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直播间通古今》 第1章 这一粪多少钱 大乾朝,襄平城,平州县下面的河栏镇城楼,上空正漂浮一老一小两团人型黑雾。 飘着的两位能看到出入城楼的百姓情况,下面的人却看不到她们。 小的那个催促道:“奶,不能再犹豫了,真的,我这会儿浑身疼,感觉自己快被太阳晒化。” 老得那个急得直转磨磨就是决定不了:“真不行,奶下不了决心。你说老天爷误收咱俩就算了,把我们撩这古代城楼前算咋回事儿。你再看那些人脚趾头露着,门牙下岗,佝偻背一看就常年劳作,说明那些快死的人都穷得尿血。” 祖孙俩恨不得抱头痛哭,可哭没啥用。 并且真有机会活着,谁愿意死。 谁能想到她们好好一个现代人,睡一觉就成了两团黑雾,然后就在这城楼前荡啊荡,等着接盘马上断气的可怜人。 事情太荒谬,老太太不知道怎么解释,总之她们能通过人身上的黑雾判断下面人的阳寿,若是靠得近了,还会被刚死之人吸进去。 “奶,你看那俩人!那对儿看起来好像也是祖孙俩,起码性别对,您不用当我爷爷,我不用当您孙子,辈分也对。” 老太太顺着孙女手指的方向仔细一看,艾玛,那俩人身上的雾咋比自己还黑,只剩下一口牙在闪亮,怕是马上就要死了。 老太太飘了几天也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大乾朝百姓日子并不好过。 听路过的百姓唉声叹气,连续两年歉岁,烈日如火三月无雨,暴雨连绵四个月不断。 该下雨的时候不下,不该下瞎下,老百姓都是农民靠天吃饭,这种邪性天气造成收成减大半,哪有什么快死的富足人让她们接盘。 可老太太看眼身旁的孙女,心想:她独自一人,辛辛苦苦带大的孙女,在现代马上就要实习转正成为住院医,好日子眼瞅要来,没想到…… 所以说让她土埋半截的人穿越到多穷苦的人身体里都可以,唯独让孙女去,她不甘呐。 老太太深吸口气,不能再寻思甘不甘的,先面对现实。 现实就是孙女没说谎,她自己也疼得不行,太阳照在身上没了温暖的感觉,反倒像伤口泼辣油,火辣辣的痛。怕是再这么犹豫下去,她俩连替那些可怜人继续活下去的机会都没有了。 心一横,老太太开始细瞅,还别说,那个过不久就要咽气的小丫头,长得竟然和孙女小时候有几分像。 另外,那对祖孙俩看起来穿得还算中吧,补丁少,俩人加起来浑身上下只有八个补丁,相比较之前看的那些人家里条件还行。 老太太咬咬牙,拍板道:“成,我们跟上去看看。” 祖孙俩远远的跟在两个可怜人身后,只见那俩人刚到二道河村一家茅草屋门前就嘎嘣倒了。 与此同时,天旋地转,原本还想确定下人家咋样的老太太着急的高喊:“我还要再看看,我还要再看看”,却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吸力裹挟,塞进了那对古代祖孙的身体里。 …… “娘!” 于芹娘老远就看到婆母和侄女双双倒在家门口,扔下锄头时,还差点一脚崴到沟里,连滚带爬急忙跑了过来。 于芹娘跪在地上,一手掐婆母人中,一边带哭腔连声唤倒在另一侧的侄女:“田芯儿啊田芯儿,你别吓婶娘,你和你奶这是咋的了。” 亏得此时正是村里下工时间。 为防涝,村里正组织各家出劳力去碓大坝。 这不,好些村民就见到老许家门前这副场景,慌忙丢下锄头扁担,帮着叫村里的赤脚郎中。 而这面有些有经验的婆子已经直拍大腿,暗叫不好,因为用手一探许老太的鼻息,竟然眼瞅着没啥气了。 至于老太太的孙女许田芯,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就在大伙议论纷纷,这是中毒还是咋的,咋忽然倒下俩时,村里赤脚郎中终于到了,给了许老太儿媳于芹娘和大家伙答案。 “吃饱了撑的。” 村民们:“……” 这个死因,多少让大伙小刀刺屁股——开了眼。整得他们都难以感同身受。不知咋回事,同情心都降低那么一丝丝。 但村民们心里也明白,还真别小瞧吃撑这事儿。咱这二年哪里吃过饱饭,六七分饱都是过年。冷不丁的,许老太带着孙女不知跑哪里去猛炫一顿,饿大劲再撑着,那能行吗? 肚里常年累月没什么油水,以前吃的本身就难以排出来。 这是实话,村里大小便不正常的人有很多,这么一顶,上吐不出去,下秃噜不出来…… 果然,郎中也是这样分析:“芹娘,快给你婆母和侄女抠一抠,你们女人家也快进屋帮帮忙,我赶紧回去取催吐药熬上。再这么上下不通憋着,搞不好就得准备后事!” 一听都后事了,连平日子和许老太很不对付的婆子,都主动上前帮忙顶许老太肚子:“快吐,别舍不得那点吃的,就算是大鱼大肉也要吐出来。” 足足折腾一盏茶时间,老太太依旧没有反应,倒是许相依在许田芯的身体里先活了过来。 穿越不易,替一个本该死去的人又活过来更不易,许相依开始大吐特吐。 并且吐得脸色发白,也知道自己境况很尴尬。 此时,许相依正光着身子裹住被,后面被抹了油,有两位婆子正竖起中指跃跃欲试准备掏。 她却顾不上说拒绝的话,因为她奶似乎还没有穿越成功。 如果奶奶没有穿越成功,这个糟糕的古代只剩下自己,那她还不如死掉算了。 许相依满心焦急想指挥大家用正确的方式帮她祖母。 无奈吐得极为虚弱,用胳膊肘撑身体都撑不住,使出浑身力气发出的声音也像蚊子哼哼,完全淹没在“活了一个,终于活了一个”的七嘴八舌中。 而在许相依终于爬到祖母身边时,就看到一脸泪痕的于芹娘,将一个长得像麦丽素的丸子塞进祖母嘴里。 喂得是什么呀…… —— “呕!” 帮忙的村民和郎中早已离开。 距离祖孙俩苏醒也已过一个半时辰,可许相依的亲奶仍在大吐特吐。 原因来自于那个药丸。 许相依都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奶了,因为药丸成分是: “你竟然喂我吃屎,那功夫我都要醒了,你还喂我吃口屎……” 许老太吐得脸色发白,说话嘴唇都打着哆嗦。 她可是从现代来的老太太。 咱现代人能吃糠咽菜,哪里吃过屎。听说被喂一大颗那东西,胃里当即翻江倒海。 于芹娘噗通一声跪在炕前,有点不敢看婆母,但又怕解释不清楚,回头婆母罚她没饭吃事小,婆母一旦吐出三长两短,她男人和小叔子从城里打工回来准饶不了她,这才是事大。 许相依过来扶她,于芹娘拒绝侄女好意,死活不起跪着哭诉道: “娘,说出来您可能不信,其实我娘家发迹过。曾经我爷爷的爷爷,日子过得极好,她老人家在皇城根儿那里当过粪夫。” 所以呢。 于芹娘泪眼朦胧先看眼窗外,然后才压低声音道:“所以它是龙遗丸啊,娘。龙,娘晓得我的意思吧……再多说就大逆不道了,是最上面的人拉的。” 许老太闭了下眼,合着还是大屎丸子,她还以为会有奇迹发生。 而这面于芹娘,怕婆母仍旧不信她娘家能有这种好东西,继续细解释道:“这是真的,因为好像很贵。我爹在咽气前曾特意嘱咐我说,这颗龙遗丸,如若我生活如意就放在盒子里,没事儿看看,当作思念他的物件。但若穷途末路,这就是我最后的盘缠。” 许老太心想:我真是谢谢你了,好儿媳,你咋就不当盘缠吃了呢。 “呕!” “娘,您已经好了,能别吐还是别吐。这药丸配方听我爹说,可是有山楂和蜂蜜的,那是好东西。” 于氏一边给婆母拍背,一边还看眼从醒来就格外乖巧的大侄女。 别看侄女是女孩子,但往常和文静根本不沾边。 可眼下的许田芯,咋像换个人似的。 侄女备不住是挑她理了吧,十三岁的女孩子心里难道多想了? “田芯儿,就这一颗,你奶岁数大是长辈,实在是容易扛不过去,婶子才喂给你奶的,绝对没有舍不得给你吃的意思。这小盒子给你,沾沾龙气,别挑婶子理。” 第2章 跟钱过不去的,全部可以放下 于芹娘将两盆水陆续端进来,让她们洗漱。 许相依看眼手中空荡荡的小盒,这就等于婶娘将娘家留下的“体己盘缠”全给了出去。 虽说亏得龙遗丸只有一颗,要不然她也会吃口翔…… 但这个小空盒,是不是也恰恰说明这位古代婶娘的品性很不错。 许相依打算暂时留下小木盒,她怕不收下,回头于芹娘容易多想再睡不着觉。 “奶,都半夜了,咱俩也洗洗睡吧。” 许相依又凑近道:“婶娘已经趴窗户偷瞅您好几回了,以为您还没消气,有啥想知道的明天再看。” 许老太举着火把,又再次望一眼泥巴坯墙、茅草屋顶、泥巴地,这家连只带毛的都不趁。 拢共只有四间草房,记忆里为盖这破房子光所有积蓄,主要所有也没多少,还有两吊钱的饥荒没还完。 要不然原身许老太有三个儿子应该在家的,于芹娘就是老二媳妇,老三老四还没成家。 目下三个儿子通通不在,就为进城扛包干零活,想尽快还完欠下的两吊钱。 至于为啥从二儿子开始提起? 因为大儿子和大儿媳,也就是孙女的原身父母,倒是和现代自己儿子儿媳情况很相似,早早就没了。 二儿媳于芹娘和那三个儿子之所以对侄女极好,一方面有没成家的还谈不上偏心、老二成家也还没生娃。一方面是孙女的父亲,当年村里强制征兵,最有担当的大哥偷偷去报名,不想弟弟们被征走,死在了战场。 所以于芹娘也好,几个叔叔也罢,对侄女都当亲生的孩子那么疼。 这么一想,许老太就原谅了自己的眼拙,要不然她都有点要想不开了,觉得自己一把岁数白活。 毕竟那不是眼瞎是啥呀,本以为能挑个家里条件差不多的,特意在城楼那里多飘飘多挑挑,结果你瞅瞅这家穷的,她肠子都要悔青了。咋就忘了出去串门通常会穿最好的衣裳,不能只数补丁数量少不少。 但这家人只要能对她孙女好,就比啥都强。 这个家再苦再穷,她也会…… “那也有些遭不住。宝儿啊,你瞅瞅这哪是被,里面一大半是柳絮,现在天气还能对付,可冬天咋整。你一个现代孩子,不好的饭菜都没吃过,奶真怕你受不了这苦日子,这可和你吃减肥餐是两码事。而且你记忆里没有成算,奶这心里却很清楚,这里收秋已经完事儿,米却没剩下多少,把你这身体的几个叔叔算上,回头到家均到每人头上的口粮,吃半饱根本不够熬到明年开春的。” 许相依怎么不清楚这些事儿,她刚才出去给奶倒擦身子水,有特意看眼碗架子,油盐酱醋只剩个罐子底。 许相依搂住许老太胳膊劝慰道: “你老要是这么个愁法,哪有个头?眼下,我就知道咱俩还活着,我们还在一起,我才十三岁,还会陪奶奶好久好久,这就够了。” 她们更要为许婆子原身和许田芯好好活下去。 其他的,都可以车到山前必有路。 “你倒是想得开。” “不是您老常说老天饿不死瞎家雀。嗳?奶,我听我们科室护士讲过,她们看的小说里穿越古代都有金手指。您说像咱俩这种误伤被迫穿来的,老天会不会也能给点技能。”快别让奶犯愁了,想想别的。 “啥叫金手指?” “就是……”许相依开始解释,只不过才解释两句就被奶奶打断。 “打住,一听就玄乎,咱俩浑身上下连根毛也没有,哪怕戴个金戒指来也行啊,唉。你指望那个,还不如多拜拜咱家供奉的财神爷。” 在现代许老太的家里,不仅供奉还有副对联:财神住我家,今年必定发。 许老太给孙女一边掖掖头发,一边笑道:“财神爷,你显显灵,你来给我孙女当金手指行不行。我好供她再念念古代的书,这不能大字不识一个啊,咱家孩子可是知识分子,然后我还要让她再……” 许老太眼睛突然瞪圆,因为老太太清清楚楚地听到有音乐声在她脑子里炸开,正唱道: 恭喜你发财,恭喜你精彩。最好的请过来,不好的请走开,礼多人不怪…… “欢迎来到,财神到直播间。宿主认证成功,直播间规则有……” 许老太一把抓住孙女的手,她手冰凉、嘴发瓢,浑身打着突突:“你听见没有?” “嗯。”许相依也有点发懵。 “快和奶细说说,我咋没听懂里面让咱俩干什么,直播?播给谁看呀,搁哪里播,这屋有摄像头?” 艾玛,刚才她和孙女可是在这屋里一人一个盆,洗过屁股来着。这一天不是吃屎就是露屁股的,都要给人整崩溃了。 许相依急忙让奶镇定:“别慌,奶,我听明白了,刚刚认证成功,之前的没录上,录上也能掐掉。至于直播给谁看,里面规则说,让您老当主播给现代人看。而摄像头是在……” 许相依咽咽不存在的吐沫,太神叨了:“我好像就是摄像头,我看哪里,直播间就显示什么,那面就能看到什么样的画面。” “你当摄像头能不能有辐射啊?” 许老太 “对身体无害。奶,听那意思好好播还有钱拿。” 许老太:“喂,财神爷直播间,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干!这咋能是给现代人解闷呢,这叫分享生活。那什么,能给多少铜板,确定在古代这地界能吧?” 许相依:“……” 至于给多少工资,全靠本事。 能留住观众,看直播的人越来越多,多点红心多送灯牌,根据这个业绩决定一天是发仨铜板还是五个铜板。甚至你要有能耐成为大大大主播,一天工资就能不少。 要认真对待。 所以古代这里天刚蒙蒙亮,许老太就让孙女坐在她对面。 她对着孙女脑门挥挥手说道: “家人们,大家好,我是主播香奶奶啊。 你们也看到了,咱就是普普通通的、非常朴实非常正经的农村老太太,并不会肤白貌美大长腿,也不会吞宝剑碎大石。 所以我左思右想琢磨出一个才艺,正好稍后俺们家要做饭。 给大家表演一个,一个窝窝头怎么分两天吃。” 嗨,大美妞们,有没有想我,咱开启新书旅程啦,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又能互相陪伴了,度过一个又一个节日。 新书期更新时间每日早七点。 新书期特别看重数据,这关乎书的成绩,所以希望大家尽量多多投月票、推荐票,谢谢啦, 第3章 悔婚(两章合一,为林钰林+) 老太太的儿媳妇于芹娘,每日早上听隔壁郝家鸡叫声就要起身去砍柴。 于芹娘不在,这倒是方便祖孙俩直播说话。 许老太正介绍道:“家人们,现在你们看到的就是我家灶房。这面是水缸和几个咸菜坛子,那面是三个灶坑,熏得黑了些,这没法避免。大锅盖和菜板子都是木头的。” 许老太心想:唉,不像你们现代人拿锅盖飘轻,随时看看菜熟没熟,有的锅盖还透明,不用掀盖也能看。 她以前天天用的东西,现在却成了很羡慕很想再次拥有的东西。 许老太拍拍半臂高的菜板,给直播间观众解释道: “这个菜板不能洗太透亮,这个沉,可不是香奶奶埋汰。这是柳木树墩子,不可能做到每次切完菜抱起来哗哗一顿洗,只能浇点水划拉划拉,用抹布抹吧抹吧就得。” 说完还举起抹布给大家看一眼,想说就用这个擦,结果从嗓子眼里“呕”得一声,她差点先给自己整吐。 这啥味儿啊?就为省点碱面猪胰子,抹布都不好好洗洗,烫烫也行呀。这原身,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了。 但老太太硬是假装打的饱嗝,干净奶奶人设绝对不能丢,要不然人家看咱做饭恶不恶心啊。 许老太面不改色继续道: “至于右手边的,你们看到的这个像黄豆酱色的木柜,属于我家贵重物品,它叫碗架子、碗橱,放点油盐酱醋细米细面,挂的锁是横的,你看我给你们插上钥匙开锁。现在我舀面,咱这就开始做饭。” 老太太边舀面边看眼孙女,用提前商量好的暗号挤咕挤咕眼睛,那意思在提醒:“该你说话了,孙女,你的眼睛是镜头,边录边说更方便。要不然奶也好些年没做过大穷饭,一心二用容易翻车。这直播间七位老铁都紧着怀疑咱俩是假的呢。” 古代背景甭管是假的真的,老太太不咋纠结,不打算多解释,关系慢慢处。感情都是一点点处出来的。 再说哪天还要去村里直播,让大家看看那些“群演”。 许相依、不,往后就是许田芯了,她已经和奶奶商量过,承了人家身体,就要接纳一切,包括姓名。 许田芯接到暗号,立马担负起小助理职责,打算奶奶干一步,她就仔细介绍一步。 她的眼睛就是量杯,添多少水放多少面,确保让直播间七位观众看得明白:“这是我家大铁锅,我奶在舀水准备和面,水温大概四十五到五十五°左右。” 没啦? 这啥呀,还高材生呢,干巴巴的。 许老太拽拽孙女衣角,“你肚里那些词呢”,又冲镜头尴尬且不失礼貌地笑了下:“咱孩子头回给配音,她有点紧张。其实有啥可抹不开的对不对?咱这都是家人们,想说啥就说呗,就当唠家常嗑了,这才能热闹。” 许田芯明白了,奶的意思是需要形容一番? 好。 “你们现在看到的呢,是我家大铁锅,年代悠久,久到好像女娲补天时用剩下的,锅里的铁锈都吃没了,随着每一餐入了味。” 许老太:“……” “我奶现在舀的是粗苞米面,我们家目前三个人在家,一人一天四个窝窝头,她需要一锅做出来两天的,要不然少做锅大浪费柴火。大家可能会疑惑,这么一点儿苞米面能够吗?答案是肯定的,肯定不够。所以奶奶又舀出榆树皮粉,还有玉米芯粉。” 许老太边揉面边接过话: “这个得我来说,孩子容易说不清楚。 这榆树面不是榆树外面那层黑树皮,那个不能吃,你得把那层刮掉,扒开就能看到里面有层白色嫩皮叫韧皮。然后咱再晒干、用石碾子磨碎,多晒多磨几遍就能做成这个粉。 玉米芯也是同样的道理,把外面的玉米粒留着过节吃,芯子制粉。 玉米芯磨粉是好东西,里面有粉。像家里头有吃完生剩下的壳,那个也能磨成粉,但我家没有生壳就没放。 往常我家就是吃这几样粉做的干粮,里面并不会掺苞米面,今儿头回直播,放点好的,做出来也好看,给家人们看看啥叫正经窝窝头。” 老太太没说假话,记忆中许家不舍得这季节窝窝头里放苞米面,因为秋天还能找到不少吃的,各种粮食存货要留着大雪封山再吃。要不然家里六口人,三个儿子是恨不得一顿吃十个窝窝头都不顶抱的,不算计到时候吃啥。 今天孙女又是头回吃这种饭菜,有记忆是一码事,真吃起来是另一码事,许老太怕孙女咽不下去才混些苞米面。 这也是许老太为啥说给大家表演个才艺,一个窝窝头咋分成两天吃,现代人一顿用玉米面做出的窝头,她家必须用榆树皮粉和玉米芯粉混到一起均成两天。 许老太看着手中揉出的一盖帘干粮,心想: 这古代,比现代犯人吃的还次。 咋办,那已经来了也得想招活下去,要不然万一明年又是灾荒年,开春全家就得吃土。 吃土在现代是调侃词,她老太太懂,但在这里是真吃啊。 像观音土柔软,捏到一起像白面团似的,吃肚里就瞬间饱了,肚子却越吃越大,最后胀死。 所以许老太深吸口气开始给自己鼓劲儿,别总留恋现代的好生活,和现代一天一地没法比。 倒是要时刻提醒自己,必须有危机观念,不仅开源还要节流,要和原身一样有闲时吃稀忙时干的观念。 要不然本就没啥吃的再没有成算,家里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像是要卖粮换钱救命这种关键时刻可咋整,回头带着许家人一起吃土死吗。那不是坑人吗,还不如分家呢,别给人家老许家后代都坑了。 许老太和面完,听孙女说观众纷纷表示要看制作榆树皮粉的过程,又增加十来个人看直播,人数越来越多,她当即高兴应下: “中啊,回头香奶奶就带你们去扒树皮。其实这个粉真挺好,它有粘性,像高粱面这种都没有粘性。你把两样混一起就能做面条,要不然只高粱面可不行。还能用它做个饺子皮,正宗饸烙面用的就是它。等天热,用井水冰镇一会儿,还能做冷面,酸甜的。”许老太差点给自己说馋了。 许田芯看奶奶开始烧火忙了起来,赶紧讲解,不能让话落地上: “现在我奶将干粮放屉上,打算盖帘下面煮粥,一锅出。 要知道古代食品文化就两个字:糊糊,这样顶饱,顿顿必不可少。 但粥并不是用小米做的,我家是用狗尾巴草的草籽煮粥。 据说谷子落地三代就成了狗尾草,小米的原种也是它。 所以我们家会在这个季节,采摘回来许多比较大的狗尾巴草,这样的草籽果实大颗。” 许田芯凭着原身记忆继续道:“采回来的狗尾巴草要放在火里烧一下,用手一撮,再将草籽的麸皮弄干净,要不然入口太干拉嗓子。” 看到许老太将粥和干粮盖上锅盖,又准备用旁边的泥陶锅炒杂菜什锦。 许田芯是奶奶放一样,她就解说一样: “杂菜什锦是将葱段、小根蒜沫切好炝锅搞里头。 从春天能一直采到秋天的的焯水蕨菜搞里头。 蘑菇焯水切丝,红辣椒切丝搞里头。 你们或许会问,难道家里炒菜真的不放一滴油吗,答案是肯定的,肯定没放,把水分炒干就出锅。 再给大家看看蘑菇是长这样的,属于平菇的一种。不能是蘑菇就吃,要不然殉情不是古代传说,是吃不好蘑菇就能发生,会让命硬的不再命硬,短命的更加短命。” 许老太:“……”孙女介绍的真有个人特色。 就在这时,于芹娘背着柴火从外面回来:“娘,田芯儿,我回来啦。” 许田芯看向婶娘,此时直播间已经有五十多位观众,自然也就看到了古代打扮的于芹娘。 直播间字幕纷纷刷着: 我天,这真假的啊? 背那么粗那么高的柴火回来,道具好用心啊,还有这位古代妇人竟然浑身上下十二个补丁。 在现代人看来,衣服总共才有几块布啊,十二块补丁,你夸张不夸张。 许田芯心想:不,你们数错了,实际上是十三个,那最大的补丁在婶娘屁股上,只不过被上面的褂子盖上了。 这里大多数普通农家,身量长高能用零散布头接长度就那么对付着,几年都不会做身新衣裳,银钱用来忙乎吃饱都忙乎不过来。就算有闲钱,多数也是给长辈或男人家做衣服,说是男人在外面穿得好不好带着女人家的手,穿得好才能显出家里妻子是个贤惠的。 不过,她老许家有点特别,属于相比较在村里穿得比较好的农家。 像婶娘这件衣服是天刚亮就去背柴才穿,家里又住在把东头遇不上什么人,等天彻底大亮,吃完早饭要去防涝干活,虽然干的活也挺脏挺费衣服的,但是婶娘会换上只有裤腿膝盖和肩膀用同色布补上的衣服。天亮后穿的衣服都还算好。 原因嘛,许田芯只能说原身奶奶比较要面子吧。 就比如那草籽粥和吃榆树皮粉做的干粮,原身奶奶只准大伙在家吃,出去不准说。农忙时带饭,甚至还要特意吃好的给村里人看。 “婶娘,你先洗洗,这就要开饭了。” 于芹娘看着侄女抱过来的一盆水愣住。 直播间纷纷刷动:哇,表情好真,不知道平日里是不是小侄女总欺负她婶子,现在有摄像才表现好。还是说双双都是演的为了话题度。那要是演的,演技可真是6。 于芹娘哪里能知道她被录着,她洗脸赶紧掩饰眼圈发红。 以前侄女不愿意搭理她。 今年大年初一那天,侄女还指着所有人鼻尖哭喊:“你们都欠我的。”她男人当即就出了门,蹲在外面抱住脑袋偷偷抹眼泪。 是,那年征兵,按理应该她男人去。 所以说从大年初一那天起,侄女就没再和她怎么说过话,和几个叔叔也是能用鼻子哼就用鼻子哼,没想到今天不仅笑眯眯说话,还给她打水。 于芹娘觉得这是龙遗丸的原因,她没听爹的话留下当体己就对了,这就叫人心换人心。 “开饭啦。”许老太掀开热气腾腾的锅盖后,还将桌子特意支在堂屋。 于芹娘抹把脸上的水,急忙上前帮忙。 她有点不解:“娘,不年不节的咋要支桌子。”通常吃点干粮喝点野菜汤,坐小板凳锅台边对付一口就行。 许田芯知道答案却不能回答。 这直播着呢,奶奶说,气氛一定要到位,甭管吃的是不是粗茶淡饭,烘托出的气氛一定要高。 糟糕的糕,那么大张桌子,只摆这几样,只这几口人。 这面许老太坐主位拿起筷子,看到于芹娘坐在饭桌前等她分粥,整那一出不敢拿的样,她是心里又叹气又觉得彻底完犊子啦,慈善的婆婆人设算是没了。 老铁们搞不好会骂她。 遇到那爆脾气的小媳妇观众还得说,这要是我老婆婆敢给我分餐,我就敢给她家饭桌子掀喽。 可老铁们呐,这都是原身的事。说我们是接盘侠也不知你们会不会信。 许老太寻思已然这样,干脆本色出演,主打的就是一个真实。 再说变化太大也容易给儿媳妇整毛楞: “傻瞅啥,我长得像饽饽啊?我喂你得了呗,自己盛饭,没有手是咋的。一会儿还得去河沟子填土,你不吃饱谁能干得动那活。” “嗳嗳,娘,我吃,”于芹娘心里暖和和的,差点又掉下眼泪,再次觉得龙遗丸没留下当最后的盘缠就对了。要不然以往吃饭,婆母是要给她定量的。 于芹娘心里寻思要怎样做,才能对婆婆和侄女更好,也就没注意到许老太笑眯眯的那句:“我们开动了。” 更没纳闷侄女会忽然评价几句草籽粥:“唔,有点苦味,有点扎喉咙,还有点像……芝麻加草混在一起的味道。” 屋里正吃饭,院里忽然进来几个人。 有三位是同村老婆子帮忙引路,瞧那表情就知道轰都轰不走,进院打算看热闹,以及两位面色难看的妇人。 老妇头上插银簪被中年妇人搀扶着。 许老太只看一眼就道:“回去吧,你不来我还要去找你们呢,昨日你家男人找我商量的那事,就此作罢,我不同意。” 感谢大美妞们投月票推荐票。 感谢以下书友打赏:林钰林打赏一万起点币;泡芙li打赏5500起点币;车厘子929打赏5000起点币;清和亦然打赏5000起点币;书雪御风归打赏5000起点币;挥着翅膀的许菇娘打赏1500起点币;悠悠姌姌打赏1000起点币;毛饼爱看书打赏1000起点币;书友150207193025958打赏100起点币;书友20210330213231940打赏100起点币。 第4章 饭桶VS狗 香这话,在村里仨婆子听来,信息量挺大呀。 仨婆子认为她们是在交头接耳,实际上那叫不背着人: “啥事儿就此作罢,你听说过没?还是个男人和她商量事……艾玛,我知道啦,不会是有老头要娶有粮娘吧!” 有粮娘就是许老太。 说话的婆子边分析还边看眼戴银簪的老妇。这老妇从面相上看,保守估么得有六十五往上,脸色又那么不好看,从进村就扬着脑袋走路,面上皮笑肉不笑的,这位搞不好是正房,捏鼻子不得不帮她男人来许家纳妾,纳香。 香该咋是咋,属于五十岁里长得不孬的。长得吊眼梢子就带那勾人样。 “俺的天爷啊,那要是这样的话,真让有粮娘划拉着一个有钱老头?” “等等,有钱怎还作罢?这不是有粮娘一直惦记的吗。” “有粮娘,你快往外瞅,人家是带驴车来的。”瞅这做派就能猜出来有车有房还是镇里户籍,可别端着,收拾收拾包袱快跟着去,回头哄好老头,还能让后爹贴补你家那俩小子娶妻成家。 什么乱七八糟的! 来的两位妇人是镇上捕头赵大山的老母亲和媳妇。 “我是来给我孙子和她孙女退亲的!” 赵老太很气愤:怎么还扯上她老头了,那都死多少年了,她老头活着时没少遭罪,死了头上还要被扣屎盆子,快善待她老头吧。 赵大山媳妇想拦住婆婆这话已然来不及。 本来进院听到许老太说就此作罢,赵大山媳妇心里真挺高兴。 那一瞬,她有真心实意在心里夸奖许老太,这位婶子挺有自知之明,知道门不当户不对要拒绝。 并且也很明白许老太为啥没等她们进屋就急匆匆说出那话。 一方面是男方先于女方说出悔婚会让许家在村里抬不起头。另一方面把缘由含糊带过,却斩钉截铁拒绝表明意思,以免她们带气进屋,一旦说出挑剔难听的话会很伤女孩子脸面。 其实这也是她最想要的结果。 赵大山的媳妇确实打心眼里不想让人知道她儿子和这许家姑娘有过口头婚约,那样的话,她儿子往后会抬不起来相亲门槛。传出去说连许家姑娘那样式的,她赵家都曾考虑过,往后那啥孬样的都会心大的觉得能嫁进她赵家。 所以说,赵大山的媳妇也觉得不掀开说清楚挺好,她要不是惦记着还有最后一件事相求,想让许老太去和她那犟男人再说一遍拒绝的话,真想扭头转身就走。 可谁能想到这三位婆子叽叽咕咕嚼舌根,给她婆婆气着了,婆婆秃噜一下就把她儿子和许田芯有过口头婚约的事说了出来。 这面许老太脸也黑了。 她非常不想让村里人知道,昨日孙女和她进城是为让男方父亲相看。相看是挺大的事儿,这里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亲就能拍板儿女婚事。 那被拍下过,甭管拍没拍成,往后也好说不好听的,所以不想露馅。 但就是万万没想到,原身许婆子留下的破事太多。 这个插曲是从哪来的呢,记忆很模糊,也不知道是啥时候原身曾和村里人掐架时吹过牛,有些像扯老婆舌整急眼了,反正就话赶话吧,曾两手拍巴掌跳高气人说: “嗳,你就嫉妒吧,我可不像你似的,一天搂个猴还搂得蹦蹦紧,俩猴样搂一块还拿对方当个宝贝蛋儿,我呸,寒碜。就你家那位一脸老褶子,蚊子都不敢下脚,怕把脚崴了。我赶明就算再进一家门也要找个有钱人,像我这种好的根本不用愁,笑啥呀?找不着般般岁数的,咱找老头。谁和你家那个猴说过话。” 然后自打那次骂架后,有些村里爱嚼舌根的纯是欠登心理,实际调侃表面装作劝道:“你真要找个能当你爹的老头儿?咱都多大岁数了,他再要是当爹的年纪,那不行的。” “少拿这事儿逗闷子,不用劝我,去劝老头儿,只要他田地多事还少,我这面好说。你们要是能帮我介绍到上去快下去早的,我还要感谢你八辈祖宗呢。” 原身许婆子这副混不吝的回答,没想到真有人当真,没少被人嚼舌头,还影响到今日这事儿。 这不就整乱套了。 与此同时,直播间在刷屏。 这不是小助理能关闭的直播间,主播是奶,奶奶要念口令,直播才会关闭。 “我要看香瓜奶奶!”要急死了。 “摄像头呢,请对准又香又有瓜的奶奶!” 才 对话好似过了很长时间,但在许田芯这里不过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她手中还举着才咬一口的窝窝头。 许田芯默默转过身看向院里,满足直播间吃瓜群众倒是次要,主要她怕奶万一吃亏,她好方便冲出去。 好吧,好像用不着她。 她婶娘是什么时候和她奶一起飘出去的呢。 而后续发展,奶奶正在赶人。 “我先说的不同意,再多的话没必要。” 露馅儿了,许老太也依旧保持理智。毕竟话太密更容易言多必失。有时候一句好话都能被人传出几个版本,更不用说这种退婚约的八卦事儿,能少说一句就少给别人谈资。 于芹娘去墙根取扫帚,虽然场景尴尬但能给人台阶下,意思不是在赶人,她家真要扫院子。 无奈这有脑子不好使的不配合。 赵捕头的老母亲那是打心眼里瞧不起许家,心想:呵,就凭你家还好意思强调先不同意婚事,哪来的底气呢,嫌弃也应该由我们先表现出来。 再因为刚刚那个插曲更想给两句磕碜磕碜许家,啊,合着孙女的奶奶还是个不正经货色,一把岁数不老实守寡还要找老头。 “不用撵人,我压根儿连你家屋门就没想进。但有几句话咱得说前头,别回头我们走了,你们家又心大起来找上门。死皮赖脸的人,我这把岁数可见多了。毕竟像我赵家这种人家,要不是我儿子念在和你死去儿子一起上战场的情,你们村里人也接触不到不是?” 这话让那仨看热闹的婆子都不乐意听了,直撇嘴。更不用说许老太。 “哎呦我天,瞅你那个母牛甩尾的样,把你牛逼坏了。还我家屋门没想进,呸,等你走,我这院子都得撒香灰嫌你落脚地恶心。老母鸡上房顶你算个什么鸟,猪鼻子上插大葱瞅你那装相劲儿!你们家不就是西城镇嘎牙子村的?都是村里人装什么大尾巴狼。这你儿子从战场回来,命大捞个捕头干干,你倒着急忙慌没把脚上泥洗净就忘了本。” 赵大山的母亲好悬被许老太这番话气个倒仰。 自从她儿子转镇上做捕头,已经没有人敢指鼻子骂她。 “没相中,你们祖孙俩我儿不少银钱吃饭,瞅你们那副活不起的样。我去酒馆打听过,连小二都记得你那孙女就是个馋强、饭桶,眼睛就知道盯着饭!” 屋里许田芯听到饭桶二字,默默放下手中握的窝窝头。 而这话才叫真气着许老太。 如果说之前多数有接盘的心理,在帮原身打扫这些破烂事,那么现在她才叫真火大起来。 毕竟吵归吵,俩孩子没见过面,大人之间怎么对喷都没事,甭去骂人孩子,那不是戳人心口窝? 结果她不抨击对方孙子一句,老赵家骂她孙女是饭桶。 “旺财,呸,狗都不稀得叫的名,我告诉你,压根儿我听见你孙子名就不行。” “你骂谁是狗名?” “你孙子狗名。” “你孙女饭桶。” 非物质文化遗产间的大战,就这样利落地拉开了序幕,俩老太太说着说着竟然撕吧到一起去。 赵老太岁数大,她只会退退退:“tui tui tui”不停冲许老太吐吐沫。 许老太就厉害了,她会魔法双倍攻击,不仅能两手上上上,俩手刨起来快节奏播放像极在指挥大合唱,她还能嘴上骂话不重样。 两面的儿媳妇拉仗:“嘎哈呀,这咋说说动手了……” “娘!”就在此时,赵大山下马大步走了进来。 谢谢大美妞们多多投月票和推荐票。 感谢以下书友打赏:感谢夜鹰grace打赏一万起点币;山竹2号打赏1600起点币,被风吹过_夏天打赏500起点币;亓彩羽翼打赏500起点币;是你的泷泷呀打赏300起点币;海阔天空109打赏100起点币。 第5章 自动解锁 赵老太在许家人面前牛逼哄哄,但在她三儿子面前可不敢。 一方面怕儿子真来脾气给她赶回嘎牙子村,往后不让她在镇里享福可咋整。她眼下甭管是回村还是去哪,能被人高看一眼围上唠两句,全凭得是这个三儿子的脸面。 另一方面也是心里有愧。 当年征兵,她没看出来这个儿子能有啥出息,就在几个儿子里挑出赵大山报了上去。至今也没忘记赵大山听说家里决定舍了他,抬眼看向她那一幕。 所以想摆长辈谱,命令这个三儿子没用,只能哭诉。 “儿啊,你可下来了,你瞅瞅这家人邪乎不,我还没等说啥呢,就差点让人挠成血葫芦。” 许老太正整理被抓出来支棱几根毛的发髻,听到这话,心想: 嘿呦,没想到还是个八二年的龙井,老绿茶了。 但是茶不茶的别演她看。 她打算甭管什么儿子孙子的,谁来也都快点给她滚犊子。 许老太决定,她绝不会像昨日原身那副做派,听说对方是捕头,能用死去大儿子和对方的交情换点生活光亮就立马贴上去。 又是用话语暗示孙女无父无母没有依靠可咋整,将来找婆家都不好找。又是念叨家里几个儿子没啥本事的。就好像人家捕头招谁当手下都是招,能给你几个儿子安排工作似的,那是在作甚,多丢磕碜。 咱虽穷苦但踏踏实实用双手挣钱,眼睛少看那些没边际的,不羡慕不攀交,挣不着钱大不了就用肚子省,她就不信了,不矮人一头贴上去能死。 所以许老太在赵老太话音落,张嘴就要连赵大山一起骂。 却被赵大山抢先一步道: “婶子,太对不住了,我代我娘和我媳妇向您老赔个不是,您老千万别跟她们一样的。” 说完,赵大山就拧眉看向赵老太和他媳妇: “娘,你这还叫没说啥?离老远,我就听见你一声高过一声骂我有田兄弟的闺女。 人是我特意捎信儿叫去的。 实话告诉你们,从我调到这里就想见婶子和我兄弟的独苗苗,要不是实在抽不开身,刚转到这里一堆事,按理早就该上门探望。 饭也是我非要拽婶子和孩子去吃的,要不是你和旺财娘临时去了乡下,按理我是打算让婶子和田芯去家里坐坐的。 我这边还寻思只给叫去饭馆不该如此,你们可倒好,竟跑上门作闹。 旺财他娘,娘糊涂,你也糊涂? 我昨日有没有告知你,我和有田兄是过命的交情!” 赵大山的媳妇从她男人进院那刻就缩起脖子。 她男人昨晚确实难得的和她解释不老少话,说没有许有田早就死了。 那叫战场上有人拉你一把,就能躲开箭羽。 昏迷受伤,能有人惦记别不给治就扔死尸堆里,那叫救命恩人。 连今日能当上捕头,她男人说也是许有田给的机会。 因为许有田被征走不到半年就升为这些人的头头,所以她男人最后一次上战场是许有田给分到守城楼的队伍里。 许有田却冲杀出去没再回来。 又源于她男人总跟在许有田身边做事,许有田表现亮眼,上面人连带对他男人也有印象,就这样没像旁人似的回村务农,而是被人带走跟在身边做事,月余前回了老家又成了端铁饭碗的捕头。 赵大山媳妇回想起昨夜她男人提起许有田眼圈发红的模样,此刻被质问到头上,心里更是发颤。 可是这位许家姑娘当她儿媳真不行。 她昨日去酒楼有特意打听过,听说那姑娘脸却黑、说话咋咋呼呼大嗓门,眼睛只盯着吃食,而且都像不往好槽子那么吃,往死炫饭就像没见过似的,单说人也太上不得台面。 她儿子也是她的命根子,从男人被征走,她就拿独子当眼珠子,家里日子终于好了起来,咋能娶这样的儿媳进门。 所以她今早才撺掇婆母来许家。寻思让婆母多说难听话,表现出她家女人不是好相与的,最好能让许家先打退堂鼓。 要是许家人实在死皮赖脸,又拖到最后也无法改变犟男人的一根筋,她捏鼻子认了,也可以权当是提前给没过门儿媳来个下马威。 事情发展倒是出乎意料的顺利,啥也没说就退亲成功,就是…… 赵大山媳妇心思只翻转几下就有了对策。 她先看眼此时院里院外站这么多村民在看热闹,心里明白,宁可让大伙知道她儿子是先被退亲的那一方,也要安抚住她男人别恼火。 “旺财他爹,我和娘没别的意思,寻思来认认门,结果进院婶子就说那事儿拉倒吧,娘可能是没想到咱儿子还能被嫌弃,就挺生气的……” “快拉倒吧”,帮忙引路,从头看到尾的仨婆子忽然插话道:“你们不也说是来退亲的?还嫌弃俺们是村里人。” 赵大山媳妇一噎,怎么哪哪都有这仨搅屎棍! 看眼赵大山脸色,不敢耽搁,急忙抢话,她怕那仨欠登婆子把对话背诵出来,还得连拍巴掌带演的:“那不是因为店小二说姑娘家能吃?孩子他爹,真是话赶话,我和娘误会了。” 这功夫赵老太也反应过来,抹着眼泪说:“就是,小二说的饭桶。那小二的原话说她们紧说不吃,吃起来就不客气。头发胶黏,两脚泥稀泞。” 赵大山哪里那么好被糊弄。 可此刻他是由里正陪同来的,院里院外又有十好几位左邻右舍的村民在看着,他们转头走了没啥,婶子一家会被人指指点点,有田兄弟的独苗苗那是个闺女脸面薄。 赵大山拉着脸喝道:“孩子我见过,大大方方,只有旺财配不上田芯儿的,外人那都是胡说八道。许家如若能应下这门亲事,那都是看在我的脸面上,求都求不过来。” 赵老太据理力争:“这样式的还用求?三儿你是不是糊涂了,连小二都说,这样式的不要聘礼都不……” “娘!”这回赵大山媳妇也出声制止,她赶紧岔开话后就连声向许老太赔笑脸道:“婶子,对不住,都是脾气急。我婆母确实听了别人多嘴多舌,说话语气才有些冲。你老可别真存气,回头还得上家坐坐呢,我到时宰鸡宰鹅招待婶子。昨日孩子他爹把我骂了,说出门咋不提前告诉一声,整得您没登家门,他心里挺不得劲儿。” 许老太看着这场戏,这媳妇比那婆婆有心眼子,会哄男人会给台阶的。 虽说往后没想借捕头光,最好都少联系,但话已至此做人留一线,赶紧给孙女那事说清楚比啥都强,这个台阶也就接了。 “行了,不用这个对不住那个对不起的,说来说去,我确实不同意孙女和你家小子见面相看,我反悔了。” 这回换成赵大山非常意外,他万万没想到媳妇说的是真的,许家先打得退堂鼓,“婶子,旺财那小子虽然不成才,但识得几个字,性情也算敦厚,回头做个账房,小两口的日子差不了。” 赵大山说话时又看眼里正,扫眼附近村民,“昨日仓促,正好今日大家在场给做个见证,您老要是有啥要求就提。舍不得田芯儿想多留几年?那让我家小子等。要是别的方面,您也尽管开口。” 赵大山记得,昨日许老太提过一嘴,说孙女嫁镇上想见一面都难。也不难,他家人口少,婶子要真是因为这个缘由打得退堂鼓,他可以当众许诺去他家住,他就当半个娘那么照顾。 二道河村围观群众们,全都有点听懵圈儿了。 什么情况,老许家那个连针线活都马马虎虎的的黑瘦丫头,能被求娶成这样了吗? 当捕头的老公公,相公将来是账房,人家还是独子,家里攒下啥不都是小两口的? 在村民们眼中,这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孙女婿,许婆子是疯了才会往外推。 可就是推了。没有站家门口小人得志满脸炫耀,没有四处吹牛说她家结识有本事亲家,许老太再次斩钉截铁拒绝道:“你要是真念着和有田的那点儿情就别再提,我是真不同意。走吧,我这一早上饭都没吃上,就不留你了。” 希望大家多多投票,和我一起扶植这本小树苗。 感谢以下书友打赏:感谢书友20190723093113097打赏六千起点币;感谢高嘉妍打赏5000起点币;感谢alice5555打赏1500起点币;感谢小楠子66;桃夭夭夭夭夭夭;招财进宝打赏一百起点币。 第6章 铜臭铜臭就是这么来的 赵大山心里埋怨老娘和媳妇。 许家婶子会打退堂鼓,那是发现他家女的都不是啥善茬。 赵大山离开二道河村民们的视线就打马离去,连声招呼也没打,直接扔下驴车上的母亲和媳妇。 赵大山媳妇看男人这副样子,很是惴惴不安。 估计她家接下来会好些天不放晴,吃饭时都会没人敢说话。 但听到婆婆坐在旁边的哭声,不知咋回事,她竟然有些解气。 赵大山媳妇心想:婆母,这回你终于知道你儿子和你早就离心了吧,人前根本不带关心你一句的,还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训你。宁可捧着许婶子都不愿意多看你一眼,别不觉味儿。这就叫你当年偏心黑心的下场,报应。所以你自觉点,赶紧回村养老。 赵大山媳妇当作没听到哭声,一声也没劝。 可事实上,赵老太并没有伤心儿子和她离心,这事不是早就知道?知道也要和这个儿子过,享福才是真的,其他伤不伤心能咋的。 她哭是因为,她明明也有好多厉害话,像那个许婆子似的一套一套听起来可唬人了,但怎么骂的时候就没想起来,恨自己嘴没跟上,越想越气。 赵老太扭身看眼许家渐行渐远的院落,满脸不甘心,她想回去,想许家那臭婆娘和她再掐回架。 再来一遍,她绝对能发挥好。 与此同时,二道河村的刘里正,正在许家门口轰赶看热闹的村民,“一个个闲出屁来了是吧?早上都填饱肚子啦?尤其你们仨!” 刘里正骂那仨婆子:“别人家的事儿,给你仨忙叨够呛。赶明下暴雨房子塌了就不用看热闹了,哭都没地方哭,给我填土去!” 那也挡不住大伙扛着锄头背着扁担,边走边议论。 “难怪昨儿回来闹那一出,折腾到半夜。要不说我这人厚道呢,没往外说撑死的事儿。” “嗳?你们说,她为啥要往外推那孙女婿?这太不像她了,能不能是冲到啥啦。”昨晚许婆子差点没气,很有可能被小鬼缠身。 “什么小鬼,哼,她一撅屁股我就知道要拉啥屎,你听着是往外推,那是说反话想拿住人家呢。那吊眼梢子可会拿捏人了,不信你往后瞅着。” 有住着远的打听:“那面发生啥事儿了?” “啊,你们还不知道呢吧,艾玛,可热闹了,饭桶和狗的事……” —— 许老太这面,哪里有空管大伙背后怎么议论。 她人还在院子里就对孙女挥挥手,示意别看别录这面,她要先打发走儿媳妇。 “你哭啥?” 于芹娘背过身:“……没。” 她想说都怪她男人还有俩小叔子通通没本事,这才让大哥家的独苗受这种委屈,哪怕有一个叔叔出息些都不会是这样。 可说这些有啥用,她们这些当叔叔婶娘的已经不是一天两天没本事了,眼下更完,还都不在家。 许老太用屉布裹上两个干粮,想想又添俩递给儿媳,“没听到里正嗷嗷叫唤让上工,你还有闲心抹眼泪。有粮有仓有银都不在家,按理一家应该出一个壮劳力,你再不起早贪黑多干点儿,别人更得挑理,你这是想让我去背石头?” 秋收已经完事儿,要照村里正心思应该全村齐上阵背石头,防止水位再上涨会暴雨淹了村。 但好在里正心里也明白,连续二年收成不好,趁着没上冻前,男人们要打猎,还要出门找活干,想招赚点铜板贴补家里才是正经。趁山上还能见到绿,连老弱病儒也要日日挖野菜砍柴,家家户户一堆活,他这才咬咬牙说,一家必须出一个壮劳力。 于芹娘着急起来,“娘,我换身衣裳这就走,不用您去,我一人就能顶俩。” “站住,不用换了,往后咱家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没必要打肿脸充胖子。” 于芹娘听到这话,脚步一顿,心里再次伤感起来。 看看,婆母这是彻底放弃他们了,反正也不会出息还装啥面子。 大门前脚关上,后脚许老太就把孙女扯到面前,对直播间老铁们说: “不好意思了,家人们,你瞅这事儿闹的,一出接一出,没想到 许田芯说,奶,虽然笑了,但直播间也全在刷屏夸这瓜吃个饱。简直是她奶在那面抓挠,直播间这面在叫好。 “啊?”还能这样? 许田芯继续告诉道:而且掐架那功夫,人数竟然三百多人在观看。还有不少想学骂人,说怕传统文化失传。 三百多人?许老太有点懵。 过去生产队开会组织学习,乌央乌央的坐满会场也就这么多人吧。 许老太难得尴尬起来,也不知道直播间里有没有岁数小的孩子,到时候人家家长问从哪学来的骂人话,说看一个奶奶直播学的多不好。 “骂人咋还要学呢,不用学,年龄一到,这技能会自动解锁。” 许老太是在大家哈哈哈中念的下播口令,“今年必定发,咔”。 也直到这一刻,老太太问看不着她了吧?得到肯定答案才噗通一声躺在炕上捶动心口窝。 咋不动真气,老太太扯过孙女手搓着,心疼的不得了: 亏得咱家孩子聪明,知道在古代涉及男女事不能露面,要不然更得被人指指点点。 想起在现代,她孙女左邻右舍谁见了谁不得夸句,说话慢声细语可有礼貌了、白白净净、漂漂亮亮,品学兼优。到了这里饭桶、头发胶黏、脸却黑、泥稀泞,那死娘们在和她掐架时一个接一个词的骂咱孩子。 所以她有点后悔,这仗干的,稍稍压点脾气好了,就不该话太密,给直接赶走就得了呗。 “奶,您先松开我手,我要看看怎么下播有结算提醒呢。” “什么结算。” 许田芯惊喜道:“奶,别看咱还没开工资,但有六个人打赏,看时间显示,应该是在您干仗的时候打赏的。” 许老太立马坐起身,心口不突突了,胳膊腿也不疼了:“打赏多少。” “一百二十八块钱。规则说,现代一块钱是古代一铜板,那就是得了一百二十八个铜板呗。” 打场仗给一钱多银子? 赵老太,你给我回来,咱俩打个十场八场就能凑一两了! 这要是有人敢下保证场场给打赏这么多,明儿她就出门挑衅去。 等等,“钱呢?” 许田芯也很疑惑,明明提示已经兑换成功,可兜里没有啊。 那就应该在家里的某个角落吧? 田芯刚说完,奶奶就开始翻箱倒柜,其实这个场面没直播都有点白瞎了,这家伙翻的,祖孙俩累得双双躺炕上直倒气,也没找到钱,快成十大未解之谜了。 许老太小声骂财神爷,“我看它就是故意的,钱是怎么来的给写一清二楚,钱放哪了它给整的迷迷糊糊,就差多写那两个字啦?”许田芯忽然下了炕,翻出一个小盒子。 她奶最膈应的那个盒子,之前装有龙遗丸。听说婶娘送给她,奶奶让扔旮旯里。 “奶,你看。” 许老太看眼里面一百二十八文钱,一个铜板都不少,默了默:“……原来铜臭铜臭就是这么来的。” 她们的一百二十八文钱,也是大美妞们昨天打赏给我的钱,你说这不巧了嘛,哈哈哈哈哈。感谢露宝宝呀打赏五百起点币,大美妞们,看完别忘记投票。 第7章 号外号外:钱藏炕席里了 “奶,您慢点儿,别闪着腰。” 许老太拧身子就要掀开炕席,炕席下面是一层厚实稻草。 她将一百二十八文钱放在稻草里,“跟谁也别说,钱藏这了,钱你就上这拿。” 许田芯好笑道:“奶,您觉得我眼下还会有用钱的地方吗?” 在现代爱看书爱摆弄这那的那点爱好,怎么着也要温饱不成问题了,以后才能慢慢实现。 别说爱好了,就连自己多年学来的专业知识也要从长计议,短期内不会有用武之地。 因为她是一个让有痔之士无后股之忧的肛肠科医生,在古代受性别约束潜力不大。 好在因为职业原因,她还剩下一个优点能帮到奶奶和这个家,那就是情绪尚算稳定。 你看,虽然前路茫茫,离她们想要的温饱都还很远,但这 许老太看着炕下孙女笑眯眯的小脸,畅想道:“会有你没啥事儿就拿点钱出去那天的,你信奶的。”笑容又一顿连忙嘱咐:“先别告诉你婶娘和你那几个叔叔。” 记忆中那几个人还不错,但记忆可不作数,原身许老太还自觉挺不孬的呢,以为在村里人缘不错,别人也没发现她家挺穷的,其实村里人背后都讲究她,所以她要慢慢品那几个儿子和儿媳。 再者,说她自私也好,偏心也罢,甭管那几个有多好,就算好上天了,她指定也要先可着孙女来的,孙女完事儿就是自己。比方说吃个鸡蛋,孙女吃完就轮到她,别人至多接着等。 许老太怕孩子太正直不会撒谎,这方面自小就随她,一直等到孙女点头应下,这才放心地高兴道:“咱祖孙俩终于见到点儿光亮,我这心里立马敞亮不少。这哪里只是一百二十八文钱。就今年米价嗖嗖往上涨,也够买几斤白米给你熬些大米粥喝的。慢慢攒,今儿攒点,明儿攒点儿,慢慢咱家粮仓指定能装满。” 说完又笑呵呵捧起装龙遗丸的小盒子,装过啥东西早就忘了,只记得装过钱就够用,这往后就是她供起来的小匣子。其实她不得不承认,她们祖孙俩和屎尿屁还是很有缘的,钱必须从这里出现都是有原因的。 一边爬炕里面放匣子,许老太一边和孙女继续显摆这份成就感道: “我猜那个赵大山一年也就挣二十四五两吧,撑死过年过节再发点东西,这家伙把他那老母和媳妇嘚瑟的,恨不得绑上二踢脚要上天。你再看咱俩一天就挣这些,一年得挣多少。虽说不可能天天有人打赏,但咱还没发工资呢。财神爷不是说,咱只要什么收藏点赞到达一定数量,月月还给发工资?” 许田芯夸奖没错,奶奶最棒,奶奶直播也等于是铁饭碗,所以她们要多多直播录出有质量的视频,让回头错过直播的还能看录播。 “有没有啥具体条件?”老太太看不到那些字,需要问孙女。 “有,今早刚开始直播就出规则了,好多条呢,只是我还没倒出空看。” “那你快看,回头总结出来说给奶听,咱不能面茶汤里煮饺子糊涂着过日子,正好我先去烧几锅水。” 许老太打算趁这几日老天爷终于放晴腌菜。要不然哪天又开始下雨就完啦,放哪晾晒。 再一个烧几锅水得先让孙女洗洗头洗洗澡,孙女不提她也知道,指定老难受了。那原身田芯脖子上都是一条一道的黑泥,头发太长也不爱洗嫌麻烦。 你都说那个死赵老太骂话难听,什么头发胶黏啥的,细想想说的是事实。 趁着家没人, 许老太去两趟后院特意连背带抱回两大摞干草,回头烧出来的谷草灰有一堆用处,可不止是洗澡。 这面许田芯快速浏览完也去了灶房,见奶奶利用烧水的空档在摘蘑菇,她将蘑菇筐扯过来打算接手干。 这蘑菇还是原身祖孙俩采的,昨天她在天上飘的时候就看到了。原身应该是背蘑菇送给赵捕头,想着去人家头回登门不能空手,又没什么东西可给,就起大早去镇上一路走一路采的蘑菇。没想到没去成家里,赵捕头也没要又背了回来,这都没摘呢,再不摘了晾晒会白瞎许多。 “你这孩子,着急忙慌看完了吗就出来。不用你干,你会干个啥,我这当玩似的几下子就摘完。”许老太习惯性不让孙女伸手。 “奶,我是有记忆的人,您又忘了这点。” 怕奶奶又老一套有记忆一码事,真做起来又是另一码事的絮叨,急忙道:“奶,我看规则还挺难的呢,不是说到月就给发工资。” “啥,变卦啦?” “也不算,要我们直播五十场,还要具备关注直播间人数达到五千人以上才会开始发工资。下个月能不能发工资,就看咱多少天能录出来五十场呗。” 许老太赶紧问道:“多长时间算一场?” “每场直播俩小时以上,要是时间不够,比如突然下播之类的,就算有人打赏钱也没收,还不算场次。” 许老太 接着又有点儿庆幸,亏得今早又是蒸窝窝头又是掐架够了两个小时,要不然稀里糊涂下播不给算数,那不白忙乎。 “奶,您发现没有,其实写得清清楚楚的条款并不难,一场两个小时怎么着都能播完五十场。难的是快速让五千人在短时间内关注直播间,这对内容的丰富性有很高要求。像是想让很早来的别取关,内容就不能太重复。想让很晚进来的马上关注,内容就要精彩。” 许老太却不太犯愁,家人们,你们想要的人设,奶奶我这都有,真的,只要别走。 “说钱吧。”给发多少才是重点。 “根据关注人数十分之一发工资,像五千人的话就是基础工资,每月最少发半两银呗。除此外还有单算的点灯牌十个给一铜板,点赞一千给一铜板。” 在现代点灯牌是一毛钱,点赞不钱,大家喜欢会不停地点,听起来少,其实加起来也挺多。 另外,还有两个模块在黑着,许田芯研究过,应该是她目前还没有资格查看的规则,眼下就不和奶奶提了,免得会好奇惦记。 总之依旧是那句话,财神爷绝对不白给她们钱,必须靠本事。 本事嘛,许田芯有琢磨过,奶奶要是没啥播的了,必要时,她可以和这里的人好好学学练练解剖杀猪,到时她用 至于用专业赚钱给人割痔疮?她特意看规则了,那不行,不让古代这面露痔疮播给现代人看。 先不提她的职业素养会不会干这事儿,主要涉黄,会给她奶藏炕席里的钱变没的。 多谢大家投票。 感谢以下书友打赏:感谢浮冰1004打赏一万起点币;感谢莹泷想吃龟苓膏打赏1500起点币;感谢书友20210330213231940打赏七百起点币;感谢小黑喵ss打赏五百起点币;感谢书友20230328091447350打赏一百起点币。 第8章 虽然还赚不到大钱但会省 用葫芦瓢做的水舀子,一瓢瓢舀出一大盆水。 许老太让孙女先去洗澡,等孙女洗完,她打算用剩下的水洗洗就得。 别看这里眼下不缺水甚至闹起水灾,但她家院里没井,整个村满打满算就只有六家趁“私家”水井。 因为贵,依照记忆,按前两年价格打井还要五两银。 她家又是住村里把东头,挑水需要走一站地。 对,估摸就是咱现代社会公交站一站地那么远,所以有的是水也要省点儿,主要是挑不起。全指望儿媳妇在挑水。 多亏许家当年分家得到了一口大缸,家里二儿子也挺手巧又做了不少木盆能存水。要不然有得挑也没处存。 计划得挺好,可许老太感觉只出去反插个大门的功夫,再去厢房将几袋粮食趁太阳大折腾出来放院里晾晾,回身进屋再一看孙女那洗澡水“……”她好像不能对付用了。 许田芯也有点尴尬,她还没用丝瓜瓤搓,只用手心抹抹就下来一层黑泥。 许老太捡起丝瓜瓤给孙女搓后背道:“看来这家人,一年到头都不咋洗澡。” 要不说记忆不靠谱。 在许老太的记忆中,她们老许家已经属于爱美的,属实在村里挺干净的人家。要是再干净点儿就得被人说嘴,说咱穷讲究,没想到还是这么脏。 许田芯有点庆幸:“好在原来许奶奶很爱面子,不想让人知道家里常吃榆树面,总叮嘱大家用篦子刮头发才没长那么多虱子,这要是虱子多会更麻烦。” 这里的爱面子和干不干净扯不上关系,而是这里流传一句老话,头生虱子为穷人,家有跳蚤才是富豪。 原身许奶奶不想让人知道她家真穷,经常叮嘱大家没事儿抓抓虱子。最起码俩人说话时别满头爬。 而为何会有这种结论,许田芯猜测,应该是营养不均衡造成的,或是粗茶淡饭生出的单一油脂才爱长虱子。虱子多,不就说明家里吃得很差嘛。而跳蚤数量多,说明家里养殖大量的牲畜。 印象里,她在这村里有个叫麦苗的小姐妹,别看也是才十岁出头的年纪,却能知道不少各家八卦和她分享。 曾经就和她聊起过,说有那种虚荣心强的男孩子会特意抓跳蚤放在身上,这样的话,相看姑娘或是出外行走与人结交,想让对方误会他家里有不少牲畜条件不错。反正就是能起到让人高看一眼的作用吧。她们村有好几个这样的小青年。应该像现代男人很喜欢豪车般,内心深处也很羡慕家里有牛羊猪甚至骑马的人,这才会故意抓跳蚤放身上。 许田芯并没有完全洗透,她觉得一次也没法洗干净,大致搓完擦干就赶紧穿上衣服,和奶奶一起将洗澡水抬到后院。 舀出一些草木灰的洗澡水,分别浇大树底下不烂根儿。 许家后院还是很大的,应该说这里家家户户后院都很大。 田地置办不起太多,就得园子大,拿菜园子当田地那般种植。 这也是许老太没法去外面抱怨说,她家离挑水的地方太远,人家会觉得矫情,离水井拢共也没隔几家啊。 此时,许家后园子除种植不少土豆地瓜秋白菜萝卜冬瓜角瓜,边边角角还分散种植四棵大树。 其中有两棵树叫麻梨疙瘩,这种树,木质很硬又很耐烧。 许家人种它本意倒不是为烧火,而是二叔许有粮自学的会些木匠手艺,他会空闲时,用这种树木制作烟斗让奶奶带去集市上卖。 就是那种抽旱烟的老式烟斗,专门用这种树木做出来好看又不裂。 还有一颗枣树,枣树种得晚,许田芯目测都七八年了枣树直径也就十多公分。在这里,农家女成亲,谁家要是能舍得用枣树制作成床给当陪嫁,相等于现代经济条件一般的家庭给女儿陪送三十万。可想而知这是掏老本的行为。 而种植枣树那年,就是许田芯这个身体的爹被征走那年。 那时候几位叔叔岁数还都不大,最大的二叔才十四岁。 大哥许有田将这棵树亲手种下,临走前嘱咐几位弟弟说,这是他留给女儿的。如若没命回来,记得在田芯出嫁时砍了这棵树制成床带去婆家。 所以此时,奶奶在浇枣树时,特意拍拍树干念叨了两句:“行啊,管咋的,我们还帮活着呢,没让咽气,那就等于都还在,你别怪,唉。”其实和现代比,这里全是苦命人。 现代哪有撑死这种事。关键还没吃啥,就吃半臂高小木桶装的那点大米饭,菜和孙女分啃个肘子人就没了。 许田芯刚洗完澡头发又是半干本就有点冷,闻言正好还刮过一股邪风,她更冷了。以前是医生怎么了?做医生也怕死人的,她现代闺蜜外科医生去殡仪馆都拽她一起上厕所。 而她当年之所以犹豫是选择皮肤科还是肛肠科就是因为死亡率低,只在百分之零点一左右浮动,出现一个重症全科都会很重视,死一个恨不得会上地方新闻,新闻标题都带着“震惊”二字。再说她还经历穿越了,往后要多多少少心中装点信念了。 至于许家最后一棵树是种在茅房旁边,也是许田芯最稀罕的叫侧柏叶树。 这侧柏叶能用来洗头发,常用它能治疗血热脱发,还能生发乌发。偶尔泡水喝喝还有点止咳化痰的作用。另外在许医生眼中,血便泡侧柏叶茶喝也不错,但不能多喝会使消化系统受损。像她刚才洗头发除用了草木灰过滤水也用了侧柏叶。 “奶,剩下水浇园子吗?” “还浇?那更涝了,这都晴两天了,一踩还一脚大稀泥。” 许老太心疼胆疼地查看地瓜土豆,全指望这两样出数扛饿。也不知一会儿挖出来煮了吃会不会有股烂甘薯味。 但即便这样也比在山旁边五亩荒地种植的土豆地瓜强。 园子里的土豆地瓜和荒地那面种植时间不一样,躲开了当时那场大暴雨。记忆中当时荒地种植的挖出红薯苗烂掉大半部,40工分高的成株轻轻一揪就拔出地面,根须被水泡烂泡断。那阵儿村里有好些人家齐齐拍大腿哭,这不要人血命吗。 许老太又查看一番其他,好在园里种了不少淹不死的白菜,那也不能对水分需求大就可着劲儿的下雨,只能说秋白菜萝卜和冬瓜大角瓜比其他强点,待会儿也得给收了。 天晴要干的活太多,腌菜、收菜、地窖也得收拾。 许老太一边心里合计一样样事,一边指挥孙女将家里的泔水桶都取来,她要用这洗澡水刷桶,水一点儿不能浪费。刷出一个最破的木桶放在茅房旁边,上完厕所用来洗手。 许老太心想:上厕所那事都不能提,要不然吃不进去饭。不信回头给你们上一个看看,那老埋汰啦。所以她当家就必须给茅房配个桶,最起码从里面出来要洗洗手再进屋上饭桌拿碗筷。 “快着吧,咱俩不能再磨蹭了,我也不泡澡,用布简单擦擦身子,你给奶搓搓后背脖子解解痒就得,咱就开播。” “啊?”许田芯有点儿惊讶:“今天还播吗?播啥呀。” “播田园生活,要干一天活呗。” 许老太已经有了计划,她 许田芯略一琢磨奶的想法不错,那她去拆被套,趁天晴把家里被套席子全部刷洗一遍,再把锅盖桌子都好好蹭蹭,和奶奶一起边直播边做家务两不耽误。 许奶奶对着孙女方向,一拍巴掌念口令道:“财神住我家”,这就开播了,接着就是一甩头发。 所以 “家人们,少见我这么长的头发吧,我惦记给你们看看我这三千烦恼丝,到腿窝。” 多谢大美妞们投票。 感谢本人只看书不留言打赏1500起点币;感谢粉丝不透明打赏400起点币;感谢胜利家二丫头打赏一百起点币。 第9章 现代已闻不到的草木灰味道 “不对,我只有一千五了,没有三千丝,长度少见,厚度不行。” 许老太摸着自个头发,像唠嗑似的对镜头说道:“嗯那,都秃,就和甭管哪的人也都得死是一个道理。我们这里照样秃,用啥乌也白扯,挡不住营养不良嘛。等到我这岁数更知道了,睡一宿觉的功夫,感觉那脑袋就变蒲公英,风一吹就没了。” 你看唠头发的事儿,又开始犟奶奶是古代人太玄幻。 不开心是一天,吃屎了嘛,还在城楼那里打了会儿悠悠。 开心是一天,挣钱了嘛,有了直播间。 就这样,都来古代两天了,老犟啥呀? 反正也是,打死人家也不能信。 行行行,在长影呢行了吧,你们就当作在看大型古装乡村田园奋斗剧、下饭剧、以及悬疑剧奶奶到底是不是古代人的纪实片吧。 许老太:话说,她还真是长影的。 长影下岗的。 想着要供孙女读大学,那时又再就业了,以前啥小买卖都干过。 这功夫水烧好,许老太干脆对着直播,现场制作洗发水洗头发,等头发晾干,她还打算给老铁们现场盘个发。或许会手生,毕竟是靠记忆里 稍稍有点遗憾的是,孙女只是个摄像头没法当模特,要不然许老太真心觉得,她靠给各个年纪的女人盘古代发型和穿古代衣裳,只每天播这些就能吸引一批固定粉丝,在她眼中,这全是商机。 为了让新粉变老粉,此时连草木灰也被她介绍出了样。 “家人们,看奶奶给你们现从灶膛里扒出灰。这就是普通稻草燃烧的灰烬,我们这叫它百草霜。你拿它用细布包起来用水过滤,看见没?过滤完这个水自己就能起泡沫,村里人都用它洗头发洗衣裳。不信回去问问家里老人,估么以前也有不少人这么洗。” 许老太示意小助理给草木灰一个特写。 许田芯立马瞪大眼睛好好照照。 许田芯想补充说,原理是碳酸钾水解呈碱性就会溶解油脂,又一想算了,直播间里有的是比她懂的。她这么插嘴不接地气。 许老太又拿出个黑乎乎的罐子,低头一瞧咋这么埋汰,急忙拿开先用袖子蹭蹭才介绍道:“这是油菜籽榨油剩下的残渣,用残渣来顺头发,要不然头发长不顺顺就得乱套”。 属于古代版“护发素”。 而这些过滤出的草木灰水,许老太只用很少一部分,没有全用。 她正一边指挥孙女用葫芦瓢给她后脑勺浇浇水,一边撅着在盆前眯眼解释道: “剩下的,我要制碱留着做馒头面条。 一碗稻草灰,两碗水,按照这个比例把它放置一宿, 咋不能吃呢,食用的,家人们要是好奇,明早我准时开播,你们来看我炒碱。” 许老太不忘时时刻刻拉客,再着她确实打算做一回多炒些,这个家里没有碱面。 这里的馒头,记忆中做出来很酸,不喧腾不好吃。 而她以前直到穿越前还在开拉面馆。 那真不是吹,就是忙不过来,在现代信得着的亲戚也少,孙女又劝别累着犯不上,要不然早就开分店了。那时候她就用独家秘方蓬蓬草制碱当作拉面剂。所以说馒头馅饼对于她更不在话下。这种东西早就被她玩出儿了。 许老太想到这,特意分享给直播间的家人们:“包碱粽用芝麻杆烧制成的碱水好吃,稻草烧的草木灰差点味儿,你们好奇的可以试试。” 许老太用布简单擦擦头发。 这家伙擦脸巾破的,快赶上小孩粑粑戒子了,咱在现代擦地用的抹布都比这里擦脸的软乎。 想到小孩子,许老太望向“镜头”道:“大家知道在我们这里用草木灰做月事带吧?小孩子垫的也用这个。” 所以说草木灰用处大,古代尿不湿。还可以用来包伤口,都说这东西杀菌止血。 另外:“将韭菜割了之后,往韭菜根盖上一层草木灰,发出的新韭菜长得比以前韭菜还好呢。种土豆也用这玩意儿,把那冒芽土豆切成块,裹上这百草霜就可以种土里了,土豆长得多还好看。” 许老太搜索一番记忆,顿了一下继续道:“我们这的人拉肚子,郎中开方子也是让用熟鸡蛋蘸草木灰吃。”这就叫蒙脱石的基础版。 “还有老人去世,棺材里也用它填,可以保持一阵尸体不烂。不用问就知道你们又不信了,那回头我问问谁家没……” 没等许老太说完,许田芯急忙拦道:“奶奶奶,那个不让播。” 不让播,那太遗憾了,要是让直播那人流得嗖嗖上涨。 而接下来许老太的行为,更是让大家对草木灰有了新认识。 只看她终于不仰头看着孙女对准镜头嘚不嘚了。 老太太披着到腿窝的稀松长发溜走,没一会儿不知从哪倒腾出一盆又丑又小的秋黄瓜。 她坐在小板凳上,先是将一根黄瓜切成片,接着掏一把灶坑旁的灰就往上抹。 直播间众人:要表演吃土? 夕阳西下,许家两侧厢房和两间正屋围成的院子里,许老太对着镜头笑得满脸是褶,她觉得这副画面应该是岁月静好: “家人们,我教你们一道菜。用黄瓜片拌灰,草木灰会把黄瓜里面的水分吸出来,等晒干透就可以用大石头压上,储存起来能放好几个月。想吃的时候用水洗干净,大冬天洗完黄瓜都还是焦绿焦绿的。然后你放点辣椒油放点葱香菜用酱油泡泡,反正愿意吃啥就拌啥,这就是小咸菜,哏揪的可好吃啦,配点玉米饼子喝点粥。 要是用它炒肉片吃那更好,新鲜的黄瓜炒肉可炒不出那味儿,用这个炒嚼起来特别脆,包饺子用它炒鸡蛋剁馅也清香,属于我们这里大冬天难得的绿色菜。” 并且还会是老许家独家菜。 因为记忆中,这里的古人没有这么存黄瓜的。 许老太记得她小的时候,听她的奶奶说是吉林边境先这么吃起来的,那里有朝鲜族人。过去鲜族人一年到头更没啥吃的爱研究咸菜,慢慢东北地区就有了这道地方菜。所以很怀疑最开始是从那面传来的,而不是咱们的老祖宗古代人做法。 “别看它眼下裹上泥灰看起来埋了吧汰,洗干净它有个好听的名,叫黄瓜钱。” 许老太说完也将大半盆黄瓜抹完灰晾晒上了,她提示孙女,请导播导过去,播你那面洗衣裳吧,她得去后院撒泡尿,要憋不住了。这两天上厕所,她一个老太太都是能多憋一会儿就憋着,更不用说孙女了,实在忍不住才去。那雨水泡完那蛆啊……不能多寻思,太恶心,等她几个儿子回来必须好好收拾收拾茅房。 但老太太却好一会儿没回来。 只看她,正边系裤带,边扒板杖子观察邻居家秋黄瓜收没收,心里还合计着,她要不要把全村的黄瓜都收购喽。 感谢大美妞们投票。 感谢a4318和璇璇璇璇璇子各打赏1500起点币;感谢吾欣安处和书友20210330213231940各打赏一百起点币。 第10章 老不正经的东西 前院,许田芯在用棒槌捶打几位叔叔的被罩。 这给她累的。 终于明白,为什么奶奶在听到她说想给全家洗被罩时,会不不不的说你干不了,要是实在想洗,洗洗自己的得了。 又是为什么古装剧里的女人在浆洗衣服时要用棒槌,用手压根儿搓不动。 也是直到去过叔叔们的屋里后,许田芯才深刻意识到,老许家是有食物链等级的。 像她和奶,虽说身下垫的也是稻草垫子上面铺炕席,但被罩起码是灰色粗布,还是整张的没几块补丁,这叫食物链最顶端。 接下来二叔二婶的被罩是补丁较多的粗布。屋里有媳妇是不一样的,婶娘会将各种颜色的布头缝补成菱形块,像极了各种拼图补到一起的被罩,绿绿的也能看下去眼,这是 而三叔和小叔,在这个家里却像个笑话。吃的最不好,用的最不好,想必家里养些鸡鸭才不会排倒数 许田芯拎拎已经发硬的被罩,面料毫不夸张地说,这就是现代用的麻袋片。 只是比现代的麻袋稍稍薄一些,颜色不是黄色而是淡绿色。剩下在她眼中真没啥区别,就是装土豆子的麻袋。 三叔和小叔的被罩刚一下水,就吸走半盆水,稍稍捶打两下,水面就浮起一层黑灰。 许田芯看眼盆,给她洗泄气了,心想先泡会儿吧,她去拍打拍打枕头,先把枕头摆在院子里晒晒。 而在许田芯忙忙碌碌又是晒枕头又是用丝瓜瓤刷洗席子时,直播间有好多人在刷着评论问道:“就这么起早贪黑一直干活?” 许田芯以为大家嫌弃她没奶话多无聊了,用手划拉一下空气点开页面,看看有没有背景音乐可以添加。 有的,系统随机给的,只有一首歌。 是否播放嘻唰唰? “……”算了。 但事实上,直播间众人并不是嫌弃无聊,而是好多女性看着看着就看不下去眼了,纷纷刷动评论道: “这雇来的真是正儿八经的农家孩子,你看她手上那层皮都皴裂了。” “她奶好像说她才十三虚岁吧,比我六十岁的手还不如。” “不知道为什么,看她奶干活只觉得解压,回忆回忆小时候就得了,但是看她这双小手伸出来却难受。我这日子还过得一地鸡毛呢,偏偏看不了人间疾苦。” “小助理,你能看见我们说话吗?你正是换皮肤的好年纪,不能为流量挣钱不保养。听姐的,擦点护手霜,要不然冬天冻疮有你遭罪的。再常年累月这么下去,到时候你那双手想养都养不出来了。” “你那奶奶是亲的吗?” 是。 其实许田芯有抹油,洗完澡后,脸上就被她奶抹了一点农家熬制的白色猪油。 炒菜不舍得放油却抹到脸上,穿越的这家猪油还只剩灌底。 许田芯觉得眼下这种情况就要面对现实,这个行为在古代农村实属没必要。 奶却很不高兴地说,本是漂漂亮亮的孩子小脸却不漂白,小嘴也不通红了,干干巴巴,一搓直掉死皮,再不用油润润那不完了吗,说着话就给她抹脸上。 许田芯刚要解释她抹了,没想到小姐姐们又在评论区开始刷屏滚动,古法自制洗面奶、面霜、面膜、手霜,甚至还有牙膏的做法。 她们兴致勃勃道:“明白了,你们不就是为演出来的效果更像真的吗,那你干脆学古人用这些方法保养皮肤,正好帮我们试试到底好不好用。” 其中有一位小姐姐贴出来,冬瓜肉用竹刀去皮切片,加水加白蜜加好酒熬煮调成膏,每晚稀释涂于面部,据说不出两年面白如脂。 小姐姐还在好酒俩字那里打个问号,茅台? 许田芯:卒。 纯粮食酒都没有还茅台,目前耗子进她家溜达一圈都得流泪走。再说这几样加一起,她还不如吃进肚里更实在。 不过,许田芯心里异常温热。 这一刻真有被感动到。 虽说昨晚奶奶还和她聊起,说那一声声家人们不是忽悠,往后直播间那头才是乡音乡情,那面等于才是真正的娘家人。和这里原住民聊不通的可以在直播间聊聊。 但不知她是性情慢热,还是才直播两场的原因,反正并没有奶奶那么深的感受。甚至由于面对的是虚拟屏幕依旧有些生疏拘谨,每讲一句话都要琢磨琢磨。 可这一瞬,许田芯有真真切切被各位大姐姐小姐姐们的热心肠感动到。似乎之前非常顾虑的,怕说实话会被当做故意卖惨在赚钱的心理压力放下不少。 另外还有一点,她心头火热是因为:“姐姐们,你们谁方便帮我去查查杂……” 杂交水稻只说出一个杂字,许田芯就感觉浑身好像起静电了,噼里啪啦的响动外带救护车声也就算了,她的刘海竟然还自燃一半,一股糊巴味儿扑面二来。 红字警报提示,不能有改变这个世界的东西出现。括弧,自用可以。但像粮食种出来你会只给自己吃吗,不给家里人?不往外卖?种子确保不会丢失一粒?一旦出现这些情况就将你种植的粮食全变成狗尾巴草。 许田芯揪着烫卷毛的刘海气愤之极,那你就说呗,给她刘海烫成方便面算怎么回事。 “奶,奶?你快帮我看看额头”,许田芯跑到后院就顿住脚,发现她奶正拉着脸,表情极为严肃。 而墙那面扒墙头站着一位老汉。 记忆中,这是隔壁邻居爷爷,郝奶奶的老伴儿。 郝奶奶叫郝银,自家奶奶叫郝香。听这名字就知道,从娘家那面论起属于沾亲带故的叔伯姐妹。只不过这些年发生不少事,原本的亲戚关系变得很差。 可田芯记得,刚穿越那阵,属隔壁郝奶奶急救她奶最不嫌弃脏。奶醒来也没要一句谢字转头就走,倒像怕她奶知道帮过忙似的。 “妹子,你急啥,我这不也没说啥。” “你还想说啥?还整个我姐臭轰的不像我,不像我啥,你要嘎哈?我银姐啥样不是和你苦日子熬的?我看你跑哪喝几口猫尿都不说人话了!” 周末愉快大美妞们,希望大家多多投票。感谢蓝色快乐猫打赏一百起点币。 第11章 快来看,有老头勾搭老太 直播间众人:“……!!!” 果然看直播还得看香瓜,自带流量,处处是八卦。 直播间家人们还纷纷呼朋唤伴,只眨眼间,那人数就飙到一千八,“快来看啊,这里有个老头在勾搭老太太!” 许田芯急忙跑近一些露面叫道:“奶。” 叫完才看向隔壁老头,却没再依照记忆像以往似的打招呼。 倒是老汉见到许田芯,一张黝黑的脸先堆满笑。 他扒墙头嘿嘿笑了两声,露出半口有稍息有立正的牙,稍息牙发黄,立正的牙发黑,随后边下梯子背手往回走,边说话。 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我说嘛,孩子在家啊。” 对方转身没了影,却给许老太更气着了。 “你给我回来!” 这个癞蛤蟆追青蛙长得丑玩得的老不正经,许老太恨不得立马飞进那院里,一把薅住那臭不要脸的脖领子给揪大坝去,让那老东西当大家面前好好说道说道,孩子在家咋滴。 多坑人,她这正直播呢。 “嗳?奶奶奶!”许田芯赶紧抱住她奶蹿起的身子。 奶奶个子矮,头发长,刚刚爬墙被头发一脚绊住,差点连滚带爬掉进那院儿里去。 “奶,快消消气,您这时候再去问他,他也只会说没别的意思。” 许老太气喘吁吁被孙女扶下来,才站稳脚跟,就忽然瞪大眼睛看向许田芯的刘海。 许田芯有些不好意思往后躲了躲,一手捂住卷曲的刘海,一边悄悄指指天。有些话不方便说,怕被直播间人听到更遭雷劈,她再整个人着火喽。 但想必奶奶应该能明白,她这是被财神爷新烫的发型。 许老太一把掀开孙女的刘海,本来晒得黑不溜秋就够牙碜的,这又给俺们孩子劈个泰迪发型。 先不说家穷岁数小将来对象到底找不找,就她孙女现在这形像,但得稍微优秀的小伙子,都不能乐意和她孙女发展啥爱恨情仇。 查看一番额头亏得没烫伤,许老太才略松口气,随后就开始拍巴掌起誓道:“家人们呐,奶奶可真是正经人,不信你听我说。” 走,回前院细唠。 老太太心里明镜,有些话宁可和直播间家人们聊出来也不能随便和别人讲,反正现代的没处给她往外传。 倒是不在直播间说清楚了,人家寻思这啥奶奶呢。 尤其那老不休的话多有歧义,就好像她当孩子面前才假装正经,平日里和他勾勾缠缠过似的。 许老太一边将半干头发卷起来给大伙看,情绪再激动,她也没忘记答应家人们的事,一边直言道: “都是当爷爷的人了,还臭不要脸,这样的男人就该给钉死在棺材里才老实。 他有媳妇,他那媳妇还是我娘家没出五服的堂姐,我们住东西两院邻居。 虽说这些年,我和我那堂姐为一些细碎事处得跟冤家似的。 包括盖这破茅草房,她非说我家房顶故意起高一手指会压她家运气,她家喝凉水塞牙也怨我家房子,我俩好些回为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弄个半红脸,在村里走顶头碰都装作不认识。 闹得最凶的时候,她把鸡抱走捂屋里,不让我们家蹭鸡鸣,好几个早上都耽误事了。 但是再吵再闹是不是没断亲,从堂姐妹这面论,是不是和那死老头子也属于正儿八经的姐夫小姨子? 结果你们看到了,他聊骚磕。 我正扒板杖子看他家园子黄瓜收没收,不知道他从哪冒出来还给我吓一大跳。 所以我都后悔了家人们,遇到这种黑瞎子不分亲戚六间当家的玩应,骂啥,就该从他刚一露头就直接上手挠他,对不对?回头咱也能说,不知道是人打错了。” 一口气说到这里,许老太才歇一歇,她得赶紧自证清白。 至于为啥非要看隔壁堂姐家的黄瓜。 许老太是因为昨儿刚醒来那阵,郝银满手沾着她的呕吐物,那真是实实惠惠抢救她。 循着记忆再一翻找,俩老姐妹真没啥大不了的事儿,她这不就寻思,既然换她做许老太就改善改善关系。不提姐不姐妹,不还有那么句话?远亲不如近邻。 所以她要真想拿铜板收黄瓜,寻思先可隔壁鸟悄收下,既能改善关系又能还昨儿的人情。 包括昨儿都有谁帮她,她就收谁家的,到时候她就说帮别人收黄瓜只给这几家铜板。村里别家,她想收也不给钱,以物换物还行。 却没想到只扒个眼的功夫,能出现这么个插曲。 许老太一边展示梳好的古代老太太发型,一边继续告诉大伙道:“不瞒家人们说,我最开始也懵,因为几十年了,那死老头子一向在我印象里老实巴交,从来也没有和我说过那种话。连村里人也都评价他是老实头子,你们就想想这种蔫吧人。” 这次看来是八年都凑不上一壶酒,今儿一口气灌那么多猫尿才暴露。 许老太 整个过程是这样的。 那功夫虽然一扭头,被冷不丁冒出的人影吓一跳,但她还是先打了声招呼,姐夫咋在家? 这死老头子有牛车,平日里拉脚挣钱,她那位傻堂姐四十号鞋码身高力大,吭哧吭哧干田里活,愣说男人身体不好给置办个牛车。 没想到打完招呼后,老东西喝得醉醺醺,一边回答说别人雇他车拉猪,拉完回来了,一边让她去园子里随便摘。 看她真不去,接着就喊妹子,非让等会儿,蹭上墙头就说,我这一年到头挣得不比杀猪匠少。 其实直到这功夫她还在纳闷,怎么喝点狗尿苔还把家底往外抖搂,接着那老不正经就说:“我自个搁家呢。你说我一天天的和你姐也没个话说,不像你一说一笑的。”又说“你姐臭轰的,也不像你……”她这不就翻脸了。 她要是不翻脸,孙女也没出现的话,就得说不像你滑溜的。 呸,恶不恶心,越想越气。 此时直播间众人一半在哈哈哈,笑死,这么大岁数还有这种事。 一半在帮香瓜奶奶分析,“奶奶,你还不能和你堂姐学呢,老实巴交的人设装得那么好,她能信吗。村里人也搞不好会觉得你在胡说。女人遇到这种事,尤其是奶奶您没有老伴,总是吃亏的。” 可不。 这也是许老太觉得憋屈的地方,她要是老头该多好。 你说当初怎么就没有爷爷带着孙女快死的,要不然她非得穿越当老头。但当时确实是考虑没想让孙女变性才受了限制。 孙女要是变成男孩子,那不是底下多个牛、找对象不知道该找女的还是该找男人的事,那是万一被抓去做徭役,或是再过十来年被征兵征走呢。到时候孙女几个叔叔岁数大,人家不要那个年龄段的,她再不在世了,给孙女捋走咋办。 许老太一边抢过孙女手中的棒槌,给几个便宜儿子洗麻袋,一边恨恨骂道:“这狗东西外面指定还有别人,就看看怎么逮到他了。逮到他那天,半夜我都直播。一个上门女婿也配扯犊子?嗯,忘说了,他是上门的,要不他哪有牛车。” 这也是许家人常把西院说成是老郝家的原因,那院的孩子们随母姓。 许老太的堂伯眼下早就变成骨头渣,不得不说很眼瞎,儿子得天没了后,为闺女郝银娶了于加棍给买房置地,还照顾女婿脸面特意没在郝家村置办这些。怕他不在后,女婿在郝家村经常被人指指点点,日子一久过得压抑会和女儿闹气。 第12章 捕头还是有用处的 直播是在于芹娘又被压弯腰扛回来一堆柴火中结束的。 “今年必定发,咔!” 画面定格在于芹娘那张朴实粗糙面露感动的脸上。 望着满院绳上晾的被罩:“娘,您给俺洗的套子?您咋能干这个。” “你侄女。洗洗手先吃饭吧,等会儿再拾掇柴火垛。” 许老太进灶房,端出早上做的窝窝头和没吃完的拌野菜。 想了想,这一天天不吃点油哪能行,难怪会撑死,拉屎都得干燥。 尤其那老二媳妇,记忆中已经有月余起早砍柴挑水,晚上背柴,白天还要和村里壮劳力一样干活,在坝上推大石头填壕沟。 吃得那么差,干得那么多。 也是没办法,家里仨男人出外打工,于芹娘要是不能顶个好老爷们那般玩命干,村里人会挑理骂架,她和孙女就得去凑数。 那到时候家里一个人没有,谁挖野菜留着冬天吃,谁腌菜,谁收拾菜园子下地窖,谁采蘑菇,谁去悄摸找榆树挖树皮磨面。 再着原身也是不太把儿媳妇当回事儿,儿媳妇属于“外人”吃糠,恨不得饭菜两样,重活全给儿媳妇干。 但咱就…… 许老太先瞟眼在孙女面前吭哧半晌也没憋出句完整话的于芹娘,这是又瞎感动上了。 然后才到房头踩凳子,伸手拽下六根半红不红还没晒透的辣椒。 锅底抹点猪油,葱炝锅,将辣椒碎搞里头,又打开酱缸舀出两小木勺自家做的酱,涮洗勺子的水倒进锅里,一点不能浪费,咕嘟一会儿辣椒酱就出锅。 外面的娘俩闻到味儿,别说于芹娘,连许田芯也嗅嗅鼻子:奶炒菜啦? 空气中还有放油的味儿。 许田芯不想这么没出息的,她昨儿个明明是撑死的,吃了不少米饭,灵魂又是现代人,什么好吃的没尝过。 可到古代才过一整天啊,她竟然就觉得菜里只要放一点油,再让她吃饭时能明显尝出咸淡味儿就是好饭。 主要是今早那顿草籽粥差点没给她整吐了。 “婶娘,走,咱吃饭。” 于芹娘是一直看着侄女拉她胳膊的手晕乎乎进屋的。 当筷子插到辣椒酱碗里才缓过神,急忙将筷子抽开。 “作甚,吓我一跳。”许老太瞪眼睛道。 于芹娘端着筷子,没敢说不敢吃:“我就不吃了吧,辣得会……那什么,娘,夜里吃多涨肚子,压炕头。” 辣的会多吃干粮,窝窝头裹辣椒酱太香。 许老太心里叹气,家里必须要多攒粮,不敢说这个冬天吃得有多好,但起码一家子干粮要管饱,她再一次在心里发誓着。 嘴上却强硬道:“别成天整那副受气样,好运气全让你方没了。让你吃就吃,不会少吃干粮多喝粥?”一筷子辣椒酱搅合到粥里,不是好气地放到于芹娘面前。 于芹娘急忙端起粥碗呼噜噜吃起来。似是想着急表达,她没有受气不是她方的。 许田芯有点看傻眼,婶娘居然一口气干了一碗热粥,舌头烫了还要假装没事儿。 她瞟眼奶奶,又看眼婶娘,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又默默闭上。 许田芯明白,奶奶不能转变太大。只能争取在几位叔叔回来前,潜移默化的把饭桌气氛变得温馨起来,要不然本就吃得差,再谨小慎微噎得慌。 好在喝 “我一会儿就去挑水。”婆母和芯儿对她越来越好,于芹娘感觉浑身有用不完的力气。再说吃这么多,不干活浪费了。 “娘,芯儿,你们千万别缝被,等干透了,我缝。芯儿,你把拆的线头放我窗边就行。” 许田芯疑惑:“什么线?” 以前缝被子的线。 许老太咳了一声,她孙女拆被子全给剪断了,不能再对付用,打岔道:“里正就没和你说点啥吗?明儿给你换个活之类的。” 于芹娘愣了愣:“娘,您咋知道的?刚下晌回家那阵,里正家大娘拽我胳膊说,打明儿开始让我和她去填土,不用搬石头。我还寻思明日再问问里正的,等定下来再回家说。” 许老太哼一声:“你是不是傻,那还问什么。今早咱家不是来门贵客?关系好不好也顶用一阵。” 二道河村里正刘柱,表面装作公平公正,暗地里是个最现实的老家伙。 “你进门晚,不知道你大哥活着那阵,那刘老柱……胆肥啦,你踢我干什么?”许老太筷子差点插鼻眼儿里。 许田芯道:“没事儿,婶娘,往后可以提,不用在桌底下踢我奶,你也踢到我了。” 以前在这个家里,原身爹的话题是个禁忌,至少不敢当她面前聊起。因为越是优秀,越是这个家的伤痛。 于芹娘这才赶紧向婆母认错:“娘,您没事吧,芯儿,我也踢到你了?”脚上画圈划拉大劲了。 许老太不耐烦道:“算了,跟你也说不着,趁天没黑透赶紧打水去吧。” 于芹娘挑着两个空桶离开后,许老太才长出一口气,和孙女点着于芹娘背影吐槽道:“你说让她整的,我都紧张了。她这性子必须改。” 许田芯笑了起来。 回到屋里后,许田芯看眼她奶,更有些憋不住笑。 因为她想起奶奶昨晚特意和她说:“咱刚来古代,这几天尽量别出门,不往那人堆里去。” 至于原因,奶奶在现代只信两样,一个是财神爷,一个就是大师讲的气运。 像是假如你觉得身边极品过多,最好让自己远离那个环境,如果掺和进去,只会吸引越来越多不好的事情,运气会变得更差。但抽离出去,即便只能短暂解脱,再回来时你聚起的正能量也能抵挡住一些不好的事儿。 所以她奶才说:“离村里人远点儿好,在没聚集出一身正气,尽量不和他们搅合,就在家眯着直播。” 结果大家也看到了,确实是哪里也没去,可早上和赵老太掐架,下午被隔壁六十岁老汉骚扰。 这给奶奶累的。 明儿还有两场直播,奶奶在直播时已经通知过,以后起大早上午一场,下午一场。 此时,许老太被孙女揉着心包经穴位睡着了。心包经属于人体自带的一条大补经络。 屋里没点灯油,许田芯用篦子的另一面在给奶奶刮痧胳膊穴位。 而她没睡是在等结算。 哗啦啦熟悉的声音终于响起,许田芯赶紧去翻龙遗丸小盒。 才打开还没看清多少呢,奶奶突然出声给她吓一大跳:“钱到啦?” “您没睡?”没睡怎么呼噜声那么大。 许老太:她睡不睡都能听到钱响。 直播间截止到下播那阵,固定收藏人数涨到一千八,打赏177文又入账了。 而就在许老太藏钱藏得眉开眼笑时,隔壁于加棍酒醒才听说镇上捕头登了许家门。 他早上出车早,并不知晓这事儿。 郝银叹气道:“不服气都不行,那败家娘们命好。” 这咋败家还能命好?她琢磨半辈子也没琢磨明白。堂妹不知积攒过日子,爷们活着时容她。爷们没了,大儿子又立起来是事儿不用堂妹操心。等大儿子没了,其他几个儿子又当祖宗接着供,现在更不得了,还接茬认识上捕头,一口一句婶子的叫。 你说挺好的姻缘往外推,那不是在坑田芯,脑子被屎糊住不知道在想啥,她都想上门骂一顿堂妹,是不是没死透变成了虎了吧唧。 于加棍听闻赵捕头却在后悔。 他对隔壁婆子不是一天两天的心思,好几回蹲墙根儿听许婆子动静。也想象过跳板杖子半推半就他俩强来一把。一把成了,往后离得近还便宜。 但一直没敢表现出来,总怕许婆子那个大儿子没死透万一哪日回来。这两年衙门口终于给准信儿确定死战场上了,但那二儿子宁可在家抠烟袋锅子挣不上几个铜板也不出门干活,今年是连续三年收成不好才出门。 正好他猜许婆子也快熬不住了。 虽说这些年许婆子在外面风评不好,嘴上,但他们住东西两院心里清楚,从没有偷过汉子。对这种没偷过汉子的女人,只有等她没啥吃喝才好解开裤带子。 没想到今儿捕头上门,他还喝多把心思漏了。 晦气。 “你嘎哈去,大半夜的。” 于加棍看都没看眼郝银,没好气道:“我能作甚,出车。拉猪的活分两天。为你们娘几个我五经半夜的干,就为多挣那几个铜板。” 于加棍压根儿没和郝银报实数,更没告诉对方还给了赏钱。 郝银立马爬起身,用布包上干粮给于加棍装上车。 她不知道的是,于加棍出门就将牛车赶到常年藏的地方,接着就跳进村西头一家院里。 感谢大美妞们投票。 感谢璇璇璇璇璇子打赏五百起点币;肉大大大人打赏五百起点币;感谢甜妞09打赏一百起点币;蓝色快乐猫打赏一百起点币;酒酿tnt打赏一百起点币;梦也许在飞打赏一百起点币。 第13章 出外景 “娘,西院只剩女的在家。” “你问啦?” “早起挑水遇到红娟,说姨夫早就走了。” 许老太听于芹娘说完,嘱咐不用等她吃饭,也不许喊田芯儿还没起被窝,立马出门。 想了想,人已经出去又带小跑拐回来,带上最后一根蔫巴黄瓜去了隔壁。 “孬孩儿。” 五岁小男孩噔噔蹬跑过来,扭着衣襟吸溜鼻涕仰头问许老太:“四奶又来和俺奶掐架?” 这孩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快擤擤鼻涕吧。 许老太将黄瓜扭塞娃怀里,又一一回应堂姐家两个闺女。 “四姨来啦。” “嗯呐,你们娘呢。” 郝银从鸡窝那里露头,没好气道:“拉过啦?”再那么堵着别哪日又会憋没气。也是这回堂妹差点噶了,郝银才意识到吵吵闹闹都没事儿,可她不想妹子死。 许老太无语,现代打招呼问吃过了吗,这里大清早问拉没。 要她说,这个穷地方不该叫二道河村,应该叫不是拉干就是拉稀地区。 许老太往前站了站,提醒自己要放低姿态:“那啥,有个事儿想和你商量。” “田芯儿的吧。你不找我,我还想找你呢,和我去后院。” 关她孙女啥事儿?她要黄瓜。 没一会儿后院就传来俩老太太争吵声:“那不当饱饿的玩意,少吃口菜能死是怎的,还要用铜板买,再没有比你没正溜的。打肿脸把房盖那么大,有人住吗,还压俺家运气,一天净干招笑事儿。” 许老太也飙高嗓门,破房子提起来没完。 但没再像往常似的说我乐意,我家小子多要娶儿媳,你没有,气死你。 而是说:“我帮别人收黄瓜。你甭问我帮谁收,哪能告诉你?你再给我暗地截胡了。也不准给我贵,稀烂贱的玩意儿确实不当饱饿,我从中还得挣个拼缝钱。” 都到要挣拼缝钱的地步,那能挣几个? 拢共一筐也卖不上多少铜板,从哪个缝里挣。 而且小个不高,帮人张罗不得给扛去。才刚刚见过阎王爷,那身子骨想必还没缓过来。 郝银撅菜园里,边拾掇菜,边脑补堂妹心酸样,想了想:“我留点腌菜给孬孩吃,剩下的你拿走,给什么铜板。” 啊? 许老太瞟眼郝银半白头发,这回真心诚意叫道:“三姐。” “三姐八姐的,你别以为不要钱就完,回头让你二儿帮我家做车板子顶黄瓜帐。娃他爷那车板子年头太长了,得换。” 那句三姐收回。 而且一提那死老头子,许老太就忍不住膈应道:“你家树宽手不行,怎的孬孩儿他爷手也坏啦?昨儿下晌我看他还在家闲待,你们娘几个去坝上干活。别告诉我一宿功夫他就被熊瞎子啃了。” 郝银生了四女一男,儿子叫树宽,十六七岁和人进山打猎时,被猛兽咬掉右手,后来命虽保住身体却不咋好。这事整得下面俩妹妹早就定亲却不能出门子,需要多待两年帮娘家干活。 郝银不乐意道:“你姐夫起早贪黑哪有功夫。昨儿半夜就走了,一把年纪给人扛猪,你当那么容易。” “你就惯吧,已经惯成老混蛋。”他还对你丧良心,亏妻百财不入。再哪天给你抱个大儿子回来更热闹。到时看你叫儿还是抱孙。 郝银跺跺脚上泥从园子出来:“你搁那嘟囔么呢。” “那老混……不是,你家牛车被谁雇去干活,要五经半夜出门?” 郝银提个名,这家确实是十里八村有名富户,属于她们认识人家,人家打照面不认识她们那种。 许老太记心里叫啥,心想最好赶明儿能搭上话,问问给多少拉车银,钱上要是出错才会让她傻堂姐重视。就不信,哪个娘们能白跟那死老头子,你瞅长那埋汰样吧,亲一口隔夜饭就得吐出来,不给外面女的两个,人家能干? 转身刚要走,郝银给叫住:“你等会儿,田芯儿那事儿到底咋说。” 没一会儿,郝银的俩闺女外带儿媳孙儿,就听到四奶奶又在响亮吹牛道: “……俺孙女最起码得配个读书人,家里至少要趁百十亩良田吧,个高八尺算凑合。” 七尺男儿,许老太看不上。 这里尺短,不是现代的两米三,那是一米七: “还得齐整,为人实诚,看着得劲,笑起来要俊。到俺家卷袖子就干活,瞅我孙女咋瞅不够,都得不知道咋稀罕好了,在我这里才算勉强考虑。” 郝银觉得她妹子的病压根儿没好,真该再下个药,药是回去睡觉,梦里啥都有:“你那要求比你个都高,你是咋好意思说出来的。” 别大清早扯蛋成不! 许老太这回真不乐意了,十三虚岁定亲才叫真扯淡。 “我只和你掏心窝子讲,十八,不,二十再说吧。 我也必须要等到我家盖上大砖房,母猪成堆,一顿能吃上仨鸡大腿,院门口还要养鱼吸财喝水,我家牛马骡养得最胖,我家狗都在村里最美,还要俩丫鬟给我捶背,再配一个烧火,一个端水。 不是和你吹,话撩这,家里没到那种程度,不带寻思田芯婚事的。我可就这一个孙女,我好大儿的根儿!” 许老太有些报复性地想,对,爱咋咋地,出去讲究吧。 甚至有那么一刹那,竟然盼着堂姐给她传出去,最好让村里人觉得她疯了。疯才少麻烦,想挠谁就挠谁。 要不一天天为填饱肚子就够烦躁,还得应对这些罗烂事儿。 孬孩儿望着许老太背影,忽然大哭起来。 四奶奶牛皮吹得叮当响,却给他一根蔫吧黄瓜换走两筐,这不就是清早来家行骗的?还不如往常来掐架。 郝银也气够呛,站院里吼:“正经唠嗑就扯皮,这怎么可能的事儿。没胡扯就更疯魔了,好好的姻缘让你给疯没,等你老婆母回来的,看收不收拾你。” 许老太脚步一顿,翻个大白眼,没错,她在隔壁村还有大伯哥一家和老婆婆,这谁能想到呢,她一把岁数还得向另一个老太太叫娘。 许家人命长的是真长寿,一把年纪还能嗖嗖走,比如她古代婆婆。命短的嘎一下就没。 不过,今年她家仨个小子能进城给人干短工,还是借老婆母光。 因为老太太年轻时候在王员外家做过梳头丫鬟,今年主家老太糊涂不太认识人了,王员外特意招回那些伺候过的老人陪老母唠嗑。报酬是能给一些活计挣散银。这不老婆母就把大伯哥一家男丁和她家小子全带了去。 先不提这些人,反正还没回来,挣钱要紧。 许老太心想:谁现在敢影响她直播挣钱,那就是她仇人。 “奶,我们干嘛去?”许田芯刚将炒好的碱面装完,许老太已经整装待发准备出门。 “家人们,每天一个新样,今儿出外景喽,跟奶奶上山。” 还指了指孙女,问没有啥背景音乐吗? 她俩路上至少得走俩小时。 没办法,附近山上蘑菇早被人采光,不走远些连榆树皮都挖不着。 所以祖孙俩是伴着“走四方,路迢迢,水长长,迷迷茫茫”的音乐声,扛着镰刀背着筐一路向北。 大美妞们多多投票啊。 感谢颇姐妖娆;书友202103300213231940;家有俩宝贝儿打赏一百起点币。 推荐一本苹果小姐的新书 第14章 宝藏直播间 梳双鬓的农家少女,看到许家门上挂锁满脸失望。 隔壁孬孩正在门口玩,边玩还边嗦手指上的黑土,要么就是炕墙上的土,郝银家的炕墙都被他抠出个窟窿。 看到少女噔噔蹬主动跑过来,唠嗑道:“找田芯儿啊?还傻瞅啥,早走了。” “说啥时候回没。” “你是不是傻,挂锁说明会走老远。下黑吧,你等下黑,芯儿才能回来。” 麦苗这才啐他一口,小屁孩说谁傻呢,还一口一句芯儿不知道叫姐。一边说,你就吃土吧,回头坝上遇到你奶就告状。 “那咋就能那么欠。” …… 与此同时,许田芯终于发现系统还有自动匹配背景音乐的功能。 不过,它会给你选择是自动匹配还是定死就一首。 这要是定死一首,两个多小时啊走四方,那不顾人死活的豪迈,直播间观众们没听吐,她都得走吐喽。 而你再看现在,配着烟雨唱扬州轻轻柔柔的背景音乐,多么地有意境。 风吹云动天不动,水推船移岸不移,雨绵绵,情依依…… 许老太正像个导游般,边走边介绍道: “看看这土路上还长杂草呢,常年累月这么多人走,又有牛车骡车压都没有给压平,还会冒出来几簇。 再看看那道边野草,更是一人多高。 看不到头的荒甸瞧见没有,仰头再看看这瓦蓝天、远处的山,咱就是要到那座山头上。 家人们,有多少年没见过这些了,想起来小时候没有?” 许老太心想:连她个老太太都想起小时候的事了。 那时候别说汽车,连自行车都少见。哪个女人要是骑辆带车筐的坤车,拨动车铃从旁边骑过去眼馋死个人,想回老家就这么干巴巴的走。 有时候肩膀还要扛孩子呢,那也没挡住一路有说有笑,好像可有奔头了,就为推开家门那一刻饭香味扑鼻。 细想想,搬进城里住高楼大厦,想吃啥就吃啥也没过多少年,咋就浮躁啦。 要不说呢,还得是土路养人,没啥事儿多走一走,接地气不忘本。 当然了,她和孙女的情况属于接地气接太狠了,一猛子扎古代土里。 “家人们,别忘记小心心点起来,灯牌点亮,让我看看你们还在不在。咱这就要到目的地,先在这里歇会儿脚,垫巴口饭喝点水,吃完咱就上山。” 许老太一边挥动草帽喊话让大家给点赞,一边跺跺脚寻找空地上哪块土松一些。 她还指挥孙女好好录录大山的层峦叠嶂,危峰兀立,山高路陡。 自己却开始忙着挖坑,划拉些干树枝子和干草过来,又去道边捡些石头将坑的周边围起来,从筐里拿到五个小地瓜,点火,用草帽扇一会儿大火烤制。 这面烤着地瓜,那面许老太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歇脚,解开腰间水囊,利用喝水的空档,不忘和直播间老铁们交流道: “看到这座山了吧,咋样?对大自然是不是一下子就敬畏起来。” 反正她是敬畏的,虽然记忆中一年到头总会来几次,但是这和自己亲自到场是两码事,尤其还带着年幼的孙女。 所以她带了不少家伙什防身,正给直播间观众介绍道: “这像耙子似的农具,一会儿上山,咱就用它来打草惊蛇。 那可不,山上咋没蛇呢,你看我这还里带着草药,等会儿就要塞裤脚里防蛇。 这种草叫菖蒲,农家房前屋后都种它,要不虫和蛇就得摸进屋,这里面还掺点别的,我几个儿子整的,等回头我给你们问问是啥草。 不仅有蛇,还有狼和熊瞎子啥的呐,你看,咋又不信了……妈呀,那可不中,咱千万别遇到,那玩意儿也不能为直播挣钱不要命啊。咱一会儿山边划拉些蘑菇就得,绝对不能往深处走。 还有这几把刀,小刀和耙子放孙女身上防身,大镰刀我用。” 接着许老太无论是草药、水囊、火折子还是古代刀具,甚至一会儿要换的上山草鞋,她都通通放在孙女眼皮底下,特意让镜头来个特写。 许老太绝对是懂流量的,烤地瓜好了。 她连扒黑乎乎的地瓜皮都会发出嘶嘶的声,烫得两手倒来倒去,吃 将火光拍灭后,许老太才通知大伙,两个多小时了,先断一下,就一下,要不然连在一起直播只算一场。帮帮忙,奶奶得算计着过日子。你们放心,稍后只会更加精彩。 为啥这么有自信呢,因为想走上山那条好爬的路,要先过一大片坟圈子。 这边的坟圈子还埋的不是一般人。 像普通的村民,离哪个树林子近就埋哪里,而这片坟地据说风水极好。 没有高坡,高坡之上埋一坟,风吹水会冲走女人。没有洼地,坟后一尺低,辈辈子孙稀。也不面朝西北路,西北路冲坟,家里汉子乱人伦。总之,宝地。所以埋的都是附近镇上甚至是县城里的有钱人。 直播间众人万万也没想到,断播后再开播会玩得这么刺激,尤其这是谁给配的背景音乐,误入迷失森林的瘆人音乐一响,人数立马暴涨。 而且香瓜奶奶咋忽然变得神叨起来,不知她从哪里掏出一大串铜钱,铜钱用红线连成项链正挂在小助理脖子上。 嗯哪,家里钱全带出来了,整了两条项链。 许老太的理由是,铜钱是流通的,相等于可集众人之阳气,这么多阳气被她挂身上,什么阴间鬼魂抵御不了。 “不怕,默念口令,咱这就走起了家人们。” 但许田芯却一愣,口令?奶奶没有提前和她说啊。 所以许老太一脸镇定,在前面大步流星,愣是走出铿锵老太的潇洒,边走边念叨的是:南无阿弥陀佛。 许田芯背着筐挎着刀,小心翼翼躲避坟头,但也尽量会去直播所过之处墓碑上的字,她一眼又一眼的仔细看,心里念叨的却是: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直播间家人们:你们咋没人刷屏说话了呢,我害怕。 话说,要是真有这么一个直播间,我也扒眼去看。希望大美妞们多多投票,感谢椛孟打赏一百起点币。 第15章 喊破喉咙 “握草,这真的假的!” “甭管真假,我也不敢说那墓碑是道具了,看起来太真,好些字不认识,怕亵渎亡魂。” 许老太和许田芯是伴着满屏飘着“见棺发财”的弹幕中,终于走过这片坟圈子。 刚走进树林里,直播间的背景音乐就换了,忽然变得轻快起来,给没反应过来的观众还吓一跳:“采蘑菇的小姑娘,背着一个大竹筐……” “奶,居然有这么多蘑菇!”许田芯非常高兴道。 许老太一脸智取的表情。 她就猜到好些人还没有倒出空呢,只能在家附近山上挖点。 但你等让大伙歇口气的,别说经过坟圈子,就是上山入地都得奔来给薅秃。 记忆中有好些次就因为抢蘑菇地盘,她和村里的老娘们揪头发干起来。搞不好镇上住的农妇采光附近的,也会来这座山上。 所以说,她必须打个时间差,多采一些晾晒好存储。 存储也不是为卖钱,在这里别指望能卖上价,山多,过日子人家都有干蘑。 她是打算等到冬日里没啥吃的,用蒜苗炒点蘑菇,红绿辣椒扒拉扒拉蘑菇,不比吃咸菜强? 像今晚回去,她就打算做点蘑菇酱,再擀点榆树面和高粱面两掺的面条吃。 许老太心里想着这些,咽咽口水。 还一边采蘑菇,一边琢磨回头等几个儿子到家,让老二给打一些长条木架子当盆,她要冬天在屋里栽蒜苗、栽葱、栽芹菜和小菠菜,发豆芽。 正好她家房子盖得大,通通都给派上用场,要让她家数九寒天也有菜吃,搞好了还能卖。 不过,几个厢房屋里,冬天需要多搭火墙和炉子,温度上不来啥也白扯。 这么一想,合着她还要回家摔些土坯子先攒起来?搞不好还要不少铜板搭炉子,艾玛,一天天的咋这么多活要做呢。 许田芯告诉许老太:“奶奶,家人们在刷屏要买蘑菇。”说又新鲜又大,都想买点儿。 许老太在前面蹲着身子采蘑菇,闻言扭头道:“宝儿们呐,奶也想卖,俺们祖孙俩都穷成啥样了?这里的生活真的很有新鲜感,每天都是发现更穷的 古代的物件真能卖到现代吗? 那她就倒动马,那玩意儿得老挣钱了,还可以卖……快打住,往回收收,别瞎惦记。 不过,万一呢,万一让卖那天,许老太大方表示道:“要还是这季节或是开春那阵蘑菇多,奶奶还卖啥呀,给宝们一人邮点儿,不要钱,就费点力气呗,哎呦我天,不是啥大不了的事儿,奶把话撩这。” 到时候她能卖马,不差那点蘑菇钱。 许老太被自己的畅想逗得乐出声,跑古代当二道贩子还能倒动字画。 她拍了拍脚边的蘑菇,许愿道:“明年银钱不用愁。” 许田芯听到这话默了一下,随后也拍着手边蘑菇头说:“那我就帮直播间的家人们许愿吧,轻轻拍下蘑菇头,今年赚钱就不用愁。” 许田芯很少在直播时说话,一向话少的人忽然来上这么一句,谁不爱听个吉利话,让直播间的家人们立即变得热情起来,纷纷叫着: “小助理,够意思。” “那里,在你前面呢,那是不是蘑菇?” “哎呀,急死我了,树丛后面还有许多,我都看到了。” “小助理,你别动,把摄像头抬起来对准远处,我看看那是不是野山葡萄?” “妈呀,那边,在左手边上坡的位置还有野山丁子果,这玩意儿可有年头没见过了。上小学的时候有老奶奶在校门口卖,五毛钱一杯。” 许田芯忙坏了,她被大家指挥得团团转,伴着直播间背景音乐:我匆匆地走进森林中,森林它一丛丛,我找不到它的行踪,只看到树摇风。 许田芯总觉得这歌在骂她,埋汰她挺大俩眼珠子跟瞎似的,还没有直播间家人们好使。 “上树。” “好”,许田芯被大家指挥着又爬上了树。 而接下来一个多小时,整个直播间只弥漫着同一种氛围,那就是《关于我网采蘑菇和摘野果子真过瘾这件事》。 许老太还给大家当起吃播,她站在红彤彤的山丁子树旁,将一串野山丁子果,先放衣襟上蹭蹭就塞进嘴里。 这玩意必须一嘟噜一嘟噜的一整串吃才过瘾。 随后她整张脸就皱成麻团儿样:“哎呀,甜呐!” 直播间众人被唬得一愣一愣的:“……”你那是甜的表情吗,你好像在吃一整串山楂,隔着屏幕嘴里都要冒酸水了。 许老太吧嗒吧嗒嘴,满嘴果子的余味儿,又细品品道:“真的,是酸甜的,有点儿甜中带涩。果肉确实不咋好吃跟柴火似的,吃的是那个果子水。其实这玩意儿霜冻以后才会更好吃,会蔫吧的、软塌的、酸甜的,像你们家里有条件的,放锅里用白一蒸,那才够味儿。不行,我得给俺孙女多摘一些,要不然过些天全得被人薅光。” 许老太怕孙女冬天没什么水果吃,摘完山丁子果,又往深处走走去摘野葡萄,半筐半筐往下薅,手速嗖嗖的。 这回吃野山葡萄是由许田芯当的吃播,她刚放嘴里咬破,就酸得蹲下身蜷缩起来:“呜呜呜,倒牙了。” 许老太摇着草帽扇风,哈哈大笑道:“没事儿,等回头奶给你做葡萄糕就好吃了。” 说完,老太太脸上的笑容就一滞,什么声? 要不说直播间系统绝对是懂音效加成的:“小鸡小鸡小鸡咕咕day,是谁偷了我的蛋!” “奶,野鸡。”许田芯一听这歌就反应过来,但她还是比奶奶慢了一拍。 许老太这面已经帽子跑飞,跑出残影,轮着耙子,一路向鸡。 直播间众人:《关于我们网抓鸡,嗓子都要喊哑了好激动这件事》,观众们简直快要忙乎得不行不行的,“那呢那呢,这里这里,不好,跑了一只,艾玛,小饭桶,飞起来啦,快抓它脚,天呐,扑得我满脸灰!” 许田芯:喜欢她时叫人家小助理,还会说孩子啊擦点护手霜,夸她真够意思。不喜欢她时叫人家小饭桶。 许田芯抹把脸上的土,她尽力了。为抓鸡,头撞大树,起来时眼前出星星了,衣服也扑得差点起静电。 好在其中一只鸡,许老太小个不高,一路蹿着跑动,一直紧追不放,为斩妖除鸡好似天蓬元帅上身,一耙子就给剩下那只野鸡拍个半死搂了回来。 “宝儿,你快看,奶这就给它放血,回去给你炖肉吃。” 许老太那叫一个兴奋。 绝对不卖钱,这是她们祖孙俩来古代抓的 记住在古代刚安家时的难,但也有美好。 可她兴奋着兴奋着,发现孙女咋不笑了呢,还示意她站住脚。 许老太不知道的是,直播间家人们都要喊疯了:蛇!! 感谢大美妞们投票。感谢泡芙li打赏1500起点币。 第16章 小许飞刀 背景音乐都静了。 可见,好运并没有站在祖孙俩这一方。 在许老太右侧斜前方大树的后面,不到两米的距离盘着一条黑眉蝮蛇,当地人叫它蛤蟆头,胎生就带毒性。 别看这种蛇大多数身形只有五六十厘米的长度,但因其嘴大,能吞下比它大几倍的活物,甚至能钻进猛兽身体里吃光内脏,吞下的内脏还能是完整的。 而眼前这条蛇可不止五六十厘米,而是非常罕见一米多的长度,想必属于蛤蟆头里的老大。 剧毒。 直播的家人们都在刷屏喊着别往前面去,已经有人紧张到打字都手抖:我查过,它分泌一点毒液就能毒死上千只兔子。 可对于许田芯来说,没有退路可言了,那是她亲奶。 毒蛇有一米长,离奶奶是不到两米的距离,如果毒蛇绕过大树稍微蠕动一下,可能眨眼间就咬上奶奶。 离她倒是有些远,她需要吸引过来,能不能跑得过那是后话。 不过,许田芯不是鲁莽的,她知道蛇的视力并不好,主要靠腹部对土地传来的震动辨别猎物方向。 并且打蛇打七寸,这是自古以来的老话。 那七寸位置上有什么呢,心脏,脊椎?脊索动物,心脏会木住,脊椎有可能会折断。 许田芯瞬间想出对策,一手摸向腰间防身工具,在这几样中,抿紧嘴唇下决心选出其中一样。 另一只手摸出火折子和蛇药包,摸出来的同时,她突然向左手边快速跑动起来,让自己成为诱饵。 果然,毒蛇感受到地面传来的强烈震动,立即舍弃许老太,开始追击许田芯。 而就在毒蛇距离许田芯只有一米多远的距离时,许田芯快速转身,将手中燃烧的药包扔了过去。 她的判断没有错。 因为就在这时,直播间响起了音乐,她 就是这歌听着让人来气。 “啊啊啊,嘿哈嘿,千年等一回,等一回啊啊……” 谁等这一回了。 许田芯根本不敢分心,好在亦如她预料的那般,防蛇的草药包果然有古人的智慧,在燃烧扔向蛇那一刹那,毒蛇被呛得将蛇头整个立了起来,场面看起来极为吓人。 也是在立起来那一瞬,许田芯屏息利落出手,利刃射向毒蛇的七寸位置。 可以说,她一手古代智慧结晶,一手现代医学知识,谁都没有她找得准七寸。 那叫医生苦练三万次飞镖,只为能给患者减轻疼痛。 在上学时,当她得知研究生导师飞针打的极好,出于崇拜的心理,她甚至特意弄一个屁股模型练习飞针,不小心被奶奶的那些老姐妹瞧见,一个个屁股会不自觉缩起,还拉着她的手问:什么时候毕业,不要毕业好吗。 但为以防万一,此时的许田芯,扎完七寸还是跑啦。 跑到安全距离,跺了跺脚道:“你过来啊!” 直播间观众们水不敢喝,孩子哭不管,大气不敢喘:“……” 另一边的许老太腿软到跪坐在地上,动都不会动了,手上的野鸡被她紧张到硬生生掐死。 还是许田芯往前走,许老太才感觉浑身又有劲儿了,急忙爬起来:“你要干啥!” “奶,你把三角叉子给我,离远一些先走,我把手里这个药包再烧着,过去叉几段才能让它彻底死透。” 这样才能卖蛇肉。 记忆中,这种蛇卖到药房能换来钱。 “不准过去,”许老太抱住孙女身子死活不让去,万一还剩下好多气,咔下回头就能咬一口。 “可是我锥子还在它身上呢。”那好像是许家唯一的上鞋锥子。 “往后不穿鞋了!” 许老太真恨不得扛孙女下山,可她自己却走着走着顿住脚。 然后直播间众人就看到,老太太先将孙女推出老远,自己却转回身往回走,又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这时候的林子已经有些黑了。 配着老太太双手合十的模样,那气氛怎么看怎么有点瘆人。 “您长这么大只,可能是仙家。仙家,我们错了,不是有意伤您,孙女是为保我。如若仙家非要怨就怨我,别找俺们孩子。但尽量也别找我,因为我们是无心的啊,无心!” 许老太又在许田芯不解的目光中,从筐里掏出好不容易抓到的那只野鸡,使劲扔,胆秃的尽最大力气扔了出去。 这肉当作上供,您看看这份诚意够不够。 “奶!” “奶啥奶,快走。”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舍得野鸡搞好了能救命。正好是只公野鸡属于凤凰的化身,血和鸡毛都辟邪,断了毒蛇追上回家路。 一路沉默缓神。 直到快要到山脚下时,许老太听孙女讲,直播间家人们都沉默了,人数在嗖嗖涨,但大家都不讲话。 她才叹口气,向孙女和直播间家人们解释道: “说我迷信也好,说我啥也罢,你们可能不信,在我们这里蛇是北马五仙之一,五仙不出山海关,专管我们这一块。就我梦到蛇也得念叨念叨,更不用说今日伤了它。我猜这也是我们这里,为啥山林子那么多还能饿死人的原因。大的打不过,小的不敢伤,像狐狸,刺猬、黄皮子,老鼠,蛇,这都不能瞎吃有讲究的,除非过了山海关。”和云贵的巫蛊,湘西的赶尸差不多的道理,这里有萨满文化。 不过,剩下的一堆心里话,许老太不打算再说出来,为直播间家人们好。 在她看来,不信这些倒会省下麻烦,越唯物主义越是啥都不找,咱就信个勤劳致富,为人心善就够用了。像她以前就是,从不和孙女聊这些乱七八糟的。 许田芯心想:确实,她还是头一回听奶奶讲五仙,今儿奶奶要是不提,她还以为只有三鲜呢,土豆、茄子、大辣椒,地三鲜。 那赶紧聊点轻快的话题吧。 话说,这不是上山走的那条路,她们好像迷路了,这是一条非常难走的陡坡。这是轻快的话题? 许老太仔细辨认方向:“没事儿,只要能找到那一大片坟圈子,就能爬上官道。” 无奈看着很近的距离,等真走到坟圈时,天已经彻底黑透。 让大家感到恐惧的是,黑乎乎的坟包中间,居然冒着一点点火光,还忽亮忽灭。 “啊啊啊,我是不是见到了现实版的鬼火!” 而今天的小助理完全颠覆大家的认知。 鬼火? 啥火,许田芯心想:她也得过去才能上官道。 许田芯一边示意奶奶帮她举火把照亮,一边一手捡起一个石头块。 她不可以再扔刀之类的,担心没了一个上鞋锥子后,再丢把刀。 并且在瞄准开扔之前,许田芯还特意将直播间的背景音乐定死为一首:冲锋号。 当冲锋号响起来时,许田芯终于明白奶奶常说的人要聚集一身正气是什么意思了。 她觉得伴着冲锋号角,别说是鬼火,就是这片坟场往后由她看场子都没问题。 你看连直播间家人们也立马变得激动起来:“冲啊,为了胜利,向鬼开炮!” 射。 神奇的事情出现了,鬼火竟然往旁边动了动。 许田芯只能瞄准,再射。 许老太这面也没闲着,孙女这面射,她在那面捡石头提供。 就在她要递给孙女 感谢大美妞们投票。感谢倾平貂打赏五百起点币;感谢vivi含笑打赏一百起点币;感谢大俐打赏一百起点币;感谢书城书友芋头打赏一百书币。 第17章 同路夜归人 关郎中实在是忍无可忍,只能恋恋不舍夹着两腿站起身。 你知道刚上一半那滋味不? 尤其前头那一半浑身使劲儿还没多少。 好不容易酝酿出感觉,结果这一个石头子接一个石头子的,不冒头都不行。 更让他生气的是,你说丢石头的人手头不准吧,嗳?甭管他怎么挪脚,次次能被打中。 可你说准吧,却次次只打中他左屁股。 你倒是换个位置打啊?这可着一个地方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啥玩应儿呢! “艾玛,原来是关二秃!”你个老小子,她们二道河村的。 许老太拍完大腿就想起刚穿越那阵被救命好像还没给钱,这咋能凭借记忆脱口就叫人外号,又急忙改口道:“郎中大哥,你搁坟圈子蹲着嘎哈!” 关郎中本来刚要翻脸,前账后账一起算。 叫谁二秃子。 村里这些婆娘嘴就没把门的,小时候的外号就是被这些婆娘传嚷出去,要不然晚辈们根本不能知晓。 结果他刚要提药费,没想到今日许家那婆娘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又是叫大哥,又是前面特意加郎中俩字。 在这里,摇着铃铛,各村乱蹿问你有没有病的医者,按理不配叫郎中二字。 因为郎中最开始是一种官职名称。 慢慢地,老百姓会在有求时或是囊中羞涩时,管医者叫上一句郎中,日子一久就成为对医者最高敬语。 相等于在现代甭管大小店铺,进来讨饭先叫声老板,对方听着心里舒坦,就有可能会白给你饭或是少收点钱,有点像套关系的叫法。 这不嘛,此时关二秃就被“郎中”二字取悦到,一时间杵在坟包前不知该说点啥好,总是药费不能见面就提。 只能摇摇手中的铃铛,气哼哼引路道:“随我来。” 正经绕坟包走好一会儿,许老太和许田芯还有关郎中才走上官道。 上官道后,关郎中也点燃手中火把,这才看清许老太她们背了好些蘑菇。 许老太和许田芯前面挎着包,包里装得鼓鼓囊囊,身后背着筐,筐也冒尖儿。 关二秃瞟眼许田芯脸上一道紫一道黑的泥,想起许有田活着时,和他大儿子玩得最好,心软了一下。 他先将铃铛和随身背的葫芦塞兜里,随后就抢下许田芯扛的筐帮忙背起来。 背筐时还说许老太:“这光景房子能盖那么大,说明还剩点家底。你家里儿子又多,啥活不能等几个小子回来干?眼下就非得差那口蘑菇吃?黑乎的天才下山,也不怕熊瞎子舔了你孙女,到时你都没地儿哭。” 许家不像他家人口少日子难。 那年,官府下令征兵,家里有两个儿子以上就得按户被征走一个。 他大儿子就是许有田那批。许家有田是死在战场,他大儿子是去的路上过栈道就掉下去没了。 老二是和一帮小子去打松子挣钱,从树上摔个半死回来大口大口吐血,他没给治好,死了。 眼下,老妻早早撒手,他家中只剩下小女儿,英子还打娘胎就右脸带胎记,他特意给招个上门女婿。 好不容易生出个孙儿,没想到前两年女婿也大病一场……最后被他治死了。 所以关郎中真心觉得许家虽和他家一样落败了,但还是比他家强,毕竟壮劳力多。 许老太叹口气道:“老哥,这大晚上遇到也是缘分,多唠唠实在磕,你提房子就没劲了。我家盖那几间破房子,谁不知道还欠二吊钱。” 她欠老婆母的银钱。 原身最初贪老太太那点儿体己银,就决定把房子盖大,寻思欠老婆婆的不算欠。 平日老婆母虽然说话不好听,但见真章时还是给送来了银钱。只不过后来被大伯嫂知道了,这家伙干仗干的,坐她家大门口拍腿嚎,嚎得满村都知道。 后来大伯哥又来了,让她当全村面前在保证书上按手印,说什么只要她不二嫁,这两吊钱就不计较。 那她能干吗?她(原身)还指望万一再嫁。 这么一犹豫就露出心思,老婆母破口大骂她是个老娼妇,儿子们听不下去许诺说:“奶,你不能这样骂俺娘,俺们还。” 此时,许老太想了想,觉得她有必要对关二秃先解释解释,不是为给现在的自己正名,而是孙女以后要是想学习认识草药,眼下这个老头似乎是唯一的人选。 虽然学与不学,她都要回去先问问孙女,毕竟这老头总是治死人,记忆里那是有名的草包,要不然能这么穷吗。 但是同样的,好处也有,她能一眼相中这老头是因为孙女跟别人学辨认草药,你得随着上山当苦工。跟在关二秃后面学习,好好处处关系,孙女看这老头挖回的现成草药就行。 反正她是下定决心,再也不带孙女上这种山,最多家跟前划拉划拉。 今日遇到蛇,许田芯不知道的是,许老太有多腿软,心里就有多后悔。 总之,正派奶奶印象底子总是好的: “说起那房子,当初不是再走不走一家的事儿,是不是老哥?这咱唠嗑说到这了,那是不能让二吊钱给我拿住的事儿。我冲火把说话,毒誓我都敢发,绝不二嫁。我这岁数比鞋码都大了,扯那个去呢。可当初他们想拿那点儿钱买断我腿,整那一出就是想命令我,那可不行,我要的是那口志气,所以我才不按手印。” 关郎中有些意外地看向许老太:原来你还有志气? 他都没有了。 许老太又解释说:“今儿也不是采蘑菇没够,我是那样的人吗?是这老天爷一点儿不疼憨人,我们在山边遇到了大蛤蟆头。别提了,好不容易逮只野鸡进供给它。” “为何。” “半死不死的没咽气,又是孙女伤得它……”许老太没再多说。 她见过被脏东西缠身跟疯了似的非要出马,谁知道真假?反正她在现代不咋信,就信财神。也是在现代没机会信,咱在现代去哪能亲手伤到这么罕见的毒蛇?遇不到脏东西就有犟的资本。 而如今……主要是她不能豁出去拿孩子冒一点儿险。 许老太没说清楚,关郎中却也听明白了。 听说刚才也是这丫头投的石子,坟圈里动手胆子确实不小。 关郎中特意多看了许田芯好几眼,观面相。 恰巧许田芯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 许田芯觉得有点丢脸,多亏直播间一直在放冲锋号,要不然全听见了。 关郎中只犹豫一瞬,就从包里翻出两块干巴巴的脱水糕点递给许老太和许田芯。 “这可不中。” “爷爷,我不能要。” “给你们就吃,又不是我买的。”关郎中拉下脸道:“怎么,嫌我埋汰?”许老太和许田芯这才吃起来,埋汰在真饿面前是小事儿。 “供品……” “咳咳咳!”许老太当即呛住。 许田芯也半张着嘴,嘴里还有糕点没咽下去:“……”什么? 多谢大美妞们投票。感谢红了樱桃9555打赏一千五起点币;感谢倾平貂打赏600起点币;感谢vivi含笑打赏五百起点币。 第18章 这是一片寂寞的天,下着有些伤心的雨 许老太心想,自从穿越来,她这乱七八糟的可真是吃不少。 一边神走位来到许田芯身边,拽拽孙女衣角。 关郎中在前面举火把走路,后脑勺像是看到许老太的小动作般,说道: “不问自取才视为偷,我却是和那面打过招呼的,你就不要捅捅咕咕,让丫头放心吃。” 准确地说,他已经和那面打了两年的招呼。 这一大片坟圈子,这家没来人也会那家派人来,每个坟包哪日会来人,他都有记在小本本上。 白天让坟包主人吃,下晌他来取,基本上做到一年四季都有口吃的。 而且这二年,他也已经养成习惯,必须每晚摇铃回来去坟圈子那里报到,先拔拔草,顺便捡点儿吃喝。 有时候也取不到,让白天路过的人捡走了,或是家里落败压根儿没有人来祭拜。 没来人,他倒要重点关注帮着拾掇拾掇坟包。 许老太和许田芯:“……”主要是那面不同意好像不行吧。 许老太实在是忍不住了:“老哥,这二年你……” 你说同村住着,她记忆中,真没觉得关家日子会到这种程度,总觉得再差那不还有手艺? 灾年间有点手艺总比只会种地强,这也是她想让孙女继续学习辨认草药的原因。她怕剩孙女在古代那天,孙女没有养活自己的本领。 而且想必和她有同样想法的不是一个两个,都认为关家虽然死的死,弱得弱,但指定还有点家底。 所以村里人找关二秃号脉,要么耍赖拖着不给诊费,要么给诊费也是只给点儿苞米面。 “我这不是治死一个又一个出名了嘛。” 关郎中没告诉许老太的是,他还给义兄的独子也治死了,那才是让他暴穷的主要原因。 因为本是同一个义父收留的两兄弟,一起学医。 前些年他家在村里正经过得不赖,少不得这位义兄发迹后拉拔。别看义兄医术不咋样,可是娶得媳妇有些家底,前些年开了镇上唯一的药堂。 后来侄子病了,义兄说对亲儿下不去手就找到他……他说过他不行的,义兄和嫂子非说他行,还说脉案和县里郎中是一样的结论,一个小开刀怕甚,他是自己人总比外人尽心。 结果怎么样? 大侄子便血,他有用火罐先拔,拔完给揪揪绑绳子再用小刀割掉,最后怕不去根又用烙铁烫……给治死了吧? 这嫂子就彻底恨上了他。 一方面这两年光景确实不好,种啥淹啥,他家又没什么壮劳力去外面干活。去外面行医,大多数村里人也是吃不饱饭哪里还会看病,难受就当是饿的。 另一方面就是义兄和嫂子在镇上开的唯一一家药堂,嫂子恨他,再不收他的草药。 他想卖药贴补家里都卖不出去,因为他炮制过的,一眼就能辨认出来。去县里也不成,县里药堂掌柜也被嫂子打了招呼。而再远的地儿要路引……也没去过啊。 关郎中想起这些,沉沉一叹。 而且经过这二年的后反劲儿,他才终于琢磨明白,当年侄儿得的恐怕不是痔,而是从肠里流出才会便血的岩(癌)。 但关郎中不打算和许老太以及许田芯聊这些,村里婆娘又不懂,说那些作甚。 当然了,更不能说他一年四季都来坟圈子取吃的,多一个人到点来取,那他就会少捡许多。 回头孙儿伸手朝他讨要,他会囊中羞涩。 关郎中扭头看向许田芯:“让饥饿的人填肚子未必不是功德一件,献祭的人心意到了,咱们这些吃祭的人心中记恩,这就够用了,爷爷说的对不,丫头?” “对,没毛病。”许田芯举起糕点继续吃起来。 或许有眼前这位爷爷也是医生的原因,让许田芯此时心中很是感慨。 这里咣咣死人,稍微不注意得个小感冒或是去一趟树林就死了,更不用说,还会发生现代很少有的天灾人祸,她就别饿着了,有吃的少矫情。 人啊,当温饱都成了问题时,率先放下的就是体面。 许田芯还想起以前上学时,老师曾讲过,作为医生给患者的提议也要结合实际。 比如说外卖员。你对一个在外面奔波到半夜的人说,你要加强锻炼。试问都累一天了,回家只想吃口热饭躺着,你让他健身? 虽和今日事不搭边,但她就是想到了这些。她不能用自己的价值观评价这里的人该如何生活。 与此同时,许老太是在悄摸解开“项链”。 心想:艾玛,快给人家药费钱吧,欠钱本该还。 再说你瞅瞅关二秃都啥样了,咱再惨不是还有个直播间?他呢……许老太瞟眼关郎中的包,估摸那包里还有俩点红点的馒头,都跑坟圈子混下午茶了。 要不说幸福就是对比出来的。 这么一比,咱家起点太高了,幸福忽然来得措手不及了都要。 但一切都是天意啊,天意。 就在许老太从项链上解下十个铜板要递给关郎中时,她咔嚓一下就跪倒在地。 “奶!” 关郎中背着筐急忙向前挺腰跑两步,吓他一大跳,差些被这婆娘给扯掉裤子。 缓缓神才医者仁心,上前查看问道:“这是怎的了?”又赶紧背过身,这婆娘太不讲究,说露肉体就露,眼瞅进村万一让人瞧见回头再赖上他。 他家这情况,可不能再续弦,兜里的馒头不够分。 所以看到许老太伤势的,只有许田芯和直播间的家人们。 这不是有外人在,一路上直播就没关。 只看老太太的右膝盖青紫得厉害,还渗着跌破的血丝,这是抓那只野鸡摔的。 许老太捂住膝盖,冲孙女笑:“就划破点儿皮,啥事儿没有。” 咱可不卖惨,更不卖萌,咱只做大家少见有新鲜感的视频。 孙女细看,老铁们该瞧见了。 直播间家人们:“……” “香瓜,我不管你人在哪里,真的假的,你就直说吧,在你们那里急赤白脸吃顿鸡肉配大米饭得多少钱。” “我们明天就等着看你吃鸡。” “嗳?咋下雨了呢?香瓜奶奶快回家躲雨,伤口不能感染。” 没有下雨,许田芯直播时眨眼睛是截屏,而刚刚她是背过身在黑暗处落了泪。 当晚,装龙遗丸的小盒子冒漾了…… 多谢大美妞们样投票。感谢书城书友蓝海_ca打赏1666书币;感谢kongkong大人打赏1500起点币;感谢s185打赏一百起点币。 第19章 来活了 于芹娘听说婆母和侄女在山上遇到蛇了,今晚特意没有早睡,很担心侄女会被吓毛楞。 只是这眼皮像不听话似的,总往一起粘。 就在她打盹时,主屋那里传来动静,还少有的燃起省油灯。 省油灯是个灯盏名。灯身上有个注水口,最下面放水,隔着一层上面才放油和灯芯,放水会让盏内温度不高,达到省油目的。老话骂“一看你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就是这么来的。 而老许家只有这一盏省油灯,不是过年无大事基本不用。 所以于芹娘一看灯都亮了,急忙爬起身,披着衣裳就跑了出来。 “娘,田芯儿是不是吓着啦,我还是去隔壁给孬孩儿借来吧,先接泡尿预备上。” 童子尿辟邪,给侄女灌上一大碗就能还元气。 许老太和许田芯没被钱匣子吓着,眼下那铜板紧着往外蹦啊,倒是被于芹娘冷不丁吓一跳。 怕于芹娘冲进屋瞧见,许老太一边用被紧忙捂住叮叮当当的钱匣子,一边故意不是好气骂道:“我在这里能出啥事儿?痛快回去睡觉,你一天不是屎就是尿的。” 于芹娘不解,往常还是娘说的童子尿是神仙水,她们家神仙水也一直都是蹭隔壁院的,今儿咋还嫌弃上了,但没敢顶嘴,连屋都没敢进:“娘,那有事再叫我。” 在于芹娘离开后,许老太才慢慢掀开被子。 这时候钱匣子也终于消停下来。 这拢共是多少钱呀,啊? 当天累积打赏人数达203人,有人打赏五块,有人打赏一百,钱数不一,但平均到每人头上已过三十。 六两银,外加九十个铜板。 并且有过百条留言,同一个内容,你们必须吃顿好的。 祖孙俩双双盘腿坐在炕上,望着油灯下照着的这些铜板,感动到都给整沉默了。 六两银是什么概念。 在填不饱肚的年月里非要盖新房够扎眼的吧,你都说村里人总拿她家这个说事。可这房子全加起来,包括还往外扩了面积要给村里缴钱,拢共才六两,还有二两是借的。 许老太抱着一堆铜板躺下身。 此时已经半夜三更,哪有太阳,她却觉得心里好像在装着大太阳。 本以为来到这里,一看这环境寻思完犊子了,往后那上坡路没人拉拔只能靠自己,没想到…… 许老太想起在现代时,她很喜欢看我爱我家,羡慕啊,她家哪有那一大帮子人,更喜欢哼哼那剧的歌。 她觉得那歌,就是她此时的心情。 咋唱来着? 你是我记忆中忘不了的温存;你是我迷路时远处的那盏灯;你是我情愿为你付出的人;你是我远离你时永远的回程票。 许老太很感动。 “奶,咱吃鸡吗?”许田芯觉得从今夜开始,她将会对直播间的感情变得不再一样。 “吃。”那么多留言让吃,那就要专款专用。你不能说我家有饥荒,我家还缺这缺那目前没资格吃好的。纵然理由有许多,也不能寒了老铁们的心。 并且要吃就吃得喷香,永远不忘这后援给力的 可问题来了,家里没有鸡。 —— “三姐?”许老太扒板杖子招呼人。 郝银从鸡窝冒头:“嘎哈,又要嘎哈。” “你家那只不下蛋的老母鸡卖我,你给个实在价,多少铜板。” “买啥玩意儿?”郝银以为听茬了,特意到许老太面前又确认一遍:“你这是又要拼缝鸡啦?” 没等许老太说话,郝银就被村里小子急吼吼叫住。 听说孬孩又跑河边豁楞水玩,掉进河里已被人捞了出来,就是浑身打摆子,让家里赶紧去个人。 这不嘛,郝银一边对许老太说:“就收九十个铜板吧,你要是没有先欠着”,寻思等拼缝挣到钱再给她也行,一边从院里绳上扯一件破衣裳就朝外跑。 跑动间,草鞋还跑飞了。 又回来气哼哼捡草鞋,边忙乎边骂道:“孬孩掉哪里啦?看我去非扒了他的皮。说多少回大雨过后水很深,里面又是泥又是草,还有往里面尿尿放屁咕咚泡的……”伴着骂声,这回彻底没了影踪。 郝银走了,于加棍一脸带笑问道,“妹子,想要哪只鸡。” 要不是看在郝银的面上,又知根知底隔壁院那老母鸡确实养了三年多,白天跑山,晚上回来都恨不得喂苞米啊,当宝似的喂养能油大,许老太真不想看见这恶心老头。 那许老太也特意把孙女叫了出来,还将二儿子留家钻小孔用的握钻杆给了孙女。 这东西是专门钻木头上非常小的孔,很是尖锐。 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于加棍就有幸见到了小许飞刀,并且还是在鸡最难抓时,握钻从他面前嗖的一下射中,鸡扑棱两下,倒了。 于加棍被吓的两手哆嗦,好一会儿没缓过神,等回头刚要骂骑在墙头的许田芯,结果他没骂出来。 因为他发现,许老太在掐腰看他笑。 老许家人弄这一出是故意的! 许老太心想:就让你看出来是故意的。你那稍息立正的牙不是喝水漏水嘛,你要是再敢蹲墙根儿搁我面前聊骚,那我就让俺孙女给你扎成筛子,到时漏水算啥,让你浑身都漏风。 “四姨?”郝银的女儿挑水进院,看眼她爹,又看眼许老太,总觉得气氛不对。 “红娟,你帮我把鸡递来,刚扎死。” —— 回屋后,祖孙俩又面临一个难题,家里也没有大米。 大家让吃鸡肉配大米饭,那就一个也不能少。 可你瞅瞅这个窘境,连急赤白脸想吃顿好的还要一步一个坎。 去谁家买米呢? 像村里很少有人会存大米,22文一斤啊,用一斤精米能换不少粗粮,大多数人家哪里能吃得起,除非有非常小的孩子会留一些白米熬汤。或是像刘里正这种家境非常好的。那就要考虑人选,别咱前脚走,后脚四处讲究开。 许老太思虑好人选,示意孙女先开直播吧,她得和家人们解释解释,这顿饭怎么也得晌午才能直播吃上。 直播才打开,许老太还没来得及说开场白,外面突然传来一嗓子:“老姐,大白天关大门干啥,家里都来客人啦进不去。” 来者是原身的老姐妹儿满桌子。俩人打小一起玩到大,眼下也一样没了老头,在许老太大伯哥家所在的村里生活。 满桌子从听说香姐差点嗝屁朝凉就惦记来看看,今日才终于倒出空。 许老太本以为来客就只有满桌子呗,没想到打开大门一瞧,外面还站着另一人。 同村的,老猎户的独女,就住在山边有两间大瓦房。 听说老猎户没了后,眼前这女娃子照样能上山打猎,备不住还猎过大家伙呢。因为条件不差,目下招个上门女婿,小两口在过日子。她们这些村里婆子凑一起没少嚼舌头。 “大娘,我是特意来寻您的。” “啥事儿?美壮。”好像是叫这名。 许老太听完是什么事后,随着许田芯和直播间的家人们一起沉默了。 有人钱吃喝,有人钱点歌,今儿有人要雇她干个活,雇她上门去唠骂人嗑。 她已经这么出名了吗? 是的,那日许老太和赵老太掐架,美壮正好路过许家门口看个全场。所以她想让许大娘帮她骂仗,和她男人那一大帮子亲戚好好掰扯掰扯。 她不会这些。 她生气时,只会要么气得浑身发抖,要么想动手。 美壮有时候还纳闷,有什么可骂的呢,为什么就不能心平气和坐下来扇对方几巴掌。可是想想爹临终前嘱咐她,有些理一定要大声说出来,别人才能知晓,否则上来就动手只会落下蛮横名声,将来生的娃都不好找媳妇,她这才上门求助许大娘。让大娘帮忙骂,她就可以专心发抖捏拳头了。 “大娘,您说个数,我给铜板。” 许老太:“……那啥,你家有大米吗?” 感谢大美妞们投票。感谢蝙蝠打赏10500起点币;感谢黑斑雀斑打赏1500起点币;感谢s185打赏400起点币;感谢倾平貂和书友20210330213231940打赏一百起点币。 第20章 天空飘来五个字 美壮想起大米更生气。 自打她男人进门,她就没断过男人吃米粥养身体好生娃,结果昨儿竟然跑了,说要不和她过,眯在娘家死活不回来,今日还要带七大姑八大姨上门逼她和离。 美壮在心里大致估摸一番,具体斤数说不准,家里一些小来小去的事,往常都是她男人在管,“用水舀子装,应是还剩一瓢半米。” “那就给我一瓢,这活我应了。” 许老太心想: 别给人家划拉溜干净,好像帮点忙在趁火打劫似的。 又是一个村里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以后山里遇见,谁有求不到谁那天? 许老太倒是想得开,也是多少还沾吧点现代人的要脸儿。 连直播间老铁们都在打字说,咱家香瓜奶那人品真是杠杠地,都穷成这样了,身上还带着令人心酸的大气。 没想到美壮却不同意道:“大娘,米都给您,或是再添点其他什么都好说。只拜托您尽尽心,得再给寻两个真厉害的帮忙。” “为何?” “大娘,您忘了吧,我那男人他家只姑姑姨母加起来就有九个,撒起泼来一个比一个不讲理。还有俩叔叔万一再带着婶子来,我怕您一人吵不过。” 没等美壮解释完,满桌子就抢话道:“哎呦我天,我寻思有啥了不得的人物呢。别说撒泼,就她们撒野,你出去打听打听,俺姐俩要是不点头,她们能出得了这村不?” 说完就将肩上一直扛的袋子甩给许老太。 满桌子撸撸衣服袖子,申请出战。 许老太本身膝盖就有伤,差些被满桌子塞怀里的袋子压弯腰,心想:这牛逼让你吹的,要是上税你得更穷。你这背的是啥呀? 满桌子一边豪情万丈,一边冲许老太偷摸挤咕下眼睛,榆树皮呗。 她们姐俩,平日里也没别的爱好,就好个面儿,别当外人面前抖搂袋子了,回去自个儿悄摸的再磨面。 “这又是啥。” “倭瓜,这两日我去马旺村给人说亲没说成,但人家讲究,没成也给俩倭瓜没让我白跑一趟。要不我早就来看你了。” “你说你挺远的道,还扛个大倭瓜,就留家吃呗。” “想让你尝尝,稀面的,真挺甜嘴。”满桌子一脸献宝的表情。 在旁边站着的许田芯看一眼美壮,有点憋不住笑。 奶奶们怎么旁若无人唠起嗑,人家那面还等着回话呢。 美壮确实在等回话,她正有些犹豫地看向许老太。 她只信许大娘说谁行谁不行。 因为那日看全场给她留下太深印象。对方那老太太都气的浑身发抖了,大娘脸色还不红不白的。也不像村里多数大娘婶子只会骂对方祖宗爹娘和脏地方,那样的骂法到最后都听不懂发生啥事,所以许家大娘说满桌子大娘行,她才会信。 再一个,她也在等大娘回话,又该给这位满桌子大娘什么酬劳。帮忙掐架是得罪人的事,搞不好甚至会因帮她而结仇,绝对不能让人白忙乎。这是爹活着时常说的话,说不怕钱请人帮忙,就怕钱收下还不尽心尽力,那才叫钱打水漂了。而能真心实意伸把手的都值得多交往。 还好许老太没忘记美壮,指指满桌子:“不用找别人,加上她就行。你不是一瓢半大米吗,把那半瓢给她。” 满桌子心里乐的直滴答水:“听见没,半瓢就够用,我就能给他们骂窜稀。”一生气一使劲,不窜往哪跑。 这面许老太问道:“约的啥时候?” “应是快到了。” “约在哪。” “大坝。” 美壮特意选在大坝,她非要让村里人知道知道谁对谁错,要不然这口气憋得她睡不着觉。 许老太背着榆树皮袋子,又抱着倭瓜道:“那等我把灶坑火灭了的。” 不止要先不烧水褪鸡毛了,而且灶房还有半盆果子在泡着,她得进屋捞出来。 之前,本打算洗干净,让孙女带一碗果子去趟关二秃家,把药钱结了,再给关二秃的孙儿带点零嘴,眼下这得往后放放。 再着最重要的是,许老太惦记进屋和直播间解释解释: “家人们呐,奶奶真不是那种爱咬尖掐架的人。 这你们也看到了,纯属突发情况找上门求助,我这热心肠能干瞅着吗? 正好家里没米,在村里过日子想赚碗大米比登天还难,很难得的机会,所以奶奶就接下这活啦。” 许老太一边灭灶坑火,一边还说道: “按理我是属于与世无争的性格。 真的,年轻当小姑娘那阵我都内向啊,我那孙女一说一笑的好脾气就是随我。 这么的,正好还能带家人们去大坝溜达溜达,这就出发,看看咱屯里的人,咱屯也有山有水有树林。” 直播间家人们:“……” 说的多好,您要是不拎着棒子出门,差点就信了。 而且您能不能听听,您正在对美壮说什么,就那话,人设崩得稀碎。 “哎呀,这孩子咋啰里八嗦的。前怕狼后怕虎,那能打好猎吗?你不用解释是咋回事儿,那都不重要。” 满桌子也安抚美壮:“听见没,甭管你对错都不重要,不用慌。不是啥大事儿,是事儿也就吵一会儿,一会儿就完事儿。” 两个老太太一人腋下夹个大棒子,在最前面大步流星开路。 大坝上。 “娘,您咋来啦?”于芹娘抹把额上汗,惊讶地睁大眼睛。 她刚要扔下锹朝许老太跑来,许老太就一摆手制止。 娘啥娘,她这兼职呢,不要打扰。 并且还不忘对坝上村民们略点点头,一副在打招呼的架势,好久不见,大家还好吗,大小便还正常吗? 与此同时,许田芯像个精神病似的在上蹿下跳。 要不说田芯从昨夜就变成完全不一样的心态,她变得积极起来。她的感动通常都会化成实际行动,正努力给家人们好好拍摄。 全景逆光拍树林;近景横移拍河流;环绕仰拍二道河的蓝天,尽量拍出大自然的美感。 又前景推镜,拍村民们一张张带有沟壑的脸。 她试图让直播间家人们能从村民们脸上看出,那种朴实安稳和低物欲活着就好的知足。最好与刚才大自然美感相呼应,配着农民们劳作才叫生活。 然后她又倒退着跑动,后拉镜头拍村口。 她猜测待会儿美壮男人带来的亲戚将会从这里出现,这里要留个悬念。 最后,许田芯的眼睛自动对焦锁定,终于看向奶奶们。 而奶奶们也已经开始热身,热身内容如下: 许老太拧开水囊喝水,活动活动嘴。 满桌子是在酝酿自己从收半瓢大米开始,就是美壮死去亲娘的附身。她得代入一下,这要是她闺女被欺负会被气成啥样,这样才有利于发挥。 并且还不忘撺掇许老太的情绪道:“老姐,你想一下,这要是你没了,往后田芯还指望不上几位叔叔,好不容易娶个男人上门,不消停过日子就算了,那男人忘恩负义还要带二十多口子骂上门。他一个上门女婿敢这般欺负人,凭得不就是你不在了,你孙女家里没人,你那在天之灵……” 许老太被水呛住,眨眼间咋就给她聊没了。 不过,得承认,这话正中许老太心门。 所以当村口二十多人出现那一瞬,许老太和满桌子站在高处,一把将美壮拉到身后,并且一人一根棒子拄在手中。 许田芯这面也不忘赶紧拉长镜头,拍即将乘风破浪的的奶奶们。 直播间正自动播放背景音乐: “我列阵在东,挥缝刃生杀; 我列阵在西,噬鬼魅命煞。” 此时两位奶奶一左一右的站姿,好像南天门看过大门,姿势标准,那手中的棒子还像极杀威棒,威——武! 而随着两拨人距离越来越近,坝上的村民们终于觉出不对劲儿,不是那方外村人压势,而是这方表情吓人。 用一副对联形容许婆子就是: 天上托塔李天王,地上戒尺丈母娘。 横批:哇呀呀,杀气腾腾。 多谢大家投票。感谢午夜优昙2000打赏一千五起点币;感谢s185打赏一百起点币。 第21章 挠出个通天大道宽又阔(两章合一,为 两方终于会面。 许田芯躲在一边小声播报道: “家人们,纷争即将开始。 我猜重点应该是放在,以防被恶人先告状太来气,看谁能率先抢占道德高地。” 艾克神! 对面农妇将身后的小伙子扯出来使劲往前一推,那小伙子右脸上五个大巴掌印,立即就暴露出来,引起一片唏嘘。 “马美壮,瞅你给我这侄儿打的,正好你们村里人都在,这回我看你怎么说!” 又一盘腿坐在地上,哭嚎道:“四哥四嫂,你们指定死了都闭不上眼,咋就有这样丧门星的儿媳,瞅瞅给柱子打的鼻口穿血,我可怜的柱子啊……” 许老太:“死了是咋?闭上你那个茅房大蛆嘴轻点号丧,知道大鹅咋叫唤的不。” 满桌子反应极快,立马学着大鹅伸脖子的模样:“该呀。” “知道鸭子和大鹅咋一起叫唤的不。” 满桌子拍大腿声音更大:“嘎嘎该呀!” “打的就是你们,我看都打得轻,怎不下个大雷劈死你们这帮王八犊子!” 许老太跺跺手中的棒子: “二十两银钱,那可是二十两,把你侄儿娶回家,不消停过日子。 今儿给这个姑那个叔偷摸送点大米白面,明儿去镇上买根针线都恨不得回家昧下几个铜板。 你问问村里人,谁家女婿媳妇敢这样。 俺们美壮是憨直的性子,寻思谁都不是石头缝蹦出来的,睁只眼闭只眼没想和你们多计较。 谁成想,被你们这些烂肠肚亲属撺掇的变本加厉,你那侄儿,连美壮想生娃开的养身子药都能给丧良心换掉。 我看你们这不是要换药,而是指使你侄儿联手要……” 满桌子立马张开双臂,左手指天像个窜天猴,右手握着大棒子划一道彩虹: “联手要杀人啊! 哎呦俺的天爷啊,大伙快来听听,他们一家子要暗害可怜巴巴的孤女。 要不是俺姐俩凑巧知道,那傻妮子还要往肚子咽。 要我说,没有报官都是在念着夫妻情!” 这话果然让坝上村民们变了脸色。两口子过日子有啥话不能讲。你就说暗地里给亲戚了,那美壮打你,大伙也好劝劝,可这糊弄着媳妇要是吃差了呢。 可见,许老太什么内情都知晓。 别忘了,她以前可是二道河村信息中心的主要成员。 她们这些婆子凑一起,一向能给别人家事情说的像夜夜趴在炕洞里猫着听现场似的,多少人在她们嘴里眨眼间就能身败名裂。 虽说自从她穿来还没咋参与,但是美壮的小男人背筐从她家门口路过,她记忆里都瞧见多少回了,这事儿咱可没瞎编。 至于换药,美壮和她路上解释过,说那是实在看不了男人撒谎不承认还梗脖子顶嘴,才一气之下扇大嘴巴子。 许老太伴着村民们的唏嘘声,又掷地有声说道: “一个个还有脸找来敢要说法,你们这些亲属,都快赶上那耗子窟窿填不满啦。 美壮家有啥你们就撺掇侄子偷啥,吃屁你们都馋。 满村谁不知道,你们去美壮家回回不空手,柴火都恨不得顺两根,马蜂蜇秃子那都没羞没盖了,那女娲补天都没你们窟窿眼子大。 你们这些亲戚,纯属一个个种地不出苗全是坏种,吊死鬼卖屁股死不要脸……” 对面立马跳出一婆子拍巴掌回嘴道:“大伙快听听,打人还能说出儿来,齁缺德,你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哪个不知晓我外甥苦命,家里煮饭外面种地……” 还没等她哭完,许老太就面露嫌弃打断道:“呸,村里人谁不知晓,你外甥种地还没老翟头插秧抖落得快,干活费劲劲儿地,再不煮煮饭,要他个吃饱了的牛肚子干啥用。” 许田芯这面,镜头马上对准老翟头。 老翟头正在旁边哆嗦烂颤中。他有病,用现代话就是得了脑血栓,见谁都哆嗦。 老翟头听得正来劲儿,忽然被点名,这咋扒眼看个热闹还沾他一身腥,抽动着嘴角道:“关、关我啥、啥……”事啊。 没说完那面已吵下一话题,并且乱了套。 美壮男人躲在他几个姑身后,正在哭诉他不止挨打。都是爷们,你们自个说美壮长得寒不寒碜,他实在是下不去嘴。 那些亲戚就立马联合起来攻击美壮长相,破口大骂不般配。 能让这些亲属这么卖力,满桌子算是看明白了,绝对不是想拉侄儿一把不让再当上门女婿,要是想真心帮侄儿,压根儿没有今日事。 当年能给没爹没娘的侄子嫁一次,这是预备着和离再嫁一家好分点钱啊。再说你瞅那挺大个小伙子窝窝囊囊样吧,哪有那志气不手心朝向管女人要饭。 满桌子激动地挑起她的囧字眉,并且冲上前非要给美壮男人揪出来:“拿二十两银钱给你娘抓药又葬父时寻思你奶奶个腿了,这功夫孩子死了你来奶了,俺们美壮不是大姑娘啦,你又来屁搁楞嗓子啦。嫌不美,美的要你这瘪犊子样。你给我滚出来,别当缩头乌龟,” 这面许老太也没闲着,她正用她那小矮个特意挡在美壮前面,尽量不让大伙窃窃私语美壮的长相身材。 再坚强,美壮也是个姑娘家。 虽然她知道这个动作有点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但是许老太这一生,最烦感谁拿女人长相说事。 即便美壮长得确实是……假如木兰从军是长成美壮这样和男人一被窝,那确实不能被发现是女的。 可那也不该。 凭啥老爷们只要在外能挣钱就算长得再磕碜,谁得谁都会夸句是个好样的。 凭啥女的同样在外打猎挣钱种地挑水砍柴,多好个姑娘家,只因为个长相就要被人嫌。 再说谁生来是取悦那些男人的?尤其这种啥也不是的男人,叫子还想捡金条净想好事。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你个有人心没人性的东西,美壮对你的好全喂了狗,还嫌弃俺们美壮牙剩半颗,那是和你咬牙过来的,还不觉味儿! 你长得就好?瞅你那个牛粪蛋样,上锅蒸蒸,还真把自个当成香饽饽了。看你信这些烂透的毒疮亲戚就知道还是个纯虎了吧唧的,我算是看明白了,给你放大锅里炖都捂不热你的心啊。 就你这样的,美壮丫头,说句话,还要不要他,不要,二十两,大娘豁出去帮你讨回来,再把这二年往那些蛀虫家倒动的粮食也全要回来。” 美壮咬牙道:“不,大娘,他要么回家生娃,要么只能死。” 而美壮这面刚说完就掏出箭羽。 握箭的手都是哆嗦的。 倒不是要立即射死她男人,而是看到满桌子大娘正被她男人的叔叔踹了一脚。 这一脚可踹的不轻。 “我的胯骨轴子啊!” 满桌子疼的往前跳了两步。 跳也不忘骂踹她胯骨轴子的男人,不停问候对方老祖宗,时刻不忘她是美壮娘的附身。 许老太这才感觉要大事不妙,一把抱住浑身发抖的美壮。 “别的,孩子,为这些人蹲大狱犯不上。你等着,谁说咱没有人。” 一个人射箭一抓一个准,一大帮人上,那就叫法不责众。 所以许老太一边拦住要射箭的美壮,一边激动地冲坝上村民们高声喊话: “一只耳,是谁大雪封山带队去寻的你,没他,你能回来不。 牛老歪,你爹当年没的急,是谁借你的麻布。 汪篱笆,你在镇上讨要工钱被打得吐血,是随看见上前把你背走的。只因为他和你一个村,在外面那就是一家人。” 以上这些,全是美壮爹活着时积的德。 “还有你们这些婆子,谁进山没到老马家歇过脚喝过水。” 果然这番话还没喊完,坝上好些承过马猎户恩的人,就全从坝上下来了。 率先冲下来的就是仨婆子,她们仨开始解救帮满桌子,心想:干仗不比干活省力? 这仨人也正是当初给赵家人领道的仨婆子,所以嘴上才骂道: “都上门女婿了,混这熊样还敢来我们村充大瓣蒜,你当你们头上戴银簪,家也有捕头啊?” 捕头亲属不敢挠,连你们再不敢挠可完了。 而且陆陆续续越来越多的婆子加入骂仗,比一比问候祖宗三代哪家强,二道河敢称 而能让这场战役达到顶峰的是……老翟头忽然倒下。 老翟头没想帮忙,只是他看热闹站得太近。 他寻思给大伙倒倒地方吧,无奈浑身上下哆嗦乱颤不受控制,正巧美壮男人那俩叔叔被人推搡到他身边,他一紧张就倒下了。 老翟头知道自个儿子孙子脾气都暴,很怕脑子一热惹祸,该咋是咋,他刚倒下,就想解释他不是被推的。 只不过越着急越抽动嘴角,抖动手指还一不小心连指好几个:“他、他、他……” 老翟头的儿子孙子那指定不干。 “俺们没推。”这时候柱子的几位叔叔真有些害怕了。 “没推个屁!”他爹都指认了。 当刘里正赶来时,看到的场面就觉得好像要暴动:“都给我停下!” 挡不住许老太也在挥舞胳膊喊话:“二道河村的汉子们,外面人总说咱是杂姓村,今儿就让他们看看咱村是不是孬货,美壮到底有没有娘家!” 随着许老太这话,越来越多的人跑下大坝,推搡那一堆外来人让滚出他们村。 也让一向只流血不流泪的美壮,当即哭得稀里哗啦。 美壮泪眼模糊,她只习惯一命抵一命,从不敢想会有这么多人护她在前。 里正简直要被气完完的,连他家老儿子都从他身旁呼啸跑过带头吼着:“敢来我们村撒野,当我们是死的。”跑到近前又一把举起美壮男人:“上门女婿就该有上门的样子,再敢胡搅蛮缠给你们全填壕沟里。” 而这面许老太鼓动完人心,也不顾膝盖伤冲了上去。 什么讲道理,一瓢大米不至于如此,通通被她忘到脑后。 “你个骚娘们,敢挠满桌子,还属你话多耽误我吃鸡,先给你褪个毛。” 许田芯一看奶奶上了,一边慌慌张张跑去帮她奶按住那婆子,一边不忘插播:“家人们,没有 就在直播间众人恨不得钻进去帮田芯时,只看于芹娘不知从哪挤进来,跳起来抡圆胳膊甩给老妇一个大嘴巴子:“敢打俺家孩子!”由于过于用力,差些崴脚噗通一声就坐在了地上。 此时直播间背景音乐,正激情澎湃播放着: “刚擒住了几个妖,又降住了几个魔…… 杀你个魂也丢来魄也落,神也发抖,鬼也哆嗦,打得那狼虫虎豹无处躲…… 吃俺老孙一棒!” 大美妞们多多投票哈。 感谢afrashui打赏五百起点币;感谢书友20220327102009636打赏一百起点币。 第22章 一帮老油条 村口。 美壮男人那些亲属,早就被大伙连追带骂赶出二道河村,在跑没影前还被大伙放过狠话。 大致意思是我们二道河村人,很期待你们喊“你给我等着”。 放心,一定会风里雨里在道口等你,你们有能耐就回来。 而眼下,大家惹完祸正排排站挨训中。 许田芯时刻不忘自己还在直播,镜头对准了二道河村的里正刘老柱。 刘老柱正从一个个村民面前一边背手走过,一边训话道: “呢性啊,你们是真呢性。我那么喊停下就跟狗放屁似的,没一个人听我的。” 有年轻的小子解释道:“里正爷,我们真没听见。” “哼,没听见,那我咋能听得真亮。人家是王家沟村的,骂人家是王八沟,回头传出去,你们这是想要和那一村人结仇?” “那也不能让他们踩肩膀往头上拉屎。二十多口子进村,不是挑衅是啥?我看有粮娘那句话说得挺对,就是觉得咱村杂姓不抱团拿咱当死人,这都欺负到家门口了。” “可不,里正咋一遇见王家沟的就像矮人一截似的,好几回都是,怕那位王里正是怎的?” 刘里正快步走到婆子队伍前,突然气急败坏道:“我矮你高,你饿肚子那天都能吃上树叶,你能冲破云霄。” 没有 可顶嘴婆子,也就是仨婆子之一闺名叫大红子的,像没看到里正继续嘀咕句:“吃树叶也比矮半截只能吃树根强。” 站她旁边的是里正媳妇胡椒,用胳膊肘撞大红子一下:“我男人训话,你听着就得了。再说那树根都吃完了,我看你还咋嘚瑟吃树叶。” 刘里正:“……” 都不知道该训谁了。 刚刚他媳妇儿子都有参与,你说罚谁不罚谁,只能高抬手轻落下。 所以看向他媳妇是满脸无奈道:“你怎的还能带头动手。” “我就怼那人一杵子。” 你还想怼几杵子? 又看向下一个:“这怎么还有把饭勺子拎出来的。” 这次训的是郝银。 郝银听她老闺女说堂妹与人干起来了,她正在屋里给孙儿煮姜汤,一着急就拎饭勺子出来了。 郝银看看手中饭勺,和身边婆子们说道:“别提了,我差点一勺子给胡椒刨喽。” “我们这面也是挠乱套。我跟你讲,她们刚被打跑那阵可有意思了。那功夫大红子脱下鞋砸人,完了正好掉到对面那娘们怀里,那娘们怕咱几个追上她,就抱着大红子鞋嗖嗖蹽。她要是把鞋扔下,咱几个也就不追了。可她拿咱鞋,那能饶她嘛。这家伙让蛾子追上,给她咔咔好顿挠。” 随着这番话,婆子队伍全都哈哈哈笑起来。 “蛾子是和谁学的,按倒那娘们就一顿抓。” 蛾子向老姐妹们抓抓手显摆起来:“鹰爪挠,就乱刨呗,你看我这手指盖里还带肉丝。” 这回连后排的小媳妇方队也忍不住笑起来。 刘里正:“……”这真是不拿他当盘菜,说啥都满不在乎。 刘里正吼道: “一个个还好意思笑。 平日里干活几个不顶一个,干架一个顶几个! 瞅瞅刚才,王家沟那些女的都不够你们几个分的了,又现抓男的给按地上连掐带拧,你们真快赶上那山上女土匪啦。 再看看那脑袋,都是当奶奶的人了,一把岁数被抓得跟鸡冠子似的,家雀都不敢往上落怕扎脚,还有脸美!” “那有啥不敢美的,俺们被你支使得日日填大石头,累得几天洗不上一回脸,脸上都要长倒刺了,还差多个鸡冠子?” 胡椒也被训的挂不住脸,“行了,训两句意思意思得了,那么多活要做,往后外村再来人,我们不打就是了。” “还不打就是?那压根儿就不能打人,土匪窝子啊?有啥是不能坐下谈的。让美壮去家里寻我,怎会有这一出。” 找你要是好使早就找了,这点事还看不明白:“你吃不吃饭了?”你要是不饿,咱就豁出来站这继续训。 刘里正噎住。 最后只能一脸没招的表情,手指挨个点着:“我是为你们好。我这一片心血啊,让你们这些婆子全拿去灌血肠了!” 没一个领他情的。 许田芯镜头赶紧对准里正爷气呼呼离开的背影,还躲在没惹祸那群人里,偷笑得像个哮喘大鹅。 笑得她身旁的麦苗有点毛楞,提醒道: “田芯儿,你奶她们年纪大动手打人就算了,怎么撒泼都不怕被坏了名声,你怎得也动手呢。你就不怕……”又神秘兮兮再凑近一些:“在你靖哥心里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许田芯笑容突然尬住:“……” 她少女怀春比较早,很喜欢刘里正家的小儿子刘靖栋。并且按照记忆,但她很怀疑是自作多情,记忆里觉得那位也会偷偷喜欢她,就差年纪一到奶奶上门暗示,他们两家定亲啦。 直播间家人们:谁是靖哥哥? 这面刚提完此人,进院就又有人提起。 满桌子大娘是外村人,挨训队伍还没组织起来时就溜了,她得跟着美壮把男人拎回去,顺便取大米。 见到许老太回来八卦道:“你们里正家那小儿子叫什么静静的,好像有点虎。艾玛,给美壮那男人扛着像扔麻袋似的一甩,我听得骨头都疼,美壮那男人不知是被吓的还是疼得都尿啦。” “那小子比我家老三还愣,挡不住命好念过几年书。” 这话可给直播间家人们忙叨坏了,纷纷刷屏:“香瓜,你孙女好像喜欢那个愣货。” 许田芯装作没看到大家刷屏,帮奶奶将大米拿进屋。 外面许老太在问满桌子:“胯骨轴子咋样?” “没事儿,我走夜路有好几回掉进过壕沟里,那起来扑落扑落灰就嗖嗖走。哪有那么娇气,这拔个罐就好。” “那快进屋拔罐,今儿就留我家吃饭,正巧我要做点好的。” 满桌子趴在炕上等待拔罐: “做啥好的,咱又不是外人,对付一口得了。你要是特意做好的,那我这就得爬起来走,咱挣点米多不容易。 嘿嘿,不过,我还真不能眼下走。 嗳?老姐,我猜美壮不能只给咱俩那点白米,她只是还没倒出空。到家就忙着给她那男人嘴堵上,手绑上,那么尿裤子柴房待着。完了她就着急忙慌说要骑驴去镇上。 虽说提前讲好只给米,但她万一要硬塞呢,对不?没有几个能像咱姐俩这般卖力的大娘,她这是命好……哎呦,你轻点。” 满桌子回头瞅眼腰上的罐子:“老姐,你家没火罐呀,这不蒜缸子吗?” 也叫蒜臼,在现代开个孔就能养多肉。 大美妞们多多投票哈。 感谢笑晓打赏一万起点币;感谢倾平貂打赏五百起点币;感谢书友20230221145643362打赏一百起点币;感谢书城书友燕子369打赏一百书币。 第23章 别怕,你将无人会代替 许老太在做饭前,特意将外面大门反插,又将灶房门关得紧紧地。 这功夫很庆幸家里是新盖的房子,还没有那般四处漏风。那她也在门四周搭块麻袋片,凡是有空隙的地方都用破布和麻绳团堵上。 还进屋爬上炕将帘子放下。 看得满桌子一愣,她老姐咋像要做贼似的? 可不就是做贼嘛。 许老太主要怕门口和后院路过的小孩子闻到肉味。 常年不吃肉,一个个鼻子指定老好使。到时候哭着嚷嚷也要吃肉,闹得别家嗷嗷吵架,甚至敲大门叫你一声奶奶伸出小手讨要,你咋对几岁娃子说滚一边去。 当然了,前后院都能防住味道,那指定连隔壁也顺便防了。 但其实不容易做回好饭,按理真该给孬孩两块肉的。 不冲别的,就冲以前半夜三更逼着孬孩没尿也要撒,借过两回孩子接神仙水也该如此。 可是她三姐那人啊,该咋形容呢?真不是啥坏人。像买这只老母鸡90文,卖她指定比镇上便宜几文。就是爱菜里盐放多闲得,一天谁家事都管。 记忆里和隔壁经常拌嘴的原因,除邻里邻居常见的那些事,房子起高压运气,板杖坏了由谁家换,沤粪池占面积大了等等鸡零狗碎的小事。剩下更多的争吵源于郝银心是好的,可破嘴管得太多。人家咋过日子跟你有啥关系,那恨不得种啥样菜也管,说哪个菜不扛吃之类的,让原身觉得好不容易分家不被婆婆压制,这怎么隔壁又成了她老婆婆。 所以郝银这样的性子,这回不给孬孩拿肉就不给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回头用野葡萄做点啥吃食,再给那孩子拿点儿。 许老太堵完门缝才给孙女抓过来,用特别小的声音笑道: “家人们,奶奶终于做饭了。咱小点声说话,别让满桌子听见。” 听见有直播间能咋的? 能自燃。 只不过燃得是孙女。要是燃她刘海儿,她都恨不得给大家表演一个。 许老太把拾掇好的老母鸡用剪子剪开,才剪开就乐得一脸满足道:“我就知道隔壁这只鸡有鸡油,你看奶奶这眼光准不准。”她以前可是常年订鸡订牛的人,那绝对不会看错。 一边又高兴地继续说道:“家人们,鸡油千万别扔,蒸出鸡油膏留着下个馄饨汤,炒个青菜,成好吃了。” 对,是蒸鸡油膏,这样才能让渣里的油一点不浪费。 烹饪学校、传统面馆、星级饭店,好些大厨都是用这种方法,一般人许老太不告诉。 讲究的就是蒸出来的才叫真有营养。像火炸出来的鸡油,一方面你炸不好就黑了,一方面营养会流失的基本没得了。 不过,不好的地方就是储存时间短。 但像许家连猪油都见底了,正好可以用鸡油做饭。 接着许老太又将鸡杂一一挑出来,这不能一起炖,她打算留出来明天再做个鸡杂手擀面。到时就用这鸡油弄个红油汤底,喷点醋,放点小油菜小菠菜,在筋道的手擀面上再铺上一层鸡杂,一口嗦进去酸辣鲜香,她孙女可喜欢吃。 拾掇完这些,许老太才开始正式做起地锅鸡。 地锅炖鸡,天下无敌。 咱要么不吃,吃就弄那最香的。 屋门堵得太严实,许老太一边煸炒鸡肉,一边在烟熏火燎中不忘嘱咐直播间家人们,你们家里有条件的应该再放点什么调料,也别像她似的,添这么多水。 她是锅大,还惦记着要在汤上面多铺点干粮才添一大锅水。 像你们有条件的就要讲究一个汤汁浓稠,而且你们要用白面醒面,揉出一个湿面团。揉完,嗳?再给它揪成一个个小团用冷水泡一泡,泡完抻成一个个像面片似的放在炖鸡上面贴锅边,到时候一锅出,锅盖掀开那一刻,那香得没谁了。 她却只能用榆树皮面和玉米面高粱面和成面团,反正也挺筋道,再尽量让都沾边点鸡肉汤汁,她猜应是能好吃。 直播间众人:咱家不是吃米饭吗? 许老太赶紧解释道:“哪能放量吃米,一人弄个一碗半碗米饭解解馋得了。别看待会儿咱家就四个女的吃饭,那要是放量吃,我那儿媳妇一人就能吃下五碗米饭。” 其实就这饼子都不想多做,还是思虑吃把好的就吃饱。尤其满桌子这么多年都没端过她家饭碗,许老太寻思让人吃饱饱的回去。 想到满桌子,许老太赶忙把木头的锅盖盖上:“艾玛,我咋把她给忘了,快拔熟了吧。” 蒜缸拔罐本身就劲儿大。 刚进屋,就看到满桌子趴在炕上在咽口水。一说话,口水不受控制就流了出来:“老姐,你咋就能炖肉呢!” 这给满桌子急的,不是说了吗,随便蒸几个窝窝头对付一口就得。 许老太先爬上炕起罐子,“紫了,灌口全紫了”,一边随口回句:“咱们就不配吃顿肉?都炖完了,你喊啥,待会儿吃饱饱的。” 没太当回事又转身出去。 许老太打算再用泥锅煮锅杂蘑汤,将碎掉不好晾晒的蘑菇煮一煮,撒点香菜,喝一口热乎鲜香的。 许田芯凑近道:“奶,满桌子奶奶好像在偷偷抹眼泪。” 此时,满桌子正盘腿坐在许家炕上用袖口擦泪,觉得她老姐就是看她来了,才会特意做肉吃。 想到过去几十年,她自己上面有四个亲姐姐,她却和那些人一点没话说,要不然她能叫满桌子嘛,在娘家时正好加上她凑一桌子。 按理亲姐妹应该处得更近,有俩还和她在同一个村里生活,可实际上各个看她过得困难离远远的,就怕帮她一次被盯上,往后次次找上门,干脆就一点儿不帮,从头上掐断。 可是香姐呢……香姐也没帮过她,借钱更没可能。 但是从今早来,她就是能感觉出香姐更亲香,你瞅瞅这都特意为她炖鸡了。 灶房里,许老太挥手示意孙女进屋采访满桌子,正好刚才直播间好多人问,那美壮的事就那么地儿啦?美壮当初咋找个那样的男人。古代的婚姻让满桌子回答更合适,总比像更年期似的呜呜强。 满桌子的采访地点是她一激动就干到许家后园子里。 不顾被踢疼的胯骨轴子,非要给起土豆子和地瓜,再切萝卜丝晾晒,她给自己找了好多活,心里想着:她多干点,老姐就能少干点儿。 “芯儿,你刚问奶奶啥?啊,她为啥找个那样的呀?艾玛,当初那样的,咱关上门说实话都叫好的。那时你岁数小应是没留意,有那么几年找夫君就跟抓猪羔子似的,抓到一个就算赢。算算美壮给她爹守三年孝应该就是那几年。你奶没和你说过吗?你三叔四叔十一岁都差点被人抓去定亲。那叫战争死多少男人,哪有那么多男子让姑娘们挑。而且当初官府还下令,过二十没成亲的,好命的给随意配,不好命的就送走,我猜指定是脏地方。” “那现在呢。” “现在管得不那么严了,起码不拉郎配。但里正要是往上报名就要交许多罚银。普通农户哪里交得起。你看我去年做媒那家姑娘就是,家里还正经有点底子,但是听说要交二两罚银也缩了。” 二十岁起步是二两,接下来四两,二十二岁八两白银,越往上罚得越多。 满桌子猜测交这种罚银的人家还没有出现,通常十八之前都成家了。 许田芯心想,难怪隔壁郝奶奶没把她奶说得话当真。 看来她要照一百两单身费攒。 多谢大家投票。感谢书友20210330213231940打赏一百起点币;感谢书友20230324040847813打赏一百起点币。 第24章 我饿了 “那还接着对付过吗,奶奶打算劝美壮姨吗?” 满桌子一边敲打土豆根部多余的土和根茎,一边回道:“再碰面自是要劝的,该吓唬吓唬,该过日子还得过。这都是有数的,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要不多做损呐。” 许田芯心想:你们考虑过和尚的感受吗?总拆人家庙。 再说这句话的意思,应该是让不准破坏别人的家庭吧。 “可我奶劝了,吵最凶的时候问过美壮姨,要是不过,可以帮忙讨要银钱。” 满桌子一噎,她老姐怎么突然换了风格。 你说她刚还骂完那种劝法是做损。 调个头,满桌子侧面对着许田芯,边继续挖土豆子,边用极为感叹的语气说道: “唉,要不说我老姐才是最最心善的人! 因为就有娘家的,遇到事都不敢说那种话。 多少小媳妇受委屈回娘家,你这面还没等咋滴,给哥嫂先吓肝颤,很怕你回来多张嘴吃饭,完了就在中间和稀泥。 像我骨朵那年,被我老婆母打破头,顶一脑门血回娘家,委屈没等说完就挨顿臭骂,给我包袱扔大门口,外面下冒烟雪都没说让我进屋暖和暖和,让我不过了就去找个乱死岗子上吊,免得给他们丢磕碜,还耽误子侄名声。 打那之后,我就知晓娘家靠不住,回去更是被我那老婆母拿捏住,说打骂就打骂一顿。 那日子苦的,细想想,其实那时候不用谁帮我出头,只要有人对我说句知疼知热的话就够用…… 你美壮姨往后见面,要是对你奶不客客气气叫声大娘,我非得上门骂她去!” 那就属于丧良心。 许田芯有点懵,怎么扯到这了。 她又给拉回来:“可美壮姨不是嫁,她是自己当家。” “自己当家,她那情况也不好再成亲。再找强不到哪去。” 满桌子心想:她就是干媒婆的,这点事儿还能不清楚嘛。 还是那个战争征兵的历史遗留问题。 当年别说美壮家只是小有富余,就是那镇上富足人家的姑娘有多少下嫁到村里。因为差不多年纪的男子是有数的。像岁数小的,你得带多少陪嫁才能让男方家同意。以美壮现在年岁再就是找个直接带娃的,可娃家姥姥一大堆亲属,离远行,离近也不省心。这也是美壮男人那些亲属,为何有自信给侄子再嫁一家能挣到银钱的原因。 “没听老话说嘛,嫁乞随乞,嫁鸡随鸡。”家家这么干架也打不散,可见出一家进一家的不容易。 “可老话也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许田芯心想:不好就不要了,这叫及时止损。 “老话说,什么男的回头金不换来着?”修修对付用吧。 “可老话也说,是狗改不了吃屎。”怎么修理老牛要是不喝水,你还能强按头? 满桌子一愣,随后就笑起来,可不是?这老话咋特娘的两面堵。 “艾玛,芯啊,你可别逼奶奶了,奶奶一堆活呢。你美壮姨爱咋咋地吧。再说咱其实和她就是瓢大米的关系。她想要啥,咱就管啥。再管多倒会不领情,回头还会说咱多管闲事。等你再大一些就晓得了,多数时候好心会被当驴肝肺。” “吃饭啦!”许老太来后园子招呼,正好她儿媳妇也干完上午活回来了。 于芹娘从饭菜端上桌就发懵。 许老太看她一眼,“你咋又哆嗦上了。”可完蛋了,早上掐架那阵,扇完人一个大嘴巴子就开始哆嗦,说从来没打过人。 “娘,我没哆嗦,就是有点要站不住。” 婆婆这是要不往好槽子赶了吗?好似想开了好吃好喝几顿,然后全家一起扎脖。 “站不住就坐下。” 于芹娘看眼随后进屋的满桌子,知晓外人在场不能立即质问咋就能吃鸡,那还让人怎么端饭碗。再说她哪有资格质问,打听两句都不归她管。 又看眼端菜进屋的侄女,瘦巴巴的身体,前几日差点没了。差点没那阵,别说一只鸡,当时要是有人对她讲需要卖房卖地才能救活,她都会同意卖。 以及婆母正笑着拉拽满桌子大娘让炕里坐。 于芹娘面露恍惚,婆母有多少年没这样笑过了。 所以吃鸡咋了? 咋了吧。 不算计了,就吃! 何况她男人和小叔子离家前可是带盘缠的,要是真包吃包住,那点盘缠能全须全尾拿回来。就这还不算挣的呢,她男人加上俩小叔干那么久的活,再完蛋也能挣上半两一两的。 许老太真是服了儿媳,随时随地发愣:“你还在那里傻瞅啥。” 于芹娘给自己劝通了,噗通一下就坐在炕边,忽然来了气势道:“我在寻思,娘,您是得吃点好的,以后您想吃鸡再抓,先赊着,大不了回头让有粮回来还帐。” “你男人挣得钱本来就是我的,用他还什么帐。拿着,米饭。” “……我想吃饼子。” “你一天天想太多了,给你就吃,吃完饭再吃饼子。” 满桌子忽然觉得,回头她也不想和儿媳妇摔摔打打吃饭了。家里总是因为谁多吃两口在饭桌呛声。也是实在没有太多粮食让这个多吃一口那个多添一口……反正她从没有感受过老姐和芹娘这么和气的氛围,这咋让人那么羡慕呢。 但她眼下不能开口表达羡慕,怕口水滴答出来。一把年纪在孩子们面前太没出息。 “桌子,快动筷”,许老太不得不用饭勺给大家舀菜。 心想:正直播呢,你们现在就是个吃播演员,都痛快造得了。 你说她直播间孩子们多不容易,啊?等多半天。 咱得让打赏的家人们知道钱是怎么没的,做事业认真点好不好。 为此,许老太特意没支桌子吃饭,而是用大洗澡盆倒扣在炕上当桌子,这么团团圆圆凑一起造才有气氛。 但其实最开始压根录不到满桌子和于芹娘,甚至镜头都没给许老太画面。 直播间家人们看到的就是,许田芯 随后就传来许田芯划拉米饭进嘴里咀嚼的声音,以及她啃鸡大腿一口又一口吃得喷香,撕扯上面的鸡肉丝都看得清清楚楚。 抽空人家小丫头嫌腻得慌,还会伸筷子夹点用辣椒面拌的萝卜丝咬得脆响。等到碗里一粒米都没剩下,直播间家人们又看到许田芯那双皮肤皴裂的小手又去夹饼子,饼子本身就被鸡肉汤浸泡过,用饼子卷着鸡肉块,一口饼子,一边喝着飘几根绿油小菜的蘑菇汤。 直播间家人们:真香啊哎呦我去,像往镜头里倒似的,这谁能受得了,我还减肥呢。 感谢午夜优昙2000打赏五百起点币。 第25章 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与此同时,里正家也在吃晌午饭。 鱼冻,酱焖豆腐,一大盆白菜土豆汤,一盘芥菜疙瘩咸菜。村里顶级好饭菜。 里正媳妇将烫好的酒递给她老头:“你胳膊腿疼,按理不该再喝酒。” 刘老柱摆手让别管他,且喝完两口酒就变得话多起来:“往后不行再掺和掐架的事儿,一旦闹大给我添麻烦不说,咱是啥出身的人,那些人又是个啥。” 特意看向他老儿子刘靖栋: “尤其你,那手是攥笔的,咋能举起那水裆尿裤的上门女婿,也不嫌晦气回头再写不出字,家里白给你配牛车跑出二里地念书了。对了,最近念的咋样?” 刘靖栋已经用酱焖豆腐拌二米饭吃完四碗,他打算再吃两碗对付半饱快点下桌,省得他爹又要唠叨。 闻言头不抬道:“不孬。” 刘老柱看着家里的老疙瘩叹气。 他知道甭管多少银钱老儿子也念不出儿,他家就没有人随他这脑子。 反正也是,有几个许有田那样的,听说当年跑私塾帮先生做桌椅的功夫只顺耳听几句,回头用沙子就能写出字,给他羡慕够呛。 所以他从没想过那不靠谱的光宗耀祖的事,只求老儿子往后和他出去串门,别再丢磕碜就行。 前些年,老儿子随他一起去王里正家拜寿,本来他是想显摆显摆家里小子也念书了,让孩子讲两句,结果这磕碜丢的,张嘴就说福如死海,寿比昙。 当时那王里正就黑了脸,说但得比喻成寿比丁香都不能赶他们走,起码丁香开的日子久。 刘里正想起这茬,叮嘱道: “缴那么多束修费,一定要虚心学,让先生多教,他说咋招就咋招,别让你爹我的银子又打水漂。 也别总坐在那里鸭子听雷,还记半截喽搜,起码多学几句场面话。 你看王里正家那小子,只比你大一岁,那天我听那小子说什么,落霞与啥玩意儿齐飞,我一抬头那不就是好多鸟嘛,可你听着就是有学问,这玩意儿不服不行。 听说连跟他爹拍胸脯下保证,都能多甩出几个词。 你可倒好,就会跟我举手发誓咋咋地,要是没那样天打雷劈,都不带给换个样的。” 里正媳妇拦道:“别说了,孩子正吃饭呢。” 刘老柱瞪眼:“只要说他你就拦着,他一晃眼再过一年半载就要相看媳妇,你们光眼馋王里正家那小子定下官家小姐,咋不寻思寻思那小子会甩词,女方家里听夸奖也顺耳。再看你儿子,我估摸打照面就会嘿嘿嘿。”怕是得寻思这是个傻子。 里正媳妇彻底不乐意道:“我老儿咋不会,昨儿我还听他念个好词,咋说来着,老儿?就是夸姑娘挺带劲那个。” “粗水福龙。” “你听听,夸得多好。” 这还差不多。 刘老柱眼见小儿子扔下饭碗溜走,瞟眼大儿子更是上火。 这才是要命的事。 昨夜他还梦见他们一大家子都被拉走砍头了,今早起来膝盖胳膊肘包括大脖筋才拧劲疼。 嘱咐老妻道:“往后多与那许婆子走近些,当老姐妹那般处。” “我就知道,今儿她带头掐架,你没有单拎出来训她,那是有原因的。” 刘老柱的大儿子不乐意道:“爹,我那事儿不能露馅,当年没死的咱村就有俩,他俩是刚出发就被分到别处,还有旁边那些村的,加起来剩下十来个呢,凭什么他们能命好,我就不能命好啦?许家咋就能知道我压根儿没去,再说谁没事儿唠那个。” 刘老柱的大儿子心想:何必让他娘去溜须许婆子,里正妻子的身份,应是全村妇女溜须他娘。 刘老柱长长地叹口气: “以前确实不怕,在这村里我需要怕个谁。 可眼下,那许婆子搭上镇里赵捕头。 那天我听那意思,有田那个长得像烟袋塞子的闺女,(烟袋塞:又黑又瘦又脏又干吧),赵捕头竟要豁出自己独子,让娶那黑丫头。 可见,许有田活着时和那赵捕头关系极铁。而且赵捕头也是被征走的那拨人。 我还听说,咱这镇上人手忽然就不够了,为啥不够我还没打听出来。 总之,赵捕头想收拢几个见过血的做手下,他就跑县衙要回镇上当年征兵没死的名单,可你别忘了,你是死的。” 刘老柱越说越上火,一口将杯中酒闷掉。 当年他只能做到找镇里关系给大儿子弄成“阵亡”。 “阵亡后”,想周边都是村里人,谁没事去县里。即使真放屁赶裆有人去县里看到张贴死亡名单也不怕。大伙都不认字,看到他大儿挂在上面也是睁眼瞎,谁也不能知晓是咋回事。 而那几年,他是让儿子带路引调头去府城开间杂货铺。 还别说,藏起来那几年真给家里挣不少,目下还雇俩伙计,直到眼下还开着。等到风声过了,有零星的没死的回来了,他才让大儿子归家,对外说命好没战死。 “我是怕赵捕头和那许婆子万一哪日聊起,你村里正家大儿子也没了,那许婆子秃噜嘴说活得好好的……” 这话一旦露馅,当年管的有多严,被发现罪名就会有多重,这才是让刘老柱睡不着觉的原因。 想到这:“老大,你不能在家待了,还要防赵捕头来看望许婆子,你少与他碰头为好。你收拾收拾,明儿就带你媳妇孩子回府城,我不给你送信,过年都别回来。” 里正媳妇一看俩孙子也要走,心里舍不得埋怨道:“以前我要和有粮娘搭伴采蘑菇你都不让,现在好了吧?想求人家都不知道从哪下口。” 里正媳妇没说出口的抱怨还有: 这些年就怨她老头子小心眼。嫉妒许家出个有田那样的小子,还膈应当年要给大闺女说亲,许有田没同意。 可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她大闺女眼下在外村过得挺好的,再过二年外孙子都要成亲。 而且当年她就比她老头想得开,那叫强扭的瓜不甜。两口子过日子就图个知疼知热。许有田能在那么穷时没看上她大闺女,哪里能指望供这样的姑爷子念书,往后出息会对她一家子好? 所以她反倒没把这事放心里,可她家这老头子,这些年却没轻了难为老许家。 远了不提,就最近一次,许家那仨小子想去县里王员外家干零工,开个路引条子,这家伙被难为的,折腾半个月之久。一趟趟来,专挑家里吃饭让那仨小子闻饭味蹲院门口等,连口凉水也不让送。最后还是她实在看不下去眼,劝了两回才走成。要不然零工都不让人家干。 “你这婆娘,眼下还说那些作甚,你是嫌我不够心烦?” “我不是让你心烦,我就是想说,要是这么多年一直处得浑河,我觉得就算和有粮娘实话实说,她备不住也能帮瞒着,谁还盼着同村人都死光是怎的。 可你倒好,这些年连收人家有粮那烟袋锅和蓑衣都压价,你也不想想,去掉农忙去掉本又费那么多事,一年才能做几个? 咋就能好意思给那点铜板。 咱要是往后想打好关系,是不是要先给提点价?你看那许家二小子,眼下宁可进城扛大包都不做了吧。 这趟老大回来可说了,府城那面早就卖断货,有粮那烟袋锅还有蓑衣卖得可好了,他手巧。” 刘老柱十分罕见地将筷子拍桌上,吓得他婆娘眼皮一跳: “你个四六不懂的玩意!还实话实说会帮忙瞒着,你家小子又生男娃又活着,她家最出息的死了,换你不得寻思凭啥?她不转头鞋跑丢去告发你就不错了。她还会传得满村都是,到时候当年有多少亲属拿着房契地契上门求咱,就会有多少人恨不得弄死咱。” 至于压价的事,刘老柱更是觉得他婆娘脑子拎不清。 又不是只压许有粮的烟袋锅和蓑衣,凡是周边有老手艺的都是一样的压价,要不他开铺子挣什么钱。 要他说,那些人反倒应该感谢他。 老许家剩下的儿子虽都没啥出息,但是许家二小子有句话很得他心,那就是谢谢伯能收货,没有里正伯,镇里蹲着能卖几个。结果他家这虎娘们还帮人家先叫上屈了。 “你现在就去许家,就说我给她家又换个活。”让那许婆子忙起来,没空去镇里见赵捕头。 大美妞们多多投票哈。感谢叁生缘猫猫打赏30000起点币;感谢莫f菲fei打赏500起点币;感谢向往之世界打赏一百起点币。 第26章 给她豆包让当干粮 “啥活呀?”已经给于芹娘换了轻省活。 里正媳妇心想:再换就要把她换掉了。 刘里正对老妻小声说了几句,里正媳妇很意外地“啊?”了一声,那能行吗? “让你去就去,别人那里我去打招呼。” 里正媳妇离开后,刘老柱的大儿子才重新回到堂屋坐在他爹旁边。 有些话,他弟弟心眼实不能让知道。 他娘心肠软,更是听不得,必须等这俩人不在场才能谈。 “爹,您忘了宽甸子村的事了吗?” 刘老柱端酒盅的手当即一顿。 宽甸子村里正家和他家目前差不多的情况。 那个村里以前有位出名稳婆,当初他二孙就是那位稳婆给接生的。 不过坏也坏在手艺太好,前些年曾被人请去县里帮忙接生,更坏在她还识得她们村里正家的儿子名。 按理看见应该装一辈子瞎,将心里秘密也确实藏了数年。结果不知因何,可能这两年光景太孬,生孩子的少,还可能那婆子家里遇事急用钱,总之想出昏招,想必去她们村里正家讹了几句。 去年在老松林的山坡下面发现一家四口尸体。 那婆子,独子儿媳连同孙子全没了,说是翻车摔在大石头上。 这种事,镇里仵作和衙役验完走个形式,村民们也只唏嘘一段日子就完事儿。但他们几位,当年都是各种想招保过自家儿子女婿的里正,却是心里有数的。 哪有那么多巧合,他们几个不过是老大不说老二心照不宣而已。 “爹,我刚才左思右想觉得必要时,咱们是不是也……”刘里正的大儿子做个抹脖子动作。 “胡闹!” “这咋是胡闹,爹,您就是心肠太软,那些里正哪个手里没几条人命。您可倒好,谁家真揭不开锅,有时还抹不开脸会接济一二。是,乡里乡亲的,不能眼瞅饿死帮点没啥,可老许家这情况,用您的话讲就不是接济一二的事儿。哪日真露馅儿,先不说掉不掉脑袋,就我叔我姑,咱家那一大帮亲戚,包括我姥姥家全恨咱也够喝一壶。” 到时候他娘会连娘家都回不去。 刘老柱满脸愁容道:“我不是心软,你这孩子想事从不深琢磨。咋就不寻思寻思,那赵大山被调来干的是捕头,他但得干点别的,哪怕是再大的官,我也不怵。” 再大的官也没法从县衙调来阵亡文书,这就叫县官不如现管。 刘老柱甚至庆幸宽甸子村死四人是去年的事儿。 这要是今年赵大山调来后发生那事,他都怕彻查。 “痛快把那没用的心思收收,别说眼下不能动那许家,就连以后,他们家人少跟汗毛我都要看顾。” 因为听说赵大山性情较真,再凭着和许有田的关系,许家就算是正常死亡,搞不好也会当阴谋去查。 那一点点细揪,他家哪里扛得住深盘问。 所以刘老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他以后盯许婆子比盯自己媳妇时辰还要多。 看他大儿子终于明白个中厉害,刘老柱不忍心儿子后怕又安抚句:“你先回城,我心里有数,眼下也在掌控之中。实在掌控不了那日,大不了就……” 刘老柱看向院里的老儿子。 他多好的小儿子,大高个,身板壮实还认字。 此时,院里刘靖栋正举本书看着“观”字闹心着,那么多书籍不仅学不完还学不会。这个词念什么海什么寿来着? 如果许田芯在,就会告诉他,念观海听涛。 刘老柱想到许家那丫头好几次藏他家房后,偷摸看他儿子赶车离开村里。 他猜这次许婆子连赵捕头家小子都拒绝得干脆,无非就是知晓孙女稀罕他家靖哥的事。那个婆子又是个惯孩子的。 那么大不了就……唉,迫不得已时,只能让小儿子娶了那烟袋塞子,成为一家人。说句不好听的,到时诛九族连烟袋塞子也得诛,看那许婆子包括赵捕头还敢拿这事做文章吗。 —— 老许家。 此时满桌子正在抹眼泪。 她是吃饱了感慨到极点香哭的。 这顿鸡肉又够她回忆五年。 “老姐,我上回吃这么香的肉还是五年前。你记不记得,那年我给那家富户说成亲事,人家留我吃饭?” “咋不记得,你显摆好几年。” 记忆中,那次说媒,可以说是满桌子从业中最辉煌的一次。 要不说满桌子做媒婆除了长得像,并不挣啥钱。 一是没什么人脉,不认识富足人就挣不来大赏钱。 二是仅这一堆一块,满桌子都干不过另一位媒婆,因为没人家心狠。要知道聋哑婚姻全靠媒婆那张嘴。 打比方那位媒婆能把男方一米六个头夸大成一米八,撒谎眼不眨。满桌子虽也会撒谎说一米六是一米八,但总会不忍心补一句:跳起来一米八。 那做媒婆没有几张脸,心不狠,嘴不甜,你上吊,我不管,没这股子劲儿能挣来钱就怪了。 满桌子回忆道:“我记得真亮,那年他家炖肉用的绝对是细面和细盐,人家那盐一点苦味没有。可你这榆树皮面和大粗盐粒子咋就能做的……” 哐哐哐,大门声传来。 “谁、谁呀?” 完啦,这指定是外面小孩伢闻到味找来了。 许老太穿鞋下炕时,满桌子拽胳膊叮嘱道:“老姐,开门只裂开缝隙就挤出去,别敞门。” 在这种紧张气氛中,许田芯就一直看向院里,没留意身边。 等她再一转回身时:“……” 桌子呢,菜呢。 她身边啥也没有了。 要不是直播间家人们刷屏告诉,她都不知晓澡盆子已经重新扣回来将饭菜盖住。 此时澡盆上面还盖一层被,不知道的人进屋,以为她家那大鼓包是在发面。 反正就剩下她孤零零尴尬地举着筷子。 就这,婶娘还不放心特意放下竹帘将整个窗户扇住,满桌子奶奶也一边抢下她手中筷子,一边叮嘱她:“芯儿,一会儿甭管谁进来,咱都口径一致早就吃完了。” 大门打开,门口又是赶巧站两拨人。一个是里正媳妇胡椒,另一个是美壮扛着一大袋子不知啥东西。 一个个来。 先打发美壮进院等着。 然后许老太才在大门口问里正媳妇:“嫂子,啥事儿?” 听说让她当几天代理村长,说刘老柱要进城看病,还说她有集结众多起刺村民的能力。 即便许老太是见多识广的人,一时间也懵了。 感谢倾平貂打赏一百起点币:感谢书城书友心有灵犀_cd打赏一百书币。 第27章 向你比心 咋就能选中她。 许老太 要知道目前村里有四大姓,万孙曹王,可没有她老许家。 这个排名,经济实力土地亩数只占一部分,主要看势力。 在农村,人多还心齐就是势力,恨不得一家有事二十家上,那才配叫大姓。 对,这里面虽没有她老许家,也没有老刘家。 以前刘家在村里还算排得上名,刘姓里也属刘老柱这支最出息。 但刘老柱家情况是他大哥早些年学算盘,被县里酒楼留下当大掌柜后安家落户,父母随长子生活被接走。刘老柱的三弟目前在镇上开牙行,主要卖骡子驴牛等大牲口,这也搬走了。 而自从刘老柱做里正后,为彰显公正从不与刘姓旁支多来往,再加上旁支日子过的都一般,自然就显得没有那四大姓有势力。 所以说,咱先不管刘老柱是不是真去看病,只琢磨就算想找人管事也该从四大姓里寻一家,咋就看上她一个村妇? 这里和现代可不一样。 在现代妇女能顶半边天,里里外外独当一面,没人觉得有什么稀奇。 而这里的女人,站在一众男村民面前哪有什么话语权。 更何况她就是一普通村婆子,又没人知道她是穿越的,怎么就会信她有能力当好代理村长。 而天下事您记住喽,凡事反常必有妖。 里正媳妇被许老太这般盯着,不知咋回事,莫名有点紧张还有些许陌生。 以前有粮娘看人不是这种眼神。 这种眼神,她只在王里正家那门贵戚夫人身上见过。 里正媳妇赶紧甩开这荒唐念头,一定是看错了,怎么可能。 “妹子,我知道你心里含糊,冷不丁的叫你帮忙看管,你指定会纳闷。 毕竟按往常,你老哥离开村里通常是我替他照看。 但这回他腿疼得厉害,昨儿一宿没咋睡觉,这次我绝对不能让他自己去,要不然他唬弄我,没看郎中非说看啦。 我就寻思这回必须陪他去好好瞧瞧,实在不行就去县里。” “然后就定下我?” 里正媳妇很是亲热地对许老太笑道:“自是有原因的,还不是今早那事儿。你不知道,艾玛,你老哥到家就和我说,不愧是有田的娘。真的,我都没敢想他对你评价这么高。他说你说话在点子上,吵吵都不忘把理说明白,还说你到节骨眼时真不含糊,心胸不比爷们差,竟然和一只耳主动说话。” 听到这里,许老太微挑下眉。 一只耳的娘和原身在大地里干过仗,俩人都滚到一起去了,原身还没干过,头发被抓掉一大把。 自打那之后两家就彻底成冤家,不让各自儿女和对方说话,见面也呸一口,已经三年没说过话。 她今早鼓动人心时确实喊了一只耳,因为一码是一码。 一只耳受过马猎户的恩。 “还有吗?” “这咱姐俩掏心窝子说,村里各家去坝上干活的,好多是咱这岁数的婆子,那是真不好管。 你说找村里那几大姓倒是服众,可哪个爷们能胡扯过她们?那几家听说让看管几日也直往后缩,说那些婆子骂装听不着,打还不能打。 所以你姐夫就担心他前脚走,后脚那些婆子没人能制得住。 这不嘛,我就和你姐夫说,你备不住行。你画样子行,那当大闺女时就有名。 回头谁干活多干活少,你记不住能画下来,等我们家来再收拾。 然后说实在的,我也是看芹娘有些可怜。” 许老太有点听不懂了:“怎么就可怜?” “你还不知道吧,你家芹娘胳膊出那么大块筋包。艾玛,比我当年没日没夜抱孩子筋包还大。那坐下病就是一辈子呀,要不你姐夫前两日能给她换活嘛,就是我说的看不下去眼。” 里正媳妇边说话,边还特意往许老太跟前凑凑,咬耳朵道: “再没有更轻省的活了,毕竟芹娘岁数摆在那,起码要推土。我两下一合计,干脆你就帮你姐夫看管几日那些婆子。你去动动嘴。管人费力气呀,芹娘不再去干活也就没人敢挑理。我能帮你的就这么多。” 如若说,前面那些许老太都没过心,总在琢磨为何如此好心,说出来,她都不信。那么最后这条理由确实打动她。 她还真不知道儿媳胳膊出大筋包,难怪今早甩完那婆子大嘴巴子胳膊直哆嗦,问还撒谎说是吓的。 所以甭管安的什么心思,此时许老太都打算应下。 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不过,她也有要求:“不瞒你说,嫂子,我有一堆事要去镇里办,但你既然……” “去镇里干啥!”里正媳妇语气有些急:“你要买啥,回头我给你捎回来。” 许老太眼神闪了闪,试探道:“捎东西倒是不必,但我有几点要求,你家老哥要是不应,我还不如去镇里忙我自个的事儿。” “别的,你说。” 哎呀?她去镇里还成了威胁的事,怕她去镇里这是因为点啥呢? 许老太提出条件,在里正媳妇略显踌躇时,她转身间再一次试探道:“要不算了吧,你看看不行去找别人。我这面说实话儿,儿媳妇又不是我生的,她没喊疼应是还能坚持,我还是去镇里……” 里正媳妇立马应了。 不仅应下,而且临走时还连声说好几句谢谢。 还是到家后,刘里正骂她,胡椒才反应过来。 可不是?她是抱着卖许家人情的心思去的,怎么最后变成她千恩万谢有粮娘了呢。 “她故意没让你进屋?” “那倒不是,说她那当媒婆的老姐妹在屋拔罐,我去的时候,确实屋里帘子全放下了,我就在大门口与她谈的。” “你也不动动脑子,这几点怎就能应下。”他还指望让许婆子去得罪人呢。 “不应下,她要去镇里!” “……”刘老柱好悬被自个口水噎住。 是啊,镇里镇里。 合着以后他想出门,还要先给许婆子安排个好活,必须给钉在村里还得让忙起来,家里来客都没空闲聊。 要不然甭管他去哪里都不放心。 就像家里有个奶孩子,总怕掉下炕出大事。 这种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心里好像揣个兔子。 而这面,许老太打发走里正媳妇,又要接待美壮。 一大袋子猪骨,美壮明早想熬骨头汤给大伙喝。 美壮家人少,从没做过大锅饭,来许家问问这些骨棒够不够。 最主要的是,她想求许老太出面给大伙分汤。 “你这孩子,分汤有啥可紧张的?分吃的,大伙只会说你好。” “大娘……”美壮吭哧好一会儿,她就会打猎,人多时说话心跳得厉害。她怕分吃的,大伙和她说话。 “行行行,那你赶紧去忙。一人分一小碗的话,我算算,你家那两口拾掇猎物的大锅也不够用,你还得出去借两口大锅,就去……”许老太在翻找记忆,以前谁家养过猪来着?养猪人家才有烀猪食的大锅,就没注意美壮放石磨上一包东西。 等她看到时,美壮已经到门口了。 “不行不行,快拿回去。”许老太追了出来。 美壮边甩鞭子催促驴车快走,边回道:“多的是您的,少的给满桌子大娘”,酸涩的喉咙处,其实美壮还很想大声说一句:大娘,往后您就是我长辈,过年过节我都会来磕头的那种。 但无奈怎么也说不出口,只眼圈发红喊了声:“驾!” 而在这个比细盐还贵的地方。 许老太得了十斤市面上最好的。 满桌子等来三斤。 美壮小一两银钱送,只希望两位大娘,尤其是许大娘,不要为她不争气还想继续过下去而伤心,能甜心。 大美妞们,咱这本书22号上架哈。 感谢书友20201004200215127打赏一百起点币;感谢粉丝不透明打赏一百起点币。 第28章 好说,安排 满桌子攥着油纸包里的,叹息一声道: “你说这孩子咋这么客气呢,她没爹没娘还没个兄弟帮衬,挣点银钱多不容易,这手也太松了,买那么贵的干啥。” 这份礼太厚重。 感叹完,满桌子扭身和许老太商量道: “这么滴,过两日我抽空再来一趟,咱俩去美壮家劝劝那个犊子吧,你说呢,老姐,要不可咋整?他不安心过日子。 到时咱俩帮那猪脑子好好醒醒神,告诉他离开美壮连鼻涕泡都吃不上,怎么着也不能让他再相信那些亲戚。 正好我趁这几日好好打听打听,他那帮破烂亲戚的烂眼子事。 咱姐俩最后来个软硬皆施,先给他掰扯明白道理再撂狠话,美壮可不是没亲属,要是暗地里被谁害了,甭管是咋没的,咱姐俩都找他蹲大狱,还想再娶妻?甭想美事。 老姐,那丫头不耐烦干细活,我左思右想,真怕那男的煮饭时给她下药。” 许老太有些好笑,心想:啥话都让你说了,还问我干什么。 这要是桌子没等来美壮,此时就会盘腿坐她家炕头撇嘴说:“这孩子,总上山,不接触人是不行,人情理道方面差点儿意思。” 现在人家来了,桌子又觉得收这么贵重的礼愧得慌,恨不得把心掏出来对人家。你听听,正念叨赶明还要给美壮下奶。 其实满桌子连给别人说媒也有这种品格,上来那股子实在劲儿没谁了。 要知道这里有许多人家真不把闺女当回事,全凭媒婆一张嘴介绍男方情况。 有的父母能过分到什么程度呢,不用见面,只要男方许诺给的聘礼达到他们心理价位,那就能当场拍板。 什么长相身高打不打人暴不暴躁,身上有没有残疾,这些都不重要。所以媒婆要想存心忽悠,尤其是给远嫁洞房才能见到面那种,跑又跑不了,真能坑害不少姑娘家婚后想上吊。 满桌子做媒婆为啥挣不来钱?就因为不忍心总是说实话。 而这也是她为啥和满桌子才打照面,就能留家吃饭的原因。 如此困难的年月,自己都要吃不饱还能不挣昧良心钱,这种人甭管古代现代都可交。 “你过两日确实要来一趟,不止为美壮,还有我的事儿。” “嗯?” 许老太看向儿媳:“你先把桌子捡下去,灶房拾掇拾掇,我和你婶子说两句话。” 打发走于芹娘,许老太才说道:“还没倒出空问你,你家老大还那样?” “嗯,一会儿明白一会儿糊涂的,好在有把子力气不耽误干活,只是不敢让他往远走,怕万一糊涂跑丢呢。” 满桌子的大儿子为挣钱,前几年去县里给人盖房从房梁上掉下来。别的地方不严重,只那脑袋磕到硬物有些神志不清。一整就抽过去了,要么就犯糊涂不认人。 刚出事时,原身许老太去看过,那大小子叫她老妹儿。 满桌子提起大儿子满面愁容:“我小儿子是真不容易,刚从他大嫂娘家回来。老姐,你都不知道,老二主动帮人干活去啦。这不是寻思他哥那样式的,他得打打溜须,总怕他嫂子跑,侄子还小别没娘。还成天的啊,惦记领他哥再去看病,说他哥指定能好,可哪有那么多挣钱的道。我老闺女也是,在家里紧着帮她大嫂干这干那,反正家里啥活也不用我操心。该咋是咋,我那大儿媳也没嫌是个厚道的。” 许老太点点头,儿媳是好样的也算满桌子修来的福气:“那我给你家老大老二找个活,帮我多弄榆树皮面。” 她这些天要去当代理村长没有时间自个弄。 就算有时间,她也没那力气去挖树皮再给背回来。靠自己那能攒多少。 而满桌子家大小子虽是不咋聪明,但膀大腰圆有把子力气,再有二小子陪着跑不丢,干脆雇兄弟俩给她干活。 “我今早给你背来那些不够?等着,我家还有不少,明儿就让老二送来。你要是还不够,我就……” 许老太比个打住的手势:“听我说完。我今儿做那面食咋样,你不也夸嘛,说是没吃出来是树皮面,我打算多存一些。一防明年又涝,总得有个饱肚的东西,就算掺玉米面也出数不是?要不等我家那仨小子回来,那都跟猪羔子似的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真怕到时候吃土都找不着地儿。二为看看情况,我想冬日去镇上卖热汤面,你觉得咋样?” 满桌子脑子立马灵活起来。 一边回味刚刚吃的鸡肉上面的饼子,那是真好吃啊。她没撒谎,确实没吃出来是什么面做的。反正她是做不出来,也不知老姐拿啥发面没有一点酸味。 一边想到这二道河村包括下游王家沟村,这全是松涛江的分流,镇上那也是。听说县里那江才叫老大老大。 因为有了这个大江,每年冬天各村小子们到日子就去寻冬捕的活计。 这些小子们哪里有钱吃好的,死冷寒天的吃那凉饼子,不如老姐做热汤面条在江边卖:“真行!” “所以我这不是小打小闹,我得给你家俩小子铜板,咱这里大片大片的榆树林”,只要别把树都给扒得跟那葛优似的,贴着树根底下往上扒皮,你得让树明年还能活下来:“他们要给我干到入冬呢,我这里是越多越好。” 许老太心里有数,就这古代麻袋,装满一袋子榆树皮回头也就能磨出十五斤左右的面。她不打算自己磨,连泡再洗再磨,只挑水就能累死她,“一袋子给十个铜板,让你家俩小子费费事儿,给我磨好送来,咋样?” 满桌子看着许老太一脸打商量的笑模样。 还咋样?啥破玩意儿啊,满道边见的树皮子给十铜板,让人知道就得抢着干,还会觉得老姐脑子出了问题。 因为只要吃些辛苦,用车子一天就能推回十袋八袋不成问题,那一天就能挣百八十个铜板。 所以这是在帮她,尤其她家大小子那种情况。 “行。”满桌子心里酸涩,这情她承了。 只是回头要告诉俩儿子,别为挣钱只撸树皮,看见野葡萄野果子顺手也摘了送来。 她看院里有老姐给田芯摘的果子,那孩子应是爱吃。 再着冬天,到时她帮老姐一起去卖面条。 “啧,你咋又哭上了。”共情能力也太强了,许老太觉得满桌子要是在现代,非常适合做妇女主任。 “没,”满桌子哭得鼻涕出来抹在鞋底上,声音哽咽却满脸笑容道:“那老姐我先走了,你说我在这里又吃又喝借一天光,这又接个大活,赶紧家去告诉俩小子喜信。” 要不是她也想尽快挣点银钱,赶在入冬前给家里存点粮添点,按理真不该应,就白帮忙几天能怎的。 可就连刚刚,她还在惦记用美壮给的去换粮,只给小孙儿留两勺。 满桌子离开后,许老太忽然道:“这娘们咋把大米藏炕席底下了,快点,芹娘,你赶紧撵上去把大米给她。就说我说的,给她孙儿熬粥喝。” 这指定是看出来她家田芯爱吃大米饭,故意留下的。 …… 当晚,于芹娘和许田芯瞪大眼睛:“您要当、里正?!” “代的,代的,当几天。” 直播间家人们: 牛逼了,从家里骂仗到山上,从坟圈子又掐架回村中心,这又要播“官场”。 太精彩了,每天一个新节目,打赏。 奶奶,要看你走马上任。 感谢vivi含笑打赏五百起点币;感谢肉大大大人打赏一百起点币;感谢丽丽打赏一百起点币。 第29章 广大村民们请注意 因为直播间家人们,昨儿又给她们打赏四两多。 说实话,从穿越来就心慌,总担心一点小风浪就会把这个家压塌。 虽说家里有房有地,但是连续两年洪涝,谁会在这时候添置地产,买也会将价格压得极低。 如今,有了这加起来十两多的打赏钱,她和奶奶心里才终于有点底。 不用眼巴巴等发工资才能出门置办一些粮油和。想要在这个冬天吃饱穿暖,终于没问题了。 许田芯想到奶奶昨晚说还会给她扯些布,做两套内衣换着穿,还要给她买这里的牙膏牙刷就更高兴了。 嘴里正哼着:今天开始我要自己上厕所,爸爸妈妈你们不要小看我,宝宝巴士教我上厕所秘诀。 秘诀就是…… 许田芯捏鼻子蹲在坑位上劝自己: 其实香和臭本就在一线之隔。 有些香水就是粑粑做的。 如若她没记错的话,提炼出最臭的叫吲哚的东西再稀释一千多倍后,就有茉莉的香气。 再极度稀释稀释还有水果香,然后就会作为食物香精加到吃食里,蛋糕奶茶冰淇淋,让食物变得更美味。 所以说,她是知道发财秘诀的,只是暂时宁可穷着。 许田芯用最快的速度冲出茅房。 呕,她又看见蛆了。 万一、万一要是揭不开锅那天再说。 与此同时,灶房里。 于芹娘正一脸喜色听婆婆安排活。 “不用挑水、也不用砍柴。你今日的任务就是找个伴去山上采蘑菇。别傻了吧唧自己去,把那个蛇药都带上。” 许老太正在洗果子,心里合计着,晚上回来用野山丁子和野葡萄给孙女做果丹皮。 果丹皮能放久,这回有了真挺好,让孙女冬天在炕头也有口零嘴吃。 说完后,发现儿媳连个音也不回,扭头道:“听见没有?” “娘,我能先去大坝吗?我想看您给大伙讲话。” 昨夜于芹娘兴奋一宿,要不是她娘家住太远真想跑回去送信,让娘家人也来看看她婆婆要做女里正。 只帮忙几日又如何,别人想做一天里正都做不了。 可见,于芹娘压根儿没纳闷过为何会选她婆婆。 在于芹娘看来,选谁不选谁,刘伯是做多年里正的人,不比她们有眼光?选她婆婆,那指定是看出来她婆母非常有本事就是了。 至于里面有啥阴谋诡计,于芹娘更没往那方面琢磨。 怎么可能,骗她家啥呀?榆树面吗。 所以说,许老太能当上代理村长,属于芹娘最开心,她纯粹。 许老太在儿媳妇渴望的目光中:“行吧。” “娘,我一定要记下来你都说啥了,回头好和有粮学!” 许老太被儿媳妇欢快的背影逗乐,说要回屋换件最好的衣裳。 在于芹娘身上,真挺难得见到年轻人的朝气。 许老太小声嘟囔句:“没想到还挺官迷。” 既然这么期待,那走吧。 —— 大坝。 此时,人头攒动里三层外三层站满人。 “啥事儿呀?一早上就敲锣。” “说是有事要宣布”,说话婆子又与身边人耳语道:“我看胡椒一早上就戴个银簪,她家车也套上了,瞧那样要随她老头出门。我猜要告诉大伙谁替管事呗。” 郝银在旁边听见,闻言撇嘴道:“真能整事儿,除四大姓还能有谁,直接说一声谁管就完了,净折腾人,我家鸡窝还没掏。” 刚吐槽完,就看到许老太随刘里正一起走了过来。 郝银摆手叫道:“妹子,这呢这呢。” 郝银寻思给堂妹叫过来站跟前儿,方便唠唠嗑啥的。要不然刘老柱讲话可磨叽,闲着也是闲着。 结果她妹子竟然站住脚。 这不稀奇,稀奇地是和刘老柱只相隔几步距离,就那般并排站在大家面前。 嗳? 郝银愣住,啥意思? 其实刘老柱也想问许老太这话。 本村四大姓当家人都不敢和他站一排,那必须错开一步站他斜后方。 可这婆娘却并排,真是晒脸。 是不是真把自个当根葱了,要不是怕你摇哪乱走,你…… 刘老柱压抑着,不停开解自己:算了算了,自己选的。这是他冲动的惩罚。 刘老柱开口道: “都来齐了吧?有几句话要讲。 我这老毛病,不少人也晓得。 这两日胳膊腿疼得更厉害,需要离村几日去城里看看。 今日给大伙叫来就是告诉谁来顶替我,这几日,她就等于我。” 刘老柱为彰显他确实是深思熟虑选出来的,不是一拍脑袋,故意将嗓门又拔高一些继续道:“这个人就是,有粮娘!” 没有掌声,只有哗得一声,场面立马变得嘈杂起来。 这可真是稀奇稀奇真稀奇,麻雀踩死老母鸡。 就今儿这事儿,绝对能评为近三年来二道河村十大稀奇事之一。 没让四大姓管,不让村里辈分最高的替管,甚至放着那么多老爷们不用,让一个婆子管事,这真的假的? 郝银一把抓住于芹娘的胳膊:“我是不是听岔啦?” “没有,是俺娘!” 于芹娘回答时还美滋滋拽拽衣襟,感觉今日腰板都硬实啦。 她也已经做足心理准备,准备迎接同村小媳妇们羡慕的目光。 郝银一脸懵逼,觉得刘老柱或许真得了啥大病,要不然怎么会选她堂妹。 脑中闪过堂妹坐大门口拍大腿哭嚎的画面;在大地里和婆子撕脖领子扯头发;还有一次次不嫌磕碜放话说,就找有钱老头咋地吧。 就是这样的堂妹,从今日起,不止能管她,接下来还能支使满村的汉子?! 别看郝银接受无能,可是村里有明眼人早就瞄上四大姓,一看那四家人平静的反应,就明白确实没开玩笑。 其中心里最有数的当属村里辈分最高的老爷子,连许老太见面也要叫声四伯。 四伯像困倦般,猫腰驼背闭眼睛正在琢磨着: 看来这个刘老柱,昨儿就去那四家打过招呼。 信不信,还会和每家说的借口都不一样。 开口就是看腿不过顺便,想趁天不冷出门帮你们忙是真。 帮万家卖酱油? 帮孙家卖山货? 再对曹家说,那是因为心里最中意下一任里正是你家小子,他们老刘家将来指定是要进城的,但为不让人看出来,所以才会选个婆子主事。 至于王家,刘老柱倒是备不住能讲点实话。 因为王家现在最出息的后辈,以前和有田关系很不错。 实话是啥呢,有田家只剩俩女人干活,他得照顾照顾啊。有田没了,他刘老柱比谁都感到可惜,所以让有田娘管事,有田弟妹累够呛能回家歇歇,这也算是变相照顾啦,王家自会配合。 总之,四伯在心里叹息:就是对他这个上一任里正的亲弟弟,包括对村里其他辈分高的长辈没个解释。 而且刘老柱这趟出门不定跑哪去呢,没一句实话。 四伯猜得不错。 刘老柱这次出门,只为去镇里打听扩征衙役的事。 如若真征从战场上活下来的,他们这些有猫腻的里正需要凑头研究研究。反正他村里剩下来的这俩,他指定给搅合黄,不能让有资格选中。要不然他难道还要让那俩人接着威胁吗,这一个许婆子就够烦。 这不嘛,刘老柱觉得,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就是被许老太威胁的,要不然他才不想讲: “我走是走,都给我消停干活。 我以前就说过吧?不好好干的,明年缴粮税指定多罚,我绝不留情面。 现在我再说一遍,这是真的。 回头等我回来,有粮娘把你们谁的名字画下来,画得次数最多,明年就罚谁五十斤,其次表现差的四十斤、三十斤,再是二十斤、十斤。 不信到时就看着,我这回非得选出五家,让你们涨涨记性,一让给村里干活就糊弄。” 下面的议论声当即又变得热闹起来,尤其是婆子扎堆的地方最明显。 “完啦,我和有粮娘掐过架,她指定没事儿就画我,我还好画。”她是石头娘,画个圈就行。 “你怎么也比一只耳他娘强吧,她俩当初可是在大地里挠一堆去了。你快看,那都让人扶着了。” 一只耳的娘,正拍大腿:天塌了。 “那她就是五十斤,我三十斤。” 刘老柱望着乱哄哄的场景,咋想咋不是滋味儿。 看这反应合着会比他在时还听话,反过来还会恨他。 他想往回找补找自己的仁义形象,让村里人知道知道他的好。 “明年缴罚的粮食,我把话撩这里,我一粒米不留。正好村里有岁数大干不动的,鳏寡孤独的,我不能眼瞅着,到时就把这些罚粮分给他们,免得我自个还要倒搭。当年……” 压根儿不知道底下有好些人在偷摸翻白眼,心里正骂他道: “呸,恨不得几十年才帮过那么两家,总拿出来说。 其实就那两家也是胡椒看不下去眼才给的。 这要换我家像刘家那么殷实,就我这种抠搜的人都能帮十家了。” 还有人在心里悄悄咒骂着:“没人祝他看好腿,多损,还要罚咱粮,一亩地拢共才出几斤粮食,要咱命得了呗。” 所以刘老柱是在大伙的怨念中,转身看向的许老太。 他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道:“那我走了,好好画。有粮娘,你记住,防涝是村里头等大事,我交给你,你就不能像闹着玩似的,别让我觉得选错人。回头罚谁不罚谁,我可是要以你这个为准,越是我不在的时候,我越要好好看看是谁敢起刺!” 许老太心里明镜,这叫临走临走,还想将大伙的恨意转移到她身上。 不过,这老东西一定想不到,她不怕。 …… 刘家的车驶离时,许老太正将锣递给离近看热闹的老翟头。 “这个,你总能敲吧?” 要不然这位哆嗦乱颤的,在大坝混日子还顶个干活名额。 不能让再这么混下去,总要干点啥。 老翟头接过锣,一边敲得手抖动得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一边回答:“能能能能能……” 停。 “敲。” 能敲。 老翟头眼巴巴看向许老太,别画他。 此时直播间家人们满屏在刷着哈哈哈。 许老太终于讲话了,没有现代的试麦喂喂喂,只有气运丹田的“全体村民请注意”。 “ 美壮的驴车,恰好从道口那面拐过来,出现在大家面前。 感谢游雪打赏一万起点币;感谢笑晓打赏1500起点币;感谢书友20230419030127919打赏一千起点币;感谢倾平貂打赏200起点币;感谢一下书友打赏一百起点币:丽丽;化神老怪;小祺祺祺祺飞;lilisupan 第30章 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 村民中间的许老太,正指挥几个小伙子快去帮美壮搬锅架柴。 又匆忙间点几位婆子名,让她们待会儿负责站在四口大锅前分汤。 许老太找的这四位,属于平日里不是那么爱贪小便宜的婆娘,以免给这个捞稀给那个捞干,其中就有她堂姐郝银。 “记住没?我刚才提到那些人,你们在分汤时注意点,给人带块骨棒,再说上一句是美壮让的。” 郝银一听名字就明白了,那些人全是昨儿为美壮事出力多的,带头应道:“记住了妹子,不是,有粮娘,也不是,田芯奶。” 许老太:“……” 说实在的,她真想对堂姐说,你还扯这套干啥?该叫啥就叫啥。但想到为今后顺利开展工作,不能带有私人关系就没纠正。 用直播间家人们的话:奶奶,这就叫高处不胜寒呐! 没错,宝儿们说得对。 许老太安排完一些细节事,才看向大家喊话道:“看见我手里这碗没?就照这般大,每户一碗。还傻瞅啥?回家取碗!” 村民们取碗路上,别看脚步匆匆,许田芯猜测,那匆匆间也定死说啥话的都有。 许田芯为丰富直播间内容,为那份真实性就悄悄摸了上去,这是她作为导播的职业素养,摸到一些爱讲究她奶的家门口。 果然,隔着某些人家的大门,许田芯听到: “你瞅有粮娘那小脖立马扬起来就差打鸣了,啧啧,这谁能想到呢,她那个马粪蛋能发烧。” “这就叫小鸡不撒尿,各有各的道,你说刘老柱是不是犯了什么邪。” “看见没有,人家比比划划指挥咱大伙那个样,真牛哇。你说她都能行,我差哪啦?里正怎就没选我。” 还有到家就吵嘴干仗的。 许田芯潜伏在一只耳家门口,偷偷录制一只耳他爹在骂老妻: “早我就说你不是好嘚瑟,一天吃饱撑地,不是看不上这个就是讲究那个,这回落在许婆子手里了吧?该!明年咱家要是被罚粮食,你就给老子饿着!” 一只耳老娘在哭。 儿女们劝:“爹,快别骂娘了,大不了咱家多出俩人去大坝干活,就不信还能给咱家画上?” “对,咱使劲干,让大伙给当个见证,回头她敢乱画,咱就等里正回来评理。” 一只耳性子闷,取了碗,路过他爹娘身边只说句:“看昨儿和今早,我觉得许婶子不是那样人。” 步子太大,走得太快,许田芯就尴尬了,蹲墙角被逮个正着。 一只耳先扭头看眼自家院,又望向面前许家大侄女。 许田芯脸都红了。 “……那什么,叔,我认为你说的才对。” 三十六计跑为上计,说完许田芯就急步离开。 她不知道的是,一只耳原地站了一会儿,很少笑的人,忽然咧开嘴角笑了下。 当许田芯又赶回大坝录制时,这边已经有跑得快的在拿碗排队了。 吃肉不积极,思想有问题,啥也抵不上吃进肚实惠。 甚至已经有村民开始觉得,许老太替代刘老柱也挺好。 “啥时候分呐,有、田芯奶?” “等会儿人齐的”,许老太回答完,才扭身看向面前几位婆子。 这是除分汤四位又新选出来的四位,这几位特点:嗓门亮。 许老太小声道:“你们几人,把接下来我嘱咐的事办好,照平日里那样干活就行,我保证不画你们。” “当真?” 成交。 没一会儿在队伍越排越长时,只看这几位婆子,边走边装作唠嗑似的招呼道: “人家美壮的肉汤,没说谁帮忙才给谁,让各家都有份,可见多仁义。 那咱就应该吃人家汤,往后多看顾,这是在哪里都说得通的道理。 你们自己看,那些猪骨加一起要多少铜板,能不能唬弄少放几根?能,但那丫头没有。 美壮就是真心实意想谢大伙,还属于嘴笨净干实事人,心里有开不出,随她爹娘那实在性子。 那我看就不下去眼啊,我必须要几说句公道话,往后她住山边有点啥事儿,就算帮不上啥大忙,还不能出个人去看看吗? ……对不对啊,咱大伙?往后看到美壮丫头遇到啥难处都伸把手,不能白喝孩子汤。” 这几人作为气氛组正演绎一番,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尽快引起大家共鸣。 而此时的许老太,却早已没了影踪。 她正带着美壮,带着一大碗冒尖儿猪骨汤,再带着她孙女,她孙女正忙乎给猪骨汤来个特写镜头,特意来到村里辈分 七叔正坐在院里搓麻绳,听到响动,用他那独眼只看一眼就低下头继续干活:“不是说,一户只能领一碗?家里已经有人去了。” 许老太对美壮使个眼色。 美壮上前道:“七爷爷,这是俺单独、俺想单独孝敬您的。”然后就放下碗再吭哧不出别的话,看向她许大娘。 这笨丫头。 许老太对美壮摆摆手:“那你回去吧,站那锅旁边,就算对大伙不好意思说啥感谢话,看看昨儿都谁帮你多,对长辈们笑笑也行,去吧。” 等美壮走了,许田芯也自动自觉找旮旯坐下当背景板录制,尽量拉开距离,不影响长辈们谈话。 许老太刚要起话头,没想到七叔先叹口气道: “早知那小子是那种德行,当年就不该给介绍。做不好是做损呐。”他活一把岁数没活明白,咋就不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许老太连忙说: “您老可别这么想,您当年给美壮寻那上门女婿,全村都知道是看在马猎户为人厚道上,您也一个铜板好处没拿。 您图什么?全凭得是热心肠。 更何况那时候定下亲,那小子才多大,中间又隔美壮给她爹守孝三年,只能说,这人性最是有变数。 包括那小子的亲属也是同样的。 现在细想想,当年美壮那男人,已经到了想做上门女婿换钱给他爹娘抓药的地步,他那些亲属可不就会离远远的,那几年怎么会联系。 所以说,您老已经尽力帮美壮寻个合适的了,您应马猎户那句:给美壮寻个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的小子也已经做到份了。 只是我们哪里能猜得到,这些亲属如今会成为搅屎棍。 那小子也吃一百个豆不嫌腥,他缺心眼,认亲!” 此刻,七叔才用那只独眼认真看眼许老太。 终于懂了,这回刘老柱为啥会选一个婆娘管事。 看来他之前还冤枉刘老柱了,以为那老小子又要不干啥好事。 “说吧,让我作甚,只要能让小两口消停过日子,我就去。” 许老太就知道,村里有几位辈分高的表面看着糊涂,实际上最是心净眼明。 “七叔,那我就不瞒您了,我打算好好吓他一次,让他彻底绝了离开美壮还能再娶妻的心。想麻烦你老这样去和他谈……” 谢谢大美妞们投票啦。 感谢饿了要手指点打赏五百起点币;感谢vivi含笑打赏五百起点币;感谢午夜优昙2000打赏五百起点币;感谢书友20210330213231940打赏一百起点币。 第31章 绿帽子 谈话内容涉及一个小插曲。 来之前,许老太对直播间家人们特意先介绍过。 那就是为什么国人会对戴绿帽子敏感,其实真是自古传下来的。 自古以来,男人为换取口粮敢卖妻女,或是关上门为饱肚挣钱卖人情等目的,强迫自己妻女在家接待其他男客,甚至为攀强杀妻等等恶劣情况, 就会被戴绿头巾先游街再关进大牢。 绿帽子绿帽子,根上就是这么来的。 而且听说在上一个朝代,即使妻女自愿去街柳巷那种地方,家里男人也要佩戴绿头巾才准出门。 所以连牢里的各类重刑犯,都很瞧不起这种头戴绿巾进来的犯人。 当然了,要是当朝秩序已经乱套,正发生天灾人祸那另当别论。那连衙役都在逃命,哪有空抓人。 以上, 也是指一经发现就会被抓走。 像本朝还有另一种情况, 叫民举官才究。 由里正出具文书,全村过半数认为谁家男人确实对妻子行为特别恶劣,在文书上给按手印做保证,那么众人就可以给其男子强制佩戴绿头巾,压到闹市或是附近十里八村游街。 游街完具体再被关牢里多长时间,许老太是不清楚的,因为记忆里,还是原身小时候看过一场这样的大热闹。 可以说, 几十年没再发生过这样的事。 虽然龌龊事不一定会少,但为何民举的情况却极为罕见呢。 许老太猜测: 有男权社会的原因。 也有女人家迫于生活无奈,就算男人对她很恶劣, 为吃饭也要咬牙忍下。 更有里正在村里是天一般的存在, 你得给里正送什么好处,才会给你出这样的文书?那叫游街保书一出,整个村连同里正都会跟着臭名远扬, 他怕丢脸能给你随便出具吗? 并且执行上也很难做到过半数村民按手印。 在这里,大家都不认字,凡是涉及到按手印就很紧张, 那关系得多瓷实会帮你画押。 但是美壮就不一样了,运作好了,很有可能过半数会按手印,刘里正也会出文书,即使美壮男人的行为相比较不算恶劣,那也能被扣上绿帽子拉去游街。 等游街完,许老太心想:他还想在这附近重新娶妻?想得美吧。 到时十里八村都会知道这丑事,哪家缺爷们缺怕了找这么一位丢大磕碜的,出门不够让人戳脊梁骨。 美壮男人想要往远走从头再来,那更没可能。 当这里是现代呐,一张机票火车票就能蹿出千里。 在这里没有路引哪也去不了,就算侥幸跑到其他城池,城门也混进去了,一旦身上没路引遇到查夜巡逻,直接给当盲流子带走去服徭役。 此时,七叔听完谈话内容,再一次用独目扫眼许老太。 他打算回头就叮嘱家里小子们, 往后遇到你们许婶子都恭敬点,尤其要叮嘱在大坝干活的, 让作甚就赶紧去干。 许老太心里清楚七叔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在这个封建男权社会中, 甭管多大岁数的男性,在听到她这个建议,都会觉得一个妇人怎会如此心黑。 说实话,这个点子还真不是她想的,她是经孙女启发从当朝法律入手呢,才想起这事儿。 所以此时,她往回找补几句,正解释道: “七叔,想这个招,咱本意不是为给那小子戴绿巾游大街,那都不够费事的。 只不过我昨夜思来想去,只有这个说法,才能让他往后消停过日子。也能让他那些黑心亲戚掂量掂量,再敢来美壮家里搅合小两口,就让他们名声臭掉,后辈往后都不好娶媳妇,咱游街可敲锣告诉都有哪些亲戚的。 而找你老帮忙也是寻思,我一个婆子去和他谈,甭管我岁数多老,说话多算数,那小子都不会太当回事,骨子里就会认为我不过是一个婆子。 您老去就不一样了,您这辈分说刘里正能给出文书,他会信。 再让他来大坝亲眼瞧瞧,眼下乡亲们对美壮是个咋样态度,过半数画押,这事咱不是做不到,他也就更信了。 越是相信,越是相等于头上悬把大刀,外面又不是已经有狐狸精在勾搭他了,那得多作死还不消停。” 七叔站起身,拄着拐棍心想:这个点子确实是个猛药。 七叔到美壮家谈完后,果然,美壮那上门女婿听完都懵了,当即就给七叔噗通跪下磕头道: “七爷爷,我不能被戴绿巾,我们王家祖上八辈都没有丢过那磕碜,那样的话,我死那天哪里还有脸见爹娘。我往后一定好好过日子。”甚至都没敢哭诉一声,能不能让美壮别再揍他。 “那你就要有个好好过的样子!” 好好过,最起码要去大坝干活。 美壮不能一天家里外面还有坝上,是活就全让她干。她再有力气吧,也是个女娃子。 而就在七叔也以为,当美壮男人出现在大坝,应该发生的场景是众人通通吐口水,越是多喝几口肉汤的越会义愤填膺时,煽动气氛组四位婆子又再次出现。 “这就对啦,还以为你小子往后不敢露面呢,那是作甚。只要好好过,咱大伙没人会瞧不起,谁家没打打闹闹过?” “就是,别看昨儿个村里人恨不得吃了你,那是窝火你不争气,怎就能信那些赖子亲戚里挑外撅。你好好想想,你爹娘要用银钱救命那几年,她们在哪呢,患难时候没见亲情,眼下咋就突然和你走动勤快,那特娘不是没安好心是啥。” “傻小子呦,就算你中邪真信那些亲属了,你总听过那句话吧?爹有娘有,想要啥还得伸伸手,更不用说亲戚。 你和离后去他们几家过日子试试,你看看到时你在谁家能待下去?连热汤你都混不上。 要不说这人呐,甭管咋样也要有属于自个的家,哪怕是不大点的地方,这样无论外面风吹雨打才不会害怕。 而且和你最亲的人也永远是你媳妇,只有她会在你头疼脑热时惦记给你热汤热饭,来病了卖房卖地也给你治。你俩又都没爹没娘就相依为命呗,年少生娃、年老是伴,你这孩子咋不惜福!” 婆子有些邀功般看眼许老太,表现得咋样?属她台词多,全记下了。 咱大伙本来就爱“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闻言纷纷附和道:“可不,赶紧帮你媳妇把空锅搬回去,别再犯糊涂了。再犯,你看我们饶不饶你。” 一个上门女婿庄户小子,穷得兜比脸都干净还嫌弃上美丑了,浮心还挺大。那夜里挺黑的能看清个啥,一点儿不实际。 这年月能吃饱饭,不比找那长得美强。吃你都要吃不上了,你还臭美啥。 美壮男人顶着青紫的小白脸,忽然就觉得不那么丢脸了。 他挪到美壮身边吭哧道:“媳妇,那你别和我一样的,就像大娘婶子们说的,我是一时犯糊涂。我说的那些伤你的话,你就当我狗放屁。” 美壮急忙背过身,不想让众人看到她落泪。 她不是为终于等到男人这些话心酸,而是清楚许大娘费多少心才有眼下这局面。 确实费心不少。 只有直播间家人们看全场,才是真正懂得香瓜奶奶,为什么会特意安排那四位婆子替美壮男人说好话。 这不是许老太考虑到既然打算留下这人,那大棒子落下去的同时,也要给消消毒。 这就叫皮鞭蘸碘伏,边抽边消毒。 毕竟一个大男人不能长期在村里低头生活,总像矮别人半截似的,往后即使有想好好过日子的心,时间久了心理搞不好也会变态。 再说哪能总用威胁过日子。 上炕那事,难道也用武力镇压吗,还是要想招让他变得积极起来。 大美妞们,正式入v了,正式入v代表着,我开始要陪你们走过春夏秋冬了,基本上每天都会互相陪伴,一起过中秋过春节……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正版订阅。 早七点会二更。 第32章 多事 美壮的事情算不算求仁得仁皆大欢喜,暂时还不能有定论,要看那小子表现。 但今早各家能多碗骨头汤,让村里极为贫困的人家感到有那么一丝幸福却是确定的。 有好些村民排队得到一碗骨头汤,就急忙回家倒进大锅里添水再煮一煮。碗里面得到一根骨棒就更好了,这样能让家里的小孩子们全都分到。 可惜,更多的是昨日帮忙却压根没喝到一口汤的人。 他们有的是家里的顶梁柱, 正对着江面在啃干吧饼子。 有的是当娘的人,上要孝敬长辈,下要一切先可着孩子,把汤送回去就回来了。这个岁数的妇人,也是大坝娘子主力军。 要说稀奇得是,还有许多老太太也顾不上回家,管这碗肉汤该如何分配。 要不然平日里连分野菜粥都要管的。 这些全是和许老太掐过架的人, 她们怕被画上罚粮,干脆没等干活就将土篮子准备好, 一副随时能挑土的模样。 可奇怪的是,田芯奶咋还不放话。 以前和许有田关系极好的,四大姓王家王玉生就找了过来。 “婶子,咱该去山里抠石头了。” 许老太这才从江边站起身,满手的大泥巴,脚上也全是泥。 一边用旁边的大石头蹭手上脚上稀泥,一边问:“今儿你家是你来啊?” 心里明白,这小子看有田面子来支持她工作了。 要不然以王玉生在家里的地位, 压根儿不需要来大坝。 王玉生先回头看眼附近有没有人,才上前两步提醒道:“婶子,这几日绝对不能比里正叔在的时候干得少, 要不然他回来净事儿。我还担心往后一旦真有什么险情,到时候他会怨您。” 王玉生昨晚就琢磨过, 总觉得里正叔选许家婶子还另有目的。 思来想去就是大坝活计绝不能耽误。 以免暴雨出事,刘老柱会埋怨婶子要是给管得紧一些, 这怎会淹。 而这人性啊, 在自家有损失的情况下, 有几个能做到反思自己偷过懒的。又有几人能用心分析分析,无论管得松紧,雨大都没法阻止出事的事实,只会毫无理智跟着一起埋怨婶子。 许老太没藏着掖着,说实话道:“玉生,正是因为我不想让村里被淹,才在琢磨,我想多事一回。” “啥意思,婶子?” “你随我来。” 许老太领着王玉生又再次下了大坝踩一脚稀泥,来到刚才她一直蹲的位置。 她指着边缘水流对王玉生说道:“你看这水波纹是不是和旁边不一样?你别看咱俩脚踩的位置用脚刨刨挺结实,可我怀疑,下面早就出现大小不一的涌水口。” 小的或许只有几厘米,就怕水流下方,大的缺口有几米。 如果不及时处理和填补,一旦下暴雨随着洪水的增长和冲刺,那些涌水口就会逐渐变大。那大坝底部、根上就会变得非常脆弱。 下面一塌,上面像刘老柱要求的那般,只填土堆大石头有个屁用,必须要双管齐下。 “玉生,这就相当于老鼠打洞啊,眼下地面看着没事儿, 其实底下已经千疮百孔,洪水一来,轻易攻破。” 王玉生为难道:“婶子,可咱下去人太难了,这是江,不是山那面的小水泡子,那得水性相当好的小子才敢下去,还要用绳子扯住别被水流冲跑。而且咱会多出许多活计,您指定完不成刘里正交代的事儿。” 刘老柱给留老长一段距离,让大伙在他七日归家前必须干完。 一旦没干完,还是那句话,婶子会首当其冲被责问。 要是再放屁赶裆又下大雨,这不又回到他最担心的事上? 到时全村人不用刘老柱多说,就会先埋怨起婶子多事,会说没有婶子瞎指挥早干完了,瞧瞧,眼下被淹了吧。 “而且您不能只看水流就说下面已经糟烂,咱费劲巴拉下江,潜里面一摸,要是没有窟窿眼的话……”那眼下乡亲们就会胡乱讲究起婶子。 许老太点头承认:“是,我是没有十足十把握,但那不得下去人看看才能知道吗?要不然咱在岸上,傻呵呵堆石头更是瞎忙乎。” 别看她这么说,但许老太心里已经有百分之九十确定,底下指定跟耗子打洞似的。 为啥这么说呢。 她在现代十七八岁的时候,记得老家有回发大水就有老人讲过,渗浑水不是啥好事。 后来九八抗洪之后,官方更是根据多年经验,总结出了个顺口溜: 如渗水,堤角湿,认真观察莫迟疑。 如若渗出是混水,那是管涌定无疑。 涌洞迅速扩展,极易造成决口。 那现代人什么大型设施机器没有,总结出来的经验,不比这里只用眼望要靠谱? 再说刘老柱是个啥呀,还非得听他的,那字都认不全呢,就会卡戳,他懂个屁。 许老太心想:她也不止是为大伙,主要她怕万一决堤,到时她是领孙女在暴雨中前行,还是趴房顶上等待救援? 就这古代,等人来救,头发都得长草喽。 “玉生,你支持婶子一把,我能拿这种事开玩笑吗?我又不是傻,愿意让别人讲究我,对不对?我小时候真听别人讲起过,说这种浑水不好。” 只怪原身太不着调,决定点啥还要四处与人解释。 这要换做她现代的性格,说完别人就能信。 好在王玉生也是干脆的性格,深吸一口气道:“成,那我带头下江。” 王玉生扶着许老太上岸后,就主动将大坝上的汉子们先集中起来,把许老太刚才和他说得那些担心又学了一遍。 并且还对汉子们说道: “这年月,谁不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即使发现点啥,心里有含糊,那不吱声才是最不落埋怨的。 当老好人多轻松,出头做事的却容易被寒心。 可婶子听我说完那么一大堆,她宁可担下回头被大伙怨怪,仍然还打算试试。 就问问你们,她为啥,图的又是啥? 无非是图在下大暴雨时,咱村各家别真的有一点闪失,为的也不全是她自己,而是全村各家的爹娘和媳妇孩儿。 那咱们这些大老爷们,还能不如婶子有担当啦? 大不了就白忙一场,下去看一眼也能死心,回头大伙再起早贪黑赶赶工就完啦!” 大坝上的汉子们听懂了。 汉子们和王玉生是同样的感受,确实,下去看一眼才能死心。 要不然总像心里揣兔子似的,会担心大坝不结实。 而且通过这件事才发觉,原来以前他们从没有了解过许家婶子是个啥样的为人。 不,或许通过昨儿美壮那事儿,包括今早分汤的公正,他们理应该发觉,许家为何能教出有田那般义气的汉子了。 他们亲眼看到一只耳端走一根肉最多的大骨棒。 他们中也有人被许婶子支使跑腿,去了那些鳏寡孤独的老人家里送骨头汤。 其实细想想,许家连有粮有仓有银仨兄弟也都是不孬的,就说明家风正。 率先表态的是从战场活着回来的三猛子:“婶子,我听明白了,为咱全村好的事,我干,我水性好。” 随后一只耳、二昌子,长金、长海、栓紧、春山、铁锤……大坝上越来越多的青壮劳力表示:“我们都能下水。” 有水性不好的也在喊自家媳妇:“快回家把所有绳子拿来!” 4.21打赏名单: 感谢悦兮泠兮打赏500起点币;感谢倾平貂打赏200起点币;感谢熏洱和丽丽各打赏一百起点币。 第33章 号子一喊浪靠边为夜鹰grace 而随着好些人回家取绳子,取一种能把绳子染成红色的茜草汁,村里好些年纪大的老人听到信儿也来到了坝上。 正好许老太要找这些年纪大的人商量事: “四伯,七叔,还有诸位老少爷们,你们来得正好,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眼下小子们也决定下江看看。 最好是堤岸下面啥窟窿眼都没有, 我宁可被大伙骂瞎折腾一场。 但万一有,你们有没有什么好主意用啥填堵?最好是遇水能涨大的,要不只用石头块去堵窟窿,它是有空隙的。” 这事儿必须请教。 因为现代是用黄豆填补,用水一泡,黄豆涨大,能将管涌眼全部堵住。 可在这里, 让大伙把黄豆朝大江里丢?那就是要大伙命。 四伯和七叔冷不丁被问到头上,一时间咋拍脑门也想不起, 还真不知道。 还是村里一位七十多岁老汉忽然道:“去田间地头采雷公屎,那玩意儿遇水泡涨,和泥土石头块混一起能堵窟窿。我们家后墙堵过,外面下多大雨也不漏。” 说话的这位老者,平日里是不用来坝上干活的。 因为刘老柱念他活得太久,把媳妇孩子全给熬没了,谁都没活过他,拢共家里只剩这一人岁数又大, 那还干啥活呀。 可今日许老太派人去给老汉送碗骨头汤,老汉听说是美壮给的,他寻思来坝上看眼美壮。都没弄明白是因为啥才分骨头汤, 就手拄拐棍,腋下夹个新编的小筐来了,寻思不能白吃晚辈的。要是有啥喜事, 就用小筐随个礼。 亏得他来了,经老汉这么一提醒, 马上有好些岁数大的老人纷纷附和道:“对对, 那玩意儿行, 里面又包石头又有虫子的,遇水涨得很,可以用它试试。” 许老太心里清楚,再好的东西也是一定不如用黄豆堵的。 但古代就这条件,这已经是目前最得用的东西。 许老太马上召集正面面相觑的婆子们。 说实在的,老太太方队一直处于懵逼中,要干啥呀这是? 干啥就别管了,挑上土篮子,每人快去田间地头挖两筐雷公屎。 “最后几个回来的……” 此时无声胜有声,就跟那勒脖子绳似的。 许老太刷的一下就掏出从刘老柱那里讹来的炭笔和几张纸。 这玩意儿她家没有,必须讹。 而就在许老太从褂子斜襟里抽出来纸笔那一刻,一只耳的老娘嗖地一下就挑土篮子冲了出去。 绝对不能给那臭婆娘留下话柄。 一只耳的老娘发誓,她一定要争做 其他婆子也立马反应过来:艾玛呀,田芯奶,你先别画,俺们这就跑起来。 许老太望着婆子们像脚踩风火轮冲向大地的背影,抿嘴偷摸乐了两声。 该, 让你们以前没轻了和我掐架。 随后, 许老太还真就写写记记起来, 只不过她写的那东西,只有直播间家人们能看个一清二楚,上面正写道:谁家谁家贡献了多少绳子,谁家又贡献了茜草汁。 至于为何要茜草汁,因为她记得现代防洪口诀里有句叫:出险部位要标记。 一是要用红色在岸边标记哪里有漏洞。免得小子们好不容易从江里冒出来却忘了是哪处。 二是一会儿小伙子们下江腰上会捆绳子,下多深都需要在绳子上先染红,绳子到米数就不能再往下,以防有人在下面腿抽筋或是盲目下太深容易出事。 此时,许老太又开始招呼主力娘子军们。 为保险起见,她打算让十人一组待会儿在岸上拽绳索。 一扭身看到美壮:“美壮这组五个人就够用,你男人呢?” “他也要下江,他说他水性好。”也不知道真假。 许老太给娘子军们讲话道:“咱们一定要拉住,手磨出血也绝不能放松,那叫下面还有你们这些人的爷们呐。给我大声回答,能不能做到?” “能!” 整齐划一的一嗓子,给正热身准备要跳江的男人们都吓了一跳。 可是?美壮示意许老太看大坝下面,好像用不着她们这些女的了。 只看远处先是十个八个,接着三五成群的村民们忽然出来了。 老翟头正站在十字道口哆嗦乱颤不停敲锣:“都都都……”出来呀! 不是一家的事,那是全村的事不是吗? 越来越多的人向大坝方向走来。 在最前面带路的就是四伯七叔等那些岁数大的,刚才离开就是特意回去叫人去啦。 他们穿得破衣娄嗖,他们有的老到要靠拄拐才能行走。 他们中还有好些人挑着桶,扛着被子背着柴火,打算上坝后就地烧热水,让等会儿上岸的小子们,能有个热巾子擦擦头发暖和暖和。 可见各家各户放下所有活计,不下地窖不腌菜不编筐不再拾掇柴垛,更没人再算计一户必须出一人。 这一幕要让直播间家人们说: 香瓜奶奶眼圈红了。 只是奶奶又使劲眨眨眼,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要不是小助理先给远处镜头,又给奶奶奶眼睛来个特写,他们也不会发现。 是啊,要说许老太心里没有触动绝对是假的。 尤其是当听到那么多年迈的老人在一声声嘱咐:“孩儿们呐,一定要当心。” 小伙子们正光着脚、卷起裤腿和袖子,身上还捆着铲子,毫不迟疑地一个又一个跳进冰冷的江水中。 随后岸上就喊起号子,一点点松绳,又一点点拉起。 松绳子是:“咾咾嚎,咾咾嚎!” 拉起是:“咾咾嗷,咾咾嗷!” 此时,连直播间的背景音乐也变成了:同舟共济海让路,号子一喊浪靠边;百舸争流千帆尽,波涛在后岸在前。 江面浪在翻滚。 沉入江里的王玉生,抽出随身带的铲子,只轻轻一凿堤边就出现一个洞口,他心里只有一个声音,亏得下来看了,浮出江面就喊道:“有窟窿!” 随后三猛子那面也冒出头:“这处是小窟窿!” 另一边美壮那上门女婿,你看瘦得跟小鸡崽子好像没啥大能耐似的,一进入江里就跟那浪里白条水耗子似的,看起来属他在水底下最能憋,浮出江面就使劲抖动一下满头的湿发:“大娘,我这有个老大的窟窿眼子!” 听到这样的结果,岸上的人都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该更加提心吊胆。 四伯和七叔那只独眼盯着江面,一边指挥众人快标上标上,等会儿就下去填,一边看向许老太欲言又止。 亏得今日是由眼前这妇人管事,并且还宁可豁出去挨骂也坚持让大家下江。 这要是再听刘老柱稀里糊涂只堆大石头,那恨不得不用等大暴雨来,这坝就得下沉。 可想而知,那要是再下特大暴雨呢,离得岸边住得近的人家被淹不说,搞不好都得房倒屋塌。 第34章 老默,我想吃鱼了为浮冰100 有些事情在悄然间发生变化。 两面的村民正给许老太让出一条路。 许老太赶过来,一边查看那些管涌口是否标记上,一边道: “没事儿,发现咱就堵,就是干得慢点,一点点干,不要紧。” 这副镇定的口气, 让大家心情立马松快不少。 村里四大姓老万家就住在大坝边上,他们家几房人加一起上百亩田地也在这面。 所以眼下万家人比谁心态都积极。 万家当家人闻言连忙接话道: “对,弟妹这话最在理,不要紧。 我先表个态,从今日起,我们万家从老到少会放下手中一切活计, 需要用到麻袋用到啥, 我们家只要有就拿,会水的也全部下去。 老少爷们要是有会水的,也都伸把手。 这是咱自个村里的事儿,咱先不说那丧气话这二年还会不会有啥灾情。 咱就说踏踏实实给修好了,那是会影响咱子孙后代的事。 那就甭管多累多难,咱决不能唬弄自个,多贪点黑起点早,你们说行不行?” “行!” 这声行里,不只有应下接下来几日会全都来坝上干活,更有抢工的意思。 万家当家人喊出多贪点黑起点早这话, 也是在表明他万家会连夜干活。 因为大伙没忘记,刘老柱离开前可是给许老太安排了距离。 村民们看向那一脚一身沾满不少污泥的许老太,眼下这位妇人连脸上都有泥点子。 越是狼狈, 越是让村民们觉得,今日许老太能豁出来被大家埋怨也要让小子们下江查看,那大伙就绝不能让许老太背延误干活的锅。 有事一起担, 有活一起干。 更何况, 早些干完别再磨叽,这才是对全村最好的事不是吗。 像是一下子就想通般。 这要是眼下刘老柱能知道会被气死。 他一天图啥呀,跟后屁股敲锣催着去大坝,没人给他动一下,还各种讲条件一户只能去一人。到场也是能偷懒就偷懒,且背后还偷摸骂他要累死大家。 所以别说刘老柱知道会很窝火,其实就连许老太也是没敢想,全村会在她刚上任 还别说,看眼那些后赶来的十来岁姑娘们和小媳妇们,只有她家那个傻儿媳没在大坝。 这指定是把骨头汤放家里,让喝都不带喝一口的,就赶忙上山采蘑菇去了。 那一天可听话了,有一条道跑到黑的憨劲儿,一点儿不带耽误的。 与此同时,正在采蘑菇的于芹娘心里确实在纳闷,婆母说让她找个伴,她寻思特意找啥呀,采蘑菇挖野菜就能遇到村里人,可今儿人呢?咋没遇到。 没遇到更好,她自个多采点, 多挖野菜,挖。 而坝这面, 既然确定完接下来该怎么堵, 怎么轮番上场该运石头的还是要运,该推土也去推土后,村里所有的壮劳力们又都在场,许老太就不打算再操心了。 她正在响亮的号子声中,看向江那面。 直播间家人们问道: 奶奶啊,你们村明明守着大江大河,那大雨过后,鱼多到恨不得在江面上扑腾,连我们都瞧见了,你们怎么不知道去捞呢? 你瞅瞅这一家家穷的,捞上来不提卖不卖钱。 在坝上,先熬它几大锅给大伙喝也行啊。 许老太心想:可不,她宝儿们说得多对,放着那么多鱼肉,为啥不要。 虽然她正在对家人们解释:“都十多年快二十年了,反正从我搬来这村就知道,我们村里人是不能捞这江里鱼的。一经发现,那就恨不得谁捕鱼就把谁押到对面村里朝脸上砸粪球。说是这江面归对面那王家沟村。美壮男人那些亲属就是对面村的,一村子人姓王。”王八蛋。 许老太示意孙女尽量睁大眼睛,给对面那村一个特写镜头。 然后才继续讲解道: “要不说啥事儿就怕被默认是那样的,时间一久,连附近十里八村的人都跟着守这规矩。 附近人想打渔,宁可去镇上江边偷摸钓几条,也不会来我们这江畔找麻烦。 至于他们为啥也要跟着守规矩,我猜有不住江边腰杆子不硬的原因。人家王家沟一骂,他们就走了。 你想我们守江边住的村落都在老老实实趴着,更不用说他们。 还有心不齐。 听说对面王里正家有门身份富贵的亲戚,其他村里正见到王里正通通矮半截。回头自是会约束本村村民,让不准得罪王家沟。否则你给里正添麻烦,他就敢给你穿小鞋。 我们村刘老柱就那德性。 而且就算没有里正们在这中间瞎搅合,咱也要承认还是没有对面那一沟子人心齐。 因为那一村人捕鱼,捕完他们村里正家就收,直接给现钱。可以想得到,谁敢私自动他们鱼,就是要那一村人命,人家指望挣钱呢。你说咱哪敢轻易挑战他们底线。” 但是,纵然有再多理由,许老太说:“俺孙女最喜欢吃鱼冻。” 许田芯:“是的。” 要是能捕鱼,许老太说:“那我们家就会好多好多鱼腌制储存起来,这一冬天就有鱼吃啦,是不是宝儿们?” 许田芯:“没错。” 知道现代人比起古代人,最强的地方在哪里吗? 或许我们可能没有原住民会过日子,没有人家能干,也从不敢小瞧原住民的智慧。 你看就像修大坝,只要能犟过他们让亲眼看到问题,再之后一点也不用操心,他们举一反三互相配合啥都会干。 可唯独一点,古代人永远也比不过现代人。 那就是不怕见官,从不怕看那白纸黑字的合同。 所以许老太正琢磨: 你王家沟村要是真承包这片江了,是不是得有个文书。 要不然凭啥你说咋地就咋地,你是太阳啊? 但为保险起见,万一真有文书呢,毕竟老许家是继承叔公的房子近十几年才搬来的,许老太还是在小伙子们全部上岸暖和时,人也是在最齐时,先大声问了句: “大伙知不知晓这江是啥时候归给对面的?” 大家一愣。 窟窿眼子还没堵完,怎突然纳闷上这事儿了呢。 有反应极快地就看向江里鱼。 第35章 我们起刺吧 四伯说:“不晓得。” 但看向许老太的目光带着意味深长。 许老太又用眼神询问七叔。 七叔说:“以前你四伯他大哥我那位老哥哥做里正时是能捞鱼的。那时候家家户户有船有网。虽说咱这镇上盛产鱼卖得稀烂贱,但像这时节日日早上要起网,各家还是能卖点银钱用来补贴口粮,日子不至于这般难过。” 七叔说到这里一顿:“我这话没别的意思,就是说两嘴上年纪人都晓得的事。至于近些年是彻底划给对面还是咋样,我也挺纳闷。但愿我闭眼之前,能有人给说明白。” 换个人问七叔, 为儿女过得顺遂,他都不会这么多话。 可通过美壮那事,七叔算是看明白了,许家这婆娘是个敢想敢干出手狠的。 再加干一上午活,他也算品出来,这位口口声声号称自己不过就是召集大家干活的“总召集人”, 她就没有一句废话。 谁要是当她只是随口问问,那你就错了。 所以他土埋半截子人, 这次豁出去讲两句实话。 就是不知道说完, 会不会是他想的那样。 十几年不成文的规矩能否推翻。 细想想,眼下还真是难得的机会。 七叔和四伯对视一眼。 很有可能和对面村撕撸清楚江的归属。 真归那头,咱就死心,往后决不冤枉刘老柱为溜须对面村那姓王的,才致使村民日子更苦。 要是没归就要回来…… 四伯和七叔心里想到这都火热了,就和这修大坝是一个道理,那是惠及子孙的事。 而七叔这几句大实话,果然让一向避讳谈此话题的村民们也忍不住畅谈起来。 他们忍太多年, 真是够了,这回终于有长辈带头公开说这个话题: “以前能捕,现在不行, 那因为点啥突然不行的?” “可不是,人死还得告诉一声是咋死的呢。起码衙门口来人告诉一声,说这江啊,你别瞎捞,咱大伙心里也就不犯嘀咕了。” 万家当家人装作疑惑道:“江划给他们, 我寻思着,既然衙门口没来人告知, 那会不会有像各家那种房契地契的文书?” 他家只朝外卖个酱油还要有白纸黑字按手印,务必保证不会吃坏人。 那么大个江的归属,不比他家酱油买卖大得多。 “那咱回头让里正给咱看看契书,这江是大伙的,我们配问一嘴吧!” 王玉生出主意道:“当然配问一嘴,回头等里正叔到家,大家一起问。” 美壮打仗那天,他不在家。 但王玉生有听家里人提过两嘴,说一帮人打群架竟然没咋地,不痛不痒的挨顿说就散场。要知道以往谁家掐架要是打一起去了,没这么轻松放过。 连他们这四大姓敢打群架,里正叔也要象征性罚他们给村里干点活的。 王玉生就从这事总结出个妙处,合着一帮人一起干没事。 这不嘛,他正撺掇到时谁也别往后缩,大伙打个手势就齐声问里正叔。 “没错,这么问好,谁都不用出头得罪人。咱也不是要难为里正, 我们就是想问个清楚。” 王玉生听到四大姓另外三家也一反常态不停附和,心想:看来大伙早就有意见,只是一直憋着。 而就在大伙七嘴八舌讨论最激烈时, 谁也没有想到,村里一些十一二岁的男娃子们突然发起火。 “听来听去,合着大伙都没整明白是咋一回事,就让王家沟村熊了这么多年!” 早些年,他们这些娃子肚里饿咕咕叫想下江捞鱼,那真是爹骂娘嚎死活不让他们去。 小时候偷摸野钓几条巴掌大鱼在江边烤了吃,嘴边皴黑没擦净,多少男娃被爹娘发现抽竹条就打。 问靠自己本事在家门口捕的,没偷没抢,凭啥打他们,爹娘连个理由也不给,说就打犟嘴的。 想起那些年挨得打,眼巴巴看对面村小孩子们显摆吃鱼,饿的时候,他们啃树皮,对面还在吃腌鱼。 十岁出头的小子们要被气死了,质问声中带着哭音:“你们咋那么熊包,一天吵吵把火就会窝里横。宁可饿我们打我们,竟然不敢问这事!” 好些做父母的一时间都懵了。 可看着娃子们发红的眼圈,心里也挺难受。 其实,他们哪里像孩子们说的只会窝里横。 只不过是心里明白真干不过。 怕王家沟人跑上门找麻烦。 到时来的人数可和美壮那事不一样,对面村但凡涉及到鱼就会抱成团。 你说咱一家子哪能干翻一个村。 就打算村里和咱家关系好的会伸手帮忙,那人数也是有限的。 人少跟没人帮是一样的效果,无非再多几人挨打。 以前又不是没出过这种事,卖鱼钱不够养伤钱。挨打后,还挺对不起来帮忙的亲属。 而这,还没完。 接着里正,不仅不会为他们挨打人家出头去王家沟理论,反倒会质问:有没有提醒过你们,那江里鱼不能捞,挨打活该。 要是再敢闹着让里正给说法,给里正惹急眼的下场就是收拾他们。会在缴税粮时挑挑拣拣,说你家粮食不合格要补钱。会在分家时偏心别人。最要命的,你总得罪里正,回头有徭役派遣,他首先从你家挑人。 对于庄户人家,这几件事全是要命的。 所以就会反复掂量,你得捕捞多少鱼拿出去卖,才够本冒险挨打、冒险得罪里正的。 要是为口吃的被一大帮人找上门更犯不上,那还不如挖野菜挨点饿来得省心。 日子一久,宁可打孩子不让碰江里鱼,也不敢出头。 而以往想起这事就一声叹息,奇怪的是,今儿咋越寻思越生气呢! 尤其小子们还不听他们解释,正问大家:“不要说那一大堆没用的话,就问敢不敢眼下去讨要契书。里正爷爷不在家,那就让对面给拿出来看,连分家文书都要好几份,不信那玩意儿对面村能没有?他们拿不出来就捞鱼!” 许老太拉下脸出声呵斥道:“你们这些二愣子,还让对面里正拿文书给你看,你是个啥。问问你们老子娘,会把家里攒的银钱拿出来给你看不?老子娘都懒得搭理你,更不用说对面。” 可不是。 好些老爷们已经大步奔到小子们身边,刚才和谁大小声呢,惯得毛病。 就在他们要大嘴巴子抽各家小子时,听到许老太又大声说道:“要是等不及里正回来,除非先犯错先捕鱼。对面来理论,你凭得是啥让我们不捕鱼,你拿文书给我们看看吧。” 汉子们胳膊默默放下:唔,有道理。 “要是有文书呢。” 四伯突然道:“如有文书就认错,但吃没了,明年秋收后有闲钱就还鱼。咱说到做到,到时让里正替咱大伙给对面打个欠条子。” 老太太们方队心想:永远没有闲钱。 最好明年刘老柱还去看腿,让田芯奶接着管,管得相当好啦。完了他们好接着去江里捞,不让捞鱼,拿啥还鱼。 四伯郑重其事看向许老太:“大侄女,你给我们一张纸,我们挨家按手印。回头问起,你做不了我们主,这事是大伙要干的。” 村民们:“对!”总着急人,你画。 心里膈应十多年的事,这次一咬牙就整个清楚,我们一起捞鱼吧! 大美妞们啊,咱这本书上架还是挺突然的,我以为要五一呢,用我妈的话讲就是屎顶屁股门了还不着急。我寻思赶趟就没咋存稿。我这两天还赶上生理期,恐怕就两更那样。但是……你们等我好了的,等着,啊哈哈哈。当然了,只要肚子不疼也会能加更就加。 我的初步打算这本书应该是长篇,写一本不需要男主帮忙,甚至有没有都无所谓的那种,祖孙俩靠自己也能扑腾出风浪的书。也不知道你们会不会喜欢这种类型,喜欢就给我比小心心。 打赏名单如下,诸位破费了: 感谢书雪御风归打赏两万起点币;感谢叁生缘猫猫打赏两万起点币;感谢车厘子929打赏一万起点币;感谢笑晓打赏一万起点币;感谢林钰林打赏一万起点币;感谢alice5555打赏两千起点币,感谢黑斑雀斑打赏1500起点币;感谢二谦和非10打赏1500起点币;感谢莫f菲fei打赏五百起点币;感谢倾平貂打赏五百起点币。 感谢书城书友love囡囡打赏一百书币。 第36章 村民工分手册 许老太从怀里掏出一张纸。 许田芯也将溶解好的茜草汁,以及一袋早就准备好的石头块倒退着拽过来,听她奶讲话道: “大家要想干,必须提前安排明明白白。 你要知道,这一网下去,明早起捞,可能就这一网了。 大伙明不明白我的意思?!” 大家先是面面相觑, 随后纷纷点头: 确实,甭管干得多隐蔽都瞒不住对面村。 如若那面有文书,真就是这一网了。 之后咱不可能明知归对面还去捕,那就彻底不占理。 老太太们方队却急了,你们明白个屁。 这些个轴汉子,都这功夫了,咋还能寻思占不占理。 不得不张牙舞爪抢话道: “你们压根儿没明白透。咱大伙要是只能起一回网,不如往大干, 不如拉回饥荒多拉点儿,反正也是欠着。” 老太太们心想: 这才是那婆娘的意思! 她们还不了解那娘们? 也终于搞懂了,同样是女的,人家为啥就能站在前面给大伙讲话,又是为啥能让连四伯和七叔公这样的长辈都听她的话,那麻雀啄了牛屁股雀食牛逼。 因为那婆娘被窝里放屁,不仅能闻能捂她还想独吞,这还不明白吗,那意思恨不得一网下去把那江里鱼全捞上来要干把大的。 而这太对老太太们心思, 谁当家谁知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赶紧着,管是偷的抢的占不占理,弄一回多整鱼比啥不强。 要不说最了解你的, 永远是那些和你干过仗的。 经老太太们一提醒,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轻小子们先响应:“奶奶们说得对!” 其他人连同长辈们不好意思明说,也心照不宣点头默认。 看大家终于明白了, 一身泥点子的许老太,特意找块大石头站上去说道: “所以再听我说几句, 咱干回大的,别差这一会儿功夫,安排细致点。 一起下网,一起捕捞。 这些小网怎么再给编一起,就拜托四伯和七叔等诸位长辈。” 四伯点头应下,保证今晚大网编成,决不耽误功夫。 正好他们这些老家伙也推不动石头堵不了窟窿,就凑头坐在一起织网。 四伯还招呼道:“一会儿大侄女讲完话,各家把小孩子们集中起来挖鱼饵,越多越好。” 成。 蚯蚓红虫,咱村各家茅房大蛆,保准让孩伢子们抓个明明白白,都得见不着那蛆,那玩意儿鲫鱼稀罕。 许老太挥舞胳膊继续道: “老少爷们,我是为啥想到要干这把事儿的,你们看对面。” 对面大晌午还有好些艘小渔船在打捞。 大家心里挺不是滋味,自家小子们出去找活干,对面村却不需要出门,可以守家待地挣钱。 许老太沉了沉语气:“听说对面村轮番捕鱼修大坝,不修大坝的去捕鱼, 捞上来鱼给修大坝的吃,修大坝的也有力气接着干活。再看咱村小子们,刚才下江一个个冻得筛糠上岸只能喝口热水。” 后方老太太们方队闻言心里挺不是滋味道: 信不信,对面那些王八羔子还得一边捞鱼一边笑话咱们呐,说快看看啊,二道河村正在噗通噗通往江里跳傻小子,越穷越会瞎折腾。 嗯,还会讲究我们是杂姓逃荒村没有根儿。 其实咱们特娘地为啥穷,这回倒要好好问问他们,一样两腿支肚子种地一样的贼天气,他们比咱们富在哪?就多在鱼。 你瞅这回要拿不出江契的,就给你们好好看看我们有没有根,把你们根都留住。 前排男人们回头警告般“啧”一声,这面讲话呢,听你们说还是听“着急人”说。 许老太道: “可我那些老姐妹们没说错,我瞅着心里是真难受。 咱要是能像对面似的,给咱跳江孩子们也能整口热鱼汤喝该多好。 还有各家给拿出不少麻袋去堵窟窿。 说句心里话,甭管那玩意值不值钱,只说全村的事儿,凭啥让那几家拿麻袋扔江里。 更不用说,我们接下来要起早贪黑赶工,倾全村之力放下手边活,野菜不挖了,蘑菇不采了,咱冬日吃啥?家里人全来干活了,那就该多分,没来的你就不配拿。 所以我想说的是什么呢,我提议,咱提先说好,打捞上鱼不能按户发,而是按照人头,并且这肉能分五三层,人头按劳力干活,也本该分出三六九等。 给大伙打个比方,就像俺家芯儿在大坝上干不了啥活,她能和她玉生叔分一样大的鱼吗?对不对。” 如若说之前辈分高的老人和四大姓,包括村里有些汉子仍不服气许老太,那么在一刻,当这位总召集挥舞胳膊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后,汉子们心服口服了。 曾经他们多希望刘老柱也能这般。 因为只要公正点,大伙都是庄户人并不懒,让干啥都能干。 可他们没等来。 万万没想到,今日会在一位侄女、侄媳妇、婶子、老妹子各种称呼集一体的妇人身上见到这种大气和公正。 连一只耳老娘也对许老太这个大方劲儿震惊不已。心想:换成她是郝香,她指定趁着手里管事嚷嚷按户分,那叫几个儿子都没在家,按户多好。 她头一回发现自己有点小人之心。 而和一只耳老娘一样想法的婆子们还真多。 有老太太就有点不好意思了,喊道:“那啥,芯儿其实也可以和她玉生叔分一样多,咱大伙没意见,主要那不是你那里,寡妇生孩子有老底儿嘛!” 许田芯:噗。 实在没忍住笑出声,对不起对不起,她不严肃了。 许老太正要接着讲怎么按照工分制来,听到这话拉下脸,那是什么形容词。 说话的婆子叫蛾子,心想咋还瞪她了,她这不是寻思溜须溜须香,“我那意思你家田芯不当用,这不是田芯奶你太当用嘛。”你真的比爷们都敢干,往后姐妹跟你混了,由衷的! 许老太:“……说得挺好,以后别说了。行了,大伙听我继续讲下怎么个按劳分鱼。比方玉生就得这块标识的石头子,他是十分,干活最厉害的。” 许老太怕村里有占便宜的随便拿石头子唬弄,她也没空没桌子没椅子去写村民劳动手册记录,就让孙女刚刚紧急用茜草汁在石头子写英文十,英文九啊七的。 就她孙女那英文,村民们照着往石子上画都费劲,想作假没门。 再说她直播呢,有录播不怕往回找补谁是几分。 “都听明白没有? 然后咱打捞上的鱼会统一上秤,待会老万大哥把你家秤要借来用用,让几个小子们去抬。 再根据你们手里的石头是几分,包括谁家里给大坝给捕鱼都贡献了啥,咱们再分鱼。 现在我开始点名,我提议他是几分,大家有不赞同分数给高给低就举手,不要害臊不要怕得罪人,快一点咱沙楞的吃口饭还有一堆活呢。” “三猛子,十分,有反对的没。” 许老太示意许田芯再给一根画红标的树枝子,这树枝子是贡献分,三猛子家填窟窿捐献麻袋了。 “四伯十分。” 要织网的老爷子们也是主力军。 尤其是四伯,他要负责管这一摊,哪个老爷子干的最快最好时间最久,可以从八分提九分,哪个腰受不了干得慢也要降分。 老爷子们不知咋回事全都有点激动了,合着他们还挺有用。 包括婆子们推土组,郝银也是小组长,负责看你配不配那分数,不是定下来就永远这分数,万一偷懒呢,组长报告就随时换掉手里石头。 而下江堵窟窿组看不上美壮男人,也是他了。 美壮男人抓着美壮:“媳妇,你听听,是我是我。” 他对二道河终于有了归属感。 推石头组长,万家大哥。 选组长目的就是务必要修大坝和捕鱼,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而整个念名字定分数过程中,许老太提议的分数,愣是没一人反对。 大伙也越来越了解许老太作风,讲公道。 “最后,我。”许老太看向大家。 话才落下,那些十一二岁的小子们就抢着喊道:“一百分!” 没有许家阿奶,往后还不能吃鱼呢。 “去去去,臭小子,起什么哄,哪有一百分。”许老太笑道:“那这样吧,我就不客气了,我十分。” 老翟头面带喜色,突然哆嗦乱颤敲起锣。 大伙也伴着锣声纷纷大笑道:“没毛病,十分。” 第37章 我有土豆你有肉 “巧英,你家怎么能得到一根红枝子?” 现在手攥“鬼画符”红石子和红树枝,在村里似乎成为一种荣誉了。 谁家攥手里越多,就代表谁家劳动力越牛气,得到的鱼也注定会多。 这不嘛,巧英爹在坝上排队按手印。 这个手印,按得不止是责任一起扛, 对面村来找茬一起上,还有同意分鱼方式。什么事就怕“分赃”不均,引起内讧。 巧英是特意从她娘手里抢下树枝,又假装在等爹按完手印一起回家吃晌午饭,她高高地举着红树枝,闻言仰头道:“因为我家有船啊。” 问巧英话的小媳妇,心里一堵。 心想:瞅你家那小破船吧, 臭显摆什么。 这要是当年俺公爹那船没有劈开烧火, 你家那小破船在我家船面前就是个弟弟。 小媳妇十分后悔。 她进门 当初想得是劈开她就能少背柴,眼下却后悔得不行,用小破船顶工分能分不少鱼呐。 小媳妇本还想再酸几句,被她婆婆从后面催促道:“没看跟前儿的人家烟筒冒烟啦?人家饭都要吃进嘴啦,你还在那叭叭。痛快回去煮饭,下午一堆活, 瞅你要降分的!” 是啊,此时有好些村民按完手印后,纷纷回家吃饭。 可许老太仍被人围在大坝上,想回家都回不去, 给她堵个严严实实, 一个事儿接一个事儿的。 王玉生:“婶子, 我问过村里有船那两家,那撑高的竹竿子都没了,您得安排两个人去弄竹竿子。” “成。不过,玉生你选人,回头告诉我那孙女一声,她会记着不扣那俩人工分。那俩人也不用干坝上活。” 村婆子名叫大红子的,排队也抢不上话,终于在王玉生说完后逮到空,手里还扯着一位八岁男娃脖领子道:“妹子,不是,着急人,这就是我那孙子叫布袋的,你不是有事要叮嘱他吗,我给你拽来了。” 许老太看眼村里有名的厉害小娃,拍他肩膀道:“布袋,许奶奶要交给你一个任务,你能不能给完成?” 男娃吸溜着鼻涕:“阿奶,是要领弟弟妹妹们挖虫吗,我晓得的。一会儿吃完晌午饭就开挖,绝不让弟弟妹妹们睡觉抠泥巴。” “还有明早咱村要是来外村人,你就一路高喊到大坝, 有情况嘞, 记住没。明早那锣也给你。你好好干,阿奶就让你奶奶先挑鱼, 你奶稀罕鲫瓜子。” 小娃胸脯一挺:“保证完成任务!” 许老太一挥手,下一个。 下一个是四大姓的曹家当家人在汇报道:“老妹子,找完江岔子啦。你放心水流适合下网,俺家老爷子亲自去看的,正好那跟前儿还长老高的蒿子能遮挡船只。起码天黑下网的时候,对面村不容易瞧见。” 许老太知道,其实这都不是曹家的活,一点工分不带多算的,大晌午就扶着有经验的老爹去找下网的江岔子,而且曹家老爷子腿脚还不好,要靠人背着扶着,估计也没吃饭:“老曹大哥,夜里还得麻烦你领路,费心了。” “村里的事,说啥费不费心,那我走了,就告诉你一声。” 下一个。 许老太一扭身就看到四伯和七叔那些老爷子,好像在嘀咕什么事。 她主动过去问道:“渔网收上来啦?” 七叔说各家留有渔网的全收上来了。 心想:就是太多年不用,破糟得不行。 这话就不提了,他们这些老家伙,今儿就算累迷糊也会给修好。 只是村里仅剩两艘破船,就那两家没有劈柴,你网再大没用,你咋也拽不上来多少斤,船里放不下。 老爷子们凑头按经验算了算,按那两艘船大小至多也就三四十筐。(一千多斤) 三四十筐,二道河村拢共一百一十四户人家,你就算按户才能分多少鱼。 四伯咳了一声:“不是咱大伙说的吗,要干就干把大的。” 你看这老人精,这话明明是许老太说的,但四伯很讲究谈话技巧,就成了全村人说的。 许老太点头,是啊,才两艘六七米的船,万一挨顿揍确实没啥大意思。 四伯他们就把心里想法说了出来:“大侄女,咱想去对面村借船那是不可能的。” 那还咋偷,对不,你应是明白那意思。 “我们几个刚才商量一番,村里各家按户凑钱去镇上租船吧,趁着这才晌午,赶紧派人去。我们这些老家伙的想法是,怎么也得再租回来两艘船。” 也就是说,他们心里打算偷一回起码三四千斤。 “那再租两艘船得多少钱。”许老太没租过。 “让人起个大早来,今晚指定不带来的,不管饭得一两银钱吧。” 七叔接话道:“一两银钱听起来多,但咱村每户只要掏十文,就能凑出两艘船钱。” 这就叫众人拾柴火焰高,赶上人口多拿工分多的人家,就按对面村民卖给他们王里正那稀烂贱价钱,两条鱼咋也回本十文。 “各家会同意的,只要是你去收。” 老爷子们看向许老太,别说十文,反正起码他们几个老家伙更多钱也会掏出来。因为这是盼了多少年,才盼来的能和对面村撕撸开的机会,他们不想糊里糊涂地闭眼。 许老太干脆道:“成,那等我回家吃口晌午饭就去收钱。收完,我就让美壮用驴车拉我去租船。” 她亲自去。 但许老太还是没去上镇里。 因为她正烧火热骨头汤寻思下点面条时,刘靖栋嘴角被人打青来了。 “这是怎的了,你不是今早才走,要去外面念书,怎么回来了,你爹娘知道不。” 刘靖栋心想,那能让知道吗。 他猜他爹娘好像在镇上,就没敢去亲叔家,直接回村了。 他可不敢和他爹说和同窗打了起来,等回村躲两天养好伤再说。反正他爹一时半会儿也发现不了,他以前也在学堂住宿。 “婶子,听说眼下村里是您管事儿,我晚上想来您家吃饭,我不会煮饭。” 为啥不去溜须他爹那些村民家,他怕那些家吃饭时夸他,然后就会让家里小子们问他字。以前就那般烦死了。 刘靖栋又将拎来的猪肉和粮食递过去:“您放心,我带口粮不白吃”,看眼许田芯:“正好炖肉,您和俺侄女咱一起吃。” 许田芯:“……”原身要是知道被靖哥哥叫侄女会多伤心。要知道以前那都掩耳盗铃各论各的,毕竟刘靖栋只比她大两岁,十五虚岁。 听说胡椒大娘中间好多年没怀过孕,所以老刘家可宝贝这儿子了。 “不是婶子不愿意,我是真没空给你煮饭,要去趟镇里租船。这个时辰去,晚上不定啥时候能回来。别耽误你吃饭,我给你找别家。” “租船去哪?”刘靖栋疑惑。 许老太一是考虑这小子已经回村了,有些事根本瞒不住,不如实话实说。二是,掐算掐算时间,并不怕这小子给他爹娘送信。 刘老柱赶回来最快也要晚上。 那正好,把文书拿出来吧,拿不出来,村民们群情激奋,咱就天天捞。 更何况看看眼前傻小子,性子是个憨的。 估计他爹要真有猫腻都不带告诉他的,要不然这傻小子不会特有集体荣誉感,一口一句我二道河的。 “不去哪,就咱这附近。” 刘靖栋松口气道:“那您不用去镇里了,做饭吧。就近那还租啥,婶子,我大爷家那三艘船就停在王家沟江边,老大船了,划过来用呗。” “啥?!”村里愣是没人知道这事儿。 刘靖栋怕许老太不信:“真的,我有回听我爹和我老叔喝酒说的,收王家沟村的鱼嘛,拉县城卖。” 许老太立马接过肉:“你这饭我给你做了,正好我家晚上炖土豆,婶子不占你便宜,炖好土豆烧肉,肉给你拿走。现在你随我进屋,我有话要和你细说。你给婶子办好了,那不是三艘船吗,婶子给你算三十公分。” 而且必须要嘱咐一番取船说法。 他们就是要修大坝,站船上修大坝。 当天下午,刘靖栋带着一帮爱抓跳蚤往身上放的年轻小伙子们,去了对面村。 一帮小子到王家沟江边抖着腿斜眼看人。 刘靖栋更是一脸牛逼哄哄道:“取船,怎的,我看谁敢拦,我亲大爷的船,我愿意停哪就停哪,滚!” 王家沟普通村民们没人敢惹这位里正之子,虽说没有他们村里正家少爷气派,但万一得罪这小子,他大爷往后不收他们鱼呢。 也是巧的很,王家沟村里正也没在家,没人敢拦。 …… 而那十多米长的三艘大船还没划过来呢,二道河村民们就已经隔岸开始眼巴巴地看。 自家村两条小破渔船,知道惨成啥样不?多年不用,要提前用腻子和麻把船缝堵上,连腻子也不容易凑。因为那玩意儿是用石灰和油砸出来的。 老翟头大晌午饭没吃,为那点腻子油,哆嗦乱颤挨家去凑,每家老太太用平日蹭锅的油布给他拧两滴,就是这般凑的油,才把船缝隙堵死,那真是为捕鱼一步一个坎。 再看那三艘大船,又是离远就有摇橹声,又是船帆飘荡非常气派,真是不一样啊。 此时,许田芯听到连直播间的背景音乐也变成了: 有船嘛? 别叫啦,船来啦! “哥哥面前一条弯弯的河,妹妹对面唱着一支甜甜的歌……” 刘靖栋站在其中一艘船上,正美滋滋向大家挥手。 连背景音乐都变得欢快起来。 感谢清和亦然打赏一万起点币;感谢泡芙li打赏一万起点币;感谢莹泷想吃龟苓膏打赏3500起点币;感谢熏洱打赏1500起点币;感谢rongke打赏一千起点币;感谢倾平貂打赏五百起点币;感谢粉丝不透明打赏200起点币;感谢木木夕安打赏一百起点币。 第38章 抄家伙 “咋回事儿?” 王家沟村江畔。 王里正的堂弟王老八,被二道河村人背地里骂王八犊子,有名的各村欺男霸女,他正扒拉开前面村民问道:“船咋开到那面去了,啊?咋不知道看着呐,是不是要偷咱鱼,是不是?” “看着啦, 但二道河里正儿子亲自带人来取的船,俺们还咋拦啊。” “对,压根儿拦不住,那都牛逼哄哄的,那三艘船是人家大爷的,又不是要拽走别的船。” 王老八对回话的村民上去就卷一脚:“那咱鱼是不是装船上啦?你们是一点心眼子没有啊,我看这是要拉到那面给他们吃。我说没说过,就是咱鱼烂到江里喂野猫也不能给他们一条。” 挨一脚的汉子急忙解释说:“没装船呢,倒是他大爷船上那些船夫也跟着走啦, 说这两日不会吃咱村口粮,去那面吃。我寻思这不挺好的,八哥,省了粮。”回头把粮送你家。 又有别的渔夫也说道:“而且说是修大坝,那就是要站船上修呗。咱这些人也瞧见了,对面确实噗通噗通往江里跳傻小子。” “嗯呐,都跳一天了,就跟要自杀似的。咱不知道他们村, 为啥干点啥都那么磕碜,修个大坝也穷折腾,他们没那胆偷鱼。” 王老八这才稍稍消气,那也留下不少人:“我告诉你们几个, 从现在开始就给我盯着对面,那船一动就赶紧告诉我。我哥不在家,我就是话事人。” —— 当晚开 许老太膝盖本来就没好利索, 又忙叨一天,大晚上还要去看着下网。 还别说,真给她累够呛,强挺着被孙女从炕上扶起来。 许老太带着摄像头孙女,边朝集合地点走,边举着火把和直播间家人们小声唠嗑道: “孩子们啊,你都说奶奶为什么没有按户发鱼,是真不忍心占那个便宜,要不我不是那种心多善的人。 可你们也瞧见了,我家那破房子愣是能排全村前十。 所以说咱甭管咋穷,这咱自己家人唠嗑,有你们给打赏点赞亮灯牌的,咋也比别人强太多。 你们再看看这村里人,白天跳江搬大石头,干完也就回去眯一会儿还吃不饱饭,晚上也跟我一样,那会水的小子们全都要起来去撒网,我都怀疑他们泡囊啦。 明早上还要起网呢?对不对,那更是能给腰累断的力气活。 我都已经想好了, 大不了咱家工分鱼不够用, 就地去谁家便宜喽搜买点儿, 那指定比镇上便宜的,镇上你卖鸡蛋都要三个铜板。那可不,这里摆摊也要钱。” 许老太随着进江岔子还说道:“我说我们祖孙俩是那啥的,这回总该有些家人会相信了吧,别说你们无法想象,我都没想到哇,还不让乱说。” 结果晃动火把间,刚转过身就吓一跳。 直播间的家人们也被吓得不轻。 不是怕人听见这番话,而是拐角处站着八位老太太。 这八个人画得跟个鬼似的,眉毛用烧火棍描的粗黑,嘴上和脸蛋子上用茜草汁抹的通红。 “你们几个不睡觉作什么妖?” “那什么,俺们寻思下网是大事,去江岔子跳个神。” 许老太望着蛾子头上插得鸡毛,“我看你真是扑棱蛾子要起飞,你瞅给俺们孩子吓得。这又从哪弄得木鱼,你看谁家跳大神敲木鱼,痛快回去,别添乱。” “啊?那要不念叨念叨,有请玉皇大帝观音菩萨,牛鬼蛇神海龙王呢,保佑上鱼。” 许老太对八位老太太做出请尽快撤离的动作:“那玩意儿不归菩萨管,菩萨只会说,施主,请放生,赶紧回去睡觉!”一个个咋这么有精神头。 耽误这会功夫,江畔那面已经趁着夜黑风高下网了。 一帮小子们有的连火把也没敢点。 这面站船上抡圆膀子甩网,那面噗通噗通凭着白天只看一眼的经验就下江插网。 这弄得直播间老铁们很遗憾,熬夜看直播根本看不清景象。 但这并不影响 忙乎啥呢,就在等这一刻,这给大伙看直播都累够呛。。 主要太难了,他们一步步看下来,从村民们想通到行动,从鱼饵到补船油,啥都要靠七拼八凑。 而这一刻也真没让大家失望,连许田芯那性格,都在岸边激动得随着大姑娘小媳妇们跳了起来。 许老太正敲锣冲着江面喊道:“开网打渔嘞!” 五艘船上站满了小伙子,齐声回应道:“嘿!” 这一声嘿完,五张大网就被齐齐拽起,喊着古代的口令道:“咾咾嗷,咾咾嗷!” 一个个手全出血了也不松劲儿,汉子们头上布满汗珠子。只要腰不断就往死里捞。 直播间背景音乐也立即变成了:“大风起那个大雪扬哎,大江大户拉大网;冰冻三尺咱不怕哎,连冰天雪地都拉大网……” 当地赫哲族曾流传句民谣,叫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可想而知,这里的妇女在河边洗衣裳,幸运一些都能用水瓢舀到鱼,那地产有多丰富。 可就是不让动这江,就是不让。 所以此时岸上的二道河村全体男女老少们,凡是没捞渔网的,他们再也忍不住了,也是藏不住了。 干脆迎风浪冲江对面喊道:“就吃,就吃!”恨不得吼出十多年的窝囊气。 对岸王老八披着衣裳匆匆赶到岸边,他挥舞着火把:“响鼓,抄家伙!” 第39章 没有退路可言 有些事情想解决,总有它注定的方式。 连现代都不可避免,你敢断我水,我就敢不让你种田。 更不用说这是古代。 这里穷乡僻壤到连法律都管不到。有个县衙县太爷坐镇,县衙拢共加一起才多少衙役?他能阻止得了两村恶斗?通常都是哪个村打赢算哪个村的。 搞不好谁送礼谁关系硬就偏向谁,哪有什么公道可言。 所以村里人心里也都明白,要契书要什么, 不过就是个遮羞布。 因为这里面或许存在猫腻,或许一点儿猫腻儿也没有,只不过就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上到刘老柱从底层爬上来的里正,对王里正卑躬屈膝,不敢牵头,只会骂自个村民别给他添麻烦别惹,反正他也不差那两个铜板。 下到全村村民心不齐,没一个敢打敢干,才会被人欺辱到这境地。 而在乡下,不就是靠武力值说话吗。 连二道河本村都是钱靠后,看谁家壮劳力多就掌握话语权,那还说啥啊,怨谁呀? 再着你想讲理没用,没听到对面那王八犊子正叫嚣嘛,要契书?我们就是契书,我们村人说不准捕鱼, 你们就不能动。而且别说你们,就你们里正屁都不敢放一个,在我哥面前他就是条狗。 那就干吧,没有退路可言了。要想在十里八村间有地位, 必要经历这一场恶斗。 那就干吧,干他个天翻地覆,看看谁能打过谁,赢得那一方在外面遇到对村人, 就能没招惹你都敢甩对方两巴掌。 那就干吧,干赢这一次,不仅能天天捞鱼眼馋人,而且还敢气死你们到对村江畔登陆。 “放火!” 王家沟人如恶鬼一般,男女老少齐齐冲进二道河村,才进村就将住把东头连着二十多家的柴火垛点着。 “握草你奶奶的,敢点俺家柴火垛!”于加棍呲着一口稍息立正牙就冲了上去。 于芹娘和王玉生媳妇连着二十几位小媳妇摇着大绳子,她们是外人想进二道河村的 绊倒一个是一个,就看你们会不会跳绳,要不然就抽死这群王八蛋。 没有人比女娃娃们更懂,家里只有吃的多鱼多,才会轮到她们的痛。 她们要让爹娘多多打渔,只要那样她们才能吃上两口。 但仗着人多,还是有不少王家沟人冲进村来,两伙人也终于打交手。 你拿得是长棒,我就敢拿撑高竹竿,比比谁长。 你敢拿镰刀下死手, 我就敢拎菜刀锄头饭锅。 关二秃将身上斜跨的包一扯, 吼着骑到对面村一位老汉身上:“打伤了我不要钱给你们治, 小子们上!” 一向为善的关二秃赤手空拳颤抖着与人打架。 太熊人了,熊到家门口,还烧一冬天的柴火垛。 万家当家人在与人撕打中被王老八威胁:“你还想不想到我们村卖酱油啦?” “饿死也不卖你们这群王八蛋!” 美壮男人正被他姑扯住:“柱子,你是不是虎,你是王家村人。” “姑,那我和离了,往后在你家吃住,吃得和你家二胖一样多行不行……好哇,你犹豫了。” “那就对不住了,姑,我上门的!” 美壮男人随手扯住一个王家沟村小子就扭打到一起,一看还认识,打小就欺负他,正好报仇 可惜没一会儿他就落了下风,头发都被打出卷了,喊着“媳妇救我”,美壮揪起压她男人身上两个小子往远处一扔,当即砸倒一排。 也是她这一分心,从开战始终盯着许大娘那面就被人钻了空子。 许老太正被两名婆子扯住头发还被嘲笑道:“你们村死绝了找你当管事的,呸,听说你小儿子都在县里挖上窦渠了(下水道),穷尿血了还有脸管别人,我要是你撒泡尿浸死没脸出门。” 许田芯一手夹四根针,对准扯她奶头发的俩婆子就扎了过去。 “嗷!”扎得两位婆子差点晕厥。 扎完不算,一向连上茅房都捏鼻子的许田芯,抢过蛾子奶手中的屎尿桶追赶着就扣了上去,许老太扯都没扯住孙女。“挖下水道也比你们干净,不靠抢,靠本事挣钱!” 而许老太因美壮那事与人结仇,她这面被人撺掇着又被王家村婆子围攻,多亏一只耳老娘挥舞擀面杖突破重围,从这一刻起和许老太背对背一起去扯一堆王家沟的婆子。 没错,一堆,俩人愣是没惧七八个婆子,鹰爪挠,擀面杖,手边有啥就用砸啥,脸都挠破。 一只耳老娘也是从这一刻才懂得,啥叫肉烂锅里也要齐心协力先干死外人,有人敢扯许老太,她就感觉自己被扯了。 与此同时,村口处郝银的儿子独臂,正被王家村人骂着残疾说一些羞辱话踩住伤口,王玉生冲过来时,五岁的孬孩正跪在地上,死死咬住踩他爹那汉子,汉子使劲一甩腿……许田芯抱住孬孩就摔到在院墙上:“咳咳咳!” 王玉生恨不得手里是菜刀砍死对村汉子,“骂我兄弟,我今儿就给你打残。” 而这面打乱套了,许田芯还处于摔懵中。 以往直播,无论多紧迫多忙,连看到毒蛇,许田芯都能都听到直播间背景音乐。 可这一次,她懵了半晌没有听到。 她不知道在漫天火光中,在一处处扭打的身影中正放着:“我们都在用力的活着,在我的心里有另一个我,相信磨难历尽是收获……” 二道河村一百一十四户人家,在五分之一壮劳力去外务工的情况下,对抗王家沟村一百三十户人家。 多少位成年汉子身上脸上带血,长发都被打散,可依旧犹如地狱魔神般,在这个清早站在火光中屹立不倒。 他们身后是村里的老弱病残,这是最后一条防线。 四伯拐棍也打丢了,人已经单腿跪在地上还在招呼:“小子们,从今往后,二道河村宁可被打死,也决不被人熊死!” 直到这一瞬王老八才胆战心惊起来:“撤,撤。” 想撤没那么容易,美壮抓了六个婆子俩男人串成串,一帮村民在后面挥舞着铁锹膀子撵着,今儿必须也要烧了王家村的柴火垛。 第40章 遇强则强 江畔,篓子里的鱼在扑腾扑腾地抖动着,还有一张渔网没有拽上岸。 坝上也随处可见泥沙和推一半的大石头,好些辆手推车就扔在那里。 刘老大家三艘船上的十二位船夫在主动帮忙守着这些东西,如坐针毡。 唉,你说咋就打成这样了呢,估么眼下村里都打空了, 没人了吧。 其中一位船夫站起身,凭借经验巡视一圈打捞上来的鱼,目测把贵的鱼多算点,再按照他们给对面的收货价,往多算拢共将将巴巴也就值十二两银钱。 听说这个村有一百多户人家,一家才得百八十个铜板,听着好像多, 但怎不想想一户人口有多少, 那恨不得二三十口子全来捕鱼,均到每人头上累够呛也就几个铜板。 这位船夫叹气道:“几个铜板,够不够喝药钱啊,这家伙打得人脑袋变狗脑袋,有啥事儿是不能坐下谈的。”主要不值当,打出事可咋整。 船夫里有一位领头的,船老大哼一声道:“你懂个屁,这年月没两下子谁和你谈。尤其你这是要抢下对面一直霸占的江,那你就要有本事震住, 要不对面凭啥和你谈怎么被占便宜。再说这也不是几个铜板的事,要为铜钱谁不会算账?是为那口气。反正人早晚会死,就看你想憋屈一辈子死还是畅快死。” 船老大又一挥手,指挥手下们:“行了,别背后讲究了, 咱不冲别的, 就冲昨夜和今早那两顿热乎饭, 先帮忙把渔网拽上来给装篓里,都不容易。” 大伙想起在对面村拿他们不当人, 肉眼可见明明比这个村富,每家都有鱼,可对面别说鱼汤了,连口热水都不带给他们煮的,直接一人就给发两个死面干粮让饿不死。什么时候货装船,你要离岸走了,那才会给多发两个干粮。 而这个村,不提他们东家本就是这村里正的哥哥,只说昨夜他们亲眼见到一百多户各家凑粮,凑大萝卜,土豆。 因为用船了,昨夜给他们做土豆酱和干粮,今早萝卜汤面疙瘩,有婆子专门起大早给他们做饭吃,听说那些村民却还没吃饭。 没吃饭,一路追到那个村打仗不得吃亏? 这十几位汉子刚想到这,就听到噗通噗通的脚步声传来。 二十多个半大孩子见到这些船夫就开始鞠躬: “伯伯,叔叔们, 求你们了, 划船送我们去对面。” 他们从出生起,这江就不能碰,别说会划船了,连鱼都没吃过几顿。 “这?” “伯伯叔叔,求你们了!” “别别别,不用这样,上船!” 船老大指挥船夫们用最快的速度,送这些半大孩子过江。 船夫们心里明白,一个个举着火把拎着小棒子,这是想抄近道去点对面村的柴火垛。 而二十多个孩子里,听说最大的才十一岁,最小的是七岁女娃娃,岸边还剩一些可能从三岁到五岁的。 船老大听到这帮孩子在互相鼓劲说: “怕吗?” 那个七岁女娃娃率先挺着胸脯回话道:“不怕,许阿奶说我们是革命小将!” 那位最大的男娃子,在船上挥舞胳膊喊话道:“不要怕,弟弟妹妹们,今日他们敢点咱村二十多个柴火垛,咱们就必须点他们三十多个柴火垛。要让他们知道知道,明日他们敢来点咱家房子,我们就敢去烧他们房子,还会烧死他们。” 一帮娃子们回吼:“对,我们没好,让他们也没好,大不了一起死!” 死死死的,才多大的小孩伢说这种话。 看来这场仗,指定是要打出世仇了,能往下传承的那种。 船老大被吓得靠岸也急忙跟着下船,不为别的,就位掩护这些革命小将怎么点完柴火垛再逃回船上,别再跑迷路被人抓到。 所以当王玉生等壮汉们只追击一半路时,就看到王家沟村燃起熊熊大火,一簇簇地冒着黑烟。 王家沟村人立即像散沙一般慌乱朝家跑:“家里着火了。” 属王老八跑得最快,鞋都要跑丢了,嘴上又是骂祖宗八辈你敢给我来这套前后夹击阴损招,又是你给我等着,他码人:“咱指定没完!” 王老八恨不得脚上踩风火轮,很怕被点着的是房子。 就算只点柴火垛也受不了,他们村柴垛群离油坊近,那就给他哥惹大祸了,更何况他家旁边也有柴火垛。 而二道河的村民们看到火光更加紧追不放,这回倒不是为干死王家村人,而是为去王家村确认孩子们还是否安全。 结果他们趁王家沟人全在忙着救火时看到了什么,江面船上,一帮小娃子扬着被熏黑的小脸,露出一口小白牙在招呼道:“爷爷,爹,快上船!” 好些汉子一脸懵逼被指挥上船,实属没想到哇,这仗干到最后,坐船回去的。 王玉生和三猛子万家二小子,以及后到的关二秃没上船,因为他们必须尽快通知后方大部队快别撵了。 并且这几个人还边往回跑,边笑着笑着哭,哭着哭着笑。 三猛子高兴地不得了:“里面指定有我儿子信不信。” 王玉生说:“没想到我家小丫比他爹我有骨气!” 万家二小子胳膊被划一个大口子,他就像感受不到疼似的眼圈通红说:“孩子们都能这样,咱们这些当爹的往后更不能当孬种,为孩子们长大往后不受气,也不能再如此。” 关二秃岁数大,累得快要扒在万家二小子身上,离远看就是用人背着,正抹把眼泪激动说:“回去我就取出金汁。” “啥是金汁。” 你们就不要知道了,陈年的屎尿汤子再加两副药治暑热湿毒极为有效。 但要不加,听说那就是攻城楼箭头上的剧毒。 关二秃心想:看着吧,王家沟村不带有完的,那就不是能放过他们的人,并且还会带来更多人手。 那么必要时,只能遇强则强,让全村会打猎的箭弓手守村。 而他能为村里做贡献的就是,敢来,那就试试毒箭头。 他关二秃治不好人,还治不死人可完了。 再要给他惹毛,二道河全村人没那天,就是他一包毒药药死王家沟村那天。 这面两方汇合,好些婆子小媳妇们也跑得要断气了。 听说王家沟全在忙救火,这放火仇算是报了。 许老太看向美壮手里那一串王家沟人质,“押回去。” 把人质绑江畔大树上给对面看。 接下来,大伙要商量的就是三手抓三手都要硬。 一手继续修大坝。 二手制桦树皮船。 二道河村要在七日之内,拥有属于自己的船队。 三手防御列阵。 许田芯突然发言道:“我们人手少,那就用生石灰和辣椒面自制药包,燃烧扔过去会让他们立马睁不开眼睛,接下来几日眼睛都不好用。不好用是指,要看他们离得近不近和洗得快不快了。” 这可是我军几十年代用的土炸药包,冒烟燃烧的气味相等于小型化学武器。 “辣椒面不舍得用他们身上,就干脆全是生石灰,端水扬过去遇水就能把他们烫伤。烫伤后再列阵弓箭手,但凡上前一步,就用关爷爷的金汁染箭头。” 村民们,四伯等诸位爷爷们,齐刷刷僵硬地扭头看向卷毛刘海小丫头:“……” 许田芯回看大家:“怎么,这样还不够?那就……” 许老太一把扯住孙女:“够用了。” 感谢笑晓打赏一万起点币;倾平貂打赏二百起点币;感谢书友1641772192344145920和书友梦也许在飞各打赏一百起点币。 感谢以下书城书友打赏:灰妈打赏1666书币;tnt0722打赏四百书币;蓝海_ca一百书币;素音呐一百书币。 第41章 天生我才必有用,就是不知该咋用 气氛莫名地变得玄妙起来。 放火小将们顶着一张张脏兮兮的小脸,有些眼冒星星看向许田芯。 王玉生家的小丫还悄悄挪动两下脚步,到底一点点凑到她芯姐身边。 孬孩瞅见了,急忙小跑几步一把抱住许田芯的腰,侧头看小丫的眼神似在说:“这是我姐。” 许田芯发言完就不吱声了。 长辈们村民们心想: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丫头那么厉害,也难怪,别忘了她是有田的女儿。 但只有许老太知道, 她孙女是真被气着了。 她就更是了。 一是生气孙女不听话,那么提前嘱咐,只要外村来人你就藏起来,她就对关乎孙女的事自私,什么没义气不讲究没道德甚至再难听的话她都不在乎,只要她孙女别出来。 可孙女没听话。 不用问就知道,她家那丫头有点那种一身正气的劲儿,祖国的朵说得就是她孙女, 那都不带有一点儿偷奸耍滑心思的。指定是寻思全村都上了, 她为什么要躲。 结果怎么样?这也是许老太最窝火的地方。 她孙女长这么大没挨过谁一根手指头,今天这家伙给她家孩子打的,靠在老朱家院墙外面好半晌不会动。估计急得直播间观众都在不停地唤田芯快起来,田芯你怎么样之类的。 一想到这些,许老太恨不得再冲动江对面与那些人来个鱼死网破。 所以许老太也清楚,用这些土办法制裁那些人还真不算个啥。 别给她家孙女惹急了,再惹大劲儿,她家朵就敢往后一门心思研究土炸药, 那叫在化学里长大的孩子。 而且别忘了,即使她孙女有些知识面受限配比不记得了,她和孙女的背后还有直播间上万家人的智慧。 只要这个朝代战场上已经出现土炮,那她孙女问这事就不会被燎着刘海儿,字也不会被抹掉, 到时直播间家人们把土办法搜索出来往那评论区一贴, 你看她孙女能不能制出手榴弹。 别逼我们孩子下死手给你们船全炸喽。 但眼下还不至于用炮轰。 许老太冲王玉生扬了扬下巴:“带两个人去把那串人嘴堵上。” “是。”王玉生早就想过去踹两脚了。 你说没打没骂他们, 已经很优待俘虏, 就给绑江畔上树上嗷嗷喊啥呀, 对面江畔那一串人的家人也跟着挥动布巾子嗷嗷喊。 早寻思啥了,放火烧他们村柴火垛可没见有一个手软的,可见那心思得多恶毒。 对面村就没一个好饼,好饼在那村待不了。 王玉生去堵嘴时,许老太在指挥二十几个婆子,拔锅,架到江边煮鱼吃。 昨晚她就和大伙提前商量好,说咱阔别十多年 这不,一声令下,大伙早就饿了立马行动起来。 而且这一场架干完,有些事变得真不一样了。 哪里只是许田芯在村民们心中变化大,大伙不知道的是,他们也有极大的变化。 有人张罗着喊家中闺女:“去,回家取酱, 给大伙酱焖个鱼, 把那剩下酱全拿来。” 这面话刚落, 万老大的老妻已经抱来一坛子酱油。 村民们还有带两大串干辣椒和大葱,带菠菜白菜胡萝卜香菜的。 其间,关二秃也把他药箱背来了。 经他检查一番向许老太确认: 妇人组有七十多位脸上挂彩头发被扯掉若干,其他并无大碍。 男子组就不行了,有九位胳膊肩膀后背挂伤,还有六位头上被削大包需要细心观察,要喝一些散淤血的药。以及十二位啊,十二位在扭打过程中扭伤手腕脚腕的。各个年龄段的都有。 关二秃无语,这仗咋打的,通常打群架不是你拿的棒子比对方长,你一比划他就跑你就追吗?这是追的时候崴的脚吗。其中就有四伯。 关二秃指挥道:“一会儿吃完饭都得抬走,全抬去我家”,晚上让他闺女和孙儿去别人家睡,这样方便他一口气连治几十位,真过瘾呐。 好些人不同意道:“我们啥事没有还要干活干架呢,治什么治,你不行给我们整点药,一人一碗喝喝得了。” 其中就有四伯,老人家脚肿得厉害,也属他挣扎得紧,死活不去关家治病。 四伯已经打算好,这种时刻他绝不能躲起来,待会儿就让小子们给他抬到村口,一边看着外村人来,一边带领老兄弟们拧柳条削制木楔子留着钉船用。 你瞅着的,他非得带着老兄弟们,在村口制作出属于二道河的 而外村人想冲进村,先要趟过他们这些老家伙。 四伯想到这,刚要召集爬树人选,四大姓里的孙家小子们就站在他面前:“四爷爷,我们哥几个靠打松子补贴家用您是知道的,想必爬桦树应是没问题。您老现在和我们讲讲,选啥样的桦树,怎么个扒皮法,俺爷让俺们来找您问清楚。” 齐刷刷十五个小伙子啊,以往只抱团打松子榛子卖钱,孙家从不参与村里的事,今日全站了出来。 四伯看眼不远处坐石头上的孙家老汉:“大侄女那面在忙着安排事儿,等一会儿她过来的,我让她给算工分。” 孙家老汉笑道:“算啥工分,自个村的事,自家孩子,你快别麻烦大侄女费那个事儿了,老哥哥,赶紧地告诉。” 除这一拨外,还有一拨平日在村里不显山不漏水的憨实汉子们,正凑头唠嗑道: “我数过,拢共二十二家柴火垛被烧的不剩啥,我寻思咱这些人起点早贪点黑,一人负责一家今儿给背点明儿给背点,赶着入大冬前怎么也能给凑个差不离儿。” “对,谁家柴火多,也从自己家抱点儿。” “咱那些进城干活的兄弟们,估么也快回来了,等回来就好了,别说干活,干仗更不怕。” 与此同时,许老太和王玉生在看完剩下鱼上秤后,又特意去村里寻到刘靖栋:“你这小子,坝上要开饭了,你躲家哭啥,是不是身上哪疼。” 刘靖栋后背被人乱棍打了十几下,主要他一个人就冲杀进去干八个。 他哭不是疼,是万万没想到,他爹在王里正面前混得像条狗。 那为啥是狗啊,还不是想让家里过得好。 想到爹给他吃白面馒头,那么多银钱供他念书。 刘靖栋咬牙发誓:爹啊,往后我少吃点也不念书不让爹当狗就哭了…… 许老太实在是没空和这小子多墨迹,“把眼泪擦净,我俩找你有点事儿要说。你去问问你大爷家那些船夫,他们是和对面付过鱼钱只等装船还是怎的,能停留几天。” “问这作甚。” 王玉生无语:“你说为么,那拉着咱村放火孩子来回过江,对面又不是看不到,那跟结仇有啥两样,对面还能卖你大爷家鱼了吗?快去问问,要是付过鱼钱,对面别难为不给装船,要是那样的话,不行你跟船去一趟吧,别让这些船夫们帮咱一回再丢了饭碗,跟你大爷解释解释。要是没付钱那就好说了。” 刘靖栋立马道:“没付钱让买咱村的,咱村不也能打鱼了吗?要多少斤卖给我大爷。” 许老太摆手:“你先去问问再说”。 忽然又想起一事,将两张纸递过去:“我不是和你讲过工分怎么算吗,这是村里人的总工分,这是剩下鱼的斤数,你看看每个人给分多少,虽不是按户分,但你也尽量把每户分多少斤算出来,这样分鱼速度能快一些。一会儿我分你就念。” 说完许老太和王玉生就走了,去召集轮岗把守村口的人手。 刘靖栋:啊?一会儿就分,那他算不出来! 与此同时,在坝上做饭的各户当家老太太方队,也在边摘菜做饭,边互相鼓劲开解道: “我算是看明白了,往后就跟着田芯奶走,她指哪,我就张罗儿子儿媳们打哪,那才有可能真把属于咱村的这片大江面占住。”有希望了,不是捞一回,而是无数回。 “对,咱们也别算小账,像刚才我就拿来不少白菜,我不算。”说话的婆子咋不心疼呢,感觉这么唠嗑才会忍下那种不舍。 郝银边挥舞铲刀扒拉鱼,没有油,要先把油大的鱼切成块煎一煎才能出油,闻言道: “确实不该算小账,尤其眼下起头难的时候。 但只要度过这段日子,只要咱大伙拧成一股绳,老牛拉套劲儿不松,等把这片江面占下,到那时你们想想是不是天天打鱼往外卖,数九寒天都有钱挣,咱村小子们,就不用背行李卷出外给人砸江面挣铜板了。 还有咱这些婆娘,都活这把岁数了,还有几年好活头,一天天舍不得吃喝抠搜的为了啥呢,不就是为子孙后代。 所以老姐妹们,你们真就别只算眼前帐,多配合配合我堂妹。她说啥,你们少和她废话就赶紧去干,她这一天连口水没顾上喝。 当然了,要算账也行,我给你们算算。 天天打鱼一天只算挣三十个铜板,咱不往多说,一个月是多少?小一两,一年呢,十两啦,十年呢? 再等你孙子长大接着打鱼,他再十年二十年,你孙子的孙子,占住这片江……” 郝银在回忆她妹子那句口号怎么说来着,叫我们就是开拓者。 结果好不容易想起来还没等喊话,刚才还在心疼白菜的婆子就突然站起身道:“别说了,我家还有白菜,我这就回家再挑两土篮子,让小子们吃个够,吃饱和他们对着干。” “对,我也摘完菜了,你来洗,我回家找破布,我家好些块呢,咱几个缝田芯说那石灰包,这事再干不明白可得了,要么不动手,要么就霸占住这片江。” 另一个婆子冲背影喊道:“老嫂子,那你直接去趟我家,把我家房头辣椒全扯下来。” 而郝银也不是只嘴好,她今儿也往外拿鸡蛋,已经让她老头去把那十几个蛋取来。 只是今儿炖鱼,明早她就给大伙煮蛋汤。 想起她儿子被对面村踩住胳膊骂残疾,那是她心里永远的痛,然后玉生他们几个就扑上去帮她儿子,那一刻她就觉得,即使有粮有仓有银哥仨没在家,她儿子也是有兄弟的。 还有田芯护她家孬孩,她越是知道堂妹多宝贝田芯,越是感激得不行。 那是人家有田唯一的闺女,住东西两院,她最是知晓全家不舍得和田芯大小声,结果为救她家孬孩,给那田芯撞得半晌不会动弹。 有那么一会儿,她真怕孩子撞出事咋和堂妹一家交代。 所以不算计了,什么鸡蛋一个能卖二文三文,她回头有功夫连公鸡都杀喽,给田芯分鸡大腿包括玉生他们分分鸡翅膀。而且她也通过这事算是看明白,在村里过日子真得结善缘。免得有天她和老头子没了,她闺女们已经定亲指定是过二年就嫁出去,别到时她儿子孤立无援,她儿子手还那样式的。 于加棍找到郝银将鸡蛋筐放脚边。 郝银一边挥舞饭勺子往锅里加酱油,一边喊道:“给我干啥呀?你得交给召集人。” 于加棍心想,他哪敢,自从郝香做了召集人,他现在都不敢和那婆娘对视一眼。但你要问他心底深藏的话,那他还是那句更加稀罕隔壁妹子,在隔壁妹子每次挥舞胳膊讲话的时候,特别稀罕! 而无论以上几小撮人怎么商议事情,怎么在坝上忙碌装鱼干活时,大伙总是会莫名其妙地偶尔静一下。 像是当许田芯比关二秃包扎的还快还好时,大伙就会静一下。 关二秃:“……孩子,就这事儿你爹也教过你啊?” 许老太知道孙女不爱撒谎,急忙抢话道:“那倒不是,她是自学成才。” 关二秃心想,在家没啥事假装骨折,给自己弄块板子自学成才? 像是刘靖栋吭哧瘪肚算不出来账时,许田芯看他一眼就拿过那两张纸。 怕大家担心她会算错,许田芯还用万爷爷家单次卖酱油的账目当作例子给大家讲解一番。 万家当家人连连点头:“对,是这样的,没算错。” 大伙:我们没人怀疑会算错,我们只是在静默。 咱就是说哈,大家虽然一年到头摸不到多少铜钱,但我们也是要缴税粮要算账的,竟然掰手指头脚趾头用石头子算,抵不过人家小丫头只扫一眼。一眼就能说出斤数。 关二秃:所以这丫头日常都在干些什么,上午练包扎,下午玩石灰,晚上玩铜板? 不,可能还要抽空扔石子,你瞅那天在坟圈子给他打的。 第42章 此生很悔入二道河 “孩子,你来。” 四伯招手叫来许田芯,细看完 有田自不必说,相貌堂堂,大高个老长一条人。 而这孩子的娘,要让四伯说实话,那是除好看再没别的优点。 因为有田媳妇那娘家老穷了,明明住镇上会比村里强,却摊上个赌鬼老爹赌红眼出十五两银子卖闺女。就这么的,当年那姑娘跳河自杀被有田救下,有田又给送去十五两银钱就给领回家当媳妇。 只是才过二年好日子,生完田芯没出月子就大出血没了。 四伯心想:目下这孩子姥姥舅舅家应是还在镇上,听说那赌鬼姥爷虽是死了,但家里管啥也没有,日子在许家面前根本没法比,总不能两手空空来看外孙女,平常基本不见面。 所以四伯细看许田芯才会纳闷,咱就是说,这孩子娘也是个能让年轻小子们看直眼那么个长相,要不有田不会媳妇没了守那么多年,可这丫头咋长得黑乎的,头发也乱七八糟,反正倒不是难看,就感觉很潦草。 “告诉太爷爷,就你说那办法,你能不能领着弟弟妹妹们完成。” 后方自是会有大人。 比如他们这些老家伙,以及会带着一部分力气大的壮劳力在村口制船,一边干活一边保证孩子们安全。 但孩子们打仗总要有个人带着。 许田芯慢声细语道:“能,就是需要提前准备一下。” 四伯看眼身旁的七叔:“听声不像干狠事的,但不知咋回事,她说能我就信。” “稳当,身上有那股稳当劲儿。” “成,那太爷爷就喊你奶给你算工分,怎么着也得给你算七分。” 许田芯表情终于露出点异样:“不用了吧。” 她也不会干别的,推石头运土都试过,一分也挣不来。谁要是真给她工分,倒觉得自己是奶奶的关系户。 七太爷道:“要得,往后你还要给大伙算账。” 那个刘靖栋,不用问就知道书念得稀松,就别指望让他算账了。 但小子也是个好的,像咱村里的孩子很朴实,反正比他那爹强百套。 而四太爷那面已经宣布,“大伙静一静,田芯七分中不中。” “那太中了。”艾玛,实属没想到这丫头咋啥都会呢。 有那小媳妇也小声说:“难怪能让捕头家那么上赶子,我今儿才算整明白咋回事。” 听说捕头家的儿子在学做掌柜,家里再娶回这么个会算账的儿媳妇,往后小两口做啥买卖都能做起来。 还有做娘的在嘱咐闺女,“你看见没,姑娘家有脑子也值钱,上来就七分。” 村里大姑娘小媳妇组通常是从二分到五分不等,只有关二秃的闺女英子是七分,因为她是大闺女小媳妇组组长。 麦苗听到大家边干活边夸奖田芯,心里别提多美,全村都知晓她和许田芯好,昨晚她娘也多瞅她一眼,不像往常她是家里二闺女,上面有大姐,下面有俩妹妹她不起眼。 但麦苗也纳闷过,田芯是什么时候学的这些本事,还有最近怎么感觉话少了呢。不过,田芯眼下应该很高兴吧,因为刚刚她有看到刘靖栋瞪着眼睛看田芯都看直了。 不止麦苗在傻高兴,还有一个是姗姗来迟的于芹娘。 “你怎才来,刚宣布你家侄女七分啦,你侄女也那么有本事。” “那指定的,随我婆母还有我大伯哥呗。” 瞧瞧这位都不带问问理由的,直接给定论就是优秀。 于芹娘回话时,不忘问几位婆子:“大娘,你家那柴火垛灰还要不要留着肥地了?” “要不了那些,家里本就存不少,你要干啥?”提这种伤心事作甚。 于芹娘记得前儿吃鸡的时候婆母提过一嘴,说要多攒草木灰,以后别扔留着种菜啥的。 她就寻思反正自己也没工分,干完架就用袋子去搂烧完的柴火垛灰,足足折腾好些袋子灰尘回家。 许老太回身就看到她那傻儿媳在四处问:“婶子,那你家被烧着的柴垛灰还要不要啦?” 许老太拽住于芹娘:“大伙吃饭呐,你灰灰什么灰灰。快点,你用我这碗也吃饭。” “可是,娘,我没工分。”于芹娘觉得作为“代里正”家属应该以身作则,免得给她婆母添麻烦在村里人面前没权威。 “让你吃就吃,一会儿也来坝上干活,好好表现,明日开始就给你算工分。” 许老太心想给整坝上眼皮子底下干活,于芹娘备不住还能轻松点。 要不然你们都不知道哇,昨日她这傻儿媳连背带抱胳膊挎,头上顶,弄回家四大筐蘑菇,前面还挂着像怀孕七八月那么大兜子野菜,直播间家人们又眼睁睁看着是横着进院的。 有留心这里的婆子们啧啧感叹道:“自己不吃让儿媳先吃,要不说这人呐,真没处看去,睡宿觉功夫就变化老大。” 她实在没法昧良心说以前田芯奶就对儿媳好。 “以前是以前,你看咱几个不也是,前两日还能为点烂白菜叶子干架,今儿我背来一大袋子给大伙吃。咱还只是看江面就敞亮,你想香还管事儿呢,她那心胸只会更宽亮,谁还盯着家里那点事,有变化很正常。” 说话的婆子一勺子捞到底给三猛子多捞点鱼。 三猛子笑道:“婶子大方,给我比给你家庆子舀得都多。” “那当然,俺家庆子干架没你中用,他就该少吃点儿。” 整个二道河村村民或站或蹲在江边,一口干粮一口鱼汤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使得绑大树那几个人明明离得挺远,竟然也能听到吧嗒嘴吸溜汤的声,这给他们饿的。 还听到二道河村人在说: “娘,这鱼汤真好喝,我头回喝。” “鲜吧?咱这回有鱼了,往后娘给你们多煮汤。” 连四伯吃酱焖鱼头也嗦得啧啧出声,和七叔他们几位老头吃得满手是酱汁,连鱼泡也嚼得喷香。 啥时候把这江面彻底占住,他要坐家炕头吃鱼冻喝酒。 连刘靖栋也觉得,咋感觉在大坝吃饭比在家香。 王玉生蹲江边吃着吃着,噗嗤一下乐了,差点被鱼刺卡嗓子:“你们看,对面那些人救完火回来了。” 那脸指定黑的,白一道黑一道,头发也支棱毛。 这话惹得大伙全看过去,果然对岸站着好些王家沟村民,王老八似在跳脚骂人。 “是不是骂咱们呢,给他们回两句。” 然后许老太就听到村里小子们冲对岸吼道: “吃了没?累够呛吧?” “该!!” “什么?想要人,带鱼来,八船!” “要鱼干什么?吃饱了揍你们!!” 岁数大的老人们也跟着全笑起来,饭更香了。 —— 当天下午对面就来人了,码人来的。 据说凡是和王家沟有姻亲的外村人都来了,尤其是被抓那八名俘虏的姻亲全部到齐。 以及王老八在附近十里八村的赖子手下。 而此时,二道河村孙家小子们正在茂密森林里,脚踩打松子的专业工具在小心扒桦树皮。 只有桦树皮才有极强的柔韧性,有大量的油脂就不易透水和腐烂。 孙家小子们将四爷爷的话铭记于心,扒皮过程中不要伤树的根本,这样桦树皮明年还能长起来,要为祖孙后代着想。 林子里还有另一拨汉子在砍松木,喊着号子往下抬。 他们要用松木板作为骨架支撑起船体。 这是林子里。 村里更是一片井然有序的模样。 五十岁朝上老汉们以及 连老翟头也搬出几块瓦正架在柴火上,坐在村口颤颤巍巍给大伙煎鱼油。 从捞出的鱼里挑出油大的种类,将鱼切成块,一点点烤制出的鱼油会流淌到瓦下面的土罐里。鱼渣子给小子们拌点盐夹干粮吃。 而这样一点点积攒出的鱼油,就可以给村里各家分下去当灯油。 还能在雨天雪天摸黑打鱼时,在火把上抹这种鱼油不易熄灭。 这点子是关二秃说的。 关二秃有句话没说,那就是以人鱼膏为烛再配上鱼油更厉害,有千年不灭之灯的说法,一般陵墓里使用。他知识早就学杂了。 而大坝这面,瘦弱的小媳妇们在坝下挑土,大姑娘们在往袋子里塞堵管涌用到的石头。 坝上有四十辆手推车在轮番推大石头和泥土,将没有管涌的大坝往前堆高,他们一直没忘记刘老柱临走前给留下的距离要求。 只不过老太太们总是不好好干活,因为她们心里更惦记用石头修理出一条江道。往后要常打鱼了,那必须要有条路搬运鱼。 而有漏洞的地方,江面上刘家的三艘大船和村里的两艘小破船上,正站着噗通噗通跳江堵窟窿眼的游泳战将们。 他们轮番歇口气喝口热鱼汤再接着往下跳,坝上有力气的妇人们在拽绳子拉扯他们。 此时,许老太带着于芹娘正在江边拉起带标记的绳子,涨潮平潮巡堤脚,三人成行步缓移。 将坝上有问题的都给圈起来,往后修完也要没事儿来检查看看。 在许老太身后就是守江面和村口来回巡逻的射箭手们。 守江面是怕对面村渡船过来找茬,那样的话,他们马上往下面扔大石头。 射箭手们也不是固定的,主要大伙射箭水平都差不多,正好轮班推石头和巡逻。 这不正喊道:“换岗。” 你接过我箭兜子,我接过你手中推车子继续干活。 于芹娘看着这一切,心想她婆母好厉害,感觉才过两日整个村就天翻地覆。 等到里正叔回来会很高兴吧,下回出门还会让她婆母代管。 她以后谁都不崇拜,就崇拜婆婆。 就在这时,锣声突然响起,老翟头被撤下敲锣重担,眼下用的是跑得极快的布袋。 八岁小孩手作喇叭:“有情况嘞!” 喊完又怕大坝上听不到,将村中间已挖松土飘红布的歪脖树推倒,接着又一路哐哐哐敲锣跑到许田芯面前。 布袋归位。 许老太听到锣声怕孙女吃亏,毕竟孩子 而他们赶到时,从七岁到十四岁的孩子们已经和对村开打。 一个个勇猛冲锋燃烧手中生石灰袋子扔向王老八。 王老八今日特意骑牛来的,就为教训二道河村彰显气势,觉得有个坐骑比较牛逼。 结果这给他炸的,牛毛楞啦,当即给他甩了下来。牛可不和他扯这犊子了,掉头就跑。 “什么玩意儿?又出什么损招了,啊啊啊,我瞎啦,瞎了。” 越来越多的人,满地打滚,伸手去拽旁边人,屁滚尿流的摔倒又爬起。 接着这帮孩子只扔燃烧的炸药包不算,有五个小子头上裹黑巾子扛着一袋生石灰嘴里喊着:“冲啊!” 手中的布一扬,漫天生石灰,扬完就撤。 与此同时这面原地等待石灰落一落,且把自个小脸小手捂严实的孩子们,再端着一个个水舀子奔上前玩泼水节。 许田芯只恨自己准备不足,如若再给她两天购置古代这里的水囊回来缝制,她一定会给弟弟妹妹们制作出一把把呲水枪,就不用如此费事了。 “烫死我啦,快跑。”王老八找的二赖子们先跑了。 跑两步想起王老八没事会给他们酒钱,又在心里咒骂王老八,忍着胳膊被淋到的烫伤回来扛走这坑人的货,此生很悔入二道河。 而王家沟村村民们是压根儿没敢上前。 我的妈呀,太邪乎了。 看前面人乱了,他们更是庆幸,一边面露惊慌掉头往后跑,一边喊着:“快撤,二道河人疯了!” 想跑? 许田芯挥舞手中绿旗。 只看路两边树林子里忽然又冒出一群孩子,他们骑在树上开始往下扔石子。 而最让王老八吓破胆的是,二道河村壮劳力们到了。 且这次和上次明显不一样,就感觉非常瘆人。 因为那些汉子是呈队形在撵,汉子们 四伯比手势:“射箭。” 这次射箭没蘸金汁也没向身上射,只警告般射那些人脚底下,让王家沟后背冒冒凉风,当然了,有射箭不准的那就不管了。 我们村里受伤几十个,你们不伤几个不长记性。 四伯的手边,还赫然立着一根长棍,棍上迎风飘展大红布。 这是他老婆子当年的嫁衣,虽有点掉色,也不能使劲扯,年头太长,面料有些不结实了,但往后就是他们的村旗。 跑远后的王老八,望着攻不进去的二道河村惊魂不定,命令赖子手下们:“快送我去县城找我哥。” 感谢书城书友兰草7777打赏1666书币;感谢蓝海_ca打赏100书币。 感谢以下起点书友打赏五百起点币:afrashui;书友20181028130753932;湛依依。感谢书友20230414134801399打赏二百起点币;感谢宛若情人打赏一百起点币。 第43章 娶媳妇打幡合一) 用现代时间计算,二道河村到镇上快走步行需要仨小时。从镇上到县里需要一天半时间。 算算往返时间,即便有驴车牛车骡子车,一个来回至少也要三天。 毕竟这些交通工具不会让你多快,只会让赶路不那么累。 马倒是快,但没人敢用那个拉脚。 可以说全镇上下是没有马车的,不是买不买得起的事。 这里要求家有举人以上,或是在衙门口办公的那些官员才准许用马。 准许也不代表给配备,而是你自掏腰包配马匹也要先备案许可。 像赵捕头就有一匹老马,那是以前上峰赏赐给他的,他回到地方后, 马是战略物资,本朝管得极紧。 可见王老八想告状也需要许多天。 而王老八又不是到县里就能见到他堂哥。 王里正折腾去县城是为什么,为与一些常联络的官员来往交际,王老八不敢找到酒楼青楼打扰,需要等待王里正回来。 何况他身上有烫伤,半路还要去趟医馆,要不然他不敢碰水,连喝水都小心翼翼怕把嘴边燎着。 所以在王家沟村群龙无首的这些天里,发生许多事。 王家沟深夜还在乱轰轰一片。 “拿鱼去换娘。” “那鱼订出去了,这都不够用,拿啥换呀,手指头?” “这可真不是你亲娘了,难怪说儿媳妇就是不行,你娘要是被抓走,你还寻思鱼,我看你就是不安好心肠子!” “我没肠子你有,你有能耐朝二道河要到人算你有本事。” 被抓起来那八人的外嫁姑娘们全回来了,家家都在和亲哥嫂弟妹干仗: “哥,听听你媳妇这话,眼下娘在那面不定怎么遭罪,那和你们村都有仇,皮鞭蜡油都得上,又饿一天了,好人都会饿废,她还寻思钱不钱,你给俺吱声,别搁那里装聋!” “我这不是寻思等里正回来的,那指定能有说法。” “你等他,娘就得凉了个屁的,娘等得起吗?听说那王老八都被打跑啦,痛快的先用鱼或是银钱换人,现在就去!” 还有许多外嫁女坐家炕头哭,因为女婿回来帮老丈人家干架被打,她们咋带男人回婆家,婆家不得撕碎她们。 这不嘛,许多姻亲在和王家沟村人掐架道: “来帮忙的时候,你们可没说会伤着,说就是充人数吓唬吓唬对面,眼下却被烫成这样不得吃药看病?那药钱谁出。” “都是实在亲属,怎还能说出这种话?真让人心寒。” “哎呦我天,你们不让人心寒。我们这叫家里活全扔下了,白帮你们没要一文辛苦钱,不图说声谢字,起码的这为帮你们伤着了,是不是要有个说法?” “人不是我们伤的,谁伤的你找谁去,有能耐去找二道河讨药钱。” “合着我们来帮你们还帮出错了?你们咋还耍上无赖啦?我们冲谁来的就找谁,我们找什么二道河。” “你们冲的是啥,自个心里有数。当初也不知是谁舔脸四处求媒婆来我们村说亲,那都穷得恨不得让我们村扒拉着挑姑娘。一堆穷亲戚,年头不好就上门打饥荒,不就是想这回凑个人头,回头好有脸朝我们借粮?” “没天理了,我算是知道你们王家沟耍无赖有一套。” 多少人家吵着吵着就打到一起。 另外,还有那三十多家被烧柴火垛的,关上屋门心里也不平衡:“凭啥烧得是我家,不是别人家。那咱为全村的事被烧,村里是不是该有个说法。” 总之,当能打过敌对村时,争吵的那些都不是问题,谁败了就熊谁,能找到接盘侠赔钱赔粮赔柴火。 但当打不过时,王家沟村也没有想象中那般心齐。 而以上那些滋味,在十二年前,二道河村其中一户姓刘的人家全尝过。也是那件事震住二道河全村人,才会如此老实。 这家人叫刘永田,和刘老柱还沾亲带故。 就因为家里三小子叫明子的偷摸捞两篓子鱼,被王家沟一帮人寻上门,又是砸锅又是给刘永田打断腿。 刘永田为护儿子才被打断腿,当年左邻右舍来帮忙的也受伤不轻,不给掏药费不给拎两只鸡去探病,那不得反目成仇?再说也没有那般处事的。要是那么处事,往后家里有个响动谁还来看一眼。 好在那几年风调雨顺,刘家多卖一些粮食忍饥挨饿,能给当家的看上腿,也有余钱和帮忙受伤的人家走走人情。 如今刘永田已经过世,到死的时候,那条被打断的右腿急走起来还是一瘸一拐。 今晚他老妻一边干活铺石子路,一边开小差,经常干着干着停下手边活,离近才会听到她在碎碎念着:“老头子,你解气不。” 又嘟囔:“明子啊,我的老儿子,你搁哪干活呢,娘知道你是愧对家里,才会收完粮就抢在你大哥二哥前面去挣铜板。快别干了,回来看看,咱村给对面村打得屁滚尿流,你也赶紧回来打几棒子出出气,要不回头他们不来闹事就没机会了。” 和她一组铺石子的其他婆子就装作没听见,也不催促快些干活,知道明子娘这是憋屈。 想必十多年睡半宿觉起来,都会神神叨叨呸呸吐上两口吐沫骂道:“王家沟咋不嘎巴一下瘟死。” 反正换作她们,那指定是这么骂的,也会过年过节脚底踩小人诅咒。 而与之王家沟乱糟糟形成鲜明对比的二道河村,此时也是灯火通明,只不过他们是热火朝天在干活。 坝上老太太方队和媳妇方队点着油灯,贪黑在给打鱼小子们铺石子路。 坝下新船在试验漏不漏水:“成啦,四爷爷。” 四伯一边连连说好,一边示意抬担架的小子快给他再送回村口, 因为刘家三艘船,最晚后天就要载六千斤鱼离岸。 他们必须在刘家船离开时,凑上属于本村的五艘船队。 而今晚再撒网,二道河村也终于不用再藏着掖着,哪像昨夜做贼一样,恨不得祈祷水也别出声。 江面上,算上新制成的 他们还要在两天内给老刘家凑出想要的六千斤鱼种类。 人家有指定的种类,不是啥鱼都要,且价钱极低,不咋合适。 但大伙商议一番,船老大为他们村得罪王家沟,起码这次不能让人跑空船,大伙先别寻思划不划算和存储的事,直接一次批发给刘家省心。 再说这种和王家沟干架的时刻,也不适合家家户户推车子出远门卖鱼。 当听到二道河那面传来热闹的号子声,王家沟这面也有许多小渔船在撒网的,他们假装没听见继续低头干活,甚至有胆小的还特意将自己渔船往远划划,下网位置离二道河远点。 没看见二道河那些船上配着弓箭手? 可特娘的夸张了,箭羽是放火的那种,射过来他们船再着了,二道河算是尝到放火的甜头。 王家沟渔民们在心里咒骂着。 连来换人质的也是表面赔笑,心里要恨死二道河。 “嗳嗳?别打!”这怎么半夜还有扔那炸粉包的。 四伯他们在村口点火堆照亮,正给船身钉木楔,闻声扭头看一眼来人推的一车子鱼。 来人也很惊讶,实属没想到都半夜了,二道河村还有这么多人在一起干活。 一起,才是让他们很纳闷的地方。 要知道他们村都是各家干各家的。 四伯对跟前小子扬了扬下巴,让去看看多少斤鱼。 布袋爹走上前拧眉道:“只这一篓子就想换你们老子娘?你们闹着玩来啦!” “不是,咱都是庄户人家不容易,打得鱼早卖了,你不知道我们这一篓子凑得都难。” 没等对面哭穷完,四伯头没抬就道:“这里不是讲价的地方。你们进村就放火,可没寻思大伙都是庄户人不容易。那心狠得跟土匪没两样。” 布袋爹立马就举起锄头喝令:“赶紧滚!” “别的,我们……” 四伯这才抬眼看向那一家人:“回去告诉那七家,我们村也不讹你们一船一船的,但四篓子冒尖鱼抵一人,再不能少,同意就来换,不同意就拉倒。” 四伯觉得许家大侄女说得对,用那八人换三十多篓子鱼回来,将二十篓鱼给关二秃当诊疗费。 不能让倒搭药,正好二秃家没啥壮劳力挣工分,和大侄女家可不一样。大侄女家等有粮有仓有银回来各个能拿十工分。那全是好小子们,今日干完架后,有多少人想念有仓。 而没工分,二秃家咋攒鱼腌起来留给冬日吃,还有明年开春青黄不接的时候,谁知道明年啥样的光景。 至于剩下的十几篓子鱼,平分给那些为公受伤的人。就当村里有个表示让多喝口鱼汤养身子。 四伯心想:他对大侄女言听计从,也是许家大侄女做到那了,有很多时候,连他也想不到要那般公道。 来的这一家听完,再一看二道河又有那么多人在虎视眈眈瞅他们,没再敢讨价还价,把这一篓子鱼卸下道:“那俺们回去再凑那三篓子,你们今晚能不能别睡,等我们来再睡,要不我们找谁换人。” 临走前想想又说:“能不能别说是我们家先来的?” 这是还抱着王里正回来能给他们做主的想法。 不想让村里人知道他家为换娘 这回布袋爹知道咋回话了:“你们凭得是脸皮厚和我们谈条件啊。” 也没有帮隐瞒的必要了,因为这家人在回去路上陆陆续续又遇到另外七家,“回去吧,要四篓子冒尖的鱼。” “呸,这就是趁火打劫!” 那你们换不换吧,不换就继续绑大树饿老子娘。 这面二道河村布袋爹也突然道:“看来还是活捉划算。早知晓按住王老八好了,那王八蛋至少能换三船鱼。” 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来,要是再来,他就生扑王老八。 当天晚上,虽然许田芯不用熬夜铺石子路和参与换人质行动,但也很晚才睡。 因为许家二叔三叔的房间成为孩子窝。 大人们四散在各处干活,基本上是全家出动,岁数小的娃子不敢睡觉就来了许家,田芯姐姐成了幼儿园园长。 且好些孩子尿炕,又够田芯园长洗的。 可见白天大人们打仗有给小孩子们吓着,包括放火小将和扔石灰小将们,也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般勇敢。 许田芯给孩子们才盖完被子就听到大门传来响动,以为是奶奶和婶娘回来,没想到是美壮姨背几捆柴火进院。 “姨,我奶都说了,等我叔叔们回来让他们背柴火,家里后院柴火也够用,你不用送的。” 美壮示意田芯看向门口,不止她一人送柴火,附近被烧的那二十二家门口都有柴火。 许田芯很庆幸自己晚睡,要不然就会错过看到这一幕。 她挨家走,一户一户又一户,像踱步般。 她觉得是这些柴火,才会让她对这个村庄有了归属感,走着走着就来到关爷爷家门口。 没想到关爷爷在家。 关爷爷正看向面前的孙家小子们:“这是?” “俺们兄弟几个就认识这一种草药,扒树皮那阵就捎带手挖了回来,也不晓得能值几个钱。郎中爷,您放心,俺们兄弟再上山,包括大伙也说好了,往后谁上山见到认识的草药就捎带手给您挖回来,不能让您给村里人白瞧病。” 等孙家小子们走了,许田芯看到关爷爷进院开始捣药,捣得可有劲儿了,她本想进去帮忙,但关爷爷忽然用衣袖擦擦眼睛,她就止住脚步。 而当天晚上直播间家人们有五两银钱是打赏给村里的。 听说有香瓜奶奶粉丝团了,领头倡议一块钱不多,大伙都出一块钱给那个村集资点置办点武器。 要不你瞅瞅,射出去的木箭还得赶紧捡回来。 还有许多人表示遗憾,要是真能捐旧衣服该多好,免得村旗都掉色。 过五千人打赏一块钱。 为此香瓜奶奶大半夜回来,特意开直播郑重承诺道:“一定会专款专用,在适当的时机用这五两银帮助村里人。” 许老太用专门的匣子存起这五两。 三日后…… 附近十里八村间都在议论纷纷同一个话题:“听说了吗,二道河村给王家沟干啦。那娶媳妇打幡,热闹得都出尖儿了。” “二道河,就那杂姓村?” “那可不,人家现在不杂姓,可尿性了,抱团往死里干,听说口号都是干不死就往死干,连买卖也让二道河截了,三艘大船上万斤鱼拉走。” 到十里八村间就传成上万斤。 “王家沟一百多号人受伤,说那后屁股被二道河烧得直冒烟,满地打滚。王老八知道吧?他那赖子样都被打跑了。” “俩里正没在家吧?” “那指定没在家,但二道河有管事的,你猜是谁?” 许老太的古代大嫂正好打面前过,“桂堂媳妇,是你弟媳。” “啥?!” 连周边人也满脸惊讶:“你要说是她,那我可不信了,她弟媳那不是郝香吗?” “你看,我大姑姐家二闺女的妯娌就是王家沟出来的闺女,说眼睛哭肿向香求饶,差点下跪才放她娘。” 郝家村众人,连许老太的大伯嫂谷素芬都觉得玄幻。 而让谷素芬极为生气的是要被起哄嘲笑:“完啦,你和你弟妹彻底没法比了,本来她就能生小子。人家这回又成二道河的话事人,看着吧,你婆婆回来更高看她一眼。” 与此同时,王老八也终于见到他堂哥。 王里正本来就心不顺,喝得醉醺醺回到置办的宅子里。 心想,他十年如一日甭管给县太爷背地里办多少事,在县太爷面前仍要跪着,吃饭坐末位,逛青楼他赔笑脸他掏钱。训他还像训孙子似的。一口一句骂他没长脑袋。 一个县太爷说话比他还糙,要他说,一肚子囊囊膪,给个狗脖子挂大饼也能干县太爷那活。 当看到媳妇又买那么多衣裳料子,突然发起邪火道:“我一天挣点银钱容易?买买买,你肥粗老胖的,能好看到哪去。” “好哇,你这是去外面看野女人看多了,回来就挑我毛病,你个老不休的都是做公爹的人了,还逛窑子摸搜比你闺女还小的……” “你给我闭嘴!”甩开老妻就出了门。 结果刚开大门就见王老八从牛车上跳下来。 就跟死了爹娘般,这是县城,都不顾及顾及附近有没有人就嚎道: “哥啊,你还能认出我不,你看我被郎中包得就剩眼睛鼻子嘴了,我这脸是被二道河村给打的,身上也全是火泡。 你都不知道,那一村子人疯了,他们一见打仗就跟天上掉馅饼似的!” 第44章 你看我表现 王里正听完事情经过,肺差点气炸。 他越寻思这趟县城之行,越是感觉很不吉利。 先是陶世德(知县)那狗娘养的,从他这里又掏走三千两白银,眼下刘老柱那狗东西竟然也敢给他找晦气。 “去茶陵酒楼。” “嗳?哥,你等等我啊。” 王里正看眼堂弟,嫌包扎成那样丢人,“你去窄巷子刘老大家,把刘老柱给我叫来。” “是,哥,我这就去给他拎来!” …… 刘家。 刘老柱并没有像他小儿子想得那般在镇上弟弟家,而是在县里大哥家。 这不是他们这些有“猫腻”里正,到镇上凑头研究一番,商议结果是:得,不能靠堵。 要是靠堵,不让赵捕头在征召手下时征这个寻那个,那容易按下葫芦起了瓢。干脆直接求到和县太爷关系极铁的王里正头上,让王里正帮忙,从源头给赵大山下令征召名单,这样才能省心。 就这般,恰巧王里正要来县里,他们就全跟着进了城,想尽快得到准信。 目下,别的里正,大概是住在客栈等消息。 客栈贵啊,刘老柱不舍得,正好他大哥家住县里,他就以带着媳妇,也极为想念老爹老娘为由来了大哥家。 此时,刘老爷子膝盖有风寒症,正躺在炕上对二儿子说道: “这几年地里收成不好,想必村里人日子更不好过,你给大伙当里正,要多为他们着想。像缴纳税粮,你差一不二睁只眼闭只眼,让他们多留点粳米细面去换粗粮饱肚。” “爹,您都多大岁数了,就别瞎操心了。您也不了解这里面事儿,我要是缴收粮食不合格,官老爷骂得是我。” 以前他就挨过骂,被收粮官员骂得跟三孙子似的,全县各镇各里正都看向他,那给他臊得,连当晚过夜分的屋子也是最差的。没见村里谁感谢他。 “挨顿骂能少块肉不?年景越不好,你越是能护住村里没一个饿死的,那才叫真功德。按理你五十多岁了,我不该再管你,可你有那毛病,总一门心思看些虚的,有啥用啊?你表现好还能再往上挠挠是怎的?” 刘老爷子已看透,里正就是到顶,老刘家祖祖辈辈就没有什么官命。 假使有一日孙辈真冒出个做官的,他倒不放心死去。 因为就咱家这样的,要背景没背景,出事时没人护你。 要头脑也没头脑,字都认不全。 要他说,就算倾家荡产送礼,脑瓜削个尖终于混进县衙坐上椅子,能看明白文书上写的啥意思不,又能细品出上面人员调动代表啥意思不,估么官员之间说点暗话也闹不明白谁是谁的。哪天再让人陷害喽,来个诛九族。 所以刘老爷子现在特别知足,三个儿子两个女婿,家家能吃饱饭就行了呗。 “你不要总寻思让村里人感谢,你就琢磨当初老里正为啥选你?他吃过不认字的亏,差点带着全村被骗。这才想着,即使你认字也糊了半片的,矮子里拔将军,你又年轻才让你做里正。图得不就是年景不好时你能护住大伙?你总要啥感谢。” 老里正那个人,刘老爷子提起来就激动。 那位是逃荒占住二道河村那辈人的曾孙。 刘老爷子觉得从老里正再往上几代人,才是心里有点念想的人,难怪能从死人堆爬过来。也是敢于付出让村里越来越好的。要不然有他二儿什么事,老里正传给亲弟弟好不好。 刘老柱烦死了,总提老里正。 但他爹接下来的话,让他脸色一变。 “像那江,多肥沃,里头老些鱼了。当年老里正在时,只按户交点渔民税就能打渔。怎么到你这里,这些年还没整明白。我听你大哥说,他与人合伙开的那家驿站收鱼,还是去王家沟买的。柱子,我有句话早就想问你了,你保你大儿子那事,是不是被姓王那里正给拿捏住了?” “爹”,刘老柱急忙去关门。 刘老爷子突然叹口气道:“你觉得你哥你弟,你俩妹夫,会不知晓你使手段保你大儿吗?” “我……” “你放心,他们没怪你。事过多年,早已想通他们户籍又不在二道河,你有心也无力。” 所以这也是老爷子觉得过意不去的地方。 他刘家已属村里日子最好的人家,当年征兵,那连他大儿子家都死一个小子,提起这事谁家心里没伤痛。而村里人再吃不饱喝不起还死人只会更难。 就这糟烂世道了。 “柱子,你为村里人把江要回来,你再将我这把老骨头送回去,你爹我挨家去给赔不是,把这事说开,往后谁也就拿捏不住你。 你放心,大伙指定能理解你想保自己儿子的心,他们是里正也会那样做。毕竟都是凡人,谁也不是神仙,谁还没个私心,你又不是用别人儿子顶自家名额。 总之,咱老刘家就是不能让那姓王的牵鼻子走,把柄宁可让咱自己村里人捏着。 咱更不可以用大伙的江去瞒自家事,那样才是大错特错。” 刘老柱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下决心道: “爹,那我也跟您说实话,就跟您说这一次。 关于那江,根本不止是那样,里面还有好些事,我都没整明白呢,我也不想整明白是咋回事,告诉我,我都捂耳朵。 我上有老下有小,怕到时脑子咋丢不知道。 而且我这人再咋地能坏到哪去?咱家祖坟还在村里。 我是怕村里人,今儿少两个人明儿少两个人,揭开那日也不知咋丢的脑袋。咱们就是庄户人掰不过大腿,我是为他们好,您老就别问了!” 刘老爷子这心更是七上八下,主要这小子也没跟他说明白啥。 门忽然被推开,胡椒一脸惊讶望向那爷俩。 刘老柱立马假装要和媳妇说话躲了出去。 胡椒扭身看眼屋里:“你和爹拌嘴啦?” “没,你要干啥?” “我寻思上街,给爹娘买些吃的,给大嫂买块料子吧。平日里大嫂伺候爹娘也挺不容易,你瞅大嫂头发全白了。但我兜里银钱不够。” 刘老柱立马掏衣袖里缝的袋子,从袋子里掏出所有碎银给老妻嘱咐道:“给你自己也买块料子,不容易来趟城里。” “我不买,在村里穿得够好了,没块补丁倒让人笑话。看看不行给你给靖哥买,你们都要见人……” “那就给老儿和大闺女买吧,回头路过闺女村给送去,我不要。” 可胡椒逛街,最终只给自家买点细盐。为这点细盐还连连心疼得直拍大腿:“咋就卖一百文了,这也没比俺们镇上便宜多少,还让不让人活啦。” 且她买的还不是盐里面品质最好的精盐,精盐要一百二十文。 小二好心道:“今年四处下大雨,哪哪都涝咋晒盐,更不用说运到咱这偏僻地方本就极贵。劝你趁早买,下个月或许又涨价。” 胡椒付钱时,看到店里在组织人手,不停往外面骡车上装盐袋子,有些泛酸道:“不是每年每户买盐要定量,这家凭啥就论车买。” “大娘,那是渔盐。” 渔盐,胡椒懂。 朝廷知道老百姓腌鱼难,鱼不腌上那不臭了吗,路上运输时日又长,不靠海不靠江的城池想吃鱼可咋办。 为此盐的种类里,有一种质量最差混了红沙的渔盐,才三文钱一斤。 “唉,要是能直接吃渔盐就好了,俺们乡下人恨不得都吃三袋面了,才吃一斤盐,实在吃不起,不吃盐又没力气。” 日子苦啊。 小二赶忙道:“可别动那心思,不提你手里没鱼不让买渔盐,只说我最近知道的,直接用渔盐煮饭吃,死三十多个了。” “我就那么一说,谢你了啊,小子”。 胡椒拎盐包出去时心里还想着,要是真涨价,回头到村里就告诉老姐妹们一声,家里有余钱的别留着。 她这一路出门算是看明白,钱没用,最好把银钱全部换成粮食和盐存起来,免得一个月一个价。 结果一抬头就看到,街对面宽甸子村里正在踢刘老柱,就在酒楼门口大街上,连着卷好几脚。 还有那些一路来县城有说有笑的里正,就跟那猴变得般,此时通通都在怒目瞪她家老头子。 胡椒眼泪都下来了,一边跑一边骂道:“干啥呀,你们这些老东西是疯了吧!” 刘老柱没想到胡椒在这条街上,不是去买布料? 他面红耳赤,又难堪又着急拦住胡椒道:“快回家。” “不行,他们这些老不死的,踢谁呢,都是里正,比谁多点啥是怎的?” 胡椒鼻涕一把泪一把,非要上去撕挠宽甸子村里正。 她从来没想她男人会让人这么欺负: “俺家老头子五十多岁的人了,凭啥你想卷几脚就卷几脚,你这是以为俺老刘家没人呢吧,你们是不是忘了俺大伯哥在这县里。我去找大哥,你让他们几个给俺等着!” 找啥大哥呀,他刘老柱的大哥,表面不过就是个县酒楼掌柜。 私底下再与人合伙,偷偷摸摸在去府城路上开家驿站,就占那点入股钱还是他、他弟弟、他两位妹夫一起凑的,要不能住窄巷子那破房子嘛,一住就是二十年,真有大本事早换了宅子。就这两年能倒动鱼,也是在帮东家倒腾挣点拼缝。 所以刘老柱着急啊,心里寻思:村里人往外看走出去的人,看谁都牛逼,但胡椒你还不知道是咋回事嘛,大哥还没有咱家底厚实,那就是个驴粪蛋表面光,你码他干啥,他再丢饭碗。 “快别闹了,赶紧回家,俺们在闹着玩。” 胡椒能信这话就有鬼了。 她使劲挣开,扭头就要冲大街上喊,大伙快来评评理,里正打里正,没想到真就遇到鬼。 胡椒 这给王老八挠得立马成了血葫芦,给街上人全看笑了,也引得许多人驻足问东问西。 楼上的王里正又被气得不轻。 想起县太爷叮嘱往后做事要长脑袋,还有媳妇姨母家表妹夫,目下正给知府做幕僚,这次来县城也派人给他带话,让往后能眯着就眯着,一点扎眼的事都不要做。 因为朝廷要往这面派新的镇北将军,等他们摸透这位新将军的底子再说,千万别折腾出事。 结果他只是想让别的里正先给刘老柱些许难堪,没想到也会引得这么多人闹哄哄看热闹。 好你个刘老柱,我跟你真是八字不合。 怕疯婆子继续大喊大闹,王里正不得不派人下去传话给宽甸子里正,让承认是闹着玩,赶紧散场。 …… 酒楼单间里。 王里正单独见了刘老柱。 他用碗盖刮刮茶叶沫子,先慢悠悠喝几口,让刘老柱如坐针毡才说道:“来之前,你托我办的事,眼下我给你办完了,想必衙役跑马,已将扩征名单送到镇上。” 刘老柱心里当即一松,已经办完就好。 剩下至于为啥踢他,真无所谓,只要能保住儿子别说挨踢……这不就是做父母的嘛,为孩子恨不得杀人也敢干,唉,就是让媳妇看见有些闹心。 哪个汉子回家不想做厉害爹是个厉害夫君。回头要好好哄哄媳妇,回家别说。 另外,心里也在破口大骂着王里正:说得好像只给我办事似的,那些里正,你没给办?装什么王八犊子。 但刘老柱表现地却很感恩,屁股只沾椅子边,眼圈也红了红道:“王哥,怪道我们跟着你心服口服,你对我也是真够意思,真的,我都不晓得该咋谢你了。” “噢,是吗。 现在你们二道河村牛气了。 趁我不在家,下渔网,抢江面,放火烧我村几十家柴垛,差点把我油坊点着。 绑我们人要鱼,伤我王家人一百多口子。 听说还放话,拿不出文书往后天天捞鱼,就捞给我看。 刘老柱,咱俩明人不说暗话……” 刘老柱腾地一下站起身,额上全是冷汗,心想:你可别和我说明话,急忙大声抢话道: “王哥,我在外头可啥也不知道哇。 你放心,我这就回村收拾他们,让他们把鱼捞出来按个放血,回头送你们村里都不用杀,直接就腌上。 敢反了天啦,王哥,你啥也不用说了,你看我表现!” 说话间,人已经冲出去,喊不回来那种。 双倍月票了,大美妞们有月票的投一投,咱们凑个一千张就行。 感谢蝙蝠打赏一万起点币;感谢车厘子929打赏666起点币;感谢以下书友打赏五百起点币:丽丽;冠头妈咪;书友20181028130753932;感谢梦也许在飞和从小号重新修炼各打赏一百起点币。 第45章 回响 王里正站在窗前,望向街上刘老柱的背影倒有些不放心了,担心刘老柱回村闹出人命会牵扯出他,他这面…… 唉。 这趟县城之行,往后要束手束脚。 他可以不把草包知县的话当回事,却一定要谨记表妹夫的叮嘱。 王老八推门进来:“哥,您咋放那老东西走了呢?先罚他跪个三天两夜解解气再说。” 王里正拧眉道:“以后做事长点脑袋,这是县城,不是在村里。和一个婆子当街撕扯,你知道她会胡说八道些什么?往后出门也把你村里那套做派收起来。” “那县城不也是咱说得算……” “你给我闭嘴。 老八,别怪做哥哥的没提醒你,今日不再同往时,以后喝完酒和你那些狐朋狗友也少胡说八道,来县里更要谨言慎行。 你知道谁家有在府城其他城池,甚至在京城有拐着弯的亲戚。 也不动脑子想想,我要是真那么厉害,县城的松江怎会落到别人手上。” 王老八打蔫道: “可二道河村,咱总不怕吧。 您收拾那些泥腿子,那不跟玩似的,咋死的让他们到死那天都不知道。 哥,我是真生气,你没在家不清楚,那成邪乎了,你想想把我都给打跑了。 我瞧着这次要不给二道河村按住,不弄几个家破人亡的,真容易镇不住。” 王里正微挑下眉,先看看刘老柱那面再说。 “回村后,你也把二道河带头挑事的那几家情况摸清。” “我眼下就能说明白,带头的是一个婆子叫郝香,她有个孙女叫许田芯……” 王老八感觉自己这辈子都忘不了许田芯。 他身上这些烫伤全是许田芯砸的,甭管怎么打滚,一扔一个准。 “听说十三了,虽是长得丑点儿,但我非得给她开个苞再……” “看来我刚才和你说的话,你是当屁放了!” 这回王老八真有点害怕了。 因为他哥近些年总学那斯文人做派,学得像不像他不知道,好久没骂过粗话倒是真的。 也终于明白堂哥心里有顾虑,不会像他来之前想象那般七尺咔嚓收拾二道河村。 “知道了,哥,你说让我干啥,我就干啥。” 这面王里正看眼窗外,琢磨着:“也不可能只是个婆子。” 在王里正看来,那不过就是个障眼法,一个婆子怎么可能指挥得动一村的壮劳力。 他宁信是刘老柱临走前设的套,也不信一个妇人家能掀起这种浪。 “多挑几家,尤其壮劳力多的,他们在意什么,在干什么,家中儿女都在哪。” —— 与此同时,王里正不知道的是,刘老柱气冲冲离开这条正街,回头看一眼确认王里正见不到他背影,就放慢了脚步。 刘老柱表情是恍惚的,他觉得自己需要独处一会儿。 就俺们村,放火烧王家沟啦? 还下渔网啦,有胆量跟对面抢江,还抢赢了,是这么说的吧?打伤一百多人。 这是他们村能干出来的事?王家沟可比他们村多四百人。 四百多啊。 可奇怪的是,哪怕是假的,只想象一番,竟然也觉得解气。 等等,咋会是假的,这可是王里正亲口说的,再看看那王八犊子被包扎成那样…… 刘老柱使劲眨眨眼才回过神,在心里骂自己: 虎哇,还解气呢,这是在给他找事! 就不能老老实实修大坝嘛,他才走几天。 这个江就不能碰知不知道。 因为目前,就他已知情况,且这已知情况还是机缘巧合下得知的,都没敢和王里正说他知道了,王里正早就偷偷给他们二道河村所有人家缴了渔民税。 所以才霸着那江不让他们村里人捕鱼。 可有毛病啊,又不是脑子坏掉了,暗地里帮一百一十四户外村人交钱,那指定是有所图。 要说图鱼,刘老柱总觉得王里正还真不把鱼太过心,尤其今年涨水鱼多时,他甚至感觉鱼太多对王里正成了负担。 为何这么说,因为他大哥与人在府城路上开家驿站,有些回府城的会买一些鱼带走,他就去找王里正商量能不能便宜卖他大哥,王里正满口答应,还说以后要鱼就来。 反正一种直觉,就觉得鱼太多成了王里正的负担。 可要说不是图鱼,还把他们村渔民税交了,名额占了,难道还能为渔盐不成? 渔盐,听说朝廷是故意补贴他们这些边远城池过活不易,才两三文一斤,那更不对劲,都回不了本。毕竟那盐又不能直接煮饭又不能私卖的,再说私卖也是三文,那不扯呢嘛。 这也是他想了好些年,死活想不通的原因,不知道图啥。 他曾经甚至怀疑过,江底下有墓穴或是带宝藏的沉船,前些年他潜江底下都差点淹死了,也没有啊,再着据他观察,下网位置压根儿不固定。 但甭管为什么,他知道王里正把那江非常当回事,就跟王家祖宗似的。江指定是不能碰,那里面绝对有见不得人的大秘密,知道就会掉脑袋。 刘老柱原地转磨磨,不行,万一王老八传话胡说八道,把他和王里正都骗了呢。 对,大哥渔船应是回来了,先找那些船夫问问情况。 刘老柱抬眼刚要看看,他这是走哪来了,不远处就有人向他招手道:“刘兄?这呢这呢。” 雷家窝的里正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刚才真就是个凑数的,回头你和弟妹解释一声。” 平日里正们聚会,雷里正和刘老柱关系最好,因为别人是祖上就连当几辈子里正,那恨不得搜刮几百年的家底,他和刘老柱哪能比得了,就常与刘里正坐在一起。 刘老柱干巴巴笑一下:“明白,都是为孩子嘛。” 征兵那年,他和雷里正才一起正式进入王里正那个圈子。这不是都有把柄了嘛。 听说老雷比他家还穷。 并且这些年,年年缴税粮倒数 老雷有次喝醉哭着和他说,他对村里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少收粮税,他去挨骂。即使这般也对不住乡亲们,因为王里正是看上雷家窝那片山。雷家窝在本镇最边上,四周除这一个村再没有其他村落。而自打看上了,雷家窝村民就不准再上山捕猎。 瞧瞧他俩这对难兄难弟,一个被人看上江,一个被人看上山。也是从那次喝酒后,刘老柱才明白,雷里正那么个穷鬼为何会入王里正的眼。 要知道不是谁都能进“王圈”的,要不全县各镇里正那么多,姓王的家里头认识大官,凭啥和你玩,时不常还要帮忙收拾烂摊。 茶肆里。 雷里正凑近刘老柱道:“听说他这回发火是为你们村和他们村抢江?要我说,你回去也别骂乡亲们,都是生活不易,那饿大劲了还管谁是谁的?你家也比我强太多,不行看乡亲们谁家过不下去,一家分个半两几钱的,让别动那江了。” 先不说刘老柱舍不舍得给各家分钱,“你当他们是哑巴?俺们村里人说一句有八句顶我,他们指定会问为啥,凭啥。我哪知道。唉,也总不能说我有把柄,咱哥俩给王里正当这些年孙子是图啥呢。为保孩子到底也不能整露馅。其实咱哥俩心里清楚,即使我们行得正也会被盯上,只要人家想要那江那山。” 雷里正也叹口气,他认为王里正是要搞垄断卖肉,让鱼和猎物都姓王。 可是谁敢说啥,又是县太爷,又是听说府城也有大官亲戚的,谁能制止得了,这片天乌糟糟。 雷里正忽然想起一事:“对了,我听客栈里有人说,咱们这里要来一位大将军了,会带老鼻子人来镇守。正张罗盖将军府,怕给那个什么将军留下不好印象,听说县衙还要各山头剿匪。” “能是真的吗?” “那桌人穿得可好了,我看说话点菜也很有派头,喝那茶还讲究明钱雨前的,咱也不懂,应是有点本事。” 雷里正又一顿道:“你觉没觉得,这回王里正收拾你,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别看让我们几个先臊你一顿。你还记得当年我们村人也是趁我不在,非要上山打猎闹事,他是咋收拾的吗?” 带头的几人直接莫名其妙死了,等雷里正回来才知道。 打那之后,雷里正宁肯被全村人骂,也死活不让大家再上山。 刘老柱:“……” 对啊,要照王里正说的那般,都伤王家村一百多号人了,还会看他表现?只会杀鸡儆猴先给他看。 哼,那人,他最是了解,两个村挨着,对自己村里人也是说沉溏就沉,极为心狠手辣。要不他能这么怕吗,谁还不是条汉子是怎的! 雷里正连忙道:“所以兄弟,你把这两件事掺和掺和,要是上面真派来那种很大的官,他指定是知道信儿的。那叫咱那县太爷都要干人事剿匪好好表现了,姓王的就算认识再多人又如何,他不过就是个里正也要窝着。而他不敢在这种时候下死手闹大,正是你给你们村人争取的机会。只要差一不二事就能过去。你和稀泥,既不会太为难你那些乡亲们,又会让他面上说得过去,你从这方面想想。不要像我们村那般……” 被祸害死的那些人,雷里正至今忘不了。 可当刘老柱风尘仆仆终于赶回二道河村时,他真想说,老雷啊,和不了稀泥啦。 曾经,他很羡慕王家沟那个王家石碑。 眼下,他们二道河虽没石碑,但飘扬一面二道河村村旗。 不知为何,刘老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但他依旧跺脚问,大坝修完了吗,你们就给我惹祸! 嗯?修完了。 “修完了也不行,你们竟敢和王家沟掐仗,是谁带的头!” 一百一十四户望向他,先是十个百个接着齐齐对他吼道:“江,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人人皆有守村抗战之责!” 许田芯无意间说的话,先是被村里小孩子们记住,接着在大人之间流传。 刘老柱:“……” 这是在回答他没人带头,众人决定。 刘靖栋眼圈通红站出来道: “爹,您供我念书,我确实不如狗屁王里正家儿子书念得好。但我永远记得先生教的那句话,做人要有风骨。从此,咱二道河村不比王家沟低一头,更不要爹被人骂是狗!” 第46章 你看我表现的好不好 刘老柱做里正多年。 可以说,他让大伙抢收时,全体村民也没有这般齐刷刷冲他喊过话。 犹记得,那年下雹子提前抢收粮食,稀稀落落只二三百人回应他,那就给他激动够呛。 那年那天,心里好像也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发芽,他感觉那时候的他才是真的里正。 而如今,近千人的喊声,可想而知有多么震撼他的心。 且越来越多的村民聚集过来,放眼望去,密密麻麻要站满村口。 一张张脸,一双双眼睛正看向他。 刘老柱知道,说出来也压不住了。 刘老柱走到村旗旁边,扯扯正迎风飘扬的村旗,字简单,他认识,上面绣着二,想必应是村里绣工最好的孙家婶子绣的。 孙家婶子在他小时候还给过他饴吃。 想到这,刘老柱心里很不是滋味。 是啊,他们二道河明明也是人口大村,这些年却一直在缩脖子过日子。他手上不自禁用力攥紧这块村旗,还一不小心给布裂开一条缝子。 这是多少年前的布?已经糟烂成这般。 刘老柱又看向路两旁一排排小孩子们。 他车刚到村口那阵,就是这些小混蛋们,突然像从天而降的猴子似的,从各个大树上跳下来拦截他车,还要什么“口令”。 没有口令,“那你找谁呀?”,我是你们里正爷爷。 你们猫在树上为何,淘得没边了。 小混蛋们叽叽喳喳告诉他,里正爷爷,我们不是淘气,您可下回来了,我们怕王家沟上门打人在放哨。 刘老柱见孩子们身后,有一堆堆跟坟包似的柴垛被烧的痕迹。 难怪孩子们怕。 刘老柱又扭头看向大家,一一看过去那些受伤的人,连老里正的亲弟弟四伯也已经脚脖绑了木板。 咋会忘,老里正咽气前还在紧紧握住他手。 不知为何,他此时竟然开始想象如若有天他不在了,他这个前里正的家人会不会也受这罪。 咋会忘,老里正一辈子确实没啥大本事,自己家也没过上多好的日子,可在送葬时,全村一人不落去送行。 那他呢,他死那天,包括他老父老母葬回村里那天,村里人路过坟包会不会谁逮谁吐口吐沫。 最后,刘老柱的目光再次定在小儿子刘靖栋身上。 他和胡椒都已过五十岁,成家三十余年陆续有过八个孩子,却只活下来仨。 他对大闺女都当宝那么对待,更不用说多年后才得来的小儿子。 眼下孩子眼圈通红,说舍不得他这个爹在外面再给人做狗腿子,还拿出先生教的做人要有风骨,终于学习这些年能说明白一句文绉绉的话了。这话,却让他无从反驳。 而压断刘老柱的最后一根稻草是,胡椒忽然当着村民们面前大哭起来。 他老妻哭得像个委屈孩子般在告状道:“四伯,七叔,乡亲们,我也不怕丢人了,我才晓得我家孩子他爹不容易,他五十多岁了,说被人卷几脚就卷几脚,就那王家沟里正指使的。” 四伯惊讶极了:“柱子?是不是因为捞鱼的事才挨踢的?” 刘老柱却像没听到有人叫他般,背着手眼圈通红,忽然快步朝家走去。 他不需要安慰,今儿个算是丢了大脸。 村里人都知道他在外面被骂是王里正的走狗,这又晓得他在外面被人踢,甭管什么安慰话也无法弥补他的面子。 同时心里也琢磨着:反正他大儿子那事,王里正找县衙名单已经传下去了,就不信敢撤回。那事又不是单给他家办,撤回那些里正不也遭殃了吗?那以后谁还会给王里正当狗! 所以还是那句话,只要能保住他这三根苗苗,他就啥也不怕。 捞吧,大伙愿意干啥就干啥,那不是在制作船只吗,接着制。 他当那恶人去呢,他图啥?! 在刘老柱气哼哼倔哒倔哒路过队伍中的许老太时,许老太也在心想,你走是啥意思啊?还把你媳妇扔下了,你媳妇在那面哭得跟三岁孩子似的,啧,你可是里正。 但甭管你啥意思,这面还有事着急等着办。 许老太可没管刘老柱那些复杂情绪,追上去就递过两张纸。 伴着胡椒的哭声和村民们的唏嘘声汇报,一,没有倒数五位罚粮的村民,就没有一个表现不好的,整个二道河村史无前例空前一致对外,且已完美完成刘老柱走前布置的任务。 另一张纸是:“麻烦里正大哥,给大伙开证明文书去领渔盐。” 刘老柱这才好像想起许老太。 他看一眼许老太,又看一眼,到底没忍住,站住脚往回倒退几步道:“你?!” 许老太回望刘老柱不躲不闪: “我怎的了,不是,你那是啥眼神?我没拿一文钱工钱帮你管事,当着大家面儿你自己说,是不是你找的我?人家我说我不干,你非让胡椒撺掇我干。” 刘老柱咬牙道,“对!” 你还想干啥,你好得很! 他刘老柱虽说没啥大本事,但这辈子看人还真没怎么看岔过,唯独这个婆娘,他可真是…… 如若时光能倒回,他要是不放心面前这婆娘会在村里消停待着,那他宁可不带媳妇离村,也要带走这婆娘进城玩一圈儿,只玩就行,他给钱的那种。 “既然对,那你看渔盐……”许老太又往前递递手里纸,有的人家鱼多到再不腌就要臭了,心想各家需要的斤数还是你儿子写的呢,而且连你家水缸里都是鱼,你还不赶紧给批盐条子。 所以刘老柱当日回来给王里正表现看了,那就是没批评任何一个人,倒是批了盐条子。 大美妞们,最后一天了,大家有月票投一投,么么哒。 让以下书友破费了啊。 感谢游雪打赏十万起点币;感谢笑晓打赏一万起点币;感谢清和亦然打赏一万起点币;感谢大眼睛来了打赏4500起点币;感谢林钰林打赏1888起点币;感谢夜鹰grace打赏1500起点币;感谢釉谶打赏1500起点币;感谢书友20230414134801399和书友20210825185659542各打赏一百起点币。 感谢书城书友聆0伶0玲0铃打赏3332书币;感谢tnt0722打赏一百书币 第47章 杠上开花 “好,刘老柱,你真是好得狠!” 王里正本还有些担心,刘老柱回去后,为溜须他会要村里人命,别闹太大。 结果万万没想到,刘老柱指天誓日说的要好好表现,竟然是敢给他们村里人仗腰,还要把本月的渔盐领走。 反了他了。 王老八立即撺掇道:“哥,我没说错吧,这次真和以往不同。那一村人就好像突然间长了反骨,上到那老东西,下到那些村民,啥都敢干。哥,你不能再等了,你要是再不动真格的,他们绝对敢蹬鼻子上脸,下次不定干出多么离谱的事。” 这回王里正把堂弟的话往心里去了,尤其涉及到渔盐。 这个月他要是让步了,下个月呢,下下个月也领?那他给那一群泥腿子交渔民税是为何。 而且王里正越琢磨越觉得,这次事情就是刘老柱指使的。 因为不可能让一个婆子管事。 出去问问全县各镇各村里正,临走前会选一个婆子?那是一个正常人会干出来的事吗?又不是和刘老柱有一腿。 刘老柱那个人,他还是有些了解的。 最大的优点也是最大的缺点,那就是一门心思对他妻儿好,外面没有女人。 犹记得前年他安排这些狗腿子一起去青楼见见世面,那刘老柱和姓雷的竟然和陪夜的俩姑娘谈判,问陪睡一宿多少银钱,姑娘说一人九两。 刘老柱和那姓雷的就和姑娘们讲价,说我们快赶上你爷那岁数了,咱们双方也都不是很愿意配对,这么的,九两你们一人留五两,剩下的四两给我们,也不用你们陪了,你们就搁这屋放心睡,回头被问起指定给好评。听说那俩人愣是给俩青楼姑娘守门熬一宿夜,回头一人拿四两银钱,乐颠颠买不少鸡鸭鹅回村给妻儿。 所以说,鲜嫩的姑娘那关都能过,不可能和村里哪个婆子有一腿。 而一个婆子,还是那句话,更不可能指挥得动一村的壮劳力,除非是刘老柱让的。 王里正觉得自己这番分析绝对没出错。 那刘老柱为何突然间就不老实了。 他认为是给野心养大了,这是想试探试探他,想知道一些他的事,方便掺一脚好想挣大钱,哼,天方夜谭,想得还挺美。 这面王老八看他堂哥在不停用食指敲桌子就是不说话,可给他急坏了,出主意道:“哥,要我说甭管那领头婆子是不是姓刘那老东西指使的,咱也先从她来。那老东西选她管事总没错吧,做掉那婆子,就等于在给那一村人和那老东西看”,王老八说到这,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王里正这才从思绪中缓过神,随后回身就甩给堂弟一巴掌:“杀杀杀,你就会杀人,你知道眼下镇上那捕头,以前在霍家军干过七年吗?要不是胳膊有重疾拉不动弓,听说压根不会回来。” 那位不是原先混日子那种捕头。 也是因威名赫赫的霍家军,甭管那赵捕头就是一普通大头兵还是怎样,就算毫无背景,王里正心想:他也不想沾上。表妹夫说得对,尽量能不招惹就不招惹,谁知道就一普通兵卒七年间有没有在霍家军结过善缘。结过,那搞不好就会有人翻案,就是麻烦。 再着何必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想杀鸡儆猴,杀一个不是刘老柱女人的婆子,刘老柱会不疼不痒,那个鸡有别的重要人选,也不用杀来杀去,只正常对待就能儆猴。 —— 当天下午,和王里正一样,在心里骂刘老柱的还有许老太。 “着急人,咱还接着修大坝吗?”规定的距离已经干完。 许老太看向围着她的村民们:“里正已经回来了,为啥不去问他。” 一只耳老娘道:“我听玉生路过他家进院问过,他可大嗓门地喊,让你接着管,管得挺好。” “我……”这给许老太气的,老瘪犊子,怎么还赖上她啦。 其他人一听,尤其是于芹娘满脸高兴附和道:“听见没,我就知道,再没有比召集人(俺婆婆)更会管事的,这回连里正也承认了吧。” 许老太无语,她傻儿媳就没听出来这话泛酸。 要她说,刘老柱的原话应该是:不是管得挺好?那还问我作甚,你们爱咋地咋滴。 刘老柱这是想躺平。 说话间,四伯带着四大姓当家人也找了来,和许老太商量道:“鱼指定是要正常捕捞的,我看大家还是要依照之前那么干活,再没有比之前那般合理的。谁家要是腌鱼卖鱼或是要忙其他就请假扣工分。大坝也正常修,咱不是为别人是为自己。只是眼下,他回来了,咱们到底要不要问文书的事儿。” 问,能心里有个数。 不问,就这么黑不提白不提的,稀里糊涂不耽误捕鱼,细琢磨琢磨也行吧。 免得万一有点啥说法,咱心里“有鬼”,就不好意思像之前那般一网接一网的,就跟对面村欠他们般要捞够本似的。 许老太的意见还是要问一嘴的,毕竟有些事情只有里正能办,不冲文书还要冲渔盐。她也是才听万家大哥提起才知道,他们镇渔盐,想一个村落一个村落大斤数取走,不是到官方盐铺子,而是去河泊所。她都不晓得那地方大门冲哪开。 四伯道:“那走吧。” 他也惦记去开导开导刘老柱,没人想顶替当里正,只要柱子好好的。至于在外面因村里人受些委屈,他觉得自己作为村里辈分比较高的长辈,也应该有句安慰话。 而就在这些村代表刚到刘老柱家大门口时,只看不远处刘靖栋从村口那里领来一位妇人。妇人是刘老柱的弟妹。 刘靖栋不领,目前外人进不了村。 妇人急火火眼圈还通红,像股风般从许老太他们面前刮过,并且没到门前就突然大哭起来:“二哥,呜呜呜,双喜他爹被人抓了去,给俺们牙行封了,目下人也被抓走,说要笞板三十。” 胡椒正在捞鱼,她不在家这几天,听说她儿子是捕鱼主力,换回家好多鱼。闻言,鲫瓜子从手里跳了出去,心口也砰砰乱跳:“那因为啥呀?!” 因为什么,其他人听没听懂不清楚,反正刘老柱和许老太都听明白了。 朝廷规定卖骡牛等大型牲口,签完契约后还要经有关衙门“公验”。 但公验人没在家。 往常刘老柱的弟弟也遇到过这种情况,一般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过后补一个就完事儿,又不是强买强卖,双方只要说好过后一起去补个手续,镇上好些需要公验的行业也都是这么办。 结果今日到刘老柱弟弟这里就不行了,还翻出三天前一笔卖牛单子也没公验,然后就说按照朝廷规定,故意不申请签订,过三日,笞三十,正要被压到集市口。 那是一点儿不提官方管事不在家,就一口一句按朝廷律法,这就是临时检查,找茬。 刘老柱心里明白,弟妹哭成泪人样还求他给找找人呢,可这压根儿就不是冲他弟,而是王里正出手了,在办他。 不知为何,当刘老柱提起一口气,忽然旋风一般冲进厢房仓房翻出所有袋子扔到车上,又手心朝上向许老太要他之前卡戳的渔盐文书时,许老太竟然觉得,这小老头怎么有点悲壮。 她转身看向王玉生低声道:“去,叫一些村里的小子,把你家车套上,老万大哥再把你家牛车也套上,你们这些年轻人,务必保证你们里正伯的安全,随你们里正伯一起进城去看情况。对了,再带上我孙女。”让去直播。 “是。”随后王玉生就边跑边喊紧急集合。 而在许老太对王玉生叮嘱时,刘老柱微驼背始终在扭头看她。 许老太:“……”那眼神咱也不知道是啥意思,反正从回来就不咋正常。 她想了想,上前两步道:“你是知道的,我认识赵大山,必要时能用银钱打点打点不挨打的话,我可以找他说和说和。那要不,我随你一起去镇上?” 还没等说完,眼前这老头就好像被针扎了似的,突然一激灵道:“不用!” 好吧,这个反应终于正常了。 …… 到了镇上,刘老柱找了好些平日和他称兄道弟的老衙役,根本没法说情。 有些人,他过年过节还替弟弟打点过,没少送礼。 原来认识再多人,都不过是酒肉朋友。 好在他也和赵大山说上话了,他问:是有可大可大的将军要来这里了吗?得到肯定回答。 赵大山看在许田芯跟来的面上,还回答说:“官阶确实很大。” 所以望着在集市口被笞三十板的弟弟,刘老柱攥紧拳头咬紧牙关眼圈通红地想:有种在大大大将军要来的节骨眼杀人啊,最好杀我,不杀算你孬种! 刘老柱弟弟被打后,刘老柱留下府城大儿子地址,也是直到这一刻,他弟一家才知道侄子具体住哪里,就可想而知他二哥这人…… “去,拿我村路引,就说是我村里人。到府城消停养伤,听二哥的,咱关门白喂牲口那能赔几个钱,二哥给你掏,雇人给你喂。” 弟媳妇纳闷:“二哥,俺们为啥要去府城养伤?” 许田芯心想:大隐隐于市呗。 直到亲眼看着趴在牛车上的弟弟一家出了城,刘老柱才去背人处抹把眼泪,再出来时还被许田芯吓一跳:“你这丫头干啥呢?” 许田芯:“……”直播你哭。 刘老柱挺直腰板对王玉生那些小伙子们吼道: “走,随我去取渔盐!” 取了渔盐后,他还在河泊所放盐人的桌上敲了敲笑道:“下个月,我们村还来取,别忘提前给留出来。” 刘老柱知道,这话一定会传到王里正耳朵里。 他就是想明告诉,没错,我们村别说这个月了,下个月,下下月还打渔。 放马过来吧,王八犊子,他挺得住! 得到消息的王里正:“好,好你个刘老柱,果然是你。” 第48章 我这不是要发大财了吗 能顺利领走渔盐,还一气之下买那么多,回村路上,大家心里本该有些高兴的。 这可是村里正带头去领取。 先不提只有刘里正去,意义才会不一样,这说明里正已经许可他们继续捕鱼。 只说他们也是在与河泊所盐库差役聊天时才知道,只有里正带头去河泊所领取渔盐才会如此顺利。 原来没有里正这个“官方”担保人上报捕捞斤数,按照斤数才可购买相应渔盐,那会相当麻烦。 至少没有里正担保,河泊所一定会派人去村里,先是挨家检查鱼,接着会上秤量,量完还要每家每户写两张保证书按手印。 一张是承诺自家渔盐不会用到其他方面,腌肉都不行。 另一张要签字画押,左邻右舍如若知情别家将渔盐用于旁处却不向官府检举,连坐惩罚。 而一经发现真敢用到其他地方,即使是根本不能用来煮饭和腌咸菜的渔盐,超一石者也死,一斗以上杖背。 可想而知,以上甭管哪一步,河泊所要是有心难为人,那都会变得非常麻烦。 就算不难为人,像王玉生他们心里也有数,连上秤带检查,再到各家各邻家签署保证书,起码河泊所派去的官差要在他们村停留几日。停留就涉及到吃、住,咱安不安排?安排的话,伙食还不能太差,处处都要全村凑钱。 但村里正就不一样了。 村里正也有两种方式,只出文书和亲自去领。 只出文书,代表里正只向官方承诺,我们村确实有人捕鱼,具体捕鱼人捕捞多少斤数是多少,以及捕鱼人会用到多少渔盐,那你们自己派人来查吧,那和他无关。只在村里有人捕鱼方面出保证。将来出现什么问题,里正也只限于在是否真有人捕鱼这方面有连坐责任。 朝廷律法规定,为便于百姓生活及考虑到出行不便,如若各村里正亲自去领取,且在“转发官盐票”上按手印签字,那就等于是里正承诺所有。 比方说村里如若真有人没有捕鱼瞒报或是斤数不对,甚至敢将渔盐用到别处,里正同责。 当事人被打多少板子,里正跟着不少一板子,当事人要是被处死,里正也死。 可见里正亲自去,代表为一村人做担保和向官方做出保证,省下好些麻烦事。 所以他们本该高兴的,可当想起里正弟弟被笞三十大板的景象,屁股跟着一紧不说,心里也很是难受。 跟来领盐的小伙子们都不是傻子,相反倒是村里比较有头脑的,略一琢磨就能明白,哪有那么巧的事。 合着为这点鱼,他们里正竟然要付出如此大的代价。 难怪以前会死命拦着,这是真收拾啊。 换位思考,如若自己是里正,一旦让村民们捕鱼,首当其冲是自己家人会先遭罪,那他们又会怎样选择。 此时,三辆牛车一前一后压着土路慢悠悠往村里走。 王玉生看眼前车刘老柱的背影,心里压抑得不行。 因为刚刚还在集市口在河泊所十分无畏的里正伯,此时已经佝偻着脊背。 那背影怎么瞧怎么可怜。 王玉生忽然用拳头砸下车板,他恨得不行,真想找个明白人问问:这世道是怎么了?我们村是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吗,怎么就一步一个坎! 所以回程路上,要说唯一情绪稳定的人就是许田芯。 主要她忙着呐,在研究什么叫渔盐,还是粉红色的。 粉红色盐,她在现代只见过进口的喜马拉雅岩盐,能食用自不必说,还会用到盐浴里。 那她们这古代又是用什么染的。 许田芯坐在刘老柱身后挡风。 刘老柱在前面悲伤,她就在后面打开盐袋子正仔细翻看着。 许田芯越看越觉得奶奶说得不对,根本不像大家传言那般,为区分渔盐和食用盐特意用东西染色。 因为碘在遇到淀粉类会起化学反应变成这种颜色。 但这完全不符合逻辑,老百姓都吃不起淀粉类食物,卖这么便宜基本可以说是扶贫盐了,会费事给掺淀粉吗?不可能。 至于传言中用某种草汁或是菜染色,许田芯捻一点尝尝,又细看一番总觉得也不是。 一种直觉吧,还是那句话,卖这么便宜,朝廷还会用大量的人力给榨汁染色?当然了,这个回头她要再试验一下才会确定。 许田芯又将掺在渔盐里的红沙土扒拉出来,觉得这个更不可能。 红沙土绝对是障眼法,无非就是让渔盐缺斤短两,让大家以为是红沙土给染的,还有恶心人的作用。 非得让穷苦百姓腌点鱼还要抹点泥沙,洗不干净就吃一嘴土。 但她不惧混里面的红沙,想恶心她没门,她能给过滤出来。 许田芯思来想去,总觉得要以能吃死人方面入手,那是什么盐呢? 要怪就怪她在现代家庭条件不错,思维就受限了,主观代入,总觉得无论多便宜的盐,起码也要熬成卤才能卖。 还是直播间一位上年纪的大哥,仔细瞅瞅那渔盐说:不会是海里捞完就拿出来卖吧?那样的话,确实能把人吃死。 许田芯一愣,什么叫海里捞完呢。 打比方说,现代人下海游玩,感觉在海里洗得很干净,但上岸后,在太阳下面一晒,会发现皮肤上面浮有一层像细沙类的东西。 把那层细沙从身上刮下来,就是她们这里的渔盐。 合着古代一步也没给过滤。 许田芯:“……!!!” 而经过这位大哥提醒,直播间里受过化学摧残的家人们以及许田芯也就明白了,这渔盐压根儿就没有染色那步。由于不是纯净的氯化钠结晶,有杂质,不,是杂质极多才会出现红盐。像氯化钾指定是有的,而红色主要来自于氧化铁或是氢氧化铁杂质,里面含有亚铁离子在空气氧气的作用下,形成三价铁离子,它的颜色就偏红。 太恶心人了,她回去一定要先过滤盐再腌鱼。要不然即使腌完了,洗不干净鱼上面那层杂质多的盐,吃多也会死人的。 嗯?等等,这好像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直播间家人们已经开始提醒,正在喊道:“快点回去,咱赶紧一起去干诛九族的大事,制盐。” 用三文钱的渔盐制出一百文的细盐,妥妥的了,被人发现就掉脑袋。 第49章 最美的误会 许田芯回村后,就边吃大饼子配碗鱼肉馄饨,边和她奶说了。 说她想满村找试手的罐子,做盐试验,可能会浪费一些渔盐。 “奶,咱也不算白浪费,要是能制出来,咱家就能吃好盐了,对身体有好处。而且一年下来,细盐钱能省下不少。” 听说这里的盐卖得极贵。 许田芯心里高兴,她虽不会挣钱,但她会给家里省钱。 哎呀妈,傻孙女,还寻思省自己那点盐费。 许老太 因为那哪里是省自己那点精盐钱的事,那是能挣到不少钱还不掉脑袋的。 像是做生意用好盐炒菜那口味是啥样,用那种都不如咱现代腌咸菜的大粒盐炒出来的菜又是啥味儿。你开饭馆就能干过别人。 而且会自制盐,成本一下子就会低不少,成本一低,尤其是一些浪费盐的菜,哪家酒楼能干过咱。 他们要百文以上一斤盐,你这合几毛来钱。 再远了不提,就说眼下这腌鱼。 许老太心里是清楚的,据她所知,这里所谓腌制就是把渔盐往鱼身上一抹,抹完晒吧晒吧就完事儿。 你想想这种苦唧唧全是怪味的盐抹到鱼身上,再不讲究点啥做法,那难吃的,真就是咸鱼。 这也是渔民们,为何不玩命冒险钻渔盐漏洞的重要原因。 挣不来多少钱。 打比方一条咸鱼的成本是十文,再费事给运到没有鱼的地方,最大头就是运输费,这里全靠人力和骡牛,这些人力和骡牛一路上连吃带住,那这一条鱼到目的地可能就会变成二十文甚至三十文。 试问,这个价格,大多数的底层老百姓,即使想借咸鱼去当存储盐巴还是做不到,他依旧吃不起。他有这买鱼借咸味的钱,买点大粒盐省点煮饭好不好。 而那有钱人家呢,渔民腌制这破玩意儿,人家不爱吃。 人家也不差那点做鱼的盐钱,咸不咸的能咋地。想吃鱼时,宁愿冬天买那种凿江捕捞上来的新鲜鱼,一路上天气冷,鱼都冻上了,买回去化开自己放调料做。 要说能买咸鱼的消费群体就是中等人家,可中等人家又不是傻子,这玩意儿不好吃,过年过节买一些咸鱼是有数的。 许老太又对直播间家人们分享道: 这还不算想把咸鱼折腾出去,中间有好些麻烦事。 像是领渔盐就很难。 有几个像刘老柱那般好的老头,他带头就去领。 还不是想去外地就能去的,里正要签署路引。 听说连里正自己去外县去城池以上也有上限,甚至里正出门被审的更严,为避免总出门谁管事? 而对村民们虽说没限制,但那是因为朝廷相信百分之九十九的老百姓不会随意出门,出去干什么?缺个针头线脑的去镇上就买了,再不济去趟所在县里就得,有几个去外面城池溜达的,大环境摆在这里,里正更不会随意给人批路引。 听说一个路引条子在那种心黑的里正手里,直接就可以卖钱。 家里有考生赶考的就遇到过,出去一趟给多少银钱。 要是一手银钱一手条子,有时候也省心,最起码不欠里正人情。 在许老太看来,欠人情才最难还。那考生甭管考没考下来,你里正叔在你出门赶考时不曾难为你,眼下需要你帮助给介绍个谁认识,你帮不帮忙。至于出外做买卖的,有几个做大买卖跨城池的,做小买卖要寻思给里正批条子的好处费。 再一个,大多数的里正,或是附近有些经济实力的乡绅员外会垄断这种小买卖,你也不需要出门,这些人会接手倒腾出去挣差价。 有几个像刘老柱那般好的老头,看起来他已经放挺了,一副随便蹂躏的架势。 所以许老太心想:刘老柱,麻烦你给我钉死在里正位置上,你这个位置啊,没人愿意当,我更不稀罕当,免得赶明我给自己签署路引还有限制。 她往后指定是注定要多出门的,包括她这一家子,因为有盐了,她又会腊鱼各种鱼的腌制方式,头三脚踢出来销量数应是不会太少。 只要等她赚到能拉起一支运输队的 总之,前脚许田芯说完,后脚许老太就坐在炕上眉飞色舞的想一连串怎么靠好盐挣钱的方法。 许老太觉得,甚至必要时,如若大家关系都很瓷实,也可以偷摸干一些危险的事嘛。 就说进城帮捎带手买的盐呗,对不对,那谎话还不张嘴就来? 尤其她家要是有卖鱼运输队经常出门的情况下,谁核实呀,咋核实是从自家掏的盐还是帮买的,跨着城池呢。 总之……许老太坐不住了,对着孙女挥挥双手,也是在和直播间家人们挥挥手道:“奶奶可不和你们白话了,那些计划都要靠咱们一步步勤劳致富,还远着呐。倒是眼下奶奶要先去搞搞串联,我要去看看谁家不要渔盐我收。” 说话功夫,许老太抄起一个大饼子就边吃边匆匆出了门。 “奶,您怎不吃馄饨?” “只煮一碗。” 家里明明连澡盆都养鱼,却只煮一碗。 而这种情况在村里各家常见。 即便奶奶说的是事实,腌鱼明明卖不了几个大钱,那也能卖就多卖点,哪怕挣点辛苦钱换些粗粮。 而这面许老太出门,就去了村里比较有名的穷困人家。 渔盐再便宜也要三文一斤,穷苦人家连三个铜板也要细算算买几斤够用就好。 许老太要谈的就是别买正好啊,都帮她带出来一点。你比照往齁咸齁咸那么腌。 “田芯奶,这咱老姐妹说话,只要咱村继续捕鱼,下个月还能领渔盐,你这是为点啥呀?要这么多破盐。” 许老太叹口气:“为里正呗,他一生气领买那么多渔盐,连卖的那三船鱼都给当斤数算上了,又是给大伙垫钱先买回来的,总不能渔盐剩他手里吧。” 后来这话就传到刘老柱的耳朵里。 刘老柱心里有点说不出的复杂滋味儿。 他实属没想到,村里 率先想到让人陪他进城。 怕他倒搭钱剩下渔盐,又是一件。 所以在放盐时想了想道:“算了,剩下这些,我自己留着吧,你不用管了。” 许老太抢过盐袋子:“拿来吧你!” 第50章 又接个好活 每月也不是无限量放渔盐。 朝廷规定,它有个顶,每月按每户二百斤鱼可放卖十斤渔盐。 刘老柱就是按照这个顶中顶帮村民们代买回来的。 而许老太本人竟然划拉回家一百五十斤渔盐,可见她这串联搞得非常成功。 要是只凭许家就是十斤,可一家给她匀出八两一斤,全村一百一十四户就把她成全了,这就是大村的妙处。 许老太指挥于芹娘快回家取手推车推回去,她还有事要趁各家没杀鱼前去办。 刘老柱一边将许老太递过来的近半两银钱装兜,一边收起戥子(古代收取银子的小秤),当着村里好些人面前突然喊他小儿子道:“帮你婶子把渔盐送回去。” 王玉生说折腾靖栋干啥,他们几个就给背回去了,刘老柱说,那给送到家门口。 许老太:“……”那你们送吧,她得走了。 许老太率先来到四大姓老万大哥家。 老万婆子立马招呼道:“召集人,你怎来了,有事儿找孩子他爹商量?他在大坝呢。” “我知道,我是找你。而且老嫂,私下愿意叫我啥就叫啥,里正都回来了,还召集啥,叫我闺名香,咱也不从我大哥那面论,就咱这些老姐妹论。有些场合要是觉得当大家面前叫我闺名不好,就叫声田芯她奶。其实有粮娘也行,但你说老嫂我为啥让大伙换个叫法?” “为啥?” “绕嘴。” “哈哈哈,可不是,有时一着急叫有粮娘哈喇子都下来了……”这要是有田活着就叫有田娘了,唉,那个不绕嘴。 万家老嫂子还扯着许老太胳膊道:“其实甭管到啥时候,你也配大伙叫声召集人。妹子,这江要是彻底占住了,你是在帮子孙后代抢往后的银钱,你大哥在家就是这么和孩子们说的,你会有福报的。”他们村民心中永远的好召集。 许老太被这话逗乐:“全是大伙齐心的事,而且这把能硬气到底也要念着咱里正的好”。 许老太打算四处宣传刘老柱的好,给他戴高帽,让他往后都不好意思不为民做主,处好关系还要给她批条子呢。 “那对,那对。” 两位老太太正经说笑了好句,许老太才说起正事。 “你家有用不着的椒没?”她家没多少了,还没空进城买。 “有。” “那借我点儿。” “你家有酒没?” “有。这么的,妹子,你随我进灶房,又不是外人,你看看我家有啥你借啥。” 许老太借来一堆用于腌鱼的椒大料,最后她还预定了万家的鱼泡。 “嫂子,你家鱼泡多,你上秤看看多少,回头再打渔我用鱼肉换你家鱼泡。” “那是作甚,你快拉倒,磕碜我呢,少吃一口多吃一口的事,回头我就让家里小子把鱼泡给你送去。” “别的,那一码是一码,我往后还要呢。” 老万家大嫂愣是给许老太推出门:“往后再说,这把你要是送鱼,我和你急。” 和万家大嫂一样态度的还有孙家曹家,反正从村东头一直朝村西走,合着鱼泡全是白要的。 这倒让许老太有些不好意思了,村民们是不是不知道啊?其实鱼鳔真是好东西。 虽然她搞不太明白何种鱼的鱼鳔能制出胶,大致有个印象应该是海鱼,但即使是咱这江里鱼,许老太知晓那好处也是大大的。 像她这身体的儿媳妇于芹娘,印象里有些月经失调,等她把鱼泡收集起来拾掇一番再晒干,回头蒸炖让于芹娘吃,应该是对月经失调,治疗女性内壁膜薄有好处。 要是能各村找到养奶牛的人家就更好了,用晾晒过后的鱼胶和牛奶一起炖给孙女吃。 因为鱼泡晾晒过后胶原蛋白多,听说还调理气血,回头她非得给孙女那小脸养得白里透红。 每次看到孙女现在的模样,许老太都心痛。 那是娘胎里带的像是营养不良,头发劈叉焦黄,小脸皱皱巴巴,皮肤黑,就跟那没长开的小孩似的。 反正咱家眼下条件摆在这里,就尽量因地制宜多弄些营养品给孩子吧。她就不信再养不出像现代谁逮谁夸的漂亮大孙女。 这就是她收集鱼泡的原因。 许老太就这么一家一户的上门提醒鱼泡留给她,没想到在村中间十字道口就遇到了关二秃。 俩人还都是要推门进王玉生家。 进院后,许老太示意关二秃先说吧,啥事儿? 关二秃哪敢,他就是一普通草民,而许老太是召集草民的:“你先来。” 王玉生的娘一边哐哐剁鱼,一边爽朗笑道:“要不一起说吧?” 许老太:“也没啥大事儿,我就问问你家那鱼泡……” 关二秃:“我想用草药换鱼泡……” 许老太和关二秃双双没说完就对视上,俩人互相纳闷:你要那玩意儿作甚。 许老太还瞄眼关二秃后背上的筐,好哇,她说嘛,一股腥味,合着她是从村东头向西收鱼泡,二秃子是从西向东收,瞅这样还全收完了,让她少收多少鱼胶。 “召集人,咱村制船的鱼鳔胶水不够用了吗?” 不对啊,这些日捞上来的鳇鱼全被四伯开了膛,特意留出不少鳇鱼泡给村里制胶水。 难道是给有粮留的?做烟斗和木工活需要用到胶水。 关二秃道:“那你别急,回头还能捞鳇鱼,用那个制胶水才好,别的鱼鳔不咋粘。” 王玉生的老娘也说:“是啊,他大娘,甭管那鳇鱼最后分给谁家,村里都能给你留出来。” 许老太笑下,“我不是为制胶水,是为吃。” 说完才看向关二秃,那你是为啥呀? 你说这人,多没正溜,大晚上的挨家问:你家头疼脑热要不要预备点药,给你药换鱼泡。 关二秃示意许老太随他出来,有些话,他至多能告诉召集人。 出来后,关二秃就道:“我要为村里做大贡献了。” 什么大贡献? “人口。想要娃的能要娃,不想要的,就要不上。” 许老太有点没听懂,“好好说话,详细点儿。” 作为郎中:关二秃难得地扭捏一下,先咳了两声才对许老太实话实说道:“一共有两个妙处。一是对男子有大补益,使精更易生……” 许老太:“……” 用鱼泡制药能生精固精,还治疗少精? 好吧,但 “说实在的,妹子,我还想求你帮我卖呢,卖钱你一半我一半。” 卖避孕套? 第51章 古代物尽其用法则 “我看你要找削,你是不是跟我在这扯犊子呢。” 用鱼泡做避孕套,大肠包小肠啊。 这怎会是扯犊子? 关二秃急了,他可是太相中许老太的能力。 放眼望去,就这十里八村的妇人全加一起,他认为也抵不上眼前这位有魄力。 如果这位敢想敢干的也拒绝他,那他想卖鱼套就会彻底没戏。 为说服许老太,关二秃打算豁出去,臊红一张老脸就将秘方告诉给未来合伙人道: “你一身正气,我怎敢与你胡扯。你想鱼泡有大有小,这往后要是继续捞鱼,甭管多大多小多么中不溜的,我都能凑齐。我会刮去鱼泡上面那层薄膜,将它们放置到草木灰水里。草木灰水要先经过这般制作……” 关二秃才解释一半,许老太就明白了是碱液,打断道:“别啰嗦了,往下说。” “用那种水浸泡到一定天数,我会观察变色情况捞出来,一端以丝线缝密,另一端的开口锁紧,防止滑落,再进行静置吹干。” “吹干?” “风干。”口误了。 “然后呢?” 关二秃:“没然后了,完事儿啦。” 许老太无语:“怎么就完事儿了,你搁这唬弄鬼呐?” 风干后,一用稀碎,全碎里面了。 关二秃一拍脑门:“我是指咱们这面完事儿了,可以拿出去卖了。但要用,不能马上就派上用场,必须让客人选完大小后由老鸨子给提前泡在温牛奶里,嫌味道不好,可用青香味草汁,我会给你写几个浸水香方子,总是要浸泡变软后才能使用。”浸泡过后就会滑不溜丢的,用丝线一系还不掉。 许老太这才明白:“合着你想卖给青楼?” “泛指吧。窑子,勾栏,怡红楼、藏阁、快活林。” 许老太心想:你个老东西,还怪知道的。 其实关二秃也是听他师父讲起。 以前他师父大江南北四处做游医时,就见过江南那些文雅人士,在逛那些地方时就用这个。 也不只是为避孕,青楼女子照样要喝药,但身份越贵重的人越怕沾病,又不能戒了这种乐趣,就会高价买此物。 关二秃记得他师父讲,甚至有些大户人家暂时不想生孩子,又怕坏了家中女眷的身子,不想让喝药,也会买一些这个或是用绵羊肠做的套子存起来。 这方面他们作为郎中都理解,不想要娃还想做,真的很难。 要他说,家中贫困的才更难。 生娃吧,要交人丁税,年景不好时,家里也没有余粮养活脆弱的新生儿,都说多子多福,可生下来养不活那不白忙吗。 很多人家就选择暂时不生。 可年轻气盛,让一对对小两口干巴巴的过日子咋能行,本来就够苦的,夜里再没点事更没盼头。总不能年景不好时,一年两年的那般熬吧。 那怎办,就出了许多荒唐事。 因为穷苦人家是喝不起避子汤的,他就听过有太多女子被塞进油纸、破布团以及一些乱七八糟的物什,长此以往得了阴蚀疮,那都混着血。甚至还有拿不出来的,一问,只好意思对郎中说实话,全是为避子造成的。 有的还很过分,听到他建议要先寻接生婆用夹子取出来,接着再喝他开的汤药,有些人家就会退缩,说先这么地儿吧,看看能不能自己掉落,就那么继续塞着。 要他说,不好好护着妻子,这就是愚昧,并且还不会算账。 因为以史为鉴,你看过去大伙只穿兽皮的年月,在那般悠久的过去,男子们都知晓争抢女子就是争抢财富。 女人身体好,人口才会多。 女子身体好,你才不会总破财娶妻。 要不然挣多少银钱都不够换一个又一个媳妇的。 所以,他才打算制作这个。决不允许二道河村出现这种苦命的女人,出现那般愚蠢不会算账的男人。 多制出来供给村里小子们,想生娃来他这里吃固精的,暂时不想生的,来关叔这里取套子。 年头一长,身体都棒棒的,人口绝对就能超过王八犊子村。 又细琢磨一番,要是还能赚钱岂不更美,就想起师父那番话了。 此时,关二秃给许老太继续分析道:“不晓得咱们这青楼有没有卖的,我没逛过,但我并不担心。你想啊,咱们守着鱼,什么大中小没有,再没有比我这里齐全的。而别的地方虽有人守着鱼也不会我这手艺不是?我还制得快,绝对比我师父提起江南卖的那价钱便宜多得多,量大还好用。” 说完,关二秃有些小心翼翼偷瞄许老太:“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你就自己去卖呗。” “不行,我男子进青楼会被当客。” 许老太:“……”人家瞎啊?就你这熊样的要是被误认是客人,青楼就得赔死。 关二秃挠挠脑袋,又憋一句:“我主要也说不过老鸨子。” 他连村里这些婆子都对付不过,经常几句话就给他堵得不好意思要药钱,“但我觉得你行,你能说过十个老鸨子。” —— 许老太回家路上还在寻思这事儿,很庆幸多亏没直播,要不然就会被家人们笑死。 这怎么啥活都接。 是的,她接了。 因为关二秃说:“你去县城就当溜达一圈儿,揣上几个飘轻的也不占地方。回头就算只卖一个,你放心,也先把你路费报了。要是能多卖更好,往后咱俩一人一半,你负责往外卖,我负责制。你想想那种地方,怎么也要批发给青楼二三十文一个,青楼再卖客人一钱银。便宜到家了,我师父说江南那面……” 你可别你师父了,江南是什么消费能力,那都舍得千八百两培养瘦马的地方,往各个大官家里送。 到时候看情况要价,当然了,会往高要的。 但即使二三十文,许老太心想:那她还一个套子挣十文呢,一天不得十个八个套子啊,赶上有能力的,一个人一宿就能用七个,这利润太大了,她就接了。 许老太就这么一路想起来就憋不住笑两声到家的。 而家里这面,许田芯也已经开始动手制盐,直播间蹲着一堆人在看,给出招。 书城的书友们,麻烦大家能评分的把分数往上拽一拽,我看有两位读者留言说手滑了给评了0分,平均分一下子就低了,大家帮帮忙,新书小树苗阶段靠大家一起维护才能长成长篇大树,谢谢了。感谢书城书友不止一场海打赏1666书币。 起点感谢名单: 感谢泡芙打赏一万起点币;感谢读书认字涨知识打赏1500起点币;感谢alice5555打赏一千五起点币;感谢倾平貂打赏500起点币;感谢书友20230414134801399打赏一百起点币。 第52章 处处是商机 “咋样了?”许老太掀开门帘问道。 许田芯从村里各家寻来的趁手瓦罐,目前通通摆在睡觉屋里地上。 这里还搭有三个临时小炉子,用来熬煮卤水。 闻言,许田芯扬起一张略带兴奋的小脸道: “奶,我本来打算用笨方法,先用稀释后的卤水经过日照蒸发再析出结晶,析出结晶才能去除杂质进行沉淀。 我以为要好些天才会试验成功。 结果直播间家人们,有的她先生就是化学老师给叫来了。有的家里有正上学的孩子刚做完这方面试验,她们帮问过步骤记了下来。 还有位家人,把她的博士朋友也给叫来了……” 总之,目前直播间里有好些大手子,在告诉她直接用现代工业提纯法,公式一个接一个列出来,并且还帮忙找出这里能取代用到的滤液,比如熟石灰液,比方加入草木灰的过滤液可以除去多余钙离子。 她现在已将渔盐变成粗盐制了出来,下一步就着手制作精盐。 许老太一听,先看眼几口小锅里两层滤网一层纱布和旁边用碗装的石灰一样的粗盐,然后就把住孙女肩膀让面向她,她对摄像头双手合十感谢道: “谢谢家人们了,要不说啥人找人呢,奶奶就有点热心肠,你们能看我的直播也是热心肠。 我算是看出来了,这回更妥了,家人们不会制盐的也不白浪费时间看直播,这就是收获。 往后家里炒菜再没有盐怎么办? 无所谓,我们通过这事通通会做盐了。 像你们更方便,开车到海边灌几桶水回来就能整盐。” 连许田芯听到这话也忍不住笑道:“奶,快拉倒吧,家人们在刷屏说,他们没必要犯法,他们下楼两块钱就能买袋盐,开车去海边灌水煮盐不够油钱。” 许老太立马捂住心口:“不行,奶奶听不得这个,太嫉妒羡慕恨。” 直播间家人们全笑了起来。 许田芯告诉许老太道:“奶,我打算再滤出一些不含有碘的盐,还需要再搭个小炉子,再来一口小锅。” “为啥呢,不用那么麻烦,咱这里不行,缺碘。有的那村落还有地方病大粗脖子根,就是缺碘得的,就正常吃盐,碘还不够用呢。” “我打算制一些盐水,把里正爷爷的小秤借来,现用的时候现调,口腔鼻冲洗和简单外用应该没有问题。” 许田芯主要还想用来擦脸,偶尔敷脸,她的皮肤有许多问题。 而这种盐水也不能叫生理盐水。 许田芯知道虽然化学成分没有不同,都是氢二氧一氯化钠,但是不能用来输液,这种“盐水”注入进血液里容易引起皮肤溃烂和软组织坏死。 能用来输液的需要无菌,可是盐水的浓度和每个血型要用到的量也不同。 许田芯这面才提一句生理盐水,直播间就有大手子建议想无菌就蒸馏试试,还有人贴出蒸馏器具的样式图,只不过刚贴出来就没了,然后许老太就眼睁睁看到她孙女刘海儿冒了烟。 “艾玛呀,宝子们,看来他们这里没有生理盐水,咱可不整了。你们是不知道,多一句都不带让我们打听的,除非我们孩子本身就会,或是这里本来就有。要不然多问你们一句就祸害俺们孩子这几根头发。” 完啦,刚长出来的刘海儿又打卷了,倒是换个地方着火哇。 许田芯一边安慰她奶,没事儿,丑不差这一点儿。 一边急忙示意奶奶小点声,婶娘正在院子里杀鱼,别给婶娘喊进屋。 她偷摸制盐这事,她们祖孙俩打算和谁也不提。 因为私制盐,在这里真会诛九族掉脑袋。 听说被发现的话,自家连着她大伯爷和太奶被砍完头不算,村里的狗路过都要扇两巴掌,鸡蛋给摇散黄,各家老鼠全剥皮,蚂蚁会用开水烫。鞋垫都给你一把火烧了,村里各家没发现你制私盐也有罪,没满月的小孩也要挨俩脑瓜崩。 她们怕把于芹娘给吓得睡不着觉,好些事就需要偷偷做。 许老太这才又对直播间家人们打声招呼道: “那行吧,我那儿媳妇都杀一晚上鱼了,宝子们,那奶奶先去灶房做鱼,你们在这玩盐,好好玩哈,都别拌嘴。 嗯呐,可不是要熬夜干,白天一堆活,村里各家就得熬夜,都在做鱼呢,大坝那面也在下网。 回头让田芯把盐制出来,有空就带你们去各家溜达溜达,有许多比咱家人口多的,那活计更多,多到你们难以想象。 啥活也要往前赶不是?谁知道这天气哪日就完蛋,家家在抓紧时间干。 还有空说别人呢,其实咱家咸菜才腌两小坛,酸菜也没腌呢,要不冬天吃啥呀。 是,啥田园生活啊?和你们想象的两码事,哪有什么美好,全是负重前行。连喝口水也要去井里挑,每天掏炉灶灰就够掏的。 宝子们问我什么?啊,酸菜啊,我打算今年怎么也得腌个四大缸酸菜……” 说到这里一顿,许老太一拍大腿想起来,家里连缸也不够用,看来还要让谁帮忙买几口大缸推回来,这可真是白手起家。 所以她那几个傻儿子怎么还不回来。 怎么还有人说她家老四在县城挖下水道呢? 明明和他们奶奶去了县城王员外家帮工。 据说王员外家庄子里有一大片子果林,好活,不咋累也没什么危险。一天起早贪黑的干,帮摘多少袋果子就给多少文,一人一天备不住就能赚七八十文。这都够一个月了,一人怎么着也能挣上二两银。 就是不管饭,还不让做饭,说那林子里不让起明火。 至于住,谁知道怎么个住法,可能搭个棚子搭木板睡大通铺。 所以走之前,把家里去掉缴粮税剩下的不到二两银钱全分给那哥仨带在身上,想着到庄子附近找谁家搭伙买干粮吃。 许老太一边心里藏着事,想着回头等避孕套制出来一部分,她那几个便宜儿子要是还没回来,她真得去趟县城看看。 找到王员外家那个庄子问问,老四怎么就被王家沟传言说挖下水道了,老四到底在哪。 一边从于芹娘那里抱回一大盆鲤鱼进灶房。 于芹娘以为婆婆嫌弃外面有蚊子要去灶房腌制,她就没多问继续在外面捞鱼杀鱼。 于芹娘这一宿杀一百多条,两只手上又是血又被泡得皱巴巴,脚边洗鱼肚子的大盆水也通红通红的。 但许老太端盆进屋后,先舀水把这盆鱼又洗两遍,接着就将鱼头剁掉,挑开灶坑里一直压住的火苗子,将鱼放上屉入锅蒸了起来。 蒸鱼的功夫,许老太也没闲着,用小石磨压碎从万家借来的那些椒大料,这些要用于腌制腊鱼。 而她眼下放进锅里蒸的二十多斤大鲤鱼是打算做鱼肉松。 她孙女很喜欢吃鱼松。 以前孙女上学的时候,她就早上给孩子煮个蛋粥,配根油条配个馅饼,有时候也配张面包片,再把肉松罐打开。 所以她打算再给孙女做鱼松,到古代吃不起面包片和肉馅饼,还不能馒头夹点鱼肉松喝口蛋汤啦?晌午晚上再来顿鱼胶牛奶羹。 等明年就好了,今年太晚。 等明年她还打算抓些鸡鸭鹅回来养殖,给孙女腌点咸鸭蛋,最好刘老柱配合她,她还相中村里挨着大坝边那一溜野草地,也不知买下那片地要多少钱。 明年还想用那片地再抓些小羊回来养殖。 到时候薅羊毛想招给孙女配个羊毛被,织件里面穿的羊毛衣毛裤。要不然这里最冷时零下四十多度,只穿衣冷。有了毛衣毛裤坐在炕头看个书写个字玩个试验之类的也方便。 许老太心里合计着这些,打开大锅盖,这时候鱼肉已经蒸好。 先将肉眼可见的鱼刺全部挑出来。 许老太被烫的直嘶嘶,挑出的鱼刺也放进碗里。不能扔,家里啥条件呀?见啥都扔。 大鱼刺和鱼头一起熬汤喝美得狠,往这种鱼汤里下点米粉青菜浇点辣椒油更妥了,可好吃。 像家里要是油多还能炸鱼刺,拌点椒盐给孙女当零嘴。 但眼下指定炸不起,小鱼刺只能留着积少成多,回头磨成粉明年养鸡鸭当饲料用。听说喂猫更好,关二秃告诉的。 许老太算是看好了,甭管啥东西到二秃子那里都能废物利用。 什么酒酿萝卜皮,泔水蛋汤,九九还阳羹的,给他一片江,他恨不得能制出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关二秃还神秘兮兮说要用鱼刺制鱼骨粉,用于制药,什么药咱不知道。 而且听说他连村里各家鱼鳞也预定了,不让扔。 你说挺大个老爷们,咋比她一个老太太还会过日子。 愣说吃鱼鳞能通便秘还给身体排毒,只要胳膊腿不疼的人就可以吃。还特意告诉她,提醒一般人不告诉的那种,让她回家把鱼鳞也用醋洗洗放点葱姜片蒸成鱼鳞冻吃。 咱可不吃,别上面有寄生虫。 后来她是特意加快脚步离开的,不敢再和那二秃子唠嗑。因为那老小子聊完避孕套,又一拍脑门子,说要和她合作鱼鳞冻。合作也就算了,让她先出一部分桂干的银钱还有去腥用到的一些调料钱,说准保咬上一口满满的桂鱼冻味爽滑可口。 好悬聊一会儿天就被那老家伙骗走几文。 也真是纳闷,她孙女不是自家人夸,这个身体是没长起来呢,等长起来绝对和现代一样,站立行走都有那文质彬彬的气质。形容女孩子该怎么说?文质彬彬好像不行,人淡如菊?再看那关二秃,同样是医生浑身散发江湖骗子的气息。 许老太将鱼刺全部挑完就开始下锅炒制鱼松。 这可是个累活,要反复不停翻炒四五个小时,直到给炒制松软为止。 所以许田芯已经试验成功制出一小碗精盐了,灶房那边还有炒锅声。在院子里的于芹娘,也借着艾草火堆的光亮抬头望眼天,婆母不睡她不敢睡,接着杀鱼,干到天亮。 许老太不知道的是,她家住把东头灯光大亮,搞得村里巡逻的小子们也不敢偷懒。 那是召集人的家,回头给他们扣工分可怎么办,敞开大门问于芹娘:“把水桶给我们,俺们几个闲着也是闲着,一边巡逻溜达,一边把井水给挑回来。” 这面许田芯也来到灶房,看到奶奶在炒制鱼松,急忙抢过铲刀要接手:“奶,累坏了吧?” “不累。” 许老太甩动酸疼的胳膊问孙女:“直播间还有人吗?” “还有三百多人在线。”其他人早在她制盐过程中就去睡了。 许老太不明白为啥深夜仍有这么多人不睡觉,这得哄哄啊,哄宝们睡觉,“怎的了?孩子们,要真有啥难处或是想不开的事,就来我这里刷屏唠唠,奶奶不懂的,还有那么多人帮出主意。你问问大家做什么职业的都有,销售医生律师。再说你们看看我们祖孙俩,就没有啥过不去的难坎,想吃个盐都要满心算计,还能苦过我们?” 作为合格的大主播,许老太指着锅还调动气氛笑道: “要不这么的吧,既然不睡和奶奶一起学做鱼肉松。 像家里面有八个月以上的小孩子,这小辅食就得添起来,去外面买谁知道有什么添加剂,和奶奶学,给小孩子做就别放盐,做一回起码够吃一个多月。 像我这放盐的少说能储存三四个月,里面放个干燥剂包,啥叫干燥剂?不就石灰嘛。过去七八十年代,那时候也不讲究什么保质期内,有的人家做一回甚至能储存一年。” 许老太借这几句话的功夫缓缓胳膊,接着又抢过铲刀继续翻炒。 她不舍得让孙女多干活,孙女忙着制盐蹲了一晚上,再说才十三虚岁,别累大劲儿不长个头。 “你坐小板凳给奶烧柴就行,正好让我和没睡觉的家人们唠唠嗑,告诉怎么做鱼松。对了,家人们有方便的帮奶奶个忙,帮我查查鱼肉松还有什么做法更好吃。我这种就是最简单的,还是上班那些年向老家在乌苏里江那些同事学的,上锅蒸,蒸完炒,炒……艾玛!” 一股糊味传来。 许老太 但当许田芯站起来时,她才看明白,挨着刘海附近那脑瓜顶在冒烟,还不是着明火,就那么冒着一簇烟,这是财神爷又惩罚咱用不正当手段搞竞争了? 