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秦六》 第1章 童养媳 景和二年,崇元帝病重,太子之位空悬,皇后容氏与右相容千治扶皇长子苏慎监国,皇后容氏垂帘听政,皇次子苏恪突发恶疾英年早逝,皇幼子苏凛于朝阳殿遇刺,下落不明。 永安县涉水村磨石山上,年仅12岁的秦六在邻居的帮助下葬了自己母亲,自此,秦六在这世上孤身一人,举目无亲。 涉水村是离北疆50里的小山村,全村上下不过50来口人。村长莫老三见秦六成了孤儿,便有心让秦六去他家当个童养媳。村长老婆葛二娘年近50,只生了个弱智儿子,人称莫傻。那莫傻20了也还是大字不识,一说话就流口水,莫老三和葛二娘一合计,决定让秦六进他们家,嫁给莫傻,好歹给老莫家留个香火。 可怜秦六并不知道这夫妻俩打的算盘,刚没了家人,好不容易有人愿意收留自己,高兴还来不及,颠颠地回家收拾了几件破衣裳,提着就去了莫家。 莫老三和葛二娘都在门口巴望着,见秦六来了,忙上前帮忙提包袱,那莫傻蹲在院子东边角落里数蚂蚁,浑然不知自己父母给自己迎了个童养媳入门。 莫老三掂了掂秦六的包袱,极轻,心里明白秦六怕是就带了几件破衣裳。那边葛二娘揽过秦六,笑道:“小六啊,你放心,以后婶子就把你当自己女儿养,你傻哥吃啥,你跟着吃啥。”秦六心里感激,忙应道:“谢谢村长,谢谢婶儿。婶儿,俺不白吃,俺会洗衣服洗碗,还会挑水,您有活只管叫俺做就行。”莫老三和葛二娘对视一眼,心里都很满意秦六。 秦六被安排住在东厢房,和莫傻一个房间,葛二娘的原话是:“小六啊,婶子家小,就两间卧室,一间我和你叔住了,另一间是你傻哥住的,你既然来了咱们家,就是我女儿,那你和傻哥就是兄妹,兄妹住一间,天经地义的。”秦六还小,生母老早就病了,一直也没什么精力,就没想起来给她讲什么男女大防。秦六一想自己母亲还活着时,自己也是与母亲一间房住的,更何况现在是村长人好,愿意收留她,她有什么好不满意的呢? 好在莫傻就是个大傻子,虽然经葛二娘背着秦六说秦六以后就是他媳妇了,他也并不明白媳妇是什么,只知道自己房间多了个人出来,权当多了个玩伴,偶尔抓着好玩的东西还会捧到秦六面前分享分享。 葛二娘给秦六派了个放牛的活,每天要带着莫傻一起去村子后头的孤山放牛。那山矮的很,就是个小山坡,秦六只管把牛带到那儿,然后就可以在草地上躺下。看看天上的云,听听远处传来的风声。莫傻会围着牛到处跑,这里抓个蛐蛐儿,哪里搞到只小飞虫,玩的不亦乐乎。 如果日子就这样过下去,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秦六心想。 但是人生嘛,总不是那么如意的。 不过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秦六的人生里就突然闯进了一个人,一个彻底扭转了她的人生轨迹的人。 第2章 血人 那天,天气出奇的好,太阳不是很晒,还有点微微的风,空气中萦绕着绿草的清香。秦六叼了根狗尾巴草,翘着二郎腿躺在草地上,突然听见莫傻“啊!啊!雪人!雪人!”地叫了起来,听起来声音里似乎还带了点害怕。 秦六心想,虽然已经入了秋,但是印象中今年还没下过雪,哪来的雪人?再说了,就是真有雪人,这大傻子又不是没见过雪人,怎么还害怕起来了? 毕竟莫傻都叫成那样了,所以尽管秦六非常懒得起身,也不得不起身去瞄一眼,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这一看,竟把她吓了一大跳! 那边草地靠水边的地方,竟是躺着一个血人!浑身是血的人! 秦六先是把莫傻给叫到身边来,让他不要再大叫,等着听她指挥,一旦她叫起来,他俩就一起往家里跑。然后秦六慢慢地向地上那个血人靠近,越来越近,终于,秦六看清了,那是一个浑身是血,但是看着挺瘦小的男孩。 秦六小心翼翼地蹲下来,轻轻地把那男孩遮面的头发掀开,看见了一张浴血的脸。秦六拧下一把草,又去水里打湿了下,拿着沾了水的草把男孩脸上的血抹开,终于得见了这个男孩的真容:竟是一张非常好看的脸,看起来非常像以前娘亲给她讲的神仙。 原谅秦六这小丫头的形容词的匮乏,毕竟,她连书都未读过,不过是听她娘亲讲了十几年的故事,而这故事,也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 因为故事听的少,秦六并不懂“色字头上一把刀”的道理。她摸了摸这个男孩的鼻息,虽然微弱的很,但是确确实实是有的。 秦六招呼莫傻过来,俩人合力把这个人扶了起来,往不远处的一个草垛子走去。 秦六把男孩靠在草垛上,又忽悠着莫傻把身上藏的酥糖拿了出来,喂这男孩吃了点进去,但是也只能喂到男孩嘴里,毕竟男孩昏迷着,不会主动咽下去。 秦六有点着急了,她也并没有这种照顾受伤的人的经验,她只照顾过她的娘亲,但是她的娘亲是会自己主动开口喝药并咽下去的。 秦六一急,手上就有点没轻没重了,她使劲晃了晃男孩的身体,想把男孩晃醒。大概是这男孩命不该绝,竟真的被秦六给晃醒了。 那男孩先是咳嗽着把好不容易喂进嘴里的酥糖给咳了出来,然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就在他看清楚身边是什么情况时,说时迟,那时快,他竟旋风般劈手朝秦六砍去。 虽然不知明明上一秒还奄奄一息的人是怎么突然有这么快的速度的,但是秦六好歹也是撒丫子在草地上跑了十几年的人,爬树摸鱼,都没少干,反应力还是可以的,她连忙往侧边一滚,躲了过去。 那男孩又想去砍莫傻,莫傻人虽然傻,但毕竟是个20岁的成年男子,只见莫傻随手一挡,就把男孩的杀招挡了回去。傻子力气大,倒还真不假。 第3章 成亲 过了这么两招,男孩仅存的力气也没了,终于无力地瘫倒在地,哑着嗓子问:“这里是哪里?你们又是谁?你们想干什么?” 秦六见他确实不像是还能打得起来的样子,终于放心地走近了,离男孩一步远,大声说:“这里是涉水村,是我们救了你!” 秦六心想,这人看着像是会点武功的,身上穿的衣服虽然已经破烂的很不堪,但是只要不瞎,还是能看出来和自己身上穿的粗布衣裳差得远了,那料子,光是扶他时摸着那一下,都觉得舒服的很,因此,这男孩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小孩。秦六听娘亲讲的故事里,很有些那种被人救了,就对救命恩人千恩百谢,掏出很多钱来报答救命恩人的人。秦六不由在心里祈祷,这人可千万要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你们...救了我?”那男孩勉力说着,又咳了两声,道:“谢谢两位的救命之恩,不过,这里我人生地不熟,还请两位帮人帮到底,可否收留我几日,待我休息好了,联系上家人以后,定有重金感谢两位的救命之恩的。” 秦六眼睛滴溜溜地转了好几圈,心想,那些故事果然没有唬我,果然,救了人,就能赚大钱。 秦六想好了,就把这人带到她家那老房子里落脚。老房子虽然非常破,但是住个人还是可以的,况且,她也没有理由把人往村长家带,村长和他老婆肯定也不会准的。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个原因,那就是,恩人嘛,当然是越少越好,人越少,分到的钱越多嘛。更何况,就莫傻这傻大个,现在还只会站在旁边傻乎乎的笑,他连啥都没听懂呢!到时候这人拿出金银珠宝来感谢,自然就都会进了秦六的口袋。光是想想那有可能到手的金银珠宝,秦六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秦六收了笑,抿抿嘴,道:“收留你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可提前跟你说好了,我们这就是个小山村,就是收留你,也只有破屋子给你住!” 男孩子点了头,毕竟也确实没什么能挑剔的。 秦六招呼莫傻,让他待在这里看牛,她带着这男孩回她那老房子去。 秦六家老房子自从她妈逝去以后,她就再没去过了,毕竟她妈啥也没给她留下,在那老房子待着,只会让她想起自己举目无亲、寄人篱下的悲惨现状。但是既然要安排这男孩住进去了,秦六好歹还是去把橱柜里的老被子拿了出来,又把那床铺收拾好,看着勉强能睡人了,秦六终于停下来歇了口气。 秦六边歇气边说道:“你之后就先住这里吧,这里是我家,平时不会有人来的,要是有人来了,你就躲后面那猪圈里。看到没有,就后面围了一圈篱笆那里,那里就是猪圈。总之,千万别让人发现你了!你这满身是血,又不肯告诉我是为什么受伤,那你就只能给我老实点,别给我惹麻烦!” 男孩不发一言,无可无不可。 秦六懒得搭理他了。左右床铺已经给他铺好了,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况且,眼看这天快要黑了,她得抓紧把牛赶回来了。 秦六扭头走出房间,又回头把门掩上,最后不放心的叮嘱道:“千万千万别让人发现了啊!” 紧赶慢赶,秦六还是带着莫傻,在天黑之前把牛赶回了村长家。 村长家今天居然烧了鸡,一进门,秦六就闻到了喷香的鸡汤味。莫傻也闻到了,开开心心的蹦着往厨房跑,嘴里嚷嚷着:“吃鸡,吃鸡,好吃,好吃!”葛二娘拿了个鸡腿,随手递给正要往厨房里进去的莫傻,又招呼秦六道:“还傻站着干什么?今天你叔上集市上买了只可肥的肉鸡来,赶紧进屋一起吃!” 秦六开心的抿嘴一笑,乖巧道:“谢谢叔,谢谢婶儿!” “害,这孩子,老那么客气!”莫老三拎着只鸡腿,边吃边说:“赶紧来吃吧!” 待到吃了两口喷香的鸡汤下肚,秦六觉得心里也热乎了起来。她想,村长和他老婆都好好,对她真像是对自己女儿,自己真是走大运了。 然而,秦六还未高兴多久,葛二娘突然道:“瞧着下个月初六是个好日子,咱们可以把儿子和小六的婚事给办了!咱家也能早点添上香火!” 葛二娘话没落音,秦六像是呛到了一样猛地咳了起来,那咳声惊天动地,又经久不衰,活像是要把肺都给咳出来。 “你这傻丫头,不过就是个鸡汤而已,至于这么心急,还把自己给呛着了!”葛二娘轻轻拍了拍秦六的背,说道。 待到秦六缓过这阵咳嗽,她忙道:“婶儿,我还小呢,现在就嫁人,会不会太早了!” “傻丫头,还小啥呀?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怀上你傻哥了!” 第4章 母亲 秦六手里的鸡汤,突然就变得索然无味了。 尽管秦六一直用沉默来表达着自己的不愿意,可是莫老三和葛二娘已经全然一副马上秦六就会给他们家生孙子的情形,甚至都开始商量起生了孙子取什么名好了。 秦六意识到自己的沉默是没有意义的,当然,即使她真的说出什么反抗的话,也全然进不去那两人的耳朵里去。 秦六只得悄悄的退出房间,把手里还剩了大半碗的鸡汤递给莫傻,让他喝掉。秦六是想把那鸡汤倒掉的,可毕竟还是有点舍不得糟蹋了这么好的东西,她也不敢糟蹋,万一被葛二娘看到她居然敢倒掉鸡汤,还不知道葛二娘会怎么对付她。 秦六突然觉得透不过气,她想离开这里,至少,出门去转一转也好。可是毕竟天都黑了下来了,秦六也不敢去远了。突然,秦六想到了个好去处,她可以回她自己家去,她自己家还有个大活人在那呢! 秦六去厨房摸了几个馍馍,避开了所有人,偷偷地出了门,慢慢摸索着往家里走。 夜不算太深,秦六依稀还能辨认出前往自己家的路。就在快到自己家时,秦六突然不小心被什么绊了一下,摔倒了地上,似乎还磕破了手掌。 “真是倒霉啊!”秦六低声抱怨着。看着近在咫尺的老家,秦六突然不想往前走了。 她想,回了自己家又怎么样呢?她毕竟还没有养活自己的能力。况且,她前几天去洗衣服时还碰到了几个流氓,都是村里偷鸡摸狗的老手,没说几句就要对秦六动手动脚,还好村长来得及时,不然,秦六都不敢想后果会是怎样。如果真的离开村长家,自己肯定会过得比现在更惨,甚至可能会比嫁给莫傻那个傻子更惨吧。 最终,秦六只是在自己家后面,把馍馍通过窗子的小豁口,扔了进去。 秦六想,管那人看不看得见呢,看得见就吃顿饱的,看不见就是他活该!我都要给傻子当媳妇了,他又凭什么好吃好喝的呢? 趁着还有点月光,秦六又摸黑回了村长家,悄悄地回了房间睡下了。 其实秦六刚靠近自己家时,那男孩就意识到了,毕竟男孩也算是有点身手的。但是男孩只是悄悄摸到门后,默不作声地,等着看到底是什么情况。等他借着月色看到从窗子豁口扔进来的几个馍馍时,着实发了会愣。 等秦六慢慢走远了,男孩才把窗子下面的馍馍捡起来,慢吞吞的嚼了起来。 味道倒是挺甜的。男孩心想。 等终于把馍馍吃完,男孩去水缸舀了勺水,就着水把嘴里剩余的馍馍咽了下去。 水是男孩偷偷去河边打的,毕竟,人可以几天不吃饭,但是真的不能几天都不喝水。 等到“馍饱水足”,男孩满足地躺到床上,不一会就睡着了。 梦里总是很不轻松的。除了没完没了的黑衣人,没完没了的血,还有没完没了的火海。数不清躲过了多少杀手,男孩终于看到了自己的母亲。 他忍不住向自己的母亲奔跑过去。 第5章 活下去 梦里的男孩的母亲满脸鲜血,却依旧温柔地望着男孩,仿佛等了男孩很久。 不过一眨眼,男孩就跑到了母亲身边,紧紧地抱住了她。 母子俩紧紧相拥,说不清是谁的泪水,不住地往地上淌。 男孩泣不成声:“母妃,我好想你...” “好孩子,母妃也想你。”男孩母亲的声音飘飘渺渺的,依稀能听到哭腔。 “母妃...好多人...好多人在后面追我...他们都想要我死...母亲...母亲...我去找你吧...我不想活了...我好怕...我好疼...”断断续续的声音诉说着男孩几个月来的种种心惊胆战、九死一生。 男孩是真的累了。他开始不由自主地想起从前无忧无虑的日子,想起母亲带着自己在园子里荡秋千,还想起那个人...那个要一把火烧死他和他母亲的人... “傻孩子,别怕,母妃一直陪着你呢。别说什么不想活的傻话,别忘了,母亲说过的,只要你活的好好的,母妃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哪怕就是下十八层地狱,母妃都心甘情愿。”男孩母亲哽咽着,继续说道:“孩子,记住了,只有活下去,才能为母妃报仇,才能洗刷母妃的冤屈...凛儿是个勇敢的孩子,母妃相信你...母妃走了...千万记得给母妃报仇...” “不!母妃你别走!你别走!你别丢下我一个人!我害怕!我害怕!母亲!母亲!”伴随着哭喊,男孩突然惊醒过来。他绝望地发现,他还在那个小破房子里,一个人,又是一个人,还是一个人... 尽管嫁给一个傻子当媳妇的刀就悬在秦六头上,可这日子,还是要一天一天地过下去。因此,秦六第二天照旧早早起了床,带着莫傻去放牛了。 到了放牛的地方,秦六交代莫傻看好牛,然后自己往河边去了。 今天天气很好,河水也很清澈,秦六想抓几条鱼,带回去给自己家里那个人吃。秦六不知道昨晚那个人吃到馍馍没有,要是没有,今天可以抓几条鱼给他吃个肚饱。 秦六从小就爬树摸鱼,抓鱼这种小事,根本难不倒她。她随手把裤子撩到膝盖以上,拧了个小结,以防裤子掉下来弄湿了,又随意地把袖子挽上去,鞋子也脱了,一脚踩进了水里。 “嘶...”秦六忍不住抽了口气,这入了秋的水是真冷啊!冷的秦六都忍不住打颤了。 打着颤,发着抖,秦六抓到了两条鱼。虽然两条鱼的个头不大,但聊胜于无嘛。秦六拧了把草绳,穿过鱼嘴,把两条鱼串了起来,又把衣服裤子放下,穿上鞋子,往自己家里走。 这次秦六直接从后门掏了门栓进去。进了门,秦六发现男孩还在床上睡着。 估计是昨晚做了噩梦的原因,男孩睡的很不安稳,脸上还有许多明显的泪痕。 秦六也没叫男孩起床。她只是径直走到厨房,把火生上,又把锅洗了,倒了一锅水,把鱼用清水涮了涮,直接扔到了锅里煮上。 秦六的母亲体弱多病,常年卧床,秦六从6岁开始就会自己生火做饭了,虽然做出来的饭菜味道一般,但是勉强也能入口,好歹是能填饱肚子的。 在鱼汤翻滚着,冒出阵阵香气时,男孩终于醒了。 秦六用海碗盛了一大碗鱼汤,端到了桌上,唤了男孩过来喝汤。 不知是因为昨晚那几个欲盖弥彰的馍馍,还是因为今天着实非常喷香的鱼汤,男孩终于对秦六笑了笑,轻声道:“谢谢你。” 秦六听罢摆了摆手,自己也去舀了小半碗汤,坐在桌边,一起喝了起来。 喝完汤,男孩主动收拾了两个碗,随便用水冲了冲,就算洗完了碗,完了又回到了桌边。 秦六掏出一把回来路上顺手弄的一把草根,放到桌上,道:“这是草根,你晚点用水把它洗干净了,可以嚼着吃。吃多少,洗多少哈,不然容易坏!” 男孩瞧着那还带着湿泥巴的一把树根,眉头不禁皱了皱,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晚上我就不过来了,锅里还有半锅汤,你晚上就还是吃鱼汤吧。明天我再想办法给你带点吃的过来。”秦六装作没看见男孩的皱眉,噼里啪啦说完,转身就抬脚走了。 晚上躺在床上,秦六又忍不住想起要嫁给莫傻的事情。她抬头看了看莫傻那边,莫傻还蹲在屋角数秦六下午带给他的草根呢。 “就这么嫁人了吗?嫁给个大傻子,再生几个小傻子,就一直一直和傻子生活一辈子吗?”秦六忍不住流下了两行泪水。 第6章 洞房 第二天秦六偷偷留了自己的一半口粮,用布袋子装着,在天黑前给男孩送了过去。 后面的日子里,秦六每天都想尽了千方百计给男孩弄吃的,过了大半个月,总算是把男孩养的恢复了些气力,已经可以天天河边家里来回打上好几趟水了。 男孩打水是用两手提桶,又因为力气还是有限,提的起来的水不多,因此要来回好几趟才能打够一天要用的水。 秦六有空时还给男孩煮点红薯汤,红薯是秦六家以前种的地里长的,虽然荒废了几个月,但是竟然也顽强的长了点出来。秦六还会拿红薯叶煮汤,有时候为了省点红薯,会把汤煮的全是红薯叶,几乎看不到红薯。省下来的红薯,秦六蒸了晒了,做成了红薯干,都收拾了放到柜子里,以便不时之需。 这边秦六还在照顾着男孩,那边莫老三和葛二娘已经开始张罗秦六和莫傻成亲摆几桌酒的事了。 悬在秦六头上的那把刀,还是砍了下来。 九月初六一大早,莫老三和葛二娘起床张罗了。 秦六坐在她和莫傻的屋子里,莫傻的表姐在给她梳头。虽然涉水村是个小山村,但是村里人对于成亲还是挺重视的,尤其莫老三就莫傻这么一个儿子,所以还是尽力把这个成亲仪式办的有模有样的,不仅专门找了莫傻的表姐来帮秦六梳头,还找了喜婆。葛二娘本来想让秦六从秦六家老房子出嫁,但是秦六借口老房子年久失修,实在住不了,拒绝了葛二娘的这个提议。要知道,秦六家还藏了个人在那呢,真要是从那个房子出嫁,那这人,是无论如何也藏不住的。 于是秦六从她和莫傻的屋子出了门,在喜婆的引导下和莫傻拜完了堂,又回到了那个屋子,坐在铺满红绸和花生、瓜子的床上,等着她的新郎来掀盖头。 不知等了多久,秦六突然听到门吱呀响了起来,随后有人快步往自己这边走来。 待那人走到眼前,秦六紧张的心都要跳起来了。虽然是嫁给个傻子,可这毕竟是真的成亲啊,等掀了红盖头,还要洞房。秦六毕竟只是一个12岁的姑娘,对于这种事,充满了未知,继而也充满了害怕和紧张。 谁知,那人犹犹豫豫的,竟好像发起抖来。 就在秦六忍不住自己掀开盖头时,盖头却被那人一把掀开了。 掀开她盖头的竟然是她藏在自己家里的那个男孩! “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敢来这里?快点走!今天这里整个村子的人都来了!你怎么敢过来的!不要命了!”秦六又惊又急,忙推着男孩往窗子边走,想趁着还没被人发现,赶紧把人送走。 “你跟我一起走!不要嫁给那个傻子!嫁给那个傻子,你一辈子就毁了!”男孩声音也满是急促,仿佛下一秒就要喘不过气来。 男孩是临近傍晚时才听到从秦六家门前过的人说起秦六今天要和莫傻成亲的事的。当时一听到这个消息,男孩觉得脑子里仿佛突然炸了个雷!他想:“这个人怎么会这么蠢!居然会心甘情愿和个傻子成亲!她要和傻子成亲成便是了,偏偏又要来招惹自己!天天那样体贴,好像自己是她眼中的宝似的,现在,居然要去嫁给别人当媳妇!还是嫁给那么个不堪的傻子!她怎么敢的!这么多天!她竟把这件事捂得严严实实,半点不让自己知道!自己于她而言,到底算个什么!” 被怒气冲昏了头脑的男孩什么也不想了,直接从后门出去,往莫老三家跑了过来,快到莫老三家附近时,才稍微恢复了点理智,慢下步子,悄悄从后门摸进去,摸到了秦六眼前。 秦六一把甩开男孩的手:“你疯了?就我们两个,怎么可能跑得了?更别说你身上还有伤了!你赶紧回去,我不要你管!” “不要我管?好呀,好一个不要我管?不要我管,你对我那么好干嘛?啊?还是说,你想着这傻子不会人道,想把我养着当你的姘头?”真是气急了头,男孩已经口不择言了。 “什么姘头?你真的是疯了!赶紧走!赶紧走!再不走,真的要来人了!快——”秦六话没落地,突然听到门外似乎传来了脚步声,心里一急,一不做二不休,把男孩塞进了床边的衣柜里。 等秦六刚坐上床边,门也被打开了。 门外踉踉跄跄进来一个人,先把门拴上了,又回头朝秦六踉踉跄跄扑过来,一把把秦六扑倒了。 那人竟连盖头都不掀,双手就迫不及待地在秦六身上摸索了起来。 那人先是狠狠地摸了一把秦六的胸脯,又一手搂着秦六的腰,一手一把撕开了秦六的衣领。 秦六心里藏着对男女之事的未知恐惧,又担心衣柜里藏着的男孩,竟紧张的一动不敢动,任由那人在自己身上摸索。 就在那人快要探进秦六的衣领时,“咚”的一声闷响,那人一头栽到了床上,竟晕了过去。 秦六的盖头再次被掀开,入目的还是男孩气急败坏的脸,秦六又往床上那人看去,竟然是莫老三! 那人竟是莫老三!那人怎么会是莫老三!那人原来是莫老三!难怪从头到尾不说一句! 秦六简直震惊的哑口无言。但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惊讶的到底是看起来和和气气的莫老三居然觊觎自己的儿媳妇,还是惊讶男孩居然真的敢出来还把人打晕了! 然而情况紧急,容不得秦六再多震惊什么了。她终于反应了过来,不等男孩拉她,她自己就去开箱倒柜收拾东西了。 和住进来时一样,秦六只是简单收拾了几件破衣服,还没来得及把包裹再多打个结,就被男孩拉着从窗子翻了出去,火急火燎的往后门跑了。 第7章 逃亡1 秦六从出生起就在涉水村,最远只去过村口,现在跟着男孩跑了出来,连往哪个方向走都不知道。 好在男孩还记得自己怎么到这来的。 男孩带着秦六直往山里跑,到了一处有着巨大山石的地方停了下来。 男孩指着山石上一处空了一大块青苔的地方,说道:“这里是我之前过来的做的记号,我们继续沿着这条路往山上走,等找到下一个做了标记的地方,应该就可以走出去了。” 秦六听完点了点头,努力深呼吸了几下,又抬抬手指了指山上,抬脚爬山了。 山上自入秋以后夜里常常雾气很重,秦六为了避免和男孩走失,扯了头巾,一头系在自己手腕上,一头系到男孩手腕上。就这样,俩人深一步、浅一步地往山上走。 待走到山腰上的时候,雾气已经浓重的让秦六连一步之遥的男孩都看不清楚了。她只得扯了扯头巾,示意男孩停下来。 “这雾气太重了,上面的路也越来越陡,咱们还是先在这找棵树靠着休息休息吧。莫叔既然敢闯他儿子的洞房,就证明要么其他人都知情,要么就是他成功地避过了其他所有人,那么也不会有人想到他被人打晕了躺那婚床上呢!我看,至少也得等明天天亮了葛二娘忍不住去找他了才会发现他被人打晕的事。”秦六边大喘气,边说道。 男孩同意了。 俩人找了棵俩人合抱那么粗的树,一起靠着树坐了下来。 等到坐着终于缓过来后,秦六想起了洞房里男孩气急败坏时说的话。 “哎,你那会,说那什么姘头?啥意思啊?啥就我把你当姘头了啊?”秦六推了推男孩的肩膀,说道。 男孩垂头不语。 男孩心里也乱的很,他一方面戚戚然于又要开始逃亡了,一方面恼火秦六的口无遮拦,一点都不知羞的直接问出了口。 秦六见他不答话,就一直用肩膀撞男孩的肩膀,隔一会撞一下,直撞得男孩忍不住转过头瞪了她一眼。 “哎,你瞪我干嘛呀?问你话呢?啥叫我把你当姘头啊?你可别以为我是好糊弄的啊?我以前去河边洗衣服时,可听那些大娘们讲了不少腌臜事,她们说起姘头这个词,可都是笑的一脸不怀好意的。你为啥说我把你当姘头啊?我对你不好吗?我天天想尽了办法搞各种吃的给你,有时候我自己吃不饱,都还要先给你弄吃的呢,你就这么想我的啊?”秦六半是疑惑,半是生气地道。 男孩十分糟心地瞥了一眼秦六,感到非常无奈。良久,男孩说道:“我那会就是口不择言了,没啥姘头不姘头的,我跟你道歉。还有,别老哎啊哎的叫我,我叫林苏,你以后得叫我名字。” “哎呦喂,你可真是个大爷啊!这都大半月了吧,你终于肯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啊!你以为我愿意哎呀哎的叫你呢,还不是之前怎么问你,你都不肯告诉我你的名字。”秦六边说边翻了个白眼。 眼见着雾气越来越重,天也越来越冷,秦六忍不住双手抱起肩,缩成了一团。 突然,秦六的肩上搭上了一只手,那手一看就细皮嫩肉,也很小,但是搭在秦六肩上的时候,还是让秦六稍稍安心了些。。秦六抽了抽嘴角,没说话,借着林苏手上的力,靠上了林苏的肩。 林苏确实不大,正正经经地算起来,也才13岁,正比秦六大一岁。但是林苏从小娇生惯养,也不是很爱走动,虽然有跟着练了点武,但一来那个时候贪玩,不太认真学,又仗着自己受宠,没有教习师父敢狠心教导,所以说起来学过武,实际上嘛,也不过就是会点花架子,人也没练起来,看着比同龄人小了大半个头。而秦六呢?不说她从小满村子跑,又爬树又摸鱼的,就是说每天家里河边这么来回的拎水,也比林苏锻炼的多,再加上女孩子本来就比男孩发育的早,所以秦六看起来比林苏还稍稍高一些。而这高的这一点个头,极大地满足了秦六的虚荣心,还让秦六误以为林苏比自己小,这大半个月来老把林苏当弟弟一样照顾的体贴周到。当然,林苏并不知道秦六这半个月只是把他当弟弟一样照顾,不然他心里得怄死。 虽然林苏的肩膀并不宽厚,甚至很是单薄,但是秦六还是枕着林苏肩膀睡着了。 林苏在听到肩上传来规律的呼吸声后,幅度极小地低下头瞄了一眼秦六,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轻轻地把自己的头和秦六的靠在了一起。 第8章 逃亡2 天还没全亮时,林苏被冻醒了。他谨慎地环视一圈,发现涉水村村里似乎已经有炊烟升起来了。他不敢耽搁,连忙把秦六叫醒,两人站起来活动了活动,继续往山顶走了。 上山的路果然越来越陡,快到山顶时,秦六已经要和林苏互相搀扶着爬了。等到终于爬上山顶,天已经完全亮了起来。 秦六依稀听到涉水村那边方向似乎传来了敲锣打鼓的声音,心里一惊,想起来莫老三应该是醒了,估计还叫了全村的人准备一起抓她回去呢! 秦六和林苏相互对视一眼,选了个和涉水村正相反的方向,开始下山。 在下到半山腰的时候,林苏发现了之前留的标记,俩人心里放心很多,这时山路也平缓了不少,俩人便决定跑了起来。 到底还是两个少年,跑起来可以和风比速度,不一会就跑下了山,涉水村那敲锣打鼓的声音已经听不见了。 到了山脚下,可以看到一条颇为宽敞的路,路上还有些车辙,看着像是经常过人的。 俩人沿着车辙一直往前走,渴了就舔路边草叶的露水,饿了就挖路边的草根,走了一天,终于在天快黑时看到了人家。 那似乎是一家猎户,外边砌了一圈半人高的篱笆,屋檐下挂了许多打猎的工具,还挂了一张风干的兔子皮毛。秦六俩人对视一眼,林苏先开了口:“你先在前面草里藏着,等我先去问问路,要是有什么不对,你就赶紧跑,别管我,一直往永安县里跑,我会去找你汇合的。”秦六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只能点点头,然后往前面草里藏了起来。 林苏见秦六藏好了,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抬脚往猎户家走去。 他先是在门口敲了敲门,见没人应,又站在门口仔细听了一会,发现那屋子里竟像是没有人在的。林苏心里一喜,又悄悄绕到屋后,想看看有没有没有关紧的窗子。奈何转了一整圈,林苏也没有找到可以悄悄钻到房子里的机会。 俗话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林苏心里一横,准备直接翻墙进去。结果等他终于翻上墙时,墙下突然一阵非常凶猛的狗叫响了起来。林苏朝那狗叫声望去,发现那竟是一条到人膝盖高的大狗,长得非常令人害怕。可怜林苏从没见过这么凶猛的大狗,心里一惊,脚下就打了滑,立马摔了下来。 林苏这边刚摔到墙边,秦六就小跑着过来了。她扶起林苏,猜到林苏大概是被狗叫声吓到了,也没有出口笑话,只担心的道:“别去了,这院子里养了看家的狗,这狗这么凶,狗主人估计也是个凶的,咱们还是走吧。” 林苏反应过来,觉得很是丢人,又羞又恼,脸涨的通红。他还想再逞强逞强,秦六没给他机会,直接把他拽着继续往路上走了。 尽管秦六并没有笑话他,可林苏还是越走越气,越走越觉得自己很是没用。林苏想着自从他被秦六救了以来,一直是秦六照顾他吃喝,摸鱼也好,挖红薯也罢,秦六总是想尽办法让他能每天吃上东西,而自己呢,好不容易碰上个能搞到点吃的的机会,结果还没见着吃的的面呢,倒是先被看门狗给吓了回来。林苏可怜的自尊心碎了一地,感觉很难捡的起来了。 秦六一看他这低头不语的样子,就猜到他在想什么,但是秦六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把林苏的手紧紧牵上,坚定而又勇敢的往前走。 第9章 逃亡3 记不清这样子走了多少天,秦六和林苏,终于走到了永安县县城附近。 永安县是个小县城,可是城门口却站了三四个官兵在那,每过一个人,都要拿着张画像仔仔细细地比对上好一会,直到确认那过路的人和画像上的人不是同一个,才肯放行。 秦六和林苏两人心里虽然觉得莫老三不至于手眼通天到可以支使县城里的官兵,但是为了妥善起见,两人还是在进城前稍稍给自己的头脸掩饰了下,又寻了个机会跟在进城的商队后面,慢慢地往城门口关卡走。 眼见着那官兵越查越近,两人心中都打起了鼓。林苏没有告诉秦六,其实比起被涉水村的人抓住,他更怕被不知道哪来的官兵抓住。 终于到了验人的关卡处,几个官兵拿着画像对着秦六和林苏两人各种比对。 秦六偷偷瞄了眼画像,只见画像上是个年龄不大,却满头珠钗的姑娘,瞧着非常盛气凌人的。确认了不是在抓自己,秦六放下了心。 几个官兵终于比对完,互相意味不明的对视了几眼,给两人放了行。 等到离关卡处够远了,两人赶紧进了小巷子。 其实秦六也不知道他俩来了县城里能干啥,但是他们实在是走太久了,实在是想找个地方落个脚,休息休息。 林苏之前就在逃亡,身上早就没什么贵重东西了。秦六以前就没钱,现在更没钱。俩兜里没有一分钱的穷光蛋到了县城,总的先找个活计,不然怕是早晚还得饿死。 俩人在巷子里绕来绕去,绕到了县城中心的街道。这条全城最繁华的街上林立着许多饭庄和酒馆,秦六打眼一瞧,立马瞧见了有家酒馆门口粘了公告,估计应该是招工启事。 秦六拉着林苏走到那贴着公告的酒馆门口,想仔细看看公告,奈何从小就只听过故事,却从来没看过一本书,更没有学过一个字,看了大半天,秦六也没看明白那公告上写了什么。 秦六转头看林苏,发现这人把这公告看的极为仔细,边看还边皱起了眉头。一个这么小的人,老爱皱着眉头,真是不明白为什么。 秦六拍了拍林苏的肩,问他看懂这告示上写什么了没。 林苏先是没理,等到终于把公告全看完了,才拉着秦六走到街角上,道:“那告示上写的招工启事,不过你我都不符合人家要求,别想了,再看看别的吧。” “写了啥啊?啥要求啊?你给我说啥要求,说不定我就符合呢!”秦六颇有些不服地道。 “人家那写的招账房先生,要求会写字,会算术,要会拨算盘,你会吗?”林苏无语地白了秦六一眼,道。 “切,会拨算盘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还会摸鱼呢!我一摸一个准!哼!”秦六忍不住瞪了林苏一眼。 虽然林苏会写字,但是他也不会拨算盘。于是两人只得再继续找找还有没有别的地方招工。 俩人走走停停地找遍了整条街,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招工的地方,不是这不符合,就是那不符合,然而俩人的肚子早都饿扁了,总要找点东西垫垫肚子。 秦六拽了拽林苏的手,示意他找个角落坐下来休息休息,她也好趁着休息的时候想想办法。 第10章 卖艺 富人有富人的活法,穷人有穷人的活法,而穷人,还分刚好够温饱的穷人,和完全赚不到钱的穷人。秦六和林苏暂时就属于这第三种人。 既然暂时赚不到钱,那就想想赚不到钱的人都怎么喂饱自己。秦六看着遍布各个巷子角落穿着破烂衣裳行乞的人,心里有了主意。 主意虽然有了,秦六却有点犹豫怎么给林苏说。 林苏脸皮薄得很,肯定拉不下面子行乞,很大概率会不同意,可是这又是他们现在仅有的弄到东西填饱肚子的办法,除了这个,秦六再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秦六心一横,正准备给林苏说这个办法,结果林苏抢先说话了:“我知道个办法,准能挣到钱。来!” 林苏说完就拉着秦六到街中间,手里边比划边说道:“待会我就在这里开始舞我学的武功招式,你就招呼人过来看,等人看高兴了,你拿件衣裳当布兜,沿着圈问看客要打赏。记住了,仔细看人家穿的衣裳,那种一看就非富即贵的,就说点好听话让人家多给点,记住了吗?” 秦六一听这话,眼睛不由一亮,不禁笑着夸道:“你这办法可以啊,不错嘛!” 说干就干,俩人立马就把架势摆开了。 林苏先是扎了几个马步热热身,接着就舞了起来。 还别说,虽然林苏武功基础是不怎么扎实,更谈不上武功高深,但是他的花架子一摆一个足,舞起来还蛮有个样子的,糊弄糊弄过路的人,尤其的够了。 秦六那边一见林苏舞起来了,自己也赶紧绕着林苏往外招呼:“路过的大爷大娘,大叔大婶,大哥大姐,小弟弟小妹妹们,大家瞧一瞧看一看啦,正宗的武术表演,师从武术大家,苦学武术多年,今天路过贵宝地,与贵宝地有缘,特在此给大家舞上一段,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都来瞧一瞧看一看呀!” 林苏长得本来就很清秀,这花架子又确实舞的很可以,不一会,就招来了不少人观看。 观看的人多了,看到舞的很精彩的地方还要喝个彩,又是吸引了不少人过来看。 秦六在大家看的正高兴的时候,拿了件旧衣裳,把领口袖子打上结,现成的布兜就做好了。秦六利索的拿着布兜,扯着到看客面前,再说上几句好听话,很快就得了打赏。秦六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仅看着穿着富贵的人会多说几句好话,看着富太太模样或者大小姐模样的,更是无师自通的各种夸,直把富太太和大小姐都哄得捂嘴笑,然后给到秦六的打赏也格外的多些。 这么一圈转了下来,秦六的布兜装了个半满,这实在是太让人开心了。 等到散了场,天也要黑了,两人合计着,找了个便宜的客栈,住了下来。 为了省钱,两人只订了一间房。一进房间,秦六就把门关了起来。 林苏正疑惑,只见秦六先是朝自己示意不要说话,又把布兜放到了床里边,拿了件衣裳,拧成粗绳状,把布兜和床头木架子绑在了一起。 等绑完了,秦六贴近林苏耳朵,小声道:“我刚刚在柜台那时,瞧见客栈老板偷摸瞄了我们布兜好几眼,咱们今天太扎眼了,想必老板也听说了,知道咱们今天挣了不少,估摸着今晚半夜要来偷咱们的布兜呢!”林苏一惊,正想骂人,却立马被秦六用手捂住了嘴:“呆子,小声点,你生怕别人听不到咱们说什么啊!” 第11章 跑路 俩人悄声合计了下,决定干脆偷偷跑了。 为什么要跑呢?虽然并不能确定客栈老板一定会来偷他俩的布兜,但是万一呢?万一那客栈老板不仅来偷,还联合了客栈伙计一起来偷呢?秦六俩人赶了这么久的路,已经很累了,要是真睡了上去,不一会就能睡死,到时候要是客栈老板来了,没有一个能发现的。退一步来说,就算俩人只一个人去睡,另一个人放风,放风的不管是谁,都是拦不住任何一个成年人硬要来偷的。更何况这是在人家的客栈,在人家地盘上,就是再怎么防,又如何能防得住呢? 基于这些原因,俩人把布兜又从床头解了下来。 秦六带了两件衣服两条裤子,现在一件衣服做了布兜,就只剩了一件衣服和两条裤子了。 俩人把两条裤子拧成绳系上合成一条绳,先试了试拉长了有多长。俩人住的客房在二楼,这两条裤子拧成的绳一端系在床头架子上,另一端扔下去的话,只能到一楼房顶的位置。俩人只好又把剩的最后一件衣服,拧成绳,接了上去。这下绳子可以到一楼窗户的位置了。俩人觉得这个长度够了,到了一楼窗户,俩人可以直接跳下去了,那点高度,跳下去也没什么事。 俩人决定等天彻底黑下来了就跑路,毕竟要是在天还没全黑时跑路被发现了,照样得被抢走布兜。 离天彻底黑下来还有一会,林苏让秦六先眯一下,休息休息。秦六担心自己睡死过去,不肯眯,俩人便都警醒着坐在桌边。 就在秦六不小心快要睡着时,林苏推了她一把,示意天已经黑透了,可以跑路了。 俩人先把房里灯给熄了,又麻利地把绳系到床头架子上,试了试牢固程度,发现挺结实后,开窗把绳子扔了下去。 林苏先下去,他要先下去探路,没问题了再来接着秦六。 布兜在秦六这里。秦六把布兜在左手腕上打了个结,又用左手提着,右手握紧绳子,站在窗户口往下望。 林苏已经沿着绳子爬到楼下探完了路,眼下夜深人静,正适合跑路。他朝着楼上秦六招了招手,示意没有问题,可以下来了。 秦六握紧绳子,小心的爬过窗户,正准备往下爬时,突然听到楼上房间门被敲响了。 “不好!这狗娘养的客栈老板这就准备动手了!”秦六一惊,心想。 来不及再去给林苏打什么招呼了,秦六三下五除二地爬下去,到一楼窗户时直接跳了下去,拽上林苏就跑。 林苏回头望了眼客栈,发现他们房间窗户那里有人正在朝他们看过来,看那架势,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追上来。 林苏忙回过头,使上劲,努力地跑了起来。 好在那客栈老板没到这么见钱眼开的地步,发现他们跑了,到底还是没有派人来追。 俩人跑了大半夜,到了城门口附近的巷子,径直坐了下来,准备直接在这等城门开。 没钱的时候俩人要为了弄钱殚精竭虑,现在有钱了,两人为了守住钱,也是要费好大的功夫。 秦六和林苏彼此紧挨着,试图通过抱团取暖来驱散初秋夜里的寒冷。 秦六的手腕被布兜挂伤磨破了一圈皮,现在火辣辣地疼。手腕上的疼和初秋夜里的寒冷,一起使得秦六情不自禁发起了抖。 第12章 发烧 林苏几乎是立刻就发现秦六在发抖了。林苏想着十有八九是冷的,便伸手把秦六搂进了怀里,使劲抱紧,试图用自己的体温让秦六暖和起来。 然而这种取暖方式并没有让秦六好受多少,秦六抖得更厉害了。 不知过了多久,秦六慢慢感到从身体里开始溢出一股寒意来,头也越来越重,最后竟直接昏了过去。 等到林苏发现秦六体温不正常时,已经快要天亮了。 林苏是准备把秦六叫醒,用手去拍秦六脸时发现秦六的脸过于烫了。他试着叫了秦六几声,又推了推秦六,然而秦六没有一点反应。林苏不由得心里慌了起来。 林苏这个人,从小养尊处优,被人捧在手心养大的,后来被人追杀逃到涉水村,又有秦六悉心照顾,他是从来不知道怎么照顾人的,更别说照顾一个发了烧的病人。 林苏努力的想着怎么去给秦六退烧,然而又累又饿又同样冻了一夜使得他的脑子里一团浆糊,根本想不出任何退烧的办法来。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就在林苏快要急的打算往回跑去客栈时,他看到街对面大概两百来米处似乎是有个医堂。 林苏连忙把秦六扶起来,搀着往医堂走。 待林苏两人走到医堂时,却发现医堂还没开门。林苏只得先把秦六放到门边靠坐着,自己用力敲起了医堂的门。 敲了好一会,终于有个伙计嘴里嘟囔着“来了来了!”过来开了门。 那伙计一开门,秦六就倒了进去,把伙计吓了一大跳:“哎呦喂,这是干嘛呀这是!” 林苏忙去把秦六扶着,在医堂伙计的帮助下扶着秦六躺到医堂的病人卧榻上。 等秦六躺好,那伙计松了手道:“你们先在这等着,大夫还没醒呢,我去先把大夫叫醒再给他通报一下你们这情况!” 林苏道了谢,送走伙计,坐到床边,望着烧的脸通红的秦六,心里很是五味杂陈。 秦六自小就生长在涉水村,虽然过的不富裕,但是也算是顿顿有的吃,有房子住,不必受冻。自从遇见了林苏,先是为了给林苏搞吃的大费周折,又因为林苏打晕莫老三,不得不一起走上逃亡的路,天天风餐露宿,现在甚至还发起了烧。林苏记得秦六说过,秦六从小身体就结实,长这么大都没怎么生过病。现在秦六却烧的都人事不省了。林苏觉得自己简直就是秦六的灾星。 林苏想着想着,不禁想起来记忆中的那场火海,还有那人在放火前说的:“你就是个灾星,就是因为你,你母妃才会被父皇厌弃,你就应该去死!” “去死吧,死了就不会连累任何人了,死了,秦六还可以再回到涉水村,她还能再安安稳稳过她的小日子,不用再为了你受苦了!”林苏的脑海有个疯狂的声音一直这样叫喊着,直叫的林苏觉得自己简直头都要炸了! “病人在哪呢?”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把林苏从魔障中惊醒了。 林苏忙让出位置,露出卧榻上躺着的秦六,道:“大夫,劳烦您帮忙看看,我妹妹发烧了,全身都烫的要命!” 第13章 治病 大夫上前坐到床边,手搭在秦六手腕上搭了搭脉,又掀开秦六眼皮看了看,最后把秦六破了皮的手腕仔细翻看了好一会,终于放下秦六手腕,给秦六搭好被子,退了开来。 林苏在大夫翻看秦六手腕时,才发现秦六的手腕破了一圈皮,又经过这一晚上的受冻、发烧,手腕处都有点发肿发脓了。 林苏又心疼又着急,见大夫终于看完了,忙问:“大夫,我妹妹这问题不大吧?发烧,就吃个退烧药能好吧?” “小屁孩,你是大夫我是大夫啊?叽里咕噜讲这么一大堆,既然你什么都懂,还送你妹妹来我们这干嘛?直接你自己给你妹妹治呗!”大夫边训边翻了个白眼。 “对不住,对不住,大夫,我就是太心急了,我妹妹从小身体就特别好,以前从来不生病的,现在突然就发烧了,我实在是着急啊!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跟我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计较!”林苏忙解释道,怕大夫还生气,林苏又赶忙鞠了几个躬。 大夫也明白林苏不过是心里着急,并没有真的与他计较,又见他态度还算诚恳,心里还有点欣赏。这年头,各家各户多的是重男轻女的,甭管有钱没钱,儿子都是供在手心里养着,女儿有口吃的喂着饿不死就算可以了,这样一来,多数做哥哥弟弟的都不把自己的姐姐妹妹放在眼里,更加别说还愿意为了自己生病的妹妹给个陌生人鞠那么多躬的。 大夫开了个药方,让伙计去抓药,又叮嘱林苏:“你妹妹这是劳累过度,又感染风寒,抵抗力一下降,那手腕上的伤就发炎了,这种种加在一起,才导致你妹妹高烧不退。”那伙计抓了药过来了,大夫接过药,继续叮嘱林苏:“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你妹妹之前身体好,不代表现在和以后身体一直好,你得好好照顾你妹妹,别老让你妹妹受累受冻了,好好养着,再把这药每天煎上一副给她吃了,她这病自然就会好了。” “谢谢大夫,真是太谢谢您了!”林苏边道谢,边又想给大夫鞠躬,还没来得及就被大夫拦下了:“好了好了,男娃娃,会疼自个妹妹是好事。现在药也抓好了,赶紧付了账,就带你妹妹回去养着吧。” “付账,付账,对了,大夫,这医药费一共多少呀?”林苏问道。 “一共二两银子。” “二两?”林苏瞪大了眼,心想这医药费这么贵呢? 然而看病花钱,天经地义嘛,再怎么贵,林苏也得心甘情愿地掏这笔钱。 林苏走到秦六床边,想把布兜解下来,刚把手搭上布兜,秦六就把布兜抢了回去,嘴里嘟囔着:“这是我们的钱,我们辛辛苦苦挣的,谁也不许抢!”林苏仔细听清了秦六嘟囔的话语,心里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林苏再次把手搭上布兜,另一手轻轻抚着秦六的头发,轻声哄道:“乖,坏人都走了,没人抢咱们的钱,是我要用,是我,林苏,林苏要用钱给你看病!” “林苏,林苏要用钱,林苏,林苏不是坏人,给!给!”秦六边嘟囔,边松了手。 林苏把布兜拿过来,打开,仔细数了数有多少钱,发现大多数都是些铜板,有十来个碎银子,加起来才十三两多。这看病花去二两,就只剩十一两多了。 林苏十分肉痛地把二两银子给了伙计,又把秦六扶起来,正准备背着离开,突然,心里冒出来一个主意。 林苏想在这医堂做工。 秦六现在发着烧,不可能再跟着他风餐露宿,天天受冻了,他得找个能住的地方把秦六安顿下来好好休息,可是他们只有十一两多了,估计不够租个房子,就是够租个房子,他们两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估计去租房子也是被坑,更怕一不小心被卖了还帮人数钱。当然,他们更不敢再去住什么客栈,怕再遇到什么黑心老板。这么一合计下来,在这医堂做工,无疑是个非常好的主意。当然,前提是医堂肯要林苏。 第14章 做工 林苏腆着脸和大夫说了自己的请求。 大夫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道:“我不过是收你二两医药费,你竟然想赖上我们医堂了!” 林苏忙解释:“不是赖上,大夫,您看,我刚才也说了,我就是给您这医堂做工,跑跑堂,或者采个草药什么的,都可以的!而且我不要工钱,就您这能包我和我妹妹的吃住就可以了!” “呵,说得好听,包个吃住就可以了,你以为吃住便宜呢!你出门打听打听,这里一个月住宿要花多少,一个月伙食费又要花多少!别说不给工钱了,你就是倒贴我们钱,我们这也不愿意收!不划算!”大夫皱着眉,挥挥手,示意伙计送林苏二人出门。 林苏拨开前来送客的伙计,继续苦苦求道:“求求您了,大夫,我和我妹妹特别不容易,我们爹娘早逝,亲戚们没有一个愿意收留我们,我们只能小小年纪就出来流浪,您看我妹妹这发烧,就是因为在外面流浪天天受冻冻出来的啊!我妹妹现在发着烧,肯定不能再让她继续和我出去流浪,就让她在您这住着,彻底治好了再走可以吗?您刚才说不划算,我知道,我妹妹病着,做不了工,我一个人做工抵我们两个人确实不划算,这样,您就收留我妹妹一个,我在您这做工,吃住都我自己另外解决,您就解决我妹妹一个人的吃住就可以了,可以吗?我们也是真的没办法了!您看要是等我妹妹身体好了,您还是不愿意,我们肯定马上走,绝不给您添麻烦!” 大夫听着林苏的这好一顿请求,又看看他怀里还高烧不退的秦六,到底是动了恻隐之心,勉强同意了下来:“行吧行吧,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你要在我这做工,我拦不住,但是这工钱我是一分不会给的。至于吃住方面,吃你们就和我们吃一样的,不过都是些粗茶淡饭,吃不惯你们也得给我忍着!住的话,柱子!你把后面院子的柴房收拾一半出来,铺上床铺,给他们俩住!” “谢谢您,太谢谢您了!您真是个大好人!未来我一定好好报答您!”林苏忙又鞠了几个躬,完了扶着秦六,在伙计柱子的带领下,去了后院柴房。 林苏把秦六靠坐在门口,和柱子一起进了柴房收拾。俩人把柴火都归拢到一个角落,又把腾出来的地方扫了干净,再把床铺铺上,一个破落但是干净的床铺就显现了出来。 林苏忙把秦六扶进来躺到床上,掖紧了被子,又站起来向柱子道谢:“谢谢您帮我们收拾,非常感谢!” “行了,文绉绉的,酸不酸啊!又不是什么秀才,讲这么多礼节干什么!书呆子么!”柱子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又道:“今天太晚了,明天一早,你背上院子里那个背篓,和我去仓银山采药去!” “好嘞,好嘞,都听您的!我明天一定早点起床!”林苏应道。 柱子安排好林苏两人,就回去复命了。 林苏关上门,坐到床边,看着秦六,心里放下心来。 林苏相信,只要不再受冻受饿,秦六一定很快就会好起来。 下午的时候,柱子送来了煎好的药,又给林苏教了怎么煎药,在哪煎,教完又自个出去做工了。 林苏喂着秦六喝完药,看到柴房有些柴火还没劈,便摞了些柴火,到院子里劈了起来。 第15章 仓银山 第二天一大早,柱子就过来敲了敲林苏的门。 林苏早就醒了,一听到敲门声,就赶紧起床开了门出去,一见果然是柱子来找他出门采药。林苏回头把门带上,又去把院子里面那个背篓背上,和柱子一道出了门往仓银山赶去。 仓银山在永安县的左侧方三公里处,林苏和秦六从涉水村过来时还路过过,不过当时俩人就顾着赶路了,也就没在意什么山什么山了。 柱子领着林苏来到仓银山山脚下,指导他先用背篓里面的镰刀把杂草划开,再往山里进,这样可以避免被杂草划破衣服。 林苏身上依旧还是他当初逃到涉水村时穿的那身衣服,因着染了血,早就脏污的看不出原貌了,又经过这一路山山水水的赶路,只能依稀辨认出来是件衣服,至于什么材质,什么款式,不是行家仔细地捏着辨认一下的话,是什么也看不出来了。不过尽管这衣服已经破破烂烂的很不能看了,林苏还是照着柱子指导的,小心划开杂草,避免杂草把衣服的破口刮得更大以至于这衣服彻底报废。 这衣服要是彻底报废了,可就没衣服穿了啊!林苏心里叹道。 俩人一路停停走走,耗费了大半个时辰,终于走到了山里面. 柱子说,山外面的草药早被过路的人顺手就给采摘完了,只有这山里面,还长了不少好药草。 柱子边带着林苏采药,便给他介绍各种草药的用途:“你看,这茎是方柱形的,节稍膨大,容易折断,单叶对生,叶柄短,叶片皱缩、易碎,展开了呈披针形或卵状披针形,长三至十二公分,宽二至五公分,先端渐尖,边缘或波状,上表面绿色,下表面灰绿色,两面光滑。气味微小,味道非常苦。这个就叫穿心莲,可以用来解热、抗炎的,你妹妹这次发烧开的药方里面,就有这味药。” 林苏边点头,边心里默默记着。经过这次秦六发烧,林苏发现自己很有必要学点医术,至少要会用点常用的药草,不然要是以后被医堂赶出去,秦六又不小心生了病,就又会像这次这么着急了。 林苏和柱子采摘了一上午,统共摘了金银花、连翘、穿心莲、大青叶、蒲公英、土茯苓等六种药草,都是些清热解毒的。 俩人背着采摘好的药草,往医堂回去。 等回到了医堂,林苏又跟着柱子把采摘回来的药草洗了晒在院子里的草药晾晒架子上。 等俩人把药草晒好,大夫端了两个大碗过来了。 大夫把一碗递给柱子,一碗递给林苏,道:“忙了一上午了,吃点东西吧。” 上午摘草药时,柱子已经给林苏说过这个医堂就是这个大夫开的,大夫姓赵,开这个医堂开了三十多年了,不图挣个什么大钱,不过就是全了自己治病救人的少时梦想罢了。 林苏接过碗,道:“谢谢赵大夫。” 碗里是两个馍馍,林苏几口就吃掉了一个,剩了一个,准备晚点喂给秦六吃。 赵大夫一眼就看出来林苏在想什么了,笑着道:“不用给你妹妹省着。我早上去给你妹妹看过了,还没醒呢,估计得今晚或者明天才能醒了,我好不容易才给她喂了点米汤进去,你这馍馍就算给她留着,也是喂不进去的。” 林苏心思被看穿,脸不禁红了起来。他把剩下的馍馍也给吃了,和大夫、柱子道了别,回了柴房。 柴房里秦六果然还是昏迷着,脸色却是好了很多,看来不管是药也好,还是早上赵大夫给喂的米汤也好,至少是起了点作用的。 林苏打了水,把帕子打湿了又拧干,给秦六擦起脸来。 这也是柱子给林苏教的,他说,发了热的病人,用凉水打湿帕子擦脸和脖子,能起到降温的作用。 第16章 苏醒 秦六这一病,把林苏逼得不得不学起了如何照顾人。 无论是给秦六喂药,还是喂米汤,又或者是擦脸擦脖子,林苏都越做越顺手了。 医堂除了秦六以外没有一个女孩,林苏虽有意给秦六擦擦身子降降温,但没有别的女孩可以代劳,林苏自己到底脸皮薄,没好意思真的动手擦,只好放弃了这个办法。 第二天天还没亮时,秦六醒了过来。 