两人互视了片刻,觉得这一次对话,至少到目前为止,两人建立了比上一次更信任的感觉,也更坚定了自己最初的立场。 赵乘风也不知怎的,还将搭在车窗外的手臂抬了起来,并攥成了大拳头。 看到这一幕,魏浣初当然懂,于是抬起了自己的小拳头。 于是华灯初上的十字路口中,在人潮如水般分流而过的两辆马车之间,有一大一小两个拳头相碰,代表了心照不宣的君子协定。 只是,赵乘风没有因为碰拳而完全放下心,尤其臭不要脸的想到自己种种优点,以及这些年自己不经意之间对女子的杀伤力,又道:“要不,我们来点幼稚的吧,我还是不放心。” 魏浣初:“???” 赵乘风一指十字路口那颗歪脖子树:“若我以后对小郡主动了一点歪心思,就会被仇敌吊死在那颗树上。” 魏浣初想了想,指了指另一边的水井,有些嫌弃的道:“那我就投井自尽?” 赵乘风听的别扭,连忙道:“行吧,就这么回事吧说出来之后感觉有点呆。” 魏浣初赞同:“不止呆还有点傻。” 赵乘风:“那?” 魏浣初语调平静,又说了回去:“祝你旗开得胜。” 赵乘风勉强点头:“好,祝我旗开得胜” 第59章 两斤鸡蛋(接15号昨日 两辆马车在十字路口分别。 一辆回了京王府,一辆回到了世子府。 只是今儿京王府门前和往日没什么区别,世子府门前则围满了来看热闹的人。 因为下午来自大荒的三王子在大理寺写完了战书卡上了印,就送到了世子府的门口,迄今为止还摆放在了那两只石狮子中间的台阶上,压了一块小石子。 府邸之中没人接,这一下午看热闹的人看到了有府中人进进出出,但从没有人去拿起这封战书。 这自然是要等待三世子回来自己做主的。 不少人猜测,今晚怕是等不到三世子回来了,没准就找个由头去船了,一连住个十天半月的,反正对他来说这个行为逻辑也很正常,算不得避战,纯属出去玩高兴了,忘记家在哪儿了。 而之所以有这种猜测,是因为此事一出,各大赌坊,以及民间高手,众说纷纭。 但结果都十分一致,天道有缺,要比射箭,世子或许还有机会,若是擂台近战,怕是 所以没过多久,半大孩子都学会了,一摇头装作老气横秋的模样,来一句:“天道有缺,世子若是近战,怕是悬了。” 而当那辆印着荡北王府标记的黑色马车自路口一路回来时。 有人看到后十分兴奋的喊起了:“世子回来了~!” 于是一时间人鼎沸腾,出于不同目的来到世子府邸门前的人群开始叫喊,开始劝阻,开始刺激 “世子万万不能打不过强打,到时候不仅丢了你们荡北王府的人,还会丢了周天的人!” “放屁~,抢媳妇的事儿,能不打?硬着头皮也得上。” “世子想干嘛干嘛,用得着你们这群人管?” “总之,反正不能让小郡主嫁去大荒。” “世子..” 走下马车的赵乘风抠了抠耳朵,根本不搭理这些闲言碎语,直接来到了府邸门前的阶梯前。 没弯腰去接那战书,直接用脚尖一点,于是压在战书上的石子跳起,战书打着回旋就来到了手中。 然后他很随意的捏碎了大理寺印封的红泥。 这代表着接受挑战,全场立刻响起一片惊呼。 “既然接了,就要好好打啊。” “输了也没关系,毕竟那大荒人看起来还挺壮的,你这小体格,反正能挨两拳,我给伱欢呼” “要我说,世子你啊,研究点药去吧,听说三大宗里有那种临时提升境界的药,咱磕一磕,反正你这身体不在这透支了,也都去船霍霍喽” 赵乘风一乐,明白敌人是大荒,周天人看他接受挑战还是选择和他站在了一起,就是话难听了点。 …… 夜幕来临之际。 荡北王府三世子接了大荒三王子战书的事情宛如惊雷一般,在京都城的上空炸响开来。 关键日子还定的极近,就在后天,闻讯的大理寺,连夜开始直接搭建一方适合修行者战斗的擂台,怕那普通擂台承受不住两人的折腾。 而崔直刚从顺天府出来,就看到了搭建擂台的力士们正挥汗如雨。 有人一边干活还在一边叨咕。 “既然对上了,咱就得给三世子加把劲儿。” “唉,这咋加把劲啊,世子真是疯了,这大荒战士闻名于世,荡北王府若不是铁骑勇猛无双,纯论近战,也真和那叫什么圣殿里出来的打不了吧。” 崔直站定愣了愣神,想到了世子要对打的是他梳理线索之后,推断出的幕后真凶大荒三王子。 于是他攥了攥拳,咬了咬牙,呼吸了两口气,直奔家中。 回到房间里,崔直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想起了他今儿上告主薄,却得不到少卿的支持,甚至少卿还要他自己反思一下自己是不是平日里太不近人情了的样子。 他当时自然又怒了,喷了顺天府少卿:“我是来查案的,京都里有十二个女子死了,你在这跟我讲同僚关系,讲不近人情,你他妈是脑子里都是屎吗?” 骂的很爽 后来,自然是因为顶撞少卿,还拒不认错,被停职了。 不过停了就停了,这破逼地方,崔直觉得待不下去了。 躺在床上消化了一会儿这些破事儿,他就扑腾一下坐了起来。 家里的墙上还有十二副受害者的画像在看着他,崔直倒是不害怕,就是觉得她们只是在催促自己找到证据。 于是,他再次从 自己一定是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这重要的东西,一定能证明出真凶是谁。 出行时间,消失时间,之前找到的所有线索,根据这些线索的推测笔记。 崔直看着这些,进入了他自己的世界里。 一抬眼睛,天就亮了。 出门对付了一口早餐,他再次回到了家里,继续不眠不休。 就这般又来到了一个清晨时,满眼红血丝的他,终于瘫倒在了床上。 因为十二名受害者所有的一切,他都再一次认真的梳理了一遍,他没想到,他之前真的没漏掉任何重要的东西,这也意味着他会和之前一样,找不到任何的新证据。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充斥身心。 他 而距离上次吃饭已是昨天早上的崔直现在不仅无力,还感觉到了胃部一阵酸痛。 他行尸走肉般的站了起来,推开了房门,看到了今天蒙蒙亮的天。 刚走到大街上,就听到了有人吵吵着,要去大理寺门前占据好位置,今天就是荡北王府三世子和大荒三王子,在民间看来的争风吃醋之战 嗯.. 等一下. 崔直猛然精神了过来。 如果大荒三王子今天去擂台,那么自他入京后就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三大宗中人自然也会跟在他身边,使团中的人自然也都会去为他加油助威。 那是不是说,驿馆里没有人。 自己是不是可以潜进那个之前释放出了烧人味道的房间去看看? 想到这里,崔直感觉到四肢百骸的暖流开始回归,今晨京都并不算明亮的光线,猛然有了些色彩。 于是也顾不上去吃些饭垫垫肚子了,他直奔驿馆而去。 事实并不出所料,大理寺一战对大荒三王子意义重大,他们早早的就要出发。 崔直连用眼睛看都不看,寻了个隐秘的地方,就听着街道里的声音等待着,一直等到驿馆门前一片安静时,他才有所动作。 动作很熟练,毕竟曾经在驿馆的房檐上趴过一天一宿。 这一次比上次更加顺利。 因为不止大荒使团,以及三大宗的人全走了,平日负责驿馆各类工作的人员,今天似乎也终于忙里偷闲,纷纷偷起了懒 崔直很轻松的就顺着窗户进了本应该是大荒三王子所在的奢华房间。 一进去他就皱了皱鼻子,看向了一间厢房的方向。 他没闻到让他作呕的烧人味道,倒是闻到了一些清香之味。 崔直自然轻手轻脚的走进其中,看到了一个很大的黑色玄铁箱,上面没有锁,轻而易举的就被他打开,于是眼前自然是一片黑。 一丝古怪的,明显不应该在这玄铁黑箱中出现的香味就是在这里传出来的。 可明显这是西域香水.. 玄铁箱子里为什么要撒香水? 他这一瞬间,忽然脑海里冒出了那十二张画像里的姑娘都被扔进了此箱,然后在火焰中被湮灭的画面。 于是闻着清香的西域香水味道,竟觉得有点恶心。 崔直爬到了这厢房的窗口,探出脑袋看了上去,确定了自己前些天扒的位置和这里有着微妙的联系。 至少这里烧了什么东西,那天他在上面那个位置是闻得到的。 收回脑袋,崔直开始翻箱倒柜,他推测这里至少是毁尸灭迹的现场,他只要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就能让把案件再次盘活。 只是接下来无论他如何细致,如何慢速排查,别说证据,就连一根头发都没找到。 这里干净的就像被前两天的暴雨洗过。 那个现在还被打开着的黑色玄铁大箱似在对他嘲笑。 崔直明白了自己为何能够如此轻而易举潜入到此的原因。 因为根本不需要设防。 根本什么都没有。 崔直绝望的将黑色玄铁大箱复位,然后走出厢房,做出了自己最后的挣扎,搜索便了目所能及的每一处角落,仍旧一无所获。 当他强行镇定着心神,离开驿馆之后,走在京都的大街上,看着已经有些炙热的阳光时,却感觉身上无比的冷。 修行者到底给这个世界上带来了什么.. 不提其他的,至少在案件的调查上。 如果作案的事修为高深之人,只要他处事镇定,不惊慌失措。 别说蛛丝马迹 是真的一根发丝都不会留下。 所以,要靠证据说话的顺天府小小司直,要怎么拿到证据呢? 这又会是一桩修行者留下的悬案了吗? 崔直不行了,头晕眼,行尸走肉的下意识的回到了自家门前的包子铺前。 一屁股坐下后,那老板倒是知道他平日里要吃什么,因为常年不换样,直接就给他上了。 崔直也知道自己需要吃饭,拿起包子就往嘴里塞。 但不知为何,他鼻尖前现在就是能闻到刚刚黑色玄铁大箱里的清香味道。 于是他感觉了一阵反胃,他甚至没来得及放下包子,直接连忙站起身来,跑到了旁边的墙角处将吞下的包子皮被吐出 抹了抹眼角,崔直看了一眼手里被自己刚才咬开一角的包子,看到了里面的肉馅,他觉得他今天不适合吃肉馅的 正恍惚间,不远处有人喊道:“小崔大人,小崔大人。” 崔直回过头,看到了一位两鬓斑白,满脸褶皱的老妇。 她佝偻着腰肢,双手拎着一个小箩筐放于身前,里面大概有个两斤鸡蛋。 “吴氏.” 老妇闻言立刻脸上堆积出褶皱:“小崔大人,您还记得我啊。” 崔直当然记得,眼前的吴氏老妇就是他现在手里案子, 她家早年就没了男人,一直是母女俩相依为命,后来 “当然记得.” 吴氏老妇立刻连连摇头:“小崔大人,我知道你最近查案子特别累.” 她提起了手中的装了两斤鸡蛋的小箩筐。 崔直那有脸拿她的鸡蛋?连忙推辞。 吴氏老妇将小箩筐的抓手递给到了他胸前:“对不起,小崔大人,最近让您受累了,让您费心了” 崔直没脸接,直言:“我才应该说对不起,我没查明白,我查不下” 吴氏老妇听到这话,连忙用一只手按住了他的嘴,然后另一只手把小箩筐放在了地上。 崔直无言,就见吴氏老妇露出了一个不如哭好看的微笑,点了点头,再没说话,转头时眼眶里似有雾气腾升,然后就快步走向远方,仿佛似走的慢一点,都会听到什么她接受不了的消息。 崔直没追,就这般看着她身影越来越佝偻越来越矮小的在晨光中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他明白吴氏老妇为什么直接跑了,因为她怕他说,自己无能为力了,自己查不下去了,自己不查了,那她就真的没希望,没盼头了。 深吸了一口气,崔直伸出手,给自己来了一个狠狠的嘴巴。 “啪!”的一声脆响。 他右边脸迅速肿起,转瞬就变成了一个大馒头,眼睛差点封上。 然后将手里还咬开一个口的包子赛进嘴里,囫囵个的咽了下去。 最后崔直脑袋一热,就拎起了那二斤鸡蛋,迈着大步,冲向了顺天府。 从这里到顺天府的路并不远,平日里用不了多少时间。 但今天日子不同寻常。 荡北王府的三世子和大荒三王子要在擂台上决一胜负,所以这大理寺顺天府这一片的街道现在都特别拥挤。 崔直在喧闹之声中,在人潮涌动间护着那二斤鸡蛋,走进了顺天府。 然后他看了看顺天府的宏伟建筑,又转头听到了院外的沸腾声浪,忽然不知道自己刚才脑袋一热要来这里做什么,说什么。 因为无论做什么说什么,似乎都改变不了什么。 所以,漫无目的的他左看看,右看看,发现老百姓不敢上的顺天府院墙上有很多同僚似在看热闹。 他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要干嘛,于是爬了上去。 发现这竟视野如此开阔,是难得的观战黄金席位。 于是崔直眯着眼睛,抵着炙热的阳光看了看左右两边今天的对战之人。 目光先在魁梧的大荒三王子定格了半响,然后就转到了今天身着劲装的荡北王府三世子身上。 最后右边脸肿的跟馒头似的崔直想了一会儿,看了看怀里的小箩筐。 决定若是三世子胜了,就把这二斤鸡蛋送他。 明儿上架,今天改书的事,会在过后一个上架感言里说。 第60章 明儿上架,要说的话。 大家好,我张悬河 所以这次也有两件事必须要提, 为什么要改的原因 还是那一段带给读者的失落太大了。 不然以这本书在推荐上的收藏量,不能追读这么差,还能上不去三江? 网文还是要给读者带来开心和快乐为主,我必须承认,我还是再一次犯病了。 不过改完之后应该不错,所有带有大氛围的东西全部没了,衔接现在谈不上丝滑,但细节伏笔我都抠了,应该没大问题,今天改了一天,后面会继续细改一下,争取再丝滑丝滑。 改完之后,发生了两个变化。 男女主自然是没有见面了,剧情从直接进入院试,然后就顺下来了。 前生 这不违背我的初衷,还拉出了长线期待,是目前能想到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这里面作用是没有见面,就没有那巨大的失落感了,另外许多潜在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二是,因为没有见面,女主自然就不知道男主是念师了。 就这2点变化。 后面的剧情基本都是顺的,你基本不用在翻前面了,全能接的上,我们就当破云观那一段是场噩梦。 但依然特别对不起一直在追读的书友。 因为还要让你们承担一下改完之后的结果,让你们本来看过,却要改变一下自己脑袋里的剧情,特别不好的事,我也特别不好意思。 主要因为真没别的办法了,那段在,后续追读永远上不来,全卡死在那,数据会说话,我的错。 我非常明白想写下去就必须改。 所以,再次给追读的读者道歉。 伱们本不应该承受这些。 对不起,鞠躬。 …… 然后进入 明儿上架。 既然你们要消费了,我总要介绍一下乱七八糟的事情,以免你们了冤枉钱。 一是,我每天大概会写七八个小时,大概率只能出四千字,极慢,总之态度很端正,写就是慢,不出量,比起人家一小时四五千的我码字堪称龟速。 所以上架后爆发什么的,还是对我期待拉低点吧,能保持稳定更新就不错了。 二是,的确是老写手,书评区里什么女频,什么写历史的,什么写变身的,什么外站的,都不是,就起点本土v5,不啥大神,没啥有名的书,说了你们也都不认识,没必要提。 开新马甲,自然就是想翻篇,所以这事咱也翻篇。 三是,我面对扑街经验充分,心态应该问题不大,目前为止这本书开书以来,自问尽心尽力,全心投入,问心无愧了,我已经把自己能做的事情都做了。 最后,你现在应该知道,我是一个更新不咋地,但态度端正,希望能写出好内容的老扑街. 所以订阅的事,您自己掂量。 首订的事儿我也不强求。 该订的人总会订,该不订的还是不订。 今天改了一天文,又写了四千五百字,精力耗尽,明儿上架手里一章存稿没有. 所以,明天咱就当平常日子,平常对待。 我争取在17号半夜十二点之前更,正常更,该看的就正常看。 最最后。 鞠躬感谢追读的书友们。 改文的事,您多担待,深感抱歉。 以后就.. 我慢慢写。 您慢慢看。 第61章 宛若战鼓 (订阅的吱一声) 一贫如洗的天空,初春清冽的阳光,恰到好处的温度,今天的京都特别适合出游。 十二坊中闲的没事的百姓,多半还真选择了出游,只有游的地方不太远,来到大理寺与顺天府的门前,准备看今天全京都城最大的热闹。 所以以昨儿阵师与力士现搭的擂台为中心,这里周遭街区早早就人山人海。 除了大理寺、顺天府的院墙上还有空位,没个人脉官职不敢爬之外,余下无论是商铺,民房,还是各类建筑的房檐瓦片上几乎都站满了人。 不同于上一次院试,这一次来可不是四大书院的学子,大多数都是最朴素的百姓。 荡北王府三世子对阵大荒三王子,为的是已经颠痴的小郡主 他们的三角关系,和人们脑补出的争风吃醋格外吸引人眼球,再加上这三人在年轻一代中本就极大的名气. 总之,这事对于普通百姓只要低头一忙碌就不计年月的人生来说,是极为难得能看到的热闹,是近些年茶余饭后最能够娱乐到他们的事情。 当然荡北王府对大荒也是看点之一。 只是都说三世子很难赢,所以来到现场的民众多数还真都没太期望三世子获胜。 不过,无论如何,作为周天人,多半人还是会天然的站在赵乘风身后无条件的给他助威。 就是这时候,总有些人,要冷嘲热讽两句,来彰显自己的那道听途说来的智慧。 “呵~~,众所周知,天道有缺.” “你可把嘴快闭上吧,耳朵都起茧子了。” “我们没听过你听来的那点玩意?这不三世子怎么说也是周天人嘛,难道让我盼着大荒赢,你他妈的好像有病。” 说天道有缺的这位被怼的哑口无言,老脸一红,但嘴上当然还得来一声:“呵”来保持他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自我优越感。 这样类似的事情每时每刻都在发生,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这场大热闹也正在按照步骤有条不紊的进行中。 按规矩,大理寺擂台每日晨时末开放,会有三位当值官员出现在台旁,一人记录,一个监管,一人负责维持秩序。 今天有些变化,无需记录之人,因为就这一场重头戏。 维持秩序自然一个人也不够,大理寺和顺天府都派出了人手,用路障与拒马为擂台拦出了一个安全区域。 而负责监管擂台的人,自然是重中之重,因为要保证三世子和三王子的安全,让擂台对阵的两人,仅限于胜负之分。 所以一口气来了五人。 这五人之中,大理寺必须派人坐镇,来了一位少卿,一位寺丞。 后面一位有些重量级,是京都京兆伊陈大人,也按时抵达,不过他是文官。 而对于这场擂台最重要的能起到重要监管作用,并及时出手制止战局继续的人物自然来自负责掌控京都修行者一切事物的顺天府。 顺天府也来了两人,一名评事也属文职,另一人则是名气极大的顺天府少卿梁瀚之。 梁瀚之正值壮年,已是四境之上的修行强者,生了一张国字脸,五官十分周正,蓄了半长胡须柔顺光亮,在外还有美须公的美誉。 带着府内评事先与其他三位同僚客气了两句,梁瀚之落座后开始打量四周。 他想找一把刀。 但如果在擂台附近没有看到,在世子身边也没出现的话,那就不重要。 因为无论如何快的刀也需要时间才能来到此地。 而他们需要的时间其实很短。 短到不过几个呼吸之间。 …… 来自周天的官员落座时,贵客们也都已经就位。 大公子魏庭昭与三公子魏挥叙联袂而至,还带了他们的妹妹宁舒郡主。 显而易见,他们父亲之间的储位之争,在他们这里似乎还没到无所不用其极撕破脸皮的程度,有竞争两人也都保持着君子之争的状态,毕竟他们还年轻,这几年的时间还不能泯灭掉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情分。 而除了他们之外,赵乘风并不知道,他的爱风们也已经在惠灵的带领下就了位。 经过了上次院试到现在的发展,别说 人数比之前好像多了一些。 胖脸和竹竿因机缘巧合也混在了其中。 只是,听着她们一口一个哥哥,两人就是浑身不得劲。 倒是闲王最后才姗姗来迟,显而易见又去赌坊脱鞋了。 但今天再次梭上了全部身价的闲王并不是最大的赌徒。 早已经在场边准备好的大荒三王子拓峰才是真正的豪客。 他为了现在的局面,赌上了他的人生,甚至还十分贪婪的加了筹码。 所以,拓峰现在有些紧张。 倒不是紧张擂台上会不会赢,因为赢在他看来是必然的结果。 他只是紧张自己即将正在面对他人生中最重要的转折时刻。 而当,不久后拓峰看到了对面那一身黑衣劲装,神态不知是不是故作轻松,但脸上总是玩世不恭的少年时,这一切的紧张感消失不见。 骨子里的仇恨与暴戮分泌进血液之中。 他想起了那些被他按在床上弄死的周天姑娘。 他真的想把这少年也杀死。 但,在周天之内显然不行,他告诉自己,一会下手要注意分寸,这个分寸是伤而不残,伤而能医。 …… “媚娘。” “嗯?” 已经来到场中,听着‘世子’还有偶尔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哥哥’呼喊声,赵乘风注意到了对面那魁梧男子看过来的眼神。 “之前,伱不是说三大宗,和三王子手里的灵脉,还有现在这所谓的挑战,总感觉有所关联吗?” 媚娘闻言点了点头,这件事她到现在还在思索,但还没有彻底关联上。 赵乘风一乐,忽然道:“你想过没有,赢了我全身而退,和赢了我并伤了我且还能全身而退,对于大荒来说是两码事。” 媚娘一点就透,立刻相通:“赢了世子,全身而退,消息传回大荒,所有人都会沸腾开心,并将三王子当成黑夜中的光找到慰藉,但如果赢了世子,还伤了世子,并全身而退,那消息回到大荒,就不仅仅只是开心那般简单,而是会举族沸腾,三王子声望直达最顶峰。” 赵乘风饶有兴趣的反问:“为什么?” “因为大荒恨荡北王府入骨,三王子若能伤了您并全身而退回到大荒,他就是给所有正准备北撤的大荒族人【解气】的英雄,而【解气】对现在快把裤衩输没的大荒很重要,其效果远大于前者,他回去继承王位的机会,自然也” 赵乘风点了点头表示:“从敌方利益最大化考虑问题,永远是一个问题的最优解。” “那看来” 他看向了距离擂台最近处那五张椅子。 这椅子上的五人应该保护对决他和大荒三王子对决不涉生死、不受不可逆的伤势。 而大荒三王子想要利益最大化伤到自己,自然就需要这些人在他想伤自己时,没有出手,或者延缓出手。 能买通椅子上的人,大荒人是不行的,只有三大宗,三大宗喜欢灵脉,所以才会帮助三王子。 所以一切都通顺了。 但,五把椅子上,谁是三大宗的狗? 赵乘风又转头看向昨日连夜由阵师与力士搭建的擂台,觉得自己还不能上去直接给三王子打倒. 得把狗揪出来。 ……… 用媚娘的话,大荒近些年面对荡北王府的都快输没了裤衩。 而今天,登上擂台之前,并不知道已经被看穿底裤的大荒三王子,一脸自信的正迎着清冽的阳光,脱掉了上衣。 一身膨胀到极致的肌肉,宛如雕刻一般的完美线条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引得一阵惊呼、和无数小娘子害羞却挪不开的目光后,他还松开了头发上的发箍,让蓬松的黑发披散了下来,整个人也因此更具野性。 当做完这一切,他一个踏步,踩碎了一块青石板,整个人宛如烟火一般飞上了半空。 无数人下意识昂起头,看到了他与太阳齐平后才开始下落。 不,不应该叫落。 应该叫砸。 三王子用砸的方式,双脚落在了擂台之上,发出了巨大的轰鸣之声,力量感十足,气势直接拉满。 仅仅只是一个登台的动作,就震慑了全场,让周天百姓鸦雀无声。 反观三世子. 踩着阶梯很寻常走上擂台的动作是那么的普通,对比之下又是那么的弱小。 但不得不提的是,今天三世子黑色绸缎的劲装,秀云纹,串金线,裁剪的恰到好处,配上他的样貌与不羁气质,在阳光下好看的一塌糊涂,公子贵气到了极致 当然,打架和这些没关系。 擂台上又不是比谁长得好看,谁衣服好看。 所以全场仍然安静,因为大荒三王子气势太盛。 而在这种情形之中,赵乘风上了擂台,看了看一身肌肉都有些反光的大荒战士拓峰还有闲情逸致评价了一下: “浮夸。” 大荒三王子答非所问,而是深吸了一口气,用来回应。 站到了他对面赵乘风,马上听到了他的身体里闷响传来,逐渐宛若雷鸣。 这代表了拓峰至少是一位三境淬元的天罡。 而天罡自然就是说这位修行者,主修近战,打磨的是筋骨皮,与念师、箭师、御剑、万法,等等是不同的修行方向,称谓不同。 人们之所以都说天道有缺,便是因为一个修行者,不可能将所有的修行方向都走通,尤其到了近百年,天气灵气逐渐稀薄之后,修行者最早应该做的事情就是明确自己的修行方向。 拓峰现在动用的这种天罡之术,是天罡战前调动身体进入战斗状态的必备法门。 体内血液与真元冲刷脉门的声响,代表了他能调动多大的力量。 他没说话,但用声音告诉赵乘风,也告诉了全场的人,他有多强。 所以,很多听到了拓峰身体中响起这种声音的懂行之人纷纷惊愕,并发出惊呼。 包括椅子上的五人甚至这一瞬间都生出了一种错觉,来自大荒的三王子一拳可能会把看起来十分像个绣枕头的三世子打死 当然联想到三世子在院试中的表现,高低也是一位箭师,在这近战对决中应该能能挨两拳 所以大理寺二人高度紧张已经站了起来。 京兆伊陈大人立刻看向了顺天府的少卿梁瀚之。 梁瀚之微微点头,用让人安心的平静语调表示:“陈大人放心。” 此时,擂台之上的战斗甚至还未开始。 但现在场下所有人不知道为什么都产生了一种预感,这场对决会很快结束,可能就在电光火石之间。 宣布对决开始的不是大理寺官员,而是荡北王府三世子的动作,听清了拓峰体内声音后,他就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于是,这场万众期待的对决顷刻间引爆了所有人的眼球。 只是一瞬间,拓峰魁梧的身材就在擂台之上画作了一道残影。 那粗壮到宛若是巨型藤蔓般的手臂猛然打出了一拳,炸响猛然响彻耳边,无形的空气似乎都被迫的有形起来,拳风所致竟泛出了涟漪波纹。 赵乘风面前这一拳没躲,沉膝扎马,双臂交叉居然选择硬接。 “嘭~”的一声闷响。 他本来并不矮小,但与拓峰一比显得十分瘦小孱弱的身子就半飞了起来,已然失去平衡。 场下不知多少周天人下意识的捂住了眼睛,因为事实看起来的确不出所料,三世子即将败下阵来,看样子他真的只能最多再挨一拳。 而拓峰则抓住了最好的时机,在赵乘风勉强保持平衡落地的一刹那开始抢攻。 炸裂之声霎时间响彻耳边。 几乎在百姓眼里看不清的两道身影纵横交错。 局势立刻呈一边倒的向大荒三王子倾斜,三世子左支右挡,狼狈不堪,似乎顷刻间就要被击倒,这样的甚至没有持续太久,两人所有动作忽然停顿静止。 人们只见,三世子的一条手臂竟然是被拓峰用粗壮的手臂擒住,虽然他还在挣扎,但两人在力量层面上似乎有天差地别的差距。 现在的拓峰似乎只要轻轻一压,赵乘风就会被断掉一臂。 事实上来自大荒的三王子也是这么做的,因为他只有三息的时间,三息之后无论如何,他都会被来自顺天府少卿梁瀚之及时制止。 只是猛一发力,怎么压不下去? …… 三息的时间很短,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只是眨两下眼的事儿。 三息的时间其实也可以很长,至少足够梁瀚之这样的四境强者保下三世子的手臂。 所以当三息已过。 全场刚察觉到三世子即将落败。 似乎手臂也会因为自我挣扎而被断。 甚至没人来不及发出惊呼时,场中发生了两件事。 一件来自擂台之下。 不知从哪里来的一道刀光,划破了青石板地面,在五把椅子之前划了一条线。 另一件事来自擂台之上。 想要压断三世子手臂的拓峰耳中传来了密集的惊雷声响。 那是血液与真元冲刷脉门的声音,但又比之前他动用天罡之术时来的猛烈很多,宛若战场上的战鼓似要敲碎鼓面急促且震荡心神,听的他头皮发麻,气血翻涌,真元乱窜. 而拓峰现在听到的这恐怖声响,竟来自看似被他制住的赵乘风身体之中,此时三世子居然还能说出话:“三息。” 这章二合一。 既然来都来了,看都看了,就留点票吧。 庆祝一下上架~。 第62章 四息之间(4300) 三息是时间。 是三世子的手臂被擒,被拓峰试图想要将其断掉的时间。 当然也是那五把椅子上坐着的人,能够阻止三世子断臂,给予一个最明确反应的时间。 可五把椅子上的人都没动,倒不是所有人都不想动,而是在这转瞬即逝的时间里,他们听到了顺天府少卿梁瀚之的一句:“我来。” 场内五人中属他修为最高,他说他来,自然就要他来,因为他一定最快。 但殊不知,其实就是这声‘我来。’就足够耽误够足够的时间。 所以,在转瞬即逝的三息之后,他们面前出现了一条线。 一条笔直的刀痕,被切割的青石板缝隙细如发丝,却深不见底。 同时也是在这三息之后,拓峰并没有断掉三世子的手臂,反而听到了他体内的惊雷之声,还听到了他说的:“三息。” 紧接着 拓峰并没有收力,但想要按断三世子的双手感觉到了一阵剧烈的震颤。 这种震颤瞬间麻了他的双臂,继而蔓延到他的全身,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看着三世子那条黑衣锦绸已经抖出残影的右臂,他必须放开他的手。 因为如果他继续的话,他全身上下一切力量似好像都要随着抖散。 而当这位勇猛的大荒战士放开手的一刹那。 他几乎没看清,一个不大的拳头就来了。 之所以会这么快,是因为他面前的三世子根本没有任何发力的动作。 比如,沉腰、扎马、向后摆臂.的动作,这一切都没有。 按常理来说,没有发力动作的一拳,自然很难打出力量,因为越大的力量,越需要全身发力,将力量传导至一处。 可是那体内有惊雷之声的天罡,力量的传导似乎并不需要这些常规动作,只需要体内的真元与气血的反向激荡。 就像身体是一把弓,而真元和气血像弓弦,在体内向后拉到极致,再一松开,无需手臂与拳头做出多大的动作,但其中的力量就会通过经脉来到拳头之上,释放喷涌而出。 这样的一拳打在了大荒三王子拓峰的左边胸口与手臂的肩胛骨窝里。 他没做出任何反应。 只看到了肩胛处被炸出了一个血肉模糊的小坑。 骨与筋膜并没有被直接摧毁,但瞬间血肉模糊。 巨大且极具穿透力的力量,让他整个人的身躯也随着这持续碎裂的肩胛即将侧翻。 至此拓峰甚至没感觉到疼痛,但看到了三世子那张冷峻却又十分平静的脸。 这张好看的脸上有一双眸子正在看着他,有些不屑,有些不爽,但最多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藐视。 来自大荒的战士,四年未出手,依然高挂青云榜 于是他微微屈膝,身体与喉咙同时都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嘶吼。 他生生的将赵乘风这一拳的力量全部吃下,而让他看起来十分健壮的身体一动未动,宛如磐石。 但那条已经只剩碎筋与血肉牵扯的手臂此时就像乡间最破的篱笆门,刚刚被人狠狠踹了一脚,正迅速来回来回,吱吱作响,似就要再这样的反复中彻底折断。 在这急速摆荡的过程中,还会挤出一些断裂的筋岔、碎骨、以及喷出了鲜红的血 看着十分凄惨 但 来自荡北王府的三世子赵乘风,显然觉得拓峰还不够惨。 而且他也不喜欢眼前这位大荒战士,竟强吃了他一拳的所有力量,强行站稳在擂台上看似十分男人的样子。 所以,他抬起了脚。 云纹靴。 鞋底有祥云纹路,雕的还不错。 当然这一次赵乘风不仅动用了体内的气血与真元以暗劲发力。 他的身体也做出了一个极为明显,力量感十足的发力动作。 屈膝,沉腰,抬腿,蹬踏! 所以自然而然,这一脚的力量与速度,比上一拳更猛更强。 刚才都没有反应过来的三王子,现在更不可能反应的过来。 事实上迄今为止,他刚刚才开始有不可置信的情绪出现,不是他反应慢,而是一切都发生的太快。 就像现在,还连着筋带着骨的左肩膀才开始传来疼痛,他就看到了模糊到抽离但依稀可辨的云纹图案。 然后 为了吃下刚刚那一拳,深蹲扎马的三王子拓峰发现自己右臂直接没了,徒留下了他肩膀处的断筋断骨。 他微微侧着头,余光似瞥到了宛如离弦之箭的右臂。 然后拓峰这才意识到,来自荡北王府的三世子擅长的可能并不是射箭,而是近战 这种龙象之力的展现,至少是打通了至少七通脉门的淬元境天罡。 联想到这个事实,几乎顷刻间,拓峰之前还敢于强接一拳的勇气开始迅速流逝。 也是此时他那丢失的手臂,在天空中拉出了一道红线,激射撞在了擂台之上的保护禁制之上发出了一声轰鸣,然后坠落在了擂台边缘,吸引了全场人的关注 至此,从三世子赵乘风被制,眼看就要被断手臂,再到他反击一拳一脚,断了大荒三王子的拓峰双臂,只不过刚刚过了两息时间。 也是现在,发现画面已经转眼间已经无比残暴画面的围观之人才刚有反应,表情一个比一个精彩。 那五把椅子上的人看到了画面中的反转,自然知道他们必须阻止一些事情发生,比如大荒王子惨死擂台 尤其是,刚刚一句‘我来’之后,他真没来的梁瀚之,现在看着擂台上那大荒三王子一臂碎裂,一臂跌落的惨烈画面 看赵乘风似要杀人的架势并未停止,他这才真来了。 不止运用四境功力,极具威严,并释放了威压的喝道:“三世子住手!” 这喝声是一道攻击,可以半息之间击中三世子,阻止他继续痛下杀手,且不会伤害他分毫。 只是此时,椅子上的包括梁瀚之在内,也有其他动作的四人眼前忽的都是一,那道喝声刚响亮了一瞬就消失在了半空。 两息之间在他们出现的刀痕细线对面,来了一个身着粗布麻衣,踩着一双草鞋,不修边幅,却抗了一把巨大斩马刀的中年汉子。 他皮肤黝黑,像是常年种地的庄稼人,总之看起来就一副没文化的样子。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将那把长长的斩马刀插进了眼前的青石板里,挡住了所有去路。 异常明亮的刀身上在阳光下映出了一个清晰的图案,那是皇族的标识。 他看向梁瀚之,像看一个死人。 …… …… 这两息之间发生的变化让人目不暇接。 以至于当那条印着云纹鞋印,断裂的粗壮手臂在擂台边缘流着鲜血时,人们都没有发出惊呼。 因为相比之下,擂台之上的画面来的更加让人目瞪口呆,来的更加震慑人们的心魄。 拥有宛如山一般的体魄,前一瞬占尽优势,似要将三世子像一只蚂蚁般按死的大荒三王子拓峰,现在看起来情况十分狼狈。 右臂消失,只剩断裂的右肩喷溅了一地的红。 左臂还在,连着撕裂的筋膜与碎裂的骨骼,不知何时就会彻底断掉。 他那张来自草原,粗粝硬汉感十足的脸现在出现了他这辈子都可能都没有出现过的复杂神情。 震惊、错愕、惊惧、难以置信,以及剧痛让他拥有这些情绪的脸开始扭曲. 而造成这一切的是,是刚刚所有人都不忍心看、似乎立刻就会被摧毁绣枕头赵乘风。 甚至在对战之前,许多周天人哪怕无条件的会站在三世子的一方,也会腹诽一下今天要对战的他除了长得太好看了之外,是不是穿的也太好看了?不像来上擂台,倒像来勾搭的女人 当然,现在他们完全说不出半句话来。 因为长得好看、穿得好看的赵乘风打的也很好看. 面对体格魁梧到似乎能装下三个赵乘风,身高比赵乘风高出了足足两头,全身上下看起来每一块肌肉都宛若玄铁般坚硬的大荒三王子拓峰。 三世子打他就像大人打小孩 不..像爸爸打儿子。 这位看起来很是威武的大荒战士完全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 就是简简单单的一拳一脚,直接就干碎了他两条手臂,他现在复杂扭曲的面容之中甚至出现了些许的委屈。 偏偏他还长了一副像爸爸魁梧样子,所以这幅画面里的反差与反转,让所有人震惊、错愕、惊惧,但没有委屈,多了瞬间的兴奋。 自然有些人准备发出尖叫,张开了嘴巴,但声音的出现需要一点点时间。 于是这一瞬间的场内还是没有任何的声音, 而这时,也是擂台之上的 作为一名四通脉门的天罡,在这样近战距离之中,拓峰本应该对自己有足够的自信。 但因为刚才赵乘风展现出的一拳一脚,让他现在已经没有了还手的勇气。 当然现在他也没手,可能也是他觉得自己不能还手的重要原因。 他忘记了其实大荒中的老师曾告诉他,狭路相逢勇者胜,天罡与天罡的对决,永远不能缺乏勇气。 因为近战只在电光火石之间,谁怂了,谁就会输个彻底。 他现在怂了。 左右臂的痛感现在每过一刹那都会疼上数分。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明白赵乘风可以重创自己,但不会杀自己,因为他毕竟是来和谈的,是大荒使团的领袖,刚刚还为周天送上了一块宝贵的战略要地。 而且刚刚赵乘风还说的一声‘三息’。 这三息的意义是:之前是拓峰想断掉三世子臂膀了三息时间没成功,所以三世子反击之前也规定了自己只用三息时间。 这样事后,无论如何说,三世子都已经公道到了极致,讲究到了极致,他不仅会赢得胜利,还会赢得非常体面,以及不落任何话柄。 拓峰明白,这才是此人最可怕的地方。 这种拥有绝对实力,还能够如此克制,考虑事情从全局出发,如此周全的人,或许才是大荒未来真正最强大的敌人。 但这些对于现在他来说也不重要。 他现在迎来了最后一息的 已经断掉双臂的拓峰,现在只有一个愿望,就是面对这最后一息,伤的轻一些. 所以他在这一瞬调动了体内全部的真元,运用大荒秘术之一的‘金刚’。 没错 只是两息交手,刚刚还勇猛无双的大荒战士没了勇气,决定当乌龟. 事实也证明当乌龟是不错的选择。 赵乘风在 下踏的伴随着下肘的动作几乎同时做出,在他的云纹靴他在擂台地面上,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时,他的肘也来到了扎着马步的拓峰大腿处。 此时拓峰全身上下皮肤已经呈具备光泽的黑色。 肘击的声响竟是宛如击中了什么坚硬厚实的黑铁,竟发出的是“咣”的一声震响。 紧接着拓峰被击中的左腿库管全部碎裂变成齑粉,他那粗壮的宛若象腿一般的腿部瞬间没了黑色的光泽。 青筋毕现的同时交织在一起膨胀而起的血管全部崩坏,瞬间炸出了一阵血雾。 但.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至少他没倒,至少他的左腿没有断。 最重要的是,他终于熬过了 接下来赵乘风会宣布他作为荡北王府三世子对自己的胜利。 他赢的体面。 他赢的利落。 赢的讲究到,无论是谁都指摘不出半点错误。 所以,拓峰吐出了一口气 如释重负的一口气。 可就在这擂台对决本应该结束的时刻。 都已经似乎要半转身迎接欢呼的赵乘风猛然回头,然后一脚踏向了他右腿膝盖处。 由于心里已经放松了警惕,已经认为熬过三息就是成功,没有勇气只想当乌龟,所以拓峰没有任何防备。 于是自然,他那宛若一块圆石的膝盖被彻底踹碎.. 他的右腿以反关节方式向后折去。 发出了一声用掰甘蔗一般格外脆利的响声。 骨岔刺破血肉,筋脉与血外露涌现,拓峰用他四肢唯一还算好,但也爆裂了无数血管的左腿向前踏了一步,整个上半身前倾,宛若单膝跪地,就要叩首. 当然,最后他止住了他前倾的身形。 已经被痛感快要击碎所有神经的他昂起头,眯着眼睛发现今天格外清冽的阳光,落在自己的对手赵乘风脸上,他还是那般居高临下藐视自己的表情。 不过拓峰当然已经没有勇气,或者说也没有能力反抗。 拓峰现在就一个问题,他抖着厚厚的嘴唇:“三息。” 意思很简单,明明说了三息,你为什么在三息结束后,多用了一息的时间,踹出了这最狠辣也最阴险的一脚。 赵乘风看着四肢全废,全身上下浴血,模样无比凄惨的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的拓峰,轻声: “你想断我臂膀用了三息时间无人阻拦,我自然就拥有三息时间对你全力反击,无论伱在这三息之间受多重的伤,这都是公平公正。” “但考虑到你是先手,我是后手,我明显亏。” “所以,一共四息,最后一息是利息。” “还是很公平。” 话毕,赵乘风没再看他一眼,向擂台边缘走去。 拓峰自身伤势已达极致,这时在在三世子身后,仅剩喷出血雾的腿再也支撑不住他残破的身躯,轰然倒塌。 于是,在晨时末,前来观战的京都百姓们看到了这幅后来他们觉得永生难忘的画面。 擂台之上宛如山一般魁梧的三王子拓峰现在趴在上面像是一滩烂泥,四处喷溅的血渍,以及那条断臂,形成了一副色彩鲜明又有些残暴、有些血腥的背景。 在这幅的背景板中,年轻、英俊、嘴角总是勾勒出玩世不恭,今天一身黑色劲装利落至极的荡北王府三世子走进了人们的眼眸之中。 他一边走来,还一边整理起了绣着金线的护袖袖口,似是纽扣松了,似是刚刚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总之,他侧着头弄袖口纽扣的样子,被清冽的阳光轻轻一衬. 大理寺顺天府这门前的人山人海中,不知多少女子的心乱了。 想拆没拆开 第63章 我想范儿(4700) 山呼海啸的声音来了。 京都城的城墙似乎都被震的掉下了几块老旧的墙皮。 就是并不在现场的京都百姓在 因为他们听到的都是女子的尖叫声响,尖锐到似乎要刺破云霄,好像不太像是在庆祝胜利,更像是看到了某些让她们.难以自持的画面。 事实确实也是这样 胖脸和竹竿在‘爱风’堆里,现在耳朵就像被人拿了一根铁签子往里面捅. 三十多个十六七岁的少女,热泪盈眶,发疯似的喊叫. 还有几个泪流满面 虽然不知道她们在感动啥。 总之,看起来情绪挺失控的 胖脸看到,有两个姿色不错的师姐,他记得平日里是特别文静的少女,现在相拥在一起,高呼着:“哥哥赢了~~~” 于是他变换了一下表情,凑了过去,很轻而易举的就融入了其中,并左右手拉住分别拉住了她们软且细嫩的小手,一脸感动,并激动的祝贺着:“哥哥,他做到了~~!” 颤音,尾端微破。 恰到好处~ 喊完,胖脸与她们抱作一团! 竹竿看着这一幕,立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一个寒颤,就虚空掉了一地. 他觉得胖脸也太不要脸了,实在受不了那声:“哥哥”。 而此时,就在他身边就有少女可能是情绪过于激动,竟就要跌倒。 竹竿察觉到了,他哪是见倒不扶的人? 自然拉住了少女的手臂 少女也不介意,拉着他的手站了起来,却问了声:“不好意思,腿有点软能靠一下吗?” 竹竿:“啊?” 少女双颊微红,指了指远处的擂台:“我还想看三世子~~但有点站不住了.” 竹竿对于这种无理要求, 而这群人中,最冷静的非惠灵莫属。 虽然看着三世子在那残酷血腥的背景中,整理着袖口露着那近乎完美的侧脸走来的画面她也心跳加速,面色潮红。 但她,毕竟是名义上的乘风会会长。 作为会长,最需要具备的,一定是大局观~~! 惠灵在这一瞬间发现不仅仅是乘风会的少女们在尖叫,她还看到屋顶,房檐,擂台之下,和她们类似的声音早已掩盖了男人们因为胜利的呐喊. 所以她明白,未来的乘风会怕是要. 她必须未雨绸缪,做好准备。 只是一想到经此一役,很多人发现了三世子,并会因此有越来越多的开始喜欢他,她忽感感觉自己的心里有些不舒服 怎么说呢,就像本来自己和几个姐妹的宝藏,忽然扔到了皇城门前的白玉石板上,被全京都都看到了。 未来,这宝藏就是不属于她和她们这一小撮人了,而是大家的了 惠灵这时甚至有些埋怨三世子,哪怕你再藏一段时间呢,再让我们独享一段时间呢? 反正她就觉得三世子这才来京都多久啊. 总搞这么帅的 哪个姑娘受得了嘛! “啊~~~,三世子,看这里!” 她高呼。 …… 百姓看百姓事。 朝堂中人看朝堂事。 在三世子走到擂台边缘时。 在这大理寺临近院墙,拥有最好视野,最佳位置的三层楼中大公子魏庭昭与三公子魏挥叙对视了一眼。 这一眼之中的情绪错综复杂。 他们都 “一切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如同儿戏。” 他们甚至还记得当时三世子说这句话时的神情。 而刚刚发生在擂台之上的事情..不能是巧合。 所以,他们眼神分开后,立刻选择下楼。 魏庭昭与魏挥叙都知道,不仅他们马上会到。 还有很多人都人都会来到这里。 因为周天信任的五把椅子。 出了一些问题。 只是他们临走时都没注意到,今天和他们一同来到此处的舒宁郡主似乎也有一些问题。 舒宁郡主甚至都没注意到魏庭昭与魏挥叙下了楼。 她只是站在窗口看着擂台上的赵乘风轻轻的叹着气。 不知是在可惜什么。 可能,可惜不是你 …… 百姓看百姓事。 朝堂中人看朝堂事。 宗门人自然就要看宗门之事。 距离大理寺门前有着至少六条街,三个闹市的距离,有一座七层石楼。 这石楼的位置在三坊相邻的正中心,自然是用作望火之用,而这楼顶西南方向,正好就能眺望得到大理寺擂台,以及看到人山人海的景象。 当然一般修行者在这个距离是看不清的,只能看到黑压压的一片。 若是想在这个距离看清现在大理寺擂台上发生的事情,至少需要可以将真元运到脆弱眼眸中的能力。 而这楼顶今天有三人,似乎都拥有这样的能力。 最重要的是,他们都还很年轻。 这三人分别是,离仙宗的三真人和小道士,以及京王府的小郡主魏浣初。 三真人一如既往,还是那件洗的有些发白的道袍。 小道士也是如此,一如既往的话痨。 至于小郡主魏浣初,和他们相处的还算融洽。 若不是今天她身着了一件鹅黄色的长裙,比初春的清冽阳光还要明媚几分,换上一件素色衣装,估计会被认为是离仙宗的师妹。 事实上.大小道士也是打算让她成为离仙宗师妹的。 自打内天揭穿了魏浣初的假装癫痴之后,他们离仙宗的大师兄方执白回去之后好几天都没睡好觉。 方执白总觉得,冲击灵枢脉门,能把自己伤的如此严重,却还可以靠天赋灵识之强横,撑住宛如黑夜一般识海的这件事有说法,有很大的说法! 虽说在常识里能够恢复如初成为念师的几率不足百一,但他莫名其妙的就是觉得魏浣初行。 而且不得不提的是,闲王虽说不问政事,往年还总替几个兄弟在陛下面前背锅,看起来十分废柴,但交朋友这方面,他似乎远比他那几个哥哥弟弟强。 总之,方执白不知是出于与闲王的老友情分,还是觉得真和小郡主魏浣初真有缘分,今天一大早就让大小道士去京王府,送上了一瓶凝神化露丹。 此丹药极为珍贵,装药的木瓶都是百年桐木的树芯做的,只有如此才能保证药效不散。 据说吃上一颗,能让灵识短时间内凝练成华。 而对于,被小郡主拒绝入门,还要给小郡主送药这件事本身. 小道士对大师兄方执白的评价是: “得不到的永远都是好的。” “犯贱,才说明是真爱!” 三真人觉得后一句有点不贴合实际,准确的形容应该是,犯贱才说明真想收小郡主为徒。 但头一句说的一点没错. 三真人始终觉得,若不是内天小郡主拒绝十分坚决,哪怕出现了一丝犹豫,大师兄都不会这么上杆子. 主要原因在于,离仙宗高高在上了太久了,尤其在周天之内,大师兄又是王朝 所以初尝这滋味 肯定有不甘心在里面。 当然,这也是眼前三人能聚在一起,坐在石头楼顶原因。 早些时候两人去了京王府送丹药,小郡主还没出来,京王妃就收了丹药,小郡主来了后让还,京王妃因知道是治女儿伤的离仙宗圣药,那是死活不还 小郡主面对叛逆的母亲没办法,只能与三真人与小道士客套两句。 于是之前得了大师兄命令,找要机会要收魏浣初成为离仙宗小师妹的小道士就邀请她一起来这石楼,看她未来夫婿为她打架 魏浣初虽然之前是真没想看,但刚刚母亲收了人家的丹药,自然不好拒绝。 小道士为此讹了他师兄半个席面。 在楼顶上摆了不少美食,准备一边吃一边看。 只是还没吃两口。 大理寺擂台上的战局结束了。 四息之间,小道士还没啃完半个鸡腿呢,没了 但这不重要,因为这场对战,虽然时间短,但胜在质量高。 “这三世子主修的是天罡?” “不是前一阵还说他是个箭师吗.?” “这一拳能把我打死吧?” 小道士看着远方的画面,三连问. 三真人面色十分严肃:“淬元境十二脉门,他至少打通了七门以上。” 魏浣初想了想,大胆判断:“有没有可能是无暇淬元?” 小道士长大嘴巴,看向小郡主:“这” 所谓无暇淬元,便是十二脉门淬十一门,至于为何少了一门,是因为灵枢脉门自古以来便只有极其稀少的人才能打通,然后成为念师,所以十一门便可称作无暇。 修行的 如果三世子是无暇淬元,十一脉门全通,甚至如果他还是念师. 那么上限将无限拔高。 这便是小道士长大了嘴巴的原因。 当然更重要的是,无暇淬元对于现在这个时代来说,已经极为罕见,太过奢侈。 这时,三真人想了想,还真点头同意了小郡主的大胆设想:“荡北王府很富有” 小道士一瘪嘴:“富有有啥用,到现在没吃上他一顿好饭.” 说着他还看向了反正那天表现出已经铁了心,要和三世子政治联姻的魏浣初:“小郡主若嫁给他之后,能不能邀请我们师兄弟好好吃一顿荡北王府的饭?” 魏浣初摇了摇头,来了一句:“我和三世子成亲之后,应该不会在一起吃饭。” 小道士:“……” 三真人挠了挠头,不知道怎么接这话,很难理解,很难懂。 魏浣初则看着两人露出了一个左脸有浅浅酒窝的明媚笑容:“我可以单请你们!” “那说好了。” “嗯,说好了。” “那” “小郡主?” 魏浣初一指大理寺方向:“那既然已经结束了,我就先走了。” 师兄弟闻言自然也不好留,自然作揖拜别。 于是两人就见,身手真的很利落的小郡主在七层石塔连续轻跃,轻盈如燕般的坠到了地面,然后进入了闹市之中。 小道士评价:“别说,除了不太赞同小郡主的成亲想法,我是真相中她当我师妹了,就有一股子大方利落、聪明且明媚的劲儿,师兄伱懂吧?” 三真人摇了摇头,来了一句:“都不懂。” 说完,两人再次看向了大理寺方向。 小道士看着远方的画面痛心疾首:“三世子这劲儿装逼劲儿也没谁了,打完就打完了,还一边走一边整理袖口,我真是.” 三真人:“你羡慕?” 小道士被拆穿也不恼:“是的.师兄,你说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能有他这么强吗?能这么风骚吗?” 三真人回道:“风骚应该差不多,强的话,我觉得你应该换个标准,比如像师兄我一样强。” 小道士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家师兄:“你真未必有三世子强吧。” 三真人:“呃?” 两人正要掰扯一番呢,忽然听到了塔下有人喊他们。 “三真人,小真人~!” 两人一低头,看到了身着明黄色罗裙的魏浣初又回到了无人的石塔之下正挥着手呢。 “小郡主,怎么了?” 魏浣初顶着今天清冽的阳光一笑:“有个事问一下。” “你说。” 魏浣初先解释了一下:“很久没自己出来了。”然后问道:“我家在那个方向来着?” 小道士指着自己鼻子:“你家你问我刚还夸你聪明呢.” 三真人想了想掐了个剑决:“要不还是我送小郡主回去吧。” 魏浣初利落回应:“那劳烦三真人了。” 话毕,三真人直接跳上了已经来到他面前的宽刃飞剑之上,一个下坠来到了魏浣初面前。 拥有在京都飞行权的他,下一刻带着小郡主消失在了京都之中,快到让普通人的肉眼根本无法捕捉到一丝一毫的痕迹。 两人走后,小道士一边吃一边还在看着大理寺门前的热闹。 于是,他很快看到了魏庭昭与魏挥叙的到场。 没过多久,一头银丝的老太监也到了。 也就前后脚,一只百余人的羽林卫随着一名骑着异兽的周天神将也来了。 再后来.. 小道士看着这些人意识到,热闹有点大了. 他不想吃了,他想去看看。 不为别的,他就想近距离看看三世子是如何装应对这样大场面的。 他想学习学习。 作为离仙宗的小师弟,他觉得未来一定会有很多大场面等着他,到时候实力是不是强是一回事,范儿必须得先起来~ 想到这,小道士下意识侧着头想要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袖 但发现这破袖口太宽了,没个护袖紧箍手臂不说,也没个纽扣让他摆弄一下啊。 他恼羞成怒:“这破道袍,就起不来范儿~!” 第64章 世子与崔直(5000) 青砖黑瓦象征着庄肃的顺天府院墙上,崔直捧着装着二斤鸡蛋的小箩筐,呆呆的看完了这场引人注目的对决,以出人预料的方式结束。 对于三世子体内宛如战鼓的声音,四息之间的两拳两脚,再到整理袖口来到那五把椅子之前的画面,他觉得. 嗯,很好,很强,很厉害. 而本来开打之前,他觉得自己很想看到大荒三王子被击倒的画面现在也出现了。 甚至远超了之前的预期,拓峰不仅被三世子赵乘风彻底击溃,现在倒在擂台上的凄惨样子,就是一坨烂泥。 但.崔直也没觉得有多开心有多爽快。 还很年轻的他,并不知道今天是他人生中最有意义的一天,因为他正觉得自己的人生毫无意义。 心如死灰的崔直,现在感受不到情绪波动,此时的他正在经受着人生信念崩塌之苦。 比如,修行者作案找不到任何线索。 那他做顺天府的司直还有什么意义? 府内的高官没有一个关心案子的。 他们坐那个位置有什么用? 所以,即便之后回到顺天府继续查案,自己以后能查什么. 查到那些高官,查到三大宗,查到朝堂内的大人物们,想让自己查到的事情? 这不用他崔直去查,谁来都可以。 那么就是说,都没意义。 自己以后要去做什么呢?做什么能让自己感觉到有意义的事情? 崔直不知道. 但眼下的确有一件事有一点意义。 怀里的小箩筐太沉,太贵重了,甚至还有些发烫。 他是没脸将吴氏老妇送来的这贵重礼物一直抱在怀里的。 他必须将这二斤鸡蛋送给将大荒三王子拓峰打废了的赵乘风。 而且因为这是他目前能想到人生里仅剩还存在了点意义的事,崔直还决定要郑重一点,一定要亲手交给三世子。 就是现在看起来. 好像除了擂台除了决斗之外,还发生了一些更错综复杂的事情。 