许老太一面一巴掌接一巴掌拍孙女脑顶灭火,一面气愤道:“干啥呀,合着以后就不能好好唠嗑了呗,谁知道哪句话就燃。再这样给俺们孩子烧下去,就快要成三毛流浪记啦。再着,我也没说啥呀,鱼松又是什么大不了的……吗?” 许田芯拽拽她奶衣角,你不能问做法才着火的,因为:“这个朝代没有鱼松。” 第53章 被祸害得不轻 许老太入睡前,满脑子里还在想两件事。 一件是没有鱼松,那她不就成独家了嘛。 直播间家人们帮她搜索过,说相传清末开始普及鱼松肉松。都到咸丰年间了,才是 孙女也帮她分析过,即使这个世界已经出现肉松,可以试一试,看头发着不着火,那也是成吉思汗那支子的作战口粮。涉及到作战,肉松做法一定是保密的,不会推广。 鱼松那就更不可能了,成吉思汗那里也没有。 所以说,实属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鱼松还能有这般造化。 许老太心里琢磨:没有好哇,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她这不是马上就要迎来激情燃烧的岁月了吗? 许老太感觉自己已经看到一片片加工厂房。 看到几十上百口大锅在同时炒制金黄鱼松,连工人头上戴白帽子穿什么样的工装也想出来了。 看到大坝上,村里人你挑着担他牵着马,迎来日出送走晚霞,起早贪黑一篓又一篓的鱼送去加工厂。 刘老柱耳朵后面会别根笔,正在记录姓名上秤斤数,已经成为她的手下。 看到她还有一支往外运输货物的船队,骡牛队。 飘扬的帆上绣着属于她们祖孙俩的鱼松老字号。 如若不用她们祖孙俩的名义起老字号,那就用直播间家人们的名义起个名字,刻在定制坛上。 对,用家人们的名义更有意义,家人们永远是她家非常重要的一份子,她要让现代那些宝子们飘扬在这片异时空的土地上。 人来不了,名在。 这个事要着手办了,回头就让直播间家人们集思广益,好好想想咱大家的老字号叫什么。 等等,到时候买卖干那么大,会不会被人盯上,她家可一点背景也没有啊。 你说家里人口还处于青黄不接的时候,下面的不生娃,上面的岁数太大,底子太差,现供读书考功名已经来不及。孙女倒是抓本书就能念,可这该死的大环境,一面成全她利用信息差卖鱼松,一面注定没法让她孙女考功名。 嗳?就这个朝代没有女官吗,要不说呢,人活在底层连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外面的消息啥啥也不知道,等咱知道了,那都不是新鲜事了。 总之,买卖做特别大的情况下,还是独家垄断,就会引人注意。 过于优秀是一件很让人嫉妒眼红的事,如若被个别官员和欺男霸女的乡绅土豪盯上,想想办法或许还能解决,就怕鱼松也被征走成为单兵口粮。 主要这口粮太优秀了,飘轻的带着,鱼松扛放还有脂肪让人干仗有力气,成吉思汗那里都有肉松呢,咱这鱼松一旦干大能躲过成为军粮吗? 而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征走给咱鱼松钱也行,哪怕一次性买断给秘方钱呢,咱也不图别的,咱就图钱。 就怕白白给做贡献。 这里哪讲你的我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人家说啥东西都是王土的可咋办。 甚至搞不好还会给她抓去,像审细作那般审呢,说你咋会做鱼松的?你从哪里学来的。 那指定是不能说实话。 所以她现在就要着手准备谎话啦。 不能说是今晚抄起一盆鱼就进灶房炒制。 要说那是在一个月朦胧鸟朦胧的日子,屋里闷热潮湿,外面时不常伴着要下阵雨前轰隆隆的雷声,咸鱼全部折腾回屋里却没处再晾晒,绳子上都挂不下,连活鱼盆也没有下脚地放置。 当晚吃点啥呢,就捞鱼吃吧。 她会解释:官爷们,你们可能不知道,咱多数普通农户家里哪有啥盐巴,不舍得放盐只能蒸,可那天孩子不知咋回事,吃蒸鱼嫌腥实在是咽不下去。 恰在此时,许田芯梦里不知梦到什么好吃的了,翻个身嘴动动继续进入深度睡眠。 许老太看眼孙女,给盖盖被,心想:事实上,她孙女嘴壮实着呢,只要是她做饭就没有一次说不好吃的,俺们孩子连草籽粥都喝。 但不能那么说啊,许老太继续编小作文。 到时她就说,孩子吃不下去,只能把蒸鱼给回锅,咬咬牙又放点盐开始炒,没想到越炒越有点泛黄,越炒越像很蓬松……就这般,鱼松出世了。 唉,这给许老太愁的,翻来覆去感觉这炕热得她睡不着觉,她好像也已经遇到生意危机快要被抓走受审般。 许老太在迷迷糊糊睡过去前,心里惦记的 明早必须提醒孙女,可再别过滤了,那滤出的盐比镇上卖最贵的盐还白,这扯不扯呢,很怕别人发现不了咱家在偷摸干大事吗。孩子技术太好也是不中的。 另外,渔盐也不能全给她变细盐,要给她留些粗盐,要不然用什么腌咸菜和酸菜。 大概许老太也就睡三个多小时,听到院子里于芹娘挑水回来的动静,她就精神抖擞醒了。 如若这时候有人进屋就能听见。 一个小老太太在边扫炕席边哼哼着:人的遭遇本不同,但有豪情壮志在我胸。管那山高水也深,也不能阻挡我奔前程…… 想开了,再拍拍身上的灰,掏灶坑做饭去。 与此同时,大门那里,传来关二秃夸奖许田芯的说话声。 “唔,好吃,关爷爷,虽没有猪皮冻香,但入口咽下时比那个更清凉,您还放了水也很有滋味,上面要是能撒些瓣,用白瓷装着它会更好看。” 关二秃万万没想到这孩子还有审美。 一个村里孩子,啊?有审美。 就是今早看起来更丑了,这头发昨儿下黑好像被灶坑烫过。 这要是再白净一些,头发养黑一些,再换上一套没补丁衣裳。 关二秃越看许田芯越觉得:你还别说,这丫头往那一站,一说一笑间有点那城里小姐做派,稳当,不是那东摇西晃的。 唉,就是咱村穷啊,小姐做派哪里有天生的,全是靠钱堆起来的。不提其他,就单说一个大嗓门,城里小姐有丫鬟帮喊话,有丫鬟帮干活。可咱村里姑娘不大嗓门喊话谁能听见。不抠泥土,手指甲里没有泥,哪来野菜。 许田芯没发现她关爷爷在替她可惜:“天冷冻一冻,让它再硬实一些,还能出各种形状,也会更好看好吃,就现在撒蒜酱也能当下酒菜吧?” 关二秃当即对许田芯更是满意的不得了: “你这孩子,有两下子。 确实,我师父当年说过,须冬月调和方可,我这是放井里拔的差点味儿。 爷爷也和你说实话,对全村人没讲过,这是鱼鳞做的,你没想到吧,是不是没有腥味? 这还只放点,要是撒点桂干,那很是清香。 还可以用韭黄、生菜、木樨、鸭子、笋丝簇盘,芥辣醋浇就是一道大菜,就是我这里……唉。” 没有,想让孩子尝尝都囊中羞涩。 他也是小时候,师父做给他和他义兄吃过。 而许田芯没排斥吃鱼鳞冻是有原因的。 因为据她所知,吉利丁片好像就是用这些东西做的,鱼骨里蛋白质凝胶物质,类似吧,鱼鳞冻属于粗糙版吉利丁。 还有她和同学去两广旅游时早就吃过鱼鳞冻甜品,有家店专门卖这个,鱼鳞冻,菠萝冻,角燕羹。听说这是源于南宋的水晶脍,自古以来就有的一道地方甜品。 “你真是比你奶识货多了,来,喜欢吃,这些都给你。” 许老太正壮志在她胸,出来就听见关二秃在埋汰她。 “在显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那腰板还直流了,一大早上就跑来。”她这都要当鱼松厂厂长了,也没这般显摆。 走近一看:“哎呀?真用鱼鳞做出来了。” 许田芯看向关二秃:“……”您刚还信誓旦旦只对我讲过。 关二秃:“只和你,还有你奶提过。” 许老太和孙女吐槽道:“刚过一晚就和咱俩讲过,再过一个月,怕是全村就要知道。” 说话功夫许老太接过孙女的小碗尝了一口,细品品还别说,能合作。 关二秃兴奋了:“是不是能行?这是那南面菜,像我师父这种游历的人,才有此……” “别你师父了,我家还没做饭,说正事儿,但你得等。 现在哪有功夫出门给你卖这个去? 再说眼下不冷不热,过段日子又变冷了,在小镇上摆摊谁能铜板买这凉哇的?别再挣的还不够出摊费。 这么着,抽空先把你家地窖挖大点,你冬天想招地窖里存点冰吧,看看明年夏天的。” 许老太嘴上是这般回答,但她心里已经开始琢磨赶明去县城酒楼看看有没有这道菜,要是没有找酒楼试试卖菜。原料什么都由她们这一方提供,酒楼只负责拌一拌就端上桌。 包括去青楼卖避孕套时也可以试试往外卖鱼鳞冻,或许比酒楼还好卖。 酒楼下酒菜,能用肉冻取代。 可青楼咱就可以主打一个美容养颜,青楼姑娘们最怕变老。 这要是能去府城就更好了,越是大地方,才越有可能出现许多闲钱买不顶饱不顶饿的人。 想在小镇卖甜点,至多在刘靖栋念书的那家书院门口,卖给那些念书还讲究雅致的孩子。 而关二秃这面不知道许老太心里的计划也很满意,能进入合作的远景里就行,他最近想的两招全是一本万利啊。 结果他刚面上露出笑容就被骂了。 “他关叔,你可真行,你昨夜搁家搅大粪了是怎的?哎呦我的天老爷,俺家十七口人,十个被你给熏吐,剩下七个一宿没睡,一早起来脑瓜子嗡嗡的。今早轮到俺家二小子和三小子起渔网,差点一头栽江里。” 村里婆子大红子边说边来到近前,看眼用小木桶装得吃食,又看向关二秃:“好哇,看来你是又用粪球子之类的做出吃的啦?你还一点没有愧疚心。管是啥做的呢,俺们被熏一宿,也不说给左邻右舍送点。起大早你倒跑来送礼了。” “我没送礼,我就是来……” “关叔”,一只耳在远处招呼道:“你井里拔的啥呀?小孩子给碰掉进井里了。” 谁家败家孩子干的?那是他的鱼鳞冻! 关二秃急忙匆匆跑走。 大红子和许老太对视一眼:“你说他是不是溜须你?他心眼子可多了。” 许老太有些好笑道:“大红子,你变了。换往常,你就会说,他一早上跑我家来送吃喝,我们俩指定有一腿。” 大红子老脸一红:“艾玛,妹子,不是,召集人,我在你心里就是那般爱讲究人?我啥时候那样过,我这人多深沉呢。” 大红子觉得辩解不了,又一脸认真道:“再说他配不上你,我能往有一腿上想吗?你得多想不开跟他,真的。而且我眼下越来越信你那句话。” “哪句?” “找有钱老头,我觉得你真能找着。那天俺们几个还唠呢,说你能找着了吧,但你眼下又不像安下心想找老头的样儿。” “嗳,这就对了,说明你们眼力见涨。都有谁呀,你们几个。”活这么忙,还不耽误背后讲究人是不是? 大红子:“……那啥,我有事先走了。” 转过身快走几步忽然站下,对啊,她是真有事,帮忙跑腿送信来着:“妹子,四伯让你赶紧去趟里正家,他们都在那呢。” “什么事儿?” “说是里正他大哥一早上坐船回来了,就是那个叫刘桩的,你应该有印象。我听我家三小子说,上坝时,面上表情可不好看了,好像有点啥大事似的。” 许老太没有 今日村里领导班子也不是她值班,是老万大哥值班。 她好不容易轮休一回,宁可扣工分也要在家腌鱼。 许老太进屋简单热点饭菜,吃完饭将鱼肉松藏起来,把鱼骨头汤放锅里小火慢慢熬,教儿媳妇怎么腌制腊鱼,整整教了两遍才记住。 又示意孙女在屋里把门反插上,竹帘放下再制盐,才去往刘老柱家。 此时,刘老柱的大哥已经坐船走了,她想打听鱼类加工品靠岸上多少钱税都没问上。 “咋回事呀?” 四伯叹口气道:“听说老大县城掌柜的活计,也被撸下来了。” 许老太问:“来埋怨他弟弟,知道是因为村里江的事儿和对面结仇啦?” 四伯说,知不知道不清楚,但确实没埋怨,只是惦记回村来看看。那不是他们最小的弟弟被打了,去府城路过县城见他们大哥说了。 就在许老太怀疑刘老柱这次够呛能挺住时,刘老柱从家里出来了,露面就是一嘴的火泡,瞧那样好像一宿没睡,但眼睛却掺红血丝冒绿光。 许老太头回发现,刘老柱身上竟然有股开弓没有回头箭的劲儿。 四伯不落忍,犹豫道:“柱子,关于那江,有啥难处你就和大伙说。要真解决不了,实在不行的话……” 只看刘老柱却像被刺激大劲了,忽然振臂一挥:“我能行,接着捞,要不我白遭罪了,我全家都白遭罪了,我能挺住!” 而就在这时,王玉生从外面领进来一位壮汉。 “里正叔,他说找你。” 刘老柱眯着眼往前迎几步:“你是雷兄弟家的大小子吧?你爹呢。” 让以下书友破费了哈。 感谢五谷不分的种田文打赏一万零五百起点币;感谢笑晓打赏一万起点币;感谢悦兮泠兮打赏一万起点币;感谢afrashui打赏五百起点币;感谢粉丝不透明打赏200起点币;感谢本人只看书不留言打赏1500起点币;感谢以下书友打赏一百起点币:bjrena;晴栀渝菀音;颇姐妖娆。 第54章 二道河村委会成立 听不清那外村人在说什么,只看见刘老柱在听完后,突然踉跄倒地。 “嗳?”许老太急忙扶住四伯,让原本搀扶四伯的汉子去背刘老柱。 …… 刘家。 关二秃背着药箱来了,诊断为急火攻心。 刘老柱躺在炕上,头上敷块湿帕子,屋地中间炉上熬着一锅黑乎乎的草药。 胡椒在边哭边埋怨大伙道: “你们倒是腌鱼的腌鱼,卖鱼的卖鱼,捞得到实惠。 再看俺家,我才知道因为那鱼,大伯哥在那酒楼做了快三十年的掌柜,这就不敢用了! 那东家说让他来问问俺家孩子他爹,那还用问吗。 小叔子也被打得仨两月起不来身,俺家老爷子在县城也急病倒。 孩子他爹昨晚是一宿没睡,披件衣裳就那么坐在院子里,抹泪说对不起父母兄弟。 这要是公爹有个三长两短,还让我们咋活,这不成了我们惹祸被气死的吗?也不敢想我那嫂子和弟妹要是知道因我家而起,她们不得撕了我。” 胡椒抹把鼻涕蹭在端药碗的布上,继续哭诉道: “要我说,这里正就不干了,这些年背地里不少挨骂,有谁看到俺男人一年年像跑腿子似的给你们忙乎事儿。 你们谁愿意干谁干,看看谁接手,能不能挺住家里被祸害这么一圈儿。我祝你们也遭这么一回罪,就能知道我家孩子他爹有多不容易,你们千千万万也经经这些事。 而且我告诉你们,孩子他爹没事行,要是有事我就去把船全扎漏,让你们喜滋滋捞个屁,我眼下看见那鱼就心堵,咱都别过了。” 刘老柱是在胡椒的哭闹声中醒的,醒来 “有能耐冲外人使,你不晓得这中间怎么回事,和大伙嚷嚷什么!” 许老太也是没想到,平日里胡椒是刘家最心软最质朴的人,这功夫却不会好好说话。 说那些四六不着的话有什么用?心里明明清楚,他们有一堆话能怼回去,比如那句谁求着当里正了?当初你男人跟孝子贤孙似的扒住老里正,村里老辈人可没死光都记着。 还有被难为的事,那你男人一个屁不放,大伙能知道是咋回事不。我们这几日没有逼他非说明白江的归属,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捞,已经是看在他也不容易的份上。 包括眼下不稀得和你一般计较,也是看在刘老柱生病,还不觉味儿呢。 好在刘老柱还处于理性之中。 刘老柱强挺坐起身,先看眼屋里几人,全是村里比较重要的人物,接着才对他老妻道:“我有话和四伯他们说,你去倒茶。” “还倒茶?” “去,还支使不动你啦!”刘老柱说话功夫就抄起笤帚疙瘩要打人。 不知咋回事,他越是感觉心里很窝囊,越是想维持住这最后一点面子。 四伯一把抢过笤帚劝道:“这是干啥,她也是着急,咱大伙都明白。” “四伯,这就是惯的,自打成亲我就没和她动过手,给她惯得不像样,你们别往心里去。等你们走的,我非得收拾她。” 刘老柱清醒之后心里就明白,从这一刻起,他必须和村里人真正的一条心。 因为王里正那面他已经回不去,眼下去跪下认错也没用。 和好之后也不会再和以前一样,还白挨祸害。 再说已经把他全家折腾一遍,就差马上要对付他俩儿子一个闺女动手,他也不想去认错。 二是因为,雷里正家那大小子刚才带来的消息。 那小子说的话,着实把他吓抽。 说是雷里正被四位神秘人带走,长什么样,干什么的,死活打听不出来,通通不知晓。 只有一家刚刚死人的,恰巧在路边林子里烧纸钱,恍惚瞧见说是那四人都骑马,好像是骑马把老雷驮走的。 老雷家那大小子还说,在此之前,也就是他和雷里正还在县城往家回的路上,有住在山边的一位村民告诉,好似听见那山上半夜传来大动静,像是厮杀声。 当时这大小子在帮他爹管事,满心满眼只记住他爹嘱咐那山绝对不能去,尤其是深山里面。 还觉得这位村民岁数挺大,很可能是听茬了。厮杀声,那得多少人打仗?会不会是外地人觉得他们这座山深秋动物多,在猎物传来的,就没太当回事。 只又挨家训一遍话,最近不要去山上,哪怕是看见有外村人来山上猎野兽也不要眼红,不要忘记前些年死人的事。 总之,就这么两个有用的消息,然后老雷到眼下还没回来,被谁带走不清楚。 这次老雷家大小子来,也是想寻他帮忙,说不认识有本事的王里正,想让他引荐一下,好帮着寻寻爹。报官还没有找王里正好使。 但他用托词给拦住了,让先回家再等等。 直到这一刻,刘老柱都不清楚当时自己是怎么想的,就好像天灵盖一激灵,一下想起在县城听老雷讲起新来的镇北将军。 那两个消息里,四人可是骑马,马匹这物什,可不是一般人配得起的。 所以他就猜,会不会有这种可能,雷家窝那片山是王里正那伙人的什么黑窝点,用黑窝赚钱去孝敬那门贵戚和县太爷,要不然那王八犊子算计雷家窝那片山作甚。 顺着这条思路,即将要来的大将军有没有可能已经查出来,他们这个镇、这个县,甚至府城都有恶势力,也查到雷家窝那片山,这才把老雷带走秘密问话。 至于为何要这般做,新官上任三把火。打算人未到,先铲除一个边边角角,用行动提醒这片天要改姓“镇北”,赶明孝敬银钱请找对地方。 不知道不知道,刘老柱只觉得满脑子很乱套。 但有一点格外清晰,他和王里正可不是一伙的,老雷那里是山,他这是江,可千万别来神秘人带走他。 他和二道河村民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 所以无论是他的私心,本就不想向王里正低头,还是出于多方面考虑。刘老柱望向四伯、七叔、万家大哥,许老太和王玉生,包括关二秃也瞟一眼,这次打算实话实说道: “咱村各户渔民税,已经被王家沟里正给交了。 我有次在外面和朋友喝酒,无意中遇到才知晓。 就是河泊所那天给我发票据那人,他喝多在向王家人邀功,纠缠王老八他三哥,我寻思过去打声招呼,结果在酒楼隔间说话被我听见。 我才知晓,合着咱们村这些年渔民税都让对面给交了。 可对面图啥,我实在想不通。” 四伯、七叔、万禀义、王玉生,四脸面面相觑:“……这是什么路数?帮咱们缴钱?” 难怪他们之前还纳闷渔盐取回来了,刘老柱怎么不收税。 只有许老太,唯有她谁也没看,只低头间微挑下眉喝口茶的功夫,就串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毕竟她家就有一位私制盐的小将,老挣钱了,就跟那貔貅似的。 她孙女说她取回家的一百五十斤渔盐,虽红纱多,但把用作试验祸害的全算上,也能滤出百分之六七十的细盐。 就按照百分之六十算,也把盐品质降低,那也能赚九两银,而成本她只不到半两。 半两银本钱,赚八两半,这是翻了多少倍? 她们村有多少户人家呢,一年下来王里正得赚多少,这片江又被占了多少年,不按照十五年,就按十年算,只用她们二道河村的名义就让王里正赚的钵满盆满。 再有王家沟的呢。 这回才搞懂,难怪王家沟人从不腌鱼,只不停打捞新鲜鱼,好似还觉得占挺大便宜似的卖给王里正。 而且这十几年用鱼赚的“小钱”,她都没给算。 再有,许老太现在很怀疑,只是她们村渔民名被占了嘛,听说镇上到县城这一路有水路,只是没有拉脚的船只而已。 沿着那一路的村落有没有幸免?扒拉扒拉王里正交际的里正圈子就能知道答案。 还有王里正家的船也在别的镇上收鱼,这是众所周知的事,那是不是说明也被“承包”了? “你那位雷兄弟,他们村在哪?”许老太问道。 当听说是边境村落,许老太甚至怀疑,或许二十万两白银不够王里正赚的,他要是再高价卖给外族人,那面严重缺盐和铁。 胆太肥了。 她孙女这两天制盐,直播间家人们为啥有那性情认真的会和别人拌嘴,有人拿诛九族逗乐,有的在不停提醒别以为是乐子,盐在古代那是能倾覆国运的事。现代人感觉不出来,但在古代真的很重要。 你想干打打不死,私下里卖盐让敌人有力气,人家还产战马,那能有好?连多少人起义能成功那不也是先掌控盐。 所以在真正为朝廷鞠躬尽瘁的那帮大官和将领眼中,他们或许不在意几十万两白银,但他们一定会大恨特恨敢制私盐祸乱朝纲的。 许老太琢磨完这些,再抬眼时吓一跳,几个大老爷们全在直勾勾瞅她。 四伯示意许老太:“侄女,想到啥就说。” 刘老柱这才注意到,四伯不叫许老太侄媳妇,而是叫侄女。 而许老太下句话让刘老柱再无心留意别的,他终于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位妇人很有水平。 许老太没提醒是制私盐,别往那上面唠,她敏感,她家也在制。 只看向刘老柱说: “你想得对,要来新官了,先看看来之后什么样。 你那位雷兄弟是不是失踪了?那也不一定是被对面害了,他最近得罪对面了吗?如果没有,再等几日,或许对面那些牛鬼蛇神自己就乱了。他们要是乱了,咱们就知道你那位雷兄弟是被谁带走的。 你这时候把那姓雷小子支到对面,万一坏了新官的大事儿,也坑了你那位大兄弟,明明和对面关系一般,再让新官误会以为真有勾连,那才叫彻底回不来。” “你咋知晓要来大官了?还有我那位雷兄的事儿?”他也没说啊,都是在心里想的。 刘老柱有点毛楞。 四伯他们也听懵了。 许老太懒得给刘老柱解释,却必须要给四伯和七叔他们面子。 “孙女回来就学了,说被他扯着去找赵大山问来没来新将军。” 听说要来了,就好像被注入一股新鲜血液,愣是睁大眼睛看着弟弟挨打,似在心里数着笞板数记住这份仇。 “至于那姓雷的,你看那小子模样,无非就那几件事,这面还吓倒了,我猜的。” 能先来求刘老柱说明和王里正不熟,至少雷里正在家不愿和媳妇孩子提起,说明心里对王里正有看法。再联系边境村落和私盐,刘老柱又憋这么多年都不讲,今日为啥会和大伙实话实说,不要以为这老家伙会莫名其妙和大伙推心置腹。 瞅瞅那被吓的,直接撂倒在炕,也马上站到村里人这面。从呵斥胡椒那一刻就能看出来,非常想交好村里人,嫌弃胡椒坏他事儿。 虽然许老太没把刘老柱的面子全部揭下,只点两句就略过,但在座几位也全听懂了。 或许刘老柱这次确实不一样,有想为村民们出头的心。但也一定掺杂新官要来了,正要“换天”的时候,谁知道会什么样。他怕新官万一收拾对面,想趁机稍稍划开界限。 连今日终于道出实情,也是被姓雷的兄弟刺激的。 刘老柱脸色有点发红,不知是病得还是臊得,眼圈发红解释道:“以前我就是怕像眼下一样被这般祸害一圈,我怎样不要紧,我有家。这就是我不带头抢江面的原因。至于大伙,说实话咱要承认也是不心齐。” 四伯他们沉默了好一会儿。 四伯在想啥,许老太不清楚。 许老太只知道自己正在心里吐槽:你以前溜须对面一定还有别的好处拿,别把自己摘的那么清。你那好处,搞不好都和我有关,要不然能怕我见赵大山嘛。 所以这几滴男人泪,打动不了她。她只是还没空去镇里见赵大山聊两句,要不然简单打听赵大山在忙什么就能猜到答案。 但她永远也不想撕破脸,因为她所图从来就不是对过去一探究竟,也不想逼谁狗急跳墙。 她所图非常清晰,只看她接盘后发生的事。 她要在村里有非常强的话语权,只有掌控住这个,不是你刘老柱一个人说的算,不是村里谁家人口多谁说的算,她才可以将来无论干什么都会很顺利。 她这个穿越来的娘,也绝对不允许刘老柱拿兵役徭役名额掐住她那几位便宜儿子的脖子。 所以当刘老柱尴尬一张大红脸,似商求别把这事往外说,免得在村里没有威信。又似让步想暂时不管村里事,让大家接着过足“里正瘾”时,许老太看向四伯,该说那个事了。 四伯接收到眼神,对刘老柱道: “过去的事,你自个夜里没啥事寻思寻思吧,你看看村里人穿得多破,和对面比日子多苦。柱子,俺们也没说怪你,只是,唉…… 眼下就说往后吧,我认为村里应该成立一个班子,就像城里衙门的班房,村里大事由这个班子成员决定。 你不能再让我那侄女糊里糊涂当召集人,管得是好,可没给人家一文工钱,倒为村里大事小情得罪人。 成立一个班子,这样什么事情都有班组成员共同决定。像往后缴税粮,大伙就举手表决谁家合格谁家不合格。” 老万家大哥紧接着说道:“包括徭役兵役,我认为这个班子也应该有点银钱,到时咱能用银钱去外面寻人,就不动村里小子,实在不行的话再抽签决定。” 王玉生:“班子钱多留一些,就从大伙一起捕鱼的钱里出,这样将来谁家被抽签走服兵役徭役的名额,还能给点补偿。我们也凡事都以每户论,每户出代表举手表决。比方最简单的出门,大伙同不同意谁进城办事,同意举手,那就放她走,具体的还有一些什么事再细琢磨。当然了,里正叔,您永远是里正,您要给大伙卡戳和取渔盐。” 关二秃:“我插句嘴,我觉得行。”到时家家举手,许老太就可以常出门帮他卖套和鱼鳞冻。 第55章 齐心协力了 玩呐?拿谁不识数是怎的,这不就是要架空他吗?那他这个里正还有什么实权。 刘老柱当即捂住脑袋,趴在炕沿边吐了起来。 王玉生一边给刘老柱拍背,一边无奈道:“叔,你吐得真是时候。”该你表态了,你开始吐。 刘老柱这个行为,也把关二秃气坏了。 他扒拉开王玉生,用抹布一把堵住刘老柱的嘴:“没事儿,他能说话,给我一炷香时间,我给他上针。”保证嗷得一声就能扎清醒再不敢吐。 老万家大哥看着这样的刘老柱叹口气。 七叔是皱眉望着刘老柱,心想:老里正最瞎眼的地方,就是没看出来你是一点儿也不厚道。 而四伯这面是直接把心里话说了,总在心里想算怎么回事儿,有时候不讲出来,这是真拿大伙当傻子。 四伯不管刘老柱哇哇吐的时候能不能听见他讲话。 直言道: “之前我这侄女帮你分析那姓雷的到底是被谁抓走时,你不吐,听得俩眼锃亮。 现在问你要不要成立村班子,你就吐。你也是五十岁的人了,磕碜不磕碜使这小把戏。 柱子啊,自从你做里正,能这么叫你名的,满村里就我了,那有些话就由我来说。 今日我就把话给你说明白喽。 按理你甭管有再多的难处,是,家里亲人被祸害一圈。 但你这些年拿全村人共同的江面去交好对面村,交好后从中也得到不少便利和好处,你承不承认? 只看你这些年和对面王里正走得近就知道,这是不是事实?” 四伯望着刘老柱,面露失望继续道: “眼下你兜不住了,不管你是因为啥兜不住的,才想起来讲实情。 大伙听完后,有没有一个人怪你?有没有一个人翻旧账?大伙是不是说不多计较过去,只看往后。 甚至不用你张口求谁,就刚刚我听完这实情心里就已经决定好,将来真有一天新将军来了,真要决定为民做主,即使从落马的王里正那里真就得知你一些事,那我也会豁出去这张老脸让大伙保你。 知道为啥不?” 刘老柱吐不下去了,趴在炕沿边回望四伯。 “因为你爷、你爹,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肉要烂锅里也不想外面谁整治你。还因为将来咱死,都要埋在一个林子里,祖祖辈辈不同的姓氏也是一家人!” 四伯真是被气着了,说完就站起身要离开。 许老太他们也急忙跟着站起来,示意王玉生快去搀扶。 刘老柱眼圈通红足足愣住好一会儿,直到大家走到大门口,他才想起来喊道:“四伯,我同意!” 但四伯却站在刘家门口摇摇头,对许老太他们道:“让他再想想清楚吧,免得认为大伙这是知道他把柄了,在威胁他。” 胡椒急匆匆追出来抹泪道:“四伯,您别太生气,你说我之前犯浑,他这又犯浑,别和我们一样的。我往后指定劝他多为村里人做好事。” 胡椒是被四伯那番话说得臊得慌。她之前受委屈时,不知咋回事满脑子只想着她男人的不易。 可确实,她家这些年日子能过得很不错,那说白了不就是拿大伙的江去讨好王里正。 包括那个不敢和任何人讲的秘密,她大儿子为啥有本事没能去上战场。她虽不清楚她男人是咋操作的,但细想想,只凭这一点,就感觉比村里人矮一头。 这几位村代表看向胡椒,心想: 怎么可能不生气。 都到这会儿了,那刘老柱还使心眼子。 要握牢实权干什么,将来留着难为自己村里人是不是? 自己村里人保刘老柱,他刘老柱反过来总惦记难为大家。 许老太跟在四伯身后走了,心想: 惯得毛病,必须趁此机会把那刘老柱架空。 要不然看看,这位爱起幺蛾子,小心思很多,特别不适合她创业期稳定发展。 后院哪能起火,必须安定。 只有这样,她将来开厂房或是往外卖鱼松,才不怕外村人来闹事或是同村人谁眼红坏咱。 而成立村委会,有组织的压制大家,有组织的带领大家给每家每户各种福利好处,也有组织的在外人嫉妒眼红时能共同抗击。 没有共同利益,只靠心里那点残余的乡土情意,能长久抱住团吗? 尤其在这乡下地方,讲究一个集体才好做事。为什么有宗族的村落就比没宗族的有势力?原因就在这里。 可二道河村是杂姓,很特殊,她只能捅咕大伙成立村委会。村委会往后就等于宗族的最顶端。 …… 让刘老柱下定决心让出实权,往后也踏踏实实为村民多做好事的契机,还真不是这天。 这天,他虽被四伯那番话震撼、愧疚、难堪,也后悔自己往常总表现出比乡亲们高人一等的做派,但要说他脑子还是处于一片浆糊中,昏昏沉沉的,有心出门去找四伯掏心窝子聊两句也没力气。 而是 听到村里小子说,有个姓雷又来找。 刘老柱鞋没穿好,也不等人领来就奔到村口去接人,见到雷里正连忙问:“你让人打了?” “没。” 那脸色咋比吃屎还难看,不知道的以为身上被上过各种刑具。 “你咋来的我们村?你牛车呢。” “我也不知道我是咋来的。”老雷心想:一路被蒙住黑布,等再睁开眼睛时只剩下自己,一看离二道河不远就来了。 “你大儿子昨早来过,让我去求王里正,我给他打发回去了,你见着他没?” “啊?!” 雷里正先是一拍大腿,紧接着急忙拽住刘老柱胳膊就快步朝刘家走,不知道的以为是要回自己家。 俩人前脚关紧房门,后脚就同时开口道: “你没帮我去求吧?!”他那个傻儿子,这是要坑死他。 “不是姓王的把你捉走的吧?” 刘老柱先给老雷吃颗定心丸:“我把那姓王的早就得罪透透的,还怎么去求,我寻思等等,怕你是被另一伙……” 刘老柱没等说完就被老雷捂住嘴,并且老雷还面露惊慌四处看看屋门和窗外。 那一副吓破胆的模样,搞得刘老柱冷汗下来了:“你不会还被人跟踪呢吧,那你来我家作甚。” 这不成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嘛,好像他也有什么猫腻似的,告诉你,他可没有噢! 俩人正经先冷静好一会儿,才开始好好交流。 刘老柱点着纸上写的王字,又比划捉走的手势,挑动眉毛问是吗? 老雷摇头,两步爬到炕上取下一大一小俩斗笠。 示意刘老柱王字姓要是这个小帽子,他感觉捉拿他的官员就是官更大的大帽子。 即使对方从头到尾审问他时没露身份,但是……雷里正站直腰板比划比划身体,比划比划个头,试图告诉刘老柱官威很重,官话很重,身上的气质和眼神也很正派。虽作富家公子打扮,但那种脚穿皂靴大步流星的步伐如若不收敛,感觉那股利落劲儿,头戴盔缨就能上场杀敌。 他怀疑就是镇北将军的属下,副将那种,或是专门给京城那种大大官做事的正经秘卫。 又哐哐哐连出两拳,意思是武功高强。 所以他才害怕,别藏在哪里能听见他俩说话。 毕竟给他在村里劫走就是神不知鬼不觉的,等醒来时就见四四方方一间房,还没有老鼠和蟑螂。 老雷又取过炭笔在纸上划拉出一个山型,对刘老柱比划着,问的全是关于雷家窝那片山怎么回事,从哪年开始村里人不准上山。 他就实话实说了,哪年上山村里消失几人,过月余才发现被野兽啃过的骨头。他不知道山上有什么,只能约束村里人不再进山,连砍柴也要往远走出二里地再掰树枝子。 “确定是?”刘老柱比比大帽子,对方可没暴露身份咋知道的。 老雷对这点极为肯定,先不说那虚无缥缈的气息,就说让他对这次谈话保密,否则……还有,要不是大官,是从哪知道他年年缴粮倒数 至于为啥没暴露身份,他自个分析过,可能没到时候,铲除小鱼小虾不难,可是想连根拔起背后官员,听说那要讲许多证据的。 你想想一个王里正都能背靠县太爷又府城也有人的,那些官员背后是不是也有更大的官。那些高门里还爱结亲门当户对,有能耐的亲属多着呐。反正哪像抓咱老百姓似的,像剁小鸡似的说剁就剁。 刘老柱见老雷如此肯定,给他急得不行,开门跑到院子里就抓鸡,一只老母鸡,一只乱叫的小鸡仔。 问话前,他还看眼自家棚顶,应是没有漏的地方,趴上面也瞧不起他们在比划什么,然后才握紧小鸡仔问道:“这个你说了没?” 老雷默默点点头,他连自己儿子的事也交代了,更不用说其他里正的儿子了。 “老雷,你还是不是我兄弟!” “你打我吧,我来就是让你打的。”雷里正抱住头蹲在刘家屋地中间。 瞒不住的,这形势还看不明白吗?早晚的事儿。 刘老柱当即一屁股坐在炕沿边,完了,他儿子这事漏了,回头收拾完王里正那些人后,会不会也把他儿子抓走问斩?连同他们一家子。 那还比划个屁啊,将画着王字的纸撕碎:“你给我好好说话,反正早晚也是死。”装半天哑巴,要憋死他了。 老雷低声道:“我感觉咱俩家或许不会死,还有生的可能,冲能放我回来猜的。我还在解释为何不敢带村民闹事要山时,举例了你。我说我没你胆大,为那江,你被人祸害得不轻。” “你个傻屌,那是大人考虑不放你回来,眼下就杀你全家,怕动静太大坏了大事儿。” 老雷抱住头对刘老柱低声道:“那咋办,兄弟,你说咱俩戴罪立功行不行。” “咋个戴罪立功法?” 没一会儿,就看这俩人突然下跪,对着空气像说相声般喊道: “一:我俩绝对保密,跟任何人不会提起被带走问话,就说我这两日是帮刘兄弟跑腿外出。 对,绝对不坏官爷们大事,老雷就是帮我出门办点事儿。如若再和 二,我们在不露馅的情况下,保证随叫随到,将所知消息悉数告知,必要时我们哥俩也可以出门去网罗证据。 对,帮官爷跑腿是俺们的荣幸,我们还能网得神不知鬼不觉。 三,从此我哥俩一定做一名好里正,怎么对村民们好就怎么做。 对,决不再有私心,往后一心为乡亲们办事,争取将功补过。 四,关于我哥俩犯的大错,为私利保自个亲儿未上战场才会被人拿捏,恳请大人再给机会,将来边疆再有战事,村里要摊名额,我们儿绝对 对,大人,别清算时就直接坎头,给我们一线生机去战场杀敌,要是觉得我儿一人上战场不够补过,我也去!” 俩人又一个头磕地上,大声道:“若有战,召必到!” 情绪是激动的,誓言是响亮的。 但只有老母鸡和小鸡仔全程观赏这俩二货。 趁着开门功夫,老母鸡和小鸡仔急忙逃脱出去,怕傻病传染。 刘老柱划拉划拉袖子摸出一小块碎银给老雷当路费,又掀开大锅盖,给老雷包了六个大饽饽,:“留着路上吃,走吧,回去多给村民们办事。大人有没有说能否上山?” “没说,但我打算带村民们上山,真要看见什么黑窝点,我豁出去领村民和他们对着干。要是没见到什么,也能让村民们趁着深秋多打猎多买粮食。” “好,那我们村是要成立村委会。我要带头去镇上支摊卖鱼。我倒要看看,我这个里正亲自卖鱼,镇上那些衙役还敢不敢多要摊费糊弄村民。” 就这么办了。 刘老柱送走老雷就来到许家喊道: “妹子,召集村民,咱们说一下那个村委会的事。 另外,妹子,一会儿你宣布,村委会要用到的为大伙好的银钱,就用我大哥来买鱼的钱,往后那个事就定下来,我大哥再买鱼,就买咱村的。 我先去找四伯,你准备准备发言。” 第56章 女人是什么,今日我来答 “奶,我怎么感觉,里正爷哪里有点不一样了。” 许老太用湿抹布擦擦身上灰尘,闻言用鼻子哼一声道:“这不是那个姓雷的正主来啦?看样是给他灌了一大口鸡血。” 于芹娘从后院过来,只听见后半句:“娘,您想吃鸡血了?” 那她这就去各家问问谁家能杀鸡。 什么乱七八糟的。 许老太扭身问儿媳妇,意有所指道:“让所有村民都去,你不进屋换件衣裳?” “那有啥可换的,回来还得杀鱼呢。” 等于芹娘到达麦场就后悔了,她换件衣裳好了。 因为她婆婆正和四伯、里正等几人坐在高台子上。 高台上有一排桌子椅子,并且她婆婆还坐在比较中间的位置,桌上摆着纸笔,一看就知等会儿是要讲话的。 于芹娘从来没见过如此隆重的场面,她望着台上婆婆的模样满眼骄傲和崇拜。 是的,台上。 刘老柱特意命人将他家存的所有木板抬到麦场,搭成一个高台。 能临时搭出一个讲话的大台子,可见刘家木板存货有多少。更不用说做里正这些年其他的好东西了。 不过,这回刘老柱不打算再将这些木头抬回家,往后这个木台子,就是村委会成员给大家讲事情的地方。 等这场会议完事儿,他还会让村里小子们在这台子上搭一个茅草凉亭。将来开会的时候坐村委会成员,不开会的时候,让村里小孩子们,夏天铺个凉席就能躺在上面睡午觉。 并且他这四方大台子下面,还有十二个用来腌咸菜的小空坛。 他家眼下只能拿出这些个空坛子。 这不,他正和四伯笑呵呵解释说:“我和人去城里戏楼看见过,只是人家那是大缸啥的,咱只能用空坛子。听说下面垫空缸空坛子,这般讲话声音会洪亮些。” 四伯说:“要不说还得有见识,多出去走走是好事。等回头村里有钱,咱也买缸,成不?那个……”什么员来着? 许田芯和胡椒奶奶正在台上给领导们倒水,提醒道:“委员。” “对,委员们?” “成。” 而这面乡亲们在收到通知后,急忙放下饭碗,碗也没刷就赶往麦场。 各家小道上,有因携带小凳子被男人骂的:“里正讲话,让你坐,你就真坐啊?”怎就那么不会听好赖话,不会看眉眼高低。 “那咋的,里正通知时亲口说的,还说俺们可以拿鞋底子去纳呢,不要耽误手里活,给个耳朵仔细听就行。” 有不知晓这事的村民赶紧打听:“真的?这咋不像咱里正能说出来的话呢”。 以前那恨不得给大伙罚站,他在前面一嘚嘚就没头,每个人还必须立正站好听他训:“要是真的,孩子他爹,你快把柳条带着去麦场编筐。” 而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走进麦场,大家看到会场四周正燃起十几个艾草盆,既能照亮又能防秋天大蚊子。 台上两侧也插着六个通红的大火把。 王玉生正带领几位小子在指挥入场坐哪,别东一块西一块的乱坐,聚堆一些。而随着入场,众人还被提醒下面不要随便讲话,让大家讨论时再说。尤其小孩子们是不准许在这里逗留的,大孩子抱小孩子,通通被赶到村口边放哨边玩闹。 “田芯姐姐?”小丫揪住王玉生裤腿,仰头朝她爹要人。 “田芯姐姐倒完水就去找你们,等一会儿的,你们先去村口玩。” 王玉生安排完事情才上台,对刘老柱点下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刘老柱站起身,先双手往下压一压,示意大家静一静,然后才说道: “今夜给乡亲们叫来,是有件关乎我们二道河村的大事要宣布。 这件大事,回头会刻在我现在脚下踩的这块木板上,这里往后也是乡亲们共同商量大事的地方。 如若有天,村里富了,能建立属于我们村的祠堂。 这一天,何年何月,这一刻发生何事,还会被刻在祠堂的正中央。” 村民们才开头就听得心里火热:祠堂,我们是杂姓啊,能有那天吗?从来不敢想。 刘老柱望着下面一张张脸继续道: “但宣布这件大事前,给大伙做了十七年里正的刘柱,有几句掏心窝子的话,想先对大家讲。 乡亲们,那片江,本该由我这个里正带领你们去抢,我没做到。 这些年,也因那片江,让你们受到不少委屈,我从没为你们出过头……永田哥家的亲眷坐在哪?” 下面有村民指指刘永田老妻和儿女坐的位置。 刘老柱冲那个方向忽然弯下腰道:“嫂子,对不住了。”又转向大家:“乡亲们,对不住!” 随着这扩声的两句对不住,下面一片叹息,却无人说话。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没人提起那份委屈时,他们平日里好像也没觉得咋滴。 眼下里正亲自给大家行礼道歉,他们却突然觉得心里委屈得不行。 里正,你要是早点给我们做主该多好。 气氛有些沉重。 台上连同许老太也没想到,雷里正给刘老柱灌得那口鸡血能这么猛烈,这刘老柱要么不改变,要么竟然这番彻底。明明没人要求给道歉,这自己就主动道歉了。 台下胡椒躲在小儿子刘靖栋身后,在偷偷用袖角擦眼泪。 其实外人不知道的是,她家男人除向村民们公开道歉外,在开会前还让小儿子帮写过三封信。 一封给大伯哥,一封给小叔子,坦言是因为大儿子没上战场那事才被王里正拿捏,现在不想被拿捏了,又让两位亲人遭此劫难。 不知该如何补偿,特各家给二十两银钱交与嫂子和弟妹以表歉意。 这些银钱请务必收下,不是为自己心里得劲儿,也不是求得原谅,只盼大哥和弟弟在收到这份歉礼时,心里能感觉到有一点点热乎就行。 至于 她男人和她说,回头等见到大儿,看来要从头再教一番。就是不知经他这十多年教歪了,还能不能给大儿子教得为人正派。他有些后悔,其实是他没当好爹这个身份。 而关于以上赔给大伯哥和小叔子家银钱,以及要重新再教大儿子,胡椒通通赞同。只要是她男人下决心要做的,别说只这般,就算她五十岁了,要和她男人再从头白手起家,她也同意。 此时,台上刘老柱红着眼圈儿望向下面,能感觉出真是掏心窝子在说道: “乡亲们,可是说再多的对不住都没用啊,整那些虚的干啥,我要往后多帮你们着想才有用。 我能有今日,那是下面的诸位给予我的权利。 所以我决定,从今以后我不再一言堂,将这些权利再还给大家。 像是征粮、征徭役、征什么,以后就由大伙说的算。 但大家不能东一嘴西一嘴的,那一百多户怎么管,一家只几口人还拌嘴架呢,对不对? 我宣布,我们二道河村从今儿起就成立村委会。 由村委会往后听取和采纳大伙共同的意见,包括我也只是村委会的一份子。 村委会就是为在座诸位,往后能吃饱喝足过好日子的领头羊。 至于村委会具体能为大家做些什么事,成立村委会又能给大家带来什么好处,负责要管些什么事儿,就由许家弟妹……” 刘老柱说到这,忽然停顿一下,才继续道: “不,她不是许家弟妹;不是许郝氏;不是靠嫁进许家、是谁家媳妇是谁的娘亲,才有此殊荣坐在台上代表大家。 她是靠她本人的本事和能力,才得到大家今日的认同。 她近些日所做的一切,相信乡亲们更是看在眼里,感激在心上。 她,就是我们二道河村全体村民往后必须公认,也会被写进祠堂的副里正,郝香。 有请副里正,给大家讲话!” 刘老柱喊完“给大家讲话”后,就向站起身准备过来发言的许老太双手抱拳,执男子间见面才会行的互敬之礼。 这个动作就代表许老太这位女性,往后和男人们再议事时地位平起平坐。甚至会因她是副里正,仅居刘老柱一人之下,在村里行走要受许多男人的尊敬,无论你辈分高低。 还别说,六盏火把照在台上,这一幕抱拳礼,还有随着许老太站起身时,除四伯腿脚不便没有站起来恭喜,其余人通通站起来随刘老柱一起向许老太抱拳的场景,让下面的许田芯看着都有点激动了。 许田芯也终于明白,里正爷爷当初为什么能从老里正那里“骗来”这个位置。 只要刘里正想好好说,说话太得人心。 起码那句,她奶奶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简直太得她心。 此时直播间背景音乐又真的很渲染气氛,正在放着:“女人不是天上那轮月;女人不是瓶里那束;女人不是笼中那只鸟;女人不是墙上挂的画……” 许田芯心想:女人是什么,奶奶在给大家回答。 许田芯激动得鼓起掌。 她这面一鼓掌不要紧,关二秃和附近的村民们紧接着跟上,不懂的歪头瞅一眼也跟着笑着拍起手。 翟老头举着破锣,也伴着掌声哆嗦乱颤地敲了起来,一二一二一二…… 许老太伴着掌声和锣声被刘老柱让到讲话的位置上。 每个讲话的人,只能站在这里。 因为只有这块地方,下面才埋有十二个空坛子能扩音。 第57章 好处大大的 “那我也随咱们里正,先讲几句掏心窝子话。 我们许家在十七年前,恰好咱们刘里正接任那年搬到的二道河村,继承的是叔伯房子。 按理和在座土生土长的乡亲们比起来,我许家可以算是边缘家庭,这没什么可不能说的。 没资历,人口不多,亲属在本村更是几乎没有,在村中很不显眼。 所以今日我能站在这里讲话,一是极为感谢父老乡亲们的抬爱。 二是很希望今日的我,能给那些和我许家一样情况的家庭带来念想,让他们找到彻底扎根在二道河的归属感。 人口少咋了,后搬来的又如何,平日里在村里没有什么话语权那是过去式。 将来只要你在劳作中比别人表现得更好,二道河村就不是一个埋没人才的地方。 将来要带头领队的位置只会更多,就看你们敢不敢干有没有那个本事了。有,就能和我今日一样。” 下面人口少的农户家庭,平日里只敢关上门吐槽村里大小事宜的人家,心里那叫一个火热。 婆子们方队尤其议论得欢实,“你听人家那小嗑甩的,抬爱,归属感。” “就是,哪像你,就会寡妇生孩子有老底儿。” 而台上的许老太也正在提起她们: “……更是希望能给村里老姐妹们、侄媳妇们、孙辈的姑娘们带来念想。 我们女人苦哇,念想太少了。 一代又一代,每日围着男人、孩子,热炕头,要煮饭要跟着去种地,家里来客还没资格上桌吃饭,好穿好吃要先可男人和孩子,男人说话我们要闭嘴,凡事更要听男人的,这一辈子就这般过着到死。 而今日我站在这里,我希望能给女人家打个样。 我希望下面的所有妇人,在睡不着时心里能有个梦,这梦能支撑你感觉日子有点目标,这梦就是想想啥时候我脚下踩的这块木板上能换上你。 你来站一站。 也多寻思寻思,你该咋个干法能站上来。 侄媳妇们,看看你们婶子我,外村嫁进来的咋啦?照样站上来,下一个村委会成员很可能就是你。” 下面侄媳妇们:是我是我,等我们好好干几年就会成为许婶子,我们年轻。 张寡妇的大闺女隐在队伍最后面,闻言手指甲将手心抠出血印在心里暗暗发誓:我要做像许奶奶那种有本事的女子,这样她娘就不敢虐待她和二妹三妹,家里银钱的开销也会由她说得算。她娘更是不敢再和其他男人有染。 “而老姐妹们,我们年纪真的大吗?四五十岁,五六十岁,我们还有许多余热能发挥。 我们要坚信只要肯干敢干,会比你家老头子、你家壮小伙挣得还多。 你想想,当有天你成为我,就能指挥你家老头干活啦。 因为有本事就是有本事,那事儿不分男女!” 下面妇人们噼啪地鼓掌,婆子方队喊着:“不分男女,俺们岁数不大!” 本来没有梦想框架,只是有点泛酸人家香咋就能站在上面。她们希望自己有天也能这般牛逼。 眼下心中念想具体什么模样都出来了,好好干,成为管事的就可以指挥他家老头说:“让你去就赶紧去,我眼下不是你媳妇是管事人,你搞搞清楚跟谁瞪眼睛呢。下的命令也不需要你同意,你算是个啥,必须执行。” 也有那爱说大实话婆子,咕哝一句:“想成为你,那得先死老头。” 于芹娘是激动得抹起眼泪。 她难过于为啥那么多男的瞧不起她们女的,更高兴于婆婆说得对,看看婆婆就能指挥得动许多男人,女人咋啦? 回头有粮再不分青红皂白让她闭嘴,说你一个妇人家懂啥,她就说,女的咋啦,我是家里一份子有权说话。 村委会成员们面面相觑,这气氛怎么越来越不对呢。 刘老柱急忙提醒:“嗳,妹子,歪啦,说正题。”你可别掏心窝子了,你瞅他家胡椒那眼睛也越听越亮,再说下去回头更容易压不住。 其实要他看,他们二道河村妇人地位已经很高了,114户人家,也就一半吧打过媳妇。 许老太这才拐回正题道: “成立村委会有什么好处呢,我给大伙先简单介绍一下。 咱先提死,为何刚开头会提到我叔伯那房子。他死时他儿子们早就没了,俩孙子一个得天一个得麻疹也没了,闺女还嫁到外县,要不是我们家老头给发送,都没人,这房子就让我们家占啦。 就可见这黄泉路上无老少。 我们得场伤寒,背后长个褥疮毒疮、甚至上个茅房肚子疼就能被要命,我前段日子就差些被要命,更不用提那些天灾人祸。这事大家不要听热闹,不要觉得谁家摊不上,都有老的那天。 而有了村委会,再有像我叔伯那种情况,就眼下咱村也有这种老人,身后事,村委会给你办,全村人给你送走。 村委会还会每年给补助点粮食,召集村里小伙给修理房子。你不能动那天,也绝不会让你臭在屋里。而你攒了一辈子的房子田地,你有指定人要给,村委会给你做保证人,绝不会被其他亲戚强占,你指定谁给谁。你要是无人可给,村里才会收回,收回也会每年都给你烧纸钱。” 随着许老太这话说完,坐在台上的村委会成员们纷纷点头,这是一种承诺,请大家放心。 而114户人家里,有三家是无儿无女这种情况,还有几家生的全是闺女,如若不给招上门女婿,那么他们一定是有养老顾虑的。毕竟村里丫头能嫁得多好?要是嫁出去自个日子都顾不来,哪还有能力管娘家父母。更何况生闺女的人家,最怕被恶亲戚给侵占财产,他们只想留给自个的娃。 所以这话一出,他们这几家率先同意,觉得后面话也不用听了,往后村委会让干啥就干啥。 “说到死有点沉重,那咱就说生,从即日本月起,每家谁出生小娃无论男女,暂定是一岁前每月都可来村委会领补助精米。具体给多少,稍后我讲完话由咱村委会掌柜,也就是父老乡亲们都很敬重的四伯给大家讲解。” 四伯管账,她可不管钱,扯不起那摞烂。 许老太示意刘老柱,把她木质水杯递来喝口水。 直播间家人们纷纷刷屏道:那个刘老柱用瓷的,回头咱香瓜奶奶也要买个瓷水杯。 对,里面还要泡茶叶,滋儿一口再讲话那种。 许老太继续道:“这是生和死。有了村委会,咱眼下也能有许多福利。比方说买油买买布买盐,你一人出去买一斤半斤能给你便宜吗?村委会就可以帮大家团购,咱们统一出去买。一买买那么多斤,商家指定会给便宜。一家一斤盐就算省一个铜板,听着不起眼,那一百一十四户家省多少银钱?省下那一钱银子买点肉给大伙煮肉汤吃好不好!” 直播间家人们:“……来啦,提盐了,她想挣钱了。” 第58章 带刀前来 许老太本不想提村委会的钱从哪来。 这个不归她管,太细节了,她懒得管,就推给会计四伯了。 但是下面趁她喝口水空档,已经变得嘈杂起来,不停议论又给新生儿发米又帮村民跑腿的,那村委会的钱从哪来啊? 让俺们干活,怎么白干都行,就跟那修大坝似的,为全村人好的事儿,白干多久也不要紧,我们退缩那都不是人。可就是不能让俺们交银钱啊,主要是妹有! 许老太用两手压一压: “静一静,那我就先给大伙解释一下村委会钱从哪来,简单的举个例子,这只是其中之一。 正好我刚才说到买油买盐了吧,买买这那的?咱们买的多,给你们便宜价搞回来了,你以为谁都能用这价买回家呢。 只有咱们二道河村人有这便利,这也是我们作为本村人的骄傲,我们就是从里正打头到村委会全员都爱护村民,你连买个木梳肥皂都是便宜的。 但我们会买很多很多,多到运回来后,分完本村的,剩下的会运往十里八村。让十里八村人都不需要进城买东西。 正好大坝马上要修完,用不了那么多人干活和捕鱼,我们的船只是有数的。那剩下的人,尤其是干不了重活的,还想继续拿工分分鱼干什么活?到时跟车去卖货!” 这回村民们听懂了,合着我们村委会就是大号货郎呗。挣个差价钱给新生儿发米,给鳏寡孤独人烧纸。 对,可以这么说,也可以认为是有集体性质的大二道贩子。 下面离台子近的几位汉子连声问:“也不知能挣多少,只挣个差价,真是难为你们台上这些人脑瓜削尖为大伙。要不然别给娃子发米了,生得起就养得起。” 许老太觉得自己心理每每有变化,她也不是很愿意耍心眼子唬弄这些村民,大概就是时不常的能听到这种淳朴的声音。 许老太和这几位汉子解释道:“咱们村里人觉得离镇上挺远,离县里更是远的不得了,那是因为大伙没出去看看。我们一两个时辰就到镇上已经算离得近的,包括咱这十里八村都属于买物什不难。那外面有太多太多的村庄想进城买点东西很费劲,就咱里正认识的那位雷里正所处的村落就很远。” 许老太看眼刘老柱,对大伙说,“咱里正还认识那么多外村里正,到时候带着你们去各村卖货。” 村民们目光立马落在刘老柱身上。 刘老柱赶紧坐直身体,两手交叉放在桌上,一脸“没错,我认识老鼻子人了”。 他年年去缴税粮,白和那些里正呼呼哈哈的啊。最起码除对面那王家村,剩下十里八村都得在他这买一些生活必需品。 更何况他是要带路引去府城进货。 他儿子在府城开杂货铺已经小有名气,本身拿某些货物就是批发价,他这回包揽半个镇下面乡村要进货那么多,备不住比他儿子拿货价还低,正好他大儿子也能借光往后用更低价拿货。 到时他连过年烧的黄纸都给批发回来,每个村每户日子再不好过,不给祖宗烧点钱那能保佑你?不保佑你明年不更穷? 所以说,这份黄纸钱,已经定死能赚到。 刘老柱想到这是骄傲的,不仅是能给村委会赚回钱,而且更骄傲于这件事别人想学也只能小打小闹,因为没有任何一个村子会上到里正下到村民这般心齐。再说想学这点子也得明年,今年这钱挣死死的了。这点子是许家妹子告诉的。 刘老柱心里还惦记着,真得多赚点,他想给村委会成员发俸禄,不能让大家白忙,最好到月就能给发出来。他能力有限,干不了想不到那么多,现在村委会成员也等于是帮他分担怎么对村民们好。 只是眼下没有,即使把他大哥购买村里鱼的银钱算上也不够进货钱,他需要先帮大伙垫付许多银子。看看折腾到年前吧,年前差价能赚多少,赚得多就一气给班子成员连发几个月俸禄。 而这面随着许老太继续发言(画大饼),刘老柱忽然意识到,原来他没想到的事还有很多: “村委会帮大家买货不仅能省钱,而且就算将来各家小子想去外面帮工,也能帮大家找活。 据我所知,外面雇人干活不愿意找路边蹲的,干得好孬转身走了都找不着人。 到时让咱里正出面去和人谈,像是摘果子帮收粮的短工,咱帮人把那一片活都利利索索干完,他们不敢欠工钱还省事,咱也省心,不怕小子们单个出门被人欺负。” 这话太深得汪篱笆一家的心,纷纷和身旁人说:“对对,往后让村委会牵头一起出门找活干。当年俺家篱笆被人赖账不说,还被那家打一脸血人事不省,要不是美壮爹见到给捡回来,唉,都不敢想。” “还有妇人们在家想接手工活,这还是事吗…… 总之,好处多着呐。 而只有村委会好,咱全村人才能有吃饱喝足的那天。 咱大伙也先定一个五年想头,等村委会慢慢变得富起来。 我们要栽树,让大山里的树多起来留给子孙后代; 我们要下鱼苗,让江里的鱼更是多到朝网里跳; 我们要修路,必须要让二道河村的一草一木连路都比别村好; 我们要办扫盲班再不当睁眼瞎,起码二道河人出去会写自己名; 我们要上管老人,下管奶娃娃,中间有多余银钱在征徭役时保自个村里人。” 许老太望着下面一张张村民的脸,她能看出来下面都听愣了。 她挥舞着胳膊笑道: “想想五年后,乡亲们,甭管日子多苦,我们就靠这一点一滴努力为村里干活,怎么也攒下一些家底了。 到那时,我们要迎新媳妇进门全村笑脸迎,敲锣打鼓让人知道嫁进二道河有多好。 送嫁姑娘全村去送。告诉姑娘们,永远有娘家,她有二道河村一帮娘家人。 我们更要过年过节满村路上都挂红灯笼,照亮一个个回门的人!” 刘老柱带着全体村民突然站起身一起拍巴掌。 不行了,听得他太激动,画面全出来了。 也是在这最激动时刻,赵大山佩刀带一队手下来啦。 刘老柱一看见那刀、那一队人,腿一软噗通一声就跪在正要回座位的许老太面前。 村民们愣住,这巴掌还拍不拍?拍好像在起哄。 许老太不得不伸手拽起刘老柱,刘老柱差点把旁边拄拐的四伯撞个跟头:“干啥呀,他对我摆手是找我的,你吓成这样。” 刘老柱心都感觉要跳出来,这功夫哪还顾得上丢脸,又一把死死拽住许老太裤腿欲言又止:能是来找你的吗?不是来抓我的? 许老太被气得不轻,紧忙拽住裤腰,再使点劲裤子要掉,亏着有桌子能遮挡点,四伯也急忙过来帮遮挡,要不然让人知道刘老柱拽她裤腿多不好。 许老太以为刘老柱又怕她见赵大山,她这面不给两句承诺看样不能放开她:“你放心,我问问他啥事儿,问完就让他走,多一句我都不带打听的。” 刘老柱立马愣住,心想:原来妹子心里都有数,也是,这般有脑子的婆子哪里是一般人。 许老太得以逃脱后,才拿着自己水杯下台和赵大山打招呼。 “你怎来啦?” 赵大山一边纳闷村里在干什么,看起来很热闹。一边回答道:“我带人在附近巡山,寻思进村看看您。”又凑近道:“也有点事儿想和您说。” 看起来像好事的模样。 许老太看眼会场:“那走吧,正好这面没我啥事儿了,去家里。这么晚了,都没吃饭呢吧?” 许老太笑呵呵看眼随赵大山一起来的六位衙役,那六位衙役也连忙向她抱拳问好。 虽说刚穿越时,确实和赵母闹过不愉快,那天她连赵大山也没惯着。 但是之后刘老柱弟弟被打板子时,孙女回家说赵大山本来不想搭理刘老柱,可看孙女从刘老柱身后露头就告诉要来新将军,品阶很大。 并且就“观刑场”那么一会儿功夫,赵大山再出现时愣是塞给她孙女一个油纸包,里面装着满满的糕点。 有点像现代槽子糕,她们祖孙俩就一人尝一块。 剩下的给隔壁孬孩一块,给关二秃家小孙子一块,给于芹娘一块。恰好那小丫又扒大门看她田芯姐姐,她瞧着怪稀罕人的,又给王玉生家闺女小丫一块,分没了。 所以……再一个也能看出来,赵大山很认和有田的情,“她撑死”那回也吃过人家的饭。 就眼下咱家再不富裕吧,于情于理也得让赵大山在手下面前有个面子,不能干那太磕碜的事,还不能对付饭呢。 “婶子,快别忙,家里要是有干粮,给我们包几个粗面饽饽就不孬,路上垫一口就行。” “你别管了,这都是现成的鱼和鱼骨头,几下子就给你们煮碗面条。你去外面给你那些手下倒点热水喝,把那艾草盆燃起来,这秋天大蚊子才多。” 赵大山没想到这次来,心里能热乎乎的。 也是,他兄弟的娘亲那一定是相当好的人。他兄弟以前趴战壕的时候也和大家说起过没生出小子,他娘却不催不怨怪,并且很疼他家芯儿。 等把手下们安顿好了,听不到灶房里小声说话,赵大山才坐在小板凳上,边帮许老太烧火边说道: “婶子,我这趟来是想告诉您,也就再过仨俩个月吧,要互市了。 互市您懂吧?就是和以前跟咱打过仗的那帮草原人要通贸易往来。 应是朝廷想稳定那面的一种做法,两面都在示好,能不打仗就消停休战几年,这咱具体就不清楚了。 总之,会有许多外地商人途径您这里,就是你们村这座大山前面那条路,那是他们必经之路。 我寻思着,到时候您看看路边卖点啥,能补贴补贴家里。卖点粗粮饽饽也应是能挣两个。” 许老太当即乐得不行:“大山,那婶子真得好好谢你。你这提前告诉我,家里就能准备出不少卖的物什。” 赵大山有些不好意思道:“不过,婶子,您最好先别和人提起这事儿。我不是听上面人说的,估么县衙也够呛知道准信儿。我听那意思被划集市的具体位置,县衙压根儿还不清楚在哪,想是避免县衙那些亲眷那些乡绅先伸手去占位置……我是听以前一起服兵的兄弟说的,他正负责管盖将军府。” “就是那位官很大的镇北将军住的地方?那天听我家田芯回来说了,说要来一个大官,你认识?” 这话给赵大山逗乐:“婶子,我要认识,早就给您带走享福了,那说明我自己品阶就不低。怎么可能会认识那么大的官。我虽在霍家军几年,但霍家军分布各地,太多人了。” “这位镇北将军姓霍呀,他啥时候能来?” “我猜大概也就一个月半个月的吧,将军府已经盖完,听说驻军也已开拔。 所以婶子自己知道就好,也先准备着要卖的物什。多准备一些,要是卖吃的就多买一些粮食囤积起来。一旦开始互市,我猜陆续会有很多商队来咱们这里。 不瞒婶子,最近月余要是把开市消息传出去,那镇上铺子就得被抢光,我该更难管了。这我们眼下忙着搜山,怕有山匪就够累的。知县下令,必须要赶在镇北将军来之前,让下面看起来太太平平,否则拿我们是问。” 许老太立马道:“你放心,外面要是不传这消息,你婶子我不带漏一个字的。那你告没告诉你媳妇,赶紧抢个镇上铺子?大山,你可别傻,这时候别犯那轴劲儿,好像占那便宜就不再光明磊落似的,和那是两码事。咱租铺子给人价钱合理就行,也不压榨谁,无非图得就是趁商队来得多,多吃辛苦挣一些家用。” 赵大山忍不住笑,说还没有,那回头告诉?让婆娘弄间铺子卖炊饼,还告诉许老太道:“我那位盖将军府的兄弟也和婶子你说一样的话。”那位兄弟说,就是想让他挣点银钱,要不然根本不会告诉。 第59章 眼睛瞪得像铜铃 当七碗飘着香气的鱼丸粗面端上桌时,赵大山连同六名衙役都看傻了,控制不住直咽吐沫。 许老太是用鱼骨头汤煮面。 虽说她这面里还是掺了榆树皮面,看到面条是褐色也知晓是杂粮面。 但这回她真没抠门,只放四分之一榆树面,剩下都是用白面粉、高粱粉、红薯粉再掺点黄豆粉和面。 这样的面条吃起来一点也不忆苦思甜,只会觉得爽滑筋道,正正好好。 每个碗里还放六个自家制的鱼肉丸,放菠菜、白菜丝和胡萝卜丝,调味就是盐、酱油、醋,一狠心又给一人挖一勺榨得辣椒油,红灿灿的,还有捣得蒜泥汁和小葱浇上面。香菜叶她没给放,单独切好端上来的,愿意吃的放点不愿意吃的就拉倒,随各人口味。 这碗面吃起来又辣又酸溜得香,没有豆芽,要是放点豆芽和黄瓜丝更好。 “大山,快让这些小兄弟吃吧。都饿坏了吧?这还有芥菜丝咸菜,自家腌的,你们尝尝。” 六位衙役看着面前汤碗,感觉比面馆卖得最贵的面条还好,一个个就没好意思动筷。 赵大山急忙跟出来:“婶子,可别再忙了,这已经不孬啦。” “你别管,快进屋吃去吧,我再扒拉个菜就好。对了,你把这火盆帮我端过去,一会儿有用处。” 许老太和面前,就将今早各家送来的小鱼泡挑出来腌上,这些小鱼泡不适合晒干制鱼胶,用葱姜水泡一泡去腥直接做了吃更好。 这功夫小鱼泡已经腌好,她去仓房把二儿子以前削好的一些长木签拿出来,用开水煮煮消毒,又像串羊肉串似的串起一个个鱼泡。 你说她家为啥有这么多长木签?这不是住把东头最靠边,怕一时有个贼人啥的,拉不起铁丝网扎不起铁钉子,就用这削得溜尖长木签子扎在泥墙里,这样贼人想跳墙进来扎屁股。 但下场雨,日子一久这木签子就不那般好用,所以二儿子削出来很多放仓房里留着备用,隔一段日子就换一拨。 眼下倒是方便她用来串鱼泡。 “婶子,你这是?” 许老太将一个个串好的鱼泡木签放在火盆上,长度恰好够用。 火盆里面燃烧的也不是木炭,在她们这里钱买木炭烧那是冤大头。 你说用啥东西烧起来烤制最好?松树塔。 松树塔就相当于果木炭,烤出来的食物都沾染松树油香味。除比不上用果树制出来的那种木炭清香,也比不得炭里加沉香麝香都不知道该咋个香法好的那些香料,那咱用不起。 其实用得起也不用,那一闻就滑胎,电视剧里宫斗就那么演的。她又处于半绝经不绝经的岁数,别再给她闻来事儿喽,剩下在她们老百姓眼中,烧啥炭也比不得烧松树塔,还耐烧。 这不嘛,随着松树塔燃烧传出来噼啪的声音,上面的鱼泡就开始滋滋冒油,许老太将自制混盐的烧烤料撒在鱼泡上,香味立马满屋子散开。 “大山,你看会没有?就这么均匀撒点料就像。你在这看着,完了烤好,你们就吃。” 这回连那几位衙役也坐不住了:“大娘,别再忙了,这就够吃,我们来让您破费了。” “这有啥可破费的,你们随大山来就跟到自己家一样。我那白馍马上就好,你们要是不吃饱饱的,头回端饭碗,那大娘成啥人了?” 许老太心想:她还打算和这几个小子处好关系呐。 毕竟赵大山四处走,谁知道有急事时能不能立马找到人,认识上这几位就好办了。 真有点儿啥事,找不着赵大山,还见不到其中之一的衙役吗。认识七个人总比抓一个要好寻人。 尤其是过段日子互市她要做买卖,万一遇到点什么麻烦也顶用。 所以她这把安排饭,许老太真心话:比之前才见到赵大山那阵还实心实意。那时候她也就至多煮碗鱼丸面,没有后面这些。 但这不就是人性,有了利益就想好好处关系,她也有那不可言说的小心思。 许老太调制料汁做个简单卤料,将已经去过腥的鱼肉放进卤料锅里熬煮,要她说更像是红烧鱼肉让咸淡味全部浸透,她才将鱼肉全部捞出来切碎。然后掀开大锅盖,将蒸好的馒头捡出几个,就像做现代肉夹馍似的将白馍从中间切开,里面夹上连卤肉汁再鱼肉碎的用木盘装好端上桌。 别人那是肉夹馍,咱家这是鱼肉夹馍。 这还是她孙女说的,说以前去西安旅游就吃过,鱼肉夹馍也比肉夹馍有营养,相当于喝好几杯牛奶蛋白质多。她没吃过。 也还没舍得给孙女做着吃呢,倒是先给赵大山他们做了。 不过,她做一回费调料有多做点,锅里留了,等孙女直播完和于芹娘回来再让吃,估计用卤汁多泡会鱼肉味更好。 “咋样?” 其中一位衙役外号叫油饼的,一听这名就知道他家条件挺好。 油饼是忍了又忍才没从衣袖里摸出碎银。 他是真的很想很想问大娘,您能多做几个吗?他想买了带家给老子娘尝尝,也太好吃了。 其他几人是很惊讶,他们自认没有一点夸张,不说这些好吃的,就说这干粮咋也能没有一点酸味儿?感觉只吃干粮就能吃好几个。 赵大山是脸红了,因为他张嘴刚要和许老太说话就不小心流出口水。 要不是身边有这几位手下,他真想说:婶子,回头就在路边卖这个吧,这香味能把腿绊住。 …… 赵大山他们离开时,面条碗里连个葱都没了,那几个小衙役用最后那口馒头把整个碗划拉一遍,能蘸走的咸淡味都给蘸走了。 “婶子,水井在哪。” “对,大娘,我们走前把大缸水挑满。” 许老太摆手:“挑什么水,你们再不赶路回去该后半夜了,不用挑水。” 许老太边说话边打开大门,开大门就吓一跳,真是服了,刘老柱摔进院子又跪在她面前。 你说这老东西有没有正溜,还趴她家大门偷听,隔这么大院子,你能听见什么是怎的。 “里正,这不巧了吗,我开大门正好你来,你这是崴脚了吧?” 许老太给刘老柱台阶下。 刘老柱急忙爬起来看向赵大山他们笑道:“嗯那,不小心崴了脚,真巧。” 许老太给介绍:“大山,这我们村里正,见过吧?” 赵大山对刘老柱的印象始终是:鬼鬼祟祟。 换作在路上遇到给他这种感觉的人,他一定会呵斥:“站住,干什么的。”审个底朝天。 但已经知道是二道河村里正,婶子又在这个村里生活,所以他舒展表情,不太习惯笑也笑了下:“认识,我和刘里正在镇上还说过话。往后见面,那也是要打声招呼的。” 刘老柱这才松弛半个身子:“对对,俺们说过话,慢慢就熟了。那啥?带上小兄弟们,到我家喝点酒呗。” “不了,这就要走,在我婶这里刚吃完,再不回去到家就后半夜了。” 刘老柱这才不拦着,并且颠颠地跟在许老太身后,一起笑呵呵送赵大山他们出村。 许老太之前纳闷过,大山他们是怎么进村的,她那些放哨小兵张嘎呢。按理有生人进村,应马上报告。 到村口才知道,合着一看穿官服的全吓懵,小娃们在村口两侧摞柴火玩装路人。 送走赵大山一行人,许老太招手把布袋孬孩他们叫来:“这可不行,警惕性太差,往后不管谁进村,那也要告诉一声的。万一是穿着官服的贼人呢。” 布袋吸溜一下鼻涕,瞟眼刘老柱,觉得不用向他承认错误,还是许奶奶瞧起来更厉害的样子:“是,许奶奶,俺们错了,不赖弟弟妹妹,罚我吧。” 许老太板着脸忍住笑意道:“看在你们玩也在帮村里干活摞柴火,这次就算了。” 又问刘老柱那面会议结束了没? 刘老柱说快了,在排队按手印同意村委会分钱方式,以及他大哥买村里鱼那十三两银钱就不发了,充公了。总之,整个会议后半程,全是四伯在解释那些细致事。 许老太听完,一边喊那些半大孩子再过一会儿就家去睡觉吧,一边朝家走又问刘老柱道:“大伙没什么想法吧?” “没有,权杖你之前煽动得他们心里太热乎,那恨不得跑几圈喊几嗓子。他们还说这是个好兆头,用全村共有的船,打捞上来的头几网鱼,卖的 快到许家大门口,刘老柱没憋住问道:“赵捕头干啥来啦?” 他不信只来吃饭,一定是有事要说。 许老太站住脚,扭头看向刘老柱。 现在只他们俩人,有些话吧…… “我从不问你,你不让我见赵大山是为啥。 那我眼下也不想解释大山来是作甚,你是不是就不该再追问。 我觉得吧,我们之间应该形成一种默契,你说呢,老哥? 这样将来我们一起共事也能省心。” 这要是天天跟在她后面问,你这么做是为啥,你这东西是从哪买来的?那会把她烦死。 刘老柱望向正微挑眉等他回答的许老太,心想:这小嗑唠得,真硬实。 身上透着的那股劲儿,怎么看起来比他们男人还洒脱。 刘老柱点点头,“……有道理,看破不说破都便宜。” 许老太立马笑着一点头:“你也这么觉得就好办了。那什么,明早卯时,麻烦老哥给我留出空档,咱俩在台子那里集合,有点儿事想和你商量。” 刘老柱刚要摆出不输许老太那份潇洒劲儿,闻言腰一塌:“啥事儿,你眼下说。” “等明早的。” “不行,别明早,我该睡不好觉了。” 许老太无奈道:“我自个家的事儿,你总得容我今晚想想清楚的。再说我老许家的事,你有什么可睡不好觉的?” 刘老柱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那句就是许老太每次叫他老哥,他后背都凉飕飕,总感觉求他就没好事儿。 —— 许老太进屋后,没着急收拾碗筷。 而是趁于芹娘和正直播的孙女没回来前,先将所有银钱倒在炕上查钱。 查完后,心里既感激只差二十五个铜板,直播间家人们就给她们祖孙俩连点亮灯牌加打赏近十六两多,又犯愁钱还是不够用。 因为她想买一些荒地。就是赵大山说的,在她们村凤凰山前面那条大路边有一大片空荒地,她想在那路边买下其中一块地盖房子卖货,那不是商队必经之路嘛。 是,商队来了,守在那里说自己是二道河村人,或许不用一文钱也能对付卖货。 但是谁知道能卖几天? 没有地契,谁又知道啥时候会起猫腻儿不让咱卖了。 更何况等互市消息人尽皆知时,她们这条必经之路就会成为争抢之地。 乡绅土强和那些官员以及亲眷,甭管到啥时候也不会给咱老百姓机会。你都说咱老百姓干啥事也抢不上好槽子,那好地方好买卖,就算咱有脑子也干不过他们啊。 到时凡是商队途径的位置,也一定不再是眼下的便宜地价。怕是干脆就扣下,说那片荒地就不归你二道河村了。甚至不准摆摊,把商队引着往那些有利益的商铺去。 人家有钱,拔地而起,现盖房子搭棚子也来得及做买卖。 所以她得好好规划规划这点银钱该怎么分配,这也是她不想让直播间家人们看见的原因。 其实她挺想开直播和一些老粉丝们唠唠这事的,帮着参谋参谋。可涉及到钱不够用,怕有那家人们又给她打赏。 这过日子啊,不能总靠打赏,别人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这都打赏得够多,还不如有多大饭碗吃多少饭。 许老太又打开一个木盒子,里面装有单独的五两银钱,这是直播间家人们打赏给村里人的,这钱她不能动。但她必须要让这些钱有个出处。 想到这,许老太下炕穿鞋,抱着两个小盒子就去了后院。 她先把所有铜板和银子用泥土做旧,这财神爷才讨厌,给她兑换的钱都看起来很新。然后才看向许有田生前亲手种植的枣树。 买荒地建房,她打算地契都写孙女名,所以这颗树下……另外不这么说也不行,她家房是新盖的,这些年只有院子里几棵树没动过位置。 许老太在枣树背阴面开始挖土,挖得很深后,她又连忙往回填土,还不能弄成很新的样子,稍稍让人看出来挖松过就行。 她也不是想费心唬弄于芹娘,而是她那几个儿子。现在挖,等那几个儿子回来,想必这作假的痕迹更是看不出来。 许老太这面才把做旧的银钱和铜板擦干,大门那里就传来于芹娘和孙女说说笑笑的声音,也听得到外面各家在喊孩子回家睡觉。 “芹娘,你把大门插上也来正屋,我做好吃的了。” 许田芯和于芹娘吃鱼肉夹馍。 许田芯:“好香啊,奶。” 于芹娘连手指上的卤汁也嗦一遍,又控制不住咬一口夹馍道:“这么晚,我却吃这么好,真的好吗?” “芹娘,你大哥在枣树下给田芯埋了二十两嫁妆钱。” “咳咳咳……”许田芯当即呛住。 于芹娘是被噎得不轻,眼睛瞪得像铜铃。 大家多多投票哈。 感谢起点书友:霜晓打赏五百起点币;感谢战地妞妞打赏二百起点币;感谢书友20210330213231940打赏一百起点币;感谢宸宸宸宸哟打赏一百起点币。 感谢书城书友:蓝海_ca打赏200书币,感谢又困了打赏一百书币。 第60章 他还是单纯了 “按理就算家里揭不开锅,我都不该说出这秘密。 但今晚那赵大山来了,你们是晓得的。 我从他那里得知一个,或许会让咱家变的更困难,也或许就可以让咱家翻身的消息。 说这个消息前,你们给我保证,在外人不知道前,绝对不能往外说。我答应那个赵大山了,就不能让人为难。” 想必怕是知道后,大伙全跑到镇上去瞎打听就够喝一壶的,到时连城门都守不住。 许田芯急忙表态道:“我保证不说。” 许田芯知道她奶不是要她的保证。 但这也是她之前建议奶奶的。 家里目前总共三个人,问话或是要干什么的时候,不要只让婶娘回答,把她也捎带上。 外嫁的媳妇难,背地里躲开婶娘直播是没办法,那平时说话时,她和奶奶只要稍加注意那么一点点,又不费什么事。或许只那一点,就会让外嫁的媳妇心里能热乎些,觉得没被当作外人。 于芹娘正处于震惊中,听到侄女表态才反应过来,也赶紧举手道:“娘,我以我娘的性命起誓……不是,不是说您!” 于芹娘想解释是自己娘家妈。因为她觉得只拿自己发誓,力度不够。像村里总拿自己发誓的,她看照样撒谎也没被雷劈。倒是外嫁媳妇,要是敢拿自己亲爹娘发誓才是顶尖。 许老太没等儿媳妇解释就吐槽道:“你娘真是上辈子欠你的,还要摊上这糟心事儿。” “那我以有粮的性命起誓……” “打住,不至于”,再说下去就要死好几个了。 怕于芹娘着急,许老太摆摆手道:“我知道你是个嘴严的,不用起誓,说正事儿。” 但接下来,甭管许老太怎么解释互市是许家的机会,于芹娘都用同一句话总结陈词:“娘,那是大哥留给芯儿的银钱,不能动。” “我不是说了吗?地契房契写田芯的名。” “那也给动了。” 许老太干脆扭身看向孙女道:“我想着咱家只工分得的鱼肉不够,那点儿够干啥的?就买村委会的鱼吧。到时天冷再制成鱼丸冻上,包括咱家腊鱼啥的。不止守大道边卖吃喝,连这些也搭个柜台往外卖。另外,人家商队路上缺啥,咱家铺子就要有啥。你帮奶想想,他们会缺啥,这才能赚到钱。” “娘,那是大哥留给芯儿的,你拿来钱上生钱不好……” “你给我闭嘴。”就不能老老实实吃鱼肉夹馍吗? 许老太思路彻底被打断。 有时连许老太也很服气儿媳妇身上那股轴劲。 行,行,整不过你,不商量事儿了,先把你打发走:“我给你请假,你明早搭西院拉脚车回趟娘家。” 没等许老太说完,于芹娘就脸通红道:“我回娘家借不来银子。” 于芹娘以为婆母是让她回娘家借钱。 孩子的钱不能动,那婆母想买地盖房总要有个借钱的地方,但她娘家真指望不上,不是她不回去借。 当年还是用她的聘礼钱,才给娘家撑腰彻底分家出来。要不然她娘和她俩弟弟,还要在两位伯娘手里继续受磋磨。自从爷奶和她爹相继过世,那几房亲属总因为分田分房不均吵嘴,谁也不让一步就一直没分成。也致使她们这一房人吃得最少,穿得最破,倒是挨骂挨打和干活最多。后来索性少要许多,少到全村人都看不下去眼帮忙说话,又用她的聘礼钱做贴补才搬出来。 像前年回娘家,发现吃的比婆家还差得多,粥碗里清汤寡水,问咋不找她。她娘说:你婆家给的聘礼你一文钱也没带回去,想必你婆母已经觉得咱家够厚脸皮。这些年光景太不好,年节没有拎点礼去看望亲家也挺没脸,我和你俩弟说了,再苦再难也不能上门借粮,找你作甚?你是人家媳妇,又没生娃,在婆家还不定过着什么日子。 去年年底大弟弟托外村人传口信,说家里日子好多了,让她放心。 但用有粮的话,光景不好,好点又能好到哪去?估么就是传口信想让她安心过日子。 而以上关于亲家的事情,许老太能不清楚? 要不说许老太现在最服气的就是于芹娘,那脑子里在想什么,一天天的,情感还可充沛了。 “你能不能听我说完再害臊?你明早捞十、十五条鱼吧,背回娘家。” 许老太心想:请赵大山和那些衙役一顿都能吃好几条纯鱼肉,别到亲家这里就抠抠搜搜的。 儿媳妇又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谁还不惦记个娘家,人之常情。 许老太问于芹娘:“你有一两年没回去过吧?本打算让你和有粮冬日再回娘家看看,但眼下不中了,瞧这样冬天起才是最忙的,索性你现在就回去。趁着天还暖和能腌鱼,把鱼给你娘,让赶紧腌上几条留作冬天吃。” 于芹娘又愣住了。 表情比知道大伯哥树底下藏二十两还木呆呆。 “娘……” “也不是让你白去,你给我回回神记好喽。 我记得你娘做乌拉鞋手挺巧,是吧?你让她给我纳五十双鞋底,先准备好。 和鞋布面,过月余里正回来去卖货再给你娘送去。 鞋大小就依照大多数男的脚那般做,你娘常做手工活都知道。乌拉草,除那五十双鞋要用到的,再让你娘和你俩弟弟院里房顶上能晒多少就搂回家多少,完了都给我捶打好。” 许老太想收上来,回头卖给那些闯关东走西口的商队。 要知道外地人冷不丁来他们这里都会被冻得不轻。 身上的衣,尤其脚上的鞋,不一定会准备得那么充分。 而乌拉草别看只是种植物,但它能和人参、貂皮并立为当地的三宝,可想而知其珍异。 而且只有他们这里江河潮湿地带遍地都是,离开这里,别的地方非常少见。 也是这里的人被冻得不轻,千里冰封,北风刺骨,才一代代慢慢总结出怎么使它御寒。 记忆中,关于乌拉草使用应是从草根割取下来放外面晾晒,乌拉草晒干后即可扎成草把,接着左手握紧一个草把,右手持木锤对干草进行反复捶打,会捶到你怀疑人生也捶得只剩下草纤维,再抖抖让碎屑脱落。要让这些干草,什么时候被捶打得如细丝状,摸起来还柔软如才能缝在鞋里。 到时脚上穿着用布、,再缝制一圈从脚底到脚脖都裹着乌拉草的鞋,相等于把整个脚包住的鞋垫,零下四十多度啥事儿没有。 而且这种鞋还排湿排汗,听说还缓解疲劳,舒筋活血。到时她卖鞋的时候指定都得介绍,除了不能吃,啥都缓解。 像这种乌拉草鞋,在乡下很普遍。城里富人才穿用毛皮缝制的鞋。 许老太合计着,或许五十双都不够用,备不住只一条浩浩荡荡的商队过来,那前后管队伍的就会有好些管事人,那一个个都不差钱。再说冻急眼的时候,哪还顾得上钱,她又不会黑心价卖。顺利的话,一支队伍就能把她这些鞋全包了。 让谁干这活都是干,让亲家干吧。 “等卖了银钱就给你娘结算,至于乌拉草比照着……” 许老太没说完,于芹娘就跑了出去。 出门前还把俩空桶挑走。 她明早回娘家,本来就耽误工分换鱼,再不把水缸挑满,该全靠婆婆和侄女干了。 “嗳?这毛病我必须给她改改,从来不等我说完。” 许田芯扭头看向院子:“奶,婶娘是感动的,又不好意思在你面前掉眼泪。” 是的,在去挑水的路上,于芹娘步子走得铿锵有力,哭得也比她嫁人那日亲娘泼出一盆水喊道“好好过日子”时还惨。 长这么大,没遇到过几个对她好的人。 于芹娘觉得心在变烫。 说句不恰当的,就算哪日她男人没了,她想自己也不要离开许家,会像亲闺女那般伺候婆母。 而于芹娘这水挑得没完没了,恨不得连家里各个盆里也蓄满水,就好像明日村里那口老井要停水似的。 还谁拦也没有用,遇到村里巡逻的要伸手帮忙,不用人家。认为自家过日子,婆婆有她就够用了,不要欠人情。婆婆说不准再挑水也不好使。 真整不了这轴性子。 所以许老太是伴着哗哗的水声睡着的,但她才眯瞪着,就听到有人站在炕前,正好是她脑袋上方幽幽道:“娘,那是大哥留给芯儿的……” “你给我滚回去!” “不是,娘”,于芹娘扒着门框鼓足勇气道:“我是来支招的,您听我说完。咱眼下确实没处借银钱,但给孩子钱动了,也不能白用。用孩子的钱才买得上荒地开得起铺子,那铺子挣的钱是不是也得给田芯单独留出来一些?你就是出外借还得给点息钱呢,对不?到哪都讲得通的道理。” 许老太被于芹娘吓得不轻,缓着心脏,心想:在哪呢那钱,还没开始挣就惦记分。 “我心里有数,你能不能回去睡觉?”明早还约了刘老柱呐。 可于芹娘走几步又倒退回来:“还有最后一句,回娘家的路费……” 给你报喽,报销,许老太给于芹娘带足二十个铜板,到底给她搅合得毫无睡意喊道:“明早背两个干粮再走,别傻乎乎不吃饭。” 她没有等隔壁于加棍发车就离开了,因为从二道河村发车到她娘家要多收两个铜板拉脚费。她多走一段距离,再站在路边等于加棍的车就来得及。 她也没背走十五条鱼,那是婆母要操心村里好些事用工分赚的,她咋那么黑心呢,家婆连碗鱼肉馄饨都不舍得吃,她白给娘家哪能好意思拿走那么多。还不如让娘家多制鞋,让大弟二弟也勤快些多搂草,能让他们靠双手赚钱才叫真的帮到娘家。 而许老太压根儿不清楚傻儿媳是几点走的。 此时,许老太正和刘老柱站在想买的荒地上比比划划,规划着怎么个买法。 刘老柱只有一个感受,果然叫他老哥就没好事儿。 因为你看谁家买田地,不是按照亩数买? 再看这位,划个长方块买,你买个圆圈得了呗。 第61章 买地置业 “能不能听见我说话?先回来,回来!”刘老柱对许老太招手道。 可想而知,许老太想买的面积会有多大,顺风扯脖子吼听不见,需要不停摆手才能瞧见。 刘老柱找块石头垫屁股底下坐着,打开随身带的水囊,边喝水,边等许老太回来。 “咋样?我就买这一小方。”许老太来回跑累够呛,两手拄膝盖问刘老柱道。 “你还知道是方块,你看谁买荒地这般买?我去办契,你知道人家会说啥不?” “说啥。” 这也是刘老柱心里想吐槽的:“人家会说,怎么你们村买地也和别村差股劲儿。” 你老许家咋就那么特殊呢。 许老太不乐意道:“我占谁便宜没有?没有吧,只是把延伸的长度从中间截开,打这面接茬变成宽度而已。那一亩地挺老长的,我们家里人口少,正常买法搭窝棚根本看顾不过来,就愿意这么买怎的了?” 刘老柱无语:“你那是从中间截开吗?你那是要把这几亩地变成几节骨。而且你跟我犟没用,在外面求人办事,你不得把人家说服了?就像你这种拼接买法,到时来人丈量土地会添不少麻烦,一听就会摇头。人家管你买不买,不买才好呢,反正俸禄照样发,一个铜板不少拿。” 许老太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叫作是求刘老柱。 能不能用用刘老柱的人际关系,这老家伙就算混得再惨也是干十多年里正,老油条。 美壮从驴车取下小板凳给许老太送来。 这次看荒地,就是美壮用驴车给他们送来的。 本来刘老柱已经站起身,示意许老太坐他的石头块,看到美壮拎个凳子,他又一屁股坐下了。 等到美壮又离开站远些,刘老柱才说道: “我就不明白了,你买这里作甚,咱村里有的是荒地,往你许家大房那个村落去的道边就有一大片。 你买那里好不好?顺脚一个多时辰就能去看眼你老婆母。买在村里也没有谁轻易敢祸害庄稼,咱村里人都能帮你盯着。 而这里守着大道边,你就不怕回头长出庄稼,谁路过偷走你几穗苞米?到时你都找不着是谁偷的。还有老虎、狼那些野兽,也不怕把你守窝棚的儿子啃喽?” 你家也只有仨小子,不是三十个。 在刘老柱看来,买这处太不明智。 别看路边离山的距离,大致有三亩地连接起来的长度,瞅着挺远。 他们村这座凤凰山,也好似比去往镇上路过的那座山要太平,没那么茂密、陡峭、危险,野兽也少。 可大冬天老虎和狼要是没吃的,那是会下山溜达的。万一从那座茂密的山,来他们村山头串个门溜达溜达啥的呢。 甚至不用等冬天,就这季节要是运气不好也能来个狭路相逢。 听说前段日子就有外村小伙子走夜路遇见过老虎,瞧见老虎急忙趴路上一动不敢动还直叫爹,虎毒不食子嘛。 “我是一定要买在这的。” 刘老柱拧眉看向许老太,咋这么犟:“……那这破位置反正没人愿意要,要不你先烧荒肥地,等明年播上种,我再找找人给你办地契。到时就说村民已经种上,又不能铲平。这样总行了吧?” “荒地无人耕,耕了有人争。家穷衣衫破,弄啥都是错。”许老太瞪眼刘老柱:“就算你没听过这句话,还没吃够你弟弟的教训?这样最不行。到时把我拉去菜市口挨板子,我就说是你让的,拍你吧。” 刘老柱一噎,但还没等他跺脚烦躁质问,那你要我咋办,你买这破位置又到底是要弄啥嘞时,许老太忽然道:“接下来,我们说点默契的话。说实话,我都想把这里全包喽,可我没钱。所以我想让村委会也买这里,不给外人机会。” 第62章 扛得是顶风的旗 想让村委会买路边荒地,本就在许老太的计划中。 一来,如刘老柱所说,只她一家在大道边做买卖危险。要是一大帮人,无论是野兽还是人,那就不怕了。 真出现土豪劣绅眼红嫉妒或是想强取豪夺,他们也得在心里照量照量,强拆一家两家没难度,但敢强占一百多户村民的房子和土地会不会被闹大。豁出去集体进城击鼓鸣冤。 二来,孤木确实难成林。 孤零零路边只杵她一家铺子,那眼神不好的都发现不了这是间饭铺子,还以为谁家被村里排挤搬到路边住呢。 但要是一长溜火把照亮的商铺飘荡幌子,离远就看到一排排炊烟,开门又冒着饭香热气,再让大姑娘小媳妇挥舞彩布条,向一队队疲劳赶路人招呼着:“大哥,老弟,进屋暖和暖和,喝口热乎水还有热乎饭,爷奶啊,家里来客啦!” 用她孙女的原话就是:落霞云归下,那这条荒芜的大马路,至此就会成为烟火人间。 让那些南来的北往的,你甭管是晋商还是海港的,也要好好感受到咱北方人特有的热情好客。 是,这里的天寒风刺骨,但在这里生活的人热血难凉,赤子无惧。 备不住误会以为到镇里了呐。 到时都羞涩什么羞涩,就你古代人想挣钱也不能羞涩,都给她跑路上去揽客。而且要让这种做法,变成和镇里商铺竞争的特色。 三来嘛,必须帮助大伙,许老太心想:还是那句话不能做孤木。 咱家吃肉,要让村里人喝上口肉汤。 要不然咱许家成啥人啦? 啊,叭叭在台上讲要抱团,结果转身知道消息有好处就自己家全占。就大伙当面不说什么,起码背地里也会酸得要死。 那日子一久,人缘还能这般好了吗? 而在村里生活是很讲究人缘的,虽然有时候让城里人觉得没有边界感,但凡事都有利有弊。咱遇到啥事振臂一挥来一大帮人是啥样?甚至咱家缺钱买鱼盖房子啥的,讲究边界的不先给钱能行吗?可在村里人缘好就是能先赊账,甭管什么活也会伸把手。 更何况她全家齐上阵,累得要死也做不出多少人饭菜,用她孙女的话,必须定档。 像她家只给管事们做“高级”饭菜,吃的好还贵,这样才能每桌给得起一小碟免费试吃的鱼松和鱼丸,有针对性的推销。只推销给那些能拿定主意下单子的人。回头互市完事返程路上,捎带货就能运走。 而村里其他家卖吃食,就得做杂粮馒头的,草籽粥的,姜汤胡辣汤,小咸菜,反正甭管啥,贫下中农饭才是占大头要准备不少。 因为换位思考咱是商队管事也得寻思寻思,管事是想停下脚吃口热乎饭,可是不能让所有人都吃得很好,那样饭食费加起来太贵。 昨夜,许老太和许田芯不止把饭食这部分细琢磨一番,甚至连骡子粮草也给定了档位。 她家只卖掺粮食让骡子变得极为有劲儿的马草。 像一只队伍里,有的那骡子坚持不住就得立马喂好的。而有的骡子还能坚持赶路,那就得喂普通的。她们只有急商队领头人所急,想商队领头人所想,才会赚到钱。 而关于马草这部分注定也要让利,把普通马草让给村里各家,让大伙都能靠勤劳搂草挣点辛苦钱。 也让大伙好好知道知道,她站在台上说的那些话不是扒瞎,咱女的说话就是一个吐沫一个钉。 主要她家也没有那么多人帮商队喂骡马帮卸车。估么到时只烧热水喂牲口都烧不过来。不行雇村里孤寡老人帮烧开水。正好他们也做不了啥买卖。 所以…… 此时许老太微眯眼望着刘老柱,心想,要先把这位拿下。 只有这位有实力能先替村民们买下这一大片地。 毕竟集资不了啊,眼下这消息不能说,等能说的时候,又不会再是这地价。她也不想挨着什么王家沟李家村的人一起做买卖。 那该咋劝说呢,从魄力上?不,这位就没有那玩意儿。 还是老办法,威胁吧,招数不怕老,好使就行。 “你那江的事儿,就不怕往后被清算?” 刘老柱正喝水,闻言呛住:“咳咳咳……说你买破荒地的事儿,你扯江干啥。” “因为江和这片地有关系,你听我给你细分析。 先说江,听说你问过是不是要来新将军?” 许老太特意把小板凳往刘老柱跟前儿拽拽,才说道: “一朝天子一朝臣呐,老哥,这点儿事还看不明白? 就那小知县才几品啊?也就能虎住咱平头百姓,还有那王里正背后劳什子府城亲戚,在人家三品大员面前是个屁。 备不住干一辈子,都没资格在人面前下跪磕一个。 所以咱这里马上要换天啦,就看那天想不想收一批人。 我甚至怀疑,人家那前锋队伍已经来啦,提早来看看这处池浅的地方,王八多不多,妖风大不大。 呵,要是那风不小心刮人家脸上,人家那么大官,用看谁的脸色?都得跟剁小鸡似的,你看回头拔根收拾不,而且还会要么不出手要么就一个不漏。” 说完,许老太才帮刘老柱捡起掉落的水囊,瞧瞧给吓的。 刘老柱是被“提早来”仨字唬得不轻。 因为确实来了,只不过只有他和老雷知晓,绝对连枕边媳妇连梦话都没敢说,这婆子咋又给猜对了。 刘老柱紧张地咽咽吐沫:“妹子,你别绕圈子,我这回算是知道你脑瓜是真好使。不过,我不明白这和荒地有啥关系?” “因为我这荒地,和你说实话压根儿就没想种庄稼,守着大道边,我是要盖房子开铺子。”所以你得给我便宜点,我还要留钱盖房子。 “啊?都没有人,卖给谁呀?” “啧,我不是说了吗,咱俩人之间要有默契,你想想昨晚谁来啦?” 赵捕头啊,刘老柱疑惑:可他就是一个捕头,还能知晓什么了不得的? 许老太嗤一声:“我就给你漏一句,多的我再不能说,说了容易引起乱子。我没吓你,回头再拿咱俩是问。” “快说。” “你知道赵大山以前在哪服兵吗,威名赫赫的霍家军。你知道新来的这片天姓什么不?那你说我为啥要买这片地,为啥还要这个买法。” 为啥呀? 刘老柱满脸褶子皱一起,强忍住不追根到底:“明白明白,不可说,默契。” “嗳,这就对了。你根本不清楚,我和你说这话,代表着啥。要不是为救你,真的,打死我也不能讲。而且这消息老值钱了。我即使不认识镇上和县里富商,我还不知道白家大门冲哪开吗?这么值钱的信儿,我和他家讲好不好。” 白家就是除王里正那种人,十里八村有名的富户,名声也好。家里有今年刚考上秀才功名的小子,那小子还可年轻,明年万一是举人呢,那一下子就会变得不得了。 也是她刚穿越来,于加棍那老东西臭显摆说倒动猪肉拉脚不少挣钱,就是给那白家帮忙。 “还有我婆婆可认识县里王员外,我让她给搭条线,不是见不着当家人的。你不用不相信,再过几个月你就知晓,只靠这一个消息,啥活不用干,我就能挣百八十两银。结果我为你啊,为咱村里人,我搁这算计手里银钱,连荒地都买不了多大一块。” “妹子,我可以不问荒地怎么个值钱法,可你能不能和我细说说,咋个为我好。” 刘老柱满脸苦闷:“这样我也能心里有数,就算给不了你百八十两好处银钱,也要让孩子永远记住他们婶子的好。” 然后远处驴车上的美壮,听不到在说什么,只能看到她许大娘在里正面前挥舞胳膊,滔滔不绝。 美壮眼下谁也不服,只服她大娘,就冲那份能说劲儿,她感觉自己这辈子也拍马不及。 她这嘴纯是吃饭的,大娘那嘴镶金边。 这面许老太正劝说着刘老柱: “……你是不是寻思清算那天,抓走你时,你说我为村民们可做过不少好事,我们喊是的,大伙帮你一起请愿,你就没事儿啦?错!” “怎就错了呢?”刘老柱急了。他已经没心思琢磨许老太咋能把他的心理也猜对,他就想知道对村民好怎么也不行了呢。 许老太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道: “到时带刀护卫哗哗地来两排,直接给你绑走。 公审那日,你一抬头吓一跳,才知道跪满满一屋子人,你连跪也只能挤在旮旯里。 而人家霍青天,翻跪在你前面那些人的罪证都翻不过来,那都得十几二十人连夜查账,你上奏的从轻请愿书,在那些大账目里算个屁。 你说我曾为村民们办过啥好事,我出去冻得要死帮卖货,帮着每一笔赚过多少文,用那些铜板曾给村里修过老井,帮寡妇挑过水,给老人上过坟。 请问截止到清算你前,你自己说,这些小来小去的事,你拢共能做出多少?你又能不能给村民们拢共挣出五十两白银。 到时,人家审案的一翻什么乱七八糟的,你编出来也是五十两,在人家大官眼中,不敌你和王里正他们搅合在一起。 直接把你这个一扔,狗头铡伺候!” 刘老柱从石头块上歪倒在地,咋就说着说着给他整死了。 “妹子,快别吓唬哥,直接说咋能让我再活过来。” 许老太叹口气道: “想活,老哥,想一句话的功夫,就能让上面人知晓你是位好里正,你得有功绩。 要那种让人一眼就能看到的功绩。 而这片荒地就是你的机会。 来,你随我指的方向开始看,你想想,你从这面起,一直到那面,买下这一大片位置。” 刘老柱这才分心发现,要这般算距离的话,“那你家的荒地在中间啊?” “我没好处,我还不得占个好位置,别打岔,你想不想听了?” “你说,妹子。” “到时沿着这条路,全是拔地而起新盖的商铺,灯火通明的,要是生意还能好,谁都不瞎,那就是大功绩,全能看见。 到时全村人再给你请愿从轻发落时,也只喊一句就够用:着名的二道河商铺街是俺们村里正带头的,而不是七嘴八舌的他给我挑过水啥的。你觉得上面人,会不会叫人问问那条街是怎么回事。” 刘老柱肯定道:“会问,如若是好官,清官。” 许老太点头: “这不就得了! 到时好官派人去询问几位村民,村民们再给解释说,我们里正在不知晓挣不挣钱时,就将这一大片荒地替大伙买下来。 我们里正还知道村民们没钱,村里帮管事的村委会也没钱,他就自个垫付,连自家小儿子明年的束修费都掏出来了。 里正说,那时候做这件事之前没想别的,就想着如若真挣钱,村民们也挣出点家底了,到时再来他这里换地契,只有二道河村村民可以从他手里买走地契房契。” 刘老柱:“……” “有村民挣到一些辛苦钱,但仍然还是买不起的话,里正说,那就当租给村里困难户,啥时候钱够,随时再来买,每家他都给留了一份。 里正还说,有盖多的铺子,可以在十里八村挑选一些老实巴交的人一起做生意,不能只带动自己村,当我们有余力能让外村人也日子好过时,不仅心有小家,还要心怀大爱。 正好甭管是租给本村还是外村人的铺子钱,也能用到村里修老井,下鱼苗,栽小树,帮着朝廷多修路。” 刘老柱:“……” 许老太比着远处: “所以老哥,你想想,到那时即使你以前有错,但你敢于比别人先迈一大步,且替全村先承担风险,还不求回报,全村人怎么会不齐齐喊道,我们里正变了,不准再用老眼光看人。 我们里正之后走的是人间的道,扛得是顶风的旗,这样的好里正,敢为民做主为啥要让他上狗头铡,就是回家种红薯不让他干了都不行! 而上面的大官想必甭管是谁,他是不是也得寻思寻思,你刘老柱,一届乡民还真挺有魄力,魄力就是能力,不可获缺啊!” 艾玛,刘老柱听到后面好似看到画面,都激动了真想大喊一声:“我确实变了,那就是我,扛着顶风的旗带领全村致富”。 甚至觉得,搞好了,他备不住能升上去。 妹子这张嘴,他今日算是领略到,真能让人一会死一会升。 可是回归现实:“我算了下,你家荒地这般买法就得至少至少要十一两,我要是听你的,把那些全买下,得最少五十两。” 可哪来五十两,还没算拔地而起盖房子呢。 “能不能朝几个村借土坯子,现摔够呛来得及,你去写借条,年底还呗。” 第63章 不问将来,就是跟随 美壮坐在驴车上,始终在削木箭。 她觉得两位长辈谈话,自己不适合上前。 结果再一抬头就看见两位老人越走越远。 看起来在用脚丈量土地,接着俩人又拉起绳子。 绳子应是不够长,两位老人还要四处找大一些的石头做记号,做完记号再接着朝远走。而再往前去,全是半人高的荒草,稍不注意就会摔跟头。 “吁,吁!”美壮先牵驴车找棵大树绑上,随后抄起镰刀就向许老太和刘老柱的方向跑去。 美壮到了跟前儿也没打扰两位长辈说话,她只管甩动镰刀在前面铲草,愣是开出一条小道,方便刘老柱和许老太继续丈量。 这功夫刘老柱已经累够呛,回身看眼跑来帮忙的美壮,干哑着嗓子嘱咐句:“丫头,既然割了荒草就别扔,一会儿抱你车上挑吧挑吧,把那黑麦草挑出来。” 他要留着送礼。 回头去各村借土坯子,不能空手去那些里正家。 刘老柱心里是清楚的:用荒草送礼也是没谁了。 他倒是想拎两斤大米,可他得有哇。 他们村以后只会越来越一文钱掰八瓣,尤其这俩月还不知道是咋回事的情况下。咱跟村民不能解释,跟谁也不能说……主要他也说不明白。 就连他家的粮食,往后也不能放量让小儿子吃了,想吃饱要么粗细粮几掺,要么就吃一个半。 因为刚刚这许家妹子把他家粮食也赊走一半。 怎么就稀里糊涂应了,刘老柱是迷糊的,大概是他那阵情绪比较激动。 好在本来要赊走一大半,但后来许家妹子主动说了那么一句话:“咱是要为村民们好,那也不代表非得要憋气吃亏。你家也留些粮食,回头买卖做起来,还得让你家我嫂子也挣些银钱,那我就赊一半吧。”这话让他心挺热乎。 只是没一会儿就凉透,原来这才是个开头。 “……我还缺番薯,碎米,黄豆、玉米,甜高粱杆子和种子。 这么说吧,老哥,你去外面各村落能先赊来啥,我就缺啥。 其实不止我缺,估么到时咱村各家都缺。 还有陶土大缸。我不管别人缺多少,但只缸,我家就得要六七个。咸菜坛子大小不挑,越多越好。 还有大号泥锅,谁家有多余的,我只要大的。包括木碗木盘,筷子我家有,新的旧的也都行。 不知道你认不认识镇里铁匠铺……” 刘老柱望着许老太还在继续掰手指细数,他头要炸了:“合着全靠赊?” 要换多数人是这么个穷条件,啥啥都没有,这买卖不做也罢了吧。 “那不赊咋办,要迎难而上,挣来钱不就好啦?你放心,起码我家这份,年底指定全还。” 许老太说完,才看向刘老柱。 她知道这老头要坚持不住了。 因为刚才丈量土地的时候,她俩已经算完要在中间位置,也就是她家铺子身后要打口轱辘井。 没水怎么做买卖,全村人要有一口井在这面的。 可打井就要刘老柱先掏出去几两银。 还有这一大片房子,每间铺子里不说有热炕,大冬天起码要有炉子和火墙吧,这些全都要用到砖。 可那火墙没砖根本搭不起来,只她家要想往暖和了弄,自家那面还要冬天栽点青菜,就得要二两银钱的砖。更不用说一气要弄这一大排房子,本来地契钱就够刘老柱喝一壶的。 那叫五十两,那个不能先赊。 而像砖之类的,也要至少先付一半。可想而知加吧加吧要用不少钱。 许老太觉得,是时候该说出一件能净化刘老柱灵魂的事了。 “我知道你难,顶风的旗,哪是那般好扛的?你看哪个想做成事的人会没有委屈。” 说话功夫,许老太解下一直斜背在身后的包袱。 也是直到这一刻,刘老柱才知道,连口水都不背的人,一直背得是啥。 只看包袱皮打开,里面是五大串混着泥土很脏的铜板。 “你哪来的银钱?”一直忘问了。 刘老柱心想:如若没记错的话,前不久许家那位外村老婆母还因为二两银跑上门大闹。 许老太蹲在包袱皮前,抬眼看向刘老柱:“有田活着时,埋在大树底下二十两银钱是留给孩子的,眼下只有我们娘仨知道这事,我那几个儿子都不知晓。这次让我给挖出来了。我留十五两,剩下这五两给你。” “给我是什么意思?” “和你给村里人白垫钱是一个意思,先垫着。一起扛。” 许老太将来自现代家人们的五两捐款上缴,她来之前就和家人们说好了。 而刘老柱这面,认为自己压根儿不是一个爱掉泪的人,何况还是在妇人面前。 他急忙转过身,正用手捂住眼睛。 可明明已经闭上眼睛,眼前好似还在晃动那些洗不净泥土的铜板。以及那句一起扛。 一起扛什么,又不欠他的。 回想起这段日子,许家妹子那般人物明明心里都有数,却从来没有威胁过他,倒是在那位赵捕头面前帮他找补。 还和村里各家说,能打成鱼,不要忘了里正。 像这次更是,冲刚才帮他分析那番话,与其说许家妹子是为村里人好,不如说归根结底是为保他。一起扛的意思是既然知道了,还给出了主意,那就要保住他。 这又自家明明连锅都要赊,自家钱也不够用,却看不得他犯愁,拿出有田的银钱要给他。 有田啊,伯伯对不住你。 刘老柱老泪从手指缝中掉落,他往年是咋好意思压价收许家物件的。 想起许有田那高大爽朗的模样,心里更是难受得不行。 终于将憋了多年的话,哽咽着说出口道: “老妹子……”不再是许妹子了,而是老妹子。 “当年咱两家要能成为亲家该多好,我可稀罕你家大小子。我是稀罕大劲儿了,就成了恨。 这些年我还梦见过有田两回,不瞒你说,我梦里质问过他,咋就相不中我闺女,搞得我当年灰头土脸。要是相中,他几个弟弟我都能照顾,日子早就不孬了,还能供他读书,我问他后不后悔。 我也和你掏心窝子说,他要是我姑爷子,真的,当年我豁出老命也不能让他没!” 刘老柱说到最后很激动,因为眼下是他头一回后悔,那般好的娃,靠多年自学就会认字算账,还打得一手好猎和人走过雁门关去贩货,听说那贩货领头都相中有田要给带走,将来注定出息,不是他姑爷,也应该给保住的。保住后,凭有田为人重情重义,永远都不会忘了他这位伯伯。 也是村里唯一一个有希望能在外面混好的娃啊。 一个混起来了,其他人,路子不就活了吗。 许老太无语地望着刘老柱背影,心想:合着感动半晌就憋出这么句话。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你有没有正溜?哭成这样。 再说你有啥可想不开的,还梦里也质问我们家孩子。 那年轻小子喜欢细长眼睛还是圆眼睛,高矮胖瘦的,那是咱们能管得着的?要不咋说,这才叫年轻人。 要是都像咱这个岁数那样现实,就没有那么多高嫁低娶的事了。那还相什么人,挑什么稀不稀罕的,直接看谁家粮仓大多省事。” 许老太说话时摆摆手,示意赶过来看情况的美壮站远些,然后才继续训刘老柱道:“你赶紧的吧,一堆事儿呢,在那抹眼泪,也不怕晚辈瞧见。” 美壮已经瞧见,都看傻了,大娘简直太厉害,给里正伯伯说哭啦。 而就在这时,路上忽然传来一队赶路人的嘈杂声音。 许老太有那么一瞬出现错觉,以为商队这就来了呢。 结果是……王家沟的? 许老太和美壮被刘老柱一手一个按进荒草里,还顺手把钱也捡起来扛在肩膀上。 许老太蹲在草丛里,看眼刘老柱的反应,联系到雷里正来。又看眼路面一辆辆车过去,心下琢磨: 这是王里正快要出事了吧?就算眼下人还没被抓,那“大买卖”的哪处黑窝点,比方说雷家窝的黑窝点也可能是让人神不知鬼不觉端了。 这应该是收到消息后,如热锅上的蚂蚁要赶去哪里求助,或是在转移家里人。要不然不会是这么多车,还赶得飞快。 果然,刘老柱那老家伙一定知道点儿啥。 “该!”刘老柱眯眼望着路上,差点忍不住想冒出头喊活该,打他弟弟那幕永远也忘不了,他早晚把这仇报喽。看着吧,王家沟村乱的时候在后面。 许老太碍于美壮在身边,没说透:“里正,你是不是忘了他完了,就是你。” 刘老柱脸上的笑一僵:“……” 确实忘了。 “搂草,不用量了我心有数,走走走,赶紧回村!” 回村把老妹子支援这五两,他得以里正名义给写张欠条。 “对了,老妹子,你家红契写谁名。” “自是我孙女,有田留给芯的,她婶娘都知道。” “那让孩子明日早起随我去趟镇里。” 但刘老柱都到家了,搂回家的荒草也放进院儿,美壮还不走。 别不走啊,刘老柱心想:他还要找媳妇要走家里所有的银钱呢。虽说无论老妻同不同意,他都要拿走,这事定死死的。 但在拿走前,总觉得能商量还是要先告诉一声的。 胡椒正好拎泔水桶从后院喂完猪回来,看到美壮也是一愣,等听美壮说完更是一脸懵逼。 美壮先不好意思了一会儿,然后才言简意赅道:“里正伯,俺大娘买的哪块荒地,你在她旁边给俺也来个五两银钱的,你看着给亩数,挨着就行,中不?” 刘老柱实属没想到,许老太已经有这般的盲目追随者。 第64章 向着那梦中的地方去 美壮离开后,刘家紧闭大门。 刘家堂屋里。 刘老柱先把他媳妇按在椅子上坐好,然后他才在媳妇面前左手拍着右手滔滔不绝,试图掰开揉碎给妻子讲道理。 讲到要做饭铺子,胡椒反问:可那荒芜的大路上,咱们要是不走道,连个鬼影都没有,请问客人在哪里时。 刘老柱的回答是一副不可说的模样,还摇了摇右手食指,示意老妻别问。 胡椒盯着她男人那根手指:“……”咋就那么来气呢。 而此时的刘老柱,趁媳妇还没发脾气前急忙拽过凳子坐在胡椒面前。 只看他半弯着腰,忽然伸手包住媳妇一双如老树皮般粗糙的小手,他低声和胡椒解释着什么,将许老太给他分析的那些话又说给胡椒听。 胡椒边听边满脸焦急连连点头,在听到狗头铡时,她突然站起身蹿进屋子,将家里四处藏的散银以及唯一一个五十两银锭子放在炕边,那五十两银锭子本是要给小儿子娶妻用的。 怕自家男人有心理负担,胡椒还把这堆银钱又往前推推,示意不用说了,只要一家子好好活着,钱不钱的没事儿。 刘老柱望着这样的老妻,头发也掺了白丝,他一边咽下心酸将所有银钱收好,一边再重新转过身面对老妻时,又立马换成一脸兴奋白话起来。 他给胡椒掰手指分析,别怕,不会赔的。 你看许家老妹子是傻子不? 你看美壮啥也不问就敢跟着买地,也说明跟着不会错。 你看,媳妇,不止咱家白垫钱,这里还有老妹子的五两银,这可是有田的银钱。 胡椒惊讶:“有田的?” 刘老柱又开始挥舞胳膊,将许老太给他畅想的那些话说了出来,什么心有小家,心怀大爱。到时铺子多租出去,不止本村或许连外村村民都会记着他的好。 到时别说狗头铡他,搞好了,他还很可能在真正的大官好官那里留名。 等那时,再去缴粮税,那些里正就是个小里正,他带的二道河缴粮队一出现,别人都要给他让路。 他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其实谁能当英雄会去当狗熊,只要这把事能做成,他心里也是有英雄梦的。 他还背下来许老太的那些话,告诉胡椒:他往后走的是人间的道,扛的是顶风的旗。到那时,你老头比以前腰板还直,你作为里正之妻,要骄傲,也会比以前在村里人缘还好,因为那是真正得到村民的敬重。 “还有爹娘往后再回村,信不信各家都会邀他们去串门,不去都不行的那种。到那时,爹得多乐呵。” 一把年纪的刘老柱,难得在年少夫妻老来伴的胡椒面前,笑得像个孩子。 胡椒却突然抱住刘老柱哭了起来:“我们当年只是想保住自己的孩子……” 午后的阳光照在这对相拥在一起的老夫妻身上。 只是阳光没普照多一会儿,刘家大门就大敞四开。庄户人连悲伤春秋都要抢时间,没有闲工夫多愁善感。 胡椒赶着牛车,将 村婆子仨人组,大红子、大娥子、一只耳老娘正好看到这一幕。 刘老柱在家往车上装粮食,胡椒没一会儿又赶来 仨婆子就追随牛车的影子,来许家,去刘家,再来,再去,一趟趟的把粮食拉到许家卸车。 大红子实在忍不住了,问胡椒:“啥意思呀?你家是借给许家粮食吗?” “啊”,胡椒刚应了一声,许老太用湿毛巾擦着身上的灰尘就出来了,招呼胡椒道:“累坏了吧,进屋喝口水。” 胡椒想起刘老柱还在粮窖里待着呢,不能停留。先是一把拽住许老太的手,极为感慨地想对许老太说点什么,但碍于那仨婆子在跟前儿就没说。只低头间红了红眼圈,随后赶紧掏字据递给许老太:“妹子,家里有事,我不进屋坐了。这是给你的欠条,收好。还有,谢谢啊。” 大红子、大娥子、一只耳老娘齐齐看眼欠条,又看眼许老太,再一脸发懵地看着粮车:“……” 不是,她们得好好捋捋,不该是许家给刘家写欠条吗? —— 刘老柱赶车到许家门前停下:“田芯儿啊,田芯。” “嗳,来了,刘爷爷!” 到美壮家,刘老柱又挥鞭子喊人:“侄女,大侄女。” “来了,叔。” 仨人啃饼子配着水,踏着晨曦向镇里而去。 刘老柱示意许田芯和美壮用他带的被裹上,免得冷。 许田芯拿过刘老柱的干粮,将奶奶给带的肉松夹在刘老柱的饼子里,让刘爷爷一边赶车一边吃,又给美壮姨也裹肉松。 刘老柱甩鞭子吃饼时笑呵呵道:“你奶要是卖这个,不孬,咋琢磨的呢,那脑袋瓜。回头告诉你奶一声,多做不怕,我还能给这吃食送到你大爷爷那里代卖。” 第65章 接你们回家 在去镇上的路上,许田芯终于有机会对自己所处城镇有个大致了解。 原来河栏镇占地面积和人口分布,多到在府城有名。 像他们村有一百多户,王家沟人数更多,雷家窝也是一百出头,过百户的村庄在他们镇有十二个之多,这就上万人了。再算上那些几十户的小村庄和镇上常住人口,按理河栏镇是有资格单独成立一个县的。 但不知为何,仍是归平州县一并管理。 许田芯猜测可能是税收过低,还可能是朝廷对河栏镇甚至平州县的归属一直另有安排。 那这般大的乡镇该怎么管理呢?他们镇离县里还挺远的,不能什么事都跑县里汇报吧。 刘老柱看许田芯挺感兴趣,就给讲解道:“有镇署衙门,叫治所。比那日我领你去的河泊所要大一些,一会儿你就看到了,在东二大街上。最大的官是镇亭,他专管我们这些里正。” 许田芯立马明白了,在现代叫镇长,在这里就叫镇亭,刘邦以前就是亭长。 “那他有品阶吗?” “有,咱们镇可和别的小镇子不同,人家是正儿八经的九品。” 刘老柱没和任何人说过,他以前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做镇亭。 可威风了,管他们这些里正,俸禄还多。 他不像王里正有背景瞧不起一个小小镇亭也看不上那点俸禄,他看得上,主要咱不挣杀人越货的黑钱,一个月只明面上就有二两银还不够用? “像我们这些里正,一年到头操心不少,只有禄粟、薪炭、给卷(差旅),还不够这老牛吃料。 而有品阶就会什么都有,多到你们能想到银钱的地方,他们都补,连庶仆每月还给补四百个铜板。” 这话确实让美壮难以想象。 刘老柱每每提及也羡慕够呛。 在这里,想家里养丫鬟小厮,如若不是以租用短工长工的形式,而是以买卖的形式,每年要给买来的仆从上不少庶仆税。家里除非很有钱,要不然一想到要给仆从管吃管喝还要给上不少税,就感觉冤大头,家里的脏活累活还是自己干吧。 刘老柱扭头看眼许田芯,八卦道:“你那位赵伯伯也有品阶。除镇亭,他是镇上唯二有品阶的,剩下都叫吏,你奶知道这事儿不?” 许田芯正在直播中,闻言不再看家人们刷屏,赶紧对刘老柱摇摇头。 “回头告诉你奶一声,他是从九品。他以前做都头转到咱镇上的。都头是啥,你这丫头明白不?”刘老柱也是上次去县里,听其他里正提及才知晓。 许田芯心想,她应该是明白的,因为直播间家人们句句有回应道: 那个谁,武松,他不就是都头,管一百来号人,属于编制最末级。 那位赵大山就是从军营职务转地方了呗。 还有家人问,话说从九品,赵大山要在现代是什么级别。 有人答:乡科级副职。 所以几个小时路程对许田芯来讲,一点儿不寂寞。 刘老柱在这面说,她要回答,她还要分心看家人们在直播间里唠嗑。 抵达曾经做阿飘,飘过的城楼口,来往人群依旧是穿破衣烂衫的多,这里也有好些拉脚等人的牲口车。 刘老柱先找到去雷家窝的拉脚车,递给对方五个铜板让帮忙捎一封信交给雷里正。 信上涉及了不得的内容,刘老柱是画画。 他画了一个大王八坐车跑,后面还跟着一群小王八。又画了一个王家沟村的石碑,旁边配个王八没头。想告诉雷里正王家沟村目前没人管事。人家是群龙无首,他画王八无首。 附带这两页画, 然后刘老柱才拽着牛车,载着许田芯和美壮去了治所。 许田芯没想到镇署衙门还挺大,看起来比河泊所要正规得多。 那日去的河泊所就设立在江边,像是普通人家住的房子,后面带着大院子存储渔盐。 而这里有大门、仪门、正厅,议事厅,还以堂屋为中轴线,右面挂着大牌子“课督赋税”,左面与之对应挂的是“逐捕盗贼。” 许田芯觉得刘爷爷应该是在用赵伯伯名头装面子。 因为刘爷爷忽然很大声给她介绍道:“左面就全归你赵伯伯管。” 前面引路的衙役随着这一声,立马扭身看一眼她,就给他们领到两房之间的空走廊处等待。 这里有一排凳子,还有……穿堂风。 许田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刘爷爷可怜的呢? 坐冷板凳傻等两个小时后。 那位领路的衙役给他们送来三杯热水,刘爷爷居然挺高兴地对她和美壮姨说道:“往常我来,只有数九寒天能有人给送口热水。这季节就送,可见看在赵捕头的面子上。” 接着办理地契和房契税的三位办事员终于回来,刘老柱示意美壮和许田芯先别跟进去,他这面摆手再进去。 然后许田芯就看到,刘爷爷对那些明明没有品阶的办事员弯了腰、赔着笑,回身还主动帮人把门关好。 要关上门的那一瞬,许田芯听到刘爷爷向那些人一口一个兄弟的叫,聊着拜年嗑,说那仨人很辛苦。 辛苦什么呀,听那位领路衙役的意思,好像才来上班。 许田芯和美壮对视一眼,心里都在想着:也不知道能不能办成。她们这次买荒地为不给人留话柄,手续还是挺复杂的。 她在家时就听奶奶说,要让刘爷爷先给办个按买荒地那般买亩数交钱,然后再给开个证明,证明荒地树根子太多根本没法开荒种田,给开个改变用途建屋,再交个间房税,这样土地面积得钱少,建房也合理才算全归她家。 而如若直接按照住房买荒地,他们买的面积太大了,那样的话,里外里加起来会多一倍的银钱。 一炷香后,许田芯看到刘爷爷摆手叫她和美壮姨进去时,还在哄着那几位办事员:“麻烦几位老兄了。” “会写字吗?” 刘老柱急忙过来要帮许田芯和美壮签名,“这都俺们村里孩子,我来签”。 只是在他弯腰时,许田芯已经按好手印签好名,还帮美壮姨也写好。 三位办事员有些意外看向许田芯,可刘老柱连意外的心思都顾不上,因为他正一边用身体挡着,示意俩孩子赶紧揣起来卡着三个大红戳的官契,连他那一份也揣起来。 一边对那三位办事员张罗道:“走走走,哥几个,十里飘香。” “你这老家伙,麻烦我们这般多,才十里飘香?你也好意思。” 刘老柱面上堆满笑,心里一咬牙:“说错了,我这啥脑袋?上年纪嘴瓢,必须六合楼!” 许田芯看到地契上,写着她家那份十一两银钱正好没,如果请客,就是刘爷爷自己钱。 六合楼二楼包间,许田芯趁小二上菜的功夫,跟着一起挤进去,有隔着屏风直播到里正爷爷已经喝半坛子酒,看店小二一坛一坛的往上搬,估摸今天指定会喝醉。 直播间家人们感叹说:在现代都避免不了,更不用说在这等级分明的古代,想做点事儿,真的难。 许田芯默默退出包间,小二却在楼梯处喊住她,递过来两个油纸包说:“你爷爷给你们买的,他说你不愿意溜达就在楼下等,想溜达就一个时辰后再来寻他。” 许田芯让转告要去外面买些物什的。到楼下打开油纸包才知道是猪肉葱馅的肉包子。 她自从穿越来还没吃过猪肉,别说,好香啊,油已浸了包子皮。 而且她和美壮姨一人四个包子。 刘老柱:他都能请那些人吃饭,还差楼下俩孩子的包子钱了。 许田芯只吃一个,剩下仨又用油纸包好,打算带回家给奶奶和婶娘。 美壮吃了俩,剩下两个,她打算到村里塞许大娘怀里就走。你问她男人?她以前就是好吃的先可着男人太惯着了,她正在改。 可今日注定是让直播间家人们心情都跟着不好的一天。 美壮牵着牛车在外面等。 许田芯被家人们催促着,快去买心心念念的牙刷牙膏,奶奶今早不是给带了银钱还嘱咐你一定要买回家,但是走进一点红胭脂铺得到的是冷遇。 胭脂铺老板娘打眼一瞅就知道许田芯不是顾客群体。 因为身之发肤受之父母,这个姑娘家头发都能坏成那般像枯草,还能买得起她这店里的任一物什? 还有肤黑,这代表常年累月自小就从事体力劳动,也意味着眼前这姑娘,连话本子讲得神奇遭遇的一丝可能性都没有,比方说什么哪家小姐落难了。更何况还穿得那般破,身上一个两个……老板娘在数许田芯身上的补丁。 所以在店丫头要过去迎客时,她给拦住了。 “你有事?” “掌柜的,我想买牙粉,在哪,能否看一下。” 许田芯实在辨别不出来哪个小陶罐里装的是牙粉,连记忆里也没有经验。 此时,她的心里是挺惊奇的,这些瓶瓶罐罐好漂亮,快多看一些,直播给家人们看。 这小筐里装的就是传说中的澡豆吗? 那个好像是蜜水。 许田芯的手,不知不觉就碰到一个葫芦形状的小陶瓷罐上,她刚要问这里装得是什么,她实在是喜欢这个小罐,胭脂铺老板娘就抢了过去,还以帕掩嘴道:“这是面脂,要二两银钱的。牙粉最便宜的也要半两银,牙粉买回去还要配揩齿巾,你还要看吗?” 许田芯是在直播间家人们两种不同声音中离开的胭脂铺。 一种是:就买,让她打开看,把揩齿巾都一块块摆好,让她伺候局儿,麻蛋。 一种是:不买,这给她牛逼的,什么了不起的东西,牙刷指定也长得跟鞋刷子似的,要她那破玩意儿,咱自己回家做。 许田芯比较膈应的是老板娘以帕掩嘴,就好像怕她身上有什么怪味儿似的。 她没买,她有盐,回去也不是不能用杨柳枝擦牙漱口的。 而这个小插曲在美壮眼里都不是事儿,全村都不刷牙,像她还属于讲究点的,用草木灰水或是木炭水漱口。 可是当许田芯又被书肆小二赶走时,美壮心里有点儿难受了。 因为她从刚刚许田芯帮她签字据,以及之前为村里算账比正经读书的刘靖栋还快还好就能猜出,田芯小小年纪,极为聪慧。要是能送到哪里好好学学打算盘再多买几本书学学,田芯做个大掌柜绰绰有余。 美壮心里疑惑:那到底该买几本书?她对这些都不懂。她这里还剩下爹娘留给她的最后五两银钱,要不要回头劝说大娘给田芯买书,再难也别耽误孩子学。 美壮以为看书就能学会呢,不是有那么句话,书中有黄金屋。 最后,这一天是以美壮背着刘老柱回家结束的。 车板上也满是刘老柱吐的。 当许老太听美壮说孙女被书肆小二问买书吗,不买请出去时;听美壮说孙女穿得破才连牙粉也没买上,被镇上胭脂铺那死老娘们瞧不起时;听孙女说刘老柱被那几位办地契的人,难为够呛时,她久久沉默不语。 许老太挥舞胳膊指挥村里人:“腌酸菜、腌咸菜,多搂马草稻草,多搂乌拉草,多采蘑菇,用手中所有的银钱去买粮食,现在开始报名采买……” 四伯拄着拐棍是喊壮劳力们:“采垡头子,上山伐檩木上梁,各家土坯子上交,小子们挖地基。稻草房顶黄土做墙,黄土大炕强过床,给我盖这样的房子!” 村里人很懵,直觉他们二道河村承包了什么大活,没看里正昨晚喝成那样回来嘛。 而此时的刘老柱是扔下村里的一切,开始走在四处写借条欠款的路上。 他敲开十里八村富户秀才家白家大门,白家就有土陶坊、解释一番他要买不少大缸坛子,次品就行自家用,就是…… 白家当家人接过话,反正也不好卖,先拿去用,年底再算钱。 刘老柱赶紧给人写欠条,心里感谢得不行。 这天,刘老柱还给打井队伍也写了七两银钱的欠条,给各村帮忙收土坯子的里正,也写了以鱼换土坯子的六张欠条。 但他却给土砖窑先结算了所有砖钱。 因为他看到这个黑砖窑里有不少二道河村出来做工的小子。 这些小子们吃着吃多了会死人的黑干粮,喝着不比泔水强多少的汤,一天的工钱才二十个铜板不回家,一个个黑瘦得不成人型,就这般还对家里人说在外面挺好,原来都在这里呢。 听说,眼下还都回不去了,黑砖窑压工钱不给,这就是让人熊住了傻小子们。 所以刘老柱买砖时就和人谈,我要这么多砖,也可以一笔付清,但你必须给我村小子们结清工钱,立马放他们走。 而这面二道河村好些在黑砖窑干活的小子们也见到刘老柱了。可说实话,他们没对里正报什么希望,也就连委屈都没诉,只麻木地继续干活。 却万万没想到,没一会儿砖窑东家就喊大家停一停。 “二道河村的,过来结工钱,你们里正来接你们回家了!” 第两章 合一 在砖窑干活的小子们,齐齐愣在当场。 他们麻木的脸上终于露出些许表情,一个个僵在原地不可置信地望着刘老柱。 当互相小声问问确认是真的,他们才终于动了动穿着草鞋的脚。 三个五个十个二十个,二道河村的小子们越聚越多,向刘老柱走来。 当听到里正叔又问他们:“行李在哪?”心中也好像先是窜出一颗小火苗,慢慢变得星火燎原。 刘老柱钻进窑洞里,亲自给这些小子们收拾行李卷,脑中也全是那一个个连鼻子眼都是黑的模样。 竟然连鼻子都能被煤灰堵得满满登登,穿得破衣烂衫也就算了,还一个个瘦的那衣裳像破褂子挂在身上。 刘老柱背起一个又一个破烂不堪的行李卷,心中从来没有无比坚定过,他脑子里不停重复许老太那番话: 站起来、富起来、强起来,都起来,他们要一一兑现。 再不让村里小子们出来打这种黑工。 咱村里小子们可以苦可以累,就是往后不能再干这种不拿咱当人的活计,只要他在,他一定要挡在前面,带着这帮年轻小子眼中有光、热火朝天意气风发去挣钱。 而整个过程,许田芯都直播上了,她也在黑乎乎的窑洞里帮忙收拾行李,将铺在地上的席子用麻绳捆成一摞摞,和刘爷爷一起背出去。 她目前是刘爷爷的秘书,主要做会计帮忙算账。 所以刘爷爷全程去白家去各里正家写欠条开口求人,许田芯作为秘书,比谁感受都深。 比方说刘爷爷应该是隔多年后, 比方说眼下,她也比谁都清楚,刘爷爷一笔结算完砖钱会出现经济窟窿,他们还没去县里进货。 但那又如何,越是钻这种弯腰都费劲的破窑洞,越是坚定只要人都回家,办法总比困难多。 而此时,刘爷爷的牛车上堆满村里叔叔们的行李卷。 许田芯倒退着走路。 她有直播上黑砖窑里其他人羡慕二道河村有里正来接的表情,也捕捉到村里叔叔们慢慢脸上露出笑,归家脚步越走越快。 许田芯向叔叔们挥挥手。 曾被王家沟打断腿刘永田的小儿子明子叔,整个人一笑只有牙白,他也向许田芯挥挥手。 许田芯一路上还给叔叔们没少讲解村里最近发生的事。 刘老柱在旁边听着,面上不动声色,但每当许田芯讲兴奋又倒退着走路,他就给许田芯看路,提醒前面有石头块水坑啥的,别摔喽。 叔叔们听完,又再次纷纷面露不可置信:这是我们村吗? “里正叔,田芯说得是真的吗?” 刘老柱这才扭头对小伙子们笑了笑,低调道:“嗯。” 当听到许田芯讲到干仗,大家暗恨自己怎么就不在村里。 许田芯更是录上这一道,由刘爷爷到各村带头领喊,村里叔叔们跟着一起喊道:“收甜杆高粱种子,收红薯秧子碎米……” 叔叔们听说全是给村里买的,一个个挑起担子、扛起麻袋,背上竹篓,刘爷爷说不能再收会背不动的,他们却不同意,争抢着装满途经各村收上来的秋白菜和萝卜。 所以许田芯一路下来累够呛,又要和叔叔们八卦又要跟各村大娘掰扯,她从没有如此话多过:“奶奶,帐不是这样算的,你看你这芥菜疙瘩不能和甜高粱一样顶一百斤鱼,甜高粱是一种算法,芥菜疙瘩又是一种是七斤……” 许田芯没说完就被人扒拉肩膀:“丫头,给我这南瓜先开票子啊。” “好嘞好嘞”,许田芯赶紧给身后站的大娘划拉一个小票,凭票七日后去她们二道河村领鱼。 刘老柱这面也说得口干舌燥,感觉被一群老娘们围住了,简直卖什么的都有,正拧眉道:“我不收葫芦瓢,俺们村有的是,要你这玩意儿作甚。” 大娘不乐意道:“你不是说啥都收吗?留下这葫芦瓢装个盐舀个水多好。” “可我收下葫芦瓢用啥换?” 给你鱼鳞你干吗?给鱼,我们还不干呢,一斤都不行。 刘老柱不得不再喊一遍他都要啥,还站在大石头上,翘脚指着站在远处的宽甸子村里正,和村民们喊话道: “我是二道河村里正,我和你们里正熟得很。 不熟,他也不能容我在你们村嗷嗷叫喊对不对? 所以我说到就能做到,说七日后凭票去领鱼的,一定能领到,你们不用再反复问。先借走你们的扁担麻袋也一并还。对,到时就用它们装鱼。 总之,一句话,我们二道河村办事,你们放心!” 惹得宽甸子村里正认为刘老柱应是疯了,自从上回在县里被踢完就不正常。 你说刘老柱这样式的,是不是也会影响他在村民心里的分量,觉得里正都是这熊样。 宽甸子村里正媳妇也直瞪刘老柱,嫌弃丢人现眼。 所以在宽甸子村里正,想要上前问问刘老柱怎么个情况时,被他媳妇给一把拽住了。 “我就去问问,他刘老柱是不是真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真要和王里正对着干。”瞧这情况拿鱼换就是要干到底。 “不准过去,咋那么好信儿呢。我告诉你,他一会儿要来家坐,我不欢迎,你看他领得那帮埋了吧汰的人吧,沾咱家门槛我都怕满屋爬虱子。” 刘老柱望一眼宽甸子村里正趁他忙赶紧转身离开的背影,心里冷笑一声,心想:无所谓。 他问刚才卖他不少甜高粱的村民:“妹子,俺们村离你们村还有段脚程,离得有些远,能麻烦你给俺们一口水喝吗。” 小子们要背不少东西,起码要喝口水。 被问到的妇人热情道:“可以啊,来来来进院儿。” 二道河村的小伙子们却没有进村民家院子,只站在有水井的村民家门口,用两个葫芦瓢轮番喝水。 喝完,许田芯刚要去帮人刷葫芦瓢,刘老柱给抢下刷了,边刷还边说:“谢谢大妹子,谢谢宽甸子村老乡们啦。” 离开前,他还向那些村民们挥手道:“我们二道河村,欢迎大家用物什随时去兑换鱼,我们那里的鱼又大又肥。” 刘老柱在心里记下,回头这些外村人去领鱼,咱村要在村口支起两口大锅架上柴火,给去领鱼的人都发口热水喝。 …… 当日,许田芯到家时快半夜,但整个二道河村却热闹得很。 各家基本都出来了,举着火把迎接这些半夜归来的人。 有人哭有人笑:“再不出门了,你许婶子说,往后村里的活就够干。” “明子啊,你爹的仇报啦,娘就等你回来烧纸呢。” 明子的俩哥哥看到弟弟瘦成这样,也躲在黑暗处抹眼泪。听说是里正给讨要的工钱,心里对曾经里正的怨怼,也在这一刻看到刘老柱满脸疲惫烟消云散。 只剩遗憾,遗憾他们爹没看到这一天。 更多的村民们是高兴地招呼着:“小子们,咱们去大坝看看啊?” “走。”非要大半夜饿着肚子也要先看看属于他们的江,他们的船。 而许老太这面是和四伯一起向刘老柱汇报,各家要采买的米面粮油数量。四伯还告诉那片荒地已放火烧草,明日就可以挖地基。 刘老柱也向许老太和四伯汇报这趟都欠了些什么,大缸和坛子明日就能运到,砖两日后,在六个村定下的不少土坯子也会陆陆续续到位。 另外还欠了多少斤鱼,已经排到 目前属于村委会公共的鱼是这样安排的,每隔三天也就是 因为渔船是有数的,他们阔别多年重新打渔,连船都等于是从头开始,所以渔船是大伙的不能归到谁家头上。 而属于村委会的鱼,刘老柱按目前平均每天打捞上来的斤数,也已经欠到 四伯听明白了,这真是拆东墙补西墙,连鱼还没打呢,就一网接一网的全定了出去。 他看眼刘老柱,五十多岁的人,嗓子都哑了。 四伯能感觉到这把刘老柱和许家大侄女要做的事,是为全村好的大事,宽慰且坚定道:“你们就放手干,大胆欠,两日后还能制出一艘船,正好那日轮到给村里打渔。” 但计划没有变化快,隔日天就阴起来。 大家先是骂咧咧这贼老天,这一年雨就没消停,淹我们良田让歉收就够呛了,这大秋天的也下,下你奶奶个腿的,你说俺们要腌菜腌鱼,还有村里要求打的乌拉草,往哪里晾晒。 许家的屋里炕上也摆满晒一半的菜,满屋里都形容不出来是什么味儿了。 咸鱼、腊鱼、鱼鳔、萝卜干、黄瓜钱、倭瓜还有白菜大葱干香菜,和要留着晾晒喂给骡马的各种干草味道,以及许老太趁阴天下雨出不去门,正在灶房腌酸菜。 许田芯不得不用湿布给俩鼻眼堵上,不是她矫情,从早上起来就被熏得晕晕乎乎,再多闻一会儿就得吐出来,那样的话,费粮食。吐完不得饿吗。 而许家在村里,还算是屋子多房子大的人家,那各屋里也搭满绳子挂鱼。许田芯上炕取个东西,要小心翼翼踮起脚尖走路,怕踩到晾晒的菜。可想而知,人口多房间少的农家,更是连个下脚的地方也没有。 但随着又一日到来,闪着白色闪电像要给天空炸开,雨越下越大还刮着邪风般,大中午的,屋里就黑的跟半夜似的,白天要点灯油火盆才能干活,全村人不再咒骂了,而是开始求老天爷。 快别下了,俺们刚挖地基,这么大雨就得给泡了。 快别下了,我们船已经下不了江、打不了渔了。 刘老柱和许老太穿着蓑衣,带着一帮壮劳力也开始查看大坝。发现泥沙石流有松动迹象的位置,赶紧一车车往大坝上运石头再堵住。 刘老柱抹把脸上的雨水,心里比其他村民还多一件事在祈祷,那就是:外村村民们千万不要来,他哪有鱼啊。 自从刮起邪风,他们村已经连续多日被这场雨影响的没敢下船捕鱼。虽说这场暴雨下的,眼瞅着江里鱼往外蹦,但总得要命吧,一场大风过来船翻江里呢。 刘老柱确定由各村里正帮忙攒的土坯子,不会这时候给送来。 他就是担心先收各村各家萝卜白菜的会来讨要。 果然,就算老天下刀子也没法阻挡对食物的渴望,而且还是一村子接一村子派好些代表一起来。 刘老柱一边喊着快来些婆子去他家帮忙烧水倒水,连隔壁一只耳家和另一边的孙家也征收了,快空出地方让外村人都坐。 东西也划拉划拉快别晒了,别露了富。 一边给胡椒使眼色,让去大坝喊许妹子来帮他想想招,怎么对人解释没有如期交货。 咱就是说,他再再重新写欠条定日子行不行,非要给钱吗? 他全家挎兜里拢共就剩下十三两银,还要留着上货。 这一旦给了,过两日雨停,他拿啥带队伍进城批货。 其实,就这也不够用,只十三两做本,回头批发挣钱那能挣几个?他打算路过大哥那里,把那良心不安白给大哥的二十两银钱再要回来,回头容他有钱了再有良心还不行吗。只想象那个场景,就好似看到大哥想骂人的表情,搞不好一把年纪还会挨踢。 刘老柱和外村人正客气聊天道:“下雨天,闲着也是闲着,就来取鱼了哈?” “可不,趁着今日没咋打雷劈不着人,俺们就来了。那啥,刘里正,鱼呢。” 就在刘老柱想说你们放心,鱼没有,我大不了给你们换算成铜板,也务必让你们知道知道,我们二道河村人做事很靠谱时,胡椒头穿斗笠整个人湿透跑了回来。 “见到妹子了吗?” “艾玛,他爹,不好了,王家沟那面江畔塌了,江水呼啦一下就涌进他们村。妹子让你等着,她先带咱村壮小伙们去帮忙。” “啥?”刘老柱腾的一下站起身。 凭啥帮他们,信不信咱村被淹,对面会笑得嘎嘎的! 再说这也太有大爱啦,自家脑门还一头包,大坝活也干不过来,去帮王八村?这真是忘了咋揍咱们的了。 “那你去叫田芯,让那丫头过来帮我算账吧。” “田芯也去了。” 而有大爱的许老太和许田芯顺脸往下淌雨水,正站在王家沟村王里正家大门口,指挥着冲进来的二道河壮汉们用水盆水舀子捞鱼。 “鱼进村了,快帮帮他们!” 第67章 雨一直下气氛融洽 许老太愣是没空去看看王家沟决堤口有多大。 她只知道带人冲进王家沟时,连进村口都有溪流了,也不知是被江水淹的还是下雨囤积的雨水,反正水过脚脖。 再往村中间走走,水淹过小腿。 再朝靠江边的方向走走,妥了,她走不了啦,眼瞅鱼过来了,有的鱼是多大个头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说实话,许老太活这么大岁数也少见这场景,就是在现代看新闻,看到水淹到市中心,有人在马路上用雨伞捞鱼,那也不会有这么多条。 而这里,被水流冲过来时,那鱼还直扑棱呢。要不说原始生态还没破坏。 而这一幅棒打狍子瓢舀鱼,来自小学五年级课文《可爱的草塘》描绘的画面,今日直播间家人们等于是身临其境。 这不嘛,许老太什么也顾不上了,猫腰在捞鱼,直播间家人们就激动地不停点动小心心。 着急啊,手上不戳动点什么难受,无处发泄。 家人们恨不得从屏幕里钻过来帮着一起捞,吃不吃不重要,主要太有乐趣。 在家人们看来,这不就是现实版的消消乐?过来一条捕一条。一个也不能让漏掉,要不然扣分! “奶奶?那里那里,那有条大的,”好些老铁们明明知道许老太看不到字,也在疯狂刷动评论,那条鱼能有八斤重。 还有更多的家人们一边哈哈哈笑着,一边看许田芯那笨样怕被鱼咬手,吐槽道:“鱼说,你太笨,我自己跳进去。别麻烦你了,不要动。” 许田芯是真有点害怕,鱼滑不溜丢的在她怀里直往外蹦,明明也学着奶奶扑到水坑里用斗笠啪一下扣住,打开斗笠鱼就跑。虽然自己捞得挺兴奋,用直播间家人们的话是,很少听见她嘿嘿嘿哈哈哈一直笑着当背景音,但要承认,她效率太低了,请求支援。 所以说,许田芯是 要是换个人叫,王玉生根本就不会搭理,忙着呐。 王玉生正甩开俩膀子用网兜搂大鱼,心里还想着:这条红烧,这条清炖,这条送给老丈人。 用直播间家人们的原话就是:天呐,他甚至还挑一挑,不好的鱼不捞。 当王玉生和许田芯跑到王家沟江边,许田芯也搞不清楚脚边飘的是谁家的抄网,她捡起来就开始冲对岸挥动。知道摇头怎么摇吗,她就怎么边摇动身体边甩动渔网。 王玉生一看,对啊,冲对岸喊话听不见,但可以挥动网,还是这小丫头聪慧。 只是他手边没有,刚刚来江边前把所有捕捞工具包括他的斗笠都扔给同村小子们。 正好王家沟的人在拽船,再不把船拽上岸,眼瞅着船也要被冲走。 这面王家沟一户人家刚齐心协力将船拽上岸,那面王玉生就跳到对方船上一把抢过抄网,拿来吧你。 随后王玉生就一手扯住被水流冲击站不稳的许田芯,给许田芯又拎到更高的地方站稳,一手使劲向对岸挥动抄网,试图让村里人明白他们在干啥,赶紧地过来。 目前来到王家沟村的只是少部分壮劳力,他们大队伍还在村里。 因为出发时非常突然。 当时他们正在查验自家大坝,就看到对面突然塌了一个口子,然后许婶子一声令下,他们就抄近道深一脚浅一脚大稀泥,穿过树林子朝王家沟跑,多少人的草鞋在泥里拔不出来跑没了。 要说途经只遇到过里正家大娘,但估么她够呛能猜到他们来王家沟干啥。所以这得通知一声。 而隔着茫茫雨幕,美壮站在二道河大坝上正看向对面。 美壮还真就在有那么多乱糟糟王家沟人的情况下,恍惚认出了许田芯,好像在和村里哪位壮劳力一起挥动着渔网。 按常理美壮是看不到许田芯的,在那么多人里面太小,但挡不住许田芯被王玉生腰间绑个绳子,俩人系在一起,许田芯更敢上蹿下跳不止摇头了。 许田芯手举渔网,就差配着荷塘月色的迪曲跳上一曲: 我像只鱼儿在你的荷塘…… 她跳出来的气势是快来捞鱼去喝汤,手上渔网差点儿抡出火星子。 而这面美壮立马明白了,她快速下坝跑到刘老柱家。 跑动的同时,美壮一边喊坝上所有人快回家推车子拿捞鱼工具,村口集合,一边背起四爷爷就跑,要让这位去接管那些外村客。 路上,四伯头上的斗笠也被刮飞,只来得及紧紧抓住手中的拐棍。 到了刘老柱家,美壮将四爷爷放下,顾不上喘口气就把刘老柱拽出去汇报道:“里正叔,我大娘传口信,让派所有人手去对岸村救鱼,再不救,鱼就要被大水冲走了。” 刘老柱头一回发现美壮说话挺有水平,这可真是跟啥人学啥样,好,好极了,就是救鱼,回头叔就提拔你。 可不是,你说他做人是不是太老实了,怎么就没想到自家岸边太结实,真是让人眼气,结实得都下不去网,那对面不是塌了吗?手一摸就是河,去王家沟捞哇,多好的机会。 也才搞明白,原来妹子匆匆留下那句让他等着,是这么个等法。 他笨啊,没有默契,往后要提高。 外村人看到二道河村里正,冲进屋摘下挂墙上的锣,拉着牛车就朝外跑。 他们清清楚楚地听到那位刘里正扯脖子喊道: “老少爷们抄家伙!” 这话难免有些让人多想。 四伯向外村人干笑道:“那啥,去给你们取鱼啦,稍等会儿。都喝水,喝水。” 还喝啥呀? 连屋里伺候局儿的大娘婶子们听到“取鱼”二字也像被雷劈似的一激灵,通通不伺候局儿了。 一只耳老娘将一位老太太推进院儿,“你老实,你去不顶用,你留家倒水。” 老太太不乐意道:“你骂谁老实呢。” 但她不得不服气。 因为只眨眼间一只耳老娘已经拎着水桶,头上还顶着大空盆蹿了出去。 外村人坐不住了,等可以,能不能让他们先看看外面发生了啥事儿。 然后他们就瞧见了这一幕。 这个场景,也让他们回到各自所在村落,见人就忍不住唠两句。 说实在的,有点羡慕。 什么叫全村齐心,他们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只看二道河全体男女老少,就好像能跑能动的人,通通都举着盆扛着桶摞着筐,连大号的饭勺子都带了出来,跟在他们刘里正身后朝外跑。 那位刘里正极快踩动脚底下水,好似跑出旋风。 也没有分谁家的牲口车,谁家的推车之类的,跑得慢的直接爬上车,要么就将手里家伙什放在车上。 二道河村各家大门更是齐开,一辆辆手推车推了出来,在他们外村人看来,简直是眨眼间就集合完毕。 他们还听到有妇人在喊岁数大的给照看孩子。 那也不分是谁家的孩子啊,凡是不会走路的小娃娃,上年纪的老人接过就抱怀里,还极快地找了几家当做照看孩子的临时点。 但外村人不知道的是,二道河村之所以会这样,可不止是心齐,主要他们是有心伤。 心伤是凡遇到和王家沟有关的事情,全村甭管男女老少本能地立马打鸡血,脑充血。 当听到自家里正喊的那句:“几十年没去王家沟逛过吧?今日咱去溜达溜达”,全村人当然以最快速度集合。 王家沟多牛逼呢,多年来找对象从不找咱二道河村的姑娘小子,嫌弃咱穷不和咱联姻,搞得确实没有借口去溜达。 总听说那个村富,那房子都盖成啥样啊? 篱笆院是否像外面人传得那般,好些都用青砖搭?几十口人是不是也像咱们似的一大家子挤在一起。 长此以往,那个王家沟,可以说就成为二道河村人梦想仗剑走天涯的地方。 终于盼来全村人一起赶着牛车去王家沟。 尤其那些在砖窑打工的小子们,上回就错过和王家沟干仗,这把绝对不能错过。 要让王家沟人知道知道,他们二道河村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归家了。再不是上次,你们村连婆子都是几个人一起按住我许大娘一人打的时候。 但事实证明想多了小子们,这趟旅程不打仗,甚至也没空看王家沟房子和篱笆院。 许老太听到动静没有扭头就喊道:“捞鱼!” 还看什么,这大雨天能制造出那么大动静,只能说明一件事,他们村大部队终于来啦,一辆辆手推车骡牛车正式进入王家沟。 但许老太听到孙女坐在水泡里笑得直拍水,她实在好奇就扭头看了过去。 然后许老太也跟着忍不住笑出声。 只看那刘老柱带着一大帮人从远处跑来,这几步在水坑里跑得,大伙像下饺子似的,只有那带头的刘老柱像烫脚似的,一瞧就能猜到那是兴奋大劲儿的跑法。 得,不是好嘚瑟,直接一屁股墩子摔地上,差些被同村人踩踏。 而二道河村后来的村民们,从进入王家沟就两眼放光,大伙只有一个共同的想法,那就是: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们是万万不敢相信呐,王家沟各家连门前门槛下都游过一群鱼,还眼瞅着那有的鱼撒着欢蹦跶。 这面刘老柱坐水泡里摔个大屁蹲,正骂道:“我就知道,我和这王家沟犯冲,我早晚会被他们连累得摔一跤。” 但只板脸生气一秒,刘老柱就抹把脸上雨水笑哈哈道:“大鱼满天飞,快去捡鱼!” 所以随着二道河村大部队的到来,王家沟村眼下分为两伙人。 王家沟本村人在忙着召集人手,推石头运沙土,纷纷往江畔跑,帮着住江畔的人家转移财产。 二道河村人倒是在村中心,专心致志帮着舀各条路上的鱼。 他们从没有比这一刻更真心的在帮忙。 这怎么不是帮忙?要不然等鱼死了,再被雨水泡泡没有及时清理,你看王家沟忙成那样,哪有空打捞,那就完了,容易引起灾害。 所以二道河村全体男女老少,用网兜、抄网,水盆扣,帽子装,那一个个忙得腰直不起来,甚至还在王家沟铺的最平整的十字口就地撒了渔网。 刘老柱心里那个过瘾劲儿就甭提了,心里直念:哎哟我滴个乖乖。 但速度还是太慢,啥时候才能把这一百多家的车子装满鱼。 刘老柱站起身开始指挥村里所有壮汉们,他一把年纪先带头将绳子系腰上,喊话让村里壮小伙们也几人一串腰上纷纷系绳,大伙连在一起。 又一声令下,让男人们脱裤子。 有反应快的就猜到,里正叔是要自制救生圈,将两条裤腿用绳系紧,然后用裤腰把空气装里面再系紧,把这样鼓鼓囊囊的裤子直接缠脖子上,这般一旦有险情被冲走也能在江面上飘着。就是飘哪去,那就不知道了。 可是?有没成家的小子害臊道:“我指定冲不走,就不脱了吧。” 刘老柱极为嫌弃喝斥道:“就像那些女的谁乐意瞅你似的,人家都在忙捞鱼,再说外面有蓑衣,你怕什么的。”就是一会儿站在江畔漏风。 所以王家沟人想装作不知道都不行,二道河村竟然攻进他们村。 而且最可气的是,他们似乎还要说声谢谢。 因为二道河村所有壮劳力都在帮他们村堵决堤口,还喊着不知从哪学来的口号对他们喊道: “以肩为舟,以人为墙,心有大爱,不记过往!” 多么感人的一幕,不记恨过去主动来帮忙,男人们还用身体堵着一波波汹涌的江水。 只是……要手中没有渔网就好了。 真憋气啊,怎么瞧怎么像是拿他们决堤口当作捕鱼的洄水湾了。 瞧瞧,最可气后面还有挑担子运鱼的接应,就差在他们村摆摊卖鱼,要是能卖,这就是一个完整的过程。 与此同时,村里也终于爆发冲突。 源于:“艾玛,俺们捞到猪羔子啦。” 二道河村婆子方队看到猪羔子被水给冲来,她们就给按住了,胡椒还喊离得最近的许田芯:“快来帮奶奶骑猪!” 她们要用绳子捆腿。 那咋的,她们要是不救猪,猪就没了会被大水冲走,没了干啥,她们带走呗。 就是在这时,王老八带着四位手下从县里赶回村的,“是不是抢,是不是抢?”说话间一把扯下骑猪身上的许田芯,吼着:“报官!” 许老太:“报你奶奶个腿,老姐妹们……” 许老太还没喊完,老姐妹们就上了。 老姐妹们早就看这王八蛋最不顺眼,上次的仇还没报,那一个个看到王老八两眼都发亮:“哎呀,你终于回来了,你还戴个头套,原来你没几根毛。” 谁没几根毛,那不是上次燎的。 “把他这几根毛也薅秃。” 大雨中,王老八连同带回来的四位小混混被一帮二道河娘子军按地上打,连斗笠都给抢下来了,留着捞鱼用。 第68章 我想要怒放的生命 王老八是被打到地垄沟里逃脱的,他一顿滚来滚去就跑了。 那能让他逃吗?今儿王老八就算掉江里也得给他捞上来揍。 说拽俺们孩子就拽。 许老太没漏掉王老八看她孙女的眼神中带着恨,她绝对没看错,那是一种带着强烈坏意的恨。就连刚才拽的手劲儿,也恨不得要给她孙女胳膊拽脱臼。 胡椒:就是这犊子当全村人面前,骂她男人是王里正的狗吧?今儿要是扇不到那王八蛋大嘴巴子,她不姓胡。 此刻胡椒还不知道的是,王老八之所以离开村里就是去镇上祸害她小儿子去了。 王老八没有听他里正哥的话镇守村里,他在家待不住就跑去镇上书院找人勾搭刘靖栋赌博。 但刘靖栋没上当。究其原因倒也不是不想玩,只是刘靖栋寻思自己算学还没有大侄女好呢,等赶明有机会给许田芯带镇上再说。 刘靖栋不上套不赌给王老八气急了,就眼下王老八带来的那四个人,昨夜刚在镇上堵住刘靖栋一顿揍。 亏得刘靖栋这些日下学就去叔叔家,帮叔叔家的堂兄弟们一起喂牲口照看铺子。他这面刚挨几拳堂兄弟们听到动静就跑了出来。目下,刘靖栋并不知晓是谁打的他,他都没看清,那几人蒙着面。 此刻胡椒要是知道这一切,她就不是扇嘴巴子了。 其他老太太:家里有儿子侄子就是眼前的王八犊子带人打伤的,也是这位带头烧他们村柴火垛。 还有过去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 反正不用说啦,王家沟就没有好东西,尤其这个王老八,必须揍他。 而且儿媳妇们小闺女们都让一让,今儿这场仗必须由她们老太太们上。 许田芯带着直播随着奶奶们身旁一顿跑哇。 她还不能跟在后面或是混在队伍里,这样录不上那愤怒的表情,她必须侧着跑。 她觉得自己也好像校园开运动会的录像师,永远要比运动员跑得快。 此时老太太们的表情,用直播间家人们的话就是: 请给我们放一首《怒放的生命》。 奶奶们:我想要怒放的生命,拥有挣脱一切的力量。 关二秃带领挑鱼队伍过来时,就看到一帮老太太正挥舞着饭勺子和抄网在满村里追赶王老八。别人都不追了,就紧追不舍这一个。 那抄网抡得,恨不得拿王老八当鱼一竿子搂回去。 两方即将狭路相逢。 二道河挑鱼队伍男人们,默默放下挑满鱼的筐,摩拳擦掌,等待王老八的到来。 关二秃回头瞅一眼汉子们:“你们放下担子作甚?那面等筐呐,痛快送鱼去,瞎掺和啥。” “那这面……” 关二秃有些瞧不起男人们,一笑道:“长得壮有啥用,瞎咋呼,不一定有你们大娘婶子好使,赶紧走。” 说完,他先鬼鬼祟祟蹿了出去。 关二秃预判了王老八逃跑的路线。 他猜王老八看到他们二道河村汉子们站在这里,绝对不敢往这面跑,前面又正好有个小窄道。 关二秃跑到小窄道拐弯处躲好。 果然,王老八朝这面跑了。 关二秃在王老八跑过来时,蔫不做声一伸腿……“嗳?我裤子!” 不知道的以为是他拽掉了王老八的裤子。 事实上,是关二秃的裤子被一把拽稀碎。 关二秃就忘记预判人倒下会本能拽身旁人。 他外裤本身就补丁摞补丁不结实,而里面的说实话,也大窟窿小眼子的穿好些年,这般被拽一下,关二秃还把自己蓑衣给了江边捞鱼的小子们,立时就感觉腰上只剩下几块布条和一根绳,下面全没了,没啦……凉风嗖嗖的,风往哪吹都能感知到,风往北吹。 关二秃也已经没心思逮王老八,满心只剩烦恼。 早知晓他不欠欠地绊一脚好了,这可咋办啊?全村妇女们马上就要看见他光屁股了。 关二秃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捂哪好,感觉捂哪也不够用。 他还是捂脸吧,对,捂脸,假装自己是王家沟村人。 当许田芯作为摄像师率先跑进窄巷子时,只一跑一过,录上有一个人后背朝外,正像壁虎般死死扒在谁家黄泥墙上。 接着老太太们冲进巷子里也呼啦一下就跑过,喊着正要跳院墙的王老八:“王八犊子,你给我站住!” 关二秃恨不得黄泥墙上出现个窟窿,他好把脑袋藏里头。 此刻的他,后怕极了,特意等这一股喧嚣过去,才敢动一动僵硬的身体。 所以二道河村人还是在王家沟偷东西了,偷了一条裤子。 王老八在窄巷子尽头爬院墙,鞋被许老太她们给拽掉了,裤腿也被拽碎一半,关二秃在窄巷子最开头那里也在费劲翻院墙,想进院偷条裤子。只是这家院墙上面竟然扎着木签子尖,还只留尖在外面,想掰折都不好掰。 而且主要是不注意根本看不到,关二秃骑上墙才发现有这么多木签子,他被扎的嗷得一嗓子,整个身体连脚趾尖都疼得伸直了。 与之对应的是,王老八也在尽头嗷嗷叫着:“我错了,我错了!” 王老八审时度势,不得不认错。 因为大门愣是被一帮老太太们撞开,撞开那一瞬就扑了上来,将他按倒在狗窝里连掐带拧的,直打到狗窝塌了,他赶紧趁乱绕着院里磨盘跑,却不想这帮老太太仗着人多又两面围堵,捡起院里笤帚连着抄网杆子一下下抽他,让他无处可躲。 王老八疼得边跳脚边骂人:“王家沟人全都死了吗?!” 他被打成这样,一路上怎么就是不见人,连个鬼影也没有。 王老八不信村里各家全跑到江畔填石头去了,等二道河村人走的,给他等着! 王老八后悔啊,今日最大的失误是万万没想到村里人竟然不出来,他要早知道是这般,才不管是谁家的猪。 他寻思外村人敢在王家沟撒野,王家人最起码会像以前似的先抱团儿干跑外村人,哪里想到会这般怂。 “哎呀,你还敢求救。”胡椒轮圆胳膊一个大嘴巴子就扇到王老八脸上。 “我没有,没有,”王老八捂住脸连连摇头道。 王老八心里明白,眼下只有求饶和解这一条路。 再说也已经无路可退了,他现在又跑进屋爬上了炕,身边不止一个帮手没有,连跳窗的希望也没有了。 此时正被怼在炕角,鞋没了,头发被抓得散开,被好些老太太围得密不透风,他像一个小可怜般正仰头看着这帮老太太。 王老八急中生智噗通一声就跪在炕上:“大娘,婶子,看在我是晚辈,别和我一样的,我真错了,我往后再也不敢了。往后绝对见着你们绕着走。你们就是我祖宗,真的。” “是不能和你一样的,你这种人说话跟放屁似的,哪有脸皮。” 许老太四处看看,也不知道这是谁家,扯过被子用力一撕就扯下一块布单子。 把这块布单子撕好后:“要他写。” 许老太打算让王老八写认罪书,承认二道河村柴垛是他带头烧的,总共烧了多少家。 二道河村里人两次被打也是他指使,致多人受伤,这就会涉及赔偿的问题。 还有最好能问出这些年都祸害了多少个姑娘家,是谁,住在哪,怎么祸害的。 以及承认这些年江畔一直由王家沟无理霸占。 当然了,后两点,许老太压根没抱希望。 王老八除非疯了才会承认,要么就要把王老八打死才会承认。 咱可不打死人,咱还要好好过日子呐。 她的目的也不是要王老八承认,而是有了后两点,才能在王老八顶嘴时就揍他。 这面许老太一声令下,大红子她们以为“写是血”的意思,大红子拽过王老八的手指头咔嚓就咬一口: “有血了,够不够?不够我去翻菜刀。” 王老八疼得本想嗷的叫一声,听到菜刀愣是硬生生咽了下去,竖着带血的食指一动不敢动。 许老太:“……”做的好。 许老太又在这家四处翻找出针线盒子,“你们几个按住他上半身,另几个按住他腿,这布单子给他,让他写认罪书。” 许老太示意几个人再死死按住王老八的脚腕。 今日她打算做回容嬷嬷。 许老太可舍不得孙女扎,这脚这屁股死臭的,再说孙女扎穴位那不等于变相让王老八享受了吗?人家她孙女扎的都能缓解疲劳。 她来,许老太相信自己能扎得连仵作都验不出来。 然后直播间家人们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写不写?” 不写是吧,许老太给王老八嘴堵上,拿着针就对准王老八屁股扎下去,眼见男人的身体一激灵。 直播间家人们:“……哈哈哈哈哈,完了,限流了。” 王老八不停晃动着脑袋:“呜呜呜……” “让他说话。” “我不会写字。” 胡椒上去就是又一个大巴掌甩王老八后脑勺:“不会写你奶奶个腿,在江畔捂捂渣渣给那些船签单子咋会写,你以为俺们不晓得是不是!” 大红子喊:“下面的,去翻这家辣椒面和盐巴……” 大红子还没说完,王老八就喊道:“我写,写!” 一只耳老娘抢过针:“写得太慢,扎。” “你说你没毁过姑娘家清白?去年有两起给人拽高粱地的是不是你?” “不是我,我哪是那般人。” “我看就是他,扎!这回也不扎脚不扎他后鞧了,人家不说十指连心吗?着急人,把针给我。” 好些位老太太骑在王老八身上,还有四五个忙着按住手腕子揪住手指头,拿着针就挨根手指头放血,免得这王八犊子一肚子坏水,给他放放坏脓。 许老太将王老八写下烧柴垛和打伤人的认罪书揣兜里,包括承认二道河村人好心好意来帮助王家沟防汛,王老八却不分青红皂白给许田芯从猪身上拽下去,致使她孙女摔进水坑里摔得直迷糊。 关于主动赔偿也写了。 许老太心想:王八蛋,就冲你看我孙女那不怀好意的眼神,只冲这一点,我就得早晚给你送进大牢里。 但眼下确实不能恋战,那么多鱼要捞,这都已经耽误不少功夫。 “走,押他去他家取赔偿。” 与此同时,关二秃也终于历经千难万险,顺利跳进那户农家的院子里。 他拽过一把湿柴火捂住前面,正鬼鬼祟祟趴窗户问道: “有人吗?” 静悄悄地,没人回答。 关二秃又问两声没人回答,彻底放下心来,一把拽开这家屋门,又直奔人家大炕那屋。 大炕那屋门帘子掀开,炕上有一个被吊篮吊着的小奶娃,还有仨小孩坐在炕里面,最大的看起来也才四五岁。 小奶娃指着关二秃:“啊啊啊。” 那仨小孩儿也瞪大眼睛嗦着手指头,先看看关二秃的脸,又看看下面。 几目相对。 关二秃拽拽腰间仅剩的三根布条:“……” 关二秃过后并不想回忆自己是怎么走过去又爬上炕的,只大致有个印象,他关键时刻还算比较能镇得住场子的。 这不嘛,正一边翻找出裤子往身上套,一边说道:“对,你们几个别下炕,连这屋里都是水啊,更别出门,别看不着啥被绊一跤就被水冲走了。我瞧你最大,你看着些弟弟妹妹。等你们爹娘藏好粮食堵好江窟窿就会家来。再和你们爹娘说,爷爷倒出空就把裤子送来。” 关二秃在掀开门帘即将要离开时,他又顿了一下转身回来了。 他瞅着那吊篮好像没吊好,帮忙重新系好绳子才离开。 当关二秃从这家出来时,许老太那伙人正好刚从王老八家赶着两头猪出来。 村里小伙子们接手在捆两头猪的腿脚。 关二秃假装偶遇跑过去问道:“发生了什么?” 胡椒和大红子指着远处急忙逃走的王老八:“他自愿赔的。” 咱还不要猪羔子了呢,就要他王老八的老母猪。 “赶紧给运走,要不然好说不好听。” 所以当外村人敢来的时候,头几十车装满鱼的车以及两辆用油布扇着猪的牛车已经出发,只见到二道河村人正满村边捞鱼边喊着: “谁家的猪羔子,这又是谁家的鸡鸭啊?都要被水淹啦!” 第69章 一挥手潇洒勇敢出场,登登登登登 外村人的感受就是:真有情有义二道河村人。 那必须的。 要赔偿得来的两头老母猪,那是一码事。 当初给他们二道河小子们打伤那么多,不需要吃药钱吗?这两头猪都不一定够用呢知不知道。 也不要说是两村互殴,他们可从没主动去王家沟闹事,是王家沟人来了就烧柴垛才反击。 一直没机会讨要受伤赔偿,今日可下得到机会把这赔偿要回去。谁来问都这么说。 但是要顺手捡人猪羔子和鸡鸭吧,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许老太觉得,她还是深受法治社会的限制了。再一个给孩子们当长辈,孙女瞅着呢。那阵她家田芯被胡椒拽着骑猪身上的时候都直懵圈儿。别人看不出来,她还是能看出来孙女不自在的。 而她,总觉得做老人还是要给打个样的,身子正一些。 但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要是没有孙女在场,许老太真心想从善如流了。 一方面王家沟没有好饼,就很想占他们便宜。 这些年,她们二道河被王家沟少占便宜啦? 另一方面,这里确实和现代还是有些不同的。 就看这里两方之间谁打赢算谁的,只要不打死人,甚至有那宗族直接就决定村里人生死,那官衙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有那般正规? 你看她们敢按住王老八强制写认罪书,那小子跑掉后为何被抢两头猪不敢吱声?王老八知晓他们村里人都在忙着抢险,今日指定是干不过二道河的,可见集体武力在这里才是决定一些本质的东西,而不是讲理。 要是有地方能讲清楚道理,就不会出现他们村刘永田的腿被打断,打人者还好好在村里生活的事了。 咋说呢,所以趁乱拿些牲畜真不是什么大事。 更何况咱们要是不帮忙打捞,那确实会被淹死。 可还是那句话,孩子们在瞅着,不止她家田芯这种晚辈。 还有直播间家人们,那是一帮受正规教育的孩子们……唉,说来说去,她香瓜奶奶还是有点偶像包袱的,大小是个村领导。 许老太就不得不劝老姐妹们说道:你不能说那鸡鸭和猪羔子反正也是死,不如咱们捡走。那你直接冲进各家去得了呗,那样来得干脆,反正他们粮食和存储菜也会被水泡,丢了多可惜,不如让咱们抱走。 这么一想,那就有点不占理像抢的意思了对不对。 而且他们王家沟再不是东西,眼下正遭遇水灾,咱一码是一码,和鱼不同,鱼是公共的,你站在他们村咋捞都行,那些却是人家私人财产。 那宁可和他们明谈,我们帮你们挽救不少财产损失,你们得给一些好处费,也绝不做趁乱打劫之人。 老太太们听完,这才忍痛割爱咬牙应下:行叭,为受晚辈们敬重,俺们忍一忍。也愿我们这种善良,在往后自家村里要是遭受什么难时,别人也别来抢就好了。 所以就有了外村人看到的这一幕。 涌进来的外村壮汉们内心很敬佩,在这缺吃少喝的年月里,换一般人忍不住的。 王家沟那真是公敌,没轻了欺负附近村落。 其实他们中,直至此时佩服是佩服的,那也有人认为二道河这种行为很傻,你就抓起来鸡鸭赶忙塞篓筐里呗,还问什么呀。 但不得不说,他们往后却敢和二道河多合作了。至少不会像今天似的,欠鱼日子一到,立马顶风冒雨就来领鱼。 说实话并不着急要,这种天气又腌制不了。只是担心怕不给鱼,东西却被提前收走,心里空落落的。 老百姓过日子不容易,只能看守着巴掌大的天和眼前这点东西,不及时取回家都睡不着觉。 往后不会了,来的都是各村的壮汉们,心想:往后差一不二的,即使延后两日也信得着。 而随着王家沟村又闯进来一批壮汉,别说本村人毛楞了,尤其是王老八毛啦,就连许老太心里也有点没底儿。 你想啊,这大雨天又戴斗笠又穿蓑衣,忽地一下涌进来一批人,谁能看得清谁。 王老八和许老太就双双误会,以为是对方又找的帮手。 就在许老太要敲锣集合人手,心想:看来要因为那两头猪和王老八来一场恶战时,有人喊道:“二婶,你还认识我不?” 许老太等到对方走近些又抹把脸上雨水才认出来,这不是她那位老婆母村里的小子吗?只是叫啥名给忘了。 又有一个小子,摘下斗笠还非要给许老太戴上:“四姨。” 艾玛,郝家村的,她这原身娘家村里的小伙子:“我这浇呱呱湿就不戴了,没用,你们怎来了呢?” “我们是来取鱼的。” 许老太这才反应过来,她之前一直在大坝没看到欠鱼那批人。 有汉子问:“妹子,你们村里正呢?俺们要和他说清楚,是你们村那位四伯让俺们来的,他说要是我们自己来打渔,今日就算捞多斤数也算我们的。” 所以他们就亲自来了。 但必须要讲清楚是经过同意的,要不然他们没有渔民身份不缴税,还有像这种天气,人家二道河和王家沟有修大坝的义务,责任和好处都是一并的。 他们啥身份也不是,平日里要是偷摸野钓三条五条鱼没事儿,可一文渔税没交要是想往多捞,那二道河和王家沟要是想上告,一告一个准。除非经过哪个村同意。 大红子过来取筐正好听见这句,她接话道:“还找啥里正,这位就是总做主。”闹呢,她们里正也得听这位的。 许老太听完是这种情况,立马应下:“四伯说的没错,你们自己捞,今日多得的斤数全都可以带走。你们就编入我们二道河捕鱼队伍。我还可以答应你们,万一自己捞的斤数不够,我们村之前欠的照样还会给补足。只有一点要求,不能这般混乱打渔,必须听指挥。” 眼下才下午,就阴得黑乎乎的天。 万一这些外村人有谁掉江里淹死呢,难道还能鱼上来吃鱼,人下去吃席?那他们村可说不清了。 而目前王家沟各条羊肠小道堆积的鱼,也早已被她们这些妇人基本清理个差不多,主要是他们村汉子们直接就在决堤口捕捞的原因,鱼根本过不来。 许老太招呼送鱼的王玉生:“玉生,他们村有几个决堤口。” “好几个,零零散散的。”王玉生是真想和许婶子吐槽,可完犊子了,王家沟真是和想象不一样,原来一盘散沙啊,他们以前太高估了。居然到现在还没堵上两个决堤口,通通都在藏心眼先忙着藏自己家粮食,好像脑子有火泡,不堵上源头哪能行。 可一张嘴,全是雨水,算了,回家再埋汰王家沟。 “那好,你带二十个熟手分两组,再找两个小一些的决堤口,亲自带这些大兄弟们去打渔,务必保证安全。来来来,绳子,筐,这些空筐全是他们的,让他们撕自己衣裳布条绑筐上,辨认自己捞多少斤。” 许老太说到这,眯眼冲那些外村汉子们招手喊道:“我们村实在是没空管你们打多少斤,你们之间也别为十斤八斤鱼发生口角啥的,没必要。” 外村汉子们:明白明白,理解,都不是那样人。 许老太又趁此嘱咐王玉生:“另外招呼下去,运鱼队伍的和捕鱼的再调换。” 许老太一直给掐时间,一定要换得勤。要不然拔凉的水,在里面泡久那膝盖就完啦。 之前刘老柱被人换上来腿就冻抽筋,好些人全靠贪心捕鱼在坚持。 然后外村汉子们就有幸领略到许老太说话那是真好使。 同时二道河村的效率,他们也算再一次开了眼界。 滂沱大雨中,王家沟江畔决堤处,那位叫王玉生的开始点名带他们捕鱼的人手,每叫到一个,就没有人迟疑发问立马出现。 最后再来一句:“许婶子有令,换!” 外村人发现,其实连附近王家沟人也被震住全看过来,那真是一声换的命令,立马挑担子的放下接应渔网,竟然还有一部分人是专门负责搀扶换下来的那批人,人一上岸,赶紧用帕子给擦冰凉的手和膝盖。 那些帕子细看下就知晓,那全是二道河村妇人们的衣袖子。 也是在这时,王家沟村有一家人,忽然冲轮换上来的刘老柱喊道:“刘里正,带你们村里人,来我家暖和暖和吧。” 他家屋里虽然进水了,但炕上应该还是暖和的。 这家人一喊,王家沟又有几家人,也一边运石头一边喊道:“对,倒出几间空屋子给他们烤烤火。” 先不论趁机捞没捞鱼,用身体帮他们堵住窟窿是事实。 二道河壮汉们连成串那么一堵,确实让村里少淹不少水,给他们争取出时间将粮食和蔬菜挂高。 听到这话,还是本村人喊的,这给躲在暗处的王老八恨得。 刘老柱很是懵逼,他一直在江里泡着,没泡也始终在决堤处指挥,发生了什么。 所以说,外村人比刘老柱更了解情况。 外村人心想:哪有无缘无故好心的,那是因为在你们后方的妇人们,她们帮助王家沟好些人家又是捡鸡又捡猪的。还有刚刚一走一路过,他们看到有那不听话小孩子跑出来摔水坑里,二道河的妇人们从水里捞孩子。 而听那喊话的意思,王家沟这是才想起来给空出几间屋子暖和暖和?说实在的,这般一对比,都显得有些不是人了。 可不得不说,自从二道河在王家沟有了临时落脚烤火点……插一句,让刘老柱最后再感慨一次:就这事儿怎么想怎么透着不可思议。 总之,确实方便了不少也延长了捕捞时间。 知道这鱼最后捞到什么程度吗。 外面天黑透透的都看不清捞得是什么了,也没筐了,已经不得不用饭勺子给鱼敲懵放斗笠里,整个二道河村更是从上至下全饿突突了,这才不得不打道回府。 走之前,刘老柱看着王老八被揍得那惨样,笑得那叫一个意味深长:“你们村里正呢?” 看来这是在府城或是县里赶不回吧。 堤坝大大小小接连出现九个决堤点,你甚至可以决堤,但作为一村里正竟然不在村里没带大伙一起抗灾,这就是失职。 九个决堤点要是不及时处理,就要往下连淹四五个村,那将是要许多人命的事儿。 镇亭要是腰板能直溜一次,镇亭就有资格先处置失职里正,笞板子打王里正屁股以儆效尤。 可惜的是,刘老柱知道镇亭够呛能有那么大出息。 没关系,都可以攒着。 他来王家沟如过无人之境也方便不是? 所以刘老柱扭身离开前,对王老八说的 赶紧去堵吧,我们村里人一撤走,那些窟窿口子更够你们忙。 刘老柱离开的背影,走得那叫一个意气风发。 只是离开王家沟,他就瘫了,一个大老爷们小肚子疼,包括关二秃他们也都不行了,要靠年轻人忍着饿光脚走路咬牙背着,或是背着鱼,让挺不住的坐在车上。 火把影影绰绰照着这支疲惫的归家队伍。 谁愿意顶大雨涉险去捞鱼,鱼重要还是命重要? 谁不知道在这种天气一直被凉水泡着,冰得拉拉尿事小,做下病才是大事儿。 包括之前那些鼻眼堵煤灰在砖窑的小子们,他们不知道这种挣钱做法是有损健康吗? 可这就是底层老百姓的生活,他们想赚钱,要想吃饱饭,本钱唯有自己的身体。 许田芯能感受到直播间家人们的沉默,她揉揉酸疼得抬不起来的胳膊,两只小脚也泡得囔囔的,对家人们小声说: “一切都在变好。听奶奶说,只这一天,之后土坯子什么的拿欠条来也都不是事了,各家还能分最少一百斤鱼。” 许田芯决定放首背景音乐,鼓励自己也让家人们振作起来。 “人面对风波心中少不免,震震震震震; 人生总要到某些关头,忍忍忍忍忍; 团结就会破浪乘风,bombombombombom; 一挥手潇洒勇敢出场,登登登登登!” 许田芯不知道的是,有好些直播间的家人们跟着背景音乐唱了起来。 …… 二道河村村口,有一位老人一直举着一把破油纸伞坐在村口等着。 当看到队伍回来了,四伯拄着拐棍喊留守老人们:“快着,都回来了。” 三十口大锅里装着煮烂烂的苞米茬子,配着这些老人们家里的小咸菜。 虽然穷得,过后他们连这些苞米茬子也要凑,要不然出粮食的人家就要饿肚子,但这时候让归来的孩子们到家就有口热饭也是好的。 四伯还让人提早空出六家屋子,烧得热乎乎的让那些外村人住。 不能让人半夜回去,万一路上出什么事儿呢。 外村壮汉们:“这怎么好意思?” 许老太瞟眼刘老柱示意吱声,她已经没有精神头了。 刘老柱赶紧喝几口热水暖暖一抽一抽疼的小肚子,才有精力张罗道:“这没什么,你们自己捕捞的鱼被冻够呛,我们村里人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开饭。 一碗碗黏糊的金黄的大碴粥传递下去,里面零星还能看到红小豆,在这个午夜时分,这碗简单的粥让大家吃得香甜。 第70章 她儿子们好像丢了 咱那两头猪呢。 村里小伙子们吃完大碴粥,腋下夹着碗筷,边往外走边小声议论着。 这可是今天最高兴的事儿。 许大娘说了,赶明要用那两头猪生出一窝窝姓“二道河”的小猪仔。然后杀猪卖肉还要去王家沟卖,从哪拿来的,再去哪里卖钱。 只想象一番,心里就痛快得不行。 “送到你们挠子爷家了。”关二秃忽然出现回答道。 挠子爷是当初出主意用什么填补大坝的孤寡老头。 他还有个哥哥叫橛子,人早就没了。 你想挠子都七十多岁了,他自己儿女五十岁上下也没了,目前就他一个人守着大空房子守二亩地过日子。考虑到这点,村里又没有公共养猪的地方和存储换回来货的地方,所有货物就全放在挠子家。 像往后要喂猪熬猪食,也要挠子和老翟头他们喂,等回头杀猪时村里给一些补助,开春种地的累活,大伙也会给伸把手。 黑乎乎的大门外,关二秃连个火把也不燃,突然接句话给小伙子们吓一跳。 “关爷爷,您不是 今晚大碴粥刚端上来,关二秃就一反常态嚷嚷着:“先让我来,先让我。” 那功夫外村人,还有里正和许老太都没坐下,关二秃就要先吃。 大伙虽觉得突兀,但也让关二秃先吃了。 此时,关二秃从他行医的破口袋里翻出几根艾绒,递给小子们道:“万不可偷懒,回去先用热水泡脚,再用这个熏熏膝盖。” 小伙子们这才明白,关爷爷为何争抢着要 “晓得了。”小伙子们闻出来了是艾蒿子做的,家家都有这玩意儿不值钱。但觉得甭管值不值钱好不好使,冲关爷爷这份心意,回家又返回特意等他们,他们也不会偷懒。 看来你们还是不懂,这可是你们关爷爷存了三年的艾。 药方里有句话叫: 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苟为不蓄,终身不得。 关家土墙挂满艾叶,攒了多年。 更不用说,想将这些艾草想制成艾绒,那是关二秃无论春夏秋冬只要闲下来,就要一点点晾晒捣制。 用他小孙儿茅缸的话是,爷爷哪日不用木杵石臼当当当敲,他都睡不着觉。 才有了今日揉捣如,谓之熟艾,灸火用。 纯古法制作,且这些艾草可不是人工种植施肥打药催发的艾草,而是一年只能收割一次的野生艾。 只有野生艾叶才能积累出有效成分,可想而知这药性制成绒。 所以许老太和许田芯才更懂得,那每一根艾绒里都是关郎中的心血。 看到关二秃困得直迷糊,还守在门口给大家一轮一轮的分发艾灸条,心想:又被这份淳朴感动了。 你说关二秃都穷成啥样了?还给大家白发东西。 一天天还竟干大事儿呢,一会儿计生一会儿保健的,全是百年大计。 浑身上下也散发着但愿全村人常健,何妨他独贫的气质。 许田芯和奶奶耳语几句就走了。 许老太喊道:“二秃子?你来。” 关二秃有些不乐意,那般多外村人没走,又叫他外号。 自从那许家妹子做了村里管事人,和他就再不是从坟包一起回来的情意。 那时叫他啥?尊称一声郎中,或叫关家老哥。 现在二秃子二秃子的。 算了,不和有本事的人多计较。 “啥事儿?” “忙完这一阵,回头你就继续搓药丸。” 什么药丸,他还要制作套套和鱼鳞冻。 “头疼脑热的药丸子,我不信你家没有存货。” “可我那义兄不收我……” “谁说要去镇里和县里卖了,我帮你卖,你就安心搓丸子。” 许老太说话时,上下扫眼关二秃,心想:就这水裆尿裤的模样,能给他打造出孙女说的那种品牌形象吗? 到时要给关二秃拽出来给行商人介绍的,不怕路上头疼脑热吗,买点丸子备上吧,不会吃亏和上当。这位可是我们有名的老中医,十里八村美名扬。 她还想让孙女和关二秃合干,今年一起搓搓药丸、明年开春一起采个草药啥的。 许老太打算给上药铺税再白给一个柜台,这药铺分来的利润就给孙女当零钱。 而且制好了,干好了,听孙女那意思,人家是有个计划的。 那日从镇里回来就念叨,要和她关爷爷,关爷爷家的英子姨,还有她婶娘一起做牙刷牙膏小木梳什么的往城里好一些的客栈推广,让客栈卖给那些不差钱没拿洗漱包的。 谁知道能不能卖出去,试试呗。 以及刚才孙女和她说,要向城里客栈推泡脚包,说那些赶路的有钱人就用白水泡脚啊?那不符合身份。 “你用这艾,再整点泡脚的留着,我有用。” 关二秃万万没想到,他就给村里人分发个艾灸条,转头许家妹子又要帮他卖药又要卖艾。 他赶紧从包里又挑出三条艾柱递了过去。 “你不是刚给我了吗?” “刚就想给你六根来着,完了你叫我外号,我一来气又塞了回去,我又不是没名。” 许老太好笑道:“叫啥名呀,”她还真不知道。 “他叫关宝箱。”刘老柱瘸着腿走过来说道。 刘老柱刚和外村人嘱咐完话,让帮忙回各村宣传一下,上次不敢赊给他们村东西的,这把都准备好。 他即将带鱼莅临各村,现场就以货换货。 没有货的想存鱼留作冬天吃就买,三文一斤,比照镇里卖得便宜。再说镇里不得去吗?他这里给送货上门。 鱼捞多了也是烦恼,没有渔盐,这个月的领完了,尽量换货回来。 本以为谈完话,自己会是最后一个回家睡觉的,没想到出来就看到关二秃在给大家发艾,许家妹子也在。 许老太听完这名字笑:难怪穷,好不容易叫个宝箱还给关上了。 “走哇?” 关家和许家顺路,但关二秃却摆手道:“妹子,你先走,我和里正有点事要说。” 说一些他们男人家的事儿。 德行。 许老太心想:不就是要说偷裤子的事吗。 其实她们这些老姐妹全看见了。 大红子在王家沟捞鱼那阵,捞着捞着说句:“漂白的”,她们几个就开始哈哈大笑,在大雨里差些笑岔气,心里都明白说的是谁。 确实没想到真挺白。 主要是二秃子那后脑勺秃得太有辨识度,她们想装作认不出都不行。 许老太是被美壮搀着离开的,她儿媳妇和孙女早就走了。 儿媳妇要回被撕下的衣袖子就回家收拾鱼,还说要和面,要不然明早没发面干粮吃。 孙女是提前回家给她烧热水热炕泡脚烙腰。 许老太离开后,果然关二秃要和刘老柱说的正是偷裤子的事儿。 不过,关二秃先建议里正:“借这功夫去坝上看看吧。” 明早去外面捕鱼才会安心。 刘老柱回望一脸诚恳的关二秃:“……” 你们咋不累死我呢,这都后半夜了。 但他还是拄根棍去了,顺便看看王家沟后半夜干啥呢。 “……后来我挑担子,又给人家裤子刮漏了,没法洗了赔,总不能赔一条带新补丁的。” “行,我知道了。”不是啥大事儿。 刘老柱和关二秃就这般边说话边来到大坝。 到了才知道,老万家大哥带着两个儿子,孙家几个小子,王玉生和明子,还有村里一些看不清是谁的小子都在坝上。 那一伙伙人也在互相问:“你们怎来啦?” 孙家小子们:“俺爷爷让俺们来的。”才换下湿衣裳非让来检查大坝,不让睡觉。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一个村落要想变好,那一砖一瓦,一一木,都要有像身边关二秃给大家分发艾灸,要有像大坝上这些默默奉献的无名之辈。 没人命令,他们就主动做。 刘老柱庆幸自己来了,才会看到这一幕,所以在这个雨夜他哭了。 也不知道是为啥,还越哭越邪乎。 或许是最近压力太大,或许全是男人在场,哭也好意思。 关二秃有些麻爪,急忙从兜里掏出四根艾柱塞刘老柱怀里,安慰道:“里正,这玩意儿才好呢。”快别哭了。 …… 不知是有关二秃的艾绒加持,还是昨夜那一幕太打动刘老柱。 今早雨势也终于转小。 而当大家要在路口转向王家沟时,只看远处又迎面走来一帮背行李卷的小子。 大红子从许老太身边跑过:“哎呀,是俺家老三。” 接着又有好几位婆子打许老太身边跑过,纷纷喊着自家儿子。 “我家拴住、绑住、留住、站住、保住回来啦!” 这批外出务工小子比较幸运,他们是被人召去县里的深山老林子采蜜去了。虽然也很危险很辛苦,但起码吃的干粮里不掺泥土和木屑,听说这一个月里还喝过两回蛋汤。 这是下暴雨又过了采蜜期才归家。 许老太站在一堆认亲的村民中间,听着那些当娘的数落儿子:“缺心眼,雨天往家赶路。” “这不是下毛毛雨啦?” “唬弄鬼呢,你们能这个时辰回来,说明贪黑顶雨就上路了,让雷劈了怎么整。” 小子们被拆穿就哄老娘道:“这不是怕你惦记。” 刘老柱问他们,县里镇里什么情况,然后才知晓那面也在哇哇下大雨有决堤的地方,可以说整个县都在忙着修大坝。 有婆子会来事儿,拽家里几个小子特意来和许老太打声招呼。 许老太却有点没心思,心想人家“五住”都回来了,她家“仨有”呢。 你瞅瞅,还等不及回家就咔咔往各自娘兜里塞打工钱。 第71章 给你们哥仨点赞 于芹娘问许老太:“娘,您向草滩村那小子打听没?” “昨晚问两句,说你奶,还有你大伯和堂哥也没回来。” 于芹娘松口气:“那就是还没干完活呢。” “但愿吧。” 许老太和于芹娘不知道的是,此时许家大房已经坐车从县里往家赶路,他们打完工了,但乘车的人里面并没有“仨有”。 许家真正的老老太正闹着:“停下,我要下车。” 许大伯一边对车夫摆手示意该走走,一边劝说道:“娘,雨好不容易小了些,也是不容易寻到的拉脚车,就这,咱还要靠脚程走几个时辰。您这时候下车,咱咋回去,走几日吗。” 大伯家唯一的小子有书也劝道:“奶,不用惦记三位堂弟,都是大小伙子,又是员外爷家那位庄子主安排的活计,人还能丢了不成?备不住已经到家。” 不解释还好,越解释,老老太越来气。 她能理解果园活计用不了那么多人手,恨不得最后几个名额争抢起来,没有啥危险还挣得多,那能不抢着干吗? 这爷俩指定先可着自己。 那也行。 可你亲侄子和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三位堂弟被分到哪里,一个多月里干的又是什么活计,那都不打听打听不问问的? 然后还唬弄她,见她没说实话只说先回家。 她就以为那仨个大孙已经在城楼口等着,哪里想到人没在。 不用问就知道,老大唬弄她先上车,这就是不想耽误功夫、不想耽误粮食车费,不想陪她再返回去找人。 老老太心里是失望的,她一把年纪给老夫人行礼磕头,伺候给揉腿,图得是啥。 许大伯能看出来老娘动了气,退让一步道:“要是等几日侄儿们还没回家,大不了我再出来找。” 老老太是硬生生忍下那句:这不是亲爹亲兄弟就是不行。 换成是你亲儿,你还会等几日? 可她不能把这话说出来。 自从她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再不能像年轻时由着性子发脾气,她还要指望在大儿子家过活。 而被老老太很是惦记的仨大孙,今日也是最后一天帮工。 哥仨还一点儿不怨怪大伯和堂哥抢他们摘果子活。 因为他们仨后来被庄主安排的活计,工钱更多。 许有粮带着最小的弟弟许有银,正替城里两家商户服徭役。 服徭役是这县里老百姓每家必须承担的义务,要为朝廷免费干活。今年安排的任务活就是清理窦渠。除非家里有做官或是秀才以上才会减免。 所以一些富裕人家不愿意让自个儿子干脏活累活就要交钱。一个名额五两银,庄主儿子就是管这方面的小吏。 庄主儿子一个名额收下五两再去找人手顶替,分给真正干活的人一人三两银。 三两啊,还管吃。 而长得高高大大的老三许有仓,寻到的活计比他哥和弟挣得还多。 他是跟着队伍去林子里往下背木头。 别人一趟下来至多能背二三百斤,每日也就往返十多趟背个五六十根木头,他比别人多一倍,还能从天蒙蒙亮一直背到看不清路。 庄头说了,谁干得多挣得就多。 这不嘛,许有仓这趟下来,一边抓起被分得的两个菜团子大口大口吃起来,一边兴冲冲又问计数的管事:“掌柜的,我多少银钱了?” “你小子,再凑二钱要六两了,你是真能干,我在这里守这么多年都少见。不过,你还是要听叔劝,别太拼命,眼下不觉得啥,那有多少人老了后脊梁骨打弯,还有人闪腰倒炕上再起不来。” 许有仓咧开嘴哈哈笑道:“掌柜的不用担心,我凑够六两就不干了,明日就进城找我二哥和我弟。” 他们哥仨这一趟出来,娘给带来的小二两银,没咋。 还能多出十二两银钱交给娘,娘得多高兴。 第72章 叔叔们的礼物 两个菜团子只够垫垫肚。 许有仓每次吃完干粮后,要靠多喝几瓢凉水饱肚。 他正咕咚咚往肚里灌水时,林场管事从油布棚子里出来,仰头望望西面天又变得黑咕隆咚,心里恼火得很。 按理这种天气应该让停下,比较危险,湿的树更重,今日就该提早收工。 但东家那面催得急,他们又被这贼天气耽误不少功夫。 多养一日短工,多费一天粮食,东家会数落他。 管事的只能嘱咐道: “我瞅那面又阴上来,上山的万万要注意脚下,要是雨势大了,不行就在林子里停下!” 山上伐木那处也有个雨棚子。 许有仓等一众汉子回吼道:“晓得啦。” 许有仓放下水瓢,再次将工具绑好。 他背木头的工具只有一副背夹子,一根拐杖。 他早已干出窍门,真正承受重量的位置是肩膀。 而他的肩膀和后背,经过月余磨损早就伤痕累累。 许有仓也感觉得到磨损最严重的位置正在出血水肿,夜里睡工棚摸哪哪湿乎乎的,醒来一看,草席上有血。 不过,许有仓从不当回事,心想: 等回家就好了。 回家,娘要是能给他做顿热乎乎的汤面,指定会好得更快。 想到娘做的面条,许有仓上山脚步加快。 到达半山腰伐木点,许有仓扎稳马步,让人往他肩膀摞木头。 “还行吗,还能再加一根?” “来。” 啥叫能行吗?男人不能说不行。 许有仓扛木头下山时,看到有位叫大成子的工友在半道停了下来。 夜里,大成子的席子挨着他。 许有仓也就听说这位二十出头的汉子来扛木头,是为挣钱给两岁的小闺女治病。 有工友说,一个丫头片子,还治啥,你累倒了,她能管你吗?还不如再生一个来得快。 大成子气够呛,说那是他们两口子 当时许有仓听到这话就想起侄女,帮腔道:“少说那些屁话,女娃娃咋啦?像俺侄女就会是个孝顺的。俺娘说了,女娃娃孝顺起来,小到鞋袜惦记给娘家买,大到敢给娘家送银钱。兄弟,吃些辛苦给娃抓药治病,你福气在后面。” “你侄女几岁?” “十三。” 大成子:“……”合着没比你这位叔叔小多少岁。 但因了这事儿,俩人在这个月里关系就走得最近。 许有仓看到大成子在道边停了下来,他瞟了一眼。 却不敢耽搁,怕影响后面跟上来的工友。 只提醒句:木头放地上就很难再把木头扛上肩,用肩膀和手中拐杖撑一下,歇一会儿。 此时大成子脸色有些不正常,他刚才背起木头时两腿忽然没了力气。 湿滑的山路,轻装走路都要小心翼翼,更别提负重前行,膝盖又出了问题。 所以意外来得是那般突然。 许有仓走过去后,大成子背的粗木从上坡滑了下来,大成子整个人跪在地上傻了眼,感觉提醒都来不及。 而下坡全是一个挨着一个背木头的工友。 许有仓耳朵动了动,换个人绝对做不到平稳卸掉肩膀上木头的同时,还能去抱住滚落的粗树木向旁边滚动。 许有仓纯是靠一身的蛮力气。 当工友们七手八脚将许有仓抬下山坡时,管事的听完后怕得不行。 如此粗的树木,如若没有许有仓阻拦到旁边草地,滑下去就会撞倒一片人,轻则许多人滚下山,重则会有许多人当场就被自己扛的木头压个半死。 而眼前的小伙子愣是抱住树干硬生生改了方向,只改那么一点就能救了大伙的命。 只是本人被惯性滚下的树干撞得不轻。 管事的哆嗦着手,用衣袖给许有仓擦嘴边血迹。 附近没有郎中,这可怎么办。 要是再不醒只能赶紧把人拉到果林庄子,那面有郎中还有药。 许有仓感觉自己有点耳鸣,浑身骨头有些疼。 他恍惚听到管事说:“小兄弟,你能听见我说话吗?你醒醒,醒来就不用干了,我给你算六两这就可以家去了,你不是想回家吗?回家。” “真的?” 许有仓缓好一会儿,感觉身子能动了,才冲管事的咧嘴一笑道:“那谢掌柜的了。” 管事于心不忍道:“是我该谢你,要没你就出大事了。我不止给你开六两工钱,再给你开个条子,你去果林庄子让郎中摸摸脉,取些药回家熬了喝。” 许有仓听到果林庄子,赶紧坐起身体使劲擦下嘴边血迹道:“掌柜的,我真没啥大事儿,就吐口血瞅着唬人。我指定不过后找你,也不耍无赖……那药,能换成果子吗。” “你要果子干啥。” 他有个侄女,没爹也没娘。 娘说,让他们这些做叔叔的多对田芯好。 他不知道咋做叫对孩子好,也不懂那些弯弯绕绕,只能代入一下大哥。 他想大哥要是活着,眼下快要归家前,想必会用工钱给田芯儿换些果子。 所以老三许有仓是扛着用行李卷遮住的一麻袋秋梨,别被雨水淋着,又怀揣热乎乎的六两银钱,高高兴兴提前走在去县里的路上。 与此同时,在县里的老二和老四浑身臭轰轰湿漉漉的刚打完饭,正找个棚子旮旯,蹲在一起边吃饭边说话。 “二哥,你想出点子没?回家和娘怎么说,咱们在外面干什么活计。” 要说一直在果园,奶奶回去就露馅儿。 但总是不能实话实说的,免得娘听着心里难受。 “你小子脑子活,你想。” 只比许田芯大四岁的许小叔,看眼对面在顶雨修大坝:“说咱们在外面找到捕鱼的活了。至于为何挣得多……” 许有银畅想道:“就说二哥你帮人修过船。三哥力气大,撒网撒得远。我游水好,人家就赏咱哥仨不少银钱。” 许有粮跟着笑:“成,那回去时买两条鱼吧。咱这些做叔叔的出来一趟,不能空手回去,让田芯吃鱼。” “哎,田芯要是能给我剩个鱼头就好了。”许有银也想吃鱼,但他知道不可能,侄女对吃食护得紧。 第73章 每个在外游子都想衣锦还乡 目前,县里分两处服徭役的地方。 一处是家里掏不出来银钱,只能轮到谁家,谁家就派人真来干活。 但这些普通百姓干的活计,相比较有钱人家雇来顶替的要轻松一点。 官吏们考虑到,毕竟是免费干活,一旦出人命麻烦多。 另一处就是许家兄弟所在的位置。 管理他们的是庄主儿子和那些小官吏。 这些小吏靠中间差价,收富人五两发给下面三两银,再孝敬孝敬上面,对下面干活人的口粮收紧一些,一年到头能捞不少油水。 而既然是钱雇来的人,他们认为你收钱就要卖命,那指定脏活累活是要分给这部分人的。 可即便这般,也给许家兄弟羡慕到了。 住城里真好,他们乡下人服徭役并不在家附近。 这要是能在家附近,才不会像城里人这么不会过日子还雇个人。 他们乡下人服徭役,通常要走出很远蹲在一个山坳坳里挖矿挖煤。听老辈人说,有那么几年还会被派去修城墙和建坟墓,一走就是一两年。 所以三两银钱雇人只干一个多月,一个月还有这么多钱,这事儿在许家兄弟俩眼中既是新鲜的,又认为这事儿太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毕竟以后想再来县里找活干,里正叔不一定会给他们开路引。 当听到庄主儿子询问即将要到期的雇工们:“还有想继续干的没?下个月可涨钱,再涨二钱银”时,许家兄弟就动心了。 涨钱是因为下暴雨,清理窦渠活变重还很危险。 许有银撺掇他二哥:“二哥,涨钱了,你听着心里刺挠不?我刺挠了,要不我们再干一个月吧。只要再干一个月就是小六两半,再加上之前的六两,你算算这都多少了?咱家那房盖起来才多少钱?这些年家里拢共才攒多少?把欠奶那二两银还给她,我们家明年搞好了就能添两亩肥地。” 为肥地留下吧。 现在灾害年,田地价贱,要是运气好碰到卖地的,真能用十多两银钱买两亩。 许有粮蹲在棚子里也寻思着: 家里存的柴垛够一冬烧的,后园子那点农活,他媳妇就能帮娘干完。 那他们哥几个回去干啥呀?还浪费粮食。 至于娘惦记,让老三回去。 老三背木头太辛苦,必须回去好好养养歇歇,正好把他们今日就要到期的工钱带回去。 “成。” 这年月不怕吃苦,就怕吃苦也赚不到银钱。 老二倒没敢想明年添两亩肥地和这个冬天吃得多好,他思虑的是俩弟弟还没娶妻,俩弟弟娶完妻,紧接着侄女出嫁,往后家里有的是地方要用到钱。 当哥俩凑一起研究,那还得把唬弄老娘的谎话再编编时,鞭子突然落在老二身上。 本来是要抽老四的。 做二哥的本能地从后面抱住弟弟,佝偻脊背承受鞭打。 监管人呵道:“告诉你们,要干到天黑你们才能拿到工钱,别以为最后一日就可以偷懒。痛快的,看不着那面全是活?” 哥俩这才不敢再凑头说话,赶紧脱下湿漉漉的衣裳,裸着上身,拿着棍子排队去疏通淤泥。 这一队队人没有任何防护装备,待会儿他们要直接用双手清除渠道里的淤泥和垃圾。 据说每年淹死的人数,竟然比不上身体得不知名疾病死去的人多。 老四许有银长得相对瘦小,排队时还被叫走了。 而这次下窦渠,意外来得是那么突然,老四也和他三哥一样差些丢了命。 许有银深入到窄浅的下水道时,被突然涌入的大量污水淹了口鼻。 他挣扎着,已经顾不上闭气要憋着不呼吸,否则那污水全喝肚里。 而随着污水里面有大量的污泥,也不是许有银想换气就能换的了,他感觉脸上所有带眼的地方全被堵得死死的。 亏得他水性好,就直到这一刻完全喘不了气了还能挣扎漂浮,他要是不蹬腿,上面连个快淹死前的泡泡都没有,上面人也发现不了他快要死了。 而他多扑腾两下至少还有声音,“下面什么声?” “干你的活去,少特娘的偷懒!” “我没偷懒,真有声,快给他打捞出来,要死人了。” 许有仓就是在这时候赶到的。 不知他本就是热心肠还是有心灵感应,看到那俩人在犟犟犟就是不干正事,他还不知道下面的人是谁呢,就卸下行李卷和鸭梨奔了过去,心想你捞一捞不就知道下面人咋样了嘛。 当许有银被抠出污泥终于能换气了,脸色发白嘴发紫不停往外吐着污水泥沙,还恍惚好像瞧见他三哥了,接着他二哥也向他跑来,他喃喃说出的 之前还掰手指,兴奋地给他二哥算账,口口声声要再赚六两半就能买田地的小子,后怕极了,差点死在外面。 老二和老三红着眼圈抱着弟弟,一起大声应道:“回家。” 当天还有一件事也让哥仨下定决心回家。 那就是许有银捡了一条命后,又一名替人顶徭役的老汉倒下了。 老汉是脚腐烂生蛆,眼瞅着从那脚里面往外爬出驱虫,爬满脚面往小腿移动。 有工友问官吏怎么办。 管事的小吏反问:“什么怎么办,有银钱你们就自己去治,没银钱就咬紧帕子,自行锯腿。” 那治病的银钱呢? “不是给你们三两,搞清楚你们除了有一身蛮力气,还会点儿啥本事,没本事又是凭啥挣得这三两白银,干活之前就要想明白,这本就是卖命钱。” …… 当晚,许家兄弟拿到所有工钱蹲在城楼处,等着城门开。 哥仨在大雨天,没敢想在这座县城里能有老乡去扑奔。 像里正叔的亲大哥家就在县里,里正叔的爹娘也住在这里。 但不能去,他们以往出门连路引都费劲,更不用说去扑奔一晚。 哥仨更不舍得住大车店,一人要二十个铜板的铺位钱,他们买两条五斤重的大鲤鱼才四十个铜板。 有那铺位钱,再给家里买鱼吃好不好。 后来雨太大了带着闪电,连个躲避的地方都没有,又实在是怕把梨子浇烂掉。 酸雨酸雨,梨子淋雨后存放时间不长,他们才舍得十个铜板借附近一间民居仓房蹲了一宿。 十个铜板里是不能烧柴引火的,只可以自己压井用水。 所以这晚上,哥仨挺忙碌。 他们在刷席子上的血迹,洗身上的衣裳。 哥仨还商量着,明日没车的话就顶雨赶路,等到路上没人再把衣裳脱掉,让雨水给好好冲洗冲洗身上污泥和头发。 他们想衣锦还乡,让娘在乡亲们面前有面子,被人羡慕。 “明儿不行买块油布,把梨子好好裹上。” 油布过后还能当遮雨棚子用,不算浪费钱。 “对,还有鱼,咱争取进村时,得让它活蹦乱跳的啊。” 第74章 庄子说,方死方生 哥仨从柴火堆里露出头道:“谢谢兄弟了。” 但是雨势依旧较大,属于中到大雨,哥仨只能先跑到杂货铺买一张油布,又去临街买十二个刚出锅的蒸饼。 哥仨掏出木碗向店家讨来三碗热水,一人先吃一个饼子垫垫肚。 吃饼子时,老二示意俩弟弟随他蹲门口吃,别站在屋里。 没看到来买馍馍的嫌弃他们身上味道? 店家好心给热水,他们别影响人家做买卖。 而剩下的饼子揣在许有银的怀里,打算留着路上吃。 许有银脖子上还挎着三个空木碗和三个空葫芦。 许老三依旧是扛秋梨,老二是背哥仨的行李卷。 店家听到三个小伙子在商量没车也要赶路,边摆弄蒸笼,边探头看眼外面雨势。 心想:除非想挣钱想疯了,这种天气才会出车,不可能有车的。 听说昨日城楼那里,只有一辆去外镇的车,车夫还本来就是外镇人,那是要回家这才捎脚顺便挣几个铜板。 店家也听到许老二那句蹲外面吃别影响她卖饼子,忽然招手喊道:“小伙子,对,就是叫你们仨呢,先别走。我看你们有空葫芦,这里有热水,装满再走吧,留着路上喝。” 要说许老二和老四,这次外出就没遇到过什么好人,老三有仓还算不错,干活时从来没被人打骂过。 所以大娘冷不丁一句话,给那哥俩感动够呛:“谢谢大娘,谢谢了。” 用葫芦灌满水后,哥仨来到城楼处只瞟了一眼,确实没有一辆拉脚车,他们没想过再等等看,毫不犹豫地将路引交给守城官卡戳。 这戳一旦盖上,他们的路引就不能再返回县城,只能一路向前。 三兄弟走在崇山峻岭之间。 只看这哥仨肩并肩并排走路,他们头上顶着同一张油布,将扛梨子的老三夹在中间,由老二和老四在两侧扯着油布。 这一路走下来,连个鬼影都没有。 而这一走,大致就是五个多时辰(11个小时),中间只停下三次短暂歇歇脚。 所谓歇脚就是路边铺上草席席地而坐,许老三由扛麻袋变成怀里抱一会儿,许老二和老四也换换抻油布的胳膊,喝口热水。 可问题来了,走了个昏天暗地,离最近的村落起码还要一天的脚程,他们晚上夜宿在哪里。 要不说古代村落设置也是不人性化。 这不老四就在吐槽:你倒是分散些啊,不的,要么一个村没有,要么就连成片一个挨着一个。 哥仨决定,再往前走走进山吧,趁还能稍稍看清点路进山找个山洞子。 哥仨还不是盲目地寻找进山点,他们选择从背阴坡的地方上山,想一走一路过时看看有没有野姜。 怎么寻找野姜,哪处爱长这物什,还是大哥许有田告诉弟弟们的。 别说,按照大哥教的办法,他们还真就寻到了野姜,一会儿煮口热汤喝了暖和暖和。 并且还算比较幸运,又往山里面走走就寻到一处小山洞。 虽然小,只够容下一个小火堆仨人只能并肩坐着,但是那也很不错了。 许有仓将袋子和行李放在草席上就去外面掰一些尽量干爽的树枝子。 出门在外,进出城门不让带刀具,连小刀都不行,像是家里添置新菜刀也要里正开证明的才准购买,还要写清楚去哪里买,到哪里用,除开这段距离身上有刀剑等物被查到,马上就会被抓起来,所以许有仓必须靠徒手掰。 好在除刀具不让带,火折子还有药物是让带的。 此时,许老二就掏出来一种药粉撒在洞的四周,这药粉正是当初许老太和直播间家人们解释不清楚名字的植物。 那植物是那次上山直播防蛇的药粉,那么大一条毒蛇为啥会在药粉燃烧时被吓得后仰,才会让许田芯用鞋锥子扎中要害得手?就是它药性猛烈。 它叫藜芦,这是当地三大剧毒植物之一,据说牛羊吃了都走不出五步,猛兽和毒蛇见到这东西也绕着走。 而这个冷知识,依旧是当年十里八村风华正茂的小伙子许有田,教给弟弟们的。 这面老四许有银在用石头砸野姜汁洒在空碗里,老三有仓也抱回树木枝燃起火。 没一会儿,柴火堆上就架上三个饼子,湿衣裳和草鞋架在火堆四周烤了起来, 而许家三兄弟也真就趁山上没人脱光衣裳,找了一处没有大树遮挡的地方被雨水浇着,任由雨水洗刷着身体。 时不常的还能听到哥仨说笑几句。 因为老二又在洗澡时发现一种植物叫箭箬,就是什么呢?粽叶。 粽子叶不怕被雨水浇,他打算今夜趁歇脚给自己和老四编两个粽叶帽子戴上,这样就不用那般麻烦和老三一起围着油布躲雨了,老三自个用油布裹好秋梨就行。 “二哥三哥,这两条鱼竟然还活着。” 那也不能吃。 这晚仨兄弟光着腚肩并肩坐在洞里,一口野姜水,一口烤饼子,看着鱼吃晚饭。 其实他们也怕这个宗族村落把他们谋害喽,身上那叫十多两银钱。 “嗳?老伯,是去河栏镇的吗?”老四许有银跳跃着对赶车人挥手喊道。 他们哥仨算了个帐,突然想明白如遇到拉脚车还是要坐的,要不然夜宿老乡家又要买干粮又要给五个铜板借住费的,似乎也不太划算。多耽误一日多不少铜板还遭罪。 赶车的是仨人,一老汉和一年轻汉子,还有一名小妇人。 车上妇人在许有仓走过来时忽然就吐了。 老汉立马甩鞭子道:“不拉脚不拉脚,对不住了,我这儿媳怀着身子闻不了你们身上味儿。” 许有仓嗅嗅自己胳肢窝:洗完澡还有味儿? 他只背木头来着,还没下窦渠呢。 这要是二哥和弟弟过来,那得给人熏成啥样,算了算了。 那面老二拽住老四也急忙站远点:“该是我们哥几个对不住,让您儿媳吐了,老伯,您走吧。” 骡车离开后,仨兄弟互相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唉,接着徒步吧。 本以为今天再贪点黑,走到半夜就能见到自家镇的城楼了,却不想傍晚时,从路边山上蹿出四位手持屠刀的人影。 四人站在许家哥仨面前,抱着刀说道:“哥几个,借点儿银钱。” 许老二:“……咱也不认识啊?怎么还借起银钱了。” “那我重说,此路是我开,明白不?” 老四看眼二哥道:“他要买路钱。” 带头的忽然爆喝道:“少特娘的给老子装傻,再唧唧歪歪给你们脑瓜子削放屁!” 随后另外仨人的刀就对准许家兄弟们的脖子,还纷纷伸脚对准腿窝就踢了下去:“钱呢?钱!” 许老二跪在地上,只能任人翻找脖子上挂的褡裢。 他的三两工钱和娘给带的一两四钱,全被翻了出去。 老四心想: 他今早还说过二哥,不能把钱放褡裢里。 可二哥说,放那里能随时翻出来看看才是最安全的。 他一想也是,一路上连个鬼影都没有就没再劝。却没想到眼瞅着再走几个时辰进镇里遇到了恶鬼。 而许老三是被人用刀别着,另两个人在快速翻他腰间,翻出了六两碎银工钱。 老四闭下眼又心想: 今早他三哥还说什么,银钱必须放腰里,腰杆子才硬,底气足,拍拍腰间的模样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这回完犊子了吧。 老四就纳闷了,明明不让带刀具,这些强盗又是哪来的刀呢,那些检查城楼的衙役是瞎子吗? 老四许有银很庆幸自己将银钱藏在梨袋子里。 可是还没庆幸一会儿,鱼被那四名强盗抢了去,行李卷被拽走扔得满哪都是,把他喝水葫芦踹碎,他们哥仨的木碗扔到路边沟里。 最可气的是还将梨袋子打开,掉出了他的三吊钱。 最后的一点儿银钱也保不住了。 四位强盗骂骂咧咧地捡起那三串铜板说:娘了个巴子的,又是几个穷鬼。 许家三兄弟看看那大片刀,四把明晃晃的大刀。 出门前,娘说就算没挣到银钱,你们也要好好活着回来。 因为你们大哥已经没了,你们哥仨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让娘往后依靠谁,咱这个家就彻底散了。 三兄弟攥紧拳头,控制着自己要忍,毕竟他们连根棒子都没有。 就在那领头的一边比划着片刀,一边踩碎鸭梨,还说以为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没想到是这破玩意儿时,老三许有仓忽然一个后仰躲开别在他脖子上的砍刀,接着就一脚踹倒这名强盗,同时伸胳膊挡住另一名强盗的砍刀,用咯吱窝夹紧对方手腕卸掉刀具,还扛起这人扔向路边壕沟里:“握草你老祖宗!” 跟谁俩呢敢抢钱,还敢踩碎他梨。 许老二和老四也在同一时间暴起,俩人目标一致冲向领头的强盗。 许家兄弟们心想: 我们哥仨轮番背着抱着一路的秋梨,你敢给我踹碎? 还骂俺们是穷鬼? 那可是他们哥仨差些丢命挣到的所有银钱。 抢他们的,还嫌弃钱少是不是! 而接下来的一幕,四名强盗只想求财,可许家仨兄弟却在玩命。 且只一个来回,横的怕不要命的,老二和老四就将领头的强盗头子拧在怀里。 老二只要稍稍一使劲,对方脑袋就能掉。 他有冲动给拧掉的,敢抢他们钱就是要他们命。 都到要命的时刻了,那就看谁先死。 而老四抽出手和他三哥一起捡起大片刀追赶要跑的那俩人。 为啥是俩人,明明四位,那不是还有一个在壕沟里爬不起来嘛,被许有仓给扔得腰摔石头上了。 哥俩挥舞着大片刀到底追上那俩人给踩到脚底下。 “哥,我们错了,真就是混口饭吃,再不敢了。” 那俩人噗通一声就跪下。 这四位是谁呢,如若许老太在就能认出来,这不就是跟着王老八混的二流子?那都得是镇里有名的二流子。 拿钱帮人打架斗殴的。 捞鱼那日他们进王家沟还被二道河老太太们追赶过。 此时又比比划划拿破片刀,钻山里干起了劫道。 许有仓笑得阴森森的,想起大哥教的,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此路是你爹我开的,自己选,要么死,要么给我留下买路钱。” 许有银提醒:“三哥,他们之前说又是几个穷鬼,又是什么意思?” 所以这个傍晚,许家三兄弟还救下之前赶车没拉他们的老汉一家。 将那四人抢劫老汉一家的银钱给了过去。 那儿媳妇被吓得都流血了,许家兄弟们赶到的时候,这一家人被绑在大树上。 而许家三兄弟,反抢了强盗的七两半银钱。 今天不是过节吗,又是周六,我下午更新完就全家一起出去吃饭了,还喝多啦,回来一觉睡到八点半快九点,迷迷糊糊拿手机才看到大家留言想让我再更新,想了想,爬起来写。其实也是能赶上加更的,但我心里清楚故事走向,写一两千字没有用,大家看了还是着急,还是写不完这段。所以一直写到现在是后半夜一点四十,这章是3600字等于小两章,希望等待的书友们心里不要有过失望,我有努力过。你们要是失望,我就觉得白辛苦了。还有喝多后写,我也不知道这一章质量咋样,但也尽力了。 现在应该是521了,祝大美妞们度过一个愉快的周末。 第75章 我从没见过极光出现的村落 老汉一家的骡车渐行渐远。 老汉在加紧一切时间赶车到镇里找郎中。 年轻汉子一手紧紧搂住媳妇,另一只手心里攥住媳妇的银簪。倒是被抢的小十两碎银没太当回事,依旧散落在车板上。 想到这银簪是媳妇祖母在媳妇出嫁时给的,意义不一样,他们这趟顶雨来河栏镇,就是媳妇想回娘家探望摔断腿的祖母。 多亏那三位小兄弟帮忙把银簪抢了回来。 想到如若没有那三位仗义的小兄弟,他们还会骡车不保,人也会被绑在大树上生死不知。他们提出要一起回镇里,三位小兄弟却摆手催促他们,都见血了,我们跟着一起乘车,车跑不快,你媳妇闻味儿再吐那不更邪乎了?快走。 年轻汉子冲远处的三人喊道:“兄弟们,你们是哪里人,都叫什么?” 许家三兄弟对远处骡车挥手喊道:“二道河村,郝香!” 喊完,仨兄弟还互相你瞅瞅我,我瞅瞅你。 仨人也没想到会这么有默契。 看来都记得大哥教过的那句: 做坏事要不留名,做好事要留下娘的名。 因为娘那个人,比较好面子,被认识的人羡慕比让娘吃大鱼大肉还开心。 许家三兄弟在老汉一家离开后,将从那四位绑匪手里抢来的大片刀就地掩埋。 找处山脚下背阴的地方挖坑做标记,上面压着一块像不经意间滚落的大石头,四周还散落着一层湿树叶子。 惦记着回头找机会再给挖出来想招带回家。 至于那四位绑匪,目前被绑在山洞里,俩人一组背对背绑好,用臭鞋塞嘴里,还给那几人裤子脱了烧着取暖。 这般的话,只简单给那几人手腕系个活扣就行,并不怕他们过后挣脱活扣追赶上,毕竟光个腚进城都费劲儿。 可见许家三兄弟过了被惹急眼的冒火劲儿,理智又回归了。 杀人,那不就成了杀人犯啦? 还是别的了,没杀过,心里不得劲儿。 这回也是被惹急眼了,这才不得不出手。 要不然想杀的话,许老二身上是有“毒药”藜芦的,一人喂几口就能做出误服野草治死的假像。 但是当哥仨到路上捡梨子时,又恨不得想重新上山给洞里那几人弄死。 “二哥,烂啦。” 许老二很痛心:“没事儿,老四,把好梨用衣裳擦擦装袋子里。太烂的,你和你三哥快吃吃。这不是有抢来的银钱,抢那么多,等到镇里再给田芯买秋梨补上。”必须补满一麻袋。 许老二和老三在忙着收拾打斗的现场,要将他们的破碎木碗和葫芦拾掇利索。 “还有鱼。二哥,鱼也不见了。” “别找了,那谁能知道钻哪去了,我们要赶在城门关之前赶回去,等到镇里再买两条。”新买的,指定更能活蹦乱跳。 哥仨都不带换一样买的,就买梨,就买鱼。 这是出发前的愿望,非要背包里塞满家用,再扛着鼓鼓囊囊的礼物衣锦还乡。 许家仨兄弟将踩得稀烂的秋梨用衣襟兜好,正好没了水葫芦,他们可以吃梨解渴赶路。 烂梨上混着泥沙,抠都抠不出来,踩得稀碎,许老四却不嫌弃咬了一大口,咬完嚼嚼他就眼睛一亮:“唔?真甜。” 其实许家兄弟里,属老四最缺嘴。因为他这个叔叔只比许田芯大四岁,许田芯出生后,他也是个孩子。 大哥大嫂活着时,他还能借光得几口好吃的,等到大哥没了后,家里好吃的就要先可着小侄女。 他已经好些年没吃过正经果子,只上山摘山丁子时尝尝,连山丁子和黑幽幽也要全部带下山给侄女。 许老三也挑出一个烂梨啃了起来,三口两口就下肚,梨核也咬碎嚼嚼,酸甜的。 “二哥,你也吃。” “我不渴,你俩吃……唔。” 话没说完,二哥嘴里就被弟弟塞了一个梨。 好吃吗? 好吃,甜滋儿的。 许老三和许老四忽然哈哈的笑了起来: “二哥,没想到你老实人打起架也那般猛。” 那当然了,我可是你们哥哥,只有他被大哥亲手教导过好不好。 要许老二心里话:他就是家穷,怕给谁打坏赔钱,上面又没爹和哥仗腰,才不敢和人轻易动手。要不然他早就打遍天下无敌手。他就不是本性蔫吧人。 “二哥,你说,抢来的七两半银钱咱们怎么编?” “你们扯谎吧,我不吱声不就完啦?”说啥谎话,他都打配合嗯嗯应下。 “二哥,你又要在娘面前装老实人。” 兄弟仨人说说笑笑,大步向前,这回路过村落都不敢停脚买个干粮的,宁可饿着肚子咕咕叫也要继续赶路。 只要到镇里就是快到家了,离家的脚步越近心里越激动。 “嗳?别关!” 在城门即将要关上前,只看从远处跑来三位壮小伙。 他们扛着麻袋,背着行李,肩上的油布像披风般迎风招展,头上用粽叶编的大绿帽子在撒丫子往前奔时也跑丢了。 “谢谢,谢谢。” “路引,卸行李,伸直胳膊,将褡裢里的物什全部倒在桌上。” 主要翻找有没有武器,越动乱的年头,查得越严,防止山匪和起义。 四位守城门的衙役捏鼻子检查许家兄弟,这什么味儿啊? 检查到许老三和让许老四向后转时,两位衙役立即抽刀:“怎么有血迹。” 在许家仨兄弟脱下衣裳,用事实告诉衙役们为啥有血迹时,赵大山的手下油饼正好走了过来。 他本是授赵大山之令,让守城衙役下值后也立即去王家沟抢修大坝,然后碰巧就看到这三兄弟后背肩膀触目惊心的伤痕。 听说,有的血痕是干活磨损的,磨了一个多月,新伤盖着旧伤。 有的是被县里管徭役的鞭打的,每日都挨抽打,还有下窦渠掏脏污时,碰到尖利物被扎的。 等到那仨人被放行后,油饼问:“这谁呀,挣钱不要命。” 当听到二道河村的,还姓许。 油饼心想:这几位不会是给他做好吃的,那手艺真是没谁了,那位许大娘家的儿子吧? 而这面许家三兄弟顺利进入镇里,都忍不住乐了,互相叮嘱把衣裳穿好,别让娘看到伤,这回真快要到家了。 “买什么?鱼。” 有好心肠大娘看这几位小伙挣钱实属不易,没有贪小便宜说你买我家鱼啊?挣个倒手钱之类的。 倒是告诉道:“艾玛,早收摊了,这不是天漏了嘛,镇里强制让各家去修大坝,只让每日晌午前出摊。那啥,就是出摊,你们也听我的别去集市口。想买鱼明日起早来,看到那条路没?到时那里会来好几辆大车,那都站在车上卖啊,想买多大有多大,想买啥鱼有啥鱼,不像那集市口不全乎。” 许家兄弟们很是遗憾,只买到了秋梨。 走,反正今日半夜必须到家。 与此同时,赵大山带领一众衙役进入王家沟抢险时,被眼前一幕震惊了。 第76章 关于善与恶 王家沟村插上二道河村的大旗,还搭上专属二道河村的油布棚,一个挨着一个,齐刷刷一排。一共有十个之多,就扎在王家沟村头的上坡。 只看每个油布棚里还有口大锅,有粮食,有两排长凳休息区,有一摞木碗。 在棚里拉起绳子,上面搭着各种干抹布,有干木柴,有火盆。 此时火盆里烧着艾,水桶里飘着葫芦瓢水舀子,里面的人在忙碌着,源源不断往外传递火把。 天黑了,从这些棚子里送出来的火把,也比别人手里燃烧得更旺更亮。 赵大山有个中年手下叫双全的,他实在忍不住了,站在棚子外大声问道: “你们二道河跑王家沟过上日子啦?怎么连艾蒿子和水都带来了。” 棚子里,大红子正在给下江的汉子们煮粥,一会儿上来就得喝口热乎的。 他们村里人已经想开了,在哪都要吃口饭,就集体凑粮食跑到王家沟做饭。再不借王家沟人的屋子,不是自己家连烧柴取暖都费劲,更不用说干一天活想吃口热乎饭了。 大红子闻言并没有对这些腰上别刀的官差们发憷。 怕啥呀?他们村再不是过去了,有认识人,上面有人。 就是那个领头的,她可是太知道了,那位是香的大侄子,还可上赶子啦想和香噶亲家。 所以大红子也大声回答道:“这不是防着大灾过后有大疫,别看雨停了,听说那更吓人不是?烧艾让我们在自个棚里待得安心。” 并且这两天里正出去卖鱼时,把各村清明前后采摘的好艾叶已经换回来不少,担心离王家沟太近,王家沟一旦有什么情况被传染。 至于水,那当然更要自带,大红子告知道: “艾玛呀,大人们,你们可下来啦,这王家沟的井水不能喝,快帮帮他们吧。那各家存着用来肥地的沤粪池,还有好些家茅房已经塌了。你想想,牲口家禽的屎尿和人的屎尿,再混着涌上来的江水往井里那么一流……啧啧,俺们二道河人可不喝。” 这话让所有衙役都是一愣,不约而同地顿了顿。 那他们待会喝啥呀? 官吏们有预感,他们稍后会向二道河村借东西。 当赶到大坝时,衙役们更是震惊。 谁说这里缺人抢险的? 这里可谓人山人海,火把通明。 等到再细看看,细听听……啊,缺。 因为有一大半壮劳力并不参与抢险,只顾捞鱼,嘴上还喊着号子,干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你说他们做得对吧?对比王家沟的惨样,总觉得那面在哭,你在这面忙着挣钱略显不近人情。 可你要说人家做得错吧?人家甭管哪方面还真没耽误王家沟抢险。 且这支队伍格外显眼,太有气势。 赵大山观察二道河队伍,从捕鱼到运输,再到换一拨人下江,并且王家沟这面快要来堵他们所在的窟窿时,二道河村人并不耽误王家沟抢修大坝,会马上训练有素撤离,去下一个溃堤处接着捞鱼。 能看出来各个流程都是互相协同。 赵大山叫住一名二道河挑鱼的,问许婶子在哪里。 对方回答,婶子正带人帮助王家沟夜查溃堤点,涌水点全是二道河找出来的。 换句话也可以解释为,他婶子在带人找捕鱼点。 赵大山:“……” 而赵大山是听说过的,每次洪水过后,将会流失万斤以上甚至几万斤的鱼。就没了。 再看眼前的一幕,不知道该不该庆幸二道河挺会过日子,毕竟比起没了,那还不如捞起来少些损失。合着从镇上和县里被水流冲下来的鱼,凡是经过这片水域的,全被二道河村在下游这里堵着呢。 赵大山还有种错觉,他好似看到了某支正规后勤军。 即使是霍家军,稍稍再训练一番,二道河村壮汉们也可以被拉走了,去做后勤伙头兵和运粮草不成问题。 换平常的,赵大山感觉或许都不用训练,直接就可以胜任。 王老八听说赵捕头带人来了,急忙跑来对赵大山告状道:“赵捕头,我在治所没有瞎说吧?你这亲眼看到他们二道河村明抢了吧?跑我们村里横行霸道。这不等于是在抢俺们村的银钱,俺们全村盼你给主持个公道。” 可见赵大山这次来,不止带人抢险。 今日晌午镇亭找过他,说二道河村人跑到王家沟闹事捕鱼。 镇亭找他谈话时,赵大山以为只是少部分二道河村民趁发水过来起哄捡鱼,没什么大事。 所以刚才进村,才震惊于并不是小部分,原来二道河村全体村民都来了。 …… 赵大山特意寻一处没人的地方,约被状告的刘老柱和许婶子谈话。 刘老柱裤腿还卷着,听说被告了,一脸气愤对赵大山道: “告我们啥?他们村该谢我们八辈祖宗知道不。 赵捕头你应该知晓的,如若死鱼多和丧命的牲畜家畜不及时处置,洪灾过后那必会闹瘟疫,到时候一个村子接一个村子的。 我和你婶子带领村里人冒大雨来劫鱼,那是在帮他们,一个个丧良心的。 那怎的,非要让鱼被冲上来没人有空打捞,放上两日全死绝了,让他们村再混着粪便一起闹瘟就好啦? 我们村里小子们,那叫用身体帮他们挡冰凉洪水,不让鱼死,想着不能凭白流失那么多鱼,瞎流失都得跑到外县去啦,那不白瞎啦? 就因这般才赶过来,想趁鱼扑腾赶紧给捞走,换几顿饱饭,也换给外村人一些鱼吃,让大伙都能过年吃上口便宜鱼肉,这也有错? 再说我们眼下不捞,它一场大水全跑没了,我们住在江边接下来会好些日子都捕不到鱼。这片江面就会和人生病似的,且得养一阵,我们吃啥喝啥?!” 刘老柱越说越生气,心想: 镇亭那老东西不问青红皂白就偏向王家沟。 偏向吧,有吃瓜唠的时候。 要么就是镇亭那老东西想要好处。 这可真是没人玩命打捞时,宁可让鱼全臭了,宁肯都去得瘟,也不让人得好,不让人吃。 等到鱼被打捞上来,发现是好东西能换钱了,又开始眼红,开始讲这个道理那个规矩。 刘老柱面露失望,摇摇头道: “赵捕头,冲你婶子,有些话也就能和你掏心窝子说了。 我想问问,就那王里正在这种时候不在村里,到眼下人还没回来,镇亭过问一句没? 镇亭不问责王里正,那这符不符合他讲的道理和规矩? 他腆着个大肚子坐在治所里,该管的不管,不该管的瞎叭叭,折腾我们苦难人可有本事了。” 如今的刘老柱算是彻底悟出一件事,那就是: 越大的官员是坏蛋,越坑人呐。 只会坑得人数更多。 刘老柱被气得蹲在地上,“堵心知道不,没有好官给做主,你说这日子还能有好?!” 赵大山哑口无言。 他发现在刘里正的身上,再没了以往的鬼鬼祟祟。 许老太接过话:“至于那王老八状告我们偷猪和打人,那不是偷,打的也不是人。” 许老太从被烧柴垛村里有多少汉子受伤讲起,王老八两次带人去二道河闹事,该不该要赔偿。 将王老八写的认罪布单递给赵大山。 再到各村不是秘密,许老太讲王老八欺负良家女,因为有人看见他提裤子从高粱地跑了,姑娘家被毁清白回头一根绳吊死。而受欺负的姑娘家里穷,王家势大,虽说父母上门闹过,但摊上些没分家的直系亲属丧良心私下收点银钱,这些亲戚就改口了,说一场误会。 这都可以去调查的,而且不止一件两件事,那叫横行霸道多少年。偷鸡摸狗的事更是没少干。 “他就不是个好东西。” 许老太知道赵大山有压力,上面全比他官大,又是从外面才调回来没两个月不了解各村情况。 她只是对这世道很失望: “大山,你看到了,我们村确实捞了不少鱼。 但你不知道,我们村一百一十四户人家,目前还没有一户红烧也好,清炖也罢,正儿八经的舍得吃上一顿。 就是这样穷苦会过日子的村民们,被刘里正和我压着,愣是没有趁乱拿王家沟一只鸡一只鸭。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那朝廷边境打仗为啥?没吃没喝才来抢,才打仗不是?那又为什么年景不好起义的和山匪会多?那些人急眼了都控制不住自个。 可就是我们这群大字不识的小老百姓,愣是啥也没拿。你知道和吃不饱肚子的人讲道理,不要偷拿人家肉有多难?他们却控制住自己了。 你知道每当看到那些无恶不作的人过着好日子,让我们这些穷嗖嗖还要劝自己善良的人,那心里是啥滋味儿?” “婶子……” 许老太摆手制止赵大山,听她说完。 她突然也很泄气地想说两句实话: “要是这般还被人状告,要是还能告成我们,那干脆我们就不内耗了,这是心里话。 不知道你们懂不懂内耗是啥意思? 就是说,我再不教俺家田芯良善,反正也没好。 也再不教我们村里小子们做好人,内耗自己干啥呀?这么憋屈,好处一点没有,那还不如只要能让自己过好日子,就啥也不讲了和他们对着干。也难怪那些坏人能过上好日子,丧良心就行呗!” 刘老柱嗖地站起身:“我特娘的这就带头偷鸡去。” “嗳嗳,刘里正,婶子”。 其实大山听着也憋屈,“你们要相信是好官员的,且有更大更好的官员,真有,别泄气。远了不说,婶子,我再找王家沟普通村民问问,拿到几家口证,证明你们一直用身体在帮他们堵江口,这事儿我就能给你们做主。不仅这鱼能捞,而且还会建议……” 刘老柱忽然道:“那建议让镇亭奖我们预支渔盐吧。”那么多鱼,早就没盐腌了,各家各户等着嘞。 第77章 这条街最靓的仨仔(为笑晓 赵大山离开背阴处,特意将镇亭的亲属,就是那位叫双全的中年汉子,编入到审案队伍中。 而这支队伍总共十二位佩刀衙役,还特配一位文书。 需要借一户大屋子。 王老八看到那架势心里一片火热,心想:二道河村,这回你们完啦。 他极为热情地嚷嚷:“就去我家,我家好几个屋子,还有笔墨纸张。” 赵大山说了句:“那就麻烦你了。” 王老八激动得不行,觉得和赵捕头之间已经形成一种默契。 所以当听说要找王家沟村十户人家的代表问询时,他立马请缨:“我去找。”他找也放心些不是?有选择的找人,要不然他们村里有虎逼,不知道里外拐的,这几天都快要气死他了。 赵大山望着王老八乐颠颠去寻人的背影,微侧头对中年汉子双全道:“你单写一下,人选是他找的,问清楚那些村民都叫什么名字,等他回来,让他和那些村民按手印。” “……好。” 王老八家,油灯亮起,火把影影绰绰,闲杂人等撤离,佩刀衙役把守大门。 外面无论是王家沟还是二道河都知道里面在审案子了,涉及到二道河来王家沟捕鱼对不对的问题。 二道河汉子们有些担心:“咋去那王八犊子家里审呢。那都去王家了,会不会对我们不利。” “是啊,还有被叫来问话的那些人,也全是这村里有名的缺德带冒烟的人。” 而二道河老太太们方队是后悔极了。 纷纷议论着,那天咋就不把那王八犊子脑瓜子直接削放屁呢。 明明她们是有那实力的,揍那王老八跟削土豆似的,眨眼功夫就能削十个。 后悔下手轻了,这要是一板砖给王老八拍成油炸糕,沾炕上都起不来,你看他还怎么跑外面去状告。 至于媳妇们方队是互相咬耳朵示意别慌,然后纷纷歘歘站在棚子门口的许老太。 大娘(婶子)是认识赵捕头的。 那日开大会,赵捕头来找,听说还留家吃饭了。 这年月能留家吃饭的,一个舍得开口留下,一个好意思端饭碗吃饱饭,那关系要很牢靠的。所以别人不清楚这层关系,她们村心里是有数的。只是一直忙着捞鱼,娘家都没空回啊,还没有把许家“上面有人”这种话传出去。 于芹娘站在她婆婆身边都能感觉大伙在偷瞅,这家伙被chua chua的,脸都热了。 王老八家。 王老八万万没想到前脚按完手印,后脚他就会被抓起来,且还把嘴堵上了。 “唔唔唔!” 王老八使劲挣扎,这一幕让他领来的“代表们”吓得不轻。 赵大山让双全写下:“他涉嫌诬告,不适合在场,先带下去。” 屋里气氛凝滞。 因为油饼站在赵大山左侧,正用大白话给那些即将要作证的人先解释一番,什么叫诬告,别一个个啥也不懂还以为胡乱说话,过后再反悔就能没事呢。 “不说实话就是诬告。即使诸年八十岁以上,也不宽贷。诬告者抵罪反坐,会把被诬告的罪名所应受刑罚加在诬告人身上。比方你扯谎说对方偷你家鱼了,你扯谎对方偷你多少,你就要赔给对方多少。而这只是最小判罚,还有杖、取赎田宅、流、徒。若诬告造成对方想不开自缢等严重后果,绞刑。” 油饼按程序讲解完毕,问下面十位“证人代表”听明白了吗? 下面十人立马连连点头,绝对会说实话。心里要骂死王老八了,真是人在坝上干活,祸从头上落。 油饼这才对赵大山和记录的双全说,可以了,头儿。 赵大山没从二道河被指偷猪打人入手,而是从王老八状告二道河霸占王家沟财产抢鱼入手。 他审问的极为仔细。 二道河村是什么时候来的, 下江后的高度,下面十人回道,最低处到腰,最高人下去到胸口。 那如若没有二道河上百名壮汉用身体下江帮忙堵窟窿,他们没来,靠近江边的房屋是否会倒塌,你们认为会有什么财产损失? 得到答案,房屋塌不塌不好说,有茅草房有砖房的,地基挖的也不一样。 但当时水流很是湍急,若再少几百人帮忙,存储粮食和地窖里的菜一定会被泡一大半,搞不好这个冬天会有饿死人的情况,还有住江边来不及抱孩子跑的,小孩子和不能动的老人也有危险。 你们当时希望二道河村民撤离吗? 说实话不想让他们走,虽说不帮忙推石头堵缺口,但能用身体堵在那里也是人墙不是? 赵大山又问,他们占据的溃堤点是二道河村民为捕鱼故意挖的吗?不是,就是村里自己没搭好大坝。 他们进入你村,这几日有影响你们村抢险吗?没有。 他们捕捞的是属于你们各家的鱼吗?得到答案,不是,就是江水涌进村带过来的鱼,二道河村人在捡,还有捕捞江里的。 赵大山让双全留出一行,这个问题是二道河村是不是渔民身份,有没有资格捕捞这江里的鱼。 他无需问那十人,只需要回头到河泊所查看二道河村有没有缴渔民税。缴了的话,让河泊所收税官员签字卡戳。 “二道河村民有偷抢过你们村家禽牲畜吗?” “好像……没有。” 十个人互相看看,虽说鸡鸭确实死挺多,还有丢的,都要忙死了,哪里能分辩那么清。但那也很可能是被水冲走,不能诬告啊。反正他们是没听说过。 “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没有,只听说过王石头老叔家的猪羔子,倒是二道河人帮忙逮住的。” 油饼立马开门,让外面衙役去把王石头老叔叫来。 “作为本村人,这几日你们有空清理飘进村的鱼吗?” 天快赶上漏了,一场暴雨接一场,煮饭都顾不上,自家牲畜那点家产也抢不过来,还要派人去外村找姻亲帮忙,哪里会有那个空闲捞冲进村里的鱼。 “如若二道河村没有将冲进你们村里的鱼捡走,成为死鱼烂鱼,作为本村人,你们觉得会不会闹瘟?” 下面十个人心想:这个问题太沉重了,不想设想。 但一定要回答的话,“可、可能吧。”因为今日雨停后,村里一些岁数大的就已经张罗要去姻亲那里或借或买艾草,自己家留的那点不够用的,必须要大量的艾,天灾之下,尤其小孩子,他们王家沟吃饭喝水会得病的。 “最后一个问题,二道河村来你们村,你们觉得是不是帮忙?” “……是。” 王老八家大门敞开。 负责记录的李双全攥着一沓子纸张在大声诵读笔录。 而随着李双全一声声诵读,赵大山出现在村民们面前。 他看向许婶子和刘老柱,看向那些村民的脸,那些壮汉们冰凉的膝盖,水位当时到胸口,这些人为挣点钱是怎么忍受的。 心想: 给好人留条活路吧,这样才不会失望去做坏人。 他虽只是一个捕头,但只要在他管的范围内就会给大家公道。 并且他相信,二道河村这些日的表现,附近十里八村只要有良知的人都看得见,去别的村卖鱼,起码外村人不会担心被偷拿物什,毕竟在王家沟发水如此混乱的情况下,王家沟家家户户还挺富,人家都啥也没拿不是吗。 许老太本来在听诵读笔录,结果听着听着她旁边传来哭音。 刘老柱泪光闪动,关二秃也在旁边用衣袖抹眼泪。 这俩人还纳闷许老太咋不哭,多感人呐,你就没觉得这一刻的赵捕头,像极了在陪二道河渡过最昏暗的时候,他用一己之力好似在说,你耐心等候,我给你做主。 你当为民做主那么简单,过后因为管咱们村一定会受委屈,搞不好镇亭那老东西就会给穿小鞋。 王老八被带走,由头跟猪没关系,而是他诬告二道河村抢占王家沟上万斤鱼,那你想要猪,先把鱼赔了吧,诬告反坐。更何况猪和打人的事还要再查,那个事也很可能是诬告。 看到王老八偷鸡不成蚀把米,刘老柱更是激动的使劲用手抹把眼睛,啥也不说了,赵捕头再不是许家的亲属,而是他们村的人,包括这些好衙役们。 咱们也没什么能给予赵捕头的,只有…… 刘老柱对早就组织好的婆子气氛组挥手:上啊。 大红子她们冲上前:“赵捕头往后来家吃饭呗?俺们全村欢迎官爷们。” “对,全来,全村招待。” “要是忙,这是鱼,官爷们先拿点回去吃,一人两条,这鱼才香呐。别不要哇,我们自个乐意给的。” 还有一碗又一碗的热水被妇人们端出来,递给这些衙役们。 李双全接过热水, 有种说不出的感受,要承认,二道河村挺会整景。 尤其是:“收摊,护送官爷们押送王八蛋蹲大牢!” 刘老柱振臂一挥喊道。 主要也是没桶了。 所以归家的三兄弟,从没有见过深夜有那么多火把,有锣声,还有一大帮人欢天喜地的向他们跑来。 “娘!” 更是从没有听过有那么多人在呼喊和回应他们。 “是有粮有仓和有银回来啦!” “哎呀,是婶子家儿子们回来啦。” 第78章 迷雾迷雾我惊觉自己原地踏步 儿子们没回来前,许老太天天惦记。 那时想着那么多鱼,谁炒鱼松谁忙乎盖房子,天天俩膀子酸疼得抬不起来,都要累死她了。 像今日孙女就没跟出来,孩子早上流鼻涕,还有点咳嗽,她孙女那小身板不扛折腾就留家了。 可眼下儿子们回来了,还是猝不及防的出现。 说实话,许老太才发现原来自己没做好心理准备。 忽然就冒出三个大儿子。 而有太多太多年,没人叫过她娘了。 自从她儿子做海军牺牲后,过年过节走在路上听到别人喊妈,她会跟着回头羡慕地看一眼,再就是梦里面她儿子喊妈给她喊醒过。 没想到来到这里还能当妈,又能有人叫她娘了。 还是三个。 许家三兄弟扛着行李卷和麻袋向许老太跑来,又齐声喊了一遍:“娘!” 那一声声娘,喊的是想念,任谁都看出来了,仨小子想家了。 而许老太望着向她奔赴而来的仨小子,觉得自己很奇怪。 她竟然不是高兴于终于回来三个能干活的。 此时此刻而是想着,回来要是能提前告诉一声该多好,家里就能做好热饭等着:“嗳。” 许老太觉得一定是原身本能的反应在作祟,它控制不住自己。 绝对不承认是自己想回应。 因为随着儿子们又一声娘,她这回变得大声地应道:“嗳,在这呢,往哪跑呢!” 你说黑咕隆咚的天,仨小子那笨蛋劲儿的,差点儿瞎呼的奔着一只耳老娘去了。 许家三兄弟这副认错娘的模样,惹得村民们全笑了起来。 而许家三兄弟跑到村民们跟前,想低调都低调不了。 他们娘的实力不允许。 他们的娘,那叫村中心人物,目前地位已经凌驾在四大姓之上。那是振臂一呼就有许多人会响应的人物。 连里正和四伯在村里说点什么决定,说完后还要看她一眼,问你觉得怎么样,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还有吃饭和坐哪里,都是去男人那桌,首桌。 连她进屋晚辈们也要立马站起身给让座,就是这么个地位。 她的儿子们回来了,那是普通村民家孩子回来吗? 那必须格外关心。 许家三兄弟懵了。 还没来得及和乡亲们打招呼,背抱一路的麻袋就被抢了。 有人帮扛袋子;有人抢着背行李卷;还有好些村民嚷嚷谁那里有水囊,快点递过来让喝点水。 更多的是好些叔伯在关心他们:“啥时候往回走的,这种天气能搭到车吗?” 让许家三兄弟意外的是,当里正叔听他们说从县里步行回来的,遇到几场大雨确实没搭到车时,里正叔不乐意道: “县里又不是没家,就算和你大爷家的大娘不熟,不还有你刘爷爷和奶奶在那里吗,我记得老二你应该知道地址,敲门进去就说话,二道河的,你爷指定高兴村里人去了。在那住两宿歇一歇,这么赶路电闪雷鸣的出点儿啥事呢?!” 刘老柱还趁机喊村里小子们:“往后都记得点儿,不管谁路过县里,真赶不回来了,那就去大爷家,听见没有?” “听见啦!”大伙那是一点儿没客气。 许家三兄弟:“……” 出门前,里正叔不给开路引的一幕仿佛就在昨日。 回来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们的里正叔再不是昨日的叔。 但无论有多懵逼,看着一脸关心的刘老柱,许有粮也赶紧应道:“记住了叔”。还挠挠头憨厚地笑了笑:“我这不是着急回家忘了吗。” 别说许家三兄弟没法低调,就连许老太也总受瞩目无处藏身。 她寻思趁大伙说话时,侧过身偷摸抹抹眼泪,没想到还是被不少人看见。 胡椒跟着掉眼泪,因为随着许家三个小子归家,村里所有在外务工的就全回来了,倒是她大儿子和孙子还在外面。她忽然也想儿子了。 大红子和“五住娘”跟着抹眼泪是因为她们太懂许老太在哭什么。 前两天她们刚经历过。 哭得是: 儿啊,你变得不喊娘,娘都差点儿不敢认你了,瞅你们瘦得脱相,这是在外面遭了多大罪。而为这点银钱,你们也不知道当娘的会有多惦记。你们到家了,这心才彻底落下。 许老太确实是心酸三兄弟的惨样。 她想起自己以前看到那些可怜的孩子,还会和人感慨两句呢,说这是谁家的孩子呀,啧啧,看着真让人心疼。 没想到今日却轮到自己身上。 恐怕别人眼下看到她家这仨小子造成这副惨样,也是这样的感慨。 因为这仨小子到跟前才看清楚,只那脸就一块快往下掉皮,有黑色的,有新长出来发粉的肉皮,脸上黑一块白一块,不知道的以为泡在她孙女做的那化学药品里。 所以不用听他们吹牛,正和村里人说,鸭梨是人家雇主赏给他们的,夸他们干得好,挣得也算行,都带家来了,不拖欠工钱。吃的啊?不孬,活轻松。 还告诉村里人,没和祖母还有大爷堂哥在一起摘果子,他们到了就被挑中选走去干更重要的活计啦。 一眼就相中他们哥仨,“本来还想买……”鱼。 老四许有银借火把光亮,看到推车上一篓子一篓子的鱼,硬生生忍下“鱼”字。 “肉,想买肉来着,给俺娘和田芯,还有俺嫂子。” 许老太心想:老四这小兔崽子,没想到才十七岁就这么能吹牛。 而许老太偷偷抹眼泪这事儿,被有些婆子嚷嚷的大伙都知道了。 关二秃还起哄说:“你们哥仨是不知道,这些日咱村里经过太多事儿,一步一个坎,就你们这些伯伯叔叔有时都挺不住掉两滴泪,你娘那愣是一滴不掉。嗳?怎么着,你们哥仨回来,你娘挺不住了吧。” 许老太实在是烦这些人,抬头才想起来还没给赵大山介绍呢。 “大山,这是我家那仨小子,随他们祖母出门,刚从外面干完活回来。” 赵大山早就下马,闻言没等许老太介绍名字就说:“有粮,有仓,有银,对吧?以前听你们大哥提起过。我是你们大山哥。今日有公务在身,你们也才回来太疲乏,改日咱兄弟几个喝点儿。” 许家仨兄弟再次一脸懵逼地向赵大山抱拳打招呼。 仨兄弟也是直到这时才发现,赵大山身后还五大绑一个。 王老八被堵着嘴使劲挣扎一下,心想:好哇,原来你们认识! 第79章 许家的芯儿 两支队伍分开。 油饼才上前几步,小声和赵大山耳语几句。 赵大山拧眉看向手下:“嗯?” “我去城门那里凑巧看见的。” 油饼比划着身体哪里有伤,听说是被县里管徭役的抽打的,还有扛木头的伤痕。 赵大山扭头看眼二道河队伍,想起许家那哥仨和村民们说在县里撒网捞鱼赚钱。 其实他纳闷过,上游鱼也很多吗?也想问大坝防汛的事,无奈被村民抢了话。 村民们说巧了,回头正好跟着捕鱼。 难怪说这话时,那哥仨表情有一丝不对劲儿。 当看到手推车上全是鱼时,表情更是透着股怪异。 这是报喜不报忧呢,几个臭小子。 “胡闹。” 赵大山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叮嘱油饼明早来王家沟时,先去趟二道河将药瓶给许婶子,他这个药治鞭伤很有效。 “你实话实说告诉一声。” 在赵大山和许老太几次接触中,他认为婶子就不是一般的母亲,没有那般脆弱听了会受不了哭天抹泪之类的。 人都已经好好回来了,不至于。 以免许家仨兄弟那种身体状况还逞强跟着下江捕鱼。 而且不能给那兄弟几个打下不好的底儿。 世间的事儿,最怕拿“我是为你好”当作理由隐瞒各种事情。 像这种小事儿不要紧,回头养成习惯,万一大事儿也瞒家里呢? 听听那蹩脚的谎言,可不如婶子的智商。 …… 在许家三兄弟跟着许老太还有乡亲们走在回村路上时,许田芯留在家里一直没闲着。 许田芯用大半天时间将最后小半袋渔盐制成了粗盐,留给奶奶腌咸菜用。 下午跟着守村的爷爷们去挖排水沟。 这些日雨太大,村里有几户地势低的人家屋里也进水了。 村里各条小路更是存了不少水,就连大坝上拉起的红色警戒线也只差大半尺就要越过。 其实他们村里人最近两日也战战兢兢的,每天晚上甭管多晚都要去大坝查看,很担心继续下暴雨,他们村也要出现王家沟那种灾害。 各家也已经提前吸取王家沟教训,将粮食和菜提前堆高,听说有的人家粮食已经全部吊上房梁。 但村里老辈人还是担心,只要雨稍小些,只要能动的老人们就出门主动挖排水沟。 而她没力气干活是没力气的,挡不住她有技术。 直播间家人们呼朋唤伴询问专业人士,她就在这面再结合爷爷们世世代代的经验,指挥挖出各种形状的排水沟,还画出一个路线图。 事实证明,棒极了,她也从中学到不少东西。 原来不是从高到低,挖个坑埋些土,数个一二三四五瞎挖的,而是要有布局的先挖出几个截污沟,保证引水安全。 等到给爷爷们布置完“水路九连环”的排水沟路线,四太爷和七太爷就将她赶回家。说她真是随了奶奶,可会安排人干活了。她奶奶就属于要么不开口,开口就够大伙忙疯几日的。 但许田芯心里明白,其实四爷爷他们是听到她说话有鼻音儿,想赶她回家休息喝姜水。 她还听到有老人们在背后唠嗑说:人家奶奶都不让在家干活,咱让人家孩子干?再说这可是有田唯一的血脉,不能有啥闪失,必须把根留住。 然后她这个“根儿”回家后,又将炕席全部擦了一遍,烧水烧炕洗衣裳。 衣裳全是腥味,她、奶奶、婶娘已经没有换的干爽衣服。 婶娘今早出门前,还很是纠结要穿“好衣裳”去干活吗? 被奶奶瞟一眼说:“快别舍不得你那四个补丁兜的衣裳了,你看看去掉补丁,中间还有空档吗?至于你那身旧衣裳,补丁用的都不是一个色的布,绿绿的,像那没拧好的魔方似的。等以后有钱了,真得给你做两件衣裳。” 婶娘压根儿没留意“魔方”,倒是给许田芯笑死。 婶娘就记住给做新衣裳了,立马挎住她奶的胳膊,美滋滋地出门。 婶娘说了,她现在谁也不信,就信婆婆的话。哪怕一年两年实现不了,她也信婆婆五年后赚大钱会给她做新衣裳。 而前些日,婶娘回娘家也向娘家人喊过口号,大致意思也是信她婆婆得永生。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让存乌拉草赶紧的。 听说回娘家还好顿显摆,说在许家过得很好。不信?请看鱼,婆婆非让她带的。 娘家人看看鱼,就信了。 听说婶娘的娘亲很感动直抹眼泪说,其实家里是有两颗龙遗丸的,有一颗不知怎么的没存好,化开了,早知道当年都给你拿去,就拿给亲家母吃呗。 婶娘从娘家回来后,吃饭的时候兴冲冲学的这话,当天还吃的土豆泥拌大酱,给奶奶恶心够呛。 所以许田芯洗衣裳时心里想着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偶尔会乐了乐,再和直播间家人们唠唠嗑,她自己在家没感到寂寞。 将洗好的衣服尽量拧拧干,铺在热炕席上晾,用热气给熏干。 要不然没地方晾的,外面下雨,搭屋里绳子上晾会潮,回头穿上衣服会有股子霉味,屋里飘的咸鱼味道再沾到衣服上……许田芯最近被熏的,闻什么都是一股霉臭味。她家的味道在村里还算好的,今天去四爷爷家,进屋差点没被熏个倒仰。 而此时,衣服洗完了,许田芯掐着时间,估么奶奶和婶娘快回来了,正跃跃欲试去洗澡盆里捞鱼,她想做饭。 其实无论是古代的许田芯还是现代的她,都不太会做饭。 在现代,奶奶是开饭馆的,她常年的记忆就是放学后,坐在饭馆的桌前写作业。有时候帮着收收钱,然后和奶奶雇来的那些员工叔叔阿姨一起吃饭,不用做饭。后来大一些了,上大学和毕业实习就吃食堂,总之,会做的是有数的。 但她眼下必须要做,因为今天是奶奶在现代的生日。 许田芯也不怕学不会,她有直播间姐姐们教做饭。 她目前还完全掌握烧火控制火候这项技能。嗯,也没少看婶娘杀鱼。 直播间姐姐们还是有点担心:“田芯,你还要杀无鳞的鱼,你行吗?要不咱捞大鲤子吧,咱家那么多鱼可以选择。” 许田芯早就盯上牛已巴鱼,当地人都这么叫,但她觉得那是有口音,应该叫牛尾巴。 直播间家人们说这鱼叫乌苏里拟鲿,长得像嘎牙子鱼,胡须很长,只是比嘎牙子大还长,听说卖一二百块钱一斤。 难怪奶奶特意留下好些条这种鱼,还说要炖给她吃。 她今日要炖给奶奶吃。 许田芯撸袖子,举着菜刀,心想:她行。 回头多吃饭有力气,她都穿汉服了,还要练习把汉子打服呢,还能怕个小小的鱼? 鱼:咦,我跳过来啦。 咦,你抓不到我。 咦,我就是蹦着玩。 可见,许田芯抓鱼就遇到困难,终于费九牛二虎之力全抓了过来,开始用菜刀拍上鱼头,我让你们跳,给你们全削懵,“嗙,嗙!” 隔壁孬孩和小丫正好跑进院,看到田芯姐姐咬牙切齿杀鱼的模样,孬孩和小丫都害怕了,又急忙跑走。 跑到许家门口,孬孩蹲下身让小丫听他心脏:“丫,你听我心慌不慌。” 拾掇完鱼,直播间姐姐们指挥道:“……再放点酱炒,放点酒,对,就放这些量。” 许田芯:看来真得放点儿酒,那小香味儿挠得一下就上来了。 许田芯又按照姐姐们指挥,在鱼边上贴上大饼子。 只是她和面稀了,姐姐们安慰说 啊,原来锅出溜的名字是这么来的,她这饼子稀得真在锅里出溜。 所以许老太带着仨儿子进村时,就有老人“告状”道:“艾玛,你家田芯儿这是在炖啥好吃的呢,我隔趟房都闻到了,亏得小孩子们睡觉了。” “啊?我家田芯儿?” 归来的村民们也馋够呛,这是在炖大鱼,他们闻出来啦! 可许家人却步履匆匆,都知道田芯不会做饭。 当门敞开,热气和饭香味儿扑鼻,许田芯身上还带着鱼血。 这回完了,又没换的衣裳了。 有些狼狈的女孩子,头没回就掀开大锅盖笑道:“当当当当,奶奶,婶娘,辛苦了,请看……” 说完,扭身看过去,这回换许田芯瞪大眼惊喜道: “二叔,三叔,小叔!” 许有粮、许有仓和许有银,眼圈儿有点泛红,放下肩上扛的行李:“田芯儿。” 第80章 主打的就是一个刺激 许有银围着侄女转两圈: “你这头发是刚才做饭,让灶坑给烫得吗?” 许田芯躲开她小叔,尴尬地摸摸刘海儿。 不是。 是前两天,奶奶捞完鱼回村路上,问胡椒奶奶家里有没有黄米面和江米面,要是有的话,想借点儿。 反正已经欠不少银钱,不差再借点。向刘家买粮食,比去镇里县里买便宜几个铜板。主要也方便,不用运输。 胡椒奶奶问奶奶,借那个干什么,奶奶反问胡椒奶奶,当然是要包粘豆包了,像你家这种有余银的,往年冬天不包些粘豆包留着吗?然后她在旁边头发就突然着火了。 当时捂住冒烟儿的头发赶紧朝家跑,多亏外面下雨,才没有当着全村人面前自燃。 她和奶奶才明白,合着这里也没有粘豆包哇。 还给奶奶后悔坏了,说失策了失策了,张嘴就往外说秘方。 只寻思着虽然记忆里没有,但那是因为家穷呗,而有钱人家指定吃,哪里会想到有粽子却没有粘豆包。 后来让直播间家人们帮忙查询才知道,合着粘豆包是清的事儿,据传还助清完成统一。大清国的半壁江山里,居然有粘豆包一半功劳。 这可真是,别不拿粘豆包当干粮。 所以目前许田芯的头发看起来又很惨,刚长一些的头发又打弯曲贴头皮,正被全家人盯着。 “小叔,你身上是什么味儿啊?快去洗洗吧。” 许老四立马挠头:“嘿,你这丫头。” 灶房里传出笑声,家里人都觉得田芯儿害臊了。 但事实上,许田芯没有害臊,她是真的很开心。 只是作为成年人的芯子,她要崩住而已。 尤其叔叔们是今天回家的,许田芯觉得或许是天意。 在奶奶现代生日的这一天,老天爷给了奶奶三个儿子。 以前在现代时,无论是过年过节还是奶奶五十岁六十岁生日,只有她们俩人。 这回不一样了,有三位叔叔,还有一点儿不比闺女差的儿媳妇。 许田芯趁婶娘去给翻找换洗衣裳,叔叔们排队去小屋洗脸洗手时,她忽然搂住正在盛菜的许老太,从后面搂住奶奶的腰说道:“奶奶,生日快乐呀,你闻闻我炖的鱼香不香?” 许老太舀菜的手一顿,心里热乎得直冲眼眶。 她想让自己声音尽量听不出哭音儿,不敢多说话:“……恩,香。” 许老太回答完就假装忙碌,又是赶紧盛菜,又是用铲刀将锅出溜铲到小竹筐里,接着又蹲下身给灶坑添柴火。 等到许田芯和她婶子去支饭桌,许老太才用衣袖擦起眼睛,哭着嘀咕句:“今儿咋这么百感交集呢。” 她相依为命的孙女,总能甜进她的心里。 让她不怕白手起家,使劲浑身力气还能再来一次。 本来之前被那王老八搅合的,许老太心情糟糕透了。 这里大环境太讲阶级太讲权贵太恶劣,要不是认识赵大山在前面挡着,感觉只一个小小的王八犊子,一个小村民都搞不好会让她栽跟头,这很让人泄气,感觉掉进了泥滩子里。 结果仨儿子回来了,造得比现代的要饭子还惨。 往后就是她的儿子们。 而她的儿子能是这副模样吗?那必须不允许再吃这种苦。 这仨小子的归来,立马让她提起一口气。 后有孙女一句生日快乐,让许老太立马潸然泪下。 更是一下子觉得自己又有无限力气。 有孙女,有这么多人陪着,有家。 她非得带着这个家,一点一点的从泥滩子里爬出来。 为孙女,也要想招爬出来。 当听到孙女小声给直播间家人们介绍三位叔叔时,此时许老太又偷偷破涕为笑。 许田芯对家人们正笑嘻嘻介绍道: “那位身高目测一米七五,正不可置信问我婶娘:啥玩意儿?这些水盆是用鱼换的?怎么什么都钱买,嚷嚷要回头做十个八个木盆的就是我二叔。 他自学成才会一些木工活,且是家里最会过日子的。 作为唯一有妻子的人嘛,他有这里人的通病,大男子主义。 依照记忆,总让我婶娘闭嘴,还爱拧眉瞪视我婶子。 咱不知道是为护着我婶子,怕惹我奶生气媳妇被罚跪,还是说真觉得女人不要在人前插嘴。家人们,往后一起观察看吧。 不过,我看到过他半夜给我婶子偷摸倒过洗脚水。 奶奶和我也都知道,他还曾偷偷去帮婶子的娘家人干活。 还有所有认识婶子的人都叫名字芹娘,只有二叔叫婶娘:小芹,嘿嘿。” 许老太边煮面条,边听着孙女这番话忍不住乐了。 必须再做点儿主食。 孙女做的锅出溜只够她们娘仨吃,没有想到“仨有”突然回家。 而许老太这回做饭并没有大秀厨艺,她没想着要做得有多香之类的。 她只按照原身煮面条的方式,碗底放盐,放点酱油,一勺醋,葱,将干辣椒用灶坑火烤糊掰碎放碗里,再舀一点点猪油,浇上热开水,煮好的面条放碗里,这就完事儿了。 确实没她以往做的面条好吃,但“亲娘”已经没了。 许老太希望“亲娘”给儿子们做面条的味道,会成为那哥仨生命中的记忆,那就是家的味道,她会永远像这般给做的。 许老太将三碗面条端上桌时,听到孙女又给直播间家人们讲老三一米八五,吃的最多,人特仗义,属于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沾枕头就睡觉的性格,当属叔叔里最不爱问东问西的那个。 至于老四,又给许老太听笑了。 “我小叔比我给力,像太奶来家管东管西,我奶被气得说不出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时,我小叔就上。 前不久盖房子不是欠太奶二两银钱?大伯爷和大伯奶上门讨要,就是我小叔说,还给你们。 那次太奶还误会奶奶以为要再嫁,就在全村面前骂了奶奶,小叔也说,不就是二两银钱吗?要钱就说要钱的事儿,我骨头榨了都给你,但骂我娘就是不行,无论我娘嫁不嫁也轮不到你骂,亲奶奶也不行。 给太奶气得捂心口,这次外出打工差点儿不想带小叔出门。 记忆里,小叔有时还像个贴心小袄,能陪我奶唠家常,叮嘱我奶天冷要多穿衣。” 所以开饭时,老四来得晚一些,许有银正用草木灰水使劲抠指甲泥,许老太就喊道:“我小袄呢,开饭啦!” “来啦,娘!”小袄来了。 饭桌上,侄女给炖的鱼,这些年过年也没吃过这般好,给炖一大盘子。 老娘又给做的三碗加了猪油的热汤面条。 还有于芹娘特意洗了颗白菜芯、切了点萝卜条,烫点菠菜蘸酱。 于芹娘听那些外出干活的人回来说挺想吃菜的,因为在外面干活就是发些干粮,喝口水就完事儿,别说肉,菜都吃不上一口,她才准备的这些。 哥仨望着桌上冒香味的饭菜,忽然不会动筷了。 从出发就开始心算还要几天到家。 终于到家,似乎不吃这些好东西也很解乏。 另外,不知是困大劲儿了还是怎样,这是他们能吃的吗?天天吃黑面干粮,冷不丁看到肉都眼,总感觉像场梦。 许老二夹起一大块鱼肉:“田芯儿,来,你吃,叔这筷子还没用过。” 许田芯说我知道你没用过,可二叔,你们怎么啦? 许田芯挨着小叔坐,又侧头看眼许有银,发现在观察她。 看她干什么。 许田芯一筷子夹条整鱼放小叔碗里:“吃,不准说不好吃,我炖的。” 许有银急忙低头吃鱼肉,掩饰住红的眼圈儿,心想:看看,侄女是真想他了,嗷嗷想。 以前鱼头都不舍得给他,今儿给他夹鱼肉。 许田芯又站起身给三叔夹鱼肉。 二叔是奶奶给夹的肉。 奶奶说:“不要想大半夜不干活吃这么多干啥,也不要想着节省给明天。今夜咱家人就什么也不寻思,好好吃一顿,来,我带头,尝尝我孙女做的……哎呦,真香,随我啦。” 于芹娘美滋滋,“那指定是随您了,连我都随,咱家好的都随娘。” 又劝她男人:“快吃啊,我最近啥也不寻思,娘让吃就吃,让我喝我就喝,听娘的准没错。” 许老二看眼傻媳妇,他眼睛里全是红血丝,心想:这个没心没肺的,真看出来了,在家挺享福,这婆娘好像有点胖了。 最可气的是,他刚刚趁家里人都不在跟前儿时,问于芹娘在家过得咋样,于芹娘问他想听实话还是听想听的,给他整一愣,啥意思? 然后这婆娘说,实话是她们娘仨在家好得不得了。 听想听的嘛,“夫君,你咋才回来呢,我们仨心里可惦记你们了。” 他听懂了,合着实话里还有一句,无所谓他回不回来,是吧? 好在最后这婆娘还有点良心,哭了,心疼他咋瘦成这样,非要扒他衣裳,他被吓得赶忙躲开。 许老二打算这些天都和弟弟们一起睡,擦身子也不用媳妇帮忙,要不然鞭伤瞒不住。 其实许老二不知道的是,于芹娘哭还因为后怕,因为有好些话想对夫君说,情绪有点激动就哭了。 于芹娘后怕婆母和田芯差一点点就没了,多亏有龙遗丸。 她还很想对男人说,你都不知道我们在家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娘和田芯好了后,我们就开始打架斗殴。 一场骂仗挣到不少白。 两场斗殴挣回来一江鱼。 我们娘仨吃过鸡肉,吃过鱼丸,尝过赵大山给买的糕点,吃过刘里正给买的肉包子,她和侄女还一起吃过鱼松。 捞大鱼,家里最大鱼有三十多斤,又在树下挖到大哥银钱二十两,你敢想不? 娘是村里 最后才是关键,又拉了一屁股饥荒,欠七十多两银钱,你敢欠不? 她这个全程参与的人,每每想起都觉得……刺激! 连她前些日回娘家,和亲娘还有弟弟学这些事时,她都能感觉到弟弟眼中的羡慕。 用弟弟的话就是:我们乡下人总是面朝黄土背朝天,感觉一日日挖坑埋坑的过日子,最后还啥也没剩。可姐姐你在许家却不同,听着都鲜亮。 是的,就是鲜亮。 于芹娘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无论这个家是大起还是大落,即使有天结局不好,最后一起卖房卖地扎脖,她也要陪在给她生活带来鲜亮的婆婆身边。她从没与任何人说,她甚至还想过宁肯这般只活到三十岁、四十岁命短些,也不要像从前低头挖坑埋坑那般苦闷地活到八十。 但眼下于芹娘怕她男人往后愁得吃不进去饭,正在忙着给男人夹鱼。 没看她也不问挣多少钱吗? 一,这方面不归她管。 二,挣多少也不够还饥荒的,那还着急问什么。 还是让好好吃饭来得要紧。 而这顿饭,大半夜的可苦了直播间家人们,吃饭声听得那叫一个清楚。 许老三把酱焖鱼里面放的辣椒都吸溜得津津有味。 他觉得这顿饭,这辈子也忘不了。 或许皇帝王爷啥的,吃得也就是这个了吧。 还感觉吃完这顿饭,他还有力气回去背木头挣钱。 许老二在嗦着鱼刺,心想: 说实话,侄女做饭比娘做的好吃。 看来这是到了年纪,本事开始往外展露。 用老辈人的话就是开窍了。 而他早就说过,大哥的亲闺女那指定会有点不一样的地方。就是还没到时候。 你看看,让他说准了吧。 而许小叔是把鱼头都给嚼碎了,瞅着许田芯竖起大拇指道: “嘎嘎香。”没谁了。 许田芯:“……” 小叔,你注意点儿形象,咱俩离得太近,你吃得满嘴是鱼汤,直播间全看见了。 本来刚才直播间还有不少家人夸你呢,说你别这么潦草,脸上皮肤养养变白点儿,再洗干净长得很帅。 最后许家三兄弟把面条吃完后,又用锅出溜把装鱼的盘子也蹭干净了,连个葱都没剩下。 吃饱还没顾上喝口热水就站起身,找到褡裢开始往外倒钱。 有铜板,有散银。 这才是最激动人心的一刻不是吗。 什么也不要问,娘,侄女,媳妇(嫂子),就数钱,就夸奖。 只要你们开心地笑,我们再辛苦都甘愿。 娘、侄女和媳妇(嫂子)确实激动了,觉得也该向那仨人汇报起来。 她们给三兄弟领到老三老四住的屋子,目前这屋已经没有睡觉的地方,存的全是粮食。 许田芯:“请看,叔叔们,这些全是奶奶打下来的江山。” 许老太对三个儿子点点头:“没错,全是我赊来的。” 于芹娘急忙摆手道:“不要怕,娘说至少翻一倍挣钱。” 许家三兄弟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欠、欠的?!” 第81章 三根顶梁柱 没错,欠的。 并且生命诚可贵,粮食价更高。 许田芯和于芹娘一左一右用鱼油火把给照亮。 许老太拍拍面前的大缸告诉儿子们,这里装的全是大米。 一粒米,千滴汗,粒粒粮食汗珠换,所以大米贵,刘老柱卖她家22文一斤。 当时觉得那老东西一点儿不讲情面,竟然卖得和镇上一个价。 后来听胡椒唠嗑才知道冤枉了刘老柱。 22文那是一个多月前的价格,胡椒从县里回来那阵就涨到23文。这些日又下大雨,再过月余猫冬上大冻搞不好就要24了。 可别小瞧这一两个铜板的差价,千斤就是差一两银钱。 要不是双方都想着不用运输,老刘家也受不了吃这种亏,半两一两银不是小钱,亏得她家是先赊的。 目前从老刘家买了五百斤大米,只米钱就欠了十一两。 但当家过日子的都知道,五百斤大米做生意够干点啥的? 远了不说,就拿自己家举例,仨个大小伙子一个六口之家,一个月要不要吃掉百八十斤。再想想那商队开过来,五百斤够不够两个月用的? 就不能寻思那么远了,只能等到挣了钱,就算米价涨到26文不划算也要买,到时候再说吧。 许老太给儿子们看过大米后,又指向炕上木板摞的十袋子白面。 想做生意,白面少不了,卷馒头发糕,脂油蒸饼蒸饺,哪个能缺面? 老刘家也只能给匀出一千斤:“二十文钱一斤白面,这是欠的二十两。” 许家三兄弟看得眼晕,这就欠三十一两银钱了。 他们哥仨睡宿觉,不行这就走吧,回县里接着干活挣钱。晚走的话,等雨停了想吃那份辛苦也找不到活了。 许老太扭身看眼儿子们,“别着急啊,这才哪到哪。” 还有大黄米一百斤,二两半银钱。 糯米面也是他们当地人说的江米面一百斤,三两银钱。 要说咱老百姓过日子还得是粗茶淡饭,细水长流。 粗粮才是大头。 所以许老太向刘老柱,包括以刘老柱名义去向外村里正家打欠条,还赊了一千斤高粱面,二百斤的黑豆,加一起三两银钱,还有两千斤玉米,二十两银钱。三千斤红薯九两银钱。 换场地,这屋堆不下。 仓房里。 于芹娘和许田芯进仓房就分别行动,一人掀开盖玉米棒子的苫布,一人掀开盖红薯的苫布。 自从买回来外面就下雨,目前苞米和红薯还没放进地窖。能用筐挂高的自是挂高,但放不下的只能这般堆着。 三兄弟扶住仓房门框,看向满地的苞米和红薯。 老三问老二:“二哥,这是欠多少钱啦?” “六十八两半。” 这事才奇怪呢,刚刚欠三十一两时,他们哥仨还惦记欠人钱不好看,想还账。 听娘捎带提一嘴要做买卖,他们哥仨虽然还没搞懂要去哪里做买卖,怎么就突然要干吃食,娘那手艺说实在的还没有田芯炖鱼手艺好呢,这话不能告诉娘。 但是甭管咋地,也不能借钱做买卖啊? 掐手指合计干多久活能补够剩下欠的,兄弟三人还想挣扎挣扎赶紧挣回来补上,不就三十一两吗?去掉带会家的银钱,豁出命再去外面挣一些。那非要做买卖也把欠账还上再做,到时候说句不好听了,甭管赔了挣了都不用卖房卖地去要饭。 可此时听到欠六十八两了…… 放弃那个想法吧。 感觉累死他哥仨也够呛的。 许老太说:“别着急啊。” 哥仨现在对“别着急”三个字有阴影。 都这般还不着急呢:“还有欠的?” “啊,还欠大缸钱、坛子钱,石锅钱。” 这些是刘老柱出去团购的。 许老太告诉儿子们她买了六口大缸,有四口大缸用来腌了酸菜。 其实往年她家至少也要腌一缸酸菜,要不然冬天吃啥。 南方人不懂北方人的痛,一年里有半年时间没有新鲜菜,这个时候不存储,再过一个多月外面见不到绿色想买都买不到。有时四月份还下雪。 菜也无非提前在秋收季节要么晒成干,要么就腌制存储,再就是大白菜扔外面冰天雪地冻上,想吃的时候拿颗冻白菜进屋用开水焯一下。这里哪像现代有那么多反季蔬菜随时能买到,能买到也会极贵。 更何况她还要做买卖,去掉家里人冬天到开春前吃的,剩下的想要包酸菜馅冻饺子包子,等到行商的队伍来了,卖给那些领头。 让他们离开咱们这里,一路上住客栈点柴火开水钱就能吃上水饺,而咱卖的指定比客栈便宜,他们能不买点吗? 所以说,四大缸酸菜都不太够用,但是一口大缸三钱银,只买六个有瑕疵的水缸就欠了小二两。 目前有两口多余的大缸用来装大米,回头要给空出来的,因为新房那里起码要有两口大水缸。 许老太又告诉儿子们:“还有十个大咸菜坛子,十个才一两银钱便宜吧?你们里正叔去白家豁出老脸先借来的,年底还账。另外还从那白家赊来六口石锅,一口石锅400个铜板,这又是小二两半。这都给你里正叔写了欠条的。” 不买用石头凿的锅用什么炒菜?用什么炒鱼松。 她倒是想用大铁锅,可一个大一些的铁锅要十两银钱。 老话说砸锅卖铁也要供你念书,根儿上就是从古代来的,铁锅贵。 这回换许老四小声问老二:“二哥,这又是多少啦?” “快七十四两了。” 妥了,这回不是累死他仨也挣不到那些钱,是卖了他仨也不值那些钱。 至于一家子本来要吃的粮食,全放在老二和于芹娘那屋。 许老太带着一家子人检查一番仓房,主要为防耗子,边举着火把检查,边看眼儿子们问道:“咋了,犯愁啦?还是在怨我没和你们哥仨商量就欠下这么多银钱?怨我也没用,已经赊回的,白纸黑字写完也退不回去。” 许老二先表态道:“娘,怎么会怨您。您和我们几个说说要去哪里做买卖,又是怎么一回事。而且从回来鱼的事也没搞清。这样我们哥仨心里有数才能帮家里早日还账。” 儿子们回来就是当顶梁柱的。 许老三说:“娘,我可没犯愁,不是有那么句话,虱子多了不愁?” 七十四两的虱子了,还想那么多作甚: “娘,索性您也别告诉我们是怎么一回事了,麻烦,您就说,我们要干什么就完了。” 而许老四虽然听的心都突突,但他擅于发现另一方面,且难怪是贴心皮夹克嘴甜:“娘,您是真能耐,换我们跪下都借不到。娘敢借,对方也敢赊,这是大本事啊。” 第82章 不做大哥好多年 “你们仨不困吗,非要现在说那些事?” “娘,我们不困。”早就被刺激的清醒极了,您要是不说,我们只会更睡不着觉。 许老太抬眼看看仨个儿子,叹口气。 其实她心里有数。 这仨人在外面干的活就是掏下水道。 大概是被人雇佣做了短期徭役,要不然不会拿回家那么多工钱。 为啥说干这个会挣得多呢?这里的下水道和现代是两码事。现代能排污有化粪池之类的,工人起码也有防护面罩和手套,她猜测不至于喝肚里那么多含有细菌的“卤水”。 这里的那都不能叫污水了,而是卤,各种蛆虫会从口腔鼻爬进去,且特别危险。 因为现代是用钢筋水泥,这里的下水道是用泥土烧制拼接沟渠,当大量的排放污水冲过来时,尤其这些日下大雨,说塌就塌,人随着各种污水就会被冲走,想打捞全尸都找不着。 具体的虽然她不懂,但是许老太知晓这里有两个不干。 一是当地人除非穷得不行,否则不干水蛭虫收集者,就是那种人走在池塘和河流中,用自己裸露的皮肤等待水蛭上钩,当腿上全部爬满水蛭,让水蛭吸附身体吸血,再将水蛭摘下卖给医馆。纯纯的卖血挣钱。 二就是不干清理污水的这种徭役。这种给的银钱多,但你想那池塘里都有水蛭,那污卤里更是不分稀得干的啥虫子都有。秋天被各种虫子咬完之后,用现代话就是顺着伤口细菌全进去了,回头得什么病的都有,多少人的腿被锯掉,更不用提随时会被污水冲走。好些人宁可多干俩月,帮官府挖矿盖城楼也不干这个,纯纯的卖命挣钱。 而她的儿子们挣得就是卖命钱,这也是为啥王家沟人跟她干仗时笑话她的原因。 亏得一个个运气不错,全须全尾的都回来了。 可是她不能又哭又嚎又埋怨地说:“你们咋能冒险干这个?” 能是为啥,穷呗,这还用问。 再加上岁数小,一个个总觉得自己身体棒棒的,对死亡没什么敬畏,觉得有些不幸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所以骂孩子们干什么。 以后家里不穷,没机会让他们再惦记挣快钱就行了。 信不信?就刚刚她说欠那么多银两时,这仨小子又动想挣快钱的心思。 许老太示意仨小子,那随她回屋说话吧。 哥仨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娘示意他们进屋说话的手势动作,都带着一种说不清的威力。 看来是当村里领头人练出来的。 他们仨哪里能知道,亲娘芯子早就换了,不是那个能被唬弄、见钱先顾着笑的老太太。那个娘也不是不爱他们,只是有些时候是看事情的眼界问题。 许老太进屋后,先安排让孙女去睡觉,本来感冒就没好,让芹娘去给大屋炕烧一烧,把炕席被子铺好。 要不然今晚这哥仨没地方睡觉,两个厢房全都堆满了粮食。尤其老三和老四那屋没个下脚地方。 听到大屋,许家三兄弟急忙抬眼观察侄女。 大屋是全家人特意留给大哥住的屋子。 大哥确实回不来了,全家决定回不来也要有屋子,而且那屋的炕从没住过人。 只是每天吃饭会特意把桌子放在那屋,不想让大哥那屋冷清。 留着那个屋子,也是打算等侄女再大一两岁不害怕独自睡觉时,让侄女去住。往后让田芯从家里最好的屋子里出嫁。 可此时,娘让他们一会儿就去大屋睡,侄女会不会不高兴。 许田芯被三位叔叔看得一脸莫名其妙,将泡好的蒲公英茶放下对奶奶说:“我还不困,去帮我婶娘一起铺炕,再把碗刷了,你们聊。” 等孙女离开后。 许老太盘腿坐在炕上,示意儿子们先喝婆婆丁水,婆婆丁清热解毒去去肚里污水,喝完再躺在热炕头热热腰,把那艾草柱点着熏熏肚脐眼。 仨小子不想在娘面前露肚子,娘是女的,被许老太瞪一眼,村里小子那不是她生的,最近也没少光膀子,那关二秃都露大白屁股也没你们臭讲究多。 一边掏心窝子说道: “要从你们大哥的战友赵大山说起……我猜的,那刘老柱怕他大儿子的事情露馅儿,就哄着我管事,想拴住我腿不要欠嘴。” 许老二一手执艾柱,只露出一点肚脐,一边看着棚顶,听到里正的大儿子服兵役有猫腻,心里挺不是滋味儿。 原来兵役是能躲开的,要是当初他家也有人帮一把该多好。 许老太看出儿子们的落寞:“你们听着心里是不是也不舒服?所以他自是不愿意让我往外说。当然了,真说给村里人听,他其实也不怕,就是名声不好呗,村里人能把他咋地?村里人都挺淳朴的。” 许老太通过最近和村里人接触也算看明白了,二道河真没啥大奸大恶的人。连隔壁那于加棍都算上,也不是什么根烂的大恶之人,他就烂在不正经。 也只有村里生活才会看到怪现象,好些村民能因为仨瓜俩枣掐架,恨不得因为一根鸡毛俩月不说话,但是当谁家要是有喜事或是丧事,那都一文钱好处没有就主动帮忙张罗。 许家三兄弟心想:是啊,能逃兵役是本事,就算他们再嫉妒也不会盼着刘老柱的大儿子死。死在战场上这种事情,还是能少一个就少一个。 许老太继续道:“他是怕我给捅到外面去,赵大山再往上捅,他们一家子蹲大牢,要不然他能听我话?不过,后来他也变了。又因为这一江鱼,咱们全村和王家沟干架,打得呀……” 许老太和儿子们一一细说,连当初心里是怎么想的也告诉了。一步步的,她想要鱼,那怎么能达到自己想要的。她还想出门想赚钱。可在村里生活,怎么能往上借刘老柱力,往下怎么让村民们不嫉妒不讲究咱家,不会让许家成为众矢之的。 要不然就你家富,村里其他人家都很穷。你家要是根上就富也行,大伙会习惯了不嫉妒,但你家突然起来了,那村里人越穷,心理上会越受不了。受不了,那日子能让咱过消停吗?咱家又不是什么人口大家,一个六口之家想有一席之地,咱吃肉,怎么也要让村民们喝点汤,她都和儿子们说了。 许老太没嫌烦,这是家里的成员。 许老太不知道的是,许老二和许老四竟然听入迷了,老三眯瞪着了,直到他娘说:“这不就赵大山来家告诉互市,我就赶紧买了荒地……银钱是你们大哥留给田芯的二十两,他离开前只和我说过。” 许老三一脸懵逼地惊醒,被老四的艾柱给烫着了。 许有银比划着半截艾柱崩溃了,人比人会死,兄弟几个对比也得扔:“娘,我大哥当年随商队走雁门关,到底是挣了多少钱啊!” 为啥他们哥仨累得要死,还算上抢劫匪的七两半才拢共拿家不到二十两。而他们大哥,听说当年出门一趟,回来给自个娶媳妇十五两,又给家里添了两亩肥地,还给娘买了衣裳料子。 所以这一晚上最让哥仨心乱的不是欠账,而是大哥多年后还有银钱留下。 当年,让他们去服兵役好了,他们没本事,把大哥留下。 这不嘛,后半夜了,许老二先来到的后院,摸那颗许有田种下的树红着眼眶,“大哥,我又想你了。” 接着老三和老四也默默地走了过来,他们猜到二哥是来了这里。 第83章 八年了,别提他了 许老三和老四也情不自禁一起蹲在树旁,摸摸这颗枣树。 八年前,许老二有粮十四岁,刚过服兵役的年纪。 许有仓是十二岁,许有银九岁,田芯儿才五岁,大哥许有田背着行李被迫离家。 从那之后,哥几个每每想起小时候的事儿就能想起大哥。 因为他们几个小时候都被大哥轮番背过抱过,而且老四还是遗腹子,爹是心绞痛摔在地头没的,走得很突然。 自那之后,大哥就要如父如兄般照顾他们,撑起这个家。 许有银摸着枣树,直到现在他还记得,大哥仅有一次揍他和三哥是因为他们吃泥胡菜,山里的一种,把放嘴里嚼碎吐出来像血一样。 三哥吐得满嘴“血”往下流,大哥慌得锄头砸脚。 那天关伯伯还不在村里,去外面行医。 大哥只能慌乱跑回家,取了银钱就要带三哥去镇里,三哥忽然哈哈大笑说:“大哥,我练武功受内伤了。” 大哥被气得不行,家里一堆活,这不是添乱吗,淘得没边了。 接着大嫂又红着眼圈儿回家。 大哥呵斥嫂子问到底怎么了,大嫂才告诉说,老四抹她裤子后面不少“血”,现在村头到村尾已经传她掉了一个孩子,娘从外面回来没问清楚是真血还是假血,就甩给她一个嘴巴子。 然后大哥就给他和三哥一顿揍,二哥躲在旁边也没跑掉挨了两脚。 二哥问凭啥呀?大哥说你没有看管好,这就叫连坐。 此时,许有银想起小时候的事,嘴角不自觉弯起。 那时候虽然还是穷,但是有大哥操心吃穿住行,可以说,他们哥几个小时候活得毫无压力。 也正是有大哥在太好了,他们哥仨才没法释然。 而比起他和三哥,许有银心里清楚,二哥又是兄弟中最不能放下的那个。 因为被强征那年,二哥的岁数正好够了,可以在俩兄弟间选择。 当时村里人已经默认他家是二哥会被报名。 村里换任何一家是他家这种情况,报上的也一定会是二哥。 老宅那面,奶奶还把话放了出去,说有田是顶梁柱绝不能走。 娘在家抹泪,迟迟说不出到底是谁,手心手背都是肉。 然后当年二哥就像现在一样蹲在这里偷偷哭,他和三哥躲在茅房后面就看到大哥来了,大哥告诉二哥他去,还骂二哥咋还哭了,男子汉流血不流泪,和谁学的掉猫尿。 二哥哭着说:“大哥,要留下有本事的,你留下,我就是有点儿害怕才哭。” 大哥说,战场那种地方更应该让有本事的人去,他去,还有活着回来的可能。 可大哥失言了,再也没有回来。 八年来,二哥始终活在自责里。 尤其是听到娘哭着捶胸口骂自己说,一把年纪没正溜,隔多年生那么多娃作甚,生下来爹撒手娘没本事,做爹娘的纯纯给大儿子生一帮负担。要是后头没生娃,老大是不是也不用上战场。 独子是不用被征走的,老宅大房的许有书就没走。 可想而知,娘越是后悔,二哥听了这话越是心里难受。 再加上过年过节烧纸,大哥死在战场那种地方连个正经坟也没有,二哥有那么两年对成亲的事都不上心,能拖就拖,好像不配娶妻生子似的。 而眼下,许有银猜测,如若他和三哥觉得自己很无能,哥仨绑在一起都挣不过大哥一个人,那么二哥只会比他们感受更甚,估摸又在后悔那时没有女儿没成家还没本事,为啥就缩了不上战场换大哥。 “别这样,二哥,只要我们一直记着大哥,大哥就活着。”老三许有仓忽然拍拍二哥肩膀说道。 他真这么想的,没走。 而且他们仨会的好些东西可都是大哥教的。 许有银接话道:“对,二哥,只要心里有就一直在。等往后田芯儿成家有娃了,咱哥仨也要像大哥当初背抱小时候的我们一样,背着驮着田芯的娃子给大哥看呢。” 让侄女的娃娃骑他们脖子,还要把大哥的那份带出来,四个外公。 在俩弟弟说完,许有银 “没错,以前我总寻思着,没有了田,哪来的粮,你俩就更没用了,仓和银。” 许老三和老四:“……”这话说的,他俩好像家里边角料。 老二望着枣树目光慢慢变得坚定起来: “可今日,娘忽然说大哥还留下二十两,虽然是给侄女的,但那就是底子。 田又回来了,将来能不能有粮、有仓、有银,就要看咱哥仨的。 更何况娘已经把最难的粮食借来了,还把里正叔那面摆平,那咱哥仨就必须想招今日挣把米,明日挣滴油,每日不空手,来年挣头大黄牛!” 许老二忽然有了理想,理想是升级了。 不仅要在田芯出嫁前给凑出一套枣木家具,而且还要让侄女头带红盖头骑着大黄牛出嫁。 那是他能想到最风光的场景。 家里给体己银是体己的,衣裳是衣裳,家具是家具,还给陪送大牲口。 所以从今往后,他不会再动不动在枣树前多愁善感,而是要常常拍着枣树对大哥说:“大哥,今日弟弟们又给侄女攒出多少铜板的嫁妆。” 许老三和许老四差些给二哥鼓掌,一向话少的人竟然说起话来挺让人激动。而且这挣钱方式也太有二哥个人特色,一听就是个会过日子的。 对,他们仨虽然没有大哥有本事,但能绑在一起三个抵一个。 赶明必须要让侄女要啥有啥再出门子,就像大哥活着时一样。 因为他们哥仨听说赵大山的老母亲和媳妇上门嫌弃侄女,差点被气得牙咬碎。 “大哥,那我们回去睡觉了,明早我们就上山挣滴油。” 许家仨兄弟无法接受水盆子和石锅还钱买。 尤其石锅四百个铜板,这小半两银钱了,不行,他们省钱就是挣钱,明日必须起早上山抠大石头。 这哥仨回去后沾枕头就睡得香甜,可在小屋的许老太却睡得很不好。 因为她梦到原身了,在跟她告别。 本章标题八年了,别提他了,是京剧《智取威虎山》常猎户的一句道白。 本章许老二那句有田才有粮,昨天有个叫一个闲着没事的人,这位书友留言特别好。她说觉得作者起名寓意深远,不知故事怎么发展,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田没了粮,仓,银无处安放。 给我感动到了,这确实是我起了一个绕口名字的原因,本来我还后悔来着。 谢谢每一位用心看书的读者。 我看有读者担心金手指会不会大,这个我是敢提前剧透的,一直都不会太大,和我上上本书《我全家都带金手指》是不一样的风格。这本是真的白手起家,苦中作乐,一点一点的。再说其实直播间就是金手指,知识不就有黄金屋和颜如玉吗。 第84章 会教孩子 许老太“听到”原身说:“如若孩子们出生前能选择谁来做父母,应该也不愿意给我这样没本事的娘做儿子的。” 许老太在梦里想对原身摇头。 不是每个人的爹娘都是首富。 富人才占千分甚至万分之零点零几。 做父母的谁不想给孩子当守护,甭管什么条件也都在全力以赴。 那就非得是条件好的才叫好父母?全力以赴过就够用了。 她想劝原身别贬低自己。 许老太承接了原身记忆,了解原身后期想再嫁老头,其实也是想给田芯寻个放心人家嫁出去后,她再离开,不想再给三个儿子添负担。 要是万一运气好,真能寻到个瞎眼有钱老头,原身是想着还能偷摸的从后老伴那里倒动点啥贴补给自己孩子们,想让那后老头帮帮她。 要理解一个古代老太太,她的眼界她能看到的就是靠嫁人改变条件。 就连现代也是随着一代代女性走进职场自己赚钱,才会悟出靠一次次嫁人改变命运不靠谱,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连嫁人也要靠自己混起来后才能找到好的,要不然想遇见都遇不着。 更不用说古代对女性的限制,这里哪有什么工作让女性赚钱。 想自立要强都没有机会。 这世道去哪里有路引卡着,想见世面不是说见就能见的,“仨有”也是直到今年有机会去趟县里,才让停留时间久。 想出门做个小买卖一方面要有办法出门,另一方面更要考虑本钱。而越是没多少本钱的人,越是不敢轻易下决心做买卖。 因为那叫做不好买卖会动了根本,不像那些有钱人赔钱也不怕会翻不了身。她也有过这样的心态和经历,越没有,越不敢折腾。 所以原身怎么可能会不想帮自己的孩子,也只能想到自己是“本钱”,这才嚷嚷着要再嫁,结果被老婆婆当全村人面前破口大骂老娼妇。 那滋味啊,原身委屈,根本就不是守不住寡。却被大伯嫂撇嘴瞧不起人品,被村里那些有丈夫的婆子们笑话。 此时,许老太又梦到原身对她说: “老姐姐,冲你做面条还用老做法,想让儿子们记着我,我就知道你是个心肠好的。 不过往后你不要再有顾虑,你就踏踏实实和儿子们好好过日子,我再不会来。 我来这一趟,所求无非是,盼你往后待他们心里没有别扭,拿他们万万当作是自己生的,往后也让他们记住你煮饭的味道吧。 因为你煮饭比我香。 哪个做娘亲的,不是盼着留给儿女记忆中的味道是好的是香的?盼他们说,我娘做饭最好吃……” 原身越是感谢许老太是个有本事的娘,铁定会对孩子们好,她这回可以彻底放下心走了,许老太越是在梦里叫着你别走。 许老太急的腾的一下坐起身,摸着心口咽下到嘴边的话。 心想: 到底没叫住,很怕她不接盘似的,连最后快点离开都是为孩子们,怕啰里啰嗦惹她不高兴会对孩子们不好。 其实许老太差点喊出声的话只有一句,那就是: 肚里装了太多的草籽粥和榆树皮面,这辈子活得太委屈,希望原身会托生去一个能吃饱饭的时代。 …… 许老太梦醒后,正经缓了好一会儿才挪到窗边,掀开用竹帘做的窗帘看向外面。 自从“仨有”到家后,外面竟然不下雨了。 你说这算不算是个好兆头? 许老太下炕活动活动身体,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咋感觉今天身体轻快不少呢。 而这玩意儿往迷信了琢磨就叫“原身去投胎了”,她不会再被原身的情绪影响,才会感到身体很轻快。 话说,这个身体别看才四十多岁还不到五十,真不如她现代身体状况。 在现代,她特别注重养生,那必须保养长寿才能多陪孙女几年。 而不迷信的说法就叫作,自己主动化开了心理魔障。 许老太对这场梦是这样看待的: 她之所以做这个梦,只能说明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半路接人家身体接儿子,看来心里还是有点儿不得劲了,底气有点不足。 等做完这个梦后,才能彻底想开放下心理负担,然后浑身自然轻松。这只是自己的心理出了问题。 可见,许老太只有在她孙女身上才会乱心神瞎迷信。 那些做官的、有大学问的、大老板,为啥会信点儿啥甚至被骗?你看那些事业干得越大的越愿意进庙里拜神,你能说那些人智商有问题吗?只能说明心里有魔障。 而对于她来讲,心里化不开的魔障唯有孙女。 至于到“仨有”和其他人身上,她做个梦就能化开,也会理性地分析是自己心理问题。 原身压根儿就没来过吧?咱不神神叨叨的也就不害怕。 许老太将被子叠好后,去外面找了一圈儿她的“魔障”。 “田芯啊,田芯儿,大宝儿?” 茅房里没人,后园子没人。 不仅她孙女不见了,而且连她家仨有和儿媳妇也没了影踪。 许老太感到纳闷,明明昨晚睡觉前她特意命令的,今日她们全家人不参与捞鱼不挣工分,就为让“仨有”好好休息。 要不然她们娘仨出去干活,仨有在家能躺住吗?索性全留下干干家里活,正好今日没雨了挺疼憨人。 并且许老太还惦记着让关二秃给“仨有”把把脉,让关二秃以男性身份当“知心老大爷”说,不告诉你们娘,快脱下衣裳给大爷看看。 然后回头再悄悄给她内部消息,身上都有什么伤。 她能感觉出来儿子们不想承认在外面掏下水道,不管是自尊心问题还是怕她听着心里难受,她打算配合装作不知道,但是必须要知道孩子们身体怎么样。 可一大早上的,怎么就全不见了。 许老太问隔壁孬孩,看到你叔叔们和田芯姐没? 孬孩指指村中心的路。 许老太这才顺着孬孩所指找了过去,还没到刘老柱家就见到于芹娘和许田芯躲在房后偷看。 她也跟着一起看过去,然后就听到她三个儿子正对刘老柱说道:“里正叔,我们知道我娘欠您和村里七十四两银钱的事儿。” 刘老柱:“……”有这么多了吗?他还没有细算过,被这个数字吓一跳。 “你们几个啥意思?”大清早的就不信你们是来还账的。 刘老柱心想:自己家能有如今的日子,那叫他十年如一日的一手折腾挣钱,一边还要省钱。他连旱烟都不舍得抽,只烦闷时才舍得喝几口酒。另外,他做里正再差一年也有几两俸禄,十多年算下来不少银钱,他家还有三十亩田地。而许家算上中下等田拢共才有八亩,即使这哥仨出门一趟行大运也是还不起七十四两的。 暂时确实还不上。 许家三兄弟上山前特意来见刘老柱,只是觉得欠人钱要告诉一声他们知道的,不能装傻让人心里不舒服,往后也不赖不躲。 “没别的意思,寻思过来说一声,让您老放心。” 刘老柱这才搞明白。 闻言长啊了一声道:“我放心着呐。” 望向“仨有”,要让刘老柱说句煞风景的实话,放不放心也要死马当活马医,已经和你娘绑在一条船上,下不来也借出去了。 但他也要承认,忽然觉得许家比他刘家会教孩子。 第85章 进山不穷,全山是宝 许老太打发于芹娘赶紧回家,再取些上山会用到的工具。 许老太又在孙女眼前一拍巴掌,念着直播口令:“财神住我家,今年必定发,咔!”,先把直播打开。 她用极小地声音,元气十足和家人们打招呼道:“宝宝们,家人们,早上好哇,咱们今日随我那仨儿子上山。” 打完招呼才让孙女回家取口粮,多带一些。 许老太做的口粮就是现代志愿军吃的炒面。 把各种粗粮细粮的面粉在热锅里炒熟,加猪油和盐。做它是本打算来不及做饭或是太累时垫吧一口,用水冲一碗就顶饱。 她倒是想做油茶面,只是目前家里情况还不太允许。 许老太又不放心地嘱咐孙女一句“千千万万锁大门”。 家里银钱多,粮食多,鱼多,不锁大门可不行。 然后才转身露面,呵斥住三个儿子道:“站住。” 给刘老柱吓一跳,急忙站住。 许老太摆摆手,“……不是叫你,老哥快进屋吃饭吧。我们家今日不去捞鱼,家里有事,像村里其他人一样,我们不干活不分鱼。对了,回头我要买村委会鱼的事儿,你安排安排?” “明白,明白,那我先进去了啊?你们娘几个说话。” 许老太点头“恩”,刘老柱才进院。 许家三兄弟看着这一幕:“……” 听说是一码事,亲眼目睹又是另一码事。里正叔确实很听娘的话。 仨小子问:“娘,您咋起这么早?” “哼,比不得你们,我要是没起早,还不知道你哥仨要饿肚子上山,走吧。”索性一起去。 许家哥仨迟疑:“娘。” “娘啥娘,不是玩命非要干活吗?让歇着不歇着,不干活浑身难受,那我只能在旁边看着你们了。”顺便看看还能不能捡到蘑菇。 …… 全家一起上山这事儿,可给许田芯兴奋坏了。 二叔上山后就四处找杉木,她还不认识各种草木,跟在二叔后面学习辨认。 二叔说要用杉树的半干老树枝才能制作水盆水桶,正好下完雨还停雨了,这不就是半干状态? 多找一些,一个桶用两条鱼换,多制出一些水盆水桶,这就等于是在赚钱。 二叔还问奶:“娘,这回里正叔不管我们出门了,我是不是能进城卖盆卖桶卖烟袋锅?” 被奶奶数落说:“甭贪心,别想着什么买卖都做,哪有那个空闲蹲镇上傻等客。咱家眼下最大的任务就是在商队来之前,把货备足。” 许老太趁机教三个儿子要懂得时间成本,更要有抓大放小会算账的观念。 许家三兄弟听的有些迷糊:“啥意思?” “意思就是,从今日起,咱家往后不再参与村里捞鱼挣工分。” 至于原因,猪肉卖二十文一斤,鸡肉不到四斤卖九十文钱。 而这里挨着江,目前涨水期鱼多,鱼才三文钱一斤。 再举例她们三位女将从偷摸网鱼一直到昨日,家里每日靠工分平均下来也就能分到六条鱼,这么多天全加一起才分得七十多条。 就这还是她满工分,还给她们娘仨忙够呛的情况下。 而七十多条鱼,就算平均下来一条鱼五六斤,那全加在一起才多少斤,三文钱一斤又能卖几个钱? 拢共拢共这么多天才挣一两多银,这给她们累的。 卖鱼,永远不如把鱼加工完再卖,比方说制作出鱼松来钱快。 许老太打算把鱼松的独门手艺传给三个儿子。 她要掌控盐,做腌制工作和做鱼面,纯鱼肉的面条,让儿媳妇和孙女给她打下手。 至于购买的榆树皮面制作饸烙面,她也会每天将面调好,让满桌子和芹娘一起卖。 满桌子家的俩儿子已经分两趟给送来千斤的榆树皮面了,还给她孙女带来两筐野果子,她怀疑快给周围村的榆树扒秃。而满桌子最近没来是因为那次被美壮男人的亲属踹腰上就有伤,结果回家下地窖没踩住梯子又闪一回腰,听说最近在养伤。 所以家里要加工的活多着呢: “今日下山后,从明天起赶紧收别人捞的鱼多制出一些食材备着,将来才有盼头多赚钱。 要不然机会给到你,订单下了,货物却交不上去,人家那商队是路过的能等咱现做吗? 要学会抓大放小,要明白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另外你们哥仨还要带人盖房子。” 听到盖房子,许老三在山上更加甩开膀子往土篮子里铲黄土。他们哥仨实在是无法接受钱买土坯子。 太颠覆他们的消费观了。 眼下他们回来了,能省点钱盖房就省点。 有直播间家人们问许田芯:“什么是土坯子?” 许田芯躲在一边小声回答道:“就是用我三叔挖的那些黏土,再掺入一些杂土和切碎的稻草秸秆,或是木纤维和狗尾草放在木头做的四方模具里,最终给它摔成土砖的模样。在乡下买不起砖,就用这种土砖盖房,像砌大墙垒炕和灶台都会用土坯,用量很多。” 许田芯也知道这个活很累,因为她几位叔叔以前没有路引不能去外务工时,就在家打土坯子卖给附近村落盖房的人家,卖得极为便宜,纯苦力活。她奶也是只用十条鱼就换回不少土坯。 她印象里,要不停用石杵捶打才会让黏土平整结实,老话说打坯三遍不能少,然后再把一块块被捶打成型的土坯砖摞起来晾干。 通过许田芯的讲解,直播间家人们没过两日就见到整个流程,许三叔是如何放模子、撒干土、铲土、砸土、拆模、搬坯、摞坯直到晾干的。而且别人一天最多三百多块,许三叔是打坯不用催,一天五百坯,真有劲儿啊,那肌肉…… 而此时许老三挖土的同时,又发现适合砸石锅的大石头喊二哥和四弟过来搬。 虽然家里已经买了六口石锅,但听娘的意思还是不够,他们用一两个月空闲时间应是能慢慢砸出一两口石锅。 因为娘要开那种每桌中间是口锅的饭铺子。 娘还说,让一帮人围着锅坐下吃饭时,屁股底下不坐椅子,而是要搭那种像热炕似的椅子。 而另一个屋的安排更是闻所未闻,娘说要搭那种地面就是热炕的屋子。 他们哥仨不明白,那不等于进屋就踩在热炕上?到时脱鞋不啊?当然要脱。那商队过来脱下鞋不臭吗?娘说是挣钱重要还是嫌臭重要,我们首先要考虑顾客冷,走一路了冻脚丫子。 许有银忽然喊许田芯:“田芯,你是不是要找竹子?你看那里。” “啊啊啊,”许田芯和直播间家人们兴奋了,他们终于能一起做竹盐牙膏了。 本还想着竹子太难寻,没想到北方也有一种比起南方细一些的黄竹子。细一些不要紧,只要是空心的能装东西放火里烤就行。制作竹盐有这个步骤。 许老二也突然喊许田芯道:“田芯,过来尝尝桦树汁,解渴。”这还是大哥告诉他们的,说上山不用带水,喝这个。 直播间家人们有懂行的:“听说桦树汁好几百一瓶,里面含果、氨基酸、维生素、矿物质,反正你缺啥,它有啥,我也想喝。” “小助理,什么味道?” 许田芯既是回答家人们,也是笑眯眯看着二叔咂咂嘴道:“嗯,有一点点甜。” 而许老太那面是惊讶道:“艾玛,我这是挖到桔梗了嘛,这玩意儿腌咸菜好吃。” 第86章 合一 许老太 而许田芯 说回正题,桔梗在这里很少被腌制。 村里人从不在腌制上下功夫研究。 因为别和他们提盐。 村里各家条件差不多,你家都买不起的粗盐细盐,别人家会有吗? 更何况腌制桔梗,里面即使放不起鸡粉和鱼露,除了盐巴起码还要放白、米醋、酱油、辣椒面等等。 所以当许老太嘀咕着根部要全部留起来腌制时,于芹娘感到很诧异:“娘,往年您不是只留嫩苗叶回家煮野菜粥,把根部存起来卖给药堂?” 许老太心想:今年可不卖了。 镇上药堂收两斤桔梗给七个铜板,还要提前在家给人收拾利索的。靠腿走,去镇上卖桔梗来回五个多小时,要是坐车一去一回四个铜板路费,合着最后剩仨铜板回家?她扯那个去呢。 就算舍不得用腌制咸菜,宁可留着当烹调香料,炒鸡卤肉放里面可香了。 另外,医馆会钱收的东西,它指定是治点儿啥,属于好东西。回头可以问问大白屁股秃老亮——关宝箱。 而关于桔梗,于芹娘和许田芯还凑头玩了会儿它的瓣,主要这个季节太难看到正开的,一般九月上下就落,她们所在的地方不知咋回事,难得地还剩下几朵。 桔梗是紫色五瓣如星星的样子。 于芹娘告诉侄女说,她小的时候没什么玩的,就爱把五个瓣折成鼓鼓的包袱苞,看起来像个小僧帽,然后再一捏:“你试试。” 许田芯试了试,别说,莫名其妙地居然比捏方便面还解压,难怪辣手摧。 “奶奶?奶,你也试试,最后一朵了。” 您压力大,多解解压败火。 许老太无奈,心想:这么多活,你俩还有心思玩是不是?这可真是女孩子爱摆弄草。 她想解压可以揍仨儿子,还需要捏吗? 不过,许老太仍是接受了孙女的好意,郑重其事对着小苞使劲一捏,随后就和儿媳妇还有孙女蹲在一起笑了起来。 许老二捆好一摞杉树枝过来,恰好瞧到这一幕。 阳光从树叶间的空隙中透射下来,树影斑驳。 细碎的阳光,照在娘和小芹还有侄女三代女人的笑脸上。 三代,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美好。 许老二忍不住也跟着弯起嘴角,再转身间更加卖力地干活。 他不仅找到不少用来制作水桶水盆的杉木枝,足够做二十个盆和五个水桶。但这还不够,开饭铺子需要用不少面盆水盆和水桶。 而且还捡回不少柴火,装了四大麻袋松树塔放在手推车上。 开饭铺子更少不了柴。 今年需要存储至少比往年多十倍的柴火,许老二催促四弟:“给田芯儿砍完竹子,再多划拉些松树塔背回来。” 远处传来许老四的回话:“知晓了二哥。” 许老二又在心里合计着,荒地那片新房怎么也要五根大木头构造柱,十五根房梁建屋脊防大雨和大雪,前七后八。 娘说不像家里那般盖房,主房在中间,两间厢房东西对着。 这是商铺子,直接用三间主房连在一起的构造,那至少就需要四十五根杉树。 可见,今早在去见刘老柱之前,哥仨已经跑到新买的荒地那面看过了,看完后有点儿激动。 虽然家里欠下不敢想的饥荒,但是当站在那片荒地上,想象一番,要在大哥留给侄女的银钱买的荒地上盖房子,四舍五入就是为大哥盖出一大片新房,他们将在大哥屋里做买卖挣钱,立马感觉这片荒地再不一样。 脚底下踩的是守候,他们忙碌的是希望。 许老二用麻绳标记他相中的树木,心想:要想建能用多年的土坯房需要不少房梁,这些木头全都需要提前去皮、休整、控水等等,那他最晚最晚后天就要把这些标记的杉树扛回家,要不然来不及控水了。 而这些房梁树木,就算里正叔像当作自己家的事那般去结账,至少也要收三两银钱,否则里正叔没法向镇里交代。 听娘讲,自从他们村得罪了王家沟,昨日还将王老八送进大牢,搞不好今日起又会得罪镇亭。里正叔和二道河村已经成为镇里的眼中钉。 所以这些木材不能不钱的,还不能欠账,要有收条。 毕竟以往就有差役是专门干这个的,去各村各家查房梁、查存储木头问由头看条子。 一旦发现谁家乱砍乱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就是占官家便宜会被罚的,连同没发现乱砍伐的里正也会被罚,这就是他们为啥烧火只能靠秋收攒下秸秆和捡树枝子的原因。 要是不钱就可以胡乱砍伐,守着大山直接劈木头烧火多省事儿。 而里正叔和他们村又得罪了人,这个银钱确实万万不能省,把木料钱先给了也省心。 好在他们哥仨这次带回来十九两半的银钱,再加上娘在出发前给他们的,他们没完的一两四钱,家里眼下还有二十多两,应是够去掉木料费还能买猪油菜籽油和存储其他粮食周转的。 许老二边想着这些细账,边又挑了三棵树,这三棵树是要做木桌炕桌和娘说的那种柜台。 并且在寻找合适杉木的同时,许老二手上依旧不闲着在划拉合适的粗树枝捆到一起。他打算用这些不钱的粗树枝再抽空做几个冰爬犁,家里没有闲钱买木板制出更多的手推车,到时从家里往饭铺子运货可以用爬犁拖运。 在许老二忙各种木头的时候,许老三是负责忙各种泥土。他已经往家里运走一批做土坯子的黄土,眼下回山上往推车上一袋子接一袋子装翻耕挖掘出的土块,要用来做垡头子。 什么叫垡头子呢?排行是这样的,买不起青砖就用土坯子建房,没空制出那么多土坯子的情况下用垡头子,可见也是一种盖房材料。 许老三打算用垡头子垒骡牛舍。 娘说商队过来,人卸货进屋吃饭,货给人家放在一个专门的屋里,屋还不能整得太差呢,最好给搭上柜子桌子啥的,门一锁,钥匙交给商队,让人家放心吃饭咱们不偷货物。 然后骡牛队进牲口舍歇脚吃草料,牲口待的地方,地上要铺茅草,外面要有棚子挡雨挡雪,还要有专门人给牲口喂饭。 他家铺子这面,暂定他带着满桌子大娘家的傻大儿负责在外面喂牲口。 所以许老三打算用垡头子盖牲口棚,还是那句话,他无法忍受钱买土坯子。 许老太看眼三儿子,累得满头是汗: “老三呐,你听娘话悠着点儿干吧,实在不够咱家就钱买坯子。不是有那么句话,马都置办上了,还能差鞍子?快去吸两口桦树汁,咱歇歇不干了。” 本来许老太不知道桦树汁多么有营养,这不是有直播间家人们告诉嘛,她就有点拿那水当“神仙水”用了。 毕竟咱在古代条件又摆在这里,好不容易知道一个又补维生素又补矿物质的,许老太绝不能浪费。 这不嘛,连她也没事儿去吸一口,并且还用柳条把水囊别在树身上接水,打算回家喝。就是一个多小时也接不了多少水,她目测,水量一个小时后才滴滴答答装满三分之一的矿泉水瓶。 至于老四许有银给侄女砍完三根黄竹后,又被许田芯安排个活:“小叔,你看到这个就采回来。” 龙胆草,四叶龙胆。 许有银问侄女:“采它作甚,好像不能吃吧?” 并且还给侄女推荐另一种。 他往远跑了跑,弯腰采下一把小紫。 小朵向下耷拉着脑袋,长得有点儿像铃兰的。 许有银双手递给侄女一把“铃兰”道:“你看这长得多带劲,这个才能吃,生吃它的根儿,细嚼嚼有点儿甜。你信我的尝尝,你看它长这么带劲也该信我的。”说完还给侄女打个样,将小紫的根部放嘴里嚼嚼:“甜”。 直播间立刻有不少各地家人们打出: “你小叔拿的小紫叫石沙参。” “我们这里叫马肉,白马肉。” “听说长江以南温度高不能种,北方那里遍地都是。” 还有许多家人告诉做法: “快和你小叔多采一些,它叶子在我们这里叫歪脖菜,能用来包饺子当野菜,放豆面蒸熟吃也好吃,根部确实吃起来有一丝丝甜,小助理替我尝尝,我都好些年没吃过了。” 许田芯赶紧听直播间家人们的话,和小叔一起采摘石沙参。 同时依旧指挥许有银采摘龙胆草。 现代龙胆胶囊、龙胆泻肝丸里的龙胆就是它,还治牙疼嘴起泡,泡水喝,效果也好。 龙胆草还真不是直播间家人们告诉的,而是许田芯去关爷爷家看到关家有不少晒干的龙胆草,还扎成把,她觉得这玩意儿应该能卖钱。 不卖也没关系,留一些自家泡水喝,剩下的送给关爷爷让去制药。 许田芯和奶奶婶娘往远处山谷里走走时,又看到一片山刺玫。 刺玫,属于蔷薇科,这个许田芯可真认识。 在现代她小时候就见过小路边、大道旁、河边会零零散散生长这种。 所以许田芯还真不是为直播效果,而是打心眼里地开心,因为她曾经有过一个满是香的梦想,梦想家里有个庭院,种上半院子各种颜色刺玫。 此时,许田芯走进一片山刺玫中间,深深地嗅了一口被冠名为“野玫瑰”的小野,就是这个味道。 越是城市庭院越该种这种,在她看来种别的全都不够味儿。 只有刺玫很香的同时还带着山野气息,那才是伫立在城市霓虹灯下田园庭院该有的味道。 它的很香,还可以泡水喝,多喝几口刺玫水,开口说话都有一股香味儿。 许田芯心想:她还可以蒸馏出香香的露水当香水用,家里终于不用再散发咸鱼味儿。 别说许田芯很开心,就连于芹娘和许老太望着刺玫也很高兴。 于芹娘高兴于紧忙摘下刺玫果,酸甜的,这玩意儿可好吃了,多摘一些,一会儿快给她男人尝尝果子。 新婚夜的时候,她男人搂住她讲起小时候趣事时,就提过刺玫果,说这个果子可是她夫君小时候最稀罕吃的零嘴。 许老太是高兴于:哎呀,这玩意儿确实好,可以给孙女用瓣烙饼,用瓣拌做馅。 用和蜂蜜腌制,多做一些,往后还可以留着蘸粘豆包吃,要是用它和生碎、白就可以包元宵。还能用刺玫炖鸭子去腥也很好。 总之,别废话了,快摘吧。 这娘仨给直播间喜欢上山采摘的家人们羡慕够呛。 毕竟今日终于不是挖土采蘑菇,而是采。 倒不是没有蘑菇了,是基本上已被人采光。许老太极为纳闷,二道河妇人们不是捞鱼吗?那些老姐妹又是啥时候来采的蘑菇,搞得她半天才采半筐蘑菇,还没有采的多呢。 而跟在三代女性身边的许老四,看着娘、嫂子和侄女都这般稀罕,尤其是侄女在边,咋瞧着比以往好看不少呢。 他觉得有点白净了。 许有银忽然审美上头,用胳膊肘碰碰许田芯胳膊道:“你背这破筐太难看,回头小叔让你二叔用玉米叶给你编几个小筐,用小筐装。” 小叔让二叔……那还用你让啊? 二叔都快要累死了,又要做水盆水桶又要做木桌房梁。 可别说小叔没用,因为小叔耳朵动了动,突然转身在树林里奔跑起来,接着许老太反应 快抄家伙。 今日能不能让野鸡失而复得就在此一举。 那次上山痛失一只鸡,你知道她有多悔恨吗? 这回许老太可不怕。 只看老许家六个人一起捕捉野鸡,拢共飞来两只愣是让这六人给拍的鸡毛都飞了,当场干死…… 与此同时,山下村里,许老太的堂姐郝银正面露为难。 “仨有”的奶奶和大伯母来了,外面挂锁进不去许家,“仨有”的伯娘就撺掇婆婆,想从西院跳板杖子进许家。 郝银劝道:“婶子,就在我家喝水等着吧,她们快要回来了。” 许老老太不耐烦道:“让你拿梯子就快点拿得了。” 第87章 竟然敢欠钱过日子合一) 郝银给俩闺女使眼色,让假装去后院找梯子,找一圈儿能磨蹭一会儿是一会儿。 实在躲不过,再一步三挪把梯子从仓房取出来。 在等梯子时,郝银心里那叫一个后悔,暗怪自己今日回家太快。 别提了,她们二道河村去王家沟捞鱼那事儿到头啦。 人家不让捞了,要不然她家这时候也没人在家。 今早王家沟那面,又去一队和赵捕头手下穿不一样官服的衙役,身后还带着各村里正以及从各村抽调的村民。 说是从即日起,这些人要帮王家沟填补大坝缺口,以防淹到外村。 然后衙役就敲锣宣布,闲杂人等快速离开,让他们把二道河的棚子全拆喽,说这些天胆敢再捕鱼捉鱼就是添乱,任何村落都不允许,一条鱼都不行。 那鱼要是扑腾到脚面呢,捡不捡? 镇亭有令,那也不能捡。 听听,这说的还是人话吗? 给村民们气够呛,头一次意识到,或许最不讲理的就是这帮穿官服的,就好像不盼下面人吃饱饭似的,还反过来说他们,说要怪只怪二道河村,因为要是让捡鱼,二道河村一定会想招让鱼跳到脚面上,把捕鱼说成是捡鱼,还说他们村人太滑头,惹得其他各村来帮忙填大坝的,纷纷看向他们。 即使这般,那时最开始村里人也没听衙役话,只看向刘老柱。 他们只听自己里正的话,外带在人群中搜寻赵捕头的身影,他们也听赵捕头的。 这俩人说让撤离,他们再撤棚子。 可今早赵捕头没来王家沟。 而刘老柱特意跑去问衙役咋回事,说昨日赵捕头还让大伙正常捞鱼,而且二道河和别村不一样,他们是正经渔民。 衙役回复赵捕头不分管各村具体事务,那意思赵捕头说话不好使。还说这事儿是镇亭的要求,并且问刘老柱:“我还要找你呐,你是二道河村里正吧?你立即去趟镇里,镇亭寻你。” 刘老柱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让大伙今日先回村干干家里活,等他从镇里回来再说。 接着刘老柱前脚离开,后脚他们拆棚子并没有慢。 不让捕鱼就像谁愿意在王家沟闲待似的,什么好地方啊,被江水泡得埋了吧汰的一脚脚大稀泥,结果村里好些小子被那些衙役抽了鞭子,还有挨踢的。 郝银的儿子就被抽一鞭子,儿子还犯起倔脾气,以及村里别家被抽的小子们也都急眼了,王玉生带头,大伙就气得脖子粗脸红和衙役犟起来。 说俺们又不会眨眼功夫就把棚子变没,那不得一点点拆吗?你抽人干啥,有话说话,我们犯什么错了挨你打? 她们这些婆子就急忙上前拦着,让小子们不要和穿官服的人犟嘴。毕竟好汉不吃眼前亏,里正已经离开,今日堂妹和四伯还没去王家沟。 郝银心想: 话说就今日堂妹没去,这就没了主心骨。里正走后,乱慌慌一片。但老万家大哥说得对,不要吃闷亏,她这才和老姐妹们纷纷硬拉住家里脾气急的小子们赶紧回家,不要扎了那些衙役的眼,免得更找咱二道河的茬。 没想到,到家就被堂妹的老婆母和大伯嫂堵住。 此时,再磨蹭不了,梯子被搬来,郝银在“仨有”伯娘爬梯子时,在背后使劲瞪了一眼。 东西两院住着,郝银太知道堂妹那院里存了不少好货。 虽然郝银不明白堂妹这般做是为何,她甚至前些日没忍住还劝过,但是要承认,堂妹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堂妹。 自从香做了召集人,郝银感觉在堂妹面前没了底气再说教。 因为她试问过自己,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也想象过,敢去那台子上在全村人面前像唠嗑似的讲话吗?答案是她会聊家常磕,在底下随大流也敢嚷嚷,可让她到台前正儿八经的发言只会紧张得手心出汗,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可见,她连这么一个小小的事情都做不到,那甭管她有多会劝,她也比不过堂妹会说教啊。 再着,自从堂妹神神叨叨的开始存货,里正家和村里四大姓全都跟着存,这事儿在村里并不是大秘密。 听说四大姓从外村各处亲戚那里纷纷买粮食,粗粮细粮都买。村里有好信儿的试探问过:“你们这都是为点儿啥呀?” 得到的答案很敷衍,说耗子还存三分粮,买粮食永远是正事儿,不为啥。 可越是敷衍,大伙越觉得神秘,尤其四大姓里孙大爷还说了那么句话,说跟在聪明人身后做事准没错,想不通就跟着,俺家就是这么想的才屯粮。 就搞得郝银眼下也存不少豆饼子,全村人更是莫名其妙地能存点啥就存啥。眼下村里各家有不着急明年娶媳妇嫁闺女的,还嚷嚷赶明里正出门,要将家里所有银钱用来买粮食,问起就是粮食多永远没错。 想起堂妹家存那么多粮食,郝银到底没忍住,在“仨有”伯娘骑上院墙时说道:“从我家这里跳板杖子,跳了也就跳了,但可别乱动。” 这话惹得老老太有些不满。 要不是沾亲带故,她就想破口大骂。 老老太一边让大儿媳接把手,一边累够呛爬上院墙才拧眉道:“大侄女,这话让你说的,俺是她婆母,俺孙子们的亲奶奶,我能乱动什么?” 心想:你一个拐八道弯的堂姐,还敢管到我老婆子头上啦?我们甭管咋地是一家人,你是个啥? 郝银没敢顶撞,这确实是,人家是一家人,要不是冲这方面她也不能让跳墙。 然而仨有伯娘的话却让郝银火大起来。 仨有伯娘谷素芬在跳过去后,才一边扶住婆婆下墙,一边嘀咕道:“她那话说的太难听了,好似在拿娘当偷儿防,也不知道弟妹平日里和这位堂姐都聊些啥啦?东西两院住着,看来这是没轻了往外说咱家的事儿啊。” 老老太瞪大儿媳:“咱家有啥见不得人的事儿,怕往外说?” “不是,娘,我那意思是,她还整句别乱动。我是替您委屈,别说动,就是您真拿走点啥,那也是您孙子们孝敬祖母的。再说动不动的和她有啥关系?” 郝银差些上梯子也跟着跳过去。 她踩在梯子上掐腰道::“嗳?他伯娘,你嘀嘀咕咕的,真以为我听不着呢,跳过去就翻脸,你有能耐当我面前说?再着,我那话是拿婶子当偷吗?” 郝银心想:我是拿你当偷儿。 “你要是这么唠嗑的话,快回来吧,咋和我家没关系?从我家板杖子跳过去,我说得清说不清?我是这个意思。” 郝银还在心里呸一声,不要脸,里挑外撅的。堂妹的嫂子最不是个好饼。 这些年,她太知道了,要不是堂妹会生儿子,早就完啦,会让人欺负死。 即使这般给老许家生了四个大孙子,分家的时候和大房对比也吃了亏。 而且堂妹那位大嫂这是不小心说出心里话吧,你还要拿走当孝敬?想用婆婆做挡箭牌占便宜,讨要孝敬拿到你家里吃用,你拿个屁吧。 一会儿她就让家里孩子们前后院瞄着,后墙都翻不出去。更何况堂妹家门外挂着大锁头,给锁死在屋里,看你能不能拿走一粒米。 “行了行了,都是亲戚少说两句,已经跳过来了,别吵吵了。” 老老太摆摆手,示意郝银和大儿媳都消停一些吧。 眼下,老老太哪有心思吵嘴,她从骑上院墙看到院里情况心里就一堵:豁,半面墙的青砖堆在院里,旁边还存有好些新土坯子,一目了然。 “娘,你看我没扯谎吧”,谷素芬跳进院就忙乎起来,给婆母介绍道:“听说弟妹买这些青砖好些银两,更疯魔的是,这些土坯子,她也银钱了。娘,您看哪个正经过日子人家买土坯子。” 都是那种二流子各村有名懒汉,才舍得钱买这个,自个不摔坯子。 老老太从回来听说小儿媳家的各种事情,至今还不敢相信:“她哪里来的银钱,你总说她钱。” “那谁知道了?或许早就攒下不少了”,谷氏想往没分家前就偷攒钱上扯,但她不是个傻的,知道硬扯会让婆母更不信她。没分家前,家里的银两,婆母比谁都清楚,扯不上。 只能忍下嘴边话改成:“没银两就四处拉饥荒,给人家写欠条,那你说饥荒能黄了嘛?不要还?不知道弟妹咋想的,日子让她过成这样,靠欠钱过日子。” 这话完全说中老老太最担心的,所以越看这些青砖越心堵。 而婆媳二人随着说话,又看到院子里一些大盆里养得活鱼。 拽开房门,灶房里也有鱼。 按理老老太见到这些活鱼应该高兴。 听说二道河村能捕鱼了,郝氏知道往家多倒腾鱼,一能卖银钱,二能让她的孙子们多吃点肉补补身子,尤其二孙多吃些,赶明好给她生曾孙,这是挺好的事儿。 但因大儿媳提前说的二儿媳家至少有一百多条,此时老老太数一数盆里桶里鱼,却只剩三十条,她就感觉高兴不起来。 谷素芬看到婆母脸色露出失望,她拍巴掌道:“这我得承认,俺弟妹比我有本事,听说眼下在村里可有威望了,她一个女的,咱也不知道是咋有威望的,但外面各村都传嘛,指定是比我有本事比我强。” 这话再次提醒了老老太的心病。 说实话,老老太这趟来,一是看孙子们是否平安归来,要问问到底干些什么活计。二就是想搞清楚郝氏在作什么妖,到底欠了多少饥荒。另外,她今儿不走了,寻机会想见见刘老柱。 二儿媳咋有威望的?传言这个村里正什么事儿都找郝氏,一个男的一个女的,总是互相说啥话。 要她说,这个村里正的媳妇也是个缺心眼的,咋不知道看守她男人。 这面谷素芬继续道:“所以说,娘,不对啊,像弟妹那般有威望还管着村里不少事的人物,咋就这么几条鱼。我听说他们村破落户家里都有一百多条鱼呢,到咱家门口卖过,二道河人亲口说的。” 老老太:那是吃了,还是也跟着卖啦? “能不能是弟妹那人好面子,送给谁了,或是想在村里有威望溜须谁了呗?娘,您说,有没有这种可能。” 老老太:二儿媳管事,难道真是钱溜须来的? 不好说,郝氏那人,浮心大,自来就爱胭粉擦脸上,家里有个屁都恨不得跑外面臭显摆。 谷素芬又叹口气,一边像查看有没有剩鱼打开碗架子,还有大锅盖看看里面热着啥饭,一边说道:“本以为弟妹家鱼多,这回娘能借上光,再怎的弟妹也会孝顺您,让你老吃上口鱼肉,咱家毕竟没处捕鱼,没想到就剩这么几条。” 老老太掀开门帘子:“去各屋看看,备不住屋里还有大盆。” 屋里没有鱼,但各屋存的粮食让老老太倒吸一口凉气。 谷素芬眼睛也看直了,她活一把岁数从没见过这么多的粮,只榆树皮面估么就有千斤。 当看到米缸白的米,更是嫉妒得使劲抠住手心。 虽然她听说了,像弟妹家存的玉米就有从她们里正家收的,是二道河村里正出面帮借的,而有借要有还,又不是白给的。但是能借来这么多,也让她嫉妒得眼红。 “娘,如若说这些都是借的,那弟妹这是疯魔了,她借了多少啊?她这是想要还不起被砍头吗?当个饱死鬼……天呐,娘,咱俩快帮她拢拢账吧,心里好有个数。” 老老太迁怒道:“屁话,不是欠的还能是抢的?!” 可见这火有多大,老老太心想:她确实要拢拢账,二儿媳疯了,她不能疯,她三个孙子还得活下去。趁着没动人家粮食,赶紧还账。 谷素芬闹个没脸,但她趁着帮婆婆拢账之际,还数了有多少腌鱼,查看许老太腌制的各种咸菜,腌了多少缸酸菜。越看越嫉妒。 谷素芬纳闷地不得了,弟妹家里哪来那么多盐巴腌菜。 为此她特意打开碗架子翻盐罐子,可罐里只有可怜巴巴的一点儿粗盐底,和用纸包包的小拇指那么点的细盐。 就在谷素芬打算下地窖再看看时,许家大门开。 许老太带着三个儿子和芹娘还有孙女,一脸怒容地开锁出现。 许有银:“奶奶,伯娘,早就分家了知不知晓是啥意思?!” 第88章 撕出了口子 不知道边界感呀。 因为老老太是婆母。 她认为来自个儿子家,想咋来就咋来,那还用通知谁? 别说通知啦,她认为自己一把年纪辛辛苦苦给孩子们拉扯大,必要时甚至可以来二儿子家想吃啥吃啥,想拿啥拿啥。 更不用说这个家里的一切,那是她给分的家产和田地。 就因为谷素芬是大嫂,也不用有边界感。 谷素芬认为:以前没分家时,大家多年来在一个饭锅里吃饭,那些年推开你屋房门没见你臭讲究多,眼下也照样如履平地。 更何况大家是近得不能再近的实在亲戚,外面锁大门没处等待先进屋坐坐怕啥的,她们只是跳个墙又没顺手拿啥,出于关心而已。 咱们不是一家人吗?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所以谷素芬愣是没把许有银的愤怒当回事儿。 她先一步从地窖那面急火火走过来,见到许老太就拍大腿道: “弟妹啊,你可下回来了。你不知晓娘发好大的火,你说你咋就能赊那么多粮食?胆儿也太大啦,你这是要作甚。” 许老太看向面前这位便宜大嫂。 这是 此时,许老太那火气嗖嗖地往上冒。 可以说,许老太有多后怕家里盐巴被翻到,火气就有多大。 就差一点点被发现,亏着把家里的盐巴缝在枕头里。 更不用说,听那话就知道,已经把该翻的不该翻的,全趁着她不在家时翻个遍,要不要个老脸。 许老太将谷素芬使劲扯到一边,干仗也要先靠边让她家孩子们进院把推车卸喽。要不然她家仨有要累死了,浑身全是麻袋。 随后一手扯住谷素芬,一手招呼卸完车的仨儿子: “走,随我去你们大伯母家看看,她家存多少粮食。她都来看咱家的了,我们也去看看她家。正好咱家管啥玩意儿都不够用,去你大娘家好好翻翻心里有数。都是实在亲属,往后借啥也便宜不是?不用写欠条,有就还,没有就拉倒。” 许老太心想,跟这种死皮赖脸没有边界感的,压根就讲不了道理。 老儿质问过早就分家了为啥还跳墙,没看谷素芬满脸不在乎。 既然不懂边界感,那咱就全不懂。 这世间最大的心理枷锁莫过于你要脸,她不要。 她要挣脱这些不必要的枷锁,她不喜欢被脸皮束缚。 谷素芬被许老太拖着往外走,有点儿慌了,冲厢房方向喊道:“娘,你快出来管管老二媳妇。” 老老太刚才一直在厢房里扒拉坛子,这功夫也小脚紧着倒腾跑了出来。 想到院里存的这一堆饥荒,又见二儿媳进院就和大儿媳妇撕扯起来,火气腾腾往外冒,掐腰张嘴就破口大骂道: “你个丧门星,不要脸的小娼妇,还有脸和你大嫂掰扯,她不是为你好? 你欠饥荒,饭还吃得挺硬,得馋痨啦?赊回来那般多粮食,你上辈子是饿死鬼托生的? 我们老许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娶你进门,还不知羞臊传到外面各村说你管事儿,长点逼就卖弄,你那脸上毛都白了还满哪臭嘚瑟。 呸,我看欠一屁眼饥荒倒是挺能挑起大梁,备不住跟谁有一腿!” 许田芯:“你?!” 她针呢。 许田芯感觉自己要被气死了。 她长这么大,从来没听过如此难听的话。 这是什么太奶奶,她要用针把太奶嘴缝起来。 许老太一把扯住要上前理论的孙女和于芹娘,瞧给孙女和儿媳妇气的,岁数小面嫩全被气哭了,肉眼可见的浑身发抖。 不用孩子们上前,这都是小场景。 许老太制止住田芯后,也把腰掐起来了,和 这里爱讲究个狗屁名声,否则就是不孝。 那今日她这个名声就不要了,反正她往后也不找对象不科举,不会被耽误,爱哪告哪告。 许老太望着眼前的老婆子,掐腰扬着脖子骂道: “老太太,我是把你二儿子装麻袋里,抱着麻袋一起跳过江,还是没养大许家几个娃给他们卖了换银钱,你骂我丧门星? 我娼妇?我给你二儿子戴过绿帽子被你抓住过吗?还是你儿子不行被你知道了,你一口一句娼妇,这几个孩子不姓许? 你再敢骂我一句试试,我明话告诉你,你往后再敢嘴臭跟吃屎似的,你骂啥我干啥,那我就真去外面找个有一腿的,我还给这些孩子们改姓,你看我敢不敢!” 老老太和谷素芬纷纷露出不可置信,震惊到无以复加。 在这里从来没有敢和婆婆这般对骂的,所以一时之间差些以为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并且老老太压根儿不认为自己骂得多难听,因为家家户户的婆婆经常这么骂儿媳妇。 倒是头一次有被儿媳妇骂回来的,愣是懵了好一会儿。 许老太望向她们懵逼的神色,心想: 没动手扇你们已经是看在仨儿子面上在忍。 就她亲娘有生养之恩要是敢这么骂她脏活,她都敢翻天对着干,更不用说眼前这个死老婆子。 而且别想拿分那点家产和田地在她头上作威作福,原身可以忍受,她这里门都没有,必须给那位老虔婆掐死在地垄沟里。 再说她就不明白了,原身有啥可忍的,家产和田地给的是她吗?许家要是没有那些东西,当年老娘还不嫁你老许家呢。 而随着许老太连老婆母也没惯着,这一番话直接给老老太气个倒仰,跑大门口坐着拍大腿哭。谷素芬也跟着嚷嚷大伙快来看呐,反了天,都给评评理。村里好些人赶了过来,怎的了这是? 然后村里人就看到她们召集人,一人干俩。 他们听得那叫一个过瘾,根本就插不上嘴也不用帮忙。 召集人骂的话,分别有: “我不孝?家里没人就敢跳院子翻东西,要不是我孝顺,早给你们甩墙上喂苍蝇去了,早报官丢了一百两银钱,还容你们搁这叫唤?下回再来,你看我报不报官,就姓谷的拿的!” “我不要脸?我看你们才是蚊子叮脸都得饿死,叮不进去,脸皮太厚。动不动就一句实在亲戚为我家好,管好你们自个得了,我才更不会害自家,这点人事不知。真想为我家好,借银钱借粮,这功夫咋不讲究实在亲戚了。” “老太太,你也少搁我这卖人情,你不来,我还要找你问问,你那大儿子大孙子干的啥活计?我家这几个小子干的又是啥活?出门前,你是咋说的,这就是你说的一碗水端平?走之前,俺家小子们扛起木头腿不发抖,身不打晃,回来却瘦得除了皮就是筋,瘦得跟那衣服挂似的……” “我家里有多少银钱能败家和老太太你有啥关系,孩子们他大爷大娘家有多少银钱先说出来吧,我也去翻翻,有粮他奶你又有多少私房银钱也当村里人面前说说吧,你不是想让大伙评理……” “你给我闭嘴,姓谷的,你最不是个好东西。老太太还有点说话余地,你算老几? 一没生养之恩,二没帮扶之情,回去转告你家那男人,从此往后咱两家别走动,否则你再敢跳我家院子翻我家东西嚼我家舌根,或是做啥出格事,你敢做初一,我就做十五,到时咱骑驴看账本走着瞧,谁也别怪谁。” 许老太越骂越生气,到底说着说着伸手了,手刺挠。 伸手就扯住她大嫂头发,想替原身出出气。 许老太边扯谷素芬头发边骂道: “你挺大个裤裆背个筐,长得磕碜不说还跟欠登似的。 娘吃过的盐比不比我吃饭多我不清楚,我就知道你吃盐挺多,一天把你闲得没屁搁楞嗓子,嚼舌根,搅屎棍,捕风捉影,里挑外撅。 别整天咸吃萝卜淡操心管我家事,我们二房吃你家饭啦,还是狗粑粑撒你家锅里了,看好你自己的饭碗,你那锅底还满是灰,不要自己有病,还惦记给别人开药方。” 村里人直呼:好家伙! 这真是谁也不惯着。 老老太拍着大腿嗷嗷嚎哭道:“郝氏,你这个丧良心的,心是铁打的。二儿啊,你死不瞑目啊,老头子啊,你们都睁眼看看,这就是娶进门的倒血霉媳妇,一人坑三代。亏着当初分家没跟二房,要不然我早死了,骨头渣子都得让她给榨碎。” 老老太用衣袖又使劲抹把泪,忽然乍着膀子跺脚道:“还我钱!往后我再也不管,郝氏,你给我还银钱!” 许田芯听到太奶提这茬,立马转身。 转身间还差些和叔叔们撞一起,可见想到一起去了,都要进屋取钱还了那二两银。 与此同时,被拉架拉开的谷素芬,也在向许老太和仨有要保证: “欠饥荒还不上那日,别找我们。大伙给我们做个证,要是敢舔脸找上门,就是臭不要脸,我们家没有,断亲!” 许家仨兄弟道:“放心,我们家要饭也不会要到大爷大娘家门口。” 大娘闹这一出,撺掇祖母来干仗,不就是为了脱离关系吗。 人穷的时候,亲戚们绕着走。 第89章 一文便宜没有 被要账上门,亲奶奶不帮一把也就算了,还连句热乎话也没有,得来的全是一句句辱骂。 又因为外面欠账太多,亲伯母被吓得急忙上门找茬就为断亲,怕连累自家将来要帮忙还饥荒,这给吓得,一天都不能等的模样。 许家大门口。 许家人在等待田芯儿把银钱取出来时,于芹娘站在婆婆身旁被气的眼泪扑簌簌掉落。 她不想哭的,可忍不住。 一是因为凉了心。 于芹娘没敢看许有粮晦暗的面色。 她猜,她男人和小叔子们一定在想:在外面玩命赚钱时,没被谁难为死,万万没想到回家后,会被至亲堵到家门口要钱又要断亲。 此时她男人和俩小叔子心里会是啥滋味儿?想必这辈子都忘不了。 二是哭后怕。 于芹娘想象一番,今日自家男人和俩小叔子要是没回来可咋办,她知道娘手里银钱得没剩下什么了,这要是没回来,被逼着还钱指定是还不上的。到时难道让娘忍下这些骂?她只凭想象都心疼。 三是哭感动。 因为连许老太也没有想到,就在她这老婆婆在大门口蹦高高向她讨要欠银时,她以前在村里最不对付的一只耳老娘站了出来,率先阴阳怪气道: “唉哟,不就二两银钱吗?不晓得的以为欠八万贯呢。那啥,田芯她奶,你要是没有,一句话就好使,俺替你先还上。你还是欠我的吧,别看咱俩没有血缘,那我也干不出来吓得睡不着觉,连夜跑你家门口又作又闹讨要。” 一只耳老娘说完这番大气的话,说实在的,心有些抖。 她活这么大岁数,从来也没外借过超过五十个铜板。这可是二两银钱啊。 但她不后悔,甚至喊完脸通红还有些激动。 而随着一只耳老娘菜包子喊完,大红子和大蛾子她们也开始嚷嚷:“谁道了,不就二两银钱嘛。别说二两,就今日欠十两,俺们大伙也能给凑出来。就不信了,还能被谁逼死是怎的!” 当听到仨有的伯母喊断亲,往后欠饥荒不准上门找他们大房讨要时,胡椒特意端起里正夫人的架势指着谷素芬骂道: “瞧把你给吓的,我们这些外人都没有你们这些亲属心狠害怕。你放心,我指定不上门找你讨要,要不是和你弟妹关系处得好,我认识你大贵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又急步来到老老太面前,要不是身边有人拉着,要不是考虑到许老太和有粮有仓有银的脸面,胡椒差些成为主力和老老太对撕起来: “老太太,你说谁和谁有一腿呢,少心里脏就把那污水往别人身上泼,你再泼一个试试?你辈分大,我也不惯着你。今日我是看在你三个孙子面上,下回你再说这话试试!” 这给胡椒气得,被身边人拽到旁边时还胡言乱语句:“俺家爷们和谁有一腿也扯不上你儿媳妇,那压根儿就不是能不能看对眼的事,是这个村里谁不清楚他害怕香!我就把他放在你儿媳妇身边最放心!” 四伯被七叔扶着拄拐赶到。 四伯摊开手心看着许老太说:“侄女,把它拿去还你婆母。” 往后没有婆母照应,也没有大伯哥一家照应了,还有其他亲属,比如说,四伯和七叔,还有咱本村一百一十四户人家可以走动。 而四伯手心里摊开的是零零散散的二两碎银。 许老太:“……”都大可不必搞得她心很热乎。 她孙女呢? 许田芯终于拿着银钱跑了出来,没办法,奶奶藏钱藏盐是顶顶高手,不好翻。 许老太把银钱塞给老老太,又看向谷素芬冷笑一声道:“往后我家要饭都不去你家门口,但你也把今日话记住了,我们二道河全村人都做个见证,你咋对我,我咋对你,我家往后无论穷富,你们也别找到我家,一文钱都没有!” 第90章 意外来客 就在许老太话落时,车轱辘声从远及近传来。 来者何人?二道河放哨小将们一边听许奶奶家热闹,一边不忘恪守职能喝令道。 这场热闹可不白听,半大淘小子们学会不少骂人话。 从树上突然蹿下来几个孩子,给即将入村的白家人吓一跳。 看到来的是白家人,也让二道河村不少村民心里含糊起来。 白家正是十里八村远近闻名出秀才的富农家。 听说家里人极为心齐,拢共有二百多亩上好田地,还有油坊和窑厂等若干买卖。别看生活在村里,但在镇上都排得上名号。 也是白家,前段日子赊给刘老柱不少石锅大缸和坛子。 而二道河村基本各家都至少赊来一样两样。 所以村民们心想:完了,这是来要账的吧? 白家当家人白桂堂看到有如此多村民在围观,又看到村口有几名妇人在抹眼泪,其中一位妇人头发被抓得跟鸡冠子似的,明白了,这是在吵架。 白桂堂带着五弟和五弟妹下了牛车。 就在村民们以为白家人要找刘里正时,白桂堂问道:“叨扰了,老乡,敢问哪家姓郝,郝香家?” 许老太扭头看过去,心想: 她欠账已经欠得这么有名了吗? 也是,独一份,属她家欠老白家坛子大缸钱最多。 “我就是。” 随着许老太应下,白桂堂的五弟妹一个健步上前,一把就扯住许老太的手:“这是咋的了,用不用帮忙?” 许老太看向面前四十出头的妇人,淡定道:“不用,没啥大事儿,就断个亲。你是?” 断个亲? “……” 白老五媳妇笑脸稍稍一顿,又急忙调整表情道:“我比你小,就叫你一声姐吧。姐,那你断完亲没?断完咱进屋说话。” 其亲昵姿态搞得村里人很是不解。 更让大伙惊掉下巴的是,白桂堂问过哪个院子是郝香家后,开始从牛车上卸货。 眼见的满满一篮子鸡蛋,半拉猪肉绊子,一坛子大伙猜测是油,以及两捆细布被抱进许家院里,惹得村里妇人们各个瞪大眼睛艳羡不已。 这是白给的吧?那指定是啊。 总不会是抱进院里给看看,看完再拿走。 并且白桂堂还问香:“哪几个是你儿子?” 许老太指了指有粮有仓有银,白桂堂随着许老太指点回眸看过去,挨个拍了拍肩膀笑道:“好小伙子!” 许老太在关大门前,特意和四伯以及村民们笑着打声招呼说家里来客了,意思是大伙散了吧,没功夫再吵嘴架也没热闹了。 今日就到此为止。 可见她变得含蓄了,冲之前村民们帮她家说话也要婉转些,不能直接摆手轰人。 关大门前,许老太更是特意看眼她老婆婆和她大嫂。 虽然许老太还不清楚白家带礼上门到底是为何事,但是这并不影响她气人。 “这要是还好好的,我怎么着也要给你们拿几个鸡蛋割块肉扯块布。可惜你们非要走独木桥,让我走阳关道。还前脚说谁也别借谁的光,我们家就来好事儿了,你说这巧不巧呢,啧啧。” 砰一声,大门关上了,没空再理会外面怎么样。 老老太差些一个倒仰被气晕过去。 老老太之前就想晕倒在二儿子家门口。 心想:看郝氏能将她怎么办。 到时不乐意也要给她抬屋里伺候着,郎中得请着,饭要喂着,不信敢药死她,药不死她就躺在炕头继续骂郝氏,只是还没来得及装晕,就被冷不丁冒出的白家人打断。 太过震惊了,那可是十里八村想交好的白家,即使没有好处拿,见面白家人和咱说句话也是有面子的,更何况又有这么多好东西。 而等她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时,正要向白家人介绍自己她是郝氏的婆婆和仨小子的祖母,也想问这是因何上门送礼时,郝氏竟然给她关在了大门外,还阴阳怪气说那些屁话。 老老太摇晃两下身子,这回差些真倒下。 谷素芬眼见着老婆婆要晕菜,不但没有上前扶,而且还在心里不停念着:快倒下,最好真被气得彻底糊涂喽,她好转身敲大门。婆母是被二房气的,那私房银钱总是要给她们大房的,人还要二房伺候。 并且从此往后二房就会摊个不孝名声,甭管白家人为啥来,也让老白家对二房没个好印象。 谷素芬想到那般多又是肉又是蛋,还有馋人的衣裳料子,她心里就像猫爪挠得刺挠,恨不得进屋给搅黄。她男人都和白姓当家的说不上话,凭啥认识郝氏那个贱人。 可惜老老太只晃晃身子就站稳了脚跟:“走,还赖着作甚,再不管他们。” “娘?” “你走不走!” 可见老老太也没糊涂到底。 老老太很想磋磨二儿媳,今日郝氏骂她的那些话,她恨不得百倍千倍得还回去,还要大嘴巴子扇过去教训郝氏什么是婆什么是媳,因为那是儿媳妇。 但不代表她会不顾及仨孙子。 不是有那么句话?多认识个人多条路,仨孙子能结交白家有好处。 老老太心想:白家有二百多亩上等田,秋收被雇去干干活有钱挣,平日里要是能帮着押车往外运油之类的,还能有份工钱。即便她此刻对仨孙子非常寒心,心里也在琢磨这些。 郝氏关上大门,仨个孙儿没有一个开门出来问问她咋回去身体怎么样。一定是丧良心的郝氏挑唆的。 所以再堵心生气也不能误了仨大孙的好事儿,那可是嫡孙,回头再来闹。 与此同时,屋里。 白桂堂和其五弟正在感谢仨有救了侄女,说身手是真不错,正在问和谁学过。 白老五的媳妇是攥住许老太的手抹泪,讲述家里闺女被劫道的害得差些小产,亏着那日许家三位儿子帮忙,这才一文银钱没丢,牛车也没事儿,并且回来及时保住了肚里娃。 “姐,你不晓得我有多后怕。要不是你家仨小子,银钱首饰牛车能不能保住暂且不提,就我闺女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还能不能活。 孩子着急回来是为探望她奶,她奶前些日摔断腿,不知怎的被她得了信儿,这就耍了小性顶雨非要回娘家,结果差些被劫道害得小产给我们家老太太倒吓得更起不来身。 今日我家老太太特特让大哥带我们登门感谢。 我们家老太太还说了,回头等她腿养好了一定要再来登门感谢,也让你空了就到家里去坐坐。” 随着白家人讲述,许老太望向正缩着脑袋的“仨有”。 合着路上还遇到过劫道的,和那带刀子的人交过手。 许老太也后怕极了,这仨白捡来的儿子真是命大。 而这面白桂堂看五弟妹说个差不多,他又告知许老太道: “我们家没报官,担心银钱上说不清。” 白家人表示,他们白家对许家最大诚意的感谢就是,怕恶人先告状,咱两家先通通气。 万一哪日真有衙役上门问是不是抢了银钱,一个要咬死说没有,一个要说……白老五媳妇攥紧许老太手:“我们啥也不知道。” 许老太瞄眼更加瑟缩的儿子们。 多坑人,这亏着白家讲究,没寒做好人好事的心,一旦报官四处是小辫子,你们还留个我名。 你等客人走的! 第91章 打孩子 “娘,我们知错了,保管往后啥事儿都不瞒您,别气坏身子。” 从送走白家人后,许田芯和于芹娘就站在院子里,听着看着三位叔叔在堂屋里被奶奶打得直跳脚。 她俩倒是想进屋,但奶奶不让。 窗户半敞开,许田芯还看到小叔一边绕圈儿跑,一边扒拉三叔肩膀道: “三哥,就算娘打得不疼,你能不能动一动。” 许有银认为他三哥脑瓜不够用。 三哥跟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里,脸上带笑表情就差明晃晃说,娘用笤帚疙瘩舞得虎虎生风,就是捂捂渣渣落不到实处,连他们哥仨屁股蛋子都不舍得多打两下。娘要是喜欢,那您舞吧,看着怪热闹怪乐呵人的。 请问三哥,你这是在挑衅谁? 这功夫不跳脚不嗳嗳乱叫求饶,娘打娃打得能过瘾吗? 许有银指望不上木头桩子三哥和嘴笨的二哥,为让娘打得舒心和快乐,此时只能独自挑起大梁,上蹿下跳顶嘴道: “娘,他们是劫道的,除非脑子有泡,要不然咋可能主动跑去报官?那不是自投罗网得抓他们,那一个个身上不定犯过多少事儿,他们敢吗? 而且我和二哥三哥分析过,那阵还不晓得是白家闺女就猜过被绑那家也不会报官。 您当被抢的那荒山在哪里?那是鸟不拉屎连个鬼影都没有的地方,报官没用,没到咱镇里,不归镇里管,离县里更远,去哪里抓人? 要是各地官差真有能耐,那就压根不会出现劫道的事儿。 我猜白家人也是想着,报官倒会被人得知有女眷被绑过会被人瞎传闲话,何必叫子守夜多此一举。” 许老太挥手笤帚疙瘩就对准老四屁股蛋子,到底忍无可忍给了一下子:“就你屁话多!”给她小点声,想让西院郝银家听见啊。 许老太当然猜到了,白家人确实像老四说的,方方面面分析过后认为报官无大用,这才借此把人情做到底,将话递过来万一有人问,他们许家没人抢过银钱。 话说,能做到这点也算仁义了。 而她生气的点根本不在这里,一是打孩子发泄发泄后怕,那叫手无寸铁就敢和劫匪人脑袋打成狗脑袋。二是打过了反抢一回,后续却做得到处是漏洞。 “下回不准留名。还有那几个畜生持刀行凶,那叫最开始想要你们命,这种劫匪咋不把他们杀了,免得喘口气还要祸害别人。” 咋的?这里有摄像头啊? 那荒山野岭,野兽哗哗就能给撕了吃了,一点痕迹没有。 又下暴雨,借着雨天剁吧剁吧扔江里就给淹了。 不要说她心狠,这是她仨儿子有两把刷子,一旦没干过被劫匪打出脑浆子,对方就会这般干。 许老太骂道:“啥也不是!” 听说仨小子还把作案片刀埋了起来,这又是一个有心人要是想查会被查到的漏洞:“刀藏哪了。” 她必须问清楚给挖回来,正好过不久要去县城一趟,顺手将那些作案工具带回家,想招变成合理的留家剁肉用。 家里开馆子没有刀。 “仨有”听傻眼:“啊?” 娘最嫌弃他们的竟然是不够心狠手辣吗? 外强中干意思两下收拾完仨小子,许老太将笤帚疙瘩扔炕上,来到窗前缓口气冲许田芯道:“大宝儿去你关爷爷家叫他来,说我有事找他。” 又指挥儿媳妇,去查看厢房粮食,看看你们大伯娘有没有偷东西。 虽说今日谷氏只背口破筐来,她趁抓挠谷氏头发时扒拉过框里没有啥,只装有一走一路过挖的几把野菜,那她也不放心。 毕竟谷氏那人,就连飞过的麻雀也要扯根毛爱占便宜。 指挥完孙女和儿媳妇,许老太也离了屋子,去院子规整白家送的东西。 这就是她们家,时间要掰成八瓣。 即便想坐炕头感慨两句欠的饥荒太多,你看看还没咋招,就给大房那面吓得要断绝关系,那手上也要该忙啥忙啥,不能耽误做饭干活。没空把时间耽误在无用人身上。 甚至多嘱咐孩子们两句,下回再遇到劫道的可不能再这么彪,许老太手上也不忘数着鸡蛋。 许老太念念叨叨着: 这回抢劫的估么是不入流的二五眼,平日也是完犊子货,万一遇到专业心狠手辣能干过人家吗?不要总想着十多两银钱很多就拼了命给抢回来。 许老太非常着急教育儿子们,往后请高看自己,为十多两银钱丢三条命值吗? “仨有”一边卸手推车从山上拉下来的袋子,一边听得极为感动。 原来在娘心里,他们仨是无价之宝。 数完鸡蛋了,一共有五十颗,许老太拎筐进屋时扭头道:“养你们这么大,一年年吃多少粮食,累积起来,怎么也要一人值十五两再去与人拼命,钱多担担风险还成。” 仨有:“……” 有价的啊,十五两。 也行吧,没有因娘这话伤心,没想到他们还挺贵,自己都没敢想。 许家哥仨将手推车上的物什刚规整完,许田芯带着关二秃进了院儿。 仨有没多想,以为娘真就要找二秃叔商量点儿啥事,万没想到娘开口就让二秃叔给他们号脉。 “娘,我们不用号脉,身板杠杠的,干啥呀……”一旦脱衣裳看到伤口就要钱。 这一天上山累够呛,好不容易省两个银钱就当赚的,一场号脉搞不好就要白搭。 许有银抱住胸直躲:“娘,就算你是我娘,你也不能扒我衣裳,我长大了。” 又给许老太气的,用院里笤帚打了有银屁股:“你哪大啦?你给我轻点叫唤。” “站一排,痛快进屋,我不进去,让你们二秃、宝库叔好好看看。” 仨有看出来躲不掉,再躲娘就会急眼,这才蔫头耷脑排队进屋。 关二秃路过许老太面前纠正道:“宝箱。” 许老太:“……啊,我寻思库大,你起个名咋不挑个大的。” 已经够大了,他义兄叫宝匣。 当关二秃只听召集人命令,不顾仨有挣扎扒掉衣裳裤子后,他震惊好一会儿,难怪扭扭捏捏不让看病,他技术也是有的:“挣两个钱让人打得不轻,唉,还跟人干过仗啊?” 许老二腰腹有一处刀伤,老四肩膀有刀伤,剩下密密麻麻就是鞭伤。都这般了,今日还能弯腰撅腚上山野一天? 感觉不到痛是怎的。 仨有赶紧和关叔打商量:“没啥大事儿,求叔别和我们娘细说。我们哥几个路上歇脚吃干粮时,薅了婆婆丁根将其这段,将断出来的白水抹在伤口上,已经不咋出血。” 不出血不就行了?听说上战场,那都用烙铁烙,他们哥仨情况已经很好了,哪有那般娇气。 关二秃作为男人,也知仨有不想让许老太担心,心想: 他那里有石榴,用石榴和石灰抹抹伤口看吧,这是农家最便宜的金疮药。和王家沟干架村里小伙子受伤那阵,正好有他配完剩下的,不要钱先抹抹看。 而在给许老三号脉完,关二秃皱眉:“你被硬物顶到过胸隔部,胸里有淤血,咋弄的?” 这个可不能瞒着,血府逐淤汤必须要按天喝药,他也搭不起。 连许老二和老四也是随着关叔说完才知道,老三还被木头顶过胸口。 老三急了:“啥药啊这么贵,我才挣六两,吃药二两?我不吃不喝。” “你上不上天!”今日看来就是打孩子天,许老太又给三儿一个笤帚疙瘩,转头命关二秃快些给抓药煎药。 许老二和老四也苦口婆心安抚有仓道:“你值十五两呢,为二两药钱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不划算。” 第92章 道理都懂,但是轮到动真格真要掏钱吃药,无论谁劝,许老三都有些想不开。 许老三在看到许老太真就递给关叔二两银后,忽然犯起驴脾气。 不知道是烦躁家里没钱哪有那么多臭讲究,还是在用行动向老娘抗议他身体根本没事儿,为啥就不能听他的,为啥非要喝药汤子,反正在挨了许老太一个笤帚疙瘩,转身就去院里制作土坯子。 他二哥拽他衣袖不听。 弟弟有银在身前身后小声提醒他:“娘已然把钱给了,就是想要你把身子骨养好,你还非要这功夫带伤干活,这不等于是在和娘叫板嘛。三哥,娘那是心疼你,别不懂好赖惹娘生气。” 许老三通通不听不听,就要干活。 此时,许田芯正随着关二秃去隔壁找于加棍,想让于加棍明日出车从镇里药堂帮买回逐淤汤的配药。 许田芯看到关爷爷在西院写下药方,让明日帮忙买回桃仁、红、当归、生地、牛膝、川穹、赤芍、干草、柴胡等配药,她猜测这些可能就是血府逐淤汤的配料表。 当看到还写下桔梗时,许田芯打断关二秃,伸出左手举起一捧新鲜的桔梗道:“关爷爷,你看这个钱是不是能省下?” “哪挖的,还这么多,我最近上山再没遇到。” 明明早就被他挖秃了,后来他曾六次扫尾过。 许田芯心想:今日她们家还捡到两只野鸡,一般人家也遇不到。野鸡要是随随便便就能遇到,大伙就不捕鱼全上山了,只能说奶奶命好。 确实能省下点银钱,关二秃心算一番用量,省下七十个铜板是有了。 许田芯又举起右手:“关爷爷,你看这个能不能卖给药堂换钱,卖的钱用来给我三叔抓药。” 关二秃觉得他很有必要下回和许家人一起上山,蹭蹭运气。 他平日里爱装深沉眯起的眼睛一亮道:“龙胆草,能卖钱,能卖。” 郝银不识字,不知道那药方上写的是啥,通常把药方给药堂,药童直接就给抓药,村里人也不关心药里都有啥。 但她听出来了,今日堂妹家上山收获颇丰,竟然又涨了本事还认识草药,并且挖回来能卖银钱,她搓搓手也跃跃欲试,想让田芯给香带句话,下回能否也带她一起上山。 她啥啥不认识,上山捡柴火的同时能挣几个铜板也是好的。 她不白占便宜,可以让儿子闺女们帮堂妹从山上往下背柴,俩家还当作伴了。 想到今日那场闹剧,郝银趁关二秃修修改改写药方的功夫,将许田芯拽到一边小声打听道: “你奶生我气了吧,你说这能赖我吗?要是只你大伯奶登门跳院子,那我死活不能让跳。可是你太奶登门,我寻思冲她是你奶的老婆母,总不能装作听不见敲大门。哪里想到好心让进院喝口水她会作妖,这就要跳墙了。咱两家是亲戚不假,可我能近过你太奶吗?人家那腰板多硬,说到亲儿子家,我这就没拦住……” 郝银叹口气,算了,真是人在家中坐,得罪人的事情从天上来。 再说和田芯这丫头磨叽这些作甚,田芯属于村里有名的没有家长里短那根筋,估么也听不懂。 许田芯想起那只九十文的大肉鸡隔壁没多收钱,卖别人怎么也要卖九十五文。 家里腌得黄瓜,银奶奶也白给不少。说是用黄瓜换二叔帮忙做车板,但目前看二叔压根儿没空。 以及之前太奶蹦高跳脚朝她家要钱时,银奶奶扭身就进屋,之后手里始终攥着一个帕子,想必帕子里包的是散银,预备她奶钱不凑手时再出手,虽说没抢在一只耳家奶奶前面先说敞亮话,可这也算是亲戚里很实在的了,又是两院邻居,远亲真不如近邻。 “哪有,三奶,您别多想,我奶没生气。” 许田芯念着隔壁的好,郝银也念着田芯的好。 当初和王家沟打那场仗,要不是田芯,她家孬孩儿才多大个娃子会被踢伤。 这不嘛,她一边叹息说:“反正下次指定谁来也不好使,我再不带让人跳的”,一边将于加棍昨日从外村带回的干豆腐分出一大半,硬塞给许田芯:“你奶她生不生气的,我不管。这豆腐拿家去吃,你仨叔叔回来,就当我这个做姨的给添个菜。” 随着白家人走,村里部分人,尤其是隔壁郝银住得近,已经听说“仨有”在雨天路上帮过白家人,还受点小伤,所以白家人才会上门感谢,所以关二秃才会写药方。 换往常,郝银早扒板杖子向堂妹打听具体咋帮的白家人,但由于那场闹剧,又听到刚才隔壁堂妹好像在骂仨外甥,她知道东院忙着就没好信儿。 也是最近习惯了,堂妹总干大事儿,郝银已经慢慢习惯要忍住心里刺挠,不能啥都瞎打听。 此时,关二秃已经写好药方,二两银指定会有剩下的,桔梗不用钱了,龙胆草也能换些铜板,但仍留给于加棍带着,回头再算账。 他看眼田芯手里推拒不掉的干豆腐,想了想也加快脚步回家。 家里有鱼鳞冻,他打算也给“仨有”回归加个菜。 而许田芯是进院就发现家里气氛不对。 婶娘边拾掇野鸡边哭,二叔修理木头还不忘偷偷瞪媳妇几眼,哭啥呀?就受点伤,他死了是咋。 婶娘很伤心:难怪昨晚死活不回屋和她睡觉,亏着娘今日非让关叔给看看,要不然她都不知道自己男人后背那么多鞭痕。 她哭是愧疚自己心不细。 小叔在抱柴火帮奶奶烧火,似乎在活跃气氛想让奶说话。 而奶奶在处理白家给的四十多斤猪肉,预备将肥的留出来熬猪油,正板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许田芯扫一眼就明白是三叔犯倔惹的祸,都内伤了,还在干重活。 她看眼已经成型的土坯,忽然几步上前,从许三叔手里一把抢过摔在地上,不是摔坯子吗?来吧,非要干! 土坯子当时害怕极了,从来没见过这么生气的女人。 许三叔看眼侄女:“……”他一下子就不敢作了。 第93章 告状 随着许田芯突然发火,许老二默默转身装作没看到三弟窘境,转回身后背冲着三弟和侄女,一心一意用斧头修理木头,他怕受牵连。 于芹娘倒是看眼田芯儿,看完停住哭嗝,立马没眼泪了,拎着收拾完的两只野鸡闪进灶房。 于芹娘将鸡收拾得非常利索,鸡肉交给婆婆,鸡杂放进碗里,鸡血倒进盆里,连鸡毛也洗得干干净净。 于芹娘知道侄女不喜各种怪味道,特意将洗好的鸡毛铺在自己屋里窗台上,回头晾干打算留起来做鸡毛掸子,或是有剩的鸡毛,留作明年种地插在新种植的秧苗旁边,这样能避免飞鸟麻雀破坏庄稼。 铺好湿鸡毛,于芹娘又下地窖检查一番家里存的白菜萝卜土豆地瓜,怕伯娘欠手翻找没给盖子盖严,再招了耗子。 而灶房里的许老太正看着两只野鸡,打算一只留着明早熬鸡汤,全家一人喝一碗。 另一只用作今晚要包鸡肉野菜馅饺子。 两只野鸡都不大,一只也就二斤上下。 许老太心里合计野菜就要多放点些,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六口人家,怎么也要包二百四五十个饺子才能吃半饱。 许老太下决心不省了,往后尽量吃好点儿,你瞅瞅一个个身体都啥样了。 但即使下了决心,她也没舍得用太多白面,掺不少榆树皮面和高粱面。 毕竟厢房里的细粮是赊来的。这玩意儿不用别人提醒,欠钱时自己心里就有压力。总感觉没还完饥荒就大吃二喝心里不得劲儿。 等啥时候把欠账还了,仓房里存的粮食全是用赚得钱买的,到那时她一定给孩子们做纯白面的面条和饺子,给蒸几顿白米饭吃吃。 许老太给野菜焯水,野菜就是灰灰菜还有苜蓿,这玩意儿也能喂骡子牛马,有个勤快的儿媳妇家里存不少。 “娘,包饺子?鸡肉还是腌着留起来吧,留着过年再包,下黑喝点高粱米汤得了。” 许老四终于看明白老娘晚上要做啥饭。 昨夜吃鱼和面条,今夜又吃饺子,啥家庭啊这般造? 许老太看眼小儿子。 这一天的闲气全是因为“仨有”比她们娘仨还会过日子,只她和孙女还有芹娘在家时,哪用得着这么多废话。 她们娘仨一向有好吃的就造个饱,没有就拉倒。万万没想到仨男人比她们心还细,都不如芹娘心大。 “你出去和你侄女说去,她要吃饺子。” 许有银抿抿干裂的唇,立马不吭声了,并且主动接过菜刀帮剁馅。 许老太看眼许有银,又好奇探头看眼院里的三儿子,心想亏着有人能震住他们仨。 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的孙女,那都是有小性子的。 在现代那些年,孙女要真是犯起小性子,连她都要尊重的。 此时,院里的许老三被侄女分配了新活,编制茓子。 茓子,也有叫折子的,用当年的高粱杆去叶去外包皮,再用刀子把高粱杆破开放在水里浸泡,等泡软了再用碌碡滚压平,然后去掉里面秫秸瓤留其外皮就可以编制了。在六七十年代还用这个编制好的茓子装粮食,可大可小,可高可低,不够高度可以往高接。 许田芯摔完土坯子,就累红了脸去仓房取出一堆半成品茓子扔给三叔。 一切尽在不言中。 许有仓一边观察侄女脸色,一边接过这一堆半成品开始编制装粮席子,几次想开口说点啥,嘴笨又闭上。 而许田芯是坐在三叔旁边的小板凳上摘蘑菇。 她很想快些锯竹子制作竹盐牙膏,直播间家人们在催促,可是奶奶采的这些蘑菇更着急晾晒,以防过两天又下雨。 她打算干完正经活吃完晚饭的,再收拾采回来的那些小和制作牙膏。 直到许老太和于芹娘煮完饺子喊:“吃饭啦”,许老三才寻到借口和侄女讨好说道:“饿了没,咱去吃饭。” 许老三望着侄女背影,本以为许田芯又会像从前似的会过月余再搭理他,很是懊恼的挠挠头,其间还被二哥数落两句。 许有粮说三弟:“给娃气着了吧?嘚瑟。”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只要别牵扯他就行。 却没想到在饺子上桌后,许田芯给奶奶和婶娘夹完饺子,又忽然给许老三夹了一个饺子:“三叔,你尝尝鸡肉野菜饺子好吃不。” “啊?”那能不好吃吗。 许老三有些受宠若惊,不顾烫就往嘴里塞:“吼吃”。 许田芯看着许老三笑:“野菜放的多,没那么好吃。我问过关爷爷你需要连喝十天汤药,就十天,别着急。等三叔养好身体再多干活多挣钱,到时让奶和婶娘给咱们包一回纯肉馅的。三叔要养好身体,赶明还要给我再买大鸭梨和果子吃呢。” 许老三眼有点热,赶紧微侧身挡住眼睛。 他不是故意惹大家心不痛快的。 “嗯。”三叔会好好喝药的。 许有银接过话:“谁说野菜多了不好吃,我吃着太香了。不知道那纯肉的啥样。” 长这么大,许有银没吃过纯肉陷的包子和饺子。 于芹娘偷偷笑了下,许有粮问她笑啥,她说自己最近没亏着嘴,还真吃过纯肉陷大包子,镇里酒楼做的可香了。 许有粮听完,早就想吐槽了: “看来我不在家这段日子,你过得是真好。” 没想到于芹娘还故意笑着冲他使劲点点头。男人再不回来,她和婆母还有侄女就快要忘了这几个人了。 随着田芯好话哄许老三,老三也不再犯牛脾气,家里气氛一下子就变好了,即使大伙上山累够呛全都饿了,只开头说那么两句话,中间全是吃饭声,那一时间气氛也很是温馨。 “这是关二秃送来的鱼鳞冻,还让我赶明去县里帮忙卖呢。” 许老太用鱼鳞冻蘸下蒜酱,一连吃好几块,“信不?那老小子做法没和我说全,其实用的是母鱼鳞。” 许老太说完又接过儿媳妇递来的酸辣鸡血汤,她特意放点醋放点辣椒油,吹了吹上面飘的香菜沫和葱,一口喝下去身体那叫一个熨帖,又问大伙饺子淡不淡。 连许田芯都吃得喷香,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许有银抹把嘴边流出的蒜酱,边闷头一个接一个吃饺子,一边说:“我咋感觉咱家盐好,以前尤其是煮汤有点苦,娘你换买粗盐的铺子啦?” 许老二有粮也吃得满头冒汗,他没舍得多吃饺子,怕家里人不够吃,正吃大葱和野菜蘸酱,吃三大口野菜才舍得吃一个饺子,闻言也点头道:“盐好。” 许老太没接这个话题,一手端碗吃饺子,一边和儿媳妇唠嗑说:“等会儿你煮点梨汤,我看老三背回那梨有磕坏的,别放黑白瞎喽。我熬猪油,正好用猪油渣明早给你们烙点油渣大葱馅饼。” 与此同时,大房那面老老太和谷素芬终于到家了。 老老太进屋就躺在炕上起不来了,直捶心口窝。 谷素芬看她男人没在家,老婆婆也注意不到她,急忙从裤腰处翻出个长条空心裤腰带。只看那酷似细长布兜里,乱七八糟的白面和大米都混一起了,她愣是偷出加一起有小四斤。 谷素芬倒是想偷糯米和大黄米来着,但是那两样太少,容易被发现。弟妹家大米白面多啊,尤其大米用缸装,稍稍划拉点就有二斤,所以她只偷出这两样。 刚把偷来的米面分好,许大伯带着儿子有书从外面进来了。 “他爹啊,呜呜呜,你瞅瞅弟妹给娘气的!” 第94章 里外不讨好 许大伯对弟妹郝香没有好印象。 在他看来,从他弟弟死后,总惦记要二嫁的女人压根儿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弟弟当年眼瞎,女人就不该二嫁。 当听完谷素芬学弟妹是如何骂娘时,他抄起锄头就要去二道河村找郝香算账。 真当许家人全是好脾气反天了,大嘴巴子烀死姓郝的,他弟弟惯着,他可不惯着。 许大伯儿子许有书吓一大跳,急忙拦住:“爹!” 老老太听到动静也赶紧翻身爬起来,扒住窗框呵斥道: “老大,你疯了不成,到时候你是想和仨个亲侄儿对打?别忘了那是你亲弟弟家!” 亲弟弟亲弟弟。 弟弟都死八百年了。 许大伯扔下锄头忽然调头冲进屋。 往常总有“孝”字顶在头上,也因谷素芬惦念的那句“娘手里有不少私房银”,许大伯嘴上从不应承心里却是有数的。 别人家的娘亲,真就是你养我小,我养你老,养老一回除了伺候麻烦剩不下啥。 而他家这个娘亲,他心里有数不会白养。 他只要一直孝顺着,他娘没那天,手里的私房银钱就会全留给他这一房,弟弟家得不着便宜。 可今日那股邪火有养老银子吊着也压不住。 想到从昨日到今早,娘不停催着他出去打探二道河消息就火气上涌。 许大伯冲老老太 老老太被吼得僵在炕头。 当年是老大一家,一脸孝心样非哄着她一块过的。 为此当年分家才给大房多分出四亩地,郝氏有怨言挡不住那时有田活着,有田同意了。 那可是四亩良田,她也是因这个有些愧小儿子家,毕竟小儿子家负担重,要养那么多孙子给娶妻生子,这些年才没向小儿子家过年过节要养老口粮,全凭自觉。有好东西就给送点,没有就拉倒。 即便明摆着的事儿,年头一长,谷氏却到处说嘴,说她全是由大房家养着,她寻思在外要脸面,她又确实在老大家养老就没解释。 却没想到,眼下多出的田地拿到手了,她今日刚和小儿媳那面闹掰,明知道她去不了二道河养老,这就敢发脾气撵她走。 老老太捶着心口窝,作孽啊。 颤抖着指向大儿子道:“我就错了,我就该谁也不跟,这个家压根儿不该分,一个两个反天了,全是要账鬼。” 许大伯心里压抑多年的嫉妒,听到老娘说这话更生气,脱口而出顶撞道: “有口饭吃就不能老实待着,一天八趟往那面跑,有点啥香的臭的惦记,有点活计也给那面找。 我稍稍没照顾到还怪我,这话我早就想说了,我是伯不是他们爹,不欠他们的。 日子这么难,我能消停给您伺候走就好不错了,他们过得死不死活不活跟我有啥关系?你老可倒好,还总想往我身上套担子。 这回美了,被那没老没少的虎娘们骂个臭老够,祖宗八辈的撅,心里舒坦了?我看您纯是自找的,少从那面惹出闲气回来磨我!” 说完,许大伯转身就摔门离开。 “王八羔子!”老老太将手边扫炕笤帚扔门上,扔完就呜呜哭了起来。 这回哭也和刚到家那会儿哭声不一样。 声不大,却是真伤心。 她不明白,惦记老二家欠那么多饥荒她有错吗。 等回到大儿子家,又被老大埋怨,她不是为了这个家好吗。 “老猫炕上睡,一辈留一辈,你们就这么不孝吧,都有老的那天……” 谷素芬躲在门后听得来劲儿,她男人和婆母吵嘴时可给她乐够呛。 但想到老婆母那点儿私房银还不知道藏哪呢,这死老婆子特会藏钱,她打算进屋装装好人。 谷素芬想给老婆母出招,如何去二道河村折腾弟妹一家,结果刚开口:“娘……” “滚犊子!” 谷素芬被一个鞋底扔在后背上,急忙跑出来。 回眸瞪眼屋子心想:等她知晓藏银地方的! 谷素芬的小女儿许招娣问:“娘,下黑做啥饭。”不能只顾吵嘴不吃饭。 大房独子许有书一向吃干的,家里的姐姐妹妹喝照人影的稀汤。吃饭时也会分开坐,姐妹们不上桌。 许招娣挺不住了,她和二姐干一天活了,稀汤再供不上,不吃心突突。 被她娘亲莫名其妙拧了耳朵,瘦瘦小小的丫头抱住头坐在灶坑前被柴棍抽打不敢吭声。 “吃吃吃,赔钱货。” …… 要说老老太的委屈,郝香和许田芯只剩恨死了,作为现代人没法代入,可二道河村其他婆子们却有些理解和无奈。 看热闹竟然看到自己身上了。 这不嘛,都是做饭时间,今晚一只耳老娘菜包子,刚像往常似的破口大骂儿媳妇却被一句句顶了回来。 顶的那些小词,虽不像许老太那般回话,却越听越耳熟,因为思路是一样的。 菜包子张着嘴半晌才闭上。 真是惹不起,儿媳妇们开始要自尊心了,不准婆婆随便数落。 大娥子也被儿媳妇气够呛,一边摆手:“行,你不是馋痨,你愿意吃啥吃吧,咱家不过了,你抱锅吃”,一边恨不得冲到老许家问问,儿媳妇一碗接一碗饭不够吃该咋办。 大娥子儿媳抹泪哭道:“娘,往后有话就说话,不让吃就说放下,我绝不含糊,为啥张嘴闭嘴骂我得痨病。人家许大娘说了,甭管是谁也不该满嘴脏话骂人。我得馋痨病死了你再娶儿媳不得钱?” 大娥子深吸一口气,气运丹田指着饭碗:“放下!” 所以今日份二道河村婆子们的困扰是,啥时候召集人能给出个婆婆版骂儿媳的样书。香啊香,你真坑人。 坑人的香,坑得最惨的是刘老柱。 刘老柱大晚上敲开许家大门来汇报工作。 彼时许老太正喝饺子汤,“你咋才回来。” 刘老柱看眼饺子汤咽口吐沫,他一天没进食了,镇亭为收拾他,晾了他一天,他就蹲在镇亭屋门口。 终于召见见面就踢他,还骂他和王里正结仇是彪货,骂他把王老八送里面太能撩闲,问他这个里正还做不做了。 第95章 我千金之躯 许老太将一碗饺子汤递给刘老柱。 看眼刘老柱泛着葱心绿的表情,许老太猜测刘老柱进村没有先回家吃饭,估么心里正堵得慌又没招没落的。 她问道: “王老八没被罚就被放出来了是不?” 刘老柱一天水米没打牙,喝口饺子汤暖暖胃,心里很不痛快地“嗯”一声。 随后又叹口气,直白道:“不全是怕被撸下来,我干不干里正的,二道河村里正也跑不了在本村里选,谁干都一样。我是怕赵捕头好心帮咱出头一回,他被镇亭不停穿小鞋。” 事实上,已经穿了。 晌午他刚到镇里那会儿就听说,赵捕头昨儿半夜被镇亭斥责必须放人,赵捕头对着干。 然后今早赵捕头就被镇亭找由头说,镇里治安不好外派到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去巡查,没个四天三夜回不来。 告诉他这话的人,想必是镇亭特意安排的,让他掂量掂量。 刘老柱不想过心的,做人嘛,自私点比较好。 平头小老百姓哪里管得了治所里的内部纷争,一个九品,一个从九品,谁能掰得过谁的手腕还不一定呢。 但他又控制不住琢磨,就剩下赵捕头一个为咱做主的好人了,昨天赵捕头为他们出头特别涨面儿,所以他被镇亭连骂带踢时,脑子一抽就忍了,没好意思再拿赵大山的身份和镇亭顶牛。 “镇亭那老东西还提了那两头老母猪和咱们买荒地盖房的事儿,说那两件事他睁只眼闭只眼不追究,无论咱们在不在理,两村之间就当作扯平,让我少没完没了的。再敢给他年前找事咱们也落不下好。 妹子你不晓得,他们做官的年关左右会被考核,挡了他被评优的路,那人心眼子不大,真容易收拾咱们,别再出城都费劲。我一想,算了,眼睁睁看着王老八被放走,就当普通矛盾处理了。” “确实没功夫和这些小人再瞎耽误功夫。” 许老太疑惑道:“王里正还没回来?他们村淹成那样,王老八也差些进去,那可是他堂兄弟都没回来?你有没有打听出点啥动静。” “说是去看望生病的岳父,指定是假的,挡不住镇亭那老东西信。镇亭不敢得罪县里那面,只能给没归家的王里正擦屁股,王家沟被淹由治所接手了。” 刘老柱很嫉妒王里正,真是没公道可言。 当你认识大官时,都不用求谁,下面就有一堆狗腿子主动帮扫尾。 刘老柱说完又欲言又止看向许老太,忍了又忍才问道:“不是我非要打听,是今日镇亭都纳闷,咱村买那些荒地改成建房要干啥,我哪里说得清。” 当时镇亭看他的脸色,刘老柱这辈子也忘不了。 认为他最近脑子穿刺才和王家沟对着干,又虎了吧唧才要建一大片房。 刘老柱想着反正也虎出名了,不如虎透呛。 他就给镇亭写了份保证书,保证二道河村在年关前只要王家沟不闹事,他们就消停的,还心里默念对不住赵捕头,给写了是经他同意才释放王长文(王老八)的文书。同时用他家三亩田地做抵押,从镇亭手里赊出先让砍伐房梁的文书,镇亭一边写一边问他别后悔,他答:“不悔”。 出自镇亭手写,准备砍伐房梁的文书递到许老太面前。 许老太看向窝囊一整天的刘老柱,万没想到这老小子敢抵押地产,想了想:“我告诉你个秘密,我为啥会如此。但没传出来前,你得先给我发誓……” 一炷香时间后,刘老柱笑得一脸老褶子站起身:“我饿了,回去你嫂子还不定怎么骂我呢,回家,明早就开村大会。” 其实当听说互市时,刘老柱心里并不是完全是放心的。 毕竟这里面掺着万一没互市呢,万一没来呢。 赵大山给的消息谁知道准不准,赵大山只是从九品。 可是比起从前两眼一抹黑,那它也存在万一互市呢,万一来了呢。 知道他手里有多少守大路边的荒地建铺子不,到那时他稍稍卖给外村人五间铺子,本钱就全能回来,更不用提互市消息一出,本村人也敢砸锅卖铁认购。 所以说风险和机遇是并存的,万一来了,他真能扛起顶风大旗带领村民们致富。最关键的也是再没有退路可言了,就和压上所有本钱的许家妹子疯这一次。 村民们:闲着干啥呀,就同意呗。 村民们还不知道羊毛出在羊身上,等到真互市了,要想在铺子里卖点啥那是不能白占位置的,用建房的工钱顶位置费用。 刘老柱又挥舞着胳膊:“我要走啦,去进货,你们都要买啥速速报名……” 当日村里小伙子们就上山伐建房木头。 二道河一排排壮小伙从山上往下背木头。 十日后,随着日出日落。 守着大路边的荒地上,地基挖出来了,远远看过去,土坯块垡头子和青砖堆成小山。 壮汉们在十月中旬的天气里累得满头大汗。 建房领头人被定为许有银,只有这小子脑瓜好使,他看懂了侄女画的规划图。又因为进屋就等于踩在热炕上、在半地下室煮饭的朝鲜屋子被刘老柱看重,刘老柱打算“公共”也这般建设,所以许有银挑起大梁。 今日打井的来了,许有银正指挥打井位置,又比划着让大伙干活时注意一些,要留出公共厕所的位置。心里头还合计,盖这般大的石头厕所,回头那些商人上完茅厕,这些粪便还可以留着肥地。 而许家老二许有粮没参与“挣工钱”建房,他在家里不停制作桌子。里正叔说了,桌子水桶水盆不怕多,到时搞不好家家户户都会来许有粮这里买,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让许有粮能做多少就做多少。 于芹娘和他男人一样留家,她正带领一帮妇人们制作茅草房顶,另外守家要帮婆母收集喂骡子牛的口粮。 这不嘛,今早刚刚刷完牙,外面就有人喊她:“村口又来人卖牲口料了,问你家收不收。” 于芹娘用的牙膏正是许田芯做的,成品看起来像黑乎乎的烂泥。许田芯用粗盐磨细,加入竹叶,加鸡内金制作的。连鸡内金都没舍得买,许田芯用鸡胗里面那层黄褐色厚皮晒干就是鸡内金,据说吃了补腰子,好在漱干净后牙齿很干净还有股清香。 而此时的许田芯和许老太还有满桌子奶奶,刚和刘老柱等人分道扬镳,她们进了县城青楼。 老鸨子以为许老太和满桌子是来卖孩子的。 老鸨子嫌弃地看眼许田芯道:“她,五两银,再不能多。” 第96章 什他娘的卖孩子。 要不是为直播,孩子压根儿就不能带来。 还只值五两?许老太要被气死。 知不知道在现代为养孙女了大几十万。 就是古代这里养大孙女也不少银两。 最打击许老太的是,这老鸨子看她孙女的表情就像在看一个烧火丫头。 本来就焦虑着急,饭吃不饱,那啥时候才能给孙女养得既美丽又打眼一看就有钱呢,今日被这个表情看的,更是觉得想养好孙女遥遥无期。 直播间家人们要笑疯了,香瓜奶奶那一脸憋闷又要忍住,以及心里正在吐槽等等精彩纷呈的表情实在是太精彩,头一回见到香瓜奶奶吃瘪还不敢造次。 满桌子按住许老太胳膊暗示要忍住,说实话,她也气够呛。可是别忘了老姐是来挣钱的,她是助攻。 她紧急上前一步,赔笑脸对老鸨子小声道:“我们不卖孩子,我们是来卖那个的……” 哪个? 满桌子一时词穷,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能左手虚攥拳,右手中指不停插在左手心里进行上下移动。 老鸨子,你明白卖的啥不? 明白个屁,要不是之前你们说过话,以为在打哑语。 许老太心里叹口气,心想,满桌子你整那么含蓄干啥,你也不像那含蓄人啊。 又想着已然来了,挣点钱是点儿。 挣来的都用在给孙女打扮上,给买好袄给买擦脸油,给养成一百二十斤白胖的才是报复老鸨子的正确方式,许老太再抬眼看向老鸨子的表情就换成了可亲的笑容。 职业女性嘛,要专业一些。 许老太上前两步。忽然从胳膊上挎的小筐里拿出几根长短不一很是形似的树枝,又拿出样品往上面一套,她这才边解释卖的是避孕套,就是小肉盆小肉锤避免叮叮当当造小人,边给老鸨子介绍她的东西为啥好,为啥必须要买她的套,直奔主题。 毕竟咱一身补丁,看着就是淳朴的庄稼人,再磨磨唧唧一会儿人家就扭身走了,话术不上干货不行。 直播间家人们再次笑得不行。 虽然许田芯作为姑娘家不好上前细听,许田芯没有不好意思,她是不方便上前。 但直播着呢,许老太为照顾家人们声音不算小,家人们已经隐隐约约听到看到,香瓜奶奶在比比划划给老鸨子介绍道: “从这么长一节骨,到那么大一嘟噜……”家人们目测树枝长度大概九厘米,宽度小汤圆那般大小,到十三厘米的中等宽度,十五十六十七二十二十一的都有。 “咱这玩意儿可不腥,各种口味的,各种香,又软又结实。” 满桌子为证明质量给吹起一个,吹完说:“还有薄荷的,冒凉风……” 许老太又拿出另一个关二秃精心研制的样品,示意老鸨子和满桌子给她围成圈。 说实话,老鸨子看的一愣一愣的,万没想到上门卖的是这物什,话说她们青楼还真没有,她倒是听说过。 思及此,就听话的和满桌子一起给许老太围起来。 然后家人们就听到香瓜奶奶说:“这是夜光的,看见没,不过,这个卖的贵一些……” 满桌子:“看看多好,错不了地方,冒绿光,绿的发慌都,多刺激。” 直播间家人们又笑疯了:哈哈哈哈哈。 其实许老太兜里还有肾宝丸,关二秃非让她带着推销。套用的多,需要补一补,起个保健作用。 但许老太细想想,嫌弃卖药麻烦多,怕哪个男人在女人身上出事怨咱药,别到时说不清就没掏出来。 老鸨子派人去叫出一名中年管事,俩人先凑头说了几句后,才向许老太和满桌子摆摆手道:“具体的,你们随我进来说吧。” 这就是要说钱了,要定下买不买了,买多少了,以及这代表许老太刚进县城就能赚多少的问题。 随着许老太和梳着两个髻的许田芯进入,直播间家人们也终于得见古代青楼的内部构造。 第97章 满二道贩桌子 许田芯不能乱走,但她进青楼就以借厕所的名义,尽量让自己的活动圈变大。 许田芯脚步迟迟疑疑,慢慢悠悠,连公共茅房也给大家直播。 一改在现代养成的目不斜视习惯,此时正在四处乱看。 她乱看的多,家人们见到的就多。 直播间里,相信她们祖孙俩在古代的小姐姐们有些担心:田芯儿,不要乱溜达,别被哪个喝醉的男人忽然拽进屋里,大致看个新鲜劲儿就得了。 这一点倒不用太担心。 青天白日的,那得喝多少假酒才会看上她。 许田芯对自己的形象有自信。 一头营养不良劈叉烧焦的黄毛,如若不口服和外敷没个两年养不回来。 身材平平,脱掉衣服后长了两颗痣,就连挤挤也没有多大,挤挤最多进化成青春痘,不如给挤掉好了。 谁现在要是亲她一口更不会香香软软,只会被糊一嘴猪油。 难怪奶奶打击大,就这般还是为出门奶奶给她特意打扮一番,脸抹油了,头发梳好,衣裳换最体面只有两个补丁的,而且已经连续吃家里一个月好东西的情况下才有的效果,没想到才进城又被看作烧火丫头。 可想而知,大山叔和她这个身体的爹感情有多深,咬牙非要她嫁给赵家独子,这可真是豁得出去。事实上以她目前相貌,别说捕头的儿子,她连在里正之子眼中都不是个“女娃”。 最近月余陆续朝刘靖栋借过三次启蒙书,刘靖栋眼里从没有把她当男女有别的异性,只当作可以扯几句皮的大侄女,说大侄女真真是读书的天选之女。 所以万一遇到男客,对方不会拽她进房,只会说:“那丫头,对,说你呢,给我端盆洗脚水。”说完随手扔给她一小块碎银。 许田芯一边扭头看眼二楼隔断被红纱遮挡迷迷蒙蒙的古琴,一边胡乱想象笑了下。 在下楼时隐隐约约听到有姑娘们说笑声从外面传进来,许田芯深吸口气,为直播效果拼了,特意装作拐错方向去了那里。 后院廊亭里,许田芯一脸乖巧小鸡样和十多个姑娘家对视。 直播间家人们也和青楼姑娘们对视:“……” 她们家小助理真是用命在直播。 没一会儿长廊处传来,许田芯被两位粗壮嬷嬷拖拽着解释的声音:“我就是想看看她们长得好不好看,我没偷东西,哎呦,我的鞋要掉了。” 一炷香过后。 许田芯、许老太、满桌子站在青楼外面的台阶上,面上表情略显恍恍惚惚。 许田芯摸摸鼻子,虽然很狼狈,直播青楼内部构造也没怎么掀起风浪,但是直播姑娘们长什么样,她多赖一会儿,点击收藏亮灯牌评论就以几倍数量嗖嗖上涨,想必今晚收入起码会多出半两银。 满桌子表情恍惚瞅向许老太手里的筐,之前筐里装的全是飘轻的套,这一筐卖没了。 只拿最便宜的25文一个套举例,最上等的五三层猪肉才22文上下,老姐刚刚就等于卖了三百斤猪肉,前后加一起没超过一个时辰就挣回来几百斤猪肉钱。 老姐和老鸨子砍价时,听得她都不敢抬头,她怕说出那个价格后会被大棒子给轰出来,没想到一个真敢要一个真敢买。 不但没被轰出来,那个男管事转身回来就定下来十个型号,每个型号暂留三十个,加一起买三百个。 二十五文一个是最便宜的,夜光的套批发价卖五十文,绿得发慌那个还单独多定了三十个中等型号。 “老姐,快数数你挣多少,你和那关秃子怎么分的啊?走,咱找个避人的地方”。 说完,满桌子又拽住许老太胳膊突然笑了起来,怕田芯岁数小听到不好,和许老太忍不住耳语道: “艾玛,笑得我眼泪都要出来了,一天天的和你在一起咋啥新鲜事都能遇到。那个男管事是不是去旁屋试戴了?看来这是戴上挺得劲儿啊,我记得他拿走的是小码。” 许老太也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 你说这些臭老爷们买斤猪肉吃好不好呢,逛楼子买套,青楼不得翻个几倍挣啊?备不住开口就是一钱两钱银的。 要不说男人们不注重吃穿,为小牛牛可真是舍得钱,满脑子就那点事儿,甭管好男人坏男人下面得劲就乐得屁颠的。 说实话,许老太也是有些恍惚的,她万万没想到会这般顺利。 回想刚刚进楼里推销那一幕,她也没说啥呀,只夸了夸制作者关二秃是祖传百年老中医。 高端的医术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夸赞方式,牛逼,不信去她们十里八村打听打听非常有名。 你管怎么个有名法呢,黑红也是红。 所以不要以为只有香味只戴上滑溜得劲儿,这配套给的香味包里是祖传秘药,提前浸泡它杀菌,让男女双方你好她也好,谁戴谁知道,那个男管事就去试戴了。 然后她三个儿子差些在外面被人打死累死,干一个多月才每人挣几两银钱,她,对,就是她香瓜奶奶刚刚拿回十两银钱。二十五文的套子卖了二百个,三十五文的卖了一百个,还卖了三十个夜光的,和关二秃子对半分,她挣五两。 成本她不管,成本到制作都是关二秃的,她只负责卖,这都是提前说好的,回去秃子不定怎么乐呢。 五两啊五两,许老太深吸口气:“桌子你都记下没,我刚才推销的那些话。” “记下了。” “敢不敢周边各县青楼自己去?” “那有啥不敢的,脸一抹就卖呗,但你不在我跟前儿,就怕我脸抹没也卖不出去。” 直到这时,满桌子还当出来一回要白帮老姐忙,很担心帮不上。 许老太乐了,心想你个老媒婆要是没自信,她家儿媳妇之流更完蛋。就相中你厚脸皮和出门有经验以及对我忠诚知道不? 她这趟出来带满桌子就为没空各县走一遍,想让满桌子代她去各县卖套。桌子不着急回去,各县走一圈晚回去半个月也没事儿。她却不行,家里一堆事,各种鱼要加工,临走前房子也才挖地基。 “我给你一个套提五文钱,别和我磨磨唧唧的,这是半两银钱给你做路费饭费还有住宿费。多了不能再给你提了,我也没挣多少,大头在关二秃那里,人家又要泡药又要制作的,成本摆在那。” 许田芯不自在的用脚搓搓地,正直播呢,奶又撒谎,当着五千多人面撒。 “老姐,我……那我不和你推让了,咱姐妹情谊回去就拜把子,一个头磕地上只求同富贵。” “我以为你求同生死呢。” “那不能,老姐你长寿,嘿嘿,但我有路费钱,提五文就够了”。置死地而后生嘛,卖不出去避孕套她就回不来,这样她才能有动力。她身上带的二钱银本来是要请老姐和芯儿吃大肉包的。 她家俩小子最近一个月给老姐家磨榆树皮面挣了一两多银钱了,二儿子劝她别抠,她咬咬牙寻思,万一路上田芯馋了老姐不在身边,叫她一声桌子奶,别再掏不出银钱给娃买吃的。 “别推让了,让你一人走,我本就不放心,还有勾栏不是卖套的好地方,你至多去晃晃问问买不买就得了,别太费劲,万一天太晚再遇到坏人。” 如若说青楼是高级会所,勾栏就是普通人去的,脱裤子干一票才多少钱,能钱买套吗? 满桌子笑着冲许老太挤咕挤咕眼:“能遇到啥坏人,我这个岁数真遇到了,谁占谁便宜还不一定呢,我拉他,小伙子都得跑。” 第98章 又去酒楼推销 这趟出门,一共只带一千一百多个避孕套。 这不怪关二秃不勤劳积攒,主要选套要看鱼的大小。 不是所有鱼都可以的,一条鱼只有一个鱼鳔。 还要去除白分给村里男人们的套套,这些没有要钱。 关二秃始终没忘记想挣钱的同时,初衷还有百年大计:“尽情爱,无意外”,真男人,总得有一套,女人身体好,大家才能乐淘淘。别又给女人家下面堵破布,生病坏了去哪里找媳妇? 关二秃给村里人陆陆续续白分发出去近三百个大大小小的套套,就这般还要预约根本不够用,总有那小伙子顶着一张红布脸关叔长关叔短的暗戳戳想要套,让关二秃这个没儿子的人,一跃成为村里最受壮劳力欢迎的长辈。他家的柴火全是这些壮劳力白给的,连后到家的许有粮也白得五个套,只是这事儿许老太不知道。 再去除个别鱼种类要被四伯留作做鱼鳔胶水,另外许老太前期还和他争抢鱼鳔要晒制成鱼胶给孙女和儿媳妇留着冬日吃,剩给关二秃可选的套套就不多了。 关二秃将所有存货都给了许老太,让这次带出门试试能不能发笔“横财”,毕竟像他们村有这么多鱼能凑齐那般多型号,还会巧妙制出避孕套的郎中很稀少,他认为自己可真是个人才。 事实证明才到县里就发财了,只是数量少。 别看带来一千一百多个,多的一百来个套就不要算了,那是各种型号的推销试用品,这都不太够用。 所以许老太领着满桌子回到刘老柱大哥家,想了想只留下几十个推销品,剩下八百个套全给了满桌子。 打算八百个套里面有百八十个是推销品,以及一路运输万一有压坏的需要补上,另外按照今日经验,青楼中等型号通常要的多,特大码和小码要的少,许老太正嘱咐满桌子道: “八百多个套,你能卖出七百个上下就可以回来了。这张路引是途径四个比较繁华的大县,顺利的话,我猜去这四处地方就够用。要是有青楼想要多买的,你记下,等到下回凑千百个的套再去。” “老姐,你不留些去府城卖?” “不留了,你卖一个提五文,盼你这次多挣几两。 再着我和村里人去进货不一定有空闲,也不方便,村里人不知道我和关二秃合伙做这买卖。 我留些样品,要是有空就去推销,争取让府城青楼那面预约订货。越大的地方门槛不一定好进,备不住人家大城池青楼已经有套,那大地方什么样没有? 还是先可着你,把这周边各县情况摸清,能买的下回咱再去,不能买的,往后也就死心不再绕道。 倒是府城以后卖货有的是机会。” 许老太手里有两个模板,一个是她之前用的形似男人那物什的树枝子,插在用木头做的青苔盒子里。推销时将提前泡好的套在树枝上,这般大小码看的分明。 其实这个模板很粗糙,按理她家老二要是有空闲能用木头像做烟袋锅般,雕出真正的模具,等下次的吧。 还有另一个展示板是比较好拿的。 正正方方一个板子,板子上有凸起像挂钩似的,到推销时,提前用牛奶和草药包浸泡好,再将泡好的套按大小个排列系在挂钩上,然后把这块板子一亮相就能推销,还能摘下来直接吹泡泡。 许老太将这块展示板给了满桌子,又将满满一大筐避孕套给满桌子背上: “路引千万拿好,用我给你的钱到当地买牛乳,别犯抠劲用水和药包泡,用水泡虽能用,但推销时摸起来没那么滑溜。只有样品好才会好卖。 还有过城池谁问你,你都说你是二道河村人,你姓蔡,顶的是我们村一只耳老娘菜包子的名。 一定要注意安全,谁问你这筐里装得是啥,你就说是吃的,反正他们也不认识。出入青楼,尤其是成交后卖了钱别被人尾随,下黑住大通铺银子放好。” “放心吧,老姐。” 满桌子背起一个快赶上她大半个人高的筐。 这一筐避孕套,她亲眼见到老姐一路上有多么小心翼翼,一层布一层草垫着像包珍珠般对待。 眼下,她要将这些心血全部背走,那她就不能辜负,必须全卖了再见老姐。 但说实话,此时临要离别,满桌子忽然舍不得老姐,心里是不安的。别看她以前在十里八村行走给人做媒,看起来挺闯实的,那叫周遭都认识,没有亲戚关系也能张嘴就提谁家那小谁,互相连着关系进屋讨口水不会被赶出门。 可是现在却要一个人上路,到陌生的各大县城谁也不认识,住着大通铺要和好多好多的陌生人攀谈,或许还会被青楼的人用棒子赶出来,夜里也不敢睡觉,她在货就要在,一个人混在一群人中乘车……总之,细想想各种细节还是发憷的。 不像这两日老姐去哪她去哪,安全感十足。 心里想着未知的难处,满桌子边离开,边回眸冲许老太摆手喊的却是:“放心吧,老姐,我指定全须全影回来,你家大炕见。至于银钱,你还不了解我吗?必要时塞屁股里,我都不能让它丢一文。” 许老太乐了,是啊,对满桌子藏钱的能力还是确信的。 满桌子要是去现代,想必过安检都查不出来钱藏哪。 满桌子离开后,许老太急忙帮孙女制作牛奶皂。 二十文买的一大碗泡避孕套的牛乳不能白瞎,尤其泡套的牛乳里面还混着各种草香味的药包,每个味道都单独泡奶泡套,这就是上好制作奶皂原材料,用关二秃的话又香又杀菌的,那能倒掉扔了吗?那不白瞎了。 所以来县城之前,祖孙俩就很会过日子的带好制作香皂的半成品。 半成品有熬好的猪油、粗盐、石灰。这个石灰要是能用贝壳和珍珠磨成粉替代就更好了,以及草木灰制成的碱液,还有半罐蜂蜜。 这点蜂蜜以及家里还存有一块蜂蜡,还是村里那些去养蜂家打工的小伙子们带回村的。不知道是抵了些工钱特意买回家的,还是在干活时偷摸背着主家偷存的,反正那十几个小伙子一人都带了点儿回村,被许老太得知买了一些留给孙女。 此刻许老太正帮孙女熬制,将香皂半成品混着牛乳和草香的水倒进十二个方框模具里,连方框模具也是从家里带来的。制作香皂需要静置一晚成型。 模具里放不下,许田芯没想到会制出这么多块,多亏她随身背着两个空竹筒和一小包晒干的野刺玫,她想要单独再做几块只有野刺玫和牛乳蜂蜜碱水猪油制成的洗脸皂。 正好余下一小碗牛乳没有用过,这是奶奶单独留下让她喝的。她没舍得喝,心里一直惦记做香皂。 许老太看眼孙女会过日子的模样有些心疼,心想:这趟出来,无论是孙女吃的用的,趁此机会一定置办齐,没得孩子擦脸的洗发的裤衩子背心都没有,衣裤帽子鞋也都破破慥慥。 这次出门一定要消费。 这不是卖套挣了几两?都给孙女喽。 再说了,她还能挣。 许老太赶紧帮孙女把香皂制作完才能去忙其他。 因为只今晚在县里住,明早就出发,不抓紧制作香皂静置成型不方便带走。 忙完后,许老太带着孙女,特意去主屋和刘老柱的老爹老娘打声招呼,然后才挎筐装着鱼鳞冻、鱼肉面和鱼肉松去往酒楼。 刘老柱的老爹老娘纳闷:“要吃饭了,就留家呗,又要干啥去啊?” 许老太笑着拒绝道:“不了,这就够麻烦叔婶的,俺们祖孙俩去外面溜达溜达,正好有啥吃的就对付吃一口,真不用带我们饭。” 这趟不止卖套,许老太打算还要趁出门机会再推销推销吃的。 去往酒楼的路上,许田芯问许老太:“奶,我们今晚会住哪?还有我三叔他们住哪,我看里正爷大哥家好像没有几个屋。” 这次出门,刘老柱带着村里六辆牲口车,以及八位小伙子还有她们祖孙俩加上满桌子一起出来。 八个小伙子里就有许有仓。 一方面有仓受伤,许老太出门,怕有仓不听话又在家偷摸傻干活,不按时吃药再抻着。另一方面“仨有”里也必须跟出来一个,要不然藏片刀的地方找不着。就这样,出门人选定的许老三。 目下,进县城后,刘老柱就带着八位壮小伙走了,说是想进货买菜籽油不用去府城,在靠近县的周边庄子就有一家较大的油坊,他常倒动货知道,府城人也恨不得来这面买油。 刘老柱将许老太和许田芯送到县里大哥家,又将从村里收上来的货物卸车就带人去了油坊,领八个小子见见世面,说是下回甭管谁去都认识买油的路线。 许老太回答孙女道:“咱俩应是能睡在小屋炕上,和刘老柱的娘住一间屋子。你三叔他们几个男的应是在大屋打地铺,要么就得睡柴房铺柴火垛。甭管睡哪,都要等刘老柱的大嫂到家安排。说是她儿媳妇的娘病了,她去外村看亲家母,要天黑才会赶回来。也不知道回来会不会不乐意。” 老家一下子来这么多人,即使她们这十几人不会白吃白喝,住一晚吃多少粮食要心里有数,等到回来时再算上回城口粮要给刘老大家留些钱的。 那也麻烦啊,又要给做吃又要安排住,只盼刘老大媳妇别当面给脸色就好,要不然都没法住下去。 刘老柱和他老爹老娘倒是很欢迎,非不让大伙去住大通铺。 许老太对孙女说道:“回头制作好的香皂,给刘老大媳妇留一块。” 第99章 不贵 关于香皂,许老太和许田芯的初步打算是要回村卖的。 趁这次出门假装进货,回去后将香皂批发给村里人。 所以才会从家里带出来不少制作香皂的半成品,又是猪油又是蜂蜜带在身上不嫌弃麻烦。本打算一边卖套一边用泡套的牛乳香包制作,晚上回到住宿地方熬煮静置风干,等到回村时应是能存上至少几十块香皂卖给周边村落。 可是目前情况有变,没想到卖得这么顺利,泡药包和套全给了满桌子,那她们剩下的肥皂原料该怎么办。 许老太对孙女说道: “一会儿回家将半成品通通制作普通肥皂,早点制完早点省心。 能买得起肥皂用的农家就不孬了,有几个用得起牛乳瓣蜂蜜皂洗脸的? 你做香皂又是过滤又是蒸煮有多费劲儿,只有奶知晓,我闻比香粉铺子卖得澡豆还香。 我也打算好了,要是回头到家卖不上价,村里人不识货宁可全留着,算上你婶娘,咱娘几个洗脸洗澡用,再留几块送礼也比贱卖强。 包括普通肥皂也是,卖不出去拉倒,留着给你三个叔叔洗脸洗衣裳。” 但许老太心里有数,不可能卖不出去。 许田芯也是这么打算的,等会儿从酒楼推销回来就去刘爷爷大哥家,贪黑将半成品全制作了吧。在刘家熬煮烧火静置风干,比到府城住大通铺要方便得多。 许田芯提一嘴只是感到有点可惜了,关爷爷那些泡套药包有桂香、茉莉香、九里香,还有芦荟和薄荷味的,这些要是全制作成肥皂会很香。 而且关爷爷没藏私,和奶奶提起过在制套过程中有用到金银、大青叶虎杖、野菊和黄芪以及一点醋加水蒸煮过。 她猜测这就是杀菌步骤。直播间家人们听到这些话时还特意帮忙查过,说是家里没有杀毒液的情况下,用这些中药熬煮成水放在加湿器里就能当作杀毒液使用。 “不知道桌子奶每次推销完,那些泡套的牛奶和药包水会怎么处理,我就是可惜全倒掉了。” 许老太笑了下,凭借她对老姐妹的了解:“不能白瞎,她会全喝掉。”会拿那水当顿饭。 许田芯和直播间家人们闻言倒是有点可惜,没机会直播满桌子奶奶是怎么咕咚咕咚喝下泡过套的牛乳药包水。 到达酒楼,说明来意,许老太顶着对方瞧不起的眼神,将几样试吃品拿了出来。 说实话,县城酒楼掌柜最开始没将这对儿祖孙当回事,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人来卖所谓方子、卖卤煮和小菜,他常年累月见过太多想来酒楼挣钱的人,可事实上那些所谓独到的手艺,到了他们眼中根本不够看。 穷人家一年到头连白米饭也吃不上几回,米饭都蒸不好,又能指望手艺有何样? 要他说,这种人还不如做些顶饱饭食,挎筐去江边卖给苦力来得实在,何必来酒楼撞大运,一个月五两银钱雇来的大厨什么不会? 但是当撒着桂干的“银子冻”端出来,许老太又从筐里拿出鱼肉面条,借灶煮一碗敲鱼面端给掌柜试吃时,掌柜当即就定下这两样都要。 对“银子冻”,论口感比肉冻要清凉,也没皮冻肉弹,胜在他相中便宜了,可以顶个凉菜卖。便宜当个下酒菜就好卖。 至于敲鱼面嘛,实话说,这对祖孙俩卖得是真贵,可掌柜识货,只吃一口就知道这碗面往后要针对贵客推销。 酒楼掌柜试图讲价。 许老太不乐意道:“我就来试试,您要是想讲价那就算了,即使这般我都卖便宜了。” 许老太说完这话,连许田芯这个不擅于撒谎的人都连连点头。 因为这碗面是用新鲜鱼肉加入磨得细细的番薯粉做成的,而且为让番薯粉和鱼肉完全融为一体,制作过程中每次要敲打一百五十下,敲得于芹娘胳膊疼。 敲打完再将敲好的鱼肉薄饼,用四五十度铁锅煎成表面微微起泡变色,然后等凉了卷起来再切丝晒干。这种做法繁琐,好在能保存一整年,并且鱼肉鲜味完全保留,用这样的食材煮成一碗面条,吃起来那得多享受。 奶奶卖一斤面条一百个铜板真不贵。 第100章 成了 酒楼吴掌柜有些为难。 他一面心里清楚,这种面条一经推出就会成为酒楼特色菜,给贵人们推销时也有话说。 在给贵客推荐时,就可以说,是鱼非鱼,是面非面,这不是寻常海鲜能替代的,不一样的面食风味,只冲这一碗“玉环面”就会显得酒楼档次提高不少。让外地来的客官好好尝尝,连碗面条都有样,不要以为他们这个县城酒楼没有好吃的。 一面又心里很是犹豫,太贵了。一百文能买只肉鸡,以他们酒楼常批发猪肉的价格,一百文还能买五斤上好猪肉。 可是一百文只买一斤面条,一斤面才能做几碗面条?男客两碗,女贵客才够煮三碗。 他们进货价如此贵,又该卖给贵客多少钱一碗才有得赚,还不会让贵客觉得是冤大头? “九十文吧”。最终吴掌柜还是不想放弃“招牌面”的机会。本县的富裕程度比起周边县还算可以,属于两极分化得厉害。有路子的会富得特别富,底层百姓也格外穷苦,这种情况在边境城池尤为明显。 这对儿祖孙卖的玉环面只针对富人的消费群体。 穷苦人无法想象,但吴掌柜心里是门清的,对于富人群体来讲,一向只要好吃就会认为值得,富人群体甚至会为口想吃的蔬果几十上百两银子砸在路上用来运输,这在普通人眼里简直是得了大病,咋就那么馋,蔬果本身不值几个钱,却要为运输路上白扔那么多钱,根本不合适不划算。可富人群体却不会那般认为,思维都不一样。 那么想必也不会吝啬一百文吃碗没见过的面条尝个新鲜。 鉴于此,接下来又是中秋、重阳、元旦各种大节纷涌而至,身在外地的富裕人家会陆陆续续回到老家或探望父母或祭祖,总之,无非是先几两银钱进货试试水的事,他这点魄力还是有的。 另外,吴掌柜还想起前日东家说的那句话,说让他最近多储存粮食和蔬菜肉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他问过东家为何,毕竟酒楼存储的粮食一向是秋收后从下面村庄购买,连盐巴也是在开春最便宜那阵购得,已经足够用到年节过后。 如若眼下还想要大量储存,下面各村农家已经没什么粮食了,只能从铺子购买。 而一旦走商铺,粮价和盐巴等成本价格相比以前就会过高,菜价又不能随时上调,更不可为省成本减少菜量,这会在老顾客心中影响信誉。 经过他这番阐述,当时东家面色看起来有点踌躇,看样心里也不是很有底气,所以只含糊地说,还是多准备些,进货价贵点就贵点,以备不时之需,大不了平摊成本少挣一些。然后东家今日就去了西城要兑一家客栈,故而不在酒楼。 所以吴掌柜在许老太刚推销时就提议过,说玉环面过于贵,本酒楼一旦合作又不会只这一次买卖,要长期定面条的,希望许老太明日趁东家在再来一趟。 无奈这对儿祖孙俩、尤其是那位小老太太咋瞧咋有点牛逼哄哄的呢?说明日就走,没空再来,你到底定不定,不买还要去下家,等着银钱着急用。 顶得吴掌柜有些无语,这是来卖货的态度吗?小老太太身上那种莫名的优越感又是从哪里来的,明明穿着一身的补丁。 他只能装作咬咬牙定下:“左不过你筐里也没带来多少,见你带的不多,九十文一斤我全留下,就不再讲价。这是我能拿出的最大诚意,如若卖得好,你给我留下能联络到你的住址,卖没我再定。” 许老太不但没听吴掌柜忽悠,而且已经开始收拾筐打算离开去下一家酒楼推销。 吴掌柜以为听错了,万没想到真就一口价,并且这对儿穿着和气质给人极其违和感的祖孙俩还说了那么一句话:“就算给一百文也不能将玉环面全卖你,更不用说九十文了。” 那意思你想啥美事儿呢。 恭喜吴掌柜猜对了,许老太心里确实吐槽了这句话。 她还要留几斤去府城真正的大酒楼推销,越大城池的酒楼达官贵人才会越多。 许老太之所以到县城就推销,那是兜里银钱太少。 村里人让刘老柱帮捎带货物都要给现钱,许老太想着总不能还去刘老柱那里赊吧?更何况到了外面,谁认识刘老柱大贵姓,刘老柱想要啥也要钱买的,刘老柱兜里银子又不多,她瞧着快要坚持不住了。 而这趟出门机会实在难得,想买的东西多,不多置办怎么挣钱?不买吃穿家里人又怎么过冬?心里就总觉得带出来“仨有”挣的二十两银钱不够用。 再说一旦没了,家里一点余钱没有也会心不安,万一谁上门要账咋办,更不用说赶明互市做买卖还要留出不少铜板给人找零,这个找零钱总要预备足足的吧。 这就是她为啥又是卖套又是卖面,连孙女心里都不安,人在旅途还惦记做香皂回家卖钱的原因。 许老太很着急将现货换成银两,毕竟刘老柱眼下才到县里就下手开始批发菜籽油和豆油猪油了,她今晚就要给出去至少五两银钱。现钱越多才会越敢下手多买东西不耽误她购物,要不然说实话,不至于这般急火火往外卖鱼敲面。 拢共累死累活才做出四十五斤面条。 “你等等。”吴掌柜追了出去,他郁闷极了,没想到这对祖孙俩真走了,不是为吓唬他而装腔作势。眼瞅着再不喊一句,人就要去下条街酒楼了。 “行行行,一百文,我认栽了,不知你多大年纪我叫声婶子。大婶子,哪有你这般谈生意的?一文不让,还整句不全卖我。我说句不好听的,这玉环面能不能好卖还两说,您这架势倒是足,还要去旁家。您出去打听打听,也就我们酒楼有些达官贵人是吃得起百八十文一碗面的,换个酒楼,他们有这种贵客吗?” 许老太一听要买了,转回头露处笑容奉承道:“所以我才直奔你家啊,不瞒掌柜的,我有老乡以前在悦来酒家做过大掌柜。” “姓刘?”吴掌柜还真就认识刘老柱的大哥,前一阵他听说悦来酒楼的东家又想给人家请回来,但听说不知道在哪处带着儿子单干了,人家不回来了。 同为掌柜又是同行,他听说这个消息时还很替刘掌柜解气。 没得为悦来兢兢业业付出十几年,东家说辞就辞说请回就回来的。他们做掌柜的也是有自尊的。 “对,是他。 按理说一声或是凭借他的名头去悦来酒楼更好卖,有个认识人,不至于连煮面配菜和葱盐巴柴火都要自己准备。 但我进城一打听,听说你这里映水堂才是响当当。 