秦六先是觉得渴,慢慢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还没来得及着急就发现林苏就躺在自己旁边,心里顿时放下心来。 秦六使劲推了推林苏,好一会才把林苏推醒。 林苏乍一看到醒着的秦六,差点没反应过来。愣着看了秦六好一会,直看得秦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林苏才反应过来秦六终于醒了,高兴地一把把秦六搂进了怀里:“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没事了,没事了,你终于没事了!” 秦六被搂的太紧,差点没喘过气来,忙边推林苏,边咳了起来:“咳咳!起开,勒死我了!咳咳!你个傻子!大傻子!” 林苏把秦六放开来,手足无措地看着秦六用手顺着气,赶忙也搭了把手帮着秦六顺气。 “你可真是个大傻子,都差点把我勒死了!”秦六仍忍不住朝林苏翻白眼。 林苏边赔着笑,边给秦六顺气。 等秦六终于把这口气顺通,又支使林苏去给她倒了杯水来,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水,靠坐到墙边,问起林苏她昏迷这段期间发生了什么事。 林苏把他如何发现秦六发烧昏迷、如何带着她看病、又如何死乞白赖地求着医堂收留他们这些都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 秦六听完好一阵沉默,她其实很难想象像林苏这么脸皮子薄的跟什么似的人低声下气地去求人。她认识的林苏,似乎一点一点地,因为她,发生了改变。 秦六虽然醒了过来,但是身体依旧还是很虚弱,除了喝药和吃饭以外,大多数时间还是躺在床上好好休养,期间赵大夫来看了一眼,给秦六把了脉,确定烧确实是退了,又开了几副凝神静气的药,叮嘱林苏每天煎一副给秦六喝了。 因为林苏需要每天早上都跟柱子去山里采药,采完药回来就是中午了,这时秦六往往已经醒了,只是还躺在床上静养。 林苏每天都端着中午饭亲自喂秦六吃,尽管秦六因为难为情,几次三番要求自己吃,但是都被林苏拒绝了。 秦六看着林苏先是把勺子里的米汤一下一下吹凉,又试了试温度,觉得合适了,才往秦六唇边递。秦六只在自己非常年幼时被母亲喂过饭,后面再没有人像这样把她当个小孩一样如此体贴周到地一口一口喂饭了。秦六感到非常地不自在,甚至觉得自己的脸都烧起来了。 “嗯?赵大夫不是说已经退烧了么?怎么脸还是这么红?”林苏看秦六的脸突然非常的红,担心地用手试了试秦六的额头,道:“额头不热啊?怎么脸这么红?” “你真是个呆子!”秦六无语地把枕头扔到林苏脸上,自己一头趴到床上,索性不吃了。 第17章 学医 如此这般过了大半个月,秦六的身子彻底养好了,还跟以前一样结实。照秦六原话来讲,那就是又可以爬树摸鱼、到处打滚了! 既然秦六的身子已经大好,林苏和秦六便不好意思再继续腆着脸在医堂蹭吃蹭住了。俩人商量着,寻思找个机会跟赵大夫辞行。 秦六和林苏之前卖艺挣了十三两多银子,看病花了二两,后面在这医堂白吃白住,钱就没再花出去了,便总共还余了十一两多的银子。在这医堂白吃白住期间,赵大夫还免费地给秦六配了小半月的药,又各种照顾,思及以上种种,秦六和林苏打算赠与赵大夫六两银子作为谢礼。 待秦六和林苏找到机会和赵大夫辞行,掏了六两银子递给赵大夫,谁知赵大夫全然不收,甚至还瞪了秦六和林苏一眼:“你俩这是干什么呢!前面既然说好了,你林苏给我这医堂白做工,抵你和你妹妹的伙食费和住宿费,我这必然就不可能再收你的钱了!” 秦六心里感动,但是也是实实在在想报答报答赵大夫,便说:“赵大夫,您就收下吧,这就是我和我哥哥的一点心意,左右也没有多少,全当我们俩孝敬您了!我和哥哥从小相依为命,孤苦无依,没有一个亲戚朋友愿意收留我们,更别说像您这样体贴周到地照顾我们了!您就像我的父亲一样,真的让我感受到了家的温暖,这点银子,就当是我们的孝心,您就收下吧!” 林苏也是在一边连忙点头,表示这也是他的意思。 赵大夫见推辞不过,便把银子收了起来,道:“既然你们说这是孝心,我便当你们是真心把我当父亲了!你们把我当父亲,那我也断然没有放你们出去继续流浪、无家可归的道理!这钱就当你们认我做干爹的见面礼,从此以后,这医堂就是你们的家,你们再也不必出去流浪!” 秦六一听这话,忙就跪了下来,流着热泪高兴地说:“谢谢爹,小六以后定给您当牛做马,好好报答您!” 林苏见秦六跪了,心里很是纠结,犹犹豫豫地,到底还是站着没有跪下去,只是鞠了个躬道:“谢谢您!您的大恩大德,我林苏没齿难忘!” 赵大夫见这一跪一站,也没计较什么,高兴地扶起秦六,又拍了拍林苏的肩膀,示意二人跟他来。 赵大夫把秦六和林苏领到柜台,那里立着一个大药柜,里面有上百种药材。赵大夫从柜台拿了个厚厚的簿子,看着像是本手札,边翻开边给秦六和林苏说道:“这是我学医三十多年来记录的心得和笔记,以前给柱子看过,奈何柱子不是个耐得下心来的,看了大半个月也没看出个什么名堂。今天我就把这本手札交给你们两个,希望你们两个跟着这本手札好好学医,争取学出个名堂,让我这医堂,后继有人!” 秦六和林苏对视一眼,互相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感动。秦六不知道此时说什么合适,只能立马跪下,认认真真地给赵大夫磕了三个响头,并答应着一定好好学习这本手札,绝不辜负赵大夫的期望。 林苏也是深深地鞠了三个躬,一切尽在不言中。 从第二天开始,林苏上午就和柱子出门采药,秦六待在医堂跟着赵大夫给人看病抓药,等到了中午林苏他们采完药回来吃过午饭,休息了半个时辰,就让林苏跟着赵大夫看病抓药。而秦六,因为从小就没看过书,大字不识一个,要看懂赵大夫的札记简直难于登天,赵大夫便替秦六报了个认字的私塾,规模很小,就是教一些穷苦人家的孩子认认字,读读三字经什么的。 秦六一开始其实挺不情愿去的,因为那个私塾里都是些五六岁的小孩,像她这样十二岁还大字不识的,实在没有一个,她算是开天辟地的头一个。因此,秦六很是引人注意。那些小孩看到有个比他们大了那么多的人来和他们一起上课,都纷纷聚在一起笑话秦六,这让秦六很是恼火。 秦六一恼火,就想揍人,可是秦六又不至于这么没轻没重地真去揍人,只能自己心里窝着火,一来二去的,心里郁闷的不得了,连私塾也没心思上了。 一开始是林苏发现秦六郁郁寡欢,好像连吃饭都不得劲了。林苏试探着问了秦六,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秦六不好意思说自己被私塾那群小屁孩嘲笑的事,只是闷声说没什么,可能是天气变冷了,人就不得劲。 第18章 私塾 一回两回都是被秦六以这样的理由敷衍着,林苏感觉不对劲了。不说在他的认知里,秦六不会因为天气冷就不得劲,就是真的因为天气冷,也不会别的时候都开开心心,只要一提到去私塾,秦六的脸就耷拉下来。 林苏估摸着秦六这闷闷不乐绝对是跟去私塾有关。于是,林苏挑了个医堂里不忙的下午,偷偷地去私塾打探秦六闷闷不乐的原因了。 私塾先生姓黄,人称黄先生,是个老秀才,在县城里还是蛮受敬仰的,因着年老,没大力气去外面闯了,就在县城里开个小私塾,贴补家用。 黄先生教完那一遍课文,便让学生们跟读,读上十来遍以后,就背,等大多数学生都背会了,他才会讲那文章的意思。 林苏到私塾时,黄先生正教到“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黄先生已经教过一遍课文了,正让学生们朗读。一时间,学堂里都是“乌啦乌拉”的朗读声。 四五岁的小孩子,字也不会读,只会学着先生读课文时的发音,如此这般读下来,等到开始背时,已经不知道把课文读成什么样了。 在这一片“乌啦乌啦”声中,林苏几乎听不见秦六的声音,当然,也可能是秦六根本没有发出声音。 林苏在窗边仔细找了一会,终于在学堂最里边的角落找到了秦六,果不其然,秦六嘴巴都没动,难怪听不到她的声音。 发现秦六根本没有出声的不止林苏,还有黄先生。 黄先生关注秦六有几天了。 黄先生是这县城土生土长的人,知道这县城里有名有姓的娃娃都是哪家的。赵大夫送秦六过来时,黄先生一眼就看出来秦六和赵大夫就不是亲生父女,甚至他就没听说过开医堂的赵大夫有什么远房侄女外甥女什么的。因此,在赵大夫介绍秦六是他养女时,黄先生很是吃了一惊。在他印象中,这赵大夫孤家寡人一个,对人也不是很热情,就不像是会认个外人做养女的那种人。 等秦六上了几天学,黄先生就更不理解赵大夫送秦六来上课是图什么了。秦六口音重,这点林苏知道,但是从来没说过。医堂里赵大夫把秦六当亲闺女,根本不在意秦六说话有没有乡下口音,柱子自己就说话带乡下口音,自然也不会觉得秦六说话有什么问题。可黄先生跟他们都不一样,不说黄先生作为先生,本就肩负着教他们正确说话认字的责任,单说黄先生自己,就是个老讲究的人,说话一定要字正腔圆、温文尔雅、知书达理、出口成章,当然,他具体是不是达到了他自己想象中这样,他自己当局者迷,是无法判断清楚的,也没有人特意评价过他这方面。不过他自己私心里是觉得自己对于上述的要求,已经达到的很是八九不离十了。这样一来,他就很是不满意秦六说话时那非常明显的口音。 因为不满意秦六的口音,黄先生特意把秦六叫出来当着所有学生面纠正过发音,奈何乡音难改,黄先生怎么教,秦六都改不过来,反而秦六还因为这明显的口音,多次引起哄堂大笑,几次以后,秦六就不爱在私塾讲话了,无论黄先生怎么叫她,她都不张嘴讲一句话。 今天也是巧,黄先生早上从家里出门时被自己媳妇以赚不到钱狠狠羞辱了一番,这下看到秦六又是不张嘴,心里蹭地冒上火,嘴里立马不阴不阳地说了起来:“有些学生啊,乡下来的没教养也就算了,还不虚心受教,一天天的闭着张嘴,真当自己是金枝玉叶的贵人,金口玉言呢!” 秦六自然听出来黄先生说话有些阴阳怪气,也明白这阴阳怪气是冲自己来的,可她就是张不开嘴去回怼,她怕一开口又被同学们嘲笑。 秦六张不开嘴回怼黄先生,窗边围观了全程的林苏心里也是气得很。不过林苏也知道他和秦六就是这县城里的外人,好不容易在医堂落个脚,不能给赵大夫惹麻烦。 林苏看着秦六满脸通红、闷不做声的模样,心里明白秦六一提到上私塾就不开心大概就是因为这些了。林苏仔细想了想,心里有了主意。 林苏没有惊动秦六,等他们快要下课时,林苏先一步回了医堂。 林苏去找赵大夫商量,想取消秦六去医堂的安排。赵大夫听完林苏的意见,很是不同意:“小六以后是要接我的班的,不读书认字怎么能行?再说了,我知道,那黄先生不是个大方讲理的人,但他可是个实实在在的秀才,找个秀才教小六,也不算是委屈她吧,而且人家读书人嘛,有点酸秀才的脾气很正常,说话难听就不听呗,咱就当他说的都是耳旁风。我知道你小子学识可以,不太瞧得上人家老秀才,可你不能耽误人小六的学习啊!” 林苏解释道:“我不是不让小六读书写字,只是读书嘛,跟对先生是很重要的。那黄先生自己就不是个通达儒士,又怎么教得好小六呢?” “你还搞出来通达儒士了,就你读的书多!”赵大夫忍不住朝林苏翻了个白眼,接着道:“你既然说黄先生教不好小六,那你说,小六的读书写字怎么办?” “我来教!”林苏脱口而出。 “你来教?是,我知道你读了很多书,学识渊博,教小六读书写字自然是小菜一碟,但是你要想清楚,你上午要去采药,下午要跟着我学习看病抓药,不说你有没有忙完这一天还有没有时间去教,就是你有时间,你还有那个精力吗?”赵大夫语重心长道。 林苏很是坚持:“我有那个精力的,而且请您相信我,我一定能教好小六的。” 赵大夫见林苏如此坚持,摇了摇头,道:“我不管了。但是我得给你说,到底是去私塾还是跟着你学,得看小六怎么选!只要小六同意跟着你学,我绝没有二话!” 第19章 林先生 得了赵大夫这样的回答,林苏心里其实也不是很有底,因为他也不确定秦六愿不愿意让他教,毕竟,私塾的黄先生确实是个货真价实的秀才,哪怕黄先生的脾气不好,但是至少是个正正经经地教书先生。而林苏自己,也就是在御书房跟着太傅学过,俗话说,会学不一定会教,虽然林苏心里知道自己一定会非常用心教秦六,但是万一秦六对他没有这个信心呢? 等秦六放学回来,天已经快黑了。 赵大夫让柱子炖了核桃粥,准备给秦六补补脑子。几人把核桃粥、馍馍这些在桌上摆好,又摆好碗筷,几人围着桌子坐了下来。 赵大夫给秦六盛了碗粥,温声道:“小六啊,上学辛苦了,喝点粥,补一补身子。” 秦六忙双手接过来,笑着道:“谢谢爹!”说完,秦六就呼哧呼哧地喝起粥来。 林苏和赵大夫对视了一眼,从赵大夫眼中明确看到他的想法:“要说你自己说,我是不会帮你和小六说的。” 林苏心里颇有些好笑,但是面上不动声色,状似淡定地给自己盛了碗核桃粥,慢慢喝起粥来。 赵大夫本还想看看林苏会怎么劝秦六,谁知等到秦六回来了,林苏却是不慌不忙的,似乎对劝秦六跟着他学读书写字这件事很是胸有成竹,赵大夫心中颇有些惊讶。 待到几人吃饱,秦六勤快地把几人的碗收拾了,拿到厨房,准备洗碗。 秦六舀了一勺热水到盆里,又加了两勺冷水,试了试水温,正合适。秦六正准备挽起衣袖洗碗,旁边突然冒出个人来。秦六几乎不用转身去看,光是听那人来之前的脚步声,就知道来人是林苏了。 秦六也不回头,只是笑着说:“你来这干嘛?今天累了一天了,还不躺床上好好休息休息。” 林苏轻轻把秦六推开,自己蹲到洗碗盆边,捋起袖子,迅速洗起碗来。 “诶?你今天不累啊?之前每天晚上不是听你说天天又要采药又要跟着爹学看病抓药,累的人都要散架了?”秦六蹲在林苏旁边,盯着林苏,好奇的问道。 林苏看也不看她,埋头努力洗着碗,回她:“以后这碗都留给我来洗,你别洗,你只管好好学习读书写字。” 秦六听林苏说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道:“我就是天天洗百来个碗,也不耽误我学习读书写字!” “呵,你是压根就不想学吧?”林苏直接道。 秦六笑着轻轻捶了一下林苏肩膀,说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想学了?不想学我还天天往私塾跑啊?呆子!” 林苏没接话,他正在思考怎么和秦六说出他的想法。 秦六懒懒地把头靠到林苏肩上,嘴里喃喃:“我怎么可能不想学呢...我从小看着别人有机会读书写字,心里就羡慕的紧啊...可是读书写字太难了...真的太难了...林苏...我好难受...我真的好难受啊...” 林苏心里一紧,心疼的差点直接把自己想法脱口而出。但他到底还是忍住了。 林苏利索地洗好碗,晾上,擦了擦手,转身把秦六抱到了怀里。 林苏边轻轻拍着秦六的背,边小声商量道:“其实我有个想法,不过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秦六轻轻地在林苏腰上拧了一把,拧的林苏痒痒的忍不住想笑,想着这个时候笑不合时宜,又生生忍了下来。 秦六拧完林苏,小声道:“有话快说!吞吞吐吐的,你自己不嫌别扭啊!” 林苏见状,直接道:“这个想法就是,我来教你吧。” 秦六一把把林苏推开,疑惑道:“什么叫做你来教我?什么意思?” 林苏把秦六又一把揽回来,紧紧抱着,道:“就是字面意思。我想当你的先生,教你读书写字,你以后也不用再去私塾跟着那黄先生上课了!” 秦六听明白了。对于能不去私塾上课,不用再见到那个讨人厌的黄先生,秦六很开心,但是,她也有她的顾虑:“你一天天地已经很累了,我不想你再因为教我而受累。”秦六拍了拍林苏的背,又接着道:“而且,我很笨的,读个诗,读上十来遍还读不好,连私塾里的黄先生都觉得教我教不好,天天说我是‘朽木不可雕也’,我不想连你也来嫌弃我笨。”秦六没有说出口的是,她不想看到林苏也拿黄先生看她的那个眼神看自己,那样会伤透秦六的心的。 林苏使劲把秦六抱着,道:“你感受到了吗?我们现在紧紧抱着的,这个世上,我和你,是最亲近的,我们是彼此最重要的人,不仅仅是在现在,未来的每一天,你都是我在这世上最最重要的人,这个永远都不会变。” “可是——” “没有可是,小六,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你变成什么样,你都是我最最重要的人。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发誓。苍天在上,我——” 秦六赶紧捂住了林苏的嘴,又感动又气地捶了林苏一下:“行了行了,你教我就你教我呗,谁稀罕听你发誓呢!” 林苏把秦六的手拉下来捂在怀里,热切地看着秦六。 秦六抵不住这样热烈的眼神,率先败下阵来。她慌忙地把自己的手从林苏怀里抽出来,红着脸跑出了厨房。 林苏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秦六跑远的身影,心里热切的一塌糊涂。 在赵大夫认了秦六做女儿以后,秦六和林苏就搬到了一间整洁、宽敞的卧室。其实原本赵大夫是提议让林苏继续睡柴房的,因为只腾出来一间正常的卧室,而林苏十三岁了,也不小了,不太方便再继续和秦六一张床睡觉,因此,赵大夫就想让林苏继续睡柴房,秦六一个人睡新腾出来的卧室。 但是赵大夫刚把这个提议说出来,;林苏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秦六先拒绝了:“我和哥哥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一起睡的,我实在不习惯和他分开。要不这样吧,在那间卧室里面再添一张床,两个人分开两张床睡不就好了嘛。” 赵大夫只好同意,只是他还是叫柱子买了张屏风,放在两张床的中间,勉强算是隔出两间小卧室。 然而秦六和林苏实际上还是睡在一张床的,因为秦六一个人睡会做噩梦。 起初,林苏不好意思,老老实实地睡在外间,秦六睡在里间。可是连续好几个晚上,林苏都听到秦六在梦中惊醒过来,嘴里常常说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等林苏跑到里头看到秦六,却发现秦六的脸色一片苍白,显然在梦里被吓得够呛!林苏不知秦六做了什么梦,只知道紧紧抱着秦六,给秦六以安慰。如此几晚下来,不仅秦六没睡好,林苏也是黑眼圈一天比一天严重。最后,秦六忍不住了,开口让林苏陪自己睡。林苏自然没有任何意见。 等林苏从厨房回到卧室,秦六已经裹上被子面朝墙壁躺着了。 林苏小心翼翼洗过脚,把东西收拾好,轻轻地也上了床。 林苏听到秦六的呼吸很不平稳,猜到秦六并没有睡着。他小声说道:“既然你都答应我了,那从明天开始,你就下午练字,晚上的时候我教你读书认字。” 秦六不理他,权当自己已经睡着了。 林苏知道秦六听到了。他满足地笑了笑,开心的进入了梦乡。 等到第二天,林苏依旧早早地跟着柱子进山采药去了。秦六洗漱完,吃过早餐,跟着赵大夫学习看病抓药。 到了中午,林苏回来了。林苏先是把药材安顿好,吃过午饭,就着午休的时间,自己写了几张字帖,留着让秦六下午跟着字帖练字。 赵大夫知道秦六答应了林苏的提议,没说什么,反倒让林苏下午提前一个时辰休息,让他有精力晚上好好教秦六。 林苏准备先教秦六百家姓。他是这么想的,学习嘛,首先要为生活服务。学了百家姓,秦六就认识别人的姓氏了,不仅自己认人方便,给人抓药写药方子时,也方便别人认领药方。 林苏先给秦六讲了百家姓的来源,然后讲了秦姓和林姓在百家姓里排在哪里,接着再教秦六怎么写。 秦六经常打趣地叫他“林先生”,直把林苏叫的面红耳赤,偏偏林苏一要反驳,秦六就说:“昨晚可是你自己说要当我的先生的,可不是我说的啊!林先生!” 第20章 鱼汤 秦六记东西有点慢,尤其是刚开始的时候,一个赵字,练了小半个时辰才记住怎么写。不过后面慢慢地适应了,记东西的速度也就快了起来。秦六把林字默写出来时,特意拿着字到林苏面前求夸奖:“你看,我会写你的姓氏了!” 林苏看着秦六写的字,虽然歪歪扭扭,但是一笔一划都能看出写字的人的认真。林苏莞尔:“小六真厉害,这么快就会写林字了。再加把劲,争取今天把秦字也学会!” 秦六挑了挑眉:“小菜一碟!”说完,秦六又坐回书桌前,皱着眉头,认认真真地练秦字了。 然而海口容易夸,实际上要做到,还是有点难度的。秦六虽然认认真真练了秦字,但是直到快要睡觉的时候,写个秦字还是磕磕绊绊的。 林苏眼见秦六一门心思都在写字上面,都要忘了睡觉了,只好走上前把字帖挪开,把秦六手中的笔放下,强硬地把秦六牵着往卧室走。 “你干嘛呀?我就快记住秦字怎么写了!”秦六边被牵着走,边不服气地嘟囔。 “哎呀,俗话说得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不要太着急,明天再练也是可以的嘛,今天太晚了,早点休息,养足精神,明天才能学的更好!”林苏温声劝道。 “哼!我明天一定要比今天学的字更多!” “好好好,明天你一定更厉害!小六是世界上最厉害的!”林苏笑的很是无奈。 俩人进了卧室,匆匆地洗漱完,陆续躺到了床上。 林苏上床后,秦六翻了个身,面朝林苏,道:“你当初学百家姓时,用了多长时间学会的呀?” 林苏见秦六的被子有点往下,把肩膀都露出来了,忙伸手把秦六的被子掖到脖子下面,仔细检查了是否掖严实了,才回道:“我学百家姓都快十年前的事了,早记不清了!” “哼!什么记不清,你就是不想告诉我!”秦六哼哼道,完了把身子转到面向墙那边了。 林苏无奈一笑,伸手把秦六的身子扳回来,搂到怀里,道:“不是不想告诉你,是真的记不清了!我从三岁就开始跟着夫子上课了,四书五经、诗词歌赋,全都要学!我隐约记得之前是以三字经启蒙的,学完三字经就开始学百家姓了,至于学百家姓学了多久,实实在在是记不清了!” “好咯,勉强相信你!”秦六埋在林苏怀里,嗡声道。 大概是林苏天天跟着柱子进山,活动量比之前大多了,又天天馍馍吃到饱,身子比秦六刚碰到他时结实多了,甚至已经隐隐比秦六高了,力气也大了不少,当他把秦六紧紧抱在怀里时,秦六甚至会无法挣脱。 不过,秦六也压根没想过从林苏的怀抱里挣脱出来。 林苏的怀抱,不仅可以给她温暖,还能给她满满的安全感,这是其他任何人都给不了秦六的。 俩人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慢慢地眼皮子重了起来,不知不觉就都睡着了。 林苏教秦六百家姓教了八天,终于等到秦六成功地把百家姓一字不错地默写了出来。 林苏把成功默写出来的百家姓,粘贴到了卧室的墙上,被秦六看见时,秦六很是不好意思地轻轻捶了林苏一下。 赵大夫知道秦六成功默写出来百家姓,很是高兴,隔天大清早亲自上街去买鱼和鸡,到了摊位前,仔仔细细地挑那些活蹦乱跳的鱼和鸡,看着不活泼的,连一眼都没瞥。 卖鱼的摊贩是个会瞧眼色的,麻利地挑了一条最是鲜活的鱼,递到赵大夫跟前,道:“赵大夫,早就听说您女儿最近在认字,您看这条鱼,最是新鲜,拿回去炖了鱼汤给您女儿补补身子,能学的更好呢!” “哎呀,这鱼看着是新鲜,行,给我装上吧!”赵大夫边看着卖鱼的摊贩把鱼装篓子里去,边道:“哎呀,你不知道,我女儿昨天一字不错地默写出来了百家姓,哎哟,费了不少精神,可得好好补补身子!” 卖鱼的摊贩边在心里腹诽:“十二三岁才会默个百家姓,我儿子五岁就会背三字经了!有什么好嘚瑟的!”边利落的把装好篓的鱼递给赵大夫,道:“哎呀,您女儿这么厉害啊!那是得好好补补。赵大夫,鱼给您,您提好了,下次再来啊!” 赵大夫高兴地接过鱼,付了钱,乐滋滋地往回赶。 等赵大夫回了医堂,秦六才刚刚起床。赵大夫催促着秦六赶紧去洗漱,又把柱子叫来,吩咐柱子把鱼拿去炖个鱼汤当早餐,鸡留着中午再吃。 柱子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道:“东家,这大清早的就吃鱼汤吗?这也没过几年过节啊,咋突然吃的这么好?” “嘿,叫你炖鱼汤就快去,哪那么多废话!不想吃鱼汤待会你一个人别吃!” “哎,东家,我说胡话呢,我哪可能不爱吃鱼汤啊,我最爱吃鱼汤了!” “爱吃还不赶紧去!” “哎,就去就去,马上就把鱼汤炖上!”柱子应着声,快速地把鱼拿到厨房简单处理了下,放到灶上炖起了鱼汤。 今日柱子犯懒,便让林苏一个人去山里采药了。等到鱼汤炖好,林苏还在山里。 柱子把鱼汤端到桌上,盛上三碗鱼汤,大声叫赵大夫和秦六出来喝鱼汤。 “哎呀妈呀,今天什么好日子,还有鱼汤喝嘞!”秦六已经洗漱完了,跟在赵大夫后面进到屋里来。 赵大夫把鱼肉多的一碗递给秦六,道:“这碗肉多,你吃这碗。”等秦六把那碗鱼汤接了过去,又接着道:“那卖鱼的小贩说自己家鱼太多了,卖不出去,我寻思也好久没吃过鱼了,就买条回来炖个鱼汤吃吃。你快尝尝,这鱼汤味道怎么样?鲜不鲜?” 秦六猛地喝了一口汤,差点被呛到:“咳咳!鲜!这鱼汤真鲜!又香又鲜!” “慢点吃,锅里还有呢!没人跟你抢!”赵大夫轻轻地拍了拍秦六的背,帮她顺着气。 第21章 进山 秦六缓过气来,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正准备继续吃,突然发现林苏不在。 秦六知道林苏进山采药去了。可是这好不容易喝个鱼汤,秦六舍不得林苏错过这个大饱口福的机会。 秦六问赵大夫:“爹,咱有没有饭盒啊?我想把这鱼汤带给哥哥喝!” “小六真懂事,还记着给你哥哥送汤呢!”赵大夫笑眯眯地摸了摸秦六的头,道:“厨房橱柜里应该有个饭盒,那是以前我在外面出诊时带饭用的,你用那个带鱼汤给你哥哥喝吧。” “好嘞!”秦六忙不迭应道,迅速把碗里的鱼汤喝完,又去厨房拿了饭盒过来,盛了满满一大碗的鱼汤,仔细盖好,准备出发去找林苏了。 赵大夫在后面叮嘱道:“早上山里雾大,要是到了山脚下,雾还是大,就在山脚等一等,等雾散了再进山!” “知道啦!”秦六朝后面招招手,快步往外走。 到了山脚下,雾果然还是很大。秦六本想听赵大夫的话在山脚下等一等,等雾散了再进去,可是一想到要是晚一点怕是这鱼汤就不热了,便还是心急地直接进山了。 林苏采药需要在山的深处采,秦六必须也往山的深处走。 仓银山杂草多,秦六没走一会衣服就被刮破了,衣服一破,那寒气就透过破了的口子直往身体里钻,直把秦六冷的不住地抽气打哆嗦。 秦六边哆嗦着,边大声唤林苏:“林苏~林苏你能听见吗~我是秦六~我来找你了~你在哪啊~” 随着秦六的深入,周围的寒气越发重了。秦六忍不住抱住肩膀使劲搓了搓。 突然,秦六脚下一空,只来得及“啊——”一声就不知摔到了哪里。 林苏本在山里好好采着药,远处忽然飘飘忽忽的传来了秦六的呼喊,林苏还以为自己幻听了,又听到秦六“啊!”的一声,惊醒自己不是幻听,定是秦六来山里找自己了。 林苏又是惊喜又是担心,惊喜于秦六居然来山里找自己了,担心于刚刚听到的秦六叫声,怕秦六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林苏药也不采了,背着个半空的背篓往秦六叫声传来的地方走去。 却说秦六终于落了地,摇摇晃晃起身时不小心把脚给崴了。这可真是祸不单行了。 秦六小心翼翼地缩回脚,试探着想自己把骨头正回来,还没开始掰,一阵刺痛就从脚腕处传来,把秦六疼的“嘶——”了一声。 秦六破罐子破摔地把脚摊放在地上,环视起周围来,试图搞清楚自己摔到哪里来了。 秦六周围都是山体,屁股底下坐着一堆杂树枝,看着像是掉进了坑里。 秦六忍不住啐了一声:“真是倒霉!” 突然,秦六想起了自己给林苏带的鱼汤,忙把饭盒找到,轻手轻脚地打开,惊喜地发现鱼汤竟然只洒了一小半。 秦六宝贝地把剩余的鱼汤抱在怀里,也不在乎在泥巴里滚了一遭的饭盒会不会把本就脏了的衣服弄得更脏。 秦六等了好一会,终于听到林苏的声音传了过来:“小六,小六是你吗?你在哪儿?你发生什么事了?还好吗?” “林苏——林苏——我在这里——快点来——”秦六边大声回道边拍起墙壁。 林苏听到秦六的回答,忙加快了脚步,不一会就到了坑边。 林苏站在坑的边上往里看,果然看到秦六正仰着头朝自己招手:“我在这!林苏,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看到了!你等着,我马上救你上来!”林苏应完,赶紧思考怎么救秦六出来。 突然,林苏看到不远处有根长藤。 林苏把长藤扯下来,从中间弯折缠绕成一段粗一些的长藤,拿到坑边,试探着往坑底放下去。 庆幸的是,垂下去的长藤正好能够到秦六。 然而秦六脚崴了,根本没有办法自己拽着长藤爬上来:“不行,我脚崴了,爬不了!” 林苏只得把长藤绑到树上,只是长藤一绑到树上,就短了一大截,林苏只好又去寻了一段长藤接上,试了试长度,堪堪够到秦六。 林苏手握长藤,三下五除二就下到了坑底。他走到秦六身边,小心地把秦六扶起来,碰到饭盒时有些惊讶:“这是什么?” 秦六翻了个白眼,道:“这是给你带的鱼汤,差点就全洒了!” “没事,鱼汤洒不洒的不要紧,最主要的是你人要好好的。”林苏安慰道。 林苏蹲下身,让秦六爬到他的背上。 秦六红着脸趴到了林苏背上,双手扳着林苏的肩。 林苏使了使劲,小心地把秦六背起来,双手握上长藤,努力向上爬去。 山里雾大,这泥墙就又湿又滑,林苏得很小心,很仔细,才能勉强背着秦六往上爬一步。 眼见着林苏累的额头都冒汗了,他们俩都没有爬出几步,秦六忍不住说道:“要不算了吧,先在底下休息会,你把鱼汤喝了,补充补充体力,我也休息休息,说不定一会我的脚就不疼了呢!那样我就可以自己爬,你就不用背着我了!” “没事!我力气足着呢!一点都不累!马上我们就能上去了!”林苏咬着牙,努力平复着呼吸回道。 就在秦六以为林苏就要坚持不住,他俩马上就要摔到坑底时,林苏突然“啊——”的一声,使劲爬了几步,终于爬了上去。 骤一爬上去,秦六就赶紧翻下林苏的背,让林苏能好好的喘口气。 林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好一会才顺过气来,又转头看向秦六,伸手把秦六受伤的脚腕拽到眼前,循着之前赵大夫教过的办法,握着秦六的脚踝,“咔”的一声,就把秦六脚踝的骨头正回来了。 “啊——疼——”秦六疼的直叫唤,但是林苏正骨之前招呼都不打,出手迅速又利落,等秦六感到那阵疼过去以后,惊奇地发现脚踝的骨头已经正位了! “厉害啊你,越来越有名医的范了!”秦六大力夸道,又疑惑着问道:“你这会正骨,刚刚在坑底怎么不帮我正回来。要是那时候就正回来,我就可以自己爬了,你也不用背着我爬了这么久,还累这么够呛!” 林苏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所以然来,脸却不自觉红了起来。 秦六只当林苏是那会太着急,忘了给自己正骨这事,不再计较这事,又想起来鱼汤,忙把饭盒打开,捧到林苏眼前,道:“快,这鱼汤还热乎着呢,赶紧喝了,补补身子!” 林苏小声嘟嘟囔囔:“我身体好的很,才不需要补。” 秦六没听清,问林苏刚刚说了什么。 林苏只道没什么,又赶紧把鱼汤接过去,喝了起来。 第22章 赵婷婷 林苏喝鱼汤的时候,秦六试着站起来,准备走几步看看。无奈刚把脚踏出,伤脚就传来一阵闷痛,秦六只好放弃,又坐了下来。 “别担心,我可以把你背回去。”林苏见秦六有些沮丧,忙道。 秦六白了林苏一眼,不忍心打击他那莫名的自信心。 林苏喝完汤,把汤碗放回饭盒盖好,站了起来,道:“你就坐在这里休息,我在这附近再看看有没有草药可以采,背篓里还只装了一小半,要是就这么回去了怕是要被老头子念叨。” 秦六噗嗤一笑:“爹爹哪里老啦?你这人,真是的!” 林苏心里有个疑问很久了,此时忍不住问道:“其实有个问题我想问你很久了,赵大夫在跟前的时候你叫他爹爹,我可以理解,但是赵大夫不在跟前的时候,你为什么也还是叫他爹爹呢?难不成你真把他当你亲爹了啊?” 秦六一噎,撇撇嘴道:“像你这种娇生惯养长大的当然不会懂!我很小的时候我爹就走了,是我娘辛辛苦苦一个人把我拉扯大的。我从来不知道我的亲爹长什么样,我身边的男性长辈,要么觊觎我母亲的美色,想霸占我母亲,要么就是瞧不起我们娘俩,各种欺负我们。等到我母亲也走了,我就再也没遇到真心实意对我好的长辈了,直到遇到了赵大夫。” 秦六说起之前她高烧不退暂时被收留在医堂那时的情形。 那时候,林苏大早上就要出门进山采药,虽然中午会回来,但是其实也很难把秦六照顾的很周到。 那个时候,赵大夫每天早上都会过来给秦六端来米汤,盯着秦六喝完,等秦六身体稍微好些了,赵大夫就会在晴朗的天气里把窗子打开通风,有时候怕秦六闷,赵大夫还会抽出一两个时辰给秦六讲故事。 这些种种,林苏都不知道,秦六之前也没特意给林苏讲。所以林苏不理解秦六对赵大夫的那种感激之情,秦六也明白。 林苏听秦六讲完,不解道:“赵大夫为什么会对你这么好啊?” 秦六道:“这个问题我也问过爹爹,爹爹说,是因为他的亲生女儿。他每次看到我,就会想起他的亲生女儿。” 赵大夫是南方人,三岁时家里出了意外,双亲离世,他就成为孤儿了。他在善堂待了没一阵子,就被当时他们镇上的老大夫看上收了做学徒。老大夫有个女儿,名叫陈袅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当地很是有名。赵大夫成为老大夫的学徒以后,和陈袅袅朝夕相处,彼此之间就生出了情愫。青梅竹马的,又年少冲动,一不小心就越了界限。陈袅袅有孕了。未婚先孕,那是要浸猪笼的,老大夫气得够呛,又过于迂腐,竟一狠心,把他女儿和赵大夫一起赶出了家门。 赵大夫当时年轻气盛,被赶出门后便和陈袅袅草草办了婚事,坚信即使没有老大夫,他也能养活自己和妻儿。然而赵大夫被老大夫赶出门时还未学有所成,又离了老大夫的帮助,没有足够傍身的能力,连自己都养不活,更别说还要照顾怀了孕的妻子。陈袅袅因为营养跟不上,身体虚,在生产时大出血,直接就血崩而亡,只留下刚出生的女儿。赵大夫给女儿取名赵婷婷,希望女儿长大以后亭亭而立。 然而天意弄人,因为母体虚弱,赵婷婷一出生就身体虚弱,常年病痛缠身。虽然赵大夫为了赵婷婷到处寻医问药,然而赵婷婷的身体并没有一点好转,反而日益恶化。最后,赵婷婷在还未到四岁的时候,早夭了。 赵大夫每次看到秦六,总忍不住想,要是他的女儿婷婷还在,估计都已经生儿育女了,要是生了女儿,估计也就秦六这般大小。他希望婷婷下辈子能投生到好人家,千万别再找个像他这样无能的人当爹,连自己的妻女都护不住。 第23章 秦六 林苏听秦六讲完,心里很是唏嘘:“想不到赵大夫还有这么坎坷的过去。” 秦六看他那唏嘘不已的样子,笑了笑,道:“所以呀,赵大夫没了女儿,我又没了爹,他对我又那么周到,那我为什么不干脆把他当我的亲爹,只要他一直把我当亲生女儿对待,我就也一直把他当亲爹对待。我都想好了,以后我还要给他养老送终呢!” 林苏看秦六说的真心实意,一脸笑容,眼见着是真的很满意赵大夫这个便宜爹,林苏便忍不住也在心里替她高兴。 林苏采好药草时,秦六已经无聊地在盯着地上的蚂蚁搬家了。 林苏招呼秦六道:“采好了,我们回去吧!” “好!”秦六笑着应道。 林苏把背篓背在胸前,背上背着秦六,双手也稳稳地托住秦六的大腿,而秦六则用双手扳着林苏的肩膀,俩人慢慢悠悠地往回走。 没走出几步,秦六看着前面的路,突然道:“林苏,其实我有件事一直想告诉你来着。你想不想知道?不想知道我就不告诉你了!” 林苏得亏是双手托着秦六的大腿的,腾不出空来,不然得要十分无奈的扶额头了。秦六都没告诉他是要说什么事,他怎么知道想不想知道?不过,林苏还是回道:“只要是关于你的事情,我都想知道。” 秦六的嘴巴贴着林苏的耳朵,说话时会喷出暖人的热气:“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叫秦六吗?” 林苏问道:“为什么?” 秦六回道:“因为我的右脚长有六个脚指头。你知道六个脚指头是什么样吗?你肯定不知道,就是第五个脚指头旁边伸出去多长了个脚指头。” 林苏默然不语,等着秦六继续讲下去。 秦六又接着道:“我是跟我娘姓。她本来给我取名叫秦柳的。但是我三四岁的时候,很不讲究,喜欢光脚在村里到处跑。偏生我娘从来没有因为我生了六个脚指头而说过我怎么怎么不好,我便对于六个脚指头也没有什么概念,更没有想过要去遮着不给人看。因为我喜欢光脚跑,和我一起玩的小孩子一眼就能看到我的右脚有六个脚指头,他们就很害怕我,说我是怪物。我哭着回家把这件事告诉我娘,问她我是不是真的是个怪物。我娘很心疼,她抱着我说,我不是个怪物,我生了六个脚指头,只是因为老天太喜欢我了,忍不住多送了我一个脚指头。” 林苏把秦六往上托了托,道:“你娘说的是对的。” “害,我现在知道我娘是安慰我,连你也是在安慰我。但是我不在意了。真的。自从我娘那次那样给我解释以后,我就信以为真,甚至直接要求把我的名字改成了秦六。因为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不是怪物,我是被上天偏爱的人。” 林苏腾出一只手,拍了拍秦六的背。 秦六又道:“你要不要看看我的六个脚指头?” 林苏毫不犹豫道:“要。” 第24章 少年 林苏把秦六放下靠坐在路旁的石头上,小心翼翼地把秦六右脚的鞋、袜子等脱掉,仔细地看着秦六的脚。那是一双略圆润的脚,不白,有些粗糙,看着很有劲,不难想象这只脚光着踩在涉水村那块草地上时的惬意。这只脚最为引人注目的,是那第五个脚指头旁边伸出的第六个脚指头。 那第六个脚指头从第五个脚指头旁边伸出,颇为无力地垂着,似乎只要轻轻一扯,便能扯掉。 林苏蓦然觉得很是心疼。 他很想穿过时光岁月去拥抱当时被同伴因为六指而嘲笑的秦六,但岁月已逝,终是不可跨越。所幸,现在的秦六就在自己面前,自己可以好好地保护她,可以立刻给她一个拥抱。 林苏也确实立刻把秦六搂在了怀里。 秦六慢慢伸手回抱住了林苏。 此刻,空空荡荡的仓银山,有两名少年紧紧相拥着。在这相互拥紧的短暂时光里,有人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未来托付,有人紧紧抓住了对方递过来的手,回之以坚定的信任与爱护。 没搂一会,林苏担心秦六冷到,准备蹲下给秦六再把鞋子和袜子穿上。 秦六笑着看林苏仔仔细细地给自己穿鞋穿袜子,等穿好了,林苏转过去把背篓背在胸前蹲下,秦六一把蹦上去,被林苏稳稳地托在背上。 两人继续回家。 两人回到医堂时,已经过了饭点。 赵大夫坐在柜台盘点药材,听到响动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道:“终于知道回来了?再不回来,我都要以为你俩在山里迷路了,准备叫柱子去寻你们了!” “哎呀,爹爹,都怪我,我不小心掉猎人挖的坑里啦,哥哥好不容易才把我拉上来的。爹爹,我还不小心崴到脚了,可疼了!”秦六边卖惨边指使林苏背她到赵大夫旁边去,好让赵大夫看到她的伤脚,知道她所言非虚。 赵大夫瞥了一眼,知道并不严重,且他相信这两人跟自己也学过一段时间医术了,不至于搞不定个崴脚,便道:“该!肯定是雾还没散就冒冒失失地进山了!我千叮咛万嘱咐,说一定要等雾散了再进山,非不听,现在好了,脚崴了,就当给你长个教训了,看你以后还敢不听话,还敢不敢胡来!” “哎呀,哥哥,你看爹爹,他都不疼我了,看到我脚崴了都不心疼,哎,我可真是太委屈了...” “好了,少撒娇卖乖了,厨房灶上热着饭菜,特意给你们留的,赶紧去吃吧,别饿坏了!”赵大夫无奈地挥挥手,示意他们赶紧吃饭去。 秦六憋着坏,非得拍一拍林苏的肩,嘴里嚷嚷着“驾!驾!吃饭去喽!” 林苏也是纵容,二话没有,殷勤地背着秦六照着指挥往厨房走了。 吃饭时秦六也要使坏,特意撒着娇道:“哥哥,哥哥,人家懒得动手了,你喂人家吃好不好呀?” 林苏颇为顶不住,红着脸迅速把饭给秦六喂了,又迅速把碗洗了,二话不说把秦六背回卧室放到床上,留下一句:“我去看看赵大夫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溜出卧室带上门往前厅跑了。 秦六看着林苏落荒而逃的狼狈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直笑的累了,才慢慢地眯着了。 这边林苏回到前厅,被赵大夫招呼到跟前。 赵大夫递给林苏一只软膏,道:“我晓得你的医术有很大进步,一个小小的崴脚定是难不住你,但是我刚刚瞧着小六那脚的骨头虽然是正了过来,但是却很明显地肿着。这软膏消淤去肿很有神效,你把这软膏给小六,让她每日早晚擦两次,不消几天,那脚肿便能消了。” “谢谢您!”林苏感恩地接过软膏,揣到了怀里。 林苏本想跟着赵大夫一起盘点盘点药材,但是赵大夫心疼他一路背着秦六从山里回来,定是很疲累了,便让他先去休息休息,晚点再过来帮忙。 林苏又回了卧室。 秦六已经睡着了。秦六整个人仰躺在床上,整个身体在床上不羁地摆成个大字形,被子就压在身下,根本没打开。 林苏赶紧把被子从秦六身下拖出来,又给秦六仔细盖上,完了把秦六的鞋子袜子去掉,仔细地给秦六的脚踝上好药,又帮她把袜子穿上,免得她着凉。 待到一切做好,林苏才把自己简单收拾了下,脱掉外袍,躺到了床上,一起睡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被子不够暖和的原因,秦六睡着睡着就挤到了林苏怀里。林苏迷迷糊糊地,艰难地辨认了怀里的是谁,又貌似满足地笑了笑,伸手把秦六搂的更紧了。 很多年后,林苏每每再想起来这段岁月时,心里都感到很是五味杂陈,说不出是满足更多,还是遗憾更多。 似乎只是一眨眼,就到了这一年的年末。 大家都开始采办年货了。 这是秦六在医堂过的第一个年,赵大夫很是重视。 赵大夫每天大清早亲自出门采买年货,什么炒货、糖果、烟花,小孩子喜欢什么,赵大夫都给买上,就想让秦六能更开心。 秦六本来从前没过过什么很开心的年,印象中母亲很早就病倒了,常年卧床,每年过年,秦六都是边煎药边听别人家放烟花过来的。 今年不一样了,今年赵大夫为了秦六能开心地在医堂过年,差点把整条街的年货都给买回家来。 林苏也在悄悄摸摸地给秦六准备惊喜。 林苏最近跟东城门卖灯笼的王大爷学习了编制灯笼。他跟王大爷学了大半个月,终于学会了编制兔子灯笼。他准备编个超大的兔子灯笼送给秦六,作为第一次一起过年的新年礼物。 编制灯笼的技术有了,原材料是蹭的王大爷用下的散料。林苏心想,什么都有了,唯一一个需要担心的,就是怎么避过秦六,不让她提前知道,不然就没有惊喜了。 林苏的办法就是直接在王大爷家里编制灯笼。秦六知道东城门有卖灯笼的,她却想不到林苏会去跟人家学编制灯笼,更想不到林苏会跑到别人家里编制灯笼。 林苏耗时三天,终于把灯笼做好了。他准备把灯笼寄放在王大爷这里,等除夕晚上再送给秦六。 林苏仔细地把灯笼放好,又盖上保护的篷布,出了王大爷家。 第25章 糖人 走到街上的时候,林苏想起来最近秦六因为老看不到自己有点点小生气,便寻思着买点点心回去哄哄她。 正巧路边有个卖糖人的,林苏让师傅给做个孙悟空耍着金箍棒的糖人,特意叮嘱糖人师傅做的大一点,甜一点。 糖人师傅手巧得很,几下就把孙悟空糖人给做好了,果然很大,要两只手才能拿得住,不过看起来依旧挺精巧的,很好看。 林苏满意地付好钱,拿着糖人回医堂。 林苏回到医堂,秦六却不在前厅,林苏问过赵大夫,才知道秦六今天突然肚子疼,在卧室休息。 林苏赶紧拿着糖人往卧室跑,几下就跑到了卧室,正看到秦六在床上躺着,眼睛紧闭,眉头皱着,似乎很是痛苦。 林苏把糖人放到桌上,快步走到床前,伸手搭上秦六的手腕,试图给秦六搭个脉看看怎么回事。 秦六已经疼的满头大汗了,感到有人贴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清是林苏,又把眼睛闭上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搭脉瞧着没有什么问题呀?怎么会这么疼?是不是吃坏肚子了?”林苏把完脉,着急地问道。 秦六百忙之中抽空给林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道:“你以后可别给别人看病,这点医术,怕耽误人病情!” 林苏被秦六莫名其妙地说了一下,没有在意,只是更着急了:“到底怎么回事呀?你都疼成这样了,赵大夫怎么都不管管的?” 秦六索性背过身,蜷缩着面向墙那边,瓮声瓮气道:“是女儿家的毛病。” “什么毛病?哪里有什么女儿家的毛病啊?没听说过啊?女儿家的毛病...是...是那个来了?”林苏先还很着急,等想明白了便忍不住有点尴尬,却也只好尴尬着把话问完。 秦六“嗯”了声,不再搭话。 林苏心疼的很,但是也没什么经验,只好伸手帮忙把秦六的被子捂得严实点,想着待会去翻翻赵大夫那本札记,看看女子来月事怎么处理可以不那么疼。 可惜赵大夫的札记关于女子月事处理的记录很少,看来看去,林苏也只看到说是多喝热水和泡热水脚可以适当地缓解月事带来的腹痛。 林苏跑到厨房,发现赵大夫也在那里,已经把热水烧好了。 林苏倒了一壶热水放到水囊里,准备待会给秦六暖暖肚子,又把剩下的热水用桶装上,预备给秦六泡脚用。 赵大夫看着林苏做完这一通,但笑不语。 林苏强自镇定地装作没有看到赵大夫打趣的眼神,提了装了热水的桶和水囊,稳稳地往卧室走。 秦六本来是面向墙默默地忍受着腹痛的,结果突然感觉身边没人了,回头一看,呵,林苏不知道去哪了。 秦六本来就因为这两天老见不到林苏,心里很是烦躁,又因为月事导致腹痛,心里像是烧了一把火,现在一回头发现林苏又不见了,那火蹭的一下就烧旺了,心想,等林苏回来了,自己坚决不搭理他了! 林苏小心翼翼地把热水提进卧室,倒进洗脚盆里,完了又去床边把秦六翻过身,正巧对上了秦六气鼓鼓的眼神。 “你去干嘛了?怎么才回来啊?前面不是刚回家?又出去了?你是不是外边有相好的姑娘了啊?我告诉你,要是有相好的姑娘你就——”秦六怨念地声音在她看到盛满热水的洗脚盆时戛然而止。 “我就干嘛?”林苏好笑的问道。 秦六没好气道:“你就趁早和那姑娘断了!” 林苏好气又好笑,没再接话,只小心地把秦六扶起来坐到床边,又蹲下来试了试水温,正好,便利索地把秦六的袜子脱掉,准备去握秦六的双脚。 秦六却一把躲开了,小声道:“我自己来就好。” 林苏一把握住秦六挪开的脚,又给拉回来,一手握住,另一手撩了点水到秦六的脚背上,问道:“怎么样?水温合适吗?要不要加点热水或者冷水?” 秦六道:“合适,水温正好。” “那就好。”林苏回完,慢慢地把秦六的双脚拽进水里。待热水没过秦六的脚背,林苏开始给秦六按起脚来。 暖和的热水与轻重正当地按压,令秦六感到分外的舒适,就好像全身的骨头都因为那些按压而舒服地展开了。 待秦六泡完脚,林苏又拿来干净的擦脚布给秦六仔仔细细地擦好脚,扶着秦六躺回床上,并给秦六仔仔细细地盖好被子。 秦六窝在被子里,瓮声瓮气道:“你自己记得也泡个热水脚,舒服舒服。” 林苏笑着应了。 林苏洗漱的过程中,秦六就窝在被子里直直地望着他。等到林苏洗漱完躺到床上,秦六一头扎到了林苏怀里,瓮声瓮气道:“我今天肚子是真的好疼。” 林苏伸手揽过秦六,拍了拍秦六的背,道:“我知道。” 秦六又道:“我不是有意要跟你发脾气的。我就是突然控制不住,就说那些话了。” 林苏把秦六又揽紧了些,道:“没事的,我都明白。你以后有脾气尽管撒出来,在我这,你永远不用拘着性子。” 秦六小声道:“你这两天干嘛去了呀?我老见不到你。问爹爹,爹爹说他也不知道你在忙什么。” 林苏回道:“这两天东城那边有人找我帮忙,我就忙了点,明天就不忙了,明天开始都在医堂里待着呢。对了,我今天回来时给你买了糖人呢!差点就给忘了!”林苏说着就要起床给秦六拿糖人。 秦六忙一把把他按下,道:“好了,糖人一晚上不吃又不会化了,你这好不容易焐热的身子,这一起身不又得冷着了,那糖人就留着我明天再吃嘛。” 林苏心想不是不可以,遂又躺下了,把秦六紧紧揽着,慢慢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居然落了雪,整个天地都笼罩在皑皑的白雪中。 第26章 两个外地人 林苏早早地就起床了,跑到厨房烧了一大壶热水,把水囊灌满,又回到卧室把灌了热水的水囊塞到秦六怀里。 林苏完成这一切时,秦六还没醒,林苏便又悄悄地出了卧室,到厨房给秦六蒸上一碗红糖蒸蛋,预备等秦六睡醒了吃。 赵大夫也起得早,来到厨房看到林苏在蒸蛋,笑着让林苏再多弄上几个水煮蛋,这样大家伙都有鸡蛋吃。 柱子小年前就回老家准备过年了,所以现在医堂里就他们三人在。林苏又煮了3个水煮蛋。 赵大夫嘱咐林苏再煮个小米粥,自己去地窖里翻出腊八时腌的腊八蒜这些,预备晚点拿腊八蒜就粥吃。 医堂自从秦六和林苏慢慢上手之后,生意好了很多,好多有钱人家的小姑娘冲着林苏来看病,不管是不是真的不舒服,都要说自己有个头疼脑热的,完了看完病了还要嘱咐丫鬟给林苏一些打赏表示感谢。秦六毕竟是女孩子,赵大夫只让秦六看些女子的病症,有些不方便给男大夫看的女病人,就会找秦六,秦六已经能看很大一部分的女子病症了。 有了林苏和秦六分摊病人,赵大夫也松快了很多,眼见着比以前爱笑了很多,常常打趣说自己一不小心就捡了两块宝。 赵大夫把门一开,冷空气就从外面往屋里钻,冷的赵大夫直打哆嗦。赵大夫赶忙准备去生个炉子过来,好取取暖。 忽然,门被不轻不重地叩响了两下。 赵大夫回过头,见到是两个陌生人,一看就是外地人打扮,头上还裹了厚厚的头巾,两个人脸颊上都显出冻出来的红色。 赵大夫笑着把人迎进来,问道:“两位贵人来的倒是巧,我这刚好开门呢!不知是哪位贵人需要看病呢?” 那两人彼此对视一眼,看起来稍微年长一些的那位回道:“我们来找人,不知道先生有没有见过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个子大概这么高,长的应该很清秀。” 那年轻些的还从兜里掏出一张画像来,递给赵大夫看。赵大夫打眼一瞧,心里不由惊了一下,只见这画上之人正是林苏,不过比起现在的林苏,画像上的林苏看起来要更文弱一些。 那二人见赵大夫如此神色,心下了然,道:“我家主人是这画像之人的亲戚,寻这画像之人很久了,您若有见到此人,请告诉他,关北任家主找他。” 赵大夫收敛起脸上惊讶神色,道:“我若是见到此人,必向其转达二位贵人的话。” 那二人见赵大夫没有其他表示,便又收起画像,告辞离开了。 赵大夫静静等了一会,确定那二人应是走远了,才匆匆向后院跑去。 赵大夫在厨房找到了正在熬粥的林苏,急道:“刚刚有两个自称是关北任家主的人找你!” 林苏舀粥的勺子咚的掉到锅底,发出一声闷响,溅起一片热粥。林苏忙撤开身躲了,抓住赵大夫的手,着急地问道:“他们说什么了?现在在哪呢?” 赵大夫见林苏神色,确定那二人应当不是坏人,便把那二人上门所说的话以及所做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是我舅舅,我舅舅在找我,我就知道他不会不管我的。”林苏松开赵大夫,两手紧握,边说边忍不住笑出来。 赵大夫得知找林苏的人是林苏舅舅,顿时也忍不住替他高兴,但又舍不得秦六,便道:“你舅舅既然派人来找你了,那你和小六是不是也马上就要去见他了?你舅舅在哪?离这远吗?你们俩去了那边,应该还会回来看看我这老头子吧?” 林苏经赵大夫一提醒,想到秦六,想着还未与秦六坦白身份之事,不知秦六会不会愿意和他一起去找他舅舅。 于是林苏回道:“还不确定呢,小六这两天身体不舒服,不宜出远门。对了,那二人又说我要怎么才能找到他们吗?” 赵大夫答不知道,又道:“既然那二人直接上咱们医堂来找你了,估计十有八九是知道你在这里,今天不过是提前过来给你吱个声,也给你时间做好准备。既然如此,他们应该过两天还会上门来的。” 赵大夫说的没错,那二人果然又上门来找林苏了,且是当天中午就上门来了。估摸着二人是觉得中午林苏必然会在医堂吃午饭,他们不至于再空走一趟。 他们上门来的时候,秦六刚好在前厅摆碗,是秦六接待的他们。 秦六招呼着,听了二人说了来意,明白这是来寻林苏的。 