但也不重要,崔直不关心,他就一直看着赵乘风,准备找机会接近他,只是现在看起来没什么机会。 不过也好 如果这么快就做完了这点对他未来人生现在看来仅存了一些意义的事。 自己干嘛去呢? 崔直这么想着。 也继续看着。 …… 作为全场关注的焦点。 现在荡北王府三世子赵乘风自然注意不到顺天府的院墙上有个少年直勾勾的看着自己,还把自己视为了他过后人生中目前仅能看到的意义。 赵乘风步调有些慢的走向擂台下荡北王府的人所在之地,看似正享受全场的欢呼与呐喊,其实是在调息。 他发誓,他绝对没有故意装帅耍酷,也不享受来自不同年龄段京都女子们的尖叫。 他只是刚刚消耗也很大,当然他也在顺便等待人们的到来,等待一个应该给他的交代。 但. “咳咳咳” 一个没忍住,咳了两声之后,五感敏锐,耳目聪慧的赵乘风就听到. “天呐,世子咳嗽了~” “心疼死我了,世子殿下,记得多喝热水啊~!” “那大荒三王子真是个挨千刀的,要不是打他了那么大力气,世子会咳嗽吗?” “别说,你们发现了吗,即便打的如此残暴血腥,世子殿下断了三王子左臂右腿,留其重伤的右臂左腿,还是个斜向对称呢,非常具备美感!” “只看殿下穿着,就知他对于美是有追求的人,所以哪怕是打架自然也会追求美,这是血液里流淌出的优雅!” 赵乘风:“???” 虽说这种硬夸,角度确实听起来有点刁钻,但事实大荒三王子现在的确对称. 莫非,看来自己心里一直惦记对称这事,钟姑这两天没回来,也不知在宫里有没有收获。 思绪刚一飘散,已经来到擂台边缘。 他走到荡北王府的众人面前,侍女白芷就立刻拿出了热腾腾的毛巾,给他温拭一下面庞。 场边现在所有的周天人以为这就是简单的胜利,还有人狂喊三世子的名字,为他欢呼。 只是,今儿来了就混进荡北王府众人中的闲王看着那五把椅子和那把刀自然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关键他也不认识的,但似乎是世子养的老黄狗,现在还叫了一声:“汪!” 而在这声狗叫之后,大公子与三公子先后抵达。 宫里最德高望重的老太监,竟也出现在了这里,来到了三世子的面前。 而让全场都知道事情不同寻常的是,周天神将之一,御林军统领周人敌,周大人竟骑着异兽,带着百余名一身反射着漫天清冽光线银甲的羽林卫出现在了这里。 他将椅子上的五人带走了。 而在狗叫声中赵乘风也随着老太监入宫了。 临走时,他回望了一眼擂台之上,看到了很多大荒使团的人似在拯救他们跪在地上的三王子,其中还有几个人,一眼就能看出不是大荒出身的人。 书生、儒士、武夫、掌柜。 他记住了。 …… 相比赵乘风只是记住了这几人的样貌。 崔直早在半个月之前就了调查了他们。 书生:姜文钊,境宗执事,而立之年,家有妻儿,但并在不京都,修为不详。 儒士:姜文钊的表弟,姓陈名松,同样也是境宗执事,没有家事,但在淮河船上似是有不少姘头。 武夫:范元辉,玄宗护法,在京都有一家没什么徒儿的武馆,近些年很多案件都有他的身影,顺天府早挂上了名,但卵用没有,玄宗在,他只要自己不作大死,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掌柜:仇嗣昌,擎宗外事 当然,这些资料也只是在现在崔直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现在因为人生信念倾塌,唯一觉得还有意义的事,仅仅只是‘给三世子送二斤鸡蛋’. 所以看到三世子上了那辆象征着皇宫的马车后,他就离开了顺天府。 没有去皇宫,因为崔直也进不去 他不想去拦车。 主要是怕做完这件事情之后,便再无有意义的事可做。 所以.崔直直接去了苑坊,找到了众所周知的世子府邸处,最后寻了阴凉地,一蹲开始等待。 他想 世子去了皇宫应该得挺晚才能回来。 最好.最好等到天黑。 这样,他将鸡蛋给完世子,就可以回家什么也不想的睡觉了,这样一天就过了 至于明天要干嘛。 明天再说吧。 想到这崔直觉得不错,于是抬头开始望天。 今天的天空很好看,湛蓝清澈,没有一朵云。 但他就是越看越觉不顺眼。 因为天没眼。 …… 赵乘风眼见皇城的大门再次为他打开,叹了一口气 因为其实他没有想因为刚刚擂台上的事情入皇宫,见周皇。 来的主要原因是,他身边的老黄狗不来皇宫就一直在叫,似是被人踩了尾巴,似是有人入侵了它的领地, 当然,坐上去皇宫的马车后,它消停了不少。 一头银发的周公公本就知道三世子 而且作为现在宫内的 只是毕竟有些事情是他无法想象的,在他对大黄表示喜爱时,赵乘风赶紧拦住,他差点就被咬到 但周公公却并未惊魂未定,而是夸赞道:“好狗就是要凶一点~!” 于是可能听进心里去的大黄狗不乐意了. 总之,这一路上来狗叫和太监音贯穿耳膜。 好在这一切终于过去了,进了皇宫一路来到御书房门前,赵乘风带着大黄狗没见陛下人呢,就听声音先传了出来:“周四,这边不用人了,周围清一下,朕与世子有要事相谈!” 周公公闻言自然尖声应是,然后去安排了。 “进吧。” 赵乘风推门而入,大黄狗紧随其后。 然后就见,周天之主周皇魏人雄与上次相见颇为相似的正在伏案批写奏折。 阳光顷落在他那张略带疲惫的脸上,映亮了这几十年如一日越发见深的沟壑褶皱,他狭长的眼眸中又有亮光闪烁,所以给人一种他只是身体上有些倦怠,精神上却还是享受批阅奏折这件事的感觉。 总之,周皇现在看起来不仅日理万机,还透露着最好不要打扰他,他正在全情投入于王朝大事,其他都是小事的气场。 所以赵乘风进来没说话,大黄狗也没叫。 周皇也没招呼。 就这样大概过了一刻钟的时间。 赵乘风约莫着,这周围的下人侍卫应该被清空了,就转身走出了御书房,当然门没关死,半虚掩着 然后他一屁股坐在了白玉般的台阶上,抬头看天,打发起了时间 而现在的御书房里理所当然的. “赵擎山,你没看到朕正在批阅奏折?” “汪~~!” “唉浣初的事,即便乘风不来,朕也会对大荒毁诺,但既然乘风来了,自然是要他来帮朕排忧解难,有问题?” “呜呜呜呜.” 赵乘风只听一阵鸡飞狗跳之声,也不知什么物件打碎了,反正听着挺脆的。 “朕的玉华墨台~~!” “汪!汪!汪!” “乘风什么水平,朕心里还没数吗,应付个大荒三王子那还不是爸爸打儿子?手拿把掐?” “呜,汪~!” “唉不是,介叫顺水推舟,你懂不.这不顺手还能揪点朝堂里的杂毛狗出来?介叫布局!” “赵擎山,朕是不是给伱脸了,你这辈子除了杀杀杀还会啥?你有空多和你儿子学学,这事办的多漂亮,即便动手那都动的很有分寸,让人挑不出半个刺来.” “行行行” “梁瀚之朕给你送北庭去,行了吧!” 大抵是这句话之后,御书房里消停了不少。 反正赵乘风坐在台阶上又望了会儿天,这才走了回去。 一进去那画面叫一个和谐,什么字画掉了满地,奏折撒了一桌,不提打碎的瓷器与物件形成了一片狼藉之感,就说这案台后的陛下和大黄狗看着又和好如初了 陛下一副从容姿态,虽说没了刚才雄主阅天下事的姿态,但眼神里满是慈爱。 老黄狗趴在他怀里,现在眼神可纯真了,看到赵乘风之后,眼珠左右晃了晃,意思是不是我又惹事了? 周皇正在给它捋毛,看到赵乘风进来后,他自己可能没注意到,顶着几根乍毛的头发语重心长的道:“乘风啊,有时候你得有自己的主见,你爸要来,你就让他来?” 赵乘风:“……” 周皇讲道理道:“我和你说,你爸要是真人来了,我非给他两个大逼斗,这大黄我没法动手,伤了它,你爸以后怎么降神?” 说到最后,他生气的一拍桌:“赵擎山就是没有一点大局观!” 赵乘风一乐,默默先捡起了地上落的字画,该挂哪儿得挂回哪,至于碎裂的物件自然也得弯腰收拾,桌上的奏折当然也要归拢。 总之,他就这么收拾残局时。 周皇就一直在拍桌,在愤慨 就这般过了得有一炷香的时间,他才了一句:“挑个黄道吉日,早点成亲吧,你替朕给浣初带句话。” 赵乘风回过头:“嗯?” 周皇先叨咕了一句:“她也是个没大局观的,但孝心可嘉,唉。”叹完气道:“你和她说,有空来看看朕。” 赵乘风:“哦” “另外,说个重要的事。” 赵乘风见周皇郑重神色,放下了手里的活儿,坐到了他对面,越听越是眉头紧蹙。 临了他不得不问:“我是没问题,但” 周皇靠在了椅背上:“不经磨砺,又如何锋利?” 说着,他又拿出了一张写满了人名的纸。 “又来?” “为什么要说又?” 周皇将这纸递给了赵乘风。 赵乘风接过看了几眼,看到了一些早就听说过熟悉的名字,而其中‘崔直’两个字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想起了酒楼遇见的那个满脸倔强的少年。 但他不知道,这少年现在正在他家门口堵他. …… 晚些时候,一战再次成名的赵乘风出了宫。 官府很有眼力价,早早的在苑坊就把世子府邸周围清空了,不然这门口估计现在得全是慕名而来,没有看到早上世子大发神威的民众。 当然,崔直没有被撵走,因为他身上还有随身带习惯的腰牌。 所以当三世子的马车终于来到府邸门前时,崔直得以站起身来,快步走了上去,喊了一嗓子:“三世子。” 由于今天宅门之前格外清静,他的喊声自然吸引了荡北王府所有人的注意。 于是一众人都回过了头,看到了一个右脸高高肿起,颓废丧气的少年。 看到众人眼神,他当然立刻顺口道:“我是顺天府司直崔直” 赵乘风听到名字,看着他眨了一下眼,这才将之前在皇宫里刚在脑子里过过的相貌与眼前的少年对上 不过,这是什么情况? “冒昧拜访,还请世子殿下赎罪,在下只是有些东西必须给您。” 赵乘风对周围王府中人点了点头,表示无妨,然后就好奇问道:“必须给我?” 崔直见世子身边的人散开,立刻将在怀里捂了一天的小箩筐送了上去。 赵乘风双手接过,看到了里面是鸡蛋,于是更加疑惑。 而眼前的崔直,在将这鸡蛋交给他之后,指尖离开箩筐的把手后,瞳孔不知为何失去了所有颜色。 他呢喃了一句:“只有世子有资格收这鸡蛋。” 说完,他转身走向外走去。 崔直完成了这最后对他来说还有点意义的事,然后立刻整个人都陷入了无穷的迷茫之中。 还在纳闷中的赵乘风看着他明显情绪不对的步伐,拖的越来越长的背影,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泥潭之中,越来越艰难。 一种他人还活着,但仿佛已经死了的感觉蔓延开来。 并且崔直越走越是如此,越走身形越是矮小,似乎下一刻他就会化作一滩烂泥,‘啪’的一声糊在地面上 赵乘风不知道他怎么了,但从未如此看到过一个人只是走路就能走的如此绝望。 于是他喊道:“崔直。” 崔直失魂落魄的回过头来,看向三世子。 “为什么只有我有资格收这鸡蛋?” 崔直:“哦对哦” “你要没什么事,不如.” “好啊.” 赵乘风一乐:“我说什么了,你就好啊。” “什么什么都好啊。” 赵乘风:“行吧,那上我府上坐坐?” 崔直重重点头:“好啊。” 感谢水水校哥哥,寂静岭南无锡,yoloecho,七兮,不浪算我输,江子114511,曹小,书友2022061***7170,是谁偷吃了奶酪的打赏. 第65章 你相信光吗? 崔直之所以会说什么什么都好啊 是因为他察觉到了自己转身后整个人似在步入深渊。 所以别说去府上坐坐,哪怕是在这石板路上和他干聊一夜,现在的他都会点头同意 当然,去府上坐坐更好,崔直随着三世子步入了世子府,看到了团锦簇,看到了雕梁画栋,最后在中堂里看到了挂在墙上的夜明珠。 这当然不是崔直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看着夜明珠的光线却有些眼晕。 尤其在喝了一杯热茶之后,崔直两天一夜只吃过一个包子的身体,还有他那饱经摧残的精神,在这稍微放松的环境中被引爆了。 他的身体一歪,整个人栽了下去。 在荡北王府一众人的面前,崔直用那还未肿的左脸与地面相接,在人们猝不及防之下就倒在了地上。 “咳咳咳咳咳” 正在喝茶的赵乘风看到这一幕差点没被呛到。 白芷和傲天自然连忙去扶。 钟姑不在家,媚娘立刻去唤大夫。 只有赵乘风一脸难受,喃了声:“唉,不是,鸡蛋到底咋回事.” …… 可能是思虑过重,精神损耗过大。 晚上被灌了两碗药汤的崔直一直睡到了 醒来后,崔直感觉自己现在至少不像昨天那么失魂落魄了,他相信自己应该能够回到家面对那十二副画像了。 “你可算醒了” 崔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当然人也紧随而至,很快他就看到三世子自房间侧面走来,然后一屁股坐在了自己的面前开口道: “你知道吗,说话就说一半.真的让人很难受。” “一到早上就到你房间了,等了伱两个时辰.” “你可真能睡。” “咳” 赵乘风咳嗽了一声后,没等问出二斤鸡蛋到底怎么回事。 今天身着浅蓝色裁剪精致罗裙,还带着蓝色面纱,身段丰腴又有些异域风情的柳媚娘就走了过来,手里还端了一碗汤药。 “殿下都等了两个时辰,也不差这一时半刻,大夫嘱咐醒来后要喝。” 说着,她就将雕了青的瓷碗递给了崔直。 崔直刚醒来,还有些发呆。 但作为一个敢于与上级硬刚,并指着上级鼻子骂的人,他肯定不是内向的人。 所以他立刻点头对媚娘表示谢意,然后动作极其麻利的干掉碗中汤药,最后刚要对三世子说二斤鸡蛋的来源,却见他抬起了手. 赵乘风道:“答案不能太简单,最好要错综复杂有转折,不然我不仅会失望,还会觉得自己今天等你等了两个时辰的行为像个呆子。” 崔直本来还担心一句两句说不明白呢,闻得此言正合了他的心意。 于是他道:“那殿下可能要随我回寒舍看看。” 赵乘风闻言,顿了片刻,想起了昨夜自己邀请崔直入府时他的样子,于是他也道:“好啊。” …… 一般来说,互相拜访过门邸,自然就算得上是朋友。 就是今天的天气万里重云不透一丝阳光,将崔直的寒舍衬的更寒了几分. 世子马车抵达门前,赵乘风一下车就看到了矮墙、破门、以及一间破旧老房。 崔直在顺天府的职位虽然不高,但怎么说也至于住的这么差。 他又哪知道。 崔直那点俸禄,多半都养了暗桩。 马车停在门口,两人推开破门,越过矮墙,进了那间破旧老房。 于是,赵乘风就看到了那十二副女子的画像,以及各种复杂的线条相连,还有好几本子的笔记。 因为今天窗外没光,崔直家里又没夜明珠,所以他立刻点了油灯,放在桌上,照亮墙壁上的所有。 赵乘风在这面墙边踱了两步,然后道:“慢慢讲。” 崔直点了点头,从头开始说了起来。 十二个女子。 阴影中的魔爪。 番邦来客的特殊癖好。 以及无法撼动的三座大山。 无论说起什么,他都有理有据,从多个方向角度去辩证。 同时崔直因为终于有个人愿意听他说这些话了,自然越讲神色越激动,越讲越有宣泄情绪的意思,所以偶尔会冒出一两句脏话,实属寻常。 赵乘风没有在意,因为眼前这个崔直,才符合 昨天那个走路都似乎要变成一滩烂泥糊在地上,拿不成个的崔直本来就不是他。 而作为一个本就习惯性听取各方意见的人,赵乘风还很好的扮演了一位聆听者。 话话有反应。 段段有回馈。 偶尔还会和他一起来一句‘他妈的!’ 这就导致了本身情绪确实还是存在问题的崔直越说越痛快,越说感觉胸口的郁结越有散掉的趋势 所以没收住,竟是整整说了两个时辰.. 赵乘风没觉得时间过的这么快。 再抬眼时,虽说窗外重云虽是未散,但似乎薄了不少。 崔直这时发现自己好像有点癫,立刻收住,不过很好受的是,现在自己比昨天好了很多很多。 同时也因为三世子倾听,他感觉和三世子距离近了不少。 所以,性格里都是直的崔直真诚道:“多谢世子,说出来之后,真他妈舒服多了。” 听完这些事情的赵乘风,自然理解了崔直为什么会像昨天那般,只是看着他情绪现在好像好了不少,但自己现在看着这墙壁上的十二副画像,怎么情绪有些不好? “我还想听些细节。” 话音没落,崔直的肚子就给予了回应‘咕’ 赵乘风:“我也饿了,随便对付一口。” 崔直立刻回道:“好。” 然后他跑了出去,去最近的面摊买回了两碗打卤面。 因为屋子里闷了一下午,赵乘风自然在院子里透气,接过面条也没打算回屋,而是端着面,来到了破门的门口。 崔直见状自然也跟在了一旁坐下。 两人呲溜呲溜的看着街区中忙碌行人与百姓,一边吃起了面条,一边闲聊。 赵乘风侧头:“其实最有利的证据,就是你找到的几个目击者,事后立刻做了反证,说明你的方向都对了。” 崔直秃秃噜完一口面条:“是的,而且在顺天府,我被孤立了,谁有能量做到这样的事?” “我告诉你个事。” “殿下请讲。” “三王子的部族在草原有一条灵脉,但大荒要北撤了,顾不上这条灵脉了,所以三大宗的人想占。” “我没调查到,但明白三大宗一定有求于三王子拓峰,一群他妈的人渣,周天如果继续放任他们,对得起金銮大殿上的那四个字?” 赵乘风一笑:“你也喜欢那四个字?” 崔直点了点头,吐出了一口气,感觉胸口还是有些闷。 赵乘风:“其实我有个办法,很直接。” “嗯?” 赵乘风咽了一口面条:“找个机会,当面问一下三大宗和那三王子,这十二个女子是不是你们杀的,不用他们回答什么,就看着他们的眼睛,就什么都知道了。” 崔直想了想:“那也没用,依然不会有证据。” 赵乘风闻言没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道:“那你现在被闲赋在家,之后还打算继续查这事儿还是?” 崔直闻言,目露些许迷茫,嘴边挂着面条:“不知道。” 说完,两人沉默了片刻。 恰逢此时,天边风起云涌,重云之中似有光在翻搅,隐隐有微亮自天边透出。 赵乘风刚吃完碗里最后一口面条,昂着头看着这一幕,很随意又含糊不清问了声:“崔直,你相信光吗?” 崔直听清了,头都没抬,用筷子一边划拉着碗里最后的面,同样含糊道:“以前信,现在.” 赵乘风看向他:“现在?” 崔直放下了面碗和筷子,脑海中闪过了近日来因查案而遭遇的各种阻力,自嘲着不屑着的爆了一句粗口:“现在信个几把。” 赵乘风一乐:“别信那玩意,咳~” 今天字数少了,抱歉。 明明脑子里有,但就是写的时候就 我又不想急匆匆的写影响质量,所以下一章今天就写不出来了。 我看了眼追读,觉得小庙养不了书,真会死.. 你等我稳定稳定的,你再养,不迟. 我的计划是,最近一定要写出点存稿,然后稳定更新时间最好以后能每天2更5000+。 第66章 你你还有你(4000求追订) 九州四海中每一种语言都有脏话的存在。 之所以会存在,自然是因为人们的情绪,有时就要靠脏话才能抒发,其他言语都收效甚微。 崔直的脾气虽然算不上好,但其实一直以来都不是一个脏话多的人,可显而易见的是,今天他的脏话格外多,他格外需要抒发一下压在心中的情绪。 世子殿下并不介意这些,但他似乎有些介意那十二条女子的命。 为什么介意? 世人皆知,世子怜? 又或者,他实在很喜欢金銮大殿上匾额上的那四个字? 总之两人吃完面条之后,赵乘风拉着崔直又聊了很多。 只是越聊越闷。 在崔直看来,赵乘风虽然是荡北王府三世子,但毕竟初来乍到京都,甚至还顶着个百姓皆知的质子头衔 哪怕他刚刚出了大风头,打破了人们对他膏粱子弟的固有印象,为周天挣来了一份薄面,战胜了大荒,风评可能有所好转 但这些和案子没什么关系。 面对不可能留下直接证据的三座山门,三世子也不可能有什么办法。 当然他很感激世子,并想到或许世子和自己聊这么多,只是想让自己把心中郁结都抒发出去? 想到这,崔直甚至觉得自己有些自恋。 自己何德何能? 不过是凑巧和三世子有了点缘分,互相登门拜访了一下,他喝了一碗世子府的汤药,三世子吃了一碗他的面条,殿下还能真拿他当朋友,为了他的心情,陪他在这说话? 不太可能。 想来明天这位眼前 哦对了,今天赢了擂台的他,自然也赢得了婚事,还要和之前是京都的光,现在癫痴了的小郡主成亲去呢。 当然,这么想,并不代表崔直觉得和三世子聊的不投机。 反而是因为聊的很好,甚至有些脾气相投,他才越要这样冷静客观的告诉自己,和三世子当朋友这事,真别当真。 毕竟,两人各自有各自的生活,阶层相差的也很大,用云泥之别形容不过分。 所以未来大概率还是会各忙各的。 只是有些可惜 崔直觉得难得遇到一个感觉能当朋友的人,但冷静客观的一想,就知道.身份地位注定了又不太可能一直当朋友。 所以在京都,尤其是最近发现自己身边真没朋友的崔直,在送赵乘风走时,很用力的挥起了手。 在马车上的三世子赵乘风探出头:“好好在家养两天,过两天来找你,咳~” 崔直点了点头,继续用力的挥手。 眼看着黑色马车在巷口拐弯处消失后,他忽然想到无官一身轻的自己明天可以去做点什么了 去交点朋友.. …… 次日一早,崔直没来得及出门交朋友,刚推开房门就看见了三世子身边的小侍女。 侍女端来了一碗汤药,还在冒着热气,三世子没来,但似乎带来了他作为朋友的心意。 【大夫说得喝十天。】 白芷拿出早准备好的字条,递给了崔直。 崔直看了看眼前这漂亮少女脖颈上带着的绸丝,这才知道原来她. 于是他立刻立刻反身去寻笔,只是寻回来打算礼貌写点什么的时候,看见了白芷一脸无奈的亮出了刚刚写好的字。 【我只是哑,不是聋。】 崔直:“噢”然后发现其实自己也并没有什么要说的 所以,他选择一口闷了很是苦涩的药。 最后她将碗递给了白芷。 白芷挥了挥手,就走出了他的破院。 崔直见她走远,挠了挠头,对自己昨天的想法产生了一丝怀疑,自己真的适合出去交朋友吗? 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得出去,不说交不交朋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或许走一走就想明白了自己未来要去做什么呢? 总之,回顺天府低头认错对他来说是不可能的。 于是崔直微正了一下衣冠,推门而出。 一路来到了京都这个时间段最热闹的清茗茶舍,他就寻了个空座坐了下来,点了一壶最便宜的茶。 而之所以说这里热闹,自是因为京都城内外的各种消息,一般会在三种地方飞速传播,因时间段不同而有些不同,简单来说就是上午的茶舍,下午的酒肆,以及晚上的船。 所以在这个时间段,茶舍自然是消息最灵通也最热闹的地方。 很快他就听到了一些他略微感兴趣的消息。 ——大荒三王子伤势严重,几乎四肢全断,经脉续接以后即便还能站起来,但这修行一途怕是废了。 ——三世子之所以下手如此狠辣,据说是因为在这场擂台赛中周天有些官员被买通了,本来是三王子想趁机重伤三世子,没曾想. ——传闻京兆伊陈大人被下野了.. ——还有,朝内最近疯传,说今年的大朝试可能会有些变化。 …… 呆了一整天,黄昏时回了家的崔直简单吃了一口饭。 不知道是不是早上那碗药的作用,他一躺下竟然睡着了。 一睡居然睡到了 于是白芷又来了。 察觉到自己身体恢复,精神都好了很多的崔直自然又一口气喝掉了这碗效果明显的汤药。 然后又去了茶舍,听了一天乱七八糟的消息。 如此反复,过了大抵有五天时间。 这天他喝完药,再去茶舍时,听到了明天大荒三王子要离开京都的消息。 对此,他并没有打算要来个替天行道,蒙上面像侠客话本中那般为了自己心中的正义去刺杀一波. 他甚至都不打算去看一眼。 在不屑的说出‘相信个几把’之后,崔直本就打算在这件事上与自己和解,这些天虽然没交朋友,但他觉得有几个职业不错。 以后不穿官服了,自己可以尝试做做 比如,茶舍里的消息掮客。 又或者以自己的修为实力,可以去当个镖师,听说赚的不少,不过京都里的镖局背后似乎都有三大宗的身影,着实恶心。 当然,小商小贩其实也不是不可以,总归讨生活嘛,赚银子,干啥都不寒碜。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崔直这一晚上失眠了.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决定今天喝完药,哪里都不去了,就在家睡觉,谁知如约而至的敲门声来了,打开门见的却不是这些天已经看顺眼的小哑巴侍女白芷。 而是荡北王府身着锦服的三世子赵乘风。 “脸色不错。” 他评价了一句,还不嫌脏的靠在了门框上。 “殿下怎么来了?” “不是,怎么着,看见我很失望?” 赵乘风转头,看向了白芷。 白芷今天也端了药来,直接双手送上。 “谢谢白姑娘。” 接过药,崔直这才回答:“没有失望,就是没想到殿下会来。” 赵乘风也不拿他打趣,而是道:“今天大荒三王子要从北门走。” 崔直闻喝了半碗药,闻言后,擦了擦嘴角看向三世子:“我们难道还去送他一程?” 赵乘风摇了摇头:“记不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只要去当面问一问就知道你所有的努力与推测到底是不是对的了。” 崔直愣住,沉默了下来。 赵乘风看着他的眼睛:“伱得给自己一个交代,给你机会了啊,去不去看你。” 崔直眨了眨眼睛,然后立刻将还剩下的半碗药交还给了小侍女白芷,一个转身冲进了破屋里。 赵乘风靠在门边,看着眼前的破院,就听里面传来了一阵钉钉哐哐的声响,他摇了摇头,又看了看天,发现今天的晨光很亮。 有点晃眼。 …… 三王子要走的消息,并不如他来时象征着周天胜利那般引人注目,吸引了无数民众来围观。 所以北城门今天清晨一切一如既往,一如既往的迎来之前对京都怀揣无数想象的入城人,一如既往的也会送走被这座城市伤透的出城人。 拓峰自然是出城人。 也是被彻底伤透的人 无论身体上,还是精神上. 身体上无需多提,无论是大荒的巫师,还是后来三大宗找来的天师给他需接四肢,他经脉骨骼断了就是断了,哪怕接上也不可能恢复如初。 而相对来说,身体上的疼痛对他来说其实不算什么。 精神上的伤害,远比身体上来的疼痛的多。 拓峰本以为自己抓住了此生仅有的机会。 自得知荡北王府三世子要与小郡主和亲的消息后。 他先是小巷砸酒,后是船流泪,反正就是营造出了一种,大荒割了地,周天却负了他的氛围,占领了道德高地。 然后,迫于无奈的去了大理寺,给三世子送上战书。 只要这一战得胜,赢得婚事都是小事,关键他将成为如今愁云惨淡正在准备北撤的大荒英雄。 如果做的好一些,并且尺寸掌握恰好的伤了三世子,占领了道德高地的他不仅会全身而退,还会回到大荒后有机会赢得王位。 因为,打败荡北王府,重创三世子,一定会让他的声望来到顶峰,而他的父亲很老了。 这一切的几乎一开始都特别顺利。 因为有三大宗的帮助,甚至他还有了比之前更多的时间来掌握如何伤三世子的分寸 但无论是他。 还是三大宗。 都没有做过计划的是——他没打过三世子 被两拳两脚废了四肢不说,连带着输掉了所有的一切。 英雄变成了罪人.他战败的消息传回大荒,会让准备北撤、本就压抑着怒火的大荒人更加愤怒。 他的部族会被耻笑,由于本来签了割地条款的就是他,他必将会被钉在耻辱柱上,不会再有任何翻身的机会,回去的日子不用想,一定非常难熬。 甚至王位自此不沾边了不说,还有可能会被提议赐死,以平众怒。 再加上身体现在的残缺,修行一途最后的希望破灭 所以.拓峰现在只要一眼望去,无论看哪里,看到的都是他未来灰暗的人生。 这导致了,现在其实是被周天撵出京都的大荒三王子拓峰非常珍惜,这离开京都的最后一段路。 因为大荒使团中,哪怕是他的族人都和现在的他都有了嫌隙,他感觉的到。 只有三大宗的人还对他马首是瞻,养伤的这些天,他们对他可谓无微不至。 可这是为什么,拓峰当然非常明白。 他很清楚一旦灵脉交出去,离开京都回到大荒,他怕这辈子估计再也享受不到权利带来的感觉。 所以趁着现在还有些筹码,可怜虫拓峰坐在来时象征着身份地位的高贵车舆中,隔着纱帘看着看着清晨京都的石板路,望着远处城门的方向,在绞尽脑汁的想着,如何让权利延续,如何保证自己的未来哪怕舒服一点。 在这个过程中,被接上四肢的创伤处总会传来阵阵痛感让他无法安静思考。 于是,他自然而然的会联想到将他这辈子的一切都轻描淡写的,用两拳两脚彻底摧毁成渣的荡北王府三世子赵乘风。 想到那张玩世不恭的脸,想到此人眼中根本没有自己的眼神。 拓峰的眼眸中就离开差点喷出火焰,只是他并非念师,即便眼珠子激射出去,也无法杀人。 而他下意识想要攥住的双拳,却因为伤势导致,现在两双手掌也只是轻轻一蜷,并没有攥紧,更别提发力. 绝望感涌上心头,一个双拳都无法握紧的大荒战士活着还有什么意 活着还有意义! 拓峰立刻告诉自己。 他还可以 “嗯?” 拓峰感觉到了车舆停止。 他回过神来,看向前方,于是看到了街道上一辆黑色的马车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马车上走下来了一名少年,在光照下他一身锦绣白衣,衬的气质风度翩翩,只是脸上还是那般熟悉的玩世不恭,眼神里仍然没有自己。 拓峰看着他,嘴唇微颤,不知是是不是想起了擂台上的恐惧。 而此时负责送大荒三王子出城的周天官员立刻迎了上去。 于是,已经全体神经紧绷的大荒使团所有人就听到看到,荡北王府的三世子赵乘风对那官员道:“我有一个朋友,有一件事想当面问问三王子” 说完,人们看到他昂起了头。 赵乘风眼神一扫,看到了来送拓峰的三大宗中人,先抬起手指指向书生:“以及你。” 指向儒士:“你。” 指向武夫:“你。” 指向掌柜:“还有你。” 第67章 又能怎么样呢? 北城门本就不是人流量最大的城门。 三王子拓峰不想备受关注,选择离开的时间,自然也不是高峰时。 所以现在车銮与马车看似对峙在城门前的宽阔街道中,并没有形成围观的场景。 除了街边的包子铺还在沸腾着蒸汽,有些常年在这里卖京都礼品的小商小贩之外,行人中有人些看到眼前的一幕选择驻足,但人数也不多。 赵乘风正在和周天的官员交谈。 他随着抬起了手指,将三大宗来人全指了一遍,但其实语气和表情都很平静自然。 不仅没有颐指气使的感觉,甚至联想到他各种嚣张跋扈的事迹与传言,显然这样的荡北王府三世子已经足够礼貌。 这位负责送三王子出城的周天官员说巧不巧,是曾经去过世子府邸的礼部官员徐启运。 老熟人,加上他明白什么大荒三王子,不过是落水狗罢了。 还是眼前这位三世子亲手痛打过的落水狗。 所以徐启运立刻让开,将面子果断卖给了三世子。 倒是三大宗的人十分沉得住气,面对世子殿下,竟没有人有任何表情。 书生姜文钊,儒士陈松,武夫范元辉,掌柜仇嗣昌,这四人这辈子多多少少都见过大场面。 而且最重要的是,有山门在身后就有底气。 不然凭什么,大荒三王子这事出了,五把椅子上的人先后被裁被撤,三大宗片叶不沾身? 要说唯一付出的代价,就是那位顺天府的梁瀚之去了北庭城。 所以,他们是打心眼里,不怕三世子。 甚至在某一个两个人的心里,赵乘风不过就是个京都质子,若不是他老子立的功勋太大,当朝陛下真会拿正眼看他? 至于打败大荒三王子的实力 在三大宗的人眼里,自然也不够看。 当然,表面上还是要尊重一下,所以他们都很统一,冷眼并沉默,看着三世子不言不语不回应,显示出了作为宗门外事话事人的沉稳与城府。 至于坐在车舆之中的大荒三王子拓峰,看到了他最近的梦魇,荡北王府三世子赵乘风之后,立刻动用了他察觉到之前那次机会是此生仅有机会的‘不错脑瓜’。 他的脑瓜告诉他,其实无论今天面对三世子做出如何过分的事,三世子都不会拿他怎么样。 因为,周天需要让割让了一片地的大荒使者,也就是他拓峰,回到大荒,无论是残了还是废了,都要活着送他回去。 若是让完地的大荒使者死在了京都,以后谁还敢和周天和谈,其他国家会以史为鉴,会觉得与周天之间没有信任。 这是一个国家的声誉问题,不允许出任何岔子。 所以,三王子看着纱账外的赵乘风抖了抖嘴唇,再次试图攥拳,但还是没握住。 事实上,他的想法的确没错。 在当今陛下口中,不识大局观的有荡北王赵擎山,有小郡主魏浣初,但一定没有三世子。 所以赵乘风今天真的就是带崔直来单纯的问一问,没考虑要搞什么事情。 崔直在看到三世子身前的官员让开之后,立刻来到了最前端。 他来时在车厢中抓了一把棋子,现在拿出了一叠画纸,这些画纸已经在他的家里挂了很久。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崔直将一幅幅画像很整齐的铺开在了地面上,用棋子压住四角,十分规整,十分郑重。 起初,拓峰与三大宗的四人还纳闷这人是在干嘛。 甚至他们都没认出来,这些女子是谁。 但当崔直将这些画像一副一副的慢慢铺开,有些其实在他们脑海中根本没当回事,但还是有印象的记忆自然开始回溯。 于是场面越发安静。 空气似乎开始凝固。 尤其当崔直站起来,来到了最前端,开始直视书生姜文钊、儒士陈松、武夫范元辉、掌柜仇嗣昌的时候,即便是站在路边看热闹的路人,也能忽然感觉到这已经临夏的春风开始有了些寒意。 崔直十分直接,开口问道:“她们是你们杀的吗?” 这是一个很幼稚的问题,当然不会有人回答。 但看着宽大的车舆上,看着高高在上的三大宗四人,答案已经彻底揭晓。 就像三世子之前说的,有些事情不需要证据,你当面问一下他们,看着他们的眼睛,真正的谜底就会浮出水面。 所以此时,他们的沉默对于崔直来说,格外震耳欲聋。 崔直还带了很多调查过被断的证据,反转被收买的证人口供,等等,但其实现在都没有必要亮出来,也没有必要再说些什么了。 三世子给了他一个给自己交代的机会,这一瞬间,其实现在就已经交代完毕了。 但. 崔直最后还剩一个十分不解的问题。 甚至想到这个问题,他就深呼吸了一口气,面色都立刻有些潮红。 他先看向车舆纱帐里的人影道:“我可以理解你作为大荒人对我们周天人有仇恨,来到周天之后伱表面上温良恭谦,实则背地里残暴疯狂。” 然后,崔直眼神冰冷的扫过三大宗的四人:“我只是不理解你们。” “虽然你们是宗门之人。” “但你们毕竟都出生在周天啊。” “你们怎么能帮一个大荒人来残害自己国家的女子呢?” 崔直抬起手,指着自己左边胸口,扯开嗓子喝道:“你们看着她们死去的时候,你们的心就不会有那么一点点疼痛吗?” 最后几个字几乎从牙缝中蹦出。 “你们还是人吗?” 有清风在此时轻抚地面上的十二副画像,没有吹飞,只是吹出了些许褶皱,让画像中的眉眼面庞看似仿佛生动了一些。 而面对崔直的质问。 书生姜文钊摇了摇头:“你在胡说什么。” 儒士陈松紧跟了一句:“你怕是疯了。” 武夫范元辉完全不在意,转过了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掌柜仇嗣昌则笑了起来:“不是,小伙子,你是?” 在他们必然会装傻充愣,全不在乎之际,车舆上的纱帐被拉开了,躺在软塌之中的大荒三王子拓峰,先看了看崔直,最后又看向了赵乘风。 风轻云淡的来了一句: “是不是人,又能怎么样呢?” 晚上还有。 另外,兄弟们……我不断章,一天你们给我掉200追订 我断章追订几乎持平. 拢共咱这小庙才多少订阅,这么掉,我不得死? 我还能熬到上架 我又不是不会断..只是有些章节我觉得完整呈现会更好,所以,我厚道没用啊,数据告诉我,你们先动的手! 我得断啊 要不你们养书的,开个自动订阅? 不然我真会死啊。 第68章 少爷把鸡蛋都吃了 北城门的春风格外刺骨。 尤其在拓峰看着赵乘风说了:“又能怎么样?”之后。 场面上本来是崔直与三宗四人对峙,现在再次转换成了三王子与三世子的对局。 按理来说,在擂台上被打废掉的大荒三王子拓峰,应该没什么勇气再次面对赵乘风。 但现在的他,却似乎有恃无恐。 坐在车銮之中的纱帐被风吹的沙沙作响。 他那张来自大荒有着粗粝感的面庞上有些隐隐的兴奋感,还是很魁梧,但想来无论在任何人眼里似乎都没什么威慑力的身躯正在前倾。 好不容易攥紧的拳头搭在皮质裤腿上,看着赵乘风的眼眸里满是期待。 似乎在等待什么事情发生。 而此时,崔直虽然正处于义愤填膺之中,但闻言后愣了片刻,然后立刻用最快的速度,来到了赵乘风的身边,因为他怕赵乘风动手。 周天负责前来送三王子出城的徐启运也是如此,立刻赔着笑脸迎了上来,不经意间其实挡住了三世子的去路。 他们都知道,无论如何。 哪怕拓峰作恶多端。 哪怕拓峰就是画像中十二个遇害女子的元凶。 但只要没有直接证据,周天无论如何,不能让已经割让了大荒土地,象征着和平的使者,死在他即将回家的京都北城门前。 自然也是因此,拓峰才敢于挑衅将他在擂台上把他打废了的三世子。 拓峰也是因为明白赵乘风不可能现在动手,就是想要用这种话激怒赵乘风。 或者说,即便三世子动手,周天的人为了大局考虑,也一定会有人将三世子拦下来。 反正无论如何。 他就想看赵乘风气急败坏的样子。 他就想看赵乘风想杀他,却杀不了他的咬牙切齿。 作为一败涂地的失败者,他就想用这种看似幼稚的方式,在胜者那里偷到这一点点的慰藉。 虽然杯水车薪,虽然无关结局。 但只要赵乘风失态,拓峰就会很开心的离开京都。 而待他出了京都,出了周天,赵乘风自然就更无法拿他如何。 只是有些出人预料的是,崔直和徐启运的担忧有点没用。 面对三王子拓峰的挑衅,荡北王府三世子赵乘风,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 他还是保持着刚刚拦下马车后的平静,平静的就像静谧无风的湖面,眼神里透着澄澈,目光低视着崔直摆放着十分整齐的十二副画像,一动没动。 他甚至都没有看拓峰。 更准确的说,他直接无视了拓峰。 还问了一声来到身边的崔直:“有交代了吗?” 崔直立刻回答:“有了。” “那收拾收拾走吧。” 崔直立刻点头,一个反身去收拾起了那十二副画像,动作没有之前的郑重与认真,甚至有些急促,因为无论如何,眼前这一切发生的根源在他,在他送了三世子二斤鸡蛋之后。 不然怎么可能有眼前这幅画面? 所以无论从周天的大局观出发,还是从朋友的角度出发,崔直都不能让三世子继续趟这趟浑水。 倒是,车舆之上的三大宗四人,此时看到赵乘风自若的神态无视拓峰的表现,心中升起警兆。 点火就着,遇事就莽,嚣张跋扈,受不了一点委屈的人,说实话,在他们的阅历中看,这种人最不可怕。 真正可怕的人,一定是吞的下委屈,还能甘之若饴,伸手敢杀人,收手能低头的人。 他们本以为,赵乘风即便不是前者,也不可能是后者。 但现在看来,他一定不是前者,但至少靠近后者。 三世子今天说是来带一个朋友,问一件事,那便就只有这件事。 无论拓峰说什么,这件事办完之后,就没有别的事。 所以,在崔直收完了画像快速跑了回来后。 赵乘风没回头,没打招呼,直接上了他的马车。 崔直紧随其后。 黑色马车的车门发出了一声轻响,马儿一声嘶鸣,便拐进了一条侧街之中。 于是,车舆上的大荒三王子拓峰就看到京都的北城门映入眼帘。 他想看到的三世子愤怒发疯的样子没有出现。 所以自然就更加看不到三世子拿他没有办法的模样。 理所当然的,就没有一点他作为失败者寻求的那么一点点慰藉。 赵乘风保持了一如既往对他的态度——眼里根本没有他。 然后仍旧以根本懒得搭理他的姿态乘车远走。 所以,这一瞬三王子拓峰无比失望,这让他很受伤。 因为这应该是他和赵乘风这位毁了他一生的仇敌最后一次见面。 未来他将没有任何机会报复三世子。 未来的他可能会成为大荒土壤中的一滩烂泥。 当然他很快收拾起了这种失望,因为随着车轮碾过了北城门的路板,车舆离开了周天的京都城。 想到身后城中的繁华,对比北撤后大荒即将面对的恶劣环境。 想着身后城中的风雪月,对比回到族群后必然会遭到的耻笑与排挤。 拓峰隔着纱帐先看了看三大宗那四人,然后看向京都郊野的漂亮景色。 他忽然很想,能不能不回大荒,去西域当一个闲散的富翁,去过平凡但美好的一生? 他有了点主意,有了点些计划,总之他要为他的人生打个漂亮的翻身仗。 当然这些主意和计划,还是来自他那抓住了‘此生仅有机会’小脑瓜。 …… 拓峰不知道一件事。 这天他以为再也见不到,几乎摧毁了他所有未来的敌人,荡北王府三世子赵乘风回到府邸后做了一件看起来和他没什么关系的事。 ——他中午时吃了一盘足有二斤的炒鸡蛋。 于是,虽然书童傲天一脸严肃的去找了书堂中的柳媚娘。 “少爷把崔直送来的鸡蛋都吃了。” 柳媚娘抬起眼眸,左边眼睛一跳,连带着眸下的泪痣也跳了一下,总是带着盈盈笑意的脸上出现了严肃的点了点头。 书童傲天说完就走了,刚巧碰到了从外面回来的钟姑。 于是他又道:“少爷把崔直送来的鸡蛋都吃了。” 钟姑似刚从皇宫回来,闻言后簇起了眉头,然后揉了揉太阳穴,欲言又止,最后摆了摆手。 书童傲天最后来到了府邸最侧面的柴房旁。 孙叔坐在一张小板凳上,旁边自然是磨和刀,只是和以前不太一样,现在在他身边有一张小桌,不仅有瓜果糕点,还有上好的茶水冒着淡淡的渺渺水气。 此时他似乎有点偷懒,正在吃糕,没在磨刀。 书童傲天来到他面前,和之前说的话一模一样:“少爷把崔直送来的鸡蛋都吃了。” 孙叔的反应与媚娘和钟姑截然相反。 他闻言一乐,咽下了嘴里的糕,卖力的磨起了刀。 马上成亲开杀两不误~~~! 求追订. 求养书的开自动 别急,我要急死了。 第69章 婚期已至 自古有一个道理,恒古不变。 ——拿人手软,吃人嘴短。 三世子赵乘风吃了的那二斤炒鸡蛋,来自吴氏。 而吴氏是十二名死去女子中名叫吴小兰的母亲。 那么自然,他就要给人家办事。 虽然素不相识,虽然从未谋面。 虽然事关三大宗,虽然事关大荒三王子。 但吃了二斤鸡蛋,嘴短了的赵乘风就是想把这事儿办了,他就是想把这些人全宰了。 当然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提离开京都的大荒三王子,只谈三大宗在京都盘根错节的势力,可以轻易使唤一名四境强者的能力,这件事其实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做过了。 更何况宗门之人皆有命珠入体。 命珠十分难缠,既有震慑外敌之能,也有监督弟子之意,内外皆是刃。 要杀死有命珠的宗门弟子,只要实力足够不难办到,但要事了拂衣去,片叶不沾身则需要完成一些特定条件。 所以不可能直接和三大宗明面撕破脸皮的赵乘风,需要等待一个能够完成这些特定条件的时机。 这一等,时间就过了五天。 五天里,赵乘风没闲着,手里多了一对银色镂空小圆球,用来锻炼真元外放的操控精细程度,顺便恢复四息之间打出的消耗,咳声渐少。 除此之外,他开始按照以前在北庭时的正常节奏修行。 于是侍女白芷忽然发现,三世子居然开始在修行一途之上十分努力。 她哪知道赵乘风云舰之上时是当做游玩放松,刚到帝都之后又各种事情缠身,现在只不过是展露了平日修行的常态而已。 当然,三世子十分提倡劳逸结合。 无论白天多努力修行,晚上都不耽误去船看清倌们跳舞。 每天跟在旁边的白芷,跟了有两天之后在小册上写下了她的疑惑,递给赵乘风看【不累吗?】 赵乘风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对她道:“看小姐姐跳舞,是九州四海最能让男人放松的事情。” 于是,当天晚上赵乘风带着白芷进了船,让她看了一场奢侈的动用了符箓制造出奇异效果的冰火舞。 白芷懂了,其实不止男人,女人看了也会很放松,因为确实养眼,又好看,今天这场的特殊视觉效果对她来说还有点震撼。 就是临了赵乘风没说话,拿过了她的笔和纸写了一句【多学学,万一哪天晚上我想看了,你在宅子里跳给我看。】 白芷俏脸一红没回话,但当晚回到她自己的房间里,身体就不由自主的比划了两下,就两下。 当然,两人也会偶尔聊起镜像小镇的其他细节。 只是之前与之前的内容大多重复,而连续去了几天皇宫的钟姑似乎也并没有什么收获。 陈妃到底和镜像小镇有没有关系,前两天刚塞了一张纸给赵乘风,体现出雄心壮志的陛下三年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仍然是一团迷雾。 需要小心提防,需要抽丝剥茧。 而这五天不仅仅只发生了这点事情。 早在大荒三王子拓峰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京都 然后有消息说,离仙宗的大师兄方执白回到了京都,他去看了小郡主的颠痴之症,似有望恢复。 此消息一出,举京沸腾。 因为其实小郡主,本就是京都万年观祈福牌最多的拥有者,云锣古道万家商户的掌上明珠,十二坊无数平凡女人们眼中的光,京都少年们的梦中情人. 不然在大荒三王子许诺婚事的当天,京都城不会齐齐灭灯,向皇城表达抗议。 之所以会如此,赵乘风知道的主要有两件事。 但奈何朝内无主,贪官衙役层层克扣,到了粥厂里,清汤寡水到一碗粥倒进嘴里都能品出有几粒米。 朝内权利倾轧造成多重阻碍,闲王被众位皇子推出,下场整肃风纪. 只是这重拳出击的 很难想象,一个明眸皓齿,脸上还带着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出现在恶臭漫天的赈灾粥铺里喝了一口稀粥后,一拳打碎了主事的满口老牙,并脆生生的喊出:“拖出去斩了”的画面。 但事实的确就这么发生了,其后,小女孩游走于赈灾前线,无数灾民都曾见过这位皇城中最小郡主的身影。 有幸活到现在的人们回忆起来,那时最美的画面,就是这位小郡主踩在高箱之上,双手做出喇叭状,声音又脆又亮的喊着:“人人有份!”的可爱模样。 而在她出落成少女时,一件不起眼的案子走进百姓视野。 这件案子起初看起来十分寻常,户部侍郎的公子娶了一貌美清倌为妾,貌美清倌后因嫉生恨毒杀正妻,证据确凿,眼看惊堂木就要落下,小郡主却在会审之时出现,提出了诸多疑点。 皇家入场,官员自要给予几分面子,但案件一到大理寺却发生了惊天逆转。 诸多线索显示之前的证据多为伪造,真相被揭露,居然是公公与儿媳常年保持不论关系,其公子痛下杀手,不仅想杀了妻子,还想杀了亲爹,却被亲爹及时发现止损,将脏水全部泼在了入门不到一年的貌美清倌身上,好一个父子情深. 民愤四起后,陛下下旨,户部侍郎有违人伦斩立决,其公子乃为元凶斩立决。 清倌儿终于沉冤得雪被还了自由身,但走出刑部时,却早已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不过好歹保住了一条性命。 至于她为何能让小郡主在会审之时出现,传闻是她的母亲在京王府做老仆,小郡主心地善良伸出了援手。 一位能为仆人翻案的皇亲国戚,自然会被百姓爱戴。 更何况,她还是那位曾经站在赈灾粥铺里喊着人人有份,眼里有光的小女孩。 所以说小郡主是京都名声最好的女子一点也不过分。 于是,颠痴之症似会好转的消息刚传出来。 无数就是喜爱她的老百姓开始祈祷,祈祷赵乘风变成疯癫,放过小郡主,哪怕前些天三世子的确给周天争了气,但毕竟他之前的名声太臭了。 换个角度来讲,荡北王府与京王府联姻这事,就是这一代年轻人中名声最大最臭的少年,与名声最好深受百姓爱戴的少女成亲。 不提好坏,单论名气来说在这一代的年轻人里,无人能出这二人左右,他们联姻,自然就会引发了民间的讨论热潮。 而且最重要的是 有一点很巧。 这怎么就大荒三王子刚走,离仙宗的周天 莫非三世子和小郡主.情投意合? 都说好女爱坏男. 于是乎,一夜之间各大市坊的书摊里,各大茶馆说书的,无数文娱工作的创作者们,立刻将三世子与小郡主的爱情故事,从各种角度来了一遍。 以至于满京都,满周天的目光也全部汇聚在了这场似乎已经没得跑的婚事之上。 事实上的确没跑。 释放出小郡主会好的消息只是铺垫,隔了没几日,婚事的消息就已被确定。 甚至说待三世子与小郡主结婚当日,陛下会作为长辈接那高堂一拜,这是三代皇族之中已经有不少小辈成亲时都没有过的殊荣。 当然现在说这还早,周天成亲的礼仪虽被礼部精简过,但仍然有些繁杂的婚事流程。 比如,成亲之前的三书六礼就是少不了的。 这些麻烦到极致的琐事,将赵乘风本来已经形成了惯性的生活彻底打断。 在与京王府难免会出现的拉扯中,他忽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于是,在某一天晚上,他将闲王约了出来,语重心长的说道: “陛下不是托您在京都照顾我?” 闲王“呃?” “我现在遇到了一个大麻烦。” 闲王皱眉:“什么麻烦。” “要联姻的女方家事情太多。” 闲王:“???” “不如您来给我当个大知宾?” 闲王:“啊?” 大知宾在周天婚事之中,就是全权负责人,要懂得各种礼节,民俗,人脉广,自然也要是长辈。 反正赵乘风就直接上了坡:“那就说定了!反正后面的礼节,您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说完他就跑了 于是乎,这场周天备受瞩目的婚事,岳父成了男方大知宾. 好处是,女方要什么岳父都知道,有时候岳父还嫌弃自己的老管家也就是女方的大知宾逼事儿太多,让他闭嘴,再加上男方家里不差银子、金子、和灵晶,要什么给什么,双方对于各种礼节自然不会有任何争议,因为说话算数的都是一个人——闲王. 坏处是,闲王将聘礼送到自己家的时候,产生了些许精神错乱,感觉在左手倒到右手上,自己好像在玩过家家. 反正主打一个一言堂,闲王这辈子就没说的这么算过. 当然这些都是过场。 聘书、礼书之后,赵乘风终于在他的大知宾带领下,拿到了最重要的迎书。 同时在他岳父各种左右互搏,经过了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之后,闲王一个人代表双方终于敲定了大婚日期——启元六十四年四月三十。 据说是这一年来最好的成亲日子。 而日子一定,消息自然就传遍了京都。 崔直听到消息的时候,正蹲在自家门口吃打卤面。 天气越来越热,屋里越来越闷,坐在破院门槛上,吹着风看着人来人往,似乎成为了这些天他的习惯。 而这习惯的来源,似乎是前些天与三世子一起在这吃面时养成的。 只是他俩自北城门之后就没见过,就像崔直之前所料,因为阶层差距太大,各有各的生活,一旦没什么事情产生交集,其实朋友是很难当的,只会越来越远,但 但他真的打心眼里很感激三世子带着他问出了一直憋在心里的问题,也算给了自己一个交代。 所以.听到消息后,他翻箱倒柜的找出了一块从老家出来时母亲塞进他兜里的玉佩。 然后他去了一趟典当行。 也不知道价格到底是不是公道,反正估摸应该够了,就又去了云锣古道。 在这逛了一下午,左看看右看看相中了一个大红色珊瑚,他瞧着喜庆,价钱也合适,正好一分不剩,于是就买了下来端去了世子府。 世子府邸今天门前车水马龙,前来送礼的人络绎不绝,那一车一车,一箱一箱的各种名贵物件都要把宽敞的大门前堵满了。 但就是.没一件进的去。 全被门口的哑巴侍女拦了下来。 无论来送礼的人说啥,如何自报家门,家世如何显赫,白芷就是礼貌点头,加摇头婉拒,偶尔会亮一下小册上写的字: ‘世子问:你是?’ 十分伤人。 捧着个红色珊瑚的崔直来时特别格格不入 还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就是人们还不来及嘲笑这哪来的傻小子,还想妄图攀上三世子的高枝,带来的礼物居然看着如此廉价,也不怕人笑话时. 他们看到,那油盐不进的小侍女收了红珊瑚. 崔直送完礼,觉得世子府现在一定很忙,自然转身就走了。 虽然察觉到周围的人看他目光很怪,但也不重要,他现在脑袋里正在思考,自己要不要去干点赚银子的事儿,把家传玉佩给赎回来 而这天晚上,京都城发生了一件怪事。 红色的珊瑚摆件被一扫而空,谁家里要是有,甭管新不新,只要你愿意卖,就是十倍开外的价格。 也是这天晚上,唯一入了世子府邸的红珊瑚来到了三世子的手上。 清风吹入中堂之中微卷了一株龟背叶,赵乘风的发丝被轻轻一扬,他却没有一点反应。 此时他正在看着这红色珊瑚,越看越觉得崔直送来的这玩意一定不贵,品质有问题,红的不正经,红的有的暗,像血落地上落了一小段时间的颜色。 然后,他就听到了脚步声。 书童傲天走来了进来正襟危坐,挺直胸膛。 柳媚娘紧随其后一袭红衣,落座后翘起二郎腿,露出一脸媚笑。 钟姑和孙叔来了后一个拿出刺绣,开始绣,一个又偷偷的往嘴里塞了一块糕。 理所当然的,三世子赵乘风抬起头,一边用手摩挲着材质确实不咋地的红色珊瑚,一边开口道: “和大家正式说个事儿。” 四人一同看向他,自然早知道是什么事。 赵乘风继续道: “我和小郡主的婚期不是定下来了吗。” “我觉得就成亲当天吧。” “见点血,图个吉利。” 第70章 一颗喜糖(5500求追读) 大婚日期一经确定。 整座京都城的茶余饭后就再没有别的事了。 在这个娱乐匮乏的年代,无论是街头还是巷尾,是茶馆或酒肆,听去吧,全是三世子与小郡主。 这两人组合太奇妙,一个是来自北州名称最臭的纨绔子弟,一个是声誉极佳的国民女儿,最重要的是,作为年代一人名声最响亮的两个人,喜欢他们的人很多. 自然,为他们争吵的人就很多,而争吵的问题也是方方面面应有尽有。 比如三世子与小郡主到底般不般配,存不存在谁高攀谁,他们是否是自由恋爱,又或者只是政治联姻. 尤其是在四大书院里,年轻的少年少女们可以为此争的面红耳赤,寸土不让,据说还约过一次架,最后被书院的教习及时制止。 