一路过来看你这里三层楼能推窗看江,江面还特意置办大船夏日可吃饭,哎呦,天暖和时,小风那么一吹,小菜小酒那么一喝,美得很。我就知晓你这里才是卖好东西的地方,来对酒楼了。” 许老太提起葱柴火,让吴掌柜有点不好意思。 他不是小气,是隔几日就有自荐来“卖菜谱”的,谁来都用他灶房里的油盐调料和配菜试手,他供不起啊。这不是祸害玩嘛。 “我没想到你真有独家手艺。” “理解。”人靠衣服马靠鞍,穿成这样看起来像吃不饱饭,能会做啥好饭。 许老太从筐里取出三十五份鱼敲面放在桌上。 她给起名叫玉环面,总不能直接就叫鱼敲,那是傻了很怕别人不知道这是鱼肉做的还要敲打成泥吗。 虽然尝尝就知道全是鱼肉做的,但是那也不能直来直往。她就给另起名许玉环,多好听。 许老太家的面条包装的也好,耐不住她孙女比较重视这些小细节。 不像大多数卖面条的人将所有面条摞在一起,用块布一包,黏连的乱七八糟,主要是她家也没有多余的白软布。 在没有塑料袋没有包装盒的情况下,许田芯根据直播间家人和奶奶所教,从村里各家收集出不少老丝瓜,用丝瓜瓤制成一块块圆形屉布,两块屉布缝合。 许田芯在缝合的时候,觉得外观上看像在缝两块方便面。 用这样的屉布中间包着一斤面条。 每一斤分成一份,便于取拿和存储。 在制作时,许田芯一口气顺手又做出不少蒸笼布,还用老丝瓜瓤做不少茶杯垫、汤锅垫以及丝瓜络刷碗布和搓澡布送给村里和奶奶交好的人家。 白得的丝瓜,总要给东西的。 许田芯想着即使村里人提供原料的情况下,她也不能白给大伙制作肥皂,目前她要靠这种小手艺卖钱。可是像蒸笼屉布等等小来小去的东西,她是很乐意白给大家制作,这叫有来有往。 而且自从制作香皂成功,许田芯甚至已经琢磨要将丝瓜络剪出各种形状,打算做透明的手工皂,将各种形状的丝瓜络藏于皂芯,看起来会很好看。 到那时,她会让奶奶将各种香皂再卖给青楼,这就会成为一个购买线。回头到府城再买些药材,她还要制作七白膏、红枣膏、七香嫩容散和护发的。 奶奶刚刚路上还要拽她去胭脂水粉铺子转一圈,说要将卖套钱给她买擦脸和抹头发的,她再次推辞,不是不想变美,而是不想买那么贵现成的。 因为美容方子,直播间家人们已经给复制到评论区,所以许田芯打算自己制作,这次进城就将原材料备齐,然后就用自己的脸、那两颗“痣”以及头发试验,这样的话真有效果,还能把美容膏和护发的甚至香口丸、身体乳通通卖给青楼。 可见,许田芯是真着急多挣钱。 许田芯知道破家值万贯,奶奶刚接手许家,要操持一大家子吃穿还要忙挣钱为温饱挣扎很难。 可是她等不及想买书,买诸病源候论、千金翼方、神农本草等书籍。不忍心手心向上朝奶奶要书籍这种奢侈品,更不想再麻烦直播间好心小姐姐在评论区帮她刷黄帝内经的经典语录,她想靠自己一点点积攒买书看。 历史上像孙思邈、葛洪、刘完素、朱丹溪等等医学名家都是自学成才。所以她相信自己只要书籍能供应得上,她本身又有多年的医学知识以及关爷爷在身边提点,认药炮制药材和把脉,苦学几年短时间她应是能追赶上。 等到有了傍身之技能,在女医生极少的大背景下,就算只会看妇人病,她也能在这里甭管是乱世盛世活到老都不怕,也更能有底气去缴纳大龄女单身税。 此时,许老太将一份份玉环面拿出来,看到如此包装,吴掌柜嘴上没说,心里满意极了。 越发觉得这对祖孙俩气质方面和穿着违和。 这是一个讲究人家。 碍于初次合作,吴掌柜不好打听隐私才忍下好奇。 要不然他真想打听句:是否曾是大户人家后来落魄了,是不是这道玉环面也是富极一时吃的。 不过,眼下他有更着急问的:“这太少了,一斤面也就做两碗,三十五斤拢共才几碗,可能刚推出去就卖没,回头客朝我要该如何?” 许老太叹气说:“谁不想多挣钱,但这次只能卖这些。之前我一直没解释,也是秘方没法多说。一百文卖你一斤面真的不贵,做法极为繁琐累人,积攒几个月日夜赶工才做出这些。里面全是好食材,我一百文啊,去除成本再给你送货上门,扣除路费住宿真就挣个辛苦钱。” 许老太心想:不像你这大酒楼,手里有那么多的富人客源,想必一碗面你就敢要二钱银那种,别看进价贵,可是挣得也会翻倍带拐弯儿。 “不瞒吴掌柜,还要留下十斤去府城推销。你放心,无需你多嘱咐,本县的其他酒楼我不会再卖,县里只你一家,这玉环面卖得就是那个矜贵劲儿,连府城那种大城池,我也是只选定一家,我懂。所以你这一百文一斤,甭管你过后卖的是炒面还是热汤面,指定是值的,卖不好你都可以找我去。我就敢说,至多一个月,你就会托人给我送信再订货。” 这话给吴掌柜说笑了,听说一个城里只卖一家且可以写在协议书上,心里宽坦不少,回头能向东家交代。 签好协议,示意许老太说下地址和联络方式,吴掌柜笑道:“看看过月余,我会不会找你。” 没想到这位大婶子的孙女早就写好地址字条,炭笔书写,不是毛笔,字很整齐。吴掌柜确定了,这就是落魄家族的后人,搞不好以前都是做大官的,后被发配到这里。 许老太揣好三两半的玉环面钱,又放好帮关二秃代卖六文一斤的鱼鳞冻钱,这次连鱼鳞冻也只带来二十斤,谈好和面条一样要过月余才能开始订货,就按照地址捎口信即可。 捎口信只能找途经车到镇里,到镇里联络赵大山的媳妇兑下的卖炊饼铺子地址。赵大山媳妇真的要卖炊饼,为此不是租,人家是买了一个铺子。许老太吐槽,还不如卖手抓饼、煎饼果子和卷饼土豆丝呢。 而关于鱼鳞冻也不能多卖,吴掌柜是理解的,这玩意儿和肉皮冻似的,天热不好保存,一次买不了多少。过月余天冷酒楼才敢多定。 第101章 吃独食 在离开酒楼时,门口接连进来两伙吃饭的人。 许老太庆幸来得早,要是赶上饭口时间,吴掌柜哪有空闲搭理她。 许老太挎着老式筐,筐上面还扇块深蓝色老布,许田芯是背着一个二叔用玉米叶给她编制的乳白色筐躲避到一旁,给顾客们让路。 其中一家小姑娘看起来和许田芯一般大,被爹娘护着走进酒楼,还说说笑笑搂住娘亲胳膊似乎在讨论想吃啥,一看这家子就不差钱。 许老太站在一旁,有些羡慕地望过去。 在许老太眼中,这小姑娘打扮得极好。 红配绿在现代是赛狗屁,穿不好难看。但不知咋回事,红配绿的汉服,用年轻人的话讲,在这里却是绝绝子。 咋就能那么好看呢,豆绿色的百褶罗裙,上面配圆领桃红色对襟衣服,梳着两个垂挂髻,妙龄少女明艳活泼一下子就出来了。 许老太攥住孙女有些粗糙的小手,掩下眼底对孙女浓浓的心疼,等到这两家呼奴唤婢的客人全部进去才走了出去。 许田芯没有发现奶奶的异样,她正转告说,直播间家人们在打听,敲鱼面纯利润能剩下多少。 家人们问,许老太自是会实话实说。 收收心,仔细算一番,许老太如实告知道:“费的力气就不提了,穷人家干没有危险的力气活不值钱,也不算柴火之类的,不把下次送货路费住宿费算进去的话,像这次三两半就纯挣二两,一两半是本钱。如若下次来送货,那就将将巴巴挣对半。” 许老太心里是有细账的。 像十斤鱼肉两斤番薯粉,大致能制作出二十五张鱼面饼,而六七张面饼才能切出一斤面条。 于芹娘干一天累死累活,至多也就能切出四斤面条。 许老太要是干这活,最多三斤, 再算算纯鱼肉价格,去掉鱼头鱼骨要几条鱼才能出十斤纯鱼肉,算算红薯多少钱一斤,大致八斤番薯才能磨出一斤番薯粉。 目前鱼稀烂贱,等到冬日鱼价起来,冬天凿冰窟窿捕鱼和秋天网鱼可是两码事,到那时成本还会再升,可能也就挣四成。 这也是她为何定价一百铜板一斤的原因,要算平均值。总不能现在为走量卖便宜些,以后成本上来再涨价,那会让人心里不舒服,而且也会显得咱这玉环面不矜贵。 许老太已经很满意。 直播间家人们又在起哄提议说,香瓜奶奶挣了钱不吃点儿好的啊,到手纯挣七两啦,往后供应量上来还会挣大钱。都辛苦一个月了,好不容易进城就吃点儿好的,让我们看看你那里饭馆做的饭菜怎么样。别天天榆树皮,搞得我们见到榆树都想扒树皮回去尝尝。 许田芯没把这话转告给许老太,但耐不住香瓜奶奶和直播间家人们心意相通。 恰好路过一家极为热闹的饭铺子,纳闷怎么还排上队了呢,许老太让孙女把银钱揣好站一边等着,她挤上前打听一番才知道,这家铺子之所以火爆是因为经常会收些野味做了吃。 价格比起正经酒楼便宜不少,还能让馋肉想偶尔改善生活的普通百姓打个牙祭。 她不就是典型的普通百姓嘛,需要打牙祭。 而今儿个很难得的有鹿肉。 香瓜奶奶在现代算是殷实人家,她和孙女的消费观还是在的,也就是吴掌柜说的沾点有钱人的思维。 所以这玩意儿不是贵不贵的事儿,是思维里总有个声音好似在说,难得遇上不尝尝多可惜,以后你有钱了都不好买。 香瓜奶奶挎筐回来,看着孙女的眼睛,小声对直播间家人们说道:“都吃过鹿肉没宝子们,奶奶带你们云吃一回。我也好些年没吃过了。” 说完就扯住孙女的小手,非要尝尝。 天上龙肉,地上鹿肉。 一盘只撒点辣椒连孜然都没放的鹿肉片,盘底只平铺着薄薄一层卖八十文,不给撒盐,盐巴贵,只给一点点酱和一小碟葱,有挑担子卖蒸饼的在周围叫卖,嘴里喊着:饽饽,大饽饽,许老太叫过来买了三个开大饽饽。 许老太在现代从来不馋生米的人,看眼旁边桌四位老爷们还要盘撒盐生米,她转回头咽咽吐沫目不斜视,没舍得要生米,递给孙女筷子:“吃吧,这几天一直赶路,路上只吃烤土豆吃得直烧心。” 坐在牛车上,一点不夸张,那土豆吃的噗噗放屁啊。 “今儿反正也把钱,配白面馒头。” 许田芯特意单夹起一片没什么咸淡味的鹿肉吃进嘴里,说话很少带语气助词的姑娘家,咂咂嘴对直播间家人们小声说:“艾玛,不放盐吃起来有点腥,肉有点柴,口感像牛肉。” 接着,她才用开大馒头夹着蘸酱的鹿肉片吃起来。 对面的许老太是夹着鹿肉片用葱丝蘸酱,像卷饼一样吃得喷香,可见从早忙乎到现在真饿了,噎得她拿出水囊连喝好几口水。 许田芯在现代至多也就吃大半个开馒头,今儿她吃了一个半还没吃饱,假装吃撑留给奶奶。 在这里副食太少,就会多吃主食,感觉只吃白面馒头不用吃菜也幸福。馒头没有奶奶蒸得喧腾,但白面的甜。她才来一个月,家里好吃的全进她的肚子竟然还馋成这般,让她啃一个大肘子感觉都解不了馋,可见其他人会什么样。 一盘铺得薄薄的鹿肉片,到最后居然还剩下三块。 祖孙俩不知道的是,好些直播间家人们在面对一桌子菜没什么胃口,正看着她们祖孙俩直播下饭。 许老太让孙女吃:“快打扫喽。” “奶,我吃饱了”,许田芯召唤卖饽饽的大叔,又买了三个开大馒头,将三片肉片蘸酱夹些葱丝夹在馒头里带走。 许老太不太赞同给三儿带饭。 不是她当娘的抠门,是村里这次一起来好些人,怎么让三儿子吃。 想了想,只能等会儿到老刘家给儿子单独喊出来,让蹲胡同墙角吃吧。 多亏许田芯惦记她三叔。 此时,刘老柱的大嫂到家了,刘老柱他们买油也回来了。 刘老柱的大嫂正用饭勺子敲着锅,不是好气地给大家做鸡蛋汤。 村里人特意给刘家带来的几条鱼还在院子里蹦着。 许有仓和另几人听到灶房摔得叮当响,不好意思进屋,正挨排蹲在院子里,进去不是,走也不是。 第102章 发工资 刘老大的儿媳妇端着簸箕出来,簸箕里装着十个大饼子:“一锅只能做这么多,你们先吃吧。”说完,转头就离开,连个眼角风都没给。 要是岁数大的长辈说这话,院里或站或蹲的小伙子们面子还能抹得开。 可是刘老大家的儿媳妇岁数不大,小妇人站在一帮小伙子们面前拉着一张脸说这话,簸箕放在井台上,大家是岁数差不多的同龄人就感觉伸手拿干粮有点难看,有面皮薄的脸都红了。 这饭吃的噎得慌。 这次出门,村里四大姓家各自派了小子出门,四大姓买的东西多。再就是许有仓,一只耳,七叔的小儿子,还有四伯的二孙子,他大孙子征兵役那波战死了,目下二孙子就等于是长孙作为代表陪同进货。 八个小子家庭情况,相比较村里其他人家条件要强上一些,心里难免有想法。 这真是拿他们当打秋风的穷亲戚了。 而事实上,他们从出发前就商量要住大通铺。 总觉得大通铺环境再不好也自在,钱了,不用顾虑主家想法,也免了麻烦,不用出发前就惦记给人家带点啥,总怕空手上门不好,心里惴惴不安。 像老万家这次拉出不少酱油让刘老柱帮忙卖货,特意单独装一罐酱油要给刘老大家。 老万家大哥嘱咐儿子,给留酱油不用告诉你里正叔,直接留下就好。你里正叔说不用费劲是他的事儿,我们麻烦人家一回,当作去探望长辈给带点东西是我们的事儿。你里正叔不让给,你都要强留下。 孙家是带来两斤核桃。以核桃价格,早就高于住大通铺。 四伯还用村委会份额,挑了市场上卖得贵的鱼,让大家带来四条大的。 是里正叔非说大通铺不方便,买来的东西可以暂时放在他大哥家,出来进去不用惦记谁偷走。 还非常热情地说,县城又不是没有亲属,十几个人住大通铺要小二钱银子,那个冤枉钱干啥,到时喂拉车牲口喝水吃饭都不方便。住大通铺,牲口喝口水恨不得要二文。 细想想也是,尤其许有仓知道侄女还要路上制香皂,住大通铺哪有炉灶,他们这才来了。 万万没想到,里正叔的大嫂进院看到他们,表情就僵了。 刘老大家屋子少,大伙寻思要让刘家人单独说会话就在外面等着,后来不知屋里说了啥,接着就听到饭勺敲打锅的声音,以及他们该叫大娘的人在骂儿媳妇:“你眼里没活啊?我这累一天进院就要做大饭,瞧那院子堆的,又是牲口屎尿又是盆碗朝天,不知道去拾掇拾掇,满院子水。” 许有仓听了这话,赶紧给侄女制皂的模子往旮旯放放,再将制皂时用到的小泥锅和剩下的一小把柴火装进筐里。 其实谁都能看出来,他娘和侄女在离开刘家前已经将东西摆放好,并不占地方。 就算他娘利索劲儿有限,许有仓早先到家就发现了,他大侄女那是非常利索干净的。自从存了不少野瓣,屋里都香喷。 老万家小子和孙家小子听到这话,也赶紧把刚刚喂牲口水用到的水桶摆放好,特意去门口拴牲口的地方铲牛粪装起来。其他人是在院落将卸下的车板和买来的油再重新摆放。 此时,刘老大的儿媳妇又出来了,拎着半桶鸡蛋汤,上面飘着一个水舀子以及一摞碗放在井台边。 小妇人很厌烦,来这么多乡下人,她连饭碗都要多刷不少。 但碍于刘老柱随后也出来了,脸色比上回好点儿,还知道叫声二叔也趁热吃吧再进屋。 小妇人心里有数,家里当家做主的是公公,公公和她男人目下不在家。 公公对刘老柱这个二弟很好,营生被搞丢都没埋怨一句。 她要是真对二叔甩脸色,回头公公和她男人回来就得收拾她。 就连婆婆敢撩脸子,也是拿准她男人的爷奶是真慈善人,一起过这么多年从没有和儿子孙子背后告过儿媳孙媳的状。而二叔得罪人把公公的营生弄丢,本就愧疚,给些难堪也不会多说什么。婆婆这才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小妇人真心觉得,婆婆给二叔些难堪就对了,谁都不是泥人捏的。公公好好的酒楼大掌柜被辞了。虽说早先就与人合伙在途径府城的路上开了家客栈,目前也有干的。可以前明明能偷摸挣两份钱,现在只能挣一份,家里立马拮据不少。 不知道二叔怎么就脑子有泡和能耐人硬碰硬。以前认识能耐人,她家没借过光,不像三叔家在镇里卖大牲口办各种手续全是二叔帮的忙,听说连买铺子钱二叔也借过。倒是她家,只付出从没有回报,养着老人,然后二叔得罪完人还要跟着吃挂唠。 刘老柱没想到大嫂对他已经怨气冲天,他只能厚脸皮听敲打。 刚刚在屋里一直没出来是忙着劝老爹老娘别生气。 他哄老爹,等到他大儿子假征兵那事尘埃落定,等到他多赚些银钱的,到时候白给大哥和三弟一家一个铺子,铺子钱他出了。也给老爹老娘接回村过日子,不在这县里受憋屈。 老爹说只求他不再惹祸就好。 老娘听完是以为他脑子真被驴踢过,要不然不能短短时间变化这般大。 甭管咋的,总算哄得两位老人听着大嫂摔摔打打声,也没有冲出去和大嫂吵嘴。 人呐,只有经事才能看出来啥样。 往年刘老柱觉得他家胡椒比不过大嫂, 强压下这份疑心。 刘老柱来到院落笑着张罗小子们:“该吃吃。” 又小声道:“不是冲你们,冲我,我不是把你们大伯那掌柜的营生得罪没了嘛,你们大娘肚里有气应该的。但你们几个臭小子可别多想,你们刘奶奶怕你们下黑睡不好,晌午咱们不在时,她那双小脚眼神不好还特意满胡同借被,就为让你们睡舒坦些,大屋子也空出来了,今晚都睡炕。” 正巧刘老柱小声说完,刘爷爷老寒腿下炕拄拐出了屋,笑呵呵大声道:“还有三锅干粮,面早就发好,到爷爷家都吃饱饱的。” 许有仓等几人纷纷站起身叫人,看到刘爷爷在费劲要支桌子急忙拦住。 刘老柱趁自个老爹和村里小子们唠嗑功夫,转身去了灶房。 五十岁的人了,忽然冲大嫂作个揖。 刘老柱希望大嫂别作了。许家大妹子没回来呢,那位可是爆脾气还有号召力,要是大嫂再这般摔摔打打,大妹子一挥胳膊村里小子们就会跟着离开,那他才叫真尴尬。 回头村里人传开,他丢脸不算啥,老爹老娘和大哥在老家也丢脸。为大局观,他给嫂子行个礼服个软不算啥。 “嫂子,我四处给你和大哥惹祸还给添麻烦。实在是帮村里人买的物什价贵,住大通铺骡车物什放外面不放心,这才领家来。 嫂子对我有怨言,回头咋骂我都行,别让村里人误会。 他们好不容易来一趟,人在外本就不安,让他们心里热乎点儿,大哥又在村里顶顶有名在外面混得好。” 最后这一句倒是劝通了。 刘老柱大嫂叫桂。 桂大娘在许老太进院时,正分配大伙住哪。 许老太也就没经历那场尴尬,她表情如常的打招呼:“嗯那,我就是把东头老许家媳妇,我老头子早没了……” 只在给许有仓拽出来添小灶时,才知晓刘老大媳妇不乐意过。 许老太心想:行啊,对付一宿就走了。回头进完货再路过县城都不一定住宿,如果城门没关直接赶路。 再说确实给人家添麻烦。 许有仓看着侄女给的馒头乐呵呵道:“正好我没吃饱。” 虽说后来刘家人让放量吃,他们八个人通通只吃一两个饼子就说饱肚。 这不是想着,少吃点,别真以为穷乡亲上门打秋风。再说人家发面多,少吃些也可以留着明早当干粮。免得 许有仓听说馒头里有鹿肉,并没有因为老娘和侄女在外八十文点菜而心疼,只是觉得老娘和侄女吃肉就好,自己不配。 鹿肉是他这种人能吃的吗?早知道把肉找出来给侄女好了。 许田芯问许有仓:“三叔,好吃吗?” 许有仓皱眉说实话道:“你要是不提,我都没尝出来里头有肉。” …… 当夜,刘老柱觉得他简直不认识许老太了。 许老太和他大嫂老娘一铺炕上睡,几个人竟然唠嗑唠得挺热乎,声大的隔两堵墙都听得见,一点儿没有在村里谁惹她就翻脸的酸猴子样。 他大嫂和老娘的笑声隔着墙传来。 而随着许老太和刘家大嫂处得还不错, 刘老柱不知道的是,许老太陪刘老大媳妇唠嗑,专捡对方爱听的说,心里一方面存着,确实是来这么多人给添不少麻烦的想法。 更主要的是,唠嗑声大热闹些,才能掩饰她龙遗丸盒子里掉钱。 昨夜掉的还多呢,因为昨晚财神爷给她们祖孙俩发工资啦! 第103章 一点点挣钱 关注人数要在5000人以上,同时一个月里最低要录制五十场直播,每场直播两个小时以上才能发工资。 直播时间要是不够,有家人打赏也会被没收。 所以一个月里,除不想让直播间家人们因为可怜祖孙俩而打赏会刻意关闭,一般情况下,去除睡觉上厕所洗澡等不方便情况,无论祖孙俩干什么都在直播中。 许田芯直播过“穿越之容嬷嬷”,才来没两天就表演用针扎人,让直播间家人们看得解气又着急。 直播过“小李飞刀”一人恶战毒蛇惊险时刻,让家人们屏息又刺激。 私制过精盐,客串过“许子七”直播田园生活手工制造。 时常也要干浣衣局小丫头的活,给家人洗衣裳,刷过马桶,劈过木绊差些砸到脚,扫过院子,拔过杂草。 更不用说网红大主播许老太的样了,就只直播干架,掰手指算一只手都不够用,让家人们直呼好家伙,场场精彩。 如此,连许田芯和许老太也很期待到底能发多少工资,关注人数早就到了。 昨夜歇在刘家不方便查看,只来得及躲在炕梢将龙遗盒用草席褥子和被子层层捂住别出动静。 此时坐在牛车上,许老太用扇货的油布从头裹住孙女。 在随行人眼中,就是许田芯冷了,不愿意被风吹。 许有仓瞟眼缩脖子的侄女特意挪挪屁股,一边挥鞭子赶车,一边试图用宽厚的肩膀给身后的侄女和老娘挡风。 实际上,许田芯正缩在油布里数钱,且数完后和许老太咬耳朵一起嫌弃财神爷。 您猜怎么着?像现代有些公司晚发几天工资也就算了,还竟然和打赏一样,工资对半分。 五千人关注是五两银钱工资,财神爷直播间自动扣除一半带拐弯,拐得那弯的理由让许田芯无力吐槽,工资单显示要扣税。咱就说都这样了,还要交个税啊? 许老太:“这不是扯犊子呢吗。” 许田芯:“可不。” 扣除税再分走一半,明明挣五两工资的事到手只剩二两。 好在昨天去青楼又卖货点亮灯牌和点赞的人数不少,这两样不钱,直播间家人们喜欢直播内容就会不停点动,点出半两收入。再算上个别家人打赏,连同这几日在路上直播“人在囧途吃土豆”的打赏钱,加在一起又有一两。 许老太感慨:“忙一个月,工资才这么点,都不如家人们某一天打赏。”略一琢磨:“啥事没耽误,加吧加吧又多出来三两也行啦。”毕竟打赏会断,工资却是细水长流。 说完笑了,这一趟出来颇丰,卖套卖面再加上工资,兜里又多出十两银子,再算上从家带来的,拢共三十两本钱去府城买东西,买啥也够用了,心里有底得多。 直播间就是金手指,要不然她和孙女初来乍到这一个月会更难熬。 许田芯告诉许老太:“奶奶,直播间升级了,如果想多挣工资,分到手就五两银钱起步,要求关注人数一万人以上。” “现在多少?” “现在5650。” 与此同时,县城酒楼东家和吴掌柜,以及两位大厨正在研究能不能制出“玉环面”,能制出来就不用受制于人。 两位大厨尝出来了:“除了鱼肉还有番薯粉,至于别的,没尝出来。” 东家命吴掌柜去买这两样食材,让两位大厨抽空就研究制作。 第104章 夜宿 从县城到府城,路程需要用时六天。 起早天蒙蒙亮城门开就从县城出发,当晚行至后半夜,人和骡牛双双承受不住,许老太一行人不得不在有溪水的地方安营扎寨。 所谓安营扎寨,无非就是用从村里带来的油布,简单支起两个简易挡风棚子。 二道河村一百多户人家,只能凑齐六辆牲口车。 这六辆骡牛车,刘老柱家就占两辆,刘靖栋的牛车送了回来。没有拉脚车,他最近住在书院不再回村。 还有于加棍的牛车也被村里征用,前前后后加一起要借用月余时间,郝银家不能出门拉活。 六辆车一路上的嚼用是钱,更不能白白用这几家人的车,回头到村里,要连同借用费算到成本里。 所以许老太这行人连行李也不能带,一切从简,只带六块为防止下雨扇货的油布,以及平铺在车板上的草席子。而支棚子的长木棍就是他们的武器,想着又能支棚子又能打人才带来几根长棍,再没有其他。 厚实衣都没带一件,要尽量让牲口车空出最大地方多拉货挣差价。 当两个简易帐篷支起来,棚子高度只够许田芯和许老太不太费劲进去,其他高大的小伙子们,比如许三叔,要矮着身子猫腰才能进去。 搭两个帐篷,一大一小,用刘老柱的话,小的那个是为照顾许老太和许田芯两名女眷,不用听他们呼噜声。 但许老太很怀疑他们是不会搭更大的帐篷。 就这一大一小,还是她孙女指挥怎么用木棍和油布石头块才搭成。 此时,许田芯将车板上的草席卸下来,平铺在小帐篷里的草地上。 帐篷能遮挡蚊虫和秋天的冷风,要不然今日本就风大,后半夜的冷风会吹得人更是没法打盹。 因没有被子和衣,搭帐篷用不了六块油布,许田芯又去取了一块,打算用不透雨的油布当作被盖在身上。 在许田芯布置棚子时,许老太正用从刘老大家借来的小泥锅去溪边打水。 许老太借着火把光,尽量用长木勺舀小溪中间相对不太浑浊的水装进锅里。 说起锅,其实出门时,自家也带了一口小泥锅。 本是为熬牛乳药包泡套用,想着自家带小锅灶孙女做牛奶皂也方便。为此,二儿子还将家里一个火盆改装一番,让小泥锅能坐在上面,下面直接烧柴就成,用起来非常顺手。 但这一套家伙什给了满桌子。 许老太惦记着,满桌子去外县卖套连个认识人都没有,住大通铺借锅灶根本不行,就把这一套家伙什,用麻绳穿好叮叮当当跨在满桌子脖子上让带走。 眼下用的是刘老大家的泥锅,看起来好些年不用已经很破旧。回头从府城批货回来,总是要路过县城取走买的油,到时再将锅勺还给刘老大家。 许老太边舀水,边看眼大伙在干啥。 刘老柱正带着村里四个小伙子忙卸车,卸完车板将六头骡牛也领到溪水处,让骡牛饮水。 并且一脸疲惫还不忘浸湿随身带的汗巾子,不着急给自己擦擦满脸灰尘,倒是先给骡牛擦擦身子。 许老太来到这里一个月之久,已经理解这里的人把牲口看的比人重要,好些男人家甚至没给爹娘洗过脚,却伺候田地和大牲口像伺候祖宗似的。 她提醒句:“离我远点儿,去下游”,她舀得是人喝的水。 提醒完又扭身看眼其他人。 剩下几人是四散到各处,或捡或薅一些干草干树枝子,用于一会儿烧火用。 这几人中,属她家老三走得最远。 茫茫大草甸子,放眼望去附近连个窝棚都没有,更不用提村落。 又是后半夜今日刮风天上没月亮,许老太影影绰绰能看到老三的火把光,看到越走越远不放心喊道:“够烧水用的柴火就行,痛快回来!”谁知道深一脚浅一脚会出啥事。 刘老柱佩服许家大妹子,赶一整天路外加大半宿,昨夜在他大哥家唠嗑睡得晚,竟然还能中气十足。 许有仓没听老娘话,心想多捡些干草和树枝,才足够后半夜燃烧火堆用。 许有仓担心没有被衣,娘和侄女住在户外遭罪受冻。 二嘛,他担心越是荒郊野垫子,越容易大晚上狼出没。 许有仓打算今夜不睡,他身体好,连着几天不睡没事儿。今晚就坐在小帐篷前给娘和侄女烤火守门。 怕狼出没,也是大伙为何不再贪黑赶路的主要原因。 听里正叔说,再往前行进就是连绵成片的山,一座挨着一座伫立在路边。 白天还好,人不招野兽,野兽秋天不缺吃喝也不随便下山溜达,到了夜里却不好说,要是走到那里落脚很不安全。 因这般,大伙商量一番,才选择今夜驻扎在荒甸,等明日天亮睡足觉继续行进。 据说再行进一天半将近小两天,就能到达刘老大与人合伙开的客栈歇脚。见到刘老大开的客栈,也代表路程走了过半。 到那时,进了客栈,他再放心睡觉为接下来还有三天路程养精蓄锐。 许有仓不听话,仍在远处举着火把四处寻干草,亏着其他人捡点就回来了,要不然许老太想做饭也做不成。 许老太将一锅水架在柴上烧制,她打开巴掌大的小油包往水里撒点盐,这就是“汤”了。 不是他们舍不得,非要把自己弄得很惨好似连蛋汤都喝不起,是鸡蛋那玩意儿一路上没法拿。 所以路上能见到水的时候,他们就水里放点盐喝,人不吃盐哪有力气赶路。 没水的时候,才会将各家给的小咸菜拿出来,就着烤土豆烤地瓜吃两口。 许老太出发时没带小咸菜,她是带出来一小罐辣椒酱,但今晚她指定是不舍得给大家吃的。 即使村里那几个小子又期待地看向她,纷纷嚷着她做的辣酱好吃,抹在土豆上很香。 可不赶路了,马上就要歇觉,还吃什么辣酱,甭想美事儿。 她带的那一小罐辣酱是为回程准备的。回程骡车会装满货物,连她和孙女都不能再坐车赶路,要步行,可见回来时辛苦程度。 到那时,再让这一行人吃好点儿。 用刘老柱的话,回来至少不会让大家再吃土豆了,会从府城出发前就买些干粮带走。 许老太烧上水后,又将土豆地瓜扔在火堆里。 想起刘老大媳妇今早塞给她两穗生玉米,许老太从筐里翻找出来,用根长树枝穿上玉米架在火上烤制,留给孙女。 许有仓还没返回来时,许田芯就已经躲在小帐篷里将烤玉米吃完。 倒不是故意躲开,而是大帐篷那面和火堆附近臭脚丫子味道很重。里正爷爷和那些叔叔为松快通通脱掉鞋,坐在一边扒土豆皮。 许老太进帐篷里,看孙女吃完烤玉米,问吃饱没有,还要不要地瓜,奶给你将辣酱打开再吃点啊? 许田芯摇摇头,说不吃那么多了。 许老太也就没再多劝,而是接过孙女手里的玉米芯,又将揉搓软和的玉米叶递给孙女:“走吧,奶先带你去上厕所,你整利索的拿帕子擦擦脸就睡觉。” 玉米叶给孙女用来上厕所。 许老太用玉米芯。 祖孙俩披着一块油布,张开胳膊像老鹰抓小鸡似的互相遮挡。 第105章 卖与不卖 小号帐篷里,要想四面遮挡,最多只能容下仨人。 许田芯跑到小溪旁将一块白色干布帕子浸湿,用自己做的野刺玫猪胰皂打出些泡沫擦脸擦脖子。 又将另一块随身携带的深灰色老布浸湿。 家里再没有多余布用来做擦脸擦脚帕子,这是穿越后从被罩里面撕下来的一块老灰布,许田芯一直用它擦脚。 在家时用热水方便,许田芯还会用草木灰水将这块老布洗得干干净净,再用开水烫一烫用它擦拭洗完的屁屁。 此时,许田芯洗完脸漱漱口后,又蹲在小溪边继续搓洗擦脚老布,想要洗干净老布躲进帐篷里擦擦下面。 许老太看一眼就知道孙女在忙啥。 在这里出门一趟的艰苦程度,比几十年前坐一个星期的硬座绿皮火车还要遭罪十倍百倍。 火车起码快,这可倒好,风餐露宿,往返加一起只在路上就要耽搁一个月。 大风小嚎的,眼下还算好,等到冬天,北风吹雪飘再试试,谁都不愿意出门,怕死在路上,难怪倒货商家卖东西贵。 而为赶路,孙女已经几天没擦。 别说那本就爱干净的小姑娘受不住,就她这个老婆子也恨不得躲在没人地方好好洗洗,要不然坐在哪里身上有味儿。 尤其是刚刚,她一不小心用玉米芯刮大劲儿了,起身时疼得瘸腿走两步路。 原身本就有痔疮,那酸爽劲儿甭提了,呲牙咧嘴好一会儿。怕孙女担心,才说蹲麻了。真想用热水洗洗,再抹点凉爽药睡个饱觉。 许老太喊孙女别用凉帕子,泥锅里有热水。 往常热水还不够大家喝,去除吃饭喝的还要将随身带的水囊和竹筒装满。 今夜许有仓走出好远捡回不少柴,别人早就吃完歇下,许有仓正在一旁吃烤土豆,吃得太急噎得直翻白眼。 这白眼也可能是嫌弃侄女和老娘臭讲究。 后半夜了,老娘和侄女不嫌弃累,服了,刷刷洗洗的。 许田芯不仅将自己的帕子和擦脚布洗得干干净净,也将奶奶的汗巾子洗得喷香。 奶奶只有这一块巾子,没穿越前,原身奶奶不仅用它擦脸擦脚还要用来洗澡擦身子,连婶娘也是如此。 自从她们祖孙俩来了,许田芯一直和奶奶共用一块擦脸帕。 原身的这块布巾子给奶奶擦身子擦脚。 等到了府城就好了,奶奶说,趁这次出门去大城池买布便宜都会制备齐。 许老太将泥锅端起,用稍稍烫的水浇在孙女的两块帕子上,许田芯这才钻进帐篷里简单擦擦。 只是擦擦,她就感觉活得还算舒坦,略显没心没肺咧了咧嘴角趴在草席上,又用油布当被裹在身体左侧,张开胳膊喊:“奶,快进来,席子都擦过了。睡觉时,你那面也把油布压在身上,我再抱住你胳膊,咱俩睡觉不透风。” 许老太躲进帐篷摸黑擦了擦,也觉得舒爽无比,才躺下就满身疲惫袭来。睡着前还想着,要不是直播不能间断,每日开播要她喊口令,她真不能带孙女出门,太遭罪了。 许老太不知道今晚三儿子没睡。 按照轮班排,今晚不是有仓守夜,而是四伯家的孙儿。 她就以为有仓吃完土豆喝些水,会回到大帐篷里睡觉。 她睡着前,大帐篷那边已经传出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许有仓仔细听听老娘和侄女已经没动静了,才站起身巡逻。 先是绕着两个帐篷四周检查一遍撒点防蛇药,又给没歇的骡牛喂点草料,然后跑到小溪旁用泥锅打了溪水烧开,给大家随身带的水囊和竹筒灌满,全都忙乎完才脱下鞋,脚踩着鞋松快松快,一边烤火一边盯着四周。 许有仓出门前,二哥特意嘱咐他,让他长点心,护娘和侄女平安归来。 弟弟说,让他眼里有点活,甭管忙乎啥都要抢着拿,不要累着娘和侄女。 可是这趟出门很怪,娘和侄女不让他帮忙背筐。 要说怕他尴尬卖关叔的套,不带他跟着卖货,不让他看,他临出门前就知晓这事儿,和那两口筐没关系。再说那两个筐也不见了,听说给了满桌子大娘。 可侄女那个小白筐,睡觉都拎进去了,那里面装得啥呢? 许有仓本以为是女儿家出门带的衣物用品,无意中拎起却挺沉的像装个面袋子,侄女那小身板咋就不让他帮拿。 反正甭管装得是啥物什,指定不是为防他的,许有仓认为自己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并且夜深人静,没法睡觉难得动脑分析一番,娘和侄女暂且不想让他知晓的,他就不问不打听,连回家跟谁也不提。 倒是进了城,娘和侄女又没影子,他要打掩护。 如若像之前似的又有人问娘筐里装得是啥,私下问到他头上,他还要帮忙隐瞒一番。 毕竟之前赶路时,老万家小子就私下问过他,不知道的以为你娘带了多少宝物,咋哪个筐都带盖,还给捆严实。 许有仓不知道,他纳闷的东西是盐巴,许老太这次出门把盐带出来了。 她和孙女胆大心细,盐袋子上下左右用小米埋着,带出来十五斤精盐。一般情况下,男人才会被搜身,车上货物多才会被检查,这十五斤精盐就由她过城门用筐挎着,进县城那阵也不敢放在老刘家,就由许田芯用小筐背着。 祖孙俩不容易,天天像背个定时炸弹似的。 许老太是天蒙蒙亮时爬出帐篷起夜,才知晓三儿子一宿没睡,把本该值夜的撵回去,他给大伙看着狼。 许老太听到大帐篷里仍是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噜声,强制性给许老三按到帐篷边,让眯一会儿。 许田芯听到说话声揉揉眼睛醒了,掀开帐篷小声道:“奶,咱能偷吃点儿吗?” “能,机会难得。”许老太知道,其实孙女是怕她三叔饿。 许老太去溪边打水,偷偷给儿子和孙女煮两碗“玉环面”。 不卖了,吃点儿,仨人坐在小帐篷里,许有三用锅吃,祖孙俩用碗,把辣椒酱拧开。 许有仓吃得不敢秃噜出声。 就这般小心翼翼,天大亮后大伙继续赶路,还有小子说好像梦到吃热汤面条啦。 而在许老太他们即将要到达刘老大开的客栈时,县城酒楼折腾好几天做玉环面都失败了。 看着浪费几筐鱼,费了不少红薯粉,县城酒楼东家不是好气道:“这几日后厨和跑堂的早午饭就吃这些,省些粮食。” 就差指鼻子骂啥也不是了。 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鱼肉面,怎么就做不出来。 两位大厨脸色涨红,用擀面杖擀碎过鱼肉、磨碎过、像剁饺子馅也剁碎过都不对,一碰就散。 后来用敲的方式,只敲了敲就试了十几次,敲大劲碎,敲小了还是鱼肉,终于敲两炷香时间黏连了,可是提起来就破,根本提不起来,更不用说想制成面条。很怀疑玉环面也不是敲出来的。 两位大厨又想起尝到的红薯粉,接着又用擀碎磨碎剁碎敲碎的方式放番薯粉,这又是几十上百次试做。别的难处先不说,只试验到底要撒多少红薯粉又是好些次也没成功。 加大粉量,下锅直接成了面粉汤,不加大量,还是那句话,都揉不成面团,少加也是碎。急脾气慢性子都干不了这个活。 吴掌柜看着东家,心想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如若你尝出来就能做,那这普天之下就没有秘方二字了。那对儿祖孙俩也没自信卖那么贵。敢要价,就说明只此一家。 说到秘方,东家看眼吴掌柜:“这几日你派人去一趟,问他们卖不卖秘方。” “东家,底价是?” “百两以内。” 第106章 洗脑 映水堂酒楼东家,并不是心无成算之人。 他做餐食多年,深知只较有名气的中等面条铺子,每日就能卖200碗到400碗面条不等。 虽说他的酒楼不以卖面为主,开店之初一直以鲁州菜系为名,顺应的是目下流传的官吃鲁,商吃粤,文吃淮,北方官僚众多这才在鲁菜系下功夫,只买鲁菜食谱秘方就砸了两千多两银钱。 但映水堂在县里却是宴请贵客顶尖的存在。赶上仲秋,元旦等大节必定坐满,甚至以楼层做区分,常见包场。 而成本如此贵的特色玉环面,虽不该拿它的销量与普通面食铺子对比,可均下来,无论淡季旺季每日起码卖二十碗必定绰绰有余。 像宴请贵客,一桌十几人,酒后通常爱吃碗热汤面,想卖二十碗,不过是两桌客人就搞定。 所以映水堂东家心算过,日均卖二十碗那就是一两半银钱上下的成本,一个月就是至少三十两本钱,一年下来三百多两。 如若能买下菜谱方子由自己雇人制作,一年成本节省下来百八十两不成问题。 到时多做,定比乡下人出货快,毕竟他有人脉有足够的本钱,可卖给府城和临县酒楼玉环面的买卖,这差价就够挣。那对祖孙俩就歇了吧,甭惦记再卖往府城。 而这般,还没算过玉环面彻底站住脚,会长久成为招牌面的情况下。 只以“一年”为期,让县里顶顶富贵人尝个新鲜,假使新鲜过后就不再尝试,买方子也是极为划算。 更何况他心中,另有打算。 他有一位表了三千里的表哥在京城给极贵之主家打理外面铺子,听闻那贵人家每逢节日必吃面,各种面条,他想将这个方子送去孝敬。 酒楼东家观留下的地址,卖玉环面的祖孙俩不过是乡下人,问过吴掌柜衣帽穿戴形容粗鄙,就不给吴掌柜再多话的时间,主观猜测食材方子不定是从哪淘弄才有此运道。 他手头有事要处理,正要再入手一家客栈,很是自信百两的诱惑足够用,毕竟穷困之人一生得百两已是倾尽一生的目标,吩咐完吴掌柜就转身离开。 吴掌柜看着东家背影想叫住,想说底价不一定够用,略一琢磨又把话咽了下去。 与此同时,远在临边大县的满桌子,也正被人以貌取人。 青楼这种地方,都长了一双会看有钱人的眼。 就是来卖货,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满桌子还是不顾被人抽打喊着广告词,青楼管事听闻竟是卖如此奇特的物什,抱着猎奇想法才准予进入,制止外面四名引路小厮别再继续鞭打。 而满桌子从进来窄小房间后,她举着卖套模板正被人上上下下嘲讽看待。 嘲去吧,只要能卖,老姐说过,她不尴尬,尴尬的就会是别人。 所以满桌子被打了也不卑不亢,除了穿戴极差,手上有鞭痕,状态还好,主要她有点走神。 因为青楼管事扒拉扒拉她身后背的筐,认出筐里套套是由什么做的,正一脸这贱价之物,你想卖多少的大爷样。 满桌子走神回忆,老姐被质疑时振振有词的模样。 老姐曾说,你一个卖货的要是都迈不开腿张不开嘴不敢要价,你觉得别人会认为值吗? 你要有自信,被认出来咋啦,这货在南方可是极为风雅之物,一般人还用不起呢,你卖的可是专属于男人的珍产淫货。她不懂,当时问:啥意思?老姐回:珍贵的特产和诱人的奇货,属于男人特有的奢侈品。 满桌子想到这些给自己打打气,面不改色道: “大管事,我掏心窝子说句话,甭管它是鱼泡鱼鳔还是鱼里的啥,是,普天之下贵物什是多,可只有它,才能把男人家的仙华玉璧兜住,你说我说的是不是这个道理?丝绸茶叶盐巴金银倒是贵,能给罩严实吗?能往上面撒盐吗,它也不得劲儿啊!” 管事:“……”竟无言以对。 满桌子见有戏,她这一双媒婆眼绝对没看错。 她打算以才华闯天下,默背老姐那些推销词继续游说道: “就这玩意儿戴上,才会在游龙戏凤、偷香窃玉、寻问柳、寻觅知音时是真得劲啊真得劲。 你再看我这板子上挂的,大管事,您指定好眼力,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甭管是惨绿少年,及冠之年,谦谦君子还是昂扬七尺,它都有匹配的。只有你想不到的,就没有我们没有的。 你再闻闻这香味,它独领风骚。 你再看看这冒绿光的,那戴上夜里面,让楼里姑娘们见识完定会百媚千娇……”满桌子忽然卡顿,心里急,咋把后面最关键的词忘了。只记得老姐说那个词大致意思是,谁敢买冒绿光谁是真雄伟,心态都不一样,让男人家心里乐呵自信。 她在大管事的注视下,憋脸通红道:“谁买它戴上,谁是极品大雕!”那一乐呵,赏钱还能少了吗?你见哪个有钱老爷会单独问一个套多少钱,大管事你不要小家子气。 大管事:“……”你别说,好洗脑。 第107章 满足就是福 满桌子谈成买卖后,说要在离开前管妈妈借用净房。 满桌子被小丫鬟带走后,青楼管事拿起冒绿光的套套,脸色微微有些不自在。 他脑中不停盘旋满桌子设计的场景,那老婆子一顿舞舞玄玄比划说道: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戴上它,只要是人寻向光亮看过去是本能,到时甭管是良家女还是楼里姑娘们,定会见到绿光好奇,纳闷,羞答答的,忍不住一眼眼地瞅。 嗳?大兄弟,就你们男人被女子盯住那里瞅,毫无反应?我不信。 你再想象对于男客们来讲,冒凉风,这是不是一个新体验?而它贵就贵在给心里上把锁,放得开玩耍,不用去想楼里姑娘们曾伺候过多少人,它无后顾之忧,识货的都懂,快订货吧,过这村可再没货啦,不吓你。” 这位管事略年轻,别看他在风月场所当职,还被抬举管些事宜,可他真对楼里姑娘们不感兴趣,知道的越多越没啥想法,这也是他能被看重提拔做管事的重要原因。 他不自在是想拿那绿色的套回家,和刚成亲不足一年的媳妇试试,脑里想着他媳妇一眼眼瞄他,又有点含糊怕被唾两口。 听说一个套子,每次用完洗洗,能用七次。 管事趁楼里妈妈忙碌,到底往兜里偷塞一个。 而满桌子,此时进净房 旗开得胜,才到了这里就卖二百个套。 她特意不要铜板让换成两块小碎银,张嘴就咬一口银子尝尝铜臭味。 净房只自己,不怕谁见到笑话,她已经好些年没有握过这般多银钱。 满桌子心下感动,可见老姐有多么信任她,从不怕她拿银子到家翻脸不认这回事。这份沉甸甸的信任,无论是之前给她家傻大儿活路收榆树皮面,还是这次卖套把货物全交给她,让满桌子更加干劲十足,此生绝不负老姐。 所以满桌子卖完货后,想到之前打听的消息,这个大县只一家规模尚可的青楼,其他勾栏确实没有耽误的价值,卖青楼都费她一个时辰的唾沫更不用说那贱价地方,恐是更不好出货。 并且这个临县,虽说比她所在县大许多,但是她咋觉得穷得那么穷呢,要饭的、瘦脱相的极为多。 想到一路看到的,一车车半大孩子被人伢子运走,搭车时还听同路人感叹日子不好过,最近几年越来越多的人无田可种,四处想办法恨不得借钱办户籍举家搬迁,要不然会饿死。 满桌子纳闷,那一眼望去黑土地怎会无田种,在他们那里都种不过来,大家都不愿意钱买荒地。 反正咋琢磨咋觉得这个大县备不住恶性事不少,日子不好过人就会恶。 她打算一会儿趁天还没黑城门也未关前,赶紧搭最后一辆去外县的骡车离开。 而她走之前特意借净房用用是为了藏钱。 以往无论是满桌子还是许老太,村里的老妇们凡是出门,通通都爱把银钱缝在贴身里裤里。 但满桌子想到老姐吓唬她的那番话,万一出什么意外谁八辈子没见过女人,见她又是孤单一人,闭眼拿她对付用用要强迫她呢,那样的话,薄薄的里裤被人脱掉会很容易发现猫腻。 在恶县出行不好说的。 那可不中。 对于她这个岁数的老太太,清白丢了不是那么太打紧,她没有那么大的血性去状告强迫之人,可银钱丢了能呕死会要命。 满桌子没脱衣裳,人的思维总是喜爱往衣服里藏。 她进了净房后就把裤子脱掉。这趟出门为防到家进入十月末,没啥多余衣裳可带就穿了一个加裤,毕竟热点不怕,冷了咋办。 夹自然不是裤,而是柳絮,外面再搭个深蓝色的老布襦裙。 满桌子把裤裆那里的柳絮掏出来,用随身携带针线稍加缝合,这两块碎银就缝了进去。 她希望到家见到老姐时,她的走路姿势能像尿急似的,那才能说明钱挣不少。 满桌子离开青楼后本打算买几个干粮随身揣着,她已经一整天没进食,可想到卖饭食的要绕两条街,多走路就代表多风险,一咬牙又不是没饿过几日,忍着肚饥没敢耽误行程背起筐直奔城门方向。亏着她在净房里喝了不少水。 一路过来,满桌子还频频回头绕一绕预先探好的小道,行迹稍显鬼鬼祟祟,她怕知根知底的青楼管事是龌龊人,会派人抢她货或是钱。毕竟这可是知根知底的,抢货就等于抢钱。 好在没有,满桌子感激。 可见在她心里,鞭打嘲讽被骂几句祖宗八代这都不算啥,只要青楼管事真能做到正当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正经做买卖,别不钱直接抢,她就觉得那是正直人啦。 满桌子正要过道,突然顿足。 虽然那车帘撩起来就放下,但她绝对没看错,刚刚过去那辆车里坐的是王家沟的王里正? 他怎么会在这里,没听说这个县里有亲属。奇怪的是还坐在马车里,又不是举人他配坐马车吗?家里都发大水了,还满哪騒跑。 —— 在满桌子赶往下一个大县继续奔走卖套时,许老太这面终于离府城只差两天就能到了。 今晚歇在刘老柱大哥与人合伙开的客栈里。 小伙子们开了眼界。虽说有几个岔路口,可一路上明明感觉没碰到什么人,客栈人却不少,原来全在这里。 而这,刘大爷却说一般。 说真好的时候,只稍稍进来三四伙呼奴唤婢的人,别看这般多屋子也不够住,到时连吃饭食的地方要用桌子搭床铺被给随行下人住。 听说路对面官家客栈,此刻就已爆满。 刘老柱真想说,大哥,你早先和我许大妹子不熟,要是开客栈之前就极为熟悉,好好规整建房能住进来更多行商的人。因为大妹子会建议你把炕盖在地上,那能躺一地。 但他没空和大哥说木已成舟的事,正安排小子们入住后院。 这里的客栈是不可能盖楼房的,过了鲁州听说客栈才是阁楼。 要不然大冬天会冻死人,楼房没法搭炕取暖。 客栈看起来和正常人家住房一样,只是盖一大趟并且带前后院。 第108章 小姑子事多 刘老柱带领村里人来到后院,推开其中一间屋门,入眼虽没有蜘蛛网,但是屋里堆满杂物,乱七八糟炕上地上够收拾一会儿的。 刘老柱让小子们先拾掇拾掇,另叫了俩人去抱柴火。 刘老柱对许老太解释道:“后院这三间空屋,我大哥特意安排出一间,住着我妹子妹夫和他俩的小闺女。我那俩外甥连同我侄儿,在前院当小厮给贵人引路喂马端个洗澡水啥的。夜里经常来客商入住,他们通常在前院对付住。” 许老太应了一嘴:“你妹子他们举家搬来啦?” 许老太有些羡慕老刘家拧成一股绳的劲儿,即使里面有搅屎棍搅得风浪也不大,要承认刘老大挺有大哥样。愿她们家仨有将来也能这般互相扶持。 “嗯,近几年庄稼收成不好,妹子一家在老家也没什么旁的进项,我大哥惦记,前两年就安排他们从老家搬来帮忙支应这家客栈。” 那时候刘大哥明面是县里悦来酒楼的大掌柜,私下与人合伙开了这家客栈。甭管什么买卖,与人合伙总要有自己人看顾才会放心,正好雇谁都是雇,有自己人在俩眼不摸瞎,看到啥不好的事会留意告诉一声,就让妹子妹夫一家来了这里。 一家子在挣雇工钱。 别看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天天只能围着客栈转没处去溜达,出门也就是去大路上看看远处有没有赶车的过来。可一年下来五口人加一起挣不少银钱,遇到大方的还能拿到赏钱。 刘老柱想对许老太说的是:“后院这三间房,除我老妹子一家人还有四位跑腿厨子住一间,这间就空下来堆杂物,再没别人。我大哥说了,让咱们拾掇出来放心住,不钱,比去前院住大通铺强许多。我想着这一路你和田芯俩女的不便的难处多,既然不钱,你要是上岁数累及,在这里多歇两日。” 刘老柱心想:其实是自己累了。这段日子一个事挨一个事,再奔波起来老胳膊老腿极为疲乏,上岁数了,不服不行。 许老太的意见是不多歇两日。 这老小子一听不钱,永远改不了占小便宜的心理,占他大哥几十年便宜都占习惯了,他就想犯懒。这要是他大哥收大伙钱住大通铺,他能屁股点着明儿顶雨都走。 刘老柱被许家大妹子用胡萝卜吊着,被溜溜指挥一个月之久,已经养成习惯听令,闻言勉为其难道:“那成吧,明早走。” 又指指刚被小子们空出位置的炕:“你和你孙女住里间。” 刘老柱所谓的里间,无非就是一铺大炕被黄泥火墙当隔断,从中间一分为二,地面却是通着的,根本没有门,这在北方乡下常见。 说白了就是清苦人家建房为省材料钱,压根儿没有里间外间,都是这种炕上用火墙当隔断。黄泥墙那面的炕小点儿,通常住祖辈老两口或是家里的女娃们,让女娃换个衣裳方便。炕另一面住着一大家子。赶上人口多的,光腚娃躺一炕,三四个小娃盖一条大被。 许老太瞧一眼刚收拾出来的小炕,将将巴巴也就睡两口子,正好够她和田芯睡的,她俩倒是不挤。可黄泥墙另一面的大炕要睡村里八个小子外加刘老柱,想必今晚只能侧着身子睡。 在许老太去卸自己这帮人带来的货物时,刘老柱妹子香草拽拽她二哥衣裳角,示意随她一旁说两句。 “二哥,我听说大嫂是不是给你脸子看啦?你瞅着她对爹娘咋样?” “问这个作甚。” “我不放心。”刘老妹子撇撇嘴道:“大哥往年在县里当掌柜日日回家,眼下却几个月也回不去一趟,她咋对爹娘谁能知道?前几日还托人捎信儿要搬来住。喏,就你们住这屋,她想搬来住。她啥意思呀?要给爹娘扔到县里啊。” 扔也是人之常情,总不能大哥大嫂总是分居,刘老柱心想。 “二哥,你和那许家妹子……你还挺听她话,我二嫂知不知道。” “胡说八道,你二哥啥人你不知道?我就对钱和土坷垃来劲儿,瞎琢磨啥?我和许家妹子清清白白!” “可我咋瞅着你那般听话,像老房子着火,烧得格外旺呢。” 第109章 改观 刘老柱脸通红,被妹子怀疑人品气着了。 “你别一天天的,不是里挑外撅你大嫂二嫂,就是编排你亲哥,我看你闲的。” 虽然刘老柱这次看过爹娘也不太放心,有些担心大嫂把闲气往爹娘身上撒。 爹娘腿脚不好,不良于行,赶上大嫂心不痛快,又要给洗又要给涮是容易摔声响指桑骂槐。 可他最近重新“做人”,良心放正讲,大嫂心里有气有一部分是来源于他。冲这点,刘老柱觉得自己就没资格对大嫂指指点点。 只想着赶紧把乡下买卖支应起来,把互市客商望眼欲穿盼来,等到有了盼头,他要是真不放心爹娘,默默给接走。 回家在胡椒面前装装孙子哄哄老妻,让他媳妇照顾爹娘才能解决根本问题。 香草听得直瞪眼,觉得二哥最近脑子确实穿过刺。 她可没有只嘴上叭叭装孝女不出力,她那叫当年嫁人把过礼钱都给了娘家,让爹娘供大哥出外学算盘,大哥才有今天。 再说大嫂凭啥不养老人,后来她娘家日子不错,老人是卖了好些亩地给大哥在县城置房。你见几个乡下小子刚一进城就买得起一百两的房子?而她爹娘几十年前就给买了。目前住的就是老人给买的。 结果现在嫌弃老人是累赘了,话里话外透露要带儿媳妇来客栈帮忙,那她爹娘谁照顾?啥也不用说了,她大嫂就是遇事变了,大哥明明还没落魄。 刘老妹子很气大嫂不憨厚,还有二哥再不好,嫂子也是外人,凭啥给她二哥气受,她只偷听几句两位哥哥讲话,就脑补出大嫂那张拉长的驴脸,没想到二哥缺心眼不领情。 刘老柱继续对妹子道:“你瞪啥眼?一把年纪说话没谱。许家妹子人品不孬,你少脏的污的往我们俩身上想,你二嫂更是和她亲姐妹那般处。我告诉你,你得罪她,耽误我大事儿,你以为我这趟出来闹着玩的?” 香草:“……” 啥大事儿?别又给家里惹祸就谢天谢地! 她二哥老了老了要翻天。 刘老妹子不太相信,即便二哥说二嫂和许老太关系不错。 在她看来,没有血缘关系,俩女的能当亲姐妹那般处得极好,更像是互相惦记对方老爷们。 她又斜眼瞅瞅许老太。 许老太比她二嫂看起来年轻还长得不孬,一把岁数也能看出来褶子少,长得白。她二哥还像个傻子似的啥都听人家摆弄。刚才她大哥也多看两眼二哥和许老太的背影。 不是那方面关系,那凭啥听一个没有血缘的人摆弄?认识你大贵姓啊? 至于人品这种东西……刘老妹子本来想说男的都瞎,她在客栈这两年见识过太多男女方面的事,可她接下来不得不承认,她大概真小看了那位许婆子。 “他里正叔,你来一下”,许老太招手叫刘老柱。 刘老妹子假装取东西,偷听到许老太说: “他叔,住不钱,吃上可要给,咱这趟出门是倒货挣钱,哪有让你大哥凭白搭干粮的,他家又不是天上掉的白面,人家没成本?” “大哥不能要,你进门也听到了,他说一个村的,多少年没咋见过面,可下有机会见见,你放心吧,听我的。”他大哥要面子。 “听什么你的,就因为听你的,你大嫂才不乐意。我说没说出门之前给县里提前捎个信儿?你可倒好,给我们直接领去。忽然来一大帮人,换我也烦。你大嫂和我唠嗑时都说了,哪有你这般不拿自己当外人的。” 许老太有点无奈,村里人思维,一大家子过日子过习惯后没有边界感。有的人家恨不得出了五服,还大事小情都跟着瞎掺和。 刘老妹子听到许老太继续嘱咐她二哥道: “我看前院不少客人,拢共没多少帮厨干活,咱这帮住宿不钱的,就别麻烦人家给咱做饭烧水,自己煮面。 你去取面粉大萝卜,看着拿点菜,我多蒸些干粮。但回头走之前,必须照着眼下粮价菜价,再多留些柴火用灶和挑子钱,总是要表示一下多给点,走时候你把钱留下。” 许老太还劝她二哥道:“这般就已经很借光,你不要打肿脸充胖子,从以前不管村里小子的里正,变成带小子们出门占便宜。我知你是好心,可这次进货吃住你大哥家,下次也白吃白住吗?养成习惯,下一次村里人没借上光会怨你。” 总之,就是要给留点钱,即便不能像外人似的丁是丁卯是卯给够银钱,也不能让人倒搭赔钱。 她二哥这才应道:“听你的听你的。” 刘家老妹子偷听到这里确实改观了,有男女关系不这般唠嗑。 在刘老柱离开后,她本想出来和许老太聊几句客套客套,又听见许老太指挥村里小子们说:“我看那木绊子还没劈,等吃完饭你们换班帮着劈劈柴。” 村里小子们齐齐应道:“晓得了,婶子。” 一两个人劈不了多少,八个一上,一会儿功夫就能攒不少。劈的也不是木绊,是让人心暖。 免得来回路过这里进货卖货招人烦。 那刘老大挺认乡亲情的,咱就不能理所当然擎着。 刘老妹子想了想,又不着急上前说话了,去了前院看到她大哥刚送走一批客人正在写帐,趁空时学了一遍许老太那番话。 开场白是:“二哥和那女的不是那种关系。” 所以当晚上许老太过来和刘老大推销鱼肉松让代卖时,她总感觉刘老大态度不一样,变得认真了。 毕竟刚进客栈那会儿,刘老大没太把她们祖孙俩当回事。可能是觉得女的呗,老妇人小闺女的懂个啥。那时候招呼村里人,也是招呼那些小子们。 第110章 能否还饥荒在此一举 只能趁半夜三更推销,要等刘老大忙完。 许老太坐在饭桌前,扭头看一眼四周。 刘老妹子家的小子,正在收拾旁边几桌的残余饭羹。 据说刘老妹子深更半夜还要在后灶刷碗,老妹夫在一桶桶压井水,将水缸填满,留给明天和他媳妇一起换洗客人床单。 雇来的几位厨子是不管这些杂事的,除非客人突然点饭食,厨子们是按照饭费拿提成的。 而刘老大的小子,正在后院给客人喂骡牛。上房里有个什么事也是这小子来回送信。 夜已深,看起来挺忙碌辛苦的一幕,许老太想起三儿子羡慕的眼神,她也挺憧憬。疲惫过后能赚到钱就行。 看看刘家这客栈多好。 希望过些日子到家,她家里的联排饭铺子也能盖好,宁可累得捶胳膊捶腿。 刚刚空出一张干净桌子,刘老大做个请的姿势,随后撩长袍坐在许老太对面,倒了一杯菊茶推过去。 许老太只端起来稍微沾沾唇就放下杯子,将鱼肉松摆到桌上。 她打开盖子,小心翼翼用筷子挑出来一些放在木盘里让刘老大先尝尝。 “就是这个?”刘老大讶异,看起来怎么和似的。 “对,它叫鮓(zha)绒,你尝尝味儿咋样。” 和玉环面一样,许老太给鱼肉松单起个名叫鮓绒,绒一般。 鮓,直播间家人们帮忙起的。说香瓜奶啊,咱们可不能暴露秘方,倒要虚晃一枪。 因为鮓个字在古代做法是靠米饭发酵带动鱼肉入味的意思。 不过就算是古人想破解这个字的意思,那也需要买书查查才能知晓。 如若老厨子尝出来鱼肉松是鱼肉做的,何必隐藏不如大大方方在名字上就告诉,有心人要是去询问或是买各种菜谱书籍去翻阅想破解,那就用米饭发酵去做吧,够他们绕一大圈的。 题外话,古人鮓这个做法,在近现代反倒消失了。 而许老太将这一坛装有二斤的鱼肉松随身放筐里,属于试吃品,后院还有随车带来密封的十坛子,每坛十斤鱼肉松。 许老太在刘老大细品鱼松时,详细解释道: “我在县城酒楼想卖来着,手都伸进去了又掏出来。 总觉得酒楼不是卖这个的地方,我就没拿出来。 这毕竟不是菜。 有名的酒楼正经菜一堆,下馆子吃饭不着急哪能吃这个?用小碟装着当个小配菜吧,一天下来还卖不了多少。而且实话说,我供货本来就少。 又觉得不是达官贵人去的酒楼,一般人还买不起,干脆不费那个劲推给酒楼了。 思来想去,刘家大哥,这吃食还真就适合赶路人吃,你觉得呢。 像起大早或是半夜才到的上等间客人,那些不差钱住宿的,清早或是半夜人本就疲惫,恨不得赶紧到客栈进屋躺着,总是不能十个碟子八个碗给做饭,客人也等不及,用它配粥配饼子吃极好。” 许老太看眼刘老大,这人在细咂是什么做的,当过大掌柜的就是不好糊弄。 她顿了一下,继续推销道: “有客人吃好了呢,指定会买一坛子带走,想是留着路上吃,或是带家里尝尝。 这鮓绒,老人小孩子吃极好,不存在咬不动这一说,吃了对身体好。 而且这一路跟车,我也看明白了,就算是熬夜赶路离下一个能住宿的地方至少也要一两天,人可以不睡觉,哪能不吃饭,带着它就方便多了。 你看看这一坛,你用油纸包成小盒还可以零卖,即使不想买一坛的,也能买点随身携带。” 许老太说到这,从筐里拿出个样品小盒,她孙女用几张油纸合在一起叠的,特意让孙女给打个样,以免不会叠。 她是操心命,连外包装都操心: “你到时就按照这个叠,谁零买就用它包点。鮓绒最大的优点能久放,不怕坏。赶路人别说随身带菜了,连干粮糕点放几日也长绿毛,它却啥事儿没有。” 刘老大边听边连连点头,放下筷子。 他做大掌柜这些年,不是个眼皮子浅的,曾陪同东家去过外地见识不少,尝过就能预料到,这吃食确实能卖给有钱人。 所以他赞同许家老妹子的说法,并且比许家妹子想得还多。 开客栈这几年,他发现像女客赶路还能带些糕点,糕点又属甜口居多。 而对于男客来讲,就算糕点是咸口也不愿多吃。 要是卖这肉松,路上歇脚喂牛马时,配两个烤馒头,用干粮夹着肉松,又解馋又管饱,应是会受男客稀罕。 刘老大心想:自己不敢说会卖的很好,但短时间内,就能将这些坛鮓绒通通卖出去的自信还是有的。 有自信,就不怕先给银钱买下货物。 只是在商言商,这个价位略高。 一小坛十斤鱼松,许老太卖刘老大四两银。 而许老太自认卖得真不贵,即使将来谁到她手里大量批发也就是这个底价。 就这,她还是看在做买卖起头难,又是知根知底刘家人的面上,才会要价这般低。 因为十斤纯鱼肉,才能炒出一斤鱼肉松。 一小坛十斤鱼松就是一百多斤鱼的成本。这一百多斤鱼还要考虑去掉鱼骨鱼头鱼肚用不到,需要留出多余斤数。 鱼价还不能按照眼下稀烂贱的价格算。 像冬天开江鱼极为难得,在现代有钻头开江鱼都会卖得很贵,更不用说这里,那叫凿冰窟窿捞鱼,中间还要等待数天空档期,要等江面完全冻结实才能凿江捕鱼。 冬天鱼价和夏季秋季能一样吗? 所以鱼价必须按照平均值算,并且要考虑这两年水多鱼多本来就价贱的情况,一旦鱼少价格起来,有的年头比肉价还贵。 另外制作鱼松,许老太是放盐的,纯精盐。 她为卖鱼松在出发前在白家特意定制的坛子,坛子钱。 这一路从村里送到刘家客栈遭得罪,将来无论谁来送货,住宿吃饭雇车往返,有运输成本。 炒一坛鱼肉松,需要不间断炒制四个多小时,人力、用得柴火,人力已经忽略不计,反正是自己家人干活,出发前为赶制这批鱼肉松,这给老三累的,哪里是养伤,瞅着比老二和老四还辛苦。 所以她要四两一坛子已经是便宜到家的价格。 许老太看着刘老大说道: “最主要的,我这是独一家啊,老大哥,你明不明白?换别人,真的,那靠独家手艺恨不得要十两二十两往外卖。我和你掏心窝子说,只是我不认识那么多富人贵人,要是进入富人圈子,要是能认识上不少住在大宅门里的,根本不可能是这价。啥玩意就怕一个独家手艺。” “不用南面没有卖的,你只要承诺京城到咱这面没有人卖就行。”刘老大主观认为,这是许有田当年倒货时得来的方子。 “我能坑你吗?就是到鲁州也没有,撒那谎干啥,咱知根知底的又不是找不到家住哪。我全都给你弄好送货上门一坛子四两,你信我的,大哥,你坐在客栈什么辛苦不用吃,卖五两跟闹着玩似的。纯纯的倒倒手挣一两银钱。你要是拆开零卖,能勾出六七两。我还会每次送货,白送你一两斤给客人们试吃,让更多的人尝尝知道它。这个不要钱,你看穿得好客人,住上等房的,就给端一小碟。” 第111章 货比货得扔 刘老大听完后,沉吟半晌。 虽已夜深,此时入睡到天亮仅剩两三个时辰就要离开客栈,根本没空闲再耽搁下去,但是许老太一直没催促刘老大痛快回话。 许老太心中有数,刚刚自己所说句句掏心窝子。 她宁可不卖,利润方面也不可能再退让,刘老大用沉吟犹豫这招不好使。 因为在不用给人发工资,全是自己家人白干活的情况下,一坛十斤鱼肉松纯利润也就是剩一半,一坛鱼松才挣二两银钱。 其间炒制的辛苦程度、要费心收鱼拾掇、保证鱼肉没问题,入口干净食物不变质,再加上一路操心运输,冬天运输尤为难,可以说只挣二两,听起来是一半的利润应该知足,但事实上,也就是挣个辛苦钱。 如若不是考虑到鱼松和敲鱼面不同,鱼松定位是要推广走量,好好干,它是有可能卖到四面八方的。要不然真比不得敲鱼面的利润高。 许老太端起已经凉透的菊茶润嗓子时,刘老大正在心里算账。 他细抿抿吃出来好像是鱼,如若主料是鱼肉,吃起来又油滋滋的像是用了不少油,再加上一些其他食材一起烹饪出来,他心算一番油价鱼价盐价,信了许家妹子说的那句也就是他吧,才给这个底价。 本想在商言商,总要讲价一番,又在听了“独家手艺”后,这个口就没法开了。 真要是独家手艺,他经商多年,太懂得仅此一家是个什么价值。这又是老家的乡亲坐在面前,他不能用从商多年的经验去欺负人。 再想到妹子之前和他学的那些话,说实在的,他媳妇再不好,他也不乐意听别人数落,这是私心。同时也从那些话里能看出来,坐在对面的许家妹子是个品性端正的妇人。 和以往村里那些妇人留给他的印象不一样,说句不恰当的,连他媳妇他妹子也没有那个心胸劝人别占便宜。所以冲那几句话,刘老大莫名觉得这是一个可信赖的合作对象。只要都拿出有诚意的那一面,长久合作互惠互利或许并不难。 思及此,刘老大一改之前做事瞻前顾后的态度,他知道留给许老太睡觉的时间不多了: “这十坛我全留下。我想知道你手里还有多少存货,一旦要得多,你能不能供上。”十坛八坛的不够干啥,像他这里只存酒就有百八十坛,这才是正经做买卖的模样,“又要隔多少天才能再送一趟?” 刘老大看眼许家妹子,想了想,决定透露一二:“不瞒你说,我熟识几位在我这常驻的客商,他们订货会要货急,耽误不得行程,存货量就要供得上。” 刘老大说这话谦虚了,他不仅和从京城到这里的客商联络得紧密,而且连和路对面官家驿站的驿丞,私底下关系也熟悉得很。 毕竟官家驿站常年累月住的都是有身份之人,越是贵人越是呼奴唤婢,常常官大者习惯性开口就会命人清场包场,只能让相对官小的住宿者退而求此次来他这里,私下他自是要给引客的驿丞好处银。 虽说忙忙碌碌去掉孝敬银,一年剩不下啥,但他和出钱多的合伙兄弟都认为钱不是主要的,前期多结善缘路子才能走得宽。 像是之前买的几船鱼就是为孝敬人用的,他和对面驿丞私底下关系能不好吗? 可见刘老大刚刚定下十坛现货,就已经惦记做二道贩子,想将鮓绒放到官家客栈代卖,他认为那里才是真正出货的大头。 许老太没有回答,控制不住先感慨道:“听四伯讲过,前些年村里,正经出去不少去外面学手艺找活干的,难怪只有你在外面站住脚。我去映水堂卖面条,那吴掌柜听我提你也很是敬佩。” 许老太还有句话没说,难怪刘老大失业没和他弟弟闹起来,这人的心胸也不错。而且表面像个温吞老实汉子,事实上绝对不是那么回事。刘家县里房子小,想必钱全投在买卖上了。 许老太感慨完才回答道:“看你要多少,等我赶到家里,马上就让再送货的话,一坛十斤,四十坛应是没问题。” 许老太临出发前,嘱咐过二小子和老小还有芹娘,将之后村里还能打捞上来的鱼全收上来。 表面上看,村里人以为她家要腌鱼往外卖,因为她家渔盐多。一个个还很担忧她的腌鱼不一定卖得出去,破咸鱼谁买。甚至有不少村民脑补,召集人是想帮大家不用出门卖鱼才会见鱼就收,很是感谢。为这种脑补出来的担忧,她提出来等她归家再算鱼钱成不?她不在家时,先让儿媳妇把鱼收走,大伙说跑不了,有啥可不成的。 另外大伙没怀疑她做别的鱼买卖,也是因为白天老二做木工活,老四在监督盖房子,于芹娘和村里妇人们一起打茅草棚子。只有自家人清楚,夜里老二做的新盆新木桶要箍紧放置,老四晚上从工地归家时会路过山上砍柴,然后会在芹娘的指导下,这仨人关上大门房门一人一个灶,杀鱼蒸鱼挥舞铲子炒制鱼松。 许老太算算从离家到归家的日子,家里那仨人攒出五六十坛应是没问题。之所以没把话说满是不清楚发水后江里还能出多少鱼。儿媳妇和家里俩傻大儿又是个死心眼的,不一定会去镇里买鱼炒制也是没钱买,她才没敢多报数。 万万没想到,刘老柱的大哥却是个有魄力的。 刘老大略一沉吟:“这样,你们先去府城,等你们从府城回来再定下送多少坛。” 说完就起身去了柜台支银子。 刘老大找出四十两银钱放在柜台上,还像唠嗑似的说道:“往年我也想过能做个啥买卖带带老家人,我爹常说别忘本,没想到和许家妹子你能合作上。盼着妹子和我都多赚点,乡亲们也能多出个干活地方。干活挣钱的人多了,乡亲们还能那般穷吗?” 这话真让许老太意外着了,刘老柱和他大哥一比,简直被比进泥里。 第112章 把钱借回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 被比进泥里的刘老柱来了。 刘老柱特意先去睡了一觉,养养老胳膊老腿,睡醒猜到这面快要谈个差不多才露面。 进来见到这一幕,既乐呵许家妹子和大哥合作成了,觉得这里面有他的功劳,主要妹子挣到钱也会尽快还他钱,他的生活终于见到点亮光,又有点儿不乐意在心里碎碎念挑理中。 一个两个啥意思,他是什么外人吗? 他问大哥,就那十坛子似的吃食卖多少钱?大哥没言语。 而那郝香更过分,过河拆桥,眼角风瞟到他赶紧往筐里装钱。他连银子边都没瞄着。 行了行了,他这人大气,不和那些门缝里瞧他的人多计较。 许老太见兄弟俩有话要说,收好鱼松的合作文书和银钱只提醒一句:“你兄弟俩聊,那我去卸货。每个坛子里有一个小布包,那里面装的是防潮的,开封后别给扔”,提醒完没多逗留,转身离开。 刘家兄弟俩目送她去后院的背影。 刘老柱道:“哥,你不用验货,都不用上秤,那吃食只会多不会少。老家的人不一定全是实诚人,但有田的娘嘛,你还能不信吗?你看看还白送你二斤,咋可能坛子里会缺斤短两。” 刘老大:“自是放心。” 人穷时还能惦记不占人便宜,这是一种心性很是难得。冲这点,他何必验货? 他刚刚压根儿没想过验货那事,只心下琢磨要给钱给得痛快,不要让要面子吃辛苦赚钱的妇人,谈妥后还要讷讷不安看着他问,钱什么时候给。 早晚都要给,早点给,这是同为老乡微不足道的善意,所以他先取的是钱,也写了正式的合作文书。写文书代表大家是合作关系了,都是平等的,并不是老家人在求他办事。 听到二弟提起有田,刘老大瞟眼刘老柱,他二弟当年争着吵着想和许家做亲家,后来没做成,二弟没少翻小肠。 “你什么事儿。” “大哥,你客栈里的酒是在府城哪家进货,我能不能用你名头也进点儿?进些最便宜的酒,趁年节拉到各村去卖。” 刘老大以为弟弟这趟来,特意带这么些村里壮劳力是要干把大的倒倒手,回头给这些小伙子们再分点辛苦钱,他也就没多问。 刘老柱看他大哥写下地址,还帮他手书一封让转交酒肆掌柜,以客栈进价批发给货,他继续道:“哥,我记得你还认识卖布的,当初客栈刚开那会儿,你买过不少布料做单子被套。” 刘老大吹了吹未干的笔墨,瞟眼弟弟,无奈又继续写下府城卖布料的地址,不过,他提醒道:“进货前,你最好各家铺子先问问,这家不一定是最便宜的。” 这家卖布料的东家,正是斜对面驿丞的亲妹妹。 当初他开客栈想和对面驿丞搭话,特意在其妹子那里扯了不少布,这不就和驿丞有聊的了嘛,道声缘分,即使对方心里有数没有那么巧合的事儿,但这也是善意嘛。 后来一来二去,诸如此行为较多,才有了今天。 没办法,客栈开在半路上是利也是弊,年景不好的时候流民匪徒是有可能明抢的,这是人祸。天灾时像大雪封路连个消息也无从知晓,只有和官方客舍搭上关系才能便捷。 刘老柱听说不一定是最便宜的,记在心里。他必须比价,眼下情况要一文钱掰两半,这般回头当二道贩子才会利润多。 “盐呢,椒大料,你不用看我,我没开玩笑,连几两样都要多买,村里人都等着呢,过日子,衣食住行。那咋的,我们不配吃大料吗?” 我们二道河,赶明还要各村收鸡鸭猪羊做了吃食往外卖。这个秘密,憋得刘老柱心口疼。 只能劝自己甭管来多少客商,他大哥这客栈也扩无可扩了,也就能接这些客,天天爆满就够用。 但没控制住还是吹了牛,一脸正色道: “大哥,你往后不用羡慕你那位合伙兄弟过年过节老家总是来人送礼。这把抢江面我算是看出来,咱村里人也是讲良心的,别看异姓不如那宗族村落,但也打断骨头连着筋。等村里人好过了,你且等着,即使我不带队走这条路,甭管村里哪个小子路过你这里,过年过节也不会再空手登门。” 刘老大写字的手一顿。 他这才觉得他媳妇这次真的很过分,二弟才有此话。竟然突然间要脸了,问题挺严重。 而二弟说的合伙兄弟老家来人,是他曾经酒后闲聊时发出的感慨。 同样都是村里小子打拼出来的,他那位合伙兄弟明明不管理客栈,人不在这里,可每逢年节,那位兄弟老家人路过这里总会扔下点吃喝,年节是鸡鸭猪肉冻饺子,平日里有时是村里伯娘婶子腌的咸菜,有时是酸菜,秋收白菜萝卜多了也会带两车送来。 刘老大好奇问过那位兄弟,你是不是经常帮老家人?不付出哪有回报,你指定是做到位了。兄弟说,自从爹娘没了,哪有的事儿,常年在外奔波,有时过年都回不去。 所以他曾感慨:还得是一个姓的村落亲,祖宗是一个,他很羡慕村里来人看看。 没想到这话让二弟记下了。 “你嫂子是在和我闹气,不要多心。”丢营生那事儿,刘老大不想再细说,怕二弟有压力。 他后来有听说,二弟在县城曾被王里正那些狗腿子连踢好几脚。作为当哥的,咋不恨姓王的,那掌柜不做也罢。 想到弟弟后来托人给捎来的致歉信,说大侄没从兵役才被王里正拿捏多年,现二弟手里也有王里正把柄,不相上下。 他不知道王里正的把柄具体是啥,想必二弟给那姓王的溜须拍马多年,应是能知道点有用的,不放心道: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尽量不要正面对上躲着些。之前我没拦你和王家沟对着干,那是因为江面确实不能被占多年,以免村里子侄孙辈以后骂咱家,已经得罪,趁此讨回来也好。” 刘老柱点头:“我心有数。” “现在还和王家沟对着干仗吗?” 刘老柱心想:不了,已经明抢了,抢猪抢鱼抢地盘,二道河大旗插进王家沟泥土里,“咋可能呢,王家沟大坝塌了,我还带人去了帮不少忙,王家人只会感激我八辈祖宗。” “有缓和就好。” 提起信,刘老柱搓搓手忽然赧然道:“那赔钱银,就是我给你的二十两银钱,俺嫂子知晓不?” “不知。”刘老大心想:怕你后悔,他弟弟啥德行自个心里有数,大方一回吓他一跳,他三弟病好后路过他这里,提起此事也说,差点以为是假银子。 最近,刘老大托一位客商好友的福,帮三弟卖了四头骡子六头牛,目下三弟去外地送货了,也是因这笔大买卖,并且三弟没和三弟妹说实话是为啥被鞭刑,三弟妹才没怨老二一家。 刘老柱立马松口气道:“大哥,我给你那二十两,你再借给我呗。”又连连摆手:“先说好,我是借,不是后悔了。” 第113章 还账 刘老大无语的时间越长,刘老柱的老脸越红。 刘老柱承认,他对家里人,还没有他媳妇对家里人大方。 而且别看前阵他良心发现,一咬牙赔给大哥二十两失业银,但是这些年他们哥仨你帮帮我,我帮帮你,细算下来,即使把那二十两银钱白送给大哥,大哥还是倒搭给他比较多。 因为大哥帮他挣钱不也等于是倒搭?帮别人会挣拼缝钱,帮他不会。十多年下来,一年三两五两绝对是有的,累积到一起没个七十两也会有个五十两,啥事儿就怕细水长流。 结果他终于回馈一把,他自个也没想到还会有天再要回来。 刘老柱满脸羞臊又陪笑,双手接过大哥给的钱。 与此同时,在后院的许老太被她三儿子吓一跳。 “咋还不去睡觉呢?” 她家有仓已经连熬两宿。凡是睡露天地,甭管咋劝非要在帐篷外守着,眼珠子熬通红。再熬下去狼没等来,他成狼啦。 许有仓蹲在车板旁,看到老娘的身影就问道:“卖了吗,卖几坛。” 娘这个时辰出现在这里,一定是来搬货的。 许老太不忍数落儿子不听话,也是心里忍不住的高兴想和人分享:“全留下了。并且咱还没回家,你刘大爷就打听下次送货的事儿。” 许有仓听完这话,一激灵当即嚯的一下站起身:“全卖啦?” “小点儿声。” 许老太嫌弃三儿子不深沉,但手上的动作却有点显摆,出卖了她的心情。 许老太特意掀开小筐给儿子看眼白的银子:“四十两。” 至此,她这趟出行卖的套套、面面、松松,基本上就等于是全出手了。 来的时候占村里一辆车,总寻思万一没卖完,回头还要拉回去均路费,这钱的冤枉且耽误村里事儿。 好在现在空车啦,并不耽误刘老柱进货拉回去卖。 别看筐里还剩十斤鱼敲面和几十个套套,去府城一推就完事儿。对方买就要等下批货,不买拉倒,反正没有现货压手里,她并不像之前那么心急。 这十坛鱼肉松出手,说实在的,心理压力真是卸下不少,全换成了现钱。 “四……”许有仓强咽下声音,怕别人听去。 毕竟大部分人和他一样,长这么大没见过这般多的银两。 当然了,大部分的人家也没欠过那般多银钱。 他怎么可能会不激动。 许有仓没细问过许老太,本钱多少、能挣多少,各种鱼类买卖打算卖多少钱。他知晓娘嫌弃他长得五大三粗的,也没跟着去卖货。 但他呐于言辞,并非缺心眼。 这十坛子鱼松他掌勺,对鱼松是了解的,心算一下成本就能猜到,四十两差不多能挣一半带拐弯。 更激动于老娘说刘大爷有可能再订货,要是还定十坛八坛,他们家饥荒怎么也能还上大半。 许老太猜测道:“咋可能十坛八坛,我听那意思,再订的话,怎么也要拉个大半车,就看你刘大爷人脉啦。” 在这里想卖贵东西,人脉才是最重要的。要先混进那个圈里或是有突破口。不像现代有平台,酒香不怕巷子深。 所以许老太不嫉妒爷想得开,刘老大搞好了比她这个生产厂家挣得利润还高,甭管是认识人还是咋样,只要能推销出去就是一种能力,这就等于在用人脉能力换钱。 像是她帮关二秃卖套,她为啥要拿走一半,她挣的就是现代的打广告钱。 凡事不要只看成本,在现代生产力高的情况下,一件货物从生产到真正拿到市面上卖给买家,那都要翻好几倍的。更不用说这里。 许老太猜测,她这鱼肉松真正推广到市面上那天,被几道贩子来回倒货,一坛起码奔十两起步去了。 许有仓听说有可能还要再订几十坛,那他家的饥荒,只靠鱼肉松年前就能彻底还完?! 许有仓攥拳咧嘴傻乐,少年气漏了出来。很遗憾于二哥二嫂和弟弟眼下不知情。 许有仓认为自己挺心大的,用老娘骂他的话,说他的心晒干了八斤重。可是老娘不知道,这小八十两饥荒压顶,他也没睡过好觉。 他会如此,可想而知心事重的二哥和絮絮叨叨的弟弟会啥样。 前阵祖母去家里要账刚干完仗那两天,他知道二哥成宿成宿睡不好觉,他弟也曾半夜惊醒过,醒来说梦见还不起饥荒,开饭铺商队也没来,家门前围着几十上百个要账的砸大门,逼得侄女要剪了头发卖。 弟弟还抹把汗,没用他开解就自言自语道:侄女那头发烧得支棱毛,卖也没人买,绝对是个梦,不能有那天。 可见家里人嘴上不说,心理压力多大。 而如今,年前还完饥荒,真的不再是梦。 许有仓一边小心翼翼像抱金子似的搬货,一边激动大劲儿问许老太:“娘,早先你咋不寻思做买卖。” “早先没有江也没有钱买鱼,没有那么多鱼肉,还得是赶巧鱼价贱才舍得祸害,要不然怎么可能敢用鱼试做吃食。”手艺再巧也白搭。 主要早先她没来。 许老太又补充句:“我不是说过吗?早先也是没想开。” 关于“没想开”,许有仓知道娘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们哥仨刚到家那两天,娘说服他们开饭铺,曾问过他们几个问题。 娘问他们:“咱家人都不懒,勤勤恳恳,累死累活多年,钱呢?” 他们哥仨一愣:“钱用来种地了。” “那粮食呢?” “卖啦。” “卖了的钱呢。” 他们哥仨细想想:“不够吃,又买粮食了。” “那这些年到底挣到钱没有?” “……挣啦。” 娘拧眉:“那钱呢。” 不知道,好像在土里。 家里大头的钱竟然是大哥活着时随商队走西口,死了后藏大树底下,还有他们哥仨这趟去外面干活挣的。 他们哥仨从这车轱辘话里也就听懂了,只靠种地想吃饱穿暖有点难,还是得想招做买卖。 此时,许有仓又听到娘说早先没想开,这个理由太过硬,十年弯路他们仨都没有想开,娘刚刚想通也是人之常情。 而这没捂热乎的四十两,许老太明明不想全还给刘老柱的,但是当她和有仓听到刘老柱大半夜又骚扰别人,小心问着:“妹夫,你睡了没,能不能借我点银钱,别让香草知道。” 许老太就将银钱给了刘老柱。 第114章 刘老柱犹犹豫豫接过银钱: “不是说商队来了再还?你这功夫给我,我一旦了,你要是不够用的话,我也不能再给你搭把手了。” 许老太借着灶坑里的火光,瞟眼刘老柱近期越来越稀少的头发。和关二秃不同,关二秃是头顶上从东到西只剩下两绺,刘老柱是后脑勺剩下一簇。 她确实可以继续“聪明”下去,用刘老柱的钱给自家生钱。反正已经提前说好的事儿,要不要做讲究人就在一念之间。 但是刘老柱求人弯腰的每一刻,让她明知道刘老柱“变好”依旧不纯粹,她也敬眼前这老家伙自从有了目标后,能豁得出去一切去努力,即使在缝隙里挣扎也从不退缩。 真是奇了怪,明明满身上下好些缺点的糟老头子,心肝都黑了一大半,她愣是越合作越能在乌七八糟里挖掘出闪光点。而这一点点闪光的地方,连她都不具备,需要向刘老柱学习。 “给你就拿着,回头把批货的地址让田芯抄写一份,缺什么少什么,大不了以后挣了钱再来采买,又不是只来一次府城,正好我家老三跟着让他记下。” 就是她近期不会再来了。 比起这趟她能将东西全买回去,让儿子出来买货,总是有些不放心。算了,哪有那么多十全十美的事儿。 刘老柱乐了,他才反应过来,对啊,至少许家人还会再来。 他还没来得及恭喜一声。听大哥刚刚提了一嘴,听那意思,过后还要再订“”。 刘老柱反应过来就没啥可不好意思收钱的了,乐呵的将银钱藏在腰间布条里,他用银子做了一条腰带。硌得慌也是腰缠万贯。 藏钱时,心下且琢磨着:借钱的才是大爷不是?他刚刚凭啥收欠款还要小心翼翼看脸色。 太心酸了,他一定是被许家大妹子欺负出了阴影。 刘老柱这回不仅没有心理负担把钱收下,而且他还顺杆爬提起下一次进货:“对,回头到府城我就领着你家有仓四处采买,务必让他记下路线。这般的话,哪样卖断货了让你家三小子帮忙补,咱村里又能多赚点。免得卖完你那吃食,回程路上放空车。” 过日子嘛,必须要细算账,等进入十一月份死冷寒天的还不用他吃辛苦,他指定近期再不会出远门。 许老太嫌弃道:“快些给我写收条,别忘按个手印。” “还用写收条?”这是不信任他呀。 是啊,你才知道? 许老太收好条子,先催促有仓和刘老柱快些去睡觉,自己却掀开锅盖用勺子搅合搅合大碴粥。 大碴粥起码要煮俩小时,吃起来才会烂糊。 明早大碴粥配着大饼子和荠菜疙瘩咸菜就是大伙的早饭。 比起在路上颠簸几天吃土豆地瓜,这顿早饭已经很好。 听说刘老大死活不收饭钱, 不仅没收,而且还让两位面案师父,用空出来的大锅蒸了四屉饼子,要给他们天亮带走。 刘老大说:村里来的人要是多,他差一不二就收点儿。可这次全是村里的后辈,拢共才来一桌子乡亲。按理赶上年节当伯伯的都理应请吃饭,更不用说好些后辈小子十年八年没见过,一晃长这么大,走顶头碰都不敢认。又没吃什么好的,怎能吃个干粮还要钱?那不是让老家长辈们戳脊梁骨。伯伯再不济,招待侄子们吃家常便饭的能力还是有的。 刘老大的理由,让本就不想给饭钱的刘老柱更没了心理负担。 许老太心想:等从府城回来的吧,还要再路过这里,如若那时候刘老柱还有剩钱,临走时就把饭费放在他们住这屋炕上,走前告诉一声把钱强留下。 要是刘老柱的兜比脸干净,那就等下一趟她家来人再送货的,临出发前让村里各家凑凑礼品。哪怕没有好东西给刘老大捎带,只给捎带些咸鱼、屉布、蒸笼或是多带一些编的筐和洗澡桶,也总是不能空手再住宿吃饭的。 许老太搅合完大碴粥,用锅盖焖上才进屋躺下。 彼时许田芯已经睡得黑香甜。 许老太感觉自己耳边全是呼噜声,有小子打呼噜打一半,她都跟着着急喘不上气,只能半眯着养神。 翻来覆去中又寻思着必须买啥。 像六口人衣裤,又是又要买布,那比精盐还要贵几倍,印象里镇上零卖四百文一斤,六口人这要多少钱。 还要给有粮和芹娘那屋做个双人被罩。 小两口搂一块火气大,倒是不用给换被芯,被芯是柳絮的,身下褥子是炕席稻草垫子热炕。 可老二那屋的被罩却必须换掉,因为那都被芹娘补得一块块全是菱形块,最小的布头才手掌心那么大,补膝盖都不够用,看起来太心酸。 再说再不换的话,小两口办事稍稍一蹬脚就会碎。 倒是另外俩小子那屋,那是要啥没啥。从裤衩子到盖的被子。 其实许老太本来计划都给做被芯,做被套褥子,连褥子都给换成的。可是提前把帐还了四十两,几百文一斤的还要扯那么多布,再有要买酒买椒大料等饭铺要用的,真是一次性换不起。 只能看情况再说。 许老太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刘老大就使唤外甥给斜对面驿站送去点鱼松。 直到下午驿丞才抽空来一趟。 刘老大问其老哥咋这么忙,驿丞说在忙着把客栈全部换新,还对刘老大提点句,让多准备盖的被子铺的褥子。 然后驿丞才问:“你早上送我那里的,可真是独家手艺?怎么卖?” 刘老大:“不瞒老哥说,六两银一坛,你应是慧眼识珠知晓这是极好的,六两不能再低,老哥批发给别人八两,在官家客栈零卖十两银都没问题。” 第115章 刘老大对驿丞说完,就让儿子和外甥将仅有的十坛鮓绒摆上桌。 至于许老太没要钱特意留下的试吃品,刘老大今早给斜对面驿站送去一斤,眼下手里只剩下不到一斤。这不到一斤的试吃品,要等他熟识的商客才会拿出来。 而这绒一般的贵食,昨夜才刚刚下四十两白银买下,今日刘老大诚邀驿丞谈及就拱手相让,这个动作代表着,甭管将来买卖如何,这十坛白送。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皆文章。 虽然这些年刘老大依旧写不全字,只会简单写个文书借据菜单等常用字,但是他和他那位也是从底层爬起来的合伙人太懂想和官场人合作买卖,甭管这物什有多难得多好,想让官家人先掏本钱合作,和你共担有可能赔本的风险,那叫不懂事。 好在他买卖做的小,一旦要是看准什么觉得好卖,比如这次的鮓绒,白送给对面四十两还是送得起的。 刘老大想的开,他相信他那位合伙兄弟过后知晓也会想得开,只有先倒搭送出去,想多挣钱的可能性才会变大。 尤其眼前这位驿丞,比他目前认识的那几位走南闯北的商贩还好用,顺利的话正对口卖鮓绒。 为何这么说呢。 驿丞,九品芝麻官,俸禄极少,据说才几两月银。 可是位置很特殊,各地的驿丞是朝廷吏部任命,不归地方管,直属于朝廷,各地驿站受兵部直接管理。 每个驿站要负责通邮传令、传达公文,务必保证三千多里的路途,一天二三百里,十五天内就要到。每路过一个驿站,驿丞就要签字卡戳,如有哪处驿站耽误直接被兵部问责。 而驿站嘛,无论官家还是民居,仍是住宿为主,驿丞负责接待途径官员住宿换马匹换船,协助南北调运货物、运送官粮。 以上这些,刘老大都是通过和驿丞熟络后得知。 关于卖鮓绒,以上自然不是重点。 重点是直属管辖,每隔两年分布到各地的驿丞会分批进京汇报,上缴两年来途径驿站的备书。 与驿丞喝酒的时候,刘老大留心记下,据说即使分批进京,一次也能偶遇十来个驿丞,要是多留京几日,能遇到更多人。 从他们这里只到陵城就有好些驿站驿丞,眼前这位驿丞还和几位处得不错时常互通。 刘老大再心算一番,眼前这位胡驿丞今年又要进京了,进京了,给好友驿丞们没什么拿的,正巧他这里有鮓绒,送礼送到心坎上,这不就能把“独家手艺”传出去了嘛。 大家都不是傻子,如若真能卖到外地让远方的驿丞们也跟着赚点辛苦银,胡驿丞这人缘不也能更好。 刘老大是从乡下小子爬起来的,他太知道猫有猫道鼠有鼠道,不要小瞧任何人的挣钱方式,哪个驿丞会只靠面上那月银几两过活。要不然这位胡驿丞拿什么给亲妹子在府城开的布庄,老家田产也很丰厚,明面上说是妹子贴补娘家给买的,实则都懂。 更何况,即便胡驿丞没有走其他驿丞路子推销,刘老大猜测,胡驿丞也会把鮓绒送进城里各处贵人家院里,或是贵人家开的铺子里。 历来官家驿站只给官府传令公文,百姓想传信要么靠拉脚车,要么靠镖局,用时很长。大户人家赶上着急事,尤其是高门大院自是有特殊办法,不追究就没事儿靠的就是驿丞。 因为只有官家驿站有水马夫,有换乘马匹,有跑腿驿卒养百人左右。骑马的或是撑船走水路送信快。 刘老大知道各府高门大院管事,都和这位胡驿丞熟络。 胡驿丞要有心想赚鮓绒钱很轻松。 总之,他这十坛子又是白送的,无论胡驿丞最后是走哪条路子往外卖,一旦要是好好推,量总是能起来的。 经过深思熟虑后,他想豁出一把。他要的从来不是挣拼缝的百八十两,那般的话太白瞎“独家秘方”四个字。许家人不懂独家的价值,他是知道的,他就想使把劲儿,争取让价值发挥到极限,到时和许家人一起共赢。 更不用说摆在官家驿站还能当一道独家小菜,越大的官员越讲究身份,不会占一个小小驿丞的便宜,真吃好了,身边的管事随手给赏,怎么个挣钱方式就不归他管了。 刘老大只在最后给胡驿丞吃颗定心丸:“我那门亲属是用性命换来的秘方,烹法又极为繁复,挣得真是辛苦钱。好在我这家亲属提前二年就准备,一点点积攒有些余货。我已和她谈好,最晚再过十五日还能再送一批货,我让他多送点。” 让胡驿丞心里有个数,放心去安排那十坛子。 —— 与此同时,在路上的许老太和许田芯,一边伴着直播间背景音乐——西游记之走啊走,一边在学赶牛赶骡子。 人都已经来这里,要学会古代驾驶技术。 这可苦了二道河同行人。 刘老柱坐在许田芯的车上喊道:“快饶了爷爷吧。” 他脑后的那簇头发都飘起来了。 许家娃娃赶车,有坑专压坑,没坑压石头,小坑从不管,大坑一闭眼。 第116章 本来就不想嫁人 “吁!” 刘老柱一手紧紧扒住车板,一手捂住破马张飞的头发,许田芯这声“吁”,简直是天籁之音。 刘老柱下车时腿有些发软,感觉自己是豁出命在陪娃成长。 他教导亲儿子刘靖栋学赶车都没有如此艰难。 此时,二道河村一行人全部下车。 刘老柱示意大伙今夜宿在这里,离府城最快还要一夜外加大半天的路程,再往前走是比他大哥那里住宿还贵的客栈,眼下天已经擦黑不说,外面有雷电闪过,怕今夜有大雨。 这家临时住宿的地方是四间石头房,每间房里,炕上地上住满来自府城各县的赶路人。 外面还搭有一个大棚子,棚里烧着几大锅热水,正顺着刮起的风飘着白雾,以及一些简单垫肚的食物。 店家很热情,见到二道河村一行人就招呼道: “来啦老弟,里面有空位睡觉,你们这几个人妥妥能住下,炕上一人二十文,地上十文。” 又喊道:“卖苞米卖苞米,十文钱一棒子,十八文钱两棒子,三十个铜板四棒子,你要买三十文钱的,我再给你一棒子。” 二道河小伙子们将牲口车绑好,路过卖吃食的大棚子,看眼烀得烂烂的玉米,咽咽吐沫扭头装作没听见。 什么玉米卖这么贵,在农村敢这般要价会被人打死,快赶上白面包子价啦。 其实他们不馋玉米,只是很馋那冒着热气的香味。 一路赶车又是阴天灌一肚子冷风,喝热水吃热饭睡热炕,已经成为小子们心里最盼着的事儿。 真不知道冬天刮着冒烟风雪赶路会如何,一旦要有雪灾封路搞不好会冻死。难怪里正叔说,丢磕碜借钱也要将货物一次性全买回去。 这面许老太和许田芯攥着牛鞭先进了屋,看眼住宿条件犯了难。 里里外外炕上地上全是男人,连棚子里煮饭卖苞米的也是八位壮汉。 祖孙俩看人家,正在炕上边抠脚趾盖泥边唠嗑的男人们,也拧起眉头看她们。 他们欢迎大姑娘小媳妇和他们一起夜宿在同一间石头屋,即使夜里挨不着边,占不了什么眼睛便宜,嘴上说点黄磕也能过过瘾。 可不代表他们欢迎一个老太太和一位干巴巴的小丫头,这只会让他们感觉不方便。 毕竟睡在这里的,基本上全是要去府城卖货的普通人以及穷苦人,好不容易二十文钱睡个热炕能不脱衣裳睡吗?有人里面穿的全是补丁,有的里面甚至啥也没穿,都是男的脱光也没顾忌倒很轻松。这可倒好,多俩女的。有那赶路的正经男人不干啦,让店家调屋子,不想被老太太看到他身子。 可见,在这里普通女性出远门有多难。 有钱的女人就会去前面住那贵客栈要单间,没钱的女性为生活奔波也没胆走这么远。 刘老柱听到屋里嚷嚷声也犯难,他以前没带女的出过远门,就没留意过种种不便,一咬牙正要向店家打听:“包下其中一间石头屋多少银钱?” 店家倒是有经验,先抢了话。 女客一年到头虽见不到几个,但是常年累月下来,还是有个别进城看病等各种理由的普通妇人,给出主意道:“再往前走有片林子你晓得吧?那林子里有条小路,沿着那条山路上山有个尼姑庵。去那里借宿吧。” …… 刘老柱将其他人留在这里,他带着许有仓载着许老太和许田芯寻到尼姑庵。 许田芯发现直播间家人们忽然就兴奋了。 大家在刷屏: “尼姑庵可是个好地方。” “那是重生点,凤凰涅盘的地方。” “甄嬛去一次做太后,杨玉环去一次做贵妃,武则天厉害了,去一次做皇帝。” 许田芯头上顶片绿树叶遮雨道:就怕我拿的剧本是,我去了一次,再也没回来…… 第117章 尼姑庵里自是没有风流尼姑俏书生的奇遇。 尼姑庵里只出来一位看起来五十岁上下的老尼姑。 老尼姑看眼远处黑蒙蒙的天,知道过不久将有一场暴雨袭来。 又看眼许老太和许田芯的穿着,没有多言,行了一礼后闪身让开一侧门,告知柴房有锅有水有柴自便,柴房边有间屋子可以借住,但是许有仓和刘老柱不得入内,想进去看看也不行,且雨停后就要及时离开。 许老太不放心死心眼的三儿子,在入尼姑庵之前,特意回身嘱咐许有仓: “不许在林子里搭棚子守着,那多危险?再说我和你侄女住在这里没什么可担心的,明早路过这里来接就行。要是让我知晓你又在外面傻了吧唧干等,往后再不带你出门。赶紧和你里正叔回去睡觉。” 许田芯也跟着劝道:“三叔,快走吧,奶奶已经给你交了二十文的热炕钱,少睡一会儿不划算。” 许有仓动了动嘴,终是没敢犟嘴说不回去,只抬眼又仔细记下老尼姑的长相,他要知道是谁给他娘和侄女领没的。 许田芯想说,真用不着记长相,这都录着呢。 其实她很适合守城门,能录下来犯罪分子长啥样。如有必要她都能数出来每天有多少人路过城门。 刘老柱不像许有仓那般担心,他倒是觉得住在这里最安全。感觉比路边大车店和一堆男人住一起安全。 刘老柱趁着许田芯马上也要进庵堂前,连忙解下绑在身上的一个钱袋子递给许田芯。 许田芯眨眨眼,这是刘爷爷的部分上货钱。 不知咋回事,最近刘老柱总觉得许家娃娃甚至比她奶还一身正气。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如果说,把钱给许老太有可能丢一文两文,那么把钱给许田芯指定能给保存得好好的。 总之,有些话一切尽在不言中,娃娃应是懂他的意思,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钱分着放藏好,一旦谁那里被偷还能有过河的。 许有仓和刘老柱前脚离开,外面就开始下瓢泼大雨,想必路上会挨浇。 祖孙俩随着老尼姑进入庵堂后,先去柴房烧水喝个水饱,又往灶膛里扔了两个地瓜,用明火烤了两个随身带的饼撒了点盐巴,许老太和孙女还用自制的香皂好好洗漱一番。 祖孙俩对这个落脚点挺满足,终于不用闻臭脚味听呼噜声,不用管其他人吃喝,最关键的是直播间家人们都没有住过尼姑庵,大家看什么都新鲜。 许老太想着相等于来庙里做客不敢乱走,但她作为大主播会摸摸门、摸摸窗框窗纸,指指院里大树,让孙女偷摸录一录几个尼姑的背影穿着,没想到家人们你一块她五块钱的就打赏起来。 许老太听孙女说过现代有睡播,只要睡得香就挣钱。 没想到她和孙女今晚也当起了睡播。 许老太临睡前再次遇到老尼姑,特意领着孙女弯腰行礼又感谢一遍后,才将借住的小屋门在里面反插,窗户关紧。 住的小屋里没有蜡烛只有一盏破旧灯台,许老太将自带的鱼油倒了点进去。 外面雷雨闪电,屋里一张一米五宽的凉炕已经烧热,炕上只有草席子没有多余被褥,许老太和孙女将钱藏好。 伴着外面的雨声和屋里许老太的呼噜声,祖孙俩紧紧相依直播睡觉。 不知不觉间,龙遗丸盒子掉了250个铜板,今晚的打赏钱。 …… 除了许老太和许田芯一直披着油布,其余人浑身上下都浇透了,因为中间路过一段不好走的路,车轮陷进泥泞里,大家要下来推车。 刘老柱家大儿子吃惊道:“你们怎么来啦?” 第118章 你骂谁黑呢 我们怎么来了,我变了呗,多简单的事儿,你没看过忏悔书? 刘老柱顾不上搭理一脸吃惊的大儿子,招呼二道河村小子们快进屋,一副当家做主的模样,指挥大儿子店铺雇来的两位小伙计:“去外面把货卸喽,车上货抱屋里,毛驴骡子牛牵后院,给喂口温乎水。” “大儿媳呢?” 刘家大郎的妻子春桃听到公爹叫她,不敢继续躲屋里,掀开帘子从里屋出来道:“爹来啦。” 刘老柱扭身特意对许田芯招招手:“丫头,和你奶去里屋热炕暖和暖和。” 说完才又对大儿媳道:“这些人你都认识吧?都是村里的,不是外人。那位是你许婶子和她孙女田芯。你去给大伙找几双草鞋,俺们都换换,一路走下来,鞋早就被雨水泡得完犊子。再抓紧整口吃的,就热汤面条吧,打几个荷包蛋。” 上车饺子下车面。 刘老柱心想:都是头一次登门,用他大哥的原话,要么就别领人来,领来就要尽量招待。这也是给自己和大儿子做脸面。 他大儿子假服兵役那事儿,将来万一揭开,还要靠大伙说情。而来的这些小子们赶明回到村里,村里那些老娘们一向打听事儿问得细,吃啥啦,喝啥啦,咋样啊,就差路上放几个屁不过问,剩下啥都打听。招待的热情一些,村里人听着心暖。 所以他想让大儿子好好表现。 刘家大儿媳听完笑脸一僵,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她实在是没法痛快应答。 心想: 冷不丁见到这些人吓一跳。 难怪昨夜没做好梦,一宿梦的都在茅房里蹲着。 草鞋是卖的,公公说得轻松,拿出来给大家穿就等于是白给十多双,只本钱就要六十多个铜板。 面条也要人擀,用什么面啊? 还要打几个荷包蛋,听那意思像是要她给每人煮一个,还不是只给公爹,这叫多出十来个人吃饭,谁擀面条。 春桃先偷摸看眼自家男人的脸色,指望能说两句,哪怕只说没人手擀面条也行。发现她男人脸色很僵硬仍处于发懵中,都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了,这才不得不看向许老太和许田芯。 这两位,她倒是认识的,以前在村里江边洗衣裳的时候,她见到许老太能不打招呼就不打。长辈咋了,她是里正家的长媳。 眼下让她想装热络也装不起来,那也太假了。 春桃看到许老太和许田芯没有听公爹的直接进屋上炕,不像村里有的妇人没眼色让进屋就进,正站在门口蹭鞋上的泥,脸色稍稍好看点儿,这叫城里。 春桃没提找新鞋的事儿,也不提进屋,只脸上略带点笑意说道:“婶子,那你先蹭着,我听我家胖小好像哭了,估么又尿炕啦,孩子不省心。稍等会儿,我这就出来。” 许老太装作没看出来刘家大儿媳的假模假样,对刘家大儿媳笑了笑挥手道:“孩子小,就这样,你快去忙,不用管我们。” 许老太是真的不太在意刘家大儿子和儿媳的态度。 她会进城直奔刘家大郎的铺子,那是因为刘老柱非让大伙认认门。 她来认门,冲得是他们爹刘老柱的脸面,不是那两位。 免得死活不来,一股子小家子气,像咋回事儿似的,好像有仇,刘老柱会不乐意。 来之前也早已经想好,要是欢迎呢,她自是乐呵会心暖。 不是有那么句话,出门靠朋友,总比在陌生的地方举目无亲强,给看守个东西怎么招也比给外人放心。 要是露出不欢迎的意思呢,说心里话,她真无所谓。 因为她本身没打算在刘家大儿子家住,昨晚和孙女住尼姑庵唠嗑的时候就已经决定好。 只是考虑到刘老柱的面子,不能进城就分道扬镳,以及她这次也是 许老太不管村里其他小子是咋决定的,反正她家三口人是指定要出去找住处的,压根儿没打算到府城省下住宿钱。 只惦记趁着她来这一回,能多找找几处住的地方问问价比对一下,挑一家既经济又实惠的客栈摸摸底,下次让老三带人来府城送货,直奔这家客栈就行。她在外面住,卖货还方便。 而且只要带上孙女,许老太发现,眼下她们甭管做什么直播都有打赏钱,领着出门找住处,就当作带家人们看新鲜啦,大雨天憋在屋里多无聊,让家人们好好看看古代各种小旅店。 许老太甚至觉得,刘家大儿子要是能摆明不欢迎的态度倒省心,这样能让刘老柱死了心留她们,免得等会儿她要出门还要废话几句。 此时,刘家大儿媳和许老太打完招呼闪身走了,女人家说话含蓄,许老太又是笑呵呵的模样,村里小子们心粗就没发现不太欢迎。 刘老柱要上前扯侄子们的胳膊,都是石头地就是擦得干净点儿呗,有啥可不能踩的,一个个傻杵在门口干啥?但他的胳膊先被扯住。 刘家大儿子刘靖业终于缓过神来, 还行,刘靖业进屋前不忘装装面子情:“那啥,你们坐,你们坐,别客气,那里有小板凳,自己拿,俺们去张罗饭。” 等到刘家父子俩去了后面,许老太拦住真要进屋坐小板凳的小子们,其中就有许有仓看不出眉眼高低。 大伙的鞋确实很脏,沾着泥巴。 穿蓑衣裹雨布,可是一路赶路鞋避免不了雨水。 许老太小声道:“左不过你们鞋都湿了,去房后找到那两位小伙计问问热水在哪,自己喂骡牛,别让人家帮忙。就说东家让他们回来看铺子。” 都走了,刘家大儿媳也不知躲后院哪屋去了,别丢个东西赖他们二道河人,或是万一有人买货呢,她可不帮卖,免得说不清。 小子们很听许老太的话。 去后院寻那两位小伙计时,没了外人听见还很唏嘘,略显兴奋互相议论道: 没想到里正叔家大儿子这么有钱。 如此大的杂货铺,比县里两家加一起还大,竟然还雇了两位伙计,着实让人艳羡,这过的不就是财主生活嘛。 而且这里可是府城,听说寸土寸金。 镇上一家小点儿的铺子都要百两,县里要二三百两白银,不敢猜在府城想买下这般大铺子会多少银钱。 咱们今晚能住下了,房子看起来很大。 可见,自从刘老柱带领大家抗击王家沟,又一路赶车到府城相依相伴,村里年轻人真真正正将刘老柱当作可敬可靠的长辈,在刘家大伯那里还不自在,到了府城真没多想,没拿自己当外人。 四伯家孙子道:你说咱们回村要不要和家里人说? 有小子乐:能耐有啥可不能说的,帮里正叔显摆显摆,要不然大伙都不晓得里正叔家实力。这是增光的事。 也有人反对道:“还是回头问问的,咱们这些年都没咋听说开铺子,或许不想让村里人知晓。里正叔带咱们来是没拿我们当外人,这才没瞒着,我们别瞎说给添乱。” 老万家小子:不知道我家酱油在刘大哥铺子里卖多少文。 还用胳膊碰碰许有仓:铺子里挂的蓑衣还有烟袋锅是二哥的手艺吧? 许有仓回想刘家铺子摆的样品货,点点头。 今年秋后他二哥就没闲过,其实家里有两套新蓑衣只是没带来卖。 娘说不卖了,自己穿,眼下他穿的就是新的,以前那套太破了。二哥更是没空制烟袋锅,在家正鼓捣盆和桶呢。 孙家小子笑道:“不知道府城山货价钱卖多少。” 关于售卖价格,大家只是好奇:“要是不卖贵点儿,铺子门面钱都本不回来。” 小子们议论得欢,正要拐话题说府城真大,开了眼界,等雨停了一定要好好瞅瞅时,隐约听到刘家父子俩的声音。 伴着雨声,只隔扇窗户,小子们才发觉,合着绕过来这是刘家屋子的后窗户。 本来他们已经看到那两位小伙计,正要跑到棚子里去喂牛,结果听到吵架声,似乎是因为他们这次来。 刘靖业哪里能猜得到,大家没在前院坐着,竟然绕到房后去帮忙。 他是特意给老爹拽到后面的屋子,开口就无奈道: “爹,你是不是冲着啥啦?不行真让我娘找人给你破破吧。前两天王里正家小子特意来我这里,说是来府城参加什么诗社,还问我,你和他爹是不是有啥误会?” “误会?你没看过我给你捎的信?踢你爹,拿你爹不当人看是不是误会?趁着我不在村里,王家沟那群王八蛋跑咱村里烧杀抢夺,放火烧柴火垛是不是误会?村里你十来位叔伯被他们打伤,你要有志气就不该和他说话,见面先呸他两口,还读书人呢,那小子和他爹一样操蛋,人模狗样不是好东西。你对外人那狠劲儿呢?!” “爹,我咋抖擞那狠劲儿,您知不知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就不明白了,你何苦为大伙的江面得罪王家?已经忍了这么多年,人家一个小手指头就能让我铺子开不下去,连这偌大的府城都有贵戚……” 刘老柱气咻咻失望道:“我以前就够不是东西的,没想到你更不是个物,看完信还能说出这种屁话。” 他只要想到儿子那事儿就大脖筋拧劲儿疼,很怕事发被砍头,没想到大儿子对他这个亲爹一点儿不理解。 能解释的,他早已经解释过。 刘老柱心口闷疼得慌。 大儿子见到他一身被雨淋的呱呱湿,赶了一路车没句窝心话。 他这么嚷嚷给找新鞋也没找,自从用身体堵江面捞鱼就好像肾出了毛病,脚底不能凉,要不然拉拉尿。 结果拽他到后屋,不是问问咋个安排饭安排住,再给他找身干爽衣裳,而是埋怨他竟然说的是这些话。 刘靖业看出老爹浓浓的失望,深吸口气道: “我只是想不通,您不至于做到这地步。 我看您眼下办得各种事儿像中邪。 我早就想问了,为啥给我大伯给我叔银子赔礼道歉,现在又恨不得把家里所有存项都搭给村里人。 这次还把村里人直接领到我铺子里。” 刘家大儿子心想:好里正,哪里是那般好当的,再说差一不二的有许多省劲儿做里正的方式。 “您还说什么,要带领村里倒货致富?” 刘家大儿子实在难以置信: “爹,您到底是听谁忽悠的要换天?我在城里都没听说过要来新大官。 还搭钱帮村里人买荒地,您必须告诉我,买那些荒地盖房子要作甚。 您要是不和我实话实说,我不会告诉您进货地址,我见不得咱刘家倒搭钱帮大伙,还要打水漂!” 刘老柱瞪眼,也像是 刘靖业躲避老爹的目光,自顾自道:“瞧瞧您眼下像换个人,你还给那烟袋塞子领来了,一口一句丫头给我整一愣。说实话,我都没敢认那是许有田的闺女,不知道的以为是你亲孙女。” 刘老柱警告大儿子:“什么烟袋塞子,你怎么说话呢?!我告诉你,在咱家这两天,你可以不告诉我进货地址,但是你要对村里人好点儿。我要干啥轮不到你质疑,我是你老子,没用你的,用不着你管我!” 刘家大儿子帮他爹回忆,不是好气道:“那话是我说的吗?那不是您说的,瘦、黑,烟袋塞子……” 窗户忽然被推开。 刘家父子俩以为是风刮开的,然后就看到许有仓黑着脸,以及许有仓身后另几个小子们。 许有仓不乐意极了:“叔,你说谁黑?!” 刘老柱怕被许老太知道,连忙拽住许有仓:“老三,你听叔说,那不是黑,那是不肤浅!” 第119章 多亏吵嘴时,没有七年谷八年糠提起配不上小儿子那事儿。 要不说呢,没啥事儿少吵架,不解决问题还会扯出没用的闲话。 要是让许家人知晓,他们刘家曾起过让许田芯和刘靖栋配对的心思,且还认为许田芯配不上,准保会翻脸。 刘老柱着急起来顾不上其他,直接从窗户爬了出去,一把拽住转身离开的许有仓。 边跟在许有仓身后,边小声皱眉解释着: “三小子,叔和你说句掏心窝子话,以前咱两家关系一般,说话就没太注意,你别当真话听。” “田芯儿那丫头是啥样的孩子,以前我当爷爷的不了解,自打她随我出过几次门,眼下我太清楚不过。 能靠自学识文断字,算账转得快,说明那脑袋瓜不是一般的聪慧。难得的小小年纪不爱显摆随了你大哥的品性。 还做事稳稳妥妥,有事交给她放心。说话从不高声,与人和和气气。 岁数小和咱们一路吃苦,从没听到她一句抱怨,咱当长辈的有时还骂骂贼老天,我细品那丫头却只干力所能及的。 丫头还是个知足常乐的性子。要是吃顿好的,我瞧着能笑的一脸百盛开的样子。” 以上这些是刘老柱的心里话。 随着了解,他倒是觉得自家小儿子配不上田芯儿。他主要觉得俩人智商不搭配。一个小小年纪总是心有城府,另一个嘴上没把门的还总是听不懂人话,一起过日子会把对方气死,他早就歇了那种心思。所以才会一直当田芯是孙女辈儿。 他恰好还没有孙女。 可是刘老柱越说也越愧疚,为以前的行为忽然感到臊得慌。 哪有他这样当爷爷的。 像个扯老婆舌似的,在家埋汰同辈人也就算了,说人家孩子干啥。就他家小儿子一天天像个小傻子似的,他都不乐意背后有人说坏话呢,难怪许家三小子冷不丁听见会翻脸。 刘老柱拽住许有仓胳膊,很是诚恳劝道: “说一千道一万,再是过去的事儿吧,叔也理亏。三小子你要是实在心里不痛快,这么的吧,叔豁出来老脸让你娘知道骂两句。” 反正他碎嘴子以前啥德性,许老太又不是不清楚: “但你就算再不痛快也不能当田芯面前说。丫头算大姑娘了,再过二年都能嫁人,万一心思窄……唉。” 穷黑瘦,对于上岁数人来讲,不太在意外貌。可对于小姑娘来讲,丢脸甚至比丢命还邪乎。别让以前胡咧咧的话,凭白让孩子伤心,犯不上。 许有仓深吸口气,抹把脸上雨水看向里正叔。 他能听进去劝,正是因为最后这几句话。 里正叔不是怕田芯往后不尊重他,丢了当爷爷的面子,也不是担心被他娘数落两家会闹个大红脸,而是出于关心。 包括之前夸他侄女的话,也能听出来是发自肺腑的评价。 夸那几句话时,许有仓差点忍不住附和,句句到位,比他自家人都会总结。 可是仍然忍不住肚里来气。 虽说谁人背后不说人,村里人爱关上房门讲究东家长西家短。 像他娘也背后埋汰过刘家。 娘评价里正叔:拿你货,卡你油,刘老柱就是个糟老头。 说刘家大儿子,癞蛤蟆生蝎子,一窝更比一窝毒,还赶不上他爹呢。 说刘家小儿子:一山更比一山高,刘家小儿子就是个大草包。 自家人自是不会出去说,都是关上门埋汰人。别人听不到,就不会受伤害。 可今个里正叔家私下说的话却被他听到了,听完心里就很难受。 瘦代表做叔叔的没本事,侄女才没吃胖呼。黑说明让孩子干活了,没给细细养着,可是已经尽力了,有一半心堵来源这种想法。 另一半是……许有仓不打算告诉娘和侄女,怕娘听到也有他这种无力,但是必须给两句:“叔,你家人唠嗑,咋那么能埋汰人呢!” 刘老柱连忙道:“不是解释了吗?那是以前,你看你这小子,现在叔家真不那样了”,现在没空。 许老太看到从后院来的俩人,有些纳闷老三脸色不对劲儿。 “怎的了?” “没怎的,现在雨小了,娘,咱啥时候走?我和里正叔唠这事儿来着。” 刘老柱点头附和:“对……啥?去哪啊?” 要走的不止许家人。 会说的不如会听的,二道河其他小子们也从后院跟了过来。 他们稍稍耽误一会儿功夫,是刘家大儿子也跳窗户拦住来着。 刘家大儿子再厚脸皮被听了现场也有点尴尬,没解释吵架原因,却也拦住说:“这就要做饭了,套车干什么。” 第120章 居家应节俭,出门则要多带盘缠。 穷家富路,甭管是哪个年月的老百姓都懂这个道理。 所以小子们兜里是有余钱的,出门时老娘就给带着。 此时,小子们没叫里正叔一起离开,只看着许老太期待道:“婶子,我们跟你走。” 许老太看眼大家的面色,又看眼刘家父子俩,带着孙女从小板凳上站起身,猜测刚刚在房后应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在许老太看来,其实无非就是那几件事。 无论是不愿意招待吃住陪笑脸,还是嫌弃她们扑奔进货麻烦事儿多,总结下来就是一句话,当你穷的时候,甭管干什么对人家来讲都很招人烦。 这要是拎十只小鸡登门你再看看。 细想想也不完全赖人家,毕竟不是实在亲属,感情也没处到位。 忽然登门,全看人品的事儿,而刘家大儿一向眼睛长在脑门上,只爱结交有本事的,又满脑子小聪明,人品比他大伯甚至比之叮当摔锅的伯娘还稍差一些而已。 可见,许老太没往刘老柱买荒地和四处借银钱已经露馅上琢磨,离这么远,刘家大儿子又不是有通天眼,想知道也要等他们住下,刘老柱慢慢细说。 许老太并不知晓王里正的儿子,前日登门特意和刘靖业说了不少传言,刘老柱刚才被大儿子问及就频频点头应了。 许老太更不知道的是,她在刘家大儿眼中,眼下就是个欠他家很多钱一女的。 刘靖业认为,要是个岁数年轻些的妇人给他爹灌迷魂汤还有情可原,竟然是一个在他印象中,啥也不是只会吵吵把火的老太太。 要不然他也不会气急败坏先抨击一个随行的小丫头片子。 他的本意是想先挖苦几句他爹对许家前后不一的态度,再拐到许老太身上,想说那位就是一个凭死去儿子认识上赵大山的普通村妇,要说本事只会胡搅蛮缠,爹你醒醒,结果没等说完就出了纰漏。 刘家铺子门前,车已套好,给刘家大儿子带来的货也往下卸。 带来的货有从村里孙家以及附近村落收上来的榛子松子和干蘑菇。 刘家大儿子往年靠这些山货差价就能挣一半带拐弯儿。 有从万家拉来的酱油。 万家做酱油一向用精挑细选的好黄豆酿造,酿造时间长达两年以上。在村里镇上卖不上价,到了大城池里却能翻到五倍价钱。 府城酒楼以及许多大户人家,常年在刘家大儿子这里订酱油,让刘家大儿挣了不少。 更有刘老柱在县城批发的猪油芝麻油豆油菜籽油,无论是让大儿一家吃还是卖,刘老柱给买了不少特意一路运过来。 卸下车的还有他老妻给大儿子腌的四坛子咸鱼和腌的腊肉。 东西全部卸完。 许老太带领二道河村一行人,直到离开时态度仍是浑河的,没人捅破那层窗户纸闹个半红脸。 不为别人,为刘老柱。 有小子对刘老柱解释:“这么多人不能在这里住,不得劲儿。反正俺们已经记得铺子在哪,明早再来接叔去办正事。” 许老太也说:“你好不容易来趟城里,快回去稀罕稀罕孙子。” 有小子边牵牛车边扭头让刘老柱进屋:“快回去吧,叔。” 许田芯特意回身笑着对里正爷爷挥挥手。 刘老柱望着大伙在雨幕里的背影却遭不住了。 热水没喝上一口,草鞋没换上一双。 小子们兜里没几个大子,银钱全在他这里。 这一路,除在他大哥那里受到礼遇,剩下全是心酸。 刘老柱忽然觉得自己错了。马都置办上了,还会差鞍子?一路上就该钱吃饭住宿,谁都不找就不用看白眼。早知这般上火心堵,他还要什么脸。 大儿子的行为,相等于甩了他一个大嘴巴子。 “田芯儿,等等爷爷!” “爹?”刘家大儿媳春桃想要追上去,还想掐下小儿让喊爷爷快回来,被她男人拦住。 春桃意外:“公爹看起来很生气,我还没见过他这般生气过,能行吗?” 刘靖业眼神闪了闪,心想:生气不在这里住也好,免得父慈子孝,万一爹和他开口要银钱。要他说,多要一文都是打水漂。 至于村里人连口热水没喝就走了,他更不当回事儿。 该谦让挽留的面子话,他已经说了,往后又不会求到山沟沟的泥腿子,只会拉他家后腿,他有什么可怕得罪的。 当晚,许老太他们住在一家稍偏的旅馆中。 包下一个大间一个小间。大间价钱一晚是120文,小间八十文被许老太要了。 许老太打算单独给刘老柱住宿钱,没想到寻到人时,刘老柱在偷偷抹眼泪。 第121章 许老太看眼刘老柱面前已经空了的酒坛子,连叠下酒菜都没有。 要换成她伤心,她就出去钱,才不为孩子着想,起码喝酒要配盘生米。 刘老柱仿佛喝多了,嘟嘟囔囔道:“……他见两天世面,在城里开上铺子就觉得自己是大城池人,在城里别的本事没有,就学会嘲讽亲爹,瞧不起老家人,我们都是山沟沟里的泥腿子,在他眼中啥也不是。我就纳闷了,我这么朴实无华的人,怎能生出这般没良心的娃。” 要是按照逛青楼不看女滴,只惦记买只鸡回家,最幸福的事就是去地窨子里数数家里存粮,酒也不舍得多喝,一文钱不舍得乱,刘老柱确实朴实无华。 他一辈子没啥爱好,也没怎么吃过好的、穿过好的。 精打细算、蝇营狗苟,全在孩子身上,他的大闺女、大儿子、小儿子。 连眼下受的委屈、吃的苦脚底凉就拉拉尿,究其原因还是为大儿子。 可是大儿子对亲爹这般狠,往后能指望养老?他忙乎一溜十三招极为委屈,这是图啥呢。 刘老柱借着酒意上头,越想越上火心堵得慌。 刘老柱也只好意思在许老太面前抹眼泪,让进来时把门关严就放心哭了起来。 又哭诉道:“我后悔,刚才咋不给他一个大嘴巴子,换旁人家的爹,从他顶嘴就该烀他几巴掌踹几脚让他给老子滚蛋,那是他老子我给置办的。” “别拦我,走,都跟我走,我这就让他滚犊子。” 许老太自始至终就没拦着,屋里也没有其他人:“……” 说实在的,刘家大儿那德性,换成她家仨有,她早就动手。 甭管爹娘带回来的是谁,哪怕心里有埋怨过后说,为面子情也要忍住,而这就是没给留脸。 想当初她家穷不穷?那阵留满桌子在家吃炖小鸡大米饭,这在现代不算个事儿,在这里在农村却是老大一件事儿,就是在现代七八十年代也要当一件显摆的事四处说的。可她儿媳妇于芹娘明明一肚子舍不得,也照样脸上带笑让满桌子多吃点儿。她相信她家仨有也能做到。 许老太已经从小子们那里,听完刘家父子俩吵嘴的大致原因。 小子们学完是怎么一回事后还沉默一会儿,说没想到里正叔为那片江受这么大委屈。还有买下那片荒地原来是为村里。恨不得每省下一文钱也是为 说完就看向她,想让她这个召集人出面安慰安慰。 当时许老太竟然开小差,心想:要是她孙女跟着看现场直播吵架就好了,直播完吵架,再直播离开和四处找店是不是更能让家人们代入。如若刘老柱能像喝多说的那般,再揍他大儿子一顿更加好,爷俩嗷嗷吵架往一起冲,备不住能得到点打赏钱。多好的素材。 这不比坐在这里喝闷酒强?她也没啥可劝的。 许老太不知道还有另一个插曲,要是直播那个小插曲,让当事人小助理听听更刺激。 二道河村小子们决定和许有仓一样闭严嘴巴,以后到家也不和任何人学烟袋塞子之类的话,那是肤浅的人做的事儿。 “行了,你差一不二得了,伤心也忍忍,留着回去和我嫂子念叨吧,和我念叨不着。再买酒还要再钱,明早起不来你别耽误我正事儿。多住一晚上那叫多二钱银。” 刘老柱瞪着通红的眼:无情。 当当当敲门声传来,刘老柱赶紧将哭出来的大鼻涕蹭在炕沿边。 这是小子们吃完面条回来了。 今晚刘老柱豁出去给大家一块碎角银子让出去吃饭,四伯家孙儿给刘老柱打包回来一份馄饨。 孙家小子端进来一盆热水:“叔,烫烫脚,可热乎了。” 而另几个小子是拿走刘老柱的布鞋和大伙换下的半湿衣裳去外面刷洗,打算放炕头晾干,要是一宿不干就烤烤火。这也是大伙包下房间的原因,洗漱方便。 许老太看眼刘老柱,那老家伙吃着热馄饨,脚插在热水里,还有人给洗脚,眼圈又红了。 怕耽误小子们擦身子洗漱,她扭身就走了。 她要带着孙女和老三,趁夜里酒楼和青楼正热闹去推销。 当晚玉环面收获颇丰,府城的 许有仓记下酒楼路线和门脸。没想到老娘鼓捣出来的玉环面刚推销出去,就听到那家掌柜让大厨:快,用鸡汤入味做十碗送楼上雅间。 许有仓感觉自己长了见识,外面有钱人真多。 也给许老太乐的,看雨停有不少支棚子的饭摊子,非要请孙女和儿子吃个炒菜,他们半个多月没正经吃个菜。 但这顿独食最终换成枣糕。 许田芯是顺着枣糕香味一路闻过去的,许有仓伸手管娘要钱,要给侄女买点心。 许田芯忍不住热乎乎新出炉的糟糕,打开油纸包掏出一块,边吃边含糊问道:“奶,明天就开始钱了,还完里正爷爷是不是就不够啦?我还要给我婶娘买小衣。” 她婶娘两点大,一旦衣裳半湿或是太紧就能看出来,里面需要两件贴身小衣:“我看刚刚卖点心那家没有沙琪玛。” 沙琪玛应该是清后才普及,最初满人上供吃的。 许老太一顿脚,扭头看向孙女。 这也行?现想招挣钱? 但许田芯不太确定:“要不然我问问家人们?” 许老太急忙上前一步,捂住孙女头发道:“不用”。 甭管这个朝代有没有,这都属于是自身带的本事,她以前没少给孙女做了吃:“别瞎问,再冒烟儿喽。奶买些食材回客栈做试吃品,回头能卖出去方子就换点银两,卖不上价大不了留给你吃。” 沙琪玛不能靠运输售卖,只能看准哪家点心铺子或是大酒楼告诉做法。 许有仓从对面茶馆打听完青楼具体位置跑了回来,结果发现老娘不着急了。 许老太经过孙女的提议,决定好好溜达溜达,看看她现上轿现扎耳朵眼还能卖点啥。 第122章 真让许老太发现相比较不是那么费力气,又能赚大钱的商机。 那就是酒。 合着这里的酒就是绿色小甜水,特意买的上年头的黄酒也是绿色的。 许田芯心想: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开封一坛新酒就能看到坛子口是密密麻麻的酒渣子,再配着绿色的水,就跟那蚂蚁飘在里面似的,看得人鸡皮疙瘩冒出来,终于能理解这两句话。 还有一个词叫灯红酒绿,应该就是这么来的。 此时,许老太带着儿子孙女坐在酒家里歇脚,买了四碗不同种类的酒,她正挨个尝尝。 细品品,口感有些稠,而且越是便宜价位的酒还越是浑浊。 “一杯浊酒敬家人们。”许老太突然端起酒碗笑着说道。 许有仓微愣,他和侄女坐在同一侧,以为老娘是在对他和侄女说话,连忙端起一碗老娘尝过的酒碰了碰。 他不辛苦,娘才辛苦。 许老太笑容一顿,起开,挡镜头了。 至于度数,许老太连尝四种价位的酒,大致猜测还赶不上现代的啤酒度数。难怪斗诗斗牛是斗啥的,古人喝几大碗都不醉。 不过,她有特意向店家打听一番也不全是浊酒,清酒是贵人喝的,属于特供,相等于现代茅台的地位,百分之九十的人喝不起。 所以店家看她一身补丁,连打开酒坛看一眼都不让。她也没有勇气说给来一碗。太贵了,用孙女的话,金樽清酒斗十千,一斗就是一两银子,这词虽夸张,但也差不离。 而商机就是,这里不仅清酒少,而且清酒还不是高度酒,恰好她大孙女会蒸馏。 那高度酒一喝,酒入喉能烫得你嗓子里有一种破裂的声音,只一口就能让你感情到位,特适合北方。松江上起波纹,谁不喝酒谁是儿,这酒在冰天雪地里喝着才带劲儿。 许老太好似看到将来许家出产特制高度酒的景象,眼下自己酿酒太麻烦也来不及了,加工蒸馏一番应该没问题,到时候自己卖,还可以往各处推销。 但酒类加工需要从长计议,起码要让孙女今晚画器皿图,趁着在府城能人巧匠多,先做一些趁手的工具带回去。 正好家里还缺她们女的用的小磨盘以及饸烙床和甘蔗凳。 用饸烙床压面条方便,饸烙床相当于现代的手工面条机。 甘蔗凳就等于是手工榨汁机,她是在刚刚卖玉环面那家酒楼的灶房里见到的。 买这几样又是钱。 许老太心想:到快播种时家里还要买一些种地的改良工具,处处离不开铁,在这里铁还特别贵,眼下捉紧的还是要尽快挣现钱。 许老太把这里的酒研究一番后,没敢多耽搁,也歇够了脚,赶紧带着儿子和孙女,去置办眼下就能换钱的食材。 制作萨其马,需要用到蜂蜜、饴、白面、鸡蛋,玉米淀粉,油、芝麻,以及月饼里的那种青红丝儿。 但寻摸一圈儿没看到青红丝,许老太买了些果脯蜜饯代替。 她每一样食材都多买了一些。考虑到这里没有泡打粉需要到客栈买块老面儿(老肥)代替,她也是头回用老面儿发酵萨其马,不知道能不能一次成功。再有老三在旁边看着,一次成功,怕会多想老娘太厉害了也不好,做得拿不出手的还可以留给孙女吃。 买食材时,许老太听到挑货贩子有叫卖柑橘的,忍不住驻足问价。 她孙女爱吃橘子。 可听闻二十五文一斤,就她这种现代来的惯钱的也忍不住咂咂舌。 贩子能说会道,劝许老太:“婶子,赶上就合适,以后天冷可就吃不着了。二十五文真不贵,你当这是啥?这在前朝可是贡品。” 许老太看眼孙女:“给我来十斤。”就当尼姑庵那晚没有得过打赏钱,那晚得了二百五十文。 而且十斤桔子自是不能都吃喽。 许老太看见橘子又想起给孙女用橘子汁和糯米粉做的麻薯,桔黄颜色鲜亮,上锅蒸不是用烤箱烤,不怕没有器具,吃起来还酸酸甜甜糯叽叽的,这里也没有这种糕点。 沙琪玛和橘子麻薯两种做法,总是能多换点现钱。 雨天生意不好,小贩才会多说两句,没想到这位婶子穿着不咋滴,脸也不擦油跟干旱地似的,真买啦。 一时间,周边挑货卖杏的、卖梨子果子,甚至卖庵罗(芒果)的都喊她:“婶子,他那是前朝贡品,我这才是前些年正儿八经贡品。” 合着在现代,我们咔咔炫贡品。 许老太没再买,只打听一番水果贩子常出没的地儿。 听说府城之所以水果种类繁多,一是有大户人家本身就有庄子果园,二是每天早上江边会有好些船只靠岸。从船上运货卖什么的都有。 许老太心里已经打算好,离开府城前一天去江边买水果,不仅桔子,还要给孙女再多买几样带回去吃。一次性给孙女买整个冬天的零嘴。 能长久保存的就放在地窖里慢慢吃,不好保存的就做成果酱或是果丹皮。 孩子太苦了,冬天哪也去不了,要吃没吃,要啥没啥,还要帮家里各种制药、蒸馏、干活…… 许有仓有一点好,心宽。 对于老娘不去好好卖套,今晚却莫名其妙买不少金贵食材提回去,他能忍住不问为什么。 许有仓有自己的理念。如果啥都问啥都管,畏手畏脚的,老娘能制出玉环面和那个鮓绒吗。 要让老娘放开手脚大胆的往前走,多试试,多看看,愿意买什么就买。毕竟食物最后不会被糟践,好吃的会进到侄女和老娘嘴里,不好吃的进他嘴,反正不会扔。二来主要他也说得不算,那还瞎打听啥。 许老太没着急卖套这不是寻思着,那个糕点万一会卖给青楼。总感觉卖给青楼,比卖给酒楼和点心铺子更要得上价,因为酒楼和点心铺子种类繁多,多咱这一样少咱一样不会影响啥。青楼比较猎奇,尤其是桔子色的糕点,她再给切的各种形状好看点。 在路上时,许老太就让儿子和孙女一人吃俩桔子,橘子皮也没舍得扔,留着闻味泡水。 “老三,你再吃两个,长这么大,你头回吃桔子。” 许老太又劝:“等回去了,咱娘几个就不能咔咔吃了。给你里正叔还有那些小子们,一人只能分两瓣尝尝味儿,咱娘仨总不能一人吃几个那般造。” 第123章 橘子香水 二道河一行人包下的大屋里。 此时,刘老柱和小子们早就脱光光,都是男的,也不顾及形象,正三人一条被子用热炕烙腰。 他们的衣裳全洗了,每个人的布鞋也全刷过。 时不常会有小子轮班下炕,趿拉着从店家借来的一双旧草鞋给炕洞里添柴火。 要让屋里和炕上一直暖融融的,才能确保明早大家的衣裳和鞋晾干。 “许三哥咋还不回来?” 不回来不敢插门睡觉。不插门,里正叔带的进货银钱太多,睡不踏实。就指望住在府城这两天养神,要不然回去又是连续十多日的奔波。这一趟外出,每个人至少瘦二斤。 刘老柱惦记:“他不会是又要在门外守着他娘吧?这傻小子,一身潮气,倒是换身衣裳再守着。去个人看看,那屋回来人没。”他这里有一套换洗里衣,只是许有仓穿着短。 四伯家孙儿道:“叔,我看到三哥是换过衣裳才和婶子出门的,不用惦记。” 小子们羡慕。 有亲娘跟着就是好,许婶子给许三哥带了换洗衣裳和草鞋。 即使换上的衣裳破烂不堪,一看就是平日里干活穿的,那也比他们强许多。 一路上,婶子还给三哥拿帕子擦头发,吃土豆的时候会用木勺舀点辣酱抹上。 听说三哥前阵出门干活受伤,婶子在家了不少银钱给三哥抓药,出门又带着药丸。 他们常常听到婶子喊许有仓,赶车时别忘吃药多喝水。 在县城那阵就细细叮嘱,想必到了府城更是将儿子带在身边一起出门卖货,能让三哥见识到不少新鲜事。 大家知晓许老太是带货来的,还要帮关郎中卖货,但具体卖什么卖多少银钱却是不清楚的。只知道带来的那些坛子和筐全没了,应是卖没了。 屋里人正说起许有仓,只趁两身衣裳的许有仓就推门走了进来。 许有仓手中攥着五个桔子。 屋里除刘老柱吃过桔子也买过,知道很贵。 其他人有过大半数连见都没见过,更不用说吃了,通通没吃过。 连刘老柱吃桔子也是机缘巧合狐朋狗友请客。 他自个虽钱买过,但那时他老妻一把年纪怀老儿子,他给买过两次。前些年桔价比眼下还贵,老妻甭管有啥好吃的又惦记给大闺女大儿子,他就一口没吃。 此时,有小子不懂怎么吃,在吃橘子皮。 许有仓拦住,说桔子皮要收上来,那玩意儿不能吃。 其实他之前也吃过皮,长得那么好看黄灿灿的,又卖得那般贵,不是连皮带瓤吃,那不是白瞎啦? 听娘说果皮不能吃,他这才停下。 许有仓作为过来人,给小兄弟们传授经验:“听俺娘说,那橘瓣上的白的吃了对身子最好,别看细嚼嚼有点苦,却比那橘瓣还养身。” 他娘是在县城酒楼见过富人吃过桔子的人,那绝对不会说错。 孙家小子看眼橘子皮,皮里沾着更多白色丝梗,那吃了不是更美? 许有仓一愣,对啊,他只记下娘要将外皮留下,听说晒干还能卖给药铺子换钱。要他说,卖果皮换钱就是个圈套。那要啥样人家经常买橘子攒皮?吃得起的还差卖果皮钱? 但他家差,能卖一文是一文。 “那吃吧,把最外面给我留下就行。”说完,许有仓率先啃起橘子里皮。 碍于不方便来大屋,许老太万万没想到这五个橘子的皮,最后只剩下黄灿灿那层,薄薄的,里皮白色的全没了,被小子们啃得那叫一个干净。 当许有仓递过来时,许老太都无语了。 “娘,他们说好吃,酸酸甜甜的,一咬都是水,和山里采的野果子涩嘴不一样,让我谢谢您。” 其实山里好些野果子并不涩,只是大伙穷,又腿脚勤快,没等果子熟透就怕人摘没,等不及就摘回来吃了。 许有仓没学里正叔还告诉了价钱,大屋里人听完价,更是不知该怎么吃这五个桔子,个个缩手缩脚还微微有些羞赧。 可能猜到娘豁出去买这么贵的果子是要给田芯的。 许老太看的心酸,一个果皮,在现代尤其过年的时候,正是吃桔子,大伙吃完都一把把扔,连香屋子都懒得香。条件好的人家,比桔子更贵更难得的水果甚至都有放烂的,在这里却当宝一样双手捧着。 她让老三等等。 这种经过十多个人咬的桔子皮,她指定是不能留着晒干。 想了想大伙一路赶车,各个都挺上火干燥。 将橘子皮切成丝,用四五十度的水反复烫了两遍,烫出那股苦涩味后,许老太从自己买来做糕点的蜂蜜里,舀出一勺蜜,一些,然后又朝店家借来一个水壶。 店家由于许老太借用厨灶单独给份银钱,认为许老太还挺有眼色,提出只趁着夜深人静不耽误他们活计才会借用,就很痛快的找出一个稍大些的红泥水壶。 许老太和着橘子皮切成丝泡了水,让许有仓给大屋送去。 “趁着清亮味儿,当水都喝了吧。” 二道河村小子们没想到头回尝过几十文一斤的桔子瓣后,又喝了果皮水。 正好为晾干衣裳,火炕热得不行,他们嗓子干。 “许婶在干啥呢?”有小子问道。 许有仓说买了点食材,借用店家灶房正在给田芯儿做点心。 城里卖啥都贵,只几块枣糕就要四十多文钱。自个要是能做着吃便宜。做的就算不如卖的好,精贵食材摆在那里也不会太差。 许有仓心疼侄女,被刘家大儿子烟袋塞子那般形容,更是心酸至极。 他本就想在府城给侄女多备好一路回城的吃喝,好不容易来次大城池,卖啥的都有,不想让田芯回去再啃土豆。而且这趟挣的钱已经够多,饥荒都还了一大半,压力变小,不怕奢侈一把。仔细过日子,不是亏待孩子在孩子身上节省。 他们家就田芯一个,还没给养好,那不成了瞎忙活?他和二哥四弟受的伤感觉都没了意义。 至于其他的话,像老娘提及要多试试其他糕点想卖出去,许有仓没说。 但二道河小子们也明白,看来这趟许家婶子应是挣到了银钱。再着即使没赚太多,听说之前许家哥仨去县里王员外家帮工,有认识人引荐也赚了不少,这事儿不是秘密。村里个别碎嘴婆子,在许婶子很痛快地还许家奶奶那二两银钱时就猜过挣多少钱。 可再是挣到钱吧,换上那抠门的,甭管多富也不会舍得这般对他们。 小子们喝着桔皮水,纷纷心下感慨,许婶子一路上的各种照顾,让他们更深刻的认识到,这是一位什么样的长辈,不自觉的很敬重。 好些人在心里想:回家要和爹娘说说。 第124章 这个冬天能穿暖 后半夜,整间客栈静了下来。 客栈东家躺在柜台后面的方塌上打盹,许老太和许田芯却没有入睡。 许田芯在小屋里,正用炭笔勾画蒸馏器皿样式图。 她需要尽快将图纸送到瓷厂,定制蒸馏酒的锅盖、蒸汽导管、冷却器。 想必加钱让瓷厂赶制至少需要两天时间,她不敢耽搁,怕影响回去时间。十多个人加上喂养牛骡,在府城多耽误一天,连吃带住就会多出快一两银钱的费用。 许田芯的手边放着一杯蜂蜜水,一盘新鲜出炉的糕点,一个没吃完的馒头和一份东北沙拉。 糕点是奶奶故意将前几锅给蒸坏留给她吃,奶奶说,这样别人问起方便编谎话。 但口味上却是不差的,只是看起来不成形。 至于沙拉是奶奶怕她好些天没正经吃菜,之前买食材时就顺手买了些蔬菜,给她做的麻辣拌。 晚上刚回客栈那会儿,许田芯就着麻辣拌吃了小半个馒头。 奶奶说,等到下次再带她出远门,想必那时候家里该添置的已经添完了,手里会有些闲钱,到时再出门前一定要灌些香肠随身带着,香肠配馒头再给她带上几个咸鸭蛋。 忽然传来打呼声,许田芯放下炭笔,起身放轻手脚给三叔盖了盖被子。 三叔本是要打地铺,总是不放心她们。屋里又只有一张目测两米的炕,一张桌子一个凳子转身间就极为逼仄,睡不下仨人。 还是奶奶训斥三叔躺地上碍事,先去炕上躺着,等她忙完叫醒再搬桌子打地铺就来得及,三叔这才顶不住困倦放心躺下。今晚三叔终于能睡个好觉。 与此同时,在灶房里的许老太,也关紧柴房门在放轻动作忙碌着。 许老太正将发酵好的面团,切成一根根比韭菜叶还细的面丝。 锅里的油温度适宜,将这些又细又短的面丝放进热油中,最终到她手里,炸得跟爆米似的卷曲成型。 一大坨用蜂蜜、饴、市面上最好的细白面、鸡蛋和混着果脯丝制成的萨琪玛新鲜出炉。 许老太用擀面杖趁热滚平整,压平后在上面撒了不少黑芝麻。 她用刀切出的声音咔嚓咔嚓的。 香浓的味道在灶房弥漫开。 许老太制作出的萨琪玛色泽米黄,酥脆不粘牙,每一块上面都有不少酸酸甜甜的各式果脯丝,饿心慌或是低血的时候来一块,咬一口唇齿留香又甜味适中。没有现代的精味儿,她是用饴和蜂蜜熬制。 许老太自己也尝了一块,边尝边心想:给取个啥名呢? 她只知道萨琪玛又名狗奶子蘸。 要不叫撒气马? 看看形状,心想:马蜂窝? 正好许田芯推门进来,帮奶奶将油灯拨了拨,被问及,随口道:“健康码。” ……真有才。 “画完啦?” “嗯,奶,我猜定制蒸馏器会很贵。” “没事儿,好不容易出门一趟,咱以光为主,剩的只要够到家就行。免得回去买啥都买不着又贵。” 许老太不想把缺钱焦虑传染给孙女:“银钱应是够用,这不是又要卖这两样糕点方子?” 可见,许老太对这两样点心也很是期待。 许老太边用橘子汁做麻薯,边心想:两样方子要是能卖五十两以上就好了。 一下子就能松快不少,将欠的饥荒还完,走的时候一身债回去一身轻松,家里眼下缺的必需品趁这次也都能买回去。这是最好的结果。 当然了,那是她的心里底价,她不会开口只要五十两银钱。 毕竟又是独家,就看东家有没有眼光。 不提青楼一向溢价的售卖方式,只提那连锁点心铺子,各地的分店都可以用健康码和水果麻薯的方子,只这两样糕点,几个店铺同时开卖,就算买的人少,但是给常买甜品的贵客多推推,备不住一两个月就能回本。 所以五十两卖俩方子并不多,就看店家在不在意多一两个种类。 当晚,祖孙俩和许家老三是一颠一倒睡在小屋两米炕上。 许老太睡在中间很嫌弃,老三这呼噜声震天响却没忍心给扒拉醒。 “多少银两?” “手艺繁复,又要得急,两天后午时前来取货的话,你这要十三两。”窑瓷厂收钱的掌柜扒拉算盘道。 定制的锅盖,他们要与合作的铁匠铺联系,以及要的那器皿里还掺杂木料,有一处用木料做出的桶里还带着“机关”,不知道是用来酿什么的,但木匠要有不错的手艺才能做出来。 许老太没有当场给银钱,又特意回客栈取了辆骡子车连续去了城里周边四家手工作坊,得到回复有的压根就做不出来,最终无奈又返回 其实没有繁复到哪里去,无非就是这里没有水管当导管和水龙头,制作上就奇形怪状些,给添上就成。老式的蒸馏桶里又添了几处带拐弯的木板隔断。可见在古代连买个器具都难,贵的要死。 十三两银钱没,许有仓的感想就是:他要忍住不吱声,毕竟反悔已经来不及,老娘是完钱出来说的。 可是……啥酒哇?他听着还不是自己酿,要买现成的酒再酿一下,咋感觉像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许有仓尽量表情自然:“娘……” “问啥问,不行你回去吧,反正也没啥大用,我能拿银钱打水漂玩吗?” 许有仓委屈,他没说啥呀。 许老太摸摸兜里的银钱,卖鱼松的四十两还给刘老柱就不提了。 仨有打工外加抢劫的十九两银钱,要去掉在县城买的五两油钱。她让刘老柱帮忙买了二十斤芝麻油,一百五十斤的板油,三十斤的豆油。这些油加一起对于开饭铺子并不够用,却掉了五两,这份钱早在县城刘老大家里就给了过去。好在卖套她挣五两,这又扯平了。 卖玉环面挣了四两多银钱,却要去掉还原身婆母的二两银钱。 至于家里之前剩下的银钱,为做玉环面和鱼松零零碎碎买村里人鱼肉。而一路上的销都是得打赏钱还有剩。出门在外,不不的,一来一回连吃带住,回头到家还要均路费也要销不少,就不算那么细了。另外收入还有她和孙女直播挣得工资三两银钱。 要依照许老太心里想法,其实她和孙女直播挣得银钱,按理应该单独给孙女存起来,不该作为家用。不止是她的私心,主要还麻烦,钱多了帐会和仨小子说不清。可是人要懂变通啊,家里正着急用钱的时候,自己有,总不能去外面借,那是缺心眼。 但是等赶明儿有了钱,她要把持着把这份钱串出来,让她家仨有和芹娘发现不了。 总之,交了器皿钱,目前手里还剩下十二两,这是全家的银钱,外债七十四两已经还完四十,还差三十四两债务,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而在老三眼里,她大概只剩下个五六两。 许老太一拍儿子后背道:“傻瞅啥,快些赶车,去挣钱。” 许老太直接到了府城最大的青楼,她仍是将希望放在这里。 没听说那句话吗,挣得轻松才会钱时手松。青楼是高消费的地方,来钱快。像直播间家人们说的,现代娱乐场所一瓶可乐卖二十五块,外面卖两块。 沃德天,这家青楼从外面看就冒着钱味儿,有船坊,有大厨和吃饭的区域,大晌午的就迎来送往。 一楼是听戏说书喝茶,此时大厅里女说书先生一身白衣正讲得来劲儿。 据称还有包间,可以单点女先生进包间说书或是给弹乐器助兴品茗。 二楼红纱飘动,传来靡靡之音,估摸在唱歌跳舞,吃饭的包间也在二楼,想必看上谁就可以直接陪吃陪喝酒。 许老太抬眼看向三楼,猜测那是定制房,专门接待贵客,听说单走一个门直接上三楼。 另外,后院单独盖着一座大院,像极传说中大户人家的五进院,院里有假山,荷池,垂钓园林,园子,只是被人把守进不去,青楼有自己的“侍卫队”,后院不让随便进。来回进入伺候的婆子丫鬟还要出示腰牌。 许老太猜测,备不住那些屋里,个别房间正在芙蓉幔帐轻摇,红浪翻滚喘息,不能坏了贵客们的好事,自是会管得严。 像她万一误闯进门,再给人家吓得破了一个音调可怎么整。 而以上这些,许老太是听卖的、卖头饰扇子香囊的、来推销香料护肤品的、推销衣裙绣鞋样式的,林林总总卖啥的都有,听大家三言两语才知道,眼下正给她们凑到一间小屋等待采买的管事。 听说每隔三天就会统一见次推销员,全府城人做对口买卖的都知晓这事儿,每天也只有这个时间段搭理他们,许老太感觉自己挺幸运,要是没去买蒸馏器皿还不会这般巧,估么提早来会吃个闭门羹。昨晚没来也对了,听卖鲜的姑娘讲,人家晚上更是没空搭理。 许老太只是有点遗憾没法直播,许田芯和许有仓被拦在外面等候。甭管卖啥的只让带样品进去一个代表。 许老太穿得最破又眼生,在别人眼中没啥值钱东西可卖的,被安排坐在最不起眼的旮旯静默等候时,心里估算一番,又将底价往上提了提。 连套的价格,她都提了几文。 一个时辰后,终于轮到她,而她却比大多数的推销代表挣得多。 因为带来的套套只有几个样品还挨了训斥,说她浪费人家时间,不带货来费什么嘴皮子。 最终可能是已然浪费时间就不能毫无收获,采买管事选中六个型号,让这六种型号拢共送来一千个。一千个掏,也不知道关二秃要杀多少鱼能凑齐。但这一千个套套要是能赶在十一中旬之前送来,单她自己就能纯挣二十两银钱。 而大头是卖“健康码”和水果麻薯的做法。萨琪玛,店家爱叫啥叫啥,刚刚采买管事还纠结了一番。可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两样加一起的甜品方子卖六十五两。甭管划不划算,却是解决燃眉之急。 许老太出了青楼有些激动地搂住孙女。 饥荒能还完了。 她还能给孙女多做两身袄,多做两套里衣,买得起几本书和笔墨纸砚。必要时,连擦屁股那种便宜纸也可以给孙女买几刀。 许有仓一看娘这兴奋劲儿,无法置信:“真卖啦?就昨夜鼓捣的那个?娘,你能不能掐掐我,我咋觉得是做梦!” 第125章 刘老柱恍恍惚惚看向桌上摆的两个银锭子和几块碎银。 这些银钱加一起,可是三十四两啊。 刘老柱先看眼银钱,又神思缥缈看眼许老太,怎么感觉许家妹子出去透口气的功夫,就几十两几十两的往家赚钱? 现在银子这般好赚吗? 不,不可能那般邪乎,又没有三头六臂,要不然许家之前不能穷那么些年。 一定是有特别的缘分,才可以让许家妹子一路走来挣这么多银钱。 从这事儿也可以确定了,从此许家不再是村里的穷人家。 当这七十四两饥荒还完,许家除去田地亩数少了些,别的方面,存粮、房屋等综合家庭实力能排到村里前十名。许家妹子要是故意藏了拙的话,前六。 刘老柱写下欠账还清文书。 他特意将一笔笔欠钱细账罗列出来,每罗列出一项后,他会划上一笔以示作废,再注明已还。 一边写着,一边实在忍不住打听道: “又卖不少鱼肉和那个什么面条吧?你是怎么与人谈的先收定钱过后再给货,教教我,你这话术,老哥不服不行。” 刘老柱眼睛又一亮道:“你不会是卖到哪个大户人家去了吧?咋敲开的门?” 冷静过后,刘老柱心里分析一番,认为只有这个可能。 或是接了不少面条和鱼肉的单子,或是有缘跑到大户人家推销面条和鱼松。对于真正的钟鸣高门来讲,只要东西好,进了贵人眼搞好还能得些赏钱,就像他大儿子卖的固体酱油。 可是别看许家眼下还完帐了,但是想必许家人回到村里会很是忙碌。短时间内就还完七十四两很辛苦啊,可想而知,之后要赶工。 不过,话说回来,咱庄稼人并不怕吃苦,就怕累死也挣不到几个银钱。 刘老柱很替许老太一家子松了口气。 许老太并没有和刘老柱解释卖了两个点心方子,一路致富方法是带着孙女逛青楼,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也特意嘱咐过儿子和孙女别说卖了点心。 毕竟太过特立独行,那不是啥好事儿。 她们家没有根、没有底子的,忽然一笔笔挣大钱还是捂着点儿好。 许老太没有应声,这让刘老柱觉得自己猜对了。许老太顺着话题问道:“你今儿跑完布庄没?定下在哪家啦?粗布细布是什么价钱。还有眼下又是啥价,和县里镇里比便宜多少。” 这趟来府城,最想占的便宜就是要多买。镇里卖得太贵,一斤三百五十文。一床被子至少要四斤,那得多少钱?那是正常人家能用得起的吗?希望府城进价便宜些。 而自打六十五两银钱到手,许老太就决定将几个儿子,包括她和孙女的被褥子一步到位。 虽说她家房子是新盖的,但是到了三九天土房能保暖到哪里去。衣食住行,挣了银钱还是将日子过舒坦些比较好。旧被褥也不浪费,放在新开的铺子里用。 当然了,回头到家了,新被子她要藏着掖着点儿,不能来人去客进屋看到她家有这么多被子。 第126章 听到问起,刘老柱面色终于露出点笑容。 自从被大儿子气了一场,大儿子还假装他不在府城似的,从离开就没有找过他,一点儿不带惦记的,他连刚刚许家还清欠账都没有露出高兴的模样。 只是在心里替许家和自己松口气罢了。 可见价格有多么让他满意。 刘老柱有些邀功地看向许老太道:“咱镇上是三百五十文一斤,这价你们女的常打听都知道。县里是三百三十个铜板,多拿货也就能压价到三百,你猜我哥给找的那家给多少?” 刘老柱不用许老太问,就乐颠颠地比了个手势:“一次性进货超过三百斤,给我的价钱是一斤二百四十文。” 需要七十多两银的进货钱。 本来刘老柱还担心进货钱不够用,这趟不能只批发回去挣差价,可一次性拿货三百斤又没有那么多银钱。 来时路上,他琢磨去大儿子那里串个百八十两,没想到许家这般给力,还账的七十多两有他自家的五十两粮食钱,还有以他脸面做担保在外人那里借的二十多两。眼下许家还完欠账,往后这钱就当作他借用的了。 欠别人的二十多两银钱,他先倒货多用几天再还。 “便宜这么多?”许老太也很惊讶。 “可不,放屁赶裆凑巧,这里面有点事儿。” 刘老柱显摆道: “给介绍的那家布庄,在这府城根本排不上号。 这大城池里的任一买卖,凡是干大的,哪个背后没有贵人相扶?有的店铺背后东家压根就是贵人开的。 所以那位驿丞妹子自是不能靠卖好料子支应买卖,她本身卖的就是咱普通老百姓用的。 但有她哥的人脉在,咋也比咱庄户人强出太多。听说已经连着两年接下单子,专给这城里高门大院的小厮丫鬟供应一年四季衣裳料子和入冬衣。” 许老太羡慕:那会挣不少。 像高门里的丫鬟比普通百姓穿得好,怎么着一年四季至少也要四套单衣两套衣,要不然伺候人站在旁边有味儿,人数一多,那赚得银钱不得哗啦啦进? 刘老柱继续道:“可今年不知怎的出了变故。和布料从那面运回不少,这好买卖却被人撬了。那位东家婆姨知晓我哥和她兄长隔着官道开客栈,都是熟识人就给了这实在价。我猜比起大布庄,她那里干了再多年也比不得。那么多布料,一时压货压钱压不起太多,想尽快得了现银能倒货,说是只加个运费和搬货的辛苦钱。虽说买卖人的话不能全信,可见布匹中间利润不少,但确实像天上掉了大馅饼。” 刘老柱说完前情,立马问许老太拿主意:“你觉得三百斤能不能卖出去?回头到村里,我卖咱村里人二百八十文钱,卖外村人三百文和县里一个价就行。这般的话,一斤至少能挣五十文,处理掉三百斤就是纯挣十五两银钱。”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数,就是想听许家妹子再鼓励两句,这样好似更心安一些。毕竟那叫三百斤运回去。 许老太说:“我不管你卖村里人多少文,我也会配合着你说。别忙乎一溜十三招,一路挺遭罪的,多少你得挣点儿。但卖外面人,先三百二、三百三十文就够用,你不用心里含糊,附近有不少村落。至多没卖完再赶车去外镇叫卖。” 她是女的,她能不懂婆子们持家的想法吗? 别说比镇上便宜二三十文,就是便宜五文钱,手里只要有点闲钱都会买上一斤,即使一斤不够做件衣裳也会积攒起来。 “我要是你,回头把那几样大货全上回来后,要是还有剩钱,再多进,不拘三百斤,想挣钱要胆大。”许老太很是照顾刘老柱,希望他多赚点儿:“我家那份,我单买,不算在三百斤里面。” 刘老柱听出许老太的好意,领情笑道:“看来你真是挣到大钱了。你还没回答我,到底卖了啥卖给谁了?” 许老太没想到话题又拐了回来,真是没有默契。 咋那么没有边界感呢。 不过正好能解决一事儿,许老太拿出十五斤孙女制的精盐:“那贵人是哪个府上的,我不能细说,原因就在于这盐,他用盐抵了点货钱。你要不要精盐?八十五文一斤,实在是划算。虽说咱俩没啥不能说的,可我应了人家,毕竟这叫私卖。” 刘老柱立马脑补起来,看来贵人是管着高门大院后厨的人。 可能是偷偷摸摸拿了主家盐巴换钱。 再一看盐:“我天,这么白!” 第127章 后组家庭 如此白净的盐巴,在外面怎么着也要卖一百一十文或是一百二十文钱一斤。 刘老柱是识货的。 毕竟他老妻前次去县里,买回家一百文一斤的盐巴掺点杂质。眼前的精盐却明显比家里的存盐更细腻。 “那位贵人给你抵八十五文钱,你就直接还给我这价?” 许老太看向刘老柱: “村里富足人家少,但连着几个村里总有和你身家差不多的,想是你卖一百一百一,识货的都能买上几斤,像白家就能买。 虽说斤数不多,你挣不了多少,但也够挣出来一天的住店钱,想让你挣点是点,我怎会加价?” 刘老柱感动了,合着许家妹子这是一文钱也不加,就为给他减轻点负担,变着法的帮他平摊一路销。十五斤盐巴确实差价不多,可却是实心实意尽力在帮他,一点不藏私。 “你自己不留些吗,开铺子正要多存盐巴。” 刘老柱之前还犯愁要不要多买些盐带回去。可多买一些会压钱,盐价没有什么批发之说,至多府城大,盐多能便宜三文五文,并不赚钱。可不捎带脚买些盐巴,他深知用粗盐煮饭有苦味儿,这又是必需品。 刘老柱本想劝许老太不要因小失大,不要学村里婆子们的做派只看眼前省下的那点儿,那是井底之蛙。要知道只有吃食好,先付出才能挣到银钱嘛,尤其许家卖的都是贵东西,还是要留些好盐。 不过,刘老柱张张嘴又闭上了。 因为他瞟眼桌子,桌上摆着许老太昨夜给田芯丫头做糕点剩下的油面芝麻等物什,再咂咂嘴回想起昨夜吃的二十五钱一斤的橘子。 比起敢钱,许家妹子似乎比他还懂这些道理。 尤其最近总接触,许家妹子许多行为都让他很迷惑,像极曾经是大户人家的太太,就是眼下落魄了,反正比他更像城里人就是了,那是真敢钱,手松。 “行,这份情我就承了。如此白的细盐,其实我不打算卖给谁。” 刘老柱多絮叨两句,他认为有些心里话只能和许老太讲,也只有许家妹子才会懂他: “像你我都认识的白家,我想着咱村在他那里赊不少石锅和大缸坛子,这是人情啊。 人情总要还。虽说欠钱年后就给,村里谁家也不会赖账。 但是当初我登门厚脸皮才提了一嘴,其实和人之前不咋熟悉,白家就能信了我满口应下,还给我搭个台阶下,那滋味儿,谁尝过谁知道。 正好过年过节不知要咋感谢,我想给人二斤盐,你觉得咋样? 不过,你放心,妹子,这盐巴是从哪里来的,出你口,到我这,就此打住,我只字不提你,绝不会耽误你事。 只说进城一趟不容易,官盐铺子里顶好的,县里都没得卖,城里贵人常买常吃给他送点儿。” 刘老柱猜测,许家那位高门贵人应是管厨灶的大管事,管家搞不好在用少量的十五斤盐巴,试探许家妹子嘴巴严不严实。如若没坏那位经常私藏盐的好事,往后才会和许家常合作。 高门大院里有这么一位贵人相帮,往后再有什么好吃的也能被引荐进去。 许家妹子一向感同身受为他着想,刘老柱觉得自己也要为许家设身处地。 而有些话,不需要提点,这叫默契。 要不然为啥许家妹子开饭铺子却一斤细盐也不留啊? 他猜在等那位贵人管事下次继续用私藏盐抵账呢,或许下趟许家送货就抵,大约在冬季。 许老太斜眼刘老柱:呦,体面了,刘体面,还知道给人送礼了,合着就在亲哥亲弟面前装作情商低。 许老太听到只字不提她,眼神闪了闪,猜测刘老柱那老家伙估摸脑补不少。 她这次只带出来十五斤盐巴,确实是试探一下。也是被孙女不小心制得太白了,不敢多卖,想等下回的家里赚了钱不那么打眼再说。 她先和许田芯买了不少木碗木制水杯,还在小摊上买了六个便宜处理的泥茶壶,这些打算放在铺子里使用。 筷子不用买,家里二儿子应是准备出不少。 祖孙俩扛着两个大包袱,将装满杯子和饭碗的包袱放到客栈屋里炕上,锁好门,然后才按照约定时间去布庄和刘老柱汇合。 彼时刘老柱已经带着村里小子们进货两车酒。 为讲价几文,酒是小子们自己搬运,店家不管。 拢共进货五十坛,其中有许老太让捎带的十坛。 许老太让刘老柱帮忙进货买的是最便宜的高粱酒,三十斤一坛。 她先买这些回去试试蒸馏高度酒,并不强求府城卖酒便宜就多买一些。酒又跑不了,可以让三小子下次送货再买回去。所以今日特意让许有仓跟着刘老柱四处跑。 听说刘老柱也很实心带着老三,连批发椒大料等物什都特意将老三介绍给店里东家认识。和人家说,下次让许有仓帮忙补货。 店家问,你们是在哪里开铺子?刘老柱信口开河还编个铺子名,撒谎说他那里是全镇最大的杂货铺子。 此时到了布庄。 胡驿丞的妹子发现乡下小子们进店就看眼了,她并没有笑话,相反碍于兄长的面子和买卖人常笑意带三分很热情。 心想:听说这帮人是下面镇里来的,别说镇里就是县里想必也没有二层楼的布庄。虽说她这里比起真正的大店还差上一些,但也难怪见啥都新鲜。 胡驿丞的妹子让小二给大家倒水。 刘老柱摘下头上扣的帽子,露出他稀松的盘发紧忙摆手拦住道:“东家娘子无须客气,俺们不口渴。怕你们忙不过来,这才将家里小子们带来,想是自己装车。” 一会儿让小子们跟着店小二将三百斤装上车,然后在外面把守。 又给东家娘子特意介绍一番许老太:“这是我老妹子,男人家姓许。她要单买,你还给那个价呗,俺们还要单买不少布匹。烦你和她说说,省得我整不明白啥布是做鞋的,啥样布是缝衣裳的,你们都是女人家懂这些,烦你给介绍介绍。” 东家娘子差些以为这是两口子,好悬嫂子叫出口闹了尴尬,还纳闷呢,十多个小子咋都长得不像呢,后组成的家庭吗? 第128章 活里活面 莫说村里小子们从进了布庄就看得愣头愣眼,连许老太和许田芯站在一边看着,心里也直叹,鲜艳颜色的布料就是养眼。 她们在这里是最底层的穷苦人,一直忙着在温饱线挣扎,连原身记忆里存留的颜色,大多也是黑乎乎灰扑扑。 日常所见,随处是补丁。 在这里生活一个多月之久,冷不丁见到柜上一匹匹布料,不是布头而是整块布,布料颜色又是嫣红、绯红、豆绿、翠绿,鸢尾色(湖蓝),豆蔻、金盏(橘瓣色),樱草色浅紫,还有盈盈色嫩粉,这里的人将颜色分的非常细,打比方只一个绿色布就有六七种区分和叫法,心情都跟着欢快起来。勾起在现代不缺吃喝,想买什么颜色衣服都能买得起买得到的记忆。 这家还不是什么顶级的大布庄。 可想而知,那大店里的布匹颜色会更加丰富多彩,颜色会层层递进。 许老太很是可惜不能去大店铺长见识,她怕去了会让直播间家人们的心情跟着添堵。 毕竟冲咱眼下这一身补丁衣裳,任谁是东家也不能让近处细看,更不用提摸了。 态度好点的布庄,也会被店小二盯着不停问买啥,说不出来就会被赶着离开,很怕咱这一身打扮,冲撞且污了进店的贵人眼。 直播是让家人们看个新鲜热闹,可不是看咱窘迫跟着一起难堪尴尬。 所以从来了府城,许老太一直没去金楼和大店铺闲逛,只在外面播播门脸。实话说,也是没时间闲逛。 今日却是个机会,趁着和这家东家娘子有点人情关系,许老太在身后悄悄摆了摆手,连忙暗示孙女多直播布料。 她要和东家去二楼讨论尺宽和价钱,不买锦缎不好多打听。 孙女倒是可以趁岁数小面嫩,多问问柜台里的帮工娘子那些锦缎怎么区分,别人只会当作是小丫头好奇,让现代的家人们看个新鲜。 许田芯收到奶奶的暗示。 柜台侧方正好挂着绫罗绸缎几种样品。 看起来像是每次店里来了新样,店家就会特意扯下一块新布用四方框架固定好,方便顾客细看纹。 “这是绫吗?” 得到柜台里女伙计的回复:是。 许田芯到近处直播细看,绫是丝的,相比较绸和缎,织法有点粗糙。 许田芯小小声直播道:“赐你三尺白绫,就是用这种面料上吊的,这就是绫,家人们看仔细。” 应该很坚韧,要不然吊不死人。 家人们无语,哪有这么介绍的,笑死。 店里女伙计也恍惚以为自己听茬了,就忘了刚刚到嘴边想说的话。 她知晓这伙人和东家认识,本想热心肠告诉乡下来的小丫头,这种绫布眼下是城里最时兴的窗纱,大户人家也很是喜爱用它装裱字画。 而此时许田芯已经看向下一个绸,这个不用多说,现代也有。使劲揉揉会皱。小时候还用绸子做成红绑头发用。 倒是罗,让许田芯眼前一亮,扭身多问了两句。 得知是做小衣的,很受有钱人家女子的喜爱。 女伙计一边忙碌赶制手里的样品衣裙,一边装作不经意间扫过许田芯的手。 她有点惊讶,这乡下小丫头,难得手指甲很是干净,剪得也整整齐齐,细看十指还挺好看,就是皮肤有些粗糙,要是能用油好好保养一番,等到十五六岁想必也会十指葱葱。 只是难啊,她就是穷苦出身,太了解乡下人要日日和土坷垃打交道,对于大多数农家姑娘来讲,想将指甲里的泥洗净都难。 女伙计又发现许田芯虽然对什么都好奇,但是从不动手很有规矩,从进店眼神就清亮亮的。同样从村里走出来的,实在是觉得许田芯很难得,印象极为不错,善意道:“没事的,你可以上手摸摸,又摸不坏。” 说完正好店里进了顾客,女伙计连忙去招待。 许田芯这才上手摸了摸罗,趁没人注意她,小声对家人们道:“轻解罗衫就是这么来的吧,难怪用它做小衣,我摸着很滑溜,能从我手里滑出去。” 家人们议论纷纷:要是那么滑溜,也不用解开啊,又没有拉锁和松紧带,只系条带子一扒拉就掉。那能兜住吗?上面下面好像都不行。 甭教坏小助理。 小助理穿越前是医生,肛门都瞅,啥没见过。 有家人心细,知道眼下许家还买不起绫罗绸缎,知心大姐姐般安慰许田芯道:“咱大冬天的不穿那个,凉。” 等明年夏天,香瓜奶奶应该就能给孙女买得起好的了。 许田芯连连点头,她能穿得起细布就不错了,奶奶说要给她做两身里面穿的衬衣衬裤,她很是知足。这放在半个月前根本不敢想。 许田芯又直播了纱,给大家看看古代的防晒衣面料。听说这里贵女夏日喜爱披纱,帽子上也罩一层纱防晒,她倒是挺喜欢这个,钻树林子就不怕被蚊子咬了。 此时,在楼上的许老太已经定下来要买啥。 目前许老太兜里还剩下三十两银钱。 之前还完账本是剩下四十三两,但是定了十坛三十斤的酒掉十两,买木碗水杯茶壶又了些。不过,木碗水杯茶壶等于是了卖盐钱。再加上托刘老柱帮忙捎带不少椒大料和糯米生等物,就这般只剩下三十两整银。 所以衣物被添置,她至多只能十五两,要限制在这个钱数里。剩下的十五两要留着用十两给孙女添置笔墨纸砚,买书买擦脸油。 而另外的五两银,打算用上一些给孙女买水果带回去。毕竟要是没抓住深秋这个尾巴,再想买果子就没机会了。进入十一月一直到 五两里更多的是要留些过河钱,回家路程远,怕万一有点啥事儿。 虽说关二秃的货钱也在她这里,但是许老太不能给人家随便动。她知道关二秃还等着钱给女儿和外孙买衣以及买草药。 许老太心想:如若剩下银钱要是到了镇里没用上,她还打算用这些钱四处收些茄子野蒜等菜,依旧是那句话,如若不趁着深秋前买菜,往后想买都买不着,农家也收不着,她想腌些蒜茄子和蒜,自己吃或是饭铺子也能卖。 许老太心里有笔帐,倒是一直想屯的猪肉鸡肉,甚至粮食可以往后放一放。这些只要有钱,甭管什么时候都能买到。可以等下次给刘老大送完鱼松赚到钱再说。 许老太本想给孙女做四套衣。 入冬薄衣两套,眼下一早一晚赶路就能穿,薄衣二三月份也要穿。日日穿的衣裳总要有身换洗的,要不然那领子和袖口会磨得锃亮。 深冬厚衣两套也是同样道理。 可眼下要控制成本,240文一斤,而粗布是三十六文一尺,细布是七十文一尺,许老太不打算委屈孙只能多扯一些布,给孙女做活里活面的衣。 这样的话,等天暖和拆卸掉衣,还能当单衣穿。换洗拆卸也比较方便。 第129章 许老太先给孙女的衣物定下来。 她将插在头上当木簪的炭笔取下来,在随身的小本子上记着: 孙女一身入冬穿的薄袄裤,要买二斤半当芯。 至于包裹缝制的里布,定下的是七十文一尺的白色细布,裤布面定下的是黑色细布。 只这身里布就要扯十三尺,一匹是四十尺布。 要是换做平常农家,上衣不该买白色这种浅颜色。 但是许老太考虑到,要是套在袄外面的罩衣颜色过浅的话,里布颜色深会透出来,穿上不好看。倒是裤颜色深不打紧,裤外面套的是半身裙,等到归了家,她还要给孙女做一双靴子。 许老太下狠心一次钱定要给孙女打扮打扮。 甭管人在哪里,有条件要美,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美,要不然她孙女一晃眼长大多遗憾,她这般从头开始奋斗是图啥? 再说钱是王八蛋,不够咱再赚,谁知道哪天又没了。在现代的时候,她倒是居安思危,最后攒得钱不知便宜了谁。 许老太打算给孙女袄外套定下盈盈粉的颜色,这又要七尺的粉色细布。半身裙面带褶皱,至少也要七尺。这一身衣裳不算包裹芯的里布又要多出十四尺。多预留些,考虑到包边还有盘扣。而裙子颜色定下的是蓝色。 东家娘子在许老太选色上很意外,转念又一想,难怪一身补丁的老妇身上会有这样从容的气度。 猜测即使是农家出身,家里起码有读书人,或是曾经供过读书人之类的。毕竟心气高的人,才会对于美还能心心念念,要不然这也太不切实际。 这种粉配蓝在农村很不适合干活,但也没有多劝。知道农家想买身新衣定是下了狠心,不可能钱开玩笑,一定是慎重选择:“秋波蓝?” 许老太不懂啥叫秋波蓝、涧石蓝,她就知道给孙女选的裙子颜色有些像晴空万里的蓝,煞是好看,要是缎子面就更好了,可惜眼下买不起。她胸有大志,那是明后年的目标,暂时穿纯。 许老太低调道:“村里人做身衣裳不容易,要考虑到春夏也能穿,才选的这般浅。” “不是和一起缝制?”难道过了冬天要将再掏出来? “不是,单做,之前定下的细布就是为了缝的,再将这身衣裳套在外面,这样有换的还好洗。” 东家娘子:嗳?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这招…… 许老太又给许田芯定下一身厚袄裤,这身加一起要了四斤,里布自然仍是一身需要十三尺细布。 而 这个黛色有点青黑色。这身套厚袄裤穿,上红下黑三九寒天过年过十五穿都喜庆。那身粉配蓝眼下穿或是开春穿。 其实要依照许老太的审美,她更喜欢宫墙红配着玉白色的裙子,或是鹅黄色配着浅绿色。只要将孙女小脸养白点儿,春日里穿指定带劲。又赶上此时进货的机会买布便宜,按理应该再多做两身,只是钱上…… 许田芯就是在这时上楼的。 听闻这两身衣服加上里布拢共要5340个铜板,五两多银子,而且奶奶还没有给她做被、做里面穿的衬衣衬裤和背心裤衩,要是全算上,这要多少? 给她多钱就要从全家人身上节省。 不成。 亏着还没有裁布。 “奶,你来。” 许田芯给奶奶拽到一旁苦口婆心劝解,咱现实点成吗?那些颜色在农家烧火做饭上山采药给人端盘子合适吗?就连上厕所蹲茅房都不适合。还是一块块整料子,没有补丁且颜色鲜艳杵在村民中间,像极村里的奇装异服多别扭,脱离群众。 许田芯就不明白了,明明昨晚给奶劝住,怎么今日到了布庄就反悔,难怪让她在楼下等,不让跟上来。 许老太被孙女抓现行,有些羞恼解释道:“眼下将好的日子,哪样没有你伸手,我这都给你少了,买两套衣裙怎么了,宁可不给他们买被褥。” 直播钱,还有制盐、回头要制酒,家里做的这几样挣钱吃食,卖糕点,没有她孙女能有今日? 许老太振振有词,单拿出来任意一样,孙女也早就挣出这份衣裳钱。倒是她这个做祖母的多少次咬牙说再卖套卖糕点或是卖什么就给孙女全了,结果怎么样?抠抠搜搜的一直没给孙女买过啥,不还是先顾虑到许家这个整体? 谁要是敢多说个不字,她就领孙女单过。 “奶,我叔叔们从没有说过不字,现在给三叔叫上来,他听了只会说好。可是我觉得别扭,上衣全是粉色,还是纯布不是缎面的屯不屯,您不是喜欢我穿粉色红色吗?这么的,您听我的……” 许老太不情不愿被说服,被许田芯拽着和东家娘家定下不少黑色粗布,这样从七十文一尺变成三十五文一尺,本钱降低不少。 而且奶奶想让她穿红穿粉的想法,许田芯也兼顾到了。 打比方娇嫩的粉色,许田芯让东家娘子只给扯了一尺。 她拿着奶奶的炭笔,随手在自己缝制的小本子上勾勒出一张衣服样式图。只看一身衣裳只有领子下面到胸口上面是粉色的,两个袖口上方一指的位置也会圈个粉色细圆边,剩下全身包括领子都是黑色。这样好打理,脏了也看不出来。 许田芯哄着许老太:“奶奶,回头到家裁完衣要是有剩下的碎布,到时让婶娘用粉布给我做手套帽子,那够粉了吧?剩下的布条也可以给我缝两个粉色布绳绑头发,耷拉下来,这一身比细布做的更粉嫩还不土。” 如此,海棠红那一身也按照盈盈粉样式做的,至于褶皱裙子全是黑色粗布裙,哪里有什么秋水蓝和青黛色。 最后加上给许田芯做两套换洗的衬衣衬裤和裤衩背心,把盘扣的布也给算在内,拢共才了三两半钱。 许老太又给孙女和自己换了两床单人被和两个单人褥子。 一条被是四斤,褥子是一斤半,算上这里的粗布被罩褥面,又了三两半。 到了这功夫,变成许田芯敢钱拿决定。 催促道:“给我二叔二婶添置双人的被子褥子。”两米的双人被是用的五斤,褥子两斤,再加上粗布钱拢共三两。 “给我三叔小叔按照我和奶奶这些添置被褥。”这又是一个三两半。 许老太拦住道:“冒了,等到他俩娶媳妇再添置,先把咱俩淘汰的被褥给他们。” 淘汰下来的是双人被,许田芯很难想象三叔和小叔抱在一起睡觉的场景。 再说淘汰下来的被子,连同二叔二婶屋里的棋子块破被,不是要放在饭铺子里?一时谁留在那里守着铺子盖盖用。 “奶,必须给我叔们换,”许田芯小声劝说许老太,让先着,这都是必需品,下次挣钱再买别的,别的可以等,可做被衣需要时间,刻不容缓。 再说叔们那麻袋片被子留着当门帘和冬日里堵窗户,还可以放在铺子那面的牲口棚当门帘用,一点儿不浪费。 最后,许田芯又按照她衣裳那个做法,给许老太和婶娘也各选一身“带颜色”的衣服,许老太的是深紫色,婶娘的是丁香色淡紫,这两种颜色各扯了一尺布。 而上次白家为感谢三位叔叔仗义出手送去过布料,但是只够做三件短打上衣,所以叔叔的里衣就用白家送去的做吧。至于外套,许田芯劝许老太又定下一匹半六十尺的黛色粗布,这样的话,无论是奶奶和婶娘做衣裙还是三位叔叔做衣裳尽够了,了二两多银钱。 再加上给奶奶和叔婶他们各做一套厚衣裤的钱,包括给婶娘买了两件小衣,共六两半。 这还是许老太钱冒汗,死活不给大家买薄袄裤让继续用柳絮对付的前提下。 三十两银钱,等到再见到刘老柱进来时,已经了二十三两。 刘老柱被震惊到:“快赶上我上货了。” 许老太差些脱口说:“老柱,你能不能借我点钱,我不想还你那么多了。” 第130章 来啦 碍于道德束缚才没开口。 总不能欠别人钱不还,只顾自个用,那成了啥人? 香瓜奶没想到自己穿越千年还是个真善美。 许老太面上表情到底没控制住,像极月薪赚三千,一天内却掉二万三购物,摸着兜里仅剩的七两银钱恍恍惚惚。 她感觉自己也没买啥呀,钱怎么就不够用了。 许有仓表情比他娘还空白。 还有他的份?他配吗,穿新衣,盖新被,睡褥子。 外面飘冒烟雪,他躺在热炕头上享那般大福气会受不住。 而且用新的对于他来讲是负担。晚上进被窝前要洗脚才敢睡,穿新衣裳又怕干活劈木头给刮坏,这哪里是享福?盖得穿的是祖宗。 “娘,你和侄女还有嫂子的留下,把我们哥仨的退了去。俺们哥几个火力旺,冬日搭个单子都尽够用,给我们哥仨裹成猴这不是浪费银钱吗?就算这趟挣不少也不能这般祸祸。” 之前买小号石臼磨盘,定制昂贵的滤酒器皿;买二十五文一斤奢侈的黄橘和枣糕,只要吃进嘴能让侄女解解馋就不心疼,许老三通通不吱声。 他也算看出来了,娘之所以带他出门就是看重他话不多,他要大力发挥自个长处当个锯嘴葫芦,要不然娘赶明会更稀罕老四那个嘴甜的。 但是和布料在他身上的,他觉得自己有权利抗议。 他说不要,娘要是硬买,他会生气。 相信二哥和弟弟过后知晓也会和他是一个想法。 “快留给侄女买书笔。娘,认字不是一天能成的,趁侄女年岁小更是耽误不得。” 许老三没想过许田芯学习是想拥有傍身之技。 他们哥仨通通认为小女孩能写会算,将来到婆家定会被看重。这方面完全可以当做主要优点用来将来相看人家。侄女再过二年就要开始相看,以己度人,侄女在大量目不识丁的农家里,能扒拉着挑儿郎。这才是他们哥仨举双手支持买书本的主要原因。 许老太被三儿子一顿抢白冷静下来。 她叹口气道: “还不是你侄女疼你们,念着自从你大哥没了,这些年除给田芯儿做过几身新衣,你们哥几个长个头却一直用布条接长短。 你侄女说你们不用好的,她也不穿用。没得亲叔叔婶子穿得破破烂烂盖麻袋片,当侄女的身上没补丁让人背后笑话。其实谁会笑话? 她是懂事找借口,想一家子有福同享,我就没拦。这些年下来也确实该换了,就是换得彻底,连里衣料子擦脸帕子都买了不少。 你也别再磨叽,挺好的事儿别让我心烦。下次东家又不再给这便宜价。人家说了,甭管补货多少都要涨价卖没就完,那粗布料子是去年货底,没看那刘老柱正在楼上包圆。 我刚没银钱本就心不痛快,你别找打。” 许有仓气势弱不少,抬眼看到里正叔招手喊村里小子上楼搬货,确实像过了这村没这店。 许田芯从布庄茅房出来,听闻三叔驴脾气犯了,还逼着奶奶让去退货,板脸道: “三叔只顾犯倔,不想想往年天冷就在家里呆着,今年却要外出干活。穿暖和点,不被冻伤冻病才叫真省钱。难道你又想让奶给你二两银钱抓药吃?钱买药才叫钱打了水漂,你会不会算账。” 许有仓提起那二两药钱就揪心,他又说不过老娘和侄女,这才抱货放在车上,不甘愿嘀咕道: “可就算想穿暖和点,城里有卖旧被旧衣裳的,买旧的就不孬,何至于全买新,啥家庭啊?这些买回去都不敢与人显摆添置这么多,怕别人上门借银子,其实哪里有钱。” 许田芯眼睛一亮:“三叔,卖旧被衣服的在哪?” 她们家要做鞋卖给商队,想着一路走在雪里鞋会湿,正愁没有做鞋的布和。 买新布裁制和用新填充鞋里面都不划算。刚刚奶奶在楼上算过账,绣出来也只是普通鞋,那要卖多少钱一双才能回本?而且还不知道卖得怎么样,担心人家商队有钱人都穿兽皮鞋,码数上也只能做42码上下,谁知道会不会全卖没? 而用旧旧布倒是可以试试手,像是鞋,大不了没卖出去给几位叔叔穿。还可以做套袖、做帽子口罩手套,总之,想赚钱成本一定要降到最低。买旧弾一弾,用旧布做鞋面正划算。 “刚才你们买料子时,我们去过街市口,你看车上就有你里正爷买的,他要回去卖。说只有大城池才能见到这种摊贩。” 许老太看眼车上:没想到刘老柱连旧物都倒腾。 许老太急忙带着孙女来到街市口,听到叫卖旧衣旧被,许多人正在扒拉挑选,她俩也加入进去。 什么死不死人用的,顾不上那事儿。 挑选时也心下感叹:难怪这里的衣物卖得那般贵,衣就是财富,在这里都能换粮食吃。 只是她家淘汰下来的破遭的不行没人买。许家也只有她们祖孙俩穿得好,即使做了新衣新被,旧的也有用处。 “奶,你看这块红布?” “这块真不错,裁下老鼠啃的眼子,剩下全是促新的,正好够还给你四太爷给村里做旗的那块布。咱帮着买下,回头管你里正爷要钱。” 最终祖孙俩在几家旧衣摊贩中间挑挑拣拣,买了近一两银钱的旧被褥和旧衣服,有些看起来很脏,到家要浆洗的。 许老三以为老娘是听取他的建议,回头到村里把给他们的新料子倒手卖了还能挣两个,给他们哥仨换旧的就行。 所以这回钱没再拦,不足一两银钱能买这么多像是赚了大便宜,主动上前两手拎满肩上还扛四床旧被。 买完旧物还剩下六两。 许田芯又一两银钱买齐笔墨纸砚,只是都不咋好,墨很臭,属于市面上最差的文房四宝。 这还是考虑到下次她和奶不能再跟出来送货,要事先给玉环面和鮓松写文书才着急买齐。 等进了书店许田芯却死活不肯钱,任由许老太说破嘴买一本书钱够用也不为所动。并且预防奶奶乱钱,还将奶奶兜里剩下的五两银钱暂时没收。 府城的这家书店极大,里面有不少书生在抄书赚钱。 所以当她们祖孙俩和许老三进去,只引起店小二多瞅几眼怕他们偷书,属于重点观察对象,却没被拦在外面。 许田芯挑选一番介绍药材类的书和治疗妇人病的书籍,最终将两本书名记在纸上递给许老三: “三叔,这趟不买书我没难受,真的,你别闷闷不乐,你看我像差一两个月的人吗?我都不学无术这么多年了。等你下次送货挣到钱,别忘了给我买就行。” 许有仓将这张记书名的小纸单郑重揣到心口处。 安抚完许有仓,许田芯又给奶奶带到药店抓草药。 许田芯知道奶奶的心结是她没有擦脸油,那就抓点药自己制作,都不上半两银钱。 许田芯让药童帮忙抓白术、白芷、白芨、白附子、白茯苓等七样草药预备制作七白膏。 这是她在直播间好些方子中间临时选出的变白面膜。 选七白膏也是为省钱。因为她白天用到的面脂方子,好些配料会和七白膏重合。不用做一种护肤品就抓一样药。 面脂方子需要杏仁加白僵蚕、白茯苓、白芷白术等七白膏的配料,再加上桑叶和她即将要酿的高度白酒以及猪油,做成就是古代版凡士林,秋冬季节用着很好。买这些草药能做两样擦脸的。 许田芯想了想,又写张字条递给许三叔。 许有仓疑惑:“这是啥?” “三叔记下这家药店,下次再帮我买这些。”这是洗发膏的方子配药表。 听直播间家人们说,用这些草药制出洗发膏的香味能留住四大爷,是大猪蹄子回心转意的秘诀。 可见会香喷喷的,只是这次不能买,要留银钱路上住宿买些吃喝,还要买些苹果和鸭梨。 这般全买完只剩下整四两银钱回家当过河钱,万一要预定许多鱼肉松,他们家要有本钱收鱼,还不知道房子盖得怎么样缺不缺什么。 不能像奶奶说的指望满桌子奶奶回来给套钱,那样没有安全感。谁知道满桌子奶奶卖没卖货? 许老太心疼孙女,孩子算算记记当起管家婆,以前在现代从没犯愁过钱。 临出发前一夜,许老太用上次卖点心剩下的芝麻做了芝麻糊预备带在路上吃,回去时天指定冷了,尽量做些吃起来热乎的食物。 许老太正在驿站灶房忙乎着,心里想着要出门再去买点白面做锅糕点带上,外面忽然敲锣打鼓起来。让住在周边穿着鲜亮的人都出来夹道迎接,还要求姑娘们怀里揣枝,小孩子们骑脖子鼓掌,尽量烘托出打心眼里欢迎。 许老太恍神间听到好些人在讨论,说迎接什么大将军,大将军即将要驻扎北地,人已经到府城外要路过这里。 外面喧闹得不行,听说整个府城的官员都催着人抬的轿子或是催着马夫快些送到十里亭外。 还有那后赶来的小官员没有马匹,慌慌张张将官帽跑丢又跳脚跑回去捡帽子。 与此同时,刘老柱的大儿子店铺离城门近,衙役们纷纷列队,大开城门。刘家大郎急忙抓住一个认识的衙役问来的将军姓啥,听闻姓氏竟然和他爹说的一样。 他爹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能耐? 那要是这位都被他爹说准了,难道即将开通互市也是真的? 第131章 亡羊补牢 新任镇北将军,姓霍。 刘家大儿子听人提起过百年霍家,那在本朝是传奇。 他在城里茶馆说书先生嘴里听过,据说霍家能维持百年间兴盛,曾有四次乱世出,盛世隐。 不论这话夸张与否,就凭这位将军姓霍,刘家大儿子脑子就一激灵,心想:听这姓氏就不差钱,人家那叫攒了百年的钱。 所以或许真的会和以往几任驻北将军不同。 以前那几任,刘家大儿子根据各方犄角旮旯小道消息总结出,府城真正的高门大户不咋拿边防将领当回事,因为府城高门背后倚仗的备不住是京城里的伯爷侯爷,谁也不比谁背景差。边防驻军和官衙也一向井水不犯河水,至多年节给边防孝敬孝敬,用真银白银堵上嘴。 前些年又刚打完仗,边防驻军是真穷,听说连防寒军需都不够用。 这年月一文钱能憋倒英雄汉,将领要不是什么世家子出身,自个没钱,京中再不拨给物资的情况下,想解决将士们生活难题就要接受孝敬,收孝敬冰炭的代价自然对某些事要睁只眼闭只眼,这都是心照不宣的。反正边防军的任务,本就是防止外敌入侵,又不参与地方内政。管的好孬的上面不乐意又赖不到边防将领头上。 可来了位姓霍的,刘家大儿子有点儿慌了。 这位背景深又不差钱,不差钱的人就腰板直,底气一足就容易当欠登,手万一伸长的话,欠欠的啥都管可咋办…… 刘靖业回想起老爹给他写的那封信,以及这次私下和他对吼的那些话: 儿啊,不能再和王家人打连连,往后躲远远的才没有傻透呛。你爹我虎一半算是彻底醒悟。 因为一旦换片正直的天,就王家干过那般多做损事,夜路走多总会遇见鬼的。万一哪个心里压着誓死仇恨去状告,正直的天就真给做主了,那王家背后你我心里清楚,不禁查,一扯就能扯出一堆烂眼子事儿。 大事不提,只说那王老八狗仗人势在乡下为非作歹欺男霸女,巴掌撇子踹一脚给看不顺眼的小子打伤多少,狗过去都撩骚,又给多少那好好的女娃子强按在地头,一张臭嘴凑过去就亲,跳河的上吊的咬牙屈辱认下的又有多少。 以前大家装瞎当作不知道,那是心里明白告了也是白告。王家哪里都有认识人,给路堵死了。 可一旦老百姓知晓这位新将军能给知县上狗头铡,还不惧知府,捏死镇亭更像捏死一只蚂蚁,你敢说没人胆大冒死跑将军府敲鼓鸣冤? 总之,人间正道是沧桑啊。 而你爹我眼下只能尽力描补过去的错处。过去我虽没有大奸大恶,也就是遇见恶事装瞎,再就是给王家捧臭脚,背后小人还算少。但是只你那一件假服兵役,要是受王家刮连被查出来就要命。 刘靖业记得自己当时还顶嘴来着,说王家是疯狗吗?真有那天的话,查的也是他家那些大恶事,审什么说什么就得了,怎会给自己多事乱攀咬其他。他家可是收过咱们的礼,也背后支持默许。 他爹当时是怎么说来着?说大儿你错了,那刚被抓起来的犯人交代罪行,就像那刚生产完的妇人喂奶似的,不使劲裹不出奶。 非得经过一顿裹,疼得不行才能哗哗出奶。 而疼的过程就相等于在交代无关紧要事宜的过程。 一般率先交代的都是小事,这叫避重就轻,引人去查,将局面搅合得越乱越好,给自个争取多活一段日子。 而王里正的儿子没逃兵役,逃得是亲属,到那种程度舍了亲属供出来不打紧,再就是供出我们这些里正,让人觉得下面里正全是这德性,他即使在别的方面有错也是受这种坏风气影响。 刘靖业不知道的是,其实这番话还是许老太分析给他爹的。 在现代许多大官就是这样,先交代的一定不是真正的问题,而是宁可攀咬一些小事,说出一些小账,甚至先供出男女关系小三是谁,然后你就去查吧,要查好久。 古代这里就更是了,说句不好听的怎么着也比现代好劫狱,还能找漏洞往里面传信,递话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刚抓进去一定是先攀咬其他乱七八糟的小事。 在新将军没来之前,甭管说得有没有道理,刘靖业从没有把他爹那些话放进心里。 可此刻看着那些府城官员纷纷如临大敌般出城迎接,再根据自个分析姓霍的世家子底气足很容易手伸长多管闲事,他有些慌神了。 他爹说,眼下只能尽力描补,即便散尽家财也要帮村里多做好事。 这样才会在真有大祸临头那天,让村民们给送个好官的那种“联名万民伞”,声势上造起来,才能将功补过。 再不济只要全家没被砍头,应该是流放,已经在最北面了还能流到哪去,雷家窝吗?那放心,你许婶子是你爹我瞎了半辈子才寻到的仁义人,真有那日,她和你四爷爷会念着咱一家给送粮送钱,咱家日子总不会太难。 另外,再再不济被砍头,也有人收尸,不会让咱全家来世不得超生,尸骨被野狗啃。说这些话不是为让自个丧气,只是想对你说,儿啊,为了你自己,为了你的儿子,一旦来了真正不惧权势的将军,我们只剩下这条路,你帮帮村里人怎么挣钱吧,你脑筋能不能清楚些。 现在不惧权势的真来了,结果他干了些什么? 刘靖业脸色红了紫,紫了青,脸色很是纠结。 他一直没拿老爹的话当回事也就算了,从没去寻老爹和村里人这些日住在哪里也行,毕竟亲父子没有隔夜仇,找个借口就能掩饰过去。 可是他特意跑到常拿货的店铺,以及另几家熟识的铺子里说,不准批发给他爹货物。 要是想拿货,也不准给低价,最好不要满载而归不出去银钱,或是少。 而且必要时,可以外人角度当着村里小子们面前直接问他爹,你赚钱是进自家腰包吗?不是的话,那不能给低价。白帮村里人捎货,你村里人脸皮可够厚的,听说你还借给村里人不少银钱,方方面面贴补。这些借钱还让你垫钱进货的都够不要脸的。 就是让村里小子们不好意思,就是想让这话传回村里。就是想让那位许婶子借了他刘家那般多银子,不能厚脸皮在他面前充当大瓣蒜长辈。 刘靖业回想这两天自己做的事脑瓜子就嗡嗡的。 他已经不担心他爹了,他是怕自个被逮走那天,村里没一个人帮他说好话,甚至还说他天生就心黑,和他家里其他人不一样,抓走就抓走吧。 刘靖业冲进屋揣了不少银钱:“你去前面看铺子,我今晚不回来了。” 他媳妇看得一愣,急忙问你作甚去。 “我得出去寻爹,问问住哪家客栈。再领着大伙出去吃口热乎饭,来好几天了都没招待。” 第132章 霍允谦 屁股决定脑袋。 不只是刘靖业膈应姓霍的来,府城不少官员看到来的人是谁也心有戚戚。 虽说早在一个半月前就来了一队人马,手持令牌要重新修葺将军府,翻修的动静还不小,但那时将军人选始终未定。 听闻最近几月间,朝廷因镇北将军人选一直争论不休,各方皇子势力牵扯,都想安排自己人坐那位置。 而今上最近几年无心朝政,沉迷修道炼丹,每隔二十日才上次大朝会。今上始终未表态,任由下面人胡猜才闹得人心惶惶。直到圣旨和人一起来了才急火火尘埃落定,打得襄平城一众官员措手不及。 其实之前也有传言说霍家人接任,可是府城官员总是先代入自己,觉得怎么可能呢,镇北这位置比起京城的大好前程,聪明人都知道怎么选。 霍家又始终是保皇派,在几方皇子势力争抢到白热化时,霍家已经不需要锦上添挣个从龙之功,一向低调的百年世家应是不会掺和到浑水里。 更何况霍家军已经在凉州荆州等地威望震天,怎么可能又涉足北方引起今上猜忌。 所以他们更信是上任燕将军之子接任,或是其他什么人选。 至于霍家出,搞不好是哪位皇子拉虎皮扯大旗故意放出来的风声。要不然如此大事不可能先在百姓中传开。 却没想到真是霍家人来了。 见到人时,襄平城官员们还恍惚着。 且来的还不是旁支,有人认识,来人是霍家嫡子霍老三,霍允谦。 府城一众官员看着马上之人,熟不熟识的都在一边恭迎一边心想:就这么一位祖宗,他能消停的镇守吗?还会像以往几任与官衙井水不犯河水吗? 果然才露面,姓霍的就招事儿,示意礼部官员直接宣达旨意。 霍允谦带三千亲兵不入城,任由嘴皮子说破也只在城外驻扎帐篷,不想进城侵扰百姓。 襄平城一众官员面带遗憾,不好好招待心里属实不踏实啊,却只能先跪地接旨。 圣旨内容就两句话:北方即将打开国门互市。一切听从新任镇北将军霍允谦,地方官衙协理。 关于互市,其实在朝堂上也闹闹吵吵三年之久,年年都吵着要恢复贸易,年年没有行动,弄得大家都疲了。 因为有一部分官员主战,人数不少。 另一部分官员主和,认为匈奴来犯,包括八年前那场恶战,无非就是匈奴人严重缺乏生活物资才会不得不冒死来犯。 一场战役需要休养生息多年,打开国门互市,我朝又缺军马可作互换,最近两年天灾不断百姓日子本就困苦,恢复边境贸易才为上策。 没想到新任将军一到,连同互市也定了下来,这回真不是瞎嚷嚷了。 在襄平城几位了解霍家人动向的高官眼中,这也是奇怪的地方,听闻霍家明明是主战一派。 也有人反应快,心想回头要和自己的幕僚合计合计:或许正因为霍家主战,所以今上才会定下霍允谦,冒险让霍家军在南面威望震天,手又伸到北方。 毕竟无论主战还是主和,只有保皇派的霍家才会尽力限制铁、盐等重要物资的输出。换做其他将军在互市档口接任,像是铁锅要是流出的多,回头冶炼成兵器怕是对外敌养虎为患。 这是不是也说明霍家是明贬暗升,霍允谦任镇北将军品阶降低,事实上却更得圣心。 个别官员就琢磨着:那霍家到底钟意哪个皇子呢?他们跟在后面走,总是不会站错队的。 知府大人望向霍允谦眼皮动了动,他想的却是多亏听了京城那面的话,早在十日前断尾。 此时的刘老柱还不知道,王里正已经死了,见过他最后一面的居然是满桌子。 而以上,甭管官员们是真欢迎还是假欢迎新任镇北将军,城里的老百姓们当听说姓氏确实高兴坏了。 这回不用衙役组织就要纷纷涌向城外欢迎霍家军进城。 要不说还得是大城市呢,吃饱饭的人多,吃饱就有心思听说书先生讲霍家几位家主血洒疆场奋勇杀敌的故事,也更关心政治。 许老太心想:这要是在二道河村,无论来的是谁,要是敢让他们放下地里活去迎接,心里都会暗暗咒骂一声:饭都吃不饱呢,是不是有病出去献?家里连萝卜缨都要留着有用处,哪有闲心扯那些里格楞。 亏得她从赵大山那里听过几句霍家军,要不然她对新任大官也没什么信心。 许老太正要离开灶房,寻思打发老三带孙女出去瞧瞧热闹,万一走狗屎运能直播到古代将军的脸呢,那点击率不得嗖嗖上涨,没想到刘老柱就找了来。 刘老柱目中含泪蹲在灶坑边:“真姓霍,大山的信儿咋那么准,我听说也真要互市了。” 许老太:“……那你哭啥?” 啊,明白了,在感慨那只靴子终于落下来。 派来的不是好将军,刘家大儿子假服兵役的事情或许不会被拆穿。毕竟都不是啥好人,同流合污谁管闲事? 可这一切就白忙了,还得罪了王里正没法回头。 要是来了好将军,从带领村民捕鱼闹事到如今累得冻得尿频尿急,老柱颠颠忙碌的一切,似乎才变得有意义,但刘家大儿那事搞不好会被拆穿。终于尘埃落定难免心绪复杂。 “别哭了,这也算是彻底踏实下来,你就一往无前带领大伙挣钱。我猜不等咱们到村里,村里人就能听说互市的消息,那传令兵不比我们腿脚快?咱们村又是必经之地,大伙再一看那片房子,定会明白你的苦心。到时迎你不比迎外头那位将军气势差。要是差,我让他们敲鼓给你补一场。” 刘老柱使劲抹把脸心想,大妹子说的最对,再不能糊弄混日子,眼下只剩下对村民好这一条路,给自己捞个村官政绩,争取将来露馅将功补过宽大处理才是正经。 既然心里石头落地,那就乐观些。 刘老柱想通后笑得比哭还难看,站起身就掏钱给许老太。 他掏出一大串铜板,想起回头到村里做买卖还要给人找零钱呢,又将这串铜板重新拴腰上,手伸进肚皮处掏啊掏,换成不到一两的碎银递过去: “妹子,麻烦你挑些细粮细面给大伙多准备些赶路盘缠,我的意思是你挑些好的准备。也别再像之前自掏腰包单准备你们一家三口的口粮,那是作甚?吃饭钱本就该我掏。田芯稀罕啥,你就放心买,她稀罕吃的,别人也能稀罕,正好让小子们也解解馋。你看着安排吧。” 刘老柱又继续道:“来时我抠抠搜搜,那是心里没底进货会多少,想着省一点是一点。眼下该进货的已经买完,手里还有剩钱,那咱就吃点好的,最好带点荤腥沾点油水。这几个小子连着你家老三一文跑腿钱都没有。总不能随我 第133章 刘老柱以为许老太会装一装。 比如接银钱时会假模假样对他客套句:“回程口粮要是准备的特别好,那不是让你多有破费?而且连我家吃饭钱都算成你的,这样好吗?” 然后他虽然不敢表现得像在自己婆娘面前的那般,露出一脸“揍你噢,快买去”的瞪眼表情,但至少会大气地挥挥手,别墨迹,他请客。还能差许家三口吃的吗,他这么有人味儿。 刘老柱这里连词都想好了,擎等许家妹子给铺垫。 却不想他前脚将银钱递过去,后脚许家老妹子接过银钱转身就走,还像怕他后悔似的,出门就和店家定下今晚午夜时分还要继续借用灶房。 刘老柱想显摆两句的心思无处释放:“……” 他那叫给出去快一两银钱,九百二十三个铜板,活这般大岁数除了给自家人用,很少对外人这么大方。 咋就不给个机会让显摆两句呢。 看着吧,搞不好小子们回村后不一定会记得他的好,倒是会口口声声对家里人说许婶子一路辛苦,赶路还要给大伙准备饭食,婶子给买过橘子。他早就看透二道河一众人。 他之于许老太,就是个配角。 …… 而这边许老太接过刘老柱给的银钱确实高兴。 要不然她还要自掏腰包给大伙买十个咸鸭蛋。 之前许老太想着,她能倒搭给村里小子们就这么多,将一个鸭蛋切四瓣给小子们路上分分,既当盐又解解馋。 不提一路上大伙互相照顾,就说她也是做长辈的,买了这么多银钱的货物归家,而且别看的没剩下多少钱,但不得不说一路下来挣不少。所以再有心算计过日子吧,也不能差十个八个咸鸭蛋钱。 更何况前两日下雨,古代的路多数是踏平不是特意铺平,有些山路泥泞恐是要步行,这里的步行不是走三两个小时,而是搞不好一走就是一两天。 她和田芯是走不动的,她家那辆货车全靠老三一人拉扯也吃力,还要靠村里小子搭把手。 这回妥了,既然刘老柱放把血打算大方一回,许老太决定成全,不仅有钱多买几个咸鸭蛋,她还打算自己卤些茶鸡蛋,卤三十多个没问题,卤一回也不能白费劲,顺便卤些豆皮、藕片、土豆片给小子们赶路吃。 再做些芝麻糊、炒些面粉、自制油炸方便面、炸些肉酱耐放的带上,那叫回程需要十来天,终于不用苦恼小伙子们眼巴巴看她孙女独自吃点心和方便面。 许老太心里计算着,除以上这些,还要再买些茄子干和辣椒。秋菜便宜,买块咸肉每次切几片油一油锅底就能炒菜,路上歇觉前将这几样炒一炒。 菜方面还要再买几颗大白菜和葱提前洗好,秋天的绿萝卜红萝卜芯甜也买两个,她看到府城有卖那种山东大煎饼的,玉米面、全麦和白面的都有。不是有那么句话?山东煎饼卷一切,东北大酱蘸世界。着急赶路不煮饭时,将这几样卷卷就能吃。 要是这九百二十三个铜板买完以上这些还有剩的话,其实许老太还想给大伙买些山梨带着。 秋日的梨便宜又解渴。 她这趟跟出来发现,不是所有的地方都有水喝,也不是所有小溪都清澈,有的水可埋汰了。 将路边混浊的水烧开晾凉勉强喂喂骡牛还行,人喝怕闹肚子。到时候实在不行就吃梨,再说也解馋不是。府城这里的山梨和山葡萄长得都可大了,能拿出来单卖钱的和自己在山头摘的不一样。 如此才显得回去一路不苦,主食、肉酱、菜,蛋白,连水果都有。 可是想得挺好,刘老柱给的铜板也够用,只唯一困扰,许老太甭管准备什么都要先考虑车上还能否放下。 像梨,有钱买一袋子没处摞,六辆骡牛车早已经装得满满登登,摞得高高的,再往上摞搞不好颠簸大劲儿就会翻车。到时连她孙女也要坐在上压着才有位置。 此时和许老太出来采买的除了自家三口,还有村里另外俩小子,他们是跟着出来瞧热闹帮着拎东西。 听到许老太念叨装不下不买梨了,急忙道:“别的啊婶子,分给俺们每人几个随身背着。”可见是真熟悉了,馋样好意思在许老太面前暴露。 许老太心想随身背的已经够多,像是她家买来的那些木碗杯子就要分给小子们让搭在脖子前面挎着,都不是背着,放在身后背着占地方。回头到了县里,还有一车油不知道咋办,看样要在县城单雇车往村里拉。 “成,反正是你们里正叔请客,那咱全光,你们不嫌弃背东西沉就行。” 也该了,这些孩子是功臣。 只要这几车货回去,许老太帮刘老柱算了笔帐,前前后后折腾一个月之久,全卖完纯挣个六七十两是没有问题的。 许老太几人没敢多耽搁,直奔粮油铺子买所需品。 他们几人连城外热闹都顾不上看,因为要着急回去补个觉,尤其是许老太和许田芯。准备吃食要后半夜准备,要不然人家客栈灶房空不出来去哪里做饭,还要准备明日出发前的早饭。 在外面买碗面条都贵,十一个人买着吃不如自己做。早饭还要赶在四五点钟准备出来让大伙吃上,免得耽误五点半开城门出发。 而明早的饭,许老太还打算做顿好的呢。 她孙女太久没吃大米饭更不用提其他人,她想趁此机会借把光吃干的,一斤米二十多文钱买上几斤焖米饭,再倭瓜土豆玉米和豆角丝炖一大锅菜,多放点油,相信明日早饭能吃的小子们一直挺到晚上也不会觉得赶路辛苦。 但许老太他们没有去看热闹,并不代表听不到城外驻军情况。 听说镇北将军一行人是一路急行军从京城赶到襄平,一口气到了这里才不得不停下休息。 听说府城好几家酒楼同时联动,正由衙役引领在向城外排队送饭食,甚至几家糕点铺子也把糕点全送了去。 让百姓们津津乐道的是,士农工商,商人总是有事就上要被薅羊毛那伙人。别听官衙说会报销,通常都是先欠着欠着就成了呆账。可就在大家以为府城这些店铺要当冤大头时,霍家军一改往年官员做派,不仅让府城官员下令不准再往城外送吃食,而且还派出小厮将之前送去的食物给了银票。 还听说百姓们赶到城楼去看霍家军亲兵啥模样,通通被府衙官兵赶了回来。因为城外大帐前,知州知府等各级官员都在围着镇北将军点头哈腰汇报情况。再着既然霍家军驻扎在城外就用不着百姓列队欢迎,不如不打扰。 此时,霍允谦站在大帐外,确实像百姓们看到的那般在听府衙官员介绍粮仓存粮,介绍互市期间他需要联络的官员,在看这些人三年述职核定,期间他利落的划掉四位官员名字,惹得知州眼皮一跳。 刚到就开始伸手管地方内政,连罢免官员都管? 好在霍允谦只在互市这方面罢免,说这是酌情降调人员,这几人不是在休养?那就继续休。互市结束后是否恢复官职他就不管了。 知州心想:有了你这番话,谁还敢启用? 而在百姓间传得最邪乎的是,茶馆里有人说霍将军身高九尺,长得威风凛凛风可帅了,不愧将门虎子。玉树临风美少年,揽境自顾夜不眠。 村里小子们问许田芯:啥意思? 许田芯:“每天都被自己帅到睡不着。” 祖孙俩觉得这话水分太大,离得那么远,老百姓连城楼都上不去就被赶回来,怎会瞧得清楚,净扯淡。 许老太他们欢欢喜喜听完八卦买完所需食材回到客栈,没想到推开大屋门就见到刘老柱在打儿子。 “滚,你给我滚!”一只鞋差点飞到许老太面门上。 最开始刘靖业寻来说的还是人话,终于意识到他假服兵役的事可能会露馅儿,且确实没有其他办法补救,往后要绕着王家人走。也明白他爹现在傻得呵的帮村里人,真是变相在帮他。 可刘老柱万万没想到,当他原谅大儿子正掏心掏肺叮嘱时,大儿子开始问那片荒地房子。 那片地面积大,去除或租或平价卖给村里人也就是眼下正盖的,还有一大片空地能留作明年开春盖房,甚至目前有钱的话,趁着上冻前也能再盖几间,刘靖业很怕爹娘都给了他弟。 “我还没死呢!” 第134章 爱咋咋地 “不是,爹,您误会我了。 我就是想叮嘱你要互市了,那您之前买的那片荒地就不再叫荒地,而是会随着互市日子越久越涨价。 你看着吧,镇里赶明儿不会再随便卖路边荒地,即使卖,也不再是贱价,那搞好了会赶上镇里正经商铺价,而且那还要是有关系有人,才能在规划的地方买到。” 刘靖业心想:而您一下子囤积那么多,你知不知道其间价值?这大便宜占的,想必镇亭会懊悔得直拍大腿,痛骂自己怎么没提前置办上几亩。 刘靖业继续说道: “更难得的是在村里开铺子好处多,就像你们一路见过的那些路边村落让走卒商贩进村歇脚吃饭,那些村没有被朝廷定为是士农工商里的低贱商户,依旧是农户。 说明甭管您想在那片荒地上建多少铺子,凡是在您卖的铺子里做买卖也会是农户。 那您明不明白有了这方面差别,又是农户还不影响做买卖,咱村那片荒地搭建的食铺会更吃香?您可别乱卖!” 刘建业满屋绕圈跑动,躲着刘老柱追打也要扒开揉碎将这番话说完。 只是会说的不如会听的。 之前在许老太一行人没回来前,在刘靖业细问那片荒地情况时,刘老柱曾巴心巴肺对他大儿子说出心里计划,他告知: “能买下那片荒地,一方面是想帮助村里人,给咱家给你留下个好口碑。 再着凑巧会买下那么多亩荒地,当初是想着:你弟念书一向跟鸭子听雷似的,指望他念书再进一步还不如指望孙子辈,这样起码能骗骗自己,毕竟自己不一定能活到孙子辈考学那天,念不出水不知道结果也就不会被气死。 所以来之前就和你娘打算好了,想将那片荒地留下两间小屋铺子送给你大伯和你三叔,他俩要是死活不收呢,我就给你爷奶接回来养老,往后你爷奶销由咱家全包,再不能给你大伯添负担。 也会借着互市光,把你三叔铺子里大牲口牵到我那里代卖,帮你三叔挣点钱。 再就是想给你弟留上几间。” 刘老柱当时推心置腹的: “前几年给你在这城里开了铺子,前前后后多少,你心里有数。 来时你娘说,你弟吃点亏就吃点,守在我们身边左不过也没求他有大出息,够吃够用就得。 这般留几间村里铺子或让他自己干点啥或是赁出去,免得他成家养不起妻儿,你觉得咋样?” 结果刘靖业听完说了这么句话,像不经意吐露般面上带笑说:“爹,我觉得说句不好听的,真有分家那天也不是这么个分法,你不能按照当初买那片荒地的银钱算,就说我弟吃亏,我咋觉得是我吃亏呢。” 此时,再听听刘家大儿子分析出那片地的价值,分析得越有道理,刘老柱越是心明镜的大儿子这是不甘心,恨不得把那块地按照升值后估算重新分家。 他还没死,这就争抢着怕吃亏。而家里老儿像个大傻子似的,这些年从没有眼红哥哥城里的铺子。 刘老柱就不明白了,自己比起大哥和三弟奉养老人和兄友弟恭方面已然够不是东西,他咋会生出个比他还不如的。 他以前又怎会觉得大儿子比老儿聪明的,真是瞎了眼。 这不当即就发火。 此时刘老柱捂住心口,被气得身子一晃痛骂道:“人家是养儿防老,我是养老防儿!” 从没有如此失望过,大儿子芯子已经坏了,比起那天没追到客栈没给他拿草鞋换上还失望。 毕竟那时候仍在给大儿子找借口,总想着儿子啥消息都不知晓,怨怪他脑子被驴踢凭白无故对村里人好还算站得住脚。 可眼下全部揭开,他却得了句这话。 村里小子们看不下去了。 直来直往性格的,心疼里正叔被气得打晃,直接开口撵人:“你给我出去,瞅你这几日办的事儿,别以为俺们不知晓你使坏不让进货,里正叔差些被你气死。” 性情相对圆融点儿的也推着刘靖业说:“靖业哥,你先回去吧,拢共就定下这一间大屋子,俺们要睡觉,先别吵吵了。” 刘靖业一点儿不傻,他被爹追着绕圈打始终不离开屋子。他担心跑到外面和爹争吵,万一爹岁数大糊涂了,一时激动话里带出些其他的内容被客栈其他人听到。 可他眼下真心不想走,还有好些话没说完,而且还是最重要的话。比如想问他爹: 互市和提前买荒地的消息是从哪里得知的?这人路子挺广啊,且透过此事看本质,此人定和新任镇北将军府有内部关系。 爹,你一定要重视起来和人好好相处,回头引荐给我,你也别抠,我这里准备些礼物,你尽早给人带回去,最好提一嘴是我让给的,往后这都是兄弟要常来常往。 没错,刘靖业最想知道的是这些细节,而并不是像他和妻子说的那般,赶到客栈是想请村里人临走前吃顿饭。 村里人有啥可请的?即便眼下他也想交好,可在刘靖业看来根本无需多么破费。说句不好听的,以他对村里人眼界的了解,回头一家一户分袋土豆子就能念他好乐够呛。 所以刘靖业不想离开,被推搡间一把拽住了他的许婶子。 这时候懂礼貌了。 “婶子,快劝劝我爹,他压根儿没明白我是啥意思,你看我话还没说完,他就连撅带骂,这是做啥子嘛。本来你们就对我有误会,我来是想解释……” 许有仓忽然出手拽着刘靖业往外扔,少拉扯他娘。 许有仓心想:你也别解释了,还是先听我说两句吧。 许老三言简意赅两句话: “没有俺娘,你家不可能提前知晓信儿买上荒地。” 看到刘靖业瞪大俩眼珠子,许有仓就不明白了,竟然直到此刻还狗眼看人低不相信,可见骨子里就没瞧得起他家。 不过,许老三也无所谓, “此前,里正叔和婶子二话没说就借给我家不少粮食,我们许家永远承叔和婶子这份情,但眼下已经还完一文不欠,有字据的,望你知晓。别再胡乱攀咬我家厚脸皮借钱不还啥的。” 许有仓用一板一眼的耿直语气说完,比起之前刘老柱打儿子乱轰轰的场面,此刻气氛比那时还僵硬。 他也不管,说完他的话就护着老娘和侄女回自家掏钱定下的小间。 第135章 有钱没钱回家过年 刚刚许有仓一门心思将话挑明。 可是等回到小房间,他又有点含糊起来,杵在桌旁闷不吭声,怕娘不喜他多嘴。 他明知道娘稀罕他当锯嘴葫芦却没忍住,就等于是犯了错。 许田芯悄悄拽下奶奶衣袖,示意奶奶看眼三叔表情。 许田芯倒是满喜欢三叔有话说开,且一码是一码的性情。 这种性格,活得不累。 通常做人做事瞻前顾后才会受憋闷。 比方说,碍于里正爷爷对她家不错借了那么多粮食;考虑到有些话掀开讲像是在要人情似的;思虑刘家父子是亲父子,过后会和好,冲里正爷爷面子也没必要把关系搞的太僵;甚至要照顾别人听到实话气氛会走样之类的,想想就累得慌。 有些时候把问题想简单些,才是对自己好。 自己心里舒坦高于一切,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值得让自己受委屈。 所以在许田芯看来,说开就为:你刘靖业可别谢错人,我们家不要人情是不要的,但确实真帮你了,不想给刘靖业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机会。 也为:确实真的还完银钱,你就是不准再骂我们家厚脸皮借钱不还。已经提前告知,这般你最好不要再说出些难听话。 更何况她家对里正爷爷一家人情往来方面也不差。 把话说开,和互相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仗相处,是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 所以这有啥可尴尬的?该尴尬的也不是自家。 许老太在转不开身的小屋子里接收到孙女示意,看向三儿子道:“这嘴也不笨啊,看来就是欠练,说得挺好还傻杵在那里作甚?在后悔词不够硬吗?后悔也没用,晚了。快去洗脚,你要熏死俺们娘俩啊。” 许老三这才松口气。 并且在许老太好信儿爬到炕上,透过窗户看刘靖业被轰走的热闹时,许有仓一向不喜背后评价人,也跟着气哼道: “把里正叔身上不好的地方学了个十成十,他爹娘好的却是一点没随。” 许老三至今没忘去里正叔家开路引,刘老柱特意晾着他们哥仨,但胡椒婶子却给端水拿凳子,还让他们哥仨进屋等着。 可见里正叔好得不咋纯粹,胡椒婶子却是始终如一,而刘靖业一点儿不像胡椒婶子生的憨厚。 许老太撇嘴道: “前面死好几个孩子,好不容易大儿子生下站住啦,那哄着捧着惯得不像样,早就长歪啦。 要我说,你里正叔多余气得跟老翟头似的,那俩手哆嗦的啊。扔鞋作甚,炉钩子就在一旁捡起揍,破火炉子就是欠扇。 你们哥仨要是他那德性,我豁出来让你们进牢房蹲大狱,还想招保你们?美得你们鼻涕泡。” 反正不是自家孩子蹲监狱,许老太过嘴瘾蹲去呗,继续吐槽道: “那刘家大小子小聪明一堆早晚还会惹大祸,四处瞎钻营备不住哪日就牵连进去,即使不惹大祸也会让家宅不宁。 只有被打进泥里让他认知到自己狗屁不是、离开爹娘狗毛没有,备不住还能唤回良心。 就这般?只骂几句,哼,咋教也是小牛犊翻白眼完犊子草了。” 许老太抿抿嘴。 不好意思家人们,其实香瓜奶奶在现代不骂人,不信问她孙女。一定是到了这里受大环境影响。 之后,许家三口并没有人去宽慰刘老柱一句半句。 许老太心想:这功夫就要讲究男女有别了,她一个老婆子没啥事去安慰别人家的老头子算怎么一回事,她得避嫌。 三口人老早就侧着身子躺炕上睡觉。眼下这境地,没有任何事大过养足精神赶路要紧。 许老太本以为自己没空宽慰,睡在大屋的小子们定会叔长叔短的哄刘老柱几句,却没想到今晚“皮夹克们”很是漏风。 村里小子们不停向泪未干的刘老柱打听:“原来是许家婶子告诉的这消息?”一位村里老婆子,虽然之前许婶子做召集人时露出几分能耐,可是能知道这种消息……听说好些官员事先都不知晓,她是怎么做到的? 刘老柱告知道:“那位贵人告诉她是碍于你们有田大哥曾在战场救过一命的情意,这才提前透出消息,想是让你婶子多挣两个,家有余钱才能把有田的独苗养好。你们婶子和人赌咒发誓谁也不告诉,转回头拽着我,恨不得按住我头逼着我买荒地,说是让我为村里人想想。” 刘老柱顿了下,继续说道: “你们有田大哥还活着时,埋在树下银钱,那是他给女儿准备的嫁妆银。你们婶子为了说服我,更是为让村里更多人能借上这次光,她把田芯的五两嫁妆银交与我,让我先拿去用,冒着不一定会互市的风险也要以村委会名义先给村里人囤地。 她说当年服兵役,家家户户都死了小子,只有担过这事儿的才知道白发人送黑发人有多难多苦,她想着好不容易得来机会提前知晓这种好事,自是惦记能帮大伙一点儿是一点儿。你们有田哥天上有灵也不会怪她,只会说句好。” 四伯家孙儿听完,眼泪差些没下来,他家大哥也是那次没的。 孙家小子和老万家小子是心想:他们需要再次重新定义许婶子,远比以前做召集人还要让人敬重。 还有小子沉默一会后说道:“回头到家,我得好好和家里人说说,我管不着别人,但等到将来田芯嫁人,我家各房指定都会添妆。” 这话惹得热血难凉的小伙子们纷纷道:“对,到时咱全村家家户户给田芯儿添妆。” 大家又追问一些细节,比如许婶子在贵人面前赌咒发誓不外传,可是眼下他们知道了,并且里正叔还提前买了那般多荒地,但凡不是傻子都能猜出许婶子没有说话算话,好心的贵人会不会怨怪婶子。 刘老柱沉吟一番,琢磨赵大山性情应该不会吧,再说现在已经不是秘密了,应该没啥可不能说的。 后来四伯家小子越听越激动,他提出已经控制不住了,很想去小屋看眼许婶子,也不多说别的怪害臊的,只是想看一眼,刘老柱听完:“……都睡觉吧,还不如装作啥也不知道。免得你婶子会骂你,是不是有病。” 咋就没一个人稀罕稀罕他呢。 不是要安慰他吗?这都聊了些什么啊!他果然是配角! 半夜两点多,正是人困马乏时,许老太披着外衣闭眼睛坐在炕头缓半晌,才有勇气下炕做饭。 接着许田芯也捂住心口起来当烧火丫头。今晚一直开着直播,且用直播间背景音乐定时叫醒。 此时随机背景音乐正嘶吼着:有钱没钱回家过年,原来我想衣锦把家还…… 吓她一大跳。 第136章 将军是邻居 客栈后院有几个房间离灶房很近。 天不亮,浓浓的饭香味透过窗纸飘进来。 有几位房客感觉自己在恍恍惚惚做梦吃好的。 有房客是烦闷的坐起身,咽咽吐沫自言自语道:“谁呀?干啥呀这是,天不亮就勾人馋虫。” 还有个别房客趁撒尿功夫特意绕到灶房外面瞅两眼,想看看里面在做什么。 此时灶房里,凌晨两点就开始准备,现在已经五点了。 锅台上有小半盆制成的芝麻糊面即将装进油纸包。 一盆炒面粉在散发着熟面粉的香味。 许老太说炒面粉是八十年代的下午茶,那时候吃不起芝麻糊的老人家就吃它,又扛饿又不费牙。 连路上吃的肉酱也已经做好装坛。 灶上共有三口大锅,现在一口大锅里在煮茶鸡蛋和豆腐皮等物什,茶鸡蛋壳敲碎早已浸透料汁,再煮一会儿就可以装坛子里带走。 中间一口大锅在做今早大伙吃的饭食,帘子上蒸米饭,许老太用的是捞饭的做法,帘子下面炖一锅豆角丝倭瓜土豆玉米,旁边还泡了一盆粉条,粉条要最后放,免得炖太烂糊锅。 而 香肠随着捞出要先晾凉,许老太借着灶坑火光看眼孙女在炸方便面的小脸,这次制作方便面孙女才是主力。 心想:一会儿先给孙女煎两根肠解解馋。 “方便面调料做完了吗?给我点儿。”煎肠时洒在上面。 许老太还琢磨着,回头啊,这淀粉肠她得卖。 她那饭铺子倒是不太适合卖这种小吃,需要在人来人往的镇上县里摆摊售卖。就批发给小商小贩,从她这里进货买肠。 人选不行就还是赵大山媳妇吧,赵大山家镇上那小摊子适合卖这些。 来之前,许老太就已经教了大山媳妇锅盔的做法,连烤炉子要订个啥样的都是她跟着去铁匠铺买的。 锅盔在这里已经有人卖了,比如县城有一家,府城有好几家。只是用锅煎,不是用炉子烤,但甭管是煎是烤,他们所在的镇上都没有。 这不是考虑到赵大山的人情嘛,送人礼不如送人挣钱的小手艺。关键是,送人礼得送多少银两算够意思啊?对不对。她主要没有钱。 大山媳妇还雇的娘家外甥做烧饼,要许老太说挣得都不够雇人干活钱的,她有点担忧大山那点俸禄赔进去,看不下去眼就教了锅盔的做法。 又寻思总不能等互市消息确认后再表示,那样显得好像见了兔子才撒鹰似的,所以来之前就着急忙慌教完啦。自从教完锅盔,大山媳妇那叫一个乐,给她一直送到城门外。要不然她能放心给府城和县城酒楼留的是赵大山家铺子地址嘛。关系已经和刚穿来的时候不一样了。 许老太给孙女煎肠时,许田芯已然累得满头大汗。 方便面调料是许田芯制的。 她用八角、大蒜干、胡椒、孜然碾碎,再加点盐,这就是方便面调料。 面饼也全是许田芯蒸的炸的。 刚开始,许田芯还有闲心用筷子给面条织毛衣,给她累得不行,后来就使个巧劲用十多根筷子将面条弄得像烫头发的样子。炸出的面饼块比她家为开饭食铺子买的碗稍微小点。 他们这一行人出门给牲口带了喝水吃食的盆子,却没给自己带碗出来。来时只有口泥锅用来烧水煮土豆吃,倒是回程可以用新碗,这算是物尽其用,所以面饼要炸得比碗小一圈。 许田芯劝自己:要是想把方便面做的像现代似的,那是不是还要提前准备菜包提前切好晾晒?还要准备调料油包?出门在外,不能那么四眼叫齐,这就挺好吃了,要不然自己先泡一包尝尝?直播给家人们眼见为食。 家人们:尝尝! 正好许老太递过来煎好的肠。 许田芯伴着背景音乐稻香,一口方便面,一口肠的吃起来: “唔,就是这个味儿,家人们,我成功了。” 许老太问孙女肠咋样?都是淀粉可能没有肉肠好吃。像她孙女这样优秀的人,本该吃肉过一生。 许田芯吃的眉开眼笑道:“奶,我就喜欢吃淀粉肠,不是淀粉的,我还不喜欢呢。” 只是煎它干嘛呀,费油。 烤着吃撒调料就香味十足。 直播间家人们抱怨,一大早睁眼就暴击,这可叫 这话许老太非常不认同:“你们减啥肥,又不是吃不起。趁着现代很美好,点个麦辣鸡腿堡,听奶奶的。”她和孙女想吃都吃不上。 与此同时,许有仓喂完骡牛回来,发现灶房外站着三位探头探脑的。 “你们这是?” 三人连忙打听:“里面可是店家今日准备的早食?”那里面肉香饭香各种香。 许有仓回答道:“不是,我们是自家赁下灶房,在做路上吃的。” “……卖吗?”正好他们也要今日离开,价钱合适的话,想买上一些赶路吃。 许老三顿了顿:“不卖。” 说话间,不提那仨人,连许老三也嗅嗅鼻子忍不住咽咽口水。 而这个方便面和煎炸淀粉肠的香味惹祸惹得啊,村里一大帮人正坐在炕上,也没个桌子,在用粉条豆角丝炖菜拌着大米饭吃得狼吞虎咽时,客栈店家找来啦。 这回二道河村壮小伙们是亲眼见证,那店家点头哈腰要和许家婶子订货。 刘老柱感叹:不服不行。 店家为说服许老太别瞧不起他这家小店,解释道: “别看我这房子老店面小,就以为在这里打尖的都是穷人。事实上有不少是冲口碑来的。 我家从我爹到我干好几十年客栈,我敢说别的客栈遇上夜查,你要是没揣路引被逮走没人管,可只要住在我这里,客人夜里没归被逮走,我真去衙门帮客人送路引捞人,里面不缺走南闯北买得起好物的,他们是住在我这里放心,住习惯了。”所以买得起你做的食物。 许老太心想:这不瞌睡来了有枕头嘛,之前还想着要批发肠卖,不过眼下她想卖也没有货啊。 只能笑呵呵与店家指着许有仓介绍道:“这是我儿子,麻烦店家过段日子再给他留出俺们住的那个小间,你给便宜点,然后他下次来送货,咱们再定。等下次让他带货来。” 许老太一行人是在店家后会有期的目光中离开的客栈。 他们没有马上出城,许老太要去取定制的那些器具装车才能离开。 等把东西全装完,许田芯头戴斗笠防晒防雨坐在高高的货物上,身后背着她的小筐,筐里装着方便面糕点还有奶奶给她洗好带着的葡萄、苹果、鸭梨,还剩下几个桔子,前面要抱着一个肉酱坛子。 另一辆车上,许老太戴块灰布头巾子,也坐在一堆里抱着一坛子,身后背着斜挎着装衣服包袱,换洗衣服里藏着咸鸭蛋,肩膀身上浑身上下还缠着一堆肠子,她肉香四溢。 过城门时,所有人都应该下车给衙役分别看看路引。 守城衙役却对高处的许老太和许田芯摆摆手,算了,瞧你俩那样,下车太费劲儿,别再给老牛惹毛了翻在这里。 两日后,二道河村一行人,万万没想到会和霍家军在荒外做邻居。 第137章 共处一洞 只是和“邻居”打照面的场景有些狼狈。 至于具体发生了什么,从直播间随机切换的背景音乐中就能略知一二。 “吹啊吹啊,我的骄傲放纵。吹啊吹不毁我纯净园,任风吹、任它乱……” 刘老柱正趴在牛车上用身体死死压住货物,可别给进的货吹没喽,他丢也不能让任风吹。 “就让这大风吹,大风吹,一直吹……” 二道河一众壮小伙们,身上的衣裳都被吹得鼓了起来。 他们使劲拽住牛和骡子的头,用力控制车,骡子和牛不走道,要顺风走,不想顶风走。 这可不行,此刻要是调头顺风走,后面更没有遮挡物,必须顶风前行,因为就在前面不远处有座高山,能让山给挡挡风,总比啥也没有强,运气好备不住有山洞。 眼瞅着下公路快要走到山脚下,背景音乐又突然切换成: “这就是飞翔的感觉,这是自由的感觉……” 许老太戴在头上的灰巾子,忽然被大风吹向天空,在顺着风飞舞。 “满天飞舞,一片荒芜,满眼风雪和眼泪都化作尘埃……” 许老太却顾不上头巾子,只听她惊叫道:“唉呀妈呀!” 发生了啥呀。 发生了:枯藤老树昏鸦,车上有位大妈,哐当一声,车翻了,大妈四仰八叉。 许老太躺在地上被摔得不轻,一时摔懵没起来还差点被撩蹶子的老牛踢一脚。 许老太一边捡起掉在身上的碎坛子片,一边庆幸地想:亏得这两日着急赶路,大伙从未停下脚煮饭。主食一直吃的是炒面粉,盐的摄入先吃的是茶叶蛋之流。 这要是没吃完,她怀里抱的一坛子茶叶蛋卤菜就会全白瞎。 不过,到底可惜,好好的坛子碎了,她还不小心压爆几根肠,她都听到响了。 许有仓满脸惊慌跑过来,从滚落的布匹里将他娘扒拉出来,不停问着:“娘,您咋样?” 许老太右膝盖有些疼:“死不了,你快别问我了,去看看你侄女。” 这给许老太急得。 只看另一辆骡车上,她孙女正给大伙现场演绎,啥叫舞了豪风,啥叫破马张飞。 许田芯的头发早就被吹开。 在许老太这个角度看,梅超风啥样,她孙女是啥样,都看不见脸啦。 而且风速很快,她孙女的头发和那直升机上面的螺旋桨似的。 眼瞅着头发在头顶打着旋儿飘飞,她孙女瘦,可别起飞喽。 许老太能不和儿子急吗? 好在许老太这面有村里其他小子接手,弯腰背起受伤的许老太。 许有仓专心顾着侄女就行。 许田芯这面感觉自己的头都要没了,大风天吹得晕头转向被三叔夹下车。 许有仓用绳子将侄女的腰捆住拴着走。 他一手要顾着骡车上的货物,和不往前赶路的骡子拼力气,一手用绳子扯住侄女腰提醒道:“芯儿,拽叔衣襟躲后面。” 许田芯拽了也躲了,但风太大,她太瘦,她往前走一步被风吹得倒走两步,还一不小心给三叔满是补丁的衣裳扯碎。 碎了…… 眨眼间,三叔身上挂的全是碎布条。 许田芯的桔子也从筐里掉落,她想捡,可桔子被这场大风吹得咕噜噜没了影踪。 风在表演:看它给直播间家人们旋一个桔子,比许田芯吃更精彩。 以上,就是霍允谦和霍家军一众人看到的场景。 霍允谦站在崖洞口,瞟眼近身小厮十安。 十安立马知其意,指挥几名亲卫道:“快去帮老乡忙。帮他们把行李骡车直接牵到这里避风躲雨,今晚就和咱们安置到一处。” 这种邪风天要去背风处躲避,且背风处还不能有太多树,一旦树倒塌会有危险,更不能选择地势洼的位置,那就只有他们这里了。 十安望眼远处黑云压城,估么马上会有场特大暴雨。 这些老乡只有跟着他们才会安全。 是啊,与此同时,许田芯也看眼天空,满鼻子沙尘,好强的压迫感,看起来很厚实的黑云从远及近翻滚而来。 心想:这种天气,连依萍都不敢去陆家要钱。 可想而知,在这种恐怖天气下,当几名卫兵过来帮忙,又主动提出为安全起见随他们去崖洞安置,说他们是霍家军时,许老太一行人有多么的惊讶、惊喜。 那么多府城老百姓恨不得趴墙头看眼霍家军的英姿,一个个却没看到。 而他们二道河人,却被一场大风吹到了霍家军身边。 今晚要共处一个岩洞。 只是有点遗憾,许田芯依旧没有直播到霍家军将领霍允谦长啥模样,她只录上转身间的一片衣角。 就这一片衣角,还是因为直播间背景音乐忽然变成了:“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许田芯因为这首莫名其妙的歌,才会抬眼看过去。 而这时的霍允谦已经进入山洞。 这处岩洞极大且南北通透,用手一探就能感觉到有风。 属于凉风洞,天然的防空洞。 在这种岩洞里通常会寻到干净的水源。 霍允谦一方面为了战马喝水,一方面为关照上吐下泻的随行礼部官员,这才不得不下令暂避此处。 但他心里却极为反感礼部一行官员,体弱,麻烦。 霍允谦作为将领,今夜他的行军床搭在岩洞偏中间,紧挨着礼部三位官员。 而二道河村一行人的落脚地是在另一端洞口的位置。 这处稍显阴冷,想必稍后下暴雨也会有雨水刮进来,但许老太他们已经很感激了。 因为本来霍家三千亲卫,只岩洞里席地而坐就能安置不少人。 但他们这帮人来了,又要将车板子卸下来搬进洞里垫着货,又是几车货堆在一起很占地方,还有女的。 然后那名叫十安的小将只能再次安排一批亲卫出去,挨着洞口不远处又现扎起两个军帐。 那些军帐被刮的簌簌声响。 而那位叫十安的小将,反过来还宽他们心道: “夜里本就要有巡守的,住哪里都一样。老乡们,你们的骡牛,有专人和我们军马一起照料放心吧。” 刘老柱从听说这些人是霍家军就不知道该咋表示感谢。他既极为紧张又深深觉得书到用时方恨少,肚里没有词,不自觉地指望起许老太,甚至看向许田芯。 第138章 茶馆不白听书 许老太在心里暗骂刘老柱不靠谱,每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 而且指望她冒头说话也就算了,竟然还敢偷瞄她孙女引人目光歧义。 因为在这里,当十多个壮小伙杵在那,刘老柱又是里正的情况下,大环境摆在这里,对方通常以男性为先。 除非这些男的给她打工或是她年纪极大辈分高。总之,打眼一看就能明白大伙以她为尊,否则对方打招呼,并不会看向队伍中的随行女性。 而她在这支队伍里还算为尊,即使对方没看出来也尊。 那她冒头说话没毛病。 可刘老柱看眼她孙女,简直是离了大谱。 想象一下,一帮当叔叔当爷爷的大老爷们通通不吱声,一位十岁出头的瘦弱丫头被推出来代表众人发言,对方会怎么想我们这一行人?又会怎么看她孙女?出这种风头带着歧义。 许老太眼下没空瞪刘老柱,也知道指望不上他,不得不忍着膝盖疼,上前两步出头道:“大人,草民们来自平州县河栏镇二道河村。” 十安有点意外,没想到这些壮汉没一个开口的,他们看起来似乎有些紧张,开口说话的会是一名老妇。老妇笑眼真诚,满脸感激。 “阿婆,叫我十安就好,我不是什么大人,只不过有幸在将军身边做事。” 人家让叫,咱也不能真就叫,宰相门前还七品官。 许老太继续介绍一番他们这伙人是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因何在这种天气赶路,她们这十几人又是个什么样的组合方式。 告诉十安,他们并不是一家子,只是一个村里的各户代表在帮村里采买,让村里人的生活物资能便宜些。咱可不是伪装成百姓假装偶遇接近霍家军。 当然了,想必对方也看出来她们就是普通小老百姓,否则不会帮忙。 可是人家看出来了,咱也要介绍清楚。 在许老太看来这是礼貌问题,要让人知晓帮得是谁。更何况十安是将军身边小厮也好亲卫也罢,万一将军问起他们这伙人的情况,十安也有得说。 许老太只三言两语就解释清楚。 随后她才郑重地对十安表达路遇霍家军的惊喜,且心里咋想的就咋说。 “霍家军弓冰剑霜、纵马弯刀,西北之战,大漠孤烟、浑河之战,飞山守疆,多年来屡建战功,这些战役所向无敌。别看乡下那地方,人人面朝黄土背朝天却都能说上几句,连老妇我也知晓。” 许老太告诉十安,正是听闻过,所以比起其他城池,边城百姓更关注,也更懂霍家军到来的意义。 他们早就盼着这天。 因为老百姓比谁都懂,只有铁血之师才会让匈奴鞑靼不敢再扰。只有在霍家军的马蹄声中,才是胡人退去的安塞和静边,老百姓才能消停过日子。 “您得容我,替和我一样的平头百姓说上一句,霍家军来了,我们心里终于踏实了。” 十安面色变得郑重了。 他最初以为普通百姓嘛,又在村里日子不好过,忙温饱都忙不过来见识有限.更何况只是一名老妪,应是会见到他们紧张甚至胆小到打哆嗦,正如身旁那位老汉般,简单地感谢两句就得。 他们也不过就是天有不测风云随手帮忙而已。 却未想听到这样一番掏心窝子话,见到这一张张真诚的脸。 十安觉得,他一定要把这番话记下转告给将军,因为这是来自百姓心里的话,想必将军听完比听朝廷嘉奖要更喜悦。 十安不知道的是,以上却不是许老太的重点。 重点是在承上启下,想突出他们的激动心情。 “您不晓得在府城那会儿,好些百姓就眼巴巴盼着想去城外看一眼,而我们这一行人不仅看到了,还得到霍家军恩厚。 不瞒大人讲,刚才我们听那几位将士介绍是霍家军在帮忙,差些以为是听茬了,都不敢相信。 直至确认,更觉三生有幸,暖在心头,恩惠难忘……” 许老太随着说,随着看向村里小子们,她都给铺垫到这了,还不知道咋感谢吗? 指望不上刘老柱那个老家伙,希望这些年轻孩子能行。 果然小子们明白了,说得也确实是心里话: “货物没有一点儿损失,还是最想见的霍家军帮扶的……大人,俺们、不是,是草民们很是感激,就是不晓得该咋说。” 这回十安的笑容真实得多。 之前只是想给这些老乡们找个落脚地方,其他的不会再管。毕竟连他们这些人安营扎寨都嫌麻烦呢,只想轻装简从快些离开。他们随将军作风,习惯兵贵神速能对付就对付,但是当听完这些掏心窝子话,十安想对老乡们好些。 十安看向许老太,亲切道:“阿婆,这些都是我们该做的,您无需客气。您随我来,我告诉你到哪里烧水煮饭,正好指给你看下,你们的骡牛在哪。” 亲自带着去了。 第139章 眼缘 许老太跟出来才知道,想要安置三千人是个什么概念。 她感觉自己虽然几次三番差些被大风刮跑,但是真真涨了见识。 这也给她在未来接待商队方面,提前打下良好的心理预判。 而感到涨见识的何止许老太,还有许田芯许有仓以及孙家小子孙保田。 许田芯是在许老太临离开洞口前看她一眼就主动跟了上去。 许有仓不放心老娘和大侄女,他本来要穿着碎布条就追上,被万家小子一把拽住,万家小子急忙脱掉自个衣裳扔给许有仓。 而孙保田之前敢在十安面前说话。 刘老柱知晓许老太膝盖有伤,外面风大又要下暴雨,他在许老太没影前终于正常了一丝丝,赶紧指挥孙家小子也快些跟上去看看,扶一扶许老太啥的,帮着记记路线,嘱咐让有点眼力见。 这四个人正随着十安绕到岩洞侧后方,才知晓甭管身处多大的山洞,尽量不要在洞里面烧火煮饭。 尤其是他们今日落脚的天然山洞。 那是地质疏松才会出现的自然洞穴。 人多,空气不流通,容易一氧化碳中毒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天然洞穴要是经过火烤,热胀冷缩容易从上面往下掉石头砸到人。 虽然这里的人不懂一氧化碳和热胀冷缩两个词。 但是像霍家军这种常年在外的都非常有经验。 所以伙头军的帐篷贴着岩石临时搭建在洞外,离洞口有些距离。目测一个挨着一个,一共有六个。 听说用六个帐篷罩灶垒已经是少到不能再少,且安置马匹那面还另有灶垒。 随着十安讲解,其实也是变相提醒二道河这伙人不要在洞里烧火,直播间家人们还在纳闷呢: 对啊,这么浅显的道理,为什么我们以前从没有深想过。 我们明明懂一氧化碳和热胀冷缩。 一定是被影视剧影响的,男女主人公经常在洞穴里烧火取暖还烤鸡吃就以为可以呢。 此时,十安直接略过前两个灶房帐篷,那是给他家少爷和礼部官员以及亲卫队各将领用的。 十安本想掀开后面写着“霍”字的帐帘问问莱叔在不在,恰好一股大风刮过直接给帘子吹开,也不用掀就看到人了:“莱叔,还忙着呐。” 只看一位老头正坐在一堆小石头上在写写记记。 他前面两侧挖得全是土灶坑。 许老太和许田芯冷不丁见到这么多土灶很是惊讶, 粗略估计里面能放下几十口锅同时烧水,或是用坑中火烤饼子,只是管事的这么大岁数吗? 许老太他们不知道的是,千万不要小瞧霍家军伙夫统领莱叔。 因为霍家的伙夫卧虎藏龙,在京城都有名,属于霍家神秘组织,扫地僧一般的存在。 据传霍家的伙夫以莱叔为例,甭管在多么恶劣的环境下,文能以最快速度安营扎寨,武能立马弃铲提剑杀敌,且曾经一路追杀还不忘带锅,锅就是他们的盔甲。 前几年霍允谦刚刚到京,被某皇子部下拦住挑衅,非要来场大比武,比比手下的实力。 对方调出精兵强将,霍允谦不得不让莱叔选几人去比试。而莱叔也没怎么用心挑,只随意挑了几位炒色炒得好的,就给对方赢得恼羞成怒非要加一场。 莱叔说:那得等等,猪快要出栏了,都在庄子里养着猪,调不出人手。对方这才知晓赢他们的是霍家亲卫队里的伙夫们,属莱叔武艺最强。 所以十安在莱叔面前不敢充大。 莱叔闻言头没回就道:“你小子不在将军身边伺候,来这作甚。” 十安介绍许老太几人。 莱叔一向对官员苛刻。比方说礼部那几位官员赶路还要吃这吃那,说一路休息不够没吃好才会身体不适。 他真想替自家将军说出隐藏的心里话:吃不吃屎?朝廷千疮百孔就知内斗,国库亏空厉害,恨不得连镇守军粮都快要让他家少爷自筹,一个个脸咋那般大。 可比之高官,莱叔对待越底层的百姓却是越格外宽和有礼。 因为东西南北四镇将军的军粮,正是来自最底层百姓缴纳的粮税。 莱叔收起他的小本本,听闻许老太一行人还是自家少爷特意下令收留的,更是脸上带笑一副普通小老头的模样,极为好说话道:“走走走,老乡们随我来,这个帐里已经没有地方挖灶,我带你们去其他帐里挖坑。” 出帐篷时,许老太要不是有孙家小子搀扶差些被一股风刮倒。 看眼那位叫莱叔的所指方向,许老太眼前一黑,万没想到目的地在那么远。 要让她说心里话,她真想说今晚不吃不喝也行。 但是听闻二道河的骡牛安置在半山腰,那里还有许多军马和大帐,在这种天气下,骡马牛和帐篷都必须选定合适的地方安置才会在狂风暴雨下安全,许老太就忍着膝盖疼没好意思拒绝十安和莱叔的好意。总是不能放挺,好像骡牛扔给霍家军真就不管了,甚至不吃不喝好像在等现成饭似的。 爬山时,风太大,许老太由孙家小子搀扶上山。 而莱叔伴着轰隆隆的雷声也要搭把手拽许田芯,且灌一肚子风不忘安慰许田芯说:“丫头被雷声吓着啦?甭怕,咱们霍家军的帐篷不会被雷劈,岩洞更是早就看过安全得很。你要是受不住岩洞冷,我待会带你们去的那个帐篷里有位置,你和你祖母可以一直在那里打盹烤火。” 十安听到这话,突然忍不住嘿得一声乐了。 因为就在今儿安营扎寨时,那几位礼部官员说岩洞冷,越往里面走越冷,还不如住帐篷,反正帐篷有地钉铜顶又不会被风吹倒。 还没等他家少爷说什么,莱叔就在不远处假意骂军中小将,实质是骂给那几位官员听,要不然不会那么大声。 说你们是妇人吗?又不会来月事不会肚子疼坐下病的,烤什么火!如此大风眼见暴雨来袭,军帐本就带的少心里没数?连中军大帐都要用来为汗血宝马挡风避雨,咱们将军也要委屈进岩洞,难道你们几人比大将军还要金贵不成?也不称称自己斤两。 少爷趁机道,远处吵吵嚷嚷怎么回事。 那几位礼部官员就没脸再乱提要求。 许田芯有点受宠若惊,她看莱叔年纪很大,之前还想让三叔上前扶一把莱叔,没想到对方会来先扶她,且如此大风,老人步履从容还宽慰她,她急忙道谢。 许田芯不知道的是,莱叔对许田芯的表现有些意外。 面前看起来才十一二岁的乡下小姑娘,从露面并没有紧张躲在人后,一路看到如此多身穿盔甲从铁血中走出来的巡守兵将,也没有露出害怕紧张的神情,和他对话更是从头到尾没有手足无措。 倒是心很细。 他余光观察,在他刚爬山那会儿,脚下石头忽然松动,小丫头在那一瞬间,本能地在后面伸出两只胳膊,就好像他万一滑倒她能护住般,可见心性纯良。接着小丫头的叔叔要伸手扶他,小丫头却反应过来,应是看他如履平地,他能一把年纪还在霍家军里,又暗暗扯她叔衣袖摇了摇头,有些聪慧。 听说这几位是为村里出门采买。 村里那么多人家,那么多汉子当家,村民们能选出这对祖孙俩老妇人带着小孙女出门,又能被无论是亲儿亲叔还是村里那些壮汉用心照顾且听令,可见在村里的口碑和受村民爱重程度。 莱叔忽然想起以前和手下们闲唠嗑的话。 他曾说过家境贫寒怎了?其实咱百姓中有许多积善之家,家风清正和美,最难得的是在有限的条件下,温饱都不足,家中长辈仍旧用心教导子女,养出的娃子真诚待人、落落大方。 而这样的百姓之家,要依他这些年随自家少爷走南闯北,比起有些高门大户里面的龌龊和所谓贵女之间用尽心思的小算计,谁品性更洁、眼里干净高下立判。 这话或许武断。 但莱叔觉得,或许今儿他就遇到自个举例的现实版了。 因为在他离开不久后听说,那对祖孙俩以及随行里正,给被大雨浇得不轻的兵将送去几大锅水。 那个小丫头的祖母,还安排村里那些小伙子帮将士们顶雨打地钉,以免一场狂风暴雨下来,帐篷支撑不住。 十安也听说了许老太一行人所为。 他本就想对许老太他们好点儿。 更何况里面还有一老一小俩女眷受不住一场秋雨一场寒,岩洞本就寒凉,就把多准备出来的鹅卵石命人烤热送了去。 这种石头烤热后不会爆炸并且能持续发热很久,这般用一个个鹅卵热石当床板,上面再盖一层干草旧衣,整晚都会暖和和。 而这些石头还是给他家少爷和礼部那几位官员准备的,准备得还算多,十安觉得匀出一些少爷也不会说什么。 他送完了才去向霍允谦汇报。 “他们晚上似乎没吃饭,应是担心雨天不知会被耽误几日,怕口粮不够用吧。却先熬了几大锅水送到帮忙照顾骡牛的帐篷里,让将士们暖暖身子。还在每锅水分盛前,她们自己先喝几口打个样,明明没人提醒,将士们也没防她们。” 霍允谦看着舆图问:“二道河?” “是。” 第140章 过明路 十安端过一壶蜜水,分别倒给霍允谦和副将单邵。 十安是经二道河那伙人提醒,心想露宿岩洞,外面下雨岩洞潮湿寒凉,想必夜里少爷要看漠北舆图六大部落的分布情况应是会睡不着,确实应该喝点水缓解疲劳。 原定十日后霍家军会派出一支队伍,护送礼部一众官员去六大部落谈妥互市事宜。 可这一场邪风暴雨过后,道路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模样。 这里有江啊,希望别出现任何灾情,一旦出现灾情更会滞后。 十安心下琢磨:自从他家少爷成为镇北将军后,京城想逮他家少爷小辫子的皇子众多,恨不得抓住小辫子好将霍家拉拢过来,拉拢不了就会在今上面前上眼药。 毕竟也没别的招数可用。霍家连续三代,男从不尚公主,霍家女不与皇家联姻,霍家与皇家很是君臣分明,关系并不错综复杂。 可见时间紧任务重,他家少爷恐是又要熬夜。 十安给霍允谦泡的蜜水是五倍子蜜,出自于秦岭一代。 他听莱叔讲这种蜜对男人肺肾恢复精气有帮助。 且多喝有解毒功效,身上有小伤口可以少量涂抹减轻疼痛,对伤口愈合也是极好的。要不是冲这些功效,莱叔差些不耐烦带过来,还让他劝劝少爷身上有伤要多注意休息。 十安深知霍允谦一向不喜黏甜糊嘴的食物,口味只食咸辣,府里精心烹制的醋菜从不动筷,怕不喝赶紧劝道: “少爷就当这蜜水是那伙百姓送来的水,他们只是不敢扰您到您面前谢恩,身份差得太大,连提都不敢提,要不然一定送来满满二大碗。” 不信百姓送来的您还不喝? 老百姓一年到头舍不得吃上几回,却把自己不舍得用的物什送与别人。送的那是普通的水吗?这是那伙人珍贵的心意。 霍允谦瞟十安一眼,废话多,在副将单邵低头笑了时端起杯盏喝掉。 单绍也喝了,别说,味儿不错,很是润嗓正好口干。 十安见气氛松快不少,趁着换灯芯的空档,又将许老太那番掏心窝子话学给霍允谦听。 基本没差一个字。 十安想让少爷高兴高兴,霍家掺和这趟浑水是有意义的,即使在所谓许多“朝中聪明人”眼中费力不讨好,起码百姓知晓霍家军的好,盼着霍家军来。 而霍家军也正是为了这点。 十安记得,在半年前,老夫人让他家少爷接过这个烫手山芋时就说,先不论朝廷内里如何,就算再失望痛心也一定要将边境守住,不能让人趁互市有所动乱。霍家军只需记得做好这点要高于朝中非议,你高祖创建霍家军初衷绝不是为明哲保身。否则城门一破,遭殃的是百姓,到那时再多后悔也挽回不了。 单绍忽然问十安道:“二道河村,姓许?” “是啊。”十安又将许老太带着她孙女出门,她们村不常见的组队方式说了出来。以及许老太作为一名老妪却是话事人等纳罕之处讲述一番。 十安甚至将莱叔评价许田芯的话也带出一二。说有些人穿金戴银住宅院,行为上却带着土腥味,咋打扮也那味儿,其内里千篇一律。许家以那小姑娘为例,一身破烂衣裳皮肤黑黑,一看就是乡下姑娘不出奇,实质眼神澄澈,细品品,身上反倒沾点贵味儿。 这话在十安听来有些胡扯,气质那东西三分天定七分靠养,那是后天锦衣玉食供养,琴棋书画浸染满满养出来的。一个挣扎在温饱线农家培养出来的女娃,能沾上什么贵女味儿。 而关于什么叫见过世面的闺女,十安觉得自己更有发言权,因为这个词的界定,那是他家文武双全的少爷亲口定义过的。 他家少爷曾说:真正见过世面的人,无论男女,要见过向上的繁荣,也见过向下的苦难,并且任何高低差异都能接受且适安。向上时从不沾沾自喜,向下时从不妄自菲薄。 不过,此时霍允谦听完十安这番话没当回事,他也觉得莱叔夸大其词。 毕竟莱叔曾娶过一位五品小官家的嫡女做继妻,娶之前那位妇人名声在外千好万好,人前表现慈善。娶后 至此莱叔就对以出身论的“城中贵女”偏见极深,对乡下的倒是另眼相看,认为眼界小有小的好处,朴实纯善。所以说莱叔那是病,得治。 单绍看向霍允谦突然道:“带着孙女出门,那我知道是谁家了,我记得许有田曾提及他有一女儿。” 刚刚在十安讲那伙人是二道河村时,单绍认为将军对这个村落应会有点印象。虽说将军没有将密报琐事全部看完,但是将军的记忆力一向很好,否则不会特意问一嘴。 而他是看过完整密报的。 就在数月前,暗卫在查贩卖私盐蓄养私兵勾结外藩,二道河村里正包括其他涉及村落里正,都曾因沾点关系被上报。 为了不错漏一丝一毫,每个关联村落的大致情况也会有所提及。 在单绍看来,二道河村能够给人留下点印象的并不是犯点“小错”的里正,比起那几样大罪,实在是不够看。 而是提了几句的许有田。 不知将军对此人是否还留有印象。 当年领兵驰援这里领帅旗的是大公子,彼时才十六岁的将军只以骠骑将军身份初入战场,曾背着大公子点兵点将带人去探敌方粮草情况。 单绍陪同在侧,当时那支小分队里就有许有田。 此时,霍允谦经单绍提及也有了印象。 霍允谦记得那位叫许有田的领头小兵,会根据太阳星星辨别方向。 攀爬崖壁时,撇揽绳活一扔一个准,像极经验丰富的老兵,一个转体大撇,绳头就像流星锤般飞得又远又准,且会打平结八字结单套结,打得比他还快还好。 他记得队伍里有人显摆讲,征兵路上桥面断裂要渡船,船只坏掉也是靠许有田封舱堵漏,许有田靠这些技能救过不少人。还说别看许有田官小,那是被征兵役来投军的身份略显尴尬,许有田才来不久就已经有自己的“有田军”,几十人的规模,大家服许有田。 之后他们一队人伏击摸营挖陷阱,被发现近身搏击钻进原始森林摆脱追踪,那个叫许有田更是表现抢眼。 提出的箱型法把敌军在丛林里玩如股掌之中。 要说相对不那么出色就是骑术,应是出身限制从不接触马匹。 而正是因为这些,当时他回到营帐就向主帅燕将军提出,这场战役结束后,他要将许有田以及“有田军”带走。 那时他打算,战役结束还要抽掉一些霍家新兵连同“有田军”一起扔给许有田训练,让他拉起一支新队伍。 可惜的是,后听说,此人战亡。 倒是几十人的“有田军”在战役结束后,甭管是不是农夫和兵役都随他离开,投了霍家军。 霍允谦想起这些往事,直到如今还甚为可惜。 伯乐和千里马都不常有。 “他是怎么死的?” 单绍一听就知道将军对许有田有很深印象: “就是死于那场九皇子到了前线私开城门迎敌,立功心切,险些破城。 当初九皇子调动不了燕老将军和大公子手下正规兵将,您那时正回朝催送军粮,九皇子只能拉起那些服兵役的士兵凑足两万人迎敌。 而那些人,十之去九,过半数尸体没收敛回来,或被马匹踏成泥或是凑不成完整。身份不好确认,当年主将燕老将军又受今上旨意顾及九皇子脸面,听闻直到两三年前阵亡名单才张贴出来。” 九皇子是淑妃之子,淑妃当年盛宠一时。 霍允谦怒极反笑,是啊,也是那蠢儿让他大哥失去右腿。那场战役虽守住城门却打得极惨。他查私盐就是想为兄长报仇,只是没想到从九皇子又查到平日不显山不漏水的七皇子身上。 “许有田的丧葬银给了吗?” 朝廷规定,如士兵阵亡,要给三年全额军饷,也就是36石大米。随后再月给三到六斗粮食两年。如果有子弟承袭士兵位置,则只给丧葬银。 单绍一顿道:“无,并不是有人贪墨,而是朝廷下令暂缓。年头一久,更没了说法。” 十安听傻了,他家少爷和二道河还有这缘故。 那位许阿婆是许有田的娘吗?难怪。 且拖欠又是什么意思? 十安心想:他们霍家军士兵阵亡可是有抚恤银的,没听说朝廷敢下令拖欠,合着给不给赔银也要势利眼? 霍允谦没心思再看舆图。 他站在岩洞的洞庭里,身旁只有一张桌一个床榻。 他再次对自己发问:这就是他效忠的朝廷,他霍家三代数十位男儿,代代不是死于马革裹尸就是像他大哥那般伤重再上不得战马。这般还要被各方猜忌,今上是在利用霍家对百姓的心。 还有光吗? 战亡兵将不给发抚恤银告慰家属,今上却有余银在不久前宣布,要不惜耗费数十万两白银盖道观。 如若不是病弱的太子苦求直至晕倒在大殿人事不省,以及朝上还有一部分老臣不惜撞死谏言,今上还要在今年举行大选让各地秀女进京。 宦官作乱,到时恐是不止官员适龄女儿,还会扰到民间去选。 就这,死谏,道观仍要盖,选修只是延后两三年。 霍允谦脸色很不好看。 “将军,关于许有田还有一事。” “说。” 单绍告知暗卫传来的密报,二道河村在紧锣密鼓道边建房。听十安讲这次出门又为采买,想必应是当年受过许有田恩惠的哪位霍家兵士,提前给了内部消息要互市。 毕竟将军府修葺初始,那时对外还没有定下人选,他们就派去不少自己人混入工匠中修建互市道路。 单绍是好意,想趁霍允谦记起许有田的种种,正为此人可惜时,将这事儿过明路。 “嗯。” 第141章 饭桶 单绍本该从岩洞另一出口离开,那条路更近也更为平坦。 却因智者总是同行英雄总会相惜,忽然想见一见许有田的母亲和女儿,选择了另一条路。 单绍从一众兵将面前走过,有些低矮处需要弯腰。 正闭目休息的士兵听到动静见他走来,纷纷要起身相迎。 他用手压一压,示意照常休息无需行礼。 此时已是亥时,相当于晚上九点。 十安举着油灯在前面为单绍照亮,小声提醒道:“单副将,前面就是。” 单绍 他比霍允谦要年长几岁,家中早有妻女。眼前的许田芯看起来和他女儿身型差不多。 可是单绍仔细回忆过,许有田的女儿明明比他家那个要大上几岁,可见这丫头长得过于单薄。 单绍透过昏黄的灯光看向许田芯,又好似在透过许田芯回忆另一人。 在单绍的记忆中,别看多年前和许有田只接触过短短六日。 可是如若不是许有田没有给他们留下极深印象,他们将军不会无礼向燕老将军讨要一个服兵役的兵卒,甚至为此还接纳有田一派,无关出身,就是想要。 更不会在多年后提及,眼中仍有铁马冰河入梦来的可惜神色。 连他也是,依旧能想起多年前那个人扔过绳索对他喊:“放心,手给我。” 当敌军的长枪差一点儿刺向他时,就是那么位以不入流出身从武的人,忽然如鬼影般出现将敌军手臂砍掉。 单绍直到现在仍记得许有田那把长刀上的寒意,脸上被喷溅不少血迹问他:“如何?” 那个人躲避敌军追踪技巧极好,单绍记得许有田将自己弄得怪模怪样后,还将他们将军以及他也打扮得满身绿,头上长着草。 而那个人为让更多人安全,扰乱敌军追踪路线,主动引开一批敌军。 就在他们将军和他都很担心此人再回不来时,那个脸上画着五颜六色的人在树上对着他们笑:“怎么才到?” 单绍从当时十六岁的少年将军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欣赏。 当那个人听说将军回头会将他调走,只要敌军人头拿的足够多,霍家军不会亏待每一位将士,足够出色还可以随当年的三公子进京,他们约好看尽长安。 如果那个人还活着,单绍心想: 以他们将军如此惜才的性情,眼下起码是五品武将了,还很可能穿豹,应和他地位差不多。 却不想九皇子想取代太子位置心切,一个从没有带过兵的人落入敌军圈套…… 再回头,本有机会像他一样叱咤疆场却成了英雄碎片,家中母亲无法奉养,女儿无父无母,瘦弱得不及他十岁女儿。 所谓英雄相惜,这一刻让单绍情不自禁代入自己,如果再来这么一位蠢货,仅凭出身,手持圣旨,命浴血奋战身处疆场上的霍家军以及他遵旨,过后只一句预判有误还没有抚恤银告慰亡魂,让他家中父母和妻女又该何去何从,他们的牺牲又有什么意义。 单绍叹息,他该有个判断了,所谓良将应起劝谏作用,去劝谏目下新一代霍家家主霍允谦,即使有些话大逆不道也要劝诫做两手准备。正好迁军北方,已经和朝廷谈好不提供军需的情势下,三年地方税粮归于镇北军。且互市中关于粮食出境这一块,出境多少以及利润也是归镇北军享有。 单绍思虑着这些,走上前停下脚步。 许田芯正和许老太指挥用酒坛子当玄关堵住一半洞口,要不然有穿堂风。 所谓穿堂风的形成,像眼下霍家军主将和官员们所在洞穴位置是阳面,她们这里是背阴面,两面是有温度差的会形成气压差,现代的房子也是这样,就这般有了穿堂风。 而人睡着后体温本就下降,要是这般吹一宿,医学上叫导致血管收缩痉挛,实质就是明早很可能会头疼肩膀疼,最好用屏风类物件挡一挡。 许田芯刚把酒坛玄关布置好,正要和奶奶一起将买来的旧衣旧被褥铺上,旁边忽然站下一人。 许田芯从跪坐铺行李的姿势变成慢慢站起身。 单绍将自己随身带的军粮包取下递给许田芯:“饿了吧?里面有吃的,吃吧。” 与此同时,一名兵将踩踏雨水声急匆匆进入岩洞,他怀里抱着两个木桶饭,木桶有许田芯头那么大,饭冒着热气上面盖着厚厚一层用豆豉炒的咸肉:“这是十安让……” 说不下去了。 小兵将侧头一看,十安那不是在单副将身后站着呢吗?那刚刚是谁下令让他来送饭的。 第142章 让你上学啊 甭管是不是十安,反正是上面传下来的命令总不会出错。 亲卫兵记得,上面告诉要将木筒饭给两个女的吃。 他将两个木桶送给许老太和许田芯后,才空出手对副将单绍行礼。行完军礼又一招手,点兵点将叫走两个二道河小子:“你俩随我去取饼子。” 而这面十安在给满脸疑惑的许老太介绍道:“这位是单将军。” 许老太抱住热乎乎的木桶没法行礼,赶紧客气道: “瞧我们,真是给将士们添了麻烦,没想到还惊动了将军大人。 听闻霍家军出行一向轻车简从,想必每人随身携带军粮都是定量的。 吃食嚼用在城里不显,在这沿途却甚为珍贵。 我们一行人能在这种天气有落脚之地已然借光,说句能遇霍家军是一生中少有幸事绝不为过。” 要不然他们货物搞不好会被泡,人也不知道会啥样,这叫四处都没有村落人家,之前村里人凑到一起也说真幸运。 “没想到将军又夜深亲来,还挂念我们饱肚填饥这种小事,从定量的军粮里省给我们嚼用。” 许老太心想:但事实上,大可不必,他们真有吃的。 许老太在该算计的时候,像做买卖讨价还价和过日子方面绝不含糊。 可眼下,她却觉得是最不该算计的时候,不该再对人藏心眼想着能省点是点。 她这人有个毛病,那就是你要和我抠抠搜搜耍心眼,那就别怪我比你更会算计,谁还不比谁更聪明是怎的? 可谁要是用心待她,她使出洪荒之力也控制不住骨子里的真诚,也会设身处地为对方着想。 霍家军之前又是给她们一行人送来热石头,又是用马草给喂骡牛。 这回更是很怕他们饿到,从自己嘴里省粮食给老百姓吃。 如若说,许老太之前作为现代人,即使有赵大山信息输出说霍家军不错,那她也对古代军队不那般完全看好。 毕竟曾听闻这里和现代可是两码事。听闻这里有大头兵在大战前三天随便狂欢,还是主将发话让狂欢,然后那些人就像临死前不留好念想似的,可着劲儿的祸害老百姓。 但是通过这几件事情下来,许老太这回终于明白霍家军口碑为何会那般好。 霍家军确实和其他城池驻军作风不一样。 那往后啊,她只盼着这样的作风优良的将士们长长久久打胜仗。 眼下抱着热乎乎的饭桶,也恨不得想对深夜探望的这位单将军说上一句:我们倒想给你细细面条来一碗,丝丝绵绵送吉祥。 此时,许老太实话实说道:“将军,其实草民们带吃的了,敢说句这次出门带得再没这般全和。我们这趟出门又是帮人采买。即是帮人采买,吃穿铺盖管什么都有,真的不用惦念。” 对,对,刘老柱从旁连连点头想告诉说,连解渴的果子都带着几袋子,梨是梨,苹果是苹果的,田芯那里还有葡萄和橘子。 真发生点啥事儿,他们比霍家军还不怕没水喝。 且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甚至或许我们有的,你们都没有。 无奈面前单将军和十安连个眼神都没给刘老柱,他不敢随便插话。 单绍始终看向许老太,心想:难怪一个底层农家能教出那般出色的许有田。 十安是心想:许阿婆真能说啊,和所见老百姓确实不太一样。 十安认为自己绝不是对乡下人有偏见,而是通过和底层百姓接触发现,因身份上的差异,有时正常寻问就会让许多百姓惶恐不安,还没等怎样呢,有些人就紧张地跪地磕头,想问点什么连句囫囵话也回不明白。 说句不恰当的,像锯嘴葫芦,嘴真就是吃饭用的。 而许阿婆给他的感觉,却像靠嘴说话养家。 怎就那么会讲话呢。 听听,只寥寥几句就能将心中感谢,明白他们行军路上物资紧缺的难处,还看出来他们每人口粮定量说出来。 说完又极为真诚告知什么也不缺,那份没有当作理所当然只会更加感动的神情,别看只一面之缘,也会任谁都能感受到这是一位人品不错的大娘。 更何况,其子在他们家少爷心里还有极深印象。 他们家少爷一年到头见太多人了,想在心里挂号太难,可见其出色。 单绍瞟眼一直抱着木桶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的许田芯,突然转话题问许老太道:“刮风车翻那会儿,我就观之你这孙女性情稳当,小小年纪并不娇气,上山后听闻还能行之有效帮忙。暂避岩洞,我刚瞧她又给大家安排得妥妥帖帖,可识字?” 说话时看眼这伙人的铺盖,本是想找话引到识字上,没想到细看发现,有限的热石头和稻草还有被褥衣物,确实被分配的适当。 最底下铺着油布,油布上是稻草,接着热石,旧被当褥压在热石上。 被子不够盖,用旧衣物盖膝盖肩部,旁边还闲置一大块油布,想必留着所有人躺下时再盖。 而靠近洞口处不仅提前填土挖坑引流,应是怕雨水大淌进洞里,而且摞着一堆酒坛遮挡洞口,又担心来回进人不便,怕给士兵添麻烦只遮挡一小半。靠近洞口住的人,脚边还有几个高高的麻袋,细看发现他们给自己住处弄成长方形小天地。 此时铺盖上放着两个油灯,这伙人居然还有油灯。 莫名的有点小温暖,不像他们当兵的靠墙闭眼就睡,冷了就起来活动活动腿脚烤烤火,困了再睡。 许老太没想到这位将军咋就聊上闲磕了,咱俩不是正客气着吗?可她在孙女的问题上一向不谦虚。 “不瞒大人讲,我这孙女识字,这趟出来采买多亏带了她来,帮算个帐,写个字据,这才没乱套。” 刘老柱终于插上话,但想起他和雷老弟那档子事儿,仍然膝盖软有些紧张,只脸通红插一句:“可不是咋地。” “噢?村里有先生?” 许老太笑了笑: “回将军,并没有,我们那穷乡僻壤的,去镇里都要几个时辰,念书的不多。 但好在她还算聪慧,先是幼时我家中大儿还活着时,她只四五岁被她爹教导认了不少字,那时就能像模像样描几个。 后我大儿不在了,好在村里还有位赤脚郎中识字,还有我们这位刘里正家的小儿在书院正儿八经念书,她不会的就问。里正家小儿也总借书给她看。 目下连年积攒,就这般该识得的也就识得了,就是写的还有待勤加练习。” 许老太笑眯眯心想:等赚了钱,可着劲的提供大白纸,再不让孙女用那沙子写字,咱就开练。 反正早晚的事,她孙女指定会文武双全,还会这时代少有的在人体皮肤上飞针走线,何必谦虚。 真千金那是掩不住的。 刘老柱从旁听着,心下感动又纳闷。 许家妹子真够意思,在如此紧张情绪下,还能在回大官话时不忘给他脸上贴点金。 就他小儿那个孬货,福如死海,寿比昙的,还能教得了田芯儿?要真那般,老刘家祖坟都要冒青烟了。 不过,借书最近确实借过,想必关宝箱才是教习田芯之人。 单绍看着许田芯,满意地点点头:“不错。” 女孩子有向上之心。 许田芯抱着饭桶微微蹲下行礼:“谢大人。” 恰巧取光饼的俩傻小子回来了,单绍留下句:“趁热吃,都早些睡。雨再大,山里有什么情况,有我们在也可安心。” 说完,这才不再停留,离开。 在许老太眼中,像极探访巡视结束。 许田芯却纳闷:为什么木桶饭单单给她和她奶准确?三叔他们只能吃饼子,照顾女士? 虽说自从上山就受霍家军照顾,像是十安和那位莱叔,她能感觉到并没有拿百姓不当回事,真要是遇到什么难事,只要和他们说了,他们还会尽力帮解决。 但是许田芯总觉得这次十安再看她和奶奶的表情和之前不太一样。包括刚刚那位将军也很是善意,甚至善意大劲儿像带着滤镜看她们,就好像怎么瞧她和她奶怎么好似的。有点硬夸的意思。 “奶,你觉不觉得奇怪?” “奇怪啥呀?” “就那位单将军夸我的话呀,我明明什么也没做,怎么就入了眼。咱们又是受人家恩惠,他却反过来夸我。” 许老太用理所当然的语气道:“你还想做啥?这话可不是吹,就我孙女往哪一站,那气质都和别的姑娘不一样,不信问问你三叔。” 又挪挪屁股凑近和许田芯咬耳朵:“你在现代咱那大都市都出类拔萃,更不用说这里了,有啥可纳闷的。” 作为现代人来到古代,多少还是有些心理优越感的。 许老太就有。 要不是她头上有紧箍咒戴着,时刻提醒自己这里的人不傻,别把谁当傻子。这里的人至多见世面少些反应慢些,那多寻思一会儿也能想透,没有人是真傻。身旁又有孙女跟着,她时刻提醒自己别嘚瑟大劲儿,这里砍头跟剁小鸡似的,要不然她会优越感得更欢。 许老太认为:更何况她孙女那叫九年义务制教育下的朵,戴红领巾打头做课间操,又最早一批共青团员,接着又大学入党硕士毕业,身穿白大褂查房,经常写些论文都不用纸笔写了,用什么ppa还是app的。这都优秀成什么样了?没人发现气质绝佳那是瞎。 许田芯听完无语,又来了。 她奶永远这样。 永远认为她饿她冷她瘦,她还全世界 所以说和奶奶探讨她的事情就不明智。 许田芯心想:反正自己没什么可惦记的,也就不再多疑。 给自己分出满满一碗热乎木桶饭,剩下的都塞给了许三叔。 许有仓将肉片又夹给许田芯一些。 “咸,三叔。” 许有仓这才作罢,却从木桶里又舀出一碗饭递给刘老柱。到他这里只剩桶底就着一个光饼吃。 刘老柱接过饭碗再次感动,有仓这小子嘴上不说心里有他啊。 刘老柱乐颠颠捧着碗想坐在许老太身边吃饭。 经过今日种种,承认自己短板。 他想和许老太打个商量,往后村里需要出面的事,最好全由许老太出头,他听令就得了。 妹子要不是女人,官衙也不让女的当里正,说实在的,他真想让贤,总感觉妹子要是当里正,他们村能在镇上县里更吃香。总之往后绝对妹子指哪,他打哪就得了。他当个挂名的里正省心。 许老太却记得之前的“仇”。啥也不是,给机会不知道把握,就这样缩头缩脑还想给上面人留下好印象? 最关键曾试图把她孙女拎出去挡话,她翻个明显的白眼,眼睛是心灵的窗口,不用多说,自己看。 刘老柱见到了,这才没敢往跟前凑。心想:这大白眼翻得,像极那些势利眼卖货掌柜觉得他买不起一样,是有多嫌弃他。 而许老太那份饭,自己也只吃半碗就给了村里其他小子们分分。 大晚上的,吃点就行了,最好不要吃咸。要不然用军队存水又要费柴烧水太过麻烦。都沾吧点这饭垫垫肚就行。 “真香嘿,婶子,他们这是腊肉,和您做的肠还不一样。” 大家说话用的是气音,怕影响里面兵将休息。 提起肠,许老太忽然想起自个压爆的那几根,又寻思明早总不能还吃霍家军的口粮。他们先吃完饭,人家才不会送。 “甭管明早雨停不停我们走不走,都早些起来帮着打水,也免得摆这一摊铺盖碍事,我煮面吃。” 与此同时,洞外其中一个军帐内,单绍正对十安嘱咐道:“回头等家属来了,要办女学了,你提醒我一声。” 他每天事情太多,怕过段日子会不记得。 十安立即了然,单副将应是想把许家那位孙女弄进女学里。 霍家军重视军属子女,甭管大官还是小兵其子女,只要是霍家军正规兵,家中儿女通通都由霍家出资寻来的良师教导。家中男儿除基础四书五经还有骑射武艺以及番语。女子识字算账为基础,琴棋书画刺绣厨艺为选修,药理简单包扎和同样的骑射甩鞭却是必习。 霍家老夫人曾说,将门虎女绝不可以是温室朵,对女子的修习也很看重。 而许家姑娘要想进这种学堂,听单副将的意思是走他家的名额。 单绍确实是这般想的,他会和夫人提前通气,到时也要嘱咐女儿多带一带许家那孩子,别被人欺了生。 第143章 像个傻子 对于这种好事,单绍和十安就没考虑过许田芯会拒绝。 说实话,单绍觉得自己会为许有田的女儿挂心到这个程度真是缘分。 一要巧遇。 二要许家为人处事和许田芯都不能太不像样。 如若两者缺一,单绍心里清楚,他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毕竟在战场将后背托付给战友,你救我一命我救你一命的事儿太过普遍,谈不上谁该感谢谁,谁欠谁。许有田救他那一刀不是这么个记法。 要是这般论,一将功成万骨枯,他要管多少救命恩人的孩子?自己又会成为多少人的救命恩人? 所以说,要靠缘分。 如若不是许家人凑巧出现在面前,即使他眼下调防这面,早就看到暗卫传的消息,也并不会特意去趟二道河见许家人。 而且观感不错。 因这两点,单绍就想着,既然遇都遇到了,那就顺手帮一帮。 一方面将许家要挣点互市辛苦钱那事过了明路。 既然连他们将军都知晓了,往后连小麻烦也不会出现。 另一方面,他能想到的就是给许有田女儿的身份加加重量。 女孩子嘛,能怎么加重量?只能去学堂多学学,总比在村里有见识。 往远了想,将来接触的是霍家军各家子孙辈的好儿郎,到了说亲年纪眼光能好上不少。女孩子只有见过好的才不会选差的。 何况要想念书他会安排到自家住。平日里他没空回府,和他夫人女儿做个伴就当表亲侄女这么养。等到说亲年纪时,单绍觉得,外人冲他,也不能将许有田的闺女真当作乡下姑娘踩进泥里。有他在一天,谁敢? 这般一通操作下来,也就全了当年那份情谊。为那造孽不发丧葬银的朝廷描补描补,以告慰在天之灵。 但让单绍没想到的是,往后每年许田芯都有很大变化。 且宁可纳单身税也不找郎君,一直也没让他全了对许有田的情意。 当然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眼下许田芯在他眼中依旧是精准扶贫对象。 而此时的许田芯也万万没想到,才和那位单将军见一面,他就操这么多心?哪里猜得到里面有古代爹的原因。 许田芯正搂住龙遗丸盒子翻了个身,睡得香甜。 直到后半夜,许田芯才恍恍惚惚感觉有人进来。 霍家军又接连救了两伙老百姓。 一伙是一对夫妻,带着一个十岁男孩,身上还紧紧捆着一个四五岁的女娃。 一家子浑身上下被雨水浇得呱呱湿,随身带的行李也湿透。 听说这一家子从府城来要赶去平州县老家奔丧,没想到走半路,北风那个吹,雨水那个下,被浇哭也着实被吓得不轻。 因为不仅牛车罢工,四处连个挡风避雨的地方也没有,而且在风最大那会,他们曾亲眼见到前方有一伙赶路的老太太被风刮起来又摔到地上。 这话也就刚说完一个多时辰吧,另一伙人带着哭腔进了岩洞。 只看老汉的两个儿子抬着车板子,车板上面躺着一位受伤老太太。 后面紧跟而来的老汉,正对举火把的两名将士哽咽哭诉道:“终于得救了,心里踏实下来,还麻烦你们给接了骨。只差一点点,白天那场大风差些给俺婆娘卷跑。眼下想想心后怕得哆嗦。不知道将军在哪,老儿我带着一家子想去给磕个头。” 刘老柱抠着脚丫子心想:你磕啥头啊?人家能见你嘛。 难怪会后怕得哭。 太让人唏嘘。 活这么大岁数,没见过这么光明正大抢老伴的,还是风抢,卷起又给扔下摔断腿。 刘老柱正唏嘘着,先前进来的一家四口就和他对上了视线。 行李全湿了,怀里女娃娃又那么小,正眼巴巴看他。 刘老柱习惯性去扯旁边许有仓身上盖的衣物,许有仓身板最壮实不怕挨冻,手一顿放弃了,怕明早许老太起来骂他。 又看眼其他几个小子…… 算了,他已经不是过去的他了。 将自己的给对面那孩子吧,谁家还没个孩子。 这扯不扯呢,看个热闹还把自己被子混丢了。 刘老柱立马躺下闭眼,紧紧挨住许有仓后背取暖。他怕等会自己褥子也混丢,那叫对面还有一伙受伤的。 许田芯就是在这种环境下,再次迷迷糊糊进入深度睡眠。 没想到一觉睡到早上八点。 她实属没想到,自己在山洞里也能睡得这般没心没肺。 而且醒来发现奶奶她们不见了。 对面的妇人正喂怀里孩子姜汤,姜是霍家军帮忙在山上采的野姜。 一早妇人就见霍家军去采摘大叶子,听说行军没碗一向就地取材,用山荷叶也就是大脖梗子之类的包裹食物。没想到还顺手给采回了野姜,她很是受宠若惊。 妇人想着往后要多求菩萨保佑霍家军平安。 看到许田芯终于醒了,妇人再不想东想西,赶紧主动告诉道:“你奶奶她们,还有我家男人都去采蘑菇了。你奶让我告诉你,她们吃过了,让你醒了就去煮面吃。” “采蘑菇?”许田芯谢了妇人后,瞪眼看向洞外大雨转为中雨。 她一边用竹筒里仅剩的存水漱口,带牙膏了,自己制的。 一边心想,雨势这么急去采蘑菇多危险。 看眼远处天还阴沉沉的,想必稍后又要下大。 也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能停。 许田芯站在洞口处,又探出身子,借着外面雨水用自制香皂洗脸,洗得满脸沫子眼睛眯着,伸出手:“……嗳?” 雨呢。 雨别停啊,她怎么办。 霍允谦从山上马匹营帐下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霍允谦抬头看眼说停就停的天。 十安在旁边收伞提醒道:“少爷,那位就是许有田的女儿,听她奶叫她甜芯儿。” 霍允谦心想: 你说那丫头粗糙吧,她还用上了澡豆。 你说她精致吧,她用雨水洗脸。 霍允谦只稍顿一下就带着十安从另一条路疾步下山。 但下山时,脑中又晃过许田芯摸瞎找雨的模样,像个傻子似的。 解下随身水囊扔给十安:“给她送去。” “是。” 第144章 她是显眼包 十安回到洞口,却发现许田芯已经没了影踪。 “谢谢您,谢谢。” 贾莱坐在石头上,看着许田芯将脸上沫子洗干净,知晓皂角是眼前这丫头亲手制的,他笑眯眯道: “叫我一声莱爷爷就中。小丫头,就你这皂,我闻着不孬。你要是能制得多,我和你谈个买卖?” “啊?”许田芯惊讶。 “咋,我们这些粗人用不了皂角?” “不是不是,莱爷爷,我就是觉得军中都是硬汉,应是懒得用这些。我以己度人了,想着我要是累一天就懒得用,只想躺着。您要是真买,我一定给您最低价。” “倒是不用如此,你得挣两个。” 贾莱乐了,看来要留一些用用,尤其那些糙将领,入帐谈事免得离太近汗味熏着将军。 不过,他起先动心思确实不是为给军中谈买卖。他瞧着这白乎乎的皂,香味又很浓,要是能成,打算卖给外藩。 外藩人不挑,有得用就行,更何况他应是没看走眼,制作的挺好。 到时量大,小丫头一定干不过来,想必会雇村里妇人帮忙,让这小丫头和村里人都挣两个,买买布匹粮食补贴家用。 贾莱发现,像眼前这小丫头细看长得真不赖,大眼睛扑闪扑闪有光,就是身板太细条条穿得太寒酸。既然老百姓会做,那总比到商家手里进货强,商家手中不缺客源。让这丫头挣钱买衣裳穿。 而对于他们来讲,从二道河运往外藩又近便,运输银就能省不少,再者没有商家二道贩子掺和,由小丫头直供货源成本实在,他们挣得也会多。 镇北将军府到了这里等于一切要从头开始,朝廷不给拨军饷,他们就得自个想招养兵千日,利用互市多倒腾几样买卖。 “你给我留两块皂?回头给你准信儿。” “两块哪能够,每个味道我都送您三块。” 许田芯心想:莱爷爷一人哪能说得算,通常公家事采买有流程,推荐给定事的这个送送那个送送才能定下来。多留样品总是没错。 而她手里算上冒凉风的,一共有五款味道。 说实话在县里刚做完手工皂时,那会儿还没怎么起皂化反应,出沫少,眼下倒是刚刚好。 贾莱觉得自个果然没看错,这丫头挺对他脾气:“手爪子大。”别人做买卖,恨不得少给点是点,这个小小年纪倒是想得开,手松。 许田芯忍不住笑了笑,很开心,她还没有来得及推销就有可能卖出去很多香皂,语气轻快道:“我家祖训,我奶经常说,出门大方的。” “噢?还有什么别的祖训没?” “还有,提前说好,不带急眼的。” 贾莱哈哈笑了起来:“你这丫头,水开了,你先煮面。” 许田芯不知道的是,贾莱提买香皂是赶巧,他实际是奔着面条来的。 许田芯起来晚,她并不清楚今早她奶又是烤粉面子肠,又是煮一锅方便面,捂都捂不住,那香味伴着大雨飘出老远。 搞得好些将士感觉自己手里的干粮不香了。 眼睛又不好意思多瞟,可那伙村民又是用碗又是用盖装着散发香味的面条,再一声声吸溜,最后锅里热汤也打个嗝喝掉。 最让个别将士受不了的是,倒是吃完再和他们说话。没吃完有那没眼色的就端面追过来问,去哪里打水,非要帮他们打水。谁用你们啊?张嘴说话一股肉肠味儿。 这不嘛,贾莱从山上下来就听到不少人吐槽。说什么还帮老百姓呢,这拨压根儿不用帮,吃的比他们好。 贾莱是那种惯孩子人吗? 他还真是。 贾莱寻思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个面条嘛,咱霍家军向来不在嘴上短缺精兵良将。 等他回头向二道河村人问问咋做的。 行军路上要是不方便吃,到了驻地就做,何必馋个面条子。 却没寻到许老太,遇到这小丫头一脸皂沫子被他拎了来。 此时,许田芯没有煮面,而是用开水泡。 她先在贾莱的示意下,将面饼递过去给人看看,接着邀请道:“莱爷爷,正好我带来两块,您一起尝尝?” “尝尝,这不是煮的?” “煮也行,但我喜欢泡的有一点点生的那种,我觉得面条偏硬一点好吃。您要是嫌硬就再多泡一会儿。” 而随着许田芯打开盖子,贾莱终于品出点啥了,面饼油炸过后飘轻好携带,热水快速泡泡就吃省功夫。 “这个怎么做的?” 许田芯将具体怎么做的和贾莱说了。特意提醒她奶和面有技巧,加点碱面加了点盐,具体比例每人和面不太一样。就像开饭店开面馆,同一道菜做法不同,口味不一样,她告诉得很详细。 “能储存几日不变质?” 许田芯实话实说这是为赶路做的,现在是 “莱爷爷,我有放防潮的。” “用米炒防潮?” 许田芯说不是,哪能舍得浪费米。放了两种。一种是自家奶奶用草木灰做的碱,碱加热化成液体凝固成小结晶和食物放在一起,这就是食品干燥剂。不过因为路上带来的碱面没剩下多少,只能又用喝完的茶晾干,包成一个个小包放在四脚当作临时替换的干燥剂。 她奶也是那时去茶馆听到霍家军的故事,朝人家要泡完的茶叶让别倒掉。反正谁也不会嗦两口茶叶再泡,剩下的并不脏。 贾莱看着许田芯:“回头我也试试你这俩办法,军中都是用米炒防潮,起个干燥。你这方法要是得用,能省下不少米。” 接着贾莱就沉默下来,像在专心吃面。 吃着吃着,他忽然道:“你这丫头,怎么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往后要藏个心眼。做个酱菜都能卖方子的知不知道?” 许田芯这面压根就没想将做法藏着掖着。 一是像贾莱这种,多看看多试试就能琢磨做出来,她这方便面连个酱包没有,现代包装袋工艺也没有做法简单。二是为如果简易方便面能够帮助士兵,解决天寒地冻巡逻时吃口热汤热饭挺好的。 她们家挣钱的点子有很多,打个比方,这里连锅包肉都没有,她们家将来有起步资金开酒楼,她奶奶靠着锅包肉等几样独家菜将来开连锁饭馆都够赚,何必一个方便面也非要挣点。 不过,话说回来,只会免费告诉霍家军。因为霍家军打仗保一方平安。她又不是小傻子,换个酒楼面馆的问起,她难道也一步步实话告诉? “这不是和您说嘛。” 贾莱看着一脸理所当然的许田芯,心想:这丫头越是这般,他越要让这个丫头和她祖母别白忙。面饼没给方子钱,要从别处找补出来。 尤其他还听到这丫头帮出主意说:“这个脆脆的有声音又需要烧水,正打仗时还是不便携带。也就是像眼下做来短途路上吃,或是巡防,或将军们议事晚了垫垫饥可用。” 许田芯心里有点迟疑,到底该不该多嘴,她继续道: “莱爷爷,我听闻外藩跑马游牧,连住处也会常常搬来搬去,草原极大。 他们缺粮食吃,又一天下来不定跑哪去,风餐露宿是常态,带上几块这个多方便,您觉得呢? 不知道能不能想办法卖给他们。就是储存天数有些短,从这里往那里运会不太好卖,没等到地方就返潮了。 最好在那些部落有现做的售卖铺子,这不是互市了嘛……” 这样人还安插过去了。 在几大部落都开家销售点,就卖方便面,正儿八经去那里做买卖怎么了?是平民。 暗地里还能听到不少小道消息传回来。 许田芯有句话没说,万一交恶,必要时在当地自制大量干燥剂,强碱这种东西撒在眼睛周围会立即爆炸,可作为脱身办法撤回。 这回贾莱再看许田芯的眼神,是哪哪都满意。 因为许田芯和他想到一起去了,这让他感到很惊喜。 这小丫头越聊越亮眼。 第145章 许老太:发生了啥? “你这趟出来也算涨了见识。这一路下来,和你村里人都遇到过什么难处,你觉得官衙怎么做能解决?” 许田芯知道,贾莱爷爷想解决的一定不是她的难处,而是互市商贾到北方之地会遇到的困难。 想让她以一个底层老百姓的视角说说,或许听了会得到什么启发。 许田芯没想到自己会和几面之缘的贾莱爷爷,在这个清晨,在这个淅淅沥沥一会儿下一会儿停的雨天,围坐在灶火旁,在一人吃一根粉面子烤肠后,又一人手中握着一杯蜜水聊这么多话题。 “没有路牌。我觉得应该设置前方还有多少里地,会有临时落脚地的提醒标识。” “噢?” 贾莱有一点特别好,无论应答有没有意义,就算是个语气助词也不会让话掉地上,会引着你说下去。 许田芯继续道: “行至半路放眼望去,要么是苍茫辽远的黑土地,要么是茂密山林,有时路上连另一伙人都没有。 到冬天,这里更是白雪皑皑,冰天雪地,想必连驻扎帐篷都难。 骡牛驮运沉重货物本就脚程慢。 爷爷有所不知,我赶路时常常不安,经常从睁眼就在心里琢磨今夜宿哪。 这要是能有个指示牌,提醒前方再走多远会有落脚地,我想大家咬咬牙赶路也能有个目标不是?心里不慌。 人在旅途最怕不知晓目的地,要是能提醒哪里有住宿脚店就好了。即使人多不够住,哪怕有坐的地方遮风挡雪也好。” “没想到小小丫头还是个操心命,有那么多长辈在,你犯愁什么。” 贾莱听笑了,笑得同时也深思起许田芯的难处。 还别说,这小丫头要是不提,他压根儿没考虑过这些。 他们是行武之人,坐骑是马匹千里良驹,抓紧赶赶路总会有落脚地的。就算没有也并不忧心,从不会有小丫头讲的那种不安感。 有权利安排诸事的都是上位者。 而上位者没有感同身受,就没法设身处地安排互市事宜。 贾莱心里一叹,阔别多年后开启茶马互市,由将军府全权负责。 说实话,他们这些人对带兵打仗头头是道,对安排这些细致事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一切要摸石头过河。 看来只清理山匪准备工作还是不够,应按照骡牛急行速度,每日夜间都要有临时夜宿点,他记下了。 “还有别的吗?” 还真有。 “另外沿途这些夜宿店铺或是饭铺子,要是能有官方背书保证就好了。” “为何?” “有了官方准许经营的牌子,外地人会放心进来住店吃饭。让开铺子的不用举手发誓绝不是黑店,不用费劲往里面拉客。住店的呢,看到官方牌子也能放心在店里吃饭住宿,以免交了银钱心里却含糊。” 贾莱听完心里琢磨着: 沿途开这种店铺的人选或村落,本就会精挑细选。他们大将军这一趟只带亲兵脚程放慢,看似照顾同行礼部官员,实则以大将军性情才不会惯得他们毛病,为得正是多停多看。 别看日子紧,任务重,但只要想踏实挣钱人选有太多选择,选人来沿途开店,拔地而起一个个落脚店并不难。 而要是像这小丫头说的,以将军府名义发放准许牌匾,住进官方允许经营的店里,还能控制黑店胡乱要价,遏制住有心人乱传霍家军管理混乱,少往他们将军头上泼污水说没有治理之能,且也确实会省下不少心。 另外凡是住进这种将军府官方承诺的店里,无论人身还是财产有损失,将军府才会负责查办,一管到底。绝不让来北地做买卖的商贾有后顾之忧。 但要是一路下来,有些人住在其他店里出了问题,像是有些商贾又是酒楼青楼地下钱庄,又是与当地官员园子乱逛出了问题,别屁事都找将军府做主,和他们说不着,谁让不去指定地了,出事推给衙门审案即可。 贾莱忽然问道:“我听闻你们这趟就为采买,你那个村叫什么来着?噢,二道河。二道河守在路边不?你祖母听说互市后有没有提及,她想卖你请我吃的这种肠子面饼挣点家用?” 来了来了,终于问她这个。 那怎么会只卖肠和方便面。 许田芯不清楚霍允谦和单绍将军早就知道她家那点底细,她就知晓贾莱爷爷应是才来北方,还不清楚二道河地理位置的重要性。 许田芯放下水杯,找根木棍就在泥地上画了个简易地图,很是详细地给贾莱爷爷介绍二道河在哪。 贾莱看许田芯像闹着玩似的,就能画出平州县河栏镇二道河村一直通往边境运输方向的路线图,他眼皮跳了跳。 不能和这小丫头深接触,越接触越令人惊讶。 这小丫头要是个男娃子,别看年纪小,以目前这个年纪就能被霍家军招用,因为仅凭她这一手就能带押运队走不丢。 这面许田芯已经眼睛亮晶晶道: “我们村里各家倒是能住,可我们那里离镇上两三个时辰就到,咬咬牙赶路可住可不住的,但无论是住还是吃饭,比起去镇上,我们村里也是另一个选择不是?而且由村里各家招待一定更实惠,像我家还会有特色菜。这也是我奶为何会琢磨出来方便面和这肠,她最近总在琢磨各种好吃的,打算回去就干,最好外面还没有卖的。” 许田芯趁机给家里挺穷还油炸食物先寻个正当借口。 “村里各家?由你奶牵头的,让一个村一起干?在外面听到消息就这么决定了?” 这是贾莱没想到的,这是心胸。 “我奶说独木难撑船,必须全村一起才能担得起互市商贩的买卖。我听她还和里正爷爷商量,凡参与这买卖的人品必须要有保证,不是那好的人家不能接待不能卖吃的。爱占小便宜爱小偷小摸的都远点扇着。我们村里正爷爷也表示说,像这种买卖,里正宗族等就要先当好 所以贾莱爷爷,您能问这些就算不是主管也沾边,您能不能帮忙捎句话,二道河村是够格的,不知道她们村能不能被发个准许证,这样的话,不会被当地镇亭找麻烦。 他们从没有想过挣一笔算一笔要高价赚黑钱,只想踏踏实实正常卖饭食不被人寻麻烦。 许田芯觉得她虽然没有陪奶奶去采蘑菇,但今早她都在干大事。 贾莱记下了,回头要派人暗中去看看,如若二道河招待规模够用,一个商队开来能接待得了,他就直接签发证件。 不用考察,冲这丫头。 “要是你家开了这落脚店,你觉得官衙还要给提供什么样的近便,会让你家买卖更好,也会让商贩感觉更安心。” 许田芯想了想:“要是沿途每个落脚店旁边还有官差亭子就好了。对官府来讲,有官差在随时能看管各地店铺不会胡乱要价,路上出什么事情也能及时快马向上汇报。而对于我家这样开店的来讲,旁边有官差亭子站岗,也敢放心端饭菜上桌,不怕商队讹人说吃坏肚子或闹事不给饭费。要不然真不给银钱可怎么办,和人打架不对,老百姓去官府状告也难。” “官差亭子,这个说法倒新鲜。”驻兵吗?这种情况各处倒是不用多派人,三五个轮岗即可。 贾莱站起身,正要给许田芯再倒一杯蜜水,和这小丫头不知怎么就聊不够,外面突然传来:“报!” “进。” 许田芯赶紧站起身,留下句:“莱爷爷,那我先去取香皂。” 虽然许田芯无心听来人所报何事,离开也很及时,但是仍然听了一耳朵,说什么伙头军在山上猎杀十六头野猪。 许田芯脚底打了个蒜绊,怎么一点儿动静没听到就猎了野猪,还是十六头。 难怪霍家军出行一切从简,缺什么现补。 而许田芯即使再感慨,也感叹不过山上采蘑菇一行人。 因为这些人是亲眼所见猎野猪现场。 用许老太边抠屁股拽裤子,边感叹的原话就是:我滴个乖乖。 当兵的就是不一样,武力值杠杠的。 先插一句她为啥抠裤子,许老太原话是:在这个裤衩黏腚的天气里,走路夹得慌,那不偷摸拽拽就怪了。 然后再说她一早起来就没了影踪是咋回事。 许老太早上起来听闻霍家军去摘山荷叶当碗,她一听,那不是大脖梗子菜嘛,这菜好,梗留着凉拌炒着吃,叶子储存好留着回去包饭包肉包粘豆包都行,就跟那苏子叶似的。 雨在下,不能走,她不去采点啥总感觉像丢钱。跟在霍家军身后采,人身安全还有保障。 所以许老太就叫起刘老柱等人上山,在大大的山坡上爬呀爬呀爬,看见大大的叶子开小小的……她就跟在霍家军伙夫兵后面采摘山荷叶。 采着采着越走越远,许老太就发现一片樟子松,树下一片片松伞蘑也叫红蘑,这给她乐得。 要知道这个季节已经没啥蘑菇了,她家开饭馆需要大量的蘑菇。无论做着吃还是卖给人,这都是钱,跟捡钱了一样。 而且松伞蘑还卖的贵,她家那面甚至没有。 因为松伞蘑只生长在樟子松附近,北方松树林品种多,这种蘑菇在现代都没有被攻克人工培植,都是野生的,要想买好的便宜的还要百八十块钱一斤,极其有营养价值。 而就在他们这帮人疯狂采蘑菇时,忽然就听见呼啸而过的声音。 许老太都看傻了,她还没看明白那些横着脖子晃的野猪是从哪冒出来的,十六头野猪群獠牙老长就一只只应声倒地,给她吓一跳,手里蘑菇掐碎。 这是她头次近距离看到猎杀。 且好后悔啊,咋就没带孙女上山直播,错过人气暴涨高燃场面。 刘老柱是羡慕极了,那咋打猎跟闹着玩似的,要知道北方大只野猪比有些老虎都猛。他们要是有这能耐,家家靠打猎就能顿顿做菜放肉。 许有仓和村里小子们是满脸崇拜,想过去帮忙捆猪却插不上手。 或许是村里小子们眼神太火热,霍家军扛猪下山时还好心传授一二。 有人拍拍许有仓健壮的体格子教道: “下雨天是野猪出没最好时机。你们要是人少狩猎,不用满林子乱窜,就寻几棵粗壮的松树下蹲着,野猪会出来蹭红松。 它们会先把树皮咬破,松脂流出就开蹭,当你听到哗哗的蹭树声,那就是它们在蹭。 这是野猪的习惯靠蹭树在打造自己的盔甲,在用松树油盘自己皮毛,包浆快,蹭上三五年,这般东北虎见到它也要琢磨琢磨。你们要是弓箭不趁手,就在它们逃跑路线挖陷阱。” 有小将在旁边接话道:“不知卫仗队那面有没有去猎狼。” 语气平平无奇。 他们可是霍允谦大将军手底下的精兵,打猎都是小把式。 听闻霍家军天气不好就去打猎,这些人没有训练,只有实战。 但狼和老虎还没来得及去猎,当许老太一行人赶回山洞后,就听说大将军有令,霍家军要提前离开大部分人了。 只留三百亲卫兵护送礼部官员和他们这三伙老百姓,等雨停再行。 剩下所有人要疾行赶往平州县,因为沿路向前百里外不仅发生泥石流,而且有桥断裂,县城周边也有好些村庄房子被龙卷风刮倒。 “谁是许田芯?” 许田芯刚找出两个没开封的竹筒香皂,洞外就有人找。 “我是,莱爷爷在哪?” “已经准备开拔。” 许田芯攥着两桶香皂赶紧顶雨跑到半山腰,她身后还有许老太、二道河一行人,以及洞中另两伙人。 此时山下,一排排骑马将士分得血淋淋生猪肉随身当口粮,他们给百姓看的是背影。 他们要去把桥修好,泥石推开,这样才能让像许田芯一般赶路者通行回家,还要赶去县衙维持秩序开放粮仓,安置房倒屋塌的百姓。 而十六张剥好完整的野猪皮,正被雨水浇着放在许田芯面前。 许田芯一边隔着雨雾望向兵将们背影,一边听领路兵说道: “贾爷有话,承蒙小友请饭,小友用它们做衣裳鞋先对付用,待互市开启,给小友换羊皮。” 与此同时,山下霍家军领兵之人红缨飘飞,一马当先,呼喝道:“驾!” 第146章 知识早就学杂了 风平浪静的时候,听说的只是霍家军的故事。 但是当天气极端或战役打响,整个朝廷正处于风雨飘摇时,才彰显出霍家军的本色。 无论他们负不负责管灾情这事儿,只要知道就会 离开时还特意留话,将礼部官员和那几伙百姓安全护送到县里。 许田芯心想:那位她一直无缘直播真容的镇北大将军,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仅凭特意留下的话,在那位将军眼中,似是并没有将人分为三六九等士农工商。 百姓和礼部官员在他眼中好像一样重要。 许田芯觉得自己骨子里是个冷清的人,其实在此之前,她只信任敬佩现代军人。自从穿越,她也只关注自己生活的圈子,外面的人和事讨论得再欢都与她无关,她无法融入。 即使和村里和周边人融合接触,为的也是过好自己的生活。 如若不是为经营好和奶奶的小日子,她甚至觉得自己性情沾着傲然。 她来自人人平等的现代,不屑于和这里有男尊女卑思想,或是谁高人一等低于一等,唯有官员和读书人至上的顽冥不化的古人投入多深的感情,她认为自己和这里的人没什么好说的。 别人瞧不起她小小农女,没有修习过四书五经女戒女则,无法科举无法见多识广,她更不屑抨击这里好些人思想如井底之蛙,还有这里满大街古人脑子里的封建糟粕和落后的管理制度。 但在这一刻,她却对霍家军的拥戴生了根。 霍家军有一位拿底层百姓的命当回事的将领,这样的将领带出的风气就不会差;有认真听取她一个十岁出头女娃想法的贾莱爷爷;有像单绍、十安,和领她奶奶去采摘蘑菇一个个善意对待百姓的兵将。 许田芯觉得,往后甭管霍家军守得是哪里的边疆,她都会是举着站在人群中真心恭祝凯旋的一份子。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如若有一天,霍家军要是途经她家,她终于又有了像在现代一样的军民一心。 有个词叫箪食壶浆。她会很高兴不收钱留霍家军吃饭,用箪盛饭,用壶盛汤,来欢迎自己拥戴的军队。而不是碍于地位威胁害怕恭敬不敢收钱。 “奶,我将方便面做法告诉了管后勤的莱爷爷。我俩还聊了聊这一路上衣食住行会遇到的难处。 我感觉互市方面好像是由镇北驻军负责,即使不是全权负责,也会和当地府衙县衙协作,他会问这些应是为做互市做准备。 我还听闻,各地商贩十一月中旬就要从四面八方出发。” 许老太这才明白给野猪皮是怎么一回事。 许老太一点儿没怪孙女将做法随便告诉人,倒是很欣慰孙女随她,无师自通竟会了人情世故,她将许田芯扯到一边小声赞扬道: “该这样的,做得对。 像那些有点权利的恶霸小人,一旦真想知道咱家什么秘方,就咱家眼下这熊样能保住吗? 而那位你叫莱爷爷的,别看他之前只是个罗锅八相的小老头不咋有派,我却打眼一瞅就知他是个大官,相当于霍家军里扫地僧一般的存在。 果然,怎么样?龟背蛇腰很可交,瞟眼看人不用刀,穿上盔甲骑马前排,威风赫赫,指定大官。 这样的人物刚一问你,你自个就主动说了。 要我说这叫送到你面前的大便宜孙女嗳,外面备不住排队多少人想捞着这种机会。” 许田芯无奈:“奶,龟背蛇腰不是好词。您以往说的是龟背蛇腰不可交。” 就前不久在府城进货,她奶还振振有词教导她三叔远离十种面相,什么眼白多断眉的,鹰鼻鹞眼,说和这样的人做买卖不放心,露底再让人尾随,其中就有龟背蛇腰。 许老太啧一声,这孩子怎么总揭她老底。 “我就是想说这是贵人。 有那么句话叫作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用这话比喻虽不恰当,但是奶奶想告诉你,那些恶霸小人就相当于是小鬼,要是朝咱家要什么秘方,那恨不得要完还想暗地里整死咱。那咱家指定要想招周旋。 可这种阎王爷一般的大官,相反倒不会亏欠咱老百姓,不屑占小便宜,且能让越大官的人欠人情债越是好事。 因为他们稍稍从手指缝里露点,甚至只漏几句话就够找补咱的,早早晚晚从哪里都够找补出来的。 你往后,要是再遇见这种好事,你可放心格局再大点儿。就算把面饼全白送了去,奶也决不怪你,只会高兴。” 要许老太说,她和孙女除了穿越古代倒霉透顶,剩下运道还算不错,难道这就叫触底反弹?孙女还结识上霍家军大官了。 像是在迎合许老太这番话。 此时不远处刘老柱他们站在雨里,正眼巴巴望着血淋淋猪皮讨论:“这玩意儿能卖不少银子。” 另一伙百姓一家四口的男人说:“瞧着没有破坏得厉害,扒皮的时候特别注意了,这种品相皮匠铺子收,不用费劲儿处理好像还要一两银一张野猪皮。” 要是经皮匠铺子鞣制好,倒手往外卖野猪皮靴更是贵得离谱,他家有亲戚买一双野猪皮带的冬鞋了五两银钱。一张这般大的野猪皮能做好几双。 这话让大伙纷纷咂舌,不提其他,只要背回县里,这就白给十六两啦? 刘老柱急忙边指挥人将皮子抬走,边说道:“人家是指名道姓给田芯儿的,我告诉你们啊,谁都不能惦记。这是两码事不归村里。” 他这话不仅是说给自个村里小子们听,更是说给那两伙百姓。 别以为大家都是借光躲在山洞里,待遇就会一样,想着凭啥给许田芯不分给其他人?眼气不着,他们田芯和霍家军一定是特别的缘分,才可以一路走来变成“一家人”。 这孩子,有福缘啊,刘老柱算是看出来了,福气大得很。 许有仓也道:“着急离开还特意没破坏野猪皮,说明用心托付给我侄女,就是想让我侄女穿戴上。再缺钱我家也要先可田芯儿穿了戴了用了,不能寒了人家心。” 这些话正好让赶来的许老太听见,她笑着回头看向孙女,看见没?这就是她说的从哪里都能找补出来,这就十六两了。 更不用说她还提前知道了消息,十一月中旬各地商队才会出发,她不用心急火燎的往家赶了,要不然心里没底,这两天被雨隔住嘴上火泡一层层长。 而且可以想象出来,如果没有提前知道消息,要是回村后干等不来,全村人都会像缺心眼媳妇傻等汉子归家似的眼巴巴望着,这回通过孙女知道确切时间了,再掐算掐算路上耽误的日子,十二月初上下这就能到了,在那前后开始着手准备包冻饺子馄饨粘豆包就行。 如果家里要是卖鱼松和其他吃食顺利,还能赶在商队快到前赚一笔,差不多也是十二月前后能赚到,可以用赚的钱再屯粮食屯菜。 “奶,这次互市陆陆续续到二月就完事儿。不过,我听说,只今年特殊情况是冬天开市,明年就七月还分种类,我猜的哈,像是七月丝绸锦缎,八月珠宝,九月盐铁,十月粮食,反正十二月之前互市完事儿。” 许田芯听贾莱爷爷提了句要在膘肥马壮时完成,明年商贾来北地做买卖不会再像今年这么急这么遭罪,务必保证让大家过好年。 膘肥马壮时互市,容易避免打仗。 许田芯有句话没说,她还猜测商贾不会直接和境外部落接触。 应该是货物上交给官府甚至是直接交给霍家军,押送货物全换为官方扮的商人。 因为她好奇问过,是在边境有一条商业街吗,然后两面的人在这条街上买卖? 贾莱爷爷笑着说不会,只会让商贾在选定镇等待,得了银票的还可以先走,没得的原地等待,再别的没多说。 那她就猜,没得银票的应该是要等以货易货。 比方说,霍家军先将丝绸锦缎给银票接手拉走,用丝绸锦缎去边境换毛皮。等运回来,将毛皮估价再交给丝绸商运回中原,丝绸商将到手还没热乎的银票再买回毛皮,大概是这意思吧,一来一回,朝廷和商贾挣得都是差价。 “哎呦我天,你这孩子,刚咋不一口气说完?这么重要的消息。” 许老太被愈加大的雨水浇得呱呱湿,但眼睛却亮得不行,心想:明年夏天开始好哇,她春天开荒再加上自家小园提早种菜腌菜,搞好了备不住小咸菜大萝卜都能卖给荒漠戈壁之地。 许田芯一顿:“噢,奶,还有个事,贾莱爷爷可能会朝我定香味皂角,我觉得他已经相中了,应该不是错觉。因为他特意叮嘱我别给搓成澡豆,就像我现在用的,手心大小四四方方就好。” “啥?!” 许老太破防了,她孙女只今早没在她眼皮子底下,一大早上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啊家人们。 香皂的成本利润她最知道,再实惠到家搞批发,一块四方小皂大小也要卖两斤猪肉钱,零售随随便便不咋好的还要价百八十文。 她在府城看过,这东西在这里压根儿就不是穷人用得起的,要不然能白给刘老柱县里大嫂两块皂乐屁了吗。 就算在现代也是搞日化的最挣钱,像洗衣液兑不兑吧就一大桶,成本没多少。 许老太心里已经过完帐,即使后期全雇人干活给人开工资,她孙女只前期出方子搅动操操心监督香皂质量,再咋样也会一块挣十文八文。而像贾莱那样的人物张回嘴,不定万八块的皂角那是在瞧不起谁,就算三五千块,那也会挣不少银钱。 “可是说好要给他样品的,但没来得及送过去,也不知道确没确定。奶,你说我回去就做吗?还是等准信儿。” 许田芯搀扶许老太的胳膊,再次返回她之前和贾莱谈话的帐篷,这里等会就要拆了,用不了那么多军帐。 她要将自己的碗还有用过的东西拿走,却发现:“……莱爷爷拿走皂了,只不过拿走的是我用过的那块。” 许老太一听: “回去就做,当官的一般说话没有废话,咱要细听。机会也是留给有把握的人。 就算他贵人事多忘了也没大事儿,哪有事事都要结果的。至多做完慢慢卖,好东西不怕卖,奶给你兜底。 总比人家万一想起来了,隔断日子真来问你做了吗?你连百八十块都拿不出来强。 你拿出来一部分,说不清楚要定多少块,就没有全身心扑在这上面,只平日干完活再制皂积攒,对方一听这真是把他话当回事了,心里舒坦。 但要是一块没有,不知道的以为咱家不见兔子不撒鹰,那成了啥。” 为她孙女在别人眼中是个实惠孩子的好名声也要准备一些。 且无论这皂最后是慢慢卖还是一票卖,赚得钱全让孙女揣兜里自个攒着。 许老太高兴道:“奶有 没错,孙女这次随她出门,在离开她们县不远的一大片山上发现了好些构树。 要不说就那般放屁赶裆,那片山正是仨有藏刀的地方,要是没藏刀根本不会停脚就发现不了。 就这般瞎猫碰死耗子,直播间家人有认识的说,那不是构树吗小助理,回家做纸擦屁股啊。我们那里做纸就用构树皮。 她和孙女说不会用树皮造纸,直播间家人们说:我们给你查。 咔咔咔古法制做就列了出来,甚至里面还有用熊猫粪便造纸做法。 要不是许老太赶紧拦住,够用够用了,家人们还不知道会贴出多少种。 许老太担心,再列下去,有些方法这里人不会,孙女头发又会着火。 而关于造纸,今年指定是来不及了,因为北方环境以现在的月份,不能反复漂洗晾晒,要等到明年开春再去扒构树皮。 你说这要是制作出纸来,明年七月就开始互市卖到荒漠戈壁会赚多少,就算不往那面卖,平日里各县各镇批发也行。 此时,许老太和许田芯顾不上烤火烤干湿衣裳,将东西装好要离开帐篷时,霍家军卫仗队两名兵将掀帘走了进来,见到她们疑惑道:“你们要继续用这个帐篷吗?” 许老太:“我们……”能继续用吗? 反应极快:“啊。” “那你们用吧,先不撤了。” 那咋能好成这样呢,乖乖,都是好小伙子! 那啥,吃根肠呗,正好这兜里有剩的。 许老太又招呼雨里像大傻子一样杵在原地的许有仓等人:“他里正叔,你快些叫几个人去将蘑菇背到这帐篷里,雨天没法晾晒,用灶火烤干。有仓赶紧把野猪皮送这里鞣制。你还傻瞅啥?那东西趁热乎不能等,要不该糟践了。” “娘,你会硝制吗?” 妈呀,她啥不会啊,她有家人们,家人们有小度小度。再这么下去她都能出本书,叫穿越技能必备指南。 第147章 满屏幕味道 二道河一行人,不,准确地说是三伙老百姓自发拢成一拨人,此时正分流成四个小分队各就各位。 以许老太为代表,那一家四口的年轻妇人带着仅四五岁大的女儿,以及被风刮起来摔断腿的老妇,她们几人或坐或歪躺着在摘各家今早采回来的蘑菇。 许老太和年轻妇人很是照顾摔断腿的那名老妇,那位不能动,全靠她俩不顾被雨淋去帐篷外面挑回不少石头,特意带出老妇的一份。 没办法,要想将蘑菇长久保存必须晾干。 哪有看着那么贵的松伞蘑遍地都是却不采回来的道理,更没法忍受辛苦采回来的蘑菇凭白糟践的,受不了。 可外面正在下雨,又不像在家有炕。 要是有炕的话,能铺在热炕上晾干串起来,眼下却只能就地取材。 许老太就想起霍家军给的热石头,睡大半宿觉都热乎乎的,加热后放在肚皮上也像个小热宝似的,她就提议,用热石头铺在灶坑四周,铺满地面当临时热炕晾晒蘑菇。 正好霍家军军帐里挖得到处是地灶,哪像她们一路上笨咔的捡柴火要在柴上架锅,人家是直接在地面挖出一个个坑,这倒是方便了他们会有许多火源。 而且连石头也要感谢霍家军。 用孙女的话,不能瞎烧石头容易炸裂崩到她们,最好用鹅卵石,只有这种石头非常硬,具有良好的耐热性。一旦要是用错了,抠了含有碳酸盐的石头像岗石加热,那不仅会爆炸还会着火。 想必霍家军应该也是懂这方面。 这不嘛,大军虽然撤走了,但是却剩下不少小块鹅卵石堆成小山放在帐篷外,以供将来谁露宿山上继续使用。 许老太就和那名年轻妇人,一筐筐往帐篷里运石头。 运完后,先将那些小鹅卵石扔火里烧热热的,然后取出来铺在灶火旁,上面再铺一层稻草,最后再将蘑菇铺在上面晾晒。 这个工程量忙完,到最后掀开帐帘放眼望去,四处铺的全是蘑菇。 就这,还不够用,许老太又将筐倒扣在火堆上,筐底也铺上蘑菇,不浪费一点面积,筐边再用线穿上挂蘑菇。她甚至在用锅烧水时,锅盖上也铺一层蘑菇。 霍家军留守的一位管事掀帘进来,许老太不道是叫副将还是啥,反正是戴盔缨的,应是个军官。 人家可能是没见过荒野求生还这般会过日子的人,掀开帘那一瞬就默了默,应该是看不下去眼了,说道:“还能再空出来一个大帐,没处晾晒去那面吧,挤着多危险,别着了火。” 许老太几人高兴极了,心想:不瞒军爷讲,她们已经派出 等到这位军爷离开,三名妇人还凑头商议一番,集资一些各家带的盐和酱,稍后新采回来的蘑菇,有那已经碎掉的就不费劲晾晒了,预备炒半桶蘑菇酱给霍家军留守的卫杖队送去。 “这两日多亏他们关照。” “可不,要没有他们,咱们都差点生死难料。” 这话一点不假,万一路过泥石流塌方那地方埋里面呢,或是路过那断桥掉江里呢。 许老太越来越理解县里镇上布匹为啥会加那么多差价了,那真是倒趟货一来一回一个月之久吃辛苦不说,万一遇上天灾脑瓜别在裤腰上。 期间三个妇人干活也没耽误唠嗑。 甭管到啥时候也不能影响正事:聊天。 许老太听那两人说话就能听出来,那两家条件不差。 也是,这年月出门,家里没点闲钱没牲口车都走不出去。 像那一家四口开了间农田用具铺子,许老太将地址要了来。回头开春购置家伙什备不住能用上。 而那名摔断腿老妇家里更能耐。 那老妇虽是没说家里拢共有多少亩地,但是在这年月粮食不够种的情况下,家里能空出良田种植十四亩黄菇娘(niang三声),听说隔天一收,两天就能收六百多斤。 一斤菇娘折腾到府城批发卖八文钱,而那秧子能从八月前后一直结果实到上霜前,可想而知几个月累积下来一家子会赚多少。 许老太也将地址要了来,打算等下一批货挣了闲钱,让老三拐一趟,给孙女买些菇娘吃。 她顺便还打听一番摘菇娘雇人了吗? “雇了,要不然干不过来。” “一天给几文钱?”摘菇娘算是苦活,许老太想打听打听雇人干活的价钱,免得回头雇人帮她孙女制香皂当冤大头。 “一个时辰五个铜板,一天能干五个时辰,那都抢着干。” 许老太了然。 摔断腿老妇却苦着脸说:“去掉给人干活钱,路上折腾销,骡牛草料,卖果子不过驴粪蛋表面光罢了,相等于卖媳妇买猴玩。卖菇娘挣得那点银钱还要用来买粮食填补肚子,粮食又一天一个价。我家今年土豆地瓜全都绝产了,亏得菇娘秧子那十几亩地在高岗上没咋被雨水泡,要不然也完蛋。” 说起这个,年轻妇人感同身受,跟着附和道: “以往咱们这面爱大旱,哪里听说过有这么多雨水,今年天好像漏了,这又刮大风。不瞒你们说,俺们那里人自打开春就四处烧香,求过秃尾巴老李,白山蟒大将军,九顶山黑阿姆,没想到越求越来劲儿,这老天好像喝多转向了,哇哇得下大雨。整的我家不仅土豆地瓜全绝产,后园那豆角架子也全完了,往年能晾晒不少豆角丝,今年就攒下一小把。” 俩人看向许老太。 她们才发现自家事没少说,却一点不知晓许老太的情况。 许家地瓜土豆起得早,倒是没绝产,但是减产了而且一点不面不甜,包括许老太后来钱存的那些也是那熊样子。 许老太就一句话:“我家要是底气足,能这般玩命采蘑菇嘛。” 也是。 听闻许老太是十几家分蘑菇,不像年轻妇人和摔断腿老妇摘完晒完自己那一摊就齐活。 确实是十几家,不能给二道河小子们工钱,还不能给发点蘑菇拿家去吗?就当作辛苦白得的。 那两位妇人还算够义气表示道:“回洞里也是闲待着,索性帮你一直晾晒,要不然待着闹心。” 四五岁的小丫头也说:“许奶奶,我帮你摘蘑菇。” “嗳,真是好宝,和你田芯姐姐一样懂事儿。” “那我长大了能得野猪皮吗?” “能得。” 接下来只有小丫头在高兴,这几人又齐齐犯愁:“也不知道我们啥时候能离开。” 想必总要等堵路的泥石推开,断桥接上的,要不然即使今早跟随大部队走也是添乱,毕竟他们又是货又是牲口车的。 “我家房子好几年没修了,一块云彩一片天,不知家里刮没刮邪乎大风,会不会给房顶掀开。” 许老太是干脆不能聊这个话题,她家既盖新房又住江边,大风大雨她都受不住,但着急也没用。 可今早她在洞里刚醒那会儿,就呸呸吐了口吐沫,像精神病一样,用咱东北习惯性顺口溜不停自言自语道:没事,啥事儿没有,以此来安慰自己昨夜的噩梦。 她昨晚梦见新房那面草房顶掀了,她这原身老婆婆从房顶掉下来摔断腿赖上了她家。 不过早上起来发现是孙女将她腿压麻了。 她膝盖也是有伤,昨儿从车上翻下来摔坏一块皮露了血丝,一直没敢告诉孙女,怕惦记。 与此同时。 采完就送到许老太那里接着晾晒。 他们本意是来收集自家骡牛拉的牛粪,肥水不流外人田。 牛粪烤干能当柴火用,正好晾晒蘑菇那面需要大量柴火。 像二道河一行人就是,一直以来一路上牛粪都用提前准备的兜子装上,因为这东西好处太多了,夜宿时能当柴烧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牛粪一点着,蚊子虫子全没,比那艾草好使多了。要是有剩就更好了,带回家能肥地。 却没想到见到了堆成一座座山的马粪。 听闻一匹马一天拉八次,一天拉四十来斤,可想而知霍家军拉了多少。 小伙子们见到,直呼好家伙。 主要感叹霍家军素质太高了,因为打一照面就问他们:“你们要吗?” 许有仓心疼不得了:“我想要,就是拉不回去。” 看见东西糟践像被戳心戳肺一样。 管马棚子的兵将也甚为可惜:“用这玩意儿烧肉可香了,真滴。” 心想,这要是能拉到驻地,或是拉到哪个村里留给老百姓,这些马粪都会有大用处。 看马匹的亲卫兵,还细细和许有仓他们介绍一番用途: 比方说,像摔土坯子一样摔出马粪砖,用这种砖盖房特别暖和。 他们贾统领早就说过,回头到驻地就让他们摔马粪砖建营地围墙。 等到随着兵将的家属们和军户们迁来,还要用马粪疏松土壤肥地种菜种粮。而且只有马粪会保暖土地。 不是有那么句话?牛粪凉,马粪热,羊粪折中才不错。这个不错是指适用面广阔,种种菜用羊粪,可北地开垦肥地最适合用马粪。经过发酵,不太有味道,又很有力量,不相信用马粪泡杯水喝,喝完浑身都热。 所以说,多可惜,要是能白白送给村里百姓也好啊。 即使百姓不可能一下子得到那么多马粪砖块建房,但只在房子外面烀上一层马粪,冬天也会风不透,夏天太阳晒不到: “就连你们盖地窖也能用上它。我们在西北那会儿就试过,烀了一层马粪的地窖,到了夏日最热时节,窖里面哇凉哇凉的,储存好了还能放住冰块。” 其他小伙子们听完,心想:这位军爷说的挺好,可你快别说了,免得他们听了拉不走更加心疼。 许有仓是咬咬牙道:“我要,这趟拉不走,我就先做个记号,下趟路过这里上山拉。” 他家要盖房子,他家要肥地。 他听娘说,家里还要在院子里搭建一个大大的烤饼炉子以及蒸烤一体做地瓜干的炉子,要是有马粪砖就不用钱了。 而他下趟去府城送货,卖完货回来想必会空车,再加上他连背带扛,应是能运回去不少马粪坨。 总是不能贪心指望让霍家军去他家院里拉现成的就是了。 有这个就挺好,正好等他下趟来,这些马粪还会冻上更方便捡回去。 二道河小子们一听:“成,有仓哥,那咱们一起挑马粪到山脚下。免得你下次还要上山,冬日深山猛兽没吃的危险。用不了的还能给过路人用来烧火取暖,都给它挑下去。” 这活不能麻烦人家霍家军。 不过,眼下要挑一些稍稍干爽的管是啥粪呢,先送到帐篷里烤蘑菇,那面在等着急当柴火。 许有仓翻出早先骡牛马匹拉的一坨坨,用手一抓…… 许田芯就是在这时进帐篷找她三叔的。 她属于 她这个小组里,组长是她,组员是刘老柱。 许田芯要先插一句话,知道野猪皮有多臭吗?家人们,她先是在小溪边用草木灰水浸泡,利用草木灰和脂肪发生皂化反应清洗。 实在受不了臭气熏天的味道又用香皂。 然后还和里正爷爷在林子里寻到含有单宁的植物。 所谓单宁,天然植物里就是无果核桃皮落地松等,她终于找到落地松扒了树皮切碎和皮子一起浸泡完,味道没变小不说,还要揉皮子。 听说要想不钱买芒硝和黄米面鞣制皮革,只剩下这一条土方法,那就是用手使劲搓揉皮子一俩小时才不易变型,制出来的皮子会细腻松软。 可是却揉得她两手被溪水冻得蜷缩,也被猪毛扎得生疼。她还不舍将猪毛丢了,想制作牙刷,鞋刷子,以及猪毛帽子手套,可她实在是受不了扎得慌,差些哭着来向三叔求救。 却没想到进来就看到令她止步的一幕:“……三叔,那粪干了吗?” 许有仓抓完松开:“没干,你咋自己来了?你里正爷爷呢?” “里正爷爷被熏倒在小溪边了。” 许田芯也想晕倒,用直播间家人们的话就是:离了野猪皮味道又进了粪堆,满屏幕飘着味道。 霍家军亲卫兵见不得许田芯这般嫌弃,当天晚上堵住许田芯,非让她闻闻已经烤干能当燃料的马粪。 这名亲卫兵认为,许田芯能得贾统领一句小友,那就不是外人,也是他们的小友。 许田芯被逼无奈不得不接过焦黄的,跟小米饼一个颜色的干马粪,她也是为直播豁出去闻了闻:“嗳?你别说嘿,六味地黄丸味。” 第148章 山茶花读不懂白玫瑰 当晚,财神爷直播间观看人数再创新高。 这是翻马粪牛粪鞣制野猪皮的效果,还有无法直视许三叔双手的效果。 许老太今儿累坏了,她拾掇完蘑菇,又收拾不舍得丢弃的野猪毛。 野猪毛外面那层长,洗干净可以用来制作刷子。 她孙女说,用这种猪鬃毛做出的刷子刷炮筒最好用,听说六七十年代还大量出口过,做医疗用刷和大号毛笔也很不错。 她们没有火炮,也不知这个朝代有没有,卖不出去倒是可以留着多做一些刷子毛笔,刷鞋刷炕席刷锅都不错。等明年制了纸,做些毛笔到时候让村里年轻人写字用。 至于里面那层短一些的绒毛,许老太更是用皂角细细洗了四遍才放在火灶旁烘干,这些毛精挑细选后要留作制牙刷,还可以塞冬天戴的帽子手套口罩里保暖,这般能少用一些。 许老太忙完这两样,接着到傍晚又做了真正的大锅饭炒制两大盆蘑菇酱。 虽说是三伙百姓的事儿,可她是主力。连那年轻妇人也非说,一样的食材明明见她没多放什么调料,但她做的饭就是比别人香。 许老太想着,甭管这话是不是忽悠,出门在外,有缘相处几日,理应互相照应。 她要是做的真好吃,那就全由她做,不过是费些力气罢了,再说为霍家军做饭她乐意。 可是给蘑菇酱的时候发生点小插曲,留守的那些兵将死活不要,许老太怕人误会下药,还特意现场吃了两口,拍拍肚子,表示啥事没有,连拉肚子都不会,她炒制的很干净。 人家说大娘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是不能要你们东西。那天的水都犯了错误,以为你们帮忙送的是白水,喝到嘴才知放了,又已经沾口煮好不喝会浪费,这才将错就错。 许老太和另两家代表一听急了眼: 谁规定的不能要百姓东西?这规定咋那么不人性? 再说真有那规矩的话,下命令的那人也不在,有啥可不能吃的?你们还帮我们喂骡牛,这两日草料不是钱?吃点蘑菇怎的了,这都是现采的又不是买的。倒是你们不吃,我们心不得劲儿。 另外,你们那管事的将领又看不到,快吃,有磨叽的功夫早就吃完了。 翻来覆去的话来回劝,没想到看守马棚子那些兵将却依旧死心眼。 然后正巧她孙女路过,许老太感觉田芯儿明明也没说啥呀,七嘴八舌中,孙女恍惚间好像就说了句吃啊,我给你们舀。 完了就意思两下后真吃了,许老太当时纳闷坏了,你说这事儿奇怪不奇怪。 这是拿他们大伙当外人,拿她孙女就不那般见外? 总之,许老太今日累得不轻,听着雨声靠坐在石头旁不想睡也犯起瞌睡,只来得及迷迷糊糊叮嘱句许田芯,让半夜喊她起来,她要去翻那两个帐篷里晾晒的蘑菇,再就慢慢歪倒一点儿动静也听不见了。 半夜时分,许田芯没舍得叫醒奶奶。 此时,洞外除雨声和山林被风唰唰吹过的声音,再没别的动静。 许田芯披着一块油布,抱着一个用小碗装鱼油点燃的灯火,护着这点火光照亮脚下的山石路,来到晾晒蘑菇的帐篷里。 在她给两个帐篷里的蘑菇翻身,又拽拽挂在棚子里晾晒的一块块野猪皮时,她放置在脚边始终不离身的龙遗丸盒子响了起来。 今夜打赏钱数高达二两。 这二两里有过千人打赏了一块钱。 许田芯用绳子将这些铜板串起来装好后,她高兴得彻底没了困意。 “家人们,咱家主播香瓜奶奶已经睡着了,她都没有来得及下播,就剩下我这个小助理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又没有奶奶能说会道。” 好些家人不睡,她聊些什么啊? 她总不能让直播气氛变得干巴巴无聊:“这样吧,此时正好夜宿在山上,我给你们讲个鬼故事。” 许田芯做事用心,说干就干。 她干完活后特意离了帐篷,披着油布站在离洞口有些距离的小岔路上。 这个位置好,往上看是黑漆漆的山脉,上面不知是有树叶还是暗流反光,还有可能就是许田芯手里的火光造成的,总感觉夹着片白挂树上像鬼影在飘来飘去。 往下看是荒芜的大地和半人高的杂草,总感觉那里面能藏下不少眼冒绿光的恶狼。 简直是氛围感拉满。 许田芯开始讲起关于一座荒山发生的鬼故事,还说洞穴下有一个千年古尸,女子是生产时暂时闭气,下葬后就醒了过来,她的旁边还有胎盘。她将自己听过的太平间故事大背景换成荒山。 许田芯不知道的是,就在她所站位置崖壁后面,正留守一位站岗士兵。 此人就一直旁听着,心想:这是哪伙人啊,大半夜不睡觉不躲雨,跑外面凑堆编话本子。还别说,讲得挺瘆人。 直到许田芯给直播间家人们全都讲跑了,她也打算回去睡觉了,这名小兵实在忍不住好奇才探头出来看一眼。 他很不开心,那怎么讲故事不给结局呢,要不就别讲,真是的。 当看到许田芯披着油布孤零零离去的背影,这名士兵脸上忽然一愣,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 不是一伙人,是一个人吗? 可那姑娘刚才一直在和对话?他应该没听错就是对话。 她好像就是贾统领赠与野猪皮的小友。 梦癔?不像,说话很有条理,深入浅出,步步递进,偶尔还带着惊呼声,一惊一乍。 难道鬼上身? 等到换岗时,万万没想到还踩秃噜了,从山上翻滚下几米远,这巧不巧呢,正好滚进一个洞里。 洞里有啥呀?十八岁的小兵想起许田芯刚才的故事,有女尸,他特意翻了翻周围。 同伴看他忽然神神叨叨起来,掉野洞里还当作是什么稀奇事,一顿嘲笑他。 而回去就进入梦乡的许田芯,压根不知道这个插曲。 以至于影响她后来的口碑。也不叫口碑吧,就是被人叫半夜讲鬼那姑娘。 多年后还被人传,半夜讲鬼,出去打听打听,这是正常姑娘家能干出的事吗?那拿刀“切割”男人,还有什么可意外的。还逢人便说不要相信她温婉的形象,那都是浮面,事实上外号女版鬼煞神。 当然,这都是后话,只是实属没想到会影响至深。 这最后一波是她家的那份,里面还有奶奶给满桌子奶奶准备的松伞蘑。 许田芯知道,奶奶嘴上不说,实际从刮大风又听说泥石流就很惦记满桌子奶奶,不知道在外面卖套卖得怎么样,人是否安全。 她也很惦念。 奶奶昨日还说呢,那野猪毛有多的,回头要给满桌子奶奶也做一套帽子手套护膝。毕竟满桌子家里被子都不够厚实不够盖的,那指定是舍不得出门备上这些,她给准备。 从来了古代后,就这一位没有血缘的老姐妹穷时抱倭瓜背榆树面登门,让进屋歇会儿却跑去后园子锄地,还甭管指示让干啥,只要满桌子在场就实心实意的响应。包括这趟出门也是,就说句,你随我出去一趟啊?那人就把一大家子扔下,说行。这样的老姐妹,即使在现代都不好遇。 此时,许田芯叫大伙起来去吃面条。 许老太正收拾铺盖磨叽着:“你咋不叫我呢?” 将数落她的奶奶也赶出岩洞后,许田芯这才看向对面住的一家四口。 她问过,那一家子里的小女儿才四岁半,名叫妞妞,眼睛大大的长得十分可爱,就是脸蛋被风吹得没抹油有点泛红,还梳着两个揪揪。 妞妞正被她娘亲背着,手里攥着一块自家做的米饼子,也在吃早饭。 许田芯凑了过去,趁人家家长没注意,用手指点了点妞妞的后背,又看眼米饼。 妞妞扭头看向许田芯,她就只有一块好吃的米饼子了,剩下带的口粮都不好吃。 不过,姐姐应该是饿了。 妞妞用两只小手掰了半块米饼递给许田芯:“给,姐姐吃叭。” 许田芯乐了,还挺大方,这才将一直藏在背后泡好的方便面打开盖子。 妞妞当即眼睛冒亮光:“哇!” “咱俩换。”小孩儿吃两天干巴巴的饼子,大人都受不了,更不用说小孩的肠胃,许田芯特意将这一碗煮得软软的。 年轻妇人听到动静,急忙回头拦住:“这怎么使得。” “没什么,给她吃。”许田芯又手欠地揪了揪妞妞的小辫子才离开。 妞妞的爹望着许田芯背影道:“难怪只有这位姑娘和霍家军结下厚缘。” 妇人心道:这姑娘刚离近细看才发现,五官长得正经不赖,想必等过几年身板脸蛋长开更会变副模样。这两日她观察还洗牙洗脸用的物什也刷得干干净净,从哪方面看都是个勤快的,不知爹娘会是何等长相没跟着来。听说是随奶奶和村里叔叔们来的。 就一点不好,可能也是随了她奶奶。咋小小年纪穿着灰淘淘的破糟糟,不爱打扮呢。就算家里情况不好,爱打扮的穷人家姑娘也不会是这般,打比方怎么着也会系跟发带,补丁衣裳时也会讲究个美丑。再看这个,好似什么颜色扛造穿什么。 妇人边纳闷边对男人说道:“对了,她奶特意留了咱家铺子地址,应是明年有心添置一些家伙什,回头人家要真找了去,你要给便宜。” “那还用你说?看小辈就能看出家里门风值不值得交,不提给了面汤,就咱刚到那日,也多亏那伙人借了被子,昨夜又帮大小子挑了热石。” 男人忽然想起一事,站起身道:“你们娘几个吃着,我去帮忙挑马粪。” 昨日又捡蘑菇又忙叨其他,马粪到底没空运下山。 而这面许田芯离开山洞后,也是为帮三叔想招运马粪。 同一时间,礼部官员们却心堵得厉害,不像百姓们这面和谐。 礼部官员极其各自带来的手下一派,要不是碍于官阶就差骂娘了。 坊间传,霍家老三最是混不吝,果然不假,就这般给他们扔山上去管劳什子放粮,还带走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亲兵,至今无任何消息传来,摆出的架势恨不得连这点亲兵也是不得不留给他们。 且吃的这都是什么,喝得是什么,锅都没有,从出发就像是故意的。 有官员压着脾气质问道: 霍将军知不知道他是镇守一方的大将,互市和他们这些官员的安全才最重要,什么都大不过去快些赶到那六个部落传召,尽快定下互市马匹数量才是重中之重。 他并不是一个芝麻官知县,不该管这些闲杂事,且这是越权了,参管地方政事,开朝廷粮仓布施那是要上奏的。 卫杖队留守领兵将领被叫传过来听这些牢骚,按品阶大小不能顶嘴,只能面无表情道:“徐大人,上奏朝廷一来一回只怕耽误几月之久,凡事都有例外,大将军不是先斩后奏,而是特例特办。我想大将军也没有越权,只是带兵亲督,以防开仓百姓哄抢粮食,在镇守也可保县衙不被冲击。” 将领忍了忍,到底没忍住顶了一句,“这几日可称得上是天灾,关乎百姓失去家园无处安身,如若混乱恐还会酿出人祸,岂会是杂事?那何以才是大人眼中的大事?大人烦请耐心等待,将军走前有留话,如路通就会派先骑队回来传令。” 说完就后退几步,抱拳退下。 “你?”这是什么态度! 粗鄙武将,不知所谓。 洞庭内气氛紧张,洞外某处山坡上却热闹至极,风景这面独好。 连霍家军驻守士兵们都忍不住频频侧目。 因为一处小路上,不仅有百姓们自发拉起的骡牛队伍在将马粪运到山脚下。 而且还有许田芯开辟出的一条绿色小道。 只看她坐在油布上,油布底下不知抹了什么树皮油脂,和山道上的杂草经过摩擦,她能坐在上面直接连呼带喊的滑下山坡。 而她怀里还排着一筐接一筐的马粪。 最妙的是这一筐筐接连滑到山脚下后,不知道她是怎么挖的沟,那筐会自动倒下,马粪会倒出去。 许田芯:这就是滑草啊家人们。 刺激。 许老太一脸与有荣焉,她孙女为省劲少干活,那智慧是无穷的。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而就在马粪全部运完后,霍家军先骑队来人传报,可以离开这里了,断桥已经修复完毕。 许田芯脸上还带着滑草的笑容,一身马粪渣子顾不上打扫,赶紧回洞里收拾东西,她们要回家了! 第149章 大哥大哥欢迎你 远远就能看到浩浩荡荡来了一批人。 最前面由四匹军马开道,接下来是先骑队插着镇北将军府的麾幢军旗。 再然后才是卫杖队打着礼部官员的行旌官衔牌,上面写着回避,肃静,后方护送三辆朝廷专用远行马车,官车后面目测还有二十数辆普通车辆。 平州县县丞带领一众官员早早就在恭迎。 他心里直打鼓。 眼下陶知县和刘县尉正在县里镇北将军身边赔着小心,只派他来迎三品大员,也不知这几位礼部要员会不会挑理。 他们这些芝麻官是镇北将军和礼部官员哪个也得罪不起。 说实话,他们宁可不要机会不升官,也宁可让这里一直穷下去,也不想来了一个又一个祖宗。 而且互市迫在眉睫,即使只是协助镇北军,那他们这些穿官服的也要是骡子是马被拉出去。 平州县真实情况如何,再藏不住了。 县丞心里琢磨着这些,面上却随队伍愈近而变得更加恭敬。 县丞的身后还跪着驿丞等一众驿站衙役,以及连官道对面的民用客栈所有人也跪在路旁。 刘老柱的大哥早早得了对面驿丞的信儿,连他那里也烧好热水备好干粮。 他有些紧张,随着那些车辆停下,那些官员打前方路过,只见皂靴不敢见其人,他跪在最后排连头都没敢抬。 刘老柱的大哥如此,其身后的儿子外甥妹子妹夫等人就更不用说了。 刘老柱的妹子香草在不停地拽衣襟,她穿件最体面的衣裳出来免得污了贵人眼。仔细观察她,好像还在打哆嗦。她男人悄悄侧头看她,让她别抖了,免得自个也要被影响。 刘老柱心想:一堆完蛋玩意儿,平日里那咋呼劲儿呢。 这话要是说出来让许老太听见,许老太一定会当场吐槽:你不完蛋?你要是真比你妹子强,刚见霍家军你哆嗦什么。 我看你是随根儿。 当那个叫十安的问话时,那刘老柱差些膝盖一软给人跪下。还吭哧瘪肚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在他旁边站都跟着喘不过来气,被憋的。可真是很怕别人不知道干了亏心事。 那可不就是心里有鬼才会表现很差? 刘老柱至今仍不敢与任何人提及,雷家窝里正早在数日前就被人暗地里带走询话那事儿。他和老雷还打过哑语赌咒发誓过来着。所以一见到霍家军真容就觉得早被人拿捏,都无处遁形了,那能不紧张就怪了,好怕对方下一句说:“带走。” 扯远了。 此时,刘老柱一副暗爽的表情站在他大哥面前道:“大哥,是我。人家那面都开始卸车了,你们还傻跪啥。” 刘老柱的大哥慢慢抬眼,先看见一双破鞋,那鞋上又是屎又是污泥的,再听见后面妹子发出惊讶声,这才快速抬眼,然后就瞪大眼惊愕住了。 这怎么敢想啊,弟弟是随朝廷命官一起到的。 本来前两天还在惦记弟弟,按照说好的回程日子却没到,寻思这不会被刮哪去吧,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出场。 “咋回事儿?”刘老大扯住弟弟袖子连声询问:“你们怎和新镇北军还有三品大员混到一个队伍里?” 刘老柱看大哥那副不敢大声又心急火燎想知道的模样,他心里更爽快了,从小到大就没这般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过,只跟在队伍后面走走都牛逼得过份。 他已经开始期待到了县城被全城围观的景象,最好他老子娘和大嫂能出现。 刘老柱心里一得意,嘴上就胡乱吹牛道:“这不是巧了嘛,后头又和镇北军混熟了,镇北大将军你见着没?那都特意留话让别撇下我们。” 许老太从刘老柱身边过去扶香草,听到这话瞟他一眼。 刘老柱当即咳嗽起来,却因为好不容易在大哥面前腰板直直的,有些讨好道:“就算我不熟,许家老妹子却熟。” 许老太依旧不买账,心想:那虚荣心咋那么强呢,你别让人家正儿八经官员听见,说得跟真事儿似的。咱属于拖油瓶被救助的,装什么装。 许老太只顾和香草他们笑着介绍另两伙百姓,那两家今夜也要投宿在刘家客栈,她的意思是该收钱就收钱,但最好给找那种经济实惠的屋子。 要不说刘老柱和许田芯关系好呢,许田芯处理野猪皮,他 所以许老太不搭理他,当他大哥也越听解释越懵逼慢慢变得不相信他时,刘老柱有杀手锏田芯儿。 “田芯儿,你大爷爷说官家驿站住不下,他这里被县衙定下要接待五十人左右,他不敢去问哪五十人住他那里,你寻个穿盔甲的将士帮忙问问,啥时候吃饭,啥时候来住,咱好提前准备上。” “啊?噢,好的。” “你瞅瞅。”刘老柱指着许田芯背影显摆得笑了。 刘老柱的大哥在许田芯真指着他告诉将士去哪里歇脚时,眼神变了,他看眼在客栈院里带头卸车的许老太和许有仓,还像来时的模样,一点没变化。又再次忍不住看一眼,一点不发憷和镇北军说话的许田芯。 心里勉强压下想立即和许家商谈再订购五十坛鮓绒的想法,先尽力安顿住宿的客人。 而随着安顿,刘老柱的大哥更是发自肺腑的感谢许家。 因为他不敢问询的,许田芯会出面帮忙问,许老太也帮忙张罗,呼喊着:“将士们,先洗洗。” 忙不过来时,许田芯只简单打理打理自己,将小手洗净甚至跑去帮忙端盘子,许老太在后灶和他妹子一家烧火煮饭。 连他客栈另一位合伙人都羡慕刘老柱的大哥说:“你还说一向借不上村里人光,那这又是啥?都在实心实意到地方就帮你干活。你发现没有,连那位一向眼高于顶的县丞都偷摸看眼你老家那位许姓姑娘吗?那是谁家孩子?” 谁家孩子,爹娘是谁就不要提了,左不过是个悲伤的故事,也是个虎父无犬女的好姑娘。 刘老柱的大哥被合伙人这话说得心里发暖,往年他真的不敢想会借二道河老家的力。这趟才发现一个个真得实心实意地对他,比外面人亲香太多。 啥叫乡音乡情,他体会到了。要是老家人人过好日子,他在外面脸上也有光。 所以他不能白借力。 二道河人仍是挤在上次住的那间屋子。 夜深时,许老太又因为做大锅饭累得不轻。 刘老柱大哥和合伙人一起过来的,寻到许老太就谈及要再订五十坛鮓绒。 “五十坛?” 接下来的话,刘老柱大哥特意没当主谈人,而是由他同伙亲自和许老太谈,这般才显得正式没偏心。 “对,五十坛,这不是北地要互市了吗?你们听到消息了吧,咱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多准备一些总是没错。而且你先前留下的十坛已经送到对面驿站。” 他们猜,明早礼部官员喝粥时就会吃上。 合伙人又道: “我知晓对于农家来讲,先提前准备那般多食材,甭管过后赚不赚银钱也仍是会犯难。 有些时候是我们没有慧眼发现不了啥玩意挣不挣钱吗?不是。 是难在没有本钱,我就是农家小子出身,太了解这前三脚还没踢出去刚起步时的难处。 所以我和刘老哥刚刚私底下商量一番,因咱们是诚心合作,又知根知底跑不了谁,这趟就先给您带走二十坛的订货银钱。” 许老太听完只想感慨,回来这一路虽耽误几日,生存环境糟心了些,但好像讲究人全让她和孙女遇见了。 咋还能有这种好事,一件接一件的,都不敢相信了。 能提前得到二十坛鮓绒钱这就是八十两,会解决她家老大难题。她又要从兜里没几个大子,变成贼眉鼠眼总怕偷儿惦记抱银子回家。 合伙人继续道:“不过,我还是要先当小人再当君子,有几句丑话说在前,要立字据。像是规定送货准成日子,还有家里搞不好也发水了,你这食材里要是有鱼,绝不能用死鱼和不好的鱼,半死不死的这都不行。咱这吃食贵,能买的也全是贵人,越贵越要注意,哪个吃坏了我们都得罪不起。” 许老太连忙表示道:“那要得要的,这是必须的,不用你说我也会这般要求自己。别的不敢唱高调,但做吃的良心安这点,两位东家我就敢说,我排 “这话对,我担保。”刘老柱忽然道。以前许老太爱在村里吹牛那事他全忘啦。 刘老柱大哥无奈,没人问你。 你问不问我,我都担保。 而这次两位民用客栈东家能如此大方先给预付款,那是因为终于收到县衙的银钱。 往常官衙安排人住这里,拿着欠条等着吧,不定啥时候才能给走帐,一趟趟去要空手而归。做买卖没招,士农工商就这般欺负人。 可这次镇北军来了,县衙不仅不敢欠账,而且还怕招待不周特意先给了银票。昨日县丞一到就召见刘老柱大哥去谈话,让务必保证新镇北军吃好喝好,按一人二两银钱招待,还说了这么句话,被哪位将领打听什么事时,不该说的别瞎说。 刘老柱的大哥和合伙人离开后,其妹子香草又抱被子进来了。 “快拿走,被子一看就是新做的,俺们身上挺脏的,好些天没有好好洗洗啦。” 许老太这话不假,全靠关二秃给做的虱子药这才没有满头爬,那想来也有。回头到家要先解决这事儿,要不然开铺子做吃的让人见到恶心死了。像她在另一伙妞妞头上就见着过,那孩子才几岁呀,头上都有。吃得那点营养全喂了蚊子虱子。 香草抱来的被子确实是新做的,还打算过年带回婆家堆在炕箱上,这般儿子在相看时能给女方瞧瞧显摆显摆厚被褥,这也是家底的一种体现。 但眼下却顾不上了,先结善缘要紧。 香草热情得不行非要让许田芯盖,“别撕吧,给孩子的,夜里冷。” 香草觉得自己眼瞎病治好了,彻底替二嫂松了口气。她之前咋会胡猜面前这位老姐姐能和她二哥在村里有一腿呢?瞅她二哥那副水裆尿裤的样吧,再说了,抠门能舍得在女人身上钱? …… 三日后,顺利抵达平洲县城。 随官队走借光了,城楼处没顾得上查他们货物。 到的这日,自是没有刘老柱期待的那般老子娘还有大嫂夹道欢迎的场景。 因为据说县周边有四个沿江且地势洼的村落被淹,算上县里和农庄,还有过千家房屋遭到不同程度的破坏。 此时县衙粮仓外面排队好些难民,陆陆续续还有新难民闻讯赶来,县城闲杂人等无故不得外出添乱,十步一名衙役在主道站岗维持秩序。 许老太他们还看见许多先前离开的霍家军。 至于布施点,许老太一走一过瞅了瞅,大致有上百个大小不等的帐篷,里面摆两口锅在给人舀粥。 要说奇特的地方,不是除官方还有许多殷实富户在布施,而是这里的女子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怎的见到许多大姑娘家家的打扮光鲜在亲自舀粥给难民,还脸上带着亲和的笑容。打扮成那般在布施咋看咋违和,那也不是正经干活的模样呀。 许老太还见到之前在酒楼偶遇,曾羡慕穿着好看的那位姑娘。这都是因为点啥呀?刮风飘毛毛雨嘴冻发白还要亲自舀粥。 许老太在县里特意停留半日去问玉环面的事,酒楼掌柜:你终于来了。你要是死活不卖方子,那再订二百斤,但必须要尽快。 直到拐去青楼:“要套不啦?补不补货?” 许老太才明白有钱家的和当官家的姑娘们跑出来是为何。 说镇北大将军进城那日又威风凛凛又长得帅,想着万一能得青眼呢。 许田芯也是其中一份子。 奶奶在县城各处二次订货时,她特意在县衙附近等了等镇北将军。 许田芯寻思直播上长相,打赏钱能多点儿。 可惜,当她听到背景音乐:“他来了他来了,他脚踏祥云进来了。这是我的好大哥,他有房又有车,来,刷点礼物不用说,感谢大哥……” 许田芯扭头看过去时,又只见一群将领簇拥着背影走进官衙,她就低头拽拽裤子的功夫没录上,真是,无语。 而当二道河一行人离开县城后,刘老柱的大嫂打开大门傻了眼。 只看门口马匹上,贾莱身穿盔缨带着两名手下顺路来寻许田芯。 听闻许田芯去县衙特意托人给他送去十五块香皂,贾莱闻着其中冒凉风的挺好,还给将军用了,将军用完也“唔”了声,这就是行的意思。想着这种要嘱咐多订些。 第150章 我想死你们啦 “人呢?” “已经走了。” 刘老柱的大嫂带着儿媳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 她们见衙役还不会这般惧怕。 但是见到骑高头大马的将领莫名恐慌,自己也不知晓这是咋回事。听闻镇北大将军官至三品,谁见了都要点头哈腰行礼磕头,想必眼前这人也比县太爷官阶要大得多。 贾莱坐在马上皱皱眉。 最近常与百姓中比较出类拔萃的人接触,就忘了这才是多数人的正常反应。 “起来回话。什么时候走的?” “是,是,官爷,她们昨儿一早就出了城”。 刘老柱的大嫂声音发颤,她觉得自己声很大,但事实上声音很小,恨不得一股脑全告诉道: “临走前又雇两辆牛车装得满满登登,说这趟跑得值,还说这一路吃食备得很足不会再耽搁,想必再有三天就能到家。” 这附近可不止一个平州县,还有九城四十八县受恶劣天气有不同程度的波及。 贾莱能亲自登门不过是顺路,否则他是没有空闲特意来说皂角这种小事。 而且他马上就要安顿将军带礼部官员赶往镇北将军府,到了那里会忙到甚是分身乏术。 “你们平日和老家人怎么联系?” 一炷香过后,刘老柱的大嫂眼睛发直站在大门口,她儿媳妇也是一脸不可置信。实在是想不到一位老头子大官寻一个小丫头谈买卖。她公爹都没有这个面子。 刘家老爷子拄拐从邻街急火火赶回来,使劲戳着手中拐杖问:“是谁找老家人?他们犯事了还是怎的。” 刘家老爷子心急如焚误会了,只一门心思琢磨,要是犯事,那指定也是二柱子在外带头惹得官司。 他就说嘛,狗尿苔压根儿长不到金銮殿上,没有本事做什么里正,惹了大祸吧?他终于心踏实下来了,早晚的事。 就是不知大儿媳是怎么回话的,只求别实话实说走到哪里了,要留出托人捎口信和找找关系说情的时间。 刘老柱大嫂这才回过神,急忙道: “爹,您咋能那么说话?” 她特意对街坊四邻大声显摆,也不管别人能不能听见: “我们老家全是能耐人,这把更是出息大发了,全仗我小叔子里正做得好,您猜怎么着?那新任镇北军大官夸俺小叔子了,还和我客客气气的,让我在县里这面帮忙给老家传个口信,让做八千块皂角,八千块啊,等回头有空还要去给送现银!” 刘家老爷子惊愕。 他不信大官会对儿媳孙媳客客气气,这话水分太大,纯属给自个脸上强行擦胭粉。但皂角的事应该不是胡说,因为儿媳没有那脑子会将谎话编这么圆。 大官放着城里香粉铺子香得齁人的不要,要村里人制的? 老家啥时有那般能耐人? 而且他们这种小人物和镇北军大官扯上关系,咋想咋觉得是天方夜谭不切实际。 “有,咋没有能耐人,许家那小丫头,我打照面就说那孩子长得招人稀罕,也难怪那对儿祖孙俩处事不差劲,那都是有缘故的。” 艾玛,她要把皂角搁起来,刘家大嫂嘀嘀咕咕的跑进屋。 她之前没把香皂当回事,想着一个乡下小丫头捣鼓的能值钱到哪里,大不了真稀罕那股子香味,下次意思意思给两个铜板提几嘴再要两块皂,不信进城麻烦她家会好意思不给,更是不能好意思收钱。 所以她寻思还能随要随有,就用许家给的香皂随手洗小衣给孙儿洗澡洗脚,没有那么珍惜。 刘家大嫂边拾掇皂角,边念叨白瞎了,又扭身问儿媳,你那块呢? “让我切成一片片香了衣裳”,还切了大半块打算下次带回娘家给妹子。 刘家大嫂忽然就气不打一处来骂道: “你个败家玩意儿,眼皮子浅的东西。 前夜没地方睡,让你和那许家丫头一个炕上住还委屈了你不成? 瞧你那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样,那小丫头半夜回大屋又和我们挤一处,人家嘴上不说,心里却有数。 又是洗头又是洗脚还要被你挑刺,你不就是烦人家是乡下女娃吗?我好声好气和她奶处下的这点关系全让你毁了。 这回明白了吧,人家那村里小丫头比谁都有大造化,那是你比不得的,你个丧门星。” 刘家孙媳哪里能想到姓许的那小丫头会认识大官,太不可思议了。她只听一耳朵说许家老太太和她公爹做什么买卖,就想着许家应是求着她公爹,这才敢在许家小丫头躺在她旁边时来回翻身叹气说,这是啥味儿啊?你洗头发了吗?那丫头小声说洗了,她只能又找茬说你把头转过去睡觉,说了些不该说的。 她觉得以那小姑娘一说一笑不太咬尖的性格,应是不会告状。当然了,那时她也不怕告状,只想着让赶紧走,果不其然昨儿一大早就走了。 走时才看见,那小丫头破衣烂衫里面竟然裹着两层厚实猪皮。 那可是皮子啊,在县里起码卖二三两银钱一张,她好后悔。 这面刘家大嫂骂完儿媳,脸色一转是笑呵呵来到两位老人的屋里问: “爹,娘,我这就出门寻人给老家那面传大官话。 我瞅着啊,二弟算是在新镇北军大官那里挂了号,这往后二郎三郎他们几个子侄备不住真能借上他叔光。 起码孩子他爹再像往年被人欠账不给,咱会知道头朝哪磕,去哪里拜神,只这一点就算有了靠山。在这县里就没人敢欺负了去。这我真是万万没想到的会有这种造化。 你说我刚才见到灶坑边堆半袋子苞米,咋就没给老家人烀锅苞米带着路上吃,瞧我这脑子。” 刘家老爷子要给拿帮老家捎口信的铜板,刘家大嫂眼睛一瞪:“这钱必须我掏,哪能让你们做老人的掏钱。” 得多倒好,能让许家承情。 两位老人对视一眼,心想:这又是秧歌又是戏的。 不过,他们老两口往后日子倒是能好过些了。 刘老太太惦记道:“不晓得老家村里淹没淹,房盖掀没掀,二小子没在村里坐镇,不知道会不会乱套。” 刘家老爷子叹息:“有他四大爷七叔在,乱不到哪里,倒是柱子坐镇备不住更会乱套,他没在家挺好。” …… 真照着刘家老爷子的话去了。 二道河村江畔被冒涨的江水冲击出一个口子。 就是许老太没当召集人前,刘老柱指挥大家修大坝的那段塌了。 二道河村全体都有,望着豁口子那段更加想念靠谱的许老太。 大娥子扛着锄头路过许家门口,先是羡慕一番许家二有和儿媳妇真能干,然后就扯开嗓门问:“你婆婆还没来信儿?” “没呢!” 于芹娘都快要想死许老太和许田芯了,她满嘴火泡。最近几日更是磨叽得许老二耳朵起茧子,甭管做什么吃的就像口头禅似的,非说等田芯儿和娘回来再吃。 许老二和许老四服了,求求老娘下次让他们出门,因为在家吃榆树皮面条打点卤子也舍不得。 大娥子笑着宽慰于芹娘道:“哪里也没有家好,在外头千般万般不容易,你放心,你婆母和你侄女指定正着急往家赶呢。” 第151章 开开心心地噢 于芹娘将蛾子婶的话听进心,干劲更是十足。 婆母快要回来了,她想让婆母归家时露出欣慰的笑容。 于芹娘喊她男人: “夫君,二十个面盆十五个水桶做够数了没?” 许老二回,早就做出来了,只不过后期做的要晾晒。 这些日天天下雨,晒得也断断续续。 于芹娘放了心,又嘱咐道: “夫君,喂商队骡牛的石槽要凿出来,听四弟讲,那面横着放至少要准备六个。” 说起这些石头槽子,有那么段日子凿得邻居郝银全家耳鸣,说产生幻觉,记忆力差,神志不清,不识数,郝银的男人于加棍还因睡眠不足赶车时翻进过沟里,许老二吸石头面子过来的,虎口也震得生疼。 “夫君,你今日上山不,啥?你还不赶紧上山选木头,那回头橱柜还能做出来吗?做不出来用什么摆放新铺子那里的碗筷。” 许老二心想:媳妇心恁狠。 眼下甭管是山上还是村路口走哪都是一脚大稀泥,家里拢共又只有两辆手推车,一辆在新房那面用着,另一辆借给村里集体运沙袋,他怎么从山上往下背木头打橱柜,用肩膀硬拽,是吧? 许老二想顶嘴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不能提手推车的事儿,他怕媳妇说,对啊,家里手推车也少,夫君你抽空要赶紧造。 他心里有数,这话还用别人提醒吗?可这不得一样一样的干。 许老二只能有些赌气继续干手边活,装作没听见于芹娘喊他。 他此时耳朵别根炭笔正在丈量木头尺寸,盖房剩下的木头别白瞎可以做立柱。 许老二想在前院搭建一个苞米仓子,仓子样式有些像空中楼阁,柱脚离地面要有些高度,大概三尺多高再加横撑铺上仓底。 最好再寻四个滑溜面的废坛子架在四个柱脚中间,这样以免老鼠爬上去啃粮食,滑溜啊,老鼠就爬不上去了。至于盖顶,他打算用扒下来的桦树皮遮挡雨雪。 要尽快建成,就可以将仓房存储的苞米全部倒在这里存放,家里仓房堆积太厉害。 等到天冷落雪时,也让地窖再散散潮气的,土豆白菜萝卜能下地窖的也全部归拢下窖,这般家里能利索很多,屋里和仓房只需要存储腌菜和大米白面等物。 否则都快要转不开身了,他家坛坛罐罐太多。 他娘说,入冬还要在屋里种菜,侄女爱摆弄草瓦罐,还不知娘和侄女这趟回来又要带多少物什。 许有粮心里一样样合计着过日子这些琐事,并且其实已经将打橱柜提上了日程。 他琢磨就今儿下午吧,连同玉米仓子要用到的桦树皮都一并趁树皮湿润扒皮拖拽下来,干活时再用竹筒接着,顺便给侄女接点桦树汁预备上,想必田芯快到家了,也算让侄女趁新鲜喝。 但不代表许有粮对媳妇没意见。 相反,于芹娘越是催促他,他越是意见大了去,用不吭声不回话在抵抗。 因为他已经生好些天闷气。 而且就这些事儿,对谁说出去,许老二认为自个都占理。 首先,跟着于芹娘混,恨不得三天饿九顿。 他和弟弟有银一天天都快要干活累死了,倒是给做点有油水的。毕竟作为一个人,从日出到日落盼得就是饭桌这点念想。 再说已经让娘在家时给换样做饭早做馋了,冷不丁的媳妇接手煮饭,不是给他们哥俩发三个野菜饼子配草籽粥,筷子抹大酱在粥里搅合搅合借个咸淡味,就是熬白菜红薯馍咸菜条子,连点辣椒油都不给。 用有银私下和他嘀咕的原话,嫂子熬白菜跟煮猪食似的,我总觉得她在捏鼻子不得不对付我们。真是不明白,像是非让粥里抹大酱吃,炸酱她不会吗?明明可以将食物做好吃些。 许老二听完当场就训了弟弟,那不是会费油吗?谁放油煮饭会难吃。把裤腰带再紧紧就好了,大小伙子咋那么馋呢。 可心里却很认同弟弟的话。 就他媳妇这样的开饭食铺子,就得赔死,和煮猪食一个样。 而其二更是他心里最不痛快的原因。 像他前日就提出过,想和媳妇淘淘气。 没想到他媳妇又是那番话,瞪俩大眼珠子大致意思损他说,娘和侄女一老一小在外面为挣俩钱不定要遭多少罪,你还有闲心玩乐,你当亲儿子心咋那么大呢?你要真孝顺,快拉倒吧,掰的我两条大腿生疼会影响干活,我少干,娘就要回来多干,你别碰我。 得,这番话说完还能有啥心情淘气。 难怪从前日开始天晴了,原来是他媳妇给他整无雨了。 可许有粮是真不明白,孝顺和那事有什么关联?咱把娘往心里搁,那也要该吃吃该喝喝,两口子总要上炕睡觉吧。 就在许老二在心里不停吐槽自家媳妇时,于芹娘炒完两锅鱼松,又捶打出十几张敲鱼面饼后,从屋里走了出来。 于芹娘换下了干净衣衫,穿上埋汰衣裳套上草鞋,来到院子里开始堆草卷。 所谓草卷就是将这些日从四处用铜板收上来的骡牛草料收集到一起。 有黑麦草有甜象草,还有谷草,玉米秸秆。 拢共没几个钱,有好些是村里半大孩子还有和许家交好的老辈顺手帮打草。 于芹娘有时给半大孩子熬一大锅梨汤就能让人用心找,帮村里眼神不好的老人起早贪黑时缝补个衣裳还人情。 但让人给顺手打草本身就欠了人情,总是不能让给送上门,最后这些牲口草通通都是由于芹娘抽空背回来的。 她男人和小叔子没有空管这些小事,于芹娘从没指望谁给捎带回来,她每日脊背压弯不是往回背松树塔攒柴火,就是背草料。这些轻松活计不能指望男人。 这不嘛,只背回来不算完,家里不能堆的乱七八糟,于芹娘要用木掀先松松草,再堆草块,最后让草全部打卷再存放起来。 到时卖给商队论卷卖钱。 要是想让骡牛有劲,不然不上膘,干活没力气,再盐水煮料豆和一卷青草拌在一起吃,那又是另一个价钱。总之多攒一些草料就会白得不少铜板。 于芹娘堆完草卷一身灰,用胳膊蹭蹭脸上汗,看眼不搭理她的许老二:“夫君,你听见没有?不止碗架子柜要上上心,你最好再顺手砍一些杂树枝回来。我听娘以前提过,要将最后一批芹菜根栽种起来,留作冬天卖给客人吃。咱家哪里有那么多盆,不如做成一条条木槽子,我放些土,将这茬芹菜根种起来,等娘回来就来不及了,你不要什么事往后拖。” 说完,于芹娘就不再搭理许老二,她要赶去新房看小叔子重新铺茅草房顶。 别提了,前几日刮风下雨,新房赶上水帘洞,就像侄女曾提过的那种浴霸似的,能直接站在屋里哗哗洗头。所以要重新铺房顶,而且要加瓦。瓦是赵大山昨日帮买还让人帮忙送上门,这人情欠的还没给钱呢。 而于芹娘不放心许有银一人上房揭瓦,她在下面至少能递递东西。 顺便啊,于芹娘顺便将爬犁绳子捆自个身上,拖拽一筐碎石去新房。这都是她平日里积攒的石头子,直接就能用它给新房院里留作铺甬路,慢慢积攒吧,总比又逼着她男人和小叔子去山上抠石头铺路强。 她男人那手已经裂了好些大口子。 许老二望向风风火火离开的于芹娘,忽然就不生气了,他媳妇也很辛苦。 反正马上就要从年头寡到年尾了,习惯了。 第152章 亲戚来了 “芹娘,去新房啊?”一只耳老娘背着一筐野菜在远处招手道。 自从一只耳老娘在上次老宅那面登门要账时,提出要借许家二两银钱,无论许家人最后用没用,人家能敢借,许家人就承情。 至此,一只耳老娘和许老太,曾在大地里因拌嘴大战过三百回合的尴尬,就算是掀了篇。 于芹娘和许老二他们眼下见到一只耳老娘,就当是村里那些普通长辈会打声招呼,两家人也再不好意思相互见面翻白眼背地里吐口吐沫之类的: “是啊,婶子,您这是起早挖野菜去啦?” “这时候也没啥野菜了,就是河边一些野芹和山胡萝卜蒿。这不是听你婆母走前和我们几个老姐妹提过一嘴,说没事寻摸寻摸野菜,少凑一起东家长西家短唠一会儿还爱翻脸。哈哈哈,我想着听她的总没错,捡柴功夫顺便挖挖菜,都习惯了。来来来,给你抓一把,我家攒不少,你拿回去吃。” 于芹娘不得不站住脚。 其实她很不喜欢遇到认识人唠嗑,会耽误干活。她一天下来一个事接一个事的,忙得跟头把式般。 却也知道村里人如此热情,完全是看她婆婆面子,要不然谁稀罕搭理她?急忙撕吧不要。 她家也攒不少,她遇见就挖了带回家存储起来。 不过,却也承认:“田芯那丫头确实聪慧,我前几日就听他四爷爷讲了,咱村这回江水进村却没淹过东面水上炕,只西面洼地那二十几家遭了殃,那就是田芯上回带头挖壕沟起了大用。你说她那小脑袋瓜是咋长的,啧啧,你不知道,大伙背后都夸。” 像许家先是没贪心土豆子地瓜长大,老早就挖出来,土豆子地瓜就没绝产,剩一大半。 要不说呢,这就叫一步不错,步步跟上,不像她们,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一只耳老娘就寻思借借光,反正哪天收都是收,她想和运气好的人家绑在一块干活。倒是没想占啥便宜,就当用许家带带运气,不是有那么个词叫借风起势,近朱者赤,就当作是冲喜了,图个明年会五谷丰登就行。 老许家起完土豆子地瓜趁着土地还潮乎的,赶紧追种了二亩地的萝卜白菜还有大葱,边边角角连同后园子拔掉淹死的菜秧也给种上,前一阵萝卜又收上来不少。许家人没有四处显摆,这事儿在村里却不是秘密。 “那成,到时咱娘几个搭伴一起坐地头修理白菜。” “那不是随了我婆母就是随我大伯哥大伯嫂,反正我和她叔指定是没那脑子。俺田芯别看是个女娃,啥都知晓。就像有人过日子用脑子,有人靠力气,我田芯儿将来指定是靠脑子吃饭。” 看来这是往后要不走动了,一只耳老娘打算等香回来就告诉这事儿。 早在半年前,许家还不是这副光景,拿婆媳关系举例也不是这般要好。感觉自从郝香做了召集人,只眨眼功夫就变得不再一样。 而她目前最羡慕的就是许家人不用填大坝,不用参与干村里活。 一只耳老娘问白菜是想借借运气,总觉得许家自从起势后,运气极好。 因为明明说好的事不用去,该咋是咋,于芹娘隔三天两头仍会特意去和村里妇人一起干活,想必是她婆婆临走前叮嘱过。村里人又知许老二和许老四忙得不行,能来个芹娘已是不错。那能不念着仁义吗? 不过,说起仁义,老许家老宅那一家子,要一只耳老娘心里话说,可真不是个东西。村里人干活时真唠过这事儿。 然后头伏萝卜二伏菜,三伏种秋白菜。 并且他们不但不好意思挑理,而且还直念许家仁义。 一只耳老娘直直看到于芹娘拐了弯才离开,心中极为感慨。 一只耳老娘却没聊够,冲于芹娘背影喊道:“你家白菜啥时候收?要等你婆婆回来不?” “真不要,婶子。” 于芹娘很遗憾,别背后夸啊: 婆母说等到互市开饭铺子卖个野菜粥拌个小菜,或是干脆直接往外卖山野菜。 刮大风那日,大半夜的还给她家老头子那长发吹立起来,不知咋回事的,还以为半夜遇见了鬼,见到他太奶。 于芹娘忍不住笑着继续道:“然后俺田芯又实在是冰雪聪明,还将院里边边角角挖出奇形怪状的暗沟,天上下的雨,院里积起来的那些雨水,就顺着沟和后院墙底下流了出去。” 说起这个,于芹娘可有话说,权当是停下来歇口气了: “不瞒婶子说,上次对面村被淹,俺婆婆就眼明心亮像有后眼似的,叮嘱家门口要铺台阶。 打比方说,老老太脾气没消,做长辈面子过不去没来也就那么滴了,没想到堂兄弟和那亲大伯都不露面。 说许家都忙成啥样了。 唉,要不说呢,这就叫老许家彻底起势了,连雨水大风也不欺负许家,过门不入。有时候不服不行运气的事儿。 看着吧,一只耳老娘心想:她特意观察过,老许家秋白菜又要大丰收起来。 正巧那阵我家男人还有俩小叔子都从外面回来了,想着不过是费些力气就没嫌麻烦,我们一家子从山上抠了石头填了土搭成台阶。为此大门都拆了重新装。 一只耳老娘这才作罢:“你家院里没淹吗?我还真没倒出空过去看看。” 不像她家进半院子水,苞米都给她泡了,房盖也掀半截。 她昨日路过还好信儿扒拉扒拉许家地里菜,发现白菜芯实诚抱得紧,不像她家有些芯腐烂发黑。 这话于芹娘爱听,可是再爱听心里也记挂着干活:“那行,婶子,先不唠了,我还要去新房。” 而目下眼瞅天要凉了,树叶黄了,小冷风吹起来备不住哪日就飘雪会让人猝不及防了,田间地头的秋白菜必须要收上来。 不像她,纵然家里被淹活计多也要先放下,一会儿就要去村中间集合参与集体劳动,像挖石头、打猪草、打乌拉草,做茅草房顶,帮新房那面运土……她家里人要是敢不听话,那就没资格拿工分分鱼,也会被村里人排斥在外。 而外出进货许家是出去仨人,于芹娘和留家的许老二老四就不用参加干活还能分鱼。 “那对,靠脑子坐在家里就来钱,不用吃辛苦,那叫坐在福堆儿里。” 于芹娘虽然不太明白那些商人是傻子吗?会钱买野菜吃?但婆母说话总没错,她脑子不好使听话就是了。万一那些商人所在的地方不生长北地的菜呢,这也叫特色不是?或许冬天会买回去尝尝鲜。 一只耳老娘心想:合着人家没咋地儿,你说这气不气人。 您忘了,婶子您那阵还打听问呢,这是在作甚。没想到这回真省了心,积水压根儿没淹过台阶。” “不等我婆婆,明儿我就去地里,今日实在是没空闲。” 那叫亲侄子家啊,亲弟弟又没了,家里在忙着盖大片房屋,这又守江边被大雨淹了都不来看看的?你看一眼过来问问也是那么回事。 因为本身大白菜就不怕雨水,雨水充足长势好,许家种的秋白菜地笼又高,这场大雨大风愣是没咋滴儿。 …… 不用伤心,来亲戚了。 此时,许家大门外,“姐夫!” 于芹娘的大弟弟登门,他身后装满一车,虽都不是啥贵重东西,但这也是用心准备带礼登门。 于家老娘还说,“你就住你姐那里吧,帮你姐夫干干活。” 第153章 欠揍 许老二听到动静,赶紧去迎帮卸车。 “大弟,你怎来啦?” “要不是为收秋菜,后头又刮风下雨修房子,我早该来了。娘一直催我,我心里也急。可这事那事总被耽搁。姐夫,最近干活累坏了吧?没事儿,往后我和你一块干。” 于芹娘的大弟弟叫大力,他说话的功夫将东西一样样搬进院。 两张用芦苇编织的新炕席,编得还有的纹样。 自从听说许家买荒地在盖新房子,于家老娘一双巧手就开始编织。 这两大张炕席日日放下饭碗就不离手,用了二十多日才编完,正好放在新房那里用用。 接着大力又搬进一篓子二百多尾活蹦乱跳的泥鳅,连夜带家中弟弟两晚没睡趁着发水捉的。主要难在要和村里人争抢。 大力笑着说:“姐夫,俺们村不靠江,没有大鱼吃,但这玩意儿要是能去掉土腥味,做好了滋味也不孬。你别嫌弃,让俺姐给你做了尝尝。就是今年没捞着蛙,要不然还能给你们带些蛙来,等入了冬我再试试,等捞着我再给你送。” 大力之所以遗憾,并不是许家人没吃着林蛙。 “借啥光?” 所以于家只能做到困难时绝不登门添乱,要是有用到的地方义不容辞。像家里穷,没有啥能拿得出手的,能做的就是尽力准备。 往年每到这时节,许老二知道他老丈母娘要靠采收山里红果换些碎布针线,再用碎布针线做出不少鞋垫鞋面,卖给镇里铺子换钱补贴家用,一双眼睛做针线活都快要熬得半瞎。 大力无意间真相了。 大力想得开,跟着他姐夫备不住没享啥福,因为姐夫在许家是当哥哥的嘛,上面大哥没了,姐夫是长兄不好不谦让。他下面也有弟弟,懂这种心思。 “我觉得往后借光的地方更会多了去,至于眼下嘛,我们村里正高看我家一眼。像那互市消息刚传来时,我们村里好些人都知道你家先前买了一大片房,夸我姐嫁到殷实人家。里正也特意跑我家打听去了,非说你家上面有人有路子,让我给透透底别隐瞒。你说我也不能啥都不告诉,好像咋回事儿似的,只告诉句我姐前一阵家来让多准备乌拉草。” 但她姐有好婆母,备不住有一天穿得不再破破烂烂还要靠婆婆。吃香喝辣也能靠婆母,福气在后面。 但由于这种白山石在很高很危险峭壁位置,好些山民通常采回来会换些钱。听说卖给城里人粉刷墙面,再加上麝香啥香的他不懂,墙面会散发余香。 “姐!” 许老二笑了:“走,我领你去看看,正好你姐在那面,然后咱俩再上山搬木头。” 许老二不认同皱眉道:“怎没留家卖钱,这玩意儿拿这么多干啥。” 可许老二不知道的是,于家当初留下于芹娘的聘礼银用,那是于家老娘心里的痛,老娘常念叨你姐还不怀孕生娃顶账更会被婆婆看不上。 许有粮只能边帮忙倒动东西,边和大力聊于芹娘:“你姐最近这段日子累得不轻,听她讲这几日还要去大地里收菜。鸡没叫,她就起来。” “多,姐夫放心,早早就将靰鞡草捶打晾晒成丝,连着今日我穿的衣服里也塞了不少。对了,新房盖到啥程度了?” 但他娘说,许家比自家情况好出太多,有的话熬煮出来就好吃了,和她换碎布那家老板娘就裹霜吃,每次都熬煮一大锅,放凉存仓房里冰着能吃好久。 许老二怎会嫌弃泥鳅?那不比熬白菜好吃多了。 这种白山石砸碎了和当地的一种泥块和稀,可以刷出大白墙。 刷完后屋里一下子就能干净体面不少,属于丈母娘家那面山上的“特产”。 大力好笑道,然后他们全村就准备乌拉草了,就很莫名其妙。 于芹娘见到大弟弟很是高兴。 “家里准备的多吗?” 跟着他,没享过啥福。 山里红果和野山楂差不多的味道,长得也相像。 许老二心想:小舅子,啥也别说了,姐夫往后指定记着今天。 连着大力二力两兄弟总是怕姐姐过得不好,甭管姐姐回娘家说过的不错也不放心,不安的点就在于这里。 只看半车的白石头,他小舅子就这般硬生生靠蛮力给推来了。 “姐夫,那不是正常的?能干点儿好,庄户人家的婆娘要是不这般能干,日子啥时候才能过起来?靠的就是腿脚勤快。俺娘在家常说,我姐已经掉进福窝里,上回我姐家去还说起呢,你家我大娘待她跟亲闺女似的,我姐走后,俺娘甭提有多高兴了。” 许老二看眼大力被烧灼的手,右手大拇指甲脱落一半更是确定猜测。 而是他记得他姐在娘家时爱吃林蛙炖土豆。那是于家难得的肉味。 往年抓捕完林蛙去除拿城里换盐巴和油醋的,总会特意留下十几个一年到头炖上两回,补一补秋收累掉的膘。 大力抹抹头上汗,这一路将一车东西推来属实累得不轻,说到这还笑道:“对了,姐夫,你不知道吧,你家我大娘在外村都有名。连俺们家都借光了。” 还说你姐夫家是有侄女的,你也算是长辈,难得去一趟要给孩子特意带点啥。不能空着俩爪子让人唤你一声叔,再啥也掏不出来,那孩子会失望,只能给带两筐野果子不当什么。 此时,男人间也说不出什么感动的话。 他快吃的满脸菜色,终于要换换样了,甚是期待道: “泥鳅用酱焖,再放点辣椒做好香得狠。往年我们也去河汊子捉,今年把江抢回来一直没空去,正好今晚炖了,咱几个好好吃一顿发发汗。”但愿芹娘能舍得放酱。 毕竟家里有俩小子还没成家,又是分家出来的,没得到啥物什。破家值万贯,从头置办处处要钱。 接下来大力又从车上卸下两筐山里红果。 许老二这才知道小舅子撒谎,什么收秋菜修房子没及时赶来不过是借口,他猜测这是专门为他家上山几日,抠白岩石去了。想着好不容易登门一回,要带点值钱体面的物什。 想必啥时候将这银钱凑足再交给姐姐,啥时候才能安心。 大力作为娘家人心里心没心疼不知,嘴上却毫无在意道: 而剩下的半车东西,才最让许老二感动。 只是不敢想啊,啥时候才能有余钱凑齐。 于大力本也没想带这么多山里红,他寻思着酸不叽叽的谁吃。 可是这份高兴不是让她大手大脚做饭的理由。听听,她男人说的那是什么胡话?让她用黄豆换干豆腐炒辣椒,让她去隔壁三姨家买鸡蛋煎鸡蛋,让她炒生米凑四个菜,命令她用盐让泥鳅吐泥。 “我不能那么办。” “为啥?”许老二瞪眼。 “我不能让村里人讲究,呦,她弟来了,伙食果然不一样了。” “真难为你为抠门还会灵机一动了。村里人只会说,你弟来了你都舍不得,你还能对谁大方起来。我看你有点欠揍,痛快的,我招待我小舅子,我说话不好使是怎的!” 第154章 村里最高端 在新房忙碌的壮劳力们,纷纷和许有粮还有大力打招呼。 “老二,那是你小舅子吗?咋没见过。” “对,叔,他不常来,道太远了,隔二年才来一趟。 大力,这位你得叫曹叔,我们村四大姓听说过没?曹叔就是其中之一当家的。 这一大片房也多亏曹叔一直守在这里把关。没有曹叔,不可能建这般快,全靠他张罗。” 大力还真知道曹姓当家人:“听说过叔兄弟几家加在一起百十多口子,难得的是不分家。我们外村都传,下面生的娃也一个没丢,在这十里八村属实是大户人家。” 大力这话是对当家人最大的夸奖。 因为这年月家家吃穿住行看起来都差不多,都一样吃糠咽菜穿补丁衣裳。 但能养得起百十多口人,并且在这里小孩子从出生爱体弱生病,还都能养起来,没有一个被锹头端走扔掉的,这就完全能代表曹家的殷实。曹家不分家也说明很抱团。 而抱团也是实力的一种,上阵父子兵打虎还要靠亲兄弟嘛。 此时许有银说完却叹息一声:“这场大风过后又添瓦盖顶没给银钱,欠大山哥二两不知道咋整。听说那是人家上个月俸禄没交家,才给我家垫上瓦钱。只能等我娘他们到家再商量,看看我们哥仨谁出门挣钱还账。” 里正叔家就更不用说了。 他还不忘打发人干个活。 这面大力发现奇特之处:“你们这片新房都挨着,不是独门独院?” 最近他们村里人总说,他姐这回是真正嫁进殷实人家,还说没福都是瞎张罗,他姐是有福之人不用忙。因为许家之前那么穷,你再看现在,只能说明他姐命里带福气,穷家都能过起来。而有的人,之前婆家挺殷实却嫁过去后越过越惨。 搭成半圈,两面对着,里面还有横着的,一桌能坐下十二三个人,热热闹闹的地夹锅里炖的鱼炖的菜。 所以许有银就没想对嫂子的亲弟弟隐瞒,当自家人一样,闻言实话告诉道: “别提了,最初我们家预算二两到三两的砖钱。后来随着盖根本不够,陆续买好几拨。 实在是没法代入许家拉饥荒的苦楚,因为看起来太有钱。 每次问啥时候给啊?好让许老二带村里会木工活的人快些打柜子。 按理这话应该让大力跟着心情一沉,那叫拉饥荒了。 许有银也真是拿大力当自家人。 没来,这里面指定是有原因的,他只管自个好好帮姐夫就成。他瞧着窗框还堆放在一起都没顾上安装呢,活计确实多。 具体的数目,许有银不清楚。 “包括后院的骡牛圈也和房子一样成一排。只我们单独买房这几家,每家后院像围猪圈似的会在中间隔一下。剩下的连茅草房顶都是统一的。等屋内活全干完,到时四边还要围一个集体的大篱笆。”那可是个大活,眼下还顾不上。 王玉生笑着拍大力肩膀说:“好小子,这可真是正儿八经姻亲登门了。你看看旁边几家都有亲戚帮,我婶子家的实在亲属也终于来了。” 许有银却不在意,那么大的房子杵在那,又不能藏住掖住,倒是愣在村里人面前装低调说,建大房子不值钱不高兴就显得虚伪了。 里正叔的亲弟弟一家子,刚到镇里就被刘靖栋赶牛车给拉到村里帮胡椒大娘收秋白菜。在这季节,甭管是念书的还是做别的多么牛逼的人,也要回老家先收白菜。 郝香就是与生俱来应该占据中间的人物,谁敢说酸话! 大掌柜能吃得起单独点的贵菜,能定下离开前买不买药,买不买鞋和土特产。 大力每每听到这些话都没当回事。一方面他是知晓这片房连同地基银钱,都是姐夫亲大哥留给闺女的,要不然他姐和他姐夫哪有钱?另一方面说实话,他也是总寻思着荒地上建房能建成啥样?无非就是几间茅草屋呗。 真有说的,那就等他娘回来,反正他是不敢惹呼别人。村里大娘婶子的都可厉害了。 许有银介绍说,一半是他娘收银的地方,另一半是侄女和郎中叔一起卖药的地方。客人吃完饭经过这里,有需要就一起结账买了离开,目前缺一个药柜子还没打完。 像他家,他老丈人带大舅哥小舅子扛着口粮全来了。他王家堂兄弟们的外村亲戚也都到位。 大力听完有点后悔,看来他还是来晚了,早知道给二力也带来好了。 而大力随着走近看到许家那四间大房子时,他满脸惊讶。 而像这样的,这个屋里两排共有十个大桌,有六桌已经摆上石锅,还有四个比较尴尬仍空着。 “砖不少银钱吧?”大力没有打听隐私的意思,可他实在是控制不住惊叹。 于芹娘这个嫂子没说的。 所以真就只有单独买下一大片荒地要建房的许家,没一个来伸把手的。 说起提前买荒地单独建房屋这事儿,其实王家、万家还有美壮家并没人提前给透过话。那时候不敢多说。 许有粮又拽住小舅子给介绍王玉生:“这是玉生哥,和我哥自小光腚娃娃长大,我哥在时,他俩比和我还好。” 要不是因刮风下雨,镇里赵捕头不放心许家,特意派手下进村问问才发现许家新房房盖掀了,又是帮买瓦片又是雇人给送来两车,要王玉生说心里话,许家前几日只靠老二和老四俩兄弟支应真是显得势弱。 许老二瞪眼弟弟,让低调点儿。 好像欠饥荒更像是……自找的。这也太四眼叫齐了。比他见过镇里的饭铺子还像样多少倍。 前几日没办法,王玉生就放下自家那一摊子,跑来帮许有银干活。 他又不是傻子,他算不明白细账还扒拉不明白粗帐吗? 娘没走那些日,添砖添房梁木料银,还有拉拉杂杂一堆,他娘每日都能像挤手指肚上的血似的,从兜里掏出一些铜板补贴到这个房子上,你说奇怪不奇怪。 虽说嫂子总“刻薄”他,自从娘离开就不给做好吃的,但是有银清楚,这是嫂子头一次娘不在家接手管事,怕管砸了娘失望,恨不得回头完完整整地还给娘。 但他却没空多客气,大力像眼睛不够看似的摸着各个圆桌道:“大桌子中间放锅,桌边不是摆木凳子椅子,而是用砖搭成的座位?”包括桌子也是用黄泥和砖搭建的。 听得曹大叔乐呵呵的在房顶放瓦片:“往后要常走动,这回要在这里帮你姐夫一段日子吧?赶明儿忙完家来,咱爷几个喝点儿。” 就这般,现在互市消息传来,村里有几家有实力的即使眼红也只能气笑了,谁让他们当初没有那魄力。 关于这个柜子,关二秃说多了没有,但木料银钱和雇人打柜子饭钱必须他掏,他也会带着许田芯学习认药抓药,往后就和许家田芯绑一起站在柜台前发家致富。只是那木料仍没到位。 王玉生这话感叹的不假,单独买荒地建房的五家,自从下雨刮风那日开始,陆陆续续都来了不少亲戚,纷纷来村里问问有啥要帮忙的。因为都清楚二道河守着大江,又在忙盖房。 要说让许有银唯一好奇想问问的就是,他大哥到底是留了多少银钱,绝对不是娘告诉埋树根底的那个数。 大力很感动连许有银也惦记他家。 关二秃就说:“等你娘回来的,催啥催。” 而眼下想再买,先不提官衙态度不明不说,这处的地价指定会翻几倍涨价了。 听说外面各村也在盯着,都想来这里买地建房。因为即便再涨价,这里也比镇里铺子便宜太多。 许有银解释说和住宅两码事,真等来商队吃饭那天,甭管多么有本事的人家只一家也接待不过来,索性最开始就建在一起。而且墙挨着墙这不是能省成本吗,还暖和。 用许老太的话,不是咱家买不起锅,而是那几桌万一就想吃炒菜呢,一气来十多道菜,并不想吃炖鱼炖鸡炖大鹅等铁锅炖。那般的话,中间杵口锅更碍事。 可此时亲眼看到,许家房子明显比别人家砖瓦多又阔气,哪里有黄泥茅草屋的模样,外墙就见了青砖。咋那么好看呢,这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在镇里想做买卖分街道的话,百十多两只能买间热闹街市上的小屋子,而且随着互市镇里店铺也会涨价,这里百两却能建十好几间房子再租出去。 “好嘞,谢谢叔。” 许有银说:“要不然砖钱能超吗?就在它上面了。这桌子下面直接扔松树塔烧火,不烧柴火要不然埋汰,中间锅里面的菜炖个差不多,他们屁股底下座位会跟热炕似的,全热,包括他们后背靠的各桌隔断,那也是火墙做的,靠着也热。” 但挡不住那仨家听闻许家和刘老柱动手了,莫名其妙买下一大片荒地,他们就一咬牙也不问要干什么,跟着买三四两银钱的荒地荒在那里等待。 这不需要谦虚,做菜实力不允许低调,只有许家能招待贵客吃好喝好,这是刘老柱奉承许老太的原话。 甚至连美壮的男人,一个上门女婿,前段日子还在嚷嚷闹和离呢,竟然也能喊来两位边缘亲戚,说给管饭只要帮美壮干活,然后美壮男人负责煮饭外加干村里集体活计。 许有银一张黑瘦如泥猴的脸,又哈哈大笑着拽住大力胳膊说道:“不对,走错了,那不是咱家,那是玉生哥家。再往前也不是咱家,是美壮姐家。剩下的你猜哪个是?没错,最中间那四大间最阔气的!咱家右面就是里正叔名下的一大片房。咱家位置最好。” 而在村里过日子,甭管是要干什么活全是人工,过得就是人呢,人少没人伸把手就瞧上去可怜。 盖房就是这样,总寻思这个别对付,那个别对付,要不然搬进来过后再添补更麻烦,那不得砸墙拆拆卸卸? 就这么一来二去到最后拢拢账,只砖钱就了快五两银钱。” 当地夸人都这么夸。 像是万家外嫁出去的几位姑娘姑爷子也来了,进村就扯脖子吼:“岳父啊,家没事儿吧?” 大力是聪慧的,他压根儿就没想问许家长房那头怎么没来人。 总之,一看这间屋子就是招待商队里大掌柜之类的。 而比起许老二稍稍还要装作沉稳点,当姐夫的嘛,要有当老大的样,许老四许有银明显对大力更加热情。 见着人就拽住大力胳膊道: “大力哥,来来来,我二哥说不明白房子啥情况,我领你转转。二哥你去后院帮我嫂子丈量骡牛圈要围多大吧。” 许有银给大力介绍:“目下堆货这间屋里,除了我哥你姐夫木头台子没给做完,还有两铺大炕。当时想着炕要是不堆货还能住人。” 本身除里正叔家那一大片新房,村里就单独这么几家买已经够扎眼,还总显摆自家房子大作甚。 几两就跟现代的几万块似的,在这里农民靠种地吃用都不够,该咋还那么多钱的饥荒? 可是随着大力走进最中间的屋子时,他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虽说房地基和框架抹墙是大伙一起干,但许家那么一大片房子只修理房顶一项就够人干几天的。 这面许有银又指着左右两边墙面介绍道: “到时这两处都会挂物什,像是托你家婶子做的靰鞡鞋会挂上展示,回头让我婶子多做上一些,人家买完就会穿走。我娘说,顺利的话,咱这里雪厚,一个商队过来鞋湿了换上就会全买走。你想啊,热能脱衣裳,冷急眼了受不住还寻思什么省不省钱的,说买就买。还有蓑衣我二哥制的烟斗之类的,反正村里人凡是会手工活的都会挂在这里。” 再说嫂子不也没吃好的吗? 再随着这房子越越多,后期像买鱼销又是经嫂子手出去,于芹娘比他哥俩压力大,那真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只看最中间屋子的设计是,进门就对着一个长柜台。 而与之给予商队大掌柜们配套的设施,就是挨着这间屋,旁边那个屋用来堆货。许家愣是给盖间大房子为堆货。像是来卖珠宝的,人家指定会卸车,还会让自己人锁门把守换班吃饭。有间空屋子存放重要货物,也是能和镇里商铺竞争留住客人的一点。 更何况那是谁家?那是他亲娘郝香家。 这也是为啥要将特产放在这屋里展示,让能定事的人不看都不行。唠嗑的时候就能推销。也是整个荒地这面二道河村唯一一家能招待贵客的地方。 那时许老太还没走,他也只在心里估算从没有细问。 这老太太啊,想必在和他们哥几个藏心眼呢。行,藏吧,知道想留给你孙女,回头挣了钱都给你孙女还不行吗?那个小老太太小心思样。有时许家仨有私下聊起这事还忍不住笑。 大力满眼钦羡道:“要是不放心还能连人带货一起住这里,连住宿钱都收了。” “对对,但商队真住的话,我娘说这面只能接待人数有限,除非村里各家空出屋子招待。这点是和镇里客栈酒楼比不得的,往后慢慢再研究吧。走,我带你看另两间大屋子,地炕,那两间是吃大锅饭的地方,不炒菜没油烟,只煮。” 像面条了,水饺了,馄饨,包子,粥啦。 “卖草籽粥?” “不卖,我娘说走高端,草籽粥让村里人在别的屋干。” 第155章 大力水手吃菠菜 另两间屋子是相对的东西屋,中间隔条宽走廊。 有多宽呢,走廊尽头有两扇一尺多高的窗,窗下面搭了并排四个灶台的宽度。 只不过目前灶上还没有安置锅,只有四个大窟窿。 而走廊两面靠墙位置是放粮食存菜的地方。 大力问许有银:“新房这里要挖地窖存菜吗?要不然来回折腾多麻烦,道远。” 许有银道: “不了,干不过来,根本干不过来。 你是不知道,家家不用淘水堵大坝那阵,建房人手还算够用。 要不然我家这四间房不可能这般快建起来,你再看这里又要盖一大片,那都是里正叔离开前给布置的任务,给大伙起早贪黑累够呛。 又一瞪眼:“这玩意儿自家豆子磨得便宜喽搜,敢让你媳妇来送铜板,我揍你。” 以上,许家四大间屋子看完了。 此时,大力也满脸喜色,欠钱虽压力大,但确实看哪哪好。 “没打完,根本干不过来,快要累死我二哥了,桌腿没安,桌面也没顾得上打磨。” 胡椒心疼坏了,拍大腿说:“你鼻子咋出血了呢?快擦擦。” 大力点点头:“其实不挖也行,毕竟不是独门独院,大伙在一个院子里,再弄窖存放东西容易说不清哪个是哪家的。万一丢点啥多心疼。” 前几日,这不是家里就剩他们哥俩外加二嫂。 想着冬日来北地那是真冷,再路上走那么多天恐是会冻透。 想到这点,心就硬了,再不瞎惦记。有那闲工夫不如琢磨琢磨自个家人走到哪了,在外面遭没遭罪。 到时几个长条桌子一撤,夜里搭个单子满地睡呗,就算不给住宿钱还能挣 “婶子,这可不行!” 指望那面吧,希望她永远靠得住。备不住她就是不想来,谁让住大房家里吃人嘴短。” 与其说是地面,不如说是炕直接铺在地上。 用三哥有次吵嘴吵不过祖母的原话:“放老四!” 真照这话来了。 郝银心想:盐那种东西不是咱自家产的,真是不得不收外甥媳妇盐钱。因为她也要用现钱去外面买。可生是自家种的,叫她一声姨,再怎的一捧生还是给得起的。 许有银比划着摆桌和坐人尺寸:“这般直接摆几张长条桌,东西两屋加一起就能安置百十人不成问题。不用我二哥打木凳子,通通盘腿就坐下,屁股底下还热乎。” “婶子,那我记下了。”等回头忙完自家,大不了用边角料给里正叔家添几个凳子。 许有银爬梯子,自个继续默默给房顶盖瓦。 所以我娘说,村里有些上年纪的不知道该卖啥,也没有什么成本银钱,那她可以帮着想想出主意,也可以退让,有的钱就不赚了,这都没问题。 好在大力来了,村里人慢慢淘完水也会返回来继续帮忙。 就没见过这般齐整的屋子,感觉再去看村里别家建的屋子都容易看不下去眼。 于芹娘也没敢和隔壁说实话,俺家只剩细盐,反正至少婆婆留给她的是这样。 反正他俩是小光棍。 至于生男生女更不挑。 “你小舅子多久不来一回,婶子给添个菜咋了?你可别干那磕碜事,起码头顿饭好好款待别墨迹,要不然给你娘丢脸看回头到家骂你,你娘那人多要脸呢。” 说给那几日赶路的人都吓到了。 按理祖母那个人吧,她就算再生气按照往常也早跑来看看了。 那时候都不敢想挖地窖,现在就更不行了。各家根本顾不过来,那都被淹了三十多家,也被撤走大部分人去堵大坝捞鱼。” 这两天可下雨停了,我就每日早晚两遍烧新炕给熏熏,跑跑热乎气,这般能干得快。” 要不说一文钱一文货,好东西确实值。 门口留块脱鞋的地方,然后有手掌高度踩着就能上炕。 就不能考虑臭不臭的,每拨人走再开窗户放味吧,一切都要以客人暖和为主。最好热到躺在他家地炕上不愿意走,那更好。 不过,也有一个问题,大力含糊道:“就是会臭,难怪你这几间屋里安那么多扇窗户。” 大力笑道:“越看越好,这么办也能多安置人吃饭。” 就是前期太多银钱。 用细盐让泥鳅吐泥,于芹娘想想就心疼得不行,那不是败家吗? 而和隔壁郝银买点粗盐的功夫,于芹娘被问到晚上做啥时,她顺口说弟弟来了,想炒个生米,小叔子和她男人也嚷嚷想吃。 瞅他二哥那样,长得也不像是一时半会儿能有小孩子的样。 所以我纳闷咱家盖房这么大事,不信奶没听说,咋回事儿呢不来。” 说实话,他还没有显摆够,才介绍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啊,大力哥,你可别误会,我那意思不赖你姐我嫂子,这我们家里人都知道。有回我娘亲口说的,她可不催生娃这事儿。有本事就生,没本事拉倒,没本事也是赖我哥。” 当许老二带小舅子连同于芹娘也离开时,许老四是满脸遗憾。 扛起木头的时不小心杵到了鼻子,许老二还不如他小舅子有劲。 当时许有银嘴上说: 许有银说话的同时,臭显摆一般又弯腰打开一个木盖子,继续道:“大力哥,你看看咱家灶藏在哪了?在地下面烧火,上面煮饺子蒸包子,而且蒸煮的功夫,整个地炕就全热了。你想想咱家冬天会不会暖和吧,估计比招待贵客那间大屋还暖和。” 许有银跟着傻乐道: “可不就是寻思这点才会这么安排。 大力:听明白了。 尤其是村里撤走大部分壮劳力,回去抢救各家水淹房子和大坝,别家又来了不少亲戚继续帮忙盖房时。 而且这可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许有银点头:他一人的脚丫子就能给侄女熏得直皱眉,百十多人运货走路,可想而知。 他姐不生娃这事儿给他娘急坏了,每年都要又上香又拜神,磕头磕漏好几个盆。没想到人家婆婆压根儿没催。 大力这才敢使劲踩踩地炕,真好啊,这可是砖的和他家炕不一样。 这种亲戚不走动才省心,你别给娘找事,孝顺奶重要还是孝顺娘重要。 “不来更好,当谁稀罕,来了倒添乱。 万家大娘给了四块大豆腐:“我家来了亲戚在新房那面帮干活不能对付吃饭,正好多磨了几块豆腐,你快拿家去。” 转念又气哼哼翻白眼:甭管咋回事也别指望他腿贱跑老宅主动去问问,除非那面来给他们传口信。 许有粮没想到他出了里正叔家,又被万家大娘喊住。 虽说不是一个姓氏,但和实在亲属一样。这是关叔说的话。关叔可能是看出来了,那天来送茅草顶时说,不用眼巴巴看别人,你许家在咱村有一百多户亲戚呢。 许有银显摆: “你别不敢踩啊,没事儿,使劲踩踩,应该能感觉出来热乎吧? 地炕刚搭完十来日还潮,下雨棚顶又漏雨给浇了。 “走,我再领你去看看茅房,一大趟挖的坑,南北分男女的。你现在有没有?有你去蹲蹲,明年你家肥地粪不够就来这里挑。” 反正这种设计别有小孩子就行,有小孩子容易睡迷糊滚到锅里。 “老二啊!”隔壁郝银又截住道。 而他哥仨里,二哥是最仁义且容易心软的。 当初可不就想着那么几桌够干啥的?挣钱又不是闹着玩,商队也不是天天来,走一个少一个,必须想办法能多赚就多赚,索性地面深挖烟道,有多大地面做多大炕。” 大力跟着细看了看,说白了就像是屋里挖了地窖,地窖里面是烧火的灶台,一共有六个灶坑,再存放一些柴火,然后上面的六口锅和地炕持平。 至于村里离铺子几里地远,更不会允许小孩子来这面捣乱,所以根本不会出现孩子掉锅里的问题,就是说一说,还给整尴尬了。 夏天就能像娘说的外面搭大棚子干大排档。侄女说要是夏天就买铁板做铁板烧,他想吃。 于芹娘倒是想用泥鳅换盐,无奈她们村趁鱼。要是真那般做事,就等于是张口管隔壁要盐了,不讲究。 “对,也是考虑到这点,怕说不清。 她一个老人,真登门咱还能给撵出去不成?该进屋吃饭就吃饭呗,咱吃啥,她吃啥。 “桌子打完了吗?” 许有银是最不怵和他奶打嘴架的,只要他奶敢登门找茬欺负他娘,他就上。 这姐夫小舅子俩一人肩膀扛一根大粗木头,腰上还绑着不少木贼草,用这种草磨过的木料就会变得光滑,离老远浩浩荡荡的下山。 许有粮:回头用边角料给万家做几个凳子。 就来回推米面菜折腾吧,免得说不清吵嘴伤感情犯不上,反正每日家里也会回去几个人睡觉。” 许有银笑着说,不可能有小孩子。 许有银急忙岔开话题:“目下东西两屋加一起,一共有十二个灶,就是……没锅。” 我娘说一起做买卖,像卖草籽粥这些事情,能帮村里人就帮,这没啥说的,大伙日子都不容易。 炉子边容易烫人,也不能安排客人坐下,再少两三桌。 许老二来到刘老柱家,给胡椒按一张木料欠条手印,以前建房买的木头只剩边角料不够干啥的,这又要拉饥荒再买两根。 许有银心想:到时新房这里剩他和三哥打更就行。 胡椒又边接过欠条边骂:“守着这么多林子,却总有那欠登来查咱们房梁桌椅,要不然咱是不是能偷摸伐木,还交什么钱。婶子回头叮嘱你叔写两小根。” 他家活计这么多,谁来主动帮帮他家这一房了。 不过,从这事也能看出来,许家两兄弟内心真实想法,还是曾盼着来个实在亲属登门的。 村里老少爷们见到,把手上水瓢一扔纷纷搭把手。 许有银近段日子被许老太练的,慢慢也习惯动脑子想问题,他还纳闷一下:谁道了,怎么冬天忽然互市了。咱这底层人搞不懂上面人啥意思。 可后面这些话,许有银只能在心里琢磨,他不能说透,他一个当小叔子的。 说白了,他许家这几间铺子开的,内部格局方面安排上,用娘的话就是:还是以人为本了。 他娘还说,实在着急的话,不行赶明儿有闲钱去看看。 就这般,许有粮给自个凑上了四个菜,没用他媳妇钱还不赶紧做饭。 他二哥吃吃饭忽然说: “都下大雨刮大风了,咱家还守着江。 大力进屋后,发现果然如许有银说的面积大到能打滚,就是还没有铺炕席。 何况咱家和奶联系得勤快,就势必会和大房那头多口角,不是差老人一口两口吃的事。 许有银赞同道: 可见许老太那句“咱家不是买不起锅”是假话,她就是买不起在逞强,惦记出门挣钱慢慢再掂掇吧。 许有银扯着大力胳膊去了后面,一会儿热情指着房后牲口棚子,一会儿又指给大力看石头屋道:“那里是共用水井,咱家在中间,水井离咱家最近。” 茅房没看,别人家建的屋子也没来得及去瞅一眼,大力先不干了,这都耽误不少功夫,日子长着以后再说:“我没有,我也不看了。姐夫啊,咱俩啥时候上山?” 谁让当初嫌弃咱哥几个没有爹不硬实,她非要靠儿子,说咱家这房孙子们指望不上。 胡椒又特意喊住着急离开的许有粮:“老二,你等一下,这几个鸡蛋你拿回去。实在是我小叔子一家来干活吃没不少,拢共才攒十来个鸡蛋别嫌弃。” 但是真做上买卖,咱自家人说心里话,将来有些事情还是要分清楚的,最好关上门各赚各家的,不能乱七八糟掺和在一起。 别提了,那些日我堵住这面,那面漏。外面大暴雨刮龙卷风,屋里小雨还没来得及安窗户,我家窗户又多就南北通透呜呜叫着刮风,和闹鬼一模一样。 这要是夏天互市何苦来那么多砖钱。 许有银又一想,这次他家但得出点儿丑,互市稍稍要是出点啥岔头,备不住头一个笑话的就是大房那一家子,他奶搞不好也会说风凉话骂他娘是扫把星瞎折腾。 茄子种子能种出辣椒来啊?绝对不会赖儿媳妇生不出小子。看她对田芯就知道,男娃女娃在她眼里一样。又不是有多大家产要继承,倒是有七十多两饥荒。 也是分咋想,这算一次性投入,往后省心,每年入秋扒啦出来沉积的炕灰就行。不像多数人家,每隔一年黄泥炕就会塌一块,不是炕梢就是炕头,塌了就要重搭。许家五六年不需要。 我们家挖地基建房那阵,村里叔伯们全伸手了。你是没见着,人家也不要工钱干完就走,没少帮忙。 只看两间屋子,两面格局面积基本一模一样。 再说比起自家,眼下已经更稀罕这里的大炕,这里多阔气,满哪打滚都比家里爽快。 许老二心想:要是没人查,他媳妇能让他天天上山伐木累。只他家就能伐没半片林子。 他不是为扬眉吐气,而是头一回家里来亲戚能仔细说说。 于大力的加入让许老二如虎添翼。 要不然屋里要特意留出火墙和炉子的位置,这就会少摆几桌。 可过后,许有银却控制不住的琢磨:他奶不会是病了吧。 郝银是听闻于芹娘问她家有没有多余粗粒盐,说要买点儿。 大力:“……”一点都没有被安慰到。 因为关二秃不主治这方面,男科妇科接产水平都不行,就会给人家愣灌药。 像咱住家那般搭建一尺半高的炕杵在那里,这咱都知道,实际高炕上也摆不下多少,撑死六个小圆桌。 再说村里多少亲戚打挠到一起,嚷嚷断绝关系的也不少,过后不也还是那么滴了嘛。过后别再带大伯母来咱家占便宜就行。 可没空。 当日许家忙到现代时间晚上九点。 大力帮他姐夫把木头全部破开,又跑到新房和他姐一起上完所有窗户,和许老四铺完所有瓦片的同时还背回不少柴火,这四个菜才上桌。 明日,大力还要帮他姐去收两亩地的秋白菜和大葱。 第156章 老老太:总骂奶奶干啥 “酱焖泥鳅来喽!” 许老四刚洗完头发还没干呢,披散着长发,着急忙慌乐呵呵端进屋一大盘子泥鳅。 这回能做的好吃,因为他是在旁边看着二嫂做菜。 他二嫂要是哪样不舍得多放,许老四就在旁边故意道:“嫂子,你忘了,俺们哥几个没在家时,你和娘在家还吃过鸡肉和纯大米饭,这都是你们几个干的事儿。” 许老四一副说多都是泪的表情,合着节省过日子就省在他们几个傻小子身上。 “不是,那不是娘在家嘛,娘说做啥就做啥,娘和田芯还差点儿……行,我不说了,这回都听你们的行了吧?你说咋做就咋做。” 于芹娘就不好小气了。 所以别看不是炖鱼,这顿饭却是真香。 只用酱焖泥鳅的汤汁泡饭吃都香。 “辣子豆腐也颤颤巍巍出锅了。” 总之,于芹娘至今都记得这事儿。 许老四闻言嘿嘿笑道: 太舒坦了,一天累要死就为肚子吃点好的,闻言笑着说道: 要不然想茬干啥都是白忙乎,是不,姐夫?” 全程许老四和大力压根儿没发现这个小插曲。 “来,开饭,最后一锅,你姐焖的二米干饭。” 这对许老二来讲,简直意外惊喜,他急忙站起身给小舅子舀满,舀满又压了压再添。 免得回去以她娘家那种情况,即使眼下借她婆母东风能挣到点钱买米,大弟也会孝顺她娘和给二力吃,想必一年半载又吃不上一粒米,不如在这里多吃几回。 饭里还放了那么多白米,我姐咋能这么不会过日子。 还让我哥管我嫂子?他敢吗? 真的,以前只是听说过感受不深,眼下我是服气了,我正好在这里住住学学。 许老二本以为冲于芹娘那抠劲儿,能舍得做掺白面的三合面大饼子当主食就不孬,没想到今晚出息了。 于芹娘扯过一个抹布递给她男人让擦擦脸上汗,这咋吃冒汗了。 与此同时,正在紧张护住货物怕被人抢,眼睛不敢合上在闹灾呢,赶夜路取救济粮的人多,容易被抢啊,连猪皮都穿在里面不敢漏了富的许老太,边疯狂往家赶路,边连打两个大喷嚏。 小两口哪里知道他们娘要直播才会介绍那么详细。 这是正常过日子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要不然能那么多砖钱吗? 砖瓦钱简直是许老四心病。娘非说这是前期投入,讲什么竞争力。说要是给人冻够呛,人家越有钱的客商越是下回准备工作做足不再来的,直奔镇里县里一样钱暖和吃饭多好,人家凭啥来你这里吃饭? 看许老二用勺舀泥鳅汤汁抹在土豆上,于芹娘忽然道: 大力咽下到嘴边的口水,正脸红拒绝:“姐夫,快别夹鸡蛋了,真够了。”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咱家田芯儿最爱吃汤泡饭。” 炝拌芹菜生米也端上桌。 于芹娘至今都记得,她就哭着出门四处借米。 而前几年她大弟出外和人干活,夜里不知是被黄鼠狼还是啥咬了,到家就头热得厉害,烧得昏昏沉沉。 要让于芹娘说心里话,做一家子饭菜还不如出门背柴干活来得心里痛快。 大力接话道:“姐,养着,要是不够,回头倒空我再去抓。” 她正好挑出来,有那种碎米不咋好的,就做着吃。 再一个婆母后来买的米里有生虫子的,你说咋整,想起就上火。 许老二:“对,吃啊,别只顾说话。” 她大弟攥着她手说:“阿姐,我想吃顿米饭,我猜只吃米饭都香得狠,看别人吃过可香了。我想临死前做个饱汉子。” 所以她婆母那句:当你让别人感觉借啥都能还上时,那么甭管你想借啥都能借着,这就是锦上添多的原因,于芹娘听了那话特有代入感,真是婆母说得那么回事。 许老二:说的挺好,但别说了,别给你姐说犯病喽。 该咋说呢,借东西这事儿不是人缘好不好的问题,是对方会考量你啥时候才能还上。还会考虑借了这种临死前吃顿饱饭的米,不好上门讨要,硬讨容易被人说心硬名声不好。不如直接说家里也没存米来得简单,还不得罪人。 因为她娘家的田地种不了水稻,去外面买大米二十多文一斤,比能熬油的肥猪肉价还贵。所以别说米饭,她娘家那面连米粥也好几年没喝过。 当然了,要是婆母这两天能回来就好了,她可再不操心鸡蛋该咋吃的问题。 倒是我嫂子要是做啥放不开手脚,备不住会让我娘不满。我娘常说,要么别做啥事儿,要整就尽力整好点儿。” “对,等我再帮村里人盖几天房的,不能人家帮咱家,咱家完事儿不管别人。要是养不住泥鳅,大不了回头我和大力哥一起跑趟河套子,再过几天就有空了,泥鳅和鱼真是俩味儿。” 他连回头都没回头,瞟都没瞟于芹娘,就能准确无误取走媳妇的空碗,将自己面前盛冒尖的二米饭换给媳妇。 至于她干活时,直播间爱放的背景音乐是:我相信我就是我,我相信明天,我还能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 “大弟带来的泥鳅不少,今晚我才炖一小半,也不知娘他们啥时候到家,按理早就该到家了,备不住还是被这场风和雨耽搁了。唉,也不知道外面雨大不大,好在和里正叔他们能互相帮衬,咱在家着急上火也没用……剩下的我放桶里先养着吧,我瞅着能养个两三天,这泥鳅想必田芯儿爱吃。你说呢,夫君?” 你想啊,我家都欠七十多两银钱眼瞅要奔八十两去了,在这种情况下,饥荒欠一圈儿啦,我娘建房给客商吃饭还寻思要以人为本呢,你细品品。” 那时连她大弟也以为自个要挺不过去了,终于不再嘴硬说了实话。 生姜、大蒜、酱油、小葱、盐、油、水淀粉,还有家里有许老太之前自制的辣瓣酱,放这几样。 这话不假,大米饭是于芹娘对亲弟弟唯一的私心。 大力笑着说: “备不住这就是你家我大娘的能耐处。就冲今儿和我姐夫走一圈,谁见面不问一声大娘,只有德行够才会让人亲近。即便里正和官员,没有德行大家也是怕不会近。 于芹娘笑:“好像是什么,阳光普照小河欢歌,为了生活,我们一起去奔波。点豆种瓜,辛勤耕作,挥洒汗水,喜迎收获。” 大伙饿得不行,赶紧张罗道: 他们哥仨要是再敢问多,娘就骂他们说,你们哥仨的心眼子,好像出生时让我用线缝死了,寻思啥事咋那么死心眼。 不勒紧裤腰带从嘴里省,从哪里省。农家人过日子就要精打细算,至少他认识的人家都如此。 她才打算大弟在她家这些日,能尽量做米饭就做米饭,少蒸干粮,反正做啥都是做。 于芹娘想着酱炒鸡蛋好,菜咸鸡蛋吃的少。 还有大力哥,那是你想茬了。 大力又感叹: “这都快赶上过年吃的了,大晚上只做个泥鳅整点蘸酱菜就得了呗,吃多压炕头。 虽然二十年的习惯让于芹娘心理别扭,舀盐放油的动作也不太自然,但是仍学着许老太的样子,让旁边烧火的许老二递给她各种瓶瓶罐罐: “把那个给我,我搞点,再搞点这个。看见没?要放一大勺呢,不放不香。嗳,这般起锅撒点葱就香啦。” “啊?”大力心想:许家不是欠了许多饥荒? 二米干饭是用小盆装的,大概一人能吃两碗的量。 在这里做饭别小瞧配料,谁做饭慢慢琢磨不会往好吃了做,可少放一样不就能节省一点儿嘛,要不然哪个没了不要钱买?底层农户家很少这般。 “行,吃啊,别只顾说话。”许老二心想:你都会自我开解了,还问我作甚。 于芹娘看到弟弟今晚吃米饭也乐呵呵的。 惹得许老二斜眼瞅他媳妇一眼,话咋那么密,一看就知道在学他娘,照葫芦画瓢的。 “所以我娘心里咋想的,咱谁也别猜。但我敢说绝对和外面的婆母不一样,你不要为你姐我嫂子担心。我娘更和大多数的老太太两股劲儿。” 许有银又笑呵呵看着大力说: “要是我侄女在家,每次吃完顺口饭那还得哼哼唱两句呢。就咱这顿饭,她指定能稀罕,我大侄女愿意吃咸口。