听到二人说早上就来过时,秦六不禁有些生气,觉得林苏故意瞒着她不让她知晓有人上门寻林苏的事。 第27章 表哥 林苏端菜进来前厅,发现秦六站着,对面背对着站着两个人,外地人打扮,一看就是赵大夫说的上午来寻自己的人。 林苏心里一咯噔:“坏了,上午一忙我就忘了跟小六说舅舅派了人来寻我的事了!”又想到这两天秦六因为腹痛,情绪一直波动很大,估计待会可能会要生气。 林苏顿时感到头痛。 赵大夫跟在林苏后面进了门,也看到了那两个外地人,便跟秦六道:“这两位是来寻林苏的,上午医堂开门时就来过一趟了。” 秦六先是瞪了林苏一眼,又瓮声瓮气地回林大夫道:“嗯,爹爹,刚刚这两人跟我说过上午的事了。” 林苏被秦六瞪了一眼,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跟那两个外地人打招呼:“你们就是我舅舅派来找我的人?” 那两人听到林苏声音迅速转过头来,年长那人惊喜道:“凛弟!真的是你!” 林苏看到那两人相貌,顿时也是惊喜异常:“耀哥!权哥!居然是你们!” 原来,那两个外地人分别是林苏的大表哥任家耀和二表哥任家权。 任家全大步走到林苏面前,轻轻捶了林苏一下:“好小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林苏先把菜端到桌上,然后高兴地给任家全回了一捶,又上前抱了一下任家耀,道:“大表哥,我好想你们!” 林苏和这两人拥抱招呼的功夫,秦六已经和赵大夫把菜啊饭啊都备好了。 赵大夫招呼道:“既然都是林苏的表哥,就一起来吃饭吧,这医堂简陋,也没准备什么好菜,希望不要嫌弃!” 林苏一手拉一个,把两位表哥都拉到了桌前,道:“来,一起吃饭!” 待几人都落了座,林苏站起来,先给两位表哥盛了汤,又给赵大夫盛上,最后要给秦六盛汤时看到秦六面无表情的脸,想起来姑奶奶怕是在生气,便小心翼翼地把汤放到秦六面前,道:“小六,喝点鸡汤,暖和暖和!” 秦六没有应声,也不动那个汤,只闷头吃自己的饭。 林苏理亏,只能殷勤地一直往秦六碗里添菜,嘴里念叨着:“多吃点菜,别光吃饭。” 任家耀和任家权心里很是纳罕,在他们记忆中,他们的这个表弟,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虽然经历了生死之事,但是连照顾人都会了,这变化未免也太大了些。 任家耀见林苏一直低声下气哄着秦六吃菜,便打趣道:“这位不会是凛弟你给我们找的弟妹吧,瞧我们凛弟把这姑娘当心肝哄着呢!厉害啊!几年不见,媳妇都有了!” 听到任家耀这话,秦六一不小心呛到,咳了起来:“咳咳!” 林苏一边给秦六拍背顺气,一边给秦六倒了杯水,道:“喝口水顺一顺,小心点,慢点吃。” 见林苏都没有反驳,赵大夫算是明白这种种的不对劲了。合着这俩家伙根本不是兄妹!他就说,这要是兄妹,那这俩兄妹的性格也太南辕北辙了! 秦六顺过气来,顺着林苏端过来的水喝了几口,道:“你们搞错了,我就是林苏一普通朋友。” “是,普通朋友,就着朋友的手喝水的普通男女朋友!谁信呢!”任家权腹诽道。 秦六看到赵大夫望向自己的眼神,不好意思地解释道:“爹爹,之前是我们不好。我们确实是流落在外,对外讲是兄妹可以省很多的事,便跟您撒了谎,后面想跟您坦白来着,一直没找着合适的机会。” “嗐,都过去了,这段日子以来,我也知道你们是没有坏心的。不管你们是谁,我都把你当我的亲生女儿!” 第28章 要去关北 吃完饭,任家兄弟要林苏陪他们出门走走。赵大夫明白这是他们有些私密话要讲,便嘱咐林苏今天下午医堂没什么事,要林苏只管放心出去。 林苏不放心地看向秦六,秦六却只是低着头闷不作声地收拾残羹剩饭。 林苏思虑良久,上前一步拉住秦六正在收拾的双手,道:“别收拾了,你跟我一道去,这些等我们回来了再收拾。” “哎,不用,我待会就收拾了。小六,听林苏的,你们一道出去,陪着表哥们转转咱们县城!” 秦六闷不作声,没同意也没有拒绝,但是手下动作却停了。 林苏见状便把秦六拉着,对任家兄弟道:“我和小六一起带你们出去转转!” 任家兄弟对视一眼。心里明白这是林苏要他们把秦六当自己人,便也没反对什么,反而任家权还笑着道:“好呀,好好带我们哥俩转转这个县城,来的匆忙,还没怎么转过呢!” 林苏引着任家兄弟从医堂开始,沿着南北街一直往城里走,右手一直紧紧牵着秦六,左手就不停地给两个表哥比划这城里的好吃的好玩的。 路过糖人摊时,林苏顺手就买了个糖人,转身递到秦六手上,又继续给表哥们讲解着。 “这永安县共东西南北四个城区,每个城区做着不同的营生,像我们医堂,在靠近北门位置,处于北城区,一个杂七杂八做什么营生都有的城区,那个方向,是南城区,主要是喝酒享乐的地方,这边,是东城区,住了一大片的乡绅富商,那边,是西城区,是整个永安县最乱最脏的城区,没事基本上别去那边。”林苏说完,又回头看秦六,发现秦六只低头吃着糖人,像是根本没听他讲,心想这姑奶奶还气着呢,这可越来越不好哄了。 任家耀见自家表弟一心都挂在旁边的姑娘身上,心里既欣慰于表弟可以走出那段痛苦的回忆,又好笑自己表弟也太被人拿捏的死死的了。 任家权指了一处茶馆,道:“那地方看着安静,咱们去那坐坐吧。” 林苏回头询问秦六意见,秦六全不理他。林苏只好当她是同意,便牵着秦六与表哥们往茶馆走。 几人在茶馆订了个小包间,又要了些茶水点心。要点心时林苏特意点了一份秦六爱吃的桂花糕,心想这姑奶奶再难哄也得哄呀。 等茶水点心上来的功夫,任家耀道:“凛弟,其实我们已经找你大半年了!” 任家耀细细讲着他们如何听到林苏他们出了事,又如何派出精兵细锐去各处打探林苏的下落,可是到处都找过了,始终找不到。而宫里那有心之人也是一直在寻找林苏的下落,恨不得早日找到林苏斩草除根以除后患。 任家耀的父亲任千秋,一方面心痛自己的妹妹惨遭毒手,一方面也心疼自家外甥突遭大变,生死不知,下落不明。但是任千秋毕竟是一方守将,不可能放任关北不管,只能给自家大儿子和二儿子下了军令状,声明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无论怎么样,一定要把林苏带回去。 秦六先是安安静静地听着林苏表哥们讲,在听到宫里一词时心里一惊,忙望向林苏想向其确认,却只是得到林苏安抚性地拍了拍手,示意她别着急。 待任家耀讲完,林苏才对秦六道:“小六,正如你刚才所听到的,我其实是那高墙内的秘密之人,其他事情我晚上与你细说。唯一一件我可以现在就告诉你的事情,就是,我对你说过的话,永远作数,包括在仓银山说过的那些。” 秦六点点头,便安心等晚上再听林苏的解释。 任家耀又道:“凛弟,既然我和权弟好不容易找到了你,现在又快要过年了,我便想啊,我和权弟再去买辆马车,咱们明天一早出发,紧赶慢赶,应该能赶上和父亲一起过年。” “是啊,咱们知道你舍不得秦六,咱们便去买辆马车,到时候你和秦六坐马车,我和耀哥骑马,咱们一起回关北!” 林苏询问秦六意见,秦六道:“这样吧,我们回去商量商量,最迟明天上午给你们回复。反正我可以给你们个准话,林苏一定会和你们回去的,你们只管放心!” 林苏不明白秦六为什么这样说,什么叫他一定会和表哥们回去?那秦六呢?她不去吗?难道她不想跟他一起了? 任家耀听秦六如此回复,心下放心,便由着任家权和林苏打听晚上可以去哪里玩的事了。 任家权确实是个爱玩的性子,见林苏跟他们回去过年的事谈妥,便有心趁着离开永安县之前去南城区玩玩,看看这里有什么好喝好玩的。 林苏一边敷衍地应对着任家权的打听,一边心里忐忑着秦六的态度,心里很是不好受。 待任家耀领着任家权走了,林苏和秦六才慢慢地牵着手往回走。 好不容易等到两人回了医堂,都洗漱完上了床,林苏一把揽住秦六,心急道:“你今天在客栈说的那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一定会和表哥们回去?那你呢?你不跟我一起吗?” 秦六把头埋在林苏怀里,闷闷地道:“我怎么跟你一起去啊?我拿什么身份跟你去?我不过就是一个乡野丫头,虽然好不容易读了点书,认了点字,难道我就脱离乡野丫头变成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了吗?怎么可能呢!” “你要变成大家闺秀干嘛?谁要你变成大家闺秀了!我根本不在乎你是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我只要你,只要原原本本,完完整整的你就够了!”林苏脱口道。 秦六还是闷闷不乐的,道:“你不在乎,可有人在乎!你舅舅是大将军,你呢?听你表哥说的那些,你高低也是个宫里的贵人,你舅舅能让我们俩在一起吗?” 听到秦六这么说,林苏心里明白秦六心里也是想和自己在一起的,便道:“没事的。小六,风风雨雨我们不都过来了吗?我舅舅要是不同意,我们就磨到他同意为止。再说了,要是他实在不同意,我们就离开关北再回来这里呗,只要有你在,无论在哪儿,也无论去哪里,我都愿意。” 秦六知道林苏说的都是他心里的实话,可是秦六更明白,有时候,上天是不遂人意的。 不说林苏到底是宫里的什么贵人,光是那很有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杀到永安县这边来的追杀林苏的人,林苏就不可能在这里久待。林苏的舅舅能派人找到他,那背地里害林苏的人必然早晚有一天也会找到这里来。秦六就不可能让林苏继续冒着生命危险陪着她在这里。 但是秦六看着林苏坚持的眼神,也只能暂时败下阵来,不再坚持,并僵硬地转移话题道:“你不是说晚上回来了给我解释解释嘛,你解释吧。” 第29章 苏凛 原来,林苏真名叫苏凛,是当朝国君崇元帝的幼子,在大约七个月前突遭奸人所害,其生母梅妃葬身火海,苏凛经梅妃心腹丫鬟所救,逃出生天,但心腹丫鬟为救苏凛受了重伤,在逃亡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伤重不治而亡。而苏凛在历经一个月的逃亡后,终于在涉水村后山的河边体力不支昏倒了。 “我昏倒后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人在晃我,后面睁眼就看到你了。再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林苏缓缓道。 秦六笑道:“你那时受了那么重的伤,手脚倒还挺快,差点就把手刀砍我脖子上了,得亏我躲得快啊!” 林苏闻言,手下搂的更紧,后怕道:“是啊,幸好你躲得快,不然要是真的伤到了你,我现在得后悔死!” 秦六把手绕到林苏后背,拍了拍林苏的背,轻轻道:“没事了,不是躲过了嘛!对了,既然我已经知道你的真名叫苏凛了,那我以后怎么叫你啊?叫林苏还是苏凛啊?” “不如以后就叫我夫君啊?”林苏挑了挑眉,坏笑道。 “少开玩笑,跟你说正经的呢!到底怎么叫你啊?”秦六轻轻捶了锤林苏的背,笑着问道。 “还是叫我林苏吧,毕竟那些恶人在暗处,能少暴露些还是少暴露些的好。”林苏敛了玩笑的神色,道。 秦六“嗯。”了声以作回应,双手紧紧抱住了林苏。 秦六没有告诉林苏她知道林苏的身世后心里的想法。 其实秦六从救林苏的那一天起,她就隐隐约约地明白,林苏跟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林苏身上沾满血色、破破烂烂却难掩贵重的衣裳,以及他那满面血污却难掩贵气的气质,都是秦六在涉水村十二年来从未在涉水村村里任何人身上看到过的,哪怕到了永安县,林苏也是非常突出的。这样的林苏,如果不是生死之际被秦六偶然所救,是决计一辈子都不可能与秦六有任何交集的。 他们猝不及防的相遇,就像上天开的一个玩笑,他们这短暂时间以来的相守,好像只是少不更事时办的过家家游戏。 林苏表哥们的到来,直接打破了秦六、林苏两人与外面的壁障,让秦六看到她和林苏之间的种种,其实根本微不足道。 思及种种,秦六不得不在心里做好心理准备:即林苏随时有可能离开她,并回归林苏原本世界的心理准备。 林苏并不知道秦六已经默默地在心里给他和秦六之间画了条楚河汉界,他还在想着如果带了秦六去见了他舅舅,万一他舅舅真的不同意,他怎么说服他舅舅呢。 就这样,两人枕着同一个枕头,各自心里却揣着几乎互相背离的想法,慢慢地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林苏先和赵大夫讲了他和秦六要即刻跟他的表哥们一起出发去关北的事,并殷切询问赵大夫是否愿意与他们同行,就当是去关北游玩一下。 林苏心里想着,要是赵大夫能一起去,估计秦六心里也会更安心些,到了关北,也会更自在些。 然而赵大夫笑着婉拒了:“我这一把老骨头了,就不跟着你们折腾了。不过你小子可得跟我保证,以后要好好待我儿小六,要是被我知道你待他不好,我定饶不了了你!” 林苏举着手保证道:“这不用您说,无论是以前、现在,还是以后,我都一定好好待小六,定不让她伤心。” 赵大夫捋了捋胡子,甚是满意,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递到秦六手上,道:“小六,爹爹真是把你当亲生女儿了,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的,有空了一定要记得回来看看爹爹!” 秦六把钱袋还给赵大夫,道:“爹爹,你这是干什么!这些都是您好不容易攒下来的,是您留着养老的钱啊!我不能要!爹爹,您放心,我就是跟林苏回去看看他舅舅,只要那边的事一落定,我们立马回来给您继续帮忙!” 林苏见赵大夫与秦六似还有许多离别话要讲,而任家耀和任家权又迟迟未到,便提议道:“我先去看看表哥他们到哪了,小六你且在这里等我!” 秦六明白林苏是留出时间给她和赵大夫再诉诉离别情,便道:“那你快去快回!” 秦六话音刚落地,林苏就赶忙出门寻任家耀和任家权去了。 任家权前一日与林苏他们分别前提过他们在城南的同和客栈歇息,于是林苏便直接往同和客栈去寻。 到了客栈大堂,有小二迎上来,问林苏是打尖还是住店,林苏答了自己是来寻人,又报了任家耀和任家权的房间号,小二便利索地给林苏在前面带起路来。 待林苏到了任家耀和任家权的房门口,林苏谢过小二,自行叩起了门。不过叩了两声,里面便传来任家耀的询问声:“谁啊?” “是我,林苏。”林苏答道。 任家耀警惕地把门开了一半,望了望林苏周围,见无人可疑后便把林苏一把拉进房门。 林苏被猛地拉进门,缓了好一会才稳住身形,扶着椅子道:“这是怎么了?怎么你们没到医堂去接我们?” 任家耀愤愤地望了一眼床上,恨铁不成钢道:“还不是因为这小子贪恋酒色,险些耽误大事!” 原来,任家权昨日借口自出门寻林苏以来,日日未睡好觉,未吃好饭,便想趁着回军之前好好潇洒潇洒。任家耀见任家权确实憔悴了很多,便动了恻隐之心,放了他一马,只叮嘱任家权注意好度,别误了他们的大事。 那任家权出客栈前答应的好好的,出了客栈门,直接跟脱了缰的野马似的,哪儿热闹,就往哪钻,一不小心,就钻进了春花楼里。 春花楼里虽然都是些卖艺不卖身的伎子伶人,但是架不住那里鱼龙混杂啊。那任家权进了楼里没一会,就不知道被谁灌的人事不省了。 第30章 惊变 任家耀在任家权出了客栈以后给自个在关北的父亲写了封信,告诉自己父亲自己和弟弟已经把林苏找到了、并且不日就会启程一起回关北等事情。 任家耀写完信,想起来还要去看看买个马车的事情,正打算出门一趟,客房门就被敲响了。任家耀以为是自己那吊儿郎当的弟弟回来了,直接就开了门,却发现门外站着一个看着才五六岁的小孩。 那小孩见任家耀开了门,便径直对任家耀说道:“你的同伴醉倒在春花楼了。” 小孩说完正欲转身就跑,不料任家耀身手十分敏捷,非常迅速地就把小孩的胳膊拽到其身后押住了:“什么同伴?谁派你来的?” 任家耀手上没有轻重,那小孩被疼的哇哇直叫:“疼啊——我也不知道,我不认识那个人,从来没见过。那人就给了我银子,让我来这里找你给你递话——啊啊啊——好疼——我没骗你,真的,我什么都告诉你了啊!” 任家耀见小孩如此押着也没有吐出更多的信息,心里明白这小孩说的是实话,怕是有心之人特意让他来这找自己的,至于是敌是友,暂时还未可知。 任家耀回房带了些轻便的家伙什,匆匆地往春花楼赶。 等任家耀赶到春花楼,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春花楼占地面积近两亩,楼高四层,在这偏僻的小县城里显得十分可观,于是任家耀想要在很短的时间内找到醉的不省人事的任家权不是一件容易事。 好在有钱能使鬼推磨。任家耀掏了十两银子给那楼里的老鸨,老鸨不消一会就搞清楚任家耀找的是哪个,在哪个包厢了。 任家耀顺着老鸨给的信息,很快就找到了醉倒在三楼某间包厢的任家权。 那任家权趴在桌上,面色酡红,一眼就能看出来醉的很深。 好在包厢里只有任家权一个人,没有发生更加让任家耀感到头疼的事。 任家耀拿起桌上的酒壶,直往任家权脸上浇,试图靠着冷酒把任家权浇醒。然而直到把酒壶的冷酒都给浇完了,任家权依然昏睡着。 任家耀只得认命地把任家权背回了客栈。 任家权虽被任家耀带回了客栈,却迟迟不曾醒来。任家耀不放心把醉酒的任家权一个人丢在客栈,便打消了当晚就去找马车的主意,想着第二天找了马车直接去医堂接林苏他们。 林苏听任家耀讲完昨夜之事,担心地问道:“耀哥,那派人过来给你报信的人,你可猜得到会是谁?” 任家耀摇摇头,示意自己不知。 林苏看了一眼床上仍酒醉不醒的任家权,道:“耀哥,权哥昨晚喝的酒也太烈了些,到了今日早上,还未能醒酒,我看着,像是有些酒里有些古怪。我跟着赵大夫勉强学了点医术,让我给权哥看看,看看到底是不是那酒里有蹊跷。” 任家耀求之不得,很是高兴道:“想不到凛弟你还会些医术。那赶紧给你权哥看看吧!” 林苏先是掀开任家权的眼皮看了看,又往任家权的脉上搭了会,完了道:“看权哥这样子,像是喝了千日醉的症状。” “何为千日醉?”任家耀急急问道。 “千日醉,顾名思义,就是喝了能让人醉倒千日的酒。不过这个说法夸张了,千日醉不会真的让人醉上千日,不过让人醉上个四五日,还是可以做到的。”林苏解释道。 “那怎么办?这要是真醉上个四五日,那不是会耽误我们回关北的行程?到时候别说是回去和父亲过年了,就是能不能赶上元宵,都不一定!”任家耀气急败坏道。 “若真是那样,那确实是赶不上过年了,但是元宵肯定是能赶上的啊?怎么也不至于就赶不上元宵了。” 任家耀道:“你不知道,关北往南一百里的地方有个鬼见愁谷,每到过年的时候就会下大雪,那大雪大得很,能把路给盖上好几尺,别说是人从那走过去了,就是马要过那里,也是够呛!要不怎么叫鬼见愁呢!” 林苏听完任家耀的解释,道:“竟然还有这么一个难搞的地方。这样吧,我回去问问赵大夫,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好的方子,可以用来给权哥把千日醉给解了。” 这边林苏和任家耀在愁着如何快点把任家权的千里醉给解了,那边医堂,却迎来了好几名不速之客。 “官老爷!就在这儿!就是那个贱人,害死了我可怜的丈夫和儿子!” 一日前。 葛二娘一大早就从涉水村挑来了一担干货,想着过年前把这干货卖了好再挣上一笔,完了再从县城里置办点年货,好回家过年。 葛二娘把年货担子就停在北城区靠大门的位置,想着城门口附近人来人往的热闹,或许干货能卖的快一些。 和葛二娘一起来县城里卖干货的还有涉水村王二麻子的媳妇,叫杏花。 葛二娘和杏花各自把各自的干货理好,坐了下来叫卖。 到了下午,葛二娘干货卖的差不多了,预备着收摊去置办年货了。 葛二娘收拾摊子的时候,旁边的杏花猛地撞了她一下:“哎,老嫂子,我不是眼花了吧?那不是你们家莫傻媳妇秦六吗?” 乍听杏花此话,葛二娘还未反应过来,等她反应过来秦六是谁,忙猛地一抬头顺着杏花指的方向望去,正看到刚从医堂出门的秦六与林苏一行人。 葛二娘见秦六一行人往城中心过去了,忙把摊子托付给杏花,自己迅速地跟了上去。 葛二娘跟着秦六一行人到了茶馆,在茶馆外头蹲了很久,直蹲到秦六与林苏出来,跟在秦六后头不远处,盯着秦六与林苏回了医堂再没出门,才悄悄撤回到杏花身边。 杏花问她去干嘛了,这么久,葛二娘久久未回话,静静地在心里盘算着恶毒的想法。 杏花见葛二娘不理她,顿感无趣,但又很是不甘心,便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道:“看秦六那样,像是过上好日子了啊!哎,那个跟她一起的男的,不会就是她的奸夫吧?” “啊忒!那小贱蹄子想甩开我过好日子!想的美!”葛二娘听到杏花的话,愤愤地啐了一口,道。 “哎,那老嫂子你能怎么办?我看人家根本不会怕你呢!说不定直接装作不认识你!” 葛二娘没理她,利索地把摊子收了,直往县衙去了。 因为葛二娘去的时候太晚,县衙已经关了门。葛二娘就在县衙附近找了个老旧的破庙,将就着睡了一晚,第二日天刚亮,就起床去县衙报官去了,她要状告她儿媳谋害她的丈夫莫老三和儿子莫傻。 第31章 入狱 葛二娘的呼喊太过刺耳,又太过熟悉,几乎是立刻就引起了秦六的注意。 然而注意到葛二娘的喊叫的,除了秦六,还有赵大夫,还有街坊邻居们。 街坊邻居们个个都是爱凑热闹的,本来还在为了一大清早就被扰了清梦而生气的人们,一听清楚葛二娘喊的什么,顿时来了精神,个个都把自个的窗子开到最大,生怕窗户开小了听不清这天大的热闹,这寒冬的冷风根本吹不凉这些街坊四邻们想听八卦的热切的心。 官兵们顺着葛二娘的指的方向,恶狠狠地看向秦六,一位看着就是个头头的人伸手指着秦六,恶声恶气道:“把她给我绑了,押到衙门去!” “你们干什么?凭什么抓我女儿?”赵大夫见那些官兵粗手粗脚地,上来就要给秦六绑上绳子,忙着急地边拦边问道。 “啊忒!什么父亲女儿的,就是奸夫淫妇!忒不要脸!”葛二娘啐了一口,道。 秦六刚刚与赵大夫在诉那离别之情,葛二娘喊的突然,秦六根本没听清葛二娘喊的什么,只隐隐约约感觉葛二娘与这一众官兵是为了莫老三来的,心里心虚,竟毫不挣扎地任那些官兵给自己绑上了绳子。 就在官兵要带秦六走时,秦六猛地凑到赵大夫耳边小声而又迅速地道:“让林苏快跑!” 待到赵大夫反应过来秦六说的什么时,秦六已经被官兵押着往县衙走了。 秦六被押到县衙后,那县官二话不说,上来就要人打秦六二十大板。 二十大板,别说秦六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了,就是个大老爷们,受了这二十大板,也要被打出个好歹来。 秦六心想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死也要死个明白,便扑到地上喊道:“官老爷在上,民女不知是犯了何罪?竟要受二十大板?” “二十大板都是便宜了你!”,那县官骂道,又继续说:“你竟然还不知道自己犯的何罪吗?你犯了谋杀亲夫、谋害公公罪!” 秦六听县官说完,一愣,什么叫“谋杀亲夫”“谋害公公”? “民女冤枉啊!民女尚未成婚,哪来的公公和丈夫?” “当着大人面你还敢狡辩?”站在旁边的葛二娘听到秦六此话,愤怒道。 “公堂之上,休要大吵大闹!”县官训斥完,又道:“你这小妮子,嘴皮子倒利索,可惜证据确凿,容不得你狡辩!废话少说,来人,打!” “啊!”官兵一板子刚下去,秦六就忍不住痛叫起来。然而秦六的痛叫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恻隐之心,官兵们每一个板子,都实实在在地打在秦六身上。 等板子打完,那葛二娘又道:“大人,这小贱人虽然可恨,但她一个人,想来是很难害死我的丈夫和我的儿子的,她必然还有同伙!我有看到她和一个年轻男人光天化日地在街上亲热,好不要脸,那人必定是她的同伙!还有那医堂的大夫,口口声声说秦六是他的女儿,他肯定和秦六之前不清不白,说不定也是同伙!” “你放屁!”难为秦六被打了二十大板,还能攒出力气骂道。 “莫葛氏说的有理。秦六,你还有何同伙,赶紧坦白招来!”县官拍了一下惊堂木,严肃道。 秦六不答话。 县官见秦六不招,吩咐道:“把她带下去,严刑拷打,我就不信她不招!” 林苏走到医堂附近时,注意到有不少人对着他小声地指指点点。林苏警觉地仔细辨认那些人说的什么,竟隐隐约约听到了“私奔”、“谋害亲夫”“公公”等字眼。林苏心里一咯噔,想起秦六,忙快步往医堂赶。 林苏匆匆赶回医堂,只见赵大夫魂不守舍地瘫坐在地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苏大踏步上前,急急问道:“小六呢?” “小六...小六...我的小六...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小六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赵大夫,您快说啊,小六去哪了?她去哪儿了?” “小六...小六被官府派人抓走了...他们说小六涉嫌谋害亲夫与自己公公,要抓她县衙定罪!” “什么?”林苏突闻噩耗,身形踉跄,差点没站稳。他不明白,他就是短暂地和秦六分开了这么一小会,怎么就会让秦六被官府的人抓走! 林苏匆匆丢下一句:“我去救她!”就要转身去衙门救秦六,却被赵大夫一把扯住:“你不能去!小六交代了,她让你快跑!快点离开这里!” “离开?她都被官兵抓了,我怎么可能离开丢下她不管!”林苏嘶吼道。 不过赵大夫这一扯,也把林苏的理智扯回来了些。他想到自己直接就这么赤手空拳一个人去衙门,肯定不行,别说救秦六了,连他自己都会搭进去。他得找人帮忙。他要去找任家耀! “不行!”听完林苏来意,任家耀迅速地回绝道。 “为什么?秦六她身子弱,根本扛不住县衙里那些拷问的,我一定要去救她!你们要是实在不愿意去,我就自己去!”林苏回怼道。 “你知道自己说的什么话吗?你还记得自己身上背负着什么责任吗?姑姑尸骨未寒,你现在为了一个姑娘,就要葬送姑姑好不容易保下来的你自己的命,你怎么对得起姑姑的良苦用心?”任家耀气愤道。 “我的命?秦六就是我的命!秦六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绝不独活!”林苏疯狂道。 “你真是疯了!堂堂一个皇子,竟然说一个乡野丫头就是你的命!姑姑若在泉下得知你如此失心疯,怕是要被气的连棺材板都压不住!”任家耀也是气疯了,口不择言道。 林苏见任家耀坚持不帮忙,决心自己独自去救。他深深地望了一眼任家耀,道:“耀哥,就当是我失心疯了吧。你也不必告诉舅舅找到了我,就当我死在逃亡的路上了!此去一别,望各自珍重!” 林苏说完,转身欲走,却突然倒了下去。他的身后,是刚刚把林苏砍晕的任家耀。任家耀叹了一口气,道:“凛弟,不要怪我!你分不清皇子与乡野丫头的命孰轻孰重,我却要分得清!” 第32章 桥归桥,路归路 任家耀为了稳妥起见,还去春花楼又搞了好几壶千日醉,给林苏生生灌了一整壶,留了三壶,预备等林苏快醒了再灌下去。 任家耀给县衙的人递了打赏,得了机会乔装潜入大牢,预备看望入狱的秦六。 任家耀看到秦六时,秦六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浑身是血,乍一眼竟看不出身上哪个地方没有伤处。 任家耀不忍地侧开眼,轻声道:“我听赵大夫说,你在被官兵抓走时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让林苏快跑!” 秦六听到任家耀的声音,艰难地抬头望他一眼,意料之中地没有看到自己想念的那个人,便又无所谓地低下头去。 “我很感谢你救了我表弟一命,但是,你也知道,我表弟身份贵重,决不能冒任何的险。今天下午,我就会带他回关北。你就当从没有见过他。从今以后,你们桥归桥,路归路,互不相干。” 秦六的身子似乎是冷的颤抖了一下,只见她艰难地抬起手,慢慢地摇了摇,无声地道了别。 任家耀神色挣扎了下,终是狠狠心,头也不回地出了大牢。 任家耀回客栈的路上买了辆马车。回到客栈,任家耀利索地收拾好行囊,一个人艰难地把任家权、苏凛两人搬到马车里,直接往关北出发了。 任家耀走后,秦六又被拷打了一次。然而秦六的身子已然撑不住了,什么话也说不出,官兵们只能徒劳地又把秦六带回了牢房。 寒冬的牢房透着深入骨髓的湿冷。被粗暴扔到牢房地上的秦六,艰难地往牢房角落爬,那里有她刚进牢房时用牢房里铺着的干草卷起来做成的窝。 终于爬到了干草窝里,秦六似乎觉得身上没有那么冷了。 秦六把自己蜷缩在干草窝里,静静地望着从头顶窗户里透进来的光,她想:“这是入夜了?不知道林苏现在到哪了,应该已经出了永安县了吧?还有爹爹,爹爹怕是还在为自己着急吧?爹爹真是倒霉,年轻时遭了那样的劫难,临到老了,又碰上我这么个灾星,真是倒霉啊!” 秦六想着想着,忍不住哭了。 真的好舍不得你啊,林苏。今日一别,以后你就是身份贵重的皇子,而我,大概就要成为那黄泉下冤死的鬼魂。林苏,希望你能为你母亲报仇雪恨,希望,你不要忘了我。 “起来!别给我装死!”狱卒大声嚷嚷着,脚下还用力地踢了秦六一脚。 秦六被一脚踢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却发现眼前所有东西都在打转,什么都看不清楚,整个脑子也都是晕晕乎乎的,甚至没想起来这是在哪里。 “怎么回事?难不成就昨天那么拷问一下人就不行了?”旁边响起了另一个声音,是来提审的总捕头,也是昨日带头去医堂抓秦六的那个人。 “属下不知,按理说昨日也没用什么刑啊?”前一个狱卒道。 “算了,不过就是贱命一条,管她是今天死还是明天死呢!”总捕头道。 “头,那咱还提审吗?” “废话!不审,咱拿什么去给大人交代啊!赶紧的,把她拖出来拖到审讯室去!只要还有一口气,咱们就能审!” “是!””狱卒话音落下,迅速地把秦六拖起来往审讯室走去。 秦六晕晕乎乎地,身上能感觉到自己在被拖行,但脑子里已经无法明白自己现在在哪里、在干嘛了。 狱卒把秦六拖到审讯室,直接往地上一扔,转头回到了总捕头身边。 总捕头坐在审讯桌边,谄媚地笑着问旁边已然落座的师爷,道:“师爷,咱这就开审不?” 旁边师爷捋了捋胡子,点点头,道:“审吧,早点审完,早点各回各家!” “好嘞!”总捕头笑着应完,又对秦六道:“你个小妮子,那莫葛氏状告你谋害亲夫、杀害公公,你可认罪?” 秦六脑子嗡嗡的,根本听不明白谁在说些什么,只一动不动地瘫在地上。 总捕头见秦六这半死不活的模样,使了个眼神给狱卒。 狱卒得到总捕头示意,去师爷那里拿了早就写好的供词,又蹲到秦六旁边,攥过秦六的手预备强行画押。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即使秦六已经如此不清醒了,却仍把拳头攥的死死的,像是知道他们屈打成招,而故意把拳头攥紧不让他们得逞似的。 那狱卒试了好几次都不成功,气的一把把秦六的手摔到地上,狠狠啐了一口,道:“他娘的!都这德行了骨头还这么硬呢!那手怎么都掰不开!” 总捕头讨好地笑着问师爷:“师爷,您看,这娘们的手一直攥的死紧,掰不开啊,要不咱直接再等一两天,等她咽气了再给她把供词的手印摁上?” 师爷沉吟道:“行吧,也不急这一天两天的。” 总捕头又忐忑地问:“那大人那里?” 师爷颇为瞧不上地瞥了一眼总捕头,道:“大人那里我去交代,你们只管看好了这人。” “得嘞,谢谢师爷!我们一定把这人看好了!”总捕头笑着应道。 永安县县衙后堂,师爷对着县令道:“大人,昨日谋害亲夫的那小妮子骨头硬的很,都半死不活了也不肯松手摁手印,我寻思也不急这一天两天的,就让梁捕头好好看着那人,等那妮子咽气了,咱再直接摁手印。您看这样可行?” 县令大人无可无不可地道:“就这样吧,你看着来就行。这种小事,不必来跟我请示。” “是。对了,大人,那济仁堂的赵大夫在大牢门口站了一天了,说是想见见那小妮子,但那小妮子瞧着就一口气了,要是让这赵大夫见了,怕他会闹事,影响不好,您看要不直接把他回了?”师爷又道。 “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别来烦我!”县令不耐烦地说,又嘱咐师爷道:“听上边人说,这几日永安县会有贵人出没,你嘱咐嘱咐下面的人,看人仔细点,小心冲撞了贵人!” “是,小的待会就去叮嘱他们!您放心吧,咱们县衙里的人,这点眼色还是有的。” “就怕有人大意了!听说这次来的贵人可金贵着,千万得仔细了!一定不能冲撞!不然,别说是那些下面的人了,就是我这老儿的乌纱帽,怕是都要不保!” 师爷听县令说的如此严重,忙道:“小的一定让他们仔细了!” 县令“嗯”了声,暂且放了心。 第33章 贵人 忽然,一小厮匆忙跑进来喊道:“大人,大人,外面有人找您!” 师爷刚要出门去叮嘱那些手下,就见有人慌慌张张地跑进来通报,忙呵斥道:“别大惊小怪的!大人是谁想见就能见的吗?让那人把拜帖递上来!” 小厮回道:“那人没有拜帖啊,师爷!” “没有拜帖就直接赶出去!指不定是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大人岂能是他想见就能见的?”师爷朝小厮摆了摆手,道。 “是!”小厮应完,转身准备返回大门处赶人。 “慢着!”县令高声阻止了小厮的脚步,道:“那人姓甚名谁?有没有说为什么要见我?” 小厮支支吾吾道:“那人说是姓裴,名字未说,但是看着很是盛气凌人,对了,他说他来找您,是为了保住您的乌、乌纱帽!” “嚣张至极!他娘的哪来的胆大包天的混小子!直接给我赶出去!”县令听完小厮汇报,大为光火,怒斥道。 “大人,且慢!大人,您先消消气。”师爷慌忙喊道,又谄媚地上前来给县令顺气,接着道:“大人,您忘了?您刚刚不是还说,上面给了消息,说是最近有贵人会来咱们县?” “你是说,门外那大放厥词的小子就是那贵人?”县令怀疑道。 “大人,这节骨眼上,咱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师爷忙道。 县令眉头紧锁,深思了好一会,才松开眉头,对着那小厮摆了下手,道:“去,把那人给我好生请进来!万万不可怠慢了!” 小厮去了没多久,就领进来一名年轻男子。 男子年约二十,羽扇纶巾,风流倜傥,好不潇洒。 男子进了后堂,也不向县令等人行礼,直接就往堂上就座,水到渠成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又细细的品了品,评道:“果然是乡野之地,连茶也难闻得很!” 县令被此人这浑然不把自己当外人的厚脸皮气到,差点没当场掀桌,幸亏被师爷紧紧按住了,才勉强压住火气,梗着脖子道:“阁下到底姓甚名谁?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什么叫做来保我的乌纱帽?” 男子略略抬头瞥了瞥县令,慢悠悠道:“听闻贵衙门昨日收押了一名女犯,说是谋害亲夫,谋杀公公?” 县令额头青筋一跳,勉强淡定道:“是啊,阁下有何指教吗?” “指教嘛是没有,不过,倒是想给你这补充补充案件的证据!”男子吊儿郎当道。 “证据?什么证据?”县令问道。 “那秦氏与莫氏成亲当日,莫葛氏与同村的王二麻子私通,先被儿子莫傻当场撞见,莫葛氏为遮掩丑事伙同奸夫杀害亲儿灭口,后又被莫老三撞见埋尸,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自己丈夫也给杀了。如今又将这罪名陷害给秦氏,此间证据确凿,我有那王二麻子的供词可以作证莫葛氏之罪。” “这莫氏有没有罪,是不是陷害秦氏,也不是那王二麻子一张嘴就可以判定的吧?”县令为难道。县令心想,不说那莫氏在开审之前给自己塞的银子,就是自己已经按秦氏有罪给她上了刑,这要是又给她判了无罪释放,那自己这县令的威严往哪搁?以后还怎么管理这整个永安县了? “县令大人这意思,是怀疑我调查有误?还是,你怀疑我要包庇秦氏?”男子挑眉道。 县令索性一摆手道:“我并不知你有何断案之能,我只知道,判案绝不是只凭某个人一张嘴就定案的!” “呵,好一个‘判案绝不是只凭某个人一张嘴就定案的!’那大人又是怎么凭那莫葛氏一张嘴就把秦氏抓入大牢的?”男子反问道。 “放肆!本官办案自有本官的道理,岂容尔等宵小之人置喙?”县令怒道。 “宵小之人?呵!县令大人可看清楚了,我到底是什么人!”男子边说,边抛了个手牌到县令怀里。 县令捞起手牌一看,顿时腿软地跪到地上,哭天抢地道:“大人恕罪,下官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您,还望您多多包涵!” 师爷见县令直接跪到了地上,忙也跪了下来,还悄悄地望了一眼那手牌,只见手牌上赫然写着“吏”字,这男子竟是吏部之人! “哼,我也懒得再与你多费口舌了。今日傍晚之前,我必须在福旺客栈见到秦氏,晚一刻,你就提着你的乌纱帽来见吧!” 男子话音未落,径直大踏步往外离去了。 师爷战战兢兢道:“大、大人,这可怎么办?那秦氏我今日瞧着似乎是只剩了一口气了,这,这能直接给那贵人送去吗?” “怎么办!拿你的猪脑袋凉拌!那秦氏既然还有一口气,还不赶紧给贵人送过去,难不成要等那秦氏人都凉了,你再提着我的乌纱帽去吗?啊?”县令回过神,逮着师爷一顿臭骂,不等师爷有动作,他自己忙起了身,赶紧往大牢去放人了。 县令到牢房时,秦六已是奄奄一息。 县令忙派大夫给秦六服上能续命的药,又吩咐丫鬟给秦六换上干净衣服,趁着秦六的气息还在,吩咐人用被子把秦六裹了放上马车,马不停蹄地往福旺客栈送去。 县令到了客栈,没有见到男子,只见到自称是男子随从的人,忙赶紧把秦六递过去,又给男子随从递了一大包银子,道:“下官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家大人,还望您帮下官在大人面前多多美言几句,谢谢了!” 那随从神情自然的收下银子,问道:“我家大人的手牌呢?” “哎,在这呢!瞧下官这猪脑子,差点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忘了!”县令拍了拍手,自责了几句,见随从面露不耐,忙赶紧从怀里掏出男子的手牌双手奉给男子随从。 男子的随从接过手牌,看也不看县令,径直抱着秦六上楼了。 县令抹了把额头冒出的汗,向后挥挥手,示意打道回府。 男子随从把秦六抱到一间天字号客房门前,叩了叩门,道:“少爷,秦六带来了。” 男子大喘着气道:“知道了!先放那间地字号房,晚点我去看下!” 男子的随从额头青筋紧绷着,似乎从这简单一句中听了出来自家少爷在做什么,忙回道:“那属下告退!”说完,男子的随从便抱着秦六去了地字号房。 第34章 被软禁 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那男子才半合着衣衫,一脸餍足地推开地字号客房。 男子随从见到男子,忙行了个礼,道:“少爷,秦六就在床上。” “嗯。”男子随意地应了声,慢悠悠地踱步至客房床边,只望了一眼,便道:“倒确实是个好坯子,难怪姑姑说她有大用。不过这瞧着有点半死不活了啊,怎么回事?” 随从答:“那县衙县令昨日先是给秦姑娘打了二十大板,后又来了一次拷问,秦姑娘便就成这样了。” “这副鬼样子,要是真一不小心死了,那本少爷不白来这永安县一趟了!”男子嫌恶地说完,又道:“去,找几个靠谱的大夫来,无论用什么办法,得把她给我整的活蹦乱跳起来!” “是,属下领命!”随从应道,利索地出门寻医去了。 男子在地字号坐着品茶,没一会,那随从便带了3名大夫回来复命了。 男子对着三名大夫道:“你们给我仔细着点,床上这位的命可金贵着,要是一不小心折在了你们三个手上,小心我拿你们的命抵!” “贵人饶命!小的们定当尽心竭力,一定治好床上的贵人!”众大夫给了保证,忙赶紧给秦六看起病来。 过了好一会,三名大夫中看起来资历最老地大夫道:“回禀贵人,这位姑娘还在月事期间,本不能受寒,但看这实际情况,她不仅受冻良久,还受了伤,怕是伤了根本!” “什么意思?给本少爷讲人话!”男子不耐烦道。 先前说话的大夫忙解释道:“就是这姑娘伤的很重,虽然老朽几人可以用药帮这姑娘把身上的伤治好,但是这些伤已经伤及姑娘的根本,这姑娘以后怕是很难有孕了!” 男子听出来这些个大夫以为秦六与自己有些什么了,怕是觉得自己知道了秦六以后不能有孕,可能会生气。 男子想,这些大夫可着实是想多了。这秦六不过是自家姑姑安排给自己的任务,只要把人活着带回去了,至于这人以后能不能怀孕,男子根本不用管,也根本不在乎。 男子于是甩甩手,道:“能不能怀孕什么的不必去管,你们只管把她给我治的活蹦乱跳起来就行了!” 众大夫得了指示,心下放心很多,安安心心地给秦六治起身上的伤来。 众大夫给秦六开了整整一个月的药,正准备告辞离开,却被男子拦住了。 男子笑着道:“几位大夫辛苦了。景明,你去给几位大夫开3间上好的房,让几位大夫好好休息休息。” 众大夫忙说不用了,奈何叫景明的侍从直接像押犯人一样把他们强行押到了各自的客房内。 男子在大夫们离开后,也利索地离开了地字号客房。 秦六在客栈躺了七八天,终于赶在除夕中午醒了。 秦六昏迷期间是景明去外面找的一个侍女照顾的。侍女见秦六终于醒了,忙赶紧去通知景明和男子了。 男子过了好一会,才慢慢悠悠地来到秦六房间,见秦六确实醒了,便道:“你这丫头倒是会挑时间,赶在除夕中午给醒了,正好还能赶上过年!” 秦六迷迷糊糊地看了眼男子,哑声道:“这里是哪里?你是谁?” 秦六的声音很小,男子本应听不清,但是男子光是看秦六的嘴型就猜到她在说什么了,便回道:“你只需知道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别的一概不用知晓!” 秦六实在没忍住,无语地嘴角抽搐下,干脆闭上眼继续休息了。 不怪秦六心大,实在是秦六明白自己身无分文,又身陷官司,根本没有可以让人图谋的,所以秦六只当这男子不过是抽风做善事救了自己。更何况哪怕这男子真的对自己有所图谋,就凭秦六现在虚弱的样子,也无可奈何。 男子看秦六真就心大的又直接睡着了,心里很是佩服秦六的缺心眼,又吩咐侍女继续好生照顾着,便又出了客房忙其他事去了。 这边秦六死里逃生,侥幸捡回一命,那边林苏终于在昏迷中到达了关北。 林苏在被马车载往关北的途中,有次其实迷迷糊糊地快醒了,奈何马上就被同在马车内看着林苏的任家耀发现,二话不说又给灌了壶千日醉,于是林苏实实在在地醉到了关北雁峰城——关北的关口,任家军的驻城。 林苏在雁峰城睡了两日,赶在除夕前一日醒了过来。 林苏醒来,晕晕乎乎地想明白自己在哪,又猛然想起秦六被捕之事,立马跳起来准备下床,却因起的太猛差点跪下,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便赶紧穿鞋穿衣服准备出门去。 林苏刚走到门口,门就被从外打开了,进来一位气质凛然的四十来岁的男子,正是林苏的舅舅——镇国大将军任千秋。 任千秋一把把林苏拽住,严肃地道:“这才刚醒,这么着急地是要去哪儿啊?” 林苏见自己被舅舅拽住,急道:“舅舅,小六被捕了,我得去救她!” 任千秋用了大劲,把林苏拽到了床上,道:“秦六的事我已知晓。你不必去救了,都这么多天了,要是有事,人早就没了,要是没事,也犯不着你去救!” “舅舅,你这是什么歪理!秦六救了我的命!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能见死不救呢!”林苏急急道。 “你搞清楚,她救的是林苏的命!你现在是谁?你现在是苏凛!你是当朝皇幼子,岂能为了那么个乡野丫头以身犯险!” “舅舅!可秦六是我的命啊!不管我是林苏还是苏凛,秦六她都是我的命啊!她要是没了,我怎么活的下去!”林苏哭喊道,眼里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 “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任千秋竟使劲扇了林苏一巴掌,厉声道:“家耀跟我说你为了个乡野丫头寻死觅活的,我本来还不信,没想到今日见到竟真是如此!我妹妹那样优秀的人,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废物,为了个女人寻死觅活的!不说一朝皇子了,你见过哪家的大好儿郎为了个情情爱爱的寻死觅活的?你真是在外面待久了,人都给待废了!” 任千秋骂完,利落地转身出门,临离开时吩咐门口守着的侍卫道:“给我好好看着七皇子,要是他跑了,我定军法处置!” “是!将军放心!属下定仔细看守!”门口守卫迅速回道。 第35章 家宴 林苏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还要试着出去,却看到守卫答完任将军的话便将门又利索地锁上了。 林苏见此无力地跪倒在地,他甚至不敢想象这么多天过去了,秦六变成了什么样?她是会浑身是伤、奄奄一息?还是,还是根本都不在... 实在不敢继续想下去了,林苏痛苦地抱住头,多日的宿醉加上心情的剧烈波动使得他的头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他使劲地用手捶头,想试图通过击打麻痹疼痛来让自己理清思路,快一点想到出去找秦六的办法,然而疼痛愈来愈烈,林苏竟一时昏了过去。 “看出什么来了?七皇子这是怎么了?”任千秋见军医看完林苏,忙问道。 “回禀将军,七皇子这是情绪波动过大,加之长时间未好好进食,导致身体虚弱一时扛不住,才会发生昏迷的,不过问题不大,只需好好养着,餐食正常起来,身体便会恢复的。”军医回禀道。 任千秋放了心,命令人将军医送了回去,又嘱咐看顾的侍女,道:“你们都听到了,七皇子久未进食身体虚弱,你们须得好好照顾七皇子饮食,不得怠慢。” “是。奴婢遵命。”侍女们一同答道。 任千秋出了门,任家耀从任千秋右手边贴上来,道:“父亲,凛弟这用情似乎太过深了,要是那秦六真有个好歹,可能凛弟会遭受很大打击啊!” “呵,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算什么用情过深。你只管看好了,不出三个月,那小子就会把秦六抛到脑后去,到时候若没人提,他根本不会想起来有这么号人。” “话是这么说,可是父亲,咱们要不要派个人去永安县打听打听,看看那秦六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也罢,等过完年,你派个手脚利索的去永安县打听打听,要是人真的没了,也好直接让凛儿死了心。” “是,父亲。”任家耀回道。 过了大概两个时辰,林苏醒了过来。 两名看顾的侍女见林苏醒了,忙一人去禀报任千秋,另一人去厨房端了早就煮好一直温在灶上的粥来。 侍女端起粥,小心翼翼地递给林苏,林苏却浑似看不见,只有气无力地道:“你去禀报任将军,若是他不让我去找秦六,我宁愿饿死在这里!” “真是有出息啊,连饿死的招都想的出来!”任家耀突然进来,笑着揶揄道。 林苏气愤地瞪了任家耀一眼,吩咐侍女出去候着,又对任家耀愤愤道:“若不是耀哥你耍阴招,我也不至于被困在这里,还要用这么不入流的办法让舅舅同意放我去找秦六!” “是,我是耍了阴招,那我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保住你的小命!你自己搞清楚,你现在是在被追杀,那幕后之人不定在哪等着杀你灭口,你这个时候为了秦六出风头,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可是秦六——” “父亲那话是话糙理不糙。秦六若真的犯了重罪,即使你是皇子,也是束手无策的,若她是无辜的,自有那青天大老爷会明察秋毫,还她一个公道的!” “那若是秦六确实无罪,但那判案的不是青天大老爷,而是贪官污吏呢?” “那就是秦六她命薄!命里就是有那么一劫,躲也躲不掉!” “好!好一个命薄!你可知,那莫老三是我打的!若是他真因为那一下死了,那也是我杀的,和秦六没有分毫关系!”林苏嘶吼道。 “这话我劝你以后一个字也别再说!”任家耀也有些生气了,严肃道。见林苏气的脸色发白,任家耀无奈的叹了口气,端过侍女之前端过来的粥,递给林苏,道:“好好吃饭,这么个破身子也好意思自己折腾自己!父亲虽然命我年后再派人去永安县打听,但我知道你心急,刚回到关北我就派了心腹去永安了,相信不日就会带来秦六的消息。到时候,不管秦六是生是死,你就用着这么一个身子,也是什么都替她做不了的!” 任家耀苦口婆心说了这么一大段话,林苏总算听进了些许,又急急道:“那要是那心腹带回消息了,不管是好是坏,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知道了!赶紧把自己的身子养好吧!”任家耀无奈回道。 林苏终于端过粥,慢慢地喝了起来。 除夕当天,任千秋终于肯放林苏出门,但是却派了两个副将牢牢地跟在林苏身后,林苏走哪,那俩副将就跟哪,林苏根本找不到机会偷跑。 晚上的时候,任千秋在正厅安排了家宴,任千秋及其妻妾、子女、心腹、得力干将以及林苏,都要出席家宴。 林苏本无心出席,但是想到这毕竟是团圆之夜,任千秋又确实待他如亲子,便只好还是按时出席了。 林苏到正厅时,席面上已差不多坐满了,只有任千秋的左手边还空着一个座位。 任千秋见林苏来了,朗笑着招呼道:“凛儿,来,坐舅舅旁边!” 林苏边应着,边快速地坐到了任千秋左手边的空位上。 任千秋环视一周,笑道:“今日是个阖家团圆的日子,赶巧,我这大外甥也在我身边与我一起过年。”任千秋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小女儿,道:“你的舅母、哥哥们你都早就见过,但你的小表妹,佳茵,你是一直没有见过的。来,你俩认识认识!” 任千秋幼女,任佳茵,衣袄上绣着穿了金线的荷花,娇笑着如盛开的芙蓉,全然不似北方女子,反倒如江南女子般透着股娇俏之态,娇滴滴的站起身,对着林苏福了福身子,欲说还休的道:“佳茵见过表哥。” 林苏忙站起身回了个礼,道:“表妹客气了,随意就好。” 任千秋见自己女儿这副情态,一眼就猜到自家女儿在想什么,自己也乐得撮合,便道:“凛儿来到关北还没怎么出去玩过,明日佳茵带着你表哥出门转转这雁峰城吧。” “是,父亲。”任佳茵回道,又娇娇地问林苏:“表哥明日想什么时间出门转转呢?” 林苏正要拒绝,任千秋却道:“你们自己私下去约个时间,只要别误了明晚的晚饭就行。” 第36章 除夕 快傍晚的时候,秦六醒了过来。 秦六一醒来就看到那男子居然就在她房间里坐着,沉默地直直地盯着她,即便是他已经看到秦六醒了,那赤裸的目光也不曾移开。 秦六皱了皱眉,道:“还未多谢公子救命之恩。不过恕秦六愚钝,我自知自己并没有什么值得公子图谋的,不知公子出手搭救,是为了什么?” 男子莞尔,道:“你也过于妄自菲薄了些。你这算得上一副好坯子的容貌,不说我自己把你给收了当个通房,就是我把你救了再转手卖到窑子里去,那也可以回个本了!” 秦六听闻男子所言,脸上本就不多的血色顿时消失不见,待秦六又细细想了一下,勉强僵硬道:“公子说笑了!若是为了公子说的那些,公子大可不必如此大动干戈,我猜,公子定是还有什么别的是需要秦六做的,甚至可能是只有秦六能做到的。” “倒是个聪明的姑娘!不过以后可得小心,千万得把聪明用在对的地方,不然,这点聪明,以后说不定会要了你的命!” 秦六艰难的起身,拿了个枕头垫在腰后,靠到床头,道:“公子直说吧,若秦六真能做得到,定无二话!” 男子给自己倒了杯茶,品了品,道:“我乃吏部尚书之子王善泉,我的姑姑是当朝淑妃。你能猜出来我想要你干嘛吗?” 听到吏部尚书四个字秦六心里就已经一咯噔了,又听到淑妃二字,秦六不由自主地猜测这人救自己会不会是和林苏有关。