反正来自乘风会,还有自从那天擂台之后就看赵乘风越发顺眼的女子,可以统称为爱风的这些人,坚决认为,两人其实并不般配,以赵乘风的身世样貌,以及现在展现出来的实力与不可限量潜力,别说她一过时的小郡主,哪怕是云墟里下凡的仙女儿来,也就将将算是门当户对吧。 一定是小郡主高攀了荡北王府,闲王这闲散王爷如何与封疆大吏荡北王相提并论? 自由恋爱坚决不可能,必须是政治联姻,哥哥那么爱逛船的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一定早已勘破红尘,内心必然孤独,这联姻主要联的是一寂寞。 而另一方,则多是京都土生土长的少年公子,他们自然唱的全是反调,唯一和爱风们意见统一的是,必须是政治联姻。 他们无法接受,白月光小郡主会喜欢上一个从黄书中走出来的顶级纨绔,外地土财主,军阀之子 当然他们高度统一的意见的确是对的。 没有比这场政治联姻,更政治的联姻。 因为自打赵乘风和魏浣初 总之,日子便在这样或那样的喧嚣之声慢慢度过。 转眼间,启元六十四年四月三十就来到了人们的眼前,这场大婚也直接映入了所有京都人的眼帘。 之所以说是映入眼帘,自然是因为三世子和小郡主的排场太大。 似乎是有各种底层官差的配合,整座朝堂官场的默许与帮助。 今天全城百姓一出门,都会发现自家门口有一盒包装精美的喜。 而当人们拿起盒时,就一定会看到街边的红绸正在招展,喜庆之意扑面而来。 如果你站在高处还会发现另一个惊人的事实——整座京都皆红妆。 无论是四大城门,云锣古道,十二坊的各类标志性建筑,各大商行的门脸之前,都为这场大婚做了十足的装扮。 据说,今天三世子和小郡主的喜宴还会在被誉为京都臭水沟的平坊摆上千桌,平坊是城内最穷最破的地方,之所以这么做,自然是突出一个与民同乐,乐善好施,普天同庆,彰显善心。 当然这些都只是边角料的小事,满城来看热闹的人,在晨时末端就一同跟着世子府邸的车队銮舆走过了十里红妆的长街,抵达了京王府的门前。 有岳父做内应,赵乘风递上迎书小郡主自是手到擒来。 可与平民百姓的礼数不尽相同,按周天皇室婚嫁之礼,他们接下来并非是直接回到府邸走过场,而是需要先登离仙山拜天地,后入皇宫拜高堂,最后才是回到家中对拜洞房。 虽然看似简单,只是三步,但这其中又有无数细节、讲究、说法需要两位新人无数次的配合. 总之成亲是一件很麻烦的事,麻烦到让赵乘风都觉得,今天要杀三大宗的人、以及大荒三王子都不是麻烦的事。 好在赶路时所用的婚车极尽华贵,长宽宛若府内中堂,华帐犹如金色雨幕,十六只身披红缎金甲的异兽方能将其拖动,像一座能移动的行宫,在这其中一切有应有尽有,又不感颠簸,小憩一觉,或者享受路程,都是不错的选择。 此时,这去往离仙山的华贵婚舆之中赵乘风就看着今天凤冠霞帔的小郡主出了神。 今天的魏浣初黛眉如画像柳,双眸明亮有魅,瑶鼻小巧挺拔犹刻,樱唇色泽红润如血,本就明媚中带了点清艳的长相,配上今天的红色衣着与华丽配饰,称得上绝色无双。 不过,赵乘风出神的原因,当然不是因为小郡主好看。 而是今儿她就要住进自己的府邸,有些事情必须要提前沟通一下,只是他需要踌躇一下怎么说。 所以过了好一会儿,三世子赵乘风这才挥了挥手,侍女书童全部退下,自然也连带着小郡主带来的人也跟着下了华贵车舆。 于是这被华帐遮挡形成的独立空间中,就只剩下了这对新人。 两人自然互相看了看,都感觉到了‘不熟’. 事实上他俩虽然今天成亲,但也的确是真不熟,今天这是 从严格意义上来讲,现在,当下是这对当下在京都疯传出无数爱情故事的两人, 所以会有些陌生隔阂是很正常的事情。 好在之前两人对对方印象都不错,眼下虽然是在成亲,但他和她打心眼里觉得对方是可以当朋友的人。 “内个.” “世子有话可以直说。” 坐在这移动华帐的最中心,小郡主魏浣初落落大方的指了指身前桌上的各类丰富小食。 赵乘风闻言坐在了她的对面,然后来了一句:“今天我要杀点人。” 魏浣初簇起秀眉:“世子要杀何人?” “三大宗的人。” 于是,华帐之内陷入了沉默之中。 魏浣初眨了眨她长且密的睫毛,看着眼前今日华服俊俏的少年,没有问你疯了,还是你病了,只是明亮眼眸里的不解如雪般越堆越多。 最后多到赵乘风解释道:“事情说来话长.” 魏浣初摇了摇头打断:“我们之间虽说有过约法三章,但政治联姻毕竟也是联姻,自今日之后无论伱我如何自我看待,在外界看来京王府和荡北王府便算是捆绑在了一起,荣辱与共,你杀三大宗的人这么大的事情.” 赵乘风未觉小郡主说的不对,换做是他,估计他也会如此。 毕竟三大宗并非乌合之众藉藉之辈,而像是三颗华盖老树不仅扎根在周天王朝多年不倒,如今也仍然枝繁叶茂,枝干树叶密布朝堂上下,无论是势力,还是能量,如果三大宗真的发力,世人便会立刻见到这种古老宗门的恐怖之处。 所以,小郡主有此担忧实属寻常,换做一般氏族女子,没准现在已经被吓的脸色惨白,哪怕眼前和她说话的人来自北州,来自荡北王府,是九州四海最能杀人的府邸,但这里,毕竟是京都。 甚至赵乘风已经做好了继续被魏浣初质问的准备。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小郡主略一思索后,这时开口说的居然是:“有把握吗?” “有。” 赵乘风回答。 似乎用很快的速度就想明白了,三世子既然这么说就已经拦不住的魏浣初听到‘有’字点了点头:“那就好。” 说完,她拿起了桌上一块精致的糕点,放在了唇边,但迟迟没有放入口中。 看着小郡主俏脸上略带思虑的神色,赵乘风道:“其实你可以多问问。” 魏浣初微叹了一口气:“我怕我问多了一会吃不下饭。” 赵乘风一乐:“怕上火?” 魏浣初重重点头:“你我虽相识不久,见面不多,但我总觉得至少有一点我们十分相似。” “哪一点?” “主意正。” 赵乘风闻言一笑:“比如你宁愿自毁灵枢脉门,也不愿听陛下的去大荒?” 魏浣初摇头:“不如你要杀三大宗的人。” “所以,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我为什么要杀?” 魏浣初本来之前不想听,但现在看着赵乘风一脸轻松胸有成竹的样子,便将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而且现在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于是便点了点头:“为什么?” 说着她还拿起了面前精致糕点,只是刚咬了一小口,就听到了赵乘风的理由。 “因为正义。” “咳咳.” 小郡主连咳不止。 赵乘风连忙递水。 喝了一口压了压之后,魏浣初轻扶住了起伏的胸口:“殿下不要逗我。” “呃,我还以为你会感同身受。” “为何?” “不是说,当年你帮一名清倌翻了个要案吗,到现在京都风月行业都很尊敬、感激你吗?” “不如你受风月行业欢迎厉害。” 两人正有点聊开的意思时,书童傲天走了进来,两人对话暂时告一段落。 傲天礼数十足,先对小郡主见礼,后才对赵乘风禀告道:“公子,快到东城门了。” 赵乘风:“那你去吧。” 傲天闻言,退了出去,同时也消失在了长长的仪仗队列之中。 在他走后,魏浣初似品出了点意思,只是有点不敢相信,不由问道:“你让他去?” “是啊。” 想着书童傲天那张瓷器般的小脸,小郡主不得不说:“他才多大?” 赵乘风居然抿了一口茶,意味深长的反问了一声:“你猜他多大?” …… 京都东门外十里处有一座天然峡谷,由于其中道窄路滑,时不时可能还可能会山体滑坡,不如后来修的宽敞官道,所以后来这里便越来越冷清,时至今日已经基本不会有人再走。 掌柜的仇嗣昌带着十多位得力手下一早便等在了‘青鸾峡’的碑前。 此碑坐落于峡谷中间的空旷地带,前后左右皆是通路。 而这位喜欢穿着的像掌柜的发福中年人,除了是擎宗外事 只是由于事关重大,不方便带更多的人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而且交易的对象是一位已经合作了有十年之久的老友,所以仇嗣昌并不如何担心。 可很快,到了交易的时间,他没有听到货车碾压石子的声音,倒是听到了有马群的马蹄声格外清脆的连续响起。 紧接着这声音越来越急促,他甚至能分清只有十七匹马儿,但不知为何就就是这么少的数量,现在落在耳中给了他一种千军万马的肃杀之感。 仇嗣昌心中警兆大升的同时,他没听错的十七匹马儿已经映入眼帘,一水的黑色玄甲铁骑正装肃穆,转瞬间在瞳孔中放大袭来,掀起无数尘烟。 这样的场面不会吓到身经百战的擎宗外事仇嗣昌。 他只是觉得有些诡异,因为眼前这幅画面里,冲在最前方的是一匹明显是幼崽的小矮马儿.. 小马之上坐着一个小孩。 小孩长的粉雕玉琢宛如瓷器。 手里还拿了一把宛如玩具的刀。 仇嗣昌 因为就是这 稚嫩的声音响彻青鸾峡。 “杀!” …… “荡北王府里不养闲人,每个人都会杀人。” 小郡主哀叹了一声:“京王府就不同了,只养闲人,每个人都能吃三碗米饭。” “所以,你也可以吃三碗?” “我能吃四碗。” 赵乘风一笑,发现和她聊天极有意思。 魏浣初倒是不觉有什么意思,本来今天大婚走个过场以后就各过个的了,谁知道三世子居然要杀三大宗的人。 要杀就要杀吧.. 还派出了一位麾下看起来最弱最稚嫩,看起来也就不到十岁的小孩. 所以傲天走后,她就脑补出了这孩子死在三大宗那群修行之人手里的惨烈画面,并循环了各种死状 自然在赵乘风没心没肺的一笑后,她无奈道:“今天中午看样子只能吃三碗了。” 赵乘风:“你知道我二哥吗?” “自然。” “我二哥有一百六十六骑猛虎骑。” “所以?” “傲天有十六玄甲骑。” 魏浣初眨了眨眼:“你这么一比,听着就不厉害了..” …… 仇嗣昌的脑海里现在有一个问题。 为什么眼前的小孩能够一刀斩碎他的护体罡气。 当然这个问题冒出来时,小孩身后的十六骑已经冲了过来。 以他为中心的精锐下属们刚反应过来,就和他一般无人的面对了来自荡北王府似乎有些诡异的刀。 然后宛如绸缎一般的大红色鲜血泼洒开来,伴随着几颗头颅先后飞上半空,眼前的画面忽然间莫名有了些血腥美感的意思。 仇嗣昌大惊失色的喊了一声:“挡。” 整个人宛若肥胖的身躯不知动用了什么秘术仿佛泄了气一般,以一种极不规则的身法倒退,连续躲闪了小孩的数刀。 只是,他这一退,让出了一个刚刚虽然有损失,但已经凝结成型的阵型缺口。 于是十六骑一个冲锋,就直接突围。 反身扬刀再杀回去,不过一个来回之间,仇嗣昌的精锐下属虽各显神通,但已土崩瓦解。 他们根本无法面对,盔甲有异,刀有诡术,这种明显是战场上历练过的骑兵,用这种方式的冲杀。 仇嗣昌知道一旦他们全部被灭,自己也逃不了这场突如其来的袭杀。 所以立刻将体内真元尽数迸发而出,而在这他来到这力量巅峰时。 那小孩却轻轻的一个攥拳,十六骑猛然散开,以划圆的方式,将他们围在中心。 像狼群围着猎物。 十分耐心。 十分恐怖。 …… “稳胜?” “稳胜。” 魏浣初问:“命珠如何处理?” 赵乘风回答:“那东西虽有灵性,但也并非万能,就是人处理起来麻烦了些。” “有办法就好。” 魏浣初没深问,因为这一定涉及到一些特殊的手法,以及修行隐秘。 “你真能吃四碗饭?” “我们是在互相了解吗?” “总归今天是成亲了,了解一下也不过分吧?” “那倒也是。” 赵乘风此时看了一眼纱账外的景色,似已见离仙山的轮廓,就道:“要上山了。” 魏浣初闻言扫了扫桌上的各类小食,左拿了两块糕点,右手也抓了一把干果,放进牛皮纸里包裹好,似是为了上山准备。 最后她拿一颗喜扔进口中,自然小脸微微鼓起,似乎是甜味四溢,嘴角不自觉微翘了一个小弧度。 “你要来一颗吗?” 赵乘风看着小郡主因为吃了,眼眸似乎都亮了一丝的俏脸,摇了摇头:“不爱吃。” …… 浓稠的血落在草地上,像是粘了的霜。 十七骑绕着一个圆圈般高速旋转,用各种战术迂回,佯攻,横击,远箭,白刀,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十分耐心的正在围猎。 没一刻钟,仇嗣昌身边已经没有人能再战,全部倒在了地上,不是身首异处,就是肢体分离,死像并不惨,都非常干脆利落。 仇嗣昌也中了一刀,很轻,只是手臂上的一道浅浅的口子。 可这一刀很要命,真元疯狂流逝,体内血液似乎开始凝固,头脑甚至都开始不清醒。 于是 仇嗣昌半跪了下来。 由于是算得上是四境强者,虽然可能在三境时并没有突破多少脉门,但十七骑为了安全起见并未一拥而上。 而是继续用最有头脑的方式,给敌人的身上增添着一道又一道的伤口。 于是,仇嗣昌从单膝跪地变成了双膝跪地,从眼神清澈变成了状若癫狂,从一身华服到现在全身满是布条不如乞丐 可即便如此,这群明明强大的骑兵们还在用战术. 每一次一道尘烟过后,一刀伤口就会出现在仇嗣昌的身上。 当足足用了半炷香的时间,仇嗣昌全身都是刀口,似已流干了体内的血,模样凄惨至极的倒在用自己的鲜血组成的血泊里时,十七骑这才停止旋转。 傲天跳下他的小马儿,来到了并未死透的仇嗣昌的面前,目光很快捕捉到了这虽然血肉模糊的皮肤上东西正在其中蠕动鼓起,似要钻出破体而出。 于是他立刻从怀里掏出了一包红色的喜,拿出了一颗塞进了他的嘴里。 仇嗣昌随即七窍流血,全身龟裂,似有气体在体内冲涨,躯体迅猛鼓起似爆体而亡时,又迅速干瘪,如此反复数次,诡异非常。 太难写了。 可能还得改。 先这样. 我不断章,你们别不给追订啊。。别养啊。 第71章 红色线头 离仙山高耸入云。 其顶名为离仙台,若站其上可见云海、光晕、自然、天地。 与天州之巅那无数修行者心神向往,寻求羽化飞升的登仙台截然相反。 离仙台上有一块太祖亲手立下的石碑,上面写了八个大字远离仙途、扞卫家国。 这是赵乘风和魏浣初无论前生还是今世 因为仙途一事,宗门一窝,确实于国于家来说弊大于利,这是在给皇族子嗣们敲响警钟。 所以离仙宗上下的便是只视修行为手段,不求修行能长生。 这种心态有时反而可以让修行者轻装前行,或正应了那句听起来十分没道理,看着更没道理,但偶尔的确会觉得有道理的话——无所求必满载而归。 或许这就是离仙山这几十年强者辈出的原因。 总之尤其近十年来,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周天确实因为这座山的存在,慢慢的在九州四海里挺直了腰。 三世子和小郡主看完了这八个字,就来到了离仙台之上弯下了腰,跪拜了离仙台外那浩瀚缥缈云烟中的天地。 一声:“礼成”之后。在一众皇亲国戚的目睹下,两人退了下来。 接下来他们会暂时歇脚片刻,然后前往皇宫。 而这歇脚之时,自然就少不了寒暄与交际。 赵乘风还好,虽是新郎官,但毕竟刚入京都不久,谁都不认识,闲王虽然有意带他想认识,但他也并不想认识,他这女婿主打一个叛逆。 魏浣初则忙的头昏眼,因为任是谁见到她,都要听人家感慨一声:“病好了,就好~!” 而且这里还是离仙山,明面上治愈他的还是大师兄方执白,所以她自然也要与大小道士与这位周天 好在和他们聊起来会舒服自在很多。 而暂歇之后,转眼间下山的时候便到了。 兴许是在回车舆的路上看见了已经回到了赵乘风身边,应该是刚刚杀完人书童傲天,看着这小孩还是瓷器那般模样,小郡主回到华贵车舆上的 “该死吗?” 赵乘风闻言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她是在问自己今天要杀的三大宗中人该不该死。 于是重重点头:“十分该死。” …… 该死的武夫范元辉现在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就要死了。 但他意识到了自己若再不看好现在的病状,也离死不远了。 他的病症主要来自恐惧,以及不眠,更准确的来说是,被噩梦惊扰了数日。 梦里,他在驿馆的房间里冷眼旁观。 看到了一个又一个被塞进了黑色玄铁箱子里的女子被烧的连渣都不剩。 然后画面一转,就会看到这箱子一张嘴,那被烧死的女子全钻了出来,带着飞灰,带着被火光中被湮灭的脸来找自己索命。 这是自从北城门那天后开始烙下的毛病, 可能是他那天看崔直摆放的十二副画像看多了。 但现在这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梦境每天重复,来回往复,导致他已经本能的不想闭眼。 这些天以来他尝试过各种方法,找过所谓的人仙,破过人们口中的外事,烧过纸钱,叠过元宝,甚至还去驿馆外磕过头,可都无济于事。 本能的恐惧闭眼,加上多日未眠,让他的精神很快来到了崩溃的边缘。 于是,范元辉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无梦的睡上一觉。 可无论是喝汤药,还是找了宗门内的医者,用了各种方法,都只能让他短暂的进行入眠,醒来后恐惧加深,畏惧至极显而易见并不能帮他除梦入睡。 所以,这几天开始他有点病急乱投医,四处找人治病。 今天,他专门找到了平坊的一间小院。 小院里住着一位大婶儿。 据说这些天给平坊的平明百姓治好了很多病,什么疑难杂症到她手里都不是问题。 初见这大婶儿,范元辉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 但简单搭脉之后,她就开口道:“得针灸。” 范元辉早些时候自然尝试过针灸,不由道:“之前试过.” “信我的。” 大婶儿的话很短,但却透露着一股强大的自信。 这对现在的范元辉来说是很需要的东西:“能治好?” “保证你一觉睡到根本起不来。” 大婶儿拍了拍胸脯,就拿出了一个匣子,见她捻起银针的手法之娴熟,乱投医了几天的范元辉自然选择得信一下。 于是,他先伸出了手。 大婶儿轻轻一转,银针尖儿轻轻入臂。 没有感觉到刺破的疼痛,反而感觉. 大婶儿问道:“麻了吗?” 范元辉:“麻了。” “麻就对了!。” “啊?” “另一只手。” 范元辉闻言抬起手臂,瞬间再次酸麻。 当然,他也并非一点警惕都没有,这种程度上的麻,和银针入穴的浅浅位置,都在可控范围之内。 以他的修为,只要稍动真元,就可轻易震飞,绝对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所以,接下来,范元辉任由大婶儿一连扎了六针。 别说还真有了点困意,虽然不知道梦里会如何,但总归见到了点疗效。 “最后一针会有点疼。” “嗯” 话音一落,大婶儿一拍那针匣,随手就在半空中摘出了一根微长的银针,两根粗胖的手指一捻,长针便滚入掌心。 “嗤~!” 大婶用手掌猛的就要将长针拍进了范元辉的太阳穴里。 在针刺破皮肤表层时,范元辉心生警兆,他下意识的调动真元却发现,之前似乎不疼不痒的六针,以及微麻的感觉延缓了这种速度。 于是 “啪~!” 确实有一点疼 银针入脑。 范元辉瞬间失去了所有行动能力,仅剩眼球还能转动。 然后,他就看到,眼前这一脸平静的大婶儿,开始仔细的端详自己。 一边看,一边竟用一根极粗的针带了一根长长的红线。 一种面对死亡的无力感自身心涌现。 但唯一的表述只能是眼眸里的绝望。 范元辉想起了他的病,想起了他的梦。 也是此时,这带着红线,不是银针,似乎是用来绣的针拍进了他的眉宇之间。 大婶儿抬起一根手指,一边控制绣针在他身体中游走,一边道:“你慢点死,我来看看你的命珠。” 微微垂头的范元辉无法表达同意或拒绝,他只能感觉到体内的命珠似被绣针追寻,一路自他的左臂来到右脚。 似想要将命珠穿透带出,绣针连续攻击。 奈何命珠有灵,辗转腾挪。 于是范元辉就看到一根又一根的红色线头在自己的手背,在鼻尖,在身体各处疯狂冒出,像春暖开之际,一夜之间京都城里冒出的无数杂草。 …… 与此同时,没有半根杂草的皇宫门前,终于迎来了自离仙宗赶来的大婚仪仗队列。 除了华舆马车之外,这队列尾端竟是有不少自发而来的百姓,自诩为娘家人,似在为小郡主送嫁。 所以当魏浣初走下后,在一旁的赵乘风就听到了无数祝福。 他没理,只是按照行程向宫门走去。 但几步之后发现他马上过门的娘子并未跟上。 于是赵乘风回头,便见一袭红衣的小郡主魏浣初刚与百姓们挥完手后,自新衣之上找到了半根不长的红色线头。 然后她便将其放在了手心,轻轻的吹入了半空。 此处本就空旷,有风将这红色线头卷入了象征着血腥的皇宫朱墙之中。 魏浣初看了看,叹了口气.. “真不想去。” 你们知道的,作为一名写手,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特别难受 我必须承认,我来了. 所以更的少了. 我觉得是我最近太紧绷了,要绷不住了。 我明儿打算早上去打一场球,然后一身臭汗的回来洗个澡,最后美美的睡一觉。 然后再码字. 汇报完毕 理解万岁 第72章 十二朵花 朱墙碧瓦间的深红殿宇群,平日里巍峨庄严清冷肃穆。 但今天因为三世子小郡主的大婚仪仗队伍步入了此处,又配以喜乐响彻云间,于是整座深宫似乎鲜活了起来,看起来没了往日庄肃,反而深红都变成了喜庆之色。 太和殿中,此时金足樽、翡翠盘,古琴涔涔、钟声叮咚。 大殿四周装饰着倒铃般的朵,都是今日新鲜采摘后刚刚装饰而成,幽香自成,缭绕鼻尖。 几乎朝堂之上有名有姓的人物现在全部聚集在了此处。 因为陛下不仅破天荒的将三世子与小郡主的婚事安排在了这里,他还会作为长辈受那二位新人的高堂一拜。 究其原因,自然还是因为荡北王府不世之功,处处待遇特殊,方才能体现王朝待遇。 这是朝堂众人的共识。 但很少有人会想到,会不会是周天圣君魏人雄十分喜爱今天就要喜结连理的三世子与小郡主? 总之今天周皇穿的像个富贵老头,没什么平日里的威严,还带着荡北王府的那条老狗跟在身边,似在向九州四海传递一个明确的信号,荡北王府出来的哪怕是条狗,陛下都会宠着。 就是在执高堂礼时,有礼部官员实在看不下去了,想把狗牵走,但差点被咬。 于是在陛下一挥手后,史上最荒唐的一幕出现。 因为荡北王赵擎山不可能来到京都的原因,一排高堂座位上,那条老黄狗居然独占了一席,抿着狗嘴,昂着脖颈,一脸郑重认真,看起来十分可笑。 不过不管如何,本来就是走过场的赵乘风和魏浣初还是拜了下去。 就是在一声‘礼成’之后,魏浣初正巧起身抬头,便与大黄狗对视了一瞬。 莫名其妙的,她觉得这狗脸瞬间眉开眼笑,狗眼里满是慈爱与欢喜,似像个长辈很喜欢自己的样子. 小郡主没有深究,因为此时陛下也看向了她。 于是不想与周皇对视的魏浣初看向了身边的赵乘风,却意外发现,赵乘风正在看不远处的大皇子贤王,看的十分认真仔细。 而更有趣的是,大皇子正巧看向了正在看小郡主的周皇。 于是乎,四人形成了一个循环的局面. 周皇看小郡主是因为之前两人之间闹翻过,现在似乎想要求和。 小郡主看赵乘风是因为不想搭理她周皇,自然是觉得矛盾不可调和。 赵乘风看贤王除了是因为这是 而贤王看向他的父皇,不知是惦记他那储君之位,还是 总而言之,这一瞬间的互看局面刚形成的瞬间便已结束。 一位胖胖的大婶儿来到了三世子赵乘风身边打断了这一切,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赵乘风有些意外,然后露出略带满意之色,因为钟姑这边的布局非常看运气,恰巧赶在今天鱼儿咬了钩,说明运气非常不错,他希望能将这份运气延续下去,最好能给到北方遥远的边关。 而他的动作表情,让魏浣初这才意识到.. 原来书童去杀人并不是结束,原来荡三世子要杀的宗门之人不止一个。 …… 京都最好的地段除了苑坊就是东坊。 三世子刚来京都时,便被安排在了东坊,虽与苑坊比差了点意思,但也是清贵之地。 东方的街区呈井字,在撇那儿,有一间深宅十分幽静,常年也没什么人住,即便是邻居都没见过几次这宅子的主人。 他们不知道,其实这间院子的主人是一名常年都是一身儒士打扮的境宗执事。 他其实经常来,只是每次都偷偷摸摸,不想遇见任何人而已。 至于为什么要偷偷摸摸,自然是他在这里养了个女人,而且他的女人还经常在这帮他找女人 今天也不外如是,得知自家女人再次帮自己找了女人的陈松一如既往的没从正门走,入院后三拐两转的自回廊来到了中堂门前。 中堂门前有把常年摆放在门口的太师椅。 以往他的女人就会坐在这把太师椅上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等他。 今天女人换了,换成了一位身段丰腴,风韵十足的少妇。 她肌肤似雪,眉眼如画,微微上挑的眼角下,一颗泪痣点缀出了娇柔之色。 一袭黑色裁剪简约但得体的罗纹长裙,不仅勾勒出了纤细腰肢,还将胸前峰峦凸显的高耸挺拔。 这不用说,自然是自家女人给自己找来的女人 只是居然如此极品,着实出乎预料之外。 见到自己,她还娇柔开口:“陈大人?” “正是。” 陈松的嘴角不自觉开始上挑,似已看见一会儿在床榻上与她缠绵悱恻的动人画面。 但他并非急色之人,应了一声之后,他便立刻问道:“我家娘子?” “里面呢,今天打扮的很好看。” 陈松眉头再挑,打扮的很好看?莫不是想同榻同眠一龙双凤? 一深思觉得更有道理,毕竟最近几次,她都未曾想来是馋了! 自负的双手一背,他大步的走进了中堂之中,只是在一个拐角之后,入眸的画面让他抬起的腿蹲在了半空,脚未落于地面。 一段大红的绸缎悬于房梁之上。 吊起了位一身白衣的女子。 女子脸色惨白。 眼珠爆裂。 没了生前的半丝美貌,一眼望去尽是丑陋。 “好看吗?” 陈松耳边的声音响起,仍娇柔,仍软糯。 他猛然回头,运起全身真元,腰间游出了一把七尺飞剑,直奔那丰腴少妇。 少妇却不慌不忙的摘下了发丝间的一根青色簪子攥在了手中。 当飞剑已经接近她的眉心时,她这才抬起了手中青簪,在侧面猛刺了一下。 “叮~”的一声脆响。 飞剑似蛇,被击中了七寸之处,剑刃之上被击打处竟出现了明显的弯曲,流光瞬间炸裂,然后这飞剑竟似因承受巨大力量不受控制开始疯狂旋转。 几乎一瞬间,这把不受控的剑旋转着在中堂绕了一周。 被红色绸缎吊在房梁之上的她,用爆裂的眼珠看到了名贵字画、紫檀香炉、梨木桌椅,还有她最喜欢的那盆牡丹,全部被切割损毁,竟是眼角挤出了一丝鲜血。 灵识相连的陈松这一瞬犹如这把乱窜的飞剑。 不仅心神激荡,意识混乱,就连体内的真元都已如洪水开闸不受控制。 而这时,他还听到了一声轰鸣。 轰鸣之声来自丰腴女子,身着一袭黑裙的她伏于地面,一条修长雪白的长腿暴露在外,却似乎虚满了力量。 一瞬间,她便来到了陈松的面前。 青簪袭身,近战相搏。 一连十二次直刺。 陈松勉强挡住 但无论体内紊乱的真元,还是酸麻的手臂,以及激荡的灵识,他明显比刚刚更加虚弱了一些。 丰腴女子只喘息了一口气,用这种的方式再来了一次。 这一次陈松没能完全挡住.. 小腹中了一簪,破了他的气海,鲜血涓涓流淌而出,已迅速滴了一地。 而也不等他有所喘息,丰腴女子再次来袭。 还是十二刺,她似乎就会十二刺。 但..这一次比前两次更快更猛。 又或许并非她更快更猛,只是陈松已经跟不上她的速度,他眼眸里的景象甚至已经开始模糊。 所以,这一轮之后,陈松的手臂,大腿,肩膀,皆出现了一个血窟窿。 他已残,他抬手,想要制止,想要开口,想要说些条件 然后没有然后 丰腴女子还是十二刺。 区别在于,这一次陈松已经完全没了还手之力,他被冲击的倒在了地上。 而她并没有停手,青簪在手中就像匕首,每次落下都会带起一蓬一蓬的血,溅的她一身都是,一脸都是。 这幅画面格外血腥。 尤其是在房梁上红色绸缎上还吊着死不瞑目的女子似正在看着这一切。 但来自荡北王府的丰腴女子柳媚娘,并不是一切以少爷为中心,少爷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不会有任何想法的书童傲天。 她也不是,早已经见过无数腥风血雨,面对任何事情都不会感到离奇,面对任何事情都不会过于愤怒的钟姑。 知道十二个姑娘的故事,那天在车厢里也看过十二副被风吹出了褶皱似有了些许鲜活的画像,也听过崔直质问眼前这位叫做陈松的前后过程。 虽然一开始对于三世子吃了二斤炒鸡蛋这件事非常严肃。 但既然今天来了,柳媚娘就是有备而来的。 她不想说自己有多热血,有多想为那十二位姑娘讨个公道。 但她就是想用自己的行动,用一点点的仪式来祭奠一下十二位姑娘。 比如 现在她扎了陈松十二个血窟窿。 看着他就要死去时,一身一脸血的柳媚娘从怀里掏出了一叠黄纸。 然后她伸出了之前攥着青簪,还真没沾任何鲜红的手指,在陈松胸口的血窟窿上沾了沾血,捻开了一张张黄纸。 很快,十二张黄纸变成了十二朵好看的。 十二朵被点燃,盛放在了血腥中堂的半空之中。 来时一身黑,现在被鲜红泼了一身柳媚娘看着这十二朵出了神,想起了自己的惆与仇。 当然她很快回过了神,看着还没死透,还在挣扎的陈松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 “啪~!” 抽的陈松掉了一嘴牙,瞪大了满是血丝的瞳孔。 然后柳媚娘蹲在他的旁边,抬起滴血的手指,指着半空中燃烧的黄纸,问道:“好不好看?” 应该还有。 但不确定,十二点前,还是十二点后,写完就发。 第73章 洞房花烛夜?(求追订) 华灯初上后,一转眼天空便繁星密布。 世子府邸大红色的灯笼衬着不同样式的囍字与绸带,再配以星光润色一派吉祥喜乐。 自宫中归来的车舆终于抵至门前,接下来这里将进行最后一项大婚的仪式——夫妻对拜后的洞房烛。 但在这之前,一路归来时听到与看到的景象,都在告诉小郡主,整座京都城现在已经乱了。 “刚才有多少队官差在东坊?” “少说有个十来队吧。” “看到大理寺的人了吗?” “看到了。” “顺天府呢?” “自然也在。” 小郡主看着三世子,听到了迎他们下车的鞭炮之声,眨了眨眼:“你到底杀了多少三大宗的人?” 赵乘风实话实说:“计划杀四个,预计能杀两个,但现在” 说着他从车窗探出了头,看了一眼已经归来,应是刚回来不久,但已真的换了一件崭新红衣的笑颜如柳媚娘。 然后回过头,对小郡主道: “现在应该是杀了三个。” 说着他还特骄傲补充了一句:“我们荡北王府不错吧?” 魏浣初的表情很平静,但还是说道:“要看做的干不干净。” 她清楚三大宗一旦发力,只要找到证据,哪怕是荡北王府,也要面对狂风骤雨,眼前的在京都三世子赵乘风自然要首当其冲。 而今天刚刚与他成亲的自己,以及京王府 “放心,干净着呢。” 魏浣初摇头:“宗门之人有很多办法。” 赵乘风不得不告诉她一个事实:“今晚没有人敢搜世子府邸。” 魏浣初蹙起如柳的黛眉,意识到了一些更严重的问题。 果不其然,赵乘风下一句就是:“所以,我让他们都把尸体带回来了慢慢处理,” 魏浣初:“……” 她看了一眼车窗外今天她和赵乘风大婚,被装扮的特别喜庆的世子府邸,听着耳边的鞭炮声,闻着硝烟味,拿出了一颗喜放进了口中,鼓起了腮帮:“真吉利啊。” 赵乘风很赞同吉利这个说法,但转移了话题:“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魏浣初闻言,看向了他,澄澈的眸子中映出了赵乘风现在十分认真的表情。 然后她点了点头:“你知道就好,但不得不说的是,我还是感觉我上了贼船。” 赵乘风一乐反问道:“有没有可能这是一艘云舰?” “这么厉害吗?” 赵乘风伸出了一个拳头:“合作愉快。” 魏浣初鼓着半个腮帮,抬起了自己的小拳头和他轻轻碰拳:“自此就是夫妻了。” 赵乘风:“呃?” 魏浣初:“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赵乘风一乐:“这话我爱听。” 此时,连绵的鞭炮响声终于结束。 赵乘风一抬手,魏浣初就毫不扭捏的将自己的小手搭了上去。 两人走下华贵的车舆,在一众亲朋的簇拥之下走进了在星光中格外喜庆与吉利的府邸之中。 躝新妇迹,入百子帐,撒五谷,却扇夸. 做完这一切后,夫妻对拜,点燃红烛。 送亲朋时,赵乘风看到了闲王一瘪嘴,就差点要哭出来,连忙上前给了一个安慰的熊抱。 至此喧嚣很快在府邸中消失,似已空无一人。 按礼数,赵乘风应和魏浣初交杯酒后入洞房,但两人没交杯,只是碰了一下杯,喝掉了杯中酒还品了品。 他道:“味一般。” 她回:“是一般。” 品完后,他和她当然也不可能入洞房。 赵乘风带着 说完,他自然还要带着她去看了一番。 魏浣初来到右卧,打量了一下这早已经布置好,各类装饰都极尽了奢华的房间,甚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然后就没然后。 赵乘风不得不道:“后院还有点事,你没事早点睡吧。” 见魏浣初点头,赵乘风摆了摆手,就往外走,只是还没等踏过门槛,他就听到身后的声音传来: “要不,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赵乘风错愕,回头,想了想道:“其实不用,应该很不好看。” 魏浣初闻言皱了皱眉头,可最后还是坚持说:“还是一起去看看吧。” 赵乘风闻言只好点头,明与她一同穿越回廊,去到了府邸的后院。 由于府内也是刚刚人去楼空,所以后院的‘活’似也刚刚开始不久。 此时钟姑正将一具尸体放在了石块堆砌的矮台上用刀挖呀挖呀挖.什么红的白的,早飞溅了在了周围一片。 柳媚娘站在她的身边,帮忙打着下手。 另一边,书童傲天正拿个铁锹,挖呀挖呀挖,似要挖出一个足够大的坑。 白芷站在一边,正帮忙将土拨到一边。 只有孙叔很闲,坐在小马扎上的他正在泡茶,但一脸黯然神伤,今天只有他扑了一个空,书生姜文钊并没有出现在应该出现的地方。 赵乘风带着魏浣初来到这里时,引起了一众人的注意。 在所有人的目光在小郡主魏浣初身上锁定时,赵乘风先道:“你们先该干嘛干嘛。” 然后他远远的指了一下钟姑和柳媚娘忙活的矮石台给他的新娘,未来的合作伙伴,有难各自飞的魏浣初介绍道: “这是找在命珠,之前在杀人时,人死命珠走,只能封在尸体之内,回来处理比较妥当。” “但封在尸体内久了会有后患,幸好这三人的级别不高,命珠级别也不高,不然更难处理,所以钟姑现在做的就是,把命珠挖出来,通过一些特殊的方式让命珠失去作用。” 魏浣初:“噢”了一声。 赵乘风怕她看到钟姑手下的恐怖画面觉得不适,所以刻意用身体特意挡住了这边的视线,指向了书童傲天的方向:“这边就更简单了,就是把尸体埋了。” 魏浣初没有质问这会不会留下铁证。 因为事实上她非常明白,宗门之人到了一定级别之后,除了会被喂下命珠,防外防内也防己之外。 尤其是在外办事的执事,定期一定会喝下一些东西,如若杀掉这类人,千万不能焚毁,因为而宗门最防范事情就是这种最简单的毁尸灭迹,一些特殊的手段会让这种最简单方式露陷。 反而找个地给埋了,设上各种小型防护阵法,是更安全的选择。 虽然土地消化修行者的躯壳会很久很久。 “行了,回去吧。” 赵乘风介绍完毕后,一转身就要将魏浣初送走。 却不料这时小郡主向侧边走了两步,先看向了孙叔身前放着另外两具尸体的地方,忽闪了两下长而密的睫毛,并走了过去。 赵乘风只好也跟着来到了这边。 然后就见她先是看了看星光下一身红色线头,堵住了七窍,以及一切出口,密集且恐怖的尸体。 然后又看了看,另一具宛若被凌迟了一般,全身上下满是特别大开大合的豁口,似是一张张嘴般的肥硕男尸。 与此同时赵乘风自然与她目光跟随,眉头簇起,十分想批评一下荡北王府的人下次杀人能不能不要杀的这么恶心。 但一抬头没等开口,就见魏浣初转头凑向了矮石台,站在了钟姑和媚娘的身边,一双眼睛满是好奇的看向了那具被红色绸缎包裹,但此时已经被挖的看不出坍塌了十二处,几乎已经全是烂肉的尸体。 此时钟姑正捉到了命珠,用针带出放进了一个似坛的罐子中,发出了‘噗嗤’的一声,坛口冒出了一丝青烟。 “好了。” 钟姑此时宽大额头全是汗珠,显而易见三大宗这歹毒的东西,即便是把人杀了都不好捉,不好毁。 媚娘没管尸体,先拿出手帕给她擦了擦额头,正待要处理台上尸体时,她忽然看到小郡主正在看着她. “要不我来?” “呃?” 魏浣初自告奋勇,然后就拖动起了正面已经被挖烂的尸体。 于是后院里忽然肃静了下来,在荡北王府所有人的目光聚焦下,他们就看到 星光璀璨下,凤冠霞帔的小郡主,用两根青葱一般的手指,夹住了这具已然非常恶心的尸体库管,并向刚刚挖好的土坑走去。 虽然,大伙都不知道这幅画面为什么会出现。 但莫名就是觉得,此时俏脸沐浴在月光之中,神色异常平静,绝对不是嫌弃尸体恶心,只是嫌弃尸体有些脏,所以才用了两根手指,保证接触面尽量少的小郡主魏浣初 有些顺眼 尤其当她拖着身体走到土抗边,两指发力,将这尸体甩进深坑里的利落劲儿。 再加上,此时她似乎发现了大家都在看她,她左右看了看来了句:“怎么了?”的疑问。 立刻赢得了,钟姑的:“没什么。” 柳媚娘的:“挺好。” 书童傲天的一铁锹。 侍女白芷的上下打量。 以及,孙叔满是欣赏的眼神,并倒了一杯茶给世子。 最后赵乘风坐下来看着魏浣初,回答了她怎么了的问题:“没事,你继续。” “哦” 魏浣初又来到了钟姑和媚娘的身边。 于是一刻钟之后,和刚才近乎一样的画面再次上演。 看着魏浣初拖尸入坑,孙叔来了句:“真不错吧,眼里有活!” 赵乘风则笑了笑,喝了口热茶,吹着已入初夏的夜晚清风,感觉有些舒适。 什么洞房烛夜。 这是杀人埋尸时。 就是此时唯一让赵乘风还有记挂的是,埋的人还是不够,于是他吹了吹杯中热茶,气雾飘向北方,那是关外的方向。 检查久了~ 纠结了一下,晚了点。 第74章 浣初的树苗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说来很奇妙。 一旦一起做过某些涉及隐私、秘密,反正是见不得人的事情似乎就会取得突破性进展,亲密许多。 比如,和同窗一起干过的许多傻事,比如,和她一起悄悄说过谁的坏话,又比如,与他一起逛过青楼,再比如,和谁一起打过架,一起杀过人,一起埋过尸。 今晚在璀璨的星空下,世子府邸的后院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原本荡北王府的大伙,对小郡主魏浣初的印象,虽然不至于有多娇柔、弱不禁风、见不得血。 但总归,都没想过小郡主会参与进取珠埋尸的进程中。 毕竟,再怎么说,她自今天起也是世子府邸名义上的女主人。 断不至于跟着当然很多不算是下人,但一定是三世子手下的大伙来干这事。 所以,当魏浣初真的做了埋尸这件事之后,便算是和大伙有了不同的情谊。 总之,孙叔挺喜欢她的,原因很朴实,刚才和世子说过了,乡下人看媳妇的标准,眼里有活 而钟姑的标准则不一样,她觉得小郡主很聪明。 至少明白既然上船了,就要和船员们打声招呼的道理。 而且尺度把握的很好,毫不扭捏,落落大方,话也不多,很懂行动要比言语有力量的道理。 这种品质,是世子妃应该具备的品质。 所以钟姑很欣赏,觉得真不错。 也觉得小郡主真不错的还有柳媚娘,但她也有不同的角度。 她只是单纯的觉得魏浣初长得很好看,幼态感尚未褪去的俏脸,自然而然散发出的青春气息,是她刚刚失去的东西。 吹弹可破皮肤,眉眼间的清澈,更是她的羡慕与渴求。 人就没什么就越想靠近什么。 已经到柳媚娘想和小郡主靠近靠近。 总而言之,今晚这洞房烛夜取珠埋尸时的过程,会成为小郡主与荡北王府这群人的共同回忆,或许也会因此形成一些特殊羁绊,当然现在只是一颗种子,需要埋在土里慢慢发芽. 就像后院被填平的坑,想要消化里面的尸体,都需要——时间。 时间很快来到了深夜。 五感敏锐的人,自然能听到今天京都城中并不消停。 哪怕这里是平日里最清净的苑坊,也有些声响,脚步,与马车声交织,想来不知道是哪位大人要在这夜班去办公,又或者是去给三大宗当狗? 但这些当然与世子府邸无关。 这夜很晚很晚才睡着的三世子和小郡主,分别在左卧与右卧,自窗口都看了会城南的方向。 次日一早,他们丝毫没受影响的迎接起了大婚后的新生活。 而这婚后 一大早又是鞭炮齐鸣,锣鼓喧天。 世子府的马车一路来到了京王府之中。 闲王与王妃亲自迎接,似好像在外面住了一夜的亲闺女受了多大的委屈,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当然赵乘风也没被嫌弃。 尤其是在他咬牙切齿,但必须喊出一声:“爸。”时。 闲王那可算把便宜占回来了,且他还发现似乎以后这辈子都会一直占赵乘风的便宜,所以国字脸上如雏菊绽放,带着褶皱笑开了。 “好大儿~~!” 听着这三字,是打心眼里感觉别扭的赵乘风小声表示:“能不能以后就叫岳父” 闲王多大度:“有父就行!好大儿~!” 赵乘风:“……” 这一瞬间他懂了,其实自己叫不叫父对于闲王来说无所谓,关键他这辈子能一直叫自己好大儿,自己还不能反驳.. 果不其然的是,这一上午赵乘风就听闲王叫了不自己不下百余声大儿。 想起前些日子在马车上趁他喝多了,占他喊爸的便宜。 赵乘风就觉得 那真他娘的是,造孽啊~~ 好不容易熬过了所有礼节过场,连午饭都没留,三世子就带着小郡主落荒而逃。 对此魏浣初没有任何异议,并在马车刚走出一条街后带着她的侍女小婵跳了车,说是想去逛逛。 赵乘风当然没拦,乐得清闲的他回了府邸,深思了一下大婚之后 答案是会。 于是赵乘风决定平心静气的按照往日白天的节奏开始修行。 他并不知,他这般淡定从容时,魏浣初带着小婵走遍了整座京都。 名义上,小郡主是要寻一株上好的银杏树树苗。 而实际上,当她将树苗带回世子府邸时。 魏浣初知道了,东坊有座深宅里死了个妇人,城外青鸾峡死了更多人,平坊有座破院现在全是大理寺的查案高手, 还有一件让她感到担心事也发生了,这件事是三大宗的长老下山了。 而小郡主之所以要知道这些,是因为刚一上荡北王府这艘船,就感觉船要漏水的感觉,很难受. 她不熟悉这艘船,船员也是刚刚认识,船长赵乘风虽然很自信,但对她来说,总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看船体漏水的地方在哪儿,具体问题是什么,自己能做点什么. 她怕万一被淹死. 现在通过这些消息魏浣初明白了,自己只能相信船长,漏水的地方会不会越漏越大不知道,她还能唯一做点什么的话,那就是—— 去后院埋尸的地方种下颗小树苗。 小树苗会吸取土地内的营养。 现在后院埋尸的土很有营养 相信小树苗会茁壮成长。 相信土很快会没有营养 …… 赵乘风得知小郡主在种树的时候愣了愣,然后笑的不行。 没有打招呼,赵乘风一屁股坐在了不远处的小亭里,让白芷去来壶热茶。 茶没上来,小郡主就完成了种树最后的步骤,回身就看到了他一脸笑意的坐在亭里,于是就走了过来问道: “世子笑什么呢?” 赵乘风倒是开诚布公:“笑你种树啊。” 魏浣初觉得他在幸灾乐祸:“种树有什么好笑的。” 赵乘风不由问道:“这有什么意义?” 魏浣初本想说,会快一点把土里的尸体吸收掉,但想想好像也的确快不了多少,但至少还是有一点意义的,毕竟快一点也总好过一点也没有。 只是在她无言之际,赵乘风已经故作疑问:“难道是用树的成长,来见证你我爱情的时长?” 话音刚落,可能是说了不吉利的话。 京都城今儿本就不好的天气忽然妖风大作,院子里竟是刮起了一阵螺旋风。 半空中的阴云也在此时遮挡了所有的光,雨点顷刻间倾斜着,宛如泼一般的随着螺旋缝卷了起来。 魏浣初只见,她那刚刚亲手种下的小树苗立刻被狂风暴雨所席卷,好在种的不错,没有东倒西歪,只是微微倾斜,但看着着实有些可怜。 于是她担忧道:“三大宗的长老下山了。” 赵乘风闻言没再嬉皮笑脸,看向明眸皓齿的小郡主,十分肯定道:“没事。” 魏浣初看着亭外的风雨,叹了口气:“我就想过点安静的日子,不想被卷进朝堂宗门的腥风血雨之中。” 赵乘风语气非常笃定:“放心。” 魏浣初被这两句会虽然简短,但听起来的确让人踏实些的言辞打动,于是:“好吧,那我” 话没说完,赵乘风打断道:“那你应该准备一下。” 魏浣初:“准备?” 赵乘风咳了一声:“准备一下,三大宗长老过两天会一起来这登门拜访.” 魏浣初不得不:“所以伱刚刚说的没事、放心,是?” 赵乘风道:“真没事,你放心。” 得明天了.. 明天争取早点写,早点发。 没存稿真难受。 我什么时候能写出存稿啊????可以每天定时发啊??? 第75章 狂喷不止(4000) 魏浣初的担忧没有错。 因为今天哪怕是京都最普通的百姓,都能轻而易举的感受到出了大事。 大理寺、顺天府,几乎全员出动,京内各大衙门似都在全力配合,从一早开始,就能在城内的各处看到他们的身影 雨还没下起来的时候,传闻就已经抓进清狱二百多人。 当大雨瓢泼,电闪雷鸣之时,这些官老爷们难得勤奋了一回,居然没有停下脚步。 随处可见,身披官服,带着斗笠,一队又一队的人踩着水坑在一条又一条的街巷中急行的样子。 自然,这样的一幕幕,让人浮想联翩,总之事情绝对小不了。 而由于参与的衙役太多,很多谣言都不攻自破,晚些时候就有准确的消息就传了出来。 据说是有道爷被谋害了。 于是,举京震动。 “死的真他妈好~!” 后来又有消息传出,死的还不止一个。 于是,举京再震。 “死的太他妈的好了~!” 到了晚上,更准的消息来了,说一共死了三位道爷。 要不是外面下雨未歇,一定会有百姓走出门外去放鞭炮庆祝。 因为事实上在京都‘道爷’‘上仙’这种称谓在民间就早不是尊称了,而是讽刺。 书院里要是谁天天昂着脖子高傲的跟个天鹅似的,骂他就会用:“你特么以为你谁啊,道爷啊?” 市坊里,若是有人横行霸道,碰到了硬茬,硬茬会质问:“你真特么当自己是上仙了?” 总之,不是好词,宗门之臭在周天远比赵乘风臭的更深入人心,毕竟历史遗留,但从时间上算,比三世子早出名了百余年。 只是周天起国的底子就是九州四海的上古宗门联合而成,挖骨疗伤这事,自魏氏皇族起几代人了,差点没给周天挖死,伤也还还没好呢。 所以只能继续慢慢挖,因为重一点都可能会死。 好在,宗门之势比之百年前弱了很多,但也只能说是相对而言 至少现在在周天看不见,街上来了位某宗弟子,见谁家媳妇好看,就硬要和人家双修,美名其曰:这是伱的造化 而这些年周天在周皇魏人雄努力下,确实已经有所成就。 宗不入朝,已经是这百年来,九州四海内最让人瞠目结舌的政绩。 周天圣君的名声大多也是因此而来。 相比宗门不入朝之前,现在的三大宗都已经收敛了很多。 宗内也有严令,勿扰百姓。 当然如果利益足够大时,什么百不百姓的,都不重要。 因为一直以来宗门之人的原则都很简单,无论用任何办法,保持宗门的自身强大,维持宗门的体面与地位,经久不衰,永世长存。 所以,依然生存在周天这片土地上,背后是古老的庞然大物,但在宗不入朝后,本土化,并改了名字的——境、玄、擎,三宗仍然具备无与伦比的影响力。 因为宗虽不入朝,但每年大朝试的入榜官员,大多在在参与考试之前,就会被他们拉拢,帮助。 甚至很多人,在书院读书时,就已经出于这样,那样的原因开始接受三大宗给予的好处。 因为底蕴雄厚,修行资源、典籍、各类传承延绵千年。 三大宗随便拿出点什么,都能轻而易举的诱惑人们成为他们的客卿,门徒,然后再通过这些人去接近王朝内的权力中心。 这么说吧,要想在朝堂之上找到和三大宗一点瓜葛都没有的官员,近乎没有。 只是看轻重程度,有些只是人情往来,有些同流合污,有些则早已经紧密的捆绑在了一起。 所以三大宗的执事在外办事时,有时会无法无天也是正常情况,毕竟在某种程度上,他们就是法,他们就是天。 只是,谁也没想到。 今天三大宗的执事出事了。 这是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自然,三大宗震怒,三位长老被委派下山,大理寺顺天府全力配合,京都各衙门都在协助寻找真相。 而之所以兴师动众,主要原因自然不是那三个死去的外门执事的命有多值钱,宗门有多重视。 而是因为他们是办事的人,他们出事了,三大宗不管不问,以后谁还会给三大宗办事? 就是这般朴实的道理。 尤其是当下,宗不入朝已久。 三大宗无论想要谋取任何利益,都要靠无论是自己培养,还是拉拢,亦或者合作的官员动用朝堂权利的背景下。 一旦此事不管不问,三大宗与这些人的信任就会产生危机。 而这种危机,可大可小,结合当下朝堂的大背景,只要宗门内的掌权者不是傻子,都明白必须谨慎对待。 所以,雷霆手段找出真凶,再用国家法制以惩戒,是最好,最谨慎,也是最能不冒犯皇权,还能维持宗门自身体面的方式。 只是这案子不经查 甚至都不用周天官衙里诸多办案高手。 稍一了解,再一推测,近日来与三人发生过冲突的就只有三世子。 所以北城门那天的事儿,立刻被很多被抓进官衙的民众彻底还原。 而这事一还原。 三世子没有足够的证据当然不能动。 没背景的崔直当然首当其冲~! 只是,自昨儿到今天快晚上了,他都没回家,也没出现在任何经常出现,或者有习惯出现的地方,所以他还没被抓走。 崔直干嘛去了? 崔直赚钱去了! 由于为了给世子送上一件差不多的新婚礼物,他把老娘带他带来京都,说不上是传家吧,但也的确差不多是那意思的玉佩给当了. 他想赎回来。 但因为没啥朋友,也拉不下来脸找他的暗桩给失业的他找点活干,他在京都溜达时,看到了城墙上的云车码头,于是一打听,价格还不错 所以,想着赚钱不寒碜的崔直决定卖一膀子年轻的力气,毕竟其实抛去玉佩的事儿不说,他也快吃不上饭了. 就是起初刚接触这活,是真有点不适应。 自云车里抗下因易碎才没有直接被落地的货物,然后跳下城墙这些过程倒是还好。 关键还得和大伙一起唱号子。 “干活干活,干完这活晚上才能忙活。” “扛货扛货,扛完这货才有银子拿去霍霍。” 刚开始跟唱着这些尽是对生活的美好祝愿,崔直十分羞耻。 但身边有一糙汉,又唱又跳,还十分有情绪,不仅主动教他,还带动他。 于是别说,适应下来后,他发现其实也挺好。 就这样在唱跳了一白天,闲暇时崔直还和糙汉成了朋友,两人挺聊得来,所以听他说晚上这还有活,崔直就在这世子结婚的夜里,睡在了云车码头。 这他这才听说,居然是有三大宗的道爷死了,说是还死了三 所以崔直傻了。 他意识到了什么。 糙汉见他神色呆滞问道:“咋了?” 崔直摇了摇头没答,这一瞬就觉得自己给世子的新婚礼物还是轻了点。 然后他立刻察觉到了自己有些危险。 只是没等这种察觉让他转化为什么行动,远处一队官差来到了茶肆,用他们那带着刀鞘的刀,开始排查,将一个又一个无关紧要的码头力士拨开。 崔直见到了领头的是顺天府之前的同僚冷希庄就知道自己跑不了了。 只是他没想到,糙汉似乎察觉到了是来抓他的,居然和他道:“你跑,我能帮你拦一下。” 崔直一笑:“大哥,有点够意思啊。” “说那干啥,快跑吧。” “不能害你。” 说着崔直站了起来:“冷司直,是来抓我的?” 雨中只有茅棚的茶肆里立刻鸦雀无声,周遭只剩暴雨声。 带着斗笠的冷希庄看到崔直大喜过望:“崔老弟,你让哥哥找的好苦,怎么两天一夜不在家,跑这来扛大包来了?” 崔直回到:“缺钱啊,话说这个月我府里的俸禄怎么没发给我?” 冷希庄冷笑:“还发什么发啊,你都快死了。” 崔直闻言却笑的十分开心,露出了一口白牙:“冷司直,那我死之前能不能告诉我,京都里这是谁死了?” 冷希庄不懂他为何发笑,一招手来自其他衙门的小吏就一拥而上将没有挣扎的崔直五大绑。 崔直还问呢:“不是,告诉我你又不会死,你怕什么?” “啪” 一个大嘴巴打在了他的脸上。 刚消肿没几天的右脸又肿了起来。 但这次崔直没垮个批脸,反而还在笑。 可能是他笑的太让人不舒服,冷希庄给他来了一记手刀。 见他倒下晕厥,他一脸喜色道:“回府~!” 显而易见,今儿谁能先抓到崔直,都是大功一件。 …… 崔直醒来时是在顺天府的机要阁里,而机要阁向来是大案要案的侦办总枢纽。 他在顺天府里当值时曾来过这里很多次,在这里阅读了过许多卷宗,也曾在这里更确定过自己的相信。 现在眼前平日里冷清的机要阁现在终于忙活了起来,几乎顺天府的主薄记录人员都在四周的卷宗墙上翻找查看,忙碌的像一只只蚂蚁。 有几位大人正站在中心指挥,似乎是有很大量的排查工作。 他的位置则在一角,与眼前的热闹格格不入,手上带着沉重的镣铐,但似乎又因为之前在这里是司直的原因,获得了些许优待。 崔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以疑犯的身份坐在这里。 当然也没想过,有人会在这里审讯他。 顺天府的四大少卿现在面前有两位,府正数人,还有来自大理寺的一张张脸。 眼前所有人崔直都认识,当然最重要的是,还有一位以前他很敬重的前辈坐在了他的面前,当朝一品大员,破过无数案件,深受百姓爱戴,曾经他的偶像与光,顺天府卿——刘广义。 刘广义年纪已经很大,头发都已白,其实已经多年未在顺天府出现过了,今日他的出现,或许才是崔直没有一醒来没有在清狱中的原因。 