她咋唱的来着,嫂子,你记得不?我就记住那小词甩的,跟那决了堤的江水似的滔滔不绝。” 许老二:“对,吃啊,别光顾着说话。” 炖鸡的汤,鱼汤,用猪油炖豆角茄子剩点汤,她家田芯都爱用汤汁拌饭,再给两根咸菜条就能吃一大碗。比吃蛋羹泡饭都香。 许老四闻言一乐,摇摇头说道: “建议你在我家待着也心大点儿,免得你往后心里总犯嘀咕。 接着于芹娘和许老二累一天也终于进屋。 这面大力听完这番话,又细品品,他曾经也去阎王爷那里转悠过,怎就没想开呢。难道是没见到阎王爷的事,还是差口气? 于芹娘用酱炒六个鸡蛋,油煎鸡蛋是不可能油煎的。 这道菜是于芹娘和许老太学的,其实就是简易版麻婆豆腐。 她侄女有时吃完饭爱哼哼这首歌,另一首干活时爱哼哼的她可记不住。因为不常在一起干活。 只能岔开道:“你看看老四,他半碗饭都吃进去了。你也吃,大弟,吃白菜干啥?别用白菜包饭,你学老四也用那麻婆豆腐拌饭,嗦口酱泥鳅,再夹口生米。” 这要是在我家,我娘就得筷子敲头骂人说,又不是老光棍一人过日子,怎能有今天不寻思明天这般造,再不能让她煮饭。 许老四说完还从他二哥那里找认同感:“好像就是从嫂子说的那次,娘和侄女差点没了之后是吧?咱不知道是不是去阎王爷那里转悠过的事儿。我说句不恰当的,有时我觉得我娘持家的观念,比一人过日子全家不饿的老光棍还磊落。” 姐夫,没啥事儿你真得管管我姐,别我大娘不说她,你也不说她。但这回可能是寻思我来了。” 这般胡椒婶子给的十二个鸡蛋,她还能留下六个给她男人还有俩弟弟分两次做蛋汤吃。 反正你会在这住段日子,等我娘和我侄女回来你就知道了,解释没有用。到时你旁边看着,我侄女敢点菜,我娘就敢做,这才是我们老许家掌舵人风格。 于芹娘不知道的是,那并不是许田芯多么喜欢唱歌,实在是她家每次吃饭,可能是气氛很好,大家甭管好吃孬吃也依旧吃的香,直播间随机背景音乐就爱放这首歌,她想不会唱几句都不行。 “对,这么吃香,今晚咱不剩菜。嫂子,今儿得夸夸你,菜做的香,有娘做饭那味儿了。 一想二骂三念叨,许老太揉揉鼻子呸呸骂道:奶奶个腿的,谁在背后骂她呢。 可那会儿,娘家给弟弟抓完去热和敷伤口的药钱后,哪里还有闲钱。 许家除自家工分得了那点,还欠村里二两银的鱼钱。想必这是许老太万万没想到的,实在是猜不到家里几个孩子能在她离开后,攒那么多鱼敲面和鱼松。 婆婆原话,男人的话听一半就够用。婆婆说,像多少人家置房置地等大事,其实都是女人家拿主意。只要女人敢下决心定下哪件事,最终就能办成。要是全听那些男人话不紧紧手,非要凑足钱再买房置地,那都容易跟他连个房子混不上住桥洞子。 当夜,于芹娘他们并没有吃饱直接入睡,而是将今日从村里收上来的鱼拾掇出来。 此时,许老二一边扭头给大力张罗夹菜,一边悄悄拿走媳妇手里的土豆。 可今晚于芹娘被念叨的心一横,完全照着婆婆大手笔架势做饭。 他快要吃完半盘子泥鳅。 “我吃完了。” 许有银吃饭速度明显放慢,这说明他也快吃饱了。 另外还有用小蒸笼装的烀得两根玉米、两个土豆和半个倭瓜,以及洗干净的野菜蘸酱。 可人家即使听闻她大弟弟要挺不过去想吃顿米饭也不敢借。 与此同时,正奔波的许田芯也连打两个大喷嚏。 大力担心,他来了做这么多好吃的,他姐回头会被数落,不如把话挑开。说实在的,眼下这一桌,真能作为于家的年夜饭。 老二忙得没顾上擦把脸。 他眼下评价几句老娘不要紧,老四那滑头容易去娘那里嘴甜给他卖了。 许老太再次呸呸呸吐几口,这谁呀?给她们祖孙俩都讲究了,奶奶个腿的。 人家不是说吗?脑子支应俩腿,只有脑子里把要做的事想明白,俩腿做的事才会是对的。 她做个酸菜汤,蒸了米饭,烧了几个干辣椒掰碎撒汤里,配上一碗萝卜条咸菜。 又想着今日活多,晌午没空做饭,只能揣几个大饼子喝点水在田地里对付一口,她就咬咬牙切了几片许老太腌制的咸肉,学她婆母做回锅肉的做法,炒了芹菜葱白,炒的干干巴巴鲜香入味。 随后于芹娘就和她弟弟拿着镰刀背着筐,又推辆车向许家田地走去。 今年老许家大致估算两千多颗白菜是有了,大葱也有不少。 第157章 功臣们回来了 就在白菜集市上开始论车卖,不是论三颗两颗,这就代表东北离冬天真的不远了。 眼下能囤多少就要囤多少,趁价贱商人们也要多买,因为要一直吃到 在此期间,大地再见不到一点绿。不是白雪皑皑就是泛黄的枯草覆盖着黑土地。松江水那么深都会冻成冰能在上面跑马,可想而知,近半年不会再有什么蔬菜。 即使有,用脚趾头猜也知道,那不是普通人能吃得起的。 说句眼下秋菜的数量决定之后半年的生活,这话一点不夸张。 毕竟粮食不够吃,那就多吃菜。谁家菜多也会被夸一句这是正经过日子人家。 所以在望不到头的田地里,好些妇人辛苦却笑着。 没来过这片黑土地的人根本无法想象,什么叫大葱论捆抱,一捆有几十根,最穷的人家起码也要存储几捆。用来腌制咸菜的芥菜疙瘩也叫玉根头论筐装,筐筐冒尖装到放不下往地上掉。 白菜更是论车往家推,一车装二三百斤,家家都要推回去几车。许家要推回去十几车。 家里大门提前要卸下去,否则手推车堆满浩浩荡荡的秋菜,有大门在碍事,根本进不去院子。 收菜时,大地里常也会充斥各种吵吵闹闹的声音。 菜农哪有钱,听说兰博大牛是借来的,他也躺在地上哭:“俺没钱咋办,只有菜。” 冲这点,她也得表示一下,更何况甜杆没钱是她大姐托外甥给的。 许老二将修理掉的最外面那层白菜,不太像样的给了西院喂鸡,给村集体喂猪。像样的留着从今往后醋溜白菜,白菜炖土豆,白菜帮蘸酱顿顿吃。 还是许老太拽刘老柱起来,说你冷静点,越是快到家越跟他们耽搁不起。 而如此的景象不止发生在二道河村,外面也是同样场景。 等于牛的保险杠掉了一半,明白不? 正在半路上,又不知去哪个部门报警,只能私了。 后来两方肇事的冷静下来听进心,用许老太调停的话就是,你俩小偷遇到贼,驾驶技术都不咋地,谁也别怨谁。 她们雇的那辆牛车,牛犄角被旁边卖菜车的兰博大牛,忽然发疯顶掉了一半犄角。 看八卦是人类天性,直播间家人们当即吃瓜比四级听力还要认真。 许老太笑得无奈。 许老太:不困了,赶紧的,回家,一个半月时间太短。 许老太一行人后期在县里雇的那两辆车里,有一辆车翻了不说,牛还掉个jia。 咋回事呢。 许老太抽出腰间别的刀,指着那俩躺地上的:“都是汉子,哭唧尿嚎算怎么回事,给我憋回去,起来!” 给刘老柱气的也一屁股坐泥地上: 至于她们作为雇主,得,认栽,通通进城帮着快些卖菜吧,早点卖没早点赔。要让那俩人一直吵下去没完。 而她旁边的许老三和刘老柱等男人们,正敞开衣襟,衣服里面挂满货物样品。 还有汉子一天下来,推菜累得腿肚子转筋。 “大叔,你不再买上一份送丈母娘吗?丈母娘会夸女婿比儿子强。” 又到囤白菜季节,你家粮食要是少,你就囤点大白菜。 “买啥?油灯,这不巧了嘛,有!” 不过,那牛犄角确实要治,谁家那么贵的牛受伤不心疼? “县里那面来信儿了,你们里正他大嫂很是能耐,特意走驿站路子给传来的消息。说有个大官拢共要八千块皂角,其中三千块什么冒凉风的,一个半月后会有人去取。说你家我大侄女知道咋一回事,她认识那大官。” 赵大山媳妇这一个多月卖独一家锅盔挣到钱了。如果她的小买卖要是不赚钱,她想帮娘家外甥也帮不了,外甥就要回老家。 并且在通往县里镇里的路上,还看到好些乡下人拉满一车车菜,准备进城卖。 汉子们当即冷静不少:“……”粗鲁。 关二秃就是其中之一。 村里小子们觉得田芯太不容易了,也硬着头皮跟着叫卖道:“你们再扯几尺留着送亲朋送知己,过年过节送礼多好,送谁谁也不会忘了你。” 她不想这样的,连口热水都没喝就停在镇里卖货。连续几日赶路,她现在困得呀,就想回家躺炕上睡觉。 这代表累叽歪了,越累急,脾气越大。 赵大山媳妇是一路听说寻来的。 刘老柱拍拍村里小子们胸膛张罗道:“对,看不清的话,就近处摸摸选。” 还有价贱的,要是再晚来一会儿,那伙人怕交税要跑。 还犹豫啥,近处瞅近处看,你扒拉扒拉,你看新鲜不新鲜!” 另外那些碎布头,都可好可软乎。 赵大山媳妇一把拽住许老太胳膊道:“婶子,你还挣这点小钱作甚,还不赶紧家去!” 用许田芯解释给家人们的原话,所谓牛掉个jia,就是牛犄角断裂的意思。 但受伤一方不能狮子大开口要一两银钱讹人,少来那套耗子还净想喝猫奶,没那美事儿。 他还没到家门口就呼唤闺女道:“英砸,是爹,快来接把手!” 许老太他们冤,合着我们钱雇你,车被别人撞到出了问题,给我们货摔泥地里还不知道咋算呢,新衣裳没穿就要过水,往外卖布都要多解释两句,还让我们替兰博赔一两银钱,那谁听了能咽下这口气。 “剪子那能没有吗?都是正经过日子人家,不进货别的,也要有这个。” 许田芯两手成喇叭,又喊着:“卖布卖布,有家中老人过寿,眼看还要过年,扯上几尺送父母,养育之恩补一补。” 听说有一伙人卖疯了,啥都卖,除了孩子。 撞牛一方也要尽全力给点赔款。起码给牛犄角敷点伤药扯块布裹上。 “实在啥也不缺的,去府城那条路长又长,运回点稀罕物不容易,咱们买点抹布送婆娘……椒长的小,家家户户离不了,卖椒大料。” 赵大山媳妇并不知道赵大山借许家二两银买瓦,赵大山只说有个同僚家里困难,过俩月给。赵大山媳妇憋气又不敢多埋怨。 而菜农要是不赔,就要许老太他们这些雇主赔。 这给直播间家人们看得那叫一个好笑又心酸,进城批货快赶上去西天取经。 她们之所以晚大半天是因为出了岔子。 许田芯用野猪皮给自己捂成猴的样,给她冻够呛,越往家走越冷。 许田芯指指她三叔身上挂满的各色针线: “奶奶大娘婶子嫂子妹子,这针线,你借东家借西家,借完谁都会管你要,你费那事没必要,何不如来这里买一套。比店铺便宜不少,铺子要缴税,我们没有,一会儿来抓,我们就跑。你看看都是颜色鲜亮的。” 许老太一行人按理四天准保到家。 许田芯硬着头皮喊道:“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这里只有你们想不到的,就没有你们买不到的。” 她还急忙拦住要送信儿的衙役,你等她买完的再去告密。 这不嘛,许老太已经到了镇里,她正两手插在衣袖里,站在菜车上吆喝道: “来,吃白菜腌酸菜,传承一代又一代。利痰通便助消化,吃了它以后便秘都不怕。 赵大山媳妇赶来时,离老远就见到押着八辆车外加一大车白菜,白菜都卖空一大半了,叫卖得那叫一个热闹。 “怎的呢?” 连于芹娘运回几车白菜后,俩膀子也酸疼得不行。许老二不得不放下木工活接手,留于芹娘在家下地窖存储菜。 赵大山媳妇又招手喊道:“今日着急忙慌的,过两日我去村里看您!” “讹人是吧?搞搞清楚,我要到家了!也少跟我大哥长大哥短,一切都是假的,我只有穷是认真的。你看我给不给你一文,美死你,还一两,你看我长得像不像一两。” 等走近再一看,赵大山媳妇当即就一拍大腿道:“艾玛,咋是婶子你呢,啥时候回来的?婶子,你果然不是一般人,回家都这么大动静。” “嗳,好嘞,三叔,这个颜色扯十二尺,这位大叔衣锦还乡给高堂过寿,祝大叔家人寿年丰,福泰安康。” 许老太不要不要的,赵大山媳妇干脆将甜杆直接往车上扔。 “给孩子的,别撕吧,婶子,咱两家谁跟谁。” 私了也不怨她们这一方,因为兰博大牛并道没打转向,按理菜农的兰博大牛全责。咱雇的这头牛当场被撞得脑瓜子嗡嗡的,牛现在有点脑震荡,牛主人躺地上嚷嚷:“赔我角,不赔我不能起来。” 赵大山媳妇不敢耽误许老太正事,可她很想知道许田芯认识的是哪个大官,她还扛着十来根甜甘蔗追了过来。 “一天啥也指望不上你,一点儿不随我,没有一点沙楞劲儿,让你干点啥比吃屎都费劲。” 她想带她儿子旺财去了。 她今日瞧许田芯忽然就顺眼了。 她自从收到八千块皂角的消息就时不时走神,说实话有点后悔当初因为田芯的事闹僵。 当晚,二道河村村口,小孩子们纷纷边跑边喊着:“田芯儿姐姐回来啦!” 许田芯松口气,终于不用听直播间背影音乐:“我的老家,嘿,就住在那个屯。” 第158章 还差一首阳光总在风雨后 唔,直播间背景音乐换了,家人们莫名激动,小心心忽然成串成串的点起来,满屏飘动,就好像家人们也跟着终于到家了。 随着一辆辆牛车依次地加速进入村口,每辆车头,同时点燃四个火把照亮前方,音乐伴着满屏小心心切换成光辉岁月: “天地间任我展翅高飞,谁说那是天真的预言。 风中挥舞狂乱的双手,不管有多么疲倦。 迎接光辉岁月,为它一生奉献。” 而伴着音乐,先是村里小孩子们跑动起来,边跑边挨家敲门喊人。 “田芯儿姐姐给俺们带吃的回来了。许奶奶说一会儿就在村口发。里正爷爷还冲俺们喊,娃子们最近有没有欠揍。” 小脚侦缉队老太太们闻声迅速集合。 老太太们脸上挂着豁牙露齿的笑,里正和许老太一行人进货回来,这代表他们二道河村又有新鲜的喜事能去外面显摆。 村口情报局要来活了。 许老二和老四也停下手中活。 赶路时,四伯不停催促着:“去几个人帮着卸货,到家了就不能再让他们干一点活,必须歇着。还有万家的孙家的,都傻瞅啥,快些准备热汤热饭,你们几家小子回来了。去去去,再叫几个帮着挑挑水,让回来的洗洗解解乏。” 这般,大伙才急火火朝前院跑。 回头你们谁家买穿新衣,可以说每便宜一文一针一线都有我功劳,我告诉你们啊,都得记着。 许田芯是 里正叔说: 连同许老三在内的进货小子们,此时村里人打听啥,他们就耐心回答啥。 路过老妻身边时,两手背着,在前面边走边骂给大伙听道:“也不嫌个磕碜,一把岁数了,你凑这热闹作甚,不知道赶紧家去煮饭,哭甚。”嘴边却悄悄翘起。 翘着翘着,刘老柱脚步忽然一顿,“不会是二小子又在外面惹祸了吧?先生让我给他领回去?” 因为进村前,里正叔在路上对他们特意强调过纪律,对他们训过话。 性格内向的汉子们或蹲或站在一旁笑呵呵地看向豪车队伍。 听说有两辆车还是从县里雇来的。 四伯和刘老柱笑着说话,心里想的却是:柱子啊,原来管事做里正也不容易,拉拉杂杂的破事可多了。尤其是发大水刮大风时,村里有些人是真不听话,谁管事都会被气着,为他们好还不听话。还有和外面各村交流还真得是你柱子才能行。 毕竟有些人离开了,才理解他的不容易,比如刘老柱。 家人们看到大半夜的,许老太、许老三和 许老太哈哈笑着回应着老姐妹们。 无论谁与她说话,许老太都会挥挥手与人聊两句:“我家菜收啦?那还挺好,留家这几个孩子还挺长心,反正有你们帮忙我也放心。你家呢,收没收?在忙着扒炕呢,啥时候房子淹的?行,明天我和里正就过去看看。” 刘老柱还给举例,被他一番形容画面都出来了: “或是没老没少拍村里伯伯叔叔肩膀,哥俩好说,你不知道,外面那老好了。 “你们几个小子去了趟大城池,确实涨了不少眼界。 许老太闻声,立马扭头看向儿媳妇。 多回答几遍能累死你们不? 你想想,你们要是用鼻子哼,那问话的婶子大娘都是长辈,盼你们挺久回来了,会多伤心。他们一辈子也没出去走走,只能向你们打听,问两句咋啦?” 于芹娘落后了几步。 别牛逼哄哄的,才出门几天啊,就一会儿嫌弃村里人问的话幼稚,一会儿又不愿意搭理人的,嫌弃被问多了回答好些遍麻烦。 于芹娘 这给我腿摔得,摔两跤,先是将我差点顺风送走,完事快到家牛犄角又让人撞了。为这点货物长路十八弯的,八字不硬都到不了家。” “老姐,吃了不少苦头吧?都想你了。” 但许老太说:你们里正叔说的对,都往心里去去。 胡椒吸着鼻涕眼圈发红。 这一个多月,摸过马匹,烧得都是马粪,见过头戴盔缨大将军,住过一百文一宿的客栈,还吃肠又带蛋,跟着三品大官一不小心受县官跪拜。 大姑娘小媳妇们也急忙互相打听着,从各家涌出来。 “娘!” 村里人这才知道,妈呀,这还想哭一个,啧啧。 娘在跟你打招呼呢,村里人也都在看着,你倒是吱两声说话呀。不求你像别家媳妇嘴甜会哄人,起码的两句关心话还不会? 结果比她梦里还绝望的是,一睁眼她家屋里就站满来串门子的大娘婶子老嫂子。 于芹娘是蹲在后院墙根那里,忙着将大葱六根一捆系在一起靠墙根摆放。这样将来六根一捆拿进屋缓一缓霜方便吃用。要是一大坨子堆积摆放,那会冻在一起,不方便化开。 于芹娘被大家发现哭还有些不好意思,她只能搂住侄女用来给自己挡住半个身子又哭又笑的,尤其婆婆在一直笑着看她,她更不好意思了。好在她不是唯一一个哭的。 咱们村为人处世之道,一向困难勒紧裤腰带只困难自己的,但对外面人会讲究脸面,别让外人笑话。他们讨论着:“怎么地也要煮个蛋汤,安排住进像点样的人家。” 这要是他大儿子跟他一路回来,见过这个那个后,那就得屁股上拴家雀儿,让他嘚瑟飞喽。 胡椒当即啥感情也没了,“你一天不盼个孩子好。对了,大小子和咱孙儿咋样,进城见着了吧,孙儿长多高了?” 所以 不就是谁问话也别嫌烦吗,家里人打听也要翻来覆去说吗?那他们尽力多注意。有时是这样的情况,很可能没听见,咱并不是故意的,也容易让人误会以为是涨本事了不愿意搭理人。 七叔瞟眼四伯,心想:你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美死,急赶路说明哪里也不如家好。 刘老柱闻言看过去,眼神一顿,然后急忙张罗着散场,他率先离去。 许老二没注意到的是,于芹娘将位置让给小叔子和她男人将货推进院后,她就躲在一旁光亮照不到的地方,一直用袖子抹着眼睛。 刘老柱是被他大儿子那死出整伤心了。他怕他带了一路的小子们,又被他带出两个忘本的。他老刘家教养孩子方面的风水不咋好,所以必须提前打个预防针。 许田芯是急醒的,真怕自己从宁古塔一直走到伊犁。 四伯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嘴上却和七叔假装埋怨: 怎这个时辰到家,还不如在镇上歇一晚。柱子弟弟在镇里,许家也认识赵捕头,怎么也能安排下住处。明早再回来多好,这般急赶路多累。 与此同时,村口已经热闹万分。 她这趟出门就没咋惦记几个儿子,倒是好几次念叨儿媳妇:“嗯,芹娘啊,我回来啦!” 而有些事很奇怪,喊他们名字不一定能听见,喊孩子名就能听见。 你说话多有劲呢,有劲有时代表有底气。而且没你在,和外村都不敢吵嘴。菜包子前段日子出门给闺女相看人家,被男方嫌弃闺女家穷人丑,和人吵嘴干仗时说,你给我等着,我骂不过你,有能骂过你的。你等我老姐妹回来的。 很少见儿媳妇和婆婆侄女感情这般好的。 大力还问呢:“咋了。” 再然后是汉子们,他们放下手中活,举着火把加快脚步奔向村口迎接,帮忙卸货。 可当晚,许田芯却觉得自己仍在直播中,她整宿梦里也重复播放着四首歌曲,感觉还在牛车上摇摇晃晃堪称噩梦。 今晚村里不太爱掺和事的边缘村民也都来了。 大伙离远就脸上带笑,眼巴巴望着八辆牛车依次驶入,这对于大多数人来讲就是豪车队。毕竟在这里结婚都凑不齐两辆牛车,家里趁牛车的属于凤毛麟角。更何况上面还驮满高高的货物看着喜人。 到家了,咱就是个地道村里娃,狗还不嫌家贫呢。谁要是回头让我知道,到家了这逼让你装的,都不会唠人嗑了,我就当全村人面前训你。” 这功夫要关直播了,许老太挥着手和家人们道晚安,“人家不让播。” 许家人和于芹娘就是在这时跑出来的。 真想了。 换成:我喜欢一回家,就有暖洋洋的灯光在等待。 当小孩子们呼朋唤伴喊着田芯姐姐回来了,田芯姐姐要给大家发甜杆,一人一节骨,于芹娘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许老太要是不表态,起码许老三就不会当回事,主要他们这波小子就没有那样的人,实在是不明白里正叔何来此话。 而关于这番训话,许老太也表了态度。 可越是这样,越要回村后把姿态放低。 许家人这门风……啥也别说了,就一句话:要盯住另两个没成家的小子。许有仓和许有银往后就是村里排名前十的高富帅了。眼瞅着甭管谁嫁进许家都享福,于芹娘这嫂子也憨厚啊。 关键是总这么三拨两拨的来人在一边观察,咱还猜不准人家是咋想啊,这就惹得心里毛毛的,总怕谁背后使坏。 还别说,从来了这里就和孙女还有芹娘一起过日子。那时她们娘仨在家,仨女的更好,相依为命的。 所以此时二道河村的气氛,可以说比当初开大会的气氛还要空前的好。 大家议论着,那人家属于是县城的车夫呗,县里人。不知道今晚村里那几位头上管事的会咋安排对方吃住,反正不能丢了咱二道河村的脸。 还有老太太们和妇人们正围着许老太,心想: 自从咱荒地那片房子盖起来,引得好些人偷偷跑来瞧,那些人还不上前问话也不捣乱。 胡椒就是不会唱,要不然一定会高歌一曲:很想老头,她最亲爱的老头,她最牵挂的老头,等待着老头转身,老头会向她狂奔,来和她一起沉沦。 许田芯吃着这些还被于芹娘追问明早想吃啥,许田芯顺口说句想吃包子,于芹娘立马去厨房剁馅,准备明早孩子和婆母起身就喝上小米粥,吃上酸菜油滋了馅的包子,正好白家送的那块肥肉靠的油滋了一直没吃。 而许老二和老四,包括大力都在帮着烧水抬水进屋。 这回大伙才发现于芹娘的异样。 想必这一路,一连走一个多月遭老罪了。 我告诉你们少整那一套。 大娥子这些老妇隔着人群在嬉笑喊话道:“他里正叔,你快看看谁在哭呢。” 许老二无语:“……”嚷嚷得欢,天天说想娘。 于芹娘却没声了,并且还不敢上前。 “想我就对了。那是不少吗?那是大苦头。快赶上流放了。 最后才是老人们,以及村里像四伯七叔这些德高望重的也得了信儿,纷纷被子女扶着往村口赶。 老四许有银还特意拿两个丝瓜瓤子,准备给他三哥好好搓搓后背,老二也问了一句:“仨啊,要不二哥给你搓吧,老四手上没劲儿。”说完就在弟弟们这屋里不走了,可见也想念许老三了。 “婶娘。”许田芯分完甜杆就去抱于芹娘胳膊。 所以还得是你,许氏郝香,无论我们承不承认,只有你心眼子山路十八弯够用,也行得正敢于为大伙出头说话。 得,侄女都应了,小子们就不敢不入心了。 于芹娘正搂住许田芯哭着说:“瘦了瘦了,这么小年纪跟着出去遭啥罪,咱再不出去了。” 随机的,它总换。 有些话,刘老柱只能关上门回家和媳妇讲,至于咋说,那就只有他们自个知道了。直播间家人们能看到的只有许家人的事。 而性格外向的已经伸手上去帮忙,爱说话的也已经围着许老太一行人问东问西起来,有关心,有好奇。 他们之前在后院,有做木工活的,还有在忙着地窖白菜放不下,正在后院子现挖坑当地窝子那么用,将多出的白菜放新挖的坑里。这般的话,白菜被冻得能慢一些。 而许老太吃完饭顾不上和大力多客套两句,没事儿,这都不是外人,以后日子长着呢,并且她连卸下的货物也来不及拆,都明儿再说就和孙女急忙进屋洗澡。 像许老三多少有点村恐,他眼下也尽量多和大娘婶子讲话。 话落,许田芯就 村里人想没想他啊? 恨不得半屯子人都来了,再起晚点,饭桌子就要支她身上了。 许田芯立马起床,不好意思再躺下去。 听说奶奶今日要视察村里情况,还要去新房看看进度,要求她直播时最好一镜到底。 许田芯明白,她相当于领导身边的秘书,要一直跟其左右。 不过,她也要顺便选个屋子制皂,这对屋地平整程度有要求,再召集二十个小姐妹帮工。 第159章 龙王跟月老抢生意 “干啥切?” “哎呀大嫂子,吓我一跳,你们几个咋也在?”大早上怎么都跑许家来集合了。 说话的婆子,不想让面前几位妇人知道自己来许家送礼,边说话边将筐里布再盖盖。 其实筐里没装什么贵重的。 这不是家里小子跟着里正出门一趟,昨夜孩子到家就说,这一路上多亏许婶子没少照顾大家。住山洞那阵,连许田芯的光都借过。 家里人就越听越不对劲儿,到外面不是该刘老柱更好使吗?怎么听起来在外面还是许氏香说得算,并且好像认识人更多。 总之,她家那臭小子嘴跟蚌壳似的,虽听得一家子糊里糊涂的,但即使冲许家婆娘对她老儿子一路上的照应,儿子没少吃人家许家自带的口粮,婆子想着于情于理也该特意登门来唠两句。 更不用说,她从儿子那里能隐约听出来许家婆娘老能耐了,她又不是傻子,咋可能会没有私心。 不是有那么句老话在?跟着蜜蜂找朵,挨着茅房尽长狗尿苔,这说明平日里和谁走动近很重要。 这不嘛,婆子想趁刚到家就登门感谢是个契机,这般往后没啥事才能多登许家门。 四伯想着刘老柱和镇亭关系不好,还不如心里压根儿不指望别人,就自救吧。 四伯告诉道:“咱没寻帮忙。” 因为他们守着边境说打仗就打仗,城破率先遭殃的也是他们,征兵说让上战场就得上。 其实开饭店粮油不够用的,又欠人家四十坛鱼肉松和县里府城两面几百斤鱼敲面,搞不好最近自己村里捞的鱼肉都不够,要去镇里买鱼。 “对面还是那德性,指定比咱们这里更乱套就是了。听说去镇里哭穷让人派衙役来救,来了不少人帮他们。” 可许家人却笑不出来。 而他三哥以前背木头那活累是累些,但来钱最快最稳妥。 此时,老万家大娘却出头拦住道:“我们几个才从许家出来,快别去了,人家孙女起来晚了,正在吃饭,你杵在一旁多不好。” 这种好饭菜,人家给咱尝一口是不给啊? 送毛豆的妇人惊奇:“不过年不过节的怎么还上硬菜了?” …… 许田芯录制着被淹人家的惨样,心想:这也算是他们这里人的性格特色了。 没错,他们就能坚持一个月团结。 一面报,不好了,大坝塌了一块,江水进村得突如其来。 她男人还嫌弃她笨,说许家不只是挣钱的事,看明白没?凡是沾了官那叫以后有强力靠山的事儿。那官以前只是赵大山时咱们都要交好呢,更不用说见知县不用行礼的大官。 并且,她儿子说许家好事是成双的。 许老太批评道:“而且小芹啊,往后别在名字上打x,还完谁钱就打个对勾。你要不说这是欠账本,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礼单子呢。我还纳闷寻思就走一个多月,这村里死一半啊是怎滴。” 说话婆子自以为掩饰得挺好,其实她那点小心思谁没有? …… 所以家里人往后和许家接触要再掂量掂量,他和许家妹子说话语气也要注意一些。虽说以前万家和许家关系也不孬,但最好以后能好得跟三角似的,没啥事就登门去看看。 要不说摊子铺的越大,以后开支也大。 还有骂老爷爷的说,水要上炕,你搁那竟然黑灯瞎火捞上了鱼,心晒干比倭瓜都大。被骂的爷爷们就振振有词:“已经挡不住江水,我这体格也不让去堵大坝,只能捞捞鱼,改变不了事实就只能省点伙食。要不明天吃啥?” 许老太正思考还要填补啥,闻言一愣:“出外头干啥活,家里这么多挣钱活不干。” “嗳。”大力终于得见变化后的许家大娘,从昨晚一直到今早,他这提着的心终于放松下来。许家大娘果然和外面的老太太不一样。 比方说美壮她男人差些被江水冲走,美壮差些跟着殉情。 可是哭有啥用。 她家长荣昨夜都困迷糊了,还不忘和他爹他兄弟们说,许家婶子接了一个大单子,连预付银都带回来一半。 老万家大娘是心想:不不不,不止。 大力想了想道:“大娘,要不我和有银一起去,反正我在哪干活都是帮忙,我俩一起互相还能有个照应,咱还点饥荒是点儿。有着急要的,咱就给过去。” 再看许田芯和他姐关系也可好了,说句和亲母女还差点年纪,要他说倒像亲姐妹,虽说这般乱了辈分,但给他就是这感觉。 至于他三哥也不能再背木头,药虽停了,但身子还没缓过来。冬日的木头沉实得狠。更何况听说三哥过半个多月又要出门送货。 错过七月十五和八月十五了。 如若说这笔单子除自身能耐外,还借了里正大哥家东风。那么接着许家那孙女田芯就是靠一己之力,也接了一个大单子,而且那是一位大大大官的单子。 十多位妇人边往村里走边互相打哈哈,没人想得罪许家,像以往说酸话什么馋嘴巴子,或是还是有钱了败祸呗之类的,只能说:“在外头走一个多月,错过俩大节,才到家吃点好的也没啥。” 许老太笑:“娘有钱,你们已经很好了,留家的通通提出表扬很是辛苦。而且这些钱不会白的,孩子们,这就叫千金散去还复来。” 并且还生活在苦寒之地,一年中有小半时间出不去门,憋都能给憋得在家自娱自乐,性情豁达。而能出去门时,种地还要面临天灾人祸粮食减产。 后来被大伙用绳子救上来,美壮男人抱着美壮哭着说,本来只自己在江里时只想着,要是死前能吃碗过水儿面条就好了。当看到美壮跳江殉情,他就忘了面条,想着这把要是活下来,他要和美壮尽快生个孩子,孩子小名都想好了,就叫雨停。 刘老柱问四伯:“对面村怎么样?” 没时间挤挤也要勤学勤练,要不然你瞅瞅鬼画符一样。都白瞎她孙女出发前连教十多晚写姓氏,看来全忘了。 与此同时,许家确实在吃饭。 登门又不能空手来就顺手装几把毛豆,卤水煮了吃权当添个菜。 许老三也是在这时才揭晓答案:“二哥,大力,四弟,咱娘带回来预定银呢!” 许老太闻言,看眼一直陪同在她身后的美壮。 许老太用大拇指沾点吐沫翻动小本子,看到记得乱糟糟一片心下一叹,心想:小黑板、粉笔,或是沙盘,反正管是啥能写字的,这都要准备起来了,让家里孩子们学写字刻不容缓。 这话让直播间家人们大早上就笑疯了。 他家现在和里正家关系极好,应是批条子就能出门找活。 许老太心想:多亏先吃饭了,要不然都吃不进去,牙疼。 又看眼孙女,经过提醒才反应过来,“我正好要出门去村里转转,把欠的琐碎帐都给过去。” 农民不容易,想做成点啥没本钱,更不用说试错成本。 可这已经不是高一点了,当高出咱们太多时,咱就只剩服气和羡慕。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四伯怎会不懂这个道理? 关键别看他们一路随行,却不知道是咋一回事就成啦。大官唤田芯小友,你们能想象得到吗?还随手送小友十六张野猪皮。 再加上孙女那面,制皂角的料钱和外包装钱,那叫八千块皂要用多少料,不提猪油,只包皂印戳的油纸,不要那种印刷图的都要提前垫付一二两。 果然懂事的孩子没人管,自从大坝塌一块后,官衙那面只来赵大山派来的人,人家还是为了许家。 这事听的许老太感叹道:“有时坏事也有好的一面,经历过抢江又被淹,咱二道河村人往后更能扛事儿。”抗压力变强,也会更团结。 这个消息相当于立春响雷,一鸣惊人。我的老天鹅啊,这是昨儿半夜多少人家发出的感叹。感觉贩卖私盐都没有许家来钱快。到底是干了些啥呀? 说那天是这样的,那天,蓝天白云晴空万里忽然大暴雨。 还有新预定的鱼肉松坛子要补买,家里开饭铺也要再订几口大缸续腌几缸酸菜。缸子坛子盆子的必须要多准备。 听说,许家欠几十两的饥荒在路上就还完了。 误以为随礼了。 总之,村里人一直到今日状态还好。 王玉生闻言笑道:“婶子,你说的咋那么对。本来先前开大会攒到一起的心,日子一久,大家心都散了。” 没办法,许家别的屋好像存放买回来的货物,她们就只能坐在孩子睡觉那屋简单说几句话。 村中心,许田芯作为直播秘书在一镜到底陪同着。 许老太正抄起两个大包子又塞大力碗里,“吃,不吃饱饭哪有劲儿干活。大娘就盼着别顿顿让我给你夹菜,你累我也累,那就外道了啊大力。这在家呢,饿了渴了就吱一声。” 最开始她以为是眼红得睡不着,后来她男人翻个身叹气和她说实话道:当别人比咱家只高一点的时候,咱还能眼红嫉妒,存着不服气的心比一比。毕竟四大姓当了这么多年,咱家在村里除里正家,又一直压过其他三大家。咋会乐意被后来人压一头。 老万家大娘说完后,别的老妇人也应声道:“就是,先别去了,要是吃平常饭菜,咱坐那里接着唠两句没啥。可人家吃的油滋了馅包子,小米粥。”田芯那孩子还另有一碗鸡蛋羹。 难怪他姐现在一心向着婆家,应该的应该的,大力一点不嫉妒,只为他姐高兴。这就叫仁义人家才能俩好合一好,互相珍惜,谁也不把谁的付出当成应该的。 老万家大娘心想:这败类孩子,大半夜的说完,她男人听完后差点睡不着觉。 乐观积极就没有问题。 人家孩子起来时双眼皮睡没了,肿着眼睛看她们坐在屋里炕上唠嗑。能看出来许老太和那芹娘心疼坏了,搞得她们也有点尴尬走不是留不是的。 也多亏有了这笔银子,要不然恐怕好不容易还完的饥荒又会继续欠账。 没想到这次刮大风发大水,大伙又好了。别说团结,在那种恶劣天气下聚在一起,互相帮忙,爱情恨不得都能滋生出来。 四伯他们告诉许老太和刘老柱道:“没啥,咱最难的就是开头那两天。那两日村里没淹的就帮忙给做饭送饭。听着西面各家妇人拍腿哭,没人算计口不口粮的事。属于就我有一个干粮,碰到你遇到困难,那我就给你掰半拉,能帮点是点。” 她录上许老太在和村里几位领导一起视察受灾情况,四太爷爷和七太爷爷在给她奶和里正爷爷介绍情况。 然后村西面低洼处眨眼间成水帘洞,整个村彻底乱了套。 万家小子还挺与有荣焉道:也就是说,许家奶奶和孙女都要挣大钱。两笔一旦做成,人家买车再买地建房,那将不再是梦,会成为村里头一份。 许老四看眼许老太:“娘,我出门背木头吧。二哥要做木工活,新房那面正好忙差不多也不需要我了。” 今早就能登许家门的老太太,都属于情报中心主要人物,她们爷们或儿子在村里比较有能耐,可以说掌握得比送毛豆的妇人还多。 半夜江水进村的,农具都给冲走不少。 而这面许老太吃完就接过儿媳妇记的账本,她走之前给留下九百多个铜板,不到一两银钱,说是都完了,还欠了不少。 想必这两日就会开工,也不知会不会雇人干。 这个千疮百孔的村落,大家互相伸把手在缝缝补补。 等到 再看今早,全到许家碰头了,想必消息灵通的,又和万家一样想法的人家不少。 许老太听着房顶掀了瓦钱欠二两,新添木料钱恐是一两半,留家的鱼钱没够用,这几个孩子很能干,又攒了不少鱼肉松和敲鱼面。 村集体那里连鱼钱外加炕板子截止到昨日也欠快一两,还有从外村人收上来的喂骡牛的料豆钱,她家房子那面缺二十个大锅钱。 几十两啊,还、完、啦! 所以没经历过以上种种,没生长在这片黑土地的人,根本不懂他们这里的那句至理名言:“只要人没事比啥都强。” 当晚半夜时分又邪风肆意,一面来人报,不好了,接连十四家房盖掀啦,房梁砸断三个人腿,关二秃已经赶往,附近人家也在互相往外背人往东面各家送。 骂闺女的说,最稀罕的衣裳被冲走就冲走吧,心大点,人没事就好。你少给我悲伤春秋,跟谁学的郁闷?没有什么是一个大嘴巴子给你扇不好的。闺女们就哭喊着:我们不是还小吗,心能大到哪里去,仅有的换洗衣裳都飘没了。 其实这样挺不好的,她们几个老姐妹也是没想到,田芯能这个时辰还没起身。 好在里正叔家大伯给了准信,所以许老三下个月还会再出门送货,下次再出门就是许家独一家。 好些人家都表示,那还有啥不能进的,你瞅瞅被淹的,主打的就是一个坦坦荡荡啥也不趁了。 多大,自己去脑补吧,知县到了,人家无需下马。 总是他们哥仨不能一起再出门打工,要开饭铺子离不得人。 许田芯急忙近镜头录制,美壮凑近和许老太许田芯小声道:“我是被绊一跤摔江里的。” “意外啊?” “啊。” 许田芯接下来又直播录制许老太将各家欠款还完,这才跟着她奶去了新房那里。 第160章 伸出我们的手 许老太和刘老柱不知道的是,他们一行人离开后,留在村里的村民们,正三五一串凑在一起,十个里有八个蹲靠在墙根下唉声叹气,议论纷纷。 被淹的村民们心想: 他们刚刚在强颜欢笑。 四伯提前几天就嘱咐了,说上货那伙人奔波一个多月,就为大家买点便宜年货也不容易。别刚一打照面就拉个大驴脸,都乐呵的。 还乐呵的,保证不哭行吗。 可没哭,那几位作为村里管事的,也不能真的转悠一圈就走啊。那真是一点表示都没有,就看看点点头恩一声,嗯的他们心都凉啦。 “啥意思呢?”大伙大眼瞪小眼。 当初开大会说的共同致富仿佛还在耳边萦绕。 就算不能共同致富,每家底子不一样,容易带不动。那当初说好的先富一部分人,再带动另一部分,那该怎么个带动方式咋也不说? 当初说好的正道之光,和女人不是月亮呢。 也难怪村民们有些失望。 其间,属许家四间阔气房屋最为明显。 刘老柱笑道:“看来一路吃饭的银钱不白,你等爷爷抽空去镇里再给你抱俩大西瓜。再不买就要没了。” 或是已建好的会便宜租给你们让干点啥,至于你们能干点啥,这节骨眼就全看谁有本事了,那谁知道你们都会啥,总是不能着租赁钱开玩笑就是了。 许老太这是给许田芯将来睡懒觉,家里顿顿吃好的,且会给许田芯开小灶穿好衣裳铺路。 因为不提醒他压根儿没想到接活,还有这可是许家的图纸。这话说的多明显,要曹家人牵头。 被淹的村民们嘴里发苦,难道这就是盼回来的结局? 因为他问过小儿子,那位大官多大年纪叫许家丫头小友,儿子说挺大岁数了,威风凛凛。 但身旁随行的汉子们,却没人怀疑许老太说出这话的真实性。 那叫大伙眼巴巴盼很久。 除许家四间房,美壮两间,接着王家两间,老万家把东头四间,再就是刘老柱名下的十间房,那自是要好好看看。 所以此时许老太和男人们比比划划说这话时,身上的气质带着许氏掌舵人的张狂。人的欲望啊,要许老太说,就是这般随着进步慢慢膨胀起来的。 刘老柱和四伯他们在一旁自然也学着跟着鼓掌。 嗯,安,也就锅没飘走,家没倒塌,人还活着,活着就行。 大伙那时咬着牙说,等你们回来一定要完事儿。 要是真的拉起一支队伍去外面挣钱,他们这些天跟着搭炕学会手艺的不就是人选? 有小子看向许有银,攥着有银肩膀道:“有银,谢了啊。” 这趟出门,王玉生特意没去,他负责和许有银一左一右安排新房事宜。 王玉生僵硬着顺口答道:“那倒不要紧”,说完才反应过来:“你这丫头,怎么就给那么多了,才用一个月就给一两银钱,还是租间空屋子。” 万家当家人离远看到许田芯就琢磨,一个才十多岁的小丫头是怎么做到的呢?能让一位大官随手送价值几十两银钱的野猪皮。大官还放着更有力气的小子们不欣赏,而是另眼相看一个小丫头,那只能说明犯错的不是大官,而是他曾小看许田芯了。 这不嘛,王玉生被许田芯单独叫一旁说话。 曹姓当家人听完先是一愣,接着就是一脸惊喜,最终又变换成很是感慨。 另外经过现代多年研究要想让炕热,最大的窍门是让用不起砖头放石头的人家要打蜂窝,不要垒严,那样热气会在石缝中穿行,灰烟也不会堆积而会落进石缝。总之,这种盘炕包括盘地龙的方法,村里人经过试验会比以前好烧多了,不费柴火还非常暖和。他们很惊喜。 唉,一切都晚了! 他们家挣钱就为吃好的,穿好的,就是这么俗。将来家里还要买几辆车,几个儿子一人一辆,未来住宅也要翻盖大房,孙女甭管稀罕啥首饰随随便便卖头羊就买,那多爽快。将来还要有存储不少粮食的粮仓。 许田芯相中王家屋地铺的石头,石头凿的很平。 “有用就好,咱们村能不能拉起一支盘炕盘地龙的队伍?术业有专攻,只要做的精又不同于老手艺,将来名声打出去,镇里县里谁家盖新房,这活咱就能给包下来。这样我们村的小子也能多个挣钱去处。老曹大哥,要是那般,得你曹家牵头啊。里正,你觉得呢?” 因为许有银拿的是许老太改良过的盘炕图纸,这份图纸有一部分来自许老太的记忆,更多却是直播间家人们有人懂这方面特意告诉的办法。 被这般劝解,村里人心情确实松快不少,看着破破烂烂的家也打肿脸充胖子说:“自从一起抢过江,一起受过伤,俺们村家家关系都没说的。该怎么和你们形容呢,根上就正,根红苗正的。” 这个价钱,许田芯是思考过的,并不是只冲王玉生和她这个身体的父亲关系好,还有近期帮她家盖房挨累。 盖房的小子们就更不用说了,忙这么久就为这一天。 而王家虽然是四大姓,但不像万家那么有钱,就是人多。所以炕还没盘到他家,目前两个屋子是空屋。全家正日日研究,到底要不要空最后的家底买砖学许家盘地抗,就这般耽误了。 还劝解说你们开过大会,里正和那位上面有人的,既然表示过要带着大家一起干,怎么个干法,你们擎等着他们回来就会有个一定,着啥急。 只是好些村民们仍忍不住失望,看来在村里,人还是有等级之分的,怪就怪在他们傻。 连四伯和七叔这两位长辈都觉得,许老太刚刚那话不是梦。 比方说,不同于这里的古法盘炕,许家图纸对炕道有很大的改动。 “走。” 只不过许田芯以为是万家爷爷心里正嘀咕她。 买下的那片地仍空着一大片没建房,想必或是原价加不了几个钱就便宜卖给你们,让你们自己建房。这般建成后,你们倒手就能挣一笔。 不过,当看到刘老柱那十间屋子又忍住篡权的想法,毕竟可以架空嘛,没必要非得给弄下来。 而能让这么个年纪身份的人高看一眼,看来许家,不止出了一位不输于男子的领路人许老太,还有一位女孩肖父,她的父亲是许有田。是啊,她只是年幼一直藏着。 因为他们一行人已经随着说话绕过后面的骡牛棚子,来到前面看到一大片房子。 许老太是趁机告诉大伙道: 你们大伙都帮我记着这话。 刘老柱:“……啊?那,那必须的啊。” 在现代许老太逛过景点,什么王家大院谁家大院的,那是真阔气。她也先定一个小目标,她的 曹姓当家人在给许老太他们看已经搭完一半的炕时,特意感谢一番许老太,说多亏了你家老四。 “王伯伯,不知道您听没听说,我最近接个急活要做很多皂角,不瞒您说,只您家这地面合适。后天开始。” 许老太点点头,确实没想到,以为至少还要小一个月。 总之,心安。 许老太闻言:“只我家换了瓦顶?” 心里:娘啊娘,您早说啊,这活俺们哥仨就能干,让我们挣呗。 你说他以前咋就眼瞎呢,像这种女孩子,多少聘礼早早定下当孙媳都值得。挑家里最优秀的小子定亲,将来再成亲,往大了说,娶对孙媳能影响三代。只是如今…… 像刘老柱和许老太、四伯、万家之流在最上面,他们在最下面而已。 脸上却笑着说:“都是一个村,说谢谢外道了。” 他们各个似等待检验一般脸上充满期待,想听听评价。 “以前一直没说,其实我们家这孩子娘胎里就带虚弱症。 许有银一点将来当“村三少”的畅想都没有,他只有每一文钱都不放过的想法。 自从互市消息传来,外村人又传他们村要富了,家里来亲戚也是这么帮忙分析的。 眼下不仅互市那片房屋与他们无关,他们苦干帮着挖地基傻干两个多月,而且瞅这样恐怕连条鱼的补偿也没有,还不如以前呢。下一步是不是就该劝他们要释然了? 行啊,那就释然,帮干活就当人情随礼,没啥。 要不说许老太在村里男人们眼中不是一般人呢。 隔着没上窗户的外墙,外面的小子们也听到了这话。 许老太有句话没说,甚至随着外地商人的到来,人家一摸,炕咋这么热乎,隔壁城池如有必要,包吃包住还给工钱,也可以去嘛。 当王玉生听说许田芯要租他家一个月空屋子,还给一两银钱租金时,他都懵了:“侄女,你说多少?” 此时他全程陪同,听到刘老柱这话汇报道: “要不是把房盖掀了,眼下就能干完啦。 她听到老曹大哥感谢时, 啥也别说了,许家大当家,曹家领这份情。 不如直接告诉,没错,她就是这么打算的。 可以说,咱们村全体壮汉们都格外卖力。 另外由于壮劳力多,地面凿的就比别人家平整。 他正建议道:“既然全来了,都各屋看看?” 没得藏藏掖掖的,回头容易被人讲究咱家孩子馋,家里挣点钱都吃孙女嘴里在孙女身上之类的。 然后来帮忙的亲戚们听他们吹完牛后,还帮他们猜测道: 与此同时,在看房过程中,许田芯已定下租谁家屋地制皂角。她打算单和王玉生王伯伯谈租金。 万家当家人打哈哈道:“我瞅田芯出去一趟,那头发不像以前那般黄,好像有点儿黑了。” 这回别说许田芯,连许老太也发现万家当家人的异样。 四伯和七叔对视一眼,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他们又有了这个村的里正想让许老太当的念头。 试问在场的汉子们谁有这样的魄力和眼界。也只有这样的人掌权,才能惠及更多村民。 许有银心里和脸上表现是俩想法。 以上,如此深重的碎碎念,连刚到新房的许田芯都打个喷嚏。 刘老柱笑着补充道:“我们不在的时候,你们活干的不孬,瞅这样再有十来天都能开张了。这是咱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吧?” 那时候刚生下特意找人给看的,说是肝血虚症。 因为她刚和新房这里的叔伯爷爷们打照面,万家爷爷看她的眼神就很怪。 许老太说到这里一笑,特意显摆道: “眼下你们再看,个头不那么矮了吧?这头发也要慢慢黑了。可这才哪到哪。 许老太作为除她孙女外唯一的女性,还是女领导。 她边向这些人走来,边高高举起手对大家鼓起掌:“辛苦了,大家都辛苦了。” 说实在的,他没有趁东风提前买荒地,还要日日用心帮忙盖别家房屋,心里本有点不是滋味,他曹家不是买不起。 我这人你们也了解,以前非常要面子,好不容易盼个孙辈出生,不想让村里碎嘴婆子讲究孩子有毛病,担心女娃长大将来不好说人家,就一直没往外说这些。 我非要让我孙女在抽条长身体的时候,不仅把那虚症慢慢补回来,而且俺家玩命挣钱是为啥?就为让她顿顿吃好的,让我孙女身体比谁都壮实。我宁可一年给她多做不少套衣裳,短了咱就做新的,那也高兴。” 随着这话,四太爷爷他们也看向许田芯笑呵呵唔了一声,并且细看还发现,许田芯细胳膊细腿也比以前结实一些。 明天要进城备料,要买的东西做的工具很多。许田芯算着时间,起码要留给她二叔制作敲商标的木锤,木锤要刻上“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的图案,她和奶奶坐在一个手机前面直播。 而随着许老太和刘老柱一行人的到来,新房这里立马变得热闹起来。 四大姓曹姓当家人,特意从房顶踩梯子下来。 许老太这才了然有这么个小插曲。 因为你们不知,外面有多少人羡慕你们村的地理位置。羡慕你们村上面有人,先下手为强。 “一两,王伯伯,您放心,我路上有缘认识一位贾莱爷爷,他知道点内部消息。他说一个多月后商队才能到北地,不会影响您做其他买卖。不过,坏处是,您家要晚些搭炕。” “老万大哥,这是怎的啦,咋这么瞅我孙女?” 刘老柱一直走在许田芯身旁,他们爷俩关系正经挺好。可以说许田芯非常有爷爷缘,关二秃,刘老柱,贾莱。 除非和他家有特别的缘分,要不然瞎惦记上门提,倒容易显得不自量力,甚至和许家闹个半红脸就犯不上了。 王玉生没有解释那不是一般人换得起的,毕竟老万家也换得起。这里面除了银钱还有另一个原因: “咱知道的那几个瓦窑,听说在那几日存货全卖空了。就连婶子您家也是走的赵捕头关系。赵捕头当时人没来,来的是他几位手下冒着暴雨送来几车瓦,人家还特意给解释了一番。” 这是实话。 挺大岁数,常年高位,那会人老成精,早就见过太多世面。 但挡不住刮大风前一天刚上顶,抹房顶的泥巴还没干就被浇漏刮飞,各个屋里漏雨,江水进村不得以又撤走一大半人,这才会是眼前这副样子。” 万家当家人心想:细细回忆最近这段日子许田芯的表现,这才发现安安合适,四亭八当。确实不像普通女娃。 像许家在炕道里放了些碎的砖头,没有砖头的放些破碎陶片,并且图纸标注炕尾多放,炕头少放,形成一面坡。 那时有田也说,别往外告诉了,他是怕村里同龄的淘气孩子欺负俺们家这个。她长得小啊,哭声都跟猫崽子似的,小时候胳膊腿也没劲儿。” 亲戚们上门说淹点就淹点吧,都别犯愁,有句话叫有失必有得。备不住我们将来还要借你们光。 曹家当家人负责新房地基上梁盖瓦搭炕,可以说是二道河村总建筑师。明年剩下的那大片地,还要靠他带队干活。 可许家妹子眼下能说出这番话,他那点不是心思不仅全没了,而且满是感激。 这是个细活,她二叔早上吃完包子就放下所有活,正在家里刻呢。 一炷香过后,当许老太他们齐聚许家新房,盘腿坐下喝点水,打算讨论怎么带领村民们挣钱时,王玉生还没有露面。 王玉生手里有一份来自许田芯的名单,这是他因不放心细问皂角后特意讨要来的。 而这份名单上,他的大侄女许田芯要雇佣的二十位人选,通通来自于村里被淹人家的女孩。 第161章 商议 王玉生在外面望着远处连绵的大山,沉默了好一会儿。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或许他在想念和他打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想说有田啊,不愧是你,连你的女儿都比别家优秀。 或许他是在思考,他一个大男人,为何还比不上一个女娃的心胸。 自从互市消息传来,王家跟随许家抢占先机盖了两间房,王玉生觉得自己变得浮躁起来。 关于这片地,他不仅从没考虑过别人,而且还早已打算好,以许家屋里拾掇成那般,他王家和许家的客源是两个路数,并不会有冲突。 而里正家人口少挣钱路子多,也绝对不会挣普通饭食的钱。卖个粥蒸个饼,这钱不会挣。里正家随随便便卖给商队牲口和马草就能挣窍钱。 总之,他们王家内部研究过,只要对得起他兄弟和许家婶子,也不得罪里正就行。 至于剩下的村民,那就不好意思了,大家做的饭都差不多,会的无非就那几样,全凭本事吧。大不了压价格,你敢卖三文一个饼子我就敢卖二文,谁留住客算谁的。 可王玉生刚刚觉得脸颊臊得慌,明明许家侄女什么也没说,他就对之前还没挣钱就小心思太多感到臊得慌。 且此时沉下心琢磨,王玉生觉得自己眼光太浅,咋就不想想村里要是招待不好商队,想只靠一家两家挣钱挣得也只是小钱。打比方挑水都挑不过来,下一回人家可能就不来了,去哪钱不是?何必要挨饿等着你家特意做好饭再吃。 只有他们把会开明白,才能往下传达。 刘老柱就扭头看向许老太:“我也是。” 瞧瞧,这才是秘书,刘老柱你学去吧,瞪个俩眼珠子就知道指望。 其他人立马点点头,并且道:“其实让做饭食对于各家也难,哪里有那么多存储粮食的本钱,粮价一天一个样。让出本钱干点什么都往后缩,让出力气挣钱,都抢破头。” 因为她孙女那皂角吧,如若说关二秃泡套的药方子,相当于简易版制出的露草露,才使得套变得润滑有香味。 因为她那鱼松鱼敲面粘豆包之流要是雇村里人干活,有心人往外传,外面心眼多的就真能研究出来,无非是早晚的事儿。 “那是必须的,想干活就得按手印,敢漏出去就强收她家田产。 即使这般,其实也不用占个屋子给他弟家住,他弟镇里有铺子,他和胡椒就能帮着代卖。 曹家大叔之所以知道这个小细节,那是名单里有家姑娘以前和他家是邻居。 田芯丫头呢?他忽然想再看一眼。 许老太这话不假,她和刘老柱等人到府城客栈洗澡都费劲,一桶水收他们五十文钱,只有四个桶还要排号。 刘老柱和许老太对视,似用眼神在坦白: 而且玉生那话我赞同,确实不能瞎干,要由村里好好安排安排,最好连每家做什么饭食也确定下来,别起了冲突。” 听闻那秘方是大官给的,那位可是镇北军的一名大将,人家忙不过来才找的咱孩子,路上合眼缘看上咱娃这份稳重。 那么她孙女这次回来定制了酒类蒸馏器,且这个蒸馏器拆开还能蒸馏别的,一器皿好几用,那么只她知道的就要蒸馏朵,做各种的精油,然后才会成为真正的香皂,想必做出来比给贾莱的样品还要好许多。 而从我家开始,再到里正那里留出三间,里正那三间绕着屋子摆各个饭食摊,让人家进屋走一圈就能选出要吃啥。 许老太画个图: “打比方说,从把东头万家大哥这里开始,一直到美壮家,热炕热水烧起来,屋地摆几个桶拉帘子洗澡,洗完他们就在你们几家热炕上歇着。 要不然那成吉啥汗的怎么带肉松奶干打到中原,中原人没过几年就做出来相似的单兵口粮了呢。咱们汉人是非常聪明的。 “瞧上去全是村西受淹家的女娃子。”这真应了那句话,有得必有失。村东没招灾的就一个没有。 包括岁数小的娃子,都给她出去捡柴,就算不给发工钱,许奶奶也会给定期发点好吃的,让补补钙长高个。 老万家大哥听傻眼,抽烟袋再次烫了嘴,合着许家祖孙俩把村里从老到少的妇人包圆了,都要雇走让挣钱。 每家都会挑选出一位,让能挣点是点,将家里的损失补一补。 许老太低头笑笑,心想:德行,还知道帮忙撒谎了。 许老太心想:她该担心的是自己。 许老太:“……啥玩意儿,就你也是啊?” 也是,这位只不过是干起老本行,刘老柱本就是个很会扯谎的老家伙。 以一支商队为例,把他们伺候的好好的,做饭的,烧水的,刷桶的,搓澡的,喂骡牛的,正好也解决咱们村各家,只会做那几样饭食的短处。总不能只卖草籽粥就十来家吧。” 这是我出门一个多月的感受,也是我特意在府城去趟镖局打听到的。听说镖局跟随商队出发,进城就忙乎这几样事。 而许老太在整个过程中没说话,只装作不经意间瞟眼刘老柱。 再说制皂过程,到关键几步都要由她孙女出手。 许老太刚要伸手要纸笔,许田芯就将纸笔递过来。 而坐在这里的人,七叔家就遭淹了,闻言一把年纪忽然不知该说啥话,只在心里下狠想,这把不用四哥去得罪人丑话说到前,凡是被许家雇走的,他要先挨家敲打敲打。 这咋还叫上大哥了,他不配:“还是叫我老柱吧,这里都没有外人。” “你别打岔。要商议的事情本就多。” 那些村里人,可是他要声叔伯的人,自小看他长大。他不寻思沾光买房伸手拉拔拉拔,还先考虑怕人断他财路。 田芯在外面打井水烧水泡茶呢。 王玉生想通后,整个肩膀松了下来,果然要和婶子和里正他们好好研究一番,如何抱团一起挣钱才是长久发展之道,这才进屋。 “我?”刘老柱心想:他名下十间房呢。 不过,也有点疑问,洗澡真的很重要吗? “人家商队是有钱人,那叫跨国买卖,哪像咱们嫌麻烦不洗澡。而且离开这里就要朝镇北将军府管辖边境去了,到那里交接货造得不像样,也不好看不是,都走一路了,风尘仆仆的。而咱们镇,要说住宿吃饭的铺子都有,真就没有哪处,能让很多人洗涮的地方。” 正好借了里正大哥的光,人家定了一批货,只我家自己干忙不过来,我打算雇人。” 她孙女那一手蒸馏玩的更是别人脑子想破也学不会,许老太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当初她孙女只拿手里研究研究就看明白是咋一回事了。 还让人家怎么为村里人着想? 倒是王玉生率先发言道: “其实刚刚看到田芯手里那份名单,我这个当伯伯的就……唉,感觉还不如孩子。 “连我孙女都有帮扶的心思,她这是没在屋,要不然就得被你们夸秃噜皮,孩子恐怕会不好意思。 所以许老太索性就着这个话题,笑呵呵说道: 就不多说了,那我也表个态,咱们这片新房,不能这一块那一块乱套。 因为有的那女娃挺好,却挡不住女娃的娘或是一起过日子的大娘婶子不咋地。别过后瞎打听,从干活的女娃那里打听出什么卖给别人方子。毕竟百人百条心,千人千个样,村里人口这般多,啥样人品的没有。 四伯不好意思将心里话说出来,只哽咽道:“柱子,你作为里正,他们表完态,你讲两句。” 田芯七八岁时,他见过邻居家那丫蛋子欺负过田芯,还是他给训斥喊开的,要不然几个丫头片子就要撕挠到一起。村里孩子野,经常打架。 刘老柱:这种语气才对嘛,立马松口气老实开会。 并且也要雇一帮受淹人家的妇人干活。给她家杀鱼洗鱼敲鱼肉炒鱼,连鱼皮都要给扒了,她要做泡椒鱼皮。 行了,他这个烟袋还是掐了吧,要不然总烫嘴。心下更有说不出的佩服和怅然。 目前,他家连四间都用不上,真能用上的就两间。 王玉生等大家夸赞几句,才说道:“做啥都有秘方,更不用说澡豆这种金贵物。田芯小小年纪就惦记帮扶村里受淹的叔伯家,那各位,咱们得帮着孩子敲打敲打,干活挣钱不要紧,别有小心思给秘方漏出去。” 许老太还开玩笑说,俺们女的老了,总是招这个嫌那个烦,说我们碎嘴子,这回让村里汉子们好好看看,她们不仅能撩闲还能挣钱。 没怎的,就是觉得这世间有太多不如意,大家拧成一股绳就是了。在坐的都在想招各种拉拔。 看到大家全望向她,也没时间在这里互相客气,她买的东西还堆在屋里没来得及解开,哪里有闲功夫耽搁,不废话道: “我想招待商队,无非就四大块,餐饮,住宿,洗浴,还有他们的骡马牛草。 四伯 这种屋子可以叫三四十文屋,专门给商队那些押货的贩足或是同行镖局普通镖员,主打一个便宜实在,三十文就吃饱那种。 谁要敢给漏出去,那不是挣不挣钱的事,那是掉脑袋的事,我看谁敢恩将仇报。” 这事只你我知晓就得了,这般对外统一口径少是非,就说田芯和村里姑娘一样只挣个加工钱。你也别误会,不是看你面子,我是冲田芯儿。 正好我也要说这事儿,我这话不是吓唬人。 你说这可咋整,他哪里知晓咋安排。 而她能做的无非是趁此之前,尽快占领市场卖得越多越好,并且让大家有品牌意识,只认她的商标出产做的干净又好吃,这就可以了。 她脚绊一跤摔江里,多亏叔伯们甩绳子不放弃她和她男人,一个个手都拽出血了,她如今才喘着气。 许老太也没想过抱着秘方不放一直到死,说句张狂的,咱来自现代,能干的秘方多着呢,开饭店都比别家招牌菜多,只是家底太浅要先从能做的下手而已。 我们是不是可以从这四大块划分,把这四个方面的钱挣到就不少。 美壮闻言道:“我也是。” 老万家当家人抽烟袋差点烫了嘴: 一间给替他挨打的弟弟留作卖牛卖骡子,以防商队过来骡牛受伤或是累死,他弟的骡牛就能顶上卖了。 许田芯端水给里正爷爷时,差些笑场。 刘老柱闻言有点不自在,叫他里正就够呛了,一起出门一个多月,他发觉自己就是个配角, 嗯那,我坦白了,是我干的,是我对外说的皂角秘方是大官给的,包括和咱进货的那拨小子也是那般认为。 许老太宣布,她要从今日开始收村集体和各家所有的鱼。 我再说句最实在的,今年白借给村里屋子让别人干也是可以的,你们这些管事的不要有负担,要用吱声就是了。 大伙立马凑一起,眼睛亮亮的:“再细说说,具体怎么个分法。” 你们几家挣这个钱,干不过来雇村里人。这般村里人不本钱却能挣钱,不就能解决不少人了嘛。 “干啥去了?大伙就等你呢。” 王玉生认为这是作为伯伯最该做的,就当作是他小心思多吧,他也要帮侄女先防小人。 只要商队来了,毕竟我家没有这一摊,只卖给许家妹子冻豆腐就够赚。 而另一间想让胡椒干点啥,可他媳妇眼下被大儿子气得在家犯眩晕,即使不晕估计也迷茫。 今年上回当,回程路上或许就不再经过,那般,永远成为不了大气候。 吓得刘老柱:“你老怎的了?” 美壮和许田芯就在这时端杯端茶水进来。 老万家大哥立马接话: “玉生这话正是我想说的,我家那四间屋子也任由安排,全听你们的。 老万家大哥听完心想: 你瞅瞅,他猜对了吧,田芯小小年纪还知道要拉拔小姐妹,只冲这份心思也看得出,这是一个大气又仁义的丫头,想必这也是让大官另眼相看的一点。他听过一句话,好像叫厚德才载物。 四伯忽然哭了。 曹家大叔边念名字边又笑道:“我瞧有的那丫头,以前和咱田芯关系还不咋好呢。” 不知我想的对不对,像是卖吃的就要聚一起卖,你不能让人隔几家喝粥,再走几家吃饼子。更不能大家都做一样的饭食,然后互相抢起买卖。” 王玉生将名单递给识字的曹家大叔:“咱家田芯要雇人做皂,你们知晓这事吧?我在看她打算雇谁。” 大伙这才明了,合着是这么一回事。 具体怎么回事不知,她同意就是了。 镇北将军下面的大将,我说,你们几位老家伙咋呼得欢,我怀疑你们根本搞不清那是多大的官。 而关二秃那简易版据说师父传下的毕生技艺,当宝一样搂着,据称连他大师哥都不知道,根本不可能往外说。 许家新买的杯子和茶壶,即将要开启 “再说只有替人干活妥帖,下次那么大的官才能再找咱田芯,要把这个好处和那些眼皮子浅的说明白。” 但其实不这般三令五申警告也没事,许老太并不担心。 而这般安排的话,这面饭好了,那面洗完澡就过来吃。再说不扒他们衣裳,他们能买新鞋新袜靰鞡草嘛。 那我这个当奶奶的也不能比孙女差,要向她看齐。 这回真觉得自己,比许家大当家低了不止一个档次。 有多少好事就始于小心思多。 外带雇她那一帮村东老姐妹们,能干得动的她就雇。 虽说他会留下四间房契,给老儿两间,大哥和弟弟一间。剩下六间白送村里让大伙占着挣钱,可那是指将来。 当然了,干活制皂的二十位丫头,只要给她孙女打完工,将来要想做一些简单的皂角,像那种洗衣裳的,没什么香味的,那这个手艺是绝对学成了。 而他的态度就是:“我王家那两间屋子,任由村里安排,就算分头上不咋挣钱还挺累的买卖,我也接,只要别给商队留下乱七八糟印象下回不来就行。” “任由安排,怎么安排能帮到村里更多人。”四伯非让他表态,可刘老柱只想说这句。 许老太无奈,这是个指望不上的。 几位村里掌舵人更加议论纷纷:“合着咱娃也只是挣个干活钱,这般还惦记拉拔受淹的叔伯家,要是再干出对不起的事都丧良心。” 村里人家可以租摊位,明白我的意思没?” 许老太继续画图:“再然后的屋子就是粮草这一大块,让村里人卖商队离开路上吃的饭食,以及牛骡嚼用的,总之,也要各个屋有炕,如若商队当晚住下,包括我家通通都能住。” “问题来了,要是同时来两支商队咋办。” “目前这么安排,一支四百人的押运队,我们只能安排下一伙人,两伙到时再说。” 第162章 我们只想上班 这个碰头会议就算开完了。 小会定大事,大会定小事,细节还要看开大会,看村民们怎么想的。 几位村管事手头都有要忙的活计,没时间再耽搁下去,边从许家离开,边利用路上时间讨论着: “这次上货买没买灯笼?灯笼钱就从村里卖鱼的钱出,新房前面都要给它挂上,让离远看就热热闹闹的。” 刘老柱一拍大腿看着四伯道:“忘啦,只想着活人的窗纸,死人的黄纸,灯笼那事儿就忘得死死。” 王玉生说:“没事,叔,过段日子,婶子家不是要去送货吗?让有仓给咱们带回来一些。” 老万家大哥也从旁提醒道:“对,正好回去都再想想,看看各家还缺什么,这里不方便买的,下一趟让三小子帮忙给带回来。” “说起下一趟,这是你们两家的牛钱。”刘老柱忽然顿住脚,掏袖子给找钱。 当初出发前,说好的征用一辆牛车用一趟是半两银钱,许家用了两辆,那两辆车正好是万家和曹家的牛车,趁着两位当家的在,不如直接给了。 刘老柱忍不住先在心里吐槽一句,你说许家这得多能买,买了两辆车的货物。这么一顿钱,还能把七十多两的饥荒全还上了,这去哪讲理吧,连他都佩服得五体投地。 什么?等奶奶挣了钱,让奶奶接着制作玻璃,水泥,还让太阳能发电?这就给百度。” 啥?不怕啊?那确实不咋怕,这就算头三脚踢出去两脚,只等收获。等下一趟我家那三小子回来, “每组工钱不一样,要晚上开大会再宣布。小道消息啊,许家孙女那里工钱最多,但她那里可望不可求要看天命,还要看年龄。” 这样的场景,让铁头硬生生咽下那句:外面和你们想的真不一样,外面连野生的葡萄都能换钱,你们敢想象吗? 家里咋就没人理解,一气之下站在许家大门外眼圈都红了。 刘老柱被气坏了吼道:“真是野猪吃不了细糠,一个个放着掌柜不当,非要挣工钱帮人干活,就对自己那么没信心?你们啊,都白瞎我们这几位领头的,巴拉巴拉挖心挖肺为你们着想。” 说完,老万家大哥觉得自己生了大病,要不然他为何会对半两银视金钱如粪土,他的精神指定是出了问题。 正好许老太和许田芯回来。 租给咱本村人,一个摊铺位置一天是二十文钱。必须一次性交足一个月。 她没露面是正在接待十里八村有名的富户白家人。 一首是一起走过的日子,一首是恭喜你发财,恭喜你精彩,还有一首是今天。 有一部分村民听完当即泄气,不让卖窝窝头,那还能卖啥呀? 许老太盘腿坐在炕上,炕烧得很暖和,她舒心道: 下面的村民小声顶嘴:“没信心,婆娘做的那饭硬咽,你还不让都卖窝窝头,那她就没做过别的。里正,别生气,我们领情,可是硬干卖给商队倒容易坏了村里名声。而且哪有银钱交租子,就算你让我们欠着,我们心里也急。” 许老太这话没错。和许家住宅不同。 “不招。不过,里正说,村里要有烤饼子组,这饼子要将来卖给商队带走,量大,要男人们和面干活。还要成立背柴组,晚上开大会再告诉你们多粗一捆柴换铜板。还有骡牛草料组,反正活多的很,都闲不住。就是没有许家雇人快而已。” 许家今日还将宣布招工名单,这更加证实许家在外面做了大买卖,以后将和他们不再一样。 他爹说,咱家壮劳力多,听村里那意思要雇不少人干活,不用担惊受怕直接挣工钱不好吗,连你娘你嫂子们,借你许大娘光也会有活干,何必租铺位卖饭食。 信不信,村里要是租给外面人一定比这个价贵两倍以上。 许老太道:“这里要是放个插天线的电视机,放个卡带录音机,旁边再弄一个盘,盘里放着杯,杯上扇着帘。桌面用玻璃盖着,玻璃下面压着老照片,你们看是不是就更像了?有没有想起小时候?” “什么姨,猪胰子知道不,做那个。听说啊,那可是了不起的镇北大将给的方子。” 这处新房除了炕变成地炕,或是南方的家人们小时候住的是床,再一个因为开饭铺锅有点多,其他方面都像极七八十年代的老房子。 在路上,钱就不是钱了,我们一行人已经够省的也不少,因为遭不起罪。 说来真是奇怪,只一场碰头会,就能弄得人恍恍惚惚,总想升华自己。这是咋回事呢? 要是被他老妻知道他在外面穷装大方,恐怕会挠他。 好在后面旱厕和七八十年代是一样的,终于分了男女,她也算是带领这里的人,在吃喝拉撒方面超前了。要不然啊,不敢想象一起做买卖那会啥样。 而随着妇人们议论纷纷,男人们忍不住了: “许家就不招汉子组?” 被刘老柱派来报信的小子,揉揉嗓子又扯脖子告诉道: “还有,大伙听我说,村边那片新房要租了,你们能做啥买卖想做啥买卖,从眼下就要开始想。 “孙女,给整个伴奏。”她们出门在外走一个多月,终于到家了,一起好好看看。 可惜啊,这里连这几样都不趁。 所以当晚的大会还没开,刘老柱就发飙了,许老太一点儿没意外。 许家,自今日起收购所有人家的活鱼。 “你快拉倒吧,你都五十了,我四十九备不住。” 许田芯听令,她正在选择系统给出的三首背景音乐。 报信小子撕心裂肺喊话,招工类别有: “家人们,咱家的钱就是这么没的,换了这几间大房,这回你们也看完了,觉得怎么样? 而且钱没完,根本不完,过几日回程路上给的八十两四十坛鱼松定钱,慢慢也会没。 而且你们是不知道才不敢干,可我亲眼见过,我们在路上吃饭,外面只一根煮玉米就敢卖我们十文,那玉米还很小很老。 “爹,娘,这真是里正叔和村里给的好机会,错过这村再没有这店。 不过,说起许家,大妹子和田芯儿怎么不跟着一起回村? 她们要耽搁一会儿,有事。 许老太终于无法闲适下去,连忙摆手:“快打住打住”,她孙女头发刚养好,别给整着火喽。 大家急忙凑过来,一个个脸色焦急询问到底是怎么说的。 无奈叫铁头的小子在家说话不管用,当家的是他保守的爹娘。 来报信的小子累了:“……他是镇北屯的行了吧。” 许田芯选择了今天。 老万家大哥迟疑:“不要了吧,就当给村里尽个力,又不是农忙时节,牛闲在家里也是闲着。” 许老太也就没生气。 另外二十文一天,这能挣回来吗?又让一次性交足一个月,家里也没有闲钱啊。 这里面有个事,以前和我打过架的,咱说实话,人品都还行。 也有实话实说的:“我只想帮工,不想做掌柜,干活让我踏实,管账操心会让我烦恼。我就想起早贪黑指哪干哪。这样还能远离招待贵客时的人情世故,以及和村里其他家竞争卖窝头的勾心斗角。” 这不嘛,伴着“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忍了好久终于把梦实现,累也不说累,”许老太正说道: “家人们,咱们这套房子的设计,对于这里的人看来比较前卫,可对于你们来讲,应该是很复古很熟悉的吧?” 大家里三层外三层围着,工钱呢。 “镇北大酱,这又是哪个屯的?” 整个过程许老太没露面,她并不是嫌弃村里人想不开。 村妇们从老到少欢喜的不得了,她们就这样被许家分了? 咱还是说正题吧。 “对,不在家还省了嚼用。”老曹大哥也觉得不这么谦让说话会不好意思。 许田芯以为奶奶要和家人们商议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结果奶奶略显踌躇问的是: “村里有的那娘们以前和我不咋对付,你说我雇不雇她们。 “我指定是青壮年组的,听壮字就知晓钱多,累点儿也甘愿。这年月就人不值钱,我指定好好干活,把握住名额。” 管是给多少钱呢,农闲时守家带地,不用遭罪去外面就能挣到点家用,还有什么比得上这点的?合着商队还没来就要开始挣银钱。 如此,万家和曹家才收下车费。 “大娘……” 要是想自个单租一间小屋,一天是一钱银一百个铜板,都听清没有? 听好,要活蹦乱跳没毛病的。 号外号外,帮扶计划出炉了。 “家人们,这就是奶奶家盖的新房,刚才人多没顾得上介绍。这回他们走了,咱们小点声直播,奶奶带家人们仔细看看。” “田芯那里为啥那么好?怎么还有香姨的事,那是哪家的姨?” 而就在许老太挎着孙女胳膊往家走,和直播间家人们共同商量招工名单,商议许家那两间屋的“大锅饭”该卖点啥快餐,绝对不能卖麻辣烫,冬日没有那么些青菜时,村里已经炸开了锅。 她还想着不能空手去,要带两条鱼,另外再揣几斤细盐就说从府城带回来的,问白家买不买。 说起这个新房子,在许老太看来,要是没有现代家人们帮忙,哪有许家的今天。最该分享的就是她直播间的孩子们。 这个东西咋说呢,每家情况不同,人口多的那都要举手表决的,没法劝。 铁头的哥哥们不停点头赞同,不想投钱再挣钱,感觉不安稳,只想踏踏实实帮人干活。 “老年妇人组,杀鱼洗鱼扒鱼皮;青壮年妇人组敲鱼捏肉炒制组;包冻饺子粘豆包组。” 他又挥舞胳膊继续告知道:“另许家孙女许田芯,还将招工十三岁到十六岁以内的香胰子组。名单已经出来了,你们擎等着她到时喊名就行。” 所以咱家能碰上这样的好机会,我不信一天二十文的租子和饭食本钱挣不出来,商队到了,我们家只要拽住五个人吃饭就能回本还有剩,为啥不敢干?” “怎的了,铁头?” 这可真是个苦差事,消息不对等,小子很后悔自己多嘴说些没用的。面对大伙,不如直接说你能干些什么,你能挣几文来得简单,想通后,他索性敲锣说重要信息道: “总之,不同意工钱的,不好好干活偷懒的,直接筛掉换下一个,论天给工钱,干完一天活就结账,同意就按手印。” 我没讲究你们满桌子奶奶,怎么扯她身上去了。” 赶紧想,先到先得,先报上去要卖什么就会被先批准。打比方为避免大家都卖大碴粥窝窝头,先报名卖窝窝头的经同意了,后面再报名的就不能卖了!” 以前跟我关系还行的吧,人品倒…… 连这趟跟随刘老柱出门的小子也在劝家里: 许老太示意白家当家的和白家老妹子喝水:“我昨半夜才到家,今日又忙着看看村里被淹得咋样,再到新房转转,一来一回就这么晚了。要不然我还惦记要登你家门呢,这不巧了嘛,我家还缺二十口锅,这钱都准备好了,我寻思明儿去镇里顺路再去你家定石锅。” 这土墙,就算赶明刷上白灰也很复古,要是刷绿色墙围子更立体。 听完缘由,许老太也就明白了村里人的想法。 当初开大会说的那番话真的说到做到。而且那几位连自家货都没有卸,就凑头商议怎么帮助大伙,还让人家怎么样,还想要什么样的领路人。 刘老柱将银钱硬塞到两人手中,“一码是一码,许家早就把路费给了我,让我转交给你们。你们不收是几个意思?这不是给人家添心理负担吗?下回再借车会有顾虑,快拿着。” “啥,全收啦?”村里人震惊,许家鸟悄的到底在外面是做了啥买卖。 白家当家的特意把自己妹子带来,因为许老太是个寡婆,他也是个丧妻的,登门谈事只自己来不好,闻言赶紧笑着应下,二十口锅现成的,还费事去拉货作甚,回头他让伙计给送来。 喝口茶水才说明来意,想让许老太给引荐,租二道河一间屋子。 白家妹子急忙道:“不瞒老姐姐说,我白家卖的不会和你们村有冲突。我哥是打算赁间屋子卖长白参和鹿角虎皮,这都是从外村猎户那里收上来的。想着贵物什要卖给有眼力的,南面来的贵客回程时总要带点礼吧。我那念书的侄子也说,凡是礼最好是当地特产,这才想着借您光赁间屋子……” 第163章 开始领人 “要赁几间?” “能多赁吗?”白家当家的叫白桂堂,没想到二道河村能舍得多赁屋子。 依他看,这节骨眼不争抢起来就不错了。 这叫错过这村没这店,顺利的话,一年就能挣不少,就看敢不敢干了。 “你家买卖多,我寻思帮你多争取争取。”许老太多会说话呢,明明在帮刘老柱,她愣说成在帮白家争取。 “那太感谢妹子了,只要你们村舍得,最好是两间。我也不贪心多要,说多恐是会让你在中间为难。不过,你放心,无论几间,我白家不会倒手租给别人,都是自家人的营生。免得乱了你们村规矩,搞得乱七八糟就不好了。” 许老太听完心里更加妥帖,和眼明心亮的人说话就是利索。 许老太心想:村里那十间屋子,租出去两间,倒是没什么可舍不得的。 一方面看今日村里人反应,搞不好到最后会剩下空屋子。 许老二不解道:“啥叫十字架,你这画的不是让我刻桃木剑吗?” 许老二正和白桂堂聊着聊着掀开炕席,在炕土面上用木枝画了起来。如若细看他画的,就知这是现代水管的三通直接弯头,连接水管的地方。只是这里的人不常见,也不是这么个叫法。 心里却想着,没有人是随随便便成功的,许家如今能这么有名,想必也和随口就帮你着想的热心肠有关。 许田芯是听劝吃饱饭的性子,闻言点点头,只能这么办了。二叔有很多事情要做,有些事情终是钱雇人雕刻来得更便捷。 然后许老太才说明来意,对二儿子和孙女小声嘀咕了几句。 所以当晚,村民们还在眼巴巴望,大会呢,却只有许田芯拿着名单,站在台子上叫名字:“麦苗……” 许老太离开后,只看,叔侄俩直扑屋里,分工明确陪聊起来。 而是又问:“另一间也是卖鹿茸熊掌啥的吗?” 欠条就写,如若有天不再大集体做买卖,村里的人心散了,要分割这些地和十间房,你换算成当初我给你投钱比例,写上欠我许家一间房,再给多划出一块空地就行。 许老太示意白家人稍坐,“那我去将我们村里正叫来,具体的他能赁你家几间,租价如何,你们谈。” 而另一边,许老二和白桂堂热火朝天讨论的是陶片水管。 而关于白家租赁事宜,他们看过房子后看到炕都给搭好了,屋面也铺得很平,面积也很大,许老太出面帮讲得情还赠送个后面拴骡牛的棚子,倒是没讲价。只一个条件,要连租两年。 这不嘛,刘老柱拿到四十两租金, 就这般,白桂堂听闻许老太终于回来了,就赶紧带着亲妹子上门。 这回许老太彻底放心,内心还直咂舌。 许老二不好意思道:“我干过挖沟渠的活,见过这物什。所以就想问问您,这物什贵不贵?要是我们村定一批这陶制管道,大概我家前院到后院两个这般的长度,需要多少银钱。” 二叔这是透过现象看本质,把灵魂雕刻了出来。 他当时问过小儿子,怎么个不一般?那混小子一点没有读书人的斯文,竟然说越是招人眼红,越是说明不一般。 另外急忙派人去新房那里喊话:“快些停手,空出三间屋子别再修整,你们许奶奶要用牛粪马粪给房子外面烀出个城堡泡澡。” 好在她也不自卑,咱是啥呀?咱是几个月的家底,人家白家是百年家业。不着急,好饭不怕晚。 白家卖的东西,正好能补足,她们村没什么贵重礼物卖给贵客的缺憾。 好吧,桃木剑,这要是凿在香皂上倒是很爱本朝,这哪里是商标?不知道的以为在内涵境外不法势利,好像在施法震慑,用了我的皂,让你无处可逃。 “白奶奶,您听说过咱这附近的香山吗?” 正好你媳妇不知道要干啥,咱俩合伙包下洗浴那一块吧。 招人暗中留意的人越多,越是说明许家不一般。 为发展,最好啥都有卖的。 得令。 刘老柱当时还抱怨呢,说怎么总是我给你欠条,你欠我时,我写,我欠你时,还是我写。 反正刘老柱就图一个大伙念他好。 刘老柱早先在路上就和她提起过,说他自己就留下四间,随随便便的卖个两间房本钱就全回来了。别人不知,你还不知咱当初买地皮拢共多少银两吗? 他沉吟一下:“要是自己干活挖管道,像你说的还要将管子接到房子里,不算工钱只要料的话,那得八两银钱。” “这不是送上门来啦,快有了。” 许老太此时想到这些,其实她已经单方面定下要租给白家两间房。 心中已经打定主意,侄儿如若帮忙给写信,到家就派伙计连信带锅送来,正好许家要买二十口石锅,并不会耽搁明早出行。 不过,许老太没透实底,她不能说我一人就说得算,刘老柱他也得听我的。 白桂堂记得小儿子说的,或许互市就这么几年好光景,还能总惯着那面吗?这面凡是有血性的将军,养精蓄锐存马练兵几年后,绝对不会给外族胃口养大,到时城门一关,又会禁盐禁铁。他最好多签两年。 那就难看了,别人争抢,他们却不干,唉。 许老太解释道:“你们别误会,以免卖重样,就是我们里正来也要问,我这里递话要递个明白。” 另外还有一点,白家那位会读书的小子,眼下已是位秀才,要是赶明鲤鱼跳龙门再进一步成为举子,白家有铺子开在这里对村里有好处。起码外面消息知道的就能及时。 白家妹子想着两好合一好,赶明赁下屋子还要和许家常走动,最好让侄儿帮忙给写封信, 合着你白家的熊掌,比别人家兄长都多呗。 因为正是和她侄子非常要好的那位启蒙同窗家里,包下的香山。 白家妹子一愣:“自是听说过,那里香料和草有名的便宜,怎的?” 白桂堂猜测是用到铺子那面。因为一般自家埋不起管道,生活污水直接挑着倒壕沟里去,费事是费事,不费钱。 所以当刘老柱和许老太进屋时,屋里正聊得欢畅。 “往后租谁都是这个价,而且一般人咱还不租给他。让你说你就说,你知道人家卖一个熊掌能挣多少银钱不。你知道镇里眼下一间老破小铺子能卖二百两银不?那叫要么不开张,开张吃半年。” 白桂堂表示理解,起码要和中间人说实话:“那倒不是,要是能赁下两间的话,另一间卖裘皮。” “你不是说玉生他们……” 许田芯闻言很高兴。 她要的是和奶奶一起坐在摄像头前直播的画面(本书封面的样子),属实没想到二叔刻的是俩阿飘,前方手机加补光灯被刻成十字架。 你二叔大字都不识一个呢,他能干得了这个?你太瞧得起他了。” “明日就走。” 她侄儿那位同窗次次考秀才,次次考不中,没少誊写她侄儿笔记,以俩人交情,想必一封信就能搞定。 而且你们家还真可以将坛子摆屋里卖,那些商人路上摔了坛子补个碗,这就可以换上了。” 许老二:“……”劝解就好好劝,怎么还带抨击人的。 “宝儿啊,你这孩子啥都好,就是爱犯那大户人家的毛病,四眼叫齐,咱家条件还没到那一步,你得改。 “还有,宝儿啊,你那个事,他们白家有读书人又认识人多,你也陪唠嗑时打听打听。” 而且你要说那一老一少是咱俩刻香皂上,人家不是把咱俩用没了吗?咱可别的。 她连自己都没法劝服,毕竟曾经家里很缺钱,莫名其妙给刘老柱出五两银钱算怎么回事。 正好咱家不是与二道河许家有渊源? 许家也不一般。 “坐,坐,没啥麻烦的,就跑趟腿的事儿。 许田芯解释说是自家:“还想买不少。” 另一方面,刘老柱都缺钱成什么样了,不如弄出来一年租金用在基础设施建设上,这般更加惠恩村民。连她都会借光受用不尽,许老太当然要促成这事儿。 你要真稀罕这么设计,不如像当初说的,只外面那层包香皂的纸上是印是卡上这画的戳就得了,那也要钱找专人去刻,咱自己印。 许老太进来时听了两耳朵,忍不住笑着劝道: 白家妹子心想:那就需要她的秀才侄子帮忙写封信。 而她又不能把实话告诉别人,那是直播间家人们捐给村里的。当初看大家抢江受伤太可怜。 许老二和许田芯齐齐惊讶:“村里有钱?” 老万家卖豆腐丸子砂锅油饼,豆腐白菜土豆汤油饼,他家豆子多。若有需要,我可以给培训。” 白家原打算去镇里买间铺子。 但白奶奶没将话说满,万一她那位大侄儿不帮忙呢。 许老太说: “你先掏出来二十两做贡献,一个出水管,一个进水管,再出五两给新安个辘轳井接上管子。 白家妹子隐晦地看眼她大哥,无奈她大哥正忙着和许家二小子唠嗑,还聊得热火朝天的。 给许老太气的,这一路回来真是不容易,被村民们围着好不容易突破重围,又要和刘老柱磨叽: 许田芯看着木雕半成品,瞪着大眼睛撒谎鼓励道:“二叔,刻得挺好。”刻出了她和奶奶刚穿越那天,挂城楼当阿飘的特征。 雇人干活是雇人的,咱俩挣个热水钱。村民们都搓上澡修上脚也能有地儿挣个零钱。” 而这面许老太笑着出门后,特意去仓房寻到许老二和许田芯,让进屋陪客人说说话,喝点茶水。 白家有个窑厂,白桂堂谦虚那不是自己一家买卖,只是前些年入了股,可窑陶石瓦甚至铁,这都属于行内人不分家,准保认识这方面人。 白家奶奶没问咋就这么急,着急买要作甚,而是道:“那行,你等着信儿,等我回去给你问问。” 瞧瞧又是皮子又是鹿茸,咱家啥时候能做这种买卖。 与此同时,许家门外刘老柱迟迟不敢进院,就差上手拽许老太了:“咱说二十两两间小破茅草房,这快赶上抢了,这能行吗?那叫租,还一年。我怕凭白得罪人。” “我给你找人的话,也要二十两。” 要想去外面药铺买许多草蒸馏成精油,滴在香皂里,虽然用量少,但是成本依然会高出不少。 就是别再刻了。 要点实惠的,总比村里人给她戴高帽强。就等于将直播间家人们的好意再收回来,有一天村里要是真的再遇到什么难处,她再帮。 白家妹子眼神闪了闪:“是你们家要买草,还是村里谁家要买?” 只能拦住刘老柱,让私下和四伯七叔几人说说当个见证人就得了,再一个:“你给我写张欠条。” 但前几日也是他这位小儿子说,镇里铺子涨价太狠,买了也堵心,太不划算。论实惠还不如去二道河村,总感觉那个村子会不一般。 你听奶的,可别再为难你二叔干那细活,他一堆粗活打柜子等着呢。 白家兄妹俩连连笑着点头称是。 白玉堂很惊讶:“你小子怎么知道这个?” “哎呀,那要是你家要买的话……” 还打算将这事过明路,本想今日开大会时就宣布,说当初能买下那片荒地,许家曾帮扶村集体五两,许老太自己没同意。 “那像咱们初次去拿货,人家能实惠价卖给咱吗。别咱费劲去一回,来回两天的路白折腾了去,价钱和镇上却没有相差多少,那就不值当了,想着先打听打听。” 许老二连忙问:“那要是在井口那里再安条进水管道呢。就是咱这面摇辘轳井,那面水就在屋里锅里出来了。” 一家卖大碴粥配馅饼,四个馅饼一碗粥就是四十文钱套餐。 并且没有认识人介绍根本不零卖,那都是直接供货给城里。 我啊,说实话,倒是真盼着你们来。于我家来讲,这样往后买个缸添个坛子就近便了。 “怎么还卖上兄长了呢。” 白家妹子立马接话道:“麻烦你了,老姐姐。” …… 因为这个季节本就没什么鲜,今年准备不足。她用的还是以前自家采摘的山刺玫。 彼时,叔侄俩正蹲在一堆木头前大眼瞪小眼。 爹,您去问问,能否赁屋子,挨着许家最好。 说那个干啥呀?她三个儿子该以为她缺心眼了。 许家这女娃还真问对人了。 总之,关于房屋和宅基地就是这么定下的。 另外还对她说,将来如若到了分割这些房屋地皮时,再单独给她许家留下一间,对得起她当初赞助那五两银钱就行。良心要放正。 那对叔侄收获颇丰啊。 许田芯叫白家妹子白奶奶,正向女客打听着: 白家兄妹直到离开还纳闷,这是谁在陪谁聊天。 “重新划分,玉生那几家有实力买粮食的必须做饭食,要不然都不卖饭,都嚷嚷要打工挣现钱,只靠我家商队够吃吗? 我已帮他们想好,他们一家卖盒饭,几十文一份。 刘老柱再次急火火出门,还开啥大会呀,他们需要再开个碰头小会。 像关爷爷那么制成泡套药方子,成本甚至更高。她和关爷爷凑头研究过。 所以压根儿没想将名下十个房屋,和剩下那一大片空地,全占为己有,只留四间就好。 如此,要是能大批量的买和薄荷运回来,八千块皂角至少能节省四五两银钱的开支。 白桂堂想起小儿子说的,互市后,各种毛皮就会流入,再加上咱这里毛皮本就不错。找个合适的地点,一间卖人参鹿茸袍子熊掌等珍品,一间专门卖狐貂豹兔的裘衣皮子。商贾回程路上相中就会下手。 虽说这种可能性很小,她那家中最小的侄儿猴变的,很是聪慧会交人: “你们打算哪日去香山?” 麦苗乐得,她就知道不白和田芯做好姐妹。 “春杏,红英,羊角,二胖……念到名字的随我来。” 这些姑娘的亲娘亲奶奶都嫉妒了,村委会还不如田芯一个孩子靠谱,人家说雇人就真宣布。 第164章 “田芯儿给开多少工钱?” 问话婆子瞪着眼睛,看向往常在家里不咋打眼的孙女,不明白田芯儿怎就相中这个笨的了。比起其他孙女,这个一棍子打不出屁来。万一被退回来,还不如换灵巧的去。 “全部干完,一人发四百个铜板。” “多少?!”婆子懵了,家里汉子出门背货蹲活,有时走一两个月拢共也挣不来这些。 而这话一出,接连的问题砸过来。 “全部干完是要干多久?是论天发铜板,还是全干完到最后再发。” 回话姑娘叫红枣,看全家震惊脸望着她,都没心思吃饭了,她也只能放下筷子,细细回答道: “田芯儿妹子说,定不准干多久,属于包活的。我们这伙人要是手脚麻利,事情也顺利,可能半个月后就没什么活了,等着晾干就行。但要是不顺,就要二三十天也不一定。” 红枣突然被她伯娘拧了耳朵,急忙道:“是论天,先照三十日算每天给发点工钱,当晚结算。” 红枣没告诉家里人的是,田芯知道她们这些姑娘家从没摸过钱,才没嫌麻烦要天天给发铜板。还说,这样她们每晚入睡就能开开心心摸摸一天劳动所得,踏实也有干劲儿,高高兴兴入睡盼天亮。 姑娘们没摸过钱的情形在村里常见,这也是好些年轻女孩为啥着急嫁人的原因之一。 奶奶说,她们几家已经打算好,索性大大方方请建房子的吃顿饭。 他这是想成仙啊,老吃供果,一点信仰也没有。 因为看许老太反应就知道。 “你快拉倒吧,咱村没有那样丧良心的人。别看咱自己能吃却绝不能给外人,万一给毒到呢。” 许田芯之所以管五天饭,还有一个原因是,她奶会挑出几日教那几家做饭。 所以不要小瞧那些贩货的,往后就统一俗称走镖人员。 她家做鱼肉松,指定会剩下不少鱼头。 而我想说的是啥意思呢,比起咱普通人,那些普通走镖的人都不会是穷人,明白不? 你给人家吃没油水的,本就冷,好不容易到落脚点却吃得清汤寡水,下回还来就怪了。我可不希望到时都跑去我家,我希望咱们都挣钱。” 这几年光景不好,村里很穷的人家会特意去趟岔路河村采摘蓖麻籽。 “有!”许老太心想,她孙女那里啊,眼看就要做皂,日日都要熬猪油。 可当晚和红枣家一样对话的还有不少人家,他们对如此高的工钱既眼热又懵逼。 她们这些姑娘,只听说过许家四间新鲜没见过的大房子,有暗自羡慕过,还真没敢想有天会住进去。 此时,红枣爹很感动于许家人能拉拔他闺女一把,这样孩子挣钱后,在家受待见会多分口饭。 所以此时关二秃见到满桌子比谁都高兴,但是说实话,林子里初遇时却给他吓一大跳,差点加重伤势。 还说她家那份就请干活的姑娘们吃吧。这里的女孩子们苦,瞧瞧你定的名单还都是家里不受待见的,想必就没吃饱过。 另几家闻言纷纷点头,但像王家难处也是实实在在摆在那里。先是借光许家跟着买地建房空了家底,眼下开饭铺,少说也要存些粮食盐巴调料添置锅具,这又是一笔不小开支。 但在红枣爹看来,他闺女虽剩下个爹,却不如许家田芯儿。 “我说有就有,安心。”包括盐巴,许老太心想,你们都别着急,你等我一家家找过去私聊,通通都能安排上。 许老太:“对,我家还卖鱼丸,直接批发给你省事儿,人进屋菜就好。” 许老太一直没给关二秃结账,因为要等满桌子回来最后一起结,要不然账目乱套。 而吃到嘴里的才真正属于那些女孩子,发多少银钱不过是过过手,远不如想奖励辛苦就做顿饭,这样小姑娘们也更能有力气干活。 一年中总会捡一些蓖麻炒菜。 不过,她孙女为节省成本,也要掺和蓖麻油和菜籽油。听说植物油和动物油两搀做皂还好呢,动物油有稳定性,皂角不变形,植物油更去污。 可红枣觉得,好像不是这样的,田芯儿妹妹当时说管饭时,语气平常,还说晚上就当作烧炕了,一起住,当试验水管一起洗澡。 开一天会了,没见这人。 她拿自己大儿子举例。 是的,红枣的 大多数的姑娘只有嫁人了,才有可能当家做主,摸到属于自己小家的钱。 因为有的爹活着,在家说得不算,娃照样受委屈和死了爹差不多。 将蓖麻用石磨碾碎,用水熬煮会浮出一层油。再深层的手艺,村里人就不会了。只到这一步就将那层油留下炖菜用。 红枣没娘,和许田芯儿一样,生下她没两年身子垮了就没了。伯母婶子总以长辈身份教训她,好在她还有亲爹。 说让她们那五天不回家住,住在许家新房。 许老太还真有个好主意:“你用油滋了炖白菜炖酸菜,也用油滋了当肉烙馅饼。包括你们谁做盒饭,也可用油滋了炒菜。油滋了比买板油和现成油,还有买猪肉划算。” 红枣的伯母婶娘和堂姐们听到这话,这才忍下嫉妒,谁会白请吃饭,一定会累半死才发这么高的工钱还管饭。 也早就听说许奶奶做饭好吃,能香出十里地,她也能有机会尝尝了。 “那一趟下来,他们少说挣好几十两。尤其咱这是往境外贩卖,可不是府城到县城倒几车货的小货郎小打小闹,可想而知,一趟下来每人酬劳会给多少。 只不过这是摔了?颧骨确青不是摔的还能是被人打的不成? 关二秃没空聊自己,要是实话真是被揍的,因为那家人嫌弃他抽血多,说不是滴血认亲,而是跑他们家灌血肠来了,挤了又挤血,骂他啥也不是。 五天,更是足够让她缓口气,不用面对家里本就穷,风倒屋塌后更是日日挨骂挨掐。 老万家大哥又道:“我还可以做鱼丸炖豆腐。” 老万家大哥说:“我知道了,我炖什么五肉砂锅,我就该炖鱼头炖豆腐配油饼往外卖。” 懵逼的是:“让你们明早干啥去?” 与此同时,许家也讨论得激情澎湃。 “可哪有油滋了?”总不能谁去买板油,他们跑猪肉摊蹲着跟踪对方到家里。 王玉生笑着搓搓两手,有些不好意思踌躇道:“婶子,你能帮我家也想想吗?你老说,做酸菜汤配馅饼,可啥馅的呢?既要节省本钱又能赚到钱。” “我知道了,吃,给商队。” 红枣更信田芯儿妹妹没想累死她们,是想让她们趁机吃几天好的。 可让村里人感到奇怪就奇怪在这里。 听说雇人不是要做澡豆和洗衣裳的皂?怎么还要用油不成。谁家用油能洗干净脸和衣裳,这不是扯淡吗? 那要是不用油,捡蓖麻做甚。 她大儿子当年被人看重出去贩货,来回走几个月之久。回来后,又是给自己娶上了媳妇又是给家里添了田地。 “跟车去岔路河村。”岔路河村有名的盐碱地。那里最有名的是有不少野生蓖麻籽。 关二秃没空聊这些:“你看谁回来啦?” 而有的爹死了,却多年后照样是个传说,一般人拼不过。听说连许家老老太,当年看到许有田抱着闺女笑,也不敢说不好听的话,愣是硬夸了几句。 事情就是这样。 到时,她奶做一遍,学的人做一遍甚至两遍,因为要看看做一大锅到底能卖多少碗。 虽然吃不好那东西能毒死人,已经死好些,也中毒好些人。但是真正的穷人常年不吃油,肚里一点油水也没有也就顾不上那么多。 正说着话,关二秃面带喜色颧骨确青进屋。 即使红枣已经想象到,根本留不到入睡前就要上交,但是能揣回来摸一路,还能给她爹看看不是? 不过,让红枣感到最高兴的是,在打工的日子里,许家有五天包吃包住。 许老太一拍炕席,“你说的咋那么对,我家不用鱼头,用也用不了太多,到时鱼头可以便宜卖给你,咱两家分。” 许老太看着大家认真道:“要做带油的馅,不能包全素馅,就算你饼子想省成本,一大锅酸菜汤里也要放油放肉。” 王玉生家囤猪肉屯粮,情况实在不允许,又要卖多少钱才划算,他想让许老太给出主意节省还能留住客。 闻言道:“你好好干,那五日管吃管住,可能是活累,顾不上回家。要手脚勤快,别被退回。” 许老太听说关二秃去外村挣钱帮人滴血认亲,看造得那样,她猜测想必又顺道去陵园购了。 几家终于松口气,只囤油滋了能省不少成本,这确实是个妙招。 “艾玛,你谁呀?桌子呀!” 满桌子打扮成媒婆样,走南闯北卖套才不会被人盯上。只是人在外,没有化妆品就打扮粗糙些。 林正英大师见到满桌子,此时都不知道该用哪张符能镇住这鬼样。 第165章 朋友一生一起走 许老太伸出两手:“桌子。” 满桌子站在门口深情呼唤道:“老姐!” 许田芯人在仓房挑拣大米里生的虫子,却也知道好像是满桌子奶奶回来了。 因为直播间背景音乐忽然唱道:“我最亲爱的,你过的怎么样,没我的日子,你别来无恙……” 能让她奶如此惦记的,也就那位。 许田芯赶紧放下簸箕对于芹娘道:“婶娘,满桌子奶奶回来了,我去看看。” 于芹娘连忙点头,她好像也听到动静了。 当许田芯见到满桌子奶奶时,惊愕得躲在门边连眨两下眼睛。 讨厌得是直播间背景音乐还打趣,音乐又突然变成了:“漂亮的,让我面红的可爱女人……” 可事实上,眼下满桌子奶奶和漂亮一点儿不沾边。 更何况你不是让我和你七叔帮着管事,说还要给俺俩发澡票工钱?这是万万没敢想的。 他当初说你还有那玩意儿呢?他早就没有了。 满桌子听了既心里暖暖,又装作很嫌弃般,夸张地说道: 而且有了油滋了做荤菜,今晚又在许家聊了不少,他们发现每次聊完真的是收获不少,也托底不少。 如今,看到这些钱,他也又有了。 可满桌子还以为自己打扮得挺好的呢,特意到家前拾掇拾掇,你说也没处照照就弄茬了,整得让老姐跟着一起在村里人面前丢脸。 你瞅瞅,这不就给老姐省下了五十二文带了回来,正好身上带的钱多不敢乱走给娃买点啥,就当作给田芯买点零嘴。 “她关爷爷,你……”许老太脸上的笑意顿住,咋啦? 许田芯以前想象不出吃孩子是什么样,从今往后算是有了画面。 刘老柱还好,猜到了许老太在县里无缘无故消失那天,是和关二秃合伙做买卖有关。 其实破的没有那么多,关二秃拿出去挣钱的手艺还是不错的,那些套全是他一个个细心炮制惊喜挑选。 于芹娘和满桌子都笑,真想说:有。 许老太趁机将之前的五两银钱找出来,连同这二十三两银钱一分为二推给关二秃:“我卖那笔,你该得五两,这笔你该得十一两半,一共十六两半,你数数,用桌子刚才的话,我也不辱使命。” “挣了多少?能结账了吧。”关二秃搓搓手着急要钱,不是信不着面前俩老太,而是他一方面要趁着入冬前进些药材,二是要用钱打药柜。其他都可以等,药柜再不打就要来不及了。 屋里,关爷爷也正讲到,在坟地和满桌子奶奶相遇时的境况。 而老万家大哥和王玉生等人离开时是对许老太说:“那我们也先走了,要回家商量商量,不能唬弄着做饭。” 往后许家就是他唯一的亲戚家,一句话,一生情,一起走。 而屋里,转瞬间就剩下许老太和关二秃,以及炕上的几十两银钱。 “艾玛,娃呀,奶奶可不用你做饭,你煮饭四大慢,比船靠岸,乌龟爬山和求人办事还慢,我啥时候才能吃到嘴。” 但万家王家还有四伯七叔他们都看傻眼了:我的天,这仨人又在外面做了啥事挣到了大钱。 眼下和老姐妹一比,搞得她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八十文就为尝尝鹿肉是啥味道,咋那么不会勤俭持家。 随着大家默契般陆陆续续出门,满桌子正好听到于芹娘在灶房问许田芯干啥呢。 咱女人最美的样子不是枝招展,而是干活时眼里的光,掏出自己辛苦赚的钱,往炕上一扔时嘴角的笑。 眼皮抹了绿。 但这话,满桌子不打算告诉她老姐,没得让老姐跟着心酸,万一不好意思收钱呢。 关二秃之所以如此激动,因为他觉得许老太给他的不止是钱,还有重拾自尊的信心。 满桌子说的是实话,只是这实话里掺着水分。 所以关二秃一份,老姐一份,她挣提成那一份,该谁的都不能少一文。 七叔笑道:“不干,我和你四伯家里的小子们没啥大出息,举手表决都要安稳,不想先掏本钱怕赔本,像我家也是被淹了,属实情况不允许,那我们就尊重孩子们的想法。不过,怕就怕在等你们这些先行一步的挣了大钱,他们又会眼红想干。” 因为他们认为许老太说得对,以前计划村里好些家一起干饭食买卖,那时候可以让卖一些便宜饭,毕竟干的人数多,样式就要多,有贵有极便宜的就当作给人家客商多些选择。 何况出发时带着那么几筐货物,他没翻过又不瞎,只是直到眼下也不清楚卖的是啥。 她老姐以前是啥样的人,她说不太准。应是和普通的婆子没啥大差别。 许老太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而满桌子是挣了三两半提成钱。 许老太想起自己吃的鹿肉八十文。 田芯做饭特别讲究,这个擦擦,那个洗洗。要是让刷碗就更完了,要么不干,干完天黑,恨不得把碗架子里的盐罐子都刷的干干净净,所以于芹娘从不用许田芯刷碗。 吹得满桌子两个腮帮子,在离开那家青楼后,连着两日喝水往下淌哈喇子。 这三位就算边说话边离开了,刘老柱只在离开前对许老太说了句:“我明日带人出门卖货。” 满桌子奶奶闻言,一边应景得跟着大家一起笑自己,一边有些不好意思问她奶奶道:“老姐,我现在是不是真的又臭又丑的?” “那倒不怕,那面空着那么大片地,明年还会盖房,到时如果后悔的人多,再盖再出摊就是了,只是不能卖重样。 眉毛画两道细细的黑线,可能是路上打过盹蹭到了太阳穴。因补妆没处照镜子,下面又补两条,补错位置彻底成了黑框两条杠。 关二秃还想藏着,要面子,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他掉眼泪,只能扭着身子用袖子挡脸。 臭是一定的。 这趟出门,满桌子在路上越发想得清楚,她往后要做的是和老姐一起挣钱,这就已经情意深厚,备不住上辈子应是亲姐妹才会有这般造化,而不该用情意绑着老姐靠人施舍。 出了门也不敢乱走,怕去的地方越多,越容易被人盯上,这些铜板我就带了一路,都快成我心病了。 刘老柱好脾气道: 将这钱默默收了,又特意将那三两半工钱用红封装上,双手放到满桌子怀里:“这才开始。” 但让许老太没想到的是,半两饭费路费连同住宿钱却没完,桌子竟然还给她剩回来五十二个铜板。 早先藏裤裆里的碎银,在快到家里时就掏了出来。 合着眼下谁沾边许家就跟着挣大钱啊,那到底算作谁家的祖坟冒了青烟。 又摘掉头上五颜六色的,打开乱七八糟的头发别有洞天。 而且要他说心里话,这个岁数不是呗,没有这疼那疼处处要钱,而是还能出门挣钱的就是大宝贝,笑谈人家外貌干啥? 也连忙止了笑认真道:“对对,洗干净就好了,能全须全尾回来不比我强?老妹子,你是这个。” 唇色也画得通红通红却因喝水外扩不少,好像刚刚吃过人。 又不知是从哪里讨来的口脂或是红纸,脸蛋抹了两坨大红色,由于晕染开像在脸蛋上蹭了两手血,上面还带着黑指印。 “走一个多月,一天才勾几个铜板,你没吃饭?” 但毕竟都是村里比较拔尖的体面人,涉及到银钱的事儿,到这时本就该不用人赶就要离开,更何况还哭了一个。 尤其是这些日天不好下雨又刮风,你说这天气咋跟男人一样那么不靠谱,总怕忽然掉下钱来被人发现抢了去。” 管是发多发少呢,没想到我和你七叔老了老了还享起福来。瞧着吧,要是赶明按月发工钱,我们家连曾孙媳都会盼我长寿。” 她想着管不了物价,她还管不了自己的嘴吗,就不吃看能把她咋地。 今年也能给师父和女婿,包括他曾捡过供果的那些坟地通通多烧些纸钱。 四伯闻言是笑着说: “多亏田芯那丫头有厚缘和大官说上了话,给咱带来明年隔一段日子就会来商队的消息,那一年都不会闲着,这个消息太重要,等于托了底。 “那哪能,老姐,不吃饭不就饿死了。我有那么几回,帮大车店做饭或是浆洗浆洗衣裳被褥,就没收我住宿钱。” 眼下,满桌子正用剪子划开鞋的前尖,从里面往外倒碎银。 喊着这话也离开了屋里。 事实上,其中有二十多个套是被满桌子吹破的。 有了关二秃这一出,当晚村里各家不疯就怪了。 她在外这些时日从没吃过一口菜,只吃卖得最便宜的干粮,甚至有时赶路都没有热水也没带干粮,就咽口吐沫垫吧垫吧。 她那五两当初早就没了,但是在府城买东西最缺钱时也没想动过关二秃的银钱。 还喝过泡套的奶,连奶汤子带药材一点没浪费。喝那种冒凉风的泡套水,你还别说,嗓子都清凉。 满桌子也不想这么苦的,可外面卖啥都贵。 而前期许老太自己还单卖了一笔,卖了三百个套挣了十两银钱,她和关二秃一人分得五两。 所以谁让他挺起胸膛重新做人,他往后就一句话,唯命是从。 菜贵,她不吃,白面馒头贵,她不吃。 到时大伙都帮着种地收菜腌菜,只要勤快不怕挣不到工钱。” 当许老太说完“都不是外人”时,满桌子忽然就咧开血盆大口笑了: “老姐,我没有辱了你给的使命。去掉三十多个破的和给人看的样品,我将剩下的全卖了,一个也没剩。” 这不嘛,既然老姐发话,屋里没外人,满桌子就来到炕边开始倒钱。 他们是天天讨论怎么钱,人家是从各种边边角角往里面进钱。 不可能是遇到了人。 关二秃的眼泪,正无声地顺着被人揍得青紫的脸庞落了下来。 关二秃至今记得那次在坟地遇到许老太和许田芯时,许老太说和村里人吵嘴,甚至有时出门撒谎吹牛是为了自尊。 尤其她们这个岁数敢出门走南闯北,谁不得敬佩? 关二秃这才发觉自己失言,甭管多大岁数也是女人。 此时,许老太看着这辛苦省下的五十二个铜板,又见桌子欢欢喜喜地望着她,愣是说不出不要了像随口赏人的话。 所以再加上前期卖的那笔货款,只关二秃一人就该得十六两半银钱。 终于有底气对早死的女婿说:“你在那面放心吧,岳父会给你娃养得好好的。没爹也不会让他饿着冷着。” 为了逗青楼姑娘们前仰后合地笑,好帮她说好话多留些套。有姑娘提出让她吹几个看看会不会漏,她就当着一众人面前卖力吹。吹到后面,已经不是想看漏不漏了,而是非让她出丑吹破才会多留货。 接着就严肃了表情像置气一般,将这些银钱用衣襟兜着就明晃晃挺直腰板出了许家门,脚步迈得铿锵有力。一把年纪咋了?他还年轻! 真的是大钱,满桌子带走了八百个套,真照许老太说的那般有一百个是样品、破洞的,白送的、还有她吹破不能用的。剩下七百个都卖了。 所以我家那几个没出息的不干买卖就不干吧。 四伯和七叔率先拄拐站起身,打着哈哈道: “挣到银两就是天大的好事儿,这对庄户人家来说太难得。一生能有一次都算打着灯笼难找,先可着这欢喜事好好唠唠。至于别的事不是一朝一夕促成的,赶明大伙再凑一堆好好细说。” 哗啦哗啦,全是掉炕上钱的声音。 关二秃:“有粮,你等我出去显摆一圈再给你木料钱。” 眼下身上除了光秃秃的样品板,所有货钱加在一起倒在炕上是二十三两银钱。 关二秃哽咽着:“谢谢。” 那是作甚? “有那么两家买的数有零有整的,就没法换碎银。 刘老柱也急忙借着这话,一边搀扶四伯往外走,一边为避免尴尬扯别的话题问道: “您和七叔真就不打算弄一摊买卖干干?” 关二秃坚定的给满桌子老妹子竖竖大拇指。 懂得心疼女人辛苦的男人也最帅,这都是有数的。 以前就听满桌子奶奶提起过,她说五颜六色里,独独只喜欢绿,眼皮绿的人发慌。 可眼下只他们这几大家挑头,这就等于是承包这一摊了,那就要舍得下本钱还要好吃才能挣到钱,走精品路线。 这是从许老太那份十一两里提成出来的。毕竟应该她出去卖,她没空转包给老姐妹了,这份工钱就该由她出,包括之前事先给的半两饭费路费住宿费也是她掏的。 田芯说要给桌子奶奶做饭,上车饺子下车面,她想要打荷包蛋做肉卤子煮面条。 关二秃离开前冲许老太忽然笑得像个老顽童,还给作个揖。 许田芯想起村里上年纪妇人骂那些打扮妖道的话:“抹得跟吃死孩子似的。” 可眼下她却是自信老姐能干出看她辛苦,不好意思收下属于自己那份钱的事,容易转手就都扔给她。 说起这事儿,关二秃也委屈,那到底是希望验出来是自家孩子,还是希望不是啊? 虽说挨顿揍挣到点辛苦钱,但往后再接这种营生时,一定要事先问好诉求是啥,免得费力不讨好。 还有一个慢是蘑菇汉,满桌子差些顺口说秃噜嘴,这埋汰话,可不能说出来污了咱清清亮亮的小姑娘。 满桌子看向许老太,用眼神询问,屋里有这么些外人能说吗? 许家仨有和大力归来正好遇见。 “艾玛呀,老姐啊,你这不是浪费红纸吗?整这景干啥。”随后倒出银钱,就笑得豁牙漏齿抱住许老太忍不住开心地笑。 灶房那面还传出许田芯委屈的声音:“我哪有那么磨蹭。” 可家穷为了节省布料,不是文雅人和正经郎中的长袖做法,袖子不仅不够长根本挡不住,而且连手上也有破皮的伤。动作却是很斯文,这该咋是咋。 屋里所有人也就都看到了。 她本觉得自己已经够会过日子的,可咱得承认作为现代人有通病,有时见过世面思想上开化过,就觉得宁可多钱也不要错过,先享受了大不了赶明再挣,真是敢钱。 不过,就算不出摊不知道该卖啥饭食,想必到明年情况也会更好,咱们会再囤些荒地种菜。不再便宜卖给咱们新房那面的荒地,就去旁处囤。 许田芯听到她奶奶斩钉截铁说: “谁说的?桌子,你就记住了,认真挣钱的女人最美。” 还没等煽情说出朋友一生一起走,满桌子就拧眉道: 为何弄块抹额别着朵,因为里面藏着不少铜板。 关爷爷哈哈笑着说,他打照面就只顾胡乱吼着:“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有了这些银钱,他终于能在入冬前,给他外孙和闺女做件厚厚的衣。 他只出门给人验个血都挨顿胖揍呢。 在坐的虽然都好奇,到底是卖了啥转眼挣二十多两,这怎么凡是沾了许老太,好像都在外面抢了钱一样。 蓬头垢面好像被炸过的头发上,插着红粉黄各种颜色小野盘一圈儿。 好吧,好像又犯了现代人的通病,许老太拍拍满桌子干吧瘦的身体:“给你留着抹红嘴唇用,也不算浪费。走,跟我去洗澡,我给你好好搓搓。” 多写了一些,补给昨天。大美妞们,我争取将之前断更的都慢慢地补给大家。每天哪怕只多几百字多一千字也会尽量多写的。 补完后,还会争取将打赏加更的加起来。 感谢大美妞们在我家中有事断更期间,一直以来的支持和理解。 第166章 大河向东流哇 许家早就吃完饭,只剩下满桌子晚归还没吃。 炕桌支上。 许田芯端进屋一大碗带荷包蛋的肉酱拌面,配着晚上剩下的半盘醋溜白菜,还有一小盘新煎的小鱼放在满桌子奶奶面前。 这小鱼还是村里那些奶奶来串门子时带来的。 说发水那几日,村里鱼多到有腿脚不好的爷爷,为不给家里添乱啥也不干,就寻一处大坝缺口那里捡鱼。 找不到多余渔网,村里大小渔网全都在用着,他们就空手套白狼等鱼蹦上来收走。 还美其名曰,没蹦上来的说明鱼身体不好就不要了。 那心态好的,家里房子都淹了,给来串门子的奶奶至今说起来还气得不行。 不过,确实捡回家不少,也就当个礼送给许家不少。 此时,满桌子刚洗完澡,是她老姐帮忙给搓的背。 可村里人却感受不咋好,大会呢,名单呢,接下来该干啥呀。 就在村民们落寞的要陆续散场时,胡椒和刘靖栋代表刘老柱出现了。 “你做?” 于芹娘啥啥都不清楚,家里这趟买的物什婆母也一直没空细说,还不清楚里面有她的衣裳。 满桌子应道:“那对,咱遭罪挣钱就为吃饱穿暖。” 许老太继续说道:“另一方面,这回出门你没发现吗?唉,那心酸的话就不提了。” 贵客看咱这形象,没等吃到饭就会先觉得不值,咱为这一点也不能穿用的太破。 她有原身记忆会做衣裳和真做是两码事。 此时许老太是看着满桌子心里琢磨着,她家那仨傻小子的褥子不能做了,等下一次老三送货回来让再买再做,左不过差一个月缝褥子快,她和芹娘一起贪点黑就能赶工出来。 “那捞上来的鱼呢?” 闻言也没隐瞒,回答道: 到时也不告诉是给我家做,连我那儿媳妇我都不告诉,免得给我说秃噜嘴不好意思收工钱,只给尺寸。” 这认字的跟别人想的就是不一样,人家懂一个颜色搭配美。 所以可见当晚许老太和满桌子互相挑破心思后,你想方设法贴补我,我想方设法帮你省钱,这对干姐妹感情好得就差又搂一起去。 难怪他走这段日子老儿子没长个,这是长心眼了,都让心眼坠住了。 只是用做褥子的和粗布做衣裳,那娘仨会穿一样而已。 许老太摇摇头:“我哪有空,这不是想着,把腰肩领围袖长给量准记下来,正好明日刘老柱去外村卖货,让他帮忙捎给我那儿媳她亲娘。我不是还托她给做鞋卖吗?连着那些做鞋的布面和也一起送过去。” 刘老柱带走几位当初一起进货的小子,他们这就要黑瞎子北村,下夹树沟、牛槽屯、宋洼子,郝家村,范家堡子、靠山屯走一趟,正好路过于芹娘的娘家能卸下货。 满桌子听完,赶紧放下筷子要帮忙丈量田芯身量。 这回出门卖货准备充足,刘老柱学着许老太卖套提前做个板子,上面挂着各种样品,不能挂的也画上,不用再扯开衣襟露出胸膛展示。 或许以前也不是不心疼孩子,只是孩子多不显。 他们又上路了,真好。 倒是等等他啊,他还没念名单。 许老太将给亲家母做鞋的布和还有针线搬到货车上。 刘老柱哈哈笑了,此刻望着村里小子们的目光像看自家小子一样。 不过,不影响她笑着应是。 而且让桌子回去忙乎忙乎家里事养一个月,回头还要带那俩小子来帮她出摊,不穿暖和点一身破补丁给人打饭也不好看。 所以于公于私,许老太都不想抠门算计那点和布匹。 这对干姐妹各存着“小心思”。 红枣爹没有后眼,要是有后眼,知晓后来他闺女常出门,都走得他有点麻木了,一天天的比他还忙,他一定不会浪费眼下多余的感情。 此时刘老柱背着样式板莫名有些自得。 这面满桌子下炕帮忙是帮忙,心里却另有打算。 许老二也没了心情整景,直接叫走十个村里有点木匠活基础的,让帮关二秃打柜子。他真是干不过来了,娘让他别挣关叔那份工钱,让村里人挣吧,他从旁指导就行。 别急啊,胡椒示意刘靖栋念名单,这是给她家和许家澡堂买卖干活挖管道,也给工钱,要雇好些壮小伙呢。 “你们咋编的?” 我也是想着,咱家到时招待贵客穿得破破烂烂的,卖的饭食却挺贵,那也没有说服力啊。 当听到是田芯画的,夸道:“要不说还得是认字的呀。” 同时跟随许家车辆的,还有许田芯雇来的那二十位姑娘。 当外面白家来送坛子和白秀才帮忙写的书信时,满桌子趁许老太出门与人客套时,拿着炕边单子去找于芹娘要布匹,说她要给做,还看着于芹娘啧啧两声:“你可真是摊上个好婆母,芹娘啊,好好孝顺你娘。” 许老太也没客气。 而此时,一辆辆车伴着直播间背景音乐:“说走咱就走啊,你有我有全都有哇”渐行渐远,家人们也在这个清晨唰唰点赞。 许老太一边示意满桌子快趁热吃,一边聊心里话道: 有满桌子帮她掌眼更放心。 那一嗓子吓得她老头直侧目。 但她家却不添,她着急给大儿子看脑子。她大儿人摔坏本就不聪明,现在还学人家秃顶了,可见那傻病再不治就要来不及,她得攒钱。 或许因为这一刻吧,看见的全是熟悉的脸庞,终于能卸下所有防备,吃的又是家里用心做的饭,屁股挨着的是暖和和的热炕。 刘老柱还让昨夜归家探望他的老儿帮着设计几句小词,其中有一句他觉得真挺好,那句是:“不买剪子扯布,那不是成了胡扯吗?” 王玉生搀扶四伯,替不认字的四伯念名单出现了。 没想到回家却忽然脆弱起来。 她还以为那点带颜色的是给侄女做衣裳,而剩下全是预备卖的。 还有大雇主许家,于芹娘和许老二两口子站在了台上,他俩手里没纸,他俩是死记硬背的名单。 许老太打算带老四出门见见世面。 眼下这些姑娘们平均年纪才十五岁上下,头一次没有家人跟着要离开家去十里外采摘蓖麻籽,当爹娘的忽然就五味杂陈上了。 满桌子应道:“那我得把孙儿送他姥姥家去,我给拿点啥让养到年前,放心吧,老姐。” 而许老四又不敌他三哥身量高,就留老三和大力在家刮大白。 这趟没带许老三,因为挖出水进水管道的图纸不难,四伯和七叔就能带人干活。 再让亲家母那面给白做衣裳做被子,不是那么回事。 只是刘靖栋念名字时出个小插曲。 至于平日里,你们只要有空爱咋捞咋捞。不过,别像个傻蛋似的只捞家门口的,朝那对面村下游方向走走,冬捕时,村里也会提前圈上属于集体的范围,圈上的位置就不准碰了。 就当作少挣几两。 满桌子心想: 出门在外这段日子,真无所谓渴了饿了,就是不停地赶路到陌生的地方,排队进不同的城池,不停地和陌生人打交道卖货,不敢张嘴也要逼着自己张嘴,啥也不寻思。 芹娘那大弟弟在这里白帮忙干活,这两日我细品过,那真是个实诚的后生,咱不给一文工钱也就算了。 要不说每个年纪都有属于它的显眼包。 这不嘛,她被 这趟去掉给老姐妹的三两半工钱,桌子帮她纯挣八两。 像红枣爹望着女儿瘦瘦弱弱的背影就有些心下感慨,想起女儿曾经不及膝高的样子,感觉一晃眼就能背筐出门挣钱。 “你说我得给点工钱吧? 赶紧给孙女量完衣裳尺寸好打发走。 为啥是半结束呢,这些成年人就是不如田芯一个半大孩子,连结束都拖泥带水的,干啥都不利索,村民们在底下小声吐槽。 同行一起卖货的小子们闻言打趣道:“快拉倒吧,叔,一点不押韵,还不如俺们几个编的小词。” 这些家里还是有不少疼闺女的人。 秉着尊老爱幼,四伯这面先开大会喊话道: 从即日起,二道河村一起捕鱼的日子半结束了。 要不说还得是许家,许家赶紧发话吧。 而没有船没有冬捕的凿子,要么有空自己制自己买,要么就到村里铜板借,每借一天收租子。 于芹娘没磨叽,直接默背各个干活小组成员,并且提前说好,念到名字的就喊到出列。 她披散着半湿的头发坐在炕桌前,卷起一筷子浓浓肉香味的面条,吃进嘴里时,只尝到味儿就差点给她香哭了。 更何况桌子家大儿又是那种情况,还是儿子儿媳全带出来一起干活挣钱更让人放心。到时就让住在新房那里,就当作夜里看铺子了。 他回眸看向村里,想起许老太那句话: 更不能少了一个个无名之辈,大家要一起努力才能有结果。 她明日归家前,将和布匹全扛回去给做好送来就完事。 许老太被问就拿出孙女画的样式图,还有几人尺寸递给了满桌子看:“你看做成这式样行不行?都是我孙女画的,你瞅瞅画得多带劲。” 自从她婆婆回来不用再管家,于芹娘开朗不少: “那对,别人是打着灯笼难找好男人,我是打着灯笼找的好婆母。我现在能舍得我男人都舍不得我婆母。” “菜包子婶子?” 许老太想起她孙女,见谁都非常懂礼,也比照这里人属实很爱干净的孩子,却被人翻白眼嫌弃,不就是差在衣裳打扮上? “人敬衣衫马敬鞍,狗挂铃铛跑得欢,这都是有数的。 “到!”再次介绍一下,菜包子就是一只耳老娘。 而紧跟出发的车辆就是许家一行人,许田芯、许老太,还有许老四有银要去香山买干,去外面各处搜刮猪板油。 满桌子心想:找什么亲家母,亲家母再咋的隔一层,要是对人家闺女不好,无论怎么好好处也白搭。哪有她这个干姐妹亲,她不要工钱。 村民们终于等到了许家,今日注定是妇人们挺直腰板的一天。 村里闲汉多,只剩个小媳妇在家哪能行。 毕竟咱女的是那好样的,挡不住有那种不正经男的万一跳院子呢,男人力气大。 “王大火华。” “没挂板不代表我没有,有,都有,啥都有!” 许老太眯着眼看木尺上划的道道,无奈木尺年头太长,根本看不太清。这啥破玩意儿啊,赶明还得让老二重新做一把尺子。 别急啊。 刘老柱这趟任务还挺重的,他要将该还的钱还了,还要收马草,拿着图纸去白家定管道,又要卖货喊着各种小词。 “各家收的从昨儿不就开始了吗?只要你那鱼是活蹦乱跳的,是够斤数的,全卖给许家,人家留下就会当场给你鱼钱。” 村里赶明能发展好,也有这些无畏小子们跟着一起拼搏的功劳。 我想着雇谁都是雇,用村里人倒容易多嘴多舌,别再去外面说我家财神爷吹牛有的是钱,何不如用她。 “想给家里这几口人添件冬衣。支起铺子来回走路,大冬天的不穿暖和些哪能行。我家也是对付太多年,被子不成被子,衣裳全是补丁。家里几个小子上回添衣裳被还是有田活着时,我想趁这把不再对付。” 主要田芯等会儿还要随三位叔叔去新房那里,连夜丈量出水和进水的管道米数。这样不耽误明早让刘老柱找白家给预定陶管,也能来得及画出图纸让村里壮汉们开挖,等挖差不多管子送来连接就行,要不然过几日上大冻挖都挖不动。 下面王大火华四处看大家,这叫的是谁啊?后来又喊了好几遍才反应过来:“栋啊,叔叫王大烨(ye)。” 包括新被褥。 因为她想给满桌子和桌子那俩儿子做一身衣。 满桌子本想问这谁画的,好不容易做件整料衣裳,却愣是要给裁开在袖口衣领裤腿接几块带颜色的,这不是祸害人吗? 反正错的不可能是田芯,那就是她错了。 送走满桌子搭隔壁车离开后,刘老柱一行卖货队伍也出发了。 你听听,这小词多硬,没出去几套房子钱供读书都编不出来。 给四伯气的,他再次代入刘老柱以前得被气成什么样,吼了两嗓子才说正事儿: 因为每家每户都有为村集体劳动的义务,凡是能打渔的天,轮到哪几家去捕鱼,就跟着村委会当值的领头人自动自觉的去捕捞。捕捞上来也不归各家,和以前一样上交这叫义务。 他怕这些小子们扯开衣襟会引起外村妇人们的尖叫。 今日连许老二也对于芹娘另眼相看。许老二心想:真行啊,领完村里大部分妇人离开,又对剩下的妇人说回家好好腌酸菜腌咸菜,腌好的可能会收后,他媳妇连瞅都不瞅他就带人回家干活。 她正好要回家歇一阵,再说她儿媳妇也闲着呢。 满桌子急忙将泪意强逼回去,为让自己不再七想八想,正好许老太正用木径尺给田芯儿丈量尺寸,她连忙好奇问道: “这是在作甚?” 满桌子藏着心眼:“那几个人啥尺寸,我帮你参详参详别再量不准。”又问,好不容易添回新衣别做糟践,想要个啥样的?让我开开眼呗。 做衣裳还钱?老姐,你咋那么不会过日子。 以至于 下一次再这般望着女儿背影,或许就是闺女要嫁人出远门子啦。 可仨小子连着儿媳妇的我心里有数,就是咱田芯最近长了身子,我怕给做不合身。” 那位白秀才,名叫什么不知,字义海。他的香山同窗很是客气还说呢:“通过义海认识的老妹儿,没想到买这么多。行,老妹儿,这往后算认识了,有啥缺的你托人捎信哥就给你送去。” 许田芯回到镇上踌躇一番,特意托人给镇北将军府贾莱捎了封信。 她不知道贾莱爷爷能否收到信,以瞎猫撞死耗子的心态提及她已开始做皂角,一定会尽心尽快交货。 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按理不好意思说就该闭嘴不提。可是等三叔卖货回来,再把之前马粪运回来恐是来不及,家里等着马粪粪发涂墙盖澡堂…… 第167章 村里有个姑娘 许田芯是特意托赵大山捎的信儿。 只有赵大山有这个能力。 毕竟换做旁人都不清楚镇北将军府大门冲哪开,即使到了军营也进不去,更不用说寻人给递信。 但眼下赵大山没在家。 这不嘛,大山媳妇名叫红梅,她正一边派人出去将赵大山喊回来,一边热情招待许老太几人。 许老太有些不明白,把信件直接给大山就行了呗,为啥非要把人给喊回来。 她怕误会留下吃饭解释道:“红梅,你不用那么麻烦,我们坐不了多久,家里净是事儿等着回去,一堆的活。到你这里只是站个脚,还要回家路上顺便去趟铁匠铺定点物什。” 许老太还告诉道,要不是她孙女性情稳妥,想着接了人家买卖就要给个准话让人放心,不然连这封信也不会麻烦大山。 赵大山媳妇红梅打哈哈说,必须要叫回来。 其实她是故意的。 赵大山媳妇再次撵出挺远,尤其是当着她男人面前表现格外亲热。 赵大山媳妇不听,还很会说话道:“那是饿不饿的事吗?你老和田芯这都尝过咱家饼子,就有银老弟还没吃过自家做的呢。” 所以她很是实诚的告知道: 赵大山觉得冲这些和婶子做饭的香味,他可以提前恭喜了。 认识,他认识贾将军,对方不认识他。 赵大山进屋就问道:“上次就没留下吃饭,听旺财他娘说你们帮人卖货着急回家,今日必须在家吃饭。我这就让旺财娘去割几斤肥肉。” 赵大山这才没再硬拽许家人留下吃饭,正好有一队衙役要往边境去,他需要趁没走前将信件让揣着带走。 近些日咱镇里人来人往的,可能有些是为买了路上吃。您猜怎么着?有时要排队的,能卖一百三四十个。 毕竟她们荒地改成建房已经占了天大便宜,当初还是拿王老八做威胁可以放出狱,但必须在文书写明明白白才没有后顾之忧。 正说话时,没想到赵大山比取锅盔的红梅回来得还快。 一旦并在一起,镇亭一定会重选一位心腹里正。 红梅:你瞅瞅,对许家人好,她男人果然立马给回应。喜滋滋将银钱揣兜。 许老太看看螺纹这才不吱声,没有机器全是人工就是贵。 她男人数落她时说: “没门,正常缴税我们交,让干啥我们也干,这次发大水房倒屋塌,我们村没来讨一碗粮,特意躲远远的还惦记咬我们一口肉。他说合并就合?两千多人口的村成立个新镇得了呗,我看挺好,我们自己选个镇亭。这都臭不要脸了,也不怕我们两个村落谁也不服谁撕挠到一起去。惹毛了,连着镇亭我们都闹上门,把他那点心思全骂出来,让他无处下手。” 赵大山媳妇面对许家人,可以说现在算是吃一堑长一智了。 另外,有了这个水时钟立在外面,赶明也能方便商队看个时辰,咱总不能像镇里有打更的半夜咣咣敲锣。 “那指定的,你那买卖备不住比我还挣钱,,奶没说不钱。”就是震惊一下价格。 她感觉就是从那次她撺掇婆母去许家后,她男人到家不仅连夜派人送走婆母回老家,而且还和她大吵一架。然后从那日后,自此就不再怎么和她讲话。 可她当时还是被那句普通妇人刺激到了。 但许家来人,尤其是许田芯找,红梅心想:孩子他爹再忙也会准保回来。 然后许老太才拉着赵大山说:“我在外面定的货,有的是送货上门,我得赶紧回家去了,怕孩子们给不明白银钱。这不嘛,叫你回来是为给捎封信……” 当初,赵大山看到自己老母和媳妇在许家吵架没愣住,如今拿到信却彻彻底底愣住,音调都有点变了:“给谁的?” 那啥,是叫有银吧?快坐,嫂子去给你取几个锅盔垫吧垫吧。” 这让她想起当初赵家穷,赵大山在家里又不受待见,赵家不可能给她男人舍得太多银钱娶妻。这般就挑了长相不出众,娘家更穷的她娶了回来。 红梅一边对渐行渐远的许老太摆手,一边告诉道:“婶子提过一嘴要用苞米叶子包什么吃食冻上,我给她攒的叶子。” 他心想:侄女,你真瞧得起伯伯,别看伯伯认识镇北军营的人,也确实提前得到互市的消息,可那是猫有猫道鼠有鼠道,也是他那位战友恰好干那一摊才知晓。 这话算是捅了她男人的肺管子,之后拿啥再怀一个啊,她男人根本不碰她,也不喜回家。夫妻之间还不能讨论儿子,儿子大了能讨论啥呀?无非就是往后干啥和娶什么样妻子,那等于提醒赵大山她曾经和婆母一起犯过的糊涂。 那日到家,她是因为她男人说话挺不好听的才顶嘴。 啥时候他们那里也能成为商业区呢? 要许老太心里话说,这并不是梦。有位名人不是说过那话?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赵大山点头应下。还别说,这真是个招,如果贾将军能想起他侄女名字的话。 而许老太他们离开后也没有直接出城,先去了铁匠铺那里订钟表用的家伙什。 又是塞十个锅盔还有二斤饴,又是扛一袋子苞米叶子塞到车上。 只一门心思骂道,这些小鬼咋这般难缠?合着一文钱没挣,就惦记他们村那些铺子的孝敬银。 她男人已经连着好些日不回家,她想趁这个机会给叫回来看看。 看看婶子这两车货,他侄女又是什么时候学会的赶车? 可见面短短的功夫里,赵大山也说了不少事。 …… 后来仗打完,县衙和镇里为便于管理,依旧不让使用给堵住。 像二道河那面的村落要想去县里府城,必须绕两个时辰路绕远到镇里过城门。 冲买卖这般好,往后不用赵大山提醒,她都应该和许家人亲近。更不用说许家现在似乎还认识大官。 要说,多亏后头开个买卖,而且这个锅盔买卖还是许家婶子教的,要不然他们夫妻之间到了夜间更没话,人家一转头就打呼噜睡过去。 这两日所到之处的肥肉和板油,还有每头猪身上那几两猪胰子,通通被许家买走,也买走不少猪肉。香山那面都没放过,还去镇西那面的村落收过。 但你让像伯伯这般底层的人,去和大将军身边可以说是排位前十的左膀右臂递话,这连想撞怀里的机会也没有。压根儿没资格靠近,至多隔着距离看着对方从面前路过。 赵大山告知道:“这回让用了,我听说你们那面会长期设关卡,想必最近你们会看到大量衙役或是兵将路过。具体关卡由谁负责还没确定。要是由镇里衙役管,搞不好我也会去。我听闻要设什么路牌是定准了的事。” “袋子里是啥?”赵大山不解。 她明知道赵大山原本意思是想说,你就是村里最底层出来的,咋还能瞧不起和你同样的村里姑娘,你比谁身份高到哪去是怎的。 “多少银两?”许老太不可置信问铁匠,就这么几个螺丝和不大的齿轮又不是买口锅要五两银钱,这在现代就几块钱: 虽然他听自家媳妇提过一嘴什么大官,但万万没想到会这么大。 也不能叫钟表,用这处的准确叫法应是叫刻漏,但被许田芯定制齿轮条和螺丝改动后,会成为水时钟。水滴下来带动钟表转动,表盘上写着各个时辰。 好在许老太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只要别太过分,正常纳税这是可以的。 他们家越来越不亏自己嘴了,赶路也会吃泡面,老四泡面没够吃还用汤泡了点馍。 这不嘛,只靠我那外甥忙不过来,我大姐大姐夫也来了,这后面炕就是给他们住的,屋里小造得有些乱,婶子和田芯你们别嫌。 许老太也知晓孩子不是乱钱,而是做皂熬煮都需要看时间。 所以那番话一出,她本能的受了刺激就脱口而出:那是许家没那种好命,而我是命好。 而赵大山告知的 要是只她传话担心饿了冷了让回家,赵大山就跟没听见似的,回头还会数落她说事多忙,让她少用这些小事打扰添乱。 割什么肥肉,猪都让他们老许家包了啦。 赵大山媳妇直到今日想起还很是后悔。 “奶,提粉面子肠吗?” 此时许老太这面也被孙女眨眨眼提醒才想起来,哎呦,可不是得叫回来,那就等等吧,她家还欠大山二两瓦钱呐。 这条路以前因为打仗运军粮,为快捷只让专门走兵将和运军粮的车辆。 铁匠将纸张递给许老太:“你看看你孙女画了多少纹,我做完眼睛都会半瞎。” 许田芯看出来赵大山的难处,迟疑道:“要不然就找合适机会,看到贾莱爷爷路过时,就让伯伯您那位好友提许田芯许田芯,这般就不会冒犯了吧。不过,要是隔上好些日也没遇到就不用特意送信了,反正信里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 婶子家那些铺子也会随之被捏在新里正手里,也就是镇亭手里。 如若没有许有田几次三番救他命,他早就成了白骨一堆,或许连白骨都没有会被饿狼分食。 许田芯:“……”最好路牌由她们村出木料,到时在牌子上打广告,就写前方还有多少里,二道河许家饭庄欢迎你。 他有预感,许家在有田兄在天之灵的保佑下,只会越来越好。 “咋样啊,买卖?”许老太坐在铺子后面的小屋里喝水问道。 赵大山本想直接离开,想起上回旺财娘也知道给侄女甜杆,脚步一顿忽然道:“这就对了,甭管是便宜的贵的,用心帮忙就行,又不是让你多少银钱。以后更用不上你搭钱,只怕咱家都比不上。给,这二两银钱,别人还我了,你收好。” 一是恭喜许老太,这回确实能赚到钱,因为二道河那面的路要征用了。 赵大山往外走,透漏的 赵家这铺子很是窄吧,后院就有一铺小炕再摆个桌子,连院里堆柴火的地方都没有,做烤饼要买木炭。 赵大山媳妇离开后,许老太闲着没事算下利润,一个肉锅盔能纯剩下二文,那赵家这间不起眼的小铺子一个月能挣五六两银钱。要不说还得是人来人往的地方挣钱。不像她们只能傻等商队来。 许老太拦:“红梅,不用,从香山出来前特意吃了回的。” 而你一个村里普通妇人,当初嫁我时什么情况,眼下在四邻八舍回娘家又是什么样,你咋就不知感恩。 这天气小孩脸说冷也快,可能一场秋寒过后,园子里叶子摘下来就冻的邦邦的。 要不说刘老柱就这事脑子好使一把,要不然眼下荒地改成建房都会被人难为够呛,容易说不清。 赵大山媳妇红梅一下子就乐了,她的吃一堑长一智里也有这份帮扶情。 那何来的后面一年俸禄三十九两白银,无论庄稼歉不歉收,无论外面刮风下雹子,你都能坐在家里吃饱穿暖。 许老太坐在牛车上气坏了,她都顾不上感叹王里正就那么死啦? 当他们村那里去的人多了,备不住也会成为商业区。 “婶子,多亏你给出的主意又手把手教,眼下少的时候一天能卖六七十个锅盔。 赵大山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许田芯。 听大山媳妇说话那意思根本不知道二两的事儿,正好等会儿叫回来,她将银钱偷偷还给赵大山,免得因为银钱两口子闹矛盾,赶紧给过去咱也心安。 “贾莱,大山,你认识不?” 赵大山安抚许老太:“也不是他一人说的算,镇里这处还有我,实在不行还能找县衙。婶子,道路打通后,只要你们村干出名堂,越有名气,镇亭就会越小心。” 随着许老太许田芯二次出门回归,二道河村继抢江偷鱼后,再次变得热乎朝天起来。 许老太冲孙女摇摇头,先不提,她最近没空做粉面子肠,等下趟做出来能一次性批发百八十根再说。 而这些年,自从赵大山有本事以来,老家碎嘴婆子本就爱拿这点说事儿,甚至连她亲娘也认为她有些配不上了,说她一个村里姑娘要长相没长相,要啥没啥也太享福了,紧着让她再怀一个赶紧笼络住男人的心。 总不能她孙女一天下来啥也不干就帮着用直播间计时吧,有时人不在场,让那二十个姑娘咋办? 许老太心想:你许家侄女,眼下在猪肉贩子那里比你赵大山还有名。 “也是现在的天气还有些冻不住,再等几天的。像粘豆包、冻饺子冻馄饨,到时都让村里你那些奶奶们做。” “先别说没用的,快点,这二两银揣好。” “这不就是榫卯吗?我儿子做柜子就是用它连接,只是让你做成铁的,咋就敢要那么多银钱?” “奶,会挣回来的。” 这让外村人很是侧目,也很纳闷地问:你们干活的时候,有人咯吱你们啊? 没有啊。 那为什么你们干活还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 因为我们在挣钱! 随之传出的还有许田芯的名字。据说她小小年纪就很嚣张,因为她制出了老大的水时钟,滴答水就能让人看明白时辰。她还带着二十位姑娘香香的一起挣钱。 这些传闻,惹得白家秀才白义海特意放下书籍,跟着他父亲来到二道河村来布置铺子。 第168章 接着奏乐接着舞 “吁!” 白父拽住骡子,停在村口处,很有经验地等待小孩子们问话。 白秀才望眼在远处荒地薅干草的小孩子们,那些孩童薅了草攒一堆,再由大一点的男童女童捆好,背回来放在各家柴垛旁边留着烧火用。他们还知道要均匀摆放,甭管谁家也不会多不会少,看起来都差不了多少。 眼前,一名七八岁的小男孩手持敲锣棒,从树上利索跳下正喝问道:“同命相连。” 白秀才有些不解,刚要上前解释想进村寻人,白父用手拦住笑着回答:“保佑赚钱。” 白义海这才明白,原来二道河村的进村口令是,同命相连,保佑赚钱,要是对不上进不了村。 可这是谁编的口令?太过直白。还不如会当车载金钱去,买取春归亦足豪,他忍不住笑了下。 果然,小男孩让开身体放行了。 随后,白父才和儿子解释说: “不像其他村落,人家这村不让乱进乱蹿,因为家家都没有什么人,还都有各自要忙乎的一摊。你可别小瞧这口令,看到刚才那娃娃手里的敲锣棒没?对不上的话,眨眼功夫就给敲下去,到时咣咣的声叫出来村民,咱没干啥也会被围观。多亏上次和许家小子闲谈,特意问了口令。” 英子这把谁家工钱也没空挣,只给她爹当助手做鱼鳞冻,清洗鱼泡。而二秃子本人是在新房她孙女那里蹭鲜水制作套套。听说二秃子还和她孙女制做不少泡脚药包,搓澡用的奶膏盐膏,还有什么舒筋活血的油,许老太搞不懂,只知晓那俩又搭伙成为新组合了。 白家父子不知道的是,往常许家哪里只是上锁,家里还爱关大门,甭管谁来都要敲门。没给他们关在大门外就不错了。免得在家吃好的被人怼在屋里看见。这个习惯曾惹得村里不少人背后讲究过。 进二道河村,有名的费劲。 目下,二道河村快要成为一个产业链了。 好在不提于芹娘,连许老四都练出了眼力,能看出来什么样叫炒制完成,这样就不用许老太和得力干将于芹娘把着死身子,只留许有银在家监工就行。 磨番薯粉那伙人,也以为她开饭铺子有其他用处。 白家父子听完理由,难得脑中闪过同一个想法。 白义海趁着低头喝水瞟眼许家仓房上的锁头,心想,他爹多余操心。 许老四正挑着攒满一桶的鱼骨头打算去磨碎,这玩意儿喂牲口特别好。 而许老太之所以特意提她家有几大块买卖的本意,是想暗示她这个中间人,却是下午没空陪着去新铺子那里。 走在路上,许老太笑着又介绍说:“坝上也有一摊,再新房那里更忙,只我一家就分为四大块。我们里正那里比我家还忙。不过,我听说他下午本就要去铺子那里,雷家沟村来人送蜂蜜山货啥的,想必很是热闹,正好你们一起去瞧瞧。” “他应该在家吃晌午饭,那咱走吧,正好我要去他家附近,你们不知,我家村中间那里还有一大摊呢。” 接着蒸,蒸完用干净纱布包好鱼肉揉松散,然后再带到棚子里一锅锅烘炒,炒得稍稍变一点点色,才会交接给村里妇人们,让雇来的妇人们继续翻炒三个小时左右。 许有银要是不喊娘,差些给白家父子吓一跳,他们就要喊人了。 许老太一边示意白家父子喝水,一边先解释一番没听到动静都在忙着。 只看,眼下许家院里支起油布棚子,棚子外面还挂着一张白纸,白纸上画着一个小人,小人身上打x。 所以通通不约而同停下手里活,装作内敛招呼道:“东家来啦。” 并且为配方不泄露,许老太带着于芹娘和三儿子、四儿子都在这里。 白义海:玉环是谁? 要不是许老四那面先忙好,他也不知白家来人。 可是只深加工,许家屋里厢房也转不开,没有那么多灶,只能在院里搭棚子用明火,上面架锅。 一个农家做饭食往外卖,说句不好听的,衣裳都没有几件,却特意扯布做头套就为头发别掉进锅里,白秀才认为,就值得他对许家多一份尊重。外面的酒楼又有几家能做到的? 那是有点意思吗?那是很有意思。 因为井边,除了好些上岁数的老太太,手上血淋淋在清理鱼鳞,还有几十位壮实妇人正一人一根擀面杖,取过清洗干净的鱼肉,就放在石头上咣咣凿成肉泥。 所谓高看,通常不是非要做件多么令人敬佩的事情,它发生在点点滴滴间。 白父连忙道:“妹子你不知,外面早就传遍,说你们村干得热火朝天,新房那里一天一个样,都没有人回娘家走亲串友。这不嘛,听得我心刺挠,连我家四小子也特意放下书笔,想是跟来看看,他不温书的时候少。” 许老太笑着解释,没什么不能说的:“是我家卖的另一种吃食叫玉环。所以井边那里也分两伙杀鱼的,一伙杀肉多的去鳞洗干净挑去我家。另一伙是拾掇刺多的或是小鱼,直接就将新鲜鱼肉交给玉环组。玉环组是负责敲击鱼肉的。” 许老太指着远处:“正好一会儿路过,到了那里,你就更能明白了。只我这么说,你听着可能会糊涂。” 许有银放下挑着的一桶鱼骨头,赶紧进屋找杯倒水。 她们连捶打的声音都是一致的,咣咣咣咣。 这就显得院子屋子除了炒制和烧火声,愣是没有什么说话声。 这话逗得许老太忍不住大声笑道:“少整景,我一天八趟路过没见你们叫声东家,想看秀才公就说想看的。这往后白老哥家的铺子开起来,终于啊,十里八村的名人也算是走进咱们村了。我们可以去外面说和秀才公家挨着。” 她总不能搭话问:孩子念几年级了?硕士没有啊?那你不行,我孙女硕士,她就没搭茬。 要是她孙女在还好。 许有银急忙招呼道:“娘,白叔还有秀才公来啦。” 并且还要将鱼杀好、洗干净后,才能送到许家院里。 有些事不用细解释,看就能明白有多忙。 因为只将新鲜鱼肉敲击成薄饼还不够,她家还雇佣一组专门磨番薯粉的。连村里人也不清楚玉环面要将这两样融为一体后,才能用锅煎,只以为敲完薄饼就直接晾晒。这些后续的事情要由她许家自己人做。 关于这点,许老太不好多解释,她当作没看出来白家父子的好奇。这是关二秃的买卖,收集人是二秃子的闺女英子。 而伴着这震耳欲聋的打击乐,让白家父子感到奇怪的是,要说鱼泡没扔还说得过去,可二道河村连鱼鳞都不舍得扔,竟然有一位年轻妇人在专门收集鱼泡和鱼鳞这种物什。 难怪许家能在外面接到买卖,这般做事仔细的人家,拜托做个什么都放心。而且从这件小事中,也高看许家一眼。 听那意思鱼种类还要分一分,刺少的才能做肉松,刺多的,老者喊着送到玉环那里。 毕竟许家原身祖宗八辈就没有参与过科举的,连个正经读书的人都没有。即使在现代她也至多懂点宫斗不能闻麝香,闻了就掉孩子成邪乎了,再其他关于古代的事都不清楚。 等到进村后,他更是觉得二道河村和其他村落完全不一样。 主要这小子长得也挺带劲,在家看书没被晒过的事儿?高鼻梁,小眼睛,挺白啊,美男子。 这般许老太和于芹娘能利用村里妇人们炒制的三小时时间,赶到村里接着去煎制面饼。 所以当许老太摘下头套也从加工棚子里走出来时,白义海笑着站起身,拱手行的是晚辈礼。 此时,一大帮在井边干活连老带少的妇人们,见到头戴方巾的白秀才跟在许老太身后走来,哎呦,那叫一个与有荣焉。 而为多保留两年鱼松做法的配方,许家这里深加工的妇人,都是村里比较老实不多言的,甚至可以笨,却不可以乱说话。这是许老太当初筛选名单的要求。 这不嘛,此时许老太正在棚子里炒制,她必须炒变色才能交接,正忙着根本不知道家里来人。 并且控制不住想多瞅两眼白净小伙,属实是村里小子们通通长得跟黑熊瞎子似的,少见这么白净更何况还是位秀才。 白秀才忽然觉得浪费一日光阴没有温书,这光阴也算浪费得有意义,因为这里有点意思。 这是谁呀?不知道的以为跑进院偷东西的。 白义海猜测,这是闲杂人等不准随便进去的意思。 许家住房这里,眼下只加工鱼肉松。 想必从他家后来买的那些石锅,正在棚子里用着。 “那可不行,妹子,老哥劝你一句,外头还是要留人的,谁进院拿走啥呢。” 许有银看到白叔身后穿青衫戴方巾的年轻男子,当即就反应过来,这不是白家那位鼎鼎有名的小儿子也登门了嘛。 可即使这般,仍然看的白家父子心下震撼。 但许老太心想:事实上,看也会糊涂。 因为往后还要和白家一起在新铺子那面做买卖,白秀才要是总端着架子,让他们这些草民也难办不是? 更何况,之前人家还特意为她家买的事手书一封,连夜送来书信,于情于理她都要格外热情一些,比对白父还热情。 因为许家没有井,杀鱼洗鱼的那拨老太太被留在村井旁边搭棚子干活。许家这里只留深加工的妇人。 白义海猜得没错。 江里捕捞的鱼直接坝上过秤,坝上坐着一位老者(四伯),面前摆着一个本子,还有一个盒子里放着满满的铜板。 许有银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戴着头套,急忙摘下来,一头一脸的汗,笑着解释道: “给贵人做吃进嘴的贵物,俺娘说不能往锅里掉头发,最好我们也别对锅打喷嚏,特意扯了不少布做这头套让干活时戴上。叔,你坐,那啥,秀才公你也坐。” 白义海听的脸色微红,却还算镇得住场。 因为村里还有鱼敲面那一摊在等着她们。 有事只能在外面喊话。 像这些日更是不能关大门,村里拾掇好的鱼肉一天八趟给送来,来回总走人,院子里进人,许家放贵重东西的屋子有锁头就没当回事。 许老太听说白家父子要寻刘老柱,这就打算交接铺子从今日算起,尺子都带来了,要量柜子再看看两间铺子要添置些啥,她怕耽误正事,在白家父子喝完水后,张罗道: 不要小看这个晚辈礼,人家见到县太爷都不用下跪,只行学生礼。往常在各村一众草民中行走,更是谈不上谁辈分高就要见礼,全凭他自己。 许老太明白这个礼法,还是挺高兴白家小子对她谦逊态度的。 白义海进入村中心,才意识到这个村有多抱团,难怪口令叫,同命相连,保佑赚钱。 他听三哥回来提过一嘴,说是那些霍家军的喂马兵将告诉的,好饲料要玉米或是米糠麸皮豆饼青草盐,再加点骨粉是特别好的。 好在自从上回老宅那面来人乱翻东西,许老太就买了几把锁头,将放粮食的仓房都给锁上,放龙遗丸存钱的小屋子也给锁上。 白父吃儿子挂唠,被那些妇人也顺便瞟到老脸跟着红了,忍不住嘀咕道:“难道你们村妇人,除了在你家干活的,剩下全在这里?” 在许老太说完后就对大半个村的妇人笑着点点头,要知道那阵容,被那么多婶子大娘盯着还是很瘆人的。 她们娘几个会在屋里先将鱼肉腌制,这一步就已经调制好咸味,也去除了腥味。 所以每次蒸完鱼,家里剩下的鱼骨也都有留着。 涉及到读书的事,许老太就没有关公面前耍大刀瞎客套。 无奈做一个齿轮几个铁质螺丝就要五两银,五两银那可是一个房子钱,就做那一个还是留给许田芯他们制作香皂用,再不舍得给家里也安个水时钟。 “那哪能,还有在家磨番薯粉的,辣椒粉的,捶打靰鞡草的,做大酱的,做鞋的,出去打骡牛草料的,腌菜的,捡柴的,反正你能想到的,干啥的都有。另外我孙女那里还有几十个半大姑娘。” 这三个小时具体时间该怎么把握,按理家里这处也应该有个刻漏表。 她们甚至还脸上带笑,不嫌累般比拼着谁砸下去的动静更大,谁砸的鱼肉更烂更快,每人脚边摆着一个大盆,这里也有一个秤,盆装满就上秤,一盆肉泥一结钱。 白父:“……”听明白了,就没有一个闲着。 离开时,白家父子听到许老太嘱咐那帮妇人们:“那不是架锅了吗?洗鱼的时候兑点热乎水,冷了就进棚子里干活。” 又挥了挥胳膊道:“接着奏乐,接着舞!” 随着这话,像欢送他们离开一般,咣咣齐声凿鱼肉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第169章 这不成了许金莲和白西门了(两章合 这个村不可能不变富。 而关于二道河村的男人们都在忙什么,许老太实在是没空给多介绍,将白家父子引到刘老柱面前,她就急匆匆回了家。 然后白家父子就由刘老柱接手了。 刘老柱见到白秀才很是热络,甚至很想拽人家去他小儿子炕上坐一会儿,躺下也行啊躺下。 这不是想着,蹭蹭才气。 许老太不在,许老太要是在场一定会吐槽,听说过蹭wifi的,没听说过蹭才气的。 刘老柱望着白家父子满眼羡慕。 如若说他家刘靖栋念书一般,那白家这位小儿子就是别的班的小母牛,不是一般的牛。 才十八岁就秀才了,明年再下场就要考举人,你说这上哪说理去。明明同样村里出身吃差不多的干粮长大,白家小子才叫英雄不问出处,他家小子纯属干饭不问斤数。 不过,此时,白家父子拒绝多坐,刘老柱也没有感到太遗憾。 那些壮汉先是用砖砌一个个大圆圈,砌好的大圆圈,四周再用鹅卵石包住。 许老太惦记着,将它们烀在房子外面,先整个四方的粪堡,到时窗户从房顶开口透风,四周没有窗户。今年只能先这么着,挣到钱后明年正儿八经再盖。这也是许田芯为啥会给贾莱写信提一嘴想要马粪的原因,因为她知道奶奶着急。 “碱水制完了?干粉磨完了?” 就是目前浴桶还没做出来,这就不多提了。 什么长白山靰鞡草,白山黑水都是宝;拉爬犁抽冰尜,二道河边出溜滑;东北虎野山猪,开山劈岭伐大树。” 其实白义海早在过来时,就注意到那几间紧闭房门的屋子。 许田芯说完麦苗,又扫眼屋里各管一摊的姑娘们,大家脸色统一的有些微红微垂着头,她明白了,来的是适龄帅哥。 有掉过的、掉过粪的,将自己的蘑菇递过去愣说是人家丢的。还有误认表哥的,在心仪男子面前不小心崴了脚的。 刘老柱看到这一幕自豪道:“你许婶子的孙女田芯鼓捣的,说是那里面有齿轮才会自己动。” 这就弄得我们村男女老少现在捞鱼有瘾。岁数大的夜里挺晚也不回家,就坐在坝边等鱼上岸。 而你许婶子那个人吧,我该咋形容她呢,要是成了她家买卖,宁可前期多银钱也从不对付。 许田芯有些嫌弃吐槽道:“只偷着瞧有什么用,除了耽误挣钱还能怎样。真要是对人家有什么想法,起码要换成行动。比方说,他过来时,把窗户打开,往外丢个棍。” 人家刘里正说了,我们买不起那么多骡牛,可是来回运货,尤其是到了冬天要凿冰窟窿运鱼,没有狗爬犁哪能行。 又站起身来到另一间屋,像个班主任似的悄悄挑开帘子,观察姑娘们的反应。 和那个大同小异,我们开澡堂子也在地下烧。 “唔,搭上话后,这就已经开始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了。你挑他懂的问,最好稍稍偏门点,等他回答了。你再,君莫欺我不识字,世间安能有此事?你笑着装作不信,他就会抓耳挠腮说他没骗你,着急和你解释他说的是真的,你俩话不就多起来了。” 仨人沿着大坝朝村外走,听到白家父子询问没在村里见到汉子们,刘老柱笑着解释道: “爬上大坝就能瞧见了。有一小撮汉子在坐船练习水上漂,捕鱼江面漂着。 她恨不得把这里全扒了重盖,多亏要上大冻也是来不及了,她才没扒。” 场景熟不熟?西门和金莲就是这样相识的。一个掉落,一个捡起。 刘老柱手里没有布了,布匹去掉村里人内部价购买,再去外村卖,早就卖没。村里老人正在给编织席子,席子平日里卷起来,人家要求咱再放下,比布面帘子好还省钱。 他有听到里面不少女孩叽叽喳喳说话的声音。 像她在现代就看过一本小说叫做“系统:你给我支楞起来”,其中有一个片段就是女主将怀里抱的书,不小心凑巧地掉落在心仪男子面前。女主还两手脏了不能捡,然后对方帮忙给捡了起来,他俩就一来二去眉来眼去了。 要是有很多很多马粪牛粪就更好了,这不是墙体不保温? 因为她的直播间背景音乐正播放着:“小女子不才,未得公子青睐。公子向北走,小女子向南瞧,此生就此别过了,难以忘怀……” 不过,要是有马粪牛粪才好。尤其马粪做成砖头搭炕,趴在上面搓澡躺着,据说都能自动发热,闻着也是青草味没有什么臭味,而且闻着就热。 可眼下实际情况摆在那,只能因地制宜在地下烧火,让整个地面热起来,地面包括池子里外都铺鹅卵石,一防滑二就是为保暖。就是不好清理,没事,他们有野猪毛刷子。 那狗呢? “狗到时买得起就买,买不起人拉。” 总之,被姑娘们看重的十里八村俊小伙,就很少有没被拿下的。即使没拿下,当媒婆提及,男方也会说:这个妹妹,我曾见过。可见是在对方心里留下过深刻印象的。 然后白家父子俩接着看到,还有一批壮汉在几间“怪屋子”里面,用运回来的石头子铺地面砌圆圈。 还有一伙人从烟筒这里朝房子下面挖地道,上面是我们要开泡澡的堂子,到时热水在地下烧。” 白家父子异口同声:“地下烧火?” 一个大屋子泡澡,一个小屋子或搓澡或躺炕上喝茶水按脚休息用。 除非等许老三下回运货带回来一批,再一个就是用头批商队留下的牛粪现补救。 还没等麦苗告知说“那不是我们敢想的,那是白秀才”时,许田芯手里的棍掉落了,她确认白秀才可能是听到她胡诌的话了。 “多谢残灯不嫌客,孤舟一夜许相依的许相依?可有小字?” 而这般处理,大池子里的水也不用凉了热,热了凉的来回折腾。除非水特别埋汰,那就把池子里塞子拔开,然后水顺着出水道就会流出去。 我们村现在拢共有九艘渔船,基本天天都下网出船,趁着江面没上冻前多捞捞,过两天飘冰就不能捕了。 “但她没空,要不然我还想问问她呐。”刘老柱看着白父笑道:“你说那孩子脑袋瓜是咋长的,咋就能那么聪慧,我到眼下也没弄明白啥叫齿轮。” 其他姑娘们也眼巴巴瞅着许田芯,对对对,你都会念诗,其他方面想必也很是出类拔萃。 毕竟房子租出去,等赶明到期收回来,他打算将白家租赁过的两间留给刘靖栋,一样蹭。 这已是许家和刘家,目前能做到的极限。 后来那天没招了,找不到小伙子就由他背的肥猪肉,这给他累的。还被村里妇人们好顿埋汰,说他太虚。 白家父子全都听笑了,这个村充满勃勃生机,把铺子选在这里就对了,很符合他们白家作风属于一群志同道合的人。 而且这个招数古今贯通。 我们村小子们一车车石头往下运,一根根我几条大腿加一起那么粗的木头往下扛,那还能齐声喊着口号。 周礼下的古人,每当要见重要人士就会先洗澡沐浴。 不过,眼下许田芯也不清楚这些,她正拿开挡窗户的棍,推开窗户看看来人到底是谁,长成啥样。 与此同时,许田芯也感受到异样,从蒸馏器前抬起头。 又指了指从东面数 刘老柱吐槽的是实话。 前几日外村来送猪肉板油,那天村里壮劳力走得最是光溜溜,连许家仨有也没在家。 “……许相依。” 白义海知道开起来一定能赚到银钱,或许连他也会来泡,毕竟北方冬天家里条件有限,可是:“会不会冷?我看墙面有些薄。我去县里泡过,县里全是青砖加厚,洗完还有些冷。” 说到这点,刘老柱就牙疼: “所以说后悔了嘛,当初没想太多,那时候只想着全村一起干。 许田芯的小伙伴麦苗吓一跳,实在是闺蜜变老板太可怕。 而以上这些,刘老柱并没有细解释给白家父子听,因为没粪。 对方就问,你们村男的呢,快叫来几个小伙子赶紧帮忙卸车。 不仅大池子里外全包,而且墙面有些位置也包着鹅卵石,大池子外面搭建台阶。 这里属实是太热火朝天了,比村里还热闹多少倍。 他听到许老太就这般回答,刘老柱打算往后留心背下许老太语录。 而这样的场景,甭管谁路过都要回家当大事聊两句。这般一传十十传百不邪乎才怪。 白义海深知,有些事情不该细问,这样会显得失礼。 这样的话,烧完光脚踩的地面都是热乎的,没看到我们推回来不少鹅卵石?那玩意我们是有缘向镇北军学的,鹅卵石加热保暖。 两年后,在场听到这番“窍门”的姑娘们长大了,真将她的话实践起来。毕竟,那可是许田芯说过的话呀。 而且这样供热,你们刚才看到的大圆圈就是泡澡的池子,池子里的水也会一直是热的。” 可当他看到在这几间怪屋子的地下,还有两伙加起来上百人的汉子在挖地道时,终于忍不住问道:“这是?” 然后连搓澡那屋,躺的床也变成像搭热炕般一张张小床,这些小炕地下也会给烧热,搓完再去旁边大通铺热炕上盖被歪着。 还有一部分劳力,手拿弯月刀喊着响亮的口号,在山上伐树背木头呢。” 主要也是借许家光,这面捕完鱼,许家那面马上就给现钱收走,不用大伙出门卖,也不用操心能不能卖出去。 这属于配套的,两套。 姑娘们当即不可置信纷纷抬头看向许田芯,随后又齐齐噗嗤笑出声。 每间大屋子泡澡大池子有四个,每个池子能容纳十五个人,要是屁股挨屁股二十个也不成问题,就是会大眼瞪小眼,看到些不该看的地方。那倒也没事,都在水里面泡着又是男的怕啥的。每间屋子单独的浴桶也能放下四个。 因为直播间正播放一首叫窗外的背景音乐。 此时的许田芯还不知道,她顺嘴胡侃的话会在两年后就见成效。 只看,专门做家具的就有一伙劳力。 “一会儿走近,你们备不住就能听见山上那批人瞎叫唤。 当仨人赶车来到新房这里,白家父子俩终于明白外村为何会传得那般邪乎。 可白义海却站在水时钟那里,一动不动。 刘老柱心想:开澡堂这事瞒不住,白家人过段日子就要来了,没什么不能说的。再说陶管也是让白家帮忙定的,备不住还会买澡票洗澡,这般想通就解释道: “一伙人挖地道是为埋管子,你爹知晓,那是定的出水进水管,就等着管子到位呢。 不仅播放这种歌曲,而且还惹得她这帮吃苦耐劳的小姐妹们频频走神,蠢蠢欲动总想路过窗边,外面似乎有什么吸引人的。 像有的人不想一起泡澡,讲究的非要自个独一个泡木桶,他们只需要给木桶加热水就行。 许老太确实动了要盖一个土堡做澡堂的念头,那多暖和。 可是村里人都不干,没招了,你许婶子说,我们两家挑大梁吧。 麦苗仗着和许田芯私下关系好,忍住害臊脸通红忽然大胆追问道:“那搭上话后呢,田芯,你再跟咱几个细讲讲呗。” 刘老柱带着白家父子打算先干正事,让选屋子。 刘老柱这些话是学的许老太。 与之对应,外面另一伙劳力在用青砖和土坯子搭大烟筒,竖起两个又粗又大的烟筒,却不在房顶在房边。 因为白秀才正站在窗外,捡起了那根棍,还看着她笑问:“敢问姑娘芳名。”他猜测,古灵精怪的,他没认错人。 咱也不知道咋有那么多力气。 许田芯纳闷这是谁来啦? 没扒也多不少砖钱,好在两家一起承担,一家掏出三两。因为挖地下烧热的区域要用砖搭建。 “她……” 许田芯也忍不住笑了笑:“我说真的呢。有首诗叫,君家何处住,妾住在横塘,停船暂借问,或恐是同乡。说白了就是相中一位男子,故意停下船,愣说人家长得像同乡,这样不就搭上话了嘛。无论像与不像,对方都要和你说话解释。” 刘老柱指指山的方向,满脸笑容有些显摆道: 没等白秀才提出见面,刘老柱就给怼了回去。 白义海在县里泡过这样的澡,镇上似乎没有。 木桶外面扇帘子,帘子并不是用布做的。 听说去除做柜子炕板和桌椅木料外,二道河村连筷子和狗爬犁都像在搞批发。 可见哪有那么多天降缘分,你要是坐在家里,飞机大炮都撞不进来,想和谁有缘,你得自己创造。 刘老柱和许家一起做买卖,一共留下四间屋子做澡堂。 “对,你们还没去许家铺子看过吧?她家就是烧火的灶在地下。 “字,田芯儿。” 这回白秀才笑意更大,露出了酒窝,不是许田芯的名字好笑,而是和他有异曲同工之妙。小字起的都很随便,名倒是很不错:“在下,白慕言,字,义海儿。” 许田芯赶紧隔窗行了个万福礼,原来就是这位老兄给香山写的信。 屋里制作皂角的姑娘们,睁大眼看着这一幕:“……” 第170章 满目星辰皆是你 许田芯有点分心,因为直播间家人们在刷屏,你叫田芯儿,他叫义海儿,你俩都有儿话音。哇,这不巧了吗这不是(岳云鹏版本)。 背景音乐还随机切换成:“我叫长安,你叫故里,世人笑说长安归故里……”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直播间。 许田芯行礼笑道:“久仰公子大名,多谢公子给香山手书一封。公子同窗得书之喜,旷若见面,这才得以备受关照,以低价购得不少草,很是感激。”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白慕言一边回答,一边将支撑窗户的叉竿放回原位。才眼带笑意,对许田芯提出邀请道:“许姑娘,眼下可有空闲,能否借一步说话?” 屋里干活的姑娘们再次屏息:“……”心想:她没空,忙得很,而且还甚是乏累呢,这是她们家许姑娘的原话。 不像村里人一形容忙,就说累得跟王八犊子似的,所以她们记住了这句文绉绉的原话,觉得怪好听的,打算以后照猫画虎的用用。 许田芯却出乎大家意料,颔首一笑:“正好得空。” 麦苗瞪大眼:这就应、应啦?! 许田芯总是不能跳窗户出去。 当她转身往外走时,白慕言也离开窗口向前走了几步,特意背身等候在门外,静候许田芯的到来。 屋里二十位干活姑娘心想:这就叫,连个眼神都不给她们,就是这么残酷。 不过,即使没个多余眼神,也并不影响她们吃瓜讨论的热情: “给我看看。” “让我听听。” “嗳?白秀才不是说举手之劳嘛,怎么还提要求想借一步说话?举手之劳到底是个啥意思,我打算默背下来以后用,别再用错。” “就是帮你的忙,像举一下手那么简单,不足挂齿是指不用常常挂在嘴边感谢。你没理解错。” “那借一步说话呢,明明借的就是一步,田芯却走了那么多步,又是要说一句还是几句?” “那能说一句吗?我听我娘讲,我四姨母家的表姐,就是我常和你们提起村里姑娘中嫁的最好的那位,她当初和表姐夫相识,表姐夫说的就是借一步说话,这一借,就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猜白秀才这里也会磨磨唧唧多借一会儿,要不然好不容易开次口,不多说都回不了本。” 红枣一听,赶紧不再瞧热闹。 她知道许田芯眼下正蒸馏着桂呢,上面蒸馏出来的是油,下面的是露。在二十位十四五岁的姑娘里,只有红枣跟在许田芯身边,偶尔能接替许田芯没完成的事。源于红枣最是心细手巧,摆弄草也比较有天赋。 红枣去干活前还建议大家道:“赶紧去干正事儿吧,磨粉的倒是可以坐在窗边慢慢看。” 麦苗就是那个磨粉的,所以她一边吃瓜一边在心里吐槽,甭管什么心绪也并不影响她干活。 麦苗替许田芯愁啊,人家一叫就出去,没空愣说有空,这是动心了? 那也太容易变心了。 麦苗真想问问: 田芯啊,你忘了你当初是怎么夸奖的刘靖栋吗? 你说他大身板子强又壮,还给细解释(强又壮说明能干活,奶奶家的田地都能帮着耕种),脸色红黑还很亮(健康,一时半会死不了),刘家有房又有车(靖哥哥自己就有牛车,嫁娶那日不用夹个小包腿着走,那是女子的高光时刻,必须坐牛车),嫁他一生没坎坷。 啧啧,那时候麦苗就觉得许田芯聪慧得不行,脑筋清醒,多么接地气的小姐妹。 可不是,只要不跑偏,田芯嫁与刘靖栋前方一路小平坡。 所以麦苗正在心里祈祷着: 田芯,你可千万别盯上那白秀才啊。 真怕以你现在的人财,好好操作一番嫁他并不难。 但是别忘了他要科举,年年出行一走半年,听说考中还会被人榜下捉婿。他又长成那番,穿着打扮,走路气质,一看就像城里人,你跟他要操不少心。你给我清醒点。 哪有城乡结合的刘靖栋好管,有你奶奶在,那一家子都不敢欺了你去,能拿捏得刘家死死的。 要说麦苗还有一个私心,那就是她想和许田芯当一辈子小姐妹,真和白秀才看对了眼,她往后找田芯串门子唠嗑都不方便。 这不嘛,源于这些,麦苗就些后悔自己瞎瞅才招来的许田芯。 又坐在窗台上一边磨着粉,一边有些嫌弃地望着远处嘀咕道:“这是说啥呢,互相你瞅我笑,我瞅你笑的,还要行礼行来行去的,多麻烦。” 是啊,多麻烦,在许田芯又一次叫公子时,白慕言也是这么觉得的。 他特意站住脚,为纠正许田芯的叫法,笑着说道: “我们同样生于农家,长于乡野。我白家祖上十八代为农,有据可考。 只不过到我这里,上天垂怜,益于母爱父恩才得以习文。但事实上,我就是个乡下小子,我们就别公子姑娘的叫了。 我能唤你田芯儿吗? 我家中兄弟众多,居长房行四,你也可以叫我一声四海哥。” 四哥? “应该是叫四海叔吧?”许田芯一副友情提示的模样,要不然就乱了辈分。 白秀才一顿,他很少出这种差错,不知为何却只想做哥哥妹妹:“何不如将错就错,我们单论?” 许田芯觉得做人不能迂腐,主要这个主意甚得她心。 她也不想叫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叔叔。 怎么甭管去哪全是她叔叔伯伯,家里那几个实在是没办法了才叫的叔。 而跨越千年时差的话,她的年纪还是眼前这位的姐姐呐。 但许田芯不想让人说她家教不好。说她可以,别说她奶奶。仍有顾虑道: “说实话,我连万福礼都是这趟随奶奶进城,趁着去那家酒楼的都是贵客,看到那些和我同龄的女子做这个动作才学来的。毕竟乡下这地方很少见,也没人仔细教导过。所以,因无经验参照,在相处中要有不尽人意之处,还请多多担待。” “如此。” 白慕言笑望着,微挑下眉头:“田芯儿?”他先改了口。 许田芯这才一笑,唤道:“四海哥。” 从这之后,俩人说话才变得随意起来。 而白秀才刚刚听许田芯提及,在乡下这地方见不到参照的人去学礼仪,很是真诚一点没藏拙,笑着告诉许田芯说,他也是。 并且直到现在,他出门仍是这样。 乡下小子出身嘛,无法避免见识少且年轻,文人墨客的样又多,他告诉许田芯,他连品茗都品不明白。 “书院没教吗?” “有涉及,可我哪有那么多精力放在那些上,能考中秀才,靠得是勤能补拙。”更清楚自己着急想要的是什么,科举考的是什么。 好在他还有一套安抚自己的理论,才使得,他虽不懂那些钟鸣鼎食之家公子会的技艺,每每不会有些尴尬,但也仍能心里不自卑地,继续安坐在任何场合。 白慕言和许田芯分享从没对任何人说过的心里话。 那套理论就是,在他看来,有些东西就像人的胖瘦,那是可调节的。 像礼仪在乡下这地方暂时用不着,那就不用着急学。当有一天要用到了,那就学。它是可控的,又不是定死了这辈子只有一部分人,才有资格可以那样,其余人都不能学也学不会。 而人的品性,安身立命的本领,说句市侩的,如他科举的功名才像是人的身高,那不是说拔高就能拔高的,这个才是最重要的。 “当然了,不是说只看中最重要的,其他的不会我也放挺。我只是不会自卑,被问到头上,我会说等我回去慢慢学。” 这个解释逗得许田芯一乐,这人倒是不死心眼。 也能从这点上看出白秀才的心性。 有多少人越是没有什么越是在意什么,甚至发迹后,更爱表现曾经最缺少的那部分想展示给别人看,表现出这方面特别优秀。似乎这般才能将过去的“黑历史”掩盖。 而白秀才是直面这些。 不得不说,无论书读的好坏,人没飘,心性很难得。 要许田芯说心里话,其实他们村还有一个人没飘,那就是刘靖栋,不过她奶说,那是心眼不够用。 这时候想刘靖栋干什么呀? 许田芯将刘靖栋从脑子里甩出去,笑眯眯领着她新认的四海哥来到水时钟这里。 她懂,就是冲这个来的。 要不然和她借一步能说什么啊。 白慕言确实是不得不请教许田芯,因为他曾试着自己研究,没看懂。又问过别人,别人并不清楚。 这个别人里,包括哆嗦乱颤负责看守钟表的老翟头。 白慕言记得,如若没误会的话,当时他问问题时,老翟头看他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老翟头还反问他:“知道啥叫村里最底层的人不?” 噢,你体会不到。 给举例说明道: 打比方村里正在开大会,外面来人问,你们村里人呢,他们在开会呢。 老翟头说,嗯,他就是说这句话的人。 还有自从召集人上任,召集人就是田芯他奶,她事情很多的,经常安排大伙干活。可在这几个月里,召集人只对他说过三句话:敲锣;多敲几声锣;大点声敲锣。 老翟头说,嗯,他就是那个敲锣的。 所以当里正和召集人那天问起,新房子这里缺个给水时钟换水的,他:收到。 老翟头说,他连留守新房子这里看门的资格都没抢,没资格抢,只能帮田芯给钟表换个水,坐旁边顺便拾掇拾掇野猪毛给制刷组。 就这么个底层身份,秀才公,你居然问我像漏斗那玩意儿起得是个什么作用,你咋想的。 “翟爷爷,外面冷进屋挑猪毛吧,困了就眯一觉。换水不着急,您老看,每次指针要指到这里才会换呢。下一次换水要三个时辰后。” 老翟头看着一起走来的许田芯和白慕言,一边笑着应许田芯好好好,一边道:“这回你来了,你快给秀才公好好讲讲吧,他刚才蹲在这里半个时辰也没看懂。” 嘴里又嘀咕着,还得是年轻人呐,腿力好能蹲住,正事一样不干,就蹲着看着玩。 白慕言:“……” 这就是他喜欢乡下的原因,真实。 在上岁数的人眼中,甭管你是秀才举子的,要么干活要么看书,两样都不干那就等于在玩。 白慕言特意看眼许田芯笑没笑他,却发现许田芯已经开讲了: “这个叫蝶形螺杆,这个是锥型阀,安装齿条和浮标……这个叫洞速框,压入洞速轮,锥型筒插入横杆槽内。” 这里没有硅胶管,许田芯用的是竹筒替代,她正指着竹筒告诉道: “把它套入锥形筒,最后再装上时刻盘、指针,完成。噢,我这个盘不止有十二个时辰,刻得有点复杂,我奶做生意,还有我做皂角要常看,分的就有些细。” 许田芯的这个水时钟,更像现代的钟表划分,因为她五分钟画一格,不像这里的日晷只有子丑寅卯等。 许田芯说完才发现白慕言一直在看她。 她摸了摸脸:“怎么啦?” “田芯儿,你可够和我不藏私的了,就不怕我听懂。” 许田芯摇了摇头笑道:“光影、滴漏、火钟、香漏、更烛,包括这个水滴漏的原理,又不是我研究出来的。都是一代代能人巧匠,择一事终一生,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才有后人的一次次改良。我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再说早就有了水滴漏,我在府城见过,也是受它启发。而我这个并不能称为改良,只能叫简易缩小版。” 她二叔没空给她做小木人,每隔一个时辰就敲一次鼓。 她也实在是不好开口再向奶奶要钱投在水时钟的零件上,毕竟只要能看时辰就可以了,总不能为四眼叫齐,还让家里那点为数不多的银钱雪上加霜。 白慕言再次用一种许田芯看不懂的眼神,侧眸看向许田芯。 他也曾在府城见过仪象台的水滴漏,明晃晃摆在那,仅有那么一个还是个庞然大物。 他还没去京城赶考,不知道京城各个大户人家有没有这种缩小版的。 想必有。 但白慕言扪心自问,如若自己有这方面天赋研究出来,会随便告诉别人吗?且并不沾沾自喜,而是自谦。 这个妹妹品性是真的好。 可是,妹妹,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纵然是拾人牙慧,它也是商机。 知道,浪费时间不去蒸馏在和你聊啥呢。 许田芯和白慕言想到一块去了,她在他还未提醒时就忽然转了话题问道:“四海哥,不知你在家境比较殷实的同窗家里,见过这种吗?如若我能做出小的,更精良的,你觉得他们会买吗。” 文人,应该守时的吧。 这没时间多难,想做个情诗,想你的夜,却不知你那面几时,多尴尬。 而她对奶奶说的那句会赚回来的,也从不是闹着玩的。 在听到白秀才那句借一步说话时,许田芯就动了想法,知道不用等商队有眼力的人发现了。 许田芯怕白慕言不尽心,特意说道:“我也想买书籍多看书,四海哥,我们一起赚些笔墨纸砚钱,岂不快哉?” 你去介绍客,我搞制作。 与此同时,麦苗坐在窗台上很是嫌弃地咦了一声,这是聊啥呢,眉飞色舞的。 麦苗哪里能想得到,那俩人压根没聊男女私情,连暧昧的气氛都没有,有也能在许田芯谈赚钱时干得稀碎。 第171章 花钱是一种技术,技术高超(两章合 白慕言歪头望着许田芯道:“我还没看过你家铺子。” 许田芯想了想:“这个时辰,屋里应该刮完大白了。那正好,走,咱们去那处画图纸。” 许田芯路过王玉生身边时,打了声招呼:“王叔。” “嗳。” 白慕言看田芯儿特意和眼前这位壮汉打招呼,他也就随着点下头。 当那俩人从身旁路过时,王玉生的目光一路尾随着,一直目送俩人边说边笑的背影。 其实他都观察好一会儿了,从俩人一个在屋前等,一个从屋里出来开始。 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 王玉生心想: 阶前立,总低语。 无语时,那位白秀才还总是忍住笑意,就好像总是想笑似的,俩人没话站在一起也依依。 王玉生手里的锹,莫名掉地。 他站在原地想了想,转身去了房后寻到许有粮。 此时的许有粮,耳朵别着一根炭笔,正对晾晒好的树木量尺寸。心算着,怎么能节省点儿做橱柜,用省下来的木料给添几把小凳子。 “老二。” “王哥咋来了呢?” 王玉生怕别人听见,拽许有粮胳膊往远处走了走,才问道:“你知道白家那位神童来了吗,就是那位秀才公。” 许有粮说知道啊,刚见面那阵还打招呼来着:“怎的了?” 王玉生踌躇着。 他不想说怕田芯儿看久了,会沉迷白秀才的美色无法自拔。咱家才是女孩子,要论美色也该那位白秀才沉迷咱娃的长相,没得贬低自家闺女。 只能从初见乍欢,怕久处会怦然心动这方面下手。 王玉生支支吾吾地提醒许有粮,田芯儿已经是豆蔻了,按村里习俗,十三岁翻了年十四虚岁,虽说还算小,但是像人家下手早的也会定亲。 所以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年纪,姑娘家还都早熟,这就不能和外男相处太久,处久容易多想。这个多想不是指村里人说闲话,而是怕田芯儿和人家相处完会夜思梦想,多少小姑娘就是这般开始的。 “老二,你明不明白我的意思。真要往那方面寻思,也该让男方先迷瞪,不该是咱们先丢魂,我是考虑这点才有点担心。我看田芯儿今儿总笑,也不去干活。” 王玉生怕讲解不到位还给举例,说他侄女就是豆蔻年华比田芯儿还小时,愣是看重马家沟经穷的小子,到最后上赶子往那面奔。明明稳住就能多要点彩礼到最后也没要来,这就是先动心的代价。更不用说,白家家境本就优异,容易不高看咱一眼。他是担心这个。 许有粮这才听懂。 听懂就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说的那是你家侄女,我侄女随我娘。” 他娘是个什么样的人,许有粮现在也算是彻底看明白。 那就是甭管和多少老头有接触也没有私情。 而且但凡他娘愿意多说两句话的老头,那都是有利益牵扯的,到最后会被发展成手下,就是这么个性子。 “不是……”王玉生心想:这怎么还带拉踩的? 他是好心才拿自家侄女举例。 许老二没等王玉生再开口,就哈哈笑着说没别的意思。 他的意思是:“你家那个是纯豆蔻,可能到年纪就会寻思点没用的,我家这个是钱蔻。而且在找如意郎君这个事儿上,跟不惑之年了似的,想得特别通透。” 别说豆蔻了,只怕侄女过了碧玉年华也够呛会开窍。 能让许老二信誓旦旦说出这番话,说明他有证据。 证据之一就是,他有天在窗外干活,不小心听到小芹和田芯儿唠嗑。 小芹边炒制鱼松边和烧火的侄女讲述,和他相亲见一面就定下来。 他侄女当即就说:“真是搞不懂,什么样的人会见面一两次就定下终身,那也太容易看对眼喜欢上了,真是莫名其妙。” 他媳妇:不奇妙,这不是站在这里,我和你叔就是。 他侄女:我说的是喜欢才会定下终身,你们那是因喜欢嫁娶的吗?最多叫我叔对婶娘你见色起意。 “合着你二叔没喜欢过我?” “婶娘,当你问出这话时,心里就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我分析够呛。” 然后他侄女还说:“甚至当初,我二叔对婶娘你连见色起意都不是,他可能是权衡利弊,娶你的银两少,进门干活比较好。” 当时他在外面听的心都凉了,再让他侄女和媳妇聊下去,真怕侄女下一句说出:“和离了吧,让我二叔出去。” 所以说,那都没开窍呢,连亲叔都坑。 而且能说出这么一番话的孩子,和白秀才只说笑一会儿,聊聊天才见个面就能动心?打死他都不信。 用侄女的原话,那不是莫名其妙嘛。 许老二严重怀疑,侄女备不住是想让白秀才帮忙卖皂角。随他娘了,无利不赔笑。 王玉生无奈,这是什么亲叔叔,不靠谱,只能又去找刘老柱。 王玉生也不想如此多事。 这么说吧,如若今天他许婶子在这面,别说那俩孩子在一起说话了,就是真搂一起他都会帮忙蒙住别人眼睛。这说明是许婶子允许的。 可正是因为许家人没在,他才宁可多事也要多看顾。 或许刘老柱也和王玉生是同样的想法。 这不嘛,刘老柱寻了借口弃掉白父,特意来到许家铺子外偷听起来,打算情况不对随时咳嗽。 …… “你有画板?”白慕言对许家铺子各处都好奇,许家的屋子连墙面也比别人家白。 但让他更为意外的是,许田芯有专属画板,这是他没想到的。 许田芯却不以为然道:“有天我无意中说想要个画板,隔天我二叔就给我做出来了,我都意外。”她就随口说说。 白慕言能感觉出来,眼前这位无父无母的姑娘却并不缺爱。 而许田芯这面一边用炭笔画着,一边又三句半不离她的买卖给介绍道: “要是卖给别人水滴漏,表盘我会用编织的,会让村里老手艺人尽量编得精美些,包括指针会区别出来带颜色。旁边还会安装四个烛体,插上蜡烛,到了夜间既能当灯漏又能看时辰。” 许田芯随着讲述随着画图,她正在画小鸟,画完恨不得抓头发,难怪她二叔看完她的图会制作出女鬼木雕,怎么那么丑。 她倒也没有不好意思,画图为和白慕言讲解意思,她又不卖画,所以画完丑图脸色丝毫未变,继续介绍道: “四海哥,到时在这里,还有这里,你能看懂吗?会有一只小木鸟在整时辰出来敲鼓,当然了,敲锣也行,敲铃铛这都可以,我会看安装什么好看给人做什么。” “不是该看做哪个更节省成本吗?” 许田芯被问的一顿:“我还是觉得给做好看一些比较好,毕竟卖得贵,就要让人觉得值。” 许田芯给水滴漏起名叫流逝。 她心里很清楚,她的水钟表卖点在哪里。 一个是这里已经面市的水滴漏,通常都是大型的,还没有表盘指针。如何让指针在表盘转动起来是她这里的一个特色。 另一个卖点就是时辰上会校准,即使后期有人仿作也不一定有她准时。因为她是根据直播间时间调的,要知道水滴随着水位上涨,时间是有变化的。 而除以上两点,别人一时半会儿不好仿作外,外观上她够呛比得上能人巧匠,毕竟村里人制作的手艺有限。只能尽力让它好看一些,和在创意上动动心思。 谈到钱了,白慕言问道:“你打算卖什么价?”他承认,刚刚田芯说的那些全是卖点。 “五十两,小的一个五十两,大的要六十。就是不知四海哥,你同窗们的家境……” 白慕言没有直言同窗家境,而是说自己和他们对比起来,属于是:囊空恐羞涩,留得一钱看。 空空的口袋中要留一文钱看守钱袋,以免他人笑话。 以白家的条件,白慕言能用这样两句诗,许田芯就明白了,说明书院同窗们比白家家境好出太多。 许田芯笑了。 白慕言却突然问道:“你知道我有多少同窗同届吗?你想过赚到很多银两要怎么吗,难道你都要用来买书?” 白慕言很好奇许田芯赚了很多钱后要怎么。 买衣裳,给家里,添置田地首饰?或是干脆就没想清楚这个问题。 no,怎么可能,后世连赚钱后该怎么的歌都有。 许田芯早就安排好自己有钱后的生活,就是还没钱。 所以她没停顿就笑逐颜开回答道:“赚了大把银两后,自是要给自己和家里人买点啥的。然后去掉这一部分,要是还有剩,我想在村里开间学堂。” 门外的刘老柱和屋里的白慕言同时一愣。 这面许田芯提起有钱后的生活就停不下来,她滔滔不绝继续畅想道: “开学堂雇先生可不止为扫盲,而是礼乐射御书数,崇文尚武知书达礼方面都要教。 你算算,我得雇多少先生,想让人家住我们村,我得出多少高价。 这样的话,将来我们村行武的,从文科举的,行医随我一起开医馆的,种药田的,各个出类拔萃。所以我可不怕钱多。” “是不求回报吗,你来掏这个银钱开学堂,为何?” 先不提能不能做到,白慕言万万没想到,眼前不过是豆蔻年华的女孩,心里却装着一个大大的世界。 许田芯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多余。 她反问道:“村里许多小孩子要叫我一声姐姐或姑姑的。你们男子讲究一个衣锦还乡,回报家乡。我安排好自家的生活后,要是还有多余能力也想回报回报家乡,这个很难理解吗?” 怎么,女子就不能带动大家一起变优秀? 况且,许田芯很羡慕白慕言能科举,她倒希望三位叔叔也去科举,但是年纪已经过了,看起来资质也平平。 至多,她三位叔叔由文先生教认字,把字认全了,将来在江湖上行走心胸开阔也比较有礼数。 由武师父教骑射,战斗力能拔高,能自保,能成立属于他们村的野外狩猎队。 总之,她觉得三位叔叔,包括村里叔伯们能提高的程度也就这样了。 但小孩子们不一样。 她奶奶常说,村里小孩子们叫她一声许奶奶,当奶奶的要是有能力那天,别的不敢多说,掏出点钱就当作没挣,给孩子们开开小灶,让吃饱穿暖长结实的事,还是愿意做的。 许田芯心想:那她就在学习方面给予帮助,这样她三位叔叔以后的孩子,还有村里的小孩子们,十里八年后怎么着也比父辈强不少。 连着她同龄的小姐妹和小兄弟们,要是能学起来,私心讲她会多出不少优秀的帮手,也会多一些志同道合的人。 还能全了像翟爷爷这样的长辈。翟爷爷帮她从不要一文工钱还尽心尽力。 “四海哥,谁说在村落里的孩子,就不能活得很精彩。谁定的除了只会种地和干活,别的就什么也不会?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这番话。” 许田芯说到这里,忽然一顿道:“噢,对了,卖水滴漏挣的钱,我还要送礼。送礼这个要排在回馈家乡前面。” 不能乱说大话,也不知道够不够的。 因为给自己钱排 没送完礼,就不能给村里掏钱开学堂。 “送礼?” 许田芯点点头:“对啊。” 许田芯心想:比如送你。 买了不少便宜草多有感激,感激不能只说说,到时挣了钱就送白秀才你一个水滴漏钟表,希望你鹏程万里。 白慕言眼里闪动着沸腾的光。 他望着许田芯的五官,脑中闪过,眼波明,黛眉软。风有约,不误,不相负。 但嘴上却忽然说正事道:“你刚刚说的那种,按照那个尺寸,我现在就交定金定下两个,这是银票,收好。至于我的分成,回头多卖几个再一起算,你要记清楚,别少给我一文。” “啊?”许田芯看着银票,头回见。 “这是我确定,你做好就能卖出去的。” 白慕言下意识的惦记,他担心自己要是先不买两个,他听刘里正讲过许家的情况,田芯儿又哪来银钱去定制大量的齿轮和付给人工钱。 也怕许田芯不收,才添了句确定能卖出去。 不过,事实上也确实能卖出去,香山那位一起启蒙过的同窗就能买。 白慕言拿起粗糙的炭笔,又对许田芯说道:“我帮你重画一张制作图吧。” 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只寥寥几笔,许田芯就真诚夸奖道:“我天,妙笔生,原来你画画这么好。” 她差点以为白秀才,真的是靠勤能补拙只会念书,根本就不会品茗吹箫画画这些。结果你看人家画的那小鸟,一看就是好鸟。 白慕言听到许田芯这话笑了下,继续认真地画着。 其实他已经许久不动笔作画。 小时候也曾想靠作画安身立命,后来才知,想养家不止要有先生夸赞的过人天赋,还要有殷实的家境,圈中的名望,适宜的机遇,缺一不可。 可事实上,哪有人会高价买一位无名小卒的画挂起来,比科举还难。 想清楚后,他就再没有动过画笔。即使有时为抒发感情想画几笔,也会遏制住内心的渴求。毕竟就算看杂书,或许都能对科举有益,唯独作画,不能马上给予实质。 今日,白慕言没有遏制内心渴求,想给许田芯画一幅好看的“流逝图”就画了。 他觉得自己画的不仅仅是制作图。 而是我愿提笔尽力画下你想要的模样,也既许你一人承诺与你合作,就会尽光阴上的慷慨来帮你赚钱。 他会寻好多好多的同窗来买水滴漏,好在人缘一直不错。 如此,只为你刚刚描述过的,赚完钱后的人间星河。 门外。 王玉生刚刚被人找走问事,感觉自己就转个身的功夫,怎么里正叔就听哭了呢,屋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追问下,刘老柱才抹着眼睛心里潮乎的说:“总许那钱没到手的诺,忽悠的我分不清西东。”田芯学坏了,和她奶奶一样,没咋地呢就能先给人感动哭。 又说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其实家里这一堆一块,不用田芯儿怎么干活。必要的话,她做完皂后可以常出门走走嘛。她咋见谁都能卖不少银钱呢。” 真牛啊,咱二道河的丫头,应该多出门认识认识人,备不住财源广进。 刘老柱正哭着,远处忽然喊道:“里正叔,来找茬的人啦!” 第172章 你猜谁来啦 白慕言完成最后一笔,放下炭笔,接过许田芯递来的湿布擦擦手后,还像假装不经意间问道: “听说你在做皂角,用我顺便帮你往外卖吗?正好要推流逝钟,再多一样也无不可。” 许田芯收画的手一顿,毫不拖泥带水道:“不用。” 最近忙到她怀疑人生。 以前只缺钱,最近不仅缺钱而且还缺时间。 白慕言很意外,他能感觉出来这是真不用。 为何,怕欠他人情?还是担心,以他那些同窗的家境不会买这种皂角? 其实大可不必,正因为同窗们家境不错,下人们才会多,所以还是有一定采买能力的。 许田芯对白慕言微微一笑道:“因为不够卖。” 为什么非要让人说实话呢,这样会显得不谦虚。看来只会低调是行不通的,有时候还是要适当的秀一下自己。 白慕言惊讶至极:“……” 而白慕言和许田芯,就是在这时才听到外面传来乱轰轰动静的。 俩人对视一眼,感到有些奇怪打算出去看看。 “怎么回事?”许田芯和白慕言都望向白父。 白父也不是太清楚,正拽住自称是村里“边角料”老翟头在打听。 老翟头和制皂角的二十位姑娘被留下看守铺子。 老翟头一边轰赶着姑娘们去挣钱,一边一脸焦急看着许田芯断断续续说道: “那伙人来这里四处瞎看不是一两次了。还曾、曾扒过你家屋子往里面瞧。那时只你四叔在、在家,窗户也没、没安,就用麻袋挡、挡住不让他们瞧。今日又装作干活的混了进来。亏得咱们衣裳补、补丁多,他们少,一眼就发现给逮了出来。” “知道他们这般是为什么吗?” 那谁能猜得准。 老翟头心想:那两口子之间男的和女的脑子里想的都不一样呢,更不用说不在一个饭锅里搅食的。 不过,左不过那几样。 他猜测应是想学许家,看看他们村开铺子都要做啥买卖,又要开啥样的,那些人也想跟在后面仿照。 无奈越是着急回话,越是嘴歪眼斜的。 许田芯也不想听了,对白慕言说要去看看就跑走。 跑走前,还不忘回头对小姐妹们喊道:“都回去干活,不准耽误。” 老翟头站在原地,急得他有两句重要信息没喊出来。 一句是里正已让你二叔回去码人,把你奶码来。 是啊,论干仗,许老太在村里排 骂仗就能把人气死。 不过,田芯儿没听到这两句,这不是还有一位当用的在场? 老翟头看向白慕言,言简意赅道:“有衙役带头欺负俺们。” 白慕言点点头,刚要跟在许田芯身后一起去看看,却被白父一把拽住。 白父使眼色让儿子去旁处说话。 白父看着儿子小声劝道: “能帮这里的我们家会帮,像刚刚,我就一直在帮他们看挖的管道能不能用。 但要是涉及村落之间的口角,不是一家之事,别忘了我们是外村人。 更何况我刚才也有看到,被抓偷看的人里面有正经衙役。 正经衙役带一帮人在丈量土地,你应该能猜到这里面会涉及到的猫腻儿。 虽说以你之能,只要出面在中间调解,今日起码不会出现大冲突,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搞不好你会得罪人。这些年,我们白家也从不参与这种事。” 以上有些话,还是白慕言劝自家人少管闲事说过的原话。 他还曾说过,宁和君子结仇,不与小人结怨,尤其是那些自己都不清楚背后是谁的小人。 此时,白慕言却拽脱白父的手,转身就向许田芯的方向追去。 白父站在原地叹了口气,没办法也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 一队衙役带着一帮外面壮汉,已经和二道河村壮劳力们俨然形成对峙。 刘老柱认出领头的男人是镇亭的亲侄儿。 这位大侄子真特娘的不要脸,问他来二道河瞎看啥,他说他乐意,咋了?哪里规定不让看啊。 刘老柱试图讲道理,那你看就远处扒眼瞅瞅得了,或是赶明营业你进来消费仔细看,眼下竟然混进去几人假装干活,想偷东西不成? 更让人闹心的是,你们跑这里丈量的哪门子荒地,还给拔草能有那么好心?严重怀疑你们这是要占俺们村土地。 且听闻你们已经不是来一两次。 镇亭那位大侄子气人说,嗳没事儿他就爱溜达,旱烟袋子抽着,看二道河村民们干活乐着,喜欢乐于助人荒地这面拔草修着。 这番扯犊子言论,要是相信不如信老母猪都能上树。 刘老柱不想和镇亭硬碰硬,这对往后做买卖不利。更何况暴力如若不为杀戮,那将毫无意义,不如想办法解决问题: “我在好好跟你讲话,不代表我好说话,咱们之间就别扯犊子了,都心明镜的。 我就问你,这般又要为哪样。 你二大爷没告诉过你吗?这处荒地我们已经买下,那是有官契的,当初他按的戳,就是告到县衙也说得清。你不如把这话转告给他。 而且即使眼下脚踩的土地没买下,你们也不能挖,给我们这处挖的大窟窿小眼子就是不行。那是属于我们二道河村的地界,不是俺们村的村民没资格买,这个道理傻子都懂,荒着也不是外面人该惦记的明白不。” 刘老柱看到那帮人手上有张纸:“你们还写写记记,写的是啥拿出来给我,往后别再来了。” “我愿意记,你倒管得宽。” 刘老柱拧眉道:“这是我们村,我家住江边,我就管得宽,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镇亭侄儿叫大喜,索性把话挑开,不装了:“我就不讲道理了,你能咋样?” 又拍拍近处村民王玉生的脸道:“刘里正,你不好好讲话又是啥样,你给我开开眼呗?” 王玉生使劲甩开镇亭侄儿的手。 镇亭侄儿却乐了,“打你脸不乐意啊,那我换个人。” 镇亭侄儿心想:今儿就让二道河村民们好好开开眼,别说一个个小小的村民,就是打你们村里正的脸,你们里正也得跪着恭送。竟然敢押解他派去偷看的人,这还让他回头在镇上怎么混。 听王老八不是说这个村的人狂吗?再狂能狂过他镇亭二大爷? 他倒要见识见识,在一堆正儿八经衙役面前,这个村里的人敢拿他怎么着。 站在不远处的王老八,望着这一幕暗喜。 看着镇亭侄儿大喜一点不惯着刘老柱,而二道河村民们身板子再强,也要掂量带刀衙役们不敢胡乱反抗,这给他乐得。 大喜迈着四方步,他感觉这一刻自己贼拉酷。 在众人的目光中,正一步步走向刘老柱,还拍着刘老柱的脸说道: “不给你看记了啥,你能奈我如何? 想去镇上告状?我告诉你,刘老柱,我听说过你。 你以前不就是个狗腿子,家里有个哥哥也不过是个伺候人开个小破驿站的,你和我装啥呀? 谁不认识谁,你又何必整这一出,想干什么。 我劝你,我二大爷给你的东西你得要,特别是脸……” 镇亭侄儿还没说完,刘老柱突然喝道:“想干你!” 而随着刘老柱这句话一落,二道河的壮汉们再忍不得,捏了半晌的拳头终于出拳,纷纷和外面这伙人支把到一起。 许田芯赶到的时候,正是情势最乱之时。 纷争开始了。 对村里人来讲,再没有什么比土地更重要,谁要敢抢他们土地,他们一定要拉上对方全家,反正他们不慌,他们穷得叮叮当当。 那些不知哪来的几十名衙役一看要不好,赶紧准备抽刀,各个口中吼着:“别妄动,再敢动手通通下大牢,刀剑不长眼!” 不知是村里谁喊的:“下吧,那里管牢饭,到了牢里再做兄弟也不能让人熊住,这是我们的地皮。” 今日退了,下一次连买卖都干不安生,还不知会有多少人再来找麻烦。 这一声极为感染人。 是啊,一起去免费吃牢饭,那就不存在谁笑话谁蹲大牢磕碜,全村一起蹲大牢。 有那村民边与衙役打到一起,边喊着: 有能耐你们就白刀子进,绿刀子出,扎破我们苦胆。 有能耐你们就白刀进,白刀子出,扎破我们脑浆子。 啥能耐都没有,我看你们不是来找茬,是来找揍,揍得就是你们这些见不得我们过一天好日子的王八蛋。 二道河壮汉们从不想想,其实哪里用得着那么多刀?咋就能胆子那般大,真要镇压一刀子捅进去就够用。 “你们是哪的衙役?你不是正经的,赵捕头不会允许你们这帮二流子欺负人。”老万家当家的一向沉稳都上拳头了。 许田芯还看到她的里正爷爷冲到一名抽刀衙役面前,使劲把住人家攥刀的手要往自己身上扎,状若疯态吼着: “来呀,你个王八羔子向我刺刀,今儿我要干死我自己,让镇亭那老东西摊上人命官司!” 刘老柱眼睛都红了。 他们是村民,是草民,他们往上告告不赢,又没有那些人会强词夺理。 要想被人重视,能有人真正给他们做主,除非死了人。 这就是底层草民的悲哀,别人只是来小小的找茬,他们要想有个公平说法却要用命搏击。 许田芯也看到她的关爷爷,被人推了一跟头掉进壕沟里。 许田芯急忙给关爷爷从壕沟里解救出来。 可关爷爷脸上血还没擦净就站直身,一把推开了许田芯。 男人们的战场,女娃子不要上。 关二秃那严肃的表情,突然不再佝偻的脊背,其潜台词似在对许田芯说:“丫头,躲远些,小心被爷爷的内力震飞。” 但事实上,关爷爷没有内力,他也是选择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毅然决然地冲向衙役抱住对方啃咬起来,敢伤他们村后辈,先过他这一关。 关二秃非常后悔没背药兜子来,要不然他非得一针一个,扎向这些人的脉搏。 许田芯在混乱中听到白慕言喊她道: “田芯儿,捡起脚边那张纸。” 那张纸记录这帮外来人丈量土地的面积,还有二道河村的一些情况。 王老八碍于和白家有点交情,也是想交好白家,急忙上前拦住赶来的白慕言道:“秀才公,听我一句劝,你不该管。” 白慕言用手掸了掸被王老八碰过的衣袖,极为厌恶连个眼神都没给。 当白慕言看到许田芯捡起那张纸,却被镇上几位盲流子围住时,他更是脸色一变喝道:“我看谁敢碰她,还有没有王法!” 镇亭的侄儿大喜,在镇里欺男霸女惯了,听说过白慕言却没放在眼里,甚至非常讨厌这些靠科举压过他家世的人。要不然他是不是就会成为镇里 “小秀才,少管闲事,你知不知道我二大爷是谁?” 白慕言反手就将一脸嘚瑟的大喜扣住道:“爱谁谁,一天正事都忙不过来,谁有空记你二大爷是谁。放人!” 他的意思是,用这个人质换许田芯,也换大家都停手,免得再下去就要出大事了。 但在一片混乱中,白慕言还是慢了一步。 只看有一位小个子老太太,忽然冲到许田芯身边,一边将许田芯扯到身后,一边用手里的包袱劈头盖脸就打了过去。 “敢扒拉俺曾孙,剁了你的烂指头!” 许田芯瞪大眼:“太奶?!” 可打得都见到太奶啦,却不是让她最惊愕的。 当许田芯被村里叔伯们围住时,她特意扒拉开前面的人往远处走了几步。 白慕言一直注意许田芯的方向,所以拧着镇亭侄儿的胳膊也跟着望过去,可远处除了望不到头的路面并无别的。 许田芯:不,有别的。 因为直播间背景音乐,放了当初霍家军离开山洞时的那首歌: “待我拱手河山讨你欢,万众齐声高歌千古传……” 远处碧海蓝天下,忽然出现一队骑兵。 最前面的旗帜飘动着:霍。 两面正打仗的人突然就成熟了,随着齐刷刷的马蹄声传来不敢打了。 所有人自动散开,让开了许田芯的位置。 “许田芯。”战马上的将军,低头看着面前的女孩问道。 第173章 我的将军啊 “啊哈?” 许田芯一定是被直播间家人们影响了。 她感觉自己听到的,竟然不是问她是否叫许田芯,而是叫她,娘子,啊哈?好想唱情歌,看最美的焰火。 许田芯赶紧正了正表情,特别标准地行了个万福礼,微低头道:“正是小女子。” 马蹄慢慢悠悠地绕着许田芯打了个转。 所有人屏息,马上的人在观察着许田芯。 终于,居高临下的将军再次讲话,伴着散步般嘚嘚的马蹄声问道:“你能否,安置下我们这队人住宿?” 许田芯这才抬头望过去,一目扫过,粗略估计,近四百人的队伍。 刘老柱捏把汗,听到此话极快抬头,不停对许田芯的方向使眼色,无奈离得太远,孩儿压根没空看他,只能在心里着急地提醒: 芯儿啊芯儿,你一定要回答:必须的啊。 男女有别,这成了啥事儿? “嗳,田……” 但大喜边往后退,边仍旧嘴硬嘀咕道:“凭借你们村一个女娃的威势,又不知哪来的造化哪日就断了缘分,算什么能耐。” 老老太没去过府城,只去过县城:“比起县太爷?” 说完他就开始跑,他怕那些虎玩意揪着他不放。 只对方问了两句,她就说了两句。 “您老怎么了?” 他又不是没耳闻过霍家军的强军作风。 他听到许田芯叫这位老太太“太奶”,所以一边上前帮着搀扶胳膊往回走,一边特意扫过那群找揍的人,像故意般用大白话和老老太解释,也是大声给那些不学无术的二流子解释道: “老人家,观其盔缨,这么与您举例吧,相当于府城的一二把手来了。” 她本身生着病,胳膊被大房的小孙女扶着,望着远去的一行骑兵,带着浓重的感冒鼻音,又再次问出大家心底的话: “那位女将军是多、多大的官?” 大喜这一跑,王老八跺跺脚也赶紧跑走,很怕看热闹惹一身腥,他们王家本来就已经倒了,衙役们纷纷捡起刀也着急往镇里撤。 “唔,应是有机会,会放开的,到时不能上战场的马会被竞卖。” 是的,女子。 二道河村村民们还好,甭管多大的官也是他们这一伙的,还已被许田芯领走。假装也要装作和大官熟得很的样子。 谁说女子不如男,古往今来,女中豪杰,有多少红颜更胜男儿郎。 而女将军那得是多霸气的性子,才能在霍家军中站稳。 吕岩这面已经三天两夜没合过眼,她进屋睡觉前,将马鞭扔给许田芯。 随着许田芯这一声令下,转瞬间近四百人的队伍呼喝着:“驾,驾”,马蹄卷起一路尘飞扬就这般离去。 那句话叫,村里借许田芯不是一般的光。 但是他们眼下假装也要装作和大官熟得很,尤其是刘老柱,他安慰自己绝不能露怯。 可王老八、大喜和那些被派来的衙役,在听闻这话终于一个激灵立起耳朵听,他们心慌得不行。 其实刚刚骑兵出现那一刻,他们就被吓得不轻。 而与有荣焉的岂止是白慕言,关二秃忽然捡起刀塞到一名衙役手里,对着刘老柱方向:“来来来,你刚才那股劲儿呢,往他肚子上攮,攮啊!!” 要大喜此时骂出实话,他真想说,二道河村这帮人真的该死,咋不知道着急应酬人呢,这要是这么大的官去镇里让他二大爷招待,他家早就啥也不干赶紧安排啦。 银甲,红色盔缨,长发飘飘,打头之人一手执头盔,一边随意晃动了两下长发,让傍晚微风吹散脸上汗意,难得放松,稳稳当当地驾着黑色战马和许田芯同骑。 不知心底有点与有荣焉是怎么回事? 要不说上岁数的老妇,才是最吓人的一批人。 刘老柱懒得打嘴仗,只对着那群人背影骂道:“回去给你二大爷带句话,我刘老柱虽是个狗腿子,但往后我也给俺们家孙女当狗腿子,你二大爷,他不配!” 刀下蝼蚁,休得放肆,死于她长枪下的蛮夷不计其数,敌军将领人头收割机。 “那太好了,我一定买得起。马是腿,到时跑远些也能像将军仗剑走天涯!” 甭管谁敢打她们家孩子,她都敢饭勺子巴掌撇子抡起来跟人干,先干了再说。 王玉生一眯眼,也走到大喜面前。 许田芯先看眼执马鞭的手,中间骨节已经粗大凸出,随后才笑眯眯指着远处: 此时,正是夕阳西下,家家炊烟升起时。 老老太这功夫不干仗就有点站不住了。 老老太怕自己看错,和那些汉子们一起揉揉眼睛,道出汉子们心底的话:“女、女滴啊?!” 那位要么不留心不出手,要是出手就不会只当村落之间聚众闹事,而是会斩草除根。 好处在大后面。要是像人家那些会顺杆往上爬的人,过后都能立个碑,写上某某官至几品将军曾到此一住,世世代代这就算变相有人罩着。 吕岩,铁血女将,现任霍家军左翼将军,人称左将军。 必须住得下,他们村里人今晚就算住地窖都得安排这一行人。 连白家父子心里也清楚,经此一日,许田芯已经不是十里八村出名的事了,想必镇里,甚至县里有耳报神的都会听闻一二。 “那比起镇亭不是更大?” “向江南折过,对春风与红蜡,多情总似我,风流爱天下……” 所以孩儿啊,爷爷的亲孙女,大宝孙女,境界上来,好好答话! 但对于刚刚路旁发生的那一幕,人家尽收眼底。 白慕言认为,所有有成就的女子,一定是比男人还心狠手辣,心性坚定,审时度势,才会有今日的统领地位高高在上。 倒是老老太率先反应过来。 一只带着厚茧的大手,就这般突如其来伸向许田芯。 说他们仗势欺人也好,说他们借光想鸡犬升天也罢,凭什么你们能仗着家里有贵亲戚如此欺负人,我们就不能解解气。 老老太未尽的话,其他人都懂,能感同身受那份震惊。 “我曾、曾孙女,我曾孙女这不是要……” 汉子们闻言却不乐意道:“不,算大家的,里正别和我们抢,这份钱等赶明挣钱平摊。我们不傻,有了这一出,甭管将军帮没帮忙,都叫帮咱们土地保住,一时半会儿我估么还不会有人敢找茬,理应算大伙的。” 将军凑近许田芯的耳旁说道:“带路。” 只看,远处头匹坐骑上,将军突然摘下了头盔。 心里虽然清楚,“你能否安置这一队人”,重点是你字,人家大官是奔着许田芯来的,准确讲不是奔着二道河。 然后左将军吕岩出了茅房一边整理腰带,一边用淡淡的语气就下令道,去两个人,传我命令查那位镇亭,如有纰漏:“按律查办。” 她保证,自己只是陪着女将军上厕所没怎么告状呀。 说句大不敬的,这就相当于皇帝微服私巡,选择住在谁家,那是怕钱的事儿吗?那是蓬荜生辉啊。 白慕言忽然觉得自己这一身秀才装不香了。 好在女孩没有让她的里正爷爷失望,心算一番过后,含笑的语气中透着掷地有声:“回将军话,能。” 将军也被怀里的小女孩逗乐,果然如贾将军所说会对胃口,却留下了一堆傻眼的人。 果然村里人就是上不了台面。 老老太芯字还没喊出来呢。 白慕言回想起许田芯刚才和那位女将军对话的神情,那副憨憨的带笑容的小模样,他默默抿了抿唇,露出了酒窝。 “就在前方。” 甭管啥将军多大的官,也不能这般夹起她曾孙女就给驮走哇。 而白慕言这里也终于缓过神。 左翼将军的两位女侍卫,分别叫岁丰、岁禾。 这份高兴里,还夹杂着许田芯终于在这里,见到女性也能有一份天地的光芒。 音乐放着: 岁丰抱拳:“是。”转身握着腰间剑就去安排人去镇里。 许田芯靠坐在对方怀里,她倒是高兴了。 这才几百匹战马就让人如此心潮澎湃,明显白甲将士行至此处留宿,只为巡防。 确实不能再耽误下去,本来将军一行人骑马就快,他们再耽搁一会儿,田芯儿一个孩子可怎么安排。 征战沙场,威震四方才是那般的耀眼。 疯啦,守着骑兵干仗,你是想吃箭还是想挨刀。 所以不要以为对方没有过问就什么事都没有,镇亭啊镇亭,当听到这个消息后,一定比他那个没脑的侄子要知道事情深浅,自求多福吧。 老老太听完,当即一个踉跄。 并且那双带着厚茧的手,已经穿过许田芯的腰间拽紧马绳。 许田芯再次掷地有声,一点儿也没害臊道:“不会。” 他毕竟见过贾莱,甚至见过大将军、的背影,还蹭过队伍就可算交情。 白慕言望着远去的骑兵队伍。 白慕言暗暗分析,来得不是女将军对于镇亭来讲还算是好事,怕就怕在是女的。 女将军一定是发现许田芯不同于其他女子的特别之处。 白慕言却点点头赞同平摊,因为他心里有句话没说。 岁禾不像岁丰话少,她是吕岩将军的嘴替。 衙役扔刀不是,不扔也不是。 因为此时,连许田芯都傻眼了。 怕马蹄刹不住,到时候会被马蹄踩踏东一块西一块,死了就死了,谁敢和军中人要说法。 然后在二道河村村民们的惊呼声中,许田芯整个身体翻越着,裙摆划出涟漪被夹上了马。 即使声音由于经常发号施令很粗嘎,许田芯也一眼看出对方没有喉结,随行两名侍卫相当于现代的勤务兵也没有喉结,眉眼间的风霜和疲惫依旧挡不住秀气,所以她才欢欢喜喜将手递给对方。 老老太觉得祖坟冒青烟都不是这么个冒法,咋这么突然呢,她就病了一场,外面天变了。 许田芯点点头:“非常高兴,和骑牛骑骡子不一样,这匹黑马很是威风。敢问将军,互市过后,像我这般寻常女子能否有机会购置马匹?” “可会骑马?” 他轻拍大喜的脸:“还打不打啦?” 白父从旁听得心酸,穷人穷村落,连安排贵人吃住都要先考虑银钱问题,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估计家里来贵人吃饭不止欢喜,一想到销脑瓜子还会嗡嗡的。 大伙也开心地回吼着:“撤喽!” “没有可比性,在镇北军面前不要称自己官大,见其大半将领都要行礼,更不用说这位女将军。” 他笑容里带着欲言又止,似在说县太爷都要跪,镇亭又是个什么东西,人家搞不好都不知道。 让白慕言更愣神的是,许田芯是怎么看出远处来了一队骑兵的,明明那时连个人影也没有。人家是有千里马,田芯是有千里眼不成? 刘老柱往回跑的路上,不忘欢喜地安排着:“三猛子,你脚程快,快些回去找你婶子凑鸡蛋,将村里所有的鸡蛋都收上来,小鸡全杀啦,将煮饭的妇人分为村里一拨,铺子这里一拨全调来。对了,说一声,不算许家的,这销算我的。” 骂完啐了一口,呸,这才感觉胸中郁气全部抒发,就对着干,往后干到底,一挥手:“撤!” 之前,别看那位将军和那些骑兵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们,一直只看许田芯,或目不斜视。 哪位男儿没有华夏铁骑踏平蛮夷的英雄梦。 可以说纯属私人交情。 白慕言笑了,“没错。” 白慕言猜得怎就那么准。 “很高兴?”将军问道。 许田芯 岁禾告知许田芯道,许姑娘,你可能还不知,这个镇已划到镇北将军府管辖,是的,简单讲就是往后最大的父母官是镇北大将军,互市事宜也定在你们镇交接货物,而她们吕将军最近负责边防。 大喜脸色青红交加,他又不是傻子,那还打啥呀? 刘老柱心里还呐喊着,许家召集人你在哪呢,我的天,有些细节的事还要你出面安排。今日怎么就不露面,天天炒鱼松就知挣钱。 可以想象一骑八百匹,听闻霍家军十八骑,当万人骑兵,三万精锐夹着滚滚浪涛席卷而来,该是何等的震撼。 岁禾当嘴替,又对许田芯说道:“来之前,听贾将军讲过,姑娘不是想要马粪?劳烦姑娘。” 说完忍不住对许田芯笑了笑。 岁禾想起一帮将军从军帐出来,一名巡逻兵忽然小声嘀咕许田芯许田芯,贾将军脚步顿住问,你叫啥名?然后接过书信才明白,大笑起来说,小友也不要点贵的。当时议事的将领们全听见了。贾老将军解释说,那是位非常有意思的小姑娘,路牌就是听她的建议。这才有了她们左将军又行一天路特意到二道河休息。 许田芯脸一红,头一次意识到自己不妥,别人起码是要饭,她是要粪还要到将军们头上了。 第174章 特别的晚风遇见特别的你 吕岩将军一行人的到来,可以说成是,为二道河村激情燃烧的岁月中,增添的一笔。 许老太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走来。 她一到,就将接手所有事情。 白家父子始终旁观着。 “以下我念到的名字,各家出一名代表站出来。 里正家,四伯家,万家,王家,曹家,孙家,郝银家,我家。 各家只留一间屋子住自家人,留人给烧炕烧热水。 至于其余屋子,全部空出,今晚征用。” 这几家人,今晚会去村里其他人家找宿。 像许家,许田芯和许老太会留在新铺子这里,其他人要么挤在一间屋子,要么去关二秃家留宿。 “接下来是煮饭组……” 这回大家静静地看着她不想再低调。 以前,许老太都是藏藏掖掖的,就没有人见过她在外面钱。 …… 好处确实多。 而且听着那一条条安排,从对马匹的洗刷,再到女将军一行人的食宿。白父很是感慨。 可啥也不拿,没有念想。 许老太却没空和大家细掰扯这些,因为冲她孙女来的,咱们家风格是要么不应,应下就不能给孩子丢磕碜。 与此同时,屋里,这面很安静。 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 这一天,他们爷俩好像啥也没干,净忙着感慨了。 许家一人一个煮鸡蛋还是掏得起的。 “三猛子。” 许老太挥手道:“开干。” 随着许老太一句开干,所有人各就各位动起来。 所以许田芯将那位五品女将军和两位女侍卫,带到了她平日单独干活的屋子里。听闻,那间屋只有许田芯一人使用。 白慕言有些忍不住笑,不好扫视那几双女士军靴,只好劝解道:“无论是煮饭还是给将军缝鞋,都是全力以赴要安排好,不能缀了许家的名声。依我看,您老干的这事,比煮饭有意义。” 那就是找到根源了,田芯行事肖似其祖母。落落大方是家风。 “到。” 村里有人不乐意了:“凭啥买王家沟的,那一村人不是好鸟。瞅瞅这回又给咱村干成啥样,好几人一脸血。” 许老太提了几家王家沟的人名,了解的就知道全是对岸村大姓,且早前被王里正那些支脉压得狠发展不起来的人家。 所以今晚要从各家收集像样的被子给兵将们使用,运到新铺子这里。要不然都没有被子盖,这就是二道河村目前的现状,但不会一直这样下去的。 做什么都是做,不如蒸二米饭。 白慕言蹲在老老太面前,笑得眼睛弯弯小声问道:“太奶,您怎么坐在这里,手里拿得又是什么。” 白父望着这一幕,心想:你就说服不服吧,反正他是服气的。 许老太点到名字的妇人,本身就在许家挣钱做工。 被这位神童秀才公扶过,只这件事就够出门吹牛好久。 许老太掏出小鸡钱,村里谁家鸡能杀想杀,她买下来。 她说帮煮饭,田芯说,太奶,您咳嗽又流鼻涕做什么饭,不要添乱。来,给您件袄披着烤火照亮。 许老太继续不停顿地念着:“下面是被服组……” 有人问她,召集人,咱那大烤炉搭得差不多啦,蒸饭多麻烦,要不然今夜就启用吧,直接烤头锅馕饼给兵将们。 许老太却拒绝了,这一行人已经在外面奔波数日,因为是从另一个方向来的嘛,不是从镇上来的。所以她猜急行数日,早就吃够饼子,她又不是没在路上奔波过。 没想到看到的却是,器皿虽在烧着,上面冒着热气,但许田芯正坐在炕上,悄悄地、静静地、细心地,在给熟睡的女将军一双粗糙的手涂抹着什么。 至于柴火,村集体是有单独柴垛的,那是曾经为给村里捕鱼的人烧个水喝用的,柴火直接用村集体的。 这是许老太头一次当着众人面往外掏钱。 将马棚子用麻袋片子遮严,干草铺的松软,给那泥巴和几个部位用温水简单洗洗,再给毛发刷刷。这般战马和人一样,在外奔波一段日子也能舒坦舒坦。 不过,除了受宠若惊外,也有一点点不好的地方。 白慕言慢慢踱步走到窗前。 随着许老太点名,各家站出代表等待领兵将回家入住。 唉,这机会要是能给他白家,他宁可二百两到五百两招待去给儿子铺路,好羡慕。 白慕言也没法再多瞧,因为老老太坐在小板凳上正守在门口,已经对他这个“偷窥行为”斜了好几眼啦。 村里领头的几家也说:“不,大伙平摊。”又对不明情况的村民小声解释外面都来抢地皮啦,但村里招待完这么大的将军后,外面人就会不敢,这个浅显的道理还不明白嘛。 白父侧目,今日他小儿子各方面都有些奇怪,得,既然舍不得走,还想继续留下看热闹,那他去看看能帮大伙干点啥。 白父问白慕言:“咱走吗?” 因为连同她家攒的猪肉,她想明早饭给左将军一行人包猪肉或是鸡肉馅饺子。上车饺子下车面,明早人家走正好吃,图个吉利。 白慕言不知道许田芯面前的器皿叫什么,却闻到过那屋里充满香。似乎就是那个器皿蒸出来的香味儿。 白慕言以为,此时的许田芯,应该和之前一样一直守在器皿前,这也是听闻的,听闻器皿一旦开始使用,任何人不得打扰她干活。 许老太虽然不敢自作主张,给战马像给人搓澡似的搓出火星子,水哗啦哗啦的用。 别小看那小王八犊子,猫有猫道鼠有鼠道的,路子多。她就等现成信儿就得了,她就揍王老八。 不过,话说回来,艾玛呀,这是给出去多少钱啦? 老老太已经知道面前这位小后生,就是十里八村闻名的秀才公。 白慕言:“……” “您带来的那位小孙女呢?” 因为新铺子这面有些屋里炕还没有搭完,根本住不下四百名兵士。 老老太立马吸溜着鼻涕笑道:“那对,那对,只有我摸过将军的鞋。你赶紧离开吧,别扰了里面睡觉。”坚决执行最出息曾孙女的命令。 我只知道,咱家田芯儿认识上那么位大官,即使往后没联系,也能成亲后拿这位大官扯虎皮拉大旗,任何婆家不敢欺了咱田芯去。 “她小姑姑啊,也被田芯安排去隔壁屋里磨草。” 刘老柱是拧眉对许老太道:“米菜油盐酱醋,通通算咱两家的。” “接下来是喂马队,我念到名字的出列,王玉生。” 他知道许田芯特意问过女将军和那两位女侍卫,会不会听到水的滴答声和烧柴声睡不着觉。 白慕言说:“想再待一会儿。” 因为你等且走的,(客人走)。 “还用啥村里的?我看谁好意思去取村集体的柴火。”四伯道。四伯属于丑话说在前,可心里有自信村里没有那样的人。以前有,现在为了挣钱或是为了向大家靠拢,免得被孤立起来也不敢那般了。 “大家放下手里的活,过后我们再赶工。今日以招待将军一行人为主,也可以当作一次商队突来的提前演练。” 看看,就不提芹娘没想象到的其他好处了,只说今日连芹娘这思想境界都蹭蹭地往上涨,许老太这个亲祖母焉能差了? 所以许老太对刘老柱他们,不仅摆摆手让别再耽误时间多议论销的事儿,“你们要有就拿点儿,没有就拉倒”,这个全看有没有心,拿颗白菜酸菜也行啊。而且她开始掏钱了。 而以上,许老太安排事宜都没有超过半炷香时间。 “那应该的,平摊,都借光了嘛。” 咱这么拼,为的是啥呀?不就是为咱家被人高看一眼,拿咱当回事,能吃饱穿暖,咱家孩子不能被任何人欺负了去嘛。” 许老太没空细解释,但也随口说了句,一,只有对岸村有鱼还近便,挑活蹦乱跳的给她收回来。二,想往后还在她这里卖鱼,让王家沟那几家好好表现,提一嘴就行。 按往常这个时辰还没有干完活,许老太索性说,你们接下来的活计就是蒸饭,包括做菜组也是,许家工钱会照发。 他猜,或许那位女将军都已经好久不把自己当做女人,却没想到会被一位小女孩心疼着提示着要爱惜双手。 赶车去王家沟收鱼的;村里凑鸡蛋杀小鸡的;蒸饭送菜的;急行回去取被褥要扛着送来的;还先跑了几位腿快的回去收拾家里卫生的,那几家招呼着兵士们随他们进村入住的。 “还说她奶那面忙着,搞得好像我来添乱似的,这不嘛,给我几双鞋,就让我守在门口,一边不让人乱进打扰,一边给烤烤干再缝靰鞡草。” 他忽然很好奇在许家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许家在等下一次鱼松和鱼敲面送货到位,才能用下一批货的银两再购置这些。 那叫态度问题对不对,说明许家人、许家田芯做事讲究,态度很端正,欢迎各大将领来到许家做客。 她又掏出鸡蛋钱。 自然,摸爬滚打的将士们是无所谓这些的。 许老太甚至已经打算好,往后二道河村挨欺负,她都不会过问理由,但凡有人来找茬,她就带人去揍王老八。 每一位随着叫名站了出来。 以前她来村里,哪有这么多人说话。 那叫四百名兵将赶明儿回到军营,只要有一小撮人记得这事,万一与人提及,贾莱听说都会有面子。 咱宁可过后勒紧裤腰带,自己过点苦日子再挣。 她今天啊,要说心里话真是荣幸至极。 而白慕言这里,还有一句心里话: 关于这一组人,许老太特意挑的都是村里的佼佼者去喂马。那战马啊,她粗略瞅一眼都带着泥巴呢。 许老太召集村里人喊话都是给大家叫到远处。 “王大烨,李铁头,一只耳,福腚,留住,拴住……” 那就是,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没有人随随便便会遇到贵人还能结缘,用没用心,一目了然。 米就从她家儿媳妇那里领取,由她点到名字的各家妇人带回去用木桶蒸,蒸完饭,一部分会留给住在村里的兵将吃,一部分她会派两辆车给拉到新铺子这里。 许老太将银钱全部给完后,又接连点了做菜组和烧水压井组的人手。 再不复之前乱糟糟一片。 更何况连她那位抠门儿媳妇,来时路上竟然都和她念叨说: “娘,这是到了见真章的时候啦,什么钱不钱的,别舍不得。 要许老太说实话,全结交一遍还妥了呢,镇北军就是他们家的天下,入军营会如入无人之境,找谁都好使,提谁名讳人家也认识,去外面做买卖会有人罩着,搞好了还能将买卖做到军营里。 老老太伤寒未愈,带着浓浓的鼻音,正用气息像有点委屈般诉说道:“曾孙女不让我乱走。” 无论是许家还是刘老柱那里都没有多余的钱了,就连开澡堂子和开住宿铺子也没有被褥,没有银钱购置太多擦身擦脸的帕子。 但是她问过孙女,准确地说是问过直播间的家人们帮她给查查,战马是能干洗的。 “到。” 许老太又从腰间解下来一串铜板,这是买鱼钱。 给女将军抹完,她又挪到两位熟睡的女侍卫面前,小心翼翼继续涂抹。 王老八要是感觉冤得慌就会去查谁来找的茬。 又被好些二道河的村民主动打招呼问道:田芯她太奶来啦。 白慕言知道自己不能再多瞧了,可这一幕女子之间的惺惺相惜却扎进他心底。 许老太打算今晚给左将军吕岩一行人做二米干饭炖鱼吃。 让王老八属蜈蚣,腿多哪里都想掺一脚。只扒眼看热闹那么简单?许老太不信。在这一堆一块还能被人打进壕沟里,瞅瞅给二秃子打的,头发支楞巴翘的更没几根毛了,知不知道那是她罩着的?总之,不给王老八打服,都白瞎孙女认识两位这般大的官。 今日二道河村的鱼,全被她家做成鱼松和鱼敲面,即使有几条也所剩不多,总不能现下网,那也捞不出来,鱼又不是傻子说上岸就上岸。所以今晚想炖鱼必须去别处买。 更重要的是,连那两位带刀女侍卫在进屋前看她守在门口,也曾略一点头。点头那一下,老老太心激动又被吓的直扑腾。毕竟被杀人像剁小鸡的女将点头,咱也是头回见,女的还能干这个呢?心情就有点复杂。 许老太寻思着,走时就不给带干粮了,毕竟下一站那一行人会到镇上。 许田芯之所以给涂抹手霜,那是因为都干裂发黑了。骑马那阵她就发现,三位女将比她奶和她婶娘的手看起来还要粗糙几倍。直播间家人们纷纷说,给涂厚点。 之所以让太奶帮忙给鞋里缝制靰鞡草,那是因为她知晓女将军来了生理期,而且鞋里面由于赶路都是潮湿的。 许田芯以为自己悄悄的行为,那三位陷入深度睡眠的人并不会发现。 却不知,就在她转身全神贯注蒸馏桂精油时,吕岩就睁开了眼,正闻着满屋香看向许田芯的侧颜。 第175章 像极了男朋友 女侍卫岁禾也睁开了眼睛。 岁禾暗暗观察吕岩的神情,心想: 她们将军今年三十一岁,从七岁开始习武。 如若当年没有习武从军,而是选择像大多数女子成亲生子的话,将军的女儿,想必就是许田芯这般大。 将军可曾有过后悔? 现在将军正用那种柔和了眉眼的神情望着许田芯,难道是在想象要是有个女儿会是什么模样吗? 是啊,她猜,想必应该会和许田芯一样。 多好啊。 不失率真又乖乖巧巧,说话间一颦一笑透着小小少女的灵动,还会体贴地给熟睡中的娘亲,盖盖被子擦擦手。 看来许姑娘还没来得及和村民们说,她们将军已经派人去了镇里。 回头叫个手下来采买,就正常价买走。 吕岩咂一口酒:“打算开商铺卖酒?不错,有空多制些。” 还招呼着兵将们,吃啊,管够。 也是,没有特别的本事,贾将军不可能会在这个小山村订货,更不可能唤一位十几岁的小女孩小友。 听说今晚咱们这行人吃的炖鱼里,放的菜会不一样,因为都是村民们自发凑的。 吕岩先贾莱一步看到了样品。 岁禾没想到连岁丰那个话少的,都难得地与田芯唠家常说:“不知蓖麻能制皂,在军中只知,用蓖麻叶包猪腰子抹盐用绳系上,塞木炭灰里煨熟吃了保身子。” 未想,将军虽开口了,但说的却是:“你这酒哪买的。” 但切割,许田芯一人无法完成,两个胳膊包括推着她移动刀片,需要好几位姑娘脚上套着油纸鞋套一起完成。 许田芯看看外面的天,心里明白按时辰算,她的 总之,她猜测她们家将军没有继续补眠,应是难得地放松,就是在联想女儿的模样。 听说要熬制好多好多油,连油的种类就分为猪油、菜籽油,蓖麻油、山茶油,还有制作蓑衣和油纸伞会用到的棕榈油。 许老太对大家讲话说,许家和村里都非常高兴 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不是长得不像,而是她的女儿不会穿得这么破,因为她有钱。 说直到打完图标还没完,要搭成小山似的继续放置通风阴干,这叫皂化反应,最后再给每一块香皂外面包上特制纸才会给运走。 她觉得太好闻了,竟然唤起她是名女子也稀罕这些的想法。 许田芯的碗里突然多了一块鱼鳃肉,吕岩给夹的。 明日应该就会出结果。 小丫头说她发现了银钱,还嫌弃给留钱多了。 岁禾立马意会,寻到一名随行兵士低语两句。 许田芯却不清楚这三位早就醒了,她看大家还在熟睡放下心,熄灭燃烧蒸馏器的火苗后,她就放心地出去忙了。 又是啥时候制作的啊?一推门一屋地。 所以 吕岩伴着欢呼声离开,又去了远处做饭的地方。 “多吃点儿,你太瘦。” 而是许田芯向叙利亚古法制皂学习,经过直播间家人们指点,直接将皂液撒在地上阴干。 不过,要岁禾说,比起香,她更喜欢上完茅房后,许姑娘给她们仨人倒的桔子味洗手粘液。从竹筒里只倒了一点点就很是粘稠,她当即就用手里剩下的泡沫洗了脸。 一张长条桌上摆着大小不一的坛子,坛子上贴着露油的标签。 还有些汉子和农妇头上顶着坛子。 岁禾和岁丰听得心里不是滋味,她们在等将军讲两句,起码她们将军要是开口说,不用送货,会派人来取,那么许姑娘就会省事很多。 许田芯担心王玉生家的石头地面还是不够平整,容易出现凹凸不平的皂角,她倒皂液前还给整间地面铺了地板,这就是许老二为啥不停干木工活,却两眼一黑永远也干不完的原因。 岁禾回来,将打听到的消息告知道: “将军,坛子装得是咸菜。 她看到由于是露天明火煮饭,有好些妇人在切菜前会搓搓僵冷的手指。 所以许老太并不清楚,今日村里人的所作所为,全部被女将军看在眼里。 岁禾说完有些气愤,自己村里的地皮还怕被人强占,可见这个镇以前管理是有多么混乱,地皮蛇又有多少。 在此之前的每一个步骤,岁丰和岁禾听得都直惊奇。 火光映照着妇人们的脸庞,她们干劲十足抡起铲勺。 岁禾问道:“将军,要出去看看吗?” 当吕岩路过制作皂角的屋子,听到里面叽叽喳喳的声音停下脚步。 瞧瞧,那小姑娘在干什么呐。 而之所以是明日,那是她们将军特意让先查办。 许田芯没听出这句话外音,她只知道确实要多蒸馏一些。 瞧这样,制好后还会雇车给送去,一点都不用贾将军操心。 而更多的村民是挑着担子,筐里装满白菜萝卜土豆地瓜以及一些干菜。 吕岩听完,略一点头,转身离开。 因为那几个半大小子被准许摸摸战马。 她们来时看到打架那一幕,不用问就知,另一伙就是所谓有势力常常欺压百姓的人。 纸上还有一张张小画,竟然挺漂亮。 此时,有人敲门。 听闻原料就是吃剩下的桔子皮切丝晒干酿造。 好官不怕查。 而许田芯离开后,吕岩才坐起身,打开窗户,望向外面。 吕岩知晓,包括许田芯的太奶和祖母,和村民们吃的都是一样的。 吕岩头戴盔缨,调转马头前弯腰掐了掐许田芯的脸,只留下一句:“给你买几身漂亮衣裳穿。” 不好的嘛,岁禾心想:现在时辰应该差不多了,人已在大牢。 回头她订几车,奖赏给手底下那些将领。 吕岩看到远处又来了一支蜿蜒的队伍。 一个个四四方方奶奶白白的香胰子,就在她曾孙女脚底下出现了。 还有两口大瓮,一口瓮里好像用油浸泡着好些朵。另一口大瓮里好像是用酒浸泡,但又没有酒味。 四方的奶白色香皂上立刻出现一个个边图标。 听说整个村每日烧柴剩下的草木灰都被许姑娘收集。 被随身侍卫脑补的吕岩,其真实想法是: 并无。 可这天晚上,二道河村的村民们吃的却是用水泡饭。 不知是不是错觉,总感觉这小丫头好像玩似的在挣钱,看来贾莱订少了。 吕岩望着欢快地小姑娘:“……” 但也正是由于许田芯穿得破破烂烂,吕岩才觉得难得。 牛车后面,紧跟而来的是肩扛身背着被的村民。 给战马清洗用的是温水,一锅锅热水不嫌弃麻烦抬到马棚里,那些妇人去除鱼鳞却直接在井边用凉水。 这片房子,屋里的锅不够用吗? 吕岩听到有位妇人摆手喊着:“许大娘让炖鱼放点苏子叶,快点,分发下去,去腥极好。咱一定要让将军一行人吃得香香的,嫂子弟妹们,拿出看家本领好好整治几个菜,让人知晓知晓咱二道河也是有手艺的。” 奶奶说:哪有领兵的将军不喝酒的,上战场杀敌前,人家电视剧演过,都得喝酒还会把酒碗砸了。这就叫喝最烈的酒,骑最快的马,砍奖金最高的人头。 许田芯回头看看炕上的三人,吕岩赶紧闭上眼睛。 许田芯将小锤子分发给屋里干活的姑娘们后,吃饭时被问及,才和将军讲解整个过程。 这叫三位习武的,稍微有点动静就会发觉。 可随后她就否定自己的想法。 窗台上铺满各色的干瓣,桂、同心(栀子)、茉莉、金银,还有一些她认不出来的瓣种类。 她给蒸馏提高了些度数,为泡瓣用。 隐在暗处的吕岩,看眼岁禾。 半大小子只能眼馋旁观,眼底流露出很想上前摸摸马的渴望,却没等上前就被人训斥:“哪是你能乱摸的。” 并且镇里已传信过来,查处一个小小镇亭没收一千七百两。 大批量制作香皂,就不能像以前似的装进小盒或是竹筒里成型。 而比起这里的温馨,许家的四间商铺子显得格外热闹。 负责梳洗马匹的汉子满脸高兴,似乎并不觉得辛苦。 许田芯却瞧见了吕岩和岁禾岁丰,她还没干完不能下来,眼下只能踩在刀上,一手搂住村里小姐妹麦苗的脖子,一边对几人笑着招招手当做打招呼。 没多少,才一百二十两,一路急行快要到将军府,身上就剩下这么多。 老老太:天呐,还会有更邪乎的事情发生吗? 然后才倒皂液。倒完,让姑娘们像抹腻子刮大白一样,将皂液刮成相同的薄厚,这般才能放置慢慢阴干。 所以屋里就略显嘈杂。 这么说吧,白慕言曾在窗外往里面看时,吕岩没睁眼都一清二楚。如若没有这个警醒本事,早就死了千八百回。 闭上后,吕岩才在心里纳闷,为什么怕那小丫头知道自己醒了,她堂堂左将,难道还怕面对一个女孩给抹过手油不成?不就是抹个手油。 可是别看此时没有秩序了,却不影响场面很壮观。 另外,无论是碱液,还是冻成块的牛乳,一桶一桶往里面加,一盆盆的干瓣磨成粉制成油制成露,随着每一次添加,村里的姑娘们就要持续搅拌三个时辰以上(六个小时),这才能形成倒在地上的皂液,才会出现她们刚刚看到的那一幕。 还有一些老汉围在另一个马棚前鼓劲:“人生大事,吃喝二字,吃,拉,多吃多拉。” 许田芯攥着筷子:“……自家制的。” 过后,有些兵士回营地讲述过。 岁丰和岁禾:“……” 全部切割完毕后,许田芯脱下“冰刀鞋”,又套上油纸脚套,拿着小锤开始敲打一块块皂角。 查办后还会张贴出来,连同那些爪牙也会被张贴。 没一会儿,马棚那里就传来惊喜的欢呼声。 一批次两千块,这要接连忙碌四批。 许田芯也没想到剩了两碗白酒被奶端上来。 然后油料调配好制作完成,还要大批量做碱液。 那是她们将军特意留出,让镇上百姓们奔走相告纷纷知晓镇亭出事的时间。 吕岩看到了,这个村落的壮劳力在给洗战马。 三位女将深知,保的是男人的那个地方,保肾,她们没少看见那些男人家吃。不好吃也硬往嘴里塞。 吕岩也没有多解释,因为小丫头已经很辛苦,她不着急,过年能喝上就行。 这般,被欺压过的百姓们才敢陆续上告。 门敞着,老老太站在门口,震惊到愣是没发现将军站她身后也在望着屋里。 许田芯在切皂。 岁禾嫌弃地瞪眼岁丰,你就知道吃,你是馋醒的吧? 随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村落,一行人就呼喝着,打马离去。 采摘回蓖麻去壳后,要在烧红的锅中碾碎,然后才会出油。 当时小友二字一出,惹得大将军都侧目瞟了一眼贾将军,似在训斥:你一把年纪夸不夸张? 岁禾悄悄闭上眼睛。 村民们心里就很是惴惴不安,很担心忙到最后,会被有势力的人强占这里,成为一场空。” 老老太先敲门,将三双补好的鞋递给曾孙女,又低眉顺目不敢乱瞟,用气音传话道:“外面有个叫红枣的找你。” 岁禾和一直假装熟睡的岁丰也翻了个身,背对门的方向。 说起脚底下踩的两个片刀,还要感谢当初抢劫她三个叔叔的那几位劫匪,磨完后特别好用。 这是头一批的两千块皂角。 别说,这一刻,连岁禾都有点留恋这间屋子。 今日,正是软硬程度适合切割的日子,许田芯不敢耽搁。 贾将军还并未和许姑娘谈价,许姑娘就用心地给做。 眼前这个招待她们的女孩心性难得,这个村落难得。 没法代入。 许姑娘你可能不知,她们将军从不给人夹菜。 许姑娘不仅要粪,还要灰。 也不能和小丫头说是她要订酒。 娘亲睡觉,女儿就唇红齿白安安静静坐在香铺满的屋子,忙着属于女儿家的活计。 此时,许田芯像穿着一双冰刀鞋,只是这个冰刀鞋连在一起,属于自制切割工具,这样才能切割出大小一致的皂角方块。 这不是互市了嘛,二道河村这个位置,靠路边的荒地变的值钱起来,总是被人盯着。 而这竟然是制作香皂最轻松的一个阶段。 住在这里的兵将们也有好些人看到了这一幕。 这间小小的屋里芬香扑鼻,不用问,全是来自眼前正全神贯注舀动油液的女孩之手。 村民们也不为别的,就为招待好您,给外面人印象他们是有靠山的,挨欺负,您会站在他们身后。 其中这一批香皂用的蓖麻油,全是由村里姑娘们采摘。 岁丰也坐起身,嗅了嗅鼻子说:“将军,他们好像在炖鱼。” 没有说,还会不会再来,什么时候还会再见面。 岁禾打马到吕岩身边时说:“田芯儿也偷着给咱们塞了东西。” 仨人够吃一周的方便面,还有红块。 第176章 产房传喜讯生了 无论在现代还是古代,许田芯只用自家人给的钱,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从没有用过别人白给的钱。 在许田芯看来,这和白慕言给她银钱不一样。 像白慕言给她银票,她除了好奇银票长什么模样,收起来装兜里毫不手软。 那是因为俩人是合作关系,将来两人会共担风险共享利润,谈不上谁占谁便宜。 做生意嘛,在商言商。 要是谈生意收钱还会抹不开脸,那叫她不成熟,奶奶会骂的。 可许田芯没想到,真正算得上她占便宜的事情,两次都发生在霍家军也就是现在的镇北军身上。 一次是贾莱爷爷给她野猪皮。 好家伙,甩手就送她十六张血淋淋的野猪皮,让她做御寒衣物。 但他从未见过军饷。 大伙真心诚意地赞道:“这泼天的富贵啊!” 打比方今早给包饺子吃,八百个饺子用二十斤面,她们给那些将士包了两万四五个饺子,每个将士大概吃五六十个水饺,那就是多少斤白面呢,大致六百斤面粉。 总之,近六千个饺子好几两银钱就这般用在他们身上,怪不好意思的,田芯又给大家鞠躬道谢,还怪让人心暖的,下回还有这种事,村民们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只会更卖力。 看得老爷子们各个脸上笑得堆起褶子,蚊子都能被夹死。 大伙只会跟在后屁股念,田芯儿啊,求求你,快添置衣裳吧,别给大伙添麻烦,容易让人将军误会。可看眼银元宝还不行吗? 这不嘛,连刘老柱都好奇的上前仔细查看。 那句是:“下回我就有钱了,真的。说好的招待怎还要收银两?而且将军给的饭费就算做生意开铺子,也够来 “刘爷爷给元宝立起来仔细看看行不?” 没有人敢惦记这笔巨资,不想活啦,回头人家骑马杀回来问咋不买衣裳呢可咋办。 这不是村里最富裕的人家刘老柱家,过年包饺子也就这个数了,那还是家里有个大嘴叉子刘靖栋很能吃的情况下,才会包这么多,其他家谁敢那么败家。 行,再退一步,就当作许家真就是开饭铺子正常收费,那商队来也不能收那么多啊,以许老太敢要价的能耐,包食宿四百人的队伍也就是收对方八十两。可人家给扔下多少? 关键是那句话,在场的村民们全听见了。 许田芯闻言觉得好夸张,“那有啥不行的,您拿手里仔细看。” 而吕岩走后,发生的后续效应还在继续。 镇上那帮衙役和二流子为啥跑啦?那不就是被吓走的,没有背景你再试试。 村里妇人们艳羡的心里话,也正是老老太的心中所想。 “……咋的啦? “到。” 老老太刚吐槽完曾孙女大方,许家人就继续给她表演,没有最大方,只有更大气。 出去问问,编话本子都不敢这么编吧,至多给编成男将军,那是为图咱点啥。 此时,军饷银宝是歪在许田芯手心里。 所以说,对许田芯来讲,白收贾莱爷爷十六张野猪皮的人情,别看是头一次占外人便宜,她还真没有过多的心理负担。 许田芯真心觉得吕姐姐要是生在现代,身上也有谁都敢干敢踏平的狂妄。 许田芯捧着一百二十两,曾试图追赶吕岩想说句话: 许田芯在村民们的热烈讨论中,心想:不知会不会逃税,要是霍家军装穷为避人耳目的话,将来吕岩收的军饷银,会有一部分标注镇北。 干“鹰酱”那两句诗词是许田芯编的。 而为啥用八百个水饺换算举例呢? 因为一百二十两白银,对于咱这面的心理来讲,过于沉甸甸,可对人家来讲还真没怎么当回事。 许田芯想的是,要没有大家齐心协力,只凭她家,即使有粮油米面也做不到这种程度。 再说村民们又不会算学,就这,都是拽别人手指头脚趾头,好些位妇人一起算账才算明白。 怕吕岩说:不来了,不来了,来了还要给你钱。 不是有那么句话,身上缺什么就想要什么。 村民们闻言惊呼一声,震惊。 刘老柱不是没见过五十两官银,毕竟在许老太还没支棱起来前,刘老柱才是村里最有钱的人。 再说他还负责收税粮,年年去县衙,家里没有官府银宝还能没见过吗? 过于低价只收成本,贾莱爷爷恐是不会再来她这里订,为双方互惠的事情,没必要最后给搞成那般。 可村民们却不这么想。 她虽然也没空仔细看,但凑一边瞧就行。 许老太特意嘱咐一声,甭管好吃孬吃粗粮还是白面,也要给白家父子送五十个饺子就当作庆祝了。人家昨日帮着忙到挺晚,理应去告诉一声将军们走啦。再一个她听说孙女又与白秀才要一起做买卖,还有今日正好要派人去将定制的下水道管子拉回来,饺子能顺道送去。 军饷银元宝直径大约四厘米,银宝翅膀做的很薄,正面横书:霍,背面上端“通行”,下面是叠写的押文字。 许田芯给家人们来个直播特写银宝长什么样子后,她就拽着许老太去了一旁,又招招手叫来婶娘和三位叔叔。 村民们是没有什么远见,可没人是傻子。 “别包纯白面的!” 许老太说,村民们凑得菜还有许多,一袋袋堆放在新房这里,昨夜又忙到很晚,有些人很辛苦,后半夜就起来包饺子还没吃饭。 因为直播间背景音乐忽然播放:“霍霍霍霍霍霍霍霍,霍家拳的招式灵活……” 此时,队伍早已离开,许田芯却始终望着前方。 而昨晚炖鱼做二米饭就更好算了,好些将士围在一起吃一锅鱼,一锅鱼也就六七斤加上一堆配菜,一斤米能盛六七碗米饭。 赵大山眼睛通红望着许老太。 但那白送的毕竟是物,而且她知道那是现猎杀的。 许老太笑着应下,这就是村民们,甭管咋样都屁颠屁颠地过,只要能挣钱能吃顿饱的好的,这就是精神满足的生活,累也不说累。 再一个,许家田芯和那么大的将军熟识,他们作为村里人也会跟着借光。 人家许家凭啥请大伙白吃饺子啊,不给不也很正常。像昨日煮饭的妇人,包括洗马的壮汉,那本身就是许家工钱雇来干活的,壮汉们有好些是跟随许老二上山伐树做木工活的,还有搭建许家和刘家澡堂的。 正好奶奶使眼色示意也给家人们瞧瞧。 “也别包太多油渣,剩这么多各家拿来的白菜萝卜酸菜干菜的,还能给大伙再分回去是怎的?也分不清楚了,不如多包菜馅。” 再说,后期会和贾莱爷爷合作香皂。 许老太宣布:她们家田芯为感谢父老乡亲们,她许家多了不敢说,全村每户五十个饺子,请客。孩子不听将军话,少做身衣裳也要请客。 而是她觉得这样做,双方合作才会没有心理负担。 来,里正爷爷一个,关爷爷一个,大伙聚成两堆慢慢看。 这就是正儿八经的专属霍家军军饷。 “将军,下回路过这里,再进村停留可好?” 不知哪个小伙子还在后面喊了声,吃油大了也不好,串稀。不过,他有一个要求,希望和馅由许婶子亲自做,因为吃过许婶子做的饭才知啥叫像样,他亲娘做菜纯属让人够呛。 近六千个饺子,村妇们听到此话,又控制不住在心里算上成本。老老太都懵了。 随后又和刘老柱一样,狂喜。 更何况,虽说欠了吕岩将军的人情,但她确实多得好些银两。这些银钱对于普通庄户人家来讲,可以说干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于情于理,她们许家得了好处都该请客。 而同为女性,吕岩身上有那种浸透骨子就是不跪敢睨视天下的孤勇,和尔等全是小蝼蚁还不速速退下的强势,她钦佩。 连之所以带个前缀,要在现今市面澡豆的合理价格内,也不是因为她不舍得利润让镇北军多赚钱。 但是今日的吕岩不同。 许田芯回望大家:“……” 因为她俩眼珠子瞪大盯着,在看守那两个银元宝被大家传递,别给传丢喽。要她说,摸摸都不应该给摸,给银翅膀摸薄了咋办,孩子咋这么大方。 “开包!” 刘老柱指挥着,也是为打溜须许老太,正挥手喊道:“回头烀墙上时,给你许婶子家烀个造型,用马粪堆出许家二字。这般商贾来了,也不敢跟咱赖账嘚瑟,他得掂量掂量。” 面粉咱往高价了算,再算上许家出的油渣和鸡肉钱,菜和葱就可以忽略不算了,菜是村里各家拿的,行,也给算上,那今早这顿纯白面荤肉馅饺子,还能把临行前的四百个煮鸡蛋算上,至多至多撑死二十两银钱的成本。 在妇人们欢声笑语包饺子时,壮汉们在后院发酵着马粪。 即使米价比面粉价格贵出很多,那也撑死了把油盐酱醋全算上,才十七八两的本钱。 在批发价格上,别看至今还没细谈,许田芯也已经打算好,她一定会在市面澡豆价格的合理范围内,给出一个最低价。 瞧瞧,她曾孙女终于转过身看向大家,不转还好,一转回来,那两只小手正一边一个沉甸甸的五十两银元宝闪瞎人眼,腋下还夹着一个佩嚢,里面应该是二十两的碎银。 召集人,俺们可知道你有不少榆树皮面,用那个和玉米面就中,俺们就领孩子的情吃饺子。” 因为持家负责煮饭的妇人们,已经聚在一起算出细账。 那副她挣军饷就该的样子,那副掐田芯脸蛋哄着的样子,哎呦我的老天爷啊,还是个女将军给的。啧啧啧都不能表达出他们的震惊。 小伙子的老娘:“笤帚呢,我看你纯属是欠揍。” 无奈,这些台词终究胎死腹中。 谁家能富成这样啊,马粪这么多,直往墙上泼。 昨晚,许田芯还特意观察女将军的坐立行走,连用鼻子哼笑一声就算作回答的表情,她都眼神闪了闪默默记下,无奈自己学不会的。 功高盖主,太过有钱,屯兵自重,这都是会引皇上猜忌的地方。 这才拢共四十两的本钱,可人家给扔下多少? 随着许老太这一声,数十个擀面杖如今日凌晨一样擀动起来。菜刀当当当剁馅。 最心酸的是乡亲们活这么大岁数,头一回见到啥叫元宝。 这要不是将军当着众人面前没避讳给多少银两,咱都不应该告诉别人这钱的事儿。 许田芯上前一步,笑着给大家鞠了一躬才说道:“感谢爷爷奶奶,伯伯大娘,叔叔婶子,哥哥姐姐们,这才有了招待好将军一行人。” 总之,许田芯另外还准备了一句掏心掏肺的台词。 赵大山带着媳妇赶车来了。 无论是饺子还是鱼,永远是给别人吃。 双方要想健康地长远合作,只有她给出最低价也有挣,贾莱爷爷呢,拿到一个最低价转手当二道贩子卖给疆外,挣得也会最多。 不,许田芯猜错了台词,如若谈话非要涉及到银钱,吕岩也只会说,你这小丫头实在太勾人太费钱。 “包饺子组的老姐妹们。” 刘老柱敢说,就王里正那个短命鬼也没见过正儿八经的军饷银。要不说,人呐,他仰天长笑,还是要命长,才能有机会见多识广。 不过,也难怪田芯儿会舍不得女将军离开。村民们心想:要是换做他们,都会撵着送出去二里地呼喊着让人家再来。 可如今,事情就发生在眼前,她的曾孙女头上。 往后他们二道河想装穷就不好装了。 大不了不就是一死? 不像她,无论在现代还是在这里,没成绩就苟活着,即使有一天干出些成绩,气势上也不霸气。 所以这要不是女将军,来的是男的这般给她曾孙女砸钱,那她指定会怀疑:完啦完啦,要被人强纳当妾了。不图点啥,人家凭啥白给你钱?她活六十七了,就没听说过这种天上掉银钱的好事。 像早在收用野猪皮时,许田芯就已经想好,在香皂的质量上,她一定会把好关。用自己和融合直播间家人们截止到目前的知识,物尽其用、竭尽所能。 就算按八十两盈利收取,那还多出四十两白银,四十两白银在农家能娶回来好几个儿媳妇,将军却轻飘飘地说,给田芯儿做两件衣裳。 老老太:还会有更邪乎的事情发生吗? 她以前给县里王员外家当丫鬟时,王员外的爹当时六十岁,纳了一位良家女十五岁长得水灵灵的,听闻那才给八十两的银钱。 有了 “对,自个村里人吃还包什么白面的,那是为招待好贵客装脸面。 当刘老柱将元宝端端正正放在手心里时,许田芯一顿。 吕岩给的是真金白银,就这么白送给她,往后还没有合作,连下一次见面都不知道是何时何地。 有联系就好,有联系就不担心会白白占人家便宜。 她像个渣男般不主动、不拒绝、不承诺下回还来不来,就这般用一百二十两,泛起女儿家一片心里涟漪,然后带着“女将何不带吴钩,收取老美五十州”的霸气,打马离去。 吕岩根本没给许田芯挽留的机会。 村民们算是看出来了,连许老太也发现了,田芯儿这是真的在恋恋不舍。 行,也给算二十两成本。 那他们今日索性就再耽搁一会儿,大伙领完饺子吃完了再干。 即使是村里最胡搅蛮缠的人家,你可以酸许家说,也就许家吧,有那么多存粮还有那么多猪油熬剩下的油渣,才能不慌不忙招待得起四百人的队伍,但对村里人这方面,却说不出许家一个不字,还让人咋够意思。 你看她回话就知,啰啰嗦嗦的句子长。总想细解释就说明爱照顾别人的情绪,那就会显得不够霸气。 赵大山媳妇一把抱住许老太,又哭又笑:“婶子,借你家田芯儿光,镇亭下大狱,旺财他爹升了。” 一家子凑头在小声商议事情,老老太却没发现这一幕。 老老太以及村民们,齐刷刷望向许田芯:真刺激。 但也有点不同的是,今早不敢多说话怕打扰兵将们休息,可此刻大伙凑在一起像过年了般热火朝天。 许老太有点懵,她孙女那是一点儿没透露哇。 “田芯儿,你和左将军说过啥?” 许田芯说她真没说过啥,只说过两句。 第177章 哪两句 许田芯回忆一下,一句她是说: 镇亭鱼肉百姓,以赢其欲。 她告诉吕岩和岁丰岁禾,她们家有门贵戚是镇里的捕头叫赵大山,其人性情守法持正,廉洁奉公。 不会准许她们仗着这层关系在外有不端行为,但也不会允许她们在外面受到不公。 许田芯解释清楚这层关系后,剩下的话就没再多说。 她觉得有些方面就无须赘述了吧,吕岩将军又不是没有亲眼看到。 将军一行人到时,那伙人正在横行凶暴,为非作歹。 领头人是镇亭的亲侄儿,常年带着一盘散沙的群氓欺男霸女,无人敢伸冤,说句这就是有组织的不为过吧。 并且白丁之身却能指挥得动一伙衙役来闹事,说以上这些行径,身后没有他镇亭二大爷仗腰谁信。 而她们许家和二道河村身后,明明有赵捕头当保护伞照应,还不是照样受欺负。 原来换了片天,不再被人鱼肉就是这种滋味儿。 老老太直冲大山媳妇,嫌弃地翻着白眼心想: 大伙齐刷刷地,心里也有两句话,想真心诚意送给许田芯。 另一句是:“你那叫作,还没说啥?” 二是,就算今日村民们彻底领教,他们家孩子说话句句如刀,真要想告状,能刀到人下大狱认为心狠也无所谓。 因为她听到村里妇人们背后包饺子时说,以前赵大山媳妇,曾上门瞧不上她曾孙女,不想结亲。再看现在,这是后悔了吧?这回俺们孩子还不急了呢。有那位大女将做靠山,赶明备不住嫁官当夫人,不是官也会是有本事的大护卫,谁还瞧得上你家旺财? 要不说少门缝里瞧人,还没有她们这些农妇有眼力。 其实新上任,镇上有好些事要忙,打比方赵大山老娘听到喜讯正在家特意等儿子回去,可他们两口子只想放下一切,先赶到二道河许家分享这份喜悦。 许田芯心想: 看来眼下镇北军在和朝廷掰腕子。 然后……然后许田芯就觉得无须赘述了吧。 赵大山是望着许田芯心想: “有田,你知道你女儿现在比县衙的讼师还厉害吗?官话说的特别好,感觉比自己这个做伯伯的活了几十年的人还会掰扯话。 要不然许老太都后悔了,真是信了孙女胡诌的邪,早知道她孙女轻飘飘的“没说啥”是那么的重于泰山,都后悔当着众人面前问了。 她猜,难道下一步的野心,是镇北军做大做强,就要成为地方节度使啦? 可仍是那句话,她家有门贵戚是镇里的赵捕头叫赵大山。 那些关于镇亭家里情况,也不用谁空口白牙诬陷,去镇里查看房产和田产薄就能查到。 即使有些百姓有本事了解这方面,怕得罪人也不会往外透露。 后来机缘巧合做了十五年镇亭后,只镇上中心街面的铺子就有四间;两个儿子每人名下一处宅院;一处庄子。 妇人们是关心:“那位和田芯儿挺好的女将军,咱们全村刚刚招待完的女将军,就是镇北军里挺大的官吧?在大将军面前说话好使不?这不等于田芯认识了咱们这处的父母官!” 这要是换做他们,真就一时被大官问到头上,都容易算不清楚帐。更说不明白那些个罪名。 像你当初给我的初印象,和农家汉子们站在一起,气势上却一点儿也不像个农家子。 但是打基础置办田地房产的银钱是从哪里来的? 她许家现在就在打基础,太明白打底子才是最难的,可在镇亭那里却轻轻松松,就好像天降几百亩田产,往外卖粮食直接挣钱。 这面赵大山继续道:另外,上一任镇亭利用新政趁机私用霸占土地。还曾多年设置路障,难为那些赶路行商的商贩收取孝敬。以及多年来,替不少行贿人做出歪曲事实的处断,造成好多人穷的越来越穷,被强占土地房屋,和镇亭关系不错的行贿者们越来越富。 一是乡亲们跟着借光,只有跟着同仇敌忾的份,还能为镇亭下大狱惋惜、嫌弃没被欺压够不成?只会跟着高兴,头顶压得大山被搬走。 其人名下更是从三十多亩变成一百五十亩上等良田。如若再算上直系亲属名下田产,她有理由怀疑挂靠,更是高达五百亩田产。 许田芯心里,还有一个不能对外人道出口的猜测。 大概赵大山发现了许家人的脸色变化,特意摆摆手叫停热烈讨论的村民们。 不过,她挑理的是眼下,已经没有空吐槽将来。 想起自己上回带田芯去治所签字地契,弯腰撅腚的赔笑脸,被人卷了两脚说他净给找事,还要去丈量土地,又要请客吃饭,请人家吃大鱼大肉,给田芯和美壮为省钱却只能买两个包子,刘老柱鼻子一酸侧过身。 这回妥了,即使重新规划又换成是镇北大将军一手遮天,但她男人来时路上特意讲过,说不一样的。 好,再退一步替镇亭申辩,可以说成是家里靠租子才使得越来越富。确实,打好底子后,财富会成几何倍数增长,这就是俗话说的,富人只会越来越富。 这一刻的赵大山,好像有点什么东西加身了,不再是握刀捕头,而是一名代理镇亭。 比方说,用来掰手腕的筹码是互市后,负责给朝廷其他军队多少匹战马,包括给朝廷缴纳多少粮税,但朝廷不能只等现成的拿好处。镇北军利用互市不便交接货物,就将管控范围重新划分,她们镇就是这么分给将军府的,想必以后还会再找借口东西南北外扩。 好在往后换了片天,他们交税粮不再交到县衙。镇亭那一帮子爪牙,落在镇北军手里也会被收拾的插翅难飞。 当不明“来源”的官,遇到不明“真相”的民,或许还能唬弄,大多数的老百姓,只当镇亭家富足靠得是做官,是俸禄,他们哪里能知晓镇亭一年挣多少。 总之,你女儿已经完全不像一个农家女了……像你。” 依照末等品级俸禄推算,赵大山几年俸禄累积下来,家里在镇上,只置办得起一套价值四十银两的偏远小宅子。 可想而行,镇上的平民百姓和下面的其他村落,没有赵大山这样的贵人亲戚依靠会成了什么样。 而且这丫头狠呐,看明白没?往后得罪她奶都不能得罪她。 有俸禄后,曾给老家买过二亩中等田。 以前他可是去治所办点什么事,要坐冷板凳的人。 可老老太却在整个过程中,嫌弃撇嘴,并且偷摸地呸呸地吐了好几次吐沫。 所以许田芯才会对吕岩直言道出,怀疑巨额财产来源不明。她觉得自己这话没夸张叭。 “军管了?”刘老柱等汉子们震惊:“咱们的父母官,往后不再是县太爷,而是镇北大将军?!” 而镇亭,只比她家贵戚高半格品阶,都属于那最末等的。 赵大山媳妇红梅特意打听过,这不是互市了嘛,这个镇已被划入镇北军管辖。谁知道往后还会再外扩管辖面积还是会怎样,眼下就没有改“镇亭”的叫法。 此时,在场的村民们,全体都有,连许老太在内:“……” 此时,赵大山特意给许老太叫到一旁,说王家沟王里正死了,其下面最有能耐的三弟和四弟双双失踪,王家沟不能永无里正:“婶子,你看谁顺眼,能和对面消停相处的那种。” 而赵大山正对村民们笑着解释说: 左翼将军哪里是听几句话就让人下大狱的人,咱们出门可不能那么瞎说。 红梅虽不懂她男人为何会对霍家军那么留恋,以前做小都头时又没见多发几个俸禄。 镇亭自家人,包括小舅子什么的,全都在外面索贿敛财,谁家有个难办的事,只要交银两找到这些亲属,亲属们再转交给镇亭就给办好。 你还想说什么呀,啊?娃! 这也是她男人赵大山为何会如此激动,刚上任却非要来二道河一趟的原因。 刚刚,她还被几个儿子瞪过。真是各个涨了本事,敢瞪她。 刘老柱:“……我啥也没干,我都穷成啥样了,要不是许家请吃饺子,我都请不起。” 不知咋回事,在赵大山笑容和蔼,对村民们和他讲话时,刘老柱的眼圈突然红了。 许田芯被赵大山媳妇抱着,她也顺着赵婶子的话分析个大概。 老老太听到这些话,没有意见就怪了,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茬。 目前卖锅盔是一年三十银两赁下的小铺子。那间铺子还处于民居临街,并不在商队会路过的中心街面。 许老太和刘老柱一顿商议哪个是软柿子,能往后听他们二道河指挥后,这才回头给了赵大山一个人名。 至于 做那种不能被随意收走兵符的外将,将在外,军令有所受有所不受。 不过,即使这般,霍家军也好,镇北军也罢,许田芯仍然愿意把大将军往好了想。 刘老柱这才反应过来:呦呵,这不成了他上级嘛,那他刚刚竟然拍人肩膀,还大笑着哥俩好是哪来的底气。 瞧瞧她家田芯那张嘴,那是咋长的,能寥寥几句把镇亭踩在脚底下的同时,还不忘捧她男人几句。要不然哪有她男人代理。 大伙默默看向刘老柱。 这不嘛,赵大山的媳妇又改为一把抱住许田芯,哭着笑着激动道:“这孩子咋能这么好呢,啊?咋就能这么好。” 没有后手,就算后代史书改写虎门将相是忠君之臣也会死得冤屈。为让这个朝廷还有救,都该自保。 比起赵大山千般复杂心绪,赵大山的媳妇只剩一种,那就是极为欢喜。 村民们听得直咂舌,真是开了眼界。 是的,代理镇亭,但这不是说,将来会给她男人拿下去,而是军管了。 红梅对村民们欢喜点头:“那指定的!” 一句是:“你那叫作只对将军简单说两句?” 因为许家人,之前很担心镇亭那些爪牙没被一网打尽,上面要是县太爷再保着没死透,回头听说是自家孩子的几句话这才有此一遭,万一来报复咱孩子可咋整。 可巧的很,她一能根据贵戚赵大山的俸禄推算,二是她里正爷爷曾带她去治所办理地契时,路上没少介绍镇亭是几品;镇亭一年挣多少;镇亭家里以前也和里正爷爷家一样,祖上不过是三十多亩良田。 许老太这才笑着示意赵大山进屋:“对,吃饺子。” 许家三有心想:田芯的说话分量,必须从这一刻就要竖起。 倒是村里人咋想这事儿,许家人没怎么在乎。 带走问话俸禄明显超过合法收入哪来的,又问出镇亭收受手下孝敬买官卖官,那些找你们村麻烦的衙役就是这么来的。还有收受商家孝敬,允许搞垄断不让别人再做同样的买卖,比如当铺,还有镇上药堂就给他送了不少,别人不能开医馆。 在现代有这个罪名,许田芯不清楚在这里有没有,她目前没有闲钱买大周律法方面的书籍查阅。 那是在镇亭家地窖查处一千七百两白银,查出阴阳账本,以及两匣子金银首饰。 可能是先这么叫着,以后外扩根据管理范围,全部定下来后,会重新再换成另一种官职名称。 至于赵大山媳妇始终围着许田芯,她在默默观察身量,惦记给做身衣裳。 可一百五十亩田产,一亩上等田地只给算成是十五两买下的话,那就是两千二百五十两银钱。 瞧瞧,多么的会总结,多么的会算账。 句句直中要害,镇亭家九族感觉这把都跑不了。必须不能让跑了,那全是坏种,进去一个,老百姓就能少最遭罪一个。 但是却知晓,她男人自从回老家做捕头后施展不开手脚。 上面有镇亭时常压着,命令她男人回地方要讲究各种人情关系,不能一根筋。上面更是有县衙,那衙门里老多官员了,错综复杂,县太爷还一手遮天。她男人很难好好做事。 毕竟也该是时候让田芯露露锋芒,如金子般的孩子哪能藏住。免得明明不比老娘本事小,还是发不少工钱的老板,村里有些人却总拿“香胰子老板”不当盘菜,还当是普通晚辈那般说话对待。 村民们以刘老柱为首,更是万分感慨: 要不说人呐,还得要多识字多看书。 许田芯寻思,自己简单说两句就行。 说实在的,换她许家做了几代忠诚大将后,只会更早为造反做准备,毕竟命不能掌握在别人手里。尤其是不能给,不惜良将,苛政猛于虎,昏庸到不用在强兵上,不敢与外敌一战,只敢用互市当权宜之计的皇上手里。 所以说,只到这一步,其他不明财产都不用算了,两千多白银减去镇亭十五年来的俸禄九百两,多出那一千多两银钱哪里来的? 据许田芯所知,镇亭家里也没有别的买卖,怕影响下一代参与科举,靠得全是租子。 给镇亭一月俸禄算成是赵大山的两倍每月五两,一年就是六十两。他做了十五年镇亭,即使家里天天不吃不喝不销,十五年累积下来是九百两俸禄。 按理,赵家这都镇亭了,以前借老老太一百个胆也不敢找茬。 那算吧,算一下帐就能知晓贪了多少。 更何况,那皇上是啥?他就是个老头,在这里皇权至上,一言堂。他万一糊涂大劲儿,谁的话也不听,只听谗言贪美色,胡乱猜测,会说杀就杀良将。 那就是如此掰腕子不一定是为造反,而是这个朝廷一定是无能到很让人失望,使得人家不得不开始自保。免得替皇上杀完外敌缴纳高额税粮后,还会被鸟尽弓藏。 唉,说来惭愧,自己太过嘴笨,也没什么学问,连见到高官。简单的客套话都不知道该咋说,只会闷头做事。 怎么欺凌他们还跟鱼扯上关系了呢? 啊,鱼肉还有这么个用法。 赵大山还有一些没有说,因为目前并没有审完,连以上那些也是通过镇亭那些九族被抓后陆续交代的。 关二秃听到这里,眼睛瞪得像铜铃。镇上药堂那不是他师兄开的?原来敢放话没人会收他药材,还放话说,让他在这一堆一块永远穷下去的底气是这么来的。 而许家人是听到这里,脸色才变得好看起来。 划给都护府后,她男人作为“镇亭”具体该管哪些方面,怎么管,像互市事宜,应该怎么协同都护府派来的将领交接货物,人手衙役又该怎么派遣监管哪里,这些方面依据从前霍家军作风,那是会明明白白划界限。 只要做好就不会犯错,更谈不上镇上县里那些人情关系,谁敢扰乱,直接抓人。 老百姓不是镇亭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又还能是什么? 她一句总结,直言道出镇亭鱼肉百姓,没有夸张叭。 至于不明在哪,要不要去查,怎么去查,那就不归她管了。 这才是一个镇亭,可想而知,县太爷要是也这般会敛财多少,难怪连王家沟那个短命鬼王里正,都那般有钱。 赵大山两口子也没客气。 没有她曾孙给女将军递话,你男人能做上镇亭是咋的?你咧个嘴岔子就知道笑,那咋不知道升迁给送点银钱。 再一个也是死心眼,瞧着往后是个没啥大出息的。 毕竟这都镇北军的天下了,她曾孙女和女将军还已有两个银元宝私情之实,你冲往后交好,也要给许家打点溜须,眼下理应送点银钱不是吗? 人家还要开铺子,马上就要开张,就没个什么庆贺表示吗。 总之,在老老太看来,你就该给点好处银,结果空手来的,还要吃她许家五十个饺子走。妈呀,这人处事可真有意思,够差劲的,呸,难怪以前没升上去。 第178章 世纪和解 赵大山两口子没空多待,一个有铺子,一个要忙着回去上任。 俩人在村民们欢送镇亭的喜悦中前脚离开。 后脚老老太就来寻她儿媳妇许老太,嘀咕那番心里话。 “光有感谢话有啥用,不当吃喝,你别被那两口子忽悠住。我发现你现在可要面子了。你要是抹不开脸,下回我假装在背后讲究人说给他听呢?你觉得咋样。” 不咋样。 许老太看着原身婆母,这人是失忆了还是怎的。 前一阵坐在她家大门口,蹦高和她掐架还甩着大鼻涕哭嚎,发誓赌咒再不来她家。这才隔一个多月,转头又跑这里想当家。 昨日看到田芯特意给她太奶,还给大房那个叫招娣的小丫头盛饭时,许老太就没多说,那时有客人在。 没想到这就送上门,非让她给两句难听话才好受是吧?换那聪明人,你就眯着得了。 “你以为的对我们好,帮我们要点好处钱就是好,那是你眼皮子太浅,还整个我现在好面子。 那万一是误会呢,寒了乡亲们的心,还都在一处干活,过后咋描补也白搭。 不像我们,你老儿子死了,我指定会守不住改嫁,你才多分给大房四亩田,死活要跟着人家养老吗? 要是哪怕只有一个外人在场,她脸皮再厚也有些受不住。终于知道小儿媳不止会骂人,而且更会埋汰人。 站在远处的仨有:“……” 许老太又特意瞟眼老老太的脸色。 像她这次,能走了就赶紧收拾行李,打算来小儿媳家住段日子。还下了狠心打算着,她这里私藏八两银钱,如若让她在这里彻底养老,她就在弥留之际不给大房,只给二房的仨有,包括另一个过世的孙儿有田的闺女分了这钱,全了祖孙一场的情意。 咱说心里话,自己都四十多快五十了,也就剩下再过二十多个春节搞不好就会咽气。过一个年少一个,再去掉奋斗挣钱的日子,去掉一半时间夜里睡觉的日子,能剩下几天松散舒心的好日子?凭啥跑到古代过这穷日子还要受气。 像刚刚说赵大山这个那个的,我就再跟你啰嗦一句,家里人现在心眼子都比你多,不多不能挣下这份家业,这还看不明白吗?你教谁呀,已经老了就老实待你的,少掺和。” 那怎的,我就不提你上回还和谷素芬穿一条裤子,跑我家就差砸锅怕我们欠账还不起沾上。 她家眼下还没啥大能耐,以后认识人只会越来越多,偷摸收钱咋办。 现在虽然不吃药,且还在流鼻涕咳嗽,可你看她竟然能一口气走到二道河,昨日还能有力气揍人、缝鞋、烧柴、看热闹,帮着小儿媳盯着哪个妇人给兵将们盛饭时偷吃过。 所以她干脆装作没听见数落,直接接话茬问:“想让我干啥活?”心想快说些有用的吧,小儿媳这点特别不好,明明嚷嚷没空,也确实挣钱的事都在等着呢,然后还七年谷八年糠没完没了翻小肠。 后面这句话,可能是她的歪缠。 咱俩现在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想在我家住几天行,但除了我和孩子们让你干的活,其他你啥也不能管。 而又是从什么时候见好的呢,从停药后 可老老太也不傻,她听出小儿媳给留了空子,要不然只装作猜不到她来干啥多省心。 终于知道谁是大小王了。 老老太想告状说,自从上次和大儿吵架后,大儿就和她没几句话,也嫌弃她一把年纪咋还不早点死。 刚刚她做“儿媳妇”的,说“婆婆”眼皮子浅,这位所谓以前是爆脾气的人,也脸色青了白紫了红的,仍在忍气吞声。 “得得得,我没空听这些,自个孩子还心疼不过来呢。没有工钱,在这里干活,我家吃啥她吃啥就得了。啥时候她那爹娘回来了,她回去就拉倒。” 只说眼下,你田地给了大房,还给大房带过那么多年孩子,是钱钱给那面,出力也使在那面,眼下一把年纪种不了地带不了孩子啦,你咳咳咳得了风寒跑我家来啦,还把大房家的招娣也领来吃饭。 可这次大病一场看透很多事情,什么孙子孙女,指望不上都白搭,能指望上的才是亲的。这才没有将招娣扔家自生自灭,给领了出来说,去你二婶那里帮干干活先吃几顿饱饭吧。 万没想到大儿子一家子先是忙着收自家菜,这又跑岳父家继续收,这可不再是她歪缠了。 汤药早就喝没,没人管,大儿媳妇谷素芬那个该被瘟的,要她现在看,就是故意的,临走前把家里粮食都锁起来了,药没了,她病着拉嗓子的粗粮咽不下去,谷素芬恨不得盼她直接死屋里给有书成亲倒地方,免得还要给抓药看病。 说来,要不是招娣那个小孙女身前身后实心眼伺候她,她也真的差点死了。 不吓住,瞅这样挺敢收礼。 你往后,少在这家待着说那家坏话,回头去了大房那里,又讲我们家坏话,我还不知道你。 而老老太被儿媳妇又是一顿数落,选择再次忍气吞声。 许老太听到老老太给人做过丫鬟,还应下会给做衣裳,稍稍缓了点语气道: “谁给你气受了是怎的,吃饭不知道动筷,还要把饭送手里催促才吃。往后别用人催,不够吃自个就去盛。” 许老太望着仨有叹口气。 说根本不指望我们,一看有书就比我们家那几个小子有出息。 这就是她和儿媳妇在单独说话,这才无论有多么难听都接着。毕竟多年的儿媳婆婆的,磕碜好赖不差这一次。 “至于你要是真凑巧见到谁拿咱家啥了,或是偷吃啥了,藏什么心眼,偷懒之类的,你就私下和我小声说,表面别连剜带瞪又呸呸的。 那仨小子在假装路过这里,假装干活不经意间看向她们,这是在担心娘和奶奶吵起来吧。 当时小儿媳瞧见这一出,并没有像大儿媳那那副嘴脸说,来家里吃这么多之类的。以前二房人来家里,大儿媳就整那死出摔摔打打说家里没粮食之类的,为此,她和大媳妇吵了多少次。上次老大和她吵嘴说一心八下扯,备不住也有这番缘故呢,早就对她不满。 接着她就一病不起。 可这些见不着的好处,与老老太根本说不清楚,就能见到巴掌大的一片天,直接说结果最省心。 就是看这仨小子的面子,一样的刀子嘴豆腐心,完犊子玩应。 老老太想起昨日,曾孙女田芯并没有盛饭差样,给只大三岁的小姑姑也是盛的一样饭。 许老太吓唬老老太呢。 许老太特意说,只能先住几日。不能上来就给开个大口说给养老,要看看这老太太怎么表现再研究。 因为她还有一点没敢猜,也不敢去那么想,那就是太奇怪了,之前喝半月汤药迷迷糊糊,一点儿也不见好,就差准备后事,爬都爬不起来。 而凭着她小儿媳现在用工钱拿捏住村里人,即使撵她回去,也没人敢在背后嚼舌头,那还想不想在许家继续拿铜板干活了。 那时,她也有不过是个女娃赔钱货的想法。 真要是纯心不收留老人的儿媳妇,此时会撵她说你该回去了,这里用不着你干活。 你知不知道赵大山当镇亭后,往后给家里买卖多行方便,比给三两五两银钱好? 这往后有了赵大山,那是能知道上面消息的,比方说互市,比方说这次归于都护府的划分,心里就会有底,根据管理者的行事作风,咱往后只要踏踏实实做买卖就会有好果子吃。还有王家沟的里正,为何由她选。 “这么一说,明白了。”老老太也立马示软:“就是招娣可怜,在家连饭都是清汤寡水。她那个娘吧,嫌弃一把年纪生下来,见她又是个丫头还总是打她……” 老老太不停地劝自己,可能也是到日子该好了,属实凑巧。 “你得得得,打住。”许老太嫌弃道: “我不耐烦也没空听你和大房之间那些罗烂事儿。 像是说咱之所以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那就是不知道上面政策。恨不得皇帝死了,改朝换代还不知道换了人。 而且许老太已经想清楚,也不用掰开揉碎给讲明白。 想起这些,老老太就满满的伤心。 “老太太,眼下就咱俩,明人不说暗话。 骂是那么骂,说大儿子盼着她死,但哪有亲生子女会那么做的。起码她大儿子大孙子不是那样的人,没看小儿媳妇眼下都在翻小肠挑理嘛,那是她曾经用心教过带过的子孙。比带二房几个孙子用心多了。 因为大儿的岳父给有书介绍一位镇里有铺子的姑娘,给寻个娘家条件极好的,俩人忙着相看的节骨眼,为了事情能成,她大儿子就成了岳父一家的孝子贤孙。 她抹抹眼泪,是啊,能攒下这泼天的富贵,能结交上那么多有大本事的人,确实心眼都挺够用。再说眼下已经用不着她操心,听闻还完了饥荒。 另外,许老太打算学习孙女昨日处事,直接说老老太你想在这里待着,具体该干啥,别的都不能伸手。 所以别总打着为家里好,就自作主张给我惹事,听见没有?” 以上,许老太这就算和老老太达成协议,看表现。 前些年没分家时,咱们一口大锅里吃饭,你不也是对大儿媳比对我好吗? 有银那是个碎嘴子,脾气不好都能这么说,像有粮和有仓只会更憨厚。不,是有粮憨厚,有仓不管事。 “你翻那些小肠有啥意思,过去的事,人哪长后眼,谁知道你大哥他们……” 这还差不多,不能凭借一把年纪是长辈,看起来头发白可怜就为老不尊。 惹得招娣直抹眼泪偷偷与她说,头回吃了一大碗汤泡饭。 只是,有没有完全说服住,只要老老太自己心里清楚。 许老太转身要离开新铺子这里,回去继续炒制肉松。 其实即使这般也叫退了一步,又不是她亲婆婆,没帮过她一文还曾骂她骂得那么难听,凭啥让在她家住下? 老老太被训的眼泪快要下来。 “会用猪皮做帽子手套,套衣裳外面的皮背心吧,还有护膝盖的,有仓快要出门了,你得尽快给缝制出来。回头给你样子,你就坐屋里,哪也别去,暖和的正好把你那风寒养好了。田芯出生不足月份,身子弱,你别咳咳的让她再倒下,到时这皂角买卖咋整。” 以前老老太也是不管这些事的,从不过问也装作看不见大儿媳亏待闺女。 所以说,老老太才觉得自己早先瞎啊,甭管好吃孬吃,比起大方劲儿,一直以来就是小儿媳没那么小心眼。 老老太这才对许老太讨好的笑笑:“那就够用,够用啦。” 没想到一点对她没恩情,还要捡个骂过她的老婆婆回家供吃喝。养老人又哪里是那么好养的,那病了不能动那天,吃喝拉撒不都要操心?像一把年纪哪里疼,大半夜在那面嘿呀呼气的,咱能有松散心情吃饭? 真是给自己没事找事,许老太瞪了仨有一眼。 而昨日,连有银一直对大房的堂哥堂妹们不亲,也对招娣说: 无奈,到这里才发现变了天,八两银钱,或许小儿媳家真不稀罕养她换取了。 再一个,他给你,你真敢收? 你要作甚?合着这就算是拿捏住我们,孩子们孝顺就该死,你这是谁孝顺你欺负谁啊。日子过好了,你要来啦。别以为我看不穿你这趟来的心思。” 你记住了,都是挺困难的人家,来咱家干活挣点铜板不容易。咱家甭管认识谁,往后成了啥样,也是和乡亲们在一起生活。 “背心衣裳不用样子,我年轻那会儿给人当丫鬟的时候干过。帽子和手捂子要啥样的,你画出来就行。” 那和下大狱的镇亭那些亲属有什么不同,你想下大狱不成?” 且看到堆成山的马粪,还将委屈莫名化解了。 你不是当初觉得我们这一房不硬实,负担重,还总去外面说,说什么管咋的大房是亲儿当家,你受不着委屈。 有时候消息就等同于价值。 许老太这才有心情打算和老老太多说几句,继续道: 这已经是退无可退,心肠够软的。 给钱,那叫一把一透事儿,没有人情帐了。 她这个亲娘彻底靠后,病倒这段日子,家里就给留个小孙女招娣煮饭。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以前我们没本事时,出外做工不也要看人家脸色?再被人误会,那心里多难受。 打王老八要明日起早,要不然她孙女白天事多,没空直播。 不直播,那不白打了吗?怎么也要打王老八挣点打赏钱啊。 离开时,许田芯给许老太叫住,“奶奶,送您一个大元宝,快再买些粮食屯上。剩下的银钱我有用,等和白秀才卖完钟表,我再给你个大元宝,可好?” 周六就没有了哈,我这已经于周六凌晨两点更新,并且在几个小时前,刚刚更新完周五的五千多字等于快三章啊宝宝们,并没有偷懒。周日见,我的大美妞们,也祝大家周末愉快,趁着没进入深秋,天气还没有完全凉下来,桃桃这里建议大美妞们都出门逛逛公园。 第179章 别怕,是我 “好。”许老太搂住孙女乐呵呵应道。 可许田芯知道,即使再给一个大元宝也欠奶奶的。 因为已经给过去的五十两是吃饭的本钱,下一次再给个元宝,是给奶奶垫付的制作香皂的原料钱。 奶奶从来没和她也没和外人讲过,其实许家又欠饥荒了。 又又在里正爷爷那里借了五十两银钱周转。 这五十两是里正爷爷上一次走一个多月之久,拉回来那几大车货物,卖完所有货物去除还人家的欠账,剩下的所有利润。 而这次欠账,只有里正爷爷家几口人,还有她奶以及婶娘和三位叔叔知晓,并没有特意告诉她。 但耐不住她比较会算账,如细扒上一任镇亭家的存款般,稍稍算一下自己买了多少草、多少油料,以及每日给干活人开的工钱,就知道家里没有银钱,应是又欠了外账。 虽然奶奶提前从刘老大那里预支了鱼松钱,但是正在赶制已经定出去的鱼松和鱼敲面,也需要成本。 还有我三叔,我让他用香皂勤洗洗脸,这样也能帅一点,将来好找对象。我三叔却开口就说,比起兜里空空,他长得丑根本不值一提。 许老太脸上一喜:“这么贵能卖出去不?” 许老太压根儿没算什么本不本钱的。 他还反问我,你知道这事成了,你会赚多少银钱吗?你知道我有多少同窗吗? 可见他出身寒门,却和有钱同窗们关系不错。 敢于自嘲的人,要么内心很强大,要么是为减少别人少说他闲话,我认为他是前者。他在外求学这些年,早就处事圆润。” 有一次,许田芯还无意中听到里正爷爷对她奶说: “田芯给人做香皂那是大事,这两千块皂角已经铺在地上,下一个两千块的油料,你先别犯愁。胡椒说留二斤正好去我大闺女家借点,大不了我去我弟弟那里再串个几十两银钱。再说过个月余,有仓送货又会带回来银钱,又能顶一阵……” 总之,许田芯是知道这些细账的。 成,放心让你仨叔叔听你安排吧,鱼松和那些木工活,我找别人干。” 你要知道事后诸葛亮可多,该说你家摊子铺太大,那些个堵心话,咱能不听就不听。 可是,眼下的本钱缺口太大,她不能让奶奶一人承担这个压力。这才趁着奶奶看不到直播刷屏说的话,和家人们一起研究水滴钟想挣窍钱。 许老太说这话时,心里已经有了名单。 许老太心想:靠奶奶咋啦?她乐意给钱,说明俺们孩子不是劳累命,她恨不得一辈子让孙女笑眯眯朝她要钱。 许有银翻白眼:“您穿着衣,还扛这么大个行李卷来,谁猜不到您要在我家过冬,还用敲锣打鼓通知谁呀。” “没求”,许老太嫌弃地瞪眼四儿子:“别看你小叔现在拉着脸,但吱吱呜呜又总是拐弯抹角打听,是撵你太奶回去还是留下就是那个意思。我瞧着这就是日子过得稍稍好了要烧包。自个淋雨呢,还总惦记给别人撑伞。我就当作成全他们吧。” 另外,还有一个人选是刘永田家的明子。 许田芯问:“奶,你让太奶住下了,是我叔叔们私下求你的?” 至于能不能卖出去,许田芯将她初步的设计想法告诉了奶奶。 但此时,许田芯并没有细解释。 许老太依旧不松口道:“你二叔那份自个留下就得了,给他媳妇,将来给他娃给他丈母娘家,愿意点就。你三叔小叔的工钱却必须交我这里,你别暗下给,听奶的。他俩没成家要什么钱,没钱拿什么成家。” 但更多流逝钟表的样式是,手握魁星点斗笔,比如到整时辰,笔才会敲出声报时辰。蟾宫折“桂”一举“糕粽”,定制桂样式的瓷瓶,糕粽取“高中”到整时辰敲出声。 许老太立马就听明白了:“咱家水滴钟接水的坛子变成瓷瓶?” 如果没成功,正好可以保住面子,过几天就会忘记自己曾经立过的誓言。 唉,要不是时光紧迫,她这个岁数,即使长寿也就至多再和孙女能在一起过三十多个春节了,她恨不得帮孙女铺路,一直给孩子铺到长命百岁。 后面的话,许田芯就没再听。 不远处的许田芯和许老太看到了这一幕。 许老太也是考虑到那么句话,叫做:当不懂人死了是啥意思时,会满脸稚气,也可以说成是置气的那个置。反正甭管怎么发脾气怎么想都有理。 同样是祖孙,有银送她去家里住下都是拉着脸。 所以许田芯说的那句:“下次再给奶奶一个大元宝”,并不是许老太以为的孙女要给制皂本钱,而是:奶奶你信我,吃饭和香皂的本钱都会给你的前提下,孙女一定还会给你个大元宝,让你在被窝里搂着稀罕着可好? 当然了,别人再好,还得是她家仨有亲生的。这永远改变不了。但必要时,许老太打算留下大力长久地在她家做事。 这般,不说给路铺到长命百岁也差不离。 可此时,许老太仍旧欢喜够呛。 许老太本能反应,先是:用他们就用,给他们仨什么工钱。 在许田芯看来,她三位叔叔别别扭扭地和太奶讲话,也不是原谅了很多事情。一直以来太奶对长房家的有书偏心,叔叔们并不是没有嫉妒过,包括骂她奶奶,叔叔们也并不是忘了太奶骂过娘,而是日子一旦好过一些后,心胸会莫名其妙宽泛点,会想着过去那些事情,和眼下太奶没处待着对比就……算了。 下次卖套,咱还能接着去青楼接着挣。 又开解孙女道:“要是能卖出去,给人家白秀才分大头是正常的,这就和咱家鱼松是一个道理。再好的东西捂在手里没人知晓也白搭,即使酒香不怕巷子深,你靠自己推销也要走很多弯路。有了别人现成的人脉,你就可以直接出货。少挣的就是不用操心钱。” 就嫉妒羡慕说酸话呗,意思娃有能耐也要有个好奶奶,要是没有后盾奶奶给撑腰,再有能耐也支应不开。 “难怪你里正爷爷打一照面就冲我挤咕眼睛,说你又要再出息一把了,我还纳闷呢,我以为他说的是女将军的事呢。 还有一次,她也听到关爷爷对她奶唠嗑说: “可别给村里人工钱断了,磕碜,容易让人讲究。 您听听,多心酸。” 许老太说这就对了,防人之心不可无。 老老太就不明白了,自己一辈子不舍得吃喝,不全是为了儿孙嘛,怎么到最后一个也没交下。 许老太问道:“水滴钟那事儿,你和那位白秀才怎么个分成?” 他敢要价,奶奶,因为白秀才这人,不像许多少年人很要面子,他竟然和我自嘲兜里没什么钱。 这话传到耳,却一点也没有讨好到她,只觉得生气。 “反正她撂倒炕上那天,我不带伺候的。你三位叔叔不是孝顺吗?那他们就上吧。那回头我也会让你叔叔们去大房讨要田地,咱要是真给养老了,凭啥不讨要,甭想白吃白喝我的。” 许田芯笑了笑,没有接奶奶嘴硬心软的话。 许田芯将银票和白慕言绘制的器件原理图掏出来的同时,给白慕言在奶奶面前正名道: 想处得不错很难,他应该很会鉴貌辨色,长袖善舞。我并不担心他要价。 “奶,你看,这是他画的。这是他听我讲完就先定下两个说要送人给的银票。无论是怕我没有本钱,还是真就要过年送礼,可见此人心思细腻,八面玲珑。 不对,许老太是全程跟过家里水滴钟制作的,她太懂少了一步,用眼神询问孙女。 人家那毕竟是亲祖母,咱接了这个身体,别到头来让仨有因为咱的想法会留有遗憾,愿意养祖母就养吧。 说起大力,许老太通过观察发现,芹娘这位大弟弟比她家仨有要圆滑。这小子要是有平台能发展好,再学会识字算账,年头一长都能做大管事。这绝不是贬低自家孩子,捧高别人。 她说她想让押镖的三叔和能说会道的四叔,先去打铁那里订齿轮和轴承等器件。然后再去趟瓷器厂,还要去外面给二叔买一些绘画的清漆和清油染色用。 我小叔也说,虽然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但是他兜里空空和单身却可以,习惯了,找什么对象。 许田芯却不赞同,并且回想起三位叔叔无意间的吐槽,还笑着解释道: “奶,到时我给他们发的工钱,您最好也别要回去,就给他们当零吧。 等你家田芯把香胰子一大票银钱挣回来,你许家就彻底发迹喽,好日子在后头。” 像那位明子,她二儿子木工名单那里没有,他就帮着白干活。老四也提过,说他们去府城那段日子,房盖掀开,一个是王玉生实打实的帮许家,另一个就是刘永田家那几位壮汉不要分文帮忙。 临了六十七了,头发全白,要夹个小包,在这家待两天那家待两天,还去哪哪都不欢迎。再搭配着之前小儿媳数落她的话,越想越心酸。 许老太打算启用这仨人,空出家里仨有给孙女用。 “初步定一个水滴钟想卖五十两,我管制作。制作成本,我猜大概在十二两左右,那我就是挣十三两左右,他管销售,他挣得多,二十五两。” 许田芯点头笑着应是,在现代生产厂家和销售也是两条线。像卖衣服,咱生产完衣服批发给销售,不能还惦记销售们在店里挣的差价利润,她在这方面想得开。 关爷爷还笑呵呵说:“你快在我这里借,往后我借光也张得开嘴。” 因为许老太信奉:做长辈的不要总是想送给年轻人一句话,每个人性情、选择和生活阅历不同,年轻人最需要的不是人生经验,而是该留下一笔钱,这是最直观能帮到孩子的。 奶奶最后好像没用关爷爷家剩下的五两存款,应是觉得可着里正爷爷一家薅羊毛比较好记账。薅得这次将军一行人来,里正爷爷已经没有底气说大气的话要招待。 也确实如关爷爷所讲,只要把这八千块香皂以货换钱拿回来,奶奶在外借的本钱根本算不得什么。 这面祖孙俩各有想法就搂着胳膊,还在黏黏糊糊中。 老老太一噎,再没心情和孙儿搭话,并且又往远处走了几步,像赌气般背对着许有银。实际上在偷偷抹眼泪。 刘永田当年被儿子明子私下钓鱼连累,被王家沟来人打断腿,后来死了。这个仇恨,刘永田家总觉得是她带头抢回江面报了仇。 那面老老太眼含羡慕地望着,又瞟眼身旁扛着大包袱的许有银,她深深地叹口气,心想: 有句话叫作:你真正要做的事情,最好连神明都不要讲,只需要安静地做,成功了再说。 又摸着银票一边嘀咕,也不知这玩意有没有手续费,一边继续道: 许田芯竟然无言以对:“……” 这不嘛,许老太也没有细解释,而是在心里计划着,孩子赶明要是交给她钱,家里这面也支应开了,她就开始用田芯的名义给置办田地。一点点积攒,慢慢地,让她孙女名下如那几位叔叔的名字般:有田、有粮、有仓、有银。 提起叔叔们,许田芯不敢再耽搁许老太,赶紧和奶奶商议正事道:“我要雇三位叔叔给我干活,忙钟表那一块,我给发工钱。奶,你需要把他们仨从炒制肉松抽调出来,换上其他信得着的人手。” 另外,在瓷瓶和敲击的物件包括表盘配色上,许田芯打算只取青白红黑黄为主色,因为这五个颜色正对应水金火土木。 想办法推销出去水滴钟,来缓解香皂的本钱压力。 许老太看过白慕言重新绘制的齿轮和轴承画,心里赞了一声画工,并且人家都知道原理还和她孙女合作,心性不错。 许老太听完后:“……孙女啊,要是这种科举高中的钟漏,我咋觉得有点卖少了。你可得提醒那位白家小子,别死心眼就知一口价五十两,有些复杂的适当涨涨六六大顺什么的。有钱人的心思,他可别用农家小子的想法去琢磨啊。” 许老太带着老老太和帮忙背包袱的许有银前脚离开,后脚许田芯就蹲在了许有粮面前。 “对,还要订制一些瓷瓶滴管,最好滴管能做成各种样式,比如一枝红色藤缠绕的样子。总之,我想每一款钟表都是不太一样的造型,就对瓷瓶特制有要求。所以成本除了齿轮那些会五两外,其他只几个瓶子和配件也会在七两上下。像现代的开富贵十字绣那种流逝钟,山水造型的,荷塘月色,迎客松配合竹筒苍朴之态让我二叔上木漆。” 鱼松涉及她家秘方,她打算用美壮,还用于芹娘弟弟大力上手炒制。属于每一步都知晓的那种。 “嗯。”许田芯笑了下。 老老太特意没话找话,想和小孙儿拉拉近乎问道:“村里人是不是也知晓我要在你家住下啦?” 类似的还有“青云”直上独占“鳌头”,一“鹭”“莲”科,以莲盆和莲造型谐音“连中”,寓意考生们三元捷报。 您都不知道,有一次,我让我二叔帮我做个物件,我二叔开口就问我这物件要钱吗?要是钱,先去和您讲。因为凡是能用钱解决的事情,他都解决不了。 她听说过村里有碎嘴婆子说她家田芯,之所以敢接制作皂角的大活,能给姑娘们发得起工钱,包括敢于应下将军一行人吃饭,那是因为田芯在家靠奶,出外靠奶给带钱。 那不是卖套拿回来十六两半吗,我家已出十一两半,用作给娃制衣,买了些冬日存粮,几十年没这么心里有底过,又添置一些贵药材和添了个药柜,剩下五两你拿去用。 但是当懂得再也见不到时,就怕剩下的只有后悔,还有再也见不到亲人的泪流满面。 “二叔。” 许有粮心里一哆嗦,侄女笑得越好看,他越慌张。不会又又又有木工活了吧。 许田芯开始画大饼:“别怕,二叔,你就不想自己兜里有点银钱,回头也能给我奶和我婶娘过年买点啥礼物吗?这回干好了,白秀才会给你发工钱,是真哒!” 第180章 回响(快三章合一) “他要做什么?” “做水滴漏。” 许有粮松口气,不是什么大活: “白秀才想要你外面看时辰那个?那让他自个去买转动水的铁齿轮和轴承。至于看时辰的圆盘会用到的木质齿轮,他要多大的,我给他做四个大小配套的就是了。反正是用废料做,利用起早贪黑的功夫就能干完,还要什么银钱。听说和镇亭侄儿干仗那会儿,人家没少帮忙。” 说起木质齿轮,许有粮很高兴学会了。 自从全程跟着水滴漏制作,他脑子好像一下子就开窍般。 他从水滴漏那里找到灵感,又和侄女商量一番,还打算明年开春利用齿轮原理,做一个用骡子拉动木头的翻水车来灌溉田地。 侄女说,那叫利用齿轮实现扭矩方向,来改变力的传递。 许有粮听不太懂啥叫力的传递,却能看懂。 到时翻水车中要安装个木质卧轮,卧轮长得和手推车的“车盘”一样,让它和较小的齿轮啮合,这样骡子在牵引“车盘”时,就会带动翻搅着水流引进田里。 胡椒临离开许家前,还向许老太打听句:“啥时候去王家沟干仗?”一副等不及的样子,请求出战。 这回订制齿轮和轴承多,侄女虽没提让讲价,给带的银钱也非常充裕,但是许有银寻思哪有买物件不讲价的。 然后剩下这半天,白慕言又成了一名画师。 与此同时,许老三和老四到达镇上铁匠铺。 许有银立马扭头和他三哥对视。 她不确定现代的禹门口在这里叫不叫这名,没想到的是,吕岩这一趟就是从那里往这面跑。然后她昨晚睡不着时,就用炭笔勾勾画画,翻来覆去琢磨该怎么把禹门用上。 “多、多少?!” 许老太送她出门:“明儿等敲锣。” 啥叫其他方面都不行,起码他吃饭种地还行。 许有粮寻思,他哪有立场说这个,他自己能挣这份钱,备不住都是借侄女光。 并且她这里还有不少一两一两的活,像是开富贵的背景板,就需要她二叔制出几百块的榫卯,再上黑红色拼接而成,还有木雕小鸟,木雕其他手工品。 王老八的媳妇拽着孩子,有些慌,催促道:“快叫爹爹。” 许田芯对二叔笑了下,她不打算掏心掏肺劝别的,不如掏钱,伸出手道:“每个水滴钟的木齿轮会单给酬劳。而这个,二两。” “二叔,然后槐柜子上面是青苔盆景。 并且许田芯睡不着时还考虑到,连大峡谷的流水都要是真的。 总之,那些瓶子表盘和齿轮都不归他管的情况下,他做一个也要起早贪黑,啥也不干,只忙它需要好几日,大致七日吧。 随后还没等反应过来咋一回事就被揍得恐惧了。 “你里正爷爷以前在我这里收货时,也在他那里收折扇,我见过。 许田芯没空再耽搁,她又去寻了三叔和小叔。 白慕言听完三兄弟问询,又笑看一眼许田芯,猜到了她的想法,才救场特意将三兄弟叫到一旁。 许田芯说到这里,特意捡一根柴火棍在泥地上写下禹门二字。 “家人们,上点关注下点赞,你们的财富过千万,也看看香瓜奶奶的日子会越过越灿烂。 说起这点,许田芯还要感谢吕将军。 他说实话,一样钱,编炕席的老手艺人编得再精,也没有他推荐的那人手艺好。 许老太说完才一把打开家门,男的她只带了刘老柱和许老二,剩下的全是二道河老太太们组,一路冲进了王家沟村。 “成。” 许田芯纳闷,也不知道白慕言说了什么,三位叔叔忽然对拿工钱这事没有那么抗拒了。 他是来还饺子礼,也是上回走得匆匆还有许多话没商定。 要用流逝钟滴漏流下的水,穿过青砖缝流淌过整个盆景,最终滴到装进柜子里的蓄水坛里。 取自每年槐黄举子忙,是赶考的日子。” “二两。” 胡椒听闻此话这才彻底放了心。本来她之前还有点担心,别咱上门给送旧衣服,像施舍瞧不起谁似的。 “二叔,白秀才不要咱家那种粗糙版的,要不然能提出给你工钱吗? 他很是相中,您刻在烟斗上面的图案和鸟鱼的木雕手艺。 “我能加急,你帮我问问白秀才,限量不?我七日至少能做俩。” 随后许老二就冲进了屋,将王老八按在炕上。 白秀才他们家,夸人都这么夸吗? 许有粮:“……”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还喜当爹了呢。 他之前只顾听侄女说得天乱坠,后面就剩欢喜,眼下仔细想想,侄女听他的建议是直接点头的,哪有帮人传话的样子,倒像是合作? 许老二立马反悔道:“你俩要是一起合伙,我帮你干活收什么工钱。老三老四,你俩也不准收,赶紧准备准备明儿给跑腿去。” 太奶们叫嚣着:不听不听,解释就是顶嘴,沉默就是耍脾气,哭就是矫情,连呼吸都是错的,让他犯贱,揍就完了。 许老二在一旁量木头的动作也顿住。 胡椒也知道许家正在赶制衣,就是新衣裳还没做出来。 “还能说话?谁犯的错误,给他嘴堵上!” 许田芯立马记下,打算今天安排完香皂事情,还要找白秀才让帮忙画下预定的瓷器图,明日就让里正爷爷送她去一趟。如若东西好,她会给一个公正的价钱。 旧也就算了,那一看就是女的穿的还带粉边呢,怕露肚脐只在腰间接了一块,反正看起来太心酸。 许老太嘴上叼着饽饽,手上忙着套鞋,还要在爬下炕时,不忘直播道: 山的最高尽头是大峡谷最窄处的龙门,你要在那个用木棍做的龙门上,刻写禹门二字。取自鲤鱼跳龙门。” 当柜门合上后,柜门要木刻槐黄。 这才是许有粮非要跟来的原因。 “靖栋的衣裳先拿来应应急,别嫌弃。” 他家是哪个村的,我不知,你里正爷爷知晓。让你里正爷爷去。” 用那个人编制的,一下子就会上一个档次。 我是听说的,好像是把竹子破成一个个粗细相同的竹条片,再蒸煮,蒸煮完再将竹条片变成细如发丝的竹丝,最后再给染成一条条彩带,各种颜色都有。用这种像彩带的竹丝编织折扇,编织成画。 而是专注地去修习木雕文化,像科举一般,无论是五年还是十年,家里供养好好学习。 许田芯就怕这个。 亲兄弟还要明算账,也是为照顾几位长辈叔叔的自尊心,她这才拉着白秀才的名义扯大旗。 这面,许田芯继续道: “他是想要往外卖。卖的价高,手艺就要精。 不是,咱就说,读书人这么矫情的吗?看时辰就好好看,能看懂比啥不强,非要弄座盆景假山装饰。 许有粮:“……” 许有粮终于被银两勾搭得上劲儿了,不仅连连点头应下,眼睛看着木头都冒光了,而且他还给出主意,让侄女转告白秀才,不要找老手艺人编制表盘。 按说,许田芯还很想在盆景旁边的滴漏上面,再弄个“科举倒计时”的日历,这样时间和日历同时流逝,每到考试时间还会敲,那些秀才们心里不着急就怪了。明年此日青云去,却笑人间举子忙。 事实上,前年,他小闺女被大喜的二流子手下缠上,他大儿子为护着妹子被打得鼻青脸肿,牙齿被打掉两颗,腿也瘸了半年。却状告无门,没人给做主。即使关进去两天就会被放出来变本加厉。最后没办法,闹得一轰声,他小闺女名声没了,只能匆匆低嫁到外镇。因是急嫁,眼下过的很不好。 王老八睁眼就看到这么多张老太太的脸,全是布满皱纹沟壑的脸,吓一大跳,以为一群孟婆来接他。 当晚,刘老柱的老妻胡椒特意登许家门,给即将要出门的许老三带了一身刘靖栋的衣裳。 但还是那句话,这里科举日期不确定,索性就好好卖表吧。 许老二感觉连同自己也要被淹没,他前脚按住,后脚大娘婶子们接连像抢钱般扑向王老八,连拧带掐。 你要用黄泥、青砖、破遭树木、小石头、松针、青苔,和用木棍做成的小亭子,以及你一切会用到的物什,来打造登山的景观。 而这面许老太已经将妇人连同孩子一起推到门外,把大门关严,不准看。 不过,许田芯真心希望,有一天,二叔不再为挣钱去打普通柜子和床板子,不再为俗事养家缠身。 此时,许有仓反复看着手里银票,很是唏嘘道:“这两天真是涨了见识,原来银钱里还有银票和元宝。”他出外干活领到的是碎银,一直的是铜板。他以前以为银钱只有碎银和铜板两种。 配合许老二和王老八媳妇一起懵逼的表情,是让娃进屋叫爹,直播间刷屏立马乱套了,纷纷刷着关于清早我就笑出鹅叫声,我妈让我死出去笑,可我真想给他们叫起来一起看怎么办。 他说这可真是老天爷赏您的饭碗,可见每个人都有适合的行当,您就适合干这个,其他方面都不行。 四个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浑身青紫也就算了,怎么又带针来了,他捂住头不被掐脸蛋就会被扎脚心,他逃她追,他插翅难飞。 为让许有粮了解意境,还特意解释道: 许老太一边笑着招呼进屋吃两口菜,一边说:“嫌弃啥,人穷衣服破,说啥都是错。出门在外是要打扮打扮才好谈买卖。说实在的,你要是不来,我刚还想着吃完饭去你家借。我家老三和你家靖栋身形差不多,满村也都知道,小伙子里,属你家靖栋衣裳多。” 哥俩很是意外,并且有一种悔恨叫做: …… 许老太在旁边是冲王老八挑了下眉,挑得王老八心口一跳,他明白了,这老太太的意思是,合着往后许田芯要是被别人起恶念也会先算到他头上,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许老二是凑在王老八的耳边说的,他说你要是敢对我家田芯起一丁点儿恶念,王老八,可不是你死那么简单。我许家一定会让你下无子嗣,上面再无祖坟,给你祖坟都刨了烤地瓜! 许田芯应了,到时她盯着二叔多休息吧。 它就是一座缩小版的山,登山的台阶都要用碎石搭好。 此人祖传手艺靠篾刀和竹子,便能编织出画。 再其他,铁匠铺老汉不再多解释。 许田芯还被好些妇人拽手摸了摸,她很是莫名其妙。 许有银是反应极快:“不对啊,田芯儿,你和小叔说实话,你不是说白秀才雇得俺们吗,那怎么是你掏银元宝。” 当砸开王老八家大门时,直播间背景音乐正播放:“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拽的人,今儿你就见到啦。” 这可苦了起大早去直播的小助理,许田芯要跑的比谁都飞快。 好在许有粮没注意到侄女的欲言又止,而是被夸也一点没飘,只在心里琢磨着: 要是如此的话,只做一个盆底,他就需要去大山取大树下的土回家,再用筛子筛细,还要加上细沙。 许有粮心想,刚才那不是寻思才要价半两嘛,半两银钱是无法忍受人间疾苦的。 好在正念叨着白慕言,白秀才就赶着牛车,拎着一个油纸包裹着果子,一包红来了。 许有仓和许有银帮忙出差跑腿,风餐露宿要一个多星期,一人半两银的工钱。 许田芯想着,这两位叔叔的工钱意思一下就好,反正最后都要被奶奶没收,不如两位叔叔囊中羞涩时,她给掏点偷摸让他们去得了。 她要在前面录出来,二道河斧头帮的样子。 不过,许老二在临离开前,倒是掐着王老八的脖子说了句话。 许田芯摆了摆手道: 而家里这么多活等着呢,全放下去忙那个?那除非挣得多才值得,要不然家里活也要雇人干。 许田芯又比划着和许有粮继续道:“最后在龙门的旁边,二叔,你要给我留出这么大的位置,我用来放表盘和用小葫芦做的小鼓,你这里也要留出安置齿轮敲击的位置,因为每到科举开考和结束时的那个时辰,它就要报时敲击。二叔,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许田芯忍了忍,咽下“必能用毕生精力木雕出清明上河图2275个人物”,她怕给二叔吓到。 咱这就出发。 “头家,你看买这么多,这都快成你一家手艺了。你也从中学到点啥吧,别说没得到啥启发,我不信,我二哥一个木匠都想到其他了。是不是一套别再五两,给降到四两呗。这叫一定定十套,还不是叫你一起交货,做好一套就给二道河送一套。” 白秀才也没过了田芯那一关,快奔走相告吧,我的天,这几日就没聊别人,家家户户关大门谈论许田芯。 他想要那种,下面有个精致的柜子装蓄水坛,到时会给你坛子尺寸大小。 听是听懂了,可也听傻了。 这两位需要带着银票和银钱出门,先去铁匠铺定铁质齿轮,这个基本就五十两出去了,再行三日路,带着瓷器图去临县窑瓷厂定制瓷瓶,这个基本上那张银票就出去了。 然后,家人们,再跟奶奶一起去堵被窝,精彩全在后面,千万不要离开,小红心点起来。” 早知道说三两啊! 铁匠铺老汉:“我看在东家是许田芯的面上才降价,不是二道河的许田芯吗?那就对了。麻烦两位小哥回去给传个话,让姑娘放心,这制法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在这里,科举时间是没有准确日期的,不像在现代高考具体到几号。这里只有一句谚语,当槐黄了,要是没打仗没内乱就要科举了。 连许田芯回村吃饭,也被小孩子们围住叫喊着:“我们的口号是,向田芯姐姐看齐,搞钱、搞钱,搞钱!” 谁说大国工匠只体现在工业上?像木雕更在于文化传承。 一旦再拜木雕大家为师,必能……” 所以:“七日才能做出一个,至少至少,不给半两银钱指定是不能干的。” 王老八的四岁小儿看眼许老二:“爹!” 他很想说,尽量别给人家压价太狠,但又把嘴边话咽了回去。 许有粮有句话没吐槽,像这种手艺极好的老匠人,刘里正以前收货压价压得都挺很。但没办法,没人将这种好手艺带出去,再精美的竹丝编织画也不知道去哪里卖,甚至门都出不去,怎么卖。 而随着白慕言的再次到来,他太扎眼了,没啥事来二道河溜达作甚,还有随着许老三和老四借牛车准备出门,村里人也跟着知晓了,许家田芯在和镇北军大官合作香胰子后,又和白家秀才合作了。 许田芯很怀疑,村里有奶奶大娘背后说她是钱串子。 王老八捂着头喊破喉咙叫着:“你们听我解释,我真就是扒眼去瞅热闹,大娘,奶奶,太奶!” “二叔,您刚才可不是那么说的,您说七日只能做一个,要量力而行。” 然后她老头说:你快拉倒吧,比你腰杆硬,你现在往人碗里扔几个铜板,人家都能和你开几句玩笑不当回事,这就叫有本事就有底气。你只管去,不会多想。 “传说黄河的鲤鱼跳过龙门,就会变化成龙。比喻中举、升官等飞黄腾达之事,也比喻逆流前进、奋发向上。而禹门不止是取自谐音鲤鱼,它的位置正好在黄河。” 更不用说苔藓和松针的选择,连假山的亭子都要用木筷子一点点削制,一点点雕刻,磨平小碎石铺台阶,还要上色。 她没管老四,因为老三的衣裳,听他男人讲在路上刮大风时就被撕成碎布条,眼下穿的还是在城里便宜买的旧袄。 但一周二两的工钱就不一样了,别说做假盆景了,就是让他去移山都能移,世间苦难也并非不能忍受。 她们家要是能出一位木雕大师,以匠心,敬初心,守专长,制精品,她就会 他现在听闻那二流子这次进去,多亏去二道河找茬,然后二道河许家姑娘认识镇北军一位大将,大将来寻许家姑娘正巧看见,这才让那帮为非作歹的通通下了大牢。 他老婆子昨日还念叨:苍天有眼,要感谢那位姑娘有本事认识上大官,这才顺道帮咱们报了仇。咱请不上那位大官吃饭感谢,只能远远给磕个头,但许家姑娘要是来了镇里,她却是要感谢的。他老婆子啊,就是在那年眼睛哭得半瞎。 然后他就在等,等许家姑娘再订货,他好给便宜。铁匠铺老汉说:“我会加紧做的,不耽误姑娘正事。” 第181章 富在深山有远亲 许家两兄弟对铁匠铺汉子的态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摸不清心里就有点含糊。 因为外出务工那段日子,只教会这对哥俩,这世间不存在无缘无故对你好的人,没有几个女将军那样式的,有也只会被他们侄女遇上,他们哥俩是没有那种好命的。 像是许老三背木头能多得一袋梨子,那是东家怕他回头吐血死了摊事。 像是许老四抠下水道,每次看管他们干活的人,要是给他多发两个干粮,那只能说明即将要派他干最脏最累最危险的活。 所以总感觉要么是有缘故,要么主动降价就是陷阱。 许有仓和许有银就打算找人打听打听。 两人来到粮铺子。 这趟出门,许老太也给哥俩单独带了不少银钱,让别白出门一趟,更别白半两银子雇牛车跑空车,让到镇上订些粮食,回来时将粮食拉回来。 没招了,这才口述。 自从店小二知晓这是二道河许家兄弟俩,那简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嗳?听说你们家前几日招待了一位大官,还是女将军,你们咋招待的啊,又是咋认识上的……” 而银耳饰的想法是来自赵大山。 不仅给细解释,米价依旧是二十二文一斤,细面十八文,大黄米三十文,糯米二十五文一斤,粮价由于不再是县衙掌管,而是由都护府调控了,粮价稳得很。 “啊。” “不过,两位兄弟,你们猜什么涨价啦?你家有那个实力多囤点吧。” 刘老三心想:不能白用二道河的铺子卖骡牛,想着送去十条猛狗看家护院。就当做交租子。 那可不行,放过一个坏人,外面可能就会多出一百个底层百姓遭罪。 接着,小二这才告知吴铁匠为何这般: 他家三代开铁铺子有家底。 许家兄弟俩最担心的是怕吴铁匠想找许田芯办事求情,让放人之类的才会给便宜。 更不用说满镇皆知二道河许家结交贵不可言之人,像他们这些沾边的不提将来会沾什么光,只说眼下,总不会又有人敢随意拉他到菜市口受鞭刑吧。 许有仓和许有银看着这样的赵嫂子忍不住乐,很是配合拽着牛车往不显眼的地方站站,以免一声夫人后,来回过城门的百姓都忍不住瞅一眼赵嫂子。 没想到侄女和吕岩将军“没说啥”还能有这样的效果。 许家兄弟俩万没想到,镇上人这般好信儿,消息传得挺快。 许有银又与小二套近乎道: “不瞒小哥说,我们刚在吴家铁匠铺子订个物什,我寻思跟他讲讲价呗,说心里话,我讲价讲得挺狠,完了他就应啦。 许有银是多么多么的想给家里写封信告知,快给田芯存些上年头的嫁妆木头。即使不舍得祸害自家山上的,也要去镇旁边那座大山上买下伐几棵大树,往后不能低价也不好买,让娘先别还里正叔银钱,先买好树木。 许有银对许有仓咬耳朵说:“三哥,我忽然不惧那些落网之鱼会报复咱家了。”有报复的,就会有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会突然冒出保护和感谢咱家的百姓,双刃剑。 多亏当初寻思别抠门,多扯点布再给做个夹袄,布料这才够她用。也多亏她长得小,还能承受住这嫩粉色和水蓝色。嗯,这话是她娘家大姐说的,说她面嫩。 许家兄弟俩心想: 就是不知像吴铁匠这般,念田芯好的人多不多,也猜不准那些无恶不作的人,曾欺压过多少底层百姓。 孩子爹说:“婶子一把年纪,还带着柴火棍堵耳朵眼,看着心里难受。” 可是哥俩凑一起抓耳挠腮,拢共才写出十五个字,这十五个字还是要去瓷窑按手印看仔细用的。 赵大山媳妇心想:她确实需要一位心性刚正,又能压制住赵大山让听训的长辈,这般就算两口子感情不好,也不能随便给她换掉,地位稳得很。就银耳环吧。 而且粮铺店小二也立马换了态度,看他眼睛一亮,比刚刚热情不少反问道:“二道河,你们二位姓许?” 嗯,他们全村现在统一口径了,我们家田芯确实没说过啥。就说两句那还能叫状告吗? 又因他那个小女儿当初是急嫁,有些黑媒婆那张嘴,你们还不了解嘛,千里姻缘一线牵,全凭媒婆给你编。不知怎么就信了那位媒婆,嫁得远那小女婿又是个爱打人的。 刘老三本想抓住许家兄弟俩留家吃饭,无奈兄弟俩真有事着急离开。 难道最近抓进去的那批人,和他家有点啥亲戚关系是怎的?” 赵大山媳妇轻斥道: 然后才客气说,镇上传,你们许家好日子在后头,往后起码连家境殷实的各大乡绅都不敢低看你家。 至于许有银暗指她穿戴变了样,说实在的,赵大山媳妇有点害臊。因为这身衣裳料子,本是要给田芯做的。 这里有个讲究,穷人家给块布头,给个绑头发或是裹腰间巾子就算定下亲,要是稍稍殷实的人家会给块料子过礼,或是婆家极为满意会亲手给制一套衣裳。 她是没多想。 更吓人的是还提了我侄女名,我们哥俩就想弄个明白。 所以赵大山媳妇是在出镇口逮住的许有仓和许有银。 许家兄弟俩本想找拉脚车将信件带回去,被刘老柱的弟弟给拦住,他笑着指指后院狗叫:“我正好要去你们村,给我二哥家送狗,难得的好品相说能拉雪橇,在屋里待不住要不然会拆家的品种。” 再加上他那大儿子当年为护住妹子,腿断医治半年虽是走路不再瘸着腿,但是听说却吃不住力,好好的铁匠铺,有名的好手艺传承三代,他大儿却再接不了那一摊。” “什么?” 好嘛,是上回挣得太多。 可衣裳料子都扯回家了,赵大山却说,俩家以前口头约定差点定过亲,你再送女儿家衣裳怕受非议。 他们满身银钱,尽量不要赶夜路去外镇。 许有银没想到自己完全想茬,正好是两个极端。 赵大山媳妇换了一身新衣裳,上衣粉色绸缎袄子,下面蓝色细布面裙子,跑得她上气不接下气,一手包袱里还装着二十个新出炉的锅盔,一手拎着两个灌满热水的水囊。 总之,最后她和孩子爹商议的是,不送衣裳,开铺子也不送礼。 “你问这干啥,你们又是哪的人。” 至于给没给饭钱赏钱啥的,他侄女一个乡下姑娘又是缘何结识五品大将,不寻乡绅不找地方衙门安置,为何只寻他侄女,类似种种,许有银只是含糊谦虚笑着,实在是无可奉告。 这给她气的,赵大山媳妇这把发誓,她就算仍有那结亲的小心思,也没想过用衣裳绑住许田芯。 可她娘家大姐还劝她,看看到时铺子挣多少钱吧,要是挣的多别银耳钉,银耳环。孝敬许家长辈不比孝敬你那位只会添乱显摆的婆婆强?瞅你婆婆,她儿子刚当上镇亭就半个眼珠看不上你了,哪有个长辈样。 许有银哈哈笑道:“小哥,你真抬举俺们,你说的这几样,和俺家不沾边也囤积不起。那行了,回头到镇上再拉粮食,我们走了。感谢小哥们哈。” 另一个小二接过话头,告诉道: “所以你们放心吧,吴铁匠应是听闻你侄女认识大官,才有此缘故让大官,给那些祸害连黑衙役都抓了去,他为出口气才便宜卖与你家。 你说这多吓人,没有犹豫,哪有这么做买卖的。 所以赵大山就又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歪曲她说:“你少动那歪门心思,你现在后悔来不及了。不准送衣裳。” 结果我到了那里,刘老三说你们走了,要去西门镇瓷窑办事情,我又赶紧着抓一把饼子,着急忙乎灌热水。快拿着。” 许有银问粮铺店小二:“小哥,向你打听个事儿,你知道镇西吴铁匠家不?” 那天去二道河,听村里妇人议论,那么大官的女将军都惦念田芯没好衣裳的事,她这才想着借献佛。想下回万一女将军又来了,问田芯:穿这么好看,谁给你做的?我赵婶子。你听听,多好。 许有银笑得谦虚,将必须回答的要告知,比方说,女将军非常平易近人,就咱们各家吃啥,将士们就吃啥,也不需要乡亲们跪迎。关于给左翼将军一行人正名的事上,他是绝不能含糊的。 而且还好心告知,糙粮降价了。据说下个月还会到一批糙粮,降价两文上下。这不是他们镇换天了嘛,上面想让更多的底层百姓吃饱饭,过好这个冬天。 连刘老三的媳妇也双手赞同这事,因为镇亭换人了,换成和他二哥关系也不错的赵大山,她男人往后跑个售卖手续不会再被人难为。 赵大山媳妇听话听音,立马咬咬牙应下,银耳钉是能承受的。 毕竟刚上任好像咋回事似的,那也不配田芯对将军夸赞孩子爹的那句“守法持正”。不如等到过年,就不送田芯一个晚辈礼物了,显得像溜须抹不开脸,索性送许婶子一对银耳饰。 “我们能是哪里的人,就是咱这镇下面二道河村的。” 要不是我娘家外甥说你们打铺子门前过,好像是去了你们里正弟弟家牲口铺,我还不知道你们来了。 再说所谓便宜,哈哈哈,我说句实在的,搞不好是上回挣你们太多,这回少挣或是铺个平还能为感谢出口恶气,换我,我也会如此。” “老四,快说正事吧。” 啧,三哥这是在命令谁呢,许有银这才彻底放下心,乐呵呵问起粮价。 但许有仓和许有银却乐了,因为很是为侄女感到骄傲。 镇城楼处的守卫衙役见到赵大山媳妇,抱拳道:“夫人。” 许家兄弟俩算是看出来了,小二从兵将们吃啥住哪,有没有露两手武艺,又从马匹问到卖不卖马粪,满脸好奇,一嗓子还给其他小二也喊过来,围着他们哥俩想八卦问他们是不是跪迎。 许有仓至今也没搞明白,那是个啥东西。只知道他侄女制出来时,他不小心给掀翻,粉末扬起来让他瞎了一个多时辰。又是赶紧洗眼睛又是被娘用笤帚揍哭,哗哗流了一场眼泪才好。很难想象要是对准坏人眼睛扬起一片会什么样。 许有银先笑着打招呼:“嫂子变样了,比以前富态,我都没敢认。” 要是多的话,其实咱也没图人人能如吴铁匠般感谢,只希望那些人在捶心口出了那口恶气后,念着点许田芯的好就行,这样也是给他们家孩子积福。 还主动说让我们放心,他会抓紧。 “咳。”赵大山媳妇略显不自在地用手抿抿头发:“嗯,你们忙,我和自家弟弟说两句话就走。” 他们从村里出来,也终于意识到外面天变了。 但出了门,许有银就赶紧去镇西牲口铺子,寻刘老柱的弟弟帮忙写信。 所以大伙才好奇多问几句,勿怪。 “我听说的有:人参、鹿茸鹿鞭,蛹虫草(北冬虫夏草),榛蘑山货和各别药材,以及珍贵木料。听闻有些珍贵木材快要标记了,到一定年头的不让再乱砍乱伐,交钱也不行。那是陈记做妆匣的东家娘子抱怨,我才知晓。像你家殷实,快囤一些。往后再不可能是眼下这价。” 原来这就是村里老人们常说的福报,福报在你看不到的地方。 “咋变我也要撵你们送饼子,这家伙给我好一顿跑。 去年有回老吴那小闺女从我们铺子门口路过,明明穿得厚实可也捂不住脸上青紫,额头都是破的,我们几个猜,想必是挨打狠了跑回娘家。 瞧瞧,里正叔的弟弟眼睛一亮,瞧这样也惦记回村伐几棵大树存着。 然后她一来气,就给自个做了穿。 我就有点含糊,难道是铁降价了? 许有仓不屑地笑了笑:“我是从来就没惧怕过。咱村现在最抱团,都在咱家干活。娘和田芯还太忙轻易不离开村。就算田芯离开村,你别忘了,咱侄女有个东西,那一撒粉沫,人就瞎一片。她每次出门就随身带,咋瞎的都不知道。” “他家的事,镇上老人无人不知,他那小女儿俊得很……嫁到外地后,他小女儿婆家也听说被人缠身的事,就骂不洁,说身子都被摸过,他小女儿在婆家抬不起头。 小二大概是人精,也没再纠缠细问,只用拳头哥俩好般轻敲一下许有仓胸口,敲得他拳头有些疼。描了一眼许有仓心口位置,心里嘀咕:练过是怎的?好硬。 但没说嘛,被孩子他爹那番话一激,这个想法就胎死腹中。 而眼下,赵大山媳妇又怎会错过许家兄弟路过镇里? 那必须吃的和热水全送来。 还招手道:“回来时到家里,听见没有?一路平安。” 第182章 全场消费由许小姐买单(快三章合一 许家兄弟到了西门镇瓷窑坊,才知道白慕言为何点名让他们来这里。 因为又又沾侄女的福报了。 瓷窑坊的东家姓于,和他们二嫂一个姓氏。 最开始只让掌柜的接待他们就算是不薄,东家只坐在一边喝茶,搭茬羡慕句:“你们那个镇归大将军府了,真是不错,唉,不像我们还要……”未尽之话,充满无奈。 可是当听说他们来自河栏镇的二道河村,姓许,并且是白慕言推荐来的,东家忽然放下茶杯,站起了身。 这里面有个缘故。当年,于东家带着不少醴陵外地人来了北方,深知北面没有好的烧瓷手艺,这才拖家带口将作坊落在河栏镇。 正干得好好时,一场大火让整个作坊损失过半。 当年,于东家一天跑八趟衙门,纵火之人却怎么也抓不到。 过后有人点拨他说,他没拜地方神给孝敬,并且镇亭的小舅子家本就和他作坊有竞争关系,怎能那么不懂事。 于东家没有选择委曲求全,也没惯着给孝敬,深知只要有利益冲突,孝敬银交多少也会受牵制。 而且这个牵制方式太毒心思太黑,这次是放火,下次打压他的手段又会是什么。 为让他带来的这些老手艺人安全,人家本就拖家带口随他来的,干脆一气之下卖了厂房和地皮,搬到西门镇交孝敬银从头开始。 对,他不是没有银钱,但给别的镇亭都不给河栏镇那位,他非要亲眼看看,那位哪日会碰到硬茬。硬碰硬,而不是像他只能惹不起躲开。 这就是于东家听闻是二道河许家后,立马站起身的原因。 消息灵通的瓷窑坊大东家,又是一直关注河栏镇镇亭的人,怎会不知许家这次起的作用。 另外,更不用说,他和白秀才早在多年前,就有忘年交的交情。 白慕言此人,在于东家眼里,可不是只会死读圣贤书的书生。 那时白秀才还没有考取童生,曾背着家里人给他瓷窑厂卖绘制图,画了不少瓶样子,听闻那时也抄书挣银两。 于东家曾打听过,白家家境还可以,那时很纳闷白慕言怎还脑瓜削尖钻研挣钱。 他怕少年心性不定,没有好好读书再丢了西瓜捡芝麻,就特意和白慕言深聊过。 于东家至今都记得,那时小少年与他聊过的原话。 原话是一笔笔和他算账目,束修费,灯油钱,衣裳,书籍笔墨,以及一年六礼孝敬给各位先生的礼钱等等。 小少年说,家里为供他已经付出这么多。 而寒门出来的先天格局就低,看什么都是 是的,那个小少年说,担心被耻笑的是家里长辈。 还说,没办法,在还没长成前,在外行走都是先敬爹。 有句话叫做三十年前看父敬子,小少年不知会不会三十年后看子敬父,会不会由于敬他让别人不能轻易地就敢评价他爹是泥腿子,他爹是泥腿子,他才没见识。 所以为避免出丑频率少羞辱他爹,他总不能和同窗间的人情往来,以及出门涨见识的销,也伸手朝家里讨要。这不是必要销,他不想开口,才用闲暇想办法挣钱。 自此,于东家就和白慕言成了忘年交。 事实证明,他也没有看错,当年的那位小少年现在已经成了秀才公。 只是让于东家有些意外的是,秀才公早就不作画卖了,他本以为,秀才公也早已不爱钻营银两这种俗物,没想到,他又见到了亲笔画,并且是和二道河许家姑娘合作。 这…… 要不是 好在还知晓自个的身份,于东家将自己与白慕言的关系,对许家两兄弟笑呵呵解释一番后,就带着他们去了工坊。 让老师傅们给看看图,能不能给按数量原样赶制出来,如若原样不能,需要怎么小改动还不影响买家使用。 至于价钱,那自是会给出交情价。 以及许家兄弟似乎一直很担心的银票问题,于东家只是笑了笑说无妨,他甚至更喜收信任之人的银票,不喜收现银。 见许有仓和许有银很好奇银票兑换,以及手续费等问题,于东家在领兄弟俩去后面工坊的路上,还特意细解释一番道: “像白秀才这张银票,盛丰钱庄一两银收取三十文,最是公道。你们镇和我们镇没有分号,要去县里兑换。那你们一定会纳闷,像是我这回收取你们一百两,我就是损失三两银。可我去进瓷器原料,要是雇镖局押送银钱,一百两是收取我七两。不如带银票更便捷。两位小兄弟见过一百两吧?” 于东家万没想到,那位叫许有银的,人家确实见过,所以才纳闷一百两不大啊,两个银元宝,装兜里就行了,怎还用镖局。细问才知是见过五十两一锭的军饷银元宝。 他无奈笑了,他都没有见过。 “通常收的都是碎银和铜板,咱这镇里小地方还没有钱庄能兑换整银,想必你们镇归了大将军掌管,又互市,钱庄分号快有了。而一百两碎银铜板就是一小箱,你说我要带个几百两去进原料,这一路我这些银钱是不是太扎眼了。这些年,咱这一路也不是很太平。” 许有仓和许老太、刘老柱出过门,过钱,他刚才就想拽弟弟说那老多了,娘最多时背过二十多斤银钱出门,站在那里一抖,浑身哗啦哗啦响,不像田芯那两个银元宝爽快。 于东家有句话没说,更何况做大额生意的话,银票兑换的这三两五两差价,怎么着也能算到成本里。 包括他去进原料也是,对方也会把兑换差价算进去。 这话就不能和买家许家两位小兄弟说了,但要是足够通透的话,看这两人也应是明白,只是好奇怎么兑换而已。 当老师傅们看过绘制图和尺寸,定下交货日期,于东家又根据成本和收取低于别人的利润拢出总账后,他笑了,心想:起码白慕言是个人精,这不就是根据订购数量,按照一百两来的嘛。连找钱都不用找。 不,他必须给找点。 “来,两位小兄弟,知道你们还要赶路回家告诉准信,就不多留你们了。这个就当作是老哥请你们食一餐粗茶淡饭,也本该陪同去酒楼,可是我午时还要等一位老主顾,必须拿着。” “这多不好,不是正好一百两?”怎么还给他们倒找一两银钱。 “别推辞,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兄弟俩想必还会来,我这就权当个贺喜,来个好兆头。而且下回来,如若无事,咱兄弟几人,无论是冲秀才公还是冲再次合作,必须喝几杯。” …… 许家兄弟俩出了瓷窑坊还晕晕乎乎的。 太顺利了,太拿他们当个人对待了。 曾在不久前,他们兄弟几人为落脚躲雨,还要交十文住仓房。去买蒸饼,被许多人嫌弃地翻白眼,嫌他们臭。岁数大的老太太见到他们仨还害怕,怕他们是要饭的,又身高力大会抢头巾子和筐里的饽饽。 扛着麻袋在暴雨中前行。 而如今,穿得……许家哥俩低头各自瞅了瞅,还行,离近闻也没太大味儿。三哥,你是啥时候把从刘靖栋那里借来的衣裳蹭上锅盔油的? 许有仓一边蘸吐沫,用大手抹了抹,这可咋整吧,回去拿啥还人家衣裳。一边道:“其实那时家很难时,运气也没有糟透。你忘了?咱也遇到过好人。那位卖蒸饼让咱舀些热水的婶子。” “对,三哥,下趟送货路过那里,不要忘了再买婶子一些蒸饼。” 哥俩站在西门镇的街上心想: 总之,无论是穷在闹市无人问,还是富在深山有远亲,最好都不要忘了初心。 别人家忽悠两句,眼下对他们许家人好,就飘了不知道咋回事,认不清现实。 现实,无非就是大哥活着时,村里人看在他们大哥有本事的面子上,他们哥仨淘气也被说成有出息。现在阔别多年后,大侄女又接茬让他们借上了光,甭管去哪里都被高看一眼。 不过,话说回来,其实他们哥仨挺有福气的,许家二有很是知足地琢磨道。 而许家二有不忘初心的做法就是,没舍得用于东家给的一两银钱去酒楼吃顿好的,更不舍得用侄女给的差旅口粮费。 他俩找个路边摊,要碗热乎乎的菜汤,一人一半,又配了两个大饼子,连个咸菜都没要,这就是一顿饭。 现在外面甭管多好的饭菜也吸引不了哥俩,忍到回家吃呗,娘什么都会做,比外面好吃。 许有银喝口菜汤,忽然叹口气道:“这趟钱的,我从没有拿过这么多银钱还给出去,钱比过年烧纸钱还快。” 又道:“三哥,娘说让我下趟和你一起出门送货,但我不想跟你去。你不如在村里挑一个力气大的作伴。” “为何。” “我怕你还没回来,商队就来了。二哥和二嫂都嘴笨,让怎么干活都没说的,可论张罗事,他们还得练。我怕家里忙不过来。再说虽然是和刘家一起开澡堂子,但是咱家总要出个人吧,男人来回进的屋,端个水啥的不能让田芯去。” “成。” “那你吃完没?走吧,我看街对面有家成衣铺子,咱俩先去那处打个转。” “去成衣铺子作甚?” “我怕你到了府城会乱买,我眼光比你和二哥强,先帮你订下颜色。” 许有仓心里吐槽,老四就是自我感觉太好,却也跟着去了。 因为白慕言劝许家哥仨,该收侄女的工钱就收。 收完再用在亲人身上不就行了。 许家三兄弟认为白慕言最有资格说这番话,白家就是晚辈比长辈有出息,如若不出意外,将来晚辈要照应长辈。而白家又很是抱团,那就说明无论是长辈还是有出息的晚辈,已经有了相处的经验。所以他们就听取了。 而且白慕言还对他们哥仨说过这么一番话,说田芯多奇志,不爱红妆,心思不在那些里胡哨的事上: “她有梦,不止于心动,更将梦在一步步付之行动。眼里有山河万里的姑娘,眼里就从没在意过那几身衣裳。” 这番话,说实在的,当时还给他们哥仨说的云山雾罩的,要不是白慕言给举例说,打比方,他们家田芯更愿意做,大手一挥给一群志同道合的姑娘们发衣裳的人。他们这才听明白,那确实是。他们家田芯偶尔有点匪气在身,有望招招手就拉起一支队伍。 白慕言劝他们哥仨:“但她不在意,你们当长辈的挣了银钱后给打扮打扮,毕竟连左翼将军都说田芯小小年纪,应该穿漂亮些。不信到时你们给置办上了,她会不穿。她只是不耐烦把心思用在这些事上。” 所以许家仨有茅塞顿开,忽然有了目标。 对啊,能给女儿家用的地方太多了,这事不能总指望娘和二嫂。 娘忙,像家里顶梁柱般当男人一样在支撑一切,以后开铺子只会更忙,留意不到这些小事。而且娘的眼光真不好,他们哥仨怕挨揍才没敢说实话,你瞅瞅这次给侄女添置的冬衣,就那么一小块鲜亮的,剩下全是黑不溜秋的面料,那好不容易次钱挑的都是啥呀。 听说娘在府城铺子里,还是从清晨挑到日暮,最后挑回来几块拼布。怎么的,必须身上多黑布,才能牛鬼蛇神都不怵吗? 至于二嫂,她自己都不知道爱美,现在脸上抹的油是田芯催着让抹的,想必还要等二哥挣得多点操心给打扮呢。 那么从田芯这里挣了银钱后,就由他们三位叔叔凑份子给侄女添漂亮衣裳,将来要是挣得多呢,还给买头簪子。 大家产给置办不上,那要靠娘。 小来小去的慢慢置办不起还完了呢。 比方说这次侄女会给发的银钱,还有于东家赏的一两吃饭钱,以及许老二那里挣得多,许老二说了,他给出一半,完全能给侄女置办两套极好的。 成衣铺子里,许家两兄弟很是招人烦,干看不钱。 这不是惦记让许老三去府城买嘛,那里便宜。 许有银是来看颜色挑布料:“就这个还有那个颜色,记住没,三哥,侄女穿上指定美得很。” 一套橙色,果粒橙那么黄。 一套粉色,还不是嫩粉。 本来许有银挺喜欢水粉色,可是看过赵大山媳妇那件粉袄就觉得不咋好看了,所以他选的粉色是现代七八十年代用的那种粉色卫生纸的粉。 许有仓一边附和说好看,他记下颜色不会买错,一边补充意见,“你摸那料子不行,要买绸缎,侄女稀罕滑溜的。” 许老三是亲眼所见,侄女在府城铺子,对着几块滑溜面料,眼睛瞪得滴溜圆。 “你俩看够没?” “够了够了,谢谢掌柜娘子。” 在出差二人组心满意足,终于打道回府,赶往自己所在镇时,二道河村再次迎来了将军。 现在乡亲们看到身穿盔甲就激动,好像看到了白给一百二十两。 “田芯啊,田芯,家来且(贵客)了,快别看狗了。” 这趟两位男将前来,却不是来住宿吃饭,当然也不是白给一百二十两,而是来送香皂定金。 贾莱被吕岩嫌弃了,吕岩回到驻地就像在和贾莱闲谈般告诉道,香皂她见过,特别好,听闻还要给贵得皂角雕装木盒。农家姑娘两千块皂铺地上,空着大半个屋子。 贾莱立马听懂,空着大半屋子,说明原料钱跟不上了。换别的供货商,那和他们将军府有什么关系,他们将军府向来只发文书就可以订货,从不先交定钱。可小友要特例特办,他忙得分身乏术就忘了,就像吕岩提醒的那句,那是位农家姑娘。 所以,此次押运五百两订金,军将送来一个小箱,打开全是银元宝。 可见,带有霍字的军饷银元宝,在北地这一片用,就是从许家最开始往外流通的。 许田芯心知,八千块香皂全部交货才八百两上下,贾爷爷在照顾她。她急忙给来人写下收条,还按个手印。 等到这几位将士离开后,村里人都沸腾了。 听说许家田芯做皂挣钱是一回事,亲眼见到钱又是另一码事。 好些乡亲们热烈讨论,尤其是婶子大娘奶奶们干活时不忘研究,田芯毕竟是个孩子,她挣这么多银钱可怎么啊。 想必…… 别想必了,谁还不会钱啊,没了。 “啊?!” “田芯咔咔给她奶怀里塞两个大元宝,让她奶一个用来还账,一个用来搂着。然后听说等她三叔小叔到家就会出门再给她追定三百两货钱,啊油啊都要添置。最让我心都跟着打哆嗦的是最后那一百两,你们猜田芯干了什么事儿。” 倒也不是说全完,只是最后那一百两的大头了出去。 小姑娘手里现在只剩下个几十两,听说要留作发工钱。 “干了啥?” “人家田芯根本没和任何人说,直接找里正弟弟,又找的她镇亭伯伯办手续,咔咔就给她三位叔叔一人买辆牛车。许老二现在正蹲在牛车旁边哭呢。” “哎呦我天,我眼泪都下来了,这侄女可真不白疼。” 第183章 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 传话的妇人消息灵通,她没有说错。 新铺子这面,汉子们不摔马粪砖了,搭炕的不搭了,连建澡堂和劈木头制柜子的也放下手边活,通通围拢在三辆牛车前。 一会儿眼巴巴地瞅瞅精神壮实的黄牛,一会儿又眼含羡慕地看一眼许有粮哭。 汉子们还七嘴八舌地调侃说:“老二,你今儿要是不好好哭一场,都容易压不住大伙的嫉妒,谁让你给大伙招来的。” 是的,这些人全是许有粮特意给叫来围观的。 平日里,许家老二比起他两个弟弟要低调得多,话也不多。 可今儿个,许老二觉得自己必须要好好显摆一番。 因为在他眼中这不是普通的牛车,也是他为何会又哭又笑的原因。 他也不是在炫耀车,炫耀的是孩子能这么对他。 许有粮还没有自个的亲生儿女,没法深刻代入啥叫幼有所养,老有所依,更是不知道啥叫养儿女的幸福。 可今日,他觉得自个感受到了,是侄女让他尝到无论怎么掏心掏肺对儿女付出都值得。 另外,许有粮哭还有另一个原因,本来该由他大哥好好感受一番,这一刻作为父亲应有骄傲和欣慰,所以他要带出大哥那一份。 此时,许有粮满脸抑制不住的笑容,正用粗糙的大手抹着欢喜的眼泪说:“孩子眼光好,挑的牛指定错不了,就是太贵了。” 是真的贵。 三辆红棕色的黄牛车,听听这颜色,黄牛黄色的居多,侄女竟然宁可多点银钱,也要给他们买回来在这里很少见的红棕色。 一辆了二十两,一辆十九两,一辆十八两。 三辆差价在牛的斤数上,剩下车厢和长相就跟那三胞胎似的。 可见,对三位叔叔的心一模一样。 只是,给他买这么贵的干啥,该不舍得让牛干活了。 村里那几家牛也通通比不上他家的,那些都是四百来斤,连里正家也是不到五百斤的普通老黄牛,他家却是六百斤上下,能拉千斤货物。而且这牛的年纪就跟十八岁的小伙子一样,正值壮年。 许老二在人群里抹把脸,将笑容硬是给抹下去点,免得又哭又笑笑出声,容易引起乡亲们嫉妒挨揍。 这三辆新牛车是刘老柱的弟弟带着儿子,以及许田芯自驾一辆赶回村的。 刘老柱的弟弟听到许有粮说贵,连忙瞪眼睛说,这可真不贵,要不是你家侄女赶上了,说实在的,他还不卖呢。 刘老柱的弟弟感到心在滴血。 他给的绝对是亲人价,要是还说贵,那没天理了。 换个人,他不可能卖这么低。 因为这三头黄牛是他这几年间少见的好品种,才收上来还没有在手里焐热,得,就被许家姑娘在旁边一眼相中。 刘老柱的三弟是给村里送完狗要回去,顺便拉许田芯去镇里买东西,完了人家牛贩子又正好来给他送牛,那许家姑娘可能是觉得错过这村没这店,小丫头也不着急去买东西啦,就在他铺子里等着他前脚办完手续,后脚拿下。 就是这么一回事,买的很突然,连他也吓一跳,很少见这般爽快一买买三头的。 刘老柱的弟弟又看在里正二哥和想交好许家的面上,不仅没怎么加价,加那点只够个辛苦钱,而且还将配套的车身全部赠送。 他能听得了别人说贵吗? 这不嘛,许老太带着一帮妇人赶来的时候,刘老柱的弟弟正在高声阔论,给村民们一一介绍这几头牛的好处。 许老太特意多站一会儿,想听几耳朵了解了解。 听到最后,许老太跟着忍不住笑了。 她算是听懂了,总结下来就是: 这不是一辆普通的牛车,这是一辆野生suv。 它能拉犁翻地,它还有个名字叫:脱贫法宝,丰收一号。 它上得了高山,下得了泥地,水陆两栖,日行百里。前置前驱,还不用怎么保养,保养靠睡觉。 再看那车厢,免费送的,纯实木手工打造的通风车厢,尽显奢华低调。 说白了,低调的车厢就是下面一块大车板,上面一左一右只有两排座。这般好,这般能拉人还不耽误拉货。 再看车板是多大呢?4x2分体车身。爱情里面你常胜,只因你开大揽胜。而咱家这车身比现代的大揽胜还宽还长,七米行政扭矩,你驾驶起来,你在别的黄牛车眼中,那必须热血澎湃得高歌一曲,才能彰显舍我其谁的霸气: “越过高山,越过平原,跨过奔腾的黄河长江。宽广美丽的土地,是我们亲爱的家乡,英雄的人民站起来了……” 此时,许老太正在心中唱着这首歌唱祖国。 总之,都能国运护体,阳气爆棚,看谁敢拦咱车,下去就是两巴掌,百鬼都要退避。 许老太:最主要的,对,还没夸完,牛眼高清夜视,跑夜路绝对不会掉壕沟里。智能牛声导航,一声驾,马上就得令,这牛已经被人教会了怎么听令驾驶,怎么干活拉犁。 那干起活来,就等于是一辆大型推土机。 最最关键的,许家有三辆。 当三辆红棕色车同时一出,这将成为农村道路最亮的那条风景线,别人都得chua chua你。这一幕也一定会在许多男人心中挥之不去,那将成为他们努力挣钱的动力。 许老太笑出声,心想:行了,她可不编了,她家的车最高级。 那位刘老柱的弟弟难怪能做买卖,到现在还没夸完呢。 你瞅瞅惹得那些汉子们,连同她身旁这些妇人们也跟着惊呼道:这牛真牛。 “婶子,你不来看看吗?”有汉子发现了许老太。 许老太示意于芹娘,你过去看看吧,让儿媳妇跟着高兴高兴,自个却拒绝道:“我就不过去了。俺们这些老太太拿了人工钱帮忙做饭,是来给人送饭的。” 许老太特意乐呵呵夸张地说,想让人问她啥饭,又是给谁做饭。 果然,那一大帮人的注意力终于舍得离开三头牛,正目光看过来问道:做啥饭? 做啥不用许老太回答,老姐妹们一定会忍不住先她一步显摆。 老太太们就在等这一刻,纷纷打开木桶盖子,争先恐后显摆道: “肉沫炖白菜炖粉条,你们离远的能看到肉不?能闻到味儿也行。就问你们谁家舀一饭勺就能见到肉沫,人家这可是实打实的一勺子就见肉,再配纯纯的大米饭。” “她奶有俺们这些老姐妹,人家田芯也有自己的小姐妹团。” “这是田芯给她手下二十位姑娘的加餐。” 汉子们发出惊叹:“嚯!” 别着急嚯啊,没说完呢。 “人家田芯还关爱老人,咱村那几位孤寡……” 菜包子一顿,刚要用以往的形容词,去形容村里那几位死了孩子没有老伴的老头和老太太,又急忙咽了回去: “就是跟邢老爷子那种情况的,那几位都得了这好饭菜,我特意去给挨家送的。” “还有凡是叫田芯姑姑姐姐的,村口那帮十岁以下的孩子也全分到了,都快要吃完了。” 但要让老太太们说实话,还是干活这帮姑娘们最借力。 因为田芯说宁可有剩也要多做,给干活姑娘们吃的不限量。 这回汉子们连着刘老柱的弟弟,一时都感慨万分,纷纷心想: 若是自己,会不会有这份心胸能做到这个程度? 如果不能,那就是比不上。难怪许家那位小姑娘,越来越耀眼。 关于孙女这个做法,许老太是赞同的。 因为她孙女是头一个拿回明晃晃五百两的人,然后又给家里买牛车又是注定要买不少东西的,容易让人看着眼热。 而咱家挣了钱不可能供所有人吃喝,但是给小孩子们就等于是请了各家。 至于给那几家无依无靠的老人是不该算计的.不是有那么句话,扶老养老传家久,尊老敬老世泽长。咱没盼着谁念咱好,却也能当作给她孙女积福。 至于给干活的二十位姑娘,许老太更是舍得。 这些姑娘们非常能干,孙女还和她念叨说,做香皂挣那么多钱,二十个人干活的工钱全加在一起才只有八两银钱,这给的也太少了,要不要给涨些工钱。 许老太当时急忙拦住许田芯,让别涨,这不等于是哄抬物价嘛,附近连同镇上干活人的工钱,都是一天十几个铜板上下,干活很累也是这些。 孙女这面要是哗哗涨钱,她作为奶奶手底下还有一大帮人呢,她咋整。 她劝孙女,工钱物价又不是他们家定的,是大环境如此。咱们家雇那么多人,本就扎眼,尽量不要再干一些标新立异涨工钱的事儿。那样的话,先不提她就会承受不住涨工钱的压力。只说外面别人家雇人干活,也会被比对着说给太少,那不是莫名其妙得罪人吗?还在看不到的地方得罪。 孙女实在要想补贴那些姑娘们,可以让吃好的。 再一个,还可以结了尾款后,过年发点福利。 像袄啦,里衣啦,鞋了,这都可以。 名义上就说让干活穿。 到时这些买东西的钱,福利早就超过那些姑娘们的工钱,说句心里话,也能让那些姑娘们得了最实在的。要不然涨工钱,交家里不一定能用到她们身上。 她孙女听了这个主意就同意了,还美滋滋说,哪怕挣一笔钱只能给添一样呢,慢慢地也能凑齐,让跟随的小伙伴们统一着装,这个好。 而这一刻,当看到村里汉子们的反应,许老太已经不止是对孙女的做法赞同,更是骄傲的。 她的孙女,先她一步,给无依无靠的老人和小孩子们加了餐。这说明比她这个奶奶更有能耐。 她希望她的孙女,能活成这个村落的传奇。 红枣爹作为干活姑娘组的家长代表,很感谢地对许老太说道:“又给这么多人白做好吃的,这得多少银钱?其实不必的,婶子,你老帮忙转告田芯一声,拿着工钱不用让她们吃那么好。这顿,谢谢你家田芯的好意了。” “谢啥,跟咱们都无关,人家是犒劳自个小姐妹的。” 王玉生接话问许老太:“这么个法,我瞅着我那大侄女快完了吧?哈哈哈。” 许老太看眼王玉生,问的好,这话还不能由自家人问,笑呵呵摆手道: “可不是?做皂的买卖去掉那么多本钱,那还能剩下多少。 可咱也不敢说不敢管,人家孩子靠自个本事挣的。这不就是有本事的孩子吗?不拿银钱当钱你说这可真是,相信自己还有本事还能挣。 不过,话说回来,我家孙女也没有乱。 像是给我银钱让存粮食开铺子,那真是孝顺。 给她三位叔叔置办的也是正事,要不然我家总出门,又是进货又是送货的,雇村里你们谁家牛车,你说万一你们谁有个急事可咋整。 这次我家老三老四出门,就耽搁老万大哥家出门送酱油了。” 老万家当家的摆手说不碍事,他又去借了别人家牛车送货,一样用。也是没想到镇里来人忽然订货。 许老太继续道:“所以我一寻思,早晚也要置办,孩子是心疼他们叔叔婶娘,愿意买就买吧,遇到三头黄牛都长一个模样一个颜色的也是难得。这又请长辈孩子和小姐妹们吃饭,指定也有她自己的小道理。人家俺们家孩子说啦,大家一起干活,这就叫有福同享。” 说完,许老太才扭身推门进入制皂角的屋子。 她叭叭的将想说的都说完了,任务完成,没啥留恋的,她亲自来送饭就是为干这事儿的。 实在是不乐意瞅许老二感动地哭完,于芹娘又接着哭,连着那大力也眼圈红了,对于芹娘说:“姐,难怪你那么疼田芯。” 然后她那儿媳妇还抹着泪说:“根本不是给她二叔买的,是给我买的。因为田芯以前就对我说过,婶娘,你等着,赶明再不让背那么重的柴火横着进院。” 你看看,这个理由多么充分,可见就是给她买的。 于芹娘吸吸鼻子,还拍下许老二胳膊又哭又笑道:“明年再收白菜,我可行了。我自个就能秋收到底,不用你接手。” 与此同时,屋里干活姑娘们终于得了空。 之前,无论外面有多热闹,她们也不敢分心。因为今日一天在忙着要将几样皂液混合在一起,每个人都不敢放松,要不停地搅拌。搅动得两只胳膊打着哆嗦。 当许老太喊着开饭了时,桶盖一掀开,姑娘们齐齐欢呼,又齐刷刷扭头看向许田芯。 许田芯拍拍心口,笑道:“我请客,吃吧,必须自己吃,不能想着把自己那份留给家里人,我不同意。” “嗯……”姑娘们点头,还有几位眼圈红了的。 因为如果没有田芯这句话,她们要是全都自己吃了,回家会挨骂说吃独食,甚至会挨打的。 外面干活的汉子和妇人们:“……”虽然有这句话在前,但也没让你们讨人厌啊。 这些个败类孩子,这是在馋谁呢! 只看,二十位姑娘将肉沫粉条拌大米饭,一人一小盆,就蹲在门口看着大家吃。 没办法,谁让她们是制皂组呢,属于许田芯个人名下,福利就是这么好。 第184章 如果钱像男人的心一样够花就好了 干活的姑娘们出了门才知道,许田芯给她三位叔叔买车了。 许田芯也是直到这时,才有空从干活的屋子里出来,和她二叔婶娘汇合,和村里各位爷爷叔伯们见面打招呼。 之前,她买完赶回牛车就急忙进屋去忙了。 此时,干活的姑娘们看着她们的小东家,正面带谦虚的笑容听着长辈们的夸奖,在一步步走向乡亲们。 她们还看到,许田芯走到她二叔身边,买那么贵的牛车却没有张狂显摆,也没有一丝自大得意。而是双手背在身后,用胳膊肘碰碰她二叔的胳膊,歪头笑着问道:“嘿嘿,喜欢吗?” 许有粮急忙用手掌心堵住眼睛。 没办法,侄女一露面,又有点儿控制不住激动的情绪。 许有粮说:“嗯,稀罕。” 姑娘们看到许田芯又走到她婶娘身边,欢快问道:“婶娘,你是有被我吓到,还是感到惊喜?” “呜呜……惊喜。我总以为昨日就是最好的日子,像咱仨那回吃鸡,我觉得那样的日子就够用,就挺好了,真的。没想到总有更好的日子,睡醒一觉好一天,睡醒就更好。” 于芹娘有些不好意思地激动哭道:“我说的乱。” 姑娘们看到,许田芯在给她婶娘擦眼泪,又凑近不知道在她婶娘耳边小声嘀咕了句什么,她婶娘随后就搂住许田芯笑得前仰后合。 于芹娘很少在村里人面前这么笑,她给大家留下的印象也不是爱说爱笑的人,没想到和她侄女私下相处却是这般样子。 然后许田芯就拉着她奶还有她婶娘,上了其中一辆车。 后车座上对着坐的许老太和于芹娘,正对新铺子这里所有的汉子和妇人们挥手:“我们娘仨先去溜达一圈儿。” 干活的姑娘们,望着亲自驾车载着奶奶和婶娘离开的许田芯,是什么时候学会的驾车啊?一时间,各个恨不得双手捧起脸看着这一幕。 并且这一刻的她们,很是羡慕崇拜那个厉害到会发光的人。 因为每个女孩子心底都有一个梦。 这些做皂角的姑娘们,曾想象过: 什么时候她们的祖母,能像许奶奶稀罕许田芯一般,稀罕到见她们就会露出笑容,偶尔手痒还会用两手揉许田芯的脸:“哎呦我的大宝儿。”惹呼得许田芯直哎呀地四处躲。她们也想有这一天。 什么时候她们的娘亲,能夸赞她们说,还得是我二女儿(三女儿,四女儿)才是家里最有出息的,瞧瞧你们几个都不行,儿子也比不上。 而不是像现在,她们才是被骂不行的那个,还边缘到说句不好听的,孩子多,夜里没回去少一个娘都会注意不到。 红枣:她什么时候才会像许田芯一样,给爹能掏出足够另立门户的银钱说:“爹,和爷奶叔伯们分家吧,不分给咱地产也不怕,从头开始,为不受那气。” 姑娘们心里,另外还有: 想在村里人面前有说话的立场,即使有时说话声音不大,长辈们也会像问许田芯一样,特意问一嘴:“你们先别吱声,闹哄哄的,田芯刚刚说了啥,我都没听清。” 然后大伙就会静下来,看向她们让再说一遍,也能听听她们的意见,还不会把她们的想法当作小孩子话。 当然了,更是做过梦,想成为村里嫁得最好的姑娘。被别人提及名字时,乡亲们会说:“哎呀,那姑娘可有出息了,娘家好,嫁的更好,要啥有啥。” 制皂的姑娘们不忘把香喷喷的饭先吃了,这饭可是真的,不是梦。再继续羡慕地互相哭咧咧道:呜呜呜,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有这么一天啊,也不知道有没有希望。 麦苗吃得满嘴油,撅着小嘴道:“可不是嘛,见过光,谁还愿意过黑天的日子啊。”又一攥拳头道: “跟着田芯好好干,起码日日能吃饱饭。我认识她多年,这点我是敢保证的。你们以前敢想现在这样好的日子吗?所以咱先别想那些不着四六的事了,以后她一招呼,咱就上,先为吃饱饭努力吧。” “嗯!”那咱们快进屋干活吧。 而姑娘们不知道的是,其实她们眼下就已经成为别人眼中羡慕的对象了。 从许田芯宣布扩招就能看出来,多少大娘婶子嫂子和姑娘们在摩拳擦掌,想争取成为 在妇人们眼中,去许田芯那里,比去她奶那里好太多了,活不累,吃的好,有大米饭。瞅瞅那些做香胰子姑娘们吃的那叫一个香,许田芯还比她奶大方。 许田芯都被吓一跳。 只是不好意思,虽然她要扩招了,但是她 “孙爷爷,邢爷爷,曾爷爷,刘爷爷……” 每位被念到名字的老头,都笑呵呵地直冲许田芯竖大拇指道:“要不说最有出息呢,娃娃就是有眼光。” 得嘞,他们也要开启吃猪肉炖粉条的日子了,没想到老了老了还来个高光时刻。 许田芯雇走了村里辈分极高、年纪很大,编织手艺很好的二十位老爷爷。这次也是二十位起步。 没被念到名字的爷爷们急了,他们差啥呀?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他们也想参与。 许田芯连忙安抚:“如有需要,我会再扩招的。” 她的货里面有批发价很贵的精油皂,这种皂角不仅要入模具有形状,像有的皂是一朵朵,或是叶子形状,必要时需给修一修边,而且要给配皂盒,每一块精油皂单独入盒包装。 木头盒是做不起的,也来不及了,村里会雕刻做细致木工活的人极少,她二叔还要撤出来去忙其他。 只能靠用玉米叶编织成小篮的篓子装香皂,或是用芦苇编的小箱子,打开小箱子里面装有一块皂。 但实际上,许田芯还真有点不舍得玉米叶,这些还要留着擦屁股。村里各家攒的芦苇最近也用的狠,没剩下多少了。可芦苇要是钱出去收,她作为一位农村人,总觉得还有点儿冤。 最好的是用竹编,山上倒是有不要钱的黄竹。 可是,许田芯有点犯愁,最近村里都在忙着伐木,有钱没钱都咬牙掏钱伐一棵树给儿女成亲攒着。 她奶奶更狠,直接买了十两银钱的好木头,没办法,家里有两位叔叔还没成亲,家具早晚要做。 她奶也是非常担心被镇北军标记后涨价,再买不了这么便宜的好木头。现在趁着她赵伯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没咋管呢,赶紧买。 毕竟一旦这消息传遍,到时大家就会一窝蜂买,各个村,镇上的人,赵大山指定会管。他们村要是不抢先,那不等于在给赵大山找麻烦吗?碍于人情是答应还是不答应。不答应伤感情,答应了,不让别人伐木,只让他们村伐,那成了啥。 用里正爷爷的话就是,咱们村虽然有背景了,但更要懂事,明白不。 所以,最近村里又抽调走好些壮劳力上山伐木。 可以说,现在全村每个劳力手里都有自己要负责的那摊活,实在是空不出人手帮她捎带黄竹下山。 要不然,雇外村人? 而就在许田芯犹豫要不要雇外面人时,编织组的老爷爷们先帮她解决了难题。 老爷子们是这么解决的,对着儿子道:“每次上山伐木时,顺便给我砍几根竹子捎带下来。” “爹,上山伐木是拿工钱的,我哪有功夫去给你找竹子。再说还要砍竹子给背下来,你这不是难为人吗?” “你找不找?” “我……” 这已经算是有耐心的对话了。 有的老爷子更直接,不但懒得和儿子们解释缘由,而且没说完两句话就不耐烦地脱下鞋,鞋底子抽人:“你说为啥?我是你爹,让你干啥就干啥得了!” 二十位在家说一不二的老爷子们一出手,连儿子们带孙子辈一起听指挥砍竹子。 当许田芯知道时,山上那点竹子差点被砍秃,吓得她急忙道:“叔伯哥哥们,够够够了,还要留一些做竹排呢,别都给砍了。” 爷爷们围着炉子烤火,坐在一排小板凳上,一边编皂盒,一边笑呵呵向许田芯邀功道:“芯儿,咋样。” 许田芯像当初爷爷们夸赞她眼光好一般,同样也美滋滋对爷爷们双手竖起大拇指夸赞道:“爷爷们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这就叫老将出马,一个顶俩。说话非常好使,非常有力度。” 而这个事情解决完,许田芯又将目前皂角要熬制的各种事宜安排一番后,她就在门外把手,挂上一个小人打叉,禁止进入的“请勿打扰”牌子。她今晚和明晚有单独的事情要忙。 连许老三和老四回来了,当看到那三两红棕色牛车,很想欢喜地和侄女抒发抒发激动心情的机会都没有,比许老二还不如。 此时,许田芯正单独直播着,面前摆着一大堆瓶瓶罐罐,以及她二叔以前给她制的九宫格木头盒,木盒的每个格子里装着不少中药。 可见去镇里买牛的同时,许田芯真买了不少东西。 “家人们,我终于有点闲钱了,快看看,我买了什么。当当当,这些是能装护肤品的小瓷瓶,再不是一个个粗糙的大坛子。我也终于不用再抹猪油配蜂蜜,能自制真正的护肤品了。” 她从府城回来就在抹猪油配蜂蜜,唉,别提了,说出来一把泪。 倒是比奶和婶娘强一些,奶奶和婶娘是直接抹猪油,有时还总忘。 而且就算她后来做香皂蒸馏出玫瑰纯露,奶奶和婶娘也不舍得用,说她原料本就不多,让她赶紧都拿去做香皂。 这回妥了,许田芯打算一次性多制出一些护肤品,并且给弄一个全套的,到时发给奶奶和婶娘不信还会舍不得用。 直播间家人们正打听着:“买来人参粉还有我们说的那些东西了?” “买来了,所以让我们开动吧。做出来后,我用一段日子就能给大家反馈了,哪个有用,哪个过敏。” 家人们:“……过敏倒是不必了。”没必要这么牺牲。 许田芯先做的是面霜,一款人参抗皱面霜送给奶奶和婶娘。 她拿着从里正爷爷那里顺来的小秤,根据家人们提供的方子:人参粉30克,杏仁10克,玉竹10克,还有她在府城买的那几白药材(白茯苓、白僵蚕、白芷白附子等等),再加桑叶,全部研磨成粉。 直播间家人们发现了:“连药碾都买回来了?也是,做护肤品不能和你奶磨辣椒面用同一个。” 许田芯将这些全部研磨成粉过筛后,加入白山人参粉,她买的是比较便宜的那种人参粉,再倒入她蒸馏出的高度白酒浸泡一小时。 这个面霜需要浸泡到一定程度,才能加入一斤半猪油继续搅拌均匀。 然后搅拌过后,再倒入她新买的中药锅里熬制,开小火慢炖一小时熬煮上色、用布过滤掉那些中药渣,再加蜂蜜,才能倒入她买的那些白瓷面霜空罐里,这就算完成。大概这些材料一次能做六小罐,当这些全部冷却后就会变成黄色质地的面霜,据说非常适合干性皮肤。 以上是整个人参面霜的过程。可许田芯泡酒的时候总不能等着,她就又用白芍、茯苓、白芷、山药、葛根、桃仁、天冬同样磨成粉加酒浸泡,给自己做了一个美白保湿霜。这个面霜之后的步骤也是同样的加猪油,同样的熬煮。只有一点不同于人参面霜,就是微火加热不断搅拌沸腾冷却,如此要反复七次才能过滤掉药渣,最后成品是乳白色面霜。 做完面霜后,许田芯又开始做面膜。据说玉肌散很好用,滑溜,她也试试吧。就是这里面有绿豆,可能也因为全是纯植物的事,不加一点香料。她一边敷脸一边在制作下一样时,闻着那个气味有些恶心反胃。还和家人们说:“这个面膜爱干,还有点痒。” 而许田芯做的下一样是男士面霜,配料变了,她用薄荷干草金银等。 家人们:“怎么还做男士的?” 许田芯:“那我不得卖给商队,想招挣点啊。”不挣,她的护肤品钱怎么办。 “还以为要送给你叔叔们。” “唉,我三位叔叔实在是……让猪油加蜂蜜抹脸防干裂,他们给吃了。”还说吃肚子里最保养。 接着,许田芯又做出一套贵的洗发水和护发素,一套便宜的。 贵的能有多贵呢?许田芯给自己做了一瓶眉姐姐喜欢的桂头油,还按照家人们提供的方子,将做好的桂油埋在外面土里,等待十天,据说这样抹在头上才能香氛四溢。 她鬼鬼祟祟挖坑的行径,惹得编筐的爷爷们侧目,还提醒说:“芯儿啊,别让耗子啃喽啊。” 而便宜的那套洗发护发的自是要给澡堂子用。 这个就不用瓷瓶装了,许田芯自制了整整四坛子。 “当然是卖给我奶,要明算账的。关键是好多样,她不给我钱能行吗?” 许田芯还给澡堂那面,弄出泡澡池子用的药包了。 也不知道这里商人识不识货。 因为她弄的是家人们帮忙查的,杨贵妃和皇上一起泡澡用的药包,里面不仅有牡丹皮、桑叶还有荨麻叶,荨麻止痒。不能让贵妃天天挠,这痒那痒的不像话,这都是了钱投了成本的。 而许田芯只有从澡堂那里拿到这几样从洗到擦的钱,包括用她香皂片洗脸、用她的竹盐牙膏野猪毛牙刷的钱,才能养活自己每日涂涂抹抹吃吃喝喝的开销。 比方说,往后她还要日日喝三白饮,就是白术白茯苓白芍加甘草煮的水,听说这几样能治虚寒之症,从根上改善。 还要日日喝永和公主曾常年喝的,茉莉加枸杞养肝茶。治疗血虚面色萎黄,内热消渴,家人们让她帮忙试试,能不能消脂。 嗯,更有历史上太医给太后开过的黄芪红枣丰胸茶。据说补气养血,治疗气血不足症,要是每次再加点苹果一起喝,脸上的黄气就会没了。 以上,不过都是为了平衡自个平日里的开支,就算赶明她抽空再试试香薰,也属于小打小闹。 许田芯是打算靠自制挣大钱的。 她的杀手锏是: “每一个成功人士,都应该有一个健康的好屁股。 痔疮去无踪,屁股更出众。 这款相依牌痔疮膏,能让你的屁股笑开。 家人们,你们说我能不能卖出去痔疮膏?” 第185章 屁大点儿事 在许田芯心里,别看她是一名肛肠科医生,可以电刀出鞘,刺啦刺啦肉就烧焦,烤肉的味道就出来了。却不赞同所有的痔疮患者都做手术。 这是一种常见的良性疾病。 在现代,她穿越前才刚刚统计完,有百分之四十六的人会得。这是一个过程,要看到几期到什么程度再决定是否做手术。 如果不是很严重,轻微的患者能通过调节就保守治疗。 保守治疗能有一些什么方法呢?尤其是在这里。无非就是内服,有喝的,喝活血化瘀清热的。熏洗,用止痛凉血的中药煎汤熏蒸,再就是药膏和栓剂外敷。 所以许田芯根据现代教授提过的一个方子,在提及这个方剂时,教授还给学生们分析了药理,为什么要这样治,如何兼顾补和泄。 这次出门,她还买回来两本书,一本是《太平圣惠方》,一本是《圣济总录》,总共了十三两银钱。她其实很想再多翻阅几本的,但镇上的医书只有这两本。 将现代和这里医师治疗痔的药方结合,许田芯打算先做出栓剂。 在现代都有半数的人会得这种病,在这里上厕所用的东西那么恶劣,大多数的人又吃不上什么果蔬,像商队为赶路有时连喝水都不及时,许田芯觉得大有作为。 只要她做出来的栓剂和药膏真的能缓解不少,慢慢地还能让患者自愈,她这不也要靠一招鲜吃天下了。和现代的马什么什么差不多。 至于她做痔疮膏,别人会怎么看她,她一个小姑娘卖这个。村里人又会不会疑惑她怎么会这些,许田芯通通不是很在意。 因为她问过自己,要为那些旁人的眼光止步不前吗? 答案是他们又不管她饭,为什么要管别人怎么看。 而且除非她将来和这里的女孩子成长路线一样,否则早晚会被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 那既然是早晚的事儿,何不如放开手脚。 只有学到,拥有的,挣到的,才是属于自己的。 如此,许田芯开启每晚熬制痔疮栓的日子。 她选用的是槐实。 槐实在这里根据那两本书籍记载,治疗月事过多,滴血不止。槐实膏,其实本身就能单用了。要是没有别的药膏,用用它也行。 但是为疗效显着,许田芯还用了五倍子,五倍子在这里是能做解毒剂的,可减轻肠道炎症,再添加甘草,地榆。地榆在这里敛疮抗烫伤抗菌。 加了野菊槐,以及她教授提过的,黄柏、玄参、龙骨。 前面两样是清热燥湿,泻火除蒸,滋阴降火,解毒散结。后面龙骨是平肝潜阳,镇静催眠,往回收敛不能光泄还要补,它还吸湿力强。 而既然是栓剂,那得滑溜,摸起来一个个溜光水滑的才能强塞进去,许田芯咬咬牙舍了猪油,加了茶油。茶油本身就杀虫解毒,润肠化湿。 她比较喜欢四眼叫齐,要么不做,做就尽量给做到最好。 而许田芯每晚只熬槐实汤汁就要四个小时,四小时还没完,需要重复五次四小时才能使用。 更不用说其他中药材了,一样样添加,一样样熬制。 许田芯是听着直播间背景音乐《时间煮雨》,迎来了一日日早起去做皂,晚上活一干完就往家跑,比谁下班都积极。别人以为她是回家享福去了,只有家人们知晓,她在接着捣碎、研磨、熬制。 还要猛给自己灌药,三白饮,养肝汤,丰胸茶,急需补齐自己的气血不足症。 《时间煮雨》里有句歌词叫“说好我们不分离”,许田芯是听着这句,出门送的三叔和小叔离开。 她三叔和小叔,最近不是在去的路上,就是在返回的路上。 先是帮她订瓷瓶,接着订皂角原料,现在又要出发去县城府城送:鱼松、鱼敲面,和府城客栈掌柜定的香肠和方便面。 许家大门外,三辆红棕色车辆已经装满货物,这个场面,或许在村里人眼中还是很壮观的。 这次随行出门的有上次同行的三位村里壮小伙,再就是于芹娘的大弟弟大力,以及三叔和小叔。 许有银本来不打算去的,他连衣裳颜色都选完了,还去府城作甚。 可是一,许老太说雇别人要一两银钱,你赶紧去吧,能省钱。在家要吃饭,去哪都是吃。 嘴上这么说,实际上,许老太的心里还是儿行千里母担忧了。 总觉得有亲哥俩一起作伴能有个互相商量的人。 而且这段日子下来,老四慢慢也比老三认字多。 而其二才是重点,许有银得了新车。 许有银还是有少年心性的。用许老太骂老四的原话:得了新车就跟得了狗头筋似的,一天看八遍,比看望你娘都勤快。 许有银有点舍不得牛车,这般,他被许老太嫌弃白吃饭,也就没再磨叽留家。 至于让于芹娘的弟弟大力跟着,许老太是考虑到大力来帮忙这么久了,人家一文钱不要,咋给都不要,那不如找个合理借口让出门涨涨见识。 到时等到大家全回来了,她再塞给大力工钱,大力也好意思接过去。毕竟和在家里帮忙干活不一样,这叫出了一趟远门。 另外,于大力的心性成熟,能在路上补一补许老三和老四考虑不周的不足。 此时,许老三和许老四正笑呵呵地对许田芯说:“叔走了啊,别想我们。” 刚在心里补句,回头会给你带礼物,许田芯忽然道:“等叔叔们回来,我要送你们一样礼物。” 许老三和老四稀奇对视,侄女怎么把他俩心里话抢先一步说了,而且又要送他们啥呀,整得心这个刺挠。有了这句话,那不得嗷嗷往家干。 许田芯扫了几眼这几人的屁股,有痔疮。 许田芯哼哼着: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只走走形式送别,又跑回去接着研制她的痔消栓,毕竟到了关键时刻,成败在此一举。 当天晚上,许老太让二小子帮她烧火时,很是感慨地和二儿子嘀咕道:“平日不觉得,老三老四和大力一离开,屋里好像空一大半,唉。” “嗳?你别说,大力带来的这果子用水煮完,咋这么好吃呢。”许老太又眼睛一亮说道。 正被当作烧火丫鬟使唤的许有粮:“……” 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讲,娘,你这也不像是想三弟和四弟的样子啊。 人家前脚一走,后脚你就做好吃的。难怪能干出他们哥仨不在家,你们娘仨在家炖小鸡的事。 许老太没看出二小子在吐槽她,急忙舀出一碗酸甜的水煮果子,一脸喜气就去敲孙女那屋的门。 而门开时,许老太没想到孙女今日见她也眼睛异常地闪亮。 “奶,我真的制出药了,好像挺好使的,你帮我试试?” 许老太端着水转身就走,连问是啥药都没问。 她一点儿不好奇。 她孙女是肛肠科医生,还能是啥药啊?妈呀,快跑。 但许老太到底没跑了,这晚下直播时,她是苦着脸对家人们说的下播口令:“今年必定发,咔!” 许田芯端着一盆热水进屋:“奶奶?” 许老太打商量道:“只视诊,别指诊行不?打发你二叔回他自个屋没有?” 许田芯赶紧讨好的扶奶奶下炕洗洗,“打发了,打发了。” 然后没一会儿,这屋就响起许田芯说话的声音:“奶奶,您都这种情况了,怎么从没和我说啊?难怪上次赶路您不对劲儿。” 许老太解释说,原身吃太多榆树皮面干燥引起的,每次去茅房都要蹲到腿酸:“我最近已经好不少了,真的,咱家最近吃的行,肚里有油水。” 许田芯皱眉道:“往后更不能从吃上节省了,果蔬,细粮,您再做点茯苓饼吃,回头我也给你弄个药茶饮,多喝水。” 又给许老太细解释一番:“奶奶,您不要不当回事,如果您的菊是个表盘的话,六点方向已经裂了。这是我跟来了,我要是没跟来,您知道您这种情况要是再严重下去,这里的医生会给您怎么治吗?烙铁烫,拔火罐,痔疮上扎枯痔钉。” 所以,以上不是重点,重点是……许老太突然嗷的一声,她头一回想揍孙女,说话吓唬人也就算了,到底被指诊了。 厢房,许老二正洗裤衩子的手一顿。 谁?什么动静? 等了好一会儿,又没动静了。 许老二这才边洗边继续吐槽,娘非让他穿的裤衩子。 咱就是说,这玩意儿是谁琢磨出来的,冬天穿不暖和,夏天穿不凉快,又不防风,又不挡雨。这怎么就被她娘发现了呢。 还做小卡裆,做大晃荡,整两个样式,三角和四方。 许老二:你就说多不多余穿它吧,纯属浪费布,节省下来给侄女多做几个戴的那种口罩多好。 最气人的是,娘还让他起码两天就要换一次,最好一天一换,包括他媳妇穿的那件也是。 可娘不知道的是,他心疼媳妇,就搞得他一会儿要洗自己的,一会儿洗媳妇的,天天洗,烦死了。这以后有娃还要给娃搓洗。 他白天是干不完的木工活,晚上是洗不完的三角布。 于芹娘坐在炕上在做针线活,看眼许老二给她洗衣裳的背影,眼睛忽然闪了闪,前几日买车又是挺高兴的事还没庆祝,今日开荤。说做就做,她咬断线,将针线筐收拾起来。 当许老二用洗三角篓子的水涮涮脚爬上炕时,一掀被窝,还挺突然:“……” 可是,已经脱了衣裳为啥不脱彻底,他媳妇身上穿的这又是个啥,就脖子挂个绳,前面一块布,没了。 “搓澡还要搓四面呢,你这就一面。又是娘让你穿的?你说娘这不是多余嘛,整这么一块布,男的看得不舒服,女的穿得不得劲。” 这块布,能给田芯至少做六块口罩。 于芹娘说讨厌,这叫小衣,娘这是对我好,你来不来? 来来来,许老二赶紧翻身下炕要去泡套。 翻找时,还和媳妇唠家常问道:“说起搓澡,大伙啥时候开始学?” 于芹娘回答,好像近期就要学,连拔罐搓澡加按摩都要学。 娘先给女的搓打个样,让那些婶子大娘们在旁边看明白后,再回去抓个娃娃给那些大爷们演练。然后大爷们再互搓。 许老二却没有继续聊这个话题,而是找了一圈扭头忽然道: “媳妇,你把关叔给我的套扔啦?你听我解释,我不是不想要自己的娃,只是觉得家里眼下这么多活忙不过来。咱两口子又是当大的,要多担待一些。我寻思等半年咱俩再要娃,你看行吗?” 于芹娘惊讶:“我没扔。” “扔就扔了呗,有啥可不敢承认,我又没说你别的,就是和你商量商量。” 于芹娘实话实说道:“可我说不是我,就不是。再说我还用扔它吗?你用没用它,我这么多年也没怀孕。” “啧?你这娘们,今晚治不了你可完了,我非发个力给你看!” 与此同时。 许田芯端着一盆热水,还翘着一根手指戴套,推开了老老太的屋门。 “太奶,还没睡呢?” 没睡挺好,一起检查:“……太奶,我想看看,怕您生病,看您走路姿势就能看出来。外八字,微驼背,两腿膝盖站不直,我问您,您是不是走路多了不行?上完茅房还会掉出来。” “正好我这里有药,嗳,还得是太奶”,不像她奶见识太多,很不听话。 老老太主要是感动曾孙女的孝心,哪有人非要给她看那个……“啊!啊啊!” 许老二差点被吓坏,看着下面的于芹娘,并不是他媳妇叫唤的,他媳妇为了不出声,每次嘴唇快要咬坏。 正房小屋里,许田芯正轻声漫语道:“太奶,别紧张,放松,没关系的,来。” 老老太:来啥来啊,在大儿子家,喝风寒药差点死了。 寻思来这里避避,又差点被捅死。 这是上下两个口都不让她活啊。 而随着许田芯每次一碰,老老太就一叫唤,碰的多了,她就会连声啊啊啊,许老太在旁边屋听得憋不住笑,“哎呦,不能笑话人”,她也刚遭过这罪。 不过,这药真挺好使,这不嘛,她只能躺着,不能动。 许有粮说,是老老太。 “咳,兄弟,没想到你还挺能胡扯,你觉得我会信吗?” 人家一个老太太,一个人在屋里会高一声低一声的亢奋乱叫? 许老二:“我……” 第186章 挣钱哗啦啦 “老二,还忙着呐,你要不要回家一趟?” 许老二吓一跳:“原来是婶子啊。” 娘和这位婶子声音很像,许老二以为是亲娘来了呢,吓得他急忙把东西收起来。 商铺这面的筷子全部用来做水滴钟的小亭子,作废那么多还没成功。这功夫,娘要是来了,那他就会挨揍。多亏来的不是娘,没被发现,他还有功夫用竹子做筷子补上。 “婶子,啥事儿?” 婶子也被许老二的反应整一愣,却没忘记告诉正事道:“我看到你大伯来接你奶啦,你回不回去看看?” 许老二脸上的笑容当即顿了顿,又若无其事掏出作废的筷子继续做小亭子。 “不用看,老太太愿意去那面就去。” 说这话时,许老二心里已经有了答案,那就是老老太会跟着回去。 因为儿子比孙子亲近。 以前就是,儿子说一句抵得上他们几个孙子一百句。他们这几个二房的孙儿,甭管咋照顾老人也抵不上长房长孙。 更不用说,田芯刚刚对老老太上过“酷刑”,老太太备不住早就想走了。 …… 村里许家。 “我不回去。” 许老大看着老老太拧眉道:“您这是看二房现在日子好过了,就不打算跟我回家啦?娘啊娘,母不嫌家贫,没想到您咋这样。” 许老大一脸伤心,脸上皱纹堆起。 万没想到当父母的势利眼。 许老大感觉自己就出门一趟,再回来周围人全变了。 先是村里人看他眼神微妙。 从他进村起就招呼说,他有个出息的侄孙女,认识上什么将军,还和将军共骑一马,很是得将军看重。 他作为长辈就随口说了句:“一个小丫头片子,成何体统。才多大就和人搂搂抱抱,这叫哪门子有出息,丢人现眼还差不多!” 然后自此村里人看他眼神就变了:“……女将军。” 他哪里知道是位女的?出去打听打听,外面但凡有点儿能耐的家里,妇人家都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就咱这村里农家不讲究那个。 更不用说,有几个女的能当上将军的?别人敢当,他却不敢想象。 所以说,他不过就是误会了,至于都那么看他吗? 接着,没等走进家门,他们村的里正就寻了来。 他以为里正是听说他儿子有书结了门好亲事来打听的,没想到是来问他,什么时候去二道河,里正说想要和他一起去走动走动,去看望老太太。 可他一口应下里正后,里正不知从哪个碎嘴村民那里听说了啥,又说一起去二道河那事算了。还拍他肩膀说了那么句话,说他:“你啊你,我该怎么说你好呢?你可真是舍下灶王拜山神。” 许老大追问才知晓,目下新上任的镇亭,对他弟妹郝香像当亲娘那么对待。 而里正,想和他一起去探望亲娘是假,想和他弟妹攀交情才是真。 通通都是势利眼的东西。 至于亲娘是什么时候走的,又是怎么去的二道河,许老大从进村就听说了,而且一听就是假的。 他娘离开家时,愣说是二道河那面非让去住住。临走临走还要面子,事实上,老娘不被那面撵回来就不错了。 他以为会很好接走,从没想过老太太会死活不回去。 此时,老老太望着大儿子,心想:你愿意咋想就想吧。 因为你是我亲儿子,我才没有当着这般多干活人的面前,去和你细掰扯是非对错,这叫给你留一个的体面。 “我在这里待的很舒心,二儿媳,曾孙女,几个孙子还有芹娘那个孙媳更不用说,都待我妥帖。你放心回去吧。” 老老太从来没有如此坦白过。 以前,她有个毛病,那就是即使很好也爱随口说凑合事吧。倒是稍稍有些不高兴,就捶心口叹气好像天塌下来般。 但自从来了这里,二儿媳不惯着她这毛病。说听她讲话扫兴让必须改改,遇到点难处就捶心口更不可以,晦气,她就真的改掉了这个毛病。 老老太觉得自己说的是实话。 虽然曾孙女天天晚上给她“上刑”,但是据说不给看,也能自个上药。曾孙女却非要盯着,可见从没有嫌弃过她老了,身上有味儿,脏,她每次还又喊又嚎也不嫌烦,就那么日日晚上端着水进来,为的不是她好?听说那药很贵,她用着也挺好。 像是在这里吃饭之类的,更是从来没有过两样。 她看到二儿媳妇这几日天天喝一种茶,芹娘那个孙媳也喝牛奶鱼泡,曾孙女喝得样式更多,她就眼巴巴地瞅瞅,结果她现在也喝上了补药。就是那味道,很是难喝而已。 连擦脸同样也是。这家里的女人都洗洗擦擦。 那天儿媳妇就给她抠了点擦脸油说,只要她能闭上嘴,少说抹那个作甚,不当吃不当喝费钱,少管这个家里该怎么个过日子法,也少出去讲究家里事给外人听,那就会别人有啥她有啥。 所以她一把年纪,临老临老又擦上了油。 往事不可追忆,哪个女人不爱俏?上一次有闲心给脸涂涂抹抹还是当丫鬟时,在四十年前。 而二儿媳妇最让老老太感动的事,还不是给擦脸油给吃喝,是前天给她搓澡。 当时,她躺在一堆人面前,二儿媳妇就细致地给她搓,还给她按个摩,说这个按摩叫大保健。 虽说是给大伙展示吧,但她也快乐。 因为一帮老妇人一起泡在池子里,还说说笑笑调侃着田芯那帮姑娘家说:你们小姑娘有香风瓣蛋汤,奶奶们就有按摩修脚大保健。 所以说,她稀罕现在的日子。 她也这个年纪了,活一天少一天,谁还管大儿子或是这个那个咋看她?哪里过日子有奔头就在哪里待着。 老老太扒拉开大儿子:“你快走,别影响我干活。” “您干啥活?才来几天啊,他们就敢支使你干活?在我家,您可啥也不用干。” “闭上你那个坑!在你家,我还啥也吃不着呢,我到现在都没和你细掰扯,你就别蹬鼻子上脸了,老大,啊?这么多人在场,我也是懒得给二儿媳和孙子们添麻烦,免得让人瞧热闹,你别拱我火。” 这回老老太是真烦了,又说: “没人让我干活,我自个乐意帮看顾。不像在你家,我想煮饭,你那媳妇敢交给我饭勺子吗?你只管明年把我名下那四亩地交给有粮他们几个种就得了,我在哪里待着,口粮就应该带到哪里,剩下都不用你管。你少来看我,这都在忙着。” “地?” “对。还有,给你家招娣领回去,你们家里人都回来了,别装作不知道你弟妹和你侄子们在帮你养孩子。” 不知怎的,这句话就好像戳到许家大儿子的肺管子:“行,娘,你转告弟妹一声,我绝对不再登她家门,她牛逼了,我高攀不起,瞧不上我这穷亲戚,我这点志气还是有的。还有您也别后悔,别回头哭着被撵回家!” 喊完,许大伯就一摔门出了院子,搞得好些来帮工的妇人被吓一跳,有反应快的妇人都被气着了,也不管老老太听到那话会不会不乐意,直接扯嗓门道: “摔谁家大门呢,你家啊,不要个脸。这是我们在场,不在场还得让你糊弄呢,人家召集人都没在家,忙正事都忙不过来,更谈不上说瞧不起你这话,你胡乱攀咬个啥!” 过后,许老太听说了这件事。 当晚,老老太明显带着讨好和小心翼翼,许老太几次夹菜都被老婆婆盯着,弄得她不得不主动说道:“你瞅我当饭吃?快些吃,吃完接着缝衣裳,缝完还要上药。” “快缝完了,老三老四出门穿就没耽误不是?” “缝完衣裳还要做鞋,你别以为没活了。” “卖钱的?行。” “等老三老四回来,你还要接着缝澡堂的帕子和被褥。” 老老太:“……” 借用一句二孙子常嘀咕的话,干不完,根本干不完,她想吃水煮果子,不给,指定是不能快点干完。 要说这件事过后,最倒霉的要属大房的小女儿招娣。 招娣不愿意回家,她爹非给她领回来,她当时走的一步三挪。 而她娘好些日子没见她,不但一点不亲香,而且见面就数落她为啥回来,为啥不赖在二婶那里继续吃喝,顺便再学点手艺,然后她家也能干买卖。 招娣认为自己是实话实说:“学不会的,即使学会,咱家也干不了买卖。我觉得咱家这辈子恐是都比不上二婶家。二婶家里有个认识好几位贵人的田芯,我们这几个连大哥在内,谁有这本事?而且娘也比不上二婶。听说二婶带一帮男人去府城进货,只这点,娘,你就做不到,您去县城都转向。” 这话,其实是二道河村民常挂在嘴边的原话。 说别看许家干的风风火火,那是许家占了天时地利人和。既要有本事又要能卖出去,最关键的,你不能光看人家吃肉,要看前期投入多少银钱。咱连本钱都没有,又要啥没啥,拿什么眼馋许家置下的家业?人家吃肉,咱能顺便喝汤有帮工钱挣就挺好了。 招娣万万没想到,自己推心置腹的实话会换来娘的一顿毒打。 连她爹都骂她白眼狼,让她滚出去。 招娣手上是被烧火棍打的红痕,她一边抹眼泪,一边回忆在二道河制皂的日子,干活累却是她笑容最多的日子。 她不知道有没有女孩子曾羡慕过亲戚家的小孩,是否也曾做梦,想给亲戚家当儿女,反正她此刻非常想认二婶当娘。 招娣还听到她娘打完她像没事人似的,在屋里和她爹唠嗑说:“……那老三老四赶着新牛车出门了,说是拉满三车货,这一趟,二房不知道又挣多少银两。” —— 是挣不少。 县城。 许老三在酒楼门前卸货:“掌柜的,二道河二百斤玉环面到了!” 县酒楼吴掌柜赶紧给许家兄弟俩结账二十两。 这一趟,许家人没在刘老大县城的家里停留,因为村门前道路打通,从村里到县里能整整节省快一天半的路程。 所以他们一行人到达县城是早上,交完货不敢多耽搁,打算立马买些蒸饼就上路。 “婶子,还认识我们哥俩吗?” “当初一身臭味能给人熏个跟头那几个小子?哎呀,都不敢认了,这身上裹的还是猪皮夹袄呐,像个体面人。” 许老三和老四有点害臊,还不是借侄女光穿上皮袄,并且他们这一行人,这回穿得都很是厚实: “没错,就是我们几个。婶子,特意绕到您这里买饼子。您给我们热水的事,我们哥几个回家就和娘提了。娘说,我们这趟出门,务必要对您说两句话。” “哪两句?” “她说上回谢谢您啦。还有:这些蒸饼,全给我们哥几个包上,往后常跑这条线,我们二道河村只要出门,也全在您这里买。” “好嘞!” 赶路时,许老三指着拔地而起的一个个小房子,对许有银说:“这些新建的大车店,听娘说,还是咱家田芯和贾莱将军提的。想必这些大车店都是周边村来盖的。” 上回出门的村里小子们给作证:“没错,上次没有这些铺子,这回走一天不怕没有歇脚的大车店了。” 许老三又指着道边画着箭头的路牌,骄傲地对于芹娘的弟弟大力介绍道:“这也是俺家田芯和贾莱将军唠嗑提的。” 大力说:“像场梦,他们真就听田芯的,我心里有些激动是怎么回事。” 起码,他们这些知道内情的人,当每次见到路牌和新建的一家家大车店,要比旁人看到时心情要复杂得多。 许老三他们不知道的是,与此同时,二道河村道边,从镇上来了一批衙役也在盖房,盖驻军轮岗驻守亭子。不久后,这一路几处大的商队歇脚地,将会有镇北军驻守。店家不敢挣黑钱,商队也不敢吃饭不给钱。 而二道河村胆子极大,真就在沿路立起了广告牌,画画标注特别清晰,前方还有多少里地,二道河饭铺欢迎你。画面是小人在吃饭。 巡逻的镇北军看到那些拔地而起的广告牌子时,非常纳闷二道河村是什么时候偷偷摸摸干的。 此时,刘老大的客栈门口,许老三又像在县里酒楼一样,快速结账,打算快些离开。一路有了住的地方,他不怕急赶路。 “大伯,这是村里人给您稍的萝卜咸菜。咱村自从能打渔,鱼盐多了点,今年各家都腌了不少。大伙听说上次进货,您格外照顾,非让我给您捎来。这车上还有半车白菜也是大伙凑的,我给您背进去。” 刘老大笑容满面,只顾说好好好。 许老四又将自家的礼物给了过去:“这是我娘到家就做的肉酱,没多少,就一坛子。我娘说,大伯吃好就传话回家,下趟俺们哥几个谁来再给您带。” 许老四万没想到,当他们从府城回来时,刘老大不是要肉酱吃,而是要买肉酱。 这不嘛,即使此刻没尝到肉酱,只看到给府城客栈带的香肠和方便面就不干了,非要订货。“你们哥几个吃的那么香,我闻到了。煮好给切一盘卖多好,自个吃白瞎。” “下回的吧,大伯,咱是自家人说实话,这回真没有多少,肠里面放的肉也少。” 刘老大将鮓松结账,一百二十两到位。 许家送货一行人再次上路。 府城客栈:“店家,还认识我们不?” “哎呦,可把你们盼来了,货呢。” “您别急,我要先教您这冻得邦邦硬的香肠怎么煮,然后咱再说价。没事儿,您要是嫌贵,我们就送去酒楼一样卖,这煮过的也算我们哥几个的。” 府城客栈,当晚在许老三住宿时就买走了方便面和所有香肠,方便面货款十五两,自家灌的香肠卖了二十两。 府城酒楼,三百斤玉环面到位,又是三十两。 大力问许家哥俩:“每次收钱,我心都噗通,这几日也睡不好觉,总怕谁抢钱。接下来又该卖啥啦?” 许老三掏出当初买不起书的那张纸,他看着书肆的牌匾很是感慨道:“我娘说,接下来该钱了。” 买书,买衣服,买酒,买澡堂子要用的布和,再订个蒸馏器。 买油,县城那面的油坊卖得最便宜。 还要去和镇北大将军同住过的山洞,拉上堆积在山下的马粪。 到了县里,再拉上刘老柱的爹娘,咱就回村。 第187章 再置家业A到爆 许老三告诉刘老大的媳妇和儿媳妇: “大伯让你们拾掇拾掇就去客栈帮忙,他们忙不过来。商队快要开过来了。我们在府城的时候,就听说有一支商队到了,在大酒楼吃饭歇脚。估么现在已经快到刘大伯那里。” 刘老大的媳妇一听,急忙让儿媳妇将孩子送回娘家,不能再拖。 她也要去刘老大的好友家里,拜托那位好友妻儿抽空来家里帮忙烧烧屋子,别让屋里上冻就行。 至于刘老爷子和刘老太太,这功夫已经携包袱从院里走了出来。 许有银心细,问刘爷爷刘奶奶穿得厚不厚实? 别咱家好心给人家捎回去,结果到家再冻病。 刘奶奶头上裹着头巾子,只露俩眼睛说:“厚实着呐,娃,我还给你们灌了不少热水囊,口渴就和奶奶说。你们要是不喝水时,我可以搂怀里暖心口窝。” 刘爷爷拄着拐棍,当看到大门外三辆阔气的牛车时,忽然眯眼提出稍等一会儿再出发,让小子们先进屋把热水喝够,家里还有锅底热粥也给吃了,他要和老邻居们打声招呼再走。 刘老大媳妇也一改上次态度,极为热情拽着许有银他们进屋,非说不差这么一会儿功夫,让喝口热粥。 而许老三他们再出来时,这条窄巷子的老头老太太们已经围上了车。 此时,一辆牛车装满高高的货物,上面盖着油布,大伙不可能去掀开油布看买了啥。 可是另两辆车能看得一清二楚,真富啊。 酒坛子、油坛子和红灯笼卡座在装满两车马粪里,这还不算啥,关键那六位二道河的小子前胸后背捆着包,连赶车位置屁股底下也坐着包。 刘老爷子是在左邻右舍羡慕的目光中,被许有银扶上了车。 他整个人埋在在马粪里,马粪冻得有些硬。 许有银特意将一袋子给刘老爷子垫在屁股底下,又问:“刘爷爷,头上面给您烀上马粪蛋行不行,就是整个人给您用马粪包上,完了脸这里再给你开个窗喘气,这般暖和,挡风。” “行,那有啥不行的!”刘老爷子笑容满面。 这泼天的富贵呦,谁家趁马粪,他特意给那些老伙伴们叫出来,就是为显摆的。 “哎呀,我都热啊,这马粪太热。” 许有银扫一眼就明白刘老爷子的心理,他挺捧场说:“刘爷爷,这才哪到哪,您要是冷,还有热乎乎的牛粪。这一路,咱几人就没停脚烧火堆取暖,要不然能回来的这般快嘛,全是烧牛粪。” 许有银这话惹得巷子里住的老人家们,更是羡慕。换普通人家,这些粪能换不少铜板。 车辆慢慢动了起来。 刘老太太急忙从马粪小窗探出头,恋恋不舍对老姐妹们挥手道:“大儿子那面忙,正好二小子特意派村里小子来车接。其实二小子那里做里正也忙,却非说让我们回去落叶归根。还说这般老三在镇里,两家能一起照顾。” 一帮老太太边送边附和道:“艾玛,真孝顺,大姐还是你有福,各个儿子都有本事。也确实是那么回事,是该回去看看。人家那镇上听说归将军府了,这回可是分两个地方,再不能说二道河是咱县下面的人。回去看看那面变什么样,赶明回来和我们说说。” 比起老太太,刘老爷子却没空和老伙计们唠家常。 他是头上顶着马粪蛋显摆道:“红棕色的牛少见吧,寻思叫你们出来看看。对,俺们老家那里许家的,一买就是三头……那对,买卖干的大,人家买卖干到府城了,这趟就是为送货,我们顺脚借光回村,走了啊,回见!” 刘老爷子和刘老太太离开巷子时,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没唠够,根本没显摆够。走的也太快了。 不快不行。 离开县城,赶车的小子们就撒丫子往家撩。 小子们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必须在商队到之前赶到家。 许老三和许有银担心家里没银钱了。 他们走之前,就听镇上衙役说要收税钱。 虽然不像收镇上那些店家收得那么多,但是也按照屋子收。 一个屋子一个月半两银。 而许家只饭铺就有四大间,还不算澡堂子的三大间要和刘家平摊。 许家兄弟俩猜测,娘手里没什么闲钱了,也就剩下侄女给的银元宝。那个银元宝,娘曾说尽量永远不动,那是侄女 许家哥仨表示理解并且双手赞同。 因为大哥埋在大树根底下的钱了已经够可惜。 不想将侄女 而且他们和娘,还曾共同像做美梦般畅想过将来。 将来,甭管许家到多么富有的程度,到时都会供奉个财神爷,财神爷面前就放这锭银子。然后无论是后辈还是谁来家里问发家史,他们就从这锭银子开始讲起。 另外,想起侄女,许家兄弟二人着急回家,也是更担心许田芯。 香胰子搭了满满一屋子,取走没有哇? 尾款收到没有。 定制的那些瓷器有没有送货上门,做水滴漏到了哪一步。 还有,搞不好他们家田芯手里也没银钱了,用来给他们哥仨买牛,还去镇上买了一大包不知是啥物什。 他们当叔叔必须尽快回家给予火力支持。毕竟他们家侄女性情,用娘的原话说就是,没钱打蔫,就好像被憋住不能长个头了似的。 可别的,,只要等叔叔们到家。而且叔叔们不止给带了新衣裳,还给买了个可带劲的白兔毛帽子,这可比黑乎乎的野猪皮招人稀罕。 说起白兔毛围帽,还是许有银站在府城大街上看一个姑娘看傻眼发现的。 当时,其他小子都以为许有银是看上了那姑娘,寻思这小子心挺大,刚脱贫就惦记脱单。家里啥条件啊,盯那样式的女子能养得起吗?你瞅瞅,还跑过去截路,等着吧,挨个大嘴巴子就不嘚瑟了。 许有银确实当街挨个大嘴巴子。 他捂住右脸很委屈地说:“我家里有个大侄女,想问问帽子在哪买的,多少银两,想打听打听能不能买得起。买不起就不费事找店家了。” 过后,许有银连忙和那哥几个约法三章,让这件丢人的事不准回家说给任何人听。 此时,这帮小子们扬起鞭子吼着驾驾。 外面已经飘上雪,他们戴的帽子上堆积了一层白。 好在这三头牛是真争气,谁买的随谁。 三头牛完全随许田芯。要么不动,懒得能坐出个大坑,要么干起活来,能风风火火像一股风。 与此同时,许田芯果然如她奶背后评价的那样,没钱就会打蔫。 这不嘛,她两手插着暖袖又跑到路边遥望取货车辆。 怎么还不来取走香皂,怎么还不来给她结尾款,明明上回送钱时说好的,这两天就到。 “我要揭不开锅了。”许田芯无精打采和直播间家人们说道。 其实她在三天前,小金库最起码还能剩五两。 可是她随刘爷爷去取老手艺人做的表盘和编织画时,不仅痛快地给对方结了尾款,而且还一个激动哭着白送人家五两银钱。 刘老柱被气的差些拧许田芯耳朵,说万万没想到许田芯会干出这样的蠢事。还将牛车调头,差些回去把那五两银抢回来。 无奈许田芯眼圈有点发红哽咽说: 刘爷爷,你不懂,这叫非遗,这是老一辈人的艺术、传承和美。是他一辈子快熬瞎眼睛编织的心血,我不忍只给那点工钱。 你也不懂,当我看到一位七十多岁老人,能编织出这样的物件,心里有多震撼,难以形容。 那位老人日子很困难却心里要有多静,才能有这么稳的手,万物于灵魂内心的对话,他编的物件是有温度的。 刘老柱确实听不懂,就知道这傻丫头为人家瞎难受啥呀,咱又不是没给工钱。你回家看看你奶在炒鱼松的手有没有温度,那也累够呛,都不容易。要是为这个可惜那个可怜,做买卖不心狠能挣到钱吗? 怎么有些行为,就跟那大户人家的姑娘不谙世事似的,那是傻。这年月,要勒紧腰带夹紧腚,勤俭节约能长命。你会挣钱就可以这般大手大脚吗? 而就在刘老柱非要将那五两银钱要回来时,那位七十岁的老人已经追了来,说姑娘,你落在我家五两银钱。 田芯说,不是落的,这本就是您该得的,我从哪里都能挣出来,看您家里还有卧病在炕的,您给奶奶抓药添件衣。 那个老汉就说等等,差些连滚带爬着急跑回家。 然后再出来时,气还没喘匀就激动地双手奉上一副用上色竹条编织的画作,半人多高的画,一看就需要一年制成,非要送给田芯。 说不知下次订货会何时,怕再见不到面,只能眼下送上一份心意,愿姑娘,从此喜乐顺遂。 田芯双手接过。不接,人家就要跪了,她眼圈又红了,讷讷的小模样,惹得刘老柱在旁一时也不知道该说啥。 后来,许老太听刘老柱学这事儿了。 许老太没当回事说,是孩子自己挣的银钱,愿意咋咋。她只要不是受骗还觉得的值就行。有句话叫,有钱难买她乐意嘛。 她孙女又不是小孩子,有自己的判断。 刘老柱:“……”得,随根了,白瞎他来告状的心。 总之,出了点小插曲,没有算好兜里银钱,许田芯眼下又成了穷光蛋。 她能不盼着贾莱赶紧派人来取货吗? 直播间家人们在抱怨道: “什么时候给人打赏的五两,你怎么没播呢。 我们真是命苦,先是看你家直播吃了上顿没下顿,现在又看你播了上集没下集。 搞不明白怎么一回事也就算了,现在还要和你一起,像《甲方乙方》的尤老板一样,好像将村里鸡都吃完了,在蹲窑洞等大奔来接。咱们等贾莱取货,眼睛都要冒绿光了,还接着望啊?下大雪啦。” 正抱怨着,只看从左面方向驶来三辆红棕色牛车,他们从下坡到上坡,忽然越入视线出现了。 “啊啊啊,我叔叔们回来啦!” 同一时刻,背景音乐响起:“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许田芯心有灵犀,嗖的又扭头看向右面,只看右面盔甲马队也出现了。 许田芯急忙从后腰唰的一下抽出唢呐,对着村落新铺子方向运了口气就吹起:“我向你奔赴而来,你就是星辰大海……” 就吹这一句,其他的吹不动。 但一句就够用。 姑娘们嗷嗷欢呼着:“来取货啦,让人验验货就装货!” 这也代表着,许田芯又要成为财主。 被贾莱派来收货的领头将士叫杨勇,也是这位上次来送的定钱。 杨勇此次来,没想验货,因为上次带回三个价格的样品回去。一等有单独包装还是朵,各种颜色朵皂角。当时带回军营,好些男将都看傻。怎么整得这么好看。二类价钱是也有形状有包装。三等据说是普通皂,可他瞧着也像块奶糕。 总之,随着样品已经验过。贾将军只让他确认价格,很怕许姑娘卖少赔本,务必让重新核算。说这价钱好像有点不对,怎么比在商队那里拿大量的货还便宜。 所以杨勇就提出来,用不用加一些,贾将军有让他多带一百两银钱来。 许田芯心里明白,当初她问过还被女掌柜瞧不起过,比起镇上一份小小的牙粉敢卖五百文,一瓶擦脸油收二两银钱,也就是两千文。她一块皂只收八十文,一百文,一百二十文,似乎是赚得很少。 但她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说,日化真的很暴利,所有成本和工钱全算上,她已经赚一大半。纯挣四百三十多两,实在是不好再多收。 许田芯拒绝了,只是在收下余款三百两银元宝后,又递给杨勇一个兜子。 杨勇眼中,墨绿色的兜子皮都比许田芯此时衣裳面料好,不仅没补丁而且面料柔软。 许田芯告知杨勇,这里面有给贾莱将军的洗护一体以及擦脸面霜。总之,适合男人年轻和年老两个阶段用的,一共两套。 贾莱爷爷要是觉得好,也想订货,包括香皂继续订货再来给信儿。 还有一套,那是给左翼将军吕岩还有岁丰岁禾,麻烦帮忙转交。 当晚,许田芯换上了叔叔们给买的果粒橙衣裙。 许老太、于芹娘和老老太通通看得心怒放,催促着:“下一套,下一套。” 许田芯又换上卫生纸粉的一套衣裙,脚踩老老太新给做的野猪皮小皮靴,头戴白色兔毛帽子给大家转了一圈。她是看在买回来的新书爱不释手的份上。 许家屋里热闹至极,许家仨兄弟拍着手高兴道:“真带劲呐。” 所以 “嘿嘿,伯伯。” 你这是又来干什么? 当然是作为一名乘风破浪的小姐姐,弄潮儿来啦。 许田芯将一百六十两推给赵大山,十两是手续过户银,至于那一百五十两嘛:“写我奶名下,我家添十亩上等田,麻烦伯伯啦。” 赵大山特意送许田芯出城。 女孩子活到这份上,他怎么竟然有点眼馋想生个姑娘呢。 送这样的姑娘,也有面子。 没看城楼这面的衙役,甚至临时驻扎在镇里的镇北军将士都在窃窃私语打听,别以为他赵大山没听见:“那是谁呀,镇亭,您女儿吗?” “我哪有那个福气。”赵大山又一顿,笑道:“许田芯。” “原来她就是。” 之所以很惹人注意,那是由于许田芯压根不是坐牛车来的。她家三头牛连续赶路要歇歇,她今天来又是订货,无需车。 许田芯换了交通工具,她是戴上口罩滑着新做的滑雪板,肩膀背着个大书包消失在众人眼中。 第188章 上了高速 这个上午,许老太非常忙碌。 忙到她压根儿没发现孙女没了。 先是一早上,王家沟的新里正来了。 这位新里正以王老八作为开场白,先向许老太和刘老柱主动汇报,说王老八最近非常老实,挨完打一直在家待着,可能是怕了。 因为前段日子,王里正死在外面,死因说是意外落水淹死,但谁敢保证不是被人暗害? 王老八的两个哥哥出门也没有回来,至今没有一个准信告诉那俩人是死是活。 毕竟出行不易,要是走远道的话,一来一回跑远些走几个月很正常。即使报到衙门那里,衙门只是告知让再等等。目下唯一确定的是还没有发现这俩人的尸体。 所以王老八想得多就会害怕。挨打也只在家喝酒,不敢随意出门惹事情,这么多年,头一次如此老实。 这位新里正汇报完王老八的情况后,接着又有些难为情地问许老太,能不能收他们村的冻鱼,这才是他来的目的。 “您放心,和上一任里正家关系近的,我不收。平日里爱在村里惹事品行不好的,我也不会收上来卖给您。” 王家沟新任里正犹豫一下,又继续说,想卖给许家鱼的,就是那次闹洪灾,二道河去了他们村,那些给二道河曾行过方便的村民。 像是当初给空出屋子烤火的,给过热水的,还有那些没有随口诬赖二道河偷东西,还给作证帮忙捡过家禽的。 王家沟新任里正本不想提,其实他们村也有好人。 人性本就复杂。 以前跟着上任里正做恶事,有在村里生活要合群的无奈,不跟着上任里正,他指哪打哪,会被排挤出去。 也有发现做恶人后,确实方便,日子会更好过。王家沟村民们尝到甜头后,这才更抱团。 新任里正不想解释这些的,可是他来之前,村民们非得让他好好说说,说这叫缓和感情。 