但秦六仍是勉强镇定地道:“秦六不知。” 王善泉笑了笑,道:“此事说来其实怕是会伤了你的心,但我又不得不对你如实诉说。” 秦六不动声色道:“公子直说就是,秦六没有什么不敢听的。” 王善泉便道:“那我就直接一五一十地说了。” 原来,秦六的母亲秦嫣红从前是江南某处花楼的头牌,当时有个年轻人游历江南,花言巧语地骗得了秦嫣红的芳心。 两人难舍难分地好了几个月,不过好景不长,秦嫣红发现自己怀孕了。怀了孕的女子就失去了头牌的竞争资格,秦嫣红也不在意,她天真地觉得男人会来给他赎身。然而当秦嫣红告知男人自己怀孕了的事后,男人先是巧舌如簧地哄骗秦嫣红说自己会负责,结果转头就消失不见了。 大着肚子的秦嫣红被花楼赶了出来,为了生计,在街上卖起了唱,好不容易等到把孩子生了下来,那男人又出现了。 男人几乎是不由分说地要来抢秦嫣红的孩子,却突然发现秦嫣红生的是双胞胎,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男人只抱走了其中一个,留下了剩余的那个陪着刚刚生产完就遭此厄难的秦嫣红。 秦嫣红后面不知如何辗转着,遇到了秦六的养父,又跟着秦六的养父回了涉水村,从此在涉水村安定了下来。 “那个男人,是谁?”秦六咬牙道。 王善泉瞥了秦六一眼,道:“那个男人,就是当朝丞相容止。” “丞相,哈,居然还是个丞相!”秦六不知是笑还是苦道。 “我要你做的,准确来说,是我们王家要你做的,就是要你向你的父亲报仇雪恨!” 王善泉厉声说完,又接着道:“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有着共同的敌人。在你向你父亲报仇的过程中,我们王家会全力给你提供帮助。” “你们要怎么帮我?我只是一介民女,连接触他都未必做得到,又如何能向他报仇?”秦六问道。 王善泉解释道:“那容止贪心不足蛇吞象,有个妹妹做了皇后还不够,还要把自己的女儿送去当太子妃,妄想当国丈。我们已经打听到,他不日就会送她女儿进宫,明面上是说皇后想自己侄女了,让他女儿进宫陪皇后,实际上,是送他女儿进宫与太子培养感情。待她女儿一及笄,皇后立马就会封他的女儿做太子妃。” “他那个女儿,就是......?”秦六缓缓问道。 “是,他要送进宫的那个女儿,就是你那被抱走的双胞胎姐妹。”王善泉回答了秦六的疑问,又道:“我们能帮你的,就是在他女儿入宫那日,偷梁换日,把她换成你。” 秦六闻言,心神俱震,她直到几个月前才得以出了涉水村来到永安县,如今再过不久,就要在王家的帮助下进宫了? 秦六稳了稳心神,道:“你们如此帮我,图什么呢?” 王善泉笑道:“我刚才不是说了,那容止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你的胜利,就是我们王家的胜利。不过,我丑话可要说在前头,进宫不是儿戏,我们在送你进宫之前还要派个教养嬷嬷教你学宫里的规矩,免得进了宫里以后不小心露馅。还有就是,你得听我们的话。” 王善泉说着说着,竟走到了秦六床前,抬手挑起了秦六的下巴,道:“你若听话,我们便会得到双赢。你若不听话,就是把你送上了太子妃之位,我们也不介意再捧另外一个听话的上去,然后把你拉下来,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秦六心里凛然,勉强在王善泉手里挤出了一个笑,道:“我这么一个孤女,除了听你们的话,还有别的选择吗?而且,我可是很珍惜我的小命的,你们尽管放心。” 王善泉道:“但愿如此。” 说完,王善泉轻佻地用手指从秦六的唇上擦过,淡笑道:“小嘴挺嫩。” 秦六强忍着恶心,僵硬地转移话题道:“今日是除夕吧,晚上应该会要放焰火的吧!” 王善泉见她笨拙地转移话题,也不拆穿她,只是笑着道:“想看的话要景明带你去楼顶看看。外面是不能去的。我已经让县令放出消息说你已经死在牢内了,你自然不便再在外面现身,露了行踪。” 秦六胆寒地想,幸好是有王善泉把自己给救了,不然自己此刻怕是真的已经死在牢中了。 思及此,秦六道:“不用了,我只是说说而已。以前过年就没见过焰火,现在也不是非要看那什么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第37章 烧鸡 王善泉不再说话,径直出了秦六的客房。他刚刚想起了春花楼还有人在等着他,他得赶紧过去疼疼那个人。 景明突然冒出来,替王善泉把落下的客房门给关上。关门之前,景明还特意向秦六确认是不是真的不看焰火了。秦六直接没理他,用被子把整个头蒙上,睡觉去了。景明见状就把门关上,自己回房休息去了。 第二日上午刚吃过早饭,任佳茵便说要跟林苏出去转转。 两人共乘一辆马车,马车很大,除了他俩,还有任家权和任家权的表妹许翩然一同乘坐。 林苏本就不是很情愿,因此自上了马车起便不发一言,只挑了帘子往马车外面看。任佳茵好几次想起个话头同林苏聊聊天,都被林苏不动声色地挡了回来。 任家权神经粗,根本看不出来这马车内男女少艾的心事与纠结,只傻傻地和自己表妹商量着哪哪的烧鸡好吃,表妹难得来一次,一定要去尝一尝。 任家权的表妹许翩然是任家权姨母家的女儿,家住离雁峰城十几公里远的甘孜城。本来大过年的,许翩然应该在自己家过年的,但是许翩然的母亲听任家权母亲说起林苏会在雁峰城过年,许翩然的母亲心思就活络了起来,利索地送了自己女儿过来雁峰城过年,说是和姨父姨母表姊妹们亲近亲近,实际上就是想让许翩然攀上林苏,不说正妃了,起码要捞个皇子侧室当当,以后说不定,还能有更大的富贵呢! 任家权母亲对自己姐姐的想法心里门儿清,她虽然有意让自己的亲生女儿任佳茵与林苏结亲,但是她也没把握说林苏一定会喜欢任佳茵。再多个外甥女去亲近林苏,自己家也多几分机会与林苏亲上加亲,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许翩然见任佳茵迟迟没能跟林苏搭上话,便笑着挨上任佳茵,道:“妹妹,刚刚权哥说东城的烧鸡好吃,待会咱们一起去尝尝呗!” 任佳茵勉强地笑了笑,说:“我不爱吃那些荤腥的,待会就让我哥带你去吃吧,我只想转转那些胭脂铺。听说新来了好几个江南时兴的胭脂样子,我想去好好挑一挑。” 许翩然讨了个没趣,也不在意,只是又转向林苏道:“七皇子待会可要和我们一起去尝尝东城的烧鸡,还是说要去陪佳茵妹妹去逛逛胭脂铺?” 林苏闻言回过身来,道:“我与你们一道去尝尝那烧鸡。” “那感情好!”任家权抚掌笑道,又说:“茵妹,要我说,你也别去逛什么胭脂铺了,那胭脂又不会跑了,什么时候去看不都一样的?今儿个大家伙一起出来玩,你何必一个人单独走呢?” 任佳茵恨不得掐自己哥哥一把,心道:“你以为我想一个人走啊,还不是热脸贴人家冷屁股贴的我没脸了,想缓一缓!” 任佳茵心里虽然骂骂咧咧,但是面上勉强挤出一个称得上是温柔地笑,温温柔柔地望了林苏一眼,回任家权道:“既如此,那我便和大家一起去尝尝烧鸡罢。” 马车行至东城旺来烧鸡铺时,几人鱼贯地下了马车。 下马车时,任佳茵本来伸了手递给林苏,想要林苏扶着自己下车的,奈何林苏直接当没看到,直接绕过她伸出的手跳下了马车,任佳茵只好讪讪地收回手,自己慢慢地下了马车。 许翩然把这一幕尽收眼底,未置一词,只笑着道:“老远就闻到这烧鸡的香味了,到了这铺子门口,这香味更浓了,馋的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哈哈哈哈,我没骗你吧,这烧鸡真贼好吃,我吃过这么多地方,就这家的烧鸡,是最好吃的。”任家权夸耀道。 林苏也笑着道:“这烧鸡确实香,别说许小姐馋了,就是我,也馋得很。” 任家权看来没少来这,他这刚下马车,那旺来烧鸡铺的老板就迎了出来,喜笑颜开道:“我就说今日起床怎么听见喜鹊在叫呢,原来是任小将军今日会来光临我这小店呀,真是喜鹊迎头叫,福从西面来呀!” 任将军府确实就是在这旺来烧鸡铺的西面,所以这烧鸡铺的老板嘴很巧,捧的恰到好处。 任家权被捧的心花怒放:“哈哈哈哈,你这老板,还是一如既往的会说话!小爷我今日给你带了几位贵客来,可得仔细招待着,伺候好了必有重赏!” 烧鸡铺老板连忙表示自己一定仔细招待,万万不敢怠慢,又利索地把任家权四人引到了楼上的雅间,道:“几位贵客请落座,不知贵客想吃些什么?” 任家权爽朗道:“把你们店的招牌菜一样给我们上一个过来,对了,那个招牌烧鸡,上两个来!” “好嘞,几位稍坐,菜马上就会上过来!”老板说完,忙快步去厨房催菜了。 果然没要一会,菜就上的七七八八了,林苏一眼看去,都是些硬菜,看着像是关北这边的特色菜。 任家权伸手给林苏搛了好几筷子菜,样样都给弄了些,笑着道:“凛弟快尝尝,这些都是我们关北的特色菜,别的地方可尝不到这么正宗的!” 林苏心道果然,给任家权道了声谢,慢慢品尝起自己碗里堆成小山似的菜。 其实林苏挂心着生死不明的秦六,本是胃口十分不好的,但是奈何任家权盛情难却,林苏便还是吃了几筷子菜下肚。 不过后来的烧鸡,林苏只吃了一筷子,便表示自己已经饱了,让任家权他们慢慢吃,自己喝些茶水就够了。 任家权虽有些扫兴,但也知道自己表弟胃口小,便不再劝林苏,只是招呼着自己两个妹妹多吃点。 任佳茵本来就为了保持身形一直吃的很少,吃烧鸡时只沾了沾筷子尝了尝味就放下筷子了。任家权见状只好把劝吃的火力集中在许翩然一人身上。 许翩然压力巨大,但是又不好像林苏和任佳茵那样找托词不吃,只能强忍着不适,继续假装很喜欢很开心的样子吃着烧鸡。 四人最后到底没能吃完,任家权只好吩咐小二把没吃完的打包回府分给下人们吃。 第38章 饺子 林苏见任家权还找小二把没吃完的打包,很是惊奇,道:“二哥怎的如此勤俭节约?” 任家权无奈地叹气:“凛弟,你不知道,父亲说将士们在外打仗多有因粮食不足饿肚子的时候,所以他就给我们下了死命令,不管是在哪里,一定不能浪费,自己吃不完的,就是打包回家给下人吃,也不能浪费一粒米。” 林苏闻言道:“这倒确实像是舅舅的作风。” 任家权苦笑道:“可不是嘛,你说父亲这么一发令,我们在外面吃饭点菜就得斟酌着点,不然要是点多了,就像今天这样,就会有点不太好看。” 林苏安慰道:“权哥多虑了,这种把没吃完的东西打包带回府里的行为,落在旁人眼里只会觉得将军府勤俭节约、体恤民情,夸都来不及,又岂会觉得不好看呢?” “话是说的好听,但是真这么想的又有几个呢?多的是在背后嚼舌根说我们小家子气,连吃剩的东西都舍不得扔,还要带回家去!更有甚者,说我们就是钻钱眼了,抠到家了!”任家权越说越气,脸涨得通红、 任佳茵闻言脸色也不太好看,毕竟这些话她也偶然间听下人们说嘴时听到过。 许翩然温声道:“权哥,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不必管那些个闲人怎么说道,只管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 “许小姐说的是,权哥,这你该听许小姐的。”林苏赞同道。 权哥很是沉思了一会,忽然摆了摆手道:“罢了,咱确实管不着别个怎么说,能做的就是管好自己,无愧于心。” “是了,权哥这么想就对了!”林苏笑着道。 几人说完,那小二也刚好把那些吃剩的打包好了,递给任家权,笑着道:“爷,您拿好,欢迎下次再来!” 任家权提过打包的剩菜,递给了随从,又向林苏他们招了招手,道:“走,咱们逛逛这条街,顺便消消食。” 几人出了烧鸡铺没多远,居然碰见了一个卖手工灯笼的摊子。 林苏望着那摊子上一个栩栩如生的兔子灯笼,触景生情,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他为秦六扎的那个兔子灯笼。 原本,我是准备在除夕晚上送给她的,要是小六真的收到了那只兔子灯笼,应该会很开心吧。林苏想道。 任佳茵见林苏一直盯着那只兔子灯笼,便开口对摊主说道:“老板,你那兔子灯笼我要了,多少钱,我给你。” 摊主回答二两银子。 任佳茵付了二两银子给摊主,又接过摊主递过来的兔子灯笼,转递到林苏眼前,笑着道:“佳茵刚刚看表哥一直看着这兔子灯笼,应该很是喜欢了,不知我现在把这灯笼买了转送给表哥,可否博得表哥一笑?” 林苏眼神一暗,强忍着心中对秦六的想念,哑声道:“表妹看错了,我方才只是碰巧在想一些心事。这灯笼既然表妹买了,定是表妹自己喜欢的,还是自己留着罢。” 任佳茵不由瘪了瘪嘴,扬手把灯笼递给任家权,道:“哥,表哥不要,这灯笼还是送给你罢。” 任家权摆摆手,道:“我可不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别给我。哎,翩然表妹肯定喜欢,你给翩然表妹呗。” 任佳茵于是瘪着嘴直接把灯笼递到了许翩然手里,道:“送你了!”任佳茵说完,也不管许翩然是不是真的喜欢,直接转身就走了。 许翩然又尴尬又羞恼,很是气愤为什么这种令人恼火的事总是会落到自己头上。 林苏见任佳茵直接上了马车,望向任家权道:“权哥,估计表妹是累了,不然我们就打道回府吧。” 饶是粗神经如任家权,也察觉出自己的妹妹不开心了,于是连声附和林苏道:“行行行,咱们打道回府。” 大年初一早上,王善泉不知道窝在哪个温柔乡里。 景明得了王善泉的吩咐要好好看顾秦六,便很是周到。他先是在大早上去厨房下了一大锅饺子,想着弥补秦六除夕晚上没吃到饺子的遗憾,后面又去早市上买了只兔子灯笼,合着煮好的饺子,一起送到了秦六房里。 秦六因为景明和他主子两人向来在她房间进进出出很是频繁,于是秦六不管什么时候都是穿的厚厚的,捂得严严实实的,一度让景明担心会不会热的出汗导致着凉。 景明比他主子规矩一些,进秦六房间之前还知道敲敲门,待秦六说了请进,景明才提着灯笼端着饺子进到秦六的屋里来。 景明把饺子放到了桌上,又把灯笼挂在秦六床前,笑着道:“我知道你整日待在这个房间里定然很是无聊,我给你买了只兔子灯笼,现在是白天,看不出来多好看,等晚上你把这灯笼点着了看,定然很是好看。” 秦六靠坐在床头,伸手摸了摸灯笼的流苏,笑了笑,道:“谢谢你了,难为你能想起来给我买个灯笼逗我开心。” 景明表示不用谢,又指着桌上的饺子,道:“我还给你煮了一锅饺子,你起来洗漱一下,就可以吃那些饺子了。” 秦六吃力的起身,在景明的搀扶下下了床,又草草地洗漱了一下,便坐到了桌子边。 景明给秦六盛了满满一大碗,递给秦六,道:“来,尝尝我的手艺。” 秦六先是浅浅的啜了一口汤,发觉这汤很是鲜香,又舀了个饺子尝着,发觉这饺子皮薄馅厚,且这味道甚是合她口味。待咽下嘴里的饺子,秦六忍不住笑着赞赏道:“这饺子很好吃,你手艺不错啊!” 景明笑着说:“好吃就多吃点,我煮了很多,肯定管够!” 秦六笑着邀请景明坐下一起吃,景明原还推辞着不肯坐,无奈秦六一直坚持,景明便也坐下和秦六一起吃起饺子来。 秦六吃着吃着,感叹道:“这还是我第一次吃到饺子呢,以前我母亲常年病重卧床,我自己只会煮个简单的粥啊汤啊什么的,像这过年才能吃的饺子,我从出生到现在十三年来是头一次吃到饺子,还是这么好吃的,真的是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第39章 丝帕 秦六说完直勾勾地望着景明,景明被秦六望的心里怦怦跳,强自镇定道:“以后你要是想吃,只管跟我说,我随时可以再做给你吃。” 秦六正欲说话,王善泉突然从外面进来了,笑着道:“我还说给小丫头带些糖糕来垫吧垫吧呢,没想到景明这小子竟然还学会露手艺讨小姑娘开心了!” 景明乍一看到王善泉,脸色骤变,忙猛地离开凳子跪了下来:“少爷恕罪!属下只是想着秦姑娘昨夜大年三十没有吃上饺子,想着自己曾经学了点包饺子,便不自量力地包了几个给秦姑娘尝尝。属下并无他意,请少爷明鉴。” 王善泉任由景明跪着,自己走到了秦六身旁,坐在了秦六旁边的凳子上,从秦六的碗里舀了个饺子到自己嘴里尝了尝,道:“味道确实不错,难怪小丫头吃的这么开心了。” 秦六小幅度的皱了下眉,伸手又盛了一碗,递给王善泉,道:“既然好吃,公子不如多吃点。” 王善泉没有接秦六手中的饺子,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秦六,道:“自己吃再怎么吃也是刚刚那个味道,不过,要是小六你愿意喂我吃,那估计会别有一番滋味。” 秦六一时有些反胃恶心,不知是因为王善泉这句话还是因为话中的“小六”二字。 秦六径直把碗放在王善泉面前的桌上,又抽出一张丝帕擦干净嘴,完了仔细地把丝帕叠起来,放到了内襟,道:“公子有的是红袖添香,既不愿意再继续吃这饺子,那不如再去春花楼中温柔乡里品尝软玉温香去。” 王善泉伸手要揽秦六,被秦六不着痕迹地退后避了开去。 秦六不欲与他继续纠缠,便准备回去床上躺着,不想刚要转身,那王善泉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从秦六的内襟将刚刚秦六放进去的丝帕扯了出来。 秦六又急又羞,边上前抢丝帕边恼怒道:“登徒子!把帕子还我!” 奈何秦六举高了手,也只勉强够到王善泉的耳朵高度,而那王善泉为了不让秦六抢回丝帕,把丝帕举出了自己头顶,让秦六望丝帕而不可得。 秦六向着王善泉高举的丝帕扑腾了好几下,直扑的呼呼大喘才停下来,索性转身坐到了床上,脱了鞋,盖上被子,面朝墙壁,不理王善泉了。 王善泉见秦六不追着他手中的丝帕了,顿觉无趣,但又不想这么就把帕子还给秦六,于是王善泉随意地把帕子塞到了袖口内袋,走到秦六床前,道:“这帕子瞧着也没多好看,你竟好像还挺看重。我且先替你把帕子收着,等你想好怎么求我,我要是高兴了,自会把它还你。”说完,王善泉看也未看地上一直跪着的景明,径直出了秦六房间往自己的天字号房间去了。 地上的景明见王善泉出了秦六房间,忙赶紧起来跟在王善泉后面进了天字号客房。 景明进了天字号房,先把门关上,然后直接跪在了门口不远处,战战兢兢道:“少爷,属下真的知道错了。请少爷责罚!” 王善泉看也不看地上边跪边不自觉发抖的景明,只黑着脸把之前塞进袖口内袋的丝帕拿了出来,看了眼丝帕上面绣着的鸳鸯,又凝神仔细地看着左下角的落款,隐隐约约地看到了个“苏”字,心中猜想落实,王善泉气愤地将手中丝帕摔到了桌上,愤愤道:“果然是那林苏送她的东西!那小白脸有什么好的,一见她沾上官司,立马就跑了,现在都不知道跑到哪个犄角旮旯了,她还在这拿着个破丝帕睹物思人,也不好好想想,要没有我救她出大牢,她怕是现在已经在乱葬岗当那孤魂野鬼去了。忒不知好歹!” 景明本就跪地战战兢兢,见王善泉发了如此大火,忙把头垂了下来,抱着不切实际地希望,希望王善泉不计较他之前的过失。 然而景明还是太过乐观了。 只见王善泉又把桌上的丝帕捡了回来塞到袖口内袋,给自己倒了杯茶,顺了顺气,又看向地上发着抖的景明,阴阳怪气道:“人贵有自知之明,要学会摆正自己的位置,什么人能肖想,什么人不能肖想,心里要有数,不然哪天因为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命丧黄泉了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知道了吗?” 景明忙磕头认错道:“属下知道了,属下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绝不敢肖想任何人。今日之错,日后绝不会再犯,请少爷放心!” 王善泉又接着说道:“那林苏我之前派你去查他的身世,查明白了吗?还有那两个带林苏离开的神秘人,是什么身份,调查清楚了吗?” 景明回禀道:“属下无能!属下找那赵大夫旁敲侧击好几次,又跟医堂附近的人家多番打听,只知道林苏与秦姑娘在四个多月前一同来到医堂。属下又去涉水村找村民问了,村民们都只认识秦六。不认识林苏,也从不曾见过林苏这号人。至于带林苏离开的神秘人,属下除了探听到他们有些西北口音之外,并未查到更多的东西。” “废物!”王善泉愤怒地扬手砸了个茶杯砸在景明腿边,又道:“查了这么多天,就查出这么点东西!你的心思怕不是都花在别的地方上了吧!” “少爷恕罪。属下无能,请少爷责罚!”景明连连磕头道。 王善泉扬了扬手,道:“去把春花楼的窈窕姑娘请来,本少爷要消消气。另外,把窈窕姑娘带到客栈以后,你再去客栈后院自领二十鞭。快去!” “是,属下领命!”景明答完,起身弓着腰退出了客房。 秦六在王善泉他们离开以后一直缩在被子里,望着眼前的墙壁发呆。 那个丝帕是林苏冬至那天送给秦六的礼物,花了林苏在医堂攒的所有工钱。 秦六还记得那天林苏把自己拉到卧室,神秘兮兮地要自己闭眼,然后像变戏法一样在秦六眼前变出那张丝帕。 秦六惊喜地望着眼前绣着一对粉色鸳鸯的白色丝帕,又看了一眼林苏浅笑着的眉眼,忙高兴地把丝帕拿到自己手上,爱不释手地翻来覆去仔细抚摸,道:“你从哪弄来的这么漂亮的丝帕,真好看!” 第40章 诗经 林苏伸手把秦六搂到身前,笑着道:“我从锦绣阁买的,老板说是新从江南送过来的紧俏货,城里好多大太太、小姑娘们都喜欢的,我寻思你应该也会喜欢,就给你买了一条。” 秦六紧紧地回抱住林苏,耳朵贴在林苏胸口时听到林苏“砰砰”的心跳声。 秦六问:“你的心跳声为什么突然变快了?” 林苏笑着答:“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吗?” 秦六心里当然知道是为什么,所以听到林苏这么说,秦六很是不好意思地把头紧紧埋入林苏怀里,不再吱声了。 林苏与任家权几人回到将军府时,任千秋正在前厅招待上门拜年的客人。 那些个客人个个早就听到了七皇子今年在雁峰城将军府过年的风声,都跟说好了似的,全在大年初一这天来将军府登门拜年。 任千秋虽然往年也会在大年初一招待几位拜年的客人,但今年的尤其多。任千秋也早就考虑到了这种情况,年前就让家里管家收拾了十好几间客房,预备留着过年时招待客人用,没想到这刚大年初一就来了十三四位客人,把前厅用来招待客人的座椅都给坐满了,还逼得任千秋又吩咐管家再去多收拾几间客房来,别到时候不够用。 林苏与任家权几人进到前厅看到这乌泱泱一大屋子人,俱是吓了一大跳。 任家权是个憋不住事的,直接就拉过管家低声询问情况。 管家很是大汗淋漓地解释了这一大群客人都是为了什么来的,又有多少今晚会要留夜在将军府的,直说的任家权忍不住皱眉确认道:“这总共来了十三家?这十三家还都要在咱家过夜?天哪!这知道的以为他们是来咱们家拜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攻打咱们家呢!” “少爷,这玩笑可开不得!”管家急道。 “害,知道了。你帮我们给我爹说一声,我们就不去凑热闹,先回房休息了。” 管家答应着,快步去到任千秋身边汇报。 任家权与几人回到后院,各自回了房。 林苏其实能感觉到,哪怕任千秋暂时解了他的禁足,他的身边方圆不出一里的地方,总是会跟着两个副将,即便是他今日和任家权几人去外面的过程中,那两位副将也一直跟在林苏的不远处。 等林苏回了房,那跟在林苏身边的副将便在屋顶守着。 林苏很是恼怒地瞪了屋顶一眼,又很是无奈,只好去书架上找了本书,坐在桌前看起书来。 这随手拿的一本书是诗经,林苏给秦六讲过的。 林苏还记得自己给秦六讲到这诗经上的《氓》时,自己曾告诫秦六不可轻易相信男人的花言巧语。 秦六当时左手托着腮,巧笑倩兮地望着林苏,道:“那你的话也不可信吗?” 林苏当时就急了,忙道自己除外,说自己一定不会欺骗秦六。林苏还要秦六保证,不管什么时候,都一定要一直相信自己。 秦六当时看着林苏着急的样子,顿时哈哈大笑,边笑边说道:“傻瓜,我逗你的。我当然会一直相信你。” 后来林苏还较真的让秦六写了保证书,就写秦六会一直相信林苏。那份保证书和秦六第一次全无错误默写出来的百家姓一起粘贴在秦六和林苏在医堂的卧室的墙上。 突然,一滴墨水滴下,晕染开黑色的墨迹,也令林苏从回忆中惊醒过来。 林苏望着自己不知道何时拿出来的纸和笔,还有那纸上墨迹未干的小六二字,顿感心里难受。 一天没有收到关于秦六的消息,林苏就一天都寝食难安。 林苏不得不开始痛恨起自己的无能来。 秦六猛然从床上惊醒,脑子里依稀还可以回想起梦里林苏质问自己怎么可以和别的男人厮混在一起,怎么可以把那条丝帕给了别的男人? 秦六头疼地叹了口气,抬手轻抚胸口,发现自己竟莫名感到心虚。 那小子不会是因为我没守住他送我的丝帕,就生气地来梦里质问我的吧。秦六心道,头疼地想道,看不出来这小子心眼这么小呢! 那王善泉不知道抽了什么风,派了景明过来通知秦六收拾一下,说要带秦六去附近的雪山看雪。 秦六简单收拾了下,在景明的示意下蒙了一层面纱,随即下了楼。 楼下王善泉已经在等着了,等秦六走到他身旁,王善泉不知从哪儿拿出来一件厚厚的狐裘,扬手不容推拒地给秦六披上,完了看着完全包裹在狐裘里的秦六,笑道:“这样顺眼多了。” 秦六温声道了谢,提议可以出发了。 王善泉伸手要来揽秦六,又被秦六躲开,不过王善泉脸皮厚的很,全当什么也没发生的抬步往外走,秦六便缀在他身后,随着他一起上了客栈外的马车。 王善泉先上马车,在正中间的主位上坐了下来。 秦六进到马车,挑了离王善泉最远的左侧车门处,坐了下来。 马车内的座椅上垫了厚厚的毛毯,还在中间的小台子上烧了两个暖炉。 王善泉抬手拿起一个暖炉握在怀里,又对着秦六说道:“把剩的那个暖炉抱上,这边过去莽山还要一个时辰呢,别把自个冻着了。” 秦六闻言,便把台子上剩的那个暖炉抱到了怀里,顿时感受到从怀里传出来的暖热沿着血脉流到了四肢百骸,以至于全身都暖和了起来。 王善泉居然还在马车里准备了好几本书。秦六在书堆里挑挑拣拣,最后挑了本诗经看了起来。 秦六看着看着,忽然感觉身旁热了起来,一侧身,发现王善泉竟不知不觉地贴了过来。 秦六本就坐在挨着车门的位置,已经是退无可退的境地,于是尽量压着恼怒地严肃道:“车子这么宽广,公子何必非得在这处受挤。” 王善泉全当听不明白秦六话里的嫌弃,只厚着脸皮依旧贴在秦六身侧,笑着问秦六:“我看你从上了马车就一直看着这本书,这本书就这么好看吗?” 秦六见这人脸皮实在是厚如城墙,只好直接伸手把王善泉往旁边推了推,等确定王善泉没有再如之前那般贴的自己那般近之后,才边转头继续看着书,边道:“路上无聊,公子难道还不准我看个书消遣消遣打发时间么?” 第41章 汤池 王善泉伸手捉过秦六的左手,拉到自己怀里,道:“看书哪有看人有意思?” 秦六用力想要把手从王善泉怀里抽出来,奈何王善泉力气实在太大,根本挣不开,只好破罐子破摔地放弃挣扎,只用右手握着书,继续看着,全然不想搭理王善泉。 王善泉浑似全没感觉到秦六的抗拒,竟又伸手揽上秦六的肩膀,强行把秦六揽到怀里。 秦六实在是又恶心又无奈,只能不断的在心里说服自己就把肩膀上那个当成猪蹄,一只猪碰一下自己,没什么大不了。 然而,伴着时间的慢慢流逝,秦六明显地感受到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正在悄无声息地缓缓向下探去,忽然,窸窣的衣服摩擦声音响起,那只手竟然掀开狐裘贴到了秦六的背上。 秦六几乎是在那只手贴到背上的一瞬间浑身僵住,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然而那只手像是没有感受到秦六的僵硬,依旧忘我地向下探去。它先是缓缓地抚过秦六的背脊,然后很快的来到了秦六的后腰处。秦六自从受过牢狱之灾后,身子一直虚弱着,瘦了很大一圈。王善泉的手落在她的后腰时,似乎只要轻轻张开手,便能将秦六的腰肢一手握住。 那只手突然停下了。 秦六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又惊觉那只手竟在往前面探去,那前进方向的终点,分明是秦六的私密处。 秦六忍无可忍,终于颤抖着开口了:“王公子,我本以为,在你眼中,我至少是一位合作伙伴,而不是一名可以任人玩弄的妓子。但观公子近日以来对我的所作所为,我实在无法看出在王公子眼中,我与那些春花楼的妓子有何区别。” 秦六的话音落下时,那只手堪堪停在了秦六的大腿根处。 王善泉的声音带着不掩情欲的暗哑,道:“春花楼的姑娘,可不会对我如你这般冷淡抗拒。” 秦六强自镇定道:“那是因为我是把你当救命恩人与合作伙伴,而不是所谓的恩客。” “救命恩人?”王善泉笑道:“古人常言,‘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当以身相许。’可我看你,好像并没有这个觉悟啊......” “公子莫不是忘了为什么会救我?”秦六的声音仍带着颤抖的尾音,但已经慢慢镇定下来了:“我记得公子说过,公子救我,是为了与我一起对付那当朝丞相容止,而我的作用,就是代替我那素未谋面的双生姐妹入宫,并谋取太子的喜爱,再与王家里应外合,共同削弱容止的势力。如今公子说什么以身相许,岂不是违背您救我的初衷了吗?” “呵,违背初衷?那初衷于本少爷而言算个什么?本少爷凭什么要放着这么可口的你在跟前不享用,反而留着以后便宜了那狗屁太子?不过就是个容止而已,他那女儿送不送进宫,我们王家都有办法对付他!倒是你——”王善泉松开之前一直拽着秦六的手,抬手捏住了秦六的下巴,强硬地把秦六扭向他,道:“本少爷活了这么多年,比你长得好看的也不是没有见过,但是像你这么对本少爷爱搭不理的倒确实少见。本少爷倒是实在很想看看这么对我嗤之以鼻的你,在我身下承欢时会是如何春情荡漾的模样......” 王善泉话落,那停在秦六大腿根处的手又要开始向下探去,秦六顿时如有电流过身,猛地伸手按住了那只作恶的手。 “王公子,我是曾为了苟且偷生而满嘴谎言,也没有什么宁死不屈的傲骨,如果今日王公子非要乱来,我力弱,想挡也挡不住。但是那样您只是暂时心满意足了,且一定会坏了王家与淑妃娘娘的大计,您以后回了王家,想必不会很容易和令尊交代。王公子刚才也说,只是见我对公子格外冷淡,才起了征服之欲。,并不是真的对我用情至深难以自拔。世上女子千千万,王公子实在没有必要为了一时的冲动而耽误令尊与淑妃的大计。” “你果然很是能言善辩。”王善泉终于撤开手,坐回了原位,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地淡然地道:“继续看你的书吧,到了我会叫你的。” 秦六仍是警惕地绷着身子,但话语中已听不出颤抖,道:“是。” 马车行了足足一个时辰,终于到了目的地。 王善泉先行下了车,阔步往前走了。 秦六在王善泉离得远了之后,才双腿发软地从马车出来,借了景明的手搭着,跳下马车,在落地那瞬间因为腿软摔到了景明怀里。 景明忙立马扶起秦六并撤开身,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秦六跟着王善泉的方向往山里走。 莽山是归属于永安县内,离永安县县城最远的山。这里到了冬天,山上会覆盖上一层厚厚的雪,远远地望着,就是一个大雪堆。 但是莽山有个很是吸引人的地方,就是莽山的山脚下有几处天然的温泉,永安县以及外地慕名而来的乡绅富商们,都会在冬天携带家眷来这泡泡汤池,以温养身子。 王善泉带秦六来莽山,也是奔着这个天然温泉来的。 其实王善泉的父亲王永年已经催过很多次王善泉,让他赶紧把秦六带回去了。但是王善泉一是因为秦六的身子还没恢复,受不住长途奔波,二是因为自己那点心思,不太舍得就把秦六给带回去,于是找了很多借口推迟回王家的日子。 不过借口归借口,王善泉倒确实想用点心思把秦六的身体养好些,毕竟他并不好病美人那一挂。 王善泉早就下令把整个莽山都给围住了,今日的汤池,只对他和秦六开放。 秦六换好衣服来到汤池边,看到王善泉早就穿着中衣坐在汤池中央。 秦六的脚步一顿,准备向另外一个汤池走去,却听王善泉的声音从水中传来:“别折腾了,赶紧下水。我既然没有在马车上要了你,便也不会在这里对你再做什么。” 第42章 昏迷 秦六闻言,只好硬着头皮下了水,贴着离王善泉最远的汤池边缘坐了下来。 秦六的身体在牢狱中伤了根本,以至于她整日都是手脚冰冷,非得窝在被子里或者抱着暖炉,才会暖和一点。 这莽山的汤池果然不负盛名,秦六刚坐下,浑身就在热汤的熏泡下舒展开来,情不自禁地放松了心弦,不再如之前那般紧绷着。 王善泉见秦六在热水的熏泡下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心里也松了口气,便只专心泡着自己的,不再去给秦六施加压力了。 莽山建了好几处别庄,王善泉租用了一处,晚上他和秦六就在别庄内休息。 秦六泡完汤,被王善泉裹上了两层狐裘,由景明带路,领回了卧房。 王善泉很是用心地在秦六的卧房里置办了东西南北中四处暖炉,还搞了两个汤婆子在秦六的床上,等秦六钻进被窝时,发现被子里已经是暖烘烘的了。 秦六裹紧被子,怀里抱着临回来时王善泉塞到她怀里的汤婆子,舒舒服服地睡着了。 林苏在三日后,从任家耀那里等来了秦六的消息。 “什么?”林苏一把拽住任家耀派来送信的随从,难以置信道:“打死了?你是说,小六在牢中被用了私刑,活活打死了?” 前来报信的随从见林苏状若癫狂的样子,战战兢兢回道:“回、回禀殿下,据派去打探的人回报,秦姑娘确、确实是因为受了私刑,伤势过重,不治而亡的。” “不治而亡?哈,哈哈,好一个不治而亡,好一个不治而亡,我那样捧在手心的人,就被那狗官滥用私刑,落得这么个荒凉下场......好啊,好啊,这是老天要我的命啊,这是老天要我的命啊!老天爷你何其不公!先是夺走我母妃的性命,现在又把小六从我身边抢走,我到底是哪里惹你不快,你竟要这么折磨我,老天爷!老天爷,我——噗!”林苏乍然吐血,竟昏了过去。 “废物!废物!我妹妹怎么会生下这么个废物!”将军府书房内,任千秋听完下人汇报了林苏的情况,扬手掀翻了桌上一应事物,气急败坏道。 “父亲息怒!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姑姑红颜薄命,只留下凛弟这么一点血脉,父亲虽然视凛弟如亲子,但是在这种事上,父亲还是看开点好,毕竟哪怕姑姑还在世上,怕是也难以控制凛弟心系何人。”任家耀忙劝道。 任千秋一愣,喃喃:“远梅,远梅心慈手软,是会奈何不了这小子。唉,我可怜的远梅,年纪轻轻,就被奸人所害.......” “父亲,父亲,您千万节哀啊,凛弟还小,还要靠您帮他去报姑姑惨死之仇呢!”任家耀继续劝道。 “那可恶的容氏,不必猜,那作恶之人必是容氏和她那阴险狡诈的兄长容止!”任千秋愤愤道。 “父亲,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咱们还是得想办法搜集那容氏兄妹陷害姑姑的证据,再帮凛弟夺回那属于他的至尊之位啊!”任家耀道。 任千秋沉吟良久,道:“那个不成器的废物!靠他确实是靠不上了,得靠我们任家。这是大事。容为父再仔细谋划谋划。” “是。另外,父亲,凛弟虽然现在还一心扑在那姓秦的丫头身上,但人死灯灭,凛弟再是悲痛,也不能再做什么了,时间久了,自然就会把那丫头忘了。我看佳茵对凛弟很是上心,咱们可以多多撮合撮合,凛弟毕竟还年少,性子还没定下来,还是很有可能与佳茵成了的。到时候咱们与凛弟就是亲上加亲,更加亲如一家了。”任家耀建议道。 任千秋听完任家耀所说,哼了一声,道:“佳茵那小妮子也不知道看上凛儿什么了,咱关北那么多大好男儿她全都未入眼过,偏偏凛儿一来,她的眼珠子都跟长凛儿身上了似的,怕是阖府上下都看出来她心悦凛儿了。” 任家耀笑道:“那不是凛弟确实相貌出众,又能文能武,也难怪佳茵喜欢嘛!” 任千秋担忧道:“那小妮子从小被我们宠坏了,没受过什么挫折,我怕她要是在凛儿那里受了挫,会很伤心啊!” “所以儿子刚刚才说,咱们要多多撮合她和凛弟嘛!”任家耀笑着说。 “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随他们去!”任千秋摆了摆手,不再想这事了。 林苏吐血昏迷的事,很快就传到了任佳茵和许翩然两人耳中。 任佳茵是明着对林苏有意,许翩然则还在观望中。 所以任佳茵端着她辛辛苦苦在厨房熬了三个时辰的药去林苏房里时,许翩然只是派了贴身丫鬟去打探情况,自己还是稳稳坐在房中休息的。 任佳茵端了药,避开了前来接药的丫鬟,故意压低了声音,道:“你们都下去吧,我来照看表哥就够了。” 两个伺候林苏的丫鬟闻言相互对视一眼,年长的丫鬟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两人便都退下了。 任佳茵端着药坐到林苏床边,想要给林苏喂药。 无奈的是,任佳茵从小娇生惯养,根本不会给人喂药,更别说还是给一个昏迷的人喂药。而且任佳茵耐心极差,见几次把药喂到林苏嘴边都喂不进去,索性把药碗重重地放在床前桌上,望着昏迷不醒的林苏,愤愤道:“表哥,听下人们说,你是因为在外面认识的野丫头才会昏迷不醒的,要我说,真是活该!谁让你对我这么冷淡,还不长眼的喜欢外面的野丫头的!那野丫头有什么好,我听说那野丫头还犯了杀人的死罪呢!一个杀人犯也值得你为她伤心!” 任佳茵越说越气,最后直接把自己气跑了。 之前两名丫鬟一直在外面候着,见任佳茵走远了,就回了林苏房间,把任佳茵落下的药给林苏喂了。 那许翩然在房里等来贴身丫鬟汇报了任佳茵在林苏房里的所作所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她这眼高于顶的任大小姐也有这么一天啊!” 第43章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林苏第二天上午醒了过来。一醒来,就要找任家耀派去打探消息的那个人问话。 那人早听说七皇子为了他去打探消息的那位秦姑娘吐血昏迷的事了,如今又被林苏找来问话,很是战战兢兢,林苏问一句,他才答一句。 “你确定那秦姑娘确实已经、已经不在人世了?”林苏艰难地问道。 “回禀殿下,属下找了永安县牢狱的狱卒打听,那人确实说秦姑娘没能遭受住拷打,不治而亡了。”那人回道。 “那秦姑娘的尸首呢?尸首埋在哪?”林苏忍着心中巨大的悲痛,问道。 “据看守秦姑娘的狱卒说,秦姑娘伤的很重,身上没有几块好皮。秦姑娘故去之后,狱卒们就把秦姑娘的尸首扔到了乱葬岗。属下又去乱葬岗寻了一天,各个角落都翻了一遍,实在没有找到秦姑娘的尸首。属下猜测,秦姑娘的尸身伤痕遍布,定有许多血肉都露在外面,可能是血肉招了野兽,把秦姑娘的尸首吃、吃了......”那人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近无声。 然而林苏却依旧一个字一个字的听明白了。 “身上没有几块好皮...招了野兽...被野兽吃了...”林苏低声呢喃着,双手越握越紧,终于忍不住高声嘶吼道:“啊——老天爷——你待我太狠——实在太狠...实在太狠...呜...我的小六...小六...”林苏吼着吼着掩面痛哭了起来。 那回禀的人见林苏已经无心管他,便悄悄地退了出去,找任家耀汇报去了。 林苏直哭的嗓子嘶哑,甚至开始无意识地抽搐起来。 两名伺候的丫鬟见林苏突然抽搐起来,纷纷惊慌失色,年长的那位忙叫小的那个去叫大夫,不等小丫鬟动身出门,年长的那个丫鬟赶紧上前帮林苏顺气,但是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不一会,小丫鬟就把大夫领过来了,后面还跟着任千秋和任千秋的妻子。 大夫吩咐丫鬟把林苏按住,丫鬟力气小,按不住,任千秋就拉开丫鬟自己上手压住了林苏。 大夫见林苏被压住了,不再动弹,便开始有条不紊地给林苏扎针,直扎了林苏满背,才抹了把大汗淋漓的额头,对任千秋说:“将军,可以了,您可以放开殿下了。” 任千秋松开手,发现林苏果然不再抽搐了,只是昏了过去,脸色十分苍白。 任千秋眼中闪过心疼之色。自己自成年起就长期在外带兵,成了家以后更是很少回京,更加没怎么见过自己这个外甥。但是任千秋很是喜爱自己的妹妹任远梅,便爱屋及乌地很喜爱这个外甥,虽然回京次数少,但是每次回京都会特意给这个外甥备上许多礼物,方便时还会带上这个外甥去郊外骑骑马,打打猎。 如任家耀所说,任千秋真的是把林苏当自己的亲儿子来对待的,而且自从任远梅离世之后,任千秋一心想早日找到流落在外的林苏,好告慰自己妹妹的在天之灵。 然而林苏如今为了外面认识几个月的姑娘而寻死觅活的,也是实在伤了任千秋的心,让任千秋很是无奈。 任千秋安排大夫在林苏隔壁厢房住了下来,以便于随时可以照看林苏。 安顿好大夫,任千秋回到了书房,吩咐随从去把任家耀叫来,说要商量商量林苏的事。 任家耀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还未落座,就被自己父亲一脸的愁容吓到了:“父亲,凛弟难道病的很重?我去看看他!” 任家耀说完,立马想转身出门,却被任千秋叫住:“回来,凛儿身体没有大碍,大夫说就是忧愤过度,好好调养调养就好了。” “既然凛弟身体并无大碍,那父亲为何如此这般愁容不展?”任家耀不解道。 “唉,虽然大夫是说没有大碍,但是凛儿总这么郁郁寡欢的,到底对他自己不利。我找你来,是想与你商量商量,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转移转移凛儿的注意力,让他不要在过度的耗费精力想那些伤心的事,早日打起精神来,身体也会好的快一些。”任千秋缓缓道。 “嗯——父亲,我倒是想到一个办法。姑姑被人陷害的事不是一直找不到证据吗?咱们可以把咱们已经掌握的线索告诉凛弟,并鼓励他自己去寻找证据,当然,在他追查线索的期间,我们的人也不能放弃,还是要继续追查。这样一来,不仅可以分散凛弟的注意力,还可以起到双管齐下的作用,不可谓不是一举两得啊!”任家耀提议道。 任千秋闻言,眼前一亮,道:“这倒确实是个好办法。你赶紧把现有的线索整理整理,待凛儿的精神头稍微好些时候,你就把这些线索交代与他。但是记得嘱咐他,小心行事,一定要以自己的性命安全为重,绝不可莽撞。” “是,父亲,儿子一定记得嘱咐凛弟。”任家耀信誓旦旦道。 任千秋说的是等林苏好一些,再让任家耀把线索告诉林苏。但任家耀考虑到林苏现在太过关注秦六,根本不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以至于日渐消瘦,任家耀实在看不过眼林苏的消沉样子,决定提前告诉林苏关于林苏母妃死亡的线索。 “你是说,皇后曾经买通我母妃的侍女,并在我母妃的酒里下了催情药?”林苏问道。 “准确来说,是有人见到皇后的侍女给了你母妃的侍女一包药,然后那天晚上皇后突然就带人围了倚梅殿,说你母妃与人私通,并在梧桐阁把你母妃与那所谓的奸夫抓了现行!”任家耀道。 “我母妃绝不可能与人私通!母妃与父皇感情甚笃,父皇突然病重,母妃衣不解带连续照顾了父皇七天,那天只是回倚梅殿换个衣服,那狗皇后就突然带人冲了进来,污蔑我母妃与人私通,那个所谓的奸夫,也是在母妃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闯进母妃寝殿,并撞见母妃更衣,这才被那狗皇后给当场撞见,污蔑我母妃与那人有染。那狗皇后根本不听我母妃辩解,竟然直接下令放火,直接烧了倚梅殿,母妃为了保护我,被倒下的横梁砸中,才会,才会......”林苏泣不成声道。 第44章 晕车 “凛弟,悲伤除了给自己带来痛苦,没有半分别的用处。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找到皇后陷害姑姑的证据,早日还姑姑一个清白,以免姑姑在九泉之下还要蒙受不明不白的冤屈。”任家耀劝道。 林苏抹了把脸,稳了稳心神,道:“耀哥所言甚是。母妃已逝,我再悲伤都无济于事,早日还母妃清白才是最重要的。耀哥,除了你刚刚说的这些,还有别的线索吗?” 任家耀皱眉沉思了一会,道:“还有一个不太确定的消息,就是有人说,姑姑遭受陷害之事,背后也有淑妃推波助澜。” “淑妃...淑妃本就不受宠,又不能生育,她与皇后携手害我母妃,于她有何好处?”林苏不解道。 “不一定要有什么好处,毕竟少一个竞争对手,就多一分成功地机会。而且淑妃虽然没有子嗣,但是她可以收养低位妃嫔诞育的皇子,你别忘了,还有个三皇子,生母是辛者库出生的洗衣婢女,身份低微,淑妃完全可以把三皇子接到膝下养着,以此争夺至尊之位。皇上病重,眼看着日薄西山,姑姑一死,宫里有能力有条件与皇后、太子争一争那至尊之位的,就剩淑妃了。”任家耀道。 “是了,且那淑妃的背后还有吏部尚书王永年与整个王家做依靠,确实很有条件去争那至尊之位。”林苏表示赞同道。 “如今我们远在关北,对朝中局势知之甚少。父亲与我的想法是,你与家权带上五百人回京城,让家权助你拿回皇子尊位,你再借机参政,朝中局势自会明了,到时候你们再随时与我们飞书联系,若有任何不对,立刻传信关北,我与父亲定马上动身去往京城驰援你们。” “好,就按兄长所说去办。”林苏回道。 没过两天,林苏与任家权便都整装待发。任佳茵舍不得林苏,苦苦央求任千秋请求与任家权、林苏一同前往京城,任千秋虽然担心任佳茵可能会在林苏那里受委屈,但奈何实在招架不住自己女儿的哭求,只好勉强同意。许翩然以想要进京领略领略京城风采为由,一同前行了。 与上次出门逛街不同,这次四人男女分开,分乘两辆马车,这也是考虑到前往京城的路途遥远,分乘马车,有便于彼此的休息。 任佳茵与许翩然坐在同一辆马车里。 任佳茵坐在主位,拿了个话本看着以打发时间;许翩然拿了个绣了一半的刺绣出来,默不作声地绣了起来。 马车行车途中难免颠簸,难为许翩然竟下手稳得如在平地刺绣,一针一线,分毫不乱。若是别家姑娘见到许翩然如此神技,定要惊讶赞叹一番。奈何与许翩然共乘马车的是任佳茵。任佳茵瞥都未瞥许翩然一眼,径直沉浸在话本的世界中。 任家权带了不少干果与酒酿,马车刚出城,任家权便把干果酒酿拿了出来,邀林苏一同享用。 林苏盛情难却地吃了点干果,酒酿分毫未沾,任任家权如何劝酒,林苏也不碰那酒一分。 任家权喝完酒就倒在位置上小憩了。林苏给他搭了床毛毯,又给自己找了本书,看着书打发时间。 秦六在莽山将养了小半个月,天天都要被王善泉催着去那汤池泡上一两个时辰,直泡的面色红润,身上也肉眼可见地不再如之前那般消瘦了,愈发身形窈窕,一举一动,全是少女风情。 王善泉虽然对秦六贼心不死,但也确实不再有什么十分过分的举动,只常常要来秦六房间监督秦六用膳,尤其要秦六每日都喝上一碗鱼汤,秦六本来并不排斥鱼汤,但是在连续喝了三天同样味道的鱼汤之后,终于在第四天看到鱼汤时脸色大变,直接吐了出来。 王善泉为了秦六能继续喝鱼汤,便要求做汤的师傅每天换一个花样来做鱼汤。这可苦了做汤的师傅,每天绞尽脑汁,终于凑了八个不同的配方做鱼汤,勉强让秦六顺利地喝了半个月的鱼汤。 在鱼汤和汤池的共同将养下,秦六身体大好,王善泉便决定不日就动身回京。 临出发前,秦六坚持要自己一人乘坐一辆马车,王善泉拗不过,便黑着脸同意了。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周身围着十来个随从,浩浩荡荡的向京城出发了。 秦六许还是鱼汤喝多了,马车刚出发没多久,秦六就被马车晃悠得吐了出来。王善泉无法,只得命令原地休息,让秦六调整调整。 秦六接过景明递来的水壶,抿了一口,发现居然是热的,很是意外,笑着跟景明道了一声谢。 景明忙解释是王善泉让他备着一壶热水,说是想着秦六喝些热水会更舒服一些。 秦六沉默了一会,提着水壶,走到王善泉旁边,道:“多谢公子的热水。” 王善泉手里拿着凉酒,刚刚抿过一口,酒过肠肚,带起暖流漫过全身,使得身子暖和了些。见秦六过来,王善泉盖上酒壶,笑了笑,道:“早料到你身体娇弱,若是喝凉水,怕是会伤了好不容易养好的身子,我便吩咐了景明,随时备上两壶热水,方便你随时喝水。” 秦六回了一个淡淡的笑,道:“公子考虑的很是周到,小六不胜感激。” 王善泉摆了摆手,道:“不必谢,我为你做的又何止这些,要是你都要来谢,怕是谢到明天也谢不完。” 秦六便不再言语,只是站在王善泉旁边默不作声地休息。 王善泉眼神暗了暗,又招呼着景明给秦六拿来一把椅子,让秦六坐着休息休息。 待秦六缓过劲来,队伍便准备继续出发。 这次王善泉强硬地要求要与秦六共乘一辆马车,以便随时照顾晕车的秦六。 秦六考虑到实际情况,只好答应了。 上了马车,王善泉因为主位宽阔,便要秦六坐在主位,自己坐了侧位。 秦六本要推辞,奈何王善泉坚持要秦六坐在主位,说是方便秦六休息,秦六只好同意。 第45章 想去江南? 马车继续行驶没一会,秦六果然又要开始呕吐。 王善泉及时端来盆,让秦六吐到盆里,又拿出热水让秦六漱了漱口,完了还帮着秦六顺了顺气,终于使得秦六舒服了些。 王善泉见秦六反反复复呕吐,心中难免心疼,便提议让秦六侧躺着,这样或许会舒服些。 秦六听从王善泉的建议侧躺在主位上,发现这样子果然舒服很多,便安心地躺着了。 秦六侧躺着,眼神难以避免地与一直望着她的王善泉的眼神相撞,心中不免有些尴尬与羞恼,便直接闭上了眼睛,眼不见为净。 王善泉看着侧躺着的秦六,少女窈窕的身姿在侧躺的姿势下显露得淋漓尽致,紧闭的粉唇像是有毒的蜜桃,诱使着人们去采撷。 王善泉情不自禁地吞了吞口水,为了避免冲动,强自压抑着自己转过了头,挑起马车窗帘,向外看起风景来。 然而外面的任何风景都在王善泉眼中化作了秦六的窈窕身姿,王善泉稳了稳心神,决定闭上了眼睛。 林苏一行人晃晃悠悠地出了关北,来到了陕北地带。 陕北地处西北,往北是京城,往南是江南富庶之地。 林苏拿出地图,仔细地比对了一下,发现再往东南方向走上五十里,便能到达永安县。林苏不由地动了亲自回永安县看一看的念头。 然而林苏知道,如果他直接和任家权说他要回永安县,任家权肯定不会同意,说不定还会效仿任家耀,直接把林苏灌醉了运回京城。 林苏得仔细想想怎么才能让任家权愿意回永安县一趟。 没过一会,林苏叫停了马车,提出自己要去后面马车上看看任佳茵和许翩然怎么样了。 任佳茵本来昏昏欲睡,一听侍女禀报说林苏要来看她,立马就打起了精神,仔细整理了下衣服首饰,又补了一层口脂,看着立马娇俏可人来。 许翩然看着任佳茵这一系列动作,心里颇觉可笑,但面上什么都不显露,只是把原本在绣的绣品收了起来,不着痕迹地整理了下衣着,避免自己看起来显露疲惫之色。 林苏挑起马车帘子,边进到马车里面来边道:“我们到陕北了,气候可能会有些许变化,不知你们能不能适应。” 任佳茵回笑道:“表哥多余担心了。这陕北其实与关北气候很是相近,我小的时候跟着父亲来过这边,了解这边的气候,只是会比关北稍微干燥一些,其余的没有什么不同,很容易适应的。不过——”任佳茵说着,看向了许翩然,道:“翩然妹妹以前应该没来过陕北,不知道能不能适应这里的气候。” 许翩然淡淡地笑了下,道:“表妹刚刚也说了,陕北只是比关北干燥了些,其余并没有什么不同。我既然能适应关北的气候,自然也能适应陕北的气候。” 林苏点了点头,道:“如此,我便放心很多。其实我这次过来,是有件事想问问两位意见。” 任佳茵:“表哥但说无妨。” 许翩然:“殿下请讲。” 林苏道:“我想着两位自小便在北方生活,应该还没有去过南方,我刚刚在地图上看到从陕北往南走上二百多里,便能到达江南。如果两位不嫌舟车劳顿,不如我们先改道去江南转转,晚些时候再去京城。” 任佳茵眼前一亮,但仍有些犹疑,道:“表哥,父亲交代,我们要尽快前往京城。权哥最听父亲的话了,怕是不会同意转道去江南。” 林苏皱了皱眉,又笑了开来,道:“是我太过想一出是一出了。我原是想着上次表妹说起很喜欢江南的首饰胭脂什么的,又念及表妹一直待在北方没怎么去过南方,就想着要是能趁着这次机会,带上表妹去到江南玩上几天表妹定然会很开心。不过表妹刚刚说的对,舅舅希望我们尽快去到京城,就是我跟权哥说起要转道去江南,权哥也不会同意。既如此,表妹就当我没有说起过这个吧。” 林苏说完,直接站了起来,准备掀开车帘下车。 