此时见崔直醒来,刘广义道:“崔直,你知道老夫是谁吗?” 崔直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他之前甚至想过找刘广义说案子的事,但没找到。 “那就好,老夫在这里你不必害怕。” 崔直看着刘广义前辈那张和蔼可亲的脸,看着周遭一张张脸上的表情,沉默不语。 若是以往,他可能会感恩戴德,觉得老天开眼顺天府卿刘广义终于来了,他一定会公允的主持所有事情。 但今天,他出现在这里,有没有可能说明原来自己之前的相信,也是 反正对一切早就没了信任的崔直,不可能像以前一样相信什么了,他看着眼前这机要阁里忙碌的画面,就感觉无比恶心,脸上的冷笑止都止不住。 “崔直,你因何发笑?” 崔直没有给老前辈一丝面子:“因为笑你们都是狗啊~!” 此言一出,刘广义身边两位少卿立刻面露怒色,他却一抬手制止了两人进一步的动作。 崔直没管那些,直接站了起来,沉重的镣铐发出了‘叮当’的一声脆响,他看着机要阁里远处忙碌的人们:“我他妈查案的时候,一个个拦着我阻着我,现在你们知道动了,这是干什么呢,全城排查呢?有这股劲儿之前什么案子破不了?” “不是,你们现在为什么突然有这股劲了啊?” “是因为你们的爹死了吗?” 崔直的声音响彻在机要阁中。 全场一片死寂,不知有多少正在忙碌的人顿下了脚步。 奇怪的是,刘广义并没有阻止崔直,反而想要阻止崔直的人,都被他用所制止。 所以,崔直的愤怒声音还在继续。 “三大宗的人命就是人命,我们京都普通百姓的人命就不是人命了?” “你们的俸禄是周天给发的,还是他妈三大宗给发的。” “怎么三大宗一死人,你们这么急啊。” “你们他妈也配自己的官职?” “说你们是狗都抬举你们了。” “你们真不如狗。” 机要阁中三百余人不言不语,崔直面前的一众高官脸色铁青。 只有顺天府卿刘广义这小老头哪怕脸上被喷的吐沫星子也没有在乎,而是拿出了一块方帕,轻但仔细的擦拭着。 没人知道,他现在看着崔直,满眼都是年轻时的自己。 追订啊大伙 我尽力写好看。 第76章 登门拜访(4000) 机要阁分为上下两层。 上层书墙环绕,书香浓郁,除了卷宗之外,每天周天内发生的有关于修行者的案件全部都要录入其中。 而下层则是指挥之地,中央处长方形的案台之上放着是一座让人叹为观止的微缩京都城,制作精良,手工精细,每一条街巷都还原到了极致,只要站在这里很难不生出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感觉。 只是并不在掌控中的崔直正在狂喷不止。 以至于机要阁上下,有些人听着他的骂声都暂停了脚步,暂停了手上的事。 书墙旁有位年轻的司务攥紧了自己手中的卷宗,手上青筋毕露。 一处案台上有两名女子录事互相看了看,看到对方眼中的羞愧。 有一位主薄稍一用力,按断了手上的笔。 许多人默不作声,但一脸臊红。 当然,更多的人虽然看向了崔直,听到了他的骂声,但神色麻木,毫无波澜。 可不管如何,崔直的声音响彻在机要阁上下二层反复回荡,振聋发聩。 此时此刻此景,当留一副众生相。 二层角落有处茶桌,左右两侧分作一人,中间茶壶正飘着袅袅气雾,茶香四溢。 左边人身着粗布麻衣,但体格魁梧雄壮,方脸黑胡,不怒自威,他叫庞石来自玄宗,自然便是下山的长老之一。 右边人则青衣长衫,面相谈不上英俊,但自有飘逸气质。 他是京都多年前很出名的画师卫景略,但很少有人知道他也是擎宗最小的长老,修行奇技两不误,曾在淮河船名噪一时。 此时,他正专注的执笔画画,手中撑起的白板之上,迅速勾勒出了此时崔直在下方,手带镣铐,昂头挺胸,右脸肿胀,却眼中有光,口沫横飞不畏强权的模样,堪称栩栩如生。 庞石在一边并没催促,因为他知道卫景略画画一向极快。 果然,在画中最主要的角色崔直被勾勒出来之后,卫景略执笔的手臂开始快到舞出残影。 也就喝一口茶的功夫,他就将一副画布能容纳下的众生相全部绘出,一眼看过去,便觉和眼前画面一模一样。 “小长老画技不减当年。” “庞叔谬赞,雕虫小技而已。” 庞石看了一眼下方,拿着手卷还在擦着脸上吐沫星子的顺天府府卿刘广义道:“当年你入擎宗时,刘老爷子就不同意,想让你进顺天府,可曾后悔?” 卫景略闻言摇了摇头,看向了下方的崔直,放下画笔,对着眼前在玄宗威望极高的庞石庞长老道:“我觉得说他说的对,所以我当初没进这狗屎地方。” 庞石摇头显然不赞同他的说辞,他道:“你以为他为什么能在这里大放厥词?” 卫景略回答:“刘老爷子想保他,不然他现在应该在清狱,老爷子想让他说话,所以他才能骂。” 庞石道:“所以啊,刘老爷子才是顺天府,所以这还真不是狗屎地方,只是有些时候老爷子事情太多,管不了太多细枝末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卫景略并不想在此事上与庞石讨论下去,他双手一摊,还挺高兴的一笑:“总之,我们现在无法带崔直走了。” 庞石挑起眉头道:“老爷子出面要保他,我们总要给面子,只是伱为什么如此高兴?” 卫景略拿起茶壶给自己斟满,在气雾模糊了他面容时道:“我们带崔直回去做什么?给他泼一身脏水,然后杀他泄愤?有什么意义?” “万一他知道点什么呢?” “庞叔,世子殿下要杀人,难道会和他打招呼?他就一顺天府小小司直,还被停了职位闲赋在家。” 庞石皱起如草般潦草却也粗狂的眉:“我是在问你,你为什么如此高兴?” 卫景略坐下,喝了一口茶,作为三大宗的下山长老,主要调查此次命案,要为宗门树立威严的人,他居然道:“虽然是初次见面,但我觉得这个世界应该要有崔直这样的人。” 庞石眉头蹙深,看着卫景略,发现他坐在椅子上的屁股有些歪。 卫景略将茶杯放下:“说实话,之前擂台的事我就不赞成,你们非要招惹世子干什么呢,是荡北王府的刀太短,伸不到京都吗?” 庞石纠正并强调:“不是你们,是我们。” 卫景略:“好,我们,大荒那条灵脉固然重要,但有些时候我们做事情是不是也应该有底线呢,那十二个女子是怎么回事?” 庞石沉默。 卫景略摆摆手:“不提那十二个女子,就说擂台上的事,世子若不是实力超出预计,少说是个重伤吧,事后报复,杀我们几个人,不是应该的?” “怎么着,只允许我们欺负人,不允许别人还手?” “还手了,就要像现在这般大动干戈,真以为这次对手是一团面,随便揉捏?” “荡北王府,是这十年来最能杀人的王府!” “荡北王是周天三座高山之一!” “我有些时候,真的不明白你们这群老一代人怎么想的。” “宗不入朝这事都多少年了。” “真还以为京都还是三大宗的京都?” “现在是什么时代了?” 一大段话说完,卫景略吁出了一口浊气,再次拿起了手边的茶杯,这次没抿,一饮而尽。 庞石待他喝完茶后,面色如湖:“或许你是对的。” 卫景略闻言略露惊异。 但很快庞石又道:“但现在前因后果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明白,如果我们的人无缘无故的就这么死在了京都,我们不能给一个交代,这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这次换卫景略沉默。 庞石继续道:“或许我们是应该改变一些做事的方式方法,但那是以后要讨论的事情,现在无论对错,我们都要拿出最大的声势,最强的力量,最能震慑敌人的方式,把这件事完美利落的结束掉。” 卫景略叹了口气:“所以这次境宗才让疯婆子下了山?” 庞石重重点头:“她是最好的人选。” 卫景略:“还要搜索多久。” “最迟晚上。” “晚上若再找不到尸体?” 庞石:“明早我们会去世子府邸登门拜访。” 卫景略再次摇头:“你觉得世子会把尸体埋在府里?” 庞石道:“我觉得不觉得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顺天府,大理寺如此多的查案高手,配合所有衙关将京都翻了一个天的搜索仍然没有找到尸体,那就说明尸体只能在没搜索的地方。” 卫景略虽然想说这是废话,但这句废话的确有道理。 “以目前的蛛丝马迹来看,动手的就是世子身边的人,他们的时间线和行动线可以推测出,他们杀完人后很难有时间去别的地方,那么将尸体带回世子府会是最好的选择。” “毁尸灭迹这种傻事世子不会做。” “如果能在他的府邸找出尸体。” 说到这庞石的语气微微一顿: “别说他是三世子。” “哪怕是三皇子,也要尊重三大宗死去的人。” 卫景略看着庞石身上不由自主的倨傲感四散而出,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庞叔.” 庞石看着他道:“我不知道擎宗为什么会让你来,但你既然来了,就要与我们坚定的站在一起。” 卫景略回答:“掌教让我来,自然就说明我的意见代表擎宗的意见,若是明天真的登门,我不确定会和你们坚定的站在一起。” 庞石肃穆郑重再次强调:“我们。” 说完,他不待卫景略再次回答,而是道:“走吧,去清狱。” 但一起身后,他又补了一句:“不要在陈姑面前提这些。” …… 清狱就坐落在顺天府的旁边,大理寺的地下,终年不见天日。 陈姑也好,疯婆子也罢,总之一位面容阴沉老妪坐在了她本不该坐在的位置——狱长之席。 在她身边,尽是周天的官吏,但并没有人敢提出质疑,因为狱长赵越大人,就在她的身边低着头,像是一位奴才。 由此可以看出,这老妪不仅来头极大,她自身的排场也极大,甚至越界而不自知。 而事实上,她越界也的确没什么,毕竟她不仅是境宗长老,还是掌教同师师妹,据说与境宗背后的青山剑宗中闻名遐迩的七剑之一还是道侣。 有一件事不得不提,现在宫中在陛下身边最得宠的陈妃,是她的亲侄女。 这次境宗让她下山,自然也是看重这一层的关系。 所以这位老妪走到哪里都会备受尊重,而这样的时间一久,无论是谁,都会产生一种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错觉。 陈老妪的这种错觉格外强烈,所以不仅坐在了她本不应该坐在的官员位置上。 面对周天的官吏她也指使气颐,甚至因为气不顺,在两刻钟之前,还随手伤了一位十分会审人的狱官。 而之所以会气不顺. 自然是因为宗内众所周知,死去的陈松是她的侄儿,只是这层关系是传闻,并未证实。 至于真实如何,没有人能比陈松的表哥,这次荡北王府的漏网之鱼,有些幸运躲过了一劫的书生姜文钊明白。 书生知道,没有什么姑侄关系,有的话也是不伦关系. 陈松生前,是陈姑的面首。 隔三差五就要去伺候一番罢了。 当然,现在书生姜文钊很庆幸是陈姑来主持这件事。 因为无论如何,她的身份背景实力在这里,就能动用最强的力量。 从目前的各种逻辑,以及蛛丝马迹来看,其实所有人心里都清楚,除了三世子没有人敢,也没有其他人有这种力量,有理由去杀三大宗的人。 所以十分后怕,想到那天自己因为阴差阳错躲过一劫的姜文钊现在就十分希望,世子府邸上的人全部去死,因为没死的他怕被世子府上的人继续惦记,这会让他每天都心惊胆战如履薄冰。 自然,他十分赞成,讨伐世子府这件事情。 以至于,在陈老妪的身边,这两天他一直在做一件事——不动声色的火上浇油。 事实证明他做的不错。 当今晚深夜时,顺天府与大理寺都传来了排查无果的消息。 清狱之中,通过各种口供,与蛛丝马迹,拼凑出时间线逻辑线后,得出了如果尸体还在,那大概率会在世子府邸的结论后。 陈老妪甚至没有与玄宗的庞石,以及擎宗卫景略商量。 直接道:“明早,我们去世子府邸拜访一番。” 庞石坐在一旁点了点头,因为这和他的预计没有任何两样。 卫景略则在清狱里,透过小小的天窗,看到了京都内暴雨仍未停歇的一角景色,画了一副画。 只是区别于之前以崔直为主角画的那副极快并栩栩如生的众生相,这幅画他画的极慢,画到了天亮,画的还是不太好看。 主要天不好看。 …… 晨时的光并没有刺破重云。 从昨天开始的暴雨转为大雨,大雨又变为中雨小雨,到现在终于雨停,京都城上下似都被冲的泛了白。 世子府邸现在一排排高挂的红灯笼有些掉色,嘀嗒在下面水坑都泛着红,像被稀释的血。 在配上门前那两个有些歪了,下人没来得及整理的囍字,不知为何.这之前大婚残留的喜气,在这个阴霾重重的清晨里,看着竟有些阴森. 来自大理寺与顺天府的官差,在上级的指挥下,踏着苑坊里京都最干净的街道,踩着最透明的水坑,将这座阴森府邸围了足足一圈。 查案有一手。 当狗当的也不错的大理寺寺正赵友明,在一众人的目光下踏上了台阶,来到了世子府的大门前。 他有些紧张,所以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这才扣响了黄铜门环。 很快,里面传来了一声稚嫩,却正肃的声音问道:“何人?” 王友明扯起了嗓子,这辈子没这么意气风发过的喊道: “大理寺寺正王友明。” “顺天府少卿严进良。” “擎宗,卫景略卫长老。” “玄宗,庞石庞长老。” “境宗,陈姑陈长老。” “特来拜访世子殿下!” 话音刚落,‘咯吱’的一声轻响,看似极为沉重的世子府邸大门被打开。 书童在左,侍女在右。 但只有书童发出声音: “请。” 嘶~~ 好像马上下个月了 求一票? 第77章 剖腹自证(4700求追读) 黑云压的极低,看似就要摧城。 现在的雨停似乎只是给京都城一个喘息的机会,明眼人一看这天气就知道,或许狂风暴雨顷刻间就会再次席卷而来。 而被围了的世子府邸,现在不仅有黑云压顶,还要面对外敌入侵。 可一大清早就起来的三世子赵乘风,还有他的新婚娘子小郡主魏浣初表面上看来似乎不那么在乎。 在书童和侍女开门之前,两人就坐在了待客的中堂之中,一壶热茶由小婵沏好,斟满,分别递给了他们。 一口热茶入肚,空气中的潮湿粘稠感减少了不些许。 今天一身黑缎金线,看起来利落又贵气的赵乘风转起了左手手心的镂空银球,有真元穿梭其中,一时间有呼啸之声不绝于耳。 在一旁素雅着装,未施粉黛,却仍然给人一种明媚清艳感的魏浣初看到这一幕眨了眨眼,然后摊开了掌心。 见她动作,赵乘风拇指一挑,其中一个银球划出了一个抛物线,来到了魏浣初的面前与眉平齐的最高点,然后了分毫不差的落入了她的掌心之中。 几乎没有滞涩,银球入玉手便开始旋转。 呼啸之声与旋转速度与三世子不相上下。 赵乘风见状自然微微惊讶,因为他手中的这种镂空银球乃是特殊材质所制,其中道路万千,修行者用真元钻入其中,相当于在玩一种精致的迷宫游戏,通过真元去寻找不同的出口,一旦碰壁银球就会停滞,只有不断的找到正确道路,真元才能带动银球不断旋转,不断加速,极其锻炼对真元的掌控能力。 而现在魏浣初现在所展现出对真元精细的掌控能力,和他随手玩起来竟不相上下,看来小娘子有点东西啊~! 赵乘风哪里知道,魏浣初之所以要把玩这银球,只是想解解压,她甚至是刻意控制在与赵乘风不相上下的程度。 若是认真,纯论操控真元的精细程度,她怕自己一展示,赵乘风会被吓的目瞪口呆。 赵乘风不知她心思,但却有意看一下他这小娘子的上限在哪里,于是让手中银球转速更快了一些,呼啸之势更盛了一些,并还对她挑了一下眉。 魏浣初见世子挑衅,如何忍让?手中自然加速。 于是两人在一点点的互相试探之中,都掌握着只赢对方一丝的尺度,开始叠加. 两人较上劲了 这种较劲,只是几个呼吸间就已经互相胜负数十次。 于是堂外似乎风止无声,因为堂内有珠旋转,风势呼啸。 小婵的发型凌乱.. 但她没在意,只是看着这一幕有点愣。 虽说她笃定,小姐一定会获得最终的胜利。 但你们两个. 好幼稚啊~! 似乎是察觉到如果再快一些,就会超出寻常修行者的极限,来到某些天才范围的临界点,将会被追问一些有的没的. 所以下一瞬赵乘风和魏浣初几乎同时止住了手中的银球。 然后,成亲之后这几天相处的很好,明显已经有些熟络的两人互相看着对方,目露一丝赞赏。 他看着她:“不错~。” 她回答:“你也可以。” 不待他们互相继续夸耀,叩门之声已经响起。 魏浣初闻声,看向赵乘风:“临时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你说。” 魏浣初问道:“这次的事情,就真的,很纯粹的,就是为了正义吗?” 赵乘风坦诚道:“多少也有点个人恩怨。” 魏浣初悬着的心落下了一半:“那就好。” 看她样子,赵乘风反问:“难道纯粹为了正义不好?” 魏浣初平静道:“好不好不知道,反正死的应该会很快,这次不死,下次应该也会死。” 赵乘风咧嘴一笑:“那伱准备好了吗?” 魏浣初清冽的眸子看向他道:“我准备好有什么用,关键是你准没准备好。” 赵乘风没回,坐正了一些看向门前,其实他准备好了也没什么用,关键得看. …… 相对于这对似乎没准备好的新婚夫妇来说。 一路步入世子府的一行人早就准备好了一切。 只是面对赵乘风和小郡主这样的身份,有准备是一回事,该给的尊重还是要给。 所以,虽然大理寺和顺天府的官差已经包围了这里,确定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看似气势滔天,但一众人仍然以会以拜访的名义,先礼后兵。 这是规矩。 这是那有什么江湖路远,庙堂高悬,早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之后,很多很多年慢慢凝结出来的规矩。 甚至有些荒唐的是,前来问罪,几乎确定元凶就是三世子,巴不得马上找出直接证据,巴不得三世子马上死的三大宗与大理寺顺天府中人,还给三世子殿下带了新婚礼物 虽然在这之前他们不认识,但这显然也是规矩中的一环。 因为既然先礼后兵,礼数自然就要到位,到兵时也不会丝毫手软。 那么自然,一行人在见传说中的三世子,和小郡主之后,还都按照礼节打了招呼。 赵乘风也没吝啬,不仅按身份地位给众人落了座位,香茗糕点也全部端了上去,如若不是心知肚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幅画面看起来至少表面上礼节都到位了,看似和谐。 卫景略在其中并没做声。 倒是看着中堂两个主位上的三世子与小郡主,觉得少年俊俏玩世不恭,少女淡雅从容平静如湖,画面有些好看,有些想给二人画一副画。 当然,眼前暂时所有的和谐都在一句:“世子殿下应知,我们此行何意。”被打破。 中堂之中沉默片刻,只余堂外风声大呼小嚎,配上阴沉的天色,似有冤魂前来索命。 说这话的人是书生姜文钊。 他看着赵乘风,眼神凝视如刀。 赵乘风自然也看向了他,嘴角微翘的道:“自是知晓,听说三大宗死了人,我没记错的话,死者应是仇嗣昌,范元辉,哦对,还有叫,叫,叫什么来着,名字有点普通,陈松,对,是叫这名。” 此言一出,中堂内似只剩湿风席卷。 尤其辈分极高,坐在了一张象征着身份的八仙大椅上的陈姑闻言后,微微眯起了眼。 有风浮动了她的银色发丝,她眉宇间的冷意,似已结冰。 然而,在这因赵乘风出言而安静了片刻的环境中,下一瞬还是他出言打破了这种安静。 他完全没在乎堂中人们的目光,而是沉声道:“我记得你们四个关系不错啊,在大荒三王子周围就像四只哈巴狗似的,他们都死了,你怎么还没死啊?” 没人会想到三世子出言如此犀利直接。 如果说姜文钊的眼神如刀,那么世子殿下与他对视眼眸里则已有杀意翻涌。 所以,他打破的安静,再次因他安静,场面一时间有些让前来问责的一行人措手不及。 姜文钊脸色一白,竟是躲闪了世子殿下的眼神。 而来自大理寺和顺天府的两位官员对视一眼,不知看到了对方眼里的什么。 三大宗的三位下山长老有两人还沉得住气,陈姑因不解三世子凭什么可以如此嚣张,居然开始暗自展开灵识,但什么都没有发现。 所以,她看了一眼,大理寺寺正王友明。 王友明得其眼神,便立刻站了起来,走到了中堂的中心空旷处,先对赵乘风作揖,后对姜文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意思简单明了。 交给我。 姜文钊立刻坐了回去,耳中就有传音而至。 “废物。” 这自然是陈姑是在骂他居然与世子对视都避让的举动。 如若在这之后自己仍然毫无表现,回到宗内. 姜文钊本就白的脸色更白了一些。 而这边,大理寺最出名的寺正,下一任少卿的指定接班人,京都着名的探案高手,一脸方正,正义凛然的王友明开口了,他先道:“世子殿下与文钊兄的私人恩怨我们暂且不提,且说世子口中刚提到的那三人,确实已不知所踪。” 赵乘风没答,手中拿着茶杯的青瓷盖,与杯沿摩擦,但没有发出任何轻响,没有了刚刚的杀气,恢复成了贵气优雅的少爷模样。 魏浣初则听的很认真,甚至瞳孔都因王友明的开口而微微睁大了些许,上身都微微前倾,就像书院里在认真听课的学子。 王友明这时又道:“经过我们三天两夜的排查,目前来看三人应是已遭不测。” “仇嗣昌所在的青鸾峡死了很多人,均是刀伤,豁口宽且深。” “而据我所知,荡北边军的精锐骑兵,用的就是一种厚刃刀,与伤口吻合,且当天殿下的书童.” 说着,王友明看向了刚刚迎他们进来后,就站到了三世子一旁的小孩,皱着眉头道:“龙傲天是吧?” 龙傲天什么人? 听到王友明叫自己的名字,当然大声回应:“正是!” 赵乘风抠了抠耳朵。 一众前来兴师问罪的人等皆不知,这小小书童为何要这么大声 当然这不重要,王友明从怀里拿出了一叠纸,取其上方三张,十分恭敬的递到了三世子面前:“殿下,这是城门街边还有一些商贩的口供,他们皆在案发当日,距离青鸾峡最近的城东门附近见过龙傲天。” 赵乘风问道:“为何如此确定?” 王友明来了句:“像殿下书童这般像个瓷器的娃娃,让人印象深刻。” 说着,他看向龙傲天的小脸:“我想问你这书童,当日世子大婚,你不跟随世子,为何会出现在东门呢?” 龙傲天不答,似是无法回答,但神色淡定从容。 王友明一时诧异,看向三世子。 赵乘风居然一乐道:“你继续说你的。” 王友明也知,此时并非问罪之时,按照自己的预定节奏继续道:“好,书童一事我们暂且放在一边。” “柳媚娘,以及钟离的行踪又如何解释?” 说着,他将一张张纸,递给了三世子。 一条一条举证,一样一样说明。 不得不说,王友明条理清晰,逻辑在线,分析的极有道理。 似乎一切都已铁证如山,引得了玄宗庞石庞长老的微微点头,以及境宗老妪陈姑的赞赏眼色。 不过多时,王友明将其他两人的案情也利落说完。 然后他掷地有声道: “殿下,他们皆是在您大婚之日,出现在本不该出现的地方,又恰恰距离目前不知所踪,大概率已经死亡的宗门弟子附近。” “人证今天全在府外,若是殿下想听,我可以叫他们进来作证。” “还有许多,血迹,手法上的印证,都可以互相佐证。” 赵乘风却打了个哈气:“所以王大人是想说什么?” 王友明痛斥厉害:“世人皆知宗门弟子的尸首并不方便毁尸灭迹,无论何种手段都可引发门内秘术牵扯,再结合目前种种线索全指向了世子府” “所以经大理寺与顺天府这三天两夜的排查后,几乎可以确定,只要尸体在,有极大可能就在世子府邸之中,因为只有这里与案情关系最大,同时并未经过搜查。” 最后,王友明看向赵乘风,单膝跪地:“殿下,如今局面之下,卑职斗胆提一个建议。” 赵乘风放下茶杯盖,轻轻点头。 王友明掷地有声:“殿下可否允许搜府,自证清白?” 他铿锵的声音回荡在中堂之中,灼灼的眼神代表正义,一身的傲骨挺的笔直 单拎出这幅画面来看,这不得是个好官? 同时,三大宗的除却卫景略的二位长老也同时开口。 玄宗庞石庞长老,境宗老妪陈姑暗运真元,先后开口:“殿下可否允许搜府,自证清白?” 三种声音在中堂内大小不一,先后不一的激荡回响,气势之磅礴,若是一般人只闻其声便会被压的抬不起腰。 但赵乘风却仍在玩着杯盖,摩擦着杯沿,没有回答,但刚想回答,就见身边一直在认真听讲的魏浣初站了起来。 “王大人,我听明白了,今日你顺天府与大理寺在加上三大宗,是来仗势欺人的。” 少夫人一开口语调平静,但自有气场。 王友明摇头,仍习惯叫道:“小郡主何出此言?” 魏浣初坐回自己的座位,挺起胸膛,面色沉静,只轻声:“小婵。” 小婵自幼与小姐长大,自然懂得什么意思,立刻往前走了一步,来到了王友明的面前:“王大人今日一早可曾在东坊吃过一碗粉?” 王友明面对这突如其来,但又无比无厘头的问题,下意识摇头。 小婵抬起手指:“可是我早上明明看到你在东坊吃了一碗粉,还没给钱,被老板追了半条街!” 王友明神色错愕:“小丫头你在说什么。” 场下顺天府少卿,以及三大宗长老都微微蹙眉。 小婵这时却转身:“小姐,我发誓,我真的早上在东坊看到过王大人吃了一碗粉,还没给钱,被老板追了半条街!” 魏浣初看向王友明,神色郑重:“王大人到底吃没吃过这碗没给钱的粉?” 王友明只觉荒唐,当然道:“当然没有,不知小郡主和这小丫鬟在这” 不等他把话说完,魏浣初一抬手轻轻一招,不远处挂在墙上被当做摆件的一把带鞘长剑飞到了她的手中。 下一瞬,她一甩手,这剑便来到了王友明的面前,落地剑鞘与剑刃分离,发出了一声脆响。 在众人不明所以时。 魏浣初道:“既然有人证说王大人吃了粉没给钱,那么..” 说着她站了起来,指了指地上的剑刃锋芒处:“王大人不如剖腹自证,以证清白~!” 赵乘风一脸笑意,场内其余人皆正色蹙眉。 王友明当然不可能剖开自己的肚皮,证明肚子里有没有粉。 他怒道:“小郡主荒谬,我王某人从未吃过一碗所谓的粉,这小丫鬟如此低劣的诬陷,还需我剖腹自证清白?岂不可笑?” 小郡主魏浣初昂起头,声音脆利,不急不慢,掷地有声道:“王大人更荒谬,我世子府邸从未杀过什么宗门弟子,你等如此低劣的诬陷,还需要我世子府邸搜府自证,岂不更可笑?” 追读掉的我头秃 这不算断章吧 啊,求追订啊 第78章 三座大山(4000) 王大人的话收尾用了可笑二字。 小郡主的话与之呼应,自然也用了可笑。 但中堂之中,除了赵乘风之外自然没有人笑。 一碗粉的诬陷。 与王友明之前拿出的种种证据,看似天壤之别,说服力完全不同,但其实仅从逻辑上来说都是一样的。 都不是最直接能证明了什么的证据,都是线索,都是推测,都是佐证,不然直接抓人就好了,为何还要搜府? 所以,小婵用她生动的信口胡诌,证明了王友明这些线索推测佐证,也完全可以是信口胡诌。 那你凭什么要让世子点头自查,以证清白? 其实凭的很简单. 赵乘风已经想到了接下来对方会做什么。 但他并不在意,其实相比现在眼前发生的这些事情,他更在意的是他的新婚娘子,未来的合作伙伴,之前展现出了和他拥有相同价值观的小郡主魏浣初展现出的特质。 她好像很做什么事都很尽力 仔细回想起来 之前因不听周皇命令,她便强冲灵枢脉门险些真的变成颠痴,然后用命在抗旨,尽力硬熬,才终于等到转机。 与赵乘风成婚之日,埋尸之后,知道无法下船,便买了一颗树苗,种在了尸坑上,希望能让尸体今早消解在土壤里.虽然速度快不了多少,但她尽了力,并觉得快一点总比不快强.. 现在面对三大宗上门,她还在尽力的用辩证,用逻辑与之对垒。 她甚至不知道赵乘风的后手是什么。 但她一定是在尽力给赵乘风拖延时间.. 这些尽力有时候看起来,会让人感觉有些心酸感.. 但这倒还真不是她的问题。 是她遇上的男人问题. 闲王是个没用的老爹,面对周皇的压迫,屁都没敢放一个。 赵乘风是个惹事的联姻对象,这刚成婚,三大宗就踏过门槛。 所以她只能把她能做的事情都做了 然后尽人事,听天命。 有没有好结果,也不在她,她是真没办法。 所以,赵乘风看着现在的落落大方,昂首挺胸,看似气势汹汹反问王友明、 实则,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后手是什么,只是在尽力,希望能给自己拖点时间,等待自己后手出招的小娘子魏浣初,感觉有点小可爱 以至于,三世子这一瞬嘴角上翘,笑意盎然,与中堂中针锋相对的气氛格格不入。 “胡言乱语!” “小郡主不要仗着是皇族身份,就以为可以这般信口雌黄。” 玄宗庞石长老,与境宗陈姑先后开口,俨然已经不耐这种小孩把戏。 魏浣初闻言,如湖面般平静的俏脸并未有什么变化,但她瞥了赵乘风一眼,发现他在看自己笑 不是,你笑什么笑 你.. 没等她的腹诽在心中成型,厅堂之外传来了脚步之声。 侍女白芷率先来到门槛之前,做出了一个请字,在她身后个跟来入眸的居然是离仙宗的大小道士。 泛白的道袍,清澈的眼眸,出尘的风姿,若是小道士不张嘴的话,与他师兄还真都有这些相同的气质。 见到他们二人。 无论是大理寺与顺天府的官员,还是三大宗的长老都立刻站了起来,暂停了所有事情。 “三真人。” “小真人。” 三真人面对一众其实他并不认识的人打来的招呼,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倒是小道士一脸从容:“坐吧,坐吧,大家都别客气。” 说话间,书童傲天自然已经备好了两把椅子,放在了自己这边. 于是自然而然,三真人和小道士坐在了赵乘风夫妻俩旁边。 看到这个位置的安排。 庞石庞长老不得不站了起来,一脸正色的问道:“三真人,周天无宗不尊离仙,但今日是我等宗门弟子死于非命,正有要事商讨,伱们来坐在这里是?” 三真人连忙摆手:“无关宗门,无关案件,我们今日本就是来串串门,探望一下小郡主。” 众所周知,这次小郡主的颠痴之症是由离仙宗治愈,坊间也有传闻,小郡主或许将成为离仙宗小师妹。 所以,离仙宗的拜访倒不突兀,理由也站的住。 但. “三真人当说到做到。” 境宗老妪陈姑居然站起身来,郑重看向三真人。 三真人见状也只好也跟着站起,毕竟眼前这陈姑辈分在这里,然后抱拳道:“小道自然说到做到。” 只有一直没有吭声的卫景略轻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今天一早全京都的目光势必都会看着这座宅院。 大小道士的来了就是来了。 坐下了就是坐下了。 嘴上虽然说只是来串串门。 但态度其实已经摆在这里了。 离仙宗的态度很罕见。 全京都都看见了。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变化谁也无法预料。 想到这里,代表擎宗的卫景略现在萌生出了退意。 可显而易见的是,除了他之外,这一行人即便感觉到了离仙宗带来的压力,仍然还要继续施压。 王友明经过这一小段时间的调整,在老妪陈姑的一个眼神下深呼吸了一口气。 调整好思绪,他对小郡主作揖后道:“先不提我是否真吃了那碗粉,即便是真吃了没给钱,也请郡主与丫鬟去报官抓我,届时谁是谁非自有论断,那是另外一件案子。” “但在这之前,我想对世子殿下说两句话。” 说着,这位正义凛然的大理寺正看向了赵乘风。 赵乘风点了点头,没有阻挠,一抬手:“请。” “之前摆线索,放证供,都是因为世子殿下是世子殿下,无论是大理寺,顺天府,亦或者三大宗,都希望我们能够体面。” “若是您愿意允许搜府自然是最好的局面。” “但现在看来,殿下似乎并不想搜府自证清白。” 说到这,王友明声音一顿:“那卑职只好动用手中的权利。” 说着,他看向了顺天府同僚少卿曹凤波。 曹少卿站了起来,走到了他的身旁,对赵乘风道:“世子殿下,怕您不知,我给您解释一下。” 赵乘风还是不慌不忙:“请。” “修行者的案件在周天一般都由大理寺的精英与顺天府共同侦破。” “如果涉及搜查公文,自然就也许大理寺与顺天府共同盖印,但证据必须要有足够的指向性。” “毫无疑问的是,之前王大人已经将所有的指向性证据向世子阐明,那么我们接下来将共同签署一份搜查公文..” “无论世子许或不许,这份公文在周天有效,在京都有效,我们的确有权利,强行搜查您的府邸。” 说完这番话,曹少卿自怀中拿出了一张早已准备好的纸。 接下来他与王友明只需要拿出自己的官印落下,搜查公文在周天的法律意义上就将生效,官差就将涌入府邸之中。 魏浣初看着这一幕,不得不目露忧色。 因为尸是她埋的,树是她种的,在后院很明显 只要搜查开始,必然掘地三尺。 不存在发现不了的可能。 这的确是三大宗的绝杀,也是先礼之后的兵。 三大宗一直以来很冷静。 虽然动用了权利,调动了大理寺与顺天府,看似是特权。 但走的仍是王道路数。 是周天的断案程序正义。 如果尸体在后院被掘出,当然不仅仅是她的刚种下的小树会死那么简单. 想到这里,她就更不解赵乘风为何还是如此淡定从容。 她甚至绞尽脑汁的想了一下,仍然想不到三世子的后手在哪儿。 难不成孙叔,媚娘他们早已经埋伏好 一会谁敢进院就杀谁,要玩一出世子府邸血流成河? 然后带着自己这个新婚小娘子亡命天涯吗 但. 那也太没脑子了吧? 魏浣初觉得不太可能。 那么当下的局,似乎就不可解。 唯一能解的人,只有权利在周天至高无上的陛下。 可陛下不可能开口或动手。 因为,三大宗调动顺天府与大理寺是被默认的事情。 看似是特权,但其实三大宗是在尊重皇权,要走周天的法律,才会动用这种特权,如若不然私下解决自然血雨腥风,超出掌控,更不符合周天管制宗门的原则。 这种规矩,仍然是哪有什么江湖路远,庙堂高悬,都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之后慢慢形成的默契。 甚至,就是陛下让这种默契成为了规则。 现在三大宗遵守了这个规则。 他又怎么会破坏这种规则? 死局。 哪怕离仙宗的人坐在了这里。 也仍然是死局。 只要尸体被找到. 魏浣初看向赵乘风,发现他正看着,堂中的王大人和曹少卿摇头。 不知是不满他们要弄出一份合法有效的搜查公文。 还是说,觉得他们弄出什么都没用。 赵乘风当然觉得是后者。 虽然现在局面已经来到了千钧一发之际,只要不动手杀人,就不可能阻止官差入府搜查,但他还是不慌。 因为他之前在宫中收过陛下的一张纸。 上面有崔直的名字,还有很多人的名字。 他们都很年轻。 但没有一个名字,来自三大宗。 …… 卫景略所想,今日整座京都必然全部聚焦于世子府邸一点错都没有。 因为哪怕是去上早朝,几乎所有权贵势力,也都派人来到了世子府邸的周围,希望得知 魏浣初所思,陛下应该不会破坏与三大宗之间多年来形成的默契,也没有任何错误。 因为朝堂近几天来的沉默,似乎就是会像以往一样,任由三大宗动用特权,只要不私下掀起腥风血雨,按照司法公正走,没人能说个不字。 所有人几乎也都这么想,因为这的确是建立许久的规矩与默契。 只是很多人都忘了,‘以命为本’的匾额,是周皇很多年前亲自挂上去的,不久之前,他在淮河船上和闲王说过,想再给九州四海再来两拳。 所以,当今天早朝开始。 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的皇子们与文武百官都以为一切都将如常时,一只青瓷杯碎裂在如玉的地板上时,所有人目瞪口呆。 扔出杯子的是周天圣君魏人雄。 那是他用了很多很多年的杯子。 这代表周皇很愤怒,也很生气 这也已经是很多年没有发生的事情。 于是,在贤王的带领下,一众皇子立刻匍匐在地,高呼:“陛下息怒。” 而看他们如此,文武百官自然也立刻跟上,大殿之内顷刻间便都是‘陛下息怒’的劝解声音,一浪似高过一浪。 周皇魏人雄坐在皇位之上看着这一切发了笑。 “都在喊息怒,你们可知朕为何要怒?”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心里都有计算,但都装作一脸茫然。 而这计算自然是近日来最大的事情,现在仍然世子府邸尘埃未定的宗门弟子死亡案。 但没有人敢说出口,因为现在还拿不准陛下的态度。 周皇缓缓再次开口:“昨儿顺天府抓了一少年,怀疑他与三大宗那死去的几人有关,他却在机要阁好一通狂骂。” “其中有几句话我很喜欢,现在给你们复述一下。” 说着,周皇便开口: “你们到底拿的是周天的俸禄,还是三大宗的俸禄?” “你们也配自己的官职?” “是你们的爹死了吗?” 周皇说的格外平静,没有崔直的那份义愤填膺,但落在大殿之中却有无形压力,似要压倒一众人的脊柱。 最后,他甚至还道:“朕其实也想问你们,你们是三大宗的官,还是周天的官?” 此言一出,殿内全部拜倒。 未来大概率会是储君的贤王冷汗在背后狂流不止。 因为他敏锐的意识到,陛下已经不仅仅是要打破与三大宗的默契,插手这件事。 如此言语,在文武百官面前,甚至可能会拿这件事对朝内,对三大宗开刀。 如果猜测不错的话 这可能是继宗不入朝之后的大事 事态远比预想中要严重了很多。 想到这里,贤王匍匐的更深了一些。 而这时,周皇继续开口:“我觉得有些人是没有必要继续当周天的官了。” 说着他竟开始点名。 连点二十六人姓名,竟未止 一时之间,大殿之上寒风阵阵,冷汗涔涔。 …… 无数官差围的水泄不通的世子府邸内,此时中堂微风轻卷。 大理寺寺正王友明与顺天府的曹少卿刚刚代表正义,将搜查公文印上了红印。 来自三大宗的玄宗庞石长老,与境宗陈姑看着这一幕自然露出满意神色。 眼看只要一抬手,世子府邸就将被掀个底朝天时。 他没有 而原本三世子的右边,就坐着离仙宗的大小道士。 于是前来问罪的一行人,猛然看明白了眼前的画面代表了周天真正的三座大山 ——皇宫、荡北王府、离仙宗。 第79章 其实,我是一名 周公公来自皇宫,代表了至高的皇权。 三世子来自荡北王府,代表了战斗力最强盛的荡北边军。 大小道士来自离仙宗,代表了周天修行者最巅峰的个人战力. 无论任何维度,任何角度来看,只要这三座大山站在一起,周天之内就没有任何势力可以抗衡。 作为一名画师,卫景略十分擅长捕捉一副画面里的内在深刻内容。 虽然,离仙宗之前表示只是来看小郡主. 周公公来到这里的目的暂时未知,皇宫按惯例大概率不会插手这件事。 似乎他们并没有完全的联合在一起. 但,卫景略看着眼前的画面脑海里就是蹦出了两字‘要完。’ 然后就一个想法‘快跑’. 可似乎其他人并不是这么想,也不是这么看的。 虽然眼前的画面会让她们联想到三座大山在一起的可怕。 可.惯性导致他们总是会觉得,世界似乎永远会保持着以往的样子。 总之,现在刚刚完成了搜府公文的王大人和曹少卿面面相视了之后,看出了对方不慌。 对于周公公的突然来袭,他们产生了很多联想,但身正不怕影子斜,很快镇定了下来。 因为虽然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们今天是来给三大宗办事,但一切都有理有据,甚至在对待世子上,他们不仅做到了程序正义,还做到了先礼后兵。 任谁来,也指摘不出他们一二。 玄宗的庞石庞长老则面露凝重,虽然有一种不妙的感觉,但总觉得皇宫不可能插手这件事,陛下会与三大宗保持默契。 而全场,只有境宗的老妪陈姑在看到三座大山站在一起画面之后,甚至连联想都没有,十分笃定与从容。 因为周公公不仅和她是老熟人。 更重要的是。 她觉得皇宫如果有什么事,她会比任何人都知道的更快。 说不准,她觉得按照以往的规矩,有很大可能周公公来是当和事佬,来和稀泥。 这就更说明,大理寺和顺天府的推断没错,她的陈儿死在了世子府人的手中! 想到这里,老妪陈姑的眼眸中难以抑制的有些怨毒,她觉得无论是为了争取到更大的利益,还是个人恩怨,这世子府一定要搜。 只要找到尸体,一切盖棺定论,和事佬要和事需要费更大的代价,不和事那更好,她可以将杀死陈儿的元凶捏在手里慢慢折磨致死。 于是,仗着辈分,她打断了周公公与世子其实没进行多久的交谈,用尖锐难听的嗓子来了句:“周公公,怎么进来也不打声招呼啊?” 周公公抬起头,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原来陈姑也在,刚才来的急,没注意到,是奴才的不对。” 说着他就快步走向陈姑,表现的十分像一个下人、奴才的卑微姿态。 只是在中堂之中空旷地,还站着两位刚刚慷慨陈词、正义凛然的大人,要去陈姑的方向,自然要路过他们。 于是周公公路过他们时,看到了王大人与曹少卿似是觉得面熟,微微蹙眉,还抬起了手指:“你们.” 王友明立刻拱手:“大理寺寺正,王友明。” 曹凤波也立刻跟上:“顺天府少卿,曹凤波。” 周公公听到两人名字,大为惊异:“你们怎么在这啊~!” “公公.什么意思?” 周公公伸出了兰指:“哎呦喂,这早朝上的事儿可能还没传出来,你们不知道啊~~。” 也不待王友明和曹凤波有所反应。 周公公就一脸怜惜的道:“陛下今天龙颜震怒摔了杯子,连撤了六十六人的官职,其中就有伱俩啊!” “你们啊,官儿没了~~!” …… …… “以前没觉得周公公这么浮夸.” “有没有可能,当公公的表演欲望都有点强烈?” 魏浣初与赵乘风互相看了看,嘴唇没动,但传了个音。 至此,小郡主再不担心什么后院埋尸的事儿,她之前想的没错,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是周皇,只是她没想到,周皇居然真的会来解决问题。 此时,“官儿没了~”的声音还在中堂回响。 王大人与曹少卿呆若木鸡. 因为事实上,哪怕宫中来人,也不能插手大理寺和顺天府的程序正义。 除了撤掉他们的官职之外,没有任何别的方法,能阻拦他们今天为三大宗搜世子府邸。 但偏偏,就是这唯一的方法砸在了他们的脸上,最不可能动手的人动手了——当朝陛下。 而官没了,搜府文书自然也就没有任何周天的法律效应。 王大人手指一松,那文书便落在了地上。 他失魂落魄,一脸的难以置信。 与身边曹少卿的表情一模一样,简直像是在照镜子。 而他们,却并非此时中堂之内最震惊的人,最感觉害怕,最无法呼吸的人。 相比而言,王大人和曹少卿丢的只是大人少卿的官职,他们还可以是王友明,还可以是曹凤波。 但对于三大宗的人来说,周公公口中的这句‘你官没了’代表的含义复杂的多,危险的多。 玄宗庞石庞长老面色铁青,嘴唇微抖。 现在情况已经不是搜不搜世子府邸,自家宗门弟子死后能不能还个公道的问题。 而是三大宗在动用特权时,陛下默认。 动用特权中,陛下默许。 但在关键时刻,陛下忽然釜底抽薪。 这. 完全是在钓鱼! 难道陛下就是一直在等待,所有帮助三大宗的朝堂中人浮出水面,然后一网打尽? 想来周公公所说,撤掉的六十六名官员,必然都是三大宗近些年 这是不是说明 庞石僵硬的挪动脸庞,看向境宗陈姑发现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瞳孔失焦。 宗不入朝之后,三大宗一直与陛下保持着一种默契,这种默契经过很多年的时间变成了规矩。 简单来说,这种规矩就是三大宗做事要遵守王朝的法度,王朝就会给予三大宗一定的特权,双方保持都在可控范围之内,互相给予彼此尊重。 用通俗点比喻就是,双方石头剪刀布,一直都出一样的,谁也不输,谁也不赢,都体面就好。 但在这种石头剪刀布进行了很多很多年,大家一直都一直在出剪刀,默契的保持和局,都保持出惯性的时候. 就是现在,就是此刻,陛下忽然出了石头。 陛下玩赖了,他不仅用石头赢了剪刀,打破了一直以来的规矩和默契,他出的石头还直接攥成了拳,照着三大宗的脸给了一拳。 也就是说,以后再没这种和平的默契。 已经给了三大宗一拳的陛下,很可能想赢得所有,接下来自然有很大概率会出 所以,现在的玄宗庞石,和境宗陈姑都失了神。 自然,世子府邸中堂之内的场面忽然落针可闻。 堂外小雨的凉意似沁人心扉,堂外的入夏湿风似吹进骨髓。 无论是王大人、还是曹少卿,自然很难接受陛下忽然玩赖,直接撤了他们的官。 更难接受陛下直接出招的玄宗庞石,境宗的陈姑,也处于一种太多事情,太多猜测涌入脑海,整个人都有些混乱的状态之中。 总之他们没有一个人能 只有擎宗的小长老卫景略最快的回过了神。 可能是他年纪最小,接受新鲜事物能力最快,自然接受新鲜局面的能力也快 又或者说,早在这件事情一开始时,他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所以眼下的情况他心中早有预案。 总之,卫景略打破这种场面上绝对的死寂。 在所有人都无法接受,无法给出反应时,他站了起来,并来到了场中。 先与周公公点了点头。 再与失魂落魄的平民王友明与平民曹凤波打了个招呼。 最后,他在玄宗庞石庞长老,以及境宗老妪陈姑有些不知所谓的目光下,看向了这府邸的男女主人开口: “世子殿下,小郡主,不知你们可知“ 赵乘风:“呃?” 魏浣初撑起下巴:“嗯?” 卫景略抬头挺胸:“不知你们可知,其实我是一名画师~~!” 赵乘风不解:“所以?” 卫景略咳了一声,即便是在年轻一代之中素以不要脸着称的他,也觉得接下来的话,会有些. 昨天写的一般,改了几次,也没法质变 我不知道你们看的是那个版本. 反正就现在这个版本吧。 第80章 卫景略的画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生与死之外其他的都是小事。 这是卫景略的母亲,从小告诉他的道理,所以在生死时,他会无所不用其极。 而之所以要提及生死,自然是因为朝堂争斗波谲云诡,对于敏锐的人来说,只要看到一些动作与态度,就会发现自己可能已经来到生死之间。 现在的形式在他看来,陛下撤了六十六名官员,绝对不是为了图个吉利. 这其中包括眼前的王友明与曹凤波,自然是陛下展现出了对三大宗十分明确的动作与态度。 所以,三大宗现在要面临选择,是与打破规则的陛下硬刚,亦或者彻底服软,前者自然无需表明什么态度,而后者自然也需要一个鲜活的态度与动作。 而且越早表明越好。 因为,接下来陛下可能很快就会给三大宗再来一拳。 如果不表明态度,极有可能被误伤。 所以,本来就是代表擎宗来到这里的卫景略果断选择了后者,并现在就要做表态度的事情。 他明白既然要表态度,就要做的非常鲜明,鲜明到让陛下不会误会,务必要让所有人都觉得,擎宗就像中堂躺在地上的那封已经是废纸的搜府文书,废到不能再废。 所以在:“其实我是个画师。” 三世子赵乘风问:“所以?”之后。 他虽然有一瞬间的纠结,但还是果决的回道:“所以其实今天我来,案子都是次要的,我主要代表擎宗想为三世子与小郡主画一幅画,祝两位新人,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此言一出,堂内有数人脸色变换间,卫景略掏出了他的小画板 小郡主魏浣初一时间有些难以适应这种转变。 但赵乘风就不同了,曾经受过李明阳的洗礼,他并不觉得眼前的卫景略有多过分。 而且明眼人都知道,话说什么不重要,接下来要画什么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此举,代表擎宗退出三大宗的阵线。 他就要清清楚楚的表现出,在看到陛下的动作之后,擎宗 对此,周公公当然是场间最满意的人。 他看着年纪轻,但格外懂事的卫景略,露出了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世子,郡主,怕你们不知,速画如生卫景略,那在京都可是大名鼎鼎!” 赵乘风的确是 魏浣初当然早有耳闻,点了点头表示:“一画难求。” 赵乘风当然借坡下驴:“那就有劳卫兄了?” 卫景略听到卫兄二字:“不敢,雕虫小技,献丑了。” “那我们?” 赵乘风看了看魏浣初,又看了看卫景略,意思是问他想怎么画。 卫景略这次真没故意拍个马屁什么的,道:“以世子殿下之英俊不羁,小郡主之清丽娇艳,想来无论怎么画,都会怎么好看。” 赵乘风一乐:“那就这般吧,我们不动了。” 卫景略点了点头,霎时间 ……… 世子府邸的中堂里氛围转变之快,之诡异让人瞠目结舌, 前一瞬,在周公公的‘你们啊,官没了’之后,堂内空气似乎都已凝固。 而现在的中堂里则是一副和谐的画面,为了保证卫景略画的不错,赵乘风和魏浣初这两位府邸主人,还都下意识端坐了起来,露出了一个有一点假的笑容。 这种姿态,自然会冲淡堂内本来的紧张氛围。 卫景略手中画笔的沙沙声响,配着窗外的小雨滴落之音,也进一步将一切都柔和了下来。 安静但不死寂的中堂里,玄宗长老庞石看着卫景略眉头蹙的极深。 卫景略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眼神,一边画画一边也不能耽误的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 于是庞石忽然觉得卫景略今天这幅画画的极慢 他立刻明白了,与他其实有些渊源的小卫,是有意的慢了些,好让他想清楚接下来要怎么做。 而境宗长老,老妪陈姑自然没有两人之间默契。 她只是看着卫景略,觉得他的言语,他的行为,他现在画画的姿势,最重要的是他的背叛,都对她和境宗来说是一种伤害。 以至于,她现在心情复杂,情绪浓烈。 如果要提炼一下复杂心情和浓烈情绪之间产生的想法。 那可能是 她想一掌拍死卫景略! 当然,卫景略不会被拍死,虽然有意放慢了些速度,但他还是很快画完了画。 周公公站在他身边, 赵乘风和魏浣初一看,确实栩栩如生,人像清晰不说,三世子与小郡主的气质竟也在笔墨之间也被勾勒彰显的淋漓尽致,而且是速度如此快的情况下,竟能达到如此水准,确实让人惊叹。 只是溢美之词还没等说两句。 周公公就提出了一个建议:“既然小卫在这,不如给我与世子,和三真人也画一幅?” 三真人闻言一愣,但未拒绝。 赵乘风自然点头。 今天格外沉默寡言的小道士左看看右看看,连忙退到了一边, 卫景略则完全不能推辞,立刻执起笔来。 这一次,他画的很快,画像再成。 当他把这幅画交给周公公时,老太监盛赞道:“妙笔天成~!” 说着,他就捧着这幅画,越过了还处于不知所措状态中已然成为了平民的王友明与曹凤波,直接来到了玄宗庞石庞长老的面前 然后周公公笑呵呵的将画递在了他眼前:“老庞,你看看,好不好看。” 庞石看到画中世子居中,太监在左,道士在右。 其实这幅画面刚刚他就看过,但如今成画,周公公递来给自己看,自然意义又有不同。 所以沉吟了片刻,庞石终究深吸了一口气:“好看。” 一脸期待的周公公闻言十分满意。 “是吧。” 说着,他一转身,弯着腰,像得了什么稀世珍宝,十分着急显摆的来到了境宗陈姑的面前,也将画也递在了她眼前:“陈姑,伱也看看,这幅画好不好看?” 脸色阴沉到极致的陈姑没答。 于是,周公公的腰杆挺直了些,但语气还是之前的老奴语调:“这不好看吗?” 陈姑锁紧眉头,仍不作答,老脸之上的沟壑在这一瞬间似乎深刻了一些,难看了一些。 周公公看到她这副表情,挺直了自己的脊梁,之前的所有低微感全部消失不见,又问了一次,一字一顿,声音低沉:“你确定觉得这幅画不好看吗?” 第81章 我的朋友 细雨如线,微斜轻卷。 绵绵雨滴的声音悠悠奏响,落在中堂里人们的耳中格外清晰脆亮。 世子府邸的中堂之内现在就是剩下了这雨声。 因为周公公正居高临下的凝视着境宗老妪陈姑,在手中这幅画好不好看的问题上格外认真。 而看着这幅画面,赵乘风和魏浣初同时发现,其实周公公的身高很高,平日里只是过于佝偻了,现在挺直了脊梁,竟能将老妪笼罩其中。 他肃容,之前那张总是如菊般盛放的老脸现在看来居然有刚毅之感。 他的声音也没有了平日里习惯性的谄媚和低微,竟也不尖儿了,居然还有些阳刚气概。 而面对这样的周公公,面对他说这幅画好不好看的问题。 可能是受于这种气势上的压迫。 又或许恼羞成怒,受不了平日里对自己毕恭毕敬的奴才敢于质问自己。 境宗陈姑居然一怒之下,拍向了身边旁边的方桌。 “嘭~” 方桌化为齑粉,猛然在一阵风中卷进堂中,迷了还站在中央空旷处呆若木鸡的王友明与曹凤波的眼。 桌上本来的茶具落在地面上,琥珀色的茶水伴着瓷片炸裂开来。 同时,她站了起来,昂着头直视着仍高了她一个头的周公公,撂下了她的狠话: “好看!” 于是 主位上的赵乘风与魏浣初哪怕是坐着,也差点被闪到腰 大小道士互相看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言。 倒是周公公对于陈姑终于承认了他手中画作好看的并不意外。 所以,他的脸上又绽放出了菊般的笑容,他的脊梁又佝偻了下来,比陈姑立刻矮了一寸,他的声音也恢复了往常: “陈姑,你师兄一定也会觉得好看。” 陈姑的师兄是境宗掌教。 换言之就是,你师兄会对你现在的选择感到满意。 可事实上,陈姑虽然说了好看二字,但也仍差点咬碎老牙。 所以,脸色仍然难看她没再理会这堂中的任何人,径直的向外走去。 书生姜文钊自然紧跟她的脚步,就是走道的时候腿有点飘,因为世子看着他的眼神充满玩味,玩死的玩。 玄宗长老庞石也就此起身,用最快的速度抱拳后,神色复杂的看了看没有要走意思的卫景略,最后还是转身跟了上去。 三大宗的人走了大半后。 周公公看向了场中还在因官儿没了而凌乱的王友明与曹凤波道:“伱们怎么?想在世子府邸蹭饭?” 两人闻言对视一眼,均看到了对方似艰难吞下苦果的难受神色。 来之前,他们想过一万种结果。 但万万没有想到,他们自己的官职会因此而丢。 