为的是免得他们村大雪天要出门卖鱼,一走走一天卖不了几条。最主要的,有的鱼种类,许家收货价钱比他们出门零卖给得还多。 新任里正说完后,就偷偷观察许老太两眼。 心想:完了,非让提这茬,搞不好没有缓和感情,倒容易恶化。 面前这位许家当家的婆子,比刘老柱还不好说话。 你看她像是会与谁谈感情的人吗? 他瞧着,倒像是会翻小肠的人。非让提过去,别再让人想起过去的仇恨。 但王家沟新任里正在离开时,立马对许老太有了很大改观。 因为许老太应了,会收王家沟部分村民的冻鱼。 许老太考虑到眼下封江,早就没有活鱼了,且江面还没有完全冻实,人在上面走都容易掉进冰窟窿里。要一直到十二月中旬左右才能开江,凿冰捕鱼。 也就是说,这段日子都要用存货冻鱼。 而她家开饭铺子,还有做鱼松鱼丸鱼敲面等等,需要大量的冻鱼,收谁的都是收,王家沟离得近可以送货上门。 再加上整个江面全部破冰,能下船捕鱼要等到四月份。 四月之后,六七月还有一个55天的禁渔期。这个规定可不是现代才有的,而是自古就有规定,六七月不能捕鱼,为的是幼鱼繁殖可持续发展。他们村到那时也会钱主动撒鱼苗,当然,这都是后话。 就是说,一年间里,总有活鱼会断货的情况,以她家的出货量,只靠他们村不一定供得上,要是能长期和王家沟合作也是利大于弊的,顺便还帮赵大山解了难题。免得两个村总掐架,镇亭也难当。 不过,许老太在和刘老柱商量过后,对王家沟村提出两点要求。 一是,十二月中下旬凿冰窟窿冬捕,王家沟不能再像往年似的相中哪块凿哪里。包括二道河也是。两个村要分地界的,王家沟的地界划拨远一些。 “晓得。”王家沟新任里正立马答应下来,并且连连保证,不归他们的地界,绝对不去。 至于二嘛,涉及到开春种地,两村田地中间有个壕沟,这个臭水沟子往年一向由二道河收拾,收拾快半辈子了。 明年开始,由王家沟接手。 “这没问题,村民们干点活的事儿。”也应该轮到他们村了,王家沟里正心想。 示弱就应该有个示弱的样子,往后天暖和点,和二道河关系缓和一些的,到时他们村的村民们,也能蹲道口卖给商队煮玉米和咸鸭蛋啥的。 他们村和二道河比不了,自个没法建房开铺子。 二道河是整个村横过来挨着道路。 要说阻碍物和路边就隔座山,又提前知道互市消息,将山前面靠近道路的荒地买了下来。 而他们王家沟是从路上下来后,一直往里面延伸,要走很远才能进村,进村后也是竖着纵深。想和镇亭说,他们也希望在路边荒地建房开铺子,可是那路边荒地压根儿就不归他们村。那是归公家的,和二道河情况不同。 像他们村里有闯实的村民,曾找到镇里打听过,人家镇里回复,这一片只让设立一处接待互市商队,收税准予营业。 总之,他们村将来想在道边做点小买卖,更不能得罪二道河。 王家沟新任里正离开时,许老太和刘老柱还笑谈道:“我瞅这人还行,说话不扯那些没用的。能应下的不往后拖。多亏没选你提的另一个人。” 刘老柱说:“那是你不知道,另一个叫王有才的,可会忽悠了,这个说话不那么捧咱俩。今日要是王有才来,能给咱俩忽悠找不着北,他嘴甜。” 许老太取笑刘老柱:“你净稀罕那没用的,我就不喜那嘘嘘呼呼的人。咱啊,该想的是让咱村将来发展好了,自己村里人都去干好活,那孬活累活完全可以扩招到外村嘛。王家沟离得近也是个选择。尽快让王家沟成为咱二道河的附属村,这才是正事。” “要不说我比不得你,还是你敢想,不像我这么肤浅。我只寻思到,王家沟往后见咱要让开道走,说声老大来了,让咱们先过去就行了呗。” 俩人正说着村里规划时,即将要在许家开启帮工生活的满桌子,带着她的两个儿子一个儿媳,推着满满两车物什进院。 一车装着自家几口人的口粮。 虽然许老太早就说好会供饭,但是满桌子心想,又给那么高的工钱又供饭,老姐纯属为照顾她,那她就不能厚脸皮真就一粒粮食不带来。没有粮食还没有菜吗。 另一车,装满帮许家做的被褥和衣裳。 许老太又急忙招待满桌子,这功夫刘老柱也去忙了。 满桌子先介绍大儿媳和小儿子,俩人给许老太行礼说客气话。 只是满桌子的儿媳妇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明白一句场面话,只能脸红冲许老太讨好地笑笑。 满桌子救场道:“儿媳妇叫小云,嗯那,年轻小媳妇面嫩,不像我一天叽叽喳喳的,老姐,你别挑理。” 许老太细看看:“有啥可挑理的,人都在于练,我家那个儿媳现在都练差不多了,慢慢就好了。而且这名多好听,不像村里啊草啊的,人笑起来也跟那云彩似的,遇见阳光便会云开雾散,笑得人心里亮堂。” 许老太又特意问小云家里孩子呢,咋没给带来。 满桌子的儿媳妇听了夸赞,这才稍稍放松下来,脸红告诉许老太道,她爹娘去了家里给看顾孩子,顺便还能给烧烧屋子。 满桌子接过话:“家里屋子不能空着,我就让亲家老两口去了我那里,吃住都在那。” 许老太立马听懂,这般亲家吃住在满桌子家,也是变相给自家省口粮。要是直接给粮食,作为亲家不好意思收,说让搬去帮忙烧屋子看孩子,就好一些。像大力,她给派出去走一圈,这才好意思收下一两的跑腿钱。 “来,叫大姨。”终于介绍到满桌子的傻大儿。 “小姨。” “是大姨,比娘大,娘叫姐姐的。” “小姨。” 满桌子指着她大儿子,对许老太笑道:“老姐,你瞅瞅,这可咋整,说他傻吧,没傻透呛,他还能看出来,你长得比我面嫩带劲,那得叫小姨。” 许老太也乐了,拦住让别纠正,愿意叫啥就叫啥吧。心里却有点可惜,又高又膀的小伙子,身高和她家老三差不多,能有一米八三或是八五。以前可是满桌子家的顶梁柱,脑子磕了一下却成了这般。 许老太示意桌子家的傻大儿坐下,“回头给这哥俩介绍我家老三老四,他们哥俩一个跟着我家老三,一个就跟着老四干。” 又道: “我已经和我们屯关郎中说了大小子情况。 他吧,实话说,我觉得医术不咋地。 可我家田芯却说她关爷爷行,起码医德行。 别看治死过人,那唬弄的人的郎中倒是治不死,他不给你好好下药,不给治,指定丢不了口碑。 田芯说,而她关爷爷在我们村,那是敢下药的,能两天治好,绝不为挣钱拖三天,还经常帮大伙想招用什么便宜方子不用买贵药。 我就听了孩子劝,和关二秃商量一番大小子吃啥药。 又正好赶上老三老四出门,就给田芯十五两啊,桌子,一本就十五两买一本叫伤寒论的书。还有另外三本我记不清名,反正都是很有名的历朝历代太医写的,我小五十两,哎呦,这个贵。” 许老太告知,就在昨夜,田芯急忙在书里翻找,稀罕的抱着看半宿,里面还真有关于去除脑中淤血的治疗方子。 “就这么的,我寻思让田芯拿着那几本书去找关二秃,两下给综合综合,看看能不能给大小子出一个眼下吃的药方子。你们要是同意,咱这就开始吃,药材银钱我出了。” 满桌子眼泪一下就冒了出来:“不行,老姐,我自个有银钱。” 她万万没想到,老姐已经为她考虑得这么细致。 “桌子别和我争,也不准再磨叽这事儿。 总之,咱半年不好就吃一年,从明日起就开始喝药。 将来要是有机会去县城府城认识比关二秃子更厉害的郎中,咱再换药方。 反正镇上药堂指定是不行,那位是关二秃的师兄,我听着比二秃子还不靠谱。 早先多少年村里人尽皆知,俩人师承一家,那位却比不上二秃子医术好,只是二秃子治死人才被压制住。” 小云当即噗通跪地。 满桌子的小儿子叫虎子的也立马跟着跪下,眼圈通红非要替他大哥给磕一个。 许老太说,这是干啥,刚到家一个个就哭了? 人家大小子叫她一声小姨。 “当小姨的,给外甥治病咋了,是不是啊,大小子?好了后,那就等于是小姨的半个儿子啦。” “是,小姨。”满桌子傻大儿笑道。 给满桌子惹得也又哭又笑起来,说老姐你愿意认,现在也可以当你儿子,她双手奉上。 后头又埋怨起自己送衣服送晚了,没有赶在老三老四送货前。她是进村才知道提前出发了,比预计早走不少,还以为这两日才走呢。 许老太说:“雇不少人干活,干得快,就赶紧让提前走了。要不然外面欠那么多货,总像是拉了不少饥荒似的。也亏得早去早回,这两日雪下的那叫大。” 而满桌子是打开新衣裳解释道,她之所以才来,那是给衣裳裙边又用心加工一番。 “你瞅瞅,老姐,田芯这两件衣裳的袖边领边还有裙边,我那儿媳都给缝上了一圈毛茸茸的野猪毛,连外面夹袄都有。多亏我上回走,你给我塞的那把猪毛,缝上多带劲。田芯呢?快让出来试试。还给她帽子上也安了俩毛球。” 许老太真心诚意赞道,真好看。只不过它是猪毛不是貂毛。 那也挺好了,几个月前哪敢想。这把妥了,她孙女小白兔毛帽子,小黑猪毛球帽子,还有挂脖子带绳手套,瞧瞧,都和衣裳看起来像一套下来的。 许老太一边说着,“还睡觉呢,昨日刚交了皂角说要好好歇歇,我就没管她,只早上让她吃两块枣糕。”一边寻思,也该叫孙女起来吃饭了,两顿饭。 一起吃完,还要教满桌子学煮面,小云去包粘豆包。 结果推开大屋门一看:“……” “小芹啊,小芹?!” 许老太找到儿媳妇问田芯,于芹娘说,如果没在村里哪个制皂姑娘家,就是去新铺子那里啦?确实有和她打招呼说要出门一趟,她还以为去找那些小姑娘玩啦。 因为今日,那些制皂姑娘们,还有侄女手下那帮老爷子,非常滋润,二十位老爷子满村晃悠,惹人嫉妒,听说在带薪休假。 可是刘老柱的到来,让许老太脸色都变了,说许田芯压根儿没在新铺子。人家白秀才还来啦,正在看做好的水滴钟,也在等许田芯。 妈呀,孩子啥时候丢的? 而就在刘老柱急火火要派人四处问问时,负责给村里水滴钟换水的老翟头给出答案:“一早就又、又被你三弟拉跑,去镇上啦。” 刘老柱气得不行,他赶明非踹刘老三一脚,咋就那么爱让许田芯蹭车。 老爹老娘回来了,昨晚老三就回了村,今早回镇上,那就自个回呗,拉什么田芯。 每日镇上回村里的拉脚车,只有郝银的男人于加棍的牛车,于加棍的牛车还只在接近天黑才回,要各村凑齐一车人才走。 外面雪越下越大,你说这不是耽误事嘛,白秀才和许田芯那也是大买卖,人家在等着。 而且,刘老柱心想:知不知道连他和田芯一起去外面取货都要带菜刀的,很担心谁把这个会挣钱的孩子抢走,把他撕票。 当许老太让老三套车去镇上找田芯时,刘老柱已经出发。 “他是赶牛车走的?” “没有,里正叔是套狗走的。” 十条大狗套一个车,这种下雪天拉爬犁比牛跑得快。 然后平日里没啥活干的老翟头,又蹦出来,磕磕巴巴告诉许老太说,刘老柱跑的可快了,也不知是人溜狗还是狗溜他。 十条大狗拽着刘老柱撒欢朝外撩,一路火带闪电。 老翟头:真的,他是眼瞅着里正一路趴在雪地上,刮过树枝子,地主帽刮飞,多亏一直抓住绳子没松手,要不然差些被大狗狗们甩进壕沟里,嘴上狂喊着:“嗳?等一下,我没上车呢,没上车!” “别、别等他吃下晚饭了,里正都容易、容易被狗拉到府城。” 第189章 二道河将开设三车道为您保驾护航 许田芯是在直播间播放《刀剑如梦》时,和她里正爷爷相逢。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恨不能相逢; 爱也匆匆恨也匆匆,一切都随风; 狂笑一声,长叹一声,快活一生,悲哀一生,谁与我生死与共。 伴着这样的音乐,正好赶上一个下坡,许田芯脚下的滑板掀起一片雪,她又来个自由转体才落地。 在刘老柱眼中,就是穿着一身粉色衣裙的女孩子会飞,她飞起来啦,她要变成蝴蝶飞走啦。 刘老柱晕乎乎地望着这样的许田芯,心想: 他以前是有多眼瞎,才会觉得他家刘靖栋配许田芯绰绰有余。 他要是许田芯的亲爷爷,就刘靖栋那样的敢上门来提亲,他会给腿打折,肋巴扇打骨折,什么玩意儿就敢上门高攀。 他此刻甚至觉得,刨除许田芯会挣钱,识字会算账吃得少等等优点,在什么都刨除的情况下,只这样场景下的许田芯,他现在认识的所有后生里,就都配不上。 连白秀才算在内,也只能说是凑合。 刘老柱反思自己:他是不是以前太眼瞎,现在又有点太膨胀了? 可随着许田芯来到近前,只用脚尖一勾,他看到的就是粉色裙摆一扬,滑雪板就夹在腋下,然后田芯摘下口罩笑着问:“刘爷爷,您是来接我的?” 不知是雪天反光还是咋的,刘老柱又觉得一点儿没膨胀,就是谁都配不上。 “可不就是来接你的,给你奶急坏了,你婶娘也直抹泪说你丢了,被你二叔一顿骂。你这丫头,怎么又暗下跑到镇上,干啥去啦?还有,这又是个啥子嘛,咋会滑的那么快还能飞?” 从哪里弄来的啊这是。 刘老柱恍然大悟:明白了,这丫头挣钱三天乐又跑出去钱,这回又买的是啥呀? 刘老柱有一堆话想问许田芯。 许田芯先上了爬犁,将书包和滑板扔到后排。 没错,她们村的爬犁是双排木座,里面捆绑稻草屁股垫和靠背,上面还带个油布顶。 又接过赶车绳子,这些帅呆了的狗狗和她关系好,刚才见到她就站住,平日里都是她在喂。 她赶车也比里正爷爷利索,然后才回答刘老柱道:“我去订些药材,顺便给村里订点东西。” “什么东西?” “刘爷爷,你看这雪还不算大,要是连续几日下那种冒烟雪,商队怎么赶路。” 要想富,先修路。 许田芯管不着别的地界如何清雪。 但她们二道河村,她认为起码要保证商队的安全行驶和尽快到达。 只有平安到达了,她们村才能挣钱。 所以她这次结清尾款,挣了点钱,就不请大伙吃饭同乐了,十两银钱给村里订了些铁片子。 将一米多长的铁碴安在木头上,再安装在牛车后方,能一路铲雪过去,铲得彻底。 而且将来卸下来,还能当作收粮神器。一物二用,绝对物超所值。 许田芯也没买那种好铁,属于废旧铁皮。她一共买了六个,到时村里连同她家的三辆牛车,一共六辆牛车,会同时为商队清雪。 许田芯一边赶车,一边问刘老柱:“怎么不说话了,刘爷爷,我这个想法怎么样?” 作为里正,此时的刘爷爷只想冲动地说: 孩子,爷爷和村里不能用你的钱,你有这份心,还直接就去买了,他们这些做长辈的都没有这份心胸。 该咋形容此刻的心情呢,好些次,刘老柱都觉得,连同自己在内,大伙被许田芯比对的啥也不是。 可他最近刚收了好些山民蜂蜜,又收不少雷家窝的山货,寻思帮忙卖卖,帮帮这位难兄难弟。让雷家窝的村民们也能过一个有荤菜的好年。他就一改往常作风,没等卖,先给垫付结账了。 再加上蜂蜜的钱,刘老柱穷得昨晚差些和他三弟开口,又一想他三弟做大牲口买卖压钱,还不如去许家借,或是等靖栋回来,把儿子兜里的那点儿剩银要来,坚持商队来就能缓过来。 所以说,将自个情况说出来都害臊。 那刘老柱也用两手搓搓脸说:“丫头,你别傻,这钱不该你。你等村里卖给商队馕的,凑出十两,就将这份银钱给你。” 村里公共的鱼卖给许家,村委会账面本该有不少银两。 可是目前用那些银两买了粮食,又用马粪砖和黄泥搭了两口大窑,用来烤馕烤光饼。其实这已经占许家便宜了,手艺是许老太教的,这也是大伙见许老太挣钱一点不嫉妒的原因,并且比他在村里号召力,他也服气当二把手,许家那真是施恩,直接将这个买卖给了村里。 说让村委会挣钱,去除雇村里壮汉烤饼的工钱,剩下的可以明年夏天买鱼苗,或是给村里添一些公共设施。 要不说呢,这丫头也是随她奶了。 不过,她奶还是比她尖,起码让村民帮忙盖了烤炉子,这丫头可倒好,啥也不图。 不不不,许田芯是有图的。 这不嘛,许田芯听到刘老柱说完,哈哈一笑没当回事道:“刘爷爷,真不用给我银钱,不过是给村里添置点物什,不当什么。再说了,我还要拜托大伙帮我忙卖货呢。” “卖皂?还是你又找到了新买卖。” 当然是卖痔疮膏啦。 尤其是给商队搓澡的叔伯爷爷们,更要帮她宣传。 话说,她还没找关爷爷谈呢,她必须和关爷爷捆绑。 关爷爷管口服的,熏蒸的,她管外用。 包括治疗伤寒膝盖的了,软骨挫伤,一路咳嗽感冒,她都要和关爷爷捆绑。 绑的死死的,就说她一切高超技术全部师承关爷爷。 许田芯忽然对刘老柱道:“对了,刘爷爷,您得强制性将关爷爷从搓澡组调出来,要不然他一门心思想挣搓澡钱。我俩还要干别的呢,但眼下先保密。只能说,我手下的爷爷组,还有制皂姑娘组又要开工。” 还挺神秘,你个小丫头可真是个钱串子。 眼下惹得白秀才在家傻等卖水滴钟。 至于关二秃,刘老柱心想:那确实要从搓澡组调出来,教会大伙怎么精油开背和按脚按腿刮痧拔罐就得了,那老小子还没完没了啦。听说自封自己是一号技师。 一个有手艺的人,别以为他不知道,卖青楼避孕套,快给别人让让岗位吧。 …… 许田芯和刘老柱先回了新铺子那里。 但俩人都没敢出声就蹑手蹑脚离开屋子。 因为白慕言竟然看着其中一个水滴钟的成品,眼圈红了。 就是那个许田芯让她二叔要下大力气做的水滴钟。 或许白慕言已经发现许田芯回来了,只是在假装不知道,他需要整理情绪。 刘老柱到了外面,才小声问许田芯:“难道他也是因为,你说的那个什么艺术、传承和美,万物于灵魂内心的对话,才哭的?” 这都咋回事啊,怎么越有才的孩子越不太正常。 像他家刘靖栋,只有吃不饱饭时才哭。 他算是瞧好了,这辈子就没什么人和事是他小儿子恋恋不舍或是放不下的,只有筷子放不下。 许田芯对她刘爷爷翘了翘大拇指,没想到记性挺好。 而既然白慕言在感慨,她还是先回趟家吧,免得婶娘被她连累。 许田芯刚要继续赶爬犁回村,刘老柱突然拦住。 “怎么了?” “你滑那个回去,听爷爷的,给大伙看看,可带劲了。” 这么优秀,藏着干什么。 刘老柱还表示,他也要跟着回去,非要陪着许田芯一起炸街。 许田芯就有幸看到,狗狗们嫌弃里正爷爷,根本不听话。 刘爷爷正拽住绳子喊着狗狗们:“轻点疯,别给人撞到。嗳?那是村里岁数最大的老太太,撞到她,我就得多个娘!” 终于跑稳些,刘老柱扭头探出身子还呵斥那位老太太: “五奶奶,天冷地滑,您这么大岁数跑铺子这里作甚。” 五奶奶站住脚,一脸疑惑:“你说啥?” “我说……”唉,算了,这又冒出一个耳背的,啥也听不着。给这一村子当里正操心死了。 当刘老柱大声说话时,白慕言已经整理好情绪闻声推开了窗,接着就看到,许田芯翩翩起舞的滑雪离开。 白慕言在众人的惊叹声中,也跟着心跳乱了半拍。 如果说之前看到水滴钟的成品时,他还不清楚那种拨动心弦的情绪是因为什么,那么此刻,他好像有些明白了。 …… 许田芯归村时,可想而知,村里小孩子们沸腾了,连同制皂组的姑娘们也激动得不行。 有几位姑娘,甚至一改在众人面前的样子,激动跳跃着向许田芯招手喊了起来。 麦苗心想:怎么办怎么办,她竟然在许田芯身上看到了英俊,是她见过的男人通通都比不上的俊。 许田芯滑进村里时对小孩子们说:“等姐姐抽空就给你们做滑板。非常好学,左一蹬,右一蹬,双脚一蹬,喔嚯!” 就滑出去了。 要是没滑出去嘛,就会左脚刹、右脚刹,头一向前一扑爬,哈哈。 像蝉蛹一样蛄蛹呗。她刚离开镇里那会儿,也就滑了半个多小时吧,就摔得噼里啪啦,被直播间家人们好顿嘲笑说,这就是你说的学过七年半?扑我一脸雪。 这话让小孩子们好一顿欢呼,永远和田芯姐姐(姑姑)最要好,天下 而许田芯对做皂姑娘们却没打招呼,她只是在一滑一过时,冲姑娘们方向给个飞吻。 红枣当即捂住嘴。 麦苗:“啊啊啊!”她要受不了啦,为什么许田芯的颜值还会忽高忽低,这一刻的许田芯很好看。 “田芯,你真好看!” 许田芯进院时,冲外面喊道:麦苗,你清醒点。 她虽然没镜子照,懒得照,但也知道自己目前和好看搭不上边。 因为她奶以前常夸她很漂亮,脸上还是特别骄傲的表情。 现在只夸她,胃口好。 再看看,这身衣裳,好看吗?特别不耐脏,她是在彩衣娱亲。 许田芯也真心觉得,村里人包括镇上人会认为她衣裳好看,那是大伙都穿灰滔滔的颜色,这种小地方还是少见穿彩色的,只要颜色鲜亮,甭管适不适合那就是时髦好看。这只是审美的不同而已。 许老太听到外面的热闹就知道是孙女回来了。 “又去镇上干啥了,早就饿了吧。” “不饿。” “怎会不饿?早起就没吃啥。” “在镇上吴铁匠家吃了饭。” 许老太和于芹娘双双一愣,熟悉人家吗,就去人家吃饭。 “吃的啥?” “嘿嘿,大鹅炖土豆。” “……”还吃的挺好,许老太目前还没吃过大鹅。 许有银连忙在旁边解释吴铁匠家是咋回事。 许田芯又讨好般一手挎住许老太胳膊,一手挎住于芹娘胳膊说:“都别生气嘛,我下次离开家会说清楚的。这次,我也不白去铁匠叔家吃饭,正巧他儿子要出远门上原料会路过香山,我拜托他给我捎回来不少薄荷、仙人掌、金盏、山茶,再帮我买些肉桂。就不用我三叔和我小叔去一趟了,他俩只需要去趟西山镇,帮我再定一些瓷罐就行。” 许有银在旁边疑惑道:“怎么又订货,你要用瓷罐做啥。你昨日刚结的香胰子钱,不会没了吧?” “小叔,你怎么知道?” 许有银:“……”我只是担心,在随便说说而已。 好几百两,、没了?不是,钱这个东西,只要你不,根本不完,你怎么就这么快? 许田芯扔下白慕言,先回家一趟也是为了这个,将镇亭大人亲自办理的地契字据,展开奶奶的手,放在手心里拍了拍,“奶,您收好,十亩上等田,我还有事儿,先走了啊。” 许田芯手里还剩六十多两,备完百十多瓶的男士面霜,还有痔疮膏和痔疮栓的药材以及工钱,基本上就会没。 所以,她要赶紧去卖水滴钟,接着挣钱接着。 许田芯走了不要紧,许老太看着这十亩地,心下遗憾,她还想给孙女买呢,竟然没抢在前面。 没办法,她孙女要么不挣,挣就挣大钱,她挣不过田芯。 像她这次结清货款是二百零五两,去掉给孩子买书买粗布这些大钱,再买油和酒和添置蒸馏器等等物件,最后到家只剩75两。 而老老太是看眼地契又瞅眼仨有,连她为啥都偏心了?自从来了这里,她终于理解儿媳妇了,三个儿子捆一起也比不上孙女啊。 许田芯重新回到新铺子时,白慕言正在给同窗好友们写信,诚邀大家齐聚镇上见证互市盛况,他请客。 信中还说,他认为这对科举实论是有益处的。 顺便嘛,有好东西分享,再卖给大家水滴漏。 白慕言伏案,打算写五十多封信,这个举动给许田芯都惊了。 划重点,如果五十个人都买的话,这是多少银钱?不是五十位,三十个也会很多。 许田芯笑得灿烂:“四哥,吃饭了吗?你也看到成品了,感觉如何,如果有什么想法,或是批评意见什么的都可以提。” 一定服务到家,只要你能卖出去。 白慕言停笔看向许田芯,特意看了好一会儿。 他一点也没看出来许田芯有一丝丝躲闪和害羞,只是摸摸脸问他:“我脸蹭上什么啦?”脸不红不白的。 唉,白慕言不得不失望承认,起码这个年纪的许相依,她只对银钱感兴趣,她似乎对男女之间的事情还没开窍。 白慕言看着看着,忽然对许田芯笑了笑。 既然如此,他不太懂该怎么对女孩子好,但他比谁都懂,想干什么离不开银子,手里有银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总是没错的。对许田芯,对他来讲都是。 那就先一起成长,一起致富。如果能让关系再近一步,最好还能一起钱去外面涨见识享受。 “你手里做好几个了,我只看到两个样品,要是超过十个,我先拉走。” “这么快?” “嗯,这十位会先见面,我怕不够,最好一人配一个。” 许田芯忍不住笑出声,又要有钱了,她下次该买个什么大件呢,首饰吧。 许田芯强迫自己镇定,今晚就留四哥在家住吧,要让二叔快些组装,她还要校准时间。 许家新铺子几间屋里,这天晚上灯油亮了大半宿。 许田芯在忙时,不忘供白慕言吃饭,请大厨奶奶给单做的红烧肉炖土豆,大米饭。而且在白慕言吃完时,还诚心建议要见同窗们了,去家里新建成的浴室泡个澡,有请一号技师关爷爷给白慕言刮个痧拔个罐。 怪辛苦的,天天读书,好好洗完,新铺子这里,热炕头盖新被褥睡一觉。 许田芯不知道的是,一号技师比她更热情,不仅给白慕言小伙子来个全套,连芳香开背都囊括了,搞得白慕言有些害臊,而且还主动给把把脉。 “你多大了?”关二秃沉吟道。 “十八。” “啊,才十八。” 白慕言:“……”不是,关郎中,您那是什么语气?似乎像在说,不应该活这么久啊?怎么十八还没死,或是这脉象怕不是八十? 怎么的,十八是个坎吗? 不怕您开药,就怕您叹气,您做郎中的,能不能注意下被摸脉人的心情,他还没科举做官没成亲,刚遇到有点想法的姑娘,不会没等姑娘长大,他就已经没了吧。 结论是比没了还让白慕言提心吊胆。 “你太过年幼就读书熬夜,想是累得太狠了,有点肾虚,需要补补。” 白慕言 “什么钱?” “咱爷俩不是说好了嘛,挣钱一人一半,我给秀才公治肾虚卖补药的钱,挣了二两。” 许田芯:“……”这也行??? 两日后。 二道河村霸气清理雪道,顺便再偷偷摸摸安些广告牌子,为即将到来的商队,做最后的准备。 镇北大将军霍允谦,正亲眼见证着这一切。 第190章 寒江孤影,江湖故人,相逢何必曾相 夹皮沟,两山夹一沟的地形。 前段日子,左翼将军吕岩被霍允谦外派数日,名为巡防,实为根据暗卫密报,寻找山金矿脉。 这处金矿不同于沙金,金子藏于岩石中。 所在位置处于县城和镇北府管辖交界处。 这就是霍允谦为何一定要向朝廷要来这片面积的真正原因。 二道河就划了进来,这个镇也被归为镇北府管辖。 今早,霍允谦轻装简从,只带十二名近卫做寻常人打扮,连坐骑都换了马骡,从府城归来,特意到夹皮沟查看。 十安将一块闪闪发光的岩石装好。 霍允谦刚下了路边山,就发现远处浩浩荡荡来了一支队伍。 霍允谦站住脚,在观察这是从哪里来的。 这里明明很荒凉。 因为这条路已经多年未开通,两旁根本没什么村落人家。 向县城方向要行驶三十里地,才会看到一处大车店。连这个大车店都是为互市临时设立。 要是向镇北府管辖方向驶来,要再行五十五里路,以牛骡的速度,就是要赶路整整一日,才会到达被准许接待商队的二道河村,才会有个落脚地。 而随着这支队伍越走越近,霍允谦觉得十安这个碎嘴子也有好处。 “他们这是在扫雪吗?” 十安站在霍允谦身后,忍不住问身旁另几名近卫。 有一名近卫搭话道:“他们应是二道河的吧。” 二道河才奇怪: “听说过自扫门前雪,没听说过扫五十里开外的。” 十安又感慨道:“合着这年月没点才华,连扫雪都干不好。我怎么觉得这个村落,比镇里管得都好。而且这些村民想必也不图别的。” 护山使者先开道,心为商队付辛勤。 “就是为让商队尽快来嘛,想挣点辛苦银。” 难怪十安有此感叹,二道河比一个大镇管理的都好,二道河在营地口碑好也并不是虚名,是的,二道河一个小小村里在军营竟然有名。 眼下的清雪场面,让在场之人无不感到,小人物,它带着光。 此时,山下路上。 最前面是许家的三辆红棕色牛车并驱前行,牛车后面在拖拽一块大大的三角铁。 说三角铁并不完全正确。 因为没钱,所以应该叫三角大木架底端带着铁片。 当三辆牛车拖拽三角铁过去后,立马会出现三条道路。 大量积雪会被推开。 接着,在这三辆牛车后面,又有三辆牛车在并驱前行,只不过这三辆的清雪工具像铲车般。 一块大大的木板底端带着铁片,如大号的木掀,随着车辆走过将底部积雪刮干净。 以为这就完了吗? 不,还有三辆。 这三辆是刘老柱的弟弟放在村里代卖的骡子。 刘老柱:不能白喂养,先借来使。 骡车上面是什么呢? 哈利波特骑着扫帚飞,而我的扫帚却只能清理垃圾堆。 骡车后面是用木头做的圆盘转轴,上面正插着十二个扫帚,借住风力,扫帚就会转动起来扫地。 也就是说,三辆骡车,三十六把扫帚在哗哗地转动扫地。 大风车吱呀吱呦呦地转,这里还有一群快乐的小伙伴。 十安嘀咕,这是谁设计的呢,真有才。 想起一人:“不会是许田芯吧?” 十安看向身旁的近卫问道,看了两秒后:“啊,你不认识。” 在霍允谦想起许甜心在山洞,曾满脸沫子,闭眼摸着接雨水的模样时,十安忽然疑惑道:“这又是在干什么?” 他们一行人是从府城归来,还不清楚二道河喜好偷摸立牌子。 不仅立牌子,而且还有十多位村民已经往山上方向跑来。 刘老柱正招呼着:“快来两个人,将这几个树墩子抱车上。这玩意儿才好呢,用红毛柳,做菜堆菜板纹路细,剁饺子馅不往里面掉肉。” 刘老柱戴着帽子,面部捂得口罩已经结冰上霜,又指着不远处的断木,高兴地指挥道:“小子们,那个也要,黑桦木擀杖杜梨木案,好男人难等桑木旦,这都是有数的。” 远处的断木就是黑桦木,芯材是红褐色,做成擀面杖留给铺子用,还可以拿出去卖钱。 过日子嘛,不捡回家物什,那就等于是丢钱。 他们这两天,一直边捡边清雪。 凌晨出门,黑天才回,连柴火都被滑雪孩子们捡回不少,边练习滑雪边往家捡。 而头回跟随出门清雪的许田芯,戴野猪毛球球帽子捂得只露俩眼睛,也跟着关二秃上山了。 巧得很,许田芯上山的位置,正是霍允谦他们所在位置。 “少爷……” 少爷什么少爷。 霍允谦往后退了退,这里有块岩石正好挡着。 他倒要看看,这俩人要捡什么。 “关爷爷,咱俩这样好吗?不合规矩吧。听说药堂不敢在咱这样的草民手里收黄柏,都要说清出处的,不让随意采伐。” 黄劈树,也叫黄菠萝,这种树有一味中药材。 这种树和榆树一样,有两层皮。 将大树外面那层皮扒下来,里面有层焦黄焦黄的薄皮就是黄柏。 黄柏,清热燥湿,泻火除蒸,有解毒疗疮的功效。 “田芯啊,爷爷和你说,有时候做人不能太死心眼。 这里荒山野岭,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你既然非要拜我为师,为师也不图你别的,只求真出事那天,你不要把为师说出去。 还有,把你那几本书借我看看,借我看,三七。” 今日分享秘密,可够判关二秃最少两年的。 他一直偷偷摸摸扒黄柏给村民们医治痔疮。 听闻许田芯要27文去药堂买,只买所需黄柏累积加一起就要小二两银,更不用说那么多药材了,痔疮膏成本会有多高,他浑身不得劲。 所以今日带田芯该省就省,将自己多年犯法的秘密共享之。 关二秃心里苦,最近几日,他一直在琢磨,自己为何行医多年会不如许田芯的痔疮医术。那个药膏他用了,特别有效还冒凉风。 差在哪呢? 差在许田芯前前后后加一起了近七十两买书,他却只有一本书,还是竹简。想看看别人咋治病的都不知道,他想看书。 再一个也不能占孩子便宜,这个痔疮膏从始至终全是许田芯制的,他并没有参与,那就不应该多要,关二秃预感,能挣大钱,趁此将话说开。 主要田芯慧眼如炬啊,竟然会拜他为师,基本上这就是关门的大弟子了,别人可不敢拜他,挣钱占三成就够用。 许田芯一口应下:“没问题。” 这回霍允谦听清楚了。 果然是你,许甜心。 合着你还不是捡。 嘴上明明说着不合规矩,却比谁刮树皮都快。 十安惊讶,他刚刚还在想清雪主意是许田芯琢磨的,这位正主就出现在眼前。 这面,关二秃怕孩子 “再说了,咱们帮忙给清雪,那话不还是你说的吗?本来该归将军府管,他们不管,一天也不知道在寻思啥呢,按理都该给咱们过路费。没人给,那咱挖点儿公家的黄柏怎么了?你十两银钱置办扫雪的铁家伙,不该回回本吗?这叫一直给清雪到交界。” 许田芯手上动作不停:“关爷爷,别总提那十两银。我希望咱们村给上面人的印象,最好是那种,别问我是谁,从不求回报。主打的就是一个懂事。” 关二秃:“路边插满二道河牌子,谁不知道谁啊?只要不双目失明,都知道是咱干的。” “哈哈哈……”许田芯的笑声回荡在周围。 山下,刘老柱冲山上方向敲了三声锣,一声代表有情况,快撤,三声代表该走啦,家去。 许田芯赶紧将扒下来的黄柏用包袱皮装好。 整整她半人高的包袱,可想而知不愧是拿手术刀的,手速快。 往肩上一甩时,“哎呦”,许田芯还倒退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摔了一大跤。 十安特意观察一眼,他家少爷的表情带着嫌弃。 似乎在说,偷一回往够本偷是吧,出息。 十安也有点没眼看,摔得狼狈也就算了,许田芯被那位她叫爷爷的老头挎着胳膊,人家都是晚辈挎长辈,她却细胳膊细腿像个汉子似的。 俩人大包小裹的,还乐呵呵喊着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俚语:“山穷水富疑无路,我们要成为暴发户。” 二道河一行人离开后,霍允谦他们才下山。 这处金矿不能暴露。 许田芯认识十安,他们这种身份做这种打扮跑荒山上来,以那小丫头的古灵精怪,她不多猜就怪了。 而此时,霍允谦下山后,才看清路牌上那些字,那些路标。 看清后,他脑中忽然回响许甜心刚刚说的那句:“主打就是一个懂事。” 确实挺懂事儿。 只看交界处立的是最高最大的牌子,牌子上红底黑字,不是写,而是刻着:进入镇北大地。 接着往前走牌子上写着,五十里外,二道河村欢迎你。 村落的名字前面画着被准予招待的图标,互市食肆交税特制的图标。 再往前行,道路两旁错落有致的立着画或是字,每行驶一段距离就有一句: 二道河村,开拓三车道。 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 如需救助,分文不取。 二道河将为您保驾护航。 祝您在镇北大地,鹏程万里。 而在三十里处,二十里处,霍允谦没再看到这样醒目的大木牌。换啦。 勤俭持家,又主打一个精打细算。 由木牌子换成冰块。 一看就知,应是先堆成长方形的雪,往上浇水或是给烤了烤火又变成冰,提早还给身上插一根烧火棍,烧火棍画着红箭头指向二道河方向。 十里处,这回连十安和那几位近卫全看笑了。 因为雪人出现,雪人喊你来吃饭,带造型有手指引领,还将手指头红绿黄染了颜色。 也不知道是二道河哪位手艺人干的,不扎二十年小人,都整不出来这造型。雪人搭得也太丑了。 晚上出来要带符,反正看着不太像阳间的东西。 十安笑道:“商队能走丢就怪了,冻不死会吓死,好像雪鬼。回去没记住别的,二道河指定忘不了。” 当路过二道河村新铺子这里时,这处极为热闹。 此时已经完全黑天,挂着能有二十多个红灯笼。 在灯笼的映照下,霍允谦细看看心想:这里的大雪人,倒是挺漂亮。 而热闹是指这个村里好些孩子,竟然还没睡觉。 最大的能有三十多岁的汉子,最小的八九岁。 这些人正在路旁空旷处举着火把,轮番换上霍允谦看不清楚是什么材质做的板子,在滑雪。 难怪一路行来,路边积雪被堆成高一块地一块的坡度,这里也是,应该为滑雪方便。 霍允谦不用细听就知道那里面有许田芯,她换了一身橙色衣裙正在飞。 王玉生的女儿小丫,发现了霍允谦一行人。 小丫头裹得圆滚滚的跑来,看到那些马骡一点也不胆怯。她见到过好些好些战马,还有好些比面前这几人更厉害的将士们,田芯姐姐说过,有四百来个呢。 小丫脆生生问道:“贵人,住店不,不住买几个馍馍不?路上吃。” 然后没一会儿小丫的哭声就传出好远,许田芯正好教大家滑完双板跑过来,“怎么啦?” “刚才路过那伙人,那伙里有个人,哇,呜呜呜,他把你当雪人眼睛的冻梨抠走啦!” 许田芯赶紧看眼独眼雪人,胡萝卜鼻子红枣小嘴还有小帽围脖,肚脐眼一颗红心,急忙朝道边跑了跑。 但太黑了,只能看清确实过去一伙行人。 “谁啊,这么缺德!”孩子们都不舍得吃冻梨,许田芯无能地吼了一句。她讨厌没有边界感的人。 而霍允谦他们是跑出很远后,霍允谦才淡淡看眼十安。 十安:不会因为个冻梨被罚军棍吧。 他刚才没忍住,那个大雪人太好看。 霍允谦扭头看眼来时路。 二道河村,从交界处一直清雪到家门口。 而家门口到镇上这一段,一点儿也没管。 刘老柱:我管那面呢,我疯啦? 刘老柱挨冻一天,正滋溜喝口田芯孝顺的高度酒,心想:最好大雪给镇里的城楼门堵上,商队就会全住在二道河。没盼着那面雪再大些就不错了。 但 而且这条路,一直到交界处,都要由镇里衙役接手。 赵大山正在学许田芯的扫雪神器。 许田芯不知道的是,此时,将军府驻地也在用她的方式扫雪,只不过人家用的马,浩浩荡荡的马队一出,一会儿就扫完。 霍允谦回府上时,贾莱正在放擦脸油。 “那是什么?” “回将军,新到的面油,是属下那位小友……” “许甜心?” “啊?啊”,贾莱没想到将军还记得名字,赶紧介绍这面油有多好,他这老皮老脸用了。连吕岩那从不打扮的,今日议事身上竟然有桂香,应该是抹了小友送的头油。 就该这样嘛,又没打仗。他没有,没送他,要不然他也抹头油。 “放那吧。” 贾莱乐了,然后才汇报正事。 又两日后,许田芯和刘老柱打扮地和座山雕一样,爷俩正架着爬犁,穿梭在林海雪原间。 “是商队吗?” 远处来了一支长长的骡队, “是,你们是二道河村的吗?”那个能给他们保驾护航,有热乎饭的二道河。 “是,随我来!” 在离铺子这里还有些距离时,许田芯就吹起唢呐。 唢呐一出,附近的半大小子们,急忙以接力的形式滑雪回去送信:“贵客到!” 大美妞们,关于水滴钟的原理图,还有许田芯做的香皂是什么样子,起点评论区有帖子,找了点类似的图片,大家可以看看。 第191章 客官们里面走里面看 传话回来前,许老三和老四刚从西山镇买完瓷罐回来。 顺便还带回来两只大鹅,一筐鸡蛋。 “哪来的大鹅,没让你们买啊,前几日也刚收了鸡蛋,怎么又买。”许老太一边帮孙女炮制黄柏,一边问道。 “镇上吴铁匠给田芯的。 吴铁匠说,他万万没想到帮田芯打几个清雪的废铁,竟然让镇亭都派人跑到他那里去订货。 镇里一开口就要二十个,这把衙门给钱还挺痛快。 这不嘛,打他家门口过,可能是认出咱家车了。 他那老妻掐着鹅脖子,跨着鸡蛋筐,撵着我们朝车上硬塞,不要不要的,非让带回来。” 许老太听笑了:“吴铁匠家那几只鹅,没剩两只了吧?行,人情就是这样,越走动越厚实。放那吧,正好这次没囤鹅。田芯要是不吃,我就炖了卖,卖了钱再给她买别的吃就是了。” 许老三看到一炕的黄柏,刚到家,明明冻够呛却有点坐不住道:“我去迎迎商队来没来,顺便再扒回来一些黄柏攒着。” 听关叔说,一袋子就能值二两银钱,扒回家十袋子等于净挣二十多两,没啥事儿就去扒呗。 被许老太瞪了一眼,好像缺心眼。 药堂不准收来历不明的黄柏,官府防的就是不让随便扒。毕竟普通人扒再多不会入药也没啥大用,那还费事攒这东西作甚? 而会入药的郎中,用它又是有数的,那被人举报,发现了也抓。 说句不好听的,要是有人敢回收敢给钱,还能轮到老三?只关二秃就能把树皮扒得比他头发还秃,他早就发家致富了。 许老太将孙女特意给两位叔叔泡的药汤递过去道:“消停在家吧,没看我不敢乱走嘛,村里那一摊全扔下,不得不让你们奶奶看着。商队快来了,冻够呛赶紧喝口热汤是正经。” 许老三和老四一听让喝热汤就发憷。 自从许田芯宣布开始学医,他们家现在从老到少喝补药。 据说他们哥仨喝的是三黄汤,能从胃里一路消毒到小肠。 而且不止白日喝汤,夜里还要上药。 虽然好受一些,但是这也太那个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许老三真想建议侄女最好再学下算命。到时给他算算,看看值不值得这样。要是命挺硬的,别说费钱吃药了,他都上战场砍人头去。上回听那些将士们说,杀个小官就能得五十两,他杀百十来个给娘带回来。 许老四是一边拧眉喝汤药,一边语重心长和许老太道: “娘,有句话,我早就想说了,田芯要是非想学医,咱就等她忙个差不多的,不想再挣钱的,咱家到那时也有家底了,供得起。 然后给送府城或是去旁处寻个正经先生吧。 我不是在讲究我关叔,可你瞅瞅,咱家好好的姑娘,自从跟在关叔后面学,这些日天天在村里捡破烂。 关叔有名的,各种粪便、鸡屎,知了壳,灶灰、蜈蚣,生皮玉米须,连鸡蛋皮都当宝往家捡。 在他眼中,指甲盖和头发丝都是药。 我是真担心,咱家好好的姑娘跟他学几年后,满屋飞苍蝇。 而且咱家已经不是过去困难日子,何必呢。就是田芯至此一文不挣,稍稍少点,咱也养得起。 您猜,那天我听到关叔和咱家田芯说啥啦?” “说什么啦?” “关叔还沾沾自喜呢,说他三十多岁才开始捡破烂,田芯十三就开始,比他少走二十年弯路。” 关键侄女应了,笑眯眯说,爷爷,那我确实比你起步高。 说起侄女,“田芯呢,在家里熬痔疮膏?”唉,许有银是多么地希望侄女只摆弄草草就好。 而许有银之所以问侄女是不是在村里,那是因为现在不敢再占用新铺子房间,怕商队随时到。之前占用王玉生家急忙做完香胰子就给空出来,王玉生家炕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晾干。 侄女就将二十位制皂角的姑娘,还有二十位老爷子手下,安排到村里孤寡老头家里干活,给交租银。在那里,一伙人熬槐实,一伙人熬擦脸油的底料。 不过,话说,田芯一改常态好像不忙了,最近总往外跑。 像是之前扫雪,明明不需要侄女遭罪去交界偷树皮的,他们偷就行。侄女还有空教大伙滑雪。 许老太没把小儿子告状的话当回事。 孙女和她打过招呼,说奶奶,我要跟着关爷爷去村里捡垃圾,您别嫌弃磕碜,学中医就是这样,这是在做学问。 因为学医一回,不能只给富人治病为挣钱,那样何不如做点别的。所以想治疗更多的普通人,必须要掌握很多土方子。毕竟对于大多数的百姓来讲,宁可钱少,土方子疗效慢,也比直接开贵药、给开刀性价比高。 孙女说出这样的话,许老太咋还能嫌弃捡破烂磕碜? 捡吧,好在她孙女会挣钱,家里现在条件也行,备不住去别人家抠粪便,别人也会觉得田芯这是有了新的挣钱样,而不会背后讲究其他。 至于听到老四疑惑田芯为啥最近总往外跑时,许老太瞪了一眼老四。 许老四一脸莫名其妙,他说啥了?就招娘烦啦。 许老太心想:确实招人烦,心那么细作甚。 能是为啥?为直播。 那不能一天就重复直播做痔疮膏和面霜,是她建议孙女出去跑一跑滑滑雪,直播直播交界处再偷偷东西刺激。 是,现在直播挣的那几两银钱,已经不太那么至关重要。 可甭管到啥时候,直播间家人们都有特殊的地位,永远值得她们祖孙俩,放下挣钱的营生去播新鲜的场景。 在许老太看来,没有家人们,哪有今天。 不过,此时,许老太还真不清楚孙女又跑哪去啦,她刚要回答说,应是回村里了吧,外面就传来贵客到。 得,许老太立马明白孙女去哪了。 那指定是听到直播间背景音乐变了,什么远方的客人请你留下来。小伙立正姑娘美,歪瑞卡母吐东北之类的,完了就套爬犁跑了呗。 而为啥不是让别人去迎客人呢,目前那些狗子们只认她孙女。 平日里,刘老柱倒是能喂喂食,但刘老柱有时也控制不住往哪跑,经常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去哪不知道,看狗狗们心情。 刘老柱每次赶狗爬犁出去前,身上都要提前带两个大饼子。 扯远了。 许老太急忙将黄柏收拾好站起身,让老三快些背走。 来啦来啦,他们真的来啦。 “来了多少人?” 谁也没想到,才八岁的布袋,竟然是村里最快学会滑雪的娃。 布袋想想田芯姐姐用唢呐传回的暗号,告诉大伙道:“大致三百人左右。” 一炷香过后: “欢迎光临,客官们里面请!”搓澡组的,烧火组的,做饭组的,接应牲口组的,卸货组的,从老到少站成两条大长排在迎接客人,一直排在了大道上做着请进的手势。 二道河村,独眼大雪人旁。 说实在的,客官们从见到许田芯赶着十条大狗的爬犁车,又站在爬犁车上向远方吹起唢呐,他们初开始就有点吓着。 好像在给谁提前传消息似的,总感觉下一步要劫他们货物。 但依然还是坚定地跟着来了。 因为哪里的路牌都没有这里写的最清楚,基本上每行十里就会告诉还剩下多远,你就能到了。 太冷了,全靠着还剩下多少里路在坚持着。 所以他们觉得要是假的,还标注那么详细,镇北将军府不能准许。 另外,从过了山海关就开始下雪,他们也没见过把路清雪清得这般干净的,看标注牌,如果没理解错是二道河清的,在为他们保驾护航,还祝他们鹏程万里。 那必须得来,甭管好坏,起码要住一宿,先暖和暖和再说。 现在,终于到了,茶商们又被如此热情搞得有些意外。 一路行来,别说没见过这样的村落大车店,连各大城池的客栈也没有这般好客。 这支茶商队伍,车队是二百辆骡车,押车和跟车的人加在一起总共三百人。 许老太没有先说什么客套话,在刘老柱的介绍下,认识完这支商队的最大领头姓章,她就做出请的手势。一边示意快随她进屋暖和暖和,一边连忙问道,骡子的嚼用,是你们自己喂,并吃你们自己的食料,还是用我们的。 其实许老太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商队冻够呛遭这么大罪,玩来啦?有多装几车草料的地方,不如多装几车茶叶,这么大的买卖,当然是买了。 果然,这里和现代不同,永远要先安排牲口吃饭休息,章领队一看就轻车熟路,问你们草料怎么卖的? “一天一头骡子的嚼用是二百文钱,每头骡子每日会喂四十五斤的草料,粗饲料,谷草、玉米杆,小麦秆。五斤精料。精料里有玉米高粱大豆黑豆。喂水啊,简单擦洗啊,看管,这些也都由我们来。” 算算成本吧,都不是傻子。成本支出就要一百六十五文。从各村老乡们那里收草料钱,几十斤下来要不要几十文?老乡们给送货到家。还有五斤精料钱,再雇人给喂的工钱。 而这支商队有二百头骡子,要用许多人干活,忙一天下来挣五两。五两银钱还是刘老柱、许家、美壮、王家等等,让这些出资出地盖牲口棚子的各家一起分这五两银钱。 像许家盖那么长一溜的牲口棚子,只能分到一两半。 所以也难怪章领队稍稍露出点意外的表情。虽然一闪而逝不想让人看出来,但是大家心里都明白,没想到二道河真不黑。 知道他们在府城喂牲口只一天就要多少银两吗?正好翻一倍。 即使店面比这里值钱很多,也不能翻一倍吧,太黑。 而且一路下来,最便宜的也是路旁村里人干的买卖,也比这里要价贵二两。 章领队:不愧是从进入镇北大地,就处处显得很周到的 觉得没有因为看出他们疲惫,不想再赶路而坐地起价,想必这些人也能喂得实在。 “麻烦店家了,由你们喂。” 刘老柱立马张罗着牵骡组,快,帮忙卸车卸货,让骡子进棚。 作为一名总领头,章领队已经很疲惫,他其他的事情都可以交给手下决定,唯独货物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这面卸车,章领队就主动询问有没有存货库房,要能装下他这六万多斤的茶叶,又要多少银钱包下存货屋子,他要掌管钥匙,库房最好还能安排五人住下看货。 许老太明白,立马领人去了她家空屋子。这间空屋啥买卖也没干,愣是盖了老大一间闲置,还给搭炕打那么多木架隔断,都要累死她二儿子,该回回本了: “这间屋子放下货应是不成问题。 这些锁头全是新的,你选一把,还有窗户也是能反插的。 这间屋子一天是三两银钱,说实在的,收的就是一个雇人给烧屋子的钱和柴火钱。 要不然我能租出去,这不是互市了嘛,别看我们这里是村落,一年租出去也有不少银钱。 另外,我看你带来的货物是茶叶,我会让帮工的小子再端进来几盆水放置各个角落,尽量让这间屋子湿乎一些,我们北地干燥,要是炕和火墙热起来,更干燥。” “没想到店家,懂存储茶叶?” 许老太摆手谦虚道:“你们没来前就四处打听,再让孩子给翻翻书,多少要了解一些的。怕把你们这些远方贵客的货物给糟践了。听闻太干的茶,那是不行的,喝起来没味儿。” 许老太又看着章领队笑道:“要不说呢,真是贵客到,孩子们没喊错。茶商自古以来互市就最为重要。听闻境外宁可三日无食,不可一日无茶,他们那面吃肉食,腻歪啊。更何况俗话说,万丈红尘三杯酒,千秋大业一壶茶嘛。连我这小老太太都知道,谈大事离不开茶。” “您谬赞,比起后面的,粮商、盐商还有丝绸珠宝,我这不当什么。后面啊,太多的商队了,我估么都会在这里落脚。” 许老太笑开,太多好哇,快都来。 许老太不知道的是,她刚刚与人唠嗑说的那番话给刘老柱他们都听傻了,这是背着他们补习过什么吧? 而这面章领队一边选完钥匙,正在示意手下们搬货。 一边特意去了外面眯眼看看牌匾,“就是婶子您姓许吧,这几间铺子都是您的?” 他想结交,因为墙外烀那般多马粪。 马是军用和官用,再加上许老太的谈吐,说没背景谁信。他又是外地来的商队,以后或许还不止来这一次。 他也早就看出来,在这里,面前这位婶子说得算。那位里正,靠边。 “对,夫姓许,这几间是我家的铺子。” “我从进来就注意到这两个牌匾,西鱼许,以身相许,有什么涵义吗?” 许老太:涵义就是你没学过拼音,西鱼嘛,许。江又正好在村里的西面,家里主要卖鱼吃。饭铺子就起了这名。 很随便的。 至于以身相许,那是澡堂子。你不把身子许给我们,怎么洗澡。 顺势,许老太就领着章领队逛上大澡堂子。 刘老柱再次佩服许老太平日里的大手大脚。 最近几日,商队明明没来,许老太却依旧让大家烧锅炉。要求澡堂子必须一进屋就热气扑鼻,还让几个大池子都要蓄上咕嘟冒泡的热水,让人一瞅就暖和。 刘老柱劝过,说咱们堂子太大了,烧起来又费水又费柴,而且雇人烧火有二十来个半大小子,从房子旁边进去到地底下烧,一天下来工钱不少。 等商队来了,再现烧吧,半个多时辰就能暖和起来的事。过日子算计不到会受穷。 田芯奶拿他说话当放屁,没听他的,你看看,没听他的就对了。 让人看见屋里冷飕飕,还不如去热炕上等着饭好,那还能洗澡吗? 许老太正在介绍说:“这里是存衣裳的柜子,几个池子加一起一次能洗七十多个人,每人一把钥匙,打不开别人的柜,我们也没有备用钥匙,所以千万别弄丢。小柜里可以存储你们的换洗衣裳。” 许老二:知道他为什么好几日没露过面吗?这木工活根本干不完,又给娘打工。 虽然这些柜子不是他打的,他那时在给侄女打工。 但是那些柜门木锁和木头钥匙全是他做的。他还被迫自学成才,经过侄女提醒,将锁芯设置不同卡扣,要不然一把钥匙能打开所有门,怕贵客不敢放心存东西。 在许老太和章领队说话时,搓澡组成员们也在后面,游说着商队跟过来看热闹的其他人。 理由非常充分。看看,那都冒热气,瞧瞧你们那渴望的小眼神,饭还要等会儿才好。 “数九寒天,冻手冻脚,干点啥好,不如洗澡,先冲再泡,有说有笑。来来来,客官们,里面请嘞!” 章领队和几位领头的笑了笑,洗,脚都冻得刺挠,明天还要交接货物,是要好好洗洗。 许老太赶紧趁此去忙了,这里搓澡的都经过培训,会回话,给老二叫来和四伯一起支应着收钱就行。 “多少文一位?” 里面传出刘老柱声音,回答道: “我们有套票,分几种。 大套票一百五十文一位,里面包含门票、搓澡,香汤。 这个香汤单介绍一下,囊括那大池子泡着舒筋活血的药包,还有牙刷牙膏。牙膏里都有细盐,谁用谁知道,特别好。 然后你洗发的,沐浴身上的,洗完还给你脸上抹面油,身上脚上也抹油。是极,里面也包括拔罐、刮痧、按摩,茶点。 小套票是连洗带搓,七十文一位,那池子里有药包,剩下别的都没有。 还有舒适单人四十五文就泡泡。” 刘老柱面带微笑,胳膊挂条布帕子道:“最后还有个超级富贵套,一人一百七,从里到外还给你洗衣。” 第192章 激情燃烧的岁月 给洗衣才多出二十文钱,这么一听还真是良心价。 赶路走了小俩月,身上的里衣换过也馊了,更不用说队伍里,有些人压根儿没换过。 发话的依旧是章领队。 章领队是谁啊? 别看他被冻得鼻青脸肿,一路急行下来,什么厚穿什么,外表看起来也没有那般显贵,说话很是和气。 但他是徽州茶业驻京城总号的大掌柜。 章掌柜笑了下:“听劝总没错,那就都富贵套吧。麻烦老乡给我那些手下上些热水。一路很是辛苦,让他们先暖和暖和,换换衣服。” 都? 刘老柱心里激动,三百人都要超级富贵套的话,这就是五十一两银钱进账。 一天,只洗澡,五十一两,他好像听到银子哗啦啦装进兜里的声音。 也先别管成本和工钱,啥成本和工钱都没给外人,全是村里人在挣这份钱,好极好极。 可刘老柱脸上表情却控制着激动,没怎么外露。 先回答说,您外面那些手下,早就被人引领着去了各家,您放心,备不住已经坐在炕头磕上瓜子喝上热茶啦。 是的,我们是有热茶的。 比不起面前这位大茶商带来的好茶,备不住这些人身上也带着自己喝的好茶呢。 我们只有老百姓采的蒲公英和刺五加茶,可我们是免费提供。 这不嘛,刘老柱正被另外的几位管事夸,他摆摆手不当回事道: “能落脚到我们村就是缘分。 我们这里很冷酷,但民风淳朴热心肠,靠得就是将心比心的热心肠活着呐。 我们也出过远门,尝过远行的滋味,遇到好人,那真会心暖和得咋冷咱也不打怵。 这回轮到我们自己做生意,那必须对贵客们有个积极乐观的态度。没有好茶,还能没有各家积攒采摘的吗? 你们也尝尝,不一样的茶味儿,去火。” 刘老柱冲外面喊道:“老二啊,三百位超级富贵套,让洗衣的搓澡的做准备。也告诉下面的小子们,给堂子加把劲再烧热乎点儿。” 许老二:“……”三百位都要超级?真有钱呐,难怪以前娘总说他没见识。 这面,刘老柱又一边和四伯一起拿过好些竹篓,竹篓都是带着贴牌号的,和存衣柜子对应,别回头给洗完晾干,分衣裳再给分茬喽。 刘老柱一边示意 有客人出去取换洗衣裳时,看到一排排小孩子,正在等待接过装有脏衣裳的竹篓。 他特意挑了一位年纪稍小的问道,这是要拿到哪里? 被问话的是王玉生的女儿小丫:“这里没处晾晒,要拿回家给娘浆洗。您放心,贵客,会用皂角给您洗得干干净净,还会铺在热炕席上,一宿就能给晾干。明早我们再给送回来,绝对不耽误贵人们离开办正事。” 没一会儿,一帮十岁以下的小孩子们就呼啸着,每人背着挎着两个装满脏衣裳的篓子离开。 岁数大的娃子还会惦记岁数小的,口中喊着:“能背得动不?背不动给哥。” 而此时的澡堂里, 七十位一拨,一共要分四拨才能洗完。 别说,泡进来真挺舒服,好些人靠在池子石壁上,情不自禁舒爽一叹。 客人们心想: 今日,他们终于洗上澡了,想起一路走下来,脏得真有点要受不了。 两个多月没搓澡,搓下泥后,备不住分量差不少。 所以他们冲完就泡,听闻每个池子里药包不一样,还打算等会儿换池子再泡,必须泡个全套。 再手牌一给,挥手叫壶茶水,等会再搓搓后背,按按小腿,那得多美。 客人们本以为这就不错了,一百七十文一人得也算值了。毕竟一路下来,冤枉钱得还少吗?想买一根热乎乎的玉米都涨到二十文。即使能感觉出这帮老乡挺实在的,也并没有人把那句所谓的超级富贵套当回事。 但是没一会儿,五位十二三岁的小孩子进来了。 他们端着茶点,每个泡澡池子旁放置一个大茶壶,一人一个杯子给倒好水。 非常惹人注意的是,客人们陆续分得一个小碟子。 小碟子里面装有三种糕点,最多的是地瓜干有四块,然后是许老太做的炉果,吃起来香酥脆甜有两块, 小子们告诉道:“许奶奶说,客人们赶路很是辛苦,脾胃虚弱,先吃块茯苓糕,再用炉果和地瓜干垫垫肚,泡澡不迷糊。” 小子们离开后,坐在章掌柜身边的副手,惊讶地冲章掌柜挑挑眉,意思是,小小的村落,能安排成这样,真是没想到啊。 又赶紧吃一口,连地瓜干都软糯甜,更不用说茯苓糕了,他是不是应该给家中小儿买点儿带回去? 可这才哪到哪,说是超级,又收了超级钱就绝对不弄虚作假。 刘老柱带着三十位搓澡工进来了。 别看这些搓澡工们年纪大,平均年纪要五十岁上下。 这里面还有四位村里的五保户呢,村里会给保吃,保穿,保医,保住,保葬。 可搓澡工们的精神头极好。 算算,是不是一人能分到十位搓澡按摩刮痧拔罐? 这一个傍晚加前半夜得挣多少?一把年纪坐在家里就挣钱,过去从没敢想会有这么好的日子。 而且,他们还有工装。 每人发了一条绿色的大裤衩子。 说实在的,活大半辈子了,也没舍得给里面穿过这么好面料的大裤衩,摸起来稀软不掉色,没有一个窟窿眼,一点儿不漏腚。 至于为啥是绿色,要想生活过得去,身上就得带点儿绿嘛。 泡在池子里的客人们,望着呼啦一下进来好几十位老头,然后上面光着膀子,下面穿着绿色裤衩子,手上拎着小板凳,头发还齐齐盘在脑瓜顶,梳着一个小圆揪揪,像顶了一个圆滚滚的小馒头,给他们整一愣。 只看,刘老柱一挥手:“来,给贵客们洗头。” 哎呀,超级套果然富贵,还能给帮忙洗头发? 那必须给洗头发,要不然你们自个洗太费水,更怕你们浪费洗发护发水。要是用好了,顺便也能往外推销推销洗护产品,人家田芯丫头说了,卖出去会给我们提成,我们二道河人聪慧着呐。 “来,贵客,俺们给你们洗,能洗得彻底,还能按按头皮。” 都没给推拒的机会,搓澡工们就赶紧一人一个,分派得明白的。 “您闻闻,这洗膏香不香,外面绝对没有……” 刘老柱拍了拍坐下就要开始推销的汉子,啧,回头背后要提醒一下搓澡的,当看到客人在泡澡闭眼时,别坐在那里嘚嘚个没完,烦不烦。 好东西,咱不怕卖,用好了,客人自己会问。 再说了,他还没有推销完呢,要让他先烦人。 刘老柱看向章掌柜他们说:我们的人,刚刚在给你们鞋烤干时,看到你们脱下的鞋有些薄,要不要趁着泡澡的功夫,让妇人们给鞋里加上一层靰鞡草。 有客人问:“给我们烤鞋了?乌拉草又是什么?” “给帮忙烤烤鞋那不是正常的嘛,顺手帮忙的事。 至于乌拉草,是我们这里的特色草,别的地方不生长。 如果你听过我们这里有三宝,那就是人参、鹿茸、乌拉草。 大白山,黑土地,乌拉草,好处齐。 能祛湿,能保暖,能驱虫,养肤容。 这里又是北地的东面,刮着西北的风,大雪壳子三尺冰,大鞋裤它不扛风,脚底上寒冷指定会被冻得鼻涕止不住,走哪要用袄袖擦鼻涕,到时候袖口整梆硬。 要带上乌拉草才最挡风,你就不会被冻成这样。 明白没?” 明白了。 “多少钱?”商队押镖的领头散着头发,先于别人追问道。 他倒是听说过三宝乌拉草。 他们这一趟,好些手下脚冻了,已经做好准备穿厚些免得冷,却没想到会这么冷。 如若价钱合理,要是乌拉草也真的顶用,还可以为将来走镖多买些,免得回去没处买。 刘老柱没等回答,正给洗头发的搓澡大爷就告诉了,只做鞋的话,一双三十文,不仅给鞋垫鞋里面缝上乌拉草,鞋帮上面到小腿的地方也会裹上。而且不要怕里面塞了不少草,鞋会变小,村里老人们都是老手艺,会用鞋撑子给撑一撑,保证给做的合脚。 “那来吧。” “每人?” “对。”正好今日穿的都是赶路的鞋,回去也要穿。 像是明日去见官员,章掌柜指定是要换身衣裳穿其他鞋的。 刘老柱赶紧传话外面,先可着正洗澡的人做鞋。这面洗完,那面就缝好。 其实刘老柱还能继续推销乌拉草的外披和裤子,他们这里也有提前做好的各种鞋码的新鞋,可他没空说那些了。 他一边记着,一人又加三十文做鞋钱,一边道: “等会儿你们自己出去看,有柜台卖,雪不落在乌拉草的外披上,还防风又保暖。 不买也没事儿,正好今晚可以先感受感受,因为今晚诸位盖的被子,被芯里面除了就是乌拉草砸成絮做的,到时看暖不暖和就完了,多说不宜。 你看我们村里人,大冬天飘雪,拿铁锹跨个筐,扛着锄头去刨荒,就是披着乌拉草嗖嗖走,小孩子们出去玩出溜滑一大帮。” 刘老柱谨记许老太的话,好东西不怕卖。 刘老柱着急和客人们谈的是另一件事,那面在等着炖菜呢。 不过,他在推销前,特意让许老二先进来一趟,再假装在他耳边嘀咕一句。 许老二人是进来了,可他不知道该说啥,只能凑到里正叔耳边小小声说:“叔,您擦擦嘴角边的白沫子。” 说得嘴角都泛沫子了。 刘老柱一抹嘴,又急忙神秘兮兮地凑到章掌柜身边,还让搓澡工站一边先等一会儿,他有私密话要和大掌柜单谈。 一池子男人都在看着这一幕。 然后他们就看到章掌柜比之前更是和煦道:“太感谢店家了。” 章掌柜心想:这就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要结交坐地户的好处。 又如唠家常道:“我刚到时还真纳闷过,旁处歇脚店铺有衙役常驻,从我们入住就会出现查文书,有的是两位,有的是四位,您这里怎么没有。” 刘老柱笑道: “不瞒大掌柜,咱们这里哪是衙役啊,别忘了到了我们村,可就是正儿八经的进入镇北大地。 咱们村要是驻扎,也是会派来兵将。 只不过你们应是没注意到,再往前走,道口边上正建一处亮堂堂的青砖房,不像我们这里破房子。 又因盖得太晚,那时地基都要挖不动啦,这就被耽误。屋里炕没搭完,上面还没派来人呢,快啦,也就这两天。” 所以,刘老柱刚刚告诉章掌柜的是明早几时去镇上正合适,再找镇北军里的谁,来出具文书和商队印章,货物停在治所哪个库房,又到哪处等待接见。 这些事,许老太早就让来回进货的许老三和许老四打听明白的了。 老四今日回来还说,昨日镇上不知到了什么重要人物,城门已经换下了衙役,有好些兵将在把手,还有许多穿戴盔甲的兵将在巡防。 其中,没收上任镇亭几处私宅的那条街道,正在戒严,听说连附近几家宅子也被征用。 但刘老柱非要整一出特意派人出去给打听的样子,急客人所急。 也是在这时,一个带小木轮的黑板被推了进来。 黑板上面写着各种菜单。 客人们先泡着,那面菜要提前炖上,这面洗完,正好出来就吃饭。 客官们,饭菜分两种,一种是点小灶,另一波人可以去吃快餐。 小灶就是许家铁锅炖。 刘老柱说: “你们洗着,我介绍我的。 许家做的鱼油汪汪,对,就是那间西鱼许,每回做鱼,小孩子们都锅台转圈围一帮,不大一会儿就吃光。 这里的鱼嘎嘎香,不骑牛,不骑驴,我们这里就出鱼。 当地出名四大香,那就是:我们这里的鱼,下蛋的鸡,回笼觉,二房妻,属鱼最牛逼。 男的吃完无往不利,女的吃完能娇滴滴。男女一起吃完,都能书写传奇。 哈哈哈,这位老兄你别不信,是真的,你不吃一回白路过大松江。” 刘老柱一脸骄傲: “我还敢说,你错过我们这里,再吃不到如此地道的,府城最贵的酒楼也没有。 只能说他们摆盘比我们精致,屋子比我们阔气,味道我就敢发誓,就是没有我们好。不是没去过,嗯那,我们常出门,有见识。 因为许家的鱼,本身远了发往府城,近处发往周边六镇。你说你们赶上了她家有货,是不是得吃一回? 你别等走了开始后悔,当时吃一回好了,隔着上千里地,上哪吃去? 她家那鱼还能送礼能上席,鲤鱼头鲶鱼尾,我保证你们吃完不后悔。 等你们回去,甚至都可以带一些冻鱼,不要怕做不出那味,会给你带正好的调料。 你送给未来老丈人能入选;你送给上面人被重用有发展;你再多带一些送给亲朋好友,就像池子里,我看有好些面嫩没成家的,大娘婶子高兴吃完,都能帮你张罗媳妇,到时你就可以随便选。” 客人们来了兴趣:“都有什么鱼,店家能否说说看。” 那有啥不能的? “鳌鱼,草根,大白,大马哈,兔子鱼,鳡鱼,黑鱼,狗鱼,红尾巴牛尾巴,胖头,鲢,法罗,嘎牙子,大鲫鱼,铜锣鱼,江鳕,三五罗十八子,七十二杂……” 艾玛,这给刘老柱累的,一气到底也没说完,为什么许老太不能进澡堂子,还要让他背下这些词。 又热又累又渴,不能给细介绍了: “总之,吃江鱼,找二道河,松乌两江,许家种类最多。” 吃不吃啊?祖宗们。 吃。 怎么卖的? 分鱼种类。 也要看,活蹦乱跳是一个价,栽栽愣愣肚皮朝上的是一个价,已经死了没气的又是一个价。 “栽栽愣愣是什么意思?” 刘老柱心想,回头要让搓澡工们普及一下东北话,等商队们学会回到各地,咱也算是桃李满天下。 “就是吊着口气,还没死在扑腾挣扎呢。” 章掌柜打算出来搓澡了,这会儿功夫给他泡冒汗:“这样,店家,一桌能坐下多少人,你就给看着安排吧。” “那也要先说好,一桌十二人,超级豪华桌,用最贵的鱼炖。寒风吹,雪飞,大锅里面炖一堆,绝对实在。大米饭随便吃,连酒也随便喝。只吃炒干豆腐就能喝二两,还有大拉皮,鱼冻啊生米。好久都没吃过新鲜的芹菜吧?新鲜的!还有小黄瓜。再给你们配个烩血肠,溜肉段,锅贴饼子酸菜团。地三鲜,锅包肉,拔丝地瓜吃不够,一桌十一两六。” “鱼是多少斤的?” 刘老柱一听有戏,他之前介绍心里没底,心想许老太太敢要价,一桌挣个一二两银钱就得了呗,挣太多能行吗? 没想到是自己见识不够…… 刘老柱一脸高兴道: “你们要是还不饿能等,那就等你们洗完澡自己出去挑,相中哪条拿哪条。 你们要是信得着我,别的不敢说,我指定挑那种鱼肚里油比我都肥的。 还有,各位贵客都是走过南闯过北,都知晓鱼新不新鲜, 眼睛带一层膜的,也不行。 我指定给你们挑那种得像我这双眼睛,晶莹剔透的,冒亮冒亮的,甚至往外冒火星子的,那才说明鱼好,它急眼了,你给我钓上来干啥,对不对? 你看兄弟们又听笑了,处久你们就知道,我说话一向是发自肺腑的。” 章掌柜趴在搓澡床上。 他的副手笑着摆手道:“店家,我们也不懂,你就按照现在屋里洗澡的人安排桌,暂定六桌炖上吧,出去就吃。剩下的不是还有别的饭吗?也在做吧?” “有,炒菜膀子都要抡飞了。像是热汤面条,炖茄子酱和炒豆角丝盖饭,砂锅配油饼,饺子,应有尽有。一盘子饺子一个醋碟,蒜沫辣椒油酱油,有实力的再搭配一碗酒。我们还有腊八蒜,大碴粥。” 第193章 服务至上 刘老柱的老爹在澡堂门口搓着两手来回走。 儿子前脚推开热气腾腾的木门出来,后脚刘老爹就急忙转身迎上前,眼巴巴带着期盼地问道:“有几位要做鞋?” “几位?”刘老柱耳朵别着炭笔,手上举着一个记满乱七八糟小字的本子,一摆手笑出声道:“全做!” 刘老爹两手一拍腿:“得咧!” 随后,老爷子就将装满鞋的筐,一筐筐挑到刘老柱弟弟卖骡子牛的屋里。 此时,屋里已经聚齐几十位妇人,她们自带针线和缝鞋的锥子,也自带已经砸成如絮状的靰鞡草,正在等着分鞋。 鞋一到,刘老柱的老娘就开始分发。 你三双,她两双,手上忙碌,老太太嘴上还不忘叮嘱道: “我们一定要给人家的鞋做得舒泛。 这是走远路的鞋,稍稍不舒适就会走出血泡,将心比心,不能挣昧良心的钱。 也是为下一回客人来,还会再信着咱们,买咱们的靰鞡草,甚至价格公道也很容易直接买现成鞋。 所以千万别想着快些领活多挣两个就糊弄,听见没有?” 村里的老妇们一边头不抬地缝鞋,一边笑着回答: “听见了。其实老太太,您没回村时,总做主就和俺们大伙反复强调过,要可持续发展嘛。” 另一位妇人接过话,继续笑着告诉道: “对,总做主还和我们掰开揉碎讲过道理,说互市不会一年就结束。 这是朝廷决定的大事,又不是闹着玩。 许多有钱的大商人,将会齐聚在咱们这里,那些商人之间也会有联系。 咱们做人做事实得惠的,一个传一个,这回没来咱们这里住的,备不住下回也会来住。” 妇人们怎会不高兴,到时不止挣做鞋钱,连家里男人们孩子们也会有活干。一家子一起挣钱,几次下来就能挣出以前不敢想的家底。 所以为让更多的客人们来二道河村,别说会用心给做鞋了,就是让他们为客人们干什么都行。只要都来,下回也来,客流不断,村里人进钱才会不停。 “对,对,就是这个理儿。”刘老柱的老娘笑呵呵拿过 检查厚度,摸摸针脚是不是密实,再给看看,哪里还能添点靰鞡草让鞋更暖和些。 而给人补鞋,一双三十文,在商人们眼中就是路上买两穗煮玉米的钱,在二道河村却是大钱,还要将利润分为三份。 一双鞋的利润里要提出五文钱给刘老柱家。 因为是刘家提供给妇人们缝鞋的地方。刘老太太也要负责操心检查。哪双不合格直接找刘老太问责,刘老爷子负责运鞋。 另外,一双鞋里还要再提出五文钱给村委会。 这是村民们共同举手决定的。 因为总做主许老太在开大会时对大家说: 村委会要有钱买得起红灯笼挂满铺子前这条路,还要有钱做大旗。 做那种,每招待过一支商队,我们村就要竖起一个高高旗帜的大旗。 比方说来的是鲁商,我们就在旗帜上绣写几月曾招待过鲁商,鲁商是做什么的,又曾招待过多少位客人。 到时,半年,一年下来,看看我们的铺子前面,能不能迎风飘扬出五颜六色的旗帜。 鲁商,徽商,晋商,闽商……我们村要争取都接待过。 这样的旗帜不止会成为活广告。 五颜六色的旗帜,更是等于在飘扬我们努力奋斗过的岁月,飘扬我们曾挣过的银钱。 大家当时听的太激动了,纷纷举手一致通过给村委会提成。 买,必须要置办红灯笼和布匹,还要挑不掉色的好布买。他们想一年后回首看看,兜里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包括洗衣服也会给村委会五文钱。 还有给客官们做的回程路上吃的光饼和烤馕,都要给村委会提成。 在妇人们闷头做鞋缝靰鞡时,后灶各屋里更是忙得热火朝天。 满桌子在压饸烙面条,卤子已经做好。 满桌子的儿媳妇小云是在调制一碟碟蘸速冻饺子的料汁,调制馄饨汤,待会儿上客就直接煮饺子下馄饨。 旁边的屉上还蒸着粘豆包冒着热气。 许老太是在能炒菜的灶房里,头上裹着一块蓝色的布,忙得一头一脸的汗。 无论是溜肉段还是锅包肉,都需要两次下锅油炸。 于芹娘能切菜也能将肉炸得酥脆,但是像醋锅包肉,她目前味道和火候掌握的还不够好。 她就只好给婆婆打下手,洗菜切菜煮饭,再就是做芹菜生米和做凉菜,切鱼冻。 许老四是小灶的大屋子里做鱼炖菜。 许有银可真是她娘的好老儿,天生的厨子心又细,只要他娘将每锅炖鱼要放的酱料一碗碗单独准备出来,他就能完全继承许老太做鱼的好手艺。 外面,满桌子的小儿子虎子在杀鱼,拾掇鱼鳞。 后院,于芹娘的娘家弟弟大力是带着满桌子的傻大儿,在给客人们喂骡子。 而许老三是在外面的露天大锅前,挥舞有力的胳膊正在翻炒炒栗子。 要说还是许田芯享福。 她闻不到太多油烟味。 要么给盘腿坐在热炕上的客人们添热水,要么就是在柜台前当扒蒜小妹,直播直播客人们的模样聊的话题。 当然了,时而也要卖卖三叔炒制的炒栗子。 天底下没有不漏风的墙,这是谁家炒的栗子那么香。 “多少钱一份?” 柜台上摆放着一个个油纸包,里面的炒栗子还热乎乎的,在散发香甜气味。 “三十文一份。” “给我来两份。” “好,收您六十文,用给您装盘吗?” “不用,甭费事。” 客人们都认识许田芯,自是和她说话最亲切。 毕竟就是这位姑娘,在他们冻得有些受不住时,忽然赶着十条大狗从远方呼啸着出现,又吹唢呐通知村里人迎接。 随后到了这里,也是许田芯 他们要是问个什么事或是去茅房,当找不明白该问谁时,就在一片穿着灰淘淘的身影里,寻找身上穿一套橙色衣裙,马甲是野猪皮的,还外披靰鞡草,头上戴着白色兔毛帽子的许田芯。 没办法,属她鲜艳显眼,数数浑身上下多少个颜色啦? 客人们从穿着能看出来,这位姑娘的家境想必在村里是拔尖的。 说起上茅房,期间还出现个小插曲。 客人们上完出来后,茅房外面不远处搭有一间小草棚子,棚里站着一位哆嗦烂颤的老头,在烧着灶上热水等着他们。 要只是热水洗洗手也就算了,墙上还挂着一块用丝瓜瓤包裹的香胰子,揉揉丝瓜瓤就会出泡沫,然后再让用热水洗手。 单独配个人,又给配香胰子,有好些客人就误会了:“不会是上茅房要钱的吧?” 老翟头微笑服务:“不不不,不要钱。”随便拉。 “不要钱还给单独配个人,又给这么香的澡豆用。大爷,你们村真的挺有意思,太少见了。明明是村庄,有些时候又觉得根本不像个小村子,更像城里人的做派。 各屋地炕铺着那么干净的炕席,搞得我们不好意思脱鞋,就连茅房也收拾得规整。能否问问,给您发多少工钱吗?” “没有。” 是的,没有工钱。 只有老翟头的儿子儿媳们在这里干活有钱拿。 可即使老翟头一文不赚,他也将自己捂得厚厚的,用靰鞡草将自己包成稻草人般取暖,看到哪里缺人干活就去哪里。 像守着茅房门口就是。 老翟头是自个跑来的,他小心眼犯了,怕谁偷走香胰子,或是怕谁使劲祸害灶上的热水。 每一块皂角,每一个灶上烧水的柴,在老翟头眼中,甚至连擦屁股的苞米叶子,那都是村里人舍不得多用的心血。 田芯一块块做皂,哪块皂没有成本。 村里人从山上一捆捆往下背柴,哪捆柴没有汗水,连各家凑齐苞米叶子都是叠得整整齐齐装进篓里,不可以使劲浪费。 所以老翟头认为自己作为村里的边角料,就该干这些。 客人们前脚上完茅厕,他就要进去检查一遍。他怕谁尿到外面会冻成冰,脚底打滑万一再掉进厕所里,咱帮忙打捞不要紧。村里人一起挣点钱不容易,别再给谁摔坏吃了官司。他正在火把的照射下,清理着厕所。 与此同时,和老翟头差不多年纪的搓澡大爷们,除了种地也在再就业的岗位上,发挥着他们的赤诚和余热。 天苍苍野茫茫,搓澡这行还挺忙,先搓前再搓后,一块帕子就足够。 有客人喊着:“fai fai fai……” “是得翻个身,先躺后趴,越搓越发。咱家搓澡搓的也不是两面,搓的那是方方面面。来,趴过去吧。” 搓澡大爷们谨记培训的话术。 还有几句叫做,洗掉的不是泥,是污秽,是在咱家洗完后,人生就会一片坦途。 是搓搓背你打个盐,今年干啥都挣钱。搓搓背你抹个奶,人生注定很精彩。是拔拔罐刮刮痧,好运就会去你家;泡壶茶你洗个澡,抗疲劳还扛衰老。 还有,要想人前显贵,咱们必须再来个精油开背。 章掌柜趴在另一条搓澡炕上,看到大爷越搓越勇,不得不摆手制止道:“他说的是疼。” “疼啊!”哎呦我天,咱也听不懂人家方言。“不好意思老弟儿,我寻思你们跑这么远道来,实在是想给你们整得干净的。” 没办法,每一位来搓澡的客人,在他们眼中都是尚未雕琢的木头,必须给磨皮、抛光加打蜡。 翻过身的小伙子,悄悄松口气,心想:我的天,大爷胳膊都要抡飞了,其实不用那么大劲儿,这澡搓的,应该先敷麻沸散。 另一边,还有个别年轻小伙子,看到自个身上被搓掉那么多泥,有点不好意思,紧着没话找话说,有些脏。 搓澡大爷们就笑笑说:“不要害臊,干净谁洗啊?” 只要你憋过这一时的窘迫,再推开澡堂子大门时,你的人生都将得到升华,谁能知晓你曾经埋汰过。 鼻毛,胡子,粘到一起梳不开的头发,都会给你修理。 章掌柜已经到了给脸上抹面霜的阶段,为他搓澡的大爷特意下狠心给章掌柜多抹了点。 深知这位掌握大钱,只要高兴就爱挥手说全部,大爷正试图给章老板的脸上抹得溜光,最好蚊子落上面都劈叉。 “这是你们为开浴堂买的?”不像是买的便宜货,质地味道不像。 “我们村做的,就是今儿接你们的那位姑娘,她是许家唯一的姑娘,西鱼许。也是俺们村里人眼里的稀罕丫头。” 搓澡大爷们提起许田芯就乐呵呵的。 许田芯在老辈人那里,群众基础比她奶人缘好多了。 章掌柜心里立马不在面油上,他早就想找机会侧面打听打听,许家为何能弄来那么多马粪。 “许家有做官或是念书的儿孙吧。”章掌柜又笑着说:“我猜的应是没错,能感觉出来有背景。” “普通村民,没有啥背景。” 大爷一副不当回事的样子说道: “只不过镇亭是许家干儿,许家那位美如的小孙女,还认识两位镇北军里的五品以上大将军。许家也和镇北军合作,和你们这趟来做的买卖差不多,再没啥了。” 大爷心想:所以一定要给钱,敢得罪许家,要做好同归于尽的决心。 章掌柜:“……” 还想有啥啊?难怪能准确地告诉他明天找谁,怎么交货。 而且两个半人,看来镇亭是那半个。 就在 他穿了一身面料非常好的深灰色布衣。 “郎中先生。” “先生。” 甭管是多大岁数的搓澡师傅,都立马对关二秃满脸敬意地点点头。可见,早就提前培训好了。 关二秃装得也很像,对大家只略略点点头,让接着忙。 然后就开始一一查看客人们的刮痧点。 “这位客官,你嗓子现在红肿哑了吧?还咳嗽。” 趴炕上正在刮痧的小伙子,惊讶地看向关二秃,开口说是时,嗓子果然是哑的。 关二秃拉过小伙子的手,沿着对方手腕一直揉到大拇手指外端,又着重搓揉刮着对方大拇手指外侧指甲底端,只看,没一会儿的功夫,对方指甲外侧底端就出现两个白色的小水泡。 “现在呢,感受感受嗓子。” 小伙子更是吃惊,他掐掐自个脖子说:“好像真的好多了,嗓子透亮不少,也不是那么很想咳嗽了。” “以后再有这种情况,自己就这般刮大拇手指,去火还驱寒。” 关二秃又告诉等在一旁的搓澡师傅:“给他另一个手也这么刮。给他腿上这两处也刮刮,后背再上火罐。” “是,先生。” 经过这个小插曲,关二秃再走到谁那里,如若想查看对方的胳膊,崴过的脚腕,让张嘴看看,客人们非常配合。 有人还主动问:先生,我没事儿吧? “没大事儿,你也是风寒,身上带药丸了吧?” “有药丸。可是不用再单买别的药吗?” “不用,有就先吃上。” “郎中先生,我们身上带的快吃完了,你那里有吗?回去还要备一些。” “有,等你们走时有需要再说。” 关二秃终于走到章掌柜这些管事们所在的炕上。 他看眼章掌柜屁股后面的痔疮,和煦道:“做什么都不容易。都掉出来了,用不用蒸蒸?上些药能缓解不少。” “有药可上?” 第194章 师父,我坚持不住啦 “出事了,快!” 商队一名执勤看守货物的大汉,忽然冲进许家屋喊人道。 这一声令下,从地炕上当即哗啦啦站起一片,押镖的还立马将随身带的朴刀唰的一下抽了出来,没吃完的栗子洒了一地。 虽然有好些人带着不可置信往外跑。 这一路平平安安,都知晓他们是带着特许令运货的商队,疯啦?对他们的人和货下手,就不怕镇北军和户部礼部官员同时追责吗?会被诛九族的,连根拔起,一个不剩,除非这些村民们不想活了。 尤其这是二道河村啊,比他们一路行来经过的许多店家都要和善得多。 难道看错人啦? 但是职责所在,商队的每一位都以最快的速度集结,还有另一支分队迅速将存货屋子前后包围。 二道河村来回打水的,煮饭的,抱柴的,有好些村民被商队的人截住。 连许家灶房也有人冲了进去。 大汉举着刀刚要喝令不许动,就被村里几位帮忙洗菜切墩的婆子瞪了一眼。 欺负我们二道河没刀啊?没看人手一把握着嘛,捂捂渣渣的,跟谁俩呢。 于芹娘也一边切肉片,一边瞟一眼大汉。 看来你们还是不饿。 许老太更是将大汉像撵鸭子似的往一旁推了推:“嘎哈,我在挂色呢,来帮我烧柴的啊?起开。” 谁来也不能影响挂色,她在做拔丝地瓜。 大汉咽了咽吐沫,往旁边站了站。 扒蒜小妹许田芯,自是在 不过,她正在对看管她的十八岁小伙子唱歌。 至少商队的小伙子是这么想的,在唱给他一人听。 事实上,许田芯是在对直播间家人们解释发生了什么事。 一首菊台送给大家。 “手轻轻弹,朱红色的窗。弹指间,药推过,神清气爽…… 菊残,满腚伤,你的惨叫在回荡,关爷爷的手指已泛黄……” 直播间满屏飘着哈哈哈,许田芯也对看管她的小伙子笑了笑。 关爷爷出手了。 许田芯双手托着下巴好像看到了许多碎银,小弟弟,你有没有痔疮啊? 还心想:我大抵是病了,总会没来由的盯着每一位从面前走过的屁股,我本来是不屑多看一眼男人的,而如今也忍不住这贪婪的念头。也罢,作为一名护使者,痔在必得。 两人隔着柜台对视,小伙子的脸忽然就红了,眼神略显羞窘,手上攥的朴刀也有些无处安放。 这个俊丫头,红头绳,小红脸,梳着头发齐刘海,为何要冲他笑得眉眼弯弯。 而在许田芯唱歌的同时,从澡堂里不停传出带着倒吸气的: 啊啊啊,fai fai fai,轻点儿! 直播间背景音乐正播放:小弟弟小妹妹,请你不要不要哭泣,你的家在哪里,我会带你带你回去。 关二秃差点给几位得了痔疮的管事送走,他们都恍惚看到家乡了。 而最初叫大家集结的猛汉,在进去了解过情况后,当他再出来时脸色也变了,里面忽然又传出一声:“哎呀!” 猛汉急忙跳脚般往远走了走,真吓人啊里面。 当缓过神一抬头,双方误会解除,大汉有点懊恼地不知该如何收场。 要不说还是二道河村民们懂事。 毕竟这些客官们在村里人眼中,可不止是个人,那是相等于金灿灿的麦穗地,丰收啦。 还是那种,一年一秋快收完,不用累断腰就有钱,今冬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的大丰收。 所以面对客人们,他们二道河的宗旨是,客人没有错,错的永远是他们。 他们还要对待贵客们永远积极向上,永远热情奔放,永远坦坦荡荡。 用片刀拦住他们也要说声,感恩相遇。 “真巧,着急要洗澡啊?别着急,饭快好啦。正好你们吃完,里面的人洗完出来,里面又吃的小灶不用等他们,两下都不耽误。” 商队这面立马将刀默默放下:“哪屋饭好了?” “基本上都好啦,灶坑里还给你们烧了辣椒。” 木头盖,大石锅,捞饭还有米汤喝,快进来进来。 正说话时,王玉生率先招手叫人道: “我们家是盒饭,客官们有要吃的没?” 王家主食是二米捞饭管够,菜是两肉三素。 一份里给一块大扒肉,两块炸的小鱼,素菜随便,有红烧豆腐,醋溜白菜,茄子干炖土豆,一份六十文保你吃饱,让你吃好。扒肉汁能浇饭上,香的很,还给免费发蒜瓣,吃肉不吃蒜,滋味少一半。 一斤白米价二十二文钱,一斤也就能蒸出六七碗左右的饭,这些汉子们一人就能吃六七碗,还有肉吃觉得很是实惠,闻言急忙去了王家几十位。 王家也就做了够六十个人吃的饭菜。 每家在做饭前就会商量,不能做太多,免得会浪费。 当消息滞后的客人们赶来时,扒肉和小鱼已经分没了。 不要紧,老万家大娘推开大门,扬着手里的红布招呼着: “来,往前走,别后退,尝尝砂锅也实惠。客官们,豆腐肉丸锅,骨棒酸菜锅,五肉血肠酸菜锅,萝卜羊肉锅。大油饼和葱饼管你吃够,热乎乎出锅都烫手。五十文一位,你进屋走进屋喝,大冷天你吃砂锅。” 看看骨棒上的骨拆肉,你就看万家上没上硬货就完了,绝对不砸二道河口碑。 美壮家稍显慢,因为美壮怀孕了,全靠她男人还有从村里雇来的婆子大娥子在支应。 就是那次发完大水后,美壮男人感动于媳妇“跳江”陪同,家里水还没退呢,就给美壮三把推炕上办了。 倒是想一把就推倒来着,好一振夫纲。 可是 这不嘛,孩子名早就起好了,甭管男娃女娃都叫雨停。 美壮的男人也叫柱子。 在东北,你任意扯住一位村里大爷问:“大爷,你认不认识一位叫柱子的”,大爷就能给你指出柱子家在哪。区别可能就在于叫老柱、二柱还是铁柱。 但由于美壮男人是上门女婿,从嫁进二道河村后,刘老柱就强制让他改名,不能和里正这么大的官重名,要有个避讳。 美壮男人觉得憋屈。 他爹娘全没了,唯一留下的念想名字也不让叫。 还是最近美壮男人想开了,要好好和媳妇过日子也不要自尊了,真是奇了怪,他彻底放开面子那一刻,万没想到村里人开始给予他尊严,觉得他是个踏实的。 里正还拍他肩膀特意告诉道:“不用改名了,往后我就是老柱,你叫小柱。” 现在村里人就再不唤美壮的男人,而是亲切地唤一声,小柱子啊。 眼下小柱子正在卖力搅动大碴粥,锅里是从许家买来的卤肉料,包括王家做扒肉也是从许家买料。 小柱子在婆子大娥子的夸奖中,还渐渐迷失自己。 不停地对美壮说着:“媳妇,你双身子,啥也别干,等会儿给客人盛粥就成,我一人干得动。”当当当,不停地剁卤肉。 美壮男人忙得满头汗,才推开满是香味热气腾腾的屋门呼喊道: “要想好生活,就吃肉夹馍,新鲜现烤香酥脆,加上卤肉是绝配。大碴粥肉夹馍嘞,还有不要钱的小咸菜和腊八蒜!” 美壮男人听到许家大屋里已经给人盛上面条,屋里也坐满人,满桌子大娘还在屋里一声高过一声地喊着: 许氏饸烙美名传,辣子搁多你莫嫌,又辣又麻骨头汤底还有大肉片,才二十五个铜板一大碗,驱风又避寒,怼上一碗保证让你舒舒坦坦。 小柱子:“肉夹馍!” 满桌子又换了:“饺子嘞,一口饺子一口蒜,许氏饺子不一般,还有粘豆包蘸白,就着滚烫的酸菜汤,爽胃热心,满口甜香!” 美壮男人心想,这也喊不过满桌子大娘可咋办。 还是许老太要去澡堂招呼,小灶饭菜也得嘞,赶紧别抹痔疮药快出来吃饭。 见到美壮屋子没坐满,又帮着去后院骡子那里喊客人,“还有没有没吃饭的,放心吧,我们的人会给骡子喂得明白的。” 如此,美壮家也上客四五十位客人。 与此同时。 澡堂里拢共有七十多个人,已经被关二秃治疗的趴下四十多位。 趴在那里的惨叫不停,没趴下的就围观不止。 许老二在外面收银,也如坐针毡。 因为关叔说的太吓人。 说你们不要把痔疮当小事,一旦严重再控制,到了需要上枯痔钉的地步,那玩意儿是砒霜做的。出去打听打听,有太医给品级很高的大官做这种手术都没有救回来,你们都是走南闯北有见识的,应该听说过。那前途不比咱们更前途似锦,也要认命。 所以说,活一岁老一岁,别把身体干报废,不给它治好,远了不说,下回再押运就得掉队。 然后关叔还给那些客商们讲课说: 什么叫外痔,那是把守看门的,内痔就是堵你便便的,混合痔就是在你身体里应外合,混吃混喝的。 当你看到苞米叶子上有鲜红的血,你就该知道,痔疮,它来了。 至于最严重的痔疮是什么情况呢,烂到疮口鸡蛋大小,侧躺就能看到肠道,肉眼见肠。 还有那囊肿,一刀下去,喷溅出又臭又恶的乳白色脓液,他给治疗过,直到现在都不喝牛奶和乳白色的鱼汤,作为郎中也恶心够呛。这还没完,刀完还要烫。 好在,最吓人的那一段授课已经讲完。 关二秃正在里面教客商们提肛。 “已经得了痔疮的,一定要赶紧治,这不必多劝,身体是自己的。而没得和症状轻的看过来,有些药钱该,有些能避免的就不,我教诸位一个法子。” 这话惹得许老二也急忙过来扒眼学习,顺便将热好的艾草粗盐袋子递进来。 搓澡师傅们接过,放在客人的背上给去去寒,还有给客人膝盖裹上的。 昏黄的澡堂子里,只看,关二秃正示意一位搓澡老兄弟脱下绿裤子,心想:还挺白。 他拍了拍让演示道:“夹紧,坚持,放松,再夹紧……各位,我们术语叫撮谷道,这个动作能提升阳气,温煦五脏。日撮谷道一百遍,去病消疾又延年。” 关二秃特意穿着长袍站起身:“我就在夹,你们能看出来吗?所以说,没什么事时,别人也注意不到时就夹,对咱们男的还有个好处,补肾固涩。” 许老太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还没有洗完吗,饭好啦!” 早就洗完了,头发已经晾干。 章掌柜缓了过来,呲着牙吸着气坐起身道:“要不是饿了,真没听够,受益匪浅。这样,关郎中,我个人,你先给我来四套内服加外用的。” “你现在还感受不出它的好,建议你再等等,明日或是后日,你稍稍缓解,真的有效再买。” 关二秃一脸无所谓的表情,这事儿整的,好像他特意来卖药似的。 章掌柜摆手,不必再劝,头一次遇到能塞进去的药,以前就是用药水外敷加内服汤药,在路上行走,喝汤药很是不便。 他之前为何没有多泡澡,正是因为这点,难受得都有点坐不住。 而眼下,他已经有感觉了,随着药膏连肉揪一起被推了进去,不用耷拉夹着走路。 不容易遇见这种栓剂,章掌柜还想多买几套送人,再说就给一粒试用的,他明日该怎么办。 章掌柜说完要送人,别说得了痔疮的很心动,想不耽误下趟押镖还能继续挣钱就得买药,连没得痔疮的也忽然想起家里的亲人。要不然也给买一套两套的带回去当礼物吧。 当关二秃再出来的时候,他竟然卖六十套痔疮膏加痔疮栓,加他和关门弟子田芯一起自制的,止痛如神丸和大承气丸子。 一整套售价是六两,分四个瓶罐装。 一套栓剂是三十粒,能用两个疗程,抹在外面的膏体大致也能用三十日。 轻症两个疗程差不多,就能妙手仁心顶呱呱,还你娇嫩小菊了。 一整套用竹盒装起,瓶罐着名商标:菊蜜,logo一个手机摄像头还带打光的图标,这也是许家所有货物的统一logo。竹编字样地址标注:镇北大地,二道河——肛许。取自刚需的意思。 关二秃和许田芯对视,面上不想让人看出来,看起来很淡然,可写字的手是颤抖的。 他们爷俩,才卖一次就,山穷水尽疑无路,我们已经成为暴发户! 关二秃垂眸间眼圈红了,写下:田芯儿啊。 许田芯竖起大拇指凑到关二秃的眼皮底下,又挥挥衣袖笑着说:师父。 第195章 二道河销金村 师父,我坚持不住了。 坚持不住想笑。 如果不买口服的,只买栓剂和药膏是四两银钱。 那么去除制药成本、人工成本还有包装成本。又因为是在店里买,基本等于没有什么运输成本。仅有的运输成本就是让三叔和小叔往返西山镇瓷器厂取外包装,许田芯只今晚卖出六十套痔疮药,就净赚一百四十两银钱。 而关二秃是依据许田芯买来的几本医书,以及根据自己多年从医经验,又和许田芯商量着,将从前下药的方子改良,由他来挣两种内服药丸的药钱,同时也负责往外推销。 关二秃今晚是净赚五十两银钱。 开张前,在客商来的前一天,爷俩还曾谈过,不三七了,也不五五了,他们就这般合伙,一直往前走,互相成全着搭配往外卖。 如果可以,关二秃说如果爷爷长寿的话,还约定他们要一起合伙几十年。先在农村,再从农村包围城市,走向镇里,走向城池。到时你出一份钱,我出一份钱,搭伴开药铺和医馆。 他们的口号是,挣点富人的钱,再救济救济苦命人。时不常的来个义诊。 当时两人畅想谈话的环境很是恶劣。 因为那日比今天还冷,早晨白茫茫,关二秃就和许田芯排成行,关二秃一指挥,许田芯就冲向鸡屎堆,爷俩将别人家鸡窝翻得满天飞。 翻完鸡屎后还说,不知道能不能借着客商来的东风,将存货全部卖出去。 如果全都卖出去,那感觉才叫爽。到时清早就叫田芯起床,俩人一起去镇里逛市场,左手啃着大肉包,右手举着大枣糕,然后再去药堂选一些药。 关二秃说,相信那时,他再面对师兄欺压的眼神,腰杆能直起不少。起码他是消费者,不是去看翻白眼的。 要不然啊,他直到现在还没有勇气去师兄家开的药堂买药,大承气药丸和止痛丸的药材,还是许田芯出面买的。 而今晚,才开张就卖没百分之八十的存货,关二秃怎会不激动。 为何存货这么少,那是因为稍稍多备点药材,就没有本钱买包装瓶罐,简直是拆了东墙补西墙,家底太薄的原因。 也是没敢想,会卖的这么快。 好在今晚过后,明日就可以接着订药材和瓶罐接着卖。 此时,许田芯站在柜台前,正拿戥子秤银两,多出来的钱,用剪子剪下找零。 关二秃是一身长衫站在柜台前,给分发一套套药盒。 以前,关二秃觉得包装是最没有用的,有那钱还不如多给几颗药丸来得实在。 可今儿,从自己只换身好衣裳,说话明显比平日更受人信任。再到此时,每位买药的客人看到包装时,眼底流露出来的意外,他这才意识到什么叫作包装的价值。 米白色的竹编小箱,用带淡绿色染料的竹条编出生产地址。 小箱安装两个盘扣,用盘扣的形式开启,里面放着药膏药栓和两个药丸瓶罐。 而为了让这四个高高低低的瓶罐在运输中不会乱动,底部还有绿色竹编的卡座。卡座另设一块单独放置“鱼鳔手套”的位置。 再配着瓶身或是瓶盖上的淡绿色logo,自用不尴尬,送人有面子,甭提多文雅。 “这个小筐编得很是不错,也是你们村里人编的?” “不是,这是我们这个地方非常出名的匠人,祖传三代的手艺。到他这一辈,他的独子还出意外没了,眼看就要失传。” 关二秃心想:二道河村正运作着,想将那一家子老两口的户籍,开春就从大山里弄出来,想办法成为他们村里人。 田芯说,给建房子,给开垦几亩荒地,让老有所依。看看能不能让这位老手艺人教教村里的孩子。别失传,太可惜。 一个是满桌子,开春想办法给安排田地和房子,让所在村放人,看看怎么处理所在村的田产。 一个就是这一家子。 不过,总做主和田芯都说了,将来再遇到对村里下一代有帮助的人选,还会想招给弄到二道河,这是人才,难遇。 而买药的客人们在听完连个包装都是特意找老匠人,瓷瓶虽然是普通瓷,但也能看出来用心设计。 他们对药物的重视又拔高一层,连忙又追问一番自己该怎么使用。别把这么贵的药用错了。 关二秃说,里面给你们配了和手指长度差不多的鱼鳔,上药前最好提前用蜂蜜水浸泡。蜂蜜润肠,能让你蹲茅厕,是吧?顺畅。还能外涂能内服。 对了,要想买蜜这里有,全是我们村里正,从深山收上来的,有椴树蜜,黄柏蜜,蜜,还有像猪油白色的雪蜜,那是从黑蜂椴上采下来的。 明日你们就知,两下对比,山货这一块,里正收了半辈子,榛蘑,素中之王的木耳,蜂蜜,榛子松子板栗,林林总总,三十多种,比镇上卖的品相好许多还便宜。 包括我们这里白家,十里八村有名,他家是卖虎皮、白山的参,鹿茸,灵芝,也是有十多样全是珍贵的。 关二秃笑:“扯远了,不用蜜水浸泡也行。你用水泡软后,手指蘸点菜籽油,芝麻油,都行。”他小声对客商们提醒道。 好些人在点头表示知道了,章掌柜却一直留心在付货收银的许田芯。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章掌柜觉得,确实和他见过的所有农家姑娘不同。 不是指穿着长相,是指看人的眼神和脸上的笑容带着平和。如若说,那位关郎中在强行压抑没有见钱眼开,那这位姑娘给人的感觉,才叫真的见过大钱。 当然了,就算是不讲究穿着,眼前这位姑娘的皮肤,也和这个村的妇人们不太相容。 别人都是被冷风吹的红,甚至有红紫色的裂纹,她没有。 尤其是那双秤银钱时露出的青葱手指,一看就是经过细心的保养。平日里应该是不干什么活,至少作为农家姑娘,连挑水的活计想必也不干。 许田芯不知道章掌柜在评价她手指和皮肤,要是知道一定会说声谢谢肯定。知道她刚来这里时什么样吗?伸出去都让人感到可怜,不如现代早市夜市五六十岁卖菜阿姨的手。 为了保养,她偷刮黄柏树皮都戴手套,也要感谢做皂角蒸馏精油和露的日子。 “姑娘,听浴堂老师傅们讲,咱们是同行啊,就是你和镇北军有合作吧?不知做的哪一类。” 许田芯先对搭话的章掌柜笑了一下:“客官,您好。” 随后就言简意赅说:“是澡豆类,香皂。” 刘老柱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刘老柱先暗暗对关二秃点下头,心想:行啊,你个老小子,卖的不错,还知道见缝插针推一推别的货。 然后听到章掌柜和许田芯的对话,急忙插嘴道: “不止那些香味含着不少药的皂,下一步看看别的买卖备不住也要继续和镇北军搭桥。像客官们刚刚在浴堂用的面油,那全是好东西,啊,那您以为是啥呢?就没有纳闷过吗?咱没用不好的唬弄,特意让大家都抹抹。你想我们北地冷风用着都滋润,外地人用会更加水当当。” 刘老柱不止抢话,他还去柜台里赶紧掏出好几罐,不忘推销说: “你瞅瞅,有家中小儿专用的,有妇人家用的,各种香啊,更有咱们男子用的,还有头油,免得见谁,头发支楞巴翘。我一直劝,说往外推推,这么好不能留家里自用。实在不行,去镇里开家铺子专门卖我们的好物什。孩子,你这个面油想卖多少银钱来着?” “一两银钱。” 刘老柱啧一声,才继续对客官们说道: “外面镇上甭管卖啥面油都二两银钱以上,说买个牙粉要五百文,章掌柜,你们是大城池来的,有见识都知晓价钱。 结果咱家贵油给擦,牙刷白给,对了,牙刷,你们可以带走。你就说我们实不实在吧。 也要说多亏认识镇北军,他们在这处停留,帮刷马掉马毛我们就留着,想着费点事用竹子和马毛送客官们牙刷,只为招待好诸位贵客。” 有汉子动心了,从旁打听:“面油全卖一两银钱吗?” 满桌子帮忙端菜,一走一路过接话说: “对,客官们,我们家姑娘压根儿就没想怎么往外卖,她嫌费事。 所以我建议趁着有货,你们遇到就给家人买一瓶。 不好拿的,没啥带的,就给买一罐这个。 给家中孩子钱,你别心疼,回头你干什么都会赢。 给媳妇买擦脸油更别心疼,媳妇心情好就身体好,身体好,你儿子就少不了,你生意也会越干越好,招财又进宝。” 客人们全都听笑了,为何这里的人都这么能说。 一个端菜婆子,一走一过也能说话一套一套。 因为我们天冷,半年出不去屋子就只能自娱自乐,要不然会憋疯,没啥事就侃大山呗。 我们大嗓门也是天气原因,小声说话顺风刮跑了,人家都容易听不着。 倒是让许田芯有点不好意思了,不是卖东西丢脸。 而是满桌子大娘又顺着章掌柜打听的话,此时正在夸奖她说: 二道河村的娃子们都是好的,但属这个最拔尖,敢说不比诸位客官识字少,村里人还都习惯了这个一向比太多男娃有出息。因为这位,从小满脸就散发着书香气的光芒。 里正爷爷也在一旁帮腔,一脸骄傲连连笑着点头说:“书里不是有黄金屋嘛,发光很正常,打小就亮堂的刺眼。” 许田芯发现,关爷爷也在跃跃欲试。 关二秃打算从心地善良,热爱村落,尊老爱幼方面下手。 刚要张嘴,许田芯急忙歪头呵呵笑着对关爷爷挤挤眼睛,别忘了人设。 干嘛,卖货就卖货,却惹得一屋子客人全在看她。 要不说谁亲都不如奶奶亲。 许老太看出孙女的不自在,一边笑着说,确实,孙女比较优秀,把家里人八辈的优点都传到她那里去了。 一边张罗着: “快快快,诸位贵客里面进,落座。 虽然我们好物件确实比较多。 一方面着急介绍,是想让诸位知晓,我们真将这次互市远方来客当作很重要的事。 一方面也是怕你们错过,双方都遗憾,去外面再买贵了。毕竟你们申时到的(下午四点),明早就走了。不抓紧介绍容易不清楚。 但是不需要真不用买,不要觉得到了我们二道河,好像要出不去了,从进来就开始钱,可不是那个意思。 咱这里盖房子,土坯多,院墙就用垡头摞,不是什么销金窟。比起贵客们见过外面的世界,还有京城府城那些大客栈,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随着许老太做出邀请手势,这波茶商的管事们,这才越过屏风,看清楚饭馆内部。 六个饭桌已经摆满饭菜。 场面像极现代婚宴现场,在等着客人们落座,就差发筷子。 还有装修不够现代,西鱼许饭庄,招待有钱人吃饭的屋里挂的都是红辣椒,还有黄灿灿的玉米,墙围包括坐与靠的地方,还有窗帘用得都是芦苇编织的,有些像带有图案的炕席。 “嚯!”有人来到桌前,看清楚九个菜,配一个炖鱼锅,这就是凑足十个,吃双不吃单,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惊叹。 刘老柱真想再次显摆说,没吃过见过啥叫锅包肉吧? 说实在的,他也没吃过。 他还不能开口说话,因为一张嘴容易掉哈喇子,赶紧撤吧,受不了。 许老太也不想多介绍,客人们饿够呛要吃饭,咱在旁边嘚嘚容易烦人。 可是她必须要告诉,一桌酒席的十一两六贵在了哪里。 别出门说,我们去二道河吃顿鱼,了十两以上,人家说,什么?让人坑了,那么多。 “诸位贵客应该有眼力。 首先这里有几样是我家的独家菜,确实是外面没有卖的,谁百两买我许家菜谱,买其中一个做法,我也不可能往外卖的那种,诸位尝尝,不知合不合胃口。 另外,我得给大家介绍介绍各桌锅里的鱼。 咱不能买个药不知道哪疼,钱存货,车不知道往哪里停。吃个鱼不知道叫啥名。” 章掌柜最喜欢的是座位不是椅子,而是热乎乎的火炕,还不用盘腿坐着,闻言非常欢迎道:“婶子,你必须给介绍介绍,我们回去也有说的。” “我们这里,三五罗十八子七十二杂,这是指鱼的种类共有九十八种,且越排在前面越贵。 像旁边这桌锅里炖的就是三里的鳌。 章掌柜你们这桌炖的是细鳞鱼。特意问过我们这里的秀才公,这在上个朝代,那是贡鱼。以呼玛河为极品。 十斤的得长三十年,忒少见。 它还出江面就死,脾气极大。” 许老太心想:在现代叫牢底坐穿鱼,国家二级保护动物。 “章掌柜身后那桌炖的是胖头鱼。 《本草纲目》都有写,胖头鱼之美在于头,说头里有好东西,经常吃可以提高记忆,这个鱼也要五六年才能长到八斤左右。 再就是鲟鱼,虎皮嘎牙子。那个锅里是哲罗鱼,有水中东北虎之称,在江里面称王称霸,谁的事,它都敢管,五罗之一,非常有名。” 在现代吃了也要判无期。 章掌柜他们听完,面面相觑,看来稍后要互相换桌吃,尝尝味。 许老太又告知道: “说实话,有的鱼,我们村这个江域没有,这是我几个儿子出去进货或是取货,真的是赶着牛车走遍六镇。 沿着六镇的江河,还要途径荒沟岭、八道岗、四马架,黑嘴子,拉拉屯,三棵树,数十个村落。 见到老乡手里有好鱼就高价收回来,每一条,我敢拍着良心说,都了好几两银钱。 而且现在六镇包括县里的鱼贩子也知晓,非常贵的鱼就送我家来。所以我们里正说的那句,目下好鱼我家这里凑齐了,想买鱼带回去就在我家买,一点儿没夸大。” 第196章 开塞露 许家饭庄,收银柜台和里面的饭桌特意隔出些距离,免得客人谈天说地不自在。 两者之间还竖起一个竹编屏风,一方面防止来回开门的冷风,另一方面防止对着门漏财。 不过,能移动的竹子屏风,经许老太建议,被许老二改良一番。 他们家屏风上有几个挂钩,能挂靰鞡草外披和两件衣裳,让许老太当作挂衣架使用了。 此时,许老太正坐在柜台里面,身后黄泥墙上贴有一张财神爷赵公明的画,财神爷手持五路进财四个字。 她一边听里面唠嗑,一边在翻面前的小本子拢账。 许老太听到客人们在夸,难怪价贵,鱼的肉质细腻鲜嫩,酱炖的很香,不知清蒸如何。 章掌柜点头认可同伴的话,鱼属实不错。 章掌柜属于买了就不会比价格,吃了就不会后悔,既然选择让人去拿主意安排菜,就不要猜疑的性格。 别说钱吃饭了,他多年来与人合作,做生意常常遇到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情况。 多年的经验告诉他,甚至和谁闹得半红脸,散场也不要去诋毁。因为或许哪一日,为利益又再次合作。 人嘛,江湖行走,都是利益驱使,没有绝对的敌人和朋友。 所以他在没听到许老太介绍这些鱼的情况时,听闻一桌席十一两六,说实话并没有把这桌酒席当回事。冤枉钱就了,贵也不打算反悔。 他是京城人,吃过见过太多的好东西,也过比这桌多出许多倍的银钱。说是多么好吃,结果并没有多好吃去招待客人。 在章掌柜眼中,有些银钱得并不是为了菜的本身。 像是这次,他想的更多的是,就当作结交一位当地的朋友,对方又认识镇北军里的五品以上官将,还提前告知让他方便许多的消息。为这些,也要认。 毕竟猫有猫道,鼠有鼠道。 当地的朋友多,或许某一日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像是帮你避灾,或是帮你行方便,作为商人少费事,就相当于省下不少银钱,绝对大于饭菜的价值。 尤其将来,不出意外的话,为互市节约运输成本,他们的分号可能会开在这里。这趟他就是带着东家给的任务来的,主要探探上面的口风,顺便考察一下当地,再选选分号位置。 章掌柜想得开,他是 却没想到,这个二道河真不一般。所有卖的物什,绝对让你的钱得明明白白,甚至连茅房都给盖得体体面面,不像其他的店家,说准备不全,就旮旯对付吧。 轮到二道河,像这鱼,许家哇啦哇啦一顿讲,非得明明白白告诉你,贵,那是你吃上了这里最贵的鱼。最贵明白啥意思不,有的渔民一生可能就打捞过这一条贵鱼,里面还有曾经是朝贡的鱼。你和上个朝代的皇上吃得一样,牛不牛逼吧。 所以章掌柜本就没把酒席银钱当回事,再被许老太这么一番讲解过后,心里更加舒坦。 毕竟能不当冤大头还是不当的好,二道河真没唬弄人。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然后章掌柜就觉得锅里的红烧炖鱼是真香。 坐在热炕的凳子上,嗦鱼吃得他头上冒汗。 可能是换座位了,许老太听到里面有人张罗说: “来来来,你们尝尝我这锅,比你那锅鱼,肉厚脂肥,筷子挑开又是鱼籽又是肥鱼油。” “香是香,连锅里炖的豆腐和粉条配米饭也好吃,就是有点咸。” 许老太听到后,记在心里,下回要少配点酱料。 让四儿脑子也要活络点,鱼的斤数不一样,还分大鱼和小鱼的炖法,别给多少酱料就倒多少。 里面又有人说: “这个叫什么名来着?炸得金黄酥脆,一咬,还外酥里嫩,醋的味。” “听店家说,好像叫锅包又,她是这么叫的。这个溜肉段也炸得焦脆咸口,他们这里的淀粉似乎比我们那里的好吃,你看连炒豆皮也芡汁饱满,吃嘴里滑软。你们觉不觉得?” 许老太不知是不是特意说给她听的,里面客人的声调稍稍提高:“不是粉的事,是手艺确实不一般。才整治一桌菜,我们就有四个菜见都没见过。能有这种手艺的,你想想……可惜了,这绝对是祖传的,真应该去京城开间馆子试试。我们在京城,最是了解,身家丰厚的全在那里,也最舍得吃。” 许老太这才知道,这伙运毛峰茶和太平猴魁的茶商,作为徽商并不是从老家出发,而是在京城总号带货雇镖局出发。 难怪里面有徽州口音的,还有不少小伙子说官话。还说章掌柜家是京城的。 也是,从徽州茶田出发,起码要运输三个多月,从京城一个多月就到了。 而且,听闻这批茶是卖给境外贵族。 茶也分等级,他们属于比较好的。 还有一批青砖茶的茶商没到位,是朝廷给荆州商号的任务,就是那种将茶叶压成一块块砖头。 而像章掌柜他们的好茶,许老太猜测可能是三斤两斤就换一匹马?唉,也不知自己家能用点什么换匹马。 自从孙女见过女将军骑马就心心念念惦记,别以为她看不出来。 虽然她认为,孙女上炕都费劲呢,骑什么马。但是既然孩子开口提过想要宝马,会不会骑是一件事,有没有、能不能完成孩子梦想是另一码事。 门开,刘老柱抱着一坛酒进来。 许老太冲他扬扬下巴让送进去,她今日有点累着了,能不走路就不走。 隔着屏风,许老太听到刘老柱忽悠客人们:“说了还囊括酒,那就必须有。喝吧,不是说万丈红尘三杯酒,千秋大业一壶茶吗?你们不能只喝茶,你们还得那什么……什么来着?”冲外面喊道。 许老太无语。 刘老柱不知是从啥时候新添的毛病,爱记她语录。 还脑子不好使只能记一半。 不得不冲里面,笑着探身子喊话道: “茶是细品,是慢谈,是凑一堆喝茶规划怎么赚大钱,所以人家叫千秋大业嘛。 酒是阔谈,是豪放,喝多后一起憧憬,再感叹感叹一路上不容易的心酸。 风起云涌,江湖快意,哪个不得喝酒?所以万丈红尘离不开,咱们都是红尘里的俗人。 今日是你们最松坦的时候,最后一程了,来时带货不敢松口气,等回程身上带银票更不行,觉都睡不好。 就今日,就此时,正好酒也送来了,喝!” 刘老柱先是在心里佩服! 总做主真能白话,就没有瓶颈期吗? 他刚才还和关二秃在外面感叹过,说为了推销,他们这些日吃饭都在想词。已经提高不少了,以前他俩只会,一帮爷们吸旱烟,提起农田乐半天,两个娘们两杯酒,聊起爷们骂半宿。 当然,也要感谢那段走遍各村当货郎的日子,嘴皮子就是那时练出来的。 刘老柱笑道:“听见没?没错,货物要是放在我们这里还不放心喝酒,那就没有放心的时候了,喝,看看我们这里的酒,可不是小绿酒。” 反正你们也喝不了多少,度数很高,两杯就迷糊。 章掌柜看到清凉凉的白酒,心里刺挠,嘴上小声问刘老柱道:“确实是今日最松快,理也是那么个道理,可我们不能喝吧?上药了。” “别听郎中的,不差这一顿,尝尝。” 刘老柱为推销,好喝买回去,路上暖身子,一口就能让你从脖子到脸全红。 章掌柜也是个爱喝的,要不然怎会只劝一句就端起酒杯。 他也觉得许婶子句句劝到他心里,最后一程,带回银票更不敢喝。 所以没一会儿的功夫,从尝尝就变成不喝不喝又喝了,还喝着喝着就多了。 饭店里嗷嗷的说话声,这帮人陷入了红尘中。 许老太也从一帮京城人的嘴中,听到不少八卦。 说今上都六十八了,又新宠一位十六岁的升至妃位,在商队即将出发前,他们亲眼见今上清道,陪着新宠爱的妃子回娘家,妃子的车架玉石做的,说是了二十多万两。 就因为这个,商队又卸货,全堵在那,晚走了两日。 京城商号有货的晚走不要紧,城门一关几日,堵在外面的却进不来出不去,莫名多出许多销。 好在这次互市,太子以实际情况出发,知道路途太远,运输太贵,户部尚书大人也据理力争给所有参与的商号都免了税,东家这才有得赚。 要不然来这一趟,去掉所有销和工钱就是白忙。没办法,士农工商,商人地位低,王朝出点什么事,就先祭出各大商号和票号,上面不管你有没有利润,认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该是你的义务。即使争取了免税,听闻太子得罪今上,被打发守皇陵去了。 许老太听得直皱眉。这是什么皇上,几十万白银给妃子坐车,没钱给百姓抗灾。 门再次打开,于芹娘和满桌子儿媳小云端粘豆包进来。 章掌柜喝的笑呵呵,特意探身子喊坐在柜台里的许老太:“婶子,怎么还有?吃不了啦。” “没多少,也是属于我们家独有的,给你们煎炸的粘豆包,香黏可口,蘸白,软滑油润。” 当于芹娘出来,许老太又告诉道:“缓上一盆冻梨,我看他们喝差不多了,一会儿吃。”又问:“田芯呢?” “去澡堂子给送药了,听闻里面又卖了二十多盒。有一位小哥给她截住,我见老三刚要过去问干啥呀,我们就听见田芯对那位小哥说,卖没有了。也不知道是啥没有了,好像啥都没有了。” 于芹娘笑着用围裙擦擦手问:“娘,咱是不是又没挣过田芯?” “我能挣过她嘛,唉。” 许老太拢完帐,一桌席去除所有成本也就挣四两半,拢共六桌累够呛二十七两。浴室那面更是,忙成那样,她和刘家分,一家才分十四两。剩下要给烧锅炉的搓澡的还有买柴火糕点费的工钱,并且还要给她孙女二两洗护产品的钱。 再加上存货屋子租出去三两,骡子喂养一两,今晚她家能住下一百二十人的大通铺,一人十文,再有个一两银钱。 不到五十两银钱,家里开店的前期投资,就被褥和澡堂擦身子帕子还有不少钱呢,本钱还没有本回来。 需要再来一拨商家,才叫开始翻身。 俩人正说话时,很会赚钱又没什么压力的许田芯回来了。 “奶,你是让我今晚陪你熬夜,还是明日早点来帮忙?” 许老太对儿媳妇摆摆手让出去缓冻梨,闻言拽住孙女的小手道:“那要看你是今晚想吃烧烤,还是明早想吃油条。” 今晚想吃烧烤,那就陪她在这里熬夜,正好有肉化开,给孙女烤点五肉。要是明早来吃油条,就回去睡吧。 许田芯呵呵笑道:“我还是回家吧,正好把家里工钱结算了。奶,他们要是不添菜了,你也早点回。” “等会儿,让你三叔和你一起赶车回去,让他明日跑趟西山镇取瓷瓶,是不是没瓶子装货了?” “你们明日能忙得过来吗?还是托人给西山镇捎信送货上门吧。” “他炒栗子能挣几个大子,家里有的是干活的人,我们又挣不过你。托人送信送货慢。” 许老太来到门外,特意叮嘱许老三:“今晚早些睡,明天还要再出门。你一人出门在外,没有老四跟着。咱家本就扎眼,不要露富。” 许有仓一脸莫名其妙:“……娘,你应该叮嘱我,出门在外,再穷也不要犯罪,你是不是说反了?” “你个臭小子。” “娘,你什么时候回?” “再过一个半时辰就和你二嫂,你满桌子婶子,还有关二秃子他们就回去了,留你二哥和老四在这里值夜。” 与此同时,澡堂子里的老师傅们,也都知晓挣大钱的许田芯下班了。到点就下班。 这不嘛,老师傅们一边收拾浴室,准备迎接 “眼下已经不是挣得过挣不过的问题了。我来搓澡干活,挣钱是为吃饱饭,现在钱没挣多少,还没功夫吃饭了,这扯不扯呢……” 半夜时分,许老太累得忘记关直播,感觉刚到家躺下半个多小时,她孙女就忽然坐了起来。 揉着眼睛说:“奶,好像又来一波客人。” 果然,没一会儿刘老柱赶着爬犁来敲大门。 咋办,住不下了。 关二秃也披着衣裳匆匆跑来,问许田芯药,他要去澡堂子卖药。半夜到,指定有冻得受不了要洗澡。 许田芯听闻是来自鲁州的笔砚商号,以笔兴业,以笔铸魂,莱州毛笔,书画高人,齐鲁笔砚。 她摆摆手:“关爷爷,今晚没咱俩事,好好睡觉。反正也没有瓶罐。” 为啥? 因为东西南北中,好腚在鲁州。蔬菜大省,养得一口好腚,得痔疮的少,据说是豆橛子保佑那个省的人。 作为现代肛肠科医生,那是给全国痔疮排名编过歌的。 许田芯再躺下时,总感觉有件事疏忽了。 什么来着? 对,境外很干燥,她也可以卖给境外货物嘛,卖古代版开塞露。 第197章 别笑,有点紧张 澡堂里。 新到的这批鲁州客商,已经有几十位躺在按摩炕上和搓澡炕上,死活不走,呼呼地睡着了。 不像是来洗澡的,像是来睡觉的,今晚非要在澡堂这里睡,谁喊起来也不动地方。 还见面就说,流浪这么久,有些扛不住了。 快要冻死,得活着啊。 那就别硬扛。 虽然我们二道河新铺子这里也没有多余的容身之处了。让你们进村去各家住,你们还一个个冻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用被捂着给免费用牛车送进村也不行,非说折腾不起。 但是我们会把自己住的位置给你们。 今晚,我们只能不睡了! 再挤挤,让搭地炕那几家,用板子隔住,只要别掉锅里,怎么也能再挤下你们这一百二十人的新队伍。 此时,澡堂搓澡的老师傅们,平均年龄五十岁,正坐在客商的脚边,闭着眼睛养神给客人按摩脚和腿。 后半夜了,老师傅们忙得,有的人下晌饭还没吃上。 村里开铺子时就提前说好,多给开点工钱,不管雇工们的饭菜。只每日或用爬犁或用牛车,准时准点帮大家捎回来各家做的饭菜。用破被捂着饭菜保温,各家的饭缸带记号。 眼下,村里都是半大孩子在做饭洗衣。 因为各家即使有壮劳力的妇女留在村里,手头也有活。 要么给新铺子这面洗衣裳,捡柴卖柴。这就算是身体不好的村民干的活了。 要么在村里给许家深加工,包冻饺子、粘豆包,敲玉环面,做鱼肉松鱼肉丸,这回又多了猪肉松猪肉丸和香肠粉面子肠,粉皮等等十多样。 另外,村里那面,许田芯手下还有两个小组,大姑娘们和老爷子们组成的四十人。 然后老万家做新鲜豆腐冻豆腐豆皮干豆腐,也雇走五个。 所以说,这才开始,各家就忙得吃饭在对付。 可是,有口对付饭也中啊,总比饿着肚子干活强。 像是没吃饭的老师傅们,一边给客人按脚,一边就有些留恋地扭头瞅瞅,放在角落里属于自个的饭缸。 他们也没有正儿八经的保温饭桶。 有许多人的饭盒是家里的捣蒜缸,蒜缸上面安个木头盖,再用绳子缠紧不让饭菜洒出来。 蒜缸是石头凿的,石头能导热,想着放在澡堂屋里,一时忙得顾不上吃饭也能保温。 可再保温吧,像是今晚,有许多老师傅家里送的是大碴粥,粥上面给添一筷子咸菜就是一顿饭,想必大碴粥已经成砣。 “你去吃,我这里拔上火罐了,我接手你的给接着按脚,别饿心突突。”抽空吃过晚饭的师傅要伸手帮忙,用极小声音说道。 没吃饭的却摇头拒绝了。 手头的客人睡得并不踏实,膝盖两侧拔着罐子,换手容易发觉。 算了,他看眼水滴钟,再过一个格就要到时辰,不用继续给按摩,到时候再说吧。 后半夜,搓澡大爷们心想:打工真的很治愈。 以前耳背。 现在怕打扰客人休息,互相小声说话就能听见。 以前记性差。现在怕给客人多按,一人忙仨还能把谁到哪个格记得准准的。 总之,以前还天天说,岁数大觉少,并且掉头发,记性差,性格比较宅,吃完下晌饭天将黑就躺下。在家还说一不二,对小辈们常常呵斥,休要管我。 现在,干一夜,困得也不嚷嚷觉少了,就想睡觉,记性也好了,哪都不疼。客人一到就能爬起来,没想到自己挺厉害。并且头上有好几个老板,现在谁都能管他们。更不敢和客人顶嘴说,休要管我。 说实在的,十年的笑容加一起都没有今日对客人们笑的多。 啥也别说了,凌晨了,趁着客人睡得打呼噜,他们还要把泡澡池子刷出来,将换下的多余木屐也刷干净,别影响明日接着泡澡接着挣钱。 其实,不止搓澡大爷们很辛苦,下面烧锅炉的十二位半大小子,甩着膀子仍旧在添松树塔烧火。 后院喂骡子的,也是忙了好一会儿。 还有给新一波客人鞋里缝靰鞡草的妇人们也没睡。 并且,这里已经没有她们能待的地方了,连白家屋里的炕都挤着十位客商在睡觉。 刘老柱凌晨,更是赶着狗爬犁将收上来的靰鞡鞋送往村里各家。 做鞋的妇人们开大门,接过鞋,点上鱼油灯打着哈欠就开始缝补。 刘老柱困得也不记得自己是在谁家,靠着火墙趁空打着盹。 不过,他心里装着事,刘老柱也没用别人叫,约摸差不多一激灵就醒过来开始各家收鞋,收到最后一家时,一抬头看到他媳妇胡椒举着火把出现,在用肠喂狗狗们。 刘老柱:“……” 那是在许家买的肠,给靖栋留的。人还没吃上肠呢,喂狗?拢共给喂两根也不行啊。因为做鞋才挣几个钱,这娘们好像要欠揍。 可他却对媳妇说不出一句重话。 因为凌晨,胡椒眼眉上霜围着头巾子找来,就是来特意给他送件衣:“再穿一层,他爹,免得赶爬犁迎风跑冷。” 说话时,从衣襟里拽出一个热水囊,热热乎乎的往他怀里塞。 又道:“快回铺子吧,别有客人起夜撒尿没有鞋穿。” 刘老柱连连点头应下。 现在他很庆幸,多亏推销时,好在嘴上没有一秃噜说能洗衣裳。要不然大半夜的,村里妇人们还要起来洗衣,给洗不要紧,太晚了,衣扔火里烤也晾不干。 回去的路上,狗狗们跑的很快。 刘老柱坐在插火把的爬犁上,自言自语笑道: “是啊,你们也辛苦啦,吃就吃了。原来你们几个狗小子是吃了田芯丫头喂的肠吧,才和她肠来肠往。这个败家丫头,好像是俺家的亲孙女,随胡椒了,手爪子大。我算是知道你们的秘密了。我告诉你们啊,这回吃我的肠,以后也要听我话。” 与此同时,作为主要招待客人的许家,只会更忙碌,更是没法睡觉。 因为新到的这批鲁商,货物没有地方存,只能通通卸到招待贵宾的饭庄屋里。 这间屋里没有炕,全是各个饭桌。 对方本来不放心,说存在这里能行吗? 许老四苦着脸说,我们偷你们笔和砚台干啥呀?又不会写字,用炭笔都没划拉明白呢,在家被侄女教认字都头大,躲还来不及。您放心,这么的,少收钱,一两银钱存货。 成交。 客人们:主要是有道理哈。 然后没有地方住,这间屋里吃饭坐人的位置,竟然也躺下二十多位客人。 可是每个锅里要是不炖鱼,躺的位置凉。 没招了,许有银只能拎进屋里两筐木绊守在这里,时不常的给每个锅下面添点柴,又不能干烧锅。 许老太哈口外面的冷空气,两手插着暖袖。 外面的天还黑乎乎的,心想大家太辛苦了,干脆让老四用那些锅给大家煮饸烙面。 没睡觉,很容易饿的,让今晚加班的通通有口热汤面条吃。反正煮面条声小、没味,不会影响客人们休息。 唉,这里的条件比现代差太多。 要是换做现代,按理晚上有六桌席,各家还有盒饭砂锅饼子啥的,不可能做的正正好好,一定会有剩的。 但她特意看眼满桌子刷碗,吃得全溜光的,菜汤都没剩。要不然是不是能给大家弄点折箩,拌面条里提个咸味。 只能动用自家存的卤子和肉酱了。 所以搓澡大爷们,后半夜接到了许家给的爱心便当。 大家三五一群,或站或蹲在澡堂衣柜前面小心翼翼地嗦肉酱面条。 后院喂骡子的,也坐在背风草棚子里围着火堆,一人一碗放卤子和辣椒油的饸烙面。 火光映照着大家的脸庞。 原来二十五文一碗的饸烙面,除了没给放肉片,没放鱼丸,没放豆芽和香菜葱,没给撒醋,不是骨头汤底,就是这个味道啊。 只看客人吃,他们还是头次尝,真香。 哆嗦乱颤的老翟头,也收到了面条。是由他在这里打工帮许家煮饭的大儿媳特意给送来的。 “爹,您这么大岁数了,腿脚还不好使,就不该和我们一样在这里熬夜。” “我没、没想熬夜,我是没、没赶上回村的车。” 着急喊让等等,还磕巴。 老翟头心想:万没想到,过个把时辰,牛车又拉一大帮人回来了,来新客了。瞎折腾吧,还不如他呢。 老翟头匆匆忙忙地吃完面条,非要将外面的靰鞡外披给喂骡子的儿子, 他后半夜不打算继续守茅厕,没人尿,他给自个寻处暖和的地方打盹。 哪里呢,许家招待吃便宜饭的地炕屋里。 老翟头坐在大锅前,时而打盹,时而睁眼给地炕添点柴火。再看眼睡在锅附近的客人,用木板给挡一挡,用手推一推让客人翻个身,他怕客人掉锅里磕到脑子。 还是那句话,村里人挣点钱不容易,给谁磕坏了吃官司可怎么整。 另一间屋,刘老柱和老翟头一样,也是同样坐着的睡姿在看守。包括老王家后搭的地炕,王玉生家里也有几位头仰在椅子上,坐在锅前睡觉。 王玉生凌晨三点多,还要和他爹他媳妇等一大家子,起来继续做盒饭。 可再怎么着也比许老太强。 许老太带着二儿子儿媳妇,还有满桌子的儿媳小云以及老翟头的儿媳妇,再加一个村里婆子菜包子,她们先是忙着给新到的这批客人煮饺子馄饨面条卖,都是对付一口没人单点菜就去睡了。忙完再刷碗,再给村里人加餐压饸烙,以及存货下去不少,还要准备明早的饭,和面。 忙完凌晨两点,还睡什么呀。 人家两拨客人,备不住都要早上六点半,最晚七点左右就会出发。 再说早上七点左右,许家也要接待肉贩子,忙碌卸肉。村里加工香肠,还有饭店这面也开张了,和人订的基本上一天一头猪,有时鱼贩子也来。 索性,许老太说,咱辛苦些,别睡了。明日把两拨客人打发走再补觉。 所以两拨客商,一大早没需要叫醒服务就醒了,被香醒的。 “谁呀?在炖啥呢。” 有人问,是不是各家饭快好了? 早饭确实快好了,今日许家还添了油条豆腐脑供客人们选择。 但香味并不是饭香,而是许老太在卤肉。 她用八角、香叶、白芷,草果去籽,还有良姜、桂皮、小茴香、红栀子熬得卤汁,炒得色,还加了黄豆酱,在卤大肘子等一系列颤颤巍巍鲜香软嫩的肉。 章掌柜是今早蹲茅厕认识上鲁商领队,俩人本来要去白家还有刘老柱那里看山货珍货,如有需要,货好的话,回去时再买。 结果被一股股香味引得,驻足在灶房不走了。 尤其是鲁州掌柜一路对付吃饭,都有点要受不了啦,问许老太道:“卖吗?” 许老太笑着招呼说:“卖,但别着急。你们先去看特产吧,起码对价钱有个底。就算是到镇上,也能和我们二道河比对一下。再正好等你们澡堂那里梳洗完,会有人趁你们吃早饭的功夫卖的。两下不耽误。” 果然,在章掌柜吃油条豆腐脑时,有人进来卖了。 听闻,各家吃饭的屋里,都有村民推车或是挎筐卖的。 此时,满桌子和菜包子给人打完饭就急忙放下手边一摊。 一人挎着一个筐,筐里放着样品,她俩从地下烧火的位置,又一个健步穿着袜子踩在地炕上,穿梭在一张张长条桌子附近。 “瓜子炒栗子糕点烤鱼片,方便面香肠生米嘞。” “还有白酒卤肉和冻梨,猪手猪脸猪公嘴,客官们,借个光收下腿嗳。” 还招呼着:“到了镇上,你们大东家掌柜们会去互市司,忙正事,见大官,哪还顾得上你们,起码备不住停留两三日。那诸位,甭管是住大车店还是住客栈,货没了,闲在屋里干啥呀?你带点儿零嘴,你在哪里也要吃饭,买点果子,整点咱许氏散篓子家酿,就吃,就喝呗。” 菜包子这面有人问冻梨是什么果子,菜包子笑看一眼章掌柜的方向:“你们大掌柜昨夜就吃过,不信你问问他,冻梨是不是清凉解渴小宝贝,一咬两个大牙印,谁吃谁得劲儿。对啊,是冻的,要缓缓半硬不硬才能吃,坐在热炕上吃着它,要的就是这股劲儿。” 满桌子在另一屋解答:“糕点有茯苓饼,烤地瓜干,山楂糕……随便扒拉随便选,怎么扒拉都不急眼。” 老翟头也带了一筐,他正在老万家屋里,站在一堆吃砂锅油饼的客人们面前,拉小车推销。 这是意外惊喜,总做主说,他卖出去给提成,没想到还捡个好活。 “把把脚挪挪,有鸡鸡鸡爪,还有卤鸭脖,猪、猪耳朵,猪头肉。” 有人问白酒用竹筒给装吗? “对,许氏佳酿好,能让你,醉生梦梦梦……” 惹得客人们哈哈大笑,一边吃早饭一边鼓励道:“别着急。” “醉生梦死,烂醉如泥。” 那也不是夸啊,给老万大哥急坏了。一会儿总做主知道揍你。 老翟头老脸一红:“不对,记串了。”出师不利。这是谁说的心里话,被他记住了:“是兄、兄弟情深,喝酒平分……别笑,对不住,我、我有点儿紧张。” 客人们:“好!别紧张,就在你这里买,冲出了茅房,就能见到你。属见你面最多。” 老翟头收钱的时候,还磕磕巴巴说了句:没和你们处够啊,回程再来。 回程出发前,换几样路上吃的,接着卖。 大美妞们,有月票,给二道河这群一夜没睡的打工人投一投票,你看看他们新的一天又精神抖擞。 第198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许田芯觉得好辛苦啊。 她迷迷糊糊睁眼时,外面天还没亮,屋里很黑,她就要起床。 岂不知,铺子那面都快要发车了。 隔壁她三叔也早在一个时辰前就起身劈木头,把家里要用的柴火准备好。 许老三刚喂完牛,正在往牛车上装货,忙得身上冒汗。 而他侄女许田芯从被窝试探着伸出小手,仍闭着眼睛,摸炕席下面的袄裤刚起身。 自从进入冬天,奶奶会提前将要穿的衣服放在热炕上暖和。 这般穿身上也是热乎的。 许田芯手碰到旁边的炕席,忽然晃过神,奶奶半夜被车接走去了铺子,没人给她热衣裳。 不,有人给热。 老老太早早起身,来到曾孙女屋里给袄裤塞褥子底下。 眼下,老老太正在外屋热饭烧炕。 老老太心里明白,儿媳和孙媳一大帮人昨晚没回,应是在那面吃。等会儿老三和田芯想必也去铺子那里吃饭,做完早饭也是自己一人吃。 但她仍然还是多煮些野菜粥,知道曾孙女不愿意吃粗粮大饼子,又特意起早蒸了不少白面红豆包,叨了两筷子芥菜咸菜放在灶台边。 小儿媳家现在条件行了,干活累不让从嘴上节省,那就吃吧。 要是有余钱,谁还不会吃是怎的? 三孙儿和田芯要是今早留家吃饭,老老太打算再切俩咸鸭蛋。不吃的话就不切了。至于干粮做多也并不会浪费,这一锅出的豆包够她吃好些日,还能给即将要远行的三孙儿装一些。 自从开铺子,老老太一直留家做手工活,洗洗衣裳,烧烧屋子,伺候伺候菜,发个豆芽,顺便负责在村里管理妇女们干活。 虽然并不需要她怎么管,儿媳妇找的也是靠谱的人,各管一摊,除工钱还给多发点管理费,出什么问题直接找负责人。 但是老老太操心惯了,总怕别人占她家小便宜。控制不住还会盯着。 此时,老老太将做好的豆包和菜粥放在锅里温着,又用旁边炉子烧锅热水,留着给孙儿和曾孙女洗脸用,然后猫腰就去了两边厢房。 她要拾掇菜。 最开始老老太心里不以为然,认为小儿媳挣点钱要上天,太过一言堂不听劝。大冬天种新鲜菜能活吗?还要银钱添炉子和火墙,纯属扯犊子。 后来活了。 老老太说不清楚是马粪基肥保暖的原因,还是添了不少炉子的事。反正至此,全养活了。好一顿庆幸,自己现在情商硬生生被迫提高不少,当初没说啥扫兴话,要不然多打脸。 目下,许家两面厢房地上和窗台,包括她住的那屋有空的地方都摆着菜架子。许家绿色植物就是菜。 连许田芯养的薄荷和草都是养在别人家里,自家没处放。 而用菜根种的菜有:芹菜,韭菜,蒜苗,用木头打的长架子盆里还插着大葱,慢慢地,它自己就会长新鲜的葱。 老老太为伺候这些菜,要拿出很大的精力。 因为要给各屋烧得热乎乎的,隔几日还要发豆芽往外卖。 老老太在忙着将豆芽装好,新鲜的芹菜和蒜苗也割好,正嘱咐三孙儿有仓:“给几家酒楼送货时,菜千万别冻着。” 最近,镇上酒楼订购许家菜和香肠、粘豆包,大拉皮里的粉皮,鱼丸、猪肉松,卤猪头肉,万家的冻豆腐和干豆腐皮,这个买卖是赵大山给联络的。 这里的酒楼属于当日有什么食材,就会用竹简挂出菜单。 所以许家出货也非常随意,有时出门办事路过会送货。但大多数是赵大山家锅盔小店,要淀粉肠和方便面,或是县里府城酒楼和客栈托人捎信,顺便才会给镇里酒楼送货。不会特意去镇里。 现在捎信也行了,甭管在外面联络啥买卖,直接口信或是书信稍给镇亭赵大人。 就比如前一阵,托各处帮忙买稀罕鱼,有几次是赵大山手下衙役们去下面各村检查扫雪,或是去外面办差就给捎回来鱼。无论是鱼贩子还是从林区老百姓手里买,他们还不敢唬弄。 另外,西山镇的酒楼也订许家货。 最近两次许家人去定瓷器,基本是满车去,再拉瓷器回来。 西山镇那处最好的酒楼,听闻许家有香肠粘豆包和肉松,还是主动找了瓷器老板当中间人给介绍的,说两镇之间并不影响,能否也送货。许有银急忙说,我家还有新鲜菜、豆芽,冻豆腐之类的,你要不要。 就这般,现在许家兄弟去西山镇买瓷器,根本不需要钱吃饭。那里的酒楼会做人,每次送货都给拽店里让吃碗免费的热汤面条,有时当日菜单要是有包子,还给端一笼包子。 毕竟许家隔好些天才会去一次。 两个镇酒楼东家也听说过,许家在府城县城都有买卖,那面补货还忙不过来呢,且挣得多。死冷寒天的,哪有空特意给小小的镇上总送货。有那功夫,不如豁出去跑趟府城。 而这回许老三再次出远门,要说还真是相隔天数最短的一次。 因为连许田芯自己也没想到,瓷瓶会用的那么快。 这不嘛,许老三在提醒老老太: “奶,不用装太多香肠,上次送去的货,那两家酒楼备不住还没卖完。青菜也少带,万一不留货,用被捂着菜也冻了,还不如留在铺子这里挣现钱。” 老老太闻言,将香肠又拿回来一些,心中一叹还琢磨着: 这可咋整,听小儿媳讲,明年要扩屋子,再加上新铺子那面也要一起盖房拓建,你看家里挣得多,摊子也越来越大。到时会许多盖房钱。 换做一个月前,她也不敢想,小儿媳家明明是新盖的大房子竟然不够用,存货种菜,看哪处都很窄。 就这,所有干活的人,还是全部挪到别人家,这一摊那一摊,要给交租银的。 远了不提,田芯那里就要给交半两银钱的租银,好在房主是只有两个女儿还外嫁出去的老头老太。老头在铺子搓澡,家里留个婆子除了给老头送饭,没事就捡柴火白给田芯用。人还是很和善的。 要不然老老太更闹心,在她观念里,钱租房子就是冤大头。 正念叨曹操,许田芯就来了。 许田芯嘴里塞着马毛牙刷,含糊说:“太奶,您不要总看着我灯油。怎么我一点灯,您就给我吹灭。” 她睡得这么死,就是因为屋里没亮光,北方早上亮天晚,黑天早。 老老太啧一声道:“我过去看你,抱着书就睡着了,夜里看书对眼睛多不好。再说我不给你吹灭,那就会燃一宿。” 尿桶特意给放灶房屋里,摸黑就能上。这孩子却非要点灯还不知道给吹灭。过日子要算计的。 再会挣钱吧,有些钱也不该浪费。忘了从前喝狗尾巴粥的苦日子了这是,一个个的。 确实忘了,孩子怎么肩膀背两大串铜板来的呢。 “一清早,你拿这么多钱作甚?” 许田芯将两大串沉甸甸的铜板交给老老太:“太奶,我先送三叔离开,再去铺子那面帮我奶写菜单。然后我会回村,但我会在干活那家屋里闭关。这两天,我手头都有事,想必我奶也忙。钱您收好,给咱家干活人的工钱,我出了。您这两天别忘了帮我奶结账哈。” “你信得着我?”老老太鼻子忽然有点酸涩,心想:连你奶你叔叔们都信不着我,只让她在这个家里吃喝,却从不让碰钱。 “您这是什么话,有什么可信不着的。” 都是提前算好的工钱,为什么好像很感动? “要不说家里只有你能挣大钱,太拔尖了,太有眼光。曾孙女啊,咱不能再更好了,快给别人留条活路吧,要不然旁人被你比对着太不出彩……” 老老太还没夸完,许田芯就跳上牛车。 老老太追到大门口:“干哈去?锅里热着饭,就留家吃呗。” “去铺子那面吃油条!” 唉,又剩自己一人,她也想吃油条。 老老太站在许家大门口又一拍腿,哎呦,怎么糊涂得胳膊挎钱就出来了,这也太露富了,急忙回了院。 孩子信任她,她绝对不给错一个铜板。 …… “准备出发去镇上的商队,请客官们做好准备。” 一辆辆装载货物的骡车被拉到铺子门口。 章掌柜的手下在结账。 章掌柜本人却盘腿坐在热炕上,不急不缓地和鲁商领队继续喝茶唠嗑。 这回再出门,一点不用他们操心。 只派一些手下盯着货物别拿错别遗漏就行,至于装货,二道河村民们就帮忙装。还给骡子带上今日到镇上吃的口粮。因为交的是一天的银钱,少喂了一顿,人家不占便宜给带着。 所以为了少挨冻一会儿,有不少人在热炕坐着等叫就行。 直到这声“请做好准备”,章掌柜这才开始戴上皮帽子,穿上靰鞡草的鞋。他出门直接出发就行。 一旁穿披风的鲁商领队,也问手下:“结完账了吗?” “结完了。店家还赠不少各人用过的牙刷,我一看,不能只有刷子又买了两个竹筒的牙粉。”见人说话啥的,这回要和镇北军和官员接触了,正好他们准备不全。以及几块香皂,一罐给掌柜擦脸的,一瓶抹头发的,还买了三双做现成的千层底鞋。 全是听茶商那些人推荐的,茶商到的早,听闻还买了药,他们半夜到的哪有空啊。 “这家真挺好,吃的好,回程路过再住。走。” 问题来了,该怎么走,二道河去往镇上没有路牌,很奇怪,之前隔三差五就有一个。 二道河村民们很热情:“不用看牌子,客官们,简直走,走不了多远狭,你就会看到有一咕噜道,边上在盖房子……” 等一下,两支商队没有一个人能听懂的。 刘老柱训斥村民们,能不能说点普通话。 请老柱导航为您服务。 “一直走,前方走大致三里地顺着道向右拐弯,你们路边就会看到那里有人在盖青砖房,带马厩的。这个时辰指定来一帮人继续盖了,那里就是镇北军驻守这里的值守房,屋里炕还没搭完。” 然后呢? 没有然后。实在怕走岔道,不行就找个人问问接下来该怎么走。 本次导航结束。 当许老三驾车赶到铺子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许老太急忙用油纸包给老三塞几根油条,热水囊也早就装好了,张罗道:“两位大掌柜,让我家老三在前面带路,他正好要去外面送货,跟着他能尽快进城。” 章掌柜立马和身旁的鲁州管事笑谈说,看看,早就说婶子家不一般,连这个二道河都不一般。咱们啊,住在这里借光了。 声音没有刻意压低。 许老太就不可能装作听不见,只能笑着谦虚说,“就是普通村里人,有啥可不一般的。只不过我家牛是红棕色在这里少见,我家车板子还有大标志,镇里人想装作对我家牛车没印象都不行。” 商队管事们这才发现,可不是,许家车板侧面写着大大的:chua。 这是什么意思? 许老太说孩子玩闹之作,也只有当地人会懂,歘的一下就跑走,快的意思。 那么甭管是冲镇亭的面子,还是有消息灵通的知晓许田芯认识镇北军里的大将,自是看到许家车辆就猜得到又在四处送货,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车停在外面,车上放的货物也不能乱拿。要不然偷许家的,真追查。 “客官们,欢迎再次光临!” 早上七点多,天并没有大亮,还需要打着火把。 北方凛冬的厚重感,嘴边呼出的团团白雾,以及车轮压过积雪路面的吱呀声,两支绵延的骡队,像是融入这个清晨的水墨画。 好些买猪爪猪肘子白酒的押运人员,也回眸对二道河村民们挥手。 直播间背景音乐播放: 真情像梅开过,冷冷冰雪不能淹没,就在最冷枝头绽放……雪飘飘,北风萧萧,天地一片苍茫。 许田芯一边哼哼着:“此情,长流,心间……”一边急忙抱着膀子跑回屋里,赶紧吃油条。 二道河村民们也纷纷回铺子收拾,补觉。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商队拐过弯行至不远处就发生个小插曲。 王家沟村有几家村民,正蹲在几个用被捂的小推车旁,向商队喊道:“卖大碴粥,咸鸭蛋了噢!” 两支商队陆续经过,却连个眼神都没给。 在二道河村,大碴粥是免费不限量供应。只要你喝,那里就有。就算是遇到占便宜的人,在二道河不钱买饭,也供应。 更不用说,他们有人腿疼,还给盐袋热敷,隔姜片艾灸。早上洗脸用的水也是热乎的。 商队离开后,王家沟这几家男人骂自家婆娘们:“一天天听王老八瞎吧吧,你有那么多碗吗,连个铺子烤火的地方也没有,让人家蹲道边灌一肚子冷风喝吗?” 不让来,非得来截胡,这回妥了,推家喝一周大碴粥吧。 “咋办,他爹,许老三在队伍里也看见咱们了。二道河会不会又去咱村打砸抢啊?二道河村那群娘们可疯了,揪头发真揍啊。” “咋办?凉拌,里正知道就会饶不了我们几家。这回等开江鱼都不买咱家的,看你们还嘚瑟不了。” 第199章 睡醒就干活,花钱都没时间 去往镇上的路上,商队确实遇到过三波外村人。 也就是说,他们没有许老三的带领也是能寻到人问路的。 “呦,老三,又要进城啊?”附近村落养猪大户问道。 一边问,还一边好奇看眼绵延不绝的商队。 心想:这是来啦,终于来了,甭管是城里还是城外,大伙都盼好久了。 “岭叔,送肉去啊。” “是啊,新杀的,这头肥实,给你家送去。” 许有仓挥手告别猪肉贩子,走没一会儿功夫,又遇到认识人。 “钱掌柜,您咋亲自来了呢?” “别提了,小二祖父病了请假,没招了,怕耽搁你家里事儿,我只能自个来送趟油纸,怕你们没得用。” “那您辛苦,家里确实没有多少油纸了,我娘在铺子,您去直接就能给您结现银。” 钱掌柜特意将骡车往道边拽拽,一边谦让商队先迅速通过,一边心想:这些人看来昨夜歇到二道河了,要不然不会是许家老三在前面领头。 心里很羡慕,二道河许家这得挣多少银子。真想和许家结亲家,就是家中无小女,他打算撺掇弟弟家的小闺女相看相看许家小子。 而临进城时,两支商队的管事们看到又有人与许老三打招呼。 这回是给许家送香料的,八角,桂皮,椒,大料等等。 一路行来,章掌柜始终坐在许家车上。 许家车板外面写着红色怪符号“chua”,里面用马粪烀了一层,车顶还有靰鞡草车盖,连屁股底下也有垫子,很是暖和。 章掌柜趁许老三拾马粪装袋子里时,两手插在暖袖里聊天说道: “小子,看来你们家还是谦虚了,感觉得出来,村里村外有许多人在依附于你家生存。这叫挣钱的同时,也算是一种积善,属于积善之家。” 许老三爽朗一笑,吐出一团哈气,摘下手套又擤鼻涕说道: “大掌柜见笑了,并没有殷实,就是一般人家,能吃得饱些。 殷实能用土坯盖房吗? 至于积善更谈不上,俺娘说就是互相帮忙。 我们这里大多数的人家,用一个月忙过年,三个月种地,两个月趁天暖和还能出外找到活干,不是我们懒,是再冷就没人雇干活。剩下六个月干闲。 眼下有了好机会,趁着你们这些大掌柜们来,互相拉拽着能挣点家用倒是真的。” 许家哥仨从来不觉得自家家境有多好。 他们有过硬的理由。 新添三辆车,侄女给买的。 家里新添十亩地,侄女给买的。 铺子能有今天,靠大哥埋在大树底下的银子打地基,也等同于是侄女买的。 就连身上穿了毛皮等衣物,借侄女光才穿上。 所以许家哥仨总感觉还是很穷,并没有挣到过能解决实质的大钱。 许老三认为自个真是实话实说,还举例道: “像买猪是为做肠送往各处,取回的肠钱要给村里干活的人发工钱。至于自家做些小买卖挣的那点儿,还要买粮存鱼。” 章掌柜无语,那你们卖给我们的饭食和鱼的钱呢。 那不是还要接着买猪肉做肠送往各处? 已经成为一个死循环,拆东墙补西墙。 “反正我娘那人吧,挣点钱就会添一样小买卖,挣点就添,没见过她手里有多余银钱,一直紧巴巴的。” 章掌柜:“……”那是在给你们打江山,傻小子。 之后进入镇里,章掌柜更是觉得,许家小子对自家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 章掌柜也是听手下们说的。 他们商队的人在镇里吃过: “许老太锅盔出炉了,香脆热乎的。” “许老太烤肠烤肠,客官买不买?” “二道河许老太方便面,一块面饼保准就能让你吃饱,你看看这些桌客人都在吃,是不是老远就闻到香味儿了?” 还有大娘挎筐卖:“二道河粘豆包,粘豆包嘞。怎不是二道河的呢,您看好了,外面油纸包有标,我从不卖假货。和你们在市集买的假货不一样,那都吃了烧心。你买了回去蒸一锅,一锅就够一家二十口子吃得饱饱的有力气干活。” 商队成员三五一伙去酒楼搓一顿,甚至听小二的推荐菜里也有许家字样。 “许老太香肠,要不要来一盘,今天新出的还有猪头肉。新鲜菜有蒜苗炒肉,炝豆芽,对,都是二道河的。” 快成驰名商号了。 明明离开了二道河,又似乎没有离开。 章掌柜他们不知道的是,其实除酒楼,剩下都是一家买卖,来自于赵大山媳妇之手。 赵大山媳妇买卖干大了,作为镇亭媳妇不能抛头露面做买卖,她就让娘家大姐一家干锅盔,两家对半分。 她又帮娘家大哥在旁边赁一间铺子,专卖二道河许家生产的方便面和炸淀粉肠,和娘家大哥对半分。 别小看这买卖,一天多时能卖二百多根肠,一百五十碗上下的方便面,不算出城买走的面饼。 赵大山媳妇还让大姐的婆婆从她手里买粘豆包,然后没事儿就挎筐走街串巷卖。 就因为她拉拔娘家这事,惹得婆家对她非常不满。 赵大山媳妇想得开,不满就不满。 即使她现在拉拔婆家人来镇里挣钱,那也不会念她好,骨子里就是认为她配不上镇亭夫人的身份。 所以甭管怎么帮婆家,婆家人也会像瞎了一样,不会去想来了这么多亲戚,她会多出许多麻烦,只会闭眼睛说有好日子过就是借镇亭的光。 索性帮娘家。 慢慢地,娘家人有了家底会念她好。自己手里也握着银钱,备不住看在她很会挣钱的面子上,撺掇和离纳小或是欺负她的可能性还能小点。 再不济,她不能人财两失。 手里小买卖越多越好,离开赵大山的俸禄也能活下来。 但这是最差的情况。 相反自从她娘家人开始挣钱,经常买些肉送去她家,赵大山私下说的是,姐夫和你娘家哥哥挣点银钱不容易,他们太客气了,让别再破费。 她自己挣到钱给赵大山添衣裳,赵大山说的是你也很辛苦,多给自己做两件衣裳,俩人夜里还聊把彼此赚的钱放一起,畅谈一年半载后也敢想想给儿子添间门市。 反正自从赚钱,感情倒是越来越好。 有时婆家人背后说她坏话,赵大山就先挡住说,不是媳妇歪心顾娘家,是家里能有今日,全靠许婶子。 而他亲娘和许婶子掐过架,当初差些打一起去,许家能把镇里的代卖给姓赵的吗?他媳妇能接这一摊,那是弯腰道过多次歉。并且很会做人,主动提出将几个小买卖牌匾通通换成许氏生产。 这话惹得赵大山的兄弟姐妹们就埋怨赵大娘,你与许家婶子吵嘴作甚,别人交好都交不过来,你却出门就惹祸。 赵大娘:“我……”我特娘的是为了谁啊! 让大山媳妇那小蹄子给摆了一道,完了过后那小蹄子却成了好人。多亏不是儿媳做镇亭,要不然凭心眼子恁多,自己咋死的都不知道。 章掌柜听手下还提及过,在城门那里看到许老三的牛车一到就被人围上,卖珍贵鱼的,卖鸡爪子的。客栈老板提起二道河许家也能讲两句。 章掌柜本以为自己,已经对许家在镇里的地位有了清晰的认知,起码在小老百姓中是很吃得开的。 结果在又一日后,他竟然在互市司见到了许田芯本人。 并且许田芯是先于他们被接待的。 他可是茶商啊,茶商。茶马互市的大茶商排在许田芯后面。 不过,这是后话。 先说商队离开后,搓澡大爷们哪有心思睡觉,在澡堂炕上眯没一会儿就说热,其实是闭眼睛算不明白自个昨儿挣多少铜板。 做鞋的妇女也向刘老柱的老娘打听道:“大娘,今日发不发工钱?” 还有负责喂骡牛的汉子们,不停路过许家饭庄门口。 无奈许家买卖太多,还没回来人。 来送肉的了,说是要回村安排事,顺便补觉。 四伯看这些人转悠来转悠去实在闹心,招呼其中一个小子道:“栓子,我瞧你们几个是闲出屁了,去把各家菜刀收上来磨磨刀,那菜刀都不敢我牙好使。” 还能有不敢您牙口好的刀具呢? 真夸张。 这么说吧,四伯两颗牙之间的距离,要是在现代打车得20。 直到村委会七叔来了,他坐在刘老柱的牛车上,手中带着两副新做好的大旗。 刘老柱一边赶车一边美滋滋地摸摸大旗。 紧接着,许家车辆在后面也出现了。 许老太亲自驾车载着满满一车妇女出现。 下车后,妇女们不用总做主费事,就先是暗号小声地说,一二三,随后齐齐喊道:“发钱啦!” 大伙立马欢呼起来。 许家饭庄里。 许老太和胡椒并排坐在柜台里面。 刘老柱正被大伙取笑不管钱。 许老太负责念名字,胡椒给搓澡大爷还有烧锅炉的小子,以及砍柴送柴火的汉子结账。 “王大烨。” “到!” “525文”。 “带着搓澡组干得不错。” 王大烨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谦虚说还行吧,心里却很兴奋,才干一日就挣这么多,这要是连干一个月,备不住年底就能给小儿子说得起亲事。 “老蔫吧。” 五十五岁的老蔫吧,此时被念到名字甭提有多高兴了,乐呵呵大声道:“到。” “你连搓澡加按摩是十四位,辛苦,490文。” 老蔫吧嗳嗳点头说不辛苦,心想好好干,来年能给家里添一亩良田,有了更多的田地,往后代代就能吃饱饭。 接下来,许老太感觉没法叫名了,因为一把岁数也没个正经名,并且有的老头比她辈分还高。 这里的人,讲究贱名好养活。有的人家起名就是,锅碗瓢盆灶辘轳井绳桶粪叉簸箕筛子之类。 所以她是笑呵呵地喊着:“土根爷,茅缸爷,黑蛋爷,油壶爷,门帘爷,丑娃爹,占住爹,豁子爹,铁锤爹……” 澡堂这面发到最后,胡椒凑到许老太耳边小声提醒:“还有田芯的四两二钱。”这是用田芯牌洗漱用品的钱,连牙刷都是雇的村里老爷爷给做的,那是有本钱的。 许老太说给我吧,不当着众人面前发。 接着,俩人离席了,由四伯和七叔落座,开始分发洗衣和做鞋的银钱。 “史珍香,拢共做十五双鞋三百文……你说啥?啊,你娘家不姓史吗?那姓啥,得了,我也叫谁谁的娘吧,或是叫你男人名。” 妇人们却不干了,“不行,要叫俺们自己名,您老练练。” 我们做鞋手扎出血,洗衣手泡发白,我们也在玩命挣钱养家,凭啥还要被冠夫姓不配拥有自己的姓名。 四伯在一片叽叽喳喳声里服软说,得得,商队说来就来,咱还有一堆正事,叫你们名,行了吧。 事儿可真多,他还记不全。 “王莲,洗衣十套,一百五十文,洗得非常干净。” “嗳,来啦,”妇人激动地攥攥带着冻疮的手:“四伯,我娘家姓李,李莲。”当然干净了,她每件衣裳都用木槌捶打上百下。就怕被返工,然后里正把她名字刷下去再不启用。 “好好好,下回不会念错。” 而在妇人们发钱时,搓澡爷爷们兜里的银钱通通被哄走了。 像是许田芯租房做药那家,家中只有两位外嫁闺女,闺女们在婆家日子还过的很是穷苦。老太太正对她的搓澡老伴说:“她爹,这回你有能耐多挣钱,咱就能贴补贴补闺女,让她在婆家会被高看顺心一些。” 老爷子立马感觉自个还能再搓澡一百个:“备不住看在我们老两口手中有钱的份上,姑爷子们也乐意来。孩子他娘,银钱你收好,给她们攒攒。等丫头们回门子时,好好整治一桌饭菜给补补。” 挨着这对老夫妻,另一位老太太收了钱在对她老头说:“他爹,我万万没想到你一把年纪还能赚这么多,才一天呐,我都不敢想。我得给你做点好吃的,要不然身子受不住。” “哼,那你好好想想吧,以后只会更多。”老爷子两手背在身后挺起脊梁骨。 还有小孙儿搂着搓澡爷爷脖子的,正嘴甜道:“爷要给人按那些脚丫累不累?我听说您干了一宿活,等我长大挣银钱给爷买肉吃。” 这大饼画的,他爷急忙掏铜板:“给俺孙儿现在就买肉,娃想吃啥给买啥。” 陆续半个时辰后,独眼大雪人旁。 二道河从老到少,无论男女都齐聚在这里,亲眼看着四伯颤巍巍在踩梯子挂旗。 红色旗帜绣写,招待过徽州茶商,京城总号。 粉色旗帜绣写,招待过鲁州笔砚,东莱总号。 这天,二道河的几岁小孩子们都忘不了这一幕,他们长大后还常常回忆。也是往后多年,好些人家年夜桌上必聊的话题。 此时,村民们看着迎风飘扬的旗帜心想: 虽然我们的土地冻了,没法挖地基拓建,情况摆在这里,招待上一定是有许多不周的。 我们之前不就是穷吗?才建不起那么多房屋,想必也会把送到手里的银钱错失掉,但我们会更加努力解决许多小问题。 比方说,我们会扩招人手,连女搓澡工都会时刻准备着。 也已经定下村里由哪些家招待住宿,把屋里布置的跟新房似的,就差拜堂。 我们开江捕鱼时,还会雇舞狮队,让住在这里的客人们观看。我们更会从现在开始就排练联欢会,晚上无聊,我们给你演出。 因为我们的目标是,一群人一条心,给我们一年时间,我们要成为家家都能盖上砖房的“青砖二道河!” …… 当日晌午过后,新来了一支商队没有停留在二道河村,想趁天黑前赶往镇上。但这伙人在路过时,有不少人不约而同看向那两面旗帜。 还有一支跑马的官队,在接近傍晚时路过二道河村。 马队陆续跑了半个多时辰才走完,里面不知是什么官,听说在护送钱庄。 往后镇北大地就要有钱庄的分号了。 这支官队也看向了那两面旗帜。 晚上七点,二道河商铺路边亮起两排红彤彤的灯笼。 丝绸商队到了。 并且对东北的寒冷,有了起码的尊重。 他们看眼有足够经验招待商队的旗帜,一支五百人浩浩荡荡的队伍打算停下了。 停下。 “家来且啦!” 水舀子饭铲子,我们这里管家里来客叫来且啦。 鸟叫家巧,聊天叫唠嗑,管主动叫上杆子,口水叫哈喇子,洗澡叫搓春,撒谎叫扒瞎。 捂捂渣渣,稀里马哈都是我们的当地话,滑冰叫做打出溜滑。 无论是卖饭的还是搓澡的,只要被问及,就对这支五百人的队伍普及。 他们真的要桃李满天下了:“嗯那,咋地,干哈呀。” 第200章 站住,打劫 西鱼许饭庄里,正人声鼎沸。 单独吃鱼炖粉条,吃炖大鹅烧土豆,小鸡炖榛蘑的十桌客人全部坐满,还单点了许多菜,后灶烧火风箱差点被拉废。 老翟头坐在许老太脚边手拉风箱,呼呼地响,火炉烧得红旺旺。 许老太炒菜时抽空提醒他:当心烧手上。 心想:哎呦我天,拉得还挺有节奏,不知道的以为你在拉二胡,是不是心里哼哼小曲呢?真怕你哆嗦来哆嗦去抽过去。 自从让这位老小子推小车卖货,老翟头可能是出于感谢。 不仅自个抽空就来许家后灶帮忙,而且还把在村里的耳聋堂哥也叫来一起烧火。 老翟头的堂哥叫翟不理,听不见,可不就谁喊他也不理。 本来翟不理给许家干的活计是削棍,就是粉面子肠插的棍,三百个棍给九十文钱,天天在家削。 眼下被老翟头叫来搭伴卖货。 许老太看眼百两银票,她最不愿意收这个。不是怕假币,在这里不可能的,除非想掉脑袋。是百两到钱庄兑换有三两手续费。而各家要是收到大额银票,这个手续费是由各自承担的。 这次没卖成,下次再卖呗。 许有银他们不清楚的是,关二秃之所以能说得那么大气,那是他着急做研究。 那帮人的大掌柜,在畅聊这趟之行过后的梦想呢,让大伙跟着他好好干。 他此时正和许田芯一起研制新药,他负责查阅张仲景医书和煎制能茅塞顿开的菊儿爽(开塞露)。 许有仓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被驴踢了,要不然他不会赶着车拉着这三位小混蛋重新返回西山镇,还去家里看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回事。 “是我,是我太饿啦。 我们没有躺赢的命,就要站起来奔跑。我们要和你进城购物。 我都不敢出去抢了。 “我是镇里捏泥人的,养猪叫岭子的让我来的,说你们找我捏泥人。” 许有银想听不见那帮人在聊什么都不行,那声音大的。 “有搓澡的吗?” 许有仓有点不敢给搓了,也是有些难过。因为他在回忆曾经,要不是有娘在和侄女太小,其实他们哥仨也曾差点这般。忽然很想消费。 十四岁的少年也外强中干,用刀把戳戳许有仓腰眼喝令道:“我们是生活所迫没有钱,既然抢你就是缘,别给脸不要脸,赶紧给银子。” 另一个虽然听不着,但嘴皮子和腿脚很是利索。 说是关二秃找,其实就是她孙女想要人体模型。 许有仓被扣住粪桶,“我兜里比我脸都干净,这么的,把桶拿开,好说好商量,我车上有吃的,方便面,面条,油炸的知道不,拿开咱就好说。” 像是能俩人仨人用一盆水洗把脸再涮涮脚就用一盆,你说不热乎添点热水没事,别哗哗又是洗头发又是咋地的,咱没收诸位一文水钱是不是?互相理解,好不好。” 许有仓在小婴儿虚弱的哭声里说道: “没有,是我们四人有缘掉进一个屎坑,告诉你一声,我要带他们洗个澡,怕你着急。” 许老太给泥人师傅领到澡堂,又寻到许老二特意追问下,才知道这是她孙女的手笔。 先不提费力气,只说山上又是狼又是蛇虫咬,看见面前这座连绵大山没?我们把这么一座大山的松树塔快要捡光,拜托诸位贵客不要浪费热水。 许有仓望向三个衣着很是单薄破旧的小子,拧眉道:“那叫买卖不成仁义在。” 所以说,外面陆续发车,那叫一个热闹,却仍是比不上屋里。 俩人到底谁是师父谁是徒弟? 许老二实在使不好捏泥那股巧劲儿,他示意老师傅换鞋就坐他旁边慢慢捏,今晚管饭还管住,就住在澡堂子里。 有宾客打听问,没交洗漱钱,今晚会有热水用吗?需要再单独钱吗? 挥舞着紫色旗的宋人头成员,连忙大声告诉道: “不用,大伙喝点水,洗把脸,你们住的各村民家会给免费提供。 “走,那我们紫色小旗先出发。冷就披牛车上靰鞡草抱一起,正好我们住的人家在江附近会路过江面,让火把照亮,我们看看。要是有好奇的还可以下车打出溜滑,坝上那处高坡被我们浇筑成了冰滑梯,你们可以滑下去。” 破乱不堪的家里,怀里抱着一个小婴儿,见到他又看眼三位弟弟就是一愣,木呆呆地问他:“是他们惹大祸了吗?” 改变现状,从我做起。你指哪,我们干哪。 纷纷喊着娘的语录: 他们这才动了抢的念头。见旁人又是三五一串赶路,他们哥仨太过瘦弱怕抢不过。只有眼前这位大爷赶着恁贵牛车还是一个人,却没想到一个人比谁都难搞,菜刀也不怕,劈手就夺走,还将他二哥胳膊稍一用劲就差些拧断。 你爷爷我行走江湖打劫的时候,你还没有出世。 虽然不敢说被褥里外三新,但是嘴呼气这块,被头全是新缝补的,走一批客人拆下洗一批。墙上贴有剪纸,一张大美人,一张红双喜,你要是梦到不该梦的被憋醒,尿桶还给拎屋里。 最大的蔫了,抱头心想:只盼让自己去蹲大牢,放过两位弟弟。 喝多后,聊梦想这个东西也要有的。虽然梦想没什么用,但是毕竟想想又不占地方,喝多就是畅想嘛,美得很。 已经吃完饭不打算洗澡的,以及不洗澡还要洗衣的,二十人一组随我来。 许老太收好银钱问小儿子:“你三哥没回来吗?” 许老太疑惑,养猪的她倒是认识,今早刚给她家送完货:“我找你捏泥人?” 十岁的小男娃哽咽难言。 大爷,我们没有爹娘了,爹娘夏日给养猪大户家里喂猪死了,大哥在几年前被征兵役也死了,家里能卖的早就卖没。 这不嘛,在许老太炒蒜苗鸡蛋时,铺子门外宋人头四人组,正一人挥动一个小旗招呼着客人们: “准备发车了。 有个什么事,不用喊别人,现在这两位老兄弟就能随时出现,俩人倒是搭伴成立一个组合,叫翟急送。 然而并没有完全送完客人,要等牛车返回来接着送。 “这都什么年月了,你西山镇即使不归镇北军管,挨着这么近也不能如此放肆吧。 许有仓蹲在那里:“你瞎啊,管谁叫大姐,我是你大哥。” 大姐这几年为拉拔俺们几个弟弟长大,又生了丫头,被婆家连同外甥女一起赶了回来,不要她啦,现在外甥女才一岁,正病着。 他大半生捏过泥人打铁,捏过大娘纺线。捏过少年在读书,捏过和尚在念经,就是没有捏过大屁股。 许老太解了疑惑离开,泥人师傅却懵逼了。 捏泥人的老师傅很担心许家不管饭也不给半两工钱,他是背一堆家伙什坐最后一趟车来的,所以他得找许老太。因为这人在镇里很有名,比较豪横,号称粘豆包老太。 看好,我是红色小旗,明早我也会挥动这个小旗去接你们。 然后就跟着侄女走了。 说总做主,我们有钱多铺路,没钱我们会顶住。 为防止半夜又到新客住不下还不愿意折腾的情况,村民们纷纷尽力说服早到的客人们进村安顿。 许老太:“……”行啊,比叫肠老太强。 十岁的噗通一下跪下抱住许有仓的大腿说: 侄女这么一说,让许有银感到奇怪的是,关叔一把岁数竟然听侄女的,也说:“对,不贱卖。” 接着,他还给几个小子买了二十张蒸饼,将车存放在认识的酒楼院里,又拽走车里备的一块布,按照店小二的指路,真的领那三个小混蛋在西山镇洗了澡。 他娘,在村里各家这么穷的情况下,没喝多就敢挥舞胳膊说:铺子是她家,但发展靠大家。只要跟着她好好干,以后带大家进城购物,年终发奖励。以后家家有车有青砖房,仓房都是马粪堡,冷就抠下来一块烧。 在关二秃眼中有新药,比挣银钱这事更让他心潮澎湃。主要也是之前挣过几十两了,家里能揭开锅就不那么迫在眉睫。 “好!” 而且各家条件也比铺子好,十人一铺炕,不挤。 “是许有粮找,你不是他娘吗?粘豆包老太。” 但咱说实话,村民们从辘轳井一桶桶挑水,又要从山上捡柴背柴下来很不容易。 离开时,许有仓脚步又一顿。 更何况田芯还有个计划,想要像那些大客商似的,将菊儿爽干互市。 而此时许老太还不知晓这个想法,她正在和小儿子聊三儿子的去向,能不能是听说哪里有贵鱼,半道跑哪里收鱼耽搁了? 外面忽然传来有人找许老太的声音。 许家饭庄收银台前,有管事趁大掌柜喝高提前来结账,来人说话也一股酒气,主要是万万没想到这里的酒后劲会那么大。 许有仓说,你痛快把桶给我拿开,别给我激活了。 “我是要偷摸瞅瞅……”从没对着水面照过自己,只摸摸也看不着长啥模样。 “我说的是打劫,我是劫匪!” 管事倚靠在收银台前,一边给银钱,一边对许有银笑呵呵道:“喝的有些多,让店家见笑了,还要等一会儿才会结束。” “你谁呀?找我。” 二道河是杂姓村,为招待宾客喊人干活方便,现在新铺子这面,不止有翟急送组合,还有王哪跑组合,这就是管客人们骡子的。黄不了组合,陈住气,郑经人,以及宋人头组合。 “没,娘,我能念叨您啥呀?这是结算完的银钱,有碎银有银票,人家不可能带那么多银子在身上,我不好拒绝。” 在洗澡时,看见大的那两个小子身上的鞭伤。 抢劫的一个十六岁,一个十四,还有一位十岁的,仨人头回干这事,心里慌慌的。 呜呜,二哥和三哥出外找活干,不仅没有赚到一文钱,而且干完被找茬抽打一顿,俺们……” 连走八十位宾客,通通坐的牛车。 要是怕捏不好,还可以进去看看,那里趴一堆,找一两位典型病患瞅瞅应该是没有问题。 十岁小娃,忽然带着哭音说:“大爷,我饿,我想吃面条。” 莫名其妙少挣三两,唉,没招。还总可着她这里收银票。 下午刚离开西山镇城门不久,看到有个小山包,许有仓就将车停好,跳到路下面解决一下三急。 他笑着摆摆手不当回事道:“没事儿,想喝多久都行,喝酒不喝醉,等于搓澡没搓背。” 在许有银看来,这很正常。 碰哪哪疼不说,还一拽手腕就掉黑泥。 许有银正吐槽得欢实时,许老太进来了,看眼她小儿子,又看一眼:“你在心里念叨我啥呢?” 结果他连桶带粪便被扣了一身,对方说:“打劫。” 他将买完货兜里仅剩下的四吊钱,留下两吊放在窗台,弯腰跨过门槛,头也不回的离开。 桶被掀开,许有仓就骂道,不能直接去车上抢吃的吗?桶拿开前,你们不能用绳子给手绑上吗?觉得自个一刀在手就天下你有了是不是?啥也不是,还敢学人家抢劫。 说我们会带你们滑冰,可好玩了。 十四岁的眼泪噼里啪啦掉落劝许有仓:“大爷,求您放过我们吧。奶奶不成爷爷在,看在我们啥也没抢到的份上。” 宋人头是送宾客们进村住的。 他二哥想捂嘴都来不及。 放心,准保误不了你们早饭和出发,我带着干净衣裳去之前,你们住的各家,也会提早一炷香叫你们起来洗脸。” 十六岁的男娃狠狠踢了许有仓一脚,急眼道:“你都要被抢了,话咋还这么密。” 与此同时,许老三确实被事情绊住腿脚,才会晚回家一个多时辰。 “让你们小小年纪不学好!” 一个说话磕巴腿脚不利索,但耳朵好使,眼里有活。 “没有。”许有银有点担心,按正常往返,应该从西山镇回来了。 进村还能见到我们村孩子搭得各种各样雪人,雪人给你站岗。 而且这方面他熟,常听,这位大掌柜比起他娘画大饼的能力也差远了。 许有仓手拿冻鱼追一路,我是二道河许老三你记住。 哪来的大虎哨子。” 三个小混蛋的姐姐,看起来也瘦得厉害。 话说,还是侄女心态稳,知道来这么一支五百人的商队愣是不急。人家说三叔没回来,没有瓶罐装药,宁可不卖也不贱卖,再说商队回程或许还会入住。 没一会儿功夫,他就将这仨人像蚂蚱一样拴在一起,冷冷的冰鱼在脸上胡乱地拍,“还打劫不了?抱头蹲下。” 搞得大伙每开完一次村委会,就打一次鸡血。 然后就发生点小插曲,许有仓挣了三十五文。 “有,给我搓下背!” 许有仓:“……?” 好吧,这活他熟。为给小子们演示挣钱手艺,他又给搓了俩人。 第201章 两幅面孔 许有仓蹲雪地里,在用雪清理外面穿的毛皮坎肩。 而野猪皮的毛皮坎肩里面,许有仓本该有一件黑色的活里活面衣。此时那层活面外衣,正罩在十岁小男孩身上。搓澡挣的铜板也给了对方。 将皮坎肩上清理差不多,许有仓就站起身上车。 三个男孩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 许有仓没看他们,只说了句“散了吧”,就驾车离开,能给的都给完了。 然而三个瘦弱男孩穿着用靰鞡草捆的草鞋,却一直跟在车后面跑。 小的那个裹着新衣还踉跄几步,直到被西山镇的衙役用刀拦住,三个男孩仍旧执拗地隔着朴刀望着车影喊道:“大爷,大爷……” 在三位男孩心中,许有仓是生活中难见的光。 被扣了屎盆子,不但没有扭送他们去坐牢服徭役,而且还帮了他们。 给大姐扔了救外甥女的药钱,还带他们在这个寒冷的冬天洗了热乎乎的澡,从没有那么暖和干净过,买了饼子且给小弟外衣。 现在仅见过的光走了,他们舍不得。 “二哥,恩人大爷就这么走了,我们却不知晓他是哪里人。将来等我再长大一些,万一挣了银钱也不知该去哪里还钱。” 十六岁的男孩叫大鹏,他先看眼小弟又看向远方说: “怎么会不知?再说我们已经长大了,何必等以后?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大爷犹如再生父母,按江湖道义,我们该改口叫爹。 并且我们没有银钱就该用力气还。已经收了大爷的银钱,现在就得报恩,走!” 三个小子立马有了方向。 西山镇酒楼后院。 店小二先打岔道:“你们管谁叫大爷呢?人家没比你们大两岁。只不过比你们有本事,经过的事多罢了。” 然后才告知道: “那位是临镇二道河村的许三少。 不仅和我们酒楼有合作,而且和瓷窑东家更是关系牢靠。 所以你们帮干什么活?许家招呼一声有的是人抢着干活,哪是你们几个小啰啰能高攀得起的。别以为带你们几个洗澡就好像咋回事似的。 得了,看在许三少的面子,那个大的,对,就说你呢,澡堂那里嫌你没力气不要你,你明日就来酒楼后院干杂活吧。 用你们那位大爷、呸,是大哥的原话,赶紧挣几个铜板过完这个冬天是正经。” 小二还撇撇嘴嫌弃嘀咕句,话说都十六岁了,怎么看起来跟十二三似的,干杂活真是没人愿意要,纯属看许有仓面子。 大鹏表面什么也没说,却在许有仓朝家赶路时,接连两日一直忙到深夜。 哥仨偷偷出城藏在山洞里,忙着捡柴攒柴。 十岁那个小的,还知道将许有仓给的好衣裳脱下来,留给外甥女用。他舍不得穿。 外甥女才一岁大,这件大大的衣裳能裹好几层取暖。 然后回家后,将二十张蒸饼给大姐和外甥女留下十张。 平日里,三个小子的大姐靠给人浆洗衣裳挣铜板,挣得并不多。 因为一方面是西山镇并不繁华,这里没有那么多货商住店需要人洗衣。二是买不起皂角洗不干净就不能单干,只能用麻绳捆着女儿去大车店挣浆洗衣裳的帮工钱。什么都由店家出,女人出力气就行。 三个小子对大姐宣布道: “我们要去找贵人大爷,不能白拿他两吊钱。 大姐,你放心给妞妞抓药。 我们会少吃饭多出力气,帮恩人家干几个月活就回。” 女人背着哭闹的女儿对三个弟弟说:“要活着回来。” “晓得嘞!” 三个半大小子背着一堆白菜帮和十张蒸饼,心有大爷,以脚为马,没有路引却敢翻山越岭,向心之所向的地方出发。 —— 许有仓到家时是晚上十点,这给他饿的。 这给他娘吓的。 许老太惊讶地瞪大眼,发现三儿衣裳都被人扒了: “路上遇到打劫的了?” 随后也不等回答,一把推开老三,许老太急忙推门跑到外面看看牛还在不在,又翻找一圈牛车上的物什丢没丢。 许家哥仨齐齐扭头望向门外:“……” 看见没,他们仨在娘的眼里还没有老牛重要。 其实怎么可能,这不是人好好站在那里,许老太这才着急看牛。人好好的就怕丢财。 “三哥,怎么回事儿?” 许有仓简略回答:“遇到比咱哥仨当初还惨的小兄弟,伸手帮个小忙。” 看到许老太回来,很能吃苦的许有仓,头一回主动说:“娘,我想吃白米饭白面条白馒头白开水。” 他饿得有点突突,感觉能吃下一头牛。 许老太赶紧让老二给三儿泡方便面,吃啥也不如那个快。 “娘,那个还要卖钱。” 许有仓心里挣扎一下,油炸的面条本钱贵,他要是放量吃饱太浪费。 “贵啥?我去哪给你整白馒头,白米饭客人在吃着。你别给我找事儿,我刚歇一会儿,谁有空给你现做饭。赶紧肚里有食就能暖和了。” 所以没散场的喝酒客人们就闻到了方便面香,向许老四连忙打听那叫什么。 刘老柱也顺着香味找来了。 刚见面,刘老柱就从心往外发出感叹道:“你们娘要是不玩命挣钱,根本养不起你们哥仨。我的天,用脸盆子泡面,你能吃完吗?给我匀一碗。” 镇治所的驴都不敢这般放量吃。 “里正叔,我二哥把瓷罐送回村了吗?”许有仓赶紧给刘老柱盛出一碗面。 “送回了,不是你二哥送的,我家靖栋送的,放心吧。眼下村里应该在忙着装药。对了,我看瓶子还是原来那个带画的,你怎么到了西山镇就能取走?” 属于私人定制,不用做吗? 许有仓闻言笑了笑: “这就要说,咱自己家人不把那药当回事,但瓷窑东家却当宝。上回去,老四白送他几颗,这回打照面他就说,那么好使的药,他就猜到只要有客源就能卖没。所以在使完药后,就告诉那些老师傅接着做瓷罐预备着。还说,我这两日不去取,他就预备要派人送货了,他猜到了我们会补货。” 许有仓也是这次出门,才意识到“菊蜜”的价值。 瓷窑东家一口一句:你们家会缘于财富又不止于财富。看着吧,这个药要是能送对人,有缘分送到有需要的大贵人手里,妥啦。 还说,甭管是多么命格贵重的人,他也要吃五谷杂粮,离不开急需的药。这就是有本事的太医和郎中,在历朝历代都会吃香的原因。只要好使,千金难求。 刘老柱听完是很唏嘘:“我怎么感觉,是银子好像在追着田芯那丫头往兜里送。她只是随便买几本书,随便翻翻就能挣钱。” 应该是运气来了挡不住,要不然说不通啊。 因为他家刘靖栋,翻一百本书了,念个名字都费劲。 前段日子叫错王大烨,今早回家书院彻底冬休,帮他娘拢账,念其中一个名字又说叫玩我鸟,熬一宿夜气得他都不困了。玩你鸟,还揪你鸡儿呢,那特娘的叫王元鹅。村妇里有名的大蛾子,你鹅婶儿。 刘老柱想起两个倒灶儿子就心堵得慌,吃方便面都不香。 又劝自己,好在私下问了田芯行运法宝。 田芯那丫头一点儿不藏私也告诉了他。 田芯说,大红秋裤身上穿,运气指定不一般,恩,他就在穿。 “里正叔,有客人要买不少蜂蜜,快来。” 刘老柱叼着两根方便面:“……”唔,你看看,这法宝多厉害。正寻思着呐,这就来了买卖。 那往后他要是日日穿上红秋裤,从此不得走上成功路哇? 刘老柱急忙连汤带面倒嘴里,用手一抹嘴。 接着又特意把红秋裤往上提提,短打袄塞秋裤里面,假装上茅房没有拽好衣裳露出个红边。 刘老柱连腰带都是红绳。这就叫男人要想帅,秋裤扎进裤腰带。他怕买卖黄了,必须镇住。 好一顿忙乎,他才两条小腿紧倒腾跑去卖货。 而之前被刘老柱念叨的糟心小儿子,此时正在经历着糟心事。 瓶罐到位,许田芯手下姑娘们今晚要加夜班装药。 许田芯路过张寡妇家门口,想着将干活的春妮,也就是张寡妇的大女儿叫出来,让与她一起走。 也不知道是太晚的事还是怎样,碰巧就看到隔壁郝银奶奶的男人于加棍,正被张寡妇用笤帚疙瘩抽打。 并且还听到张寡妇破口大骂道: “咱俩就此拉倒。你要是再敢翻墙偷摸来我家,我就豁出这张面皮不要,给你媳妇下跪赔礼道歉,往后不抬头做人也要去找你媳妇说开,让她把你跑骚的腿打断。反正我大闺女能挣钱了,我就算被沉塘也放心这帮孩子,没啥可闭不上眼的,省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我有啥可舍不得死的?你看我敢不敢说到做到!” 于加棍被吓跑了。 从院子里跑出去时,许田芯被刘靖栋一把给拽到墙后。 许田芯惊讶地看向刘靖栋,用眼神询问,你怎么跟来了? 刘靖栋念书不咋地,但是很认亲。 他寻思按辈分自个是许田芯的叔。 大晚上的,许田芯去村西招呼人手干活,位置很偏僻。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走夜路不得害怕?他就跟来了。 哪成想听到这种事儿。 然而事情还没完,于加棍跑走没关大门。 许田芯和刘靖栋在外面清晰地听到,张寡妇和三个女儿一个小儿子正在抱头痛哭。 里面属春妮的哭声最大: “娘,我以为你根上就是不正经的人。 我恨过你,咋就守不住,在心里也一次次地瞧不起你。发誓绝对不要成为你。 我甚至还恨你为啥要生下我,没想到你却主动把他打跑了。 连我以前觉得你偏心眼,经常因为干活打骂我们,只对小弟好。最近也不打我们了。 娘,我是不是想茬了?那我恨了你这么久,到底在恨个啥。” 张寡妇夫姓张,她就是那位“史珍香”,实际上就叫甄香。村里人爱给人起外号就忘了她本来的名字。 张寡妇抱着女儿们哭,不知该从哪里开始解释。作为母亲感觉也没脸解释。 她和于加棍 近几年收成都不好,前年庄稼收成更是惨半。 当于加棍说每次会给她二十个铜板,她脑子里想的是四个孩子连半饱都吃不上,整个冬天到来年开春才能有野菜吃要大半年该怎么办,脑子一松,拽裤绳的手也就松了。 至于打女儿们,她一拖四,实在是干不动家里的活。 庄稼活,成年汉子都受不住,更不用说没有什么力气的女孩子,就没有不懒的孩子,她没办法只能打着催促让帮干活。家里穷,要是再不勤快,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办。 当然打孩子,也有她发泄情绪的原因。 自从男人撒手扔下这一摊子死了,她望着四个半大孩子再看看粮袋子,心里就从没有过亮光的时候。 孩子们只会问,娘啊,下一顿饭该怎么办,她哪里知道,总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担不住。 此时,张寡妇抱着大女儿痛哭说:“春妮,娘以前打你打得太狠了,娘对不住你。” 因为这个女儿恨她瞧不起她,她知道。 以前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诉说自己的委屈,就会打孩子。想用这种行为教育女儿:任何人都可以瞧不起你娘,唯独你,没资格。 又抱住另外两个女儿哭着说,“太穷了,那时候太穷太难。好在,过去了……” 村里任何人都不如张寡妇一家最感谢许老太和许田芯。 是许老太给了张寡妇另一种活法的机会。 张寡妇觉得自家都快要重生了。在村里这种妇人根本找不到什么活计挣不到钱的地方,是许老太告诉她,只要你肯干,就会有饭。 有饭吃,她追随许老太才不解裤子。 见到于加棍那几颗门牙就从心里往外的恶心,知道每每过后她有多膈应吗? 说句退一万步的话,真有一日想找男人,她也要找那种瞅得顺眼的。更何况她已决定绝了男人那根筋。有饭吃好日子过,谁要他们。 她现在只想拉拔三个女儿和小儿子将日子越过越好。 也是许田芯给了她大女儿春妮不一样的人生起点,起步就和普通村里女孩不一样。那叫能挣钱有手艺,只要实心实意跟在许田芯身后干下去,即使将来嫁人到外村,依旧能日日回到田芯手下挣钱吃饭。回婆家吃现成饭,婆家都不敢多说一句。因为那是在忙着挣钱,最正当的理由。 张寡妇心里最近极为痛快。 今日和孩子们抱头痛哭后,心里更是亮堂。这往后啊,起码她和大女儿要争取做许老太和许田芯的左膀右臂,做最卖力干活的那个人。而且谁敢坏许家事,那就等于是在断她们家生路,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 她还有梦想呢。 她敢想象了,将来要让三个闺女各个学会能挣钱的本领,一个个送出嫁,各个带上里外三新的衣被,带着体己银子体体面面出门子。这般即使嫁人后像她一样不幸男人死了也不怕,有银钱有本领。 还要给小儿子盖出大房子。她是年纪大生得小儿,要是没有活到小儿子孙满堂那一天,有大房子在,她也放心住得下了。 张寡妇抱住孩子们说:“往后能多学认字就学……” 门外的许田芯和刘靖栋沉默着往回走。 刘靖栋忽然道:“咱俩就当作没听见吧,要是回家说这事儿,我娘就会憋不住,她会找自认为信任的人说,我只和你讲,然后第二日就会传得满村皆知。” 第202章 差点见了阎王爷 许田芯却和许老太说了。 因为 一方面想让满桌子他们,在新铺子热炕上睡个好觉。 许老太要是在那里待着,大伙好像放不开。连于芹娘的弟弟大力算在内,总怕当着老板面前睡大觉不好看。 另一方面许老太需要找上回买的新布料,让老老太抓紧给老三做件新衣裳。 在吃饭时,聊到了这个话题。 今日外面天冷冷的,虽然满屋子摆放种菜盆,但是屋里被老老太收拾的很干净。 晌午的阳光照在热炕上。 此时,炕桌摆放萝卜条咸菜,一大盆胡萝卜炖的白菜、干豆腐、土豆条。现烙的饼子,大葱冻白菜农家酱。 没有通知就回来吃饭。 平日里,老老太两顿饭就随便对付一口,怕大伙以后更不爱回家吃饭,就不能对付了,赶紧又现切的肉丝炒吧吵吧,让卷饼放里面。 于芹娘又从大缸里捞出颗酸菜,特意扒出酸菜芯,将烤过的干辣椒掰碎拌制酸菜芯,她婆母爱吃这一口。 饭菜全部端上桌,一大家子围坐在一起,你一碗我一碗,没一会儿就将一大盆炖的白菜土豆条分个干净,只剩下个汤底。 许老太咬口饼子,又喝口菜汤,才问老老太道:“最近几日,村里这面干活咋样?有没有偷懒的。” 她没空去看,只能私下里问问,爱东家长西家短喜好管事的老婆婆。 钱这个东西很有魔力,老老太就是个典型。 钱能让老老太在面对小儿媳时,从之前的狰狞,愤愤不平,到语重心长,再到和蔼可亲。 低情商形容她的变化,这就叫见钱眼开,见风使舵,势利眼,见人下菜碟。 作为婆婆,她不一定是想要借光你钱,也没想要你的钱。 但你要是越来越有实力,她的态度就是会有变化。啥都不图也有变化。 而高情商形容嘛,那就叫亲情会随着金钱回归。 这不嘛,许老太娘不叫,啥也不叫,不知道的以为她在对空气说话。 老老太却立马正襟危坐,饭都不吃了,将儿媳妇问的话特别当回事,认真回答道: “你眼光不孬,现在晌午阳光照进来,我冲光说话不丧良心,不能没有还瞎编,都很好,我这么挑剔的人,也说不出来你雇的那帮人谁偷懒。” 大家很珍惜干活的机会,毕竟在人不如骡子贵的年月,偷奸耍滑就会被换下,有的是想来干活的。多少外村人在扒眼等着。 许老太闻言笑了笑,闲聊天般又问道:“那依你看,谁干活又是最卖力的?” 真卖力的,咱不说空话。 回头不那么忙了,在天暖和还没有种地前,许老太真打算带一帮老姐们坐自家牛车进城逛逛街。 挑一些老姐妹们授予劳动模范称号,再给买块头巾子或是围巾给奖赏奖赏。 在她许家干活的,有那么几位老姐妹都没有男人了,或是有的爷们身体不好,干不了重活,有相等于没有,属于这种情况。 因为没有可靠的墙,所以有些女人活成了一座山。男人们不给奖励,她给奖。 许老太没等老老太回答就说:“是隔壁郝银吧?” 隔壁堂姐负责粉面肠加工。 粉面子肠在许家买卖里,虽然看似不起眼,利润也很低。但是隔三差五就要送货五百根到一千根。 而这活多少有些埋汰,要洗肠灌肠。 许老太反复强调,入口的东西一定要给弄干净,不要说打水费劲冬日水凉,灌完肠看不出来脏不脏就马马虎虎。吃出问题找生产厂家,所以她特意让隔壁爱较真的郝银给管理这一摊。郝银从来没让她失望过。 却没想到老老太摇了摇头。 据老老太偷偷观察:“干活最卖力的是史真香。” 老老太甚至觉得,在村里有家里这么多摊加工点的情况下,把做肉松和敲击玉环面的人全算在内,史真香都能算头子。 “拔凉的水,她哗哗洗,不嫌脏不嫌累,主要不计较。有时已经发完当日工钱,有的人转头就走咱也挑不出来错,但要是着急喊人多干一会儿,她准保留下,一早一晚还知道捡点柴给白用。” 作为东家倒是很喜欢,可是一起干活的妇人们却不喜欢,说搞得别人怕被比下去,发完工钱都不敢早走。 许老太好笑道:“你怎么和四伯他们似的,人家不叫史真香。” “那叫史多香?” “她就不姓史。”许老太提醒老老太: “你忘了她娘家爹,那不是早些年从外地逃荒来的,据碗据盆据大缸那个吗,在村里当当当敲,管他叫真闹心,她姓甄,单名小香。后来他爹死了,她娘将她八岁就送到村西老张家做童养媳,没两年她娘就带儿子走了回了本籍,至此再无音信。按年岁算,备不住她娘也早就死了。” 老老太看小儿媳难得和她唠唠嗑,特意先瞅眼在用盆干饭的曾孙女,应该是听不到,听不到就不会被污耳朵。 然后才凑近说:“她虽能干,但我咋觉得,隔壁你堂姐那男人,瞅她眼神不对劲儿呢。艾玛,直钩的。” 许老太一下子就烦了,“啧,我发现你可真是,怎么看谁都像不正经。怎么的,你对寡妇有偏见啊,难道你不是?我不是?” 老老太委屈,一委屈,声音就大了: “我说的是隔壁那老家伙,瞅她眼神直钩的,我又没说他俩有一腿。 真不是我爱扒瞎(撒谎)。 那天,隔壁那老家伙收车早,他哪里溜达不好,专往你租的老翟家院里跑,那里全是给咱家干活的妇人。 这给他忙的,眼神都不够用了。 而且说是去看看郝银忙不忙,那日他盯着里面,我恰巧和他前后脚到,我就盯着他。我眼瞅着他先看史珍香的裙儿,接着看人家头发,又看人家的唇儿。” 老老太撇撇嘴,不服道: “反正隔壁那老家伙不是个好玩意儿,是定死了的。 你堂姐那虎了吧唧的就知道傻干活,恐怕还没发现呢。 不知道咱也不能瞎提醒。 田芯奶,这事儿你得听我的,劝赌不劝嫖,劝嫖两不交,老话总是没错的。别好心被当驴肝肺,你堂姐一句:你抓着啦?你往我男人头上扣屎盆子,回头你里外不是人。” 一说起这种事,老老太就很有精神头,她根据自己多年看过的事继续分析道: “备不住隔壁那位根上就坏了。 有的男人娘胎里带坏,五六十岁还惦记找下一代,那史珍香比他小十多岁吧?你瞅那色眯眯眼神,我瞅都恶心。我看他快要死得快。真要是哪个跟他,也不过是买卖,他一个臭拉脚车的还觉得自己挺厉害。 要我说,有的男的吧,兜里就不能给闲钱,他要是不搞那套,他心里……” 许老太拍了筷子,彻底不耐烦道:“孩子们还在场呢,都听傻啦!” “刺挠……”老老太小小声将未说完的补充道。 确实都听傻了,除许老三在端过菜盆问:“你们谁喝汤底?没人喝的话,我干了。” 自从家里条件变好,吃饭不再给大家限量,每次看许老三吃饭,许老太就惦记现代的自助餐。 要是能回次现代,她非得领三小子吃次自助,那绝对不亏本,会被商家拉到黑名单。 许老太嫌弃地赶紧挪开眼神,想用孙女现在日益变粉白的小脸洗洗眼。 刚来这里时,她孙女就是个黑鲤子。 现在忙着好好保养,有望一年半载后能变成大白鲢。 结果许老太愣了一下。 因为许田芯在对她偷偷眨眨眼。 那意思……让她压压脾气,不准冤枉太奶。 难道隔壁那个老恶棍,真与张寡妇甄香有一腿? 胡搞的就是这俩人,我的个天呐。 “万万没想到啊,哪敢猜”,许老太趁大伙刷碗端盘时,将许田芯拽到小屋问道。 她甚至觉得原身曾经的表现,都比张寡妇更像不正经的人。 所以说,这话要不是孙女亲口告诉的,换做别人,许老太压根儿不能信。 “奶,我和刘靖栋的意思是,春妮娘现在想改好了。虽然以前不对,她有再多理由也是不对。但为春妮夏妮秋妮和小冬他们几个孩子,暂时还是不说出去的好。” 她答应刘靖栋不说了。 靖哥哥非常幼稚,竟然做出发誓的动作。 “那你咋告诉我了?” “我这不是,有秘密要和您分享嘛。”许田芯说完就走了。 她今日要去关爷爷家里研制新药,租的干活那处在忙着装药和熬药,爷爷组也要坐在屋里编筐,实在是没有空地方了。 许田芯离开后,许老太望着孙女背影,好笑着自言自语道: “你倒是没憋着,有八卦赶紧及时分享出去,你让我怎么办?” 用老老太的话,她心里也刺挠啊。 于芹娘进来问:“娘,田芯又干啥去了?给熬得三白饮还没有喝。” “我喝了吧,我也白白。她望眼欲穿,回头给她发个称号,后庭的园丁。” 她孙女对这几个眼,算是研究明白了。 —— 古代名医张仲景,根据历代名医先贤总结出的药方,再结合自己的多年从医经验,在《伤寒论》中曾写道,他治疗便秘就用蜂蜜煎制。 先贤们都是让喝,蜂蜜本身就是一种药,他是煎制成子弹头的模样给塞进魄门(肛门)。喝的疗效一定不如塞,这是直通车。 包括他写的《金匮要略》,也曾详细记载,痔疮和便秘的治疗方法。 所以目前市面上能买到治疗便秘的药,就是非常有名的如子弹头模样的蜂蜜栓,还要是大户人家才知晓有这种药,普通百姓都不知道,至多喝点蜜水。听关爷爷说,再就是非常干燥肚子涨疼厉害的患者,会用猪胆汁和醋做润肠药,用细竹管给送进去。再没有其他。 此时,关二秃就在根据医书记载煎制蜂蜜。 用什么器皿煎,煎制几成热,其中都有学问。 而许田芯是不可能只用蜂蜜做“菊儿爽”,市面上有,她没必要研制。更不可能用猪胆汁。 她做的是现代和古代双结合的开塞露。 现代的开塞露主要成分是甘油,是一种高渗液体,塞到身体里会受到强刺激。 甘油很常见,化妆品想保湿都会添加甘油。 甘油不是先天就有,是提纯出来的。像生油里面就有。 另外,手工皂里面也有甘油。这就是用手工皂洗脸洗手不拔干的主要原因。 许田芯正在关家小屋里重新做最基础的猪油手工皂,只不过她在还没冷却凝结的皂液这一步就停下,正往里面加盐。这是一种化学反应,甘油易溶于水,加入食盐后,溶液中na离子浓度饱和,所以才会析出硬脂酸钠的甘油。 基本上能析出百分之三四十的甘油。 剩下的原料也不浪费,可以接着做皂。 只不过这样的香皂会抽抽巴巴,上面带着许多窟窿眼,因为没有油脂了。但用来洗澡洗手是没有问题的。 许田芯听着欢快的背景音乐,跟着一起唱道:“借我一双小翅膀,就能飞向太阳,我相信奇迹就在身上,啦啦啦”,和直播间家人们一起见证甘油被析出的奇迹。 以后请叫她——手工达人。 外面关二秃听到怪里怪调的歌声也笑了。 没一会儿,一人拿着煎制热乎新鲜出炉的蜂蜜,一人举着甘油汇合。 关二秃之所以能接受许田芯的“奇思妙想”,那是因为他琢磨,有的富人家上不出大号时,脑子活络会给后庭抹点菜籽油之类的,起到滑润的作用,免得太粗太干撕裂。 田芯说,她能将香胰子里面的油弄出来,关二秃就琢磨有妇人戴镯子摘不下来,正是抹点皂胰子立马脱落。那这种起沫子的油塞到肚子里……可试。 而许田芯之所以还打算在“菊儿爽”里加蜂蜜,那是因为如果在现代误喝过开塞露,就该知道那是有点甜的。还有一种缓解孕妇便秘喝的乳果口服溶液,蜂蜜就等同于是这个原理。 这回两样一加再制成子弹头塞里面…… 与此同时,新铺子那面。 看着三个衣衫褴褛的孩子,许老太正吃惊打断道:“等会儿,别说你叫大鹏了,你就是大雕,也要先说清楚,谁是你爹?” 当许老三赶来解释清楚后,才解了误会。 许老太:“……”她三儿子这就当了义父啦?也行吧。 至少不叫义父也要叫叔,因为不可以比她孙女高一辈。她家田芯太可怜了,见刘靖栋那样的都要喊叔。 这回妥了,给弄几个弟弟。 “快快快,没有路引就敢翻山越岭,这几个娃饿坏了吧。”许老太正张罗时,远处来了三辆车。 白慕言带着他同窗来了。 他同窗想单独订一个富贵如意的水滴钟,摆在家里长辈房里。 同窗带着呼啦啦一帮小厮,在路上时还问过白慕言,“感觉你讲起许姑娘时,你的态度可是有点儿……” 白慕言不置可否,只笑了笑。 这一笑,他同窗更好奇了。相识多年,很少看到这般。 许老太一听来了买卖,说田芯在村里关家,那走吧,着急的话带你们去找。 就在白慕言同窗心想,会是多么出色漂亮的姑娘时。 关家咣一声……没一会儿,许田芯和关二秃一脸黑乎乎,只剩眼睛白和牙白一脸恐慌跑了出来。 爆炸了。 关爷爷,您是不是又在家里乱藏了什么,然后和甘油起了反应。 第203章 爆炸性新闻 关二秃一脸不解迷茫。 灶台边没堆放别的啊。 就堆了些野兔的粪便土。想着回头去除杂草和泥沙,熬制晒干出干燥粪便叫望月砂,治青盲很好用的。 堆了些飞鼠的粪便土,那叫五灵脂,妇人产后游血作痛,能活血止痛。 堆些鸡屎粪土,鸡矢白能治疗腰肌劳损。 村里上山伐木背木头那阵,他就给腰疼的吃这个。而且许家三小子带伤从外面刚回来那阵,他给下的药里也有这个。 前几日他还在许家挖回些牛粪便,那是百灵草。以及好早之前,从山洞里挖回不少蝙蝠粪土。 噢噢,还有一样。 他有从各家茅房和新铺子那面的茅房里,收集人中白。 人中白,就是常年累月的尿垢产生的白色晶体,只有茅房和常年不刷洗的尿桶里有。这东西对清热解毒,祛瘀止血很有效。 像许家三小子刚在外面干完活回来那阵,曾被木头撞击过胸腹部位,他给下的药里就有这个。 所以许家前后加一起只二两多银钱就治好病了,有些药,他就压根儿没收钱,也没让去药房买,全是自制。 关二秃保证,灶台旁除了堆积这几样外,真的再没有其他,怎么就会炸了呢? 尤其是他怕碍儿事,还特意将这些土篮子和袋子向旁边重新堆了堆。 而就在他堆放的过程中,眼瞅着那堆土蹿黑烟。 多亏田芯二话不说,啥家伙什也不要了,拽住他就往外跑。 要是晚跑一步,那股黑烟忽然像窜天猴似的,咣咣的就炸了。 就这,跑得及时也给炸得有些懵逼。 “就放了这几样!”关二秃大声道。 许田芯听完,一张小黑脸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差点没把她气昏喽。 心想:关爷爷啊,您还想堆放什么? 这些样里哪个都含硝,然后她又傻了吧唧将甘油送到附近给关爷爷看。 可能是在看的过程中,有甘油滴落进去,那叫几毫升就能引发爆炸,两样一合,硝化甘油反应后又极为暴躁最不稳定,您还折腾重新摆放一下,会受到震动。得,直接成加特林了。 这要是再熬煮一番,留出纯度很高的硝,她们俩就会和诺贝尔的弟弟一样死了。 再以她析出的甘油量,没来得及跑出来,整个二道河村搞不好也没了,王家沟都会受牵连,要么阎王爷那里报到,要么一起穿越回现代。 他们俩人这叫误打误撞弄出十八世纪最先进的炸药。 要不然干脆做大做强,再创辉煌?她做女王,关爷爷您做我左膀右臂的大臣如何?咱俩整个山头一占,先把镇北军干灭,再炮轰进京城。 真刑。 起步就够判至少八年的。 许田芯后怕的拽住关二秃往外跑,边跑也边超大声地说: “多亏您还没有来得及熬煮,我真是谢谢您了!” 不是带了脾气,是许田芯和关二秃被炸的,根本感觉不到自己在大声说话。 见许老太和白慕言深一脚浅一脚腿软的迎过来,许田芯急忙做了个打住的手势。 示意两人全部后退到安全距离。 并且到风口闻不到味了,许田芯赶紧告诉道:“奶,您千万别碰我,我得回家洗洗。快,再拉起警戒线,今晚关爷爷一家连同旁边鹅奶奶家都不能回去住。愿意烧几个房子就烧,过后我给盖。找人看着,任何人不准过来,最好附近顺风刮的区域都不要走人!” 因为硝化甘油还有句叫作,用得好可能救命,但用不好会送命。 医用类含量很低的硝酸甘油,那是能让心脏跳动和缓解心绞痛的,注射液也可用于通脉养心。 但那是含量很低,眼下炸了产生大量气体,会不会再接着炸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闻着脸红,呼吸急促,必须不能让村民靠近。 可关二秃却不想离开。 他自认为很小声,其实连在家门口的老老太都听见了藏钱地点。 “我的药,我想回去,那些全是我的心血。还有田芯啊,我银钱藏茅房了,能不能给炸丢啦?让人捡走咋办!” “不能,最多再炸掉到下面,您回头跳下去再掏!” 关二秃还要再争取,被许老太对准后背就狠狠给了一巴掌。 这老小子,你要命还是要钱。 关二秃立马不敢吱声。 许老太脸色白得厉害,谁能体会,当她看到房盖被干掀开那一瞬的感受,魂差点儿吓没。 后来又听了孙女的安排,她这才听明白,合着这还不是普通的在家里玩油烧着屋子,而是在鼓捣化学武器。 做个痔疮膏和开塞露这么危险的吗?这份钱不挣也罢吧。 难怪孙女以前和她说,奶,做肠镜之前几天不准用开塞露,它含有甘油进入肠道后会被细菌分解出甲烷和氢气。这些可燃气存在肠道里,做肠镜需要切息肉,电刀电凝有可能引发爆炸。 她当初只简单过一耳,谁没啥事儿去那么糟心的科室看病,咱老百姓一般能挺都挺,要不然里面鬼哭狼嚎的。你就看吧,那个科室互相谦让都没人想插队。 许田芯见到老老太就顶着一张黑脸问:“有热水吗?” 老老太扶住门框,到底发生了什么,还不让给检查身上有没有伤,不让碰:“……有。” “太奶,快准备两盆热水,我和关爷爷要洗澡换衣裳,再找件关爷爷能换的衣裳。” 老老太小腿紧倒腾跑回屋,心想:那可没有,家里仨有都是大高个。要么出去借,可瞅这样要的还挺急,看来只能穿她儿媳许老太的衣裳。 这面许田芯进屋抓住关二秃就开始冲洗眼睛,也用水瓢舀水也自个用流水清洗眼睛,又用香皂快速洗掉脸上脖子和手的黑泥,冲洗皮肤。 身上这身衣服不能要了。 许田芯解开衣扣就要脱。 许老太赶紧“嗳嗳嗳”制止孙女。 许老太才想起,一直跟在她身后的白慕言和白慕言的同窗。 虽然孙女里面是袄,没有露肉,关二秃瞅见也行。 但是黄小伙子却不能瞅,尤其是读书的年轻异性,寻思咱家姑娘咔咔就脱衣服,那也太汉子了。 反正要拦住,不能让瞅见。 许老太执拗地想,赶紧让白慕言带着同窗回铺子等待,嘴上连忙道: “出点岔头,抱歉了,你们先回去。 还不行,对,冻够呛不容易来一回,等她忙完处理完这面再看能不能做。 那个啥,我还要嘱咐什么来着……” 许老太脑子有点不好使。 白慕言理解许老太语言稍显混乱。 说实在的,白慕言也一直处于懵逼状态。 他实在是后怕,这个姑娘差点在他眼前就要没了。 看那架势,房盖掀开,墙和门窗倒塌,炕都炸开了,稍稍晚跑一步许田芯就会被炸到天空起飞。 他万万没想到许田芯制个药还能如此危险。 回铺子路上,白慕言的同窗才稍稍缓解震惊。 他看眼白慕言,又特意从牛车探出身子,看眼倒塌的半边房子,心想:真刺激啊。 当时,他明明离得很远,听到动静却情不自禁往后跑了几步,怕被炸到。 与此同时。 铺子这面也得到了消息。 不是得到,是听见了,大伙还愣神呢,你听见了没?怎的啦?是哪打来啦! 村里以关二秃家为半径封锁,小孩子们在炸那一瞬就滑雪来送信儿。 小娃们言简意赅对刘老柱道: “报!田芯姐姐和关爷爷被窜天猴崩出来了!” 于芹娘正在切菜,闻言菜刀一斜,左手食指 于芹娘顾不上手指出血:“田芯怎么了,你说俺家田芯哪伤着啦?” 小娃子们:“……”实不相瞒,好像整场事故,你是唯一受伤的。 许家仨有更是 刘老柱是拍大腿骂关二秃,一边心想:难道田芯那种天道好运,还有宝器红秋裤穿在身,也镇不住关二秃的邪性吗?一边赶紧跟车回去安顿安顿村里事情。 大娥子一家被通知今晚不能回家住。 大娥子没有当回事,她挨个偷摸通知家里人说:“到了咱该表忠诚的时候了,往后咱家是能置办得起骡子还是马,能不能得到重用,就看这一哆嗦。” 绝对不能抱怨,并且也不借机邀功。房子要是真受牵连塌了就塌了,许田芯那孩子,她看人绝对不会错,心中有数,咱越是啥也不说,越不会亏了他们。 而村里更多的人是互相在担心着唏嘘着。 他们忽然想起许老太的那句话,叫作没有谁能随随便便成功,不要只看人吃肉眼馋,见不到人挨打的时候。瞧瞧,田芯和关郎中挣得多,可也是真危险啊。 做点药都炸了,听说好像是器皿炸的。像这两日,关二秃挨个扒屁股,伸手进去搅动,不容易挣点银钱,这回还要重新盖房子。这不等于卖了孩子买个猴,白玩。 关二秃的女儿英砸,很庆幸她今日领儿子去许家加工点挑选鱼鳔。要按往常孩子留家可坏菜了,又会被她亲爹送走一个家人。 此时的二道河村众人,还不清楚这面刚炸开时,镇北军驻扎在二道河的值守兵就骑马离开了。 而就在许田芯换好衣服,洗完澡,擦干头发,露出一张清晰可见的小脸,和白慕言的同窗终于相见时,外面传来马蹄声。 多亏许田芯和镇北军比较有缘,也尽心招待过一回吃喝,在军营人缘不错。 要不然对方进屋就会说:“许田芯,随我走一趟。” 这种事,会好说不好听。 而且不提大伙会胡乱猜测,就连许老太也会被吓坏。 所以来人说的是:“左翼将军许久不见许姑娘,她刚到镇里,请许姑娘前去一叙。” “去吧,压压惊。”村里人纷纷很高兴建议道。 你瞅瞅,咱村多有背景,又够他们显摆一阵的。搞得他们根本低调不起来。 许田芯心里却有数。 看着大家的笑脸,或许连奶奶都没有意识到,她和关爷爷合伙弄出了什么。 弄出的硝化甘油又意味着什么。 诺贝尔奖就是这么来的,诺贝尔就是弄这个做的无烟炸药,挣老多钱了。 它威力无比。 而本朝的黑火药,仍是沿用最古老的四大发明硝、硫、碳使用方法,该怎么说呢,做不出极速燃烧,有时就是个哑炮。用这种黑火药做出的突击步枪威力不是很大。毕竟连都没加。 完了,这回彻底藏不住了,要是再知道她只用那么少的剂量,硝也没有提纯就能这般,估么姓霍那位镇北大将军,都会将这事儿提成一级要事。 许田芯先摆摆手示意白慕言坐下,然后才说道:“这样,四哥,沈兄想要什么样的,有什么要求,就得麻烦你先画下来。回头我看过后,能做我就接,到时咱们再给沈兄一个准信儿。” 许田芯又一行礼:“实在抱歉,四哥,沈兄,只能回头再见了。” 许田芯说完就着急离开,别人不清楚叫她去干什么,她自个不能不懂事,为自身安全,要准备许多家伙什。 而且她的过滤器废了一个,需要把滤酒的器皿拆卸清洗带走。 许田芯不仅给了来接她的镇北军将一大包东西,而且她还顺手将她的“泥人大屁股”以及痔疮膏用布包好系身上带走。 许老太心里有点含糊,想跟着去。她虽然不懂那东西的威力,但总觉得太巧了。 “赶牛车,我和你一起去。” 许田芯拒绝奶奶的建议,怕奶奶多想,特意说:“我想滑雪,才不赶车。”又偷偷凑到许老太耳边说:“正好我想找机会提药,机会这么巧送我手里,您就放心吧。” 但许田芯有找机会和关爷爷说实话。因为万一两面查问,她需要台词一致。 以前关二秃常常挂嘴边:“有什么事儿,你不要供出为师我。” 可此刻关二秃穿着许老太的袄,正一脸郑重道: “由我去,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蹲里面没啥的。 只是田芯,万一我进去了,你别忘记在外面疏通疏通关系,找找你镇大爷每隔七日给我送送好饭,你英砸姨母和你小弟你也照顾照顾。 只有你在外面才有大用。医术要是有不会的,你就去狱中找我,我也可以隔着栅栏教你,没事儿。” 关二秃说着话,就要去自首。 许田芯一把拽住关爷爷,有些好笑道,怎么就蹲大狱了,只要她去解释清楚就好了。而且那里有吕岩,她还认识贾莱。 这回许田芯用了滑雪杖,为速度快滑的也是双板。 去往镇上的路,四匹战马载着各种物件在侧,许田芯划着双板驰骋在雪上。 前段日子,赵大山命令衙役们清雪,许田芯还借光提出,雪堆怎么都是堆,能不能在不太占道的情况下堆出上坡下坡。 所以这把她可妥了,滑雪技术秀得骑战马的士兵一脸吃惊。 也让白慕言的沈同窗看着很是意外。 最令这位同窗惊讶的是,人家许姑娘在面对白慕言这样的身份、这样的长相时,竟然没有半点羞涩,他瞧着看向他们的眼神,就和看村里的爷爷们没有两样。 互市司。 许田芯一边跨过高高的门槛,一边摘下口罩。 章掌柜等几位正排号等候的掌柜们,瞪大眼望着许田芯笑着对他们挥挥手。 然后还率先一步被接见。 “许姑娘,这边请。” 第204章 和初见时一样的印象 “吓着了吧?”吕岩将随身佩剑解下,大刀阔斧坐在桌旁,看向许田芯问道。 许田芯先悄悄看眼在向她挤咕眼睛的岁禾。 然后才上前两步回答道:“是,将军,衣裳不敢穿了,埋在雪里,要等过几日才敢挖出来。房子也塌了,还不清楚之后会不会继续爆炸。” 吕岩指下水杯,示意许田芯先坐下喝口热水,暖和暖和。 随后才抬眼看向对面的小丫头。 明明看起来灵巧细腻,文文静静。实则古灵精怪,淘气得没边。 听说一路滑雪来的,从城门开始就很惹人侧目。有股子只与心里想做的事情为伍,任尔东西南北风的我行我素。 吕岩有句话不能对外人道之,尤其是不能告诉许田芯。 那就是,许田芯越是这般,她还真就越稀罕。 吕岩和缓语气:“这里只有我和岁禾,无妨。说吧,是不是私存了火药,你存它做什么?” 吕岩耳闻过二道河许家借互市之机,买卖做的很是不错。连她留守在这里的属下也吃过许家生产的食物。经常下值三五一串的去吃。 所以才不理解田芯研制什么不好,摆弄这个作甚。 “又往火药里加了什么,才会没有黑烟。” 正常情况下,配着房屋燃烧,应该是有滚滚黑烟。 但听手下汇报,这次二道河的黑烟要比正常情况下少许多。 吕岩是前脚刚到互市司,后脚就听说这事儿。 本来这事不该归她管。 但《律例》规定:凡民间私有人马甲、傍牌、火筒、火炮、号带之类应禁军器者,如果私自少量持有,一件杖八十,每一件加一等。私自制造少量则罪再加一等,流三千里。 可见,这还是少量的情况下。 做鞭炮烟的匠籍入档,编号立册存案,如有丢失或私存牟利,报明呈缴,直接处刑。 如不是匠籍还大量私存制造,以谋反论处。 就连普通百姓燃放烟爆竹造成火灾,即使误烧的是自家房屋,也要到集市口受鞭笞之刑。 所以吕岩听说后,就用自己的名头先把事情压了下来。 她不认为许田芯会傻到不了解这些律法。即便底层百姓不识字不了解,许田芯也会知晓。 倒是 如果真是正当的,她赶紧给安排一番,转到台面上。以免女子本就做事难,还会受到很大的非议。 她想的是先压下,护住。 这也是岁禾向许田芯偷摸挤咕眼睛的原因,暗示赶紧嘴甜一些。 “火药?” 许田芯疑惑,合着是误会她私藏火药,还没有发现她是用其他引起的爆炸。 许田芯的语气,让吕岩误会了:“你不是私藏,是自制?你又是从哪里学会的?” 许田芯反问道:“这是秘密呀?可孙思邈在《丹经内伏硫磺法》中已经记载,硝加硫加碳化皂角子混合用火点燃猛烈炸烧,哦,我在学医制药。其实已经学许久了。我师父也曾教我背过口诀,硫磺本是火中精,朴硝一见便相争。水银莫与砒霜见,狼毒最怕密陀僧……” 岁禾在旁边随着许田芯背诵,听得直挑眉毛,心想:你这语气太过平常心了。 真搞不懂,一代名医为何要在医书中写下这些,许姑娘要是不讲,他们都不知道有这个漏洞。 而且许姑娘也是多多少少沾点毛病的,居然翻看这么偏门的书籍。 果然,从医日子一久都神叨,和方士老道不过是一步之遥。离朝之重器军中大匠也所距不远。 许田芯不知道岁禾,包括此刻吕岩心中也是这么吐槽的。 要是知道,她一定说,回顾历史,事实证明确实是这样。是医生成就了武器,最懂死神。 医学家孙思邈是。 悬壶济世加特林(他本意制药,做出机枪。) 救死扶伤马克沁。(机枪。) 医者仁心诺贝尔。(硝化甘油液体炸药。) 众生平等大伊万。(炸弹。)医生们爱误打误撞做武器。 有人开玩笑说,都给打死,就不用治了。 “哪来的原料,有人卖?”吕岩追问。 许田芯说,买那个等于是冤枉钱。他们村的火折子从来就没有买过,全是自制。 比方说猪圈鸡舍土就能熬煮出硝。有蝙蝠的山洞,外面还有熬硝遗址,百姓们看到会四处打听咋回事就听说过。还有茅房土墙硝石多。乱呲在那种潮湿的地方就会长白色的晶体。 连卤水点豆腐,有些做豆腐的商贩用的也是这个水。 许田芯赶紧补充一句:“我家不用这种卤水,吃了对身体有害。我们村万爷爷家也不用,只是听说过。” 而如若说,以上老百姓只会用这种东西熬卤水和做火折子,并不懂硝就是火药之一的原料,可还是那句话,她读书。 吕岩摆手:“孙思邈告诉你的,我知道了,往下说。硫呢?噢,明白了,买药的时候能留下。那你弄出火药又是要作何用,别告诉我为做烟。”还是没法说服她。 许田芯不置可否。 心里在插播一句,心想:如有必要,也不会买,火山口就有。 至于以后做大呲也不是不可行,配比小点,再配点发光剂发色剂,就是没有准许证,怕被抓。 可见,此时的许田芯仍在兜圈子。她明明懂黑火药也不是这玩意炸的。那是因为在考虑,真的要告诉领先好些年的液体炸药吗? 告诉完,自己要面临给制作,很危险的,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毕竟她只知道却从没亲手做过。有句话叫做,不怕火药威力大,就怕液体会爆炸。 而且她眼下其实完全可以说,之所以威力大,是误加点就能唬弄过去,有 “将军,我能叫你吕姐姐吗?再问吕姐姐一个问题。” 面对三十多岁的女性,许田芯实在叫不出大姨,觉得吕岩和自己差不多都是年轻人,就该叫小姐姐。 吕岩不是好气道:“已经弄炸了,你觉得现在再套近乎还来得及吗?” 那指定来得及啊。 许田芯笑呵呵道:“来之前,我心想这要是三堂会审,上面坐着几位,我就完了。或是那位赫赫有名的霍大将军亲自审我,我也完了,搞不好进屋就要噗通跪下。但一看是吕姐姐你,我就知道,我还有救。” “贫嘴,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你直到眼下还没有交代制药就制药,做火药为何。” 吕岩忍下笑意又道:“也不要给自己脸上贴金,还大将军亲自见你?你倒是挺敢想的。” 心想:你就是把你们村炸了,此等小事也排不到大将军面前。 “问吧,不是还有个问题?” “吕姐姐,作为左翼将军,你在战场上很危险吧,我还不明白你负责什么。” 门外忽然有人喊,报。 吕岩扫眼近身女卫岁禾,意思由岁禾解疑,她先出去处理事情。 然后许田芯就了解到,在这里,前将才是指挥前线作战,在最前沿。后将军其二重要,也就是她认识的贾将军,贾莱目下负责后勤和保障,决定一支大军生死存亡。 至于左翼将军和右将,会根据敌军作战情况和地形条件,指挥军队进行合理部署和进攻列阵,还要和前将后将保持密切配合,保持一致。 其间还有偏将,是负责特殊任务的将军,掩护、突袭,斩将。 岁禾给许田芯端上一盘茶点,又小声多嘀咕几句道,前段日子,你的将军姐姐本该升偏将,已经三次被众将否决,理由很是荒唐。 听说理由是女子,女子还没有亲眷,说这个年纪的女子没有成家,容易在执行特殊任务时,性情不稳走极端让更多将士丧命。 “成亲还会有一代女将?” 岁禾一看许田芯这么说,更加义愤填膺:“所以说是狗屁不通的理由,明明我们将军武艺骑射突袭各方面都要胜出对方,却被刷下来。为此,白准备四年。并且明明比其他将领更爱护部下,却被他们怀疑会一意孤行才是我最不能忍受。倒是将军还好,说看来还是不够突出。” “偏将官更大?俸禄更多?是吕姐姐的梦想?偏将是她想升迁再做大做强的必经之路?” 一连四问,岁禾气愤的脸一愣,怎么扯到俸禄上了:“……可以这么说。” 当吕岩再次回来时,许田芯开口就实话实说道: “吕姐姐,我没有私藏私制火药。而是误打误撞,我感觉造出来会比火药用量少,不打眼,会成为更有威力的炸药。” 吕岩:“……” 有种人,你看她的长相和眼神,就觉得她没有撒谎。 曾经许老太也这般感慨过。说许田芯皮肤比现代黑太多,头发也焦黄且要养一阵,但唯独一点好,眼神清亮亮的还是看起来很好骗的长相。要是看电视剧看到这种长相的演员,一看就是诚实容易被害的女配,不像有的人,长那模样一出场就知道是女配里有心眼的坏蛋。 所以,吕岩感觉自己要收回那句话了。 如果真的是威力更大的新式炸药,那恐怕要通知大将军。 半个时辰后,由吕岩亲自带队,在诸位互市大掌柜们的惊愕眼神中,许田芯坐进专属五品大将的马车,抱住滑雪具背着泥屁股包袱,被转移去往边境。 听说边境那里有偌大的练兵场,将军府邸和众将军士们的家属区都在那里。打仗也是从那里离开,打开城门就是战场。 在许田芯行驶路上时,许老太这面接到消息。 说许田芯要两天后才能回来,跟着出门玩了,让放心。回来也会派人送。 许老太一听是吕将军亲口说的,来的又是岁丰也是认识人,虽然比起岁禾依旧话少,但岁丰态度很好,说完就走,都不带留下吃口饭的。 那甭管孙女为跑那里卖药还是趁女将军休息真去玩,起码放心不少,急忙又去招待新到的一批客商。 但关二秃却坐在旮旯哭了。 完啦,他的关门大弟子,真的被关了,这是被秘密带走了吧。 “小芹那伤口……” “我不是说了嘛,抹点抹点,咋就这么费劲,非得去看一眼?!” 许老太叉腰:“二秃砸。” 关二秃吓一跳,急忙站起身唯唯诺诺道:“我不是,我没听出来是你……” “说吧,为啥哭。” 关二秃哪敢说实话,他偷摸看眼许老太的手指甲。 虽然很短,但他要敢说实话,搞不好眼下会被挠成血葫芦。 而且万一田芯那里没啥事儿,被许老太找去闹得鸡犬升天坏了事咋办。 “我就是寻思房子哭,卖孩子买猴。” “瞅你那没出息样,痛快进澡堂子卖药挣钱,争取再买两个猴。” 与此同时。 霍允谦刚刚回府邸,正一手接过近卫递过来的朝廷简报,刚要和身后几位军师聊朝廷动向,听说近期从京城要调来一位武将做他副手,名义协从,实则为盯着他。 一旁的十安赶紧挤上前汇报。 十安刚提了两句许田芯,霍允谦就站住脚吐槽道:“她不是在忙着偷树皮?怎么又改炼丹了。” 可不是,换往常,十安肯定会说这丫头真邪性,她要修仙啊,一刻都不招闲。 才多大点儿,就活得这么热闹。 可这回十安得说,许田芯淘气得好。 “将军,不是小打小闹。”不是玩鞭炮,不是玩火尿炕,您能不能认真听属下讲话?着急等您给许田芯安排在哪里制炸药,这很重要。 —— 名义上,镇北军营分为东西南北四大训练场。 实则,靠近深山还有一处暗卫训练场地。 此时,霍允谦登上这个训练场的观战台,正用铜镜看着许田芯两个屋子来回跑。 听说,正忙着一间屋子制作甘油,另一间屋子制硝。 两间房屋相隔很远,据说宁可来回折腾也怕起反应爆炸。 如果真的做出来了,确实是个……就是很怂。 而且有现成硝,听说她不用。 她非要去大营茅房用钩子刮白色结晶,又跑禽舍收集土壤。似乎想以此证明,也想还原她就是在误打误撞中发现的。为此,镇北大军的各处茅房特意清了人。 霍允谦用铜制望远镜看许田芯,看得格外清晰。 所以他就看到,在两间屋子来回折腾的空档,许田芯还不忘翘着兰指举着鸡大腿,边走边吃。 这就不怕起反应了?你摸完硝,又摸甘油,你还刮茅楼。 第205章 喜欢我,别遮脸,任由途人发现 亦如初见的印象。 你说她粗糙吧,她生活在一个食不果腹的家庭。明明是一个乡下女娃,竟然用上了澡豆。 你说她精细吧,她用雨水洗脸。 夜已深。 霍允谦沐浴完毕,着一身白色里衣靠坐在床头看书。 十安进来预备换新烛时,霍允谦一边翻书页一边问道:“那面还没休息?” “是,少爷,听说一直在研制。” 十安看霍允谦头都没抬,问这句,似乎只是在关心进度,就没敢打扰霍允谦看书,咽下到嘴边想吐槽的话: 他简直不敢相信,那面已经吃四顿饭了。 他听守在许田芯那里的亲卫讲,就在半个时辰前,受吕将军的安排,只不过在例行询问: 许姑娘,你是否肚饿,有没有想吃的?后灶可以做,我帮你拿。 许姑娘就说,都这个时辰了,营地还有饭?好哇。 那麻烦你了,帮我拿一点点土豆泥,一点点米饭,一点点肉菜,什么肉都不拘。 要是有现成的汤,再来点蔬菜汤,什么菜也不拘。 四块点心,最好每样一块。有姜枣茶吗,再来一点点…… 亲卫说:“您等等,我记一下。” 这好像拿的不是一点点。 样式太多。 可您晚上不是吃了吗? 要是没记错的话,从您到了这里,就喝碗燕窝粥,吃过烧鹅,啃过鸡腿,尝过蛇肉,又吃两块地瓜。 虽然十安没有将心里吐槽的话说出来,但是霍允谦看眼更漏,忽然合上手中书籍。 后半夜,丑时。 也就是现代的凌晨两点。 霍允谦披黑色貂皮披风出现在暗卫营地。 吕岩率留守在这里专属于大将军的亲卫们上前迎接。 众人刚要行礼,霍允谦就摆手制止。 霍允谦怕影响到里面,放轻脚步来到窗前。 而在这间屋里的许田芯,丝毫没有察觉外面站着十几位将领,为首那位还是赫赫有名的霍将军,她仍在聚精会神为析出更多的甘油忙碌。 因为许田芯只听闻过大致配比,不能精确。做炸药和给病患做手术同样不能有一点马虎,就需要准备出更多的原料。 在霍允谦眼中,此时的许田芯打扮得怪模怪样。 她头梳男子簪子头全部盘起,却没有簪子,只用一根筷子代替。 她进屋后就会换上一件白大褂,理由是白色被沾染土硝和滴上甘油,能被及时发现,能赶紧换掉。怕起反应。 她的手边还放着几张纸,一根最普通不过的炭笔。怕炭笔污手,只简单的在上方用碎布绕了几个圈打个结。 并且随着甘油从特制的器皿里被析出,她正随手记录着。 霍允谦看不到那张纸上写了什么。 如果能看到会很惊讶,罗列的全是复杂的算学。 霍允谦望着忙碌的许田芯,目光随着她的手在移动,心想:甘油? 以前从未听说过这个词。 根据许田芯口述,上报的内容来看,她说甘油是一种皂化反应。 她之前能制出香皂,也是发现了油脂经过熬煮加热,如果和碱液混合在一起,再连同外面吹过的风,晒过太阳,最后经过数日阴干,它就是能反应出皂沫。 而甘油,就是她在做完香皂后,好奇又加加、加点椒大料,随便加各种,直到加盐,发现会出现另一种更加清亮的油。 如果敢尝尝的话,用盐析出的油,却有一点点甜,你说奇怪不奇怪,长得也像无色的浆。 霍允谦瞟眼房间里,专门为许田芯准备的两袋子盐。 她曾在家,浪费许多油脂就为好奇尝试? 可见,她卖给贾莱皂角确实挣到点银钱,还是有点利润的,能闲着玩这些。 许田芯不知道霍允谦心中说想,要是知道,一定会为难地说,那让她怎么形容? 总不能和这里的人解释,这是一种化学反应。皂里面的油脂,油脂里面的脂肪酸会跟氢氧化钠反应生成脂肪酸钠盐,那可说起来没完没了,给诸位将领上化学课吗?她又是从哪里知道的,而且给上课还要从头补起。 不过,许田芯除胡诌自己是闹着玩实验,也给出一个完全能说服得了聪明人的理论。 这不嘛,霍允谦望着许田芯那个在咕咚咕咚冒泡的过滤器,此时就在琢磨,反应,这个词,许田芯反复多次提及,他却从未听说过。 甘油要靠反应才能得到。 甘油不能挨着另一间屋里的硝酸,挨着受到轻微震动就会反应,继而爆炸。 而什么叫反应,该如何形容? 根据上报的内容,许田芯的口述。 她说,她提及的反应就像是:“丹砂烧之成水银,积变又还成丹砂;以曾青涂铁,铁赤色如铜。还像作案现场,表面没有残留任何血迹,但用高浓度的醋就会验出血迹。拿糯米团验尸就能验出毒。这就叫用一物经过反应就能变成另一物。” 如果说当听到这番比喻后,吕岩是更加打心眼里的稀罕许田芯。 那么,霍允谦看到奏报后,就是脸上难得露出意外的表情。 许田芯的“丹砂烧之成水银”这几句话,来自于道教典籍《抱朴子》。里面流传最广的九字真言,道士通常用来辟邪捉鬼。那里面还讲驻颜,怎么成为神仙。她将这么久远这么偏门的书籍都能找到翻翻,她果然再歪走一步就要炼丹。 至于后面两句话,来自当朝杂书《平冤密探》。 可见,就没有她不好奇的。小小年纪,倒是什么书都看。 但不得不说,如此形容后,也就完全理解,什么叫会起反应的意思了。 理解过后,霍允谦完全放任,并且尊重许田芯提出的一切要求。 不过,随之问题也来了。 “既然两样合在一起,受到轻微震动就会爆炸。她有没有讲,这般该如何解决?” 吕岩示意近卫将袋子拿来,告诉这是许田芯扛来的。 “回将军,这是硅藻土,河里江里海里类似污泥的泥土。 清澈的河里看到冒气泡的河床,那段河床的淤泥就会有这种土。 将它打捞上来,晾干、烧制、粉碎,再与白料制成泥,百姓们通常会用它刷墙面。 二道河用处比较多,除刷房屋,会用它做食品干燥,澡堂做擦脚垫,存放角落吸湿气。 听闻连二道河的茅房外面,也放着用它做的擦手巾。 这般不用准备更多的干布擦手,里面结块的话,隔布敲碎可以接着用,吸湿气。” 简单介绍完,这是个有吸水性的泥土后,吕岩才将许田芯的原话告知道:“她说,发现用这种泥土夯房子不烧屋子,耐热,不燃,隔音,防火,还具有耐磨性,怎么抠也无妨,想用这种泥土混合在硝和甘油之间。” 并且已经试了,作为下属,吕岩习惯任何事情都不能等,让上峰等待现出结论就来不及了。 所以她将从许田芯那里拿来的甘油和土硝,已经和硅藻泥土混合在一起。 虽然还是炸了,可能是硅藻泥放得量少,但确实没有之前那么不稳定。 之前,她亲自换上盔甲,带着护具,不顾许田芯的阻挠,直接将硝和甘油轻拿轻放在一块木板上。 随后用箭射木板下方的支架。随着支架倒塌,两种溶液也掉到地上,砰的一声就炸了,有四棵树当场被炸毁。 霍允谦边听吕岩讲解,边离开营地特意去看那几颗树。耳边又听吕岩汇报道,用黑火药想要炸毁四棵树用量是多少。用甘油和硝剂量又是多少,只用两个小水杯装水的容量就能做到这种程度。而且还是在没有别的树木的情况下,当时炸毁高度窜出十五仗上下。(五十米) 也就是说,如果战场能运用这种新型炸药,只要能保持它运输的稳定,用同样硝酸的量,再加之甘油,将会比眼下的火药威力大出几倍,现在就看配比。 这个配比需要经过一次次试爆。 因为硅藻泥一旦放多了,太稳定的话,即使用火药线引燃,它可能也不炸了,或是炸开的面积,比预计小。但放少了更不行,用许田芯的话,又起反应了,没到地方就炸了,那炸的会是自己人。 难怪要熬夜将原料准备得足足的。 听说,许田芯还要了火药硝。土硝和甘油是一个配比,火药硝和甘油又是一个配比。倒是一个做事认真踏实的。 这种炸药,一旦要是研制成功,对开山、开矿,更是大有益处。 当夜,霍允谦索性就在这处休息。 也就有机会看到许田芯过了丑时后,要了 别人熬夜靠茶提精神,她,全靠饭在撑着。 霍允谦睡前突然意识到,他遗漏了一个问题: “十安。” 十安神出鬼没地出现:“是,少爷。” “许田芯最初做甘油是要干什么来着?” 少爷啊,奏报里都有写,您又不让我看,十安心想:好在十安我什么都知晓。 “之前已经研制出一种叫菊蜜的痔疮栓,听说卖的极好。少爷,您说这事儿邪不邪性。而做甘油引起爆炸,是为再做菊儿蜜,这是一种缓泻药。她的郎中师父又很凑巧吧,还将这几种含有硝的屎尿土存在屋里,这才甘油洒在上面起了反应,砰的一声,目下,房屋倒塌两间。对了,少爷,我还……” “出去吧。” 十安忍下没说完的话,又重新出去靠在外屋打盹。 霍允谦是带着对许田芯无语的状态,进入的睡眠。 他感觉自己无法将穿着白大褂,只用一根筷子盘起头发的小姑娘,许田芯今晚沉静的模样,和痔疮膏联系到一起。 别人学医,看正常的书籍,她看道法。 别人先从采药煎药把脉开始。即使步子迈快,也会先学看牙看风寒看头疼,她却从痔疮下手。 一个敢制,还真有不少人买?倒是治不死人。 因为十安未说完的话是,北方太干燥了,他正好有多日不适,就朝许田芯要了点甘油。 许姑娘问,你打算怎么用? 十安说,我喝啊……看许田芯似乎不是很赞同,那难道是抹? 许田芯就说,只用这个不行,你送来些蜂蜜,我再给你配点别的。 就这般,又是在暗卫训练场的卫所里休息,条件有限,霍允谦不想知道也知道了菊儿爽的药力。 他是被十安熏的。 霍允谦在心里吐槽:十安犹如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十安确实是急得差点来不及蹲下,他甚至顾不上尊卑,给他家少爷拽开示意等会儿就蹲下,回头挨板子也认。 然后就是十安使劲运力伴随着扑通扑通掉落的声。 十安心想,油乎乎黏腻腻的小药栓是真好使啊,这回三天没排能有八斤,回头他还要找个秤,秤下体重就知道排出了几斤。 而且他要先买一些菊儿爽存储。 送少爷,送长辈,送贾莱,以备不时之需。有一种感情叫作同样是病患。 而霍允谦是一清早就站在风口,在拿这里当排风扇,一炷香后才回来,回来又转头骑马走了,说要回府邸处理公文,不用十安跟着,让那面醒来再送信儿。 是的,许田芯睡到晌午。 她休息的屋里还有两位大丫鬟在小心伺候着,一个给她揉肩,一个给她捶腿。 睡醒后,又一个给她洁面,一个给她端上一桌,听说是做了好几遍的早点。不是重复热的那种,是一遍遍重新做。 盛饭时,一位大丫鬟不停地用饭勺压实。 许田芯坐一边看着,忍不住问道:“你要给我做年糕饼吗?” “回姑娘,是上面命令的,让姑娘一定要吃饱。” 那也不能把好好的饭,恨不得做成压缩军粮啊。 许田芯以为,这些都是她的将军姐姐安排的。 所以她吃饱睡醒后,生龙活虎的出现了。 当霍允谦带着他的亲信大将,一位是刚刚奔赴赶回的贾莱,还有副将单绍赶到深山观战台时,许田芯已经在密林里叽叽喳喳指挥许久。 她正穿着一身枣红色盔甲,脸上也蒙甲,让贾莱情不自禁地发出哎呀一声。 这小丫头挺惜命,爱自己的同时也挺爱惜别人。 因为许田芯先将一摊摊硅藻泥铺好,指挥力气大的亲卫用长到不能长的竹子,钓着小桶里的甘油倒进泥土,再让兑硝酸液体。 兑完,炸了那就炸吧,没炸且等一会儿先去忙另外几摊,等一会儿彻底没动静了,许田芯才会让吕岩下令,让身穿盔甲的几位将士把几样混合在一起安装火药线,最后用火药线再试着引燃。 而每次哑火,或是爆炸面积不够大,和剂量不成正比。许田芯就会用炭笔记录在那几张纸上,重新调整下一次的比例。 到最后,由吕岩带着十二个小分队都记不清试验过多少次了。 此时,许田芯正哆嗦乱颤的要点燃火药线,看得岁禾着急,线那么远,你怕什么,冲许田芯喊道:“我来。” “别过来,这个大,这又是个下坡,我滑雪跑得快,你们马匹会受惊,吕姐姐呢?” “在那呢那呢,山洞里暖和。” 吕岩好笑地对许田芯挥下手。 “岁丰呢?” “都回来啦,许姑娘,你点吧!”求你了。 许田芯直播间早就被强制下播,也没有个背景音乐提醒。 但她自己却为鼓劲儿喊了一句,:“面对疾风吧!” 然后许田芯就像点炮仗一般点燃引线掉头就跑。 她心里有数,这次量太大,再不是炸点黑烟,炸几棵大树。 果然……雷家窝整个村里人都被吓出来了。 里正老雷更是懵了,这是哪里响?要愚公移山啊,还是打过来了? 他们村离边境太近,急忙告诉他老婆子:“快把包收拾好,随时跑。”往二道河跑。 与此同时,造出这么大动静,一直也表现很怂的许田芯真的出息了。 她竟然在逃跑时没有腿软卡跟头。 她绝对不能交代在这里,她有祖母家人。 她还滑出迄今为止最快的速度。 而就在她滑往山脚下时,她的身后出现极为壮观的爆破场面。 贾莱激动地眼角含泪,这会成为霍家军未来的后手。 单绍也震惊地张着嘴,又使劲攥攥拳头,为霍允谦和霍家军包括自己的命运捏把汗。他很是庆幸,多亏今日将大量的兵力调走。爆破地点也安排在这里。要不然镇上有朝廷派来的大臣使者在互市司,京城也即将要派来盯着他们大将军的副将。 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而霍允谦是透过铜制的望远镜,清晰地看到许田芯脚上还在滑雪,就举起两根滑雪棍对山下众人挥舞,被吕岩一把抱起时,她掀开头上戴的护具,露出汗湿的头发和一张灿烂的笑脸。 紧赶还这个时间才写完,好沮丧啊,到底断更了,让等更的大美妞们着急了吧? 第206章 再见吧,这世间对女子的禁锢 所有人都沉浸在,制作出更有威力炸弹的喜悦中。 吕岩却在抱住许田芯时,将许田芯的脑袋按在胸口。 她正用极小的声音在许田芯耳边说道:“永远不要说出甘油的配比。就说它会受多方影响起不同的反应,只能靠目视观察。讲不清楚,没有标准答案,你这个人就会是标准答案。” 吕岩又将许田芯的小脑袋瓜,使劲往怀里按了按: “可记下了?!” 记下就笑,表情不要有变化,观战台上有人在看。 许田芯一愣,远方观看的能是什么人? 不言而喻。 而吕姐姐这是在担心她研制成功,会被灭口被斩杀? 事实上,她确实没有全交代。 因为不是不告诉,而是学过化学的现代人都知道。 首先,化学实验,确实会受天气和室内温度和湿润度有不同的反应。甚至在实验变化过程中会出现物理现象。 所以只告诉用盐能析出甘油,可用多少油脂又要放多少量的盐,即使后期可以慢慢试出来,但是皂化成什么样开始放盐才会让高级脂肪酸钠析出,它的密度比水要小,要浮在上层什么程度,才叫会彻底分离出固体和液体。 包括析出滤液后,怎么样再将甘油,从带有杂质的滤液里面提纯,这又是另一个步骤。 也就是说,整个过程,要有盐析,有过滤,有蒸馏。相等于是三个步骤,才能最终做出有爆炸威力的甘油。 期间每一步,连柴火不一样,水温沸点也会不同,吕姐姐有句话说得很对,她确实需要用肉眼观察,文字根本没法说清。 除非带徒弟,手把手教做实验。 所以在许田芯看来,灭她口,掐死她一个小虾米一点好处也没有,大家合作不好吗。 她卖她的开塞露。 到时,镇北军的决策人甭管是什么目的,她还能帮忙隐藏。 因为开塞露里面就是大量的甘油。她这个很不打眼的生意,却有最正当的理由能大量生产,让别人根本就联想不到炸药上面。 但是让镇北军找人专门做甘油,倒是会引起怀疑。你工厂设在哪?你做它干什么?还能藏得住吗? 索性不如留下她这个大成手。 名义上再买一些她的药,暗地里,她给塞夹一些不是药的纯甘油。 你看,双方利好,还神不知鬼不觉的,这样足够隐秘,才能藏住更大的秘密。 而这个想法,也是许田芯将硝化甘油的配比老老实实上交的原因。 她不想再碰硝了,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她才不会直接给出成品。她是出配方的,又不是流水线给制作炸弹的小工,万一哪次跑得不够及时被炸死冤不冤。 至于后期,在提供甘油后,许田芯还真为镇北军的决策人,提前操心了一把。 她心想: 到时姓霍的(你要是敢动我,你就是姓霍的。而不是曾经我亲眼见证的,明明一代名将却住山洞不占地方便宜,还伸手帮扶在暴风雨中前行的百姓,又为抗灾义不容辞的霍大将军。你暂时态度不明朗,就先这么叫吧)。 总之,霍老三,听闻排行老三嘛,许田芯深吸口冷空气: 你不如找位信得过的,自己再开家和我、连同和我们二道河村,都完全不搭边的鞭炮厂,两者一点联系也没有。 你这不又有合理借口藏硝了嘛。 包括硅藻土的囤积,就明令以清理河道为借口。 到时,镇北军哗啦啦开过去,你就捞呗,既得美名又能白得多少硅藻土。 然后你再用这些此时此刻在场的亲卫军们,还是近卫军啊?许田芯也搞不懂这些人是什么身份又叫什么。 她只认识吕岩和岁禾岁丰,听闻吕姐姐只能带这俩人进场,其他部下根本就不在。 也就是说,现场这些军将的来历,就是受那位姓霍的直接指挥吧,属于心腹暗卫们。 总之,不管霍老三,你是想造反还是去干疆外,打到欧洲都没人稀得管你,炸药配比已经给你就用呗。你再将这些信得过的手下藏在荒郊野岭,将她给的甘油,你们私藏的硝,以及合理借口得来的硅藻土一合,做成成品。 想打谁就往哪里运呗,杀她干什么呀。 疯啦? 霍老三你要是敢发疯,最终只会是没有追随者。 毕竟难道在收拾完她后,之后研究出她“神迹手艺”的工匠,被利用完也杀?看看她的无头女尸,谁还敢研制出来。 连今日在场,知道这个秘密也杀?杀得过来吗? 而且会让许多人的心理产生反应,不敢说别人,吕岩姐姐就会是其中一个。 大家深夜会想,你心眼子跟针鼻儿大小似的,总是不放心这个那个,将来谁还敢献策献计? 追随你的那些心腹大将们,谁还敢和你同担风险共享秘密?尤其是得知你秘密这点,会让他们很不安产生怀疑。 更何况一个男人,你可以身无分文,但必须要心有山海,有令人敢抛头颅洒热血去追随你的魅力。 要是连这点魅力都没有,如井底之蛙只会自私保全,还名将呢?不如归去,别带更多的兵了,会影响大家发展。 观战台上,霍允谦突然连打三个喷嚏。 而许田芯在想通这些后,在别人眼中她就是莫名其妙地转了转脖子,又晃了晃自个的小脑袋瓜。 她 许田芯突然对吕岩绽开更大的笑容。 吕岩本有点儿担心经她提醒,田芯会慌乱会装不住表情,会被观战台看出端倪。 却没想到提醒完,得到的是这样没心没肺的笑容。 而田芯越是这般,吕岩越是觉得怎样对田芯好都义不容辞。 吕岩率先打马离开。 她知道,此时府邸会有一个小集议正在等待她。 她也通过这次能研制出更有威力的炸弹,彻底走进霍家军真正的核心圈。 不过,前提是这次大将军对许田芯的去留,她不能有异议。 这个去留不是指灭口,这不符合大将军的品行和霍家军的作风。 吕岩担心,而是会让田芯留在军中,毕竟其他将领们也会建议,如此才是明智。 总之无论是什么样的决定,她只要不提出异议,升迁,就会易如反掌。 吕岩骑马如闪电般驰骋在路上时,脑中回响岁禾和田芯的对话。 岁禾告诉她,有追问过田芯,为何没有继续顾左右而言他,明明以田芯的聪明,再加之她对田芯的喜爱,撒撒娇,可能就会利用手中权力帮忙给遮掩过去,不过是一个小爆炸罢了。 田芯说:因为这个功劳想送给吕姐姐。 因为她不喜,任何人用女子身份说事儿搞不正当竞争。 想得到要职,想升职就靠本事,就去比谁更强,输了洒脱说句自愧不如。 凭什么拿吕姐姐没成家没生子,怀疑女子就会有不稳定情绪说事? 如果只剩下用性别攻击这一点,又不能详细给出到底有多少女子在担任要职时,因情绪不稳造成过重大损失。啥证据没有,靠固有印象猜测女人这般,那说明他们也没有别的本事了,本身心里已经对吕姐姐的领兵和单打独斗本领在仰望。 田芯还说,既然诞生女子这个群体,让她们穿上裙摆,却不允许裙摆飞扬,没这个道理。 所以,她才说出发现新型炸药,就为既然你们靠蹩脚理由将吕姐姐拽下来,就别怪她走捷径,送吕姐姐成为大将军真正的左膀右臂。成了心腹,那升职加俸禄的机会不就多了? 吕岩心想:所以那个小丫头,即使很害怕再碰硝和甘油,也在爆破时,一边吓得不停抹脸上的汗灰泥,一边认认真真记录哪个是真正的配比。 吕岩眼中掠过许田芯熬夜打瞌睡的模样。 掠过许田芯被人嘲笑,你胆子怎么这么小,她哈哈笑着承认就是胆小嘛。 吕岩驾马的速度更快了。 如果大将军决定将田芯扣留在军中,她就敢硬要人,往后不做这个心腹将领也罢。 在吕岩赶到府邸时,议事厅已经发生了争吵。 两位军师的意思是,正是因为这个姑娘年幼,容易不知轻重,才不能给放回民间,更应该留在军中。 贾莱说:“你们和她有过接触吗?我了解她,她就不是个不知轻重的姑娘。” 还看向霍允谦说,前阵儿要多给她皂角钱,她没要。只收比市面低出三成的批发价。 这说明不是一个见钱眼开追名逐利的性子。 而且从山洞一面,小事见格局,细节见人品,他就发现这姑娘很是心细,对霍家军更是抱有最大的善意和感恩。 贾莱生气的点在于,之前二道河那面发现金矿,本身驻扎在那里的就是暗卫葛七。 要是不放心,这回让葛七再顺便看顾就得了。 两边还能合作,正好那面卖十安说的菊儿爽,利用互市将甘油不打眼地运出来。已经布置成这般还不让人回家?口口声声说什么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依他之见,不让回家才是愚蠢。 因为二道河那帮村民,从接触那日他就发现,那是已经开化了的。和普通百姓不再一样相信外面说啥是啥,他们会抱团会动脑。 知道统治王朝最怕百姓什么吗?又为何会让商人地位低下。 二道河那帮村民已经具备商人的这份活泛,并且已经在招待南来北往商客消息通敏,你要用什么样的理由,不被闹事将姑娘扣下? 霍允谦还真不知道许田芯少收皂钱。 为省点药钱冻够呛去扒树皮,却少收皂钱。 该省省,该,嗯,挺好。 他也赞同贾莱那句,许田芯是个挣点儿就行,只要够哄她自个乐呵并不贪心的性子。这点倒是终于和她的外表对上。 “我从没否认这位姑娘的功劳。”军师瞪眼道。 “没否认还要给扣下,那就是人质。” 贾莱觉得他算是找到大公子那场败仗的根儿,竟然重用这么位心腹军师,太过擅用心机。这次还给派来辅佐霍允谦,可拉倒吧你,两位公子性情根本不同。 当然,这是气话,对方官场谋略,贾莱承认,尤其是对付皇帝那面还是很有一套的。 单绍为打圆场,也是曾经琢磨过这事,忽然道: “要不然这次先让归家,女学年后会建,属下本就想接她来与小女作伴。今日看其聪慧,更加觉得许姑娘没有经过细致的学、师、习,甚为可惜。” 贾莱:要是让来念书嘛…… 外面传吕将军到。 吕岩进入议事厅就单膝跪地: “属下恳请将军放许田芯归家。她慧心巧思,怀瑾握瑜,属下以项上人头作保,她会顾全大局。 她能研制出新炸药,一切不过是从制药开始,凑巧想赚家用罢了。 属下了解许田芯,她小小年纪心心念念赚银两,所图也不过是当庄稼歉收时,她怕自己除了对亲人惭愧,一无所有。” “这是她亲口说的?” 吕岩抬头看向问话的霍允谦: “是。她说怕亲人只顾田里刨食。数十载弓腰低头前行,未感一度阳光,未赏一幕风景,于世一回,这太亏了。 所以她想赚多多的银两,并不是为身家几何,是想让家里人过不一样的日子。 包括这次,属下不敢欺瞒,她明明可以不说,却为属下而来。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想顺便卖药。 这样卖给军中大营卖给边塞挣的银两才会更多。” 吕岩说到这里,突然看向其他将领道: “在座同僚听到这里,可能觉得这是小女孩逐利。 是逐利了。她惦记要用这笔卖药银两回去盖作坊,这样就能不止帮到亲人,还能给村里人提供更多干活的位置。让更多村民和她家一起过不一样的日子。 她惦记要盖读书、学医的私塾,这样就能让更多的同龄人跟她一起成长,也只有挣到许多银两才能帮助到别人成长。 属下夸赞她小小年纪修养深厚,她却从不避讳地说,这也叫惠人达己,将来会有许多帮手,他们村才会越来越富。” 吕岩觉得许田芯的优点,无须一一列出赘述,只要简单说两句实话就够用。 而正是因为这番接地气的实话,让两位军师和另两位将领也觉得一个才十三岁的姑娘家,能有这番心胸实属难得。 可问题摆在那里,那位姑娘来了,四处炸,比预想闹出的动静还大,这是始料未及的。如果她走了,就不炸了,怕有人顺藤摸瓜。 摸到许田芯那里,还不如给留在这,也是对有功者的一种保护。 因为京城盯得太紧,又即将要派来新的将领,很担忧和互市司户部礼部那几位官员多想。 是的,不打算上报新型炸药,并不代表想造反。 霍家军对这个王朝的忠诚和付出,无人能及。也正是这份无人能及,又摊上这么位君主,才怕将来再收复蛮夷功高盖主,被卸磨杀驴。总要有个两手准备的秘密武器。 这份武器已经有幸得到,意义重大,所以才不能有任何闪失和马虎。 吕岩再起单膝跪地道:“属下愿带队,加大剂量以最快速度研制出新火雷。恳请将军准予十日。” 用黑火药做出新的火铳和火雷,就能掩饰住这两天的异样,堵住那些想顺藤摸瓜的眼睛,不令人怀疑。 这相等于吕岩在下生死状,新火雷哪有那么好制作的。 就在霍允谦想告知诸位,巧了,他这里倒是有个新火雷能隐藏住许田芯时,远方忽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许田芯:敢扣留我,炸你们房子。 当然不敢炸将军府邸。 许田芯也是听岁禾和她细细分析才明白,合着不是要灭口她。 吕姐姐是担心,即便之前有布置,但这两日闹出动静太大,还没有新的办法掩藏住,她会被扣留。 那可不行,她奶还在等她回家。 而用什么能掩饰住秘密武器呢,只能是再出一个新的爆炸方法。并且,新的方法还能普及。 所以此时,许田芯在问岁禾:“你确定这几个房子能炸?” 岁禾一挥手,这点事还决定不了可完了。买下来啦,大不了让你将军姐姐出钱再盖。 随后许田芯就一走一路过,将手中火折扔进飘荡面粉的屋子。 随着她这么一扔,又是一声爆炸声传来。 她还问专属霍允谦的那些近卫们:“可学会了?烧敌军粮仓就这么烧。” 如果没学会,请看再给你们表演个口中喷火。 许田芯举着火把,带着面具,又往嘴里塞一把干面粉,对着火把就是一喷,火苗子当场蹿出老高。 霍允谦包括吕岩等几位,就是在这时出现在观战台的。 许田芯影影绰绰地见到了人影,她明明不想再祸害钱了。 许田芯一边仰头望着观战台的方向,一边甩手又扔屋里一个火折子,哐的一声,她的身后是炸开的火光、掀起的房盖,以及一帮专属于霍允谦近卫们投来欣赏的目光。 这就叫,粉尘爆炸。 霍允谦从望远镜里看到许田芯挑衅的目光,爽朗地笑了,“不能留,她拆家。” 第207章 一代村花下山坡,归来依旧是大哥 乾朝四十三年,十二月。 镇北军军师在起草的奏折中写道: 民间一女娃,因其家中房屋炸毁,偶然得知面粉会引起爆炸。 试来视之,果如成言。 可燃粉尘诸列: 粮食类:面粉;玉米粉;麦糠粉;谷粉。 饲料类:鱼粉;血粉;饲料粉。 农副类:粉;茶叶粉;胡椒粉;粉。 林产类:亚麻粉;苎麻粉;纸粉;木粉。 金类:木炭粉;焦炭粉;煤粉。 以上,尚有为表,还需试之禀明。 而引起爆炸要有达成两条件。 一个是上列干燥易燃游散粉末,到一定量悬浮于幽闭室内。 一个是引火源。 军师写到这里,停笔:为试验各种粉尘是否可燃,这两日镇北军炸得房屋有些多,真是下了血本。主要冬日屋子不够住。 也从一次次试爆中确定,这是又一个比火雷威力还要猛烈的爆炸方法,将运用到突袭敌军后方粮仓方面。 此时,军师的脑海中情不自禁闪过许田芯喷火的画面。 他好笑地摇了摇头,心想: 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确实当得上一句功臣。 还把火头军吓够呛。 连他都有耳闻。 听说火头军那面,一边探头看看被炸毁百十余间的房屋,一边浩浩荡荡地连夜就要搬运粮袋。再不敢煮饭时让面袋子离明火近,更不敢在灶坑边直接就倒面粉和面。 直呼差些糊里糊涂地引爆丢了小命。 所以军师保留意见。 因为直到此时,他仍然不想让许田芯离开。 这份意见里,少丝顾虑,多了些那般巧思的小姑娘,要是回到乡下蹉跎可惜的心思。 在这里能提供一切,万一又能研制出别的呢? 但大将军说:真正的优秀,从来就不是别人逼出来的。而是要自己和自己死磕。不要强迫她做不喜欢的事情。 “唉!”同一时间,岁禾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她支着下巴对岁丰道:“你有没有觉得,田芯走了后,连大营都静了。” 这两日多热闹。 以前并不觉得枯燥,怎么现在却突然感觉没意思了呢。 “田芯儿快到家了吧?不知那丫头揣着那么多银票,一路上有没有偷偷拿出来看数次。哈哈,她家人要是得知更会惊呆,炸富的,想必又是另一番热闹。” 岁禾口中的银票是菊蜜、菊儿爽,更是甘油的货款。 岁禾还不清楚,这份货款走的是镇北大将军的私账,给的自是大方。 根本就没有货到付款,或是只结算一部分,尾款要等货物到了再结清之说,直接一步到位。 岁禾只大致猜测许田芯这次过后,再不是一位普通的小农女。 而是完全能媲美镇上县里小员外的身家。 因为田芯在离开前,从车里探出小脑袋瓜不停对她说:“赶明儿去找我,再招待你们,我一人足矣,就俩字:安排。” 还向这两日一直待在一起的近卫军们,笑着招手喊道:“多少人都能安排,都来啊。” 当时惹得她们将军好笑不已,特意下马将田芯儿的脑袋塞回车里。 这次,她们将军要赔先前田芯儿炸的房子银钱,也是 就没给田芯零用钱,主要也是不缺了。 而是去各将领家连同自己手里新鲜颜色的存布,通通都搬给许田芯让带走。还命这里的绣娘赶紧连夜给制出一套。 许田芯先玩硝后玩火,身上难免被火星子溅的大窟窿小眼子,已经没有得体的换洗衣裳。 岁禾悄悄问岁丰:“你看到田芯儿换上新衣裳时,咱们将军像是在打扮自家孩子,满是欣慰和赞美的眼神了吗?” 眼神柔和得不像话,她们将军也舍不得田芯儿离开吧。 岁禾本以为岁丰不会搭理她,因为那人真是的,嫌她聒噪,竟然翻个身背对她。 却没想到,今日闷葫芦开口了:“看见了。” 所以将军独身,却从不赞同她和岁禾如此。还说即使有天战死,在战场上闭眼那一刻,心里起码有个想再见一面的人。 …… 大将军府邸。 此时,倒是人来人往。 霍允谦的另一位贴身小厮九宝回来了,他正带着从各地搜罗的珍宝,打算给他家少爷过目。 过年,少爷指定是不能回家的。但要给府里的诸位亲眷送礼物,礼物需要提前运走。 九宝示意大丫鬟们和其他小厮们放下箱笼就先退下,在外等候。 他和十安静等在一旁,不敢打扰少爷看书,要等书放下,才能说话。 可少爷这一看,就是一个时辰。 十安翘翘脚偷瞄少爷在看什么呢,看得这么专注:抱朴子?! 看到《抱朴子》,十安就想起许田芯,以及自己后面正夹的药栓。 是的,他发现菊儿爽太好使了,但之前由于太大太干,过分使力就撕裂了,又买了些菊蜜。 不过,他现在用的没银钱,订购的还要过段日子交付。 许姑娘随手就掏出一小罐白送给他,想让他帮忙再送送其他将领。好以证清白她的药好使。 还说她的医术,和她一拉线就能跑,山坡房子全都炸没了,一样优秀。你们常年骑马的人,不要年少不知道她的好,错把那些头发稀少的老郎中当个宝。 当然了,许田芯自知:她的头发也不多,再配瘦弱身材穿黑衣服像树成精,好像练过九阴真经。 而十安后面疼啊,着急,就应了帮忙“送礼”。 然后他就看到,许田芯当即打开一个大包袱,里面装好几十罐。 不是,这玩意儿随身带吗? 十安不知道的是,他这还算是好的。 当贾莱笑呵呵和许田芯正儿八经谈生意时,布一掀开,许田芯脑袋没了,只剩个大号的泥屁股杵在跟前儿,给贾莱吓一跳。 许田芯从“泥屁股”后面露出脑袋瓜,她在这呢。 然后贾莱就被迫上了一堂菊残的课。 听得贾莱坐立不安,整个人都不好了,只记得稀里糊涂地说:“那就都要吧,都要……”娃背这么个玩意儿出门也不容易。 而此时,十安就突然想起后面上的药。 在忙碌时,忘记药栓也就那样了,现在想了起来,总觉得好像还没有化开,不得劲儿,他不安地动了动。 这一动,霍允谦放下书,瞟他一眼:“你要说什么。” 啊?他没想说什么啊,他想抠抠,再往里面推推。 但不能说实话,这属于当值开小差。上次抢马桶,少爷还没收拾他呢。 十安瞟眼合上的书籍,突然灵机一动道:“少爷,您怎么不送给许姑娘几字劝告呢。” “什么劝告?”霍允谦接过九宝递来的礼品目录。 “就是不能炼丹,史书为证,压根儿就没有长生不老。有那空闲琢磨那些没用的,不如再鼓捣鼓捣别的。” 十安心想:那都是骗人的,说句惹祸的话,以史为证,多少皇上就死在丹药上面。而许姑娘聪慧,无人否认。可她也年幼,容易聪明反被聪明误,需要有本事更有说服力的人引领,以免误入歧途做梦长生不老。 霍允谦忽然笑了。 笑得九宝和十安都是一愣。 因为少爷很少露出这样的笑容,还是轻声地笑。 九宝觉得,他不在的这段日子,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奇妙的事情。 今晚,霍允谦比较有兴致也就多说了两句。 他站起身一边看装满箱笼的礼物,一边随口说道:“宠爱她,才能管她。养她,才能指挥得动她。我一没宠爱,二没养她,她凭什么要听我的?” 别看他在心里没少吐槽许田芯,但那是不能对任何人道出口的。 要是让他说出来去品头论足,霍允谦觉得自己还真没有那个资格。 虽然此时想起许田芯,他又想在心里吐槽了。 像别的姑娘家,甭管做什么都会时刻注意形象。 有妍资俏丽风;有气质幽兰风;有闭月羞颜风。 再看许田芯,尤其是在 上,头盔护脑;下,面罩遮脸;她是把脸挡得密不透风。 似乎她那根用筷子做的发簪跑丢了,还头发四散炸毛迎风。烧得一身的大小窟窿眼儿,出现在他铜镜里的模样……乞丐风。 好不容易习惯她的不修边幅,只隔一日又换一种新丑法。 槽点很多。但还是那句话,这就是许田芯原本的模样,凭什么听他的。 就凭他是大将军? 那他管得也太宽了。 还是凭给的那万两银票? 那更是无稽之谈。 那是许田芯靠她自个本事拿到的。一万两里面有一大部分是货款。还有他作为霍家人,本该给予的奖励。 其实,连朝廷都应该奖。奏折上表,六军受用。 算了,就不和朝廷斤斤计较了。 所以霍允谦认为自己在许田芯那里,由于交货款痛快,至多是个,会帮助许田芯提前完成梦想的人。 因为了解了她的梦想,认同她的目标。 霍允谦猜测,许田芯应该是会用他奖励的那笔银钱,让明年的小山村中,拔地而起一间间私塾。 小孩子们的朗朗读书声,会伴着村民们在田间地头忙碌的身影。 甚至村民们利用闲暇时,也会有识字的,学匠人本事的。 学完还会各归其位,去忙碌生存。 霍允谦真心希望,许田芯在这个带同龄人成长的过程中,给予别人对生活的憧憬中,能拓展眼界,能发现这世间许多快乐的一面。 挺好。 再一个他交付货款之所以走私库,给得很痛快,也是听闻上次皂角银钱给的不及时,许田芯曾拆东墙补西墙买原料制皂。 他不希望许田芯再在银钱面前垂头丧气了,显矮。 霍允谦从给小侄女的首饰里,挑出一支带有小玉兔的簪子。 简简单单的式样,初看小玉兔憨憨的,但仔细看憨中又带着顽劣,活泼调皮。 霍允谦重新将簪子放回首饰匣,看眼外面飘雪了,许田芯应该快到家了。 转身忽然问道:“对了,给许田芯的银票,是不是零散的?” 给她那么大额,你让她怎么用。 十安赶紧回道:“少爷,依照您的吩咐,散的都不能再散了。” 少爷哪有小额银票啊,特意出去寻人换的,好几十张,够点一阵。 在霍允谦进去沐浴时,九宝急忙将十安扯到旮旯问道:“许姑娘到底是何方人士,我瞧少爷这是有动情之症。” “快打住,人家才十三。”你会对不能动手动脚这个年纪的姑娘动情吗? 再说了,他们家少爷从来不动那玩意儿。 给整伤了。 十安想起这事儿就来气。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都怪前几年老夫人折腾的狠,着急让少爷成家。谁成想定下一个死一个,点痣都没有找得这么准。 这是去除法吗,在帮其他府里公子去除命短的姑娘,以免娶了成鳏夫。 不过,不得不说,老夫人丧气得不行,说比她摸牌的手气还臭。众所周知,老夫人打牌从来就没赢过。 也或许那三位姑娘是被有心人陷害,比方说那几位皇子。不想霍家再娶门当户对的姑娘添有助力。霍家决定出山,其中也有这方面原因。太欺负人了,定下一个死一个。 总之,他们家少爷克妻的名声很是响亮。而少爷对娶妻成家本就无心,得,这连来几回彻底死心。这些年就从没琢磨过。 “我在问你话呢,你只管说,姑娘长相如何?” “肤有些黑。” “我是问你长相。” 十安回忆许田芯一双不像很聪慧的大眼睛,看人总像是带着清澈的愚蠢。 可也不得不得承认,在这个年龄阶段的姑娘里,要去除没完全长开的因素。要是长开了的话:“……还不错。但也确实黑。” 九宝情不自禁地傻乐起来,并且又拧眉训斥道:“一白遮百丑,白是为了遮丑,许姑娘又不丑,要那么白干什么。往后在少爷面前少胡咧咧。” 而被将军府邸这仨人嘀咕的,许田芯眼瞅快到家,却坐在马车里,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打喷嚏也不影响她傻乐。 许田芯先掀帘看眼在外面护送她,也是要和她一同回村的葛七。她知道了,以后这位还有后面三位就驻扎在他们村。 看完葛七后,许田芯才放下帘子,再次从怀里悄悄掏出一沓子银票,咧嘴数了起来。 数着数着:“……” 话说,贾莱爷爷是不是变穷了?怎么有这么多张五十两的银票。 第208章 是金子总会被我花光 这起来多不方便呀。 她要么不消费,要就会百两以上。 弄这么多张五十的,也不够啊…… 许田芯打算将这些“零钱”给她关爷爷,再给她奶几张。 提起关爷爷,许田芯打算趁行车的时间,细算一番收入。 许田芯解开衣裳扣子,从怀里掏出个小破本子,本上已经记得密密麻麻,没剩下两张空白纸。 往后啊,别看她许田芯人长得不大,但是心大,也算是有阴阳账本的人了。毕竟要帮人预备谋反做甘油,将纯甘油混在药物里运输出去。她需要一本正经帐,一本不正经的帐。 许田芯心里嘿嘿地想着这些,又摘下新做的牛仔蓝的小帽子。 今日为戴帽子坐车方便,她的头发是半盘起来的,上面拢了一个小包包,下面剩下一半在披散着。 卷小包包头发的簪子,正是那根破烂得不行的炭笔。 而成本一瓶大概是一百五十文。所以开塞露的净利润是七百五十两。 许田芯命令:“现在就想。” 这只是 可是当三儿告诉“娘,外面有两车礼物”时,许老太这才明白金钱豹是什么意思。 这么绕嘴干什么,许田芯重新将小蓝帽戴好,心想:三十两不要了,给她三位叔叔当零,让二叔给婶子买头。 然后她就在大家惊艳的目光中,走到正在忙碌盛菜的许老太身后。 路边冲出来一位老汉,口中喊着:“是田芯吗?” 寻思提前给那面的自己多烧点纸钱,这样到了那面坐地就能成为暴发户,再不过这按下葫芦起了瓢的日子。 她上下不错眼看着打扮漂亮的孙女,还披肩发了你瞅瞅,多带劲,随她。原来穿蓝色这么好看。 这次批发给贾莱爷爷是三两半一套。 由于开塞露就是甘油和蜂蜜煎制,不像痔疮药里面有许多珍贵的草药成本。所以批发价是三百文一瓶,三十日的量,谁用谁知道它的好。从她这里批发,用一次才合十文钱。 唉,要急死了,田芯儿哪去了。 大将军可是君子怀幽趣,谦恭礼乐才,德配四海的一代豪杰。 我还惦记多做好人好事呐,把银钱撒一撒,以免德行不够,护不住财倒是小事,咱庄户人家可出不起横事。 她只清楚大炮是用来丈量国土面积的。任何有血性的民族英雄,都不会准许外族践踏进国土。而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得比上坟烧得还快,这方面她心里倒是有数。 许老太被捂住眼睛,笑得满脸褶子,心里一下子也像装了太阳似的,声音贺亮道:“你是何方妖怪,快报上名来。” 其实早就该知道的。 许老三以为又来客人了? 当他看到侄女从马车上跳下来时,立即惊讶地要喊人。 接下来就是秘密帐了,贾莱爷爷让她将三千斤的纯甘油,混到五千瓶开塞露里,到时一起运走。 他曾经院里养棵金钱树,一直也没钱,树都死了,被他气死的。 分给关爷爷是一百七十两,自己的纯利润是四百八十两银钱。 至于许老太那面更是吓人,无法面对。 而就在此时此刻,她摘掉了假如的帽子。她就是有钱,剩下一无所有。 要不然是不是给家人们看看,她就是这么肤浅又快乐。 她就说嘛,抓个杀人犯张贴告示,还要悬赏不少银两呢。她玩命做出俩弹弹,起码要表示表示。 挣钱都没意思了,这两日没少瞪老二,拍老三,骂老四。 说实在的,确实没有零卖划算,但零卖挣得再多也没有批发快,咱这叫跑量。 当初卖给章掌柜那拨人六十套,细算过成本是一百七十两银钱。当时自己的利润是一百四十两,关爷爷是五十两。 许田芯这才松开手,一把搂住她奶的脖子,脸贴脸喊道:“金钱豹!” 很是捧场哈哈笑着接话道:“这就叫善有善豹,不是不豹,是金钱豹未到,这回妥了,归山啦!” 许田芯乐了:“关爷爷,我卖出去货了,您真有了……” 当然了,也是霍大将军……没错,就是霍大将军,他怎么能是霍老三呢。小孩子才喜欢生气,成年人更喜欢生钱。这是谁叫的?如此无礼。 哪有心思卖货。 贾莱爷爷直接定下一千套,给付三千五百两银钱。 “关爷爷,您别哭了。听我说,从现在开始,您就考虑一件事,假如你突然有了三百七十两,再加上您已存的五十……” 按照金字塔尖理论,即使只有百分之零点零一的人有购买力的话,再依照患有痔疮的比例,就算一次不行,那几次下来卖五千甚至上万套不是梦。 犹记得就在前不久,她曾思考过一个很深沉的问题。 但贾莱爷爷不知道她会渔盐粗盐加工,成本就不需要那么多。 许田芯记下,关爷爷负责蜂蜜煎药成型那部分,要分二百两,她自己是挣五百五十两。 车外面,葛七突然被银铃般的笑声吓一跳。 不配拥有那么多,心里直发毛。就怕一场大风撸了杆。 关二秃发傻:什么,这怎么还袄改皮袄,越来越好啦?! 许田芯趁机给关爷爷洗脑,说咱那是灰尘爆炸:“所以您往后,再不能弄那么多屎啊土啊粉的放在灶坑边。” 许老太没多想,还以为孙女在和她闹着玩呢。。 “菜好了,端过去。”许老太丧眉搭眼道。 双方心照不宣,并且绝对不是贾莱爷爷给的。 至于你要是非得让我想想有五百两的日子……那不得顿顿喝放鸡蛋的疙瘩汤啊?” 而且许姑娘这一路,都在自己哄自己玩,还玩得挺开心,这也算本事。 大概用完,再加上要置办不少专门干这个的锅具,人工,租房。这一千五百两也就剩下五百两上下。 而是上面那位。 至于给万两,剩下的两千两银票,应该不是货款了,而是奖励。 即使有天造反,也不过是如此人才,无奈跟了无能之主,使之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却大才难展,壮志难酬。 而且只有贾莱爷爷能把货卖到境外,为让菊蜜的名声响亮,也是 “哎呀吗?是我大宝儿!” 那大高个,大貂皮,虽离得远,但她一看就知,年少多金,气宇盖世,世之虎将,英姿勃发。 “关爷爷,快进车里暖和暖和。家里没有客人了吗?您怎么又跑到这坟地来,不去澡堂卖货?” 再别的想像不出来,这就是关二秃能想到最好的日子。他吹牛不敢往大吹,怕被人背后讲究,说他是耗子还净想喝猫奶。 零卖给别人痔疮膏,三十日的量是六两一套。 关二秃 真是遗憾,许田芯忽然一叹。 但这是后话。 关二秃打断:“不是五十,是六十五两啦。”他还卖套和鱼鳞冻呢。给他炸没五两一小坛的蜂蜜也是六十五。 许田芯赶紧拍拍脸,心想:你给我冷静点,先算眼前的帐,不要又做美梦想七想八。 许田芯又用一沓银票给脸扇扇风,有点热。 “奶,您看……”一车是吕岩姐姐送的布料。 “奶,您配合点儿,就说,你是何方妖怪,速速报上名来。” 就在葛七一晃眼的功夫,他突然抽出佩剑护住马车喝道: “什么人?!” 当揉揉眼睛,仔细确认戴着漂亮小蓝帽的姑娘正是许田芯时,关二秃再受不住,他眼圈红了,冻得身体僵硬,几步跑得顺拐朝马车奔来。 许田芯连忙对她三叔竖起一根手指,示意“嘘”别吱声。 许田芯将小本子垫在膝盖上,开始用拼音记成本和利润。 并且关二秃已做好准备。他刚刚是烧完纸爬上路。 这两日,他心理压力老大。 连婶娘,她也赶紧使眼色。 关二秃用袄袖子蹭蹭流到嘴边的眼泪鼻涕,心想: 许田芯不知道会不会有 毕竟这就相等于在现代兜里揣着三千五刚发的工资,三十块钱还会眨眼吗?两杯奶茶请亲朋,五十两银票都是零钱。 而一千套是净赚六百五,五千套呢,一万套呢,再加上名声打出去在这里零卖的…… 也给他常去那片坟地的各位老兄弟都烧了些纸钱,到了那面还能有一帮朋友。 许田芯在大家的笑意里蒙住许老太的眼睛,特意粗着嗓子道:“猜猜我是谁?” 关二秃埋怨自己,果然是八字太硬吗?又方没影一个。 这才不得不逼得霍大将军,一掀桌子,大喝一声:“上,硝化甘油!” 心想:她果然不是一夜暴富的人,用了两夜。 痔疮膏所有成本全加起来就约等于两千八百五十两,纯利润就是六百五十两。 不过,这一千五剩不下什么,许田芯打算将镇上的铁匠爷爷,送到西山镇白慕言介绍的那家瓷窑厂,用这笔钱暂订五十个工艺更为复杂的,蒸馏过滤盐析器皿一体的过滤器。 所以说,这么大的方劲,就该谁对他好,他就离谁远些。怎么还能贪图田芯像亲孙女似的给予他的那些温暖呢。 台词都想好了,没处发挥: “大家好,我是富婆了,还没正式富,这是预富款。哈哈哈哈哈……” 许田芯是一路“嘘”着,走进灶房。 那就是:你很穷,假如你突然有钱了,你会怎么。多么值得动脑的问题。就差有钱了。 她孙女离开的越久,这两日许老太越焦躁。 毕竟境外几十个部落加一起百万人口,据说二十万骑兵。 许姑娘看起来很文静,炸屋子时是很冷傲,但你如果听过她的笑声,就当他没说过文静和冷傲这俩词。 “您再往前走几步,走几步掀开。” 所以关二秃习惯性面对问题时,喜欢逃避,心想他也烧房,就能被抓走和田芯儿蹲一块,俩人是个伴儿。 老汉两手揣着衣袖,扣着大帽子,不等人回答,又自言自语低头失望道:“不是啊。” 他家田芯哪里能坐上马车。 大家能不惊艳吗?田芯儿头戴蓝色掐褶小帽子,一身蓝色小裙子,脚蹬一双黑色毛皮小靴子,就这般突然出现。 所以这一部分就能赚一千五百两。 许田芯继续笑着给介绍道:“当当当当,奶,这是贾莱爷爷送的二十只羊。” “噢噢,再加上六十五,您突然有了五百两的身家,您该怎么。”算上年前零卖药,五百两应该是没有问题。 后来,英子姨告状说,田芯儿,你能不能帮我管管你关爷爷,他这回将那些破玩意儿直接抱上炕。 此时,三辆马车驶来,旁边还有带刀护卫。 再去把家里剩下的那一间半屋子、仓房,连同茅房,挨个爆破。 许田芯继续记录,接下来是开塞露,贾莱爷爷是跟她定了三十日的量为一瓶,要货五千瓶。货款是一千五百两。 车帘忽然掀起:“关爷爷?” 倒是钱没经验。 然后,关二秃决定再等一天,如果田芯儿依旧没有回家,他就从茅房里找出攒的银钱留给女儿和外孙。 给她直播间停更几日扣工资也就算了,关了干什么,害得她不能将快乐及时分享出去。 来嘞,客官,您要多少斤?冲您给钱这么大方,不是,是冲您只要能让山河无恙,人间皆安,小女子我,戎装虽未在身,但使命犹在。五十个蒸馏器,能给您滤冒烟儿。 许田芯边在心里嘻嘻哈哈地夸赞霍允谦,边将小本子重新揣回怀里。拢完账了,自己这趟下山,净赚三千五百三。 雪越下越大了,葛七抬头看眼天空。 还不知要咋爆破,犯罪也挺难。反正就放火烧,别燃着旁边大娥子家就成。要不然那婆娘厉害,容易他死了都跑坟地跳大神不放过。 “田芯儿,爷爷说实话,就那六十五两,我都觉得自己的才德,根本配不上银钱的增长。 而一瓶五百毫升纯甘油的成本,许田芯细算过,大概在半两左右。虽然在贾莱爷爷眼中,可能会八百文一斤,她要一两银钱一瓶忙碌几个月没赚多少。因为要加盐析出嘛,还要加别的。 关二秃眼泪未干就一脸迷茫,因为:“……这些年,没钱的日子,我可太会过了。”非常有经验。 让她羊皮扒了做衣裳,羊肉吃了补脑子。她不拿,都急眼。 许田芯已经不管送她回来的葛七几人怎么看了,反正她已经在马车上,兴奋地打完一套二十四式太极拳,还怕丢剩下那点脸面? 身穿一身蓝裙的女孩,正伸开双手,在她奶问怎么回事时,看着鹅毛般的大雪唱道:“雪,一片一片一片一片,拼出兜里的银钱……” 许老太:“……”明白了,明日要看住她,要不然会跑出去消费。 第209章 拆台 但许老太没想到会挣那么多钱。 此时,祖孙俩都穿着一身有些泛黄的里衣。 不是洗不出来,也不是不爱干净。是压根儿在买时,为了便宜就买的年头长堆积泛黄的细布。 祖孙俩通通盘腿,在面对面坐着。 “奶,这五百两银票,您收好。” 许田芯和许老太中间摆满银票,这银票像极沟通感情的桥梁。 钱还是熨斗,放在热炕上摸起来热乎乎,可以熨平生活的一切褶皱。 “我记得以前您和我常说,有钱莫忘无钱日,落难何曾见几人。人来求我之春雨,我求他人六月霜。 以前我不懂,连上班都不是很重视养老保险,只看重发到手的工资有多少,现在懂了点。 所以这钱用作日子怎么也过不好时,咱家手头短缺用。” “那蚊子可多啊。”许老太忽然道。 现代肛周脓肿手术切口处,填塞白预防感染。 另一间厢房里,许老三和老四也被喊醒了,就在哥俩揉揉眼睛看着红包感动时,许老太进门:“来来来,用二两换。出门,娘再给你们。听话。” 许老太被气笑道:“你都七十岁了,是不是闲得慌?又打着为别人好的名义在那瞎琢磨,不缺你吃喝就得了呗。我看你还是不累,赶明儿再盖个女澡堂,你去搓澡,累着就没空瞎操心了。而且儿孙自有儿孙福,挣多少钱也和你没关系。” 结果钱攒够了,娘说,家里这也缺那也缺,一想,算了。总觉得自己穿多漂亮也美不到哪去,娘家这么穷,父母还没穿上好的。自己不配享乐。 最开始,只有许田芯一人站在那里看房子。 于芹娘一愣,怎么还越给越多了。 这个家无论过的好赖,不该是孙女的负担。 万没想到,睡醒后,枕边有个红包,红包里还有张字条。 包括后面炒菜那里,也要两扇大大的窗。推开后,就会见后园子种的甜瓜,豌豆,葫芦,菇娘果……” “拿着,奖给她们的,我已经留了。另外……”许田芯又拿出一块深酱色,还有两块黑色的老布,这是她用新鲜颜色的细布和奶换的。 她要在院里亲手种桔子树,搭葡萄架。 “娘,你儿子兜里有十两银钱。” 而总这么想的后果,就变成觉得自己啥都不配了。 要是能给买得起的东西,更是直接告诉,她的孙女配得上一切好的,想买就买。也没什么是谁规定的,哪类人才配吃穿好的,这世间压根儿没有城里娃大山里走出的娃之分,只有能不能买得起之分。只要买得起,啥都配。 用自己挣的钱给自己点却愧疚,这是病。 犹记得,田芯 “你去一边儿。”于芹娘破涕为笑:“是田芯儿,她……嗳?你从哪得来的银钱。” 许田芯没管她奶怎么安排,反正她给了。 此时,许家院子里。 这样到了夏天,一家子就可以或躺或坐在摇椅上,摇着蒲扇,吃着西瓜,在月亮下聊聊天。二叔婶娘要是争气点,旁边要是再有小孩子咿咿呀呀,或是学走路就更好了。 许田芯这才发现自己说了出来:“我榻外面放纱,到时我就坐在月下给你们缝补衣裳。奶,怎么样。” 许老太心里叹口气。她孙女手爪子大,非要让大家都同喜一下,说要不然没意思,没劲儿干活。接下来三个月忙碌就为这一刻。 不,有关系。 她不吃饿着,就为连攒几个月零用钱,想给自个做件那时流行的的确良衬衣。 他还不像老四那么尖,直接攒起来付一大笔猪肉钱,还能得娘夸几句。也不如老三,管咋的,从外面领回几个干儿子。 至于大力那件,你要先可他抓抓紧。我看他那件衣裳,快赶上老三以前穿的那件,布不结实,别人打招呼扯胳膊就掉了袖子。” 许田芯又一指灶房,“奶,我还要重新给您做厨房,厨房能打开两扇大窗,您切菜的操作台,正对院里的鲜和玩耍的我们。到时,您时不常瞟一眼我们,切菜都会感到幸福。 现代有句话叫做,原生家庭的影响要用一辈子去治愈。 “你咋啦,是不是奶又说你什么了?你怕她作甚,你有两根腰那么粗的顶梁柱撑着,你是中间门框。换我,在这个家都横着走。” 要种冬青、腊梅,丁香,野刺玫,薄荷等等,随着季节变化开得争奇斗艳,香气弥漫院落。园里,她要和二叔一起做个秋千。 许老太收好银票道:“除非家里揭不开锅才会动,像咱刚来那副穷样子备不住会用点儿。除此之外,奶奶虽收下,就当是给你攒着。” 许老太吃过这方面的委屈。 更何况眼下家里行了,嗯,真行了,她自个手里也有二百多两,还有那么多粮食和货。 她当姑娘时,在工厂做工去除交给爹娘的工资后,自个兜里只剩下点上夜班的吃饭钱。 后来老老太停下了,心想:这孩子瞅啥呢,没有鸟窝啊。 许老太用葫芦瓢从缸里舀点凉水,边喝边道:“没钱,我就带她去拜佛,我用几文钱的香,许上万两的愿,为难不了自己,我们祖孙俩就为难佛祖,你看咋样?再不行,我就带着她上坟去为难许家祖宗。毕竟有层血缘关系。” “干啥呀,大半夜的,你不睡觉。” 但许老太心里仍然有点小骄傲,觉得自己无论在现代还是这里,都是一位好奶奶。 许田芯看眼伤口,长得确实不错。 这也是,之所以能叫战略物资的原因。 许老二:只不过澡堂子需要找零,他都稀里糊涂找零出去了,相等于又上交给娘。 当然了,她也是有些小心思,儿子们再亲能亲过孙女吗?让孙女总往家里倒搭钱算怎么回事。 三位做叔叔的,还从以前不好意思收侄女给的钱,变成慢慢觉得要是他们老了,侄女还能一直这般偷偷给塞钱,塞给他们仨个老头是件特别幸福的事。 许田芯忍不住乐,互夸道:“那是因为您给我打了好基础。您忘了?我刚来那阵直打蔫,想做点什么连起步资金也没有,都不知道从哪下手。是您几十文几十文的挣,十几两一个过滤器,那时没见到过回头钱就敢给我买。” “抹就好了,多奇怪,真没事儿。” 另外,其实她也不怎么拘着孙女钱。 总之,这也是她从不拘着孙女给她自己钱,却不太赞同怎么还给家里买地买牛。 老老太一噎,嘟囔道:“他们不好使,你抬什么杠呢。” 她还想亲手搭一个室外茅草亭子,在那里烹茶,写字,春夏一家人也可以坐在里面吃饭。 许老太道:“……得,南北通透,更进蚊子了。”再说她天天做饭,能幸福到哪去啊?谁做饭幸福。 许老太点头:“我孙女果然什么都懂。难怪年纪轻轻的,甭管在现代还是在这里都有本事。” 倒是被夸懂事,可那夸奖有屁用,最虚的东西,人就活一辈子。一晃青春过去,当终于下定决心,连的确良那布都不生产了,回头看太亏待自己。 得,一句话给她说得倒睡不着觉了。 所以许老太下定决心,在养育孙女时格外注意。 不知从何时开始,泼天的富贵向二房身上倒,眼下家里铺的盖的吃的,应有尽有。她算是跑到福窝子里了。你说大房但得像点样子,是不是也能借光来这里干点活?唉。 “媳妇,你别的。” 一会儿又一个翻身坐起来心想:曾孙女挣钱不会又要买几辆牛车吧?那可不行,还不如多置办田地。 他一下子就想明白侄女的意思,这是偷摸给他这位二叔的零用钱,让他别上交也别告诉别人,就让他自个用。 “这又是啥银钱啊?” 太奶先说话了:“你用针挠不挠头发?”你是那种贤惠人吗?还给俺们缝衣裳。帕子你都不会。不咋样。 于芹娘将料子又往回推,心想:今年已经够掉福堆的,从里到外添了六件,可不能再添:“留着吧,你不是说要给干活的奖几身,就用这个奖。” 下炕去灶房倒点水喝,许老太又被老婆婆吓一跳。 说完,许田芯嘻嘻哈哈笑了两声,还笑着就进入美梦。 许老太推门看到这一幕,很纳闷也跑来望天。 老老太一会儿激动地心里琢磨,曾孙女这是何等的富贵命。 这是她惹的祸,再穷也不能短缺跑路的钱。 “太奶,这面料给您做两件衣裳。一件现在做好就穿,出门给人发工钱时显摆。另一块做好留着过年穿。” 这叫伤口处于高渗状态,细菌进入后难以存活,预防感染。还能刺激切口,加速愈合,肉芽长得快,养得好连疤痕都看不到。 许田芯在计算着,怎么拓展这个家,要再买几亩地呢,才能让这个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屋子。 之前太累脑子,她到家后一口气睡了十六个小时。听说太奶在家守着她一遍遍热饭。 这不嘛,在灶房遇到见到许老太,老老太想闭嘴却忍不住道:“你要劝劝田芯儿,有钱的时候不能败家,要不然没钱时怎办。” 不能孩子在这面,她就在那面叹气说,家里还缺这缺那,那样会让孩子有享乐愧疚症。好像要让家里其他人先过得幸福才能轮到自己。 按理在铺子也能补觉,可这不是田芯回来了嘛,仨有寻思宁可少眯一会儿也想折腾回家,抽空听娃说会儿话。 可即使被没收,许家仨有也很高兴,在这个家钱不钱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需要他们。 “婶娘,给我看看你的手。” 许田芯脑子里自动转悠着这些,所以说,她关爷爷是可以的,古人看病更是经过一次次什么都放的试验。 相信此时许田芯要是忽然趴地上,后面一排不明就里的人也会吓得立马趴下。 没想到晌午侄女还在睡着,可见外面再好不如家里踏实,他们仨等着等着也困了,就跑回屋里补觉。 仨有昨晚在铺子忙到后半夜,今早又忙着送走客人,趁晌午才跑回家补觉。要不然晚上来客人怕熬不住。 而此时那颗实芯的红心后面,还画着一张嘴被缝上。 于芹娘进屋时,许老二急忙假装看向窗外,趁扭头时快速将眼里湿意眨没。 许老太解释道: “拿着吧,田芯私下和我说,今年铺子忙,你没空回娘家,不如让你抽空做好衣服,托人给你娘你二弟送去。 许田芯又给于芹娘发了两块料子。 于芹娘赶紧起身出去,假装要去厢房喊醒许老二。 生孩子剖腹产,几天后刀口崩开,不再缝合也是撒。还有部分刀伤等。 “啊?啊啊。”但老老太心里清楚,将军认识她大贵姓,她不过是借曾孙女光。 老老太听说曾孙女又接下一个大买卖,货物交付后就能赚不少银钱。具体多少,她不清楚。只听那意思是泼天的富贵。 当强压下心里那份热意后,许老二忽然想起,他钱还没有藏。本以为完啦,被发现了,没想到他媳妇今日也很奇怪,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也假装在忙。 然后又数出来五百两的银票递过去:“这个,奶,您也收好。” 别再弄一园子白菜和土豆子。 许老太扭头看眼孙女,心想:这什么孩子。 而且这次还带回不少贵人送的东西。 然后于芹娘给许田芯送帽子,一边用扫帚扫院子,一边陪着。 许老太想起去府城那一路上发生的事,捂嘴笑了:“就卖套论几十文,剩下都论两,卖一个糕点方子就赚几十两,哪有你说的那么可怜。” 后来,侄女自己就有实力了,有实力的人好像通常不愿意多说话,就变成有时给一两,有时给二两,直接塞给他。 许老二掏出红包里的东西,十两银钱。 以前不懂字条上画的鬼画符是啥意思,后来经侄女说,那个图案是心,许田芯的心。 她确实做到了,孩子想要什么,认为这个东西有用,她就尽量努力挣钱想招给买上。 许田芯躺下道:“跑路钱。万一镇北军败了,我可是和他一党的,到时候咱全家隐姓埋名就照着五百两跑。” 当闺女的,今年挣钱了也让他们乐呵乐呵。 田芯她奶没给。 再之后就是仨有。仨人中午没吃饭,本来在屋子喝酸菜汤。结果太好奇侄女在看啥,也赶紧几口喝掉汤,跑出去跟着瞅。 许田芯看老老太很是感动,解释道:“这是将军姐姐给咱家的,和我没啥太大关系。所以太奶,下回要是有机会见面,咱要对人家更热情,啊?” 她没钱时就对孙女实话实说,不是孩子不配拥有小红皮鞋,是奶奶的经济财力暂时没跟上,你等奶奶挣到钱就给买。 许老太和许田芯对视一眼,得,这是又偷摸抹眼泪去啦?日子好这么久了,还没习惯? 祖孙俩不知道的是,此时,许家仨有也差点哭了。 “多少?”许老太瞅眼孙女。 在茅草亭对面,与之对应最好用竹子再搭个榻,要米数大一些,旁边再摆两个椅子,或是用竹子做个小桌子几个小凳子喝茶。 许田芯:“我不招蚊子,我给你们做饭。”操作台上摆着,用瓦罐陶瓷竹木紫砂做的碗碟、味碟,汤勺筷架,多么享受的一件事。 许家仨有:“亲叔叔也要说实话,等你做好饭,我们得饿死。” 许田芯找助攻:“婶娘,你明白吗?就是那种一一叶,一蔬一饭,一家人围……” 于芹娘说:“你不可能一蔬一饭,凡是你在家吃饭,咱家一向一肉俩蔬。”有时还俩肉,恩。 第210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老老太:没错,她作证。 她是后来的,都知道曾孙女一顿吃仨菜,馋。 …… “干什么去?” “吓我一跳。婶娘,你怎么起这么早?” 特意起来的。 听闻你谈成一份大买卖,镇北军那些大将又很讲究,先付了货款,允你三个月后交货。 但你很可能货不货的三个月之后再说,倒是容易先把挣的钱掉。尤其是怕你又在我们这些没用的人身上。 “不会的,婶娘,咱家有车又有房,我还买那些做什么?我不是还给过你布吗?” “那你是要出门给自己买?” “对,买药,订货。没有这些,我拿什么给人家交付。我赶牛车走。” “噢,那成,我去告诉你奶一声。”孩子干正事是不会拦的。 于芹娘心想:要不然像上次似的,不声不响,她暗下里放走田芯惹得全家担心够呛。 “别的,我奶昨夜又忙到半夜才回,别吵醒她啦,我这不是和你说完就行嘛。” 于芹娘看着侄女的背影,有些为难。 那她就再次做主放人走? 可是,她真的很想再磨叽一遍别乱钱。 按理,银钱是田芯自己赚的,咋她一个做婶子的管不着。 可事实摆在那里,每次田芯赚大钱后,他们总是会借光。 细想想,于芹娘有点不是滋味,这不等于在趁着田芯年幼,用孩子捞钱嘛。 本来就上啃老,这又啃小,要是等几十年后,黄泉路上再啃祖宗,这点没出息的事,等于是全让他们占了。 于芹娘吱吱呜呜时,许田芯走了两步,忽然站住脚,扭头看向她婶娘认真道: “婶娘,你是从哪听来的啃老? 是不是村里谁,背后说你和我叔叔他们闲话啦? 我有没有本事? 好,既然你承认我有本事,你就信我的。 我告诉你,首先,他们笑你们啃老啃小,你们可以笑他们没老没小可啃。更何况,你们不是。 因为在家里待着陪我奶和我,什么活都帮忙干。家里有个什么急事,也立马出现,不过就是在家里吃个饭睡觉,那并不叫啃老。 真正的啃老是……” 许田芯认真的表情没了,变成一脸八卦指指村西方向。 怕西院郝银奶奶家里听见传闲话,小声和于芹娘细掰扯道: “里正爷爷家的大儿子才是,婶娘,你觉不觉得?” 于芹娘立马点点头。 一大清早,刘家大儿的名声就在俩人的讲究中身败名裂。 许田芯特意摘下手套细数: “他独自去大城池打拼,掏空刘爷爷家攒了大半辈子家底。 他倒在大城池买个铺子买个房车的。 然后还对老家爹娘说得好听,要证明自己有本事。 我看他在外多年,就证明了有本事掏空他爹娘老本。 就这,嫌弃不够,还想掏呢。 无奈,一是血缘牵绊,二是被贪心一叶障目,有些父母归根结底为那个面子,他就是看不清楚。 有些父母,那真是,宁可要那些把家底掏空跑外面证明自己的,也嫌弃在家陪伴的儿女。” 好在,刘爷爷现在清醒点,开始修炼小号。 而幸福就是对比出来的。 许田芯讲究完刘老柱一家子,立马夸自家道: “但我奶多睿智啊。 所以婶娘你放心,我奶她不怕你们吃,不怕你们喝,家里多双饭碗的事儿。 就怕将来咱家有钱,你们也嚷嚷要出去证明自己,不让出去还急眼。 再来个不停创业,屡战屡败,那有多少家底也遭不住。 毕竟买车买房它有个数,去外面瞎折腾,那无底洞。” 是不是这个道理,对不对? 许田芯两手插袖子里,这不是刚刚讲究人把手套摘了,还用胳膊碰碰于芹娘的胳膊寻找认同感。 “你说的咋这么对呢。”于芹娘觉得心里一下子松快不少,啃老又啃小的负罪感都减轻了。 像是那日里正的老娘一边洗菜,一边闲唠嗑提出,要给老四介绍位县里的姑娘。 说这回家里可太有本事了,能找县城姑娘。 老四立马嘀咕说他不去,别说县城,就是京城也不去。 还说他是舍不得离开家,舍不得离开娘。 只有他在家,娘打水,他才能给提桶。娘炒菜,他给烧火,要是雪太厚,娘走不动道,他还能给背着。他跑外面去,谁对他娘能像他似的? “娘,我想给我那头牛买个鞍子,你能资助点吗?” 婆母立马就给老四掏钱,那次一点儿没多问。 然后里正的老娘也问老三对城里姑娘有没有想法。 三小叔也说:“我们家里三代人努力,才换来今日有衣穿吃饱饭的日子。我跑县里干活当姑爷,就为吃饱饭?那我何不如在家蹲着,已经能吃饱了。” 过后,老四和老三凑一起还说,反正出门在外,没人问他家里的钱是娘挣的还是靠侄女本事挣的。他就知道,他们这熊样照样被叫声三少四少,有钱才是大爷,他们跑外面当什么女婿,放着少爷不当,脑子被驴踢了吗? 得,合着就剩她和她男人钻牛角尖。 许田芯又用胳膊碰碰于芹娘,打算再接再厉劝道:“另外,婶娘,你放松点儿,不要我出门,你就害怕我钱。,怎么啦?你看看这是啥。” “银票。”于芹娘感觉自己真是出息大发了,最近她见过十两整银,见过五十两元宝,这又认识了银票。 “不,这就是一张纸。” “啊?” “你不,它不就是一张纸吗?无论放多久也没价值,存不好还会被虫子咬。我只有把它了,用在自己身上,它才叫属于我的,明白没?” 许田芯戴好手套,捂好座山雕的帽子。 今日她穿一身黑做男装打扮。 许田芯扯牛车越过家门口了,于芹娘才好气又好笑的反应过来,又利用她脑子笨,歪理邪说。 还整个不用白不用,敢说这话的都是有本事的有钱人好吗。 好在她家田芯全占,于芹娘有些自豪地急冲冲追出来喊道: “芯儿啊,你等会儿,去哪也要吃饭,我给你下碗热汤面条。” 许田芯一摆手:“不了,去关爷爷家蹭饭。” …… 许田芯到关家看到炸没的两间房子,真心觉得,就黄世仁来了关爷爷家,都不好意思要账。 “英子姨。” “嗳,田芯,外头冷,快进屋。牛车放那吧,我喂它,我拴。” “怎么一大早就洗衣裳?”许田芯攥鞭子进屋时问道。 英子姨有些不好意思,她家换洗衣裳少,就要洗得勤快。 尤其她爹那件贵衣裳工作服,不洗旧衣服,贵衣裳换不上。 虽说家里现在借田芯和许家光,已经过上从前不敢想的日子。 但她精打细算惯了,仍然舍不得将银钱用在吃穿上。有那银钱,给家里添置口水井多好。 不过,今早关家知道许田芯要来,吃的好。这叫 英子特意放一锅六个鸡蛋的疙瘩汤,小咸菜就准备了四样。 怕许田芯放不开量吃不饱。她爹又起大早,路过一大片杨树林去隔壁村买牛奶,正在屋里用牛奶蒸漂白的大馒头,惹得她儿子一早上也姥爷长姥爷短的围着锅台转。 “开饭喽。”关二秃非常高兴地端疙瘩汤。 一桌坐着女儿外孙徒弟,家里人齐了。 关二秃的外孙,小名叫粪缸,大名叫虎撑。 此名还有点讲究。传说药圣孙思邈行医路上遇到一只大老虎,用铁圈给老虎救治好了,老虎自此就跟着他。 后来,孙思邈死后被民间封为药王,香火不断。 药王爷的庙里正中间供奉孙思邈,旁边就趴一只老虎。 打这起,所有的行医者都会拿一幌子,用以传承,幌子上画着一只大老虎。 许多行医者也一手拿铁圈儿称之“摇铃”,铁圈就是从老虎那来的,一手拿幌子为“虎撑”。 而关爷爷的幌子被他同门师兄的媳妇抢走烧了,恨他给儿子治死,也是有点嫉妒师父的虎撑传给关爷爷。 关爷爷又没钱再找人画虎撑,好的画很贵的,只能给外孙起名叫这个。 许田芯不打算随便找人画虎撑,她认为画得再好,画家没见过真老虎的话,会失了灵性。 她曾和许老太说:“要是我遇到老虎……” 当时,许老太一点儿没留情地打断吐槽道:“哎呦我天,还想偶遇?那老虎躺着都比你个高,人不大,你梦还挺全。” 扯远了。 虎撑正在小声和许田芯说:“姐姐,你先别吃疙瘩汤,你听我的吃饽饽。今早俺家大饽饽可好吃啦,不一样。你绝对没吃过。” 他在灶台边转悠,姥爷给他一块饽饽皮,他尝到味了,甜甜的。 许田芯有点好笑,无非就是放奶放枣放呗,阿姨我啥没吃过。 没当回事拿起一个咬了一口:“……唔?” 许田芯为试味道,连吃大半个馒头才追问:“用什么做的?” 怎么有点冰淇淋味儿。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里怎么会有香草味的馒头。 英子也疑惑。 无奈关二秃就是不说。 一直到许田芯喝完一碗疙瘩汤,关二秃也吃饱了,才笑呵呵道:“这可是好东西,田芯啊,多吃点。” “到底是什么好东西,您又添了什么药?” “聪慧,我用你家牛粪熬煮一个多时辰……田芯儿,怎的啦?” 许田芯嘴里的馒头掉了。 以后一定要先问清楚,再端关爷爷家饭碗,哪怕是喝水也要小心些。 她吃完俩馒头了。 不需要的冷知识又增加。 当牛粪煮许久后,应该是就会出现香草味的汤,要是敖干剩下的晶体就会是香草精。 或许我们吃的冰淇淋,那个形状不是凑巧。 “田芯儿,你说这个,你奶做糕点往外卖,能不能赚许多银钱?我白送她。” 真是谢谢了啊。 —— 到了镇上,许田芯摘下黑猪皮帽子,从帽子里面缝的小兜拽出一张银票递给关爷爷: “这次由您来采购,早晚要面对。 同样都是 再说咱买这么多银钱的药,他要是趁此缓和关系,咱就接着买他家药。 要是还和您……那咱还真不敢买他家的了。 今日见分晓,不行干脆断了这面的路,重新想办法,我们也省心,以免心里膈应怕影响疗效。” 别在这里赚着她许田芯的钱,还假装不知道她和关二秃的关系。 许田芯从不认为关爷爷治死这家药堂儿子有错,也并不是在为医生这个职业说话。 而是就事论事。 这里的医疗水平有限,望闻问切,草药针灸,没有仪器。 有仪器在现代也有病情严重会死的,有人小阑尾炎手术都死,甚至拔个牙有生命危险,按个摩骨头碎了,每个人身体情况不一样,干什么都有风险。 合着,在医生没有出现任何失误的情况下,在别的医生都不想淌浑水,说你那个手术不好做,干脆不管你死活也不挣这份钱的情况下,关爷爷一文钱没收,就认个情理,为人实在得要命给做手术了,结果死了,就不依不饶呗? 谁也不想这样。 然而这一家子让关爷爷草药都卖不出去,四处败坏名声。好好的医术,这些年从没赚到过钱,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要是都这么不讲理,干脆没人做医生了。 医生也索性看到稍稍有点严重的患者,直接就说没救得了,别贪丝毫风险。救活还有功,死了还不得罪人。 所以说医者仁心,关爷爷就吃亏在“仁”。还不愿意事先说吓唬家属的话,觉得患者家属已经够焦虑难过,总爱说:“我定会勉力一试。” 再次走进药堂。 关二秃没想到,才进来就遇到最吓人的嫂子。 当年他嫂子骂他,瞧你那鳖孙样,往后只配像狗一样的活着。我们要看你像狗一样被溜,舔着脸四处求人问,有没有看病的?还赚不到几个大子。 他有问过,嫂子,你为何骂这般狠,是你们非让我给侄儿做手术,又做得这么绝。 他嫂子说,我家一向比你过的好,你们一家子性命加一起都不如我儿一人贵重,没让你们全去陪葬就不错了。 此时:“兄嫂……” 他嫂子声音尖利:“呸,放你娘的屁,管谁叫嫂子呢。难怪从昨夜就右眼皮跳,我还当是哪个王八蛋,原来是火烧的胡子,祸在眼前,灾星来了。” 第211章 饭桶与狗终于得见 许田芯之所以让关爷爷,先去药铺和解采买,她没有一同前往,其中之一的原因,那是因为她还有一件事着急去办。 并且身边不适合带任何人去办。 许田芯站在赵家几间铺子前,特意驻足看一会儿。 你别说,自从互市,商队人来人往,镇上热闹至极。 看起来比县城还热闹。 赵家这几间铺子,搭着棚子里面摆着火炉,除去买走外带的,那二十多张桌还有拼桌的食客。 许田芯挺为奶奶和赵伯伯赵婶子高兴的。 双赢。 难怪家里隔三差五就要送次货。 …… 赵婶子的大姐,正抬头寻找她婆婆卖粘豆包的身影,没想到抬头就见到街对面的许田芯。 赵婶子的大姐赶紧让她男人看顾铺子,自己一边着急找块湿抹布擦擦身上的面粉,又用手弄弄头发,一边带小跑的过了街道。 “是许姑娘吧?” “是。” “我是你红梅婶子的娘家大姐。” “大姨好。” 大姨紧张地搓搓手,心想:哎呦我天,许家姑娘竟然叫她大姨,还打照面就笑呵呵的,那样的家境竟然一点架子也没有。 赵大山的大姨姐非要帮忙拴牛,许田芯就由了她。 一边和这位大姨存好牛车,一边打听赵婶子人在哪里。 “就在铺子后面,我带你去找”。 大姨刚说完就看到趁午歇下值回来的旺财,赶紧招呼让旺财帮忙领许田芯去后院。 这是旺财初见许田芯。 以前他有听说过,爹给他定下门亲事,正是眼前这位许田芯。后来还因这事儿两家闹过半红脸。他祖母没少念叨这事儿。 而许田芯何许人也?有不少小衙役私底下没少提及。 男人们嘛,除了挣钱,最愿意干的事就是讨论女娃子。 说她滑雪,说她家境殷实,说她相貌忽上忽下。 因为运气好的话,遇到许田芯打扮一番来镇里,那就很养眼。身上散发一股不同寻常姑娘家的精气神,只要站在那里,就会惹得别人想盯着她看。 运气不好的话,就只能看到她打扮得堪比老农,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帽子还又大又丑。要不是帽子上面缝块红补丁,根本认不出来者是许田芯。 许田芯:什么红补丁,那是五角星。特意缝的,红星闪闪放光彩……她帽子里面缝钱,绝对不能让人拿错不能丢。 此时,旺财望着向他一步步走来的许田芯,心想: 眼下就是运气不好的时候,又捂得看不清长什么模样。 而那些衙役还说,许田芯一个女孩子就趁牛车。 旺财假装不经意看眼路对面的红棕色老牛。 说她每次赶车过了城门就呼啸离开。她从不朝两面看,注意不到别人,却不知已是许多十七八岁小伙子们眼中的一道风景。 这面许田芯和旺财会合,也特意看眼他。 这位就是娃娃亲? 这不巧了嘛。 “狗狗”和“饭桶”终于相遇。 而这位长相周正憨实,像赵伯伯更多,看起来话少,想必将来会是个过日子人。 会有憨倔的一面。可要是哪位姑娘嫁他后,要是会撒娇能拿住他,家里大半活都不用干。 你就跟这位哥好好处,他扒苞米你煮饭,他会将粮仓堆满。他或许一辈子没几句甜言蜜语,却会在钱的事情上,说句:“都依你”。 最主要的是,看着面相猜测,他还能起早任劳任怨倒尿盆,会在你起身前就把炕烧热乎。 把炕烧热乎和倒尿盆这事儿,在许田芯眼中很重要的。包括提早就将灶坑灰和煤灰收拾好,水缸也给起早添满。 她常给做香皂的姑娘嘀咕,这才是选夫必要条件。因为你要天天睡觉和吃饭,离不得这些,相伴一生的另一半,要是能帮日日帮你分担这些琐事,比甜言蜜语强多了。 但确实没有刘靖栋帅。 刘靖栋那可是取自父母优点的长相,眼前这位厚嘴唇子。 “好巧,旺财大哥,今日才得见,下回咱路上遇到可就认识了。听说你现在去治所做文书了?还没恭喜。” 许田芯抱拳笑道:“恭喜恭喜。” 赵旺财有点不好意思,心想:你能不能摘下帽子,要不然下次还是不识。另外,自己也不是正经文书。他爹说他还要历练,历练好就给他送到镇北大营接着练。目下,不过是做一个小小笔事,还是靠娘和爹哭求来的。 “妹妹,不知你来此是?”赵旺财也回以抱拳礼。 “我找婶子有点事儿要说。” 当赵大山的媳妇红梅看到儿子和许田芯一前一后进屋时,她脸上露出有点意外的表情。 然后在许田芯摘下帽子时,红梅又特意悄悄观察儿子,发现儿子从看一眼田芯后,脸就红了,她心里随之一叹。自己作孽啊,很明显儿子这是害羞了,这就是相中的意思嘛。 一切已经来不及。 红梅不能再分心思,连忙一脸笑容给许田芯倒完蜜水后说“你可是稀客。也比你几位叔叔强,还知道这里有个婶子在盼着见你们,知道来家看看。” “呀,婶子,你是在练字吗?” 赵大山媳妇有点不好意思道: “不瞒你讲,自从你伯伯做了镇亭,我为他面子再不能去铺子支应,家里为撑门面也雇了两位粗使婆子浆洗做饭。 可我哪里是能闲下来的人,咱就是穷苦出身,咱也不怕谁背后说,和你伯伯那些手下的家眷谈不来。 索性,我就憋在后院练练字,这面前面铺子要是有点啥事儿,我还能立马知道。” 红梅边说边有些害臊地,将她写的东倒西歪的字收起来。 一把年纪了,却开始学了。 等旺财成家就能做奶奶的人,写出的字还不如个五岁启蒙孩童,让田芯儿见笑了。 许田芯对人到中年的女性还会继续学习特别佩服。 尤其赵婶子是这里的人,又是农家出身,还能有这种意识很难得。她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刨除赵婶子市侩现实的一面,身上是有很大优点的。 所以许田芯将手套放在桌边,坐在赵婶子旁边的凳子上,诚心夸赞道: “婶子,特别好,真的,咱是在提升自己没必要藏藏掖掖的。 谁和您说的这个年纪不能从头学起?日子本来就没有固定模式,只有心态不同。人家我奶那个岁数也在学。” “是啊,我寻思自个在家,反正也没人看到。我先把常用的描好了,免得出门写的字像狗爬似的。也不知道这样想对不对?” “对,你现在先练习描大字,等认识的字多了,就可以买书看了。 有了书,那您还会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我们去不了南面,去不了京城,可以从书里看到那里的市井生活,了解不一样的风土人情。 看书也明智,心态年轻,再说您多写字还能变美呢。” “你这孩子,净逗婶子,怎还能变美?” “腹有诗书气自华啊。看过的书多,肚子里知道的知识就会像个杂货铺,什么都能知道点儿,会有丰盛的灵魂。” 赵大山媳妇被许田芯几句话逗得,捂住发热的脸颊笑。 她很开心。 因为她想歪了,脑子里在寻思着:变没变美不知道,但赵大山最近确实有点稀罕她了。 赵大山也有许多不认识的字,也在恶补。 搞得每晚他们两口子一人一个桌子描大字。或是赵大山看治所里那些文书陪着她,等她描差不多大字,不知赵大山啥时添的新毛病,还爱给她当先生考她。 说不会要打手板。她就说,一把年纪别打手板,再说还要给你缝补衣裳继续写字呢,你打屁股呗?来。哈哈哈,就昨晚的事儿,孩子爹那张老脸都红了,可有意思了。 赵旺财看着他娘和许田芯手拉手笑哈哈地说话,为提升自己的存在感,笑呵呵提醒道:“娘,你先问下妹子吃没吃饭,别饿着,快张罗饭吧。” “啊,对,你瞅我这记性!” “婶子,别忙,早吃过了,我关爷爷还在药铺等我。我今日来,是有件事想和婶子说。” 许田芯说话时,特意看眼在炕边坐着的赵旺财。 赵旺财:“……”得,还不如不提醒,直接让他出去了。 等赵家儿子出去后,许田芯忽然凑近赵婶子耳边小声说了两句话。 红梅当即眼睛一亮:“真假?” 赵伯伯当初告诉许家互市的消息,这才让许家有了今日。 许田芯觉得自己也该有来有往告诉一个。 “我刚从大营回来,婶子没耳闻?” “没有哇,我没看到你车。” 好吧,她坐马车走的,婶子又忙着在家练字。 所以说,学习虽是好事,但没事儿时也得出去串串门,不要脱离群众。以后她在这方面也要注意。免得不能及时耳闻别家八卦和小道消息。 红梅一拍脑袋。耳没耳闻那是重点吗?怎么能这么说话。 许田芯她是真的认识女将军。还和另一位管后勤那位将军互通有无,一车车的皂被运走可是被全镇人看到眼里。 红梅抓住许田芯的手激动道:“那婶子太谢谢你了。” 许田芯告诉的消息是,明年他们镇将会被重新规划。 眼前这条商业街,虽然还会少不得热闹。但是用现代的话讲就是,在镇边通往镇北大营那条路,将会重新成立新的商业区。 新的商业区是为大营军将家属们买东西方便。从另一个层面分析,许田芯猜测,也是为将来这里物资不会束手束脚。 所以镇北军会免费给外地的各大商号分地皮,欢迎到这面来开分号。到时钱庄当铺什么的都会过去。 这叫趁互市之机,提前多少年就开始准备。 猜测这几日商客们一直没走,也很可能是贾莱爷爷在和他们商谈,只要分号开在这里,将军府会给的一些扶持和免税方面的事。 而这件事,许田芯是去大营时,吕岩姐姐亲口说的,还将那片区域告诉了,问用不用给她留两间到时盖房开酒楼。 吕岩提前说,有一个原因是在那面开铺子必须是商户身份。许家要考虑这点。 那么,同样的道理。 许田芯提起告诉赵婶子,婶子家住的房子还正好在镇边。 如果违规操作一下,现在办手续,开春土地一化,就赶紧外扩盖几间小破房先占面积。毕竟新区一盖,那面的房子地皮涨价。 要是想遵纪守法,提前看看家里哪个亲戚的孩子往后不科举,往后可以到那面正儿八经买下块地盖铺子,提早选好位置。 许田芯觉得,剩下的话就不用多说了,怎么利用信息差,婶子弯弯绕绕的心眼比她多。 红梅握住许田芯的手,极为感慨道:“我得承认,你伯伯比我眼光准,他真是不白偏疼你。” 别的。 不用偏疼,只要帮忙就行。 许田芯又凑到红梅耳边耳语,说她想买地,需要婶子吹吹枕头风。 “你们家宅基地东扩,这个婶子眼下就敢给你拍胸脯保证,你伯伯不会有二话的。可你们村铺子隔道对面的土地,那压根不归你们村官,那能行吗?” 尤其是田芯,除要买路对面不归二道河的荒地外,她还想横着推。想从二道河商铺东扩,一直扩到镇北军驻扎在二道河的驻所身后。 等等,这得多少银两。 红梅睁大眼:“荒地再不值钱,可你买那么多,怕不得也要七八百两。天啊,那是多少亩,我都算不过来了,那得论多少晌了吧……田芯儿,你奶知道吗?” 许田芯心想:七八百两?搞不好丈量过后,要一千二三。 她要用现代研究出来的新型增产种植方法,中药材和农作物套种模式来利用这片地,比方说,收完麦子种板蓝根。 而这面,红梅已经不再一惊一乍,忽然沉静下来。 难怪会找她吹枕边风,没有直接找赵大山。 赵大山死心眼。不归二道河的地,他够呛会批准。 心想:她也不用再吃惊许家会不会拿出那么多银钱,涉及银钱过于隐私。她只需要问自己,能不能给办下来。 “你在镇里能待多久?” “停留一整日。” 那得抓紧,赵大山媳妇站起身开始系头巾子。最好今日一天就办利索。 冲之前,田芯告诉她提前盖房占地的消息,红梅觉得自己哭求也要办成,孩子又是 必要时,她可以帮赵大山回忆一下没有许有田,能有你今日?你就成烂骨一堆。没有许家婶子,能有你今日?你给批点地儿怎么了,又不用你掏钱。 “我这就给你伯伯送饭,田芯儿,申时你来铺子,正好我给你带些锅盔回去。” 许田芯对赵婶子点头一笑:“好。” 她也要赶紧走了,她师父还在药铺不知道怎么样。 关二秃:徒弟,你在哪呢,师父要坚持不住了。 他被打得,正用胳膊抱头直往外躲。 第212章 以示正听 “嫂子,你这是作甚! 开铺子,登门为客。我也真是客,我是来帮我徒儿采买药的。” 关二秃被笤帚疙瘩连抽后背,鼻子被打出血。 其实,他完全可以劝田芯儿不在师兄这里买药。 但是一方面考虑田芯儿重新找卖家,会多出不少运输成本。 另一方面还是想和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一家,趁此缓和关系。 他和田芯制药,买谁的药,对方都会挣钱。 关二秃总觉得索性还不如让师兄挣。以前田芯来这里采药,也是他建议的。毕竟无论这些年关系如何,比起陌生卖家,师兄还是更亲一点。 而这次来,要不是田芯儿说订货太多,如果对方还揣着明白装糊涂,假装不知关爷爷你这层关系,那就虚伪了。田芯说她有理由怀疑,如果对方真的不能释怀,会不会在药里作假。药性一旦出了问题,那才是大事。 所以关二秃来了,有些事情,在多年后,他确实该面对。 却没想到进门就这般待遇,被打得鼻青脸肿。 鼻子上的血将“工作服”前大襟染了几滴。让关二秃明日没有换洗衣裳。 而关二秃那话,在药铺老板娘那里听起来就是威胁: “我打的就是你。我让你耗子逗猫,自寻死路。还真当自个是根葱,跑我这里蘸大酱来啦。当我怕了你?我就明告诉你这条赖狗,离开我这里,就是县城药铺子也是我家亲戚开的知道不?我倒要看看你们去哪采买。” 又一叉腰,药铺老板娘肥肥的身子一颤,继续狠骂道: “你是不是以为,你个鳖孙仗着许家那小妖精,就能跑我头上窝屎窝尿? 要我说,她个麻雀小小年纪,不知天高地厚,哪日惹祸上身毛都能给她揪没,还四处舔脸臭嘚瑟呢。 就连哪日要是遇到真小姐,她在人眼中就是个屁。 一帮没见识的乡下东西,挣两个大子,紧着买药往脸上抹,咋抹也长那寒碜样,去不掉山沟沟里的土腥味儿。 我都不稀得往外传她那些磕碜事儿……” “够了!” “够了!” 两个声音同时在药铺响起。 前面的那声够了,是关二秃突然抬头怒目瞪视他兄嫂,怎么骂他都可以,可是骂田芯就是不行。 田芯儿每次采买,确实会带不少抹脸抹头发的药,甚至什么乱七八糟的药也都会买点儿,那是因为不想让任何人猜到药方有什么成分。 而后面的这一声够了,来自关二秃的师兄。 关二秃的师兄使劲一推自个婆娘,许田芯是大主顾,你特娘的是不是疯了? 关老大很是后悔,昨夜歇在妾室那面的院子,这才没有及时赶到铺子看店,就出了茬子。 关老大呵斥完,赶紧对着门口方向作揖,赔礼道歉道:“许姑娘,我这婆娘,她实属脑子不清,受过刺激……” 随着关老大说话,一双黑靴子迈步进来。 关二秃这才知道田芯到了。 可他更生气了,不知那些话会不会伤害到田芯的心。 倒是没怎么伤心。 许田芯听到那番话,只是有在心里琢磨过,说事就说事,批判她一个未成年的身材和长相干什么。她还没有长完。 这对有钱的女性,要求也太高了吧。 许田芯摘下红星闪闪的帽子,露出一脑袋被帽子压得软趴趴头发。 她先看眼里面的胖老板娘,又看眼他关爷爷出血的鼻子,利落道:“报官。” 门外的白慕言对身旁的小书童摆了摆手,示意照办。 是的,白慕言。 他人在县里茶庄安排他同窗卖水滴钟,顺便在见证互市,了解互市的一些事宜,以免明年下场策论涉及这方面。 刚刚许田芯朝药铺走来时,白慕言一眼就认出那帽子,顾不上斯文体面,只能隔街就边跑边喊道:“田芯儿,等等我。” 没想到,人未进屋,就听到里面闹翻天,难怪外面有许多看热闹的人在围观。 关老大急了:“别的,许姑娘,报什么官?我给他找药,对,柜堂,快给抓药抓药。看老夫的面子,您一向有雅量,别和我那糊涂婆娘一般见识。” 许田芯笑了,雅量? 可别给她戴这高帽。 她这人素质不详,遇强则强。 而没等许田芯说话,白慕言就先替许田芯回答道:“不可,必须报官。” 给白慕言气坏了。说谁丑呢,何不以溺自照?(你怎么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尔何知,中寿,尔墓之木拱也(你们这些个没见识的老家伙,活得太久了)。 老匹夫,老虔婆。 有些时候,出口成脏确实比出口成章要来得痛快。 白慕言再次看眼他的书童小喜:“还不拿我帖子去?” “是,少爷。” 关老大脸面彻底挂不住,笑容有些放下来。 多年来,镇上只有他一家药铺外带药堂。前不久前任镇亭出事,他也没有太大的事。 自认为有眼光的人就该知晓,他是一个上面有人的人。 就算那些背景管不到镇北地,他在这个镇上能盘踞多年,起码算得上是位聪明人。 而面前两位也是聪明人,双方打交道该懂给台阶就下。 为一个二秃子何至于此?还不如以备将来不时之需时,互相帮忙。 关老大干笑道:“许姑娘,白秀才,你们这是何必,一场误会罢了。” “误会?” 许田芯马上就要撕逼。 但在撕逼前,不得不说,狐媚子和撕逼同样是讲究天分的。 许田芯有点后悔,早知道带奶来好了,带小叔也行啊。 所以许田芯说的是,过往云烟,陈年旧事,今日趁此就和你们好好捋捋。 “关于当年你丧子之事,你们两口子承不承认,以目下的医术,根本就不可能知道,你儿子肠子里还有其他更严重的病症! 而且是不是连怎么手术,都是你们提出来的,让我关爷爷照做就行。 你们是不是也曾多方走访其他医者,其他人也是这番给的诊断。 只是由于你,明明是开了几十年药堂的人,说来可笑,自己当年学医不精,实属不如我关爷爷的手艺,也是怕对自己的亲人下不去手,这才换我关爷爷来开刀。 我关爷爷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来帮这个忙!” 这里没有仪器。 许田芯太知道了,你让关爷爷怎么检查出来? 除非真是神医,并且还要是常年治疗肛肠类患者的医生。这样的医生见识多,就会有经验在手术过程中发现不对劲儿,再往深探探或是停下。 可这怎么可能?这里的郎中属于全科型,却什么也不专。 不像现代,刚到就会问你,你挂号哪个科室。每个科室的医生专门干某方面,还是常年干这个。 许田芯继续道: “好,再退一步讲,你们怀疑我关爷爷,当年在操刀过程中出现失误,造成你儿死亡,你告他啊! 依据《大乾律法》,医者以救治为借口杀,以故杀伤论。以过失导致,处以两年半徒刑。 怀疑就去状告。 律法甚至还规定,当从你状告开始,就会给你找县衙以上的官医。到时三位正儿八经的官医会一起给你们辩验,刀口、药饵、穴道、治疗方子等等。” 许田芯连看都没看忽然撒泼坐地嚎哭的老肥婆。 她边说边踱步到关老大面前,伸出手指,指着对方鼻子方向说: “结果你们,一假装失忆,装作不记得当初是听你们的建议做的手术。二不状告,却口口声声是我关爷爷治死你儿。 四处编排造谣诽谤,让他十几年过着穷困潦倒的日子。名声受污,无奈只能给乡间穷苦人家三文两文的收取诊费度日。 还放话他上山挖草药没用,不得卖药。连县里药铺都不会收他的药。真能耐啊,你是青天大老爷?你说他杀了你儿,他就杀了,要是这般,谁还敢给人看病?!” 许田芯又环顾一圈药堂那些阔气的药柜,沉声继续道: “你这药堂开了几十年,倒是从未因治死来人闹事。那我是不是也有理由怀疑,他们没来闹事,那并不是你医术高明,毕竟你当年连个刀都不敢开。而是你压根儿只给患者们下些不痛不痒的药。故意延误病情,治不好他们就想拖死他们,让他们觉得自己的病过重才没来闹事?” “小小年纪,没想到你心肠歹毒,血口喷人!”关老大老脸涨红,今日宁可得罪许田芯得罪透透的,这话也绝对不能认。 “少拿我年纪小说事,我年纪再幼懂人话讲道理。 我娘生我后没两年就没了,据说是当初生我的时候没接好产。 很多妇人,在生产后大出血也没了。 依照你对我关爷爷的做法,合着我们要将当时的稳婆,全部赶尽杀绝? 军医在战场救不回受伤兵将,也要被安上杀人犯的名头?! 你去京城打听打听,就连高门府邸也断不敢如此不分青工皂白。 因为我们都懂道理,要是怀疑就去查就去告。自是会有人给你做主。 要不是的话,那就是目下的医术只能到此程度,无人能回天。你让医者们怎么办。她们不想接好产,不想治好病人? 所以你还知道血口喷人这个词,知道说别人杀人时要讲铁证,否则空口白牙侮别人名声就是心肠歹毒,那你这些年,又为何对我关爷爷这般!” 在许田芯看来,就是欺负老实人,还是欺负认识人。 人世间有些事儿才奇怪,无论从古至今,有些人的人性,他不认识的还不敢欺呢。 并且有些人,他不是不懂道理,他是不想讲理。 无能的情绪,无处发泄的愤怒,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不敢面对自己,就用贬低打压别人来缓解。 此时,外面已经有许多好事者在围观,在指指点点坐在药堂里哭的药堂媳妇。 且有人已经在嘀咕,在这家药堂买药,确实治不死也医不好,补药倒是买一大堆。 有人说,谁说没有死的,回去等一段日子就死了。只是咱大家伙确实讲道理。我们更是不懂,他们当初有没有给好好治。 药堂里面,许田芯看向关爷爷,忽然鼻酸。 白慕言看出来许田芯眼圈红了,只是许田芯红那一瞬就后背对人。 许田芯正对在场的人讲述,也更是说给那对老匹夫老虔婆听。 “可就是被你们这样打压的人,他曾乐观地对我说,真正的穷苦人是看不起病的,就算是信他治死过人,也会迫于生活无奈找他看,他不会缺患者。 他说这样也好,他的师父曾在临终前言训,扎根在乡间地头给八千人看病,一定比给富贵人家看病更有传承意义。这样积攒下来的脉案,即使目下还无法攻克,但经代代相传,定会为后世造福。 他也识字,他明明可以转行,他却为他师父那句要一直行医,一直在坚持。” 关老大听到许田芯提起他的师父,忽然愣住。 他似乎也想起师父临终前那番话。 关二秃是看着许田芯的背影心想,好悬啊。 真怕田芯提他去坟头捡吃的,这么多人在看着。他并不怕丢脸,可田芯将来要是喊秃噜嘴叫他一句师父,田芯会跟着丢人。 “也是这样一个被你们打压的人,他采不到药也没钱买贵药时,他就钻各种鸡鸭狗窝,尝遍各种野草树皮。为的就是能找到代替的药,期待能遇到一两次正得用的,也能给那些买不起昂贵药的百姓换一种治疗。” 真是谢谢打压。 许田芯敢说,再没有比他关爷爷关于屎尿屁药效研究明白的郎中了。 “而他自己家里,只有简陋的药柜。 他从十五岁开始走上行医之路,就拒绝向百姓开昂贵药材。 他到各家去看诊,总是会嘱咐那些穷苦人,把药方留好。 这般再遇到同样的痛症,抓两幅药吃,就会省下诊费。 如此医者仁心,你们却冤枉他,欺负他十数年。 连他师父留给他最后的念想,虎撑都被你们抢去烧没了!” 提起虎撑,关二秃再受不住眼圈通红。 许田芯也激动了,正好衙役来问怎么回事时,许田芯指着地上的婆子:“我师父上门要采买近千两的药,近千两,听清楚了!师父,把银票拿出来给他们看看,证明我们不是没事找事来寻衅滋事的。结果敢打我师父?有听说开铺子敢打顾客的吗?!” 许田芯看着在掐腰嚷嚷不服的老婆子,她也掐起腰:“还说我们什么?威胁我们没处买药,笑话,我许田芯长这么大,从没有听说过有不出去的钱!” 外面忽然有人插言道:“说得好!确实没有不出去的钱。敢问姑娘,既要买不少药,可否与老朽谈谈?” 这怎么还有打岔抢买卖的。 许田芯回眸,关老大和他媳妇也急忙恨恨地瞪视对方。 打鼻子出血,至多被定性发生口角,被说几句交点罚银罢了。 千两药材的买卖,决不能丢。 这功夫那位老婆子才终于后悔,她一边心里有点不信会买那么多银两,但许田芯既然说出口,要敢不买,她会磕碜死许田芯。一边又牙痒痒恨关二秃,要是真的为何不早说数目? “章掌柜?”许田芯没想到章掌柜他们听了个现场。 章掌柜含笑给介绍道:“许姑娘,我身旁这位,正是此次互市的药商,万掌柜。” 关二秃的师兄,当即松开拉扯衙役别带走他婆娘的手。 该死的婆娘,活该挨板子去吧你。 第213章 年少有为不自卑的菇娘 关二秃赶紧将银票还给许田芯,“快,去最好的酒楼,请两位大掌柜吃饭,细谈药材买卖。” 关二秃并不清楚最好的酒楼是哪家,他已经有年头无事不来镇里,却仍然知道这时候不能抠门。 并且又在急匆匆间对白慕言一拱手,拜托白秀才陪同许田芯一起前往。 田芯儿刚刚在众人面前,现了银票露了富,没有认识人陪同,关二秃还真就不放心。 白慕言自是满口应下。 许田芯往外走时,小声问关二秃:“你嘴那么笨,一人去衙门能行吗?” “那有啥可不行的,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嘴再笨也讲得清楚。” “哼,那为何还会被人打得鼻子出血。” “她是妇人,我怎能还手?我还不敢离开,你不是说要来这里寻我?” 许田芯一噎,所以为了等她回来,就在这里挨揍? 这也太老实了,真不知道该数落关爷爷是死心眼还是什么。 “真的可以?” “你这丫头絮叨,快去快去。”关二秃站在衙役身边,再次不当回事笑着对许田芯摆摆手催促道。 在师兄药堂定药材的事情彻底黄了,甚至县里价钱也压不下来,还要多出不少运输费。 关二秃心想:如果今日能和互市的大药材商达成合作,那可是镇北军都相中的药材商啊,药首先没问题,其次要是能从 便宜就行,那今儿闹这一出,他挨这顿打也太值了。 许田芯出了药堂,就对章掌柜和万掌柜拱手道: “今日偶遇两位大掌柜,要我说,真是恰逢吉时。小女子盼诚邀请各位共赴餐桌一聚,不知两位大掌柜可有兴趣否?” 许田芯微一挑眉继续笑言道:“还望万勿推却。” “可,怎会推却?哈哈哈……许姑娘,请。” 许田芯也笑着伸出手道:“请。” 这一群十多人呼啦啦离开,走远还能听到那一行人的说笑声。 这让围观吃瓜群众们,先是迟疑地扭头看眼混乱不堪的药堂,里面仍然杵着的两位带刀衙役,又看看那一行人的背影。 大家首次发现二道河村许家姑娘,她年纪不大,却好像有两幅面孔。 刚刚还在气愤无比,要将药堂肥婆送进牢里。转头再出来面对别人时,情绪收敛自如,立马笑言爽朗。 要不是他们亲眼见刚吵完架,不知道的以为许姑娘刚才是捡了钱。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在谈笑中让人灰飞烟灭? 有几位围观的汉子揣着暖袖唏嘘道: 果然,能混迹进成功男人堆的姑娘家,她就算在小小年纪时,也不是一般炮。 而这个混迹还不是像其他女子般是作陪吃饭,而是她请客。 啧啧啧,够他们街头巷尾说嘴一阵的了。 起码他们要先议论一阵,这一顿饭得多少钱啊? 许家到底有多少钱? 不知从何时起,镇上的百姓,已将二道河许家当成是地主般的存在。却完全忘了许家还在住土房,也真没有多少田产。 好在,快了,许田芯要是不大面积囤地,她怕自己对不起地主二字。 这面,关二秃所谓的让许田芯放心,他说他自己能讲得清楚,竟然是随着衙役走着走着,忽然开始和他嫂子讲: “嫂子,说实在的,你打我侮我骂我,我还真没有那么恨你。因为我那位义兄还有小妾庶子,大郎却是你玩命生下唯一的儿子。所以嫂子你信我,这些年,我心里也真的很遗憾难受。我到现在还记得大郎才几个月大时,我去看他,他嫩呼呼的小手一下子就攥住我手。” 没了时,也是攥住他手。 无奈自己没本事,包括自己的姑爷子。 关二秃也很遗憾这世间没有神医,医术水准只能到此,他救不活。 药堂老板娘眼泪唰的一下,再次泪流满面。 可她依旧板着脸挺直腰板朝治所走。她就打人了,就不讲理,爱咋咋地。 儿子死后,她连活着都觉得没啥意思,她还讲什么道理。 关二秃深吸口气,继续道: “而接下来的话,嫂子,可能这话备不住又会惹你打我一顿,那我也想说,往前看吧,别再死胡同里转悠。 你咋能活着会没有盼头了呢?起码要把你娘家爹留给你的家产守好是正经。 你看我义兄今日的做派,他都不跟你来,他像是靠得住的人吗?” 关二秃的嫂子这才有了反应,忽然眼神木然看向关二秃。 关二秃没躲没避,建议道:“你买个新小妾拿捏在手里呢?还可以让小妾生个娃养在你自己手里。先甭管是不是亲生的,虽然比不上大郎,但是自己养的亲。总比死后,全被我师兄养在外面那位二婆娘,把你娘家财产全占走强。” 那位二婆娘,已经将你男人的身体和心霸占了。 那位二婆娘是一穷二白进门的,现在却吃用你的,还用你娘家爹创下的家业穿金戴银。 将来那位二婆娘的庶子再继承你娘家爹的财产,也是你忙了大半辈子的家业,你能忍下这口气不? 而他那位义兄,要是没有他义嫂的娘家,当年不过就是位靠脸嘴甜的穷鬼。 两位衙役:“……”这两位挠成血葫芦的人,怎么还唠上磕啦,唠得还是宅斗。 本以为还能再听两耳朵宅斗秘辛,无奈关二秃的本领止步如此。 就这两句,还是关二秃在新铺子一边帮忙摘菜,一边听许老太那些婆子们讲的。 他们村婆子性情虎实,说要是自家男人这般,就算死了都要化成厉鬼从坟圈子蹦出来,给按住挨个放血,用饭勺子给他脑瓜子削放屁。 一句话总结就是,和男人过日子,我们女人家可以你的,你却不可以我娘家给我的银钱。尤其是敢用我娘家的钱养小妖精,一个字,死。 听得他在一旁直肝颤,当时愣是没敢顶嘴说你们咋不讲理呢。 “嫂子,我再最后叫你一声嫂子。你往前看,活一天就要有一天的盼头。” 说完,关二秃就停下脚步面对两位衙役作揖道:“我不告她了,真是麻烦两位官爷跑这一趟。” 两位衙役:你跟这闹着玩呢,要不是知晓许田芯的背景,连这趟也是旺财特意让他们哥俩来的,冲你一会儿告一会儿不告就要先打仨板子,知道不? “她还没有认错。” 连衙役在说这句话时,那婆子都没有什么反应。 关二秃却不当回事的摆摆手。 只再次作揖对两位衙役赔礼道歉,随后转头就走。 他一边蘸吐沫,用吐沫擦拭鼻子上干涸的血迹,一边心想: 不冲别的,冲英子娘没时,这位义嫂进屋就说节哀,帮他主动带过好些日的女儿。女儿回来时都胖了。 冲他师父仙逝时,他这位义嫂也是进屋就说,你们哥俩还傻瞅啥呢,张罗啊,唉,人都硬了。然后就披麻戴孝开始掏银钱说让买最好的。 所以,说他窝囊也好,说他爱当老好人也罢,冤家宜解不宜结,今日种种,就当是了结曾经那些或好或坏的岁月。 更何况…… 此时的关二秃擦干净血迹,脚下越走越快,他的脸上也重新露出笑容。 关二秃心想:要是没有坟圈子捡食的岁月,他就不会和许家祖孙俩结下这份特殊的缘分。 使得他从那之后,过得全是从前连想象都不敢想的日子。 他开窍了,他会制套了。 他会穿件好衣裳,站在人前装神医圣手了。 他和田芯的药还敢卖给各大商客,又要卖给镇北军,听说下一步还要被镇北军倒卖到境外去了。 听听,往后备不住打到哪就能卖到哪,都要卖到欧洲去了。 他的徒弟说过:师父,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卷头发蓝眼睛的人。那个地方,叫欧洲。 听说外面的世界也真的有鬼,说有个地方有不少小鬼子。 他问那里朝廷叫啥?他徒弟嘟囔说,我在血脉觉醒地图炮。还有这么个怪名吗?九个字的朝廷名多绕口。 而且他们俩不会只制作痔疮类药物,还会再制别的。 他们还要开医馆,医馆就上书一副对联:此处无神医,健康靠自己。 他们更要摒弃师只教三两个徒儿的单一教法。 田芯说要建私塾,也叫学院,像科举一般正规,一批批培养医者。最好将来干大,有官方认可发予的证。 他会成为 关二秃倒是不吝啬教,也没有作为 而是很期待,希望将来学院里能迎来更多的有志医者传教。 这样的话,他不仅是先生,也会成为一名学生,能和同行之间互相请教。 大家一起来,有依据的脉案,将来才会有许多文献能留下。 如此,关二秃觉得,这才是师父临终前说的那句,不要让中医昙一现,要百齐放,要以代代相传造福后世的意思吧? 所以说,他还哪有空去纠结过去? 他要去找徒儿了,非常着急,将来徒儿还会带他看更大的世界。 可是当关二秃进包房时,率先听到的,就是他那位会带他飞的弟子在吹牛说:“我十四快十五了。” 这是喝了吗? 这又是有多盼大?你咋不说快十八了,再过五年。 此时,白慕言端酒杯的手也是一顿:见过为科举把年纪改小的,没见过许田芯这样的。 白慕言今日陪宴,刷新对许田芯知识面涉猎之广的认知。 首先,大家刚进酒楼时,小二认出来了,说许姑娘,里面上间请。 白慕言想起自己 他正要帮许田芯解围安排坐席位置时,哪想到田芯儿已经主位主宾副主位安排的明明白白,还让他坐在靠门位置做副陪,落座间就把他的身份介绍一番。 自然,白慕言也明白了,作为副陪,自己的任务是喝酒。 接着不能菜没上齐就谈买卖,他正要找话题问问互市的事儿,可是还没等他开口,那面田芯儿已经和两位大掌柜,外带两位副手和四位镖师,谈天说地的聊了起来。 讲路线,讲地理,讲水陆怎么走,回程都能带一些什么货物,别放空车啊,还能赚点儿。 两位大掌柜连同在坐的都是买卖人,在商言商,自是一听这些聊起来就兴致浓厚。 难得的是田芯还能做到她自己话不多,让对方多说,且她自己时而开口说的话,让白慕言有种错觉,就好像许田芯去过那些地方似的。 坐过那些船,走过那些路。而且这要看多少书,才会知道当地盛产什么。 随后宴席开始,白慕言以为许田芯会着急谈买卖,没想到人还是不急,闲聊时说起,她想要定几套手术刀的事儿。 章掌柜说:“京城有一家李一针,专门做银针的,是传了四代的老手艺,你只要有原料,我还真与这代家主有点交情。” 药商万掌柜带来的副手问:“许姑娘想要什么料子?如果要全银的……” “不瞒诸位,我要做至少两套,每套七十八件,全银我还真有些囊中羞涩。” 白慕言发现许田芯说这话时,她一点儿也没羞涩。 就好像缺钱真不是什么难堪的事儿,她年少有为不自卑,身上有种莫欺少女穷的孤胆。 田芯儿说,除去一些银针,刀类她想要砭石的。 然后这几位掌柜们就议论开。 万掌柜放下酒杯说:“砭石这物价,你得泗水啊。那个谁,这回鲁州笔砚大掌柜老家就是泗水人吧?” 章掌柜眼睛一亮:“没错。”我给你喊来啊? 那位是泗水人,老家给帮忙运些石头应该是没问题的。 运来后,他再找京城李一针帮许田芯制刀和针。 白慕言听到田芯非常开心地说,看来今日这酒,本我就是后辈,我年纪再幼也非得抿一口不可了。 还张罗,看看客栈还有哪几位掌柜在,她诚邀。 在白慕言看来,然后就是莫名其妙换包房,喝酒阵容越来越大。 直到眼下关郎中来了,他才终于有了用武之地,陪同关郎中一起敬酒。 因为许田芯已经离席和药商万掌柜,去旁边茶室单聊了。 第214章 难怪茶商章掌柜会和药材商万掌柜相熟。 俩人到了北地就自动结伴儿。 许田芯进酒楼细聊后才知,这俩人是同乡,根上都是徽商。 一位是徽州茶业,驻京城总号的大掌柜。 另一位是来自华佗故里,药材之乡的徽州亳州人。 许田芯一听是亳(bo)州人,那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打算多订些药。 因为有句话一直流传到现代,叫作: 药不到亳州不齐;草不经谯城不灵。谯城是亳州的古名。 可见亳州在现代也是四大药乡之一。另外三个是禹州(河南);樟树(江西);祁州(河北)。他们北地的药材就是从祁州进货。 所以趁此结识亳州药材掌柜之机会,许田芯除痔疮膏会用到的必进药材,另外还订了些不着急运来的刀伤药,骨伤药,伤寒药等等杂七杂八,美容美发的也订了点儿。让万掌柜随着下批互市货一起带来。 甚至还订了点儿曼陀罗和另外两种毒性较高的药材。 价格在许田芯给万掌柜斟茶的空挡谈妥的。 许田芯基本上没怎么还价,因为看到万掌柜用手指蘸水写的价,无论是哪种药材,再对比自己之前买的高价,许田芯心算一番运费一路吃住的费用,觉得自己没法再还价了,万掌柜应该是给了一个多年老主顾的价钱。 不能讲价,许田芯就趁机想让万掌柜帮忙订些草。 有首诗是:小黄城外芍药;十里五里生朝霞;前后皆人家;家家种如桑麻。 这是清朝的诗歌,许田芯自是不能和万掌柜说,所以在被问时,她笑着回答的是: “你们那里家家户户种,别忘了,我不止卖药,而且还卖皂。 就算不想知道,草方面也要有所耳闻。 尤其是中宰相白芍,万老,我就算是没什么见识的小女子,也该听说过十药九芍的说法嘛。 帮帮忙,下趟运货也给我带来些? 依旧是不着急要,您什么时候再来,什么时候给我捎带来两车干就行。” 万掌柜笑了,心想:你可快别自谦了,之前就是忽悠着我们这些老家伙喝酒。你也就是看着年纪小,多聊一会儿就知道是扮猪吃老虎。你连要哪个年限的亳白芍,几月份的白芍,你都有讲究,就这,还叫不懂里面的事儿? 药材商万掌柜示意许田芯先别急,甭管帮忙捎带什么土特产都没问题,问题是他也有个忙,想让许田芯帮着经经心。 “我听闻你们北地白山上长着几种草,不老草,肾精草,回春草……我想下趟来,收些这种草药。可白山虽天池如碧,但也陡峭险峻,莽莽森林,恒指千里。不知许姑娘认不认识可靠的山里人,我可雇他们,明年专门给我在当地收这种草药,至于酬劳……” 没等万掌柜说完,许田芯就打断道:“万老,您,我还能不了解吗?要是货好,没有以次充好,手脚规矩,做事稳妥,酬劳这一块,您一定会给得厚道。” “对对,你看,一说你就明白。有吗?要白山当地的山民,我怕旁处的不认识这几种草,别明年来了白忙一通没收上来多少。” 许田芯想到雷家窝。 俩人边朝包房走,许田芯边给介绍道:“那是一个村子,干什么事都是全村上,白山危险,也必须要人多才稳妥。你这样,万老,你就按照斤数给酬劳,回头让他们村里人自己分。” “那这个事儿,烦劳许姑娘明日传个信儿?” “那必须的啊,必须要先可着您,您还得赶回家过年呢,我明日就给雷家窝传信儿,让那个村里正来和您面谈酬劳,再去治所简单签个契,咱这事儿就算是成了。” 此时,包房里面喝完酒的商家们不乐意道:“你们俩出去说了一个时辰没说完,多大的买卖,啊?说出来吓唬吓唬我们。” 没多少,就几千两。比起在座诸位差得远。 镇北军给的六千多两货款,基本上出去一大半了。 章掌柜摆手叫许田芯,说丝绸商王掌柜有点事想向许田芯打听打听。 许田芯急忙问,怎么个事儿? 听完王掌柜的问题,对方是想问问当地绣娘绣法,赶紧给介绍道: “我们当地就有一种很有特色的绣法叫作靺鞨绣,不知白掌柜听没听说过,白山靺鞨,黑水靺鞨,渤海国,对,就是那个民族。该怎么形容呢,刺绣完像幅画,还是刷油的那种。 不过,我不认识这种绣法的绣娘,听闻是要去种柞蚕的地方,才会遇到这种绣娘,回头我给您四处打听打听留意着。 不是不着急吗?” “不着急。烦劳许姑娘了。” “您客气。”许田芯真就将这件事装进心里,心想:对啊,要是能找到这种绣法的绣娘高薪挖回二道河就好了。然后她们村妇女学手艺,出现成的货,再卖给丝绸商带到南面。 她还没想出个大致,这面帮忙带泗水砭石的鲁商和许田芯说笑道:“听章掌柜说,姑娘要感谢我给带两车石头?我也不要别的了,到时,我就要你家的酒,给我来几坛子带走就成。前两日问你祖母,你祖母说卖没了,要等一阵。还说我们离开北地也够呛能再有酒,刚我还问酒楼小二,也说你家没给送货,他这里也没有。某很是遗憾啊。” 鲁商非常喜欢许家的高度酒,他说喜欢入喉的辛辣劲儿。 许田芯心想:自己前两天还在大营,而且蒸馏器都炸了,她奶不敢说有酒了。 “那都好说,什么几坛子,到时给您带一车。” 而经鲁商提及,许多人也都跟着问,祖传的酿酒手艺吧,怎么不琢磨去各地开铺子,外面没有。 许田芯有点脸红,她就蒸馏一下,连酿都没醸。赶紧往旁处扯道:“其实只是咱们这个朝代没有,以前有,叫阿拉吉酒,诸位听说过没?有本书叫饮膳正要记载过。《本草纲目》也有佐证,说烧酒非古法,自元始得其法。应该是外藩酒。” 此时,白慕言喝得有些迷糊了,在许田芯说话时,他已经控制不住掩藏眼里的欣赏,惹得章掌柜看他一眼,又看一眼。 第215章 别提人,不好使,买下来了 酒楼收银台前。 关二秃一身酒气,硬是给白慕言的小厮赶跑。 关二秃嘴上正嘟囔着,不认不识的,让人家什么饭钱。多亏自己来得及时,要不然白秀才的小厮就要先结账了。 “掌柜的,拢共多少?” “这位爷,三十六两,我们东家离开前特意说了,许姑娘头一次来,两家又合作许久,只准收三十五两。” 关二秃:多、多少?! 吃的金子啊,明明没吃啥呀,店家还给白送了生米和四道下酒菜,怎么还会有这么多银钱。 关二秃微醺的脸庞,忽然看眼刚刚白慕言的小厮消失的方向。 似在脸上写着一排字:自己一生败在太要脸,爱钱爱的不明显,人家要结账,就让结呗,自己抢什么。后悔了吧? 那怎么可能。 关二秃一边心甘情愿掏银钱,一边心想: 他只是很感慨,赚钱如捉鬼,钱如瀑布,都不是钱如流水了,是瀑布。哗一下就没了。 而且身上揣的碎银连零头都不够。 关二秃打算动老本,示意小二:“小子,咱俩找个旮旯,我给你钱。” 旮旯,小二眼睁睁看到关二秃开始脱鞋。 小二是万万也没有想到啊,五十两的银票不是塞袜子里,不是掖裤腿里,这位大爷的银票是塞到脚底板的死皮里。 是的,死皮。 曾经,这是走过多少路,这是数年的老茧吧。 “大爷,您这还带盖儿的啊?” 关二秃不好意思的笑笑:“啊,合上谁都发现不了。” 关二秃将油纸拨开,从里面取出银票递过去。 这张五十两银票还是许田芯给他的,非说没交给镇北军货物也可以先分钱。他不要,可孩子说,你不要,我有可能会超。 就这般,他就先收下一百五十两,一百两给了女儿,让留着明年盖房子剩下攒起来。另外五十两放脚底下,担心和田芯出门,田芯一时得不趁手。 关二秃也早就想好了,田芯儿还有三百多两没给他,田芯要是超了,他就当做没有那回事,一百五足够了,别的不要了。 你瞧瞧,这不就用上了。 而且,此时关二秃很庆幸,自己是将银票藏在脚底板,没有听田芯儿的建议藏在头发里,要是藏头发里可坏了,今日就会被义嫂撕碎。 多亏他一向有先见之明,总被薅头发揍。比较有经验。 关二秃再重新上楼时,许田芯就明白了,这是结账完可以散场了。 倒不是说多着急,主要是她和万掌柜要去趟治所立官方契书,当场交付一部分预订货款,这批药材还要缴税。 另外,她还约了赵婶子申时见面。 既然山不就来,她就去吧,看来这是办得不太顺利。要是顺利的话,赵婶子会耳闻她在酒楼,早就欢天喜地的找来了。 事实也的确如许田芯猜测。 此时,治所里,赵大山正在呵斥媳妇红梅:“你知道个啥,就敢应下,胡闹,赶紧家去。” 红梅拧眉头道:“我什么不知道?是,那些土地不归二道河,但它也不归别处啊,我来找你之前就找文书查过,你就往外卖呗,还能给镇里给治所多出不少银钱,它说白了就是无主地……” “小声些!”赵大山急忙看眼外面,没办法又给口无遮拦的媳妇拽到里间休憩处,“那怎么会是无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哪里都有主。” “好好好,那我问你……我小声问你呢,你瞪眼干什么。王来不来查?王备不住都不知道它在这里有土,所以你少说那些没用的,你就卖呗。田芯儿也不是东一块西一条的买,她是一大片一大片买。” “不合规矩,我需要查一查……” 没等赵大山说完,红梅没忍住嘀咕说:“你还提前告诉互市的事儿了,又不是头一次不合规矩。再干一次怎么了。” “你给我出去!”这女人说话气人。 红梅心想,我还气你呢: “赵大山,你少给我摆镇亭谱,哎呀?你还敢扒拉我。这可是你许婶子家的事,更是田芯的事。” 红梅打算再接再厉上干货道: “记住在你落魄时,是谁给你搭把手。 就连眼下我也敢说,你管许婶子借钱,她就能借你,你管别人借钱,比方说朝你娘借,多数都没有。 而且咱又不是从别人手里抢地,你别和我扯皇帝老儿,我说无主它就是无主的。 所以你咋那么哏,是让你做牛做马吗,还是让你以身相许了。不过是或左或右的事儿。你还口口声声兄弟在心中,结果有事办不通。口口声声兄弟情义比血浓,结果有事你就装聋。 你痛快赶紧的办啦,我都答应了!” 给赵大山烦的,他本来也没想拒绝,但他需要查一查历年来对无主地是怎么卖的,用什么样的名义和说法。 另外,打算问问许婶子。 反正不急,田芯儿也要去婶子那里取钱。毕竟那叫买一大片地,田芯儿自己哪能有那么多银钱。甚至许家需要借。打比方买地,又以这个田产抵押给治所,用此种方式延交一两年银钱。 然而一炷香后,赵大山就感觉打脸了。 整个治所从申时过后,可以说,通通在伺候许田芯和万掌柜一行人,满屋子响彻打算盘的声音。 虽然万掌柜带来两位柜长,已经算出税银。 但是治所必须要再算几遍,确保无误。 许田芯空了红星星帽子里的银票后,拉住要继续理论的红梅,问赵大山:“伯伯,是不是我现在掏出银钱来,你就卖我那些地?” “……” 赵大山心想:反正你也没了。 许田芯:那你可错了,那说明你们还是不了解我。 红梅忽然吃惊地指向田芯儿的头发。 许田芯正在摘掉假发片,这是她的假刘海。 然后她从假发片里掏出一千两整的银票放在桌上推过去:“那就照这个数买吧。” 而在赵大山批了这块地后,许田芯才对他耳语几句。 大致意思是,镇北军不会追责伯伯的,因为她要种许多伤药,以免将来没有药运进来时救急用,毕竟有些事情要学会两条腿走路。赵大山立马就明白了,自然也就赞同了。 “你奶知道吗?” 您能不能别总是我奶我奶的,我奶知道会打死我,买这么多地,明年可怎么种啊。 许田芯心想:好在她这两日要去西山镇,不回家,等回家已经生米煮成熟饭。 两日后。 驻扎在二道河附近的镇北军防所,葛七听闻手下说,不让他们扩建马厩,葛七:“……” 他们是镇北军,在镇北大地不让他们扩建? 谁呀这是,胆肥啦?! 镇治所赵大山的手下们,近五十人正在忙着测量土地,有人回答葛七道:“没办法,军爷,谁也不好使,人家买下来啦!对了,麻烦将你们马匹往前牵牵。” 第216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人双手同书 许老太抱住一个大盆,盆里装有土豆丝汤和馒头,正推开满是热气的灶房门,朝后院狗窝走。 孙女人是走了,狗狗们却给她留下了,还不找刘老柱喂狗。说她里正爷爷记性不好,说要是没有胡椒奶奶,刘靖栋都要饥一顿饱一顿,更不用说狗了,非让她给喂。 还不让给狗子们吃太多粗粮,说吃多不消化。 哎呦,许老太从心里往外长叹一声。 好在眼下家里条件真行了,不算计这点儿粮食。 即使这般,也是狗狗们吃啥,他们吃啥。今日晌午仨有就吃的土豆丝汤泡馒头。 “啰啰啰啰啰啰……”许老太还没有走到狗窝,就开始热情招呼狗狗们集合。 “饭饭,开饭饭啦,白白的饭饭。别着急,等太奶给你们分完餐的,再给你们放出来噢……” 说完,许老太忽然莫名有些心酸,你说她没给田芯带过一天孩子,带小曾孙是啥滋味也没有尝到,先带十二条大狗。 最近几日,孙女还连直播也没空播了,这个月挣的没有被罚的多。她特意让孙女给直播间家人们解释解释在忙啥,没想到又被罚了。 听说原因是敏感词过多。 这么形容吧,脸上的痘痘都不能说,要说成包包。 许老太就纳闷了,那真包包又该说成是啥呢?医美也不可以直接说,要说成是biu biu biu。 她们祖孙俩是怎么知晓的呢,因为孙女和家人们解释说,这几天在忙着制作biu biu,家人们问:“……在医美啊?” 得,说话太费劲,去哪医美啊,在古代呢,这里都没有手术刀和美容线。除非她孙女将来研究研究能给人整容,那搞不好也会给整得笑跟哭似的。毁容还差不多。 总之,又是被强制禁播,又说什么都敏感,算是解释不清了。 许老太心想:回头等消停消停,罚款也交一交的,要把钱放龙遗盒里变没再播吧。 这面,许老太刚将狗食分好,正要打开围栏把狗狗们放出来。 那面,刘老柱就一路走一路招呼着:“见到总做主没,总做主呢?” 许老太在后院听见了,特意没给回应。 这两天快要烦死她了,这不是商队陆续要往回走了嘛,该买东西了,她们也要提前备货准备卖特产了,所以刘老柱最近甭管大事小事都让她拿主意。 许老太心想:不提这份钱,俺家不参与不挣,她没必要操碎心磨破嘴。说句嚣张的话,就算是挣钱的买卖,比方说,现在又来商队让她做大饭,她也可以拒绝了。 因为她孙女,那都富成啥样了。一千两一千两给她。她和孙女天下 而且前两天孙女还曾对她说:“奶奶,我努力挣钱为什么啊,就是为了让你,赶明挣钱都挑日子,想不做饭就不做饭。来商队又如何,咱热了不干,冷了不干,过年过节不干,阴天下雨不干……” 听听,孙女小嘴多甜,提前不吃点降药,都容易得尿病。 “妹子,原来你在这,我找你好久,你咋不回个声呢?赵大山找人送信来,我听闻,你家田芯儿刚刚了一千两白银,买下两大片看不到头的荒地……嗳?你没事儿吧?!” 刘老柱眼睁睁看到许老太,脚下忽然打滑,脸朝前趴摔进狗窝里。 摔的真是一点儿不做作,摔得让十二条大狗也跟着懵逼了。 狗一赶紧抬腿往旁边挪挪:我可什么也没干啊,你是不是要碰瓷? 狗二:人类就是不如我这种四驱的好使。 狗三带着另几条大狗,没好意思越过许老太的身体直接去干饭,它们之所以比许家三头牛更得许田芯的心,正是因为懂一些人情世故。 所以狗三在张罗着:完啦,太奶不动了,咱几个快围上去,给她挡挡风别吹乱发型,临走也能美一点儿,守个灵吧。 许老太被气坏了,这是谁喂水倒在外面,脚底下全是冰,这给她摔的,四仰八叉,差点半身不遂。 刘老柱看许老太起来了,还挺惜命特意动动胳膊腿,慢慢动,他想笑又不敢,抿着嘴看眼天,想了想他大儿子,简直是世间最悲伤的事情,才脸色变成关心,欲要用汗巾子裹住许老太胳膊再搀扶,男女有别,问道:“你咋样啊?” “你说田芯儿多少?”许老太躲开刘老柱的手,不用你扶,瞅刘老柱那埋汰样吧,手指甲里都是泥。 提起这个,刘老柱就兴奋,没注意到许老太嫌弃的表情,急忙告知道:“一千两白银,已经二遍丈量完土地,听闻你孙女也把地契带走了,写的她名,卡戳了。” “啊?!” 写孙女名下,倒是挺得许老太芳心。 别看她孙女眼下和叔叔们感情好,别忘了,那仨有里还有两位没成家的,谁知道将来找的俩媳妇是啥样的人品? 记住奶奶这句话,婶子要是不行,叔叔慢慢也不会对你好到哪里去。舅舅舅妈同理。 因为时间一久,是最改变人的东西。你看谁生下来就是极品,那全是小可爱嘛嫩呼的,都是一点点变的面目可憎。 在许老太看来: 甚至连老二已经成家的也不能完全信。 虽然小芹那个二婶目前看挺不错,可是他们还没生孩子呢。自己的孩子多生两个都会有偏心的,哪个伶俐就多宠哪个,更不说对别人的孩子。谁知道生完自己的娃,将来会对田芯怎样。 所以她就常念叨孙女,田产房产一定要写清楚归属,不要仗着现在感情好,就写在一家人的名下。 也不是奶小气,是咱们要先小人后君子,这样主动权永远握在自己手里。像是之前买的那三辆牛车和十亩上等良田,其实写田芯名下就够用。感情好时,地里出产的粮食给叔叔们呗,全家人吃用,车也共用,那还不行吗? 。 总之,别这样不清不楚的写在一家人名下,像是将来跟哪个叔叔感情好,钱也多到非要给他们点儿,那也一点点给。 许老太怕自己百年后,只剩下许田芯一个人在这里会说不清楚。 这次,好在她孙女倒是听话了。 看来这是又跑外面一顿操作猛如虎,回来一看兜里就剩二两五。 了不少啊。 许老太被孙女气笑,有钱时,那是一千一千,没钱时,又一文一文省,这孩子,你倒是匀乎点儿啊,才装兜里几天钱就憋不住了。 正巧,此时仨有和于芹娘也闻讯赶来,都听说许田芯名下多出一千两的荒地,一千两…… 四个人一路寻来,一路手脚并用也算不清楚那该是多少亩地。 “娘。” “走,先去看看买在哪里了,又是哪两片,别瞎买,这孩子买田产都不提前和家里说!” 许老太说话时瞪了一眼于芹娘,就是你给放走的,而且许田芯这两日还夜不归宿,要不是猪肉贩子帮忙送口信,她又会被吓够呛。 于芹娘缩缩脖子,挨骂并没有觉得委屈,孩子惹祸她顶包,很正常。 许老太着急去看荒地,只头上裹块头巾子就出发了,脚下也走的很快,心想:孙女无论古代现代,压根儿就没怎么种过地,尤其现代,养点儿还要她浇水。 你别听她孙女理论基础扎实,没用。要是不适合开荒,她得赶紧进城,趁着没入档找赵大山替换一番。 刘老柱稍稍落后一步。 因为他看一眼狗食,他又看一眼。 刘老柱忽然抄起指挥狗狗们的棒子,一边往里面轰赶让先别吃,且嘴上还教育着:“好狗不咬鸡,好汉不打妻,过两天鸡窝搬过来不准咬,听见没有?” 一边往怀里揣了两个馒头,他晌午忙的没吃饭正好饿了。 狗狗们望着刘老柱去追赶许老太的背影:…… 你才是真狗啊,你给我们天天立规矩,一天一套嗑也就算了,你还抢我们狗食。你等着,下一趟给你拉坟圈子里。 —— 当一行人赶到新买的荒地时,镇里衙役感到纳闷问道:“你家不是有牛车吗?怎么没赶车来?” 另一位衙役也说:“你们要是不赶车,只靠脚丈量,那走到半夜也走不完。听我的,快回去取车吧。” 于芹娘搀扶许老太,许家人从老到少全体都有,听完通通沉默了:“……” 毕竟许田芯是不可能种地的。 种地的是他们几个。 许老太望着看不到头的荒地,从山的这面,都快要买到山的那面了,隔道还有一片地,她看得心发慌。 似乎已经能想象到明年开春的场景。 到时她们一家人扛着锄头,从早上两点半,一直干到半夜外面啥也看不见。 风里雨里把活干,各个晒成黑脸蛋。 种地还最怕一会儿干旱一会儿水泛滥,到时腰累废,心操碎…… 许老太还没等种地呢,她靠想象望向这一大片荒地,就已经累得眼冒金光。 直到这一刻,许老太也终于反应过来,孙女临走前一晚,边洗脚边念叨的那句顺口溜是什么意思了。孙女说:“一亩地不算地,种不出媳妇和人民币。十几亩地也就是将将吃饱。” 好嘛,可你这也太多了! 同样,三位叔叔也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侄女太有钱,侄女田产太多,也会令他们很苦恼。 不要和他们说雇人干活,三位叔叔没有那种思维,他们仨人还没有想到那一步。 说实在的,此时的仨有,倒是有点眼馋姑娘多的人家。 因为他们听说,刚定亲的姑爷,最好是那种还没有正式成亲的,干起活来比驴还猛。帮岳父家铲地掰苞米什么的。 许家二房没有生姑娘,只有下一代的许田芯。 而指望许田芯带姑爷子帮忙种地,不如买驴。 —— 西山镇赶往二道河的路上。 许田芯正坐在白慕言的牛车里。 白慕言的车厢更暖和能写字。 之前,她说要将镇里的铁匠爷爷,送到西山镇的瓷窑坊做蒸馏器,白慕言就说他正巧也想去一趟,订红参会用到的瓷瓶。 这般,她俩就同路了。 外加关爷爷,白慕言的小厮,还有铁匠爷爷。她们赶着两辆牛车去往西山镇。 关于铁匠爷爷。 许田芯问吴铁匠,出差二十日包吃住,去除铁料成本,另有二十两酬劳,爷爷成吗?吴铁匠很高兴地就回家收拾行李了。他最近帮许田芯干活挣的银钱,快赶上以往一年挣的。更不用说,许田芯求他帮忙,他义不容辞。 而一行人抵达西山镇后,许田芯又再次喝酒。好在她喝的是绿蚁酒,度数很低,她每次也只抿一口举杯意思一下就行。 因为瓷窑坊的东家和吴铁匠是一个想法。 最近给许田芯制作瓷瓶挣的钱快赶上一年挣的了,许田芯已经是他们家作坊名副其实的大主顾。 而这次又是许田芯其本人到了,不再是她几位叔叔,终于见到真正的“菊蜜”主家,东家觉得自己必须要安排,谁也别抢。 当晚,许田芯一行人被安排在东家的私宅里,大家喝茶又聊了好一会儿正事儿,所以许田芯已经夜不归宿两天。 今日交完预付款再不敢耽误,赶紧往家里赶路。 还不知道家里得知她买下那么多荒地,会不会一脸懵。 许田芯连打三个喷嚏。 白慕言将热水囊打开,用帕子擦擦他入口喝的地方,然后才从牛车桌子底下摸出一个杯子倒热水。 “给,快到家了,暖和暖和。” “谢谢。” 白慕言递给许田芯水杯时才注意到:“你怎么是横着写字?不是从上往下写,也不是从右往左写。” 许田芯心想:因为写的材料不一样啊。你们古人过去用竹简,从上往下写完一条竹简后放在一边,再将一条条写完竹简串起来,包括后期从右往左横着书写,也是因为你们右写字左执卷。 可我们现代人从睁眼起就用纸书写,而且从新中国成立以后,汉语就已经从竖写正式改成横写。写了那么多年…… 开口说得倒是很谦虚,许田芯一边记账一边小声道:“不是好习惯呗,把我们村里很多人都带坏了,他们也横着写。” 白慕言笑了笑,“来,你握笔姿势也不对,我教你。” “好。” 第217章 三个男人一台戏 “我的字丑不丑?”许田芯歪头问白慕言。 白慕言一边握住许田芯的手纠正写字姿势,一边轻声道:“改变姿势就好了,你看这个字就写得不错。” “真难为四海哥你,在矬子里面挑出个高的哄我。” “呵呵”,白慕言纠正完就非常君子松开姑娘家的手。 不过,他没有回到对面,而是坐在许田芯身旁。 并且在边问话的时候,边装作不经意间悄悄搓了搓刚刚攥许田芯手腕的手指。 “你为什么选用砭石做手术刀,又是从哪听说的?我问过关爷爷,连他都不清楚。”白慕言好奇问道。 “高氏之山,其上多玉,有石可以为针,堪比破痈肿者也。” 许田芯作为肛肠科医生,对脓肿切开放血治疗的医疗器具还是很了解的。 从古至今,肛肠类用什么材料,甚至哪个古墓里出过这样的器具,她也耳闻过。 “这是《山海经》里的一句话。” 另外,针砭也对疏通经络有奇效。 因为砭石含有至少三十多种对人体有益的微量元素,本身就可以养生治病,调理气血,属于古代割痔疮和削掉腐肉最好的刀片。 许田芯打算费劲托人买一回就多买点儿,到时做完医疗器具剩下的石料,还可以放在澡堂子,或是将来放在医馆里给客人们敷后背和膝盖使用。 “你连《山海经》也看过了?” 白慕言感到吃惊,他不是没有翻阅过。可是他每次看那本书,都感觉自己好像目不识丁。里面太晦涩难懂。 这个问题让许田芯怎么回答。 她每次要将在现代就已经掌握的知识,为了给别人解释自己是怎么获知的还要找出依据,也是很累的。 许田芯只能打哈哈道:“其实我看那本书也文盲,还比不得你目不识丁呢。而且我不是说了嘛,那是真话,囊中羞涩才退而求其次换砭石。” “我这里有闲置的银子。起码一套七十八件的银质器具还是置办得起的。” 许田芯看眼身旁长得像丁海寅的白慕言,属于男生长相里的初恋脸。嗯,还挺帅的。 其实凭白慕言这幅长相,和他做朋友就不亏。因为帅哥也都通常在一起玩,不知道白慕言的挚友们是不是也都这么帅。可以通过白慕言再认识认识。 许田芯忍不住笑道:“四海哥,你对我是不是有点儿太好了?还是太过信任,觉得现在借我,我过不久就能还得起?” 白慕言面上看不出什么,但耳朵尖儿却红了。 不知道是在掩饰还是解释,他无意识地反问:“有吗。我觉得就是正常对你,那应该是信任吧。” 这话取悦了许田芯,说明相信她赚钱能力。 而之前,白慕言并不知道许田芯买地,更是没空细聊许田芯接了买卖的事儿。 白慕言以为许田芯得还是卖皂和卖水滴钟的钱。订药材不凑手,他以为许家奶奶掏空家底帮忙。也听在二道河铺子的姑母说,许家和关郎中卖药赚不少。 直到此刻,许田芯小声和他低语了几句,白慕言才恍然大悟。 “难怪药材商说要和你订什么药,我还纳闷你说接不了。” “是接不了啊,之后几个月都要为互市这批货忙,不能耽搁镇北军再倒手卖到境外,也要让人家挣一笔,才会有下一次的合作。我哪里还有空接外面的单子,至多为了零卖多做一些,零卖利润更高。” 许田芯又告诉白慕言道:“不过,我打算白送万掌柜一些药。他那里是药城集散地,他又是买卖人,想必送他并不会自用,他也会转手送给各大进货药商,为下一次他再来订货做准备。” 白送一波,不亏。 有些事情,许田芯指望不上关爷爷。她就要摒弃现代的一些固有性情,不能再按部就班,要向奶奶学习去突破自己,变得钻营起来。 毕竟甭管是什么样的买卖,只要选择开铺子,即使是在现代开医院,院长也要学会经商之道。 白慕言想到饭局上,许田芯不忘他这个陪酒人家里还有人参灵芝兽皮买卖,特意向那些掌柜们推荐。 再加之他秀才身份,商人们都是人精,立马表示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入仕之人的货物要是不可信,那这世间就没有什么可信的了。 更何况中间还有许姑娘这个小友在,今日通过许姑娘结识秀才公,那回头有需要必须去秀才公亲眷那里去选购。 总之,他还借光卖出去不少。 此刻,白慕言再听闻一番许田芯的商业经,由衷建议道:“其实你不用学医,做幕后东家,岂不是更轻松?” “我以为你会说更体面。”许田芯嘻嘻笑着自嘲道。 在这里,医生地位与当朝皇权对医学的重视有很大关系。 很不幸的是,她所在的朝代对医者并不是那么特别看重。 只能说和大多数的朝代看法差不多。 大多数的朝代认为医者是小道也,精义也,重任也,贱工也。 道小,有志者就会有所不屑。在这里,大道是考公务员,科举入仕做官才是光宗耀祖。 所以说,她虽不是改变大环境的人,却要受大环境的影响。 尤其是女子。 许田芯倒是想入仕,朝廷不让考。 而选择自己一直热爱的本职工作做医生。或许,有一天医术很牛,也在大多数人眼中不算是太有出息的人。 毕竟连医圣张仲景都没有被写进正史里。 白慕言这才知道许田芯是喜爱医学,连挣钱也排在后面。 田芯说她喜欢中医的阴阳之道、天地之理、六经辨证,感觉还挺有意思的。 那就好说了,白慕言笑谈道: “我之前以为你是要拿它当做谋生手段。 说实话,我也以为你是不想长久待在家中。 而女子想出门的正当理由又极少,这才退而求其次选择从医,这般你就能游山玩水,所以才建议你做幕后东家也是能出门的。 看来是我心胸仍不够宽广,望妹妹勿怪。” 许田芯装作勉强答应:“好吧,原谅你了,看在你还算诚恳的份上。” 说完俩人一起笑了。 然后白慕言才继续道:“谁说从医就没有出息?你难道忘记史书中另一位名人,他曾说过,不为良相,愿为良医。从这句话就可以窥见出,当时医者的地位之高,相爷都无法打动。” 所以说,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而俩人没有宣之于口的是,谁也不清楚下任皇帝是个什么想法。这个又已经老了,早晚要死。 到时一朝天子一朝臣,一种新的风气。接任皇帝要是重视,医者地位自然就高。现在太过悲观,还为时过早。 许田芯心想:这倒是真的,备不住都要换皇姓了呢。换完后,万一开明到提升医生地位,并且也让女的考官呢,人啊,还是要有梦想的。 所以许田芯和白慕言之后的话题就拐了弯,俩人一路凑在一起讨论: 张仲景到底做过官没有,哪本书有过这方面佐证,你翻阅过吗? 另外,医圣张仲景到底是不是华佗的岳父。 “不对,他是娶了华佗的妹子。” “孙思邈以文名仕,很有才学,他安安心心做医者。而华佗却将心思全用在做官上。” “圈子不同的事儿,华佗结识的都是达官显贵吧。人还是很受身边圈子影响的。像村里以前最不讲理的奶奶,现在和我奶玩,都变得讲理不骂儿媳了。所以我奶属于小媳妇们心里最受欢迎的人。” “田芯儿,你最欣赏哪位医者?” “自然是张仲景。” “为何?” “因为冬至吃饺子就为纪念他啊,真是感谢他,让我们多了个节能吃顿好的。” 传说张仲景见到流民饥寒交迫耳朵已冻坏,就做了个驱寒娇耳汤,大家吃后耳朵痊愈,这就是饺子的由来,张仲景当时煮的正是饺子。 后来史书虽没有给这位医圣太多文字,但百姓们为纪念张仲景,冬至吃饺子的风俗。却流传千年。 而且千年后,现代的大学生们也要学他的《伤寒杂病论》,小柴胡汤就是他的方子。 许田芯倒是没有那么大的志向,她了解自己,医术水平自保有余,救世不足。 好在自己的手术技能一定是当朝很突出的。 她希望自己来一回,首先要自己习好中医,其次在将中医和现代学的西医技术结合,留给这里更多治疗手段,再出本书,后世人能保护好就保护书籍,留不住当朝人受益也行。就可以了,自己算是不白活一回。 许田芯掀帘子看看走到哪了: “嗳?那是不是刘靖栋?” 刘靖栋快要被冻死,正揣手往村里赶路,听到许田芯喊她,像见到亲侄女般一个健步就冲上白慕言的车。 许田芯问刘靖栋:“你车呢?” “借给我姐夫了。” 而刘靖栋是上车才发现白慕言。 他对白秀才印象特别不好。没办法,白慕言太有名,人家属于优等生,他就是最底层的次等生。天天听先生念叨,耳朵要出茧子。回家爹也羡慕,更烦了。 任谁听了十几年也腻歪。 而且刘靖栋旁听一会儿许田芯和白慕言的对话,对白慕言印象更差,觉得这人不安好心。 “四海哥,我们换到自己车上吧,你不用再送,前面岔路口分开,你也快些回家。” “不瞒你讲,我想找你二叔订一些装人参的盒子。你安心坐着,我顺路。” 刘靖栋心想:四害哥,这词形容白秀才还挺形象。祸害了多少差等生回家挨骂。 又坐在对面,看着白慕言的俊脸琢磨:你咋那么会顺路呢,那人参买卖不是你姑的吗。 田芯啊田芯,大侄女你就傻吧,还和他继续唠嗑,唠得又全是我听不懂的,都不能帮你把关,这孩子咋这么没心眼。 其实没聊什么,聊包装的事。 许田芯发现白慕言已经有开特产店的思维。 白慕言打算雇人敲锣打鼓将消息送给山民们,让那些零散的山民们挖到人参灵芝等贵重货物,不要低价卖给别人,就送到二道河。 他会雇专业的人,比方说刚刚在镇里打完架比较有名的关郎中,比方说他常年收这些货物的姑父。总之找比较有眼力且有说服力的人来定人参和灵芝等级,并且给一个最公道的价格。 这样操作一番,名声打出去后,各地的山民就会揣着货慕名来他这里。好货全在他这里,互市不愁卖。慢慢的,他这里保真有北地好货,也会被外面各城池人皆知。 许田芯听完后连连赞同,又给出些包装上和店铺布置的主意。 甚至连怎么上税,她还建议白慕言作为秀才是上等公民,就有责任义务给她赵伯伯手书一封建议书,不可以像她那日买地一样弄得那么混乱。 你看看镇北军弄得互市司,各有其职,这个桌前办完手续换下一个,特别利民。赵伯伯要想仕途再有发展,不止要抓紧认字,处事思维必须要有改变。 而这个话,她说不合适,白慕言正适合。 半个时辰后,许田芯终于到家。 许老太正在挥舞饭铲子给客人们做锅包肉。 孙女钱又快要没了,她还是接着干吧,并且见到许田芯指挥道:“大宝,把这两盘趁热送到驻所。” “葛卫将他们点菜啦?” “点什么菜,人家马厩盖不了啦,你正好去解释解释,你认识他。” 镇北军的大石头都拉来了,不让人家占地。她孙女和赵大山都够胆肥的,无主地没经镇北军首肯就卖了,快给送点锅包肉嘴甜点,民不与官斗。 而且这件事搞的,才过两日就满镇乱传,说有一位神秘买家,买下好几十晌地。 此时,葛七望着“神秘买家”,其实心里是装着疑问的:大将军身边的九宝,让他将许姑娘的事情事无巨细上报,这到底是谁的意思呢? 这不嘛,大将军府,九宝趁着给霍允谦擦头发时,正在由浅入深汇报。 “少爷,您还记得二道河的许姑娘吧?” 没吱声就是在等着他继续。 九宝先说的是许田芯穿成什么样出门的。 霍允谦听到戴个破帽子裹着黑袄子出门,靠坐在浴桶里心想:许甜心,你好像是《打扮漂亮一点能死》。 “少爷,小子今日从贾老那里还听说,他本想让药材商万掌柜照顾许姑娘,结果刚询问一句,万掌柜就一脸莫名其妙反问,已经谈妥了啊。” “唔”,霍允谦依旧闭着眼睛泡澡。 霍允谦没意外,许甜心是有些聪明的。只要她用心,特会与人搭话,小脸还看起来人畜无害。 “另外,少爷,葛七传话回来,说许姑娘买下一大片荒地,一面延伸到驻所后面,不让盖马厩,另一面延伸到夹皮沟附近。” 霍允谦忽然睁眼,买到金矿附近。 多亏没有给太多赏银,要不然她连金矿都会在他错眼间包下来。 第218章 会一会 “谁给她办的?” “回少爷,是目下接任镇亭的赵大山,是否要降罪于他?” 九宝虽然嘴上这么询问,但他本意欲为赵大山想解释两句。 九宝想说,赵大山此人性情直道事人,还算刚正不阿。唯独和许家因有些缘故,想必才会处事冒然。 不过,还没等九宝斟酌着开口,霍允谦就一边披着里衣从浴桶里面站起身,一边道:“不会只是因为旧情就冒然处事,而是某人一定还有更堂皇冠冕的理由。” 就是不知道这缘由会是什么。 所以说,比起赵大山为何要听许田芯的,霍允谦更想知道当时许田芯说了什么。 比如,会不会和镇北军有关。 “安排一番,让钱员外和许家换地。” “是,少爷,小的这就去安排。” 必要时,要让钱员外用良田引诱许家换下荒地。诱惑给的足,才能让人吐出到嘴里的“肉”。 九宝一边心里琢磨怎么安排,用什么样的借口,一边出了屋子就长舒一口气,许姑娘差点误打误撞坏了大事。 同时,脸上随后又忍不住流露出八卦神色。 瞧见没?他之前那会儿问少爷,您还记得二道河的许姑娘吗? 别看少爷那时没睁眼也没开口,但他就是有直觉少爷在心里暗骂他,似在说:你觉得呢,她炸我两排房子,我能忘了她吗? 所以说,啧啧,许姑娘先是炸房子,这又差些因她将金矿暴露,少爷竟然听闻后,只在最开始的时候有些意外愣了一下,接着就笑了笑。 不但看起来一点儿没生气,而且还好像遇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而眼下,为了将这件意外的事情合理过渡,少爷不惜启用一直埋在北地的暗线钱员外。要知道,一旦启用,钱员外在县衙府城那面就派不上用场。 霍家在各地都有像钱员外这样的人。 九宝暗骂:十安那个二傻,都这样了,还敢口口声声说少爷没动凡心?那是眼睛被屎糊住了吧。 在九宝看来,能让强势者变得温柔;能让果断者变得踌躇,去动心思琢磨怎么小心翼翼处理这件事,才不会让任何人发觉异样,还不影响许姑娘。 即使不是男女之情,对方在他家少爷心里,也一定是很特殊的。 九宝靠在柱子旁继续畅享: 而什么时候能确认,那是男女之情呢。 九宝有一套自己的理论。 要是某一日,哪位姑娘能让他家少爷,这个禁欲者变得沉沦,惹他家这个话少的少爷变得会和姑娘家吵架,毕竟能让理智者失控,身上才叫沾上烟火气。甚至能让天之骄子内心有求而不得的痛苦…… 嗳嗳嗳,九宝急忙提醒自己,快打住,不吉利。 总之,当有一个姑娘出现在他家少爷身边,并且有能耐给他家少爷情绪搅合的乱七八糟,九宝心想:那他就可以笑了,说明男女之情来到了。 但此时的九宝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眼睛虽然没像十安似的被屎糊住,但事情没给办好,两日后依旧领了板子。 —— 二道河村。 许老太一边招呼新到的商队卸货进屋,一边抽空急匆匆跑过来,望向面前熟识的衙役小喜:“你刚才说什么?大山让你来的,说要换地?” “对,不知大娘你认不认识咱镇上的钱员外,就是四马架那一片田产基本上都被他买下来了,很有家资,长得挺白胖那位钱员外。” “自是耳闻过,没怎么见过。”许老太心想:她们老许家属于暴发户。之前属于耗子进屋找一圈粮食,都会含泪离开那种穷法,怎么会和钱员外那种大地主有过接触。还没来得及的呢。 你就说怎么个事儿得了。 衙役觉得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 “大娘,钱员外想包山附近的荒地,养羊养牛做牧场。 听说他看中您孙女之前买得夹皮沟那一带。 然后找到镇上,咱这不是凑巧早两天就卖了嘛,他很是遗憾。 不过,他提出夹皮沟那里好养殖,如果您家可以换田地,他可以帮您重新换块地方买下相同亩数的荒地,另外再贴补二亩良田,或是换成贴补给您二亩良田的银钱。 大娘,钱员外人真不孬,他说就当是为提出这个无理要求赔礼。因为要麻烦你们去变更文书。” 老翟头喊许老太快回来做饭,许老太摆摆手让等一下。 她脑子有点儿乱。 许老太 别的地方不相中,就专挑她孙女那一块相中。 所以许老太 小衙役告诉道: “有解释。 一方面,你们铺子前这条路不是开通了嘛,他从四马架那里绕山路过来,离夹皮沟最近,他周围村庄已经买无可买了,总不能用上等良田养殖吧,那不是白瞎了肥地,成本更高? 另一方面,他说很是相中夹皮沟那条水沟子,牛羊喝水有个地方。” 而许老太听完解释后,仍然表现得出乎衙役的意料。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天上掉馅饼的喜悦之色。 衙役是真服气这份淡定,心想:难怪许家起势如此迅猛,冲当家老太太这份气度,就可见人家真是见过大钱的。 不像他们,自从听闻后,各个心里遗憾琢磨:钱员外怎么就没相中他们各家所在村落的荒地呢,要是相中,多给五两银钱都换地。 “不瞒你说,这是我孙女买下的荒地,也瞒不住你们这几个一直跟随大山多年的,你们都知情,对吧?那我就没资格帮我孙女拿主意。她今日还不在家,去帮人家取订下的竹子画了,没法立马给你回准信儿,等她回来的,我问问她。” “大娘,这种好事儿,您还拿不了主意?!” 许老太还没来得及再解释两句,那面老翟头又推开店铺门,呼出白雾哈气磕磕巴巴喊她,快点儿吧,总做主,大厨子,客商们冻得哆嗦烂颤,肚子没食物更是饿得急头白脸,你快回来,我们要承受不来。 “就这样,啊?小喜,麻烦你跑一趟了,要是不着急就进屋喝口热乎水,大山问起,你就说等我孙女回来再说。反正现在上大冻,钱员外眼下又不能养羊,他着什么急。” 许老太连忙回去挣钱了。 当晚,许田芯正和她二叔凑头研究订出去的水滴钟,她还欠着水滴钟呢,四处挣钱,哪个都不能耽误。 许老太这才趁着客人们都喝上酒了,才倒空提起这事儿。 许老太说完,就用湿抹布擦满是做饭烟气的头发,又擦擦身上面粉。一天做大饭造得油渍麻的。 她这面擦半晌了,话也说完好一会儿,许老太发现她孙女就像没听见似的,愣是一直没吭声。 “怎么了?” 许田芯在人声鼎沸的饭铺里,对许老二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二叔,你正好明日去买染料,帮我办件事。” 帮她买两本书,许田芯拿出纸笔,刷刷写下书名:一套叫《虚游胜揽》,一本叫《方舆纪要》。 许老太眼睛忽然瞪大了些,她立马就明白了。夹皮沟有东西啊?怎么还查上书籍了。 许老二反应也不慢。 毕竟他已经摸出规律,有本事的人都话少,话少的人从不无的放矢。 许老二攥住书名字条问道:“……这和你奶刚刚提起的那件事有关系吧。” 随后又直接给定论:“娘,不换地,我虽不懂这是写啥的书,但是钱员外给的那二亩补偿钱,想必还不够买书钱呢,甭费事了。” 这回轮到许老太急了:“让你买就买。” 等到没人时,许老太拽住孙女胳膊才小声询问:“能那么巧吗?就算是退一万步真有金银铜铁煤,钱员外那个层次,他就是一个镇里的土地主,以前捐钱得个员外名,他能知晓吗?再说就给补偿二亩良田钱当赔礼,会不会是咱多想了。” 许田芯说:“所以得查。” 万一呢。 两日后,大将军府。 十安看着和他一起趴在长凳上的九宝,你不是号称最得用的人嘛,怎么也领了五板子:“真巧啊,宝哥。” 九宝瞪那欠登一眼,心想:自己万万没想到,人家许姑娘不卖,给回话了,不差几十两银子就不费那个事儿了。 而十安挨打,因为今早当值,他又又抢了少爷的马桶。少爷有点忍无可忍了。也是,被抢后,他特意观察过,少爷被打断后,直到眼下还没有再如厕。 又两日后。 当赵大山热情地带着钱员外一行人来到二道河时,二道河新铺子这里正热闹着,因为已经有商队预备回城,村民们正忙着卖货。 卖货地点就在外面的冰天雪地里,或搭成一趟长桌子,或直接在地上铺麻袋卖。 “来看看冻梨子、冻红,冻饺子,冻豆腐。我们饺子就用高粱杆编织的托盘也叫盖帘,包好放在外面直接冻,白一盘,冻硬实就存在空的大缸里,除年三十和初一初五现包饺子,其余全是冻饺子,买点儿路上吃吧,水开就煮呗。” “粘豆包粘豆包,你普通米面做的干粮在冬天容易发干发硬,这玩意方便携带,粘糯香软。我们还给你们准备了苞米叶包住它就上锅蒸,路上歇脚地吃它都不用麻烦带碗。” “冻鱼嘞,客官们,说来我们也遗憾,你们要是能再等两日该多好,过两日就要凿冰捕鱼拉大网。看不到我们开江祈福的一幕,那活蹦乱跳的鱼,到时捞上来根本不用捕杀,过一会儿就冻成一条条冰锥,再化开做鱼时吃着也新鲜,肉质水嫩不风干。所以万万别错过带点冻鱼。” 村里老汉们还给仔细介绍齐刷刷杵在雪槽里的鱼,银白晶亮一大片。 “茧蛹茧蛹,林蛙嘞,客官给家中老母带两只乌鸡不?还有鸡丸鱼丸给小儿回去煮汤面或烤了吃都香。无论是家中长辈还是孩子眼巴巴盼你这么久,买点儿。” “想买糕点啊?买糕点屋里请,屋里还有干蘑菇木耳咸鱼干。” 刘老柱推门时,差些和刚买完厚衣裳厚鞋的客商撞满怀。 刘老柱急忙笑着满脸褶子,翘起大拇指夸赞道:“这帽子手套乌拉草都是成套的,您穿起来,气质这一块也太带派了。” 被夸奖之人询问:“真有派头?” 刘老柱斩钉截铁:“必须的,您气质这一块拿捏的死死的。” 说完就眯眼发现人影绰绰中的赵大山:“这不是镇亭来了吗?” 刘老柱又发现站在不远处的钱员外。 钱员外正和身旁几位大高个的人,介绍说那应该是二道河用冰做的箱子。 天然大冰箱。 二道河做两大排。 冻货直接就放里面。连盖子四周都用冰封上,卖货时再用锤子凿开。这样以免耗子或是什么给食物祸害。 刘老柱没想到钱员外今日带来不少人,各个气势一看就像有钱人。 刘老柱知晓,钱员外想换田芯手里的地,看来今日想再趁机商量商量。 没得商量,人家俺们田芯儿丫头说了,不换。不差那三十两银钱。有些草药种植就需要种在地垄沟和山沟边。 刘老柱特意悄悄溜走:“芯儿,是不是不换?我咋瞧着老钱头没安好心,带来一堆气势挺那啥的人,还给你大山伯伯叫来了,我听说让你大山伯伯做中间人给说和。” “我确定不换。” “那你别怕,有你奶和我呢。” 赵大山今日来,确实是给说和的。可以再提价给补偿,但不能狮子大开口,所以要两家面对面商谈。 可以的话,直接当场办理变更手续。 赵大山坐在刘老柱家屋中间桌前。 他的左手边,钱员外已经带领四位坐下,其间有一位极为相貌堂堂,惹得赵大山有点分神,好像在哪见过。但又不可能见到这样的大高个,这样的相貌,会没有具体印象。 许老太这面得到信,带着孙女和仨有匆匆赶往刘老柱家。 许田芯进屋 即使此人看到他们进屋就有礼的、面带微笑站起身,并且对她祖母颔首。 即使赵大山给在座各位介绍得很清楚,说这是钱员外家所有亲属里,最有钱的一位远方亲戚之子,穆星野。 也不瞒许家人,对方是要等互市,在夹皮沟那里盖马场。所以不差钱,可以提高补偿。 许田芯忍不住笑了下,有些人,装普通商人根本装得不像。 第219章 你看我像谁 双方重新落座。 明明没有泾渭分明。 毕竟想分明也有些难度。 刘家的堂屋,面积摆在那里。 为了取暖,屋地中间还要摆四个正冒黑烟的炭火盆子。 许田芯却觉得,从进屋后似乎就有一道楚河汉界。 那感觉有些像现代的,城里来地产商了,预备要将这个村的土地收购进行重新布局。而他们是即将要被拆迁的村民。 豪门高管派vs快乐村委派。 不止许田芯这般想。 事实上,在座的就没有人怀疑,钱员外这位外地来的亲属会建不起马场。这就是初见穆星野给大家留下的印象。 在场也没有人质疑,钱员外的这位远方亲属,明明是一个商人,怎么可能会弄来官员专用的马匹进行倒卖。 连赵大山都没有质疑这个问题。 因为有一种人,只看着他,就会相信他有能力,能将定死的规矩变成活的。 用此时刘老柱心里琢磨的原话,通俗点讲就是: 眼前这位富家子,别看他并没有坐在中间位置,只随意坐在 而且给别人的感觉,即使此人家世全都是地位较低从商的,也一定结识过不少官员。甚至有些小官员,备不住还要反过来给他面子呢。 因为那人好似见识大场合,也交好过更大官,身上的气势给人就是这种暗示,瞧着带点官里官气的。 刘老柱心想:那要是有这种关系网的话,人家等互市完马匹多了,能弄出来一些不适合上战场的马匹也就正常了,到时皮沟那里圈块地养殖。 难怪钱员外之前没说实话,毕竟现在养马这个事情,暂时还不能拿到台面上说,这才有了之前钱员外撒谎说要养牛养羊。 刘老柱琢磨到这,特意看眼许老太。 心想:自己都能看明白的事情,想必田芯儿她奶只会比他心里更有数。 有数就好办了,人家不差钱,咱差。 之前,钱员外托人捎话,要是同意换田地的话,只给两亩良田的补偿,这话纯属奸诈,刘老柱心想:就可以当屁放了。 那是一种怕他们狮子大开口的奸诈手段。 他自己以前就常使这招,觉得贫苦人没见过什么世面,给点就会同意。 而眼下真正的正主来了,还是个不差钱的。 并且这位富家子,看起来年轻,还好像沾吧点儿有钱人的毛病。 那个没尝过人间疾苦的毛病就是:我非得买我相中的那块地方,有钱难买我乐意。换别的位置,我心里不得劲儿。 为了那个一眼相中心里的舒坦,他愿意多钱,你就说多少吧。你真诚些“狮子大开口”,在不会太离谱的情况下,有钱人的毛病:他还不会讨价还价。 说实在的,田芯儿多多少少也沾吧点这种毛病,你和那丫头接触越久越能发现。要依刘老柱看,这是田芯儿身上唯一的缺点,恶习,咱们可是土生土长的村里娃,和人家没法比,这个毛病必须改。 所以眼下,刘老柱心里有点儿急了。 毕竟情况有变。 在来了冤大头的情况下,许家也不打算换地或是将那片荒地卖了吗? 赵大山和刘老柱是一样的心思。 这也是赵大山会 在赵大山看来,只要换个手续换块田地,搞好了就能让许家犹如天上掉馅饼般,只隔几天就莫名多收入一二百两。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然后再买呗,用白捡的银钱能多买出不少荒地。 可赵大山和刘老柱心里也通通都清楚,他俩着急没用。 甚至许家仨有,连许老太也算在内,这些人都决定不了。 真正拿主意的那个人,是前做皂角后做药,实实在在掏出真金白银,才年仅十三岁的许田芯。 其实直到眼下,长辈们仍然不习惯让太过年幼的许田芯拿大主意。起码赵大山就是其中之一。 可大家又不得不承认,人家年幼怎么了?无论什么时候,银钱拍在那里就是本事,能让许多人闭嘴。 更何况,许田芯在外面行走,不但从没有在外面受过骗,而且还能从年长的、人精般的人手里挣到银钱。他们这些人年纪倒是大,能做到吗? 所以说,外面的事情,十三岁的许田芯都能办得妥妥帖帖,卖不卖荒地这点“小事”,大家只能等着她怎么说。 这位才是正主。 可今日正主真是很奇怪,迟迟不开口。 并且……如果说,对面那位富家少爷像是很随意的挑个位置坐下,那么许田芯绝对是故意的,先是祖母,她三位叔叔,婶娘,然后里正爷爷,她自己挑个最不起眼的旮旯坐下。 许田芯在钱员外和奶奶、以及赵大山给两方介绍的客套对话中,心里琢磨着自己的事,眼睛盯着穆星野。 许田芯心想:你是谁呢。 你不是赵大山和钱员外介绍的那般简单,这事儿是一定的。 问题是,你的身份能高到什么程度,这个还是需要猜一猜的。 或许连奶奶,都拿你当作是一位稍有背景的富商之子了,是由于互市才会来到北地,但你不止。 许田芯心想: 虽然你没有头戴嵌宝玉冠,外罩和锦靴也没有绣祥纹,手没有拿彰显是富家子的折扇。没有白玉腰带,没有穗缀翡翠。也不是你露出的内里衣领太白,头发过于黑亮顺滑。 浑身上下的装饰,只在大拇指戴着一个看似粗糙,实则古朴沉郁的墨玉戒指。 但你依旧,一看就是由中式权贵,家世严谨,倾家族全力培养,并且长期接受过优良教育的世家子。 有句话叫作:三餐不济并非池中之物,衣衫褴褛也有王者之相,看人看的是就是细节和点点滴滴。 甚至说,这是一位世家少爷都不准确了。 因为此人整体沉敛的气质;朗目疏眉的风度。 可奇怪的事,那人明明是收着的看起来挺温和,但那看似像被量过的坐姿,只往那一坐,就坐出了几十年的家风严谨的教养,也坐出了不敢和他对着干的感觉。 还因为此人走路带风,不是年少足风流那种追风少年的洒脱带风。 也不是白慕言的那种芝兰玉树的从容。 而是走路带风,但自然松弛,好似无论何时何地,都带着点望天上云卷云舒的波澜不惊。 更因为此人听别人讲话,含章可贞的态度。 那个男人目光所及,眼神从不迟疑躲闪,就能看出来,这个人,顺境不嚣张,逆境不气馁的沉稳。 没有上位者看下面人居高临下的轻蔑不屑或显摆。倒是有做事不需要人人理解,做人不需要人人喜欢的淡定。 在许田芯看来,一般对别人爱居高临下的,说明他自家官就没做多大,也没见过什么真正的大官,没见识就不惧怕,不知道天外有天、 而这里真正商人之子,由于商在这里地位低,和现代是两码事。有句话叫做你我皆凡人,凡人就会把心里的欲望表现出来,越缺什么,越爱表现什么。就爱提认识谁。有些富商还爱暗示,别看他是商人,他官场也是有认识人的,而眼前这位穆星野的身上,通通没有这些。 可他一个“富商之子”,还是如此年轻的年纪,精神内核多么的强大,状态气质又要看起来多么的沉稳,才会让许田芯一个现代见过世面的人会给出这样的评价。 所以说,他没有凡人的欲望,除非是出家了,他没出家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 许田芯瞟了眼,此时穆星野在执起茶杯的手。 胡椒奶奶给他倒茶不小心倒外面去了,他看胡椒奶奶要用抹布擦桌,还要帮他擦衣服,帮忙拿起杯子说:“无妨,不要紧”。 手的外面看起来修长,皮肤不错,如果自己没看错的话,手掌纹却有习武厚茧。 有习武厚茧,家世极为优越,对她还没有恶意……就在许田芯再次抬眼看向穆星野时,穆星野也在看向坐在旮旯她。 两两相望几秒后,许田芯先假装抬腿让胡椒奶奶扫杯子碎片,率先低下头,躲开了穆星野的眼神。 许田芯躲开了,也就没看到穆星野低头间擦拭湿的那块衣襟时笑了下。 许田芯也没看到,穆星野身侧另一位风华正茂的小伙子,也在一直观察许田芯。 这位小伙子心想:猜出少爷身份了? 这是什么样的聪慧姑娘啊。 等等,说来别去。为什么大家今日都是差不多的打扮,没什么上下级,身形差不多,也都是看起来一表人才的青年才俊,少爷这回可是带了四个人来,许姑娘却为何从进屋眼神就只瞟过少爷,好像看不到他们另外几个人似的。 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们另外仨人。 他们几个到底是差在哪了呢。 而此时,别看大家心里活动挺多。 事实上,刚进屋没过多大会儿功夫。这面连客套话还没说完呢。 这不嘛,钱员外正在和许老太试图熟络一番,先是夸奖许家发展得很快,他最近有耳闻,问了问互市铺子的买卖咋样,又问:“家里是您当家吧,把这个家带得特别好。” 许老太很给三个儿子男人面子,特意一边给介绍仨有,一边说道:哪里是我一个人。大事儿,其实是我儿子们说的算。小事儿,才是我和我孙女说的算。” “怎么分家里大事还是小事?”钱员外心想:那我们买地这事儿,在你家算大还是算小。 许老太没停顿就回答道:“确定大事还是小事,这事儿是我和我孙女说的算。” 许家三友给老娘证明,表示说,没错,我们家分工比较明确,家里一直很和睦,主要就在于,他们长这么大,还没遇到过让他们仨拿主意的大事。 钱员外:“……”合着就是你们仨不当家呗。 这回知道该找谁了,而钱员外也有“长辈通病”,看许田芯太过年幼,又坐在旮旯似乎没什么话语权。 他就直接和许老太提起正题说怎样换地。不能再耽搁功夫了。 却没想到许老太开口依旧是斩钉截铁的:“不卖,我们家想要……” “奶奶,奶奶奶……”许田芯隔着三位叔叔,忽然把许老太的话打断。 许老太、许家三位叔叔,于芹娘通通一愣。 田芯儿,不是你进屋前叮嘱我们的吗,天上下刀子都不能卖。 为此,我们还一路走来时,研究了一番商战。 比方说,对方要是敢强买强卖,我们就放狠话,敢买在我们周围,让你们养啥都不消停,闹心死他们。 我们还可以告小状,告到镇北军那里,把他们地封了,吓死他们。 他们要是养殖牛羊马雇人,我们还可以派出卧底去那里干活,看看他们是怎么养牛羊马的,学他们的运营模式。 总之,全都是一些朴素的手段。别看听起来合法又有病,但起码不违法不致命。而且虽然没有起风了,他也该破产了霸气桥段,但是会猛踹瘸子那条好腿,农家有农家的作法,也能要敢压迫咱们的富贵人半条命。 而眼下我们照你安排咬紧牙关不松口,你给打岔,瞧这样好像又变了主意。 许老四瞟眼穆星野,他侄女从进屋就瞄对方。 钱员外也急了,他紧张得直冒汗,许老太怎么还说不卖: “我们是带着诚意来的。我说句实话,你开商铺很是辛苦,天不亮就要起来做饭,也听闻你家已经买了不少荒地,能干得过来吗?再一个,步子真不能迈太大,咱一年拢共才能挣多少,对不对?这是我的经验之谈,我们这面会给你……” “我这个月挣四百两。要是再加上我孙女那些,那就不细说了,步子不大。”本来许老太不想装来着,可是她讨厌别人和她装前辈。 钱员外旁听忽然传出一声轻笑。 九宝实在是忍不住了,反正少爷也有点忍俊不禁,因为钱员外忽然愣住,打岔问许家奶奶道:“挣这么多吗?” 许田芯不得不把许老太叫出来单聊:“各位失陪一下。” 出来就说:咱卖,也别加价,就正常卖。 为啥。 “奶,因为他是霍允谦。” 第220章 早知惊鸿一场 “他不是星爷吗?穆星爷,咋又成了霍允谦。” 许老太不是很明白,给许田芯又往拐角拽拽,小声问道:“那星爷是他笔名,艺名,还是假名啊?你咋知道的。” 是,虽然那人往那里一坐,许老太也从进屋打眼就看出来了,像那戏文里唱的少有的一表人才,身份不怎么简单。 但是咱毕竟没见过古代真正世家大族的公子长什么样,孙女不能靠神交就确定,别再猜错喽。那样的话,尴尬的能抠出三室一厅。 “不会的,奶奶,你信我,一定是他。” 因为要是换作别人,一定会对她有非常大的恶意,许田芯怕吓到奶奶才没有说实话。, 她忽然想起自己干了一件非常降智的事情。 她竟然在别人提出要换地时,就让二叔 虽然这里的书,不会标记哪里哪里有矿.她确定夹皮沟有矿产,那是要结合现代。 或许连此时此刻,霍允谦也不确定她到底知不知道。 可是实话说,自己私下买地理书这个行为,仍然很不妥帖。 毕竟在真正的大恶之人眼里,只要怀疑你猜到了蛛丝马迹就可以灭口,就是本罪,不需要证据,宁可杀错。 不像现代,现代是我知道你杀人了,但我在没有确足证据的情况下,仍然不能抓你。 正好和这里相反,两个极端。 许田芯暗骂自己,真是在和平岁月里长大,惯性思考让她差些犯了大错。总觉得别人不会知道她现代的地理知识和有直播间就没事儿。 以后必须改掉这个缺点。 可这些话,许田芯怕奶奶担心不能说,也好在来的是霍允谦,不是什么朝廷来北地的探子王七王八之类的。 “奶,本来咱也没想据为己有,咱根本开发不了。前脚整出响动,后脚就被诛九族,大房那面都得被杀。 你听我的,把那荒地卖给他们,意思意思加一点儿银钱就行,你一会儿就说,当交个朋友了。刚才出来是和我商量价。 您也要假装不知道他是霍允谦,我和您说,是让您心里有数,不是让您揭穿,他爱姓穆就让他姓,咱们依旧装作叫他穆公子。 所以您装得像点儿,实在不行,把我露馅了,也要您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快进去吧,不能再耽搁。您明白?” 许老太:“……明白,就是他来二道河一趟,像和没来一样,那他干啥来啦?玩呢!” 许老太如此怨念,那是因为她心里甚为可惜,她不想就加一点儿转手。 …… “夺少?你跟我说夺少?”许老太有点意外,眼睛一亮问道。 重新进屋后,钱员外忽然就没了说话的资格,是由九宝笑着主动开口的。 九宝也没啰嗦,直接开价,说咱也别换地了,老人家,您就直接卖吧,夹皮沟你们买下那片地就给你八百两。 许老太心想:这八百两到手后,可以重新买不少。而且这面铺子一直延伸到镇北军驻所身后还剩下不少地呢。 等于倒倒手挣四百,我的妈,我的姥,我的孙女我的袄。 袄啊,奶奶虽然记得你的嘱咐,但奶奶这嘴不知咋回事,好像不听使唤了似的,就是张不开嘴不想和人家说:不用如此,那不成了趁火打劫?就当交个朋友。 啥朋友啊?这么贵。 许老太:更何况如若眼前这位星星,真得就是霍大将军,那咱早就是朋友了不是吗?她孙女都交上去炮了,那诚意还不够? 像霍大星星这种大人物,不差这四百两。 许老太乐呵地:“那行吧,你说这可真是生活处处有惊喜,哪能想到买块荒地,还能再倒手卖出去遇到你。真是不好意思。” 九宝连连附和说,这就是缘分,还说明年开春,咱可以一起种地。 旁听的刘老柱和赵大山:“……”许家这就四百多两挣到手了?刚刚还在挣扎不卖不卖。价给够就卖了。 这可真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坐在家里就挣钱。 尤其是刘老柱,他不如赵大山端得住,你说钱也不进他兜里,却给他激动够呛。 刘老柱一边看着许老太带着许家三有在和九宝等人互相说话,一边又赶紧趁人不注意挪到许田芯跟前儿,乐得眼睛都是褶子,用眼神好似在说: 你这丫头,牛逼。 你是发财树托生的吧,真是天要你活,必有用武之地,啥也没干,倒倒手就能挣这么多银钱。 哎呀,我的爹我的爷,我的……儿子我的鞋,刘老柱忽然回头瞪视刘靖栋,因为刘靖栋只顾躲着炭盆,没看到他爹脚后跟,不小心将他爹的鞋踩掉,屋里伴随茶杯碎掉的声音当即乱成一片,以至于他爹差些一屁股坐在许田芯怀里。 只差一点。 此时,许田芯瞪圆眼睛在和霍允谦对视。 刘老柱的衣领在霍允谦手里。 刘爷爷被霍将军 而这不是最尴尬的,最尴尬的是,刘爷爷不是被放下来的,而是衣服质量不好,刘爷爷从人家手里掉下来了,霍将军手里只剩下块布条。 俩人又齐齐看眼布条。 窗户外面:“田芯儿,田芯儿?到时辰要兑药了。” 哦哦。 这面赵大山帮忙立字据还没忙完,许田芯需要先走一步。 屋里面积太小收拾茶杯茶壶有些混乱,许田芯匆忙间先在空白纸上按下手印递给许老太就要离开。 不过,在走到门口时,她福至心灵的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发现霍允谦从窗边转过身也在看她。 许田芯稍稍点下头才离开。 而此时的许田芯万万没想到,不过一个时辰,她又再次被请到霍允谦面前。她刚兑完药啊,掐着时间等她吗。 而且这回还不避讳了,直接给她请到镇北军驻所。 “穆公子?” “家母姓穆,我的字,星野,叫穆星野也没错。但许姑娘,不打算改口吗?”霍允谦从屏风后转了出来。 “……民女参见霍将军。” “许甜心,我给你带了礼物,你买的那两本书,看完等于没看,没什么用,我送你一套。” 人家是将军,不是恋爱脑,不是为看她这个制弹“小天才”长什么模样来的。 许田芯:果然露面是为警告她,别乱查了,别折腾。 可是,将军,你送的也不是一套啊,许田芯没忍住,偷偷瞟了一眼礼物。 “看完一本再送你一本。”共有七本。霍允谦指指对面摆有茶点的位置:“来,坐。我们聊聊。” 第221章 你可真刑 九宝一边将茶水摆好,一边趁机看眼许田芯。 从今早见到许田芯那一刻起,九宝就觉得许姑娘和他家少爷太般配,终于见到真人了。 因为一个笑起来好看,一个看起来好笑。 笑起来好看的,是他家少爷。 九宝:他家少爷嘴再硬也没用,他这半天观察,已经看见少爷微微一笑好几次。而且在许姑娘去刘里正家之前,少爷一如往常眼中淡漠,但姑娘一进屋,眼神就转为鲜活。似在细品着,许姑娘能聪慧到什么程度,会不会发现身份。发现后又会怎么做,一脸兴味。 哎呦,九宝心想:都多大的人了,您都沙场点兵多次了,竟然还玩你猜猜我是谁的把戏。 可这一点,是不是也恰恰证明他之前的那番见解? 比方说,让成熟的人变得幼稚,让理智者失控,让天之骄子求而不得,让高傲者祈求。想想就带劲。 至于为何说许姑娘好笑…… 九宝心想:不知许姑娘发没发现,她丢了假发。 她那位里正爷爷在差些摔她怀里时,将她头顶一缕假发片拽掉了,所以少爷才会攥着布条看着许姑娘。 九宝觉得,那一刻少爷也一愣,想提醒又怕许姑娘羞赧。 虽然九宝有点怀疑,许姑娘会有害羞的情绪吗?你看看许姑娘明知道大将军找,又穿着破袄。你倒是打扮打扮换身衣服抹点烟粉。 此时,九宝在上茶时,特意笑着对许田芯介绍道:“姑娘,这是姜枣茶,这是几样点心,想必会合您口味。” 因为都是按照您的喜好来的。 在出发前,九宝特意去找伺候许田芯炸房子那几日的厨子,装作闲聊,实则有仔细探听过,许姑娘爱吃什么爱喝什么。那厨子说话挺气人,说许姑娘样样都吃,就差人肉了。跟没说一样。 好在最后提了几样糕点和姜枣茶,这不嘛,他就给提前准备上。 “谢谢。”许田芯站起身稍稍屈膝感谢。 她心里有点纳闷,眼前这位亲随明明长得挺帅的,却怎么对她笑的像个慈祥的老婆子。 这是一体两面吗?随你们主子,爱隐藏真实身份。 “姑娘,快别折煞小的,您坐,当不得您的谢字,小的名叫……”九宝不敢再多说,他家少爷斜了他一眼。 九宝端着茶盘,一边示意许田芯重新坐下,自己也一边默默退下,将门关好。 九宝离开后,屋里只剩下倒水声。 霍允谦洗茶泡茶倒茶一气呵成,纤长的手指将其中之一的茶杯,推到许田芯面前。 他没有说尝尝这是什么茶,他怕许田芯没有尝过太多茶,他说的是:“我看你挺热,先润润口,也免得一会儿说多口干。” 你瞅你穿的,像个小熊。头上还戴个红色星星的帽子。 “饿的话,就吃点心。”霍允谦又补充一句:“允许在我说话的时候,你吃。” “……谢谢将军。”许田芯摘下帽子,又准备脱袄,人家都说了,一会儿说多会口干,这是要细审她啊,那指定会多聊。 就别委屈自己了,脱。 