就在林苏掀开车帘时,任佳茵突然犹犹豫豫道:“表哥,不然,不然晚点休息的时候我去给权哥说一下吧,他要是不同意,我就求他。权哥最疼我了,他应该会同意的。” 林苏不着痕迹地笑了下,又皱起眉头转身对任佳茵道:“表妹真的想去江南吗?若是表妹并没有想去江南,我也不想勉强表妹,更别说还要麻烦表妹去求权哥了。” 任佳茵急道:“表哥,我当然想去江南啦,我老早就想去江南看看江南的山水了。你放心,我就跟权哥说是我自己想去江南玩的,我自己想去,有什么勉强的!” “那就辛苦表妹晚点和权哥说一下了。”林苏道。 “去江南?不行!父亲吩咐了,咱们一定要尽快赶到京城。这十几日来,为了顾及你和翩然妹妹,我们的马车已经是以最慢的速度在行进了,本就进度落后了,怎么可能还去什么江南?简直浪费时间!”任家权不容置疑道。 “啊呀,我不管,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一定要玩个够才行。权哥,你就疼疼我嘛,我真的好想去江南看一看啊!”任佳茵挽着任家权的手臂,撒娇道。 任家权皱着眉,道:“真的不行!你想去江南,等凛弟在京城稳定下来了,我就带你去江南挽胳膊十天半个月的,一定让你玩开心了,但是现在最紧要的是陪凛弟回京城,别的事都暂且不看!” “啊呀,权哥,哥哥,我的好哥哥,我就是想现在去江南玩一玩嘛,再说了,那江南又离这不远,我玩上两天,立马就跟你去京城,不会耽误多少时间的。”任佳茵继续撒娇央求着。 任家权微眯眼,道:“你从没有去过江南,你怎么知道江南离这不远?”任佳茵愣了愣,心虚地瞥了林苏一眼,正巧被任家权看到。 任家权皱着眉,瞪向林苏,道:“凛弟,佳茵如此心向着你,你怎么忍心把她当枪使?” 第46章 城外的庄子 任佳茵愣住了,小声解释道:“权哥,是我自己想去江南的,不关表哥的事。” 任家权无奈地斜了任佳茵一眼,恨铁不成钢道:“你以为你护着他,他心里就能有你了?简直没脑子!你知道凛弟为什么要忽悠你去江南吗?因为去江南会路过永安县,他想去的是永安县!他惦记的不是你,是永安县的秦六!” 任佳茵傻了,愣愣地望向林苏,想要林苏反驳任家权说不是这样的,说林苏想去江南,就是想带自己去江南玩,想逗自己开心而已。 然而林苏只是低下了头,沉默着,以沉默来承认任家权所说不假。 任佳茵顿时觉得难堪又委屈,带着哭腔道:“表哥,我虽心悦于你,但是我也是有自尊的,由不得你这般捉弄践踏我的真心!” 任佳茵哭着说完,难堪地转身跑回了马车。 许翩然尴尬地看看林苏,又看看任家权,小声道:“我去看看佳茵!”说完,也跑着回了马车。 任家权转头看向林苏,严肃道:“凛弟,我们需要谈一谈了。” 任家权领着林苏到了一处离车队稍远的地方,站定,道:“就在这吧。” 林苏点点头,跟着站定,默认不语,等着任家权继续说。 任家权皱着眉头,道:“凛弟,父亲把你当亲生儿子对待,我自然也把你当亲兄弟对待。只是你对待佳茵的方式,着实让我很是生气。” 林苏低着头,闷着声道:“对不起,权哥,我让你失望了。” 任家权继续道:“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是佳茵。是,你不喜欢佳茵,只喜欢那个秦六,可是你不喜欢佳茵,完全可以和佳茵说明白,然后保持距离。而不是与她暧昧不清,还故意拿她当枪使,让她来替你完成目的。凛弟,佳茵她不仅仅是你的爱慕者,她更是你的表妹,是与你有着血脉联系的亲表妹。说的不好听一点,你现在在世上唯一的依靠就是我们任家,不说要你怎么讨好佳茵,至少,你该学会尊重佳茵,不利用她对你的感情。” 林苏闻言眼中一暗,不着痕迹地握了握拳,又松了开来,抬起头笑着道:“我知道了,权哥,这种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任家权摇摇头,道:“但愿如此。” 秦六由于晕车,在马车行进的过程中一直昏昏沉沉,迷迷糊糊间似乎感觉到自己被人抱在了怀里。 秦六努力地想要清醒过来,但是没有用,只能任由自己缩在别人怀里。 秦六恍恍惚惚间以为抱着自己的人是林苏,竟忍不住低声呢喃起来:“林苏?林苏?是你吗?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你有没有想我啊......你那么没良心...肯定不会想起我...你现在过的好不好...” 王善泉仔细辨认秦六所说的内容,发现是关于林苏后,顿时黑了脸,心里愤愤地道:“林苏!林苏!又是林苏!那林苏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么惦记!” 王善泉心里虽然因为秦六念着林苏而生气,但手里一直紧紧地把秦六抱在怀中。 景明被王善泉吩咐跟在车旁边,时不时穿过窗子给王善泉递热水壶,以便王善泉给秦六喂热水。 秦六到底是没坐过这么久的马车,第一次这么长途坐车,身体很是吃不消,虽然躺着使得呕吐少了些,但是人一直没精神,什么也吃不下,还一直昏昏沉沉的,眼见着身体又消瘦了下来。 秦六虽然吃不下,但是王善泉还是每隔半个时辰就要尝试给秦六喂点米糊或者热水,以补充体力。 在马车行进到第十天时,王善泉和秦六终于抵达了京城。 王家派了人在城门口接应,一见到王善泉的马车,接应的人就迎了上来。 马车刚停下,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就爬上马车,猛地掀开帘子喊道:“善泉哥哥,你可算回来了!啊呀,怎么还有个仙女姐姐在呀!”小丫头乍然望见王善泉怀里的秦六,惊讶道。 透过小丫头掀开的车帘,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传进了马车:“什么?善泉哥哥出门一趟,竟然还带了个仙女回来?” 王善泉头疼地对着闯进马车的小丫头比了个“嘘”的手势,小声道:“仙女姐姐很累,现在正在休息,小敏别吵着仙女姐姐了。” 被唤作小敏的是王善泉一母同胞的妹妹,今年才八岁。外面隔着帘子打趣王善泉的,是王善泉的表弟墨连城。 墨连城也听到了马车里王善泉的叮嘱,心里虽然惊讶自家风流成性的表哥有一天居然会对人如此体贴,但心里也不由有些担心,因为他知道马车里的是秦六,是自己舅舅与自己姨母共谋大计的重要助力人物,王善泉对秦六如此贴心,怕是可能对秦六用心不纯,怕到时候可能会耽误舅舅与姨母的大计。 王善泉将秦六妥帖地安放在主位,自己牵着小敏,掀开车帘动作轻缓地下了车。 墨连城见自家表哥这小心翼翼地模样,心里不停犯嘀咕,面上却是一片笑意,轻声道:“表哥路途辛苦了,舅舅吩咐,若表哥回了京城,只管先回王府休息,那姑娘就交给我,由我带她去城外的庄子安住。” “去城外的庄子?”王善泉皱眉道。 “是的,舅舅说,住在城外的庄子里面稳妥些。” 王善泉很是不赞同,但也明白与自己表弟争执这个并没有什么用,能做主的是自己的父亲。 王善泉唤来景明,低声交代了许多注意事项,完了对墨连城道:“既如此,就劳烦表弟带她回庄子上好好休息了。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是由景明伺候她的,去了庄子上,也继续由景明伺候她吧。” 墨连城没理由在这种小事上与自己的表哥争执,便轻轻地应下了。 王善泉看着墨连城骑着马,领着秦六的马车往城外的庄子慢慢走去,直到看不见马车的踪影了。王善泉才带着小敏上了自己的马车,吩咐出发回王府。 到了城外的庄子门外,秦六还没醒。 景明径直上了马车把秦六用厚厚的狐裘裹着,抱下了马车,又问了墨连城秦六的卧室是哪间,得了答案,便抱着秦六回秦六房间了。 景明从头到尾都把秦六裹得严严实实,只微微露着嘴在外面,不至于把秦六闷死,其余的一概捂得密不透风,愣是让墨连城除了隐隐约约能看到秦六的嘴巴,其余的一概没瞧见。 第47章 教习嬷嬷 墨连城心里一边唏嘘着自家表哥出门一趟竟从风流才子变情圣了,一边更是好奇这让自家表哥转了性子的女人到底长得什么倾国倾城模样。 到了傍晚,秦六总算缓过劲来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处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先是惊得差点叫出来,后来电光火石间想起来怕是自己是已经到京城了,才试探着朝外喊道:“景明?景明?” “属下在!”景明答了声,立马开了门进到屋里来。 秦六裹在被子里,只露着个头瞧着景明,问道:“我们这是已经到王府了?” “回姑娘的话,咱们现在是在王家城外的庄子里。”景明回道。 “庄子里?怎么不是直接去王府?王公子呢?”秦六不解道。 景明:“老爷让公子直接回府复命去了。” 秦六又问:“那这个庄子里只有我们两人?” 景明:“不是的,还有表少爷与一众仆人。” “表少爷?”秦六重复了一遍,道:“你家表少爷是谁啊?” “他们家表少爷是我!”突然一个男声冒出来回道。 待话音落地。墨连城推开秦六的卧室门,走了进来。 景明在看到墨连城时的一瞬间就向前走了一步,用自己身体把秦六挡了个严严实实。 墨连城见状也不恼,只是笑着拣了个凳子坐下,瞧着秦六的方向,道:“我便是王家的表少爷,墨连城,你进宫之前都会和我一起待在这个庄子里。” 秦六掀开被子检查了下自己衣着,发现很是完整,连外衫都穿着,便没有顾虑的直接坐起身,靠在床头,带着笑意说道:“既如此,那往后还要劳烦表少爷多多照顾秦六了!” 墨连城回道:“照顾谈不上,这院里的粗使丫头们自会好好照看秦姑娘。对了,明天宫里就会过来一位教习嬷嬷,是淑妃娘娘专门请来教你宫里规矩的。” 秦六颔了颔首,不卑不亢道:“秦六知道了。多谢表少爷告知。” 墨连城说完,起身直接出了秦六卧室。 景明走上前把门关上,又转身过来对秦六道:“秦姑娘,表少爷性格很是不羁,所作所为大都是由着自己性子,没什么规律、道理可言,因此,未免麻烦,秦姑娘以后还是尽量避着表少爷的好。” 秦六点了点头,没有表示反对,实在是秦六自己也看出来,这墨连城怕是比王善泉还要行事风流,自己又不过是一名寄人篱下的弱女子,自然是能避开就避开的好。 隔日一早,宫里的教习嬷嬷就来了。 教习嬷嬷刚进门,就问女使秦六在哪,接待的女使答说秦六还在休息。 教习嬷嬷闻言皱了皱眉,道:“姑娘家家的,怎么一点都不勤快,净爱睡懒觉。赶紧去把秦姑娘叫醒,让她洗漱完就赶紧过来,这大好的时辰,可不能白白浪费了。” 女使领了命,忙快步去秦六屋里叫人。 秦六本来是习惯早睡早起的,但是自从在牢狱里伤了身子之后,整日里十分疲乏,常常要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晚上即使早早地就睡了,第二日也得那个时辰才醒。 王善泉又不会计较这个,就随着她,什么时候秦六醒了,王善泉再去安排人把早膳热一遍,一点不会耽误秦六用早膳。 来叫人的女使是常年跟着王善泉的,眼见着景明都被派着跟在秦六身后随叫随到,心里自然明白秦六对于王善泉的重要性,因此她只是在秦六门外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恭敬道:“秦姑娘,宫里来了教习嬷嬷,说要您快点过去,好早些学规矩呢!” 秦六睡得深,根本没听见女使的喊话。 景明的房间就挨着秦六的房间,景明自己睡觉很是警醒,一点动静都能醒过来,自然就听到了女使在秦六门前叫门。 景明利索地穿好衣服,来到秦六门前,高声喊道:“秦姑娘,该起床了,宫里的教习嬷嬷来了!” 景明话音还未落地,秦六就惊醒过来,还没来得及睁眼,先下意识回道:“马上,马上起床!” 秦六迷迷糊糊地自己穿好衣服,打开门,望着门前的女使和景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姐姐见谅,昨天坐车太累了,今天就不小心睡过头了。” 景明知道秦六身子弱,一向要睡到日上三竿才会自己醒来,并没有说什么。 女使见景明什么都没说,自己自然也不会多嘴,只是笑着答:“秦姑娘,咱们快些过去吧,莫让嬷嬷等久了。” 等秦六赶到前厅,嬷嬷已经喝了一杯茶了。 有眼尖的丫鬟看到嬷嬷杯子里面茶空了,立马殷勤地又给添上。 嬷嬷端过续上的茶水,品了品,才看向已经来到前厅正站着的秦六,道:“想必这位姑娘就是老身要来教习的秦六秦姑娘了?” 秦六笑着应道:“嬷嬷好眼力,正是秦六。” 教习嬷嬷缓缓道:“秦姑娘,老身不才,得了淑妃娘娘青眼,命我好生教习姑娘宫里规矩,老身一直不知该从何处开始教起。适才女使答说姑娘还在休息,老身就在想,一日之计在于晨,老身便从起床来教起最为合适。秦姑娘觉得呢?” 秦六心下替自己捏了把汗,勉强笑道:“听嬷嬷安排。” 教习嬷嬷接着说:“宫里的娘娘们都是卯时初起床,赶在卯时末前去往慈宁宫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子的妻室们则是在辰时须得赶到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为了稳妥起见,秦姑娘自明日起,便该开始每日卯时起床了。” 秦六闻言,头皮一麻,抖着声确认道:“卯时便要起床?” 嬷嬷颔首,“是的,伺候秦姑娘的女使也千万记清楚了,要是明日秦姑娘卯时初未醒,掌事嬷嬷就可以酌情罚那女使月俸,让女使长长记性。” 秦六抿了抿唇,很想质问一句为什么自己赖床要责罚别个女使,到底还是忍了下来,挤了个笑容出来,道:“嬷嬷放心,秦六明日卯时必然已经起床。” 第48章 不请自来 嬷嬷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吩咐道:“上早膳吧。” 侍女们纷纷把早已准备好的早膳端上来,摆好盘,又退了下去。 嬷嬷端起一个碗,朝秦六道:“秦姑娘,请” 秦六学着嬷嬷端起一个碗,正要盛粥,突然被嬷嬷叫住:“秦姑娘,碗要端正,不可倚靠饭桌,请重新来一次。” 秦六试着站直身体,重新尝试端碗。 “秦姑娘,端碗时,手要放平。” “秦姑娘,请勿将碗发出碰撞声音。” “秦姑娘,请勿倚靠饭桌。” “秦姑娘……” “啊——,累死我了!”秦六大喊着扑到床上,双脚用力地把鞋子给踢掉了,有个还掉到了景明面前。 景明低下身捡起秦六的鞋子,皱了皱眉,道:“秦姑娘,听碧萝说今日教习嬷嬷一直在为难您?” 秦六把头埋在被子里,闷闷地道:“是啊,无论我做什么,那教习嬷嬷都不满意,烦死了!” 景明回道:“要不我给少爷去封信,让他过来一趟?” 秦六道:“算了吧。那嬷嬷既然敢这么为难我,想必是淑妃娘娘授意的,目的大概就是想磨磨我的耐心。你家公子怕是也拗不过淑妃娘娘的。” 景明不置一词,心里打定主意出门就给自家少爷去信。 景明吩咐丫鬟给秦六端来了洗脚水,轻声道:“秦姑娘,累了一天,泡个脚会舒服一些。” 秦六闻言坐起来,跷着脚等着人给她脱鞋。 景明给丫鬟递了个眼色,示意丫鬟好好伺候秦六洗漱,接着自己出了门。 景明的信子时前到了王善泉手上。 王善泉展信看完,仍目不转睛地盯着“明日开始,秦姑娘须得每日卯时起”十几个字,手里忍不住把信揉成了团,怒道:“本少爷那么悉心照料的人,岂可让那婆子这么磋磨!” 王善泉旁边的亲信上前道:“少爷,您之前吩咐我去找的郭嬷嬷的孙女,属下已经找到了。您看,要不要?” 王善泉瞥了他一眼,道:“做的仔细点,切莫让人抓住马脚。” 亲信回道:“是,属下遵命。” 郭嬷嬷正睡的熟,突然被屋里的响动惊醒。 郭嬷嬷点了灯,发现屋里正中间被人扔了一包东西进来。 郭嬷嬷缓缓下了床,打开那包裹,发现全是女童的衣裳,且看着分外眼熟。 郭嬷嬷手下一抖,颤着声音向外面问道:“阁下这是有何用意?” 一个男声在外面回道:“我家主子说,郭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了,教习之事可认真,可敷衍,可严厉,可和蔼,相信嬷嬷心里自然有数。” 郭嬷嬷声音仍然发抖,道:“老婆子知道了,请转告贵人,老婆子一定好好教导。” 第二日,秦六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醒来发现整个屋子已经被太阳照的十分亮堂了,不禁心里一咯噔:“坏了,睡过头了,完了完了!” 秦六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鞋子还没来得及穿好便把门打开了,正看到门口等着的景明和碧萝。 秦六挠了挠脖子,尴尬地赔笑道:“碧萝姑娘,真是对不住,我又睡过头了,你放心,要是待会嬷嬷要扣你的月俸,我一定会想办法补偿你的。” 碧萝对着秦六行了个礼,恭恭敬敬地道:“姑娘不急,教习嬷嬷今日清早特意吩咐碧萝说姑娘身体虚弱,需多多休息,不必如她昨日所说那样卯时便起,还说姑娘若是自己醒了,可以先用过早膳再过去前厅学规矩。” “啊?这嬷嬷变脸这么快的吗?”秦六不禁咋舌。 景明早在前一晚就知道自家公子做了什么,现在看着秦六惊讶的表情,不由得憋着笑。 秦六一眼就看到了景明在那憋笑,心下了然怕是景明偷偷把嬷嬷磋磨他的事禀告给王善泉了,那王善泉又不知道对嬷嬷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反正教习嬷嬷现在已经不敢再摆谱磋磨秦六了。 虽然教习嬷嬷服了软,秦六也不能蹬鼻子上脸,赶紧在碧萝的伺候下用完早膳便往前厅赶去了。 教习嬷嬷坐在前厅等着,见秦六来了,便吩咐人把学规矩的家伙什摆上了。 这回秦六学着有什么做的不好的,教习嬷嬷都手把手地纠正,学上小半个时辰就让秦六休息一会,秦六明显感觉没有前一日学规矩时那么累了。 等一天的规矩学完,教习嬷嬷特意单独留了秦六,温声问秦六今日这样教习可还习惯,明日是否还需要多休息休息。 秦六忙表示这样的进度很好,以后按这个进度来就很合适了,不必再多增加休息时间。 教习嬷嬷面上笑着说秦六资质甚佳,进步很快,要不了多久就能出师了。等秦六恭维说是教习嬷嬷教得好时,教习嬷嬷心里冷笑道:“不过是要你卯时起床,就去给王家告状,等真的到了宫里,有你的好果子吃,看到时候你又能向谁告状求谁庇护?” 秦六告别教习嬷嬷,往自己卧室走去。 刚进屋,秦六不意外地看到有人不请自来坐在窗前等她。 秦六缓步走过去,按着教习嬷嬷教的倒了杯茶,端着到那人面前,软着声音道:“多谢公子替秦六打点。” 王善泉接过杯子往桌上一放,再看向秦六时边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腿边挑了挑眉:“既然要谢,是不是要拿出点诚意来?” 秦六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绽开了很是温柔地笑,道:“过几日碧萝会教我做些糕点,等我做好了,给公子送一份尝尝。” 说完,秦六拣着离王善泉稍远的凳子坐下,又给自己倒了杯茶,轻轻啜了一口,道:“公子这么大晚上过来,还有别的事吩咐吗?” 王善泉端过之前放到桌上的茶,品了品,回道:“没有别的事,就不能过来瞧瞧你了么?细算了下,从前日分别,你我已有二十四个时辰未见了,小六心里就不想我吗?” 秦六右手托着腮,柔柔地笑着瞧王善泉:“公子为了寻我怕是在外耽误了很长时间,京城里的原先的相好怕是想公子想的紧,见公子回了京城,怕是日日都要缠着公子的,既如此,公子又如何轮得到小六来想?” “小六这么说,难不成是吃醋了?”王善泉笑着问。 第49章 罚跪 秦六换了只手托腮,脸上笑意不变,道:“我吃不吃醋的,对公子而言有什么不同么?” 王善泉抬手替秦六续上茶水,望着秦六,笑意愈发深了:“旁人吃不吃醋与我王大少爷自然毫无关系,我也不会去在意,但是你秦六不同。你若是真因为我那些个相好吃醋了,那我倒要好好地去感谢感谢她们,谢她们让你在意我了。” “公子倒也不必把这话说得如此可怜,公子心里对秦六到底是何心思。你我心知肚明。时辰不早了,公子快些回去歇息吧。”秦六说完,自己起了身,打开门,笑着望着王善泉。 秦六此番动作,赶人之意不言而喻。 王善泉微皱了皱眉头,不知想到什么,眉头又舒展开,带着笑问:“我来庄子匆忙,庄里女使并未收拾出供我休息的客房。反正你我来京途中一直共乘一辆马车,与共住一室也无甚区别。不如今晚本少爷就在你这里休息,倒也省得挪动了。” 秦六闻言,面上笑意终于维持不住,索性懒得装了,直接板起脸来:“公子要休息,那些个女使就是睡死了也该让景明叫起来去给公子收拾出可住的客房来。更何况,此处本就是王家庄子,想必本来就有公子的房间,也必定日日都好好打扫着,公子只管去你房间休息便是。”、 王善泉见秦六不再装着一脸笑意,心里竟不由得升起一股愉悦,就好像秦六在他面前愈是不假辞色,便是愈不把他当外人。而秦六不把他当外人这件事,本就足够让他打心底里开心了。 王善泉于是仍旧八风不动地坐着,想看看秦六还会怎么与他耍脾气。 秦六果然没有令他失望。 见王善泉犹自稳稳地坐着,好似真的打算在秦六房间赖上一晚的样子,秦六面上顿时有了明显的恼意,竟直接走过来,伸手拽起王善泉,一个劲地往外推:“休要装傻赖在我这不走。赶紧去你房间休息去!” 待把王善泉推到门外,秦六又朝右边喊道:“景明!快过来把你家少爷送回他房间去。” 平常随叫随到的景明此刻却任凭秦六如何呼喊都不现身。 秦六望了眼右边毫无动静的房间,又看着眼前王善泉那令人十分恼火的一脸笑意,索性直接道:“秦六就送公子到这了,公子自行回去吧。秦六这就去休息了。” 说完,秦六也不管王善泉是何反应,直接转身回房并把门上了门栓。 临上床前,秦六又去仔细检查了各个窗子是否关好,待确认无误后,才脱了外衣,上床躺着了。 待秦六躺了好一会,秦六才隐隐约约听到门口之人衣料摩擦的窸窣声音,紧接着就传来了人步行离开的声音。 秦六终于不再紧绷着身体,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安心地睡去了。 第二日天刚亮,王善泉就坐上马车回了王府。 秦六醒来后特意叫来景明,询问王善泉还在庄子没,得了王善泉已经回了王府的回复,秦六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又吩咐景明派人送早膳过来。 王善泉回到王府,本欲悄悄摸摸地摸回自己房间,奈何在自己卧房门口看到了自家老爹的贴身丫鬟。 那丫鬟见了王善泉,周到地行了个礼,恭恭敬敬道:“公子,老爷吩咐让您一回府便去书房寻他。” 王善泉的右眼皮骤然一跳,心下道了声不好,面上只是淡淡的笑着:“不过这么个小事,还劳烦燕红姐姐这么大清早地亲自来一趟,真是令善泉很是愧疚。” 燕红忙低下头,恭敬道:“公子此言真是折煞奴婢了。还请公子快些动身去书房吧,晚了怕是老爷要等着急了。” 王善泉要笑不笑地瞥了眼燕红低下的头,不再赘言,直接大踏步往自家老爹的书房去了。 王善泉进了书房,见自家老爹坐在书桌前写字,便直接走到书桌旁帮他老爹磨起墨来。 王永年写完,把笔搁到了笔架上,又伸手把写好了的书纸铺平,不动声色道:“善泉,你瞧着这幅字写的如何?” 王善泉停下磨墨的动作,倾身去瞧自家老爹刚写的字,只见那雪白的宣纸上只写了斗大的“秦六”二字。 王善泉心下一惊,面上仍强作镇定,笑着夸道:“爹爹的字一向很有颜筋柳骨之风,善泉何德何能来点评爹爹的字?” 王永年抬头瞥了一眼王善泉,又朝书桌前方抬了抬下巴,漫不经心道:“既然不敢点评,那就跪下吧。” 王善泉如王永年所说跪到了书桌前面,沉默着不再言语。 王永年叫来燕红进来伺候着自己洗漱完,又对着燕红嘱咐道:“我出门办点事,你在这看着大少爷,不跪够三个时辰,不准他起来。” 燕红恭敬回道:“是,奴婢遵命。” 待到王善泉跪满整整三个时辰,燕红要来扶王善泉起来:“公子,三个时辰已满,公子可以起来歇息了。” 王善泉拂开燕红要来扶他的手,道:“燕红姐姐自去忙罢,既然善泉已经在燕红姐姐眼皮子底下跪满了三个时辰,燕红姐姐也就不必再在这里亲自守着了,免得耽误了燕红姐姐事务。” “公子这是何意?三个时辰已满,公子实在没有继续跪下去的必要了。”燕红在旁边缓缓道。 “三个时辰是爹爹罚我的,多出来的时间是我自己罚自己的。燕红姐姐只管自去忙自己的事务去,不必在此耽误功夫。”王善泉淡淡道。 燕红见王善泉坚持要继续跪,便不再劝阻,继续在旁看着王善泉跪着了。 王永年在外办完事回到书房,一眼就看到还在书桌前跪着的王善泉。 王永年也没叫人扶王善泉起来,只是对着燕红摆了摆手,吩咐道:“下去忙你自己的事罢,不必在这看着了。出去后把门带上。” 燕红低声应完一声“是。”,弓着身子退出房去,依着王永年的意思把门轻轻带上了。 王永年缓步踱到书桌后,坐了下来,瞧着书桌前跪的笔直的王善泉,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罚你在这跪着?” 第50章 七皇子要回京了? 王善泉回道:“善泉不知。” 王永年冷笑:“好个不知!你现在胆子越发大了,那教习嬷嬷是你姑母亲自请来去教那秦六规矩的。你却因为教习嬷嬷对秦六严厉了些,就去绑了那嬷嬷的孙女,还把人家孙女的常用衣物打包扔到教习嬷嬷面前去威胁人家。你这所作所为,是要公然打你姑母淑妃娘娘的脸吗?那以后还有什么事是你不敢做的?” 王善泉忙道:“善泉不敢!善泉只是看秦六身体虚弱,受不得那婆子磋磨,便给婆子提了个醒而已,并无打脸姑母之意!” “可你这些作为在你姑母眼里就是在打她的脸!你可知道,今日上完早朝,你姑母就派人把我请到淑宁宫,好一顿阴阳,说你被那秦六使了狐媚之术,竟不顾姑侄之情,直接恐吓她亲自请来的教习嬷嬷,这是根本不把她这个姑母,甚至是不把她这个淑妃娘娘放在眼里了!” “父亲明鉴,善泉绝无此意。”王善泉低头道。 “善泉,往日你寻花问柳,耽于声色,不思进取,等等等等,这些我都不管,因为我觉得你还小,等大了懂事了自然就会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可如今你已经二十了,已是弱冠之年,你那妻房沈氏,若是肚子争气些,你现在都该当爹了!你怎么还能这么冲动,干出这种色令智昏之事?”王永年越说越气,重重拍了好几下书桌。 王善泉把头低的更下,闷声道:“儿子知错了,任凭父亲责罚!” 王永年见自己儿子这副低声下气的样子,看着确实是知错了,心下觉得安慰了些,念着这毕竟是自己唯一的儿子,到底还是不忍心继续罚下去了,便道:“既然已经知错,便赶紧起来吧!明儿个跟我一起进宫,你自己亲自到你姑母面前低个头认个错,你姑母就你这个一个侄子,到底还是不会真心与你计较的,到时候你再同你姑母多说几句好话,这事就过去了!” 王善泉低声应是,又状似犹豫地道:“父亲,让秦六代替容止之女进宫之事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儿子是真心喜欢那秦六喜欢得紧,实在不舍得就这么便宜了那个窝囊太子!” “你啊你!这么多年一事无成,就败在这个多情的性子上!”王永年恨铁不成钢地左手摔右手手心好几下,道:“那秦六有什么好的?这京城天姿国色的女子多了去了,何必为了这么个毛都没长齐的姑娘去得罪你姑母呢?再说了,这秦六,是我和你姑母辛辛苦苦费尽多般周折才打听到的非常有力的对付那老狐狸容止的关键人物,要是因为你一句舍不得就放弃这个偷天换日的计划,那我和你姑母这么久的心血不都打水漂了?” 王永年说完,见自己儿子低垂着头,很是垂头丧气的模样,无奈地道:“这样,你去年不是心心念念要把盈翠阁的兰芝姑娘纳进门做妾吗?父亲准了!明日你就可以把她带进门来!” “父亲,我不要兰芝,我就要秦六!”王善泉抬头,迫切地道。 “儿啊,听父亲的,这秦六不属于你,别再在她身上浪费什么心思了!父亲累了,你退下吧。”王永年摆摆手,不再看王善泉。 “父亲!”王善泉高声喊道。 然而王永年已经打定主意不再搭理自己儿子了,只一心翻阅着桌上的文书,头抬都没有抬一下。 王善泉失望地起身,退出了书房。 “听说了吗?七皇子要回京了!” “什么?七皇子竟然没死吗?” “哎呀,瞧你那孤陋寡闻的样儿,人七皇子不仅没死,还去了关北,找到了他舅舅镇北大将军,现在他舅舅派了镇北军的左前锋,也就是七皇子的表哥任家权,护送七皇子回京,那阵仗大的哟!可壮观了!” “你这说的有鼻有眼的,你一天天地也就在这庄子里待着,你怎么什么都清楚?” “哎,我有个远房表弟在关北军里面当差,正好这次被镇北大将军派着护送七皇子进京,他就悄悄给我送了书信,说到时候要聚一聚一起吃个酒呢!” “啪”的一声,一个杯子应声落地,惊得众人忙看向摔碎杯子的地方,正看到秦六面无颜色地立在墙边,那杯子在她脚边碎了一地,她却浑似没有察觉一点,只如同失了神一般的呆呆站着。 众人忙低声恭敬道:“秦姑娘!” 景明踩着众人的尾音落到秦六身边,着急地把秦六拽离杯子碎裂的地方。 秦六被景明拽着,浑身好像使不上劲一样,竟顺着景明拽着她的力道摔到了景明怀里! “啊!”众人惊叫了下,被景明警告地瞪了一眼,纷纷避难似地告退了。 景明紧紧搂住秦六,直搂到秦六回过身来,在他怀里挣了挣,景明才退开身子,告罪道:“属下唐突了!还望秦姑娘恕罪!” 秦六浑不在意地瞥过他,朝着自己房间走去了。 景明来到秦六房间时,就看到秦六坐在窗前,眼睛一直望着院子里,神情十分落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景明提了厨房刚做的桂花糕,看秦六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便把桂花糕直接提到了秦六面前,道:“秦姑娘,这是厨房刚做的桂花糕,那些个丫鬟婆子们偷偷尝过,都说很好吃,秦姑娘要不要也尝尝味?” 秦六好似没听到一般,仍旧静静地瞧着院子里。 景明放下糕点,从秦六房间的衣架子上取了狐裘,仔细地给秦六裹上,道:“秦姑娘,下午风大,仔细莫要着了凉!” 秦六终于回了神,望着院子,问景明:“在你眼里,我与那笼子里的金丝雀有什么区别吗?” 景明低下头,并不回答这个问题。 秦六嘲讽地笑了笑,伸手要掀开自己身上的狐裘,冷笑道:“不必这么小心,我这么条贱命,冻死了正好!” 景明忙伸手按住秦六欲掀开狐裘的手,刚碰上秦六的手指,又缩了回来,道:“秦姑娘,身体毕竟是自己的。况且秦姑娘好不容易才从大牢里捡回条命来,还是该好好珍惜着。” 第51章 终于见到了! “珍惜?这么条命,有什么好珍惜的?”秦六嗤笑道。 这么条命,看着像是活得金尊玉贵,却与活在那座冰冷的牢里有什么区别呢?还不是生不由己,死亦不由己。想见的人,一个都见不着,就算如今知道对方与自己离得很近,却依旧难得相见。 秦六转过身,望了眼桌上的糕点,电光火石间心里划过一个想法。 “景明,给你家少爷去封信,就说我跟着厨房的糕点师傅学会做桂花糕了,请他明日过来庄子尝一尝。” 景明低声应道:“是,属下这就去给少爷去信。” 王善泉本还在因为自家老爹拒绝自己想要秦六的想法而颇为烦闷地一个人独酌,突然得了景明来信,看到信上说秦六新学会了桂花糕,特意请他过去尝一尝时,心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反正是乐开了花,也懒得去想平常对自己退避三舍的秦六为什么会主动邀约自己,心里只想着赶紧偷偷摸摸过去庄子一趟。 王善泉悄悄地摸出王府的这一幕,却刚好落在了他的沈氏与其婢女眼中。 “少夫人,少爷怕是又去庄子上找那个狐狸精了!”沈氏的婢女愤愤道。 沈氏眼中闪过嫉妒之色,手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轻声吩咐道:“你派个小厮去跟着少爷,待少爷回来,立刻来回禀我。” “是,奴婢遵命。”沈氏婢女应道。 秦六正准备小憩一会,忽然听到屋门被人叩响。 秦六犹豫着又把刚刚脱下的外衫穿了回去,打开门,正看到王善泉气喘吁吁地站在自己门口。 还未等秦六说话,王善泉先一把把秦六抱进了怀里,喘息着在秦六耳边道:“景明说你想我了?” 秦六本欲挣开的动作一顿,改成回抱住了王善泉的腰。 王善泉得到心心念念的回应,一把把秦六拦腰抱起,脚下用力把门踢得关上,抱着秦六坐到了床上。 秦六倚在王善泉怀里,轻声道:“我不是让景明叫你明日过来吗?怎的这个时辰就过来了?” 王善泉搂着秦六,低头闻了闻秦六的体香,惬意的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道:“好不容易等到你主动约我见面,我又怎么舍得白白在那等到明天?” 秦六状似埋怨地道:“既然如此不方便,你为何不干脆把我带到府里去?” 王善泉贴在秦六耳边,幽怨道:“还不是那老头子非说在入宫之前把你放在城外的庄子上稳妥些。” 秦六眼中闪过不明神色,轻轻伸手抚上王善泉揽在自己腰间的手,手下像是无意识地摩挲了王善泉的手背几下,直摩挲地王善泉心痒痒,恨不得立马就地把秦六给办了。 秦六好似根本不知道王善泉那骤然加重的呼吸是因为什么,只是撒娇道:“我来了这京城也有小半月了,却还不曾在京城里逛一逛,等日后代替姐姐入了宫,怕是更没有机会好好看看这京城的繁华街巷了。” 王善泉被秦六娇娇柔柔的声音撩的呼吸一紧,勉强控制住自己不至于太过明显,方才紧着嗓子道:“你想去城里的街上逛逛?” “是啊,我听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再想出来怕是不知道何年何月了。公子——”秦六扭过身,双手抚上王善泉的胸膛,柔着声道:“你明日带我去城里逛逛可好?我虽是贱命一条,却也想见识见识这京城的繁华景象!” 王善泉伸手轻轻捂住了秦六的嘴,道:“以后不许这么说自己!你想去城里逛逛,我便带你去逛逛便是。明日让景明代你跟郭嬷嬷请个假,我带你去城里逛逛去!” 秦六闻言眼睛一亮,伸出小手指弯了弯,朝着王善泉挑了挑眉,道:“来,拉个钩,免得你到时候说话不算数!” “我几时在你这说话不算数过了?”王善泉无奈地笑着道,手下随着秦六的心意与秦六拉了拉勾。 待拉钩完毕,秦六起身从王善泉腿上跳了下来,笑着望王善泉:“既然明日还要出门,公子就早点休息吧。” 王善泉一脸拿秦六没办法的样子,淡定的起身整理了下衣服,跟秦六笑着道了声好梦,便出了秦六的卧房。 隔日一早,景明替秦六跟郭嬷嬷告过假,王善泉便带着秦六出门往城里去了。 秦六是戴了面纱,裹着厚厚的狐裘与王善泉一起在京城的东大街上走着的。 虽然行装很是臃肿,但是并不妨碍秦六对那些新奇事物的热情。 只要是秦六看着笑出来的东西,哪怕只是微微笑了一下,王善泉都会把那件让秦六笑出来的东西买上。如此,没过一会,景明的双手便提满了王善泉给秦六买的东西。 秦六逛到一个糖人摊子时,从城门处突然传来吵嚷声,又有马蹄声稳稳地传来。 秦六往城门处看去,正看到有一条长长的队伍从城门处往城内行来,那打头的行军旗上写着遒劲的“任”字。 秦六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心在砰砰地跳着,她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随着越来越近的队伍越来越快,秦六忍不住捂住了心口。她怕自己的心激动地跳出来。 那任家军与秦六错身而过时,秦六终于在第一辆马车摇摇晃晃间透过车窗帘子看见了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秦六忍不住向前一步,却被旁边的路人挤到,差点摔倒,幸好王善泉眼明手快地把秦六扶住了。 王善泉搂过秦六,不无醋意地道:“不过是个争权失败的皇子,哪里值得你这么入神去瞧?都差点把自己摔着了!” 秦六收回视线,强自按捺住砰砰作响的心跳,掩饰道:“我就是个乡下野丫头,好不容易有机会见到传说中的皇子了,一不小心看的入了迷,也无可厚非不是!” 王善泉用力把秦六紧紧搂到怀里,很是霸道地道:“不许看别的男人,只许看我!” 秦六无语地用力挣开王善泉,又挤着穿过附近的人群,往路边去了。 逛到中午时,秦六提出肚子饿了,要吃饭。 第52章 像重逢的离别 王善泉问秦六想吃什么,秦六只说自己对京城不熟悉,让王善泉拣着什么好吃带自己去吃就行了。 王善泉考虑到秦六身子弱,吃点羊肉汤补补对身体好,便带着秦六去了京城有名的羊肉馆,点了两斤羊肉,又点了些小吃和糕点,两人便坐下吃着了。 没吃一会,秦六捂住了肚子,神情很是痛苦地道:“不行,我肚子疼!小二!小二!茅房在哪?快带我去茅房!” 小二慌慌张张地过来领着秦六去了茅房。 王善泉皱着眉,叫来了羊肉馆的掌柜的:“你这汤怎么回事?怎么我的人刚吃你这汤没一会就喊肚子疼了?” 掌柜的也是心里冤枉的很,忙赔罪道:“小的也是不知啊,是不是那位贵人昨晚不小心着了凉呀?” 王善泉脑海里掠过秦六睡觉踢被子的情形,心下了然,放了掌柜的回去,自己坐下安心等着秦六了。 秦六捂着肚子进了茅房,等了一会,确定小二走远了,才悄悄摸摸地从茅房出来,摸到羊肉馆后门,从后门跑了, 秦六往印象中任家军车队行驶的方向跑,跑了好一会,终于看到了一座写着“镇北将军府”的府苑。 秦六正要上前,手却突然被人拽住了。 秦六忍不住一激灵,硬着头皮回头,发现是景明拽住了自己的手腕。 “秦姑娘,我见过林苏,刚刚在街上我同你一样也见到了回京的七皇子。我知道你来这里是来找谁,甚至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是秦姑娘,听我一句劝,他是保不住你的。他现在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全靠着他舅舅是镇北大将军才有幸苟活下来回到京城。你若不信,不如想一想,林苏若是能保住你,当初你又怎么会在永安县的大牢里九死一生?而林苏却自己离开了永安县。秦姑娘,纵使你对他一往情深,相信他当初对你见死不救且独自离开永安县是不得已而为之,那你现在更不应该去找他,因为自身都难保的他,面对你的投靠,你觉得他会有多为难?”景明冷静地道。 秦六静静听完景明所说,双手握紧又松开,反反复复几次,才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哭腔问:“那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做?” 景明伸手把秦六的身子掰正,定定地望着秦六,缓缓道:“秦姑娘,你现在该好好地待在公子身边,目前只有公子能保住你。” 秦六轻轻瞥了景明一眼,淡淡地道:“景明,我有时候实在不明白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我以为,你应该并不想看到我待在那个人身边的。” 景明低了头,声音低沉:“秦姑娘,得不到与看不到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秦六嗤笑了声,甩开景明的手,直直地往回走。 “小六!”突然,熟悉的声音在秦六身后不远处响起,秦六的脚步在秦六听到那人的呼喊声的瞬间突然顿住,然后,秦六感觉自己的双腿似乎被灌满了铅,一点也动弹不得。 “小六?小六是你吗?”林苏边喊着边要上前,偏偏还未来得及动作便被任家权拦住:“那不是秦六,凛弟,你忘了吗?秦六已经死了!那就是个背影像她的路人!快,殿下发癔症了!赶紧把门关上,别闹了笑话!” 守门的家仆闻言迅速把门关上了。 “不,那是小六!那是我的小六!我要小六,放开我,我要我的小六!”林苏使劲地挣扎,却只能徒劳地看着大门在自己眼前关上,看着那个酷似秦六的身影慢慢地在眼前消失不见。 任家权喊来两个家仆,三人合力把林苏硬是压回了林苏卧室的床上。 任家权吩咐人拿来绳子,不顾林苏的挣扎把林苏双手给绑了,又塞了团布在林苏嘴里,方才大喘着气对林苏道:“凛弟,自从我不让你回永安县,你就时不时地来这么一出,见谁都以为是秦六都要往上扑。我也不管你是真的发癔症还是自欺欺人,反正现在已经到了京城,你给我快点清醒过来,不然等明天太子召见时你还不分场合地发疯,那你怕是有的苦吃!” 林苏还在不停地挣扎着,眼睛通红,在听到“秦六”二字时忍不住落了泪。 等到身后的呼喊声消减到再也听不见,秦六才仿佛是终于被人灌注了气力,才抬起脚来继续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回到羊肉馆,王善泉好似浑未察觉般笑着打趣秦六:“这是掉茅坑了么?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秦六勉强挤了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我肚子一阵一阵疼,就耗的久了些。” 王善泉轻轻瞥了景明一眼,把景明瞥的背后一寒,只敢低着头强作镇定。 秦六浑不在意王善泉与景明之间的眼神交流,只径直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继续吃了起来。 食不知味的吃了几筷子,秦六撂下碗,轻轻道:“我吃饱了,公子继续用餐吧。” 秦六说完,就侧过头,望着街上的车水马龙,沉默不语。 王善泉见此也撂了筷子,起身坐到了秦六旁边,伸手把秦六的手捂在怀里:“到底怎么了?怎么出去一下,回来就这么神不守舍垂头丧气的?” 秦六任由王善泉一下一下揉着自己的手,只闷声问:“我姐姐她什么时候入宫?我记得你之前说快了?郭嬷嬷也说要加快进度了。” 王善泉揽过秦六的身子,强硬地让秦六面向自己,道:“怎么了?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秦六低着头,声音闷闷的:“没事,就是想着马上就要进宫了,以后再也不能这么自由的在外面走了,心里很是感伤。” 王善泉一把把秦六揽进怀里,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小六,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不想进宫?你若是真的不想进宫,我王善泉就是跟我姑母直接翻脸,我也不会让你进宫。” 秦六闻言,扯出个笑容,无力地靠上王善泉的胸膛,带着遮掩不住的丧气说道:“别说笑了,这个事已经不是你我能决定的了。” 第53章 沈氏打人 秦六回来后好像变了个人。以往的秦六可能还会跟王善泉耍个小性子,或者给景明翻个白眼,可自从那天从京城街上回来以后,秦六就整日沉默寡言,笑也是比哭还要难看的笑。 王善泉回了王府,每日看着景明送来的信,看着上面说着秦六如何郁郁寡欢,如何沉默不言,如何在窗子边一坐就是一个下午,心里是又心疼又无奈。毕竟秦六有句话说的很对,现在秦六进不进宫这件事,已经不是他或者秦六可以决定的了。 王善泉心里烦闷,又因那日偷偷去了别庄被自己父亲发现继而强令王善泉近日不得出府半步,王善泉便更加郁闷了。 偏偏王善泉的妻房那日听了跟踪王善泉的侍从回报,得知王善泉与秦六言行暧昧不避外人,嫉妒的银牙都要咬碎了,直跟王永年告状说王善泉被狐媚子迷了心,不把她这正妻放在眼里,还闹着要回娘家。 王永年被那沈氏哭闹的一个头两个大,责令王善泉好好补偿沈氏,甚至还下了死命令,让王善泉必须在沈氏屋里连睡上半个月才能出门。 这荒诞不羁的命令让王善泉又是无奈又是恼火,看那沈氏越发不顺眼,虽然听了自己父亲的话睡在沈氏房里,却是一下都不碰沈氏,也坚决不让沈氏碰他,见沈氏又要撒泼,直接冷冷道:“你只管去跟老头撒泼去吧。老头能逼我在你屋里睡,他难道还能逼我碰你吗?你这么个妒妇,越是如此撒泼打滚,本少爷越是瞧不上你!” 沈氏又羞又气,没过几日,趁着王善泉不能出门,自己带了几个婆子偷偷去了别庄。 沈氏一到别庄,就让丫鬟赶紧把秦六带过来。 丫鬟一看沈氏气势汹汹,纷纷退避三舍,只有碧萝走上前,不卑不亢道:“少夫人,秦姑娘正在跟着教习嬷嬷学习规矩,此刻怕是抽不出来空见您。” “哟,这不是少爷的贴身丫鬟碧萝吗?我说近日怎么在府里见不到你了,原来是被你家公子派来贴身照顾他的相好了啊!”沈氏嘲讽道。 碧萝缓声道:“少夫人慎言!秦姑娘是王家请来的贵人,与公子清清白白,还望少夫人谨言慎行,别失了少夫人的颜面!” “颜面?她秦六光天化日与我丈夫勾勾搭搭、举止放荡,早弄得我颜面尽失!还谈什么少夫人的颜面!”沈氏怒斥道。 “谁人在那吵闹?”郭嬷嬷突然喊道。 丫鬟们纷纷退开,让出郭嬷嬷与她身后的秦六。 “你就是秦六?”沈氏直直地盯着秦六问道。 秦六不卑不亢地行了个礼,温声道:“回少夫人的话,小女正是秦六。” “啪”的一声,沈氏竟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扇了秦六一耳光,几乎是耳光落下的一瞬间,秦六的脸上就肿出了五个手指印。 “啊——”秦六痛叫道,双手紧紧捂住被打的红肿的脸颊,颤抖着声音问道:“少夫人这是何意?” “何意?我告诉你何意!我就是要打死你这个狐媚子,好让所有人看看勾引我丈夫的人都是什么下场!”沈氏喊着,直接往秦六扑去,双手大张着,竟是想生生抓伤秦六的脸。 说时迟,那时快,景明及时地赶到,挡在了秦六面前:“少夫人,请谨言慎行!” 沈氏虽被景明挡着,双手却还在试图绕过景明去挠秦六,口里还嚷着:“好啊,景明也在这!看来这狐狸精果然是你们少爷的心头肉了!” 沈氏苦苦尝试多次,奈何都被景明严严实实的挡回来,以至于沈氏连秦六的衣裳都没够着。 眼见着秦六一脸楚楚可怜地缩在景明身后,沈氏气到要发疯,回头冲着自己带来的婆子们吼道:“都瞎了吗?还不快给老娘把这狐狸精的脸给抓烂!” 婆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正要上前时,郭嬷嬷却突然发话了:“王家的少奶奶就是这么个泼妇的样子,没有一点眼界的么?不说老身还在这里看着,就是老身不在这里,秦姑娘也是淑妃娘娘特意派王公子去外面请来的,日后说不定有大前途的,要成为王家的贵人的,你这泼妇,竟一点眼界都没有,竟还敢动手伤秦姑娘的脸,若是秦姑娘的脸有半分闪失,你这泼妇怕是难逃淑妃娘娘责罚!” 郭嬷嬷声音中带了宫里老嬷嬷的威严,众人一时都噤声,连沈氏都愣住了。 沈氏竟是此时才发现郭嬷嬷与这庄子里的其他婆子很是不同,身上有着普通家奴没有的威严气势,想到郭嬷嬷刚刚提起淑妃时那语气,顿时惊慌失色,赔着笑脸道:“哎呀,是妾身眼拙了,竟没有发现嬷嬷也在这里。嬷嬷教训的是,秦姑娘既然是淑妃娘娘特意让善泉请来的贵人,那他们之间肯定清清白白,是妾身糊涂了,差点败坏了秦姑娘的名声。” 郭嬷嬷本就对秦六有些不满,特意在沈氏打完秦六之后才出声训斥,如今见沈氏一经提点便知情识趣地赔笑了,索性便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于是便转向秦六,状似为难道:“秦姑娘,少夫人之前是误会了您与王公子之间的关系才会失手伤了您,所幸老身瞧着姑娘脸上的伤并没有伤到筋骨,晚些时候擦些活血化瘀的药,应该就没有大碍了。既然是误会一场,老婆子就腆着脸当个说客,希望秦姑娘也不要再计较少夫人失手伤您这事了。” 秦六咬了咬牙,勉强笑了笑:“嬷嬷都这么说了,秦六哪还好意思和少夫人计较呢?只是秦六如今伤了脸,这规矩的学习得往后推推了,还望嬷嬷体谅。” 郭嬷嬷本就懒得再教秦六,听了秦六此言,直接笑着道:“姑娘不必忧心这个。姑娘资质甚佳,规矩学的很快,已基本学完了,老身本来便打算过两天就结束规矩教习,去给淑妃娘娘复命了,如今既出了这事,这教习今日便可结束,姑娘只管好好休养便是。” 沈氏见郭嬷嬷没有追究的意思,忙欠了身,推脱身子不适,先回王府去了。 秦六见沈氏遁走,便也跟郭嬷嬷告了退,回了自己房间。 第54章 提前入宫? 回到房间,景明拿了一盒散瘀膏给秦六,说是自己随身携带的,散瘀效果还可以。 秦六无可无不可的接过,对着镜子,仔细地给脸上涂药。 “嘶-”秦六痛的吸了口气,从镜子里瞥了景明一眼,忍着痛道:“怎么跟你家公子汇报今天这件事,不必我来教了吧?” 景明低头应是。 秦六擦着擦着,到底是没忍住,恨恨地道:“要是你家公子愿意狠狠罚你家那位少夫人一下也就罢了,要是他舍不得,呵,那……”那什么秦六没有继续送下去,但是其中的未尽之意秦六与景明心里都明白。 王善泉没过一个时辰就得了消息,立马往沈氏屋里去,刚好在沈氏卧房门口碰见了刚刚回来的沈氏。 沈氏乍见到气势汹汹而来的王善泉,免不了心虚地瞥了身后的婆子一眼,才强作镇定地笑着问王善泉道:“这个时辰夫君不在书房练字,怎么会想到来妾身这来?” 王善泉完全没心情与她虚与委蛇,直接问道:“你今日去别庄了?听说还打了秦六一巴掌?” 沈氏见王善泉问的这么直接,索性也不装了,直接回道:“是啊,我是去找那狐狸精了,还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怎么了,夫君这是心疼了?” “啪”的一声,沈氏话音还未落地,王善泉便直接扇了她一巴掌,与她扇秦六时一样,扇的右脸。 王善泉这一巴掌几乎是用尽了全力,沈氏的脸自然是立刻便肿的高高的,很是惨不忍睹。 沈氏身后几名婆子纷纷低头,只恨自己今日为何要冲动地跟着沈氏去了别庄,生怕王善泉处置完沈氏之后会处置自己。 “你打我?你竟然敢打我?王善泉,你真是黑了心了!想当初,你王家为了扶持淑妃上位,假意与我沈家结亲,骗了我进门,没过半年就露了狐狸尾巴,抬了一门又一门的小妾,如今为了个未进门的狐狸精都敢打我了!好啊,好啊,我真是看透你了!”沈氏哭着嘶吼道。 王善泉冷嗤:“别说的你多善良可欺一样。这些年我是抬了不少妾室,可我这些年抬进来的妾室,有一个给我王家生了一儿半女吗?哪一个不是刚有孕相,就被你想尽办法落掉腹中胎儿,你以为这些我全都不知晓吗?” 沈氏浑身一抖,又哭着问:“那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不是被你抬进门的白氏给下药弄掉的吗?那次之后,大夫说我亏了身子,这辈子都难以有孕,这些,又有谁能补偿我?” “你说白氏给你下药,可你却又无凭无据。仗着你父亲撑腰,你自己私自把白氏推入了井里落水而亡,这又有谁能补偿白氏?”王善泉怒道。 “左右不过是人心易变罢了。”沈氏低声道,又抬头望着王善泉,狠狠道:“王善泉,往日你种种荒唐无度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不去计较,但是你今日竟然为了一个未进门的狐媚子打我,这口气我咽不下去。我今日给你把话撂这儿了,这个王家,包括别庄在内,有秦六没我,有我没秦六!” 沈氏说完,捂着脸冲回了自己卧房。 “你这到底是怎么搞的?连个后院都搞不定,为父还能指望你干成什么大事?”王永年坐在书房的书桌后,望着王善泉,不满地道。 王善泉苦着脸,一脸无奈道:“父亲,儿子真的受不了这沈氏了!善妒不说,还蛮横无理、心狠手辣!父亲,我要与沈氏和离!” “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疯了!”王永年怒斥道,一挥手,一个砚台被摔到了王善泉脚边:“那沈氏背后有户部尚书沈安,在这个节骨眼上,沈安对你姑母能不能坐上太后之位,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现在这情形下,你与那沈氏岂能和离?你可知道,要是你与沈氏和离,那沈安立马就会投靠皇后与太子,那咱们的胜算就更小了!你真是,太令为父失望了!” 王善泉甩手道:“那父亲您说怎么办?秦六可是您与姑母大计中的重要助力人物,那沈氏却说王家有秦六没她,有她没秦六,这让我能怎么办?” 王永年闻言沉思了会,道:“这样,我已得到确切消息,下月初六是皇后寿辰,容止会带他女儿进宫贺寿,顺便假借皇后想念侄女之名把他女儿留在宫里。