现如今既已成事实,本就都是人精的他们,自然要给自己找台阶下。 “世子殿下,之前有多不善,乃是公职在身,万勿见怪。” “若是殿下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千万别客气。” 赵乘风没答,但挥了挥手。 两人见状,立刻弯着腰一路倒退到了中堂门槛处,这才转身走进雨里。 不知为何,赵乘风看两人都没用一丝修为,任由雨水冲刷的破落样子,还觉得.真是一点都不可怜。 见众人都走后,中堂内唯一的三大宗中人,擎宗卫景略自然也开始拜别。 这一次,他没有展示马屁功力,而是说完就拿着画板走进了雨幕之中,干脆果决。 赵乘风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最后周公公也道:“三世子,小郡主,那老奴也走了?” 赵乘风与魏浣初立刻起身相送,临了时十分懂事的三世子自然塞给了老太监一张不知面额的票子。 不知是银子,金子,还是灵晶。 想来荡北王府出手必然大气。 而待周公公走后,两人回到中堂时发现大小道士不告而别。 于是,赵乘风和魏浣初坐了下来,互相看了看,一时间竟似还有点不适这种清静,毕竟刚刚太热闹了一些。 而热闹的结果,似乎没什么结果。 就像人间很多事情一样,有很多时候,你并不能痛痛快快得到一个结果。 所谓的案子自然是查不下去了,接下来三大宗是会变成乌龟自保,亦或者在京都掀起腥风血雨,和现在也没什么关系。 赵乘风将一颗迷宫银球弹起,魏浣初用单掌摊开接住。 见状傲天换了一炉檀香,白芷送上了些许瓜果,小婵给两人重新沏了一壶热茶。 两人一边转着银球,一边听雨发呆。 也不知过了多久,似是消化了刚刚发生的一切后。 魏浣初率先打破了这种安静,开口问道:“你就这么笃定陛下会出手,还是之前你们通过气?” 赵乘风摇头:“没通过气,不过这点默契我和陛下还是有的。” 魏浣初眨了眨眼:“看来你和陛下的关系很近。” “你不叫皇爷?” “以前叫。” “之前忘了,陛下要我给你带句话,叫你有空去看看他。” “没空。” “呃,这么决绝?” 魏浣初摇了摇头,手中银球转的更快了些。 两人沉默下来,倒不尴尬,就是没什么话好聊了,就不说了。 只是没多久,赵乘风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转着银球问道:“大小道士今天来帮忙,说辞是来探望你,他们这是还想让你做离仙宗的小师妹?” 魏浣初想起不久之前大小道士送来的那瓶药,问道:“我要点头,会不会显得有点自恋?” “也不自恋,毕竟是能把自己识海伤成黑夜的女子,傻了吧唧的劲儿和离仙宗的人很像。” “……” “其实种树也挺傻的。” “???” “还有,剖腹自证这事儿,也挺幼稚的。” 魏浣初看着赵乘风,蹦出一个字:“行。” 赵乘风还没完:“最重要的是,我不明白,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进离仙宗啊?” 魏浣初:“我傻啊。” 赵乘风:“呃?” 于是两人再次没什么好聊了 过了有一会儿,这回换魏浣初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赵乘风道:“小真人之前和我说,很想吃你一顿好饭。” 赵乘风:“嗯?” “你把人情还我,请他们吃顿好的,也算我还了他们今天来府上坐着的人情。” “你很怕人情?” 魏浣初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赵乘风想了想:“那明天吧,正好我也叫个朋友来。” 两人正说着呢,堂外雨中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刚刚被释放没多久,一出顺天府就直奔这里,现在被浇成了落汤鸡,蓬头垢面的崔直来到了门槛处,看到赵乘风后,立刻露出了一口白牙,和一脸的傻笑。 甚至还发出了声音:“嘿嘿~!” 赵乘风十分理解,崔直这是因为知道了那四个人中死了三,自己还什么事儿都没有高兴的。 他站了起来迎了上去,仔细一看:“崔直,你脸怎么又肿了?” 今天一章。 san值没了,需要娱乐. 但也写了好多个小时 主要是人有点麻。 写完这卷,真得啥也不想,好好躺一天. 见谅,么么。 第82章 我二哥天下无敌 京都这天发生了很多事情。 先有陛下早朝一怒摔杯,连撤六十六人官职,满朝哗然,举世震惊。 后有大理寺顺天府雨中围宅,三大宗登门拜访世子府邸,气势滔天,来势汹汹。 前者,让满朝文武感觉那杯子似摔在的不是地上,而是自己的脑门上,所有人都感觉到了疼。 后者则有趣的多 听闻王大人和曹少卿刚刚签好了搜府文书就被撤了官职呆若木鸡。 擎宗玄宗先后认怂,平日里脖子昂上天的境宗长老陈姑,一怒之下将小方桌拍成了飞灰,代表境宗认了一波最狠的怂。 而将这两件事一结合,用复盘的角度去看,无数高宅门邸之中的高官与谋士都发现了一件事。 其实从头到尾 三大宗都没得选。 从他们的外门执事死亡开始,他们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如若不动,威信受损,声誉难挽,连基本安全都无法保障,以后谁还敢为他们做事? 但只要一动,陛下就会打破与三大宗多年来似乎形成的良好默契,等待着所有帮助他们的力量浮出水面,然后全部吊起来鞭打。 细思极恐的是,所谓默契可能是这些年来陛下刻意为三大宗培养的,等待的就是这一刻,甚至朝堂之中的多数官员都被培养出了惯性。 这是典型的阳谋。 中计者只有两个选项,惨或很惨。 很不幸,选择动了的三大宗选择错了,现在看起来很惨,并且有可能更惨,因为陛下完全可以借题发挥。 只是到底是轻是重,还是点到即止,还是腥风血雨,目前尚不可知。 所有人都更倾向是点到即止,因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真要将三大宗逼入绝境,他们的千年底蕴仍然不容小视。 总之,京都虽然还在下着雨,但在很多人的心里真正的雨还未袭来,现在的局势颇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思。 而在这件事情中,当然还有两个人十分值得关注。 一个是被陛下在大殿之上提及的顺天府小小司直,很会骂人的崔直,想来他很快将平步青云,走到高悬的庙堂之上。 另一个则是,臭名昭着,进了京都就从未消停,现在淮河最受欢迎的男人,天克大荒人的荡北王府三世子 三大宗的外门执事到底是不是这位胆大包天的世子杀的已经不重要。 重要的是,所有人都想知道的是,到底他是陛下的棋子,还是陛下因他而动,两者区别甚大。 多数人倾向前者。 因为自陛下登上皇位以来,他的意志从来不会因为人或事进行转移,动三大宗的不是小事,一定是陛下早有计划,觉得时机已经纯熟,一切都只是顺水推舟。 事实上也应是如此。 只是,无论是周天真正的大人物,还是高门内重金请来的谋士,亦或者凭感觉与直觉混迹了官场多年的老油条。 他们似乎都执着于要看清未来,抓住脉络,迎风而上。 却没有人回头看一眼,其实这一切的来由—— 只是有十二个命贱如尘的普通女子,死在了本不应该死的京都城里。 只是有一个少年在寻求正义感到绝望时遇上了另一位少年,给他送了二斤鸡蛋。 所以无论这件事是不是已经由小见大,成为了周天圣君对三大宗的出手机会,成为了当下朝堂之上能卷入无数人命的政治漩涡。 这件事情本身,其实对发起了这一切的崔直来说很简单。 他不会去管朝堂之上今天有多少人丢了饭碗和乌纱帽,三大宗的长老是不是低了头滚回了山门,未来朝堂又会发生怎样的变化,三大宗是不是会反击. 这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他只要知道,收了他二斤鸡蛋,惹了大事之后的赵乘风没事就好。 所以哪怕是脸还肿着,被浇成了落汤鸡,他看着没事的三世子还是笑出了嘿嘿声,并且无论如何也要拉着他出门。 可能是对赵乘风口中的这个‘朋友’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产生了好奇 又或者是因为,直到今天这些事情的开端都是因‘他’而起。 总之,小郡主魏浣初也上了马车,跟着两人一路来到了来到了京都最穷的平坊。 马车停在了一处偏僻泥泞的连排窄宅前,在赵乘风坚决反对下车后,崔直只好一个人去敲响了门。 于是,车上的三世子和小郡主就看到有位老妇人打开了门,看到崔直后她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浑浊的眼眸里露出了想期待又不敢期待的复杂神色。 赵乘风现在并不知道,她就是那二斤鸡蛋的主人吴氏。 他只是看到了她看崔直的眼神,就觉得自己没进去真是明智的选择。 而待小雨中的崔直随她走进了进去后,车厢里的赵乘风笃定道:“崔直一定就是你口中那种死的最快的人。” 魏浣初闻言后问道:“那你还和他交朋友?” 赵乘风叹了口气:“孽缘.” 魏浣初没回话,倒是看着小雨中那破烂的窄窄的宅门出了神。 而没过多久,那门就再次打开。 不知崔直和那老妇人说了什么,老妇人走出来相送的时候红着眼眶。 两人告别,但临了时崔直喊了一声:“三世子。” 赵乘风在车窗探出头,就见他身边的老妇人在小雨中,佝偻着腰肢,眼擒泪光的对着自己微微点头,说了声:“谢谢。” 但雨声太大,她的声音太小,赵乘风就权当没听见,但点头自然看得见,自然也微微点头算作回应。 于是,细雨无声中,崔直拜别,上了马车。 待马车拐过了一条街巷。 赵乘风才问道:“你都说什么了?” 崔直道:“都说了,实话实说。” “什么实话?” “说虽然没证据,但杀她女儿的凶手中四个里死了三个,还有一个我向她保证,在未来我会替她亲手杀死。” 车厢内一片沉默,又剩车外雨声。 过了半响,赵乘风:“她能接受吗?” 崔直回应道:“总比女儿没了,以后还什么都不知道了,一点消息没有强。” 魏浣初叹了口气:“人有时候需要念想,伱这么说,她一定会告诉自己要活到,看你把最后一个凶手杀死的那天。” 崔直重重点头:“对。” 赵乘风:“可你没说还有一个。” 崔直沉默,车厢发闷,凶手有五人,他之所没提大荒三王子,自然是明白自己这辈子怕是杀不到他,杀不死他,因为他已经走了。 而赵乘风此时则道:“其实..大荒三王子也不一定不会死。” 崔直抬起头,脑海中立刻计算了一下三王子离开京城到现在有多少天,得出了一个结论:“他知道和你有仇,一定不会走北州走,而是自中州艋汀关走,算算日子,这两天是差不多要出关了。” “所以,接下来看运气了,我赌了一波。” 崔直有些发愣:“可是他如果走关王把手的艋汀,身边应该高手不少,又有大荒的部族接应。” 赵乘风摆了摆手,无所谓的表示:“我二哥去的。” 崔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毕竟在认识赵乘风之前,荡北王府距离他太远太远:“你二哥?” 赵乘风笃定并骄傲的声音响彻车厢:“我二哥啊,天下无敌。” 第83章 状若天神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生活该继续总会继续。 更何况,朝堂上下预想中的一切碰撞都没有发生。 甭管这是不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总归下了多日的雨终于停了。 次日一早,京都终于迎来了艳阳高照的晴天。 被春雨洗过的太阳,只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就将街道中的雨水存余雨水蒸发,整座城似忽然变成了蒸笼。 晚些时候,受邀的大小道士抵达了世子府邸,看到了小郡主在灶舍里正摆弄着蒸笼,于是.有些受宠若惊。 对此,魏浣初的初衷自然是,家宴要自己做,才显得对客人更加重视与尊重。 但看她娴熟的手法,赵乘风总觉得她是手痒了。 并有些期待,会不会其实只是假把式,吃起来会很难吃? 当然,从昨天开始知道了,自己二哥去了艋汀关外之后的崔直,就一直表现出了十分想问问到底有没有消息,但还不好问的太勤的态势。 对此,赵乘风表示稍安勿躁,将崔直介绍给大小道士。 大家都是差不多年龄的人,自然很好相处。 尤其是小道士似乎昨天来这站台一声不吭给憋坏了。 一进来嘴就叭叭个不停: “三世子,还算你有良心,知道欠我们这顿饭得还了。” “这茶不错。” “崔直,听说你现在在朝堂很出名啊。” “师兄,你怎么不说话?” 三真人:“这不听伱说呢吗?” 后院距离灶舍不远,景色如画的凉亭中,赵乘风吹了吹茶杯上的热气,问了句:“实话实说,你们是不是就想让魏浣初当你们离仙宗的小师妹?” 三真人‘呃’一声,看向了小道士。 小道士多机灵:“这景色真好,我去溜达溜达。” 于是,赵乘风就见他端着一杯茶,背着个小手开始在这附近转悠。 果不其然的是,转悠转悠着,他就发现了后院有一颗刚刚种下的小树苗看起来与景色格格不入,看起来在有些突兀。 他自然走了过去,拨了拨翠绿到似乎到欲滴的叶子,赞叹道:“这叶子可真绿啊。” 赵乘风远远回了声:“土好。” 小道士闻言一低头,看了看脚下种着这颗小树苗的土,发现确实比其他地儿的土看着黑,只是还是纳闷:“为啥在这种棵树?” 赵乘风信口胡诌:“小郡主种的,可能是为了见证我们的爱情。” 小道士:“啊呸,你俩有那玩意?” 说着,他还踩了一脚小树苗根部看似有些蓬起来的土,纯属脚欠。 他哪知道脚下的土里血肉模糊。 …… 艋汀关是中州最大的边关,西接西域,北接大荒。 此时距离这座雄关三百里的一处山林间到处都是残肢断骸,一片血腥。 所死之人皆不瞑目,甚至还能看到他们眼中的错愕与不解。 他们都来自大荒,之前是去往周天京都使团的人,是大荒三王子最亲密的部族中的一员,只是后来他们与三王子产生了些许分歧。 所以现在他们都变成了一具因背叛而死去的尸体,在马上要回到家的路上。 这自然是因为错失了人生仅有机会的三王子拓峰不想回家,而他们想回家的原因。 所以他联合了三大宗中的人,将他们掩杀在了这里。 并十分拙劣的找来了一具和他体型相似的尸体换上了他的衣服,打断了他的四肢,毁了他的容貌。 晚些时候,本来在一百里外等着他的大荒部族就会因为使团没到,而来搜索,很快就会发现这密林中的情况。 届时,无论真真假假,大荒王庭的人接受不接受,这里就是使团被不知名势力袭杀的地方,大荒三王子拓峰就会在名义上死去。 而他那时估计已经走出了栖息谷,踏上了去往西域的路上。 理想很美好。 现实也很美好。 三大宗派来的一众高手,与他和身边两位忠心耿耿的部族摇身一变,就成了‘合商记’麾下的商队。 甚至,连货物都备好了。 他们真的可以到西域,将这些货卖掉,赚上一笔。 无论是谁来查,都不会有任何的蛛丝马迹,这就是三大宗的能量。 拓峰也知,这可能是他人生中最后的权利巅峰,因为抵达西域之后,他就会隐姓埋名成为一名闲散富翁,和身边的老巫师,以及老护卫买一座不大的庄园,以后最多指挥指挥下人,当然也还是可以继续玩玩女人。 西域也有很多周天的女人吧? 拓峰咧开了嘴角一笑,喝了一口在边关才能买到的正宗大荒羊奶茶,感觉整个人的通透了不少。 最近他的伤势,在三大宗的疗伤妙药,以及对他忠心耿耿的老巫师手上已经好了很多。 除了活动关节时,他还是会想起自己在擂台之上被暴打的惨剧,让他十分不满意之外。 现在他正常站立,走路,甚至骑马都已经没什么问题。 但真要发力,动手,自然还差了许多意思。 不过不重要,重要的是离开了密林,他躺在马车之上,奔向西域的颠簸,似每一下都颠进了他的骨缝里舒服的不得了。 所以,刚刚杀完了同胞的他,居然睡的十分香甜。 一路睡到了星光璀璨时,他这才悠悠转醒,老护卫立刻给他送上了早就准备好的丰盛食物。 他吃完后打了饱嗝,拉开了马车的帘子发现速度居然不慢,已经走在了栖息谷之中。 转了转脖子,拓峰踏出了车厢,要了一匹马儿,他坐了上去,在商队中间缓缓前行,吹着夜风,看起了星空。 只是,山谷两侧夹出的繁星璀璨只有长长一条,看起来十分不开阔,让他觉得不好看。 于是好看的很快来了,忽然一颗火球,拉扯着星光,冲进了他视线里长条的星空之中,拖着与空气摩擦所产生的光迹笔直的飞了过来。 音爆之声炸裂在耳边。 ‘商队’猛然间人仰马翻。 栖息谷的林间无数鸟儿骤然惊起,但还来不及展翅。 这些发生的刹那间,拓峰的瞳孔中这颗飞速袭来的火球疯狂放大,大到让很快让他看清了其表体上的火红,大到让他看到上面模模糊糊的居然有个人影。 人影站在火焰中,形似魔只,状若天神。 嘶~ 卡个点。 第84章 北州杀神的我弟说(4200) 栖息谷上空的长条夜空被一道火线彻底分割。 不知来自哪里,但似乎就是要坠在这里的火球拖着长长的烟气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撞了过来。 “轰~!” 巨响声中,火石落地。 随着大地的震动,星空似都开始摇晃。 火焰中几颗本来郁郁葱葱的树木顷刻间干瘪发黑,飞溅起的石块激射而出每一颗都宛如利箭,尘土变作焦土飞扬于半空中。 一辆马车不幸被剐了一角,于是冒着烟打着转,碎裂开来跌落一旁。 来自三大宗,现在伪装成商队的修行者们虽然纵马有术,但也一阵辗转腾挪才稳住了身形。 而在这种慌乱之中,在那火与烟未散去的火石必然砸出的深坑里,传出了两声。 “咳咳~~” 清澈的月光透过了烟尘,映出了高大魁梧的影子。 影子挥着手,忽闪着鼻前的尘烟,似要走进这人间。 谷间百余名三大宗中百余位修士如临大敌,纷纷亮出兵器,流转起了真元。 那人影脚步格外沉重,仿佛每一步下去都要踩碎些什么,并伴随着金属摩擦与碰撞的声响,与步伐呼应,形成了一种厚重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这种莫名的压力,让栖息谷内归于死寂。 哪怕是两侧林间的鸟儿都没有一声嘶鸣。 倒是此时,恰逢谷内有风袭来。 这本应该能让人感受到舒适的北境春风吹进了烟尘里,卷着砂砾,带着飞灰,形成了一道尘带飘起逸散。 自然,那人影露出了真实面貌。 这是一位极为魁梧的男子,魁梧到体型在荒人里都算壮硕的拓峰站在他面前,似乎都会比之小上一圈。 他身着不算厚重但符箓繁复的黑玄色铠甲,此时上面有些地方还在泛着火红,有些地方被烧的有些焦黑。 月光中的头盔下是一副冷峻平静.甚至可能因为过于冷峻平静,看起来有些木讷的面容,面容上的剑眉有些潦草,不修边幅之感溢出,一双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的看了看周围的情况。 有飞剑凌空于林间。 有弓箭已经对准了他眼眸。 压抑不住的血浆迸发声音在周遭不知谁的身体中响起。 还有些刀戟,有些斧钺,有些魂幡以及不知名的兵器都很清晰的感受的到。 但他都不在意,他的目光迅速锁定在了一个坐着在高头大马上的人身上。 杀过无数大荒人的他,一眼就知道。 嗯.. 就是他。 ……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 如果刨除刚刚火石从天而降,直接砸进了大地之中,过于震撼人们眼球的入场方式 眼前画面里的魁梧男子要面对的形势并不乐观。 至少从人数上来说,很不乐观。 来自三大宗的上百位修士将他包围,无数明兵暗器都已就位,甚至还有一张不知从而来的守城巨弩,在一辆宽阔的马车中对准了他。 但没人敢 这是因为,这些派来帮助拓峰的三大宗中人自然都是常年生活在边关的弟子。 而生活在边关,哪怕不是北州的边关,也不可能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名字。 荡北王的二儿子? 荡北王府的二公子? 其实都不如【北境杀神】这四个字来的干脆,来的简单直接,来的震撼人心。 在边关,关于赵乘风的风流韵事有多少,关于这位杀神赵御龙的战场故事就也有多少。 他是边境中的英雄,百姓们眼中的神将,荡北王府未来的脊梁,更是一名强大的修行者。 如果可以选择 想来这次前来护送拓峰的三大宗中人没有人愿意和他动手。 而百对一这种局面,如果之前想来,似乎觉得十拿九稳,毕竟修行者也是人,无论如何强大,面对强敌环绕,驱狼围剿,都会力有不逮。 不过现在看着眼前这位来自北州的男子,三大宗中人哪怕觉得之前的道理的确有道理,但就是心里有一种隐隐的预感,这个预感就两字【不稳】。 可,他们当然还要保护拓峰。 因为为了那条灵脉,三大宗已经付出了很多代价。 在沉没成本的不断诱惑下,他们已经来到了不拿下灵脉就誓不罢休的地步。 所以无论来者是谁,都得试一试,杀一杀。 于是,三大宗三位境外长老眼神沟通之后,做出了他们的决定。 百余人的修行者竟是在得到命令后的刹那间完成了一次协调性极好的同步出手。 务求赵御龙防不胜防,左支右挡,露出破绽。 三十六把飞剑破空而来。 在狭小的长条夜空中,宛如一阵星雨。 不知多少的箭簇激射而至。 音啸之声,响彻耳边,甚至与空气摩擦出了一股焦糊味蔓延谷内。 来自三大宗的修行者,一拥而上,各显神通。 一时之间天上地下,四面八方皆是凶险。 只是, 他却一挥手,像是打苍蝇一般手背打到了飞剑的剑身之上,看似十分自然轻松。 但那飞剑不知遭受了怎样的力量,被击飞后旋转的像是一个陀螺,但只转了一个眨眼的时间,剑身就寸寸断裂,只剩剑柄空旋。 半空之中这剑柄与一众飞剑接连相撞,飞剑群似猛然炸裂开来,流光四溢间,竟像是烟盛放。 同时谷间这些飞剑的主人喷血、惨呼、瞳孔爆裂,模样恐怖至极。 而这一切就因为 赵御龙一个打苍蝇的动作。 只交手一瞬间,三十六位御剑就这般莫名其妙的都受了伤。 而接下来的画面. 也远超了动手之前的预计。 箭簇在赵御龙的铠甲之上叮当作响。 如果不是必要,他甚至不会挥手忽闪一下。 那盘攻城绞弩,在注入真元后释放出了似要将万物穿透的鸣音,一箭射出。 但.但被他一手抓住。 他甚至还看了看这粗壮的弩箭来自哪里有没有标识,然后才反手扔回了装有攻城绞弩的马车中。 于是轰然一声炸裂声响,有残肢断臂与碎裂车体一起飞舞。 三大宗中人面露惨然. 对这样的场面完全不知所措。 一名四境刀客,不知是出于恐惧,还是出于勇气,挥刀砍向了赵御龙。 刀光霎时间竟比繁星还亮了些许,角度,力量,似乎也都无可挑剔。 但.赵御龙比他快,他简单的给了刀客一个嘴巴。 于是刀客的脑袋就飞了出去,脸上还带着出刀时的专注神色,身体却留在了原地,刀挥了个空,锋芒顿在半空时,映衬出了无头脖颈里刚刚喷出的血。 赵御龙宛若只是做了一件很无关紧要的事。 而后,挂着十二颗骷髅的黑幡就招摇就在了眼前,其中似有厉鬼,有半裸女子,伴随着无数妖魔鬼怪发出哀嚎。 他一脚就踹了过去。 按理说,这黑幡应该像是泥潭,将他的腿陷入其中。 可.幡碎了,一块块破布霎时间没入了黑夜之中,再找不到一丝痕迹。 持幡的老鬼跌落在地,胸口出现了一个被洞穿的脚印,一脸的难以置信,下一瞬瞳孔失焦,没了意识与生命。 数名遁地刺客发现长老居然没挡住一个回合.不敢冒头。 但赵御龙自然察觉到了他们的所在。 所以,他跺了跺脚。 大地没震。 山也没颤。 但就是在他周围的土里,有鲜血象泉般在涌,场面诡异至极,他看起来也强悍至极。 谷内因为这些画面陷入死寂之中。 电光火石之间,御剑强者皆灵识受创,四境勇猛刀客无头剩躯,就连成名已久的黑幡长老被一脚踢死,数名灵犀刺客死在了土里化为了血沫. 三大宗中人因为这一切而有迟疑,在利益与命之间,选择命时,赵御龙这才得空再看了一眼刚刚吃饱喝足,本来是上马遛弯,想吹吹夜风,看看星空的大荒三王子拓峰。 拓峰面露惊惧。 却没有掉头就跑. 因为其实早在赵御龙 他的感觉也没错。 下一瞬,赵御龙就简单的抬起了手。 身后的尘烟火石中,这时发出了一声响彻天地的嗡鸣之音。 一把不知是不是被血沁透了的猩红长枪来到了赵御龙的手中,他跨步,沉腰,看似十分轻松随意的甩出了这杆枪。 “拦~!”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但谁又敢拦,谁又能拦? 猩红长枪已经来到了大荒三王子的面前。 由于速度太快,太猛。 拓峰甚至都来不及感到害怕,只是做出了一个目眦欲裂的神情。 然后猩红长枪就贯穿了他右边胸膛,有倒刺勾住了他的身躯,他的屁股离开了马儿的背,他的人被拖拽成了一道残影。 残影像一道线 可能是枪杆太红,所以这是一道笔直的红线。 像是在栖息谷的夜幕景色中写了一个一字,又像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分割线,将栖息谷眼前的画面分为了上下两块。 当然,这红线只是一闪即逝。 下一瞬崖壁震颤,碎石倾落,半边山谷仿佛都抖了一下,惊出了无数生灵逃难。 拓峰就这样被轻而易举的钉在了的崖壁之上。 赵御龙一步一步,宛若散步般的向他走去。 而也是在这三大宗众人再没敢动手,正要做鸟兽状散开,没入黑夜之中逃命,拓峰身边那两位大荒人,一个巫师一个护卫也没有勇气面对他的时刻。 山谷内外传来了震颤感。 赵御龙没有管这越来越凶猛的震颤感觉,潦草的眉只是淡淡的蹙了一下。 他来到了崖壁前,拔下了猩红长枪。 “噗。”的一声轻响。 拓峰右胸口冒出涓涓鲜血,他下意识的用手捂住,可在身体坍塌宛如一滩泥一般滑落到地面上时,他居然双眼明亮,脸色惨白中带着一丝不正常的红,神智也异常的清醒。 赵御龙看向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仔细的看了看时,谷内传来一声大喝:“御龙,别杀他~!” 拓峰抬头,忽然发现几乎只是一瞬间,不知从哪里来的周天边军,竟已悄然出现在了谷内,手臂处的一抹红,代表了他们来自艋汀关。 艋汀关并非荡北王府管辖。 而是周天的二皇子关王。 想起在关内出来时,这位皇子对三大宗以及自己的友好态度。 拓峰猛然察觉到了一线生机,并很快看到了不远处黑色异兽之上,那位常年驻守在边关的中年男子出现在瞳孔之中,他不得不高呼:“关王,救.” 我字还没说出口时,赵御龙抬起了脚。 狠狠的踩在了他的胯下。 声响很复杂,但其中的确有“咕叽”的怪声。 拓峰的惨呼,响彻山谷之中。 闻者都会下意识的打个激灵,因为听着就疼 …… “我弟说,一定要给你来这一脚。” 抬起沾血肉的黑色玄铁战靴,赵御龙十分平静的说了这句话。 而这时,来自艋汀关的周天二皇子关王已经赶到,看到因为这一脚胯骨都被踩碎掉的拓峰,看着着这血腥的一幕,他赶紧下了异兽,连忙道:“御龙~!” 赵御龙看着手中的那张纸,头都没抬,他只是道:“我弟说,如果拓峰想跑去西域,三大宗的人跟着他,你也一定会跟着。” 关王:“御龙给我一个面子,这个人留着有用,现在让我救他还来得及。” 赵御龙继续看着那张纸,似找到了答案:“我弟说,如果你来了想救他,就是伱也想分灵脉的一杯羹。” 关王:“……” 灵脉原因,一些事情很复杂,他不想辩解什么,毕竟想分一杯羹也是真的,他只是道:“不假,但一切为了周天的利益。” 赵御龙拿着那张纸,抬头看向了眼前这位,其实在皇族之中他唯一看得起,也曾并肩作战过的二皇子:“我弟说,不用听你放屁,你一定是受了三大宗中人的托付,要确保拓峰能交出灵契。” 关王闻言沉默了下来,瞥了一眼拓峰。 发现这位大荒三王子,哪怕胸口有一个血洞,刚刚被一脚近乎踩碎了下肢,嗓子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但现在仍然看着自己,甚至在用眼神在告诉自己。 他还有用! 他还能活。 关王和赵御龙并非泛泛之交,所以一急眼,对赵御龙吼道:“别总是,你弟说,你弟说,你来说,你来说!!” 意思简单明了,别让你弟说了,你说卖不卖我关王这个面子。 赵御龙将明显是他弟写的那张纸放进了胸甲里。 然后他看了一眼带了少说两千人马,将这谷内外都围满了的周天关王道:“我说你滚。” 转而又看了一眼下半身都一片血肉模糊,如同阴暗爬虫正在蠕动还想求生的大荒三王子拓峰:“我说他死。” 临了他还补了一句:“我弟知道我会这么说。” 感谢打赏。 和投月票的大伙。 我就不去复制名字了,认识你们,么么哒。 第85章 有点好看 栖息谷内来自周天的两千余名艋汀关的边军整装肃容。 三大宗之前本想鸟兽群散没入黑夜的人发现他们已经被包围在其中。 那具无头的刀客还保持着挥刀状,就是脖中再喷不出来半滴鲜血,死去了黑幡长老仍然瞳孔失焦,就是手中再也没了幡. 地上没有在冒出如泉般的鲜血,而是变成了一滩又一滩。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着身材魁梧的北境杀神赵御龙那张冷静平静到有些木讷的脸。 等待着他的答案。 他的答案是.让关王滚,让王子死。 于是,必须考虑关王会不会一声令下要救人的艋汀关边军露出了肃穆到了极致的神色。 作为军人他们必须听从命令。 但如若有选择,这里无论是小卒还是军官都不想与赵御龙有一丁点为敌的意思,因为他就是所有周天无论哪一关的边军都打心眼里佩服的人。 好在关王被骂一声滚之后,并没有像刚才那般恼羞成怒。 听着赵御龙的:“我弟知道我会这么说。”指着他的鼻子闻道:“你弟是你爹啊。” 赵御龙没答,但对他爹表示出了不屑,意思似乎是我爹不如我弟好使 于是关王一时无言。 看着眼前这张仍然木讷的脸,他不得不再次软了一下:“就不能卖我一个面子?” 说着他又指向了地上宛如难掩痛苦神色,但眼神却看着他有期待的大荒三王子拓峰:“他不就是一个背叛了自己部族,背叛了自己民族,还被废了的废人,你弟之前断了他的经脉,还有什么深仇大恨需要伱来杀他?” 这一次赵御龙没有拿出胸甲里的他弟说.. 而是直看着关王的眼睛,直接道:“我弟说,他在周天祸害死了十二个京都的姑娘。” 关王一愣:“啊?” 赵御龙继续道:“我弟说,三大宗帮的忙。” 关王回头,看向了谷中的三大宗中人。 “我弟说,他害死的十二个姑娘背后有十二个家庭,可能这辈子都得不到官府公之于众的真相。” “我弟还说,死去姑娘们家庭里的亲人,有些人可以忘掉过去展望未来,有些人可能就会自此坠入深渊。” “我弟说的对不对?” 赵御龙那张冷峻且平静的脸上,潦草的眉挑起:“老二,我问你,我弟说的对不对?” 关王很少被人称呼为老二,私下里只有赵御龙和他一直称呼对方为老二,他们也的确都是老二,一个是荡北王府的老二,一个是皇族的老二。 现在听着这声老二,擦了一把脸上赵御龙的吐沫星子,明显感觉自己理亏的魏老二不得不:“对,对,对” 说着,他看了一眼拓峰下半身的血肉模糊,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会有这堪称血腥的一脚。 赵御龙不耐烦:“滚蛋。” 关王问了句:“你说的真的?我们在这苦哈哈的守边关,这小子在我们的周天京都” 赵御龙昂脸,不再回话。 关王也没看他,回过头道:“说实话,论对敌杀人,我不如你,但在用刑和如何让人痛苦的死去这一块,你一定不如我。” 赵御龙皱眉,算是默认。 于是关王挺直了胸膛,居高临下的看向拓峰,目光骤冷。 前一瞬对看着关王小眼神里满是期待的拓峰现在面目错愕至极. …… 栖息谷里响起了鞭声。 每一鞭都会连血带肉的刮掉一层皮,宛如凌迟。 大荒三王子到现在仍没想明白明显是来救他的周天二皇子,为什么会忽然变脸。 所以没了裤裆的他做出了最后的挣扎,咬着牙缝说出了:“灵契。” 于是,他死的更慢了一些,被抽的更狠了一些,折磨充斥在了他生命中的最后时刻。 作为一个什么都能背叛的人。 大荒三王子拓峰,死后也不会懂,关王为什么变脸变的这么果断决绝,并执行了最后慢慢杀死他的任务。 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远离了皇族十分争斗的关王,在边守了二十四年,打过上百次的仗,守护的就是关内的歌舞升平,祥和盛世。 你他妈的凭什么去关内残害我们的周天百姓? 这是一个他完全不能接受的事情,也是他和赵御龙能成为朋友的原因。 所以哪怕狗屁灵契丢了。 三大宗的承诺毁了。 关王还是毅然决然的将大荒三王子抽成了一滩烂肉。 甚至最后还有些没解恨。 以至于所有看着这残忍血腥的画面发生了足够长时间的三大宗中人看他的目光里满满的都是敬畏。 他则和赵御龙来了句:“走,回关里喝口酒去。” 赵御龙抬起脚,忽然发现有些粘连。 两人低头一看,竟看到在血肉骨渣有些拉丝的鞋底与地面中,似乎有一块被叠成了方块的硬纸,质地不凡,印着青。 灵契? 所以,大荒三王子之前一直把这三大宗一直想要的东西藏在 裤裆里? 赵御龙之前那一脚. 想到这里关王有些惊愕。 他抬起头,看着山谷内被夹出的长条星空,觉得像是苍天狭长的眼。 …… 不知是不是因为前些天一直在下雨的原因,京都今晚的星空格外清澈,格外好看。 一条银河将无数繁星囊括其中,挂在远处的圆月用清冷的月光与群星交相呼应,宛若一副画卷。 世子府邸的后院中,今日一起吃了晚饭的人们正在仰望星空。 就是从他们的脸色,以及眼神中不难看出,都喝的有点大了 小道士已经蜷缩在了椅子上,昂着头虽然再看着天,但张大的嘴巴,和呆滞的眼眸都在说明,他现在傻了。 三真人的酒量也不咋样,但比小道士强点,靠在他旁边,抬着手指着星空,嘴里嘟囔了一句话,但没人听得清说的是啥。 崔直相对来说好了很多,除了眼神木纳,神态略显呆滞之外,和他说话还能有回应,偶尔还会打个酒嗝。 酒量还真不错的魏浣初,则一言不发的看着星空,目光略有深邃。 赵乘风在她左边的椅子上,说着:“就说不喝西风烈” 造成这一切根源就是如此。 本来晚上的家宴吃的好好的。 魏浣初的手艺应该是继承了她爹闲王的,那做的饭菜叫一个色香味俱全。 谁知道这时候,路过的孙叔没过来蹭饭,倒是给他们送来两坛荡北边军的西风烈。 说是 “真爷们都得喝这个。” 于是乎. 赵乘风揉了揉眼睛,有些重影的看了看大伙现在的状态,看.这都放挺一个时辰了,都傻了吧。 看着他们这般模样,他含糊嘟囔:“要不,都动动真元.吧,消消酒.” “谁动谁是狗~!” 小道士抬起了一根手指头,说完又卧在椅子上了。 倒是这时候远处响起了脚步声,月光下头带儒巾的书童傲天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封刚到家的云书:“少爷。” 赵乘风迷迷糊糊的接过看完,然后嘴角上翘。 旁边的崔直凑了过来,眼神朦胧的问道:“死了?” 赵乘风点了点头,于是崔直也傻呵呵的笑了起来。 两人傻乐半天,酒劲儿继续上涌。 赵乘风看着越来越迷糊,上眼皮下眼皮开始打架的崔直问: “崔直啊,你还信几把吗?” 崔直迷迷糊糊: “我信个几把,信几把” 说完,身子一歪,啪叽一下的拍在了石板地上。 赵乘风没理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御书房里带出来的纸。 借着月光,看着上面的名字,想着马上要公之于众,陛下的大手笔,他不由得掂量了一下自己到底能不能应对的了。 还有,陛下现在看起来为什么三年后会. 陈妃到底和镜像小镇有没有关。 以及血杵带他去的湖海里 城北破云观的前生师妹。 一时间赵乘风思绪万千,他甩了甩头,酒意继续上涌,脑袋更晕了一些。 于是眼前景象重影间,他看到身旁椅子上的魏浣初,一袭白衣,手提酒壶,仰着双颊满是红霞的俏脸,和一双半醉半醒的漂亮眼眸,正与月亮对视。 呃. 怎么有点好看啊. 这卷最后一章。 今天没了,后面会发一个卷结。 第一卷卷结 先高呼,养书的赶紧回来吧,这一段剧情完整了,可以直接宰到卷末~~ 然后集中回答几个问题。 一,大伙关心的更新数量问题。 这个,咳,说来你们不信,其实上架的时候我就说,更新数量上根本指望不了我,你们有些人居然还对我抱有期待,我真是 麻烦你们以后不要看得起我 实话实说,不掺假,一天四千字都能给我忙活晕了汗流浃背。 天天在全力以赴. 当然这是因为我太纠结,删减很多。 很多时候关掉码字软件的时候,软件会提示我今天写了八千或者六七千字,但其实.全是删的,发出去的就四千多,五千字. 以至于其实伱们偶尔会看到我语句不顺,有多字吞字的情况,都是我没删干净或者多删了造成的. 很多章节,后续我都在改,就为了好一点,其实也质变不了,我就好像有那个大病,浪费了很多精力,但其实你要回头重读会发现,咳,不能说是两本书吧,但改过一定细节更好,更到位。 我码字会因为一句话,一个语气,卡上很久 所以,更新慢这事,请相信我. 不是态度问题,而是能力问题 …… 二,是写作风格问题。 所以,我先明晰一下我的写作风格。 我想我的书,能不能书又爽,又有趣,有时候有点荒诞感,有些情节离谱却合理,又有镜头语言,还有画面感呢. 所以一定会写环境描写,写细节,写心理,因为一个世界就该有这些东西。 这就是我写作的大方向,可能因为状态,或者其他因素,有时候可能会有废话墨迹,但有时候也有我个人觉得特别好的东西会写出来。 我个人特别坚定这种追求,这种方向,因为我总觉得一旦放弃写这些东西会少很多感觉。 当然可能很贪,但目标嘛,方向嘛,就是用来靠拢的,在路上追寻就好。 希望自己以后会越来越强,写的更好。 如果有你觉得多余的地方。 绝对不是我故意的,更不可能是态度问题。 纯属我能力不行. …… 三,我要请假~~ 一来,是这一卷写完了,我需要静下心捋一下大纲和细节,虽然很多东西都在脑子里,开书之前也做过准备,但真的需要时间布局和规划一下,重新调整。 二是,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内种上班上时间长了,或者学习学时间久了,长期处于紧绷状态之下,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那种感觉。 我现在就在这种状态里。 就四个字,身心俱疲。 以至于你会发现,我其实最近的文字感觉没有之前灵气和骚了。 当然这和最近情节的底色也有关系,因为不能破坏氛围,我有点束手束脚,末尾收的时候已经好了很多,但其实还是因为追读啊,等等的关系,我写的还是急了一点吧。 所以,特此告假,可能一天可能两天,我的计划是这样的。 一天啥也不干,纯放空大脑,发呆或溜达。 如果快的话. …… 四,卖惨加展望下一卷。 其实你们不知道,这本书大修过两次, 都很伤. 其实不如切了省心。 因为本来写本书的初衷,就是想恢复一下手感,以及确实很久很久没写过这类的了,甚至我都想好下本书写啥了,总觉得随便写,成绩也能超过这本.咳。 当然后来没舍得。 反正这本书 但还是觉得不甘心,就一直游走在死亡边缘这么写了这些天,写完了这一卷。 现在成绩翻了一倍多,也没多少天,也没推荐,追读其实也一天比一天好了。 如果有三江强推的话,我保守估计是个大修之后是上架精品起手的书,即便没有,我们未来随便上个什么推,应该不难。 只是这推荐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上架后就是这样漫长的等待,如果追读保持不住,还是很危险啊 可就在这么危险的时候,我咳,想请假休息两天,真是作死。 但又十分迫切需要这两天。 因为人就是需要发呆和休息啊.网文写手干嘛要卷成这样啊写时间长了码字跟上坟似的真写不出来啥好看的吧。 咳. 休息之后,下一卷我一定要风骚起来,放开一点,肆无顾忌一点,别想太多。 只是下一卷的初步内容,一定会多些男女主的日常内容,细节,以及其他东西的铺陈,刚开始一定会慢,我真怕养 所以你们会回来读的吧。 反正我先鞠躬了. 你回不回来,我都鞠了 因为,咱是先天不足营养不良的书. 追读一掉,很容易死在漫漫长夜里,可我不休息又感觉会死。 所以,呼吁大伙等我回来时候就追读当然这都是自愿的事,我就怕上一章那种强烈的收卷感,让你们果断选择开养 总之,理解万岁,提前感谢会回来追读,还有之前养书直接开了自动的读者。 最后。 真诚感谢所有看书的大伙。 我的目标是希望这本书能在你们忙碌的生活里起到一点的娱乐作用。 嗯,就这样。 拜谢大伙。 加油! 第86章 明媚与师妹 可能是璀璨星空下提着酒壶与月亮对视的魏浣初有些明媚。 明媚到让赵乘风想起了其实已经很久没有想起的前生师妹。 所以这晚躺在白玉床上后,他迷迷糊糊间不知是梦还是回忆的看到了一位少年,看到了明媚少女,还有一座破观. …… 京都郊南一直都有一座似山非山的小山坡。 坡上有一座道观,名字起的挺大叫做破云观。 名字的由来,不是高耸入云,而是观里的壁画上能看见云的图案,破是随处可见破的破. 要说唯一的优点,可能就是真大 而理所当然的,这破观里平日里只有点零星的香火。 要不是占了个京都附近道祖始观所在的名头,总有些去了大寺大庙还没不能实现愿望的达官贵人前来被宰,估计早就倒了。 观里有个牛鼻子老道士一直带着几个小徒弟在这里修行。 观里还有一颗千年银杏树,其实比整座道观都值钱。 这颗银杏树扎根在破败的道观里,扎根在春天的时节里泛着新芽,就像在废墟中重获新生,横竖看上去都寓意了两个字‘希望’。 有位少年颠沛流离了许多年终于来到了这里,成功拜师牛鼻子老道,看起来日子有了希望。 就是这破云观里上上下下都是一副摆烂的样子,有位师兄心血来潮看了看香火箱里可怜的铜板给大伙开了个会,于是得出了一致的结论,观里太脏太乱了,香客们都不愿意来了。 至于改善的办法,当然是让新来的小师弟上上下下打扫一番。 对于这种欺生,牛鼻子老道的徒弟们统一了口径,换了一种说法叫‘规矩’,还说是每个师兄师弟刚到道观的时候都经历过这种洗礼,方便新来的小师弟从心理上更好接受 少年心里门清,但毕竟年少。 所以拿起了观里那只剩了几枝的扫帚开始扫地的时候憋了一肚子火。 扫着扫着,他就扫到了银杏树下。 恰逢此时,走来了明媚少女,她站在被树杈剪碎的光影中问道: “喂,师弟,你们观里的灶舍在哪里啊?” 少年正憋气呢,头都没抬就回了句:“我哪知道?” 少女闻言一叉腰加大音量:“你不是观里的道士?” 少年被问的更为恼火:“我是啊。” 少女挑起如画的眉:“是,你为什么不知道啊。” 少年理直气壮:“因为我 听到原因,少女眨了眨眼睛倒是讲理,放下了掐腰的小手:“哦,新来的啊,那有情可原.” 少年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情绪有问题,于是指向了道观深处:“虽然我 “谢谢师弟。” “咱俩不定谁大些,师妹。” 话毕,算是不打不相识的两人点头,少女就一挥手直奔少年所说的方向去了。 看着她的背影离开了视线之外,少年则深吸了一口气,放下了扫帚,决定休息会,顺便放平一下自己的心绪,于是就坐在了银杏树下。 就是也没隔多一会儿,他就看到比初春清澈阳光还明媚了数分的少女在道观里的另一个路口出现了。 远远的,她看着他还露出了一个娇憨的笑容:“唉师弟,你怎么还在这?” 少年:“???,我没动过啊。” 于是少女走了过来,挑着秀眉承认了一个事实:“你们观真够大的,我有点迷路” 少年犹豫了一下,但还是道:“那我领你去找找?” 少女露出期盼眼神:“可以吗?” 少年确定重重点头:“当然可以。” 少女闻言明媚的笑了起来,爽朗直言:“师弟,你人真好,不瞒你说,刚才和你说头两句话的时候,我以为你怕不是个白痴。” 少年看着她明眸皓齿的样子,大度的一挥手:“无妨,师妹,观里虽然不小,但你能这么快就迷路,我现在正觉得你怕不是个傻子。” …… 睁开双眼时已是日上三竿。 赵乘风脑海中的画面还在清晰残存,以至于嘴角不由自主的比往日挑高的最高弧度还高了少许。 似乎是发现了这一症状,他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当然他不是崔直,不至于傻了吧唧的把自己脸给扇肿,但也给彻底打红。 因为这些画面是他前生和师妹初识时的美好画面,后来 后来,她在天巅,做出了自己能理解,但却也把自己伤透了的决定,将所有美好记忆稀释成了一吹就破的泡沫。 他必须警告自己,不要被美好画面所欺骗。 先不提两年后自己要不要以现在崭新面孔和全新身份去见今世的她。 至少现在,过好当下的两年,过好眼前,才是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霉气~!” 前一瞬还在嘴角上翘,后一瞬把本来的美梦全盘否定的赵乘风起了身,然后发现.白芷早在房间内等候多时,似是刚才看到了自己打自己耳光的一幕。 当然作为一个小哑巴她不能问什么。 而且侍女做习惯之后,她现在应该也有了自己的分寸。 但赵乘风还是先下手为强:“前些天带去你看的冰火舞学会了吗?” 白芷也不答,只是浅含着笑,伺候赵乘风梳妆更衣,手法之娴熟,动作之干练,早已和她刚开始做侍女时今非昔比。 赵乘风似也已经适应了她伺候自己的流程。 什么时候做什么事他都知道。 所以,该擦拭脸颊时他配合昂脸,该穿外衬时他配合展臂两人倒也有了些默契。 正打理到一半时,书童傲天走了进来,汇报道:“少爷,早上离仙宗的大小道士就走了,晚些时候崔直也见你未醒就也告辞了。” 赵乘风点了点头:“嗯,有点饿了,灶舍厨子做好饭菜了吗?” 傲天道:“夫人正在吃饭,她也刚醒。” 虽然成亲已经有几天了,但是还是很少听到夫人二字。 赵乘风愣了一下神,脑海里这才浮现出了魏浣初昨夜与明月对饮的画面。 然后适应了一下她是自己夫人这个事实. 最后也不避着,毕竟两人其实从认识到现在相处的不错,自然道:“走着。” 话音一落,白芷也刚好将世子的玉带束好。 赵乘风一路大步前行直入厅堂,就见长桌上珍馐美馔美味佳肴摆了一桌,脸色不知为何极其苍白的魏浣初正提起一双筷子,似不知如何下手。 见他出现,魏浣初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然后选定了一根青菜夹入碗中,十分随意轻松。 赵乘风没坐在她身边,而是选了就近的位置,白芷自会递来碗筷。 但在碗筷来之前,他看着魏浣初蹙了蹙眉:“你这脸色,是因为识海伤势的问题?还是昨天喝酒喝多了?” 脸色白到的确有些如纸的魏浣初将青菜吃完,摇了摇头:“别提了,做噩梦了,给我恶心坏了。” 赵乘风接过筷子:“这么巧?” 魏浣初看着他:“怎么,你也?” 赵乘风点了点头:“也不算梦,半梦半醒吧。” 魏浣初一眼看透:“你梦到女人了。” 赵乘风也不否认,默认后反问:“呃,那你梦到什么东西这么恶心?” 魏浣初撂下筷子:“不是东西啊~~!” 肥来啦。 由于下午开始做各种东西,晚上 而且还挺不好意思的,这一章里的内容,得有五分钱是之前删掉的内容之一。 之所以用,是因为重写不会写的更好所以还是用了,以后应该再没能用的了 就是苦了之前看过的了当然现在大方向变了。 内容走到这时候了,就得有这一段了,因为大修之后也来了不少人,他们是没看过的。 所以.看过的,我欠五分钱,您举个手。 我给一个么么哒 只能这样了. 第87章 宗可入朝 魏浣初撂下筷子说不是东西时,一丝气愤感不自觉中流露而出。 这种情绪上的展露,主要源于她不明白为什么昨夜格外想念她的前生师弟。 因为她的前生师弟,曾在天巅之上做出过一个她虽然能理解,但完全无法接受,并把她伤透了的决定。 所以早在这辈子还小的时候,小郡主魏浣初就决定这辈子不会去破云观,不去见前生的师弟。 这导致其实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想过前生的过眼云烟,自然也很久没有记起过那个银杏树下的扫地少年。 如若不是昨夜的西风烈,她深藏的记忆怕也不会被激活。 而一旦激活,可能是这些画面太久没有出现在脑海之中,一朝回溯,突如其来的想念就格外汹涌猛烈。 那么自然越想越觉得心在滴血,越想越觉得这辈子真不能再见。. 这就导致她今早虽然没有给自己耳光,但因为心潮与情绪的问题,识海伤势有些蠢蠢欲动,所以现在才脸色苍白如纸,所以现在才有些愤慨自己为何还会因前生师弟而心绪紊乱。 赵乘风听得出她口中说的恶心东西应该很恶心,自然也不会刨根问底,问她那不是东西的东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但看着她的脸色,想到她嫁进来这两天,拒绝了很多本应该属于她的待遇,于是在这顿时间上是午餐,其实对两人来说都是早餐吃的差不多时,他开口道: “听说钟姑给你开的药,你都没有要?” 魏浣初闻言点了点头 “听说白芷给你弄的洗澡水,伱也没有泡?” “呃” “听说孙叔想让你磨磨刀” 魏浣初辩解:“前两天不是在等三大宗上门吗” 赵乘风摇了摇头,两人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他自觉对她有了一些小了解。 将碗筷放在一旁,伸出一双手,白芷立刻将温热好的毛巾递上,三世子一边擦拭一边道:“我知道你不大喜欢欠人情,但我们毕竟已经成亲了。” “先不提政治联姻还是真假夫妻,至少明面上你是我正妻,所以该有的你都得有,这都是你应得的。” “尤其你身为荡北王府的儿媳,伤势的事,总不能就让离仙宗一直操心,王府一定是要出点力的。” “所以,以后啊,府内的灵晶啊,药材啊,什么乱七八糟的天材地宝,你能用得上的你就用,别客气。” 魏浣初闻言,不知该如何回答。 赵乘风很随意的说完了这番话,也很随意擦完了手,又道:“当然,这还是看你自己,不过有一点必须强调。” “嗯?” 赵乘风一转椅子,抬起手指指向厅堂外的北方:“咱家啊,太阔了。” 魏浣初看着他不知他是想让自己面对这个问题轻松些故意如此做派,还是他自然就是这样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眼神似在说有多阔? 赵乘风语调上扬:“富可敌国。” 魏浣初:“……” 赵乘风又道:“所以啊,真不差你这点。” 说完他直接站了起来,潇洒转身直奔厅堂之外:“行,话到这,我走了。” 魏浣初抬起手,本想说:“那” 头都没回的赵乘风一乐,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可千万别说早点回来。” 魏浣初看着他走远,回了声:“那晚点回来。” 赵乘风挥了一下手:“这话顺耳。”一个转角后,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魏浣初看着院内阳光下郁郁葱葱的景色,用单手托起了下巴,蹙着柳叶般的眉,陷入了深思之中。 小婵站在她身边默默不语,但不知为啥,今儿她看刚刚离开的三世子格外好看,比之前还好看了很多。 走出府邸,好看的赵乘风坐上了马车。 铭文骤亮,一路如飞般来到了朱墙碧瓦的皇城脚下。 羽林卫自然知道他是谁,立刻通报。 不久之后,周公公屁颠屁颠的前来迎接,带着他一路来到了那颗陛下曾为了躲避老黄狗的树下。 赵乘风今次前来就是为了接大黄狗,自从成亲之日老黄狗便被陛下留在了宫里。 只是不巧,没等踏上台阶呢,就听到了御书房里似乎正在吵架。 “陛下,宗可入朝之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周皇的声音响起:“有何不可,朕说可以,就是可以!” “旺!”有狗叫似在支持 赵乘风在门外看了一眼周公公。 两人的脚步自然迟缓,在最后一阶台阶上顿住。 御书房内此时又传来声音。 有苍老声音响起:“宗不入朝,是陛下与臣等努力了很多年才达成的事情,这才多少年的光景,为何要变?” 周皇用他的洪亮声音立刻反驳:“这个世界上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本身。” “呜,旺~~!” 听到这龇牙咧嘴后的洪亮叫声,赵乘风觉得最近大黄狗和陛下应该相处的不错,不然不能如此力挺. “这些年来周天之人散落九州四海犹如繁星,入了云秦那三十六仙宗,七十二山门之人更是犹如过江之鲫,其中有多少人早已数典忘本,若是大朝试对他们都开放,届时怕是” 周皇语重心长道:“那你们有没有想过,总会有些年轻人因为这些年来周天之崛起而倍感振奋,却因早年入了宗门,而报国无门呢?” “旺,旺,旺~~!呜呜呜~~!” 大黄狗似叫出了 待它狗叫结束之时,赵乘风就听御书房内传来了‘噗通’一声,有人下跪似要把地板跪碎。 中年浑厚之声响起:“陛下,四大书院根基薄弱,资历与各大宗门一对比更显浅薄,若是如此放开,大朝试之上怕是会被打的七零八落,届时周天这几十年来宗不入朝,扶持书院崛起的坚持与政策,可能将会成为笑话。” 