在许田芯忽然脱衣服时,霍允谦急忙低头接着泡茶。 直到许田芯再次重新坐下,他才抬起头来,目不斜视笑了一下问道:“用什么理由说服赵镇亭批给你这么多荒地的。” “我……”许田芯一顿,不能说“我”字:“回将军,民女打算种植一些适应荒地的草药。虽然前三年没什么收成,但是三年后,赤芍,黄芪,铧头草,板蓝根,苍术,百步、平贝,穿上龙等耐旱耐寒适应北地天气的药材,总是会收上来一些的。” 霍允谦听到铧头草,立马就明白了,许田芯打算种植一些伤药和抑治瘟疫的清热解毒药。 “你会种植?” “我……”不能说“我”,许田芯:“民女不会种植,但这次托将军福,借互市之际结识了药材商万掌柜,将查得医书适合种植的几种药材,说与这次他带来的人听。此人随万掌柜走南闯北,极会看药材年限,他说可行。另外,万掌柜也已答应我……是答应民女,会在下次来北地时,帮民女带来几位会种药材的老把式。” “噢?万掌柜为何如此帮你。” 许田芯将万掌柜拜托她在北地收长生草等事简单告诉了霍允谦。 “你除了帮万掌柜,还和哪位互市掌柜,用此等方式行事?” “基本上都那个什么……” 霍允谦心想:好嘛,真是小瞧你了,才多大。 “种伤药是为何?” “我当然是为了都给镇北……不是,民女都给您。” 因为赏钱是你们给的。 许田芯深知自己不是改变大环境的人,却在古代深受大环境影响。必要时,这是她的真话,总比城破,蛮夷之人进城抢夺妇女,杀害孩童,镇北军也要药没药,要粮没粮,惨死在战场上强。 霍允谦端茶杯的手一顿:“……” 他没想到许田芯是这个理由。 那句都给他,可能是有忽悠的成分,但不得不说,他信。 而赵大山是他父兄以前手下的兵。是靠兵役被留下的。一般情况下,兵役没有留在霍家军的资格,也就感念对霍家军有极深感情,敢于冒险批给许田芯荒地,这也就说通了。 “说说,关于我刚刚多四百两买下的地。” “噢,对了,将军,这是银票。”许田芯急忙将五角星帽子拿过来要掏钱,一边掏一边解释:“我祖母,她老人家不清楚将军是将军,望您海涵,所以她才收下银钱。我本想阻止,又一想,也好,她这样,才显得更真,不会让赵镇亭和在场的其他人多想。” 许田芯说到这,急忙补充道:“但我、不是,是民女真没想据为己有,正好我剩四百两零钱。帮祖母还给将军,万望将军别觉得我,不是,别觉得民女的祖母……” 谁管你要零钱了。霍允谦不得不无奈地摆手让打住,原来你钱藏帽子里,另外:“允你自称我。”听得他很累。 “我是问你对那片山的了解有多少,本将要听真话。” 大美妞们,我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培训,为期十天,这也是这几天更新不好,甚至断更的原因。明天结束,明天下午的高铁回去,但上午是结业式,下午四点五个小时火车,晚上九点多到家。所以明天够呛能更新了,可能会断更,先和大家打声招呼别等。如果断更,后天咱们争取早点更新。或是看看明天我火车上能不能码字了。但还是,别等稳妥。等我回去的,咱们多写点。 第222章 请你坦荡荡 “我怀疑有矿产。” “噢?”霍允谦转动大拇指戴的戒指,看着许田芯那双明亮的大眼睛,饶有兴致地问:“何种矿,你心里有没有猜想。” 许田芯也不躲不避地回望霍允谦。 她沉默了一会儿,沉默是金啊,大哥。 “金矿。” 霍允谦转动扳指的食指一顿。 “就凭你买的《虚游胜揽》和《方舆纪要》?据我所知,那两套书里,应该没有这方面的内容。说是纪要、胜揽,不过就是两本普通游记罢了。” 连最简单的疆土地舆图都没有,对地貌更是一知半解。 许田芯心想:您这是在瞧不起谁。 是瞧不起她的分析能力,还是觉得那两本书的着书人写的过于浮面潦草? 如果是瞧不起她,那还好,那是不了解她。 “啊?啊。在《纪要》这套书中,将军,您别看着书人对九州地貌特征没有什么描述,好像没有什么见术。 小鬼子当初为何会占领北方,那是有目的选择占领地,挖出去多少金矿给偷走。 “许甜心。” 虽然这两位着书人在现代一点儿名气也没有,连在当朝这里也没有太大的名气。所以才在大将军这种看过不少好书的天之骄子眼中,就会将这两位作者划归到不得志的文人里面,并且还是不想面对现实生活而四处游方的文人。 许田芯不知道霍将军在想什么,她要是知道会说,嘁,熊猫嘛,见过。还见过黄毛熊猫七仔咬人耳朵。 “哪位互市客商。” “是,将军,这不嘛,前面虚游为验证是不是金矿,将山里伯伯的牛毒死。这是喂了牛问荆草,问荆草又名吸金草。山分五行,亦分阴阳,口诀里面还有薤,金银,说金矿喜好长这种植物。 而秦岭山脉有什么啊,陕元也就是现代的陕西那面有矿。九十年代还有部电视剧,讲述潼关那里挤满怀揣梦想去淘金的人。据说也是这里当朝皇家始祖打下江山的基础,就是发掘出矿。已经大力挖掘完皇家金矿,在当地就不再是秘密。 而且在现代也有叫夹皮沟的地方,许田芯不知道是不是这里,毕竟山川河流会随着大气层天气等原因有所改变。 “我又问给我家供草料的那些叔伯们,为何这面草植快要挖没了,不到前面夹皮沟附近去挖牛骡草料卖与我家。他们说夹皮沟那里不能去,那里长着缺德草。 但他还算游历甚广,难得的是喜好对比写。 霍允谦这回想隐藏笑意都要藏不住。并且连自己内心也不清楚,这种笑意是被许甜心无厘头想法气的,还是逗的。 我给将军打个比方哈。比方说,我们北地种番薯,鲁州也种植番薯,怎么区别是哪里产的呢,此人就会根据大小,口感,就这样区分着写。 许田芯说到这里,似是想起故事情节,自己先没心没肺笑了一声: “写得特好玩,我就是在他这段小故事里看到了口诀,上面写着要是什么样山,什么样的石头和草植生长在矿场周边,他又是怎么找的怎么被追打的。 许田芯心想,难道是:“南方的才子,北方的将。三陕大地出皇上,那里有好几十个皇帝陵。” 而之所以刚买下这两位书籍,一方面是因为矿产事情到了不得不买回家仔细翻翻的程度。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许甜芯无所谓霍允谦问她是不是又囊中羞涩,她这种根本就没当回事回应的态度,只啊一声就急于推崇《方舆纪要》的好处,让霍允谦都感兴趣,打算回去再翻翻那本他拿到手就打算积灰的书。 许田芯指指霍允谦手里的茶,笑眯眯说:“香清不粗,味厚不涩,正是您泡的金茶,泾阳茯茶大掌柜说的。” “我还以为将军会嫌弃民女啰嗦,我在琢磨要不要砍掉一段直接说重点,怕您没功夫。” 当然了,金银后期不再作为大量的钱来使用,其间一定不会像咱老百姓猜得那么简单。 比方说,北方本来就爱出矿产。 这也是许甜芯对比大多数的姑娘,稍显不同的一处。 霍允谦端茶杯抿了一口,掩藏住嘴边一丝笑意:“嗯,防人之心不可无是对的,怎么不继续说了?” 虽然奶奶总说,她不爱撒谎。 许田芯忽然站起身,又挺胸抬头继续道:“但民女不后悔其间折腾的所有所作所为。因为民女许田芯也算得上是镇北军编外人员。当我怀疑哪里有矿产,宁可怀疑错了,也有义务保护我方镇北矿藏。” 霍允谦给许甜心倒茶,等着解释。 但是奶奶不知道的是,她只要开始撒了,就喜欢把这个谎编得圆。 起码会一愣。或是本来说的话里就有谎,会小小年纪略显慌张。 依旧是对比着写,什么样的山喜好长什么样的草,当地这个草又和外地的草植明明是同样的品种,却有什么不同……” 而这面,霍允谦没想到许甜芯不仅尝出来是什么茶,而且她获得知识点的渠道还挺杂。 “那面除金矿,另有别的是我们北地没有的,沈掌柜有没有和你聊起过?” 由此,双方结下深厚情意,着书者也就知道一些采金门行里通用的口诀。想要找矿,要找草、找石、找山水,还要看赋存岩石上有没有丹砂、磁石、火烧石。 可是当霍允谦抬头时,令他没想到的是,许甜心在佩服地看着他道:“将军,您草草翻过就能记住这点细节,您这是一目十行,还过目成诵,博闻强识啊。” 还用文人身份帮采金门打脸过。 一挖一个准。 毕竟这不符合常理,哪有荒地要高价买的。我长这么大,还没遇到过天上掉……” 是快要迷糊了。 像这两本书里面没有家国情怀,没有之乎者也,涉及不到诗词歌赋美好辞藻,更没有对足下九州的憧憬,但她就喜欢在这种类型的书里找知识。 不过,她曾有缘在书肆简单翻阅过。 又为何古代金银有这么多在流通,要知道她现在的就是银子,到民国时期却为何不再用金银作为百姓流通用的银钱,也少见金银。据现代的老大爷们在公园里拎着鸟笼子痛骂,都清末割地赔款赔给小鬼子了。一船一船地运给人家。 说怕你没时辰多耽搁就说怕你没时辰,用官话讲话,还讲成没功夫。 并且最为难得的是,他走到哪里,就会写下不少各地山川河流边的野生植物,此人认为野生的,不是后天种植才是最能代表当地特色。 虽然霍允谦觉得说谎这种可能性很小,毕竟不是看书又是怎么知道的,但他觉得就是没有全说实话。 “就讲你心路历程,继续说。”他有的是功夫。 “杂书查了不少,也查得挺好。” 换平常,霍允谦会觉得在小人物的故事里找知识有点奇葩,但如果真的能找到矿产……“继续。” 而这本纪要里,由于着书人是本地的,真就写了咱们北地这处哪里的高山有火石,曾发生过什么,发生山体的变化后,打那之后野生植物又会变得如何。 “噢”,许田芯继续道:“然后我就根据虚游那个小故事里提到的植物,想到我曾经在书肆翻阅过的另一本书,咱们北地着书人写下的《方舆纪要》。” 不过,传言夹皮沟七十二条沟,沟沟有黄金。也说北地高山,尤其是火山,很多不知名的山脉从古至今就矿产丰富。 这个先不管,总之,她确定北地矿产丰富,这是地理原因造成的,就看发没发现了。 “民女当初很遗憾没有翻完就被小二赶出书肆,说让我要么买,要么走,我囊中羞涩,只能黯然离开。 霍允谦:一口土话。 然后我就想,万一呢,万一来换荒地的钱员外,他要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该怎么办。 唐代半坡宋有湾,汉墓定在山之间,高州会在河两边,胡八一念的口诀,根据古人《撼龙经》改编。她很刑的。 霍允谦顿了一下:“那你查没查过,民间百姓私探矿藏,会被判多少。” 吕岩姐姐白给她一百二十两,贾莱爷爷打照面那次就白给过她野猪皮。 门外站岗的九宝,抱剑心想:给他家少爷快要整迷糊了。 霍允谦直接挑中要害:“《虚游胜揽》这本书,我虽没通读,但草草翻过,里面并没有告诉你火山会出金,着书人也并没有将口诀写全。” 将军,您可能不知打脸的意思,外八门,地位低下,打脸就是他帮忙出头争面子。 他以为小丫头会说,没有吗?那是在哪看到的呢。 “咳,民女怀疑就不能随便卖,打算自己留手里,等明年草长莺飞,能辨认草植能进山证实一番,再上报给左将吕岩或贾莱将军。所以才惹祸,惹得您亲自前来。” “是。” 许田芯一顿: “然后我就去问了我们村四太爷,他说夹皮沟那面的山是火山。他是听爷爷的爷爷的爹讲的,一代代当故事说。请将军原谅,小女无才,实在不知道爷爷的爷爷的爹叫什么。” 许田芯卡顿住是因为她在琢磨,怎么将这个话题编得又大又圆。 明明他见过不少此类更好的书籍,却也被许田芯的推荐勾引到。 许田芯看眼霍允谦面前清亮的茶汤,忍不住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心里赞叹句,好茶: “所以将军,在民女宴请诸位大掌柜时,聊起各地特产风俗,茯茶沈掌柜和我们笑谈唱起当地民间的一个歌谣。火烧石来石烧火,寻金探宝宝来金。青泥点金金不语,雁过留影影无身……” 随后,许田芯没有丝毫慌乱告诉道:“火山这一块,我确实不是从书上看来的,是听互市客商说的。” 宴请过掌柜们,还什么都聊。 “天祖。”霍允谦无语,合着十三岁最基础的没学明白,就要去挖金。 因为他本来是想给许甜心普及,山海经里提到的“貊”。 但却是她来了这里,很喜欢的两位着书人。 另一方面之前家里情况,工具书还没有买完。破家值万贯,每一样都要钱重新开始。所以之前再喜欢,也不能因为喜好,生活中却不会怎么用到就给买回家。 将军,您是天之骄子,没种过庄稼可能有所不知,在我们乡下人眼里,缺德草就是问荆草,因为它祸害庄稼,长起来不好除,猪牛羊误吃它就会中毒。而它正是《虚游》里提到的那个毒草。 所以记得很清楚,《虚游胜揽》的着书人,写过一段他游历期间,曾被外八门也就是 “也是囊中羞涩,当初没买,记忆深刻?” 可是说她喜欢的作者,她是真不乐意听。 许田芯一顿,她遇到过天上掉馅饼。 再结合《虚游》说金矿周围大部分植物都活不了,就剩下少数能活的,少数那几样,那不就成了指引者。” 许田芯松口气,终于解释完毕。 刚才还说得挺热乎,自个就能逗自个乐呵。 为此,他和采金门分开后,还因按照这个口诀去挖金,挖了两宿,被当地人追了三个山头,鞋都跑丢了,要揍他。 茯砖茶,属黑茶,也叫发酵茶。自古就深受吃牛羊肉解腻人的喜欢。像霍将军泡的这个,应该是秦岭山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才能种出来的。她在现代减肥喝过。 貊似熊,黑白駮,亦食铜铁也。 许田芯:“……” 至于金矿附近爱长金银,这个我师父关宝箱郎中,更是知道在夹皮沟哪几处有。” 因为他为见证自己的猜想,给人家山里农民伯伯的牛喂了一种草植,毒死了,人家能放过他嘛。” 茯茶,是这次三位互市茶商里其中的一位。 就是这般知道的火山出金矿。 而且在现代属老大爷那个群体,谈古说今知道的最多。 霍允谦还发现许甜芯芯喜好看书中小事,看小人物的书。 他觉得许甜心应该会喜欢他说的这个动物,这是陕元地带的一大特色,那里有这个圆滚滚的动物,许甜心没见过。 许田芯心想: 因为不止是天上掉过馅饼,接下来,她就开始结合现代老百姓都会耳闻过的一些知识。 许甜心一本正经忽悠完,还冲他微微笑。似在说,她帮镇北军守金矿没想要什么酬劳,功成名就也不是她的目的,她就是觉得这件事,非要绞尽脑汁研究明白再上交很有意义。 霍允谦看着被外面阳光照在脸上许甜心。 一诚可抵万恶,一默可抵千言。 霍允谦忽然不知道该不该开口,真心诚意夸赞一句这小姑娘的聪慧。 第223章 暴击三连 霍允谦夸奖了。 霍允谦正从上到下看了许田芯一眼。 这一眼里没有不尊重,只有认真。 他从审视,眼神慢慢变成笃定道:“许甜心。” “嗯?” “你才多大,你这般不好找夫家。” 门外站岗的九宝,差些被他家大将军这句话噎得被口水呛住。 心想:少爷,您这霍氏夸法,要是不仔细解释解释,一般人真是受用不住啊。 难怪老夫人以前曾说过,说家里几位少爷里,属他家主子嘴巴最一针见血。后来还很欣慰地夸赞,多亏星野随着年长学会了隐藏。 即使这般,老夫人也说,了解星野真性情的人,还是能够感觉得出来,修养仍旧不够,表现在喜好把天聊死。 不是不会聊天,可以,但没必要。这就是修养不够的证明。 还表现在看到嫌弃的东西,心里很看不上,但出于教养, 和没必要才不会说出来。 这世间要是有一种能测出心里话的仪器,星野很多时候的心里话一定是:莫挨老子,你个傻子。 九宝承认:搞不好今上在上面开朝会,他家少爷多数时候,心里就会骂这两句。 九宝急的,心想:可少爷啊,您面前站的是位姑娘家,还品评的是人家姑娘的终身大事。您还不如不夸。 确实令人懵逼。 厅里的许田芯,此时也很意外。 ??? 家人们,许田芯极为想念直播间家人们。 如果正开着直播,这算不算是开屏就受到暴击。 许田芯心想:我又没劫你矿,也没有把这事儿四处说。虽然小动作很多,但是一直暗戳戳,您怎么还带人身攻击的呢。 您这是在报复多四百两白银,还耽搁您一天宝贵时间吗? 许田芯有点儿委屈站直身体,又不着痕迹地挺了挺没什么曲线的身板心想: 好在你说的是我嫁不出去,我根本无所谓。 你要是跟我说发不了财,我才会愁得几宿都睡不着觉。 毕竟这里是古代,还是您掌管的北地。你霍允谦就相当于是我生活的大背景,不和您交好,事事难行。 如此另辟蹊径一番琢磨过后,许田芯只几秒功夫,就从有点难堪变成心里畅快了。 所以出乎九宝意料之外。 九宝听到许姑娘,竟然很是温和平静地告诉他家少爷道: “您说的对,因此我才要多攒些单身税银。” 别的啊,许姑娘,万万不可。 屋里,霍允谦微一挑眉,点点头道:“你是要着手准备了。” 就算许田芯修养再厚,也再次被这句话暴击,她不得不暗暗深呼吸一下,调整表情。 自己不嫁和嫁不出去是两码事。 一种是有本事不嫁,一种是没本事。 霍大将军,您是有多么不看好本姑娘的婚姻! 外面的九宝,同样陷入无语中:“……” 救不回来,场面根本挽救不回来。 少爷,您一副长辈角度看待晚辈的角度是要闹哪样。 神啊,救救他们家少爷吧,一把年纪了,连点私人感情都没有。孤独是可怜的,人生是黑白的,一个人晃了半辈子是为了什么。一个人过日子,有意思吗? 厅里,霍允谦让许田芯将那四百两银票收好。 霍允谦眼里含笑心想:欣赏这份聪慧劲儿,就不能白欣赏。既然想让这姑娘未来越来越好,也不能想对人家好,还骗人家零钱。 别说钱了,以后的书籍,他都供了,免得不小心看到什么旁门左道的书籍,再误了这份冰雪聪明。 许田芯怕来回推拒不好看,她也没有小家子气,霍允谦让收下就当着人面前,真就将银钱重新塞进帽子里。 并且心里也在琢磨:就不要用自己的全部身家,去挑战人家的零钱了。另外,她真怕自己不收,霍大将军又口出暴击之言,比方说:拿去交单身税吧,你这样的,确实要多准备一些。 她会呕得慌。 霍允谦又指指书籍,让许田芯将书揣好。 许田芯行了个万福礼:“谢谢将军。那民女这就退下了。您放心,民女用项上人头担保,出了这间屋子,此事只我……” 许田芯还没有懂事完,霍允谦就平和地打断道:“不客气,看完,我会再派人给你送书。现在,将帽戴在你的项上人头上。” “……”许田芯将红星闪闪的帽戴好。 “向后转,去找你祖母来。” 嗯? 一句话仨个信息,许田芯赶紧在心里分析: 去找你祖母,以及来这里,来这里就代表霍大将军不打算在奶奶面前隐藏身份。她知道镇北军掌握金矿的秘密,也能和祖母分享,她们俩人要一起为镇北军保守秘密。 不知道霍将军为何要这么做,但却很符合这人给她的 那就是有上位者做事不需要人人理解,做人不需要人人喜欢的淡定。 她好烦啊,男人这么拽又拿他没办法就很招人烦。而且给祖母扯进这件事情里,那就是要两颗项上人头担保。 “是。” 在许田芯转身离开时:“你跟着回来。” 许田芯脚底打个趔趄。 她刚心里琢磨不跟着来,给奶奶送来就走。奶奶比她会为人处世,无需担心。没想到这就被猜到了。 许田芯离开后,霍允谦就取出随身带的公文,这几个公文在着急等待他审批,需要这两日抽空看一下。 可见,他来回路上要浪费一天,今日能来二道河还要停留一天,确实是百忙之中抽空。 可霍允谦却不觉得和许田芯谈话是浪费时间。 他甚至有些没聊够,心里决定: 等许田芯看完他给的那套书籍后,抽空再找她聊她的读后感。 霍允谦望着手里的公文又开着小差琢磨,许田芯刚刚的一言一行。 规矩乱七八糟,说说话就你你我我,什么时候想起来,再什么时候变回民女,回将军话,全凭她心情发挥。 礼仪也只有一个万福礼勉勉强强入眼。退下,调头就走,让戴帽子,当面就单手扣上。更不用说,脱袄脱得那叫一个利索。 霍允谦琢磨到这,无奈地笑笑。 不该怪她,她在乡间已经成长得很好。 吕岩曾用什么辞藻形容过许甜心来着? 慧心巧思,怀瑾握瑜,对,却不是最难得的品质。 沐光而行才是。 那双眼睛里,就像曾看过流光溢彩的繁华,总是无论何时何地,都能没心没肺地快乐。也满身上下只有积极向上的心眼,至多再有个躲开恶人,不去多接触的心眼,防人之心却不重。 这怎么能行。 就像许田芯主观上对霍家军的无限信任,觉得看到他住山洞他救灾爱戴百姓,就对他无比信任,以为看到的就是真实的,这也太过毫无防备。 金银都有假的,更何况是人心。 为了让许田芯那双清澈的眼睛,往后在世间行走,经历悲观离合后,不经背叛,不掺杂悔恨,眼神不变得浑浊,这也是霍允谦打算再接触接触许老太的原因。 他想探究一下,是什么样的老人家,能养出这样心态特好的小姑娘,给点阳光就会灿烂。 他要的不是许老太之前谈荒地假的一面。 他想在接触过后,如果老人家是个有成算的,那他就不需要说,你要好好培养你孙女,你要是培养不好,我就给领走。因为你的孙女,是个放在哪里做什么都是可塑之才的人。 他不希望可惜。 将来放在他身边做文书都能做得很好,不要觉得她是女孩就不看重。 对于有成算的老人家,以上这些就是废话。 但他需要提醒一下,要在培养许田芯成长的过程中,着重的教育人心险恶。 霍允谦琢磨着,至于许甜心的礼仪嬷嬷,乡间确实难寻到好的。 他需要安排一番,在不打眼的情况下,给安置到这个村里。 最好连许甜心本人也不清楚是他安排的,才不会排斥。 作为女子,他期待许甜心有一日,经过数年后,能成长到在北地这里,没有几个人能配让她行礼的,犹如吕岩一般。但你可以不用,你得会。 东西学到手里,才叫永远是属于自己的。 更何况,这个礼仪嬷嬷的着重之处,还要教导许甜心在世间行走,和男子怎么打交道才会不失礼,不吃亏。 所以这个人选的挑选上,就要……“九宝。” 葛七进屋抱拳回话:“回将军,九宝随许姑娘一起去请人了。” 霍允谦将公文扔在桌子上,站起身踱步到窗边看向外面。 外面落雪了。 果然,九宝正凑到许甜心身边。 这是打板子打少了,敢不经通报就擅自离守。 与此同时。 “啊切!” “啊切!” 好巧啊,许田芯和九宝双双打完喷嚏后对视。 许田芯要是知道她看过霍允谦的书,还要告知读后感,她宁可不看。 九宝要是知道他们家少爷,此时又预备要赏他板子了,他一定会大呼冤枉:他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 “姑娘,路不算短,为安全起见,小的和您一起去请老人家。” “好啊。”许田芯接过九宝递来的油纸伞,其实她有帽子不需要文绉绉的打伞。但她对这位一脸“慈祥”的亲随有好感。 “你怎么总在我面前称呼小的,要知道宰相门前七品官,应该是民女我小。”许田芯率先善意地开口找话题道。 九宝摇了摇头:“早先听说姑娘制出新式炸药,小的就打心眼里佩服。人果然是有愚钝和聪慧之分。有人白发苍苍平庸至极,甚至还在胡搅蛮缠,不讲道理。而有的人,年幼就可称得上是奇人异士。所以姑娘无需自谦,小的相信在我们将军眼中,在知此事的诸位将领眼中,姑娘虽没入账议事,但早已经是将领们心中的一员。” 请相信他的这个说法,因为冲他家少爷对待许姑娘的态度,就能看出来。 九宝又侧头看着许田芯认真道: “不瞒姑娘说,更何况,您刚刚和将军讲的话,小的在外面守着全听见了。 更加觉得许姑娘,你看书吸收新知识的速度特别快,转化的也特别快,实在是妙。 您的分析和总结本事,不止是男子,是所有人都该像您学这一点。 反正起码我在这点上,是自愧不如的。” 九宝说到这里,还顿了下,才选择实话实话道:“姑娘不知,本在您来之前,我还暗暗纳罕过一事。全程听完后,才知道是自己大错特错。” 许田芯有点不明白:“纳罕?” “是。您怎么明知来见的是将军也不打扮打扮,要知道以前甭管是谁,男子女子,那是沐浴焚香想尽办法表现。听完后……有本事的姑娘,不需要靠打扮,也能让人另眼相看。” 也好看。 许田芯忍不住在和九宝在对视时笑了:“……” 这是什么人才,长得小帅,嘴还甜。 果然能留在大人物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都有本事。 九宝看到许田芯笑了,这才提起,在他追来那一刻起就很想说的话题:“并且,姑娘,您可能没明白将军真正的意思。” “嗯?哪点。” “将军那句你才多大,不好找夫家。小的六岁就跟随在将军身边,以对他的了解,将军并不是在挖苦姑娘,而是在真心诚意感叹和夸赞,您如此年纪,就这么聪颖,那再大一些该如何。到时看谁都会是朽木,都是弱智,哪里能好寻到有共同话题的。再加之连年积攒下,只会比眼下博览的书籍更多,见识的更多。但凡理智点,您都嫁不出去。” 九宝最后一句将许田芯说服了,相信了这是霍氏夸法。 因为事实证明,无论是现代还是这里,确实是优秀的女性但凡理智点,都嫁不出去。必须要趁着年幼,或是脑子一热,在那个想犯迷糊的时候才会嫁出去。要是等冷静下来想清楚了,坏了。 许田芯正在开小差吐槽着这些时。 “……除非姑娘向上社交。”九宝适时添补一句。 普通男子的智商,配不上姑娘。厉害的就可以。 许田芯好笑地摇摇头。 许田芯心想:她能故交,旧交,莫逆之交,就是为了将自己嫁出去,向上社交做不到。 许田芯对自己有清醒的认知。她不是那种在外面走路带风、雷厉风行的女子,这点比不上奶奶。 也不是那种宜室宜家会撒娇的女子。她属于卡在中间,就会徒手劈榴莲,不上不下的那种。 而且对这里的男人不会深情,因为她对在封建社会下教育出的男人有极深偏见,连对二叔都有。 很讨厌二叔对婶娘:“我看你是要欠揍。” 是,这可能为在人前表现是假的,回屋里谁揍谁还不一定,在现代也有许多这样的男人,但她很反感。 九宝发现许田芯不跟着他聊,嫁高门不好吗?唉,这俩人都够奇葩的,一个长辈口吻自居。 一个不知是年纪小没开窍还是怎样。 无奈只能先解释清楚他家少爷另外一句,“姑娘可能不知,朝廷新政即将颁布,女子十六岁就要开始缴纳单身税银了。” 这就是霍允谦为何说,你是要着手准备的原因。现在那位老皇上就这么决定的,没办法。 “什么?!”许田芯终于没了淡定。 难怪大唐二十多岁嫁人,寡妇改嫁,还可以养面首通通没事。到了清末,恨不得十二三就要嫁人。原来是从现在这个朝代就开始一步步收紧。 第224章 你奶奶永远是你奶奶 许田芯不担心自己的单身税,从十六岁交起,连年才会递增,那点儿三瓜俩枣,她交得起。 可她担心村里超过十六岁姑娘们的婚事。 如果没有遇到合适的另一半,难道非嫁不可吗。 还有不嫁的话,又有多少父母,真的会愿意给女儿交这份银钱。一大家子几十口子,其他亲人也不会有怨言吗。 除非,女儿家们创造出的价值,大于这个缴税银两。 许田芯在考虑着,自己能为这些女儿家做些什么,在不影响自己的情况下,能帮一个是一个。 大概是想得过于投入,许田芯手中的书滑落。 九宝急忙上前一步,特别珍而重之的,用袖子擦擦上面沾的雪。 “对不住。竟然把将军赠与的书掉落在地。”许田芯碍于礼貌,赶紧赔礼道歉。 在这里,皇家赠送的那都要供起来,一天几遍香的供。稍有不敬,有个罪名叫大不敬,会被砍头。 同理,霍允谦那么大的官赠与,她也该表现的谨慎小心。 其实能面见霍允谦这个地位的官员,还成为座上宾,在外人眼中,已经是祖坟冒青烟的一种表现。更不用说得到亲手所赠的书籍,换别人要感恩戴德,她还给掉地上,确实不妥。 九宝看出许田芯误会了。 他如此表现,并不是觉得掉书冒犯了他的主子。 而是这套书真的很珍贵。 “姑娘有所不知,这套书不在市面流通,并不是多少金银能买到的。据说,里面内容属孤本。连霍家几位正经主子,要想将这套书常伴在身侧,也需要一字一字抄下。原版在霍家祖宅的藏书楼。而您手里这本,就是将军一笔笔抄下的,一共七本。” 许田芯听到这,连忙将书重新从九宝手里取回。 她用脖子夹住油纸伞,一边翻开两页,一边用很是惊愕的语气问九宝:“那将军为何要赠与我看?” 九宝心想:我要是知道原因就好了。 要不然他何至于此乱猜少爷对许姑娘的心思,这样的书籍都能借出去,这很不正常好嘛。 许田芯问:“那这原着的着书人是?” 九宝看眼远处飘飘洒洒的雪,决定越矩说实话。 “不知姑娘,可知晓本朝皇权更迭的一些传闻?” 许田芯在府城时,还真听闻过几句。只是百姓唏嘘,提起来很隐晦。要不然能隔代修史嘛,不敢多说。 但耳闻的这几句,再联系上次和白慕言同车,她俩趁没人能听见,好一顿八卦医生,又从医生八卦到政事上。 果然一辆车上坐不出两种人,她和白慕言要是真胡侃起来,能唠一宿。 也就听说现在的皇上,并不是正儿八经的继承人。 上一任皇上是他哥哥,此人只在位六年就没了。 而在位几年,宽仁大度,任用能臣,致力于解决南倭北掳。 皇家秘辛多,不知是改革动了世家的大糕点,让其弟,也就是现在的皇上,连同几位叛变的内阁,死于内阁之手。还是说真如传闻说死于女色上。 总之,短短一生,上一任皇帝一身抱负,没留下一儿半女就没了。其弟趁乱登基。 “耳闻过几句。” 九宝先感叹,这就不是普通的姑娘,乱七八糟的事儿,她明明在乡下却还是会了解。那就好,接下来说的话,姑娘也能听懂。 “一朝天子一朝臣,当初被贬数位朝臣,还有在狱中八年之久的大学士。霍家虽簪缨世胄,但当初为避开这一遭,也急流直下回到祖籍。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霍家也并没有袖手旁观。 因为老太爷曾评价,都是一些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的弘毅之士。 所以是霍家当初想尽一切办法,为保住那些能服于人,光明磊落之者,出资给了另一种出路。 让他们之后的光阴并没有虚度,处于逆境也终能如愿。 这些人也做到在没有任何官名后,仍旧愿为华夏,用尽毕生之智。” 九宝指指许田芯手里的书: “就是着书。 这套书是由二十七位奇能异士,踏遍大江南北共同着成。 小的不像姑娘这么幸运,有资格翻阅。但是小的有听说过。其实姑娘不知,听说都不是一般人能听的,我已很幸运。 此套书是记录华夏山河湖海地质,以及一百三十七条大江大河来龙去脉,连瀑布景色就有六十多处。 描述妙笔生,如身临其境。 所以这套书,才是真正的九州游记。 而且有些人,已经不在世了。 不过,我们少爷说,身虽死,名可垂于竹帛也。死也不是终点,遗忘才是,书还在,他们就还在。” 许田芯沉默。 霍家出资干这件事情,这是怎样的功德。 让这青山绿水被驯化成一行行文字,传给后人。 许田芯又联想到,在现代她就痛恨的一段历史,据说在那个不架空的朝代,我们的大典被抢走后,东方鲸落,西方万物生。 书籍代表几千年的智慧和传承断了,谁也不知道国士无双,多难兴邦的背后,曾经汇聚过多少人的智慧,留给后人多少史记。犹如这二十七位着书人,记录的江河湖泊全是心血。 而这面九宝没说的是,他猜测夹皮沟这个金矿,就是那些能人功臣单独留给霍家的。 毕竟皇上可以换,边疆不能破。 可见,霍家也早就掌握很多矿产,要想反早就反了,但依旧没有。 连这次启动夹皮沟,也是被逼的到了不得不动的时候。 因为今上那个老糊涂,晋城人走东口的那条张库大道,就是通往库伦(乌兰巴托)的要塞商道,一直向北就延伸到了色楞格河流域下游。如此重要,皇上派了个啥也不是的宠妃父亲把守。 一旦失守,他们镇北军在这里守得再好有什么用。 从那面弄出豁口,到时是去营救还是继续镇守?要知道塞外一向狼子野心,已经和中原生死博弈几千年。哪个朝代他们都来杀伤抢夺,怎么可能会因为互市就停下侵略脚步。 他家少爷已经在顶着巨大压力。 今上还嫌不够乱,又派人名为协助,实则眼线的官员,即将就要到位。 可此时九宝没说,许田芯翻书的手却一顿。 原来霍家比她想象中,对这个朝代还要忠诚得多。 “敢问,不知道方不方便,能否和我说说,霍家几位家主的情况。” 九宝告知许田芯,这不是什么秘密,老太爷在祖籍安享晚年。 也是从那时,资助这二十七位曾经的官员走遍大江南北着书。但已于十五年前离世。 而袭爵的老爷,也就是大少爷和二少爷、三少爷的父亲在十年前战死。三位少爷的母亲也已亡故。 大少爷是在八年前,也是许田芯的父亲所参与的那场战役,双腿落下残疾。 二少爷身体孱弱,却极具才华,目下在京城修史。 三少爷就是霍允谦。 非常出名的霍家三子。 目前霍家袭爵的是大少爷。 另外还有两房嫡支,霍允谦的两位亲叔叔也在外数年未归家。一位年迈依旧在练兵,一位在沼气恒生的地方镇守,接的正是霍允谦之父生前那一摊,但官阶降级。 两房嫡支所出的四少爷和五少爷,一位从文,一位年幼,另外还有两房隔房的叔伯。 曾有不少人感叹,霍家不与皇家联姻吃了大亏。 却也由衷佩服,霍家成为簪缨大族,全凭赫赫战功。 “小的六岁时求到老夫人面前,宁肯被罚跪两晚,也想被分去伺候我们家少爷,要不然就要给我分到别房那里了。姑娘,你能猜到是为何吗?” “将军在家中很受宠?” “并无,将军幼年在家挨揍最多,他犟。” 许田芯听乐了。 九宝很是后悔怎么顺嘴说起这个。 随后才认真告诉许田芯道:是只有在霍允谦那里,最有前途。别院小厮至多是管家,用顺手了嘛。 他家主子却从不会因用顺手,就限制束缚他们发展。 很多时候,倒是会带着他们一起练武习字。 如若他们这些得用之人,带兵打仗真的有天赋,在他们少爷那里,那是能成为将才或是帅才的。以前他们将军身边的亲随,现在就是麾下一名将领。 不要小看这事儿,做主子的能做到这种程度很难。 担当,责任,胸怀,眼界,它决定着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主子。 九宝想通过自身这点,变相告诉许姑娘,不要害怕他们家少爷。比方说又弄出什么发现了什么,就直接告诉,往后不要有顾忌,因为少爷比大家想象中更想得开。 “难怪,你们不像小厮,倒像是亲卫。我还纳闷,将军身边怎么用的全是亲卫,原来如此。” 九宝:“……” 就这,没有别的夸赞吗? 有。 许田芯心想:老子说过,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道德高尚的人,不追求形式所以有德。正如 霍将军这个人,确实比她想象中要开明得多。 他在她心里,慢慢成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传闻。 也感到很幸运,北地是由这样的官员在掌控。老百姓有福。 …… “无须多礼……” 霍允谦放下公文,踱步出来时,脚步一顿。 他看眼站在许老太身边的许甜心,内心有些疑惑。 许田芯刚刚去请人时发生了什么,怎么出去溜达一圈儿,回来后就变得对他、尊重? 他应该没看错,是很尊重。 表情毕恭毕敬。 “将军,民女定会好好看书的,且只有民女和民女的祖母会知晓,谁也不外借。民女再次给您行个礼,感谢。” 霍允谦立马就明白了,这是知道了书籍的珍贵。 看来是九宝多嘴。 那他应该说什么,不客气,这是你应该谢的。 还是说,好好看,希望你能学到点儿什么。 学不到也没关系,你那两条小短腿,不一定有机会能走遍九州,正好领略领略。 事实上,霍允谦什么也没说,直接摆手让许田芯先退下,先去外面吃点心。 而这面,许老太在见到霍允谦 “大将军,民妇真是有眼无珠。要不是民妇孙女,刚刚小声和我说是您,民妇还没认出来。人家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个道,整了半天是民妇也不知道啊。不知道是您,就敢坐地涨价。真是冒犯了您。” 霍允谦指指面前的椅子,让先坐下。 无论是刚刚知道,还是早有猜测,这在霍允谦眼中并不重要。 生而俗人,喜欢金银财宝,一听就眼睛发亮,这才是人之本性,这没什么不对。明明白白爱钱,大大方方挣钱。 而接下来的半个时辰,许老太也不再解释四百两的话题,直接将军问,她咋想的就咋答。 先是回答对许田芯的教育问题。 许老太将她的一些教育理念,说是汇报,她的语气却像是在分享。 要不说还得是现代人,她并没有很怕霍允谦的想法。 说到最后,许老太甚至提到: “即使有天民妇的孙女,自此鲜赠自己,纵马踏向自由,她想咋活就咋活,民妇都是同意的。” 霍允谦:“……”难怪许甜心是那么个性子。 “当然了,将军您说的要让她有防人之心,您不知道,民妇听着心里有多感动。唉,真的是谢谢您,这孩子是个有大福气的,这又多个您这样的大官庇护,之前是贾将军,吕将军……民妇不会讲官话,可民妇明白,以后是要给她加强这些。” 许老太还解释孙女来见将军,穿着不够得体,那是因为她们家孩子将得来的布,都分给村里其他做工姑娘们。变相告诉我们孩子的真善美。 前面衣裳还炸得大窟窿小眼子的,家里老太太一天到晚忙着缝新衣裳,根本缝不过来。 霍允谦听明白了,许甜心从头到尾都没有错,有错就赖祖母和三位叔叔。 而许老太这份侃侃而谈,让霍允谦忍不住又超纲问起二道河的情况。 “要不然……将军随民妇进村看看?” 霍允谦竟然和许老太没聊够,比和许田芯更有共同话题,“好。” “那民妇就还叫将军穆公子,不知可行?”许老太站起身请示问道,咱这身份不是要瞒着嘛。 “行。” 外面的许田芯和九宝,看着一路走,一路一点也不紧张,不停给霍允谦介绍情况的许老太,双双沉默了。 第225章 你是谁家的小伙子 许老太指着镇北军驻所后面的大片空地,正对霍允谦介绍道: “到时这里,就会用药材何首乌田间套种玉米的模式。 在何首乌种植的 这样不但节约土地,还和何首乌生长周期错开,这是查过书的。 而且套种的玉米秸秆不用砍掉,留在来年,就是供何首乌攀爬的支架。 我看过孩子给我找的草药图,何首乌的长势,正好和玉米秸秆能配套。” 许老太又指向被雪埋着的两条宽宽的地垄沟: “将军,您再看这里,我打算让我们家孩子买下的荒地,一点儿不能浪费。 咱庄户人啊,习惯只与别人家赛种田,莫与人家比过年,俭可以助廉,让将军见笑了。 所以连这地垄沟里,到时也会用芍药套种蔬菜类作物,就套种辣椒。 辣椒这个蔬菜,避免频繁采摘,我们是这么想的,免得对芍药这个药材造成损害。 而这大片荒地,到了明年,不止会套种何首乌和芍药,还会有知母、菊、白术、苍术等等急性子药材。 至于如何套种,我们家里人坐在一起琢磨过,干脆与之套种的粮食或是蔬菜作物,要和药材生长有个天数差,就打算这番试试。” 许老太带着霍允谦走出很远,才站住脚。 “总之,将军,您想必也听出来了,我们想法挺多,但实话说,北地这里,一地两种,到底行不行,我们也不清楚。 但民妇想着,这是孩子买下的荒地。 孩子说她想试试,那我和她三位叔叔就打算试试。” “她说,你们就试?” 这次,霍允谦真是感受到,许甜心这个农家女,在家里的受宠程度。 许老太望着茫茫荒地,两手揣着暖袖,头上裹着围巾,忽然道: “其实真正说服我和她三位叔叔的,不是任由她干啥。 是将军可能不知,在您给她那么多赏银后,她曾到家对我们说,奶奶,没人敢这么种,咱家试试行吗。 因为买下这片荒地的赏银是将军您给的。 要是没种出来,就当作白忙一场。 甚至也不算是白忙。 我家田芯说,如果失败,她会写下其间过程,怎么失败的,败在哪里,交给她赵伯伯,啊,就是交给赵镇亭。 这样可以在镇里治所留档,留给后面和我家有一样想法的人家作参考。要是可以传播,也可以传给一年种两季的南面老百姓看看。谁家的种子都不易,都是百姓的血汗钱。” 说到这,许老太停顿一下,特意转回身,仰头看着霍允谦的眼睛说: “而要是能种成呢,我们家孩子说,这大片荒地,就是您的试验田。 以我家开始,成功后向外推广。我们家谁种的,是怎么种的,就出去教。 这样您掌管的北地百姓,就能卖药材把饭吃得更饱一点儿。 她也算是将您给的赏银物尽其用,用的安心。” 霍允谦觉得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了一下,他扭头看向许田芯。 驻所葛七等三位亲卫,也在扭头看向许田芯。 九宝是站在许田芯身旁,他是脆侧过身正面面对许田芯:“姑娘……” 姑娘,九宝我又想夸您了,其实我在少爷身边,不是个喜欢奉承的人,但对您忍不住想要表达。 想表达的是:不能多和您接触,因为您太好看。 相可以伪装,心不可以。 搞得他想让少爷,将这份荒地钱再从私库掏出来。冲这份心灵美。 许田芯突然间被这么多人看着,脸有点微红。 她是硬着头皮和霍允谦对视:……奶奶啊,我什么时候曾对你那么说过。 我记得我只对你唱过:你曾对我说,相逢是首歌。 许老太心里悄悄舒口气,心想:孙女啊,别傻了,明年你这田地,又不是种在炕头用被捂着,那就在人家眼皮底下戳着。 所以甭管你是不是试验田,你都是。 又何必藏着掖着,不如大大方方卖人情。 正好,也拿话点点大将军,咱可没有白收下他的赏银,以及今日多给的四百两荒地钱。 这钱,咱拿得心安理得。 知道将现代一地两种运用好了,会给北地这里创造出多大的价值吗? 一块荒地种两种农作物,可不止是药材和粮食,还可以种出几种菜,只要学会间隔套种窍门。 那是经过现代多少年,反复用荒地用熟地试验出来的。说这叫矿物质不同。 到时荒地要是能开发出不少,也舍得用不好的荒地,一地两种的开发,对于霍大将军本人来讲,推广开是他个人的政绩。 对于地方百姓来讲,只要能吃饱饭,会一辈子念着北地将军的好。你说这里的向心力,到时会变成什么样。 许老太猜得不假。 此时,霍允谦内心泛起些感动的波动,正是因为他来到北地后,一切都等于是重新开始。 不止是军事管理练兵事宜,军户管理安顿事宜。 还有经济管理,怎么让这里的百姓变得家有积粮,别再饿死。 甚至还有文化管理,学堂、书院、寺庙,文化传承。 而其间,未来不知道在哪年,战事一起,调兵遣将,耗费军饷不计其数。一旦皇朝国库亏空,他们又该怎么自救,寻找军资,让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朝廷有盐铁专营来赚军资,他霍允谦,不过就是一个驻北武将,说是让他统管这里,却一举一动受人监视,不可以用盐铁赚钱。 还有一点,这点是霍允谦从未对别人说气的,因为这点很令人沮丧,一旦发生,会让他闭眼都不得安康。 那就是他也很着急,想在自己掌管北地这几年,让这里的百姓能吃饱饭。 八年前那场战役,可以说,北地这里,家家户户都有儿子再没归来。 霍允谦不敢期待自己,能让这里家家变得殷实。 但他很希望,万一将来哪一日,如若真的城破,他这道坚守的城墙倒下后,起码要让这里的百姓能有些存粮,撑住他们有粮食吃,能逃亡到固若金汤的城池。 有些家资,能在新的地方安家。 所以,谁说他是贵公子,他是最穷的人。 而让霍允谦没想到的是, 许家人也表现的很大义,说甘为失败辛苦一年,但成功后,这就是试验田。 “慢些。”霍允谦一把扶住许老太的胳膊。 许老太刚刚差些被埋在雪地里的荒草绊倒。 许老太一看将军这副态度,秉持她一向的“张嘴三分利,不行也够本”的原则,打算让大大官帮她家重新划分划分荒地,忽然装作欲言又止道: “将军,民妇还有几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要是说了,您能不怪吗?就当是我胡言乱语。” “您讲。” 然后许老太就伴在霍允谦身旁,边指着远处荒地,边告状道: “您都说,我们家孩子会买到夹皮沟那里,其实那是凑巧,我们也不想买那里,那叫几十里地外。 开春去开垦,合着凌晨去,半夜还没回来呢,还睡什么觉,直接让俺家那仨不成器的小子,在夹皮沟当野人算了。 所以说,我们家孩子买那里是被逼无奈的,赵镇亭也很无助,他都快要把治所留下的文书翻烂。 最后说,那是上一任衙门规定,新买的荒地,只让顺着路边、山边,或是顺着地垄沟…… 总之,那要求,民妇算是听明白了,就是怎么难为俺们小老百姓,怎么划分。” 许老太又赶紧指给霍允谦看:“没招了,孩子买荒地,最后成了这一条,那一块。您见过自己村这面,杨树林旁边的空地全空着,非让去大道对面走二里地开垦的吗?” 许老太还戴着手套,左手拍右手继续道:“连宅基地也是。谁家盖房子不是连一片,我们家可倒好。旁边一块,对面一块。” 许田芯在后面跟走,心想:奶奶,您怎么不说,咱家买的太大。大到里正爷爷都犯愁,说你们家这新房盖完后,喊吃饭,需要敲锣才能凑齐人头吧? 许老太:太大也要告状。那就往外拓呗,咱又不是没交钱。咱也不是全盖住宅,咱为盖厂房回家方便。 而且那不合理,你作为衙门不改?设置这一条纯属为难人,不用说了,当初弄这么一出,就是想收礼。 霍允谦伸手。 在许田芯眼里,九宝比她藏钱还神奇。 这面一伸手,那面九宝不知从哪里就立马变出二道河的地舆图,且上面丹砂标着圆点,许田芯猜测那是二道河的具体空地。 不,其实那是你家买的荒地标注点,九宝看一眼许田芯心想。 “我知道了。” 霍允谦简单看眼标注点,就这么答复一句,许老太就心怒放起来。 上位者,不会把话说透,这就够用,够用。 这也叫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上任留下的弊端,她直接找现任解决。免得赵大山那个不顶用的不敢做主。 为不白借光,许老太也马上给予回馈,她装作问霍允谦:“对了,将军,说起种地,民妇想替我们村里人问您一个,我们一直好奇的问题,就是咱朝廷有没有农研所?” “什么所。” 该怎么和你们形容,我们现代有的农业研究所呢。 “就是水稻栽培,育秧……种管收三大块,有没有真正懂这方面的衙门口,教教我们老百姓窍门。 还有土壤改良,怎么用粪,用多少,用啥粪,犹用药,能让地力常新壮。 水利改良,修筑陡塘,包括养殖家禽,畜产、种果树,啥样的地方种什么果子。 而对于我们村里人来讲,是怎么下鱼苗,怎么护江。 将军您说,咱们这里上岗下坡的,有的还住在山区,是不是种啥要有个区别。” 霍允谦听懂了,其实朝廷是设置这个部门的,在京城。由一些闲散皇亲国戚任职,得个名头,领些俸禄,上个朝堂,犹如虚设。 他正在开小差,除开荒扩土,增加耕地,是不是也要讲求提高亩产。 在霍允谦琢磨,北地这里要不要单独设立一个“农研所”时,许老太那面又说道: “民妇知道,有那种特别好的文人着写成书,留下了不少百年农桑经验。可落在实处,村里一百个人里,九十九位不识字。别说买书了,就是白给他,他都不知道那是写啥的。 多好的书啊,浪费了。 民妇家里要是没有个认字的孙女,民妇也不会知道,甭管是种地种菜,那都要有个讲究才能提高产量。” 霍允谦不自觉的点头,他心想:怎么利用那些落地的秀才到基层时,许老太忽然招呼许田芯:“大宝,你给将军说两句想法,就把建议你赵伯伯那些话说出来。” 霍允谦看向许甜心,微挑下眉,大宝?这个叫法挺好。 说出来,无妨。 许田芯说: “民女认识一位白秀才。 听他讲,农桑垦殖,野无旷土,水利兴修,也是他们科举会考到的主要内容。 民女想,一方面他们要考这些,种庄稼只看书本不行,他也提出过,最好实地看,才能言之有物。 另一方面,也能将读书人看到的农桑日用类书籍,以白话的方式,讲给各村,尤其是山区里的农户们听听。 而且每次科举,只有少数人再进一步。有的读书人年纪还大了,能不能将这一部分对农桑感兴趣的读书人,组织起来。” 可这里有一个难处,读书人不辞辛苦,会不会同意。 科举考察,要是能将考子们下基层,帮扶百姓作为考察德行的重要一点,并且能给加分,那是最好不过的。 不过,这点需要有个健康朝廷的前提下。官员现在都随便任用,更不用说对德行考察不作假了。 许田芯顿了一下,才继续道:“至于民女对镇亭说的是,最好镇治所能安排一下,让各村里正也定期到治所学……都是一些不成熟的想法罢了。” 霍允谦回望许甜心,他今日和这对祖孙俩谈完后,对于自己来讲,最大的收获就是,要敢于言事,任事,要屡有变法之举,不能因循守旧。这点,他要回到将军府后,和部下们要仔细探讨的。 “将军,请。” 许老太邀请霍允谦上狗爬犁,她孙女当司机,别光深思,咱们也甩起鞭子呼喝起来,放松一下。 这就进村看看,二道河一半的天空归她。 另一半的天,归她孙女。 “艾玛,总做主,这是谁呀?!” 当人面前就问谁,你们能不能背着点儿人? 霍允谦坐在狗爬犁上,刚进村就被大姨大娘们看了好几眼。 这就叫,无论你发展的有多好,见到父老乡亲都要问声好。 大美妞们,有月票的投下月票,谢谢啦,o(n_n)o 第两章 合一 “这是去给铺子送鱼的,穆公子,不用管她们,咱们下车。” 这是九宝 其间感受挺新鲜,自不用多说。 只说眼下。 许老太一挥手后,刚刚在打听他们是谁的三位妇人,就纷纷坐在小爬犁上,笑着摆摆手说,总做主,那俺们走了。 而三位妇人坐的爬犁前,并没有任何拉脚的牲口,只底部可能是有滑轮,然后她们身后各个背着筐,两手用两根棍使劲一拄,小爬犁就会滑出去很远。 这就是二道河村冬日运输货物的交通工具。 九宝小声问许田芯:“外地来的那些商客有没有坐过爬犁?他们会纳闷吧,我们北地还能用这个拉脚。” 许田芯一边将鞭子别在腰上,一边告诉道: “坐过,我们村里小孩子还和他们打过雪仗。 而且入村这条路没有冰道,跑起来不算快。 等会儿领公子和你朝江边走,你们就能看到,那面专门浇了冰道,不用借助任何牲口就能打出溜滑下来。 你知道滑梯吗?正好那面是下坡。 所以我们村里人,去铺子走雪道,回来都是从那面滑下来。” 许田芯想起外地年纪小的客商问过,除了狗爬犁,你们东北人还用别的什么拉脚,然后搓澡大爷顺嘴胡侃说,雪小啊,雪大点儿都能让你们骑东北虎。结果人家信了,信他们出行有东北虎和熊瞎子。 许田芯想起这事儿嘿嘿地笑了两声,和九宝葛七他们几人说了。 这可能就是连北方的浪漫都是粗犷的。 热炕,烈酒,四处可见到小腿处高的雪堆。 几个人在霍允谦身后凑头说笑停车,摸摸功臣大狗狗们的皮毛,许田芯就没有看到霍允谦有回头看她一眼,又看眼被炸毁的房子。 倒是许老太发现了这一眼。 许老太指着关二秃家的房屋,还有旁边大娥子家也被刮蹭到的院墙,介绍道:“对,就是这里”。 又笑看霍允谦小小声说: “当时霹雳一声震天响,没想到今日能让将军来下乡。 这也算是炸毁的物超所值。 而且您放心,俺们家大宝虽然能钱,但是这份盖房钱,早就准备出来了,明年一开春,我们就着手给补上。” 嗯,要给老乡把房子修好。 霍允谦也想起军营山边,被许田芯炸的一片房子。 明年,大营也需要盖房。 “公子,请。” “嗯。” “公子,您眼下看到挂木牌的人家,这就是铺子住不下,招待互市商客住宿的人家。” 木牌上有写,大表哥三表嫂四舅姥五姨六堂爷。 客人们互相打听是这样的对话: “你住在谁家?” “我住在村里老舅家。” 一共有十五家。 此时,霍允谦来的是四舅母家。 看眼墙上贴的红双喜。 进屋后木架上堆放几个木盆,供客人洗脸。地上放着带盖的尿桶。 窗边还有个长条桌子配木凳,桌上齐整整摆着十几个木水杯和一个烛台。 他又看眼炕上叠起的一条条被子,连墙围也贴满小儿习字的纸,(刘靖栋描大字之作)满意地点点头。 能感觉出来,这是以目前情况,村里人对互市商贩最好的招待。 九宝在后面参观,也对许田芯说:“你们村住宿环境,比镇里的大通铺要好很多。” 许田芯告知:“可我们村就这十五家能空出屋子招待客人,再没有多余的屋子。换算成商队人数,就是最多同时招待三个商队。要是再来新商队,我们就会拒绝。” 情况摆在这里,有时送到眼前的钱也不能挣。 九宝心想:事实上,镇上客栈和大车店也有不够住的情况,这就是互市消息突然宣布,准备不够充分造成的现象。 都在等,等开春能挖动地基盖房。 听说,有的商队到了镇上,看到客栈和大车店供不应求坐地涨价,干脆赁间带院子的房子。 老百姓偷偷摸摸叫客人去家里住,倒是能挣到点家用。只怕长此以往,会出现诸多问题。 “你们村怎么收住宿费的。” “最开始准备不足,等于是进村对付一宿就没收文钱。只收吃饭和沐浴银钱。前一阵才开始十文一位。” 而截止到目下,二道河村一共来了十支商队,关于住宿这一块,其实还没回本。毕竟前期投入被褥针线这些都是成本钱。 并且这十五家里,至今仍有三家在欠着许家布钱的。 这不嘛,许老太也在小声向霍允谦打听,这一批互市商贩到底会来多少支队伍。 老太太认为问谁都不如问这位消息更准确,那捎带嘴就问呗。 她就没考虑过这么大的官,一般情况下,不会回答这么小的问题。 “三十八支队伍。”霍允谦倒是给了准信儿。 一直到三月份前,也就是正月十五前,会来这个数量的队伍。 朝廷和境外定的,也是出二月二交接两方货物。这是首批交货。 而明年三月份后,一整年应是会增加比现在多出三倍以上的队伍,明年镇北军护送盐和锅就需要运三趟,后年就更不用说了。基本平均下来,月月都会有十几支商队抵达北地。 许老太一听乐了,那就好,那就说明还有二十多支队伍,在三月份前会陆续到位。 即使再刨除一半路过二道河不住下的情况,这十五家到三月前,去除被褥等成本招待住宿,也能一家挣个小二两银钱。 九宝在后面问许田芯:“这全是姑娘你家包下的吗?” 没等许田芯回答,许老太就扭头笑道:“哪可能。这种钱,我们村里几大家都商量好了,不会挣。毕竟我们有其他来钱道。并且村里壮劳力多的人家也不会挣。这十五家招待住宿客商,全是村里年迈干不动的老人,就让他们挣。” 九宝好奇:“许奶奶,这是为何?” 以为你家会成为各种幕后大东家。 像这住宿,你家也会挣走一半。 “因为不是有那么句话嘛,先富带动后富,我们村不允许,只单独几家富得流油,下面最穷的饿得要死。那是干啥?大家都沾巴点儿,这样做也有利于村里稳定不是。” 许老太又笑着摆手继续说:“不瞒诸位,我们二道河村的目标是,赶明挣完钱后,家家都能去镇上逛街。不想把谁家落下。谁家炖个肉,也不想门口蹲一帮孩子闻味儿。希望这场互市后,多了吃不起,家家起码割一斤半斤肉还是吃得起的。” 就在几人正说话时,四舅母拄着拐端着水碗来了,非让许田芯喝。 还拽住许老太胳膊说:“总做主,欠你家的布银钱,还要再招待两晚就能凑齐。” 许老太好笑道:“当着客人面前说这些作甚,你怎么见我一次提次银钱,我不着急。而且我今儿找准成人问过了,还有二十多支商队没到,你挣家用钱的日子在后面。” “啊?还有二十多支吗,那可太好了。” 霍允谦听到这个对话,心情有些复杂。 对于武将来讲,只有朝廷昏聩,官员们也贪生怕死,才会选择妥协互市,用物资求一时安稳。 可不得不说,于百姓来讲,没有身处战乱且还能赚些家用,就是老百姓最想要的日子。 霍允谦想着这些,微低头先一步跨过门槛离开这里。 路过许田芯面前时,霍允谦脚步一顿,还扫眼装水的碗边,有那位“四舅母”的黑手指印,许甜心就咕咚咕咚喝。 许田芯误会了:“……您喝吗?” 戗风冷气的,你自己喝吧。 许田芯心想:终于藏不住你的傲劲儿了这是。 和农民还是不一样,穿上短打也不像。 而一行人到了下一站时,九宝才明白许姑娘为何说只有十五家能空出屋子。 因为接下来那一趟房,大概有二十多家,家家都有一两间空厢房被许奶奶租下,作为临时加工点。 葛七因为驻扎在这里耳闻过,九宝却是有些意外的。 “总做主。”帮工的村民们不习惯叫东家,就喜欢叫许老太总做主。 “嗳,来的是贵客,来咱们村里参观参观,你们忙。忙完咱今日早些休息。” 许老太对干活的村里人摆摆手后,才对霍允谦介绍说: “把头这三家被我租下来,雇了二十位妇人,每日从早到晚灌香肠。 我家香肠,方便带,易储藏,即是菜又是粮。镇里卖的许氏鹅卵石烤肠就是出于我家,还远销到府城。 府城已经有一家酒楼,一家客栈长期订货,县里也有一家酒楼。眼下远道每隔俩月就要送一次货。互市商贩们回程也买,非常喜欢。” 许老太一边随手拽下挂绳子上的十多根肠,连剪断都没剪,直接塞九宝怀里,一边继续道: “但这是指冬天,香肠冻的杠杠硬,它也咸,放不坏,出货量才大。等到天暖和了,就只能近处卖卖。” 其实近处也不愁,附近这么多镇呢,真希望镇北军再收手里几个镇。 九宝看着怀里一串肠,有点懵逼。 许奶奶送礼,先不提值多少银钱,只这架势就大气。 离开香肠生产车间,许老太又带领霍允钱看过鱼肉松组。 鱼肉松连炒制算在一起,一共租下十家厢房。 因为鱼肉松制作是秘密的,所以只是草草在外面看一眼。 而许老太依旧还秉持“张嘴三分利,不行也够本”的原则,仔细向霍允谦打听一件事。 她和孙女都不喜欢买人签死契,只和村里干活的签长约六年,要是违约告诉别人秘方会罚千两银钱。这种契约发生纠纷,想打听官府到底怎么管。 “公子,我听镇亭说,签活契就可以了,违约会被徒刑是真的吗?” 许老太和许田芯纳闷过,在这里,怎么会民事纠纷刑事化,所以有些含糊。 有个罪名叫“违契不偿”,百日不偿还,还没有财产可执行,确实会被徒刑一年。 霍允谦只随口应了一声。 他有些分神,在用指尖挑起一丝肉松尝了尝,闻了闻,心想:这个能成为单兵口粮。 他又看眼这里简陋的十个生产作坊,只卖给互市卖给酒楼大材小用了。 霍允谦更加来了兴致:“还有吗?” “有。” 接下来的十二间作坊里,基本都和面食有关。 方便面,霍允谦吃过,他知道许甜心很大方的,在山洞向贾莱直接分享做法。 冻饺子和粘豆包之流,包括玉环面(鱼敲面),腌咸菜,这也都无需多说。 许老太只和大家,似抱怨,又似在显摆村里人对许家的信任,告知:村里人不愿意自己做东家,包括互市商铺那面也不愿意多操心,所以村里一大半的妇人都在她这里干活。 而截至到目前,穆公子,你见到的每一位妇人平均挣二两半银钱是有的。 可见,一年下来,这个村的妇人们只背靠许家,十多两白银就轻轻松松。 霍允谦一行人还见到了香瓜奶奶的“挂面房。” 有荞麦面,有细面条。 将和好的湿面团搓成小手指般粗的条状,再盘挂在木头架子上,下坠一个较短的圆形木棒。粗面条在木头的压力下,就会逐渐被拉细拉长,然后犹如染布坊般,挂满面条自然风干成为挂面。 不是每一支商队都舍得大吃大喝买油炸方便面和冻饺子,尤其是押运工钱早就分到押运队员个人手里时,所以香瓜奶奶牌挂面,其实才是外带货物走量最多的。 挂面不掺和别的,就是盐巴,清水,面粉。 大概是没想到会进来男人,有三十几位壮年的妇人正分别在各个作坊里,挽起袖子,露出腱子肉在做手工面条。 她们的抻面手艺,自是来于许老太。 用刘老柱推销面条的原话,总做主是远近闻名的面条达人,她咋会这套的啊?备不住打娘胎就开始扯脐带,拉面经验登峰造极,人满为患。 而以上就是许老太的“娘子军。” “穆公子,到目前,我手下,只村里这一块加工坊,就有一百八十位妇人。” 许老太又领着霍允谦来到另一趟房。 这回不用介绍,霍允谦就知道,这里是许甜心的“天下”。 许老太笑呵呵地站在孙女身后。 “东家姑娘。” 为给镇北军交货增设人手,目前许甜心手下扩充,有五十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五十个骨朵般的姑娘,正齐刷刷笑着对许田芯打招呼。 九宝和葛七几人被这么多女孩望着,都有点不自在了。 难怪从进村见到的就全是婆子妇人,还纳闷过,合着适龄的全在许甜心手里。 许老太和许田芯以带着参观形式,没有说教。 祖孙俩想告诉这里最大的官霍允谦,请不要忽视女子生产力这个群体。 也请你看看,我们创业的艰苦条件。家家在挤着住,没有空屋子。 我们要盖大厂房。 霍允谦:批地皮。 求月票,大美妞们。 第227章 家人们,想死奶奶了 从仓房里又齐刷刷冒出,二十位平均年纪六十五岁的老头,大家大眼瞪小眼,让霍允谦稍显意外。合着许甜心不止雇佣小姑娘家,还雇了不少老头。 此时,许老太趁空拽着许田芯去后院上厕所,不在场。 “你们是谁啊?”老爷子们好奇地望向霍允谦问道。 老来成精。 老爷子们心想:这人不简单啊,别看没穿貂,气势却有钱。 麦苗和红枣被许田芯临时抓为壮丁,招待霍允谦一行人。 红枣在等平日里爱咋咋呼呼的麦苗先说话,发现麦苗磕磕巴巴不中用,不得不急忙上前一步告诉老爷子们:“太爷爷,这些都是东家奶奶和姑娘带来的贵客,来订货来看看。” “噢噢,田芯儿领来的啊,那你们快带贵客们进屋喝水,屋里暖和。” 老爷子们倒是想亲自领人进屋。但眼下和制皂那会儿不一样。 制皂没那么多讲究,可制药就要注意干净埋汰。 他们在门房负责编织包装盒,身上木屑竹梗造得埋埋汰汰的,也不像做药的丫头们,有进入药坊换下的软底鞋和制服,所以从那之后,没有资格进屋。 九宝替他家少爷回话道:“不用,我们就在这等着吧,许家奶奶她们去了后院,想是一会儿就回。你们去忙。” 主人不在场,进屋失礼。 九宝说完,又特意对两位姑娘点下头,示意你们也回去,不用在外面陪着。 麦苗急忙调头就跑回屋。 红枣在后面说她,你干嘛呀,姑娘让咱俩招待。不能人家让走,咱俩就真走。 麦苗指指自己漏了窟窿的袜子,你说干嘛? 她刚刚很担心那几位贵公子真随她们进屋,到时对方换不换鞋不清楚,自己是一定要按规定换鞋,让人看到袜子有洞多丑。 其他姑娘们立马有同感,一边忍不住好奇看眼院子里的几人小声议论,一边暗暗庆幸,多亏东家姑娘大气,不仅给大家发了进屋换的鞋,还发了围裙布、套袖和裹头发的布,这才看起来像些样子。 要不然浑身上下好几个补丁,比初次见白秀才还羞赧。 不知为何,姑娘们觉得,今日见的才是传说中的那种贵公子,当眼神压过来的时候,令她们紧张。很怕人瞧不起。 老爷子们被麦苗和红枣嗖一下就蹿回屋的举动,弄得有些没面子。 这些个傻丫蛋子,回头天暖和了,没事儿要拉出去溜溜。 当这些老爷子们也随后离开后,九宝凑到霍允谦身边,忍不住小声道:“少爷,您看明白没,接壤了。” 这个村,大部分壮劳力妇人和老太太们,在许奶奶那里。 而这个村,上年纪能当太爷爷的老头,以及还没有嫁人的大部分姑娘家,被归在许姑娘这里。 祖孙俩一人分一拨别村根本不会被用到的“废劳动力”。 可二道河,就是给各个年龄段的劳力全部利用上。 这么看来,就差十岁以下的小孩子没活干,难怪一路行来,村里好些人家挂着锁,十室九空,各有一摊忙碌。 至于汉子们,为何没有归在谁的名下在把死身子干活,九宝猜测,想必是为明年开春种地、盖房子,等等重劳力活做准备。现在要是雇佣了,到明年还要给撤出来,麻烦。 “少爷,要是北地各处,都能如二道河该多好。” 九宝说完,自个还先叹息一声。 可惜,每处没有如许家祖孙俩这样的人物。也要特定环境是杂姓村的原因,才有了二道河的今日。 杂姓村,坏处是没有人带头时,那是真穷真落后,非常没有向心力。 好处是,英雄造时势,当真有个人能将村里人抱成团,那就会非常好管理。 而其他宗族大姓村,正好相反。 在收成不好时,宗族大村不会垫底儿,少见饿死冻死。 但论长期发展,也不会出现最公正的领头人。因为全是亲戚就会搞串联,孤立如“许家祖孙”般的人物。会背后坏你,让发展不起来。 九宝能想到的,霍允谦只会比他考虑更多。 除非宗祠村落,本身就想干实事,想带领亲戚们致富,而不是搞一两家垄断。 即使这般,霍允谦也依旧相信,还是会有许多人想干出点儿名堂,只要能让宗祠村落的带头人见到实惠。让他赚大头,村里人跟着喝肉汤。 所以霍允谦在思虑着,他现在就启用许老太,步子迈得会不会有点快。 霍允谦想启用许老太向各村里正传授,如何管理一个村庄,如何将劳动力全部利用上,如何因地制宜脱贫。 让各村里正向许老太请教,也要让许老太走到下面去看。 不得不说,这次来二道河视察,霍允谦认为,只有许老太向他汇报底层百姓生活情况,才会更为客观更有见术性。 至于镇亭赵大山,霍允谦通过今日短暂接触,发觉这人更适合带领整个镇闷头种地,可让管理畜牧和水利兴修,养马也能给养好。 此人任劳任怨不假,却唯独在知人善任和魄力眼界方面,与许甜心的奶奶相比还是欠些火候。太平年间,赵大山不惹祸可用,可变革时期,至多做个副手,不是一把手的料子。 尤其是年后,很可能又要收上来两个镇归到这里,合并后,镇北军管制实际占地面积,要比一个县城还大,他需要民间管理这部分有得用的人。 但这都是个人想法,霍允谦也要考虑,初次接触,就让许老太接过镇亭的担子,这个想法会不会有些急躁。 而且明年,许家自己的生意还要建设。 老太太看起来又不像男子有官瘾。他只用高额俸禄聘用,在许甜心奶奶那里,不一定会有什么吸引力。 “许甜心有没有说,她祖母识字否?” 九宝被他家少爷问得一愣,随后反应过来就无语了。 少爷,您不会又要叮嘱许奶奶好好读书吧。 小的算是看出来了,您跑二道河培养人才来啦。是不是最好许家奶奶先得用,然后再过二年由许姑娘接力。 您倒是敢于启用女官,可……脑子能不能想点儿别的。 与此同时,后院儿。 许老太正在暗骂,这是谁在背后念叨她呢,弄得她喊个直播口令连打三个喷嚏,断断续续差点儿整掉线了。 祖孙俩根本不是因为三急才扔下霍允谦一行人。 俩人是掐着允许开播时间,前脚被解禁,后脚就赶紧跑到后院茅房处开启直播。 “家人们呐,我的粉丝群,快乐一家人,还记得香瓜奶奶不了? 这不更新就是不行,人都跑光了吧,你瞅瞅才一千六百个人。以前开播眨眼就三千多人。 你说这可咋整,嗯那,之前被罚啦,咱不知道又触犯哪个天条。奶奶也想死你们啦,小亲亲!” 许田芯正掀起刘海直播,提醒许老太道:“奶奶奶,说主要的,前院还有一拨人在等着。” 对,主要的。 “家人们,奶奶这就领你们去看大帅哥。” 艾玛,今日一下来了四个高挑挺拔的小郎君,再不是村里这些老脸。 各个头发那么老长,长得跟杨过似的,眼睛瞳如漆,眉如剑,就是有一点点可惜没穿白衣,不够仙气四溢,纯纯的古风版公子。 许老太心想: 重新开播要吸流量,前一阵用刘靖栋那张脸对付过,又用白慕言吸了点儿。 这次她希望能用霍将军的脸再吸吸,达到一个质的飞跃。 而以后,最好再多来几位有竞争力的小伙子,反派更好。 毕竟只要反派长得好,三观跟着五官跑。 反派邪魅一笑,要是能让家人们讨论起来,各占一派更好。 用家人们惦记想再见到这些人的心理,比方说,想知道反派死没死,是怎么个事儿,吐血死还是被下药。想知道看好的人物过的好不好,那些男子最后娶的是啥样的媳妇,离没离,咱就直播去找,搞好能播一千多集,直播间不火,往哪跑。 这样的话,她和孙女也能坐着摇椅慢慢直播,和家人们一起变老,都不寂寞。 “……”许田芯万万没想到奶奶的重点是这个。 难怪家人们给奶奶起外号叫香瓜,特懂吃瓜姐妹们的心理。 许田芯不得不开播就点开随机背景音乐。 背景音乐点开就是: 霍霍霍霍霍,嚯嚯嚯,我记得你,骄傲的活下去。 许田芯作为小助理,在音乐声中对家人们说明:“对,就是他,家人们,曾在桥洞子里盖小被的那位将军来了。” 许老太怕有新进直播间的家人们不明白是谁,急忙又补一句: “如果有家人们,之前没有跟看过大型乡村种田喜剧《我家直播间通古今》,也叫作相等于是现代的刘老根儿,我这里就叫古代版许老太,麻烦其他了解的家人们给讲解讲解。我们祖孙俩到前院儿就不能再多说话了,拜托拜托。” 前院关二秃找来时,许田芯闭着眼睛,正被许老太扶着往前走。 听到脚步声,许田芯睁眼。 许老太使劲扒拉开关二秃,烦人,对家人们道:“重来重来,这就是个凑数的。” 然后才不是好气问关二秃,你来干啥来啦。 关二秃不明白为啥对他这么冷酷:“江那面在等着你呢。” “等会儿!” “田芯儿,她是迷眼睛啦?” “没迷,别说话。” 关二秃:“……”怎么看起来有些疯魔。 人家都是当着要贵客面前,宁可不懂也要瞎装,怎么到了你们祖孙俩那里,变成装瞎。 当许田芯听到背景音乐换了时,她就知道前方不远处是霍将军。 果然,奶奶搀着她胳膊的手,忽然松开,极小声提醒道:“睁。” 许田芯睁开眼睛,直播间家人们就随着镜头展开,画面变大,看到这样的一幕。 先是三位亲卫站在各处,其中有一位娃娃脸的古代男子,正对许田芯笑。 在三位亲卫的后面,也是这家唯一的大树旁,背对大家正站着一位挺拔男子。 树上还挂着堆积的雪,白色的雾凇,男子身穿一身黑衣,听到动静慢慢转回身。 再加之背景音乐渲染着: “是谁糊涂,试拿性命去赌;一曲离殇,乡关日暮谁哭。 敢问这世间,可有回天之术。 茫茫情海中,谁能将我救赎,一本诗书,两人一起共读……” 别忘了比小心心啊家人们。 许田芯用右手做出比半颗心的手势提醒。 直播间家人们这才:啊啊啊,香瓜奶奶没有骗我们,往后看武将小说有脸代入了。 还有人抱怨,这个背景音乐太悲了,小助理,你怎么选的。这可是头回见面。 有人猜测,不会是雇他出场钱太多,大型种田喜剧后期就说他死了吧,不让他再出场。 可霍允谦却望着许田芯的手指,正有些疑惑,“你要什么?” 关二秃看向许田芯,他倒是见过这个动作,所以从腰间掏了掏,掏出一把破手术刀,塞到许田芯手里。 被许老太一把拽出来,二秃子,你等回头的,净添乱。 你还不如伸出手比出另外半颗心呢,凑一颗。 孙女也是,提醒家人们比心你就好好比,职业习惯是怎么的。 许老太笑着对霍允谦解释说: “这是拿筷子的动作,我们家大宝在问公子,你们是不是饿了。要是饿了,咱这就安排吃饭。” “并无。” “公子,那咱进屋看看,看完正好今日村里举办活动。” 九宝连忙问:“许奶奶,什么活动?” “开江捕鱼,阔别好几个月头回开江。”许老太装作有点儿不好意思道: “没看村里这一拨又一拨人来找我嘛,不瞒诸位,今日,我们这些作坊都要提早收工。因为这对我们村来讲,起源于鱼,是件大事儿。连附近村落的村民们,冰天雪地也来看热闹。” 定下今日开江,其中也有许老太的私心。 一方面,今日此时此刻直播间才解禁,她本来预定解禁就播捕鱼。 另一方面,这两日新铺子那面有两只队伍今日就要回程。 “啊?如此的话”,九宝看向霍允谦,霍允谦点头:“去看看。” “那不进屋啦?”许老太看眼制药的屋子。 不了。 许田芯趁霍允谦带头往外走时,赶紧通知姑娘们和老爷爷们,下班下班。 然后又重新快步跑到霍允谦周围,她打算将一言一行都播上。 大美妞们,凑三千月票,下月才能有粉丝称号,大家凑一凑,求月票啦求月票。 第228章 唱出你的热情伸出你的双手 霍允谦看眼跑到他身侧的许甜心。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总感觉这姑娘从后院回来后,对他相比之前要更热络一些。 “公子,趁着路上这会儿功夫,我先把冬捕前情,简要给您介绍一下啊。” 其实许田芯是想给直播间家人们介绍。 才开播,这几日发生了什么,家人们还不清楚。 她又不能自己一人嘀嘀咕咕像精神病似的,不如找人对话,就像在讲解旅游景点那般给介绍。 霍允谦微挑眉,冬捕,还有前情? 那当然了,今日并不是开江捕鱼的 许田芯赶紧顺坡就上,主动和霍允谦攀谈道: “为今天这场活动搞得热热闹闹,我们村叔伯们,早在两日前天不亮就出发,他们赶着全村的七辆牛车,拉着老大一张网,有一百五十丈上下(五百米长宽,现代校园跑道那么长)奔赴江面。然后他们怎么下这般大的网呢,公子见过大型冬捕没?对了,公子,您老家是哪里的。” 还真没有亲眼见过,这也是 霍允谦看眼许田芯:“你说墓多那地方。” “啊,原来是陕原人。”陕西啊,家人们,陕西。 许田芯继续介绍道: “两日前,村里叔伯就抵达江面,要根据鱼把头的经验,先挑选鱼多的地方,一般选水深有旋涡的位置。 但经验这个东西,有时看不准,您想隔那么厚的冰,怎么可能会看准成。 所以开江就要先祈福,捞多捞少有运气在。” 九宝和葛七,还有一位亲卫姓苏,听闻许田芯讲解也支起耳朵听。 许田芯发现了,在讲解时,就不只看向霍允谦,也会照顾到那几位: “两日前选完位置后,接下来就要凿冰眼。 凿冰器具像你们箭羽形状的铁器,比你们箭羽要大两倍,通身都是铁,下面实心,上面空心,这样好拿。 我们村里人叫它冰川子。 用冰川子铁尖用力戳冰,听村里叔伯们讲,今年江面冰冻三尺多深,他们就要一直戳到三尺深的下面,见到往上冒水才会停下。 而大型冬捕,这样的冰窟窿眼,每隔十五尺(五米)就要凿一个,一共需要凿二百多个。” “这么多?”九宝好奇。 他也是头回跟随少爷驻扎北地,以前根本没见过。 “是的。然后再用竹竿穿入一个个冰眼,使竹竿在冰下面穿行,这样就能带动竹竿后方捆绑的绳子,也就是拉拽大渔网,慢慢地,就会将二百多个冰窟窿眼合围。而渔网太大太沉,在串网的过程中,其实是用七头牛,像驴一样赶着它们转圈带动网,大家才能齐心协力将大网彻底撒入冰窟窿里。再等待一两天后,起网。丰没丰收,等会就知晓。” 前期的准备工作,比今日要辛苦得多。 许田芯看到直播间有家人们在问,为何三尺多厚的冰,却没有将下面的鱼冻死。听那意思,三尺冰下面是流动的江水,鱼还活蹦乱跳是什么原理。 所以她也不管霍允谦几人好不好奇,主动答疑道: “江水特别深,我们觉得冻三尺多的冰,能跑车能跑动掉不下去,冰已经挺厚。但是和江水的深度比起来,这点冰不算什么。 下面可能有三十尺甚至三百尺的江水,鱼还能活。本身野生鱼不是自家塘子养的,它生存能力也强。 不过,听村里叔伯说,即使水深,天气却太冷,鱼几乎处于半冬眠状态,一会儿你们就能看到,它们比照正常情况下要行动缓慢,好抓。再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霍允谦忍不住看眼许甜心,并没有问你这些。 你问不问,我也不知道了。 许田芯装作没看出来霍允谦疑惑,她急走两步,跟紧继续道: “公子,我刚刚说的,那叫大型捕鱼。 而关于冬捕还有其他捕捞方式,我给您就再介绍一个。 就是我们一会儿去冰上,自己用冰川子就能钻冰眼。小眼也不用等两日,现场就能捞,捞上来多少算多少,特好玩过瘾。 您要是运气好,仔细找,甚至能隔着江面就看到鱼,因为有的黑鱼就喜欢钻到浅冰处,并且还是活的,就这么神奇。 所以说书籍无论怎么描述,绝对没有现场壮阔有意境。 据我所知,咱们守着江,县城却从不举办这种活动。您又没冬捕过,机会难得,到时我给您要冰川子,亲手试试?” 许田芯惦记,直播霍允谦这个生手刨冰窟窿,流量应是能蹭上来不少。越是帅且看起来矜持的人,挥动膀子刨冰,越有反差感。 霍允谦动没动心,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没吭声。 倒是另几人满眼期待,尤其是越临近江边,越能听到那面人声鼎沸,还迎风飘扬各色旗帜。 虽然只有两支旗帜旁,站着真正互市的商客,这两支队伍也很与有荣焉。 但是二道河依旧将其他旗帜,以代表队的形式在江面挥动起来。 霍允谦忍不住眯眼看了看那些旗子上写的字。晋,湘,京,鄂、冀、鲁……二道河,真是招待过不少互市商队。 许田芯示意看守的男孩布袋让放行,布袋立正敬礼:“头儿!”解下红绳让通行。 到江边,风太大,许田芯解释拉起警戒线,是因为今天有好些外村人。 自己村有一千多人,王家沟比二道河人还多,有好些来看热闹的。再加上商队,以及个别附近村落的部分村民,对面坝上,江面上,甚至树上,都是人。不能让人随便进村。 所以几十步一个岗,今日公子你们没见到我们村里的半大孩子,正是因为都在这面。 与此同时,许老太早孙女他们一步到达现场。 她是带着在孙女干活的几位老头,以及二秃子坐狗爬犁来的。 此时,许老太正站在台子旁,是的,搭建大舞台了。还有十个一米多宽的大鼓,正摆在舞台下方,连鼓槌都拴了红飘带。 这一点使得九宝到了江边,就看着他家少爷兴奋说:“您看。” 办得正经挺热闹。 那必须的。 刘老柱将附近和他关系不好的里正都请来了,还特意告诉各里正,务必带些村里殷实代表前来观看,他诚挚邀请。 刘老柱倒是想请关系好的里正,可是除远在雷家窝的老雷,他掰掰手指算,竟然再没有关系好的。 而以前这帮玩意儿,又全是王里正那个短命鬼的狗腿子。 所以刘老柱就想请关系不好的,只有关系不好,来见证他们村日子过好,才解气。 尤其是阔别十五年没捕鱼,他要让那些曾经和姓王的好得穿一条裤子的人瞧一瞧。 人啊,还是要活得长才是真理。 你们倚靠的王里正,死了叭。 江面,二道河占过来了。 这事儿,刘老柱是在几日前特意寻到许老太,直接坦白说:“我有个虚荣的想法”,许老太和四伯等村委会成员们齐齐举手表态,此虚荣想法全票通过。 曾经老柱子你挨过的踢,现在用家家日子过得红火给你争面子,你看咋样。 江面上,此时,刘老柱穿着一身簇新袄袍子,在这么冷的天,他却兴奋地嘎嘎热,正站在舞台上先环视一圈周围的所有人,然后才意气风发,挥舞胳膊喊道: “吉时到!” 随着这一声令下,从台子后方,忽然蹿出百位老人。 但只有三十多位老大爷凑齐了服装。 他们腰缠绿布条,身穿红袄在领头。 他们头上的帽子还插着染血鸡毛。 也只有二十人借到道具:文王鼓。 这不嘛,许田芯戴着手套,正手心拍着手背在鼓声中,戗风冷气给介绍说: “全是平均年纪六十五。 也再借不着鼓,附近十里八村跳大神的家伙什,全被我们村给搜罗来,罗盘,连锣都没放过。” 即使道具不全,看起来简陋,可这并不影响百位老人,随着二十个文王鼓的伴奏,齐声唱着招鱼决,寻鱼咒。 且还边唱词,边绕着二百多个冰窟窿,在有序地跳着八卦阵: “烧天香,盖地井,子丑寅卯加一饼。罗盘转照在水面,太上老君拴了线。 遭鱼咒,玉帝念,一钩见血破六面。懂风水破阴阳,水中孽畜往哪藏。 先钓底再钓浮,冰眼下个炼丹炉,抓鱼食往下扔。 龙如海虎归山,鲫鱼鲤鱼往上蹿。 朝天江江朝天,敲锣打鼓敬神仙呐哎哎哎呀……” “好!”两只商客代表队率先给叫起好来。 接着看热闹的村民们被冻的也好,兴奋的也罢,也开始随着鼓点在冰面上跳了起来。 “好!”属四太爷爷在前面扭得最妖娆。 许田芯叫好。半年前,四太爷爷为抢江面,还被对岸村打伤过脚,可见眼下脚大好了。 许田芯不知道的是,鼓声传到新铺子那面,负责留守在新铺子的“边角料”老翟头,他此时和他的堂哥也扭了起来。 霍允谦看眼身侧的许甜心,他身边这位叫好声比谁都大,还在那些老人祈福时就上蹿下跳的。 许田芯兴奋啊,直播间人数在嗖嗖上涨,要不是怕人发现,她还想对直播间喊道:“南方的小伙伴们,看过来,这就要到了激动人心的时刻。” “公子,走走走,咱们快往前去。我奶要登场了。” 这就是她奶没在霍将军身边的原因:失陪了,霍将军,她得去造型儿。 霍允谦和九宝他们,正好奇二道河的婆子们和妇人们,怎么呼啦啦朝台上跑一堆,又往四面八方跑一堆时,全场人听到,二道河的老太太们,站在台上扯脖子齐声喊道:“拉网打渔嘞!” 十个一米多宽的大鼓,那九个鼓前站着二道河村委会成员。 头鼓前站的人,正是许老太。 而许老太在这一声后,抄起拴着红布的鼓槌咚的一声。 唱道:“大风起,那个大雪扬嗳!” 二道河的婆子们,站在四面八方的妇人们,大姑娘们,小孩子们,全都齐齐手作喇叭状,连许田芯站在霍允谦身边,也接下句大声唱道:“大江大户拉大网嗳!” 二道河村委会成员们一边敲大鼓,一边脖子都吼出大脖筋了:“冰冻三尺咱不怕嗳!” 这回所有要捞网的汉子们加进来,千人齐唱:“冰天雪地打渔忙嘞!” “呦呵呦呵,呦呵呵嗳……” 九宝忍不住欢呼。 九宝现在的样子哪里像个亲随,他不会唱,就跟着瞎唱。他还在霍允谦左面兴奋地拍巴掌,许田芯在霍允谦右面连蹦再唱。 连直播间家人也在频繁刷屏,小心心满屏飞舞: 啊啊啊,香瓜奶奶好棒。 有人说:冬捕让我想起童年,一晃就过了二十年。 有直播间老粉还说:不知为何,有些感动鼻酸,明明现在还没有完全过好,连道具都凑不齐。 甚至明明知道有可能是假的,却还是能想到二道河村最初的惨样,至今忘不了小助理被人打的,甩在墙上半晌缓不过来的模样。 难道是背景音乐和直播场面太渲染的事儿? 此时直播间随机播放的背景音乐是:这首胜利的歌,我们要再唱一遍,轻轻敲醒沉睡的心灵,慢慢张开你的眼睛。 许家仨有全在起渔网的队伍里,今日二道河有四百多位壮汉下场捞网。 齐齐凿冰,场面、声音相当壮观。 没过一会儿就凿的浑身冒汗。 许田芯特意挤上前,直播三位叔叔。 刚到位,她就听到里正爷爷大声笑着说:“有仓,真不白瞎一盆盆吃面条,这力气大的,我去。” 又脸色一变,骂刘靖栋道:“你个虎了吧唧的,痛快把衣裳穿上,多冷的天光膀子。别鱼没死,你冻住。真是傻小子睡凉炕全凭火力旺。” 刘靖栋凿冰凿的,他热。说破大天,东北也比南方暖和。 许田芯将从村里人手中截来的冰川子,递给霍允谦。 许田芯被冻得,说话时直吸溜呼鼻涕。 她眼睫毛上霜,口罩也冻硬了,“给,我带你们去别处凿鱼,他们这大网且得捞一会儿。” 正说话时,可不就有人差点脚底打滑裤子湿了掉窟窿里,被霍允谦脚步一点,一个瞬移一把拽住。 被救的是王大烨,刘老柱和赵大山看到了这一幕,原来穆公子没走。 刘老柱挤上前,给介绍说:“穆公子,他是我们村里搓澡王,干好一年能挣两套房,等会儿捕完鱼,您务必到澡堂子让他搓搓。”不能白救人。 霍允谦唔了一声,接过冰川子,用眼神示意许甜心快些带路去凿鱼,要不然他还要在这里被村民们围观。 许田芯却眼睛发亮,心想:你能不能再漂移一个,让我直播上。 许田芯的腿上还挂着两个小孩子,一个小丫,一个隔壁西院的孬孩。 孬孩好奇地看着霍允谦问:“你舔过铁吗?” 最后一天,大美妞们,求月票。 第229章 快看,有傻子上当 霍允谦望着面前小眼睛男孩:“没舔过。” 小丫梳着两根朝天辫,奶声奶气瞪着大眼睛歪头接话道:“可铁在我们这里是甜的,你真不尝尝吗?” 这小姑娘长得倒是挺乖,也是十安抠掉雪人眼睛惹哭的那个小姑娘吧。 “不尝,你们两个五六岁的小孩儿,还想唬弄大人。” 霍允谦将冰川子随手递给身后的人。 他挺和蔼的摸摸小丫的朝天辫,还微挑下眉:傻子才会尝。 “嗳?!” 霍允谦没想到,傻子就在他身边。 还是他养的人。 霍允谦扭头看向九宝。 铁是导热的,舌头伸出来,舌头热,用后脑勺想也该知道会被铁粘住。 许田芯也因九宝突然舔了冰川子稍显一愣。 孬孩和小丫,立马欢快地拍手笑了起来: “哈哈哈,黏住了……” “快来人看啊,有人舌头黏铁上啦。”又一个傻子上当了。 要是有人问孬孩,你们这里什么好玩? 孬孩一定会说:我们这里外地人最好玩。 此时,九宝舌头粘在铁上,抱着冰川子像在抱着人跳舞,还根本控制不住地不停流哈喇子,正在冰上无助地转圈圈。 九宝的表情在看向霍允谦时,似求救,还有些痛苦,甚至他自己好像也忍不住想笑,又不敢笑,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 所以许田芯到底没忍住,站在一旁,噗的一下笑出声。 九宝的“童年”终于完整。 尤其听到直播间背景音乐换成:“快乐是什么,快乐就是当你……快乐就是,就像,和那个什么差不多……”时,许田芯更是想注意礼貌忍住笑都忍不住。 直播间家人们还说: 已经排排坐在等着,我们就等着撕裂那一刻。 许田芯一边抹着笑出来的眼泪说:“知道什么叫铁子了吧,一起舔过铁,老铁老铁就是这么来的。” 一边又眼急手快拽住要脱裤子的孬孩儿:“干什么?” 多亏抓得快。 孬孩正示意九宝蹲下,他扭头笑眯眼告诉许田芯:“姐姐,我用尿呲他,我尿热乎,一呲,他舌头就能下来。可好使了,你信我。” 许田芯拎着孬孩脖领子让站远点儿,我信你尿黄,看你奶知道你又惹祸,回头揍不揍你就完了,去要热水囊。 许田芯赶紧对九宝道:“对不住对不住,你先自己哈热气,也让葛公子和苏公子,帮你哈哈气……” 许田芯没敢说,让霍允谦也帮忙给哈气。 “我已经招手叫人送水囊,用温水就能浇下来,坚持一下就会……哈哈哈。” 许田芯说着说着,忽然又想起一事儿大笑起来。 家人们呐,你说要是告诉九宝,他舔的这根冰川子另有用处,他的表情被直播上,会不会更精彩? 冰川子,厕所用,我们这里室外厕所还叫猫楼。 你想啊,零下好几十度,排泄物在外面会被冻成小冰山,不可能在上的时候会洒的特别均匀是吧。 时间一久,高处就会凸出来,别的地方还没有。 那怎么办,就是用它chua chua铲平。也可以说是戳平。 铁在这里又这么珍贵,不可能为捕鱼再单准备一个。 其实家里有这个的,都算是村里条件好的人家了。 所以这个她也不知道是从谁家要来的冰川子,它之前就一定是干那什么用的…… 而这面,九宝到底没耐心等来温水。 江边确实搭了几个烧热水的棚子,为给看热闹和冬捕的人取暖用。 听说今日还有羊汤,但在江面另一侧,靠近铺子那面。 九宝自个哈了一会儿热气,忽然稍稍使劲一拽:“哎哎呦,呼,鹅得舌头!” 许田芯忍着良心痛,立马凑近瞪大眼睛直播。 她就知道,武将都是急性子,赶紧将冰川子上的肉丝给播上。 直播间家人们更坏,满屏飘着哈哈哈,在看到撕裂那一刻心理舒爽了,还让许田芯一会儿给九宝煮碗麻辣烫,想要看麻辣烫后传,火锅也行啊火锅。 “给我看看,没事儿吧?”许田芯想看九宝舌头。 霍允谦上前一步,挡在许甜心和九宝中间。 他拧眉心想:你一个大姑娘家,看人家舌头干什么。 许田芯不死心,从霍允谦左胳膊那里探出头问九宝:“那你说几句话,我听听。” 霍允谦有种直觉,总觉得许大宝就是想看热闹,他伸出食指,用手指头给许甜心推动着让站直: “前面带路,走,去捕鱼。”哈哈哈好一会儿了,没干正事儿。 好吧,许田芯这才放过九宝。 可九宝却对葛七小声说:“是有点甜,不信你尝尝。” 葛七甩给他一个信你会有鬼的眼神。 苏侍卫也嘲笑九宝:你个傻子。 “你看,怎么都不信呢,说谁傻呢,腥甜也是甜……嘶,呼呼,好疼。” 捕鱼小分队终于启程,去寻找属于自己的鱼。 而在离开这片热热闹闹的区域时,许田芯还一路走,一路顺来不少捕鱼工具,让霍允谦侧目。 “太爷爷,有网吗?” 四伯腰间绿布条还没空解下来就要去指挥捞鱼,闻言从身旁小子手里抢过小型渔网就扔给许田芯。 被抢的小子:“……那我怎么办?” 忍着,作为村里最高辈分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四伯瞟眼霍允谦还问呢:“这几位是?” 许田芯急忙蹲下身捡网,闻言大声回道:“是贵客,我奶让我招待。” 噢噢,看起来就像贵客样,备不住是来和许家谈买卖的。现在进村穿得好的人,基本都是来寻许家:“那你好好招待。” 四伯又特意对霍允谦几人笑着喊道:“贵客,今日来的人多,她奶事又多,您别挑理。按理我都应该陪着,但我这头一会儿起网也全是事儿,这么着,有什么需要的,您就和田芯说,别客气。” 霍允谦对四伯一点头。 过一会儿,许田芯又遇到王玉生的爹,“王爷爷,有铁锹吗?” “有!”没有也会有。 王爷爷搜寻一圈儿,从别人家大孙子手里抢来俩铁锹,拿来吧你,又从江面上滑着扔给许田芯,嘴上嚷嚷:“都躲开,菜刀菜刀,看扎着扎着。” 老爷子这么一喊,周边的人本能地快走几步,给冰面让出一条空旷的路。 “大娥奶奶,我想要装鱼筐,哪里还有多余的。” 筐,这不是现成的。 啊?可是大娥奶奶,您筐里装着东西。 没啥,就是一些冻香菜要待会儿要洒在羊汤里,还有一些盆碗筷。 大娥子将大盆摞小盆,四五个木盆,木盆里装着一些空碗顶在脑袋上,犹如练杂技般,腋下还夹着两捆冻香菜,在冰上嗖嗖走,走得那叫一个稳当。 且连句多余的话都没说,直接给许田芯剩一个大筐孤零零扔在那里。 许田芯捡起大筐,刚要背上,苏侍卫就上前:“姑娘,给我吧。” “好,您辛苦。”许田芯边说边翘脚搜寻人群:“那我再看看,还能从谁那里划拉到绳子,最好再要来两个冰川子,到时咱一人一个冰窟窿戳鱼用。” 霍允谦闻言,看她一眼。 许大宝在村里人缘还不错。 后来事实证明,哪是还不错啊,是正经不错。因为许甜心一路走,一路还捡了不少孩子。 坝上有半大男孩子喊道:“田芯姐。” “嗳?” “帮我看下孩子成吗,我要去帮村里拽渔网,给我爹送手套。” “啊?啊,好。”毕竟是正事儿。 从坝上一直到江面是个大斜坡。 然后霍允谦几人就眼睁睁看到,刚刚在对许甜心喊话的那人,忽然从坝上蹬下来个东西。 都下来一半了,才看清竹筐里是个几岁小娃,就这么顺筐滑了下来。 霍允谦:“……”就这么对孩子? 而且有了一就会有二,坝上有女有男跳跃着呼唤许甜心,都让帮忙给看孩子。 更有那小孩子自己也欢喜地叫着:“田芯儿姐姐,这里这里,我来啦!” 大坝的斜坡上,一个个干脆连稻草都不垫,趴着就接踵滑下来。 以为这七八个就完了吗。 “田芯儿姐姐,等等我们!” 噢,追得好累。 “终于又找到你啦。” 小丫被孬孩手拉手,俩人还带来一群小伙伴奔跑而来。 霍允谦扭头看过去,侧后方又来一堆,刚刚骗九宝舔铁那俩小家伙带来十几个五六岁、六七岁的小娃子们。 各个衣前襟磨得锃亮,膝盖布补了又补,袖口也擦鼻涕擦的都泛着油光,头上扣的帽因淘气戴得歪七扭八。 许田芯一边忙着在大坝下面捡孩子,一边有些不好意思对霍允谦几人道:“这怎么办。” 她也没有想到一声应下后,会捡这么多。 霍允谦看一眼,许田芯脚边竹筐里坐着一个可怜兮兮的小家伙,脸蛋皴裂通红一片,许田芯也睁圆清澈的大眼睛,眼睫毛都是霜,他能说什么:“带着吧,走。” 可怜兮兮的小家伙,立马从筐里翻越着爬出来,和刚才判若两人欢呼着:“过完年就剪头。” 许田芯和九宝几人解释:“刚刚踹他滑下大坝的,是他小舅舅。” 这里风俗,过完年剪头发,方舅舅。 甚至古代这里,正月里修胡子也不行。 还有刚刚在坝上随意蹬一脚的,还有小姨,小叔,小姑姑,通常都是这伙人看孩子不靠谱。 而在许田芯解释时,一帮小孩子们前面跑动时,又齐齐欢呼着喊道:“噢噢,和田芯姐姐玩,不挨揍。” 许田芯:“……” 许田芯只好继续解释道:“他们太淘气,经常跑没影子,好像比大人还扛冻,天不黑不回家。玩冰玩雪衣服也难免弄坏,鞋弄湿,那布料多贵呢。冬天是我们村打孩子的旺季。” 而看在和她玩的面子上,村里有些家长会忍忍气,起码会咬牙说句:“你等没人的。” 所以说来心酸,她招小朋友喜欢,那是因为她是挡箭牌。 可霍允谦并不这么看。 你瞧瞧,鱼没找到,许大宝样却是真多。 她竟然带头在前面玩老鹰抓小鸡,非说这么跑起来暖和。 而九宝那个欠板子的,说话舌头都捋不清还要当老母鸡,让许甜心当老鹰。 葛七和苏侍卫背着一堆家伙什,望着老鹰抓小鸡们从胸腔里发出“呵呵,嘿嘿”的声音。 霍允谦又看眼他俩:“……” 再伴着二十多个小孩子的童声笑声,霍允谦觉得他今日好像是来度假的。 已经好久没有这般舒泛过了。 回首想想,曾经他这么玩,只为玩,应该是在十六七年前。 从四岁启蒙,他就要板板正正坐在书桌前装小大人。 “穆公子,你看这是什么。” “什么?” 许田芯手里正举着一根长得像火腿肠的植物,然后用手轻轻一捏就炸开棕色的毛毛,特解压。 她笑着,边倒退走边说,其实主要是给直播间家人们解释: “它在我们这里叫毛蛋,或是毛毛狗。点燃毛棒可以熏蚊子,还可以当燃料,粉没有成熟时就是药材蒲黄,能止血。还可以用来做枕头芯,特别软,特别香,你要不要闻闻。” 霍允谦摆手制止道:“捏一捏就好,你别吸进鼻子里,鼻子该痒了。” 还会呼吸不畅,正好全村捞完鱼,人还凑得齐,再来吃你的席。 霍允谦好笑道:“它正经名字叫香蒲。” 还真以为只有这里有? 南方还有他老家,以及京城都有这种植物。 而且它的根还可以吃,姑苏有一道名菜,叫做烩蒲菜。 滇南的名菜叫凉拌草芽。 小孩子们忽然道:“什么,叔叔,路虎?” 霍允谦不明白,不过是孩子们听茬了音,怎么又就让许田芯笑起来没完没了的。 霍允谦哪里知道,许田芯开着直播,她能看到家人们各种玩梗,双倍快乐。我的天啊,今日不白陪且(客人),打赏和小心心特别多。 “哎呀呀,快看,那是什么?”九宝着急说话还舌头疼,天又冷,不注意就会流下哈喇子。 只看,透过江面就见一条半米多长的大黑鱼。 孬孩兴奋趴在冰上道:“快戳它,姐姐,是狗鱼!” 狗鱼这么贵的吗,没走出多远就找到。 许田芯将木棒交给霍允谦:“你快捕,能卖好多钱的。” “你怎么不捕?” 她要录制一镜到底,要赚双份钱。都快上去捕,围捕。 在霍允谦用木棒敲冰震动鱼,想看看鱼的游向确认位置时,直播间正播放背景音乐:“是谁,在敲打我窗。” 这给直播间家人们笑的。鱼寻思:谁呀?英子,开门,爹地。 霍允谦脱外衣,露出宽阔的胸膛,他开始用冰川子戳冰了。 直播间背景音乐又换成:“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 戳冰的动作像疾风一样。 十一月 第230章 丰收丰收伟大的时候 “哎哎,出来啦,你们看,它还吐着泡泡。” “好大,快按住鱼尾巴呀!”小孩子们急坏了。 许田芯捡起冰面上的耙子挤上前:“你们怎么不抓?我来扎。” 九宝有点儿担心道:“姑娘,你会扎吗?别再扎到脚。”其实他随随便便就能抓住。 没动手,很明显,他们家少爷那是想让许姑娘或是小孩子们,以最原始的方法的动手捉鱼尾才是乐趣。 霍允谦一边注意孩子们别掉进冰窟窿里,一边看着大家叽叽喳喳。 许田芯听到九宝敢质疑她,立马道:“把吗去掉,我可是东北小哪吒(扎)。” 许田芯一耙子下去,“啊!”迎接她的,是孩子们欢呼满满夸赞声: “哇,田芯姐姐好厉害。” “哇,难怪俺奶奶说,田芯姐姐是搂钱的耙子,装钱的匣子,往后还能管得了汉子,金银装满罐子。” 许田芯特意看眼说话的小孩,想知道是哪位奶奶这么睿智。 之后,许田芯逐渐在夸奖中迷失自己。 霍允谦好笑的用冰川子戳两下给她钻个眼,许田芯就开始以 一刨就是半米深,给她累得啊,口罩都戴不住了,她好热。 直播间家人们看直播急的呀,还忍不住笑,纷纷说道,都能听到田芯累的呼哧带喘的声了,那男的咋那么坏,就站在一旁笑着看,怎么不给帮忙呢。 也有人看明白了,他没走不是吗? 他一直守在旁边,应该是怕刨着刨着,冰面忽然裂开大缝隙,田芯掉进冰窟窿里。 直播间有家人暗戳戳想象一番场景道:“要是掉进去的话……哈哈哈,我让我爸妈都打赏。” 许田芯使劲抹把额上潮乎乎的汗,什么玩意儿,行,噢,家人们,你们就这样吧。 与此同时,苏侍卫和葛七特意去附近弄了不少柴火,给小孩子们在江边弄出个火堆。 一个个太小了,总怕他们被冻坏。 而九宝是观察一眼霍允谦和许田芯那面的情况,就悄悄撤离捕鱼圈。 他正蹲在孬孩旁边,给孬孩看舌尖掉的那一丝肉,就问你良心痛不痛。 九宝还取来水囊,放在火堆上面烤了烤,让水变温乎才喂给孬孩一口水,就在他问其他小朋友渴不渴时,孬孩忽然扭头对他扭捏道:“叔叔,对不起。我是家里三代单传,就有些调皮,你能别告诉许奶奶和我奶吗?” 知道快要回去了,离告状不远了,开始道歉铺垫了是吧? 而且道歉就道歉,和你小子是三代单传有什么关系。 其实没被粘掉多少肉,只舌尖一点点,痛感有些像吃饭不小心咬到了舌头。 九宝是忍不住好奇又不傻,咋可能像个大狗似的,伸出大长舌头哈哈地舔铁。 再说这点痛感,对于一个尚武的人来讲,就和没受伤一样。 可九宝却不打算放过这小孩,这小孩还想用尿呲他。 九宝摘下手套掐掐孬孩冰凉的脸蛋道:“兜里装什么好吃的了,你道歉是不是要有点儿诚意,掏出来看看。” 炒黄豆。 这里的乡下孩子,没有什么零嘴。 兜里能装些奶奶给炒得焦香的黄豆粒就是家里条件好的了。 孬孩儿不得已将小兜兜里装的黄豆粒分享给九宝。 孬孩儿以为九宝只会拿两个粒,至多拿仨,因为家里的爹和姑姑们都是这样做的,却没想到会被抓走一半。 所以没一会儿功夫,霍允谦的衣襟就被孬孩默默拽住。 孬孩看出来了,这位是九宝的头头。 孬孩最开始表现不在意,只装作跑过来随口提一下,毕竟村里爷爷奶奶们常教育他们说,出门大方的啊。 所以他前两句是笑眯了小眼睛说:“叔叔,我道歉了,让你手下舔铁是我不对,还给了你手下炒黄豆吃。” 但随着说,孬孩强颜欢笑的小脸再装不住:“可他抓走了一把,服了,咋这么馋呢!” 孬孩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天塌了,这可是他三天的零嘴,抓走一半也不够三天的啊。 许田芯赶紧不再捞鱼,将工具递给霍允谦,跑过来安慰大哭的孬孩儿。 别小看这事儿,这就相当于有人抢走咱这个年龄段的名牌包包。 哪个年龄段都有自己眼中的大事儿。 许田芯安慰时,有点儿忍不住想笑,因为霍允谦的脸色很尴尬。 九宝在和周围的小孩子们吃着炒黄豆说说笑笑,直觉有人盯着他,一哆嗦赶紧看过去,这一眼过后,才发现孬孩什么时候跑江面去了,还在抹眼泪。 九宝和他家少爷对视:“……” 他似能看出来浅台词,你等回去的。 恭喜你,猜对了。 霍允谦只一个感受,用那个小男孩的话就是:服了,他的近卫一个个怎会那么手欠,十安是抠人家冻梨,惹得小姑娘哇哇哭,这又来一个抢黄豆。 许田芯以为尴尬的只会是霍将军,却没想到半刻钟后就轮到她。 怎么个事儿呢。 就在许田芯兴奋地,和霍允谦还有九宝从窟窿里往里面放渔网时,这帮小孩子们在不远处的冰面上玩过家家,他们正争抢谁来当许老太。 最后小丫凭借长得漂亮好人缘胜出,她是许老太。 小孩子们又叽叽喳喳着争抢:“那我想当刘老柱。” “你要是当刘老柱,你得两手背在身后,这样走路。” 而关二秃的外孙是嚷嚷要当胡椒,你个男娃当什么胡椒奶奶:“我要专治刘老柱。” 接下来还有几个名额是大家主要争抢对象,一个是要当“四伯”,竞争非常激烈。 因为台词少还霸气:“你个七孙,说哩啥,大点儿声,滚犊子。” 一个是要争当许田芯。 小姑娘竞聘的理由响当当:“我在家啥活不干,从不掏炉灰。我也用盆干饭,我还能睡到太阳照屁股,我才最像田芯姐姐好嘛。” 许田芯“咳”了两声,想用刨冰拽网咳嗽的声音掩饰住这句话。 无奈九宝没忍住,他已经尽量把头低下,把悲伤的事情想了一遍,不想再惹呼他家少爷。 可有时候越像压制越忍不住。 而且很奇怪,有些事情过后想想,或许并没有那么好笑。但当时只需要偷偷和苏侍卫对视一眼就会忍不住。苏侍卫在抿紧嘴。 九宝拽着渔网忽然卸了劲儿,坐在冰面上低头嘿嘿起来。 许田芯:“……” 但之后的过家家,许田芯不得不出面制止了。 小“许老太”分钱,其实就是分玩具稻草棍,分到小“刘老柱”那里给的少两根,不够分咋办,奶声奶气劝解道:“唉,吃亏是福吧。” 其他小孩子们立马说:“对,由我们来占便宜,把福分都留给你好不好。” 小“刘老柱”不高兴道:“不好,四伯,你管不管?” 小四伯正在抠冰往嘴里塞,闻言吸吸鼻涕,迟疑地想了想自己的台词:“滚犊砸。” 小“刘老柱”很委屈,因为关二秃的孙子扮演胡椒还拍了他一巴掌,然后又看到小“许老太”分得的稻草棍比谁都多时,终于破了大防:“不对啊,别人不和我一起就算了,凭啥你也不和一起吃亏?我不玩了,欺负人。” 小刘老柱在孬孩后,是又一个哇得一声哭了的孩子。 小丫作为“总做主”拧眉头很疑惑,也很生气。 “你哭什么?就因为我分得多? 可平日里,许奶奶虽然常说吃亏是福,但是你看她什么时候吃过亏。 我就这样,如果你不能忍,你就应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为什么别人能忍。 还敢用哭威胁我,别忘了,我现在是许奶奶!” 其他小孩子们也七嘴八舌帮腔道:“就是,又不是没给你工钱。人家俺奶说,别说总做主分的没错,就算做得不对,只要钱给到位,那她说啥都是对。” 许田芯急忙放下渔网,捂住孩子们的嘴,这是能说的嘛,这是能玩呢吗,啊?! 这也太真实演绎了,这段掐了重播。 小“四伯”不想被捂嘴,挣扎着踢腿喊:“你个七孙,说哩啥!” 他还没忘记自己有句台词。 这回连霍允谦都忍不住笑了。 九宝看眼霍允谦的笑容心想: 今日好像是天意,刘老柱莫名其妙的被一帮小孩子帮到了。 起码有个好印象,那结果会差出不少。 九宝之前听十安提起过,刘老柱参与在逃兵役里。 包括今日到二道河的有些里正。 所以他看他们都像在看半死人。 可机缘巧合,不止是小孩子们过家家的童言童语,想必他家少爷也发现,刘老柱和那些人还真有些不同。 按往常,这种小事,他们家少爷不可能知道,也确实不会亲自询问。 但由于年后,要再划过来几个镇归为镇北军,也是为了和临近的县衙和府城能“合作愉快”。早先霍家军没来时,就着手布置。免得北地这里待得不消停,魍魉魑魅太多。 九宝猜测,他们家少爷在年后,可能会在农耕前就会拔掉一批府城和县衙的官员。 那不是大牢里还扔着一个半死不活的前任镇亭。 没有刚来就动那批官员,不过是因为前一阵各处闹灾,怕新上任的官员,尤其是新知县,这种不了解情况的地方官,会影响百姓生活。 耽误老百姓的事,表面听起来好像都是小事儿,这家房子倒办间,那家牛死一头,但那真是会出人命的。 还有最近在忙着互市,也是在忙着重建镇北军,还没有倒出空。 九宝又再次看眼霍允谦嘴角泛起的笑容。 九宝摇摇头,心想:琢磨那些干什么。 他现在只知道,他们家少爷此时此刻是真的放松。 甭管是为了什么,这种时候很少有。 “孬孩儿,过来,你把网里小鱼捡起扔回窟窿,回头我让人送你一包。” “啊?当真?!” 九宝放声大笑,那可不好说。 今日就放肆了,回头少爷爱怎么着怎么着。 而此时的霍允谦哪有空管他,一边观察孩子们别蹦跳进冰窟窿里,一边和葛七一人一边拽网。 到了见证奇迹的时刻,耳边还要听到一帮小孩子叽叽喳喳转圈说道: “这是什么神仙运气呀,你们是神仙叔叔吧,好多鱼。” “哇,这条鱼好大,来者是客,别忘了带回家炖酱可香。” “放心,许奶奶会舍得白送你的。” “为啥呀?因为叔叔长得好俊呀。” 霍允谦也逐渐在夸奖中迷失自己,并且暗戳戳心想:捕鱼这种事,确实有瘾。如有机会,他还会亲手冬捕。 当五六个滑冰半大小子赶来时,许田芯怀里抱着那条冻僵硬的大狗鱼,葛七在用绳子在冰面拉拽两筐各种鱼,肩膀还要扛着工具。 而霍允谦、九宝和苏侍卫他们仨人,每人身后都拖拽着一帮孩子。 小孩子们走不动了,就一个挨着一个,扯住前面人的衣襟蹲地上打出溜滑。 霍允谦带领的是小姑娘方队。 说起这个,许田芯就没眼看,才多大啊,就知道挑俊的扯衣裳。 “田芯姐,许奶奶让你带贵客们去看起大网,已经起一半了。” 当日,霍允谦亲眼见证二道河捕捞近九千斤鱼。 听闻王家沟没有任何仪式,也不是集体捕鱼,但各家凿冰窟窿加一起也有四千多斤鱼。 许家仨有直接将贵鱼按照外面价格收走。四伯在临时支起的棚子里噼里啪啦打算盘,许老二记账。 冬捕能从这一日开始,持续到二月。 霍允谦还看到许老太抱着头鱼,直勾勾盯着她家许大宝方向笑。 霍允谦不知道的是,那是在直播,许老太在特意笑给家人们看,给她个特写镜头。 霍允谦亲耳听到,伴着鞭炮声中,有不少村里婆子激动地哭着说:“现在过的才是人过的日子,以前却不敢想。” 有商队问,头鱼怎么卖的? 头鱼不卖,人家二道河要留着过年全村一起吃。 商队直接现场买走不少。 刘老柱还找到赵镇亭,非常阔气地说:“给,镇亭大人,这是我们村明年一整年的渔税,一气交上。对,我们每户。” 又找到许田芯:“孩子,这是十两,村里给得起你了……” 说话间,刘老柱激动大劲儿,一下子就落了泪,他不停吸鼻子说:“让穆公子见笑,你不知道,之前给牛车安铁都安不起,是田芯掏的。这终于攒够了。” 霍允谦没去看刘老柱,免得看刘老柱一把年纪掉泪尴尬。他看眼许甜芯,发现许田芯正笑得像一样。 第231章 白慕言的婚事 澡堂子。 “哎呀,总做主,您咋来了呢?”翟老大急忙站起身。 许老太看了一眼,今日太忙,人手不够。 四伯和老二他们还在江那面,澡堂子这里只剩下老翟头的堂哥在。 她指挥道:“快,咱俩把屏风竖起来。看看犄角旮旯哪里没有收拾利索的,再拾掇拾掇,有贵客来。灯盏也全燃起来,别省蜡烛了,弄亮堂的。” “可是,搓澡的还都没有回来呢。” “我已经叫人去喊王大烨他们,等他们进屋,你就说是我说的,务必让他们用香胰子,先给自己身上的鱼腥味洗掉,尤其那手指甲,再给人家搓。搓澡的时候,屁话也别那么多。” 自从来了不少外地商客,这些搓澡的,终于在大冬天能逮到人唠嗑了,一天天屁话多。 比方说,形容臭,听说他们就能嘚嘚一堆。 什么搜吧味,就是汗液酸味。捂吧味,发霉。土腥味。 还有腥得薅的,哈拉味,闹不登味。 弄得商客过后吃饭时还在惦记问她,什么是闹不登的味,其实她也说不清。倒是田芯说,就是现代喝那个东方树叶白蛇草水的味道。得,等于没回答。 这只是形容一个简单臭。 听说关二秃给人号脉看病也闹出不少笑话。 问人家是木得张的疼,一蹦一蹦的疼,还是混僵僵的疼。腿肚子转筋疼,骨头节酸个央的疼,还是牙咝咝啦啦的疼,滋滋疼? 总之,外地人听咱讲话好笑,说你们形容词真多,不了解的以为咱在出洋相。其实当地人就这么讲话,并没有特意装作说话好玩。咱们看人家听不懂,也跟着傻乐。 澡堂子经常由于各地语言不同欢声笑语。 许老太很担心自己不单独嘱咐这句,一会儿霍将军来,到时搓澡的,又要和霍将军自来熟欢声笑语了。 “另外,别收人家银钱,记我帐上,标上招待俩字。”许老太说完就离开。 她还要赶紧去做饭。霍将军的饭,商队的饭,还要去给霍将军几人寻个洗完澡后,单独吃饭的包间。 翟老头急忙追出去,只来得及问一句:“总做主,按照什么派头安排?” “最带派的!” 这一句就明白了,最带派就是按照浴皇大帝那么安排。 翟老头又赶紧回到澡堂里,按照许老太的要求一边燃灯,一边犯愁起来。 他很想吐槽,总做主,你是不是又忘记俺们不会写字的事了?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总做主总是会忘这件事。 总是随口就会让他们记这个记那个。 唉,其实村里人随着互市,越来越意识到认字的重要。 翟老头心想:到底什么时候能办个扫盲班,就算自己这一代报废了,可起码要让下代人会标注“招待”二字。 总不能因为不会写这俩字,还要再去找总做主。即使人家有空,嘴上也没说,你连这么点儿小事都干不好,可咱会不好意思。日子一久,围绕在许家周边能干的人多了,别再把村里笨小子们淘汰掉。 这是村里人私底下有点儿担心的。尤其是听说明年许家要盖房,人手不够,注定要招外村能干的小伙子来帮忙。 聪明的小伙子会把握机会,和二道河的比力气,比眼力见儿。只要给外村壮小伙们机会,他们一定会争抢着想长久留在许家挣工钱。 半刻钟后。 澡堂外面,九宝倒退几步特意看看各处牌匾:“西鱼许,啊,吃鱼的。可这名好绕嘴。少爷,难道是有什么出处和深意?” 事实上,霍允谦也纳闷。 根据他目前掌握的知识含量,他还真不清楚有什么深意。 而以身相许,倒是好理解,沐浴。就是太过直白,不够含蓄。 九宝忽然嘀咕句:“……霍许是你?” 自个可真有才。 澡堂双开大门大开,所有服务人员到位:“贵宾五位,里面请。” 在霍允谦进来时,外面门把手就挂上包场勿扰牌子。 连多余的搓澡师傅都在外间,在给贵宾五位刷鞋。 还有五位最好的搓澡师傅也没进内室,在外面随时等拨浪鼓叫唤。 对,这就是他们村浴皇大帝的待遇。 村里人集思广益,提前开会时讲过,说浴皇就俩字是重点:要注重客人的私密性。 贵宾换衣裳时,要先递上围在腰间一直到膝盖的大白帕子,然后立马向后转背过身,不能看对方身体,让他们面壁。 贵宾脱下的衣服,还要低头问句,需不需要给衣裳叠得板板正正。 人家唔一声,你再碰。没吭声,就装死。说明贵宾有小厮。 所以连搓澡师傅也不能穿着大短裤满屋晃悠,或是直勾勾坐在那里瞅人家,一遍遍问:“泡好没有?”那不行,不让催促的。 人家浴桶旁边有拨浪鼓,有需要会摇一摇,叫人再进去。 总之,他们二道河绝对注意私密。 当初刘老柱开会时还很遗憾道,唉,咱村缺哑巴。那才叫给贵宾配的绝对隐私。 此时,内室用屏风分为三个隔断,最大的澡池里已经蓄满香汤。 池子边摆放小木桌。 桌上摆着一个小木盘,木盘分四个小隔断,木质隔断还刻着字,上面写着都是哪种洗漱用品。 然后对应去找每个隔断里放的那个小碟子。 引人注意的是,在沐浴用品旁边,另摆放一个用圆饼蜡烛熏得桔子味精油。 霍允谦不知道这个油体该怎么形容,但看了一眼,就猜到这是许田芯做的熏香。 他用鼻子嗅了嗅,桔子味还挺浓,他以往用乌沉香。 霍允谦有点疑惑,目下公共浴场已经这么妥贴了嘛? 到底是他 在他刚要询问在另一个隔间的钱员外时,许老三捡的那三个孩子走了进来。 他们纷纷去往三个浴堂处,打开食盒端出糕点,热茶,还有冻红,红果上面正泛着白霜,看起来还挺好看。 许老三捡来的哥仨,分别叫大鹏,大飞,大鸟。 大棚将一个带锁小箱子,放在霍允谦泡澡时会目及之处的位置。 低头恭谨道:“阿奶说,让您将贵重物品放进这里,这是钥匙,贵宾您收好。” 大鹏带着两位弟弟出了澡堂,就长呼出一口气。 要他说,这也不是贵宾待遇啊,自己一人泡澡没人说话有啥意思? 人明明是群居动物,真是搞不懂贵人们的脑回路。 里面倒是很压抑。 哥仨赶紧跑回西鱼许,接着帮后厨做饭。 自从这哥仨来了许家,许老太没有起头就表现出高兴,那叫抢劫过她儿子,还给她儿扣过屎盆子。 许老太认这仨男娃有两下子,在这样的天气下,有胆量敢翻山越岭,起码是有魄力、有毅力,还是胆大心细的孩子。 而且才多大的娃,正是青春期,这个年纪教育好了,别走错路,搞不好将来能独当一面。 但她心里这般想,表面却对这仨小子,最开始是可有可无的态度,她想先观察品行。 而随着观察,那真是任劳任怨,还明明没吃饱却主动吃得少。 有两次半夜突然来商队,成年人累得都半夜起不来身,满桌子被累得前一阵都病了,那个叫大鹏的, 二小子大飞更是在冒烟雪天,大半夜用跑的呼哧带喘去村里通知。 许老太问他为何不赶车,大飞没回答,却能感觉出来那孩子是不敢碰许家的任何财产。平日里和满桌子一家还有大力相处,也是不争不抢,能多干点活就多干。 也是直到这时,许老太才多事,喝令:“吃饭吃饱,给你们衣不要舍不得穿,又是惦记外甥女又是姐姐的,才多大就操心那么多,你们要先自己活好。” 要知道许老太一般时候不爱训人,能让她多管闲事的,那就是有点地位了。她一天多忙,哪有空训这个那个。 接着又发生一件事,才是质的转变。 还是那个叫大鹏的,他在打扫浴室时,发现客人丢失碎银角子,大致有一两半快二两。 大鹏找到许老太,说阿奶,那些客商在大冬天要走这么远路,挣点押运钱也很不容易,丢银角子的人会多着急。你快问问是谁丢的,还要注意别让人贪便宜误领。 这把事让许老太当即拍拍这小子肩膀,心想:你小子人品行,来家就是缘分。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来家陌生猫狗蹲家门口都要养,更不用说没爹没娘的孩子。没有路引就没有,再麻烦也认下,就你们仨啦,我的大孙子。 而随着许老太的态度转变,这仨大孙子还得了他们干爹好几个白眼,许老三:太能干了,脑子还活络,显得自己很笨。 倒是许老二成为二爹,还有许老四成为小干爹,很是欢迎。莫名升了辈分,家里多了一心向着许家的人,挺好的。 唉,说来拜托赵大山找过许田芯姥姥家,竟然找不到田芯的舅舅和姥姥了,还纳闷过,田芯都多有名了,怎么还不来找。 经查,就很凑巧,正是他们娘和侄女夏日里差些撑死那天,田芯的舅舅卖了房子,听说还和媳妇和离了,俩人没孩子,把房钱给了媳妇一半,就背着行囊带着老娘走了。 也是属于没路引逃的。 赵大山帮忙查到,那天田芯的舅舅是坐县里江船走的,猜测去了南面。 总之,许家的实在亲属太少,倒是来了不少“异姓亲人”,也挺好。 这不嘛,自从许老太的态度转变,仨捡来的大孙子干活更是带小跑。 进屋小孙先告诉许老太:“阿奶,那几位大贵人已经泡上了,我瞅他表情挺满意,我接下来干啥?我来烧火。” “嗳,行。”许老太立马告诉于芹娘,都张罗哪些菜。还不放心满桌子给商队那面做的饭,特意去看了一眼才离开。 她要寻白家大妹子,就是老白的妹妹,白秀才的姑姑,想借用白家铺子,安排霍将军几人来这里吃饭。白秀才的姑姑都要回避的那种,要是信她,就把货物放那里。 许老太担心,人家霍将军能喜欢咱铺子里乱糟糟说话声吗?必须要找个安静地。再说饭庄桌已经订满,今日连刘老柱家都要支桌请各村里正吃饭的,顺便帮她办三件事,一件是她孙女想要的人,将竹条非遗那对老两口要到二道河。 另两件自然是,满桌子一家搬迁,让那个村里正放人。 还有就是,将仨干孙从西山镇的户籍调过来。 听说那里面有一位勉强算是刘老柱的里正朋友,比和老雷关系差一点,此人的亲家正是西山镇主簿,对口管。放一家没爹没娘的孩子户籍,让这仨孙儿的大姐也来吧,啧,要不然咋整,听说带个刚一岁的女儿也不容易,不如将户籍调到二道河干点啥养活闺女。 而这件事,应是用不着求赵大山,免得大山还要找西山镇镇亭,麻烦。 所以刘老柱那面吃的羊蝎子,许老太不打算要钱,等于宴请那些里正给她家办事。顺便才是虚荣一把挣挣面子。 包括今日村里人冬捕喝的羊汤,许老太也没打算要钱。 这不是又能捕鱼到二月份?多占点儿大家渔盐名额,从哪里都能出来这钱。咱和这些刚刚过上人日子的乡亲们算计个啥。 许老太心里话,真的是,大伙刚刚过上属于一个人该过的日子。 不要看他们咋呼的欢,好像目前挣了多少似的,挡不住基础差到极限,可见以前过的还不如现代的猪狗。 他们村想每个季节每人都能有两身换洗衣裳,农忙累得不行能隔三差五炖次肉,想用水,家家院里能有口水井,做菜敢放盐,敢说让全家说吃饱饱的,就是现代那种最底层最底层的生活,还要这么傻干两年吧,才能达到这个程度。 而上厕所有纸,那对村里人来讲都不敢想,就不要惦记了。 所以这次出两只羊的骨头给大伙熬汤,又没什么肉。每次还将骨棒熬完汤捞出来,会用那骨棒再熬一次,恨不得反复使用没有一点骨头的营养再喂给狗狗们,她还要村里什么钱。 可就这件简单的事,让她总做主的名声却更上一层楼。这也是许老太没想到的。村里人越这样,她也是越不愿意多算计。 此时,白家。 白妹子很干脆道:“艾玛,老姐,你这话就外道了,有啥可信不着的,我这就撤走,把屋子空出来绝对不打扰。人家都是贵客了,能偷拿我这点灵芝人参嘛,备不住会嫌弃品相不好,白给人都不要。再说你只看那钱员外都从旁赔小心,我可知道他,他老有家底了。” 许老太心想:你真说对了,那里面连钱员外也不是一般炮。 刚进来时,许老太看白妹子脸色有点不好,好像在和她男人拌嘴。虽然还是那么爽利吧:“怎的了?对了,白小秀才公,今儿咋没来凑热闹。” 白妹子到底没忍住,也是没拿许老太当外人,想了想吐槽道:“唉,姐,你说我娘是不是老糊涂了?没和任何人说啊,就给四海相个姑娘。今早那女方家爹娘到了,还有那姑娘也到了,我们才知道这事儿,今日就没来。我那侄儿你多少也了解,注重礼节,不想家里名声被人说他是秀才公傲气,甭管心里咋想的,倒是也有礼的在家见了见客,想说清楚。” 白妹子继续道: “可我侄儿没怎么生他祖母气,却给我大哥气得不轻。 我也是,被气得不行。 刚才我还和我男人说呢,我娘那是老糊涂。普通小子,你寻思绑在身边赶紧传宗接代,可以。 这个就不能让早早生娃,自私地锁在身边。 说句实在的,我侄儿起早贪黑读书为了啥,就为了离开这破农家。 免得没睡醒听鸡叫,进院子踩到鸡屎,下雨阴天一脚稀泥,蹲那个冻屁股猫楼。天还没黑透,村里人都睡觉了,就剩狗叫,这是什么好日子啊? 在村里和谁说话,一个个还都听不懂,人家找什么农村姑娘,再殷实也不行啊。 那是要做官进城的,和官家小姐描眉画画的,结果整这么一出,那指定是不能同意啊,这不是没事找事得罪人嘛。 人家我大哥早先还说过,慕言必须进城,要是有幸娶了官家小姐。他这个爹,都不跟着进城一块过日子,绝对不给添乱。” 许老太听得也直啧啧。 确实,有些客观的恶劣环境是存在的。 所以说,她才同意孙女败家,明年要好好拾掇拾掇房子。 盖吧,愿意打开窗户躺在院子里招蚊子,她也不管。 她孙女不比白慕言心高气傲有文化啊?可女子又不能科举,咱家还不是城里人,这条件就摆在这里。不能走不能撂下的。 不如钱吧,免得她孙女一个好好的现代孩子在乡下憋疯。 第232章 国宝 “老姐,你是没见到,那姑娘还很上赶子,都掉价。 你猜怎的? 我侄儿把话讲得那么清楚,他目下没心思成家,还没有科举完,枉费家人一番心意。 还说属实是误会,让冬日里凭白折腾一趟,以备薄酒薄礼,赔礼道歉。 我们也说,家里老娘在外面订的事不算数,我们是真不晓得。 你没看到,我大哥立马三孙子样,给抱拳鞠躬就差给女方家下跪。 结果那姑娘竟然还能厚脸皮对她爹说,全凭爹爹做主。 那意思是,她爹要是非赖上,她就认死理非要嫁我侄儿,吊也要吊死在我们家,这不就是要逼迫?” 白慕言的姑姑一脸嫌弃又生气道: “那姑娘指定是看出来了,她硬嫁,就凭我侄儿的人品,也不可能对她又打又骂。她要上吊,我侄儿也不能让她吊死。 备不住是寻思日子一久,能给心捂热乎,再生个一儿半女,嫁我侄儿就成了天大的好事。 可我是真反感这样的做派,你瞧她倒贴的那个样。 把我气够呛。 你说,换那种要脸的姑娘,是不是会说,一场误会,既然你家没这想法,那就拉倒,爹,咱们走吧。 而且甭管这事儿是不是真的,没等咋样先跟来了。一点儿深沉没有,没羞没臊。 不过,话说回来,姑娘再错也错不过我娘。 要没有我娘在外面瞎搭茬,能有这种麻烦?这才是最憋屈的地方。” 许老太心想:你这句话真是说对了。 要不是有这句话垫底,往后都不能跟你深处。 讲究人家小姑娘干什么,事情起因是你们家人先招惹。 而且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十里八村不容易逮住一个白慕言这样的小伙子,那再不自己争取争取,哪里的秀才夫人做做。 你看白慕言要是不咋滴,姑娘家深不深沉,还用你在这里讲究?就算你救她一命,她也会立马说:“来世做牛做马再报答”,赶紧表态这一世咱俩可没关系,和你撇清关系。 所以屁股决定脑袋,立场不同罢了。 许老太急忙朝外走,她怕白姑姑拽住她胳膊还能再唠半小时。 只提醒一句,“既然没成,最好两家也别成冤家,帮人家姑娘家成全成全脸面,别给往外说这事儿,对两家都不好。反正我指定是不会跟任何人说,妹子,这点你放心。” “老姐,我能不放心你吗?我心堵得没缝隙时,就寻思有些事,只有你能明白。我要是和这村里旁人讲这事,他们备不住会说,送上门不要太多聘礼,还给倒搭许多嫁妆的媳妇还不要?这便宜不捡白不捡。他们不懂,到咱们两家这种程度,压根儿就不看重嫁妆厚不厚。” 许老太心想:我懂不懂的,咱俩也别继续唠了。 霍将军快要出浴,再不出来,就要泡囊,哪有空闲唠家常。 可见,她现在想像普通老太太唠嗑都没有空,其实她挺愿意聊这些八卦。 “行,你再帮忙给拾掇拾掇屋子哈,谢谢你了,妹子,我走了。” 但转头回自己店里做饭时,正巧许田芯从自家刚洗完澡赶牛车回来。 许田芯坐在炉边一边扒蒜一边烤火,许老太在煎鱼时,还是忍不住道:“谁给老白家当儿媳妇也是难。” “怎么呢,奶,您说的是白慕言?” “你都不问问,白秀才今天为啥没来?” “没来就没来呗,没来指定是有事。” 许老太就将这个事情,简明扼要说了,随后感叹道: “白家离条件极好的人家,还差出很远。又比下面的人家强出许多,就这种人家的媳妇难做。 因为亲戚里七大姑八大姨,都能挑剔媳妇两句。 这个亲戚觉得娶亏了,总觉得不娶你,还能找到更好家世的媳妇。那个亲戚觉得你配不上她侄儿,横挑鼻子竖挑眼。 你别听他姑姑说找官家小姐就满足,官家也分品级、 小官家的备不住也受气,就看白秀才最后能考到什么程度。 升为举人还是进士,那会更不满足,小官家的小姐也要听亲戚小话。 除非他升官全凭他岳父势力,要不然……” 许田芯点点头:“有道理。” 许老太看眼孙女,心想:你更愁人。 经她观察,她孙女芯里明明是成熟的,但从来不寻思男女方面的事儿。瞧那样,好像很高兴才十三岁。 好在确实不急。 谁爱十六七岁嫁就嫁,反正她家的不嫁。 那骨架都没长好,咱是更在意外人讲究咱家还是想要命? 尤其这身体本身就发育的不好,怎么也要二十岁左右再说。 这里妇人,有许多是死在难产上。 这也是许老太看到许田芯和白慕言走到一起,却从来没有考虑过白慕言的原因。 首先,走在一起没有cp感。 她孙女和谁说话眼神都不害羞,这就很愁人。 是不是在肛肠科上班的原因?见屁股典型症状都比见到人激动。 其次,对方不会等咱到那时候。 而且说实话,老大别讲究老二。 到田芯二十岁的时候,咱家这种更是一瓶不满半瓶晃的人家,挑剔要求恐怕也不会比白家少。 唉,都不能多琢磨这个事儿,怕她孙女在这里找不到喜欢的小子。 “咱俩悄声再开下直播,是不是要开 “是要开。” “家人们,你们看奶奶做得这羊排带不带劲? 大宝啊,先把羊排端过去,端住了,你别给我一哆嗦扣地上。 再把这两份鱼送过去,是不是要分为两份?我让支起两个桌子。我这就让人喊那面别泡了。” “好。” 这里没有人人平等,这也是许田芯不愿意和官员多说话的原因,吕将军姐姐除外。连和贾莱爷爷说话前也要行礼。 “主子仆从的,净事儿。奶,家人们说你做的也太香了叭。” 许老太明白,这就是她孙女馋了也想吃的意思。 那一会儿忙完再做。 却没想到,她孙女这一去就不回了。 与此同时,钱员外差点被韭菜呛到嗓子。 钱员外、九宝、葛七、苏侍卫,正坐在外面的桌。 里桌,霍允谦抬眼看向许田芯道:“坐。” “嗯?”伴着钱员外的咳嗽声,许田芯也惊讶地瞪圆眼睛。 “听不懂?一起。” 许田芯心想:这该死的封建等级,家人们,你们听听。 虽然你是个好将军吧,但是就你这种语气,施舍一样,我和你一起吃饭都噎得慌。 并没有。 许田芯的出筷速度一点儿没受到影响。 让坐下,那就听指令吃。许田芯一向随遇而安,认为自己的优点就剩落落大方。 或许也是在拿自己当作试毒的?没有掏出银针已经很给面子。 反正甭管是为什么让坐下,许田芯暗暗唏嘘: 奶奶做得江湖烤鱼太香了,鲜香麻辣,连里面的生米都好吃。 生烤完再浇汁的鱼,用鱼肉蘸点辣汤,热乎的,辣嚎的,刚在外面冻够呛,吃点麻辣菜特别好。 鱼又是最贵的品种只有一根刺,没有碎刺,鱼肉很嫩。 鱼长得比她还肥。 再配点大米饭,真的是只吃豆芽都入味。 就是米的种子不好,没有现代东北大米粘和香,要不然没治了。 许田芯看着直播间家人们刷屏,有很多人说,你不道德, 许田芯嘿嘿笑了一声,今日就给家人们当吃货主播。她接着低头干饭,不再看刷屏,只盯着菜。 霍允谦听到莫名其妙的一声轻笑。 虽然声音很轻,但是霍允谦手里筷子顿了一下。 今日许甜心问他:公子,你看到这么大一片江面,心情是不是会好许多?烦恼的事情暂且都放下了吧,反正我会好很多。 他反问:你还需要看江调解心情? 当时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疑惑。 许甜心差不多有半个多时辰,没有再和他主动说话。 此刻,当听到莫名其妙地一笑时,霍允谦心想:根本无需问许甜心答案,她确实不用看江看海调解心情。 她连吃个饭,都能笑出声。 用刚刚搓澡师傅和他唠嗑的原话:真是没谁了。 搓澡师傅没有给他搓下多少泥,似乎很挫败。 说真是没谁了,很少遇到这样的。 还差点把他身上的痣搓掉。 他不会再来这里沐浴,一次也不会。 霍允谦将卸下来的小根羊排摆在盘子里,朝许甜心面前推了推。 有直播间家人问:“我怎么看到男人手了,合着吃饭还有男人在作陪?” 开播就进来的少部分家人告知道:“一直就有,最开始进屋时,我们见到了。” “在哪呢,是帅哥吗?” 家人们:是,她不抬头,你们能看到吗?她也不录人家啊。直戳眼底下一大块羊肉蘸着韭菜,服了。 许田芯压根没空注意这些吐槽:好羊肉真的不膻,抹一口韭酱,单独吃韭菜酱很涩口,配上羊肉就是咸香味,很解腻。 许田芯只吃两口,她观察另一双筷子伸到羊肉炉里,才赶紧去夹。 夹起一筷子羊肉,裹上一口芝麻酱,许田芯觉得,就算这个锅子里,只打了两个生鸡蛋,煮熟用鸡蛋清蘸芝麻酱都好吃。 “缺了腐乳。”许田芯到底暗戳戳和家人们吐槽了一句。 “什么是腐乳?”霍允谦接话问道。 许田芯这才抬头看向霍允谦。 家人们:“……小助理,几日不见,你真的是出息了。” 许田芯吃得小脸发红,解释一番腐乳的味道。 “那叫菽乳。”霍允谦不解,你稀奇古怪的词,怎么那么多。 “啊,是吗?”许田芯打哈哈:瞧她这没学问的样。和聪明人说话特别累。 再多说一句,都是对美食的不尊重。 隔着屏风,外面的九宝支着耳朵心想: 他很想进去伺候局儿,想看看不分锅吃,他家少爷表情是什么样。 临走前,他家少爷在面对许姑娘时又会是什么表情。 是的,马上就要离开,他耳力听到外面来人,马车已经备好。想必少爷也清楚。 另外,明年开矿时,九宝惦记撺掇少爷订许家饭。 少爷不一定有空总来,他可以申请舍身常驻二道河嘛。 要是他来,许家甚至都不用单做菜,家里吃啥,带他一份就行。 九宝觉得他以前猎的那些野物,送到军营灶房打牙祭都白瞎了。 为什么许家连拌白菜丝凉菜都这么好吃。他听搓澡的说,最好吃的是锅包肉,而今儿压根儿就没这道菜,也没有炖大鹅。 下雪了,怎么不炖大鹅呢? …… 一盏茶过后,出现在许老太面前的只有九宝和许田芯。 许田芯特意给她奶叫出来。 九宝代表霍允谦,先是解释新铺子这里人多,霍允谦不方便出面,让他带话,真心诚意对许老太的招待表示感谢。 然后笑着说:“许奶奶,我本人还有几句话想说。” 许老太心想,就怕你不说呢。 别小看大官身边的人,身边人的态度,很多时候就决定大官的态度:“您讲。” “许奶奶,您是我见过在这个年纪,最有精气神的奶奶。 我今儿一天在你们村最大的感受就是,二道河在您精神抖擞的带领下,干什么都很有热情,士气高。 我觉得您是那种,就算八十岁也是能迎风起舞的祖母。 真好。” 真会夸。 许田芯佩服:夸她是心细。 她奶奶心不细,就夸她奶奶做事风风火火。 许老太当即笑得见牙不见眼睛,可见九宝夸到她心坎上。下次来好好招待。 她理想中的自己,可不就是八十岁依旧能迎风起舞。 霍允谦一行人趁夜色离开后,许老太听到老翟头激动地磕磕巴巴说:“对方放下一个银锭子,不知是丢的还是给的。” 要是给的,他堂哥明明说了不收,对方当时没有说什么。 而且还差点丢了,多亏刚才先收拾浴室。 银锭子就放在精油台前面。 许田芯在白家正收拾桌子时,小丫忽然推门找来:“田芯姐姐,你快随我去看看,雪人它怎的啦!” “又被人偷了眼睛?” 不是。 许田芯戴好帽子口罩跑到大道边,才发现雪人变成了熊猫。眼睛还戴着用竹子做的眼镜框,这是代表熊猫的黑眼圈。 第233章 怀孕 孬孩吸溜着鼻涕跑来:“田芯姐,九叔呢?” “走啦。” 孬孩的小脸立刻垮下来,有些失落。 他都没有顾得上吃饭,就和小伙伴们赶紧将雪地道挖好。但紧赶慢赶,九宝叔却仍是没有看到他干的“大活”。 村里小孩子最近很迷挖地道,用雪窝子堆成迷宫一样,在里面钻来钻去。 每当大人们拎着笤帚疙瘩追打孩子,经常追到洞口找不到人。 只能愤愤骂句:你就挖吧,小时候挖雪,长大挖煤,看回家再扒你皮。 许田芯看向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不脏的小孩,她很不想牵这小子手,摸哪哪是鼻涕,不想要了。 “你什么时候又和你九宝叔好起来了?” 从他说给开始好起来的,却没有说什么时候给。 孬孩越想越难受,牵住许田芯的手急忙朝大道上跑。 小娃说不清是舍不得今日陪玩半天的人,九宝哈哈大笑的样子格外入他心,还是。 许田芯只能带着孬孩和小丫,齐齐望向车影。 这里没有路灯,他们只能恍惚看到,马车上悬挂的车灯是几个亮点。而他们的身后是黑白分明的熊猫雪人。 “姐姐,新雪人到底叫啥?” 许田芯带俩孩子回铺子时,不敢给讲叫熊猫:“叫熊非熊竹缘深,它们吃竹子,拉得便便能做纸。还穿黑白色皮袄。” 又从食铁兽上古时期霸气侧漏开始讲故事。 两位小孩疑惑: “不对,姐姐刚刚不是说食铁兽永不为奴,怎么后头又被养起来了?” “……包吃包住呀。” 这谁能受得了诱惑。 国宝命,不用努力也不会被淘汰。 与此同时,霍允谦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莫名笑了一下。 一片天真憨态奇,腹中藏竹不藏机。 —— 现代时间晚上九点半,许田芯陪客一天才算静下来。 她正坐在饭庄的吧台前,一边等客人们吃完饭结账,一边围炉小煮。 炭盆上面的铁帘子上,正烤着地瓜和土豆,还有两节化开的冻玉米,一把生,一壶茶。旁边还摆着一小碗冻红。 许田芯缠在两个包包头上粉色发带垂落下来,她正低头珍而重之给书籍包书皮。 许有银口渴,问灯下摆弄书本的侄女:“这泡的是啥,不会又是那些难喝的药汤子吧。” “金银和山楂,消食茶,来一杯不,叔叔们?” 许有银和许有仓对视一眼,又齐齐瞟眼托盘上的烤地瓜和烤土豆。怎么看起来不像想消食的样,倒像是没吃饭。 今日他们哥几个忙得脚打出溜滑,恨不得去哪里都是跑着走,他们哥仨确实还没有吃饭。 “小叔和你说,大宝,不能当村里人面前说消食,容易挨揍。”许有银抓过一把生垫垫饥道。 “为何?” “村里人从没有听过消食,不,是从没有吃饱了撑过。” 许田芯点点头,啊,对。要是让这里的人知道现代人已经减肥了,更会嫉妒疯。 于芹娘端着半盆手抓羊肉,肩膀还挂几个馍进来。 许老四立马站起身,一边从他二嫂手里接过盆,一边说: “三哥快去叫二哥,好像过年啦,咱哥仨躲柜台后面吃吧。要不然让人看见也容易挨揍,菜太硬。” 啥家庭啊,这么造。 许老三急忙大步出去喊人。 许老二进屋看到菜,先问句,给家里老老太那面送点没?听说吃过了,许田芯回家洗澡那阵就给带了。才一边跺掉脚上的雪,一边搓手笑着说: “以前谁要是和咱哥仨说,你们能这么吃一次。咱哥仨会觉得,那指定是吃完就要上断头台。” 许老三已经吃上了,正用羊肉蘸蒜泥,一口干粮,一口羊肉。 许老四听到这话,笑眯眼看向许田芯道:“要不说养孩子不亏本,要是再……” “呕!”于芹娘刚才端羊肉盆就想吐,此时再也忍不住,急忙往外跑。 许田芯一愣,所有人也都一愣。 许老二踹老三一脚:“你吃的太恶心了,瞅瞅给你嫂子都恶心吐了。” 许田芯看眼二叔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她赶紧追出去问婶娘经期。 一炷香过后,关二秃把完脉对许田芯笑呵呵地说:“这回你真要当姐姐了。” 许田芯立即抱住于芹娘的肩膀,激动道:“婶娘,你听到了吗?你要当娘了。” 于芹娘只有惊,瞪大眼睛满脑子琢磨,她那一摊活该怎么办,要是只剩下婆母主厨,那会非常辛苦。 “关叔,有没有止吐的?”于芹娘琢磨怎么继续干活,总不能一边煮饭一边吐,会给客人恶心死。 关二秃正忙着念许田芯:“你摸摸她的脉,正好用你婶娘当例子,从怀到生,这一套下来,然后再找俩人练,你妇人这块就可以了。” 许田芯不可思议:怎么就可以了,这也太随便了,还不如她本来就会的。 关二秃笃定,真的可以,到时候脐带就由你来剪。 而许老二是手里的羊排掉落,却并没有掉在地上,被许老三一把接住。 许老二在回忆,啥时候的事呢,哪次。 许老四是惊呆了老铁的表情。 没一会儿,许老四和许田芯差点一起挤在门上,谁也出不去进不来,因为俩人都想起一事儿,还没有给许老太报喜。 …… 许老太一直到霍允谦离开才抽出空,随后就去了刘老柱家看看事情办得怎么样。 今天刘老柱可算是扬眉吐气,钱请那些里正喝酒也高兴。 用从许老太那里学来的文绉绉话,他再给重新编编就是: 且借许家一坛酒,皆敬过往敌和友。 咱大气,从不记仇。 跟他关系不好的,以前又是王里正那个短命鬼忠实的狗腿子,这回来他家,都给他炕下坐着。 王家沟的里正,你给我坐末位。换人啦也要坐末位,谁让你们欺负我们数年。这口恶气,我们也不出,就让你们瞪大眼看着,这就叫各领风骚数百年嘛。现在谁在风骚,不是,是风光。 而以前和他关系不算太孬的,尤其是这次请吃饭会求到的人,都给他炕上坐着。 像认识西山镇主薄的里正,这人倒不是和自己关系多好,主要是以前,相对比其他人,此人没那么不要脸皮给短命鬼当狗腿子,和他一样还要点脸,所以刘老柱就觉得这人和他关系还行。 这不嘛,酒刚喝完两碗,刘老柱就拽着对方出来撒尿说,让帮忙把许老太三位干孙的事情安排安排。 对方一点儿没犹豫就说,不是啥大事儿,放心。 开玩笑,现在大家都归在镇北军手底下讨生活,谁也抗争不过命运。谁家能和镇北军扯上点儿关系,那才叫镇北新贵。 而谁没听说过许家和女将军的故事。 没看连钱员外这样的财主,都要溜须许家。 他们几人私下里还猜测,今日钱员外带来那几人也醉翁之意不在酒,对方公子再有钱如何,外地的。人家许家就算穷却挡不住有势力。 所以让帮忙,这叫给机会。 “我和许家这位大妹子,以前没照过面。刘里正,你能不能帮着引荐引荐?倒不是为要人情,你可别说没用的话,到时我会下不来台,就为认识认识。” “你不用解释,那指定的啊,你放心,她忙完一会儿就来。” “能来吗?” “能。” 进屋后,刘老柱又游说满桌子所在村的里正。 对方和刚才那位风格不同,只稀罕看眼前利益,所以开口就是没必要搬家吧,俗话说……你别说了,你还是听我说吧:“老弟。” 对方微微一皱眉,老弟? 你刘老柱,现在管我叫老弟?以前都叫哥。 以前短命鬼的儿子,他刘老柱见面恨不得猫腰叫小崽子爹,提过去作甚?今非昔比了。 “老弟,哥也和你明人不说暗话了,咱两个村子离得不算远,明年我这头盖房招工,人手不够从你们村里找人咋样?” “那也没必要,俗话说,远搬家穷三年,近搬家穷三天。” “……我结算你们村人工钱,先给你。” “哎呀,老哥,你可真是难为我,这也就是你开口吧,就是镇亭和我说,也不好使,县官不如现管……那行吧。” 至此,许老太拜托刘老柱办的两件事全部办妥。 但因为许老太是女人,也或许是大家不习惯对女人低头。 以上这两位算是好说话的,还真有在许老太露面时,喝点酒敢说酸话的。尤其是郝家村的里正,许老太的娘家村落。 这不嘛,许老太推门进屋,坐把门口的王家沟新任里正急忙站起身。 认识西山镇主薄那位也笑呵呵站起来。 认为帮许老太大忙的满桌子村里里正,虽然没站起身,但是很自来熟地坐在那里打招呼:“哎呦,这可是稀客,比不得的人来啦。” 有人夹菜边吃边哼笑一声接话道:“是比不得啊,咱们这一帮爷们捆一起也比不过妇人家。咱们就干不了互市买卖。咱们要是干个小买卖,上面没人,天天能查的你心惊肉跳。” 许老太心想:你以前上面有人的时候,也没见你干起来。 男的女的咋滴?喝点猫尿说那酸话。 你要是只看到上面有人这一点,看不到这个村里人齐心付出,有别于其他村才会有今天,那你永远烂泥扶不上墙,屎给你现拉,摆你眼前,你都吃不上热乎的。难怪你只能是个小里正。 她没当回事,和旁人点头打招呼,示意:“坐坐坐。我那面有事给客人做饭,要不然早过来了。” 许老太刚要和郝家村里正打招呼。这位是快要出五服的五堂哥,这么说吧,一个村里都是亲戚。 郝家村里正抬眼先说话道:“人真是没处看去,以前没看出来能这样,你家好像突然就起来了。这一起势,还不回娘家看看了。” 许老太敏感。 越介意什么,越不乐意别人提起这茬。确实是突然起来的。 所以这回她笑着开口了: “不会就学,没见过就看,不懂就自个慢慢悟,没人帮,那就得自个想招。哪里是突然起来的。 五哥你可能真是岁数大了,忘了,自从我娘家没啥人在郝家村,我那侄儿也随岳家搬走,我回去还向你们开过口呢。” 许老太像在讲外人事情,特意笑呵呵看眼其他人继续说道: “你们诸位指定没尝过那滋味,都是里正啊,我这种普通村民比不了。 结果回去别说伸把手帮着收收粮了,我就是回去唠唠嗑,人穷啊,当初都没人和我搭话。我起个头,娘家那些嫂子们也不说话。还真就是和我同在二道河的堂姐算对我还行。 我记得就是你家大孙子成亲吧,五哥,我特意天不亮就回去帮忙,不信你回去问问我嫂子,我帮着搭棚子又做饭,还随礼了呢。 寻思忙一天累够呛,怎么走时,不说亲属这层关系,就算是外面人主家,也会让我吃点饭再走。没有,我连给我孙女要点菜汤想带回家,都没要来。” 这就是亲属。 而越是亲属,越是找不到自己定位,敢跑二道河来,和她摆谱。 和谁俩呢这是。 许老太心想:正好把你遮羞布揭开,往后要是敢说她郝香发迹不帮扶娘家村落,她见人就学一遍。 正好宣传宣传,她的征工要求。她不看是哪个村落的小子,她只谁人品好能干就用谁。也少与她论亲戚里道的。 “所以说,不瞒诸位,哪里是突然一下子就会怎么样,怎么可能。” 许老太笑呵呵的: “不过就是从前,要么被情狠狠难为过,要么被钱狠狠为难过。某一日对自己说,再不能这么活,要不然都不把咱当人看了,那就得自己想招吧。 这么说吧,诸位,把我这个以前大字不识几个的老婆子,硬是给逼得眼下写文书跟玩似的,啊,你当是啥呢。” 刘老柱赶紧给作证,端着酒碗道:“反正比我会的都多,拿笔就写,唰唰的。” “当然了,我不是挑五哥你理,我妹子家那外甥都那德性呢,他自己也知道,你看他就不敢找来,不敢当我面前说酸话。” 所以,你是凭的什么?一个快出五服的,趁我还给你脸,最好憋回你那几个屁。 认识西山主簿的里正打圆场笑道:“要我说,突然起势更正常,时势造英雄嘛,多少英雄豪杰都是这么出来的。反正妹子,我是佩服你,今日看你敲鼓那真是女中豪杰……咱俩喝一口?” 喝酒就…… “奶。”许田芯敲门进屋,先笑着对大家说,诸位不好意思啊,然后才在许老太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许老太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道:“今儿高兴,来,喝一口!” 这一天是许老太正式亮相在各村里正面前。 甭管服不服,他们回到村落后,和村里主事的宗族老人们都会聊起。 也无论刘老柱还管不管事,大家都说,二道河现在是许老太当家。不过就是个名头的事儿。 而不经过这些里正之口,老宅那面还不想承认弟妹忽然有本事。 许家大房。 谷大嫂控制不住地吐槽道:以前在一个锅里搅饭不起眼的妯娌,现在变成这样,真是没天理了。 以前那一房人也不硬实,说句不好听的,感觉娘胎就带弱的田芯都是要死的货。现在认识这个那个,真搞不懂那些大官们好像瞎了。 正吐槽时,许有书进院。 谷大嫂赶紧一张笑脸迎出去:“这回去女方家帮干活,对你热情不?留没留饭。” “留了,但他们问我二婶和田芯了。还是她们家最有能耐那个亲属问我的。” 第234章 大家族的基底 谷素芬纳闷,儿子那岳父家在驴马烂镇。 上午要是在那里吃完饭搭车往回走,晚上天黑透才到家。 两个镇之间相隔这么远,难道那面也听说郝香啦? 不能吧。 其实要让她说,有个狗屁本事。 郝香一个寡妇婆,连个男人都没有,你瞅八字硬的那个样吧,谁沾上谁倒霉。又是死男人又是死儿子的,全靠狗掀门帘子那张嘴。 以前就爱靠那张嘴出门穷装。前脚走,后脚不知被多少人背地里讲究。现在更不得了,拿死去的儿子顺杆爬哄住赵镇亭,这才得了互市的买卖,然后这就嘚瑟得没边了。 谷素芬不舍得儿子在外面受冻,一边催促许有书赶紧进屋再细聊,一边指挥二女儿旺娣快给你弟打个蛋汤。 “娘,大锅在烀饼子,小锅在烧水要洗衣裳用。” 谷素芬闻言骂道:“洗衣裳还要烧水?你俩谁的主意?那不费柴吗。连三分地都分不到你们头上,咋瞅咋是赔钱货的玩意儿,一个个命贱的样,还学会那小姐的做派。” 招娣想起在二婶家,她从井里拽上水就揉衣裳搓洗,二婶路过看到也骂了她。 不过,骂的却是:“你这孩子好像缺心眼,冻坏了是一辈子的事儿。那刚挑上来的水不凉吗。” 想到这茬,招娣和旺娣同时开口:“是我要烧的水。” 旺娣急忙瞪小妹一眼,因为是她招来了有书,娘对她比对大姐和小妹好一点儿,不至于心不顺就揍。所以甭管是谁干“错事”,她出头比别人强点。 旺娣赶紧又好声好气加一句:“娘,你就不怕我们被冻坏吗。烧都烧了,一会儿我们就去劈柴。” “哼,我那是提前不知道闺女小子,要是能提前知道,我都不愿意生你们,还怕你们冻坏?” 谷素芬认为这句话,不过是她平日里骂孩子最普通的一句。 她寻思说完这句就拉倒。 却没想到今日小女儿疯得厉害。 招娣忽然上来蛮劲也不怕烫手,端住小锅就朝外走,一锅热水直泼地上:“我这就给哥打蛋汤,你满意了吧。” 灶房当即鸡飞狗跳起来。 谷素芬棍子抡圆抽打招娣,招娣就直愣愣站在那里不躲开,旺娣怕娘没轻没重抽到妹妹脸,用两只胳膊护住妹妹也挨了好几下烧火棍。 许大伯就是在这时进屋的,喝骂道: “一天穷犟犟,就没有消停时候。要是吃饱了撑的,晚上都别吃饭。” 许有书从屋里刚换下被雪浸湿的大鞋,趿拉一双草鞋出来也皱眉道: “娘,你这是干啥。你看人家金玲家,甭管说啥话都有商有量。您总这么动手,回头人家嫁咱家来也受不了。” 谷素芬一向儿子是天,闻言立即停手。 她能没皮没脸偷粮食,偷完都给儿子吃。 她还能跑回娘家包活干。能给在娘家时,就常年欺负她的四妹妹捏肩洗脚。她四妹妹摔跟头腿摔折,她比丫鬟伺候得还好,为的就是让娘家爹妈给四妹施压,四妹也能心甘情愿给她儿子找个好媳妇。 谷素芬心里明白,虽然她觉得自己儿子哪哪都好,但是在外人眼中,有书就那张脸和身板子能让人相中。 所以自家条件差了点儿,就要靠硬实的介绍人,要想招先认识上好闺女的爹娘。 好在她没白忙乎。介绍的金玲家里在驴马烂镇上开一家挺大的杂货铺子,干几十年了,你想想那家底。 对方四个儿子也都有营生,就这一个老闺女。 听说本来不想让远嫁,要不说她儿子有本事,那闺女一眼就相中了她儿子,看眼里拔不出来了。 给她乐得啊,往后她家有书,等于有四个舅哥帮扶,更不用说金玲家那面亲属也很像样。最有本事的一位叔叔,听说在驴马烂镇养骡牛好几百头。 一头十五两银钱,好几百头那得多少?那不比二房那几间破铺子富多了,将来不互市那天,二房那些铺子就会稀烂贱。你瞅着吧,郝香不带那有福样。 谷素芬本来挺高兴的,还打算等儿子这趟回来,就去二道河和老太太细说说定亲这事儿。 二房再牛逼,也只能找乡下闺女,而且连村里的也还没找到。再看她儿子,比姓郝的生得那几位强多了。永远压那面一头。 没想到,在村里听别人议论,二道河开江捕鱼,郝香敲鼓出风头嘚瑟得没边。 儿子进家也说让她堵心的话。 而这俩赔钱货,卖给大户人家当丫鬟都不收的玩意儿,今日犯邪还敢给她找不痛快。 此刻,谷素芬连生气带嫉妒,脸色都要扭曲了,但想起儿子事才是最主要的。即使心里嫉妒到,恨不得妯娌家明日就房倒屋塌,也不敢在许大伯面前再说酸话。 毕竟上次她男人看完老太太回来说,往后有脸再不和那面走动。 听儿子那意思,金玲家打听了,那就不能不走动啊。 而且二房有钱了,有啥可不走动的?心里恨,笑在脸上呗,她男人死脑筋。 “你等着的,小招娣。” 谷素芬示意儿子和男人赶紧进屋,“他爹,有书说,金玲家还打听弟妹了呢。” “她就算再牛逼,和咱家也没关系!”许大伯忽然吼道。 以前许大伯非常膈应兄弟媳妇,现在升级了,直接成他逆鳞了。 谷素芬嘟囔:“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就别计较那么多了,都是实在亲属。再咋地也是你几个亲侄的娘。” 许大伯似乎被这句安抚到了,长叹一口气,静默好一会儿才问他儿子:“不是让你去帮着干干活,商量商量聘银少点,或是晚给交到你们小两口手里,怎么还聊起二房了。都怎么问的。” 许有书说:“吃饭时问的。问田芯和我咋样,我说我是她亲堂叔,那能不好嘛。” 许有书一脸,家丑总不能外扬的模样。 并且他认为事实也是如此。他从打工回来后就忙自家地头,接着又跑姥姥家忙活,忙完相看姑娘,始终没去二道河。 “怎么问你二婶的。” “金玲那位有本事的叔叔说,我二婶可有名了,还打听了几句互市铺子的事儿。” 接下来,许有书回话稍稍加了点小心,他先看眼他爹的脸色才继续道: “问那个铺子,有没有咱家的份儿,可能是以为我奶都在那面养老呢,许家一起干。 要是有咱家的,那聘银少点也就理解了,银钱都压在那上面。 还说那是个好买卖,谁提起都眼馋,金玲她叔想沿路也开一家却没办下来。 听说只有谁干不好,被客商们告了,才能得机会换东家。” “你怎回的?” “我说我不清楚。” 许大伯深吸口气:“……你咋能不清楚?你扯这谎话作甚!” 谷素芬赶紧对儿子挤咕挤咕眼睛,拦在中间插嘴道: “他爹,一笔写不出许字,人家金玲她叔指定是寻思,咱们两家就算没合伙一起干买卖,也会在老二家起头时帮了两个呗,手紧。 咱儿子那能知道帮没帮过吗?咱俩都没和他细聊过。 而且你喊没用,咱儿子和老二家的那几个小子都是亲兄弟。 不是有那么句话?打虎亲兄弟,就算眼下没掺和,以后忙不过来,那不得去帮忙?也不算是扯谎。 这段日子咱家是没招消停,要不然有书早跑去二道河了,血缘摆在那里,你给他腿打折都拦不住。” 许有书说:“我确实早在二婶家盖房那阵就想过去了。倒不是图啥,爹,家和万事兴,我这次去金玲家就这个感受。他们家人心齐。” “你看看。” 谷素芬心想:更何况说句不好听的,万一哪日她那妯娌出点啥事儿,没个男人只剩下几个晚辈侄儿咋能行,就一个成家的,剩下的都没成家。她男人作为亲伯伯,那不得帮着主持主持? “不算个屁,你们娘俩少打小算盘,我告诉你们,不准偷摸去。咋骂你们的忘啦?还没脸想凑上去。人家帮扶那捡来的,都不帮你,这就是亲属,都比不上两姓旁人。” 许大伯一脸伤心道:“这年月爹娘也势利眼。人家那娘,都是哪个过的不好,惦记拉拔拉拔。你奶奶可倒好,唉,谁家日子好,她跑谁家待着。” “他爹,就别和自己亲娘计较那么多了。娘能不惦记让条件好的帮扶帮扶差的吗?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得常去看她。至于弟妹脾气大,骂我啥的,咱当哥嫂的不能往心里去。自家人吵吵几句,有啥可过不去的。” 门外,旺娣不可思议地看着小妹在偷听。 胆子也太大了。 招娣眼泪没擦净就边听边摇头,这个家儿子至上,银钱至上,贪便宜至上。 她的亲娘为去二婶那里沾便宜,恨不得二婶扇她,她转头也好意思贴上去。黑的给讲成白的,虚伪至极,不要脸面。 当招娣听到爹娘又重起话头,说二姐的婚事时,更是绝望。 旺娣也没想到,她在家里明明挺“受宠”的,爹为了弟弟的聘礼,今日竟然去给她相看一个瘸腿的男人。 比大姐那个还不如。 大姐那个只是岁数大,住得偏远,进门要帮大姐夫拉拔两个弟弟长大。爹娘对外说,进门就当家。 好在下句话还算安慰到旺娣,从屋里陆陆续续传出许大伯的声音:“除了腿有点毛病,剩下都挺好,浓眉大眼的,和大姑爷一样憨厚。那面说是着急,家里有老人要不行了,说给冲冲喜。都是孝顺人,我听着心里也挺难受就应了。” 谷素芬说:“你是顶梁柱,你拿主意就行。那咱儿子这面……” “瞧这样不能少了聘礼,那就等二丫头年后出门子,再订日子。” 许大伯看眼许有书:“没啥事儿去看看你奶,也让她知道知道。” 有句话孩子他娘说的对,至少要让外人表面看着两家关系还行。 “爹,你不去吗?到时我二姐出门子,我二婶他们会来吧。就我成亲,更会来,别那样。” “哼,到那时候再说吧,有银他们几个,都不说来看看我这个伯伯,我长辈去看他们?我不去。” 先是满桌子搂着许老太激动哭道:“为了我破房子那几亩地能有人接手,老姐你费心了。这回好了,我搬来,咱两家往后做点啥好吃的,也能像人家那亲姐妹端来端去。我就住你旁边。” “我是为我自己,免得老了,拄拐找你唠嗑,想讲究谁两句坏话都费劲。” “对,咱俩老了,还能一起拄拐爬树淘气。没男人咋啦?儿子们孙子们都成家了咋啦?咱俩搭伴。” 满桌子泪中带笑心想:而且老姐,我争取走在你后面,这辈子,指定把你伺候走了,免得剩你一人不得劲儿。 许老太要是知道桌子心里想法,指定会破口大骂,你能不能盼着我好。 满桌子的小儿子虎子,正拽着他傻大哥也在后面偷摸抹泪。 怕听到动静打扰两位老姐妹,赶紧扯他哥离开。 虎子使劲用袖子蹭蹭眼睛,又看着远方回忆满桌子叮嘱他的话。 娘说,如果有一日谁杵坏对你说:许家赚这么多,你们劳苦功高却赚得这么少,甘心吗? 当你听到这话,如果你还认我是娘,请你立即转手就给对方大嘴巴。 你许大姨,以前那是门前过粪车,恨不得都要拿勺子舀一口尝尝咸淡占便宜的人,也是一文钱不敢错的人。 所以你大姨不是干不动,却一次次把赚钱的机会分给咱家。心浮气躁时,请你想想家里是怎么过好的来时路。没事儿也回忆回忆许家帮过咱家的一幕幕,那全是救命稻草啊。这辈子,你要是敢丧良心,我就敢不认你这儿。 许老太依旧不知道这些,要是知道她也会吐槽说:不至于不至于,还没富到那个程度,刚刚吃饱饭而已,不用打这么早的预防针。 在满桌子回原村落办卖地手续时,许老太面前跪着的三个孙儿又哭了起来。 许老太打算让大鹏、大飞、大鸟三兄弟中的老二,开始和她学厨艺。据她观察,小二孙有点天赋。 三个小子跪在地上:“我们以已故父母和大哥发誓,如若有一日敢离开您,敢泄露手艺,我们就……” 许老太摆手制止,跪她是必须的。 因为从即日起,这就是她三个孙儿了。 三个儿子,三位孙子,一个大宝贝蛋孙女,芹娘又怀孕了,哎呀你看看,家人们,自从穿越来,人口比财富增长的还快。且增长得非常扎实。 可发誓不会离开她,还有泄不泄露手艺这个,就不必了。 许老太坐在上方笑呵呵道: “孙儿们,听好了,奶奶敢传就不怕泄露。 但有一点,你们几个别在这一亩三分地泄露,那没出息。 九州这么大,单飞也要去外面更大的城池,也是你们父母给起名的意义。 这样的话,备不住十年二十年后,我还能收到不少外地的房契。” 怎的呢?这话让仨有发懵。 “因为那房契是我三个孙儿变成蝴蝶,飞过山,飞过海,变成壮小伙,飞到更大的地方,用赚来的钱给我买的。过年时,他们一定会星夜赶路,进家就激动地交给我!” 许老太和孙女商量过,这才是领养的意义,而不是养在身边做可用的人当长工。 三个新孙儿听完,齐齐叩首大声道:“是,祖母,孙儿们知晓了。” 许家三有:“……”说得跟真事似的。 真是一个敢画大饼,另一个就敢做大饼。 第235章 差点出事 在于芹娘心里,婆母画的不是大饼,那一定会成为现实。 因为她压根儿想不到九州那么大,都要去看看。再看她婆母多厉害,已经能想到在大城池买房子。 连教育子孙,眼界也比旁人大气数倍。 所以她比谁都激动在望着许老太,满眼钦佩。别人家没有这样的婆婆,她有。 于芹娘下定决心,等生完娃的,要是家里再去外面进货,她要是有机会也想跟着去外面看看。 今日,许家仨有也上座了。 于芹娘坐在许有粮的右侧。 四个人都有些别扭,还从没有谁向他们这么拜过。 大鹏、大飞、大鸟三兄弟正向他们行跪礼:“二叔,二婶。” 许有粮憨厚地笑笑:“以后就是一家人,缺什么少什么,你们奶奶忙,就和你们婶娘说。” 于芹娘也赶紧乐呵呵应道:“对,和我说。” 但是别和她说大物件,大的她不管。 “三叔。” 三个小子看向许有仓,眼神里的光芒还是有些不同于别人。 大鸟年纪小,叫完一声三叔后,眼圈儿还红了。 可许有仓却暗自呼出一口气,谢天谢地不再叫他爹。 相等于自己惹回家的麻烦,终于推给了娘。 许有仓很痛快应道:“嗯。” “小叔。” “咳……嘿嘿,好好好,快起来吧。” 许有银乐了,他很期待一会儿田芯儿他们咋改口。 许田芯在三飞站起身后,就上前一步主动笑呵呵说道: “其实来家有些日子了,咱们却从没有认真说说话,也没互相叫过谁。 正好趁今日,我想和你们打个商量,咱们就互相叫字成吗? 就像我从不向里正爷爷家的刘靖栋叫叔,哥也不叫,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大家年纪上差不多,叫字更自在。 所以你们叫我田芯,我叫你们大鹏,大飞,可行?” 大鸟问:“那我呢。” “你指定得管我叫姐。” 许家仨有听到这句全都忍不住笑了,得,合着大侄女在这占便宜呢,自己却不吃亏。 许老太也笑着指挥道:“那就这么定了,愿意叫啥叫啥。行了,天太晚赶去西山镇不行,装好货物带好书信快去套车。” 许老太示意老三有仓稍等一下,让带一条被走。 许老太担心那面连暖和的被都没有,一路下来,一岁多的孩子可不行。又将米递过去,说以防没吃的,她们娘俩都垫吧垫吧,让他们大姐熬出点米油喂那孩子。 “至于他们那房子,无论多小多破,也是他们爹娘唯一留下的。你到了后,问问他们大姐的意思。 要是卖,再将钥匙留给西山镇酒楼小二,让他们帮着张罗张罗。甭管最后卖多少钱,到时回头给他们大姐揣上。 在咱家用不上,放兜里心里也有底儿。 要是不卖就将门锁好,你再去附近人家打声招呼。 你长得人高马大的,又是他们三叔,旁人才不敢乱占房子。你别嘴又犯哏,一让说话就躲远远的,去说两句。这样往后他们回去也能多个念想。” 反正卖也卖不上半两一两的,别看是镇里。 许老太问过她家有仓,据说就是镇里的贫民窟,还是一间房,连个单独灶房都没有,进屋就一目了然。 说比原身孙女那位好赌的姥爷家还能差上许多。 比那还差,许老太都联想不出来那得矮趴趴成啥样? 恐是连普通人家的柴房也不如。 当然了,她联想不出来,也是因为像她数落老三的那般,一针扎不出血,问一句回一句的。不问从不多言。 而早在许老太叮嘱许有仓抱被子拿米时,大鹏就折返回来。 大鹏本来是想回来说不卖房子。 不是为了念想。 而是奶奶,大孙现在就送您一套房,那破房子正好留着给我叔他们,去西山镇送货取货歇脚用。 没想听到这样一番话。 大鹏走进屋,突然上前,一把抱住了许老太的脖子:“奶。” “哎呦哎呦,以前都是孙女抱着撒娇,还寻思男孩子不会这套呢。没想到今个尝到孙子的大拥抱,我看看这是怎的了?” 大鹏吸了吸鼻子,松开许老太后,又用衣袖使劲擦擦眼泪笑道:“没啥,就是进来告诉您,我们一定会早去早回的!” 铺子前。 大鹏、大飞、大鸟怀揣迁籍文书坐上马车。 许老三瞅眼这仨小子,觉得自己都升级成叔了,给田芯女娃当车夫是应该的,女娃娇贵,给臭小子当车夫怎么能行。 一会儿车上大道就教他们赶车,他好进车厢里面躺着。 “犁过地吧?” “犁过。” “看好。这就相等于左手爬犁右手鞭,黄牛猛蹬在前面。鞭子一甩,喔喔驾驾,喔稍稍吁……” 今日,许家三辆牛车同时出动。 一辆跟随满桌子回村。 一辆去往西山镇。 林区里正从二道河回到村里后, “你家要搬去二道河?” 老太太躺在炕上眼里带着期盼望过来,老头说是。 “啧,搬迁可是大事儿啊……” 老太太眼里的光当即灭了,咳嗽起来。 老头听里正这语气,似乎想要人情,一下子也泄了气,泄气过后,索性说开: “里正,这些年我们家先治小儿,送走小儿后,又给老妻看病,连年抓汤药没有多余银钱,那我们就不搬了。只求里正在向许姑娘解释不搬缘由时,就说是我们不愿意搬走。不要惦记向许姑娘讨要人情,一文都不行。” 这钱就等于白。 老头长叹一口气,在他们这种将死之人身上不值。 “你?就你这大穷家,除了竹条还趁个啥,我啥时候办事朝你要过人情。要不说你们这些村民呐,本事没有,扣屎盆子一个顶俩。我告诉你,搬走可以,出去少咧咧,要不然我怎么让你出去的,还能让你怎么回来!” 老头懵了,嗯?是他听的那个意思吗? 没想到还会峰回路转。 老太太紧闭的眼睛也急忙睁开,紧紧扒住炕沿,不可置信地再次望向里正。 里正眼神闪了下,躲避注视站起身道:“嗯,就是你们听的那个意思,快拾掇拾掇吧。” 许家和林区交换人,没有附加条件。 只是正常购买房梁,二道河积攒的不够用了。 但那是许家认为的正常做买卖,事实上在别人眼中已经不正常了。 许家买四百根房梁。 而随着林区里正离开老两口家里,村里一传十十传百,慢慢有许多人走出家门,互相揣着暖袖纷纷议论着: “你们听说了吗?” “听说了,村头老高家,把头 “是,你没听茬,外号高白忙。生了一个大闺女俩小子,却一个也没剩下,那可不就是白忙,就是他家。” “你说他家也没一个后人,死了都没有人给烧纸,以前咱村里人谁见了不说句可怜呐,怎么还能有人特意来接他们呢。接他们有啥用啊?” “是啊,破房子也不值钱,还没地,就院子里种那点竹子,真是稀奇事儿。” 然后这个村里人,今日就开眼了,稀奇事还有更多。 今天许田芯特意打扮一番,她戴着叔叔们高价给买的白色兔帽,穿着奶奶特意找人给硝制的白色羊皮背心。 奶奶说,咱可别自己硝制了,太臭啦,你听奶奶话,小手多制点痔疮栓从哪都赚出来了。所以这件背心瞧上去就很阔气,脚上也蹬一双同款羊皮靴。 许田芯在众人围观下,攥着赶车鞭子进了老两口家里。 没一会儿,她又扛着大包小包出来了。 围观群众只有一个感受:让这么一位家境很好又很标志的小姑娘给扛大包?无儿无女高白忙老两口,这凭得是啥呀? 而更让大家惊讶的是,没过一会儿老太太被戴地主帽的人背了出来。 此人正是不放心田芯赶路的刘老柱。 刘老柱是捂住帽子怕被风刮飞,喊着跑着跳上的田芯车,非要跟来。 这给刘老柱累得,他都没有背过自个亲娘。 林区里正听到消息赶来:“哎呦,刘里正,你咋能背她呢,快,村里来两个小子。” 围观众人:“……”啥?原来是一位里正。 刘老柱气没喘匀,却强制自己喘匀,要不然没面子,好像自己身体不好似的。 刘老柱一边给牛车上的老太太盖好被和靰鞡草,一边笑呵呵转头说道:“我咋不能背?这往后就是我们村里人啦,我们村口号一向是,老和小,要照顾好。” 只不过他们村口号比较多,不止这一句。 进村口号:同命相连,保佑赚钱。 类似的还有,有钱就种树,没钱就挺住。 我们是相亲相爱一家人,连外嫁的姑娘都是。 林区里正说:“没想到你们会来这么早。” “着急啊,那面屋子都给准备好了。” 正好让高满堂两口子在田芯租干活其中一间小屋里住,能给看看货物。 “俺们村里人知道又要多出两位能唠嗑的,给炕都烧得暖和的。” 说话时,高满堂已经将房门落锁,这院子里竹子明年要砍掉,全部拉到二道河再卖房。 高满堂佝偻着腰,长揖到底:“多谢乡亲们,多年来对我高家的帮扶。” 尤其是邻居。 高满堂又特意对邻居一家子行了个礼,这才被许田芯扶着上了牛车。 但是乡亲们心里却不得劲儿了,好些人想起自己没少骂高家是绝户。有时在别处惹了闲气,路过高家门口也会呸上一句:“怎么路过这里,晦气。” 连高家西院邻居,也想起自己没少欺负高家两口子,让人家院子一退再退。退了不说,还让高家自己重新搭院墙。 大家自动让开路,忽然不再议论纷纷,而是沉默着看着许田芯挥动鞭子,副驾驶坐着高满堂的新任里正。 一看就是不卡油的好里正,他们面带笑容地离开。 与此同时,满桌子回到自己村里办理地契房契,表现得可比起高满堂“小气”多了。 尤其是面对两位同村住的亲姐姐。 以前几位姐姐在娘家时就瞧不起满桌子。因为她娘生她的时候家里断粮,她比起几位姐姐个子不高,大家就笑话她还没有三块豆腐高,还觉得她笨。 乡下姑娘长得不好脑子再笨,大伙一致认为注定嫁的不好。 结果……是的。 不仅成亲后没了男人,而且看起来比较有出息的大儿子又傻了,同村住的两位亲姐姐就更是离她远远。 让满桌子最伤心的一次,就是她大儿子受伤,她跑到两位姐姐家下跪想借两个应应急,那面雇主家赔钱就还。三姐家直接锁大门,四姐说家里哪有钱。 当时满桌子含泪从四姐家出来,心想:是啊,哪里是刚不帮。她家孩子小时,从两位亲姨家门口路过,三姐家杏子里面长虫子,宁可扔了也不给她家孩子。说给习惯了,该总伸出两只小手上门讨要,不能给惯出这毛病。 而且一个村里住着,两位姐姐从来没帮忙也就算了,在她刚做媒婆那阵还跑她家干仗,说画个跟鬼似的给她们丢磕碜。 如今,却来了。 满桌子一边风风火火收拾屋子,一边望着两位姐姐:“稀客啊。” 满桌子三姐忍下泛酸的话,打听问:“小妹,许家工钱能有二两不,让你这一大家子都跑去给她卖命,值吗?” “呦,三姐,你家今年挣了多少,让你这一两二两都瞧不上啦?攒出半两银钱没。” 四姐皱眉接话道:“小妹,你别不知道好赖,三姐还不是为你好?咱们才是亲姐妹。你和郝香再好有啥用,不还是要给人家帮工,没见人家让你当东家。” 满桌子忽然放下手里活,去灶房喊四姐家外甥道:“喜子啊,不是小姨不给你找活干,是你娘说帮工没出息,你往后也别出去给人帮工啦,你娘要给你找个能当东家的。你听到没?为你娘争脸,千万别找小姨!” 满桌子差点儿给她四姐脸气绿喽。她哪里是那个意思? 两位姐姐忍下气,接过话继续假装关心道:“从小就是虎透呛的玩意儿,不知道里外拐。我们俩打听,不是和你亲吗?我问你,你把房子卖给东院二小子成亲用,那你们一大家子往后住哪啊?再说你卖这么便宜,咋不提前吱个声。” “就是,还没咋地呢,就翅膀硬敢卖房。往后人家不要你们了,这傻得傻,老的老,我告诉你,回村别哭着找我们,我家可没空地方安置你们。” 满桌子说:“你们放心,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往后我们家房子修在山顶上。谁要是想在我们面前再说些没用的屁话,也要先累死她们。一路十八弯,你就爬去吧。” “你?!”两位姐姐彻底挂不住脸。 但满桌子的四姐也挺绝,都这般了,还惦记临走前划拉点东西,看看满桌子搬家有啥不要的,两眼正寻摸着。 被满桌子一眼识破,毕竟自己就是这样的人,“来,四姐,临走送你一个礼物,这抹布留给你,擦嘴用。” 满桌子家的门被甩的叮当响。 满桌子追出去喊:“两位亲姐,不多坐一会儿啊?你说来就来呗,还带这么多废话来!” 又和看热闹的婆子们大声说:“嗯那,是你们想的那样,她们一粒米都没带就来贺我乔迁之喜。” 西山镇。 当大鹏他们赶到姐姐常干活的大车店时,大车店老板娘看着仨小子穿得有点儿不一样了,外面牛车旁,还站着一位高大的小伙子。虽然没看到相貌,但看背影和牛车就知道有本事。 老板娘本来就急得不行,正在柜台里团团转,见到大鹏更是手都哆嗦起来:“快……” 这作孽的客人,怎么撒尿跑到后院看到了大鹏姐姐的长相。 其实大车店老板娘是有点犹豫的,她到底要不要为了个浆洗衣裳的妇人,得罪常客。得罪就会少赚钱。 此时,洗衣房里,住店的跑腿子老爷们不顾婴孩的哭声,先是抢过婴孩扔到柴火垛上,随后就将大鹏的姐姐按在墙上扯衣服扣子,一手还忙着解裤子。 大鹏姐姐喊着大车店老板娘,喊着和她一起浆洗的妇人,泪流满面嘶吼:“救命。” 可是干活的都怕多管闲事丢营生,一旦丢了,一家老小吃啥喝啥,有婆子急匆匆离开假装没听到求救。 就在这时,大鹏、大飞、大鸟一脚踹开屋门。 “姐!” 第236章 吕岩升迁 大车店老板娘慌神了,急忙叫周围所有能叫的人拉仗。 “别打了!” 老板娘发话,帮工干活的不敢再装聋。 连后院喂骡牛的,灶房的厨子听到动静都赶了过来。 大家纷纷冲进屋里拉仗。 大鹏打得眼睛都红了,拳头擦破。 大飞正将外衣脱下给他姐围好,又紧紧抱住在打哆嗦的姐姐:“没事了,姐,我们回来了。” 十岁的大鸟将怀里哭得弱声弱气的外甥女递给大姐,找空档上脚踹。 三个人被厨子和帮工者们死死拦住:“快拉倒吧,拉倒,传出去就会走样,也会吓到孩子。赶紧给你姐和孩子送回家缓缓神是正经。” 许有仓一直在门外倚墙等待。 他认为屋里只那么一个男的,凭这仨虎小子,要是再打不过可完了。他就没进去。 但是许有仓再抬眼间,从前院来了一伙气势汹汹的人。 “我看是哪个王八羔子敢伤我义弟。” 许有仓扫眼这些人穿着,猜测里面那个和眼前这帮人都是跑货的。 许有仓站直身前,随手拎起门口放的门闩。 叮咣闷响声传来。 屋里大车店老板娘跪在稻草上一愣,顾不上问询脸被打成猪头的人,赶紧爬起来带小跑往外看,结果只一眼,老板娘就差些昏过去。 窑瓷厂于东家从外面赶来,看到院子里倒下几个人也闭了下眼。 许三少,一挑十,你是真虎啊,而对方是小二十人,你们四个就敢和对方干。 于东家和酒楼东家齐齐奔向许有仓:“不至于,不至于,他们什么命,您是什么命。” 许有仓抹了下嘴边的血迹,望着躺在院子里横七竖八的人,又扫眼发憷往后躲的人,扔下门闩说: “至于,我们要是再晚一步,那妇人就会上吊。剩下活着的亲人,这辈子都忘不了。今儿要是没个说法,也会有更多没力气抵抗的妇人被害。” 于东家和酒楼东家对视一眼:头一次听许有仓说这么多话。 接下来许有仓的话,更是让俩人惊讶,让院落里一众人,也听得心惊肉跳。 许有仓先问仨小子:“敢不敢受几鞭子?” “敢!” “依据本朝律例,言语侮辱女子,割掉舌头……” 许有仓背诵起,当初侄女教导手下制皂姑娘们的话,连语气都和许田芯差不多,也是背着手,边踱步边看着众人说道: “……动手动脚,剁掉双手。十二岁以下女子同意,如上。 凡豪势之人强夺女子,成者,绞刑,颈椎断裂而死。 未成者,杖一百,脸刺字,流千里。” 但由于他们伤人了,先出了口恶气,不是发现就扭送到衙门口,所以可能会先受几鞭子。 许有仓回忆,当初侄女对制皂姑娘们还叮嘱说: “采蘑菇,捡柴火,高粱地,玉米地…… 当你落单,无论你在哪,无论你在何时受到侵害,即使对方跑了,你没有抠下他一块肉,也要立马回村说。 不要担心抓不到他,即使未遂,衣服不会是完整干净的,挣扎时他会留下印记,他能否拿出有效的不在场证据。 还有望闻问切,有稳婆,鉴别贞洁的方法有很多,总有一款适合你。 你们只需要记住,村里叔伯们凡是个像样的,就会宁可受鞭刑也要为你们出气,更不要顾虑对方有势力。 二道河玩命挣钱,一百多户人家,请相信乡亲们在吃饱饭的情况下,就有胆敢再不受窝囊气。 总之,自戕最没有出息,我们要让对方恶有恶报才是目的,记住没有?” 当初许有仓是帮侄女抱柴火听到的。 此时,许有仓只想对几十里外的侄女说: 田芯儿,三叔记住了。 谁家没有女孩? 没有女儿还没有母亲和侄女嘛,绝不会选择息事宁人给你丢脸。 二道河,许田芯打了个大喷嚏。 西山镇衙门口,许有仓击鼓鸣冤。 西山镇主薄为难地看眼镇亭,想最后再求求情,镇亭摆摆手:“打,十鞭。” 凡是参与此次斗殴者,通通被按在长凳上笞鞭。 包括对方那一伙人,一共二十三位,对方是十九位。 而打头先脱衣服光膀子趴下的就是许有仓。 接着是大鹏、大飞、大鸟。 大飞问大鸟:“怕不怕?” 大鸟摇头说:“不怕,人活一口气。” 一下,两下,四下…… 三兄弟的后背出血印了,但他们在齐齐望向打头受刑的许有仓,泪中带笑呲牙忍住疼喊道:“三叔,痛快!” 倒是在外面的窑瓷坊于东家,搓手说: “唉,许家人还不知道这面发生的事,要是知道了,也不清楚这样办是对还是错。要我说……太倔。” 明明可以讹对方一些钱,毕竟那伙人听到让报官,后来慌了,特意打商量说多给一些补偿还不行吗。 被打者不敢装死,也连忙嚷嚷说:没成,正好家中无妻妾,纳了还不行? 不行。 结果自己还要受罪,这不就是认死理。 酒楼王东家和于东家有不同看法。 本来他觉得挺晦气的,不过就是个合作关系,就因为他想显得热情些才腿欠跑到大车店,然后遇到这种事。 帮不是,走也不是。 生意人嘛,何必为了旁人的事情得罪人。 可随着许有仓那是真有本事真能打,再加上一向不多言的人,今日掷地有声说出那番话,酒楼东家认为,这种“认死理”的品性,才是最值得交往的。 许有仓被鞭打完,连眉头没皱就来到大车店两口子面前。 他望着老板娘道: “你一定在后悔,当初不该雇佣大鹏的姐姐,不雇就没有这麻烦事儿。 你也很担心,有了这一遭,你的店还会不会有人来住。外面是否会瞎传是黑店。 我家也是开店的,有些难处,我理解。 所以如若你信我,因这一遭造成的损失,即使眼下不成,我将来也一定会给你介绍客人。来的都是正儿八经的人。” 大车店老板和伙计们,通通有些发懵地看向许有仓。 老板娘更是愣愣地抬头。 许有仓继续道:“所求就是,看到和大鹏姐姐这种情况的女子,你帮了不会后悔。你下次也比这次更敢为可怜人出头。” 于东家从旁听到这话,忽然拍了拍许有仓的肩膀。 罢了,人活一世就该如此,曾经自己也是那种会为一口气敢死磕的人,不知道是从何时才变得油滑,于东家对大车店老板娘说:“也不用等以后了,过两日就会来一批客商给我家作坊送货,看在许三少的面子上,我安排他们住你店里。” 啊? 大车店老两口急忙道谢,原来是有好人好报的,虽然一开始有点儿私心犹豫。 大车店老板来了精气神,解释道:“我刚到店里就问过,我老妻连同伙计们最开始不敢上,那是怕过后报复。这回妥了,都备案了,敢报复我也告,还没王法了呢。” 老板还指着老妻说:“真不是我夸,这镇里日子穷苦的妇人都找她,知道她热心肠,能留下干活就给发两个铜板。你只看大月还背抱个孩子,换别人家不收……” 这面唠起来了,作证时还突然有了底气有一说一。 保证自身的情况下,多数人还是愿意做个正义之人。 大鹏姐姐也被安排进去检查。胳膊腰胸口被掐出指印子,案件清晰。 家里的许老太却骂了起来:“下次不能让老三去西山镇,他回回去回回打转,这又是遇到啥事耽误到那了。” 西山镇镇亭脑瓜子也嗡嗡的,他在犯愁如何量刑。 一般徒刑都是往他们这里派。 这要是给流千里,既要上报县衙重新状告,两面耽误功夫,又要派专人往外送。 快拉倒吧,千里外,这不等于是从苦寒之地送往江南了,还去好地方了呢,那不行。 镇亭也很看不起犯这种罪行的人,放着准许的青楼小巷不去,为难良家女算什么东西。 “你去找苦主那面谈谈,给定性轻一些,要不然还要送往县衙,治所没权利定千里的事,就百里吧。另外商量一下,百里只有徭役的活计,问苦主同不同意。你就告诉是我说的,再朝北送送,能给冻半死就得了呗。” 主簿趁机说:“那他们挪籍……” “挪挪挪。”西山镇亭差点脱口而出:赶紧挪走,怎么不挪完再出事,这样他就能推给隔壁赵大山审理。 他很羡慕赵大山,那位可不怕麻烦敢往上捅,因为上面不是县衙而是镇北军,那能给这种人弄死。 听说自从镇北军来了,那面连偷鸡摸狗的都没有了,怕直接给弄成军奴。 主薄从旁磨墨:“话说,大人,您见过大将军吗?” 镇亭用舌头舔下劈叉的毛笔头,头不抬就回道:“地方上,有几人有幸见过?府城那些排队等接见,人家大帐撂下,压根儿没理。唉,三品大员啊,岂是我等能见的。” 与此同时,霍允谦打个大喷嚏。 想必是在二道河捕鱼脱衣裳受凉。 军帐外,九宝正问十安:“你舔过铁吗?你尝尝,味儿不一样。” 十安斜睨他一眼,从二道河回来就来了大营,然后九宝就四处让人舔铁,贼坏:“我想尝你带回来的香肠。” 九宝立即立正站好,那不可能,同时对贾将军问好。 帐内,贾莱正向霍允谦汇报,已经预备在镇北开多少家“国有工厂”。 就是那种名义上私人的,但实际上,背后由霍允谦所有。所得会用在军资。 这次来北地,为了不让皇上猜疑,霍家管理类人才,甚至连霍家护卫军都是有名额限制的,霍允谦没带那么多得用的人。 所以许多事情,不得不让贾莱既管军务后勤,又要和朝廷派来监管互市的官员打周旋,另外,还要操心这些。 “辛苦。” “将军不必如此,都是卑职应当做的。” 霍允谦亲自给贾莱倒杯茶,示意坐,然后才说这次去二道河,发现有一位真挺适合做这些事情。 起码是一位备用人选,做“国有工厂”的总管会长。 管理在北地的所有作坊。 “将军,您所提之人是田芯儿吧?”贾莱端起茶杯,想起许田芯面上带笑。但太年幼镇不住,还有点孩子气,心机也不够。所以名下管一个试试手,先锻炼起来尚可,不出二年就会成长很快,可大总管还不够格。 只能说几年后的许田芯,如果成长的还不错,还要她不因成亲受限,才是能掌控玛瑙翡翠黄金等等暗下钱庄的好人选。 “她奶。” “咳咳……”贾莱差点烫到嘴。 他怎么没发现? 那是那位老太太在你面前隐藏。 霍允谦依旧没放弃那个想法,明年年底,先让许老太带几十位里正试试,年底是限期让忙忙许家的事,否则女子通常恋家,也更踏实,自家没发展起来时,不会朝外面看。再择选出一些能干的里正后,就可以将许田芯的祖母往这面调了。 霍允谦缓过神,虽然很缺得用能干之人,但是还太远的事儿,又聊起别的,问贾莱军务。 在贾莱离开前,霍允谦命他走私账,派人去二道河订五万斤荞麦面条,两万斤白面条,五千根香肠,给数九寒天年节期间巡防兵将,作为夜间补贴。 再购置一千头猪,订十万斤鱼。 听二道河搓澡的人说,这里二月之后不能再捕捞,直到开江五月才能捕捞,四月也才刚开化,鱼可以冻着留给将士们一直吃到四月,镇北军的 还能让百姓们趁机过个松快的年。 后面这两样,霍允谦特意没有提二道河。 在他看来,那个村落已经可以了,自己去扑腾。 赵大山要是有脑子,沿江就应该开始检查冰冻情况,哪里适合捕捞,再派衙役驻守维护百姓安全,组织百姓们自发去捕鱼,再统一收购上交。 所以说,霍允谦才觉得二道河之行,不虚此行。 那些小孩的话,才是这世间至理名言。 不能将士们待遇上不来,还要人讲奉献。 要承认坐在上面太久,有时就会想得太过主观,教育要爱国要为边境百姓。那是他的想法。不能强求别人。对将士们,他尽力要做的,就是身前事的待遇,还有身后事的安置,这些做好了,用那些孩子们的话,只要钱给到位,许奶奶错了也是对。 “再订两万斤鱼送往京城。” 贾莱当即就明白了,这两万斤要千挑万选,看来将军今年打算送鱼做贡品。 贾莱出去遇到吕岩。 吕岩早已等候多时,正在等通报,直到十安示意可以进了。里面九宝已经换了新的茶盏。 “将军。” 霍允谦在低头写字,没抬头道:“你觉得我会因你是女子,才没有升你为中将吗。” 吕岩当即单膝跪下道:“回禀将军,属下该死,实话讲,前不久刚到北地心浮气躁,确实误会过将军。但前日与武卫将军和贾将军喝酒,霍然想通。属下是您特意带来的人,将军定是对属下另有安排。” “吕岩。” “属下在。” “即日起,由你练兵,你最好能利用女子身份,好好震慑住这一盘散沙,四月大比武,我要不一样的三军。” “属下遵命!” 霍允谦认为互市特别不安全,这个不安全来自于财富不对等。 境外匈奴,一口小铁锅换一匹战马,那里的人觉得赚大了。朝廷也觉得赚大了。还瞧不起那里连针线都造不出来。 却从不正视那面为何有“锻奴”一词,说明一直在研究,匈奴人哪朝哪代能千年都缠着打,不是表面看到的那般简单。 而财富不对等更可怕,因为要抢刚需的物资,所以敢于拼命。 连二道河搓澡的都知道这个道理,说他们当初活不下去了,不把江面抢回来不行。 中原呢,灯红酒绿谁卖命。 也不要以为游牧民族没有贸易活不了,实际上,有刀枪就什么都有,没战力,有什么都是给别人准备的。 随着这一条军令下达,镇北大营原来的三万兵士议论纷纷,让女的操练他们? 了解吕岩的霍家军们笑,女的怎么了,有你们哭的。 果然,吕岩 吕岩期待地望着下面。 真有不服的站出来,吕岩心里赞句好在还有些血性。 原镇北军的那些将军,还挑衅地问,请奋武将军挑选一下,我们哪个先上。 吕岩脱下盔甲,递给亲卫,随手点了几个:“你们,一起上。” 一盏茶后,霍允谦在大帐里听到外面震天响的叫好声。 第两章 合一 霍允谦嘴角微翘了下,继续忙手头的事情。 他带出的人,无论男子女子就没有差的。 在换毛笔时,霍允谦看眼桌旁特意找出的几本书籍,又扫眼进来换灯芯的九宝。 九宝感受到目光:“……”但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少爷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你没有什么要捎给二道河的吗?” 没有啊。 不行,他得有。 既然少爷这般问了,没有也要有:“啊,回少爷,。少爷,您不知道为这点儿,小的这次很是用心,小的特意去寻……” 霍允谦不等九宝说完。他实在搞不懂一个人怎么废话会这么多。将这几本书籍扔了过去:“一起捎去。” “是,少爷。” 九宝被打断却美滋滋的,看着手里书籍心想:书是捎给谁的,自是不言而喻。 而且书里写的这几个地方全是少爷去过的。 有烟柳画桥,风帘翠幕,介绍钱塘繁华的。 有商贾通倭舶,楼台半佛宫,介绍松江府的(上海)。 还有穹宇苍苍,大漠茫茫,风沙吹了千年的沙洲(敦煌)。 哎呀,九宝心里加戏琢磨:难道少爷是想让许姑娘看看他走过的那些路,从书中感受他曾吹过的那些风,还有看过的风景? 只是可惜,为何没有介绍霍家祖籍所在地的书籍呢,那可是少爷长大的地方。 啊啊啊,明白了,那里备不住有机会亲眼去看看,还看什么书哇。 九宝觉得自己病了,要不然为何会硬给许姑娘和少爷凑对。他明明亲眼见到这次见面俩人还算正常。 唉,就怨少爷。想是少爷一把年纪,也没和别的姑娘有什么火,身侧都没个人,他实在是脑补不出别人,这才…… 罢了,就这么脑补着吧,你还别说,仔细扒拉扒拉,回想少爷和许姑娘一起刨冰的画面,再配着自己手里的新礼物和脑补还挺甜。 十安看喜滋滋的九宝一眼,“自个偷着美啥呢?” “你猜。” 可没美一会儿,九宝就笑不出来了,来人报,朝廷派来的新官员带家眷到了。 “带家眷?”这是跑北地享福来啦,看来真打算常驻镇北。亏得之前贾将军特意让人空出个园子,要不然都没有那么大空宅子安排。 “是啊,听说连貌美如仙的女儿也带来了,宝贝的狠。” 来人凑到九宝和十安身旁继续吐槽说:“先下来一批婆子,对巡防武将吆五喝六,还让迎接的都得低头。马车也一眼见不到头,架子摆得足足的。九爷十爷,快进去通报将军一声吧。” 一盏茶后,霍允谦在大帐里见到了朝廷派来的副手官员。 听说目下这位,是皇上近臣,因为其妹是荣宠至极的宠妃。 同时,霍允谦也见到了此人的夫人和女儿。 霍允谦心里在说,没规矩。怎么内眷也来了军营。 表面却没什么表情,对其官员的夫人微点下头。 霍允谦不知道的是,对面这一家子却在认真观察他。 霍家老三,皇上可是有意将女儿许配给霍允谦。 —— 二道河村。 许有仓晚归两日,终于回来了。 许田芯凑到许有仓身旁,用鼻子嗅了又嗅,边闻还边扫眼大鹏几人:“说吧,伤哪了,有股血腥味儿。” 三飞惊讶,大冬天穿这么厚,外面还在刮西北风,田芯竟然也能闻到? 这什么鼻子啊。 许有仓顾不上手脏不脏,急忙捂住侄女嘴往旮旯带:“小点儿声,别被你奶听到。” “那你要说实话……好,还不想说是吧,奶奶?三叔他,唔!” 许田芯用袖子擦擦嘴,什么味儿啊这是,在仰头等答案。 当许田芯听到已经解决完了,人被发配做徭役,事情办得很快,除了西山镇小部分人知道,其他人根本不清楚还发生过这茬时,许田芯有点心疼地问许有仓: “我要是没闻出来,你就不打算上药?三叔啊,兜里又不是没有银钱,你和大鹏他们,怎么不知道在西山镇看下郎中。”凡是涉及到钱,三叔就不,这个毛病特别不好。 许田芯皱眉:“而且大鸟还小,才十岁,你就不怕你们骨头,万一被抽坏怎么办。” 许有仓却不当回事,都是小蛋子,哪有那么娇气。 既然告诉了侄女,许有仓决定和侄女实话实说道: “我们本打算,回来不告诉任何人。是大鹏她姐姐提出来的。我猜她是顾及,怕你奶会觉得她们是麻烦。这不是连累我们挨抽了嘛,担心再影响仨弟弟在你奶心里的印象。” 而且大鹏姐姐本来是不想来的,可哪里能放心。 大鹏他们是怕万一被那家人赶来报复。 许有仓是担心这位大姐,在放心三位弟弟被许家收养后,哪日过不下去再一抹脖子。 那就白忙一场了,还会让大鹏他们活着的人,心里难受一辈子。 总之,路上好一顿劝说大鹏的姐姐,起码到了二道河,先不论会不会也认下她,总是能有活干,没人欺负,让她女儿吃饱饭。 大鸟还说,祖母是天下 把许家说得跟天宫似的。 许有仓继续道:“至于别人,别说她了,我都担心大娘婶子她们的嘴。更是别提这茬了。” 以前许有仓进村回家,看到大树根下坐着一帮大娘婶子在纳鞋底,他恨不得绕远从后院跳墙回家,也不想从这么多妇人面前路过。 在许有仓眼里,那个气氛很让人提心吊胆。 他总觉得前脚离开,后脚大娘们坐在大树根下会啧啧啧挑理,说他见人不打招呼,死脑筋嘴巴不会哄人,将来注定找不到好婆娘之类的。 你想连他都有阴影,更不用说本就不是同村的大月,本身还被休带个孩子很有话题性,要是再知道差点被人……算了。 “知道又不解决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也是许有仓豁出来晚回家两日,非要给弄得妥妥帖帖的原因。 “行,三叔,我知道了,就当作是重新开始。” 许田芯这才走出去,正好看到大鹏的姐姐,被婶娘用靰鞡草披肩围着迎进屋。 很神奇,一路哭唧唧的小孩子,刚被抱到许老太怀里,竟然就不哭了,还用软乎乎的小手,忽然攥住许老太的小拇指。 许老太看到孩子 这么穷的人家,小孩子正是最不好养的时候,可是大棚的姐姐却给这孩子规整的较为干净。 要不是条件有限,想必还会更干净。 然后人从进屋后,饭庄这么热闹,也不四处乱看,只盯着孩子,还眼神温和望着她,脸上除了似乎在认命等着宣判的表情,连点讨好都没有。 许老太看眼怀里小丫头,又情不自禁看眼许田芯,她想起孙女也是从这么小一点点带大,一晃眼,你看看错眼间就长得老大。 这么一想,许老太心情更好了,笑呵呵逗弄道: “哎呦,多漂亮的小丫头啊,还知晓我是太奶,看来咱们祖孙俩有缘。大月啊,是叫大月吧?这小丫头取名没?” 大月上前一步,“她,还没取名。” 大月望着许老太怀里的女儿,看到许老太小心翼翼地哄着,低头间眼圈儿红了。 这孩子自从生下来,除了她和三个弟弟,谁见谁嫌。还没被谁用这种语气抱着说话。 其间,亲祖母亲爹是最嫌弃的。 甚至她刚生产完,说她同意被休弃,不挡再娶别人生娃,抱孩子回娘家。 可她女儿的亲祖母和亲爹,还是趁她不注意,差一点儿将孩子放在屎尿桶里溺死。 理由是说怕活着,会担已经有孩子不好再娶的名声,没必要为个女孩耽误娶妻,让后面的妻子心里膈应。 更怕孩子长大后有麻烦,会找上门管亲爹要银钱。 最后还是族里长辈看不过去,才没将她女儿抢走溺死。 但也让她,将来无论贫富都不能带孩子找上门。 不但逼得她按手印,而且还让她刚出生女儿的手指扎出血,按了手印。 其实有些事,许老太也有耳闻过。大飞帮她做饭切菜时,没少说他姐姐的事儿。 所以此时,许老太抱着小丫头笑呵呵说:“既然你的亲娘,大月是我干孙女了……” 大月和大鹏大飞大鸟,通通猛得抬头看向许老太。 许老太心想:你们那是什么眼神?这很意外吗?要不然让你们接什么人。 你看谁去批货不是拿一手号,哪有只要m和l不要xl的。 许老太忽然变得掷地有声起来:“那我最有资格给这孩子起名。我得仔细想想……胜男,赛男,超男!” 对,就叫超男,这个最霸气。 还超女呢。 真怕婶娘肚子里那个生下来是男娃,奶奶再给起名叫超女搞配套。 许田芯不得不急忙上前,笑着说:“奶,和男的较什么劲儿啊。我外甥女长得这么漂亮,是不是呀?我是小姨,我的天,真神奇,我成小姨了。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情,起个美好寓意的名字多好。” 男人算什么,咱大气些,还弄个名字跟着对比,带一辈子,没必要。 无奈许老太就和男的干上啦。 她认为这孩子的身世和旁的姑娘不同,就该如此起名。 可见,许老太的性情,和她孙女本质上有很大不同。 就像在现代,许田芯考上大学,许老太很喜欢嚷嚷四邻都知道,四处显摆。 许田芯说,又不是清大北大,奶奶您至于吗。别这样,容易让人背后笑话。 来了这里,许田芯还曾开玩笑说:合着在现代,费好大劲考上的是宁古塔大学。 但许老太却认为只要考上就该显摆。 更不用说,自从来了这里,许老太又经历了这么多事,从白手起家到眼下,她更加控制不住的喜欢就该衣锦还乡,不喜锦衣夜行。 所以连同怀里这个孩子也是。 许老太心想:她要么不养,要么养,就非得给怀中这小丫头教得出类拔萃,然后站在那一家子要溺死的亲爹亲奶面前,让他们肠子都悔青了。 名字更是证明,是羞辱那些人,你看看超没超越那些男娃。 啥特娘的东西,许老太都恨不得给那亲爹俩大嘴巴子,要溺死女娃,就像这世间离开女人能生出孩子似的。 许田芯无奈,只能改建议道:“那要不然叫笙璋,弄璋之喜,取谐音意思相同还能含蓄点,也是胜男的意思,小名叫楠楠。” 许老太咂咂嘴,很不喜欢含蓄,那些没有文化的能听懂吗? 而这面大月已经泪流满面跪下了,她没想到女儿还能有几天,连个名字,都会费心地商量。还是太奶奶和小姨。 大月哭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许老太吓一跳。 大鹏他们几个也跪下了,低头间泪珠子掉在地上。 许老太沉沉叹口气,身世太过压抑: “大名林超男,小名楠楠,就这么定了。从此随大月户籍,和你们哥几个一样姓林,回头我找赵镇亭办。” 许老太将孩子递给儿媳妇,又特意看着大月道:“才来家要安顿,尤其这小娃要好好安置。饭庄也一堆事,都是一家人就不整那些没用的了,你痛快改口叫我一声祖母,咱就散。” 他们二道河一向是大事都要挤时间办,比方说过段日子过年烧纸,上供,那都得腾空去,还是实在点儿吧,啥也大不过挣钱不是。 大月一直不敢叫,觉得自己高攀不起,她就想找个干活的地方,换口吃的有住处就好。 此时被命令着,再也不敢胡想八想了,急忙颤声叫道:“祖母。” “嗳,哈哈哈,那快起来吧。” 许老二和老四也急忙笑呵呵说:“我是你二叔,你四叔,慢慢就熟了,我们先去干活了。” 为这次见面已经耽误不少功夫,今日新打捞上来的鱼还要做冰柜冷冻起来。 要不然怕夜里丢鱼。 而这面前脚散场,后脚许田芯就叫住大月:“姐,走,随我回家洗澡。” 把那衣裳换掉,免得被人碰过看着糟心。 又用眼神制止住要溜的几人,通通都给她回家上药。 许有仓不想回,家里有老老太,看见伤该嚷嚷的人尽皆知。 “你不会进院就回自己屋?到时姐,你回去就进婶娘屋,你看婶娘在等咱们呢。” 许家。 许有仓多虑了,今日老老太有点不对劲儿,她压根没注意到回来一帮人。 “太奶,您在干什么呢。” 老老太吓一跳,“没干什么,头疼躺着来着。” 而事实上,她屋里藏着拿两根羊肉的大房孙儿许有书。 许有书不明白,奶奶为什么不让他出去。 第238章 吓破胆 许田芯听太奶说头疼,她用手心摸摸老老太的额头。 应该不发烧。 “怎么个疼法?那你别发豆芽了,也别煮饭,先回去躺着。 等我忙完手头事情,回来就给你熬粥,再喝点葱白水发发汗,看看能不能好点儿。” 老老太怪自己随口胡说头疼,没得让孩子分心惦记。 手拽紧身后门把手,闻言急忙找补道:“太奶就有一点儿疼,没那么邪乎,真的。豆芽早发完了,连菜都拾掇完了,要是到靠人煮饭的程度,能干得了这些活吗?” 许田芯有点疑惑地上下看眼老老太。 似乎真没什么大事。 自从太奶来了她家,脸色挺红润还胖了些。 许田芯这才去自己屋里翻找白布条,预备给三叔他们包扎用。 老老太对敞开的屋门问道:“芯儿啊,你今儿不忙吗?要是忙,该干啥就干啥去吧。对了,你在家吃饭不?要是在家吃,太奶要把肉提前化开。” 许田芯边爬上炕翻找,边随口回答道:“还成,不那么忙。不过我要出去一趟,一会儿再回来。你要是能照顾好自己呢,我也不在家吃饭,不用准备。我们都不在家,你别自己又对付,做点顺口的,啊?太奶。” 老老太心想:啊?还回来? “啊,好,那我进屋先躺着!” 当许田芯从自己屋里再出来时,对面太奶屋门关得那叫一个严实。 屋里,许有书纳闷道:“奶,田芯现在和你关系这么好吗?难怪老辈人常说,人真是没处看。也是奇了怪啦,田芯儿就好像忽然开窍啥都会了,明明没见谁教。” 老老太赶紧“嘘”一声。 人还没有走远,能不能别说话。 田芯耳朵可好使了。 虽说她这屋为种菜保温,窗户和门,用麻布装裹柳絮和鸡毛堵得严丝合缝,一般情况下听不到屋里说话动静。 白天时,才会把窗户那层挂帘掀开,让屋里照照太阳。眼下外面天已经有些黒,早就放下窗帘连个人影也看不见。 但是万一发现她把有书藏屋里,被曾孙女逮个正着也不好看不是。 成啥事儿啦? 老老太对自己的行径有点后悔。 刚才听到田芯回来,心里一急,脑子一抽就没有让有书露面。 归根结底,她自己心里也清楚,出于给了长孙羊排吃。 这两根带不少肉的羊骨头,还是开江捕鱼那日,二儿媳妇让田芯给她特意带回家的。 芯儿也嘱咐她,说太奶啊,我们会在铺子那里吃,你别又给我们留着,趁热乎快啃一块。 至于剩下的留着我们不在家,你给自己下点面条,或是放点羊肉汤,热两个干粮吃。别天天豆包咸菜对付。 当时她嘴里应下会吃,心里却决定剩下的先冻起来,没舍得。 这年月能吃得上豆包咸菜的人家就不孬了,咋能那么忘本呢?不年不节动不动就要吃肉。 那时她想着等哪日谁馋了,或是要出门送货再吃。 然后今日大房孙儿来了。 大房孙儿说自家没车,天冷也没搭到顺路车给冻够呛,羊肠小道满是积雪还不好走。 但想到好久没见祖母,别说走一个多时辰,就是从天亮走到半夜也要亲眼来看看,要不然不放心。 还解释找的女方家境太好,除了好好表现毛脚女婿的能干劲儿,再没啥拿出手的,这不是为娶上好媳妇嘛,才从秋收后一直就没招消停,有些事就忽略了祖母。 老老太一看大房孙儿冻那样,又问吃饭了没,说还没吃,哪里还能和亲孙儿计较那么多。 大房这孙儿,一直被谷素芬留啊留,不让在乡下随便娶妻。 这不是前些年战场死一批男娃嘛,活着的适龄男娃身价高。不像旁处都是低头娶妻,这里要是运气好能抬头娶,有书还长得随爹娘优点,谷素芬敢做美梦就将有书留到老大。 好在还真让谷素芬寻摸到一个家境好的伸手够到了。 一把年纪,成亲终于有了眉目。 心里一高兴,老老太就张罗饭,将满是肉的羊骨头给热了一下。 结果刚热完端进屋还没吃到嘴,田芯回来了。 要说全家,老老太现在最打怵郝香,她怕田芯看到告诉儿媳妇,二儿媳知道会生气,回头再叮当摔门给她听。 脑子一抽,把人藏了起来。 此时,听许有书说许田芯忽然开窍有些奇怪,老老太习惯性有点不乐意。 她一边掀开窗帘一角偷偷观察田芯离开没,一边随口顶回去道: “你当亲堂叔的,她有本事还不好?还整个奇怪,那有啥可奇怪的?那是你见识少。 白小秀才公五岁就会背书。 你看白家祖上有念书人吗?都是和土坷垃打交道。 还非得有谁教才能出厉害孩子? 要照你那么说,都大官家包圆得了。那样门 凭啥白家能歹竹出好笋,咱老许家就不配出个你侄女?” 许有书一边啃羊肉,一边满嘴油赶紧辩解道: “那指定配出好笋,奶,我没别的意思。 就是可惜田芯是个女娃。 这女娃吧,就这点不好,总要嫁出去会把好处带到别家。 而且我纳闷是寻思,奶,你说能不能真是咱家祖宗保佑啊?只不过是保佑我二婶这一房,没咋保佑我们这面。 也挺好,嗯。” 老老太没听出许有书话外音,也可以说是心思没放在这面。 她看到许田芯出了大门,就急忙轰许有书:“快回去吧,要不然一会儿你侄女还要回来。对了,我再给你捡两个豆包给你妹子们带回去。” 唉,就都当作是自己吃的吧,这两日自己也少吃点儿。 许有书被推着走,拧眉问道:“奶,您怕我二婶还是怕田芯?这戗风冷气的,我咋吃。” 老老太要面子嘴硬道: “我当婆母的能怕谁,我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前,我在你家时,也是从自己嘴里省下来吃的给有银他们,你娘比你婶娘还净事儿,你忘啦?” “奶,我家不是穷嘛……” “行行行,少废话,那你也别在这屋吃了,你去老三老四那里,别一会儿田芯进来和你走顶头碰。你毕竟是长辈,我是怕你空手来的,还吃侄女羊肉不好看。” 听到空手来的,许有书这才有点羞赧,打算端盘子躲着点侄女。心想:本来侄女就有本事,再看到这一出,他还怎么摆出叔叔的架势。 与此同时。 许有仓也在窗户那里观察侄女离没离开。 看到许田芯出了大门,就对大鹏他们说:“屋里有温乎水,赶紧擦擦血迹,别让田芯看到。” 许有仓身上鞭痕渗血的位置,已经和里衣粘连到一起。 要是不提前收拾一番,别看侄女之前没说什么,之后免不得会嘟嘟囔囔,有时比他娘还厉害。 十岁的大鸟一听这话,抱着肩膀说:“三叔,你的意思是,姐会进屋看我们身子?” “如果伤口严重,会。” 侄女在和关郎中学医,严重的伤势会冲上前看,拿大家当病例。 大鹏和大飞急了,那可不行。 几人赶紧争分夺秒脱衣裳,想趁着许田芯没归家前将血迹擦干净,最好让关郎中看着伤口说没大事,这样许田芯就不会瞅了。 不行,非要瞅也不能让。 四个人刚将上衣扒个干净,由于拽里衣,伤口处又渗出不少鲜血,门开了,一股冷风吹了进来。 许有书掀开门帘,被冷不丁冒出的四个人影吓了一跳。 祖母明明说,家里没人。 接着又被入眼的四个血淋淋后背吓一跳,手里的羊蝎子没拿住滚落掉地。 老老太紧随一步进来,推了一把不往屋里面走的许有书: “这屋炉子一直烧着,屋里热,别乱摸那些菜,冻的豆包我给你放……” 老老太和许有仓对视。 老老太瞪大眼盯着许有仓后背惊叫道:“艾玛呀,谁给打的,啊?!” 许有仓没回答,在看向许有书脚边的羊蝎子,以及老老太手里的豆包。 许田芯带着关爷爷也进院了。 当门帘掀开时。 许田芯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先是看看掉地上的吃的,瞟眼堵在门口涨红脸的太奶和许有书。似在用眼神询问太奶:那个谁,是什么时候来的? 又将眼睛瞪得更大点,趁机看看三叔几人后背的伤。 直播间一直是开着的状态。 大家纷纷跟着许田芯视线,一起观察怎么个事儿。 直播间背景音乐也响起一声尴尬的:“……咩”。 大鹏和大飞从许田芯露面就卷起炕上衣裳,边往身上套边逃出这屋。 田芯太吓人了。 大鸟没找到自己衣裳,怎么把他衣裳顺手卷跑了。 十岁小子只能抱住自己,急的一跺脚喊道:“哥哥们,等等我。” 许田芯往旁边站站,给要跑出去的三飞倒位置,心里却嗤了一声。 肛肠科甭管多帅的帅哥,在外面多持重,她见了也只有一句话:趴下。 你们仨个,羞什么羞。 许有仓也将衣裳穿好。 外面忽然传来于芹娘的说话声:“老三啊,我们这面完事儿了,啥时回铺子,赶紧回去干活。娘一个人忙不过来。田芯在你那里没。” 老老太没想到于芹娘今日也回了家。 如果说田芯还算好说话,有时会明辨是非选择性隐瞒,于芹娘就是不明是非的,甭管家里有点啥大事小情都会告诉婆母。 所以老老太又再次脑抽。 许田芯和许有仓、关二秃,眼睁睁看到老老太,一边迅速将地上羊蝎子捡起来,还将许有书手里的空盘子抢过来,连同冻豆包都放到炕上用被捂住。 一边对他们急得不行嘱咐道:“可别让二小子媳妇知晓,她知道,家里就得吵起来,听见没有?!” 没有人应她。 但是当于芹娘看到许有书,问是什么时候来的,许有仓先回答道:“刚来。二嫂,你先回屋再等我一会儿。” 许有仓将三飞重新喊回来,让关二秃给看看上药。 赶路没注意,也看不到自己后背,刚才看到三飞背后伤,才发觉确实需要上药。 他这屋被里还藏着肉骨头和豆包。 许田芯站在院子里,特意等老老太送走许有书:“你先回去吧,天已经黑了。” 许有书发现老老太紧着对他挤眼睛,不走也得走的架势,只能尴尬地对许田芯的侧影说:“那啥,侄女。那堂叔先走了哈,哪日再来。” 许田芯什么也没说,只给个背影。 她不想顾虑什么亲属乱七八糟的关系。她就知道自己不喜大房的许有书。 既然吃了她家的肉,你当那么好吃的呢,那就别怪她脸色难看,让人难以下咽。最好很难堪以后都别来。 关二秃给许有仓上完药出来,路过田芯身边小小声劝句:“说破大天也是几块骨头两个豆包的事儿,吵架会影响你奶挣钱。我先走了,反正我啥也不晓得。” 他谁也惹不起,只能提个建议。 许田芯明白,其实连三叔的表现也是。 老老太关好大门,回头和许田芯对视。 许田芯扭头先进屋了,老老太急忙带小跑追进屋里。 “芯儿啊,你听太奶说,我头一回。你别看到这次,就往多想。太奶把家里这一摊管的手拿把掐,你是知道的。” 连有书问她冬日咋能种这么多新鲜菜,她牙口风没漏。 那是老二媳妇挣钱营生,她要是告诉大房孙儿,好像内奸。 “芯儿啊,你还小没成亲没生娃,可能不懂。就比方说,你三位叔叔将来分家,你奶和其中一个过,另几个叔叔家里孩子来,尤其是过的还相对比不咋太好,你奶给拿点吃的。你忘了,你们以前去,我也是如此。” “太奶,我奶会给自己的,不会拿儿女的东西当家。你以前在大房是带着财产养老,而来到这里呢。我们准备吃穿,是让你吃好穿好。一把年纪了,知道你也很辛苦不容易,在对你孝顺。要是用你的说法,你是不是还打算把衣裳料子也送到那面去?那我们不给你,直接都送那面去好不好。” 许田芯无奈道:“你还藏人。这行为,你自己觉得呢。” 老老太坐在炕边,忽然扭过头掉了泪:“我这不是怕你奶来了脾气给我赶出去。芯儿啊,太奶在谁家待着也不容易。我都后悔把房子全给俩儿子分了,没给自己留一间。” 许田芯深吸口气,又长呼出去,想到老老太吓得把吃的藏被子里。其实她家不差那口吃的,就是很烦大房,感觉给大饼子都不值。 “好好好,别哭了。” 第239章 坐车去揍她 许田芯实在是搞不明白,为何自己最后却成了哄对方的人。 她做错了什么? 难怪人说,有时眼泪是管用的。 她也并不擅长哄人。 当许有仓站在灶房里,听到侄女用擅长的方式夸奖老老太时,他端着已化开的豆包和剩下的羊蝎子,低头间忍不住笑了下。 “太奶进步很大了,真的,连我奶都说,她决定个什么事,你已经不再说那能挣到钱吗?别再干赔了。 现在家里根本听不到你说丧气话。 其实这点很难改,那是养成几十年的习惯,太奶却做的很好。” 老老太抹干净眼泪,有些不好意思谦虚道:“不是我做的好,那是你们做的好,办事从没秃噜过,我还跟着瞎惦记啥,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太奶,说实话,我刚才真有些生气,你感觉到没有?” “看出来了,嘴撅着。” “因为那面来人,我有点担心,怕您只想着那面是亲孙子亲儿子,却不管我三位叔叔,他们也是您亲孙儿。 您想想,你要是犯完糊涂,我奶生气,万一说气话让您回去,夹在中间最为难的是不是我叔叔们? 他们心里,起码和我比,更不想您走。” 灶房里的许有仓,要迈步的脚一顿。 屋里,许田芯继续道: “太奶,你可能不知道,咱们没在一起过日子时,您有阵日子没来,我叔叔们就会控制不住念叨你。 那段日子简直是,您来,怕您登门找不痛快。 本来家里就穷,起步干点什么都难,要是再来人,要解释要吵架会很累。 可不来,他们又会纳闷你怎么还不来问东问西,会不会是病了。 还有您刚来那阵,我三位叔叔为了想让你留下,连我小叔都要身前身后围着我奶转悠。 他们还都是男的,说不出什么哄人的话,就一眼一眼看我奶和我,包括我婶娘,反正就算成是看我们三个外人的脸色吧。” 许田芯认真地看向老老太: “所以太奶,在这里待着,能不能多偏心偏心我叔叔们,多考虑怎么做才是对我家好。 而且您算算,也该轮到偏心我叔们了吧。以前十几年,他们都是眼巴巴看您对那面的孙儿更好。不能我家眼下过的不错,您就觉得这面的三位孙儿不用多惦记。那面穷就应该如何如何。” 许田芯对老老太好,所图就是希望能多出一位疼叔叔们的亲人,她相信奶奶也是如此想法。 这面,老老太听许田芯说完,才 十几年下来,心里可能本就不舒服。 虽然刚来二道河那阵,儿媳妇和她吵架怨怪过偏心,但那时她真没当回事儿。 倒是这次曾孙女细声慢语和她说,老老太才反应过来,她那几块好啃的骨头,备不住是这面的三位孙儿不舍得吃的,专门留着孝顺给她的?她还没吃,转手给了有书。 哎呦,这几块骨头给的,咋感觉自己罪该万死呢。为啥老二媳妇家连块肉骨头,感觉都是贵重的,和别人家的肉好似不一样,不该随便给人。 “嗯,太奶记下啦。以后问问你们的,也再不藏人。” 老老太忍不住高兴,尤其是给有书这个曾让另外几个孙儿嫉妒过的,往后更要问一声三位孙儿和家里人的意见。 说白了,这不就是几个孙儿在争抢她这个奶奶。 你说她老了老了,还被抢上心了,她就有八两银钱。现在偏心也有心无力,只能给这些,都到不了十两。 老老太又忽然用两只粗糙的手,捂住许田芯的小脸笑着说: “哎呦,再说,谁说你们是外人的。太奶自打来了这里,要是没有你奶,你婶娘和你,就算你三位叔叔再孝顺也会待得不自在。更何况我曾孙女,从不嫌弃我有老人味儿,还明明一点不比她叔们惦记我少。要我说,都不应该叫田芯儿,应该叫可心儿。” 或许这就是生女娃的好处。 外面许有仓嫌弃地咧下嘴,实在是有些受不了,太肉麻。 不得不出声提醒:“咳!” 许田芯听到咳嗽声才想起来,她要赶紧去铺子帮奶奶收银,急忙跳下炕。 老老太也想起来,她似乎忘了一件事。 “仓子,是谁打的你,我去挠死她。” 许有仓面无表情将盘子递过去:“我今日什么都没看见,您也权当什么也没看见。” 给老老太气笑了:“你个兔崽子敢威胁我,我嘴不是你想收买,想买就能买的!” 许田芯边往外走边笑道:“太奶,确实不便多说。上药就行了,也会把伤养好的,放心。你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我们走了啊。” 对老老太,许田芯更不打算说实话。 怕太奶上下看眼大月姐说:啧啧,可怜。 她都能给直播间家人们表演出来。 可老老太却很不放心,一直追到大门口还喊道:“芯儿啊,太奶可以不问不说,但你一定要告诉你奶。要不然她过后知道,养好伤也不会放过咱俩。” 牛车已经驶离,听到老老太如此形容许老太,许田芯只能无奈地挥手说:“知道了。” 老老太这才进屋,将许有仓换下的外衣和带血脏里衣,以及出门穿的厚鞋,抱到正屋里去刷洗。 没一会儿功夫,伴着水声,屋里响起老老太捏住鼻子说话声: “这里衣啥味儿啊?嗖得轰,臭得轰的,也就是最亲的人吧,给洗这些不嫌弃。还威胁我,小有仓。” 老老太快七十岁了,想拧干许有仓的大衣裳还是挺费劲的。 她两手拧得通红,将湿衣服铺在许有仓和有银屋里热炕上,抬眼又看到沾油的被褥:“……” 为了不被二儿媳妇发现,合着还要拆洗被褥。 老老太扛着扁担水桶往村里走。 你说光有钱有啥用,院里都没有口井。 也不知道半夜前,能不能洗完,急人。 —— 许老太很忙,她是隔一日,在铺子不那么忙,晌午回家吃饭时对老老太说:“他奶,吃完来我屋一趟,我要和你说点事儿。” “咳!”老老太当即被饭粒卡了嗓子。 老老太又用眼神偷偷观察:是谁出卖了她。 能不能有个人陪她一起进屋听听是啥事儿。 无奈全家人都在忙着吃油渣炖白菜土豆条泡米饭。 许有仓用盆干饭,头都不抬。 许田芯忙着指挥许有银:“小叔,给我来勺辣椒油。” “田芯,不是小叔说你,你不觉得,你最近说话声音粗了点儿?还吃辣椒。将来嫁人的话……” 许有银特意用手掐紧公鸭嗓说:“夫君呐。”叫一声,吓人一跳。 “小叔,你明明和白慕言差不多大,你听听人家说话声音,再听听自己的,嘎嘎嘎,和刘靖栋有一拼。” 许田芯还有句话没说,你俩变声期晚了些吧?是营养不良还是发育有点问题。她真的有点怀疑。尤其是刘靖栋,他可不缺营养。 许老二笑骂四弟道:“让你吃饱饭就撩闲。” “逗她玩嘛,结果你们听听,她竟然胳膊肘往外拐嫌弃我。” 老老太:“……”够了,一个都指望不上。 老老太用“魔方”碎布拼出的围裙擦擦手,小心翼翼推开许老太的屋门,露头问道:“啥事儿?” “噢,他奶,我认下三位干孙一位干孙女,你知道吗?” “啊,这事儿啊,知晓。听村里人说了。” 许老太疑惑:“你以为我要问什么?” 倒是没再追问,继续说回正事道:“我想着既然认下,要是铺子不忙像今天似的,也带他们回家吃饭。” 许老太说到这,特意停顿一下:“一直也没问你,你对这事儿有啥看法没。” 涉及到过年过节一个锅里搅食,要是老老太不高兴认下无亲无故的人,也是个问题。 另外会不会说,不帮大房那些实在亲属,你帮干亲? 许老太却没想到老老太这次非常好说话。 “我没有看法,你说认就认。” 随后老老太将屋门关紧,转回身又小小声问道:“只要你将来不给他们分家产,不会吧?” “……不会。” 只会像给三个儿子似的,平日里不给三飞工钱给零。 既然认下要供读书的,还有眼下住处问题,将来娶媳妇。 而大月那面的工钱,许老太不管,让大月跟着田芯干。要不然大月带个孩子在铺子那面干不了活。孩子太小也受不了吵闹。 老老太立马拍拍心口笑道: “不给分银钱,那我更放心了。 其实我明白,你为啥要认下这几个孩子,我能有啥不高兴的。 村里人再仁义,用着不放心。正是用人的时候,这几个无父无母的,打小养在身边就不一样了,用着放心。” 老老太观察儿媳妇表情:“我说的太露骨了?你放心,我在外面就说是心善。” 再没有比她二儿媳更善良的人。 儿媳妇现在,像极她在王员外家当丫鬟看那些主子的模样,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不一样。有钱人备不住都喜欢表面装讲究人。 许老太:“……在家露骨点儿也没事,你可以这样理解。” 许老太又像是随口在问老老太:“你对田芯买下这些田地怎么看?” 这次老老太不敢露骨了,心想:她得慎重点儿看。 她已经快七十岁了,身体好,至多还能看十年。 今日大房有书说,田芯挣再多嫁人也会带走。带走就带走呗,只要仨有和二儿媳妇乐意,田芯也乐意,人家愿意咋整就咋整。就好像她说话好使似的。 更何况曾孙女对她真不赖,以田芯的品行,备不住将来嫁的老有钱了,给人家田地还嫌弃要受累种。 她要是吃饱撑的非想管得宽,就上香祈求曾孙女嫁给有钱人好了。 “我的看法是,老二媳妇,我这个岁数指定种不了地,我一寻思明年开春就眼晕。” 许老太用手沾下吐沫翻账本,笑着说:“行,知道了,不会让你开荒。等下黑,让那几个孩子也来正式跪拜你。” 老老太急忙凑近问:“我不用给改口钱吧?” 要是给就别来拜了。回头过年她也打算躲出去,怕二道河晚辈们冲儿媳妇面子都跑来给她磕头。 许老太啧一声:“别抠门,我本来就没给,你得给,正好让那大月手头松快点,给那娃添置点啥,我给你准备好改口钱了。” 老老太硬生生忍下到嘴边“你钱要仔细”的话。 她劝自己,人都有好坏一面。二儿媳妇要是小气算计,也撑不起那么一大摊子。她正慢慢锻炼自己,往后拿二儿媳妇当男的看待。 男人家嘛,出去交朋友喝酒啥的都得两个。 而老老太离开后,许老太听到有银她奶,在隔壁声音非常有底气商量孙女说:“下黑还回来吃呗,太奶没和你唠够磕。” 许老太笑了下。 她什么都知道了。 所以说,别看许有书来了,但是二道河许家气氛,依旧家和万事兴。 但许老太没想到还是出了岔头。 …… 九宝自掏腰包,雇了一支现做人的队伍来了二道河。 在军营的九宝,抱剑心想:他会成为孩子们生命中最美的相遇。 没错。 孬孩正蹦跳着,带领一帮孩子们激动大喊:“九宝叔叔,就算我们长大,也不会忘记你!” 事实上,哪里只是孩子们,连许多上年纪的也没见过这个。 大家围着看十二生肖、各种朵向阳之类的人,很是稀奇。 许田芯抱着一个大兔子,咔嚓一声就将人脑袋咬了下来。 许老太笑着抽空问许有银:“你奶呢,咋没给捎来看热闹?” 许有银挠挠脑袋有点疑惑道:“大门锁着没在家。不过,我看炕上还发面呢。娘,我奶早上说要出门了吗?” 与此同时,通往大房村庄的羊肠小路上。 老老太满脑子都是招娣学大儿和大儿媳的对话,伸手拦过路骡车,手都是抖的。 原来她在这面小心赔不是给肉吃,还给出孽来啦。 第240章 连作者都气血上涌 “去许家庄多少钱?” “八个铜板。” 老老太嫌贵:“没有多远的路,就两个铜板吧,捎我一段。”说完就要往车上爬。 拉脚车夫急忙拦住。 他载着半车人看向老老太道:“老太太,两个铜板指定是不行,入三九天了,我车上给你们放了炭盆还是带盖的,牲口嚼用也比往常要多喂。” 又陪笑脸说:“你老穿这么体面就别讲价了,我拉点儿活不容易,六个铜板捎你一段。” 车上有位中年汉子突然问老老太:“你是二道河话事人的婆母吧?” 随着这一声,车上的妇人们开始议论。 哎呀吗,她是二道河话事人许郝氏的婆婆。 “啊,是二道河许家呀,听说眼下老殷实了,马粪烀墙,谁路过谁瞅一眼,家里白面饽饽和大鱼大肉可劲儿吃。开铺子连洗带吃,一天净挣百八十两银。还有前一阵传,咱乡下姑娘有造化认识一位女大官,说的就是她家小姑娘。” “咋认识上大官的?” “咱哪里能晓得,反正人家就认识上啦,要我说,就是命呗。要不然女大官本就少,咱老百姓连鞋影都见不着,哪里是那么好遇到的。倒是可以问问这老太太。” 妇人说到这,挪屁股赶紧招手喊老老太:“你老家底都厚成这样了,还讲啥价?快上车,咱这就走啦,免得冻够呛。” 老老太心里翻白眼:冻够呛也没挡住你们瞎叭叭。 这些话到底是谁传的,家里一天净剩百八十两,白面和大鱼大肉可劲吃。一听就是假的,挡不住还有许多人信。 老老太认命爬上车,被发现是郝香的婆婆确实没法再讲价。 不能在外面给家里人丢磕碜。 “老太太,你儿媳妇家到底是卖啥吃的?咱这些人也没机会进铺子看看,你和咱大伙说说呗。” 老老太心里叹气,自己好难。 更不能在外面随便发火说:“你屁话咋那么多,我心情不好,正要找人去干仗,需要酝酿,你给我闭嘴”。 到时自己嘴倒是痛快了,回头又该四处乱传,她家趁俩钱鼻孔朝天。 说她不要紧,没人认识她,问题是背后会讲究她二媳妇,她儿媳可是名人。 路上回荡着,老老太和气的声音。 这和她曾经想象发迹后的景象并不一样。 老老太想象中,她会傲气地不和一般人说话。 如今才体会到,原来只会更谦虚。 “就是给过路商人做饭,靠腿脚勤快挣两个辛苦钱。 咱乡下哪里会挣那么多,那都是别人瞎猜的。 捕鱼有渔税,开铺子有人头税,雇那些干活的人要吃饭给工钱。 天天铺子门一开,要是不进人,俺二媳妇都上火。做咸淡了,掉锅里头发难免的,她与人做生意很和气,二话不说就会重做。瞅着商客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也多。 还有一大家子忙这些小买卖把守死身子,从睁眼起就要干到半夜。 我看你们和俺那二媳妇岁数差不多,你们热乎被窝睡觉呢,她却无论头疼脑热刮风下雪,都要爬起来干活,不容易。” 当车上汉子们打听商队时,老老太也打起精神告诉道: “嗯那,是,在我们这里看到门前过车队,确实不咋稀奇,总有过路车。听他们说,眼下冬天算少的,开春只会更多。有时招手会停下,有时被刮一脸雪,还会被训两嗓子:让开。挨训两句,咱就听着呗,是不是?万一要是停下进铺子呢。” 老老太还不忘推销,把话题拐到大伙身上: “你们不要听二三十文洗个澡好像挺邪乎的,那不一样。 咱们在家洗完头发,头发冻的邦邦硬,还不敢多洗多耽搁,怕转回身功夫水就凉。 那屋里可热乎了,想泡多久就泡多久,你饿了不舍得买饼子,就自己带点儿。恩那,让带,还给热水喝。 所以我说家里有儿子闺女要成亲前就去呗,躺热炕上喝点吃点,等头发干透,暖和的再走。 还有你们,其实一年到头也应该好好搓搓解解痒,把那不好的晦气洗掉。听大娘的,别算计那几十文钱,多出这点儿铜板也发不了家。 洗完倒是 推销很有用,连车夫都甩鞭子扭头问:“老太太,二十九开门不?” 正月里走亲访友的多,车夫只有二十九那日有空。 他琢磨给去世亲人烧完纸后,带上老父亲来洗洗,说的有道理。头发太长在家洗不透,洗完还能躺热乎炕用篦子刮刮虱子,免得吸血。一年到头松泛松泛好祭祖。 “连过年都开门,我听俺几个大孙说,过年前,二道河连着几日都会有车去各村,要洗听到锣声就跟车来,不钱,还给包送呢。” 就是洗完要等,要凑满一车人,才会发车。 正好也趁过年,车辆要去往镇里和各村卖鱼,卖点年夜饭会用到的吃喝和油盐酱醋,回来拉洗澡的不放空车。 眼瞅前方许家庄要到了,大伙还没聊够。 戗风冷气,一个个冻得嘴巴说话发瓢,也挡不住对许家的好奇。 而老老太随着唠嗑,同时也降不少火气,起码手不突突,气血不再那么上涌。 很多事情就是会越想越气,分散点精力能稍稍缓解。 脑子不太发热,老老太忽然想起一事。 大儿子家的招娣是上午来家告诉她的。说趁着谷素芬让出门捡柴跑到二道河。 那孩子柴火指定是捡不够的,回去后本就可能会挨揍。 她要是再直接干上门,她发完火拍拍屁股走了,那孩子可怎么办。 老老太想到上午招娣来家,那时她在和面。 今早有银说,想吃油能浸过外皮的酸菜馅包子,二儿媳哪有空给这个那个单做饭,她想着自己给包吧。 招娣进屋时,看眼盆里全是白面。 她看眼招娣脚上鞋被雪浸湿,耳朵也冻大一圈,她就去外面拿雪给那孩子搓耳朵。 忙完又掀开锅盖,将早上剩下的小米粥舀出一碗,还有一个煮鸡蛋,让那孩子吃。 招娣说:“奶,我吃过了。” “我还不知道你?吃过也吃不饱。” “可是,奶,二婶要是在家,我就接饭碗。不在家,你别这样暗下给。 虽然我二婶和哥哥们还有田芯不是那样的人,我又不是没在这里端过饭碗。 但是万一心有点不痛快,你在这个家只会为难。别忘了你将养老田地给了我家,没给我二婶,却在这里吃住。 再说那日,你给我哥,也没换来好,还让我娘出去串门子好顿讲究。” 当时她就着急问咋回事。 也就是说,那碗粥和鸡蛋直到招娣离开也没动。 啊,老老太想起来,也别说啥都没拿。 招娣看到田芯放桌上的书和写过字的纸,眼巴巴地看了好一会儿。 招娣就拜托她和田芯说说:能不能将写过字不要的纸给两张,不认识念啥也想对着画。一段日子给两张就行,当作是个念想。 然后她看到招娣快出大门了,给那孩子又叫住,芹娘那屋里就有。 自打芹娘有了身子就和美壮一起,朝田芯要写过字没用的纸积攒起来,说什么身子重的时候,不能干活了,想要照猫画虎练字。 所以老老太给了招娣东西,几张许田芯写着村里各家姓氏的纸。 回想这些,老老太扒拉一下坐在前面帮她挡风的汉子:“你是去镇里卖货的吧?卖啥,筐里还有没有剩,我看看。” “就是家里孩子们秋日积攒的冻果子,我去镇上找活干,婆娘非让带上顺便卖卖。” 汉子有点不敢相信,这老太太家殷实,能看得上他便宜喽搜的酸果子吗? 老老太买了,分成几个小包揣进包袱里下车。 心想:为了招娣,她也不能直接登门掐架。她需要先拐到谷素芬讲究她的那几家串门子,就假装是从那几家听说的。 而串门子不能空手去,还要为了二道河这个家的名声。 “大娘,您老慢点儿。” “嗳嗳,过年洗澡都去哈,到了那里提我咋不好使呢,俺儿媳指定能给口热水喝,回见啦。” 老老太笑哈哈和半车人摆摆手,表现得那叫一个亲和。 转回身就板起脸,又徒步走一炷香时间才进许家庄。 进村前,她将头巾子特意往下拽拽,露出半张脸,又抻抻今日特意穿的好衣裳,一个补丁都没有,开启各家串门显摆那面有多孝顺之旅。 其实这次让老太太最最动怒的是,谷素芬竟然敢对别人说,有仓背上的伤,不知道是在哪惹祸了,被笞鞭过。 招娣那孩子不撒谎,告诉她,谷素芬与许家庄村里人唠嗑的原话: “你不知道,听说那面三小子在外面惹祸被鞭笞,孩子爹听完可惦记了,连着两宿没睡好。但咱也不敢跑去问呐,谁知道里面有点儿啥事儿。” “你弟媳妇家里,到底起头是咋发家的?” 谷素芬那副死出,老老太不在现场都能想象出来: “呵呵,咱不知道,家里当初可穷了,还我老婆婆那二两养老银钱,要不是我老婆母登门去讨要,都不还呐,借一年多快两年。 你说,我老婆母快七十岁的人,攒的那点过河钱多不容易。那年,那是撕开裤芯儿往外掏还带着热乎气,就不还。 后来那面我弟媳和我婆母对着掐腰干,给老人气病一场,我家给不少铜板抓药看病。虽说把银钱给过来了,但是你不知道,当初还是站在大门口抹眼泪,恨不得现借,让二道河好几家给凑。 然后转头我回趟娘家的功夫,听说那面就发达了。 我还纳闷呢,咋就几日功夫变成这样。 而且起步正缺用时,人家从没登门向我这嫂子开过口。以前可经常打发那仨小子来俺们家蹭饭。 过后咱实在人,才反应过来,那是怕来我家串钱,有眼下这种好日子怕我们沾光。 要不说她家三小子被鞭打,咱根本不敢多问呐,咋发家的,咱这最最实在的亲属都没搞明白,怕被鞭打里面也有别的事儿。” 谷素芬还告诉来家串门的妇人们说: “而且俺家老太太在那面不当家,这趟我家有书去,我才知道孩子她奶在那面过的是啥样日子…… 反正哪像在我家,说一不二。 我也是没啥大能耐,不如我那弟媳妇有能耐,咱就得听婆婆的,让站着不敢坐下。 你不知道,给有书点吃的,还不是啥好的,就一块骨头没两块肉,竟然让藏起来吃。戗风冷气的天,一会儿让屋里炕下蹲着吃,一会儿要端盘子跑别屋。 走时,俺家有书还说,奶,赶明再来看看你。 老太太愣是被那面的丫崽子盯着,一句话也不敢应。” 对方问:“既然在那面看脸色讨生活,你们咋不给老太太接回来?” 谷素芬说: “孩子他爹特意接过,可老人她……反正多了就不说啥啦,只一句话,你们觉不觉得老人也势利眼。 手指是有长短的。 那面日子过的好,让她有面子。宁可在那面帮干活做牛做马看脸色,也不愿意在这面。 而且你们不知道,不止我那弟媳厉害。那面的小孩子也是个茬子。 曾孙女盯着太祖母,太祖母得小心赔着笑脸,你说这小小年纪的,唉! 孩子他爹昨下黑,气得睡不着觉时还说,就算那小丫头认识再能耐的人,甭管多大的官,一个晚辈也不能作威作福,被教得没教养啊。 十里八村那位白小秀才公,甭管啥时候遇到长辈都点头,听说在家还给长辈端洗脚水。 这个可好,可能也是女娃没啥大见识,突然被人高看一眼抖擞起来,那合着将来嫁妆带的厚,也得跑婆家头上拉屎呗。 不知道我那弟媳妇咋给教的,要不说这没爹娘的孩子还是有些……啧,那得用点心教是不是。” 老老太深吸一口气,强咽下又涌到嗓子眼的一口老血。 只有被官府人打才叫笞鞭,谷素芬那个贱货,贱人,欠挨嘴巴子的,那些话是想要暗指什么?! 还竟敢这么瞎编排二道河那面的家。哪个都被讲究一遍。 乱家的东西,老大和有书,这次她也看清了,一个被窝就躺不出两种人! 老老太想起田芯对她说的话:太奶,你也该为我们家想想了,你对那面好了几十年,现在该为我叔叔们多着想。 她不能再捂住大儿子家的脸面,坑着小儿子家。 老老太推开村里嘴巴大的婆子家门:“五妹子。” “老姐姐,你咋回来了,哎呦,胖啦,穿得我的天呐,你不开口,我都不敢认。” “进村就拐你这了,好久没见很惦记你,唠唠呱。能不胖吗?在二儿媳妇那面,啥好吃的他们都往我嘴里塞。不吃不行。” 第241章 是我传的 在现代传播八卦,是用互联网,是打电话。 在古代想打听个什么事情,春夏是大树根底下,冬天是别人家炕头,是井边。 许老太戴着头套和手套站在井边等人来。 “高家婶子,你见到我那老婆母去哪了吗?” “哎呦,是总做主!这个时辰,你咋有空来这里。” 这位可是难得有空闲,高老太太先打听问: “今日铺子那面买卖又不好吗?啧啧,这可咋整。 昨儿听我家四小子回来说,你家就只有两桌,我都跟着上火,听说都跑去吃份饭啦。 今儿看来又不成?这两拨商队不行啊,抠门。” 许老太笑,帮着高老太太放下水桶道: “人少正好我能歇歇,好在我家还有那两间大屋卖饺子热汤面,也能抵一些工钱用。 而且今日来的那支商队领头的,他也是病了。 见到咱那趟铺子,你是没见到,还没等开口说话就差些腿软栽到雪地上。喝口热乎水眼泪也差点掉下来,哪里还有心思大吃二喝,咱可不兴说客人长短,都不容易。 备不住交完货物,等他病好了,回程路过这里还会吃呢。” “是,是这么个理儿。” 高婆子心想: 你心态稳也是家里有好几样来钱道。 尤其是你小孙女,那真是搂钱的大耙子。 有人帮着分走重担,心理松快不一样的。 不过,总做主也确实有那份大气劲儿,现在全村男女老少都承认这点,打心眼里敬重。 毕竟谁还能嫌弃钱多咬手啊?可人家有时候就是不计较,会白给大家发羊汤之类的,帮大伙的小事数不清。 “见到我婆母没?” “哎呦,瞧我这脑子,我没见到她。但我听三猛子媳妇桂英说,她上午看到你大伯哥家的那个丫蛋,叫啥来着?就是在你家还吃住过半个多月那个。” “招娣。” “对,她上午来过。” 许老太就知道,来井边蹲人准保能打听出有用的,比挨家敲门还要陪唠嗑效率快不少。 心里又疑惑,难道老宅出啥事儿了,老太太才会不打声招呼就回了那面? 许老太回了家。 许老二正在院子里,将水滴钟会用到的木头搬到车上,听闻老老太可能是回了老宅,皱眉道:“娘,那我去接吧,要不然天黑哪里还有顺路车,我奶咋回来。” 许老太瞟眼二儿子:合着你奶都不能在那面过夜了是吧? 于芹娘凑到许老太身边低声道:“娘,我查看过了,祖母连个豆包也没拿,就是我屋里练字纸少了几张。” 于芹娘疑惑:拿去引火啦? 许老太赶紧给儿媳妇往远拽拽:让你男人听到你防贼似的防他奶,心里指定跟你不乐意,你小点儿声。 唉,血缘这东西才奇怪,吃一百个豆不嫌腥。 老老太稍稍对仨有热乎起来,那三个小子就忘了上门被逼着要过债。 傻儿媳妇还当是那时候呢。 许老太 许田芯嘴上还叼着半个热乎乎的豆包,听到要去老宅赶紧套衣裳嚷嚷道:“奶,等等我,我也要去。” “不行,天冷,你刚从药房那面忙完,歇会儿。小孩子咋不知道累呢。饭也没吃完,老宅那些人没啥看头。” 许田芯一句悄悄话就终结话题:“家人们要去。” 许老太:“……那你再带几个豆包,装点热水,再穿厚点。” 与此同时,许家庄的老老太更是深谙井边八卦之道。 她已经从大嘴巴五妹妹家出来,正假装路过井边。 “哎呦,你咋回来了?” “四嫂,我天亮那会儿梦到五妹子,就惦记回村看看你们这些老姐妹。刚从她家出来。” “梦到她啥啦,没啦?” “……” 老老太又被四嫂拽家去,说她走好几个月了,必须去家好好唠唠瓜。 老老太心想:你看看,在井边晃悠被拽走,这样就不会显得太刻意。要不然推开别人家的门,进屋坐炕头就夸二道河那面,好像故意似的。 “四嫂,你听谁说的,我看那面日子好就去那面?” 老老太哽咽难言道: “我冲蜡烛说话,扒一句瞎都天打雷劈。 不瞒你们说,我是病着去的二道河。 旺娣都被我那大儿媳妇领回娘家,说让旺娣去姥姥家伺候姨母。 而我这个亲祖母病着,家里却只给我留个小招娣,留外面那点儿粮食,还手拿把掐只够吃几日的。 可几日后,他们还没回来。 既然说出来,我就不嫌弃磕碜了。 我又病又饿,就看着我老头子生前亲手打的橱柜上着锁。 我就想起分家时啊四嫂,我那二媳妇真问我要过那个柜子,说堂屋桌椅给了大哥家,这个橱柜能不能给她们家,她稀罕。我没给,我说你咋那么会挑好的稀罕……” 说到这,老老太比在五妹子那里还情绪激动,因为这家四哥和她老头子生前关系不错: “我觉得这备不住是报应,四哥四嫂,我给了大儿子家橱柜,橱柜锁起来饿着我,我还不舍得把那个柜子劈开。 我家那口子临闭眼前撒手时那么嘱咐我,说二道河小子多,要娶媳妇担子重,多帮帮那面。 可小儿子没了后,我就把这话忘脑后,我总怕那面改嫁,这心到底没放正。 不仅没咋帮那面,而且你们不知道我二媳妇做商铺买卖起步有多难。 她一切都是借的,拉拔着几个孩子,外人都能伸手借,我却跑那面蹦高逼着她让还钱。 过后我还从那个村里知晓,我那几个孙儿为让家里日子好过,还上我这二两银钱,出去背木头差点儿出事,累得都吐出过黑血。别人干完活早就归家了,他们仨是最后一波……” 老老太泪如雨下。 这家老头老太太听得也直叹息。 四嫂子递上帕子劝道: “这老大家太不像样了,你要是不说,我们都不知道。 唉,好在都过去了,你也别总寻思以前那些事儿。 你那二媳妇年轻时长得双眼爆皮的还白净,难免会多想怕她守不住。守不住万一带着孩子们改嫁走,你还得指望这面,又不是故意心歪。” 老头抽着旱烟也劝道:“孝顺孩子,你不给啥,那面也会接纳你。不孝顺的,榨干骨头渣子也没用,那面不是对你挺好的?” 老老太使劲抹把眼泪,来了精神头: “那哪里是挺好,那是极好。 我不是病着去的?到了那里就给我换药抓药。我带去的那点药底子给我撇了,说不好使还喝啥,重新买了吃。 而且至今我也只是在家帮着拾掇拾掇屋子,至多做做针线活做做饭,一点儿冻不着。哪里像别人瞎说的做牛做马。 倒是家里那帮孩子们,有时我看着都抹泪,两个脚却常常冻得像小馒头似的,天寒地冻去外面凿冰捕鱼送货。 就这样,还常问我这个老太太缺啥不,出门能给我带回来。 而且这些年下来,当初买的料子都糟破得不能用,等慢慢好起来了,连炕被里衣外衣,甭管添置啥都要一点点添置,每次添置却不会落下我。 你看看我穿这衣裳! 连俺那亲香人的小曾孙女都说,太奶,玩命挣钱就是为让咱一大家子吃饱穿暖,你不要寻思年纪大就不穿不吃,别舍不得……” 听得这对老两口直感叹:“难怪那小丫头能遇到贵人,命里有福有德,才多大点,这孩子将来错不了。” 不过,之前对老老太的同情也不翼而飞。 四嫂嫉妒地心想:白跟着抹眼泪了。 这家的儿女们听完更是很想送客。 半个时辰后,老老太和四哥四嫂推搡着冻果子,别看快七十了,声音却异常洪亮道: “必须收下,给孩子吃的,我又没带啥值钱的,等下趟有空再来的,真是没唠够啊老哥老嫂。下趟我带豆包,你都说俺二媳妇开铺子能挣到钱,她连做豆面都甜,到时让你们尝尝。” 被隔壁听到带礼物来的,老老太还没走远又被另一家拽到炕头上。 谷素芬讲究二道河,找的是许家庄一些自认为关系还行的媳妇们。 老老太挑的这几家,那是这个庄子传播八卦最强悍的老太太们。 如果说,老大家为名声脸面撒谎是为坑别人,老老太甭管是出于什么,她想自己一定会帮着大儿子家圆谎。 可这是拉踩她另一个家的亲孙子们,亲儿媳,亲曾孙女。 她那可怜的儿子本就没了,儿媳好不容易拉拔起这一大家子,往后无论是谁敢踩这帮孩子,这就不行。 而且她说的才是事实,她要亲自打假。 这家人听到老老太盘腿坐炕头上,摸着穿袜子的脚丫子,正笑呵呵显摆说: “别人是下午送饭放在车上,一起送到铺子那面。 我是站在大门口等车回。 因为铺子那面要是做点啥好吃的,俺二媳妇指定会让车给捎回来,这样我下晚就不用做饭了,她总怕我在家对付一口。” 对方听得当即啧一声,要受不了啦,这是什么神仙日子,羡慕。 “粮子媳妇,你见过吧?那孙媳妇真是没娶错。自打我去,就给我端洗脚水。铺子忙到半夜,她回来冻够呛也非要问一嘴洗脚不,就好像这活被她包了似的。” 本来老老太不愿意说屁股上药的事儿,可是想到那些讲究田芯的话。 老老太忽然凑近对方耳边道:“至于我那个小曾孙女,你都想象不到俺家孩子有多么孝顺。我那时刚去那面都弓着腰,好些日也不如厕。然后我那小曾孙女,连着十日给我那里上药。咱这个岁数,有时都嫌弃自己,她天天的跟到我屋爬上炕哄着,太奶啊,早上还给我炖煮喝的……” 谷素芬,你不是在外面说白秀才给晚辈端洗脚水吗?说田芯个丫头片子被人高看就抖擞起来。 那她宁可豁出这张老脸不要,也非得让这些老姐妹知道知道,她家甜可心有多好。 —— 现代时间晚上七点左右,老老太一下午去好几家忙够呛,忍着肚饿,终于一把推开大儿子家门。 许老大不在家,帮人杀猪被叫去吃杀猪菜了。 许有书在家,正和他娘讨论那面要四十两聘银的事儿。 谷素芬说前些年战场死一批,现在大姑娘不值钱,家里殷实要的也有些多,难怪你爹差点打退堂鼓。 许有书正劝他娘,好在给多少,那面嫁人时会带过来。那样家境的姑娘,开口多要不是为银钱,而是看咱家有没有诚意。 “金玲爹娘,说让带聘银出门子这话啦?” “说了。” 门砰的一声推开,门外旺娣有点着急,祖母气势汹汹要不好。 招娣由于今日没捡够柴火,胳膊和手被抽打了几下。 看到祖母来了,招娣手背带两条红痕,正将田芯那几张写字的纸小心折好揣进怀里,然后就靠坐在灶房的墙上闭上眼睛。 谷素芬有些意外:“娘,你咋回来了……” 话没说完,老老太直奔她,啪的一声就甩了个响亮的大嘴巴子。 打完,老老太都一个趔趄。 许有书紧忙上前拦住:“奶奶,你这是因为啥呀!” “因为啥?我想问问你们! 是不是有书去了他二婶家,看出田芯和有仓他们,够呛能对他亲香起来,你个脏心烂肺的娘们,就为你儿子那桩上赶子婚事,故意跑到外面败坏二道河那面的名声。 这样那家人打听起来,就显得你们仁义,那面重利,有本事也不仁义。” 老老太又对拦着她的许有书连给两巴掌: “孽障!你们亲眼见到有仓被官府人笞鞭?那本该是你最亲的堂兄弟,没等外人泼污水,你们先狗血喷人。你们娘俩想暗指啥?二道河那面发家是靠偷抢来的!” 许有书被打得直揉胳膊。 老老太跳起来又去撕挠谷素芬: “你不知道是咋发家的,你瞎? 当初是谁和我上门要账的,那一院子赊来的粮食你看不到? 为把那日子过好,一家子饭没吃一口就上山推土,有仓和有银身上带伤,满墙根下堆着土坯子。 田芯才多大,和她奶住尼姑庵住山洞跑到府城倒货,那是命大,下暴雨滑坡没出啥事儿。 你们看那面眼下过好了,嫉妒使坏,咋不看看人家遭多少罪。” 老老太扯住谷素芬的头发不撒手,脚踹拦她的许有书: “你不是对外说你没能耐吗,我让你站着,你不敢坐下。你给我滚过来,我要削死你这个搅家精,再休了你! 你还敢坏我小曾孙女的名声,说没爹没娘就是和全爹全娘的人差股劲,放你爹娘的屁! 她才多大,十三岁啊,过了年都没满十四你都讲究。她坏了名声嫁不好,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倒是有爹娘,教出你这么个脏心烂肺的东西,你是随你爹还是随你娘了。 再说田芯没的那个爹是谁?那是有田,他死在战场上,连个烧纸地方都没有,我最出息的孙儿!” 老老太忽然放声痛哭起来。 许有书有些被吓着了,不停给老老太顺着心口窝。 许老大就是在这时进屋的。 “娘,你回来就回来,作啥。我们咋可能那样,到底是谁和你传的这些话,我非找上门去质问扒了他们家房子,让他们敢泼污水!” “是我。”许招娣站在屋门口平静道。 第242章 终是晚了一步 许大伯猛得顿住。 老老太和谷素芬同时停下哭音。 许有书惊愕地张大嘴。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望向招娣。 旺娣慌张地拽住小妹的两只手急道:“怎么可能会是你,你快和爹娘说,不是你说的,小妹,你为什么要这样啊?!” 招娣甩开旺娣的手,上前一步道: “因为我羡慕二道河村的春芳。 她娘一个人拉拔她们姐弟四个。虽日子穷苦,母女脾气都不好,她娘经常对春芳打骂。 但是她娘早上刚被春芳气得半死恨不得想给春芳掐死,下晌还是会打发二女儿给春芳送饭。 半夜干完活,更是会站在岔路口等。 即使娘俩仍旧不说话,只一前一后的走,可她娘怕家住偏远女儿会害怕,实实在在的担心她。 因为我还羡慕二道河没有亲娘的红枣。 虽然红枣在干活时,常说她爹在家里不顶用,是最窝囊不过的一个人。但是她爹却可以为她,特意找到田芯,向一个晚辈长揖到地真心诚意地说,谢谢田芯拉拔他女儿一把。 而我呢,我和我姐姐们呢?!” 招娣随着说,又上前一步: “许有书那时都十岁了,打我大姐二姐,那是你们告诉他的,只要心气不顺,就可以打姐姐们解气。 我比许有书小,他哭,还是打我,说我没有照顾好他。 只因许有书多嘴问句,过年他有新衣裳,为啥比他小的我没有,你们就打我,非说是我这个比他小几岁的人,背后撺掇许有书这样说的。 家里甭管是不是姑娘家该干的活,只要干不完不问缘由就打。 家里要添置个什么,手头拮据心里不痛快找茬打。 家里这口锅一次能贴十四个饼子,奶吃两个,许有书能吃四个,娘吃三个,爹吃五个,我们姐仨从来就没有吃过干的。 能喝上口稠粥会给姐姐们乐够呛。 我也傻乐过,为奶奶曾经一次次偷偷给我掰半块饼子,我乐够呛,曾想过就算把命给奶都值得。” 老老太听到这里再次落了泪。 老老太心想:也怨她。 曾经她和大多数老太太一样也重男偏女。但凡她这个做祖母的敢于为三个孙女出头和大儿争吵,哪怕一次不行,几次下来也不至于这么过分。 可惜,她是前不久生病,招娣身前身后伺候才看清一些事情。 也是到了二道河后,看到不少像刘老柱大闺女那般,那真是回娘家放下包袱就开始干活,那麻利劲儿快得不行,就像在闪过人影。很怕少干一点儿,爹娘就会受累一点。 她是通过种种事情以及二媳妇一家常挂嘴边的话,才看淡小子丫头,没必要偏心如此。 这面许招娣又再次上前一步,她很是激动,越来越逼近她亲爹。 语速很快继续说道: “我以为,我会和大姐二姐一样容易满足,给我口粥就行,因为是你们生养了我。 可是有次许有书带点心回来,他给了我半块,我亲耳听到娘埋怨他说,你干嘛给别人。我是别人。 还有小时候,东院邻居阿才哥相貌堂堂,对我大姐极好,连我和二姐小时都借了不少光,他搬走后特意过了几年回来提亲。 我亲耳听到爹娘商量,要是嫁了阿才就会搬走,离得太远会借不上什么光,就这样给人家拒了后,我以为是舍不得我大姐远嫁。 可事实上,家里 五奶奶前不久还说,阿才哥眼下过得可好了,我就请问我大姐错过了这样的日子,你们有没有良心不安过!” 许招娣身子忽然颤抖起来: “可如果只是到这里,我还会认命,谁让我就是那么没出息。 我会劝自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村里大多数姑娘都是这样过的。 可我大姐嫁人两年后,终于有了身子,都快生了,我亲耳听到她的亲娘,也是我的亲娘说,不着急赶去, 生娃这事儿生死有命,鬼门关要自己去闯,她去能帮生还是能怎样,这是一个亲娘该说的话吗。 前不久又亲耳听到,为许有书的聘银,爹又开始琢磨二姐了。这回价指定高,直接给找个瘸子。 下一个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就算眼下不把我卖出去,等许有书成亲后,是不是又要轮到他的娃可以打我解气,他的娃哭了,是我没哄好。 永永远远直到出门子那天才会停止挨打,并且直到嫁人,也要为这个家和许有书添点啥! 许有书,你活不起啦?要靠卖亲姐妹的聘礼银钱娶媳妇!” “啪”的一声,许大伯一个大嘴巴子给招娣扇倒在地。 许大伯哆嗦着食指指着招娣说:“我就等你说完,我看你能有多恨我,没想到还真挺恨,好,好得很!” 谷素芬听到招娣敢骂她儿子,也冲了过来。 她从炕上爬下来,没穿鞋,就将被扇倒在屋地的招娣按在地上掐,两眼迸发凶光: “我这就给你塞回去,我生养你一回,还养出孽来了。 你个小贱蹄子,说来说去,你这就是看别人家好,眼馋了,开始回来嫌弃亲爹娘了。 早知道你会这么丧良心,生下来就该给你掐死,塞尿桶里面浸死,也免得养出个仇人,让你里挑外撅的,恨不得给这个家干散。” 许有书脸色涨红,气怒难当。 他杵在一边,看着他娘按住他妹妹,俩人恨不得扭打到一起,连旺娣也被连累其中。 可许有书并不想拦,要气坏他了。 因为他亲妹妹正被娘扇嘴巴子,竟然躺在地上还在骂他道: “我就骂许有书,就骂。 许有书,你挺大的男人,还妄想攀高枝娶家境好的姑娘,一点脸面不要。 长得人模狗样的,为成亲溜须舔腚,谁嫁你谁眼瞎,其实你就是个吃软饭的。 你成亲靠卖姐姐们娶妻,趴姐姐们身上吸血,脸呢,你还能算是个男人? 你要算是男人,有能耐说聘银不靠二姐啊?在爹提出要给二姐嫁瘸子时就该放个屁说,一文也不用。 瞧,直到眼下,连这话半个字都不敢说,还装什么装,你怎么不去死啊!你连有粮哥他们半根手指头都不如!” 老老太早在许招娣边说边一步步往前走时,她就预备着到中间拦着,还和旺娣一起往后推招娣离开。 可这孩子,今日疯了。 恁瘦的小身板愣是很有劲儿,一把甩开她不说,还死犟死犟的,竟然敢扬着脸凑到她爹面前说那些话。 此时,老老太甚至有些后悔。 早知如此,她今日不来好了。 老老太心突突着,扯好一会儿,才强扯开按孩子往死里打的谷素芬。 她把谷素芬头发都扯掉一块,可想而知费了多少力气。 老老太趴在脸已经肿得老高、嘴边带血的小孙女身上。 招娣的手指甲不知咋回事,也在断裂流血:“我看谁再敢打的?!” 老老太跪坐在招娣旁边,看着这副惨样,想着刚刚那些话,突然再次拍腿哭了起来:“你这是要作甚啊!” 老老太哭,因为她很无力。 她带不走这孩子,她在二道河那面说得不算。 以她对二儿媳妇的了解,那位是个聪明人。 且聪明放在心善前。 二儿媳妇宁可再养十个八个无父无母的,都不会愿意养招娣。 不是差口吃的穿的,是懒得掺和这份浑水。 免得以后大房拿招娣当借口去找麻烦,或是容易利用招娣沾上他们。 再也是养这种父母健在的孩子,确实容易养出孽。 毕竟有句话叫做,和亲生父母之间没有隔夜仇。 而像二儿媳妇那般聪明通透的人,指定会觉得眼下招娣和她父母掰了,万一过一年半载好了呢,她成里外不是人了,还闹个帮大伯哥家白养孩子,凭啥。 所以老老太大哭是想骂招娣,你爹娘会打死你的,往后再没有好日子过,而你奶奶我,并没有自己的房子能给你领走! 老老太不知道的是,许招娣从承认是自己说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想去二道河的二婶家。 给劝她别用凉水洗衣裳的二婶,添麻烦干啥? 她就没想活。 招娣觉得,活着没啥大意思了。 无非还是喝粥,又不是没吃过。 无非还是穿这样的衣裳,补丁或多或少的事儿,好看不到哪里去。 大姐嫁个埋汰的男子,一张嘴说话有味儿,脚也有味儿,大姐夫人再好,也总是不洗。 二姐即将嫁个瘸子。她很不想和这样的男子过日子。 她不敢想要这样面对一辈子。 大姐曾和她还有二姐说,和啥样的男人过日子都是一样的,生了孩子就好了,娃就是盼头。 招娣给自个分析过了,觉得那是骗人的,并没有啥大盼头。 因为侄女田芯已经很出色很漂亮,还有这样的好家境,一家子也其乐融融,并不会出现将来夫婿跟着回娘家看到乱糟糟的事情,回去就讲究娘家会打心眼里瞧不起的事儿。 可是以田芯这么好的条件,打比方说,田芯眼下想和十里八村有名的白秀才成亲,白家人不一定会同意。认为这是乡下姑娘,可能无法帮扶白秀才仕途。 看,连田芯将来都够呛跳跃阶层,她许招娣生出的娃,又靠什么能给她活着的盼头。 女娃再出色能出色过田芯吗?毕竟她可没有二婶的魄力,在家里缺钱时,就敢掏空一大半拿出十几两银钱给孩子买书看,用心培养。 至于她生的男娃,那就更没机会走出这个没盼头的怪圈。 所以大姐是骗人的,她已经看到未来一辈子的日子。 太累了,为口粥。 田芯说,有情饮水饱,可她还没有情。 招娣想着,那她就在死前,将该骂的都骂了吧,不枉自己来世间一回,也希望最好能帮到二姐。 此时的招娣,给老老太都吓住了,她正又哭又笑坐屋地中间大声道: “哈哈哈,这回一锅十四个大饼子,你们可劲儿吃吧,咋不吃死你们! 这回我也不干活了,爱谁干谁干,谁敢让我做饭,我就下耗子药药死他。 许有书,你痛快说,不会用卖二姐的银钱娶媳妇,你要是不说,除非你们打死我,否则我明儿就跑到那姑娘家,把你吃软饭不要脸嚷嚷的那个镇全都知道!” 许大伯说:“你敢!” 许招娣突然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推开拦住她的老老太,朝她亲爹的身上冲。她其实已经听不清她爹在说啥,刚刚被打得耳鸣,可这并不影响她能猜到亲爹恐吓她什么。 招娣用满是血迹的手指指着许大伯的鼻尖,声音尖利道: “你们永远也比不过我二婶家! 而且你们甭管千挑万选出啥样的儿媳妇,再生下那玩意儿,也不会有大出息,至多靠脸又是一个上门女婿的料子。 你知道许有书为什么会这么没出息吗,随根儿!” 老老太跑过来抱住招娣:“疯了疯了。”又赶紧往外推变成从没有过的商量语气:“好孩子,听奶奶的,出去。” “奶,我羡慕无父无母的田芯啊奶奶。 别人提起田芯,会说她越来越像她那对标致的父母。 这就是我有田哥嫂活着时的人品。 他们给田芯留下镇亭那样的叔叔,才让我二婶和田芯有了今日。 还留下宁可耽误挣钱,也要将屋地租给田芯的王玉生叔叔。 留下田芯无论做了什么,做出什么,二道河许多壮劳力也对她毫无缘由信任,只因她是许有田的女儿。 再看我这对爹娘的品行,哈哈哈。 我奶将大半田地和四间大瓦房给了咱家,你们还能把粮食锁起来,畜生! 我二婶家需要人伸把手时,就能站在旁边看着,你们但得伸把手,我都会瞧得起你们。 所以你们教出来的儿子、孙子,孙孙子,才会永远恨人有笑人无,不会有大出息!” 听了这种诅咒,招娣已经被老老太和旺娣架出去,但许大伯终是气炸肺撵出去将门踢裂道:“我今日不打死你,你就是我爹!” 却没想到这话刚完事儿,许招娣就吼着:“你们本来就没想生我,只是不知道男女,我这就把命还给你!” 与此同时,怕许有粮笨嘴拙舌跟来的许老太,已经进院子了。 随行的还有偶遇许老太,很是热情的许家庄里正。 大家站在院子听到动静不对,牛车都没来及拴。 许有粮和许田芯一把推开门时,许招娣已经一头撞在了灶房墙上。 她刚刚还靠坐在这里,小心翼翼地摸着写字纸。 第243章 有人珍惜你 许大伯距离小女儿最近。 他正一把抱住软倒的小身子,顺着灶房墙面瘫倒在地。 谷素芬炸着两个膀子僵在原地,不可置信地望着躺在她男人怀里,一动不动的小女儿。 许有书半张着嘴,哆嗦着食指,壮胆放在妹妹鼻子下方:“爹、爹?没、没气了。” 直播间背景音乐正播放着: “向云端,山那边,海里面,真实的我,应该走向哪边。 日落前,风来临,石墩下,我在盘腿坐着。 人到底靠什么来定义丑恶。” 直播间家人们总说,开屏暴击这句话。 可和今晚比,原来以前真的只是吐槽。 今晚,才叫真的暴击。 此时,直播间的另一端,有多少男人情不自禁说了句:握草。 有不少家人本来是困顿着,这一瞬间一激灵,急忙趴到屏幕前看看人怎么样。 更有不少吃着外卖,看着直播打发着时间的家人们,他们已经忘了手里的饭,嘴里的面条,和风里雨里忙碌一天后的疲惫。 灶房土墙面出现个窟窿。 额上以肉眼可见起了鹅蛋大小血肿的许招娣,她不知道自己正在牵扯许许多多人的心。 直播间背景音乐,还在继续播放着: “神啊,你在哪。山啊,我害怕……” 许田芯 “让开,平放。” 许有粮急忙推开所有人,将傻愣愣跪坐在招娣旁边的旺娣,包括老老太一手一个全部拎到一边。 又以最快的速度,从许大伯怀里小心接过招娣,按照田芯示意慢慢平放在地。 “二叔,去外面用雪浸湿帕子。 旺娣,找香油。 奶,将这里郎中尽快请来。” 许田芯只看一眼就有了急救判定。 许招娣额上已经出现血肿硬块,要涂上食用油,局部重压包扎,防止肿块扩大。 不能摇晃,最好也不要多挪动,可能会加重脑损伤和出血程度。 二十四小时内需要冷敷,用手捂住,用压力压住肿块。 要尽快让郎中针灸。 这里拍不了脑ct,只能靠针治穴位,以最快速度调节脑功能和神经系统,促进血液循环和脑组织恢复。 许田芯一口气说完命令,就迅速用手探招娣鼻息捏开口腔,用手伸进去掏,又将对方头部微微调整,解开许招娣的上衣领子和衣扣。 出现晕厥闭气,需要做心肺复苏。 还有活的可能。 除了直播间家人们和许老太能看懂这是在抢救,现场没人看懂许田芯在干什么。 只能看到,她正跪坐在许招娣身侧,两手交叉交替,不停按压胸部和胸中线交叉位置。 许田芯很有经验,怕按压过程中再造成肋骨骨折,她手先贴在胸腔,贴好后,才用力压下去。 一下,两下,五下,十下。 许田芯压根听不到周围的嘈乱,她正在心里数着,每分钟一百二十次。 黄金四分钟,如果能利用好这四分钟,救回来的就会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可才过一分多钟,不到两分钟,许田芯这个身体就有些没劲儿了,她在咬牙坚持。 以直播间家人们的视角,能够看到许田芯的手有些发抖。 不知不觉间,屏幕上慢慢出现加油二字。 加油,许田芯。 越来越多的人放下屏幕前正在做的事情,开始纷纷留言:加油。 以前小助理说过,她毕业于全国医药类高校 这一刻,当大家看到许田芯额上的汗滴,一滴滴滚落在许招娣身上,却不放弃一丝一毫救活的可能性,才有些明白香瓜奶奶为何曾自豪着说: “我孙女曾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宣誓过:健康所系,性命相托,一向坦荡,不负白衣。 她要是工作的时候,那是很认真的,别和她插科打诨,什么男的女的,好不好意思的,那是在和生命赛跑。” 可此时此刻,就是会有人捣乱! 对于直播间家人们 可对于在现场的人,感觉只过一眨眼的功夫。 甚至变故大到,让所有人还缓不过神。 谷素芬看到许田芯在不停按压她小女儿,恨不得给许招娣的小身板按瘪,还给衣裳解开了。 谷素芬突然嗷得一声,拍大腿放声大哭起来道: “我可怜的招娣啊! 你们能不能放过我闺女,我算是看好了,你们这是想让她死都不消停,谁让你们伸手的。 你们咋糟践我都可以,许田芯你给我滚开,我闺女可是清清白白的姑娘,不能临走临走衣裳敞怀。 你们这是想让她到那面都……” 许老太一把扯住要哭嚎跑过去的谷素芬,咬牙回手啪的一声,用尽全身力气,一个大嘴巴子甩了过去:“闭嘴!” “嘴堵上,人捆了,老二!” 许有粮拿冰雪进来,真就过来了。 许有粮听到谷素芬嚎哭声脑子都要炸了,所以他娘前脚发话,后脚他就迫不及待像拎小鸡一样,将谷素芬和许有书往门外推搡。 “二婶?二婶你开开门!” 许有书搂住被扇得一脸懵逼的谷素芬砸门,又不敢和二房有粮撕吧。 许有书心噗通噗通狂跳着,怕要是再出点什么事儿,他也会支撑不住。 耳边还要充斥着,谷素芬在院子放声嚎哭的声音: “你们这是要干啥?要趁着我这个亲娘不在杀人,孩子他爹,你是死人啊!” 许大伯确实好像死了一样。 他依旧坐在墙边一动不动,瞳孔涣散,眼睛发愣,心想:小女儿是被他逼得撞墙了吗,可他没想打死她啊。 她为啥要撞墙啊。 许老太连瞟这些人都没瞟,没空。 满屋子已经乱套。 让旺娣找香油,旺娣手哆嗦的将香油瓶子碎了。 碎完,那姑娘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像是感觉不到被碎瓶子扎了手心。 满手血,嘴里只会不停念叨着:“我没有妹妹了,没了……” 老老太躺在旺娣不远处的柴垛上,头杵在灶台边抚着心口在大口大口喘气。 从出事到眼下这一两分钟之内,老老太感觉自己也鬼门关走了一遭。 并且她也在控制不住念叨着,只不过没人能听清她在说啥。 老老太说的是,她不能倒下。 心里明白,她要是这功夫倒下了,纯纯地给人添乱。 到时郎中是救她还是救小孙女?小孙女真就一点活路也没有了。 “对,要油要帕子。”好在老老太踉跄着爬了起来,起来时身子还一晃,拽开橱柜翻出猪油坛子,又勉强扶住墙进屋开始扯帕子。 而许老太看到这一屋子不中用的人,早在 许老太一把扯过老老太取来的帕子,正跪坐在许招娣头部上方,按照孙女说的,在用凉帕子按压住血肿硬块。 许老太不敢打扰孙女,可看到躺在面前的招娣,一点反应也没有,说实在的,她心跳也有些快。 哪里能想到来了许家庄,进屋连口气还没喘匀,就遇到这种事情。 招娣给她的印象,是不爱多言多语,但是特别有眼力见,懂分寸的姑娘。 许老太犹记得上一次见面,还是招娣被她爹领回许家庄。 招娣并没有像那种会来事的姑娘,到跟前儿,嘴挺甜地说谢谢二婶照顾之类的话,而是知道她不愿意和大房人打交道,只远远地对她鞠了一躬。 一个活生生才十六岁的小姑娘,从鞠一躬变成一动不动躺在这里。 许老太心想:遇到什么难事也不该这般,啊? 像是小时候鞋脏了,怕被娘打,觉得那是天大的事儿。上学高考失利,觉得这辈子完了没考上,等工作了再看,那算啥过不去的。只要趟过去,回头看,都不算啥大事儿。 她都穿越到这里,这不也挺过来了嘛。 也多亏田芯跟着来许家庄。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三分多钟后,皇天不负有心人,许招娣突然有了反应。 许老太 “我是你二婶啊招娣,醒醒,好孩子,招娣?” 而伴着这一嗓子,许大伯终于有了反应,连滚带爬凑过来,用哆嗦的手,探小女儿鼻子下方,又眼睛通红连声问许老太道:“是、是醒了吗?” 许有粮赶紧拦住,要伸手摇晃招娣的许大伯:“先别碰她。” 许大伯那颗要跳出嗓子的心终于落下,有气了就好,他艰难地咽咽吐沫。 而许田芯是虚脱地跪坐在一边,额前刘海湿得像洗个热水澡,还打了绺,错乱得像个二维码。 她脸色通红,嘴唇有点发白,看到招娣这口气终于挺过来了,起码这一瞬是活着的,咧唇笑了一下。 只一下。 因为许田芯心里清楚,即使眼下许招娣活蹦乱跳站起来,也很可能还会死去。 毕竟头上的伤,造没造成颅内出血颅内骨折,还是未知数。需要观察。 另外,有没有脑震荡呕吐等现象,这都是问题。 与此同时。 被派去寻郎中的许家庄里正,这位更是个不中用的。 他才离开许大伯家门口就滑倒在雪地上,摔得半晌不敢动弹。 许家庄里正家今日杀猪,和媳妇出门送族里辈分高的长辈,就这样偶遇了许老太。 要怪就怪他眼神太好,许家那辆枣红色带车厢的牛车太过扎眼。 许家庄里正当时寻思着,他得搭话啊,要告诉一声许老太,今日他家杀猪,还特意给许大伯叫去吃杀猪菜,看得无非是许老太的面子。 要不然以前席上压根儿轮不上许大伯。 虽说知道两家关系不咋和睦的传言,但是万一哪日又好了呢,实在亲属关系没法预料。 可他万万也没想到,他的天老爷,寻思陪同接老太太换个好,没想到进屋就看到自戕。 眼下还给自己摔够呛。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庄子里都是姓许的,出了五服也是亲属。许家庄里正顾不上面子,坐在雪地上连忙大声呼喊: “快来人啊,去寻郎中,来人!!” 然后他媳妇就从后面跑着出现了。 许家庄里正媳妇,是被许老太打谷素芬的那个大嘴巴子吓出来的。 许老太打完,她就先撤了。 心想:她可别在那里瞎帮忙,万一急懵圈打错人呢。 而且万一招娣没死透,谷素芬过后怪她伸手瞎帮忙给弄死了咋办。 谷素芬那娘们不是个好饼,拉不出屎怪茅房盖歪的货,这是能干出来的。 里正媳妇看到她男人栽到雪堆上,没顾上骂让你少喝点猫尿就是不听,也没空搀扶,就从她男人身旁一阵风跑走。 里正媳妇心想:她不冲谷素芬,冲那是一条命,孩子骨朵的年纪。 “快来人啊,我跑不动啦,四哥你家小子呢,快让去他姑父家,背药箱子赶紧来!” 这村的赤脚大夫住在村边。 妇人的嗓门可尖利多了,还嘴快,边跑边敲路过的大门,希望有小子能接力把赤脚大夫背来。 所以郎中还没到,以村中间往外扩,大伙全都知道了许大伯家出了人命。 且许招娣二婶一家也来了。 黑天没啥事儿干,五奶奶快要躺下了,爬起来往脖子上套头巾子,听说出事赶紧趿拉鞋往外跑。 五奶奶边跑边和她男人骂许大伯: “孽障,那是最是虚伪不过的人,今日老姐姐来家说,我就想骂他去了。 其实早先我也看出来了,那阿才相中大闺女,诚心诚意来求娶,让我当说和人。 你说他要是想要三十两聘银,他就说呗,人家二十两银钱都掏了,要是咬咬牙捏鼻子认给呢。 不说,想在外面装作不卖闺女,结果三十两给骨朵闺女嫁个挺大岁数山里汉,还以为村里人看不明白他呢。这又坑一个。” 她老头皱眉说:“你可别嘟囔了,到那里是帮忙的。” 这话可提醒五奶奶了,回身对赶来的儿子儿媳说:“快回去熬点小米粥,赶紧着,我那老姐姐备不住水米没打牙呢,别再她也倒下。正好招娣要是有救,喝点也会有热乎气。” 这功夫就不能寻思舍不舍得粮食的。 而和五奶奶一样想法的,还有老老太下午去唠嗑的四哥四嫂。 老两口是带着板子和被褥来的,心想:他们村郎中啥也不是,附近医术最好的还真是二道河的关二秃。 不行的话,要运走用板子抬,盖暖和的,让招娣身上有点热乎气。 要是活了,也不需要去镇里,或是不能马上挪动去二道河,就抬到他们家。 别人不知道许老大啥德行,今日下午他们家人算是看得明明白白。 四嫂气怒忍不住和同行人说道:“啥玩意儿呢,给他娘扔家,橱柜锁上。要不是他那媳妇出去埋汰二道河那面,他娘还给他脸面不往外说呢。他娘不说,我说!” 越来越多的许家庄宗族亲戚涌到许大伯家。 第244章 你快回来要承受不来 有几位妇人已经来了许大伯家,却有些不敢进院子。 听说连墙面都撞出个窟窿,她们怕招娣的头骨撞瘪,打算先站大门口等等看会什么样。要是有需要再进屋。 再说都堵进屋里也站不下,那成了啥?那不是帮忙,倒像是来看热闹。 所以大门口站了不少妇人们,正在议论纷纷: “这是拥护(因为)点儿啥呀?明嫂子,你听到啥动静没有?” 许大伯家隔壁院明嫂子叹息说: “大冬天关窗户关门的,哪里能听得那么真亮。 要是知道会出这么大事儿,我和你大哥早就来劝架了。 我还是听我家小儿说,好像是拥护偏心。 有书不是找位镇里姑娘吗,他娘这几日没少显摆,你们也知晓这事儿,但好像要的聘礼多。 然后这就是咱们瞎猜了,备不住是想让招娣?也不能啊,上面还有个旺娣呢,反正是让她们姐俩里有一个嫁出去。 我家小儿说,有听见招娣骂有书,你活不起啦,靠卖姐妹娶媳妇。” “艾玛,说的咋那么对呢!” 里面有位妇人和谷素芬平日里很不对付,两家田地紧挨,没少掐架。所以她根本不藏着掖着,心里咋想就咋说, 而且她最膈应拿闺女过礼钱发家的父母。 因为她当年就是这么嫁到许家庄的。 妇人又朝旁边使劲吐了口吐沫,谷素芬,合着你没尝过那滋味儿,你遇到一对好爹娘,你就逼着自个闺女为你儿子付出? 老谷家那对老两口,当年就该把谷素芬拿出去卖钱,在娘家时也好好刻薄刻薄,让尝尝来娣旺娣招娣那几个闺女的滋味。 就好似你不是女人家似的,什么东西呢。 真想给儿子娶镇里媳妇,你卖地啊,我家买。你卖闺女算什么本事。 而更多的村里人是在关心:“天呐,那招娣还能有救了吗?” “我听说之前已经咽了气,嗯那,都咽完了,又被她二婶家那个田芯,愣是一顿捣鼓给救回来了。” “啥?田芯还有这种本事呢,会起死回生?我咋那么不相信呢!” “你不信啥呀?人家里正嫂子喊人时亲口说的,我当时就在院子里铲冰。说田芯冲进屋二话不说,扑到招娣身上,先一顿好怼,接着又叮咣五二就是凿,把这口阳气愣是抢了回来,才让赶紧去找郎中的。” 这话让其他妇人忍不住心想:合着往后谁要是也咽气,不如死马当活马医,先一顿叮咣揍?万一给打回来呢。 啊,明白了,备不住打的不是人,打得是来接人的黑白无常,让你来接人了吗,你就要给接走。 给揍够呛打跑的,人就给抢了回来。 是这么个原理。 里正嫂子不在现场,要是在现场一定会鼻子气歪质问:是个屁,她是那么说的吗?她说的是按压,田芯冲进屋就开始吭吭哧哧一顿压。 而这面妇人们已经步入下一个话题,正纷纷感叹道: “甭管是咋救的吧,咱就是说,田芯敢伸手救她小姑姑,该咋是咋,这份品性不是谁都有的。” 谷素芬是啥样的人,大伙三天两天看不明白,日子久了还能看不懂吗?那是容易干出粘包赖的事情。 再一个,听说谷素芬杵坏让老婆婆跑去二道河那面掐架,从那之后,两家本就不对付。 按理,人家那面现在过得特别好,很怕被这面沾上呢。 有些妇人在假设自己是许家二房的话,至多就是许老大家,让帮什么忙就伸手帮什么,指定不能眼瞅着是对的,却绝不会主动瞎伸手,以免无论死活将来是麻烦被赖上。 也再至多至多,说句不好听的,招娣真没了的话,心里感到可惜就给多随点儿礼。 却没想到在招娣出事时,田芯有事真往上上,啥也没寻思,很朴实。 “听说一点儿没耽搁哈?” “是,一下子就扑过去了。” 这话更让不少人感慨万千,啧啧出声道: “啧啧,田芯才多大点年岁,就有这份憨厚。难怪那孩子能遇到女将军那种大贵人,咱就遇不上。真的,人你真得信点儿啥,头上三尺有神明,老话说,有阴德者,才必有阳报嘛。” “是,不修今世还修来世呢。所以咱姊妹几个,万一的话,我是说万一没救回来,咱得说句公道话,不赖田芯,要是没有田芯更是早就死了。” 妇人们连连点头:“那必须的,再说里正也不能让那面胡搅蛮缠。要是都这样,往后谁还敢热心肠救人了!” 许田芯不在现场。 要是在现场,听到这番话多少也会有些触动。 难怪会有那么多没有行医执照的赤脚郎中,愣是敢给人看病。 大多数的人是明白事理的。 不过,此时的许田芯也正在吐槽赤脚郎中。 她千盼万盼的许家庄郎中,终于赶到。 进屋时,她还满怀希望,因为有不少人在嘱咐郎中,叫妹夫的,叫什么称呼的都有,在连连语重心长嘱咐说: “这可是实在亲属,你快给好好看看,把这孩子赶紧救回来,啊?好好给看看。” 像是在医院找了熟悉的医生,家里有认识人。 然后郎中就来把脉了,许田芯要叫对方姑爷爷。 所有人在摒心静气等着。 等两分钟听对方说:“哎呀,活着呐,还有不少气。” 许田芯:“……” 许田芯本不想指手画脚,可是生命在与时间赛跑,尤其是这里还没有脑ct能查看片子,稍稍多耽搁一会儿,可能就会造成脑出血脑神经出现更大问题。 她不得不提醒说:“姑爷爷,您快给施针吧,头经过猛烈撞击,是不是要赶紧施针百会穴?” “是。” “还有前顶穴,后顶穴。我听说好像还有双侧风驰,率谷穴、内关和阳陵穴,这才能尽快调节她的脑神、脑髓。” 许田芯会知道这些,并且曾亲眼看到过很多次施针这些穴位,还是关爷爷给满桌子奶奶家的大儿子施针,边给那位治疗,边给她讲解各种问题。然后她再结合实际,回去翻看关爷爷祖传的穴位竹简书。 “是,你这孩子说得咋那么对。本来大伙说是你救了招娣一命,我还不信,眼下看,你这是学过啊!” 这不是重点好吗? 那就说重点的:“我只能扎内关穴,阳陵泉穴,外加一个率谷穴。头顶这些穴位,我不行。” 郎中姑爷爷本是慢性子,可这次不等老老太和乡亲们再次求他,他就老脸一红,主动且快速地实话实说道: “都不是外人,也就田芯他们几个孩子不了解我底细。我哪里是怕给招娣扎坏惹罗烂,是我压根儿没学过,穴位在哪里都不晓得。” 郎中姑爷爷又看着田芯,也是说给大伙听的,免得误会他。 诚恳道: “姑爷爷以前就是个劁猪的,劁得挺好,大伙就让我给看病。 正好手头开销难为续,乡下又没啥大病,摸摸脉让发发汗,头疼脑热,三包小柴胡汤,多喝开水,少吃辣椒。 你这丫头应该懂,再就是一把草蒿治个跑肚拉稀,谁摔跟头我给接个骨啥的,脖子以上我压根儿没治过,实属有心无力。 听我的,快去请你们村关郎中。 关郎中虽背个药箱也行走于田间乡野,但一颗热心暖千家,给不少无望的人家铺彩霞。前年隔壁村狗剩子栽壕沟里磕得比招娣还重,他都给治好了,就是留了六道疤。 他可敢下猛药啦。我行内人说,他比镇上坐堂好使。” 许老太和许有粮,大概是过惯二道河有效率的日子。 冷不丁听眼前这位啰嗦半晌,合着一句话就能总结,快去请关郎中,给他们娘俩气够呛。 也给亲族好些人急的不行。 连姑爷爷的老妻都有些嫌弃男人,忍不住嘟囔道:“完犊子。” 人家咋可能会不请呢,只不过是寻思利用这空档,让你拿针先给、那叫什么玩意儿来着?脑髓拦一拦,免得大出血啥的。啰嗦一堆,到头你连这个也做不到。 姑爷爷无奈,跟这些没学过医的讲不通,比方说看牙的能治脑袋吗?还不行谁没个手艺空白。 许老太赶紧指挥二儿子去接人。 在场的所有许氏族里长辈,全都听见许老太在掷地有声说: “回去先告诉关郎中人现在是昏迷状态。 然后就让他把所有可能会用到的药物,立马开方子让老三老四赶车去砸城门楼,进城砸药房门抓药别耽误。 如果城门那里为难,就让有银被当人质抓去蹲一宿,等明日赵镇亭上值,给他我写的书信再解释。” 许老太说完就伸手,看向许大伯:“纸和笔。” “啊?没有。”许大伯愣愣地老实回答道。 不得不说,自从许老太接手一切,刚又听到许老太在一条条嘱咐侄儿干这个那个,许大伯心里松快不少。 所以他很是配合,只是真没有。 许老太:“……” 这面许田芯也无语,关爷爷来回至少要一个多时辰,招娣耽搁不起。 她让姑爷爷先给招娣施针内关穴。 她问:“有酒吗?” 心想:如果不行的话,她来。 许田芯给自己鼓劲,针灸没什么难的,好些没针灸过的人就能给自己扎针。现代还有好多人打美容针往自己脸上扎,只要找准位置。 找准,比起手术这不算什么。 虽然是 那面许有书翻找一圈,微驼背看向田芯回答:“没有。” …… 没一会儿功夫,站在许大伯家门外的妇人们,就看到许家二房粮子跑了出来。 看到枣红色带车厢的牛车,以最快速度直奔出村方向,听说是去接人,还要去镇里砸城楼门和药房门抓药。 有妇人说:“唉,虽不合时宜,但我竟有些羡慕。” 亲戚里,还是要有几个能耐人的。出事时,尤为借力。 另外还是之前议论的那句话,你都说二道河那面日子过得极好,有德行立得住。 要不然就有书爹娘那熊样,早麻爪了。 有人松开一直揣的暖袖子,不嫌冻手在双手合十说:“也是招娣有福,快好好活过来吧,孩子。你爹娘不疼你,你睁眼看看你二婶家上啦,田芯朴实心救你,你二婶家的哥哥们,大半夜在为你奔走。” 和谷素芬不对付的妇人气愤说:“抓药给钱了吗?你瞅谷素芬要是不给人家二道河银钱的,那面不计较,我都得计较,我 屋门就在这时推开,妇人们又听到一堆汉子们抬着担架,在互相嘱咐着:“轻点儿,慢点儿。” 她们一边急忙上前帮着开大门,一边向自己男人打听咋回事啊? “让招娣去四奶家。”就是老老太的四哥四嫂家。还和许大伯家隔着两家,住得不远,不至于让招娣太颠簸。 早在许老太问纸笔时,这对老两口就说:“走走走,我家啥都有。蜡烛纸笔管够,这一宿可能都没法睡,已经打发家里媳妇把屋里烧暖和,招娣躺在地上咋能行。大伙也喝点热汤。” 谷素芬哭闹来着,凭啥她闺女啥样,不准她上前看看。 抓不抓药她也说得不算。 那合着回头二道河那面报多少抓药银钱,她就要给过去多少呗,讹人咋办。 再一个,眼下又要给她小女儿抬走,这是她女儿,生死有命不在家里面,被抬到别人家算怎么回事。 “不行,就算死也是我的女儿,必须在自己家。” 老老太听到许家庄郎中说招娣还有许多气,她好像缓解不少。 结果听到谷素芬哭闹,老老太又一口气提上来,且用极为冷静的声音喊道:“正好趁族里亲属都在,我要带着招娣和许桂堂一家子断亲。” 许桂堂是她大儿子名。 老老太心想:做母亲的总是瞎,总觉得谁也不如自己那儿子好,甚至看出来他人不行,也觉得他会改好。 可她不能再这么糊涂下去了。刚刚郎中还说,被挪走也好,脉象诊断招娣不愿意求生。 许大伯惊愣住:“娘?!” “往后我没你这个儿子,我要和你断绝关系。 你要还是个人,就给我麻利写文书,他叔叔伯伯们,求你们给我做个证,至此死是招娣的命,我这个奶奶会给她好好发送走。 反正在他们爹娘手里,这孩子被救活也不会好好活。 要是真能死里逃生的话,我也不给别人添麻烦,没人是欠你的许桂堂,没有! 只有我是欠你的,谁让我生了你这个逆子,我就带着招娣,我有八、八……” 八两银钱没说完。 许老太赶紧喊田芯。 许田芯急忙调头往回跑:“太奶!” 许大伯家大门口,招娣刚被抬走,许家庄里正也刚一瘸一拐再次出现,老老太就砸在这位里正身上,又一个闭过气的。 然后之前还讨论,许田芯是怎么叮咣五二揍黑白无常的妇人们,就亲眼看到许田芯又开始抢救她太奶。 第245章 又倒下一个 坏了。 每一次急救都要按五到六厘米的深度,也就是要按压出现代身份证那样的高度。 还要以每分钟一百到一百二十次的速度,垂直向下用力。 许田芯的技术让招娣没什么事,急救四分多钟也没事儿。 却给太奶压骨折了。 大概是上岁数的人骨质疏松。 许田芯凑到老老太耳边呼唤:“太奶,您醒了?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老老太哼哼一声,作为回应,告诉还活着。 随后慢慢抬起手捂住胸口。 事实上,不仅听到叫她了,而且咋好像还听到自己骨头声。 “骨头……我是耳鸣了?” “不是,太奶,是在救您时,我应该是把你的……” 许田芯一愣。 因为老老太竟然突然大力地攥住她的手,使劲一捏。 肋骨断裂,使劲攥这么一下会极为疼痛。 许田芯以为太奶是有什么天大急事要说,才会不顾疼痛打断她。 “他还把我骨头气断了!” 老老太使劲捏完小曾孙女,就慢慢抬手指向她大儿子。 不忘声音响亮诬陷一下,才放心闭上眼睛疼得她直嘶嘶。 大声说话,骨头疼。 在老老太看来,她没有诬陷。 甭管谁来问,都是她大儿子气骨折的,这事儿定死死的。 因为如果没有这一场事儿,她压根儿不会背过气,也不会骨头裂掉,和她的小曾孙女有啥关系? 她刚才捏田芯时,还能感受到小曾孙女手是抖的,手心也潮乎乎的,累得全是汗。 她家田芯才叫昨晚没做好梦,忙着救完这个救那个。 此时,老老太躺在冰天雪地上,更是一心想断绝母子关系。 她觉得凡是能让她痛快断亲的事儿,她眼下都会做。 老老太心想:以前总觉得她大儿子可怜。 当娘的嘛,贱。 有时人家孩子好好的,也总是贱兮兮的去瞎心疼。 直到今儿一天过后,连打架时还不清醒呢,直到眼下,老老太觉得自己,才算彻彻底底的清醒过来。 自己不可怜吗? 大儿子但凡为她这个亲娘考虑考虑,就不能在一起过日子吵嘴时说,你要是嫌弃这个家不好,你去那面啊? 家财大部分给了这里,明知道她去不了二儿子家养老,还能说出这种话拿捏她,那还是个人嘛。 大儿子但凡为她这个亲娘考虑考虑,你想想你娘都快七十了,古来稀了,她是熟透的瓜,可能睡宿觉就没。 就算你不知道你媳妇锁粮柜子,也不应该在她病着时给她扔家,一走走大半个月,这是作为儿子起码的吧。 结果回来后还一句不打听这些,倒是四处说你娘嫌贫爱富。 爱富你奶奶个腿啊! 要不是有田芯那个挣钱快,钱也快,心思宽得和水缸那么粗,还会信她这个太奶,她最初在二道河那面一文钱不当家。 你作为儿子,想过你娘在那面,为啥一文钱不当家,还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吗?你是真一斤粮食也不往二道河那面送啊你! 还有,合着自己真是个老糊涂。 曾觉得这面眼下被比对的条件相对差,看着有书穿的吃的已经不如那面仨有。有书可怜。 此时,老老太无比清醒地心想: 有书可怜她奶奶个腿啊! 他有爹有娘,为他恨不得榨干骨头渣子。什么娘啊,和三位亲闺女都不在意,这个家一切事情就为有书一个付出。 那面的三个孙儿,有爹吗? 老老太又想起去王员外家干活那件事。 那对爷俩凑齐就走,不管粮子仓子和小银子,那哥仨要是有亲爹在,就算亲爹再不中用,是不是也会有个人去找他们,让一个也不能少归家。说句不好听的,甭管儿子死活都要给背家去。 所以她该可怜谁呀?大儿子家哪里惨了。 还有小招娣。 老老太想起小招娣,仍旧气大过于心疼。 老老太打算等招娣活了、彻底好了后,要是像郎中诊断的那般,胆敢在她面前嚷嚷说,救她干啥,她不想活了,非得给那丫头啪啪两个大巴掌。 你说救你干啥。 你爷爷、你叔,你有田哥没了,那是毫无办法才撒手离开。 已经成为她心底的伤,还让她这个白发人送黑发人是吧。 虽然她以前对待招娣,确实比不上对有书和二道河那面的三位孙儿,但是你奶奶我,一次次偷摸给你掰饼子,自己都没脸去二道河生活,还想着把你带去。 连今儿想来干仗都要先拐几个弯儿再登门,是让你撞墙死给我看的?你个没良心的小丫头。 招娣,奶奶知道你累了,觉得活着没啥意思。可你听话,奶奶不想你死啊。 老老太闭目,眼角浸出泪。 好在担架回来了,送完招娣接手老老太。 与此同时,在老老太四哥四嫂家指挥安顿的许老太,也是心下很感慨。 许老太应该叫老老太的四哥四嫂四伯四大娘。 这对老两口的小儿媳,正拽住许老太的胳膊说:“嫂子,你坐,忙乎半响了,你这手冰凉的,快喝口水暖和暖和。没事儿,听说那面我婶子醒了,已经往回抬了。” 许老太端过水,趁热乎喝了一口,又抬眼看看人家特意空出来的三个屋子。 最里面屋子安静,安置招娣。 紧挨着那屋要放老老太。 又空出堂屋大炕,特意让村里这些亲属坐。 今晚人家这些个孩子,都要去厢房各屋挤着睡。 可以说是恩情了。 毕竟招娣是死是活未知数,要是在人家咽气呢?人家这房子还住不住人了。 可四伯四娘没考虑那些,只听郎中说,招娣听到她爹娘声音会没有求生意识,就连忙张罗让来这里。 许老太心想:以前刚来古代时,她还是城里意识。 她还和孙女说呢,少去村里,咱家日子好坏都少和村里人掺和,烦得慌。关上大门过自个日子。 可是经过一次次事才知道,在乡下真需要和父老乡亲们好好处关系。 像今天,虽然好人缘,并不是老宅那几人处出来的,属于她这个原身老公公,在活着时和这位四伯关系好攒下的,但你看看今天多借力。 许老太心想:所以说平日里积德积德,可能当时感觉不出来啥,但或许哪天不经意间就用上了。甚至没了后,备不住连儿女都会跟着借光。 以后她再积德心里不平衡时,就这么劝自己。 而且,人呐,真别动不动就瞧不起这个那个的。 外面有本事的人那么多,能用上他们是咋的? 倒是没啥事儿应该往旁边看看,找心地质朴的,这样品性的才最该是让咱心里瞧得起的人,无关穷富。 许老太觉得自己需要注意这方面。 通过今日招娣的事儿,她打算往后,无论对村里人还是对外村的老乡们,态度再和善一些。别总嫌弃别人笨。 “给你们也忙够呛,四伯和四娘,我说,给你们二老添麻烦了啊!” “啊,我这耳背。你说那话就外道了,她婶子,快坐。要我说,你才最冤呢,还要管侄女,啥事儿都要你操心。” “备不住还会耽搁挣钱。”屋里人见许老太又去紧忙安顿婆婆,有婆子看不下去眼说道。 在村里人眼中,耽搁挣钱还给抓药钱,那才是天大的恩情。 而看不下去眼,打算说公道话的不止一位两位。 老老太被抬走了,围观妇人们可是听得一清二楚老老太的“证言”。 正气愤地指着许老大家指指点点道:“这一家子真能耐啊,又给他娘肋巴扇气骨折了。” “可不是,今儿要是不出这么多事儿,咱都不晓得里面这一出出。平日里只看给招娣她们几个长得挺高挑,又穿得挺厚实的,哪里想到能给逼死,也给老人逼得要断绝关系。有书娘还有脸搁屋嚎呢,这是嫌弃你闺女死得不够快是怎的,哪里像一个亲娘。” “长得高挑那是随根儿,和吃不吃饱饭没关系。你给咱村小豆包一顿吃八个饽饽,长得也和他爹似的没有三块豆腐高。不给穿厚实点儿,那不给冻死了?冻死还咋卖女儿。” 小豆包的老娘在后面黑着脸,讲究人埋汰她老儿子身高作甚。 一声声指责像在戳许大伯的脊梁骨,他差点没站住打个晃。 许田芯太祖爷爷的堂兄弟家的儿子,这位是庄子里和老老太家关系最近的亲属,也是仅剩下有血缘关系的长辈。 老人家来之前,被儿子千叮咛万嘱咐别瞎掺和。 此时愣是没忍住,在用拐杖指着许大伯呵道:“给我滚来,你今日要是讲不清楚,你到底干了些啥,竟让你娘和你断亲,还让你闺女撞墙,我就替你爹揍死你!” 许家庄里正更是气怒不已。 在这里点名道姓等同于骂人,他直接叫名字道:“许桂堂,你今日要是不把事情掰扯清楚,我跟你一个姓!” 给里正已经气糊涂了,他本来就姓许。 许家庄里正觉得自己好像是倒霉催的,寻思和二道河那面好好处处。他倒是没想为村里人谋福利,惦记二道河开春活多的话,能给他这支子实在亲属家的孩子们找活干。 结果为这点小私心先崴脚,又为接住老老太摔得腚沟疼。 总不能给老老太推出去吧,年纪大了,摔一跤没了咋整。 但其实不用审问的。 这时的许大伯和许有书,还有拍大腿嚎哭的谷素芬,并没有注意到旺娣早就悄悄离开了,又一个女儿背叛了他们。 …… 旺娣当着一屋子人面,正跪在许老太面前讲述发生了什么。 她从没有记忆这么好过。 一桩桩,一件件。 妹妹在撞墙前都是怎么说的,奶奶又是因为什么今日归家。 旺娣本来是最胆小、最不敢违背父母的人,比她大姐还不如。 可是旺娣满心想的是:招娣在临撞墙前,还在为她这个二姐争取。 破口大骂是为逼迫爹娘和许有书,别利用她的婚事。 在撞那一下会多疼。 所以她也要勇敢一次,记性不好就慢慢回想,嘴笨记不住原话,就尽力讲清楚大致意思。 旺娣说完,屋里静了半晌。 还是许老太打破沉寂,忽然问旺娣道:“我打算招娣能挪动了,就带招娣去我家过日子。你要不要也去我那里?二婶家别的不敢说,有我们一口吃的,就不会少了你们。” 这一刻在场的人,心下极为复杂地看着许老太。 打心眼里敬佩。 有些人,只有经事才好像 原来郝香是这样的儿媳妇,关键时刻给婆婆家漏窟窿天都顶了起来。 老老太躺在旁边屋也满眼泪,没想到自己又又一次小看了二儿媳。 而许老太并不认为自己是大善人。 但许老太觉得她应该向孙女学习,从现代来古代总要做些什么。 不能总考虑利益。 所以如果能帮助这两个姑娘改变命运的话,她宁可被大房沾上。毕竟比起前者,解决一些极品,多出点麻烦不算啥。 然而旺娣弯腰对许老太磕了一个头,这也是许老太让她起来回话,她死活不起来的原因。 旺娣磕完头,满眼泪道:“谢谢您,二婶,谢谢您能救我妹子命,让她离开这个她不喜的家。您那里大,本事人多,这样她眼界也会变大。不像在这里,看哪哪是黑的,她才会想不开。可我不去。” 旺娣心想:她要永远记住,在这种时候,二婶还问她要不要去的恩情。 可她不能去。 赶紧将祖母和招娣的户籍迁出去才是正经。要是再加上她,爹娘就该更有借口不放人了。 而且比起带走她:“……二婶,我不去,但求您把我奶的养老田地要过去。” 旺娣站起身,又对这一屋子人鞠了躬:“我想求大家都帮着要地,我走了。” 妹妹有田芯在,她放心。等醒了,听说奶奶刚刚不能动了,以后她有空就去二道河伺候。 所以当堂叔伯和里正压着许桂堂进屋,嘴里嚷嚷着:“你给大伙说清楚”时,大伙冷漠看许桂堂一眼:“不用说了,写文书。还有你娘那四亩养老田地,你要是敢不给,你看大伙让不让你!” 第三章 合一(为五谷不分的种田文 谷素芬披头散发跑来,听到屋里人都在逼她男人写文书。 心想: 反正她家今日过后,名声已经好不到哪去。 索性,不如将所有人破口大骂一顿,让这些人多管闲事。 那该瘟死的小招娣。 要死,要她说,咋不早点死,免得浪费她这些年粮食。 真当招娣死不死能怎的?连三分地都分不来的赔钱货,瞅这不孝样往后老了也指望不上,没有用的东西死了还省下粮食。 但眼下想死却不行,谷素芬想起招娣撞头,又扯出这一大堆事就大恨,还没有卖钱! 把她这些年生养银钱还过来。 还有她那个怎么还不嘎嘣瘟死的老婆婆。 要她说,活一把岁数早就够本了,现在啥也干不动,活着除了拖累儿孙,都吃不出个香臭来,还在那里挺着一口气干啥。 刚刚怎么不把老婆母一口气噎死过去呢,又显着许田芯那个欠登。那孩子咋也不随她爹娘一块死了得了。 谷素芬站在四伯家屋门口,看眼屋里,又扭头看眼院里举火把墙根儿站的村民们。 她特意不进屋,很怕外面的人听不清破口大骂道: “我们家就不把那四亩地给了,我看你们能咋不让我们?! 把你们能耐的,出事了都来装好人。 自从老爷子没了,老太太从五十岁开始就在俺家过日子,现在眼瞅没两年要七十,合着这小二十年是你们养的? 把养老田归过去,那这二十年又该咋算!” 谷素芬又挨个指院里养老人且有亲弟弟的人家: “是不是前面当大的都白养,只要到最后几年,下面那肠穿肚烂的小儿媳杵坏,老人还老糊涂势利眼,非让把田地给过去,你们就给?说啊! 你们刚才不是挺能叭叭的嘛,只要你们认下我说的话,往后也这么做,我家就把田地给过去!” 这还不算完。 谷素芬站在院子里又边哭边大骂招娣的事情道: “我玩命生下她,招娣那死丫崽子,这些年是咋养大的,是你们谁家饭给养大的? 你们家里就没有偏儿子的事儿?哪家没有,用不用把你们各家事也往外抖抖! 就屋里那个,你在这里挣名声那里挣名声的,别看你给田芯吃得好穿得不孬的。 到见真章要分家产时,你就敢拍心口说,舍得把家财都给田芯带去婆家,不给你几个儿子?你敢说这话吗?!” 许老太忽然出现在门口:“我敢。” 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 能当着全族老少爷们面前先透漏一下家产分割。 谷素芬一噎,她刚才特意没敢连名道姓叫郝香。 连名带姓叫是骂人。 可以单叫香,但她不想那么叫。 恨对方入骨,更不想叫弟妹。 只能指桑骂槐用肠穿肚烂的小儿媳和屋里那个代替。 没想到这人就出来了,还穿得衣裳四周带皮毛。 人家那猪毛兔毛缝帽子里面是为暖和,这败家娘们可倒好,一把年纪,你嘚瑟给谁看啊?不戴村妇们的头巾子,戴个帽子,还用那些毛缝四圈做妆饰。 难怪她男人说,弟妹一看就不是个正经玩意儿,背后不定和多少老头子有一腿。 要不然咋能发家这么快,夜里伺候人的老货。 谷素芬心里骂的欢,但看着门口的许老太,还是情不自禁往后退两步。 她脸隐隐作痛,不止当嫂子被打极为没面子,还有眼下被对比的羞臊。 不站一起不知道,自己鼻涕一把泪一把穿得破破烂烂,对方穿得整齐还好。 自己家乱套,人家没事儿人般站门口看着她,还脸上带着似笑非笑。 谷素芬大恨。 虽然恨不得挠烂许老太的脸,但也只能外强中干,后退几步,假装回身问大伙喊道: “那你们也敢?咱钱可不是大风刮来的。 而且招娣那死丫崽子,她本事不大脾气大,以后是不是你们女儿嫌弃你们这些当爹娘的穷,动不动就以死相逼,你们也该死! 还有我家旺娣,我愿意给她找啥样的婆家,关你们啥事。” 谷素芬提起旺娣,感觉腰板直了道: “她里正叔,你给我出来说句公道话,是不是皇上家的公主,他爹让她嫁谁,她也得嫁谁。 谁让她从我肚子里出来的,那是她的命! 对,就是她的命。 你们要是吃饱撑的,有能耐去管管皇上的事儿。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见过哪个臭不要脸的敢自己选夫婿,那合着往后你们各家闺女不满意就不嫁,不听话就自杀相逼呗。以后你们就照着招娣那死崽子样,这般逼迫你们爹娘! 还有她二婶,咱俩也打开窗户说亮话,一个招娣不够,你又勾搭旺娣去你家。 她们小时候你怎么不勾搭,眼下大了快嫁人了,能换不少嫁妆银了,你来劲儿了。她爹啊,你要是个男人,就算搬离许家庄也不能恁人将咱家搅散了!” 其实让旺娣也去这话是被许有书听到的,赶紧跑回家告诉他娘,谷素芬才来得这么及时。 还别说,谷素芬这些话说完,院里不坚定的已经开始迷糊了,似乎有道理? 难怪人说清官难断家务事,管不好惹一身腥。 明事理又嘴笨的,已经开始急着说:“不是那么回事儿。” 可具体是咋回事又掰扯不清。用和谷素芬不对付妇人的话就是:“真有两下子啊,难怪有书娘经常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我和她掐过多少次架,占理才能扯平,那窝囊气没少受。” 妇人们正要理论,没想到院子里有不少汉子先开口了。 一般情况下,汉子们不愿意管旁人家务事。 “你这妇人,老人病着,你锁粮柜子,你还有理了。说句不好听的,你这是想饿死人。你不要提养过二十年,到头你对待不好就要换人养。而且那二十年里,老人帮你种地还拉扯孩子,全村都能作证,你咋不提。” “就是。虽没有殴打虐待六十岁老人,也没有逼你婆母因穷困自杀,但有重病卧床时弃之不理,且敢出远门这一条。人家官员都不敢这样。听说老人病了没了,甭管多大官都要回来伺候,你别以为俺们不晓得。” 谷素芬急了,她平日里可以和妇人吵嘴。 可一旦被村里劳力们指摘,那会不一样,所以态度立马软不少嚷嚷冤枉啊:“我哪里出远门了,俺们是回娘家给有书相看媳妇。我也没有锁柜子,你们咋能就信老太太的话呢。” 反正招娣眼下活死人一个,先把眼前事情糊弄过去。这点绝对不能认。“我还给她找郎中抓药来着。” “你不用犟,好孬我们不瞎,别看你挺能说歪理。要不是看在陪着戴过孝,你这样的族里就能直接做主休了,咋还能说屋里老辈人是倚老卖老多管闲事。你搁这骂谁呢?!”屋里有说话汉子的爹,人家不干了。 老老太躺在屋里炕上听得一清二楚。 并且跳出娘亲这个身份后,老老太也更清楚老大媳妇叭叭时,老大为啥一个屁都不放。 而眼下看他媳妇没唬弄住大伙,又为啥会冲出去骂他媳妇:“你给我滚回家去,等我回去先把你皮扒了。” 该咋形容呢?常事儿。 许桂堂正在哭,冲里面的老老太忽然跪下喊道:“娘啊,我哪里是不舍得那四亩地,全给我弟妹都行。我就是不想和你老断绝关系,舍不得的是您。娘啊,你可是我亲娘,能不能别这么逼儿子!” 老老太和她二媳妇许老太同时行动了。 老老太忍住肋骨疼,心想:行,我的好大儿,绝对成全你的孝道。 老老太疼得直冒冷汗,咬牙尽量大声道:“他叔伯们立字据,我这个人归老大家,我那四亩地归二媳妇家。” 许桂堂哭声一顿。 许有书刚跑进院子,闻言脚步也一顿。 而许老太这面的行动是,再次响响亮亮扇谷素芬一个大嘴巴子。 打得村里人措手不及。 “先不论别的,这是我作为许有仓亲娘该扇你的,敢往我儿子头上泼污水?你个贱人! 你说谁被鞭笞了?你今儿要是不让我打过瘾,我就给你送里面鞭笞! 对,你不是嫉妒我家有钱有本事吗?没错,挣钱就为干你这样的!” 许老太帽子都扔了,还敢指桑骂槐她肠穿肚烂。 “至于你家招娣,我还不要了呢。” 她急啥,一会儿药钱就回来了。不是要好好养孩子吗?让你养个够! “嗳?”村里人赶紧上前拦架。 许有书抱住许老太,许老太趁乱回身也给他一个大嘴巴子。 拉架都使心眼子,她最看不上这小子。 “二婶,你咋还打上我了?” “打的就是你。” 许有书知道答案打的就是他,没有打错人后,捂住脸说:“行,行,你是我二婶,打吧。” 没想到许老太道:“你说错了,许有书,往后你敢叫我二婶,接着打你。等有仓他们到了,一会儿文书里先写我家和你家断亲。我话就放这,许有书,往后不经允许敢上门,不经允许就敢打着我家名义做事,在外面胡乱攀扯是我家亲属,让我知道就给你腿打折!你可以试试看。” 乡亲们都看出来了,许老太这话好像不是开玩笑。 也是,有外人讲究的,没有实在亲属埋汰的。 趁着打乱套,人家就是不想再处了,这回可真是…… 谷素芬突然直挺挺躺在地上,不知道是因为连续挨打好几次,还是因为她儿子也挨了巴掌受不住。 正在拉架的众人纷纷躲开。 大家不知道要不要喊:“田芯啊,快出来再鼓捣鼓捣这个。” 许家庄里正拄着从四伯那里借来的拐棍,出现在门口。 看到只有许有书一人,在掐他娘人中呼喊着。 “许桂堂,先把你媳妇搬走,再回来写文书!” 与此同时,无论外面闹得有多欢,许田芯在最里面屋子都八风不动。 郎中姑丈爷爷看眼许田芯,瞟眼招娣耳朵眼里,被田芯塞的团,打心眼里觉得这孩子真稳。 郎中姑丈爷爷凑近又看眼许田芯手里的腰带。 他这才明白为啥刚才丫头解裤腰带。 “上面这是尺寸?” “嗯。”家里条件变好后,需要做不少衣裳和被褥。 于芹娘却一直没伸手做过,基本都给老老太,或是让村里别的大娘婶子做。 于芹娘用近一个半月的所有空闲时间,给许田芯缝出这条腰带软尺。 在许田芯用软尺量前顶穴位置时,姑丈爷爷帮着在旁边消毒针具,就是用火烧。 因为酒端来了,人家小丫头只瞧一眼黏糊糊的绿酒,就直接说用来洗手,针头要火烧。用酒洗手……真败家啊。各方面都能体现出她家有钱。 姑丈爷爷心想:田芯可比那些在外面说我家有多少多钱银钱的人,要阔气多了。毕竟细节显现,才最刺激人。 而他平日里给乡亲们针灸根本不费这些事儿,扎完这个就会扎那个,不知道田芯为啥要多此一举。 姑丈爷爷忍不住又瞟眼许田芯头上的木簪子。 假如今日霍允谦在场,他才会明白,当初他曾吐槽过田芯的那根插头发筷子,它并不是普通筷子,而是里面藏着炭笔。 和于芹娘一样,这根筷子簪子是二叔对侄女用心的爱。 当初费了不少功夫。 刚刚许老太在老宅要笔纸写信给赵大山,老宅没有,许田芯就当着众人面前摘下木簪倒出炭笔,又将招娣自杀前揣怀里那几张纸递给许老太,让她奶用背面写信。 所以姑丈爷爷觉得许田芯这个小丫头,真是浑身上下藏东西,难怪不像村里别的小姑娘是挎包袱皮出门…… 惹得他忍不住瞟,猜测是不是鞋垫里都沾着有用的物品。 这面许田芯下针了,她看眼破针,如此粗,真怕一扎一个血洞。好在这是头顶几处和后脑勺,要不然会毁容。 许田芯还安慰自己:针头大有大的好处嘛,对不对?万一稍稍位置不准也扎准了。 她闭目深吸口气,不能再耽误。 当再睁开眼睛时,许田芯手起针下,极为利落。 扎得旁边姑丈爷爷不敢眨眼,招娣也连续哼哼两声。 所以当许老二赶回二道河,冲进澡堂拽住关二秃往外跑时,关二秃 那丫头被逼到没有退路时,一向该出手时就出手。 不知从何时起,关二秃成为很了解许田芯的人。 关二秃刚在澡堂给客人屁股后面长得火疖子挑破,脓包比大拇指还大,呲他一脸又臭又腥的脓水。 关二秃捡起一把雪,一边擦擦脸,一边喊刘老柱:“里正啊,我里面卖二十瓶痔疮药,你别忘帮着收下银钱。” “关叔,你快点儿吧!”许老二怀疑是不是所有郎中都是慢性子,许家庄那个也是这副磨磨唧唧的模样。 没错,要想长寿就要慢,郎中更忌讳忙中出错,尤其这里的还讲究一切都是天意。 而与之相对应的是,刘老柱又忙叨的让许老二更加心慌。 刘老柱一把扯过许老太的信:“嗯?都是姓。” 啊,拿反了。 刘老柱急忙翻找自己小簿子,提笔就写二道河证明砸城门事出有因,刷的一声撕下纸,咔咔卡戳,差点砸到自己手指。 随后刘老柱就一股风跑走,将要跟车去的大鹏从牛车上一把薅下来,大鹏寻思扣留人就蹲他一宿吧,换有银叔自由。 “你个黑户,你陪着进城作甚。”还没有入户籍,临时户口。 刘老柱说完又调头跑进许老太家鱼庄饭店,将正吃客人剩下饭的刘靖栋薅了起来:“你去。” 啥玩意儿,去哪啊? 刘靖栋赶紧拿饼子,去哪都要有饭吃才是正经。 今日许老太不在都耽误挣钱了。 商队大掌柜暖和过来后就开始点菜,于芹娘一边吐,一边和许有银忙乎几口锅炖小鸡炖大鹅。 满桌子在外面杀鸡都杀疯了。 可对方还点了醋松鼠鱼,就是鱼尾巴要过油翘起来那种。 捡来的二孙儿大飞咽咽吐沫,撸起袖子说:“要不我试试呢,奶奶做饭我看到过。” 总之,没有主心骨在,忙碌得非常乱套。大概是做的不够好吃?今日有剩菜汤,大伙忙乎很晚还没吃饭,满桌子就蒸了两锅大饼子,让帮忙的人都蘸菜汤对付一口。 刘靖栋觉得蘸菜汤也香,刚吃半个饼子就被他爹拖走。 随行车上还有于芹娘的弟弟大力。 刘老柱急火火安排: “有粮快带你关叔去许家庄。 有仓进镇里就敲药房门,可你关叔和那家有仇,他嫂子疯魔得不行,不一定开门。 这是那药房东家外面相好的住处,拿好。 你说给银钱,你关叔那不是人的义兄见钱眼开,指定能开大门。但他不一定住家里。所以你和大力俩为不耽搁,到时就一人一个方向敲。” 刘老柱又指着有银:“你去赵镇亭家就别跟着抓药了,讲清楚咋回事,备不住直接放你们回来。” 赵镇亭家住得太过偏远,需要单安排个人跑一趟。 至于刘靖栋:“要是放屁赶裆,赵镇亭不在家,城门也必须押一个当人质,你就蹲那里。” 他老儿子长得人高马大又识字,按手印啥的不会瞎写:“出发!” 三辆牛车同时离开。 刘靖栋招手:“爹啊,万一扣留我,你别忘明早去捞我!” 刘靖栋摸摸心口紧急揣的四个大饼子,省点吃只够明早。 第247章 苏醒(三章合一,为笑晓 客人吃完饭后,饭庄里本就盆朝天碗朝地。 喝光的酒坛子,擦手的热帕子随处乱搭。还有不少筷子掉在地上,掰开筷子当牙签扔饭碗里扔地上的,满哪都是。 紧接着自家人又吃两口走了,屋里更显萧索。 满桌子一边拾掇,一边惦记她老姐。 甭管咋样,他们好孬算对付一口。 却不知道她老姐、田芯和有粮吃没吃口热乎饭。 满桌子自责,刚才只顾赶紧去抱被子,将自家盖的那几铺破被子带上,又抠些干牛粪让路上烧,怕这几个赶车的冻到。 怎么就忘记给装点吃的让有粮捎给老姐,装点现成的炒栗子和地瓜干也行啊。 田芯离开零嘴哪能行。 老姐家那位吉娃娃,只要熬夜嘴里就要嚼点啥。 人家是饿了才会吃两口,田芯是不饿也爱吃两口。 于芹娘忽然端着一口大号空木盆进屋。 美壮更狠,她是直接挑两桶水进来。 这俩人撸袖子想要现场刷碗。 许家饭庄刷盘碗一向是这样。 灶房没有那么多空地方,灶房也要收拾,索性在屋里刷,刷完直接放在桌上晾干。 满桌子急忙接手端住:“你俩一个个都是双身子,尤其是你,小芹,那胎还没坐稳当,我说不能端重物,你咋就不听呢。你俩帮着捡捡桌子扫扫地得了。” 满桌子在刷锅时,向于芹娘打听:“你给有仓他们带多少银钱?我算是做下病了,一听你关叔念叨什么天麻、钩藤、丹参、麝香啥的,我就心突突。” “今天两面卖饭的银钱全给带去了,拢共四十六两银钱。对了,老姨,那时你家我哥,大致了多少银钱?” 于芹娘他们已经改口,往后从许老太那面论,不再叫满桌子婶子,而是叫老姨。 满桌子没有先回答,而是先感叹道: “唉,脑子的病症,真不是咱小老百姓能看得起的。 难怪有些人家起头就会放弃。 也不知你婆家大伯会不会把药钱给你们。我现在就怕他们耍赖,认为闺女不值。” 然后满桌子才像唠嗑似的,细细告知于芹娘和美壮说: “我家大小子那阵,里外里半个月三十三两。嗯那呗,当初天都要塌了。到后头被逼得没招,不够吃也要卖两亩上等田救急。” 满桌子想起那两亩地少卖五六两就心疼,当年着急出手没卖上价。 于芹娘问:“出事那家赔多少?” “现在想来那户人家也算仁义,到后头咱都不好意思再上门闹了。 因为拢共拢共,他家给儿子盖那新房才七两半,出事后赔了咱六两。 说句不好听的,咱就是豁出去告人家也就是给这些,到头了。 可咱理解别人,谁理解咱家这天灾人祸。 当初你们大哥磕到后脑勺,被送到镇里医馆急救。 算上给郎中的四两诊费,只两日就出去十六两。” 满桌子后悔死了,那时咋就偏信外面传的关二秃治死人。 总怕治屁股都给治死,脑袋更完犊子,就没信着关二秃。 要不然关二秃也就收一二两。听说前几年治疗外村掉壕沟里那人,起早贪黑连着每日走十里路,跑一个多月才收二两。 她继续道: “要不说,我怀疑要想彻底治好,你给那四十六两也够呛呢。 像那麝香,好像是马麝香,一小捏(一克)就要一两多银钱。 你想想,一点儿够干啥的? 还有另外几样三七啥的也可贵,一天四副汤药吊着。 而我们家只为捡回命,也是发现你大哥傻了,稳当后就彻底停药。总不能为救他,我们饿死,这才半个月三十三两。 半个月啊,那你要是想治好呢,这点银钱也就是起个头。” 老百姓活的苦,人命不值钱。 所以满桌子才会拿许老太当亲娘那么疼惜。 因为别看他们一家子干活工钱和外人一样。 可她老姐又让大儿喝上了药,哪个月加一起都一套个三五两。关二秃还给针灸且换药效一样的便宜药呢。累积几个月又是多少。这全是恩情,她孙子给许家干活都还不完的情意。 所以她也很是担心大房不给她老姐钱。 毕竟你算算这些药钱,可比姑娘家聘礼多得多。 要是想一把治利索,彻底治好招娣等于能买下三头牛车,或是买下两个半死契丫鬟,打死不论那种。 满桌子看一眼于芹娘心想: 甚至运气好,还能买下三个这样便宜的好儿媳。 要不说,有粮还是有本事的小伙。 听说当年老姐骂老二,你该找媳妇了,人家有粮就出门划拉媳妇去了,连她这种媒婆也没派上用场。 只用几天就划拉着了,回家说他瞧草垫子村于芹娘挺好。然后于家还不是卖姑娘的人家,老姐登门说说就成了。 还没有黄牛贵,而且也没有死契丫鬟贵的好儿媳于芹娘,听完怎么可能会不心疼钱。谁家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可是那面是一条命。 像以前家里没有多余银钱也就有心无力,眼下有,先救命要紧。再说有婆母操心这些,她就不管那么多了。 美壮一般不多嘴,可这次连她在旁边也没忍住道:“我家屋里那个,当初才多少银钱买下他。还把他姓也买下来了,孩子随我姓。看脑子病确实贵。” 不止贵,而且还要糟心奔波。 去往镇里的两辆牛车,小子们各个冻够呛却懒得点燃牛粪,能省点儿是点儿,半夜还遇到了大老虎。 许有银和刘靖栋立马挥动火把嚷嚷起来:“大哥,俺们本地的,别冲动都是老乡,快让个道!” 大老虎备不住是寻思:喊啥?倒把我吓一跳。 走你们的呗,东北虎不吃东北人。 有银一边加速赶牛车,一边好奇问刘靖栋:“它跑了?”他侄女错过了看老虎。 “没有,后yun儿趴在那里还看咱呢,真给咱让道了。” 后yun儿是后面的意思。 刘靖栋肚子饿得咕咕叫一声,还不忘看着老虎哈哈笑。 比起那辆车,许有仓可比有银和刘靖栋要淡定得多。 老虎要是敢上,他们四个就上,车里有锄头。 大力正一边举火把翻看药名,一边说:“看来不认字是不行了。” 许有仓是家里最不耐烦识字的,这次发生招娣的事情,也让他觉得往后要耐下心学两个字,否则药方都看不懂,给少抓药也不知道。还要连累让刘靖栋跟着。 其实每次出门,他也已经感觉到认字迫在眉睫,此时,听到大力又说这话,下了决心道:“嗯。” 二道河四位“大少”车速极快,半夜时分,牛蹄子卷起雪奔跑。 与此同时,另一辆车也进了许家庄。 关二秃两手揣着暖袖,看眼各家亮光,真看出来今晚这个村出过事,这么晚还有好些人家没睡。 许老二肩膀背药箱,两手抱着关二秃专属药盆,在前面带路。 走着走着:“关叔?” “你先进去,我撒泡尿的。” 许老二又走两步,继续拧眉催促:“关叔?” “啊,前面走你的,我擤个大鼻涕。”关二秃捏鼻子使劲一甩,又咳咔的在人家院里吐口痰。 许老太早在牛车停门口就知道关秃子来了,也听到院里对话。 换往常,她早就忍不住站门口上下扫一眼关二秃。 你想关家那房子爆炸,二秃子还能干出站在外面念叨不能啊,他没干啥,可想而知那磨叽性子。 可今日族里男女老少都在看着,一个鳏夫,一个寡妇,她用眼神训斥关二秃好说不好听。 许老太忍。 忍终于进屋,大伙说麻烦关郎中半夜出诊,关二秃还在那里不着慌回礼呢。 好在她孙女出来道:“关爷爷。” “嗳,来啦来啦。”关二秃急忙背着药箱跑进屋,没一会儿打听完都扎过哪些针后,就扔出几个纸包招呼许有粮:“按我路上教你的,把这几样药先熬上。” 许老太坐在这家炕边才松口气。 可许老太不知道的是,屋里她孙女也对关爷爷有点儿无奈。 姑丈爷爷看着关二秃和许田芯,像极了在演默剧。 关二秃怀里掏出布包,针就插在里面。 他找出一根针,在嘴里抿一下就要上手。 事实上,这根针在不久前刚给客人扎过火疖脓包。 许田芯赶紧拿过来,又从药箱里翻出她放在关爷爷那里的过滤酒,用擦了一下递过去。还顺便给爷爷擦擦手。 关二秃针一甩,直奔印堂。 许田芯问会不会留疤? “那是当然……会留的。” 关二秃换针了,又抽出角针看眼变形了,针弯掉,他一向扔地上用脚磨一磨,然后捡起放在嘴里抿一下。 许田芯在关二秃要放嘴里抿针时,又赶紧抢过针用酒擦擦再递过去。 到了该见证真本事的时候。 关二秃指挥他大弟子:“田芯,把她嘴张开,再将她舌尖抬起用力顶上面。”看眼姑丈爷爷:“你来固定她头部。” 关二秃对准金津穴、玉液穴的深色浅表位置,极快地在招娣嘴里两个穴位处点刺放血。 许田芯放在招娣嘴里的手,指尖全是血。 这还不算完,关二秃又对咽部下手,并且时时刻刻不忘找病例教导徒儿道:“脑为隋海,精气化生,原神之府,统帅全身。切记要从头扎到脚上的三阴交穴。百会、神庭、印堂,更要反复捻转平补平泻,风池穴这里还要缓慢提捻转手,这般才能彻底延缓脑髓,息风醒脑。” 旁边姑丈爷爷很是激动说:“受教了。”借光学了不少。 关二秃边说边又取出艾灸,直接插在针上灸。 此时针就留在穴位上:“这般或许会避免她醒来妄语妄言,别再像你桌子奶家那位大儿子。” 关二秃一直没敢和满桌子说,他觉得那小子还是治晚了。 当初镇上坐堂只给把脉熬汤药,没有给扎穴位。 他不好去质疑别人的医术,一人一个治法。反正要是他,绝对会将所有能用到的办法全部用一遍。 至于有没有用,看疗效。那哪里能知道。 关二秃又给招娣从头扎到脚骨内踝,并且许田芯说要给脱衣裳,他说不用。 笑话,要是没有隔衣裳就一扎一个准的手艺,他更是早就饿死了。 全部扎完都不过一炷香时间,招娣浑身上下插着十几根针。 关二秃这才坐下闭眼把脉,没一会儿站起身非让许田芯上。 “摸出什么没有?” “有些无力。” “对,两侧尺脉无力,双寸是个弦细涩的,心经有淤,你再细品品,这就是不想活的脉象,这种情况大罗神仙来了也没用。你先劝劝她吧,她想是能听到。只有想求生,大病才有可能醒过来,不想,多小的病也会憋死自己。” 姑丈爷爷连连说:“对,对,看来这个我没诊错。” 然后这俩人就好像没事人般,坐在那里等穴位上的针到时间。 许田芯回身看眼那两位老中医,就算是让她劝,你们俩是不是也应该先回避。 算了。 许田芯坐在炕边握住招娣的手,没有避讳任何人。 连这家的两位儿媳妇进屋送擦洗帕子和水,也听到了许田芯劝的原话。 “招娣,你要是就这样没了,大家眼下提起你,只会叹息一声。 说你年纪轻轻的没了,可惜,可怜。 而过不了三个月,这世间就会有一部分人不再提起你,甚至有个别人提起你,还会换来许多人的训斥。 因为他们或许早就没了最初对你的可怜和尊重,倒是会拿你教育别人说,那就是个纯缺心眼的,一个人连自己的命都不当回事,难怪她亲爹娘更不拿她当回事。 死就死呗,她爹娘还不是照常过日子,她哥哥也成亲了,唢呐轿子锣鼓喧天。 那你想过再过半年,一年后吗?” 这家两位儿媳妇听到这番话,心想:艾玛,可不是咋的。备不住自己也容易说出这种话。脸莫名有些发热,可不行啊,那样说多不好。 许田芯紧紧握住招娣的手,继续平静劝道: “所以争口气。 你不是没有盼头了吗?招娣,醒过来就不再是我小姑,而是我家里一员。 你难道不想看看,不好奇往后的日子跟在我后面,会过的有多好吗? 这就是盼头,我许田芯从不说空话。 你想找优秀的夫婿,我给你介绍。你想靠自己成为女户有自己的房子,我会给你机会带你挣钱。 然后就用你自己过的多好去反抗他们,扫清他们。 而你越是过的很好,才叫越扎他们眼睛,因为他们会后悔,早知道这个女儿后面有这样的造化,还不如当初做人留一线。会一次次互相指责埋怨,再借不上光了。 甚至多年后,他们拿你吹牛,说那个出息的你是他们女儿,你完全可以当面说,我不认识你们。 你觉得死和这种,哪种更解气?” 听到这话的妇人,忍不住赶紧出去找她男人直播:“我天,还要给介绍对象。” 那指定是很好的对象,田芯可是认识女将军,手底下全是小伙子。 屋里还留一个妇人在磨蹭,她打算再听两句。 关二秃瞟她一眼,干哈啊?水非得一口干掉吗。 妇人后悔多停留这一会儿,因为许田芯接下来的话,给她眼泪整出来了。 “别让我费这么大劲儿救你白忙。 你不是喜欢我叔们送我的那套粉色裙子?明年春天,我送你一条粉色衣裙。 我不想听你说谢谢,我想看你春天穿着它,站在绿草地上采蘑菇……招娣?!” 许招娣眼角浸出泪,慢慢睁开眼睛看向田芯。 妇人眼泪也一下子滚落,边激动掉泪边跑出去喊:“艾玛,田芯给招娣的心说暖和了,人就醒了!” 堂屋里等待的众人全都惊喜地站起来。 许老太被簇拥着走过去,给擦擦扎穴位流出的血,整得这吓人劲儿的:“还认识我是谁不?” 招娣小小声说:“二婶。” 老老太在隔壁屋起不来身,更是啪嗒啪嗒掉泪在谢天谢地。 许老太在看到招娣喝过药,重新出这个屋子后,就拜托大家先帮忙瞒着她家田芯会带走招娣。 正巧许大伯和许有书又重新进院。 族里亲戚本以为许大伯是才安置完媳妇,否则之前不会一去不回。 没想到紧接着又一辆牛车到门口。 许有银的动静传进来:“真行啊,给我们冻够呛。结果大伯,我要是不去找你,你们都不来呗?” “还有这药刚抓完,五天的,我三哥还特意让医馆写了收据给你看,别忘把抓药四十两银钱给我家。” 所以此时族里亲属们,不仅秒懂为啥要瞒着带走招娣,而且还打算先不告诉招娣醒了。看看你这亲爹亲哥咋说。 第248章 遇到茬子了 其实直到此时,别说二道河从上至下没搞懂招娣为什么自戕。 好些人向刘老柱打听消息,刘老柱压根儿说不明白。 就连许有仓和许有银哥俩,也没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许老二回村就那么一会儿功夫,又要忙着拽他关叔写药方,又要安排事儿,还要朝他媳妇伸手要钱,哪有空细说。 可这并不影响许有银在不明状况下,就对他大伯一家有很大意见。 许有银不知道别人有没有这种经历,反正他有。 小时候去奶家玩。 因为他奶早早和大房一起过日子,所以等同于他是去大伯家玩。 他又是小孙儿,到饭点儿奶奶指定会留他吃饭。 许有银记忆中,真不夸张,吃一回,伯娘和奶吵嘴捂了嚎风一回。 就好像他能给大伯家吃得倾家荡产似的。 然后大伯回家先叮咣踹水桶,再皱眉瞅他,那意思是他招惹的麻烦。奶奶要是哭嚎着,非要干过伯母留下他,大伯就在端饭碗前,一遍遍看着他长叹气。 而他绝对没有理解错,大伯快要膈应死他了。 虽然他从没有寄人篱下过,但是自小就没有了亲爹,他从小就对那些嫌恶的表情很敏感。 所以要说自己的错误,只能说,现在想想就是很没脸,人家烦他还不长记性总惦记去。 没办法,小时候太馋。 奶奶再咋样是大人,兜里很有钱。门口过货郎,奶奶会给他买四块饴,让他拿家给哥,还会给他偷摸蒸三角。 哥哥们又通常不要,他能不惦记几里路往大伯家跑吗? 在许有银心里,要说大伯只是用嫌恶眼神他,他也真不至于打心眼里记恨到现在。 要说这份恨,事实上,还是他娘一次次造成的。 因为后来随着他长大敢顶嘴,真的是每次顶撞大伯一家子也是占了道理的,打心眼里觉得大伯管得太宽。 凭啥没有去二道河探望过,只用猜的,就敢随意评价他娘拉拔他们几个如何如何不会过日子?他不爱听。 俺们家愿意咋过咋过。 然后这就坏菜了。 不仅大伯会祖宗三代的骂他,贬低他,说他啥也不是,吃的粮食都吃进狗肚子里了。 连娘回家也扇过他大嘴巴子,问他为啥要顶嘴。还说你大伯再不好,那也是长辈,你敢顶嘴就是不对,你要敬重他。 许有银就不明白了,凭什么我们晚辈要毫无底线地敬重长辈,你们长辈对我们晚辈,却连接人待物最基本的礼貌都没有。 我们做晚辈的,难道不是人? 出生晚有罪啊?你们只靠辈分就不讲道理,说句不好听的,那就是倚老卖老。 而且咱拿人家当亲大伯,人家拿咱当亲侄儿看没有? 像是最近一次事,就是去王员外家找活干。 当雇不了那么多人时,他大伯一声也不吱声。 他二哥没招了,只能带他离开。 大伯连说句你们哥俩甭管找没找到新活,都要告诉一声好放心,那话都没敢说,怕他们给添麻烦。这是亲伯父干的事儿? 当然了,在许有银看来,令他最最生气的仍旧是亲娘的态度。没有这份体会的人,不懂那份憋屈。 比方说前些年去老宅过年,伯娘每次捧许有书时,都要踩踩他们哥仨。奶在大房家过日子,甭管奶是真看好许有书还是其他,奶也跟着捧,大伯是笑呵呵听着不说话。那意思认可他们哥仨绑一起也不如许有书。 在他们夸那个孩子时,那你当亲娘的,就别凑热闹跟着踩自己家孩子,去捧那个了吧? 不的,他娘说俺家这几个,确实比不上有书。 娘越是这样,他越是记仇大伯一家子。 许有银每次回忆起这些,就会给自个气够呛。 甚至前一阵在铺子还和娘翻小肠提起过。 很奇怪,娘变了太多太多。或许真像那些客商说的那般,人只有在越涨本事的情况下,才会越通透。 娘就特意对他解释说:许有书和你们哥仨比就是个屁。 以前踩你们捧别人家孩子,你就当娘在人情世故。总不能大过年的和你伯娘吵起来说,你家有书哪点哪点就是不如我儿子,少踩我儿子,我挠死你吧? 而且,老儿啊,你记住,有时人穷是原罪。 咱家那时确实过的不如你大伯家,娘和你大伯母吵完不要紧,娘是怕你大伯母,会出去讲究你们哥仨。 而外人通常又只会看谁家里日子好坏,来评价你们和有书谁更有出息。 所以别往心里去,在娘心里,外面谁也不如你们哥仨。 你要是实在心里过不去这道坎,不行娘哪日抽空去许家庄老宅吼一嗓子:我儿子是最棒的,许有书比不上! 这就叫在哪埋下的心里阴影,从哪连根刨起。 许有银记得当时自己听完又哭又笑。 一边急忙说可别的,人家以为您得了癔症呢,一边急匆匆出了饭庄,躲到房后面。 唉,没人知道,他都是挺大的男人了,还很没出息的躲在房后抹了两滴眼泪。 这事儿他也没好意思和二哥三哥学。 那份委屈,这才缓解不少。 所以综上所述,一句话总结就是,许有银认为他和二哥三哥对大伯一家的观感完全不同。 也甭和他论什么亲戚里道。 他自小就膈应那些不帮忙还总摆长辈嘴脸的亲戚。 尤其是刚刚进村时,他和三哥 当时不知道大伯和伯娘在点灯油商议啥呢,伯娘头上裹块白布,一副装死的样子,大伯盘腿坐炕上,旺娣靠坐在灶房墙上发愣。 合着你们一家子啥事没有,他们几个傻小子奔波半宿给买药? 许有银再一寻思四十两药钱出去,心里更是针扎般。 那叫四十两银钱,能给侄女买两本很稀罕的书。能买两辆牛车。能买五套烧坏那样式的粉色衣裙。侄女穿上可带劲了,他们哥仨还没舍得给再补上一套。 更是他们家今日卖饭的全部银钱。 这个全部饭钱可不是指纯利润,而是米面粮油醋和人工等等全没刨除。 一旦要是算净剩,四十两药钱,那要来小两支商队才能纯挣出来。 因为有的商队销多,有的商队的少。 更不用说忙够呛才拢共能接待多少支商队?走一支少一支,互市商队是有定数的,不是哗哗的没完没了。 再一个,他们家即使不算计这些,也不能白给大房孩子治病啊?又不是没有爹娘和亲哥。 所以就有了许有银当着族里长辈面前,进屋 许有银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或许明日过后,经族里亲属宣传,背后就会有不少村里人讲究他说,越富越抠门。尤其许家四小子最不是个东西,救命的时候,一点亲情不讲。 说去呗,讲究掉不了一块肉。可不赶紧多攒钱,明年一文不住进侄女给盖的新房里,当叔叔的才叫真磕碜。 却没想到今日很奇怪,许有银感觉出有点不对劲。 屋里炕里地上坐的长辈们通通在看他大伯,脸上并没有露出对他的一丝不赞同。 此时,许大伯老脸涨红,两手似无助般放在身前说:“啥药啊?是不是让人骗了,咋这么贵。” 关二秃正好出来接药。 闻言指着炕边一个个药包给介绍道:“有吃了脑髓不会大出血的;有吃了不会变傻的;有吃了醒来别迷迷糊糊又卡跟头的;这几样是吃完醒来不会嗷嗷吐的。还有这包是止痛的。我已经让少买了,按理还应买避免瘫在炕上的。” 关二秃本不想要人情,弟子有事,师父服其劳,这都是应该的。 可许大伯说这话,好像他挣了多少似的,实话实说道:“至于诊费,我冲田芯,我一文不能要。” 姑丈郎中爷爷出来也急忙表态道:“我没帮上啥大忙,就用用针不算啥,我也一文不收取。” 姑丈爷爷觉得自个出面解释比较好,又帮忙特意对大伙道:“治脑子真这么贵,去外面打听打听就知晓。像是扎针和消肿头上大包的止疼药,那叫要日日吃,我瞅这分量就要六七两银钱。” 在关郎中和姑丈爷爷说话时,许大伯找了个炕边靠墙位置坐下。 他前脚坐下,旁边挨着他的汉子就站起身。 许大伯也不在意,只顾低着脑袋说:“扎针能有多疼?头上那包更不是着急的事儿,那就慢慢消肿呗,买什么止疼药?可真是的,都多余,这么些银钱。” 说谁多余呢? 可屋里众人还没来得及生气,连许老太也很出乎意料,就很神奇的,她家有银立马开始追赶许有书。 许有银还一把抢过他关叔手里的针灸包,抽出针就往许有书身上扎。 乱套了,许有书当即被扎得嗷嗷叫唤。 许大伯腾的一下站起身,护住他儿子:“有银,你这是要作甚?!” 许有银面不改色心不跳,一边追赶跳脚跑的许有书,一边善解人意地喊道: “大伯,你说的对,扎扎针那能有多疼?要是我堂哥能忍住这份疼,我赶紧着明日就把止疼药退掉,能省下不少银钱呐。” “胡闹,你快住手!” “不是大伯你说的吗?怎么能是胡闹。” 许有银一脸不解继续说道:“招娣不能说话,不拿自己家人试手,那拿谁试?拿大伯你试?那不行,您是长辈。” 然后隔着他大伯就一把薅住许有书脖领子:“为省钱,往哪藏,快点儿,你是当亲哥哥的,这点疼再忍不了可完啦。你咋那么完蛋?咱好退药!” 许有书之前本就被许老太抡圆胳膊扇个大嘴巴子,眼冒金星好一会儿。 眼下又被针毫无预兆扎好几下,胳膊腿上肩膀上都有,还眼睁睁看到冒了血给他吓一跳,不得不嚷嚷说:“不退了,不退了,我爹就是抱怨两句。” 许老太要靠故意板住脸抿紧唇,才忍住没笑出声。 心想:真行啊,她老儿。就是可惜老小咋就不是个闺女呢,要不然这老闺女得多招人稀罕。 许大伯也像老母鸡护小鸡仔似的,紧忙拧眉呵斥说:“我的意思是,这不是家里困难吗?胡闹啥!你堂哥连成亲钱都没有,有那闲钱还不如给他娶媳妇,这都凑不上!” 许老二挨着许老太坐,他本该忙着熬药,但被这家婶子接手了。闻言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大伯咋就变成了这样。 确实是只要见真章才能看透一个人。 许老三是站在地上看向许大伯,心里一点尊敬也没有了,这种话能说出来? 许有银可不惯着他大伯的伪善,手指夹针直接拆穿道: “大伯,我三哥和我也没成亲,你家一个小子,我家俩,还有我二嫂也快生了。我娘起早贪黑挣钱,也急等用钱套给我三哥相看媳妇。 再说我家给垫的是救你闺女钱,说的是这个事。 你这功夫救人的时候抱怨那些话,没用。 你看看该咋给银钱是正经,要不然往后真没人敢帮你了,寒心,实在亲属也不行。” 许有银看着族里长辈们,特意细解释一番: “我们家今日搭着三辆牛车嚼用,来回跑镇里敲城门找人还欠人情。 我娘我二哥和我侄女,又因帮我大伯家忙,耽搁在这里。爷奶们可能不知晓,饭庄那里点菜都没人做饭。客商明明能多点两样,嫌弃不好吃也不点了,没少耽误挣钱。 这没法撒谎,打听就会知道。也算够意思了对吧?当然了,这些就不提了。” 许有银又转回身,看着许大伯真心诚意建议道: “四十两确实不是小数,去谁家借都不是长久事儿,这倒是真的。毕竟谁也不欠大伯的。 真有四十两银钱,人家凭啥借出去。 自己留着买地应急盖房子好不好。 没得大伯家四间宽敞大瓦房住着,连我奶四亩地算在内,十六亩上等良田手里握着,还要跑外面去借,还耽搁旁人盖房买地。 所以大伯,你家又不是揭不开锅了,不行卖几亩地吧,正好招娣药钱往后还要,醒来少说要吃好几个月药,我堂哥娶媳妇银钱也会一并出来。 你就不用这么犯愁,念穷给大伙听有啥用啊?不是大伯你教我的吗,我记得你说,遇事就要面对现实。有多大锅就吃多少饭,别寻思那些没用的。” 和谷素芬不对付的妇人一直没走,闻言急忙道:“对,对,趁着里正在场,好出文书,卖我给家呗,咱两家地头挨着。” 许大伯大概是被许有银气得不轻,这面话落,他就突然一嗓子吼道:“本就不够吃,咋卖地。” 妇人也没惯着他,当谁看不出来啊,不想还钱,呸,不要脸。 声音更尖利道:“咋能不够吃呢,你家闺女们都喝稀!” 第249章 你总是心太软,心太软 许大伯老脸通红,指着灶房方向呵道:“你是谁家娘们?关你什么事儿。我家就是把田产全卖了也不卖给你。一个个吃饱了撑的多管闲事,今日要不是你们瞎搅合能这样?!” 妇人被四伯家两个儿媳妇拉拽着。 可恨她男人今日没在家,这才挑她这个软的捏,当她看不出来啊? 那她一点儿也没惯着许大伯,跳脚回嘴骂道: “你瞎,不知道我是谁家婆娘? 少心里揣着明白装糊涂,拉不出屎来怪茅房盖歪的老货,还嫌弃我们多管闲事。要不是看在招娣摊上你这样的爹娘可怜,当谁愿意搅合你家破事儿?打量谁看不出来,你就是不想还钱。 进屋半晌一句有用的屁话没说,你也配叫个当爹的。 而且你和我们哭穷啥,你没银钱娶儿媳妇,那也是怪你戏太多钱太少。为啥钱少?把那心眼子不用到正地方。 更怪你家土豆长毛还想冒充个桃,妄想攀高枝娶镇里姑娘,我呸,也不看看家里有没有那大口锅就想吃大鱼,不怕那鱼一锅炖不下烫了你!” 其他妇人赶忙架着她往外推:“快少说两句。” 妇人被推到门口,还死死把住门框不想离开,隔空继续对骂道: “他都不要脸了,我凭啥少说? 难怪我和他家那婆娘掐架就没赢过,也难怪二弟妹在外面,能安排明白那么多有本事的人,咋就会被他家气够呛。 这就叫俺们是懂礼义廉耻的人,真是比不过那厚颜无耻的。 而且你们往后看着吧,他备不住还寻思呢,他弟妹家开铺子家底殷实,白给他四十两银钱能咋的。 往后他还会四处说嘴,不白送他银钱也就算了,还逼着他家卖地,亲情不过如此,这就是不要脸的人家会寻思的事儿。 更难怪他闺女撞头不想活了,人家是想和他们分个类,想当个清清白白的人,不想和腌臜秽杂在一起过日子!” 许大伯哐的一脚踹开门,想来追打妇人。 “快走吧!” 拉架的妇人们赶紧加大力气往外推人,扭头看到许大伯出来了,又伸长胳膊拦住劝解,让各自退让一步。 屋里,许大伯的族叔也在数落儿子:“你别扒拉我。” 他儿子无奈,自己偷偷在拽爹衣裳让别吱声,没想到会被老爹当场拆穿:“爹……” “爹啥爹。” 族叔气怒喊完,就咳嗽起来。 一边咳嗽一边心想: 看不出来这里连个主事人都没有? 里正在那看热闹,反正不是人家那枝子姓许的,人家急啥。 虽然这次能看出来是动了真气,不吱声可能有想溜须二房那面的缘故,让大伙多骂骂好解气,但也是够不出头的了。 这家屋子的主人更不会开口。 怕说多了,好像在嫌吵闹撵人似的。 而当事人双方…… 族叔心想:二房媳妇更不可能站出来漆尺咔嚓说,四十两还钱啥样,不还钱啥样,然后把你家闺女过到二房。 这话能那么直接说吗? 帮别人主事可以,涉及到自己却不行。 以免好心会被人误会,好像招娣多稀奇似的,她着急要走。 至于人家老婆母那四亩养老田,更不可能多发表意见。 因为越是见过场面的人,越是不可能会为那几亩地给外人落话柄,主动站出来说,她想要多少田地之类的话。 怕外人过后会瞎传,说她是为那几亩地才会要孩子要老人。人家犯得上吗,操心搭钱还要被人说图祖产。 所以如果他这个当族叔的,要是也坐这里当哑巴,屋里其他长辈关系远更不可能开口,那没完了。 事情总要有个一定。 族叔借着咳嗽功夫想通这些后,先问两面: “还认我这个叔不?你们要是认,就听我说两句!” 许老太这面率先表态,认。 许家哥仨连连点头。 许老太心想:正月里还真得让仨有带点酒,带几样自家做的糕点,抽空来探望探望这位叔爷爷。这次来许家庄,发现有几位还是要走动走动的。不能换她当娘了,让孩子们啥都断。 许大伯和许有书不吱声,也相等于默认。 族叔这才开口说道: “老大,栓子媳妇刚才吵吵把火的,可她有一句话说的对,你当爹的要多说些有用的,这节骨眼唠别的没用。 也别和我们哭穷,没人该欠你的。 你就说说,你侄儿们好心帮你闺女抓药,垫上的这份药钱,你没句感谢话也就算了,你想咋还账? 你要是再给不出准话儿,我作为你叔,就直接帮你卖田地,我说出的话,你娘也会认。” 里正闻言将纸笔摆好,也终于有所作为了说道: “对,老话讲,救急不救穷,眼下无论人往后会咋样,起码这份急已经过去,那就要提钱。 更何况你家不穷。你家要是真穷,不用你抱怨,我们就会拦着不能让你这么救孩子。去除你娘那四亩养老田,你家还有十二亩良田。 所以卖几亩地就能还上的事儿,你甭打算欠账不还。 那往后都这么耍无赖,村里谁还敢伸手帮忙?我也不可能纵容你坏了风气。” 两位主事人同时发话,所有人看向许大伯。 许大伯一看族叔动真招了,里正还认可,真容易现场就卖田地,他急了说出心里话道: “我能咋想?我没说去抓药,这就给抓回来了。 抓完,我那侄儿可真是,这就恨不得按住我这个亲伯父的头让认账。你们说,哪有这个道理。” 许有银深吸一口气,想狂怼的话都到了嘴边,又被他二哥拽住胳膊硬咽了回去。 有好些次,许有银真想和这种亲戚好好掰扯掰扯,发发疯,要不然担心自己会被气疯。 许老二拽住弟弟不为别的,而是再吵吵没用,不如让大伙好好听听大伯的真实想法,重新认识一下这个人。 反正他是重新认识了。 许老二甚至怀疑他大伯已经不正常了,因为咱都猜不出来下一步还会说出啥意外的话。 就好像和大多数人的脑回路不一样。 许老太也给小儿子使眼色,让有银别打断。 好不容易开始说正事,赶紧趁机整利索。 已经半夜,这家还有小孩子,咱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人家考虑。 更何况对这种人,也已经不值得浪费太多时间。 谈利索后,仨有要尽快赶回二道河。明早客人们还要吃饭,那面没人不行。 而且看看大伙的表情,咱也不需要吵了。 大伙很吃惊:“合着你真没想救你女儿,她活不活,你无所谓。” “那咋可能,那是我亲闺女,你们也是当爹娘的。可是往后她万一要是半死不活的,还要接着吃药,我也是实在没招的……” “你招多的很,就是不想用,换成你儿子就不会是这番话!” 族叔这回终于觉得许大伯已经坏了心肝。 之前本还怀疑招娣撞墙,确实是气性太大。 这节骨眼才算看透,摊上家里有能力救治却见死不救的爹娘,可想而知平日里心得多凉,也算那孩子倒霉。 罢了。 “没功夫听你说车轱辘话,你就给句痛快话。 也别惦记想让谁白帮你救孩子,你捡现成的,又不给钱又想要脸,对的都是你,错的是别人,没那种好事! 更不用想让大伙理解你,我们理解不了。 大伙只能理解日子就算再穷苦,亲生爹娘宁可自个饿肚子,也要让娃有口吃的。你可倒好。 这孩子你要是还要的话,他里正叔,写上卖三亩地,多出来的,二房给过来。” 许老太点下头,许有粮说好。 又给许大伯逼到极点,不得不再次急忙表态道:“别写,我不卖地,她二婶不是说……” “说啥?”族叔明知故问道。 “说只要招娣给了那面,她们就掏钱给治。” 许大伯一口气咬牙说完,屋里再次一静。 到底还是说了出来,他衡量过得失后不要招娣了。 许田芯正用自己暖和的小手,捂住招娣的右手。还对招娣摇摇头,示意别往心里去,已经过去了。 “许有书,你当哥哥的,你也这么想?” 许大伯看着族叔不乐意道:“问孩子干啥,我说的还能不算话?” “必须问他。别一会儿爹不认,娘认哥认的,说。” 许有书满脸通红通红的被叔爷爷逼问,只能硬着头皮,吭哧好一会儿才说出:“……我听我爹的。” 族叔多瞅好几眼许有书,这才心里失望地看向许老太:“她二婶,那你们那头又咋说。” 许老太看着许大伯:“我和有些人可不一样,自是说出来就算数。我也不冲别的,而是冲那是一条命。我认。” “好。”族叔示意里正开始写招娣和大房的断亲文书。 并且还表示说,今日在场的这些人,咱们都会当见证人,大伙都愿意吧?愿意。 里正你给留出空地方按手印: “我们这支子,人口少,族里也实在是没钱,要是有钱就拉拔那孩子了。所以咱不能她二婶仁善,回头还让人寒了心。拜托里正务必写上,往后招娣婚丧嫁娶,是生是死都和这面无关。他们伸手管不着,也不用再叫爹娘。这个文书要让他们全家按手印。大孙你去,把有书娘和旺娣也叫来。” “那要是不来咋办?” “告诉她们不来就卖地,没人陪他们没完没了,还啥啥都想要。没那美事儿!” 许大伯低头间,心里更恨族叔。 而许有书像不忍心面对似的,转身拽住要去喊人的小子说:“还是我去叫我娘吧。” 出了屋就立即跑走,可许大伯却无处躲。 “接下来再说你娘的养老田。你娘说了,你既然要孝顺,她归你,把那四亩地给二房。” 许大伯忽然抱头哭起来,大声道:“我干啥了啊,娘,你要这么逼死儿子,我可是你唯一的儿子。咱那叫一起过了二十年日子,您转头把地带走,你这是要逼死你儿子!” 成年男性哭声是很瘆人的。 在许田芯眼中,就是一直闹闹轰轰哭到谷素芬和旺娣来了,然后谷素芬又坐屋地撒泼耍赖哭,一把鼻涕一把泪,死活不想归还田产。 可这又是太爷爷留过话的地,说这是给老太太傍身的,村里很多老辈人都能给作证,跟谁过日子就给谁。 以往老太太下不了狠心,终于心狠一把这就哭起来没完。 许田芯恨的牙痒痒,她太奶肋骨骨折,情绪不能有太大起伏。要不然喘息间会疼得死去活来。 许田芯忍无可忍,不得不先去劝老老太道: “太奶,你要是真把地给我家,自己去他家过日子,就算你豁得出去,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能放心吗。 咱能不能理智点。说点解决事的话。 而且瞧这样和放弃招娣不一样,他们不咬下一口肉会没完没了,哭闹不休,甚至还会纠缠上门,毕竟那是他们的命。 所以您别再拿捏置气,权当是为自己肋骨,都多大岁数了,本就不好养。咱往后怎么开心怎么活,比什么不强? 他们也哭得我脑仁疼,我都困了!” 老老太没想到田芯先急了,这才叹口气,捂住疼的心口叫族叔进来。 没一会儿,族叔又对许老太道:“你婆母叫你。” “给他一亩地吧,一点不扔下不行。” 许老太接过话道: “给他们二亩地吧,两家对半分,里正和族叔才敢强制写文书。 你不是信到地底下会见到谁吗?这样的话,你见谁也腰板直,都对得起。 至于我家,虽然够呛能养你二十年,看你努不努力了。但所得这二亩地,即使没养你那么多年,也会管你身后事,尽量风光的给你送走。这二亩地你指定的值。” 许老太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 “就连那二亩地,我也会让许家庄里正先记在你名下,当然了,他们那面就更是了。 对半分必须等你百年之后。 这样一来你可以提要求,旺娣婚事要由你点头同意,你做祖母的有这个权利。那孩子也是个苦命的,你趁机拉拔她一把。 二是,你总说在我家吃饭不仗腰,四亩地活着时带着,这不就仗腰了?别再没死就给别人。” 许老太说完就转身要走,手指却突然被牵住。 “二媳妇……” 唉,少来这套,许老太推门出去。 所以随后关于养老问题,那就不是许大伯嚎哭能解决的了,许家庄里正果然如许老太猜测那般,有底气强制卡戳,你许老大去哪告,这份文书都说得过去,十里八村听说也不有失偏颇。 而当旺娣听说,祖母用田地的归属权来牵制她的婚事,要是敢不经过祖母同意就随意冲银钱给她聘娶,她爹娘将连两亩地都得不到后,她站在招娣跟前,和已经睁眼的招娣双双眼中含泪。 “小妹,往后你要好好的。你放心,二姐虽然还留在家里,但也会好好的。” 旺娣从来没那么坚定过,她娘失去到手的四亩田地昏过去时,她都没扶,回家摸摸炕凉也没烧。 然而这并没有完事。 许老太让再写最后一张文书,他们家和大房的断亲文书。 第250章 真真是接地气的小伙子 “你们哥仨可能还不清楚,招娣撞头起因有咱家的事儿。” “啊?”许家仨有很惊讶。 许老太将谷素芬在外面说她家的坏话,以总结性发言告诉三个儿子道: “她在外面说老三不干好事儿,被官府的的人鞭笞过。” 许老二和老四立马看向许有仓。 许有仓面不改色:“……” 许有仓心想: 不得不说,许有书这方面还挺有见识的,还能从他伤口看出是被鞭笞。 怪不得侄女说,除非将伤口刺字精忠报国四个大字,否则你当谁看不出来是怎么伤的啊。 “说咱家开铺子起步钱,不是正道来的。 说咱家起步时不朝他们借钱,那是怕过后他们会沾光; 在外面说她家孝顺,你奶在咱家过的不好。 还说你奶要看咱家人脸色,连田芯那个曾孙女的脸色也要看。” “仨有”开始运气了。 说那话都不冲太阳,咋那么能扒瞎呢。 别说借钱了,当初朝大伯家借粮都费劲,这般还怎么上门借钱,能借给他们吗? 曾经他们哥仨不是没有纳闷过,为啥很多时候,亲戚会不如两姓旁人,甚至不如陌生人。 像当初他们哥仨大雨天一身臭味买饼子,那位给他们热乎水喝的大娘,他大伯一家就不如那位陌生大娘。 而随着成长,见识多了点儿,要说这段日子,让哥仨感受最深的还是娘的那句话。 越穷越没人帮,那阵能伸手帮忙的才叫真正的贵人。 比如家里很穷时,走几里地抱倭瓜去家里的满桌子老姨。 而且在非常难的时候,真的会遇到很多恶人。 越穷,别人对咱恶意越深。 倒是有本事有钱后,遇到成人之美的才会变多。 还不能把这事儿想太透,想太通透,根本没法和任何一个外人深交,因为连村里人现在为啥对他们家不错,不也是这个道理吗。 所以心酸自个心里明白就得了,“仨有”连和屋里这些长辈说说委屈的心思都没有。听完后更是懒得质问: 大伯一家为啥要这么诋毁他们。 没有为啥,这就是人性。 可是当“仨有”听到许老太下面这番话,终于有些受不住了。 “许有书的娘还对外面人说,你们侄女在家里作威作福。 说田芯没啥大见识,突然被人高看一眼就抖擞起来。 将来要是带很厚实的嫁妆,也会跑到婆家想骂谁骂谁,没教养。” 被提及的许田芯,正好推门出来。 此时,许田芯的形象是刘海儿打绺,两只手掌心一直紧忙乎,用力过猛通红,衣袖和前大襟带点滴滴血迹。由于跪过雪地,裤子膝盖处又脏又有印记。 整个人的状态,就好像是坐过一宿绿皮火车硬座的模样。 她正打蔫儿询问道:“我睡哪?” 四伯爷家的大儿媳一愣,急忙站起身拍额头道:“我咋就忘了要给孩子铺被。” 心里却想:人家孩子都这样了,这大半宿救完这个救那个,没少出力,一看就是个憨厚的。 谷素芬那娘们心肝咋就能那么黑,竟然在外头扒瞎(撒谎)一个还没及笄的小姑娘。 然后许田芯就嘴甜地对妇人说:麻烦大奶啦,转身就又跟人家进屋,就像没有听到大房讲究她那些话似的。 许田芯越平静,她三位叔叔越急眼。 “写。”许老二脸气通红,看向许家庄里正道。 有粮是哥仨中最憨厚念情的一个,他也忍受不了了。 所以许老太接下来的话,就不是对哥仨说的了。 而是特意对屋里众人说道: “今日真是麻烦大伙了。 还有里正老哥哈,你跟着又摔跟头又陪着忙半宿的。 不过,我还是要再耽搁一小会儿,想和大伙唠唠几句心里话。” 大家纷纷点头。 许老太沉声道: “以前我家穷,大房就踩我家,说我家这几个孩子不如许有书。说就说去吧,那时候我家日子确实比不过大房。日子没过起来前,争辩倒像个笑话。 可眼下我家日子刚好过点儿,其实也没有多好过,不瞒大伙,就是吃饭比以前不再那么算计一些,那面这就开始寻寻摸摸地找机会,总惦记把我家钱拿过去一些,最好白给。 这话我没有向他们身上泼污水吧? 大伙全程看了大半宿,说白了,不就是这么回事嘛? 而且连那面的亲闺女都听不去下耳,这才有了这场祸事。 更不用说,我要是想找人证明不难。当初那面有书娘都和谁讲究的,我悬赏叫出来问问就知道真假,这真是我的实在话。 所以我是有理由认为,就大房这种起头就见不得我家好的亲属,下一步我家钱要是很多很多时,是不是就要害死我们了? 最好我死,我三个儿子死,田芯认识贵人有撑腰的也死。 就剩小芹带个幼儿,甚至连这个根儿都不会给留下。 诸位长辈或许觉得不至于,可事实上,大伙想想,这样的戏码还少吗。 孤儿孤女爹娘死后被亲戚抢夺家产的,黑心肠亲戚利用天灾往下一推,孤儿孤女过后就没了,还没人为他们伸冤。 还有大房那面爱胡编乱造讲究我家,撒谎张嘴就来,往后我家真有些余钱后,我们能知道他们会用我们名义在外面干啥吗?出去拿我们名义赊账呢。 更不用说,过年过节一个锅里搅饭了。 我真怕外人让他们害我们,他们蠢,又嫉恨心强,是很容易被人利用的,是不是? 或是他们本身就心肠黑透想害我们,给我们饭里下药能知道吗?” 大伙听得直啧啧,不分析还不觉得啥。 这么一分析,许家大房直接成杀人犯了。 真有口才啊,难怪会做买卖。 也是,不说许家二房这种没借过什么光,净跟着倒霉的亲戚不想再和那面往来,就连他们往后都不想和许家大房多走动。 大伙纷纷劝解许老太:“罢了,正好今晚闹得那么凶,确实没法再装得像一家子似的,写个断亲文书就写,咱大家理解着呐。” 连最不愿意得罪人的乡亲,也跟着这般开口劝许老太。 因为许大伯一家子,早在把田地收回时就走了。 当时在离开前,许大伯还眼睛气得通红,咬牙看着大家说:“大伙能放过我家了吧?呵呵,你们满意了,谁让我没本事,真是熊我熊到头,再给就剩骨头渣子了,能放我走了吧?说话啊!” 大房一副受害者模样离开。对姑丈郎中等等一众人连句感谢话都没有,倒满眼全是恨。 许大伯越这样,大伙越心寒。 许老太这才说出诉求道: “可不就是这个意思。 这个断亲文书会一式三份,一份放在里正老哥那里留个底,一份给我家,一份送他们那里,他们可能不收,也不签字,爱收不收。 我写它,只是想让大伙帮着给宣传宣传是咋回事断亲的,毕竟他们在外面干啥,我们这面不一定知道。 但周遭十里八村,我绝不能让他们再打着是亲属名义。 拜托大伙要是听说那面拿我家说事,也帮忙告知一声我们两家彻底不走动了。 这就是我让我家仨小子一定要写断亲文书的原因,知道的人也越多越好,免得那面万一惹出啥祸事,我们家还要跟着遭殃。” 许老太心里清楚,大房要是在外面犯诛九族的罪,他们家仍然还是跑不了。因为在犯滔天大罪面前,这种文书在官员眼里不起法律效用的。 但你要说写完一点作用不起,也不是。 它在老百姓眼中是好使的,有些类似于“名声”的效用。 古人为何那么注重名声,正是因为它会一传十十传百,传得人多了,这就会成为判定的证据之一。 所以这就够用了,许老太不信大房会干出诛九族的罪。 你当那罪是一般人能犯的上吗? 大房不害怕他家就不错了。 毕竟虽然她家也是小草民,但是她家还偷摸造个盐啥的,多少沾点诛九族。 许老太让家里的两辆牛车,三位儿子点着火把亲自挨个送长辈们。 还让关二秃特意给许里正看看摔过的地方,关二秃说只是崴了一下,尾巴根儿也没事儿,给了药油让抹抹养一阵。 许里正很惊奇:“竟然是油?”这种质地的以前压根儿没用过,闻起来全是药味搓起来冒火。 关二秃与有荣焉,高深莫测一笑,没忍住对众人显摆道:“田芯特别会做油,各种油。” 众人听到这话心想:艾玛,能拿油玩。许家二房真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就那种最不经意间的露富,才让人感受最深。 而这面许老太在送五姨奶时,还被五姨奶拽住手好顿感慨说: “香啊,以前姨婆真是看错你了。这次通过这些事儿,姨婆都有些后悔了。” 后悔以前咋就能和老老太一起讲究这个小儿媳。 到见真章时,你看看自从家里能担得起了,就又要养婆母又养侄女。 但自己一把年纪,有些话也不好意思直说。 许老太却听懂了,这位姨婆以前确实没少讲究她,可也是这位端着熬出油的小米粥一趟趟送来:“过去的事儿了。” “是啊,过去了。 只说眼前。 说句不好听的,瞅招娣爹娘那副死出,那孩子本是活不下来的命,要不是你家她眼下已经咽了气。 而有因就会有果,本该死的人又活了,你家往后还要承担这个果,养个孩子不容易。 姨婆是想告诉你,万一她往后要是不听话,你有委屈就回来和我说,别憋着,你已经很不易。 更不要怕大伙说,不是亲娘养的就是不行,偏心啥的,谁敢说这个,我 许老太笑得真心诚意,应了下来。 等“仨有”送完所有人回来后,许老太才抽空在喂牛草料时,问几个儿子铺子的事儿,还有谁留在城门那里。 闻听没人扣留在那,大力和刘靖栋已经赶着许家另外一辆牛车回了村,并且也没找赵大山。只不过提一嘴是二道河村许家人就放行了。 许老太笑了下,没想到自己现在这么有名。 许老三瞟眼他娘,又瞟一眼:“先提的您,没好使,老四又提的是田芯。” 老四:“……”三哥你干嘛要伤娘自尊。 许有银赶紧找补道: “娘,其实提谁都没用。 事实上,咱都想茬了,不用提人,你只要有正当理由,一听要去救命敲药房门,人家镇北军和衙役可不一样,这真是看出来正规了。 一边立马查我们身上带没带刀具一边问话,把车上带的锄头啥的扣下,就赶紧派人跟着我们几个去药房,还帮忙敲门。” 一点儿没为难,更是一点儿也没耽搁。 “那脸板的,我还以为他不认识咱家田芯呢。直到敲药房门时遇到巡逻的,巡逻人打听这是怎么了,城门派来的那几个说,啊,二道河许田芯家出点儿事,要买药。我听那意思,就好奇问他,你们都认识我侄女?他说一车车送过皂角,没几个不知道。” 许老太听了这话,只会更高兴,心想:我们祖孙俩还见过大将军呢,这不算啥。 “行了,你们赶紧回去吧,明日不用惦记来。 听你们关叔那意思,再稳定个大半天,看看明儿白天啥样。 只要招娣能挺住在路上别给晃邪乎了,我们备不住明下午就回去了。 许里正家又有车,雇他家车再抬着你奶一车就能坐下。你们看好铺子是正经,要做的很不好吃就给客商便宜一点儿,听见没有?” 不知道“仨有”听没听见,只知道这仨人是后半夜一点又赶回二道河商铺。 到家只眯一会儿,就要帮商队喂骡牛抱柴做饭干活。 …… 早上五点,有十几个姑娘形成方队,为防虎豹豺狼还带着利器,从村里方向结伴正赶往商铺。 满桌子惊讶:“春芳春杏,红枣麦苗,你们咋来了?”又看眼后面跟着挤进来冻够呛的丫头们。 麦苗撸起袖子:“帮着给商队做早饭,我们都会和面。” 许田芯曾经雇走的小姐妹们来了,本来爷爷们也要来,被姑娘们拦住了。 也不是说除了这十几人,其他人不够意思,而是姑娘们商量好,田芯家出事了,干活人少,要早一拨去许家商铺帮忙做饭烧柴,晚上再换下一拨,这样还不会耽误田芯派给她们的活计。 而有了这些姑娘们端菜做饭卖货帮忙,满桌子一早上就和刘老柱老妻胡椒,包袱款款要去许家庄。 给老姐她们送饭去。 两个老太太真呢性,还赶着牛车。 刘老柱实在走不开,他白天要组织人手冬捕,靖栋还没醒,有银他们要等商队离开才会有空,只能急得不像样喊道:“你俩一把岁数走道都打出溜滑,赶什么牛车,给你俩头发摔得跟鸡冠子似的就美了!” 俩老太太急性子,男人们能会的,她们凭啥不会,看八百多遍了早晚要有 与此同时,白慕言正在耳房刷牙,就听到他姑母回家取货时,和他祖母快言快语说许田芯家出事了。 田芯眼下在许家庄,一宿没回。 “听说昨晚就没吃饭,还是借住许家庄亲属家挤着睡,老遭罪了。” 白奶奶稀奇:“为大房的事儿,却没住那里?” 白姑姑说:“没有,具体咋回事还不清楚。” 白慕言看眼桌上的八珍糕还有早饭,对家里的煮饭婆子说: “将糕点和早饭再多做一些,我要带走。” 又琢磨着:许家大房出事,他就算不冲田芯,冲许奶奶是不是也要随个礼。 一般情况下都要随的,拿钱有点不好看。 白慕言进屋翻找出李同窗送他的药盒,心想:这里面要是有点儿别的事儿,到时他就不掏出药盒。要是没有乱七八糟的事,他就递给大房主事人让拿着,还要暗示一下,他是冲许奶奶这方面的人情走动。 第251章 乱点鸳鸯谱 白慕言打开衣柜,手指掠过蓝黑色和深灰色长袍。 这些颜色都太深了,最终目光停留在一件山岚色长袍上。 山岚色就是大雨将至时,山间水汽凝结的云雾之气的颜色。 叠翠而生,偏点绿。 但这个颜色,又有些不太好配发带和方巾,白慕言又开始琢磨戴哪块方巾看起来更搭。 白慕言的书童小喜,就静静地看着他家主子折腾。 大冬天的,穿个浅色衣裳,主子你不冷,我们看着都冷。 说句越矩的话,这就是不知道该咋嘚瑟好了。 这可真是,寻寻摸摸找借口想给许姑娘送饭。 还为了出现的不唐突,宁可给人家送礼也要去送饭。 在小喜看来,解释出儿来也是这个意思。 撞头的那位,可是许家大房未出阁的姑娘家。 虽然论辈分,许姑娘要叫对方小姑姑。但实际年纪却没比许姑娘大几岁,你说他家主子乱认什么长辈呢? 难道真好意思说,听说小姑姑出事了,我是来探望长辈的? 好吧,他家主子好意思这么说, 这就叫做对稀罕的姑娘怎么着都行。 对不稀罕的,像前一阵,老太太给相看家里养鹿的那位姑娘就不行。 “套车,别忘用被捂好食盒,再点几个手炉放车上。” “少爷,您放心,小的一定让端出来还是热乎的。今日也会将车赶得稳稳的,汤汤水水一点不会洒出来。” 白慕言笑骂句:“贫嘴,快去。” 白慕言随小喜出来后,回身将门关好。 他刚要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主屋婆子忽然掀开门帘,从里面传出老太太喊他:“小海儿啊,你来。” 白慕言无奈,只能调头去主屋。 白家只白父这一代就有哥六个,还有一位白姑姑。 白家建房也是占整个庄子一条街,兄弟几个顺延往下盖房。 许家仨有曾经在路上救过的那位小媳妇,就是白老五的闺女。白五叔住在西面 等到白慕言这代,人口更是众多。 他亲哥有三位,三位哥哥都已成亲,自己排行最末位。要是将堂兄弟全部算在内,更是有二十六位之多。 就这,还没算表兄弟和堂姐堂妹,以及下面侄子侄女们。 每到过年祭祖,白家只直系亲属就要哗啦啦跪地百八十位。 而目下,在这些直系亲属中,只有白慕言念书念出点儿名堂。他在家中地位自是超然。 因为白家只是在私下单算各自的营生和账目,明面上却一直没分家。家中近年来因有白慕言这个秀才的存在,有八十亩田产不用缴纳税粮。 最关键的是户籍显示要是一直不分家,要是论户征徭役兵役只让出一位的话,那往后这两件事就和白家就没什么关系了。一个秀才公,名下可以免除两户服兵役徭役的名额。 他还能多出一个名额给他姑。 而这只是秀才,白慕言还很年轻,要是明年有可能再进一步,就可以免除二百亩田赋,免除四户人家兵役徭役。 他想指定姥姥家,岳母家,姨家都可以。 这也是那位养鹿姑娘非常想嫁给他的原因,娘家兄弟们也会借光。 所以白奶奶就有点偏心宝贝白慕言。 当白奶奶看到白慕言将预备过年穿的新衣裳给套上了,她也没说什么,赶赶工再做一件不算什么。 “我听煮饭婆子说,你要出门?” “是。” 读书就这点好,当白慕言不想多说时,祖母也不会多问。 因为祖母会脑补他是外出要与人研究学问,这要是换做其他兄弟们就不成。 “可今儿我想让人来量屋地,你要是走了,我们怕搬屋子给你书籍弄乱。祖母想给你屋地弄成你姑说的许家那种,这样你脚也会热热乎乎的,温书才不遭罪。” 白慕言反问道:“祖母,您和我父亲屋里安吗?我几位哥嫂屋里呢,要弄就全弄,要是只我一人就算了。” “他们和你比什么,他们又不需要点灯熬油看书。” “祖母,科考比这遭罪多了,您给我弄太好,到时不适应考场怎么办。” “啊?这……”老太太有些不敢乱弄了。 但她又踌躇着想问另一件事。 老太太可以不考虑别人的意见,但这个孙儿的想法必须要考虑。 “小海儿,上次因你的事儿,你爹才漏话说,他往后不会跟你走,只要能动也不和你哪位哥哥一起合过日子。我听着怪糟心的。你娘已经走了这么多年……我的意思是,要不然给他找个伴?你介意不?” 白慕言恍然:“可上次我姑提起的那位才二十多岁,我爹都没同意。” “你姑母那个不靠谱的,二十多岁那是来图咱家点儿啥。这回这个,祖母虽然不良于行还没见到人,但也耳闻过年纪相当,性情爽朗,关键人自家本身也可以,眼皮子就不会太浅。我倒是越细打听越满意。” 白慕言催促道:“谁啊。” “要说这人你还真认识,就是二道河开铺子的你许婶子。我寻思先问问你,再找说和人去那面透透口风。你觉得咋样。” 白慕言脸色轰的一下就红了:“不咋样。祖母,您最好连提都不要提,对方不会同意。而且您要是再乱点鸳鸯谱,你孙儿下场就会考糊!” 白家老太太惊讶的不得了,指着白慕言的背影问身边婆子:“他刚才是在冲我发火?为啥呀。” 白慕言坐上车还在生祖母气。 什么许婶子,他一点不想叫婶子,他想叫奶。 他奶就不能念念佛吗?总是胡乱保什么媒。 白慕言敲敲车壁对小喜道:“打听一下,到哪能请个佛像送给老太太。” 好好的心情都打了折扣。 与此同时,其实许田芯这面已经吃上饭了,且很丰盛。 但事实上,他们住的四太爷家已经尽量好招待,一早就放不少白面做烙馍。 以往四太爷家的烙馍都是棕黑色,今早是偏白。 老两口小声嘱咐儿媳让别抠门:“不容易来家端回饭碗,多放点白面。” 还特意煮了一大锅放了蘑菇丁的米糊糊。 可是饭还没吃到嘴, 满桌子和胡椒正大包小包的从车上往下搬东西:“老姐,我们来了。” “你俩咋来啦?还赶着车,我天,一清早两个脸蛋子都冻紫了。” 胡椒胳膊挎包袱,包袱里装着咸鸭蛋和酥饼,还有一些地瓜干和板栗饼。 身后背瓦罐,罐子里装红姜汁黑芝麻馅汤圆。 双手也没闲着还抱着一个桶,桶里是熬得软糯糯的白米粥。 而满桌子更是浑身散发饭香,她正从袄怀里往外掏吃的。 看的四太爷家儿孙们直傻眼。 用油纸包装的肉馅大包子,一包装了七个,还有一包卷葱的小卷,四块酱香饼,六大块玉米南瓜发糕。 满桌子又将桶放在炕头上,提醒道:“这里是疙瘩汤,快趁热乎吃。” 许老太好笑道:“有银他们几个没告诉你们吗?备不住下午就回去了。我连他们都不让来,你们跑这里过日子来啦?哪用送这么多。” 满桌子实话实说道: “那不还要下午吗?不来看一眼不放心。 你说你家田芯指定是有点啥本事,人家交下一个是一个。说句实在的,老姐,比咱们能耐。 都可招笑了,那帮干活姑娘们一早就去帮忙,啊,一早天没亮害怕,身上还揣着菜刀,你说真遇到豺狼虎豹那能有啥用。就这么的,我们俩就倒出空了。” 胡椒也抢话告诉许老太道: “再一个,只汤圆是你家小芹今早特意煮的,剩下全是别人给的。 我们俩那时候还没说准要来,一清早就将各样吃的全都怼我们怀里。 没办法,谁让咱那一趟房都是开铺子的。 就这,我都是推让一半,要不然老万家还要我们带豆腐脑呢,非说你们不一定啥时候回去,让多带些。” 许四伯一大家子听到这些话,非常羡慕。 他们也插不上话,除了不停劝满桌子和胡椒脱鞋快炕里坐,炕里面暖和,再就不知道该说些啥客气话。 因为那个叫胡椒的是二道河里正媳妇。 那位满桌子大伙虽然有些熟悉,以前干媒婆的,但是听说现在跟在许老太身后干,也已经变得不一样。总感觉和对方没啥话聊。 许老太看出四伯一家子有些拘束,特意给介绍道: “这是我两位老姐妹。 而这一家子,可是我家实在亲属,昨晚人家一大家子挤着睡,给我们愣是空出好几间屋子,连关郎中都有一间。 这是我婆家这面的四伯四伯母,那是他们老两口的三个儿子,那是四个孙媳妇,孙子……” 满桌子和胡椒立马说:“真是给你们添不少麻烦,往后四伯和伯母没啥事儿到二道河溜达溜达呗?你说要不细介绍一回,咱都不知晓关系这么近。没事儿就去。” “等有空闲的,一定去……”双方这才搭上话。 许老太忍住笑心想,要不是有这么一茬事儿,连她也不知道外面还有这么多亲属。 许老太又张罗着,让许四伯一家子快跟着吃早饭:“饭都拿来了,够吃,来来来,这娃叫啥来着?奶奶抱你吃,大伙一起。” 满桌子是抽空喊的田芯:“宝啊,这个小包是你婶娘特意让我交给你的,好像是擦擦抹抹和换洗衣裳。” 小芹那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她别忘记带,说里面有刷牙和洗脸的,田芯和她婆母一天不刷难受,既然去了就给带上又不麻烦。还有擦脸和换洗袜子啥的。 许田芯洗脸刷牙时,这家小儿媳和几个孙女总是偷偷看她。 搞得她有些不好意思多磨蹭,简单梳洗一番就进了屋。 许田芯不知道的是,其实这家大孙女一直憋着一句心里话,那就是:“我给你梳头啊?我梳得可好了。” 直到田芯离开也没好意思说出来,还憋得脸通红。 但这并不影响这家小姑娘们,在往后的日子里和庄子不少小姐妹显摆说:“我家有位亲属,就是叫许田芯那个,她长得可带劲了,身上香,双眼爆皮的……” 许田芯没有和大家一起吃饭,她先去里屋给招娣喂了一碗白米粥。 招娣吐出大半碗。 许田芯默默收拾招娣吐的,还给招娣擦脸擦手擦脚上扎穴位的血迹。 怕影响大家吃饭,又将带呕吐物的枕套换下泡进水盆里,打算一会儿吃口饭就洗。 没办法,许田芯总不能让关爷爷和她祖母伺候病人,只能自己做护工。 许田芯和招娣说了两句话后,又端两碗疙瘩汤去太奶屋里。 “太奶,你等下哈,我先吃,吃完就会更有耐心喂你。” 老老太点点头,有道理。 看到小曾孙女呼噜噜喝疙瘩汤,吃的那叫一个香,喝完还和她小声说:“酸溜的,今儿美壮姨家的疙瘩汤做的不错。太奶,其实我挺想尝尝这家烙馍,我总觉得他们做的能挺好吃。” 老老太心情一下子松快不少,心想好吃啥呀,里面掺着没磨皮的麦子,多放点白面也没有肉包子好吃。用手摆动一下示意去拿。 许田芯尝了两口烙饼。 在老老太眼中,小曾孙女边吃还边自言自语品评,最后总结不好吃才开始喂她。 老老太心情更松快了,张嘴配合小曾孙女喂食,耳边又听到外面众人在唠嗑,就好似昨日种种已经过去,今日又有了新气象般。 老老太这才犹豫着咽下疙瘩汤后,用气音含糊地问小曾孙女。 许田芯没听清,凑近问:“您说什么?” “我说,是不是把我忘啦?咋就不来个人,给我看看肋骨。” 许田芯笑出声,“怎么可能会把你忘了,昨后半夜你都睡着了,关爷爷给你把过脉。” 又放下饭碗给再检查一遍道:“这里疼吗?是不是只有按才疼,那你这就是骨折,没有伤害到内脏。” 许田芯一边继续给老老太喂饭,一边细细解释道: “肋骨和其他骨头骨折不一样,因为胸廓它像一个鸟笼子一样,你的一根根肋骨就是鸟笼子上的一根根竹签。 当你断了两根或是裂开两根,又没挫伤里面内脏的情况下,其实你整个鸟笼子还能对付用,因为它没变形。这个骨折就不用管它,一两个月后就能长好。” 老老太不敢大声说话,疼,想再确定一下,用气音追问:“鸟不会飞走吧?” 许田芯笑眯眯说:“不会,回家多吃鲫鱼炖豆腐,鸟就不会飞走,回家就给你做。” 许田芯话落,外面就传来许家庄里正和白慕言的说话声。 “弟妹,你和秀才公也熟啊?” 许老太笑呵呵道:“是啊,我们熟,你咋来了呢?” 白慕言让书童放下食盒,看眼饭桌道:“看来我晚了一步,我过来探望探望长辈,听说病了。” 许老太以为探望的是老老太,她也没多想,赶紧让白慕言坐。里正也不走了,跟着一屁股坐在旁边。 许田芯四太爷家最小的曾孙儿看到又有这么多好吃的,童言童语正哭着商量他太爷爷:“能不能让奶奶和田芯姐姐他们再多住几日?” 屋里传出笑声。 许田芯端着空碗掀开门帘出来时,白慕言眼神控制不住地立马看向她。 第两章 合一 许田芯眼睛一亮,以为是又有人想订水滴钟。 白慕言看着许田芯对他挤眉弄眼暗示询问,突然有点儿泄气。 低眉间扫过新换的衣裳和皂靴,白慕言觉得自己甚至有点儿可笑。 明知道还没到自己穿什么,许田芯会多注意的程度。 她压根儿也感受不到,他为她换衣的那份甜滋滋,那自己一早上,这是在瞎忙乎什么? 好在白慕言还很清楚是自己先心悦于许田芯,就不能要求对方和他是一样的心情。 这么一想,他瞬息间就将心情调整好。 白慕言告诫自己,无论田芯开没开窍,自己心悦一个女孩子,能做的就是对她好。而不是对她提要求说,我对你这样,你怎么都没点儿反馈呢? 人家凭什么非要给回馈,人家也没让他喜欢。 这不是自己控制不住嘛,哎。 在白慕言看来,这事儿还有些像读书,只需要知道少壮不努力就会老大徒伤悲,没努力过一定是遗憾的。至于剩下的结果真不用多纠结,岁月会告诉答案,以免患得患失。 白慕言站起身,笑看许田芯询问:“长辈情况如何,我是来探望的。” 不是寻个借口想找她订货啊。 许田芯笑呵呵道:“正好醒着,你要进来看看吗?” 白慕言心里迟疑,看一个未出阁的长辈,他有点别扭,又没什么话聊。 但他表现的却很从善如流。 毕竟有些时候,除了镇定也做不了别的。何不如沉稳些,不丢派头。 一直到推开门,白慕言看到躺在炕上的是老老太才松口气。 只怪自己没有打听清楚,合着这里还倒下一个。 白慕言问:“太奶情况如何?” 许田芯答:“肋骨骨折,需要将养两个月,不是着急的事儿。” 太奶? 陪同白慕言进屋探望的许里正几人,控制不住地互相你瞅瞅我我瞅瞅你。 许里正讶异:这辈分够乱的哈?到底是从哪头论起的。 不过,眼下这并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秀才公的车,正停在许家庄,车帘是专属秀才公才准许用的蓝色。 许姓庄子正一传十十传百。 没过一会儿功夫,好信儿的村民们就都知道了,十里八村内最出息的那位秀才公,也是附近唯一考取功名的那位,亲自来探望许家老老太。 大伙听到消息一边赶来凑热闹,一边咂舌议论着: 近些年连许家庄最牛气人家的长辈没了,都请不来正儿八经的读书人。 换句话说,也就是请不来白慕言。 毕竟人家那时辰多金贵呢,你当认识或是给送点礼有点人情关系就会来? 没想到许家老老太病了,这就来啦。 听说还是带着饭菜糕点礼品来的。 村民们七嘴八舌议论道: 而且要真论身份,白慕言地位也比镇亭还高,别看镇亭有实权。 听说秀才公见知县不用跪,还能骂官员不获罪,白慕言要是犯事儿杀人放火也不能立马被抓走,需要往更高一级的衙门上报。 “你们男人家说半晌没说到正点子上,白秀才公最难得的一点是他很年轻。” 是啊,年轻,要是将来再进一步呢?秀才不过是起头。 而就是这样前程坦途的年轻人,人家拿出时间特意来探望一个老太太。 更重要的是,这个无论是前程还是相貌都很出彩的秀才公,还特意坐在炕边对老老太道:“你老不用起身,无需客套。” 屋里站不下。 此时屋子里,院子里和窗户外面站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老老太看到白慕言有些意外。 虽然儿媳妇家里,近些日子认识不少几品几品大官,按理秀才不足为奇。但说实在的,对她来讲那些大官都有点缥缈。 咱出去说认识那些官员也没有底气,总感觉咱家太底层就是个供货的。想必乡亲们也会这么觉得,飘飘忽忽。 可轮到白慕言身上就不同了,要知道十里八村都以能和白家亲属搭上话为荣。 而且如此正儿八经公开走动,还是 老老太有点受宠若惊,捂住胸口小声道:“让你能亲自去拜访的都是先生,读书人。没敢想,秀才公会来看我一个老太太。” 白慕言望着老老太笑着说:“你老客气了,别说我眼下只是个秀才。就是将来再进一步,再进两步,多少步只要我人在家,就要来探望您。” 屋里屋外众人听到这话,各个惊讶的不得了。 也就是说,秀才公以后当举人,当进士,当多大官都会认下这份走动关系,他们没理解错吧? 可白秀才为何要这么捧着许家? 要知道老老太这支子许家人,人少,田地加一起也不算多。可以说,这支子姓许的,以前在庄子里就是个普通村民家庭,开宗族祠堂也是站在后几排。 白慕言好似猜到了众人的疑惑,他认为自己有必要解释两句: “太奶,您可能不清楚,其实我本人是很钦佩我许婶子和田芯的。 单拿二道河村举例,说句在我婶子和田芯的带领下,改变不少人家的命运,这话并没有夸大其词。” 白慕言生长于乡下,太了解乡下这地方,只以点概面点拨两句,乡亲们还真不一定能听懂,因为想不到那么长远。 只有拿出具体事例,大伙一听真是那么回事,才会说对对对。 所以白慕言特意举例给大伙解释道: “像我婶子带大伙挣钱,让村里各家手有余钱,那嫁闺女娶媳妇挑选的侧重点就会不一样。 以前只看重闺女嫁过去能否吃饱饭,儿媳妇能不能多干活,其他的都往后放。现在手有余钱就会看看品性如何。 而品性,要我说其实才是根基,咱们不是有句话叫做好女旺三代,悍妇毁一族。这不是改变命运吗?” 外面昨夜和许大伯对着干的栓子媳妇, 栓子媳妇被许里正瞪了一眼,这面讲话呢,你一个婆娘插什么嘴。 栓子媳妇也不当回事,他们里正就那死德性,爱瞪瞪去呗,她要不是为了再多听几句,好去谷素芬家大门口多传几句气人,她现在早跑走了。 白慕言继续道: “就连今年二道河的年夜饭,我猜也会和去年有很大不同。 我还打算去各家看看,对我做文章有好处。 咱们老百姓常说,所谓好官就是带领大伙吃饱饭。 以前的官员并没有让二道河变的不一样。 还有我这个有点功名在身的人也做不到。 而二道河眼下有这么大的变化,我看再过一年就能成为附近首屈一指的村落,我家所在的庄子也比不得。 这些变化是谁带来的?我又怎会不敬佩。” 许家庄还有好些人没去过现在的二道河,天冷没去,感受不深。可秀才公说人家能成为首屈一指,那就不会有假。 毕竟有些事情经读书人口中说出来,对于大伙来讲才像是官方认证似的。 此时一个个又晕乎乎地看向许老太,大伙好像也才意识到,他们只关注许家二房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像是三辆牛车说买就买,哗哗往外面推货卖货,那得挣多少银钱。 似乎没有想过许家二房买卖越多越干不过来,干不过来就会雇人给工钱,日子一久,指定会让不少人家变得不再一样。 难怪老老太只是病了,秀才公就登门。 也难怪许家有事,二道河村很夸张送来不少饭。就好像以前没挨过饿似的,今早还有不少人家背后吐槽,装啥呀。 总之,归根结底,他们许家庄作为婆家村,症状就在于还拿人家当许家二房媳妇,总觉得很熟,本能地小看人家。 而白慕言认为,以上,自己通通说的都是实话,无关对田芯的心悦。 连那句他想看各家年夜饭有什么变化也不是假的。 并且他还打算带几位同窗去看。 因为他打算听取田芯的意见,对互市态度变得积极起来。 上次从西山镇和许田芯同车回来路上,说起科举做文章,田芯问过他对互市的看法。 他实话实说不那么看好,长久不是个事儿,而且要想长久互市也不是这么个互市方式。 很明显弊端太多。 然后田芯问他,你科举的时候就打算这么写?似乎忍了好一会儿,田芯才犹豫着对他说: “遇到没有准确答案的题目时,是不是要先把握好大方向? 否则不得心意,大方向起头就错了,即使论述的言之有物,是不是也会…… 上下一盘棋嘛。 咱们镇北大将军家,霍家,底蕴强不强,百姓周知的事,他们也比咱们更了解这场互市的弊端。 可表面上,那不是照样要为互市忙碌?谁敢唱反调。 那和上司吃饭你转桌,上司取暖你灭火有什么区别。” 再多的,田芯就不说了,但白慕言也听懂了。 论互市弊端再深刻,批卷人也不会给他高分,他很容易明年八月份落榜。 好在他还算是一个务实的人,只暗自和自己的风骨倔强两天,就选择不再硬犟,干不过。 可让他歌功颂德互市的妙处,说为了不让边境起战事,大冬天的,从南至北临时拉起一支支队伍,考虑得真细致嘿,差些没将这些互市贩夫们冻死。 再夸奖百姓缴税粮养的那些精兵强将呢,不敢说句要战就战,窝窝囊囊的各州配合给那面送吃喝,全是为边境百姓着想。 不成,他无法闭眼睛硬夸。 所以白慕言才考虑过年去互市着名村落二道河转转。 要他说,这场互市唯一的好处就是,让沿路村落变得不同。他只能从这方面歌功颂德。 与此同时,至于白慕言还对老老太和众人说些做些什么,不用管那面。只听许大伯家门口,栓子媳妇和五姨婆她们几个婆子在说什么就行。 “人家秀才公说了,让我那位老姐姐得赶紧好起来,因为马上就要过年,要给我老姐姐磕头的孙子和曾孙辈可不止眼前那几个,二道河一帮晚辈都会去,他也会去。” 栓子媳妇看着许大伯家院里撇嘴喊道:“就算你娘真是势利眼咋的?在你家能有这待遇啊,你有本事让秀才公探望不?备不住过年就那一个半个磕头还老大不乐意,换我也不回来,不回就对了!” “人家最有前程的秀才公都要高看的人家,被你家在外面好顿埋汰,眼下看来,你家不是尖啊,你家是真虎。瞧着吧,算计那点儿心眼子,早晚有你们后大悔的时候。听说人家秀才公还送了参让老老太将养。” “不止,我听说那头还拎了羊肉泡馍,咱们站院里听到里面说话时,羊肉就搁锅里热着。读书人讲究,说人参补气,羊肉补形。我瞧见还有一大盘细切的羊头肉。” “我怎么听到还有什么喝的?茶叶?” “不是,好像是山楂陈皮乌梅和白熬的水,人家说听白姑姑讲过,田芯爱喝这些,怕在这里守着病人上火就给带来了。 也特意给田芯她奶带了吃的,你们听说没?叫八珍糕。” 几位妇人一顿讨论八珍糕: “说是听闻田芯奶和白家老太太有同一个毛病,都是脾胃不好,秀才公特意从同窗那里讨来的方子。 而这个方子还大有来头呢,本朝一位大御医活到八十多岁写的,咱指定不道里面都放了啥,反正是八种材料做的糕点,吃了准保对身体好。 田芯奶闻言喜得呦,说她脾胃还能对付,倒是她孙女那才叫真不好。” 当初穿越,都死过去了嘛,可想而知脾胃的消化能力。 栓子媳妇急忙使眼色让五姨婆聊重点。 不要说起吃的就滔滔不绝,跑题了。 “咳,你们猜秀才公听完事情经过说了句啥?” “啥?” “德行有亏,这是不想让下一代读书。要知道你考啥都要有人举荐,还要五人以上。 你当那秀才公评价谁是随便说的?你以为你不收断亲文书就能当作啥事儿没发生?” 栓子媳妇呸呸吐口吐沫: “活该,一共就四亩养老他,又不是要你手里的,对半分还好意思哭嚎半宿,好像谁欠了你的。养个孩子给人家惹呼撞头了,药钱不掏又推给那面,心眼子全让你家占去,看着处处占点儿小便宜,实际这就叫作撅了后路了这都。” 屋里,许大伯想装聋都装不了,可恨大门没关严。 听到不让他未来孙儿念书,心里一揪。 许有书抱着脑袋说:“爹,你说咋整吧,该给的都给了,我二婶家还是恨不得给咱家整死。” 谷素芬正在灶房骂旺娣:“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听不到外面在骂,你个小贱蹄子满意啦?” 都快要到晌午了,早上饭还没吃。 旺娣没有顶嘴说:应该是你们满意了吧?她和招娣的性格不同。但她却忽然放下粮袋子,无精打采道:“那就都不吃了。” 饿着吧,说完就进屋了。 谷素芬自是不会放过旺娣,但旺娣将屋门反插。 她隔门破口大骂道:“你要是敢给招娣送衣裳,或是敢偷摸跑那面去,我就给你腿打折。” 许有书推走谷素芬,也可能是谷素芬今日没有太大精神头。 许有书敲门说:“二姐,我劝走娘了,做饭啊?” “你要是想吃饭,就将柴火抱回来,然后去和娘说吧,我头疼。” “我……抱柴?” 不然呢,招娣走了。 是真走了。 晌午刚过,许家仨有连同赵镇亭都来了,许四伯爷一家子呆滞脸:“……”自家门槛子就没被这么多人踩过。 许里正也咽咽吐沫,紧张地搓手上前帮忙抬人。 赵大山来是有事,听闻许老太没在家哪能行,他急性子就跟着来许家庄看看。 如果这面能离开就一起走,不能也要把他婶子和田芯换走。让别人来照顾。 因为是从上面下的文书,特批许家田地重新规划。 还有,头一次镇北军卡着军戳正儿八经的订单来了。 第253章 直播间升级 许老太一直微低头,听赵大山讲订单的事儿。 两人边说边往外走。 在许家庄众人眼中,这一幕好像是赵镇亭在对许老太汇报事情。 大伙听不清说啥,就能看到赵镇亭歪着头看向许老太,从进门嘴就没闲过,连眼神也没瞟过别人。 呃,终于看别人了。 赵镇亭忽然站住脚,回头张望。 大伙也跟着停下,顺着手指方向,看到赵镇亭笑着向田芯儿招了招手,然后就变成仨人在最前面说。 总之,一看就很忙,没人敢上前打扰那仨人谈正事。 四伯爷一家子没招了,只能揪住“仨有”里最好说话最淳朴的许有粮打听:“这些东西都得拿着吧?” 别看只在这里待一晚上加一上午,但是除了装饭的盆盆罐罐,还有不少杂七杂八的物什。 四伯奶过日子仔细,代入自己就是,连块带血的和碎布都要带走。她怕许老太一家子也是这般,那就要问一嘴别落下。 还有这俩横着的病患,是给放一辆车上堆一起啊?还是给分别存放。分开放,万一翻车就翻一个。也是人家车多,换咱就没有这方面的困扰,能有个位置就不错了。 许老二赶紧道谢道:“带血还要来作甚?那些不要了,这两日真是没少麻烦爷爷奶奶伯娘婶子们,你们过后还要洗洗涮涮拾掇。我们走了哈。” 许家“仨有”用力拽紧牛头,正指挥众人将两位病患轻抬轻放塞进车厢里时,五姨婆抱着用七八种颜色布拼接出的被子跑了过来。 “给你奶垫上,要不然路上颠簸。” 许有银一边伸手扶一把关二秃上车,一边回眸笑道:“不用了,五姨奶,我们出来前,家里我二嫂她们早就给铺得妥妥帖帖,已经稀软,您老受累快抱回去吧。” 伯爷一家子也劝五姨奶说:“快抱回去吧,要是缺被褥我们就拿了,能眼瞅着吗?可人家带了,那车里也暖和。木头车厢外面烀马粪,确实不同。” 钻进车厢塞老老太时感受过。 随着这番话落,今日许家来的两辆牛车终于启动。 许老太和许田芯一直和赵大山说话。 当反应过来时,车已经走了。 许家“仨有”赶车要看前面,再说还有车厢挡着,也没回头特意和许家庄众人挥挥手。 可伯爷家门口还站着一大帮人在眺望着。 从昨儿后半夜到今日离开,一直忙忙活活的,望着越来越远的车影,伯爷一大家子心想: 这就走了?刚刚还人声鼎沸,来这个探望来那个探望,随着车离开一下子就静下来。 而这一宿和一上午的一幕幕,够他们回想几天的。 伯奶回想起来,忽然小声骂了句小儿媳妇,嫌弃没管好孩子。 因为甭管人家端出来啥,孩子都淌哈喇子,一说话滴滴答答,这个丢人劲儿。 所以就弄得人家田芯只喝一口秀才公递过来的果子水,剩下的通通给了她家孩子。然后就翻天了,几个娃还抢起来互相打哭。正好客人走了,等一会儿进屋挨个用笤帚疙瘩揍一顿。 伯奶又面朝西啐一口庄子里的余婆子,那婆娘趁她家客人多时钻进屋子假装看热闹,看秀才公,然后就将那叫什么八珍糕偷走两块往裤腰塞。 趁着人多,跑她家偷上东西了,等她归拢归拢家里的就要去骂上门。 伯奶是在总结,伯爷是有点后悔,心想:好像还是没有招待好。 因为二道河许家,眼下已经和咱普通农户不一样,咱还弄那带粉糠的饼子端上桌作甚,咋就没狠狠心让一早烙纯白面的。你说撒一半白面都招待了,还差那一哆嗦弄纯白的吗? 唉,做人都不会做。 不仅没有豁出来大方一回,而且还让自家一帮孩子吃人家不少好东西,今日真是开了荤,连他也喝了羊汤。 许氏族叔是被他大儿子扶住胳膊,正望着车影心想: 忙乎大半宿,今日也早早起来,说实话他没睡好有点迷糊。 他儿子说:“爹,咱家当了这么多年好人,临了临了,昨晚您却非要出头断亲。人家拍拍屁股走了,你能得啥好处?还得罪了人。等到过年给祖宗磕头,难道您也要出头,让二道河和那面分开站?” 族叔回答说:“咱本身就没想图别的,就是说句公道话,谁让是亲属。再说得罪就得罪吧,已然这般一事不烦二主,当然要出头主持。” 五姨婆是抱着被,率先对大伙说道: “车快没影子了,那我就先回去了。哎呦我天,我老姐给我带一把冻果子,哪里能想到我一个果子也没吃到嘴,还给我忙乎够呛。又是熬小米粥又是帮骂仗。” 栓子媳妇听完这话,两手插暖袖沉默下来。 那她这又是为点儿啥呀?场场骂仗场场不落。她怀疑二道河那面,甚至都不知晓她叫啥名。 而就在大伙要散场各回各家时,远处有辆牛车突然调头了。 栓子媳妇指着远处:“呀,这是落下啥啦?” 落下人情了。 返回的还是重要人物许老太。 见到这些人还没进屋,许老太跳下车就比划着笑着说: “正好,我不用挨家找了。 我这里有个刚从镇亭那里得来的信儿。 从今儿起,无主江面可以捕鱼,治所还要从咱百姓手中收好几万斤鱼。 将军府让的,为了让咱老百姓过个好年。 你们就说这位大将军好不好吧,听懂没?” 给许老太急的,一个个怎么没点反应。 她劝解自己要耐心一些,正因为大伙是真朴实才会为人很实诚: “也就是说,你们一个铜板渔盐税不交,只要跑到那无主江面吃些辛苦捕捞上来鱼,还不是小鱼崽子,就能拿到治所去换铜钱。 这不比我们月月缴渔盐税的强?将军府是纯纯的把银钱往你们手里送。 你要是撞大运捞上贵种类呢,对不对?所以快着吧,族叔,四伯四伯娘,五姨婆,还有你是那个谁,栓子媳妇是吧? 赶紧趁消息没放出去前,一大家子想办法弄些冰川子渔网。再让里正给你们开路条子,对了,许里正呢? 你别等过两日,里正们开完会就都知道了,到时你想抢无主江面都抢不着。现在打个日子差,赶紧能捞几条是几条。” 这回大伙终于有反应了。 有对许老太告状的,说许里正最不咋地,看白秀才和赵镇亭走了,他麻溜地就走,一点不带留恋的。不像他们还目送个车影。 说这话的是五姨婆。 许老太心想:不在,那就没招了:“你们要是去开路引条子,帮我转告一声,镇亭让他大后天一清早就去治所开会。” 而更多的人是急着打听:“等等,先别说那里正。是拿鱼就能去治所换钱的意思吗?” “对,千万别卖给二道贩子。” 指定会有二道贩子去老百姓手里收,然后再卖给治所挣差价。 许老太代入自己,反正她刚才听到消息事,脑中立马就闪过这个念头。 只是她太忙了,想赚差价,要冰天雪地跑到各个无主江面挨个问:“老乡,卖不卖鱼?” 二道贩子主打的就是一个老百姓不愿意和衙门口打交道的心思。 所以重要事情要说三遍,许老太再次强调: “冲我,你们几家有啥可不敢去治所卖鱼的? 直接卖给官衙能多赚一文两文,治所收五斤以上鱼是四文一斤,记住数没?万一治所里要是有衙役敢卡你们油水就和我说。 总之,一大家子几个兄弟赶紧出去,要是里正难为不给开路引的话,就顺着我们二道河有主那一块往下流找江面。 年前一大家子人,咬牙吃些辛苦,你们又是提前两三天知道的消息,怎么也能挣个几两!” 四家人这才激动起来。 五姨婆一把拽住许老太手:“好媳妇,你小点声,别让外人听见。” 栓子媳妇是有点骄傲地回头看眼她爷们,似乎在用眼神询问:你还敢不敢说我多管闲事啦?没有我,等你知晓捞鱼消息黄菜都凉了。 所以说人啊,你得善良。 而且不止这一种回馈方式,许老太还将车帘掀开,露出老老太戴着帽子的脑袋:“你不是有话要对他们说吗?不说就这么走了会闹心。” 老老太先笑着看眼许老太,心想: 我想说的话,还是你授权的。 却特意让她说,这说明啥?说明儿媳妇想让她涨脸。 老老太胳膊不敢乱动,只能伸出手腕向五姨婆等众人招了招手,慢慢喘息说道:“过完年能动土了,你们几家劳力,要是有空闲,就去那面帮干活。” 老老太望着大家,此时她还有自己的小心思呢。 她寻思需要丑话说到前,肋骨疼也要先强调道:“不敢说,能让大伙挣多少,和外面雇的差不离。但终归能多个去处。到了那面,洗洗涮涮,都是亲属,也指定比别人强。” 那指定比别处强,在外面找零活还有被打骂的,吃着掺煤砟子的干粮,这些事情并不稀奇。 可就算是这样不好的活计,三月在城里人眼中叫草长莺飞,形容多么美丽,在庄户人家眼中就叫青黄不接的季节,外面要是能有零活都要抢着干。 所以要是能去二道河许家那面干活,甭管让干啥,家里的老人确实能放心,起码不会黑心肠给吃掺脏东西的干粮。 五姨婆一个箭步上前握住老老太的手:“老姐,你别说了,肋骨疼还惦记俺们,你这个情我领了。你放心,开了化,我就让家里几个小子去扑奔你。真的,我谢谢你不忘拉拔你几个大外甥。过年,我让他们去给你磕个头。” 而五姨婆这话句句说到大伙心坎上。 从现在开始捞鱼,捞完过个消停年就去二道河干活,妥了,以后连着几个月都有进钱道。 这可真是万万没想到,咱最初就靠热心肠真没图啥,这就一而再再而三的好处送到手上。 许老太坐上车,在放下帘子前对老老太说道:“这回心满意足了吧,那你和大伙打个招呼吧,告诉一声,咱们这回可要真走了。” 老老太打招呼了,她对外面笑着抓挠了两下手心。 这个动作惹得赶车的许有银都笑出了声。 车辆离开,留下许家庄一众人再次望着车影久久不愿意散去。 许里正也再次返回,疑惑地看着大家问:“听说又回来了,咋的啦?” 与此同时,许家“仨有”赶着两辆牛车并驱前行,许老太正对另一辆车上的许田芯说:“财神住我家,今年必定发,咔!” 胆子多大,直接当着好些人面前开直播。 可今日大家却一点儿不觉得违和。 因为军用物资订购五万斤荞麦面,两万斤白面条,五千根香肠。 还有,不仅给许家重新规划建房和荒地位置,而且从上至下到的命令,至此镇北大地撤销上一任衙门规定,不再要求百姓新买的荒地只准顺着路边、山边,或是地垄沟购置。 将难为老百姓的那一条给撤销了。 许老太盘腿坐在牛车上,任由赵大山问“是不是找人了?”,始终不回答,随便赵大山猜测找的是女将军或是贾将军。 许老太在美滋滋心算:这些订单能挣多少银钱,咱就是给最低批发价也能挣点儿。 啧啧,要不说大官一句“我知道了”,咱就无需再刨根问底,这一句就够用。 你看看,那俊小伙是不是挺讲信用的,难怪年纪轻轻能做那么大官,有两下子。 得,人家给她办事,她就夸人家。 要是没给她落实,许老太一定会说:古代这玩意儿就那么回事吧,哪能有咱现代正规。 许田芯是坐在另一辆车里摸摸膝盖上的三本书。 这三本书又是霍允谦给的吗?一本是讲钱塘江的,一本是讲古代上海,还有一本讲敦煌。 许田芯用手敲了敲书面,看来回去又要包书皮了。 转身,许田芯就对招娣笑着说:“快好起来吧,你看看咱家又卖出去那么多货,好日子还在后面,我没有骗你吧。” 而两辆车的人,听到许田芯这话通通笑了起来。 所以终于回到自家村落时,许老太是笑着回答大伙道:“别提了,没干过,往后谁再干仗可别雇我了。” 不信的话,请看车里这两个,竖着去的,横着回来。还出去好几十两药钱,那两亩养老田全卖了都不够。 似乎为弥补许老太。 在招娣握住田芯手时,许田芯就愣在家门口。 因为播了一路的随机背景音乐:“为所有爱执着的痛,为所有恨执着的伤……” 反正那歌词,心都破碎风化了,还带着满满的铿锵恨意,许田芯通过这个背景音乐,猜测招娣还没完全脱离危险期。 直到招娣被抬进她家,不仅音乐唰的一下就变了,看来这是想彻底好好活下去了,而且直播间也升级了。 等等,她是看错了吗,她能卖……大碴粥咸鸭蛋? 月底了,求月票啊大美妞们。 第254章 我家卖货覆盖面广 还问是否要接受任务,这可是大事儿。 可是许田芯再抬头时,她奶已经进屋了。 两位病人还没进屋,她奶就没影子了。 此时,许老太和许田芯所住的屋子,许老太进屋就直奔炕柜。 前段日子给商铺存货屋子做木架子时,老二顺手给她这屋也添置了两个新炕柜。 老二说:“家里日益变好,娘和侄女的衣裳指定会变多,打两口柜子放炕梢,一个给娘放四季衣裳,一个给侄女用。” 但事实上,许老太和许田芯的新旧衣服,仍然还堆在一起,放在原先的旧箱子里。 至于这两口新的长方形木箱子,许老太另有大用处。 正用它们一个里面装私盐,另一个里面藏龙遗盒。 可以说,全是要命的东西。 所以无论许老太和许田芯在不在家,只要她们不用不拿就会将几口箱子上锁。 而这些个锁头,就是让老老太最初多心的源头。 误会了,以为她上锁是拿老老太当偷儿防呢,怕吃怕喝怕翻钱之类的。虽然确实怕翻钱,但是藏吃藏喝真不至于。还不能多解释。 这不嘛,眼下许老太回家 没人动。这屋昨夜只有于芹娘进来给烧烧炕,要不然拔凉窗台上霜,剩下都没人进来,谁动你那玩意儿。 然后许老太就迫不及待打开龙遗盒柜子。 可以说,她昨夜在许家庄,为这个盒子都要夜不能寐了。 你说怎的?发工资了。 而且昨日又是撞墙又是急救的,这话听起来虽然有些奇怪,好像在盼着谁出事似的。 但是不得不说,昨夜的事儿,确确实实让粉丝嗷嗷上涨,今日上午也在飙升,都刹不住闸。你说她怎能不好奇连工资到手一共拿多少。 屋里,忽然响起许老太自言自语乐颠颠的声音。 她猫腰在炕柜前,两手伸进柜子里,将缠绕在龙遗丸盒上面的一层层布打开,拢共包了七层,包得比玉玺还严实。 “艾玛,摸起来就沉甸甸的。 要不说财神爷是个讲究人,说扣钱就扣,咋求情没用。 说发工资也真发,一点儿不耽搁,工资给的比我月经还准,一个月来一次。 就是家里钱也跟我月经似的,两天就没了。” 许老太激动,答案即将揭晓。 她一边解开最后一层布,一边像赌场猜大猜小似的,眼睛亮亮念叨着:“能不能比我月经多点,能不能?” 白给的果然会让人兴奋,这回能了。 许老太看着盒子里冒漾的铜钱,开心的呦。 她终于懂了皇上为啥爱大手一挥说赏金万两,下面大臣接的也开心。 