咱们可以和淑妃商量商量,提前把秦六送进宫,先让她在宫里熟悉熟悉,待皇后寿辰当日,再找机会让她代替她姐姐留在皇后身边。” “提前进宫?”王善泉着实没想到自己老爹会如此冒险,惊疑不定道:“可是父亲,提前进宫,容止女儿还没进宫,若是被皇后的人发现了秦六,那这个计划很有可能会功亏一篑呀!” “这点我岂会不知?可是若任由沈氏这么闹下去,迟早也会被皇后的人发现秦六在我们这!与其把秦六留在这里,倒不如让她提前进宫,提前适应宫里的环境,也好让她与淑妃多多熟悉,以便后续与我们里应外合。” 王善泉找不到还有什么理由来反驳自己父亲的决定,只能在心里暗暗的恨那沈氏,若不是沈氏折腾,秦六至少还能在他身边多待上一段时日。 “提前进宫?”秦六惊疑地问道。 景明点点头,说:“是的,少爷说沈氏一直在拿少爷和您之间的事做文章,老爷顾虑沈氏,怕沈氏把事情闹大暴露了您的身份,便说要与淑妃娘娘商量,把您提前接进宫。住在淑妃宫里,提前与淑妃娘娘熟悉熟悉,也好为后面里应外合共谋大计做好准备。” 秦六皱了皱眉,仔细想了想提前入宫的利与弊,才轻声道:“既如此,秦六就听从王尚书安排吧。” 隔日,景明就带来消息,说王尚书已与淑妃商量好,五日后就送秦六入宫。 离入宫的日子越近,秦六越是忐忑,便越是不苟言笑,整日只埋头在自己房里看书,什么四书五经、阴阳杂史,一概不挑,全都看了一遍。 在入宫的前一天晚上,王善泉来了别庄。 第55章 入淑宁宫 秦六早便猜到王善泉一定会在自己入宫之前来一趟别庄,一早就跟着厨房的老师傅学着做了桂花糕。 秦六拿出自己做的桂花糕递给王善泉,温柔地笑了:“上次说要做给公子吃的桂花糕,现在给公子,总算没有食言。” 王善泉却没有去接桂花糕,而是直接伸手将秦六一把搂到了怀里:“是我不好,我没有管好沈氏,才会...” 秦六靠在王善泉的胸膛上,轻轻地说:“公子不必再介怀这个了。早些入宫没什么不好的。只是以后公子与秦六怕是不能常见了,望公子保重身体,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偶尔也会想起秦六。” 王善泉闻言心里一紧,忍不住紧紧地搂住秦六,一刻也不想分开。 秦六又轻声道:“公子,秦六听说公子过去很是喜欢盈翠阁的兰芝姑娘,秦六想请求公子把兰芝姑娘纳进门,好让兰芝姑娘在秦六入宫以后能多多地替秦六照顾公子,这样,秦六进宫也去的安心些!” 王善泉双手捧起秦六的脸,忍不住与秦六额头贴着额头,低声道:“说的什么傻话?我如今的心都被你一人给占满了,哪里还能容得下别个?管她兰芝还是凤芝,我王善泉的屋里头,除了你,再也不会进其他任何一个人。” 秦六微微笑了笑:“公子说这话不怕秦六当真么?” 王善泉低声继续说道:“我就是想让你当真。小六,别总对我如以前那般忽远忽近了好吗?我是真的心悦于你,哪怕日后你真的成了太子妃,你在我这里,也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我只恨父亲不允,不然我早迎了你进门。” 秦六心下一跳,好一会才稳住心神,伸手把王善泉的手拿下来,轻轻握着,道:“公子心意秦六岂能不懂,只是命运弄人,偏要捉弄两情相悦之人,使其苦受折磨。唉,公子,言多伤心,公子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明日秦六希望公子能亲自送秦六入宫。” 王善泉反手握紧秦六的手,依依不舍:“小六,今晚就让我在你这歇下好吗?你放心,我什么也不会做的,我只是舍不得你,实在想与你多相处些时间。” 秦六却抽出了自己的手,淡淡道:“公子,秦六也舍不得公子。只是夜深人静,孤男寡女,秦六实在担心会不小心惹得公子冲动犯错,那样岂不是让所有人的心血白费?公子还是快些回自己房里歇息去吧。” 王善泉还要再说,秦六却朝外面喊道:“景明,送公子回房。” 王善泉见秦六态度坚决,只得无奈地离开了秦六的卧房。 临睡前,景明悄悄来到了秦六房里。 秦六正在给自己梳发,听到声响,轻轻地从镜子里面瞥了景明一眼,无甚情绪地道:“这么晚了,你不去歇息,来我屋里作甚?” 景明走上前,在离秦六一步远的距离处站定:“公子要我明日随您一起入宫。以后,景明就只用听姑娘您的差遣了。” 秦六挑了挑眉:“宫里只有太监与宫女,你怎么与我一起入宫?” 景明低下头,脸上羞赧一片:“属下曾修习过易容术,到时候会扮作您的贴身丫鬟,随您入宫。” 秦六心里很是惊讶,面上却很是镇定:“既如此,那你便早些休息,明日随我一起入宫去。” “是。属下告退。”景明应是,退了下去。 第二日一早,秦六便被碧萝叫醒,又在碧萝的伺候下梳洗打扮了一番,然后戴上面纱,去了前厅。 王善泉已在前厅等候多时,与他一起在前厅等候的还有淑妃娘娘派来的近侍。 近侍名唤小福子,很是得淑妃娘娘喜欢,于是在王善泉面前都有些不可一世。 王善泉忍着气淡淡道:“福公公,秦姑娘到了,咱们这就出发吧?” 小福子很是傲慢地瞥了一眼秦六,扭着身子站起来:“秦姑娘手脚忒慢了,倒叫杂家与王公子一顿好等。” 秦六不卑不亢地行了个礼,告罪道:“公公恕罪,秦六昨晚上写字太过入迷,忘了时辰,睡的过于晚了,以至于今早睡过了头,竟让公公等着秦六,秦六真是过意不去。” 小福子还想再借题发挥下,却见王善泉皱了皱眉,已是一副很是不耐烦的样子,小福子便见好就收,摆了摆手中的拂尘,道:“既然都好了,那便出发吧!” 小福子坐了第一个轿子,王善泉坐了第二个,秦六一个人坐着第三个轿子。 三个轿子在几个轿夫的合力下一起向着京城出发。 因为有小福子领路,几人畅通无阻,很是顺利地从淑宁宫后门进了淑宁殿。 待轿子在淑宁殿前殿停下,众人纷纷下轿,由着小福子领路往后殿去。 待秦六穿过重重拱门,终于来到淑宁殿后殿。 只见整个淑宁殿低调而不失奢华,殿中雕楼画栋,各种摆件都是透着古朴又珍贵的气息。然而如此奢华的大殿中只有小福子、王善泉与秦六三人。 王善泉低声问小福子:“福公公,姑母还没起床么?” 小福子笑的一脸神秘莫测道:“娘娘昨日累着了,现在还在休息呢。王公子与秦姑娘且先在殿中等着吧,待娘娘醒了,自然会召见二位。” 王善泉低声应了声是,又不着痕迹地给秦六使了个眼色,示意秦六耐心等一下。 秦六本来也不着急见什么淑妃,乐得在这先等着。 王善泉与秦六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淑妃娘娘才姗姗来迟。 “哎呀,瞧本宫这记性,都忘了本宫的好侄儿和秦姑娘今日就进宫的事了,害的二位等了这么久,本宫真是过意不去,还望二位多多海涵呀。”淑妃人未到,声先至,又吩咐道:“来人,还不赶紧给王公子和秦姑娘看座。” 淑宁殿的丫鬟侍女们仿佛此刻才看到王善泉与秦六,纷纷上前给王善泉和秦六安置下坐榻与茶水。 王善泉知道自己姑母是还记恨自己当初威胁郭嬷嬷的事,自然不好多说什么,见丫鬟们给自己弄好了坐榻,便沉默着坐了下来。 第56章 欲回朝阳殿被拒 秦六先是给淑妃娘娘行了个礼:“民女秦六见过淑妃娘娘。”听到淑妃赐座,才按着郭嬷嬷教的正正经经地坐了下来。 “早便听说秦姑娘颜色倾城,把本宫那阅人无数的侄儿都给迷得神魂颠倒的,今日一见,果然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坯子啊,若是彻底长开了,怕是要成为史书上的红颜祸水了。”淑妃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秦六忙欠身道:“娘娘谬赞了,秦六不过是个乡野丫头,幸得娘娘看中,命了王公子寻了秦六过来,得以让秦六得见许多世面,不然秦六如今可能不知在哪干着农活呢!” 淑妃轻轻地哼了下,又望着王善泉道:“听说侄儿对秦六用情甚深,甚至还想求娶秦六进门来着。如今姑母这狠心夺爱,把秦六留在宫里,侄儿可会舍得?” 王善泉低着头,恭敬道:“姑母说笑了,侄儿就是为了姑母才把秦六寻来的,又有什么舍不得的呢?” 淑妃满意地颔首:“侄儿如此深明大义,倒是那些嚼舌根的误会侄儿了。” 淑妃又与王善泉话了几句家常,晾了秦六好一会,待喝够了茶,才向下挥了挥手,示意一名侍女上前,对着秦六道:“秦姑娘,这位侍女名唤彩云,以后便伺候秦姑娘了,若是这彩云有什么伺候不周到的,秦姑娘只管跟本宫说,本宫一定好好管教。哦,对了,过几日皇后寿辰时,便让彩云陪你去吧。” 秦六欠身行礼:“谢娘娘体恤。” 彩云低着头来到跪坐到秦六身边,低低地唤了声秦姑娘,便不再言语。 淑妃见事情办的差不多了,便开始逐客了:“时辰不早了,秦姑娘应该也累了,彩云还不快些带秦姑娘回紫竹殿歇息。”说完,淑妃又看向王善泉:“侄儿,姑母也有些乏了,今日就不留你用午膳了,早些回去吧,代我向你父亲问好。” 王善泉忙站起身行了个礼,恭声道:“那侄儿就先告退了,姑母好生歇息。” 王善泉与秦六一同出了殿门,秦六向王善泉行了个礼,辞别了王善泉,低着头随着彩云往紫竹殿去了。 王善泉站在原地望着秦六的背影,直到带路的侍女轻轻咳了咳,王善泉才回过神,尴尬地同侍女笑了笑,抬步离开了。 话说那日林苏不知是真是假的发过癔症之后的第二日,任家权领着林苏与自家妹妹一起进宫面见太子。 太子瞧着身形比离宫之前单薄了很多的自家弟弟,唏嘘不已:“孤记得去年七弟还在宫里时,很是健壮可爱的,如今不过是半年多未见,皇弟竟消瘦了如此之多,若是被父皇瞧见了,只怕要让父皇心疼死。” 林苏愤愤地咬紧牙关,努力压住自己的火气,淡声道:“世事无常,人又吃五谷杂粮,少不了多灾多病,不过大夫说臣弟只消好好静养,假以时日,身体自然就会恢复如初。只是半年多未见父皇,不知父皇病情如何,是否有好转,还望皇兄能准许臣弟见父皇一眼,只有亲眼看到父皇,臣弟才好放心。” 太子闻言眼珠子转了转,笑着道:“皇弟刚回宫,何必如此着急,应该先好好养着自己的身子才是。更何况,皇弟如今身子未大好,要是去见了父皇,不小心把病气过给了父皇,加重父皇病情,那可如何是好?若真是那样,皇弟与孤都要摊上不孝的罪名啊!” 任家权见林苏在太子那一直讨不着好,便道:“太子殿下,恕臣多嘴。七殿下虽然现在不方便去看望陛下,但是七殿下毕竟还未成年,没有封王,微臣斗胆,请太子殿下准许七殿下回朝阳殿居住,如此方符合我朝规矩。” 太子眼中一暗,皮笑肉不笑道:“任将军言重了。七弟本来就住在朝阳殿,如今回宫,自然应该继续在朝阳殿住着的。只是众所周知,去年一场大火,整个倚梅殿都烧成了灰烬,离那最近的朝阳殿自然也不可幸免地遭到重创,孤虽派了不少能工巧匠去修缮倚梅殿与朝阳殿,但毕竟修缮时间尚短,两座宫殿都未修缮完好。这样,反正七弟与任将军兄弟情深,不如七弟多在将军府住些时日,待朝阳殿修缮好了,孤再亲自接七弟入住朝阳殿。” 任家权还欲争取,林苏却不着痕迹地拦住任家权,恭声答道:“臣弟听从皇兄吩咐。” 太子又瞧向自行礼后一直未做声的任佳茵,笑着道:“这位想必就是任将军的掌上明珠佳茵小姐吧,果真是倾国倾城,容色一绝呀!” 任佳茵闻言欠身行礼,道:“太子殿下谬赞,臣女正是任氏佳茵。” “下月初六是母后寿辰,届时还请佳茵小姐与你的兄长们一起来赴宴。”太子笑眯眯道。 任佳茵低声道:“臣女多谢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美意,届时臣女一定与兄长们准时赴宴。” 太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推说自己乏了,让林苏几人退下了。 林苏几人回程的路上,几人挤在一顶轿子里,低声商量着。 “太子殿下特意点名佳茵初六去出席皇后的寿宴是何意?”任家权低声道。 林苏皱了皱眉,犹疑道:“我听说容丞相下月初六会带她的女儿一起赴宴。我大胆猜测,皇后娘娘怕是想借寿宴替太子选妃,毕竟太子正妃之位还未定下。如今太子又点名佳茵前去赴宴,怕是太子对佳茵有意。” “太子妃?这怎么行?”任家权迭声反对。 任佳茵也低低地嘟囔:“我才不要当什么太子妃,我只想嫁给凛表哥。” 任家权尴尬地望向林苏,却见林苏像是根本没听到似的,淡定的继续说道:“太子的意思并没有什么用,最主要的,是要看皇后的意思。皇后一直颇为依赖母家容氏,想来应该也是属意容氏之女为太子妃的。” 任家权点了点头,道:“凛弟说的甚是。那咱们得好生筹谋筹谋,想想应对之策了。” 任佳茵已经习惯了被林苏无视,只是自顾自咬着牙,赌气坐在一旁不再搭话。 第57章 蔡权 回到将军府,几人互相道了晚安,便各自回房准备歇息。 林苏正要宽衣时,听到自己卧房房门被轻轻叩响了,于是不动声色地把衣服又穿好,系紧,才去把门打开。 门一开,林苏正看到任佳茵站在门外,见林苏开了门,又一脸无措地呆呆站着。 林苏皱了皱眉,道:“这么晚了,表妹不回自己房间歇息,来我房间作甚?” 任佳茵期期艾艾地:“表哥,我,我想与你谈谈。” 林苏眼神一暗,抢先开口道:“我也想与表妹你谈谈来着。这样吧,明日午时,我们在城里醉仙楼见面如何?” 任佳茵咬了咬牙,勉强地应了下来。 隔日午时,林苏准时来到醉仙楼,看见任佳茵已经早早到了。 任佳茵给自己点了些茶水点心,见林苏到了,还要叫小二再加些,被林苏拦住:“不必了,午时应该是用餐时间,不适合喝那么多茶水糕点。小二,上几个你们店里的招牌菜过来。别的不用了。” “好嘞!”小二应声,快速退下去厨房催菜了。 任佳茵手下揉着自己的衣角,小声地对林苏道:“凛表哥,你是不是讨厌我?” 林苏直直地望着任佳茵,轻声道:“佳茵妹妹,这话我只说这一次,以后再不会说。我的心里只有秦六,甚至,秦六在我心里就是我的亡妻,我的心早随着她去了,再不可能心系其他任何人。你是我的表妹,我们是骨肉至亲,在我眼里,不论何时,你都是我的表妹,且只是我的表妹。我也希望,你以后只把我当做你的表哥。你现在还小,容易钻牛角尖,以后你就知道了,为了我这么个人执着,不值得,还不如趁早放手,说不定能早日找到属于你的正缘。” 任佳茵咬着牙,带着哭腔道:“我不在乎表哥心里有谁,只是想陪在表哥身边,这样也不行吗?” “佳茵,你是我的表妹,我不想伤害你。我希望你也能好好爱惜自己。”林苏一字一句道。 任佳茵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又觉得很是丢人,便直接趴在桌上哭了起来。 少女呜呜咽咽的声音一直持续到整桌菜上齐。 林苏抬手抚摸着任佳茵的头发,温声道:“傻丫头,你一辈子都是我的表妹,我们会一直以亲人的身份互相陪伴着,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直到最后离开醉仙楼两人都没有动筷,林苏直接叫小二把饭菜打包带回将军府了。 林苏与任佳茵回府时正碰到任家权要往外寻他们,便叫着任家权一起,把打包回来的剩饭剩菜拿给下人们热了下,又拿上来三人一起吃。 任佳茵的情绪早在离开醉仙楼时就已经好了很多,等回到府里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还红着眼。 任家权见自己妹妹红着眼也没说什么,与林苏、任佳茵一起吃起了饭来。 等吃完饭,林苏借口累了,先回了房。任家权叫住任佳茵,道:“随我去书房。” 任佳茵在书房把在醉仙楼的事一五一十地与任家权说了。 任家权抬手轻轻摸了摸任佳茵的头,无奈道:“傻妹妹,既然凛弟已经这么摊开与你讲了,以后你就莫要再在他身上花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了。这京城的大好男儿多的是,你这段时间也多出门和世家小姐的多聚一聚,散散心,认识认识更多的英年才俊。” 任佳茵又羞又尴尬:“哥你说什么呢?我才不要去认识什么英年才俊,我就要守着父亲和哥哥们一辈子!” “傻丫头!”任家权笑了笑,不再说话。 林苏回到房里,发现房中多了一盒糕点。 林苏警惕地打开盒子,又把每个糕点都拆开查看,发现了一张字条:“明日子时琉璃当铺有请。” 林苏警惕地点了火把字条烧了,坐到桌边,仔细思考会是谁给自己留的字条。 自己去年离开京城之前甚至没有去过什么琉璃当铺,也没有听自己母妃提起过,如果不是友方,难不成是敌方? 可自己眼下已经在京城天子脚下,那幕后之人应该不会敢在京城再次动手,更何况这次林苏身后有整个任家军。 仔细思考了小半个时辰,也没有思考出什么结果来,林苏索性想着走一步看一步,到时候再说。 翌日子时,林苏穿了夜行衣,又给自己稍微做了点易容,才悄悄摸出将军府。 林苏摸到琉璃当铺门前,轻轻叩响房门,只见当铺门应声而开。林苏一咬牙,直接冲了进去,却在看见屋里人时愣了。 只见屋里站着一位林苏素昧平生的年轻男人。那人在林苏进了门的一瞬间就把门关上了,然后对着林苏跪了下来:“草民蔡正亮见过殿下。” 林苏吓得后退了一步,勉强稳住心神,淡淡道:“你是何人?我并不认识你。” 蔡正亮道:“里面有位贵人在等殿下。殿下请随草民来,等见过里面贵人,您自然就知道草民是谁了。” 林苏闻言皱了皱眉,但还是大着胆子跟着蔡正亮进了内屋。 一进内屋,便有人对着林苏跪了下来:“奴才蔡权见过殿下。” “蔡公公?怎么是你?”林苏望着跪在自己眼前的人,惊讶道。 蔡权是崇元帝身边资历最深的太监,早年受过梅妃救命之恩,一直偷偷与梅妃有消息往来,梅妃的受宠,与蔡权在崇元帝身边里应外合,不无关系。 蔡权抬头,竟是忍不住泪湿眼睫:“殿下,苍天有眼,让老奴还能再见到殿下,真是老奴的幸事啊!” “蔡公公,快请起,蔡公公,您怎么来了?”林苏忙扶起蔡权,关切地问道。 蔡权把自己如何得知梅妃香消玉殒与苏凛失踪的噩耗,又如何躲过皇后与太子的迫害偷偷出宫等事一一道来,个中艰辛,不必言明,林苏也能猜到。 林苏握住蔡权的手,殷切道:“公公受累了。” “殿下这是哪儿的话!奴才这算什么受累?您与娘娘才是受尽了苦难。若是能让我替您与娘娘受苦,奴才万死不辞。” 第58章 琉璃当铺 蔡权泣声道完,又拉过之前给林苏开门的那个年轻人,指着年轻人对林苏说道:“殿下,这是老奴的干儿子,一直在替娘娘打理这家当铺。殿下,娘娘当初察觉到皇后可能会对她和您下手,便提前命老奴的干儿子创办了这个当铺。这个当铺明面上在京城典当物品,实际上就是个为娘娘服务的情报网,在全国各地都有分铺,那些搜集来的情报会通过典当物品来实现。本来有了这个情报网,娘娘与您应该可以避免那场灾祸的,只是,只是那皇后不知为何突然就下了手,事发突然,娘娘甚至都来不及给老奴递消息,就......” 蔡权说着,又要抹起泪来,林苏赶忙转移话题:“那怎么我在外逃亡这半年,一直不曾有人联系上我呢?” 蔡权摇了摇头:“那时娘娘与您一起出事,皇后娘娘几乎是立刻就派人来抓我,我靠着对宫里犄角旮旯熟悉才躲过皇后追杀,但是却一时与正亮断了联系。您和侍女青瑶行踪诡秘,等我和正亮联系上,吩咐他们去寻您时,手下的人已经追不上您的轨迹了。后来辗转间打听到您可能在永安县,我们便去永安县寻您,只是那时您已经去了关北了。我们得知您去了关北,有了镇北大将军庇护,暂时没有危险,又顾虑到皇后的人一直蠢蠢欲动想要把我们斩草除根,便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待在京城等您回京。” 林苏听到永安县时眼神一暗,过了很久才回过神来,勉强笑着道:“还好,我们都挺过来了。” 蔡权点着头,道:“是了,还好都给挺过来了。对了——”蔡权从怀里掏出一枚翠玉珏,郑重地放到林苏手上,道:“殿下,这块玉珏便是可以号令我们旗下所有当铺的令牌,您既然已经回京,这块玉珏自当交给您保管。” 林苏接过玉珏,仔细地翻看了下,发现玉珏内竟刻了个梅字。 “这是,母妃的玉珏?”林苏迟疑道。 蔡权点了点头,语重心长道:“这确实是娘娘的玉珏。当年娘娘创建琉璃当铺,以这枚玉珏作信物,见此玉珏者如见娘娘本人。” 林苏闻言,握紧了玉珏,哽咽道:“原来母妃做了这么多。” 之后蔡权又仔细介绍了当铺内各个职位之人的职责范围。 原来,琉璃当铺内各人都是由代号称呼,有朱雀玄武等不一而足,不同代号之人负责搜集不同类别的情报。如代号为朱雀的,就负责搜集皇室子弟的情报。 “淑妃宫里有个我们琉璃当铺的人,代号就叫朱雀。之前是由老奴直接与他联系,后来老奴出了事,进不去宫里,便暂时断了联系。之后可能要靠殿下去联系他了。” 林苏表示没有问题,并提议道:“下月初六是皇后的生日,淑妃一定会去赴宴。到时候正亮随我入宫赴宴,公公您把信物交托我们,我便在宴上拖延时间,正亮去淑妃宫里找一找,看有没有可能找到那个人。” 蔡权闻言笑道:“殿下终于长大了,也会做谋划了。娘娘若是能看到,一定会很欣慰。” 林苏喃喃:“母妃她一定就在天上看着我呢,我做的什么她肯定都知道。” “也是,娘娘这么疼殿下,一定会一直在天上看着殿下的。”蔡权欣慰道。 林苏吩咐蔡正亮第二日到将军府找他,就说是青瑶的兄长,找林苏帮忙替青瑶报仇的。 第二日蔡正亮如约到将军府找林苏,是任家权接待的。 任家权听了蔡正亮的借口,皱了皱眉,但也没有阻拦,而是派了侍女去叫林苏。 林苏假模假式地与蔡正亮寒暄着,听完蔡正亮的借口后,假意为难地看向任家权,道:“权哥,青瑶因我而死,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帮蔡兄,只是,要麻烦权哥让下人们给蔡兄收拾出一间客房来,好让蔡兄方便与我联系谋划。” 任家权没有二话,立刻叫来丫鬟去给蔡正亮收拾出一间客房,又对着蔡正亮道:“其实蔡兄的想法与我和凛弟本来所谋之事也是殊途同归的。咱们一起扳倒了皇后,自然也就替令妹报了仇。” 蔡正亮闻言躬身行了个礼:“如此,就谢过殿下与任小将军了。” 蔡正亮便在将军府住下,与林苏为邻,两人之后合计事情很是方便,只是大多时候任家权也在旁旁听。 林苏说起淑妃宫里那个当铺伙计,只说是蔡正亮的远房表弟,说蔡正亮想趁着皇后寿辰随林苏进宫,好找到他的表弟让他表弟帮忙传递传递些消息。 任家权闻言点了点头:“既然蔡兄还能在淑妃宫里找到帮手,那自然再好不过。” 几人又仔细谋划了下皇后寿辰当日具体怎么行动,待个中细节之处都一五一十落实清楚,几人才放心地各自回房休息。 任家权回到房间,正看到自己妹妹在自己房里坐着等自己。 任家权回身把门关上,转过身笑着向自己妹妹走去:“今日刮得什么风?竟把我的好妹妹给刮得主动来找我了?” 任佳茵皱着眉头噘着嘴:“自从那什么蔡正亮来了咱们府上之后,权哥你与表哥就整日与蔡正亮窝在那个不知道在谋划些什么,都要把我这个妹妹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任家权笑着给自家妹妹倒了杯茶,亲手端到任佳茵面前,道:“哪有的事,哥哥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佳茵你呀!怎么了?是最近出门碰上不顺心的事了?” 任佳茵摇了摇头:“不是,只是越是临近皇后娘娘寿辰,我就越发担心。” 任家权安抚道:“放心,你表哥不是说了吗?那太子做不了什么主,选谁做太子妃,是皇后说了算的,那皇后肯定会更想要自己的侄女做太子妃不是?”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万一那太子坚持,皇后变卦怎么办?”任佳茵仍是忐忑着。 “傻丫头,太子也没有这么傻!他现在羽翼未丰,怎么敢得罪他的母后以及容氏呢?他那日就是逗逗你,并不会真的要把你怎么样的。” 任佳茵瘪着嘴道:“但愿如此吧。” 第59章 彩云 秦六随着彩云来到紫竹殿,发现这个殿跟淑宁殿的风格有些不太相同,似乎格外的朴素些。 秦六望着眼前素净的帷幔,沉默着没有说话。 彩云缀在秦六身后不远处,低声问:“秦姑娘,您一直看着床上的帷幔,是有什么问题吗?” 秦六回头笑道:“没事,我只是看着这个帷幔想到了我以前睡过的一间卧房,那是我睡过最舒服的卧房了。” 秦六笑着说完,亲自上手把床上凌乱的被子整理好,轻声唤彩云:“劳烦彩云姐姐帮我打盆水来,我想洗漱一下。” 彩云闻言去打水了。 秦六坐在床边,环视了一圈,心下明白淑妃对自己大概是个什么想法了。但如今到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也没什么好抱怨的,更何况自己什么破房子没住过,这地方不过是布置的简陋了些,倒也没什么明面上破破烂烂的地方,秦六觉得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彩云打了水来,捋起袖子就要来伺候秦六洗漱,被秦六拦住了:“不必劳烦彩云姑娘,你尽可先下去忙自己的事,我习惯自己洗漱,自己来便好。” 彩云坚持着:“秦姑娘,淑妃娘娘既然安排奴婢来伺候您,您就放心让奴婢伺候就可以了,不然要是让淑妃娘娘知道您是自己洗漱的,一定会责罚奴婢的。” 秦六皱了皱眉,不再坚持:“那就辛苦彩云姐姐了。” 秦六由着彩云伺候着自己洗漱完,便躺下了,她这一上午净在忙乎了,累得很,只想赶紧休息休息。 彩云帮着把帷幔放下,又点了熏香,轻手轻脚地退下了。 隔日果然卯时彩云便来叫秦六起床了。 秦六一边庆幸昨晚休息的早,睡眠补足了,一边又在苦恼往后要是在这宫里天天都得卯时起床,那也太痛苦了。 卯时末,彩云提醒秦六该去淑宁殿去给淑妃娘娘请安了。 秦六简单收拾了下,缀在彩云身后往淑宁殿走去。 秦六快走到淑宁殿时,听到从淑宁殿内传来了说话声。 “娘娘,侃儿昨日才回京述职,今日就等不及来看望娘娘了,可见侃儿对娘娘真是一片孝心啊!”一个略微有些苍老的声音道。 侃儿?秦六疑惑,早前郭嬷嬷教她宫里规矩时提过一嘴,说是三皇子苏侃正在黄河治水,那看来这个侃儿就是三皇子苏侃了? “本宫自然知道侃儿一直对本宫很是孝顺,不然本宫怎么会这么喜欢侃儿呢?”一个年轻些的声音道,秦六听出来是淑妃的声音。 淑宁殿前的丫鬟一人把秦六两人拦下,另一人去去殿内向淑妃娘娘通报了。 “娘娘,秦姑娘来给您请安了。”丫鬟恭敬道。 淑妃扬了扬眉:“哦?秦姑娘竟然这么早就起了么?我听郭嬷嬷说秦姑娘身体虚弱,一向都要日上三竿才起床的,想不到今日竟这么早就起了。既然秦姑娘已经来了,便让她进来吧。” 丫鬟得了令,回到殿门处把秦六引进殿内。 秦六目不斜视地缓缓踱步到殿前,不卑不亢地行了个礼:“民女秦六,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秦六戴着面纱,殿内的众人都无法看清她的面容。 “娘娘,这是哪来的丫头,怎的这么别具匠心,在这淑宁殿还要戴着面纱?”秦六先前听过的声音较苍老的女子说道。 秦六仔细看了下这个女子的面容,发现她的面容与她的声音一样苍老,又想起之前这人提起三皇子时的语气,心想这个人应该就是三皇子的生母了,出身辛者库,又不受崇元帝重视,难怪这般显老。 淑妃笑着道:“琪嫔妹妹,这个秦姑娘是我那侄儿的远房表妹,得了机会入京,便托了我那侄儿引荐,来这宫里见见世面。不过这丫头样貌十分丑陋,我怕她吓到来我这淑宁殿的贵人,便特意吩咐她无论何时何地,都要戴上面纱,免得惊吓到贵人。” 淑妃说完,又望向秦六,道:“秦姑娘,这位是三皇子的生母琪嫔娘娘,那位是三皇子,刚刚从黄河治水回来,你还不快快向两位贵人见礼?” 秦六依言逐个的行过礼,又继续站着没动。 淑妃淡淡道:“行了,秦姑娘,请安也请过了,我这也没什么事找你,你就先回去吧。” 秦六闻言,行礼告退。 还未出的殿门,秦六便听到琪嫔笑着道:“啊呀,淑妃娘娘,令侄这个远房表妹瞧着有些呆愣呀,这个见世面的机会怕是浪费了!” 淑妃不动声色:“无碍,过几日把她打发了出去便是。” 秦六一直稳稳地走着,十分平静地离开了淑宁殿。 回到紫竹殿,秦六冷静地坐在窗前,吩咐彩云给她卸珠钗。 彩云迟疑道:“姑娘,这才辰时,这会就卸珠钗,不是白费功夫了吗?” 秦六轻声而又不容置疑道:“卸吧。” 彩云闻言只好不情不愿地给秦六卸下珠钗,嘴里碎碎念道:“姑娘是不是介意琪嫔娘娘说您呆愣了呀?” 秦六从镜子里瞥了彩云一眼:“怎么说?” 彩云嘟囔:“您就是介意了吧,如果是我被琪嫔娘娘那样说,我也会不高兴的。” 秦六转过头,望着彩云,沉声道:“彩云姐姐,你今年几岁了?来淑宁殿又有几年了?” 彩云回道:“我今年十五,十三岁来到淑宁殿的,今年是第二年。” 秦六笑着道:“那彩云姐姐之前是在哪里做事呢?” 彩云抱怨道:“之前掌事嬷嬷安排我去厨房来着,后来我跟一个丫鬟吵了架,掌事嬷嬷就把我派到洗衣房了。” 秦六恍然道:“难怪。彩云姐姐,既然以后你要跟着我,那我少不得就要跟你说说我的规矩了。我虽然来自乡下,但是也在郭嬷嬷手下学习过一段时间。郭嬷嬷之前跟我说,在这宫里,要学会少说多做,我觉得她说的很对,我如今便把这句话也送过彩云姐姐,希望彩云姐姐谨记此言,以后我们两个在这宫里才能过的好一些。” 第60章 皇后寿宴 彩云不服气道:“不必这么谨慎吧?再说了,以后我们不是会在皇——” “彩云!”秦六厉声打断了彩云的话,道:“你若想跟着我,就得按我的规矩来,不然我就跟淑妃娘娘说唤一个丫鬟来伺候我,我相信,我这里的侍女位置,虽然算不上香饽饽,但是也是会有人愿意来的。但是你要是被我退了回去,还能不能回到洗衣房可就不好说了。彩云,你可听明白了?” 彩云瘪瘪嘴,低声道:“奴婢明白了。” 秦六看着彩云瘪着嘴的样子,知道彩云心里大概还是不服气,心里叹了口气,心想只能慢慢来了。只是,景明不是说会随着自己进宫吗?怎么还没出现? 秦六暂时不去想这些,又吩咐彩云给她寻几本话本来,说自己要看看话本打发时间。 彩云给秦六搜集来一本水浒传与一本红楼梦,秦六很是满意,心想之前只是听母亲讲故事讲过红楼梦与水浒传,还没有真正看过这两本书呢,现在正巧得了这两本书,可得好好瞧一瞧。 淑宁殿自秦六走后,淑妃又询问了几句三皇子的功课,听了三皇子的回答,又不动声色道:“初六皇后娘娘生日,会在坤宁宫大办寿宴,到时候会有许多内臣家眷来赴宴,侃儿府里不是还没有个当家的主母吗?正好可以在赴宴的家眷中相看相看,挑个合眼缘的迎进门来做当家主母。” 琪嫔闻言喜笑颜开道:“娘娘所言甚是,侃儿是老大不小了,确实该相看个好姑娘迎进门打理府上的事务了。哪怕不会打理事务,就是晚上能给侃儿暖暖被窝,不至于让侃儿独守空房,也是好的。” 苏侃闻言很是难堪,恼火地冲琪嫔道:“额娘,这话怎么好这么说出来!” “哎呀,淑妃娘娘又不是外人,在这说有什么好难为情的,更何况你现在房里本来就空着嘛!要母妃说,你就该向太子学习学习,人家太子虽然现在还没有立正妃,但是房里可有好几门妾室,就是那些个通房丫鬟也是不少的。你要是能向太子学习,早就抱上大胖小子了,母妃也早就能含饴弄孙了!” 苏侃还要争执,淑妃却轻声下了逐客令:“好了,侃儿刚刚回京,自是有一堆事务堆积着等着去处理,本宫也不好继续留你耽误你时间了,你便早些回府去吧。琪嫔没事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琪嫔闻言一愣,又赶忙起身,招呼着自己儿子一起告了退。 待琪嫔与苏侃走远了,淑妃的贴身丫鬟贴近淑妃,小声嘟囔:“娘娘,那琪嫔着实粗鄙不堪又没有眼色,您何必与她这么虚与委蛇浪费时间呢?” 淑妃瞥了丫鬟一眼,不动声色道:“你跟着本宫这么长时间了,连你都不明白本宫为什么与那琪嫔打交道吗?” 丫鬟告罪:“恕奴婢愚钝,实在没想明白娘娘这么做的理由。” 淑妃示意丫鬟贴的更近,道:“本宫记得你有个妹妹在洗衣房做事,听说长得很是漂亮,你给你妹妹说一声,让她初六那天好好打扮打扮,到时候本宫会安排她去伺候三皇子,至于能不能把握机会飞上枝头变凤凰可就要看她自己的本事的。” 丫鬟闻言心中一喜,忙道:“谢谢娘娘愿意给家妹机会。” 淑妃又淡淡道:“只是谢谢可不够。若是你妹妹当真成了事,成了那王府的当家主母,可别忘了是谁把她推上那个位置的,别忘了本就行。” 丫鬟恭声道:“娘娘放心,家妹定不是那忘本之人。” 皇后寿宴前一晚,淑妃特意把秦六召了过去。 待秦六行礼完,淑妃淡淡道:“给秦姑娘看座。” 秦六坐下,又望向淑妃,等着淑妃发话。 淑妃给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心领神会地捧着一个盒子到秦六身前,打开,展示出两枚精致的玉镯。 秦六赶忙欠身:“娘娘这是何意?” 淑妃示意秦六收下玉镯:“自秦姑娘来到淑宁宫,本宫还未给过姑娘什么见面礼。这对玉镯是前年皇上赐给本宫的,本宫一直也没什么机会戴,今日就把这对玉镯当做见面礼送你。盒子底下还有些碎银子,你明日就要去皇后那边了,这些碎银子对你日后在皇后那边疏通关系会有用处,你且收下。本宫目前能为你做的也就这些了,往后,就看秦姑娘自己的本事了。” 秦六跪谢了淑妃:“那秦六就谢过淑妃娘娘了。” 皇后寿宴是由内务府总管主办的,办的很是隆重盛大,凡是正二品以上官员及其家眷都受了邀请来赴宴,还有受了封的王爷、皇子们及其家眷也都来赴宴贺寿,人员众多,席面数不胜数,各种珍馐美味,自是供应充足。 宴席上先入场的是正二品及以上的官员与其家眷,后面是王爷与皇子们及其家眷入场,最后才是太子与皇后入场。 此时正是官员们入场的时候。 只见这些官员各自携着家眷,碰着相熟的,就成群结伴,一起入场,到了宴席上,又各自找了自己的位置坐下,低声互相交谈着。 林苏虽为皇子,却因为住在将军府的原因,是随着任家权、任佳茵一起入场的。 只见林苏刚出现在坤宁宫门口,那些个正低声交谈的官员、家眷们都毫不遮掩地直直看来,更有甚至看了林苏一眼后赶紧与同伴交头接耳,林苏隐隐还能听到“七皇子”、“大难不死”、“居然还敢回来”等这些字眼。 任佳茵也听到了,正要发作,却被任家权按住:“切勿轻举妄动。” 林苏也低声劝任佳茵:“不必与这些人做无谓的口舌之争。” 任佳茵只好按下火气,离开自家哥哥到了家眷区找到自己位置安静地坐下。 林苏坐还是坐在了皇子的位置上,所幸与任家权正在前后位置,方便交流,倒也没什么大碍。 待官员们都来的差不多了,贵为国舅的容止,才姗姗来迟。 第61章 容华 不过容止贵为国舅,今日又是皇后寿宴,容止出场的晚了些,也是无可厚非,众人有赶紧上前巴结的,也有敢怒不敢言的,各自脸色都精彩纷呈,直看得林苏想笑,然而林苏的笑在看到跟着容止进门的容氏之女时,顿时僵住了。 “那是?”林苏身后的任家权也看到容氏之女了,立刻贴到林苏身后低声惊疑道。 林苏心里也是惊疑不定,只因那容氏之女竟和秦六长得有九分相像,只是秦六之前常常被林苏喂食,长得比这容氏之女壮实些。 林苏不知是失望还怎么的,低声回任家权道:“不是她,只是长得相像罢了。” 任家权闻言噤了声,又怕不小心引得林苏发癔症,只好坐回了自己位置,继续惊疑地盯着容氏之女。 待容氏之女到家眷区就了座,殿里众人的视线又回到容止身上,有与容止相熟的官员打趣道:“丞相不是一向很是宝贝令嫒吗?今日怎么舍得带令嫒出来了?” 容止笑着道:“这不是皇后娘娘说想华儿了吗?我就想,就趁着皇后娘娘寿宴,带她过来给她姑母贺个寿,全了她姑母的想念之意。” “哎,令嫒这长的真是倾国倾城呀,也不知以后会便宜了哪家小子!”又有人打趣道。 容止笑着道:“华儿还小呢,先不急着想这些,哈哈哈哈,诸位也别把目光都放在华儿身上了,我听说今日会有那岭南的荔枝过来呢,诸位可要把握住机会,好好品尝品尝这稀罕之物。” 众人闻言,识趣的纷纷退下回到各自位置,继续与左右交谈着。 容华在家眷区坐下没一会,就有相熟的姐妹凑上前来:“容华妹妹,你可来了,让我好等啊!” 说话的是礼部尚书家的千金,赵晓莲。 容华闻言温声道:“姐姐见谅,容华出门时耽误了会功夫,这才姗姗来迟了。” 赵晓莲本就是客套一说,只是借故点明容华的容氏之女身份而已,听到容华还真的跟自己道歉,忙笑着说:“哎呀,妹妹别往心里去,姐姐就是随口一说。对了,后日那个诗会你去不去?” 容华垂了眼,低声道:“近日天寒,爹爹恐不会放容华出门参加诗会。” 赵晓莲唏嘘道:“丞相是真把妹妹捧在手心啊,生怕受了寒。那到时候我要是看到什么有趣的,就去你府上告与你听。” 容华低声道谢:“那就谢谢姐姐了。” 赵晓莲闻言摆手说不用谢,一时没想起别的什么话题,只好讪讪地表示自己母亲找自己还有事,先回了自己座位。 其余众人听了赵晓莲与容华寒暄,知道了容华是容止之女,纷纷也上前来寒暄,容华温声地与众人打了招呼,又推辞自己身体乏累,坐到了自己位置上,众人才识趣的纷纷退下不提。 过了好一会,太子与皇后终于露面了。 众人甫一见到太子与皇后身影,纷纷起身行礼:“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与太子在众人的躬迎中稳步走到台上,然后转过身,只见皇后摆了摆手,威严道:“众卿平身,今日是家宴,不必太过拘礼,各自就座吧。” 众人忙道:“谢皇后娘娘、太子殿下。” 待众人落座,皇后才望向自家兄长容止,笑着道:“兄长,不是说要带华儿过来给本宫贺寿吗?本宫怎么好像没有见到?” 容止高声道:“华儿,还不快出来跟你姑母问好?” 容华闻言缓步走到殿前,盈盈地行了个礼,恭敬道:“华儿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看着容华这落落大方的样子,很是满意:“本宫有许久未见华儿了,甚是想念啊,这样,等宴席散后,翠芷带着华儿到盈珠阁去,好让华儿在这宫里多住上几日,多陪陪本宫。” 皇后的贴身丫鬟低声应是。 容华也福了福身子,恭敬道:“谢谢皇后娘娘。” 淑妃与王永年对视了一眼,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林苏悄悄朝后比了个手势,蔡正亮看到,悄悄退出殿去。 容华回到自己座位,安安静静地坐着。 突然,一名侍女在给容华续茶水时,一不小心把茶水弄翻,竟把容华的衣裳都给弄湿了。 侍女忙跪下告罪,容华被这事故弄得满脸通红,但也不忍心责怪这个侍女,只是轻声道:“没事,快带我下去换件衣裳吧。” 侍女忙领着容华出了宴席,往殿后走去。 侍女领着容华来到一个挂着许多衣裳的房间,恭敬道:“容小姐,这些都是没人穿过的新衣裳,容小姐可以随意挑选一件换上。” 容华点了点头,抬步上前准备随便选一件穿上,突然,自容华身后伸出一只手捂住了容华的口鼻,容华还未来得及出声,便倒下了。 先前带容华过来的侍女低声对着那边挂着的衣裳道:“秦姑娘,您可以出来了。” 秦六闻言,从那挂着衣裳的架子后面走出,盈盈地给侍女行了个礼:“秦六谢过姐姐了。” 侍女摆了摆手,道:“秦姑娘不必客气,只是还望秦姑娘帮奴婢给公子带个话,就说,就说公子什么时候能迎可儿入门?” 秦六温声道:“秦六定会替姐姐把话带给公子。” 侍女闻言放下心,又说:“秦姑娘,咱们得在这待一会再出去,至少得待够容小姐换衣服的时间,不然怕引人怀疑。” 秦六答:“应该的。” 秦六说完,走到容华面前,仔细地看了看自己这个从出生后就从未谋面过的亲生姐姐,手忍不住地抚上容华的面庞,低声道:“这些年,你过的可好?” 自然无人应答秦六这个问题。 秦六又转头看向可儿,道:“公子可说过会如何处置容小姐?” 可儿摇头:“公子只说把容小姐交给他处理,却没有说会怎么处置容小姐。” 秦六闻言眼神一暗,低声道:“知道了。” 又过了一会,可儿提醒时间够了,可以出去回宴席上了。 秦六闻言最后看了容华一眼,然后决绝地跟在可儿身后往屋外走去。 第62章 重逢 刚出门,秦六就与王善泉不期而遇。 秦六目不斜视地与王善泉擦身而过,在那擦身的一瞬间低声道:“留我姐姐一命。”说完,也不管王善泉如何反应,只脚步不停地往前继续走。 王善泉来到容华换衣服的房间,随手把门关上,又用个帕子给容华捂了下,直到确定药效可以保证容华明天都不会醒来,才从那挂着衣裳的架子上随便找了件衣裳,快速地给容华换上,又给容华戴上秦六之前戴的面纱,才抱着容华走出房门。 秦六在可儿的带路下顺利来到前殿,正要进门,却差点与一人撞上。 “小姐小心!”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秦六几乎是立刻便震惊地朝那人看去,只见扶着自己的那人果然是林苏。 林苏看到秦六也是一脸惊愕:“小、不、容小姐?” 听到林苏嘴里喊出容小姐,秦六晃了晃神,好一会才挤了个笑容出来:“容华见过七殿下。” 林苏看着眼前之人,他直觉地感到眼前之人就是秦六。可是之前容华给他的感觉明明只是一个与秦六相像之人啊,怎么现在又会变成这样? 秦六见林苏一直扶着自己,眼睛还一直盯着自己,心里很是不爽,温声道:“七殿下这是有事要去办吗?” 林苏回过神,赶紧松开自己握着秦六的手,道:“抱歉,容小姐与在下的一位故人很像,在下一时晃了神,冒犯了容小姐,还望容小姐海涵。” 秦六当然知道林苏说的长得很像的故人是谁,却还是明知故问道:“哦?很少有人说容华与谁相像的。不知与容华相像的那位故人是七殿下的什么人?” 林苏闻言眼神黯淡,低声道:“那位故人,是我的亡妻。” 秦六心里一震,差点就要扑到林苏怀里哭诉自己并没有死,想告诉林苏自己好想好想他。然而想到如今情形,秦六只能强自压抑住心中的悲痛,温声道:“抱歉,殿下节哀。” 林苏苦笑着摇头:“没事,容小姐不必抱歉。在下还有要事要忙,就先行离开了。” 秦六闻言福了福身:“殿下慢走。” 秦六话音刚落,林苏就错身而过离去了。 秦六示意可儿继续带路,直到走到容华之前所坐位置才微微笑着对可儿道:“辛苦姐姐带路了。” 可儿低声答:“不辛苦,那奴婢就先告退了。”说完,看到秦六点了点头,可儿便利落地退下了。 众人推杯换盏没一会,皇后推说身体疲乏,先回宫休息了,令众人继续畅饮。太子也跟着皇后离开了。 皇后与太子刚离开,皇后的贴身侍女就寻到了秦六面前:“容小姐,奴婢名叫燕翠,皇后娘娘命奴婢来请您入住盈珠阁。” 秦六柔柔地福了福身:“容华见过燕翠姐姐,劳烦燕翠姐姐前面带路。” 燕翠见这么第一次进宫的“容华”小姐如此谦逊,很是满意地笑了:“容小姐不必如此拘礼。请随奴婢来。” 燕翠领着秦六直接来到了一处装修的很是精致的楼阁,只见楼阁正门门匾上刻着潇洒遒劲的“盈珠阁”三字。 燕翠见秦六望着“盈珠阁”三字,便笑着解释道:“皇后娘娘疼容小姐的紧呐,把这盈珠阁赐给容小姐居住。您可知道这门匾上‘盈珠阁’三字是哪位贵人所写?” 秦六轻轻摇了摇头:“容华不知,还望姐姐赐教。” 燕翠便笑着说:“这‘盈珠阁’三字啊,可了不得,乃是咱们皇上亲笔写的。当年皇上四十大寿,娘娘为给陛下贺寿献了一曲《惊鸿舞》,陛下龙心大悦,当场挥毫‘盈珠阁’三字,赐了这座楼阁给皇后娘娘,寓意在陛下心中皇后娘娘如珠如宝。” “这等寓意珍重的楼阁,怎好给容华去住呢?”秦六状似惶恐道。 燕翠安抚地拍了拍秦六的手,笑着道:“您既然知道这楼阁这么寓意珍重了,难道还能不明白皇后娘娘为何把这座楼阁赐给您吗?就是因为您在皇后娘娘心中也是如珠如宝呀。娘娘自从15岁入宫,一直只有贴身丫鬟作伴,许久才能得见一次娘家人。可如今您这位内侄女来了,就是皇后娘娘嫡亲嫡亲的娘家人来了呀,皇后娘娘可不得把您如珠如宝的看待嘛。” 秦六满眼感激地笑道:“皇后娘娘如此盛情,容华实在感激不尽。” 燕翠笑着扶着容华走进盈珠阁,阁里已有几个打扫侍女。 燕翠正了正神色,严肃道:“今日起,容华小姐便是这盈珠阁的主人了,你们这些奴才们须得好生伺候容华小姐,若是被我发现有任何怠慢之处,小心我剥了你们的皮。” 院中奴才婢子们纷纷下跪惶恐地齐声喊:“奴婢不敢。”/“奴才不敢。” 燕翠又拉过容华的手,殷切道:“皇后娘娘已经给内务府下了命令,他们明天还会多送几个婢子过来伺候。皇后娘娘还说,今日容小姐早些休息,明日太子会来带容小姐好好参观参观御花园。” 秦六欠身道:“容华谢过皇后娘娘、太子殿下。” 燕翠笑着答:“那容小姐好好休息,婢子就先去给皇后娘娘回话了。” 秦六福了福身:“姐姐慢走。” 待燕翠离去的脚步声已然远到听不见,秦六才温声道:“众位公公、姐姐们辛苦了,今日也早些休息吧,剩下没有弄完的,明日再弄也是可以的。” 众人忙跪恩:“多谢容华小姐体恤。” 秦六轻轻摆了摆手,便自行踏步往房里走,有眼尖的丫鬟立马跑到前面去带路,还一路笑着给秦六介绍各个房间的用处与盈珠阁阁内现有的丫鬟与奴才的名字和他们各自负责的事务。 待到秦六在丫鬟的带路下来到卧房,秦六才从怀里掏了几两碎银,轻轻放到带路的丫鬟手上:“一点心意,感谢姐姐带路之恩。容华初来乍到,还望姐姐以后多多照顾。” 带路的丫鬟喜不自胜地接过赏银:“小姐客气了,都是婢子应该做的。” 第63章 打探容华身世 等丫鬟把赏银仔细揣到了怀里,秦六才柔柔地道:“姐姐今日应该也很累了,便早些休息去吧,这里不用劳烦姐姐帮忙了。” 带路那个丫鬟乐的早回房歇息,但因刚刚才得了赏银,不好显得太过忘恩,便犹豫地问道:“要不还是婢子伺候您更衣洗漱吧。” 秦六摇了摇头,道自己还不急着休息,还要再看会书再睡,又让丫鬟安心去睡,自己不用人伺候。 丫鬟见秦六不是做作,是真的不要她伺候,便轻声告了退,回侍女卧房休息去了。 秦六等丫鬟走远,才从怀里抽出了一条丝巾,愣愣地握着丝巾发呆。 这丝巾是秦六入宫前一天晚上去王善泉那里摸回来的,为了避免被王善泉发现,秦六还问庄子里的女使买了一条花式一样的帕子,又花了点银子请了针线嬷嬷在帕子的左下角依着秦六印象里帕子上“苏”字的样式同样绣了个‘苏’,这才瞒天过海,把林苏送她的那块帕子悄悄换了回来。 秦六手里无意识的揉捏着丝帕,心里回想着今日见到林苏时的点点滴滴,泪水忍不住渐渐濡湿眼眶。 林苏,我居然真的见到了你,我居然还能见到你。 宴席散去,林苏与任家权几人回了将军府。任佳茵回房洗漱准备休息,林苏三人则直接往书房里钻去。 蔡正亮拣着重要的事情汇报:“我离开宴席之后直接摸到淑宁殿,在后殿处寻找很久也没有看到我那远房表弟,只怕还要再找个机会再去淑宁宫找一找。” 林苏颔首:“淑宁宫仆役众多,早在我们入宫之前我便已做好找不到令弟的准备了,正亮兄不必太过挂怀。不过,今日容氏之女宴席中途离席,倒是可能有些蹊跷之处。” 任家权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道:“有什么蹊跷的,人家就是被侍女不小心浇湿了衣裳,为了不失礼才中途离席去换衣裳,到你这就有蹊跷了,分明是你看到人家那酷似秦六的面容,心里就起了不该有的心思。”然而无论心里如何编排,任家权面上还是正正经经地问林苏:“凛弟此话何意?难道凛弟发现什么了?” 林苏摇了摇头:“只是直觉罢了。” 任家权心道:“屁的直觉,你就是又想起了那个秦六而已。” 几人又商量了下后续的计划,然后任家权打了个哈欠,眯着眼道:“今日实在是累得很,先回去休息了,你们也早日歇下吧。” 林苏与蔡正亮对视一眼,林苏悄悄使了个眼色示意蔡正亮先走,晚点再私下商量。 蔡正亮颇有默契地也打了打哈欠:“殿下,我也困得很,那我也先去歇下了。” 林苏点了点头:“那我也回去歇息吧。” 林苏回到房间,简单收拾了下,便把灯吹熄了。 熄灯没一会,有窸窣的声音从窗外传来,林苏利索地把窗子打开,便借着月色看到蔡正亮翻过窗子进到屋里来了。 蔡正亮跪在地上,低声恭敬道:“殿下找奴才,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林苏把窗子仔细掩好,慢慢走到蔡正亮面前,蹲下低声嘱咐:“安排几个得力的人去仔细查一查容氏之女容华的身世,包括她是不是一直在京城,有没有去过永安县,或者——”林苏眸中眼色突然变得如墨般浓郁,“或者她有没有双生姐妹。若有打探到关于她的任何消息,立马来报。” 蔡正亮恭敬答道:“是,属下遵命。” “还有,”林苏声音又低了些:“关于我派你打探容华之事,绝不可让将军府的任何人知晓,包括小任将军。” 蔡正亮虽然不明白自家主子为什么如此提防自己的表哥,但还是悄声应道:“是,属下定秘密行事。” 林苏这才放心放蔡正亮回去休息,自己则坐到了床边,仔细地从怀中拿出一叠纸,又珍之重之地缓缓将这叠纸展开,俨然就是秦六当初粘贴在医堂卧室的《百家姓》与《保证书》。 林苏抬手轻轻抚过纸上“秦六会一直相信林苏”几字,心道:“小六,今日那就是你吧?是你回来了吧?你为什么不与我相认呢?你又为什么会变成‘容氏之女——容华’呢?” 林苏可以确信刚进宴席的才是容氏之女容华,自己后来在殿门口碰见的那位,绝对是秦六,因为只有秦六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林苏也不知自己是赌气还是怎么的,在确信那就是秦六的情况下,对于秦六问起自己像林苏的哪位故人时,林苏还要说是像自己的亡妻。 不过林苏当时仔细观察了秦六听到自己说出亡妻二字时,眼中分明有掩饰不住的悲痛与爱意,于是林苏几乎是十全十的确信了,会用那样满怀悲痛与爱意的眼神望着自己的人,一定且只会是秦六。 第二日卯时,秦六自觉的起床洗漱完,又自己简单收拾了下,在卯时末找了昨日带路的丫鬟,让她带自己去坤宁宫给皇后请安。 秦六来到皇后宫中时,太子正好也在。 秦六昨日早就在跟着郭嬷嬷学习宫中规矩时见过太子的画像了,虽然昨日去宴席去得晚,但是今日一看到太子,还是立刻就认了出来,便在给皇后请完安之后,又给太子行了个礼。 “几年不见,表妹出落的越发标致了,就是说倾国倾城也不为过呀。”秦六行完礼,太子笑着道。 “太子殿下过誉了,容华愧不敢当。”秦六柔柔道。 皇后满意地笑着,抬了抬手,示意秦六走到她面前去。 待秦六走到皇后身前一步处停下,皇后伸手拉过秦六的手,握在怀里道:“难怪人家说女大十八变呢,本宫还记得你小时候本宫还抱过你,昨日若不是你父亲把你特意叫起来到殿前给介绍给本宫看,本宫只怕是差点认不出自己的侄女来!” 容华低声道:“是容华不孝,未能多多进宫孝顺皇后娘娘,还请皇后娘娘责罚。” “傻丫头,本宫疼你还来不及呢,哪里还舍得责罚你呢!再说了,要怪就怪你太子表哥太不积极,也不知道多多带你进宫来陪本宫。”皇后说着,还状似嗔怪地瞪了太子一眼。 第64章 亡妻 太子闻言也走上前来,笑着说:“母后说得对,怪孤都没怎么带表妹进宫来陪陪母后。” 秦六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微微笑着,等着太子或者皇后继续说下去。 皇后把太子的手也拉过来,让秦六与太子的手握在一起,笑的很是慈爱:“太子与华儿虽以前没有多少机会多多亲近,但是这次本宫决定,让华儿在宫里多住些日子,也好促进促进你们表兄妹之间的感情。待会太子与华儿都在坤宁宫与本宫一起用早膳,用完早膳,太子就带华儿去御花园逛逛,多多陪陪华儿。” 太子朗笑:“这是自然。” 秦六微微福了福身:“容华谢过皇后娘娘,谢过太子殿下。” 三人又絮絮地说了会家常话,皇后才命人把早膳抬上来。 用膳期间,太子还给秦六搛了好几次菜,直说秦六太瘦了,该多吃点好好补补身子。 秦六自从从牢里出来以后,胃口便小了很多,即使后面被王善泉精心养着,身子也再比不上入狱之前那般健康了,吃东西也更加挑剔了。但是秦六望着被太子夹到她碗里的那些她过去瞧都不会瞧一眼的菜,依旧眼都不眨地慢慢吃进肚去,完了还感激地望着太子说谢谢太子殿下。 三人用完早膳,皇后便打发太子带着秦六逛起御花园来。 “表妹,你看,那是江南才有的绣球花,前年江南巡抚特意上贡的,现在整个宫里,也只有御花园这里有这么几株,现在还是些花苞,等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开花,孤去年见过一次,很是好看,等今年这花开了,孤也带表妹来这赏花。” 秦六柔柔地道:“这个绣球花容华还是第一次听说呢,太子表哥如此夸赞这花,容华倒实在有些迫不及待想要一饱眼福了。” 太子拉过秦六的手,眼神中尽是柔情:“不过依孤看来,这世上再美的花,也抵不过表妹这倾城国色。” 秦六闻言满面羞红:“太子殿下净爱与容华说这玩笑话。” 太子还要再逗自家表妹几句,远处却疾步行来一位近侍,贴近了太子低声耳语了几句。 