周皇声音格外坚决:“若是四大书院励精图治了这些年仍然不堪一击,那岂不是恰恰证明了我们这些年的坚持与扶持全是错的。” 站在门外的赵乘风听到这直接就在台阶处坐了下来。 周公公见状也随之坐在了一旁。 赵乘风遥望皇城之飞檐殿宇,问了声:“周公公如何看待此事?” 其实身材很高,只是平日里习惯了佝偻,其实嗓音并不尖细,但习惯有些卑微掺杂在声音里的周公公看向了三世子,没答此事,而是反问道:“世子有信心吗?” 赵乘风:“呃。”了一声,然后蹙起如剑的眉,认真思考了一番:“若是青山,云墟,天海不来人,便有信心。” 周公公似是仔细思索了一番:“怕是至少有一家会来。” 赵乘风果断弃权:“那叫离仙宗上去打去。” 说完,他的大脑不由自主的开始思索前世这一段记忆。 有些碎片似乎因为触发了什么关键词而开始被点亮。 好像,好像.青山剑宗是会来人。 来了位一剑化万法的光之少女。 上一章的确不讲究不地道了 原因不赘述了,我是真没办法,我也不能改收费章节收多少,也不能不放,毕竟大修过后很多后来读者没看过。 所以,为了弥补大伙的损失,我打算建个读者群给大伙发红包,到时看没看过的都可以来 我明儿弄群,因为今天家里断网,我要靠热点才能更新 其实我真不想弄群,因为我很容易成为龙王.咳。 反正明儿弄吧,么。 第88章 他不理我(求追订) 由于前生是两年后才到的京都。 所以赵乘风对这两年京都的记忆格外模糊。 哪怕他是周天人,但前生毕竟是一条求长生的奉道狗,许多重要的事情都已忘记,就更别提没有设身处地的记忆了。 但宗可入朝他一直记得。 因为这是像宗不入朝一样的大事。 要知道周天圣君的名号,有一半就是来自宗不入朝。 如今周皇竟又要推翻自己,确实会让满朝文武震惊,且难以转过弯来,尤其当下因为三大宗之事,朝内还有六十六名官员刚刚被撤职,不得不让人感慨,陛下这都是什么迷惑操作。 但其实.. 打压三大宗,和宗可入朝并不冲突。 恰恰证明了周天王朝的肌肉与胸怀。 前生发生此事时赵乘风还太小,基本没有政治眼光,也不知道宗可入朝这件事陛下到底是赢了还是输了。 但依照现在的眼光来看,能做出这种决定的陛下至少在气魄和胸襟上让人钦佩。 这件事情,往最简单,最理想化了说是: 三十年前,宗不入朝,是因为宗门宛如跗骨之俎,王朝要刮骨疗毒,所以肃清朝野宗门中人。 三十年后的今天,宗可入朝,是因为陛下已觉周天王朝不仅伤势痊愈,甚至可以凌驾于各大宗门之上,汲取其力量,归化其势力,团结一切能团结的周天人,积蓄力量。 当然,实际操作与理想化完全不同,这世间任何一件事都有利有弊,那几位肱骨大臣在御书房中的声音也并非没有道理。 但无论做任何事情,想要足够大的利益时,都必然要担足够大的风险,这是天地至理。 而许多历史事件,也不能单以成败来论调,因为很多时候,从不同的角度出发,都会得到不同的答案。 所以,现在此事对王朝到底是好是坏,哪怕赵乘风是转生之人,也无法论断。 但可以想见的是,一旦宗可入朝之事落实。 今年的周天大朝试将会很可能会引得万宗来朝。 届时赵乘风不仅要担负起,在大朝试中将【榜首】留在四大书院之中,留在非宗门之人之手的任务。 还要用手中陛下给的名单,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可用之才。 倒是 意外提起了那三座修行界真正让人仰望的高山,想起的那位一剑化万法的光之少女,现在可谓名气正是鼎盛之时。 只是仔细一回想前生记忆,只记得她来,又不记得她走,后来她似乎在修行界也消失无踪。 但不管如何,至少从现在看来,来自青山剑宗的她应该是自己参加大朝试最大的敌人。 正想着有的没的,御书房里的狗吠与周皇的慷慨陈词还在继续。 “要入周天为官,必须参加大朝试。” “周天之朝试,户籍必为周天人。” “且每年朝试录取名额有限。” “参考名额限制考生年龄。” “朕不懂,你们有什么可害怕的?” 也就是说,即便宗可入朝落实,来参加大朝试之人,也必定都是出生在周天,曾在这片土地上成长过,但现在却身在宗门的年轻人。 曾在这片土地出生成长过,代表血脉相连。 年轻意味着可以被改变,年轻也代表着未来。 而这类出生在周天,本身就还年轻,却可以早早进入宗门的人,本身肯定具备一定的潜力与能力。 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说,陛下就是要让这种有潜力有能力,能在年纪轻轻时就可以进入各大宗门的周天人,回到周天,看看现在的周天,给他们未来的人生另外一个选择。 御书房里的肱骨大臣们自然很快都能想通这些,于是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狗叫之声也不再响起,过了足足半晌,周皇的声音才又响起: “自从宗不入朝之后,朝野肃清三十载,哪怕今年大朝试四大书院全军覆没,上来的都是宗门子弟又能如何?” “难不成你们都是一群废物,不能同化他们在你们的体制之内,还能让他们短时间内掌权?” 此言一出,颇有尘埃落定的意味,其内一片跪拜之声响起。 没过多久赵乘风便见御书房鱼贯而出了几位大臣。 虽然分不清他们谁是谁,但赵乘风自然是点头致意。 当然,可能是由于最近风头太盛,大臣们都认得他,于是也纷纷回礼,只是来不及多余寒暄,御书房内就传来了陛下的声音:“乘风,进来。” 赵乘风闻言推开了御书房的雕木门,迈过了高高的门槛,就见书房之内,不仅有陛下与大黄狗,还一位身材干瘦,头发白的老者,正坐在一旁品茶。 老者看到他 赵乘风也不及打招呼,就被大黄狗一个饿虎扑食差点扑倒在地。 看到这一幕,周皇流露出笑意,拿了一只茶杯放在了身前梨木桌前的空位前斟满,然后随口介绍道:“顺天府刘广义,乘风,伱叫刘伯就好。” 确定眼前大黄狗眼神单纯的赵乘风闻言立刻对老者做礼,表情郑重:“原来是刘大人。” 顺天府卿刘广义,早在几十年前名声就响彻周天。 年轻时仗剑走遍九州,嫉恶如仇,杀人如麻,是那个时代里最出名的游侠儿之一。 回到周天后,成为了一名顺天府铁面判官,此时恰逢宗门附骨之际,他自然成为了宗不入朝的推动者之一。 其中到底有多少辛秘无人知晓。 但事后,他便成为了掌控周天修行者,权利极其特殊,朝堂内地位尊崇的顺天府卿,自此开始了他更为血腥的官途。 这么说吧,周天有史记载以来,杀人灭门次数最多的就是眼前这位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老头。 时间往前也就推个十年到十五年左右,他几乎每天都在为周天杀人。 且.他居然还没有被外界冠上‘酷吏’的名号。 这件事想想很可怕,可能与他但凡杀人灭门都有理有据让人信服有关,也有可能让人们发自心底的畏惧,亦或者尊敬他。 总之刘广义虽然杀人无数,但却深受百姓爱戴 而更可怕的是,众所周知,他还是一位五境大修行者,实力超绝,近十年一直在修生养息,鲜少在插手朝堂之事,似乎是有希望触碰到那让整座修行界都必须仰望的六境门槛。 如此资历,威望,与顺天府卿的身份,称其为帝国柱石毫不过分。 所以,赵乘风难得施礼时,格外庄重认真。 看起来甚至有些瘦小的刘广义一乐,沟壑密布:“世子客气了,老夫今日赖在御书房没走,是因知你来,有一事相求。” 赵乘风自然:“不知何事?” 周皇这时坐了下来,没开口,左看看右看看自顾自的喝了一口茶。 刘广义抬起自己那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力量的拳头放在嘴边咳了一声:“崔直。” 赵乘风都不知道两人认识,所以一愣:“崔直?” 刘广义叹了口气:“不瞒世子,老夫是真喜欢这孩子。” 赵乘风听到这话放心了不少,于是就问:“所以,关于崔直的是什么事?” 这个问题一出口,御书房内的气氛忽然不知为何有些变化。 赵乘风就看到眼前这位曾经纵横九州四海的游侠,周天的铁面判官,有史以来杀人灭族之记录保持者,权利滔天的顺天府卿,帝国当之无愧的柱石之一,甚至有可能触碰到六境的大修行者,现在 现在脸上的沟壑忽然密布,露出了宛如小媳妇般的委屈神色。 然后看着自己,音调都有些变了,竟然开口道:“他不理我。” 第89章 狗屎运 他不理我这四个字怎么看. 也不应该出自一位看似瘦弱,满头银白的小老头。 主要,崔直不是女子,更不是他老伴,他俩也不可能是在谈恋爱。 所以现在看这小老头有些无法自控流露出的些许委屈神色,以及听他声音之中自带的一点小小不甘,赵乘风 但只要仔细一想,就有些难掩的震惊之色浮现于脸庞。 毕竟眼前小老头看着普通,但身份地位毋庸置疑,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如果是对崔直是这种态度,是不是说. 崔直要走狗屎运了 事实证明似乎是的。 从来不会和赵乘风藏着掖着,主打一个坦诚的周皇喝了一口茶道:“近十年来,广义其实一直都在寻找一个他能看得上的年轻人,找到一个很不容易。” 赵乘风闻言果然如此 “而且,乘风你要知道,广义这辈子没娶过亲。” 赵乘风闻言眨了眨眼睛,发现陛下身边的刘广义看向陛下,显然不理解陛下为何要和他这个小辈说这些 “他还没孩子。” 赵乘风看到刘广义看着陛下的蹙起了因岁月已经淡了的眉. “他孤家寡人一个。” 赵乘风发现刘广义的脸色有了些许不好看,但陛下坐在他身边不知是毫无察觉,还是就是故意的。 总之还指着他对自己笑着:“他啊,到老都没人给送终。” “咳。” 周皇得到咳声提醒,看了一眼身旁脸色难看的小老头:“不是,朕的意思是,强调你找到一个传人是多重要的事。” 毕竟曾经携手不知在京都杀过多少人,灭过多少门。 刘广义也没法和陛下计较,便对着赵乘风重重点头:“确实十分重要。” 赵乘风不得不承认,周皇的强调的确有作用,他明白了眼前这位帝国柱石有多看重崔直,至此也理解了‘他不理我’的含金量。 只是 “那刘伯,我能怎么帮忙呢?” 刘广义听到这话,讲述了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事情并不复杂,还都与赵乘风有关系。 三大宗登门前一夜,崔直被抓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赵乘风知道陛下会保他,所以根本没管,但不知道的是,原来是眼前这德高望重的小老头亲自去保的。 不仅如此,老头还被崔直喷了一脸的口水。 当然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头察觉到了崔直身上面对天塌下来似也压不弯的劲儿头,起了要崔继承他衣钵的意思。 所以在三大宗登上世子府邸,陛下一怒撤掉六十六名官员尘埃落定之后,老头就希望崔直官复原职,并跟着他学习。 崔直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并连他递来的伞都没接,在雨幕中一路跑进了世子府邸,于是就有了后来的被浇成落汤鸡的崔直站在门口看着赵乘风傻了吧唧的笑的画面,还给魏浣初留下了赵乘风这个朋友不太聪明的印象. 再后来,老头又去找了崔直。 显而易见的是再次被拒绝,所以知道崔直和赵乘风是不错的朋友,老头便来找周皇求助。 故事到此结束,赵乘风问道:“所以现在的问题是,崔直不仅不想跟随刘伯您学习,还拒绝回到顺天府?” “是的。” “刘伯有办法了?” 刘广义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伸出了一根有些干瘪的枯槁手指:“给老夫一顿饭的时间,我需要他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听我把一些话说完。” 赵乘风点了点头:“这应该没什么问题,问题在于” “问题在于?” 赵乘风叹了口气:“在于,崔直现在不相信光了。” 说着他看向了檀香缭绕的窗外深宫景色,想起了昨夜的大酒,想到崔直现在何止不信光了,连也不信了。 刘广义闻言似一下就理解了赵乘风口中所说‘光’的意义。 于是他端起茶杯,吹了吹腾升的热气道,眯起了浑浊的眼:“多数男孩都是从不相信光开始成长成了男人。” 说着,年迈的他抿了一口茶,看向了窗外的阳光:“世子,帮一下老夫。” 赵乘风郑重应道:“好。” …… 从皇城走出来时,近几日格外强烈的光照将车厢里烘烤的发闷。 好在镶嵌了铭文的马儿一跑起来,有风自窗口呼啸而入,卷出燥热,带来清爽。 经刘广义的提醒,赵乘风没有直奔崔直的家,而是来到了北城墙的云车码头,一到这就立刻感受到了热火朝天的气氛。 他下车,寻了个最近处的阴凉茶摊,要了一碗茶,一口下去只觉这茶糙的只札嗓子,但确实别有粗犷风味。 翘起二郎腿,一挥手。 赵乘风身边的侍女白芷就去找店家寻了个扇子,过来呼呼的忽闪了起来。 平日难得见这样一位俊俏少爷来此的店家对此当然没什么意见,尤其在一锭银子扔到他手里时,他恨不得把所有扇子都送上去。 于是赵乘风就这般在茶摊里看起了城墙上的景色。 搬货的力士宛若蚂蚁,唱着响亮的号子,汗流浃背的样子,配上跳上跳下的模样,这幅画面看上去就透着十足的人间烟火气,甚至隔着老远还能闻到一股臭汗味。 但三世子自是不嫌弃,尤其在力士人群中找到崔直之后,更是嘴角挂笑,还和半蹲在旁边给他扇风的白芷幸灾乐祸道:“崔直,这是没钱了。” 白芷放下扇子,拿出小本立刻下上了一段话。 【殿下成亲时,他送了一个血珊瑚。】 赵乘风看到这行字挑眉:“什么意思,没钱赖我是吧?” 由于给崔直送过好些天药,对他印象真不赖的白芷,没写字但点了点头。 赵乘风看着她,上下打量:“什么时候学会胳膊肘往外拐了?” 白芷闻言眨了眨,露出了一个抑制不住的浅浅笑容。 倒是和崔直没啥关系,只是因为这句话本身,似乎是世子承认她算自己人了,毕竟不是自己人怎么往外拐?所以她才下意识的开心,就是开心之后她又有点不知为何自己要开心,最后她有些迷茫,自己到底应该不应该开心? 赵乘风看着忽笑忽肃的白芷没搭理,一招手:“店家。” 茶摊老板立刻弯着腰走了过来,他一指向了城墙之上:“看到了吗,就他们,号子唱的最响亮这伙人。” 店家点头:“看到了。” “今天你这茶水我包了,叫他们回来喝茶。” “好嘞~!” 撂下话,店家贼利索,屁颠屁颠跑了过去。 没多久也不知道为啥有人请喝大碗茶,但的确是渴了的一伙人就走了回来。 崔直在其中远远的看到赵乘风,立刻抹了一把额头上有些止不住的汗,咧开嘴角笑了起来。 远远的,三世子就喊道:“崔直,伱知不知道你走狗屎运了。” 崔直没呼喊作答,而是和身边这几天相处极好的糙汉大哥介绍了一下:“我朋友。” “哦” 糙汉看似敷衍的回答了一声,但其实看着茶摊里翘着二郎腿的公子哥飞速眨眼,将他的面容与脑海中自己每天都要看上三遍的荡北王府三世子画像重合。 然后,他自然而然的想起了自从豆腐店倒闭后的艰辛,想起了这些天自己在城墙上下唱跳的心酸与快乐?还有.还有充实? 反正糙汉现在不知道崔直是不是走狗屎运了。 但他知道,他自己好像走狗屎运了! 群号在下面,100粉丝值进,明天醒了我发红包,一定不大,但是心意。 这一卷头一章看过的老读者进一下,给我个机会弥补下 当然也欢迎所有读者。 反正就这一个群。 建都建了就.. 大家来玩啊。 群里没人,很可怜。 撩裙底~~! 第90章 已在台上(4000,求追订。) 用狗屎运形容现在崔直即将面临的事情毫不过分。 因为想让他接下衣钵的人是周天的顺天府卿、帝国柱石之一,还有可能触碰到六境的大修行者刘广义。 如果这还不够,就不得不提这老头至今未娶,无儿无女,甚至家里连一条狗都没养的事实了. 也就是说,只要崔直点头,这位周天数得着的权势人物所拥有的一切在未来都可能是他的。 而且关键以崔直的性格和脾气,大概率还是要软饭硬吃的. 这还不叫狗屎运,什么是狗屎运? 别提什么帝国驸马,家族赘婿,完全是云泥之别。 因为帝国柱石刘广义这个富老头的衣钵分两层。 一层是顶格人臣顺天府卿的权利继承。 一层是接近五境巅峰甚至触碰到六境的修行传承。 无论是哪一层,都是九州四海无数人必须仰望的那一层。 而现在的崔直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切。 刚刚卖完了一膀子的力气的他,起初只是想赎回那块成色凑合的传家玉佩,顺便给自己赚一口饭钱,现在则正一身臭汗的往茶摊方向走。 茶摊里有他的朋友前来探望他,至于赵乘风嘴里说的什么狗屎运。 崔直 而他毕竟是一名顺天府司直,拥有一些先天的敏锐性,哪怕一行人热热闹闹的走向茶摊,他还是发现了介绍完之后,糙汉就总是若有若无的看向赵乘风。 不过他很难去联想到一些不太可能的事情,以为只是糙汉没见过赵乘风这等俊俏,还一身纨绔气息的公子哥。 所以就问道:“怎么,看着脸熟?” 糙汉心虚,立刻摇头,露出了一个憨厚笑容。 崔直察觉不到什么异样:“他可出名了,不过大哥你也不用在意,你们都是我朋友,他请喝茶你就喝,别拘谨,一会别客气,可劲儿喝。” 说着话,一行人就来到了茶摊之前。 店家热情的盛了一碗又一碗的大碗茶递了过去。 崔直先闷了一碗,才一拉长凳,坐了下来,与侍女白芷点了点头,看着瞅着自己一脸笑意的赵乘风道:“怎么找到这来了?” 赵乘风看着他:“伱未来师傅刘广义让我来的。” 听到刘广义三字,崔直一撇嘴,似觉得有些霉气。 在他眼里,什么所谓的铁面判官,现在不过是一个小老头,不说已经完全被官僚体制同化,但也已经腐朽的不堪入目。 瞧瞧顺天府这几年都干什么正事儿了? 顺天府在他的带领下,有好?~! 还师傅。 “呸~!”崔直吐出了嘴里的茶叶子,不屑之情溢于言表。 赵乘风看他神色惊异:“这么嫌弃啊?” 崔直又接过了一碗茶,喝了大半碗,再次用‘呸’来回答。 糙汉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茶缸处,根本没听两人说的是啥。 他现在心潮澎湃,因为日思夜想的荡北王府三世子就坐在他的面前,说话与动作都是如此的生动,生动到他十分想看三世子躺在地上是一具尸体不生动的样子。 所以,糙汉已经开始调动体内的真元悄然流转,捧着茶碗的糙手已经开始蓄力。 只是这时有人扒拉了他一下。 茶摊的老板站在他旁边小声道:“早和你说小崔不是普通人吧。” 糙汉看了一眼这位早已相熟,平日里扣扣搜搜概不赊账的孙二丈,没回话。 但想到了他的闺女今年才六岁,笑起来时左右脸蛋都有梨涡,每次看到自己都不嫌自己一身臭汗味,还会叫上一声叔叔的可爱模样。 如果动手 “是啊,是啊,小崔这两天虽然挺卖力气的,但一看还是和咱不是一类人。” “这位公子哥一眼看上去就是顶格的富贵人家,能和他交朋友的小崔看来.” 身边兄弟们一开口聊了起来,糙汉体内流转的真元开始停止,已经有些蓄力的手掌放松了下来。 来这干活的人当然没法大富大贵,都是为了养家糊口。 没几个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兄弟们背后都有双亲,妻子,孩子 他若是在这动手。 先不说赵乘风这样荡北王府顶级纨绔子弟有没有自己难以应对的保命手段,大概率是有的。 就说无论他死不死,糙汉觉得现在身边这些人怕是事后一个都逃不掉。 无论是茶摊的老板,还是兄弟们。 都会因为自己惹上滔天大祸。 灭了满门都算好的,至少下去了还能互相照应。 就怕这些壮丁都死了,留下了他们背后的孤儿寡母在这人间,在这吃人连一根骨头都不会吐出来的京都城里毫无依靠的继续生活。 “呼~” 糙汉吁出了一口浊气,按捺住了自己。 只是,自己若是错过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下一次还会有机会吗? 他一边犹豫,一边又喝了一口茶,看了过去。 赵乘风这边则道:“你知道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有白天和黑夜吗?” 崔直蹙着眉头:“何解?” 赵乘风笑道:“因为这个世界上就是有白天和黑夜。” 崔直将手上的破茶碗搁在了同样破的木桌上,皱着眉头似在思索赵乘风的废话。 赵乘风翘着二郎腿,看了一眼没再扇风的白芷, 白芷见他眼神立刻再次忽闪起了扇子,他这才惬意的又道:“给他一顿饭的时间,如果不能说服你,你愿意回来继续抗大包就抗大包,谁也不能逼你做什么。” 崔直闻言沉默了片刻,最后点了点头。 “那走吧。” 崔直站了起来和他的兄弟们打起了招呼。 有人问:“崔直,还回来吗?” 崔直想了想,觉得:“八成还得回来。” 于是众人笑了起来,倒是糙汉这时道:“能不回来,就别回来了。” 崔直走了过去与糙汉撞”了一下肩,一切尽在不言中。 倒是看着这一幕的赵乘风笑着道:“大哥我认识你,刚才就看你在城墙上唱号子唱的最响,跳上跳下的动作最敏捷,还时不时的照顾身边人,一看就是个好大哥。” 糙汉被夸了. 还是被他要杀的人夸了。 一时间,自然感觉有些荒谬,但还有不知所措, 但这还没完,三世子大手一挥:“店家,你们这茶水往后一年的我包了,就这些人你记清了,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随便喝。” 说着,他一个弹指,一锭金子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漂亮的抛物线,来到了茶摊老板的手中。 接过金子,孙二丈喜不自胜,立刻应道:“好嘞,公子,您放心吧!” 于是,一众人喜气洋洋的将赵乘风和崔直送上了那辆一眼名贵的黑色马车。 在他们挥手与两人告别之际,糙汉也跟着挥了挥手。 听着大伙在他耳边的七嘴八舌。 看着他们接下来免费喝茶的笑脸。 想着他们身后的父母妻儿没有因自己而死 糙汉也笑了笑,觉得自己做得对。 而且崔直不是说八成会回来吗. 他和三世子是朋友 到时没准自己会有不连累其他人的机会! 糙汉这样想着,但他没想过,如果他的妻子在这,一定会指着他鼻子质问他:“你都不是人,你怕什么连累人啊~!” …… 离开云车码头。 马车一路直奔顺天府卿的府邸。 扣响黄铜凶兽门环,一位老仆人打开了大门,然后引着两人一路走进了府邸深处的小院。 踏过门槛,院内景色就映入眼帘。 一间草房,水井在左,遮阳棚在右,周围围着无数的瓦盆、土槽。数不清有多少,反正层层叠叠,被归置的颇为整齐,看着十分赏心悦目。 土槽之中皆是果瓜蔬菜,新鲜至极,瓦盆里则种了千百种不同品种的奇珍异,一看就被照顾的极好,争相盛放,此间无鸟语,但香浓郁。 阳光下,绿意中顺天府卿刘广义正带着一遮阳斗笠,佝偻着腰,宛若农夫。 看到赵乘风与崔直进来之后,立刻老脸上似因岁月都淡了的五官聚集在了一起,宛若一朵菊盛放。 “乘风,崔直,来来,先喝杯茶。” 走进那用茅草搭出来的遮阳棚中,小老头用最快的速度沏了一壶茶,最后竟还去剪了两朵不知名的,摘出了最嫩的瓣扔进了蒸汽腾升的茶壶之中,顿时茶之淡淡清香飘散开来。 赵乘风品了一口,顿时觉得先前那大碗茶什么玩意,那是人喝的? 刘广义笑着道:“如何?” 赵乘风的评价相当简单:“好喝。” 崔直闻言,倒是抬起头,看了看刘广义欲言又止。 刘广义自然知道以他的性格要说什么,因为他十分了解年轻时的自己,崔直大概率应该是想说别耽误时间吧. 所以小老头一笑道:“世子,之前虽说和你要了一顿饭的功夫,但若是两相生厌也没什么意思。” “崔直,接下来老夫这番话若是听的顺耳,之后我们就吃顿粗茶淡饭,若不是顺耳,那就到此为止。” 崔直闻言重重点头,表示赞同。 赵乘风闻言,觉得这倒痛快,直接提起了茶壶,将所有茶杯斟满。 小老头面前茶杯热气腾升,模糊了他面容,他开口道: “千年之前,周天独大,宗权与皇权彻底分裂。” “皇为周天,宗为云秦。” “凭借着古老宗门底蕴,云秦势大,周天惨遭压迫,似已残喘。” “后几百年,几乎就是一本周天的血泪史。在无数退让,无数浴血奋战,无数忍气吞声,又无数洒热血抛头颅的故事中,我们侥幸活了下来。” 景色怡人,香缭绕鼻尖的遮阳棚里,刘广义的声音沧桑低沉。 “但你只要去看这个时期的历史,你就会发现,其实我们能活下来靠的不是自己。” “而是三大古宗,云墟,青山剑宗,以及天海阁因为利益分配,互相扯皮等等原因,以及很多运气,给了我们足够的喘息时间。” 赵乘风对此表示赞同,三大古宗,单宗便可敌国。 他们撑起的云秦王朝,若不是因为内部问题,早已横扫九州,一统四海。 但历史就是如此,总会发生这样或那样的巧合,以及有些让人瞠目结舌的转折,然后书写至今,精彩至极。 说到这,小老头刘广义神采奕奕,拿起了手中茶杯一饮而尽 茶水滚烫,但自然伤不了五境强者。 他似乎就想用被烫了的嗓子,说接下来的话: “百年前,离仙宗太祖望南,只说两字,腐朽。” “宗门何止腐朽,已经烂到了骨子里,但因为他们拥有顶尖的力量,就是可以在九州四海为所欲为。” “六十年前,盘扎在周天的三古宗分门改名换姓,成了如今的境,玄,擎三宗。” “这是喘息千年后的周天 “三十年前,宗不入朝,腥风血雨。” “当时不知道有多少跳梁小丑与反对声音,但最后我们还是艰难的胜了。” “而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大事都在让周天变好。” 崔直看向他,赵乘风则又抿了一口好喝的茶。 恬静的似农家院落的遮阳棚下,小老头刘广义继续道:“ “但你们可知道,要促成这些事情,这背后要做多少违心的决定,委屈的求全,恶心的让我们自己半夜醒来,都想给自己两个耳光的利益交换?” 棚下一片沉默,只余香。 “每一代人要有每一代人不同的使命。” “我们上一代人的使命就是让活下来的周天别死喽,我们这一代人开始才能和宗门掰手腕,但就是要做过许多妥协,退让,恶心事情。” “你们知道,我们做这些事情为的是什么吗?” 说道这里,小老头目光灼灼的看了一眼赵乘风,又看了一眼崔直。 也不待两人回答,便开口道: “我们做过的妥协,退让。” “都是为了让你们这一代人能够不妥协,不退让。” 他的语调虽轻,但落在赵乘风和崔直的耳中重若千斤。 小老头这时看着两人又道: “这次宗可入朝,便是你们这一代人的亮相。” “崔直,你要上台吗?” “乘风已在台上。” 我希望追订锁血 已经掉到了刚上架那会儿的水平,哎。 再宣传一下读者群 嗯,这样。 第91章 有条老狗在转圈 简单朴实的茅草遮阳棚里。 赵乘风听着小老头刘广义的话,闻着香,喝着茶,思绪飘向了远方。 何时上的台? 似乎是从决定来到京都完成与皇室的联姻开始,就算是上了台。 而如果非要追溯根源的话,可能从他这辈子决定要认真,热烈的好好活着开始,便其实已经上了台。 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决定 自然是因为刚刚转生而来之时,赵乘风对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代入感,总觉得百无聊赖. 然后某一天,反正是小的时候,他在荡北王府的一颗老槐树上掏鸟蛋。 他的大哥,二哥,以及四妹有的在帮忙,有的在看。 总之不是什么特殊场景,也没发生什么故事。 但那天掏完鸟蛋之后,转生而来的赵乘风就是突然的对这个世界有了代入感,他开始活的认真而热烈。 这让前生不仅是个江流儿,还是个奉道狗的他有了很多新鲜的体验。 比如,原来真挚而不求回报的亲情是这样的 原来豪掷千金的感觉可以这么爽。 原来如果家里富可敌国,修行这件事情并不难 原来姑娘的大腿可以这么滑。 原来原来其实不追求长生,哪怕早晚有一天会死,但这么活着真的很有意思。 所以,其实早已上台的赵乘风十分期待宗可入朝这件事情。 之前虽说周公公说三大古宗会来人时,他下意识的说,那让离仙宗的人上去打。 但记起那位一剑化万法的‘光’之少女会来时,赵乘风没怂,甚至还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十分想研究研究,她是不是夜光的。 自然,听着刘广义最后的话,尤其对于这一代人亮相的这个说法,赵乘风觉得十分有仪式感,思绪回归之后他还看向了崔直。 崔直没答要不要上台,可能还有很多疑惑,但总归似乎有些话打动了他,他说了句:“其实我有点饿了。” 小老头刘广义闻言露出了和蔼笑容。 赵乘风不知为啥,看着他脸上犹如沟壑的褶子似乎浅了些。 这天晚上小老头十分开心的给两个年轻人做了一顿粗茶淡饭。 期间两人进行了一番客观理智,不夹杂个人情绪的对话。 崔直问:“世子之前和我说,这个世界上之所以会有白天和黑夜,就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有白天和黑夜,所以我想知道,那三大宗就是动不了的黑夜吗?” 小老头闻言沉默了半响,有些惊异的看了一眼赵乘风,显然觉得能说出这种废话的三世子,似乎水平高了点。 然后他道:“想来殿下所说的白天和黑夜并非白天和黑夜,而是‘秩序’。” “这个世界的秩序就是有白天也有黑夜。” “如果把三大宗比作黑夜的话,也不是动不了,只是哪怕把他们都斩草除根,京都还是会有新的黑夜。” “而新的黑夜,必然带来动乱,还很有可能出现很多个月亮互相争夺夜空的归属权,造成更大的损失,最重要的是还可能不听白天话,即便听也要和白天重新磨合,而这个磨合过程一定还会磨出血浆。” “所以.最理想的黑夜,就是白天能随时把控的黑夜,如果偶尔黑夜想天黑的时间长些,白天就会用光照耀天空,让黑夜感觉到疼,让黑夜的时间缩短。” “而且最可怕的世界不是有黑夜,而是不分白天黑夜一片混沌,人命贱如草芥。” “崔直,我问,你有暗桩吗?” 崔直当然点头,自从当了司直,为了查案方便,他的供奉有多半都给了暗桩。 “他们不都是来自黑夜吗。” “他们其实都是秩序的一个环节。” …… 赵乘风听着听着就撤到了一旁,欣赏起了院内的草草。 倒不是觉得小老头说的不对,只是这些道理枯燥乏味,而且因为真实且没有任何美化到有些残酷,所以他是真不爱听。 这个世界很复杂,复杂到很多时候,理想只能存在于理想之中。 以至于前生今世活了两辈子的赵乘风为人的原则只有一个——扫净门前雪。 他觉得能把自己身边的事管明白,就已不易。 所以,他一定不会去主动维持什么正义,但当大荒三王子指着他问,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呢时,他又一定要会让三王子看看会怎么样,所以三王子死了。 而摆弄了没多久奇珍异草。 赵乘风就听到 “崔直,老夫和你说这些,并不是让伱改变什么。” “之前我说过,每一代人有每一代人不同的使命。” “你们这一代,可以坚持光明。” “我们来做你们的黑夜。” 赵乘风转头,看到了一老一少四目相对,而且显而易见的是,这最后一句话彻底敲开了崔直的心房,只是我们来做你们的黑夜这句话.实在肉麻。 打了一个激灵. 赵乘风在等待了片刻的沉默后,看了看已经华灯初上的天色,感觉到了他们俩人应该还会说很久,所以拱手告辞。 “人我带来了,饭我也吃完了,刘伯你和崔直慢慢聊,我就先走了?” 一老一少自然不会拦赵乘风,与他告别。 于是他一溜烟的走出了香小院,乘坐马车回了世子府邸。 在府门口,正巧遇到了似乎刚刚往府里送完了什么东西的商行中人,柳媚娘正送他们出来。 问了声:“这是?” 柳媚娘如实回答:“王爷差人送来了很多珍贵药品,看来是想帮魏浣初治病。” 赵乘风闻言点了点头,也不算意外。 毕竟荡北王府现在就这么一个儿媳妇。 而且自己在京都大婚,家里也没一个人能来,自然就会对这儿媳妇上心些,属实正常。 一边闲聊,一边穿过景观回廊,来到内宅门前, 赵乘风倒是有些意外的看到夜幕下,星光中,魏浣初正坐在门前的一把椅子上似在享受夜风,小婵在她身边正沏茶伺候。 他起初抬起手打个招呼,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呼哧呼哧’的声响。 不算密的宅院旁景林中,大黄狗叼着个口袋,摇着尾巴屁颠屁颠的跑了出来,在魏浣初的身边转起了圈,似在邀功。 看着这一幕,赵乘风眨了眨眼睛,确定不是他爸。 于是又见,俏脸因月光宛若镀上了一层银沙,看起来格外好看的魏浣初,拿出了狗嘴里的口袋甩的极远。 大黄狗立刻狂奔而起,化作一道闪电追物而去。 赵乘风其实已经很久没见大黄如此欢快,于是也有了玩心,来到了魏浣初身边。 小婵见状,立刻拎过来了一把椅子。 赵乘风坐了上去: “大黄一般不喜欢和人玩的。” “是吗?” 显而易见,魏浣初虽说这是 “是啊,以前在荡北王府,除了我之外,它不会去接任何人扔出去的东西。” 这里当然没算荡北王。 魏浣初闻言:“哦?” 没等两人说两句话,那似乎恢复了青春活力,但胡子都白了的大黄狗就跑了回来。 赵乘风正有了用武之地,可以展示一番,于是摘下狗嘴里的口袋,高呼了一声:“大黄,走。~!” 口袋被他甩的老高,在夜空里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 可预期中大黄宛如离弦之箭的画面并没发生,这条老黄狗竟是一动没动。 待那口袋落地,发出声响,它也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似乎并无兴趣,马上转过狗头就在魏浣转身边转起了圈,好不欢快。 赵乘风看了一眼笑颜如魏浣初,也不尴尬,转而半蹲下来,强行按住了大黄狗,捧起了它的狗脸,一脸严肃的与它的狗眼珠子对视:“你什么意思?” 第92章 梁瀚之之罪(求追订) 在荡北王府。 很少有超出三世子掌控的事情。 但今天发生了一件他完全无法接受的事情。 大黄狗. 居然不听他的! 当然无论从任何层面来看,这都是一件小事,只是赵乘风不懂,那为什么听魏浣初的? 尤其是,当他一个口袋扔出去没管用,小婵去取回来之后,魏浣初又扔了一次,大黄狗用宛若离弦之箭的身姿将其叼了回来邀功时,那狗脸笑的叫一个灿烂。 赵乘风不能接受。 于是深思了一番想到了,大婚之时荡北王降神大黄狗时的眉开眼笑,想到了刚刚不久之前送进府内应该有不少的灵丹妙药,自然就明白了一个道理。 大黄狗现在如此巴结魏浣初,一定是察觉到了荡北王极喜欢眼前这个儿媳妇。 不然这条老狗一回家必回内库去找些黄精人参什么的,吃完就睡,睡完接着吃。 怎么可能在这玩对这条老狗来说,一定算是幼稚的游戏? 所以,临了也不尴尬的赵乘风看着大黄狗撂下他的狠话:“大黄,你是真狗啊~!“ 一般狗可能听不太明白。 但大黄狗可是荡北王的降神灵宠,虽然模样普通,但什么话听不懂? 所以它的够眼珠子里露出了疑惑神色。 似在询问三世子。 我大黄不是真狗,那还能是假狗? 总之,这晚赵乘风没再试图参与进游戏之中,早早的回了房间睡了下来,想明白之后这事就不算事,他明天是真的有事。 因为一系列的事情再加上大婚的原因,他一直都没去青松书院报到。 他十分期待的书院生活,而且看起来会伴随着马上要在朝堂上公布的宗可入朝一起到来. 而赵乘风对于大黄狗的猜测也的确没错。 这晚的北州荡北王府灯火通明。 事实上自从赵乘风大婚那晚,荡北王府就一直灯火通明。 倒不是在庆祝什么,主要是有一群来自天南地北的医者齐聚一堂,他们中有人来自宗门,有人来自军队,有人来自大荒、西域,甚至还有不少云秦中人。 他们来主要为了一件事——《如何快速的回复识海伤势》。 为了这件事,荡北王府给他们准备了许多死刑犯。 所以,自赵乘风大婚那晚开始,府内一间侧殿里,就没日没夜的响起各种惨呼之声,可能也是为了图个吉利? 反正荡北王府不在乎。 就是似乎死刑犯们由于修为都过低,效果都不理想。 别说打碎识海了,哪怕碰一下识海,因为过于弱的灵识没有什么硬撑能力,大部分就都成了只会流口水的白痴。 幸好,前些日子京都送来了一块宝。 曾经坐在大理寺擂台,观看过三世子赵乘风与大荒三王子对决的五位裁判之一,曾经的顺天府少卿梁瀚之此时已在府内。 曾经想帮三王子耽搁三息,曾说出一声:“我来~”的他,两天前真的来了。 一来被捆在了一把楠木椅上。 由赵卸甲亲自动手,像拍瓜一样,一掌就拍在了他的脑瓜上。 于是,梁瀚之眼球爆裂,识海崩坏,在京都素有美须公之称的他,将口水流了一胡子。 由于他是难得四境筑海高手,灵识备受滋养,自然不会如其他死刑犯一般,就这般成了癫痴。 在几位名气最大的医者手中,他时而就会恢复神智。 只是,这几天经历了数次这样的反复经历后。 现在的梁瀚之更希望自己不要再苏醒。 因为识海被打碎重塑,再打碎再重塑的过程,比这九州四海任何已知的刑罚都要更加残酷痛苦。 而到了今天晚上,当他再次醒来时,已然绝望。 他用尽了全身上下最后一丝力气,无比狼狈,且声嘶力竭的喊道:“杀了我!” 可眼前的黑色殿宇之中,围着他的人群却根本没人理他。 “看起来精神头不错。” “恢复的时间也缩短了很多” “那说明药用对了。” “可以尝试将识海打的更碎一些。” “可以尝试加大剂量。” 这些声音无比冰冷,根本不在意梁瀚之的叫喊声。 而听到他们的结论后,远处有声音响起:“要打的再碎一些,就需要更精细的控制力,本王来。” 于是梁瀚之看到眼前众人让开,一座宛如山一般的男子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抬起了似乎能把他拍成肉泥一般的巨大手掌。 他察觉到了这手掌中的大恐怖。 心胆俱颤间,他忏悔,他高呼:“我有罪” 似乎是听出了梁瀚之的虔诚,荡北王的手一蜷,轻轻的给了他一个脑瓜崩~~ “嘭。”的一声熟瓜脆响。 梁瀚之的脑袋和脸,随之全部歪掉 他的心神和意识,随之全部崩碎成渣。 一群顶级医者一拥而上,将准备好的药物给他全部用上。 这样的日子,他不知还要持续多久. …… 并不知道远在北州荡北王府里发生的事情。 今早也没有和魏浣初一起吃早餐的赵乘风乘坐马车来到了他向往已久的青松书院门前。 不知从哪儿得到的消息,远远的他就看见,胖脸和竹竿杵在在了院门门口,在一众学子的人潮中四处张望。 赵乘风走下马车,立刻就引来了一片惊呼之声。 虽说,战胜大荒三王子是值得人们欢喜的事,但毕竟臭名昭着了太久。 所以当他出现在书院门前的 只是与前些日子完全不同,最近在乘风会混的风生水起的胖脸和竹竿却逆行而来。 他们一个脸上满是真诚,一个脸上满是感动。 “三世子~~!” 总之他俩热情似火的,让人无法拒绝的跑了过来,就要给赵乘风送上作为新生最热烈的欢迎。 赵乘风对此就一个疑问,因为他身份特殊的原因,其实挂名在书院,不来也是无所谓的事情,而且今天来之前,他也没有昭告天下 “不是,你们怎么知道我今天会来?” 胖脸和竹竿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转脸看向赵乘风,竟都带了点哭腔: “世子,等的我们好苦” “你可知,我们每天都当伱会来啊.” 赵乘风闻言眉头狂蹙,想起了响马驿站的李明阳,想起了昨天院里的舔狗。 “你俩现在也这么恶心的吗?” 濒临死亡线 求追订。 第93章 泛起波澜(4000求追订) 清晨的光清澈且清冽。 落在皇城的殿宇群中,似可照亮每一处阴暗的角落。 不知多少殿宇的飞檐挂上了一团光晕,看起来好看又寓意着希望。 刚刚结束了早朝的金銮大殿之外,百官鱼贯而出,便行走在了这样充斥着光明与希望的皇宫之中。 而今天的早朝,自然只有一件事情。 ——宗可入朝。 办事一向利落的周皇一早宣布了此事。 朝堂之内没有任何争论,无论是大臣集团,还是身在要职的皇子们,都选择了遵循陛下的意志。 只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 似乎为了吸引更多的宗门年轻人才加入周天王朝。 这次大朝试的奖励十分丰厚。 尤其是前三甲的战利品,让人瞠目结舌。 甚至还会被允许进入到 如若不是年纪大了,有些对修行还有念想的大臣恨不得脱掉官服,跳进这堪称时代的浪潮之中,也去争上一争,搏上一搏。 当然这种热血与冲动很快就消散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对于宗可入朝的下意识分析,很多官员开始思考如何趋利避害。 水平低一点的,很快联想到了先前陛下连撤六十六名官员之事。 这次宗可入朝,会不会是陛下打了一个大巴掌之后,给三大宗的一个大甜枣? 水平中等的,则想到了周天吸纳了来自九州宗门的年轻人,这些人到底是真的会为周天效力,还是想通过官职带来的权利为宗门效忠。 周天会不会重蹈覆辙? 水平高些的,则想的更为复杂。 但只有几位明白,宗可入朝真正要达到的目的只有两种 一是用周天建立了长达三十年的官僚体系,理想理念,意识形态,同化自宗门回到周天的年轻人。 二是如果同化不了,这些入朝之后的年轻人,也将成为周天与他们背后宗门的关系纽带。 用最政治的角度来说。 周天要开始争取一些可以掌控的境外宗门力量。 周天在宗不入朝,相当于闭门锁国了三十年之后,要与天下宗门建立一套新的秩序。 这是云秦王朝并不想看到的事。 所以,自然也是周天终于有能力与云秦掰手腕的力量体现。 总而言之,宗可入朝不仅是对周天,也是对九州四海来说近年来最大的事情。 必将被写进史书。 而这件事,现在就像一颗石子,投进了以周天京都皇宫为中心的湖面之中。 泛起的无论是涟漪,还是惊涛骇浪,都将扩散至名为九州四海的大湖边缘。 当然 这需要一些时间。 ………… 时间上来说,清晨的光已经有些不太清澈而是有些炙热。 自从冲击念师未果,识海伤势宛如黑夜后,一直都会有些贪睡症状的魏浣初,隐隐约约的听到了些许响声。 响声来自南边,像是动物的爪子在挠着木头。 于是魏浣初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将一双长腿放至床榻之下,披了一件白绒帔,推开了雕木窗。 阳光霎时间透进房间,晃的她微微眯起了眼。 然后她自然也看到了,窗外的草地上,大黄狗正在半人多高的窗沿下,昂着狗头对着自己眉开眼笑。 这笑容她见过。 在和赵乘风成亲的皇宫太和殿里,大黄狗就是这么挤在陛下身边,受了自己拜高堂之礼。 当然,由于昨天和大黄狗玩的不错。 荡北王府的人也没有人告诉她关于大黄狗的秘密。 所以,她自然理所当然的认为,眼前的大黄狗还是昨晚的大黄狗。 事实上看着的确没什么差别,除了 今天它叼着一个箩筐,箩筐里装着一颗人型白参,其表体灵气充裕似见氤氲,一股淡淡的药味缭绕鼻尖,只是自然呼吸间,魏浣初便觉本来刚醒的有些发沉的脑子清醒了不少,心旷神怡之感油然而生。 于是,她错愕,喃了声:“这是云参?” 云参只生长在传说中的天州之巅,生长需要千年时间。 功效之神奇,在九州四海被传的极为夸张,起死回生、枯骨生肉、凝神化形,总之得了它似乎就有了另外一条命。 所以,天州之中的奉道狗都视其为珍宝,想要在天州之外看到云参,只能是三大古宗,两座皇宫与离仙宗.目前看来似乎还要加个荡北王府里。 她不知道,其实这玩意大黄狗早年生嚼过两根,虽说不是当黄瓜啃的,但也只当了比较名贵的黄瓜。 今朝送来,也不是荡北王府的治疗魏浣初识海的方案,主要是这玩意的确补身体. 通过这些天王府内的试验,能够修复识海的神妙药方先不提,客观的结论有一条很简单。 ——身体好,对修复识海的帮助很大。 这个客观结论来自,目前在荡北王府上的前顺天府少卿梁瀚之。 他还没吃这么好的药,但身体被各种其他的药物补的很不错,看起来还能折腾一阵子,试出不错的药方。 只是这云参对于魏浣初来说实在太名贵了。 哪怕前生她去过天州之巅,也未曾见过这东西。 能认出来,完全是因为,狗叼着的篮子里,那云参身周的氤氲宛如仙气缭绕,这人世间怕是再无同等级的参能有如此异象. 而在她说出云参名字之后,大黄狗一个发力,将前爪搭在了窗沿上,将篮子放在了窗台上。 也不等她说什么,大黄狗一个转身,就跑远了。 看了看篮子里的云参,想着赵乘风之前和自己说的‘富可敌国’。 魏浣初再一次感受到了荡北王府的实力 这对于出生在京王府,过惯了穷日子的她来说,有一点点小震撼. 恰逢此时,也不知是路过,还是就是察觉到了这里的事情,魏浣初看到了柳媚娘从远处的圆形拱墙处了走过来。 来到窗口,她看到了云参道:“你不吃,老黄狗就全嚼肚里去了。” 魏浣初:“……”如此名贵的云参是能落进狗肚子里的? 说着,柳媚娘拿出了一根珠光色的钗子:“昨天路过云锣古街,觉得适合你,喏。” 魏浣初没接,只是看向她,眨了眨长长的睫毛。 柳媚娘是人精,自然看得懂,她道:“因为我喜欢你。” 面对如此突如其来的表白,魏浣初一时不知所措,毕竟她们真的不太熟。 柳媚娘一笑,似在调笑:“原因是,伱长得好看。” 魏浣初挠了挠头. 柳媚娘则又道:“好吧,其实都是因为你是少奶奶,不过我和他们不同,他们只关心你的伤势,而我还关心你好不好看。” 说着柳媚娘将钗子也放到了窗台上。 魏浣初似乎是认可了这个理由,看着柳媚娘真诚道:“你也很好看。” 可能是女人之间认可彼此容貌这件事就是会天然的拉近很多距离,本来打算送完钗子就走的柳媚娘,想了想没走,而是低声八卦道:“今天发生了一件大事。” “嗯?” “宗门弟子可入朝了。” “哦?” …… “哦?” “崔直回来了?” “这重要吗,难道更重要的不是说,宗门弟子可入朝了?” 顺天府中今天一早就发生了两件让人们私下不得不讨论的两件事情。 一是崔直不仅回来了,而且还升了官。 据说府卿刘广义大人要给他成立一个单独的司衙,说是要 二则是宗可入朝的消息已经蔓延开。 联想到三大宗或是宗可入朝的最大受益者,所以崔直的升官看怎么看都像是朝堂内利益交换后的结果。 只是很快,这两件事还没消化完呢。 受命真的要单独成立一个司衙的崔直居然已经开始物色人选,听说已经有两位老探案经验丰富的老司直拒绝了他,看样子. “疯了,府卿大人,这完全行不通。” 顺天府机要处的楼顶是一处了望台,府卿刘广义半躺在了他那张已经很久没用过的躺椅上,晒着今晨格外有温度的太阳,一脸笑意。 说话的人在他身边,也是一位老者,此时脸上没笑,都是冷峻,他叫曾顺,顺天府里资历最老的主薄,主要负责一切档案的监管与记录。 “既然要给崔直搭台子,那就做到底,直接安排些人直接帮他。” 刘广义看向了他的老伙计:“人心隔肚皮,我们如果给他直接安排人选,这人选和崔直到底是不是一条心就是一个问题,再加上有我们安插的背景,崔直能不能管的动又是另一个问题,那干嘛不让他选,愿意跟他一起的人呢?” 曾顺闻言一吹胡子:“愿意跟他一起?整座顺天府,三千六百一十八人,即便许多在外人员没在府里,如今眼下也至少有一千人,这一千人不会有一个人愿意跟崔直。” 刘广义问道:“为何?” “因为宗可入朝的事情大家现在都知道了。” “傻子都知道未来三大宗可能会是最大获益者,崔直虽然眼下升了官,似乎得到了重用,但说不准什么时候三大宗可能就会清算他,他身上背了一颗大雷,谁会跟着他干?谁疯了?” 两人正说着呢,他们就看到崔直从机要阁来到了府内中心的空旷地带摆上了一张桌子。 桌上立了个简单的木牌,上面写着几个字‘有人愿意和我一起查案吗?’ 站在了望台上曾顺看着这一幕叹了口气:“看样子是吃了一鼻子灰,没有别的办法了,还真是个执拗的孩子,不过没有什么用看着就心酸。” “不要以己量人,或许你已经老了,腐朽了。” 曾顺抬起手指,指点江山般挨个点了一下府内所有的建筑:“现在顺天府内上上下下,所有人都一定看着崔直” 话刚说了一半,后半句还没说出来,他就看到似乎就是脚下的机要阁中走出来了一个年轻人,直奔崔直而去。 刘广义:“你看,我怎么说来着。” 曾顺:“别急,或许只是好奇。” 于是两人目光跟随,稍一动用真元,便不仅可以看到得到远处的画面,还能听到画面中的声音。 崔直似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来,所以 “崔直。” “嗯?” “其实我来只是想和你说一句话。” “你说。” “三大宗的人不是我爹。” 年轻人十分认真,他曾在顺天府里机要阁里被骂过,而且当时他面红耳赤。 崔直一笑:“那你要和我一起查案吗?” 年轻人皱着笔直的眉:“说实话有些犹豫。” 崔直:“但凡有一丁点的犹豫,都不要勉强,回去吧。” 年轻人也不知为啥,闻言后忽然笑容绽放:“那不犹豫了,我想和你一起查案。” 崔直:“啊?”时,眼前还不知道名字的年轻人就从桌前绕了过来,站在了他的身边,昂起了年轻的脸,正巧方向是机要阁的了望台上。 曾顺看着这一幕有些吃惊,想到了府卿大人刚刚说的‘腐朽’二字。 “年轻人之所以是年轻人,就是不会去考虑后果,只尊本心行事。” “所以,你知道为什么陛下要宗可入朝吗?” “因为陛下有信心改变年轻人。” 老怀安慰的刘广义说完这些话,站了起来,凭栏看向了崔直所在的空旷地带。 可能是因为有了一,有了开头,有了一个人站在了崔直的身边。 于是顺天府各类建筑的门被推开。 越来越多的人来到了崔直的小桌前。 他们有些共同的特征。 年轻。 …… 要说年轻人最多的地方,在京都之中当属四大书院。 感受着青春与朝气,一大清早赵乘风还听到了无数的悲鸣与哀叹。 宗可入朝一事不知为何在书院里传的特别快,以至于知道今年大朝试可能要与来自天南地北,九州四海的各大宗门弟子竞争,没信心的学子自然会高呼:“我们真是最倒霉的一代!” 胖脸和竹竿也对这件事持悲观态度,毕竟以前一个官职可能十中取一,现在大朝试如此改变之后,虽然名额上可能还是十中取一,但你的对手实力已经比之前高出了可能不止一个档次,难度倍增 尤其书院深处的主楼门前都有的青云碑前,今日围观的学子们唉声叹气,觉得宗可入朝之后,这上面的名字估计全得换。 好在赵乘风的到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或许是天生自带王者气息,也有可能只是单纯的过街老鼠。 总之当赵乘风走到青云碑前,这周围就彻底真空,并顺便变的安静。 所以他很快看到了,这碑上的青云榜中,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了 于是三世子蹙着如剑的眉,看着排在自己前面的十四个名字,一一记了起来。 第94章 入湖(求追订) 青云榜历史悠久。 如果要追溯的话,自然就要将时光拨到千年前的种族之战时。 为了应对妖族,赢得这场九州四海的定鼎之争,人族推行局世修行之策的同时,也分设两榜,一为青云,二为龙脊,用于激励族内同胞。 龙脊榜顾名思义,入榜者皆为四境强者,都乃人族脊梁。 而青云自然就是用来排序年轻一代的天才。 此时,面对强敌,人族也空前团结,各大宗门对于修行之秘态度逐渐放开,人们对于修行的交流前所未有的频繁,自然造就了各种惊艳才才的天骄横空出世,人族最终赢下了这场种族之争的结果。 只是后来,妖族败落后退居一隅,人族却因为王朝的兴盛,理念的不合,产生分歧,继而分裂出了两大王朝。 自此,虽然三大古宗之一的天海阁依然在排着人族总榜。 但云秦与周天也开始各自设榜。 周不计云,云不入周,成为了两国各自榜单的共识 也就是说,周天榜单只记录除了云秦王朝之外,包括自身,大荒,西域等等地方的人族的天才。 云秦的榜单也是如此,不入周天之人。 久而久之天海阁的总榜虽然在没有两大王朝的 但因为两大王朝也各自排榜的原因,这就导致了最古老的天海总榜榜单在两大王朝内失去了很多权威性。 而除了这天海阁的总榜之外,云秦和周天内备受关注的排榜,近二十年来都开始遵循,只看实力,不看名气的原则。 这就是赵乘风之前在北州从未与修行者动过手,又或者说没有公开动过手展现出实力,而没有登上过青云榜的原因。 不过,这当然是最公正的评选标准,但弊端是理所当然的,榜单之外难以避免有很多像以前赵乘风这种情况的年轻人没有入榜。 尤其是三大宗中的弟子,大多切磋也都秘而不宣,自然也不会登榜。 就更不要提周天之外了。 所以,赵乘风现在眼前的这份周天青云榜,当然具备参考价值。 可宗可入朝之后,眼前这份榜单里,站在他前面十四位的人,有多少还能留的下来?真不好说。 但赵乘风还是默默的记下了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 倒是身边的胖脸和竹竿,看着这份榜单义愤填膺。 “大理寺之战之前,大荒三王子被各种吹捧,说什么之前四年都没出过手了,再出手必是榜单前十。” “所以凭什么我们三世子战胜了那什么三王子之后才屈居十五,排榜的人是脑子抽了吗?” 