这个万两,她特意打听过,可不是指黄金万两。国库一年才有多少黄金,皇上给他死去的爹烧黄金也不会烧万两。就是指铜钱万两。那也挺多了。 总之,别管咋样,铜钱看着可多了,过瘾。 许老太赶紧将一串串大钱捞出来打算数数。 之前直播间是有两万五千人关注了,这些人数又是住山洞又是开商铺,从五千人积累起来的,这就是二十五两工资。 其实这都少了,前段日子掉线还被罚走四两银钱。粉丝去看六七十年代直播的,还有去看宫廷剧直播间的走了几千人,要不然早就能三万人。 就不提那些了,反正从昨儿后半夜一直到眼下已经又涨回三万多粉丝,但那是下月发工资的事儿。 只说这次财神爷扣除一半带拐弯儿,拐的那个弯是扣除缴税的,毕竟咱们是一个不偷税的直播间,所以财神爷分走十五两,剩下十两就是她和孙女净得。 许老太将十大串整钱放一边,开始数零钱。 零的就是昨晚亮灯牌,点赞,和打赏钱。 而昨晚,百年修得同船渡,有新增八千多人亮灯牌点关注,这就是八百多个铜板,小一两。 昨晚超过九十多万赞赞,她猜测尤其是招娣喘过气那一刻,那赞赞估么会满屏飘。 还有她孙女给扎针那阵,其实她在外面还想过,不会见血又给禁播罚款吧?要是有,咱也认了,不能进屋打扰。 没想到不仅没有罚款,而且这九十多万个赞赞又是小一两银钱。 另外,打赏又是:“……呸”,许老太数铜板都粘手了,赶紧蘸点吐沫。 外面许有银推推门没推开:“娘,招娣安排在哪屋?是安排和我祖母一个屋吗?” 许老太看着屋门道:“这么点儿事也问我。” 搞得她都忘了刚刚数到哪了。 许有银憋回要炕被的话,还挠挠头纳闷: 娘到家就冲进屋里,还反锁屋门这是忙乎啥呢? 过一会儿敲门声又响起,许老太深吸口气,刚要说去去去,找你二嫂安排去,外面传来许田芯:“奶,是我。” 许老太咽下这口气,脸上换上满满的笑容给孙女放进去屋,正要指着炕上的一堆铜钱汇报,许田芯先开口说: “奶,直播间升级了,让咱俩卖货,问接不接受任务。” “卖、卖啥?” “大碴粥咸鸭蛋,是真卖那种,古今联动。 咱这面腌好咸鸭蛋,卖出去一个,唰得一下就给咱鸭蛋变没一个,我看过讲解,真给变没。不唬弄。” 许老太先呦呦呦感叹一声,看来甭管是帮忙试吃减肥餐好不好使的,还是旅游景点免费讲解的,人家就没有白忙的,全是套路,合着带货才是直播的最终归宿。 这也就算了。 其实要是正好卖人家所需的,谁都不是傻子有需要才买,价格要实惠也算方便,就和网上购物一样。新鲜事物嘛,大家接受。 可这古今联动,那怎么的? 许老太和孙女吐槽,她到时候卖货时就说: “好东西要分享,好东西要靠抢。 各位家人们,欢迎来到直播间卖货现场。 我们家卖货覆盖面很广。 像我手上这大碴子是来自一千多年前还是几百年前啊,咱也搞不明白,反正是来自前面的东西。 你吃了备不住也能穿越到这里,你值得拥有,还只卖九块九。 而且我们家卖的实惠还不贵,你要是觉得贵,那也没办法,我在古代还不包退。” 许老太也不知道是在质问直播间,还是在反问她孙女:“我这么说,行吗?” 许田芯噗嗤一下笑了: “可是奶,它说只要你卖,就会随机给奖励。 你也别这么带货啊,积极一点儿。 虽然给咱货变没听起来挺玄幻,但是咱俩龙遗丸盒子里都冒钱了,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无所谓再神奇一点儿。 而且下面还有许多任务分布的。” “什么任务?” “目前黑着,还没亮起,但我能看清字的还有:接下来卖粘豆包,卖蜂蜜,卖山野菜,卖蘑菇,卖大酱…… 下面的就看不清字了,暂时就能看到这几个。 那我们是不是到最后能卖药啊?这里的参啊,灵芝、中草药可比那面纯。可前面的你不卖,后面的指定不亮。” 许老太踌躇,心想: 先别说后面的事儿。 让她踌躇的原因是,她孙女或许不太清楚粮价,孩子没种过地。 可她知晓,纯纯的卖大碴粥咸鸭蛋赔钱,这可是摆在眼前的事实。 你算吧,大碴子是玉米磨出来的。 现代一亩地能出产多少斤玉米? 现代有的地区田地不好,最少能出八百斤。中不溜的一亩收一千五百斤上下,像东北那黑土地两千多斤不是玩笑。而两千五百斤,这都不会上新闻,上新闻的都要亩产四千斤、六千斤的种子。 这里呢,以她许家为例,去年屁股朝天干一年,也有年景不好的原因,累得比过去生产队那驴还黑瘦,一亩地才收上来二百多斤。 所以咱就算去掉利润,一文不赚,纯纯奉献,也以现代亩产才一千斤玉米算,现代卖两块钱一碗大碴粥,合到这里需要卖多少文钱一碗才能勾出成本? 这里可是八文一斤玉米价啊。 就在前几日,王玉生家卖早饭刚磨完大碴子,二百六十斤玉米去掉苞米糠,最后磨完到手只有一百四十多斤大碴子,咱就打算一斤大碴子能煮出六大碗大碴粥。 现代卖一块五两块钱一碗,她这里要卖六七文钱一碗,还是将将巴巴合上成本。这也是她开铺子早饭不卖这个的原因。 因为去掉来北方吃个新鲜的那些客商,大多数人觉得喝稀好几文钱不实惠。 许老太看着孙女道: “所以说国情摆在这里,情况不同。 这还只是大碴子。 要是再加上咸鸭蛋呢? 咱先不说家人们能不能吃出,粮食喂出来的鸡鸭下的蛋味道不一样。咱就说它沾个咸字,涉及到盐。” 许老太还很感叹道: “所以说这里的人,才叫活不起呐,吃穿是最贵的。 我真谢谢财神爷,下一样没让我卖布料,要不然咱祖孙俩就得破产。 就是让我卖一场大碴粥,还要求我卖三千斤,咸鸭蛋卖一千个,炕上刚兴奋得的这些铜钱也会给我嚯嚯没了。 因为不倒搭,不降价成和现代一样的价格,我就是在这面当皇太后呢,你在这里当芯格格呢,咱祖孙俩也卖不出去。 而你看谁做买卖倒搭几十两银钱往外卖货的。 我活这么大岁数,两世没吃过这种亏。 问题家人们还不知道咱祖孙俩在吃亏,只会觉得奶奶带货要挣她们钱了,多憋屈。” 许老太更担心她一发力,喊着五四三二一,咔的一下卖出上万单,那就会亏得更多。 许田芯先看一眼炕上银钱,这些就是奶奶说的倒搭进去的,前期或许不够,还要往里面添。 然后才又看向许老太认真道:“可是,奶,你忘了里面还有卖蜂蜜,卖蘑菇。您记得咱俩刚到这里时,你说要是但凡有一点可能,就给大家邮点蘑菇。这不是有可能了嘛,咱要说到做到。” 许老太的火气嗖的一下就瘪了。 可不是?从开播一直跟到现在的,打赏多的,可热心肠的,帮着找这个看那个的,有好些名字她都记得,随口就能叫出来。 要是采些蘑菇能给邮去,咱不要钱就当礼物了,这个古今联动可挺好。 那她收回两世没吃过亏的话。 甭管后面会不会让她们真卖蘑菇,她为了这点可以尝试先吃亏。 许田芯突然凑近许老太,神秘兮兮道:“是吧,还有,难道您真不好奇后面还让卖什么,又会随机给咱们什么礼物?您要是真不好奇,其实翻过三页,最后一条任务完成后,关于它的奖励是亮的。” 许老太眼睛瞪圆,歪头看孙女:“写的啥?” “写的是,可以问这个神奇直播间一个问题,还注明多么不着边际的问题,它都会回答,给出答案。” 许田芯侧眸看向奶奶,如果能完成所有任务,她想问:奶奶能陪她到什么时候。 许田芯搂住许老太的胳膊。 许老太忽然低头做沉思状,其实心里已经想好,如果能完成所有卖货任务,她想问:她走后,孙女能否幸福? 那要是说,否可咋办啊? 许老太瞪着炕席:“……” 看来不能这么简单的问。 难道把所有认识的小伙子编成名册,到时候问:“你看看跟谁在一起能健康、长寿、快乐,一辈子不缺钱,婆家事少,没有小妾只她一个,还不会短命能陪她到老?” 好像也不行,万一人家说这里都没有呢。 可见许老太还没有开始卖大碴粥就犯愁起最后一关,怎么就不能像算卦似的多回答几个问题,全方面的,事业爱情啥的。 抠搜的直播间。 但无论未来如何,许老太想清楚要卖货了,赶紧将铜钱藏好下炕,就对外喊道:“别催了,老四,你一天娘娘娘的。” 外面许有银委屈地翻白眼,不是他催促,而是赵镇亭在商铺那面等着呢。说好安顿完就去那面汇合,不是还要给家里新添这几口子上户籍? 前面林月家的囡囡叫“超难”,那招娣又要叫啥。 许老太心想:可不止,她还要拜托赵大山给各位里正开会时,最后说一句:收鸭蛋。 第255章 来了一批女客 “小哥仨叫林鹏,林飞,林鸥。” “噢字咋写?” 赵大山坐在许家饭庄吧台里面写户籍文书。 刘老柱站在外面写二道河准予迁入文书。 许老太说:“鸥不会写吗?就是那个信凫,海上漂叫海鸥,江上飘叫江鸥,咱都见过的那鸟。来,我给你们写。” 刘老柱看眼有几十笔划的字,忍不住吐槽道:“那不还是个鸟?就叫林鸟得了,非要安个犄角。” 许老太白他一眼,废话真多。 许老太凑到赵大山跟前儿继续道:“哥仨的姐姐叫林月,女儿叫林胜男,缘由这一栏写投亲友。” 不叫超难了? 许老太:不叫了,谁都吐槽。 至于投的是什么亲。 许老太说:“干亲,我和他们娘年轻时拜过干姐妹。” 赵大山蘸墨的笔一顿,好笑地看眼他婶子。真是当着他面儿就扯谎,这要是换作别人哪敢。怎么的,年轻时一起喂过猪啊? 许老太又拿出孙女给的几张纸单子:“下一家高满堂,下面圈起来的一女两男是老两口儿女,都没了是不是也要写一下?” 许老太再次将满桌子家单子递过去:“这又是一家,至于缘由……” 这次赵大山会抢答了:“都是婶子拜过的干姐妹,婶子交友广阔。” “没错”,许老太忍不住笑。 “至于招娣……大山,你说她这个情况,我应该怎么安排?” 赵大山告诉他婶子,太过年幼,又和林家姐弟无父无母不同。无论承不承认,她确实还有父亲和兄弟,一般男人死了才可以单立女户。否则就算她挣了银钱买得起房屋也不成。 “还有一种情况是寡居,嫁过的男人没了,婆家还放她户籍。 再就是缴单身税连续五年以上,且年纪超过二十三岁,有房有地村里还要接纳她,才准予立女户。 立女户,她再找男人就只能是上门女婿,否则她这种情况就只能落在婶子家,缘由投亲。” 许老太将断亲文书递给赵大山留档。 她心里明白,落自家户籍上有一个坏处就是,他们家人要是都死了,只有招娣活着,那钱财就全给招娣。 不会的。 “那就落我家,还写侄女身份。因为她奶也在这里,她来投奔。” “改名吗?” “许昭昭。” 田芯儿给起的,昭昭日月,阳光照耀的意思。 人家招娣听说要给重新起名就坚定地指向田芯。 许老太叹气,要不说她白忙呢,招娣心里装的全是田芯儿。 挺好,这般她孙女能多一个死心塌地的小伙伴,不孤单。 忙完正事儿后,接下来的一幕,让刘老柱这个旁观者很是百感万千。 赵镇亭哪里像位镇亭,就蹲在灶台边给田芯奶烧火。 田芯奶说要给赵镇亭炖鱼,人家说只想吃婶子煮的面条,并且还像个大儿子似的,沉稳地问婶子: “去那面断亲气坏了吧?” 刘老柱觉得有田在,可能就是这个样子。 哎,走了,灶房里别人也随他一起离开,不要打扰人家唠嗑。 这面许老太没拿赵大山当外人,直言道: “可不是? 平常我总劝别人,遇事要沉得住气,生气要压得住火,喜怒哀乐不能全挂脸上,免得别人一看咱就档次低。 毕竟你说我都多大岁数了?得有点儿深沉,按理不该钻牛角尖,也少在破事上纠缠。 但做起来可比说起来要难多了,真的,大山。 我真想不顾外人讲究,痛痛快快抓头发去撕挠一场,还想骂那面,你个臭婊子,敢在外面讲究我儿子,你不看看他老娘是谁!” 许老太说完长呼出一口气。 可是想到下面俩儿子没成亲,又是田芯奶,多少要讲点儿素质。还是稍稍忍耐回家吃逍遥丸吧。 嗯,孙女和关二秃联手给她制出了药丸。 赵大山听乐了。 “你呢?大山,最近咋样。”许老太没用自家制的挂面对付,特意揉的手擀面下锅。 “很忙,多亏你们敲城门没被扣留,要不然我昨夜没在家,今早才被贾将军手下召见完。” 赵大山苦恼道:“婶子,以前镇亭压根儿没有这么多活,那时就算我忙也没这样。眼下倒是处处有规矩,只要按规矩办事就不会出大错,可事情太多。您都猜不到,昨晚只给我布置任务就一直到明年秋收,我连个喘口气空档都没有。还有眼下收百姓鱼,里面更是涉及到贡品那不是扯呢吗?我都麻爪。” 许老太却道: “没啥麻爪的,贡鱼不够好,人家上面会添,还能逼着你钻江里捞好鱼不成?那玩意儿要碰运气的,讲理的好官都懂。 至于收百姓鱼,你就更该放开手脚干,有句话不是叫作上面一个指令,你下面就得干疯?这样才能让上面看出你的魄力。 你要想往上爬,只有这一招,要不然咱没读啥书,又没背景。你看田芯认识那位女将军,能看出来就是硬干上来的。” 然后许老太炸肉酱的功夫,就顺嘴教赵大山不少。 她告诉赵大山,虽然表面要干疯,但是私底下民众人身安全要收紧。 无主江面就要派下所有能用的衙役全天巡逻,夜里都不能放手。 因为你们根本猜不准老百姓为多挣几文钱能吃多少苦。 而刨出冰窟窿就要拉警戒线,以免黑天瞎火掉进去两个出人命。还要让衙役巡逻时,告诉告诉自救知识。 比方说真掉进去,别慌,水凉缓个眨眼功夫再用脚慢慢刨身后的冰。你别瞎扑腾,那完了,沉底了,飘到别处脑袋还顶不开三尺多深江面咋办?必须前臂趴在没碎掉的冰上,紧紧攀附着,这些全是老捕鱼人总结的。 “所以你还得动一动账面的公银,每个无主江面预备一些救人的装备。你看你上回购置清雪铁片子,人家也没说你吧。不要怕担责,只要你问心无愧。还以免出人命,你没动公账也跑不了。谁让你挣这份俸禄呢,对不对?” 赵大山心里立马有底多了,他掏出本子记了起来:“婶子,还有吗?” “还有你得给老百姓行个方便,你让人指挥指挥,哪里还有让人捞鱼的无主江,对照着缴渔税册子,你们不比老百姓知晓得清楚?你再让人告诉告诉怎么卖。” 等到许老太说完时,鞋都快烧着了:“你在家就这么帮你娘烧火?还不如我那十岁大鸟呢。” 灶房传出赵大山的笑声,打趣说:“婶子,要不您给我当师爷吧?我总觉得您啥都懂。” 唉,难怪有田兄弟也啥都懂。 许老太说:“师爷就算了,你别嫌我瞎出招就行。人家不是说嘛,智者不语,愚者才爱瞎指点。” 赵大山却有些感动道:“这也就是我吧,婶子才会有啥说啥。我听你们村里人说,他们找你问事,你老都急眼说,我是准备出马给你们看事儿是怎的?一天天啥都问。” 许老太:“……”看来村里人背后没少讲究她。 刚想到村里人,外面就传来咋咋呼呼的声音,“你吃,我去看看备不住来商队了。” 可不是商队,而是……满桌子在叫道:“老姐,你快看谁来啦!” 许老太看着从头车下来的妇人,眯眼心想:好像是老鸨子。 县里开青楼的来了,正从十几辆牛车上哗哗下大姑娘,下来四十多个,还有十几个梳着两条小辫七八岁的小姑娘。 以及十几位粗使婆子和十位孔武有力的打手兼车夫护卫。 与此同时,老鸨子被两个小姑娘架着也认出了许老太。 一声疑惑地:“啊,卖套的!” 得,现场全听见了。 赵大山紧忙吃完面条出来,正好听见:“……卖套?” 许老太打哈哈解释:“旧识。” “拜过干姐妹?” “没,那倒没有。” 许老太用眼神询问赵大山,咱镇上要开青楼了? 可见,咱这地方真要富了,娱乐场所开过来了嘛。 赵大山冲他婶子微点下头,心想:说起来还是王家沟前任里正家的三层小楼卖出去了。听闻王里正的童生儿子回到镇上,卖地产换了不少家资。却没去治所打听一句他爹那事儿有没有进展,似乎也没回村又走了,以去书院名义。 这面许老太已经快步来到老鸨子面前,拍巴掌道:“哎呦,这不是仙姑嘛。” 鸨,三个脚趾,擅长奔跑,诸鸟求配对都可以,为万鸟之妻,就抱着为服务社会的心态。 哪能直接叫鸨儿娘?那都是背地里的称呼。 可商铺这里的村民们却看傻也听傻了,仙姑?姑子庙来的吗,看起来咋不像。 满桌子没空给普及,赶紧一左一右和她老姐一起招呼道: “冻坏了吧,仙女们快进屋。 老姐妹们,咱也赶紧着,快给仙女们整点儿热水喝,再把皂角搓出沫子给池子好好刷一遍。 等会儿就让仙女们洗个仙浴。” 说话时,满桌子紧着对乡亲们挤咕眼,傻瞅啥?快点儿把搓澡组老头们清出来,这回要换老姐妹们进去。 她也要脱,她要给人搓澡。 今日多亏了满桌子,因为同一时间从镇里方向又来了四辆车。 西山镇窑瓷厂于掌柜来给许田芯送过滤器,装满满四车货,之前不仅给吴铁匠送到家,而且还从镇里顺脚拉来两位特殊客商。 这两位就是昨夜在铺子吃饭的那伙人。 落下一大包行李,全是押货人的衣物,关键那里面还有点儿银钱。昨晚又是住在村民家里,落在那里。 两位客商担心,就算商铺为买卖长远不占小便宜,那村里人呢。 他们昨天见过招待的那几家穿得都挺破,可以说好东西全摆在他们住的屋里。 所以他们来时就有点儿含糊,怕这么穷不承认。 却没想到在镇出口那里,听闻这四辆车也去二道河,他们只问一嘴就要热情捎走他们,还说你们赶啥车?搭我们的。等来到这里,更是得到这位“总做主”另眼相待。 眼睁睁看到许老太忙得不行,却扔下那批女客让别人安排, “要不要打开看看缺啥少啥没?听说你们前脚走,也就过半个多时辰吧,后脚你们住的那个四舅母家就给送来了。” 许老太不敢说在他们这里落下东西,全都万无一失。但是那几个招待商客的住家,绝对是经过考验的。 因为之前不给钱,这几家就站出来说,住不下就去他们家里住,连着两次没给钱,照样给住家客人们准备热水,把家里干净一点的被褥帕子盆子和水杯给客人用。 没啥理由,就是要脸。 咱宁可在家穷搜的,也尽量不想让人笑话。 所以这几家认吃亏还妥帖,许老太就敢借给这些家银钱,让他们置办“招待所”用的家伙什,还告诉啥时候挣出来啥时候还给她就行,不急。 从那之后,村里人就更加明白许老太是什么性格,眼下遇到要吃亏的事儿,大伙举手抢着说:“我来我来,我家还没吃过亏。” 此时,两位商客看眼包袱特意系的扣子没动就没解开。 又想到那位四舅母是挺大岁数的老太太,估么扛包送来会累够呛,连忙感谢。 许老太笑着说:“昨晚我家有些事儿,没招待好你们。麻烦两位小哥见到带队大掌柜帮着给解释解释。如果返回再路过这里,就算不停歇也进来告诉一声,不敢多说别的,装点热水,带点热乎的烤土豆地瓜算我的心意。” “东家,您太客气了,您儿子给抹过零,饭菜也挺可口。” “两码事儿,他抹零应该的,昨日没让你们吃好喝好。” 许老太看俩人没赶车,而于掌柜已经被关二秃指挥拉货去了村里。 要不说二秃子那人眼里只有药没有女人呢,村里汉子们看青楼姑娘都呆住了,明显比往常木楞,他却带队去送货。 许老太又张罗:“大山,是不是要回去了?麻烦你给这两位小哥捎回去呗。”又给两位介绍道:“这位是我们镇亭。” “久仰久仰。” 赵大山有点官派了,立马热情道:“来来来,上车。怎么样,二道河这里招待的?镇里又是入住在哪,有没有什么难处?” 此时的许老太还不知道,她的这番“补救”让这支商队大掌柜知道后,不仅四天后在返程时再次入住,而且他还拉帮结伙带来另一支商队,特意跑到二道河请客喝酒。要不然那支商队本想连夜离开,路过二道河也不站下。 送走两位小哥,许老太又抱着,生就是陌生人,意就是满意,务必要把青楼一行人伺候满意的想法,召集美壮他们定菜单。 打手吃一种饭;七八岁小丫头和粗使婆子吃一种饭;头牌吃一种,普通姑娘又是一种。 她和青楼打过交道,太懂里面分三六九等。 第两章 合一 许老太定好各家菜单后,开始训话: “这批客人比较特殊,男人家要尽量回避。尤其是你小柱子。 今日大娥子就辛苦些,多帮帮美壮家煮饭。” 大娥子立即应下:“好好好。” 美壮男人王小柱有点儿丧气,凭啥单独训他。他看起来很不正经吗?但他眼下拿许老太当亲大娘那么敬重,又不敢顶嘴。 许老太瞟眼美壮男人,继续对大伙嘱咐道: “女人家给人打饭时也少好奇。 少捅捅咕咕的,自以为别人感觉不到闲言碎语。 就你们那面上表情那么生动,眼角褶子就能出卖你。 而且咱不清楚人家是被无良父母卖的,还是从南面拐来才会做这一行,或许是苦命人,就少在心里瞧不起。 来者都是客人。咱土坯房子,屋子摆的也不稀奇,你凭啥一份饭挣一半银钱? 要是钱还要被你们讲究,人家再忍饥挨饿一会儿进镇里吃碗素面好不好,她们可不是大半夜到的。要给人家一个好的感受,记住没有?” 大娥子和老万婆子率先带头喊道:“记下了!” 总觉得总做主暗指的是她俩。 放心,今日她俩绝对会面上带笑却不笑嘻嘻,热情有礼还心细。 后院刘老柱也在训话,他可比许老太要严厉多了: “看呆了,是不是? 都是老爷们,谁也别装,你们心里那点儿刺挠,我太了解。 你们心里不就惦记三件事儿? 干点儿啥能鼓捣点儿钱。 鼓捣到钱后,找谁吃点儿喝点儿吹吹牛。 那女的真俊,这要是自己女人能是啥滋味。 一个个的,心还挺飘!” 汉子队伍里有不少年轻小伙子,许家“仨有”也在队伍里。 小伙子们闻言没忍住笑出声。 刘老柱连“仨有”都没惯着,用帽子挨个抽打训道: “笑,还有脸笑。 瞅瞅之前,一个个眼神都不够用了。 要是不知晓往哪瞅,没事儿就看看自己娃穿的那破衣裳,寻思寻思,家里攒的那点儿铜板够干个屁。 再看看你们老娘还要一把年纪伺候那些姑娘,看看你们媳妇手上裂开那大口子。孬货一个,咋还能好意思挪不开眼睛!” 这回真给大伙骂得低下头。 刘老柱看出汉子们听入心了,这才话题一拐,语重心长道: “嗳,这才对嘛,我就知道,咱大伙是正经过日子人。 再着说,你们想想,一旦瞎瞅被那老鸨子发现,要是破口大骂咱们咋办?还做不做买卖了,人家是客人,对不对,要有点儿深沉。 行了,大伙知道这里面的事儿就得了,都注意点儿眼睛,散会! 那个谁,王大烨,你和有仓你们几个,往澡堂抬水吧。” 王大烨连忙摆手拒绝,他今日宁可去后院劈柴,也不进那“盘丝洞”,免得说他瞎瞅。 其实他们忍不住多瞅两眼,是纳闷那些女的穿那么薄不冷吗?脸上还蒙块纱,越半遮半掩越好奇长什么模样。 “里正,还是让你家靖栋去吧。” “为啥?” 汉子们笑,里正是咋好意思问出为啥的。 因为你儿子是出名的只关心啥时候吃饭呗。 刘靖栋挠挠头不明白大伙有啥可笑的,不过,他目下好奇的确实不是女人,而是好奇那些诗人咋就能做出那么多诗,屁话真多,还都活可大岁数了,一首接一首作诗,根本背不完。 唉,折磨完他这一代,将来还要折磨他儿子,他儿子要背诵得更多。 至此,汉子们躲那些姑娘们远远的。要么劈柴,要么挑水,要么就忙着在外面做天然大冰箱冻鱼。真就拿这波娇客当作普通客人,也不再议论纷纷,恢复正常。 与此同时,搓澡婆子们各就各位,一边用干艾草泡的水刷下池子,一边满脸兴奋主动向许老太提出: “终于轮到俺们挣这份窍钱,总做主能不能对我们也嘱咐几句?要不然大伙心里没底要热情到哪个程度。” 许老太闻言道:“你们不是要热情到哪个程度,而是切记收敛点儿,别热情大劲儿给人吓着。” 许老太并不担心这几位婆子会问对方:“拥护(因为)啥呀?干这一行。” 没那么缺心眼。 她只担心不给对方夸秃噜皮就不错了。 她可太了解,这些婆子对长得不孬的姑娘能夸出儿。 对有点胖的姑娘,那就说长得有福。 要是脸蛋冻通红,就说人家小脸长得和红果子似的招人稀罕。 对黑丑胖最差最差的夸奖,也能说旺夫。 不过,坏处要是不对心思,这些婆子也能埋汰人埋汰得身败名裂,东北大姨主打的就是一个爱憎分明。 果然没一会儿功夫, 这七位起步就是超级豪华套,要求就是单洗。 能感觉出来本身有体己银,最开始身边还有小丫头伺候。喝的水是自带的茶,吃的垫饥甜品是单点的芝麻糊。 人家还说了,只要能让身子尽快暖和起来,水干净,伺候好了,池子里多续出来的热水也可以单给铜钱。 所以满桌子进屋 “这也单给钱,那也单给钱,真是谢谢姑娘们出手大方。 老婆子我,代待会儿要伺候姑娘们的几位老姐妹们,先给诸位姑娘行个礼。” 满桌子屈膝蹲了下,继续满面笑容说道: “不过,我家老姐说了,啊,就是那位总做主,你们刚刚见过的东家。 她说谁的银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七位仙女套票里有给洗衣和缝鞋的银钱。 既然姑娘们用不上,我们外面婆子就给七位仙女姑娘砸个靰鞡草车垫子,放你们锦被下面。 盼姑娘们明日回城能更暖和一些,也当作是我们二道河人的心意。” 这几句话,立马让这几位姑娘觉得自己并不是冤大头。 一路行来,凡到落脚地就会受到歧视,在上一个商家那可是能宰她们就宰,还吃的不好,续壶热水也要再次钱,多亏临行前带了不少糕点。妈妈又身子不适没精神与人吵嘴,只庆幸有那些护卫跟着,要不然路上不定还会受多少委屈。 没想到这处的商家却不一样,心一下暖和不少。 所以接下来满桌子向姑娘们推荐田芯牌洗护套装,问要不要试试我们这里洗发的,虽说外面没有卖的没有名气,但是各种香味的皂角却卖到互市,想必其他的陆陆续续也会卖,换种香味试试如何? 姑娘们惊奇:“互市?” 想到妈妈之前和她们小声嘀咕这里有好些马粪,有官来,让她们注意点儿态度。别觉得房屋不好就当作普通农民。 那位东家之前好似也和本地镇亭在说话。 而能卖给互市自然都是好的,冲这处商家刚刚不占便宜应该也不是宰她们,从善如流就说好啊。 结果这句就成了开端。 哪里只是洗个发的功夫就买下洗护套装,接下来还有面霜面膜,精油发油,各种带着造型的皂角买个遍。 这也是满桌子今日不卖饭改搓澡的原因,她觉得这七位“头牌”太过重量,她这个王牌销售必须主动向老姐申请出战。 满桌子对田芯自制的所有物什都有一种盲目自信。 她有理由的。 你看看田芯之前多么潦草,头发和炸毛的狮子似的打着弯。而眼下要是好好梳头,能滑溜的跟牛犊子舔过似的。 面皮从前更是一块黄一块黑,就像晒得不均匀还洗不干净脸似的,再看眼下,捂了一秋加一冬,出门总像是要跑谁家当偷儿似的戴面罩,恁是捂得漂白,小嘴也有点儿血色了,吃猪油透着粉。 当然了,卖货都是后话。 眼下,满桌子先带领搓澡老姐妹们,用一盆盆皂水简单冲洗一番,又迅速换上自己最体面的里衣。 有婆子一辈子没舍得置办上一件肚兜,就用块布给自己前面兜住,要不然怕搓澡低头啥的,再耷拉到人家姑娘脸上。 可见,这就叫只要钱给到位,服务准保能跟上。 这几位婆子进来伺候前还凑头开过小会。 别看总做主懒得训她们,但她们却是对自我要求很高的,该用什么表情什么态度对青楼姑娘都有商量过。 最后是满桌子一锤子定音:“平日里对待田芯啥样,咱们就对里面姑娘啥样。” 这不嘛,婆子大红子在用布兜住前面后,站在她即将要伺候的姑娘面前,正在给自己心理建设,心想: 嗯,这就是田芯。 然后才笑着拽过小板凳坐在池子旁,给姑娘解开头发洗头按头,别提那个慈爱劲儿了,给抹不少洗发膏,好像不占便宜白不占似的,还给参谋哪个发油好闻:“嗯呐,这个味甜,你长得小脸红扑扑的,圆脸蛋,眼睛还溜黑,抹这个更透着让人欢喜。” 又扶着姑娘出池子搓澡,大红子再次想到这是“田芯”,忍不住道:“一路累了吧,圈在那个牛车里。一会儿我给你好好揉揉腰,按按腿,咱年纪不大,还要长个头呢。” 满桌子这面也是。 她的姑娘已经躺在搓澡席上,她手上用绳绑块布帕子,两手啪啪一拍,笑得慈爱拨开人家搭在肩上的长发道: “姑娘,放心,你这细皮嫩肉的,我慢慢给你搓。 轻了重了,你吱声,别忍着不说,躺这里身上冷了也开口,我给你往身上浇热乎水。 哎呦,这小嘴小脸,咋能有人长得这么带劲儿。 就是路上奔波的,肉皮有点儿干。身上敷个芦荟啊?芦荟里点点儿油,打个鸡蛋……” 没一会儿,美壮肩膀扛着一大盆芦荟,出现在水雾弥漫的澡堂。小刀使得特别利索在给刮芦荟。 于芹娘也跟在一旁,先将小筐里装的试用装面霜和皂角放下。 她心里对满桌子老姨充满佩服,人家一百七十文钱洗澡的事儿,瞅这样全部推销完,各个恨不得要十七两出去。 她婆母在灶房听说时都惊讶了。还笑着说,给这几位搓澡婆子加提成钱。用稀罕了,这些人想必会成为田芯护肤品的长期客户,用好用出名不用太费劲就能直接开店。 此时,于芹娘正站在姑娘们面前报菜名,让客人们选菜。 因为外面老鸨儿娘没什么精神头说,让里面七位闺女选: “有醋肉,酸甜的。 蛋黄焗地瓜,吃起来软糯香。 小米油渣土豆丝配米饭,拌一拌也挺香。” 于芹娘有点儿不好意思:“反正俺家孩子稀罕这么吃,我看她吃得挺香,能吃两碗。还有用粉裹着炸蘑菇,丸子肉木耳烧白菜……” 当日,二道河商铺这里,才下午四点多,各灶房就传出饭香味儿。 许家做一桌大席,老鸨子带着那七位头牌姑娘吃这桌席面。不喝酒不吃炖鱼炖鸡只喝蜜水,收费七两。 老万家做的是那十位车夫兼护卫的饭菜,五肉酸菜血肠砂锅配油饼。 美壮家是给四位厨娘带十几位七八岁小姑娘吃的,馅饼配鸡蛋汤。 老王家是做剩下那三十多位“普通姑娘”吃的盒饭。 而许家大屋里,还有那十一位粗使婆子是吃饸烙面,吃完正预备要出发。 听闻是被老鸨子打发着,要趁城门没关闭前,先赶两辆车回去烧热屋子,打扫卫生。 而这些姑娘们连同老鸨子是摸着许家地炕,看起来又挺干净的坐下就不打算走,明明够回城时间也不离开,尤其是老鸨子躺地炕上不起来。 这一行人本想将这几间屋子全部包下住宿。 但许老太担心今晚还有商队到就拒绝了,只准包下她家一间大屋。 她已经想好,要是有商队来,这屋就禁止进入。 所以说,她连这个银钱都不赚,更不用说眼下老鸨子倚在吧台提出来的:“你给领去,我给你提成。” 许老太嘴上笑着含糊应道:“行,等有人问的。” 心想:虽说远嫖近赌,跑这么远的男人们搞不好会来这一套。毕竟在这里是合法的,比现代可公开邪乎多了,凡是有钱的都认为正常。有本事的文人墨客去那种地方还认为是雅事。 听说纳小妾,有许多男人还让自个小妾陪来家的朋友。 所以人家只立妻子生下的嫡子继承家产,因为怕小妾生的不一定是自己的,少见那种糊涂虫立庶子。 但是快拉倒吧,咱可不挣那份银钱。家里还有媳妇在等着,咱即使挡不住别人去,却可以不做那损。 可老鸨子却认为许老太一定会挣这份钱。 生意人嘛,哪有嫌弃钱多钱少的,只要能挣。 她还脑补许老太之前去卖套,那是特意穿得很破,这就叫该挣挣该,否则还会变戏法不成?转眼就有这些家业。 但是当许田芯出现时,老鸨子觉得这家人会变戏法:“那是当初……?” 许老太知道她要说啥,笑着点点头,问孙女:“你咋来了?” “安排于掌柜他们吃饭,今日不让他们着急回去,找完住处了。” 许田芯一边说,一边上下审视面前的老鸨子。 老鸨子认为一定是错觉,要不然她为何竟然不敢直视这位“五两姑娘。” 不不不,眼下要是卖与她,她会出价十五两。 许田芯忽然道:“疼吧?不敢坐,走路也很难受,长的那个肉揪一摸硬硬的。还是说外面软,要稍微使劲一捏里边是硬块。” 老鸨子惊愕地瞪着眼:“……外面软。” 许田芯微挑下眉,血栓性外痔。 抱歉大美妞们,昨晚我没写完就睡着了没来得及告诉一声,然后后半夜三点竟然醒了,但我总不能后半夜噼里啪啦码字吧?没睡好,今天脑子也发懵。 我说是最近地磁闹的,别看我们这里有北极光,但也搞得我们睡眠出现问题,我家先生却说,你懒就说懒,别找借口。 好吧,我就不说感冒没好利索甚是疲惫了,就直说我大致是犯了懒病,希望大美妞们宠爱我一下,因为我想明天再请假一天啥也不干,就懒洋洋躺着,看看电视剧吃薯片。 让我躺一天吧,后天再恢复更新成吗。 第257章 路越走越宽 里面突然传出一声惨叫,可事实上还没开始治疗。 许老太抱着扎针泥人,站在外面嫌弃地咧了咧嘴。 可想而知,真治疗起来会什么样。 许老太不愿意孙女眼下就给治,她早就看出老鸨子走路姿势不对劲,特意没过问怎么了。因为客人们早就吃完饭,她们却还没空吃。 家里饭马上就要好了,窑瓷厂的于东家还在等她孙女吃饭,你说这功夫给人看什么病?看完还能吃得进去不。 里面传出许田芯催促的声音:“奶,拿来没?” 许老太急忙道:“嗳,来了来了。” 许田芯知道自己岁数小,家世学问的传授根源又没过多久,想让患者完全相信她有些难。 那她就用泥模做展示,仔细给患者讲清楚病因和治疗方法,让患者心里有数,自己决定治或是不治。 许田芯先用泥巴捏出痔疮粘在模型上,旁边的几位姑娘看了一眼泥人,又忍不住看眼许田芯的脸,心想: 真别致。 别的姑娘家,是绣手巧。 这位姑娘可倒好,捏得恶露处和妈妈那里长的一模一样。 姑娘们悄悄对趴在炕上不敢乱动的老鸨子点下头。 许田芯正用一根笔指着模型上的患处,这处痔疮在她眼里长得像极珍珠奶茶里的大珍珠,给介绍道: “你长的这颗,正好堵在比较尴尬的位置,你入厕的地方。 你这些天不敢好好吃饭,是不想上茅房是吧? 你要想尽快坐立行走变得正常,我的建议是切除。 一炷香就能给你切完。 不过,切除坏处有两点。接下来十天半月,你每次入厕都会像拉锯齿刀片一样疼。还有一点,谁也不敢和你保证说,过些年会不会复发。 而要是想不切,你这个痔疮里面有脓水,需要处理一下,你能松快不少。 保守治疗的坏处是,想痊愈需要三个月以上。三个月还要根据你的饮食,后期一直用药情况,以及你身体本身吸收状况来看,或许日子更久。 自己选一下,要不要治,快治还是慢治,用不用我治。” 许田芯说完就站起身去洗手。 老鸨子连忙道:“怎么会不用你治?你一上手,我就知道你熟,不像是刚学的。倒像是经常给人看诊。” 也是奇了怪,“五两”明明还很年幼。 可就冲这份手法,她也莫名相信许田芯。 这些天疼得她,只要谁能让她好过给人家磕一个都行。 但要是切除如厕像拉刀片……老鸨子额上的汗珠子到底滴落到炕上,她又没有勇气: “我选再等等,我刚到此地还有许多事要安置。烦劳姑娘先给我简单治治,成吗?” “成”。 许田芯一边戴上用鱼鳔做的手套,一边指着其中一位青楼姑娘留下,让稍后给递递帕子擦擦汗。 至于其余姑娘们,许田芯只抬眼看看门,姑娘们立马就听话离开。 大家出去后才反应过来,互相面面相觑:她们为何会害怕一位小姑娘。 许田芯又让许老太帮忙叫满桌子和菜包子进来。 满桌子和菜包子进来刚要问做什么,许田芯就道:“麻烦两位奶奶一定要按住她。” 俩人立马一边一个,给老鸨子拽过来一把按在炕上。 留下的青楼姑娘叫碎雪,看到此场景,让她想起还没被卖之前见过的劁猪场景,忍不住用帕子擦擦额上的汗。 没一会儿功夫,屋里就传出一声高过一声的嚎叫声,还伴着许田芯的声音:“嗳?你别跑。快抓住她,别让她满炕爬。” 满桌子和菜包子忙乎的满头汗,菜包子心想:鸨儿娘太能喊,真是看出来疼了,从没见过这么难抓的,比那过年要杀的猪,犯倔的驴,生气的媳妇,还有钓上的鱼还难按住。 与此同时,鱼庄里的于东家被妇人尖利的声音吓得鱼刺卡了嗓子。 关二秃和刘老柱还有仨有都在陪吃饭,见此赶紧给倒酒让顺顺。 于东家说:“我只是意外。家里都这样的情况了,比我预想的买卖要多得多,可我那位小友,还能吃得下这份辛苦挣这份小钱。给贵人看看病也就罢了,那叫铺路,没想到她……” 于东家话未说尽,但在场的人都懂。 关二秃与有荣焉:“田芯的医德没挑的,她眼中只有有病还是没病之分,不分人。哪里还挑挑拣拣,这点,随我。” 刘老柱和许家仨有一起看向关二秃,随谁也随不到你那里,和你有啥关系啊? 许老二笑呵呵说:“我侄女像我大哥。我大哥的品性,十里八村就没有不知道的。” 话落,铺子外面忽然传来动静,许家仨有赶紧放下酒杯出去迎接。 可是新来的商队领头,随着越走越近却迟疑地站在外面没动。 领头问许家仨有:“你们村在处置妇人?” 领头以为是宗祠在处置不守规矩的妇人,南面是沉塘或是浸猪笼。镇北大地这里,可能是逼人喝毒药或是正在给吊死?否则怎会喊得如此凄惨。 许老太推开门带出一屋热气,笑着说:“没有,在给人瞧病,快请进请进。” “你们这里还能瞧病?” “能啊。” “快给我们小子看看,这是我大侄,翻车了,脚崴了不敢动。” 关二秃紧接着离席。 人数太多,刘老柱也要出去招待商队。 于东家这顿饭吃的,没人作陪。 但他看到外面又来一支三百多人的队伍,再次下定决心要搬回这里。 不知不觉间,西山镇已经比不得镇北管辖地繁华。 于东家今晚临时决定不走,也是考虑许田芯说的这点。 田芯小友说会帮他办回来,因为他当初带一批人本就是投奔这里,碍于上任镇亭太能讨要好处银才被迫去了西山镇。 田芯小友说他这种属于是特殊情况,要想将瓷窑坊搬回来找找人应是没问题。 于东家和带来三位手下小声商议:“可人情方面不能让田芯倒搭,不知能否以我本人的名义,给镇治所、甚至镇北军捐一些碗瓶?你们觉得如何?” 屋里,许田芯打了个大喷嚏,她终于处置完老鸨子。 老鸨子满脸的泪,趴在炕上一动不动,身上的里衣全部湿透。 满桌子和菜包子也坐在旁边直倒气,给她俩累得不轻。那血出的,老多了,愣是给那么大个的脓包挤成小手指甲那么大,只剩下里面的硬块。整个过程,她俩看着浑身不得劲儿,可人家田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连这两位都唏嘘,更不用说留守在老鸨子身旁的碎雪姑娘。 许田芯一边摘下满是血迹和脓水的手套出去洗手。 一边看眼跟出来脸色发白的碎雪,有这么吓人吗? “什么事儿?” “噢噢,敢问姑娘,不知是多少诊金,这份银钱我来出。” “检查和处置三百文,她喝的两种药和一天两遍熏洗药水,三个月的药量是八两。外用药只用抹得就好,三个月六两。” 许田芯停顿下,发现碎雪有点意外地看她:“怎么了。” 碎雪摇了摇头,本还怕不够,将提前准确出的三十两银锭子重新塞回香囊里:“没怎么,就是觉得姑娘挺实在的……” 她们以前看病,别说三个月的药量,就是看诊三次只把把脉就会要十两八两,要是喝药汤或是……堕胎,更是漫天要价。 谁让她们是青楼的。 而刚刚她全程看在眼里,许姑娘费不少力气,还明知道她们是那里的,着急看病又没有提前讲好价钱,却没有趁机狮子大开口。 许田芯有点奇怪道:“你觉得便宜?可对于我们庄户人来讲,已经是富贵病,能熬过去就熬,连三百文检查都不舍得。” “可庄户人起码是良籍,不像我们……”碎雪咽下想说的话,突然对许田芯行了个万福礼,笑着改话题道: “奴家多谢姑娘用心给妈妈治疗,烦劳姑娘稍等我一下。银钱不够,我要先寻下霏雨。”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许田芯甩着手上水珠笑着点下头,心想不知道是哪位给这些姑娘起的名,还挺有意境。 能主动给那位老鸨子钱看病,可见里面那位有长处。 看当初老鸨子让她和她奶进青楼谈买卖是一点。还有这一行人虽分三六九等吃饭,但老鸨子也没说黑心肠给谁只吃干粮,最差最差一碗十五文的饸烙面。 而且听满桌子奶奶讲,那七位“头牌姑娘”很抱团,洗澡时嬉嬉笑笑的,说话很像亲姐妹。钱彼此不算计,抢着结账。 她奶说,小姑娘关在小楼里没有亲人,搞不好都不清楚亲生父母是谁,天天在一起能不互相依靠吗? 而这面,碎雪打算去找小姐妹霏雨要些碎银。 她觉得自己看着许姑娘说不出:“这三十两给你,多出来就当作是赏你的”。 人家给她们看病和给良籍人看病是同一个价,那样做是污了许姑娘的实诚。 再说了,人是干干净净靠本事挣钱的小姑娘,买卖都做到互市了,还有这么多一间间铺子,可见家境其殷实。 再观其祖母和这里人的态度,还很受疼爱。她们要想真心感谢还不如多买些面脂,一个贱籍有什么资格去打赏一个这般家境的良籍女孩。 就是许姑娘那里没有胭脂卖有点遗憾。 霏雨打开自己的香囊,将银钱递给碎雪,小声道:“许姑娘还没有成家,不知她会不会看女科其他方面的病症。她要是会看就好了。我觉得她长得就像是咱们伸出手来,她就会仔细给看病的模样。” 碎雪笑呵呵说:“是啊,最初说是这屋东家的孙女,我还以为她不能给妈妈看那里,没想到……” 老鸨子也没想到“五两姑娘”有这么大的本事。 她趴在炕上,一会儿觉得:嗯?难道是心理作用,明明还在流血却真的有点舒坦了。 一会儿又觉得:刚刚那么疼,也不知道五两姑娘存不存在报复她,下手恁狠,明明挤这么大的脓包,动作却比挤虱子还快。 而这面许田芯已经坐在于东家身边,正用蜂蜜水和人家推杯换盏,吃完饭还扒着生和于东家,以及饭庄里新来的商队东家在讲述本地情况。 满桌子趴在吧台上啃个冻梨,这给她渴的,搓完澡做饭,做完饭按人,按完人接着给老姐打下手做商队饭。匆匆忙忙扒拉口饭,就剩下渴。 此时,听到里面商队领队对许田芯说:“不就是阿驿果吗?(无果)你放心,下趟我们再来给你带,我们老家那里用它祭祀。” 满桌子用手接着冻梨汤,边吃边凑近许老太道:“老姐,田芯是真能耐啊真能耐。我看只要她想搭话,就没有搭不上的。”其实田芯也适合干媒婆,这就叫作有本事的人,干啥都能行。 许老太看眼屏风那面,吐槽道: “能耐啥?刚刚给人看病挣的那两个,转头听于东家说家里酒好,得,出去了,还要倒搭,她明日要白送人几坛酒。 她还把我最后一茬韭菜也白送了去,那不是在那几桌?非让我炒几盘韭菜炒鸡蛋。于东家一盘,那面一大盘。还会做好人呐,美壮瞟一眼,又特意给她美壮姨半盘。 给美壮乐得呀,瞅那样就是身子不便,要不然都能贪黑上山给她打猎。” 满桌子觉得老姐越来越不实在,你家真心责怪孩子是笑的表情?再说你那最后一茬韭菜,细的要死,搁夏天喂鸡鸡都不吃,就别寻思挣钱了,掉钱眼里。 满桌子想说的是另一个话题:“嗳?老姐,你还记得田芯小时候,咱俩去给她算的卦不?” 许老太没找到记忆,原身苦事太多,生活杂事就没记住。 “怎的了?” “还怎的了,帽儿山算卦婆子你还有印象没?就是家里供着黄皮子保家仙那个。 她曾说你家田芯儿要想长命百岁,除非掏大粪,让你二两给破破。 你气的给她一顿臭骂,还把她下神抽的烟袋锅子都打飞了,说你家孩子才掏粪,我们家是女娃娃。 我刚刚按住那位鸨儿娘时,就寻思这事儿,也太准了。” 许老太:“……”肛肠科上班是宿命吗? “桌子,我看你挺闲,明日上午给我磨苞米茬子。” 她要准备好碴子直播开卖,“还有,给你,田芯给你们几人的卖护肤品提成钱。” 一人二两。 满桌子惊喜地抢过一两银钱:“一两就够,老姐,你听我的,再多我们就该贪心了。我也是怕俺们几个往后不在你这里安心做饭,都跑田芯手底下去了。” 许老太笑着啐了一口,竟然还想跳槽,美死你们。 恢复更新了大美妞们,三克油大美妞和大帅哥们。 我看有读者问,一定要写青楼姑娘吗?是不是在水文,不是,这两章是为后面铺垫。有些消息只能是青楼姑娘们知道,她们也会有特有的大义。为了不突兀,前面要铺垫。 给大家推荐一本书,姚颖怡的《惊鸿楼》。简介:何家大小姐是假的,真小姐掉进黄河里?城里百姓搬小凳看大戏。事实证明:真金不怕火炼,真千金也只干过三件小事,随便养大的孩子当了皇帝,她掐掐手指废了一座城,世间遍地惊鸿楼。 第258章 早晚收拾你 这一晚,老鸨子从治疗后再就没起来过,一觉睡到天亮。 可至此,许田芯就莫名其妙成为老鸨子怕见面的人。 往后每次见到许田芯,老鸨子总想推别人在前面挡着。 给许田芯气的两手叉腰,站在青楼里像个小茶壶般说:“我是来复查的,又不是来要账的,你跑什么。” 老鸨子:感觉不那么遭罪就不查了吧?检查一回就会没半条命,她能不跑吗。 这一晚,于东家在铺子那里和客商聊的非常过瘾。 他喝得半醉还凑热闹和客商一起洗个澡,对方请他的。 搞得许老太想给他单独免单都不好抹,连连摇头笑着说:“这也是位人才。” 而从澡堂出来后,于东家就不停磨叨两件事,一件是嘱咐关二秃: “老兄,里面急需去虱药,你成天钻澡堂子咋还没发现?你和小友快琢磨琢磨,我相信你俩指定能制出来。你听我跟你讲,挣窍钱才能感受到挣钱的快乐,虱子药就是一个。” 于东家心想:你要是再不卖,我都想派个人来卖了。 “婶子,你们这里太好了,天天来这么多走南闯北的人,不想涨见识也会被迫涨见识。 难怪连你们村几岁小娃见人都不躲,这就会不一样。 三年两年下来,一定会落下别地方一大截。 在你们村的半大小子也有福,慢慢地各个能支应事,那甭管往后年头如何,有本事就会饿不着。” 许老太和一个喝醉的人能说什么? 也只能热情回握住于东家的手说: “大兄弟,好,往后你就多来两趟。 我们是真心盼着你那窑瓷坊干大干好尽快搬回来。 这样等明年镇北这里的商铺多了,都需要盘碗,你那买卖不也能更好吗。弄好了,咱这位置就像那狗尿苔长在金銮殿似的,借这波东风备不住还能将碗碟卖到境外。 毕竟南面成本便宜可还要一路运输呢对不对,那都是成本。比不得你直接拉货运走,有机会。 而且我们家往后再订货,咱们不就近便得多?” 于东家高兴地连连点头,婶子说得他心中火热。 所以于东家喝多,心里也不忘记下: 明年许家要盖新房,不敢说别的,要用到的瓷碗瓷瓶,他怎么也要送上一大套。 再弄个上好瓷烧制的两个盘子当画挂墙上,单独送给明日要随他去趟镇里办事的田芯小友。 于东家觉得许田芯好这一口,多少沾点儿文人的那股子酸劲儿。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许田芯甚至比白慕言更稀罕些没用的。姑娘家嘛,难免稀罕养眼的,他送。 当晚,许老二赶车亲自送于东家及其手下去关二秃家入住。 许田芯早在白天时,为招待客人就给她关爷爷家抱去不少被褥,还亲自打盆水擦洗炕席和窗台,将关二秃攒的那些乱七八糟收拾走。 要不然就那些破烂,关二秃的女儿平日里不敢乱动,怕丢一两样赖在她身上,她爹会急眼。 而许田芯给收拾,关二秃就只能忍住,跟在徒儿身后不停地磨叨着:“别给我扔,那还有用。” 这面往外扔,那面关二秃往回捡。 关二秃的女儿英子不停捅咕许田芯腰眼,让趁机赶紧给她爹那些破烂多扔几样,要不然炕上柜里早就堆满。 屋里只要烧热就会散发阵阵臭味儿,让人看着多不像样。 于东家确实没想到,关郎中是住在这样的环境里。 房子倒塌一大半,破烂不堪的院子没有一块砖。 上次去西山镇,包括今日,关郎中明明穿着和说话方面很体面。 于东家站在逼仄的土房里,连酒意都醒了一半。 他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吐槽,关郎中这种忽而体面忽而穷困的违和感,并不是个例。 事实上,整个二道河村都散发这种气质。 以那位刘里正带头,你说他们没钱吧,整个村家家户户日日有进钱道。 可你说他们有钱吧,瞧瞧住这破屋子,听村民们说话也像外面还欠不少饥荒似的。你恨不得想借他们两个。 甚至连许田芯身上也有这种违和感,有钱没钱全看她要干什么。 于东家通过和许田芯几次接触,发现要让许田芯穿金戴银,没有。要是谈买卖,没一会儿功夫就能从身上抿出一张银票。 今日许田芯吃饭时还说句很气人的话,给那些客商也说的苦笑不得,他问:“听说小友最近置办不少荒地,如此年幼就打算开疆拓土了你这是,置办多少?” 田芯扒着生说:“没多少,也就十六,都不到十七。” 要不是他看出有些客商流露出轻视眼神,追问一句:“十七什么?” 田芯说:“晌。” 客商们之前还以为说的是十七亩地呢。 而镇北这里又不同于南面,一晌是十五亩地,不是十亩。 公价,算上地税一亩荒地是四两银钱,于东家立马就算出来许田芯名下只荒地就置办了一千两银钱。 听说宅基地还买不少,那位刘里正说宅基地算上税是十两银钱一亩地。不过,于东家没好意思继续追问又置办多少宅基地。 许田芯:嗯,她名下一不小心买了五十亩的宅地基,乔家大院才占地三十六亩,她弄五十买回家。 因为要盖厂房和私塾嘛。她家也不是乔家那种真正的大户,吃穿住行靠下人采买就行。她家需要圈个大大的后园子种菜种果树搭葡萄架。 但听起来也确实有点多。 所以许田芯有点儿不好意思往外说。 要不是于东家追问,她还不想说。 连村里有一部分人已经听到信儿,追问时,她都说:“那是预富款,我给了,我要白给人干一年活的。要是干不完会来没收我房子。” 就这,村里叔伯婶娘们听完也没放过她,当即吐槽说:“你这是什么虎狼之嗑,就给我们一丁点儿让俺们干一辈子都行。” 然后许田芯就不敢漏口风了,其实她买完宅基地和荒地后,连同卖水滴钟挣的,还剩下一千四百多两。 不过,四百多就不要算了,虽然在家吃穿奶奶供,啥钱也不让她。 但是她和互市大掌柜们包括于东家和白慕言都有人情往来,过年过节的,熟识的互市商队踏上征程,她作为小友要送酒。 她还托人买石头买手术刀,买草和中药种子等等东西,这四百多两等商队带货再来,结算完货款基本等于没有。 至于剩下的一千两整银,许田芯更是不敢乱动。 因为明年好几百亩地放荒种植建房都要雇不少人,几个月下来的工钱有不少。 还有明年建房,那么大一片地建房,零七八碎的都是银钱,五百两盖房子能够吗? 事实上,奶奶前一阵和林场那面的村子买木头,奶奶的是家里银钱,已经了一百五十两。 奶奶说这就够用了,给你屋铺地板都够。 奶兜里还有你给的孝顺银和跑路钱呢,还有奶这大半年挣的有不少,尤其是这把霍家军又订了货物,结算完货款有不少。连你明年要帮那位万掌柜收不老草啥的,奶都帮你掏。 叔叔们也说:“明年你掏什么工钱,咱家一边卖饭,一边用挣的就付工钱了。你别忘了叔叔们和你婶娘也能挣钱,” 可许田芯深知,开春商铺这里也需要扩建,奶奶做的是吃的,她家每次屯粮屯鱼就要三四百两起步,每日还要买猪买蛋啥的,日日都有销。 起码瓦和青砖钱要由她掏。 好在村里制药姑娘们还有大爷组的工钱,已经算在货物成本里,早就预留出来,否则眼瞅要超。 所以于东家觉得她穷富气质忽上忽下是对的,许田芯等于重新清零又成了小穷光蛋。 但是此时,让于东家感到更纳闷的倒不是这些。 毕竟他无法同情名下有几百亩地的小姑娘,荒地也是地啊。 而是纳闷从今日到达,田芯小友竟然没邀请他到许家坐坐。 搞得他很好奇却没去成,来一回二道河连许家大门冲哪个方向开都不晓得。 于东家不知道的是,许田芯是怕于东家知道她太奶病了,会给老人随礼。 到时她又撕吧不过,也并不擅长这些。 之前,在白慕言那里已经欠了人情,她奶说将来白家老人病了,连她都要去探望。 许田芯一听就一个头两个大。 她很难想象自己像白慕言似的,到时坐在炕边握着白家奶奶的手说:“是,嗯那,都这样,上年纪了嘛,来病要慢慢养,我来看看你老。” 白慕言多少带点儿“老嫂子”气质,昨儿在许家庄给她看得一愣愣的。 可她本人却很排斥这些家长里短,可不能再欠于东家人情。 说起老老太,今日返回后,又是来客人又是来人送五十个过滤器,所有人都在忙。 按理许家人本该惦记撂倒在炕上的老老太和招娣,但许田芯带于东家去送货时,红枣那些姑娘们就说了,让田芯放心去铺子陪人吃饭,她们会轮番去许家给烧烧炕,还会给送饭。 而且表示,往后许家忙就这么办,直到老老太和招娣好起来,招娣也是她们的小姐妹应该的。 不过田芯不知道的是,今晚村里真是发生不少小插曲。 先是红枣回家要给老老太和招娣煮点小米粥,用两个鸡蛋摊饼子送去许家给招娣喂饭。 红枣家没分家,她又没亲娘,她伯娘给她一顿臭骂,还拧了她耳朵,责骂拿家里东西送人情。说帮做饭就够了,去许家直接做呗,用自己家粮食谁感谢。 确实是,许家又不是没粮食,还有不少现成的面条和冻饺子,你去给热热就得了呗。 可今日红枣也犯了轴劲儿,想着亲口答应田芯放心去陪客人,她会给送饭,是送,不是跑到许家给做,就来了犟脾气和祖母掰扯自己的工钱,更是说给她伯母听。 说她日日交给家里的干活文钱,难道不够买家里的两个鸡蛋和一碗白面的吗?她就要做鸡蛋饼,为什么不行。 也不知道是不是呛到祖母肺管子。 平日里祖母在许奶奶面前伏低做小说尽甜话,到了这种时候竟然也把她一顿臭骂,说她翅膀硬了敢和家里分你我。 红枣气的跑出门,边跑边抹眼泪,还不想去商铺那里寻她爹。 一是怕被田芯知道又要匆忙赶回家送饭。二是怕听到他爹说确实没分家,咱挣的都要交家里,她怕自个听到这话喘不上来气。 红枣清楚,她委屈的不是对错,而是这种日子什么时候能是个头,她和她爹在许家干活,甭管挣多少都要给堂姐堂哥他们分。 还是“史珍香”的女儿春芳一把抓住红枣,听闻怎么回事后拽她别哭,回到自己家就揉面,史珍香下工到家正好看见。 笑着拦住自家闺女和红枣说道: “要指望你们,老太太就得拉炕上,我和你们那些做面条的姨早就去过了。 而且你们许奶奶认领的那位干孙女叫林月的,你们下午没见着她吧? 早早背孩子去了那面,炖的鲫鱼豆腐,煮的烂面条,连衣裳都给换了一套。 我们去时,孩子在炕上蹬腿,她在屋里洗衣裳。和你们一起干活的龚爷爷跑去打水都没用上,水缸满满的。” 不过,史珍香想到晚上她去探望时,许家老老太和招娣都没吃多少,她家今晚用冻南瓜煮粥配饼子,打算一会儿再带一瓦罐南瓜粥去趟许家。 要不然这俩闺女答应田芯了,瞅这样不去看一眼闹心。天又黑透,路上不安全,她陪着一起去。 史珍香带着春芳和红枣来许家时,关二秃的闺女英子也在,打照面就笑着说:“你也来啦,完了,送饭送多了。还好你是粥,我是甜饽饽。要是吃不完,明早正好让大月给热热。” 史珍香也笑着打招呼说:“你可真是的,你以后就帮忙熬药,别的不用惦记。这么多人手呢,这里不开火都行,再说还有大月。我听说今日铺子那面又来不少商客是吧?” “嗯那,听我爹说还来两伙,那面可忙了。我今晚带虎撑也在这里住,家那头安排田芯的客人。” 这俩人干脆边在许家找活干,给屋里种的芹菜浇水,给灶坑和炉子添柴,边唠上了。 林月是跑到外面去扫雪铲冰。 今日她挑水撒院子里水,不铲冰晚上家里人回来滑倒咋办。 而英子做的甜饽饽就是那个“香草味”的馒头。 你别说,老老太还挺稀罕吃,别不给送啊。 春芳掰一块塞老老太嘴里。 老老太不敢用力怕扯到肋骨就慢慢抿,甜滋儿的,还不忘眼睛盯着躺炕上玩的楠楠,怕娃掉地上。 红枣是给招娣喂粥,可惜招娣最后还是吐了,撞完有些脑震荡。 红枣凑到招娣耳边劝说:“往后就叫昭昭,等你好了,咱一起干活。本来她们今个都要来看你,我说挨个来,要不然怕你着急说话。”说完还用手指头勾住招娣的小手指,笑得像朵一样,哪里像在家被她伯娘气成半疯。 屋里正说笑时,另一个小插曲就是隔壁嗷嗷骂起孩子。 林月戴帽子扫雪的动作一顿。 和隔壁于加棍有过一腿的史珍香,浇水的动作也一顿。 史珍香觉得自己眼下听到于加棍说话都犯膈应,就能想起那口牙好像做下了病。 而隔壁于加棍,边呷一口酒,边骂他闺女红娟: “你还能比田芯金贵不成?那面婆子们干不过来,让你去搓澡。听说一晚上干好能挣半两银钱,你还不去,那叫半两!嫌人家青楼姑娘脏,不乐意伺候,你不脏?就你要脸,没银钱,我算看好了,这年月脸面就是个鞋垫子。而那有钱的啊,甭管以前是啥德性,村里人就会溜须舔腚。” 郝银本心还是偏向儿子的,要是她闺女今日去挣这份钱,不就给儿子和孙儿孬孩又多攒半两? 可听到于加棍骂她闺女脏不乐意听了,她闺女再怎的是黄大闺女,小姑娘自尊心强,不乐意同龄姑娘躺在那里,她站在那里伺候给搓,也情有可原: “你那叫当爹说的话?反正都已经错过了,你骂她有啥用。” 于加棍越想越生气,脱下鞋往屋地中间一扔,狂吼句:“一帮败家娘们,跟别人一比啥也不是!” 而这面在西院骂孩子时,老老太眼睛偷瞄过史珍香。 史珍香低头该做啥做啥,心想:于加棍之所以邪火那么大,指定是听说那面有青楼姑娘,他女儿不在那面搓澡,他就没有借口去看看。 第259章 为找到那片海不顾一切 林月扫完雪进屋,摘下帽子正用手背蹭蹭冻出来的鼻涕时,史珍香犹豫一番,假装不经意问她道:“隔壁骂人那老头,单独和你说过话没?” 林月抬眼看着春芳娘实诚道:“说过。” 老老太躺在靠窗边的位置,闻言连忙扭过头看林月。 她可没有错听,史珍香问的是单独。 大月才来几天啊,来了就被田芯安排到租下来干活的屋里住。 又因为大月和楠楠都没件像样的换洗衣裳,所以她家甜大宝,这几日压根儿就没给大月安排活,只给两块布和一些,还有一些淘汰下来的旧衣裳,让大月先做做针线活做两双鞋。 大月这几天压根儿没在村里走动,要不是她和招娣撂倒在炕,人家也不出屋子,老老实实在家做针线还能被那不正经的老家伙堵住说话? 林月发现太奶有点着急,连忙竹筒倒豆子交代道: “就今儿傍晚的事,天刚擦黑儿那样,我洗完衣裳将污水倒雪包上,他赶车在我面前停下来,问我定下来住哪了,我没答他。他说他是隔壁姨奶公,让我叫一声他。我……没吱声。” 林月刚经历过差点被人强迫,不喜和男人搭话。 她甚至希望最好这辈子都别有男人和她说话,除了家里这几个。 所以田芯说会留她和姑娘们一起干活,而不是去铺子那面打杂,她打心眼里松口气,还很开心。 可林月怕老老太和村里人觉得她没礼貌,垂下眼帘继续老实告知道: “完了他就喊我月月,自顾自停下车说,我一个妇人带孩子不易,将来没个男人哪能行,年纪轻轻的白瞎了。 又说我奶和田芯她们忙,让我往后有啥事别客气,有什么力气活就去隔壁找他,他有车,天天出外跑活能帮我捎针头线脑,没事儿也可以去他家串门子唠嗑。我就嗯一声,没了。” 自始至终也没叫一声姨奶公。 春芳攥起拳头,将手里的馒头捏扁,她在琢磨要不要提醒大月姐,离那个老淫棍远点儿。 可是她提醒完就会暴露娘。 要不然怎么会知晓对方是什么人。 关二秃女儿英子本来没多想,随她爹,心大得很。这苦日子心不大点儿就得上吊,她男人都被她爹治死了。 但她瞟到春芳攥起的拳头,再联想之前春芳娘特意问大月那话,眼神闪了闪,才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刚要打圆场说下一话题,没想到春芳娘突然道:“以后你见他绕远走,绕不开非要找你搭话就厉害点儿,明告诉他不想和他说话,要是敢再和你搭话,就要回家告诉你奶和你三位叔叔。” 得,明了,一定是知道点啥,或是经历点儿啥。 英子站起身:“我去看看药熬好没。” 到了灶房才露出惊讶表情: 她的爹,和她的儿,于加棍竟然是那种人。 红枣也不敢乱看,只忙着低头给招娣喂粥,为缓解尴尬,还装作若无其事劝说招娣:“你全吐了不行,多少要吃点儿。” 就好像刚刚那番话没什么歧义,大伙都没有多想在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老老太看眼红枣,这才松口气。 要不然刚才有些尴尬。 尤其那个英子,可真是的,嗖的一下站起身窜走,很怕别人不知道她明白点儿啥,春芳那丫头脸通红。 这面大月也终于反应过来,不再显得那么木讷地说:“我记下了,婶子,谢谢您提醒。” 史珍香一边装作不当回事说没啥,一边继续给菜浇水。 而老老太没想到今晚的八卦还真不少,她躺在炕上看到红枣爹又背虎撑回来了。 商铺汉子们三天一轮班,否则连着熬夜受不了。 红枣爹等几位下工汉子,今晚和领脏衣服洗的孩子们一起回村,帮孩子们背客人的脏衣裳。 他们是步行,有的小孩子是滑雪。 虎撑滑雪就掉沟里了,红枣爹只能前面挂着商队的脏衣裳,后面背虎撑走了二里地。 英子急了,虎撑是她的眼珠子,当即就慌里慌张地说:“怎的了?” 红枣爹说:“你别慌,没事儿,就是膝盖摔破皮出了点儿血,裤也扯开了,你家怎还领脏衣裳洗?” 自从关郎中和许田芯混,挣的多在村里不是秘密。 英子给虎撑擦膝盖血说:“我寻思能挣点是点儿,忘告诉我儿了,今儿咱家来客人,没法洗衣裳。” 老老太摆手:“洗,用这水。” 说完就看着红枣爹推开英子,给虎撑那孩子检查胳膊腿,怕把骨头摔坏:“这疼不疼?” “不疼,丰收伯伯,您冻着没?把袄脱给我。” 虎撑裤扯开了,红枣爹叫魏丰收,怕娃冻屁股就脱了自个袄给娃裹腿上。自个穿里衣披着靰鞡草。 同行汉子们劝他将客人们的脏衣服套身上取暖,他怕路上遇到送客人进村入住的车,让客商们瞧见不好就没穿。 虎撑扭头看一圈,满屋子都是女的,突然搂住魏丰收的脖子小声说:“我想撒尿。” “伯背你去。” 然后不仅给虎撑接完尿送还给英子,嘱咐英子一句:“你烧点儿热乎水”,又拎起许家两个水桶去村井打水。 挑完水回来,看到许家院里堆的木绊还没劈,哐哐一顿劈柴。 老老太心想:那红枣爹进屋看到她病了,没像别人似的问候她一句,就是不停干活。 上值盖的破行李卷不放炕上,直接扔在屋地,应该是怕脏了她家炕。 你再瞅那被子单薄的,一瞅就知道里面装的是柳絮,魏老太太对这个二儿子挺狠呐。 不过,哪里是没和她打招呼,老老太扭头看向红枣,好像也没瞧见他闺女在这里。 魏丰收劈完柴随刘靖栋一起进屋,打算和许家老老太打声招呼再离开时,才看到红枣:“老闺女,你咋在这?” 红枣说:“不知道。” 红枣都无语了,她是隐身的吗? 她就坐在炕里,他爹都没瞧见,一直忙乎虎撑。 老老太瞟眼英子,又瞟眼正忙着给闺女赔笑的魏丰收,心想:其实这俩人能搭伙过日子,年纪相配,还都是那老实巴交的实诚人。 至于刘靖栋杵在英子和魏丰收中间,他是来给许家送面条卤子。 他娘用咸菜丝和肉丝做的酱卤让给许家送来,明早做病号饭能省不少事。这是送给老老太的礼物。 刘靖栋又从怀里抽出一本书,对另一位病号喊道:“许昭昭。” 招娣一愣,这是 刘靖栋看着头发被剃秃一块的招娣,并不觉得丑,也不觉得好笑。 只觉得没大事儿,好起来又是一个俊姑娘,就像他们男人常说的,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往后人生还长着哩,过了这关只会更生猛: “你还迷糊不?要是不迷糊了,我听有银说,你稀罕认字,特意收集田芯写的。你不认识只收集没啥用,我送一本书,这是我启蒙用的,躺炕上养病你就看。” 刘靖栋有点嫌弃招娣躺的太往里面,他单膝跪在炕上打开书页,还要注意男女之间的距离。 红枣本来要下地让给他位置,他说你别走,指着字扯脖子告诉道: “我帮你折页了,折页 “你看到了吗,这里是你的昭…… 这个厉害了,这是银钱的银,也是有银的银。 还有,像这个字念羊,仨小羊摞一起念膻,你想都吃三只羊了,嘴里能不膻吗。 明白没,我把有窍门的字都念给你听,你……红枣你们也要学?” 怎么还有俩人在直勾勾盯着书。 红枣和春芳齐声道:“要。” 连虎撑也嚷嚷:“我也要学。” “那你们先记这些简单的,互相考。” 老老太肋骨疼也没忍住啧啧,她有些感动。 瞧瞧她家招娣那眼神都有了光亮,可见这本书送到心坎上。 老老太本来以为只有白慕言是知书达礼的孩子,又会念书又会送礼,没想到二道河还有一个洞洞。 以上,许田芯和于芹娘回村后就听说了。 今晚许老太和“仨有仨孙”都不回家。 许老太和满桌子要给青楼姑娘们看大门,怕有男客进错屋子。 俩人还举火把指挥过姑娘们去女厕所。 许老太一挥手,几十位姑娘们就排队朝后院女厕跑,满桌子在另一头指挥,俩人在茅房外面守过门。 为女客,甚至还拎个尿桶放屋里,姑娘们就别嫌弃闻味儿了,她们都没嫌放在地炕上,她们家屋地是炕。 许田芯把这些镜头都直播完,挥着鞭子拉着她婶娘,还拉满满一车客商们回村,帮客人们办理入住后才回家。 林月给于芹娘和许田芯端热乎乎洗脚水,许田芯说:“姐,今儿你累着了吧?” “不累,没啥活”,林月早早就将婶娘和田芯的被褥铺炕上热着,又将田芯口罩和脱下来的袜子泡水盆里。 英子姨是坐在灶台边,一边举着于芹娘和田芯的鞋烤火,一边解释说:“我忘了今儿不能领脏衣裳。可是都领回来了,就给洗了铺在田芯叔屋里。” 于芹娘脚有点儿肿,忙乎半宿才到家,手有点刺挠刷了六洗衣盆饭碗,闻言不当回事道:“正好他们不回来,那屋又有新鲜菜也要烧炕,洗了正好铺在那屋。” 然后就和英子还有大月聊起家常,听说趁探望老老太的功夫,家里没断人。 老老太还拽住许田芯衣角,忍住肋骨疼小声说:“还瞧见了种菜。” 老老太很懊恼:“快给我打夹板。” 听说她这坏的肋骨用板子固定住,她就能站起身四处走路,只不过要用两个胳膊肘夹住腋下,手只能伸到前胸这里扑腾伸不长。 那也成啊。 她不想躺着让人伺候,想干活。 许田芯躺在老老太旁边晾着刚洗完的脚丫,闻言不当回事道:“瞧见跟着种菜,其实也挣不了多少银钱,安啦,你别着急起来再躺两天。” 不是许田芯看不上这点小钱,是冬天种菜屋里废柴不离人,还要屋子大才能多种,量起不来怎么可能会多赚。 可是再怎么精心伺候,也要小三十天才会长出一茬菜。 要不是家里有个鱼庄能卖出去贵菜,还有镇里酒楼和西山镇每月会定一些,在这里冬天种菜搞不好会砸手里,只能自己吃。 因为买得起新鲜菜的人家太少。 甚至买得起的还不知道人家大门冲哪开,举个最明显的例子,霍允谦。 大将军一定买得起,也常吃,可她能上门去卖菜吗?她去,也是……许田芯翻翻眼睛,给人送礼。白送还行。 像她家就知道富人老白家大门冲哪开。 可白姑姑说要不是白慕言在家,想让这个出息的吃好一些,连白家都不会买她家新鲜菜,太贵。 这里冬天,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家一冬天就吃酸菜,冻白菜、地窖里的新鲜白菜,冻南瓜,土豆地瓜。胡萝卜和萝卜就是孩子们的水果。白家也没出奇到哪去。 她奶说,现在她家种新鲜菜纯是为提高饭庄档次,配着那些比较贵的稀有鱼往外卖。让客人觉得这个小村落是有点好东西的。 于芹娘也刚要说,家里就豆芽和蒜苗是村里人不会的,还被大月提前抱到她那屋,并没有被人看到,扭头发现田芯睡着了。 于芹娘急忙摆手示意英子和大月:“要不然咱们都一铺炕这么睡吧,来,昭昭,给嫂子和田芯让个位置,我搂她睡。我去看看牛棚子就关大门。明儿田芯要起早陪于东家去镇里办事,回来还要带一车酒滤出来送人。明早我做饭。” 于芹娘明天在家,一早要现包蒸饺送到关家,上车饺子下车面,让田芯去招待于东家,她也有一堆活。 真的是一堆。 许家今日不仅要磨不少大碴子,而且还要磨一些大米。 怕大米放久长虫子,后期屯粮买的都是没脱谷的。 这可是个力气活,一般人家还没有磨米的家伙什。 多亏家里有个手巧的许有粮,要不然甭管磨啥都需要单钱。 于芹娘从仓房里抱出谷砻(long),竹木相结合做的,能用它磨米。磨完放在旁边的木斗里,下面连着手摇车,手摇车吹风能过滤出糠。最后再用石舀打,把米外皮打去才是精米。 院里正忙乎着,外面美壮用驴车拉着满桌子来了,车上还有十麻袋黄豆。 十麻袋哪里够做大酱,这叫开饭店还要直播卖大酱,这是怕家里攒的黄豆不够,许老太又单独买的。 可见今日家里还要趁几口锅闲着烀豆子,二月要做大酱块子了,再不做,耽误明年四月份下大酱。 美壮扛起一麻袋黄豆就进院,满桌子人未到声先到,带小跑跟在美壮旁边扶着:“艾玛,你怀娃呢。” 进院看到于芹娘在推磨,又一拍大腿:“作,你给我放下,我来。” 老老太在屋里急得,听说今日仨有也不在家,要随田芯一起去镇里买粮食。 趁这次把米面粮油给屯好,然后有仓和有银过两日就要出发去县城府城送货,要不然年前赶不回来。 老老太一着急坐了起来,夹着两只胳膊在帮忙挑拣黄豆。什么疼不疼的,这么多活。 许招娣也使劲捶了自己两下,爬起来时浑身冒汗,告诉自己,你痛快给我好起来,我要干活! 推荐包包紫的新书《宝妈在末世修复了亿万物资》 简介:随珠上辈子在一片废土上,兢兢业业替妹妹将两个孩子拉拔长大,却死在这两个孩子手里。 重生归来,她要找到自己的亲女儿,要那些奴役她一辈子的人生不如死。 妹妹哭唧唧:“姐姐,如果没有野菜,宝宝和贝贝要被饿坏。” 渣男:“随珠,再苦不能苦孩子,我们啃树皮也要让你妹妹两个孩子吃上蛋糕。” 死不死呢,随珠转身吃香喝辣,顺便看渣男贱婊挖野菜啃树皮。 只是,不远处那个基地指挥官总是红着一张脸盯着她:“这里有个男人和孩子,需要你认领一下!” 第260章 东北的苦(三章合一,给红了樱桃95 于芹娘进屋看到老老太在干活,心里着急。 那么多银钱抓药吃,一天两顿药给熬制。 万一要是因为这点活儿抻到不见好,再多吃几天药,哪多哪少啊?好像不会算账。 可心里一急,于芹娘一句话没说出来就开始大吐特吐。 这个娃怀得有些不是时候,属实家里起步最忙的时候怀的。 那晚,套被田芯拿走,太巧,没想到几年不开怀一次就中招。 “呕……呕!” 于芹娘每次发出呕吐声,招娣都会用腿绊住楠楠,怕孩子爬过去误吃生黄豆。 趴炕上玩的小孩儿被呕吐声吓得一愣愣,小娃用小手指着于芹娘扭头看招娣,似在说:“她好像和你得的一个病,都朝炕上啊啊啊。坏毛病。” 老老太看着于芹娘也犯愁心想:要不然你来炕上躺着吧,瞅你比我还邪乎,吐得要直不起腰。 老老太还慢慢伸出腿,用脚尖将她挑好的黄豆往炕里勾勾,她怕于芹娘一嗓子吐豆子上,她好不容易才挑出这些。 老老太又想起一事儿,眼皮一跳,今儿绝对不能让小芹去伺候豆芽,小芹太过勤快必须拦住,别再哇的一声…… 她那豆芽六天了,眼瞅就要发好。 那叫她临去干仗前,被气得跟蛤蟆似的还不忘给豆芽浇浇水,可别给她吐上还等着卖钱哩,曾孙女也要吃猪皮炒黄豆芽。 老老太用眼神寻摸大月时,院外传来动静。 “我们来了!” 于芹娘的大弟弟大力,满桌子的俩儿子,当然还有大鹏大飞和大鸟三兄弟,出现在家门口。 院子里,满桌子虽然高兴毛驴子们来了,毛驴拉磨嘛,干体力活的终于来啦。 但是看到门口大狗们又嫌弃起来:“你们几人的晌午饭还不知道咋做呢,等会儿几口大锅要占上烀豆子,一烀烀几个时辰。这可倒好,还要给这些狗做饭。” 虎子是亲儿子,敢说实话道:“娘,那我们不坐爬犁来咋来啊?” 真狠,今日牛车全出去了,听那意思想让他们跑来,还不愿意供他们饭。 再说跑来多浪费时辰,他们磨完磨,还要去凿冰捕鱼,紧忙乎也不容易。 满桌子又问:“客人走了没?” “两伙都走了,女滴那伙后走的。老鸨子还缠住我大姨非要买做菜方子,我大姨没卖她,说啥时候没钱啥时候再说。” 满桌子站在玉米篓子里,当即道:“那就是定死不卖了,咱家就没有没钱的时候,你大姨永远有钱。呸呸呸,我告诉你们,往后咱家宁说几声有,不说一声无。” 虎子嘀咕:“娘,你那意思往后吹牛唠磕呗。” “对,吹着唠,尤其过年过节时图吉利。少废话赶紧干活。” 于芹娘听着外面说话声,白着一张脸顾不上收拾炕席就跑到灶房去翻酸菜缸。 缸边站着美壮。 两人同步拿勺子舀出酸菜汤喝一口。 许老太不让她们喝酸菜汤,那是腌菜的水,又不是炖煮的汤。孕妇喝那个哪能行? 想吃酸时,许老太会给这俩人缓几颗冻的山里葡萄或是冻红果。 家里挣钱不就为吃点儿好的?给客人都舍得,咋可能会亏嘴儿媳妇和干闺女。 可这俩人还怪了,就喝那水立马能压下恶心。 俩人又是急脾气,眼下哪里等得起果子化冻。 所以老老太在屋里不用猜就知道,小芹趁她婆母不在家又去喝那破玩意儿。那酸菜汤日子久了会浮一层白毛,你说你要是生出个桃可怎么整。 与此同时,外面又来一批人。 老太太们方队来啦。 胡椒、大红子、大娥子、菜包子。还有昨晚搓澡的二老懒媳妇和茄子包媳妇歪把儿梨。 说实话,以前这几人除胡椒外剩下都不咋滴,是刘老柱最烦的爱扯老婆舌那拨人。 刘老柱原话: 一天跟欠登似的,哪有热闹哪里就有她们。 而且还跟女捕头似的,村里来个外人是串门的还是偷东西的,这几个婆子才邪了门,通过面部表情就能看出来。 谁家要是来个亲属,也不够她们忙的了,自己家人还没搞明白是为啥来的,好家伙,那几个婆子就已经给传出去:“准保是来借钱借粮的。” 可是,或许也正因为这份观察力和敢说话,自从二道河开了商铺,这几位婆子很明显的突出重围,她们紧跟许老太脚步,竟然从最爱传闲话变成最能卖货卖饭的婆子。 这不嘛,满桌子有点儿意外:“我老姐不是给你们几人放假了吗?昨儿忙半宿都累坏了。” 几人心想:别说忙半宿,就是熬三宿也得来,这是干活吗?这叫人情世故。 想要在村里过得风生水起,绝对不能让总做主在心里挑理。 而且她们的口号是,干活不吃饭,咔咔就是干。 “小芹呐,都不是外人,你发面可别带我们那份。俺们干完就走,家里孩子都给准备晌午饭了,下午还要去商铺。汉子们凿冰窟窿捕完鱼,俺们要去铺子拾掇鱼,该冻就要冻起来。” 歪把梨儿进屋摘下头巾接手黄豆时劝老老太说: “老太太,你就躺旁边看,这活咋能让你干。不会巧劲儿都累翻番儿,您还两手夹腋下,那不是更累?一会儿我们就干完。” 确实,这几个婆子一到,一簸箕接一簸箕的苞米送进屋,没一会儿功夫就满屋地焦黄。 婆子们坐在小板凳上一手玉米瓤子,一手玉米,两手库库一顿扒,玉米粒噼里啪啦往下掉,左右开工不拖沓。 东北的玉米经过一秋加一冬风吹日晒,玉米粒都是干的了,所以堆放在外面的玉米楼里,只要防好老鼠别啃咬,上面再扇好草席子和茅草屋顶的茅草挡雪挡雨,就不再怕放坏。 “干刷的,(玉米粒干燥)我老姐家这玉米多好。磨完大碴子直接就能封袋。不像旁人那个还要铺炕上晾晾。” “要不说该着她家今年起运。过后我寻思过,她家土豆子和地瓜虽说小点儿,但也没咋被淹,哪像我家全淹了。她家大白菜长得也可好。对了,芹娘,你家又要腌酸菜了吧?我看铺子那面酸菜就剩下一缸,连我看着都着急。该咋是咋,又不敢拿我家的,也不敢伸手帮忙腌,你娘腌得好,不像我家发黑。” 于芹娘说:“是,我早就将地窖门敞开,一会儿能下去人时,我就下去取白菜,让我美壮姐用驴车直接送铺子那里,估么要送个三趟到那里腌。” 胡椒立马摆手道:“你双身子不行。等一会儿的,我家靖栋昨晚做学问做到凌晨,到现在还没起来呢。不行一会儿给他喊来,让他下窖去背白菜。” 旁边大娥子边扒苞米边用胳膊肘碰下胡椒,好信儿问道:“不是过完年再去学堂,怎还要做学问?” 说起这个,胡椒有点儿自豪: “他们念书的不让闲待,人家先生让做六篇文章,让年后交上去。 昨晚俺家靖栋,对,就是从这里回去后来了精神头,可下鼓捣出一篇,要不然我都跟着着急,很怕他完不成。 你们别说,做出那诗可好了,我都能背下来。 孩子他爹也说,终于见到点儿回头钱,也说好,不白干活。” 大伙捧场,快背背,怎还和干活有关? 胡椒清清嗓子背诵道: “早起去铺子就干活,干到晚上看不见。 嘴里嚼着二米饭,顶着大风把腰弯。” 才两句大伙就说,好诗好诗。 是吧? 胡椒继续背诵道: “手上拿着冰川钳,想捞鱼要老半天。 一天下来不轻松,回家吃饭还不点灯。 咋样?” 满屋子笑声。 这回连老老太都竖起大拇指笑出皱纹。可不就是这样,念书银钱不白,她听着比田芯念的那些诗好多了,能听明白。 屋里婆子们说说笑笑中,搓苞米的,挑豆子,洗黄豆烀豆子。 于芹娘也面上带笑紧忙乎,将再发不出来的芹菜挖出来。洗干净芹菜根儿,又切些大头菜和胡萝卜片,将这三样用干净纱布一包,放在酱缸里,过几日捞出来就是小咸菜,留着自家喝粥吃。 忙完这些,又去后院抱回一捆冻大葱,用原来种芹菜的土栽大葱。 二老懒媳妇好奇:“这就是客人们吃的新鲜葱?直接栽冻葱能行吗?” 于芹娘一点儿没藏私告诉道: “我婆母就是这么种的,但你盆底要有窟窿眼,让它透气透水。你怕浇水漏下去,最下面垫个盘子接着,然后一个多月就能吃上新鲜葱,婶子回家试试。” 于芹娘没藏私是知晓婆母在铺子那里也种葱了,许老太没想藏着掖着。 “试啥,一听要一个多月我就脑袋大,咱这是啥嘴非要费事吃那个,卖又卖不出去,你自家种的就足够客人们吃啦。等不够时再说。” 于芹娘栽好葱就拎菜刀和美壮去外面下地窖,查看一番有没有耗子,直接在窖里面修剪一番白菜,再用袋子捡些土豆。 院里大鹏已经干冒汗在推磨磨大碴子,大飞和大鸟在用谷砻磨稻谷。 大月一手簸箕,一手笤帚,脸蛋冻通红一会儿收集玉米糠,一会儿收集稻谷糠和米糠。 另一伙人满桌子带着她傻大儿早就和英子去了关家,用关家磨盘干以上的事儿。 所以大力喊他姐,指望刘靖栋背菜作甚,一会儿他们就抽空背了,又不是没在家。 大力也是个过日子好手,他恨不得给隔壁家磨盘罩块布,这样磨出的糠就不会被风刮飞。 毕竟在庄户人家眼中,甭管啥都是有用的。 磨完大碴子剩下的玉米糠要留着喂牛。 稻谷糠和米糠除了能喂家禽,还能留着喂鱼钓鱼和肥地。这玩意儿对改良土壤种瓜果蔬菜和鲜特别好。 而提起米糠,说实在的,以前大力没吃过精米,还真就不懂米要再再磨掉的那一层就叫米糠。 他是来许家才 就是碎米和米皮子叫米糠,且许家磨的非常细。 对庄户人讲,这也太败家了。 别说大力,连屋里婆子们也很感慨: “咱们哪里舍得磨白点儿吃,看那些客人们吃,我都心疼,啧啧。” “你心疼啥,又不是不给银钱,你不整白点儿,能卖上价吗?” “那倒是。我想说的是,虽然俺家还是不舍得吃这种米,但眼下的日子我老知足了。你们记得不?以前二秃子家还不如咱们呢,他家连最外面那层壳恨不得也不磨……艾玛,英子没在吧?” “走了。” “啊,那我就放心说了。我那时啊,我也不给自个擦胭粉了,心眼子不咋好使,还看见笑话人家。其实现在回想起来,笑话人家作甚,都是半斤对八两的日子,谁也没比谁日子强哪里去。该咋是咋,二秃子那老头是真憨厚,我那么笑话他,他还说这么吃不长脚气,实惠地劝我说脚丫子不刺挠。” 胡椒换了一个新簸箕,她这簸箕搓满,闻言立马接话道:“那备不住是真的,俺家老柱说,二秃子那人甭管日子好孬都不说假话。” 谁跟你唠是不是真的了?二秃子就算不长脚气,你瞅他那脚后跟那层厚皮吧,瞅着都恶心。指定是不怎么泡脚。家里没有壮劳力姑爷子打水。 唠的是这份满足。 二老懒媳妇突然看向躺炕上的老老太:“老太太,真的,你不知道我有多感谢你儿媳,她不在这,我就和你老说吧。就前儿个,俺家那口子夜里还和我唠过,说总做主提前知晓互市不藏私,村里这才有好几家开起铺子,让我们大伙也有了去处。” 说着说着还哽咽了:“村里人给俺家老头子起外号叫二老懒,可老姐妹们,咱自己说,是咱懒吗?往年外面天一上冻,咱站在柴火垛前互相打招呼,该猫冬了。” 猫冬:像猫一样找个暖和地方啥活也不干。 二老懒媳妇继续掏心窝子道: “听着好像挺喜气,脸上也挂着笑,说忙一年脸朝黄土背朝天该歇歇了,其实心里有多么空落落自己知晓。 没活干,从上冻就开始守着这点粮食吃。 睁眼一家子十几二十口子要吃饭,连过年那天都不是真正的乐呵。 因为过年那天还要多做点儿饭,心里要慌几个月。” “真是那样。”大娥子她们几个一边叹气一边点头。 “所以咱大伙不愿意猫冬,俺老头也不懒。 可不闲待,这死冷寒天没人雇咱干活。 这次接触那些客人才知晓,合着外面还有这个季节很暖和的地方,起码能伸出手干活,撒泼尿不成冰,你说咱还去不了。要是能去那面干半年也挺好,我们不想猫冬。 而眼下,不用离开家日日进文钱,用俺家那口子的话,能不感谢吗。都多少年了,只有这几月笑得是打心眼里的,看着粮食吃剩半缸也不慌。” 茄子包媳妇歪把儿梨,听听这名,以前可能挑理了,非说谁谁哪句话是瞧不起她家,天天歪缠。 眼下看着胡椒说道:“真是这般,也感谢里正大哥,啊?嫂子。”忽然就哽咽跟着落下泪。 给胡椒整得瞬间无奈,哈哈大笑着:“一个个感情比今年雨水还充沛。你说你们几个,要是真感谢守着当事人说,跟俺们说啥,是不是,大娘。这还没过年呢,不行过年喝点说,我看看到时能哭几个。” 歪把儿梨心想: 胡椒,你个傻子,你还不知道大伙背地里说过你家老柱啥? 大伙说,里正以前给村里谁家办点儿事,连几文几文的好处费都索要,真心狠,就这么给他大儿子在大城池置办上房和铺子。 可是……看看里正现在天天穿着破袄,冻得鼻青脸肿领大伙捕捞,一身的鱼腥味熬得两眼通红,也一把年纪了还要乐颠颠招待商队。 甭管里正干过啥亏心事,咱大伙都原谅他吧。冲他将铺子开起来,和许家、万家、美壮家、王家一起让这么多人都有活干。 原谅。就是曾经杀人放火过,也是他们的好里正,冲现在的里正一心一意对大伙。 老老太躺在炕上虽然笑看大家,但这却是她 咱自己有时还不觉得啥呢,就正常的找人干活。 原来在别人心里是那么沉甸甸的感恩。 于芹娘修完白菜了,拎着菜刀进屋吓一跳,咋哭好几个呢?手疼累哭的吗。 与此同时,许老太之所以没回村是雷家窝来人了。 雷里正带来十二个人,却只赶两辆车,因为他们村没有那么多车,多出的货物就靠这些人步行背筐。 “哎呦,雷里正,我孙女还要找你呢,让你明年给寻几种草。” 老雷见许老太就开始卸东西:“找啥,我都会给娃找。大妹子,这是俺们村人给你家带的林蛙和泥鳅,就是都冻死了,你别嫌弃。不要钱啊不要,买俺们村那么多冻果子冻桃,你不知道,大伙有多感谢你家娃给出主意,还有你家真是买不少。对了,我那老兄弟呢?” 第261章 这碳水化合物你就吃吧 你那老兄弟和你一样,正带村民们甩开膀子奋斗。 靠近王家沟那面的冰面,眼下正热火朝天刨得跟耗子洞似的。 许老太看到王玉生推门出来,连忙招手叫王玉生过来卸车。 王玉生扭头冲自家屋里喊一声,王家饭铺里又跑出来两位睡眼惺忪的汉子。 老雷一眼就猜出来昨夜二道河招待过商队,目下留在屋里的汉子们都在补觉。急忙摆手拦道: “俺们自个就能卸,真用不着你们。” 王玉生拽住雷里正胳膊让带头离开,你胡子上都是霜:“快进屋暖和暖和,你们也不知道果子放哪,牛等会儿就给你们喂了。” 许老太看着十位背筐步行的小伙子们,一个个冻得鼻青脸肿,张罗道:“小云,煮饸烙面。” 满桌子的儿媳妇小芸,急忙烧柴起火现压面条。 雷里正尴尬摆手:“大妹子,你别忙,俺们带干粮了,真的,一点儿不饿。你给我这帮孩子找个烤火的地方就行。主要是鞋冻硬了。” 走雪路,雪化开鞋湿了就会冻硬。 许老太随着雷里正说,看眼小子们的鞋,有人鞋顶脚尖还在对付穿。 一边推着让大伙脱鞋上炕暖暖脚,一边问老雷:“就这么一路背货走来的?” “那哪能。本来寻思出村遇到过路车,让这几个小子去搭车。结果镇亭派衙役去按俺们那里通告开亭会,正好走顶头碰。他们有毛驴车,就这么的,一路帮俺们连人带货拉到镇上。只这一段路是走来的。” 许老太恍然,大山明日确实要召开里正会议,宣布可以到无主江和无主河捕鱼。 可是从镇上走到二道河这一段路,冰雪天走来也够遭罪的。 尤其各个还背百八十斤的冻果子。 许老太推不动前面小伙子,发现堵住了。 前面小伙子看到地炕不好意思脱鞋,更不好意思说话。 眼下屋里正躺着好几人在补觉,全是在澡堂那面干活的小子。 许老太小声说:“没事儿,不怕臭,屋里这几人脚更臭。你瞅瞅,那还有袜子漏洞的。咱村里人早就习惯,没那些讲究,快进屋。” 没一会儿功夫,许老太和小芸就给大伙端上一碗碗热乎乎的面条。 雷家沟的十二位汉子跪坐在炕桌前,尽量把脚藏起来压在屁股底下,又看着面前从没吃过的面条更显拘束。 因为他们中,有人压根儿就没有袜子。 直接脚踩靰鞡草和鞋。 这种还算没那么大味儿。有几人没布做袜子,直接用的兽皮系麻绳裹脚上保暖,再走了一路,那味儿…… 许老太装作没闻到,催促道:“快趁热乎吃,不够锅里还有。” “嗳嗳,谢谢大娘。” “谢谢婶子。” 这碗面条是真的香,老雷边吃边感叹,难怪能挣到钱。 一人一份葫芦瓢大小的碗,里面装着满满的面条。 许家饸烙面是用榆树皮面和高粱面、荞麦面,以及为口感好还掺点白面做的。 和面手法一年四季都用凉水和面,就会很筋道。 热汤是猪骨汤。 每日许家都会用剃肉剩下的猪骨棒熬四大锅汤,有客人来吃面条就往外卖,没人来就自个喝汤配饼子,并不浪费。 商铺这里干活人多,大伙熬夜就当福利。 有时村里小孩子们也跑来玩,许老太也会舀给这些小孩儿喝。 所以泛着浓浓肉香味的汤浇在面条上,只喝口飘油热乎乎的骨头汤就满足的很,更不用说面条上还撒着一人一勺肉沫酱,辣椒油,生碎,蒜沫葱,烫的小白菜叶,以及许老太单独给这伙人切的卤大肠,一人碗里放了三块。 有小伙子捞完面条,从怀里掏出冰凉的大饼子,趁许老太和小芸不在屋里,将饼子掰成一块块扔在面条汤里吃。 怎么好意思让人再煮面条,这就已经够寻思一段日子的,吃得真好。 还有小子忙将自己碗里的卤大肠夹给雷里正,他心疼里正伯伯:“您快用碗接过去,让人家看见多不好,好像不够吃似的。我是不爱吃这个,尝一块就够了。” “你小子就差嗦啦屎橛子了,什么不吃,痛快自个吃,嘚瑟啥。”雷里正咬口大蒜说道。 外屋,许老太和小芸在收拾雷家庄送来的林蛙和泥鳅。 冻得杠杠的,用两个林蛙头撞头一敲邦邦响。 这可是好东西,雪蛤,林蛙油可补人了,给孙女补补。 许老太都不敢直播卖,捕捉野生林蛙在现代是违法的。 而眼下并不是捕捉林蛙的好时节,需要凿冰还要去山里找河泡子,人家林蛙冬眠呢。 可见雷家窝村民们逮这点玩意儿不容易,还白送她足足两麻袋,她刚才看一眼,刘老柱也有份,刘老柱是一袋。估么逮的这点儿全给他们送来了。 许老太又将装泥鳅的筐倒出来,满满一大筐冒尖冻泥鳅。 一个个泥鳅比她家有仓中指还粗。 她家老三蒲扇手掌,那叫伸出一只手能顶田芯两张脸那么大。 这可真是实实惠惠的送礼。 而事实上,咱没干啥,就是刚从府城回来时,雷里正向刘老柱请教他们村能干点啥,她家田芯当时在旁边就问了句:“你们村有啥特色?” 刘老柱接话说: “雷家窝有三个特色。 特别穷。 七十五户人家,有鸡的人家拢共才有三户。 特别冷。咱还在起土豆子,他们那里一早一晚要烧炕了,夜里刚洗完衣服晾外面一宿会冻得邦邦硬。 还特别荒芜。守着看不到尽头的大山,听着乱七八糟动物叫声,天一黑像个乱死岗子。” 然后她家田芯就告诉冻些果子吧,利用比别的地方冷,早晚温差大,存些果子放地窖里能冻住,留着冬天卖。 自个的孙女,许老太最了解,她孙女是怕冬天没水果吃。 没想到这句话却救了雷里正。因为这招最适合没本钱的雷家窝。 听说老雷连夜从二道河回去后,就带领村民们玩命存果子。 趁着十月份那会儿往大山深处走,还有不少山丁子、刺玫果、野毛桃、被霜打过一遍的山葡萄。以及野红,也就是海棠果,和晚收的野秋梨采收起来。 野生秋梨是盖的,只有本地有,就这样成了冻梨,还有山丁子和酸甜的红果都是特色。 所以这面铺子开起来后,她们会挣差价帮着卖,卖得又不贵,回程商队会买一些特色果子带给家中妻儿老小。家里仨有出门送货,也会推给镇酒楼和西山镇酒楼。 许老太觉得咱还真别瞧不起雷家窝,守着茂密大山那就是钱。 蘑菇,野生木耳、榛子,蜂蜜,灵芝,管啥玩意儿都有。 七十五户人家还有一大半是老猎手。因为雷家窝根上,就是老猎手带着子孙驻扎在那里,慢慢形成的宗族村。 搞好了,人家明年备不住能送她兽皮和人参。 至于以前雷家窝为何那么穷。 那不是没摊上好官嘛。数年不让人家上山,砍柴都不让砍,上去就给整死。要不说有权利的人是坏蛋才最坑人。越大官,越是能坑害更多老百姓。 许老太瞟眼小芸,想到刚刚端面条时,看到雷家窝有好几个小子拿筷子的手背上都有冻疮,疮也已经不是红肿,而是黑色像被火烧过一样的碳,不忍心道:“你去喊俩小子起来,给澡堂一个池子烧上水。” “嗳。”小芸进屋甭管怎么扒拉澡堂小子都不醒,直到说:“吃饭了。” “嗯?”立马揉眼睛爬起来好几个。 小芸有点儿好笑道:“咋就困成这样,屋里来客人吃饭说话都没听见吗?大姨让你们先去烧一池子水,忙完再接着睡。” “好。”小子们站起来时还迷糊着。 老雷见状连忙拦住道:“不行,可别忙,俺们这就要走了。” 说话功夫一边急忙套鞋,一边继续告诉许老太道: “这次镇治所和以前不一样,给我们外地里正安排住的地方。大妹子,你太客气了,我住他们安排的地儿,再让小子们附近找个大车店凑合一宿就要回村。洗啥澡啊,那都要卖钱,大冬天打水不易。” 许老太往回推老雷:“到了这里,不可能让你们去外面住,还大车店?你知道镇上大车店嗷嗷涨价不?那个钱作甚。就在村里找人家住。而且刘里正听说你没打招呼就走,会和你生气。明早你俩就一起赶车去开会呗。我还没给你结果子帐呢,你不要啦?” 啊,忘了,老雷心想:要钱的。 老雷和小子们稀奇地坐在大池子里,看看这瞅瞅那,小子们闻闻香皂没敢用,只用手不停搓脖子上黑泥条。 小子们还抢着给老雷搓背:“伯,咱村啥时能有这样的大池子,俺想让俺爷也泡泡。他上年纪了,已经几年没洗过。” 老雷说:“只要以后还让砍柴让上山,咱扒石头垒起来明年就建。不过,你爷几年没洗还真不能让他洗太痛快,容易不适应给洗没喽。” 当雷家窝小子们商量着不能白洗白吃带肉的面条,一会儿要帮许家干活时,许老太已经秤完冻果,正在加减乘除给找出银钱。 冻红和冻山丁子收上来是五文一斤,在铺子卖十文。 这两样这次送来八百斤,合计四两银钱。 冻梨、冻桃瓣儿和冻葡萄是七文一斤收,在铺子卖十二文。这是个一千二百斤,八两四。 还有一袋子晒干的刺玫果,这个就不是论斤收了,而是一麻袋半两银钱,用它泡水喝有果香味儿。她孙女可喜欢了。 许老太给凑个整,在老雷晾干头发出来时,将十三两银钱推给他:“你数数。” 雷家窝小子们凑到老雷身旁笑了:“这回家家都能置办得上五斤粗盐腌菜吃,俺奶奶也能下大酱了。” 他们是带着任务来的,家家老人在眼巴巴等着买盐回去。 小子们又一个激动对许老太抱拳行礼:“上两次送果子,就让俺们村各家置办不少粮食。大娘,您不知晓,大伙可高兴了。” 许老太看着心酸,真想说要不然我卖你们点儿盐吧。 唉,没敢说。 “来来来,我看你们还带来几块皮子,不用去镇上问了,我带你们找老白家。” 与此同时,镇上,许有银问过价也挺心酸:“多少?一百五十文一斤霜。” 怎么觉得有大人物在屯。 “许少,您还差这点儿钱吗?我们都听说了,您家爱做酸甜菜,那叫一个好吃。年前快预备些吧,别耽搁挣钱,听说年后还要涨价。我撒谎不是人的,您常出门也诓骗不了,就连府城也差不离是这个价。” 倒是粮铺许老二这面很顺利。 不过,仍然还是发生个小插曲。 先说顺利的,粮铺眼下有几大长期客户,酒楼客栈两家大车店,再就二道河老许家总买粮食。 你咋不说许家底气薄,别人家有屯粮,他们家自己都不够吃,更不用说做买卖了,全靠买。 所以这面新到一批粮食,那面就会给几大客户送信儿,也直接实话告诉,这次是米价便宜还是白面便宜。 这也是许家仨有全部出动的原因,今日是粘米面便宜。 至于插曲是许有仓人还没进屋,就见到粮铺东家买的冻柿子。 “这是什么,是吃的吗?” “凌霜侯,冻柿。咱们这里可真要起来了,听说还是从府城来的小贩,特意拽了三车拉到咱们这里卖。我们东家又正好认识,说咱们这里不种这个,他才买了一筐要拿家给小儿吃,怕化了就放在门口。” “小贩在哪?”许有仓心想:他也要给田芯买几个先尝尝,要是侄女说好吃,回头他去府城再多买一些。 “好似是去江边叫卖了吧,那里凿冰的人多。” “老三,你……”许有粮还没说完老三你去买几个,老三就没了影子。 可半个时辰后,许有仓再回来时衣裳被冻硬,不知道的以为他穿的是件纸壳子,吓得买完回来的老四一把抱住他三哥:“怎的了,啊?是被谁泼了脏水不成。” 粮铺店小二也急忙将炉子火捅旺些,让许有仓赶紧烤烤火。 没怎的,就是看到有人掉冰窟窿里,顺手救了一个人,救完就去追已经离开江畔的小贩买冻柿子。 连在治所办事的许田芯也听闻了,今日有人见义勇为没留名,听说救完就如一阵风似的打着出溜滑跑走。 当晚,许老太看着归来的许有仓叹气道:“三啊,不行娘抽空去帽儿山找人给你破破吧,怎么只要你落单就出事儿呢。” 许有仓将买来的十个冻柿子如下分配:侄女吃仨,娘和嫂子一人一个,老老太和招娣吃一个。大月和大鹏大飞大鸟两个。满桌子老姨家一个,给人家孙儿吃。还给关二秃家的虎撑一个,关叔帮他祖母和招娣看病,又是侄女的师父,理应如此。 没了。 许有仓愈发觉得里正叔那句话是对的,你娘养你们这一大帮孩子不容易,好家伙,做啥都要一大锅不够吃。 两日后,许有仓、许有银和于大力,这次还外带一个大鹏和虎子,五个人起早吃顿饱饭准备出发去府城送货。 离开前,还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给他娘免费当一回吃播。 这叫开卖前的预售。 黏糊糊带着红豆的大碴粥,咸鸭蛋敲出窟窿眼就流出油,许有银急忙嗦嗦手指头上的油。 还有油饼,可仍是那句话,想让这些半大小子吃饱那得费多少油烙多少饼。许老太又蒸了一大锅开的南瓜馒头,榨的肉酱,终于舍得端出来腌的小黄瓜咸菜,再炒一大盆土豆丝,用油饼卷土豆丝。 满屋子吃大碴粥的声音,各个埋头吃的那叫一个香,一口饼子一口粥,还不让许田芯吃。 田芯直勾勾瞅着当摄像头。 第两章 合一 “家人们,咋样,吃的香不? 是不是吃嘴里口感黏糊,滑溜,顺着碗边儿你就吸溜,大碴子,是越嚼越能吃出玉米的原汁原味儿。 眼下外面这大冷天,你就吃它。 烀熟打开锅盖,一早来一碗热乎乎的碴子粥,配点儿芥菜丝小咸菜,整点儿流油的咸鸭蛋。吃完肚里热乎的去干活,一早赶车都有劲儿。” 即将要出发的五个小子,举着筷子端着碗呼噜噜吃饭,头都不抬,却有些纳闷是在和他们中的哪个说话? “嗯,好吃,娘,我都不想走了。”许有银又抄起一张油饼边咬边笑着说道。 许老太斜睨他一眼:边儿去,你不走,谁去送货。 许田芯差点儿笑场。 奶现在胆子可真大,当着一家子面前直播。 许老太继续笑呵呵道:“至于为啥叫大碴粥,咱们这里形容一个人厉害,就说那人是个茬子。我猜只有厉害的人,才配吃这个。哈哈哈,以上奶奶是瞎说。” 大鹏:“……”原来奶奶是在和他说话。 “这就是咱老百姓平平常常一顿饭,和有钱人家不能比。但全是咱农民汗水换,每个粒都是自个磨的,才会有咱眼前这一碗碗大碴粥的黄灿灿……” 大鹏没忍住抬头道:“奶,吃的不平常了。” 以前他过年也吃不上这个。 许老太又斜睨一眼大鹏。 还有一句总结性台词给她彻底打岔整忘了,昨晚寻思好一会儿想的词。 外面忽然传来不少人说话声,得,彻底直播不下去。 “啥意思,咋让靖栋来啦?”他来,一路还要多带口粮。 刘老柱将刘靖栋往前一推,刘靖栋肩膀还挎个小包袱: “我昨夜思前想后,五辆车,你家送货是够用了,可是回来拉货物却不够。 你想想家家户户让捎年货,今儿添这明儿添那,备不住一会儿还要添置。你们家本身也要买不少,咱村还要进货往外卖,五辆车够呛能装下,索性让他套我车跟着去。 反正在家也是闲待,我瞅他吭哧瘪肚作不出诗闹心。” 刘老柱又掏出一把钥匙:“这是我大哥家在县城的房门钥匙,老爷子刚刚给我的,我给靖栋揣着。到时让他们开门进去住,正好帮忙看看帮烧屋子的人妥不妥帖。要是妥帖人,给人送两条鱼当年礼。” 临时加了刘靖栋,许老太让于芹娘进仓房将捆绑严严实实的大缸打开,取出老老太的口粮半筐豆包给装上。 又添些冻的粘豆包和方便面给孩子们到府城当饭吃。 犹如刘老柱猜测那般,果然临出发前又来一帮大娘婶子围在许家大门口,这个拽住许有银胳膊让记下再帮忙买些啥,那个嘱咐于大力:“……要是超过六十文我就不要了哈。” 小子们耐心记下,哪位婶子添针头线脑和,哪位大娘超过六十文她就不买最次等的。 “还有没有要添的?” “有有有。”一向慢性子的关二秃,这次跑的呼哧带喘赶来,但是到门口又摆摆手道:“再等我一下。” “田芯儿啊,你来。” 许田芯在屋里刚端起大碴粥,油饼卷土豆丝也包好了,正要咬一大口就听到关爷爷喊她。 默默将饭碗放下。 “什么事儿?” “对你好的事儿。”关二秃特意将田芯拽到房檐下单独说话:“你给我十两银钱,必须是你的钱。” “对我好,还让我给你钱?” 许田芯进屋爬上炕取钱时,还在嘀咕着:“也就是你吧,关爷爷,换个人和我这么说话,我不可能给他钱,我会以为遇到了诈骗犯。” 许田芯挪开冷墙的一块砖头,从里面取出一块银子,又将砖头塞好递给关二秃银钱:“到底干什么呀,还挺神秘。” “让你三叔买药材了?” “嗯。” “那我就不用说药的事儿了。” 关二秃这才放心掏出自己的购买清单递给许有仓,又连同许田芯的十两银钱一起递过去: “要帮我买二十两货物。本还想你们不咋认字,要到府城问问客栈掌柜。这回妥了,有靖栋跟着,你们直接照我单子买。” 让帮忙买货就说买货的事儿,怎么还朝许家仨有的心口撒盐说不认字呢? 惹得刘老柱也忽然想起一事儿,再一次嘱咐小子们道: “换路引条子了。再不是从前稀里糊涂开路引,稀里糊涂甭管拉多少货物都能混出城也能返回来,一定要看好上面写的字。 更别忘了想让将军府保平安,与人谈超过百两以上的买卖写契约,就写在我给你们那几张卡戳纸上。 只有这样做被外面人骗了,或是路上被抢,你作为镇北人,用田芯儿原话就是,镇北将军府才会为你保驾护航。” 从五人出发小组变六个,六人齐声应下:“记住了。” 出发。 小子们这次要送的货物有: 香肠,方便面,玉环面,普通面条,粘豆包,鱼鳞冻,鱼丸,鱼肉松。以及高满堂的四幅竹丝小画,问问府城有没有店面收。价格是许田芯定,田芯说了,价低了不卖。 还有一麻袋给刘老大带的年货冻鱼。 这是村里人先提出来的,冲刘老柱的面子。也是冲刘老大最初在村里人最难时借过船,主动提出说:“咱再刨个冰窟窿给在外面的二道河人吃,怕他们赶不回来,过年就尝尝家里江打捞上的鱼。” 至于是只给刘老大,还是刘老大和在府城的刘靖业分,那就不归大伙管了,说多说浅不好。 何况这里面还有许家愿不愿意登门帮忙送鱼的事儿。 而刘老柱表示这一袋子鱼只给他大哥。 再帮忙把他老母亲给他大哥和妹夫缝的两双鞋捎去。 之所以有妹夫的鞋,刘老太太寻思对姑爷好点儿,姑爷就能对她闺女好。 胡椒也在这件事上没异议。 最初刘老柱回来学大儿子所作所为时,胡椒就大病一场。 每每想起她老头子带着一帮小子去客栈住,住了多日,大儿子没有赔礼道歉也就算了,还同在府城不去看看。 知道孝顺孩子是啥样吗?和爹娘吵完嘴那会闹心的。即使自己没错,也会厚着脸皮惦记去看看有没有给爹气着。 她家大儿子可倒好。 最后虽说是去了,但那是听说二道河要开商铺。说的那话也好像他们快要死了,很怕这点儿破家底给他少分。 气得她老头子一把年纪在客栈嚎啕大哭,胡椒都不敢想象她老头子那哭声有多悲凉。再看到刘老柱这半年老不少,自己当初听说也憋闷得差点儿病死过去,这心怎么也软不下来。 而且她已经决定,村里的一切都给靖栋,没有老大的。她一辈子不当家,但这事儿必须听她的。只要大儿一家子敢回来过年,她就当面说。连刘老柱不同意都不好使。她倒要看看,到时大儿子还认不认爹娘。 以上是去送的货物。 至于小子们回程要买的种类可太多了: 香烛,黄纸,灯油。关公、灶王爷和财神爷画,门神。针头线脑,布料,鞭炮,豆油菜籽油、、椒大料、红曲粉等等。 还要给许田芯拽回三车酒和购置不少药材,包括许昭昭吃的药。以及冻柿子和看见什么稀罕再买点儿啥。 许有仓曾特意问过侄女:“要捎什么书籍不?” 当时许老太也看向孙女,将银钱都摸出来了。 “不要。”许田芯却一改常态拒绝道。 许田芯有预感还会收到霍允谦的书。 大将军大概是有当先生的瘾,就像大多数人,小时候都想过当老师一样,总感觉大将军是拿她在完成梦想。 因为上次收的书籍里,竟然夹张字条,让她交那次见面送她书籍的读后感。 唉,天下就没有免费午餐,借个书看还要写作业。 此时,车队离开后,村里婆子们围着关二秃在啧啧出声,差点儿给关二秃上下瞅毛楞。 “行啊,二秃子,原来三脚猫,眼下变成老虎腰了。好家伙,一买买二十两银钱的年货,你这根出土老甘蔗日子还节节甜了。” 关二秃讨饶:“里面有田芯儿的十两银钱,我没买啥。”说完就带小跑离开。 连他女儿也不清楚他买什么。冻柿?三十文一斤,一斤只有两个:“爹啊,虎撑可不能那么惯。万一哪日大风撸了杆,日子又不好过时,他该不会过苦日子了。他还没兄弟姐妹照拂。也不能多买,坏牙。” “没给虎撑买。” 所以连许老太也是很疑惑的。 要知道二秃子那人过日子,啥都能对付。 眼下关家日子不错,按理有钱就多屯点儿粮油呗,不的,每次她家出去买粮食,二秃子家跟着借光只买百八十斤拉回来。 衣裳也对付。 要不是为卖货需要有身“工作服”,二秃子还继续穿满身打补丁衣裳。 该怎么形容呢,就那熊样盖破被子啥的,心里就好像不装过日子那些事儿似的。甭管家里趁多少钱,一般老太太都不能跟他。多抠啊,啥都不改善挣钱有啥用。 可这次却一反常态。 许老太问孙女:“你知道他买啥不,药哇?不对,药不是你钱?” “不知道,还朝我要走十两。” 许有仓一行人顺利抵达县城,才想起关叔那张字条打开看看。 刘靖栋烧热大伯家炉子,正边烤火边念道:“让买不少香,纸钱,不少白面,红枣,红纸,门神。还有,窗纸?” 这个季节买窗纸作甚。 据刘靖栋所知,他们村各家窗纸早就换过。 主要是还买这么多张窗纸,关家房子没爆炸前,前后屋加一起也用不上十张:“让买二百张。” 其他小子们也很疑惑,但是关叔是写药方子的人,总不会写错字,所以压下疑虑按单子买总没错。 县城,小子们和酒楼吴掌柜重新签订供货协议。 吴掌柜看着镇北大地都护府出的专用供货契约纸张,心里有点儿羡慕。 其实正经做买卖人不怕交那点儿出城税银,就怕在说不清楚时求爷爷告奶奶,没人给做主。 尤其是涉及到外地的更不好找欠帐人。 再看看人家,明明以前和他们一样归县衙管。现在成了镇北人,立马像身后有人在仗腰。而且仗腰的还是有兵权的。谁敢欠那里人银钱不还?谁又赶路上拦截强抢,带兵收拾。 出了县酒楼,许有仓突然被一个小女娃抱住腿:“叔,田芯儿姐姐呢?” 许有仓细看才认出来是一起住山洞的小女孩。 小女娃的爹娘也认出许有仓,高兴道:“走走走,快家里去。” 还问是不是要在县里多停留几日,有住的地方没?要是没有,他家有空屋子,屋里烧热乎的炒俩菜,晚上喝两盅。 当初一起住山洞共赴难关躲雨的情意还是很浓的。 汉子拍着许有仓的肩膀哈哈大笑说:“咱当初还顶大雨采不少蘑菇。真是后怕啊,那么大的雨。我们也算是共生死了。不瞒小兄弟说,前两天我家小闺女还提过田芯姐姐,心心念念的,难怪她能一眼认出你。” 小姑娘听说田芯姐姐没跟来,从兜掏出两块饴,“叔,你带给姐。” 许有仓不擅长说客套话,却也先拜谢两句,讲清楚要立马出城去府城送货,有机会再到家里坐。 又接过孩子的后,从牛车上掏出四包方便面递给小姑娘。 他猜心心念念的是这种油炸面:“你田芯姐姐给你吃的。” 他们这些人少吃点儿就有了。 两口子拦着死活不让要,这回连许有银也开口道:“拿着,大哥嫂子,这是给孩子的,也提前给你们拜个早年。” 许有仓介绍:“这是我弟。” 最后这一行人是被两口子抱着小闺女送出城的。 小丫头还嫩生生喊道:“叔叔们,告诉田芯姐姐,我会一直想她的。” 这次送货,来回八天的行程,该怎么形容这八天呢,刘靖栋做了一首诗。 肩挑日月两头长,冰天雪地真心凉。 风餐露宿冻够呛,卧雪眠霜换钱粮。 要走八日泪盈眶,想想家中爹和娘,男儿何惧北风寒,好似闻到饭菜香。 而八日后,小子们一身冰霜赶到家时,关二秃才向许田芯揭晓答案,他买这些东西要干啥。 “想给十里八村那些换不起窗纸的人家,换换挡风的窗纸。贴不起春联的,送副对联。咱俩别告诉,放门口就走,成吗,田芯儿。” 第263章 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许田芯先看眼关家炕上的破被褥,才又看向关爷爷。 直到现在,关爷爷也不舍得喝打鸡蛋的疙瘩汤,却给别人十两银钱。 惹得虎撑馋嘴就拽她手去关家吃饭,说希望她一周去一次,只有她去,家里才会舍得做好的。 十两银钱,还能给一家三口被褥从里到外换新。 自己家没置办年货,却惦记别人年咋过。 关二秃被田芯儿盯着,有点儿紧张,侧过身,躲着眼神心想: 完了,徒儿生气了。 其实也不怪孩子会生气。 他没有提前说清楚就让孩子掏钱,还让孩子做好事不准留名。 因为他相信好人会有好报。 别看以前日子过的糟,可他总觉得要是不做好人,备不住日子会更糟,所以仍然相信这点。 何况自己运气很好。 人呐,别回头看,往后瞧,否则不会和田芯儿结缘。 在关二秃心里,与田芯儿一起做这做那是他人生中最大的幸事。 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这都是自个的想法,孩子备不住不信这些。让田芯儿奶知道也会骂他。 毕竟十两不是小钱,他就直接让田芯儿掏了,瞧他不敢告诉别人就知道。 远了不提只拿村里人举例,那些婆子们知晓一定会骂他脑子有病,还可怜外村人呢,想做好事能不能可怜可怜自个村里人? “田芯儿,你要是不愿意的话,就当作是……” “我愿意。不过,我也希望您以后,能多为自己着想着想,把这份心细也……” 关二秃急忙站直身体,转回身惊喜叫道:“我就知道,你这丫头是有些义气在身的,别人够呛会同意的事儿,你会干!” 得。 希望您也吃点儿好的,一把年纪盖上暖和和的被,不要自己来人间一趟没享过啥福,还见不得别人疾苦。 希望您在给别人不留名掏出十两,请那些互市掌柜吃饭掏出三十五两不眨眼的同时,也能舍得给自己一年到头个几两银钱。 许田芯知道将以上这些话说完,眼下关爷爷也一句听不进去。 那么,不如:“……咱俩该怎么做这件事儿,才能让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收到惊喜。这事儿要是做成了,我觉得关爷爷你好酷,我怎么有这么酷的师父!” “让人哭不好。”关二秃不好意思道:“我就是寻思不留名,免得让人知道是谁干的心里会沉甸甸,会惦记给咱送些柴火啥的,也是怕人家跑上门哭着感谢,那成了啥?嘿嘿嘿。” “放心,关爷爷,我保证不留名,就连我奶也不告诉。” 许老太站在院里,还能听到二秃子在兴奋地和她孙女继续白话道: “芯儿,爷爷家最困难那一年,腊月二十九饿得不敢乱动,就做过这个美梦。 梦里就有人朝我家院墙里面扔了一块肉,七个白面饽饽。 那面粉可细发了,我梦的真亮,寻思这可挺好。过年要祭拜的多,终于有了能祭奠我师父的像样吃食。上供的饽饽,过后也能让虎撑一直吃到初七,人日子。 这般就敢给我老妻和姑爷上坟时说上一句,不用惦记这面,今年过年菜好,英子用肉靠油炒的白菜片,虎撑吃上了两片肥肉片,吃得小嘴冒油,配着带栆供给灶王爷的大饽饽。 后来,你猜我是咋醒的?” “怎么醒的?” “梦见那人给我家扔春联,春联倒是有了,可我没浆糊,给我愁的啊,就差往上面抹哈喇子(口水)也粘不上,后来是急醒的。醒来发现啥也没有,就剩一脸哈喇子,哈哈哈。” “哎呀,关爷爷,那我们也要给那些人家准备浆糊,买完那些还剩没剩下银钱?没剩下浆糊钱,我掏。” “够了够了,咱也别费油纸包,免得被你奶发现,她不骂你,她骂我啊。 我用玉米叶子包好做浆糊的面粉就行。 对了,芯儿,爷爷给你看看名单,爷爷没有瞎发好心。 拢共十个边远村落,我只选出二十六户人家,都是我曾经去看过病的村落,也了解他们情况。 二十六户人家里,家中要么没老,只剩下没爹没娘的小娃。要么没小,没什么能干活的劳力做依靠。 这些人不是靠勤快努力就能逆天改命的,一年到头只剩下苦楚,没有甜。” 关二秃还告诉许田芯,他刮茅房白色晶体是为收集人中白,那些人家也刮茅房是为啥吗? 为了当盐吃。 不信你尝尝,从围挡茅厕的石头刮下那层似白色泥土的东西,再用开水煮沸熬干,随后就可以拿来当盐巴用,口感和盐巴差不离儿,他家吃过。 只不过自家只吃一点点,因为关二秃作为郎中晓得身体好的人,只能少量食用,吃多容易中毒。 没想到那物什还能炸了房。 许田芯惊愕,吃土硝啊? “关爷爷,要不要再给他们一些粗盐。哪怕只给一点儿,起码让吃到出正月,觉得新的一年日子会好起来。” 屋里又传出,许田芯和关二秃在研究,什么时间碰头写对联还不耽误自个正经事儿。 过几日要去往十里八村做好人好事,注定要耽搁好几个白天。 那么这几天在家,白天就要多赶工,将后面耽搁的事打出提前量,才不会耽误挣钱。 而且不止原来的制药买卖,许田芯和关二秃还要扩大经营,年节期间打算亲手做些屠苏酒售卖。 一方面卖给周边村百姓,这里人讲究过年喝一口屠苏酒。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里面的屠苏就是指这个酒。 他们自己做,卖给周边村落的老百姓能比去外面买便宜几文。 而且这个酒最初是纪念华佗的。 华佗是医生,所以另一方面,许田芯和关二秃作为学回医的人,自己亲手做这种年节酒送亲朋会很体面。 它象征驱邪、避瘟,求长寿。 像是许田芯就打算亲手做好后会送给霍允谦,吕岩,贾莱,赵大山,村里在她手底下干活的爷爷们,还有白慕言的祖母。当然更有自己的祖母和太奶。 许田芯都想好了,大年喝屠苏酒时,她要和奶奶贴脸喝交杯酒。 可见白天没时间。她和关爷爷白天要炮制屠苏酒,里面添加的大黄、川椒、白术、桂心、桔梗,乌头和肉桂防风,有好几样都需要她耗时向关爷爷学习炮制。 而贪黑更是指定不能贪了,许田芯最近忙的都没有空看书。 关爷爷更是忙碌,经常从铺子卖完痔疮药给人再治治感冒,有时回来都要后半夜。 最后俩人定下来,只能起大早写对联、蒸带红枣的干粮攒着冻起来,然后临到腊月二十五六,趁着这次许田芯的叔叔们帮村里进货不少椒大料粮油和针头线脑要出门售卖,她俩主动揽活去往各边远村落帮忙售卖,再将这些过年物什扔给那二十六家。 “可是我写对联字丑,我用炭笔写还行,毛笔的话……” “我字更丑。” “我字还很有特点,关爷爷,万一人家认出来怎么办?那不就猜到是我做的了?” “安啦”,关二秃笑呵呵学许田芯的口头禅:“一个个都不识字,你就是写骂人的话都发现不了,还能指望认出你字有特点?” 许老太听着这些话,边笑着摇头,边默默退出关家院落。 她打算装作啥也没听到。 以前许老太就想过,孙女长大了,慢慢的不可能什么都和她讲,一定会有属于自个心底的小秘密。 如果说这是孙女 别说,从这天开始,许老太装得还挺像,她觉得自己是有点儿演技在身的。 当看到孙女清早揉眼坐起来不停拍脸清醒,许老太屏息装作没被扰醒。 然后再听着孙女鸟悄下地穿鞋,关好门后,对门老老太问田芯儿:“又要去锻炼身体啊?” 许老太会忍不住笑。 因为最开始对屋老老太不晓得锻炼是啥意思,老老太眼下能架胳膊起身嗖嗖满哪走了, 结果这一看,给老老太吓一跳。 在老老太眼中,她曾孙女站在院子里,伴着西院鸡叫甩开两个膀子原地刷刷走。接着又摆出要起飞的架势,那好好的猪皮袄子胳肢窝都甩开线了,裂开个口子。 本以为这就够吓人的,没想到动作越来越疯,全身抖动得好像被雷劈了。 你说她能不害怕吗?任谁大清早见了,也会觉得这是被黄皮子或是山里狐狸精给附体了,在逼着她们家甜大宝出马给人算卦。 所以 当时那叫一个热闹,喊的后院连牛带狗叫唤。 好在后来解释清楚了,说这是在锻炼身体,之后还要打一段八段锦再出去跑步,那在老老太心里也没法理解,有那么多力气,想强身就干活呗,一早上劈柴你看够不够锻炼的。 这不嘛,目下已经坚持三天,许田芯正回答她太奶:“啊,没看给你们压几下就喘不上气,我要想当好医者,往后还要爬山采药,必须强身健体。我走了啊,今早还去关爷爷家吃饭。” 老老太嘀咕:“又去,他家能有啥吃的。再说真用不着锻炼,都给我骨头压断了,还要再加力气的话,那我还能活吗。” 许老太坐在炕上,掀开用絮做的帘子看窗外,看到孙女喊着吼吼哈哈跑没影子了,再听到老老太嘀咕那些话,差点儿没忍住笑出声。 做个不留名的好人好事不容易啊,起早写对联蒸馒头蒸枣。 腊月二十三这天,北方地区就是小年了。 刘老柱趁大伙都在家包个饺子,上午吃完才会去铺子里干活,召集大伙开个村会。 主要内容有:这次许家帮忙捎带回来的集体村货,拢共了多少本钱,是用大伙集体捕捞的多少鱼换的本钱。 “而且咱们马上就要出去卖,定价是多少? 我建议指定不能和镇上卖一样价,别看是送货上门,外村人也会说咱心黑。眼下天冷没招才买,等天暖和还会去镇上,因为你们妇人稀罕一样的价钱,自己选。 所以跟大伙商议一下,咱为长远着想,粮油醋都需要一漏斗少卖两文,这样日子久了,就算咱卖的镇里一样价,各村仍然还会觉得咱便宜,打下这个底就好办了,老少爷们是不是这个理?” “是,里正,戗风冷气的,你自个定吧!” “嗳?别急啊,再一个,谁出去卖?这几人还要会赶车会算账,老万家大哥是不是要卖酱油,这次许家又是啥?啊,粘豆包、吉祥饼子和屠苏酒啊,还有谁家啥来着?赶紧着一起卖。” 吉祥饼就是许老太教会于芹娘和美壮,还有满桌子的儿媳妇小云外加一个二孙大飞做的槽子糕。 用蒸好的面粉擀平,再放几个生鸡蛋两勺蜂蜜,现代七八十年代时搁在槽子里烤制,所以叫槽子糕。 正好这里的人讲究过年送礼送糕点,甭管啥样的点心都取名叫吉祥饼,送长辈亲友,还有初二闺女们回娘家会拎点。 而十里八村买不起那特别贵的,许老太就选了不浪费成本稍低的槽子糕,没做其他样。 许田芯和关二秃忽然举手:“我俩帮村里出去卖货,我关爷爷学会了赶车。” “谁?”刘老柱以为听错了,翘脚看到真是田芯儿和关二秃,连忙将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成不成,都是挣大钱的人,出去卖什么货。田芯儿,你欠外面老多货了,自己都要顾头不顾腚还要帮卖货?我都替你犯愁,可不成!” “……”事实上,许田芯到现在还没有制作甘油。 许老太看眼孙女,插话道:“让他们去吧。”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人家学医的要知晓哪村有山有坡,开春还要去采药。我孙女也没去过别处,正好溜达溜达。” 许田芯立马高兴起来:“对对对,我要出去溜达。” 许老太开口没人敢质疑,刘老柱却仍然拧眉:死冷寒天的,这孩子好像有点儿傻,也不嫌弃遭罪。 许田芯一指刘靖栋:“不过,为松快点儿还要装卸取暖的牛粪和草料,最好用三辆车装货,里正爷爷能不能让靖栋叔跟着去?没有那么多人赶车,还有我家大鸟弟弟也跟着。” 许老太一听就明白了,一个“傻”,直不楞腾的,一个小,这俩都好唬弄,找机会去做好人好事没人能知道。 刘老柱听到田芯讨要刘靖栋,这回不犹豫了:“行。”出去备不住还能作出诗。 刘靖栋一口应下来,他骂。 当车行到路上时,许田芯又提出咱们这次去些偏远村落卖货吧,“那些才是真正需要年货的地方,你们不觉得吗?” 进洞真是个心善的孩子:“我觉得,咱改道!” 所以 许田芯卖完货,借着尿遁功夫跑到贫困人家门前,她还让关爷爷站远点,正往人家墙上扔飞虎爪,随后拽住绳子就爬了上去。 许田芯趴在墙上笑时,关二秃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其实这户人家破门一推就开了,连个门闩也不用,因为耗子进屋都会哭着走,完了就把东西扔进去得了呗,爬什么墙。 第264章 送你一朵小红花 许田芯趴在墙上,墙头上又有堆积的雪,又要注意别被参差不齐扎土里的竹签扎到手,好在竹签已经多年没人给换过新,这才没有刮坏衣裳。 她正发出吭哧吭哧笨拙的声音,一手紧紧扒住墙,两脚蹬墙面都要呈九十度角了,一边伸手接过关二秃高举到头顶的筐。 筐是用秋天路边长的笤帚条编的。 每年春天,北方田野路边会长出来一簇簇特有的笤条,它们会开淡紫色的小。秋天落叶后,百姓们才会采回去编筐。 这几日,关二秃没少编筐。 关二秃给许昭昭熬药时会编,坐在灶坑前烧火蒸馒头时会编,给客人上完药等待时,一边打哈欠一边编。 而此时最普通不过的小编筐里,装有七个白面大饽饽。 每个饽饽上都有红枣。 一副对联。 七张窗纸。 用玉米叶包的浆糊粉。 还有一包手掌大小的粗盐粒,粗的不能再粗的那种,和红色渔盐无关。 以及一条二斤猪肉。 许田芯将小筐用绳索顺进去前,特意把用麻绳系的猪肉拿了出来。她怕对方看不到年礼再被耗子啃了,所以用麻绳一端单独挂在竹签上,肥肉相间的猪肉冲墙里面摆放。 然后才干最后一件事。 从腰间解下她的小弹弓,这弹弓还是美壮给田芯做的打猎简易版。 田芯姐姐要想在村里称王称霸,一手弹弓必须打得出神入化。 事实证明,扎针都能扎得那么准,许田芯是有些天赋在身的,难怪会被小朋友们崇拜。 许田芯拉开弓,用泥巴做的弹丸嗖的一下就嘣到人家门框上。 撤! 关二秃一边叹气整这些事儿干啥,放里面敲敲门就走多好,一边背着田芯的空书包率先跑开。 这个不讲义气的,也不说接一下田芯儿。 俩人气喘吁吁藏在墙后面。 没一会儿就听到院子里响起小男孩惊喜的声音:“爷爷,爷,你快看!” 我的天呐,有肉。 这家人和从前的关二秃家很相像,都是没有中间这代人。 这家中间这辈儿壮劳力,大儿子被强征兵没回来。 大儿媳妇在生 老爷子还有一个幼子,从十四岁开始就为拉拔他大哥家的两个孩子而活,一直猛劲儿给人做工干活。 幼子在四年前深冬进城找活干时,被人发现已经滑倒掉进沟里冻死在路边。那年雪特别大,死前十八岁,一直没成家。 目下,只剩下一个祖辈爷爷在拉拔两个孙儿。 老人家早已看不清事物。 他正颤巍巍摸着筐里的年礼,摸出了对联。 而随着摸,也摸出了盐巴。 老人家一边哆嗦着用手指沾沾盐粒子尝尝,一边浑浊的眼睛里突然涌出眼泪,且越流越多,到最后老泪纵横。 “爷……”大孙用粗糙的小手给他擦眼泪。 小孙还捧着冻硬的猪肉,本想说这是肉,不信您摸摸有油,让爷笑起来。结果看到爷在哭,立即变得踌躇不安起来。 大孙儿说:“爷,别哭,眼睛该更瞧不见了。您说这是哪个好心人给的?要是能猜出来,待年后我去了好人家,到那家就好好干活挣赏钱,挣完拿回家。到时也给好心人买一份礼。” 老爷子心想:傻子,伢婆子没看上你这个大的,牵线那人说想买走的是你弟弟。 而且哪里还能回家看看,被买走会卖得很远。 “不卖了,不留名的人都帮忙,爷不卖命根子了!”老人家突然一把抱住两个孙儿嚎啕大哭起来。 土墙后面,关二秃蹲在那里,听到这话忍不住咧开嘴笑,对的,别卖娃。 能过去的,再坚持两年啊老爷子。 只要坚持住,新一代的两个壮劳力就会成长起来。 他曾经也差些挺不住,但看眼外孙虎撑又咬牙坚持下来。 就像他写给这家的对联那番话: 去年不好今年好,今年不好明年好。 当时许田芯看到这副对联迟疑地问道:“别告诉我,横批是活着就好。” 关二秃道:“哪能呢,横批是,早晚会好。” 关二秃和许田芯笑着结伴回去。 关二秃还对许田芯抱抱拳道:“功德无量啊,徒儿。这家人还以为是他两个儿子在世时结的善缘。” 许田芯先拍拍手套上的雪,然后才对关二秃正儿八经行个万福礼,笑眯眯说道:“向师父学习。这样最好,两个小子长大后,会以他们爹和叔叔为荣。” 俩人说完就笑得像个傻子似的去找刘靖栋和大鸟。 刘靖栋正看得一愣愣的,三人行必有我师,大鸟卖货嘴巴好厉害,他要记下来写诗: “过大年,迎新春,瓜子必须来二斤。好嘞,大娘,您看秤高高的。您也要啊?好嘞。” “豆腐,还有冻豆腐。奶奶,您别讲价,一点儿晃没有,买贵往后再见大孙,您揍我一顿。而且我们一天要赶三个村落,每个村至多停留大半个时辰就要走了。” “小姐姐们你们好,是不是想看看有没有自己想买的?请看,当当当当,五彩发带它来了,散着扎起来都很好。” 大鸟看到许田芯走过来,一只胳膊挂满五彩斑斓的发带条,一边小手一指,不信请看他那个爱尿遁但不得不承认很带劲儿的姐姐: “散着戴文雅,扎起来骑牛割稻子都潇洒,不耽误干活不掉色,发带结实很扛戴……” 刘靖栋接话:“人都没了,它还在。” 大鸟急忙道:“不是不是,俺叔的意思是让你们多选几条戴,一年到头了,哪有姑娘家不爱俏的,想要变更好,头上发带少不了。” 姑娘们看着刘靖栋羞涩地捂嘴笑。 可见,他们四人组合不用去镇里不用去赶集,一站下能购齐的小商队,还是很受边远村落欢迎的。 毕竟枣红色的牛车啊,赶车的人里有少见的姑娘家,大姑娘小媳妇们没少稀奇地看许田芯。 而领头的叔叔虽说不咋会卖货,但却是稀罕人的长相,一看就是高富帅。 再加上,村里正听说是二道河来的不仅不敢找茬收过路费,而且很高兴地对四人说:“我前些日去治所,有缘见过刘里正。” 只不过刘里正坐在里正队伍的最前端,他座位比较末位没说上话。 所以当“一站购”离开时,有不少大娘婶子追问道:“还会来吗,你们咋不卖肉呢?” “我们不能啥买卖都抢。会,给大伙提前拜个早年啦,祝大伙来年地肥五谷丰,驾!”许田芯载着大鸟,笑着率先将 这回她安分了,找准时机直接鸟悄推开木门,将筐放进院里,又弹走一个泥巴做的弹球提醒就离开。 但如此低调却差点被人找到。 这家是十五岁的姑娘带着四位弟弟妹妹顶门过日子。 当看到年礼里有一样特殊的礼物时,姑娘推开大门就追了出去。 她确定以及肯定,好心人是女的。 十五岁的姑娘穿着只到小腿肚的补丁裤子,站在十字路口手攥月事带哽咽难言。 自从娘没了,再没有人关心她是个女孩子。 到底是谁啊?竟然知晓她连个月事带都没有。 许田芯藏在柴火垛后面,心想:姑娘,拉拔弟弟妹妹们的同时,也别忘了,好好照顾自己。 而之后的三天,随着“年礼”越送越多,“一站购”商队也走哪告诉到哪,可以捕鱼了。 将军府和以前的县衙不一样,无主江面不再难为百姓,且一直到正月十五前还会收鱼。 或许这份多事会得罪当地里正,但刘靖栋说他不怕,有啥事冲他爹去,有能耐给他爹使绊子。 至于路上劫道,敢吗? 再想想他这身型是不是摆设。 正好给他冻够呛,他又是带刀又是箭的,眉眼上都是冰霜,最好不要得罪他这个白眉大侠。 何况田芯儿身上不知道带了啥,比他还一脸无所畏惧。 传闻啊,传闻许家田芯是有出行利器的。 所以关二秃和许田芯不知道的是,他们这一趟走完,有好些人家明明感觉自己要坚持不住了,又重换新机,帮助许多人家丢掉了冻白菜帮子去捕鱼。 而且没有一个收到特殊年礼的人家不祈福的。 有一家老太太得了“年礼”,当即面朝东,跪在院子里一边咳嗽着,一边抹眼泪说:“虽未留名,但是我知晓你叫啥。你叫一生平安,你的长辈叫长寿康健,你的子孙叫团团圆圆。” 不过,更多的人是在收到“年礼”时,头几天没敢乱动。 总觉得自己没有这份运气,是别人家扔错了。 或是谁坏他们?可是已经这么穷了,还想咋讹他们啊,连田地都没有。 直到“年礼”搁置好几日,一家家不仅望着白面饽饽咽吐沫,而且有个风吹草动就跑出去也没人来认领,才相信原来真的是给自家的。 所以大多数人家的感谢词,不是祈愿好心人一生顺遂,而是“我家命运不好,求啥啥不成,就不祈愿别的了,我们怕拖累贵人撑不起来。唯有祝愿,好心人往后祸会远离。” 这三日里,在边远村落卖货时,还发生过一个小插曲。 村里少见牛车,他们中,甚至有许多人都不知道有比牛更高大的马。 小孩子们冷不丁瞧见来了三辆牛车,还是枣红色的,自是忍不住叽叽喳喳好奇还想摸摸。 其间有一个残疾小男孩,不知道是小儿麻痹症还是腿出了什么问题,也凑过来看,被村里其他小孩子们嘲笑道,他这辈子都骑不了牛的,看了也白看。 小男孩本就站立不稳,还被一个称王称霸的小胖墩撞了个跟头,半晌爬不起来。 小男孩眼中,高大的刘靖栋就是在这时出现的。 然后小男孩下一刻就飞起来了。 高大的大哥哥一把将小男娃举过头顶,举着他一路高高的,在村里娃娃们惊讶的注视下,走到枣红色的老牛前说:“想摸?” “我可以?” 刘靖栋不仅让小男孩摸了,而且还提前安抚一会儿牛,又看眼许田芯,许田芯笑着点下头,就将小男孩放在了牛身上。 “谁说你这一辈子不能骑牛?长大好好干活,好好认字,到时你也买一头这样的牛。这头牛,目下价银十八两,等你长大挣够银钱就买。” 这一刻,骑在枣红色老牛身上的小男孩,瞪大眼睛晶晶亮。 十八两吗? 小孩子的父亲本是闻讯匆匆赶来,当看到这一幕突然停下脚步,站在远处,立即用袄袖子堵住眼睛。 当晚,刘靖栋回到家中连做了两首诗。 一首是将大鸟卖货的顺口溜都写上,已表达他都卖过啥。 “豆芽弯弯两个瓣,能喝酒来能下饭。 是菜不在土里栽,发芽从不把开。 能清热能下火,好比天上人参果。 他是绿豆生的娃,我们叫他绿豆芽。” 最后添上一句,牛年已过,虎踞山中,二道河车队,谁与争锋! 这就是年前全部卖完的意思,厉不厉害就得了。 再卖就是正月十五的元宵,听闻许家仨有去了趟镇里,十五没到就订出不少货。 而另一首是他当时想对小男孩说的文绉绉的话。 但当时没憋出来,路上经许田芯提点,刘靖栋正挥毫笔墨写道: 百行都以勤为本,万事全靠自更生。 克勤克俭持好家,唯读唯耕两路行。 “爹啊,我去趟许家。” “咋又去呢?” “我忘了勤字咋写。” 刘老柱抹把脸,也不知道大年初六去拜访先生前,能不能再憋出两首,一共让交六首呢。 也已经连念三年小娃班,这把能不能升到丁字班,别再和孩童坐一起,就看六首诗这一哆嗦。 刘靖栋来时,许家正在准备年礼,正好能趁着赵大山派衙役送几万斤鱼去大营时,将许家年礼捎去。 许老太看着孙女准备的年礼说:“这不合理吧?给大将军的少了点儿,给吕将军和贾将军却准备那么多。” 第265章 满载荣誉回到家乡 “人家吃什么都要验毒。即使我不想抠门,他或许还嫌堆在库房占地方呢,会不会吃用都不一定。 何况不是有那么句话吗?礼轻情意重,送礼这事儿,送太高级别的人,就不能讲实惠了。送的无非是一份心意。” 许田芯心里一边盘算着,应该再给吕岩和岁丰岁禾做份饼干,一边随口继续道: “再说了,除非送到心头好,要不然人家那种身份能缺什么。 您瞧瞧最近咱家门前这些车辆,就差用络绎不绝形容了。” 许老太被孙女成功说服,好像有道理。 送太多,还有打溜须之嫌,显得不深沉。 不过,吕岩和贾莱官不大吗? 可见,她和孙女真是出息了,竟然稀里糊涂的和四五品官将打交道也没觉得不对劲儿。明明最开始在山洞见到那些官员们都战战兢兢。 啧,可能是见过更大的啊,还说过话。 这要是见过皇帝老儿,她们祖孙俩备不住胆子更大。 而说起山洞,还有孙女刚才说的铺子前那条路络绎不绝,许老太忍不住笑,就要提起四天前,她再次见到单绍单将军。 说实在的,最开始她对这位将军印象比所有人都好。 因为单绍在山洞里夸她孙女了,还叫她老人家,问她们有没有吃的,一看就是位儒将。 所以这次见到单将军亲自押着朝贡的货物途径二道河时,许老太挥舞头巾子赶紧招呼着,还叫着老姐妹们一起喊道:“单将军,快进屋添点儿热水装上,再带众将士们继续赶路。” 众将士们立马闻声看向她。 许老太不仅没打怵,而且很高兴能像当初在山洞时,那些将领们帮她们这些农民顶风拽车,还给她们空出暖和的地方。 所以那日刘老柱带领着汉子们,不敢乱碰进贡的东西。 但是有帮着拽马喂马喝水。 刘老柱笑呵呵告诉村民们和这波镇北军说,当初 总之,那日晌午非常热闹,双方听说这个小插曲也亲近不少。 一方不再那么惧怕,只剩拘束和紧张。 另一方有几位兵将也好意思找到满桌子说,大娘,烦劳你将这个热水囊灌上。要不然他们一路冷也要挺着,军纪嘛。 而单将军当日是坐在热炕上喝暖茶时,问了许老太不少问题。 比方说,许田芯儿人呢?欠那么多货不在家。 互市买卖怎么样?最近生意又如何。 说起最近生意,这简直是许老太 许老太是万万也没想到,她们这里除了能招待商队,过年期间还会见到那么多南来的北往的,赶到镇北大地送年货的。 而且不再只是晚上了,一大早上就有来吃饭的。 这里面可能是有许多朋友派人来送礼。 镇北大地这里有多少位将军,谁还没个朋友。更何况还有许多府中管家带着年礼来了。 许老太简单打听一下,只霍允谦一人就来好几波。什么京中的,老家的,庄子的,还有他什么弟弟是姑姑谁呀,反正有不少亲眷派人来送年礼,队伍或大或小就没断流。村民们看的直啧啧。 相比较,还真就是吕岩年货少点儿,就有一拨。 所以孙女说要给吕岩多送些年货,行,壮壮面子咱都要凑个两车。 剩下贾莱的,包括眼前单绍瞅这样要押货面圣,今年指定是在京中过年也有许多亲朋送礼。 而最邪乎那天就是小年晚上。 可能是寻思偏僻地方找个吃饭的铺子或许不难找,但找真正洗澡的铺子太难,马上又要见到正主需要洗洗。 许老太觉得自个一点儿没夸张,小年那天晚上,饭庄里吃饭端碗要等别人吃完才有座位,甭管咋说是小年要吃顿热乎饺子。也不是自夸,去镇里不一定能吃这么好。 所以饭做的,柴差点儿用光,从村里现拽的柴垛。 澡堂里更邪乎,那晚屁股挨屁股。什么怕埋汰嫌弃身份之类的,谁也别嫌谁。 到最后小年那天晚上,压井的井把断了,明年必须换铁的。 澡堂管子也烧爆。 甭提了,那天给村里人忙的连夜去老白家敲大门买新管子。这面是和泥愣刨冻得杠杠硬的地面,勉强用黏土和布包上,要不然就要歇菜。 但是,也得承认,最近这十多日挣老多银钱。 村里老妇们一再扩招来铺子帮做饭。 当时单绍听许老太讲完,还告诉说,这并没有完,开年天暖和后,女眷们就要来了。今年只有家书,还没有家属。 这话喜得许老太当即道:“要不说以人为本呐,人多,无论多么死气沉沉的地方都会被盘活。” 其实许老太还有一句,硬憋了回去。 那句太实在了,许老太心里原话是想说,你看有实权的大将和没实权的大将,即使品阶一样也有很大差别。 她坊间听闻以前那位镇北军,不知道是岁数大还是没什么背景,总之就不愿意和地方府衙发生矛盾,主打一个谁也别连累谁。 皇上派驻北就练练兵老实待着,边境骚扰就小打小闹。和世家子当将军作风完全不一样。 再看霍允谦正直壮年他就敢大刀阔斧。 何况霍家甭管得不得圣心,可他得军心。 换她当皇上或是皇子们表面也会和霍家人一片祥和,表现出霍家荣宠不衰,背后使坏是背后的。 表面能给继续延揽用,就别在没有把握前,将心里忌讳霍家的心思掀开。 所以这样的将军驻扎在镇北,老百姓也借光。 这不嘛,许老太忙得好几日没和孙女唠嗑,挡不住孙女比她还忙,想到那日和单绍见面种种,就和田芯唠出这番心里话。 “你说,我猜的对不对?” 许田芯笑着斜睨许老太一眼:“行啊,奶,还会政治了。” “什么政不政治的,啥治也是人组到一起做事。是人,无非就琢磨那点事儿,谁也不比谁高级,那能复杂到哪里去?国与国之间,你过的比我好,我还得给你下绊子呢。还有什么舆论战,那不就等于咱村里各家比人缘比名声嘛。比谁掌控认识人多,能把话传出去,假的都能传成是真的。” 许老太一边帮孙女翻找冻牛奶做饼干,一边继续吐槽道: “也像我和刘老柱似的。 当初我也弄不过他啊,只能表面假装和他好,退而求其次试试能不能延揽过来。慢慢的发现这人还有点儿救,这才有了今天。 但如果当初他要是不配合呢,还是那个死样子,我寻思起这人就心里犯膈应,我指定得想招除了刘老柱。” “哎呀?靖栋叔,你怎么来啦?” 许老太笑道:“你就逗你奶吧,还靖栋叔,装得挺像,你也不叫他叔啊,家里老太太更逗,怕记不住名,叫他溜进洞。再着,别说他来了,就是他爹。” 许老太从缸里翻出冻牛奶抬头:“……” 真来了。 啥时候来的? 从要“除了他爹”这里来的。 刘靖栋后怕,爹啊,多亏你听话,这才有了今日变好的村落。 刘靖栋虚心向许田芯请教“勤”字怎么写。 许田芯用帕子擦擦手上面粉,接过笔给他写字时,外面忽然传来大鸟的叫声:“奶奶,快快快,来商队了!” 许老太立即带小跑往外跑,行动出卖了她的内心,可嘴上却不忘装深沉道:“哎呀,就是起大早,咱们这里来客人不也正常?那面有不少值班的,你那么激动干啥。” 确实,但这回是一次性来四支商队。 并且是他姐姐许田芯认识的那些商队,即将吃完早饭,买些吃的就要启程。 “徽商章掌柜他们啊?” 是的,这些人一直没走,那次见到大山,许老太还特意打听了,说是在等朝廷尾款。你就说这个烂朝廷还能不能要了吧。 害得这些掌柜们为节省开支,只能提前派回去一部分押运脚夫,而自己以及另一部分护卫银子的不得不继续逗留。 “还有鲁商,药商万掌柜,丝绸商王掌柜,二叔让我赶紧回来叫你们。” 许老太一听,全是她孙女要送礼的那几位,急忙扭头道:“大宝啊,快点儿,章掌柜他们要走啦。” 许田芯要给人家带的年礼都在自己家堆放,铺子那面没地方。 闻言,刘靖栋将写着“勤”字纸张塞怀里,开始帮许田芯搬酒坛子装车。 大鸟又腿快的去寻刘老柱,没想到不止刘老柱来了,四伯和七叔也闻讯赶来。 不一样的,章掌柜是他们开商铺 而开店,注定形形色色什么性格的人都有,二道河村民们虽然看得很开,但是再看得开,对比之下,章掌柜仍是对村民们最友善的一位,大家非常感激。 所以昨晚熬夜,今儿本该休息上下午班的村民们都赶了来。 大伙还边朝铺子赶路,边说:“已经腊月二十八了,眼瞅就要过年,他们这时上路,三十和初一要在路上了。” 二道河商铺前面,摇曳十四面彩色大旗前。 许田芯除了给鲁商单独准备了一车高度白酒,因为要给她稍泗水石头的。 又单独送给四位掌柜,每伙四坛屠苏酒: “有钱买酒,可是前些天那场大雪,镇里的酒铺子进不来酒,我去买,后来他不卖我了,说没剩下多少,还要考虑镇里商家和百姓。我叔叔们也是耽误好几日,才启程去府城进酒。所以略备薄礼,只够让大家在大年初一沾沾唇。” 许田芯对着长长的队伍拱手:“我借屠苏酒驱邪,平安,吉祥,遥祝诸位掌柜们,一路顺畅。新的一年大吉大利。” 二道河村民们紧接着也喊道:“给大家拜个早年啦。” 章掌柜觉得自己一定是大过年还要赶路,可能是见不到亲人有些心酸,否则眼睛怎么会红呢,他不是泪窝子浅的人。 “不行,不行,稍稍再耽搁一会儿,给我纸笔。”章掌柜压下泪意,还招呼其他掌柜们说:“我们要写个感谢信。虽然不一定有用,但是贴墙上再来商队可以给他们看看。咱们就是干这个的,了解领队们都是如何思虑,有感谢信会更放心在二道河入住。” 其实不止商队掌柜们在接过屠苏酒,接过不要钱的瓜子和栗子时感慨万千,就连许有仓、许有银和刘靖栋,以及大力虎子大鹏也感触很深。 冰天雪地,没出门贩过货的人,不懂路上那份遭罪和风餐露宿。 这几个小子贩货路上时还说,原来大伙到了二道河就洗澡不是为了干净,而是冷的恨不得马上就跳到热水池子里。 许有银贩货时,戴手套手也被冻得伸不直,那时他就想,要是有盆热水让他暖暖手该多好。 所以这几人比其他人更讲究实际的,正挑着一桶桶热水给四支队伍免费灌热水。还问火把灯油和火折子够不够。 而大多数的村民是在和商贩们说着:“艾玛,都没处够啊,就走啦,还是大过年的,路上一定要注意脚下。明年也一定要再来,明年将变得不再一样。” 至于咋不一样,还得指望老太太们能说会道。 满桌子一边帮忙按住感谢信纸张,一边对章掌柜说: “到时就开化了,雾凇小河流,我们划着桨,你们坐着船。你们就在船上一派排,就是一躺的意思。 然后咱大伙带你们看完景,捞点儿你们爱吃的鱼,在岸边整点儿小烤肉,烤条狗鱼,那五肉片子往石头平底锅上一放,滋啦滋啦冒油。 再用我老姐做的辣白菜一包,我和你们讲,没治了。” 菜包子这面嘴也没闲和万掌柜介绍道: “明年俺们会盖新房,用我们总做主的话,要是夏天来你开窗,那都坐拥临水美景,一直要盖到靠江。 大门到时也有了,入户几十尺长廊,上面搭棚子的,嫌屋里闷热就坐在外面吃西瓜喝茶。 连入住的屋里在里面都带一键滑动解锁,也就是说是带铁插锁的,会让你们更放心。” 茄子包媳妇急忙抢话说: “还配有全套家具精工匠造,隐藏式保险柜,就是你们放银子的小箱,绝对能为大掌柜您守住财富和秘密。连住便宜的后院也美得很,后院能见到丛林,那也是你私家的,上山愿意咋玩咋玩。” 大蛾子正和王掌柜说:“要是又像今年赶上天冷来也不怕。到时有大炕,比眼下大得多。再让你们挤不着。这么说吧,打个不太好的比方,你这头炕梢得了瘟疫,你住炕头都不算得病。” 胡椒提醒:“人家田芯奶说那叫密接。” “对,你炕头得瘟疫,炕梢那都不算密接,明年务必来,老豪横了!” 几位掌柜感谢信写完,也忍不住笑出声,听起来不是房屋,好像明年要扣大棚。 双方都挥动着手。 “走了,乡亲们!” “一路平安,满载辛苦赚得银钱回到家乡!” 第266章 你是馋哭的吧 “怎么了?” 许有银发现刘靖栋站在路上不往回走,顺着刘靖栋的目光看一眼远方,四支商队人影越走越小,刘靖栋还站在这里傻瞅啥。 “没什么。” 刘靖栋心想: 商队那些汉子遭罪走这么一趟,历经数月,怀里揣的热乎乎银钱,就是一家家老小的希望。 选择腊月二十八披星戴月上路,就为赶在正月十五前回到家乡。 趁年味儿没散开前,跪跪爹娘。再将银钱交给媳妇,让媳妇手头宽裕一些该添置啥就添置啥,抱抱娃。 想必在那一刻,所有的辛苦都值得了,这些汉子们在外面可能看似再普通不过,却是一个个小家的雄鹰。 所以此情此景,他很想吟诗一首。 无奈看半晌也没憋出一句完整话,只能将这副场景默默记下。 刘靖栋本就心情低落,当回到铺子后,看到眼前一幅幅景象,更是心绪复杂。 因为几位大掌柜将存储的冻饺子全买走了,一堆村里奶奶们正在和面、剁馅、包饺子。 面板放在炕席上,没有那么多张桌子,一群奶奶辈的老太太们只能猫腰跪坐在那里,六十多个擀面杖同时在擀皮。 许家、美壮家还有王家和万家,每家一种饺子馅,各家单独提供面粉。每家也会给包饺子的老婆子们一人发三十五文工钱,别说腊月二十八了,就是大年三十也要干。 旁边还有一伙妇人,由满桌子大婶带队在包粘豆包。 大鹏和大飞在外面炒栗子和瓜子。 刘靖栋很难想象,村里那些做挂面和灌香肠的大姨婶娘们又会忙成什么样。 听说那是镇北军订的货,必须要在大年三十前赶制出一部分。 还听说那些婶子大娘被吓的三天两头洗头发,就怕做吃食给做的不干净掉脑袋。 刘靖栋上炕接过两盖帘饺子帮忙送出去。 外面,许有粮和许有仓正带着一帮人抡起锄头劈砍冰柜。 冰块碎掉,许有银从旁记录这个柜子里面有啥,数量又是多少,哪些要拿进屋里化开留着给商客吃用。 刘靖栋记得,最开始村里用水和雪堆做冰柜,铺子前大概堆有七十多个大大小小的冰柜。 眼下随着卖随着劈开防耗子的冰柜,只剩下十二个。 十二个冰柜存储指定是不够做买卖,可想而知要将货物备全又要干多少活。 后院,汉子们在喊话美壮的男人。 刘靖栋很纳闷许有仓怎么转眼又出现在这里,难道哪里有重活哪里就有他吗:“马小柱,随我们上山砍柴,动作快点儿,今日还要捕鱼。” 不敢再从村里运柴火了,要不然各家会不够烧。 商铺这面一天费许多柴火,仅澡堂子那里量就很大。 而早先村民们上山攒的一筐筐松树塔,还不敢乱用,那是要卖给过路客人取暖用的。 这不嘛,大伙不能现上轿现扎耳朵眼,看到柴少就要带着镰刀去雪地里坎些树木枝子,背回来放在灶房晒晒干再用。 不知王小柱怎么又就改姓马,随了他媳妇姓氏。 马小柱闻言嘴里叼着半个大饼子,边系紧脚脖子上裹的靰鞡草,边打着嗝地往外跑:“来了来了。” 刘靖栋听到四爷爷老态龙钟地喊道:“注意安全,来年了,别招惹熊瞎子,你得有命才能吃它。” 在四伯看来,要是各个都有打猎的本事,哪里还有那么多饿死的人,都往山里钻多好。 可事实上,连常年干这个的老猎户,打猎死的死残的残的人都有不少。所以日子能稍稍过得下去,就别去招惹猛兽,好好活着不好吗。 汉子们利落应道:“晓得哩。” 四伯和七叔手里也有活,正将木刺磨得光光的,打算做四个木框将四封感谢信裱起来。 两位老人很开心,这回可和外面飘扬的彩旗不一样,这次并不是咱主动往脸上擦胭粉,而是商客们对咱半年来玩命干活的认可。 四伯和七叔裱完感谢信后,还要忙碌拉绳子挂上一排排红灯笼。 刘靖栋看到他爹从另一间屋里出来,只简单进屋喝口热水就挥舞胳膊吼道: “还剩下谁?随我来,咱们先去刨冰,否则等他们背柴回来,得啥时候能捞鱼。” 他爹扣头上一顶破帽子,又带走一大帮壮劳力。 刘靖栋开门进屋,给他娘吓一跳。 “你咋没去刨冰?” “我……”刘靖栋想再多看看,记下这个与众不同的 “行了行了,快躲开。”胡椒刚捞完酸菜。 酸菜缸里的水拔拔凉,她两手要冻木了,正端着一大盆酸菜给许家送去。 “娘,我来。” 许家比谁家都忙碌。 许有银在和许老太汇报,娘,贵的鱼没有了,除非咱能自个捞到,但可能性很低。所以往外推大鲤子鱼卖吧。 许老太正带着妇人们在另一间地炕屋里拆洗被套。 客人们盖好多回,一拨一拨的来人盖,再不讲究吧,新的一年也要洗洗。还不敢多洗。 因为章掌柜走前说了,有商队没离开,要等大年初二前后才会赶路,他们几人就向别的商队推荐了,反正异乡过年在哪里都是过,去二道河过,那里更热情好客。 冲这句话,老四有银又是不要钱给人装瓜子,又是给人装栗子。 之前还怕挨批评,特意打照面就小声汇报说:娘,儿知道那些都是卖钱的,可是大过年的商队赶路不容易,三十聚一起住客栈还不知道能吃些啥,就自作主张,给那些队伍送些唠想家话能吃的瓜子。 许老太说,做的对,大小伙子,要敢于在小事上拿主意。 所以许老太也是怕到时又来客人,就算被单铺在热炕上烤干,也没那么多帮手帮忙缝制,只敢指挥妇人们拆一半被褥。 此时听说贵鱼也卖没了,闻言回答道:“成,知道了。老儿,你去把那些灶灰清理装袋子,夜里拉家里让你奶熬碱面。” 最近饭碗刷飞了,一盆盆的碗盆没晾干就用,刚才一翻才发现,连碱面也没剩下多少。 唉,一会儿许老太还要包汤圆,大山媳妇那里在等着卖十五汤圆。 拆被子竟然成了许老太能歇些口气的事儿,耳边还要听各种汇报。 歪把梨儿说:“大姐,要不要把田芯儿是求人办事才送那么多酒传出去,以免村里有些老人会挑理说,净打溜须有本事的人,咋给外人白送那么多贵酒,不给村里这些长辈们。我跟你说,就怕不敢当面说,背后有人挑歪理。” “嗯,你负责把话给传出去。人家从远地方给运石头占多大地方呢,一车给咱白拉半车,章掌柜还要在京城求人搭桥做手术针。这都是人情才会送酒。” 刘靖栋看眼这屋忙碌景象,又主动去帮许有银装碱面。 刘靖栋没想到,今日连许田芯也忙得分身乏术。 当初许家搭炕剩下点儿砖又有了马粪,用马粪做了些砖,就用这些砖头和黄泥搭了三个公用大烤炉,盖在老白家房头。又搭了一个属于许家的简易小烤炉。 公用的在许田芯看来,就是现代新疆人烤馕的那种大烤炉。 眼下最厉害的面案师傅也已经不再是奶奶们,而是像红枣爹那些壮汉。 像刚刚章掌柜他们离开,每人都买了十个八个烤馕串起来挂身上带走。当即十面袋子面粉没了,红枣爹他们就洗干净手开始和面烤饼。 这个烤饼子钱是村委会给发工资,村委会给出面粉,给干活人一个饼子提一文钱。不仅要给做好饼子,而且还要包柴火。 而村委会所得银钱,买了不少红灯笼,彩旗,清雪的铁片子。 据说下一步,二道河集体就要攒钱打造两艘大渔船。 许老太曾和许田芯开玩笑说,不战时大型捕鱼,战时逃荒用。到时你再看,别人还如热锅蚂蚁不知道往哪逃,咱们一村子已经扬帆远航。 就不信了,匈奴会把房子扒了,等稳定了再顺大江飘回来。 至于许田芯正用的许家小烤炉,就是像壁炉一样,底下放木绊子烧,上面搭着炉子,炉子中间有上下两层铁抽屉。火大点儿放下层烤制,火小点儿放上层烤,烟筒单独走直通房顶。 许田芯要做的是曲奇小饼干,用鸡蛋、盐、粉、玉米油、面粉和熬开的冻牛奶做。 这里天气太冷,运输更不便,周边村落倒是有养奶牛和卖羊奶的,但是不可能天天给送。 许家每次会买一个月的土牛奶煮开冻起来,澡堂那里是要是推个奶或是做吃的要用,解冻后再煮,味道和新鲜的没啥区别。 这不嘛,许田芯调好饼干面粉,用筷子搅拌的她胳膊疼,此时正在煮化冻牛奶,奶皮子浮在小锅上,她嘴馋在用勺子舀奶皮子吃。 一边干活,一边吃。 油纸卷成桶剪开个小洞。 当许田芯将小熊模样的曲奇饼、刀剑模样的曲奇饼,还有爱心型的,朵型的、骏马型的饼干放进烤炉里,又开始忙碌熬制桃罐头和红罐头。 红果子其实比山楂好吃,更有果子香味儿。 许田芯打算熬出罐头,装上几坛送给吕岩和岁丰岁和以及贾莱,外加一个白慕言。 当然了,更要多熬煮一些,留着自己家人还有关爷爷一家守岁吃。 “哇塞,酸甜。”许田芯又尝一口熬出的果子水,对自己的手艺赞不绝口。 刘靖栋本想和田芯聊聊自己的心情,看到这副场景没好意思打扰。 刘靖栋将草木灰袋子堆放好,来到后院上厕所时,大鸟和一帮半大小子在劈木头。 一帮半大小闺女们是在草棚子里,主动帮大人们干活刷喂骡牛的水桶和槽子,一个个小手冻通红。 小姑娘们嘴里还叽叽喳喳念着童谣: “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去割肉,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除夕熬一宿!” 不知是哪个景象刺激到刘靖栋,他加快脚步去了茅房。 这一辈子也没人知晓,此刻刘靖栋正蹲在茅房里抹眼泪。 在哪呢?扫房子,宰公鸡。 他还心疼那些赶路的商客们呢。 岂不知,村里的爷奶叔伯们已经辛苦许久。 家家没有空准备年货,还要赶车将年货送出去卖。 老白家白姑姑刚刚说,人家明天腊月二十九就要贴上对联,宁可关门不挣钱,也要提前休息过个好年。 事实上,白家的营生并不辛苦,来人买货就卖。 他们村里却有太多太多的叔伯婶娘们,已经熬夜许久。 连他们村从王老八那里讹来的两头老母猪,一直说杀杀杀,大伙吃顿好的,一直也没空杀猪。 所以刘靖栋哭是因为,他很想吟诗一首,来记下二道河整个村落,连过年都没空的景象。 想化成文字告诉告诉别人,告诉先生和同窗学子们,当别人听说他们是二道河村人会高看一眼时,为高看的那一眼,他们整个村有多么努力。 无奈实在是没本事,心里明明已被搅合出浪,仍是憋不出一个字。 刘靖栋头一次意识到,爹供他念书的银钱真的打了水漂。 刘靖栋哭着擤大鼻涕,擤完看着手中玉米叶突然一顿。 擦屁股叶子又是抹眼泪,又是擤鼻涕,那他咋站起来啊? 他用什么。 忽然茅房里刮进一股邪风。 刘靖栋眼睁睁地看着,冷风一吹,苞米叶子还冻硬了:“……” “翟叔在不在,翟叔?” 老翟头正坐在漏水管子前面笑出声,终于被他看的不漏水了,再坚持坚持,等新管子到的哈。 随后怀里揣着一沓苞米叶子去了前院找活干。 要问老翟头为啥连厕纸都看守,咱是正经过日子人嘛,谁用才会给谁发两张,多了都不能发。还要攒出来包粘豆包哩。 男子汉要不拘小节。 当刘靖栋从茅房里出来时,前院传来欢呼声。 因为总做主终于想起那两头猪,宣布别看明天腊月二十九了,明天咱也要杀猪。 许老太看到刘靖栋出现,招呼道:“进洞啊,婶子就不和你客气了,麻烦你明早天不亮和我家那几个,押车将货物交给赵镇亭。你们不用跟着去军营,赵镇亭会转交。等你们回来咱就杀猪,咋样?” 刘靖栋笑得弯起眼睛,大声应道:“好!” 第三章 合一(为游雪 春芳娘凿了一天玉环面的鱼肉泥,一边不停用手捶打胳膊加快脚步朝家走,一边心里琢磨着要赶紧回家洗洗被套,擦擦炕席。 一切都已经过去,新的一年是新的日子。 当春芳娘推开大门时,就看到院里已经晾晒满满一绳子被套布单。 春芳早已经带妹妹们扫完房子,正在刷灶房的锅碗瓢盆,连她最小的弟弟也拿块丝瓜瓤在擦水缸。 春芳娘心里一下子热乎的不得了,推门就笑着大声说道:“还得是我闺女们能帮家里干活,贴心。” 春芳扭头乐:“娘,回来啦,不是我们贴心,是我们小东家比你们东家好,从今儿起给我们放假了。田芯说,一直到她镇亭伯啥时候正常当值,我们才会啥时候开工。” 春芳娘跟着乐,心里却明白许田芯为何会这么安排。 没有干活的地方,租的是村里两家厢房屋子,加一起一共四间外带两个仓房,而那两家又都有外嫁姑娘,初二初三保不齐要回娘家。 大过年的,这么多人来回干活走动,再加上人家外嫁闺女带着姑爷子回来,那多不方便。而且干活这些姑娘们,有的还要去外村姥姥家走动不如给放假。 当然了,就算没有这个原因,许田芯一向也是东家里最大方的那个。平日里又是搞串休又是熬夜干活会给补助饭,听闺女们说起过,让租房那两家老太太帮忙给熬过不少次小米粥加鸡蛋呢。 果然,许田芯小东家的年礼,虽迟但到。 二女儿春杏高兴地用簸箕装出两份年礼说道: “娘,有两件喜事,今早小东家提拔大姐了,在俺们这些干活人里选出十位要去干别的活。不仅开春连衣裳鞋袜都发,而且往后大姐的工钱,每月就要八百个铜板了。” “啊?八百。”大闺女一个人一年就能挣小十两。 没错,春杏甭提多骄傲了,她已经打算好,往后要和大姐一样使劲儿干活。她们姐俩打下一个好底子,让人觉得不白用,争取明年新工坊建完,让小妹也被选到小东家那里。然后她们姐仨挣钱,还要供小弟去学堂。 “这 娘,你看,发带。大姐是粉色的,我的是绿色的,我俩一人给小妹剪掉一截,到时三十给小妹一边戴粉一边戴绿。 有二斤大枣,我和大姐就是四斤,二斤红,一样也是四斤,给娘和小弟冲水喝。 另还有两种选择,一种是要么选擦脸油、香皂和洗发的,听她们说里面竟然还有洗牙的。另一种嘛……” 春芳好笑地看着二妹给娘又拽到门外继续显摆:“娘,你看,小东家给我们发了鸡,一人一只,冻得杠杠的,可肥实了,咱家三十一只,十五吃一只!” 可想而知,许田芯和刘靖栋出门卖货能不受欢迎吗? 她们不仅卖,而且“一站购”自己也购物。 一走一路过,就将十个边远村落的家养鸡全划拉回来。 双赢的事嘛,一方不用挨冻出门就能赚到银钱买二道河的东西,另一方家里缺鸡。 许田芯最初想着要是姑娘们都要护肤品,就将鸡放铺子那里卖。许家无论到啥时候都缺农副产品。 万万没想到,大多数的姑娘都选择要鸡拿回家。没要到鸡的也多要包,比方说红枣,说要给她爹留些揣身上,干活饿了时能冲杯水喝,还让田芯给她打配合,要是家里人问起就说鸡分完了,多分半斤。 像红枣这种需要打掩护的有五六个,多亏许田芯记性好,这要是刘靖栋给姑娘们当东家,首先刘靖栋就会记错说露馅儿。 可此时,春芳娘看到两只鸡却有点儿沉默。 两个闺女明明能分两套擦脸油却一套也没留,全换成鸡。 春芳娘进屋才发现,原来红枣和麦苗也在她家。 两个小姑娘是啥时候来的? 已经来一天了,从散工放假连家也没回就来了春芳家。 红枣和麦苗先帮着扫屋子,紧接着,春芳她们姐弟几个干活,给炕烧暖和的,她们就盘腿坐炕上缝被褥。 红枣正在絮缝被,笑着说:“婶子,给你家添麻烦了,洗完衣裳只能先挂外面冻着,等我把这条被子缝完的哈。” “那算什么麻烦,半夜撒尿功夫,再给捡进来铺炕上晾就来得及。你这是给谁做的,我瞅全是新布,给你爹?” “哪能,给我爹,我伯娘也会发现,又该大过年的闹的鸡犬升天。” 麦苗用针的另一端挠挠脑袋接话说:“我们是帮田芯儿给关郎中做被褥,婶子要帮忙保密哈,我们特意跑你家来做活就是为了不让关爷爷知晓。” 春芳娘一口应下,看眼窗台上放的擦脸油啥的,一大套,猜到是麦苗的年礼。 这些姑娘里,别看麦苗家也穷,但人家儿子多,本身就对麦苗这个丫头不孬。 这回村里有活干就更妥了,连麦苗爷爷也在澡堂子搓澡挣钱,不差麦苗拿回家一只鸡。倒是处处夸嘴说他孙女出息了,跟着田芯混,一天吃三顿,饭是饭钱是钱的,帮家里不少。 春芳进屋给娘倒杯苞米面粥,“娘,你先热乎热乎肚子,我这就蒸干粮……娘?” 春芳娘突然重新戴上靰鞡草做的帽子,边往外走边说:“我想起一件事儿,要出去一趟。” 几个姑娘面面相觑。 春芳娘手里拎着一只冻鸡走在去许家的路上。 起码要有一套擦脸油的,闺女们大了,谁还不爱个俏? 要是等家里攒不少存银再给闺女置办这些,大闺女脸要造坏了,更是离嫁人也不远了。 春芳娘想到大闺女离嫁人没多久了就心酸,在娘家没过几天好日子,更是下决心不能太亏待孩子。 所以她打算乐呵呵的先不寻思往后,擦脸油要换回来一套,鸡也要再买一只,让孩子们十五照样有肉吃。 你要问她为啥死心眼不去买一套护肤品,因为春芳娘了解许田芯的厚道,人家卖的抹脸油能是一只鸡的价钱吗?打听打听卖给青楼那些人多少银钱,那都是带着贴补的。 再一个,许家永远缺鸡缺肉存储,她要是想给家里再买一只鸡,不能暗下给扣留。 宁可多十文八文让许家仨有帮忙捎带一只。 而和春芳娘有一样想法的人,还真挺多。 这个时辰,春芳娘没想到老许家围着这么多人。 许老太让三个儿子尽早回家是补觉的,天不亮就要出发嘛,争取城门一开就抵达。 结果“仨有”觉没睡成。 宋奶奶拽住许老二衣袖:“粮子啊,你明日去镇里帮婶子捎三只鸡,要百十多文一只的噢,你看着买。” 许有粮憨厚道:“其实俺家铺子就有,要是三五只的就到铺子买吧。” “那不行,我听人讲一直到初六镇上才开市。而咱们这面万一来好几伙客人呢,到时想买都买不着,你家存的那点儿肉够干啥的?” 张二蛮子媳妇道:“对,你四爷爷说了,咱们的主旨是先别寻思那十文八文的差价,客人吃的供不上所有人都会耽搁挣钱才会哭。那就不是十文八文的事了。所以咱大伙眼光放长远点儿,眼下宁可先从外面划拉,别放空车,也不要动村里存货。” 许有银看眼他二哥那面,听到这话翘起大拇指道:“奶奶们,瞧瞧这觉悟。还得是您们!” “那必须的,快着些,老姐妹,还有谁要买鸡买肉?抽空咱自己也包些冻饺子吧,存储起来饿了就煮了吃,不耽误干活。” 春芳娘急忙报数:“我家我家,一只,百文以里鸡就行。” “有没有买鸡蛋的?凑四筐。” 不知道是从啥时候开始的,二道河回回出门不放空车成了习惯。 人还越聚越多。 二老懒媳妇正拽住许有仓衣袖:“小三,婶子家要买四个猪爪子,你叔愿意啃那个,你千万别忘喽。” 歪把梨儿起哄道:“哎呦,你还要买猪爪子,蒸点粘火烧子就不孬啦,想想几月前的苦日子,啥家庭啊?那么惯着老爷们。” “那你看,大过年的,毛驴子都要吃点儿好的呢,更不用说俺家老爷们啦。再说,我让他啃猪猪爪子多挠挠,明年挠回更多银钱给俺们娘几个,你会算账不。” 可见,刘靖栋盼望已久的年味终于来了,可苦恼也随之而来。 明日回来,他们十几人要帮村委会和许家买回十几车粮食,要是再帮忙买这么多年货咋回来啊?搞不好连背带抱,牛脑袋上恨不得也要挂几个猪爪子才能赶回来。 腊月二十八这天晚上,许老太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时间还有 她一边挥舞铲刀做饭挣钱,一边耳朵热得不行。 这是谁在背后嘀咕她? 拜她孙女年礼所赐,村里婆子们不敢当面吐槽,背后还是忍不住冒酸水说: “瞧我那大孙女拎回来的那些年礼。 我要是能年轻三十岁,真的,我不怕闲话传到总做主那里,我也要去小东家那里干活。 挡不住真眼气,大孙女还问我,奶奶你得啥啦?我说你许奶奶怕我们累着,还有里正家、老王家、万家,美壮家,这些都怕我们累着,我们年礼是俩胳膊拎俩手。” 其他婆子们笑出声:“是这样。本来能及时结工钱就不孬了,可是人怕对比。孙女们干着干净体面活,前段日子发衣裳发鞋,这次又连头都发,咱们可倒好,扒眼看着啥也木有能不闹心吗,好像还不如个孩子能干。” “啊欠!”许老太揉揉鼻子,她确定自己没感冒。 到底是谁在说她坏话,谷素芬是不是你?! 许家灶房,老老太一边放轻动作制碱面,怕影响到孙儿们睡觉,孙儿们后半夜就要起来。一边在嘀嘀咕咕小声骂着,因为今晚她耳朵也烧得厉害。 谷素芬,是不是你? 指定是老大媳妇骂她呢。 搞不好过年还会剪小人垫鞋里踩她。 可这次老老太还真冤枉谷素芬了。 明日旺娣来就会说,她爹娘怕许有书亲事黄了,怕彻底鸡飞蛋打,就提早去将过礼钱送去写了定日子婚书,连雇官媒再加上过礼拢共三十五两出去了。虽说定下五月份嫁过来,好让新媳妇帮家里种地,但是谷素芬掏空腰包一股急火病倒。 这里是没空准备年货,许老大家是没心思准备年货,也是啥都没准备呢。 所以骂老老太的另有其人。 就是她当初赶往许家庄一起乘车那些人。 许家老老太说的挺好,可是在哪呢,二道河会来卖年货,还会来车接送他们去洗澡?一直也没来。 关键这些人回村好顿宣传,耽搁自家洗也就算了,至多不图那个吉利,还耽搁了别人家。尤其是等着红纸对联和油盐酱醋的,还有家中有小子闺女初二三要相看人。脖子泥常年不搓一回,不好好泡一回根本搓不干净。 人嘞? 连白家庄都被耽误了,有人问白姑姑:“二道河不来卖货了吗?” “哎呀,头拨货早就卖完了呀,没来咱们庄子转悠吗?” “那你就说,他们那里到底还有没有货了吧?” “对联没了,肉和粮食还有酒也指定是不能卖了,听说自个都不够用。至于其他倒是有点儿剩。可眼下都这个时候了,像针头线脑的人家又不着急卖,恐怕是不能来了。” 有的村里正脑子活络。 听闻村民们在傻等二道河,结果没等来被诓骗了。 又想到赵镇亭给开的那场里正会议。 镇亭说了,往后每隔一个半月就要开一次碰头会议,每位里正都要汇报这一段日子为村民们做些什么好事。连道远的也不放过,让传书信过来,还会抽查汇报是否属实。 镇亭一副他们能干就干,不能干就拉倒的样子,这是要来真的了。而且开会动了怒气,质问他们凭啥拿着里正俸禄不办实事,一个村落住着几十上百年沾亲带故的亲属,要是一点实事不做,祭祖的时候到底愧不愧得慌。 这玩意儿不是十几两俸禄的事儿,给拿下来丢人啊。 所以脑子活络的里正在腊月二十八这日,正好趁着大伙烧完纸回来,组织大伙喊话道:“要洗澡的,要去二道河买年货的,坐这辆,二道河不来车接,咱自己去。要进城去买春联和屠苏酒的坐那辆。” 这么办,起码一个月后有汇报的。 腊月二十九,倒计时还有一天即将就要迎来新的一年。 凌晨三点多钟。 许老太扒拉客人们:“尊敬的贵宾呐,还去不去给大将军送年礼了?我儿子们要去镇上了,你们跟着走啊?” 许老太老低调了,一直没和这些人说,军中在她家订货,她们也是和大将军有联系的。 她怕说了,不好收钱。 “啊?跟着跟着。” 许家门前,刘老柱家的两辆牛车,刘老柱弟弟放在这里卖的两头牛,王家的,万家的,孙家的还有曹家的,连美壮的毛驴子都用上了,再加上许家的一共凑十二辆车装满货物。 荞麦挂面,白挂面,香肠,骡的高高的装满十辆车。 这还是在清空所有存货的情况下,库房空了,才付货八分之一。 许老太的三个儿子身上还很沉重,背着这段日子七百多两连本钱带挣的碎银,要在回程时,再买七百多两的粮食。 可见大营一天要消费多少吧,大将军没有私库不挖金矿都补贴不起福利。 刘靖栋身上是揣着村委会的银钱,村委会也要买粮。 刘老柱举着火把看眼他儿子,又看一眼,有点儿不放心,从刘靖栋手里要出一半银钱交给今日会跟车去的王玉生,一人揣一半,丢了也只丢一半。 另外,还空出两车是装的年礼。 许田芯送吕岩一车六十坛高度白酒,酒刚搬上车,牛差点尥蹶子不想拉,太沉了,过年了不给放放假啊。 还有吕岩、岁丰、岁禾各两坛屠苏酒,桃罐头和红罐头各两坛。她新做的大米皂、蜂蜡唇膏和面霜各一份,一种许老太做的汤圆,一种许田芯本人做的曲奇饼干各一份。 给贾莱的酒和罐头数量如上,以及一套男士洗发沐浴的,和一份曲奇饼干。 两车装满后,大将军霍允谦的年礼盒放在最上面,还给配个精致的竹编小箱,和现代手拎的行李箱很像,连锁头都是盘的。 箱子打开,一左一右缎面包裹两个白瓷小瓶装的屠苏酒。再别的年礼,没有。 以及许田芯一封红色信笺,不仔细看以为是婚宴请帖。 信件内容先是正儿八经回答上官问题说,之前的书才看半本,有些愚钝还没有什么心得。 但对大将军又送来新的书籍很是心怒放,不能言喻的受宠若惊。 最后是祝愿大将军新年顺遂的词。 许田芯写的时候,还拄着腮帮子遗憾地琢磨,要是白慕言知道她认识大将军该多好,白慕言就能帮她写信,免得还要苦恼措词。 说深不行,咱没那交情。说浅不行,显得不够敬重。说多还不行,有男女传播信件私相授受之嫌。 唉,她其实有时也羡慕刘靖栋,她不装文化人好了,是不是很多时候就可以说:“俺也一样”,多省心。 早上五点半,城门刚开,赵大山已经等在这里,当看到货物时差些脚底打滑。 这叫帮着捎点货啊? 他婶子家管十二辆冒尖儿货物叫一点儿啊。 第268章 你看看人家多大方 早上五点半,外面还是黑乎乎的天,从旮旯里忽然冒出个人插嘴道: “镇亭大人,就算没有这些货,您治所收上来的那些冻鱼也装不下。不行雇驴吧,啊?” 东北这里,用什么词来形容活太多,已经到了干不动筋疲力尽的程度,那就是:不行的话,雇人吧。 这位可倒好,让雇驴。 刘靖栋在队伍中间,影影绰绰好像听到他亲叔的声音:“老熟(叔),是你吗,你咋来了呢?” 刘老柱的弟弟两手插暖袖,连看刘靖栋都没看,心想: 戗风冷气的,没空理侄子,在聊正事。 刘老柱的弟弟前不久弄来一批毛驴,他对已经归属为镇北大地的农民们非常看好,坚信好好干下去,明年买驴的指定多,就趁眼下价低购置了一批。 但大牲口这物种,在没卖出去前,不用它也有嚼用,那都算开销。 所以他在磨叽赵镇亭,想要共享单驴呢,让官衙租他车。换以前的镇亭,他指定不敢,那时的治所征用牛和驴也不会给钱。 但眼下归为镇北大地了,赵镇亭又为人正直,刘老柱的三弟寻思试试,张嘴三分利不行也够本。 赵大山看眼面露踌躇的许有粮,猜到在犹豫想和他们一起走了。 可是明天就要过年,婶子卖那一批货经过他手转交契书,还有冻鱼本就归治所管,衙役们遭罪走一趟也就算了,这是职责所在,让二弟几个小子跟着去不是那么回事。 又想到他凑的那二十辆牛车加驴车,外加他那匹老马确实不太够用,他那匹老马万一承载不住货物再嘎巴一下倒塌,想想就心痛,咬咬牙道:“成,租。” “好嘞,镇亭大人,看在您腊月二十九还要为俺们小老百姓奔波,如此宅心仁厚,我指定给您最低租赁价。再一个,您用上就知道了,我那些驴呜挠一下子就能干出一侉子远,跑起来嗖嗖的,绝对的马中赤兔,驴中马户。” 在这里,嘴巴不会多说话都卖不出去货物,绝对不让话掉地上,人人有自己的一手活。 有了刘老柱三弟的那些驴车,外加随队伍的陈管家,听说治所是要给镇北军送年夜饭吃的鱼,并且二道河,对,就是他昨晚住的那个二道河还有年礼,要送给贾将军和吕将军的?! 陈管家胖胖的脸上露出吃惊。 陈管家不知道其实还有霍将军的,在不知道的情况下,那也伸出了发财爱心的小胖手,招了招手说:“往我们车上装,我们车还有些空位置。” 赵大山出发前特意对许家仨有解释说:“我和你们嫂子要初四才会去你们家。你嫂子非要明日,明天不行,明早押送货物回来要值守,三十初一都是我。初二还要回趟老家祭祖,告诉你们娘一声。” 许家仨有一边帮着装车,一边痛快应下:“不着急,大山哥,自个家啥时候去都赶趟。”主要是怕他们也没空招待。 早上七点,辰时。 二道河小子们先去了镇里集市口买零碎八碎的物什。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猪肉摊子,今年猪肉嗷嗷涨价。 从最初的二十文涨到二十二,临到年节直接飙到二十六文一斤上好五。 现在许家经常进镇里买粮油,自己家开买卖小道消息也比较多,所以耳闻就目前这个肉价,还是镇北军调控了的。 镇北军本身买不少肉,和外面各镇各县都有合作,这才从外面又调来了许多猪肉,要不然眼下就没有卖的了。 对,没卖的,就这么夸张。 因为养猪的人是有数的,以前日子又不好过,买肉的人少,谁敢一口气养那么多猪? 且许家还叭叭的吐槽别人呢,说这是谁啊?买那么多肉囤起来,指定是那些大户干的这事儿,瞎凑什么热闹。 岂不知里面就有他家,他们还好意思骂别人。 天天做香肠,天天在商铺那里往外卖肉。更不用说,自打十月份就买不少猪胰子猪肥膘做皂角,那时市面的肥肉全被划拉光了,许家三天两头凑吧凑吧就购买一只猪,这还能有好? 像是供给许家的猪肉贩子,往年卖不完肉大年三十还要出摊,今年早早的猪圈空了,猪肠子啥的全都白送许家,这就收工,发达了。此时正坐在热炕头上和他老伴研究,正月里要不要去给许家走个礼,怕明年许家不和他们家长久合作。 他老伴抠门,说许家还有仨小子没成家,以后等成家再随礼不行吗?过年就要走礼,建新房还要随礼,许家咋那么多事要随礼呢。咱家小子们全成家了,他们也不给回礼那不就赔了。 结果被她男人训道:“别瞎算计,你不晓得这里的事儿。看着吧,今年见咱家挣不少钱,明年养猪的人一定会变多。大伙日子再一好过,当养个孩子玩了就养猪呗。远了不说,你当许家自己养不了猪?那一桶桶带油水的刷锅泔水,就算许家瞧不上这点儿小钱,二道河借光就会有人养。” 可见,只一家的买卖能卖到外地,在能做大做强的情况下,这就能关乎不少人家的生活了,关联者全都能跟着挣到钱。 要是有很多个“许家”在镇北大地拔地而起,要是将军府自个也要做买卖呢,那这里的老百姓会有许多活干。 这不嘛,这家摆摊猪肉贩子虽然没和许家合作过,但是他却认识许家仨有,只是仨有不认识他。 看到打头的许有仓和穿着不孬的刘靖栋,眼里带着光,能不能刚出摊就收摊在此一举了,急忙张罗道:“这可是稀客,要买肉不?我给你们秤挑高高的。” “叔,猪爪子咋卖的?” 许有粮从后面过来又补充一句:“后鞧又是啥价?” 粮子觉得村里婶子们说的对,家里虽然有囤肉,但是最好不动,以免客人去没啥吃的,那才是会影响口碑的事儿。留下不好印象,下次人家不来了,就是影响自家和全体村民们挣几十两的事儿。 所以宁可在外面一斤多三五文买点儿。 许有粮打算给丈母娘和在家的小舅子买点儿肉吃。 小芹嫁他三年了,他做姑爷的从没给岳母拿啥像样年礼。 是,今年娘和田芯给了两套衣裳布让送给岳母。 可那是娘和侄女的心意。 他想用他们小两口的钱给岳母再买点儿。到时像有银说的那般,回门那天赶着牛车,非要特意从小芹大伯家门口路过给那家人看看。当年于家分家时,没少欺负他小舅子们这一支。 现在大力出息了是一码事,他这个唯一的姑爷子也要帮着出口气是另一码事。 许有粮一口气买了三十斤后鞧肉,大力没多想,以为是许老太吩咐的,正往摊前凑回答刘靖栋的问题。 刘靖栋问:“咱村还有谁家要买猪爪子来着?我冻懵了,忘啦。” 大力说:“四爷家四个,二老懒叔家四个,七爷家和是曹叔家是俩,美壮姐家要给蛾子大娘家送俩当年礼。还有里正叔家和万大爷家是要一扇排骨。王哥你家要多少来着?” 王玉生说:“开铺子买粮食不凑手那阵,我老丈人没少借我银钱,我要给他买猪头肉。唉?店家,你这些猪爪子都是烤过的啊?” “褪毛嘛,好嘞,都给你们秤高高的。”猪肉贩子乐够呛。 十二个小子凑一起也面带买货的激动笑容说话,嘻嘻哈哈说刘靖栋是不是你馋要吃排骨,刘靖栋说:“你们最是了解我,我向来不是馋人,是俺爷奶今年在村里,俺奶爱吃。” 他娘还说,他爷自从县里回来,就一直惦记要请村里老兄弟们喝酒,索性趁着年节给请家里吃一顿。而作为里正家,往年又从来不请客,这把炖上一大锅排骨,让人出去说都是硬菜。 许有银已经去了旁边摊子,正阻拦同村小子让别买褪毛鸡:“你不晓得吗?咱村大娘们不稀罕白条鸡,那鸡鸭鹅毛都攒着呢。” 不过,谁也没有他嫂子攒的多,许家已经攒好几麻袋。 这帮小子又买了两筐大鹅,一筐装六只鹅,买十二个。顺嘴还打听打听野鸡野鸭咋卖的。 随着买完各种肉,集市上人越来越多。 集市上有叫卖卖木炭的,还有卖鞋垫子的。 “客官们买点儿吧,五文一副鞋垫,卖不完俺娘不让回家吃饭。” 你少来这套,我们买了你鞋垫子,俺娘也不让俺们进门。 “卖裤的,卖不打滑鞋,摔个大腚墩你来找我。” 净忽悠外地客商,在这里走路哪有不打滑的鞋,赶上下雪路面全是冰要爬着走。老牛也走一步倒退三步。 集市上还有卖木薯粉的,卖豆腐的,卖芥菜疙瘩的,地上堆着小山般的芥菜疙瘩,上面盖着破被。 再往前走,是石磨在卖椒大料,现场研磨粉沫。 卖人的,豆包的,卖红纸的,帮写对联一副五文的,刘靖栋觉得自个能挣这个钱。 还有不少卖木耳榛子和小冻鱼的,终于让小子们逮住卖鸡蛋的了,“来四筐。” 竟然在等待装鸡蛋的功夫,又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卖驴嘞!” 旁边还有他媳妇带着儿子喊:“还卖驴肉火烧。” “老熟啊”,叔叔的意思,刘靖栋就纳闷了:“你家到底是弄回多少头驴,放村里寄卖的牛还没有卖完,你看,这不是让我们用着呢。而且除了活驴咋还有死驴,婶娘,您怎么也卖上火烧了,啥时候回家过年,俺爷在盼着,今儿村里杀猪。” “明儿,明儿一早。”刘老柱弟弟也闹心,怎么又遇到了侄儿,还要倒搭几个驴肉火烧,脸上带着笑往外掏火烧:“不行不行,必须一人一个,别来回推搡影响你们婶子卖货,都尝尝驴肉是啥滋味儿。” 只有刘靖栋当场就造了,其他人都找借口说要去买粮食没空吃。 许家仨有和大鹏不约而同将火烧揣怀里,打算带回去给家里人分着吃,这就是许家几位“少爷”的真实生活。 “二少、三少,四少,小的给您们拜年了,这几位是?” 许有银看眼大鹏:“这位应该是小少。” 少爷的子女或是侄儿,想必是这么叫。 “那几位也是俺们村各家少爷,小哥,我们都是来买粮的。” 没一会儿粮铺传出三位小二商量的声音,一边商量着,到底要不要去钱员外家寻回东家问卖不卖。一边和许家仨有解释说: “实不相瞒,全卖了你们就搬空了。 一是年前那场大雪,像酒啊粮啊这些重物本就运来不多。 二也是听说明年会有大粮商来咱们这里开分号,专卖那些官家,我们东家就没敢多囤粮食。 而我们这一行又是被管控的,即使不被管,我们东家也一向是粮铺不准卖空。 说无论啥时候,即使城破,粮铺也不能卖空不能率先离开,否则百姓们会更慌,这是我们东家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要不,哥哥们给我每样留个百十多斤?” “冲你们东家的人品,咱兄弟们也不会挑理,成!” 你不成也要成啊,随着搬运才发现十二车装满了,大鹏脖子挂着猪蹄子,王玉生身背小米,刘靖栋前胸挂猪头,后面背排骨,还有四筐鸡蛋小心翼翼放在粮袋子最上面,最上面铺个草盖帘。 “完了,飘雪了,可别下大,咱们还要尽早赶回去杀猪。” 出城的时候,出现了一副让路人驻足的场景。 那就是有一支商队忽然喊许老二他们:“是二道河的吗?” 许家仨有齐齐回眸:“是。” 难道你们就是传说中要去俺们村过年的商队? 不止。 还有一支商队正从大车店往外跑,随着跑,领队还被不少人调侃:“您刚刚还说不去呢,说在哪都是异地他乡,对付两天,等初二装满货物直接离开。” 突然就不想对付了。 “等等我们!” 与此同时,赵大山这面送货队伍也偶遇一支特殊马队。 陈管家一眼就认出,对面领队是霍允谦的私人护卫姓岳。 本来霍允谦打算以穆公子的名义给二道河那面送礼,也应该派九宝是最合适的。 但是霍允谦送给二道河的年礼里,其中有一样是一筐石榴。 霍允谦怕九宝为形容难得,将这筐石榴籽形容的跟舍利子似的,就打算另择其人,找个不多言多语之人。 而在他选的时候,听九宝说吕岩在派人装车要给许田芯送年礼,给装不少烟。贾莱知晓后也在装车,没少装从海边运来的咸带鱼,就这样,索性他的年礼也混在这里。也不用以穆公子的名义了,再给贾莱和吕岩找点儿事做,就派了自己的私人护卫。 第269章 汇报这一点就够用 赵大山看到马队迎面而来,急忙摆手示意衙役队伍靠边,让马队先行,并且本能地行军礼抱拳立正站好。 这就是赵大山的难得之处。 他在霍家军分支军营待过多年,更深入骨髓地知道,将领官阶的意义,内心也很敬重。 或许镇里的百姓还习惯性地认为,地方官才是他们的天。 但别忘了,这里是镇北将军府管辖。 镇北将领高于一切,百姓们的户籍簿也已经在前两天变了,前面加注镇北军官印。所以他一个小小镇亭,比起在大营里那些真正的将军们,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办事文员。 再看对方载的是谁的年礼? 赵大山七年前入伍 还有一代女将吕岩的私旗。 尤其是吕将军的年礼车最为扎眼,私旗迎风飘扬,发出猎猎声响,上绣官阶图腾,一眼就能看出来,那是压根儿不怕老百姓猜测这是要送往谁家。 赵大山不知道的是,其实头车都能升起用牦牛尾制成的旓,当地最高将领的旗帜,这波操作已经属实低调了。 衙役们站在飘雪的天里,一个个正随着赵镇亭眼观鼻鼻观心垂眸。 本来衙役们中,最开始刚看到马队时,还动过心思想撺掇镇亭大人上前问问,看方向要是也押运货物到镇里,这样双方都能少走一段路,他们互相换货呗? 可是随着马队临近,车辕从面前压雪而过,大家愣是连抬头好信儿看一眼也不敢看了。 后来,当衙役们返回知晓是年礼,并且还是送往许家时,一个个惊愕得半晌无言。 关系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吗? 而不是许家运气好,许姑娘又占了女子身份的便宜,更方便近身女将军得了眼缘才攀上关系,将货物卖与大营? 严重低估了。 新入职的小衙役们,终于明白带他们的老衙役,为何会在他们 千万不要看那一村子人好说话,就到那里传话传一半,折腾人家白来镇里一趟两趟,别动这心思。或是能一次说完的话,你非要自诩身份说一半,想着让村民求着你再开口,那你可摆错谱了,给惹乎急眼卷铺盖回家没人能保你们。 那时他们只以为是许家和赵镇亭的关系。 认识镇亭嘛,叫伯伯,许姑娘身份就抬了不少。 虽然传说比较多,说许家路子广,家底厚实挣不少银钱,听说许姑娘的陪嫁银有五百两。 但感觉甭管咋地,离他们也不是那么特别遥远。不至于到高不可攀的地步,毕竟感觉自个也挺出息挺能干,是有正经俸禄的小伙子。 所以就连前不久他们还曾私下笑呵呵说过,许姑娘又穿戴什么进城了,不知落谁家。并且有野心的忍不住在许姑娘来治所时往跟前凑,胆小的也会偷瞄。 当知晓低估了一切时,只觉得后怕,往后无论是许家的殷实还是许姑娘这个人,背后也不能再瞎说八道。 不过,小衙役们要是知晓,此时许姑娘正在杀猪,他们仍然还会忍不住议论。 一个姑娘家是怎么做到的,既能文绉绉写契书摆弄草,又能活蹦乱跳抓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 雪越下越大,却抵挡不住二道河人想吃大锅饭的热情。 一个个油棚子支了起来。 从各家借的大桌子也已经摆好,每家出五颗酸菜,四颗白菜,还有大蒜大葱香菜,用盆装。 十口柴火大锅正烧着热水,旁边还有两桶泡发的木耳。 这两桶木耳是刘老柱家出的。 许家出做饭的所有盐巴。 万家出酱油,曹家出醋。卖盒饭的王家和美壮家还有孙家、四伯家和七叔家是出大酱。 今日大锅饭菜单,血肠猪肝蘸蒜酱,还有酱炖小小鱼,白菜醋溜木耳,外加猪肉炖酸菜。 至于主食,也是有能力的人家出十斤大米或是小米,大伙打算豁出去焖回二米饭。不好好过日子了,舍得舍得,没有舍哪有得。 尤其是这几家开铺子的更想得开,没有年礼给村里人分发,因为每次出门的车都要装满满的回来,装回来的货物还要卖钱,就没有许田芯像样。但没有年礼还不能犒劳犒劳请吃喝吗,一年到头辛苦了表达个心意。 而没能力的是硬性规定出一斤白面或是二斤玉米面。 说实在的,谁也不好意思说自家掏不出来这点粮食,大伙都在看着,你家谁谁干了啥活挣了多少心中有数,一起干活就这点不好,太透明,张嘴扒瞎容易被拆穿,也不好意思去吃肉啊。 所以甭管是为了啥,主食二米饭和大饼子的粮食凑得那叫一个快。 至于不够的,四伯一摆手:“你们别吃太饱”,被大伙一顿笑着起哄,给德高望重的老人家臊得老脸通红,这才咬着牙说:“村里给添。” 曾经,村里说要给困难老人修房子给新生儿发点大米熬糊糊,别看大伙当时开大会听的激动,过后冷风一吹觉得那是吹牛。 可不知道是从啥时候开始,村里真有了。 这不嘛,在村里留守的村民们干疯了,有些男人家还拿出自己积攒的石韦草,泡起来像茶就当茶叶喝了,老爷子们是将酒珍惜地拿出来。 大伙又从各家抬桌子扛凳子,抱柴火。怕油棚子冷,还摆了炭盆,棚顶铺了靰鞡草。 而就在这时,小孩子们突然从江边跑回来说:“里正爷爷,对面王家村在砸干锅,就在和咱村江岩交界那处,他们都在那里抠呐。啥叫干锅啊?咱去不去占便宜?” 所谓砸干锅,就是冬天江结冰,水撤干了以后,鱼就剩在底下,现场像极考古现场,从冰里直接就能掏出一堆一堆鱼。并且这鱼不抓来,来年开春更污江水,因为它已经冻死了。 刘老柱一听,这种便宜哪能不占,那必须得插一脚,就招呼着一多半的汉子走了。 许老二他们又在路上还没赶到家,再去掉铺子那面倒班看守有不少人,人家外村来了不少人正在洗澡,最后抓猪的成为面面相觑的老爷子们。 老爷子们看看下雪的天,咕咚咕咚冒泡在等褪毛的热水,一撸袖子,为证明宝刀不老打算逮猪。 可人呐,你要服老。 许田芯到的时候已经没眼看了,一帮奶奶也嫌弃地看着爷爷们猪尾巴都没摸到就滑倒,还有掉进猪圈里的,骑着猪满村跑的。 好不容易二十多个人按住一头猪,结果刀呢?刀又甩丢了。 许田芯捡起雪堆里的刀,望着嗷嗷嚎叫好不容易按住的猪,再换手又要跑,索性上前利落地开始杀猪。 爷爷们和洗菜的奶奶们:“……” 恰好进村的许家仨有和刘靖栋他们,正呲着大牙笑都忘了收回去:“……” 此情此景,再配上远处雪飘,刘靖栋忽然想吟诗一首: 风吹麦浪稻香,又到此时猪心慌。 村里油棚在排队,只为分肉大聚会。 虽然猪肉价很贵,但是辛勤付出无愧。 着急上火很挨累,吃点儿喝点儿都对。 不是人狠猪为敌,只是油水等不及。 田芯瞄准大桃心儿,一声惨叫猪魂飘。 肉体分割被解剖,几人按住开水浇。 五三层烩酸菜,血肠骨棒装一盆。 全屯子会一起造,先让长辈转圈儿轮。 忘却一年的疲惫,老天会眷顾庄稼人! 刘靖栋啥也不管了,奔跑到一片雪地里,从道边拽根树杈子,树杈上掉落的雪让他白了头,刷刷用树杈子开始在雪地上写字。 而许家三位叔叔差点儿没吓昏,急忙扔下牛车就奔向侄女。 他们侄女还在没心没肺的叉腰笑呢。 归来的壮小伙们接下杀 瞧瞧,卸肉更是比不过。 三位叔叔愁的啊,往后谁还敢娶侄女?不对,是往后谁还敢惹呼他们侄女?也挺好。 许田芯正在卸 她正在猪肉的背皮处上划线,试图每块肉分割后误差只在二三两。 而且在卸肉时,许田芯的脸上竟然隐藏不住兴奋。 毕竟猪直接可以弄死,人弄完还要活着。 而且作为分解者,猪切完不用缝回去,真爽,这回终于掏出来的不用再塞回去了。 当许老太借光坐回马车,带着岳护卫一行兵将进村时,看到孙女这副样子,差些脚底打滑摔倒。 那脸蛋子身上手上全是血,小孩子们也不害怕,还围着血淋淋的猪肉叫着跑着,田芯姐姐真厉害。 许老太拍大腿:奶奶供你是学医,不是杀猪。 岳护卫望向远处的许田芯,心想: 要是不知道汇报什么,就汇报自己目睹的。 二道河过年,来了两支商队入住。 许田芯在漫天雪中杀猪。 第270章 造成这么一副模样怎么能接收年礼,那显得多不尊重人。 许老太从卸肉案子后面,扯过孙女的胳膊就要朝家跑。 许田芯赶紧道:“等等,奶奶,”急忙摘下套脖子上的围裙,递还给村里的宋奶奶。 许家仨有也被四太爷推搡着,快些回家洗手换身体面衣裳,整理整理头发。 四太爷又召集村里的体面人,赶紧给那些将军们送热乎茶水暖暖身子。 其中之一的体面人就有刘靖栋。 刘靖栋看眼雪地里被漫天雪淹没的字迹,他想仰天长啸,完了,自己好不容易编出来的全被覆盖了。 当许田芯到家时,老老太差些被小曾孙女身上的血吓昏过去,招娣顶着被剃光四块的头发,也一个着急直挺挺地坐起身。 许老太缓口气,摆摆手道:“猪血,躺下吧,不用惦记。” 这面老老太听说是杀猪弄的,对准许田芯的屁股就给了一巴掌:“我只一个错眼间啊,那就能淘得没边儿了那都。” 哎呦,她的肋骨好疼。 “快别拽着她了,让赶紧洗洗,大官来送年礼啦。孩子她奶,你也收拾一下,咱家人除了炕上躺的,其他人全部出去。” “啊?!!” 听说过下面往死里溜须大官的,没听说过人家大官会给咱小老百姓主动送年礼的。 再说咱好像没有啥特殊贡献啊,当初不就是那位女大将军来事儿了吗?孩子给整点儿水缝缝鞋垫子啥的,还不是田芯缝的,她缝的,这也能行? 不不不,小曾孙女一定是还做了什么,且是她不知道的。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靠好吃懒做赢得别人的高看。 老老太激动地爬上炕给许田芯掏新衣裳:“别留着了,快点儿穿。” 许老太发现老老太比她还忙乎。 当许田芯换上仅剩的一套新衣裙,这身本要留着明天过年穿的,岳卫将一板一眼宣读奋武将军的年礼, 随着岳卫将宣读,盒子打开,一身石榴红的锦缎衣裙,衣领袖口和裙摆绣十四只蝴蝶。 许田芯过完年就要十四岁了。 吕岩希望许田芯能在新的一年里犹如蝴蝶般蜕变,并且破茧而出的同时还能自由快乐如初见。这身衣裳做了两个月之久,出自吕岩最敬重的奶娘之手。 当年霍允谦被楼兰恶心着了,亲带七百精骑,穿过绿洲、雪山、沙漠,千里横扫,生擒楼兰王。人称霍幽灵,威慑西域。 但当初七百精骑无一不受伤,吕岩差点儿在这场战役里一命呜呼。最可气的是,朝廷过后把楼兰王给放了回去。 不过,那场战役,却是吕岩心中打得最精彩最痛快的一场战役,所以她对缴获品就很珍惜。 这次将铜镜送给许田芯是想着,姑娘家怎么能没有镜子?铜镜寓意圆满,是陪嫁礼之一。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无论她将来在哪,甚至还在不在这个世上,都能长长久久地陪伴在身边。她另有两个铜镜预备给岁丰和岁禾,这个就给了田芯儿。 奋武将军吕岩的 吕岩想到许田芯摆弄的那些草油,觉得用这套瓶罐装挺好。 然后老家的礼物就没有别的了。 吕岩的奶娘心里难受得不行,吕岩年年会给老家送五百两银钱,供给族中后辈读书。但老家亲叔伯那面却已经连着数年没有只言片语。 只因三年前,族中的亲属想不经科举就谋求一官半职被吕岩拒绝。后又动歪脑筋霸占一位贫寒学子的科举名额,使得人家还以为落榜了呢。被吕岩知道后挑断族中堂弟手筋和脚筋。 所以这套瓷瓶和陈醋还是吕岩的亲姨母送来的,要不然将士征战在外,连年礼和家书也没有。 可遗憾的是,连这位亲姨母也另有所图。 吕岩没有成亲,半生无儿无女,那位姨母总怕吕岩百战中哪次人没了,偌大的家产无人继承。送年礼的家书中再次提及,希望吕岩考虑过继她的孙儿。 至于 这个是岁丰岁禾给张罗的,将镇北大地新成立的炮竹铺的 岁禾想着,她们随将军征战四方去过许多城池,见过许多繁华,而许田芯只玩过火药,却没见过火药还能做出那么多绚烂的烟。 岁禾装车时还对岁丰说,她好似已经看到了许田芯穿着一身石榴红衣裙,笑弯了眼睛站在烟下面欢快地拍手。 可惜的是,她们不能亲眼看到这一幕。 一直到大年初三,她们都要随高阶将领们四处巡视。吕岩就是其中之一,她们作为随行亲卫离不开。 在许田芯正双手一一接过这些礼物时,远方的吕岩脸上带着冻疮,眼睫毛也染上几层冰霜,腊月二十九还在深山老林里摸爬滚打训练大军。 第271章 谁的年礼更胜一筹? 而贾将军的年礼,就和他这个人当初在山洞给人留下的印象一样,不注意看压根儿猜不出他是位后勤大将,依旧那么的低调和实用。 在许老太眼中,别看装满满一车年礼,但她一段话,就能将是什么东西什么状态给说清楚。 许老太心想,岳卫将真不如将礼单子给她念了,免得念的一板一眼,脸上没个笑也没个升降调,不知道的以为是来宣读罪名,不像是来给送年礼。 多么开心的事啊,要是换做她念,就是: 生蚝是裹冰又带雪啊;带鱼冻得像把刀;扇贝各个红彤彤;鱿鱼冻得直抱团儿;鲳鱼站得板正正。 还是两袋子大虾仁真给力,外带干海带四大筐。 在北方,万物皆可炖,万物也受天气影响皆可冻。 而随着年礼一样样呈现,许老太有些触动,这些礼物都用了心,这已经不是年礼本身的事儿了。 这不嘛,许老太也不清楚要不要点根香摆上案台才能收下大官的礼,村里几代人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估么就算白秀才在场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秉持礼多人不怪,许老太虽然没敢乱点香设案,怕越级给贾莱和吕岩招祸,但她有双手合十对岳卫将诉说: “原来这世间最好的礼物永远不是某样物什,而是没想到会收到的意外温暖。 感恩遇见过贾将军,感恩从遇见后就对二道河村和我们家的一切关照。 感恩吕将军更是对我孙女的格外宠爱,让我们平常百姓也有底气敢欢喜地炫耀。 我们家我们村,新的一年 岳护卫觉得这位阿婆很会说话,将两位将军的年礼不分伯仲夸奖一遍,还将不同的年礼归拢成一个词,没有对比,只有:欢喜。 可是还有一位将军的年礼没有宣读。 要是知晓还是来自于大将军的年礼,大将军连给别人家对联都不写,却给一个寻常百姓家送年礼,又该怎么说? “阿婆,许姑娘”,岳护卫直接点名,示意有不便之处,两人要近处说话。 当许老太听到还有霍允谦的年礼:“……” 果然,许老太 不是,来传话的这几个小子,你们大将军知道吗,你们最后才拿出他的年礼,你们这样的能升上去吗? 听到岳护卫后面那句才明白,啊,原来是霍允谦让的。 而且霍允谦什么也没说就让给送,岳护卫不知道送的是什么,更是吃不准什么意思,正拧眉琢磨时,还是九宝提点他说,放心上马,无论送什么,许姑娘都能一眼看出来。 岳护卫也是穷苦出身,所以为稳妥起见他还是多事了,出于好心才让近处说话,想着直接点破是谁送的吧。 因为不会当众展示,但千万别慢待。 许田芯和许老太像个贩夫似的,亲自抬着木箱进院儿,绝对不敢怠慢。 后面还有许家仨有在合力抱着另外一个箱笼,那个箱笼里就是新鲜石榴。 那个先不提。 只说后来等岳卫将走了,许田芯打开自己扛的那个箱笼才知道,这个削凿细刻木肉,雕栏画屏山河秀的箱子里,最左面隔断里竟然单独摆放一把芹菜,一把莲子心,还不是莲子。 毕竟莲上有荷,荷下有藕,要是只送莲子,有寓意佳偶天成的意思。 而藕内有丝,丝丝不断,谐音思念的思,只送莲子也有虽然没在一起,但是甚为想念的意思。 更有一个词叫做莲子有心,送整个莲子有郎有心妹有意的暗示。 所以在这里成亲,喜床上会撒红枣生桂圆莲子,就是早生贵子。 许田芯琢磨,霍将军为了怕引起以上误会,很怕未成年的她多情……嘁,想多了,对谁多情都不会对他多情。却又单送个莲子心是什么意思呢。 瞟眼芹菜,明白了。 这是让她勤奋好学,业精于勤,不要辜负了霍先生对她的苦心教诲。 那么再看中间隔断里的礼物就懂了,有一整套笔墨纸砚。 其中那块墨让许田芯爱不释手,竟然将墨做成琴的造型,琴墨外面还带着一层锦囊,就像琴套似的。 其实许田芯目前还没有眼力能看出来,那根比起琴墨,比起像小元宝一样形状的窝窝砚台,稍显不起眼的湖笔是有精纯美名的。 许田芯翻开书,一本草药大全,一本农书? 接着又打开最右边隔断单独摆放的小箱,真是箱中套箱,比她还重视包装。 许田芯打开那一瞬一愣,许老太更是没想到,竟然是一把铜斧头。不是摆件,不是挂脖子上的,就是真真正正适合女孩子干活用的,人走了它还在的那种斧头。 所以家人们,许田芯真心想和家人们说:“穿越来古代,如果穿不成大家闺秀,也不靠绣活挣钱的话,不用担心学刺绣,能简单给缝上就够用。在古代,我们是拿锄头的。” 许田芯被霍允谦这几样年礼整笑了。 她很想痛痛快快吐槽说:居然还敢嫌弃她不够勤学不写心得,希望她在新的一年里,两手抓,一边学习一边下地干活? 她哪里是故意不写心得,是没法写读后感知道嘛。 因为她最大的读后感就是,我的大将军啊,你知不知道你读书有个毛病?虽然不在书籍上留下一个字,看起来书籍崭新,但是你对感兴趣的页面会常翻常看,而且还会用指甲在那张页面空白处轻刮。 巧了,她也有这个坏习惯,看书思考时常用小动作。 所以难道要告诉你读后感是,我,许田芯,已经猜到你下一步还要勘采煤炭?我怕说了你过不好年。 要说霍允谦的年礼里,令许田芯真正感动的是石榴。 她通过装的器皿就能看出来,这点儿石榴一路运输的不易。 火笼,麻竹,海泥和黄土隔层下面放埋在一种灰土里的炭火,然后再将泥坛一样的器皿当作内胆放在竹火笼中,不会被烧,也不会太热,隔着陶罐那种内胆呢,具体原理需要让她二叔拆卸研究一番。 总之,一共也运不来多少新鲜石榴。 许老太还告诉孙女,有一伙客人宝贝一样看管的备不住就是这个,那没多少,猜测也就是四筐的量,没想到会给她家一份。 许田芯不知道的是,石榴还是在府中霍允谦自个院子里摘的。 …… 此时,许老太正在 饭马上就要好,无奈岳卫将仍然上了马。 但让霍允谦、贾莱和吕岩的几位亲卫没想到的是,一帮半大孩子竟然滑雪追上了他们,以许姑娘为首,到底给他们塞了刚刚出锅的热乎猪肝和血肠等吃食。 “趁热吃,要不然腥。” 岳护卫特意回头看一眼,在漫天雪中伫立的几个油布棚子。 第272章 聚餐 烀熟了,切得薄薄的猪肉片蘸蒜酱吃。 妇人们互相叮嘱:“再切薄一点儿,要不然不够吃。” 被路过的汉子们听到:“再薄会夹不起来,就不能豁出去将两头猪都吃了吗?” 油棚子里捣蒜泥的老头们听到这话忍不住笑,想啥美事呢?豁出去一头猪给全村人吃,就已经是几十年从没有过的事情。 剩下一头猪,还要再去掉猪头祭祖。一百一十六户一家能分上二斤肉就不孬。 就这,还是咱猪养得好,每日从铺子那面拉拽回不少油泔水,两头都算是大肥猪了。 大骨棒烩酸菜炖好了,壮劳力妇人们正在挥舞膀子炒白菜木耳,雪落在锅里。 旁边还有十多位老太太在用高粱杆不停搅动猪血,防止猪血凝住。 终于啊,终于听到刘老柱带着一帮壮汉们的声音由远及近归来。 刘老柱错过最热闹的场景,不少人离挺远就说:“来了大官给总做主家送年礼。” 刘老柱穿的跟座山雕似的,鞋上都是冰,问许家人:“啥时候的事儿?咋就赶上我不在家的时候来贵人,这扯不扯呢!” 许家仨有没空回答刘里正,他们要带着半大小子们去各家抱柴火,还要用担子挑回二米饭和大饼子。 许田芯也没空回答里正爷爷,她早就换下杀猪衣裳,又成了体面孩子,她月月姐正在家给她洗衣裳呢。 而她本人是两手揣着暖袖,小嘴一直在动。她的身旁还围着一帮六岁以下小孩子,嘴巴也在动。 猪肝这种东西,就刚出锅趁热乎的时候掰一块才好吃。要是用菜刀切就不是那个味儿了。 后回来的这帮汉子,顾不上烤火暖和暖和手脚,就将新捡回来的鱼挑小的倒在盆里,怕猪肉不够吃,那咱就多酱焖小鱼。 大的要留着装袋子上秤,到时特别好的品种,许家会拉到铺子那面冻起来留给客人们炖着吃。一般的鱼会留在村里做一样的肉松。 许家当场结算。 而这种集体轮班捕上来的鱼,连许家仨有都要参与,你没空可以串班,但不可以不去,谁也不能为挣钱躲活,所得收入全部归村委会。 攒到钱多时,村委会会按照工分给大伙按户发点儿工钱,钱要是少,索性就不发,添置一些村里需要的物什,添置的那些大伙也借力。 像村里清雪的三角铁,捕鱼的冰川子和新做的渔网,明年做船新购置的木头和灯笼这些就不提了。 只说连今年各家大门要贴的红纸对联,一户一套,就是村里给掏的钱。各家单买红纸是为贴里屋门。 这不嘛,好些村民一边忙碌等开饭,一边正在和刘靖栋说,“小子,你该帮大伙写对联啦。” “啊?为啥不找田芯儿。” “人家有正事忙,就你没正事儿。” 所谓正事儿,倒不是说许田芯大过年的还要忙着赚钱,而是在许家帮工的村民太多了,大伙早早就从许老太那里听说过,像是今晚,像是明儿上午,值班照顾商客的人手要增加,许家倒要空出人手,因为田芯儿要烧纸,大鹏那哥几个也要烧纸,许老太要做上坟吃食,三个儿子明早还要赶车去许家庄祭祖。 四太爷正招呼刘老柱:“快进棚子暖和暖和。” 又忽然很感慨地拍下刘老柱肩膀:“今儿你就歇歇吧,和你爹咱爷几个都喝点儿。你吃完再去商铺那里,和客人们唠唠呱,问问在咱村过年有啥需求,咱能给满足的都尽量去做。然后你再……” 还有一而再,这叫歇歇啊? 对,这之于刘老柱已经是歇了。 “成,来,四伯,七叔,村里叔伯们都落座,咱男人家帮着做什么饭。老爹?叫你呢,别扒眼瞅了,趁热乎喝酒,我弟今天不回来,在镇上卖驴呢。” 刘老爹面上带笑,心里却有点难受,他不是在看刘老大和三儿子,年节好过,日子难过,都在忙着挣钱不回家很正常。 他是为柱子难受,府城的孙儿没回来。听靖栋说,去府城倒货特意夜里没啥事去看了他哥。结果好晚了,他哥也没回家。 实在搞不明白,一个开杂货铺的,咋就不好好开了,听说和一个高门大户里管家扯到一起做事情,问回不回过年也没说准。 而眼下到了这时候,看来大孙是不会回来过年了。这什么孩子啊?给他爹气那样不哄哄也就算了,没想到连媳妇带孩子也不回来过年。 棚子里随着 许田芯压根儿就没上桌,她已经吃饱了,小孩子们是没资格上桌,所以她正和春芳和红枣给弟弟妹妹们分发酸菜汤带一片肉泡饭。 篝火旁里外三层蹲了几十个小孩子,正在嬉嬉笑笑吃得那叫一个香,小脸冻通红捧着饭碗也不嫌弃冷。 “哎呀,真香啊,老妹儿,给你咸菜疙瘩条。” 还有好些人要等 这不嘛,许有银在喊田芯:“走哇。” 许田芯就是要去换下收银的婶娘,还要给关爷爷和满桌子奶奶带点饭。关爷爷在铺子给感冒的人熬药呢,关爷爷也不爱喝酒。 许田芯看到远处身影对小叔喊道:“等一下。” 许田芯亲自扶着后归到村里的高爷爷进了棚子。 “各位爷爷,别忘喝酒带我们高爷爷哈。” 那必须给孩子面子:“哎呀,老高,你咋才来。” “刚烧完纸,又没帮大伙干啥活,你说这事儿整的,我来了啥也没帮过。” 高满堂和老妻怕祖宗们和儿女们在地底下没钱置办年货,又担心夜里霸占十字道口烧纸会妨碍二道河村民,寻思早点儿烧完才来晚。 刘老柱坐在头桌明显上点儿酒劲儿,一手拽住老高让挤挤坐他身旁,一边不忘问许田芯:“你奶人呢,又没影子了,还有你太奶咋都不来。” 太奶怕大官们给的东西多被偷,小心眼又犯了。 也是变了,因为太奶自己捂嘴笑着说,在家早就吃馋了,不差那口肉,她肋骨没长好就不来挤着添乱了,不如在家照照铜镜,看看自个长什么模样。再找点儿活干。临到年前,儿媳妇忙,那家里甭管啥活就要她多干些。 至于许老太,许田芯告诉头桌重量级村委们:“我奶在和要出发的田奶奶她们说话。” 第273章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二道河村有四户人家比较特殊。 大娥子婆家在外村,田奶奶家,还有一位毛大娘家,以及他们许家。 这几家都是继承的叔爷爷或是叔伯在外村的房子,隔了几代要么病死要么出横事,没有子女继承就归了他们。 所以正常情况下,对这几家人来讲,二道河村不算祖籍,过年要去真正的婆家,也就是祖坟在的地方。 许家不去许家庄过年,但这几家马上就要出发。 大娥子没想到美壮特意给她俩猪爪做年礼,正和许老太说:“搞得我臊得慌,还要美壮临到头找别人帮干几天活。不过,我初二保准回来。” 另两家也说:“对,总做主,俺们初二连娘家都能一起走动完,完事儿就回来。” “那能行吗?着急忙慌的,亲戚没唠完磕,回头人家讲究你们挣两个钱抖起来。” 没啥不行的,大娥子拍着许老太胳膊笑得哈哈地说道:“我已经想好,甭管谁和我聊啥,我都四个字四个字回她。保证不用多废话,还不让他们挑理。咱说实在的,一年到头净陪笑脸了,我们也要歇歇嘛。” 另两家催促,快说说怎么答对,她们好学学。 大娥子说: “你那些七大姑八大婆妯娌们,不管谁和你聊啥话题,你就接话说: 大过年的;可不咋的;都是亲戚;多大点事儿;嫁鸡随鸡,他会改的,将就过呗,别太较真。为了孩子,不是外人,都在酒里,想开一点,干就完了,人都死了…… 哈哈哈,我那位大嫂,到眼下还埋怨我那老婆婆,你说那都是死好几年的人了,她年年磨叽当初是怎么磋磨得她,她没说烦,我听得都够够的。 到时我就这一句话捧她,人都死了,想开一点儿。 我看谁还敢说我挣俩钱变了?四个字四个字溜缝会不会?绝对不会出错。记下这几句唠嗑就够用。通用。” 大娥子的孙儿布袋说:“奶,可是你还有一句忘说了。” “哪句?” “等回家的!”布袋说完就跑走:“你年年这么骂我,也是四个字。” 许老太被逗得哈哈笑起来,大伙说笑好一会儿,才让有银拉着这几家人去商铺门口坐车。 因为今年特别好。 今年不仅外村来了几辆车洗澡,而且还来了一位自称认识老老太的车夫带着老爹来洗澡。 车夫可孝顺了,又是扶着又是背着老爹。 许老太给那位老人家倒了些热茶。 说起这个,还不止这一位呢,那些外村来洗澡的人里也有提有银奶的。 进屋就对许老太说,你婆母说这里怪好让来的,然后寻思家里小子过完年就成亲才会来洗。 搞得许老太为老婆母面子,又是给倒热水,又是不认识还要装熟络,硬夸不少来洗澡的小子们:“哎呦,真壮实,定下的哪个村媳妇?” 人家一顿和她讲哪个村谁家的,她也没听明白。 “反正没有你家几个儿子出息,我就寻思不如早点成家生娃。” “哪的话,这样是对的,先成家再好好干活,两面不耽搁,真好。” 万没想到老老太还给拉来几位顾客。 让许老太 总之,已经和那位车夫说好,洗完澡会在商铺那里稍等大娥子他们一会儿,让这几家坐着那辆车去外村。这样的话,人家车夫还能顺便把洗澡钱挣出来。 当许老太终于坐在头桌吃上杀猪菜时, 刘老柱举着酒杯站起身:“趁两拨人交换都在场,人最多时,我讲两句,鼓掌。” 蹲着吃的村民们,急忙将筷子夹腋下夹耳朵上的,还有一着急掉地上弯腰捡的,匆忙间鼓掌。 “还记得咱们村 怕肉凉,刘老柱言简意赅一句话说道: “除了大伙还没空识字,是真没空啊。 我宣布,我们当初在台上的吹的牛,都基本完成啦!” 刘老柱说完使劲一抹脸,想用这个动作掩饰激动,脸色涨红道:“所以我提一杯,敬父老乡亲。老少爷们,你们没酒,我干啦!” 这回不用提醒要鼓掌,村民们就不约而同欢畅地拍起手。 “里正,抽空再开一场大会呗。” “干啥?” “接着吹明年的牛啊!”万一明年又完成了呐。 这话得到了大伙一致赞成。 有汉子用血肠蘸蒜酱吃都笑呛住了,正用带冻疮的粗糙大手抹下巴上的酱油,抹完不忘舔舔手掌上的酱油咸味儿,一点儿不浪费。 眼下这种吃菜有咸淡味还能杀头猪吃肉的日子,已经好到不能再好了,都不敢出去说实话,怕外面村落嫉妒羡慕恨。 然而这并不是高潮部分。 十个油棚子里居然在刘老柱讲完后,又掀起新的一轮叫好声。 并且比刚才更加真情实意。 因为许老太作为商铺东家们代表宣布道:“过年期间,工钱翻倍!有谁要挣双倍工钱的?现在开始报名排班。” “另外,谁会唱个小曲表演节目也报名,只要通过村委会认可,一个节目奖励一只百文以上的大肥鸡。” “啥时候开始?” “你现在也行啊,现在给大伙演一个,一起看看能不能选上。” 伴着外面鹅毛大雪,茄子包媳妇和歪把梨儿还有大觉驴媳妇唱道: “香烟升九天,大门挂纸钱,二门挂白幡,嫂嫂归西天……” 头桌村委们:“打住,大过年的,你这是硬要给人送走啊。下一个。” “一更啊今儿啊呀,月牙啊可没出来呀,红妆懒得卸,独坐大火炕,沉沉相思声声叹,无情棒打美鸳鸯……” 为只鸡,村民们是真拼,还有婆子出卖自个老爷们的: “别看俺男人不爱说话,他可会唱了。就你夜里给我唱的那个手拉年嚼粮,飞雪遮残阳……” 四伯捂眼睛,对一把年纪的张二蛮子说:“艾玛,一把年纪都不敢往下听了。蛮子啊,没想到你夜里还给你老婆子唱曲。” 那你不会点儿啥能娶上媳妇吗?本来就穷。 与此同时,岳护卫已经复命站在霍允谦面前了。 岳护卫一板一眼道: “属下去的路上,正好和许家的年礼车相遇。” “礼呢?” 别看他们回来了,但年礼驴车还没到。 他们的军马脚程快,回程时从车队旁超过。 “回禀大将军,应是快到了,属下猜测,还有五里地。” 这个赵大山,做事拖沓。 霍允谦点下头,手指无意识地刮着书籍空白处。 “抵达二道河村时,许姑娘正在杀猪。” 霍允谦指尖一顿,不可置信道:“……杀猪?” “是,像屠夫一样在卸猪肉。” 霍允谦抿下唇。 先要“炼丹”,似乎对方士那一套感兴趣,他就送了这方面书籍,很怕耽误那个小脑袋瓜。还怕“炼丹”那一套枯燥,容易折了早慧,又送几本游记。 但甭管是哪种,也没见许甜心有什么奇思妙想反馈回来。一个字也没有。 接着又要种地,还要种草药,他这次就送了这方面书籍。 没想到这又改杀猪了,听那意思还杀过不少,否则岳护卫不会说她像屠夫。 一个姑娘家,怎么就……真淘啊。 “继续。” 霍允谦没想到他这句继续,不仅从话少的岳护卫口中,听到不少许家收到年礼时说的感谢话,知道二道河村在杀年猪庆祝,而且竟然还听到了岳护卫的心里话。 “属下虽然没参与其中。 但是看着那一村子人在忙碌,好像也闻到了大锅里炖的猪肉香,铁锅里的炖鱼味儿,为取暖架起篝火烧的柴味儿,还有老辈人说话时冒出的酒味儿。 更好似看到,老辈人在拍着自家儿孙胳膊让喊人拜年。 好似看到,老辈人手中端的茶缸里,正泡着高碎茶叶沫子飘在杯口正泛着热气,里面还有一层茶垢。 属下多言,请大将军赎罪。” 岳护卫单膝跪地。 霍允谦看着面前的人,知道和他一样,已经三年未归家过年。 后来岳护卫离开后,九宝才向霍允谦汇报道:岳护卫的外祖父在前不久去世了,这次传来家书才知道。所以那番话应该是想他姥爷。 “听闻岳护卫十岁前都是在乡下生活,由他外祖一手带大,十岁后才认祖归宗。这趟去了二道河村,应是勾起了想家。” 第274章 没良心的丫头 将军府议事厅门外,多名将军已经整装待发,在此等待大将军的到来。 今夜,他们作为各部主将,即将要启程抵达边疆亲自巡防。 因为百姓庆祝新年是团圆。 而军队的庆祝方式是由主将们换下驻扎城楼上的兵将,亲自镇守,以求新年山河无恙。 并且在跨年到来时,列阵在边境城楼上,东西南北中五个方向的诸位将军们,将会同时击起战鼓,已此方式祭天。 也是鼓励在新的一年里,众将士们会齐心发力,敢于寄身护城夏热血抛洒,这是霍家军一向的传统。 “大将军。” “大将军。” 诸位主将拱手行礼问好。 “嗯。” 霍允谦来时,耳力过好,正巧听到二道河送来年礼,再经一层层通传,就耽搁到这时候。 贾莱身边的亲卫和吕岩身边的女亲卫正在汇报。 贾莱问:“二道河的?有什么稀奇的不?” “有一车酒,将军是否要带上,其中有两坛标明是屠苏酒。另外,还有一种好似是装干粮的匣子,属下不认识说不准。” “还有连你也不认识的点心?行,屠苏酒也带上。” 吕岩那面,岁禾只会比男人家汇报得更加仔细。 岁禾很高兴临到年根底儿,终于来了真正关心她们将军的年礼。 “将军,田芯儿的年礼,可谓是要吃有吃,要喝有喝。” 其实早在 但是年前下了一场大雪差些封山,只清路就清了六天,百姓那边连粮食都运不进来,更不用说酒了。 她们将军知道许家的酒是在外面购买再加工,不完全是自己酿制,就说不订了,即使猜不到是她们将军买的也不能去许家订酒。 免得你永远猜不准,老百姓为挣钱会有多拼,田芯儿的三位叔叔要是这时候出门急行赶路,会有危险。 而眼下再看着装满车的数量,就能猜到田芯儿的三位叔叔在前不久出门运货不为挣钱,只那么几辆牛车拉回来的酒,基本全给她们将军还有贾将军酿好送来了。 岁禾笑了,岁丰站在吕岩身旁也难得地弯了弯嘴角。 没想到还有她俩的,两种酸甜的果子罐头,还有擦脸的抹嘴的,连十五的汤圆子也提前送了来,里面夹张字条,许田芯嘱咐岁丰岁禾,三十的饺子和十五的汤圆一定要让吕姐姐吃。 瞧瞧,这才是真正关心的人嘛,什么也不图,就为了让吃上那一口会翻来覆去的写小纸条,连那一车酒也标上,太冷的天,不能连喝三大碗,那不是小绿酒,喝醉骑马不安全。 倒是屠苏酒亲手炮制,对身体好寓意好,也没有那么大酒劲儿,可以多喝点儿。 而年礼里面,更有一种干粮是岁丰岁禾从没吃过见过的小点心:“烤时特意做了样,有一种驴样的小点心怪逗人的,还有将军你身上佩剑样式,岁丰身上的箭兜样式……” 吕岩听到这番话忍不住笑:“驴样?她是要做我那匹战马吧。” 田芯儿从 所以吕岩笑着吐槽:“我看她是用面泥捏不出来马,才变成驴。” 贾莱听到吕岩说话声,猜到手下说的,二道河来了两辆装载满满登登的驴车年礼,捆得高高的,其中有一大半是给了吕岩,他挪动两步不再和身旁将领说话。 平日里,众将领也没空聊家常,只有等候大将军时能闲来聊聊,刚刚大家正聊士兵们的家书各处有没有及时收到。 贾莱来到吕岩身旁,小声问:“在聊二道河的年礼?” 又借着火光看眼吕岩带冻疮的脸,贾莱忍不住道: “军中也就我能说你吧,吕岩啊,田芯儿又不是没给你面油。 我刚听手下讲,你那里一盒子一盒子的装的就是面油吧。 你别说,她做那些真有点儿天赋,油性很大,管用得很,赶明儿我琢磨琢磨给她倒动出去。” 吕岩立马道:“有老贾老,田芯儿有大志气,还要竞价买马。回头您要是能给倒动出去,我设宴请贾老喝酒。” 贾莱道:“别打岔,我想说的是,你倒是擦擦啊。不要以为是将军就……大家都是人。大将军不比你领兵多?照样抹脸油,田芯儿送我那套都被大将军抹没了,更不用说你是女的,再是练兵摸爬滚打吧,这里天气干裂……” 还没讲完,霍允谦已经快走到近处,贾莱咽下剩下的话。 而吕岩是心里咽下那句永远不能吐槽的实话,那就是:别看那是大将军,还是个男的。但是大将军比她年轻,并且没娶上夫人,那能不抹脸吗? 以上,霍允谦顺风都听个差不离儿。 他一边和对诸位将领微点下头,预备上马。 一边不经意间瞟眼吕岩身后的亲卫在对十安打手势。 所以十安来到霍允谦身侧没等汇报,霍允谦就利落道:“开侧门,将年礼运回去,回头再说,我没空听。” 十安面露疑惑,开侧门作甚?连角门都不用开的,“少爷,小的一手就能拎下,还要再单送回府吗?” 那好像更耽搁事儿。 霍允谦坐在马上,扫一眼吕岩的亲卫,确实只抱一个箱子,并没有贾莱和吕岩刚刚聊的什么一车车一盒盒。 然后才又回望十安。 霍允谦 “驾!” 随着霍允谦头骑出发,后面众将也紧追上马。 十安在最后面接过岁禾递来的小箱年礼,夹在腋下也一个翻身上了马。 与此同时,许田芯正在用纸刀子往纸钱上打印子,她待会儿要给两方父母烧纸,一个现代的父亲母亲,一个古代的。 “啊切!”许田芯打个喷嚏,急忙抹掉喷在黄纸上的口水,对不起,对不起啊,古代的爹,我不是故意的。” 大美妞们,半夜别等了,没有,咱争取明天早点更新。 第275章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所谓纸刀子,就是现代人买的纸钱上面的红色印记。 现代是印刷上去的。 这里是用凿子一张张打上去的冥印。 传说还有真假纸张,价钱不一样。 真黄纸是九磨九晒制作而成,烧出来的是青烟,这才有了祖坟冒青烟的说法。假纸烧完冒出来的是黑烟,那假币不经啊,哪里还有余力管别人,能保佑吗? 许老太开门进来,问孙女打完印子没? 又说:“这里的家人先不用管,你太奶和你婶娘也在家打印子,你把咱俩要用的凿完就行。” 她们祖孙俩要鸟悄走。 …… 去往镇上最宽的一条路面上的十字道口处,这里没有大山遮挡四通八达。 每到这时,许田芯知道奶奶有些受不住。 所以由她在用树杈子画圈儿,圈儿上留个缺口。 果然,纸钱刚烧起来,许老太一声:儿啊,妈来给你送钱了,说完就落了泪。 “奶,咱不是说好了……” “嗯,奶记得你叮嘱的,免得你爸惦记。而且今年不一样,有太多话要和你爸妈唠唠,让他们好放心。” 这次烧纸确实是说了好多心里话。 从远处看,火堆旁蹲着一老一小两个女人,枣红色的牛车停在一旁,连老牛也似乎顺着风声认真听她们说话。 “……就这般错位时空了,妈只是可惜咱家那套老房子和门市房,还有全款给相依买的新房一天也没住过,再加上定期存款那么些钱,不知道这些会便宜给哪个。 我不希望给了亲戚,他们会用我的辛苦钱吃香喝辣,他们一天也没帮过我们祖孙俩。 要是相依的姥姥和舅舅能得着就好了。那些年店里有啥重活都是你小舅子伸手帮忙,还经常跑到学校给孩子塞钱。 其实要是得不着,充公盖大军舰也成。” 许老太眼泪又下来了: “至于其他,再就没啥可惦记的,妈知道你过年并不孤单,过年过节会有人给你扫墓。 记得没来前,经常能刷到,有那些心善的孩子挺着大肚子说,英雄们,有谁想和我回家。我每次看得眼泪叭嚓还不忘给点赞。 不知道你有没有去了那些好人家,该念小学了吧。” 许田芯无奈地给许老太擦泪:“奶,一会儿脸该哭坏了,这里多冷啊……” “这回的,这回指定不哭了。” 许老太急忙用袖子擦干净眼泪,是要笑笑。 因为她在这里又要住新房了。 在现代时,她是用一碗碗拉面钱,供孙女念书,给孙女买房,一天也没住上。 在这里,她孙女就用她一碗碗拉面供读出来的那些知识,挣回了银钱,要给她盖房。 虽然孙女从没说过非要盖房的原因,但是许老太知道其中一点,一定是孙女觉得:奶奶一辈子没住过什么新房。 在现代的老房子是早些年买的二手房,到了这里又等于是接手别人的房子。 孙女要给她从头到尾盖一个,一点一滴都要亲手操办。 “……所以儿啊,你放心吧,我们在这里过的挺好的。还比往年过年热闹。 因为你多了三个弟弟,巧得不行和咱是本家同姓,叫有粮有仓有银,你弟媳妇叫于芹娘。 妈的良心放正正的,对他们和对你一样。尤其是有仓,他有点像你,我有时候训他,就恍惚想起曾经训你,咋就没随我心眼子弯弯绕绕呢。 咱家还收了三个孙儿,一个孙女,一个侄女,一个老太太。你看看我们到这里没少往家划拉人吧。 年夜饭坐一桌要挤挤,再不是只有我们祖孙俩,包三盘饺子都吃不完。这些人都在帮你照顾我,也在替你陪伴你女儿。” 许老太不忘叮嘱儿子道: “所以假如你要是还在那面的话,你帮妈找找郝香和许田芯,我猜想我这里都错位时空了,你那里备不住也挺乱套。 要是能找到她们的话,一定也要当亲妈和亲闺女那么照顾。 就像有粮他们对我和你女儿那么好,成吗? 你放心,钱上你不用担心,妈早就有所准备,一会儿我就给郝香和许田芯烧钱。 这家伙给我和你闺女忙的,一天天撒谎撂屁的找空档凿纸钱。 还不敢让人看见是给谁烧的,怕以为我们俩脑子有毛病……” 许田芯觉得画风就是从这时候开始,变的不再那么悲伤。 她奶有一种魔力,无论是挣钱、钱还是烧纸钱,只要涉及到钱就会很走心。 许老太一边烧纸钱,一边确实有点闹心,这火苗子咋烧的不旺呢,就像是不接收似的:“嗳?儿,你倒是收钱啊,听妈话,大家大业也要多存些。大宝儿,你也嘱咐你爸收钱。” 大宝觉得她奶太神叨,不如去将牛车再扯远点儿,别挡住风口来得有用。 许田芯最后还给撒了酒,烧了一个石榴,撒了饼干和干果,以及写的一封信。 以前在现代时,许田芯就会每年写两封根本没有回应的信。 许老太习惯了,孩子不像她嘟嘟囔囔烧纸时念叨,可能是不好意思吧。 许老太捅着火苗子说:“都是你闺女亲手做的,在现代买什么都很方便,在这里全要自己动手做。往常觉得麻烦,今儿倒觉得也挺好。再就是你闺女靠本事得的。” 至于许田芯那封信里,与往年稍显不同的是,她有讲述刚来这里时既怕有父母,又怕没父母。 而信件的末位最终又和往年一样,变成同样的内容:爸爸妈妈,无论我在哪,都会让自己过的很好,不辜负你们生我时的期望,会快乐的过日子,我很想你们。 许田芯觉得这才是过年过节烧纸的意义,它不是迷信。 所有的仪式感都是诉说想念和缅怀,是告诉自己从哪里来,提醒自己并不是孤独的,更是让后辈子女知道长辈都有谁。 所以许田芯同样替原身,也是为现在的自己,在 并且连许田芯也没想到,她竟然会在 不知道是不是 此时村道口,这里是许有田当年离家走的那条路。 许家仨有还记得他们大哥将行李捆得严严实实的背在身后,然后就是站在这里,扭身对他们笑着挥手说:“会回来的,回去吧。” “大哥,为何我一次也没梦见过你。你跟我回家看看啊,咱家日子好起来了,用你埋在树根下的银钱。”许有粮说完就捂住脸哭了起来。 往常他不能哭,更不能提让家里人伤心的大哥。只有今天烧纸才能痛痛快快地想大哥。 许有仓这个一向少言寡语的人,突然说道:“大哥,往年村里人,都是看你过去的面子上,才会善待你女儿。” 不当面骂他侄女是无父无母的孩儿。也会约束家里孩子们不要说那些。说了就会动手打。只因替他们大哥可惜。 “眼下,大哥,村里人会看你女儿的面子上,善待别人。” 许有仓觉得这点才是最应该和许有田汇报的事,但是下一句还没问出来,眼圈儿就红了: “大哥,你高兴不? 我听那些大掌柜们说过一句话,特意记下,叫作,三十年前看父敬子,三十年后看子敬父。 大哥,你的女儿一定会越来越好,有一天一定会让别人再提及你时说,你闺女都能那么出类拔萃,可想而知她的父亲只会更有本事。” 许有仓心想:而他和二哥还有四弟,就是那个会护着侄女越来越好的人。 许有银一边哭,一边听到这番话猛力点头,大哥和大嫂指定会高兴坏了,而且一定想象不出来,他们最放心不下的孩子目下有多出息。 许有银往火堆里面扔一沓纸钱,就细数一条许田芯都干了些什么事儿。告诉侄女正见识他大哥未见过的场面,正看那些大哥曾经买不起的书籍。 “除了做皂做药,她还会做饭了,只是大哥……我当小叔的都能吃到,你却从没吃过你闺女做的饭菜。” 许有银哭得不能自已道:“所以每次侄女做的咸了淡了不好吃,我就会想,大哥要是你吃田芯做的饭会说啥,你一定会说,真香啊,我闺女最好最厉害,谁都比不上。呜呜呜……我就这么说的,代入的是大哥。” 许老太在旁边立马唉了一声。 哎呀,这个小有银真讨厌。 你瞧瞧她孙女一向不爱哭,突然就哽咽起来。 无论哪面的父母,其实都没有吃过她孙女做过的饭。 这里的规矩,不让父母给子女烧纸,女的还不准去上祖坟。不过,像高满堂那种,包括现代的许家,哪能讲究那么多,可见凡是规矩都要因人而异。 好在古代许家还有这么人烧纸,许老太就没有动手,始终站在圈外儿看着。 这不嘛,她看这仨臭小子哭起来没完了,还给她孙女也惹哭,不得不提醒道:“行啦行啦,明天就过年,你没看这钱烧得都不旺嘛,别只顾得哭,快捅一捅,喊一喊收钱啦,别总聊那些不好的,净整没用的,说点喜庆的。” 这时的许老太心里真泛起嘀咕了。 咋整的呢? 今天两场给两面儿子烧纸都不像给别人送钱那么旺,又是赶巧了?只要给儿子们烧钱就正巧风往另一个方向吹,旁观又有柴火垛遮挡? 真是怪了事儿。 许老太伴着许有银给许有田报新年菜单的功夫,特意拽出些纸钱烧着往圈儿外扔扔,这就是民间讲的够路过小鬼收的,别抢正主钱财,免得火不旺。 而眼下火都要灭了,许有银还没有嘚嘚完: “……锅包肉,大哥,你没吃过。其实俺们也没正经吃过,只在客人们吃完剩点儿菜汤,掰块馒头蘸点里面剩的胡萝卜丝和香菜蒜沫,味儿可好了,酸甜的。 倒是三哥不稀罕吃,说不喜甜口。 哎呦,大哥,你要是还在,一定会踢我三哥两脚。你说他是不是变了?以前咱哪里知晓饭菜有那些口味,终于知道甜味了吧,三哥还整个他更喜辣的。挑上口味了还。 这回娘说,年夜饭会正儿八经给家里做一回。所以大哥,刚刚二哥说的让你回来一趟,别找侄女和娘,她们一个身子弱一个岁数小会害怕,找我们哥仨上身。 我们当弟弟的就这时候能出点力,咱一起吃口锅包肉呗。你也尝尝,娘有了好食材后真正的手艺。 而且咱家就是靠这个,商队竟然舍近求远跑到咱屯子过年。” 许有银望着灰烬站起身,一点儿火光也没有了,可他还没有说完。 许老太瞪着他。 大伙要被冻透了,小有银,你要絮叨到天亮啊,你到底走不走?! “娘,今年还有冻柿子没说呢。” 前不久他三哥在镇里买三十文一斤只有两个,他们特意到府城批发,二十文只能买两个也很贵。 侄女说,过年必须一人吃一个冻柿,还要一人吃个石榴。许有银寻思事无巨细要和大哥汇报。 许家一行人从村口往回走时,还遇到不少村里人在等待。 因为大伙要等许家的车辆一起去商铺洗个大澡。正好这时辰客人们不用澡堂子。 知道村里人是怎么形容许家烧纸的吗? “艾玛,你们家比我们早到不少时候,可是连我们家都烧完了,还进院又是打水又是翻找灶王爷给摆出来,忙乎一溜十三招,你们家居然还没有烧完。” 服了。 要让有田在那面富得流油当大地主啊?这把老许家真是可着劲儿的给那面送钱。 整得大伙等待的功夫回家取笤帚,把村里路面清雪也给扫完了。 许老太匆忙间摆手说:“还要再等一小会儿,进屋喝口水,再嘱咐我们家老太太,今晚干点儿啥活就来。” 许田芯回家时,老老太和招娣,还有眼睛哭得有点儿肿的林月都在关心地看向她。 大月大鹏他们早在一个时辰前就烧完纸了,也没轻了哭,不停地磨叽现在的幸福生活,抓紧在火光最旺时让爹娘保佑许家。 而现在,大家是有点担心田芯会不会过年想爹娘。 许田芯挽尊:“谁哭啦?我是被我小叔气的,他竟然说我做饭不好吃。” 许有银被老老太拍了一巴掌:“那是不好吃吗?那是她做饭非常磨蹭。” 一家人拿好洗澡东西要赶车去铺子,许家人不知道的是,念念不忘,终有回响。 远在乌拉部落,也就是现代俄东南部领土境内。 有一位左脚被砍断的锻奴,正在接过旁边人给他的饼子: “头儿,发的终于不是黑面的干粮,也算是过年了。在咱们那里,明儿就是新年。听说他们这里人今日也很高兴,正燃起篝火讨论谁家有多少牛马羊用来互市。” 第276章 好惨啊她爹 被称作“头儿”的断脚男人接过饼子,并不是为了饱腹。 而是仿照敦煌八大怪,好好的馍馍掰开了准备阴干晒。 这般做,干粮起码可以常温保存六个月以上。 虽然他们这伙人在两年前偷跑失败过,为此折了七位小兄弟,七人是被射成了筛子后,又被马蹄踩踏成泥。 但是从那之后,这个悄悄攒干馍馍的行动却从未停止。 目下,参与此事的同谋,还有十六人。 每人每日会将分发的两个干粮留出一个,交与他们的“头儿”让积攒起来。 只为大家有一个共同的梦。 或许某一日就能成功跑出去,踏上回家的路。 即使他们“头儿”说,要等时机,再不可以像上次那样鲁莽。 可是大家依旧抱着一个信念,那就是,有天一定能躲开大量骑兵的看管,跑出这片草原,能爬上头儿说的那座外兴安岭。 只要翻越那一座座高山就能见到境内流域,抵达朝廷边境线。 每个人还记得多年前那场战役,边境城门是在他们浴血奋战时关上的。 他们倒在血流成河中,曾绝望地闭上眼睛。 但是活过来后,竟然不恨。 因为那里一旦要被攻破,城门另一端的家人也会遭殃。 只是多年来都无法踏上回家的路。 还有一点……也不知道,到时九死一生越过高山拍城门时,会不会有人给他们开城门。 所以就按部就班地准备吧,总比丁点儿盼头也没有好。 好在他们这些年准备的还挺多,这也是大家并不难捱的原因,因为大家从没有放弃过回家。 以他们“头儿”举例。 当初他们“头儿”身负重伤,又被敌军砍断左脚,倒在血泊中,是敌军打扫战场捡尸时发现的。 本该被放弃要丢进狼群里被分食。 后来是目下已经死了小兄弟,已经被踩踏成泥还被喂了野狗的小石头,突然喊道:“俘虏了他,他会锻造武器。” 敌军不信,呜啦啦骂着一堆话。 小石头听不懂,却不影响他急忙从满身血迹的“头儿”身上扯下一块布:“你要相信,因为他还是我们的小头领。只要他活着,就能给你们锻造箭头。” 或许是出于求才心切,敌军就扔出一包伤药,但这也要生死看天意。 至此他们“头儿”是被小石头等一众人一路拖拽着照顾着,跟着敌军来到了这里。 其实当初分到这个部落的俘虏有九十人。 可是去除多年来病死的,累死的,被打死的,还有上次逃跑如小石头这些人,目前只剩下他们十七位。 至于他们“头儿”,刚到这里时用了一年半时间疗伤。 这个部落的奴隶主不耐烦养闲人,准备不再管,那时他们头儿脚上的伤口反复上烙铁,却依旧不见好。 是以小石头带头,大家节省干活分得的口粮,才得以保住他们“头儿”的命。 头儿清醒过来后就让大伙帮忙寻过生石灰,还让大家帮忙多采一种草药。 目下,他们这种能治疗创伤的草药磨成粉,已经积攒出三包。 接下来,“头儿”为了让大家能提高点儿待遇,干活的时辰能缩短一些,也不再被这里的人打骂,真的在养好病后就帮这个部落锻造箭头。 而为让对方放松警惕又用了半年时间。 就在看守他们的人认为大家已经被驯服老实,甘心做这里的最低等奴隶时,那些人不再像从前那般全天盯着他们。 他们“头儿”就开始教导每人在烧制铁水时,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留下一些,开始打造属于他们的武器。 为积攒出武器,否则爬不出那座原始森林,也是为给他们“头儿”攒出能做假腿的铁,大家又用了三年时间。 他们“头儿”的假腿有两个。一个是带着四个轮子的,这个部落的敌军并不清楚,那只假腿甚至比好腿跑的还快。 那是一个个只准睡两个时辰的夜晚,他们“头儿”却从不睡觉,被他们遮挡着,满身大汗在洞里来回走练出来的。并且还利用这段日子学会了这里的语言。 而头儿还有一个假脚是用来爬山的。 也是在做 这才有了 大伙从中知道,原来一把好弓弩的制成需要一百七十天。 而其中所需材料,为准备桦木,牛角,木胎,牛筋,动物筋角胶等材料,他们还死了两位被奴隶主鞭打致死的小兄弟。 一个叫大光,一个小南,被折磨到临死前,也没有说出要牛筋做什么,甚至也没有看过被特意羁押过来观刑的人一眼。 可大伙被押跪在那里,心里却清楚,大光和小南想说的话是,请代我们回家。 似是那件事儿,让大家再也压不住火,“头儿”带领大家开始积攒一种特殊的石头。 如果这个部落不乱,他们这些锻奴会被看管极严,根本跑不出去。 所以二年前,小石头说他就叫石头,由他带领其余六人燃火引爆石头。趁乱趁天黑其余人再带着武器逃出去。 没想到有人早一步发觉小石头等七人不对劲儿,告了密。小石头这才被射杀成筛子。 因为这个部落的奴隶也分三等。 奴隶里面一等人是这个部落的低等人。 小石头曾受恩于一位妇人,和他母亲差不多的年纪。 小石头就在临执行任务前问了妇人子女的情况,妇人却为了不再接客,万没想到石头还没有引爆,就被她告了秘。 而最低等的奴隶就是他们这些拿过武器的俘虏兵奴,即使“头儿”已经利用本事让大家有所优待,却依旧是可以被随意砍头的人。 山洞是锻奴的住所。 此时,越来越多的人在鬼鬼祟祟偷摸递干粮。 而最开始递干粮的人叫小毛,正小声问道: “头儿,你说互市我们有没有时机?” 男子看小毛一眼,没忍心说出是希望,更是失望。 因为据他分析,互市交货地点,会在这几十个部落最尊崇的部落大都会交接。然后换得的商品再分给其他部落。 所以这个部落定死不会来大周将军的。 并且就算知道他们是大周子民,大周的任何将军也不会为他们这些普通兵士而发生冲突。 而更不好的消息,互市?那就是近两年来都不会大乱,不会有战争,他们就没办法躲开重重把守,杀一波找机会逃出这片草原。 除非这里野心变大,在囤积许多生活必需品后,就会想办法让大周朝廷内乱内战,然后再主动进攻。 不用怀疑,这是他来这些年对这些部落野心的了解。 男子拄拐站起身,平日里从不在人前戴假肢。 不过,能互市就会听到一些那面的情况,总比一点儿消息也听不到要好。 “头儿,我希望我们十年内,哪怕我们中,只能活着回去一个人也好。” 小毛说完,其他人麻木的脸上也有了生动的表情,哪怕只活一个人。 男子回望大家,看来该想办法去游说看管的人,给些好处,才能让他们活动区域变大囤积些别的。 小毛又突然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终于听到那面的消息,阔别这么多年,他今晚格外想家。 他娘应该会在过年前给他烧纸吧。 “头儿,你说下一次执行任务会不会是我死?要不然我为何今天这么反常地想家。” “也可能是我。”他们为回家,已经死了太多的兄弟。 “头儿,你那片儿叶子呢,给兄弟们吹一个呗,就当作过年了。”年纪最小,二十六岁的小毛难得地露出笑模样看向男子。 当晚,除夕到来前,在凌晨,瘸腿的男子吹响叶笛。 这是他以前和一名云南老兵学的。 传说,按照一棵树上叶子发芽顺序,去找 他此时却忘了,那名云南老兵还说过,飘零的叶子随处可见,像他这般能一学就会的人才,却是万里挑一。 男子吹奏: “你可知macau不是我真名,我离开你太久了,母亲。 但是他们挘去的是我的肉体,你依然保管我内心的灵魂。 多年来,梦寐不忘的生母,请叫儿一声乳名……” “许有田”觉得他和这里的外兴安岭一样,有一天一定会归家。 在几次病死时不舍得闭眼睛。 因为他还在期待着他的母亲和他的女儿,能像他一样来到这里。 …… 与此同时,边境城楼上。 霍允谦特意邀请朝廷派来监督他的二把手,一起在这个时辰登上城楼。 他正指着城下,问身边人:“有没有好似看到,曾经战火中的那些容颜?” 这里曾有多少华夏儿郎,在战火中勇往直前不后退,才换来的今日能安稳过年。 今晚,霍允谦打算拿出最大的诚意和身旁监督他的人聊聊。 朝廷该防的不是他,更不该是霍家军。 他比谁都不想内乱,内战。 不想让外族趁乱铁蹄踏进山河烧伤抢夺,朝廷失去万里江山。 虽然霍允谦也比任何人都清楚,从古至今,以史为鉴,甚少有名将能善终。但他依然不希望这个朝廷,有一天会四分五裂,百姓颠沛流离。 朝廷不该处处给他使绊子,他也不该有二心。 无奈身旁的人从官多年,中年人看年轻人的心态,并且把这一刻推心置腹的真诚,看成是幼稚,一路急行跑到这里还不睡觉,非说能看到战火中的容颜简直疯魔了,很是不以为意。 嘴上说着:“那是自然,本官此次前来是协助大将军你的。万望大将军不要有什么误会。” 霍允谦忽然就觉得没劲了,再无沟通必要。 当贾莱爬上城楼时,这里只剩下霍允谦独自站在夜色里。 “将军?” “你为何也没有入营休憩。” 贾莱和霍允谦汇报起互市的货物品类。 别看贾莱人已经到了边境大营,但心里一直在惦记他那些账本。 说到最后一样:“我还打算用田芯起的名字叫方便面,卖给各部落。” 霍允谦询问:“这种二次加工售卖的面粉,路上运输会不会有问题。你不会要用米防潮吧?” 贾莱告诉霍允谦,怎么可能,那就本末倒置了。方便面才能换多少匹战马?还要再搭一些米会赔本。 他是学许田芯用草木灰制成碱再化成液体凝固成小结晶,和食物放在一起就会起到干燥的作用,经过试验,油炸过的方便面确实能储存数月。 另外还有用生石灰,这种更是吸水性很强。 贾莱说到这里,还和霍允谦聊了两句家常道:“将军,都说属下有点儿好吃好喝就惦记那丫头,您瞧瞧,就干燥粉这一块,咱们还能运用到别处,这里外里小丫头给咱们省了多少匹马钱。” 霍允谦这才露点儿笑模样。 可是想起许甜心写给他的那几句话,只看半本书籍还很愚钝没有任何想法。 怎么可能会没有,古灵精怪的,就是不想说,一句也不想和他讨论。 许甜心到底知不知道,她错过了他这么一位先生会失去什么。 他一般人不教的。 她还嫌弃上了。 再瞧瞧那个不过心的年礼,九宝就是夸出儿来,他也就是只收到两小瓶酒。别说味道不一样,他赶路抗寒,之前接过吕岩递来的酒,味道一样。 事实上,霍允谦是有点纳闷的。 按理,他对待那丫头,明明不比贾莱和吕岩差。 甚至他还认识她的父亲。 此前,还给她发过一沓银票,四筐石榴运去一筐,怎么就和他好像差些什么。 而且最气人的是那封信,寥寥几句心得没有,还用新年祝词硬凑字。 祝他: 时来化作雨,春到虎追风。 风和添锦绣,威武笑神州。 贾莱看眼霍允谦表情,又咋的了?咱不知道又寻思啥呢。从怀里掏出饼干:“将军,晚膳您就没吃多少,来,垫几块尝尝。” 第277章 假如爱有天意 实话:也就是将军吧,贾莱才舍得给几块,没想到还不领情。 “五更半夜,冷风冷气,有什么吃头。你不再年轻,要早些睡多喝水,肚饥就让火头军给你做点儿热汤热饭。” 霍允谦说完,转身离开。 贾莱愣在原地,看眼空空如也的手。 没什么吃头,您把饼干匣子拿走作甚? 还边下城楼,边捡了一块扔嘴里。 贾莱急忙追赶道:“嗳?将军,不是卑职抠门,您挑着点儿吃,吃卒,吃别的也成啊,就是别把在下的车和帅吃了。” 许田芯给贾莱烤制的是一套象棋饼干。 红色字样是奶香味儿,绿色字样是茶香味。 霍允谦扔嘴里的还真不是饼干里的“帅”,而是挑了一块“炮”。 闻言,越不让他吃,他手指越是蠢蠢欲动伸向帅字样式的小饼干,问身侧赶来的贾莱:“为何?” 城楼下,两排驻守士兵听到贾将军说:“将军有所不知,点心之所以做成象棋样式,那是因为小丫头说啦,在下这个贾爷爷,才是她心目中又帅又有车的男子,只有棋里才又有帅又有车,这才做了这么一套点心。” 在这里,从帅字本身字体就能看出,还真不是形容一个男性里胡哨的容貌,不是夸赞长得帅。 而是偏旁暗指土,土上面要插满巾子也就是要插满功勋旗帜。 那么在这里帅字就代表那些上对得起国家,下对得起黎民百姓。 像将领、像科研人员等等有卓越功勋的人,才能配人称赞一声很帅。 所以和容貌无关没有歧义,许田芯就放心大胆地夸赞一番贾莱。 惹得连旁听这番对话的值守兵将们,眼观鼻鼻观心都在心里琢磨:这是谁呀?如此会拍马屁。 简直是夸到贾莱的心坎里。 “将军有所不知,那丫头在末尾还祝愿卑职,运筹千里风生面,落子铿然竹满胸,乐在棋中,棋乐无穷。哈哈哈。” 霍允谦将点心匣子一把塞回贾莱怀里,真是听不下去了。 也吃不下去了。 在许田芯看来,自己的年礼是饼干搭桥酒铺路,笑脸相迎人情世故,自己方方面面做的还算行。毕竟这是咱目前的经济情况能拿出来的,也是最用心的礼物。 但是她不知道,她在霍允谦心目中的印象,却是很不懂人情世故。体现在事事有回应,件件没着落。 —— 许家。 老老太 可是再不醒,啥时候吃早饭?家里等着吃完凑齐人好贴对联,贴完还要让三个孙儿赶车去许家庄祭祖。 再说等会儿二道河也要摆个大猪头,摆条大鱼,准备祭祀祖先。她家有许姓祠堂在许家庄,倒是不用供香参与。可是儿媳妇毕竟是村里领头的话事人,不去看一眼,不给召集召集哪能行。 院子里,许田芯进院就叽叽喳喳和于芹娘说话,聊村里的香案已经摆上,还闻到翟爷爷家已经传出肉香,翟家好像要两顿饭混成一顿,因为翟爷爷和他堂哥,今天要收拾出百十斤大肠,四头猪的大肠子。 下午商铺那面订了三十五桌席面,其中有一道菜就是溜肥肠。 两支商队的大掌柜都很大方,给普通商贩十四人一桌,定了一桌四个菜,红烧大鲤鱼豆腐粉条,小鸡炖蘑菇,溜肥肠,还有无限供应关爷爷自制的鱼冻,每桌酒一坛。 另有六桌订了许家的大席面,一桌十个菜,里面也有一道菜是溜肥肠。 所以翟爷爷堂兄弟俩人,今日专门洗大肠,一人双倍工钱有二百个铜板,老翟家另外还有儿女稍后也要去许家帮工,准备上午就将下午那顿饭一起吃了,然后连半夜饺子最好也弄完,挣钱要紧。 而像老翟家这般的想的,可不是一家两家。 许田芯跟在于芹娘身后,正帮忙将窖里白菜装袋子。 她们许家今日连凉菜里用的白菜丝都要用洗衣盆装,可见其忙碌程度。 为了怕累着,自己家也是想过个消停年。像昨天和今早,包括明天初一早饭都给了其他家包揽,许家连碗面条都不卖,只等歇好挣几十桌席面钱就完事儿。 许田芯一边摘下手套,吹着哈气缓缓冻的小手,一边和于芹娘继续道:“婶娘,还有表演节目的,我刚刚遇到好些奶奶,她们为了挣小鸡,也说家里要提早吃饭。咱家几时吃啊?” “你奶说,等你叔叔们从老宅回来,咱们家就得吃。要不然就算拾掇鱼和肉,切菜装盘都有帮工,那也怕忙不过来。务必要让客人申时吃上饭。” 于芹娘说完又催促许田芯: “快进屋,一清早还瞧不清人影就跑出去看热闹,那能不冷?快上炕脱鞋暖和暖和,这里不用你。我把咱家要做的肉化开也完事儿了,等你奶起来,你叔他们也从铺子送完货回来,咱们就吃早饭。” 许田芯没解释,她起早是为了帮助刘靖栋编对联。 因为她实在看不下去眼,刘靖栋照着他自己家对联抄,差一点儿全村就要贴的和里正爷爷家一样,叫作:人勤三春早,地肥五谷丰,里面还有个错别字。贴数十家也有点不好看。 许田芯冻得脸蛋通红问道:“我奶还没起来?” 她这么懒的都起来了。 许田芯有些着急,不会是哪里不舒服吧? 好在当许田芯推门进去时,许老太已经醒了,就是木愣愣地盘腿坐在被窝里,一动不动。 “怎么了,奶奶?” “我做个有点扯淡的梦,可是我竟然信了。” 许田芯无奈,自从她们穿越到这里,还有一个神奇的直播间,她奶就有些神叨,以前在现代明明只信财神爷。 比方说,曾梦见过原身老太太。许田芯认为那是心理的映照,那段时间刚认下三位叔叔当儿子,心理有压力。 还有一件事,她都不好意思说。 就在前不久,她奶还曾梦见过后院树下真的埋了东西。 听满桌子奶奶讲,那晚她奶是睡在商铺做的梦,醒来还差点儿掉进锅里。然后就着急忙慌回家要挖树。 咱不是为了埋银钱早先挖过吗?啥也没有。许田芯就纳闷了,怎么能信一个梦。 可奶奶非说有,后来差点儿就要奔树根子连根拔起,给叔叔们急得不行,反问, 给她奶问噎住了,这才放过那棵大树。 没想到,大年三十又做梦,许田芯坐在炕边道:“奶,那你和我说说吧,我帮你分析分析是为什么做的这个梦。” “不能说。说出来,万一道破天机怎么办。” “哟,这么邪乎呢?” 没想到许田芯调侃完,许老太居然认真地点点头。 她不能对孙女说,她昨晚竟然梦到大儿子许有田,对,就是那个没见过面的优秀大儿,变成了她亲儿子的模样,头上还裹着纱布,纱布外面戴羽绒服帽子,好像很缺钱,医院住着谁。住谁没梦到,反正瞅那样在等急用,正在小区门口给人写对联挣钱。 那个小区就是她在现代的老房子。 写完又走着啊,走着去好像缺心眼,去地下批发城给人扛货,扛完回家又被面馆人讨要工资钱。 梦里给她急的不行,床垫下面塞着房本银行卡还有定期存单,你拿卡去取点儿钱不行吗?给她急醒的。 许老太醒来后,一会儿回想,梦见的太真亮,而且还扯上她直播间了。还说她这里能不能过好,都会牵扯大儿子在那面能不能过好。 反正梦里景象太清楚,以至于给她气坏了,被大儿子顶着她亲儿那张脸还透着那副笨样气的,啥也找不着,太有代入感。 一会儿又觉得太过扯淡,自己都不好意思和孙女说,因为能猜到孙女会吐槽啥。 孙女一定会说,奶啊,你昨夜烧纸烧的,给这面烧完又忙着给那面送钱,你晚上才会瞎做梦。 或许吧,备不住真是如此。 但是许老太还是不打算说出来。 因为无论真假,起码在这个梦里,人活着比啥都强。也算是欣慰,还梦到了亲儿的脸。 所以许老太咂咂舌自己的梦,就挺高兴地起身张罗起来:“我要一会儿就炸丸子,炸套环儿,赶紧的走完油再去铺子。宝啊,你还想吃啥,奶都提前准备好。” 许田芯爬上炕叠被子,笑道:“奶啊,我不想吃啥,今天咱家菜挺硬的。我就想求你往后做梦,多梦梦我飞黄腾达。” “成啊,奶今晚就梦你当公主。” 许田芯不屑:“当公主要认皇上和王爷当爹的。” 她才不要认: “甭费那个事儿,还要受人管,奶,你直接梦我当女王。” 姐就是女王,自信放光芒,有钱了不起,逆风也飞翔。 许老太的笑声传了出去。 仨有带着仨鸟,正好进院子,听到娘的笑声也乐。 许家的大年三十早饭终于开启。 一早上吃的是红烧刀鱼,白菜豆腐五肉,米饭。 这都是老老太起早做的。 大年三十早饭也是有讲究的。 当然了,要有条件才能讲究。 没有的话,以前家里三十早上还是吃腌野菜豆腐配大饼子。 不过,按理当地百姓无论条件好坏都应该煮米羹,里面放豆腐腌野菜,将米研磨成浆,做一大盆三十早上吃。可是皇上姓周,就不让老百姓这天早上喝粥,这才改了传统。 而许家的早饭代表什么呢? 许老太特意打开直播,让孙女给家人们讲解一下。 许田芯一边等饭,一边说:“刀鱼也叫带鱼,年年有余,带着余粮的意思。米饭是干饭,捞干的搂钱。而五肉炖白菜炖豆腐,白菜,百财,豆腐,兜财,至于五肉……啥也不代表,我小叔要吃的。” 许有银推门进来:“什么玩意儿,我要吃的?” 许田芯被抓包:“没什么。” 吃早饭时,许老太嘱咐三个儿子: “穿暖和的,我和田芯儿就不陪你们去了,昨晚烧纸我这身体弱都做梦了。 没有我跟着,你们哥仨到了许家庄嘴巴见人也要多吱声拜年,尤其是你老三。 你看你吱声,不见得有人夸你。 但你不打招呼,村里人就会说,那谁家小谁,啥也不是,要么就说那眼睛长头顶上,见人都不知道吱声的。” 许有银和娘闲话,问类似的还有啥。 许老太也挺有心情,看一眼孙女,才说笑道: “类似的倒没啥了。 但是比方说咱家大宝,这是咱村里人都知根知底,才不讲究她。 要不然她起来晚睡得早,一天就算在家挣五百两银钱,村里人也会说那是个懒孩子。 只会夸起早出门,夜里干到挺晚,一天挣十个铜板的也会夸奖说那是个能干的。 俺们这个岁数,不信问你们奶奶,给人做媒都是夸后面那种小伙子和大闺女,甭管挣多挣少说那样的认干,要当优点给着重介绍的。” “是这样的。”老老太给作证,所以见人要嘴甜点儿,这些都是乡下人看人的几个重点。 许田芯和招娣对视,翻个白眼,心想:她今早明明起来最早。还跑去给关爷爷家送了新被褥和对联。 要不是关爷爷拽住她,感动得吱吱呜呜半响没说出半个字,她今早还能干更多活。 招娣看到田芯偷偷翻个白眼,忍不住笑。 招娣已经能坐在炕边吃饭了,简单的摘菜,和给大月帮忙看孩子都能干,就是每日还要针灸和吃药。 昨日旺娣背了不少柴火来当年礼,看到招娣养得这样好欢喜够呛。不过,旺娣没敢多坐,简单说了两句就要赶回家。还给老老太认认真真磕个头,拜个早年。 “小叔,再往旁边斜点儿,你要和上联对上。”许田芯搀扶招娣站在门口看贴对联。 许家对联是许田芯先写下,然后逼着三位叔叔照猫画虎写。 许有仓写字时,手像是得了帕金森似的直哆嗦,很怕污了红纸,那就白瞎了纸墨。可是无奈侄女不放过他,而且为啥二哥能写横批,他要写的字却有点儿多。 许有银也抱怨:“我们的字多丑,贴出去让串门子的笑话,还是你来吧给咱涨脸。” 许田芯不管,拽住她小叔胳膊让写下联:丰衣足食合家欢。 上联:欢庆五谷丰登甜。 她奶贴门神。 她和婶娘,太奶,还有仨鸟和大月姐给水缸仓房米仓贴福字。 许田芯送给关爷爷家的对联是:喜获丰收农家乐,博采众方济苍生。 许家庄。 许姓家族四百多人正齐齐跪在坟前,神三鬼四,祭天磕仨头,祭祖磕四个。 许家仨有被提拔到中间部分站着,和他们大伯平行。 这给仨有磕的,让爷爷和爹还有祖宗们跟着他们回家过年,进祠堂也要磕,一套礼节下来,他们磕了几十个头。 第278章 许氏祠堂里有上百个木质排位。 家谱里许姓先人,据说能追溯到三百多年前。 那一个个木质牌上,开头都写着“显考”二字。 有个词语叫做如丧考妣就是这么来的,形容一个人像死了爹娘般。 所以前面要标注显考,后面才是统一的姓氏许,然后是名讳,于哪年去世。 此时,许有粮、许有仓和许有银正巧跪在门槛外面。 就很尴尬,里面跪不下。 除非他们提高地位,才会跨过这个门槛。 与之相应的是,如果他们活着的人在族中能提高地位,木牌被摆在旮旯的祖先们,也会往中间挪挪。 所以三位大小伙子在祭祖时就有些分神,眼睛一直紧盯旮旯那里爷爷许玉书、叔爷许玉米的牌子。 要插播一句,不是当年祖上偏心,才给他们爷爷取个好听名字。 而是玉书等同于玉黍,实际上他们爷爷和叔爷都是玉米。 上户籍的时候赶巧人家不会写黍,这才让前一个名字变得文绉绉。 以及盯着他们爹许五仁的牌子,嗯,他们还有个大姑母早些年就去世了,叫莲蓉。 许家三兄弟就琢磨起来,其实挤挤是能放下他们大哥的,要怎么做,才能把许有田的牌子也塞进来。 要是能给塞进来,他们下一个目标这不就来了吗? 目标是努力给这几个牌子往中间移。 “孝子贤孙,再跪……起!” 冗长的祭祖终于结束,再不结束,祠堂里辈分很高的六岁叔叔就要哭了。 祠堂外旮旯处。 仨有,你们长得那么高大,能藏住自己吗?还带一辆车来,从进村就引人注目。连你们交祭祖分摊的份子钱时,大伙都在猜测会不会多交点儿。 多交?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因为他们哥仨的银钱买了年礼全了,就等着半夜送给家人。 除非明年让他们大哥进祠堂,那一切都好说。 再一个,无法隐身也要象征性藏藏,要不然给族里各家亲属都送糕点,那要娘做多少槽子糕才够用,糕点还要留着卖钱。 “给大奶和叔拜年了。” 六岁的叔叔躲在大奶身后嗦啦手指头。 许有粮从车上取下一盒糕点双手递给大奶:“我奶和我娘让我们孝敬大奶的。” 大奶不停地撕吧:“不行不行,这怎么好接,太金贵。” “大奶,你别撕吧,快收下,没几块,就是份心意,往年我们有心无力,给叔甜甜嘴吃的,属他最小,盼叔在新的一年越长越壮实。” 接下来,许家仨有又走动了七家,特意选的都是爷爷奶奶辈送的,以免送叔伯辈的,会被个别人讲究连亲伯伯家都不给送吗? 是,想必庄子人都知道有断亲文书,可是有人就是会这么挑理,干脆不送这个辈分的。 而基本上,每家收到糕点的伯爷姨奶,都纷纷和许家仨有撕吧够呛。 今年好难,推让的词还要改,往年说你家日子困难,快拿回去,两家互相送来送去干啥? 今年就要在推搡间改成:“能记得看看我们,单来磕个头就不孬啦,你不晓得我们有多高兴,这不就走动起来啦?快拿回去,不能接,我们晓得这都是要卖钱的。” 五姨奶多了一句客套话:“那我就收下啦?免得被别人看见不好,” 许家仨有不知道的是,在推搡间,这七家的小孩子们还曾在心里祈祷,你们一定能撕吧过爷奶和爹娘,你们一定要赢啊。 赢也没用。 许家仨有前脚刚走,后脚连大奶也将六岁叔叔的糕点没收了,“油纸包的好好的,你别吃,你瞅瞅这包得多体面,正好初二拎你舅姥爷家串门。” 在村里,外包装要是没坏,食物也没坏的情况下,自家小孩子还是吃不上,那要转身再当作年礼送出去的。 所以,几经周转就会出现,正月里许老太竟然收礼又收到送出去槽子糕,她当时就笑了,让她想起自己小时候挺好。 当然,这都是后话。 许家仨有这趟来许家庄还带着任务的。 要不说二道河出车从来不放空车呢。 他们正坐在最后一家五姨奶家里喝热水等待。 没一会儿五姨奶的声音就从院外传来:“粮子啊,仓子,你们几个看看这些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再出去给你们张罗。” 有的人家将自己家过年要吃的白条鸡都送来了,许有银笑着问:“这样好吗?还是留着吃吧,别卖了。” “哎呀,咱庄户人家年节好过,日子难过,这些养鸡的人家一听你们要买鸡,还有现杀的呢。够不够?” 许老二说:“够了够了,本来家里攒的,再加上年前去市集买的,拢共有六十多只冻鸡。本以为够用,没想到商队掌柜大方,他们点完菜,啥也不够干的。这是万万没想到的事儿,才麻烦诸位长辈大过年的给凑小鸡凑鸡蛋。” 与此同时,许有银也特意和围观在门口的亲属们解释说,其实他家也不舍得吃整支鸡,暗指没有外面传的那么邪乎,家里天天吃肉啥的,没有。 今日从进村就有人向他们打听。 这是还没听说他们侄女又又收到大官们的年礼,要是听说还不晓得又会问些啥。 许有银极为代入道:“可不就是像姨奶说的那般,今天我娘连大年三十也不能歇着,几十桌饭菜做下来,不知她会累成什么样,我们全村子人也起大早就开始忙。这不全是为挣钱嘛,怕过了这村没这店,确实年节好过,就不寻思那些了,怕日子难过。” 果然,这话让不少卖鸡卖蛋的妇人们感同身受。 反过来劝许有银:“那也比我们做一大家子人饭,没人念个好强。你娘管咋的挣钱。替我们给你娘带个好哈。要是真忙不过来,甭管什么正不正月的,吱声。” 她们就是没有机遇,要是有机会能大年三十出门干活,就不用煮年夜饭了。想必她们老婆母和男人还会很理解。要不然在家白挨累,干不好还会挨数落,没人给一个铜板。 不如趁此把话递过去,让二道河许家也考虑考虑他们这些同族亲属。 甭管真假,许家仨有很痛快地应下了。 他们一边将四筐鸡蛋和十五只小鸡装上车,一边和宗族亲属们拱手拜别。 除许有仓的笑容僵硬点,想起娘亲早饭时的提醒,只能又咧了咧嘴角,仨人笑的全部露出了牙子:“给爷爷奶奶们拜年啦。”随后就喜悦地喝道:“驾。” 宗族众长辈看着伴随正午阳光而去的仨有,互相感叹道:“这几个后生真行啦。” 以前说句不好听的话,这几个小子跟小哑巴似的,要不然那个小有银开口就抬杠,能气死个人。 事实上,宗族长辈们从不想想,以前二道河许家穷,仨有回来就挨训,无论谁都能随意说教他们几句。 说家里生这么多小子还过得这么穷,是不是没有好好干活?要么就说你要好好干啊。 许有银年轻气盛,他能不抬杠吗? 眼下,就算有人手指头戳鼻子上骂许有银懒,他也只会说,如此懒还能过得不错,那叫有本事。 比如他侄女。 他侄女为了少干活,愣是弄出扫路面雪和房顶雪的神器,连绞肉机和戳土豆丝的扒蒜的也找吴铁匠给弄出来了,咔咔一戳,土豆丝就出来,唰唰一摇,肉就成馅,试问服不服气吧。 这面许家庄长辈们又闲话仨有道:“听说,他们家那枝子七位长辈都收到了那面的年礼。” “没给里正?”一般人在有本事后,也只会溜须另一位有本事的。团到一起本事才会更大,哪里管实不实在亲戚。 “没有。倒是那枝子和二道河没啥走动的,他们这次都送了。” “我也没想到会去那穷得不能再穷的大奶奶家走动。”连族爷爷也在和儿子们唠这事儿说: “难怪有田娘在二道河能干得那么好,那些可都不是一个姓的,冲这点,就能瞧出来心眼正。而且她为人处事你们看明白没?她不看你这个人有没有本事,她就看你干活行不行,脚不脚踏实地。所以赶明开春,你们哥几个去那里干活,更不能仗着是亲属充大瓣蒜。” 而许家庄对仨有送年礼越是夸奖,有人就越不高兴。 “呸,溜须舔腚的!”谷素芬冲院子吐口吐沫:“咋不咔嚓来个大响雷,劈死你们这帮有俩钱不知道该咋臭嘚瑟的。” 今晚她就踩小人,正好知道郝香生辰,踩不死她。 都快要气死谷素芬,那面仨个死小子竟然和他男人站同一排祭祖,她儿子有书站身后一排,这算怎么回事! 许大伯更是祭完祖回来,上午才十点多钟就开始喝酒。 许大伯正眼圈儿发红对许有书说:“儿啊,爹就盼你成家后出息些。看出来没?人家连把葱都没说给我这个亲伯父啊,当着全村人面前,那就是在扇我大嘴巴子。” 许大伯借着酒劲儿,还真给自己一个嘴巴子,继续抹把脸道: “为啥啊?打心眼里没瞧得起咱家。也是,能瞧得起吗?你爹但得要是还能拿出来五十两银钱,能把你小妹卖给那面吗?田地也让人熊去了。家里这点儿存项全在你身上。” “是,爹,我知晓你和娘最近挺上火。可是手头就算再紧也要去看看我奶,先给那面打个样,他们当侄子的不来看你,不懂孝悌,你让外人看看咱家懂。” 旺娣听到这话,冷笑一声。 许有书心眼子歪又想往那面凑,沾上好和岳父家显摆。 许有书被这一声弄得有点恼羞成怒。 旺娣后脑勺忽然被谷素芬啪一下打个大巴掌,旺娣当即眼冒金星。索性身子一软直接倒在炕上,啥也干不了啦,差些给她爹的酒桌撞翻。 “嗳?”许大伯瞪视谷素芬,他真是被这几个丫崽子弄怕了,大过年的别再又撞死一个,将筷子摔了:“你给她脑子打坏还怎么嫁人?!” 与此同时。 二道河许家大门口流连一帮小孩子。 艾玛,许奶奶家炸啥呢,太香了,让人挠心挠肺想脸都不要了,进去要点吃,为那一口,哪怕回家被笤帚疙瘩抽一顿也值了。 别说小孩子们了,就连老老太回答许昭昭,外屋在炸萝卜丸子、炸鱼饼,还有什么套环就是炸面,以及炸地瓜球时,一不小心也掉了哈喇子。 这给她臊得。 没办法,活这么大岁数就没吃过这么好。 其实今早儿媳妇吃饭时让她说话,那时候她就没心思搭话了,煎过的刀鱼再红烧一下,哎呀妈呀,配着米饭果然香得没谁了。 往常老老太有好吃的都让给孙儿们,今早她的筷子不受控制夹了三块。 好在老老太没馋多一会儿,她的甜可心就端着簸箕进屋了,这是 外屋灶房,许老太嘴里吃的是鱼饼,她一边忙碌一边对不停戳切白菜丝的于芹娘笑着说:“你这孩子可真是怪事儿,人家闻油味儿恶心,你可倒好,还愿意闻。来,尝尝地瓜的。” 于芹娘直接嘴伸过来接过地瓜丸子,随后就捂嘴冲她婆母傻笑起来,她确实闻油味怀孕不吐,就闻咸菜缸味道还有大酱味吐。 “娘。” “又咋的?”许老太在心里合计着过把油多做点儿,外面叽叽喳喳的,她已经听到小孩子们说话声。赶明来给她磕头拜年,一人给发两个丸子比给两个铜板更念好。备不住长大都记得。 另一个锅里该酱焖林蛙了,大月已经炖上鸡翅土豆。 于芹娘索性笑出声,美滋滋道:“没啥。”就是想叫叫。 那个笑容,不知道的以为她和她婆母搞对象呢。反正许家三有进院看到这一幕就是这么想的。 哥仨不知为何,忽然也跟着笑出声,纷纷顾不上进屋暖和暖和,就将鞭炮搭在了绳子上。 “孩子们,开饭啦!” “来啦,娘。” “来啦,奶。” “来啦,老姐!” 许家为了不影响下午干活,正午十二点就开饭。 菜有鸡翅炖土豆,酱焖林蛙,一大盘锅巴肉,白菜丝凉菜,炖了一个整条五斤大鲤鱼,炸蘑菇炸丸子拼成一盘,不装盘一顿能吃一簸箕还不够。酸菜炒粉条,还有鱼冻。 仍然没有做十个菜,锅不够,都在铺子那面。 仍然没有舍得吃大肘砸,家里十五个半人真是吃不起,那得炖多少个。抻着点过日子,还有十五。 可是即便如此,在现代很常见的年夜饭,还是差些让十五个半人落泪。 连许老太让孙女开直播,当说出那句:“奶奶从窝窝头草籽粥,到眼下为了能吃上这些,一天也没歇过”时,伴着外面的鞭炮声,也笑着突然用手掌使劲抹了把发红的眼睛。 为掩饰,她还吐槽说:“这是啥鞭炮啊?咋一声响完再响一声,不是噼里啪啦的,感觉放到十五都放不完。” 许田芯忍不住笑出声道:“奶,就是这样的,这叫不紧不慢黄金不断,不慌不忙家有余粮。” 第279章 一起去寻找新的一年 这里的鞭炮是用红色宣纸包裹木炭灰做引线,老火药的含量低,芯子又长才会烧得慢。 要是用白色宣纸包裹,那就是上坟烧的。必须两用才能全年卖货,要不然鞭炮作坊会赔死。 事实上,在现代一些比较讲究传统的地方,也仍然在延用这种鞭炮,上坟用。 而许家仨有上次去府城是买了两个一千响的过年和初五迎财神用,一个三千响的留给商铺用。但今日过年还真没用上自家买的,让他们家倒卖给老万家了。 因为这不是吕岩又给许田芯运来满满一车炮竹。 人家给的那最少的都是上万响啊,出手是真的……有钱人钱真不注意,要问心里实话有点没必要,还是咱许家没富到那种程度没法理解?反正最大的一盘好几万响。 要不是想着人家送的年礼不好再倒手,老许家差点儿给几万响截断继续售卖。 其实要老老太说,自家能舍得银钱买那几千响的就不孬了。 以前哪里舍得。 以前乡下真就是爆竹,家家户户会到山上砍两根竹子用火烧裂开,当地的竹子还和别处不同,有些细,裂开时也不那么脆响,听个闷响声就算过年。爆竹爆竹这个词就是这么来的。 所以老老太最初听说要家里买真正的鞭炮,她心理都有点接受不了,觉得那钱噼啪的蹦没了,那不成了糟践辛苦钱吗? 她是靠劝自己,家里做买卖,要改变自己的观念,这才在孙儿们兴冲冲捧出鞭炮时,露出笑模样说,多蹦几炮,天天有进钱道不差这两个。 却没想到,还没用上,转手点着上万响的,搞得老老太特意开饭前出去看放炮,看一会儿都不稀奇了。 这几个月,老老太觉得她的日子过得非常新鲜。 此时,伴着一两秒才会响一声的鞭炮,许家大屋里热热闹闹的说话声传向院落。 满桌子正喜滋滋看着许田芯啧啧出声道:“艾玛老姐啊,你瞅着吧,将来你家大宝指定能高嫁。也难怪她自己就有本事,你猜怎的?带那个富贵样,别人吃肉都吃不过来,她挑土豆子吃.你说这孩子哈,处处带贵气。我听别人说,大户人家的小姐就不乐意吃肉。” 许田芯吃的是鸡翅炖土豆里的土豆,和米饭混在一起,再夹一筷子爽口的白菜丝凉菜好吃啊,和富贵有什么关系。 可是所有人都爱听这话。 于芹娘喜得赶紧给满桌子夹块锅包肉:“老姨,你也吃。别光顾说话。”说完就稀罕地笑看眼许田芯。 许田芯:“……”怎么的,已经给她找好高嫁的人啦?唉,一时半会儿儿,根本改变不了大家对女性富贵的定义,这里的人总觉得女子嫁好比啥都强。 老老太也终于明白,她儿媳妇为啥愿意拉拔这位干妹妹。 干媒婆出身的确实不一样,要不然赶明她也出去练练吧,日子久了嘴巴甜点儿,儿媳妇养老能多给她点儿笑模样。 许老太和许田芯坐对面,没办法还直播呢。 她的身旁坐的许昭昭还有老老太。 闻言一边夹块肉放昭昭碗里,一边乐道:“田芯儿自小就爱吃土豆,今年亏着孩子啦,没咋做。商客那面点铁锅炖大鹅,咱就要配土豆,再就是做点儿粉条给人炖小鸡,都拿去卖钱了。去年土豆地瓜也是收成不好,攒的那点儿还要留一半开春育种,搞不好不够,我还要买点儿呢。” 老老太赶紧表态道:“我看咱家韭菜绝根儿,芹菜也就是再出两茬没啥卖头了,到时我正好用这些种菜架子栽地瓜秧子,各屋炕上也再弄几个池子挑些沙子回来栽秧子。这活我熟得很。”以前在老大家,都是给那面干。 在这里,这些农活过正月就要弄了。 南方可以在外面栽培地瓜秧,可是这里三四月外面还有存雪,甚至还会下雪。并且还比不上现代有塑料大棚。 其实也能弄出油布棚子,人家那些富裕大户给果树保暖都不耽误,可是要想想成本啊。咱一个种土豆子地瓜。 没办法,天太冷就只能利用火炕的热度搭建池子,再放上土和肥料,用火炕的温度保证育苗温度。 许老太给老老太夹块鱼肚子最肥的地方,她发现老老太挺愿意吃油大的食物。 别说劝老年人应该多吃蔬菜,肚子里亏一辈子了,吃吧,一边说道:“那开春就辛苦孩子奶奶了。” 一句话惹得老老太激动得脸红:“不辛苦,我干得动。” 许家仨有看眼奶奶,忍不住笑。 说起开春种地,这面许老太又和满桌子话家常问道:“桌子,我让你再买几亩荒地,你去没去刘老柱那问问?你看官衙不管了,只要缴荒地银,村里多少人家添了一亩两亩的。你趁早买还能挑挑好地方,手里又不是没有银钱。” 满桌子心想:这倒是真的,听说前不久连老翟头家也添了一亩荒地还是挨着她老姐家呢。那老头可尖了,说种啥不用操心,瞄眼许家照猫画虎还不会吗。更不用提今年真挣到钱的老万家和老王家了,都是五亩十亩的添置。孙家通过她老姐搭上了老白家,今年松子卖的好,更是直接添三十亩荒地。 满桌子说:“三亩荒地够用,我家拢共才几口人就不添了。”她本来不想说,可是看到老姐不赞同的样子,只能又说实话道:“明年你家要雇那么多人干活,全是赶上种地的时候雇人,又要盖房又要开荒,我得做饭呢。换旁人给做大锅饭,我可不放心。” 她家明年重点不再于开荒种地,非要赶在老姐家又要盖房又要开荒缺人时种地?不差这一年,让老姐家这个节骨眼过去的,能干哪年都能买了种。 于芹娘挨着满桌子坐,闻言再次给满桌子夹一块锅包肉。 她早就看出来了,满桌子连咬一小口也稀罕得不舍得咽肚里,要细含好一会儿:“老姨,你吃。” “艾玛呀,好孩子,老姨可不吃了,吃得饱饱的。” 哪里吃饱啦?许老太了解满桌子,指定是觉得一家五口来她家过年,一人叨两块锅包肉就小半盘没了呗,不舍得多吃。 她亲自给夹菜道:“一桌子菜,咱家大过年的必须多吃一会儿,你少惦记铺子那里,那里有刘老柱他们在。” 刘老柱带人在给客人们搭关公棚子。 人家客人在这里过年不好祭祖,也要拜点啥的,买卖人都拜关公,这也是二道河村给商客们准备的惊喜。 说起这事儿,真用心了,特意去寻给捏泥屁股的匠人给捏的关公呢。大过年的一两银钱也没有讨价还价。因为人家熬一宿,今早又特意给送来的。 许老太想了想对满桌子道:“该置办自家田地还是要置办的,不差你家这几口人干活。再说今晚除夕一过,我就会对大伙宣布,开春我家雇村里那些外嫁姑娘的男人。” 许家仨有也是 “感不感动无所谓,倒是各家姑爷子来这里干活,咱家直接多发两个工钱,吃住不管,让他们住丈人家呗。 正好家家闺女也能回娘家待半年,我这里再有其他活干不过来,就雇她们干。 再就是,即使不够用还会雇一部分外村的汉子,那也是像许家庄这些亲属,加一起拢共就三十多个人,这饭好做。所以桌子你别总惦记我这面。” 满桌子这才应下,但也只打算再添个二亩种些玉米得了:“老姐,你瞅着吧,这个消息一出,你这个善人名号更响了。那些外嫁姑娘们所在村落也会知道,你还帮扶那些姑娘在婆家被高看一眼。” 许老太心想:她可不要善人名号。 不是有那么句话吗?好人要一直做好人才能成佛,怪哉,坏人放下屠刀立即成佛。 好人难当啊。只能说是双赢吧。 不过,说起大善人,可不是她。 许老太又给大伙透露一个消息,连许田芯都不知道:“大宝儿,你猜眼下,你关爷爷家有多少人在吃饭?” 许田芯正在夹鱼鳃边的肉,闻言疑惑道:“多少?我就知道我让他来咱家过年,他不来。” 提几遍也不来,连今早也提过。 后来关爷爷咕哝一句: “我一个男的,没没没婆子,你奶也没没没那啥。你这孩子,平常我去你家是有事儿。大过年的,我也去?那成了啥事儿。”他得注意影响。 许田芯这才没有强求,并且也嘟哝一句回嘴说:“您还嫌弃上了,要注意,也该是我奶怕被您影响吧。” 得,今早拜年送被褥的深厚弟子情,就那么消散了,关二秃眼圈儿都不红了,没了感动的泪。看来师父比祖母差太远。 但是过后拍着几斤被,连英子和虎撑都有,关二秃还是趁女儿没看到时,用那张老脸蹭了蹭稀软的被子,哎呀,欣慰。 此时,许老太揭晓答案道:“村里那三家无儿无女的,就是田芯租房子干活的那几家,再加上高满堂老两口,眼下都被关二秃请去吃饭啦。呵呵,这老小子,估摸这功夫连你们四伯和七叔也去了关家。这些老胳膊老腿的要商量大事。” “什么大事?” “要养猪,出了正月就抓猪羔子,养肥要卖给咱家。合着我猪没见着,先在我这里下订单啦。” 许老太提起这事儿就忍不住想起昨天杀猪的事儿,用村里婆子们的原话,为了抓猪,人家猪四驱的没咋地,给那些老头们摔得噼里噗噜的,快赶上这些老头们的冬季运动会项目了。 过年应该给客人们表演啥?就应该表演抓猪,估么能给客人们笑死,所以说,一个个笨样的还要养猪呢。 昨儿山里红大红子还说呐,多亏是她家田芯杀猪,要不然都怕杀不死猪,一身血跑走。 许老二笑着说道: “娘,您不晓得,连许家庄五姨奶今日也说,她要养鸡。估么也是惦记卖给咱家。真的,他们要是养起来,咱家订。 尤其我关叔,他是真心善。 那几家孤寡老人哪有什么本钱,指定是我关叔出大头。他做这件事压根儿也不是为挣钱,要不然他何必呢,鼓捣药丸子都忙不过来。” 许田芯突然笑起来,她发现今早消散师徒情谊又回来了,很想赶紧吃完去师父家转转。 许田芯心想:合着关爷爷,您今年忙得全是“活人”的善事。 今年,关二秃没给坟圈子那帮老兄弟烧纸。 那不是田芯儿“出事儿”时,他寻思自己也要蹲大狱了提前给烧过?过日子要细水长流,所以关二秃打算十五再给烧。赶趟,先忙“活人。” 这不嘛,与此同时,关家,饭桌摆着六个菜,关二秃正说着: “我借光挣的那点银钱,大家知根知底,去除过河用,剩下的别让它成死钱放在那里,咱老兄弟们一起做点儿啥。挣了呢,咱们就按照付出多少分银钱。没挣就是个营生,人越是年纪大越是不能闲待,闲待也吃不上啥好的,该觉得活着更没啥意思。” 许田芯不知道的是,三家孤寡老人竟然提起了她: “我们也没个后代,其实要是挣银钱了呢,最后连挣的带房屋也都留给那丫头。她能用用,看到屋子也能想起我们。尤其最近这段日子也用过我们房子,指定能想起。至于一亩三分地就交还给村委会,万一又有像我们这种苦命的,接着给他们种地当嚼用。” 高满堂的老婆子忽然道:“我们也是如此想的。” 关二秃举杯:“那咱哥几个,喝着那丫头制的酒就说定了?养猪。” 四伯和七叔举起杯:“还有我们俩也出份子,这就是咱们这帮老家伙单独的事儿,和我们两家儿女无关。” 老关家过年气氛甚至比许家还温馨。 因为许家这面不知咋聊的过年嗑,话题几经乱拐又走上搞笑路线了。 源于大家总提地瓜秧子,满桌子的孙儿乳名叫小地瓜,他就一边照顾他爹吃饭,一边总抬头看大伙。 许老太发现了才想起来:“桌子,不是我说你,给孩子起的这是什么名。当初要是生孙女,你给起叫啥?” “嘿嘿,再生一个叫婆婆丁。” 没想到小地瓜突然道:“奶奶,真不能这么起名字,我就被笑话过。我不爱说话,不是,我是和他们不熟才没说话,这里小孩就用我名编顺口溜骂我。有妹妹还是叫锅包肉吧。”这个名指定没人笑话。 等等,“谁欺负你啦?”许老太把那孩子扯跟前儿,“那一个个叫尿袋布袋的笑话你地瓜?” “没事的,大奶,自打靖栋叔说完他们,他们再也不欺负我。” 大伙就纳闷说的啥呀? 刘靖栋偶遇孩子们欺负满桌子孙儿,既然拿人家名字说事,他就好一顿给孩子们讲地瓜的来源: “那是一位屡次落 而且那里住着全是卷毛的人,他看到那里有地瓜,那里的人能吃饱饭,他就血脉觉醒了。心想这可是好东西,他要不远万里带回来,这样咱们这里的人也能吃饱饭。 所以被打好些次也要玩命偷回人家一个地瓜秧苗,然后我们这里才有地瓜。知道这事儿说明了什么?” 孩子们当即说,说明往后见到商客们要更敬重,好厉害能去很远的地方。 嗯,也要珍惜地瓜,然后就纷纷抱了抱小地瓜,没抱的也吸溜鼻涕,友好地看着小地瓜,嘿嘿,赶明一起钻雪窝子吧。 不过,刘靖栋还说了一句:“说明不仅要敬重商人珍惜地瓜,而且要念书的!大字不识,你偷地瓜秧给人送信救你,你都写不出来信。” 许有银不同于许老太她们笑出声,他新年愿望也要努力学认字。 而大鸟是突然扭头看向许田芯,用眼神示意:“姐,这不是咱们一站购出门卖货时,你给靖栋叔讲的吗。” 是的,但从此以后这个故事就归了靖栋叔,许田芯发现她靖栋叔嗖的一下,变高大很多。很纯良的一个大帅哥。 许家人要出发去商铺前,通通站在院子里一顿,艾玛,鞭炮还没放完。 那也要走了,那里有值得人尊重靠肩挑手扛闯天下的商人。 商人们还纳闷呢,大年三十,二道河在外面敲敲打打做什么。 当许老太说,为大家准备了关二爷。 卖珠宝的陆掌柜和卖香料的郭掌柜,一时间半张着嘴感慨地不知该说什么。 “两位大掌柜,带着弟兄们敬拜吧,香案已摆好。”连猪头都独一个给准备着,猪尾巴正插在猪头嘴里。 第280章 一炮而红 临时搭建的茅草凉亭下方,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子上,正中间摆着忠肝义胆的关公泥像。 关公旁边是一个个高竹竿上面飘荡五颜六色的旗帜。 今日刘老柱特意打扮一番,他戴着地主小帽,两只耳朵冻通红,正一脸严肃守在这里。 当人潮涌出来时,刘老柱看着那一张张商客的脸,从南到北的来到这里,他也莫名有些激动。 别说什么士农工商,哪类人中都有无名英雄。 刘老柱心中涌起一股豪情壮志,将香烛郑重递过去。 陆掌柜和郭掌柜并行上前一步。 这叫一步迈开一横长,双手捧香。 又上前三步,三步好比三杆枪,桃园结义刘关张。 而他们身后两支商队的众兄弟们,也随着两位大掌柜的步伐同步前行。 心中有关公,生意必成功。 随后刘老柱用最大的声音喝道:“拜!” 商队汉子们立即左手伸直把大拇指伸出来,右手大拇指跟四个手指搭起来成圈,左手大拇指插到圈里。 一拜义,立天地。 二拜忠。 三拜,才能求财开口说话。 陆掌柜和郭掌柜在三拜时,朗声说道:“拜关二爷义薄云天,保我兄弟们顺风顺水,他日荣华富贵,必将重来此地拜敬重谢!” 俩人说完,又跟随兄弟们齐声喝道:“以诚为本,义中求财,必将重来此地,拜敬重谢!” 几百人嗓门传出好远,震得活鱼扑腾两下就被冻住了。 二道河围观村民们也看直了眼。 首先,要吐槽一句,刘老柱咋啥都能装呢。 别说,连装关公小弟替人点香装得挺像。裤裆里抓小鸡,手到擒来啊这是,啥都会。 然后才是感叹,原来拜关公不像他们拜出马仙那般双手合十。 南方是道,北方仙,狐黄不过山海关,当地人只拜五大仙来着。 不过,这次可以趁机学学,谁还没个买卖,抽空咱也要拜关公。一千多号人要是不能喊得王家沟村一脸懵逼都对不起咱这人数。 连许田芯和许老太也特意出来观看,她俩比较那什么……是为直播。 不过,能顺便学些拜礼也好。 不要说心中有关公,就不用搞那个形式主义了,无所谓动作对错。那要是姿势不对的话,这玩意儿就跟情人节你送人菊似的,那能行吗? 这不嘛,连直播间也看了一场少见的正儿八经拜礼。 有些家人们正纷纷刷着弹幕问:“是在举办开机仪式吗?” “电视剧叫啥名?在哪个卫视播出弄这么大阵仗。” 许田芯踩着雪地往旁边走走,躲在人少的位置才清咳一声道:“叫《我家直播间通古今》敬请期待。”说完自己就笑了。 …… 从下午一点开始到三点半,商铺这里所有房屋烟筒都在冒烟儿。 推开任意一家屋门,满是白色雾气带着菜香味儿。 柴火已经抱了三茬。 一口口锅里正炖着鸡、炖着鱼。 哒哒哒哒哒,这是从各屋传出来的齐刷刷切菜声。 咯噔咯噔咯噔,这是切冻肉声。 哐哐哐哐哐,这是剁饺子馅声。 关二秃一边咬口切下一块的冻梨,一边拧眉问灶房干活的婆子们:“这刀是不是又切葱了?梨上一股味儿,谁又偷摸用我刀了?”那是他切除伤口用的。 “去去去,一边站着去,你都用他吃冻梨了,我们切切葱咋啦?我告诉你哈,梨汁别拉拉到地上,我这才擦完的。” 拉拉就是滴落在地上的意思。 关二秃嘀咕句“前儿还切过蒜”,就走了出去。 他不敢惹那些做饭婆子。 许老太头上裹着一块红布,正从一口口过油锅面前走过,检查道:“可以了,出锅。” 而大飞用的菜铲子太大,人又小,正两脚各绑一个小板凳,脚踩小板凳炒山野菜:“五肉呢?先炒肉要搞里头!” 外号就叫五肉的村里婆娘说:“艾玛,我以为是叫我呢。” 许田芯好奇地看眼五肉婶子,这位婶子名字里也有,不知怎么给起个这样的外号。 婶子大概是看出来了,边缓缓捞酸菜冰凉的手,边解释说:“带的名儿全被用了,又都是比我长一辈的,比如说你奶。轮到婶子这里就叫五肉了。” “我奶还有外号?” “啊,你这孩子竟然不知晓?也是,后头没人敢叫了,你奶不乐意。你奶叫大姐,哈哈哈……” 被她婆母掐了一下,哈哈的,挣许家工钱还敢说那些,好像缺心眼。 没想到许田芯也慢半拍咯咯笑了起来,实在是忍不住了。 另一面满桌子和小芸在炒猪大肠,也和大飞一样正喊道:“酱油搞里头,盐巴搞里头。” 得,这一看全是许老太带出来的徒弟,嘴上不念叨点儿啥炒菜不对味儿。 老白家的两间铺子屋门,此时已经被刘老柱打开。 白家大过年的,压根儿不知道自家卖了货,刘老柱和关二秃合力帮忙卖出不少紫皮丹参。别看这东西长得像小树根儿似的,这玩意儿对小心心跳的过快过慢的都有好处。 至于刘老柱在哪里找到白家商铺钥匙,无非就是那几个位置。 乡下不是秘密。 酱缸旁边,柴火垛里,鸡窝狗窝,盆洗衣盆下面。 门口要是有块草垫子蹭鞋底雪和泥用的,俗称脚垫,那就翻翻脚垫下面。再挪挪门口的砖头看看下面压没压钥匙。 如果说以上通通还是没有,那放心吧,在邻居许老太的兜里。 就这般,给人白家房屋门打开就卖货,顺便房间不够用,还能用用这几间空屋子排练排练节目。 “鼓声又不齐啦,扁担老哥,你看我手势是咚咚咚,咚哒咚,嗳,膝盖打拍,身子也要跟鼓点动起来,往上蹿……” 二道河村只有一个大鼓,底子太穷连这东西也要慢慢置办。 好在许家仨有去许家庄祭完祖,就看着许家庄里正问:“叔,咱庄子还用那些鼓、锣和唢呐不?要是不用的话,借给俺们村用几日呗。” 许里正心想:你们连块糕点也没给我送,我还要把家伙什借给你们呗? 可咱还不敢说不行,老许家上面有人,认识镇亭,他赶明儿去治所开会,还想让仨有娘帮忙递句话,给他调到后面坐。 是的,开镇亭会议时,许家庄里正一点儿也不想坐在刘老柱身旁。而是想去旮旯。 免得赵大山说两个时辰,他坐太前排,还要像刘老柱一样打鸡血地不停点头:“嗯,没错,镇亭说的对……”,刘老柱整那死出,可会捧臭脚打溜须了。可他只想开会溜号,更不想让镇亭总是点名提问他。 所以二道河村,今日愣是凑齐三个大鼓,六个唢呐,还有三个锣,以及快板两个。 这不嘛,刘老柱排练完鼓手,又开始让吹唢呐的使使劲儿: “蚂蚱子,你一个大小伙子,怎么那么没精气神。你要一边吹,一边自己也要动起来,嗳?对,浪起来!” 当关二秃和许田芯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小伙子们好像大号扑棱蛾子,白家这点儿屋地根本不够他们扑腾的。 “来来来,小唢呐手,你可下来了,快和你叔伯们合一个。” 许田芯一口应下:“好嘞!” 关二秃是和一帮老爷子盘腿坐在白家炕上,给从村里各家收上来的所有蒲扇,粘贴红纸边,绿纸边,粉纸边。 一摸一掉色,还不敢多糊,怕彩纸不够用。 …… 大年三十下午三点半,商铺这里点燃了鞭炮,小孩子们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围着炮竹兴奋乱叫。 与此同时,婆子们是排成队端着一样大小的盘子依次进屋上菜。 并且给每桌每上一道菜都会说句和菜有关的吉祥话: “大鸡炖蘑菇,大吉大利。” “白菜一出,百财进屋。” 胡萝卜裹肉馅上锅蒸,蒸完再浇汁,摆出造型像鞭炮。伴着外面的炮竹声,婆子们齐声躬身上菜道:“鞭炮一响,黄金万两。” 陆掌柜和郭掌柜立马笑着站起身,对门口的大厨许老太拱手。 许老太看到了,也笑着对他们招招手。 陆掌柜和郭掌柜有对里正刘老柱,以及左右方向对所有今日做年夜饭的婶子妹子们拱拱手:“今日有劳乡亲们了。” “来来来,在下必须还要再端酒敬乡亲们,屋里的,全斟满酒,咱们对乡亲们敬一杯。” 两支商队的客人们纷纷响应,有杯的用杯,没杯的用碗。每个人面带笑容心想:那些没来的,在镇里只能吃冻饺子的,你们就后悔吧。 确实会有点儿后悔,因为没想到酒过三巡,客人们话过兄弟情念过思家情后,二道河村还给他们准备了节目。 许老太呵呵笑着给老姐妹们鼓劲儿,别紧张哈:“走起。” 一个个大屋要掺和着演出,因为演出奖品小鸡不够分演员不能多。 你演完串那屋,另一伙演完再串到这屋。 打快板: “三里红,十里香,二道河路旁有大江。 明年再来去哪玩,你看我一环套一环。 山里小揪一揪,上百种蘑菇你瞅一瞅。 山水江面好风景,小船悠悠往里请。 凉亭边种小葫芦,吃饱喝足直迷糊。 客官你今天吃点啥,锅包肉你麻不麻。 数支商队的最爱,总做主你快些去做菜。 大峡谷咱走一走……” 以上可是刘靖栋的心血,嗯,还多个他卖驴的三叔帮着给打节拍让他往下编。 许家 而西鱼许鱼庄里,这里陆掌柜有些喝多了,他竟然反过来非要给二道河演个节目,接过竹板正说道: “……山庄里还有个关宝箱,箱子就是他小药房。日夜颠倒他头发少,但心善人实手艺好。不说是包治百病药到病除,那也是一觉醒来能解忧愁……完了,我再编不下去了。” “好,这就够用!”大家齐刷刷给起哄,红烛和灯油照耀关二秃的脸庞,能看出来他正激动得脸通红。 原来他从不给商人们乱开贵药,能给刮痧拔罐和针刺穴位缓解风寒难受,就不开药挣钱,客人们心里都清楚。 晚上八点。 满桌子非要留下刷碗,被于芹娘和美壮两个孕妇齐齐给推出去,让她出去看热闹。 看啥呢? 此时,江边大坝上,客人们趁着酒劲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反正脸一抹就滑吧,在这里,终于不用是谁的儿子,谁的丈夫,谁的父亲,不用怕人笑话,怕不庄重,只问问自己想不想玩就可以。 所以有汉子伴着坡路冰面的滑速喊了两嗓子:“啊啊啊……” 小孩子们还带他们钻过自制雪屋子。 客人们疑惑:“真比外面暖和点儿。” 打完出溜滑、钻完雪窝子,又试穿过半大小子们的冰鞋,在冰面滑过冰不算完。 影影绰绰的火把,照耀在冰面上。 两伙商队正在刘老柱的指挥下,在大鼓的敲击声中,在大伙一声声喊着给各自队伍鼓劲的欢闹声中,进行拔河比赛。 就不信了,这能冷吗? 二道河愣是没敢上狗爬犁跑雪项目,怕狗狗们大过年的来了脾气,再给客人们拉的不知道去哪,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晚上十一点。 对面王家沟村的江面也亮起好些火把,他们正在扒眼看这边。 二道河忽然三个大鼓三个锣同时敲起,六个唢呐齐鸣。 许田芯率先在农村乐队中,一边吹唢呐一边扭动身子。 一帮老头老太太手中比划着绿绿的蒲扇,也忽然伴着乐声扭了出来。 他们扭的动作像插秧,像曾经小时候扑过蝴蝶。 但是汉子们由于没扑过蝴蝶,他们大手大脚舞得像年轻时扑媳妇。 还有秧歌拧起来像二人摔跤的,撑船划桨扒苞米的:“来啊,一起!” 还剩一盏茶倒计时前,许田芯将直播间背景音乐调成今夜无眠。 “当欢乐穿越时空,激荡豪情无限,舞翩翩,月也无眠,爱在天上人间……” 辞暮尔尔,烟火年年,岁岁念安安,江面上的所有人,正看向许老太。 许老太站大石头上,怕大伙黑灯瞎火看不清她,不仅身旁雪堆上插着四个火把,而且头上还插着一个鸡毛掸子。 她像指挥大合唱般。 大伙看着许老的手势一起喊道:“新年,安康!” 砰的一声,烟升起,差点儿没给许有银屁股燎着。他从来也没放过烟,本还以为慢悠悠的,没想到这个快。 直播间背景音乐正放着:“心相连,风雨并肩,未来不再遥远。今夜,欢乐无限,今夜,礼满天。” 完喽,这回十里八村连镇上都知道有大官送许田芯烟。 而散落在各个边远村落的二十六户人家,也在同一时间双手合十。 “祝愿完好心人了,呵呵呵,吃吧。”家家露出了笑脸。 第281章 礼物 老白家五十多口人站在大门口,听乡亲们指着天空兴奋地议论道: “艾玛,这是谁家在放烟?天呐,俺活这么大岁数就没见过这么真亮的,好像没隔多远。” “无非就那几家有人在外面做官的富户。不对,又好像不是他们,要是镇上放,咱们村不能看得这么清楚。” 大家看向村里最有能耐的白慕言。 白慕言根据方位判断,迟疑道:“二道河……许家?” 白慕言说完又有些不确定,烟很贵很贵。 白慕言吃不准许田芯会不会舍得在这方面大手笔,因为他要承认,许田芯有些消费观是他所不能理解的。 比方说,上一次一起出门去西山镇,田芯儿放着于家库房里那么多精致瓷器不要,愣是绕着一位老师傅用的提梁壶转悠。 非要买人家用过的装酒的旧铜壶。 以前冶铁不好时期,铁比铜贵多了,更不用说银子。 田芯儿却非要用银子买人家一个旧铜壶,还稀罕够呛说要藏起来,打算送给三位叔叔当过年礼物。 这在他看来并不能理解,因为不划算。 却也没敢多劝,以免田芯儿不高兴,心里觉得他抠搜的。 在将来表白时,再拿这点拒绝他。 用乡下人的土话,就是和他尿不到一个壶里。 田芯儿倒是不能那么粗鲁,但万一说和你钱不到一块去,那将来过日子会吵架怎么办。 所以对于许田芯会不会许多银钱买烟,白慕言真吃不准。 只是既然猜测是许家燃放的,白慕言仰头再看远处的天空,忽然觉得烟真好看,好像比前些年那些员外家放的都好看。 白慕言一边看烟,一边摸摸怀里揣的盒子,也不知田芯儿会不会喜欢他送她的新年礼物。 …… 与此同时,新年伊始,边疆。 这里虽没有燃放烟,可是现场盛况却很燃。 所有带兵将帅身穿护甲登上城楼,正在各个方向击起战鼓。 这一刻,随着齐刷刷的战鼓响起,原镇北军的兵将们,终于清晰地意识到这里换了主将,主将的手底下再没有年过六十的老将,全是新一代的年轻将领。 他们也终于不用再担心这里会断军饷,不用担心主将不受朝廷重视会讨要不来军粮。 而且他们眼下的待遇就比以前强许多,所有人的名录重新登案在册。 只一个过年,新任大将军就派出一支专门队伍,快马帮他们送家书。 但随之而来的,也再没了从前混日子的时光。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里,新的一年会玩命训练。将来,要敢于以肉身搏命,血染疆场。 今日,更是霍允谦身穿红色主将凯甲正式亮相。 甲光向日金鳞开。 当有一天黑云压城战争来了,所有人都能看到最高将领霍允谦人在何处。 此刻,将士们很是激动。 他们传说中的大将军终于赶赴边疆来见他们了,并且正对他们喊话道: “我这里没有新春祝福,只有一句话,你的身后事儿,有我霍允谦。本将的镇北军,何在?” 霍允谦想私自开发金矿,就是为了这一点。 跟了他,就姓霍。 连将士们的身后事也要一管到底。 城楼下全是黑压压的兵将,唯有兵器上漂的红缨才代表是新年。 红缨震荡,将士们随着战鼓激动狂吼道:“杀,杀,杀!” 这一刻,被朝廷派来监督霍允谦的官员姓方,似乎感受到了新镇北军想要横扫一切的威势。 他 皇上能不难受吗?全跟着姓霍了。 更何况霍允谦朝贡的贺礼也很过分,今年镇北这里没有往京城运送珍贵的人参和鹿茸,而是运回京两万斤鱼。闻所未闻如此寒酸。 所以他才特意叫来贾莱斥责一番。 没想到贾莱那个老家伙,居然从怀里掏出两本赤字薄摆放他在面前,还一边翻给他看,一边说: “方都督,正好趁着四面八方的商队来到北地,人参和鹿茸等物要卖,用以填补账簿窟窿和将士们口粮。 您要是不信,请看账簿。 您再顺便看看上一任大将军府中过年吃什么,只过个年就销七千两白银。咱们大将军呢,为赶赴边疆和将士们吃的一样,好在连普通兵士桌上也见鱼肉。 卑职认为,皇上只会比大将军更体恤边疆将士们。 当然了,方大人要是能有妙计填补这些亏空,在下一定会扫榻以待,洗心恭听。” 方都督被气坏了,这是吃准上任镇北大将军已经归西,皇上想叱问也找不到人,甚至会念在镇守边疆多年的面上给予体面。然后这点儿赤字账本,贾莱就可着劲儿地往外抖搂,也不嫌弃丢人。 银钱银钱的,满口黄白之物,一代武将低等如商儿。 而且最气人的是,他还清清楚楚地听到,贾莱那个老东西出了营帐就说,一天叭叭的,站着说话不腰疼。 方都督想起这事儿就暗恨,瞧着吧,他早晚要结果了那老家伙。 不过,此时方都督望着站在城楼上的霍允谦,想的却不是朝贡的事儿,而是宫中妹子来信再次提起的,让女儿和霍允谦多接触接触,想让承恩侯府走一步险棋。 这已经不是他能不能拒绝的事儿,他的妹妹不止是妹妹,还是恩宠有加的皇妃。 方都督内心很是矛盾。 霍允谦掌控千军万马,如若能成,这对于他们方家和他妹妹确实会是最大助力。 继太子和其他皇子的各方势力,他们承恩侯府也会不可动摇,且会成为各方争取的势力。这点毋庸置疑,别看大家都好似在给霍家穿小鞋,正是由于霍家始终不表态才会容不下。 可前提是,筹谋得再好没有用,要他如似玉的女儿能掌控住霍允谦才算有用。 妹妹或许觉得皇上目下很宠爱她,女子对男人的影响力很大。还认为霍家反过来,也会看重她的宠妃作用。 但他是男人很清楚,霍允谦如此年轻就拥有权势,是一个女子能掌控的吗?别忘了,霍家又从不与皇家联姻,连对政权进谏也一向是不割地,不和亲,不赔款。 妹妹却非说此一时彼一时,说霍家犹如在热锅里油煎,要是能有宠妃帮忙消除皇上对霍家的芥蒂,并且承恩侯府确实无兵权,连皇上应是也会考虑他的嫡女才是最好的人选。 看来妹妹已经从皇上那里探出口风,虽猜忌霍家,但霍家在百姓心目中根基很深,不想乱了朝纲还是很想笼络住的。 方都督望着龙行虎步的霍允谦矛盾地琢磨起来。 说实话,就霍允谦这样的给他做女婿,他也不想要。 一张冷脸,看起来表面是武将中难得的待人有礼,实际这种人内心最是狂妄。他可太了解百年世家养出的公子,心里比谁都牛气哄哄的,估计给他做女婿都不会自称一句小婿。 而且他一旦当了霍允谦的岳丈,他会成为上任数月就会被调走的官员。 可是不让女儿和霍允谦多有接触的话,方都督想起那封家书,很担心自家妹妹会出昏招,要是让皇上直接下旨赐婚,这并不是他能阻止的,似乎更是下下策。 等着这次宫中宴请,试探完霍老夫人的态度再看吧。 霍允谦包括这时的方都督还不清楚,彼时京中宫宴,霍允谦的亲事,竟然成为妃嫔间甚至贵妃在内投石问路的那颗石子。 他的祖母离开宫宴就病倒在榻。 以前是各路人马搅合一次次婚事,才拖延霍允谦至今未成亲。 今日是沦落到妃嫔间明争暗斗的话题,皇上还好似没听到,似在暗许。 百年霍家,靠赫赫战功席爵,几代儿郎血洒战场,怎能欺辱霍家如此。 霍允谦的嫡亲哥哥看着跛脚的腿,心下更是一片寒凉。 皇家拿捏的就是霍家祖训的忠君,不想内战,不想自己人打自己人,不想让境外有可乘之机,让百姓流离失所。 霍允谦的嫡亲哥哥写了一封信交给暗卫。 这封密信直到最末尾才有一句关心弟弟的话,星野,大哥是代祖母转达,心中是否有钟意的女子? 新的一年刚刚到来,风起。 —— 但二道河村,却仍然陷入喜气洋洋的气氛中。 凌晨钟声敲响,一盘盘现包的饺子就端了出来。 由于刚吃完饭,许老太和两位大掌柜商议,一桌六盘饺子一百六十个就够用吧。 陆掌柜一口口阿姐的叫着:“够用够用,大姐,您说的算,哈哈哈。” 咱也不知道大伙都在哈哈些啥,反正此时此刻商铺这里还是一片欢天喜地迎新年的景象。 许老太在端饺子时,特意喜滋滋告诉所有人,可不止两位大掌柜: “今晚煮饺子用的芝麻秸秆烧火,我们当地有个风俗,叫做新年饺子用芝麻秸秆烧火煮熟,养儿能做大官。而大姐我啊,是真盼望你们这些出门在外辛苦挣钱的老弟们,家中养的娃娃将来都能做大官。” “好!!!”啥话不捧场,这话也要接。 比喊新年安康声音还大。 然后许老太就对大伙表示,这里会留守许多陪伴的乡亲们,她就先撤了。 她们家里,上有老人,孩子奶奶,下还有生病不能挪动的孩子。 许老太有点显摆道:“哈哈哈,其实我还有一个冷天出门怕得风寒的小曾孙女,嗯那,我也当太奶了,想一家子团团圆圆。明早的饺子不用担心,另几家铺子会换几种饺子馅接着招待。” 开年的买卖,各家都沾吧点儿喜气,不能全让自己挣,她不是那样的人。 陆掌柜和郭掌柜一边连连喜笑颜开应下,一边对视一眼,既然有老人明早当溜达了,吃完饺子要去许家看看给长辈拜年。也给这个村的村委会啊,听说二道河有村委会,进村单独感谢一番。 结账是结账的,这是另一码事,必须去村里。 毕竟今日所有的用心,咱于情于理也不能让大姐和老乡们白张罗。当关二爷请出来那一瞬,他们就决定好了,只是后悔没有那么多铜钱,要不然是不是进村给各家小孩子们发点压岁钱。 可见,一起疯玩过,两支商队和二道河村的感情,确实变得不一般了。 连人家为啥没像章掌柜似的提前离开,二道河连原因都摸清楚了。 这不嘛,仨有赶车回村时,和老娘唠嗑道: “互市司已经给结账了,但是听说陆掌柜不是弄那些首饰的吗?他们大东家让他留北地,想办法弄一些虎魄(琥珀)带回去。听说互市司下面,有一个管咱镇北大地特产的衙门口,只对大商人售卖,给他递话说,让稍等几日才会回复准信儿。这才没有赶在年前回去。” “哎呀,那玩意儿好像是伴煤……” 拌煤而生,实在是不想知道,可现代知识太丰富。以前在现代时,这里就有琥珀矿和煤矿。那还是开发过的,可见眼下在这里会有许多。 许田芯急忙拽她奶衣角一下,别给人说出去啊。 虽然霍允谦往外卖琥珀,朝廷必定会知晓,这和金矿不同,不一定想藏着掖着。但是咱家最好要装作啥也不知道。 因为咱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还嫌让霍允谦不够猜忌的吗? 再说她也实在是解释不起了,真怕又拷问她,你们家又是怎么知道的,她还要再寻一些书籍编造撒谎。上次她好顿东拼西凑,没想到还给解释通了,自己都没想到觉得好高大上。 许有银疑惑地看许老太:“娘,你说拌啥?” “拌?拌菜。”许老太被孙女一拽也反应过来了:“我问你,给镇北军驻扎在咱们村的兵将送饺子和凉菜没?” “我二哥送的。” 许有粮说:“娘,感觉又换一拨人,怎么咱们这里总换驻守官兵。” 许老太打了两句哈哈。那不是上次那拨露馅了嘛,还跑咱江面捕鱼来着,想必有事就给调走了,免得被村民们发现。 许家人到家时,老老太已经包好白菜馅饺子。 许田芯还神神秘秘钻进屋子,没一会儿许老太的手指头上就多了一个金戒指。 “奶,新年快乐啊,你喜不喜欢?” “这么大,还是金的,能不喜欢吗?”许老太一把搂住孙女,俩人脸贴脸:“你啥时候买的,早知道奶也给你买个金的啦,以为你不喜欢黄金呢,奶是给你买的银项圈儿。” “啊?!”许田芯看着小孩戴的项圈,傻眼。 第282章 心会跟爱一起走 许老太决定送孙女银项圈下面戴个银锁头,还是听取三个儿子的意见。 “仨有”说:“娘,您还记得您和桌子老姨去帽儿山给田芯儿批命吗?人家说,咱家田芯儿八字轻,命短。如有可能,最好弄个长命锁。您还把对方破口大骂一顿。” 原身印象里倒是对这件事记忆深刻。 那年,田芯儿像招邪般,总是半夜惊醒指着窗外说,有人在惦记她,在看她。 她拎菜刀出去一顿乱砍破口大骂也不好使,没招了,那年她就托满桌子四处打听,咬咬牙去给孙女看了命格。 哪里想到算命的说的全是恶心人的话,又说八字轻命短,又说将来干埋汰活之类的,反正没一句好话,越听越恼火,她就恼羞成怒把人家上身的大神打跑了,边打边说,削不死你,也差点儿从帽儿山没回来。 不过,一通乱斗后,说钱算卦买次膈应那真不是假的,怎么可能会不乱猜疑。 然后仨有给田芯儿买不起银锁项圈,就一人做一个桃木剑,说三剑合一,一定能斩妖除魔。 为此事儿,那时候有银年纪不大,雕刻桃木时没注意伤了手,现在伸出无名指上还有一个疤痕,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所以家里终于有些余钱了,三个儿子临去府城前,就和她私下商量说,想去除心里那份膈应,想今年让娘亲过年给侄女添个银项圈儿。因为这个最好是祖父祖母辈的人所送。再换下侄女那条拴在一起的三个小桃木剑。 那都磨亮啦,许田芯戴了太多年。 而许老太是考虑到这里大户人家的姑娘是有讲究的,比方说富足人家的姑娘,从百日抓阄的物件,包括这个长命锁等等一经成长的东西都要留着。直到出嫁那日会整理成一个箱笼,算一件陪嫁带过去。 她家田芯儿小时候没啥好玩意儿可带,又是人家三位叔叔打心眼里提出的主意。难为一个个心粗的跟缸似的还能惦记这件事,咱就不能伤了好不容易动脑的叔叔们,今年礼物才决定买这个。 不过,许老太还是了解自个孙女的,她特意让三个儿子到府城多逛逛,毕竟豆蔻啦,不是银子沉实戴脖子上就叫好看,没让买那种挺夸张的款式。 所以出乎许田芯的想象。 当银项圈从盒子里掏出来时,她真挺喜欢的。 细细的银圈儿拴着一个写有“百家保锁”字样的长命锁。 “奶奶……” “喜欢不?” “我叔他们去府城给我买的?” 盒子上的商标,正是许田芯和许老太去府城那次,曾踌躇不前没敢进去直播的店铺名字:聚宝斋。 那时候她们祖孙俩商议,就不进去逛了吧,免得穿太寒酸被人嫌弃数落,被上千人直播瞧见。到时不和人吵嘴吧?那也不是爽文套路啊,人家看直播看的又不是受气跟着憋气。 可是想啪啪打对方脸,以当时境况又真的没那实力。连句“我看了我就买得起”的话也不敢说。 所以不如不进去瞎溜达,惹不起咱躲得起。 没想到,短短数月,叔叔们替她们祖孙俩进去逛聚宝斋了,还动手买了。 如果没有以下的话…… 许有银笑呵呵正对家里人说: “你们不知道,其实付账时心口也有点儿乱跳来着。毕竟这玩意儿和买粮食不一样。 我二哥反复确认不能再便宜点儿啦? 我三哥一路用心口窝揣着回来,很怕丢了。 我还不如我两位哥哥,反复让小二称重量,人家嫌弃我烦,说这是铺子里重量最轻的,绝对不会弄错。” 没错,银项圈是铺子里克数最轻的,可是深受许田芯喜欢。别看她给奶奶买大金戒指,她本人却不太喜欢很夸张的款式。 此时,许田芯低下头,让许老太给她解下三个桃木剑。 已经磨黑磨亮用红线拴的三个桃木剑。 从此犹如新生要换掉,往后的日子会放进盒子里珍藏。 许有粮和许有仓、许有银有些不好意思上前,娘非让他们给佩戴。说三位叔叔让买的,那换掉桃木剑就该他们给佩戴。 最后还是许老二上前一步,并且在给许田芯佩戴象征辟邪、去灾、祈福的银项圈时,还很出乎众人意料认真说道:“我侄女许家田芯儿,从此会无病无灾,长命百岁呦。” “好!” 许田芯手心紧握桃木剑,脖子套着细细的银项圈带着银锁头,郑重大声应答的小模样,惹得满屋子笑声。 许老太却在这时,拄着炕席爬上炕笑容一顿。 她说嘛,孙女送的这个金戒指为何会看着有点儿眼熟。 她现代的儿子在牺牲那年春节,曾给她邮回家一个礼物。 打电话说:妈,以前问你喜欢什么首饰,你总说什么也不喜欢,干活耽误事儿,梳头发也刮头发。 儿子过年不能回家,所以就给你买个素戒,没买金戒指上带的,可能有点儿不好看。不过,里面刻了儿子的生日,也算是订做款了,您别嫌弃。 咋可能会嫌弃。 那年春节她将金戒指摆在北阳台上的操作台上,一边看着一边喜滋滋包饺子,没舍得戴。 没想到那年春节后,儿子再没回来,她就更不舍得戴了,直到来了这里金戒指还是新的。 许老太没想到今年孙女送她的金戒指,里面也和那枚金戒指一样刻有儿子的生日。 只是能看出来,这里金子喜欢镶玉镶啥的,就算是啥也不镶也不可能太素气,上面会带个福寿字样。孙女只能挑一个相比较最接近的,上面什么字样也没有只带着云纹,里面订做她儿子的生日。 云纹也挺好,是真的好。 许老太心想:不是有那么一首歌,叫什么:“你说我像云……你说我像梦……你说你要远行……” 就算再也见不到儿子了,那也全是念想。 毕竟所谓人死,可不是身体没了就叫作死。只要思念他的人还在,那就不是儿子没了。 许老太偷偷用戴金戒指的手,笑着抹下眼睛,又特意张开手指晃悠手腕露出金戒指大声显摆道:“大宝啊,奶这回可要好好戴,往后给我买啥也不存起来了,都给戴上免得后悔。” 肠子都要悔青,儿子给买的一天没舍得戴。 一句话,祖孙俩心知肚明对方想表达什么意思,许田芯笑弯眼睛说:“那看来我叔们给您买的,您也会喜欢,更要常常佩戴。” “啥?”这回许老太惊讶了,没想到仨个臭小子还是“双面间谍”。 她托儿子们给田芯惊喜,儿子们又给她惊喜:“买的啥?掏出来看看,你们有银钱买吗?” “娘,您还知道我们哥仨兜里穷啊。”许有银趁机笑嘻嘻吐槽。 三个高大儿子站在炕前,掏出非常小颗的金耳环。 “娘,您收下。”许老二说完,回眸找媳妇身影,还不忘将于芹娘也拽胳膊拽到许老太面前。 许老太双手接过,面上笑容,一点儿不比当初在现代收到金戒指时少。 同样是春节,同样是吃饺子时,还同样是收到儿子的礼物,这回还是三个儿子送的。 于芹娘别看年纪不大,可是操劳和常年造得眼角已经有了细纹。 于芹娘眼睛笑出细纹,正弯腰给坐在炕沿边的许老太换下耳朵眼上的柴火棍,小心翼翼给戴上。太贵了这玩意儿,还不会佩戴,她有些紧张地喊:“田芯儿,快过来帮婶娘看看是这么戴的吧?” 许田芯比许老太还高兴,急忙说是这样戴的。 在准备新年礼物时,事实上,许田芯是考虑过全包的,连着金簪也给刻上生日日期反正是阿拉伯数字都给买了。 但是当她三位叔叔私下寻到她,仨人掏出积攒的一颗颗碎银角,向她打听她奶收到啥礼物不会骂他们乱钱时,许田芯就改了主意。 这个主意就是和叔叔们要一起,一点点给奶奶打扮的金光灿灿。 这方面,她不能由于自己挣钱脚步稍稍比叔叔们快了点儿,占着现代知识的便宜就全包。必须和叔叔们一起给奶奶一点点添置才有意义。 她看着那些碎到不能再碎的银角子,猜到是她给几位叔叔派私活攒的,或是奶奶平日里让买个粮食剩的,包括她奶给婶娘银角子让去万家买酱油豆腐剩的,全凑到一起了。 所以这哪里是银子啊,这是心意。 她就出主意说,买个金耳钉。 没想到叔叔们买回来的是耳环,不大点儿,耷拉下来在耳垂上那也是耳环,真好看。 并且问及原因,怎么变了主意没买金豆豆耳钉,叔叔们还和她说个意义,让许田芯很动容。 那个意义就是……需要叔叔们亲口说出来。 与此同时,许家哥仨又看向一直跟着傻乐的老老太。 “祖母。” “嗯?”老老太挑眉疑惑,怎么用上正式称呼。 “这是给您的。” 老老太眼睛盯着金耳环,脸上的笑容霎时僵住:“啥?” 许有粮上前一步,一边弯腰学他媳妇的样子,也给他奶耳朵眼的柴火棍摘下,一边说:“给你老和我娘都买了金耳环,因为听城里那个卖首饰的小二说……四弟,他原话是咋说来着?” “他说,其实咱们这里讲究耳环是娘家给女儿的嫁妆。哪怕是木头的也该准备一对。耳环嘛,儿还,准备这个是盼望女儿要多回娘家看看。小二要是不讲,我们心粗也不知晓还有这种说法。我看我二嫂也有,是吧?”即使二嫂那对是木头的,那就证明店小二这番说法不是糊弄人。 三句半的许有仓,揭晓谜底:“你和我娘,你们没娘家……” 许老太是早在她出嫁时,娘家妈就去世了。 老老太更惨,自小四岁没了亲娘,后娘在她七岁为换十斤白面卖到县里王员外家当小丫鬟。打那之后再没娘家。二十二岁王员外为庆祝王老太爷大寿积德,这才放一批人出来,嫁与许玉黍。 所以他们哥仨一咬牙一跺脚,决定买两副金耳环还差点儿银钱,把娘给准备住两间客栈还有一路买饭银钱全省下了,又从货款里扣除一点儿才买上。 可见,刘靖栋写诗说上货苦啊,他没撒谎。挡不住他爹还不信,刘老柱说你许婶子儿行千里母担忧,一向盘缠准备足足的,我们又不是没出过门,你咋那么多事儿。 许家仨有的礼物,是想给老老太和他们娘送上那份“盼儿还”。虽然没人给她们准备过这个,也没有娘家盼她们还。但是别人有的,咱也要慢慢置办上,就当了却当年的遗憾。 在仨个孙儿你一言我一语解释后,老老太感觉自己无处可躲,因为她想落泪咋办,还怕大过年的儿媳妇嫌她掉眼泪不吉利。 再说不用人嫌弃,她也不能掉泪啊,咱家有买卖,万一真有点儿不好影响挣钱。 老老太的表情就有点儿扭曲,怕张嘴露出激动的哭音儿,推开二孙儿要给她戴耳环的手开始四处翻找。 许老太疑惑:“你找啥呢?” “找我八两私房银,都给喽,都给。”老老太心热等不了。银子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儿孙这么孝顺还攒那个干啥呀?只有怕儿孙不孝顺才会有防备。 这话惹得屋里又是一片笑声,又犯老毛病了,手里攒两个就要给别人,好不容易将田地要回来四亩。 “你还是快让你孝顺孙子们给戴上吧,孩子在等着。” 没一会儿许家又爆发出说笑声,因为老老太在问许田芯:“可芯儿啊,我戴上带劲儿不?” “带劲儿,美。” 老老太在吃饺子时,一手攥筷子,还一手忍不住摸摸戴上耳环的左耳朵对许老太说:“我的咋瞅着比你的大。” 许老太心想:我的还比你的沉实呢,刚刚给你戴的时候,特意掂过重量,我的可是实心的。 “你是孩子们奶奶,比我的大点儿不是正常?”戴出去也好看,别人只会夸她儿子们很是孝顺。 “噗!”老老太咳嗽起来。 “哎呀,你看看高兴得笑呛了吧,要不然咱笑完再吃?” “那倒不用,嘿嘿嘿,有点儿饿了。” 然而以上并没有送完。 许田芯送给于芹娘一套人参粉做的擦脸的洗牙的,送给大月姐一套连澡豆都有的,又送给昭昭一套带着木梳的。 多年后,许昭昭每次过年总要反复提今天,或许今天只有她没送礼物,这事儿对她是件很遗憾的事儿。 林月是送给许老太一双进出地炕铺子的拖鞋,许田芯连比划再给画,她给缝制。送给老老太一双护膝。 而仨飞是特意等吃完饺子才拿出礼物。 “奶,我们哥仨做的木簪,我刻的,大飞抛光,大鸟打蜡,不知你稀罕不。” 大鹏大飞大鸟盯着许老太美滋滋戴上刻有福字样式的桃木簪,哥仨一起琢磨着:他们想给奶换金的,像刚刚叔叔们和田芯一样。到底怎样做才能有那一天。 至于小哥仨给老老太的礼物,也是找到许田芯私聊过,是一个木制蹲旱厕神器。上面用靰鞡草和碎布缝制能拆洗,这样老老太痔疮比较严重,田芯又暂时没有手术刀不能给割下去,有这个就能蹲住。 许田芯看着老老太,心想:自己的礼物要晚给,赶明儿给太奶割掉痔疮。 此时,许有银端着一大盆冻柿子进屋:“来喽,柿柿如意。” 许田芯接着也跨个筐进屋:“来喽,吃石榴,团圆,吉祥,多子多福。” 许家热炕上,一大家子正看一眼冻柿盆,又看一眼石榴这稀罕物,咱都不知道该咋吃。 “嗳?别咬皮,太奶,我还要留皮晒了当药。” 最近更新不及时,本不想解释毕竟是私事,但怕之后几天也会突然有断更情况,所以提起告诉大美妞们一声,我妈今天刚做了胆囊切除手术,我最近会频繁的跑医院。万一要是这个时间没更新就别等了,要忙过这一阵才能恢复正常。 不过,我还是想求月票,因为这个月到目前为止还是前十名,已经坚持到没剩两天了,被挤下来有点儿可惜,希望大美妞们手中有月票能投一投,帮我坚持一下。 第283章 龙遗丸重现 这里物资匮乏,许田芯已经深受关宝箱影响,看什么都要先翻翻书怕有用处。 尤其是有了霍允谦借给她的药用大全四册书籍后,特别好,囊括多方面,更是习惯性去翻翻,怕将什么东西丢掉就白瞎了。 所以今晚要吃石榴了,许田芯特意提前查过,石榴皮晒干后有止泻止血驱蛔虫的效用,石榴叶还能做茶。 而石榴籽是她早在现代就知道吃了对身体好,有预防心脑血管疾病的效果,但她在现代依旧不吃石榴籽。 直到她听说,石榴籽能延缓衰老,这才从此吃石榴不吐籽。 “石”分喜欢,“榴”在心里。 “好吃吗?太奶。” “好吃,一咬一股甜水。活这么大岁数,我连在王员外家当丫鬟时也没见过。”老老太一手捂嘴笑:“没想到老了老了,我比那位王老夫人还有福气,盘腿坐热炕头吃上稀罕物了。”真是借了孩子光。 许家大屋里,地上两侧摆着两排高高的蔬菜架,里面种着绿油油芹菜和新发芽的大葱。 六米多的大火炕上,由于今天做饭多,炕头位置烧得特别热,都烫屁股坐不了人,许家人只能坐在炕梢和当腰位置上,借着木质炕沿上用蜡油粘住的四根红烛光,以及两个灯油台,围着两个大盆吃“甜品”。 按理就算大年三十也不用这么奢侈点这么亮,但直播间还在直播呢。 许田芯想录制家人每一张笑脸:“大鸟,你和我招招手。” 大鸟不明所以,却不影响他配合。 目下,大鹏大飞大鸟,属大鸟和许田芯关系最好。许田芯还不承认自己幼稚,这事儿说明她只能和十岁孩子玩到一起。 十岁男孩子大鸟一边嚼着几粒红彤彤的石榴,一边对“摄像头”许田芯挥挥手笑得纯真。 老老太瞧一眼大鸟,也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对许田芯挥手,让不让她挥手,她也要挥。 新鲜果子在这面太难得,她就吃一小半得了,不能听曾孙的话吃一个。老老太吃完四分之一就撒谎说她牙酸。 许田芯又看向许昭昭。 许昭昭先尴尬地弄弄头发,才眼睛晶晶亮地看向“摄像头”许田芯。 大月是接过二弟放她手心里的石榴粒,正一个粒一个粒细抿着吃,发现田芯儿在看她,她羞涩地低头一笑。 许田芯还录上了她奶坐在炕沿边儿,一边泡热水脚。 一边和身旁的大孙儿分吃一个石榴说着话:“再吃点儿,来,奶吃不了。” “奶,我也吃不了。” 嗳?她三位叔叔呢。 许田芯想了想,下炕穿鞋,去灶房点燃火把去了后院。 许老太看眼扒石榴的金戒指,笑呵呵问孙女干哈去。 “上茅房。” 后院,三位叔叔果然在那棵许有田的树下。 他们仨人是憋屈了来这,高兴了来这,出远门回来了还要来这里蹲着汇报一声。 这棵大树好像不是为她种的,而是三位叔叔的灯塔。 仨人正围着大树蹲一圈儿也不怕冷,在嘿嘿嘿一边对着大树分吃石榴,一边唠嗑说: “大哥在好些年前,自小就对咱几个亲香得很,但怪了事儿,我咋记得的,全是他临离开前那几年的事儿。” 许老二很是懊恼,他真怕再过些年,连大哥临离开前那几年是怎么拉拔弟弟们的也会被他忘记。他是不是得了忘性大的傻病啦? 许有银道:“是啊,二哥,我也不记得大哥小时候的事儿。” 许老二嫌弃地瞟老四一眼:“你俩本来就小,那时候还没你们,你能记得才是怪事儿。” 许田芯走过来:“叔们,聊啥呢。” 许有银连忙笑嘻嘻站起身道:“聊这石榴咋这么好吃,我猜大将军赠你和你奶这个,他手下都不一定能分到。咱家也不知道该咋感谢好了。你说咱把籽种地里能不能行,咱家过几年就会吃上,也能让大将军的管家不用千里迢迢给送这个,咱家送。” 许田芯心想:咱家用盆种菠萝种三年能吃上,种这个就甭费事了,树太高,那样需要盖啥样的果蔬暖房才能养得起石榴树。 “小叔,你还是吃籽吧,听说这玩意儿对皮肤好,瞅你那脸造得跟三十了似的。我给你和我三叔的抹脸油是不是又忘了擦?你看我们几个女的两三个月一瓶,你们可倒好,我昨儿看到你俩人用一小罐还剩下一大半。” 许家仨兄弟从不把洗脸擦脸油当回事。 许老二笑呵呵说:“田芯儿仨俩月给一罐,你就惯着你婶娘吧,今年你婶娘可真是……”快赶地主家婆娘了。 小芹炕边窗台上摆着几种瓶瓶罐罐,自己擦擦洗洗也就算了,还折磨他。 单拿洗脸皂水举例,他媳妇用完的皂水,他要接着洗脸,洗完还要那水拿布帕子浸湿擦胳肢窝,非说他干活出汗有酸味儿,擦完了再用皂水洗脚洗袜子,直到洗到一点儿没沫子,他现在瞅见皂水就累得慌。 更不用说小芹 “走,进屋吃冻柿去。” 这回热乎乎的炕上坐满了人。 一大盆用凉水缓透的冻柿摆在中间,必须大半缓透了,要不然一咬咔尺咔尺的不甜。 而缓透后,冻柿就会颤巍巍的,外面柿子皮那叫一个晶莹剔透,一碰皮还吹弹可破,可是黄灿灿的柿肉在经过化冻后,却紧绷绷。 大伙学着许田芯的模样,先用嘴一嘬,冻柿汤又凉又甜,吸完甜水,再一咬柿肉,肉弹弹,一点儿不涩。 许老太夸赞三个儿子,“这回比老三上次买的那几个好,指定是店家没嫌麻烦,将冻柿和苹果和梨子放在地窖里待了一阵,串过味儿,这才不涩。” 具体啥原理,她不懂,反正只要几种果子相处一阵就不涩。 而许田芯只吃了一半,就稀罕地放在一旁,用小手去抓把瓜子嗑瓜子。 她一条腿盘着,一条腿伸直,伸直的腿上放着装瓜子的小编筐,里面可不止有瓜子,还有松子,她正像个小耗子似的,打算吃满嘴瓜子和松子香,吃得嗓子干些再吃一口冻柿,那简直是当冰凉和甜味儿滑过咽喉,灵魂好像在唱信天游。 直播间家人们在问卖不卖松子,你家松子咋那么大颗呢。 卖不卖冻柿,你们家人怎么吃什么东西都这么馋人。 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开卖。 许田芯连忙抽空回答,松子要等今年出新的再卖,至于其他,你等奶奶再凑凑的,她想给你们找参和鹿茸片。这里连个参须子都是好的。 别的不买一定要买它。 到时候几样东西会和大碴粥咸鸭蛋一起开卖。而且鸭蛋还没腌没咸呢,奶奶说,倒空家人们相中哪个腌哪个,蛋上写上名字也可以,如果 这一晚许家人熬夜到凌晨四点,毕竟民俗传统里面囊括守夜。 而话题更是杂得很。 聊过新房:“不能四眼叫齐,不能一次性就盖出比大地主家还阔气的房子。所以地先占着,今年还是要以用那些地当园子种菜为主,种完晒成干菜留着冬天卖了挣钱,再用挣来的钱盖房。你瞅瞅,这不就一间间盖房钱续上了。” 三年两年下来,咱家就能盖成城堡。 “中不?芯儿。” “中。”罗马又不是一日建成的。 至于现在住的老房,仨有极力争取要留出这间大屋。 因为他们想供奉不能进祠堂的大哥,祠堂不给位置,他们就自己造一个更好的宽敞的。 并且对着这间屋子的后院子,扒掉厕所要全部种树,各种果树陪着他们大哥不寂寞,大哥当初种一棵,还给大哥十几棵。 前院也要改建,搭上侄女和大哥都喜欢的山葡萄架子,靠着隔壁西院的墙再高搭,包括后院墙都用青砖高搭,墙根下种小野,两面厢房是冬天留着用木架种菜。 而许老太和许田芯目下住的小屋,是要在炕下挖出一个直通新房的地窖藏粮食。弄的神不知鬼不觉的,别人以为是铺炕,正好让大哥在对面屋把守。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用上,咱家能富到藏上万斤粮食的地步吗?但万一呢。 话题还聊人家陆掌柜买的那个琥珀到底是啥玩意儿。 “戴上美啊是怎的?” 许老太知道琥珀是什么也不敢说,只用戴金戒指的手,在簸箕里假装挑找瘪瓜子说:“啥也没有金子美。” 许老二继续道:“娘,郭掌柜和互市司要预定的那玩意儿,我听着更是糊涂。我咋听咋好像是树瘤子。就是咱们这里山上那些有些年头的红松,太阳太毒了,能给人晒冒油,也会给它晒冒油。它常年累月的滴树油子,完了树皮外面摸起来坚硬,割开里面金黄的硬硬的油脂,我听他好像要买的就是这个。” 老老太先疑惑问:“那就是树瘤子。有些长外面,咱乡下人遇见砍下来留着引火用,呼呼着火,很好烧。他要那玩意儿作甚?” “奶,人家是要买,不是白要。说什么佛礼神圣品,卖给寺庙,祭天祭祖什么的也用这个,要等互市司初二回准话儿是否接单子。” “艾玛,那咱们这里人就没当好玩意儿,我就捡过。”老老太有点儿后悔道。 许老二摇摇头:“小的没用。” 大鹏忽然道:“二叔,我知道哪里有大的,就是俺们仨没有路引,从西山镇跑出来路过的那一大片林子里,我见过几个大的。” 许田芯感觉自己好像猜到买了要做什么了:“这种大的磨好了,能做散发油脂和琥珀木香的金黄色桌面,或是枣红色桌面,特别亮。即使不是为了做桌面,做摆件也很漂亮。” 现代好像叫它北沉香。 “仨有”和“仨鸟”在红烛光照耀下,默默对视一眼,等许老二从老丈人家回来,正好铺子那时候应该不那么忙了,他们就去西山镇探探,往家搬几个大树瘤子。 原来消息就是银钱,这话真不是假的。到时互市司万一不接这个单子,或是他们搬家里多积攒一些的,明年等郭掌柜再来能相中呢,就能卖钱。 “娘。” 许老太早就看出这几个小子互相使眼色:“那能行吗,深山老林。咱们这里大的如老虎会武术,小的如狐狸会法术,中不溜丢的还受朝廷保护。这可真是,啥也不敢吃,就敢吃个鸡鸭鹅,我也是怕你们在林子里遇到啥。娘就有你们几个,万一有点儿啥事儿,我去哪买后悔药,又不是缺吃喝那阵。” 还有一点,这好像在截胡镇北军的生意。 “能遇到啥?要是大树瘤子多,咱一大帮人呗。正好哪个村也没有咱村方便,里正叔开出门条子跟玩似的。反正我们哥几个先去探探路,大鹏他能找到,直奔那些树,不乱撩闲。再大不了咱自己留家做桌面。” 你别总拦我们。 “仨有”有句话一直没敢说,他们娘现在可娇气他们了:“田芯儿,你说呢?”问认字的总没错。 “呼,呼……”许田芯被许昭昭拍着,睡得那叫一个香。 大年初一,一大早,许家人走屋空一大半。 除了屋里有一个小脸睡得红扑扑的许田芯,以及她身旁在流哈喇子的小楠楠,小孩儿坐在炕上稳稳当当地呵呵笑着。咱也不知道她在笑个啥。 于芹娘在做饭,抽空瞅一眼小楠楠别掉地上就行。 至于其他人,村东头。 老老太和许昭昭互相搀扶着,旁边跟着排队在打水的大月。 “哎呦,老太太,新年好啊,你老怎么不坐家里等我们去拜年。” “啊?你看见我金耳环啦?哈哈哈,是粮子他们哥仨非要给我买的。” “呦,招娣,不是,昭昭也能出门走啦?” 老老太继续和另一伙来打水的人打招呼道:“我就是心疼钱,你说俺儿媳让俺大孙们给我买金耳环干啥,咱一个庄户人,戴不戴能美到哪去。” “老太太,你咋能打动水,快放那里,你们仨人不敌一个,让俺男人送去。” “不是,金耳环是从府城买的,不是西山镇的银楼也不是县里。” 村江面上,许有仓和许有银看着商客们在玩冰爬犁,抽尜,只要看到有人歇下,他们就问:“喝不喝热水?” 许有仓手中拎的铜壶,正是许田芯高价买下的提梁壶送给三位叔叔做年礼。 挺大的,能出门送货赶路时,保温大半天水不凉。 许田芯送的形式非常随便,放在叔叔屋里写张字条,认识字就认识,不认识也一定看是她写的会去学。果然,仨有一早上就兴奋地研究壶,这哪里是热水,这是侄女的热心肠。 不过,许老二不在这里。 许老二劈完柴进屋,在对做饭的于芹娘说:“小芹,我袖子开线了,你帮我把线头拽掉。” 结果于芹娘拽啊拽,线头就是不断,妈呀,衣裳碎了? 就在她疑惑不解时,竟然拽出两颗小黑丸。 于芹娘一愣,咋那么像龙遗丸。 许老二急忙掀帘子看看楠楠掉下炕没有,还有侄女醒没醒会不会听到。听到怪害臊。 发现都挺好,这才急匆匆表白道:“谢谢媳妇的龙遗丸,谢谢媳妇看到奶和娘戴金耳环,你还笑得小傻子似的。你夫君我,早晚送给你一颗银遗丸。但目下咱上有老下有小,要先可着老和小。你等等我。今年我先做了两个黑芝麻丸。” 于芹娘感动的脸红,一个激动就咬了一口芝麻丸,当看到里面是黄色的更感动:“做的也太像了,夫君,你咋这么有才。” “那必须的,嘿嘿嘿,蜂蜜做的。” 村委会门口。 许老太不嫌弃冻手,正用戴着金戒指的手,和刘老柱一起接过陆掌柜和郭掌柜送来的初一对联和二十两银钱。 二十两啊。 对联上写着:人杰地灵增百福,物华天宝集千祥。 许老太高兴地笑道:“这真是万万没想到,也没个准备。那我在开年头一天,代表我们村祝两位大掌柜,春夏秋冬行好运。” 下一句当然要留给里正。 两位大掌柜看向刘老柱,刘老柱傻眼,这咋整啊?他不会。 刘老柱卖驴的弟弟,大概是给侄子编顺口溜打拍子打习惯了说:“……嗯嗯嗯嗯,嗯嗯嗯。” 刘老柱气的,弟,你别说话,你还不如我。老刘家祖坟好像没长读书那根弦。 远处有人忽然接话道:“东西南北遇贵人。” 白慕言笑着出现,抱拳给大家拜年。 大美妞们要是有月票能否投一投,抱拳给大家致谢。 第284章 有一束光 二道河村委会没有办公场所。 一行人 村民们看到他们里正和总做主,一清早就满面笑容,为他们忙碌。听说人家赠与二十两银钱,又为他们热情洋溢招待客人。 许老太急忙离开,寻人临时扯布做旗。 刘老柱是一边领着大家朝自家走,一边指着白慕言给陆掌柜和郭掌柜笑呵呵介绍说,这位可是他们这里远近闻名的秀才公。 所以有白秀才公做见证人,请相信他们村一定会将两位大掌柜赠与的二十两银钱专款专用,用于路上救助从东西南北来的商队。 将来无论刮风下雨下雪,只要有商队车翻进沟里还是人怎的了,他们村就出人力,一定会比衙役到的还快先去救助。 每次救助完,也一定会说不要感谢工钱。如需感谢,那就记下,那是和他们一样的商人陆掌柜和郭掌柜出资。 两位大掌柜连忙摆手表示无需这般。 而刘老柱越是这么实诚,两位大掌柜越是感慨。 其实这次外出,也是他们各支商队一次很难忘记的经历。 本以为人在旅途,这个新年会过得落寞。没想到昨日有关公猪头和香火供盘,十分丰富的年夜饭,夜里还看了一场烟。 听说昨晚那些节目,还是像许东家这样的铺子自掏腰包给村民们发鸡鸭和鸡蛋,就为让他们在这里玩的痛快,极为用心地准备。 一切的一切,他们全瞧在眼里。 当一位位上年纪的村民,为了让他们不要太过想家扭起秧歌逗他们笑时,没人清楚,那一刻他们心中有多暖。 “我看村里没有哪处能召集大伙说话的地方。”应该是杂姓村没有正经祠堂:“刘里正,就用这个给大伙盖间暖和的屋子。这样我们下一次见面就不止在铺子里了,也能来村里和老乡们说说话。” “那不成,两码事。” 郭掌柜没强求,道笑着建议道:“刘里正,那可以补贴给秧歌队嘛,是叫秧歌舞吧?” “对,插秧拧哒的舞。” “我看扇子贴的彩纸少了些,衣裳也可以添一些,再弄热闹点儿,哈哈哈,明年有些商家在镇北大地这里开分号,咱们村秧歌队就能去热闹热闹。”在商言商,老乡们还能挣点儿。 白慕言随行,一路上,大家又说说笑笑许多话。 白慕言通过短短接触就能感觉出来,两位大掌柜作为外地商人特别希望北地这里能发展好,北地这里的百姓在恶劣天气下生活,稍稍能吃饱穿暖些。更盼望镇北军能守好北城门。 他突然想写一篇文章,论士农工商各个阶层人,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是怎样尽一份绵薄之力,想让这个朝廷能够繁荣发展。 在离开刘家前,有一个小插曲一定要说,陆掌柜和郭掌柜给刘老爷子和老太太二两银钱的红包。 这就算作私人交情了,和赠与村里无关。 又特意去许家见了老老太,也给了老老太两个二两银钱的红封。 老老太是现被人从井边找回家的。 不少村婆子嫉妒地说:老太太啊,你快别显摆了,这一大早上,我算是看出来你是啥正经嗑也不唠啊,就唠你耳环。 快家去,你又要借你儿媳光被人高看一眼啦,等接待完客人再出来一起显摆。 真是的,同样都是做太奶的人,要么不出门,要么开年 老老太一听,啊?这么早就有贵人登门拜年带小跑回家。 到家时,还蹑手蹑脚进许田芯屋里拿起铜镜看了看自己。 “我长得还是挺带劲的。”谁说的她长得丑,配不上她老头子。 老老太自言自语完,小心翼翼放下铜镜,将门关好,这才去大屋等客人。 两位大掌柜到了许家后,语气极为真挚一定要收下,因为本该准备礼品,而不是简单的年礼金。 这不是他们来之前也没想到,客人和商家之间会成为朋友。 事实上,他们有许多朋友还真是这么认识的,没想到来了北地互换了身份,可见一切都是缘分。 在许家比在刘家坐的时间久了些。 许有银给郭掌柜端茶倒水时,还趁机聊了要啥样式的树木。郭掌柜极为上道,瞬间明悟:“对,你们要是有好的,我也会收。虽然听说极为难得,要几千棵树木才能得一两棵,但是让村民们帮我留意留意,下一趟我来会先看看你们的。” 许有银他们哥几个很是高兴。 就在这时,菜包子将新扯布的旗子送到许家,两位大掌柜被许老太邀请提字,过后按照提的字绣,然后还要麻烦两位大掌柜亲自升旗,咱们燃放新年的 刘老柱听完,悄悄在身后对许老太竖了竖大拇指。 论能整景,谁也比不上总做主。 白慕言没想到,今日他还见证一场二道河的升旗仪式。 白慕言更没想到,如此热闹景象,许田芯在小屋一直睡啊睡,她压根儿什么也不知道。 商铺门前,两面旗帜在“关二爷”和村里一帮老少爷们的注目下,在鞭炮声和小孩子们的欢呼声中竖起旗杆,两面大旗迎风飘扬。 两位掌柜还难得地脸红了红,在一众人的见证下鼓了鼓掌。 绝对让人赠与银钱的同时,能感受到与有荣焉。 用王家沟村年后四处讲究二道河的原话就是:这家伙嘚瑟的,一出接一出。 其实现代有三个字,才最适合外面各村对二道河的看法,那就是,二道河那是纯纯的大显眼包。 而白慕言在参与完升旗后,重新回到村里去了刘家。 他也给刘老柱的父母带了年礼,命书童给刘家搬下两盒糕点,还有两坛酒。 这可真是意外惊喜,刘靖栋一愣。 秀才公亲自给他家送礼? 不止刘里正的父母,白慕言也给二道河的四太爷、七太爷,甚至关二秃都准备了年礼。 用同一个缘由,白姑姑铺子开在这里,多亏了长辈们平日里关照。 而且白慕言看看外面的日头,他十分怀疑许田芯眼下还没有睡醒。需要给田芯儿留出梳洗打扮的空档。 他也是心细,在许家聊天时得知,一早上许家人还没来得及吃饭。 为了不给许家人添不便,白慕言干脆在四太爷家堂屋,给二道河的小孩子们开了一堂特殊的课。 这可是秀才公给讲课。 四太爷为了能让更多小孩子们来他家,愣是掏出一袋子分发。 连刘靖栋也分了一块,他是被他亲爹要求来旁听。 远近闻名的秀才公忽略掉成人刘靖栋,望着坐满堂屋正吸溜鼻涕的小孩子们,决定讲讲桃符是怎样转变成春联的,教年幼的小孩子们通过故事学写字。 白慕言的声音犹如琴音。 这一刻穿长衫的他,像五六岁小孩子们心中的那一道光: “……有一本书里具体写下,神山上有两个大神,一个叫神荼,一个叫郁垒。他们住在桃树下,拿芦苇结网能绊住鬼。所以我们才会用两块桃木板上面写着他们的名字,或是画这两个大仙,过年挂在门外,这就是桃符。这本书,你们田芯姐姐有。等你们学会了认字,就可以向她借书看。” “后来有一位皇帝,他开始在桃符上写对子:新年纳余庆,嘉节号长春,这是 白慕言随着说,随着写下:“这就是,春字,记住没有?” 小孩子们含着:“记住了!” “那我再教你们一个饺子的饺,其实这个故事还是你们田芯姐姐讲给我听的。 有一位医圣名为张仲景,在冬至那天,他看到很多人耳朵冻烂,就用胡椒和驱寒药材做馅料……” 今日,白慕言在形容远在天边的医圣是个什么样的人时,他特意用了近在眼前的关郎中做比方。 白慕言形容关郎中,和医圣一样不嫌脏苦对医学热忱,一样的脑海里会反复回想,衣着单薄的小孩全身上下长满冻疮,如有能力,想要自掏腰包帮他们抵抗严寒。 白慕言告诉孩子们,想要庄稼丰收吃饱饭,风调雨顺看老天。 可是想要身体康健,靠的是像你们关爷爷这样一位位好医生。 好的医者要医书草药两手抓,念的书并比不白哥哥少,会占据他们大半个少年时代。 好的医者也能看到无数隐藏在平常百姓家的苦难。 当有一天,瘟疫袭来,廖无人烟的村庄。战争袭来,横尸遍野的战场。这些医者要比白哥哥更有本事。 因为如你们关爷爷那般有慈爱之心的医者,他们会站出来,他们会出现在那里。他们会翻遍市面上所有的医书想办法救治。 其实白慕言在讲完医者后,还讲了想要国泰民安,不止要有好将军,好官员,好医生,更要靠一个个好的村民,互相爱护,帮助。那些好的村民就是你们的父母。 无奈小孩子们这回真坐不住了,因为他们在憋不住尿的年纪,竟然能忍住哭。 小孩子们真心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儿。 他们见到关爷爷,曾一次次指着头发喊关二秃,咋能那样呢,好想对关爷爷说声对不住。 关二秃万万没想到,他大年初一人在家中坐,“饥荒”从天上来。 关家大门外:“关爷爷,我们来给您拜年啦!” 呼啸着来了一帮村里小孩儿,上百个小男孩小女孩进院就磕头。 关二秃慌了,往年从来不给他拜年,他就没准备,这可咋办,“英砸,英砸,闺女你快出去赊。” 英子一边高兴地让小孩子们快进屋找虎撑玩,一边喜滋滋朝大门外跑吐槽道:“艾玛,大年初一就拉饥荒借,这样真的好吗?” 走到半路被白慕言拦下。 英子傻眼地看着白小秀才公亲自两手抱着酒坛,肩膀挎着两个糕点进了她家,给她爹拜年。 没一会儿又出来背粮袋子,背沙袋子,这是要干啥? 当许田芯终于起床,吃完大年初一的饺子,还端一盘饺子来关家时,惊呆了老铁。 一院子的孩子在白慕言的带领下蹦爆米。 这里的爆米就是烧开水倒入谷子,小火焖煮,再将熟谷子晒干脱壳,与干燥的河沙和猪油一起翻炒。猪油能裹住沙子热量,河沙不断升温就会让原本瘦弱的大米,眨眼成为体态丰腴的爆米。 “田芯姐姐,过!年!好!” “嗳嗳?咱同辈,可别跪,主要姐姐我没准备。”她才睡醒,炸丸子和葫芦在家呢,难怪村里小娃们到现在还没去她家拜年,都在关爷爷这里。 白慕言先笑着看眼日头,心想,多亏自己有准备。 然后才手攥拳清咳一声,来到许田芯面前:“过年好。” 两个人身旁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孩子,许田芯一边笑弯眼睛,一边点点头道:“嗯,四海哥,过年好。” 白慕言问:“你猜猜我送你什么年礼?” 孩子们急忙看向田芯姐姐,只看姐姐正笑着露出小嗓子道:“哈哈哈,订单!” 白慕言心中无奈,但也跟着笑出了声:“确实是有订单,十个小的,要摆放在书桌旁的。还有一样礼物。” 白慕言将画着青竹的小盒子递给许田芯:“希望你喜欢。” 许田芯打开盒子,小孩子们翘脚看一眼,以关二秃家的虎撑和小丫为代表立马:“哇……” 哇什么哇,她还没有看明白是什么。 看起来像竹簪,簪子的一端还垂落三个圆滚滚的小银珠,可是送簪子不合乎礼节吧?听说要有那方面意思才会送姑娘家簪子。 可见,那就不是簪子。 许田芯拧了一下,这才看明白是什么:“炭笔?” 白慕言有点儿紧张,笔是他自己做的。 他发现许田芯总是随身揣炭笔,用方型木筷子装笔插进头发里。说实话,有点儿丑,很希望这根炭笔能得许田芯的喜欢。 “哇,我真没想到,真的,很喜欢,我一定会多用它的。这个更实用,手弄不脏。” 晌午,白父和白姑姑来许家拜年时还问白慕言呢,“你怎么提早来了?”还以为拜访先生去了,没想到先来了二道河。白姑姑很感动,侄儿为她特意给这个村的长辈们拜年。 然后白家的年礼才搬下车,属于村民中互赠的顶级好礼了。许家更是不差,将屠苏酒和糕点,许田芯准备的那些通通搬上车。 “你别和我撕吧,这又不是给你的,快拿家给孩子吃。”许老太对白姑姑道。 没人大年初一拜年多停留,白慕言回家路上,对白姑姑说,他想要这些年礼,他也是个孩子嘛,想吃罐头和饼干。 “白哥哥,新年好,再见。”白慕言掀开车帘对小孩子们挥手,他算是交下一帮小朋友了。 大年初二,村里各家外嫁姑娘们回门日子,老许家门槛差点儿被踏平。 与此同时,许有粮带着于芹娘也回了娘家。 正在听孙燕姿的有一束光,逆光。祝大美妞和大帅哥们,新年快乐。 第285章 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 于芹娘头戴填充物是鸡毛鸭毛的帽子,用盘扣将蒙面的黑色口罩系在帽子上,只露出两只眼睛。 上身穿大红袄,下面黑色襦裙。 腿上盖着一条被,坐在裹满靰鞡草的车厢里,怀里还抱着一个竹火笼取暖,里面装着炭火。 这个竹子火笼之所以不会被烧,那是因为许有粮研究明白了,霍允谦送的石榴为啥不会被冻,一路下来也不会被烫抽抽皮,它里面有陶罐。 而且还将烧红的炭埋在灰里。 正常来讲,埋在灰里面,咱大伙觉得会灭火。事实上不埋在草木灰里面才容易灭火。听陆掌柜和郭掌柜讲,很多高门大户都是在灰里玩香料叫埋香,用的就是这种方法。 娘说,用铁皮的可能会更热乎,可是那得需要多少成本? 许有粮没舍得用铁皮,找陶罐仿照做了两个小小的烘笼。 这样家里女眷出门,手腕上挎着小小的一个能用来烤手,出门遛弯也不耽误像挎个小包似的。 像他奶昨早上出去显摆金耳环就挎了一个,怕白瞎炭火,还往里面放一个红薯,显摆完回家,红薯正好也烤好了。 昨早田芯儿那时候刚起被窝,咬过一口那个红薯说好吃。 此时,为回娘家天不亮就出发,于芹娘和许有粮已经赶路两个时辰还没到娘家。 却挡不住小两口随着越走越近,脸上是遮挡不住的笑。 于芹娘没想到婆母给她准备一车回娘家的年礼,而且具体有啥连她也不清楚。 因为还没等她问问,婆母就往她怀里塞一个个热乎乎的烘笼说:“少废话,快上车,有身孕慢点儿赶车。老二,你听见没有?这冰天雪地一呲一滑的,心里再急也慢点儿。不行的话,你俩后天再回来。” 年礼已经捆的好好的,于芹娘想路上翻翻看看也没法看。 于芹娘心里欢喜得不行不行的,她的感谢方式只有一个:“我告诉你,咱绝对不能后天回,要明天就回。你记住没有?不要我娘稍微一留你,你就嗯,装好人。家里一堆事儿呢,不能全让娘干,奶的肋骨也没全好。” “晓得啦。” 许老二忍不住笑。 他倒是知道装了些啥年礼。 并且也清楚,娘为何会准备这么多。 娘说: 你岳母家离咱家太远了。想想这么远的路,你赶牛车去都费劲呢,大力又是怎么从家里推来一车子刮大白的石粉。 为抠那种大石头,手指烧成那样。到了咱家就开始帮忙收菜帮忙盖房,和你们一趟趟出远门倒动货。每次让多吃饭不吃,多给工钱不要,真是强塞他工钱,还一直干到二十九才归家。你想想,谁能有你小舅子那么实实惠惠为咱家着想? 而且你丈母娘在家还帮忙收靰鞡草给做鞋,最初没倒出空给本钱,那面也不提,猜测给纳几十上百双鞋底,搞不好会跑到谁家去借钱买针线布料。 那真是一句多言多语都没有,可咱家不能心里没数。 娘说,她就喜欢这种不多言多语的。 许有粮不知道的是,许老太也是真满意这个儿媳妇。 年前要给田芯儿买银项圈,小芹在旁边紧着说,买大的呗,娘,买大的,让孩子戴上漂亮点儿。 当时许老太就在心想:不知道往后有仓和有银找的媳妇能是啥样,要是个搅家的,就得分家。 但是小芹要是能一直不变的话,她孙女将来成亲需要母亲这种角色时,还真得是小芹这种婶娘上场。 包括生个娃了啥的,她岁数大了,伺候月子就要小芹上。那可不能将命全交给婆家人。 虽说想的远了点儿,但总之吧,俩好合一好。能给有本事的将军们送一车车的年礼,更应该对患难见真情的亲家也别抠门。而且她儿子成家三年真是没给岳母家买过啥。 许老太希望她儿子们出去全是顶天立地的小伙子。 这次,补上。 “快到了,媳妇。你看,咱算是来得晚的……” 于芹娘忍不住笑,只要在村头柴火垛那里能见到闲晃悠的,出去串门在路上磨蹭着,恨不得什么时候开饭什么时候再进屋的,那就说明村里来不少女婿了。 许老二一边拽了拽缰绳,让牛慢些,要进村了别撞到乱跑的小娃,一边说:“而且这样基本都是新女婿,双眼无神,无所事事,见人傻笑,他紧张。像我这种半新不旧的都懒得在外面瞎紧张,脸皮已经磨厚些在热炕头待着。” “你当年也在外面磨蹭过吗?我怎么没有印象,我记得你一直在我家后院劈木绊来着。” “怎么没磨蹭。我当初还琢磨,你家后院这木头也太少了,进屋太早和你娘说啥呀?也没个老丈人能唠唠嗑。你看你那些堂姐夫们去你大伯二伯家就有唠的。尤其是你大伯,你大伯对那个最出息的,就家里养鸭子那个是你几姐夫来着?” “大伯家三姐夫。” “对,就他,人没进门,我记得你大伯就喊:是田女婿来啦?快来人给铺玉子(褥子),炕多夜呢(炕热),烙又(炕太热会烫到肉的意思)。 以前许有粮从来没说过这些,丈母娘家穷,在于芹娘的大伯二伯家本就矮一头。他这个姑爷子也不是高攀的人家,一样的穷,那两房更不能高看他媳妇这一支。 从前说起这些,自己是心酸。 现在嘛,看许老二仍在白话,就知道他放下不少心结: “那年也是顶风冒雪回来,得那点儿傻狍子肉多不易,你还记得不?” 于芹娘说:“记得,田芯哭的不行。其实你们几人真是借孩子光,才会猎到傻狍子。” 狍子长得像小鹿似的,极为年幼还傻乎乎的,被人用石子打了还傻乎乎返回来看看,想知道是不是田芯打的它。 然后就把人家猎杀,田芯儿哭着求快放了。那次不是咱家人心狠不狠的事儿,是大伙都没啥吃的,还不止是咱家人在场,也有村里其他家的汉子一起分肉,没法说放了。 许老二说: “咱家当年分到那些狍子腿肉,切掉一半带来给岳母。 而岳母为给我充面子,又一点儿肉也没留。 小力还哭了,问岳母为啥一点儿肉沫不留,他一年没尝过肉是啥滋味。 那真是通通拿到你大伯二伯家说新姑爷给拿的。 你大伯娘说,什么玩意儿臭轰轰的,快放菜板子边上,我还要用菜板切菜。 你二伯是吃饭时,夸完他自家姑爷子,又捧你大伯家那位田女婿。 到我这里,他说我,干脆别出门找活干,说我挣那仨瓜俩枣,还不够找刘里正开路引出门踏人情的钱。不如在家躺炕上少吃点儿,用肚子省省就当作挣了。 我穷,我出门找活干不对,躺家待着是懒,还不对。就怎么做都不对。” 许有粮望着阔别许久的于家庄,再回想这些就好像发生了很久的事儿。 其实就是两年前,他继续说道: “媳妇,你大伯喝点儿酒听到这话更来劲儿。他是看着我直叹气说,将来可咋整,说咱俩这样的,孩子托生在咱家,给咱俩当儿女都遭罪,还问我,他说的对不对?” 他差点儿脱口而出说对。 许有粮想起当初自己也是挺憨厚,想着来拜年别和长辈顶撞,这和他哥教他的不符。 二是,或许人家说的也是实话,只是咱不愿意听。 甭管如何,就在他要低头说对时,他岳母应该是在灶房听到屋里说啥了,忽然一把拽开门喊他说:“姑爷,走,跟娘回家,不在这里吃了。” 岳母声音里是藏不住的颤音。 岳母和他娘性情不一样,不是那种敢于和人起冲突的人,否则也不会三房分家被另外两家欺负成那般。 所以那次回去的路上,岳母浑身气的直发抖,只反复说两句话。 一句是:“凭啥说我姑爷?” 另外一句是:“要是你爹活着,姑爷,你信娘,你亲丈人一定会说,女婿是门前贵客,快进屋炕里坐,沏茶坐上座。” 这给他岳母哭的啊,许老二当时不敢看丈母娘,自己很尴尬。 而 于芹娘听到她男人受那么些委屈心里难受,本来就孕期情绪不稳。而且她肚里委屈只比她男人多。 这么说吧,堂姐们说她还穿当闺女时穿得破衣裳,那啧啧地嫌弃声音,竟然不算是什么难听话。 所以她一个激动就抹上了眼泪,不忘边抽泣边说:“可我还是不想让你太扬眉吐气,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我怕他们沾上咱家借钱咋办。还不如瞧不起咱们来得省心。” 给许老二吓的:“媳妇,咱俩是在唠嗑,你抹眼泪是在给我上眼药是不是?眼瞅着要到娘家,快擦干净,要不然一早上白擦擦抹抹了。” 远处,突然有人喊道:“大力娘,你快出来看看,那好像是你家姑爷和闺女回来啦!” 于芹娘的老娘林氏,正在院子里杀鸡,闻言拎着菜刀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想想不对,又将菜刀扔进院里,急忙用围裙擦擦手。 于家大门早早打开。 林氏一早上就等女儿女婿归家,为此早晨只给两个儿子煮碗稀粥就算是一顿饭,说等你们姐夫回来的再一起吃干。 许有粮也听到坡上有人喊他岳母,连忙一手驾车,一手举了举手中鞭子喊道:“娘,我们回来啦!” 枣红色的牛车一到,许老二先扶着媳妇下车: “娘,知道你惦记小芹的肚子,你快看看她。大力,来,跟我卸车。小力,姐夫给你个好东西,鞭炮。” 于家斜对面就是于大伯和于二伯家。 于大力直接将姐夫刚给弟弟的鞭炮点燃,并且他还不帮忙搬年礼,就任由他姐和他娘已经欢喜傻了,在门口和四邻说话。 任由他姐夫一样样往下卸车,任由鞭炮声和小孩子们的欢呼声惹两位伯伯家出来看看。 三十斤的后鞧肉,许有粮搬下来了:“娘,这回正月里做着吃吧,别不舍得。” “咋买这么多?”林氏惊讶。 于家附近的邻居更是用胳膊肘你碰我,我碰你。天呐。 许有粮一边朝院里搬,一边笑着回答说:“来时我娘说,总听旁人让儿媳妇要孝顺公婆,从没有人叫女婿对岳父岳母好一点儿。这不是今年家里好些了嘛,她说我们许家男儿必须要对岳母家好一些。再说小芹做到那了,我奶,我娘甭提多满意她,她俩人一起说,不多!” 这话差点儿让林氏激动的热泪盈眶。 其实只要有这一句话,能让全村子都听到她女儿挺受婆家稀罕,这就够用了。要不然连怀孕了,居然还有人说生丫头小子还不一定呢,许家已经不再一样,还能瞧得上她大字不识的闺女嘛。 两罐羊油。 粘豆包两锅。 开大馒头半缸,豆包一袋子,许有粮被林氏追问咋还带干粮:“这都是我奶蒸的,不信您问大力,我奶豆包蒸得可好了,娘,豆面又甜又面,二十九那日特意蒸的让我带来给您尝尝。” 两大筐鱼。 林氏这回真顾不上和邻居瞎客气说话了,她恨不得再将鱼给绑回车上: “年前不是让大力带回四条大鱼?那几条还没吃完,这怎么又带来两筐?”要将婆家搬光是怎的。做买卖还要卖钱嘞。 “娘,那是大的,这回是中不溜偏小的,没事儿就做了给小力吃,娘,您快撒手,哈哈哈,我好抱进院。” 小力已经不瞅鞭炮了,他满眼亮晶晶在看他姐夫,围着许老二身前身后转。 而大力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许有银曾和他感慨说,那次盖房没有亲戚来帮忙,看到他出现那一瞬心里那叫一个热乎。 此时大力想说,他姐夫今日的到来,已经不是心里热乎乎的事儿了,而是像他于家的一束光。 爹啊,别看您儿子我还没有出息,但是您的女婿已经能给于家撑起门楣。 两坛酒,两坛冻果和白熬的罐头,一摞子点心匣子,许有粮还没搬完:“这些是我侄女送给娘的。” 许老二心想:回头进屋要告诉岳母一声,坛子什么的都要给他空出来的,还要拉回家继续做买卖装东西。 林氏一拍大腿很是懊恼:“我起头就想问,咋没给孩子领来。”为此,她还把被给拆了重弹的,又特意准备个红封。 虽然大力回来就说,那个小姑娘很忙的,但是万一呢,她闺女夸口说和侄女关系很好,回头会领娘家串姥姥家门。 没想到没有万一,小芹净忽悠她。 对面,于家大伯和二伯家门口一直有望风的,在随时跑屋里汇报又往三婶家搬啥了。 第286章 拜托 “奶奶,那面又往院里搬了一盆用破被子捂住的菜,没见着,就听别人问说是菜,还有什么长(肠)。” 是豆芽和粉面子肠,豆芽也就是三五天的量。 而之所以送粉面子肠,那是因为许家年前肉肠全卖给镇北军和府城县城了,回头连商队想买也没有。 陆掌柜还问呢,再过十天半月也没有吗?许家人说没有,再过多少天做的也要继续供给镇北军和外地酒楼,没办法,咱有契约在不能毁约,自家过年也没吃到。 倒是粉面子肠是卖给镇里大山媳妇,多卖点儿少卖点儿无所谓,许老太从中拿出二十根带来给亲家做年礼,让留家的小力吃点儿。 这毕竟算是许家自制的特产。 无奈这两样物什,于大伯娘听的真是云山雾罩的骂小孙女道:“菜不知是啥菜,又什么长啊短的,完蛋玩意儿,学话都学不明白,你是不是只顾瞅鞭炮啦?一点儿正事儿不做。 三孙啊,三孙,你出去陪你妹妹看热闹,要是那面给你啥吃的,你们就接,听见没有?” 果然,这位三孙是个伶俐孩子。 没一会儿跑回来告诉他奶说: “奶奶,连十五的元宵也一起带来了。惹得好些奶奶和大娘羡慕。又拿进院儿干菜。” 于大伯的大闺女刚要撇嘴,她三侄儿立马告诉奶奶和姑姑们说: “可不是咱家存的那种干野菜。 听村里人打听,说是大官给许家姑父的昆布,反正就是一种咱没见过的菜,还有一坛子陈醋,也是大官给的,特意从南面运来,许家姑父带来让尝尝。” “没了?” 终于没了。 于大伯娘刚要松口气,今年彻彻底底被三房那面压住了风头,连她田女婿等会儿来了,估计也比不过这种年礼。 没想到还没有完,她孙儿说要再探再报。 这可真是,知道的清楚你是来看丈母娘,不知道的以为是来县太爷送礼。什么高不可攀的丈母娘啊?这么捧着。 好在这次她三孙儿眨眼功夫就腾腾腾跑回来道: “还有两样,可许家姑父已经不稀得显摆,就这些也是村里人问,他才说。我怀疑是,说不准啊,奶奶,他不告诉我,我能知道吗?还有,牛车进不了院儿。” “为啥进不了院儿?” “许姑父牛车太大,正好和三奶奶家大门差个边儿,要么卸大门,要么只能在门口卸货。” 小孩儿有点儿失落说:“奶,许家姑父好像不认识我和妹妹,那院儿三奶奶又被大伙围着没见着我们几个,没有人给我们吃的。” 许有粮确实不认识于家这帮小孩子。 成亲三年只来过两趟于家庄,回回登门还回回被说教。 他要低着脑袋挨训,还哪有心思观察于大伯家几个孙子孙女。 不过,不得不说,你看看,这位小三孙汇报的多么详细。 不仅如此,这孩子超长发挥,还将村里各家说的话也学了一遍道: “说今年咱庄子,许家姑父是头一份姑爷子,谁都比不上。” “东院胖奶说,有这样的姐夫,那院儿的俩小舅子想穷都难。” 于大伯娘和已经到达娘家的几个闺女,听的心里很不舒服。 “我二奶是拍大腿夸许家姑父说,好闺女不如好女婿,说的就是许家姑父……” 啥玩意儿? 于大伯娘急了,二房弟妹已经跑去捧臭脚了。 她顾不上做饭,急忙推开屋门说她男人:“没完没了唠唠唠的,这都是自家姑爷咋有那么多话唠,三房姑爷回来了。” 一边有些赌气的跑到大门口,不想让二房弟妹独自装好人。二房弟妹一向的尿壶镶金边,就剩下嘴好。 于大伯家四朵金还差一朵没到家,剩下仨互相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也跟了出去。 一个曾经处处不如她们的堂妹。 这些年她们亲姐妹四个,加上二房两个堂姐妹,七人中唯独三房小芹日子过得最垫底。 一个曾经连成亲后也捡过她们旧衣裳穿的堂妹。 那时候她们顺脾气就有旧衣给小芹,不顺心就不给,旧衣裳还要打补丁纳鞋底。要是好心给了,也当作是给三婶家的年礼,就不用单独准备其他年礼了,三婶还要说句谢谢。 一个嫁到许家,起头就要伺候大伯哥家的孤女,说白了就跟做后娘没啥区别的堂妹。 听说的不如亲眼见。 她们倒要看看,眼下到底变成什么样了? 此时,许有粮正在于大力的介绍下,伴着虽欢喜但慢悠悠的鞭炮声,在满脸笑容和村里长辈们一一打招呼着。 有几家,许有粮之所以带来这么多糕点礼盒就是要去看望的。不是拿来只给岳母家吃的。 像于家庄里正要去探望,眼下里正的小儿子在场,互相拍肩膀的时候趁机说一声,一会儿要去你家里坐坐的。让里正小儿子先把话带回去。 这样大力明日或是啥时和他回二道河,往后来回出村更方便,不会被人难为。不能啥小事儿,都靠家里认识大官或是大山哥是镇亭的权利压制,该送点儿就送点儿,人情往来嘛。 还有一些亲属,许有粮心中有数。 当初分家帮他岳母说过好话,这才分到二亩上等田地得到一些农具,甭管到啥时候都要领这份情。 以前没有能力,只能处处见人尊敬礼貌。 这次,他作为于家女婿要拎点儿礼物去探望一番。这样的话,将关系再处好一些,回头他将壮劳力大力领走,村里只剩岳母和小力要是遇见什么难处,不指望于家大房二房,其他人也能伸把手,或是给二道河送个信儿啥的。 所以于家大房出来就见到,时隔两年,许有粮大变样一般。 变精神小伙了不说,还不停对老少爷们主动打招呼。一副丈母娘家的事儿,就是他的事儿。 哪还有曾经爬到他们家给铺褥子,帮劈柴,还有吃饭坐在最末位低头不吱声的模样。 于家大房几个闺女,特意看向被邻居胖婶扯住的于芹娘。 于芹娘穿着红色袄子,一个补丁也没有。 配着旁边枣红色的牛车,那可是车啊。 好似正被她娘怪罪怎么不拦拦,买这么多。 于芹娘对林氏实话实说道:“娘,像那后鞧肉,你姑爷没和我商量就买回家。他从来不像旁人家男人说,银钱放我这,过年我想买啥就买啥,愿意给娘家买就买呗,从来不说这话。” 于大力还在试图和村里小子们一起卸大门,这门算是卸不下来了,只能将牛车上的板子暂时卸下,让赶了一路的老牛歇歇。 闻言瞪圆眼睛,头一次发现他姐这张嘴,挺能在外面抹黑姐夫的,要不是他在许家待过就信了邪。 大力看眼家里顶梁柱般的姐夫,多冤枉啊:“姐,你说这话有没有良心?” 于芹娘笑了: “我有,有。他要是这样办,说实话我还真舍不得。 娘,他是直接就往回买,根本就不给我机会拦他。 我婆婆就更不用说了,我问一嘴,她就让我多吃好的少操心,连我侄女都管我擦脸油穿什么衣裳。 我在我婆家是真不愿意当家,哈哈哈,我来之前啥都不知道!” 许老二扭头对丈母娘笑着告状说:“是,娘,你听听让她当家,她都懒得当,我娘给她银钱让管也不管。” 大伙算是听明白了,这是有福之人不用忙啊。 这种家你还当啥呀? 你当家,娘家可能倒借不上光。 你咋这么让人羡慕恨呢,一点儿不给别人幸福感,回头还要去找几家惨的对比对比,要不然听完心里闹得慌。 这不嘛,有村里大娘就大声地说出酸话:“我是真不喜这么送礼,肉吃不完反复化冻还能好吃吗?大年初二的真是。其实主要是我没生个闺女,俩儿子,我嫉妒。” 被林氏推了一下笑着说:“七嫂,你别给我家姑爷吓着,不了解你的还以为你真眼热了,要是眼热也别急,回头我不吃也要给你家送碗肉。” 真送。 因为没钱买针线纳鞋底那阵,就是朝这位没生闺女的七嫂借的银钱。还有东院邻居胖嫂,这些年没少帮忙。比住对面的两位亲嫂子强。 连今早招待姑爷刚杀的老母鸡,最肥的,也是从胖嫂那里买的,人家特意给留的。 这番话一出,大伙全笑出声。 正好牛车已经卸完车厢,该拽进院拴好喂喂草料喝些水。 林氏就张罗着:“那我们先进屋了,一会儿再让我家姑爷和大伙说话,孩子赶一路车去炕里暖和暖和的。” 又特意看眼二房嫂子:“二嫂啊,我们一会儿再过去。” “不着急不着急,弟妹,我是实在为你家高兴才跑过来,多久没见着小芹啦,艾妈呀,这孩子真是让我惦记不像样。” 于家二伯母得了准话,喜得不行。 这就说明一会儿要去她家坐坐。 她才不管以前关系咋样,只要有本事的,她一向现认识也要巴结上。 不过,回头她就抽她男人大嘴巴子,那嘴喝点儿酒咋那么欠呢,当年说人家穷。气得三房弟妹抹眼泪走。 你瞧瞧,眼下只能费劲儿想招缓和关系。 好在比大房强点,大伯哥直接说三房许家姑爷养不起孩子,人家备不住会记恨一辈子,呸,那更是个缺心眼的。 而于大伯家几位女眷伴着鞭炮声,听着村里人的奉承声,越看越眼热闹心,早在于芹娘哈哈笑着时就转身回了家。 进院儿还多心地小声嘀咕起来: “真能嘚瑟。” “这是要么买不起,要么就一次性将给岳母家的年礼补齐吧?” “要不然何至于连饽饽和豆包都带,咋就那么凑巧呢?那年初二爹说那面养不起孩子,就是我带的饽饽,大姐带的豆包。” “对,那面就是在给咱家显摆看呢,你们家不是闺女多吗?让你们爹说我穷,让你们这家拿饽饽那家拿豆包,他索性将咱们两房六个女儿女婿会带来的年礼,通通带来给他丈母娘。这是给报仇呢。” 于大伯忽然在屋里大声问:“又在外面叨叨啥呢,三房姑爷回就回来呗,啥时候回来也要来看我这个大伯。不如去寻寻田女婿到哪了,一会儿就要跪礼!” 这话倒是真的。 无论多反感也要登门看看,毕竟于家和许家情况不同,从没有彻底干翻天干到断亲的程度。 那在庄子里人的眼中,就是一个整体。 林氏总说,你们爷奶你们爹要是活着,一定不希望不走动。家里两亩田地和得的家产无论多与少,也是从祖上分家继承。那就要遵循你们爷和你们爹的想法。 可见性格不同,处理方式不一样,许有粮作为女婿就要尊重于家的选择,他就要登门,那不叫给那两家面子,而是给丈母娘和自个媳妇争脸。 但林氏分家被伤到了也好,当年骂她姑爷记仇也罢,她还是有些变化的。 她进屋先给女婿泡热茶,又给闺女脱鞋让通通炕里坐,然后就说拿出两盒糕点去你们伯伯家,一家一盒就行。再别的不用拎。今年也绝对不去那两家吃饭。 林氏觉得,她姑爷能给面子去就不错了,已经够难为孩子的,她才不舍得将亲家的心意多给别人。有好吃的都让姑爷和闺女吃,一年才来一回,快让俺们孩子吃点儿顺心饭吧。 大力和许有粮对视一眼,他俩也认为一家一盒糕点够用是觉得,这人啊,真是奇怪,咱穷时恨不得将家里能给的全部双手奉上,也够呛能让谁瞧得起。 当咱行了时,简单拎点儿年礼登门,甚至有些能耐人强大到啥也不拎,只要人进屋,对方就会挺高兴,觉得蓬荜生辉。 这是他们俩出去送货行走,发现的世间冷暖。 “确实,我姐夫能去就够他们乐呵的了。姐夫,那咱也不着急,掐着时辰啥时候跪拜礼前,啥时候再去简单坐坐。” 而这一点也是必须要去于家两位伯伯那里探望的原因。 当地有个风俗,女婿、外孙、孙女婿初二归家,开饭前必须集体去祠堂跪拜。 拜完祖先才能吃饭,这就是告诉祖先们姑爷是半个儿回来啦。 通常都是一大家子女婿凑一起朝祠堂走。 许有粮作为小姑爷要去找那几位堂姐夫,比方说给铺玉子那位田女婿?找到后要向于家庄祠堂族长交费三十六文铜钱,会发给这些女婿们一人一张长条红纸,到时跪拜时像红围巾似的挂脖子上。 所以说,今日不止于家庄,像是二道河这个杂姓村又把祭祖的大猪头们搬出来了,也要给回娘家的姑爷子们和外孙举办这个仪式。虽然从前没办过,以前刘老柱不稀得搭理村民们,才不会费心思给办。这是 还有白慕言正在他姥姥家,他爹抱着他母亲的木牌准备跪拜行礼。 旁人家没有闺女在初二这日出席跪拜,但白母养育出考取功名的儿子,白母无论是婆家祭祖还是回娘家祭祖,人活着有资格出席,人不在与男人们一般被列进祠堂。 眼下,许有粮看时辰差不多了,拎着糕点盒就去了于大伯家。 就是这么巧,人没进屋就听到田女婿也冻够呛刚到,正在说:“搭不着车啊,爹,俺家车被俺二堂哥赶走去他老丈人家了。” “快铺玉子,铺玉子。” 许有粮进屋,大伯娘笑得有些不自然,毕竟头一次如此主动地招呼说:“哎呀,是姑爷粮子来啦,他爹?” 田女婿刚要爬上炕,听到动静急忙扭头看过去,摆手对许有粮道:“妹夫,快,多久没见了,我给你铺褥子炕里坐。” “我寻思来看看大伯……嗳?是不是锣响?让去跪拜了,咱走吧,路上聊,姐夫们。” 瞧瞧时辰掐得多准。 于家庄祠堂大开。 回娘家的闺女们都要站在一旁看,女婿们已经交完费站好位置。 许有粮脖子挂着红布条。 许有粮站在队伍中格外醒目,因为好些女婿和旁观村民都在瞅他。他却扭头看眼于芹娘的方向笑了下,笑完就目视前方认真地心想: 岳父,你女婿时隔一年回来了,将三年来,别人家姑爷都会给买的,我却从没买过的年礼一起带来了。您女婿,也不再为交三十六文姑爷祭祖钱犯愁了,您高兴不? 您等着,小芹已经有娃,赶明儿外孙队伍或许还会多一个跪拜的。 与此同时,二道河,刘老柱也正在喊道: “女婿跪拜!” “外孙跪拜!” “外孙女婿,拜!” 刘老柱还自加个节目,是别的村落没有的。 他让女婿们多跪了一会儿训话道: 新的一年,望姑爷子们善待我们村的闺女们。 说完,他喊起,姑爷们是起了,他代各家老丈人给姑爷们鞠了个躬:“拜托。” 他大闺女在旁边都感动哭了。 第287章 亲戚多嘴杂打架了吧 刘老柱的大女儿是心疼她爹才哭的。 半年来,刘老柱头发白。 刚刚又为村里外嫁姑娘向姑爷们弯腰行礼,哪个村的里正也没有像刘老柱这般尽心尽力。 人家闺女当即用袖口抹起眼泪,她爹这都是为了谁呀。 “靖栋,你帮我写信,我说一句,你写一句。” “大姐,写给谁?” “刘靖业,你个牲口霸道的,你还能是个人啦?有种就一直别回来,回来我就用苞米瓤子给你嘴塞上,这家伙给你放肆的,还不是为你那点儿烂眼子事儿!” 刘大姐一口气骂了一炷香时间。 刘靖栋:“……” 大姐让他写的骂人字数,比他六首诗加一起还多。 这个年,放假比上学还累。 而刘老柱也正哭丧着脸找到许老太,他忘记收姑爷们钱了。 听说别的村都会收些香火钱,这叫做姑爷子的也要给祖宗添砖加瓦。 这可咋办,人散场了他去哪找人:“要不我去各家收吧?” 许老太嫌弃道:“你快拉倒,明年再收。你看,外嫁的闺女们多高兴。” 许老太特意旁观整场女婿跪拜。 别看她家没女儿,但她家有孙女。 许老太刚刚就在想象,她孙女找的孙女婿,多年后也会站在这里跪拜。备不住还要打头领着跪拜呢。 刘老柱顺着许老太指的方向看过去,从路上走过的是老蔫吧的小女儿。 往常老蔫吧的小女儿回村是低着脑袋抱着孩子走一路,她男人好像瞎了残了一样,连帮忙伸把手都不伸。 这次,路上帮没帮抱孩子不清楚,起码进村装了样子,女婿抱着孩子,老蔫吧的小女儿胳膊挎个包袱看她男人背影,又偷摸地笑笑。 是什么让女婿对回丈人家态度大变? 这就是知道老蔫吧这个老丈人今年挣到钱了,不再是次次回二道河要倒搭给岳父岳母,这次来会吃到好吃的,当女婿的心里自然没了抵触。谁天天倒搭能受得了啊?那可不就乐乐呵呵的回来。 刘老柱又看向村里外嫁的另一家姑娘,正指着灯笼好似和她男人在显摆着啥,腰杆直流不少,神采骄傲得不行。 刘老柱猜测,这是外嫁闺女对目前的二道河感到与有荣焉。 什么叫做归属感,这就是。 毕竟以前提起娘家村落,二道河是有名的最穷,有名的不是一个姓氏的村落最不抱团。 说句不好听的,那时外嫁闺女在婆家挨欺负,同村除去自家人,都凑不齐十个外人帮忙找上门讲理。 确实和外面那些宗族村比不得。因为那些同一个姓氏的,甭管是不是真心实意帮忙,起码能凑得起人头。 当谁家有红事和白事时,二道河的不齐心更明显。 所以外嫁姑娘在婆家受欺负,只能咬牙往肚里吞,心里明白婆家人口多又是宗族村落,根本不怕二道河娘家人找上门。找来又能如何。 可这回你再看看! 二道河不止齐心抱团儿,而且非常具有共同寻衅滋事的经验,那叫去王家沟找茬过多次,大伙干架都带着阵型的。 宗族村落咋了?照样干。 何况眼下再提二道河仨字,已经摘了穷、怂、不心齐的帽子,变成一村人忙着挣钱,天天接触大客商。姑爷子们都很愿意在外面提一嘴,媳妇娘家是二道河的。 刘老柱忽然一拍大腿,给许老太吓一跳:“怎么了?” “我打算学你家田芯儿,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对,整合资源。像她给那些大掌柜整到一起聊天。从别的方面,让女婿们出力,就当作是将香火钱贴补回来。” 刘老柱说完就急匆匆去安排,消息也是银钱嘛。 许家大门大敞四开,人没进院就能听到里面说说笑笑,全是外嫁姑娘在拜访许老太。 “婶子,太谢谢您了,我娘都和我们说了,这些日子全仰仗您拉拔一把,今年日子松快不少,也敢多吃几顿饱饭了……” “婶子,您不知道,我们在外面每回听说咱二道河又咋咋地了,心都火热。我感觉我比我妯娌都高一头。还有走路上,直到目下还有人问我,你娘家是二道河的吧?你娘家真像外面传的那样吗,你娘也能见到大客商?哈哈哈……” “是,这次出门,人家问,回娘家啊,别忘了帮我们问问有啥活,没啥活也回来学学你娘家村的稀罕事儿。” 刘老柱家和许家情况相同。 只不过这里全是姑爷子们。 而且村代表们陪聊很有目的性,旁边还配一位记录的书记员刘靖栋。 刘老柱示意门前贵客女婿们喝茶: “没事儿,慢慢想不着急,也不拘于山里林子里非要有啥了不起的特产。咱们都是一处地方,大差不差就那些样。 你们也可以想想,像是你们村的田地种什么出息啊?种瓜果梨桃比别的地方甜啦,稻草比旁处更多,这都可以聊。 还有村里谁家会做什么稀罕菜是旁人家从没做过的。村里都有什么人才啦,有没有会挖水井的,会制船的,就算是沤粪肥地出息的也算是人才。” 咱没空挨村去溜达探情况,来自于各村甚至外镇的姑爷就是消息来源。这样往后缺什么,直接看记录本子就找过去。 姑爷子们经过指点,这才纷纷搅动脑汁:“俺们村有地环,爱腌那个吃。我看咱村好像不咋腌,反正我岳母家没有。” 刘靖栋记下,地环。 “我村有打井师父,跟我爹是隔房叔伯。里正叔,咱村要打井就找他吧,指定能给你便宜点儿。” 刘老柱后悔:“是姓李吧?之前就是找的他,可不好说话了。李女婿,你这回和他说,我们村开春要打十口新井,问他最低价。” “您放心,咱都是实在亲属关系。” “里正伯,我们村黄菜多,这算特产不?” 四伯笑呵呵说:“好姑爷子们,算。” “那我们那里是紫苏子,俺奶采集紫苏子当芝麻撒饼子上,很香。” “我们村,我咋感觉是黄皮子多呢,我走路上都被拦过。” “我们村,叔知道,榆树多。” 接下来就热闹了,姑爷子们什么家跟前儿采蕨菜的,野猪曾多到下山祸害庄稼的,村里种西瓜嗷嗷甜的,从人到动物,从动物到植物,就算啥也没有的,女婿们也互相探讨着告诉,我们村有沙土,有红土,我们村稻草多,甚至连石头子也告诉一声: “里正叔,咱村缺不缺石头子?俺村实在是啥也不趁,就是村里多少年前崩过山,后山石子可多。您不用进村和谁打招呼,没听说捡石子要踏人情的。从后山我就能领您一车车往回拉,听俺丈母娘讲,咱村要铺路就拉回来垫大道呗。反正就是费点劲儿,道远。那也比费功夫凿大石头强。” 真行。 刘靖栋一激动,不认识这位姐夫也兴奋地和对方击一下掌。 往后他散学回家,拐个弯儿就拉车石头回来。 另一端, 许有粮行完跪拜礼刚站起身,就被一声响亮的许二少叫的一愣。 全场全部看向许有粮,连里正和族长也好奇望过来不走了。 许有粮身旁站的是田女婿。 田女婿只能硬生生咽下刚要和许有粮套近乎的话,回眸看向说话的人。 镇里粮铺子小二叫小凌的,有些激动道:“没想到真是二少。” 许有粮有点儿意外,“哎呀,真巧,你是谁家女婿?” “二少,我不是女婿,我是外孙,俺娘于家庄的,就刚刚满场子喊狗蛋那个,就是我娘,找的我。” 许老二拍着小凌肩膀道:“我是打东边数 许老二边说边招手叫于芹娘和于大力过来,又给介绍一番:“大力,你应该见过。” “是,我说头一回打照面怎么觉得眼熟呢。” 于芹娘真就纳闷过,她男人怎么成少爷了,当听到小凌又叫她许夫人,连连摆手:“可不敢。” 她们家配正儿八经称呼的,只有一位认字经常捧书看的小小姐是田芯儿。 剩下的都要下田的,你看哪位夫人少爷下田劈柴掏厕所。 过了初五财神爷日子,他们家就要扒茅楼了,要不然堵满了,准备翻地用。 “那我叫您嫂子?” “好,咱都一个村的,啊,你是我翠芬姑家儿子……” 于芹娘被许老二护着,让看着脚下冰,身旁还跟着小舅子和狗蛋小凌边走边笑着说话朝家走。 于家六位堂姐望着这一幕,和她们各自男人跟在后面。 于大伯家的二闺女,始终看着于芹娘的背影,忍了又忍:“小芹。” 于芹娘回眸,粮铺小二小凌也看过去,知道这是许二少的实在亲属还笑着点下头。 “嗯,二姐?” “你不是总捡我旧衣裳穿嘛,你眼下还捡不捡啦……” 许老二本来一直没回头,闻言这回他突然扭过头。 于大力也瞬间攥紧拳头。二堂姐在故意下他姐和姐夫面子。 二堂姐被她亲妹妹拽了一下衣襟。 于芹娘倒是还好:“不捡了,我家孩子总给我料子让做新衣裳,我不做,侄女会不乐意,我都穿不过来。” 听起来毫无攻击的话,但这已经是于芹娘最有攻击力的一次。 于芹娘并不觉得以前捡过衣服被提起丢脸,甚至以前用捡的那些衣裳做成被罩,正经解决她挺大难题还是感谢的。 要说她唯一不满的,正是眼前这位二姐曾说她嫁进许家,相等于做后娘,要拉拔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还说一些田芯儿的话很难听。 于芹娘想趁机告诉二姐,她们家孩子对她好着呢。 小凌听明白咋回事了,其实不难打听许二少丈母娘家情况,包括许家也是刚刚起步,这都不是秘密。 他不觉得以前穷算啥磕碜事儿。 这几年在外面当店小二,再听走南闯北的东家谈及外面,见的听的多了。 有先贫后富的,有小小年纪就贼有钱但守不住的。 还有的人是深宅大院的大家小姐,一朝运气退了反为娼的,更有时运来了,明明就是个农家女,本该找个草莽出身的农家汉,没想到转身就做了夫人的。 一句话总结就是,天道老天爷定,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家许家运气来了,谁也挡不住要牛逼,这位是堂姐还是亲姐啊?你搁这提以前捡你破烂衣裳的事作甚? 那有的将军还受过胯下之辱呢,英雄不问出处,大过年的显着你了,说那话是想磕碜谁。 但气氛已经不对,小凌不好再聊下去,急忙笑着说:“哥,嫂子,那我先回去了,等镇里铺子开门,哥领嫂子去呗,我请嫂子吃方便面。听说也是您许家的买卖,卖得贼好。” 许有粮点头笑了笑说:“好。” 田女婿一直忍到小凌拐弯离开了,刚要再找机会提他家鸭子鸭蛋的事儿,于里正笑着喊道:“粮子啊!” “哎呦,里正伯。” “你这不对啊,女婿也是于家庄的半个儿嘛,也不说去家里坐坐。” “这就去,早就想去了。” 许有粮赶紧使眼色让大力回去取糕点盒,又抽空嘱咐于芹娘一声:“慢点走,回去告诉娘,别做那么多菜,吃不了。我和大力要等会儿再回来。” 然后许有粮就疾步去了于里正那里,那里还有于家庄的族长等几位老辈人,相等于是二道河的村委会。 远处,于大伯和于二伯家的女儿女婿们看着那些长辈拍许有粮肩膀,就像是实在亲属很熟似的,于里正更像是换个人,极为和蔼哈哈笑着问道:“烟是你家放的吧?” 许有粮大方承认道:“是,人家是送给我侄女的。” …… 于芹娘回了娘家后,没学那些话,也没当回事就脱鞋上炕了。 她娘说回了娘家,啥也不让她干,最好吃完睡,睡完吃。 她一看真就快准备差不多了,也是赶半天路累了躺在炕上正歪着,小力非要给他姐扒块塞嘴里:“姐,娘特意给你和姐夫买的”。就听到隔壁胖婶喊她娘:“嗳?妹子,你大嫂家两个姑娘和姑爷干起来了。” 林氏惊讶。 于大伯家。 二闺女二女婿和三姑爷田女婿吵起来了,三闺女站在中间拦着。 “我说啥坏你好事儿啦?我说的是实话,我家可不像你家那么厚脸皮,看人家好了赶紧舔脸凑过去。” 二女婿推田女婿:“说话就说话,你敢扒拉你二姨姐?你再动我媳妇一个试试。” 这给最出息的田女婿气完完的,“我就伸手指头,你媳妇往我手指头上撞,她掐架跟抢干粮似的,讲不讲道理?你敢给我一拳!再说什么叫舔脸凑过去,岳父岳母,许家收鸭蛋,镇亭开会,这不是秘密。我家两千只鸭子,能不能寻思过日子!” 第288章 打连营了 于大力和许有粮从于里正家出来。 大力叹了一声道:“唉,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真是比不过你们村。” 瞧瞧于家庄里正,话里话外全是为自家考虑,再就是和他姐夫套交情。 里正伯不敢多打听一句大官的事儿,就只能不停问赵镇亭那面怎么怎么地,说昨儿还去赵镇亭家拜访了,大门锁着。 听那意思,想和往年一样给镇亭送礼,可人家赵镇亭家大门紧闭,里正伯心里没底,不知要不要再去一趟,想让他姐夫帮着分析分析。 虽然没拿他姐夫当外人,连这话也直说,真是够让人意外的,想必以后会对他家有所照顾。 但是没有一句是为村民们着想,于大力心里有点儿不舒服。 和二道河的刘里正一比,他们于家庄的里正伯被比进泥里。 就更不用说和许家大娘比了,琢磨的事儿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 所以往后就不要嫉妒羡慕人家二道河日子红火,没有行动只靠嫉恨赶超吗? 许有粮看出小舅子的失望:“要不要搬我们村?” “呵呵,姐夫,那就有点儿邪乎了,还不至于搬家。我只是有些失望,我们庄子全是一个姓氏的,还没有你们村心齐。上面的里正和族长,无论干什么都只想自家,从不琢磨琢磨怎么帮大伙吃饱饭。或许他们是认为,旁人家能不能吃饱和他们无关,不说那些了。对了,姐夫,那两支商队走了吗?” 许有粮点头:“昨下午就走了,被老柱叔的弟弟给截走的。” “嗯?咋回事儿。” “这两支商队拉脚骡子多,不像章掌柜他们是牛多。你没养过大牲口可能不知晓,骡子驴马,到一定日子就要修回蹄子。一个来月,两三个月?再不能多。要不然它那蹄子和咱人的指甲似的,不修剪磨损久了疼。 而老柱叔的弟弟说他铺子里有人干这活,镇上只此他一家,他自己也会,现场就给露了一手。 “两位掌柜本想到府城再修剪,一看三叔手艺真不错,价钱还比府城实惠,趁着没出发就赶紧和他回镇里了。” 于大力听笑了,二道河刘里正的弟弟也是位人才。 听说那位刘三叔从不和自家人算计,对老丈人家也特好,但对外人一文钱都要计较的。 要说起来就对一个人大方过,那就是姐夫家的许田芯。 直到目下,谁要敢说田芯儿三辆牛车买贵了,刘三叔那是真急眼,老大委屈了说,没赚田芯银钱。 不过,话说回来,要是换个人给客商们截走,让铺子少挣两顿饭钱,二道河老太太们饭勺子能挥舞成风揍他。 也就是刘里正的亲弟弟吧,又和许田芯关系那是真瓷实。 因为刘三叔每次去二道河进屋就问,田芯儿没在这里啊? 说是就愿意和田芯侃大山,胡天海吹的,比和小子们唠嗑还爽快。 刘三叔要是不说,大伙还不清楚许田芯吹起牛来,比男人们敢吹多了。 说什么武将就该打下西伯利亚,骑马上不当回事说,送你了当礼物,放牛玩,那才叫霸气侧漏得很。 还有二道河只挣到多少多少银钱不算牛,必须在开火战线上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我们二道配送方便面的路上,谁要是敢开火通通死,先饿他们三天。 甭管外族还是盗匪必须要让他见咱眼皮直跳,知道咱真不惯他们毛病,说干就干很有底线。 外传,二道河配送香肠方便面路线叫做和平路线,无论啥身份想打听个什么事儿,都得找咱。 这些话,刘三叔要是不说全是许田芯吹的,谁能想到? 于大力十分怀疑,姐夫家的田芯儿和百种人相处有百样面孔。 刘三叔一定是和田芯畅想过将来吹过牛,田芯才会和他对着吹。 搞不好之前刘三叔四处找人共享单驴,还有谁家有急事想包车也会租赁,就是田芯给他出的主意呢,一个敢想,一个敢干,能不愿意凑一起聊天吗? 就是姐夫家田芯很忙。要不然啊,于大力觉得大伙都想像算卦似的没事儿就找田芯唠唠,让给看看事儿,看雷家窝就知道,会根据对方情况出主意,真能发家。 他本人就很想让田芯抽空给看看,只是不好意思打扰。 “姐夫,我明早就和你一起回二道河。” 于大力发现自己已经不适应村里闲待的生活,他很留恋二道河争分夺秒干活挣钱。 许有粮道:“你确实要尽快和我回去。我这两天听到个事儿,想去趟西山镇找一种木头,你要随我去一趟。” 许有粮觉得侄女猜测做桌面应该是没错的。 别看他们没问郭掌柜准话,问人家买来到底要做啥,问多就有些越界了,那叫不懂事儿。 但是普通木头能做书桌,那种有黄油的更应该漂亮。 大差不差就是这样。 你说他从前怎么就没想到?还闹个是二道河的顶级木匠呢。 白瞎这称号。 “而且爬完山回来,大力,咱们还要去趟府城送货,拐回来顺便买菇娘苗。” “又要出发了?成,我就愿意行走在路上。不过,姐夫,你不是说深秋那阵,有仓去给田芯儿买菇娘吃,人家就没给留?那人家能卖咱秧苗吗?” “我娘和那一家子在山洞有缘相处过几天,说没给留菇娘应该是有人高价给买走了,在山洞那几家人品都行,当时互相扶持,谁也不偷懒不占便宜。咱又没给人定钱,卖了正常。 至于买秧苗看怎么谈呗,今年他们家要是不想折腾去外面零卖菇娘,等收获时咱家会全收购上来。 这种果子只有咱这里有,属于特产晒干皮子还能存放不少日子,卖给商队。我侄女还要从山上找红菇娘秧子呢,说要制什么喝的?要用新买的荒地种点儿。” 于大力来了精神,许田芯脑子贼活:“红菇娘那不是苦的,也能酿酒?田芯儿不是和雷家窝定了?今年让那面去山上大量采摘蓝莓酿酒,这是又要添一样啊。” 许有粮摇摇头,想起侄女忍不住笑了:“好像不是酒,她说先种再说。要做喝了对身体好的果子水,倒动到南面备不住能挣钱。谁知道了?她那蓝莓酒的老师傅也没找呢,我看她一点儿不着急。” “她说备不住,那就是一定能赚钱,田芯儿不爱说满话。她没着急寻老师傅,心里也有数。要是今年全干成了,姐夫,你家侄女这又多了几样挣大钱窍钱的来钱道。她可真是年年都能给自己弄出新的道行。” 于大力心想:再加上人家学医。 他认为许田芯非要学脏苦累的医学,没有被眼前殷实日子迷惑眼睛,没有得过且过一直赚窍钱,猜测那是许田芯想的长远。 人这个群体,除了男人就是女子。 都吃五谷杂粮要生病的,女子找男郎中看病诸多不便。 人家只要拿下女子市场这一大块,那就说明将来无论什么世道,可能卖不了酒了,可能开不了铺子了,但她却饿不着。 而许田芯这么年幼就开始学,据说还很有天赋,他在铺子干活经常能听到关郎中啧啧感叹,说什么天赋,我徒儿就是天赋。 可想而知,将来人家要是在女子这一个大群体里干出名,他往大了吹牛地琢磨,那将会成为闻名于世的女科圣手。 或许女将军只是许田芯的 于大力有种直觉,许田芯会干到京城。 所以私下里,他劝过自家姐姐不要一颗慈母心和田芯聊小情小爱,看哪个小伙子能干,一起过小日子之类的,孩子会嫌烦。他担心许田芯嫌弃他姐眼界窄。 好在他姐说,没心眼子就做好后勤得了。孩子要啥就给啥,能供上溜就不错了,她能管得了谁呀? 此时,许有粮听小舅子夸奖田芯儿笑得骄傲,那确实是窍钱。 他家田芯儿总能找到不是那么特别累,还赚得稍微多的活。 不像他们,吭哧吭哧刨食一点点挣。 姐夫小舅子大步流星往回走。 有时遇到村里人,于大力会停下脚步笑着打声招呼,许有粮也跟着叔伯地唤两声。或是看到一起跪过的女婿在看他,许有粮叫不出名也会点下头,对方反应不过来还一愣呢。 明天一起回二道河的事定下来后,于大力抽空告诉许有粮道:“姐夫,咱娘今年要养不少鸡鸭鹅。” “养那么多作甚?” “她听说你家连个鸡蛋都要钱买,杀一只小鸡买一只,急了。说庄户人吃啥都要买哪里行。转身娘就定了不少种蛋,要自己孵小鸡,还要鸭子和大鹅一起养。” “你没告诉她赶明学堂盖起来,小力要去那面念书?小力要是也去二道河,岳母一人哪里忙得过来。” “娘说不耽误,等姐夫你们那面盖完房最快也要秋天,她说深秋的时候,正好养肥了杀了。” 于大力没说的是,杀了送姐夫家。 而且他的不少是真的很多,用了一半家里挣的工钱买种蛋和喂养小米等家禽口粮。 今年,他娘给二道河那面纳鞋底,再加上卖靰鞡草和牛骡草料,和他的工钱加一起,全家小半年一共收入八两银钱。 以前从没有挣过这么多银钱。 所以他娘说,咱能帮亲家的就这么多,将这一批鸡鸭鹅伺候好了,赶明全杀了也能给亲家当年礼。 别看许有粮没有猜出丈母娘要出手干把大的,养几百只鸡鸭鹅。 但他知道只养几十只也很辛苦。 因为他看过他祖母孵小鸡,快出壳那阵一宿宿睡不了觉。 平日里,晚上和白天加一起要起夜七八次翻面。更不用说鸡鸭鹅要分开喂养,很辛苦。 本来他奶也要养鸡鸭,被他娘按住了,让好好伺候秧苗秋天卖菇娘挣大钱。 许有粮没想到丈母娘倒是解决了自家想养些家禽的事儿:“能行吗?岳母还要种地,今年又要整靰鞡草做鞋。” “就两亩地,小力也能干。” 许有粮想想,大不了牛车回来帮着翻地:“那家里置办完种蛋,手头还宽裕不?” 于大力笑了:“姐夫,那叫八两工钱,都没敢对旁人说实话。隔壁两家邻居也跟着挣了些家用很是感谢。没看到她们见你笑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许有粮笑了下,但心里想的却是: 其实八两工钱,今年在二道河真不多。 二道河最能干的搓澡老师傅王大火华,只干搓澡按摩他一人三个多月不到四个月就挣了六两多。 大力出的力气要比烨叔多得多,可是再要多给,大力不收。 “姐夫……嗳?” 于大力刚拐过弯,就被许有粮一把拽住。 俩人停下脚步,看到不远处于大伯家门口围好些人指指点点瞧热闹,好像院里打乱套了。 田女婿一只眼睛乌青,用手捂着眼睛,嘴里骂着:“二姐夫,难怪外人传你愣,你是真虎了吧唧的!” 于大伯二闺女坐在院门口拍大腿放声嚎哭。 于二伯娘和于大伯娘撕扯着头发叫骂声从远及近传来,俩人撕扯着将屋门撞开打到院子里。 听嚷嚷那意思,二伯娘好像在笑话大伯娘家内斗,嘴上说着好听话装作来劝架,实际是跑来瞧热闹,还专挑戳心的话说。 大伯娘反正里外面子全丢,干脆不管女儿女婿们内斗,她嗷呜一声就跳起来揍妯娌。 “你凭啥打我?你二姑爷虎得呵的打你三姑爷,你不去拉架打我干啥。” “我就打你。” “你老头子拿鞋底子抽你二闺女嘴巴子,你转头扇我我干啥。” “我就打你。” 甭管谁和谁打架,大伯娘都只打妯娌。 气的于二伯娘高亢地嚎叫,许有粮和于大力站远处也听得真亮:“我的天老爷啊,没天理了,这是有气没处撒,专挑我这个软柿子捏。我来劝架还劝出孽了,孩子他爹,你是死人啊。” 孩子他爹来没来,许有粮和于大力不清楚。 但于家二房的俩闺女不让了,又和大房四个闺女干起架:“你们敢拉偏架,让你娘打我娘?你们还是亲堂姐吗?” 可二房的俩闺女,那能打过大房的四个吗? 二房的俩女婿又不乐意啦:“干哈呀,四个欺负俩,真当我们是死人?!” 然后那四个女婿也不乐意了:“干哈呀,女人家打架,你们当妹夫的上手?!” 许有粮和于大力:“……” 而引起争端的田女婿,此时已经蹲在道边哭诉上了,大男人很委屈: “真是够够的,年年四只鸭子一筐鸭蛋拎来,特意和俺媳妇不带孩子来,就怕岳父岳母破费给压岁钱,还要我这个姑爷子怎样?这些年,我是岳父家一点儿光没借过,俺亲爹娘没舍得动我一根手指头,到岳父家挨护臂姐夫俩乌眼炮,削的我脑瓜子嗡嗡的,这日子还能不能过啦,啊?!” “我得去拦拦我娘。”于大力看到林氏急匆匆跑了出来。 院子里正传出:“我打你咋了?我还不知道老二媳妇你,你来俺家就是想看看三房姑爷给我家啥了,多没多给,顺便看个热闹,你就没好心肠子。看吧,来,看看就拎这几块破点心,拎这点儿仨瓜俩枣真是抠门得大大方方……” 林氏转身就走,才不劝架,她没有添乱进去掰扯送礼还送出孽来,已经算是识大体的。 让他们不嫌弃磕碜接着吵吵吧。亲戚之间送糕点还嫌小气?那让你满意得送铺子。 许有粮看到丈母娘转身离开,对小舅子使个眼色,俩人打算从后面绕行,跳后院墙回家。 那些人吵架原因不难猜。 踩他们这一房人踩惯了,突然发现他们家起来了各种心里不适应,心情不好就会人多拌嘴。 凡是过年期间家族干仗无非就是这样,再就是要么谁没伺候好老人,要么就是哪位亲戚欠钱不还。 以上是于大力转念间就想透的心里话,他出门几趟早就看透一些事。他可不像他娘,会对这种当面揭短说他姐捡旧衣裳的亲戚有所留恋。 他姐夫更没必要,也没那个闲工夫给这些人做和事佬劝架。 于芹娘娘家大门紧闭,桌里摆着六个菜:“姑爷,你吃,还有俩菜马上就好。” 大美妞们,还有月票的投一投啊,双倍期间更划算。 第289章 为了卖鸭子不顾一切 姑爷领进门,小鸡吓掉魂。 当地习俗,女婿上门之时,小鸡炖蘑菇。 于家炕桌上,正中间就摆着一道大公鸡炖榛蘑。 除了这道菜外,还有红烧鲤鱼,鸭胗炖土豆干,肉沫炒茄子干,酱炒鸡蛋,爆炒猪肝和腰,炸油滋。 许有粮、于芹娘,包括大力小力兄弟俩,都瞪眼盯着桌上菜。 他们只知道林氏紧着说要好好整治一桌,没想到会这么舍得。 要知道林氏从没有如此挥霍过,以前能有一道肉菜都算是她大方。 有些方面,于芹娘随根,正是像她娘林氏。 今日这是因为点儿啥啊?让一个连玉米芯儿也会磨碎煮粥的人做了这么多好菜。 林氏用围裙擦擦手,有些不好意思道:“还有一道菜,娘再给你们做一个鸡血糊糊。那个啥,大力,陪你姐夫喝酒,不用等我,你们先吃。” 说完,林氏就脸上带笑又调头去灶房继续忙乎。 她今儿是真高兴。 闺女成亲三年终于有孕了。姑爷家又从谁都不看好的女婿,变成十里八村顶尖的姑爷子,打着灯笼都难找。 要不是她家小芹早早就进了许家门,现在想嫁进许家,大门都不知道冲哪开。她知道村里人在讲究她家啥话,就是酸她闺女各方面不突出,还能命这么好,婆家一眨眼从破落户变成很有名的富户,那些人心里有些不平衡。 会说话的,会说她闺女有福气,旺夫家。说有的人啥也没挑就嫁过去,命里有福婆家穷早晚也会变富。没那种好命的,扒拉着挑家境,备不住嫁进去婆家慢慢会落魄。 不会说话的,就像是在等着看热闹似的。说她姑爷子早晚会变心,没听过那句话吗?能共患难不能同享福?穷的时候相中的媳妇,看重的是身体好不好能不能干活。和富了后想要的媳妇能是一样吗?富了后看重的就是别的,问她家小芹有别的吗? 她两位大伯嫂像关心她似的,平日里就这么和她聊天。说她闺女一身小家子气,担不起老许家长媳可咋整。 每次聊完,林氏嘴上没说什么,心里都堵得慌,说实话还是担心了。甚至胡思乱想过,要是姑爷和亲家慢慢会变心,咱还不如不过这富足日子呢,一直穷着就不会变。 没想到今日女婿终于被她盼来,当亲眼看到姑爷对女儿竟然比以前还好,姑爷依旧是那么的接地气,有车也不臭显摆,对她闺女比对牛车好,林氏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下。 她不在意年礼多少,只在意年礼的背后,姑爷还有亲家母对她女儿的态度。 这回亲眼见着,林氏甭提多高兴了,要不是家里实在是准备少了,没买到猪肘子,说实在的她高兴的还想烀盆肘子肉给姑爷吃。 许有粮看向于芹娘: “难怪人说,孩子多不是宝。咱俩在家也没吃上这些,挡不住咱娘不稀罕搭理咱们啊,人家又是孙女又是仨鸟孙子的。来岳母家倒是享福。你快下炕,帮岳母干点儿啥。别肚里揣个娃,在婆家一顿干活,到了娘家啥也不伸手。” “嗳。”于芹娘挨批评也高兴。 大弟弟拦她,她推开大弟非要下炕去烧火,“我去和娘学学鸡血糊糊,听说这道菜是咱太奶在关里学的,又教给咱娘。还没人会,就咱娘会。我学会了好回去做给我婆母吃。她要是说好吃,俺家铺子还能多样菜挣钱。” 于大力这才放行,那去学学吧。 对,一会儿要问问娘,还会不会别的什么稀奇菜,都教给他姐。虽然可能性很低,但是万一呢。 毕竟老于家祖上也曾辉煌过,在皇城根儿收过大粪。 “娘。” “你咋出来了?快进屋吃饭。” “我帮你烧火。” 所谓鸡血糊糊,就是切点葱末香菜沫,用鸡心鸡肝鸡胸肉和一盆煮熟的鸡血,热锅凉油,油大一点儿,放在一起大火爆炒,出锅前再撒点蒜苗。 林氏一边挥舞饭铲子,一边装作随意问道:“你手咋切的,眼下不疼了吧?” 于芹娘一愣。 原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就是这么来的。 她啥活不干,从到家连手都没怎么伸,她娘还是一眼就发现她受过伤。 “房子炸了,田芯儿正在那家待着,我冷不丁听到信儿吓一跳就切了手。后来知道,谁都没伤到,就伤了我一个。” 于芹娘怕她娘担心,笑道: “我完蛋啊,心理承受差。 不过,早就不疼了,当场我婆婆就用粉给我按住。我婆家村有关叔那个郎中在,你放心吧,何况眼下田芯也学医,总给我弄各种吃的补身子,也给她叔们弄。 我怀疑我三年才开怀,就是吃那鱼胶和牛奶才怀上的,我婆家现在吃的可好了,我婆母舍得吃。 娘,你不知道,你女婿也喝补品。就是给你女婿喝得直捏鼻子。前不久才换了排毒药汤又改进补。田芯说他们掏沟渠那阵喝过太多污水,不排排毒去去火不行。” “是,放心,”林氏看女婿手上也有俩口子,想必是干活划的。 她没有什么本事,要说闺女秋天生产等诸多事,还真要靠亲家那面能人多。 其实连她今年想养不少鸡鸭鹅,心里感谢亲家拉拔她家大力是真的,大力去二道河给添不少麻烦。另一方面到时杀了全送给亲家,帮女儿暖热亲家的心,也是真的。 娘俩炒好最后一个菜,往屋里端菜时,于芹娘又告诉林氏,田芯今年还订了不少手术刀和银针剪子,等她生产时正好都能用新的。 林氏喜得说全是新的?