秦六仔细辨别,依稀听到了“七皇子”、“任小将军”等字眼,秦六心中一动,手上不自觉捏紧了衣角。 太子听完近侍禀报,皱了皱眉,十分不耐道:“孤好不容易抽出空陪陪容华表妹,他来扫什么兴?” 近侍低着头,恭敬道:“那要不奴才去给他拒了?” 太子闻言沉默了会,又看向秦六,展颜道:“表妹,这可真是不巧,孤的七弟突然找朕,孤既不想耽误了正事,也不想怠慢了表妹,不如表妹与孤一起见见孤的七弟?” 秦六温声道:“容华听太子殿下的。” 太子于是向近侍挥了挥手:“带他们过来吧。” 秦六向着近侍离开的方向看去,没一会,自那方向便走来了秦六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林苏身着玄色绣金线的对襟长袍,长发半束半披散在背后,一举一动间,既有少年郎的恣意,也有皇家人的矜贵,让人一见便难以挪开眼睛。 随着林苏越走越近,秦六拽那衣袖也越拽越紧,心跳也砰砰砰地越来越快,等到林苏终于来到秦六面前,秦六感觉自己都快要不会呼吸了。 突然,秦六感到有人轻轻拽了拽自己的衣袖,秦六猛地回过神,才发现太子与众人神色各异地都在看着她。 太子似笑非笑:“皇弟这离宫半年,回来还是那么俊秀非凡,连孤的表妹都被皇弟惊艳地差点三魂去了七魄。” 秦六真真是又羞恼又尴尬,只得不着痕迹地瞪了那害她如此失态的始作俑者一眼,才对着太子歉意地福了福身:“太子殿下误会了,容华刚刚只是想起一些陈年旧事,不小心想的出了神。” 太子冷淡地“嗯”了声,看不出来是否相信了秦六如此拙劣的借口。 “这位便是太子殿下的表妹,容华小姐么?佳茵刚来京城时便听说京城容小姐还未及笄便已国色天香,今日一见,果然是沉鱼落雁之色,实在是令佳茵自惭形秽。” 秦六闻言望向林苏左手边那位女子,只见其笑如芙蓉,身形并不如西北那边女子那般粗犷高大,反而十分娇小玲珑,当她如此刻这般娇娇地笑着望人时,直让人不自觉心生怜意。 秦六不动声色地在心里丈量那任佳茵与林苏之间的距离,心里微微有些酸涩,面上却柔柔地笑了:“佳茵妹妹可别如此取笑容华,比起佳茵妹妹巧笑倩兮,容华才觉自愧不如呢。” 林苏明显地从秦六这话里听出了一丝酸味,想着秦六此刻在心中会如何吃醋,林苏竟不由得微微笑了出来。 秦六见到林苏在听到自己夸任佳茵比自己漂亮后还微微地笑了出来,即使林苏笑的并不明显,秦六也一眼就看了出来,顿时心里更酸了,手下都快要把衣角捏成团了。 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太子眼神暗了暗,向着近侍招了招手:“还不快去把那湖心亭收拾收拾,待会孤便在湖心亭与七弟议事。” 近侍低声应是,退下去布置湖心亭了。 任家权这时好似不经意地道:“昨日在宴会上臣只是远远地望了容姑娘一眼,今日仔细一看发现容姑娘与臣的旧识竟有九分相似,实乃一件奇事。” “哥哥旧识?我怎么不知道哥哥还有长得如容小姐这般倾城之姿的旧识?”任佳茵疑道。 太子闻言也挑了挑眉:“哦?孤这表妹可常年就在京城待着,甚少出门,怎的会与任小将军的旧识相像?” 秦六稳了稳心神,淡淡道:“天下之大,有相貌酷似之人并不算十分稀奇,昨日七殿下不是也说容华与七殿下的亡妻长得很是相像吗?” “亡妻?”太子殿下望向林苏,道:“只是半年不见,皇弟竟还悄悄娶妻了?不过皇家之人嫁娶非同儿戏,皇弟怎的草草操办了自己婚事,还一直不曾与孤说起呢?” 第65章 呛咳 林苏闻言不着痕迹地瞥了秦六一眼,淡淡道:“臣弟之前身受重伤意外得一女子相救,后与该女子日久生情,便情不自禁地与其拜了天地,后臣弟妻子不幸病故,臣弟置办了亡妻的身后事,辗转良久后到了关北,期间一直疲于奔波,待到了京城,又有许多琐事,又念及皇兄国务繁忙,便没有拿此等私事叨扰皇兄。” 太子很是不赞同:“嫁娶之事虽是私事,但梅妃已逝,父皇又重病在床,常言道‘长兄如父’,那孤就有这个义务为皇弟操办此事。只是如今弟媳不幸已逝,皇弟还是多多节哀。孤之后也会在京城适龄女子中给皇弟仔细物色续弦之人,以慰皇弟丧偶之痛。” 林苏皱了皱眉,温声道:“皇兄多虑了,自臣弟妻子亡故后,臣弟已无心嫁娶之事,一心只想多为皇兄分忧。” 太子:“皇弟这话孤可实在不敢苟同,不说别的,就是梅妃娘娘在天有灵,也是希望能看到皇弟早日开枝散叶、享阖家团圆之乐的。” 林苏被太子一口一个梅妃喊的心里冒火,就在快要压不住心里火气时,秦六柔柔地开口了:“太子殿下,您看那个湖心亭是不是已经收拾好了?” 太子轻轻瞥了秦六一眼:“这几个奴才倒是把这收拾湖心亭的时间把控的很好啊。走吧,你们随孤去湖心亭议事吧。” 秦六垂下眼,与众人一齐低声应是,便缀在太子身后往湖心亭走去。 “凛弟,刚刚你还是有点心急了,还是要稳重点呀。”任家权贴近林苏低声耳语道。 林苏皱了皱眉,并不回应。林苏何尝不知道要忍,可那杀人凶手一再腆着脸在自己面前提自己被他害死的母亲,这让林苏怎么忍? 湖心亭伫立在御花园养心湖中央,只一条小径通出来到大路上,几人鱼贯地从小径步入湖心亭,等太子入座后,其余几人才纷纷落座。 秦六的左手边是太子,右手边正是林苏。 懂事的近侍已经在亭子的圆桌上摆满了瓜果糕点,太子示意众人边用点心边议事。 太子随手拿了只橘子,放到了秦六面前:“表妹尝尝这个橘子,是从岭南运过来的,很是清甜可口。” 秦六恭敬道谢,轻轻地给橘子剥皮。 突然,噗呲一声,橘子爆了汁,汁水直往秦六的方向溅。 “啊——”秦六轻声惊叫。 说时迟那时快,林苏十分迅速地把秦六挡在身后,于是本来溅向秦六的橘子汁水都溅到了林苏身上。 “抱歉,抱歉,是我太笨手笨脚了。”秦六边道着歉,边掏出丝巾要给林苏擦衣服。 林苏却一把抓住秦六手上的丝巾,只见丝巾的左下角隐隐约约透着个“苏”字。 秦六见林苏抓住了那丝巾,忙用力将丝巾扯了回来,又佯装无事地另外掏出一条丝巾给林苏擦衣服。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其余三人只看到林苏把秦六挡在身后,并没有看到林苏拽住丝巾以及秦六慌忙更换丝巾的情形。 太子起身,拉过秦六关切问:“怎么样?没溅到衣服上吧?” 秦六被迫收回了擦衣服的手,红着脸道:“多谢太子殿下关心,容华无碍,只是七殿下替我被溅了一身。七殿下,实在抱歉,都怪容华太不小心了。” 林苏回过神,定定地望着秦六,温声道:“没事,容小姐没有被溅到就好。” 任佳茵此时才看到林苏的半边个衣袖都被溅湿了,随即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丝巾,走近林苏要替林苏擦衣服:“表哥,你的衣袖被溅湿了,佳茵替你擦一擦吧。” 林苏闻言却不着痕迹地让开身子:“不必劳烦表妹了,这点汁水没有大碍,晚点风一吹就干了。” 太子又对着林苏道:“孤替表妹谢谢皇弟,若不是皇弟反应快,被溅湿衣服的就是华儿了。” “皇兄客气了,凛也只是举手之劳罢了。”林苏说完,又直直地望着秦六。 秦六实在招架不住林苏如此直白的眼神,只好推说道:“太子殿下,七殿下,任小将军,任小姐,容华有些疲乏了,想先回去休息了,烦请诸位见谅。” 太子拉过秦六的手,轻轻拍了拍:“也好,表妹一早便起床,到这个时辰,也是该回去好好歇息歇息了。” 秦六于是欠身对着众人行了个礼,转身往亭子外走。 秦六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背后林苏望着自己那热切的眼神,但秦六只能如上次在将军府门口那般,一步一步地离去。 直到秦六的身影彻底在道路尽头消失不见,林苏才收回眼神,蓦然发现太子一直在冷冷地看着自己。 林苏强自把太子那满怀深意的眼神忽略掉,挑着几件事同太子禀报了起来。 秦六回到盈珠阁,发现阁中多了不少人,心里明白这些多出来的人应该就是内务府派过来的。 那些个多出来的人中有个领头的侍女,见秦六回来了,便领着所有人到秦六面前行礼:“奴婢给容姑娘请安。”/“奴才给容姑娘请安。” 众人请完安,那领头的侍女又给秦六介绍了个人的负责事务,然后说道:“容姑娘,奴婢叫红霞,先前是皇后娘娘宫里的,皇后娘娘疼惜容姑娘,命奴婢前来伺候容姑娘。日后容姑娘衣食住行上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奴婢便是。” 秦六福了福身:“那以后就有劳红霞姐姐多多照顾了。” 红霞挥了挥手,先前围过来的众人便各自散去。 红霞走近秦六,低声道:“容姑娘,如今眼看要到午时了,是否要传膳呢?” 秦六点了点头:“传吧。” 秦六坐在桌旁,眼瞧着一个格外眼熟的侍女上前来给自己布菜,明明自己确定没有见过此人,可此人给自己的感觉却分外熟悉。 待众人布菜结束,秦六开始用膳。 突然,秦六不小心呛到,“咳咳”地咳了起来。 先前那眼熟的侍女立马走上前边给秦六拍背,便给秦六倒水,那拍背的力道掌握的格外好,恰巧能纾解秦六的呛咳而又不至于让秦六感到难受。 第66章 绝,这易容术,真绝! 秦六艰难地抬头,看了看给自己拍背的这个侍女格外高的个头,心下有了怀疑的人选。 待秦六缓过劲来,已经没有胃口再行用膳,便吩咐众人把午膳撤了,表示自己要午休了。 众人闻言齐力把午膳撤下,退了出去。 秦六回到卧房,坐在床边,静静地等待着。 果然,没过一会,先前那个给秦六拍背的侍女便悄悄摸进了秦六的房间。 秦六看着那侍女走到自己面前,直接跪了下来:“属下来迟,还望姑娘恕罪。” 那侍女的声音俨然就是景明的声音。原来侍女竟是景明假扮的。 秦六轻轻扔了个枕头下去,嗔怪道:“说好与我一起进宫的,结果这时候才出现!真该好好罚你!” 景明接过枕头,低头告罪:“愿凭姑娘责罚。” 秦六恶趣味地弯腰用手勾起景明的下巴,坏笑道:“你这扮相倒也不算难看啊,看来你这易容术还挺精的。”说着,秦六还十分坏地用力揉了一把景明的胸,只感觉那触感十分柔软,竟与一般女子的胸脯触感并无两样。 秦六忍不住拍手赞叹:“绝,这易容术,真绝!” 景明被秦六弄的满面通红,只能把头低下,不敢再看秦六。 秦六坐回床上,恢复了正经,道:“说说吧,怎么晚了这么久才来?” 景明低声道:“姑娘离开庄子后,公子吩咐属下去做扫尾工作,就耽误了进宫时间,后面只能趁着内务府给盈珠阁派人,才好不容易进来了。” “扫尾?扫什么尾?”秦六好奇道。 景明低声回道:“公子命属下把庄子中见过姑娘的人都给灭口,一个不留,他们的家里人,也都要处理好。” “一个不留?连家人也不放过?”秦六闻言,愣愣地重复道,然后后背突然涌上一阵后怕,仿佛这时才发现王善泉是个多么狠绝的人。 景明仿若未觉秦六的害怕,继续低声道:“先前在紫竹殿伺候过姑娘的彩云,还有给您带过路的可儿姑娘,也都一并处理了。” “连她们都?这,这,这竟要做的如此之绝吗?那彩云,明明淑妃娘娘还说过到了这里之后也要让彩云跟着我的呀?”秦六惊疑不定道。 “公子说了,淑妃娘娘待姑娘太过怠慢,那侍女到时候在姑娘身边怕会是个隐患,不如早早除去,以绝后患。”景明冷静地道。 秦六听着景明不带一丝感情地这番话,再想象了下王善泉冷冷地对景明下令要处理这一系列人时的模样,恶寒不禁遍布全身。 这王善泉,竟,竟是这样的,竟是这样的。秦六心里不停地想着,全身都不禁开始痉挛了。 景明好一会没听到秦六声音,抬头才发现秦六竟在痉挛,忙起身把秦六抱到怀里,手下给秦六不停地按着经络尝试给秦六舒筋。 景明按了好一会,秦六才慢慢地停止痉挛,迷蒙着双眼望着景明,好久才反应过来眼前这张脸是谁,然后失态地扑到了景明怀里,低低地哭了起来。 “都是因为我......我就是个罪人......景明......我害怕......我真的好害怕......”秦六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也许是害怕那些因她而死的人半夜前来索命,也许是怕王善泉有朝一日也会命景明把她也给处理了。 秦六在入宫之前不怕死,在成为容华的时候不怕死,可是在与林苏重逢以后,她开始怕死了。她开始奢望自己也许有一天真的能和林苏厮守终生。所以她怕死了,她想活着,努力地用尽一切办法的活着,哪怕要顶着别人的身份过活,那也要活下去,坚持到幸福到来的那天。 可是现在景明的话把秦六惊吓到了,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命卑微如草芥,只要别人轻轻一撵,便会香消命殒。 秦六不得不开始思考怎么才能结束这被别人扼住命运的生活,怎么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容华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一间黢黑的密室,手脚都被人用绳子绑住了,就连嘴巴,也被人塞了布团,紧紧地封住了。 “呜呜”容华使尽浑身解数挣扎,却未能挣脱这桎梏分毫,反而还在挣扎间听到了窸窣的衣料摩擦声和极轻的脚步声。 对未知的恐惧和对危险的直觉令容华的挣扎越发强烈,却依旧无济于事,反而引得黑暗中靠近容华的那个人颇觉好笑的轻声笑了出来。 “这些绳子是我命人绑了四五道的,若是你一个弱女子便能挣脱,那我便不必费心去叫那些人绑了!”低低地男声传来,陌生而又充满了危险。 容华闻言急的泪盈于睫,却只能继续徒劳地挣扎,试图用微弱的挣扎来给予自己微妙的希望。 然而一切都是于济无事,只有绝望在这个密室中蔓延着,仿佛永远没有停息之日。 秦六哭晕了过去。 景明仔细地把秦六放到床上,又细心地把被子掖好,然后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门。 景明望着院子中央那轮火红明亮的太阳,苦笑了下,又低下头离开了。 王善泉做了打点,景明得以一个人住一间房。 回到房间,景明开始给王善泉写信,报告自己与秦六已经汇合的事。 景明还记得自己进宫之前,王善泉特意给了自己嘱咐:“进了宫就好好的伺候秦姑娘,若是秦姑娘少了一根头发,本少爷唯你是问。还有,还是那句话,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什么能肖想,什么不能肖想,若有逾矩,本少爷自会把你换出来,再送个机灵的过去陪秦姑娘。到时候你还能不能见到你的母亲,那可就不好说了。” 景明把信写完,仔细放进信筒,绑到信鸽腿上,打开窗,送了出去。 林苏向太子禀报完事情,便与任家权、任佳茵二人回了将军府。 几人用午膳期间,任佳茵又问起任家权说的与秦六长得相像的旧识是谁,任家权闻言只是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林苏,并不回答。 任佳茵看着自家哥哥那轻轻地一瞥,又望了望明明就坐在桌前,却一直走神的林苏,又想起秦六说的,林苏曾说秦六长得像林苏的亡妻,任佳茵脸色骤白,不想再继续问下去了。 第67章 色令智昏 东宫主殿,太子一把掀翻书桌,掉落了一地文书。 “他苏凛到底有什么好的?不就是长了一副好皮囊?父皇喜欢他也就罢了,连那母后特意为孤安排进宫的容华竟也一见他就丢了魂!真是气死孤了!”太子边拍书桌边怒吼道。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表小姐毕竟还年少,才十三岁呢!小孩子嘛,不知道如何看人,再长大些便好了。而且皇后娘娘为了撮合您与表小姐,不是让表小姐住在盈珠阁了吗?盈珠阁离咱们东宫就几步路,咱这还能怕近水楼台得不了月吗?”太子近侍低声劝道。 太子闻言,怒气稍熄了些,又道:“那苏凛也真是个命硬的,当初那把火竟没把他烧死,只烧死了个狐狸精梅妃!真是可惜了!” 太子近侍低声应和:“是呢,谁也想不到,那么大的一场火,竟然还能有人逃出生天活下来,竟还逃到了关北,又仗着镇北大将军的势回京了。” “哼。”太子重重哼了声,“就算他能借着镇北大将军的势回京又如何?远水毕竟救不了近火,早晚有一天,孤要送他去见那狐狸精!” 太子近侍不敢应这话,只低着头沉默着。 太子站起身,走到近侍面前,道:“小胜子,你说,怎么才能让孤那便宜表妹早点对孤死心塌地呢?不如直接生米煮成熟饭?” “殿下,可不敢呐!表小姐不比旁人,奴才观皇后娘娘的意思,是属意让表小姐做太子妃的,若是殿下使得表小姐还未成亲便失了名节,皇后娘娘与丞相那边怕是难交待呀!”太子近侍苦口婆心道。 “唉,要孤整日见着这么个美人又不能下手,这不是故意为难孤吗?还不如让她继续在容府里待着,等及笄了便直接与孤成婚,那不是正好?省的她现在在宫里离孤这么不远不近的,孤连找个通房丫鬟都找的不安心。”太子嘟嘟囔囔,很是愤愤不平。 太子近侍悄悄上前,低声道:“殿下,其实咱们倒也不必这么小心,毕竟表小姐与咱们还不在一个屋檐下,咱们只要小心些,别走漏了风声,这通房丫鬟的,该找的还是可以找的。奴才前几天见着一个,长得与表小姐还有几分神似呢,瞧着跟那出水芙蓉似的,脸看着嫩的能掐出水,殿下若是想要,奴才这就可以去把那丫头找来。” 太子闻言,心情顿时大好:“快,快点把人带来。” 太子近侍忙退了出去找人,没一会,就把人带了过来。 “抬起头来,让孤仔细瞧瞧。”太子冷声道。 那被带过来的侍女怯怯的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望着太子。 太子仔细看了看这侍女,摇了摇头:“看这脸倒确实是个嫩的,只是——”只是确实还是比不上自己那便宜表妹那种气质与身段,更别说自己表妹还有那让人一眼就要沉迷的样貌了。 “罢了,今日便由你来伺候孤吧。”太子略有些遗憾的道。 侍女闻言还愣愣地呆在原地。 太子近侍见侍女如此不开窍,忙低声提醒:“还不赶紧上前伺候殿下更衣歇息?” 侍女仿佛如梦初醒般,战战兢兢的上前,低头为太子更起衣来。 “太子又找了个宫女过去?”皇后皱着眉,低声询问自己的贴身侍女燕翠。 燕翠低着头恭敬答道:“回禀娘娘,据咱们安排在东宫的人回报,太子殿下今日确实是命小胜子又找了个宫女去东宫。” “真是色令智昏!跟他父皇一个德行!”皇后怒斥道。 “娘娘慎言啊!”燕翠忙提醒道。 “怕什么!陛下如今重病在床,不定哪天就驾鹤西去了,如今本宫在这宫里说一,谁敢说二?”皇后高声道。 燕翠还是小心地道:“娘娘,道理虽然是这么个道理,只是到底隔墙有耳,而且,您难道忘了,那淑宁宫不是还有个不安分的在那虎视眈眈吗?” “你倒是提醒本宫了,那个淑妃,如今与那三皇子倒是走的很近,看她那意思,怕是想把三皇子收到她名下去,呵,下不了蛋的老母鸡,就会想着抢别人的东西!”皇后轻嗤了声,很是不屑道。 “是啊,娘娘,那淑妃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只可惜那琪嫔娘娘不顶事,不然,就是琪嫔也能让那淑妃喝一壶了。”燕翠抱怨道。 “没事,就是三皇子真到了那淑妃名下,淑妃又能掀起什么风浪呢?本宫的兄长如今位居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更别说是如今这种情况,这满朝文武,哪有一人敢与本宫兄长叫板的?”皇后骄傲道。 “是呢,多亏了丞相大人,当初若不是丞相大人帮忙,咱们也不会那么容易就......”燕翠没有把话继续说完,而是与皇后对视一眼,话中未尽之言,尽在这一眼中了。 皇后一脸唏嘘:“想当初,本宫也曾冠绝六宫,结果那梅妃一进宫,陛下就色令智昏,独宠她一人,还纵的她骑在本宫头上作威作福,欺压地我们母子苦不堪言,慎儿也不得陛下宠爱,郁郁寡欢,若不是兄长帮忙,本宫与慎儿怕是到现在还在受苦呢!” “是呀,所以娘娘不是为了报答丞相大人,答应了会让容小姐成为太子妃,日后即皇后位嘛。”燕翠道。 皇后闻言皱了皱眉:“华儿出落的这么漂亮是本宫始料未及的,只是没想到就这样的美貌都拴不住太子的心,着实是让本宫有些失望了。” 燕翠提议道:“太子殿下与容小姐之前毕竟甚少见面,以后多多培养培养感情,容小姐自然就能把太子殿下的心拴住了。常言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太子殿下一定会如皇后娘娘的愿,好好与容小姐相处的。” “但愿如此吧,不然,岂不是辜负了本宫的一番心血。”皇后叹道。 “怎么说?那秦六与太子相处的如何?”淑宁宫里,淑妃望着殿前站着的太监,着急问道。 第68章 竟敢在御花园偷香窃玉 “回禀娘娘,那小胜子说,太子与秦姑娘相处的并不十分愉快。”殿前的小太监低声道。 “怎么可能呢?就秦六那身段,即便她再如何不善言辞,就太子那副德行,也不可能会无动于衷吧?”淑妃怀疑道。 那太监又回道:“听说太子殿下约了秦姑娘逛御花园,中途突然杀出了个七皇子,秦姑娘一见着七皇子就不知为何直接丢了魂,气的太子殿下回去就在东宫里头摔东西呢!” “呵,果然是个没见识又不知羞耻的乡下野丫头,那郭嬷嬷也不知道好好教一教,怎么就这么让她进了宫了!本宫也是着急了!唉,行了,你把这事去跟本宫兄长也说一声,问问他接下来该怎么办?”淑妃面露不悦道。 “是,奴才遵命。”太监回完,便退了下去。 淑妃朝自己贴身丫鬟珠儿招了招手,示意珠儿贴近了,才低声问道:“你那妹妹跟三皇子怎么样了?” 珠儿喜笑颜开道:“奴婢正要替家妹谢谢娘娘呢。家妹很是争气,昨儿晚上果然与三皇子搭上了线,环儿说了,那三皇子很是喜爱她,直言要跟琪嫔说娶环儿为妃呢!” 淑妃满意的点了点头:“还好没有让本宫的心血白费。你再与你妹妹多说几句,就说三皇子的话也不能全信,自己得学会使些手段,若是能直接怀上皇家骨肉,那本宫还会再助力她一把。” 珠儿闻言忙跪下道谢:“珠儿替家妹深谢淑妃娘娘大恩。” 秦六睡了一下午,在傍晚时醒了过来。 景明早便在一旁候着,见秦六醒了,忙倒了杯热水到床前。 秦六坐起身,接过水杯轻轻抿了一口,才缓缓道:“这是什么时辰了?怎么天都这么黑了?” 景明低声道:“回禀姑娘,已经是该用晚膳的时辰了。” 秦六闻言低声笑了笑:“这睡一觉起来就又是用晚膳的时辰了,我怎么觉得我这日子过的跟猪一样。” 景明没忍住,也低声笑了笑:“姑娘怎么这么说自己,能这么这么安安稳稳的吃了睡,睡了吃,也是一种福气呀!别人求都求不来呢!” 秦六但笑不语,掀开被子,下了床,高声朝外喊道:“红霞姐姐,传晚膳!” 红霞高声“哎!奴婢遵命!”,便下去让侍女们把早就准备好的晚膳抬上来。 用过晚膳,秦六吩咐红霞道:“我去御花园走走,消消食,玉儿一人陪着我就行了,红霞姐姐你带着人在盈珠阁守着,若是有人找我,便派人去御花园叫我。” 秦六口中的玉儿,便是男扮女装的景明。 红霞低声应是,又嘱咐了景明眼睛放亮,仔细带路,别让秦六磕着碰着了,方才放心地让秦六带着景明出门了。 景明不太会说女声,一般情况下都是沉默着,只有在四下无人时,在秦六卧房与秦六说说话,其余时候都是不开口的。 秦六带着景明往御花园里她碰见林苏的地方带,悄悄地在林苏走过的路上走了好几遍,直走得腿都酸了,才示意景明往回走。 快走到御花园边上时,秦六突然听到了粗重的呼吸声。 秦六朝景明招了招手,俩人悄悄地往呼吸声来源处摸去。 随着秦六越走越近,那呼吸声也越来越清晰,似乎还是两人的呼吸声重叠在一起的。 秦六得了郭嬷嬷教导,早就不是那少不更事的黄毛丫头了,听着这呼吸一深一浅,又越来越急,心里明白怕是碰上别人的好事了。 秦六还要再往前走,却被景明拦住,景明朝秦六摇了摇头,又比了个手势,示意他去看就行,让秦六留步。 秦六默不作声地翻了个白眼,又伸手指了指御花园出口处,示意自己在出口那边等景明,然后才悄悄地往御花园出口处走去。 没要一会,秦六就在御花园的出口处等来了景明。 秦六迫不及待地悄悄问道:“怎么样?到底是谁胆子那么大?竟敢在御花园偷香窃玉?” 景明摇了摇头,示意先回盈珠阁再说。 秦六被景明这吊着人的行为气的够呛,狠狠推了景明一把,才愤愤地大步往盈珠阁走。 回到盈珠阁秦六的卧房,景明正要与秦六禀报,秦六却生气地一把把景明往门外推:“我不听了,谁稀罕听啊,你跟别个讲去!” 秦六的力气不大,景明却还是被秦六推到了门外,还被秦六狠狠一摔门,关在了门外。 红霞听到秦六的摔门声,走了过来,低声问景明:“你这婢子怎么惹到姑娘了?怎么姑娘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景明有苦难言,只能摇摇头,不做一语。 红霞见景明不说话,便让景明先回去歇息,自己走到门前高声道:“姑娘,奴婢是红霞。您怎么了?怎么发了这么大的脾气?是有人惹您生气了?” 秦六听到红霞的声音吓了一跳,忙回道:“无事,我就是出门被虫子叮了,疼得很,就心情有些烦躁,红霞姐姐不必担心。” 红霞听到秦六被虫子叮了,很是不放心道:“御花园晚上是会有些不知名的虫子,姑娘疼的厉害的话,奴婢去御药房弄点止痒的涂膏来,给姑娘涂涂吧?” 秦六听红霞着急的很,忙把房门打开,拉过红霞的手:“好姐姐,还是你心疼我。不过我已经不打紧了,已经不怎么疼了,时辰也不早了,姐姐快些歇息吧,明日还要早起呢!” 红霞见秦六坚持不涂药膏,猜到秦六说自己被虫子叮咬而心烦怕是就是个借口,明白秦六不欲让自己知道秦六为什么心烦,便知趣地告退道:“那奴婢就先回去歇息了,姑娘也别熬得太晚了,早些歇息。” 秦六好不容易送走红霞,关上门,坐到床上,没一会,景明就翻过窗跪到秦六面前了。 “属下知错了,姑娘别再生气了,小心气坏了身子。”景明低下头,低声道。 “知道自己错哪了吗?”秦六问道。 “属下不该吊着姑娘胃口,应该早点与姑娘禀报属下所看见的事。”景明答道。 第69章 容华身世揭晓 “哼。”秦六轻轻哼了声,“既然知道错了,那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暂时原谅你了。说吧,到底是何人在御花园偷香窃玉?” 景明声音很低:“回禀姑娘,是三皇子与一宫女在那御花园私会。” 秦六好奇道:“哪个宫女?你可知道是哪个宫里的?” 景明:“属下不知。不过,属下听到三皇子唤那名宫女为环儿。” “环儿?怎么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呢!”秦六转了转眼睛,眼神流转间看到床头帷幔垂下的流苏上吊着一颗颗的珠子,突然就想起来了:“我知道了,是淑妃宫里的。她的姐姐就叫珠儿,我记得,彩云说过,她是与环儿发生过矛盾,才被珠儿调到了浣衣局。” 秦六把腿收回来盘着坐到床上,怀里还抱着个枕头,右手肘撑在枕头上支着下巴,望着景明,问道:“你说,环儿与这三皇子私会之事,淑妃可知情?” 景明犹豫着:“也许,淑妃娘娘并不知情吧。宫女与人私会,可是死罪,被发现了要被处极刑的。” “那要看与这宫女私会的是谁呀!傻瓜!你想,这环儿勾搭的可是三皇子,淑妃娘娘膝下无子,若是这环儿本是她的心腹丫鬟,又与这三皇子勾搭上了,要是再有幸成了三皇子的妻室,不,即便不是妻室,哪怕就是个美妾,于淑妃娘娘拉拢三皇子也是更有益处的。”秦六说着说着想到了自己有次在淑宁宫撞到琪嫔带着三皇子到淑宁宫给淑妃娘娘请安的事,“对,就是这样。而且,咱们再大胆推测一下,淑妃娘娘膝下无子,琪嫔无背景无势力只能任人揉搓,那淑妃完全可以把三皇子收到自己名下来,这样一来,她甚至就可以利用三皇子来参与......” 秦六话没说完,只是朝景明比了个手势,景明便明白了她的未尽之言:“姑娘这么一说,倒确实很有可能。不过,淑妃娘娘得势,咱们便能得势,这于我们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秦六摇了摇头,却没有解释什么,只在心里想道:“可不是这样说的。淑妃得势最多就是能让王家得势,她秦六能讨着什么好呢?不过是被捏的更紧罢了。” 秦六招了招手,示意景明上前来,然后贴着景明耳朵低声道:“你把今晚撞见三皇子与宫女苟且之事禀报给你家公子,看看他是什么想法。” 景明低声应是。 秦六便挥了挥手:“那就下去歇息吧,我也要歇下了。” 景明闻言却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原地,似乎还有话要说。 秦六抬头看他:“怎么了?还有什么事?” 景明红着脸,低声道:“要属下伺候您更衣歇息吗?” 秦六闻言似笑非笑,伸出一只脚抵到景明大腿处:“怎么?心里有什么想法了?” 景明的大腿中间慢慢鼓起,就像是在回应秦六的问话似的。 景明窘迫的脖子都红了:“姑娘说笑了,景明只是怕您累着,想替您更衣罢了。” 秦六闻言收回腿,笑容尽退,冷声道:“最好是这样。你应该知道,若是你真的对我有了什么别的想法,不说你家公子能不能放过你,就是我,也不可能再让你待在我身边了。” 景明忙跪下表忠心:“姑娘明鉴,景明对姑娘绝无半分不该有的想法。” 秦六不再看景明,而是自己把帷幔放了下来,不带什么感情地道:“退下吧。” 王善泉把景明传来的信展开,先看了关于秦六的部分,最后才看着那关于三皇子与淑妃宫里宫女私会的事,笑了笑:“这姑母倒是挺会用人的。” 王善泉旁边是脸上戴着面纱的容华,听到王善泉如此笑意,身子不禁颤抖了下。 王善泉瞥了一眼容华,淡淡道:“虽然长着一样的脸,但你们这性子倒有些天差地别了。” 容华战战兢兢:“公、公子说的是哪位贵人?” 王善泉闻言,想到了秦六那在他面前使小性子的样子,笑意更深:“自然是你高攀不起的贵人。” 容华闻言抖得更加厉害,不敢再说话。 王善泉觉得很是无趣:“以后这个密室本少爷便不会再来了,自会有人来这给你送一日三餐。你得好好感谢那位贵人,若不是她说要我留你一命,你现在已经不知道是乱葬岗的哪具尸体了。” 容华颤抖着声音回道:“容华多谢公子与贵人不杀之恩。” 王善泉仿佛是再多看一眼容华都难受似的,很是不耐地皱了皱眉,边拿过床边中衣穿上,把中衣带子系好,又从桌上拿了外套披上,便迫不及待离开密室了。 密室的门打开又合上,空荡荡的密室中,只剩下烛光里一身淤青、不着一缕的容华。 “殿下,属下查到容华小姐的身世了。” 琉璃当铺中,蔡正亮激动地与林苏说道。 林苏闻言眼神一亮,一把抓住蔡正亮的胳膊,着急问道:“快说,那容华到底是怎么回事?” 蔡正亮于是将探查到的信息一五一十地娓娓道来。 “那容华原来是容丞相在外面的老情人生的。丞相夫人无法生育,便对府里的丞相妾室们很是妒恨,竟让所有进门的妾室每日都要服用藏红花。在丞相夫人如此做派下,府里其他妾室多年都无所出,丞相为纾解烦闷,下了江南,与那青楼红牌风流纠缠,产下双生女。容华小姐便是那双生女中的一个。”蔡正亮道。 “双生女......双生女......难怪......难怪......”林苏闻言低声喃喃,似恍然大悟。 “殿下,难怪什么?”蔡正亮不解道。 林苏摆了摆手:“没什么。你派人去仔细排查排查皇后寿宴那日,是否有闲杂人等出入宫闱,尤其仔细查查王尚书那边当晚有没有人出入过其他宫殿。” 蔡正亮闻言还想再问,但看林苏已无心与他解释,便只好道:“是,属下领命。” 第70章 狸猫换太子 蔡正亮离去后,蔡公公走上前,低声道:“殿下可是发现什么重要线索了?” 林苏闻言转头看蔡权,低声道:“公公,你说,那王家有没有胆子做出狸猫换太子的事?” “殿下之言,老奴有些不解。那王家能对什么做出那狸猫换太子之事呢?难道?您是说那进宫的容华小姐是冒牌货?”蔡权震惊道。 林苏皱了皱眉,道:“跟着容止进宫的那位应该就是真正的容华小姐,面见皇后的也是真容华,那么,就是在换了衣服之后,那就对得上了。” “殿下,那既然咱们已经知道那宫里的容华小姐是假扮的,那咱们要不要想办法把这个事透露给皇后那边呢?”蔡权提议道。 “不可——”林苏急道,见蔡权望着自己心生疑惑,林苏稳了稳心神,沉声道:“这件事,我们不仅不能告诉皇后他们,还要替王家那边瞒着。公公,您是自己人,凛儿便与您直说了,那入宫假扮容华之人,乃是永安县的秦六,是凛儿的命。公公,凛儿已经失去过小六一次了,实在禁不住再失去她一次,真的。” 蔡权被林苏眼中的认真镇住,迟疑道:“那就是殿下说起的秦姑娘?那,秦姑娘怎会与那王家牵扯到一起了?” 林苏眼中闪过一丝狠色:“想来,那作怪拖住耀哥权哥不让他们来接我与小六的背后之人,应该就是王家的了。耀哥权哥迟迟未按约定来接我们,我为了去找他们,留小六一人在医堂等我,结果小六就碰上了那该死的老太婆带着衙门的官兵上医堂抓人,后来,王家的人应该是使了什么法子,把小六从牢里救了出来。小六一介弱女子,无依无靠,只能任他们宰割。王家......这与挚爱之人生离死别之苦,来日我一定会如数偿还!” 蔡权看着昔日天真可爱的皇子如今这般愤恨的样子,心里很是疼惜:“殿下放心,秦姑娘既然还好好地活着,那殿下与秦姑娘必有有情人终成眷属之日,而那王家,也必定会恶有恶报,自食恶果的。” “现如今,还有一件紧急的事,既然小六被王家换进了宫,那咱们就要赶紧把那被换出来的容华找出来,最好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换回去,好让小六能够安全脱身。”林苏沉声道。 蔡权殷切道:“公子,是否要在找到淑宁宫的朱雀之后,让他在宫里多多照应照应秦姑娘?不然秦姑娘一名弱女子在那深宫,怕是会受些委屈。” 林苏闻言,点了点头:“是,公公想的很是周到,到时候就按这样办吧。不是快到新进宫女的时候了?您仔细挑几个灵泛的,送进宫去,最好咱们能再打点打点直接送到盈珠阁,这样,我才更放心。” 蔡权温声道:“殿下放心,老奴一定仔细挑选,定会挑那些个机灵,而且老奴虽然如今不在宫中了,但也有好几个徒子徒孙还在宫里,到时候让他们疏通疏通,一定能送几个到秦姑娘身边去,替殿下好好照顾秦姑娘。” “老爷,这容华进宫都两三日了,怎么也不知道给府里来个信告知告知近况如何,实在是太不孝了些。”容止的妻子刘氏,温声道。 容止闻言淡淡地瞥了刘氏一眼,道:“怎么?华儿在府里缺吃少穿地过了十二年也不见你这个母亲如何过问过,如今不过是刚进宫两日,你这就开始扮起慈母了?” 刘氏闻言脸色一白,强自镇定地继续说:“老爷这说的什么话?那容华是自己挑食,那也不吃,这也不吃的,可不是妾身故意短她吃食。至于少穿,那就更谈不上了,去年年底,妾身不还特意给容华定做了一身棉衣吗?” 刘氏去年年底是给容华定做了一身棉衣不假,可衣服里面却是些棉絮以次充好,根本不防风寒,以至于容华在冬日里除却必须的问安之外,冻得根本不敢出门。 容止懒得再与发妻争辩这些琐事,毕竟容华也不值得他与发妻为之撕破脸,便淡淡道:“好了,我可懒得管你们那些后院之事。皇后给我来过信了,信上说华儿一切安好,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的。我那个太子外甥,我可太了解他是个什么性子了,典型的色鬼投胎,只知道沉迷女色,华儿又长相不俗,必是能如太子的眼的,想来也不会与计划相去甚远。” “害,妾身当然知道以华儿的相貌、身段一定能迷住太子,只是华儿这丝毫不牵挂家里的样子,让妾身忍不住替老爷您感到寒心呐!”刘氏继续道。 容止不耐烦再搭理刘氏,直接道:“时辰也不早了,早些歇息吧。”说完,容止不再看刘氏,直接离开书房往自己最近宠爱的妾室屋里去了。 刘氏在后面看着容止头也不回决绝地背影,银牙都快要咬碎了:“又是去那个狐狸精那里,说什么太子是色鬼投胎,跟的好像你不是一样!舅甥俩一个德行!” 二月末,开始新进一批宫女。 太后宫里是用惯了的老人,不愿再添新人进去。皇后挑了几个合眼缘的,留下了。其余各宫妃嫔按着品级添人,到了盈珠阁时,秦六本想着盈珠阁人已不少,不想再添人了,奈何皇后坚持,秦六便认真地挑了几个看着顺眼的,留了下来。 秦六看着眼前跪了一地的自己亲自挑的新进宫女,淡淡道:“待会红霞姐姐念到谁,谁就把自己的姓名、年龄、哪里人氏、善于搭理什么事务都一一报上来登记好,若有隐瞒或不实之处,日后一经发现,必定予以重重责罚,你们可听清楚了?” “回贵人的话,奴婢听清楚了!”众宫女齐声答道。 红霞于是翻开手上册子,点起名来:“春雨?” “回禀贵人,奴婢春雨,今年十二岁,盐州人氏.....” “林书?” “回禀贵人,奴婢林书,今年十四岁,钦州人氏......” 第71章 春猎 “林书?” “回禀贵人,奴婢林书,今年十四岁,钦州人氏......” “林琪?” “回禀贵人,奴婢林琪,今年十三岁,钦州人氏......” 红霞给三人登记好各自信息,又把册子奉到秦六面前,恭敬道:“姑娘,都登记好了。” 秦六点了点头,把册子接过,随意地翻了翻,又把册子合上,道:“林书林琪两人以后就在卧房伺候,春雨到前院打扫吧。” 众宫女低头谢恩:“奴婢多谢贵人。” 待红霞领着春雨离开,秦六才望着眼前依旧跪着的林书与林琪二人,浅笑着道:“都起来吧,以后你们就是我的贴身丫鬟了,只消听我一人吩咐便可。” 林书林琪起身行礼道:“是,奴婢遵命。” 秦六又笑着转向景明:“你先下去吧,我与她们两个说说我的规矩。” 景明低声应是,静静退出房间。 直到听不到景明的脚步声了,秦六才上前把门关上,走到林书林琪跟前,低声问道:“你们这姓是哪位贵人赐的?” 林书低声答道:“回贵人的话,是一位姓林的大夫赐的。” 秦六闻言身体一震,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倒是给你们赐了个好姓,得了空记得替我转告那位林大夫,医者不自医,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 “是,奴婢遵命。”林书林琪齐声答道。 秦六挥了挥手:“行了,没有其他的事了,先回房歇息去吧。” 林书林琪刚走,景明就出现在了秦六的面前。 秦六一见景明,很是恼火:“你偷听我说话?” 景明忙跪下告罪:“姑娘恕罪,景明只是不放心姑娘安全,特意在旁看顾而已,绝非故意偷听姑娘说话。” 秦六冷笑:“行,听到就听到了吧,反正你也做不了什么。” “姑娘。”景明低声继续道:“那两人不说是不是您心中那人派来的,即便真是,也有可能就是来姑娘身边刺探消息的,姑娘不能全然信任她们啊!” “怎么,不能全然相信她们,难道全然相信你吗?你以为你作为王善泉在我身边安插的眼线,又比她们好到哪里去吗?”秦六越说越气,气息也越发急促:“景明,今日我便与你挑明了,我是不可能任由王善泉捏圆搓扁的,我要自己掌权,我要掌控我自己的命运。你要是真的还要听王善泉的话,不消几日,我便能让王善泉把你弄出宫去,你要是识趣些,就该知道,你现在只能听我的话,跟我站在同一条阵线上。我言尽于此,你也不是个笨的,自己好好想清楚吧。” 景明低着头,沉默不语。 过了几日,天气暖和了很多,皇后提议太子带着大臣及亲眷们去围场组织围猎。 春猎与秋猎的习俗传下来也有很长时间了,以前崇元帝健朗的时候,几乎每年都会组织这么两场围猎活动,既是考量考量当朝年轻人的体魄,也是促进君臣之间感情的好办法。 因为皇后特意点名让秦六也去参加春猎,秦六便还需要准备一套骑装。 不过秦六到底还是不用自己去准备骑装,因为秦六这边没有骑装的消息连夜就传到了太子耳里,太子第二日就命人送了三套骑装送到盈珠阁,说是任凭秦六挑选。 秦六望着眼前挂着的三套骑装,有点不知道怎么去选择,于是笑着问底下的侍女:“林书,林琪,你俩帮我看看,选哪套去参加春猎合适?” 林书:“姑娘,这红色这套,艳丽非常,您要是穿起来,必定是这猎场最夺目的,依奴婢愚见,红色这套是最合适的。” 林琪:“姑娘,依奴婢的看法,这鹅黄色这套也许更适合您。鹅黄娇艳,和您的年纪也是十分相称的。” “怎么,这套蓝色的,你们俩竟没有一个看得上的?”秦六笑意深深地道。 林琪好像很是苦恼:“姑娘,其实这套蓝色的也很好看,但是,奴婢还是觉得鹅黄色这套更衬您。” “你们是不是觉得蓝色的穿起来会显得人过于沉闷了?”秦六问道。 林书林琪二人对视一眼,纷纷低下头,不敢说话。 秦六也不想难为他们,便转向景明,轻声道:“玉儿,你的意见呢?” 景明抬手指了指那套蓝色的,没有说话。 秦六挥了挥手:“你们呀,想事都太简单了!这红色确实衬我肤色,穿起来会很艳丽,鹅黄穿起来显得人活泼,但是,你们可知道,皇后娘娘要的是什么样的我?皇后娘娘不辞辛苦地把我弄到宫里来,就是为了撮合我与太子,也是希望我未来能成为太子妃。合格的太子妃应该是什么样?当然应该是稳重、冷静的,那娇艳的红色与幼嫩的鹅黄,便不适合,剩下的,这个蓝色,正好。” 林书林琪闻言,纷纷点了点头,赞同道:“姑娘想的周到。” 秦六于是让林书林琪把蓝色的留下,红色与鹅黄的放到柜子里放着。 秦六让景明出去,自己在林书林琪的伺候下把蓝色的这套骑装穿上,站在镜子前,仔细地看了看。 这套蓝色的骑装剪裁流利,穿在身上显得人十分利落清爽,也不失沉静。 秦六十分满意。 春猎这日,春光大好,徐徐的微风吹在人的脸上,把冬日沉积的那些沉闷都给消融不见,使得人不自觉就微微笑着,很是愉快。 太子骑着马走在最前面,后面是一身浅蓝骑装的林苏与一身玄色骑装的三皇子。皇子身后跟着的是会骑马的大臣,不会骑马的臣子们便坐在后面的马车里。从队伍中部往后的马车中,坐着后宫的妃嫔、大臣的家眷。秦六就坐在中部靠后的马车上。 这次春猎秦六只带了林书与景明两人,三人一起坐在马车里。 秦六本来还是有些晕车的,但是也只能将就着,忍着难受,只期望能快点到围场。 行到中途,有人打马来到了秦六的马车外面,透过车窗扔进来一包东西。 第72章 坦诚相待 景明利索地把包裹拆开,发现里面是两包酸梅子。 包裹里面还有一封书信,景明拿起来看了看封面,然后便递给了秦六。 秦六扬了扬眉,接过信看了起来。 见信如唔 小六,酸梅子酸甜可口,可缓解你的晕车之症,可酌情食用。另自你入宫以来,吾的心中甚是想念。特约小六明日子时于围场南门相见,愿如期赴约,不见不散。 泉 秦六看完,将信撕碎,又让景明点了个火捻子,就着点燃的火,把那信直接烧了。 “姑娘,这信,就这么烧了?”林书惊疑道。 秦六笑着瞥了她一眼:“怎么?你想看看?” 林书忙摇头:“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林书于是道:“日后不管是谁给的书信,只要看过,就要焚毁,不留痕迹,你可记住了?” “奴婢记住了。”林书恭敬道。 景明欲言又止地望着秦六,然而秦六全当没有看见,直接靠在软垫上假寐起来。 到了围场,林书与景明忙着收拾东西,秦六则自己一个人出门转悠去了。 围场的草长得快,已是一片青绿,不远处似乎还有一条河从旁边流过。 秦六很有兴致,便大着胆子直接往远处那条河走去。 还没走到河边,秦六便听到有人在说话,声音不大,有些隐隐约约的。 秦六犹豫了下,便直接抬步往那说话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确定他们会在哪下手了吗?”一个熟悉的声音道。 “属下无能,暂时还未能确定他们的具体动手位置。”一个粗沉的声音回道。 “算了,边继续打探边随机应变吧,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会有办法的。他们既然上次没有弄死我,这次也不可能会让他们得手。”那个熟悉的声音又道。 秦六闻言,心下一咯噔,脚下便没稳住,竟直接踉跄着摔到了地上。 “谁?”秦六刚摔到地上,那个粗沉的声音便携着厉风扫来,一柄利剑闪着精光直朝秦六脖颈而来。 秦六整个人都傻了,只能愣愣地看着那剑锋离自己越来越近,又骤然在就要挨上秦六的脖子时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打偏,掉落在离秦六一步远的地方,发出 “叮”的一声响。 “小六——”那熟悉的声音瞬间来到秦六身边,把秦六紧紧抱在了怀里。 秦六呆呆地感受着那久违的怀抱,颤抖着双手拥上了那人的腰间。 “殿下——您这是?”先前那沉闷的声音在不远处犹豫着道。 林苏放开秦六,仔细地把秦六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都翻看了一遍,才满是后怕地颤抖着声音问秦六:“怎么样?没有伤到你吧?” 秦六见林苏这满脸后怕地样子,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腰,轻轻道:“无事,那剑并没有挨到我,不是你用石头把那剑弹开了嘛!” 林苏于是再次把秦六紧紧抱进怀里,带着哭腔道:“刚刚真的吓死我了!你怎么也不知道躲一下,就呆呆地站着。你以后,能不能学着好好保护好自己!你这样,这样,我真的......真的......”林苏说不下去了,只是埋在秦六肩膀上,一抽一抽地哭了起来。 秦六尴尬地朝先前向自己飞剑的那人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识趣离开,然后才把先前放在林苏腰上的手放到林苏背上,轻轻地不停地拍着:“没事了,没事了,不怕不怕哈,我真的没事了,以后我也会好好保护自己的。而且,你不是把林书和林琪都派过来了吗?她们也会替你好好保护我的,我真的没事的。我家林苏最乖啦,不哭了好不好?” 林苏闻言放开秦六,红着眼瞪了秦六一眼:“你终于肯承认你就是秦六了!” 秦六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无奈道:“你既然猜到我是秦六了,那你肯定也把事情调查的差不多了,你该知道,我不是有意不与你相认的。” 林苏委屈地又要开始哭,秦六忙主动扑到林苏怀里,撒娇道:“这好不容易我们能这样坦诚相待地相处一会,你再哭下去,这机会不就浪费了嘛。好夫君,亲亲的夫君,不哭了,真的,不哭了。” 林苏听到秦六这样娇娇媚媚地喊自己夫君,顿时浑身一僵,忘记哭泣了,结结巴巴道:“怎、怎么突然这么叫我?” 秦六轻轻拧了林苏的腰一把,嗔道:“现在知道难为情了?当初是谁一口一个亡妻的叫着的?” “啊呸呸呸,不是亡妻,不许你这么说自己!”林苏忙放开秦六,着急地要伸手捂秦六的嘴。 秦六一把把林苏的双手抓住,放在胸口,正经道:“林苏,我不怕了。我就要和你在一起,我就是你的妻。我才不管你的舅舅会不会同意,我也不管未来还会有什么阻挡,我就是你的,你也就是我的,我就要和你在一起。” 林苏确认道:“真的想好了?再也不变卦了?再有任何阻拦,也不会改变了?” 秦六坚定地道:“我确定了。” 林苏与秦六相视一笑,两人继续紧紧地互相拥住了彼此,这次,谁也不会放手了。 秦六回到帐篷,让林书退下,留了景明一人在帐篷里。 秦六轻声道:“你去给你家公子回个话,就说我身体疲累,不愿出门劳累。另外让他春猎期间仔细盯着太子,我怀疑太子春猎会有些小动作。” 景明点了点头,犹豫着道:“姑娘若是不去赴约,公子怕是会生气吧?” 秦六很是无所谓地道:“他爱生气生他的便是,有本事他直接来帐篷里抓我去啊!哼!” 景明头疼地应了是,退出去找王善泉回信去了。 王善泉听完景明的回话,皱了皱眉,确认道:“小六真是这么说的?” 景明望着王善泉,艰难的点了点头。王善泉很是无奈地一笑:“这丫头,送她进宫里,就跟一条滑不溜秋的泥鳅脱了手似的,拿她越发没有办法了。” 景明低声道:“是公子宠爱秦姑娘,才会给秦姑娘这么多自由的。” 第73章 容止 王善泉闻言,似笑非笑地瞥了景明一眼,道:“你跟她在宫里这段日子,很是舒坦吧,会不会把你的老母亲给忘了呢?” 景明忙跪下,急急道:“公子明鉴,景明一刻也不敢忘记宫外的老母亲。还望公子能替景明好好照顾慈母,景明愿为公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王善泉淡淡地道:“放心吧,你的母亲好着呢,天天好吃好穿的伺候着,不用你多费心。记住,好好跟着秦姑娘,但是,也别忘了谁才是你真正的主子。” “是,属下定铭记在心。”景明应道。 “殿下,都准备好了,只等明日七皇子进场了。”太子近侍贴近太子,低声道。 太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只要明日把那碍事的七弟除掉,那容华表妹与孤的事就稳了,只管等容华表妹一及笄,孤就迎娶表妹,到时候,哈。”太子短促的笑了声,又一切尽在不言中地与近侍对视一眼,互相都满脸笑意。 第二日清早,很多人可能还没醒的时候,有人来到了秦六的帐篷外。 “你是何人?来找我们姑娘何事?”林书拦住那人厉声问道。 那人作侍女打扮,被拦住后神色倨傲地道:“我乃丞相的贴身侍女,丞相命我来请容华小姐商议事情。还不速速放我进去!” 林书闻言不卑不亢:“我家姑娘还未醒,烦请姐姐在外等候稍许,容我等先行进去禀报。” 侍女狠狠瞪了一眼林书,生怕里面的秦六没听见似的大声道:“不过是个我们丞相府里一个不受宠的小姐,在宫里住了几天就以为自己是什么贵人了吗?别说还没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就是成了那凤凰,我们丞相可是你们姑娘的父亲,父者为尊,你们姑娘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你——”林书正要怒斥回去,忽然听到帐篷内传出秦六声音:“林书,请门外那位姐姐进来。” 林书只好愤愤地回瞪了一眼那侍女,然后十分憋屈地给那侍女放了行。 那侍女狠狠撞了一下林书,然后在林书的痛叫声中趾高气扬地走进了帐篷。 秦六是被林书与那侍女的争吵声吵醒的,几句话间只来得及给自己虚虚地搭了件外套,然后靠坐在床头懒懒地朝门口看去,看着那侍女十分瞧不上般地对着自己哼了声,然后颇为目中无人地道:“我家丞相请你过去商议事情。” 秦六懒懒地应了一声,问道:“你家丞相是谁?” 那侍女闻言瞪大了眼,好像抓住了秦六什么把柄一样的怪叫道:“好啊,这才入宫多久就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了!你可等着吧,我回去就向丞相禀报,看丞相怎么惩罚你!” 秦六闻言不慌不忙,反而笑了起来:“我乃容华,丞相府唯一的千金小姐,到底是我忘记了自己姓甚名谁,还是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小侍女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了?” 侍女没想到秦六竟然敢直接还嘴了,很是意料之外而反应不及,只傻站着,像是没想起来怎么继续与秦六争辩。 秦六低低叫了声:“玉儿!” 景明应声进来,走到秦六面前,等着秦六指示。 秦六懒懒道:“玉儿,把这不知道哪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目中无人、一点教养都没有的野丫头给本姑娘赶出去,让她从哪儿来滚回哪儿去!” 景明闻言不顾侍女的挣扎,拦腰把侍女生生拖出了帐篷。 侍女被拖出帐篷后还在不干不净地骂人,林书进来问秦六要不要把侍女再赶远些,秦六笑了笑,淡淡道:“不用,只管让她继续在这骂人,我倒要看看,一个侍女在春猎的围场中当众叱骂自己府上的小姐,到底会是我容华更丢人些,还是他容府更丢人些!” 那侍女本就带了任务来的,虽然借着叱骂过了嘴瘾,但是不仅没有把秦六请过去,还眼看着越来越多的人醒了,只好又贴到帐篷外低声祈求道:“小姐,奴婢错了,是奴婢失了心疯,一时胡言乱语才会口出狂言的,还望小姐不要与我这种低贱的奴婢计较,赶紧随奴婢去见丞相吧,不然丞相怕是要等急了!” 秦六闻言,却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自顾自的在林书的伺候下开始慢慢用早膳。 待到早膳用完,秦六仔细地擦干净嘴,又换了一身简单的装束,然后示意林书随她一起出门。 秦六走出帐篷外,不顾那侍女的苦苦哀求,慢慢地打眼环视了下,发现周围好几个帐篷内的人都醒了,有些还状似在秦六帐篷外忙乎事情般的走来走去,那耳朵就差贴到秦六的帐篷上了。 秦六这才好像才知道侍女是哪家的似的,惊讶地拉过侍女的手,柔柔地道:“哎呀,都怪容华眼拙,竟没有认出姐姐是父亲的贴身侍女,哎,真是该打,姐姐真是的,怎么不早告诉容华您是父亲派来的呢!