两人说话间丝毫不顾及昔日同窗们看他们的神色。 赵乘风倒是今早一来就感觉他们不对。 此时不得不:“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 青云石碑之前,胖脸和竹竿对视了一眼,于是一唱一和的说了起来: “自打世子入京以来,就让人刮目相看.” “那是。” “谁曾想到,北州最大的纨绔子弟,居然还是个三境强者。” “好嘛..” “不仅箭射的好,拳也打的妙。” “厉害着呢。” “关键,这人人还长得好看,您说这有天理吗?” “啧,没天理” 赵乘风眨了眨眼睛,不得不打断:“说人话。” 胖脸咳了一声,小声道:“还记得我们还不知道你是三世子的时候,和你说过的乘风会吗?” 赵乘风:“呃?” 猛然的想起了院试时和在大理寺擂台上时都听过的那两声‘哥哥’当时他都打了一个激灵。 竹竿:“她们想见见” 没等他把话说完,赵乘风一抬手:“等会伱们去问问她们喜欢我哪儿,然后回来告诉我,我改!” 说完,他就大步大步的离开了青云碑。 在他走后,青云书院的学子们自然围拢了过来,抓紧时间讨论,宗可入朝之后这上面的名字谁会被替换下去,谁的名字又会被刻上去。 而赵乘风则在一脸哀怨的胖脸与竹竿的护送下,走进了属于他该去卿明堂中。 早先在院试中见过一部分的同窗,此时大部分已经就位在了蒲团之上,其中少女占了多数,青春飞扬,枝招展。 画面美好的让赵乘风一眼就觉得,当初选择这以女红闻名的垫底书院没选错。 当然他一走进来,场面安静了一瞬。 无数双少女的眼眸看向了他,他没邪魅一笑,毕竟今天 于是可能是战胜大荒三王子之后怎么说风评也有所好转,赵乘风竟是看到了其实绝大多数姑娘看着他的目光,没有之前那般有明显的厌恶了。 有些胆子小的羞红了脸,有些别过了头,当然也有胆子大的选择与他对视,而胆子最大的 “三柿子~~!” 看到乌仁图雅的一瞬间,赵乘风就觉得很霉气。 两条粗又长的辫子甩了起来,她 没等赵乘风搭茬,他的身后就传来了脚步声响。 赵乘风一回头 发现真白~! 堂外的阳光下,有女子踏步而来,五官清秀,肌若羊脂,身着教习服饰,高束秀发,系一红带,随风飘舞,英姿飒爽。 看到三世子,她的丹凤眼中没有任何多余情绪,但踏过门槛来到堂内时对他自然的点了点头。 赵乘风当然也不是怯场的人,自然道:“先生好。” 女子看似年纪比堂内少年少女也大不了多少,但却自带一股沉稳气质,自然再次点头回应。 只是脚步刚刚越过赵乘风没两步,她就听到身后,乌仁图雅小声嘀咕道:“世子咱俩放学之后去睡觉啊.” 模样俏丽的女先生,转头看着这一届名气最大的两位新生只觉莫名其妙,立刻开口训斥:“乌仁,此言不礼。” …… 赵乘风后来知道了女先生叫苏秋意,人如其名有一股子的清冷劲儿,负责呼吸吐纳的早课。 但这不重要,这辈子见过无数女子的三世子主要也就瞅一热闹,总之有抛去想和他睡觉的乌仁图雅之外, 只是一旦走出新生去圈,整座书院不知为什么都有些紧张与急促感。 可能是宗可入朝带给了他们巨大的压力。 书院内随时随地都能看到有人在呼吸吐纳,尤其传授修行的先生今天更是被无数问题淹没,演武场上人满为患,声响震天。 就连燥社外的餐桌上,今年要参加大朝试的学子为了省一些时间,也都加快了进食的速度,似是想多省一些时间。 总之,环境的气氛,就像弓弦正在拉满的过程之中,看样子似有愈演愈烈之势。 以至于本来有些享受赵乘风越呆越觉得似乎自己也应该干些什么。 于是决定晚上去趟青楼。 去青楼之前要做些准备。 所以结束了 书童傲天按照他的要求去准备东西,他则再次在中堂外的大院里看到了魏浣初正在逗狗。 还是昨天的那只口袋。 高高的飞起后,落在了远处的石板上。 大黄狗宛如饿虎扑羊的冲了上去,赵乘风则坐在了昨天放这就没动的空椅上。 魏浣初看了看他,问了句:“ 赵乘风回答:“有位女先生叫苏秋意,名字好听,人长得也挺好看。” 作为三世子的新婚妻子,魏浣初大度的点了点头还问声:“喜欢?” 赵乘风一笑:“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魏浣初也没在意,而是道:“今天大黄狗给我叼来了一颗云参。” 赵乘风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 而是看着远处大黄狗叼起口袋跑回来的灿烂狗容,忽然想到很多年前他的状态和魏浣初很相似,似是不敢受人人情,不敢过多亏欠,不敢与人交集太深,怕还不上,更怕要还的话会把自己的命还进去 然后有一天在荡北王府的树上掏鸟蛋的时候,他忽然看到了自家的大哥和二哥还有四妹的灿烂笑容,于是融入了这个世界之中。 于是,赵乘风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道:“人不能总是拒绝别人的善意,因为这个世界上本来对你抱有善意的人就不会太多,你越拒绝就会越少,然后你就会发现你的生活圈越来越小,人生路越来越窄。” “当然,我誓死扞卫你拥有拒绝的权利。” “但我总觉得,人要对自己好的人更好,要对自己差的人更差,要认真且热烈的活着,才有意思。” 说话间,他看到到远处庭院入口,书童傲天正对着这里点头。 于是赵乘风被打断,但也不介意的直接道:“行,就这样吧,我要去青楼了。” 魏浣初蹙着眉头,心不在焉的对他挥了挥手;“玩的开心,晚点回来。” 赵乘风一乐,背身走远,但也挥了挥手,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这晚,魏浣初因为他的话有些彻夜难眠。 这晚去了绮陌楼阁,早已经把刚才的话全然忘记的赵乘风,带着一个大箱子,跳进了淮河之中。 “噗通~~” 月光下,河面不见水,但泛涟漪。 晚上应该还有。 第95章 凉汤(求追订) 这晚的淮河迎来了三世子赵乘风。 人们不得不感叹,他刚刚娶了容月貌的小郡主这才几天.果然狗改不了吃屎! 但同时,淮河还迎来了很多四大书院的学子。 年轻人总是喜欢争相过节,巧立名目,今天的由头自然是,大朝试变天,最后放纵一晚,从明天开始将埋头苦修,争取能与宗门之人掰掰手腕。 宗可入朝成为了今天全京都的热议话题。 而对于早早的就躺在床上,开了一扇侧边天窗,还能看见璀璨星空的魏浣初来说,她其实今天听媚娘说起时,就也想去试试。 当然,她现在最需要的是治好自己的识海伤势。 而之前的纠结,随着今晚赵乘风那番话后变的像云,被卷进来的夜风一吹,正在渐渐远去。 其实小郡主魏浣初从来都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矫揉造作的人。 只是很早的时候对自己的人生策略,做出了也不算是误判的判断,因为三年后王朝会分崩离析的原因,所以从来不认为自己能改变什么王朝命运的她,不想欠任何人,也的确没有欠任何人的,算是低调的过了十六年。 这个策略是,只想在王朝崩塌时,心安理得带着家人飘然远走。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如果一开始的策略不是这样 她如果一开始就展露出超绝的修行天赋,接受王朝的培养,以及各种资源的倾斜,或许.至少应该说,她早已成了念师。 当然,这也会欠债,届时王朝真的崩塌,了解自己的魏浣初知道,她一定会为周天奋战到最后一刻,然后把自己的命赔进去 这就是她之前犹豫不决的原因。 现在魏浣初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一来她确实迫切的需要治好自己的识海伤势,不然修为将停滞不前,三年后的危机到来时她会没有底气,二来其实从皇妃接受大小道士的那一瓶丹药开始,她就已经欠债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赵乘风的那段话打动了她。 要对自己好的人更好,要对自己差的人更差,认真且热烈的活着,人生才会更有意思。 所以,辗转反侧的做完决定之后,魏浣初从被窝里钻了出来,拿出了早上大黄狗送来的云参,像啃黄瓜一样开始生嚼。 星光透过房间侧面的天窗照耀着她的俏脸。 她. 啃的极其认真。 啃的十分热烈。 总之,她想明白了。 她要换个活法。 …… 平日里嗜睡的魏浣初强行让自己醒了过来。 然后在小婵的服侍下,迅速整装出发,直奔后院钟姑所住的厢房。 最近这些日子,一般情况下会在中午选择入宫去和皇后以及妃子们聊天的钟姑看到了她,有些意外,然后有些欣喜。 识海伤势需要调理的方方面面有很多。 作为在京都荡北王府的唯一医者,钟姑自然知道王府内现在在做什么。 所以,其实早就建议过,让魏浣初来针灸。 只是之前,她选择了拒绝。 而今天自然不同,主动登门的魏浣初,决定换个活法的小郡主在钟姑面前微微一福:“钟姑麻烦了,请帮我治伤。” 钟姑笑了,只回应了一个字:“好。” 这天上午,小婵看着自家主子差点被这个老妈子扎成了刺猬 她不知道效果会是如何,但却看出来了钟姑实力恐怖如斯,尤其那捻着银针的胖手,似有无穷力量,又有真元散溢。 总之看钟姑满头大汗的样子,看那银针在小郡主的太阳穴,脑后各种危险位置上游走,小婵自己紧张的最后落荒而逃,退出了院子 大概一个时辰之后,做完了针灸的魏浣初小脸红扑扑的走出了院子。 然后看到,不止小婵在,媚娘也在。 同时,柳媚娘也 “钟姑说,无论什么病,心情都要好。” 柳媚娘:“呃?” 魏浣初来到了她的身旁,挽起了她的手臂:“媚娘,我们去逛街可好?” 柳媚娘眉开眼笑:“好。” 两人一路走出世子府邸,外出时自然会带面纱的柳媚娘让魏浣初不禁问道:“媚娘,为何你每次出门都要带面纱?” 柳媚娘回答:“自然是因为不想让一些人看到。” 魏浣初没深问,但想了想又道:“那书童傲天头顶摘不下来的儒巾也有说法吗?” 柳媚娘眉眼一弯:“有,他也不想让人看到他的头。” 一路闲聊,逛街吃食。 似是很久都没这么开怀的魏浣初与柳媚娘越聊越开。 因为街头巷尾都在说宗可入朝的事情,她俩自然也又聊了聊。 魏浣初十分认真的看着柳媚娘眼角下的那颗泪痣问道: “媚娘,若是我也报了大朝试,与赵乘风一起走到了最后,到时你支持谁。” 柳媚娘想了想:“我支持你们在擂台上亲一个。”说完她咯咯的笑的枝招展,酥胸乱颤,因为她还没意识到小郡主是真的要参考大朝试,以为只是玩笑。 魏浣初闻言,想了想那副画面,觉得怪奇怪的, 当然,她其实没问出自己真正想问的问题,她真正想的问题其实是,若是在大朝试里遇到了赵乘风,到时是让着他,还是给他打趴呢? 是的 换个活法的转生者魏浣初,有十足的信心只要自己的识海伤势恢复,她能暴打同年龄段,四境以下的任何人。 …… 晚些时候,逛完了古街。 回到世子府邸的魏浣初将给孙叔带的一块上好的异兽皮做刀鞘包裹。 孙叔自然开始教她磨刀。 当魏浣初的双手触碰在了孙叔那把印有皇室图案的斩马长刀,在磨刀石上发出 这天魏浣初在孙叔的帮助下磨了一下午的刀。 结束后非但没有感觉到疲累,反而神清气爽。 在黄昏晚霞之时,她再次来到了中堂外的前院坐了下来。 不时,大黄狗就叼了个沙包过来找她玩耍,又没过多久,似昨晚去了船也不觉疲惫,白天又去了书院的赵乘风归来坐在了她旁边。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又聊了一会,赵乘风自然就又去了船。 魏浣初对此当然没有任何意见,今天连玩的开心都省了,直接挥了挥手,快成惯性的来了那句:“晚点回来。” 而看着赵乘风离去的背影,她想了想晚饭吃些什么,最终可能是京王府留下的生活习惯作祟,她自己下厨煲了一锅汤。 没喝之前,魏浣初叫小婵给王府内的每个人都送去了一碗,最后盛出了一碗,则放在了中堂。 于是,这两天都是在天光刚要亮时归来的赵乘风今天在走进自己卧房,路过中堂时,看到了这碗已经有些凝固并凉掉的汤。 他端起来闻了闻,闻到了虽凉但不错的味道,但最后还是放了下来,因为他真不爱喝汤。 第96章 有人回家 赵乘风十分能理解魏浣初为什么会留下一碗汤,放在了中堂里最醒目的桌上。 因为,她就是这样一个凡事似乎都要尽力而为的人,这个举动是她接受了荡北王府的善意后力所能及的回馈。 虽然这碗汤的价值与云参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但就像后院的那颗小树苗,她就是觉得做了总比没做强。 所以虽然没喝这碗汤,但感受到了魏浣初心意的赵乘风,觉得,嘶他的新婚小娘子是有点小可爱在身上的。 只是 星光中有些黯淡的中堂里。 赵乘风拿出了一叠纸,看着这些纸上,每天都要耗尽他体内真元,才能临摹出一二分神韵的痕迹。 想到自己这两天在不断的动用血杵潜入湖海去往那面古墙前,觉得自己有些被传染. 原来面对宗可入朝。 他好像也在尽力。 为自己,也为周天、 就是,随手一翻,看着那些代表了很多人间顶级功法的痕迹,赵乘风挠了挠头,他还是没拿准主意,要怎么将这些纸交给合适的周天年轻人。 不过先做着看,大朝试还早。 他也还需要变得更强一些,才有底气面对这个时代来自九州四海宗门内真正的天骄。 于是再没看那碗汤一眼。 赵乘风回到卧房之中倒头就睡,一个时辰之后,本身也不需要睡很久的他精神抖擞,看到了今天格外清澈的朝阳。 来到中堂,昨夜的汤自然早已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桌来自府邸内灶舍做出的丰盛早餐。 今天魏浣初比他还早些的出现在了餐桌上,也没提汤的事儿,正在认真的往碗里认真的盛粥。 看到赵乘风后,她随意问了一句:“要来一碗吗?” 赵乘风回了声:“好。”落座后接过了魏浣初递来的粥。 就是还没吃上一口,就听她又道:“对了,我也要参加大朝试。” 拿着的白瓷勺顿在半空,赵乘风看着坐了下来,抿了一口粥的少女,倒不是看不起她,但必须提醒道:“你可能不知道现在九州四海有多少人要来参加大朝试。” 魏浣初没懂这话的意思:“所以?” 赵乘风:“所以你凑这热闹干什么呢”说完,用白瓷勺盛了一口粥。 就是刚放进嘴里,他就听到魏浣初的声音平静响起:“拿榜首啊。” “噗” 白芷连忙拿出手帕给少爷擦嘴角。 小婵不知从哪弄了一块抹布,连忙擦起了姑爷的桌前。 喷了一口粥的赵乘风:“那不应该是我拿的?” 魏浣初看着他,轻声细语:“所以提前和你说一声。” 赵乘风看着眼前喝着粥,淡然又平静的明媚少女,忽然自己昨晚感觉她有点可爱是错觉。 虽然明白她的自信应该有所根据,毕竟是离仙宗看重的未来师妹,但他现在更想知道的是:“先不提榜不榜首的事情,怎么就突然想参加大朝试了?” 魏浣初:“榜首奖励很丰厚,还能当官。” 赵乘风想了一下这次宗可入朝的大朝试奖励,必须得说周天确实为了这次能够吸引更多的宗门年轻字 魏浣初喝了口粥,最后来了句:“还有,有权有势,才能对自己好的人更好,我要当周天最大的女官。” 赵乘风看着她. 忽然感觉自己昨天其实也不是那么走心的话,好像给自己的小娇妻开启了新世界大门。 不过这对他们这对夫妻也不重要。 赵乘风选择尊重:“伱有的忙就好.” …… 如果说宗可入朝的消息是一块巨石,九州四海是一片大湖。 三天前周天宣布的消息,就犹如巨石扔进了大湖之中,砸出了惊涛骇浪之后,随着时间的发酵与传播,湖面涟漪现在也已波及到了最远的远方。 九州四海之内,在举世修行之策之后,除了修行圣地天州,以及周天与云秦两大王朝之外,自然还有无数的中立宗门与犹如过江之鲫一般的修行者。 无论是在山海之边,还是四大海上的万千岛屿中,亦或者在西域,在荒漠。 甚至在云秦的三大古宗,以及三十六仙宗,七十二山门之中,都有周天人的存在。 周天宗可入朝的消息传遍后,因为身份地位不同,初心不同,以及各种复杂的原因,怀揣着不同目的的周天人,已经有无数人开始选择启程。 西域孤烟城里,一大早在北城门,就有商行与商队完成了一次交接。 商队上骑在头马上的是个少年,叫王二。 虽然年纪不大,名字也很普通,但由于这两年经他手成功送来的货物不少,所以在商行的圈子里渐渐也有了些小名气。 据说,他不仅是一名二境的巅峰修士,还是铭青山的内门弟子,修行天赋极高,之所以让他来送镖,是为了历练,日后是要回山门里接受传承的。 当然铭青山在孤烟城附近虽然也有些名气,但和其他二三十个宗门相差也不多。 所以所谓的接受传承,也就那么回事. 甚至王二自己对于宗门内所谓吹的邪乎天道传承,都不太信。 毕竟他并非土生土长在这里的人,而是前些年因为父母经商,来到西域惨遭横祸后,自己和妹妹被铭青山搭救下来,后来才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入了宗门成了弟子。 当然这些对他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周天的宗可入朝的消息传来后,铭青山现在属意他去周天参加大朝试。 一来他是周天人,年纪也适合。 二来他在外办事圆滑,这两年深得宗门信任。 所以,这边完成了货物交接之后,王二就马不停蹄的赶回了宗门。 只是他没想到,回到山上之后,宗门上下居然严阵以待,不仅要他立刻启程,还为他配备了铭文马车,以及一切所需事物。 甚至连最抠门的掌教,都拿出了一连十瓶的上好丹药,功效不同,作用不同,好一通给他嘱咐。 王二一脸懵逼,没想到会如此顺利,但稍一回过神,也明白周天的宗可入朝,对于铭青山是个傍大腿的好机会,若有宗门弟子真能再周天当上官,就算是与周天王朝建立了联系,日后这附近的对手与山头,想做什么前都必须审时度势一下。 毕竟现在周天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而且,铭青山对王二以及他的妹妹有救命之恩,王二又为宗门卖命而毫无怨言,双方彼此信任无间。 所以如此合适,自然就要让他抓紧时间,赶快进入周天,提前适应大朝试。 于是,王二就这般前脚刚回宗门后脚就被送下了山。 带着宗门内师兄师叔还有掌教们的期许,有点赶鸭子上架似的直奔周天。 王二当然没有一点抵触情绪,离开宗门后,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根处。 因为他和妹妹留在西域情非得已,铭青山对他和妹妹有恩,不得不报。 甚至她的妹妹也在他一旁也跟着傻笑,因为她知道,这些年来哥哥其实一直有在关注周天的战事,只要周天赢了,那王二就会像现在这般傻笑,还会喝点小酒庆祝一番,若是战事不利,脸都能垮到地上。 “哥,瞧给你开心的,若是让掌教和师叔们看到,多不好,一点离别的伤感情绪都没有。” 王二听着妹妹的话,非但没有收敛,反而策马扬鞭。 他知道西域各大宗门,可能都会派弟子前往周天,数量甚至可能会犹如过江之鲫,目的自然也都有所不同。 但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目的很单纯。 当马车风驰电池的在官道跑了起来,王二对着周天的方向,情不自禁的喊了一嗓子; “回家!” 身体原因,出门被冻了,导致病情有些反复。 本来今天是想一个大章,把来大朝试的各个势力,不同层次,不同角度的写完的,也算是这一卷最后的铺垫。 但因为涉及很多设定,只写了一个,就不行了。 现在脑袋要炸了。 所以,今天一章. 最近的更新量,和请假之频繁,实在抱歉。 鞠躬。 理解万岁。 第97章 仙子有些失落(5200求追订) 顺天府的后院有一间的黑檐青砖房。 屋子里的空间其实不小,但却被常年装满了杂物。 从一名小小的司直接被提拔成府正的崔直,这两天一直在和他年轻的属下们清理装饰着这里。 显而易见,这里就是他们未来办公的地方,也就是还没名字的司衙所在地 当然这两天里,府内时常会有些人有意无意的路过这里,看上两眼。 有些一脸讥讽,有些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当然还有一部分可能灵魂还没腐朽的老人远远的看着这里,眼眸里满是艳羡。 要问他们为何不选择加入其中,可能就是年纪大了些,顾虑就多了些。 总之,崔直和他八个年轻下属没有任何顾虑的终于将这里整装一新,有了查案办案的所需一切。 就是现在这连名字都没有的司衙,自然也没案子。 现在他们正坐在属于自己的空间中,肆无忌惮的聊着这里要叫什么名字时,他们没名字的司衙木门 “吱~”的一声轻响。 众人侧目看去,就看到了顺天府内的老人周顺义。 “崔府正,主薄前日便和我说,若是有新案子, 众人闻言立刻精神抖擞,毕竟新的司衙刚刚成立,作为 崔直倒是淡定从容许多,与周顺义见礼后问道:“什么案子?” 周顺义回答:“三大宗有人死了。” 崔直眨了眨眼:“谭阳,无跟我走,剩下了留在这里,等我们回来。” 谭阳就是那日眉目笔直的少年,无则是后来这八人中唯一的女子,但之前在顺天府就小有名气。 两人闻言立刻跟上,其余六人有些唉声叹气,似也想去看看案发现场。 三人走出顺天府,在老周的带领下一路来到了东坊的一间大宅中,至此又遇了比他们来的更早的衙门中人,崔直这才知道,这里死的人是谁. ——书生,姜文钊。 “从死者倒地的姿势,以及剑落地的位置,还有血液溅在地上的方向来看“ “怎么看怎么都是自杀。” “那死者的脖颈上为何有多余的两道剑痕?” “自杀时他很犹豫,尝试过两次之后才最终下定决心。” “一般来说,尝试自杀过一次没成,就不会再有勇气尝试 “是的,他一定遇到了不死不行的问题。” 两名大理寺探案高手的对话落入耳中。 在他们不远处有一对明显是这大宅中的母女,正在小声抽泣,但不知为何,在母亲的泪眼里似有一种庆幸感,似在庆幸她的丈夫还好自杀了. 看着眼前这幅画面,崔直最后的目光自然还是停顿在了姜文钊的脸上。 这张脸上他曾经见过数次,驿馆外的意气风发,北城门前的讥讽冷笑,即便面无表情装作谦逊时也有骨子里的高傲。 但现在除了苍白之外,还有一团黑作为底色,也就是俗称的死气,成为了这张脸现在所有的表情。 看不出他临死之前想的是什么。 但想来他自己也没想过,驿馆之中的三大宗四人里,他最幸运的逃过了一劫,他现在却死的最惨。 是的。 崔直觉得,没有任何死法比被人逼着自己杀了自己更残忍。 他只是觉得有些遗憾,虽然完成了对吴氏的承诺,但并非他亲自动手。 一时间,还有些恍惚。 因为,他自杀的死因极其简单——死于政治挤压。 宗可入朝从表面上看起来无疑是陛下给了一个巴掌后,赏三大宗的甜枣,因为他们的弟子以后可以入朝为官了。 那么陛下既然给了脸。 三大宗总要懂点事。 所以.. 姜文钊自杀而亡。 这种规矩,就是之前刘广义所说的‘秩序’。 崔直现在看着姜文钊这张他这辈子应该不会忘掉的死人脸, 他深吸了一口气,想去找赵乘风聊聊。 …… 周天的宗可入朝,从一定意义上来说,就是想建立九州四海新秩序的 当然,九州四海也有旧的秩序,旧的秩序当然来自人族分裂后的胜利者云秦王朝。 准确的来说,也可以说是支撑起云秦王朝的三大古宗,三十六仙宗,与七十二山门形成的云秦仙盟。 云秦仙盟极具影响力,无论是在山海之边,还是四大海上的万千岛屿中,亦或者在西域,在荒漠,甚至是大荒,都要遵守明面上遵守他们制定的规则。 比如前段时间荡北王府赵御龙一脚下去意外所获的灵契,就拥有云秦仙盟印记,具备在九州四海除了周天之外任何地方的合法效应。 这也是,三大宗为何一直都要帮助三王子的原因,因为他们一直没有得到这份在周天以外的世界里,拥有合法效应的灵契,没有这东西,灵矿的所属权就存在争议。 由此可见,云秦仙盟有多强势。 这种强势,建立在极致力量之上。 只是一家独大必然腐朽是人间常态,几乎统治了这个世界近千年的云秦仙盟因为各种因古老而带来的问题,将九州四海已快压榨到了极致。 所以,其实不在云秦王朝内的中立势力, 因为他们也希望周天能够与云秦分庭抗礼,对于他们来说,被两家争取才能获得最大的利益,一家独大被压榨,并非他们所愿,他们打心眼里希望周天能强大起来。 王二所在的宗门就是其中的一个缩影,无论有没有枣,先打一杆子再说是绝大多数中立势力的选择。 所以消息一传来,在荒漠,在山海之边,在四大海上的万千岛屿中,有无数的宗门派出了他们的弟子前往周天。 哪怕是在宗内没有周天人,他们都要先找一番势力范围内有没有周天来的好苗子。 也就是说,宗可入朝,周天想要建立新秩序,对这一类宗门和弟子来说都是好消息。 但对于古老的云秦王朝,以及没有皇室的云秦仙盟来说,周天的此番作为,无疑是在挑战他们在九州四海的霸主地位。 “可笑,可笑~” 云秦境内三十六仙宗本无先后,但近年来在三大古宗之下公认的 此时,高耸入云的飞云山之巅,有一方小桌上摆着黑白棋盘,下棋了两人,分别是刚刚说完话的白胡子老者,以及身边身着云纹华服,器宇轩昂的中年男子。 老者是飞云宗大长老,在云秦王朝以及仙盟的地位可想而知。 而中年男子的身份则有些复杂,除了是云秦皇叔之外,他也是飞云宗的弟子,最重要的是此人后脑勺枕骨处有一块突出的骨头清晰可见,这通常被人称之为反骨. 事实上反不反的先不说,这位秦皇叔虽然人到中年,却是真的十分叛逆。 “大长老为何会觉得周天此举可笑?” 白胡子老者面对他的问题轻轻的甩了一下长袖。 秦皇叔只见这山巅之上忽然豁然开朗,似有无形飓风将缭绕的云雾全部吹散,他调动真元稍一入眸,便可见千里景色。 而在这飞云山左右,自然都是三十六仙宗的各方仙山。 没有什么意外,他看见了许多宗门弟子启程与准备要远行的画面。 但他还是问道:“这又如何?” 老者慈眉善目,但言语间充满自信:“仙之一途,心神驰往,自古以来仙之基便在我云秦各大宗门之内,周天之人若想长生,追求那缥缈仙道,自然都会来我云秦三十六仙宗,七十二山门,所以.” 秦皇叔补充:“所以,云秦之内各大宗门内都有不少周天人,他们会去周天参加大朝试,让周天的大朝试,变成云秦宗门的内比,于是想要建立新秩序的周天颜面尽失,沦为九州四海笑柄。” 老者一笑:“你都懂还问甚,且,这不可笑吗?” 秦皇叔执黑棋,将一颗棋子放在了棋盘上,摇头道:“无论大朝试最后的榜单里有多少云秦仙宗的人,但只要榜首是周天书院的人,就够了。” 老者闻言没有下棋,而是看向了他:“所以你觉得?” “周皇之所以敢这么做,自然是因为他有信心,在符合大朝试规则下来到周天的年轻人,无论谁来,都打不过他准备好的人。” 老者点头:“确有道理,所以隋山河与陈剑明天也会出发去往周天。” 没有任何前缀的这两个名字似乎有一定的分量。 但想了想,秦皇叔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你们以为以为这会双重保障?” “这还不够?” “我觉得不够。” 正说话间,山巅传来一声嘹亮鹤鸣。 一只仙鹤自远方归来,给老者带来了一封信。 老者阅后,眉开眼笑,然后将信递给了秦皇叔问道:“这够了吗?” 秦皇叔看了看信上的内容,看向了青山剑宗的方向,一脸震惊:“这确实够了,只是.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剑仙想要徒儿去历练一番,见见人间。” …… 何为人间? 在赵乘风看来人间至少不在辟谷绝食的仙山之上,而是在吃饭要拉屎的市井之中. 当然书院之中也是人间,尤其是青松书院里,不仅有美景,美景之中还多以少女相伴入眸的地方,自然更是人间中的人间。 崔直看到赵乘风的时候,赵乘风正在树上. 之所以会上树,是因为从他入学之后就不见的乘风会终于憋不住了,有些热情奔放。 尤其其实不知道是谁的那两声哥哥,叫的他头皮发麻。 所以,寻个地方躲了起来,没想到正巧看到了一身官服,在书院之中走起来格外醒目的崔直,自然给崔直叫住。 “出什么事了?” “姜文钊死了,自杀。” 崔直站在树下,昂着脖子。 赵乘风闻言,自然很快想通了这里面的意思。 于是他从树上跳了下来,一屁股坐在了树根下面,还拍了拍身边的绿草。 崔直见他动作,立刻坐在了他身边。 赵乘风一抬手指:“死了不是好事吗?” 崔直蹙着眉,直言道:“一方面我有些理解秩序存在的必要了,一方面又有些恐惧,怕成为秩序内被控制的一环。” 赵乘风一乐:“这是好事。” “怎么说?” 赵乘风从怀里掏出了一叠纸: “宗可入朝就是周天想要建立新的秩序,无论是对外,还是对内。” “刘伯为什么要给伱成立一个单独的司衙,因为马上就要到了建立新秩序的时刻,你是秩序的建立者之一,无论是陛下,还是他,都希望你能够用你的正直,打好新秩序的根基,或者说我们的前辈们,希望我们这一代人的白天能够更亮更长一些。” 崔直闻言重重点头。 “给。” 赵乘风递出了一张纸。 崔直接过,看到了上面画着一个小洞,然后瞳孔猛缩,脸色泛红。 片刻之后,他喃喃道:“这是.” “一种很直的枪法,我觉得挺适合你的。” 崔直忽然觉得手中的这张纸有些烫手,因为即便再傻的人,在刚刚一眼神游之后,都会意识到这张纸的价值。 “我” 赵乘风将他打断: “想来现在宗可入朝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九州四海,如果我们现在能够俯瞰大陆,我们一定会看到万宗来朝的景象。” “虽然距离大朝试还有一段时间,这些来到周天的人不能像四大书院的学子一般拥有直接参加大朝试的名额,还要去忙着认祖归宗,去乡试,省试,最后才会京试,但毫无疑问的是,京都将很快成为九州四海最热闹的地方。” “有热闹的地方,就一定会有事情发生。” “你别到时候一身官服,抓人的时候打不过宗门弟子,那可丢人了。” 说完,赵乘风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这张看明白了,再来找我。” 崔直见他要走,不由得道:“你要去做什么?” 赵乘风哀叹了一口气重复道:“想来现在宗可入朝的消息……能够俯瞰大陆……一定会看到万宗来朝的景象。” 崔直:“???”这话他刚刚听过。 赵乘风咳了一声,省略了两段话直接道:“我怕我到时候打不过,那到时候就不是我丢人,而是周天颜面尽失,计划无法施展,秩序无法建立的大问题,所以我最近在思考怎么变得更强一些。” 崔直没懂:“所以我在这耽误你思考了?.” 赵乘风摇了摇头:“是的,你耽误我看书院里的姑娘了。” 崔直更没懂:“姑娘和思考?” 赵乘风:“看姑娘会让人赏心悦目,尤其是在书院里稚气未脱的少女,一颦一笑间都会让我老怀安慰,以至我才思敏捷。” 崔直无言以对,只好也起了身:“那我走了。” 赵乘风没留挥了挥手,见他走远看着书院里的一走一过的少女同窗,不由得联想到了应该还在青山之上的少女。 于是他心间难免有些厌恶,毕竟如果她不来。 何至于现在压力如此巨大? 用得着天天去跳河? …… 青山剑宗屹立于青山之上。 这听起来像是一句废话,但世人谁又不知青山在何处? 怕是连三岁的娃娃,都能喊出青山七剑的名字,更不要提青山剑宗这千年来留下了威名,与无数故事与传说。 甚至还有一句朗朗上口的话流传在九州四海,叫做: ——天下剑仙出青山,不是剑仙不出山。 话里有两层含义,一是只有青山出来的剑修才配得上剑仙二字,九州四海其他剑修皆属旁门,不配与之并论,二则有夸张成分,准确的意思表达是,青山出来的弟子都有剑仙之姿。 而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三大古宗之中,到了如今,只有青山剑宗还与人间时常联系,还有些烟火气。 联系的方式,便是派弟子入世行侠仗义。 这是青山剑宗自古以来的规矩,传承至今,味道与古时变没变不好说,但总归青山剑宗可能是三大古宗之中唯一还食人间烟火的真正仙门。 只是看起来青山之顶看起来还是世外的气息多了一些。 云海延绵,彩霞万丈,仙气缭绕不散,就是这里的景象。 在错落有致的殿宇群中,有一座小阁位置极好,可赏云海,可观异兽,可看海,还可见云中飞剑穿梭不止。 此时有位少女便在这阁中等待。 她眉眼如画,目光中满是柔和,肌肤白里似会透光,若不是如剑一般的簪子穿在发间似有凌厉之意,她看起来更像个邻家少女,有一种无形的亲和力,会让人们不经意之间就会靠近。 而就这般在她一动不动的不知道等待了多久,阁外终于传来了期待已久的脚步声。 有位身着青衣,腰间别了三把长剑,明显是剑侍中年模样的女人来到了她的面前:“仙子,消息回来了。” 少女闻言立俏脸立刻露出认真神色:“说。” “荡北王府三世子赵乘风,人是在周天京都,而且不久之前战胜了大荒三王子,周天内的青云榜现在已经来到了十五名的位置。” 少女本来微蹙的眉头松开,似是满意赵乘风在京都的消息,于是想了想道:“他绝不止于此,不过在京都就好,终于要见面了~!” “还有一件事也关于他。” “嗯?” 那剑侍咳了一声:“也是不久之前,他成了婚,对象是周天的小郡主。” 少女闻言先是露出震惊之色,然后俏脸之上的神色转成了小小的失落:“成成亲了?” 第98章 剑宗钓龙(4000求追订) 青山剑宗历史悠久。 创立时间已经不明,传闻起初这里只是论剑之地,后来才渐渐变成宗门。 总之在上古时期有天外飞石坠落九州,人们在这些如今已经成称为九州基石的巨石上学会修行,然后打造出了 所以青山剑宗被称之为古宗毫不过分。 而这样的宗门,不仅有雄厚底蕴,还有无数传承下来的规矩。 其中最为九州四海津津乐道的便是,青山剑宗内的凌云剑阁。 传闻凌云剑阁坐落云端之中,走入其中便可见云朵万千景象瑰丽,无数藏剑与名剑便在这些云朵之中,形成了一方云与剑的世界。 青山剑宗弟子,一生皆有三次机会可入凌云剑阁。 如若心仪之剑未随出阁,也不用气馁。 因为还有机会入阁, 若此时,仍未有剑跟从,弟子则只能出阁,此生便再与剑阁之剑无缘。 因为 还剑一事在上古时期有两种说法,一是飞升之时,二是身陨之前。 但到了如今近二百余年,飞升一事似在九州四海越来越虚无缥缈,哪怕是三大古宗也再无宣扬,似有难言之隐。 所以如今还剑只剩身陨。 也因为这条规矩,人间曾上演过无数段大戏。 千里还剑于青山,名剑掀起腥风血雨,当然其中最受欢迎的一定是因还剑而诞生的关于儿女情长的故事。 可很少有人知道,青山剑宗弟子若二次剑阁取剑不成,便会被下放到剑宗内的剑崖之前,并非面壁思过,而是与其他遭遇相同的弟子竞争淘汰,待出崖后,拥有一次挑战剑主的机会,若逆袭取而代之,若失败则成为一名剑仆或剑侍。 这可能就是为何人间会有天下剑仙出青山,不是剑仙不出山一说。 因为青山上的剑主,只有两种人,一自然天赋超绝,拥有凌云剑阁内名剑的剑道天才。另一种人则是剑崖出品的逆袭狠人,取原主而代之的改命强者。 所以青山上的其他人,不是死在了剑崖,就是成为了剑主的仆从剑侍。 那么自然入世的剑主,自然是一个比一个强横,皆被人间作剑仙。 现在楼阁画面中的少女,与中年女子,便是这剑主与剑侍的关系。 剑主名叫叶朝夕。 出生在周天,降生之夜天光忽然大亮。 恰好来游离的青山剑宗中人,将其带回山门。 入门后,叶朝夕被精心照料,三岁时走进了凌云剑阁,便摘了一把名为光浊的剑。 而上一次,刚刚入门便能主动摘剑之人要往前推百年,那位已经成了如今的青山掌教。 所以自然举宗振奋,有位长老问当时还是孩童的她,为何选此剑,儿时的叶朝夕眼睛亮晶晶的回答:“因为会发光!” 自此她在青山剑宗的地位便开始超然。 而一年前,她也不负众望,在三大宗联合历练年轻弟子的仙武大比中,一举夺魁,自此声名远扬。 虽然有人诟病,这一次仙武大比是小年,没有真正的强者与横空出世级别的天才。 但大伙口中一剑化万法说的是她。 光之少女说的也是她。 她的天赋毋庸置疑。 也是此次仙武大比之后,不知为何她把名叫光浊的剑别在了发间做以剑做簪。 而此剑似能映射心灵,所以.此刻说着:“成婚了?”的叶朝夕,发间的剑簪有些颤抖,有些光亮似在闪烁,似在透露心神不稳 再配上她此时此刻的神情。 不用相伴了她十几年的剑侍月芹,哪怕不认识她的人现在站在这里,也能看出,似乎似乎.对于那个已经成亲了的三世子是有意思的。 这让月芹 不过很快她就想到,好在那三世子已经成亲,以剑主的身份自然是再无可能.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知道朝夕到底在哪里认识的三世子,因为这十几年来她与剑主朝夕相伴. 没有任何印象啊. 而在她思索时,叶朝夕已经回过了神,俏脸之上流露出了些许可惜的神色,剑簪也仿佛黯淡了些许,她问了一声:“何时出发?” “明日。” 叶朝夕温糯:“这么早啊..” 月芹回答:“排场会有点大,走的会有些慢,所以自然要早走。” 叶朝夕闻言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而是想到:“那要去与师尊拜别。” “自然。” “剑借我一用。” 说着,叶朝夕一抬手,月芹腰间的长剑便飞了起来,没有任何抗拒的来到了她的面前。 她一提裙,轻轻一跳便站在了宽敞的剑身之上,没走大门,走的是小阁内的窗,直奔山巅云海间。 而看着叶朝夕御剑飞行的背影,习惯被借剑的剑侍月芹还是眉头紧锁,一脸思索 不可能啊 从叶朝夕会说话,她就在剑主身边了。 自小到大,形影不离。 这三世子,到底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周天之行 会顺利吗? 不知自己的剑侍此时正在小阁中凌乱。 一路御剑飞行,裙角飞扬的叶朝夕很快来到了一处山巅宛若湖海旁港口的悬崖。 此悬崖支出青山入云海,宛若漂浮在天之巅。 叶朝夕跳下飞剑时,就见崖边有个高大魁梧的身影,正坐在一把明显和他身材不合适的小马扎上,手持鱼竿,在云海之中垂钓。 有风卷着光与云飞速在眼前,在他身边掠过,他一动不动,像是一座巍峨的山。 “师尊~!” 叶朝夕高声呼喊。 吓的那魁梧身影打了一个激灵,头都没回,就回了句:“把我的龙都吓走了!” “嘻嘻。” 叶朝夕来到了他的身边,在不远处找到了明显是给她备着的另外一个小板凳,坐在了他身边:“师尊,什么时代了,那还有龙了。” “有的,有的,只是你这小丫头寡闻。” 魁梧身材的师尊这时侧过了头,露出了一张可以称得上英俊的面容,精神气抖擞,虽有褶皱,但看起来也顶多四五十岁。 但其实,他可能是这青山剑宗如今年龄最大的人,自然也是最强的人之一。 强到是这九州四海之内,一只手数的出来六境巅峰强者,距离飞升只有一步之遥。 世人称他为大剑宗,宗师的宗。 青山内,如今名满四海的七剑,是他一手调教,如今成为了不仅是山门还是云秦王朝的脊梁。 当年就是他问了的叶朝夕,为何选剑光浊。 所以自然叶朝夕就成了他的徒儿。 这些年他就这般一直在这崖边钓龙,一边教导她,像当年教导七剑一般,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两人感情极好,亲密无间,自然叶朝夕有时就会没大没小,但这位大剑宗也不在意,只要看到徒儿笑脸,他的脸上就会流露出了平日里对待他人十分难得的温厚笑容。 “怎么就是我寡闻了,九州四海至少三百年无真龙现身了,也不知道师尊你是傻的还是呆的。” 大剑宗如剑的眉毛微挑:“小丫头片子,你懂个屁,懒得和伱解释。” 说着,他收杆,随手抄了身边一颗千年灵芝,当做鱼饵般挂了上去,又将钓线甩进了云海。 叶朝夕虽然总有质疑,但也已经习惯了,见怪不怪。 所以,就开口说了正事:“师尊,我要走了,去参加周天的大朝试。” 大剑宗点了点头:“自是知晓的,怎么,今天是来告别的?” “当然啊,您那么赖床,总是晚睡晚起,我怕明天早上我若走了,都来不及告别。” 大剑宗闻言微笑,虽然面相不老,但宽厚的鼻翼间还是有皱纹随着笑容骤现渐深,犹如沟壑。 “朝夕,你可知你这番意欲何为?” 叶朝夕杏眸微睁:“自然是夺得大朝试榜首,留下无数传说,然后一个转身,对周天说,这官我干不了,潇洒回到青山。” 听着她的话,大剑宗再笑:“可你是周天人啊,你的户籍还在中州,你的父母虽然不在了,但有位叔叔还在。” 叶朝夕倒也释然:“生育之恩已无可回报,自然就要报养育之恩,我自记事以来就是在青山剑宗生活,师尊,你什么意思啊,难道我还真的要在周天做官嘛?” 大剑宗摇头:“周天近些年治理的很好。” 叶朝夕:“嗯?我怎么听说,周天百姓苦不堪言” 大剑宗没理,继续道:“魏人雄不愧人雄二字。” “哦怎么我知道的是,周皇好大喜功,残忍杀戮,愧对帝位。” 大剑宗看着她道:“你此番去周天,要走下田间,要站上城墙,要去市井之中,不要听,要去看,甚至有时看也不准确,要用心去感受,懂了吗?“ 显而易见,在大剑宗的眼里,对于他的徒儿来讲什么榜首之事手到擒来,他所说才是更为重要的东西。 叶朝夕明白这是郑重托付,便不再瞎打岔,立刻点头。 大剑宗此时又想说些什么,可此时那不知几年没动过的钓竿居然动了。 叶朝夕杏眸瞪大,抬手一指:“师尊.” 大剑宗何等实力,手腕一抖,那鱼竿便已弯曲到了极致,很快开始反弹,以至于可能有些沉重的上钩之物,窜出云层时竟宛如一道光影。 轻轻一扥,鱼线收回。 那光影就来到了崖边,在崖坪之上摔了个七荤八素。 叶朝夕一看,这竟是一只黑羽肥雕,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时一道寒光亮起。 大剑宗居然对这肥雕痛下杀手,一把小臂长度的剑抹了肥雕的脖子,鲜血流淌进崖坪石缝时,他居然又极为利落的拿出了锅灶,迅速点柴,烧水 “看什么啊,帮忙啊。” 叶朝夕:“师尊,这有可能是仙家养的.” “那管老夫屁事,你知道我等这一钩等了几年了吗,好不容易有只傻雕上钩,就要果断吃掉它!” 叶朝夕自幼跟着师尊见过类似的场景,所以知道也劝不动. 于是,她就见师尊倒提溜了起来这只放完了血的肥雕,然后扔进了沸水里焯了焯,最后开始拔毛. 利落的好像他天天都能在这云海里钓出什么猎物。 也就不过一刻钟,大雕就成了那小臂长短,放芒毕露短剑上的雕肉,被架在了火堆上烤。 叶朝夕没吃,虽然师尊从小就教育她,人要吃万物,万不能有一丝怜悯。 但她总觉得这雕不是那位仙家的养的,把人家宠物偷摸宰了吃掉这事儿很奇怪,但她实在管不了她师傅,又没办法。 倒是大剑宗吃的十分开怀,甚至他还自带了一些调料,撒上之后确实飘香四溢。 “徒儿。” “嗯?” 大剑宗一边吃着有些烫嘴的烤雕肉一边道:“你若是不想让我吃这雕,一早就该阻止我,或者见我吃这雕,你表示反对后转身就走,但万万不能坐在这里看我吃,你还不吃,懂吗?” 叶朝夕刚想反驳,我也来不及阻止啊 就看到大剑宗大口撸下了短剑上的雕肉,将这剑丢了过来。 叶朝夕接过,才发现这剑竟是青山剑宗剑律堂的法剑,代表权威与权利。 而在她看剑时,自是没有发现大口咀嚼肉的大剑宗看着她的老眼里出现了一丝心疼一闪而过。 大剑宗:“走吧,去人间。” 叶朝夕闻言,抬起头,拿着手中刚刚确实是用来烤肉,但现在没有一丝油腻只显锋利的剑律堂法剑不知所措。 大剑宗一笑,拍了拍她肩膀,叶朝夕眼眸里不知为何发现师尊忽然看起来有了些苍老之感。 于是,她觉得自己应该要快点长大了,所以想着刚刚师尊对她说的话,深吸了一口气了,直接转身离开。 大剑宗看着她走出不远,便御剑飞远的身影神色露出了些许欣慰之色。 然后挪了屁股下与他魁梧身形有些不太搭调的小马扎,坐在了悬崖边,又拿了一片灵芝,又下了钩。 在云海之中,剑宗继续钓龙。 感谢书友20180212120***3944的打赏 感谢仙缘战歌的打赏。 感谢游传夫的打赏。 感谢苍生国手冯落衣的打赏。 感谢李二壮的打赏。 感谢漫步云海的打赏 感谢衣尘不染的打赏。 …… 赖我老忘记感谢,攒了一波.‘ 剧情别急,我一点点来. 但已经到了好看的时候了应该希望能写好,加油 第99章 夫妻动手与刀剑(4000求追订) 青山有青山的传承。 小臂长短的剑律堂法剑,自然就代表叶朝夕将继承剑律堂剑座的位置。 而周天当然也有周天的传承。 只是,少数知道传承所在的人,并不知道现如今掌握的传承权利,也就是血杵的持有者,竟是刚刚抵达京都不久,臭名昭着但因两次战胜大荒有所缓解,最近刚刚与小郡主成婚,来自北州荡北王府的三世子赵乘风。 因为无论怎么看,比赵乘风有资格接过血杵的人有太多太多。 比如离仙宗的三真人,比如龙脊榜上的徐少锋,比如皇室三代的魏庭昭与魏挥叙,还比如. 但总归血杵还是来到了赵乘风的手里, 甚至因为承担了这份责任,让他十分苦恼。 苦恼分两份。 一份是,陛下前不久给了他一份名单。 名单里有很多身世清白,忠于周天的年轻人。 这其中有人已经入朝为官,还有更多的人还在四大书院之中。 如果机会合适,赵乘风自然会将古墙上适合他们的传承,传给他们,这便是持杵人的责任。 另一份苦恼则是,赵乘风自己的修行之路,未来到底要走什么路? 众所周知,三世子不仅是一名箭师,箭术惊人,十分会射。 还是一名天罡,曾四息之间打趴过大荒三王子。 可实际上,他还是周天的 而其实.他甚至可以是一名万法,也可以是御剑,即便是符师与阵师,他若要想,精钻几年也未必不能实现。 因为这些修行道路的分化,主要源于近百年来九州四海修行资源匮乏而衍生而出,普通修行者很难获取宝贵的资源,那么在修行之路上,他们大多数人就只能选一条路。 而这条路,就是诸如天罡,箭师之类的分化名称。 但这对于作为荡北王府三世子赵乘风来说当然不是什么问题,他享有人间顶级修行资源。 还有一点不得不提的是,九州四海绝大多数修行者,天赋超绝之人寥寥。 而什么是天赋?先不提悟性毅力等等这些,对于修行境界帮助最大的,一定是掌控真元的能力。 这种能力有天赋自会加持会很好,但后天也可以通过训练不断加强,无论对破境还是对敌都十分重要。 破境时,一境感知不提,二境开始就需要这种掌控真元凝结气旋,更不要提三境需破十二脉门,以及通大小经脉。 对敌时,无论是用真元灌入兵器之中,还是动用术法与拳头,这种能力的重要性更不言而喻。 而赵乘风对于体内真元的掌控能力.,因天生就具备转世而来的记忆,这记忆似自带了前世苦修百年的熟练度。 所以他不仅能操控体内真元像是一根细针一般,打通体内最细小的经脉。 还可以将所有真元调动形成合力,冲破防御最坚固的脉门。 自然他早些年一入三境淬元时,就凭借身份背景带来的顶级修行资源,以及超强的掌控真元能力,很是风轻云淡的依照次序冲破了十二脉门。 而之所以一直没有迈入四境,是因为即便突破了所有脉门,已经可以被成为无暇淬元。 但赵乘风觉得还是不够完美。 因为人体的经脉是一张路网,十二脉门就像不同地方的驿站,可以储存大量真元,用于短时间调动,爆发,但在驿站周围还有大路与小路。 这几年,赵乘风已经将体内称得上是大路的经脉全部疏通开来,现在的修行进度是在修小路。 如同羊肠小路的细微经脉在内观之下,有些细如发丝,有些则脆弱不堪,要把这些全部修好,是个细活,但绝非修行中的旁枝末节。 因为修行者与修行者之间若是同等级的战斗,想要取胜,出其不意一定就是最好的方式,而如何出其不意,可能就是用如马车的真元,在体内的路网上走了一条让人意想不到的捷径。 九州四海之内很少有人,有条件也有能力做这件事。 所以说,在这个境界中分化出的不同道路,不同名称,对赵乘风没有什么意义。 箭师需要破双手极拳脉门,至少要将脉门周围大路全打通,以保证射出的箭羽具备十足的精准度。 天罡需要至少打破手臂冲宫,和腿部力府脉门,以保证近战力量。 念师需要冲破头部灵枢脉门,灵识转为实念,意念杀人。 万法则需要突破脊堂阔庭,保证这两大能储存最多真元的脉门,提供源源不断的真元施展术法。 天下修行者都很难奢望能够打通所有脉门。 能走一条路走的不错,就已经算是天赋不错,甚至可以说至少背景也不错,不然在修行资源越来越紧张的今天,一境凝气才是普罗大众的归宿。 但破了所有脉门还不知足,还在修小路的赵乘风,不仅要面对自己未来要走那条路的问题。 还要在河底世界中,面对那面周天传承了千年才累积下来的古墙 有剑痕不分混沌,一剑劈开浑与浊。 有刀口,杀气十足,将世界一分为二。 有枪法洞穿天地,洞日月. 还有上古文字,诡秘图案,一些天马行空的泼墨挥毫 所以眼下的局面是: 顶级的天赋. 顶级的身世. 遇到了世间最顶级的天道神通,青云秘典,诡秘异技,御剑之术,万般妙法 所以赵乘风甚至觉得,这自己要是不能成为九州四海通了天的修行者,都说不过去。 而这种心态,就导致他越发小心谨慎 相较修行境界上他追求无暇,打通十二脉门,开大路,修小路打下完美的牢固根基外,面对这面巍峨的半圆形古墙。 他深知不可能学的完. 那句如同狗屁般的天道有缺放在这里确实有了些道理。 所以,这几天他一直在古墙旁游走临摹,用来了解其中奥妙,顺便动用体内灵气,不惜消耗大量灵晶的画了很多张纸,正好还能用来试探点拨一些周天年轻人。 今天也是如此,在用力临摹了完了一个图案之后,有些许明悟的他盘坐在古墙前,眉头深锁,不太清晰的明白了自己应该要搭建一套自己的战斗体系。 这套体系需要在近中远三种面对敌人不同的距离下,拥有丰富且多样,并能出乎敌人预料的击杀手段。 只是修行一途未必大而全才是好。 有时简单极致,或许才是王道 想到这里赵乘风又觉得,看来自己还是没有找到自己的道。 “唉” 他叹了口气。 今生走的太顺,顺到拥有很多选择权。 顶级天赋,顶级身世,在加上这古墙上一片片顶级的修行之术。 就像一个富有的老嫖客,能睡天下魁,他都喜欢,今晚选谁,就成了难题 这可如何是好? 赵乘风不知道,他现在的这种烦恼若是让九州四海的千千万万修行者了解到,怕是活的会被气死,死的会被气活。 但他却是真心很烦。 所以,这时能做什么? 只能转身看向了这气泡世界里,被四根锁链锁住的赤裸女子。 以粉解忧! 可这两天来的频,粉则粉已,看两眼也就腻了。 这时还能做什么? 只能再观其饱满圆润之形状,以慰烦恼。 赵乘风便这样看着,手边也不忘攥住灵晶补充体内真元。 待感觉十二脉门充盈之后,才再次开始了临摹的工作。 虽然不知道自己的道在哪儿。 但在古墙之前临摹这事儿,便如在迷惘时看书。 虽然有可能也找不到什么答案,但总归比什么都不做好。 呃. 想到这里赵乘风一皱眉头。 深思了一下自己到底是迫于青山剑宗的威名与压力 还是被魏浣初感染了。 最近. 怎么做什么事情都想尽力而为。 而这晚,临摹出了十页纸后的赵乘风回到家,自然在中堂又看到了一碗汤 今天的汤是冬瓜高参汤。 做的挺清淡。 闻着也挺香。 但他真不爱喝汤。 于是,回房卧倒,天光大亮。 自然不知道去哪儿的他只能先吃早饭。 昨晚的那碗汤,又不知去往的何处,应该是被倒掉。 倒是看到近日来脸色越来越好,俏脸总是红扑扑的魏浣初,他知道去哪儿思考了。 于是,世子府邸中,出现了一位好相公。 魏浣初在钟姑房间里针灸,他就坐在一旁陪着聊天。 魏浣初与柳媚娘出去逛街,他就跟在一旁拎包,顺便还付了所有的银两。 魏浣初到了孙叔这磨刀,他就看着天空放空发呆。 直到 “孙叔,我想学刀。” 坐在一把藤椅上,听着刚刚还在耳边极具节奏感的磨刀声音,望着天的赵乘风本来都已经快要睡着 听到这句话后,他直接坐直了腰。 于是看到阳光里,坐在长凳上一双如玉般的小手,还握着刀背,俏脸之上有些泛红,鬓发间隐见晶莹汗珠的魏浣初,一脸认真的看着孙叔。 这当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因为孙叔的刀不提好不好学,总归是要入门拜师的。 而拜师这件事情本身就极为复杂,两人的身份也需要考虑,还需仪式与隆重,方显其正式。 当然,或许两个人都不在意这些 但目前对赵乘风来说,他对于魏浣初的这句话有些困惑 她怎么这么果断的就要学刀? 难道是因为贫穷. 能选择的太少? 咳。 作为她的朋友,她爹的朋友 名义上的相公,未来的人生合伙人, 甚至觉得陛下给的纸条上应该有魏浣初名字的赵乘风,不得不在孙叔回应之前打断:“等一下!” 孙叔与魏浣初齐齐看向似乎刚睡醒他 就听赵乘风道:“我这里有些纸,你要不要看一下再考虑一下学不学刀?” 倒不是拆孙叔的台,主要就是想给魏浣初更多的选择权。 赵乘风立刻从怀中掏出了这些天十分消耗他心神,但对他来说也算收获颇丰,具备了一二分神韵的痕迹纸张。 孙叔瞄了一眼,道:“是得看看。” 于是魏浣初,接了过来看了两张就不再细看,直接回头:“孙叔,我还是想和你学刀。” 肤色黝黑的孙叔点头回应:“好啊。” 然后这事似乎就算成了 魏浣初回头看向赵乘风问:“这都哪儿来的?” 赵乘风摇了摇头没答,他觉得要是把事情说清楚,说了她爹闲王是之前的持杵人,却在她这女儿危难之际,都没带她去河之底.她估计会被气晕。 所以他立刻反问:“有一个问题,其实你看得出纸上有很多很伱知道我要说什么,为什么就看了两眼,还坚持学刀?” 魏浣初眨了眨长长的睫毛:“因为就想学啊。” 于是赵乘风人傻了,听着这句似乎对他来说很有用的废话坐在了藤椅上。 