哎呀这可真是,家境变殷实各个方面连生产的对待都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前哪敢想,能有块新布包孩子就不错了。 更加遗憾自个准备的压岁钱没送出去。她不配做那个小闺女的姥姥,但她一定会用亲姥姥的心对待那孩子。 “为啥不把孩子领来,你真当我准备这么些吃的,还特意买了饴和瓜子是给你的?我寻思你真能给领来呢。” 于芹娘笑出声,进屋对许有粮告状:“你听听,娘这才说真话,根本不是为咱俩准备的。” 许有粮已经和大力喝两碗酒了,今儿他要在丈母娘家吃好喝好。 吃喝完,他就躺热炕上,搂着小舅子小力稀罕稀罕睡大觉,好好歇歇。 这个福分,可不是家里那俩臭弟弟有仓有银能享受到的,谁让那俩人不成亲。 可不是,许有仓和许有银正在百无聊赖中。 许有银正聊他二哥说:“三哥,你说二哥到了于家庄会不会一顿装蛋?” 许有银又说:“也该装装了,都压抑多少年,干活累的手上全是大口子,为的就是这一天。三哥,你咋不说话呢?” 许有仓:“你会自问自答,还问我作甚。” “唉,”许有银叹气,真没劲,早知道不如和二哥去趟于家庄了。 许家大门外忽然传回哈哈哈的大笑声。 许有银在心里吐槽,一帮大丫头在门外跳绳,你说都是大姑娘了,哈哈的,搞得他不好出门。听听,属他侄女笑声大。 远处还有一帮年岁小的孩子在丢啊丢啊丢手绢,无不无聊。 刚吐槽完,堂屋又传出另一波哈哈哈的笑声,许有银心想:这帮回娘家的姑奶奶们咋这么能和他娘唠嗑。 他不知道是,他二哥这面闻言也在哈哈笑着说: “娘,你不晓得,我侄女可比我和小芹忙多了。 人家那些干活的小姐妹,我猜眼下指定在我家,要么玩,要么叽叽喳喳照铜镜。她那屋就没断过人。 连大年初一我家都没招消停,各种人全是找田芯。 我侄女大年初一只晚饭就吃了四顿,您想想那人缘。 在里正叔家吃了排骨,又被她四太爷扯走吃几块炸鱼,半道还有一家,我都没搞明白是谁家给她截走的。听说啃了人家半个猪蹄,那家说她是抓钱的,必须要啃猪蹄和鸡爪子。 我娘都没吃到猪爪子,她鸡爪鸭掌猪蹄全吃到了。” 于芹娘连连点头笑,是事实。 她家田芯才叫过个年没亏嘴,差不多全屯子各家好菜,田芯都尝过。 她家田芯两手插着暖袖隔墙和谁打声招呼,没一会儿走着走着就没影了,那就是被人硬拽进家里吃饭。 没办法,田芯交下的全是各家当家的老爷子。 许有粮端起酒杯:“娘,祝您新的一年身体更硬朗,您放心吧,两位弟弟只会更出息,我和小芹日子也会一天比一天好,起码我们这帮人徭役兵役的银钱,我家有,咱们家人指定是不会离家的。这一点要是能做到,对于咱们庄稼人来讲,还有什么比这事儿更踏实的?” “这是真话,姑爷说的咋这么对呢!” 林氏一个激动也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还呛住了。 她一边咳嗽着笑着,一边连连用碗接过闺女给夹的一大块鱼:“吃,尝尝手艺,就是多少年不做肉菜,不知道好不好吃。” 许有粮夹起一筷子爆炒腰,这个菜配酒太够劲儿,又啃起大力给撕下的一个鸡大腿。 与此同时,外面路口,于大伯家的田女婿正在翘首以盼。 他媳妇找来,一脸为难劝道:“孩子他爹,快和我回去吧,要不然我爹要打死我二姐了,我娘哭得快要抽过去。这可是过年啊,再咋地,那也是我亲姐,你不看别的,看在我爹娘和我面上别和她一般见识。她就那样,要脸面爱掐尖。她也不是冲你,她是看不惯三房堂妹眼下日子过的比她好太多。以前堂妹可是全家过的最差的,这谁能想到呢。” 田女婿听到这里,突然吼道:“以前最差咋了,我算是看明白了,难怪你娘家穷,咋不穷死他们。一天正事不干恨人有笑人无,穷就对了。你要是也这般想,给我滚回你娘家,你啥时候想明白啥时候再回家,我要在这等堂妹夫卖鸭子,我老田家还要好好过日子!” 三堂姐一噎:“……”真怕不带她回婆家,唉,还不知道公婆知道她男人在这里挨揍了,回头会怎么对她。 三堂姐又落了泪:“你别冲我发火啊,我也没想到会这般,我夹中间才是最难的。你说我还刚做完月子浑身没劲儿拉不开架。”打个哭嗝又问:“可是在哪呢堂妹夫,三婶家都关大门了,会不会已经回去啦?” 田女婿看媳妇哭心软了一下,望着媳妇泪眼背过身咕哝句:“没有,妹夫去送礼了,我一直盯着这里还没回。至于关大门……” 田女婿又想发火质问,岳母是不是脑子有病?嫌弃人家给送的点心,那一盒也要百十文的,怎么的,人家有钱就该你欠你的,一个隔房女婿又不是亲的,要送你十两银钱才叫大方?拎拎清人家又不求你家办事,而你家以前又对人家没有恩情。 说的那话,他作为亲女婿都听不下去:“正好听见给三婶气回去了才关大门,我真服了你家,我交好还来不及!咋去三婶家屋里等妹夫?还不如在这里等,先和妹夫解释清楚。” “能解释清楚没咱俩啥事不?” “你以前不是没欺负过你堂妹吗,你没给过旧衣裳,也没说过啥。堂妹夫是做大事的,心胸大就能解释清楚,我给他鸭子算便宜些。” 三堂姐很怀疑,她是没欺负过,但啥也没给过没帮过好像更不咋地。她从前不需要像二姐似的在堂妹身上找优越感,她是田家儿媳在本村就够显摆的,都懒得踩堂妹。 于家林氏又去炒了个生米端进屋,只因他姑爷已经喝高兴了,说想吃生米。 许有粮吃了四碗大米饭,过年凑一起就是唠家常嗑嘛,正告诉岳母: “我娘就这两天能歇歇。就这般家里也不断人,她要陪那些外嫁闺女唠嗑问问外村情况。 铺子那面多亏我满桌子老姨,我娘歇了,但那面没歇。仍雇不少婆子和媳妇在包元宵和汤圆,初六就要拉走卖了。 哈哈,我奶怕做长辈的,要给这家孩子那家孩子压兜钱,她也躲到铺子那里跟着包汤圆。” 外面,田女婿已经冻得开始吸溜鼻涕了,正望着许有粮离开的路口,妹夫啊,你咋送礼还不回来。 当许有粮已经彻底喝多,开始忆苦思甜朝丈母娘要吃的,说酒话道:“娘,我就愿意吃那年你蒸的萝卜缨馅儿大包子。” 萝卜缨是喂猪的, 许有粮哽咽:“还有我娘做的热汤面条,这两样,或许我这辈子都吃不够,也忘不了。” 林氏极为感慨,大声应下:“好,娘明早就给你包,来,姑爷,吃个冻梨,娘都给你切开了。” “艾玛,没听说吃这个还给切开。”于大力吃味儿道。 这时候外面的田女婿已经被冻得开始打摆子了。 于大伯家三个姑娘姑爷哭丧着脸从他旁边离开。一个个都没吃饭,干散场了。从田女婿身旁路过,极为瞧不上他那副没出息样。 当许有粮已经搂着小舅子呼呼大睡了,田女婿依旧在外面执着地等待,还是他老丈人拽他说:“三女婿,那些没用的人,爹给赶跑了,你别这样,跟爹回家吃饭。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肚子饿得咕咕叫作甚,爹给你铺玉子快暖和暖和咱就开饭。” “爹,我在等堂妹夫卖鸭子,这事比吃饭重要,要不然我去二道河他不能见我。” 于大伯叹一声,“成,那爹陪你去你三婶家等,把你今年拎家的四只鸭子拎你三婶家说些好听话,爹厚着脸皮和你一起等。” 于大伯和田女婿进屋时,许有粮的呼噜声震天响,小力在他怀里,大力躺他腿上,连于芹娘也躺小屋睡着了。 林氏在灶房刷碗,拉着脸拦着不让给喊醒,她姑爷一年到头不容易歇歇,一觉睡到大天亮才好。 于大伯说他带鸭子了,林氏说“你带啥也不准给喊醒。” 俩人看着一炕上吃完喝完的人:“……”啥时候回来的呢? 田女婿用冻得蜷缩的手指捂住眼泪吧差的眼睛,忽然哽咽道:“我这一天过的,咋这么冤呢。” 他一边装车将岳母给的一筐鸡蛋摆好,这就要回家了。 一边疑惑地问田女婿:“你咋蹲这呢?” “妹夫,那个啥,过年好。” 第290章 爱一个字我敢用一辈子来回报 “你就是要说这事儿啊?那怎么不进屋说呢。” 许有粮将火把朝田女婿方向照了照:“我瞅你好像得风寒了,脸通红的,是不是发热了?一大早上没轻了挨冻。” 田女婿心想: 哪是今早挨冻,昨儿也冻够呛。 至于为啥没有直接进屋说。 一帮虎了吧唧的亲属,开年不聊喜庆嗑,呜嗷吵叫在忙着干仗。不用人家说,咱自个都知道大过年的瞅见咱晦气。 丈母娘呢,昨儿说的那话,又已经得罪三婶还不自觉。 他怕进屋直接求堂妹夫办事儿,万一三婶坐在一旁拉着脸,堂妹夫碍于人家岳母的心情,想答应也够呛能一口应下。 他就是这么想的才没有直接进屋,寻思半路截住说两句。 没想到妹夫早早就回去了,啥时候漏过去的呢?他到现在也没整明白。 但开口说的却是:“妹夫是大忙人,一年难得回来一回,我寻思我这都是小事儿,抽空和你说说就得了,进屋找你怕影响你吃团圆饭。” 田女婿又急忙推销自家鸭子,很怕许有粮转身上车就走: “妹夫,咱家鸭子吃的是谷物小虫养大的,我还寻小鱼崽子喂养,连喝的水都是我家后道刹的山泉水。 每只净重就四斤多,可肥实,一点儿毛病不带有的,绝对是你家走亲访友的最佳礼品。你家商铺炖我家鸭子,那味儿老好全是肥油。镇上酒楼做好卖二百五十八文一只肥鸭,对半带拐弯挣。 而妹夫,我和你说实话,家有万贯带毛的不算,我家一直想找个不用牙疼上火的大买家长久合作。 可咱这地方穷,能长久买我家鸭子的大户人家少之又少,我还要给那家管事好处费。酒楼呢,也经常我去晚了就收别人的,毕竟鸡鸭鹅不算啥稀罕物。 我就寻思我有你这门亲戚,甭管你眼下应不应,我要先和你打声招呼,万一能行呢。万一你家认识人多,别人要买许多鸭子呢。 我可高兴妹夫你家起来了,妹夫你信我,真的!” 田女婿那叫一个态度赤诚。 他可不嫌弃亲戚有本事,最好都比他有本事好拉拔他。 而且有本事的亲属,一旦家里遇见什么难事儿,一大帮呜嗷喊叫帮不上忙的,不抵人家一个说话好使的。出主意也能出到点子上,这样的亲属多好哇。 “妹夫放心,我卖别人零卖要百十多文,你要是上门收,不用我四处颠簸犯愁卖,俺爹年根儿得场病,我也是不放心出去零卖,我给你八十、八十五文一只。鸭蛋就更不用说了,那和你自家的没差别,筐里随便挑大个,到时妹夫相中哪个捡哪个,我要是敢嫌烦皱一点眉头,我不是人。” 许有粮听明白了,老田家因为田女婿是独子,田父又岁数大了,田女婿宁可少挣,也想找个固定的销路,消停在家一心养鸭子种地陪老爹,这才找到他。 许有粮说实话道: “可我家商铺炖鱼炖鸡炖大鹅的多,真就不咋爱炖鸭子。 昨儿大力说我岳母也要养鸭子时,我还寻思呢,我岳母养的那点儿鸭子就够我家用,真是不怎么朝外卖这个。 至于之前收鸭蛋,已经让我大山哥召集里正放出话。 这里面有个啥事儿呢?我不瞒你,也是寻思家有万贯带毛的不算,帮帮各村养殖家禽的收鸭蛋,这叫什么惠民。 正好我大山哥作为镇亭,他出头帮百姓收家禽寻销路,能算政绩。已经收完了,我娘过两天就要腌。” 田女婿心里失望,面上却一点儿也没露,并且他能准确找到许有粮的痒痒处,连忙说: “没事儿,妹夫能大清早耽误功夫听我说这么多话,已然感谢,那就以后再有机会的。那个啥,我三婶要养鸭子大鹅吗?妹夫放心,过段日子我来接三婶去选鸭子鹅,指定个保个能活。” 许有粮和于大力对视一眼。 他们不得不承认,这位家里一年能挣百八十两的田女婿有两下子。 许有粮上车时,想了想说:“你这样,回头你去趟我家,和我娘谈一谈。” “啊?我能去吗?!”田女婿心里失望马上又转变为高兴。 许有粮忍不住笑,他娘又不吃人:“那有啥不能的,因为我不清楚我娘要腌多少咸鸭蛋,还有她认不认识别人,会不会买鸭子。你和她亲自谈,她起码心里能有数帮你留意。别人要是买,她帮你推一嘴,说话也比我好使。” “那……那妹夫,你慢点儿赶车,你和婶子说,我一定会量大再议还会给便宜。往后有啥要伸手帮忙的,你也吱声!” 车辆走了,田女婿还在望着车屁股挥手笑。 林氏都不忍心瞅了,心想:唉,这副场景,大概就是她儿大力回家说的,他和他姐夫奔波在县城府城推销往外卖货的模样。 她好似看到她姑爷在城里被商家推出门说不买不买。 或许还抵不上眼前这位。 起码这位怕他爹生病没人照顾,可以选择不离家。 而她姑爷,还有许家那几个小子包括她儿子,说走就要走。她都没和孩子们待够。下一次见闺女儿子和女婿,又要过好久。 “三婶,嘿嘿,三婶过年好啊,赶明我赶车的,来接你去取鸭……”哐当一声,感冒发烧再坚持不住软倒在地。 “嗳?”林氏还没掉下眼泪,就被田女婿直挺挺倒下吓得不轻:“快来人呐!” 你说小翠(三堂姐)咋这么不长心,还在娘家睡觉呢,她男人为挣点钱都冻晕了。 …… 许有粮、于芹娘和于大力快到二道河时,正巧遇见关叔家的英子和红枣爹。 许有粮急忙拽牛绳,于芹娘掀开帘子拧眉问:“怎的了这是?” “别提了,崴脚了。” 关家柴火垛在抢江面那阵被王家沟一把火给烧了,当初不是好些家都被烧了柴垛嘛。 这一冬全靠大伙你挑点柴,他给些柴。 但关家又比那些家更惨的是,房子也烧了一半,剩下一半房子,想让屋里热乎用柴量更大。 商铺那面的柴火眼下也要现砍,怕不够用。 英子也是寻思自个能干少给别人添麻烦,她大年初三没啥事干就捡柴呗。踩雪里一下子掉进不知哪个动物的洞里崴了脚。 多亏红枣爹路过看见,可是一个没男人一个没媳妇,还不能背着扶着走,俩人中间扯根棍子在一步一挪。 “快上车。” 英子上车了,怀里还被于芹娘塞了火笼:“大哥,你也上车啊。” 红枣爹却拒绝了,他说忽然想起铺子落了东西,要再返回去,让许有粮帮他把行李卷捎回村就行。 转头,红枣爹就去给关家砍柴,此时的英子,还真当人家回铺子取物什。 进村时,又遇到了许田芯在和春芳一家子在撕吧。 春芳娘非让田芯儿留家吃饭,她家今儿难得炖鸡大腿炖土豆。 “姨,我可不吃了,家里在等我吃饭,我要是又不回,我奶又该批评我了。” 昨晚她奶就批评了她,问她大过年的怎么总跑别人家端饭碗。 许田芯解释,不去会不会好像在瞧不起那些爷爷奶奶? 那是真拽她啊,还给她按在桌边往手里塞筷子。 差点没给她袖子拽掉。 许田芯又考虑要给别人面子。奶奶从前教育她,说越是条件不好的家庭邀请你,越是要注意别人的自尊心,真心邀请就去。免得好像瞧不起对方似的。 其实做的不咋好吃,可能是粗盐也不放其他调料的事儿。 然后许老太听笑了,说许田芯此一时彼一时,现代再困难粮食机械化了,粮食多,困难人家也就是不舍得吃好的,饭还是管饱的。 到了这里,你快饶了那些爷爷奶奶们吧,你还跑人家啃上四分之一的猪爪子啦,真行。 所以许田芯今儿一定要挣扎离开,可不敢留春芳家吃鸡大腿,要不是刚刚她来嘱咐春芳干啥活,她都不出门。 再说她家今天做好吃的,“姨,我真不能留下。” 离得还有些距离,许老二就看到他大侄女那两只像小兔耳朵的帽子,那是老三和老四给侄女买的白色小兔帽,芹娘给脑袋尖儿缝了两个红色小球球,要不然和白雪混在一起,侄女又爱穿一身黑,滑雪更是嗖嗖的,都怕她滑丢喽。缝个红球球还辟邪。 “田芯儿啊!” 许田芯闻声急忙转回身,乐了,不停挥动手:“嗳?婶娘,婶娘,你们回来啦!” 许有粮脸上的笑意一顿,真行啊这孩子。 你婶娘和你英子娘在车厢唠嗑,她压根儿就没看见你。 是你叔我喊的你,你就知道婶娘婶娘的。 这回春芳娘不好再拽许田芯,看着许家田芯一个蹦跶就坐上那阔气的牛车,被那于芹娘搂着回家了。 但她家不容易做回好吃的,还是让春芳去偷摸叫红枣来家吃点肉。 今儿初三不走亲串友,乡下规矩说今儿是赤狗日,今儿还要早点睡呢,这样来年老鼠不闹咱,收成好。 所以许家今日又是难得自家人聚在一起,没有外人登门打扰。 这不嘛,连满桌子一家子也在。 满桌子捂嘴笑:“又又,又要在老姐家吃好的了,吃完再回铺子干活。” 许有粮前脚呵了一声:“吁”,后脚许有仓就出现了,帮他哥卸车。许有银正在灶房嘴甜溜须他娘。 许有粮进屋洗手,看着桌子又是肉又是贾将军给的什么海鲜,他也不懂扇贝和蛎黄是啥,锅里正在咕嘟咕嘟冒香气,惊讶问道:“猜到我们今儿回来?” “不知道哇。”许老太道。 “娘,您不知道,自个在家吃这么好?都不等等我们的。” 许家满是笑声,那咋的,谁还能特意等你们吃火锅是怎的,攒的那些羊肉,我们想吃就吃了,你岳母指定也给你做好吃的,你给我们了吗? “太香了。”许田芯从来不说这话,用满桌子的话,有福之人吃什么都带那个深沉样。 但今天,许田芯用麻酱裹着手切羊肉片塞嘴里,当即说了声,艾玛呀,太好吃了,可见她是真馋了。 许老太吃的也脸色发红,鼻尖带着汗意:“吃啊,都吃,老儿,再下点儿鱼丸,今儿吃饱饱的。” 老老太对带回一大筐鸡蛋的于芹娘和于大力满意的不行。 那鸡蛋都给擦的干净的,个头很大,一看就是用心攒着买的。 老老太心里,就算带点土豆子回来,自家也算见到回头礼了,反正必须得带点回来,她会更高兴: “一会儿再给奶讲讲,你娘家咋样。你要是不耐烦这股膻味,有鱼肉,吃鱼啊,孙媳,你娘给你现切的生鱼片,一层层的可难切了。别听她说没等你们,其实早猜到你们都是心里有数,只要不刮冒烟大雪指定晌午会回来。” 完了,于芹娘又和她婆母像谈恋爱似的笑,整得许老二感觉自己没眼瞅,痴汉啥样,他媳妇啥样。 满桌子吃了一口肉后,她就涮白菜和酸菜:“老姐,你别给我夹,说实在的,烫烫菜裹麻酱吃着都香。多亏咱家早就存些韭菜冻起来。今年秋收,咱家再多存些,我算看好了,咱家最好连菠菜都晒干磨粉,啥都要磨粉存起来,以免冬天没有。” “嗯,没想到我做的韭菜和蒜真挺好吃,难怪……” 许老太紧急咽下剩下的话。 难怪上回大将军来,给大将军端的一小碟韭菜和一小碗蒜,一点没剩下。 “是要存些蔬菜粉,去年要是存了,咱家今年就敢向府城大酒楼推销五彩汤圆,大宝烤的那小点心,也能整点儿带颜色的。” 许有银给许老太挑一大筷子涮好的羊肉,很怕他娘少吃一口。 心想:娘啊,你还是不馋,这种节骨眼怎么还能有心思唠嗑呢。 许有银一口羊肉片,又蘸麻酱往嘴里塞块冻豆腐,又吃块蒜,又涮块鸭血,看到许田芯打颗鸡蛋,他实在是馋也学着侄女打了一颗:“这到底是啥好日子啊这是,我一会儿再涮点面条,我要幸福的没法的了。” 于大力也吃的冒汗,心想:确实,许家美食总是会刷新他的认知。 与此同时,别看许家今天没人来串门子,但是村里没走的外嫁姑娘和姑爷子们,他们吃完饭没啥事,竟然互相撺掇着来到许家新买的那一大片空地上。 昨日许多人都见到了许家的富足,这么形容吧,老许家要做大酱的酱块子居然像堵墙,摞在各屋箱子上差点到房顶。 有些人家穷的,回家极为感慨道:“我连许家包那些酱块子的油纸都置办不起。”别说黄豆了。 而酱块子都能攒这么多,他们实在好奇许家买下多大的宅基地,连庄稼都要雇人种,一雇就是两百人起步。 “看,这一大片是人家许家的宅基地。”好些老丈人和丈母娘好像在显摆自家财产似的,骄傲道:“那面一大片,今年秋天备不住就是许家火红火红的高粱地。” “艾玛……”大家打心眼惊叹。这次回婆家可以挺直腰板说,我们这一房要回娘家干活挣钱了,无法帮家里种地。除非婆家另几房不想要钱。不可能的,他们一定能出来,而且多挣的,自己也能偷藏点儿。 大伙还惊叹,艾玛,远处那人是谁啊?被柴火包围看不见人。 红枣爹背着一大捆柴压弯腰,又拖拽两大捆正艰难朝关家走。 大年初四迎灶神。 许家兄弟们吃顿涮锅子后却准备出发了,咱不能白吃肉要爬山把肉钱想办法挣回来。 本来去的都是自家人,跟谁都没说找贵木头的事儿。只许家哥仨,孙辈俩鸟,留一个鸟在家。满桌子家的虎子,于大力,还有被美壮赶出来的上门女婿。 女婿很委屈:“我长得这么瘦小去干啥?老虎一蹦十尺高,我都不够他塞牙缝的。” 美壮说,铺子没商客,你跟着上山,在下面守着牛车也不能在家闲待。 按理这些人就够了,没想到刚出村,本该休息的红枣爹就跳上车,他不能嘴上感谢许家帮扶他闺女,还要有行动。昨天去关家送柴火听说的。 走着走着,刘靖栋挥舞着胳膊疯跑着喊道:“兄弟们啊,等等我啊!” 他为给兄弟们多揣些干粮,来晚了一步。 第291章 新年捡木材(捡财) 许田芯站在二十位抽调的姑娘们面前,她身旁的桌上摆着一沓新契约。 这是提拔的要做甘油的二十位心腹。 心腹中还有林月,和已经能下地坐着干些轻活的许昭昭。 “对于咱们来讲,年节就等于算过去了。 姐妹们,新的一年,我们欠的货物要还了。 你们和你们的家人已经商量好了吗?” 商量好了,不仅要赔偿银钱和全家田地,而且如若敢违背誓言暴露出制法:“我发誓,就让我将来的男人和儿子穷苦一辈子。” 男人就算了,儿子不至于。 毕竟许田芯以前做制作护肤品和手工皂。 其中有个步骤也摆弄甘油,只是没有这么细致和精确。 但只要大家认为,许田芯还是为做这几样,才让重新签契约就好。 何况在村民们眼中,就算他们知道做法也挣不到什么银钱。 因为先入为主,觉得得罪不起许田芯背后的女将军,镇北军也只会买许田芯的货。 而且要是敢自制或是将做法卖给外人,除非他们不想在这个地方生活了,连镇里也没法生活。要防着跑出去后,许家仨有会放过他们,镇北军也不会拿契约追拿他们。 他们镇北大地,现在甭管做什么买卖,据说就算是平头百姓只要被人骗,官衙也会为他们做主。 所以就算外面人给许多银钱,让他们说出面油和皂角方子,那代价也太大了,那要对方给多少银钱才会如此豁得出去。 此时,姑娘们纷纷高高兴兴地上前按手印,签完就叽叽喳喳笑了起来: “我奶听说我被提拔了,挣的工钱比以前又多一半,她都惊呆了,说我赶上了好时候,这才会顶她俩。她要是年轻该多好,让我问问田芯,真就不考虑上岁数的吗?” “俺爷也是。俺爷以前最偏心男娃,说男娃要干活,女娃子不干啥还吃那么多作甚。可他过年那天,让俺再抓个干粮吃,还嘱咐说让好好干,干活要有力气的,往后让俺顿顿吃饱饭。” 说话的姑娘叫黑丫,以前在家里不爱吱声就不受重视。 所以她祖父特意对她多嘱咐几句,还是当个全家人的面前,她眼下提起这事儿仍激动够呛。 谁说黑丫不爱说话的? 黑丫从加入许田芯方阵就一直很爱说话。 黑丫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和在家里不一样。 连大年初二那天外嫁姑奶奶们回门子,这些姑娘们也回门子去了许田芯家,她小心翼翼接过铜镜看清自己的模样时,竟然笑望许田芯开朗说出:“艾玛,俺咋长得这么磕碜。” 可见,其实不涨工钱,姑娘们也要跟随许田芯。 没人懂,她们有多庆幸村里出个许田芯,许田芯又改变了她们困苦和在家中不受重视是什么滋味。 生活中出现彩色,是从许田芯雇佣她们开始。 大年初四,用现代时间算就是上午九点。 阳光出来时。 屋门外坐着一位老太太,正在一边给许田芯她们守门,谁也不让进,一边笑着纳鞋底。 今年许家作坊盖起来后,就不再租她家房子做工。 虽然再挣不到这份房租,但是田芯说可以空出屋子帮着晒药,腌菜卖。所以老太太想到许田芯会搬走,心里只剩下舍不得。 屋里,姑娘们一人两台过滤器。 许田芯正在前方给大家讲解怎么用这个东西,如何根据水滴钟计算时间,如何操作一人同时能看管两台过滤器。 屋里的场景长桌子不够用,要是不挤挤连屋地也站不下,姑娘们有盘腿坐在炕上的,有站在窗台边的。 甚至还有六人分散坐在旮旯,地上铺着稻草堆,她们就坐在稻草堆上,面前摆着两个过滤器,正在认认真真听讲。 “大家都听懂了吗?现在我给你们演示一下。” 这间“保密屋”的对面,同一时间还有二十位姑娘分为四组继续制药,制皂,做面油,抱柴火,熬猪油。 已经开始挣钱的小买卖,这些姑娘在做最基础的,最后会由许田芯和关爷爷再深加工。 除了两间厢房,对面仓房里正中间燃着火盆取暖,许田芯雇的爷爷们手艺愈发熟练,也开始新的一年编筐编篓抛光木头做盒子。 他们眼下已经不止挣许田芯的工钱了,下了工还会接许家糕点和汤圆盒子制作。 今年过年往外卖的糕点小拎筐,就是出自他们的手艺。 爷爷们正聊着:“田芯说,赶明新作坊建成,咱们会搬那面去,连新来咱村的那位老高,他们老两口也去。” “说起老高,我二孙最近常蹲在他旁边看染竹条,我就纳闷了,那玩意儿有啥可看的呢?” “嗳?你别小瞧,你二孙要是生双巧手还怪好的。听说有仓他们几个上回去府城,那面收老高一幅小画要给三两银钱哩,三两啊,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 “咱田芯儿可真是挣大钱的娃娃,没让卖,连老高都说不行卖了吧。 这咱私下说,老高两口子,这个年受咱田芯儿关照吃用啥的不孬。 破家又值万贯,他那个破家扔了,那搬咱村置办家伙什不得些银钱?包括他家那婆子又换汤药喝,咋的,药是天上凭白掉下来的吗,二秃子不收诊钱也有药的成本跟着,最后不全是咱田芯出银钱? 想必老高着急了就惦记卖,卖了好给娃贴补一些。 可咱田芯儿说了,就那一副小画,要是府城铺子不给十两以上,她就是不卖。她说好物什不愁,又给她高爷爷置办不少新染料,让放心闷头接着制就行。” “哎呦,宋老哥,那你快让你二孙多跟老高学学吧,万一老高会真心教与他呢。不行,回头我也家去挑挑孙子,看看哪个能耐得住性子,去老高那里蹲蹲学学。手艺学到手里,甭管啥光景都算条出路。” 这些老爷子们不知,高满堂这里眼下已经蹲了四个半大孩子:“唉,你们学它作甚,你们看我过的好吗?” 高满堂深知,这玩意儿你得钱多的人,还要真心稀罕才会舍得钱买它。 可见即使学会做画,要是不认识钱多的人,编的再好仍是卖不出去。毕竟在大多数人眼中,再好看的竹画也比不上一个大饽饽。 有小子按辈分叫许田芯姑姑:“小姑看好,那就是学它有用。高太祖,你不嫌小子们添乱就好,我们帮你干活,您老尽管支使咱几个。小姑说了,不能白瞅。” 与此同时,一片没有名字的茂密大山上。 “许家仨有”一行人已经进山了。 许有粮站在半山腰,累德叉腰道:“大鹏,你小子回头学学认字就走吧,到时咱老许家拉起一支进山队伍,我看你小子就可以做领头。” 难怪没有出城文书就敢翻山越岭找寻他家老三。 大鹏进山如履平地,跟那林中猴子似的嗖嗖的就蹿走。 他还能根据雪中脚印还有干草树干踩踏印记,猜测附近哪里有危险动物出没,及时的绕开,踩踏吱呀吱呀的雪另辟一条路。 见到有些树木更会一眼分辨出:“那里不能去,太粗了,那底下被掏了洞,树干搞不好都是空心的,谁知道附近藏着什么大家伙。上一回我就见过熊瞎子从那种树旁冒出来。” 许有银感叹地拍了下身旁大飞的脑袋:“以前你们几个当自己是林中鸟吗?居然敢穿这种野林子,我们才走多大会儿功夫都见了多少大玩意儿的脚印了,咱这里的成年猛虎一跳起来还十尺高(相当于现代快到棚顶的高度),一扑一个准。多危险,算你们命大,比我前些年还淘。” 大飞眼睫毛上全是冰霜,闻言心里暖和和的嘿嘿瞅他小叔笑。 而这一趟之行,另一个让大伙刮目相看的就是美壮男人。 这小子神了,上山下河都不迷路。 下到江里狗刨,想从哪里冒出脑袋瓜就能扑腾水冒出来。 来到茂密山中,连大鹏还要用石子划树干做标记,以防走弯路。 没想到美壮男人小柱子竟然在下面看整座山,看光影,看来时路,就能分辨出东南西北。 美壮爹选择这小子当上门女婿,原来是有点儿原因的。 就是体质不咋地,别人都没呼哧带喘呢,他喘得差点没嘎喽,身高也太矮。 “我稀罕水,不稀罕山,干冷的风呛得我肺管子疼,你们不疼吗?” 你少嘚嘚两句就不疼了。 美壮男人忽然哎呦一声,有些地方雪太厚,他个子矮一脚踩进去半条腿被雪淹没。 刘靖栋在他后面,前胸背一大兜子干粮,肩膀还扛着大耙子,竟然像拔萝卜似的,单手就将美壮男人从深雪里拔了出来。 美壮男人至今对刘靖栋有阴影。 他并不怕许家人,因为许家人讲道理。 可刘靖栋在美壮男人小柱子眼中,那是不讲道理缺心眼的。 当初就是刘靖栋举起他转圈圈,好悬给他当面袋子扔出去。 “谢谢啊。” “谢啥,都是兄弟。” 前方突然传来大鹏的声音:“二叔,你们看,就是那里,那么多!” 小伙子们立马像下饺子似的,扛着锄头耙子锯子还有狩猎刀箭兴奋地朝前跑。 没一会儿功夫,许有银和红枣爹带着大鹏大飞就开始砍树木。 许有银眼睛冒亮光忍不住道:“这也太粗了,这个搞好了备不住千八百年吧?你瞅瞅透亮通红。” 美壮男人在另一旁观察路线,正站在边上找寻下坡路,一边弯腰用帕子搂平杂草,一边指挥许有仓和刘靖栋一路向前简单砍伐杂木。 因为上千斤的木头,不清出一条下山路咋滑下去。 起码要有条小路,想招让它能滑下去就会省力不少。就算滑不下去,没有太多阻碍物用绳子往下拽也行。 何况他们贪心,到了山上就变了初衷,已经不止想要红松木,许有粮又想砍几棵水曲柳和香柏树。 回头就算有人发现,收他家木料钱也要砍。 然后将之前在林区订的榆木,改做侄女手工作坊的长条桌子和凳子,还有他娘那面无论作坊还是铺子也要添桌椅。本来订榆木是要做新家家具的,质地坚韧,可榆木唯有一点不好虫眼太多。 这回找到一看就知道是过了百年的香柏树和水曲柳,这个年头的树木太难得了,谁还要榆木做衣柜和床,通通换做纹理美观还散发香味更好的木头。 另外,许有粮对水曲柳还有份情有独钟。因为他记得他大哥活着时有一次无意中说,这种树能做钱托。啥是钱托啊?虽然大哥一直没回答,但他一直记着大哥留恋地拍了拍年份还很小的树干。 事实上,许有田压根儿说的不是钱托,而是,枪托。 “牛车来少了。” 红枣爹锯木头累得满头大汗:“明日咱几个再来一趟。” 许有银热得扯开袄,不行,要脱了干:“二哥,你干啥呐,又发现啥了?” “把袋子扔来。” 许老二正在抠树皮,他发现黄柏树了,黄柏这玩意儿是药,他侄女偷过,眼下他接着偷。顺便就给捎家去了。 这给几人乐的,这片野林子挺好啊,他们二道河又多了一处往家划拉好东西的山脉。 刚这般商量完,往后要常来。 许老二忽然道:“靖栋,你来一下,你看看这棵树上咋挂个木牌,字是不是写镇北将军府?!” 刘靖栋跑来一看,原来不是野林子。 上刻:杵榆,镇北将军府。 南紫檀北杵榆,别说在这里是珍贵树木了,就是在现代找找人还要被判无期。 难怪这里挺太平,他们好像误闯进镇北将军府预定的珍贵木材群里。 几人看看抠完的琥珀木,以及正在砍伐的 可是他们砍了一棵美人松,巧了,细看才发现地上遗落一个木牌。啥时候这种树也被将军府相中了? 快把木牌丢了,装作没看见,“没看见就应该没、没事儿吧?咱赶紧走。” 从此,他们几人关系更铁了,一起犯过事儿,这可咋整。 下山扛木头,许有仓可是专业的。 没一会儿,许有仓和刘靖栋就率先浩浩荡荡拖拽木头下了山。 第292章 又多了一个侄子 今天许家只来了两辆车,有一辆借给村里。 今儿是大年初四年后撒头拨渔网,村里又开始集体捕鱼。 而赶来的这两辆车,早在来时就已经拆卸掉车厢。 打算用牛拉爬犁倒木头的方式,将这些树木拽回家。 所谓牛拉爬犁倒木头,是指将木柴捆到一起放在大爬犁上,然后牛直接拖拽着,利用一路滑行省力朝家拉。 此时,算上砍伐的琥珀木墩,一行人总共运下山十棵大小不等的树木。 山脚下,美壮男人小柱子正指挥道:“五根一捆,快将美人松藏里面。还有,这棵粗的水曲柳也要藏起来。” 十棵大树里,有四颗大树极为粗壮,可见多么贪心专挑百年以上砍伐,两名壮汉手拉手才能环住的粗壮程度。 而且刚砍伐没有经过放置晾晒的树木,看起来是千把八斤,但事实上加上水分,比树干本身要沉实得多。 一行人到了山脚下,不能再利用滑坡省力,许有仓、刘靖栋以及许有粮和红枣爹正在喊着号子,齐心协力担起树木才能运到牛车旁边。 “来,我喊起,咱几个就起。”许有粮喊道:“起!” 四名壮汉一起发力,慢慢站直腰板扛起木头。 如此,就这般一根一根深一脚浅一脚抬到岗上路边,再五根一组捆起来放在爬犁上。 许有银带着两个侄儿也累得不轻,正在轮番抱琥珀木。 美壮男人倒是没扛木头,不过他指挥完大伙怎么藏珍惜木材后,又跑到两头牛前面,自己没吃饭给牛喂草料。自己没舍得喝带来的水,给牛喂水。 又半个时辰后,这条路上就出现牛拉着一大捆圆滚滚木料的场景。 遇到下坡时,这几人才会坐在木材上歇歇,还是在呛风冷气没有任何遮挡的情况下。 要是上坡,他们再下来,靠自己的力气拽牛。 有时太心疼自家牛了,尤其是红枣爹心疼够呛。 许家的枣红牛太让汉子们羡慕,可以说全村汉子都不舍得多使唤。 这几人就会宁可给自己累够呛,也不废牛在后面用人力推木材。 北国好风光,但凛冽的北风也是真的呼啸而过。 明明没下雪,可路面堆积的残雪沫子却将几人帽子染白,也将面罩和眉毛染上冰霜,风最大时都看不清前方路面。 许有粮看眼镇北军向他们学做的红字路牌,路牌显示前方有村落的地方还远着哩,这给他们饿的啊,越累越冷越饿。 许有粮接过刘靖栋递来的干粮,怕大伙听不清扯脖子喊道:“要不要燃起火堆烤烤火?”全是来帮他许家忙的,都很辛苦。 烤啥火啊,这功夫路旁连荒山都没有了,没处找背风地暖和暖和,小柱子率先回答道:“快走吧,别忘了咱还偷偷摸摸伐了人家将军府的树。” 想想心就提到嗓子眼,山上太危险,可狱可囚的,合着往后捡点儿啥都要小心点儿。 目下,里正叔倒是会帮他们想办法隐瞒。 可万一被发现了呢,真担心给他抓走做徭役,“赶紧回家藏起来。二哥,千万用好木头做柜子藏田芯屋里,只给田芯儿用,小闺女屋里没人去看。” 等到回头风声过了,没人发现是他们干的。 然后这好木头多带劲呢,谁家用这种木料做嫁妆柜子相当带派,再用个两年神不知鬼不觉,就可以给田芯儿做嫁妆了。你看看,他这番安排聪不聪明。 这番话让许有银忍不住道:“姐夫……我发现你真变了,你眼下才叫真的和我美壮姐好好过日子。” 美壮男人一愣,他刚刚是不是听错了。 许家小四竟然叫他姐夫? 当意识到没听错,美壮男人极为高兴,更是交心说实话道:“那当然了,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姐眼下对我行,真行了,不像那阵……嘿嘿,最近俩月她就揍过我两次。” 几人躲在牛屁股后面骑在木材上,一边急忙啃几口粮干粮垫肚,一边闻言忍不住笑,挨打还怪有规律的,一个月一次。 “哥,再吃点儿,手是啥时候刮出血的?我瞅瞅你手套咋有血。”许有银又递给红枣爹一个馒头,但红枣爹死活不吃了,抹抹嘴笑着躲开说,快些拽牛咱赶紧赶路,正好之后下坡路多,咱能省力不少,要不天黑到不了家。 至于手划出个口子,那对于咱农家汉子都不算伤。 红枣爹非常稀罕和这几个壮小伙在一起,干劲十足。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恶劣天气下,今日的笑容竟然比往日要多得多。 而就在这一行人从天不亮走到天黑往家赶路,还被大鹏引领着抄小路,不想走正经关卡被发现伐木,大伙一致通过想偷税漏税时,许家今日来了几伙特殊的客人登门拜年。 一伙是前后来了四位里正。 许老太和许田芯重新投入生产中,压根儿不在家。 连于芹娘和满桌子也在铺子那面带着一群妇人忙。 刘老柱又在江面上在指挥大伙捕鱼。 所以老老太一边背着小楠楠急忙喊隔壁院的闺女,让去个人喊儿媳妇回家,一边万万没想到,有一天里正们会给她家劈柴。 这算咋回事嘛?各家都有爹娘,说句大实话,自个爹娘就是佛,你跑外面拜什么佛,瞎孝顺什么劲。 “可不用你们,快进屋坐。” 这四位爱钻研的里正也是真拼,他们发现镇亭家大门紧闭,没法溜须。打算走赵大山干娘路线。外面人谁不知道,干娘甚至比亲娘说话都好使。 当然了,就算没有赵大山这方面,这几人也打算组团来看看老老太,拎些礼品就说是看望长辈和许家走动起来。 不认识不要紧,往后过年过节多来两趟不就认识了嘛。 就在老老太拦着要劈柴的里正时,院门口又来一拨客人,他们是许家庄各家的晚辈们,像五奶奶的大孙就拎着五个十个鸡蛋来了。 这拨亲属站在门口一愣。啥情况?正劈柴那位,好像是他们中,有一家小儿媳娘家村落的孙里正。 这位孙里正在村里牛哄哄的,自家活都不干,跑许家脱掉袄在劈柴? 老老太背着孩子倒热水,告诉老家庄子侄们:“坐啊你们,蹲旮旯作甚,坐热炕上。” 这些汉子来了许家本就拘束。 看眼那四位里正,又看眼自个穿的,咋能和人家平起平坐,衣裳也不是那么特别干净,就蹲旮旯喝点热乎水,暖和暖和身子赶紧走得了。 他们说不着急来,一猜就知道许家正月里贵客多,哪有功夫搭理他们这些人。可家里老爹老娘非让赶紧来,非说哪有许家快叫他们干活了再带年礼上门的,好像咋回事儿似的。眼下去,带几颗鸡蛋或是一斤猪头肉的,再给老老太磕个头,甭管是多是少才叫心意。 就在这些汉子们坐立不安,老老太翘脚以盼二儿媳怎么还不回家时,门口忽然传来滚动的车轮声:“吁。” 来者人没进院,声先传了进来:“艾玛,婶子,是不是早就惦记我们了?别提了,我们刚从……” 赵大山媳妇进院看到那几位里正一愣。 赵大山儿子旺财和车夫各抱一筐鸭蛋进院,旺财也是一愣。 外面还有两车装满满的新收上来的鸭蛋。 娘俩顺便帮许家将订购的鸭蛋带了过来。 “夫人,赵大人也来了吗?”四位里正眼睛一亮,急忙要到门口去迎接。 大山媳妇有些意外,先看眼儿子,她儿做文书见过这些人,确认如她所想是旁村里正后,先爽朗地笑了笑,解释她也不知道赵大人又去哪了,过年就没过消停,一个事儿接一个事儿的,眼下治所非常忙碌,然后才说: “你们这是干啥呢,快放下,不用你们劈柴。这里也没有什么夫不夫人,我是这家儿媳妇,我说不用干就不用,这是作甚。来者是客,快进屋喝水。” 眨眼功夫,大山媳妇就解放了老老太,她不仅安顿四位里正坐下说话。咱可不用他们给劈柴,这就让旺财卸完鸭蛋就去劈。而且还接过老老太背的楠楠抱在怀里。 今日大月出去干活了,楠楠有些不适应,不老实在炕上玩就要靠人背着抱着。 大山媳妇没忘了许家庄那些亲属,“拿凳子坐,要是不坐,来来来,我给你们拿。” 这给许家庄亲戚们吓的,哪敢让镇亭夫人拿凳子:“这就走了。” “别走啊,不是和我前后脚进屋的?你们也没见到我婶子,是吧奶?” 老老太说是,今儿给她忙乎够呛。眨眼间又是来一拨拨客人,她又要忙着给灶神爷做糍粑。这样黏住灶王爷的嘴再贡点,灶王爷吃了会上天奏好事,帮他们说好话说老许家挺好,下界降吉祥。 许家灶台边摆着小牌子,上面写着“火得定福灶君”,烛台都摆上了,却做一半糍粑扔在那。 没一会儿许老太终于带小跑回来了:“哎呦,这是谁来了?” 赵大山媳妇出去迎许老太道:“你儿媳妇。” 许老太开门进屋就笑出声,“没错,我大侄媳妇来了,”屋里一时间变得非常热闹。 关于这四位里正拎着鸡鸭鹅和茶叶四盒年礼, 而既然拎东西说是来看她婆母,走动走动认认门,许老太自是也会打听四位里正的长辈身体如何,记下各家谁家有长辈谁家没有长辈但有小孩子,回头十五抽空让二儿子带差不多的礼去一趟。 许老太顺便还当闲聊天似的,向四位里正打听了各村有什么特产。 在和这些里正说话时,许老太没忘了许家庄那些亲属。 这些亲属当面支支吾吾没说出啥客套话,恨不得放下东西就赶紧离开许家,一刻也不想多待,不自在。 可是他们回到许家庄后却很兴奋,见谁都会细细学一遍在许家看到的场景。 还有许老太竟然没开口留那几位吃饭,却实实惠惠地想留下他们吃饭。 怎么个实在法? “那面直接淘米,做了好些饭,我们几人一看赶紧跑,咋好意思拎点鸡蛋还吃一顿饭。” “而且一点儿没嫌弃咱是穷亲戚,二婶进屋居然会先和我们几人说话,将瓜子啥的也是先塞我们手里。又和那位镇亭夫人特意介绍说,我们是二婶家亲属。镇亭夫人还对我们点头说过话。” “没见到粮子他们,那面太忙,说是出门送货了。” 至于许家庄汉子们为何没帮着劈柴,这几人总结一番说,大概是别看咱是小老百姓,但咱真没有那四位里正脸皮厚,去别人家里就算是想帮干活,也不能乱动人东西。那几位可倒好,自己去仓房翻斧头。 这可真是,为了溜须上二道河许家,啥面子里子都能放下,看得他们一愣愣,还帮忙往下一筐筐搬鸭蛋。 确实是如此,连许老太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事儿,没有什么交情就登门了,还要给她家添麻烦回礼。 好在这四位里正看到许家庄亲属们走了,他们没一会儿功夫也笑呵呵走了,说要再去刘家坐坐。 当只剩赵大山媳妇和许老太时,大山媳妇看着许老太耳朵上戴的金耳环懊恼道:“我就该年前来!” 她买重了,她也给买了一副金耳环。 俩人好顿撕吧,“您老必须收,这和你侄子都没关系,是我的心意。你老让我今年挣了不少私房,我孝顺孝顺怎么了?别提了,婶子,这个年过的给我忙叨坏了,我婆母病了,旺财他爹又被人叫走再没回家,说是互市司让他陪客商去哪里看货,我也不懂……” 到最后,许老太将这金耳环收下了,旺财还特意给老老太和许老头行晚辈礼拜年。没见到许田芯。 许老太心想:原来当初就是要订下你小子啊,这长相可不行,因为许田芯她奶我,年轻的时候就是个大色迷。这种长得憨厚,厚嘴唇皮肤黑的小伙子,她孙女还没等咋样,她先提不起气。 说实话,这都不如刘靖栋呢,孙女和她说过,说原身相中靖栋了,咱说实话,要不是考虑怕影响下一代智商,人家靖栋那大高个,那高鼻梁大眼睛真挺好,原身孙女的眼光不差。 不过,话说回来,无论是旺财还是靖栋,由于许家现在和他们父母好,咱这两位周正的小伙子除了配田芯差点意思,但是配别的姑娘那指定要扒拉着挑。 村里婆子们凑一起唠嗑还说过,靖栋将来的媳妇要是不够胖呼有福相,不提正经婆母同不同意,连她们几个就不会同意。那叫俺们孩子多朴实呢,必须给把把关。 许老太特意让老老太掏出压岁红包,里面包着一两银钱给了旺财。 赵旺财臊得不行,让他娘收吧,他都多大了还拿压岁钱。 旺财急忙出去将另外几样年礼给抱进屋。 赵大山将官衙分给他的十斤牛肉送与了许家。牛是正经方式死的才准吃。镇北互市司年前还给衙役们每人分了点菜籽油,分了二斤羊肉,只有赵大山得的是牛肉。 另外,大山媳妇这次受她男人嘱托,还给许家带来了一份特殊礼物。 许有田活着时,和许有田关系不错的人,送许老太的两块衣裳料子: “旺财他爹让转达的原话,也是那人的原话,男人家不会挑料子,不知道婶子会不会稀罕。那人目下就在镇北军,人家一直也没离开霍家军,和旺财他爹不一样……对,婶子,互市信儿就是他告诉的。 那人说以前有心也离得太远没法来探望您,这回离得近了,回头忙过互市的事儿,他们军营也有休沐日再登门看望您。” 许老太特意打听:“叫啥名,他目下在大营做甚?”赶明想想招,给镇北军送什么货时给人送点吃的。 “张丰奎,大奎。我听旺财他爹说,他好像是大营里的那种步兵脚夫?我搞不懂都有啥兵种,反正他给将军府修建过院子,过段日子还会送货去境外。” 第293章 小道消息四处传播 赵大山媳妇这趟来,还和许老太透露出三件事。 一件是: “听说镇北军那面已经划出一大片地,开春人家自己要垦荒种菜种粮,还要养殖牛羊。 除了朝廷供应的军粮,这是要想招吃好点儿了。 入乡随俗,还让大山挑两百位家里穷困身家背景清白的婆子,赶明儿给拉走去给大营下大酱腌酸菜腌咸菜,储存起来。” 此时,大山媳妇就差和许老太搂住胳膊咬耳朵说话的模样,继续告诉道: “另外,我还听说那面开春要寻匠人搭火炕火墙,连同大营那面沉积多年的炕也一起扒了,说什么好像还要建多少房,大营哪处房子塌了要重建。 这是话赶话,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反正盖房指定和咱没关系,人家修葺将军府的细致活都会干,不可能找咱们。 可不是咱们当地人,他们哪里会搭火炕火墙? 即使原来的镇北军老人会干这活,想必干的也不精不好呗,要不然那面能要重新寻匠人? 而新来的大将军可是姓霍啊,是吧,婶子?真正的世家公子那都不差钱。咱猜测,想必人家打小就啥都不愿意对付,想拾掇火炕那一定是要么不改建,要是改建就必须烧起来暖和的,人家是真正的体恤兵将,和前面那位可不一样。 我一听,赶紧对大山说,谁的手艺能比婶子家火炕火墙搭得像样?还四处瞎打听啥呀。 婶子你要是愿意挣这份小钱,就让二弟他们几人拉起一支队伍。到时甭管是让教会那面,还是为省心直接包活给咱,总是能挣两个的。” 大山媳妇猜测,就算是不想让老百姓在军营里乱走动,在只教会那面手艺就撤的情况下,那起码也要赏个五十两银钱吧。 这叫告诉那面咱北地秘辛:大火炕盘火龙的建法。别小瞧,可难了,搭不好冒黑烟呛死人。 许老太拍着大山媳妇手说: “红梅,你说的咋那么对。咱家倒是无所谓挣不挣这点儿银钱。但咱家搭建铺子那阵,村里四大姓其中一家姓曹没少帮忙。我一直说帮他找活干,你瞧瞧,这不就来啦?正好开春开化,江面跑冰捕不了鱼,让老曹家带些村里会干这种活的小子去给搭炕,就算是只给打个样教会那面,他们一人也能分个三五两银钱,这钱赚得多窍还不累。” 而且接过镇北军的单子,这就能打广告了,往后向大户人家推销时,就可以说二道河承建过镇北军的大火炕。 “至于腌菜,我们村就不参与了,不能啥挣钱活都往回扒拉。让大山去寻真正穷苦的婆子,还要考虑找那种做饭干净些的。这叫上面人随便一句话,下面就要忙疯,各方面都要思虑仔细。别找那埋汰人,回头人家不认识那些婆子,心里只会觉得赵镇亭做事不妥帖。” 大山媳妇红梅高兴道:“是,婶子,回头我就提醒他。” 至于 反正她每次留意赵大山和别人说话都是抱着同一个心思。 那就是,即使那个消息对自己没什么用,万一对婶子有用呢。 但是她有个原则,旁听来的一些小道消息,她怕坑了自家男人,都没有和亲娘说,更不用提其他人了,她只对婶子说。 “咱们镇要新落户不少人,听说哪里招灾各城都要接收难民。 还有因灾情这次撸下来不少官员,又要流放到这里不少犯人。 好的是连商人来这里开作坊也要新增好些家。 我听说的有要来开油坊的,酒坊的,爆竹作坊的,只铁匠铺子就新添三家。咱往后买铁锅和种地那些家伙什可方便了,不像吴铁匠家一问就啥都没有。 还有作坊的啊婶子,,我估么卖衣裳料子的也会来开店。 婶子,就是咱常买粮食那夹东家,你猜他这个年在忙啥?” “忙啥。” “忙着卖他府城房子,在咱们这里又要建货仓又要再添一家铺子屯粮。那位一向是个有头脑的,明明老有家底了却从不嘚瑟。 啧,那个谁,婶子知道钱员外吧,就和他关系好。听说这次钱员外借用了粮铺东家不少银两。我都是听老文书他媳妇瞎传的,真假咱不确定。 反正因互市,咱这里流动人口只会越来越多,人家怕口粮跟不上,这把卖城里房子要大干屯粮卖,往后咱们买个米啊面的,再不会有铺子卖空的事儿。 婶子,你说这是不是证明外面商人很看好咱们这里?要知道做买卖的,脑子不好使都做不了。” 许老太心想,钱员外她可太熟悉了,上回和大将军一起悄悄来的嘛。 由此就可以推断出。 这些心腹不一定有武力值,但是他们一定会点儿啥。像是会领头打造个武器教给旁人啊,这玩意儿就跟会生孩子似的,再生出一串会这种手艺的,妥了。 而且你再看新开的这几样铺子,看起来是平常百姓需要的,可粮食是啥,又是啥? 爆竹坊那个买卖稍稍敏感点儿,不知道大将军那里的同僚关系是不是铁桶一块。可即使有皇上派来监督大将军的官员,那也会认为爆竹里的黑火药是有数的。黑火药要是那么好使,早就打胜仗了,多年前就不会被境外差点儿干开豁口过了山海关直扑京城。 可是她心里清楚啊,黑火药那玩意儿弄出硝,再和她孙女黑作坊里的油一混合…… 许老太扶额,眼下她孙女还没回家吃饭,正在小作坊里干的事儿就是在制武器。所以大山媳妇刚刚提起他们这里还要盖大油坊,她就心想:红梅啊,搞不好那油往后还要偷偷运到她家呢。 总之,不信就往后看吧,北地这里新开的作坊表面上东一块西一块没联系,可那都是有讲究的,背后东家也不一定是谁呢:“红梅啊,甭管外地商客谁来咱这里开分号,你和大山和人接触都要客气些,就正常给办事,别摆谱别难为。” “婶子,我是那样人吗?”大山媳妇心想:她只短视一回就差点肠子悔青,栽在看错许家和田芯身上,这个教训吃够够的,要不然早就被婶子当成闺女那么照顾了。当然了,眼下也行,能让心眼多的婶子实惠叮嘱她们已然不错。 再说自己就是做小买卖的,没啥瞧不瞧得起商人。 她又和那些所谓夫人出身不同,自己可不嫌弃黄白之物俗气。她就知道没钱你吃啥喝啥,吃喝都没了她还臭美啥。镇亭夫人也要有钱才能吃饱饭。 许老太心想:还别说,大将军那里备不住还真就缺药材,药材商还没来开铺子。而药材和屯粮屯武器不一样,粮食能自己种,必要时不给朝廷缴税粮能扣下,武器找出铁矿也能自己造。药材你不买是真没有。 不会吧?是有后手还是真指望她孙女呢,可别的啊,大将军,她孙女那孩子不靠谱。咱先不提种的那些药能否有用,药性不确定。就说这才过去多久,她孙女就已经划出五亩地要种菇娘吃了。 “婶子?” “嗳?你接着说,外面还有啥热闹消息。开这铺子太把身子,要不是你来,婶子啥信儿也听不到。” 过段日子就好了,许老太打算过段直播开卖,她要留守几位徒弟大厨就带许田芯离家出走。要不然家里几个小子就算傻透呛了,看到大碴子和咸鸭蛋凭白变没也会觉得不对劲儿。 索性等外面暖和,她们祖孙就远走高飞。 趁此机会再“买些细盐”,咱家总不能一直不买好盐巴。 用中间猫腻差价和孙女跑外面吃吃喝喝,不了就给孙女攒私房钱带家人们直播。还想顺便去些偏远地方,比如雷家窝,收些山货再挣点儿,让家人们也见见什么叫高高的兴安岭一片大森林。 直播也该时常换换内容了,到那时直播间才叫有意思。 大山媳妇红梅兴奋说道: “再别的要说咱镇上今年十五放烟。婶子,到时候你们没客人就去溜达呗,夜里回不来在咱家住。 就我之前说的那个炮竹作坊,人家开门红要给大伙放烟,镇里酒楼东家还要趁此搞猜灯谜。 今年真的和往年不一样了,真是看大伙挣到点钱热闹。 对了!我听说那位女将军也送咱家田芯烟爆竹了?我从回来就听老文书媳妇说了,镇里传得沸沸扬扬。” 说真能耐啊,听说过高嫁靠男人的,二道河那位姑娘稀奇,靠女将军。就那么一位孤零零的女大官还被田芯掏上了。 传的那话,红梅听到最后都笑了懒得解释,说许家能有今天全靠那位,田芯连皂角买卖也是女将军给介绍的才有此天道。 她回家还和赵大山吐槽过,好像许家挣钱只靠那一样买卖似的。大山当即说:交完货物后确实不靠皂角挣钱,田芯儿又改卖药了。 “还有,婶子,那位大奎和大山说的。听说十五那日,镇北军营会有不少兵将出来采买溜达。婶子,你算算,从换主将到眼下,这都过去几个月啦?听说头回给那面兵将准备放出来。这次十五会有许多人休息的。我猜伙夫营那面也是没啥吃的了,必须要采办。” 红梅捂嘴笑: “所以婶子这次要多给我汤圆糕点,还有肠和粘豆包方便面,您有啥,我就会多订啥。 您不知道,咱镇上那些商铺这两日都要陆续开门,往年怎么也要初七八。除了盼没走的客商能多两个,也都在盼着那面人十五出来吃点喝点儿,让咱赚几个。 要知道就算镇北老兵不买点啥,大山说,这次可是跟随大将军来了不少霍家军。霍家军军饷多厚实,玩命练了几个月一文没过,那些人指定会出来打打牙祭。” 她家赵大山在西北霍家军大营那阵,听说休沐时那么会过日子的人,也会和三五好友进城吃点肉。 许老太眼睛一亮:“大营开放?” “对啊。婶子,赶紧多做些汤圆,我这面铺子给人煮好往外卖都忙不过来,您要不要拉着汤圆吃喝啥的在镇里转转叫卖。其实……” 红梅说到这里一顿,笑了: “其实我还寻思过,您要不要考虑赶车直接去大营那里卖汤圆啥的?整热闹点儿叫卖。 找不准地方,让大山告诉您咋走。 怎么的,那些人出来不得添置点儿啥啊,还有人休沐懒得出来的也需要打牙祭。 往大了说,咱这叫老百姓对镇北军将好,想他们所想。 不过,再好我也不敢去。我思来想去,婶子,还真就您家有这种底气。我让我侄儿去,他脑袋瓜摇得和拨浪鼓似的,可咱家有田芯啊!” 以上,当红梅离开时,说的嘴角都泛起沫子还没唠完,她干掉半瓢温水抹抹嘴说:“真是没聊够,可天黑了,再不走城门关了。” “红梅,那我就再包点儿,过了初六就给你送货,我都给你配了小篮装十五的汤圆。你要是认识镇里那些殷实人家,早些到货还能卖给他们。” “好嘞!” 红梅心想:她从最初只想送婶子银耳钉变成银耳环,而随着挣钱到了年底,她一咬牙直接上金耳环就对啦! 要不然人家戴上金的了,她给送副银的?和许家打交道她要大气些,甭管是叮嘱他们的话还是做买卖,早晚会挣出来,不吃亏。 …… 当晚,许大伯咂摸一口酒,他正琢磨许家庄小子们说那些里正都帮他娘劈柴,他有些后悔今日没带有书去时,许家仨有和刘靖栋他们终于摸黑到了家。 许田芯也刚做完甘油回来在吃饭。 这时夜里九点多了,她看到二叔抱进屋的千年琥珀木吧那是,嘴里的面条断了。 听说还有水曲柳,许田芯急忙端着面条碗躲进屋。 这段不能播,快找麻袋片子给木材盖上。一旦被她扫视到,违法砍伐稀有珍贵木材会判无期的行为,系统自动就锁屏还会有处罚单五两。她家早先因多日不直播被罚过。而在这里砍伐水曲柳没事儿,要是被直播间罚款不值当。 许田芯刚这么想,就听到她二叔隔道门和她奶说,在这里也违法了:“娘,一不小心就给将军府的美人松砍了。树倒下才看到木牌。” 许老太说:“你们真是一不小心吗?这么粗实的树王。” 没一会儿,刘老柱披着袄赶来,又告诉几个掩耳盗铃的方法。总之一句话,没人问就先别说,正好咱抄小道趁天黑回来的。 要是有人查让补交木料税,他就说他作为里正忘了,这就让交,他失职了。一般里正和村里不举报不着急交税钱,主要是有美人松,他也不知道该交多少税,唉。 刘老柱还在许家混顿夜宵。许老太给这些小子们包括小柱和红枣爹,用酱炒鸡蛋打卤子,刘靖栋一口蒜一口面吃了一盆面条。 大概是吃多了躺不下睡不着,回家磨墨忽然要作诗。 刘靖栋念叨着: 这些大树粗又壮,砍了四棵大树王。 今日主人围着你,带你回家做中梁。 刘老柱拍老儿脑袋骂道:“虎哇,一天天的狗肚子里装不了二两香油,这事儿能往上写吗?” 刘靖栋好冤,他早就凑够六首诗,这是在记录美好的一天,下面还要写许家面条好香。 第294章 不速之客 夜里,美壮男人还没睡。 他正兴奋地盘腿坐在炕头,和美壮比划着说,那片野林子有多好,有好些非常好的房梁木头。 而且冰天雪地乡间道,当将圆木拽进村那一刻,能把将军府相中的好东西拽回家,刺激。白得的不钱,那也是真好。 “就是怕被抓走做徭役。不过,我又一想,大娘家有田芯儿啊。只要捞她叔就会捞我这个姨夫,是这样的吧,媳妇?田芯应该一个也不会放弃。” 后面这句问的有点儿含糊。 美壮急忙给她男人吃定心丸:“是。从此以后你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都不说,就不能被抓走。退一万步就算被抓走也有伴一起做徭役。你怕啥。” “那对,田芯就算捞不出来我们,也能找找人给我们几人换个轻省活,这点能力她还是有的。媳妇,那我不怕了,我睡觉了。” 过了好一会儿,小柱子摸摸媳妇肚里娃,翻个身又嘀咕句: “可是我们要是注定去做徭役,要不要趁热打铁再砍点儿?多的话,咱家也留两根,给俺儿攒起来将来坐衣柜娶媳妇。不给,大娘也不会亏待咱俩。咱俩无父无母,眼下能开这间铺子,铺子地皮还涨价了,不全是靠人家?” 将来他儿子出世长大,处好关系也会多些实在亲属。 美壮男人脑中闪过才开饭铺那会儿,他家屋里没客人,许老太一边数落他们夫妻俩笨,一边进屋招呼客人们分流给他家的画面。 往大娘家划拉好东西,就等于是往自己划拉。 同一时间,许有粮忽然翻身坐起来。 他披上衣服推开屋门就被吓一跳,老四正预备要敲门。 许有粮将弟弟往外推推,回身放轻动作关好门才小声问道:“大半夜干啥来啦?” “二哥,咱明早还去吧,那里还有许多郭掌柜要的木头,还没有拉回家。” 你家的啊? 犯个法还犯胆大了。 也可能他们哥仨本就胆大,只是一直压抑着。 “……老三呢?” “我三哥和大鹏他们睡得呼呼的,让他们好好睡明日接着扛木头。二哥,你要是同意,我这就去仓房翻粘豆包用我屋炉子蒸上一些,那玩意儿扛饿。这回咱再多准备些火折子,将雪烤出水将下坡拐弯搞出冰路来,木头到山脚下能滑得更快。这样咱哥仨带俩侄儿就能干得动。” 至于其他人,不好的事儿不能总连累别人。 许有银没考虑明日打猎还带别人。 可是 许有粮 门外,红枣爹肩膀扛着比昨日更结实的一捆麻绳。 “哥,你咋来了呢?吃饭没。” “吃过了。” 早起红枣爹给家里鸡煮食,剁碎些生姜煮水喂鸡驱寒,他喝了一碗。 又做了干野菜青草和玉米煮熟的鸡食,他也顺便喝了一碗。 “这两日铺子那面没人,俺家也没啥事儿。今日初五迎财神的日子,我寻思咱倒空再去捡些财。” 平日里话不多的人,没想到说话这么有水平。 没过多一会儿,美壮男人穿得比昨日厚实不少也举着火把跑来了。 他头上还捂着媳妇的头巾子。 没系好,小柱子将围巾的长条布往背后一甩,小小声道:“走哇,木材难得,过后让缴税咱都值。” 反正已经犯事儿了,甭管伐多少木材,最后处罚也就是交完税做徭役,必须犯值得:“先整回家再说呗。你等人发现就不能去了,你们说呢?” 这几人就这般消失了。 老老太年纪大了觉少,一向起身早。 她弯腰正要烧炕做饭,发现灶台边摆放一封书信:“……字认识我,我不认识它啊,啥意思?谁写的呢,跟鬼画符似的。啊,这七个柴火棍小人,画的是要出门。” 刘靖栋就是在这时进屋的。 “我二哥他们呢。” “你看看吧,应该是他们几个写的。” 刘靖栋只扫一眼就看明白信了,拧眉道:“怎么又不等我!” 说话间就急忙大步流星朝外走。 今日刘靖栋连他自个坐骑牛车也给带出来了,不能总让他爹做好人借给村里捕鱼,他自个也有兄弟情要用车。 老老太算是听懂了,这几位大孙又要去砍伐好木料。 老许家属老老太最稀罕刘靖栋,你说这孩子咋长得这么带劲儿呢。她个老太太都稀罕多瞅两眼。 难怪甭管是长得好的姑娘小子,别人都舍得给钱。 昨夜老老太看进洞吃一盆面条子,那可是纯纯的白面条,换往常她真会肉疼,还会偷偷吐槽她儿媳妇过日子从来不算计。 谁家要是养这么个小子可愁死了,比养有仓还费粮食。 可是换作刘靖栋,老老太看着那张脸就舍得。 何况进洞昨天自个还知道带一兜子干粮出门,咱这么抠门的人,那都不舍得和如此赤诚的孩子算计。 此时,当看到刘靖栋又要挥舞鞭子去追赶儿孙他们,老老太真心诚意笑着邀请道: “进洞啊,下黑奶还管饭,你接着来家吃哈。今儿初五奶给你们煮饺子,再给你配一锅小米粥老好啦。上山一定要和俺孙儿们互相照应着,听见没!” “知道了阿奶,但别忘了让我许婶子包饺砸,您别做!” 老老太脸上笑意一僵:“……” 她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这什么孩子,竟然嫌弃她做饭不好吃。 老老太再重新回院时,许田芯已经起身洗脸,准备打八段锦。 这代表许田芯言出必行,真的开始全心投入到工作中。 要不然放假期间,她天天睡到上午十点才起身。十点前,家里走路都要鸟悄的,怕打扰她睡懒觉。 但眼下,许田芯不仅早早起身,而且还要带着村里一帮姑娘和半大小子们向铺子方向练习滑雪,晨跑滑雪到那里喂狗狗们,等天暖和时还要增添一样要射箭, 美壮姨铺子里没人时,正在抓紧给村里孩子们赶制能打猎的箭靶子。 在滑雪回来的路途中,许田芯雇佣的那些姑娘们各个是过日子好手,还会给她们的小作坊捡回不少柴火,扛着滑回来。 不过,今早清晨许田芯多了一样事儿,办完才能离开家,那就是要和她奶一起正正经经请财神。 平日里,许田芯对其他传统节日不是那么特别重视。 可是恭迎财神爷的日子,她是一个不好的字也不敢说,她奶会真急眼。 许田芯特意提醒过太奶、婶娘,还有昭昭以及大月,连刚进屋的楠楠都叮嘱了,“听小姨的,抱拳会不会?恭喜发财。” 许家一早上就在屋里摆上两根大羊腿,羊谐音吉祥的祥。 四条大鲤鱼,鱼代表鲤鱼跳龙门,年年有余。 许老太梳洗打扮好,用戴着金戒指的手燃起香烛。 老老太趁煮饭空档,好奇掀开门帘朝里面看了一眼:“从没看见过这么虔诚的,儿媳妇东西南北中各个方向都点香。” 许老太怎么会不重视,她那个邪乎的直播间都是财神爷直播间。 何况五路财神生前劫富济贫,死后惩恶扬善,最是保佑心诚信仰财神爷的百姓,谁还嫌弃钱多不成? 许老太也搞不懂五人谁管她,她就知道这五位财神都有钱,所以无论现代还是这里,她一向买五人画像一起上供。 要她说,五位财神爷唯一毛病就是懒。因为上班就是给人送钱,那还那么积极干啥,只有初五这天才会被迫上班,她必须抓好机会。 许老太带着孙女举香行礼时,关二秃正站在许家大门口双手插袖子里等待。 许老太出来燃放鞭炮,听闻这里比现代多一个风俗,那就是迎接财神时要问道:“财神爷,今年我家富了没?” 这不嘛,许老太和许田芯先对视一眼,然后才一起齐齐问出口。 关二秃急忙在外面用最大音量应和道:“富啦!大乾朝,襄平城,原平州县河栏镇二道河村。今大乾朝,镇北将军府管辖二道河村把东头老许家”,嘿呦,喘口气的,“今年必定大发大富!” 许家没有当父亲的人,父等于富嘛。 所以关二秃是许田芯的师父,就被许老太叫来喊这段台词。 为此关二秃特意今早洗了牙洗了脸,还让闺女给他煮盘冻饺子打算吃饱饱的,才能用最大力气喊出来,争取从村东头传到村西。 而田芯儿奶刚和他说这事儿时,还给关二秃担心够呛。 他怕不止清晨要应答一句,很担心许老太财迷心窍一个狠心,让他一直杵在许家大门口当一天“富”。 当关二秃喊完那番话后,许田芯再憋不住,这给她哈哈哈笑的,这可真是怕财神爷找不准地方,地址报得那叫一个详细。 许家一众人也随着许田芯的笑声一起嘿嘿地笑了起来,许老太抹了下笑出来的眼泪,瞧给二秃子累的,也是不容易脸都喊红了。 大概是早上乐大劲儿了,许老太和许田芯她们前脚离开家,后脚许家就来了两位让人心情不好的人。 许大伯带着许有书拎着二十个鸡蛋进门:“娘,这是谁家孩子啊?你这么大岁数咋还给人带上娃啦。” 许大伯又叹口气自己寻个凳子坐下,继续自言自语道: “是不是弟妹认下的那几个干孙儿?他们家的娃。这可真是不知道咋想的,您咋不知道给劝劝。要我说,那几个小子是没有爹娘教还是怎的,真够没皮没脸的。我早就听说过,说最初是来报恩,有仓救过他们,可是报恩就该签死契一直给家里干活,让认干亲就真好意思厚脸皮改口?弟妹那么个……呵。” 许大伯也不知道是在嘲笑谁,还掺杂有些自嘲的意思。 觉得他弟妹心眼子极多,都能算计他这种实在亲属,将四亩田地又硬生生给要回去了,咋就能犯糊涂认下干亲让人占了便宜。 许有书也心里很不舒服地看眼在炕上玩的楠楠。明明不认不识,凭什么从此往后可以对外说是他许家的孩子。没得凭白让人占便宜,他有血缘眼下借光都有限呢。 老老太已经不想再和这俩人对话,明明大过年的不该吵嘴,不为别的为自家新年顺利,可她还是没有好心态能面对。 只要看到大儿子,老老太就能想起那两日撕心裂肺将一切母慈子孝揭开。眼前也晃动招娣撞墙人事不省。 所以老老太连表面话都不想应对,更没必要和断亲的大儿子一家解释,其实最初她也纳闷过为啥要认下干亲。 她有些不明白,儿媳妇还有曾孙女,尤其是曾孙女,为啥会反感死契奴仆那一套。 老老太甚至曾琢磨过,难道是因为她这个亲太奶,曾经年轻时一天跪八遍伺候人当过丫鬟? 那时候她做丫鬟生死真是不归自己,多亏她长得丑,要是长得好端茶倒水时被登门的友客相中,那就要陪客上炕。王员外家有几个特意喂了药不能生育的通房小妾,连她们都要干这个,更不用说小丫鬟了。 还有犯小错就出去罚跪挨饿,那是常事。大错人伢子就会登门给转手卖掉。 代入这些经历,老老太觉得咱家人是真干不出那种狠心事,根儿上都是苦命人签不签死契做奴仆能咋的。再也是收养无父无母的就当给自家子孙积德,这才接纳。 但是后来她也慢慢品出来了,这几个干孙真是助力。 当奴仆那是主子指一步干一步,而她家收养这几个那是实心实意帮家里往回划拉东西。 远了不说,去山上寻那种木头,如此死冷寒天,奴仆知道哪里有好东西都要装作不清楚,能懒点儿就懒。 大鹏可倒好,一听能给他奶换俩钱,恨不得要玩命将那些木头包圆。还给她做蹲茅厕的小椅子,这就叫人心换人心。 而且就在今早吃饭时,她家田芯儿还对大月和昭昭说,等手上这套活熟练了,要给大月和昭昭再提一步。要将全套的手艺从头至尾教给她们,到时候连同制药也要教。以后有学堂要认字,要不要学医自己定,但往后要是雇到武师傅要跟着学点防身功夫的,连同赶牛骑大牲口这些都要学会。 老老太不知道的是,那必须要教给忠诚的手下,因为许田芯往后注定要出门。 而大月和许昭昭除了担心田芯会嫌弃她们笨,其他方面通通表示,这辈子就跟随她家甜大宝了。大月早早就表示她不会再嫁,瞅见男人就够够的。 看看她这个不会再婚嫁的人能给田芯干啥干一辈子。 昭昭是说,连账本她也要学会,这样田芯儿往后铺子庄子田芯多多,田芯儿嫁人不便管理,她就给田芯儿当私下管家。 听听,这几个孩子多会做美梦,没学会走就要惦记跑了。今天财神爷日子,一早就吹牛。 “走吧,说了你们也不懂。”老老太心想:有些事情只有经历过才会看清楚,不是有血缘才叫亲人,有些时候全是有血缘的人伤咱心,因为他们觉得咱对待好是理所当然。 倒是稍稍对外人好一点儿,人家自始至终就知道咱不欠他们的,一点儿好都会记在心里,连普通村民们借点光还要大包小裹过年来随礼的。 老老太指着许有书:“你也走。” “奶,可我还没给您磕头。”许有书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天,他祖母仍然没有消气。 老老太眯眼说:“你是想给我磕吗?谁挡你啦,可你磕了吗?你是想在这里多待会儿,看看能不能遇见几个贵客登门拜年。你好对那些人呢说是这家亲侄。” 许有书是许大伯的逆鳞,拆穿恼羞成怒道:“娘,你这话就过分了!” 老老太不想吵架:“我再说一遍,今儿是财神爷日子,我好心提醒你们,有银娘极为看重。否则……你们别忘了咱们有断亲文书,你在这娘娘的叫不要紧,你就是叫我爹,我也懒得和你掰扯。可你大初五要是把她惹到,小心她敲锣打鼓跑镇上再跑各村告诉,早就没了你这门亲属。” 老老太连鸡蛋都给塞回去了,塞许有书怀里,快拿回去孝顺你丈母娘,别说他们这里吃鸡蛋已经缓和关系了:“赶紧走,走走走!” 许有书你干点正事吧,看看她另外几个大孙子,脑瓜削个尖的靠双手赚钱。她也要忙着将仓房东西搬空,藏木头。 不准在这里待着,万一看到她家秘密呢! 许大伯和许有书是被老老太挥舞笤帚疙瘩赶出去的。 第295章 许有书离开时,匆匆忙忙间给他父亲和他奶打圆场说: “奶,那等您再消消气的,别和我们一样的。大过年的也别生气,我和我爹过段日子再来看您。我爹惦记着您呐!” 老老太关紧大门,攥着笤帚进屋,一边扫炕,一边气愤地自言自语道: “真心假意我还是看得出来的,你惦记我就拿二十颗鸡蛋?都赶不上西院郝银拿的多。 我眼下要是个孤寡老太,只自个住间小房,你们能惦记我?我会臭死在屋里。 还从进屋就没问一句招娣好没好,那也是个当爹当哥的?说是断亲也是你亲生的孩子,心恁狠。 而且我这金耳环都戴上了,我用不着你们虚情假意来看我。” 老老太心想:她在二道河,多亏日日都能听说新鲜事,见识人多。外面人也冲她儿媳面子,将她当个长辈那么哄着,她心情好。 要不然关在小屋里,日日只琢磨那对儿爷俩干得一出出事情就会被气死。 哐的一声,外面大门再次响起。 老老太以为那对父子俩又回来了,给她气的:“有完没完了?!” “……是许大娘吧,我是往常给你家送猪肉的杨大春。” “我儿媳就是在你那里订猪肉?” “嗯那,都订好几个月了,俺寻思过年了,听大妹子和你家粮子提过您老在这里,那得登门来给您老拜个年。” “哎呦,快请进。” 猪肉贩子拎来四样年礼。 其中一样拎的还是许家往外卖的糕点,还有一袋瓜子,一袋子野木耳,四个猪蹄子。 “瓜子和黑菜(木耳)是自家攒的,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拿来吃吃,万望大娘别嫌弃。” “那咋会,咱都是乡里乡亲的,你能来看我,啥都不拎我都高兴。来,快喝水。” 双方将客套话全说完,猪肉贩子还不走,紧握手中水杯,有些欲言又止。 老老太惦记筛土想做秧苗架子,这人不走,她怎么干活。 主动问道: “是不是来家有什么事儿想说?那我让我家儿媳回来。她今日在村里作坊忙着,没去铺子离家不远。” “别,大娘,我知道她忙……那我就直说了吧,我听到信儿了,说你们村有人要抓猪羔子,我有些担忧往后你家再不买俺家肉。 大娘,您老能不能给我透个实底儿,往后还会买不,要不然我都没心思过年了,也不知新的一年要不要多养几头。 无头苍蝇似的乱撞,挠心挠肺的烦忧。” 猪肉贩子又连忙争取一句:“要是还买,您老放心,也烦劳您转告许大东家,往后猪肠子,俺再不要钱,真不要一文钱都给你家留着。” 老老太还真知晓这事儿: “啊,这事儿啊。我家今年没空养猪。虽然村里会多两家养猪,但是要像眼下招呼这么多客商,另几家铺子就能给他们猪肉包圆儿。我家又要灌肠,还是要和你家合作的。村里养的那几头不够。过年那天,我儿媳说起过这事儿。” 猪肉贩子当即笑得满脸褶子,吃了定心丸弯腰站起身表示道: “大娘,您老快进屋吧,外面冷,不用送。那啥,回头还是要烦劳你老转告一声,你们村谁想抓猪羔子就去我家,我保准给他们抓最好养活的。冲您家也会给个最最实惠的价钱。不给最实惠的,那我都不是人了。” “哪里的话,你能给便宜些就是情分。那我就代要抓猪羔子的村民们谢谢你了,更谢谢你能来看我,啊?有空再来,常来常往,慢走!” 老老太被老大惹出来的闷气,就这般烟消云散。 感觉自己还是有用的,又能在家代收礼,从过年到现在,她顶着长辈名义一样也没少收。 又能三言两语帮到村民们抓猪羔子便宜,更为二媳妇一家认识人多感到傲娇。 紧接着楠楠在睡午觉时,吴铁匠老两口也来拜年了。 老老太本来要给田芯儿喊回来,主要这礼物太大。 哪里能想到,人家吴铁匠给带来两个底下带铁片的大爬犁,两把新锄头。那可是铁。 “别去叫田芯儿,婶子,田芯天天忙的都是大事儿。我们两口子就是寻思财神爷日子,特意登门讨个吉利来看看您。锄头是开耕增财,爬犁往家拉财,盼望您老和全家能喜乐一整年。” 听说许家买了不少田地,新锄头正好能用到。 吴铁匠老妻也就是来许家才露出发自真心的笑模样,要不然她这个年过的很糟心,哪里还笑得出来。 她小闺女今年初二压根儿没回娘家,他们两口子很惦记闺女会不会又挨了女婿的毒打。 昨日特意打发从岳母家刚赶回家的儿子,赶紧赶车去他妹妹那里看看怎么了。要是没事儿,就寻个借口说是去送点吃的。 说起来还是上一任镇亭做的孽。镇亭家亲属养得那些二流子打手,堵住她闺女乱摸过,女婿知道那些事后,后悔娶了他们闺女喝点儿酒就打人。 吴铁匠没敢多坐,因为他们还没走呢,许家又来了不少客人。 吴铁匠恍惚还认识几位,只是那些客人不认识他。 这回许老太被人从作坊找了回来。 而且这几位客人还是刘老柱陪同前往许家。 这几位登门拜访的客人是镇上开酒楼的东家,开粮铺的东家,开镇上最大一家客栈的东家。开盐椒大料铺子的,开油坊的,开砖窑的,开木炭窑的。 以及镇上刚搬来的钱庄分号大掌柜,和一位重量级随行者钱员外。 这些人是今早先去给钱员外拜年,当提及许家烟那事儿,又提及今年互市赢家有二道河许家时,一起提议说咱走哇,去认识认识许东家。 女人怎么了,这位女东家,甚至连她家豆蔻年纪的孙女,都早就走进大家视野,且有预感往后只会愈加巾帼不让须眉。 那得多多合作啊,那就无所谓谁先主动结识谁。 开油坊的张东家来时开玩笑说,往后北地这里还会有从外面来开油坊的,他需要去许家提前打打溜须。 因为本来许家就不爱在他这里买油。那位二道河村里正特别油滑,不知在哪里得知的早就找到县城那面的油坊,一直在那面买。所以往后他也给和县城油坊一样的价钱还不成吗,只要能紧密合作,那薄利多销也是很好的。 砖窑的王东家更是笑着说,“那我更要去结识一番,听说许家要建房啊。” 客栈东家抱的心思是,希望许家招待完商队,可以直接往他那面推客人。他年底又扩了院子买下旁边房屋。要是能和许东家熟悉后,双方再多交流一些待客之道的经验就更好了。 就这般,这些人来了二道河。 许老太进屋时,正听到刘老柱兴奋地说: “真是蓬荜生辉啊,是,她没在铺子,你们先去铺子找她啦?铺子那面,她就初二去打点一番,打那之后就交给她儿媳妇和她妹子管,这两天也是没客人,一直在作坊来着。” 许老太进屋,所有人站起身。 人家钱员外都站起来,其他人能不站吗? 众人在钱员外的带领下,主动先笑着对许老太抱拳,行的也是东家们的礼:“许东家,吉吉利利,百事如意啊。” “哎呦,钱员外爷和诸位东家,我们里正那句话说的没错,我真是没想到您几位能来,确实是蓬荜生辉。也愿诸位东家们新年胜旧年,都大吉大利,大富大贵,坐,请坐。” 关二秃家的英子,还有隔壁孬孩娘,特意被刘老柱叫来烧水倒茶。 虽说许家老老太最会泡茶,别看长相寒碜,但手脚麻利干活干净,人家曾经干过丫鬟。但是刘老柱琢磨,眼下人家是老老夫人,是许大东家的婆母,咱就甭提干过丫鬟那茬了,那做长辈的能给端茶倒水吗? 刘老柱一走一路过,就特意划拉来两个晚辈招待客人。 许家堂屋,东西南北中摆放的香烛,照耀供奉财神爷的羊腿和鲤鱼,大伙聊的那叫一个热闹。 许老太不熟悉的东家,钱员外会特意给她介绍一番。 俩人心照不宣。都心里明白,咱们之间见过霍允谦,所以咱俩往后关系要好哇。 事实上,钱员外手里还有一批重要的人。 他打算以后有机会再介绍给许老太。 那批人中,许老太要是心细应该还会有印象。 因为这些人没住过客栈,却住过二道河。 那是借着给霍允谦送年礼,混在送货队伍中来了就不再回去,要在北地这里做各种“东家”的人。 比方说,新的一年,北地这里将成立镖局,还会开银楼,开府城也没法比拟的书肆。 目下,钱员外已知的就是这些。 他还不清楚他的主子霍允谦自从收到家中密信,一边在北地这里给祖父和父母亲上香,一边下定决心将来想做的事情更多了。 霍允谦是在昨晚看到兄长的密信。 关于信最后他兄长问的问题,这次霍允谦倒是很痛快地给了答案,只回答了一个字,无。 他没有钟意的女子。 霍允谦认为,钟意代表要入了心,动了情。 无论自己在做什么,心里总会有个位置留给钟意女子。 即使没有任何联系,也会在他心里安安稳稳放着那个人。 他目下没有,想必以后也不会有。 所以当这次信中,祖母和兄长再次提及他的婚事,这回霍允谦一反常态,打算不再听之任之,也不再带有算计。 是的,曾有过听之任之和算计。 霍允谦回忆自己的三段定亲,现在婚事又被这么多人拿来说事儿,真是够够的了。 之前 父亲说他性情霸道,说一不二,容易针尖对麦芒,母亲就在江南给他定了一位性情如水的女子。 盼水滴穿石,性情柔和能与他夫妻和美。 那时,他年少轻狂,初见对方只有一句话,也就是凑合。 碍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印象中当初就是捏鼻子认下。 要不然他父亲是真罚他。 没想到那位真是水做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你倒是动一动,走一步被丫鬟扶一步。那身子除了绣弹琴能不孱弱?听闻看本什么书,还爱落泪忧思。 这是性情如水吗?这是性情忧郁。 终是一场风寒,好了坏,坏了好,他已忘了对方是什么模样。 被父母催促去趟江南送药,本想见 所以这 那是他父母一生中难得干的一件不靠谱的事,就这样阴差阳错的落在他身上。 祖母气得不行,说他父母就不该想得太多,什么霸不霸道的,就看对不对心思。 那时,他觉得还是祖母了解他。 而祖母为完成他父亲的遗愿,很快定下安南将领的嫡出小女儿。 传闻安南将军的小女儿骑马射猎,身型圆润康健。 可这时,那些皇子看他霍家迟迟不站队,看安南将军迟迟不站队,不想两家互添助力。竟然在安南将军赶赴京中交兵符的船只上动了手脚。安南将军一家,是在三日后才全部被打捞上来。 今上知道后,是不是真的动怒不知,只处罚了当时负责船运的两位领头官员。 霍允谦只知道自己, 至于 霍允谦觉得非常对不起那位要和他定亲的女子。 因为一经数年,在发生许多事后,霍允谦明白自己想要一位什么样的妻子。 这位是他给祖母提的要求,祖母按照他的要求给寻的。 曾经辉煌,但已落魄的世家嫡长女。 这样的女子懂得自己要什么,霍家能给予她什么,她有想庇护的人,且有一定的阅历心思。 但霍允谦没想到,那些人为了落实他克妻的短处,无所不用其极,车翻下山。 第296章 别寒心,这就让你热起来(三合一为 霍允谦知道,外面传言他对 因为在此女身亡后,他对她的家族格外照顾。 如她所愿。 霍家能让她一母同胞毫无建树,已经养废的嫡出哥哥有了远离纷争的差事。 让头脑灵光的弟弟进入国子监读书,盼望重振门楣。 让其妹顺利解除还未嫁进府中,就已有庶长子的破烂婚事。 去年,他在离开前,此女妹妹的婚事已经他祖母介绍,定下了国子监祭酒的嫡出小儿。没有让其府中掌管实权的姨娘,将她妹妹随便许配人家。 可是霍允谦自己清楚,他并没有根深情重。 如果说安南将军一家的逝去是每位皇子的“杰作”,是众皇子你添一把柴,他机缘巧合的浇点儿油。 他用两年时间从细枝末节追查,才查出甚至连太子也早就察觉却冷眼旁观,才会合力造成一代名将消失在这世间。 这里面有安南将军,本就是众皇子心中那根刺的原因。那么 但是霍允谦没想到,他这一次次的婚事被搅合的乱七八糟,才刚刚过去多久,又被人拿来当靶子说事儿。 可想而知,无论定下谁,仍会被拽入泥潭。 霍允谦想得开,又不是有了入心的钟意女子,没必要成家。 他所处环境也遇不到什么女子,要想遇到,还要有了解机会,才会知道自己钟不钟意,对方还要恰巧钟意他,本就天方夜谭。 那既然浮于表面看家世看长相,探听对方性情(传言的那些性情还有可能是假的)就成亲。如此到了年纪就成亲能有什么意思。 而且做他妻子那个位置,要他说也不是什么好位置,何必再多一个无辜之人要和他共担风险。 但是他霍允谦可以不成家,岂敢拿他婚事辱他祖母?! 兄长那句,百年霍家,四十三位英烈血亲,要是再算上霍家为皇朝悉心培养出的一代代将军,三千七百二十八位猛将马革裹尸,如此触目惊心。 百年间,这些人在至亲的带领下,怀揣炽烈忠诚走向战场,留给霍家正门大开,是回来的一口口棺材。 而近些年主弱,心胸狭隘,目光短浅,只想坐稳那个位置,没有治国之治,没有开疆拓土,心中为百姓也为将士们哀叹:不值。 霍允谦通过这封信,好似看到进宫时,皇子们在等待他一代英豪的哥哥,带着从战场下来的跛脚伤痛下跪。 好似看到那些争宠妃嫔,当着他一品诰命祖母的面前,长袖歌舞,纷纷以他这个镇北将军的婚事为借口,争相“献计献策”。妃嫔安敢议论镇北将军私事? 还是当着他祖母的面前,以此来探皇上的态度。 明明京城无人不知,他祖母最是偏爱他。 而皇上的态度是默许可以肆意讨论镇北将军私事。 霍允谦更是好似看到,他祖母从宫中回来,走进霍家祠堂,看着四十三位英烈血亲,一病不起。 从霍允谦收到密信后,九宝和十安就愁坏了。 他们自是不知道信中写了什么,但是通过霍允谦话更少,背影更显孤单猜测,少爷似乎很寒心。 大年初四那晚,他们少爷在满是冰雪中的园子里练剑,练完剑,一个人又站在冰雪中看向远方好久。他们也不敢上前打扰。 九宝说:“咱们少爷也没个排遣。以前在京时,人家旁的哪家府中少爷心情不好会听个小曲,喝点儿小酒,去哪转悠转悠散散心。还有找茬的,摔摔东西的。可咱家少爷心情不好只会难为他自己。心情好,看书。心情不好,还是一言不发地看书。白天都忙成什么样了,夜里不睡还看书,不知道歇歇。” 十安担忧的有些干燥,嘴角长着火泡,上茅房也费劲,听到九宝吐槽,他说:“唉,真希望有点儿高兴事儿能暖暖少爷的心。少爷很晚入睡,我都跟着上火。” …… 与此同时,二道河老许家那一行偷伐木材的人下山了。 这给伐木累这一伙人厉害的。 昨日只砍伐十根木头,今日厉害了,一努力没刹住劲儿,砍伐了七十四根。 而且今日准备充足。 这一伙人在寻到的背风山洞里还吃了一顿粘豆包,用玉米叶当碗包着热乎乎粘豆包,一口一个,每人吃了十多个扛饿的粘豆包。 吃完,玉米叶子也没有浪费。 早上起来太早没上出来厕所,几人就用玉米叶子找个地方蹲蹲。 几个人蹲的时候还互相还嘱咐道: “别在树根底下蹲,你知道哪棵大树下面藏着冬眠的蛇。 也不要在洞附近蹲,这个洞挺隐秘的,咱回头除除周边杂草和深雪,想招让它露出来。 这般回头有来这里打猎的老猎人,或是镇北军来上山伐木,他们也能用这里当临时落脚地歇歇,喝点热乎水。” 说起水,那就要提许有银又吹嘘许多遍侄女给买的年礼铜壶有多好。 许有银每每给人用同一个木碗倒点儿热水,在大伙轮番喝水时,他就要夸赞一番是侄女送的。 美壮男人小柱子特别上道,接水碗时说:“你家侄女心里真有你们几位亲叔啊,连咱几个都借光,咱家的外甥女真好。” 从美壮那里论,许田芯就是外甥女,说咱家外甥女也没错。 许有银就等这句呢,美滋滋道:“是吧,要不说还得是我大侄女。” 轮到红枣爹魏丰收接过碗时,他发现许有银正期待地看他,他连和自个亲闺女都没表白过,憋了一会儿才说道:“好,田芯儿是村里人公认的好。” 大鹏和大飞不用说了,这是自家人,那都笑眯眼睛了。 就刘靖栋特殊,不知道给人提供情绪价值。 刘靖栋接过碗就咕咚咕咚喝水,喝完将独一个木碗用绳系头顶上,和自个头顶长发系在一起,这样比捆在身上好,不耽误扛木头干活。 刘靖栋着急回家吃饭,嘱咐大伙道:“再伐些木头吧,上山时咱一走一过浇了冰道,这回运下山快,多伐一些不白来一趟,到家就能吃饺子啦!” 所以说,伐木累一行人还做了一件好事儿,那就是给来时路弄出一条下山冰道。 镇北军近期要想将挂小牌的珍贵木材运下山,直接从他们趟出来的山路冰道运下山就行。 下山前,许有粮特意让有银再化一些雪水,烧开装铜壶里留着喝。 并且在壶里放了从家里带来的和盐。 许有粮记得他大哥说过,加这两样混在水里喝,干活有劲儿。 以前许家哪有这种条件舍得放盐,眼下终于敢奢侈一把。 许有粮也是想着红枣爹和刘靖栋他们,跟着伐木太辛苦,出发前就用小纸包装了这两样。要是只有他们哥仨也够呛能舍得拿。 而这一幕并没有被许田芯看到。 许田芯看到一定会疑惑,她古代父亲是怎么知道的能量水。 难道这玩意儿是自古以来的经验?起码她会纳闷。 当七十多根木材运下山后,今日还发生了一件给伐木累一伙人吓了一大跳的小插曲。 许有粮感觉刚到山脚下,就听到不远处传来虎豹的声音。 “完犊子了嘛这不是要!”美壮男人小柱子听到声音 哪里还有他刚刚推木头时连声说的“我要不行了,我真没劲儿了。” 他有劲儿地很,转眼就跑出很远,并且眨眼间就寻到藏身地点,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 小柱子心想:不能朝路上跑的,那里有木材和牛车。木材倒不要紧,给虎豹引去吃了牛怎么办。 再说路上也没有藏身处,光溜溜的路面和他们几个人,到时和虎豹大眼瞪小眼,那还能有个好? 小柱子躲到石壁后面就招手:“嗳?还傻瞅啥呢。快来。” 伐木累一行人一个挨着一个挤在一起,他们将弓箭架上屏住呼吸期待虎豹走远。 等啊等,胆大的许有仓,率先探出脑袋瓜观察虎和豹在哪里。 刘靖栋紧接着在许有仓下面露出脑袋。 接着是许有银和大鹏以及美壮男人的脑袋瓜在最下面露出来。 藏身地方有限,美壮男人正趴在地上露出眼睛朝外看。 小柱子心思趴地上也挺好,实在不行他就躺地上装死。虽然这时候不该想媳妇,但是他真有点想媳妇了。以前上山,他都是躲在媳妇身后。 慢慢地,通过观察,这几人听明白了,别看声音好似就在周围。 但实际上或许和他们有点儿距离。 并且虎豹连连怒吼,这是那两伙猛兽在掐架吧。 殴斗得挺狠啊。 “咱趁机赶紧离开吧。” 甭管是赢了还是败了那一方,都容易看见咱人类,拿咱撒气。 “嗯,快分分活,出去别乱了手脚,谁和谁一组,咱几人捆上木头就跑。” 许有银小声道:“等会儿朝外跑时,咱尽量小点儿声再趁机捡两根粗棍子,二哥,划桨知道不?咱等会儿捆好牛车木材,坐在木头上滑冰,这样牛省力,咱跑得快。要尽快离开这片野林子,谁知道虎豹干完仗从哪里下山。” “好,”许有粮一摆手:“走!” 可是就在许有粮捡起两根粗实的“木浆”时,他忽然和一个藏在雪窝里的幼虎对视上了。幼虎长得还挺大。 许有粮身旁是刘靖栋,刘靖栋还没看到幼虎刚要说话。 许有粮急忙示意他不要说话,幼虎在这里,那看来他们判断错误,猛虎应该离得不太远? 许有粮慢慢抽出了许田芯早在前天就交给他的家伙什。 许有粮虽然不知道这个竹筒里装的是什么,侄女说没用回头要再还给她的,但是侄女说这是吕将军给她防身的,想必应该比弓箭够呛能射穿老虎更有用。 刘靖栋立马也明白了,同一时间举起了铁耙子。 刘靖栋心想:甭管是虎豹还是豺狼,来吧。 本来我们真不想招惹你们,你们动物界和我们人类,在不缺吃喝的情况下,最好不要两败俱伤。 刘靖栋曾觉得有时候人类才是最狠的,不缺吃喝时也总抓人家吃或是卖钱,咋那么贪心呢?人家有的动物还真不的,有吃的就满足,轻易不下山进村祸害人。要不然以人家的武力值,那不得一村子一村子死人啊。 但不主动招惹,却有缘狭路相逢就别扯心善那一套了。 刘靖栋打算用耙子刨了老虎,回头打赢抱山下卖银钱给村里买牛。打输全了一起上山一起玩命扛下的兄弟情。 可就在许有粮要点燃手中的竹筒扔过去,在刘靖栋就要蹿上前挡住许有粮时,幼虎突然发出一声呜呜声。 “……”俩人一顿。 幼虎受伤了? 谁给咬的。 不远处的母老虎和人干仗是拥护(因为)这事儿吗? 刘靖栋用眼神和许有粮对话:“二哥,那咱走吧?”对受伤的幼虎,威胁不到他们的动物下手那不对。那不成了趁虎之危吗?要干就干敢和咱支吧的,那才叫能耐。 许有粮当然会走,因为他一直记得他大哥的很多教导。 而且许有粮走了几步后还原地站下了。 他不顾已经在路上捆好木材的几人不停对他挥手,不顾刘靖栋拽住他胳膊,从刘靖栋头上解下木碗,又卸下身后背的铜壶倒了满满一碗水。 许有粮试探着端着一碗温热的盐水,走到受伤的幼虎旁边。 他没敢站在幼虎正对面弯腰放下碗,只放在了幼虎屁股旁边。 许有粮不知道的是,幼虎回头看他了。 传言东北虎一向孤傲朝前看。 如果它回眸,不是报恩就是报仇。 之后伐木累一行人在玩命“划桨”,滑动路面帮牛省力赶路。 许有粮更不知道的是,其实他们在还没赶车离开时,干架干赢了的母老虎就如风一般回到了幼虎身旁,它和幼虎一边一起喝水,一边看到路面上这一行人跑了。 许田芯今晚关了直播。 夜色中,当许田芯查完木材数目后,她露出孙悟空捂脑袋翻白眼的表情。就是脸蛋上没有肉,要不然她一定是甩动脸上肉摇晃脑袋瓜说:“我的天。” 许老二一边吃着饺子,一边解释说:“我们这回没砍伐挂木牌的。” 许有银说:“挂木牌的还好好地在那里。” 许有仓:“除了挂木牌的,剩下周围的全砍了。” 刘靖栋说:“没错,要不是我要去给先生拜年,明日我还想去。反正我查过了,就我们犯的这个错误,过后交完木税后,要是还认罚没啥事儿。要是不认罚嘛,至多俩月到半年徭役。剩下啥也不耽误,不耽误我考功名,我也考不上,还弄回来这么多好木材。奶,再给我来两盘饺子,我没吃饱。” 要是被整走去干徭役,许家能给他送饭该多好。 红枣爹说:“那认干徭役,在哪干活都是干。” 他闺女在田芯那里干活,他至多离家半年放心得很。 “嗯。”小柱子已经吃了四盘子饺子,就是他媳妇生产需要大娘帮一把。要是外甥女再找找人的话,俩月就回来了。 给许田芯整笑了,回头对端饺子进屋的许老太道: “奶,快干点儿溜须镇北军的事儿吧,以免我叔谁进去,我总不能这点小事儿也求人。打好底层官兵基础,万一发现能给人家一个借口对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不行去干徭役,我不求人,人家兵将也能主动给他们分点好活。” “咋溜须?” 嗯?那是亲叔要求人打捞的。 许田芯是顺嘴胡诌,但既然奶奶认真问了,她琢磨琢磨还真有个主意:“那些里正无处送礼跑咱家劈柴,那些做买卖的也跑咱家来拜年,这种拜年方式有啥意思?镇亭夫人不是说了嘛,大营那里要种菜腌菜,可见没啥菜了。弄些白菜萝卜,朝廷记不记得那些尽忠职守的兵将,那是朝廷的事儿。咱要让人觉得,咱百姓记得。” 许田芯想了想,还建议道: “还有咱们北地这里的学子,别成天啥都看不到就作诗写文章,那能写出什么来? 到时考出去离开北地做官,都不知道北境之地的意义。 都组织组织,借着十五元宵节,借着人家大营好不容易休息,能准许咱寻常百姓在那里停留,去给真正该拜年最辛苦的士兵们拜拜年。也不要给官员拜年,就给普通士兵。 正好,奶,这些人过个年您都认识上了能组织起来,秧歌扭起来。顺便送的是送的,卖的是卖的。咱家还能卖卖汤圆和糕点,这两日加大生产。不要去镇上卖,既然给了赵婶子那一摊,就要讲信用让镇上人去她那里买,何必抢那一摊。您说呢?” 许老太当即唔了一声,她笑了,这事儿能干。 第297章 从侄女开口,许家兄弟几人就忘了吃饺子。 美壮男人小柱子不明白,怎么就从偷木材的话题,眨眼间串成一件大事,要去镇北大营做好人好事啦? 听那意思,还要集齐好些个村庄和镇上商户一起干这件事,连北地这里的读书人也给囊括其中。 刘靖栋是嘴里的饺子掉落,正愣愣地看向许田芯侧影。 灶房的许昭昭,一边烧火煮饺子,一边在听里面对话,默默地点点头很是佩服许田芯。 她觉得自己在将来的日子里,有许多方面要向田芯深入学习。 比方说,这几日,家里发生的所有事情,每次在吃饭时,只当闲话聊聊。 许昭昭旁观许田芯,当时并没有感觉到田芯在用心听大家闲聊。没想到人家边吃边玩全记在心里,过后还能将看似无关的人和事,凝聚到一起去干同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许昭昭觉得自己开了眼界。 如果家里真的能召集起来这几伙人,大家有了共同的经历,那几伙人将和家里关系变得更为紧密。 人和人之间要想亲密无间,不正是需要共同经历一些事情吗? 可比只登门互相拜个年浮于表面强多了。 而且作为生意人,还真不能关上门猛干任干,怎么样才会认识更多人,这些人,可能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就会帮忙铺路。怎么样才能让许家名声变得更响亮,让各村和镇上商家将来更为信任许家,原来还可以这般操作。 许昭昭这里还在继续动脑总结,她总觉得自己还没有完全总结出精髓,最好能举一反三,将来才会成为田芯真正的助力。 就听到屋里田芯说: “那我睡觉去啦,叔们,你们多吃些也早点儿睡。 咱家和靖栋叔的牛都累得快要口吐白沫了,这两天必须让它们歇歇,可想而知你们了,想必都累坏了。 所以明日千万别再上山了,那挣钱还能有够? 砍伐琥珀木这件事到此为止,啊?” 人家那是密林,许田芯心想:她叔们给砍伐完,快成跳棋了,错落有致。 许田芯没跟着去也能猜出来那块地,眼下已经变成什么样。 完全可以放上天竺少女的背景音乐,在隔着三棵大树根才会有一棵挂牌树的后面玩藏猫猫:“快来抓我呀。” 老老太端着饺子还听的云山雾罩呢,啧了一声:“怎么就要去睡了,你还没有和你奶说完呢。” “啊?我说完了呀,不信你问我奶。我至多明早和我奶去趟白家,让白慕言联络北地这里的学子。剩下的就全看我奶呗。”她奶有那个本事。 老老太惊讶地看看许田芯,又看眼儿媳妇许老太。 这可真是田芯叽里咕噜说一堆,儿媳妇你就要去忙疯。 灶房里,许昭昭看到田芯真就回屋睡觉了,忍不住弯起嘴角,在她看来田芯只有一个缺点,那就是懒。 所以她不能睡,她不止要学田芯脑子里想些什么,这叫摸透了,大方向才会不出错,更要向二婶学习执行力。 许昭昭有点激动,这可是 机会难得,许昭昭让大月烧火,她打算收拾碗筷进屋旁听。 果然,许老太当晚就有了行动。 大晚上的,不能只找刘老柱一人,许老太让大鸟跑趟腿,将胡椒也给一起喊了来。 许昭昭观察她二婶,发现她二婶先和胡椒大娘说话。 她以后万一要是没有男人与谁接触,也要这么办事: “干啥,嫂子,靖栋在我家老三老四那屋睡了,你喊他作甚。 明早也在这里吃了再走。 大晚上的,我叫你们老两口来,是有这么一件事…… 那么咱们村能白给大营什么呢,我思前想后,咱们菜要开饭铺子卖。萝卜白菜大葱再不值钱吧,咱一家凑十斤二十斤的,听着不多,可送完人将来没有菜了还要往回买,死冷寒天的都折腾不起。 干脆开放江面,咱们村江面各家交渔税,能让外村人来捕捞几日,这就算是咱们村对镇北军的贡献。” 许老太帮刘老柱分析,至于为啥要让外村人来捕鱼,大鱼也会给那些外村人呢,就当作是让他们集资给兵将们凑礼物的一点儿补偿,让他们有动力。 同时那些等于出了劳力。因为在捕捞过程中,那些中不溜丢偏小的鱼,正月十五凑齐,以二道河名义送给镇北大营那面。 这般还不影响咱们村这几日自己捕捞鱼,外村的壮劳力就能帮咱干了这件好事。 刘老柱问:“咱们村出秧歌队?” “对,还有这个扭秧歌,这属于出彩能让人记住的事儿,咱村保留节目,两个钱置办衣裳道具,那些随队伍来的外村人和商队、学子队伍,他们愿意拧秧歌就跟在后面。但服装不统一指定没咱二道河能令人深刻。包括标语,也必须由我们二道河来。” 许老太说:“连标语我都想好了,到时就叫作,灯火照亮万家,将士们你不要想家,你们的亲人来啦。以及,不止官员有亲人来送年礼,你们这些普通将士们也有亲人惦记,俺们就是你的亲人!” 大差不差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刘老柱连忙道: “你想的周全。我们确实不能找白秀才公给写文绉绉的标语。咱不是没有这方面的人脉,那都考上秀才了,啥官面话不会讲? 可那些话有啥用啊?咱就代入一下是那些将士们的爹娘,过节了,正月十五,那些将士们爹娘见到他们时会说啥,咱那天标语就说啥,给人家礼物时也那么唠嗑。 就问娃啊,冷不冷啊,饿不饿啊。俺们惦记,寻思来看看你们。” 许老太赞赏:“没错,老哥,你这套话一定要转达给乡亲们。而且这把队伍长,标语多,咱二道河要节省开支,必须要用啥做条幅呀?” 胡椒插着袖子坐在炕上道:“红纸,用墨写,妹子,咱用布料缝不起。” “我嫂子说的咋那么对呢!” 许昭昭默默地给二婶和里正两口子倒了些水,心想:前后还没过一盏茶时间,她二婶竟然连标语都想好了。 并且无论找谁谈话,都让对方很有参与感,夸得刘里正两口子都激动了,这就叫本事。 许昭昭又听到她二婶和刘里正说:“带小本子来没?来,咱仨研究研究,定下哪些村落,到时和我们村一起去镇北大营那里刷好感。” 刘里正立马手蘸吐沫翻小本子,上面记着密密麻麻的字,全是那些女婿回门日告诉的消息: “这个村有大量的黄菜,大营缺菜,我猜一家收上个十斤八斤黄菜应是没问题,谁家秋天不晒些?何况咱还让他们来打渔。 他们村共有八十五户。 那天,这个村里正还来你家劈过柴,虽说凭我多年了解,那位孙里正有些油滑,但油滑他才会更愿意牵头干这件事。想给上面留下个好印象是不?” 许老太给予肯定:“是,我们得多找几个像孙里正这样的村落。别差那几张大红纸,都给他们写上,来自于哪个哪个村的。到时咱们就过一个村落标语,就卸一个村落的货。” 刘老柱更加来劲儿了,要是这么整景的话,那些里正和村民们,指定更有心气做这件事。 继续指本子上另一个村里正名字道:“他们村黄豆多,黄豆多,起码大酱就比旁村多。一家给舀两勺子酱呗,用他们村落名义凑几坛子酱送给镇北军,有面子,就当盐巴了。还有这个是蕨菜,下一页是……” 许昭昭听明白了,有特色菜的村落就集资特色干菜,让大营换个口味吃吃,赠与的时候还要加一句: “这不算啥,你们一天天忙着训练没留意存储,可咱村子附近正好长这玩意儿,自家上秋攒得,一定要收下,不值什么钱。” 而没有啥特色的,比方说前天来家里拜年的那几位里正村里,她二婶不让人白来看望她奶,有好事带着就让那些村落凑些萝卜干,大白菜,酸菜,甚至连地瓜梗也行。 地瓜梗是喂猪的,不过,穷苦人家也常吃。 所以看得出来,她二婶撺掇这事儿,真就不用百姓交什么值钱的,免得许家挨骂。就是家家都能抓出十斤八斤的存货。这样收的人敢收,村民们给予也没有压力。 毕竟老百姓日子不好过,咱不能做好人好事最后弄得怨声载道。 真就是游走于,今年新镇北军来了,百姓们日子稍微好过,礼物就在比往年稍微能多拿出来的那一把两把干菜之间。 许昭昭刚琢磨到这,她二婶下句话就证实了她的猜测: “咱就主打一个朴实。千万不要让各村里正逼着各家交东西,打肿脸充胖子。 也要让那些里正因情况收,像有的人家壮劳力多,攒得干菜多,看在镇北军今年惠民让大伙白白捕鱼,荒地价也便宜,有那份心意就给多交点干菜。 有的家里劳力少没攒那么多,就少收点。 别死心眼定死了一家交多少斤。这事儿,老哥,你一定要把关,一定要将咱们挑出来的这十位里正的思想工作做好。” 刘老柱一愣:“嗯?怎么是我找他们?”合着刚刚讨论那些全归他管了。 许老太心里笑,面上很严肃: “当然是你了,明早先给咱村乡亲们开个大会,咱们村乡亲们还是懂事儿的,明白有今日好生活离不开镇北军和互市。只是开放江面五天,开春跑冰排,备不住上游鱼就来了,捞不没。你和咱村人谈话不费劲。” 许老太压根没考虑对面王家沟会不会有意见,继续对刘老柱道: “然后你就去外面村。 我比你还忙,我要起早去白家,还要找那些镇上商家,找钱员外。 另外,大山那里,他作为镇亭在召集你们这些里正的时候,是不是要当众夸奖你们几句。 你们不是有个隔几个月,就要汇报干了些啥好事的任务吗? 你当然不差说的,咱村天天做好人好事,是不是嫂子?可给那些里正愁怀了。这次就要给人家算上。你放心,我保准让大山当众表扬你们,你去和那些里正谈,把这话透过去。” 刘老柱心想,看来明天他腿都得跑细了,一咬牙:“成!” 胡椒补充问了一句:“那妹子,许家庄和你家粮子岳母村庄,也是俺家那位去啊?你去呗,我寻思还能当个人情。” 许老太摆手,不至于管这两个村里正要人情。 许家庄没啥特色干菜,让大伙来他们村江面捕鱼,过后凑些萝卜干。 小芹娘家村落一向乌拉草多,让村妇们给做一些裹脚腕的乌拉草袜子,免得将士们鞋不够高,裤腿和鞋之间漏风,踩进雪里,雪也会凉到脚脖。凑些这个就行了。这样的话,也算是从衣裳保暖方面给予关爱。 可是抓了抓狗啃般的头发,有些丑容易给家里丢脸,再一个田芯不在,她更要早早去干活还是算了吧。 一早上,刘老柱就召集二道河村民们开大会。 村民们说:“天不亮敲锣就为这事儿啊,没有镇北军给咱二道河撑腰,要是换作以前那些官员早黄摊子了。我们能不同意给送点啥吗?行了,耽搁我们干活,净整没用的,你都多余问,还要包汤圆。”。 刘老柱:“……”他这个里正越来越没有地位,现在经常被村民训。 倒是像孬孩这种吃过九宝人的小孩子们,不停地围着刘老柱打听道:“里正爷爷,是要给九宝叔叔送鱼吗?那能不能把我攒的爆米给九宝叔带去。” 丫丫说:“对,我还有四块也给送去。” 刘老柱很欣慰:“是去看望许许多多的九宝叔叔。” 而这时,许老太和许田芯不舍得累牛,已经赶着狗爬犁来了白家。 老白家人口多,那年味儿才浓,一大早上吃饭的人就有四桌。 所以一屋子白家亲眷在看着祖孙俩。 白奶奶满意地看着许老太,今年许家回的年礼一点不比她家少。 终于见到真人了,又看眼她大儿子。 然而许老太开口和白父谈的话,却给老太太心口窝浇盆凉水。 怎么不像旁的妇人唠唠嗑啥的。 “老白大哥,有这么一件有意义的事儿,你们村要不要参与一下,或是你们家……” 许老太进屋就聊正事,简单说了一下想法。 她觉得和白家关系不错,这才想带上白家。 白家小买卖多,白父和不少人都合伙。如有必要,一会儿再和她进城去和钱员外认识认识。她给当个介绍人,咱们小型商会的模型不就出来了嘛。 白父听得眼睛一亮,不仅他白家要参与,而且他们白家庄最好也参与其中。 他来引荐里正。 毕竟他们庄子四边不是林子就是草地,根本就没有江,让大伙给大营将士们凑点喂马的一两样草料不难。还能去二道河捕鱼一家分个一条半条吃吃,参与其中更能提升整个庄子的境界。 连白家另几位儿子也连声说要参与:“没有将士们一年年趴雪窝子守护,哪有咱们今日的消停日子。别看大伙认字的不多,咱懂这个道理。何况新镇北军和以前不一样。” 许老太一拍手: “你看看,要不说,你家日子能过起来! 可不就是不一样,我 镇北军强制县衙开放粮仓救济百姓,那些被救济的村落现在不知道过的怎样。等他们缓过来,我相信就算他们不归镇北管,要是知道能凑点啥送到镇北大营,那些人都会送。” 白老太太算是看出来了,许老太那是一点儿私情的话都不带聊的,聊的全是男人家的话题。 白慕言看到清早许田芯空降他家很意外。 这可是 然而祖孙俩到了白家就一个比一个有正事,许田芯聊的比她奶还正经道: “四海哥,去边境走走啊。我们能力有限,能做的不多。 但我觉得只有到了那里,才能感受到什么叫做出城抗敌的震撼。城门外,那里有许多英魂。 我说句不该说的,是这些不怂的人,扛起了只知道关门过日子怂人的尊严……” 没有坚定收复国土信心的雄主,北境国门那里,却有一批批宁可殉国也决不投降的将士们,这就叫作气节,才能让几千年华夏文明绵延。 许田芯非常希望白慕言去亲身感受感受,莘莘学子写出的文章才能有根。 白慕言觉得这一刻的许田芯,目光清亮亮站得直直的,不像是农家女,倒像是一位将军之女。 第298章 大年初六,刘老柱戴着帽子赶着牛车奔赴十个村落。 如果算上自己村和白家庄,那这次串联给边境送菜就是十二个村落。 而随着刘老柱每到达一个村,没一会儿当地村的里正就出去敲锣。 连各村里正也没想到的是,村民们对这件事不仅没有抱怨,而且出乎他们意料的极为配合。 像孙家庄。 孙里正刚说完要各家掏出十斤二十斤黄菜去犒劳大军,下面有二道河的女婿心想:这不是自己透漏的有黄菜嘛,今早还看到他媳妇村落的刘里正来了,看来自己出了力啊。 二道河女婿一激动,突然在下面带头喊道: “不就是点儿干菜吗?咋好意思以咱村名义去犒劳大军,回头还要去二道河捕鱼。那到底是谁犒劳?那不成了占人二道河便宜?没有那个道理!” 喊完被他娘瞪了一眼。 老太太眼神意思很明显,你可真是二道河的好姑爷子。 可是刚瞪完,老太太还没等骂儿子你瞎咋呼啥,身后的汉子也突然大声道:“咱村可以去帮忙捕鱼,但咱村不能要人家大鱼!” 老太太到嘴边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有点儿懵逼。 连孙里正万万也没想到,队伍中越来越多人居然开始附和这个想法: “没错,十斤二十斤干野菜,算啥了不起的东西吗?就当咱上秋多干了点儿活。 咱各家少吃两口菜就有了,那玩意儿不当饱饿,少吃两口能咋的! 我们庄子不能名声得了,回头还要去二道河拿鱼被人戳咱脊梁骨,说咱送礼不诚心!” 这是老辈人说的话。 而年轻的壮劳力们是说:“给镇北新军,我乐意给。没有镇北新军那些新来的大官,终于拿咱百姓当人看,我家年夜饭都摆不出一条鱼。以前放着那么多好好的江面河流不让咱捞!碰啥啥收税,恨不得上山捡点儿柴火也收税,这些事儿,你们都忘了吗?” 这话可是掀了浪:“可不是,人家让咱大伙去无主河流捞鱼,今年咱各家谁没挣几个?” 别拿老百姓不识数,他们最是知道谁好谁坏。 换作上任镇北军,你看他们给不给菜。 换作上任,他们的台词就会换成:“不能白给菜的,别说少吃那两口,少吃一口都会饿死。” 而今年新镇北军让各家都挣到些针线钱,那真是不嫌其烦宁可费事也要从百姓手里收鱼。 为了从百姓手里收,要特意派出不少人手看管。 连好好的镇治所也搞得和破烂市集似的。 咱老百姓在这里生活几十年,啥时候去镇治所跟闹着玩似的?今年却差点将门槛踩烂。 那些正儿八经的衙役成了小贩帮忙秤鱼,主薄成了掌柜,外面摆张小桌,坐在治所凉亭里冻得鼻青脸肿,每每趁着递给老百姓手中十个八个铜板的功夫,才能伸手烤烤火。 这些大家看在眼中。 所以说,既然有这个机会,咱也暖暖人家将士们包括镇治所那些官员的心。 暖透了,私心讲,啥事儿都是俩好合一好,万一今年上面又出点儿啥好政策呢。 “里正,你就说啥时候交吧?走走走,大伙回家取菜去了。” 孙里正伸着手:“……嗳?” 他还没有说完话,这怎么就走了。 一回家吓一跳,他媳妇折腾出来四袋子黄菜: “你是里正要带头多送些。这不比往年去给镇亭送礼便宜多啦?送镇亭,就算赵镇亭名声比前一个好点儿,这点儿玩意儿你也拿不出手。但是却能同样给镇亭大人留下个好印象,今年真是省银钱了。” 她贤惠吧? 孙里正长叹一声,哭笑不得地挑挑眉道:“贤惠。” …… 基于孙家庄村民们说的那些话,另外那些村落的村民们和孙家庄场景大差不差,都是差不多的想法。 要说发生点儿小插曲的,十二个村落里还真就属许家庄和于家庄。 这不嘛,刘老柱和许家庄里正说完,许里正就开祠堂,召集各家当家的男人说这件事,得到大伙一致认同。 许里正不知道的是,他召集完就散会,还被村民们私底下埋汰了两句。 大伙说一个大姓村落,明明是同一个老祖宗打断骨头连着筋,本该最齐心,干啥却啥都不如二道河那个杂姓村,那到底是差在哪呢。越接触二道河,去了人家那里拜完年后,越觉得自己村差点儿啥。 难道是二道河有红灯笼,他们村没有? 不是红灯笼,大伙瞟眼许里正穿的那叫一个体面厚实,整整一个年,许里正没事儿就斜靠在被垛上,往嘴里扔两粒生米喝小酒。 又想起今早冻够呛,独自赶车来的刘老柱:“……似乎差在那位刘里正任劳任怨地张罗事儿,颠颠跑。听说二道河里正比驴都能干。” 而他们村这位里正死懒死懒的,干啥都不出头。 你看看,大伙同意完了吧,他调头就回家,连收菜都让他媳妇和五姨奶去。 许家庄村民们真相了,事实上,他们村里正开镇亭会议也只想坐在旮旯,最好谁都看不见他。 确实不出头,许里正通知完大伙,就安排他媳妇和五姨奶负责去各家收萝卜干。 许里正选五姨奶当个小管事,那是因为五姨奶和二道河老许家关系好。以免出点什么岔头,他媳妇要全担责解释不清。 然后许里正的媳妇和五姨奶收菜收到有银大伯家时,就正好听到谷素芬在骂郝香: “你看着吧,别看她没来,我猜的准保没错,这里面指定又有她的事儿,又显着那骚娘们了! 过个年她都不消停,赶上她家日日进钱敢吃饱了撑的给得起,大嘴叉子一咧就让大伙捐菜。 一天天臭嘚瑟,不是好嘚瑟,等哪天她瘫吧在炕上就不招摇了。 再说了,凭啥让咱家捐菜?咱家又不像那娘们家死了一个在战场上,我对那里可不像她有念想。 咱家就有书一个,又征不走,大营那些小兵吃不吃得上菜和咱家有啥关系啊?吃不上管朝廷要去,向管他们的大官要去。 又不是给我守城关,挨不挨饿也和咱家没关,谁让他们拿着俸禄了!” 再配上谷素芬边骂边叮咣摔木盆的声音,格外刺耳。 五姨奶本以为自己动作够快了,没想到许里正媳妇比她动作还快,一脚踹开门就冲了进去: “谷素芬,我忍你许久了,从你家招娣出事儿,我就在忍你。今日我非得揍你一顿。你说的那话还能是人话啦?还整句你家有书征不走,合着你家孩子生少还生出理来啦! 再说你以为你家少交点萝卜干能富是怎的?那么点儿破菜,该穷还是穷,对,我就咒你,你还敢瞪我?!” 里正媳妇说完就上手掐拧。 五姨奶紧接着也上手对着谷素芬后背揍,她是长辈,不信谷素芬敢还手: “你个黑心烂肺的,我让你大过年的咒那面,没有二道河你弟妹,招娣现在早就归西。你闭嘴,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要说啥屁话,不就是招娣死不死能咋的吗?我算是看明白了,谁在你眼里都无关,都该死,都欠你的,都应当应分。所以我看你这张嘴也别要了,说不出人话,更对不起人这个字,我给你撕烂吧!” 许大伯急忙上前拉架,且他今日真不敢有一句话是偏向谷素芬的。 因为里正媳妇和五姨奶一旦将这话传出去,虽然他们家儿子没有上战场,但是村里一百户恨不得有九十九户都有上战场的小子,还都是死了没回来的。 让大伙听说,他们家就会成为公敌。 许大伯拉开了里正媳妇和五姨奶,亲自啪的一声甩了谷素芬一个大嘴巴子。 打得谷素芬一愣,捂住脸趔趄两步坐在炕上。 许大伯呵斥谷素芬道:“嘴没把门的是不是?你这娘们可真是,一向刀子嘴豆腐心,心里没那般想,总是胡咧咧啥?家再穷还能差那口菜?家里一大半好事变坏事,都是坏在你那张破嘴上。这回旁人家交十斤二十斤萝卜干,咱家交三十斤,让你长个记性!” 转头,许大伯亲自去翻找出三十斤萝卜干上交,只多不少,又恨不得给五姨奶和里正媳妇弯腰赔不是。 因为一旦传出去,他家哪里只是村里人公敌,敢背后讲究边境大军,连朝廷也放在嘴上胡乱编排,他们家明面上犯的错误不至于掉脑袋,可是背地里,这是不想活吗? 许大伯一脸苦闷,忽然眼眶发红说: “……五姨,我也姓许。要是有啥大逆不道的话传出去,咱许家庄一庄子都是亲戚还能有好了吗?还有里正嫂子,我代她说句对不住了。过后我指定再揍有书娘一顿,这把我下定决心让她吃吃教训,她要是不改,我这就给她休回娘家,绝对不牵连咱庄子!” 那个大嘴巴子,说实在的,扇的里正媳妇和五姨奶也是一愣。 妇人家撕打,哪有男人巴掌撇子狠。 何况之后那句话说的对,都姓许,他们老百姓不懂法,可他们总听说甭管犯啥错,朝廷爱抓好些家一起连坐。 五姨奶气哼哼说:“你管管她吧,这可真是的!我看你这媳妇,那都不是找神婆能破破的事儿了,她不是招着啥了,她是芯子已经烂透。” 也是看在老老太的面子上,五姨奶拿着萝卜干率先离开了许大伯家。 许里正的媳妇气愤地放下扇巴掌卷起的衣袖,接着也瞪了一眼谷素芬离开了。 过后许大伯家再发生啥,外人不得而知。 但里正媳妇回家就被许里正批评:“就让你出去收个菜,你也能跟人干一仗?你可真行。” “我干仗咋了,我忍谷素芬许久了,要是没有她家那些破事儿,你能摔到尾巴根儿?到眼下都不敢盘腿坐在炕上,咱俩都多少日子没有那事儿啦?!”本来就不中用。 这虎娘们,孙男娣女都有了,一把岁数的老婆子了还惦记那事儿,咋那么贪嘴呢。许里正臊得老脸通红:“你小点儿声!” …… 至于于芹娘的娘家村落,发生的小插曲又和许家庄略有不同。 于家庄是里正举着靰鞡草裹脚腕的样品,还没有说完话,没想到下面就哭了一片。 且最初带头的还是小芹的大伯娘。 因为于大伯娘听说要给边境普通将士们送礼,她先是愣了一瞬,给普通将士,不是给当官的,不是搞表面那一套。紧接着就很突然地大声说:“谁家要是没攒靰鞡草,去我家取。我家也不做二十双,十五前,我一人就能至少做出六十双。” 于家大伯娘靰鞡草之所以多,那是她寻思借光卖给二道河许家铺子。 没想到三弟妹宁可收左右邻居的往那面送,也不带着她。这事儿给她气坏了。大伯娘从不自省,这些年她有没有像左右邻居似的对待她弟妹。 所以说大伯母突然整这一出很反常,惹得于芹娘的母亲林氏侧目地看向她大嫂。 而村里不止林氏了解她大嫂,许多人也都了解那位品性。 有人心里只是稍稍纳闷。 可有的婆子就忍不住开玩笑道:“呦,这可不像你啊,我看看今儿太阳是不是打西面出来的,啧啧,你可得和大伙说说是为啥,要不然俺们是真不敢占你家便宜。”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于大伯娘不会回答,于大伯也瞪了一眼自家出风头的老妻时,大伯娘忽然带着哭音说:“因为初四那晚,我梦到我家二娃啦。他说,娘,连个坟都没有,我冷,呜呜呜……” 于家祠堂前,当即全场静默。 于大伯的二儿子被征兵征走了,没回来。 田女婿来接小芹的娘亲林氏去抓鸡仔鸭仔,就是在这时赶车来的。 然后他听到他老岳母哭着又说道:“所以我给那面送,送多少送啥都行,只求那些将士们自己就守好城门吧,别再人不够用,又征走我哪个儿子。我都已经没了一个二娃,呜呜呜……” 大年初六,于家庄好些妇人集体捂脸哭了起来。 林氏跟着抹把泪,拍拍大伯娘胳膊说:“大嫂,别哭了,我懂。” “你懂个六,赶上征兵那年你家老二小了,你家大力不用去。” 田女婿一脸为难急忙对林氏作揖,岳母咋又冲三婶发火,这是欺负惯性了。可是他不想说他岳母。 林氏这次也是真心的一点儿不当回事,就冲她大嫂要给边境普通将士们做六十双。 第299章 准备出发(为泡芙li 大年初六这天,还发生了许多事情。 私塾,谢师日。 刘靖栋坐在一些比自己年纪小的同窗后面。 他长得人高马大,坐在最后一排看起来极为突兀。 等前排那些十一二岁小同窗交完作业,下一拨即将就要轮到他。 到时刘靖栋会当着一众同窗人面前,念自己作的六首诗。 “早起去铺子就干活,干到晚上看不见……” 不出意外的,同窗们随着刘靖栋念诗发出了笑声。 这都不如黄口小儿写的。 刘靖栋站在先生面前,手中握着一沓子写满字的纸张,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继续读下去,紧张羞愧地低下头。 其实私塾刚放假那阵,刘老柱听闻小儿子还有六篇作业时,曾动过作弊心思想过求助白慕言。 刘老柱想的清楚,咱也不要白慕言现在写的文章,就拿白秀才公几篇孩童时期的玩闹之作交上去就行。 人家闹着玩写的,就够他儿子用。 要不然咋整啊,他这个当爹的想想小儿子就头疼。说是初六带着五辛年礼来谢师。实际这一天在交文章时,就会决定继续留在启蒙班还是升一级进入丁字班。 刘老柱是真怕他儿子又又又又留在原来的启蒙班里。 但是没想到的是刘靖栋一口回绝了。 别人写的再好,不是他的。 他写的再差,也是自己的。 他不要作弊。 “继续。” 先生端起茶碗,在喝茶时特意扫了眼下面的学生。 其实先生也早就知道,刘靖栋要想作弊能找到白慕言。 因为他同样也是白慕言孩童时期的启蒙先生。 白慕言早在大年初三那日就来给他拜过年。 话中曾提及,想让他帮忙寻一位会因材施教的教书先生。 二道河想要请去。 说起因材施教,白慕言正是拿他面前学生刘靖栋举的例子。 他这才知道,近些时日,白家和二道河刘里正家似乎走动很近。 说这种一定不能参加科举的,如刘靖栋,如二道河那些已经上了年纪却随着互市到来,也渴求想学会写字看帐的村民们,那么对于这种不科举的学生们应该如何教导,应该寻一位什么样的先生用怎样特殊的方式教导,还不耽误干农活,他们师生间真就正经讨论了好一会儿。 过后,白慕言走了,他看着家训沉思许久。 什么叫做先生,只要你想学,那就一个也不能放弃。因材施教吗? 此时,刘靖栋开始念 “肩挑日月两头长,冰天雪地真心凉……” 并且在念的时候,刘靖栋脑中回想许田芯鼓励他的话。 田芯侄女说,靖栋叔,你最大的优点就是心诚。 是,书别人记一遍就会,你却要读千万遍才能记住,总是排在末位。 对比别人,似乎显得你很愚钝。 可那又如何?就算你愚钝,但是并没有成为你不想努力的借口,这就是你最可贵的地方。 看到这浑浊的水了吗?只要给它足够的时间去沉淀,也会变得清亮起来。同样的,只要你还想努力,只要用心去做事去学,你学的再慢也能储藏起来不少知识。 这是大道理,鼓励叔用的,有被鼓励到吧?你以为这就够了嘛? 不够,懂再多大道理都不如实用。 田芯儿侄女就建议他:为了不被打击,能往上升一升还是要想想办法的,要不然天天学启蒙那点儿知识已经不适合他了,所以他最好在念诗交作业时,给先生讲讲当时作诗的初衷。 “先生,这是我随我们村车队,年前去府城贩货作的诗。那天,行进半路,特别冷。看看来时路,又看看才走一半,离目的地府城还很远。 我当初就琢磨,我爹娘为了养育我,我爹走过多少次这样的路。他是怎样扛过那份寒冷,还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还有那些和我同龄的村里小子们,像是一路同行的许家兄弟们,他们从没进过学堂,却天天干的就是这种活……” 下面同窗们不好意思笑了。 先生唔了一声,“继续。” 刘靖栋开始念 刘靖栋还挺苦恼地对先生说,其实他没有写出那份急迫感,不知道该用哪些词语,希望新的一年能多学一些急迫的词。 但当时他们二道河车队确实跑冒烟,牛蹄卷起雪沫子,卷起的雪沫子高度刮到车板上,跑向各个偏远山庄。且任何一队货郎,用同样的天数都没有他们卖货快,去的地方多。 “百行都以勤为本,万事全靠自更生。克勤克俭持好家,唯读唯耕两路行。” 刘靖栋说,所以这一首诗,就是他在偏远山庄看到残疾孩童的所感。那个孩子长大要想过好日子,他想过,身上有伤靠出力气种地一定是不行的,最好像他和他的同窗们来念念书。 而这首诗,更是他们二道河村的现状,一边互市开铺子挣工钱,一边种地。曾经他们村很穷,穷没有人帮你,只有比任何村落都要更勤快,才能自更生。 这回先生给予了肯定:“不错。” 先生心里也在这一瞬,已经有了二道河教书先生的人选。他打算回头就书信一封,给这个自更生的村落引荐。 接下来,刘靖栋连念诗的语气都变得欢快起来,因为他们村开始杀年猪了,“风吹麦浪稻香……老天眷顾庄稼人!” 他们村开始过大年了。 三里红十里香,二道河有大江。 客官你今日吃点啥,才能让您新年安康。 随着刘靖栋念诗带旁白解释,同窗们脸上表情再没了嘲笑,甚至在先生笑着点头应允的情况下,已经有学子笑着插言问刘靖栋道: 你们村,年还可以这样过? 噢,原来就是你们村放的烟。 刘靖栋很热情地告诉大家,那天拔过河,滑过冰,放过烟,风中还有一朵他田芯侄女做的云。 云是这么回事。 许田芯寻思给她的小姐妹和弟弟妹妹们表演一个用水扬雪,她想象中是划出一个圆,团团圆圆嘛。结果江面上风太大,一股风吹出来,变成了一团云彩飞走了。 刘靖栋打算稍后从先生家出来,他就给平日里要好的同窗表演一下,他也要做一朵云。 最后,当先生和同窗们都暗暗为刘靖栋松口气,以为他终于做完诗时,没想到今日刘靖栋还超额加了一篇。 这篇写的极为潦草不能入耳,因为时间紧迫,他本就没啥天赋。 但这首赶牛车在来时路上做出的新诗,正是他们村眼下正在做的大事。 而随着刘靖栋补充讲述完,先生 “学生在。” “开年进入丙子班。” 刘靖栋惊愕。 不是丁字班,是丙子班? 而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这是将士们的意志。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叫胡马度阴山,这是将士们的决心。 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这是气魄。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这是自古以来将士们的忠诚。 试问边境学生们,有谁想参与其中,为边境大军尽绵薄之力。 在刘靖栋的先生看来,其实边境百姓一向都是参与其中。 镇北新军来了,他也在观察,从前他并不敢想。 但通过观察,他发现现在敢想了。 先生盼望新一任镇北大将军,能多出政令让边境百姓日子好一些,再好一些。因为还是那句话,边境百姓从来都是参与其中。这些百姓本就该日子过的好一些。 所以先生甚至盼望着,在让百姓过点儿好日子的同时,新任镇北大将军霍允谦,还能引导这里的百姓们学会战争技能。 如有那一日真的来了,不打无把握之仗,全民皆兵。 到那天,他这个教书先生,为守住自己的故土和祖坟,想必这把老骨头只有童生出身,也能做好一名后勤兵。 “先生,学生愿意报名。” “先生,学生不才,愿尽绵薄之力。并且听了靖栋同窗的话,很是惭愧。” 这一次,刘靖栋让很多同窗小弟弟们意识到。 他虽然笨,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他在过年期间经历的事情走过的那些路,比许多人懂的道理多。 “先生,是找靖栋同窗报名吗?” 刘靖栋脸通红,从来也没被人这么夸过,连忙摆手拒绝: 别啊,请去咱们这里唯一一家书院,更高级别的学府找你们白师兄。白师兄比较能耐。 白慕言果然在这里。 这个书院,许多先生收到的五辛年礼,本该是葱姜蒜韭蒿,可是由于北地这里没有韭,其中一样就变成了干辣椒,也已经放在白慕言这里要运去边境大营,堆满了半间教室。 白慕言看到师弟们的到来,听说是他启蒙先生和刘靖栋让来的,他倒是比较冷静问道: “你交的是你能支配的银钱吗?” 比方说平日里的笔墨零用,你交了后,你这份零用怎么解决,再朝家里要吗?那和让你父母交有何区别。 或是压岁钱,你到底有没有支配权。 “要是没有的话,你们会些什么能赚工钱?” 会凿冰捕鱼也是可以的,给你们都拉去无主江面。 不要说你那双手只会写字,谁也不比谁娇贵。 而且边境大军也没到开战穷困,需要百姓们凑军饷的程度。不要搞错了意义,相信边境大军想要的是心意,别弄到最后跟扶贫似的,那叫镇北新军现在是霍家军的基准盘,人家并不需要如此。 白慕言就建议小师弟们:“如有字写得好的,在十五前去书肆抄书,就说是我引荐的,书肆掌柜会给你们活的。到时就算你只能交十个铜板,这也叫你的心意,而不是用父母给的笔墨银两,那和你父母送有什么区别?知道了嘛,去吧。” 说完,白慕言就不再理私塾小师弟们,忙着和有经济实力的大同窗们研究凑和布匹做些手套,当作学子们的心意。 这些人可都是自己有银钱。 白慕言打算,到时雇人做手套就从这次十二个村落里选,哪个村比较穷还给凑野菜凑得快,态度极好,他就让哪个村挣这份钱。 啊,当然了,白家庄和二道河不在考虑中,这两个村已经很富了。 白慕言还将从许田芯那里学来的手套摆在桌上,他看许家人都戴五指手套,不耽搁赶车拿取物什,他就做了一双一直戴着。这次打算当样品,想必送给边境普通将士们拉弓射箭挺好,长度还在手腕上不漏风。 而刘靖栋这面,已经赶牛车回了村落。 “爹,娘,爷爷奶奶,我考上啦。田芯儿,不是丁字班,我进入丙子班了!” 你说你考上了,喊你家人就算了,喊田芯算咋回事,又不是你亲侄女。 这可是大事,老翟头哆嗦烂颤急忙敲锣,要知道这个蹲级包子蹲了四年,大伙被外村人提起来都跟着丢脸。 二道河不少村民特意扔下手里活跑了出来。 大伙差点儿提前就扭起秧歌,“洞洞出息啦!” 刘老柱正好冻够呛刚回来,一下子就不冷了,“别逗你爹啊,我告诉你,你要是敢骗我,我给你腿打折。” 当确认了是真的,刘老柱一张老脸激动得差些捂脸老泪纵横。 他终于不用再多供几年了,钱能少点儿打水漂。要不然在启蒙班就不念了不好听。这起码的,丙子班毕业。 明年就让别念了,明年就成家生娃。 这一代已经全报废,不如修炼下一代。 与此同时,许老太也正在经历人生升华。 她本来还想挣点儿边境大军的汤圆钱呢,该送的送,该卖的卖。 结果听到钱员外和那些商户异口同声说: “你该卖多少就卖多少,你能做出来的,我们几人就全包了。咱们现场就煮好分发给边境将士,一人四个,四方八稳。想必那里就算是休沐,也是一拨拨轮番,只有少部分人帮忙买些日用能到镇里溜达溜达。” 钱员外特意嘱咐许老太: “而且许东家,你不要本钱就售卖。 我理解你的心意,可咱们都是生意人,非常明白打乱市场价的坏处,你会让镇里进你货的商家不好做。 何况汤圆是有本钱跟着的,又不是你自家产,你买面粉买买芝麻,你雇人要给工钱,连柴火雇人都有成本跟着。” 钱员外怕许老太有心理负担。 可实话讲,他虽不知许家孙女挣了多少,但是许家家底比起他们这些人,还是差了许多。 毕竟他们从商多年,只看各家都有百亩良田,而许家房屋未建。那天他们去拜年,感觉屋里堆的全是大酱块子,都没有下脚地儿了,说实在的有点寒酸。还有看许家添置的都是荒地就知道,刚刚因互市过起来的许家,家底还不算丰厚。 许家能牵头,并且还真的牵起来了,就已经很出乎他意料。 钱员外终于有些明白,为何他的主子会高看一眼许家。 其他商户东家也说:“对,像我开砖窑,我能送得起砖吗?咱们就是个心意。” 大家越这样,许老太越犹豫利润这一块到底拿不拿。 这成了啥事儿,起初咱不是寻思溜须溜须,为了偷了人家那棵禁止砍伐的美人松嘛。 其他木材倒是没事儿,本就让砍伐,至多就是补上木材税。 可是这事儿串联到后面,真的变成了一件有意义的事儿。正月十五,咱们军民鱼水情。 许老太想起现代儿子,想起这里的儿子也是死在境外那片战场上。 她这人就是这样,强制朝她要,没有,现代人丁是丁卯是卯的一些思维和冷静就会冒出来。但大伙越是无私,她就有些上头。 当晚,许老太回村,听闻许家庄是 许田芯说:“去除给村里人的工钱,将咱家汤圆赚的所有利润,全部拿出来买肉。” 至于为啥改了初衷不做点心,因为做点心还要给工钱,并且钱员外他们定的汤圆量大,大伙哪有功夫烤点心。 许家仨有站起身:“我同意。” 老老太:“……” 她咋也有点儿想同意呢,这可真是怪事儿。但她还是别说了,她怕自己后悔。那叫明明能赚一百五十多两银钱。家里啥时候富到拿一百五十两白送。她将来到了地底下见到孩子爷爷,可真是能有不少话拿来吹牛。 可是买啥肉啊? “那啥,婶子,我是你家儿媳妇的三堂姐夫,我姓田,俺家是金山堡子养鸭子的……” 第300章 出发(三合一,为叁生缘猫猫 许老二小两口是初二回的娘家,田女婿恨不得初三就来二道河谈生意。 但他回去感冒了三天。 又琢磨要将三婶抓小鸭子和小鹅仔的事情搞定后,再来二道河比较有话说,能更有脸面走亲戚。 就这般,他初七一早才登门。 田女婿来之前,万万没想到许家能对他如此热情。 而许家对他的态度,这不正是许家对他小姨子小芹的态度吗? 所以当听到许老太让他吃饭的话,田女婿就想好了,回头要赶车绕一段路去趟于家庄,好和三婶讲讲在许家发生的事,让三婶跟着高兴高兴。 “快快快,坐炕边来。冷吧?家里正好分两拨吃饭,我们这波刚吃,你跟着再垫垫肚子,暖和暖和。” 在许老太眼里,今早咱家吃的真不算是什么好饭。 就是初七人日子,吃一顿打卤面条,面条还是用玉米面做的,切的咸菜丝用辣椒油拌了拌。 昨天她和钱员外他们还在镇上酒楼喝了点儿酒,这可真是看她是女的了,都敬酒,聊完回来很晚又喝好几碗米酒,特别累。今早就随便对付一口。 而许老太作为现代人还是北方人,有句话叫做过了山海关你饿不着,真要是谁兜里没钱敲敲谁家大门,你说想要讨口饭吃,家里要是有现成饭,你长得也不像犯罪分子似的,大多数的人都能给口水,给口剩饭。 这话不是吹牛,从东北老辈人开始,一直就是这么给后辈打样,和穷富也无关。 甚至有时候越穷还越大方呢不那么算计,这就是当地人在寒冷地域养出的性情。 要不然当初能有闯关东吗,勤快的关里人没饭吃都来了北方。话说,不那么勤快的只走到京城,就在京落户了,不那么勤快好了…… 话题扯远了,所以许老太几十年已经习惯,惯性思维和客人开口客套话就是:“你吃了没?没吃跟家吃点儿。” 这个毛病让老老太私底下吐槽过多少回,好在眼下老老太没在家。 老老太昨晚听说要包大量汤圆,她起早就用被包着楠楠,跟着许老二的顺路车去了铺子包汤圆。于芹娘也跟着去了不在家。 可这个毛病,此时让田女婿心里一下子热乎得不行,连连摆手,高兴又紧张地说道:“婶子,还有大侄女,你们千万别忙,我真吃过来的。” 田女婿的脚边还放着一筐鸭蛋,这是他爹让他给许家带的年礼。 来之前,老父亲特意嘱咐他,来了许家一送礼二戴高帽,别摆谱真拿自个当亲属,让会说点儿话。 而且即使说完了,人家决定往后不订他家鸭子也不要紧,客客气气地就当作认了一门亲属走动,和许家做亲戚不会孬。 可让田女婿又万万没想到的是,他还没来得及推销,许婶子简单吃完饭,没捡桌子就问他:“鸭子多少文一只。” 连那位大侄女……咋好像长得变模样了呢,和他前两年看到的模样不咋像,差点不敢认,怕叫错人。也正笑着看向他等回答。 “回婶子话,上回和你家俺妹夫说过,卖别人一百文的,卖咱家指定不能那个价,卖八十五文一只鸭。” 许老太和许田芯对视一眼,当即就有了主意。 鸭架子熬了做汤。 将剔下来的鸭肉提前卤好,再让村里那些汉子给做一些烤馍馍带上,到时现场,他们老许家就分发肉夹馍和热汤。 以免做别的又要长途跋涉带锅带灶。 这样安排的话,只需要带些柴火到了现场架起汤锅咕嘟,卤鸭肉有汤汁也能二次热,菜板子拎出来,用刀剁剁肉就能分发。 许田芯点点头。 许老太笑着看向田女婿:“那你来的正好,你这样,回家给婶子准备出一千只斤数差不多的鸭子。我听了你给的这个价钱确实挺实在,这不愧是亲属,到时我初十就去拉货。” 啥、啥玩意儿?! 田女婿差些以为自己听茬了, 他一年全加一起,还得是出息些才能拢共拢共卖两千只鸭子。全家几口人从早到晚操心忙一年,一年去掉成本能净剩八十两银钱,就已经在村里过的很不错。 而且从他父亲开始,家里几十年间也从没卖过这样的大单子,没想到婶子这一开口,一单就能让他给家里挣三头老牛。 还不用颠颠出去跑,一天卖几只鸭那么折腾。 田女婿没被惊喜砸昏头,他脸色发红尽量保持理智劝道: “婶子,您放心,甭管啥时候买,大侄子我卖给您不会再贵,一直都会是这价也给您留着。我挺大个男人,虽说没啥本事,但也会说话算数。您真没必要多买,不行就先来个几十只吧。要不然一次买那么多,咱说句实在的,您还要空出地方冻。过些天没卖完开化了咋整。” 许老太这才对田女婿说实话,讲起她要这些鸭子做什么。 她买的真不多。要考虑肉夹馍烤馍的本钱和工钱,还有这一路去边境,她打算给各处守关卡的值守人员也一人免费派发四个汤圆,甜甜嘴。 包括随行这一大堆人,万一当晚没赶回来要住大车店要吃饭。这些都要算本钱,就由她许家牵头许家出吧。 所以她才没有开口就是两千只鸭子。 许老太前脚说完,后脚许田芯就急忙站起身躲开。 因为她二叔的三堂姐夫很突然地,就突然站起身,又突然给她奶恭恭敬敬鞠了一躬。 “婶子,我太佩服您了,我……”他都语无伦次了。 田女婿从进了许家就是连着好几个万万没想到,没想到许家不像其他村落各家给凑把野菜,这是真金白银百八十两银钱白送。 百八十两银钱对于一个庄户人家,那是能娶五个媳妇,还能买六七头牛给家里种地。五个媳妇和七头牛一起给家里干活差距老大了。 就这样白送当作没赚钱,似乎听起来很傻。 可是总要有人干着别人眼中的“傻事儿”,包括那些凑菜的村落,才会暖了大军的心,让那些大军玩命训练往后多打胜仗,让他们这些“尖人”往后才能跟着过太平安稳日子借光。 “婶子,大侄子做不到拿出几十两银钱。 但家里日积月累还算家有余粮。 我就决定了,不用和俺爹商量,七十五文一只……婶子,您先听我说,就像您说的,您家是靠互市才有了今天的好日子,所以多挣少挣,那得盛世安稳,就当没挣。 我卖鸭子不也是吗? 要是没有那些驻守官兵守住城门,我鸭子就得被敌寇抓住按个放血,一文钱也不带给我的。搞不好,俺新出生小儿都得被敌寇用剑扎心口挑起来。” 在田女婿看来,真那么呢性(厉害)。 因为早在多少年前,田女婿就听他爹讲过,敌军进入边境城池不止为吃喝抢夺,人家胡乱虐杀更是为震慑,为让老百姓立即降服,屠城是最快的震慑方式。屠城完好去攻打下一个城池,要不然后方百姓还不服不忿容易出乱子。 而且边境城池的老百姓,在战乱时期要是家里没路子也很难提前逃跑,因为下一个城池为了守住城门,不会开门放失守百姓进去。 所以多年前,当兵源不够要从百姓中征兵,田女婿直到现在还记得他爹的原话,他爹说:为啥家家户户不得不选出壮小伙,小伙子们虽是害怕丧命,但只是流泪地看看家中父母就会大步流星跟着去了,就是因为都明白这个道理。 要么他们去拼死一搏还能守住城门。 要么敌军攻进来,家中所有人都没处逃也会死。 此时,田女婿看着许老太诚心道:“婶子你就让我尽份心意,到时我还要跟队伍去,因为我大爷家我二堂哥,还有我二大爷家,我三堂哥,我三大爷家……” 他有六个大爷。 许老太听明白了,除了田女婿是独子,其余几家当年都和许有田一样死过正当年的小伙子。 “我想去那边,给我几位堂哥上柱香,婶子,就这么说定了,我走了!” 他也想当把“傻子”。 “婶子,我回去就把鸭子都秃噜成白条鸭给您送来。” 许老太坐在炕上正愣神感情升华中,果然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忽听这句急忙追了出去:“艾玛,田啊,婶子要毛,你给我留着鸭毛!还有,你要是七十五文,你再给我追加五十只鸭子。” 与此同时。 白慕言这些学子们已经订完和布匹,卖的商家都毛啦,很是疑惑买这么多作甚。 二道河江边,也已经聚集四个村落的四五十岁的汉子。 要问他们村青壮劳力呢?咱自己日子也要过,那不得还要去无主江面继续刨冰攒点鱼吃嘛。 干免费活由他们上,岁数大点儿咋了?照样干得动。 并且一大帮四五十岁的人,扛着锄头自带家伙什还建议刘老柱道:“人手绝对够用,刘里正,别的村都太远,让他们来干啥呀?”又不能供饭,谁家也供不起这么多人吃饭:“快点儿吧,咱们动手给大军捕鱼!” 凑少了,折腾一趟赶往边境都不值当,拿不出手。 话闭,站在大坝上的一群中老年人,就一个接一个打着出溜滑,滑到江面。 有人是趴在爬犁上滑下来,滑速太快一不小心还差些远行去了王家村。眼瞅着变成小黑点没了影踪。 孙里正气的骂道:“这老小子,有没有正溜。” 跑二道河找童年来了? 想必等和大伙再次汇合,别人都能刨出冰坑了。 许田芯送走田女婿后,要去忙自己那一摊,路过江边正好看到这副场景。 她想了想拐个弯儿,没一会儿一群更大岁数的二道河老头们就跑了出来,到江边支起棚子,给那些外村帮忙捕鱼的老头一边烧水喝,一边坐在里面编小筐干手工活,连高满堂也在这里割竹篾。 而那四个村落的里正还以为刘老柱召集的,真心实意羡慕,你们村的村民咋那么听话呢。你平日里是咋训他们的,你看看眨眼间就拔地而起一个个油棚子歇脚地。 刘老柱心酸地说,我们村能有这份号召力,只有许田芯能做到。哪里是听他话。 值得欣慰地是,刘老柱又笑了,老大声道:“她奶都不行!” 镇里客栈后院,许有粮掀起牛车上盖的草帘露出里面的木头: “是这玩意儿吧?” 郭掌柜在喝水当即咳嗽起来。 不得不承认,许家执行力太强。 随后郭掌柜就眼冒精光,这哪里像许家小子说的只有上百年,他瞧着那红光起码千年,为怕看错眼,特意叫来一位想必是懂木材的副手也给瞧瞧。 一盏茶过后,几人和许有粮启程再次奔赴许家。 当看到半仓房整棵整棵老大的琥珀木,郭掌柜真心觉得智慧和效率在民间。 当镇北军官方还在磨叽问他,要收这个作甚,将理由一定要填写清楚时,这面二道河已经供货了。 郭掌柜哪里知道那家大户人家托他买千年琥珀木作甚,越是世家越有秘辛,万一人家讲究棺材就要用这个呢,人家也不可能和他解释清楚。而且还是直接托他们东家办的事。 所以他和镇北军官方哪里能说清,好在他,哈哈哈,有二道河。 “你把那两棵木料也卖给我呗。”郭掌柜指着也要有几百年的水曲柳,这两棵木料太好了,找手艺极为精湛的匠人做成柜子,至少能翻二十倍。 难怪都说这里地大物博,传言不知是哪个朝代会将这里圈禁起来,不让买卖,许多珍稀木料直供皇家。 许有粮一听郭掌柜这么说,更不舍得了。他惹祸给砍回家很不容易,备不住哪天就要去干徭役,争取做完柜子再去自首。 许有粮已经打算好,到时他一人顶罪,自己弟弟侄子们包括刘靖栋,他一个也不会招供,就说自个一正月一天一棵倒动到家。 还是说回正事吧,那些琥珀木的价钱。 郭掌柜和助手到旁边研究一番说:“相识一场,诚信为本,实话告诉你,你这都是千年的,一百五十两银钱,全收。” 许有粮:“……???” “不是,您敢给,我都不敢收。”这不就是松树油子嘛,千年也不是啥值钱的,就像屎放千年也是屎。 可郭掌柜摆手道:“小兄弟,没法和你细解释,这回妥了,正好办完事我们明日就启程,路过这里拉走就你结现银,到时一棵也不能少,你顺便再考虑考虑那两棵树卖不卖。” 当郭掌柜又急匆匆赶回镇里。 许有粮还傻站在家门口:这个世界太疯狂,老鼠能给猫当娘。 对,他得找他娘去,问问银钱到手给那些兄弟们分多少。 大年初八,美壮男人和美壮显摆道:“媳妇,帮忙的事情,甭管木料卖多少,我咋能要钱。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就像大娘还帮咱家落户这间铺子,眼下铺子地皮涨价了,人家也没收咱一文钱是不是?帮忙就是纯帮。” “你说的对。”今日二道河商铺不止来郭掌柜一行客人,好像给官员送年礼的那些客人也开始陆续返回。可见,老许家去边境做好人好事前,许老太是很忙的,她还能挣点儿。 小柱子被媳妇夸,更是自得。卤肉时还哼哼着小调心想:再说一个破松树油子能挣多少,别的木材没卖就卖的这个,那至多也就给一两半两的呗。咋的?没见过钱啊,好歹眼下是个小东家,咱为那点儿银钱伤害亲戚感情犯不上,咱不是那样的人。 如果分你十两呢。 你早说呀! 魏丰收倒是知道许家要分他十两伐木累的银钱,他好像才是欠钱的那个人,脸通红说:“粮子,你这是干啥!” 到后来急眼了,“我要是收了,往后再不能登你家门。你真是臊你老哥。” 还是许老太劝说二儿子:“老魏家爹娘偏心得不行,丰收是个憨厚的汉子,红枣可不甘心他们父女俩挣得多还吃不饱的日子,回头等撺掇的分了家,你记着点儿再给过去。” 至于刘靖栋,先不给了,等成亲再给,别捂捂渣渣很怕人不知道咱家偷偷伐木。那更是个实在的不能要,容易急头白脸大声拒绝被人听到。 而你猜这么大动静为啥大伙不知道?因为老许家总买东西,想必这功夫有人敢来抓人,村民们都会信誓旦旦和人干仗说:“这是俺们买的!”以为买的呢。 不过,这时候的许家人还不清楚,其实不用藏着掖着了,许田芯已经开始动笔写一封“检讨书”。 许田芯写着写着还拄下巴自言自语道: 这世间最守法就属咱小老百姓。唉,稍稍犯点小错误,自己都过不了心理那关,自己就上了精神枷锁伐一棵禁伐树木提心吊胆,岂不知那些大贪官呼呼的干。 人家都是怎么做到那么心狠的呢。郭掌柜刚将一百五十两给过来,家里还将其他树木缴了税。 甚至她叔们之前绑了山匪,救了白家小姑,当初抢了山匪七两银钱,山匪那叫差点要了她叔们的命。过后三叔去府城进货那次,还特意去那片山一边挖出藏的刀,一边看看那些人有没有逃走,她旁观三叔有点惦记怕人家变成白骨。 许田芯拖延症犯了,老老太听她嘀咕还问过:“大孙,你又得啥症?你咋净得稀奇古怪的病。” 有时候是犯懒病,大孙还说过她得了密集症,不能帮人用篦子刮虱子,不敢细看家里必须都抹药。你看那些米粒和碎银咋不密集呢。 总之,直到正月十四晚间,许田芯不敢再耽误,才写完一封激情澎湃的坦白信。这信让她写的,任哪位将军看了都会直呼,不奖赏点儿都对不起文采。 正月十五,当十二个村落的车队装着满满的货物,凌晨三点举着火把,犹如蜿蜒小溪接踵朝城门走来时,城门军都惊了。 第301章 世间所有路都将与你相逢 “老乡们,未到开城时辰。若想十五进城贩货,要暂且在城外静候。” 城楼上方,今日当职的守城兵将,正望向城门外这支队伍大声喊话道。 许田芯早在一里地外就被刘老柱提前喊醒。 这一行人是前半夜十一点半,在二道河商铺门前集结出发。 乡亲们没有那么多车辆,眼下七十五辆牛车还是东拼四凑,将不参与此行附近村落的牛车驴车也借了来。 可以说,百分之九十九的随行百姓都是靠步行三小时,于凌晨三点终于走到镇城门处。 而许田芯实在是熬不住了,她就属于是那百分之一埋在货物袋子里,抱着火笼捂住三条被和烤馍睡在一起的人。 许田芯为了此次出门能放心家里,昨天全天在陪同小姐妹一起蒸馏甘油,反复帮大家深刻记忆,晚上又给贾莱将军写了大半封信,昨天就没有补觉。 这给她困的啊,今天哪里还能步行。 好在快到城门口,刘老柱一扒拉她,她就醒了,正在拍脸强迫自己精神点儿。 为此,许老太还有点儿不满意刘老柱,举着火把回头瞪了一眼刘老柱。 那叫十二个村落里正,这次都在随行跟队。 要做的又是好人好事,有啥可不敢上前跟守城官兵解释清楚的。再说不是还有她吗? 刘老柱装作没看到总做主瞪他,心想:你也不好使,你瞪啥眼。 别不服气。 就像咱要是和人解释说,我们要带着货物去边境。 人家守城官兵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一旦要是出乱子,人家是要担责的。 毕竟那是咱自个说的,口说无凭,在对方眼中就是,谁知道我们这一大帮人去边境要干啥。 要知道越是下面的小领头,越是会小心翼翼怕丢乌纱帽。那叫直捣大营。 再说全程要是只检查这一回货物,然后就能给咱一张通关文书,那不就更好了? 据说一路到边疆,途经会有十三个大大小小的驻所关卡。 想想要是没有通关文书,之后次次就要被检查,每次还要卸下来这么多货物再装上,等折腾到边疆还让扭秧歌对将士们笑。 那能笑出来嘛?本来天就冷,只能做到保证不哭。 恨不得心酸地抹把眼泪说:你们的家人来看你们了,这年月做点好人好事太难了,差点儿给我们折腾散架。 所以只有相当好使的人,且是对方极为信赖的人,比如许家甜芯子,那位是同时得过贾莱将军和吕岩将军年礼的人,多少人都清楚这点。 而且曾经以许田芯名义向互市司运过皂角,刘老柱记忆深刻,当初运输皂角的车辆呼呼过,都不用检查就运进城,人家是不是更敢担责出一张通关文书?比赵大山都好使。 此时,许田芯被他二叔扶了一把,从一堆烤馍馍中冒了出来跳下车。 一支支火把燃烧着,她从火光中走来,走到城门下,让上方将士能听清她喊话。 许田芯到了城门下, “我是二道河许田芯!” 刘老柱站在队伍中也将满是冰霜的面罩摘下来,正一边用手中火把烤烤冻硬的面罩。一拧都一股水了,这才一个半时辰就冻成这样,等到了边境面罩就会冻成面具。 一边和身旁孙里正小声显摆道:“多余,多余加二道河。其实一句许田芯仨字就好使你信不信。” 这面,许田芯站在城楼下方继续说道: “我们此行十二个村落凑了一些年礼,要去探望戍守边疆的将士们。 他们在风雪中守护万家灯火,我们这些万家灯火中的百姓,要去那里和他们一起过正月十五!” 上方的城楼兵将闻言愣住。 “恳请开城门,检验货物,出具通关文书,我们想傍晚前赶到边境,所以才会在这个时辰惊扰!” 孙里正和其他里正,总是能听到许家传说。 这次却是 因为只在这几句话后,厚重的城门真的就在他们面前打开了。 十二个村落的村民代表和里正,眼看着刚刚还站在城楼上方的领头,大步朝许田芯走来。 眼看着对方和许田芯在小声地说着什么。 至于说的是什么呢。 守城官兵先说的是你先将帽子戴好。 然后就问许田芯一共有多少车辆要去边境。 许田芯急忙告诉,其实在城北还有五辆商人的车辆,钱员外知道吗?钱员外在那里。以及一支学子队伍,里面不仅有科举学生,而且还有四位书院先生。 现在应该差不多到城北那里在等他们,加一起大概还有十五辆车。 许田芯问对方,能不能这面检查完货物,咱们这面派人跟着再去城北检查,打声招呼就放他们出城,要不然实在是耽搁不起。 对了,另外,村民们凑不出那么多牛车,现在车上已经装满货物,大家都是徒步来的。 可是不能一直徒步走到边境,那正月十五就过完了。 所以镇里刘家牲口铺子也会出几辆毛驴车,会用驴车拉着大家去边疆。 至于是几头,许田芯还不清楚。 怕刘三爷爷家这两天又租赁出毛驴。 许田芯正告知时,刘老柱的弟弟带着他儿子、他媳妇就赶着三头毛驴车呼啸着跑来了。 刘老柱弟弟家不是要出三辆共享毛驴,他们家是要出九辆毛驴,准备今日拉着村民们,再拉着昨晚和吴铁匠一起四处凑来的大锅、水和柴火。 这次许家没麻烦赵大山两口子,那是因为赵大山不知又被派遣到哪个犄角旮旯忙啥去了。 早在初七给赵家送汤圆和面粉子肠还有方便面时,就听说赵大山不在家。大山媳妇说,想必今日十五晌午能赶回来就算不错不错的了。 而大山媳妇一次进货这么多,那是预备要在正月十五这日大干大卖,都忙得狠,麻烦人家作甚。 所以这次是借力于刘老柱的弟弟。 借用驴车拉大家去边境,许家本是要给租赁车钱的,可是刘老柱的弟弟整那一出可吓人了,急眼了,拍着自个右脸说: “骂我,骂人呢是吧?你敢给钱不如直接打我脸。再说你知道俺家,前几日给陆掌柜和郭掌柜车队,修蹄子挣多少钱不?” 给人家那蹄子修的啊,刚修剪过要养养的,愣是让人家两支商队晚走两天。 按理这个镇上借光的商户都该感谢刘老柱的弟弟,他凭一己之力让人家多待两天消费。 好在两位大掌柜想得开,不留在这个镇上修蹄子,也要到府城修剪。在府城停留销更大。 说回正题,但刘三爷爷家只有三口人,眼下媳妇裹得像粽子于凌晨都跟着一起赶毛驴来了,一次性就能赶来三辆车。需要折腾三趟才能凑齐。 刘老柱的弟弟到了城门,见到许田芯就说:“艾玛,我还以为我们一家到的算早了,没想到你们更早。” 要怪只怪他家没有水滴钟,他得赶紧再去取那几辆车。 守城官兵看看城里毛驴,又看看城外蜿蜒如小溪的车队,心里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情绪,但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们能为百姓做的就是不能再耽搁,多耽误一会儿,村民们就会多挨冻,一挥手直接下令:“先验货!” 随着验货, 萝卜干,地瓜梗,大葱,干野菜……数十种菜,凡是他们在冬日里能想到的菜,村民们给凑满一袋又一袋,冻鱼摞满一车又一车。 其间还有已结白霜的四车卤肉,用坛子装着捆得结结实实地怕撒出来。 用的是十二个村落选出最好的赶车手,白家庄里正的长子,二道河村王玉生,刘靖栋,以及田女婿。 四人脖子肩膀,一直到腰部,凡是有空的地方还绕着鸭架子。 离远看,赶车的好像不是人。 可是这四人看起来越滑稽,查验货物的官兵在这个凌晨,感觉心好似越在温水里泡着。这要有多实在,才会尽量节省地方,为的就是想将犒劳大军的货物装得满一些,再满一些。 后方继续传来兵役们向前方通报的声音: “六车冻奶坨。” “报,十车靰鞡草护腕。” “报,二十车汤圆!” 后方传来一句,通关文书上就会写一样货物名称。 村民们早就知道都装了啥,闻言就举着火把站在旁边等。 他们看起来脸色平平常常,甚至城楼这里,许老太已经和孙女还有二儿子,开始忙着用铜壶给守城兵将倒上汤圆。 “这可不行。” “这没什么不行的,出来前特意煮了这一壶,多亏有了这壶,能装不少还热乎着,快着,一人四个快些吃了。” 许老太笑:“现在已经十五了,都甜甜嘴。” 今日守城楼的头领姓秦,想假装低头写通关文书时,掩藏住略显发红的眼眶,心想: 是啊,已经十五了,可这群百姓今日为了去边疆探望,他们是半夜徒步赶来,他们这是不打算和家人过十五了。 而且当这群百姓再从边境赶回来,想必最快也要十六凌晨。 到时城门又关闭,这群百姓也不想想,他们住哪里怎么回家。 这些通通都不想了是吗?就为了给边境大军以家人身份去探望。 后方忽然传来兵役惊讶的声音,以及刘老柱和几位里正解释的嘈乱声音: “别害怕,这些都是要扭秧歌的,这才脸上抹得绿绿。诸位官爷请放心,虽然这都画的没有人模样了,但是身家绝对清白。我们这些里正都敢用人头担保,全都是自个村里上岁数的老头老太太。没有混进外人。” 孙里正指着和菜包子坐在一起的老太太:“这位是我二姨。” 亲二姨胳膊挎着扭秧歌要用到的篮。 后方传来:“头儿,还有四车这样的老人家!” 年轻壮劳力都要留家干活挣钱的。 这一趟十二个村落代表,要不是有那些年轻学子和许田芯、刘靖栋给均均年纪,平均年纪五十上下。 许老太和她那群老姐妹竟然都算是年轻人。 秦领头立即又单写一份通关文书,他决定了不怕担责,递给许田芯道: “无需派人去城北。有了它,你们会顺利出城,回程也不用再废话。而且甭管几时,这一路十三个关卡见此都会放行。” 这话的意思,还掺杂连城北学子和商人代表车辆,都不需要再检查。 其实秦领头心里还已经打算好,等赵镇亭公出归来,他就会亲自找到赵镇亭协商空出衙役官舍,以防这一行人后半夜回到镇里没有落脚地。 说完,秦领头忽然站起身:“放行,立!” 这里的立,双重意思。 有全体必须起立站直,快速集结分侧两旁的意思。 有古代军人敬礼的意思。 一般情况下,只有在见到更高一级的官员过城门,以及举办庆典押送庆典货物,才会由头领发出号令。 所以当城北钱员外刚和学子队伍汇合,正要和书院先生一起上前去城门处协商,等会儿能不能快点儿检验货物时,你看这都是有身份的人,远处浩浩荡荡的车轮压雪声音传来。 白慕言为御寒给自个捂得就露出俩眼睛。 可此时他的眼睛似闪动熠熠星光。 最前面带队的正是许田芯,她的手中还有一张犹如“请刀下留人”的免死金牌。她这个叫作免去验货。 许田芯一到位,车辆根本就没停留,城门大开,直接刷刷的过。 尤其是十二个村落的牛车和九辆载人的驴车,刘老柱心想:他终于混上座位,大伙本来就无需下车,那他们先走一步。 然后白慕言的先生登上车前,忍不住侧目地看眼正和城北官兵说话的许田芯。 钱员外想忍来着,也没忍住。 尤其是许田芯没一会儿就滑着雪超过他们车,钱员外掀开帘探出半个身子,看到那小丫头嗖的一下就坐上车,没一会儿滑板脱下来,再之后,一路她都没影子。 而且大伙埋锅烧水垫一口自带干粮,喂喂拉货牲口,那小姑娘也没露面,据说埋在头车一堆大饽饽里。 钱员外还有点儿担心呢,那也不能饿了就近啃一口凉饽饽啊。 要说还是白慕言了解许田芯。 白慕言掀开许田芯所在车辆的车帘,确实是堆满大饽饽,和许田芯对视上:“有啥好吃的?” 许田芯正在给自己怀中火笼换碳,顺便掏出已经烤好的烤地瓜,还和许老太说:“奶,可甜了,你尝尝,我带来十四个。” 而什么时候感觉快要走到了,并且没有走错方向。 直播间打开,当战歌起时,许田芯就知道没有走错。 “我从没有见过极光出现的村落,也没有人见过在深夜放烟火……” 极光,他们即将要到达北方边境。 原来她的古代父亲,就是这样一路走到这里。 如今,她替原身走来了。 许田芯已经看到大营放假的车辆,正拉着一些兵士应是要去镇上采买,和他们狭路相逢。 第302章 我仰望你看过的星空 “你们是哪个村的,是不是迷路了?前面是边疆大营,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若要去镇上,调头,随我们一起走!” “不,我们没有走错,我们就是要去边疆大营!” 离大营越来越近,乡亲们为了回答清楚将士们的问话,终于舍得扯出标语。 要不然标语是红纸做的,一路北风吹,如果每次都给拿出来,真怕还没到地方就会被吹烂。 此时,刘老柱终于舍得了,他脱下手套,用冻得蜷缩的手指,珍惜地展开用竹竿浆糊包裹的红纸一端,示意近处的许有粮竖起另一端和他一起拉起。 刘老柱率先在队伍最前端打出标语: “百姓知道你们才是门神,有一种冲锋叫坚守!” 大伙记得田芯儿给解释这句话的意思。 不是非要打仗才叫有功,数年如一日守在边境,让敌人不敢进犯,这也叫做有功。 刘老柱越琢磨越觉得孩子说的咋那么对呢,空大门那不就和自个家似的,小偷啥的谁都进。 他特意选了这句话作为头车标语。 后面车队,车夫们反应也不慢,一看前面竖起竹竿了,立马跳下车和同车人也展开下一幅标语: “烛光照亮万家,将士们你不要想家!” “我们就是你家人,我们来看你啦!” 要不是刘老柱急忙向后转,跳到车板上用两个三角小红旗,挥舞着示意停下停下,只要对面识字,这三张就够用了,否则后面的车辆还会陆续再打出一张张标语。 该怎么说呢,因为是刘靖栋负责写的标语,所以有些写废的没带来,要不然标语都能比随行人多。 他们啥都不多,就标语多。 主打一个,咱们没带来什么好吃的,也没有那么多样能让将士们开心,那咱们就话多吧,话疗。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叫做恶语伤人六月寒,良言一句三冬暖。 而北境这么冷,咱别抠搜的就整一句,乡亲们纷纷表示说多整几句良言,好好暖和暖和将士们的心。 就是红纸需要钱,要不然能从镇里一直良言到大营。 毕竟论唠嗑,北境百姓就没服过谁。那叫嘎(割)完苞米就没事儿做,没啥事儿净坐在炕头唠嗑玩了。 迎面从大营来的车辆拢共有四十辆,也是一支较为庞大的队伍。 主要车上坐满了休沐的士兵,他们都是要去镇上溜达溜达,比咱人数多太多了。 不远处还陆续传来三三两两的马蹄声,看来那些小队都是当点儿小官的,三五一串相约骑马进城。 可想而知,北境大军营房里的人,那不得乌央乌央的啊。 乡亲们在这一刻终于意识到,他们凑的这些年礼杯水车薪。 终于明白啥叫几万大军,每日要养这么多人,艾玛,这得多少银钱,真是开了眼。 可是百姓们不知道的是,就是他们不足百粮车凑的年礼,再加上当三张标语打出,就是能让越来越多的将士们来到百姓队伍面前,不约而同停下前进脚步。 标语上的话,不是叮嘱他们要打胜仗。 就是问他们想家了吗。 往往最朴实的话语,才最打动人心。 慢慢地,越来越多的将士与百姓队伍狭路相逢。 士兵们和百姓互相看着彼此,一张张面罩上满是冰霜,连眉毛也染白了。 百姓们寻思将士们不容易啊,难怪朝廷打发重罪之人来到他们这苦寒之地。 将士们是看百姓们冻成那样,无言地停在对面,还有不少士兵特意从车上下来,站在路旁。 双方也不知道在看啥呢,似在此情相惜,将路面堵得水泄不通。 此时连直播间也刷屏的都看不清字数了。 而且队伍中,已经有骑马将士一言不发,看清标语就默默调头向大营疾驰而去。 后来还是许老太看不行啊,她打听打听路,咱就擦肩而过吧将士们,天寒地冻堵在这里算怎么回事。 她不得不招呼钱员外以及书院四位先生向士兵队伍走来。 解释一番,她们这就要继续前行了,请众位将士放心,他们能找准路,众位将士不用担心停在这里,不容易放回假也赶紧去往镇里吧。 镇里,那里有更多的百姓在欢迎你们,今日十五,镇里非常热闹。 与此同时,十二位里正和白慕言还有许田芯,正在指挥大家车辆靠边,本想让大营官兵先过时,没想到对面忽然有人骑马上前。 这位可能是现场官职最大的将领,因为他骑马上前,其他人纷纷给让路,似在静等他的命令,然后此人坐在马上就开始指挥。 该怎么形容人家训练有素呢,刘老柱看看自个手中握着的一红一绿两个小旗,他刚才挥舞半晌啊,捂捂渣渣甩动膀子,胳膊上就是没拴家雀,要不然家雀都得被他抡死,后面车辆才明白不用继续打出标语。 再看人家,剑锋向上一指,后方所有人肃正仪容迅速下车站直,连车辆也不并排了,成为一条直线。 剑锋再向东一指,嗬,更了不得,所有人齐刷刷向路旁再退一步,齐刷刷地那都带着响声站在路边,一点儿不夸张地讲,连那马头都被车夫扯着向东,看向远处连绵的大山方向。 刘老柱不知道的是,那是怕战马脾气暴躁,会惊扰到稍后依次路过的他们。 然后人家指挥完也一个翻身下马了,正站在队伍最前方,望着他们扬声道:“百姓先行!” 随着此人喝令一出,乡亲们差些被吓到。 因为齐刷刷的声音突然传来:“百姓先行!” 啊,原来不是在对他们说话,大伙差点儿对人家弓腰应答:嗯那,那俺们先走了。 原来人家是在喊口令。 而百姓们从来也没有受过这种至高待遇,咱净对人点头哈腰了。 冷不丁哪里能受得住这个?今日却被这么多将士们在路旁注目着,目光还不是厌烦咱就是个草民,而是认真对待。 学子队伍的四位先生,暗自在心里感叹:难怪百姓们,现在称呼镇北军为镇北新军。 而村庄队伍只会比学子队伍和商人队伍更激动。 有些上年纪的老头老太坐在车里,明明没人能看见他们,他们却愣是屏息腰板坐直,心里翻腾的浪无法言说。 过后,多少人回家愿意串门,就算倒搭一把豆子也要串门。 今日来到边境的各村老头老太太们,只要闲下来就坐在树根下,反复说了一整年。 跟随来的几位里正,扭头看眼那些兵将,直到看不到人影,才忽然兴奋地跑到许老太和刘老柱身旁。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也非要凑到这俩人身旁聊几句。 像许家庄里正就在对许老太拱了拱手,他终于意识到这次许老太特意叫上老家村落,这不叫白给东西,这叫特意照顾叫借光。 又一个时辰过后,这时候就是现代的下午两点半。 当百粮牛骡驴车队抵达最后一个关卡驻所时,不知道是不是提前有人送信的原因,反正许田芯下车交通关文书时,只见到一位兵将。 这个驻所其余十一位兵将,竟然在压水井。 看一个个额上有汗的模样,似是已经压好一会儿,驻所四口大锅里也在烧着热水,并且只扫一眼通关文书就主动告知她:以她们牲口的行进速度,再有一个时辰就会抵达大营。 怕她们饿,建议最好停在这里,先吃饭,说完似乎就要去取粮。 许田芯回到队伍和她奶先商量一番,许老太一听,决定那就先吃饭,以免咱们饿着见到将士们笑不起来,再说慰问完就要返回,还不知道下顿饭几点能吃上。 但有一个宗旨,绝对不能动这个驻所的粮食,咱老百姓就算把几位大兵绑起来也不能让人家往锅里撒米。 是能绑的,他们这么多人,最后一个关卡驻所只有十二位兵将,绑十二个人不跟玩似的?武器又怎的,你那又不是热武器。 然后事情果然就变成了,十二位驻所兵将不仅没给百姓用上自己口粮,而且还被强制要求让他们尝尝许家的黄米饭。 这一趟路上的吃用,由牵头的许家全供。 而从初六开始就有商队和送年礼的队伍陆续返回,想想许家只十五前,这几日加一起就纯挣了一百八十多两银钱。 那外面数十个自制冰柜里的粘豆包和冻饺子早就卖没了,还要抽空给这边慰问拔鸭毛做吃的,哪有空再包粘豆包。 许老太索性让随行人员们,这次通通都吃黄米饭。 有句话叫做三十里筱面四十里糕,这个糕指的就是用北方特产的黄米做出来的黄糕,比筱面还顶饿。 还有一句叫做一枕梦黄粮,这里的黄粱也是指黍(黄米)。 做完黏糊糊的,一人吃一饭勺子就饱肚。 但有一点它刚做完烫嘴,绝对不能为了赶紧吃进肚里就蘸点凉水吃。金黄黏软的黄米饭和粘豆包都有一个特性,必要时刻它会成为杀人不见血的武器,要是这么吃,会把胃粘膜烫坏,甚至还会死人。 所以许老太带着一群人分饭时就在嘱咐,慢慢吃,咱正好歇一会儿,以免到了大营有的累。卖给商人粘豆包时也会忍不住嘱咐。 刘老柱趁着大家吃饭时,也急忙趴在窗外大声讲两句话,没办法,屋里不够大,要一拨拨进屋吃饭: “诸位听我说一说,下面就是大营了,咱干啥来啦?对吧。 忙乎一路十三招冻够呛,一定要拿出最饱满的状态,把你们那些无用的心思都放一放,让人家乐,让人家笑。 秧歌队的,你甚至都得把那头上虱子给它晃荡懵喽,嗳,扭的就是那个欢闹劲儿,这才喜庆! 所以趁此地赶紧把鼻涕都擦一擦,各位里正负责干啥,领头也赶紧都跟着嘱咐嘱咐。” 说完,刘老柱就咽咽饥饿的吐沫,继续蹲在外面墙根下等位。 必须蹲在这里不敢挪动,要不然下一波吃饭还是轮不上他。 然后有两位兵将走到刘老柱面前,刘老柱愣是没发现,人家正用身体为他默默挡风。 而其实大伙比刘老柱想象中更有责任心,尤其是刚刚受过那种被将士们高看一眼的待遇,大伙正处于激动中。 这不嘛,负责敲鼓的领头顾不上早就饿了一边用筷子敲碗,一边在帮敲鼓对员回忆鼓点:“最开始是捅捅它,捅捅它,捅它捅它捅捅它。” “放心吧,我们不会捅错。” 此时,最后一个关卡驻所的热炕上,还坐着一帮正在描眉画眼的老太太。 今日很特殊,她们唠的不再是过日子嗑,而是正互相交流着:“你用的啥粉啊,你咋比我白,我用的是白松皮粉。” “我用的是木薯粉。” “那你挺败家啊,你给我抹点儿。” 她们很拼,彩妆是柴火棍描眉,红嘴唇和红脸蛋是撕下对联一角,就用对联纸使劲抿嘴,使劲蹭脸。 甚至这些要扭秧歌的奶奶们,还特意带出来一个笤帚疙瘩。 许田芯要不是在家里那场彩排时提前看过,借她一百个脑袋,她压根也想象不出来,这个烧炕笤帚竟然能充当卷发棒。 就是用灶坑火将扫炕笤帚前端燃起,然后赶紧夹刘海,一夹一个直冒烟儿,看的驻所兵将直傻眼。 至于装扮完的效果。 孙里正在问炕上的老太太们:“……谁是我二姨?我二姨夫管你要饭碗等着盛饭呢。” 不卸妆,已经认不出谁是谁了。 孙二姨五十八岁,今日她们是老两口随队伍一起来的,她男人是唢呐队伍,出去递给她男人饭碗时,给她老头吓一跳: “艾玛,你谁啊?” “我,我画的行吗,老头子,我也没处对着水盆照一照。” “那是行吗,那是太行了,看着你都招笑。你好像墓里蹦出来的,纸人活了。咋比在家里排演那回还邪乎。” “你懂个六,要的就是招笑,都不笑来干啥啦。我也不管别人看我美不美,我自个心里美就行!” 这咋还急眼了呢。那你问别人意见干啥。 孙二姨说完就去车上等待,要给其他人空出屋子让其他人也赶紧吃饭。 随队来的高满堂也在做最后的准备工作,他将一大袋子烧黑黑的烧火棍捆好。 很遗憾,没有那么多天数让他编竹画,但他画了一手好画。 他打算到了大营,用烧火棍在大营墙面上,给将士们画出今日军民共度正月十五的场景。还不知道,人家让不让他画呢。 许老太离开前,也在对负责搭灶分饭的队员们,最后一次嘱咐道:“每给对方分一份吃的,就抬头看一眼取饭的将士。我们来之前不是说好了吗?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大营里一定有许多是数年未归家的壮士。既然你是代人家父母来看望,你说你是他们的家人,你想象你十年没见到你儿子会啥样。所以尽量认真看看这一眼,最好能记住他们的模样。” 学子队伍也在商议,他们是打算用雪人形式,做出类似于雪雕亲手堆出标语。他们想用写字的手,搓起一锹锹雪,一点点雕刻,以另一种形式给将士们写字。 晚上五点多,许田芯的直播间正播放背景音乐:“猪啊羊啊送到哪里去啊……” 她坐在头车上正仰头看向天空,这里古代父亲想必抬头看过。 因为听说他牺牲的时候,就是在这个月份。起码在闭眼前会仰躺在地上,最后看一眼天空。 镇北边境大营前,忽然锣鼓喧天,一张张红标语招展,正向你们走来的是百姓队伍。 许田芯不看天空了,往前面一瞧,突然一顿:等一下,大营前面怎么支起那么多油布棚子,好像还有不少凳子和锅灶。 第303章 今晚一起摇摆来忘记你的烦恼 许田芯也是 许田芯不清楚里面有多少城楼套城楼,更不清楚里面有多大。 但她总觉得靠近他们最里面的城楼上方,那些驻守兵将正在偷偷看下方。 别看一个个捂得严实,但她总觉得那些人一边把守,一边在看着他们队伍笑。 还有正在大营前方搭油棚子那里,也有不少将士一边忙着拉起绳子挂红灯笼,一边扭头喜气洋洋看她们。 许田芯还看到,这条大路好像一直延伸到营房。 她曾听吕将军身边的岁禾提起过,今年营房身后再隔两条路的宽度,还会建边贸街。 要让已经成亲的普通兵士们接来家属,也让从军到一定年限的兵将在这里成亲,就入住在边贸街一间间的平房里,统一建房,和老百姓的房子差不多,院子带菜园。 所以,许田芯分析,此时应该就是从营房方向,正跑来不少扛着长凳的将士们。 这是回去取凳子了? 另外,更有越来越多的将士们,正从各个营房里成群结队忽然冒了出来,正朝他们走来。 而以上甭管有多少想法,不过都是在许田芯脑中一闪而过。 因为有句话叫作,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们这一大帮人绝对不能改变步骤,她心里有再多想法也要按照约定先下去带队领路。 要不然村民们见到苍茫雄伟的城关,本就慌张。 一旦要是不知道该朝哪里走,百辆车队就会全部原地转圈儿懵逼。 许田芯带着缝着手套的唢呐,终于跳下车。 她这一跳,别说后方车队齐齐松口气,就连头车刘老柱和正打标语的许有粮也不约而同松口气。 刘老柱心想:嫡亲嫡亲的小祖宗啊,你可下动了,终于要按照预定计划行事儿。 要不然由他牵着头车,再胡乱走下去,差些就要从下一个路口出去了。 而这面,许田芯下车 唢呐一起,不是大悲,就是大喜。 要说唢呐,才是甭管古今都会融进华夏儿女血液里的乐器。 像是有人听交响乐听半天也没听懂到底是悲是喜,可是听唢呐,就能辨认是喜事还是白事该随礼了。 许田芯当然吹的是欢快的喜事。 而且许田芯是边吹唢呐,边领队朝前走,找到停车地点。 虽然她身体裹得极为厚重,但是经上方几位将军一致观察,都发现了,她整个身体一边朝前走,一边竟然在随着乐律扭动。 霍允谦看到许田芯帽子上两个毛茸茸的球球一晃一晃的。 霍允谦本是看着有点儿好笑。 因为今日许田芯装扮的好笑程度更上一层楼。 可是没一会儿功夫,霍允谦就微不可查地挑下眉。 霍允谦这才看明白,许甜心竟然不是在胡乱扭动。 原来她是一边吹着高亢地唢呐,一边在用身体动作指挥车队。 难怪今日穿的头上帽子绒球带着亮光,脚上鞋还是鸳鸯的一黑一白,两侧腰间布更是闪动亮光,一红一绿两块大补丁,应是特意缝上的半圆。 许家甜心,真是不白学医,这是又从哪里知道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知识。知道有些尸骨粉和某些物什融合,能散发荧光。 夜里都能看见她,这要是大半夜在路上遇到她这模样,以为什么动物成精了。 没听贾莱刚才初见许甜心露面,就情不自禁地感叹了句:“艾玛。”给贾莱也意外一下。 没错,上方将军小队成员们,通通没有看错。 许田芯确实用腰身和左右脚,在同时指挥车队。 她指挥的口号是:左扭,左扭,右扭,右扭,左脚向前向后,左右,左右,右扭右扭……来,跟随她再向前十步,左扭,屁股蹲下,像在给谁做福礼,右扭,屁股再朝右使劲一扭。 请叫她北境左右姐。 这功夫谁也不能打扰许田芯指挥队伍。 她牺牲老大了,就差给屁股后面帖一红一绿两块布指挥了。 而随着许田芯一顿扭腰晃脑,一路吹着唢呐还不忘上蹿下跳,甚至其间还有向左向右横踢腿的动作,百姓车队竟然神奇地能找准位置,拉起了方阵跟着许田芯的步伐朝前走。 直到许田芯彻底停下。 不得不说,配着唢呐高昂的乐感,配着百姓们训练有素列阵般朝前走,还真有点儿,上穿九天,下穿九幽,中间到人心的震撼之感。 原来百姓们也很训练有素,并不比将士们逊色。 接下来,上面的将军们就看到打着标语的各村头车,已经在最前方依次站好,开始忙着将粘贴标语的竹竿,就地挖坑扎好。 后面是各村拉货的其他车辆,并且为突出头车,后面是两辆一排,也拉起标语,并排站好。 连给商队拉货的车辆,也在十二个村落最左面站好。村与村之间还有一定的距离,因为许田芯之前跳了一个十步嘛,这就是间距十步远的意思。 至于学子方阵,由于白慕言提前就知道,也能看懂许田芯的肢体语气,白慕言指挥着书院车辆,在十二个村落最右面列队站好,又邀请四位先生走到队伍最前端。 这时候,许田芯的唢呐“喜”已经快吹到尾声,她忽然边吹边调头面向大家。 面向,知道是什么暗号不? 将士们围的是里一层外一层,就看到会吹唢呐那姑娘一转身,后方队列,就唰唰往下卸大鼓。 然后会吹唢呐那姑娘开始倒退着走路,将士们当即眼神就不够用了,因为从那些驴车里忽然下来好些打扮新鲜奇特的老头老太太。 当许田芯将自己的唢呐高高扬起,要累死她了,她的唢呐吹出最后一个收尾音时,十四个大鼓摆在头车前端,同时响起,每个人手持鼓棒都拴着喜气的红布条。 鼓点也不同于之前只追求响亮,那时候百姓们敲鼓。更像是通知大营将士,有人来了。 这回一下子变得欢快起来:“捅捅它,捅捅它,捅它捅它捅捅它……”那叫一个整齐。 每支队伍前端还分散站着十四位唢呐手,这十四人的唢呐声也和鼓声一起响起。 那份嘹亮别提了。 好似就没有他们调动不起来的魂。 有围观将士忍不住鼓掌,率先叫了一声好:“好!” 这一声好过后,惹来更多的人在愣神中,反应过来频频地叫好。 所以刹那间,城门这里好像不再是边疆,喜气地就是很缺新娘,否则恨不得能马上入洞房。 连许田芯的直播间也立即同步放着背景音乐,正唱道: “东北人爱吃那酸菜血肠,秧歌扭起来,人们喜洋洋。大东北,是我的家乡,唢呐吹出美美的模样……” 至于美不美,将士们说的算。 只看四支四十人的老太太秧歌队,一队拿红扇子,挎蓝色篮,一队拿蓝色扇子,挎红色篮。 蓝色是用板蓝根染的色,不容易。 还有一队老太太腰间围红色布条, 舞蹈动作,除了最开始出场,红扇子站起,蓝色蹲下,红腰带队伍站起,绿腰带队伍再蹲下。 那时候稍稍追求个队形变化比较整齐,之后老太太们追求的就是一个自由发挥。 咱挎着小篮就是走,扭起来比一比,看谁笑得美,看谁能带动越来越多的围观将士们,跟着一起扭起来。 “来啊,娃,拧,就这么拧!” 在许田芯写给贾莱的信中,她有一段文字,是这样形容这些老奶奶的。 来自于十二个村落的奶奶们,她们的人生轨迹一向为了让家里人能填饱肚子,再多填饱一点儿,势必会日夜操劳。 奶奶们说:不用照她许田芯那个传说中的铜镜,也知道自己早就衰老了。 于是,这趟来看望将士们,她们就拿出自己年轻时爱美的那股劲儿,绞尽脑汁研磨出面粉给脸擦白一些,用对联纸当口脂和胭脂往脸上抹。但由于算上年轻时拢共也没画过十次妆,她们略显手忙脚乱。 奶奶们想尽办法,想尽量遮盖一下自己的衰老,只因她们知道,将士们不一定稀罕看她们。 可她们真的很希望将士们看到她们,能和看到年轻姑娘们一样欢喜。 此时,别看这封信还没有送出去,可是已经有了答案,那就是边疆的将士们很稀罕。 已经有好些将士笑着下场,不扭的也会被两三位跨篮挥舞扇子的奶奶们围着,跟着一起笑着点头。 只因好些普通兵士没有人给送年礼,甚至几年未归,也是家中父母住得偏远又不会写字,有些人连续几年连封家书也没有。 每逢佳节倍思亲。 普通驻守兵士没少见过给诸位将军送礼的,这是 欢喜,大娘,你这个年纪,让我们想起了自己的爹娘。 所以说,接下来,当老爷爷们方队出来了,在场的将士们甚至也临时组织了一下,齐刷刷地叫了声好。 叫好声,直穿上方将军们的耳旁。 倒是给老爷子们整害臊了。 没想到会这样受欢迎。 此时,老爷子们脸上虽然没有抹得红红绿绿,但是他们是骑着用纸扎着极为神似的毛驴出场。 还有架着纸做的大轿的;举着伞的;拎着小孩儿才会喜欢看的灯的。 甚至还有人用圆屉布染了红色,当两块手帕转圈圈。 许田芯在给贾莱的信里,是这样介绍节目的。 “爷爷奶奶从来不曾见过府城上元节的热闹,更是不可能见过京城的繁华。 但是自从有了互市,村民们曾听来自四面八方的商队掌柜们,讲述过外面的欢庆场面。 听人说,有人跳起来动脖子带甩肩,还有的地方袖子甩两边。 有伞,鲁州还有扇。有的地方表演手绢转圈圈。 所以大家就自创神曲神调神步伐,随行的爷爷奶奶们说,他们造型少,那就要跳的更欢实,想让将士们喜欢看。” 许田芯看着现场,哈哈地笑。 今天,爷爷奶奶们做到了,队伍站好就开始扭秧歌,确实很欢实。 其间于芹娘的“铺玉子”大伯,举着小兔子模样的小灯跳得最欢实。 这一幕,其实也惹得直播间另一端不少小媳妇正抱着一两岁的孩子,正跟着直播音乐在摆动孩子的小手跟着跳。 至于爷爷奶奶们为何非常希望将士们能喜欢看,许田芯也在信中对贾莱将军解释了。 许田芯实话实说,她是在彩排时随口问的,而爷爷奶奶们给的回答是:当年家里上战场没的那个娃,走时和大营里不少年轻兵士们差不多大。 娃活着时,哪见过这些样,有的娃哪里吃过汤圆,甚至都没见过他们这么笑过。 像铺玉子的于大伯,他之所以拎着兔子灯扭秧歌,那是因为他家在战场没的那个二娃属兔,小时曾向他要过。 你说那时日子过得都费劲,哪里会舍得浪费银钱给娃买各种彩纸糊灯。 这次于大伯娘没有随队来,却亲手给糊了一个漂亮的兔子灯,边糊边说:“二娃啊,那些将士们要是看到这个灯,娘就当作你也瞧见了。你们又都是差不多的年纪,他们要是能稀罕,娘就知道你也会欢喜。” 可见大多数正常的父母,当提及自家没的那一个都会伤痛。 虽说十根手指分长短,有时会有点偏心哪个娃,但是哪里会不到万不得已扔一个孩子。 那叫家家户户在这么穷的状况下,孩子们在几岁前又干不了活,当父母的不仅要一口口饭给喂养大,而且还要用心拖拽着。 也可见,难怪许田芯写信用了好几日,她压根儿不像表面说的犯了拖延症不想写,她是拖延着不想结尾收不了笔,真是没少写。 终于,在许老太正笑着指挥,不扭秧歌的人赶紧煮汤圆分发吃的;高满堂被两位将士安排着去偏门城楼下方作画;白慕言等诸位先生学子开始做冰雕时,许田芯站在城楼下见到贾莱的副卫。 “没想到贾老将军真的在这里。” 副卫心想:今日上元节,不少轮防军士休息,军士们休,不少官员就特意来了。难得的是连大将军也在。以往,这里最大的官员是吕岩。 许田芯将书信交了上去。 第304章 新年祝愿 议事楼中,诸位将领对于百姓能特意忍受寒冷,一路奔波来到边境和将士们共度上元节一事,还是满心欢喜的。 要知道自从换将,镇北新军到这里,满打满算,不过才大半年之久。 而半年后,就能得此民心,这对于他们来讲,也是一种治理有方的证明。 何况,纵观史书,这些将领们都深知,你看那些兵匪一家,视百姓如草芥的全败了。凡事都要天时、地利、人和。 而那些举大事者,必以民为本。 民心所向,一支铁军才能不断壮大。 最出名的就是本朝开祖战乱时期,曾记录过的那段史实: “今捎带百姓数万人,日行只能十余里,被敌军追击该如何迎敌?不如暂弃百姓。”这是随行将领给当时主将的意见。 “不可。”带队主将严词拒绝。 而就是这个不弃百姓的举动,在队伍被打散后,粮草也供应不足时,百姓争相拥戴。 也是来自于百姓中的民众,一时间捡起武器加入队伍。 并且谁也没有想到,后来由这些民众组成的队伍,竟然被训练成一支虎狼之师。 可以说,直到今日仍受用不尽。将士们所到之处,民众仍然无不竭诚欢迎。 因这支虎狼之师,它的名字就叫作霍家军。 这就是霍家军的前身,在开祖时期曾被记录进史册。 所以可见,今日确实是霍允谦自收到家书以来,稍显开心的一天。 霍允谦还记得自己四岁时,和当时养的一只猫,藏在父亲书房作画的案下玩九连环。 那日阳光正好,猫趴他旁边昏昏欲睡。 他的父亲就在书房里念一句祖训,让他的兄长大声跟读一句: “整肃军纪,仁严兼济,兵不犯令,民不厌兵……” 祖训三百二十个字,有一半是霍家先祖叮嘱后人,要以民为本,不要忘了霍家的根在民间。更要对得起当年从民众中走来的那些华夏儿郎的爱国魂。 剩下一半才是短短几句练兵之道,和关于赏罚分明的驭人之术。 后来,当他到了该背诵祖训的岁数时,父亲正要教他,他直接背诵一遍。他都走到院子里了,父亲还在纳闷他是什么时候学的。 此时,将领们难得地放松,正笑着议论下面的秧歌表演,说看来咱们的将士们也很有天赋嘛,唢呐一起,你看看一个个也能跟着扭两步,贾莱的副卫终于带信归来。 贾莱接过书信,知道这件事很得大将军的欢心,自己也就很放心地没有先看,直接将书信先呈给霍允谦。 霍允谦没有客气,他本来就打算先看。 让他来看看打扮的像鬼火似的小丫头写了些什么。 霍允谦接过信就一顿,惊讶于厚度。 给他写几个字,那叫一个费劲。 给贾莱写信,知道的这是信,不知道的以为在着书。 “噢,去个人,告诉煮饺子,多包一些,让百姓尝尝咱们这里的饺子。” “是,大将军!”岁禾顾不上等别人应声,率先抢下这活。 岁禾又笑着看一眼吕岩,也得到吕岩笑着一点头,才和贾莱的副卫一起去安排给百姓包饺子。 贾莱又笑着多叮嘱一句:“让再多准备一些红灯笼。” 这面,霍允谦已经展开信件。 信件开篇挺含蓄,别看引经据典,但霍允谦看明白了,许甜心在坦白错误。 信里说,最近看了一本书,了解到历史上,苏家兄弟在殿试被提问时,不走寻常路。一个酷酷地骂,一个拍马屁,没想到都高中了。 然后拍马屁的还能做到,一辈子都在捞他哥哥。刚捞回来,他哥又一顿酷酷骂,就又被贬。再捞,再贬,如此循环,还没啥大事儿。 许甜心就从这件事情中总结出来,如果不小心犯了错误的话,拍马屁挺好使啊。 她竟然只总结出来这一点。 并且她还打算效仿。 信中许甜心说,她作为号召者,最初号召大家上元节都来边境看望将士们,其最初想法正是她也想拍马屁,想浅捞一下她叔。 因为她叔们不小心犯了个错误,误砍镇北军挂牌的百年美人松。还砍伐八十余根其他树木,别的树都已上税,就这棵美人松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上税没人敢收,又不了解镇北军谁挂的木牌,寻思先来一趟混个好印象,顺便问问谁管这事儿要交多少罚款。 要不然她叔叔们闹心。虽说后面也没耽误砍伐,那也闹心。 霍允谦微挑下眉,这就是许甜心前面说的只浅捞一下,确实挺浅。有贾莱和吕岩这层关系还惦记补缴罚银,倒是挺诚实,多老实。 然后霍允谦就一边琢磨着,只要别砍伐他相中的那片半山腰,剩下的愿意砍哪就砍哪,不就是一些树木吗?何必小心翼翼。 一边翻找信件最后一页单独备的地址。 由于那片野林子没有名,于是许甜心就给她的靠山贾莱爷爷,画了一张从二道河出发怎么能到那里的地形图。 霍允谦心想:画得很详细,真巧,正是他相中的那座半山腰,他想今年在那里盖定林寺的选址。 霍允谦记得那个半山腰本就没有多少树木,否则没法搭建寺院。 砍伐八十余根后…… 霍允谦有点纳闷,那里离二道河有一定距离,合着方圆百里,都已经挡不住许家前进的脚步吗?扩张范围还挺快。 霍允谦还记得那座半山腰上的美人松是橘黄色树干,针叶苍翠,宛如龙鳞。主干挺拔笔直,有扶摇直上青天之感。嗯,不得不说,许甜心的叔叔还是挺有眼光的。 行啊,已经砍了,何罪之有?他们又不认识,从那么远的野林子拉回木材,一切忙碌不过是为衣食无忧。 霍允谦知道许家今年要盖不少房屋,为解决更多百姓做工而建,那是需要许多房梁和木料的。 贾莱偷瞄一眼霍允谦手中书信,发现竟然带地形图,将军也只看个开头,就去翻看这张图。 贾莱就有点儿纳闷了,那丫头给他写的信里,画图是啥意思呢? 贾莱要是知道开篇就是许田芯承认错误,误砍的还是即将建盖定林寺的“神迹”树木,那里是要当许愿林的。 并且他们大将军还觉得这不当什么,连他也会有些惊讶于许田芯在霍允谦心里的分量。 要知道之所以在那里建寺院,那个地理位置是很重要的。 他们镇北地拓展,计划中的一步。 因为从那片野林子穿过去,有一条羊肠小路能直通十三县。虽然那些路现在杂草丛生,但是来许愿还愿的人多了,就能将杂草踏平,没有路也会成为路。 而途径十三县后,接着再走一段很长的还没被人踏平的羊肠小路,要是能翻山越岭抄近路,就会很快抵达另一个州府。拿下那个州府,那里四通八达,还有大海。 那里也不像从这面去府城再往前就到冀州大营。 总之,可以说,那是一条战略要地,盖寺院也为舆论。 为让更多的民众知道镇北军正处于什么样的处境。 将来真有那么一天要枪口对内,还是很希望能让更多百姓理解的,可见即将要建的定林寺的重要性,霍允谦就这样不当回事的略过了。 霍允谦继续看信里内容。 许甜心已经写到,她祖母当晚就决定集结哪些村落。 这份执行力,让霍允谦觉得自己没看错眼。 许甜心说,她祖母还将她最初只想抖小聪明拍马屁升华了,说先甭管人家知道咱砍珍贵树木会如何,就算仍会照常罚银钱,那已然犯错误就认交。 她祖母只是打心眼里觉得她的建议很好。 因为家里的互市铺子能挣钱,全靠纪律严明的镇北新军给百姓做靠山。去探望,应该的。 而她家开铺子了解将领们是有外地年礼的,普通兵士没有。 作为边境百姓更该自觉知道,晴天莫忘落雨时,和平不敢享安乐,随时要做好心理准备,如若真的有一日再次爆发战争,那么现在这些普通兵士们很有可能就会上战场。 在她祖母心中一向认为,有一种逝去不是人已故,是至此没人记得。 而那些常年驻守在边境的兵士,一经数年未归家,或许连他们的父母也忘记他们的模样。 真有那天,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她祖母说会和老姐妹们谈起当初去看望过的小伙子。她们要记得。 霍允谦将已读完的两页信纸放在桌面上,继续看下一页。 许甜心好似和贾莱在剖析心理。 在信中,她说自己起源于抖机灵,可之后每一天她都觉得,那些用行动笑脸回应的应答声,让她和她的祖母都觉得震耳欲聋。 “许家庄,孙家沟,于家庄,山河屯,蛟河村,杨马架子,小三姓村,三棵树村,碾盘沟,白家庄,蛤蟆塘村,二道河村,无一不应。 镇上两家书院,学子们无一不应。 钱员外和镇里那些商人,无一不应。 大家都想来探望以血肉之躯筑成界碑的将士们,想给脸上满是冰霜,在风雪中坚守的将士们带来欢笑,所以决定一起奔赴风雪中的北境城关。” 霍允谦终于知道,为何信件会这么厚。 许甜心还将她看到的百姓们是怎么捕鱼,明明可以偷懒的,毕竟只是来探望带多带少都没事儿,可是来自于各个村落的村民却不停地捕鱼,说再捞点儿,再给将士们多凑点儿。本来天儿就冷,再不吃饱点儿,怎么坚守。 还有农妇们是怎样积极凑干菜,又对这件事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她都有写。 霍允谦看到许甜心在信中转述那些朴实的回答,他沉默了一会儿。 而最后两页,许甜心写给贾莱的话,更是让霍允谦大为触动。 “北境百姓永远比任何城池的人都懂。 一寸山河一寸血,一捧焦土一缕魂。 我从要出发,一直在想我的父亲。 当年这里家家户户都被征走儿子,没有人比这里的人更明白,北境百姓要和镇北大军荣辱与共。 尤其它现在叫镇北新军,这回换了主将,他姓霍,他在百姓心中是希望。 百姓们一盼北地振兴,匹夫有责。 二盼来自于百年世家的霍将军,至此能成为北地定海神针,镇北新军不断壮大,让外敌再不敢侵犯。 三盼敌寇可往,我军亦可去。 我曾问过一位上年纪的爷爷,您跟来还能扭得动秧歌吗? 他说不仅扭得动,而且他说,敌寇杀的可是他亲儿子,如果再有那一天到来,他还能上战场杀敌。 所以贾莱爷爷,或许历史巨轮的声音真的太小了,才让所有人,只记得战争胜利或失败的结果,却没有记下每一位普通士兵和平民的牺牲。 百姓们是多么地希望,有一天镇北新军能为他们的儿子报仇雪恨。 先登,斩将,夺旗,勇冠,夺下敌军战旗踩于马下,镇北新军能名垂青史,威震华夏。 此致,向每一位未见其面却深受其恩,忠勇护国的先烈们敬礼。 向每一位不惧生死,壮怀激烈,饮冰十载不凉一身热血的将领们敬礼。 向坚守在边疆,坚守北地能生生不息,守护万家灯火的普通士兵敬礼。 致敬所有不能回家的将士们,许田芯。” 霍允谦攥书信的手一紧。 他觉得这才是许田芯对他的新年祝语。 贾莱还奇怪呢,怎么大将军表情一下子就变了。 霍允谦来到窗边,下面应是汤圆煮好了,许田芯的奶奶在叫将士们快些趁热吃。 而其他随行百姓,为了让将士们高兴,仍然不嫌疲劳在接着扭秧歌。 霍允谦这次接手北地,早就翻阅过记录。 当年兵力不够,前线从北境老百姓各家征用五万三千儿郎上战场,最后回来却不足千分之一。 听说数年前,边境北地,基本家家户户挂起白幡,还没有收到补偿银。 平时戮其力,战时用其命,和敌寇和谈完后,朝廷满意,唯有北境百姓连自己儿子白骨都无处找寻。 可就是这些心里带着伤痛的百姓,他们此时为让将士们开开心心过一个难忘的上元节,来到了这里。 第305章 争吵(两章半合一) “最后两页,你们都看看。” 霍允谦踱步到能看见城门外的位置,站在窗边说道。 贾莱闻言,趁霍允谦注意不到时,先偷偷看眼吕岩,无奈吕岩根本就没看他,一直目视前方盯着墙壁。 这人可真是……女人做了将军,常年一本正经比他们还无趣得很,有好些次把他们这些男将军对比的,好像略显幼稚。 而贾莱看吕岩是想用眼神吐槽: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封信应该是写给他的吧?他可以不 贾莱佝偻着腰走上前,清了一下嗓子,忍住继续想吐槽大将军的话,率先拿起许田芯的一摞信纸。 贾莱心想:还要翻一翻,哪个是最后两页。 抽出来后,起初,贾莱的表情看起来很是放松,可是眨眼功夫,只看这名老将攥着信纸就站直了身体,不自禁地挺胸收腹,表情严肃。 看完后,贾莱一言不发递给身旁离他最近的将领。 这位是原镇北军的一名大将,现在归在霍允谦麾下。 被大将军和贾将军的表情搞的,愣是有些紧张地接过那两页纸。 他听手下讲,这不就是下方那个会吹唢呐的姑娘呈上来的吗?为何气氛搞得像万民请愿书。 他正要看,眼前忽然出现一片阴影,吕岩朝他伸手,勾了勾手指。 论在场将帅们的官阶,吕岩虽然和此人平级,但吕岩多出个称号,那她就要 正要看信的将领,抬头看眼吕岩,心想:行行行,给你,先不论官阶是否平级,谁让他姓傅。 而吕岩这面接过信纸先一目三行,她 绝对不是什么享受的事儿。 当吕岩看到那几句此致敬礼的话,她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心里已经有了决定,从明日起就加大训练。训到最好将士们都恨她,才叫刚刚好。 至于之前被截走信件的傅将军,以为其他几位原镇北军将帅看完后,脸上笑容消失。 傅将军不知道别人,他看完吹唢呐那姑娘写的几句话, 他不想评价他的伯乐、恩师、主将、上一任已故大将军的对与错。 只能说,多年前那场战役,天不时、地不利、人也不和,才造成五万民众和正规兵将死伤高达八万人次。 天不时,当年 想必宫中还在举办祭天。 原镇北大将军燕将军请求朝廷驰援。 因朝廷一向让北地为节省军饷,屯兵不足三万。 不像霍将军这次来到北地,他是军政一体。大家都猜,否则霍家和朝上那些老臣,就不会支持此次开城互市,还会在互喷口水中。 而当年的镇北大将军燕将军哪有这份底气,军粮军饷又被朝廷把控,就算燕老将军想多屯兵都不成,北地没有那么多银钱养兵。 所以听说敌军来袭, 一步立即征用民众,以备一旦开战后勤补给兵卒人手不足。 那时是真没指望兵役上战场。 傅将军记得自己 不如尽快训练如何后勤补给。 当年来驰援的正是霍将军兄长,现在的霍公爷,带两万骑兵赶到北地。 傅将军记得,当年眼前的霍允谦也跟来了,只是不像眼下羽翼已丰。 霍允谦在这里还犯了错,就被其兄长提前给赶了回去。 但是从秋天直到快过年,敌军也没什么动静,就好像这场仗不打了,好像他们的消息有误。 京中九皇子就来了,带着宫中旨意来看看援军给了,兵役也征了,每日烧着军饷。催促不开战就让援军撤回,兵役退回,免得还要费粮食养着,九皇子是来督军的。 要傅将军只敢在心里吐槽的实话,说白了就是今上心眼小,世间昏招千千万,他们皇上起码占一半。 怕霍公爷和燕老将军两位手握重兵的大将军有什么合谋,弄了一个敌军来袭的假像。 就这样在九皇子的督军下,一直拉锯到过年,到底圣命不可违,霍公爷不得不下令先撤走一大半霍家军。 那时,想必宫中又在举办宫宴。 大年初十,燕老将军的儿子成亲。 虽说大家始终担忧战事起,但是诸位将领们起码要草草去参加婚宴。 而正是连霍公爷也赏光来了,当只有不足万人的敌军步兵,忽然从茂密森林北岭冲杀下来时,九皇子立功心切,为踩踏霍公爷和燕老将军的战神名号,想一战成名,愣是压下他们留守的出色手下不让送信。 又因没有兵符调不动燕老将军和霍公爷的兵将,竟然出昏招调用征来的两万兵役,大开城门迎敌。 消息传回将军府时,大家犹如当头一棒。 之后的事情,原镇北老将,傅将军直到现在都不敢回想。 那不足万人的敌军先驱,不过是为拖延他们。 突然十万铁骑犹如滚滚黑浪从远处席卷而来。 后来了解,那次敌军铁蹄为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运粮车队太显眼,竟然连补给都没带,一人带两骑,饿了就杀马饮血。 近十一万敌军犹如野狼般要撕开北境城关,攻势极为迅猛。 而他们这面,原镇北大军只有不足三万人。 霍公爷手下不足万人,亲帅将士们率先迎敌,还为在战场上,救那个差些被人斩杀于马下的九皇子伤了腿,前胸挨了一箭,人是昏迷不醒被部下救回来的。 而征来的兵役,先前被九皇子强令出城迎敌已经死伤一大半。 主将燕将军立即派传信兵向最近大营借兵,请求朝廷调兵。 北境城关差些几次不保,所有将士连夜浴血奋战。 此时傅将军之所以羞臊,是因为多年前燕老将军曾下令,被征上来的兵役要出城迎敌,一改只让民众做后勤的初衷。 且为拖延时日等来援军,更为保存兵力能将更多的正规兵留守在城楼,下令只留少部分运石头和箭羽的民夫,剩下的,放在最前面去耗敌军武器。 所以当最后一批被征用的兵役和一万正规兵卒冲杀出去时,曾数次提携过他的上一任主将燕老将军下令,关闭城门。 多年来,能常常惊醒傅将军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他又梦到战场上,那些许许多多将士们死前的模样。 这里不乏他们这些在座老将下面,极为年轻出色的部下。 还有那些本就骨瘦林柴的民众,那些人通通用同一种不敢置信的表情回眸看向正关闭的城门。 关闭,代表弃之。 可是那天,被弃在城外的数万儿郎,却在看完那一眼后,就捡起武器再次向前冲杀。 传到城楼上方的声音,有人似乎带头喊,身后就是家园,兄弟们反正都是死,让我们多杀俩,就会少俩人进城祸害我们的父母妻儿! “杀,杀,杀!” 傅将军常常深夜坐起身,脑中闪过这个画面。 天在下雪,那些华夏儿郎鲜艳的血液混着雪,和地上的冰融为一体,血流成河,死战到底。 驻守城楼上,也有许多兵士一边往下扔石头,一边眼睛发红在求他们这些将领:“恳请开城门,恳请将军让我们出城迎敌,我的弟兄还在城外!” 有将士甚至满心激愤,对预备要爬梯登上城楼的敌军破口大骂一句后,就对准位置翻身跳下城楼。 死时是和敌军紧紧抱在一起,死不瞑目。 之后,北境城关是保住了,援军来了,敌军撤退讲和。 皇上应了,皇上也给予燕老将军决策上的肯定,给了他们这些活下来的将领殊荣。 当今皇上还怕天下百姓哗然,为捂住淑妃之子九皇子的荒唐行径,如果没有九皇子轻敌,让这场战役一开始就落于下乘,对外竟然迟了多年才宣布阵亡名单。 傅将军知道,朝廷亏空。 倘若他退一万步能理解正规军也没有拿到补偿抚恤银,但他们平日拿军饷,参战拿三倍。 而且一人从军,一家就会免除徭役兵役。 可那些被征用上来,已经血洒疆场的五万民众呢? 所以傅将军看到百姓许田芯写给他们的几个此致,他很是羞愧。 此时,傅将军愣愣地坐在那里就琢磨: 他打仗没赢过,升官没停过。 连这次霍允谦接手北地,也给他这个原镇北老将升了一级。 可为将者的目标明明只有一个,那就是赢。 贾莱本来一直在琢磨怎么借百姓来探望之际,过后让士气再高涨一些,这是一个契机啊,他今日过后必要和将士们好好谈谈。 没想到傅将军带翻了凳子,嗖的一下站起身往前几大步,未开口先脸通红。 这是寻思啥寻思激动了?还给他吓一跳。 “你这可有些在大将军面前失礼了噢。”贾莱警告道。 跟谁俩呢,原镇北军这些老将没点儿深沉,甭管寻思啥激动也不能如此失礼。你拉开点儿距离说话,他们家将军多少有点洁癖。 傅将军没空搭理贾莱。 傅将军从霍允谦来到北地,虽然心里是服气霍家的,至今不忘,当年霍公爷一马当先身先士卒,要不是那个草包九皇子,霍公爷就不可能去了战场就被抬回来昏迷两日,醒来敌军撤了,霍公爷残了。 也打心眼里希望,霍允谦带领的镇北大军变得不一样。 可是他表现得一直有些别扭,感觉太投诚像在背叛燕老将军。 要知道霍将军才接手半年,他不能表现地颠颠地怕被人戳脊梁骨。 可这一刻…… 傅将军心想:原来人啊,总要有什么能刺激一下的,才能直视内心,犹如拨开多年惊醒的迷雾,刚明白自己趁着没有老迈前能做些什么。 尤其是他的妻儿借他光已经过的很好了,只要他不谋反,也会一直好下去,那就可以了。 而他能干什么呢,不得不说那个会吹唢呐的姑娘挺霸气,写的全是他毕生想干的。 一盼北地振兴,二盼北地强军再不受外敌侵袭,三盼那句敌寇可往,我军亦可去。他一定要让敌军也尝尝,什么叫兵临城下,为将者,不大杀四方,枉来一世! 而且: “大将军!” 别看傅将军没少想,事实上没过多久,霍允谦收回了望黑漆漆城外的目光,扭头看向近在咫尺的手下。 确实离他有些近,能不能远些说话:“说。” “……卑职知道大将军打算开垦荒田,卑职有一个不情之请,万望大将军成全。当年五万三千名壮士为北地血洒疆场,能否……” 当岁禾回来时,已经被人拦下,说里面众位将领在议事。 岁禾哪里想到,许田芯这两页纸真牛,或许借给田芯十个脑袋也想不到,她愣是让里面在讨论商议,朝廷发不来抚恤银,不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吗?那他们镇北军就决定发土。 这事儿总要有个章程,该对那些视死如归的人有个交代了。 然后好尘埃落定后,正视多年前那场败仗,承认屈辱,才能知耻而后勇。 而且原镇北傅将军说,由他提议,深知大将军的难处,他来写奏折。 “末将同意。”原镇北军的另外六名将领齐齐站起身,打算跟随傅将军联名写奏折。 以免朝廷又拿他们现在大将军,势力太大想背地里屯军田说事儿。 接下来里面就围绕一个话题讨论:“干都干了,怎么也要让每家每户开垦五亩。” “那有些多,要知道这叫给了就归了百姓。几年后荒地就会成为良田,一亩良田价是多少,五亩又是多少。” “嗳?你这话就不对了,我还觉得以奋武将军往死里训咱们将士们的势头,我们北境会迎回越来越多的百姓和商户,到我们镇北大地落户,到时房价还涨呢。你难道能以几年后的房价往外卖?” “卑职觉得傅将军此话甚为有理。况且当年正是由卑职曾统领过那数万兵役劳作。卑职记得有些人很是出挑,至今我都有印象。他们当年要是没有血洒战场,眼下不能说做个富人翁,起码也会吃穿不愁。卑职午夜梦回,曾想过那些出挑的壮士,想必是家里的顶梁柱。” 那搞不好都是长子主动担起的兵役名额。 顶梁柱再未归,他的那些家人,这些年…… “五亩荒地怎么了,凭着那份能干,我实话告诉你,我有好几位人选想着过后留下他们,就是让他们在我手底下当个普通兵卒,这么多年也挣来了。徐将军,你也别犟,你先听我说!” 徐将军气坏了,是我和你犟吗,你分的是王土,你家封地啊?拿王土分发先斩后奏也就算了,你分太多,就算有理由,皇上心里也不舒服。到时不找你个边境小将军麻烦,不得对咱大将军有意见? 里面一点儿不比菜市场强。 霍允谦脑中晃过许有田,他曾经也想给带走。 又想到许田芯,啊,这次看了书信才知道,原来是这个田,这个芯字。 很好。 没想到能推动原镇北将领们和霍家军将领的关系。 霍允谦摆手道:“先吃饺子,我们在这里也先过过上元节。” 可见霍允谦心情极好。 而且为了不影响下面普通兵士和老百姓们热闹,你瞧瞧,他们这些将领没一个敢下城楼的,怕下面人见到他们行礼拘束。 第306章 眼泪是深爱过的代价 “那位会吹唢呐的姑娘,你不必如此。” 有几位老兵心细。 虽然刚煮开四锅汤圆,其他锅还在等将士们陆续送水过来。 但是他们发现只要煮开一锅,在老百姓即将要分发给将士们前,那位会吹唢呐的姑娘就会站在每口锅前,率先舀出四个粒,当着众人面前先吃 他们怎么可能会不信任百姓。 先不说这次老百姓一路忍受寒冷,都不在家和家里人过节了,来给他们送吃送喝,哪里可能只来了三百人,特意跑到边境给他们下毒有病啊? 这叫驻扎着几万大军。 只说自从换了主将,各个大营都特意设了监军百长。 监军百长一方面关心他们平日里的训练想法和生活。 像前几日有一部分兵卒收到家书,百长就会问有没有家里有难处的,说出来众位兄弟们要是不能解决,咱们还可以往上找更大的将领解决嘛。 有一位老兵就说老家来信,提他妹子被当地恶霸欺负得不行,逼着让给当通房。 最近才听说这事儿连奋武将军都知道了,奋武将军还竟然派出她的亲卫官岁丰去办。 而他们是咋知道的,听说岁丰出发前有问过,有没有谁住在那十里八乡要捎物什的。要不然说还是女将军手底下的人心细,讲究实际。 大伙还听说别看岁丰话少又是女亲卫官,但她和当地衙门打交道办这种事情特别有经验。因为奋武将军曾连她老家欺男霸女的亲戚都没惯着,直接连根拔起收拾到底。 这事让原镇北老兵们深深地觉得,难怪以前总听说霍家军待遇高,连普通兵卒出门在外都傲气,原来这就叫作主将来自于百年世家的底气。 现在他们镇北军除了皇家人不敢得罪,剩下的甭管提哪个世家给撑腰,这背后有什么猫腻,他们主将极其手底下的霍家军将领们,啥都敢为他们出头做主。然后过后也只有一句话,好好训练,别分心。 这事儿也让他们一下子有种,发自内心的归属感是不能言说的。 而至于分散在各个营房的监军百长,另一方面就是会帮大家了解霍家军前身。 没少讲好些关键时刻,老百姓那都给送过水,送过柴,还给敌寇下过药又跑去急忙给报信儿。 让大家了解到许许多多操着一口乡间俚语的种地农民,也是有属于他们的智慧。 大伙明白,监军百长不停讲这些,讲了半年之久,就是想让他们,尤其是一些老兵油子,往后袖标带着霍家军的标记豹,胸口还有你名字跑不了你,往后再出门在老百姓面前要点儿脸。要是不要脸,别的大营军士在你的老家也对咱爹娘抢吃抢喝吗?人家只要找来告状就扣军饷当作补偿。 总之,半年下来,原镇北老兵们不仅和镇北新军融合得还算好,谁也不服谁大不了就出去比试比试。而且就差发誓说了,我们和以前不一样。 再者,咱刚刚不是才一起扭完秧歌?老百姓要是在他们面前还要先试吃,他们才敢吃,那成了啥事儿?这可是人家的心意来探望的,在埋汰谁呢。 多么破坏气氛。 许田芯确实有小小试吃的意思,也不是说下毒。 她是怕凑巧跑肚拉稀赖她们,要知道她奶可是分三批卤了上千只鸭子, 最主要的,她来时路上没吃黄米饭,快让她试吃点儿吧,饿了。 结果这一句话大伙全看她,许田芯端着汤圆碗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确实不必如此。”更多的人笑着说道。 刘靖栋刚帮学子们弄完冰雕,毕竟他也是读书人一份子,再一个他们二道河人,现在制冰非常有经验。他站在油布棚前正好听到这句话:“……别的啊!” 许田芯再也忍不住了,什么姑娘小子的,不能当着这么多将士们面前张大嘴笑,当即端着碗就笑得哈哈的。 而且还笑得收不住声了,因为刘靖栋比她还不如,她起码路上吃过烤地瓜,刘靖栋一路上啥也没吃。 问他,他就说,要到了这里试吃。 这下妥了,人家不让试吃了,刘靖栋瞪着他那双大眼睛都懵了。 给许老太愁的啊,笑着说:“哎呦我天呐,我孙女算是止不住了。” 而伴着许田芯的笑声,做饭的婆子们还有往屋里端炭盆和送水的将士们,明明不了解里面发生什么事儿,竟然也莫名其妙地跟着一起笑。 这可真是过节了,连在外面挂红灯笼的将士们也深深觉得,那十五的团圆年味儿,噌的一下就上来了。 之前过年和今天比好像差点儿啥。 而且今日有了老乡们的到来,怎么感觉驻守在这里的寒冷和枯燥也淡了许多。 “来,将士们,汤圆好了,来取汤圆啦!” 许老太站在头锅前,望着面前的小伙子问道:“我瞅你不大,叫啥?” “大娘,劳累你们来看望我们,还带了吃的。我十六,名叫马大哈。” 许老太:“……” 这是哪个没正溜的父母给取的名字,比他们村老马家的马发黑、马发亮、马发香还不靠谱。 可是开口笑着说的却是:“好名,你是 也记住了你的模样,才十六岁和她老儿差不多大。 “你叫啥?我看你好像是个官。” “大娘啊,我是大奎。” “艾玛,是你啊!”过年让赵大山,大山又转交媳妇,特意给她稍去两块布料。 听说她家有田生前,在这大营给人当兵役干活,和面前这人还有大山关系都很好。 许老太赶紧快速捞出几个汤圆,用的是自己的碗,她看大奎空手来的。 又急忙回头找人接她这一摊,回头一看,钱员外站在她旁边正嘿嘿嘿不知道傻笑啥呢,将木饭勺往他手里一塞。 “我不会。” 怎么就不会,你不会煮,还不会舀吗?你员外爷多点儿啥。 然后许老太就一把拽住大奎的胳膊就往一边站,想细细再说两句话。 可大奎是特意来的,他马上就要换防去北岭带队巡逻。 当年,正是因为年节对北岭放松警惕,总觉得那是险峻又茂密的原始森林,又是凛冽寒冬连大型野兽都不能让敌寇走出林子,没想到人家就是有驭兽师且走出来了,忽然兵临城下。 所以作为小官将,平日里比兵卒们一定是多出许多休沐日的。可过年过节绝不能休息,必须带头巡逻。 没看连大将军和几位带兵将领都来了嘛。 此时,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当大奎听到许老太一下子就认出他,一句艾玛是你啊,他当即泪湿眼眶。 大奎本就情绪激动。 因为他之前一直在偷偷看“会吹唢呐那姑娘”,知道那是他有田兄弟的女儿。 所以就一边望着许田芯,一边心里絮絮叨叨着:“有田兄弟,你闺女特别好。你放心吧,我听说她现在有许多贵人。我也终于又回到这片黑土地。甭管闺女往后能不能用到我,我都会和大山一直看顾她……” 许老太看出来了,面前的汉子不想当着这么多人面前落泪,正在强压着激动情绪。头侧到一旁用掌心使劲抹眼睛,说话也藏不住哽咽:“大娘,我、我就是来看看您,马上就要去巡逻。” “再着急也要趁热乎尝尝我的手艺……”许老太觉得边防大营备不住是犯点儿说道,要不然她何至于平平常常的一句话,说完鼻子也一酸掉了泪。 许老太将饭碗递过去,笑着抹把眼泪道: “你瞅瞅咱娘俩,头回见面多高兴的事儿,这是在干啥。 你不晓得,其实从大山媳妇去家里给料子我就惦记看看你,想着不能往后走顶头碰都不认识啊? 也想嘱咐你,家里现在挺好的。” 许老太使劲吸了吸鼻子,这回眼泪彻底没了,继续笑着说道: “你看看我都能凑出这么多肉来探望将士们,再往后可别给家里买那些,那你就外道了,啊?大奎。 到时休沐就和大山一起往家里去,咱家还开汤池子了呢,到时你泡泡热乎的,大娘再给你们做点儿顺口饭菜。 大娘真不是和你夸口,艾玛,都给大山吃馋了。 我听红梅抱怨说,往常大山从不挑饭菜没滋味儿,眼下动不动就说照我做的差点儿滋味儿,你必须要去尝尝。” 大奎一边往嘴里舀颗汤圆细细嚼嚼,一边泪中带笑连连点头说,听赵大山显摆过。忽然想起一事,又加快吃的速度,这回连汤带圆子直接倒进嘴里,囫囵往下吞: “大娘,我几位兄弟来没来,我想见见。” “没来那么多,这不是家里开铺子嘛,这两天商队陆续回程,老三能干,老四会做点儿饭,还挺忙不敢离人,就你二弟来了。走走走,我带你去见见他。” 许老二到了边防大营,连骡牛都没喂,让他里正叔负责那一摊,一直在给村里有名的大画师高满堂举着火把照亮作画。 咱乡下人哪有什么节目,这个画要是能作好,绝对是很出彩的。 而作画地点是换防兵卒会从这个小偏门离开,通往住处的墙壁上。 此时,画已经先用炭笔画完了,正在用许田芯上次托叔叔们去府城买的染料上色,想必上色完,这一大幅图画颜色会极为鲜艳。 许老太和大奎来的时候,许老二正站在木梯上举着火把给细细照明。 下面饿得不行的刘靖栋,正大声和高满堂商量着什么。 “儿啊,这是你大哥当年处得特别好的兄弟,你叫大奎哥。” 许老二就不能提他大哥,不提都没事儿蹲树旁哭,一提更完了。 尤其今日,眼下脚踩的这片大地,他大哥曾在这里生活过。 许老二一直控制自己别去想,咱是来慰问的又不是来哭丧的,没想到见到大奎终是破了防。 要不是怕他娘伤心,此刻许有粮一定会问大奎: “我大哥生前住哪个营房,能不能领我去看看。他又是咋死的,我们连他尸体捡没捡回来都不晓得,我只想知道这个,却没人能和我们说清楚。” 赵大山曾被许有粮数次追问过。 大山说,你大哥牺牲那日是一场恶战,一直是从天亮打到傍晚擦黑作战。而你大哥是将他能留下的我和大奎,都留下了,然后最后一波他就冲了出去。 那时已经天黑看不清太远,当时就城楼往前几里地能看清。 然后以我对你大哥的了解,那一定是冲到最前面最有血性的人。 其实赵大山战后曾四处打听过,可当时敌军攻城门还架梯子往上爬,活着的人都在忙着抗敌。 而他当时腿受伤爬都爬不起来,坐在城墙里面只,能拖着受伤的腿,无知无觉地给没倒下的人递箭羽。心里想着多递箭,他的前线兄弟生还希望就能大一点儿,直到血流的也是累的昏迷不醒。当时,他都不知道大奎人在哪。 再后来,听说休战时还没捡完城门附近的尸体和武器,这是默认的,唯有的道义敌我双方都会捡自己的英雄,可紧接着援军和谈和大臣就来了。 听说六名谈和官,着急去敌军驻扎营地要赔给人家不少东西,当时下令快速将尸体摞在一起烧了,干这活的是后来那些官员带来的人,压根儿就没用镇北军。 而且就算找也很难。那年的镇北军军费有限,不像眼下,衣服上给特意缝补一块名字和祖籍。 这不嘛,此时许老二看眼他娘,就很是心酸的强压下心里话。 再被大奎几大步上前就抱住了,一句“二弟,我和你大哥没差”,当即落了泪。 许老太在旁边说,唉,这是干啥。她今日好像一直在重复这一句话。 许老二缓了好一会儿才笑着嘀咕句,娘,这里好像犯点儿说法。 大奎被手下兵卒找来,再次笑着使劲拍拍许老二的肩膀就匆匆离开。 与此同时,刘靖栋正问他的先生:“先生,嘎苞米的嘎咋写。” 他的老童生先生正冻够呛在刻雪雕字,闻言头不抬问道:“为何要写这个字。” “因为画要做完了,乡亲们让给画上留下一句话,叫作:嘎完苞米,再来看你。” “你就不能割吗?” 啊,对。 可是刘靖栋转身走了几步又站住:“割字也不会写。” 他的先生:“……”回去你还是接着蹲级吧。 第307章 出场走两步 北境城关,确实是犯点儿说法的。 否则为何这些留在营房的兵卒们,他们明明没分到老乡们给带来的好吃的,站在画前,还是红了眼眶。 是的,他们没吃的。 其实早在百姓们没到前,边防大军就已经提前得到消息。 他们各个营房最烦人的监军百长急忙找大家喊话,只让刚当兵的和军龄八年以上的老兵,去排号迎接百姓领吃的。 还命令他们闲杂人等别出门,就假装营房没有那么些人。免得乡亲们吃的不够分发,会心里不得劲儿。 之后,没想到乡亲们带着节目来,监军百长又絮絮叨叨地催促他们,快些去给大爷大娘们扭秧歌叫好。 叫完好还要看监军百长眼色,一挥手他们就得撤,对百姓们说要去镇里赶大集。 事实上,他们是从前方岔路口跑步集合又绕回营地,好些人闲着在屋里要么睡觉歇歇,要么洗衣裳缝袜子,实在是对比油棚子那里无聊得狠。 这可真是,一点儿也不顾及他们心里得不得劲儿。 这不嘛,他们有人听到老乡们作完画走了,听着边离开还边四处问道:“梯子该还给谁?还有这些桶给染了色咋办,我们去哪里刷洗。” 兵士们心想:老乡,其实不用刷洗的,你不知道我们有的是力气,从来不把干杂活当回事,你们是没看见过奋武将军平日里把我们训得狗一样。 总之,好些“闲杂人等”的兵士们听着老乡声音渐行渐远,就摸了出去。 接着越来越多的人,溜出来看画。 不能去领吃的,还不让看看吗? 再后来,不知谁胆子大,先点亮了火把,接着又有几人举火把照亮了画,然后他们就眼圈红了。 只看,这副画是上岁数的大爷大娘在扭秧歌,画得那么传神,一排排布满沟壑的脸上抹得乱七八糟带着笑容,身后是正在卸货的牛车。 有几辆车上方写着:“要穿暖。” 将士们知道,这次百姓们用靰鞡草给他们带来不少护脚腕。北地这里的读书人更是给他们凑齐了五千双手套,即将要发给发给那些看守城楼的老兵。 还有几辆车麻袋上方写着:“要吃菜。” 一路颠簸已经冻硬的酸菜;用一层层草帘子捂着怕被冻的白菜、萝卜;捆在车上五麻袋一组摞在一起的干野菜。 听说老乡们一到,伙夫营的屋子就堆满菜。 而在拉着条幅的后方车辆上,画的是车板上的一堆鱼。真的就好像实在亲属来了,因为他们不是注重好看只带大鱼,小鱼崽子也没少带。 有大爷还拽着伙夫营兵士的手嘱咐说:“别看鱼小,给你们带大酱了,酱焖那才香,回头别忘做了吃。” 这些装鱼的车辆上方写着:“要吃饱。” 最后是画作最左面画着三个人。 将士们知道,有一位是这次的总召集人许大娘,是她调动了农民、文人、商人三个群体一起来探望,也是她带来了煮开后就四处飘散香味儿的鸭肉。 听监军百长说,其实许家最拿手的不是鸭肉,而是锅包肉。 但是因这次随行有位卖鸭子的……他全家起家靠卖鸭子,连起名大伯家的小子都叫老鸭、嫩鸭、水鸭、旱鸭,二伯家叫黑鸭白鸭土鸭、野鸭、飞鸭。只有随行这位被祖父起名叫田清瘟。因为他家鸭子太多,他爷爷怕起了瘟疫。 当时监军百长将听来的讲给士兵们听时,大伙全笑了。 可是笑着笑着又笑不出来了。 因为就是这位田老乡听说是来探望他们,宁可少赚十二两银钱,他们普通兵卒的一年俸禄钱,卖给许家大娘上千只鸭子。 目的就是想来城关看看,他有四位堂哥服兵役时葬送北地战场上。 所以许家召集人这次做的是鸭肉,此时画上正向他们抱拳,笑容真诚。 这是兵士们眼中许老太的形象,大家很满意。 可许老太还没有看到画,要是看到一定会质问高满堂:“我就长这模样?”那大嘴叉子咧得,笑得能露出小嗓子那是她孙女能干出来的事儿。 高满堂会解释,一,不敢仔细看过你。二,时辰紧迫,说实在的确实画的不好,只能画个大概,像扭秧歌的后面都没头,全靠将士们脑补吧,还要靠字凑。 而许老太旁边,正是白慕言的书院先生也在拱手,穿一身长袍。 高满堂看见时已经来不及修改,还不如让他画个铜钱。 总之,这仨人通通在抱拳,旁边写着字:割完苞米,再来看你。 有年轻的兵士看完画,突然眼里闪动泪光,一定是过年才会如此想家,又嫌自己掉泪没面子。 他用衣袖擦了下眼睛说:“飘雪了,被毛毛雪迷了眼睛。你们说,下回再来,应该能换咱们去吃饭了吧?” 这一句话打破了大家看画的静默时刻。 兵士们一边看画,愣夸咱乡亲画的就是好,一边嗤笑一声道:“想啥美事儿呢,你一个两年兵,连下下回都够呛能轮上你领吃的。除非乡亲们能多来几次。” 还除非咱镇北大地的乡亲们,日子能过的越来越殷实。 这话更让留守的人,忍不住看向那一长溜油棚子羡慕的不行: “听说不止有圆子还有鸭肉,鸭子汤,锅一卸下来煮开,我就闻到味儿了。” 不信你们细闻闻。 有人酸道:“我也听说了,虽然是匆匆搭建的棚子,但是上面下令让里面放足炭盆。老乡们用也就算了,一路冻够呛,他们吃着肉还借光烤上火了。” 得了,他们还是回去继续补觉吧,受不了那面欢声笑语。 今晚也没法睡好觉,因为你瞅着吧,到时那些小子回到营房一定会口若悬河,好顿显摆。 士兵们一边吐槽着,有好些人一边回营房前又忍不住看眼画。 与此同时,油布棚子里果然开始领肉夹馍,这些都是没有分到汤圆的人,还有一部分人在领鸭煲汤和刚刚烤热的馍馍。 “真香,咱们饭和这个一比,就算做肉也像猪食。” 老长的油棚子里,眼下那叫一个热闹。 扭秧歌的大爷大娘们正在一口口锅前给分吃的。 顾不上卸妆的菜包子,笑着提醒领饭的士兵道:“能把你脸上带的摘下来不?我想瞅瞅你长啥模样。” “大娘,我指定不会重复领。” “不是,我不是怕这个。”啊,不过也有点儿怕:“是想下回来,我一眼就能认出你!” 菜包子那笑着顺嘴说出的话,让面前小子一愣。 心想:可是大娘们,你们脸上画的五颜六色,逗乐是逗乐,下回来,我们却认不出你们怎办。 也让后面听到这番对话,刚刚换防下来的老兵们,主动老实地摘下自己面罩,他们怕被大娘说。 有人眼睫毛还带着冰霜,听说自己有资格领饭就来了。 一个个主动道: “大娘,我叫王树根。” “好,好,记下了。” “我叫连大壮。” “真是好名,和你壮实身板一样,记下了。” 几十个婆子一起给打饭,尤其是二道河的婆子们很有经验,嘴还甜。 后面有将士在回答刘老柱:“是,在下毛毛雪。” 前面孙里正二姨摆手招呼道:“来,往前走一走,近处才能瞧清。毛毛雪大人,到你了。” “大娘,我不叫毛毛雪。” 孙二姨一边捞出一块咕嘟着热气的卤鸭肉,一边菜刀当当当剁肉馅般往饼子里一塞,递过去笑着问道:“那叫啥,我应是没听茬啊,那还能是毛毛雨不成?” 二姨夫在旁边拧眉道:“人家就不姓毛,你这婆娘聋三拐四的!” 这番对话,让半个油棚子里的人忍不住笑起来。 而因为名字,还有一个人很让隐藏在普通兵卒里的暗卫,很是揪心。 先说为何会有暗卫,这是贾莱从接手镇北大军就安插进来的,多方面考虑,主要防朝廷的人。 这里面有暗卫,曾被悄悄调用到藏在深山里的那片暗卫营,给许田芯看过大门。 也曾配合许田芯引爆过硝酸甘油,听许田芯指挥他们。 暗卫至今不忘,当初所有人要听许田芯指令。 甲号位埋炮完毕。 乙号埋炮完毕。 当时不停地向山下许田芯挥动旗帜,要一直要传到山下,然后由现在的奋武将军吕岩亲自给打旗。 但打旗前,也要听总指挥许田芯说句:“飞鹰收到。” 飞鹰是总指挥许田芯的代号,吕将军才能打出收到的旗号,让他们迅速撤离,换引爆组的暗卫上场。 当时为试验哪个配比更稳定打击面更广,十组一起,更是要等总指挥许田芯的那声指令:“引爆。” 所以,此人此时总是忍不住朝许田芯那面的方向瞄两眼。 眼下许田芯正坐在锅后面的一根棍上,起码在对方眼中就是一根棍。 可他并不好奇那样不扎得慌吗之类的。因为十三岁就敢甩手炸了他们暗卫粮仓的姑娘,如此豪横之人的事儿咱别问。 那都不是一般人。 而且这世间就是有一种豪横一生的人,别人十年八年搞不清楚的物件,人家摆愣摆愣就会。 像是上个朝代有一位男童才八岁,就能做出用炮安装辣椒面定点投放,它不辣,可威力大到能呛得人睁不开眼睛。那一炮放到哪,就能让哪里人看不清。 后来随着长大更有力气,十二岁的神童还能单手放炮,在无炮架的情况下就能一放一个准。 只不过被当时的皇帝评价为奇技淫巧,觉得他再长大就更了不得,也是神童家里人不省心在外惹了祸,就给找个由头给砍了头,白瞎了。 所以连他们主子提及此人时都说,如若还活着,本朝或许不能那么顺利取代。要是还活着,再多研制出一些武器,本朝也能受用不尽。 不得不承认,他们主子还是有些墨家思想的,很看重军匠,对比旁人没有那么儒家化。 这都扯远了,所以这名暗卫就在心里琢磨: 你们一口一句吹唢呐那姑娘是几个意思?那是只会吹唢呐吗? 那是咱们镇北军新武器的炮弹之母,镇北军之重器。 是大将军严令让人暗中保护的镇北军编外又一女军将,只不过她不带兵,她玩炮。 是很怕有一日朝廷从哪里得到暗报,会去暗害或是偷偷带走的人。 你们以为她只认识贾莱将军吗?还敢让人家给打饭。 此人正琢磨着,许田芯一边隔着人群,装作不经意瞟他一眼,一边笑着回答面前问她家这些家伙什的人。 许家家有一套锅碗瓢盆的“套娃”,里面能大套小装四十五个万,二十个盘子,还有盛饭木勺也能放六个,连容器盖都是用碗当盖,她二叔给做的。 将士们就问许田芯:“你们怎么有这个?” 许田芯心想:现代山东博物馆,人家战国时期就有了,只不过人家是铜的,能装几百个,她家这个是木制的。 所以不是只有你们镇北军有这个,搞不好你们也是学人家战国时期。 可不能这么回答啊。 会吹唢呐那姑娘回答避重就轻回答道: “最开始是为我叔们出门送货,路上要煮饭携带。但他们嫌麻烦懒得带。后来就做了这么大个,因为我家开铺子,碗架柜已经放不下,我二叔就做了这个。” 这回“棍”又到许老太的屁股底下,因为有小子说:“大娘,你们累了吧,坐凳子上。”许老太说:“给他们,我有。” 所以许田芯继续回答说,这也不是一根棍,这是拐杖。而且握拐杖的位置能掰开,它是铁的,只是你们看不到现在缝制靰鞡草,免得坐上去凉。 “掰开不就能坐了吗?我家下面还是铁尖头。” 反正这里没有水泥地,春夏秋是土地,冬天是冰雪路面,往里面一扎。而且铁尖尖还能冰川子,又能跟车里扔着当武器,过段日子她和她奶走四方就会带着,随着走,累了又心疼牛,就扎地里歇歇。 这也不是许田芯的创意,这是末代皇帝出名的拐杖座椅,后来有许多人买它挤地铁坐。只不过现代底下是平的,现代都是板油马路,比带小凳子好用。 大家正说得热闹时,外面忽然传来整齐一致的步伐。 两排将士端着一盘盘牛肉馅饺子走了进来,又齐刷刷放在桌上退后一步,这是他们能给老乡们最好的招待。 乡亲们愣住了。 而队伍的最后,贾莱头戴黑缨一身将官服也走了进来。 “立!”有兵士肉夹馍都顾不上扔了,叼着就立马站起来,又慌张取下。 “立什么立,坐。” 贾莱先对将士们摆摆手后,就笑望一人:“田芯儿。” 第308章 率先回应贾莱的是拐杖倒下的声音。 可给于芹娘的大伯吓得不轻。 因为许田芯展示完能当凳子的拐杖,看到田女婿好奇就随手交给田女婿,让他坐坐试试。 当大官进来,田女婿看所有人都站起来了,他也急忙跟着站起身,然后又被大官那句“田芯”叫的,田清瘟都惊呆了,就忘了要扶住拐杖。 乖乖,听说过是一码事,亲眼见又是别样刺激,这趟回家可是有太多话题和爹娘说了。 于大伯老脸涨红,弯腰帮女婿捡拐杖不是,好像噗通一下跪下说草民有罪也不对,就挺破坏气氛的,好些人在看他们。 许田芯上前两步,遮挡住捡拐杖二人组,向贾莱行礼道:“贾老将军。” 贾莱指着许田芯,好笑道: “信里还知道叫我一声贾爷爷,见面还不如见字了?好好说话。” “贾爷爷,我这不是想着这是正式场合。” “就是正式场合,才更应该叫声贾爷爷。你还贾老将军。贾将军就算了,你个小丫头,老字算怎么回事儿。” 贾莱随着吐槽许田芯,几大步就走到许老太面前,笑着摆手不让行礼。正是怕百姓见他们这些将领不停行礼,他才这会儿下来,要不然早就露面了。 打招呼道: “上次一别,细算算还真是有日子没见了,大妹子,眼下家里可好?” 许老太满面笑容心想: 可不是,上一次见贾将军还是在山洞,再之后见过吕岩,见了单绍,甚至都见过微服私访的霍大将军,就是没再看到过贾莱。 但是家里买卖,家里吃的羊肉,今年过年吃的海产品和带鱼,包括现在穿的野猪皮和羊皮靴,处处都有贾老将军的影子。 听她孙女说,那次被带到山坳坳里做炮弹,敢于放开手脚去做,还有那几天从吃到穿,没少受吕岩和贾莱的各方面关照。 “贾将军,托您的福,眼下家里特别好。来时还想着,不知道来到这里能不能见到您,孩子说写信试试,没想到真见到面了……”许老太又给贾莱介绍二儿子。 因为人家问了:“这不是上次见的那个吧?” “这个是老二,老三在家这次没来。” 许田芯也在旁边介绍道:“贾爷爷,这位是我二叔。” 贾莱对许有仓印象深刻,有一把子力气,是个当兵拿长矛的好料子,好好练练或许能脱胎换骨耍的虎虎生风。 但是许家已经没了一个,人家不一定舍得。 此时,看到许有粮,虽说不如那个看起来高壮,但贾莱还是本能地见谁都先想想能不能当兵。 其实这个也行,这个沉稳适合做定点炮手。 由于贾莱进帐篷里,特意和许家人先聊两句。 亲卫们安排座位就示意许老太坐在贾将军的右手下方,许有粮坐在贾将军的左手下方。 许有粮坐下前,对亲卫弯下腰表示感谢。 因为将士们是特意给他拿的椅子,还给他挪开做了请的动作,他从前哪受到过这个待遇。坐下后又看眼对面的亲娘,才勉强镇定。 然后依次才是书院山长,先生,有功名的学子,钱员外,各位里正,上岁数的百姓们。 至于许姑娘……许姑娘自己主动表示,不够坐,她要站着。 许田芯正站在贾莱的身后,和两名亲卫站在一起。 外面在飘动毛毛雪,红灯笼被城关的北风吹的一晃一晃。 已经有兵士在给百姓车队的骡牛喂草料。 临时搭建的长长的油棚子里,此时所有人都在听贾莱讲话。 贾莱指了指站在他旁边的许田芯,先告诉大伙说,田芯给他的信里,为此次之行大伙是如何忙碌的,全都有写。 所以大将军特意命他,代表大将军,代表镇北军,务必向百姓们表示感谢。 大家随着贾莱讲话,看了眼许田芯,这是万万没想到的。 听见没有,连大将军都知道这事儿了,还对他们表示感谢,大伙有些激动怎么破。 而且还有好些人在琢磨:田芯儿这孩子值得深交啊,你看她有好事儿是真往上写,一点儿不带揽功劳的。 然而接下来贾莱的话,更是让大伙听傻了。 贾莱宣布两件喜事。 一件是对于将来参加科举的所有学子们来讲,会让他们喜极而泣的事儿。 那就是军政一体的镇北军,以后会提供给书院关于时政的经文集解。 书院山长先被这个喜信儿砸懵,接着就失态地非要站起身对贾莱长揖到地。 白慕言和其他学子也在一愣后,眼含热泪跟着山长一起对贾莱行礼。 因为北地童生还是很多的,可是之所以再无法向上科举,就是因为缺少这方面知识。 打个比方,白毛浮空水,红掌拨空波,凡是靠死记硬背就能填满空格的基础题,他们都能写出来。所以他们能考中童生。 但是再往上考,就变成让以白毛浮绿水为题,论地方文化和培养人才的关系。考中秀才的白慕言,也算对付过关了。 可再再往上考,举例还是让以白毛浮绿水为题,就该论区域经济和地方治理之间的关系。 再再再,依旧是这道题目,让写朝廷用人选材的标准。 还有执政中,官员哪些方面要有自主性和服从性。 可见,越往上考,越是要律法、公文、术数、时政,尤其是时政各方面全部跟上。 将四书五经背的滚瓜烂熟和会写一手好书法已经是最基础的。 而他们哪有公文可看,连抄报都没有,更不用说北地远离京城,一会儿一个政令,等传到北地黄菜都凉了,去哪里搞得到文学大家对时政的集解。 但他们北地大将军霍允谦能。 所以贾莱就示意山长和学子们,不要感谢他,这是大将军接手北地,就发现了学子们的难处。 只有一点,万望书院山长不要只收北地学子,将来如有外地学子慕名而来,也要收下。 山长郑重应下。 至于 连许老太听完都一愣,忍不住看向贾老将军。 何况别人,只会更加不可置信。 有好些老爷子本来蹲在旮旯里,他们寻思可别污了贵人的眼。 此刻情不自禁慢慢站起身,瞪着眼睛望向贾莱。 说实在的,见着过欺负老百姓欺负得要死的,但没听过隔了这么多年还能见到回头钱的。 就算知道镇北新军和以前和别处的驻兵不一样,那也不能好成这样啊?这都不符合现实了这都要。 然而这是真的,今日抵达边境的十二个村落,将成为 贾莱不能直说,朝廷一直没个说法,那就由接手这个城关的镇北新军补给大家。按理这都已经晚了,或许这么多年过去,家里失去顶梁柱早就挺不住了,一家子都没了。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此时,贾莱随意点了一位里正,让回答当年服兵役有几人,回来有几人。 孙里正很紧张,为啥不点名刘老柱,他腿肚子都转筋:“回、回将军,俺们村当年共有九十二户,有七十四家被征走了小子,无一而归。” 孙里正相对年轻,征兵役那年,他家儿子不够岁数。 可是其他里正们却慌了,连刘老柱手心也在冒汗,刘靖栋脸通红。 这些人真怕贾将军再接着点名,那么他们的回复就会变成:“我们村有一百一十户,回来一人,那个人就是我儿子。” 咋这么巧,里正们的儿子全没死。全都和短命鬼王里正还有上一任镇亭沾点猫腻。 其实百姓们知不知道呢,慢慢地就看出来了,知道,谁都不是傻子。 有的村民是这样想的,那人家当回里正,大小是个官,换谁也会让自家人借点儿光,这叫生和死的事儿。谁让咱不是里正。还怨自己呢,不是个有本事的爹。 这不嘛,贾莱还没说别的,里正们就脸通红。 连刘靖栋都在想:自己真不该惦记吃饭。明明二哥(许有粮)和他一样,一路上也没吃什么,但是却说不饿。 好在贾莱问这个问题是为了说给兵士们听的,他没有再继续点名。 无一而归,还有那么多将士们的魂魄也葬送在北境城关。 贾莱来时看到学子们在刻冰雕,他说这是铁血冰雕,让改成:“天地英雄气,风雪迎归人。” 当年那些英魂冒雪迎敌,如今这个十五该团圆的日子,正好他们的家人也来到北境城关,就当作雪落归来。 所以贾莱宣布完这两件事后,就安排参观边防大营。 “我们能进去?”这次是轮到许田芯也不可置信了。 …… 一群一脸懵的老百姓和学子被两排官兵们引领着,走进了大营大门。 他们看到左面是边城,右侧是茂密的森林北岭,听说山路非常崎岖,辎重车上不去,铁骑更加难。 正北高地是驻军官署,西北方向大大小小少说数十个校场。 而城关有三道大石墙,几十道小石墙。 许田芯将她走过的路,在心里倒推演示一番,那就是如果敌军攻进城门,进来就会是下坡,四面八方那些稍矮的几十个小城楼上就会放箭。 躲过这些密集的箭羽,就算是 许田芯结合现代见过那些古代城关,她猜测应该是大水库,到时放水淹死敌军。要么就是放炮,反正总是会有人坚守这里与敌军同归于尽放点儿啥。 百姓们终于来到最后一道门,上方书写北凝关。 今日,霍允谦特批,城门将为百姓而开。 吕岩正带队在这里看向许田芯,将士们会用灯笼给你们照亮。 吕岩心想:田芯儿,去吧,前方就是曾经的战场,你的父亲就是在这里…… 听说当年向敌军求和的官员,让带来的手下一批批烧那些忠骨,漫天火光,足足烧了七天七夜还没有烧完。 后来上一任大将军燕将军,下令让将最大的骨灰堆埋起来,就埋在城楼上换防兵将能了望到的地方,那里立了一座碑。 碑前,书院山长带着白慕言等众位学子进行跪拜。 没有你们,眼下哪里还能安稳读书。 古关北凝今犹在,不见当年守关人。 未见其面,深受其恩。 而百姓队伍,多少老头老太太看着墓碑一下子就佝偻了腰,尘埃落定了,知道是在哪块没的。 于大伯率先哭出了声:“二娃,这回爹知道你住在哪了,你放心,我为了让你消停在这里住,我也要往后多给大军交物什。” 田女婿一边扶着他老丈人,一边也哭着说:“春鸭哥,飞鸭哥,黑鸭哥,我是你们最小堂弟清瘟啊,我来看你们了……” 他没了好几位堂哥。 田女婿非常庆幸这一趟跟来了,他回家能对几位伯伯和伯母说,他帮他们看过几位哥哥。 许有粮是一边单手捂眼睛哭,这会不会是仅有一次能和大哥挨得这么近?一边扯住许田芯的胳膊,就好似想对许有田说,大哥,机会难得,你快看看你闺女。 许田芯吸着鼻子心想:事情是怎么变成了这样?瞧给她奶还有二叔哭的。 不是他们来给表演节目吗,怎么反过来还被赠送吃牛肉萝卜馅饺子,参观大营,到城关外,还给他们准备了纸钱。 而十二位里正就在给烧纸。 此刻里正甭管心里曾经有没有过猫腻,都觉得往后再过年过节,他们各村头香要先烧给那些没回来的小子。 应该的,应该做点儿啥了。 城楼上,还有城关那里站着好些守卫的将士们,这些人望着这一幕通通都在想: 听听百姓们的哭声,再踩踩由烈骨守护住的城关,怎敢遗忘,告慰英魂的,就该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翻身仗。 …… 晚上九点,老百姓这支队伍启程离开边境。 别看之前哭过,但是精气神不一样。 黑乎乎的天,点着火把,也看不太清是哪位老爷子喊道:“将士们,你们回去吧.你们放心,这回不往县衙交税粮了,知道是交给你们的,今年秋收我挑好的米面交。” 对,大伙回去还要和亲属们宣传宣传:“种地打仗。种地为了养活更多的人去打仗,打仗是为了有更多的地耕种,这个道理,俺们懂!” 第309章 赵大山刚回到镇里就听说两件事。 一件是他媳妇给今日当值的衙役们派发了汤圆。 “没收取分文吧?” “大人,你怎么会这么想,夫人哪里是那样的人,当然没收取。” 赵大山赧然,他忙得已经许久没有仔细观察妻子,本能地还在用门缝瞧人。 以前旺财娘很认钱,她以为他看不出来,但他早就发现了,那人非常务实,她给谁每一文钱都有目的。那时,他感觉旺财娘也无所谓他回不回家,只要他活着能给她仗腰,还能给家里交饷银就成。 所以此时,赵大山误以为派发汤圆是派发任务,让衙役们必须要买的意思。 没想到开始做买卖了,旺财娘不仅时常开始描大字,而且本该钻进钱眼里的人,眼下却越来越大气了。 并且,赵大山还听闻他大姨姐家的小子,赶车走街串巷吆喝卖汤圆时,还帮他许婶子家顺便吆喝几句道: “二道河收人参、天麻、鹿茸、林芝、松子、核桃、干蘑,山茄子(别名蓝靛果),红菇酿……大娘,只有你想不到的,就没有他们不收的。你只需要记得从开春往后,你家今年只要有啥稀罕物,连九叶草都收哇,你拿不准主意就去铺子问问我们,要是那面收,您这不就能多个进项吗。” 赵大山心里明白,这番话要是没有他媳妇的授意,大姨姐家的小子是不敢如此大包大揽的。 赵大山心想: 抽空要问问旺财娘,她今年给她自个添没添件新衣裳。 虽说家里银钱全在那女人手里攥着,稀罕啥自己就能买。但是他过问一下,想必那女人能开心不少。如有必要,看在旺财娘今日的表现,他还可以亲自陪着去挑块料子。 就当作是奖励和什么人学什么样,学的还挺有模有样。 而 赵大山刚进城就听闻城楼秦都尉找他,然后他才知道,他婶子竟然拉起一支士农商的队伍,去边境探望大军了。 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他为何作为本地镇亭,一点儿消息也没收到。 多亏是好事儿。说句不好听的,这要是动乱了,他还蒙在鼓里。 而且赵大山心算一番,还不是大年初四之前的事。 因为初四那天,旺财娘刚去看过他婶子,那时回家他特意问过媳妇,还没听说有这个想法。 也就是说,初四到正月十四,只用短短十天,他婶子居然就能号召十二个村落,还能拿下整个北地这里最大的书院和口碑很高的私塾,又联络当地很有名望的钱员外以及十位商人,让这三伙人在十日内迅速集结?还愣是给凑出百辆满车货物。 赵大山刚听说时表示有点儿怀疑,要不是秦都尉又点下头予以确认,让他赶紧安排住处,他还想追问是别人牵头,你听茬了吧? 确认无误后,赵大山就心想: 好嘛,所谓为官者一要防着点儿本地豪强,同时也要和本地豪强处好关系,这些人越强势,自己这个官越不好做。 合着他婶子家已经不知不觉进入豪强队列了。 这不嘛,此时,赵大山学尖了,他怕他婶子归来,又不经过他就没了影子,率先在城楼这里等待。 赵镇亭两手环胸,仰头望着新开的爆竹厂放的烟,他也是少见这东西;仿佛看到他媳妇那两个小摊前坐满人在吃汤圆;卖葫芦爆米的,摆案子捏泥人的。 听说今日酒楼那里还有猜谜赠灯,想必张灯结彩;镇里最大那家客栈,外面搭设台子在放皮影戏。 可是两位东家却不在。 欢呼的民众,哪里能想到,这些东家全跟着他许婶子去了边关。 所以赵大山更加好奇,不知道那一行人到了边关是怎样一副场景。 慢慢地,外村百姓陆续开始排队出城。 这时候打更的都出来了,喊的是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这就是晚上七点了,开始打一更。 有许多百姓坐上拉脚车。有的是一个村落里的人,乘坐村里车带着从镇上买的物什离开。还有一部分半大小子是徒步朝家走。 再慢慢地,镇里早就不负之前那般喧嚣,各家开始陆续熄灯,打更的开始喊:“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捏泥人的,演皮影戏的都收摊了。 赵大山的媳妇红梅忙一天累坏了,正和她亲姐盘腿坐在炕上一起查钱,姐俩眼睛越数越亮。 “走街串巷还卖不少呢,人家明明能自己来卖。” “可不是,所以我才让我大外甥赶紧帮着收山货,婶子家住村里,收啥不方便。往后大姐你记着点儿,咱家铺子就是许家的临时收货点,不那么贵也吃得准的,也帮着先垫上货钱。” “晓得啦。不过,我给人端烤肠时,怎么听吃饭的那些将士们讲,早知道不来好啦,这是后悔在咱家摊子吃饭了?总不能是嫌弃今日镇上还不够热闹吧。” “不能,咱家烤肠多香呢……我出去打听打听。” 晚上十一点,打更的看眼还在傻等的赵镇亭,例行公事大声喊道:“平安无事。” 后半夜一点,大山媳妇红梅,这才知道她男人早就回来了,正在城楼值守房里等许婶子,也刚知道她婶子带人去了边关。 而就在红梅带着热汤馄饨和汤婆子赶来时,远处拐弯处,忽然走来一支闪动星星点点的队伍,慢慢地,红色火光越来越密集。 那支又先于赵镇亭知道好消息的队伍,他们满载荣誉终于回来了。 他们这一次去边关,万没想到会帮到那么多那么多不认识的家庭争取到五亩荒地,希望这个能安慰到他们。 更是没想到还和科举整上联系,这事儿整的,挺好。 能让咱北地供孩子读书的家庭。多了不少盼头。搞好了,吹牛的话就放在这里,秀才叫刚起头,咱们这荒凉之地也是能出大进士的。 而率先向城楼走来的是老奶奶方队,她们真的做到了妇人能顶半边天。 必要时刻,她们这些平日里爱占小便宜、性子又掐尖要强的老太太,不仅一路小心眼就没犯过,吃苦耐劳不争抢先吃饭。而且还担当起将士们的喜乐,让每一位将士都感觉到春风拂面。 接下来是老爷子方阵。 眼下明明已经是后半夜,可他们依旧精神抖擞,他们回程路上,就围绕着一个话题在讨论,那就是:怎么伺候庄稼能再多长点儿粮食。 等到回村后,他们还打算要联合更多的老兄弟围绕一个宗旨,如何团结起来,振兴北地。 眼界不一样了,他们可是去过边关的人,那里要是不好,大家全部都要撇家舍业。 红梅本来将馄饨已经递给赵大山,看向远处车队越来越近,又将馄饨装进食盒,抱着推开值守门就跑了出去。 “哎呀妈呀,我的亲婶子,我的大侄女,我的二弟啊!你们到底是啥时候去的边关?打我面前过,我才知道消息!” 红梅心想,而且咱不是说好,就算去也是去那里卖货,哪能想到是白送货物。 红梅本来还为今晚自己舍了不少汤圆给衙役们吃,心疼得不得了。 但是考虑到她家底子薄,又没啥能拿得出手的,让人打心眼里尊敬地叫声夫人,那她只能在治所里混个好人缘。 因为她去茶馆听过一个故事,叫做一伙人有许多兵力,另一伙人有许多田地,那 红梅觉得有点意思,这不就是她吗?她也啥都没有,连女人能笼络男人心的好长相都没有,为此还特意买下这本书就是目下认字还认不全。 所以她才豁出去赔本钱,也要在 而此刻,红梅心想:和许婶子这么一对比,看来自己还是小家子气了。 许老太下车就被大山媳妇一把扶住。 许老太看眼却黑的天,想必后半夜了,问赵大山:“你们两口子就这么傻等我?” “可不是,婶子,我还带了馄饨。” 红梅又招呼着:“田芯儿在哪辆车呢?田芯儿啊,吃饭没有啊你们,快快快,跟婶子回家去,正好家里热水都是现成的。” 赵大山:“……” 来的早不如来得巧,他媳妇就是巧的那个人。 不过,确实要随他去官舍,要不然这么多人住哪? 然后赵大山就听到他婶子在和乡亲们商量:“后半夜了,人困不要紧,主要是驴乏。咱大伙是去住官舍,还是去书院住学舍?” “住官舍吧,镇亭大人都来接了,要给人家一个面子。” 好嘛,赵大山心想:他费心费力好一顿挪走衙役,足足折腾了两个时辰,回头村民们是看他面子才来入住。 而且看见没?他今晚要是不在城楼这里傻等,他婶子确实有能力又安顿好一切了,今晚人家有地方住,根本就不用他和秦都尉操心。 当晚,三路人马互相拜别,镇里有房子的就回家了。 白家父子俩是被白慕言的先生邀请去了家里。 许田芯特意问过白慕言,你去哪住。 白慕言心很暖,正觉得许在田芯心里有些不一样时,就听到田芯举着火把又去追问那些奶奶们,还张罗着:“奶啊,咱们是不是要给奶奶们单独安排个住处?” 白慕言听到好些婆子当即说:“从这事儿上也能看出来,这孩子能处,有事儿她是真惦记啊!” 刘老柱立马回应道,田芯儿,你不用惦记,你三爷爷那里能安排各村,几人一铺炕住进他家。又对婆子们喊话道:“就是老姐姐妹子们,来,都要帮我忙把驴给牵回去。” 许老太这才放心,被红梅推着坐进车里率先离开。 许老太和许田芯自是住在赵大山家里。红梅和家里买下的做饭婆子好一顿忙乎,又是端洗脸水又是煮馄饨。 并且一句多余的话不打听,只说:“婶子,这都后半夜了,您早点儿睡,你放心,明早我连官舍那面的稀饭都告诉让准备着,咱全都吃暖和的再回村。” 许有粮带着刘靖栋还有田女婿于大伯以及画师高满堂,也被赵大山亲自邀请,一起住进赵家厢房。 说实话,于大伯一宿都没有睡好觉,他竟然睡在镇亭家的炕上,隔壁就是镇亭之子旺财,刚刚睡前还特意来和他们恭敬有礼的说会儿话。这全都是因为托三房姑爷的福。 于大伯再次翻身,田女婿不得不关心小声问道:“岳父,是褥子不够厚吗?” “没,玉子够厚。” 所以当赵大山亲自安顿完其他村落的村民们,等他再回来时,赵大山有那么一瞬想扒拉醒许二弟来着,听那些村民们讲,怎么就去了城外,还为你们开城门啦? 知不知道开城门得是多大的事儿。 这个行为真的是镇北军尽所能,在完成百姓所愿。何况还补发五亩荒地作为补偿,你们是怎么做到的,到底都干了啥? 就怕过后那些搅屎棍会拿分荒地诟病大将军,但这些也不是咱能担心的,太上面的事儿,惦记也是瞎琢磨,政令已经下达。 而回答他的人,正是于大伯,就他没睡,陪镇亭去灶房聊半宿。最开始,于芹娘的大伯回话磕磕绊绊,半个时辰后,他在镇亭面前猛灌一口茶水后,挥舞着胳膊比比划划侃侃而谈。 这个正月十五,让于大伯眼睛亮亮的,感觉自从沾上了侄女婿家,就过得极为梦幻。 然后进屋就对他老妻说:“我见到咱家二娃了,你别再乱惦记,他有坟。二娃是个出息的,他还给家挣了五亩荒地,镇北军有一位老大的将领说,他们接手这里,就要给交代。” “啥?!”于大伯母很怀疑她老头出去一趟变得不正常了,说的是疯话。 田女婿回村 没一会儿,屋里就传出田女婿无奈的声音:“大娘,您这是作甚,往我兜里塞什么银子,我少挣鸭子钱也不用你给掏。我当弟弟的跑腿看堂哥还收钱?您快别哭了,这也算是一种安慰。” 他二伯是泪眼朦胧追问田女婿:“我现在自己凑十车干菜,我能去看看吗?” “不能,那城门又不是咱家鸭圈。那是我岳父弟弟家的女婿的大侄女,她给老大一个将领写信……” “那啥时候凑菜还会去?” “那可没时候,下回我一定告诉二伯!” 而像田二伯这样想的,可不是一家两家。 当政令下达,有不少壮小伙追问,不打仗一个月赚一两银钱,只要刻苦训练就行。要是将来战役起人没了,镇北军也能真的给俺爹娘补偿? 你看看这不是给了。 而且没两天,大伙又听说,这次他们借光也最该感谢的那十二个村落同时宣布,往后过年过节再敬香,头香先敬在战场上勇猛杀过敌寇保家卫国的村落小子。 壮小伙们私下嘀咕:这可是头香,要是能杀个敌寇将领,备不住族谱就从这一页改写。 四月初,霍允谦听吕岩说,报名参军的人,日益增多。 第310章 以前,霍允谦从不觉得吕岩情商低、性子直。 今日,他算是领教了。 因为他在噢了一句后,吕岩怕他不信这份民意,就将她在外面听来的,原原本本复述给他。 说不止是补发给兵役家属荒地,才让报名参军人数日益剧增。 主要是还有他大年三十对镇北军的那段喊话,再配合着补发荒地这个行径,说明他确实是个说到做到的主将,更令人信服了: “您忘了吗?您说,在您那里没有新春祝福,只有一句话,那就是,镇北军所有将士的身后事,有您霍允谦。本将的镇北军,何在?!” 霍允谦看着面前的女将军,一板一眼还学他当时表情。 此时,吕岩又肯定地点点头:“卑职手下女卫,刚从外面办完事归来,听闻您这一段还传到了府城大街小巷。她说,连茶馆酒楼都配合您的语气、容貌,讲您甲光金鳞开,气势更是……” 霍允谦不得不摆手制止,他怕再听见什么让自己莫名羞耻的话。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目前,霍允谦暂时没有计划,大量的招兵买马。 那样做,想必朝廷更会说他拥兵自重。他还是消停一阵吧,暂时别给留京的兄长找事儿了。 因为前段日子,补发给兵役家属荒地的政令一经下达,听闻朝堂上就分两派争论不休。 一部分官员弹劾他。 但为了皇上脸上那块遮羞布,还不能直说,他为了解决国库亏空,替皇上所想,急皇上所急,改为补发给百姓抚恤田地做的不对。 只能斥责他拥兵自重,拿国之皇土先斩后奏。还有百姓都称霍家军,如此做法只会更加拥戴,暗指他其心可诛。 就像他下令前,军师和诸位将领分析的那般,朝堂上的那些官员都说了。 而另一派朝臣是想借着他这件事,改革已经提过数次的减少皇亲国戚封地的问题。 因为本朝开祖对子孙后代很是不错,每生一个就分发不少不用上税的私人土地当作生活费。 日积月累,开祖也没想到他的子孙后代这么能生。 霍允谦记得,在他十五六岁的时候就曾听闻,南面那位庆城王,光儿子就有一百多个,咱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帮忙了,怎就这么能生。有的王爷是连庶子庶女加一起有几十个,这竟然是正常的数目。 而每一位皇亲国戚生出每一个后人,就需要用十几个…… 霍允谦顿了一下,说温饱不准确,准确地讲,就需要由十几个许田芯那样的家境拿出全部积蓄,才能供养皇亲国戚中的一个儿子或是女儿。 可想而知,生一个,十多户“许田芯家”破产,生一个又有十多户百姓破产。 而目下沾亲带故的皇亲国戚已经上万人,这些人的封地是不收税的。 所以朝堂之上,相比较可以称之为忠臣的官员们就很有怨言,毕竟养头猪还能杀了吃肉,这养数万人皇亲国戚,那些人除了吃拿还有何用,有的皇亲甚至还在地方盘剥百姓。 这部分官员,就想利用他分发给百姓荒地一事,谏言今上不能再按照祖典继续分封土地。 霍允谦手中有两封信,一封是兄长的密信。另一封是来自大理寺少卿好友的信。 好友在信中告知他,朝廷上,户部尚书又拿出礼物了,一根痒痒挠要送人,说要送给弹劾镇北将军的御史大人。让御史大人痒的位置挠一挠,这才能解痒。 暗指应该劝谏的是将皇亲国戚的封地减少一些,不要去算计给百姓的那点儿补偿封地,为何给百姓就如此舍不得?你们还配穿那一身官服吗,这才叫从根上解决国库亏空。 又说,不痒的位置不要一直挠、使劲挠、挠出血。 暗指别把世代忠良逼急,那么多驻扎在外的九州将领都在看着。 毕竟如果世代战功赫赫,身受百姓爱戴的霍家,还从不与皇家联姻,没有外戚之嫌,还要做什么都要承受:皇上的猜疑,文官的打压,御史的弹劾,皇亲国戚的敌视,锦衣卫的监察,且把这些都弄到了明面上,那么其他将领也会唇亡齿寒。 他们会怀疑战功会不会成为自己的催命符。你这是要逼着谁反? 最后皇上以和稀泥结束。 霍允谦看完好友的信件,觉得户部尚书魏大人应该出本书,想必会很畅销,就叫作《我带礼骂人那些年》。 所以霍允谦才打算暂时低调一阵,不对外大量的招兵买马。 不过,他可以给这些有意参军的人找活干。 修建寺院,清理河道,建商铺盖房这都算是小活。 可以挑些好的,成立一支运输北地三宝走南闯北的商队,要下得了海,上得了险峰,划出一块地先练。 就是这个领头的人选…… 十安有点不明白,写的好好的人名,少爷怎么全划了去,还忽然叹了一声,这是想起谁了? 可见,北地这里眼下最缺的就是人才,万物复苏了,连九宝都被调到山坳坳里挖矿去了。 是的,万物复苏,自从老许家边境归来,再加上整个三月,一直到现在是四月初都很忙碌。 许老太归来 她孙女不停地被田家女眷趁机摸手,她是趁机就将鸭蛋买了。 并且祖孙俩也真的做到给自己关到老田家仓房里,先对家人们预售,你想要哪个鸭蛋,你瞅哪个大,奶奶就在哪个鸭蛋上画上符号,回头是洗是腌制都让你看着。 而 祖孙俩又赶着牛车去了有盐碱地的村落,只有这种地方才能有红土。 没想到发生了一件小插曲,那就是当许老太进村想问村里正家怎么走,介绍自己是二道河许家人时,被人一把抓住道:“艾玛呀,就是她!” 村里得了补偿荒地的人家就全都冒了出来,好像很激动。 可是等真的见到许老太和许田芯又慢慢停下步伐,他们踌躇着,离挺远的距离就望着许老太和许田芯。 直到有一个老头用苍老的声音带头喊了声:“谢谢”,其他人也才跟着说了两句,离得太远还有些听不清。 许老太长叹一声:“嗨呦,吓我一跳!” 等这个村里的里正来了,许老太道明缘由说顺路拐过来看看,想要带半车红土回去,回头不够可能还会来拉点儿土。 然后隔了两天神奇的事情就发生了,老老太打开大门差点被红土袋子绊个大跟头。 而且不止有红土,也不知道是谁家给的没留名,还往门口放半筐开春新出的小根蒜,存放一冬也舍不得吃的地瓜。 后来,许家门口还有萝卜白菜、泥鳅等各种乱七八糟的啥都有。 连二道河的女婿们回来,也帮村里各家背菜送给许家,说是村里人的心意。 因为随着衙役们到各地去丈量土地,一边叮嘱给了荒地,放荒的时候别烧了山。一边告诉这荒地是怎么得的,最初是由谁牵头。 那天, 有田的抚恤田地发了,而且还帮助许许多多挣扎的家庭,有了更多的田地耕种,咋那么自豪呢。 虽说将挣到手的一百五十两银钱通通买了鸭子,闹个白忙,但是现在想必她许家人去外村都不用带干粮,真是去谁家都能对付一口,只要你说是二道河许家。 甚至在外面要是遇到个什么事儿,就北地这一块,备不住还能遇到许许多多都叫不出来姓名的贵人。 这就行了。 老老太心想:她还要去外面谦虚呢,儿媳妇要叮嘱她的台词,她不问也清楚,一定是:“好几支队伍一起做的事儿,大伙成全的,怎么能只记得许家?”她懂,都懂,指定能谦虚明白。 所以许老太足不出户就腌制上了最传统的红泥咸鸭蛋,并且还用椒、甘草、陈皮、八角、香叶腌制出五香味。 在许老太忙碌腌鸭蛋时,许田芯是加大自己制作甘油的进程。 然后祖孙俩在三月中旬时,趁着许家“仨有”去府城送货和取菇娘种子不在家之际,就布置好家里的事情,悄悄去刘老柱弟弟那里借了两辆驴车,装载磨好的大小碴子,一坛坛腌制的咸鸭蛋出发了。 为了防止许家其余人,比如说仨鸟不放心,比如满桌子家的虎子和村里小子们不放心非要跟着,她们是留给老翟头一封信,以及口信就走。 说只在北地这里转悠,安全得很,要去趟雷家窝订点货,再顺便去哪里卖点儿货,这次短行,几天就回来。 可是直到许家“仨有”送完货都回来了,老老太和于芹娘、满桌子也忙着满屋子育苗,炕上都没地方住人了,许老太和许田芯也没回来。 一直到三月下旬,村里各家以及商铺要趁着没什么客人,统一刨茅厕沤粪,镇里衙役才来了许家帮忙转达一句话,说在外村测量荒地的时候遇到了许大娘。 当时许大娘正头上裹块布,吃着村民给的林蛙油泡姜片,看起来很是富。还张罗要拿着小筐去挖婆婆丁,大致意思是他们老娘和大侄女在外面好着呢,再过两天指定就回。 当时许有银正跳到茅房下面刨自家粪便。 因为无论什么粪便,必须要经过发酵才能用去肥地。 像去年各家的粪便,那都用雪埋起来了,眼下这个季节需要挖出来准备沤一沤。 再加上今年的都要清理出来,然后再加木屑、干草、草木灰,秸秆粉碎混合,用土正经要密封个几天,它会冒热气,要经几次翻堆才能撒地里。 那叫一个臭气熏天。 许有银站在茅楼下面,看看自己一身粪便,想象刨完粪还要去放荒清除树根。 而这时的许老太,正在雷家窝的山脚下,喜气洋洋地直播道: “好东西要分享,好东西要靠抢。 各位家人们,欢迎大家来到直播间现场。 奶奶和你们说实话,咱这 你尝尝就知道了,和你们买的那几十天鸭子下的蛋不一样。” 至于喝大碴粥到底减不减肥,许老太让许田芯上秤: “她掉了,我孙女昨儿为了你们,特意喝一天大碴粥,人家雷里正请她吃肉,她都没吃,实话讲掉了两斤。至于它到底升不升血能不能减肥。它再是粗粮也叫粥,那我可不敢说。每个人体质可不一样。” 不过,许老太会劝: “你买它就非得减肥吃吗?奶奶建议尤其是一个人过日子的,你不知道做啥吃,就买点它煮了,再扒颗这一咬直流油还五香味不是很咸的鸭蛋,弄点熟食肉切一小盘就吃呗。 你自己一人做啥饭?做的还不一定好吃。这早上肚里吃热乎的大碴粥,再去上班,或是晚上下班吃完满足地躺沙发上看电视那多好。” 这面许老太还没劝完,许田芯就对她打个手势,咔,意思是:奶,别说了,最后一拨也卖没了。 “奶,家人们要求你还卖鸭子。” “啊?那鸭子得预售啊,还得是白条鸭发货。 要十斤的净重需要一百三一只。青头鸭一般要养五个月以上,我就敢说,奶奶卖的鸭子都是能养七到八个月的,炖汤的话,特别好吃,瘦肉多哦。 和大伙买的几十块钱四十天就养成的速成鸭它不一样。 而且奶奶告诉你们怎么辨别,鸭子养时间长,没有短羽翅,还有鸭胗上面有很多油,那才叫用粮食喂鸭。对,我就敢冲各路神仙发誓,我卖的就是正经粮食鸭。这东西就是这样,不懂的说贵,懂的就会明白,这是养鸭子的农家人在向生活低头,一百三一只养七八个月,这叫贱卖。 想买好的,你找我……主播怎么不回答几天发货……” 许老太心想:主播也不知道,备不住明天就到,反正是嗖的一下变没了。 这都是谁给发货的呢,真奇怪。 当晚更奇怪的事情出现了,许田芯兑换卖完大碴粥和咸鸭蛋的随机奖品,可是奖品却没出现。 而远在千里外的许有田,他受伤的脚踝处多了两包盐。 第311章 爷俩想一起去了 山洞内没有什么亮光,只在洞口处插有两个火把,给锻奴来回走动照亮。 许有田感到系紧的裤腿忽然下坠,像脚踝处坠着什么东西似的。 当他解开麻绳,将手伸进裤子里,摸早就没有什么知觉的伤脚,又在旁边摸到塑料袋那一刹那,只见他的眉头突然微动了一下。 许有田脸上虽然再没有其他表情。 但是只有他自己清楚,心里是掀起了多大的惊涛骇浪。 他没有摸错,那应该就是塑料袋。 许有田迅速捞起两袋精盐,顾不上细看,直接就将两袋盐放置腰腹处,让自己的皮肤紧贴塑料袋,又系紧腰绳慢慢挪动伤脚走了出去。 许有田趁看管他们的奴隶主在分发黑窝头时,来到洞外假装上厕所。 这里的茅厕就是洞外的一个随处可见粪便的角落,露天的。 许有田先观察一遍周围,这才一边目视远处两位看守人叽哩哇啦说话的背影,一边蹲下。 又借着月光拽出塑料袋一角,才看清楚上面写的现代字。 没一会儿功夫,许有田就被骂了,骂的很难听,有爹也有妈,因为那两位看管人,嫌弃他这个汉奴蹲的时间过长了,又大骂一遍说汉人一向偷奸耍滑。 许有田却像是没听到这些骂话般,极为有眼力见的快速挪动伤腿离开。 他怕到了挨打程度,会被扒掉衣服按在地上鞭抽。 挨几鞭子不要紧,盐袋子不能露。 尤其是写着现代字,还是现代市面上两块五一袋,塑料袋最不结实的盐,一鞭子就会抽碎。 当晚,许有田再继续干活时,他一边在火光中挥舞着锤子锻造武器,一边满脑子只有两件事。 许有田记得他是在现代出任务受伤,碰到了头。 最后的印象就是战友呼喊他,让他再等等已经收到消息正在赶来路上的母亲和女儿。 他当时就坚持地望着门,很想再看女儿和母亲一眼,可是没等来,之后就没了印象。 没想到醒来,就成了古代的许有田。 而当时古代的许有田,虽比他年幼许多,但是也很早就没了妻子,也是对妻子留下的唯一女儿当作掌上明珠,也是头部受伤。 他是在外面挖参,无意中看到有贩卖私盐的走山队伍。 对方也发现了他,古代的许有田怕被发现灭口,甚至被灭全家的口,才会在一路逃亡时,一时着急滚落到山脚下撞了头。 只是他怕家里人担心,更怕家里人知道后,会拦住他不让再出门挣钱,那还怎么完成心愿。 他想有三十亩良田,三头耕牛,给弟弟们盖三间房成亲就住他旁边。到老了,他们哥几个还能说说话。 还想让母亲平日里舍得一天做顿细粮饭,让女儿吃的白胖握笔在宣纸上写字,补全他没正儿八经念过书的遗憾。 女儿没嫁人前,他干完一天农活就坐在灶房里听闺女脆生生念念书。成亲后,过年过节回来看看他,女婿看在他是个殷实能干的岳父,没啥拖累的,对他闺女好点。这是当时古代许有田最大的心愿。别看年轻,可早就规划完。 所以为了这个目标,这个古代很优秀也很赤诚的年轻小伙子,就将头发高高竖起包住肿块,继续假装若无其事出去干活挣钱,可终有一天没坚持住倒下。 许有田记得,他刚来到这里时,躺在路边,手上还将一个钱袋子攥的死紧,似要递给谁。 然后他是慢慢爬起来,揣好钱袋子凭着记忆回的家。 所以许有田开始怀疑,难道他和原身互换了身份。 那个古代小伙子去了现代?替代了他? 要是这样的话,他会万分感谢古代许有田能去现代。 这样的话,他的女儿就不会没了妈又没了爸,念大学能有个父亲帮拎行李。将来工作能有人为她骄傲,成家能有父亲将她的手递给可托付的人。 他的老母亲也不用白发人送黑发人。 孩子上大学的费用不用全落在她老人家肩上。 即使古代许有田到了现代不能再扛起枪,想必在不乱杀人性命的法治社会,和能吃饱白米饭的现代,仍会凭那份能干和正直有所成就。 而他这个现代许有田,能做的就是也要尽快想办法回到这里的家。 三十亩地,三头牛,让女儿知书达理长大,给弟弟们盖三间房就住旁边……完成古代许有田的所有心愿。 只是,隔了这数年。 许有田回想古代家人们的样子,想必都当他死在了战场上。 离开时,这里的女儿和弟弟们都小,唯有二弟算是个壮劳力,还不知现在日子会苦成什么样。 许有田有些后悔,他刚来到古代那段日子过于保守了。 那时因前身看到贩私盐的走山队伍,不知道对方记不记得他的模样,确实是自己无所谓,怕影响到这里的家人,他就没冒险。 又赶上春耕,家里离不开干活的人,他连打猎都只在村附近的山上,就没怎么挣钱。等想挣了,又没机会了。 许有田主要是担心这里的女儿身体本就不好。 这数年下来,家里穷困只会更不好。 此刻,这里叽哩哇啦的谩骂声再次响起来,这次倒不是骂许有田,而是骂其他人。 让他们看看始终玩命挥着铁锤锻造武器的许有田,和他一比,其他人都是偷懒。 看守的奴隶主一个高兴,还朝许有田的方向扔了两个黑窝头。 惹的旁边人,忍不住趁人不注意小声提醒道:“哥,你晚上没进食,赶紧吃两口,别那么卖力。” 许有田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出来,捡起沾了土的窝头。 一边低头吃,一边开始琢磨 如果以上,他猜测都对的话。 因有这份尘缘,既然他都能来到这里替许有田活下去,早就超出了他的认知。那么在现代的许有田,看来还能给他“烧(捎)”东西?也就不那么难以相信了。 而烧什么,还由那面决定。 因为他刚才趁着打铁时,使劲浑身力量,也没有发现身体哪处不对劲儿,那就是开关不在他这里。他不能向那面要。 至于为什么烧盐,觉得古代这面贵? 这是那个过日子小伙子能干出来的事儿。 许有田又摇摇头,心想,总之,这是 而他唯一要注意的是,在现代的那位小兄弟要是烧大的物件,比方说给烧一袋子粮之类的,他这个伤脚接收处,这裤腿可放不下,那会被发现。 还有这个盐袋子。 这个塑料袋要是磋磨藏一段日子,它可不结实。没有纸包好用。 可在这里,纸张极其珍稀。贵族才能用,全靠买,没有一个人会做。而且还被汉人掐着脖子卖的很贵。 许有田看眼看管他的人。 这两日,他听那些人说,这里最大的部落又从外围方向,抓了不少贩夫汉人当奴隶。 他能掌握的消息不多,看管他们的人也不过是部落里的小人物,没什么实权。 许有田靠猜测,这些新被抓的汉人,要么是像他的原身一样着急挣钱,冒险走杀虎口结队贩货。 要么就是汉人奸臣,还向往常派出运输队私自贩盐铁,但可能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有可能是因为开放互市,认为这价钱不能再如此高昂没谈拢。 也有可能是哪位忠臣摸到了这些奸臣的路子,并且使了离间计,总之是让这两方闹掰了。这面接货的部落不讲武德,就将货截了,人扣了。 要是这样的话,为何走杀虎口能出去,而不是从他“牺牲”的北凝关走。 杀虎口的驻军将领,就算不是最大的将军和奸臣有关联,也会是手下那少之又少的几位将领和奸臣有关联。 其实早些年,像原身这些贩夫小子,能跟着大商贩从那里走出去,也早就说明杀虎口那里的城关管理很混乱。 就这么个筛子般的王朝,就算镇北守住有什么用。 何况镇北将领,也不怎么样。 许有田吃掉最后一口黑窝头,心里恨恨地想: 先不考虑那些,他必须要尽快回家。 而他所在的这个部落,因会锻造武器有功,听闻在蠡王乌珠那里很得脸面,也会被赏百八十个汉人干活。 既然会被分来干活的人接手打铁,许有田看眼兄弟们,他觉得是时候该“献策”了,带兄弟们暂时换个稍微轻巧的活,也能给自己换个单间,再变出来什么大件才不会被发现。 最好能换到最大的部落干活,这个部落太偏僻,跑都不好跑,也接触不到有用的信息和差不多快来的互市队伍。 虽然他也没指望负责互市的镇北军,但是人多才会起乱子浑水摸鱼。 因为在他残疾的这些年,没少得到小兄弟们的信任和照顾,他想一个也不少的带出去。 与此同时。 雷家窝雷里正家最好的屋里。 许田芯正泄气道:“啥也没有。” 这给她和她奶累的。 带出来的龙遗丸盒子看了又看;跟着来的两辆车上装的所有筐,还有和装咸鸭蛋的空坛子倒了又倒。就差去翻雷里正家的老鼠洞了。 给她变出来个打火机也算是个诚意,可是啥也没有。 直播间还犟嘴,写着:“已兑!” 许老太看孙女少见的,嫌弃地直翻白眼,嫌弃直播间不要不要的,她倒不那么生气了: “你就是太过期待才会失望,你看我,压根儿就对这个扣我税的直播间不指望。没给就没给吧,咋的,你还惦记你手术刀还是哪本书啊?不可能,这已经不是现代,连买牛奶赠杯,买方便面赠盆都没可能,它抠!” 许老太忽然想起一种可能:“哎呦,能不能变到家里哪了?” 说完成任务马上就给兑换,那不是应该随身掉吗。 再说龙遗丸盒子拿出来了,这面卖完,货款亏了快二两银钱的本钱也立马回来了,还能再掉回家里?! 是的,祖孙俩卖大碴粥和咸鸭蛋,卖的越多赔的越多,她俩纯纯赔钱赚吆喝。 咱也不明白开启卖货之旅,为啥先让卖这两样,整的就好像现代那面也有人就会做这两样似的。 不过,祖孙俩心态好。 因为这一行,收获满满。 外面雷里正喜气洋洋喊道:“大妹子,田芯儿啊,连最后一拨小子们也回来了,你们出来看看再加上这些够不够。不够的话,明日咱再接着上山。” 外面正摆放一车车构树皮,地上也堆着一堆,村民们连汉子带妇人全都期待着望着许田芯。 许田芯急忙点头道:“够了够了,等做好这一批纸,如果我还能推出去卖给别人,到时候我再和大家说,咱们村再接着造纸。” “中嘞!” 可见,许田芯和许老太已经以点为面,二道河都不能满足这对儿祖孙俩了,加工厂发展到了雷家窝。这里的村民们又成了她们的工友。 等啥时候,再将二道河一直到雷家窝中间这些村落全部拿下,往后一路走一路检查各村工坊,那就妥了。 许田芯之所以临时决定在雷家窝多耽误两天,让这里成为加工纸张的工坊。一是因为这里构树极多,比她以前发现的那片山多得多。这里的村民见到山脚下构树随处长,都烦的慌,说砍不完树根子耽误种地。 二是这里有小河溪流。在浸泡熬煮树皮用水方面,包括煮好还要捶打成木浆,再一层层的晒,这是很繁琐也很占地方的,要比二道河方便得多。 三,她和她奶都一致认为这里偏僻,干啥都不打眼,这里的村民也更朴实忠诚得多。 这不嘛,头一批该怎么煮树皮,把它打成木浆,许田芯在前天就教完了,这是怕不够又新扒的树皮。 雷里正还特意选了村里脑子比较活的妇人,作为 为此,许田芯也怕弄错,前天一早还直播让现代家人们帮着查查资料造纸术。 明早,她就要教木浆怎么在筛网上形成一层纸膜,再经过晾晒好了就是一张纸。 许田芯先谦虚地和村里姑娘还有大娘婶子们嘻嘻笑笑说:“其实我还没有你们手巧。不过做厚了,我也留着,回头带家让我二叔做把油纸伞。” 有姑娘问道:“田芯儿,咱做的纸,真的能做城里人举着带画的伞吗?不能大风一吹,把伞吹成了鸡枞吧?” 许田芯忽然像被戳到笑点,其实现代雨伞,遇到大风也那样。 至于许老太和许田芯在雷家窝 这不嘛,许老太就在和雷里正等村里汉子们聊:“明天不扒构树皮了,还要烦劳大伙接着扒桦树皮。” 这可比买油布棚子建暖棚便宜得多,要是搞好了,也不用有银奶满炕上摆育苗盆子。夏天还能给许家哥仨像搭窝棚似的,在大地边给支起来住人,让他们看守田地和菇娘。 第312章 最美乡间人 关于用桦树皮做帐篷做衣服,甚是还包括做船,最初是向谁学的问题。 那两家会做帐篷的汉子只能说出,祖辈在打猎时,曾经遇到过一伙山民,应该是向他们学的,再其他就不知道了。 许老太心想: 其实你们就被外面称为山民,没想到还有被你们称为更像山民的人。 别看雷家窝的村民说不清楚,可是初见用树皮做出来的神奇大帐篷,那时正在直播。 直播间的家人们跟随许田芯这个摄像头一起又摸又看,直感叹大自然馈赠的都是宝。这个不仅能做驻扎帐篷和扣大棚,而且还建议小助理和主播奶奶浪漫点儿做露营雨幕,往后再出门就能放车上带一块,倒是有好奇去查的。 经过查资料,发现最初向鄂温克族学的。 而鄂温克用汉文翻译过来,还真就是“住在大山林中的人们”,一个古老而神秘的民族。 据传长期住在外兴安岭贝加尔湖那面的山上。 当然了,现在那个民族还很有可能是咱们这个皇朝的敌人,因为人家人少啊,人家也不服你这个皇朝。 其实争天下,不就是那么回事嘛,今儿和这个国好,明儿和那个国闹掰又不好了,没有永久的敌人和朋友。 所以直播间家人们查后期历史走向,别看眼下那个民族跟咱不好,但是据传后期被大俄国给打回来了,不让他们在那面待,又被这面打服气统一后,这是个非常硬气的英雄民族。 就不提藏征缅那些战役,只说让直播间家人们查完很唏嘘的英法联军那阵,民族基因就体现出来,这个民族百分之三十九的人上战场。 想想去掉老幼妇孺,是不是相等于男人家全上去和八国联军拼了,这也是后来这个民族的人非常少的原因。更不用说,后来也对华夏有很大的贡献。 而为什么要提这一段呢。 这不是嘛,许老太坐在火堆前对汉子们说完,明日开始就要扒桦树皮后,她一边接过老雷媳妇递来非让她吃的核桃仁,这里的人都是拿出最好的招待她们祖孙俩,非常朴实。 一边对雷里正说道: “老雷啊,这个用树皮做帐篷就你们会,在外面没见过也没人这么用,你知道代表啥吗?” “啥?” “你们村这个点子留不住了,应该交上去。” 雷里正没听懂,留不住就不留了呗。 最好咱小老百姓都学会,也许能帮到不少人省下油布钱。 正好换了镇北军主帅,这位大将军人是真好,让百姓在没人承包的无主河流捞鱼吃。 他们村现在提起这位大将军,真的是打心眼里连他八辈祖宗都感谢,都纷纷企盼大将军要长长久久待这别走,这是真话。 而想做桦树皮帐篷,还真就缺不了那种油很多的大鱼。 村里会做的老辈人早先就说过,要是少了这种鱼油大的鱼肉,它就做不成,就是这么奇怪。 这也是他们雷家窝为啥只有两家置办上那个物件,别人家没有的原因。 以前,这里的官员根本不让他们胡乱打渔,买又买不起。 当然了,现在即使让他们在河里抓鱼也不如二道河,人家那里有能行船的大江,很是辽阔,那里才有鱼油多的大鱼。 可咱们村和二道河比不了,只能在河里捞看运气,还要看家里人能不能舍得不吃,拿去做帐篷。 因为要将整条鱼中肥油最多的鱼肉剔出来,放外面晾晒,用这块最肥的晒干的鱼肉去和白桦树皮一起熬煮,才能软化白桦皮。 要是愿意上色制作成扛脏的黑色还是大酱色的,绿色红色的那都随便,黑色那就再整点干草放里面一起煮。 最后要多大帐篷就缝多大,里面用架子,外面用这个树皮罩上架子。 怕大雨或是大雪压塌,外面再再整点儿木头支架弄结实。 总之,别死心眼告诉做啥样的就非得做啥样。像许家这种有实力浪费鱼肉的,那就随便搭着玩呗,整一排七彩的才带劲儿呢。 你看,老雷压根儿就没用那两户会做帐篷的人家告诉,以上全是他叽叽喳喳告诉许老太的,一点儿不带保留的,那两户人家充其量是补充说明。 老雷还说,要是想再再弄暖和点儿,树皮外面还能罩茅草和被子,其实这就能当作屋子过日子。 像家里穷的盖不起房只够买两条鱼的,咱说实话那就应该搭这个对付住,总比住地窖里强,起码这个有阳气。 只是雷里正一直也没遇到比他们村还穷的人,要不然早就往外说了。 没想到,眼下许家妹子却对这个事很慎重,听起来还当做啥秘方了不成? 许老太道: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别的州城和军营,根本没听说过用桦树皮做军帐的制作方法,只有你们会。那他们出门驻扎就只能买兽皮和油布。 而你这个点子要是交给咱镇北军,你想想是不是能给咱镇北大军省下不少军帐钱? 我看你这树皮煮完还挺软和,卷成一卷随军带,能比那些兽皮轻巧,能比买油布挡雨省钱。” 雷里正这才听懂。 还没等他说话,许田芯一直留意听这里,没想到雷家窝的村民们就纷纷高兴道:“可不是咋的,里正,那你快去告诉咱大军。别他们提前买了油布,那不成了白钱。” 雷里正为难:“我……可我不敢去。” 惹来大伙一顿笑,老雷也不在意,还双手合十拜托许老太:“那就要麻烦妹子你告诉了,你和镇亭大人说一声也比我好使。这种事,我真不行。” 许老太没想到出彩的事也躲,先说一句,你这点可不如老柱,雷里正老妻连连点头。 老雷不服:“那是他和妹子你们见过做官的人多,练出来了。他还见过女将军呢,我哪见过。我见赵镇亭都是有数的。” 那倒是。 然后许老太才一口应下,又望着面前村民们说:“大伙放心,我转告并不会抢功劳,我一定会响响亮亮的多提几句咱们雷家窝的村名。虽然不敢说马上给咱们啥奖励,但是你们记得,好的官员他心里一定是有数的。” 像往后徭役的名额,征四个会给雷家窝免两个,许老太觉得这一点应该是没啥问题的吧? 即使上面大官管不了那么细,那这个人情,她也定会向赵大山开口要,不能让雷家窝村民们吃亏。 另外,许老太又特意指指最初那两户会做帐篷的,那是一点不藏私,否则不可能满村皆知。 许老太和雷里正还有老雷嫂子小声地提了提: “往后多照顾一些,我看那两家老人都没了,没个张罗事的,小的还太年幼,中间汉子和媳妇要忙着干活,负担挺重。帮着拉拔点儿。让他们给我家缝完帐篷后,往后村里要是有什么轻省活工分还多的,考虑考虑他们。这也叫他们两户对村里特殊的贡献嘛。” 俩人都点点头,满口应下。 其实在村里生活,村长媳妇才是关键人物。尤其在村长怕媳妇、媳妇也比村长更有正事儿的前提下。 这不是嘛,雷老嫂借着这个话题,趁机就凑近许老太告诉心里话道: “妹子,其实自打听说你们去边境探望大军,俺们村也在琢磨能给点儿啥。 那叫新来的大将军让咱下河又让上山了,大伙日子好过不少。 说句最实在的话,让大伙终于过上了当人的日子,守着大山能有柴火烧了,再不用冻得哆哆嗦嗦。” 雷老嫂子说到这,指了指远处驼背得厉害的老妇: “你都不知道,前不久衙役来村里丈量土地,分发给我们村当兵役没回来的人家,就我指的这位是大栓奶奶,她们都哭了。搞得村里人更着急。 所以妹子,别考虑我们村穷,往后要是再有这种事儿,你叫一声。像今年我们从开春就攒,守着大山各家出点儿力气的事儿,多了没有,还不能少拿点儿吗? 再一个,其实我们村已经存完冰了,这玩意儿又不钱就没少存,打算夏天把冰推到大营门外放下就走。 你说这招行不行?不能抓你老哥说他胡乱去大营吧?大伙毕竟是好心,省得将士们练的大夏天口渴。” 雷老嫂想从许老太这里得句准话,要不然她心里含糊。 “啥,冰?” “啊,妹子,你要不要去看看,就在咱村大山拐角那里,有一处以前是墓是啥呀,咱也搞不懂,倒是没棺材,看过了,那被人盗了?就剩点儿腐蚀的破板子让我们扔出去了。 反正那地下洞里一进去可凉了,哇凉。 大伙就将那里打扫打扫,铺稻草和芦苇垫子存不少冰块,上面又盖了树叶和稻糠封上,应该能行吧?怕不够,村里个人家也留了六个窖存冰,就是没有那里存的好。” “咋存那么多,要全给大营送去?” 许老太没想到雷家窝会这么勤快,这一点可比他们村强多了。也不赖二道河乡亲们。主要是村里有个会魔法的她大孙,会用硝石制冰。全村还属那个会魔法的最馋,会惦记夏天吃冰棍,大孙不提,大伙忙乎就忘了存冰。 雷老嫂说:“不全送。这不是寻思过两天动土接着挖窖,能提前多空出来几个窖就空出来。正好留着给你们村存秋果子留着卖。毕竟谁能猜得准今年深秋会不会像去年那么冷,我们怕万一存不住冻果子都烂了咋办。有冰的话,就算化了些也有剩,今年秋天能比去年果子多。” “果子多的话,今年冬天还能贩卖到县里府城卖卖。” “可不是,你去不去看冰?” 许老太忍不住笑,这大晚上的,她进山到一个古墓里看冰作甚。有时咱乡亲们上来那股轴劲儿还怪招人稀罕的。 雷里正听到这话,也批评他老妻说:“大晚上的,进什么山,臭显摆啥。再说大郎他们那里,已经将林蛙和泥鳅炖好了。” 许老太这才知道又做饭了,急忙拦住道:“下午那阵就吃完下晌饭了,咋又炖蛙。从我们来了,这里的蛙就没得好,天天捞人家。” 这季节,人家林蛙还要找对象呢,冒头的都是公蛙。它要先招栖息地,找着好地方,它再对相中的母蛙叫唤,让到指定地点配对。就是人家动物界雄性,都知道想找媳妇要先弄个落脚房子,要不然没人稀罕跟你。 结果人家小蛙跑半道就被截走炖锅里,咱人类怎么也要等人家洞完房的啊。 雷里正笑:“快点儿吧,妹子,赶紧起身,已经炖完了。你和田芯儿先动筷,要不大伙不能吃。你不知道,明天你们就走了,一清早乡亲们就找我商量,今晚大伙也想学学你们村一起吃饭,听你们村杀猪过年可羡慕了。我一寻思,别只学你们村干活挣工分,然后不享受,那哪成。” 其实是雷家窝乡亲们通通都知道许家条件好,怕许家祖孙俩在家里一天吃三顿饭,到这里饿着。 明天还起早走,总不能一早炖肉怕来不及。 而村里去年就借许家祖孙不少光,今年又教会他们做纸,还会赶明鱼运来就让帮忙缝桦皮帐篷,等上秋将山货和果子收上来只会更好,哪能不记这份恩情。 所以汉子们一清早就下河尝试捞泥鳅和林蛙,在村民们看来也是许家积德运气好,才会想啥来啥。 要不然这个季节水在冰上面流淌,山上雪还没有全部化透,起网又难拽,按理说很少能打到这么多蛙的。 没想到他们赤脚站在冰水里,大伙喊着号子一拽网,哎呦我天,老鼻子了(很多的意思)。然后里正叔说总不能将费劲捕捞的蛙再放回去,这次村民各家再凑凑菜,一起吃。不过,别吃饱哈,一人就吃两口,要不然眨眼剩空盘不好看。 许老太和许田芯来的时候,长长的桌上哪里只摆了炖泥鳅和林蛙,还有炒的野鸡蛋,炖的傻狍子肉,炒的黄豆粒,各家凑的十多样咸菜。没有盐舍不得买,这里的山民能舍得掏出咸菜招待,那客人对他们来讲就是很重要的。 以及洗的新鲜的小根蒜,婆婆丁,配着榨的辣椒酱。 “哎呦,眼下能挖到婆婆丁了?” 村里小姑娘们急忙回许老太道:“许奶奶,正是我们挖的,能挖到了,冒头了。”忍了忍才咽下到嘴边的话:你们能不能再多两天,稀罕的话,我们给你挖一些野菜带回家。 对于姑娘们来讲,真的是没处够,像许姑娘总是会随口告诉她们一些姑娘家的事。像是让她们捡些皂果留下果肉,再和野或是野果皮一起用水煮沸,煮完用屉布滤出粘稠的汁水,就可以用来洗脸洗身子香香的。 许老太特意招呼田芯去旮旯,先把直播开开,今晚加一个场次,让家人们看看这一趟之行就算是收了尾声。 那就跟着她们也一起品尝这长长的桌席,感受篝火的暖和,也再看看火把照耀下,这些能干的山民。 结果家人们 第313章 你没想到吧 “老少爷们,老姐妹们,我们走了啊。” 许老太赶一辆驴车,许田芯赶一辆。 虽然四月这个季节,仍然没有南方的鸟语香,但是东北这里千姿百态的云朵,配着晴空万里,可以媲美任何朵的美丽。 祖孙俩的驴车就停在绿水青山间。 她们攥着鞭子对大伙挥挥手,又一人一句嘱咐道: “等有了开江鱼,就给你们送来煮桦皮。别着急,先扒皮。” “等买到蚕丝纸,就给你们送来做筛纸帘。现在先用竹帘做糙一点儿的纸,不要紧,抹上桐油,照样能当窗纸还能做雨伞。” 染上色,其实还能做彩纸。 “嗳嗳,记下啦!” 雷家窝的村民们情不自禁跟着驴车送出去好远,并且帮祖孙俩补充道: “我们通通记得,还有四月攒野菜;五月收艾草;六月采春木耳和田芯让采的那几种不老草;七月收椴树蜜和灵芝;八月摘野果子;九月挖山参;立秋收榛子松子大核桃;十月采蘑菇,捞林蛙做雪蛤。只要一直让上山下河,等到十一月,天冷前一定能全给你们送去。” 包括各种纸张,和要多少有多少的白桦帐篷。 雷家窝的乡亲们越是重复让他们干啥的话,越是舍不得许家祖孙俩。 这一年下来,不算种地的进项,只要他们跟紧许家祖孙的脚步,看这样只靠副业就能端稳饭碗吃上饱饭了。 许田芯走后,有几位小姑娘没忍住还哭了,被她们娘取笑说你个山妮,没想到情感还挺丰富。又问眼下心里是不是很羡慕二道河的姑娘? 姑娘们觉得和娘没有共同话题,谁想过以前打蔫茄子似的日子,就像你们不羡慕二道河似的,不盼好日子,你们这两天乐啥?生气地跺跺脚跑走。 “嗳?小脾气见涨了。” 倒是雷里正大笑着接话说: “骂孩子作甚,人家二道河的姑娘,我瞅就都有点儿小脾气,但各个说话嘎嘣柳脆,人也闯实。 我算看好了,就该厉害点儿才会旺家有出息,起码当家说着算,那一棒子打不出个屁来的,指定是不行。女婿都管不明白,你还能指望娘家借光?” 别给教成那样。 可见,这就是东北人的审美,就稀罕那精气神足的丫头。 “再着说,想去二道河绝对是好事,这才叫有眼光。等回头我去二道河划拉划拉小伙子,给咱村的好闺女们想招嫁过去。再去那里往回划拉划拉好闺女,嫁给咱村好小伙。” 雷老嫂本来当她男人在扯淡,没稀得搭理,赶紧干活得了,没看这一年的活已经排满了嘛。 结果听到这里眼睛一亮,忍不住一拍手笑道: “可不是咋的!虽说你们里正爷爷想得挺美,但也不是没有一点儿盼头。 起码真这样的话,到时咱两个村就可以换工了,那秘方是一点儿不带漏的,还甭管嫁来还是送去都不耽误挣钱。 所以娃子们,这回肩膀没大山压,没人管咱再上山,那就务必拿出咱山里汉的能干劲儿。咱村必须富起来,二道河姑娘就来了,到时我和你们里正爷爷才有底气去提亲。” 不知道是哪个小伙子先笑着厚脸皮喊了声:“好。” 紧接着其他壮小伙虽然仍是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各个情不自禁挺直腰板眼睛亮亮的。 瞧瞧,一听娶媳妇,这些十七八的小伙子就火力旺,这根胡萝卜算是吊在前面了。 既然说起秘方的事儿,雷老嫂在干活前又特意召集大伙提出: “绝不允许一颗老鼠屎腥了一锅汤,谁要是敢把怎么做纸的事说出去,让全村没饭吃,让我们家没法在二道河里正和许家面前做人,那你大可以试试往后在村里过的啥日子。想搬出去都让你没门。” 要不说呢,村长媳妇才是厉害角色:“为了防止你们嘴上没把门的,我也知道,咱大伙有时候真不是故意的。那往后无论谁家来亲属,必须由我作陪,行不行?” “行!”村民们心想:他们又不是缺心眼,谁家亲戚能亲过自家吃饱饭,这回他们连桦树皮帐篷也一个字都不再漏。 而大伙凑一起商议事情也好,送别许家祖孙俩也罢,这竟然这个村落难得清闲的时刻。 一句行后,雷家窝的汉子们就分四伙人上山了。 一伙负责扒树皮。 一伙人要捡许许多多的柴火,留着煮树皮用。 还有一伙在山上砍伐野猕猴桃藤蔓。 这个才是做纸的关键,叫纸药。南面是用仙人掌或是芦荟、杨桃藤等当纸药,东北很少有就用这种藤蔓。 至于野猕猴桃藤蔓的作用,要是没有它,纸张不会光滑,更不会柔性好拉力强。 许田芯订货一百张纸为一刀,每次一刀一刀的摞在一起。不加这种纸药,纸张之间也会粘连不好揭开一张张晾晒。 雷家窝的汉子们是有些品德在身的,此时,他们宁可多费些功夫或是宁可被刮伤,也攀爬着再就是钻进去选择不影响野猕猴桃果实生长的藤蔓砍伐,或是只砍伐能留出芽口让继续生长的位置。 他们认为守山的人就该如此,任何东西都不该糟践,这样才能让子孙后代也有吃有喝,还能吃到这种酸酸甜甜的绿果子,当地人不叫它猕猴桃,叫它圆枣子。 至于还有一伙汉子是在山脚下制作砸纸浆的大木槌。 妇人们是在附近踩着没化透冰的冰凉河流,在洗构树皮。 老人在编织竹席。 可见,一张最最普通不过的纸,在古代这里却要经过洗、蒸、煮、浸泡树皮。再捣烂、捶打,将柔软的树皮切得细碎,让皮料纤维分散,才能打浆,再加入纸药。用沉重的木板压纸,最后还要再一张张纸揭开晾晒,将晒好的一百张纸放好为一刀。 前期雷家窝只能做的粗糙纸,许田芯给雷家窝一刀纸三十五文钱。这已经是高出市场的感情价。 要是再多给点儿,许田芯就没法往外卖了。 但就是这个价钱,已经让雷家窝村民们高兴得睡不着觉,一想就心头火热。人家许家人一点儿不用他们犯愁往外卖的事儿。 而他们一村子人都能干这个,就算是农忙时一天也能最少做出五十刀。一年下来,整个村落靠许田芯教会的造纸就能挣近八百两银钱。 一家保守估计一年能分得快十两银钱,再加上其他卖果子等各项收入,这不是快要向二道河各家看齐了吗? 所以雷里正打算在大伙累时就提一句,坚持住拿十两,使使劲就十五两,年底要十还是十五,你们自己看着办。 据说刘老柱就是这么干的,弄的二道河村民们现在比驴还能干,恨不得摊炕上的都着急喊着:“给我也分点儿活啊。” 与此同时,在雷家窝全体村民热火朝天干活时,其实许老太和许田芯赶车还真没跑出很远。 因为这娘俩正蹲在地边挖婆婆丁和小根蒜。 许老太还一边挖,一边摸起一把土给许田芯看,也就是给直播间的家人们看: “你们自己看,这黑土是不是冒着油,那太阳一照都泛着亮光,你想想这种黑土地,它长啥菜种啥粮食能不好吃? 这就像有的地方,它就出大闸蟹好吃。有的沙地,它就产水果好吃。有的地方它就是养蚕能吐丝,这是地理位置和自然天气决定的。 你不能乱买东西,要买就买当地特色。 而奶奶待的这里,那特色就是粮食好吃,菜清甜,别不服,不信你吃吃黑土地的青菜,再对比你那个,你都会觉得味道淡。 你想想这叫一年就生长一茬,那月份给你养得足足的。 这么说吧,你就是大总裁上午带小娇妻回东北,下午也得让大管家给他安排一顿蘸酱菜,你看你们笑啥?别不信,大总裁他也离不开柴米油盐酱醋茶。” 这时的许老太,手指甲里全是黑土,她拍拍手提醒道: “不过,现在这个月份,只能先卖小根蒜和婆婆丁,想念这口的,你就放心拍。 看见没?奶奶的婆婆丁这都是现挖的,非常嫩,特意找的这片大地,给我们祖孙俩撅的啊,腿都麻,耽误回家半上午,就挖这些筐,卖没就拉倒。 行了,奶奶知道有许多家人们已经等着急了。 放心,有缘相遇,奶奶就为让你们尝尝区别,我也为黑土地做把贡献普及普及,全场五元,你出去市场问问,现在这个季节不得十五二十五啊。 但最后再提醒一句,婆婆丁毕竟是苦的,想尝尝的买二斤就够用,吃不了苦菜的,等奶奶的下一茬。” 然后许老太说到这里就站起身:“准备好了吗,家人们。”又对着天空一挥手:“战歌起,上链接!” 老许家直播间的战歌就是那首:“恭喜你发财,恭喜你精彩……” 许老太站在两头驴中间,一边观察筐里菜消失情况,一边拿着一颗婆婆丁当麦克风,先跟着唱两句战歌。 许老太从不在意自己唱的好坏,那都唱的好就去当歌手了,家人们看的就是奶奶这份精神头,甭管干啥就是干。 这就叫作大主播的素养,宁可发疯也要把气氛嗨起来。 接着她还伴着战曲喊麦,两头驴也跟着叫唤: “来来来,上班的下岗的,还有骑摩托车挂不上档的,只要看到我卖菜就赶紧买,我保准你们一吃一个说哇塞。 婆婆丁滋阴败火把病消,解百毒降三高。 这回不买也关注,你等奶奶油菜白菜大菠菜,山药生姜是药材,只要能发货我就卖。 一定要吃奶奶的菜,再没有比我更纯天然能保胎,年年岁岁身康健,好运好事自然来!” 战歌停,六筐拍没了,连她麦克风那颗也嗖的一声给变没了,卖了。 多亏那功夫大宝儿没拍她,在看驴。 许老太和直播间家人们说好,等到家挖菜再卖,什么大叶芹、刺嫩芽,三月三曲麻菜窜天,你们想吃啥野菜报名,只要这里有,到时都一起卖。 许老太甚至还预售一番,包括想要艾草和陈年好艾绒的,现在也可以预定了,回头田芯二婶会给你们缝好端午香包,你们二秃子爷爷那个老中医,正在家给你们做艾柱。 “还有我们刚刚离开的那个村落,你们不是听到吗? 还有好的椴树蜜,雪蜜,蜜,真正的野木耳,是春木耳啊,榛子核桃松子。每个季节,奶奶都会售卖当季特产。 那家人们,奶奶今日的直播就到这里,有点事儿要办。不是上厕所,上厕所我怕什么直播,我躲草甸子里就一蹲呗。 是要办不让直播的事儿,我怕又挨罚,到家唠,啊?会给大家报平安的,还得教你们做溜肉段呢,大宝们,再见。” 许老太没撒谎,祖孙俩下播后并没有着急走。 许老太原地煮方便面,许田芯等人来的功夫,她倒是去了个厕所,然后就嘴里叼着狗尾草看着远方。 果然,没一会儿功夫,那位终于姗姗来迟,露面了。 对方脸上没表情,但他自己知道是有些尴尬的。 “将军,您叫什么啊?” “回姑娘话,属下叫葛八,并不是什么将军。” 许老太将方便面递过去:“吃吧,跟我们一路了,也是不容易。葛七是你哥啊?”可长得不太像。 “……回老太太话,是。”都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养子。 留在二道河的暗卫葛七,只跟踪许老太和许田芯到镇上,他是熟面孔。就对留守在镇里装小贩的葛八使个眼色让跟上去。 葛七需要回村继续留意制作甘油那些姑娘们,怕村里出乱子,才让葛八这个哪里需要去哪里的暗卫,又面生不会被发现,跟随许家祖孙俩保护。 当许老太听说这几天,白天葛八就在村边转悠,晚上就住进一个有冰的山洞时,忽然默了默,合着那个以前的古墓是你们镇北军暗卫的藏身地啊。 葛八也纳闷,怎么就忽然存了数量非常多的冰块,这给他冻的。 许田芯说:“我奶奶知道,你可以转告给大将军,只有我奶奶知道,也只会是她知道。所以我们特意在等你,想让你将这几瓶甘油带回去。这是我不在家这段日子,其他人做的,我抽选了一些样品,不知道她们做的行不行,也没地方试手,你们自己试。” 又将已经写好的帐篷制法交给葛八。 开头就是雷家窝村全体村民,这几个大字。 许田芯犹豫一下。 葛八很上道:“姑娘还有什么要转告的吗?” “我不知道大将军对这方面有没有涉猎,我是怕他身处高位有误会。那什么,你应该知道我们这几天在扒树皮吧,麻烦转告大将军,无论是构树还是桦树皮,我们扒下来会再次生长,不会伤到树木。甚至桦树,不扒也会掉皮,这是树木本身的新陈代谢,你懂我的意思吧?” 别再以为她叔叔们是伐树,她们祖孙俩更狠,直接扒树皮。 没想到葛八也踌躇着,有个问题想问许田芯:“敢问姑娘,你是怎么发现我的。”他明明一直在后面,离的有些距离。而且他确定祖孙俩一路前行,从来不回头看。 许田芯:“嗯……,其实我驴车上安装了倒车镜。” 最后一天了,大美妞投一投月票啦,感谢。 第314章 由于境外王庭,总是更改互市交货时间。直到今日仍在讨价还价,不想以货换货交付太多马匹。 而本朝皇庭为不引发边境战争,选择一退再退。那面更改,这面就要配合。 最近镇北军将领们火气很大,连朝廷派来监察霍允谦的方都督也深感憋闷。 将领们心里都有一句话不敢对外人说,那就是今上老了,老到不敢出兵亮剑,像吹不得一丝风吹草动般,就想安安稳稳渡过晚年,再将江山交给下一位。 这是铁了心的一心求成,求稳。 岂不知境外王庭,年轻的塞外霸主统一了十二个部落,敢几次撕毁定下的和约,拿捏的就是今上这种心理,还不知道心里在怎么小瞧中原呢。 十安进来传话时,议事厅里的诸位将军,和朝廷派来随行互市的四位礼部官员都在拉着脸,货已经装上了,这又要改日子。 霍允谦倒是很沉得住气。 看到十安溜边走过来似有话要说,霍允谦微侧过头倾听。 十安用极轻极快的语气,对坐在主位上的霍允谦汇报道:“少爷,葛八来了,已经安排在府中。倒不是急事,就是那面有几句话想转告给您。” 霍允谦微一颔首,表示知道了。 霍允谦快深夜在吃饭时接见的葛八。 圆桌上摆着四菜一汤。 霍允谦夹菜吃了一口,才问葛八:“知道你在跟着,她是什么反应。她知道是我安排的?有没有抵触情绪。” “回禀将军,属下还没有说什么时,许姑娘就很放心地对属下交代事情,应是早就猜到属下是您派去的。 属下猜测……或许许姑娘早在村里时就有所发觉,只是一直装作不知道。 这次是有事情要托属下办,这才停下车等属下露面儿。” 为了让他露面,当时许姑娘还特意兜了一圈儿。 许姑娘是从一片香蒲地绕过去的,那片香蒲长得很高很密,遮挡他视线又不敢跟太近就跟丢了。 而许姑娘是兜到他身后,就逼的他不得不调头出现。 毕竟哪个小贩往前走着走着,忽然又调头向后走的。 葛八在发现跟丢那一瞬,就知道许姑娘是故意的。 而且许姑娘无论到哪都不空手,真是不白走那片香蒲地。 因为葛八在和许家祖孙俩分开时,听到许田芯用欢快的声音说:“奶,咱摘一些香蒲回去做枕头啊?防虫还香喷喷的,我再搞一些蒲黄送给关爷爷做药。叶子也要割一些的,可以做蒲扇和蒲草垫子。” 许姑娘的祖母说:“其实奶早就相中了,再摘些内芽,回家给你炒肉吃,配着大米饭,那老香了。” 这些话就很令葛八惆怅。 葛八晚上睡冰墓,白天蹲村边守着,渴了就喝点儿小溪水,如此辛苦要是完成任务也行,结果还被发现了。 眼下还有一个问题没有正面回答,将军问许姑娘的反应。 葛八想了想许田芯的反应,一直乐呵呵地和他说话,“回禀将军,许姑娘并无抵触情绪。” 霍允谦点点头,心想:别看年纪小,果然和他想的一样,一向还算懂事。 而事实上,许田芯在葛八离开后,就和她奶并驱赶车吐槽道: “这就是不在法治社会的悲哀,连点儿人权也没有。 凭什么跟踪我?他以为我出门会如何如何,就算是为我好,我也不要他认为,我要我认为。 我认为他派人跟着我,我会非常不方便,以后有点儿什么小动作,我都要像做贼似的。 而且最悲哀的是,奶,就算我吐槽再多也没用啊。 我不敢对人说不,谁让咱是底层老百姓。 即使现在咱俩拉起一支队伍,要是谁发现了,我敢给霍允谦做武器,也确实是保不住自己。 毕竟就算把咱村和雷家窝合在一起再带着武器,撑死也就叫作占山为王的小山匪,连镇北军其中一支小分队都干不过,更不用说干翻朝廷了。” 在许田芯看来,现代战争和这里的战争是两码事。 这里冷兵器带盾,打的是骑兵和人海战术,还说杀人就杀,他们连点儿心里障碍都没有。 哪像现代。 现代人头上常戴紧箍咒,思维方式和这里的人有很多方面不一样。我们是讲法律,而这里的人要是真身居高位还心黑起来,别说法律了,他们连道理都不讲,错杀滥杀都不需要理由。 再加上这里几万大兵一呼上来,许田芯猜测就算来一队特种兵也没用。 这里有很多情况下,不太讲单兵作战能力,而且特种兵又练的全是热武器,谁在现代练弓箭骑马抡大锤啊,一定是不如这里从几岁就开始练骑射的。 许田芯不知道自己无意中,还把她亲爹吐槽了。 许田芯吐槽时,那时直播间刚卖完婆婆丁和小根蒜正在结算,许田芯的亲爹正在裤脚子里面捡打火机。 嗯,又随机奖励一个打火机。 扯远了。 此时,霍允谦已经吃完一碗饭,在十安给他添 看来确实是有可能,早就知道有人在跟踪保护,这才有备而来,随身带着甘油。 果然如他一如既往的印象,一向冰雪聪明。 至于她祖母也知道甘油炸弹的事情,让转告那句,往后只会是她祖母知晓。 霍允谦微微挑挑眉,关于这一点,他早在上次见面就料到,只是这次是由许田芯挑开向他讲明。 霍允谦心想: 其实要是换作别人,他一定会斥责,许田芯,你是没有权利选择让谁知道的,更不可以让别人知道后,再转告一声。 虽然你是新炸弹的创始人,但是这个往小了说,叫卖给了他,该给的赏钱已经给了。你收下,就该保守秘密。 往大了说,要是换作别人违反规矩,还是炸弹这种事…… 但是,算了,还是那句,毕竟早就料到,她祖母也早就在计划中,属于无妨的事情。 霍允谦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到了许田芯那里,甚至自己早先定下的有些规矩,到了许家那里,他先本能地讲起人情,认为不能一概而论,要因事分析。 霍允谦拿起许田芯写的帐篷做法,心想: 可能正是因为许家很多行为,总是很暖人心。 连发现个帐篷能给镇北军节省成本,也赶紧要来做法送来。这应该是许田芯祖母想的。 正月十五,更是挑头去大营看望边关将士。许家是目前为止,最拥军的百姓人家。 还有许田芯的那封信,包括更是无意中弄出炸响,这才不得不做甘油搅进局中。 霍允谦脑中晃过,许田芯没心没肺趴在冰面上捕鱼的场景,当时一边笑的摇头晃脑的,一边拍冰。 他眼里闪过笑意。 而这样的人家,这样的百姓,如果他再不给予支撑和信任,霍允谦觉得,那才是他愧对霍家家训:霍家的根一向在百姓中间。 葛八一直在等霍允谦看完,看到将军将信重新放好拿起饭碗,才转告许田芯那段话,将军,您位高权重,或许并不了解扒完树皮还能再次生长…… 霍允谦正要夹菜,闻言,忽然笑了。 这段话,不知道怎么就引发了他的笑点。 看的十安和葛八内心都很是纳罕,要知道将军很少在人前笑,更不用说笑出声了。 而霍允谦在笑了笑后,就一边吃饭,一边对十安下命令,让十安眼下,马上去找贾莱要一个准予伐木的牌子。要来后给葛八,让葛八给许家送去。 其实上次正月十五就想给了,后来忘了。 “要个二千棵的吧。” “是,少爷。” 霍允谦心想: 这回愿意咋伐就咋伐,没人管你。 霍允谦还分析一下,不知道许田芯是不是农家姑娘又蕙质兰心的原因。 所以才会,一会儿因聪慧而胆大豁达得不行,特别好,很多方面,霍允谦扪心自问,都是说不出来的令他心情舒畅,都很好。 一会儿又像出身不好,底气不足似的,想法和某些行径会小心翼翼得不行。 如果是后者,那他来给底气。 霍允谦觉得自己还是更欣赏许田芯炸他暗卫粮仓的模样。 很不喜连树皮也小心翼翼汇报一声,这个没出息的样子,不体面。 而且贾莱和吕岩,那两个更是不中用的。 看来平常没怎么关照过许田芯,否则她不会还当自己是普通的乡间姑娘。 葛八本来以为没他什么事儿了,他可以等十安的功夫去吃个鸡腿,没想到正要抱拳退下,忽闻将军收了笑容问他: “这趟,你是怎么被她发现逮到的。” 葛八表情没有变化,内心很是羞赧。 他开始汇报临来前特意看过许姑娘的驴车,确实安装了倒车镜。 葛八有点委屈,他在驴车后面,上面还有车厢当着,他哪里能知道前面有车镜子,能看到后面。 “就在赶车坐的位置那里,许姑娘在前面安装一个横杠,既能当把手,挡住她身体,以防驴疯跑起来给她甩出去。又能插着吕将军送她的铜镜。 这个铜镜,横杠上有一个插它的底座。 回禀将军还是铁质能收缩的,她想看后面就往外拽拽,不想看,就能收回将镜子立到自己面前。还能随时随地拔下来。所以属下跟随在后面,也未曾感觉到有光影晃动。” “噢?什么样子,你画一下。” 葛八立马去找纸笔。 厅堂里只留他和十安近候,十安出去了,凡事就靠自己。 葛八一边画,一边就有点儿忍不住语气变成吐槽了。 他说,将军,许姑娘的驴车可不止有她口中提的后视镜。 今晚和许家祖孙俩分开时,天已经擦黑。 之前跟踪,许家祖孙从没有赶过夜路。 葛八说,所以他是才发现的,许姑娘车辕上方车厢边那里,也有延长杆,专为插火把用。 葛八又开始给霍允谦画“车灯”。 这个延长杆上插着不爱灭的鱼油火把。 “而且将军,不止前面有,还有后车灯,后面我画的这处,就是插火把的。” 想必许家祖孙俩车辆前后火把都点着,忽地一下亮起,会红彤彤的跑。 霍允谦看着画的图,支撑杆,立杆,伸缩杆,车辕上还有轴承和铁链子,这就是他觉得许田芯违和的点。 谁家真正的底层农家姑娘,出个门,舍得这么多银钱打这么多铁制品,就为了插镜子看后面?就为了多插几个灯笼,能给路照得更亮,免得自己用手举着火把累? 霍允谦能想象出来,最终给改装完会成什么样子。 好家伙,比他简易出行搞得还亮堂。 要是再多插几个火把进村,村里鸡都会误会,以为天亮了,该打鸣了。 原来当地有一句土话叫作,后屁股点着了跑,说的就是许田芯的车。 …… 葛八拿着准予伐树的木牌找到许田芯时,许田芯正在镇里青楼。 是的,葛八都从将军府回来了,许田芯还没回家呢。 葛八叹了一声,接着蹲守吧,总不能进青楼里,人多眼杂。 许田芯要给老鸨子复查:“你跑什么?你交的是三次复查银钱,交完怎么又不让我查看。” “我真好了,真的,闺女噢,看那脏地方作甚,你听我说,既已交完,也不退了。” 老鸨子想起上次复查,差点没给她疼死,急忙叫来两个能说会道的漂亮姑娘,陪许田芯吃点心多说说话。最好缠住许田芯。 自己借由要和许老太聊买卖,又又躲了出去。 许老太没轻了和老鸨子推销,吃的喝的,像蓝莓酒啊,果子饮料,去火的红菇娘饮料,这家里今年都预备上新项目了。 老项目,打算定下今年冬天的所有冻水果。还问老鸨子,你们有啥需要提出来,我们来想办法。这一堆一块的都能给你弄来。 “买不买鸡鸭鹅,包括它们下的蛋。” 老鸨子也真就没少定,还和许家定了不少新鲜菇娘。 还没种出来呢,先定了出去。 而当许田芯要从镇里往家赶时,葛八才出现。 许田芯听说是霍允谦白给她家伐树的牌子,她拒绝了。 第315章 我们回来啦 葛八望着驴车插着后车灯,站在春风中凌乱了。 别人都是谢恩,许姑娘却拒绝了大将军的赏赐。 拒绝啦? 许田芯心里比谁都明白,其实无论现代还是在这里,家里有权贵亲属都会很借力。 尤其是这里,连人都要分为三六九等士农工商,比现代只会更严重,更明显。 而他们许家也因结识权贵,已经或多或少借了力。 这一点她不回避,且很高兴因为如此,所以至今为止还没有受到过任何打压。 否则,可以想象的到,一个毫无根基的穷农家忽然起势,会有多少人眼红暗恨。有些人,甚至没挡过他路,就因为他看不惯你翻身就会坏你。 所以要承认许家是受过权贵庇护的。 但是许田芯觉得像给两千根伐木准予证,这种占小便宜的事情还是别要了,这种事情钱咬咬牙自己可以负担,不能什么事情,都要攀附权贵踮起脚尖。 人家确实是一句话就能解决咱好大难题,可不能那么想事情,还是一步一个脚印的去奋斗,有多大锅吃多少饭,适可而止,根据咱自家情况量体裁衣才是正道。 此时,许老太回头看看在风中凌乱的葛八,一边挥鞭子赶车,一边笑着说出的话,可比她孙女更为直白道: “毕竟那些权贵像大将军和咱家可没有血缘关系,不过就是面熟。 更不跟人家处对象,就是处对象那种关系,那也不能给什么都接,让人觉得厚脸皮,更何况咱还不处。 大宝,你拒绝的对。人要脸,树要皮,咱家能揭开锅的情况下,奶还是喜欢要脸的。 就是要麻烦那个叫葛几来着?艾玛,大将军起名也太没有水平了,一二三四五六七的,那位歌姬要费事再送回去伐木证。” 许田芯听到她奶又给人起外号,葛几变成歌姬哈哈地笑了起来。 许老太和许田芯是接近傍晚进村的,祖孙俩还一路哼唱着:“春天在哪里啊,春天在哪里,春天在那青翠的山林里,还有那会唱歌的小黄鹂……” 满桌子离很远就迎着捂了嚎风的春风跑了出去,头巾子跑丢了拍大腿喊道:“妈呀,老姐,你在雷家窝嘎哈呢,怎么待了这么久才回家?” 从满桌子这句话里,绝对能听出来她是真想她老姐了。 因为在东北,问你嘎哈呢,就是想你了的意思。 呢要是换成呀,变成嘎哈呀,那就是烦你了的意思。 老翟头也激动地扔下锄头,栽栽愣愣地往前跑了几步,笑得一脸褶子喊道:“田、田……” 田了好几声,仍没叫出一句完整的田芯,他就改为热情地伸手扯住毛驴,帮着许田芯卸车上东西。 而你以为他放弃了吗? 当车上的东西都卸完了,许田芯正被一群老太太们围住时,老翟头才憋出后半句:“……芯儿。” 老翟头是有一些执着的精神在身的。磕巴不要紧,只要能把话说完,晚点没关系。 许田芯被大娥子奶奶扯住手夸奖道:“你说这不是怪事了嘛,是我看错了吗?孩子才走几天呐,我咋觉得跟那庄稼苗似的,错眼功夫就长了不少个头。有没有五尺高了?” 菜包子给予肯定:“你没看错,我瞅着五尺的个头还能有四尺的腿,以前背后说咱田芯长不高的那些人都得后悔。” 茄子包媳妇和二老懒媳妇那面也在忍不住夸赞道:“去趟雷家窝真好像大变样。以前咱田芯就是星空脸,脸上全是小斑点,要我说实话,以前那都有点儿牙碜。” 许老太心想:你要夸就好好夸:“怎的,以前谁上嘴啃过啊?还整个牙碜。” 啧啧,要不说七星瓢虫大姐,在挑理这方面她称 “不是,总做主,你听俺几个说下半句啊。再看眼下,你家田芯那张小脸,不知不觉就好像咱入秋霜冻过似的,变白了。以前在家,咱几个天天瞅注意不到,离开几日,唰的一下,就像大变样。” “不是霜冻,是像鸡蛋清。”霜冻的话,有时候是局部地区霜冻,你用这个词形容好像肤色不均匀。 “啊对对,像鸡蛋清。反正啊,就是一句话,我算是看好了,好孙女只有两种,一种就该是田芯这样的,一种就该是像她这样的,这样的孙女,谁家有,谁家有福气。” 茄子包媳妇说完,还两手插着暖袖,用胳膊肘碰碰许老太问道:“总做主,你看我这么唠嗑行不行?” 那太行了,你这么唠嗑的话就很讨人喜欢,情绪价值直接拉满。 “不用往上再拉拉吗?” “不用,再夸就溢出来了,该夸秃噜皮了。”许老太哈哈地指着这些妇人们笑。 “对了,俺家小芹没在铺子这里吗?我家那几个傻小子傻孙子们也不在?” 此时,于芹娘怀孕也不耽误干活,正在家里菜园子吭哧吭哧犁地。 人勤春来早,百事农为先。 于芹娘在家菜园子这面用锄头犁地,老老太用铁锹在预备盖新房的位置翻地。 在老老太看来,甭管盖多少新房也要先种菜。 她让有银给她画个圈,留出预备建房挖地基的位置,剩下的,她打算全都开垦种上菜。 老许家开春 家里开饭铺子,无论啥季节都离不开葱蒜爆锅,她二儿媳还特别喜欢在菜出锅前撒一把葱,所以老老太打算多种点葱蒜。 老老太正弯腰用土拌葱籽,要是许田芯在,一定会好奇问:“太奶,为什么要用土拌,怎么不是直接撒菜籽,怕大风给菜籽刮跑了啊?” 这就是没干过农家活的孩子。 许田芯有时候问的话,常常让老老太偷偷叹气,那孩子一看就不是过日子人,将来嫁人可咋办。就白秀才那样的家境,那也要吃菜种地啊。 恩,老老太好像有些看出来白秀才相中她曾孙女了,就是没敢对任何人说她看出来,怕二儿媳骂她胡咧咧。其实,这个村里好几对,她都看出来了,眉来眼去的。 田芯岁数太小,不提也好,要不然提了容易心思重,该耽误看书挣钱了。一家有女百家求,咱这家境可不着急。再说有些事情就不是着急的事,她活这么一大把岁数越来越觉得上杆子不是买卖,只要咱家日子过不孬,就嫁不孬。 老老太撒完葱籽,又接着一锹锹挖地。 东北就能种一季庄稼,要合理的利用土地。 此时,老老太累得不轻,抹把头上汗,心想:儿媳妇,你这是要等我将这些空地都变成百菜园再回来啊?艾玛,要累死了,比在老大家还累,这里空地多啊。主要是她还有点儿饿了。 正想着,就听到村里挖蚯蚓和拉粪的那帮半大孩子喊道:“田芯姐姐回来了!” 老老太把锹一扔,儿媳妇和曾孙女终于回来了,她家该正儿八经的做回好饭啦,赶紧着家去做饭。 许老太和许田芯进村才知道,刘老柱将村民分为两伙,一伙在全村新认购的荒地附近挖沟渠,以免干旱无水灌溉,挖了沟渠就有江水会被引流过来。 另一伙村民在铺路。 刘靖栋开学了,现在不惦记住校了,天天散学就回家,然后顺路一车车往家拉石头子,后来攒的多了,索性趁着现在天气还冷,没有挖地基建房也没有正式种庄稼就铺路。 而且弄的场面还挺大,一层层的石头上面填土和沙子,还用如石碾的圆滚压地面。 “咱村女婿都回来了?” 刘老柱向许老太汇报:“嗯那,这不是全都来了等着盖房拿工钱。我说眼下还不能挖地基,房子容易不结实,但也别闲着,顶他们岳父岳母的名额,都来给咱村干活吧,让他们岳父岳母去干点儿轻巧活,总不能让岳父白供饭。” “四伯呢?” “四伯带老把式他们制船。你家老三还有你大孙大鹏跟着上山伐桦树去了……” 刘老柱一一向许老太汇报,许老二带着许有银还有大力他们是在修上山栈道。 所谓栈道就是修理大量杂草,周边撒有防兽的药,再顺便给平整平整地,用石头子给铺铺台阶。 一直修到能看到山下的商铺,远处还能眺望到江面,山中间再修一个白桦木小木屋,以供给打猎歇脚或是商客们在这里喝喝茶,猎些傻狍子和野鸡野兔。 连关二秃也没闲着,正在按照许老太的要求看管不让外村人来挖婆婆丁。 二道河村打算从商铺一直通往江面,沿路边都开满蒲公英黄色小。商铺房屋后面的山脚下,过些日还会开满紫色的丁香迎春。到时候漫天遍野的萤火虫,晚上抬头再看着大月亮下的一片海,那叫一个漂亮。 但蒲公英开完也不会浪费,在关二秃眼中,啥玩意儿都是宝贝,他此时正教下工来采野的姑娘们: “蒲公英性凉,回头给商客们赏完,咱再给摘下来蒸一炷香的功夫,这就是晒干后的茶,喝的时候适当加点姜,姜不去皮。蒲公英根部也要做成茶,很是去火。” 姑娘们一边点头记下,一边继续去采田地里紫色的野猪牙,打算采摘晒干磨成粉,交给田芯儿让给皂角上色用。 过些日,当丁香、山楂还有野刺玫等等鲜也开了,她们更是要大批量采摘,这回她们可有经验了。田芯说了,今年的重点,要研制擦脸的露。 而许田芯回来的消息,随着村民口口相传,一声声传到山上许家叔叔们的耳中,做工姑娘们的耳中。关二秃一把扯下刚开的蒲公英凑了一把就往回跑,他连日不见徒儿甚是想念。 第316章 有田学堂 要不是许家准备吃饭了,家里还会有不少人来溜达。 连西院于加棍都来了,蹲在门口不晓得在听啥。 都在打听雷家窝咋样啊?去年卖二道河不少冻果子有没有好转些,起码能穷得稳定点儿了吧? 另外,对许老太和田芯有没有当贵客那般招待?这些天在那里到底都干了些啥? 大家打听的那叫一个详细,其间是夹杂着小心思的。 大伙主要有点儿担心雷家窝村民在更能干的情况下,还会少拿工钱,这么一对比,总做主会瞧不上本村人,然后转移出去不少活。那他们不就没活干了嘛,那可不行,咱才是自家人。 总之,给老老太差点儿没饿抽了,又不好拉下脸来,最后还是刘老柱媳妇胡椒看间连有银他们都进院回家了,还插不上嘴,这才组织大伙说,快快快,上山的孩子们下山了,快些回家煮饭,回头再唠。 像关二秃这种关系近的,这才笑呵呵地对许田芯摆摆手,率先背着手朝院外走。 许田芯不好留关爷爷在自家吃饭,屋子的爷爷们和小姐妹们与她关系都不错,留关爷爷就要留别人。只能对关爷爷挥动两下手里一小把蒲公英。 许家仨有洗完手进屋,眼神齐刷刷先落在许田芯身上,眼睛笑得出褶子问:“在外面玩的咋样?” 许田芯喜笑颜开说,根本就没玩够,又看眼坐在她身旁的许有银:“小叔,你咋变老了?又黑又瘦。” “嘿,你这孩子。” 许有银心想他能不老吗?沤完粪就放荒,家里那叫七晌荒地,放荒那几日,天天烧荒熏得他云山雾罩的。夜里直咳嗽。 好不容易放荒完,还要上山抠大石头推土,拉沙子,为挖地基做准备。他还算好的,二哥和三哥更辛苦,一个还要抽空做木桩,一个要扛木头。 这么说吧,基本上天没亮就起来干活,一样接一样的,在等他们哥仨还有三个捡来的侄儿,多亏捡来几个壮劳力,一直要干到天黑透透的,今日是知道娘和侄女回来了,这才散工早。 而早上奶会给做口热乎饭,晌午压根儿就没饭吃,全家连怀着身孕的二嫂都是身上揣几个干粮对付一口就得,一直到家里那水滴钟指到亥时(晚上九点之后),才能再喝点鸡蛋汤或是鱼汤泡点高粱饭,有时是二米饭。 倒不是娘不在家就不舍得吃好的,这回二嫂倒是煮饭不手拿把掐了,可是连二嫂那个孕妇和快七十岁的祖母一天下来也累的不轻。黑天后累的已经没有精神头做饭。 此时,许有银看眼侄女,又特意再看眼老娘,这俩人倒是白胖了,真是白担心一老一小在外面吃睡不好。 之前担心够呛,二嫂做梦梦到田芯赶车掉壕沟里,家里人心里直犯膈应,还差点儿套车出去找。 有些辛苦,许有银不用说出来,许老太和许田芯也能看出来。 尤其是满屋子炕上地上搭木架子育苗,商铺那面也摆满地瓜苗和菇娘苗,后园子还有旁边新房那里又翻土犁地。 听说许昭昭和大月白天互相换着背孩子去做甘油,然后起早贪黑还不忘在家里也跟着干活。 今日家里饭菜全是带出手的孙儿大鸟做的,酸菜饭,凉拌鱼皮,兔子肉炖土豆,烙的油饼。 兔子是前两天美壮挺着大肚子上山套的,套完就给送到许家,眼下商队全走了今年还没来,美壮在家闲不住,听说天天早上扯着她男人,再带着村里一帮半大小子拿弓箭进山。能套到猎物,皮毛留下,肉就给村里干活的重劳力打牙祭,美壮还不耐烦别人对她感谢,直接扔给四伯和七叔让分发。 套不到也不空手,带一帮半大小子搂干柴推石子下山。一段日子下来,倒是给村里半大小子们射箭本领稍稍练了出来。 许家吃饭时,大伙不停向许老太汇报一些重要时期。 老老太告诉儿媳妇:“关二秃子家还有不少菜苗,人家英砸帮着给浇水伺候,咱家地太多,苗子放不下。还有小芹娘家也帮着育苗,小芹她弟弟大力特意回家一趟,嘱咐那面让帮帮忙。” 眼下,老老太对于芹娘越来越满意,首先,开怀了,怀孕就是功臣,这是实话,有娃才是她对孙媳满意的基础。 其次,娘家借不借力也很重要。你瞅瞅从去年开商铺,大力多能干,要不然就要累死她几个孙儿了。这次小芹的娘家在伺候那么多鸡鸭鹅的情况下,又一口应下帮着育水稻苗,老于家自己也要种田,这就很够意思了。 老老太说完,特意看眼一直在忙乎给田芯卷饼的于芹娘,她家大曾孙宝没了亲娘,二孙媳妇能实心实意对婆家侄女,也是让她很满意的一点。 要不然她能一把岁数拍着胸脯说:“小芹,你就拾掇家里后园子,外面的奶奶干,你大肚子你别干。” 这给她累的,有时一屁股瘫在看不到尽头的大地上,都后悔说这话了。还动过不行雇俩人的想法呢,她有八两私房银,连菜园子这摊活也包给别人干得了。 毕竟谁家菜园子论十亩地那么种。好像不是菜园子,他们老许家菜地大到像养猪场。 老老太汇报完,许老二咬口饼子吃个半饱,接着对许老太汇报道: “娘,新房量完尺了,咱家几个工坊还有自己住的屋子,家具、庭院、要搭多少炕用多少木料和石头,围墙,门房,这些全部量完。估么咱家房屋多院子大,就算雇佣上百人一起干活,怎么也要干四个多月到入秋吧。过几日就雇人开始挖地基,我寻思要先将下水道全部挖好。” 许老二又吃了两口饼子,舀勺鸡蛋酱搅拌进小米粥,喝了两口继续说道: “村里那几家接待互市商客的,他们都表示说,眼下天冷,要是给咱家建房的那些雇工们没地方住,炕空着也是空着,去他们几家住。我寻思在村里住,比去咱家商铺那里住近便就应了。至于咱家商铺大炕,到时就给在那面干活的村里人住。反正前期天冷费劲儿,等进入六月份,不搭棚子都能睡露天。” 许有仓提醒二哥:“别忘了还有砖窑的事儿。” “啊,对,娘,砖窑东家派他家大掌柜亲自来家量尺,还告诉一车就能送来一千块青砖,需要提前订货,才不耽误咱家干活。就是没定价,说是非要等您回来谈,整的我心里都没底。我一问那面,那面就说,放心,价钱是我和你娘之间的事儿,指定比卖给别人便宜,你不用管了。” 管不管的也要买几万块,怎么也要个百八十两银。 许老太表示知道了,示意儿子和孙子们不着急说话,快吃饭。 可是要汇报的事情太多,许老二问许田芯,到底什么是阳光房,能不能给画个图。二叔是真没见过。 三叔许有仓是问大侄女,滑石粉是不是你大力舅舅送家抹墙的? 许田芯说:“差不多,但我大力舅舅那里太难采伐了,过几天,三叔,你去趟西山镇,我在于东家的烧窑坊里见过,他们制陶时掺入滑石粉,使陶器变得光滑不粗糙。听说于东家就没钱买过,他知道位置还能大量的直接一车车拉到家。” 许有仓一口应下:“成。” 许有银是踌躇了一下,才瞟眼侄女,对许老太稍稍小声道:“娘,田芯儿让盖学堂那个事儿,乡亲们有点儿别的看法。” “咋,不同意啊?不能啊,用的咱自家地,又没用他们的,他们娃还可以白学,去哪捡这种便宜好事儿?快赶上出门捡钱了。也就咱家田芯儿吧,唉,岁数不大,还惦记为民造福呐,啧啧,我也就当作是给自家积攒福气了,我才同意。他们还敢有别的想法?” “不是,娘,您误会了,正好相反。里正叔没和您说吗?村里人商议不让咱家雇人盖两间学堂,说大伙要摔土坯子自己你一砖他一瓦的盖起来,不能让咱家搭着宅基地还要雇人倒搭盖房钱。只是这几间学堂最好两用,白天念完书,夜里要给村里当开大会的,要是借用,村里各家到时轮番帮着洒扫,到了入秋还给柴火。” “啊,那行,那你整这出作甚?” “是学堂名,这不是眼下在伐木嘛,顺便先给弄出牌匾。说叫田芯学堂,我说我侄女不同意,早先就说了可别以她名字命名。说叫许氏学堂吧,咱这个杂姓村里还有旁人家姓许,然后四伯爷和七叔爷他们说,叫、叫有田学堂。” 四伯爷原话,有田家的田芯出地盖的学堂,女不女娃娃,以后外不外嫁也是人家名下的,叫有田既有怀念的意思,也沾着田芯。 许有银猜,备不住也沾吧他们哥仨呢,毕竟‘有’字也包括他们仨有嘛。 许田芯听到了,怎么总怕她忽然发疯听到她爹就犯病呢,搞得小叔提起她爹名字都小心翼翼:“挺好,就叫这个吧。你们不是说,我爹曾心心念念想考秀才嘛。学堂用他名字,希望能多出几个秀才。到时候让这些考上的,回报母校给咱牌匾烫个金。” 许老二憋半晌,才憋出一句:“也不是一直心心念念,就有半年……”离开家被迫征兵走之前那半年,惦记过考童生秀才之类的。他大哥有些事情,他都给夸张说了。 这不是能显得更厉害嘛。 第317章 种地神器 当晚,许田芯和许老太就关在屋里画图纸。 许田芯两脚插在热水盆里,一边洗脚,一边面前摆着画板在画阳光房,她还要画新房怎么安排家里这些人住,以及今年会扩大商铺各处布置,连澡堂子也要她这里出图。 而许老太是盘腿坐在炕上,炕上支着炕桌,她拿着炭笔勾勾改改画的是改良的农具样式图。 趁着小麦还没有种进地里,要让家里人进城一趟将农具都做出来。 “奶,你说这里没有玻璃,更找不到贝壳当瓦片,根本就做不出来南京明瓦廊那种效果,咱家还有必要做阳光房吗?全捂住了也没有阳光呀。” 可见阳光房并不是许田芯的奇思妙想,而是许老太张罗的。 许老太闻言道: “要做的,还要做大些,有没有光倒不是很重要,我主要是相中房屋前面多盖出一个长条大走廊。 大宝儿,你不做饭是不知道,摘菜洗菜切菜炒菜全部挤在灶房里,再加上那些酸菜缸,咸菜坛子和碗架柜,忙起来都转不开身,互相踩脚。 有了一进门这个大长廊,那是能解决不少问题的,起码洗菜切菜的人都能在外面,咸菜坛子也有地方摆放。 像咱家商铺那面更要加盖,到时候有了这个大长走廊,大冬天的还能让客人们吃饱饭,三五人有个空地站着。要不然咱家商铺进屋就上炕,想站起来活动活动都烫脚。” 许老太说完,用大拇指蘸蘸吐沫,撕下一张纸,又白瞎一张纸,她画的农具样式不对。 说句实在的,虽说她在现代乡下也有个小院儿,但是路太远,倒完公交车还要倒远郊汽车的,在现代买很方便,为种点儿蔬菜不值当折腾,她在现代就有年头不干农活了。 而早先老家农户还有那些下乡知青是怎么改良的农具,哪里是撒籽槽子哪个轱辘是滚地的,她已经忘差不多。 因为后来东北又全部是机械化,那拖拉机轰轰的。那大平原黑土地,一望无际全是大型播种机,也是少见种粮食的小家伙什。 这面许田芯想了想,既然奶非要阳光房,那她没有玻璃就画上下三层窗户,从地面起留出一米墙的高度就行,上面全是一层层窗户。甚至接出来的长廊棚顶也是窗户那种样式,买好一些的白窗纸,阳光从早到晚照进来能清透些。 至于阳光房这个长廊到了冬天的保暖问题: “奶,安壁炉吧,顺便能烤烤地瓜土豆,再把烤箱烤炉挪到这里搭建,能暖和不少,一举多得。等到天冷夜里,外面扇上雷家窝做的那种白桦皮帐篷?从房顶一直到下面都垂落下来,白天不用的时候,还有不下雨下雪的时候就给卷上去。” 许老太又呸一声吐沫撕下一张纸,一边连连点头道: “成啊,要不说还得是念书的人脑瓜好使,就这么办。你别忘了,画时候打点斜,让你二叔想想招,像扣大棚那种形状,阳光会更足。商铺那里面积也一定要比家里大,夏天卖卖盒饭啥的。排队打了就进屋吃。要不然咱家地锅通炕,冬天暖和行,夏天要还是用那个,要给客人烤熟哇。” 许田芯笑着急忙应下。 当许田芯将商铺那面春夏室外的浴池都画好了,又咬着毛笔顶端开始琢磨自己屋子怎么设计时,许老太这面点灯熬油的,也终于又拍大腿又拍脑门的,画出来几样种田家伙什。 一种叫攒刀子,这东西对目前她老许家绝对是最顶用的农具。 当年北大荒之所以能变成北大仓,正是因为这里曾来过一批批生产兵团的人,手里拿的正是人家知识分子给改良的这个农具。当时据说是七十万人参与垦荒活动,汗水摔八瓣落在这片黑土地上,才让这里成为北大仓。 至此,攒刀子在机械化前就成为每家每户必备的垦荒工具。 许老太再是记性不好,也懂草甸子开荒比较简单,难在树林子开垦,那是要将树放倒的,树根子和大石头都要抠出来。她家目下近一百亩荒地,有十二亩左右就挨着树林子。 这事儿不赖田芯儿买荒地买的不好,只能说咱家买太多了,她家大宝又是讲究人,绝对不会因为认识哪个将军或是仗着大山那面有关系,就挑啊,这一块那一块的,那成了啥事儿?你看谁家卖地那么卖,好的荒地都被咱家挑走,别人还咋种植。 所以有了这个攒刀子,她老许家就不用管树根子了,只抠一抠碍事的大石头就行,可以绕开树根子直接就用神器刨,刨完就撒黄豆或是玉米种子。等过个几年,树根子自然就烂到地里。 另外,许老太还画出一个豁沟神器,自行车知道吗?她画的把扶车把就像自行车前面似的,做这个要用木头,需要她家二小子上,然后下面能给土地豁出一道沟的铁器。 可见,置办这些正经要不少银钱的。 至于 叫作苞米播种神器。 一种能推动骑在地垄间带一大一小两个车轱辘的小推车。 不过,后面的车轱辘绑着铁三角在滚动时直接挖坑。 这样上面的槽子里还有卡环,直接将种子掉到坑里。 许老太有点自得,哎呦,她厉害了,这玩意儿她都能想起来。好一顿和孙女解释说:“如果没有这个神器,你知道这里人咋种地不?那是需要刨坑、撒种子、配坑、压滚子的。滚子就是要将麦苗压一下的,压实平整土地,常见的一种农活步骤,这里每一步都需要人力干。你想想,大宝儿,咱家一百多亩地啊,全干完能给你三个叔叔累的腰肌劳损都算轻的。” 有了这个,别看要些银两置办,并且这个神器做起来相对还挺费事,但是“小手推车”一推,这四步一起干完。 “奶,可是这里的车轱辘不是胶皮的,木轮能走直线吗?你这下面又是一大一小两个。” 许老太摆摆手,无所谓,不是有那么句话吗?猫走不走直线取决于耗子,只要把住神器的壮劳力加些力气,一次能干完四个步骤的活,费些力气也比以前省劲儿不少。 这个种地神器叫气死驴。 锄禾日当午,种地好辛苦,整台气死驴,一推一下午。 到时候连刘靖栋也抓来,几十个汉子一进场,别看那一亩地垄沟看起来比她命都长啊,但是使上力气一个下午就能干完。 祖孙俩画完图已经深夜了,按理又赶路又动脑子忙乎一通应该挺累的,可是对比家里其他人,祖孙俩都不好意思说累。 这叫春耕还没开始,只做准备工作农活就有这么多。 可想而知,接下来从犁地一直到秋收,家家户户都会非常繁忙。 所以许老太躺在炕上,正小声嘱咐孙女: “大宝儿,往后直播,我也就是露个面后就要去忙,你多顶一顶,爱说点儿话,给直播间家人们好好介绍介绍咱们都是咋干活的。 人家现在都愿意看这种田园生活,你发现没有? 愿意看怎么摆脱贫困,而不是摆脱农村。 说白了,你摆脱农村还挺贫困的有啥用?备不住城里还比不上农村啥都有,吃的菜是顶带刺现摘的,打的粮食是现磨的,那多香,人家看的就是这股干活劲头。 再加上愿意看怎么建设,从啥也没有到一点点置办。所以大孙儿,你直播就要找重点,一点点变化你都要给录上,就算哪天没啥播的,也要播光秃秃的树枝一点点冒绿芽,骨朵怎么开,明白奶的意思不? 接下来咱家重点就是播出田园生活。最好咱家现实里垦荒这么多田地能攒出不少粮食,直播那面连卖货再播也能挣到钱。” “明白。可是,奶,那额外奖励一直都没给,卖婆婆丁也没给。” “可能是挣的少,难道挣的还不够赔本邮费的呢?再试试,既然已经决定要带货了,就要好好卖。再说咱俩还有直播工资呢,对不对?” “好。” 谁跑了,她也要睡觉。 许田芯闭了会儿眼睛,想了想又立马睁开。 她昨天刚答应奶奶往后要挑起直播大梁,而跑冰排那可是非常壮观的场面。 要是情感丰沛,甚至能让人心胸宽阔热泪盈眶。 许田芯迅速爬了起来。 第318章 新老主播PK 许田芯带领一帮孩子朝江边跑去。 此时,直播间背景音乐放着: “我要记住你的样子,像鱼记住水的拥抱……” 当路过村里指示牌时,许田芯特意停顿一下,因为直播间的朋友们还记得这里有个大雪人,问雪人呢? 那个大雪人早已经化没了,成为水浸入泥土里。 目前只剩下一个指示牌,上面画着箭头,示意再朝前走就是江畔。 有朋友不忘打听,那之前做的那些路标呢,就是商队来你们村前会看到的那些手拿柴火棍的雪人,也全部化没了吧? 许田芯回答道: “早没了。 村里的雪人化的晚,那是因为小孩子们不舍得一捧雪一捧雪做的雪娃娃没了,前段日子天天会给浇水让冻一冻补补妆,这才留到很晚。 即便这样,到了三月,也要眼睁睁看着雪人最后化的只剩下脚,被我们村里四太爷用锹啪啪两声,就给雪人脚拍进土里。 想必以前路上做的那些奇形怪状的雪人也早就没了,可能只剩下一路向北的路标。” 当许田芯爬上江堤时,她离的稍微有些距离就能听到跑江排的声音了。 她将直播间背景音乐换成了: “不如见一面,哪怕是一眼。这世间太多的难免亏欠,你是我穿过思念的箭……” 配着这个背景音乐,许田芯伴着村里小孩子们的欢呼声,用昂扬的声音说道: “家人们,尤其是没来过北方的家人们,你们看到了吗? 这就是冬天,我们那个能跑车能滑冰的江面,它冻得一米多深的冰开化了。 冰雪消融,万物复苏,一块块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冰块犹如千军万马,正浩浩荡荡激流而下。 江水冲刷着冰块成了一座座小型冰山,再冲刷再推倒,你们听到了吗,它正随着春风发出轰然前行的声音。” 以前许田芯也没见过跑冰排。 直播间里有许多北方人,别说,甚至守着江边住的也有好些人没见过这壮观的一幕。 这或许就是大自然的伟大吧,当看到这震撼的一幕,就好像什么难事都能想开了似的。 许田芯指着跑动的冰排说:“你们看,那些正奔腾起来的冰排冰碴,像不像一片片钻石海?” 家人们说:像,碎冰碴还有些像味精。 许田芯一顿,有些碎冰碴被江水冲刷到岸堤,她拿起一块细看确实像味精。 直播间家人们问许田芯:“这冰碴能吃不?看起来晶莹剔透挺干净的。” 别吃,你看村里小孩们都不吃,那江都冰封五个月了,就算它看起来像水晶也埋汰。 许田芯想起奶奶的嘱咐要话多一些,更是因为自己也很欢喜看到大自然这一幕,又特意给直播间的朋友们解释一番东北跑冰排分两种。 别看她以前没见过,但是她理论比较强。 “听说一种是文开江,一种是武开。 文开就是一米多厚的冰会变成白色的浪,静静地化开。武开就是你们现在的看到样子,水流急,会边开化边有激流在推动那些冰,我现在已经喊着和你们说话了,可仍然覆盖不住江水声。 至于为什么会造成文开江或是武开呢?要看冬季雪下的大不大,次数多不多,并且春季温度升高的快不快。要是冬天雪大还开春天气转热的快,那就会武开,另外一种就是文开。” 今年二道河天热,往年要到四月下旬才会有小根蒜和婆婆丁,今年很早就有了。 而此时,直播间家人们之所以慢慢感觉到,今天小助理有点儿不对劲儿,好像香瓜奶奶附身了似的。 那是因为许田芯接下来这一番话。 许田芯配着又又转换的背景音乐:“那就乘风破浪,没有谁能阻挡,就算折断翅膀也要勇敢的翱翔”,头发被江风吹的都竖起来了,她望着一片片冰排说道: “家人们,冰排跑完就代表着春天真的来了。 去年的一切,往事全都要清零了。 虽然道阻且长,但是我们眼中有山河万里,何惧以前发生的那几分悲凉。 让我们一起踏入春天,开始新一年四季轮回全新的故事!” 直播间有些家人们望着壮观的江景,再被许田芯这番话带动的,你别说,这一刻真觉得年过了,节走了,新的一年开始了,要撸起袖子干活往家搂钱。 有些家人就觉得,“……好像在看春晚。”小助理今天不对劲儿,太一本正经发言,以前常态通常是不太爱吱声。 而接下来的日子,许田芯是让直播间全部人都觉得“不对劲儿。” 这不嘛,她直播完跑冰排又直播种地。 她跑到水稻田里脱鞋光脚踩到泥里,泥水淹没她小腿正说道: “家人们见过它吗?水稻种子是要提前泡的,泡了以后要捂发芽才能插进秧田里。” 许田芯以为自己之前不懂,看直播的朋友们也不懂,还挺激动的给介绍一番,又继续铿锵澎湃说道: “春种一粒种,秋收万颗子,从这一天开始,对于农民来讲就是要将自己的孩子们种进田里,让我们来一起看看农民伯伯是怎样将土与水妙手生,变成秋收的一碗碗香喷喷的米饭。从今日起,朋友们如果感兴趣,就和我一起去看它们是怎样在肥沃的黑土地上生根发芽。” 许田芯指向远处: “我家水稻田前期有二亩,去年添置了十亩好田,现在是一共十二亩水稻田能种出大米饭,看到了吧,那个哪里缺人去哪里,正弯腰插秧的老人就是我太奶。 还有后面那个累的已经直不起腰的是我婶娘。我婶娘很能干的,她现在是有孕在身,这才坐在小板凳上。 家人们,你们小时候坐过那种水稻凳子吗?插进田里的。不过要是坐着插秧,一天干不了几分田。 我们村里老人要是看到哪个小孙子小孙女敢带小凳子边坐着边干活是要打孩子的。” 许田芯踩着到小腿肚子高的泥水,又特意走到关爷爷身旁直播。 因为关爷爷在抓田里的水蛭。 诱饵是猪连体放进网里,猪连体就是猪板油旁边一块肉。 水蛭是这里治疗脑出血的一种重要药材。外面卖的很贵,许昭昭和满桌子大儿子喝的药里都有它。 所以今年关二秃打算自己制作水蛭药,他也不知道徒弟在直播,还看着“镜头”说: “今年已经挺好了,还舍得用诱饵抓水蛭,往年一边插秧一边靠自己血才能抓到。有许多壮劳力到了八月没处干活挣工钱,也是靠站在水田里卖血抓水蛭,再卖给药房。” 第319章 苦中作乐 许田芯拨弄一下被风吹乱的刘海儿问道: “关爷爷,水蛭要是卖的很贵,那我们完全可以养殖啊。” 却不想关二秃摇摇头一笑道: “快拉倒吧,咱这里进秋后天冷,养殖要包地的,也要雇人干,还要扣棚子的银钱,可比雇人卖血诱蚂蟥的多得多。 你知道雇一个劳力才多少文钱不? 站在田里,等那些蚂蟥爬腿上吸一盏茶的功夫,吸饱血就会轻松摘下来,一天下来才六十文钱。外面抢着干。你想想,再给多工钱也不划算了,买猪肥肉诱蚂蟥才几个钱。” 眼下也就是他们二道河村吧,活计多,不再为一天能挣六十文钱卖命。 虽说现在没有商客了,但是像村里前一阵搓澡的,一天下来都能挣百十多文。 更不用说村里那些长久被雇工的,在作坊里风吹不到雨淋不到,稳稳当当的,一个月就能挣一两多银钱。 关二秃看眼徒弟,心想: 所以说,许家祖孙俩真是厚道人。 要知道是许家祖孙俩先带头将路铺开了,先给了大家许多活,然后村里才有了今天的日子。 而这对祖孙俩最大的好处,在关二秃看来还不止是这些。 最大的好处,而是她们给工钱给的痛快又大方公正,就带动的比方说像村里老万家酱油坊,雇人做工也同样给工钱给的痛快。村里那几大姓有家底的,通通都没有剥削本村劳力压低工钱的事儿。 连他也是。 他属于村里的“后起之秀”,借徒儿光了,跟在徒儿身后,甭管鼓捣啥都跟着挣钱。采药活多了,自个也要雇人。 年前又因为给老许家那个小招娣脑袋瓜治好了,最近不知咋的好像一传十十传百,一不小心还整的风生水起了。 前些日,许家祖孙俩去雷家窝那阵,陆续来了三伙人向他叫神医,让他帮帮忙给治病。还没看呢,登门时就给拎了糕点。 那时,关二秃特意将一部分糕点留给许田芯,可惜干等不归家,有的放长绿毛了,只能让自家小孙子吃掉。 至于看病的银钱也给徒儿留了一份,说好的,三七分成。甭管田芯儿在不在家,他都要把挣的钱给留出来。并且田芯要是敢不收钱,有违师命,他会生气。 许田芯离开前特意嘱咐关爷爷,一定要加小心,别以为拿着猪连体就保险。 本来老头就瘦,要是再被蚂蟥咬几口血再昏迷喽。 昏倒的话,大地里都在忙,没人会看到他,夜里不回家也发现不到,再上演“消失的他”。 当许田芯上拢边低头穿鞋时,关二秃才抬起冰凉的脚看了眼脚底板,其实已经出血了。 他脚底板,在有那么一层厚厚老茧的情况下,也没挡住被杂草扎破了脚。 关二秃不当回事,继续忙活手上那一摊活。 因为在这里没有胶皮水靴,要想吃大米想种水稻,这个季节,田里可不止有最大二十厘米最小七厘米吸人血的蚂蟥,和杂草会让人受伤,还有鼠尾蛆、咬趾虫等等虫害。 谁下田没点儿伤口,要是都顾及那没法干活了。 而这面,许田芯虽然没有直播到村民们腿脚出血情况,毕竟那都插在水田里呢,总不能见人就让抬脚看看,村民们会觉得她病得不轻。 她奶早先提醒过许田芯,说碍于家里的势力,村里人发现她孙女多少沾点不正常也不说,所以直播时,让她家大宝一定要表现的像个正常人。 但是许田芯的视频,依旧让许多看直播的人感慨万千。 直播间的家人们看到了,这里怎么就有那么多驼背的老人。 有人甚至佝偻到脑袋抬不起来,下巴在胸口处。 这里怎么就有那么多,光着脊背肤色红黑冒油的人。 连小孩子和姑娘家也是黑红着一张脸,然后已经在帮家里很能干了,可是父母长辈们在干活,累的不轻自然脾气不好,水稻田里经常传出骂孩子,嫌弃姑娘家和小孩子们干活拖沓的话。 像是什么:“就不能沙楞滴,跟那秧打了似的,一天你就这么teng(四声),吃屎你都赶不上热乎的!” 东北就很奇怪,那热乎的到底都被谁吃了? 许田芯说:“我并不白净,我只是比他们白净。” 许田芯还不小心直播了她奶在预备要揍她小叔。 许有银正抱头躲着解释说:“娘,我求你了,我真不用你帮干活,你快回去吧。免得你总指挥我,都给我支使懵了,说我干啥都不对。哪有你这样的,我累一天了。” 干啥都不对,还总找他干活,他就不该来地里,咋就不能像二哥似的去盖房,像三哥似的干出十里地外去抠荒田大石头。宁可更累点儿也不愿意一会儿听祖母的让干这干那,一会儿听老娘的,谁都有本事指挥他。 许有银抬眼看到许田芯招呼道:“大侄女,你说,刚才你奶说的是不是没道理……” 许田芯站在地拢边连忙摆手大声道:“小叔,我不懂田里的事儿,我不知道你们谁说的对,我打小就干啥啥不行!” 直播里家人们看到的就是,许老太在看镜头突然憋不住笑了,干活攒起的劲儿也好像松懈了: “什么英雄的事儿啊?还挺大声承认!行了,老儿子,你也别委屈了,娘不骂你了,咱家大不了慢慢干。” 有好些人被勾起回忆留言分享道: 确实不能和家里人一起干活,到最后必定挨揍,那年我都三十五啦,跟我爹焊铁架子,让我爹给了我一铁锹。 今天直播间留言格外多。 有人说:“我是一名老师,我要把视频存起来,留给我那些不爱吃饭的学生们看。” 有人说:“放心吧,主播,我一定会跟看到秋收,已经关注。” 有人留言感慨道: “我一个大老爷们,过完年离家那阵没哭,没想到看你直播,刚才却忍不住掉了泪。 因为你直播的田间地头,有几位佝偻背的老人在独自干活。 还有老太太一边插秧一边吃口干粮,她手上还都是泥,根本没有洗手的地方,没有那么多讲究。” 许田芯心想:这话对。 所以他们村开商铺,村里负责接待商客的村民通通都记得,给人搓澡前要先给自己打理干净,身上最好别有虱子。 给人做饭前必须干干净净要洗手,这一点就能看出村民们是最大的诚意。 毕竟他们几十年的习惯,他们自己吃的食物都沾着泥。 那位家人继续留言说道: “以上这些,全让我想起过完年离开家时,村里剩下的全是老人,村里霎时寂寥不少。 而我父母就是农民,自小常对我说的话就是,好好念书,考出去,再不吃种地的苦。 我确实考了出去,但是目前看没出息到哪去。家里那几亩地,父母根本不舍得雇机器干,我看到你直播的那些驼背老人…… 啥也别说了,像主播跑冰排时说的,兄弟们,今年开始了,今年好好赚钱,争取明年提前给父母雇机器种地。” 这本来是一个心酸的留言,无奈好些看直播的家人们连忙劝:“快打住,你会挨骂的,还不如把钱给父母。” “可是给了钱,他们只会又攒起来根本不会拿去用。” 问问主播怎么说? 新主播许田芯说:“这真是一个未解的迷。” 多少人为父母好,连给父母买衣服都挨骂,更不用说给钱雇人干活了,她没通知就买田地,不是也被奶奶批评了两句吗? 还有新进直播间的在感叹:“咱们好像不是生活在一个地球。你们这里大片大片的平原黑土地,我家那一亩三分地,有的还被山隔着。” 新主播许田芯一听,急忙去往自家的荒地,那里可比村里种植的水稻田更为辽阔。 黑土地真的是宝贝,希望每一个现代人都该珍惜。 每一位在黑土地成长的人,也都有义务去宣传。 许田芯头发被大风吹的更加乱七八糟,迎着风说道: “家人们,或许有人还不清楚,我就啰嗦几句,整个世界只有三块黑土地, 它黑的发亮,松软黝黑,连草垫子下面的泥土都会特别黑。 但据说乌那里黑土层更厚,不用怎么垦荒直接撒种子都会长粮食,那比咱这里还宝地。 我知道,有些家人们会说,不对,我们当地也有啊,你看到的是浮层发黑,像非洲也有黑土地,但很薄,种粮食没什么用,它并不能叫做黑土地。 还有云贵川四川盆地,把表面挖开下面就是黄土和红土,听说四川盆地下面是紫色土地也很肥沃。 但是因为有山,不像这里一马平川能大面积种植。所以黑土地真的该是每一位国人共同珍惜的,几百年才会重新冒出一厘米厚的黑土,而咱们有这么多。 有句俗语说,面朝黄土背朝天,这里的小孩子不懂这句话的意思,我们面对的是黑土。” 再着,你看当年那小本子,为啥占领这里,看重的正是这些黑土还有矿产与森林,它最尖。 许田芯正说的口若悬河时,要不是直播间家人们提醒,风太大,她还不知道有人来了呢。 要不然她对着空气叭叭的一顿说,估摸疯病更会在村民们心中扎根,会私底下议论她能挣钱是能挣钱的,但那孩子多少犯点说道。 来者刘靖栋。 “靖栋叔,你咋回来了呢?” “这不是在帮你家干活嘛。” 刘靖栋挺帅个帅哥,给自家和帮老许家开垦荒地,累得埋汰得都没有人样了。就这,刚刚却被他爷好顿埋怨,说他挺大个小伙子,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中的,犁地不直流。 那去除弯的都是直的,怎么就不直流了?他和爷顶嘴,还被他爹踹了一脚。 “靖栋叔,此时此刻,想必你很累,你有什么想对我感叹两句说的吗?” 许田芯特意瞪大眼睛直播采访“累惨黑帅哥”。 给刘靖栋吓坏了:“让我作诗啊?” “不是,就是随便说两句。” 刘靖栋想了想,一脸真诚道:“只要你能吃苦,你就会吃一辈子苦,田芯儿,你还是躲在这里吧,听叔话,别开始吃苦,我都后悔了。” 直播间那里,评论区笑得哈哈的。 第320章 会有奇迹出现 “田芯儿,你慢点儿。” 刘靖栋扶住高高的梯子,许田芯在往上爬。 他俩正在荒地农田这里作妖。 许田芯琢磨:如果自己能爬得更高,看得更远。这样的话,那不就是无人机航拍的效果了吗? 奈何刘靖栋不知道许田芯在干啥呢,给他服气得不行。 刘靖栋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么淘气的女娃。 像冬天那阵,许田芯曾躺在冰面上,给雪画出圆圈。 还曾带领村里一帮小孩子学鸭子走,走出一排排像鬼画符似的图案。 搞得他爹还曾摘下帽子挠脑袋琢磨过,这是啥动物进村啦。 没想到眼下没雪了,开春了,许田芯在大伙农忙时,又换个法作起妖。 而他是当叔的,爬那么高挺危险的,他得陪着啊。 “靖栋叔,能不能连我带梯子一起往东挪挪?” “能。” “嗳嗳,我要是掉下来你要接住,我决定了,回头抽空我要学踩高跷。” 刘靖栋累得满头大汗,心想:你咋不上天,踩高跷又是什么?我看你直接踩我肩膀得了。 所以说,东北扭秧歌踩高跷,或许是从许田芯这里来的。 至少,往后二道河踩高跷就是从她那里来的。 当许田芯爬到梯子顶端时,她选这个位置还真不错,远能看见山。 看到山的那一头,里正爷爷和她三叔等人,正在山边吭哧吭哧干活,近能看到水稻田里各个年龄段的村民。 如果刘靖栋能抱动梯子再加上个她,再再朝西面挪挪,她还能看到村里引水灌田的溪流。 眼下不缺水,如果干旱缺水,他们村也不怕,因为有大江大河,村里又从二月末互市商客全部离开后做了一个大水车。 这里没有粗竹子能做转轮水车,水车是像辘轳井般用脚踩的。 而许田芯真不白站上去,直播间家人们看到这副景象,开始主动讨论能改良哪些农具,要不说众人拾柴才会火焰高,自己想,有些东西是想不到的。 在刘靖栋眼中,许田芯腿肚子都站哆嗦了,还在梯子上傻站眺望。 事实上,许田芯在默默记下直播间出主意告诉的施肥神器,锄草神器,还有农用手推车。 这个手推车又能装粪又能装两个木桶运水。 连高空摘果子的农具,以及多层的晾晒网兜怎么编怎么缝制都有。 还有人给出主意道:“现在天气还行,等到夏天就会晒冒油,你用大荷叶或是什么做个伞帽系脖子上,除了费些竹棍又不用钱。” 如此,当天下播时,许田芯用 制作靶子和挥舞小红旗的是刘靖栋。 刘靖栋按照许田芯教他的数了数圈数,站在远处挥舞两只小红旗示意:“八环。” 他实在是搞不懂,自己为啥不帮家里干活,他家田地也挺多的,为什么要陪许田芯在这里玩这么低智的把戏。 但刘靖栋看到远处许田芯笑得开心,还是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别看才八环,直播间家人们却一片叫好声。 所以之后的日子,新主播许田芯就更来劲儿了,她站在高岗上录制过一片片半大姑娘和小孩子们上山挖野菜。 小孩子们都特别乖,只互相攀比谁干活最多,哪个给家里攒菜最多,哪个又帮家里喂鸡赶鸭子了。 赶鸭子被大鹅追着跑时,口中念着许田芯教的儿歌。 直播过商铺那里,她站在梯子上广角录制二十几位妇人是怎么腌制咸鸭蛋,磨粮食。 许田芯发现了,只有直播几十位甚至几百人一起干活的红火场面,那场面才能触动人心,关注人数蹭蹭上涨。 她还跑到江边,给大家播出村里四太爷正带领一帮老爷爷在制作属于二道河真正的大船。 四太爷制船时手被划出血了,晌午饭干粮上也沾了血,他却看着许田芯,也相等于是看着直播间的家人们笑呵呵说:“没事儿,娃,不当啥,别担心。对于咱农家人来讲,这些都不怕,就怕没处挣银钱。等咱大船造好,咱村鱼就能运出去卖了。” 许田芯将随身带的自制肥皂给了制船爷爷们一块,最近村民们下田有好些人被虫咬,她都会给一块让抹抹洗洗被咬的位置。 听四太爷说完,许田芯笑着说:“嗯,太爷,其实还怕一点。甭管是哪里,都怕东家跑了不给工钱。那就白干了。” “所以要感谢你奶,还有你。你万爷爷……”四太爷好顿扒拉手指头细数村里这几家雇工大户笑着说道。 他们村雇主绝对不跑。 “不过,你帮我悄悄转告你奶一声,今年你家又要种那么多地,又要两面盖房,手头要是不凑手就和我说,可以欠着大伙工钱。这点,你四太爷还是能做到的。” 可见,这就是雇熟人有坏处也有好处。 直播间家人们却感慨说:“那是你那里,你看看我们回村建房,那牛鬼蛇神全出来了。有时候你会感觉住了几十年的邻居,你好像新认识他嘴脸一样。而且你家无论种地还是建房,最最要感谢你们村长,该感谢他不是个搅屎棍子。要不然就他一个人为难你家,就够你家受的。” 不,许田芯觉得她家能有今天的安稳日子,最最该感谢的还是她奶。否则家人们说的那些事情都会在她家身上发生。 万事开头难,她奶到了这里慢慢就将头三脚踢开了。 说起许老太,她奶那位真正的大主播,正和好村长刘老柱一起指挥村里小船捕捞开江鱼。 许老太举着一条能有二十斤重的大鱼,站在船上大笑着说道: “大宝们呐,开江鱼最鲜嫩,你想一冬天不吃食,肚里没有杂物。小崽子咱放掉,等会儿再捞上大的,咱家务必整一条炖上,吃点鱼头,吸溜吸溜鲜鱼汤。” 岸上,四太爷这些制船的互相瞅了瞅彼此,这里只有一个许田芯被叫大宝,那大宝们难道是在对他们说话? 四太爷带头点了点头:“嗯,中!” 当晚,许家一个个累的馋的,许有仓连鱼骨头也咬碎了,用大饼子蘸着鱼汤吃饭。当一条二十斤的大鱼酱炖豆腐白菜全部吃完,根本不需要刷盘子。 等吃完正经菜鱼,许田芯三位叔叔用野菜蘸着大酱,一人又吃四个大饼子。 “咱家伙食太好了。” 在伙食这么好的情况下,他们家有一个算一个,夜里累的睡觉还直哼哼,咱也不知道田芯咋也累成那样。 就可想而知,盖房子挣工钱那些人只会更辛苦。 在外干活无论挣多少根本不舍得错一文多买个干粮,许家仨有太了解那种感受。 可是他家一个工人一天供应十二个三合面饽饽,再配稀一些的鸡蛋汤,或是很有咸淡味的野菜汤也已经是极限,毕竟还给出很高的工钱。 就这,还要有一部分人是村里各家的姑爷子,在许家不供应吃住的情况下,才能有精力管许家庄那些族亲雇工。 接下来,许田芯带着刘靖栋又又跑到路上“航拍”送砖车。 直播间家人们再次被震撼到。 因为先是能有五十多辆牲口车犹如溪流一般由远及近。 然后就是长长的脚夫队伍,用双肩担着一筐筐砖块正步行而来,竟然是千人队伍。 这都是谁的父亲谁的丈夫,到底能挣多少工钱担着这么重的担子。 有人说:“这要是真的,那里挣钱确实太难。” “这要是假的,主播和运营团队也太有心了,只说凑这么多人穿的补丁衣裳就费心了。听说一般人还刷不到这个直播间呐。” 许田芯现在学尖了,不回应敏感话题,她只是又给大家“航拍”一番,村里四百多名壮汉正在齐刷刷打赤膊摔土坯子。 那摔下泥土块的声响,那场面,那一个个累的用葫芦瓢舀凉水咕咚咚喝下,又热的将瓢里剩下的凉水顺头浇下。 而就在许田芯跟着送砖队伍去了新房,刘靖栋扛着梯子指挥队伍怎么进村时,今天新房这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满桌子的傻大儿站在许有粮身后,忽然说道:“前有草后有山,东有水西有岗,这房子风水宝地。” 许有粮身体一僵,他望了眼天空回忆着,刚刚是老姨家大儿子说话不? “嗳?你干甚呐!”满桌子傻大儿又跑到许有粮前方,一把拽住要继续外扩地基的汉子,急道:“后面不是挖好了?那你前面就不能再扩。没听过那句话?要是不能齐平就前低后高,前窄后宽。” “他……”许有粮指着满桌子傻大儿背影,傻大哥的背影怎么瞧着都比往常挺拔了,声音也干脆有礼。 许有粮不可置信地回头,想寻找在给工友们嘱咐的满桌子。 满桌子手里的鸡蛋,突然掉落在地。 她 而是想先寻到主心骨她的老姐姐,想从她老姐嘴里听到一句:“桌子,你不是耳鸣,你没听错。” 满桌子深一脚浅一脚跑在山野中,边跑边哭,“老姐,老姐!” 第两章 合一 许老太两脚插在水田地里,闻声腿都有些软了。 因为她看到满桌子又哭又嚎风一样跑来, 难道她家二小子和桌子家的老大一样,盖着盖着房从高处掉下来啦? 要知道桌子家老大,以前可是盖房子老手,那都没躲过出了意外,最后摔的半傻不尖的。 菜包子家田地挨着许家。 菜包子闻言也跟着脸色一变,急忙两脚趟泥,过来扶了一把许老太劝道:“别急,备不住是有啥别的事儿要找你。” 所以两方汇合,当许老太听明白满桌子语无伦次的话后,这给她气的,对着满桌子后背就是一个大巴掌喝道:“哭什么,去逮二秃子才是正经事。” 快让他给看看。 没一会儿,大地里。 只看关二秃,突然被仨老太太不小心给扑倒在地里了,仨老太太又拎着他脖领子给拽起来。 “作甚作甚,我在撒盐巴呐,我的蚂蟥!” “还蚂蟥什么蚂蟥,我看你像个蚂蟥,快走,有事儿。” 而随着这一幕,连在江边捕鱼的村民们也听说了,满桌子的大儿子好像忽然醒脑。这可真是谢天谢地。 村民们记得互市客商在的时候,有几位客人在澡堂子里泡热了买冰棍吃,满桌子的大儿子正好进去给送艾草包。大伙也没注意到他,哪里想到他眼巴巴看了两眼后,竟然一把抢走冰棍。一边跑走一边喊着:“我也渴了”。 那事儿弄的,里正和许家老四有银特意进澡堂子对客人不停道歉。 客商根本不是差那一根冰棍,主要是被吓一跳才发火。 人家有点儿生气地说:“既然脑子不好使,怎还能用这种人?你看看给我吓的,给我拽一个趔趄,又滑进池子里,喝了口洗澡水。” 再那之后,铺子那面确实不敢再让满桌子家大儿子在客人们面前露面,连去茅房都要等客人们上完,老翟头才敢放他进去。 要不然怕他连客人的茅厕纸也抢。 而像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谁最遭罪?当娘的满桌子。 大伙见过满桌子的大儿子出去背柴半晌不回,说是半路趁人不注意不知道跑哪玩去了,外面下着冒烟大雪,满桌子就站在外面一直等。 等到人回来了,笤帚疙瘩抡起来打:“还乱不乱走了?” “不乱走了。” “你说这可咋整吧,一会儿糊涂一会儿清醒,满桌子背着人抹了多少场眼泪,还没处放声哭,怕开门做买卖给她老姐招了晦气。 摊上这样的儿子,连吃饭也要操心。 满桌子怕她大儿子饿大劲,囫囵往下吞烫坏肠子。每次喝汤或是吃汤饭,当娘的都要用勺子搅凉,再递过去叮嘱慢慢吃。 何况还要哄儿媳妇呢。怕她儿子这样,儿媳妇别再看不到亮光哪天不想过了,她就捧着哄着。更不用说对待亲孙儿那更是操碎了心。 自从来了二道河,大伙亲眼见满桌子,对待自家人真是一文钱不敢错。但是却对许家人很大方,对村里小孩子们很大方。 用满桌子的原话,对许家当自家那么操持,那是她永远要记得,她老姐拉拔的这份恩情。 至于给村里小孩子们贴补吃的,那是她希望小孩子们看在好吃的面子上,不要指着她孙儿说:“你有个傻爹。” 可见,当新房这里。 满桌子大儿子忽然对迎风跑来,半白头发的老妇人,高声喊出那声娘时,说娘,你头发咋白成那样?满桌子差些哭晕在当场,口中直喃喃念叨着:“你知不知道,儿子啊,你要是一直那样下去,我连死都不敢死。” 许老太搀扶着满桌子,也很是激动跟着抹把眼泪大声道:“桌子,这回你没听错,大小子他好了。” 关二秃瞟眼许老太,心想:这话你可说早了。 要说还是医者冷静客观。 经过大伙围观,大家期待地观看。 关二秃还不忘带着徒弟一起会诊,毕竟不好找哇,这种傻了好些年又清醒的患者做病例讲解,最后诊断: 得,也不能说是完全好了,满桌子家大儿子只记得摔脑袋之前的事情,记忆还留在帮人盖房前。 之后这些年浑浑噩噩的日子全不记得。 这不嘛,关二秃指着满桌子再次确认:“她是谁?” “娘。” “她呢?” 男人望着媳妇,有些不好意思当众人面前多说话道:“我屋里婆娘。唉,你可真是的,快别哭了。” “那个呢?” 满桌子大儿子拽过弟弟虎子的胳膊。 没想到他弟一把抱住他也放声大哭,一遍遍喊着:“哥,哥!” 但是到他儿子这里……:“这是谁啊?我儿子没这么大。” 至于他许大姨对自家的恩情,包括许田芯又是哪个,许家仨有曾经无论干啥活都拖拽着他,对他的帮助,这些通通不记得。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什么是幸福? 就是叫娘,有娘应答。 叫媳妇,媳妇会哭成泪人带着埋怨的捶打胳膊。 叫弟弟,弟弟会像忽然找到主心骨般哭诉:“哥,你好了,我终于可以卸下家里的担子。” 叫儿子,你是我儿子?小男孩会扑到父亲的怀里搂住脖子:“爹,你都不记得了吗?家里有好吃的,我是你儿子,我却要让着你。” 母亲健在,有妻有子,还有互相扶持的弟弟,这就是最大的幸福。 至于其他,用许老太对直播间家人们挥手说的原话就是:“那就都算小瑕疵了,没事儿。这回可妥了,妥妥地,我大外甥好了,我家盖房如虎添翼!” 不过,在又施了两日针后,满桌子大儿子有单独找到许老太。可能是谁说了啥。 “你这是干啥,快起来。” “大姨,大外甥必须给您磕个头。” 而这事儿,没想到后来还有了连锁反应。 或许是随着当日运砖队伍传出去的,事情传着传着就走了样。 有人说,关宝箱乃神医,先后治好几位脑子不得救的,他能妙手回春。 那之前怎么没听说过这位神医?听闻日子还过的极为穷困。 有人说,就要提二道河还供着一位非常好使的神仙:关公。 你听听这名,二道河,关二爷,都占个二字吧。 关神医,关二爷,都是他们老关家人呐。 咋就会那么凑巧呢,对不对? 可见,之前关神医没名气还穷苦,搞不好一直是被气运压制着,现在有了神仙的加成,就像重新开了窍般。 要不然之前,怎么连互市商队也对关神医的手艺赞不绝口? 而且听闻那些商队,自从在二道河过完年拜过泥关公,之后办什么事儿都顺利。 反正你别犟,打死犟嘴的淹死会水的,就是关神医和关公要相结合,看啥病都能有治。 所以这天,在许田芯又站在高梯子上直播运木材队伍时,一对夫妻抱着一个小孩子来了二道河看病。 总召集人许老太在铺子里刷洗鸭蛋,一边甩甩手上的污水,一边叹口气说: “拜什么关公?唉,其实父母本是在世佛,何须千里拜灵山。 甭管是招娣……不对,呸,俺们改名了。 甭管是俺家昭昭还是桌子家大小子,那脑子能好,不还是要银钱跟着? 要是没个好娘,日子将将好点儿,就舍得急匆匆掏空钱袋给治,要我说,就算哪个神仙来了也没用。” 可话是这么说,许老太仍是打发人去叫刘老柱和关二秃赶紧来一趟。 有些事情不能劝,并且人家是特意从很远的外县赶来的。 那小孩子的娘,在见到许老太时还哭着说:“婶子,和您说实话,以前我不怎么信这些。甚至什么都不信。直到做了娘,为了能给孩子看好病,我啥都信了。” 而为了妇人这段话,刘老柱特意将手里活扔下,扮了起来。 他身上还带着鱼腥味,却不影响这一刻温情脉脉。 连许田芯和一脸懵逼的刘靖栋也被临时抓了壮丁,许田芯脸上抹着红脸蛋负责敲锣。 刘老柱是戴着地主帽在高声喊道: “关公袍下过,关关难过关关过。” “大刀转啊转,斩断病痛和灾难。” 刘靖栋长得高高大大,此时抹着一脸锅底灰在扮演关公。 他摸着生病孩子的小脑袋瓜说:“赐你神力。” 在满是菜秧子的商铺屋里,关二秃听闻这对年轻夫妇,妇人生产伤了身子,他就咽下劝解再生一个的话。 又听汉子说,不能听家里的再娶一个,毕竟媳妇是为给他生儿子伤了身。要是他再弄家里一个,甭管是不是妻,媳妇都要在旁边瞅着那个女人和他在一起。要是和那个女人再生下一个大胖儿子,日子一久,那他媳妇和这个孩子还能不能有活路了? 关二秃一边给孩子施针,一边对囊中羞涩的年轻父母说道: “咬牙挺住,就这两年难熬。等过两年,我们二道河许家就能种出药了,你们有两种药就不用再那么多银钱买,咱北地这里也会有。起码我敢说,许家不会算你们路上运药材的成本,那就能便宜不少。” 年轻夫妻抱着孩子,带着能给孩子治好病的期望离开二道河。 之后,陆陆续续还来了不少人拜关公,有许多人甚至根本也没病啊。有时候是刘靖栋扮演关二爷,有时候是脸黑的许有仓。 四月末,蒲公英田间。 许昭昭穿着一身皮粉色新衣裙,正站在这里望着许田芯又哭又笑。 许田芯做到了她的承诺,许昭昭只要你活下来送你新衣裙。 “田芯儿……” “别动。高爷爷正在给你画小像,回头等有空,高爷爷说还要给小像编织出来。” 高满堂心想:丫头,我明明说的是要给你编。好吧,都给编,都是好孩子。 高满堂自从搬到二道河,好像忽然间对许多事都想得开了,他也不为挣钱。他和老关还有村里那几个老头合伙养养猪,一把年纪了够给媳妇吃药吃口稀饭就得。至于画,随缘卖,只要田芯丫头说编啥,他就弄啥。田芯说价钱合适该卖,那他再卖。 而许昭昭的新衣裙,这份不辜负没忘记,言出必行的飒爽,让许田芯没想到的是也有连锁反应。 这个反应就是,让村里姑娘们更想死心塌地跟随她。 私下里,一个个在心里直念叨,有些事情不需要靠嫁人靠男人,她们依靠许田芯就行了。 许田芯比男人有用多了。 所以当不好的消息传来,像红枣这种在家里不得宠的姑娘也没有慌神。 刘老柱刚从镇里开完里正会议归来,正耐心和村民们解释两件事。 其中之一就是:“你只定亲不行,人家朝廷怕你是假的,你得成亲。凡是十五周岁没成亲的就要开始缴税银。” 村民们心想:眼下朝廷好像穷疯了,十五周岁就要起征单身税了吗?还是说觉得人不够用,逼着他们赶紧成家生娃。 说实在的,这一刻,连许有仓和许有银都慌张了,这可咋办,他俩要被强制成亲了吗? “女的。”刘老柱站在树墩上又大声补充道。 啊,只限女滴啊,许有仓和许有银这才长长地松口气,被许老太嫌弃地瞪了一眼。 要不说还得是进洞那念过书的人是不一样,看的长远。 你看,正在小声和许有仓许有银,包括对大鹏也叮嘱了一番说道:“只让女滴缴税,咱们几个更要加小心。最近要护好自己,看到那掉河里的掉沟的,别自己救,你喊人。” “那周边要是没别人呢?”大鹏问道。 “这个问题问的好”。 刘靖栋琢磨一下才说道:“我不知道你们几个该咋办,反正我打算最近赶车我快点儿,我一股风过去,就会眼不见心不烦。” 胡椒在旁边听的,白眼翻的比许老太还严重。 这可咋办吧,他们二道河有一帮没开窍的傻小子,就成天惦记挣钱,买地,买牛,盖房。 唉,还有一帮对嫁人没有那么热衷的姑娘。 当天下午许田芯就问给她打工的姑娘们: “有要借银钱的没?我可以预支工钱。也不用考虑家里人是否同意,你们这份他们眼中的冤枉钱,只要你们不想赶鸭子上架匆忙嫁人,我就敢借。” 从十五周岁起征,单身税没多少。 没想到姑娘们有计策了,尤其是在家里不受宠的说:“头儿,先不着急。我要回家听听怎么说。” 红枣爹魏丰收失望心寒地看着家人,“我家红枣这大半年给家里挣那么多,爹娘,哥嫂,你们是咋能说出红枣没娘不是全和人,找个那样的不被人挑就行的话?” “你听错了,儿子。” “我没听错,我也想听错,娘。今日就算俺们爷俩只卷着行李卷出门,啥也不分给我们这一房,我也要分家。别看俺家红枣没娘,可她有爹!” 第322章 你给我当女婿 村西头老魏家门前。 魏丰收在前面佝偻腰走路。 他从没有和父母哥嫂如此大吵大闹过,也以为自己从来不计较父母偏心,以为年头一长走啊就习惯了。 但是当吵起来才知道,原来自己将七年谷八年糠的琐事通通记在心里。 而且今日过后,他就要离开居住几十年的家。 娘捂着心口是大哭着骂他不孝;年迈的爹用棍棒敲他后背;兄嫂是用孝字压着他,让他跪下快给爹娘认错,这样家里人就可以还像以前那般一起团圆过日子。 否则给爹娘气的不轻,要是有个好歹,全家人只会怨恨他,指定是分家啥也不会分给他的。而什么也不分给他,没有存粮吃啥,住哪。 魏丰收想到这些更是迷茫,心里空荡荡。 红枣在后面跟着,看到她爹为她背着行李卷,真的离开那个家了,她是一会儿哭,一会儿又忍不住用袖口抹抹眼泪笑起来。 她根本不怕吃苦。 比起吃苦,红枣更看不得她爹赚的工钱拿回奶奶家,最后爷奶一文钱也没到她爹身上。 她爹干了大半年活,连件装真的衣都没有,爷奶让接着再多干活多挣,眼下的银钱要留给堂哥娶亲,以后再给买。以后还有二堂哥,三堂哥,还要买地,永远没有她爹的衣才是最让她心寒的。 “爹,没事儿,有田芯儿,还有许奶奶……” 红枣没说完话,没想到就被魏丰收训斥道:“你这孩子,不懂事儿!” 魏丰收从来没有用这种严厉语气训过女儿,他用手指指着女儿的脸说道: “你许奶奶和田芯儿不欠咱家的,不能什么事儿都指望人家。 我发现你这孩子,现在咋拿人家帮你当理所当然了? 别看田芯儿和你们说借钱的话。 那是那丫头心胸不比男娃娃差,她是见不得你们女娃子着急忙慌定亲将一辈子搭进去,比起嫁错人,她才没顾忌借你们银钱会不会得罪人。说到底,同为女娃娃,她是心善。 但你们这些小丫头咋能不知事,没看平日里你许奶奶只管村里怎么挣钱,她作为村里说话最好使的,你看她啥时候管谁家分家掐架了?你许奶奶都这般,你当她教出来的孙女不懂这里的弯弯绕绕?那还是个识字的,都敢和大人物说话。” 红枣脚步一顿,“爹,我……嗯,我最近有点儿被田芯儿惯坏了。”要顶嘴的话就这样咽了回去。 魏丰收叹口气,也收敛脾气对女儿说:“明日上工,你看谁心里没数,你就当唠嗑似的和谁说说。别当谁应当应分帮你。” 可眼下是说这个话题的时候吗?今晚没吃饭,连住哪还是个问题。 就在这时,许老太在远处喊道:“是丰收不?” 魏丰收一路上还磨叽着:“婶子,不行,我从家里刚吵完嘴出来就去您家,这会让您难做,俺们爷俩有地方……” 被许老太一把给推进自家大门里。 她怕那事儿可完了,她还能比不过自己孙女那份侠义吗? 老魏家老两口也是太不像样,拿这个儿子当傻长工一样。 其实正如丰收说的,她就是不愿意管村里这些破遭家务事。因为真的不能乱管别人家事,管不好闹一身腥。有的人还贱皮子,有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就是亲缘人性。 人家清官都难断家务事儿呢,更不用说咱了。 所以如果不是实在看不下去眼,咱不能瞎馋和。 要不然她们二道河真有那么几家挺欠收拾的。 可是丰收家的事情,许老太打算管定了。 这是上次和她家几个大小子砍伐木头该得的:“你拿着,你别给我撕吧,早我就看出来你搞不好会净身出户,干多少年最后也是这个结果。拿着趁天暖和支起间小房,再买点儿嚼用。” 至于暂时住哪吃哪的问题,红枣肩上挎着小包,抱着楠楠跟着林月走了,林月劝她说: “快别哭了,你哭,田芯儿还要倒空劝你,她哪有空啊。不知是不是那位女大官,好像又给她送来不少书让她看。咱俩往后夜里就当给田芯儿打更了,看着工坊,再眼里多有活多干一些,比啥不强。” “嗯。以后夜里我也干,不要工钱。”红枣这才破涕为笑。 至于魏丰收本是被许老太打发去商铺住,但他走着走着。忽然攥着手掌心的银钱,想蹲在江边静一静。 魏丰收眼圈儿正发红时,关二秃拍了他一下肩膀。 关二秃心想:今夜村里可真热闹。 自从刘老柱宣布完要缴纳闺女税后,村里有不少家拌嘴架闹分家。 即使理智的人家,也会这家男人骂婆娘没正事儿,定亲的催促赶紧去把定下的男娃抓来落实。那家男人骂孩子嚷嚷说:“是要相看婆家,甭管有没有这事儿,上年纪要当回事了,不能一天就寻思上工种地。” 关二秃甚至还听到有人家说嘴许田芯。 就在他要进屋跟人干一架时,屋里接连三问又让他停下脚步: “你成天田芯说田芯说,不看看田芯挣多少识多少字认识多少本事人,就记住她说的。我算看出来了,那丫头放个屁现在都比你爹说话好使。可你是她吗?咱家是老许家那腰杆粗的吗?你有她岁数小吗。她这把都不纳税!” 有道理。 关二秃看着魏丰收,瞧瞧这里还蹲着一个被撵出门的。 他今晚在村里好顿转悠,就为了逮这位呢! 关二秃蹲在魏丰收旁边,夜色照着江面,他望着江面忽然说道:“丰收,我给你当岳父咋样。” “啊?” “嗳?!”大半夜的,魏丰收掉江里了,关二秃在打捞自个相中的女婿。 以前,即使关二秃寻思自个这么大岁数了,帮不了女儿几年拉拔外孙,也不可能陪女儿太多年。 但关家太穷了,就算他不用女儿女婿陪着一起过日子,表态自己绝不给添麻烦会孤独终老,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有哪家能愿意和他结成亲家。人家不信他闺女会不管他。英砸孝顺是出了名的。会觉得那不是又要帮着养孩子又要养岳父? 现在不一样了,甭管他这个老岳父还是养外孙的银钱,不用人家男方倒搭,他啥都不图,就图女婿能干活是个过日子人。 主要家里眼下活也是太多了,还要盖房。他只想制药。 后来,魏家老两口为了逼迫魏丰收不分家求饶,连刘老柱和村里四太爷登门都没好使,就是啥也不分给这个儿子。还说爷俩都有工钱,能不要他们往后的工钱当孝顺钱就不错了。死活和他们没关。 “死活和你们没关是吧?”刘老柱被气着了,出门就吼道:“二秃子,往后和他家不用当亲家走动,全村都给你作证。你再问问丰收的想法,他要是同意,交半吊钱,我去衙门给丰收办成上门女婿。” “还有这种好事儿呢。” 而五月初还发生两件大事。 一件是听说好些村落包括镇里的壮劳力,甚至上年纪的婆子都有活干。 因为衙门召集人手,帮着在新规划的路上盖商铺,给饭,吃的还不孬能吃饱,还给工钱。 听说互市的军队队伍也已经出发了。 出发那天浩浩荡荡的,老百姓都没有见到那个场面,却离得很远都能听到骡牛车辕声和跑步前进声。 刘老柱领着二百多口子人,十分不高兴,凭啥别的村三户五户的,却分给他们村十二户。 另外,五月初还发生了一件“好事儿。” 那就是许家大房许有书成亲。 人家白慕言家不是吃素的,本来许有书的岳父家隔着镇,并不知道许家大房和二道河许家断亲的事儿。但是老白家小买卖特别多,认识人也多,过年随着走动就把这事儿给宣扬出去了。 许有书的岳父家一听,心里已经决定骑驴找马要打退堂鼓。 可是一是许有书长的精神,那姑娘自个相中长相了。又是最小的闺女,家里就惯着。 而想要在乡下这种一亩三分地,找个没晒成黑驴蛋模样的小伙子不太好寻。 二是就在寻的过程中,上面让十五周岁的没成亲的女娃缴税,就这般,发现眼下再重新找,或许还不如许有书呢,眼下男娃子身价上涨。还是成了。 要说,这其间或许也是掺杂着一笔写不成一个许字,女方家抱着侥幸心理寻思:说是断亲,能断的那么彻底吗?没听有书来家说嘛,祖母还在二道河养老,有那位亲祖母在就断不了。再一个,吵嘴原因在乡下也不当啥,无非就是父母偏心小子,那不是正常的?那姑娘气性也是大才会撞头。 …… 许有书成亲前一日。 许老太对老老太道: “有田成亲那阵……看出来有田出息啊,没用你压制他们,颠儿颠儿地,就欢天喜地登门给随礼二吊银钱。 到了有粮成亲,他们是从二百个铜板变成随礼五十文,想必这五十个铜板,还是你在那面紧着念叨亲大伯,就随十文八文不好看,咋能不帮帮亲侄儿,他们这才不得不捏鼻子来随礼。” 许老太忍了忍没忍住:“你是不知道,那谷素芬当年来随礼,脸色难看的像抹了锅底灰。那小话儿给我听的,句句提帮我家让我这辈子要感念她,还说我家生的多,她随礼不划算。很怕我忘了之前有田那二吊钱。” 老老太叹口气,是这么回事儿。 其实谷素芬在家还说过,要知道有田人会死了,当年都不该随那么多。她听到那话气不行,还和谷素芬干了一仗被气哭了。 但是眼下就别提那些糟烂事儿了。 “我把有田那二吊银钱补回去”,许老太继续一边摘婆婆丁一边说道:“至于有粮成亲那五十文,他家大闺女来娣成亲,我早就给随回去了,一文没差。就有田成亲那两吊钱没给,这把给了彻底完事儿,免得她出门讲究我,我为这点儿铜板丢不起磕碜。也别再出门说我家欠她的。你呢?要是有,明日一早一起让老二给捎过去。” 许老太怕老老太干暗搓搓的事儿。 老老太斩钉截铁道:“我给他奶奶个腿,过年来拜个年还给我气够呛。他当小的不说孝顺孝顺我这个老的,我还给他?” 不知道成亲后能不能有点长进。 要是真能有长进,老老太心想:说实话,将来生娃后来给她磕头,她当太奶的会给包个压岁钱。给不了多,也会少给点儿。 许有书成亲这日,二道河老许家只有许有粮去了许家庄,他还不是为去喝喜酒,而是终于倒出空去拾掇他祖母那两亩养老旱田。 许有粮听从他娘的,将那二吊礼钱直接当着村里人面前递给许里正,让帮忙给捎回去。 女方家一看,都给随礼了,这是关系有缓和。正燃起希望说:“这可是实在亲属,必须进屋喝喜酒”时,许家庄村民们却唏嘘地讨论起来:“欠着倒还好,这回一文不差都给了,倒是像彻底断亲的样子。没看粮子没进门嘛,直接去地里。” “哎呦,这要是没断,那牛车去接亲多敞亮。还不是怪他们不做人。也是,对待自个生的亲闺女,那都不想救了,就这样的人,外人就算将心肺掏出来也交不下他家。听说又开始给他家那个二闺女张罗女婿了,这回不知道会不会又逼一个撞头的。” 不少妇人暗示自家男人:“田里一堆活,赶紧下地去干活。” 许大伯万万没想到,今日村里就没有几家来凑热闹看新娘子的。这让他很没面子。许有书还没有拜完堂,他就满嘴火泡。 女方家跟着来的娘家人,脸色更是很难看。实属没想到许大伯家不仅和二道河因为养老田闹的很僵,而且在村里人缘也极差。 所以过后,当谷素芬看到许昭昭出现在许家庄田地里,帮着许有粮在种地却不理新嫂子就像疯了似的,一把扯住许昭昭,一句话也没说,上手就要甩一个大嘴巴。 许昭昭一把攥住谷素芬的手腕,“你敢?!” 第323章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里正啊,快这点儿吧,地头那里招娣和她娘又干起来了,瞅那架势,我怕今日不撞头要跳井。”来报信的婆子跑一身热汗告诉道。 许家庄里正家。 许里正急忙扔下干粮下炕,一边找鞋一边嘴上说着:“又拥护(因为)啥!我看农忙还是不嫌弃累,一个个闲出屁来了!” 许嫂子当即上前一步给她男人拦住。 上次她男人就摔了一个大腚蹲,耽误不少日子甭管干啥都不当用。 这回她去。 她也顾不上吃饭了,趿拉草鞋下炕: “女人家拌嘴你去作甚,你嘴笨的都理不清,你还能给她们抓起来啊?我去。 而且能为啥?我人没去就能猜到。 许有书还没成亲前,谷素芬就站在大树根下面,叭叭讲究二道河那面,咬死了说那头不会给她家随礼,说欠她家礼份子不给,越有越抠门骂许家二房不要脸。 没想到人家要脸,不差那仨瓜俩枣的,正日子那天不是托你给了? 转头 又骂二道河那面不要脸,诅咒那面子孙不长个头,说个头全被心眼子坠住了,我都懒得搭理她。” 来报信儿的婆子跟着连连点头,她也听到这话了。 但是自从许家庄有劳力去二道河那面帮工,眼下就算爱里挑外撅的碎嘴婆子,也不愿意沾上谷素芬。 那得多没眼力见还会继续和许家大房打连连? 啊,人家郝香膈应谁,她们就和谁交好,那不成了风炉子不进气缺个心眼嘛。 她们听到那些骂话应都不应就赶紧离开。 再一点,要她说心里话,骂的也是太难听了,诅咒的是有粮媳妇肚子怀的孩子不长个头。你说谁听到这话不会绕开走?真怕二道河那面听到那话来干仗,到时打的呜嗷吵闹,然后本来对许家庄就没啥亲情,打一场,对亲情薄一些,往后二道河那面会彻底拿许家庄这里当了腌臜地。连他们这些庄子亲戚也懒得搭理。 里正大嫂扯块布围头上,这个季节,外面天气捂了嚎风的刮大风,不捂头巾子脸会被吹的跟麻土豆似的。 许里正媳妇离开时,又总结一句:“我得把那断亲文书翻出来,我带着去。说到底,她谷素芬看见粮子在种那二亩地,她就在旁边干活咋不敢找粮子掐架呢?再来气,她也知道谁能欺负,谁不能欺负。被她生的就该她欠的任她打骂。我看她就是还想控制招娣,发现控制不住就开始哭天抢地。” 与此同时,许家庄地头那叫一个热闹。 从许昭昭攥住对方胳膊,一句“你敢”过后,谷素芬就一屁股坐在地上破口大骂。 可是让庄子所有人没想到的是,以前都是单方面输出。今日却是谷素芬骂一句,许昭昭就还一句嘴。 村里人发现招娣真的变了,因为每次回嘴脸还不红不白的。 所以不知道的,还真容易误会许昭昭回庄子种地,是为特意报复气她亲娘。 谷素芬正盘腿大声骂道: “瞅你去二道河才待两天,那屁股就大的像磨盘,不知道将来要勾引谁呢。也是,勾引谁都便宜,那里开铺子,跑腿子多,你打小我就看出来你是个骚狐狸精。你个贱种,野种!” 这话骂的让有些村民都拧眉了,有人听不下去道:“这骂的都是什么话。” “我乐意,我管我自个生的,显着你啦。再说,我不骂骂她,她还是个糊涂虫。我都听说了,给你缴税不让你成亲,你真当那是对你好?你还故意穿件不打补丁衣裳回来气我。那是眼下用你白做工,给你做衣裳也是,等用臭老够你了,你看着吧,就给你这个不认自个爹娘的贱种卖了!” “我是不是野种,你要问你自个啊? 我要是打小就是骚狐狸精,学的也是你啊,你不是口口声声生下我嘛,我要是像了别人还不对劲儿了呢。 我更愿意对我二婶家贱,在我二婶家当贱种我可太高兴了。 我都能笑醒。 别说白做工,就是往后不稀得用我了,再转手给我卖了换钱,我也只会拍手大声叫好说,二婶,千万给我卖个高价,务必多换点银钱您留着养老。 我也指定一个铜板不留就出嫁,聘礼通通都给我二婶和田芯儿留下。我这条命,啥时候死,啥时候才不会给二婶家出力。连往后我那男人和娃都得给我二婶家干活。 我屁股像磨盘大更好了,要是能够勾引到互市的跑腿子,我就是跟人跑到外地,还能给我二婶家换点外地吃的托人捎来,换换口味,让他们稀奇稀奇,这点儿事你还没看明白吗?” “你?!”谷素芬瞪圆眼睛,差些一口气没喘上来,这些话更她发疯捶地道:“你个没老没少、没脸没皮、没羞没臊的畜生!” 许昭昭就是特意回来吵架的。 村民们对她回击的话,还有谷素芬骂出来的话,对她们两方通通都感觉到不适就对了。 至于为何会特意回来吵架,她有二姐旺娣会告诉她,她娘为许有书成亲,过年时逼着已经出嫁的大姐来娣和大姐夫,给娘家掏出三两银钱贴补,说要给许有书新房屋里添置被。 三两银钱,上嘴唇子碰下嘴唇子就要,你怎么不把你所有女儿的骨头渣子全部榨碎。 最后窝窝囊囊的大姐和大姐夫,还真给凑出半两银钱,却吓得连过年也不敢回娘家,觉得自个拿少了没完成爹娘期盼。正月里也并没有去探望她祖母和二婶,以及她这个撞过头半死不活的妹妹。 这件事情,许昭昭懒得管。 别看是她亲大姐,你愿意窝囊就窝囊自个,她最烦大姐托二姐带回来劝她的那句“无不是的父母,等你以后成亲做了娘就知道了”。 在许昭昭看来,大姐就是糊涂虫一个。 正是大姐已经做了娘,不是才更应该不能理解谷素芬的各种行为? 还整的“无不是”,有的人,就不配。 连窝囊的大姐和大姐夫,往后最好也离她远点儿,她认字学了一句话,叫作:道不同不相为谋。免得和大姐那种人多说两句话都容易喘不过来气。 所以许昭昭特意放下手里活来种地,其主要目的,那是她要报复她娘又在家对二婶家骂骂咧咧,甚至还敢骂她二哥没出生的孩子。 许昭昭不想让一把年纪的祖母和二婶因为这些琐事生气,她来。 只要她能又给谷素芬气病倒,比让二道河任何一人出面都便宜。 也免得二婶家现在做什么都太扎眼,咱家可是懂道理有名声的人家,这里又是什么破烂样,连娶个新媳妇都要连蒙带骗,惦记想要人家姑娘银钱,二婶家和许家大房吵嘴传出去都丢脸。 “畜生就对了。父善则母慈,母慈才能子孝。问问你自个,你们身上有这些吗,我打小畜生,我随根儿!” 这回连围观村民们都愕然了,看到许昭昭还一手掐腰,一手指着谷素芬的鼻子方向继续说道: “我真的很厌恶你的脾气,你的所有。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对自己做不对的事,不配做娘的事情,做完不承认,治病掏钱不拿,还敢拿我当女儿打骂呢。 被揭穿对峙时,又哭天喊地骂别人是畜生不孝,我说我随根儿真没错,因为我的脾气最像你。今天你高兴了吧?我活成了你的泼妇样子。来,咱俩就当照水盆了,你看看我,就知道你自个是什么德行了。” 许里正媳妇到时,之所以说是白热化,那是因为谷素芬正跪在地上,当着村里不少人面前,就莫名其妙嚷嚷着非要给许昭昭磕头。 “我给你磕头,我上辈子欠了你的,对,我生你生出孽来了,我就算有再多不对,我给你磕头。 要不你来打我,来,你往鬼门关走一遭的亲娘脸上扇,我不能打你,我错了祖宗,你快打我。” 谷素芬拽住许昭昭的手往自个脸上扇,眼中全是愤恨的目光: “我告诉你,小招娣,你个牲口八道的,就你这德性,冲你刚刚说的话,你往后的男人一定会把你打死,你婆母会磋磨死你,你生出来的丫头也一定会像你一样是个狗东西!我非得把你今日打爹骂娘这死出宣扬出去,让你烂在家里……父母再不好也不该你这么回嘴骂,有能耐你就打,有能耐你就让我给你磕头,让大伙都瞅瞅,你这样会天打雷劈,罪该万死,天地不容! 谷素芬以为许招娣怕了,因为被村民们拉架,有顺势一把甩开了她的手,还朝后退了一步。 没想到许昭昭看着她,接话大声回道:“你是在故意折我寿,你给我下跪你让我打你,你整这一出,无非就是希望全村人从老到少都骂我。就可见你是最希望我当初撞头怎么不死了呢,最希望往后我恨不得喝凉水都塞牙。我有一点儿不好,你都能乐出声。你心毒的,在我这里又涨了见识。” “你磕呀。” 许昭昭忽然笑了,紧攥着拳头给自己打气心想:不就是比谁毒吗,她随根,应该不会输。 这回村民们可是啥也顾不上了,本来寻思就娘俩吵吵,只要别寻死差一不二劝两句就得了,地里活忙着呢。 没想到只眨眼功夫,你一句她回三句的,明明是亲娘俩却恨不得比寻死还要弄出个你死我活: “艾玛,作甚啊这是,多大仇多大怨,听听你们说那些话,也不怕老天爷听了去都天打雷劈。招娣,你听话,你是当小的……” 村民们话还没说完,没想到为折了亲女儿的寿命,谷素芬真就磕头了,一头磕地上。她就等着看小招娣还能怎么畜生。 许有粮从田地另一端跑回来时,正好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许有粮。 因为接下来曾经的许招娣,现在的许昭昭,她并没有躲开磕这个头,不就是折点寿吗?不就是名声差吗?她还怕那个。 谷素芬敢做初一,她就敢做十五。 她竟然一步跨了过去。 从谷素芬弯腰磕头那一瞬,忽然迈腿跨了过去。 跨完还笑着问道:“还磕吗?” 被跑得满身大汗的许有粮,一把给推到一边去了:“去,痛快给我回家!!” 这是疯了不成,往后还想不想找婆家了。 完了,眼下这一幕已经发生,已经不好找了,太过惊世骇俗只会越传越走样,尤其旁边就挨着邻村田地。 当娘的敢磕头,当闺女的敢跨……许有粮被气完了,他终于明白招娣,为啥这两日起早贪黑做工,然后空出今日非要跟着来种地。 他本来还误会,以为是惦记人家亲哥许有书成亲?想看看亲嫂子长啥样? 说实在的,他还做了心理准备,万一昭昭将最近田芯给的零钱攒下偷摸送到大房,他也不打算回家告诉任何人。 没想到非但没有这些,你瞧瞧许有书领着新媳妇赶来了,新媳妇红衣裳还没舍得换下呢,昭昭竟然又无差别冲人家发起了火。 “妹子,你……” “滚,谁是你妹子!” 许昭昭看眼新娘子,边走边指着人家肚子说:“等着吧,等你生不出男娃有你遭罪的。我就等着看那一天。你真够呛能生出来,许有书那是生了多少个闺女才生出他,许家大房犯说道,不好的都随根儿……” 敢诅咒她二哥孩子长不高,她直接诅咒许家大房生不出来。 还没说完,被许有粮加大力气推了个趔趄,这回许老二真发火了,将许昭昭推到牛车上:“赶车,痛快滚回家!” 他后背拦着谷素芬,就这么会儿功夫,谷素芬差点给他衣裳拽碎,哪里想到昭昭还敢一走一路咒许有书。 等许大伯来了要是真打人,真以为他这个二哥在就能和许大伯打交手? 许昭昭这才扬起鞭子,即使这般也不死心在赶车时吼道:“往后只要你们敢再惹我们,我就回来发疯,我二哥在这里种地,谁要是敢在旁边使坏,我还会再来的!” 所以许大伯没打到许昭昭,也有些怕许昭昭疯成那样,担心自己动手,他曾经的闺女就敢对他挥菜刀。那都敢跪下跨过去,还有什么不敢干的。 但是许昭昭却在回程时掉进了水泡子里。 她只将牛车赶到村口,就让村里人再给她二哥送回去,牛还要犁地呢。 许昭昭在水泡子里喝了两口脏水时心想:或许这真的是她的报应吧,但是让报应来的再猛烈些吧。她心里那叫一个畅快大声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 “嗳嗳?停车,停车,刘进洞!” 靖栋刚散学还顺路拉了一车沙子,他赶车如一股风过去,这种时候免得被人相中当女婿,男孩子在外面一定要保护好自己。魏丰收就是前车之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