这天下午,真的开始学刀的魏浣初握了一下午的刀,一动没动,俏脸通红,汗流不止。 赵乘风则想了一个下午,想明白了自己要走那条路,他打算练剑。 倒不是为了和名义上的媳妇刀剑合并。 主要是剑修一途,是前生向往。 今朝四境之前刻意保留了所有可能性的自己,何不御剑乘风,拉风的在这九州四海走上一遭? 当然,十分沉得住气的三世子在这个下午并没有高呼我要练剑。 而是在和魏浣初黄昏时一起逗完狗后,晚些时候去了船,跳下了河,开始临摹所有的剑痕。 生活就这般恢复成了前两日的模样。 赵乘风书院、船、入河、临摹,一天到晚就这四件事。 魏浣初则,针灸,逛街,磨刀,握刀,逗狗做汤,一天到晚也就这些事。 日子就这样过了一日又一日。 最近京都内关于九州四年轻天才们即将来到这里参加大朝试的传闻越来越多。 直到这天,青山剑宗已经接了剑律堂法剑的叶朝夕下山传闻袭来,整座京都城,不,周天之内自此便只剩下了一件事。 四大书院之中,三境之内的学子。 谁能击败她? 也是这天,按惯例生活。 黄昏时分的府邸中堂门前,每天都会在这里碰面赵乘风与魏浣初,今天没有一个闲坐,一个逗狗,而是也聊起了谁能击败青山剑宗叶朝夕的这件事。 赵乘风风轻云淡:“我觉得我可以。” 魏浣初云淡风轻:“其实我觉得我也行。” 看着对方自信的样子,他和她异口同声:“要不比划比划?” 于是一抹斜阳下。 夫妻两人 打的十分激烈,看呆了叼着口袋的老黄狗。 第100章 剑下甘霖(4300求追订) 对于人间来说,青山剑宗有很多角色。 天下公认的剑道魁首,无数人心神向往的圣地。 时不时就要冒出一位剑仙惊艳九州的古老宗门。屹立于历史长河万年之久,曾为人族遮风挡雨,让无数人萌荫的不老松 总之,三大古宗之中,迄今为止当属还讲究侠义二字,还有些人味的青山剑宗的名声最响,最受九州四海尊崇。 所以当这一代青山剑宗最出名、也是最出色的剑道天才叶朝夕要参加大朝试的消息一经传出,整座周天都感受到了如山一般的莫大压力。 以至于,世子府邸中自打成亲以来,就感情和睦,生活和谐的夫妻动起了手。 动手的原因当然是,赵乘风和魏浣初嘴上都说着自己可以击败叶朝夕,但其实并非如此。 因为,九州四海的年轻一代,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有实力稳胜盛产剑仙,被青山剑宗看重到甚至已经接过了剑律堂法剑,一年前在三大宗仙武大比上夺魁,传闻中一剑化万法的光之少女叶朝夕。 哪怕赵乘风拥有顶级身世,顶级修行资源。 但他有的叶朝夕自然也都有,甚至因为自幼坚定练剑,叶朝夕自然早就有了自己的剑道。 赵乘风因为选择太多,思虑太多,还未上路,相形自然见绌 魏浣初就更不用说了,没有顶级身世,顶级资源。 哪怕她觉得,她最擅长的就是战斗,但.其实从小境界与真元数量上,天然劣势客观存在。 所以夫妻二人刚刚的自信言语很大一部分是在给自己自信..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 在面对巨大挑战,极度的困难时,首要做的事情不是分析、并找到解决的方法,而是需要先告诉自己,自己一定可以. 所以他和她还会在 因为潜意识里都渴望短时间内提升自己的实力。 而找个不错的对手切磋,显然是提升实力的好办法。 赵乘风觉得魏浣初应该实力还不错的原因是她被离仙宗看中。 而魏浣初是看过赵乘风出手的,自然明白他的实力在年轻一代当属顶尖的那一小撮。 当然更多的是,他们都想通过不错的对手,给自己找找战斗的感觉与自信. 只是一动起手来,赵乘风和魏浣初就都忽然察觉,对方似乎比想象中的要强。 不止老黄狗,还有小婵和白芷作为观众, 夕阳西下,宅院内的景色,似都被镀上了一层金光。 赵乘风和魏浣初在金光中变作了两道残影,拳脚相加,闷响如雷。 双方越打越是心惊。 赵乘风惊叹于魏浣初虽然真元数量明显不如自己,但招式却往往奇思妙想,羚羊挂角,从各种他意想不到的角度来化解他的攻势,并发起反击。 要知道,他前生今世眼界见识非同寻常,能在战斗中让他感觉出其不意的东西,少之又少,而魏浣初居然在这场战斗中数次给他来到了这种出其不意.这足以说明她其实很强。 魏浣初则惊讶于赵乘风明显没有动用小境界上、和真元数量上的优势来和自己对垒,纯靠比拼招式,战斗布局,以及临时应变与反应进行博弈而不落下风。 要知道,她前生今世精研战斗,自身能驾驭各种不同的战斗风格,可快可慢可出其不意,善示弱,善布陷,一旦抓住机会,便一环可扣一环,攻势犹如潮水般让人无法呼吸,但赵乘风居然或看透或靠反应都做出了最优解。 于是,只在一瞬间便攻守易位,两级反转的状况在这场战斗中经常发生。 两道身影,在院内掀起了一阵阵的飓风,吹乱了草草,吹乱了狗毛与发丝 可能是打斗太过精彩,动静太大。 媚娘不知何时来到了院前,看的捂住了嘴巴。 倒不是惊讶于赵乘风的表现,魏浣初的实力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而这时老黄狗的眼里没了纯真劲儿,反而露出了些许凶悍,还叫了两声:“汪汪。” 可能是这两声汪汪叫的有些凶. 赵乘风在一个错身之后,没再动手终结了这场交手了百余次的战斗,一拱手:“呼,没想到你比我想象中的强” 见他没有再打的意思,明显因伤势未愈,气血有些翻涌,导致小脸潮红的魏浣初还有些意犹未尽,但她不是会缠人的姑娘,自然客气道:“我也没想到你.” 柳媚娘这时不得不站了出来:“不是你俩这样有意思吗?” 赵乘风一摆手:“媚娘,这还真不是互相恭维。” 他说的是实话,刚刚一番交手下来,三世子必须承认,其实眼前的少女十分善于战斗。 修行一途,境界真元固然重要。 但在战斗里,会不会战斗,是不是硬茬,一交手便心里有数。 有些空有境界修为的修行者一动手便会露陷,对战斗完全没有理念,更别提战斗中需要做的规划、设计,与会战斗的修行者一碰就会碎。 所以实战十分重要,累积的战斗经验会成为修行者的战斗素质,影响生死。 魏浣初在这场双方都默契选择了最基础的拳脚招式切磋,没用动用其他手段的战斗中,体现出的战斗素质,远超赵乘风之前的想象。 甚至赵乘风都十分好奇的道:“伱这些从哪儿学的?” 魏浣初理所当然的道:“我自幼就泡在书香殿里,只是很少有人知道,这其中的古籍秘典我都看了七七八八。” 书香殿是宫内的一座殿宇。 与其说是殿,不如说是皇族为了教育下一代特意设立的书楼,如同每一个门派的藏经楼。 其中典藏自然无法与河底世界相提并论,但被皇族收录进书香殿的,自然在九州四海的大范围算来也都是高级货。 而看着眼前俏脸潮红的魏浣初 赵乘风觉得如果仅仅是看书提升眼界,累积招式与修行之中的各种知识,她就能有现在这般的战斗智慧以及战斗素养,那这完全称得上天赋异禀。 于是就想到了,闲王太过坑女。 早些年若是闲王不守规矩,带魏浣初去了河底世界,或许小郡主就不是以帮助弱小,赈灾救民而出名了,而是周天修行界冉冉升起的新星。 而且最重要的是,经过这一番交手。 赵乘风想到那些名单上的名字,想到与青云榜重合的那些年轻人他忽然觉得他们都不如眼前的小郡主。 虽然这只是一种感觉. “怎么还发上呆了?” 媚娘的声音响起。 赵乘风这才回过神来,然后看着魏浣初:“那今天” 魏浣初回应:“算平。” 于是两人没有握手,但算是言了和。 柳媚娘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 倒是,两人的侍女此时对视了一眼,似乎对‘和’这个结果不太满意。 侍女小婵跟随魏浣初多年,自然知道她最厉害的地方不在于拳脚,而是万法之术,这场对决中,小姐没动用那些奥妙术法,怕是存在了给世子留面子的想法。 这和 未免委屈小姐了。 侍女白芷对这个结果也不满意,因为在她这些天与赵乘风的相处中,深知三世子绝对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 今天这场切磋,都不说他的拳脚功夫放没放水。 反正白芷知道,若是赵乘风像也不算非常久远之前看自己那般,看上魏浣初一眼.. 魏浣初别说打了,当场就得和自己一样彻底趴下,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但三世子不仅放水,还夸赞了她许多 最后这个和 未免有点太过给面子,太过牵强 当然,无论两个小侍女多为自己的主子抱不平,总觉得自己的主子才是赢家不是平,赵乘风和魏浣初倒是觉得对方是不错的磨刀石,在这晚还多了一个话题——修行之术。 只是时间有限,没有聊的特别深入,赵乘风就在书童傲天准备好了灵晶之后,离开了府邸。 世子再次离开的这一幕落在小婵的眼里,赵乘风前些日子世子给她留下的好感已经接近消耗殆尽:“去船真是一天不落呢” 魏浣初闻言却微微一笑。 自打接受善意之后,她最近的日子过的相当充实和满足。 都不提钟姑的针灸与药草对她的帮助有多大,孙叔的磨刀又可以如何将灵识磨砺成锋利宝剑,媚娘与她又是如何谈得来。 就说赵乘风,也是完全遵守了成亲之前的约定,只给了更多,没有更少,从不越界。 这种生活还能要求更多吗? 所以,她对小婵道:“外面的人不懂,你还不懂?” “是唉,小姐,可是你都不知道现在外面风言风语有多难听” 魏浣初一笑:“理他们做甚。” 说完她靠在椅背上,看向了漫天的繁星。 可能太过舒服,有些发呆,有些神游,最后莫名其妙的想起来了不久之前的切磋中,赵乘风有两式拳法角度十分刁钻,配合他的身法甚至有些诡异,自己当时用最简单的办法拉开距离,来规避了 她这晚思索时..已经决心成为一名剑修的赵乘风也没闲着。 再次来到河底世界的他,在古墙前认真的临摹着一段古文字。 这些古字如画,有些锋芒毕露,有些圆润中庸,有些大气恢宏,有些棱角分明总之每一个字似都有不同的态势,这正所以是一种剑术。 按以往状态赵乘风当然会十分专注的尽量将这些文字中的精气神临摹后留下更多,这也会让他对这种剑术的了解更多,感悟更多。 但今天,他却感觉自己状态极差。 因为时而就会分神想起之前与魏浣初的切磋 尤其想到她那出其不意,羚羊挂角的两次由守转攻几乎逆转了形势,赵乘风就觉得当时自己如果可以处理的更好一些,未必不能在不动用真元优势的情况下,凭借招式直接将她击溃。 自然这晚赵乘风的临摹进度不佳。 所以干脆早早的回到了府邸,却还是又看到了一碗汤。 他过去瞅了一眼,看到了是很简单的家常紫菜蛋汤,当然还是没喝,转身回了卧房,只是这晚睡觉时莫名有些迫切的想待明日早餐时,与魏浣初交流交流昨日切磋细节。 或者干脆.再动动手,将今天脑海中想出的应对方法实现一番。 而他不知 小郡主其实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次日一早的中堂早餐,出现了这样的一幕。 府邸上的男女主人,饭都没吃,一大清早的就又打了起来 昨天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并未前来观战的孙叔、钟姑、以及书童傲天全都到了,昨天在的媚娘以及白芷小婵也没缺席,所有人在中堂门口排成了一排。 大家伙一边吃一边看,感觉十分下饭。 因为打的比昨天更加激烈,一颗老树不幸中了一脚,从中断裂失去生命,一座假山被打了一拳,倾塌了一角,椭圆形的拱门被撞断了中间的梁,中堂院前铺就的青石板最惨,不知被踩碎了多少块,一眼望去现在一片狼藉. 而在赵乘风与魏浣初因为来自青山剑宗的重压,开始切磋交流时。 始作俑者叶朝夕,乘坐剑舟下山,刚刚来到了她入世后所见的 城名万垒,隶属云秦,自古以来就是青山剑宗的附庸,附庸到只要剑宗一句话,这座城就会更改旗帜反了云秦 所以自然,得知叶朝夕今早会路过这里的城中人倾巢而出,城墙上下,目所能及的街道之中全部被挤满。 当所有人昂着不同的脸,但脸上都有相同虔诚的看到象征着青山剑宗的剑舟自天空而来时。 几乎一瞬间,所有人全部跪在了地面之上。 山呼海啸的声音响彻天地: “恭迎剑主~!” 剑舟在声浪之下,似在半空之中有些轻微的颤抖。 亦如站在舟首,从未见过这等场面,但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但还是有些发抖的叶朝夕。 于是,下一刻她深吸了一口气,在声浪还在天边回响之际,用手中的法剑挽出了一个漂亮的剑。 一朵乌云迅速在剑尖儿凝结,扩散,下起了一场说来就来的瓢泼大雨。 雨中城墙上下,满城街道之中的百姓兴奋的迎接雨水,似恨不得将这甘霖全部饮进肚中,抹便全身。 雨后,甚至不少人的面容上还展露着一览无余的贪婪,但更多的还是虔诚与感恩。 那么自然,下一瞬这座城市又发出了激动到颤抖但仍然响彻天地的声音: “谢剑主赐福~~!” 收了法剑,站在剑舟之上的叶朝夕看着城中的画面,蹙起了好看的眉,就连发间的剑簪都闪了闪,似都在透露她有些不解。 她当然知道青山剑宗的传统和规矩,明白法剑下甘霖,是对人的美好祝愿。 只是让她不解的是,她更知道自己没有能赐福的力量,剑下的甘霖也只是普通的雨. 淋了她的雨,没得福气,只可能着凉. 所以叶朝夕这一瞬间竟觉得有些对不住这满城如此虔诚的百姓 但随行而来,她的师叔却在这时告诉她:“做得很好。” 第101章 人群中的一眼(4000求追订) 叶朝夕并不知道,她的下山给万垒城带去了福泽,也给周天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尤其是在消息酝酿发酵之后。 一大清早与魏浣打碎了假山一角,撞碎了拱形院墙,踩碎了不知道多少石板,感到十分解压的赵乘风在沐浴更衣,简单早餐之后,迎着今晨的光没有坐马车,走在了京都的街道之中。 之所以选择走路,是因为自从来到京都之后,似乎去哪儿都会坐马车,以至于好像错过了许多风景。 每逢大事需心静,走在晨时京都的风景中,赵乘风一路边走边看的来到了青松书院门前。 只是如同往日不同,刚踏进书院之中,就感觉到了气氛有所变化。 之前宗可入朝的消息传来时,书院之中虽然像绷紧的弓弦,但还是一片欣欣向荣的,能看到学子们脸上的朝气,少年少女挺直的脊梁。 但今天怎么看着 赵乘风虽然不想这么形容,但确实发现好像同窗们都有点行尸走肉的意思。 在去卿明堂的路上,碰到了胖脸和竹竿,就连他俩今天也是一副唉声叹气的模样,似是斗败了的公鸡。 “不是,你们这是?” “世子别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赵乘风没等回答什么,就在学子人潮中看到了一个影子冲了过来。 最近在京都姑娘的熏陶下,越来越会打扮,脂粉越抹越多,确实是白了许多的乌仁图雅来到他身边,获得了三世子的无视。 赵乘风继续着和胖脸和竹竿的对话: “我该知道什么?” “青山剑宗来人了啊。” 闻言后,赵乘风的剑眉微微一挑,有些话他觉得还是不说好些。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每天课业都赖在三世子身边,乌仁图雅一看他表情就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对也在食堂里一起吃过不少次餐食的胖脸和竹竿道: “世子这个表情的意思是,青山剑宗和你们两个废物有鸡毛关系。” 乌仁图雅的周天话还有些口音,但‘鸡毛’两字字正腔圆,说的格外纯正 赵乘风闻言‘咳’了一声,有些不理解,她怎么连自己想法中的脏话都能翻译得出来 胖脸和竹竿闻言倒是也不觉得被伤,而是开始了一唱一和。 胖脸:“唉,自昨夜开始,已经有一件事开始公认,那就是周天目前青云榜上的四大书院子弟,应该没人能打得过叶朝夕” 竹竿:“三大宗内的三位首席或能一争,但大概率也会败,而且谁不知道咱周天这三大宗,前身本来就是三大古宗的分门啊,他们肯定穿一条裤子!” 胖脸:“所以,榜首已经内定。” 竹竿添油加醋:“更可怕的是,云秦三十六仙宗中的 胖脸又接茬:“还有,云秦七十二门不用剑的万法陈剑也已经踏上了来到周天的路上.” 乌仁图雅都听着都叹了口气。 但赵乘风闻言后.表情依然没变。 胖脸还挺有自知之明:“……行吧,这些与我们也没有鸡毛关系” 竹竿哭丧着脸道:“但世子啊,伱可知道周天这次大朝试的改制,引来万宗来朝,不知有多少无名无姓的小虾米也会来周天” 胖脸咳了一声:“哪怕我们对标这些虾米.我们好像也打不过啊.” 这一番话下来,赵乘风理解了他们为何也这般焦虑,也听到了身边乌仁图雅又叹了口气。 于是,他看向乌仁图雅:“不是,他们我能理解,毕竟大朝试不过就当不了周天的官,你一个大荒人,也参加不了大朝试,而且不应该盼着我们周天出丑吗,你叹什么气呢?” 乌仁图雅摇了摇头:“柿子,说来你可能不信.最近我成为了一名周天人。” 赵乘风:“啊?” 胖脸和竹竿:“呃?” 乌仁图雅一昂脖道:“这也是当初阿母为什么要让我来周天的原因,因为我是周天人和大荒人媾和而生!” 赵乘风:“……媾和不是啥好听的词,也不用说的这么骄傲。” 乌仁图雅:“哦是吗,比起鸡毛呢?” 若换平日胖脸和竹竿一定会大笑,今天听着都没乐,反而齐齐哀叹一声:“反正我们这一届四大书院的啊,没鸡毛希望了~” 周遭有路过的同窗,听到了他们的话都深以为然。 之前难以避免目光一直在顶端,在自己身上,有些局限的赵乘风懂了如今书院内的氛围来由。 事实上,如果不是宗可入朝。 近三十年一路被扶持的四大书院中学子成功进入朝堂的概率并不低。 且因为出身京都,再加上书院的背景,师兄师弟甚至是先生老师带来的天然朝堂关系网,无论去到周天何处,都会备受礼遇,前途一个比一个无限光明。 更重要的是众所周知,周天的官很金贵。 因为,近三十年来的周天,是九州四海唯一一个去了宗门化的国家。 金贵在于,除非修行天赋超绝,不然九州四海内各大宗门根深蒂固,盘根错节,阶级固化严重,没有血缘、姻亲等等关系,基本很难出头。 云秦王朝更是宗门之国,各类官职无论做什么都要与当地所属宗门沟通。 周天的官,不仅有权,因为去宗门化的这三十年汇拢了各类天然修行资源,俸禄之中甚至还会灵晶、丹药.相当丰厚。 所以,此次宗可入朝,对于天下早年因为各种各样原因进入宗门的周天人才来说,极具吸引力。 这也是竹竿哭丧着脸说,万宗来朝的根源之一。 那么自然当赵乘风踏进今早的卿明堂中,发现除了英姿飒爽女教习苏秋意还一如既往之外,其他同窗一个个都犹如霜打的茄子,难得有几个正常的,但也咧不开嘴角,没了正常的笑容。 真不能怪他们。 万宗来朝,就是会抢夺原本属于他们本来应该相对轻松很多就可以得到的朝堂位置。 但现在,随着各路消息传来,无论对标什么层次的对手,发现都有一大批宗门弟子在虎视眈眈,谁不会感觉到压力巨大呢? 赵乘风看着今天身边同窗们的这幅模样,甚至觉得请他们晚上一起去青楼,他们都未必能乐呵得起来。 因为明显,宗可入朝是一个大政策,如果今年没希望,明年也不见得有以后不知多少年都会是如此。 这很让人绝望。 所以,今天的呼吸吐纳早课,所有人都上的心不在焉。 临了结束时,还得是三世子,一屁股坐在了女教习苏秋意的身旁问了声:“先生,这么多天了,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苏秋意挑起如柳的眉:“什么?” 赵乘风多流氓:“你成亲了吗?” 苏秋意蹙眉时,卿明堂里因为世子殿下的胆大妄为终于恢复了些许平日里的朝气与活力,发出了些许笑声与喊叫。 察觉到堂内本来都有些绝望的气氛发生了些许变化。 苏秋意看着身边的赵乘风回了句:“没,但我知道你成亲了。” 于是乎.卿明堂口哨声响起,赵乘风的同窗们一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似终于短暂的忘记了前途未卜的事实。 赵乘风则在这声浪中喊了一嗓子:“这会显着你们了,刚才一个个垮个脸。” 说完,他大踏步的走向堂外,从未如此积极的赶去了慧明堂。 苏秋意看着赵乘风的背影,松开了眉,无奈一笑。 而赵乘风也能逗一逗他的同窗,但改变不了大局。 今天不止是青松书院,其他三大书院也都是如此,四处都充斥着的确有些绝望的气氛。 这种绝望自然带来了压抑。 甚至午时来临,赵乘风来到书院平日里最热闹的食堂时,发现虽有私语与闲聊,但都声音极低,没有往日的百一热闹感。 与乌仁图雅一屁股坐下来,也感觉有些压抑之时,有脚步格外重的声响传来。 打眼一看,是胖脸和竹竿正快步走来。 两人是青松书院出了名的大嘴巴,也是消息小灵通. 所以他们一出现,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世子,别吃了,走啊~” 赵乘风:“干嘛去?” “有应龙书院的学生给云集书院的学生下战书了,就在大理寺!” 也不知谁嘴欠,说了句:“那不是老娘们打架的地方?” 于是赵乘风立刻目光一扫,那声音不仅再没出现,还有一片人别过了头选择不与这纨绔子弟对视。 而见他眼神,胖脸和竹竿多会聊天: “还得是世子你啊,要不是您与那的还是那么大荒三王子开了这个先河,谁能想到大理寺那擂台修行者也能上呢。” “可不吗,这灰暗的一天,多亏了世子先前的壮举,才能让我们有机会看到现在的乐子能去看。” 赵乘风没觉得有啥意思.. 倒是忽然发现,不少人听到了胖脸和竹竿的消息,都纷纷起身,应是去了大理寺门前。 于是他一蹙眉,明白了今天对于大多数学子来说太过压抑,有热闹看,能娱乐一下总比没有好。 而且书院内现在也确实压抑,所以他也站了起来:“走着,咱也去凑凑热闹。” 于是一行四人中午饭都没吃,直接开拔大理寺门前。 没成想,来时这里已有不少人在。 可能是太过压抑的原因,举目一望皆是四大书院学子,竟将大理寺擂台团团包围. 尤其来自应龙和云集书院的人,一个个那更是翘首以盼,因为即将在擂台上对垒的人分别来自他们的书院,一股子阵营对立感就出来了。 可能是大伙的情绪都需要一个出口发泄。 也可能是四大书院往日的恩怨也不少。 猛然让他们发现了大理寺擂台,仿佛给他们打开了新世界的窗口。 罪魁祸首赵乘风还见,许多学子在擂台下那用来下战书的方亭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这擂台比试切磋,竟然会续上。 事情就这样,莫名其妙了起来。 胖脸和竹竿说的应龙书院与云集书院的那两人对垒已经不再重要,他们推动了命运齿轮的转动。 当他们下台后,没有百姓再上台了,来自四大书院的学生们依次登场,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逼的顺天府不得不排出了两位高手坐镇,生怕这些孩子把对方打坏了。 而这里的热闹,没出半个时辰,自然又吸引了更多的京都百姓,以及更多的学子们翘课到场 一时间,人声鼎沸,人山人海。 竟有了些三世子当日对战大荒三王子的气氛与热闹。 四大书院里的学子们也不颓了,自然归拢在四大阵营里,为各自书院内登台的打擂人叫好,呐喊。 而看着眼前这一切的变化,赵乘风不得不想到. 这不就是他和魏浣初感受到压力后,似乎想要切磋一下的翻版? 不同的就是四大书院人多势众,通过大理寺擂台这个媒介,才形成了一个交流切磋,也可以是发泄的出口。 好像也是好事啊。 赵乘风正觉有趣,不虚此行,这边擂台刚空,下一轮的人还没上来,东南方向就传来了一阵骚动。 有人喊道:“龙翔公子来了~!” 于是一群人重复喊出了这句话,东南方向甚至让出了一个缺口。 赵乘风很快看见,在一群身着华服的公子小姐簇拥下,一名身材极高,谈不上英俊,但高傲气质与贵族范儿拿捏十足的少年映入眼帘。 可能是强者相吸。 这青云榜排名 赵乘风也没曾想,他就是看热闹,就看到了前拥后簇这龙翔公子看向了他。 两人四目相对了一瞬,那龙翔公子就避过了过去。 于是三世子眉头一挑,大步大步的走向了擂台报名处的方亭队列后,乌仁图雅一边跟着还一边问:“这是做什么去?” 胖脸和竹竿也看热闹呢,正觉得这龙翔公子带来的几个女子颇有些书院姑娘不具备的媚艳劲儿,就看到了世子的动作,连忙跟上。 那么自然,神奇的一幕再次发生。 前方排队下战书的学子们,看到了荡北王府三世子的赵乘风,纷纷让路。 主要不是怕他,而是他来到这里,自然也是要下战书,他下战书的热闹,自然是最大的热闹,所有人都想看。 于是赵乘风很快就走过了宛如夹道欢迎,人潮分开两侧的道路,来到了方亭之前。 接过擂台小司递来的战书,他将自己的名字,以及龙翔公子的名字添了上去。 至于最下方的挑战缘由. “他瞅我。” 第102章 公子丢大人(4000) 晴空万里,烈阳高挂。 入了夏的京都,有一种说不出的燥热。 街头巷尾传来的蝉鸣声,听久了更会让人心烦意乱。 在大理寺门前,来自应龙、云集、天策以及青松的四大书院年轻学子们除了感觉燥热,心烦意乱之外,内心还有些压抑,如此引爆了擂台也情有可原。 而四大书院车轮对、轮番挑战的戏码刚一上演,就立刻传遍了京都城。 所以,很多书院内的学子正在赶来,诸多青云榜上的高手也将目光聚焦于此,所有人忽然都意识到,这或许还真是一个不错的切磋交流机会。 不得不说,对于现在的周天,现在的京都,现在这一代人来说 他们很迫切的需要这种切磋交流的机会。 因为,宗可入朝,因为,万宗来朝。 他们若不自己争一点气,可能会成为自四大书院成立以来,最丢人的一代.. 或许,对于一些上了些年纪,悟了些人情世故,有些了成熟阅历的人来说【丢人】不是什么大事。 但【丢人】对于还年轻的少年与少女来说,【丢人】这件事用天塌下来形容都不为过. 龙翔公子本人就最讨厌丢人,最热衷出风头。 所以,每逢出街,无论去哪儿,他都有一群狐朋狗友前呼后拥凸显排场,彰显身份。 每每他都会在最后出现,在人数众多之处昂着脸用鼻孔环扫全场,以此来获得瞩目。 今天也不外如是,甚至得知消息后,知道这里四大书院齐聚,龙翔公子还特意银子找了几个美艳女子作为绿叶陪衬自己的出场。 只是,有些意外的是。 出场出的不错,也引起了全场的关注,就是他的鼻孔还没等环扫全场,就在人群之中多瞥到了赵乘风 两人四目相对了一瞬,龙翔公子就避开了眼神。 荡北王府三世子这张脸现在全京都的人自然都认识,四大书院的学子那更是都印象深刻,他也不外如是。 而之所以 龙翔公子姓许,许家在京都是一等的豪族大姓。 许氏商行已在周天存在了千年之久,曾屡次在在宗权与皇权中选择站队皇权,于是如今,许家自然已经不仅仅只是豪商大富。 许龙翔的父亲,已是朝内一品大元内阁学士,其族内多人都在王朝之内拥有重要位置。 再加上从商千年的家族底蕴,许家称得上是政商两开周天几大家之一。 拥有如此背景的龙翔公子在周天当然没有几个惹不起的人。 只是不巧赵乘风算其中一个。 自打三世子入京以来。 不止他的父亲,甚至连他的爷爷都特意嘱咐过他,别招惹三世子。 一来是许家商行的生意遍布九州,自然也与北州多有往来,不能伤了和气。 二是家族上一代人早在三世子刚入京时,就普遍认为,他的臭名昭着与纨绔作风,都是表面上的东西。 事实说明,老人家们的眼光还是准。 三世子入京之后,锋芒初露。 先是院试大放异彩,后是四息之间击败大荒三王子,再后来极其果断敏锐的选择了与小郡主魏浣初成亲。 政治、武力、智力,面面俱到。 要说背后有人提点算正常,但自身一定不是传闻中的废物。 所以,能不交恶就不交恶。 龙翔公子虽然喜面子,爱排场,但不是傻子,不会为了面子和排场去得罪荡北王府三世子。 尤其是在现如今许家内部争权夺利之时,他不能给自己这一支上眼药。 只是 他不想惹麻烦,但好像三世子.想惹他。 眼看着那书写战书的方亭人群分两侧让开,眼看着三世子书写起了什么,眼看着一个皮肤黝黑,明显不是周天人的少女就来到了他和他狐朋狗友的面前 “就你叫龙翔公子啊?” 眼看着一封战书就甩了过来 龙翔公子接过战书,表面上当然是一副不屑之色。 但内心极其惆怅。 不是 这北方来的蛮子这么凶吗? 就这么骄横吗? 就这么霸道吗? 就因为. 自己在人群里多看了他一眼吗 …… 赵乘风与龙翔公子分列如今青云榜 严格意义上来说,是赵乘风作为挑战者,挑战身居高位的龙翔公子。 但.只要看过前不久,或者听过赵乘风曾经在这方擂台之上,将大荒三王子残忍血腥的废掉四肢的故事。 人们就很难觉得这是一场挑战。 而这场对决也是今天,自大理寺擂台忽然变成四大学院学子们切磋交流,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之地之后,青云榜上的 所以,自然万众期待,自然看现在的擂台上的比试有些索然无味,自然而然目光焦点开始聚焦在南北两侧的三世子一方,与龙翔公子一方. 北侧一方的是三世子和他朋友们. 赵乘风现在正在北侧的老榕树下乘凉。 胖脸和竹竿正在连环发问: “世子,这又是为啥呢” “难道就真因为,他瞅了你一眼?” 赵乘风摇了摇头:“有瞅的因素,但其实主要是许家不错。” 胖脸:“不错.你给人家下战书。” 竹竿:“看样子还要狠揍他一顿.” 他俩现在都没发现,他们对于三世子赵乘风拥有无穷的信心,别说现在要对上的是青云榜 至于为啥,可能是一而再再而三之后,他们都已经麻了,盲目了,看世子赢都成习惯了。 另一边的画风则与这里完全不同。 “欺人太甚!” “若论身份,许家公子比他三世子也不差什么。” “若论实力,公子堂堂青云榜 “真当这青云榜都是乱排的吗?” 龙翔公子身边的朋友与姑娘纷纷为他撑腰。 自家嚣张跋扈惯了,哪怕是在应龙书院,除了遇到那几位互相给个面子点个头,平日里完全是横着走的。 谁成想,今天被人骄横了一波。 这谁心里能舒服? 龙翔公子能~! 听着身边这群狐朋狗友吹捧,也知道他们是狐朋狗友的许龙翔现在恨不得他们把嘴闭上 但又好于面子,面对这些吹捧,只能呵呵一笑,一副从容样子的道:“倒是十分想见识见识三世子的厉害呢。” 话是这么说. 脸上是一脸傲娇. 但实际上对自己有十分清醒认知的龙翔公子其实现在有点慌。 之所以会慌是因为,其实青云榜 而今年,他犯了骨子里的喜爱流于表面的病,非但没有刻苦修行,反而和狐朋狗友留恋丛 许龙翔甚至还十分清楚这种病的来由,就是因为他是私生子,七岁才被接回京都,因为自幼没什么眼界,似乎天然有缺失,一对比族内的几个哥哥弟弟,他就像个土狍子,于是族内的哥哥弟弟们有什么,他就也想有,他有的,他希望哥哥弟弟们都没有. 长大后也改不了,就是舍不了排场和面子,就爱听阿谀奉承最喜欢人们看自己的眼神里带点羡慕。 爷爷说他这是自卑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卑,反正他最讨厌丢人。 而当他看着,擂台上因为他和赵乘风的对决消息传出,一对又一对本来登台的人选择握手言和,迅速略过,就为了让两人尽快出场后。 龙翔公子深吸了几口气之后,盘坐于地面,抽出了他的剑。 阳光下,清风中,他如此做派自然吸引了很多目光。 静气凝神的龙翔公子迅速进入了一种忘我的状态,开始调息。 因为不想丢人。 所以临阵磨枪。 摒弃所有杂乱后,他又觉得刚刚自己的狐朋狗友们说的有道理。 毕竟底子还在。 十五名的三世子,未必不能一战! …… “嘭~~” 当万众瞩目的纨绔对决开始。 只一式,龙翔公子就知道,战不了一点儿 他修的是许家近身三寸剑,传闻是许家祖先与青山剑仙所学,后化为许家传家秘典,一直流传至今。 他自入了家门后就开始练习,曾被无数名师教导,与无数家里请来的人对战。 这些经验,渐渐的就养成了一种战斗直觉。 哪怕这一年他的修行有所荒废。 但一出手,剑路似乎就被摸透感觉立刻充斥身心。 果不其然,赵乘风用掌恰恰就拍在了他出剑后的剑身薄弱处, 拍了也就算了,力量极猛,宛如排山倒海,真元雄厚,爆发力如同火山喷发。 就一掌,让他甚至差点没握住剑柄. 龙翔公子甚至还感受到了一阵身体空虚. 本来也是三境修行者,但因为平日里呼吸吐纳太懒,脉门之中真元存量不多. 于是,主打一个‘清醒’许龙翔,百忙之中调动了一缕灵气入了咽喉,凝成了一道线,竟在对决开始一招后,就给赵乘风传了个音 “世子殿下果然凶猛,不若给个面子,放在下一马?” 这一瞬间 赵乘风人是懵的。 因为此时此刻,在耳边响起的求饶声音下,不远处的龙翔公子持剑于前胸,表情自信且自负,看着自己的眼神里甚至还带着些许不屑 这让赵乘风不知道眼前锦服少年是在玩什么东西. 由于也不能排除,这会不会是龙翔公子的战术 所以,赵乘风很快又给了他一拳。 被真元包裹的拳与剑相接。 虽然打算练剑,但迄今为止还没剑的赵乘风将龙翔公子的剑轰到了一旁。 “世子,别呀我可以输,但能不能让我输的好看点?” 赵乘风:“……” 说着这番软话的龙翔公子,此时一个潇洒后翻,手中的长剑舞出了一个剑,一脸从容且淡定,甚至嘴角还微微扬起,一副老子最好看的样子. 赵乘风前生今世从未遇到过如此对手。 不得不也传了一句音: “伱很怕丢人?” 龙翔公子立刻回应: “当然,只要世子殿下与我难分伯仲,我只惜败一招,许家会记您的情。” 于是不懂三世子的他,迎来了狂风骤雨一般的进攻。 “唉,不是,世子” “我” “……” …… 擂台上本来万众期待的对决现在变得很怪。 刚开始还好,双方试探了几招后似是不分伯仲。 现在则.完全是三世子再压着龙翔公子打,打的他甚至都难以还手。 偏偏每每似要将龙翔公子都要败下阵来时,三世子又会给他留口气,让他喘息一波,然后继续 所以,龙翔公子左支右挡的样子就看起来十分狼狈. 必须拒绝被按在地上暴打的他,还只能这般狼狈不堪的尽力抵挡 只是,还是中了两记老拳 左脸和右眉高高肿起的样子,让龙翔公子看着十分可怜. 台下,他的狐朋狗友们甚至都不忍心再看,有几名美艳女子甚至捂住了眼睛。 而胖脸和竹竿则更为简单直接,他俩看着看着就将目光聚焦在了乌仁图雅的小黑脸上,来了一句中肯的评价; “不如你。“ 乌仁图雅咧嘴露出了一口白牙,重重点头表示赞同。 而这时.. 擂台上,已经明白自己不想丢人,三世子就偏偏想让自己丢大人的龙翔公子终于倒在了地上。 他倒下的很绝望。 因为真的不想丢人的他,可能正在经历人生中最大的一次丢人事件。 虽然那他感受得到赵乘风留了手,不然自己现在应该已经昏迷不醒。 但恰恰就是清醒,现在才更遭罪。 擂台周围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对他来说宛如一把把小刀在割着他肉。 一种来自儿时,初入许家,本能上十分惧怕被人看不起,但就是被人看不起了的感觉再次笼罩身心。 然后这一瞬间,自然对他来说度日如年。 难受到极致,耳边擂台下的声音就消失不见了,眼前只剩下天空的蓝,直到龙翔公子看到了一张好看的脸挡住了半边晴空 “本来觉得你是个对手,没想到,你长得不如我,家世不如我,实力不如我,还这么在乎别人的目光。” 本来就惨败,丢了大人,现在正被四大书院同窗围观,又听到了这些话,龙翔公子不得不咬牙切齿:“你他妈说话真伤人。” 赵乘风看着他则继续:“不过你的剑其实不错,只是你自己有问题,还有你家也很不错,所以.” 龙翔公子此时内心里对赵乘风的怨念其实正要转变成怨恨,然后就听到了夸赞. 他这个人最受不了夸赞,于是一时错愕,不知如何应对。 但也是此时,他看到赵乘风从怀中一张折了不知几叠的硬纸放在了自己的衣领处。 像是给坟献。 “回家看看,看看你能不能看得明白。” 第103章 所谓剑气 没有了半张俊脸的遮挡,今天的阳光格外刺眼。 龙翔公子没搭理赵乘风临走时说的话,只是闭上了眼‘享受’起了这人生中怕是再难以忘怀的一刻。 嘈杂声中,他听到 “这是青云榜 “去年我见过龙翔公子的院内比试,不是这个样子的,这一年来他.” “听说龙翔公子在淮河船上今年包了一个包间,几乎夜夜笙歌,如此也说的过去” “可三世子不也是如此,而且是在绮陌楼阁,尤其近日来就没缺席过,天天都去,为何他如此凶猛强悍,生龙活虎?” “这就是你们不懂了吧?” “兄台,怎么说?” “玩这件事得会玩,三世子什么人物?那可是北州大玩家,画册上的小人,自幼就荒淫无度!” “所以我合理猜测,世子早就修了采阴补阳的功夫,别看他天天去绮陌楼阁,那是去补充的,那是去吸收鼎炉之精华的,越去人就越精神,越厉害!” “反观龙翔公子.今年才开始留恋船,哪懂这些,去了是被榨的,自然就.” 龙翔公子听到这,就感觉自己的心被扎了一刀,被捅了个对穿,鲜血淋漓,还有些头晕目眩。 捏住了唯一与赵乘风有关联的方块云文纸,捏的指节发白。 他现在当然已经恨透了三世子。 带着这种恨,头脑发热的他接下来甚至不知道怎么回的府。 脑海中只隐隐记得,四大书院那一张张年轻脸颊看着自己的眼神。 有些是可怜。 有些是冷嘲。 有些是你也有今天。 总之,再没有了本应对他的畏惧。 不提今日青云之战落幕,大理寺门前人声鼎沸,在四大书院学子呼吁之下,竟开始挑灯夜战,对决切磋热情空前高涨。 这边龙翔公子回到家之后,本以为会面对一些他这辈子都不想面对的嘴脸,却不曾想仅他大哥一人就让他有些受不了。 平日待他算是还不错的同辈大哥,看了看他现在的样子,摇了摇头,不仅失望之情溢于言表,还说了一句:“你没事去招惹三世子干什么?家里人不是嘱咐过伱?” 也不待许龙翔解释他真没招惹,是赵乘风挑衅的他 他的大哥摆了摆手:“都是借口,无论如何许家因你丢人了。” 是的,说的没错。 许龙翔甚至这次连辩解的企图都没有,径直的一个人回到了房间,感受着这座大宅与自己的格格不入,开始喝酒。 喝的神志不清时,推开了窗想要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却发现今晚的星月竟然与白天的阳光那般刺眼。 于是他想起了自己在擂台之上被击倒的一幕,想起了这一年来的纸醉金迷。 事实上许龙翔是一个很清醒的人,今年的一切都是因为他去年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在青云榜上位列了 所以得瑟了一年,骄傲了一年,玩了一年.在这一年里的每一天,他都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啪~!” 他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神智没清醒多少。 倒是看到了,喝酒之前自己扔掉的外衬旁,有一块方块形的云纹纸。 于是,龙翔公子想起了之前赵乘风对他说的话,看看你能不能看得懂。 晃晃悠悠的捡起了这张纸,都没打开,他就随意看了看,于是看到了其中一条隐隐的痕迹。 许龙翔皱着眉,昂着头, 揉了揉看东西有些重影的眼睛,他将这张纸彻底打开对向了今晚明亮到有些刺眼的月光。 于是,下一瞬许龙翔的嘴巴在的越张越大,表情中的错愕逐渐扩散开来,眼眸中的醉意很快被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清醒但没有任何颜色的瞳孔。 这些动态趋势最终形成了一种极其夸张的瞠目结舌。 这不怪许龙翔。 因为透过这张纸,他看到. 有剑气如龙,翱翔在夜空之中。 …… 这晚许龙翔一夜未睡,一直看着拿着那张纸对着月亮,直到换成了太阳。 人生际遇就是这般变幻莫测,他做梦也不会想到,在他人生最低谷的一天,他看到了人生此后的希望。 现在他当然明白了,三世子并非无缘无故的找他麻烦羞辱他。 但他还是不懂,这种层次的剑痕,他凭什么配看? 所以自然诚惶诚恐。 但还想看 离开许家,没带一个下人,这一年来从来都没独身一人过的许龙翔去了一趟云锣古道,然后带着两辆马车的重礼直奔世子府邸。 扣响如黄金般的铜环,见到了一个宛如瓷器般的书童,说出来意,书童就带着他走进去,倒是痛快,似也早有预料。 一路上没见什么奇珍异景。 毕竟他家的大宅富丽程度也不逞多让。 但龙翔公子却因为那剑痕,以及各种疑团,现在十分紧张。 可很快,眼前的和谐画面让他的紧张感有所缓解。 高高的门槛,南向泼洒着今晨阳光的厅堂内,长桌之上丰富早食糕点一应俱全。 长桌左右两边,样貌堂堂的三世子与明媚无双的小郡主正在吃饭。 看到他之后,魏浣初看了一眼赵乘风。 赵乘风就问了一声:“吃了吗?” 对于这昨天给予自己一切羞辱的敌人,许龙翔感觉很复杂,但这一刻还是点了点头,虽然他没吃. “那看明白了吗?” “看明白了一点。” 赵乘风闻言:“那比划比划。” 龙翔公子自然剑在腰间,闻言后一愣,想到自己琢磨了一宿的剑式要被考核,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书院。 但此时此刻. 想着昨天夜空中的瑰丽景象。 龙翔公子没怯场,一步迈出中堂之外,他抽剑出鞘,一剑游 “噗叽.” 可能是初次尝试,又或者是确实只看明白了一点,这剑气更从剑刃之上迫出,就.就消散在了半空,就像了一个屁 看着这一幕,中堂内小郡主魏浣初的声音刻意压低,似是想照顾他的情绪,但确实是不解的问了相公赵乘风一声:“这是.剑气?” 今晨的阳光不晒。 龙翔公子却红透了自己的老脸。 哎,头疼。 因为这两天收到反馈觉得比较水,吸引力下降。 所以在反思,说一下问题所在。 因为宗科入朝,必须要刻画这一代的其他人。 男女主又太强,打现在青云榜上的人没什么意思。 而因为你总不能等大朝试了,上去一个介绍一个,那也太呆了. 所以之前立纲的时候,我就打算用主角调教这一代年轻人的方式,去塑造。 想写的轻松娱乐一点。 但可能是大背景一直在铺的问题,一写这一代的年轻人就成水了. 或许叶朝夕来了,和女主形成对手戏就好了。 所以我今天在想怎么解决这些问题,还有解决我自己的心态问题,调整了一些东西。 字数少了,抱歉,考虑比较多。 这章也一般,明天看改不改吧。 第104章 倒霉蛋?幸运儿! 这天清晨许龙翔剑气如屁,老脸通红。 赵乘风听着魏浣初这是剑气的质疑,不得不回了一声:“有没有可能,是他自己太虚了?” 一生要强,自打六岁入京之后,就没怎么丢过人的龙翔公子现在不仅老脸通红,甚至想找一个地方钻进去。 然后他还得到了三世子的回馈: “我觉得你没太看明白,要不你再回去看两天?” 赵乘风说这话的时候很寻常,京都今晨的阳光打进中堂,落在他的俊脸上,他的声音极其随意不说,期间甚至还喝了一口粥。 若是以前,这种态度和说话方式落在龙翔公子的眼里自然得算得上是羞辱。 但今天他没得半丝脾气不说,甚至立刻应了声好,一转身就准备听话的离开世子府邸。 只是刚迈出一步,脑海中的巨大疑团就让他止住了脚步。 许龙翔不得不回头看着正在喝粥的赵乘风问道:“世子殿下,我还有一个问题。” 拿着白瓷勺的赵乘风抬头:“嗯?” 许龙翔用双指自夹着已经被他叠回成方块形的云纹纸:“这是为什么呢?” 赵乘风直言不讳:“因为面对宗可入朝,周天这一代人需要站出来。” 许龙翔听着这个答案,看着传闻中比自己更纨绔,更恶劣,更.的三世子,更困惑了. 而看着他这幅模样,赵乘风想出了一个他比较能接受的理由:“要不,你就当伱自己长得好看?” 龙翔公子闻言吁出一口浊气,显然觉得后面这个理由的确更加可以接受。 但. 龙翔公子:“为什么是我?” 赵乘风见他似乎很能接受不了真正的答案,反而对扯淡的答案倒是能够心安理得,所以就道:“可能因为你不爱洗澡?” 坐在他对面的魏浣初无奈的摇了摇头,觉得世子又开始没正经了。 白芷和小婵也是对视一笑,对此早就习惯了。 倒是全场十分轻松时,龙翔公子却面露凝重. “你怎么知道我不爱洗澡.?” 赵乘风:“啊?” 魏浣初:“噗,咳咳.” 小婵连忙递来手帕。 小郡主擦着嘴角间,赵乘风对许龙翔道:“有没有可能,接下来还有很多人会像你一样,收到我的小纸条?” 许龙翔闻言,一些疑团消散不见,但还是有些许疑惑停留在眉宇之间,所以: “可是你为什么知道我不爱洗澡。” 赵乘风:“滚” …… 清醒二字对于龙翔公子来说是最好的标签。 虽然他的自控能力似乎不太行,但总归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道理。 九州四海没有平白无故的好处给你,对你大献殷勤必是有求于你,想从你那得到好处。 所以,最终走出世子府邸时,许龙翔还是不理解自己为什么配看手中的方块云纹纸。 但他确实无法拒绝,昨夜看到的夜空瑰丽景象,更无法拒绝,看的再明白些后再来世子府邸的诱惑。 难不成,还能真是面对宗可入朝,这一代人需要有人站出来? 许龙翔没有答案,但最终决定今天还是要去大理寺前转一转,虽然可能会面对一些他不太希望看到的脸和目光,可他想去看看,会不会有和他一样的人出现。 而今天的大理寺门前自然人山人海。 经过昨天一天的野蛮生长,今天谈不上井然有序,但四大书院竟然派了教习前来督战。 似乎书院方面也认为,这样的擂台可以做到互通有无,切磋交流,有助于学子们即将面对来自万宗来朝的各大宗门弟子。 这种官方层面的认可,直接点燃了今日来被压抑了的学子情绪。 所以从一早开始,擂台上的切磋便不间断。 应龙、云集、天策以及青松书院的教习团队竟然在不断增加。 不仅开始通过实战为自家学子讲解其中的应对方法道理,还不断的调整起了人员出场的名单,大伙似乎都忽然明白了,擂台较量是最好的演示教学。 只是教学归教学,切磋归切磋。 最让人们瞩目,最让人们期待的当然是青云榜之争。 从昨日三世子赵乘风与龙翔公子一战之后,似还是自持身份,青云榜上的争斗并没有在擂台上继续上演。 但.从青松书院已经传出来了一些风言风语,听着 “三世子撂下话了,除了女人之外,青云榜上的人,谁来打谁,主打一个血洗青云榜!” “为什么不打女人?” “世人皆知,世子怜啊.” “三世子醉了,昨晚在绮陌楼阁里说,周天四院皆废物,最终大朝试还得看他。” “昨天.真这么说了?” “好像,是吧” “三世子疯了,他说他要建立一个新的青云榜” “听谁说的?” “都这么说啊。” “三世子来了~” “啊,在哪儿?” 大理寺围满的人山人海中有民众与学子自觉的让开了一条路。 来自青松书院的赵乘风在正午时分,穿过了这条人潮夹出的街道,走进了一家正对擂台,视野极好的茶楼中。 今天这里视野最好的二楼,被他包了。 而在他来之后,如同相约,青云榜上客纷沓而至。 青云榜 青云榜 青云榜 还有诸多次序稍稍开口的青云榜上学子,在赵乘风之后也都抵达了大理寺门前。 总之他们都出现在了这里,不知是因为谣言说三世子要点名青云榜,还是因为学院之争,若是三世子下场,他们所属的学院也好有个应对。 反正到了这里,自然就不惧应战之事。 而三世子也不墨迹,所在的茶楼中乌仁图雅很快走了出来。 由于昨天就是她送的战书,所以自然有很多人都认得她。 在万众瞩目之下,她自然而然的成为了焦点,只是不知战书落于何处。 而台下可能近日以来,三世子连战连捷,名场面无数,各种胜利还历历在目。 所以.哪怕青云榜 还是有人信心十足的喊道:“有请下一个倒霉蛋登场~!” 不少学子与前来看热闹的民众对这个说法,还真都十分认同,响起了一阵哄笑之声,目光随着乌仁图雅寻找倒霉蛋。 只有藏在人群里,昨天倒在了擂台上的龙翔公子不这么认为。 倒霉蛋? 倒霉不了一点。 幸运儿! 甚至当乌仁图雅将战书送达,引得全场惊呼,所有人都不明所以时 许龙翔却十分清醒,觉得理应如此~! 应该是还有。。写了大半了 第105章 我想学砍人 全场惊呼。 瞳孔震惊 乌仁图雅竟将战书送进了青松书院之中。 三世子这是要打自己人? 更让人惊掉下巴的是,不仅要打自己人,战书最后落在了一名少女手中,世子还要打女人~~。 所以之前那些狗屁传言到底是哪儿来的。 什么世子怜 全是放屁? 而作为青松书院的学子,当乌仁图雅将战书送到青松书院时,青松书院的人自然全部无法接受。 尤其接到战书的少女叫做江暮雪,是书院这一届的大师姐,青云榜排名二十二,她今天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来给三世子助威打气 以至于骤然收到战书,她清秀的面容中满是错愕 自然青松书院多以女子的阵营里质问之声响彻场内: “世子,你还是人吗?~~” …… 在大理寺门前四大书院掀起波澜,三世子不当人的时候。 魏浣初秀发中的最后一根针刚刚被钟姑拔掉,一碗汤药递在了她的面前。 她端起碗,一边喝着,一边就看着钟姑在不远处的又忙活了起了一具尸体。 尸体放在一张木床上放着的是皮肤苍白如纸,但拥有一道自上到下的狰狞恐怖疤痕,疤痕两侧是粗大到有些吓人针孔,此人仿佛被切两半后,又被强行缝合了起来。 这具尸体之前魏浣初也瞥过,在院子内宛如柴房的小屋里不见天日,她没问,现在当然更不会问。 只是今天看到,在光天化日之下,她才头回看清这人身上的伤疤,不得不感慨,这人真还没死? 本来就没拿小郡主当外人,之前就没有避讳的钟姑听到她呲溜呲溜的喝着汤药,回头看到她眼神里的好奇,就道:“真没死,没准还能活。” 魏浣初皱了皱眉:“这真能活?” 钟姑的银针迅速将尸体扎成一个刺猬,并道:“是的,只是我现在有些不清楚白芷想不想让他活。” 魏浣初不知道这其中的故事:“小白?” “嗯,要不要听一个刺客变成侍女的故事?” 魏浣初眨了眨近日来越发明亮的眼眸:“侍女变刺客?这故事不是讲完了.” 钟姑:“咳,习惯汇报情报需要言简意赅,是真的不适合讲故事.” 魏浣初笑了笑,将汤底一丝不剩的全部喝了下去,毕竟这十分苦的汤药,很有可能一口就能抵得上一艘淮河的船。 钟姑还说:“此人是小白很重要的人,而且后来还牵扯到了一件更有意思的事情,所以世子就更不想让他死了。” 魏浣初没打听更有意思的事情是什么,因为本来也就是闲聊,说到哪儿算哪儿。 现在喝完了最后一口汤药,她站了起来:“钟姑你忙我走了,下午还要练刀。” 钟姑似也很习惯与小郡主,又或者说是少夫人的这种相处模式,很随意的将一根粗针扎入了‘小白很重要的人’的眉心中心,然后道:“快去吧,练刀很累。” …… 赵乘风把江暮雪击溃并不是一件很累的事。 因为青云 只是他并没有享受到胜利者的待遇。 而是全场嘘声不断 尤其本来今天应该来为他欢呼尖叫的青松书院的阵营中一片死寂,那些看着眼熟的少女们现在看他除了不解之外,已经有了些许恨意。 还有惠灵带来的乘风会 也是一脸的茫然,甚至哥哥都已经叫不出口。 “我特别能理解柿子要挑软的捏,但我只是不懂为什么要先挑自家的捏。” “而且我今天来本来是想给你助威的.甚至我想若是青云榜上来自其他书院的人要和伱车轮战的话,我可以适当的替你顶一轮,因为我们都是青松书院的啊” 单膝半跪在擂台上,左臂受了一些轻伤,长相清秀的江暮雪轻声说着这些话. 她的眼眸里满是不解与不甘。 似乎十分想知道,三世子为什么要这么做,虽然她已经应战后败北 赵乘风看着她的神色,听着她的话,也一度觉得自己真不是人. 于是,他来到了江暮雪的面前,半蹲了下来与她四目相对,并拿出了叠成方块的云纹纸:“拿着。” 江暮雪蹙着秀眉接了过来:“这是?” “情书。” “啊?” “记得回家一个人偷偷看,最好藏在被窝里看。” “……” 话毕,赵乘风站起,走下擂台听着耳边的嘘声,自顾自的点了点头很是满意,觉得京都对劲了 别老给他整什么欢呼。 对三世子来说,还是听倒彩舒服。 …… 配合着钟姑的汤药发挥作用。 身体一天比一天舒服,精神一天比一天好的魏浣初开始练刀。 她练刀分两个步骤,一是磨刀,二是握刀。 磨刀这件事当然不仅仅是磨刀。 从 后来要学刀,学的也不是刀,而是如何握住逐渐锋利的灵识。。 所以,这几天下来,磨完刀就握刀的魏浣初从未出过一刀。 就这么站在大太阳下,闭着眼眸,颤着睫毛,握着宛如她人高般的锋利斩马刀,分割却也映衬着眼前的阳光。 孙叔在一旁喝茶。 前几天,他会时而看看天,再时而看看小郡主。 但可能是今天魏浣初格外专注,进步很快,握刀的样子十分好看。 所以糙汉子越发的觉得,其实小郡主真应该学学刀,因为她真的很有天赋。 似乎是想到一块去了,当太阳落山,时间来到黄昏时,睁开了双眼结束了练刀过程的魏浣初问道:“孙叔,钟姑那躺着的那人,是你砍的吗?” 孙叔重重的点起了头:“是啊,我砍的。” 可能是想到了,那具宛如尸体的人,从额头一直贯穿全身的恐怖疤痕,联想到了那一刀有多强。 于是,前些天说了学刀,孙叔答应了。 但明白此刀非彼刀的魏浣初,用袖口擦了一下额头的汗珠,十分认真的再次看向大名鼎鼎的孙山河,脆亮的说:“孙叔,我还想学砍人。” 结果和上次一般无二。 “好啊。” 但与上次不同的是。 这次小郡主十分正式的敬了一杯茶。 孙山河喝着杯茶时,纠结着眉毛道:“我总觉得,女孩子拿刀砍人的画面不太好看.” 魏浣初摇头坚定反驳:“不,很好看啊,我就喜欢看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