唉,只怕父亲都要等的着急了!姐姐,赶紧前面带路吧,切莫再让父亲多等了!” 侍女瞧着秦六这一番做作的表现,很是恨恨的咬了咬牙,勉强挤出一个笑说:“是,怪婢子粗心,忘记告诉小姐奴婢是丞相派来的了。小姐请跟婢子来!” 秦六回头给景明递了个眼神,示意景明留在帐篷处看守,自己则与林书跟着侍女往容止的帐篷处走去。 到了容止的帐篷外面,秦六被一高个侍女拦住:“小姐且慢,老爷还在更衣,还请小姐稍等会。” 秦六暗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屁的还在更衣,分明是嫌等我等得久了,想要让我也等一等,晾晾我。” 尽管秦六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面上仍是柔柔地笑着:“好的,那容华就在外面等着。” 秦六等了好一会,帐篷里才传来容止让她进去的声音。 先前那高个侍女挽起帐篷帘子,秦六便缓步踏了进去。 “容华见过父亲。”秦六进了帐篷,还没来得及看清容止的面庞,先低下头貌似十分胆怯地行了个礼。 第74章 这个人,真应该不得好死! “怎么这么久才来?是春红去的晚了,还是你起的晚了?”容止淡淡地道。 秦六仍是低着头,怯怯地道:“回父亲的话,容华先前甚少见到春红姐姐,未把春红姐姐认出来。春红姐姐来找我,只说有人要见我,却不说是谁,容华想着春猎围场闲杂人等众多,不敢轻易随陌生人出去,这才耽误了好些时间,还请父亲责罚。” 容止很是不满地道:“都进宫这么久了,怎么还是这么个唯唯诺诺不堪人事的样子,站直了,抬起头,那春红也是个老资历的了,想必不是忘了告诉你她是谁,怕是故意要整你。你以后是要在宫里立足的,甚至以后还要——,你得学会仔细甄别,判断哪些是人有意为之,哪些是人无意促成的,真是的,早知道送你进宫之前应该先找个教养嬷嬷教教你的。” 秦六在容止的抱怨声中仔仔细细地瞧着眼前这个只有在自己出生时短暂见过一眼的亲生父亲,看着这人英俊的眉眼和那不耐地眼神,品位置那话语中明显的不能更明显的嫌弃之意,心里不由十分悲凉地问自己:“原来这就是我那个亲生父亲吗?对我娘始乱终弃,在我娘生产之后正虚弱之时把我的双生姐姐夺走,又在这些年里对我的姐姐这么不重视乃至嫌弃,那侍女对我的态度就是这个人对我姐姐的态度,这个人,真应该不得好死!” “干嘛傻傻地站着,我说了什么听到了吗?”容止见秦六只是呆呆地望着自己,愈发不满地皱起了眉,沉着声问道。 秦六好似才回过神般,慌慌张张地低头告罪道:“父亲恕罪,容华刚刚失态了。父亲所言容华记住了,容华日后定好好按父亲教导行事。” “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跟你娘一个德行!要不是我......”要不是我只生了你这么一个女儿,这太子妃怎么会轮得到你这么个呆愣的傻子去当。容止腹诽道。“罢了,我今日叫你过来,是想嘱咐你,这春猎可是个不容错过的绝好时机,你须得好好把握机会,与太子殿下好好培养培养感情,争取早日拴住太子的心。你可记住了?” 秦六听到“跟你娘一个德行时”牙齿都要咬碎了,硬是生生地逼自己作出一副怯怯的姿态,低声回答:“容华知道了,容华谨遵父亲教诲。” 容止便十分不耐烦地朝秦六挥了挥手,似乎再多看一眼都嫌烦似的迫不及待地道:“既然知道了,便回你的帐篷去吧,没事不用再过来了。” 秦六闻言又怯怯地行了个礼,怯怯地道:“容华告退,父亲好生休息。” 秦六退出容止帐篷,待到回到了自己帐篷门口,才拉下脸来,冷冷地嘱咐林书:“今日我的帐篷除了太子以外,谢绝任何人打扰,记住了吗?” “是,奴婢遵命。”林书恭敬道。 “林书在外守着,玉儿进来伺候!”秦六扔下这句,便直接大踏步走进帐篷,行走间甚至带起了一阵风。 景明迅速跟了进来,走到秦六面前,低声道:“姑娘有何吩咐?” 秦六冷嗤一声:“今日围猎,我要你斩下容止的一只手,另外,再把他那张脸给我划了,本姑娘看着恶心!” “姑娘,围猎时景明怕是走不开,公子说了,猎场凶险之处众多,景明须得时时刻刻跟在姑娘身后才行!”景明低声回道。 “怎么?你这意思,是要我亲自动手取那狗贼手臂吗?”秦六冷声道。 “姑娘恕罪,景明不是这意思。”景明忙跪下告罪。 秦六很是恼火地瞪了景明一眼,又细细想了一下,道:“离开始狩猎还有小半个时辰,你去把你家公子叫到围场南门的小树林去,我在那里等他。” 秦六没等多久,便看到王善泉乔装打扮着摸到了小树林。 秦六还未来得及说话,先被王善泉一把搂进了怀里:“好小六,想死我了!” 秦六看着王善泉那乔装的大胡子,皱了皱眉,忍着恶心柔声嗔道:“公子,能不能把你那大胡子给撕了,秦六瞧着实在是有些损了公子的英俊风姿。” 王善泉闻言一把把那大胡子扯掉,笑着道:“这样,可让小六看着我顺眼了些?” 秦六娇娇地道:“勉强算是恢复了公子的英俊面容。公子,长话短说,秦六此次约公子见面,是有一事相求。” 王善泉闻言挑了挑眉,手下不轻不重地捏了秦六的腰一把,直把秦六捏的忍不住“啊”地惊叫了声。 王善泉忙把秦六的嘴捂住,脸凑到秦六的耳边低声道:“小六,你这叫声可不能让别个听见了!你只能叫给我听!” 秦六忍着浑身如万只蚂蚁爬过般的恶心,伸手把王善泉的手拉下,握在手中,柔柔地道:“公子,秦六想请您帮我切去容止的一条手臂,最好再毁了他的那张脸。” 王善泉一把将秦六的手反握住,低声问道:“为何?怎么突然就对那容止这么大敌意了?” 秦六就着被王善泉握住手的姿势靠上王善泉的胸膛,委委屈屈地低声道:“今日我被那容止叫到他的帐篷狠狠羞辱了一番,他不仅骂我是妓子之女,还说,还说......” 王善泉贴着秦六的耳朵,低声问:“他还说什么了?” “他还说要不是他把我带回了容府,我也会和我娘一样,被千人枕、万人睡!”秦六似是实在不堪羞辱,低低地哭了起来。 王善泉未必看不出秦六有做戏的成分,但他也可以看出容止应该确实是说了一些很是过分的话,不然不会逼得秦六主动找他王善泉帮忙搞那容止。 王善泉紧紧地把秦六拥在怀里,十分怜惜地道:“放心吧,猎场上,我必不会让那容止好过。” 秦六低低地“嗯”了声,又柔柔地道:“秦六谢过公子,若不是有公子撑腰,只怕秦六受了天大的委屈也无处诉去。” 第75章 山洞 王善泉放开秦六,又拉起秦六的双手捧到二人之间,十分热切地道:“小六,你只消记得,这世上,只有我王善泉才是真正为你好的,明白吗?” 秦六含着泪,低低地道:“公子厚爱,秦六真是受宠若惊。” 王善泉又搂上秦六,低低地说了好些体己话,直到快要整装出发去猎场时才把秦六松开,然后二人前后离开小树林回到各自的帐篷。 秦六刚回帐篷一会,太子就派了人过来请秦六,说是队伍要准备进猎场了。 秦六带上景明林书,不疾不徐地往队伍集合地走去。 太子眼看着秦六走到了跟前,才低声温柔地道:“表妹,待会你就跟在孤的身后,看孤好好的大显身手!” 秦六柔柔地笑了下,道:“那容华就静待太子殿下绰华风姿。” 待众人来齐,太子飞身上马,高高地扬起手,非常利落地做了个往前冲的手势,便一马当先地往猎场冲了进去。 紧随太子身后的是一身玄色骑装的三皇子,同样英姿飒爽地冲进猎场。 其余众人便纷纷缀在两人身后打马出发了。 秦六在景明的帮助下艰难地上马并跨过马背,正要打马出发时,景明在马侧低声道:“姑娘,您不会骑马,还是让属下给您牵着马吧。” 景明的声音很低,又紧紧地贴着马侧,只有秦六低头才能听到,就连旁边的林书也没有听清景明有没有说话。 秦六笑了笑,从景明手里把马绳一把拽过来,道:“不用,我慢点骑便是。” 说完,秦六便轻轻地蹬了一下马,随着马儿慢慢悠悠的步子向前走去。 秦六的步伐极为缓慢,众人都已经冲到猎场深处了,秦六还在离猎场入口不到二里的地方。 景明与林书紧紧跟在秦六两侧,时刻防着秦六跌落下马。 忽然,秦六用力一蹬马背,在景明与林书始料未及之时,秦六身下的马瞬间跃出原地几米,朝着侧面的方向飞奔而去。 秦六使劲地拽住绳子,以免自己被马甩脱。就在秦六把景明与林书二人远远抛到身后,再也看不到时,从秦六身侧突然跑出来一匹马,马上那人只是轻轻一伸手,便把秦六从惊厥的狂马身上抱到了自己身前,然后紧紧抱住秦六策马向远处奔去。 “太冒险了,下次不许这么胡闹了!”耳边传来林苏充满后怕的声音。 秦六哈哈笑出了声:“怕什么,反正你肯定会把我护好的呀!” 林苏于是有些无奈道:“我是会努力保护好你,但是我希望你也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去冒这种没必要的险。” “好咯。”秦六笑着应道,然后懒懒靠上林苏胸膛,安心地等待着目的地的到来。 林苏把秦六带到了一处隐秘的山洞外,把马绳系到树干上,然后牵着秦六慢慢往山洞内走去。 “这里这么隐秘,你是怎么发现的?”秦六边跟着林苏走,边好奇地问道。 “小的时候跟着父皇来猎场,一不小心落了单,又遇上了刺客,逃亡间意外找到了这么个隐秘的山洞。”林苏温声道。 秦六闻言,蓦然紧紧拉住林苏,神色凛然道:“那次也是太子下的手?” 林苏淡淡道:“我也不知是谁下的手。那个时候我深受父皇宠爱,想杀我的人,不计其数。” 秦六心里一酸,勉强笑着道:“还好你命大。” 林苏深深地望着林苏,缓缓道:“是啊,还好我命大。”因为命大,所以逃过了那次刺杀,因为命大,能从火场死里逃生,因为命大,能在九死一生之时,遇到了你。 明明山洞内光线昏暗,可是秦六还是能看到林苏望着自己的双眼熠熠发亮,眼中是灼灼的热情,秦六心里一热,忍不住凑上前踮起脚吻了上去。 山洞外是春寒料峭乍暖还寒,山洞内是热意灼灼一片春情,直叫人骨头都酥软下来。 过了大半个时辰,林苏搂着秦六缓缓踏出山洞,又解开系在树干上的马绳,小心地扶着秦六爬上马背,然后自己翻身上马,把秦六紧紧搂在身前,打马慢慢悠悠地往回走。 回到秦六那匹马发狂的地方,林苏扶着秦六下马,然后拉过秦六的手,低低地道:“你先回去,我再转悠会,晚点再回去。” 秦六明白林苏此举是为何,便笑着点了点头,颇有些不舍的一步三回头地往猎场出口走去。 刚走出猎场,秦六身后突然奔来好几匹马,跑在最前面的是面色苍白的太子。 太子仿佛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似的狂奔而来,太过着急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路旁站着的秦六,还是太子近侍急匆匆撂下一句:“丞相遇刺,性命垂危,容小姐还请快快回营!” 秦六心里一动,不禁在心里给王善泉竖了个大拇指:“这效率,怕是比专业的杀手还高!” 秦六调整了下面部表情,作出一副十分着急的模样,脚步匆匆地向容止的帐篷跑去。 容止帐篷全是端着水盆的侍女进进出出,秦六走过去时不经意瞥到那些端出来的水盆内都是血红的。 秦六心里着实有些惊讶了,她只是让王善泉废了容止的一条胳膊而已,可看着出血量,怕是容止的半条命都差点去了。 秦六不受一丝阻拦地直接进到容止的帐篷,走到容止床前,看了看浑身鲜血淋漓的容止,作出一副十分悲痛又不可置信的样子,颤抖着声音问旁边的太子:“太子殿下,父亲、父亲这是怎么了?怎么会伤的如此重?” 太子分神瞧了一眼秦六被吓得六神无主脸色苍白的样子,一伸手把秦六搂到了怀里,轻轻拍了拍秦六的背,充满疲惫地道:“表妹不怕,舅舅这是被野兽咬了,不过孤带了医术高明的军医,那军医定能治好舅舅的。表妹且放宽心。” 秦六靠上太子胸膛,声音充满了惊慌与无助:“太子表哥,容华相信你。可是容华还是好害怕......父亲流了好多血......” 太子本来就为容止遇刺一事心惊又焦虑,刚刚也只不过是想趁着美女入怀缓一缓,却没想到秦六如此不禁事,又实在懒得费更多的心力去哄,于是把秦六放开,招呼了近侍过来:“容小姐悲伤过度,快先送容小姐回去。” 秦六很是放心不下地带着哭腔道:“表哥,容华没事,容华还想陪着父亲。” 太子不耐地挥了挥手,示意近侍快带秦六离开,然后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容止。 秦六被近侍强硬地扶回了自己的帐篷前面,又被景明接过去扶着,然后听到近侍很是有些失望地道:“容小姐悲伤过度,你们好好照看着,杂家就先回去给太子殿下复命了。” 近侍离开好一会,秦六才在景明的搀扶下往帐篷里走,林书在一旁关切地问道:“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秦六没有说话,直到已经来到了床前,秦六才一把推开景明,站直了身体,又在林书震惊的眼神中朝着景明招了招手。 景明听话地走到秦六身前,微微蹲下,方便秦六凑到他耳边说话。只见秦六贴着景明耳朵低声耳语:“今日子时,老地方。” 待景明离开,秦六才向林书招了招手,等林书贴近过来,秦六低声嘱咐道:“待会出去打盆热水来,过个一会,等水稍微不热了,再把水端出去。今日这样做上个四五回,有人问你,你就说我为丞相伤势悲伤过度,昏了过去。” 林书仔仔细细听完,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姑娘放心,奴婢定按姑娘嘱咐把事情办好。” 说完,林书便出去打水去了。 秦六自己脱了外衣,躺到了床上,因为确实是有些累了,便径直睡了过去。 子时刚到,秦六便来到了小树林,王善泉果然已经在那等着了。 秦六依旧是刚露面就被王善泉搂到了怀里,便顺势靠上了王善泉的胸膛,娇娇地道:“公子真是好厉害,那容止流了好多血。” 王善泉顺势在秦六额头亲了一口,笑着道:“小六这样可满意了?” 秦六忍着心里翻腾的恶心,巧笑倩兮地道:“满意啦,当然满意啦,公子辛苦了。小六谢过公子。” 王善泉把秦六翻过身,低头在秦六颈间嗅闻了下,意味不明地笑了:“小六不要总是这么口头谢我。你若真心谢我,便拿出些诚意来。” 秦六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欲羞还迎地塞到了王善泉的怀里:“这个,就是小六的诚意。” 王善泉伸手把秦六塞到怀里的那东西拿开,慢慢地展开,还未窥全那东西样貌便被秦六一把蒙住了眼睛。 秦六又是羞涩又是恼怒地道:“公子也太不解风情,这物事须得公子回去了再打开看,绝不可现在就看。” 王善泉握住秦六捂住自己眼睛的手,笑着道:“好,我答应你,我现在不看,回去了再看。” 王善泉说着,又把秦六给他的那个东西塞回了怀里。 秦六这才放下手,嗔怪地瞪了王善泉一眼:“还好小六反应快,不然就浪费小六的一番心意了。” 王善泉告饶:“我错了,我错了。” 秦六哼了声,才道:“我勉强原谅公子啦。对了,公子你做了什么,那容止伤势怎么这么重?” 王善泉这把今日猎场上发生的事一一道来。 今日太子先入猎场,三皇子紧随其后。太子欲甩开三皇子,便一个人深入了猎场深处,容止不放心,便也缀在不远处跟了进去。 王善泉早把太子与容止可能想到的、会做的都考虑到了,又提前在太子与容止的箭尖上都涂了蜂蜜与招野兽的药膏。 太子与容止都到了猎场深处,而猎场深处是最多野兽出没的。 容止还没找到太子就遭遇了野熊袭击,千钧一发之际出手把野熊扎了个对穿,但是自己也浑身浴血,最终昏了过去。 太子的近侍这时才摸到了猎场深处,一眼便看到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容止,吓得三魂去了七魄,赶紧命人把容止带回了猎场,把容止安顿好之后,才想起来返回猎场找到太子告知其容止命悬一线之事。 太子听完,大惊失色,到手的猎物也不管了,直接翻身上马往营地赶了回去。 秦六听完王善泉所说,不解道:“公子如何知道那里一定会有野兽出没的?” 王善泉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反问秦六道:“小六不妨想一想,什么情况下,我才会确定那里一定会有野兽,且是能给容止与太子致命伤害的野兽的呢?” 秦六一愣,又细细地想了下,脸色不禁一白,看着王善泉,连话都忘记说了。 王善泉好笑地把秦六一把搂紧怀里,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秦六的腰,道:“放心,这些手段都是对外人的,小六可是我的宝贝,我怎么舍得伤害你呢?今日我见着你也骑马了,怎么样?累不累?” 王善泉越说,秦六越忍不住心里发寒,连带着整个身子都轻轻发起抖来。 王善泉无奈地道:“我本来并不打算与你说这些的,就是怕吓着你。小六,真的,你只管放心,我就是把我自己杀了,也不会伤你分毫的。” 秦六已经听不见了,她抖得越来越厉害,终于忍不住虚弱地喊道:“景明!” 景明应声而出,停在王善泉身后一步处。 秦六轻轻挣开王善泉,努力地往景明那边挪了几步,然后一把栽倒了景明怀里。 景明抱着秦六已经有些许痉挛趋势的身子,满头是汗地战战兢兢地向着王善泉行了个礼,硬着头皮道:“公子,秦姑娘身体有碍,属下先送秦姑娘回去了。” 王善泉说不清是什么表情地直直望着景明,然后低低的“嗯”了声,又道:“带她回去吧,好好照顾秦姑娘。” 景明应是,迅速抱着秦六往回走。 景明抱着秦六回到帐篷时,秦六已经开始全身痉挛,口吐白沫了。 第76章 痉挛 林书乍一眼看到秦六如此样子,吓了一跳,想问问景明怎么回事,却看到景明比秦六脸色还差。 景明迅速把秦六放到床上,用力在秦六身上几处重要的穴位上按了数十下,见秦六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景明才低声向林书吼道:“快去把七殿下请来!” 林书被景明粗犷的男声吓到,还来不及惊讶景明竟是男扮女装,又骤然想到景明如此说,定是已经知道自己是七殿下的人了,直到景明又吼了声“还不快去!”,林书才惊醒过来,赶紧出门寻林苏去了。 林苏没一会就赶到了秦六的帐篷处,不消景明发话,林苏迅速地把秦六双手按住,又吩咐林书把自己的针拿来,示意林书帮忙按住秦六,然后自己迅速在秦六手上几个紧要的穴位上扎上了针。 待到林苏在秦六手上扎上整整六针,秦六才没有再继续口吐白沫。 林苏见秦六病情稳定了些,心下稍松了口气,这时才转头吩咐景明与林书,你们先出去吧,我要给你们姑娘在背上扎针了。” “这怎么可以?”景明急道。 林苏狠狠地剐了景明一眼,不无怒气的道:“不说我是医者,为病人在背上扎针没有什么不可以的。更何况,你早就知道的吧,我和小六关系匪浅。我今日可以跟你把话挑明了,小六她本是我的妻子,我给她在背上扎针,是既合乎情理,又合乎礼法的。倒是你,扮作个不男不女的样子潜伏在小六身边,不知你到底是有何居心!” 景明一噎,敢怒不敢言。 林书着急的劝道:“殿下,姑娘病势要紧。玉儿,不,反正你也不想耽误了姑娘的病情吧,咱们赶紧出去为姑娘把风吧。” 景明最后看了一眼床上脸色苍白的秦六,然后才狠狠心转头离开到帐篷外头为林苏与秦六二人放风。 林苏伸手把床边帷幔放下,心无旁骛地替秦六把外衣、中衣一一褪下,冷静地在秦六的背上几处穴位上扎上银针,,又在秦六的腰眼上扎上两针,眼看着秦六的抽搐也止住了,才伸手把秦六转过来,望着秦六,低低地道:“小六,你我分离的这段时间内,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以前从没有惊厥痉挛之症的,怎么现在会这样?” 秦六依旧昏迷着,并不能回答林苏的提问。 林苏虚虚地抱住秦六,又继续絮絮地道:“我是不是还没跟你说过,与你分别的这些时间里,我真的好想你。耀哥他派去打探你消息的人跟我说你死了,我乍一听到那消息,只觉得天都塌了。我觉得老天就是想要我的命。浑浑噩噩地跟着权哥来到京城,又在皇后寿宴上看到与你相貌如此相像的容华,我几乎在就要以为老天把你还给我了,可是我只是一瞬便反应了过来,那不是你。后来在殿前与你相撞,看着你望着我的那个眼神,我那时突然就非常地确定,与我相撞的那个人就是你。因为你望着我的眼神,是我最熟悉的那种独属于你的眼神。” “小六,听到你用那陌生的语气同我说话时,我心都凉了。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明明我只是出门了一趟,回来我们俩就生离死别了。我曾经一度想,不如去死吧,或者还有什么用呢?可是在京城再遇见你以后,我不想去死了,我想好好的活着,我要查清楚你为什么会扮作容华,为什么不与我相认,后来我们终于在围场相认了,好像一场梦一样。就连今日在山洞内的缱绻时光,我都觉得像是黄粱一梦似的。我真的,总觉得十分的不真实,总担心你哪天又会消失不见,我不知道如果真的再次发生那样的事,我还会不会有勇气苟活于世。小六,你看,我就是个懦夫,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但是我又忍不住地希望你只对我这么好,我想把你紧紧地绑在身边,一刻也不分离。小六,我——” 林苏的絮絮叨叨地话语声突然停住,因为他发现自己被人握住了双手。 林苏震惊地抬头,发现秦六正微微笑着望着他,见他终于发觉自己醒了,秦六又笑着道:“傻瓜,不是早就跟你说了,我不会再离开你了。别害怕,你在我这里,永远不用害怕。” 秦六又道:“先帮把这些碍事的银针去了吧。” 林苏于是手忙脚乱地替秦六把银针一一去掉,之前为秦六施针时因为一心都扎在秦六的病情上,根本无心看秦六的身体,此刻帮秦六一一把银针去掉之后,林苏突然就有些不知道往哪里去看了。 因为被林苏脱去外衣中衣,秦六此刻只着一件浅红色的兜肚,然而秦六并未觉得如何忸怩,反而饶有趣味地望着眼前手足无措满脸通红的林苏浅浅的笑着。 秦六笑着打趣道:“怎么这会突然害羞了?今日在山洞时你明明——”秦六还未说完,就被林苏红着脸一把捂住了嘴。 林苏又羞又手足无措道:“小六,你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 秦六把林苏的手拉下来,笑着道:“这不是就我们俩嘛,有没有外人。” 秦六说完,又倾身靠上了林苏的胸膛,低低地道:“今晚太子肯定忙死了,肯定顾不上别的地方。你今晚在我这歇下吧。好不好?” 林苏红着脸,结结巴巴道:“这、这、这。” 林苏这这这这了三次也没这出个所以然出来,只好呆呆地道:“那我明日清早再回去吧。” 秦六自己又把中衣外衣一一穿上,在林苏的手足无措中唤了林书进来,淡淡道:“打两盆水过来,我和殿下要洗漱。” 林书一脸惶惶地应了声,退出帐篷打水去了。 景明一把把帐篷撩开,在快走到秦六身前时被林苏抬手拦住:“你要做什么?” 景明没有看林苏,只是直直地望着秦六,低声道:“姑娘,这么做,有些太冒险了吧。” 秦六淡淡地瞥了景明一眼,道:“知道冒险,还不好好在门口守着?” 景明还要再说什么,秦六已不耐地挥了挥手:“快去门外守着吧,别让我再说第三次了。我累了,要歇息了。” 景明只好瞪了林苏一眼,愤愤得转身守帐篷门去了。 林书打来水,正要伺候林苏洗漱,却被林苏挥手拦住:“不用,我自己来便可。你且退下吧。” 林书于是识趣地也退到帐篷外面守着去了。 林苏端着水走到秦六面前,轻轻地蹲下身,替秦六除去袜子,慢慢把秦六的双脚放进去,道:“怎么样?水温还合适吗?” 秦六温柔地看着林苏的一举一动,笑着道:“水温正合适呢!” 林苏于是轻手轻脚地替秦六按起脚来,手指似无意间拂过秦六的六指,顿了顿,道:“这个,你有同其他人说起过吗?” 秦六撇了撇嘴,道:“没有,就告诉了你,连——”秦六突然止住话音,想了想,明白林苏怕是话里有话,有可能是吃醋了。 果然,林苏见秦六没有把话说完,便问道:“连什么?” 秦六便低下头,抵着林苏的额头,轻轻地道:“这么隐秘的地方,怎么可能会与旁人说?我只与你说了。” 林苏被这句话戳到了隐秘的欢愉点,忍不住笑了起来。 “傻瓜!”秦六说着,伸手轻轻掐了一把林苏的脸。 等林苏帮秦六洗完脚,又仔细把脚擦干,秦六滚到了床里面,侧躺着看着林苏给自己洗漱。 林苏草草地洗漱了下,脱了外衣,便躺上了床。 林苏刚躺好,秦六便蹭到了林苏怀里,同过去一样,轻轻地贴在林苏的胸膛,听林苏的心跳声。 林苏轻轻地在秦六背上拍了拍,轻轻地问道:“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你今日为 什么会发生痉挛?” 秦六伸手攀着林苏的胸膛,轻轻地道:“这个事,说来话长。我当初被永安县 县令抓进牢里,受尽拷打,九死一生之时被王善泉救出来了。王善泉你知道吧?就 是吏部尚书的儿子。他救了我,说我是丞相容止的私生女,我还有个双生姐姐,就 是容华。他撺掇我来京城报仇。后来我来到京城,住在他们家的庄子里,再后来, 就进了宫。我的身份隐秘,王善泉为了不暴露我的身份,就把所有见过我、伺候过 我的人都给、都给杀了,连他们的家人也没有留活口。我从景明口中得知这些,一 时害怕、恶心所有的难受情绪都涌了上来,然后就没有意识了。景明后来告诉我我 那时就在抽搐了。那是我第一次抽搐。今日这次抽搐,是因为我又被王善泉吓到了。” 林苏几乎是立刻就猜到了:“容止的伤是王善泉弄的?” 秦六低低地“嗯”了声,“是我让他去对付容止的。我要他取那容止的一条手臂,最好再毁了容止的脸。但是,但是......” “但是你忘了他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手段自然会非常狠绝。我听说,容止是被野兽生生咬掉了一条胳膊。”林苏缓缓道。 秦六又开始发起抖了。 林苏察觉到秦六又开始发抖,忙伸手把秦六搂紧,勉强笑了笑,道:“不说他了。你还记得赵大夫吧?我命人把赵大夫带到京城来了。等我们回京,有机会的话我安排你们见一面!” 秦六果然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直接抬头直直地望着林苏,道:“爹爹?你把爹爹接来了?真的?” 林苏笑着揉了揉秦六的头发,道:“真的。等一有机会就安排你们见面。” 秦六开心地说好,然后又低下身子继续趴在林苏身上,安安静静地不说话了。 林苏轻轻地拍着秦六的背,直把秦六拍的睡着了,才安心的自己也睡去。 王善泉眼看着景明把秦六抱走,眼神暗了暗,迅速地离开了小树林,回到了自己帐篷。 等到就着帐篷烛光,把秦六送给他的那个东西一层一层展开,王善泉才发现那竟然是一件粉色的兜肚。 王善泉呼吸一窒,紧紧地把兜肚抓在手中,眼里的晦暗深不可测。 第二日秦六醒来,身边已经空空如也。 秦六怅然若失地盯着林苏躺过的地方发了会呆,才低声唤景明、林书进来。 秦六望着眼前的景明与林书二人,淡淡地道:“昨日可有人来寻过我?” 林书答没有,秦六便放心地让林书先出去了。 秦六看着眼前静静站着的景明,招了招手,等景明贴近过来了,才低声道:“给了你一晚上的时间,想好了吗?” 景明没有说话。 秦六又继续道:“你完全可以去向王善泉禀报,就说我和那林苏厮混,我昨晚还把林苏留下来过夜了。不过,我想,你应该已经不会再去跟王善泉说这事了吧?” 景明这时才低低地道:“属下昨日没有去说,今日不会去说,以后也不会去说。” “很好。”秦六笑了笑,这时才走近景明,轻轻地抱住景明,靠上景明胸膛,低低地道:“我真的好怕他,景明,你一定要与我站在一起,我只有你了。” 景明浑身僵硬着,好一会才抬手缓缓地搭在秦六腰间,低低地应道:“好。” 傍晚的时候,容止终于醒了。 太子见容止醒来,喜极而泣,忙坐上床边,关切地问道:“舅舅,您终于醒了!您可还有什么不适的地方吗?” 从容止的左额到右脸下颌处,被野熊抓了一条深可见肉的划伤,只是眨眨眼睛,都会牵扯到伤口,以至于容止忍不住频频抽气:“臣一切还好,劳太子殿下挂心了。” 太子忙安抚地拍了拍容止的手,泣声道:“舅舅快别说话了,先好好休息,争取早日把身体养好。” 容止轻轻地“嗯”了声,眼神往太子身后瞥了瞥,道:“华儿呢?我受了如此重伤,她竟没有过来看望吗?” 太子忙道:“舅舅错怪表妹了。 第77章 捧着你的项上人头去向太子告罪 表妹昨日刚得知您受伤的消息就过来了,只是表妹为着舅舅的伤势实在是过于担忧与悲伤,孤担心您还没好,表妹又倒下了,便吩咐小全子先送表妹回去歇下了。” “唉,就知道是个不经事的!”容止叹道。 “舅舅,也别这么说,表妹到底还小,又是个女孩子,乍一见到舅舅受了这么重的伤,难免会很悲痛嘛。”太子劝道。 太子近侍上前,低声道:“殿下,丞相,要不要咱家现在去把表小姐请来?” 太子望向容止,道:“全听舅舅的。” 容止转过头,淡淡道:“不必去叫那个不经事的了,免得见到她气的我头疼!” 太子便向近侍使了个眼色,示意近侍先退下了。 待近侍退出帐篷外,太子才低声与容止道:“舅舅,您这次猎场遇险一事, 瞧着实在有些蹊跷。孤已经派人去查了,相信不日便会查到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 容止忍着疼,道:“太子糊涂,还有什么好查的!七皇子刚回京,不说本来 没什么根基,就是有了镇国将军府做依靠,那将军府在这京城也掀不起什么风浪。能在猎场神不知鬼不觉的对你我下手的,除了淑妃和她背后的王家,还能有谁!” 太子忙道:“舅舅,那咱们怎么办?这口气,肯定不能就这么咽下!” “必然不可能就这么咽下这口气!那淑妃最近不是有意收三皇子做养子吗?” 容止眼神示意太子凑近些,才继续道:“你可以先......” 太子听完,眼神一亮,恭维道:“还是舅舅老谋深算,孤这便派人去办!” “你真是胆子大了!主意也大了!连这么大的事都不和为父商量商量,便直接动手了!这要是没被人抓住把柄还好,万一被人抓住了把柄,你是要我整个户部尚书府都给你陪葬吗?”王永年怒斥道。 王善泉跪在帐篷中央,低着头,沉默着没有说话。 “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懂点事啊!”王永年苦口婆心,“你娘走得早,为了你能好好地长大,我甚至都没有续弦!我院子里那几个侍妾,那个侍寝完不是要喝一碗避子汤的,我都这么地为你着想了,可你呢?从前花天酒地、不思进取,现在则是阳奉阴违、性情乖戾,你这到底是随了谁了!” 燕红在一旁劝道:“老爷,您别气坏了身子,依奴婢看来,公子还是被秦六那个狐狸精蒙了心,奴婢听说昨儿个清早,容丞相派人去请秦六,结果派去请人的丫鬟把秦六狠狠羞辱了一番,后来在容止的帐篷,秦六也被容止训斥了一番,奴婢想着,怕是秦六找公子诉了苦,公子这一怒为红颜,就上了头冲动了。” 王善泉抬头,冷冷地看着燕红在旁煽风点火,神色不明地微扯嘴角,终于开口道:“父亲,昨日并不是善泉心血来潮一时冲动,善泉本就谋划好了要在春猎之时给那容止一个下马威的,眼下他这伤势,也是在善泉的意料之中的。” “好一个早就谋划好的!怎么?早就谋划好的,不能与为父一起商量吗?甚至不能提前告知为父一声吗?这个家,到底是你做主还是为父做主?”王永年越说越气,直接甩手道:“这事为父是不会替你擦屁股的,若是不小心走漏,你就捧着你的项上人头去向太子告罪吧!” 因为容止说过不愿意见秦六,所以秦六几次三番到容止帐篷外想要看望容止都被太子近侍挡了回来。秦六眼见着表面功夫做够了,便也不再积极地往容止帐篷赶了。 不过虽然不用再去看容止那讨人厌的脸,秦六却也不能如刚来猎场时那般去外面逛,毕竟自己父亲重伤卧床,自己却在外闲逛,被人看到了实在说不过去。 考虑到这些,秦六便整日在自己帐篷里待着,景明居然给秦六带了话本,这可让秦六好一番开心。 秦六捧着话本坐在床头从天亮看到天黑,只在用膳时间稍稍休息下,用完膳,又立刻捧起话本读了。 秦六在看话本看到一半时,秦六的帐篷外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任佳茵站在帐篷外面冲着林书、景明二人慢慢地福了福身:“劳烦二位通报一下,镇北将军府三小姐任氏佳茵,求见容华小姐。” 林书与景明对视一眼,景明使了个眼色,林书便进去禀报秦六了。 秦六在帐篷内也听到任佳茵的声音了,还很是惊讶了一会,因为自御花园一面之缘后,秦六还没有再见到过任佳茵,都要把这人给忘了。可是任佳茵此时此刻来到秦六帐篷外,有这么直接报上名来,突然就让秦六想起了御花园里她对林苏的殷切。 秦六挥了挥手,示意林书把任佳茵领进来,然后自己把话本塞到了枕头底下,又慢慢整理了下衣裳,见任佳茵已经进来了,秦六才慢慢地从床上起来,走到桌前,直接坐下,道:“任小姐见谅,容华生性惫懒,爱赖床,不是故意这么怠慢任小姐的。” 任佳茵嘴角抽了抽,也不接秦六这话,而是直接道:“我今日听权哥说,表哥昨夜没有回帐篷就寝,今日清早还权哥还看到表哥从你帐篷出来,你们,你们昨晚做什么了?” 秦六见任佳茵如此直接,忍不住笑了下:“任小姐这是来兴师问罪了?不说七殿下昨日并没有来过我的帐篷,就是他来了,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任小姐还能不知道会做些什么吗?” “好不知羞耻!”任佳茵气道,“这京城的小姐,竟是如此寡廉鲜耻吗?” 秦六敛了笑容,一字一句道:“任小姐,京城的小姐是不是寡廉鲜耻我不知道,但是你们关北的人,都是这么张嘴就污人清白的吗?就凭令兄一张嘴,就造谣七殿下昨日在我这里留宿,这不仅没有把我这世家小姐的闺誉放在眼里,更是没有把七殿下的皇室尊严放在眼里!” 第78章 手札 任佳茵没想到秦六会如此疾言厉色,她还以为秦六这种一看就娇滴滴的样子,连大声说话都不会的。也因为这样,任佳茵一时愣住,没想起来怎么反驳。 “任小姐若今日来此便只是为了捕风捉影的事来找我容华兴师问罪,那任小姐还是趁早回去,我也会命人带话给镇北将军,问问任将军都是怎么教养自己儿女的,一个个这么会给人泼脏水!” 任佳茵被秦六训斥的脸色通红,连话也没来得及说就捂着脸跑出了秦六的帐篷。 待任佳茵跑远,秦六才吩咐林书道:“给你家主子带个话,让他仔细防着任氏兄妹,别到时候被这俩人背刺,那就说不过去了。” 林书轻声应是,退出帐篷寻林苏去了。 景明走进来,到了秦六跟前,低声道:“姑娘,公子因为擅自对丞相动手之事被老爷训斥了,您看要不要?” “要不要干吗?难道还要我去安慰他吗?他那么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不过是被人训斥了几句,你以为会对他有什么影响?你与其在这劝我去安慰安慰他,还不如去找几个貌美的婢子去伺候他,你家公子不就好这口吗?”秦六冷嗤道。 景明汗如雨下,不敢搭话。 秦六虽是在嘴上逞了勇,但到底还是明白该去安抚安抚王善泉,于是过了一会,还是吩咐景明约王善泉子时老地方见。 晚上见到王善泉,秦六主动靠了上去,柔柔地道:“公子,听说公子因为替秦六报仇,被老爷训斥了?” 王善泉手上轻轻揉着秦六的腰,低声道:“你是为了这事特意约我见面的?哈,早知被老头子训斥一下就能得到你的主动安抚,我该每天都惹那老头子一遭的。” “公子!怎么一点正形都没有!”秦六嗔道。“公子,虽然你说的轻松,但秦六还是过意不去,秦六给你道歉了。” “傻瓜,真没事,不过是被训斥几句,连肉都不会少一块,放心吧。也不用与我道歉,永远都不必向我道歉。”王善泉半哄半安慰道。 “对了,昨日你回去时有些不太对劲,到底怎么了?”王善泉关切道。 秦六不自然的笑了笑:“不知道,可能是之前落下的病根,突然就会抽搐,昨日如此失态,让公子见笑了。” “傻瓜,你更狼狈的样子我都见过,还怕什么样子不敢给我看的?不过既然是病根,还是要好好休养,得吩咐景明照顾你照顾的更仔细点。” 秦六轻轻地“嗯”了声,不想再继续谈论这个。 容止伤情虽得到好转,可毕竟宫里御医更多,集思广益之下,可以有更多更好的法子来促进容止伤势恢复,思及此,太子决定立马班师回朝。 回到京城,林苏想办法安排秦六与赵大夫见了一面。 “爹爹!”秦六乍一看见赵大夫,忙激动地喊道。 “小六!”赵大夫不可置信地走近,绕着秦六转了好几圈,才上前激动地握住秦六的双手,道:“小六,真的是你,你没死!你还活着!林苏派人接我时说你还活着,我还不信,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秦六笑了笑,道:“是啊,可不是真的嘛。爹爹,小六好想你!”秦六拉着赵大夫的手,轻轻地摇了摇,撒娇道。 林苏也笑了 道:“还好正亮坚持把赵大夫绑来了,不然,怕是你们难的相见了!” 赵大夫这时才转向林苏,不满地皱了皱眉:“你还说呢,你那侍从见我不相信他,竟然直接拿绳子把我给绑了,吓我一跳,一路上我都在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你的人,是不是和害小六的人是一伙的!” 林苏眼神一暗:“害小六的人我已经查出来是谁了,早晚让他们也尝尝与心爱之人分离之苦!” 秦六回转身,拉过林苏的手,轻轻地拍了拍,道:“这么高兴地时候,就别提那些事了!你不是给爹爹备了一间上好的房间吗?咱们领着爹爹去瞧瞧,看看爹爹满不满意。” “害,有什么好瞧的,我又不挑个什么,肯定会满意的。”赵大夫说着,还是缀在秦六与林苏身后,往当铺里面走去。 当铺内院有十好几个房间,林苏吩咐蔡正亮收拾出一间最大最宽敞的,紧着最好的配置,生怕赵大夫看了不满意。 不过赵大夫没说谎,他本来就不怎么在乎房间的布置,只要能住就行。在秦六与林苏的带领下,赵大夫把房间仔仔细细地参观了一遍,然后坐到凳子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道:“可累死我了!这房间真大啊!这地儿在这寸土寸金的京城,怕是要不少钱吧。你小子,果然是富贵人家的少爷!小六以后跟着你,只管享福了!” 林苏与秦六对视一眼,都不由自主地笑了笑。林苏无声地把秦六的手握的更紧了。 中午,秦六留在当铺与赵大夫、林苏一起用午膳。 用完午膳,赵大夫领着秦六来到自己房间,从枕头底下掏出一个包裹,又仔仔细细地一层一层打开,然后露出了里面宝贝地庐山真面目:居然是赵大夫的手札! 赵大夫把手札郑重地放到秦六怀里,道:“小六,当初乍一听到你的噩耗,我真是又惊又怒,后面看到这本手札,又想不如干脆把这手札烧给你,给你烧个念想。这次林苏派人去接我,我虽是半信半疑,但我还是抱了侥幸的想法,想着也许你真的还活着呢?我便把这本手札也给带上了,就想着,如果你真的还活着,我就把这本手札继续交到你手中,以后不管你去哪里,这本手札都能算作爹爹留给你的念想。” 秦六哽咽道:“爹爹,是小六不孝!” “傻瓜,都是那些坏人的错,跟你有什么关系?”赵大夫拍了拍秦六的手,又语重心长道:“如今这世道,女子生存艰难。你把这本手札带在身边,没事的时候好好研习一番,必会有一番收获的。等你能靠自己本事生存时,你便不用去依靠任何人。我看那林苏确实是身世显赫之人,他如今待你好,可不见得以后也会一直待你好,你须得自己学会一身本事,有立身之本,才可以好好照顾自己。你可明白了?” 秦六哽咽着点了点头:“爹爹,小六明白。” 第79章 对三皇子下手 等与赵大夫诉完思念之情,秦六又草草地赶回宫里去了。 因为有林书作掩护,红霞并没有发现秦六偷偷地溜出了宫,只以为秦六是犯了懒,不愿意出门。 到了用晚膳的时候,红霞终于不放心地来到秦六卧房门口,恭敬道:“姑娘,一天了,也该吃点东西了,不然怕是要把人给饿坏了!” 秦六刚巧躺回到床上,闻言,便假装强撑着力气道:“红霞姐姐,我今日实在没有胃口,不想进食,你且把晚膳撤回厨房吧。” 红霞不放心,苦口婆心道:“姑娘,这一天都不进食怎么能行呢?好歹吃一两口吧?” 秦六便就坡下驴道:“那好吧,林书,你去把晚膳端进来,我尝两口,也算不辜负红霞姐姐的心意。” 林书听命把门打开,特意不经意地侧过身子让红霞亲眼见到了秦六,让红霞放了心,才伸手从红霞手里把晚膳接过来,道:“红霞姐姐,伺候姑娘用晚膳这种小事就交给林书吧,您且早些回去歇下,好好补充精神。” 红霞再不放心,也只好把晚膳交给林书,然后低声告了退,回自己房里去了。 林书把晚膳端进来,又把门顺手带上。 等林书把晚膳端到了秦六跟前,秦六才轻轻道:“放那桌上,你与林琪吃了吧,我中午吃的有点多,吃不下了。” 林书好笑地点了点头,把晚膳与林琪二人分食吃了。 景明被秦六打发着在厨房干了一天活,到了临睡时才来秦六这儿报到。 秦六使劲憋着笑,一本正经问道:“今日在厨房干活感觉怎么样呀?比起当侍卫的活来轻松些吗?” 景明很是无奈地道:“姑娘,您若是真有事,不想让景明跟着,只管与景明直说,何必非得安排属下进那厨房受那个罪去!” 秦六忍不住哈哈大笑:“厨房怎么啦?厨房还有各种好吃好喝的呢!真是不识货!” 景明拿秦六没办法,只好沉默着不接她这个话。 秦六正了正神色,道:“好了,今日就是给你提个醒,以后不会这样了,以后有的是事情需要你帮我去办呢!” 见景明还是不说话,秦六便走上前,拉起景明的手,柔柔地道:“今日辛苦了,赶紧回去歇息吧,好好养足精神,明日帮我去办一件重要的事。” 景明忙抬头问:“什么重要的事?” 秦六轻轻地道:“把三皇子的根去掉!” “什么?”景明震惊又疑惑,“为什么?三皇子可是淑妃娘娘准备收到膝下的养子,这要是这么做了,岂不是伤了我们自己的利益?” 秦六皱了皱眉,使劲捏了捏景明的手,道:“傻瓜,你是不是忘了,你已经与我站在同一条阵线上了,我好,才是我们好。淑妃就是真登上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了,你与我又能讨着什么好吗?而且,我不是一时冲动让你去这么做的。你想,只要我们秘密地对三皇子下手,淑妃那边肯定会以为是太子对三皇子下的手,根本不会怀疑到我们这来!你就放宽心去办吧!” 第80章 御花园死了个人 令秦六没有想到的是,景明还未来得及对三皇子下手,三皇子就摊上了事。 御花园的湖里死了个人。 尸体最开始是东宫的小太监发现的,然后迅速禀报了太子,为容止的伤情着急上火的太子殿下百忙之中命人仔细调查死亡之人的身份以及死亡原因。 奉命调查的小太监如神探附身,未出三日,便查出死亡之人乃是淑妃宫里的侍女,名叫环儿,且仵作给环儿的尸身验尸时还发现这个环儿居然有孕了。 一个未出阁的侍女,不明不白地与人私通,竟还珠胎暗结,这可让太子殿下气的发了好大一场火,扬言便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和这环儿私通的奸夫找出来。 小太监仍然是十分神速,太子刚下令查奸夫,小太监就把奸夫姓甚名谁与环儿私通了多久都给查出来了。 “殿下,原来与这环儿私通的就是、就是三皇子殿下!”小太监战战兢兢地禀报道。 “好啊!我的好三弟,这胆子真是很大啊!父皇病重卧床多日,他不想着去病榻前尽孝也就罢了,竟然还敢秽乱后宫!这不仅是不把我这个监国太子放在眼里,更是不把父皇放在眼里!来人!”太子扬声唤人。 “奴才在!”太子近侍高声道。 “传孤口谕,三皇子不思进取、荒淫无度、秽乱后宫,念及尚且弱冠之年,特罚其入宗人府思过,为期一年,三皇子在宗人府思过期间,任何人不得探视,违者同罪处理!”太子沉着声道。 “是,奴才领命!”太子近侍应下,立刻出门招呼上太子亲兵前往三皇子府上抓人。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凭什么抓我?我到底犯什么错了?放肆!快放开我!”三皇子边挣扎着想要挣脱前来抓捕他的太子亲兵,边高声喊道。 “天哪,这是怎么回事?我儿到底犯了什么错?你们凭什么二话不说直接上门抓人?”琪嫔好不容易出宫探望一下自己儿子,不想却碰到太子亲兵上门抓捕自己儿子,便着急忙慌的边拦人边喊道。 太子近侍状似轻轻地一扒拉,竟直接把琪嫔扒拉到了地上,琪嫔顺势倒在地上唉哟唉哟了起来。 “母亲,母亲,放开我!”三皇子猛地一挣,竟真的挣开了抓捕他的人,然后扑到了地上仔细查看琪嫔的伤势:“母亲,母亲您怎么了?您可伤到哪儿了?” 琪嫔顺着靠到自己儿子身上,依旧唉哟唉哟的叫着,半点不说自己伤到哪儿了。 太子近侍哪有瞧不出琪嫔在装疯卖傻、撒泼耍赖的,直接对着琪嫔母子道:“琪嫔娘娘、三皇子殿下,杂家也不是什么修罗恶煞,杂家是领了太子殿下口谕来的。” 琪嫔母子闻言,愣了愣,等着太子近侍继续说下去。 “太子口谕,三皇子不思进取、荒淫无度、秽乱后宫,念及尚且弱冠之年,特罚其入宗人府思过,为期一年,三皇子在宗人府思过期间,任何人不得探视,违者同罪处理!琪嫔娘娘,这口谕够清楚了吧,您就别让杂家为难了吧?”太子近侍不慌不忙道。 琪嫔母子听完太子口谕互相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慌乱与无助。 第81章 银耳雪梨汤 三皇子仿若垂死挣扎般,颤抖着声音问道:“太子所说的我秽乱后宫之事,是指的什么?” 太子近侍凑近三皇子,低着声音淡淡地道:“三殿下何必明知故问呢?当然是指的三殿下您与淑宁宫宫女环儿私相授受之事了。” 三皇子如遭雷击,浑身一瞬间卸了所有力气,坐到了地上,仿佛彻底放弃了挣扎。 琪嫔看着自己儿子这般模样,心里也顿生绝望,呆愣在地。 太子近侍见琪嫔与三皇子不再挣扎了,便向身后的太子亲兵挥了挥手,亲兵们见到信号立刻继续上前抓捕三皇子,扭送宗人府。 三皇子是上午被捕的,秦六是当日晚上得知消息的。 “三皇子就这么被送进了宗人府?”秦六确认道。 景明点了点头,低声道:“确实是的,属下跟派去打探的人仔细确认过了,三皇子确实就这么被送进了宗人府。” 秦六,呆了呆,不由低声喃喃:“这太子殿下权力竟这么大么?这就直接把自己的皇弟送进了宗人府?这跟一手遮天有什么区别?” “姑娘,慎言!”景明忙提醒道。 秦六回过神,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巴,道:“还好你提醒了我。这样,你过来。” 秦六向景明招了招手,待景明凑近,秦六低声道:“三皇子这倒的突然,淑妃娘娘那边必然会把目光放到我身上来,只怕再过不久便要向我施压了,你给那位去个信,让他稍微拦着点,至少让那淑妃不要那么急。听明白了吗?” 景明点点头,低声道:“属下听明白了。” 秦六挥了挥手,示意景明按她说的去办。 等景明离开,秦六又朝着远处的林书与林琪招了招手:“你俩过来下。” 林书林琪二人闻言,也都靠到了秦六身前。 “林书,你去找你家主子,让他仔细查查环儿之死的真相,最好把所有关键证人都给保护起来,尤其要防着太子那边的人,我怀疑环儿就是太子那边派人下手杀害的,要提防他们杀人灭口。” 秦六一口气说完这一大串,换了换,又道:“林琪,你去找一套新的宫装来,待会再帮我打扮打扮,晚点随我去见太子。哦,对了,我记得厨房今日是炖了银耳雪梨汤是吧?用食盒打一碗过来,我待会去见太子时要用。” 林书林琪纷纷应是,各自领命离去。 秦六不一会就在林琪的伺候下收拾打扮好,直接吩咐林琪:“把银耳雪梨汤提上,跟紧我,到了东宫千万小心,不要多嘴。” 林琪恭敬道:“是,奴婢遵命。” 秦六放心下来,便带着林琪往东宫走去。 太子正因为这么痛快就把三皇子弄进了宗人府而高兴,吩咐近侍找了好几个貌美娇俏的侍女陪着。侍女们有的给太子喂酒,有的给太子喂葡萄,更有甚者,直接半躺在太子怀里。 秦六来到东宫时,正听到正殿内传来阵阵欢声笑语,都不用猜,便知道太子在与侍女做些什么。太子近侍这时才看到秦六来了,忙抹了一把汗,巴巴地跑上前,边用身子挡住秦六,边笑着恭声道:“哎呀,容小姐来啦,容小姐来得可不巧,太子殿下正在歇息呢!” 秦六柔柔地福了福身,细声慢语道:“怪容华做事不够仔细,竟不知提前打听一下太子殿下的休息时间,实在是对不住。这样,全公公,容华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容华新近学会了炖银耳雪梨汤,又听人说太子殿下近日发了好大的火,雪梨汤败火,容华便想着炖个银耳雪梨汤给太子殿下败败火。既然近日如此不凑巧,那容华便先将这汤交予全公公,等太子殿下歇息完了,劳烦全公公替容华把汤呈给太子殿下,就说是容华的一点心意,怒气伤身,只望太子殿下为了自个儿的健康着想,少动些肝火。” 太子近侍忙道:“这是自然,奴才定会把汤与您的嘱咐都转述给给太子殿下。” 秦六于是向林琪使了个眼神,林琪意会,上前把银耳雪梨汤交予了太子近侍。 秦六又福了福身,道:“全公公,那容华就不打扰太子殿下歇息了,先回盈珠阁了。” 太子近侍小全子恭敬道:“奴才恭送容小姐。” 秦六的身影刚在小道上消失不见,小全子便提着食盒进了正殿。 “殿下!殿下!您猜,刚刚是哪位贵人来了?”太子近侍笑眯眯道。 太子埋首在怀中侍女饱满的胸脯中,瓮声道:“谁啊?” 小全子走上前,贴近太子身后道:“殿下,是咱们那位表小姐。” “哦?这可真是稀奇了,我那便宜表妹竟还会主动来我这东宫看看了?”太子抬起头,餍足的擦擦嘴,慢慢地道。 小全子忙道:“可不?表小姐还说啊,说她听说殿下您近日动了肝火,她便特意炖了银耳雪梨汤,带来给您败败火,还说怒气伤身,让您为了自个儿的身体着想,少动肝火呢!” “倒还算是个贴心的人儿!”太子淡淡地说着,手不知在哪游移着,惹得怀中侍女不住娇喘,直叫道:“殿下好坏!” 太子闻言,笑道:“不坏点,你们怎么会爱孤呢?” 小全子又道:“殿下,奴才给表小姐说您在歇息,表小姐便让奴才替她转交这个银耳雪梨汤,您看,这汤是现在喝,还是?” 太子皱了皱眉,道:“你怎么这么不识趣?她那汤是仙丹灵药么?非得在孤与众位美人玩的开心的时候饮用?” 小全子忙低头告罪:“太子恕罪,是奴才莽撞了。奴才这就把汤撤下。” 秦六回到盈珠阁,景明与林书均已回来。 秦六递了个眼神给景明,景明便走上前,低声道:“那位说了,淑妃娘娘自有他去周旋,姑娘只管按自己的计划来。那位还说,他相信姑娘不会让他失望。” 秦六嘴抽了抽,没有回答。 景明见秦六没有说话,便又退了开来。 第82章 要当太子妃了? 林书走上前,低声笑着道:“姑娘,主子说他一定会派人仔细调查环儿身死的真相的。另外,主子让奴婢特意给您带句话,说,小六,林苏很想你。” 秦六脸刷的红了,娇嗔地瞪了林书一眼:“他不正经,你怎么也跟着他不正经。” 林书笑着道:“奴婢也是心疼嘛,主子与您明明……” 林书没有说下去,秦六却全都明白。 秦六忍不住眼神一暗,笑也有点笑不下去,林书心知自己说了不该说的,忙住了嘴,脸上一片懊恼。 林琪识趣地走上前,岔开话题道:“姑娘,咱们刚刚在东宫,好像是听见太子的笑声了吧?怎么那全公公还说太子正在歇息呢?” 秦六回过神,勉力笑了笑,道:“小琪这就有点不太机灵了。你与我到那东宫正殿门口时,只听到太子笑声了?就没听到别的声音?” 林琪犹犹豫豫道:“好像还有女子的笑声。” “那不就得了。”秦六轻轻捏了把林琪的脸,“太子正与人玩乐呢,没有空闲搭理我,那全公公又不能直说太子这种事,便只能与我推说说是太子正在歇息,就看咱们自己识不识趣。” 林琪呆呆地哦了声,又道:“姑娘,皇后娘娘不是准备撮合您与太子殿下吗?这太子殿下这种做法,这......” 秦六撇了撇嘴,道:“咱们啊,管不了天,管不了地,更管不了别人想做什么,要做什么,咱们能管的啊,就是管好自己。而且,你只管放心,太子现在这个样子,不必我们来做什么,自有人着急处理的。” 秦六说的没错,果然马上就有人着急了。 容小姐提着银耳雪梨汤去给自家表哥败火,而太子明明醒着,却为了与宫中侍女嬉耍而吩咐近侍与容小姐推辞说太子正在歇息这事,第二日清早就传到了皇后宫里。 皇后当时正用着早膳,听到小太监如此禀报,气的当场把碗给摔了:“他是要翻天了是吗?那容华,再怎么不受我那兄长重视,那也是容氏的大小姐,背后,是整个容家,他如此不给容华面子,岂不是当场打容家的脸吗?” 皇后的贴身侍女忙劝道:“娘娘,太子哪会想的那么多呢!估计太子殿下就是玩儿高兴了,一时就给忘了召见表小姐了。” “本宫真是想不明白了,这男欢女爱的事有那么让人入迷吗?就迷的太子这么不懂事?”皇后娘娘道。 燕翠闻言,笑了下,凑到皇后面前,道:“娘娘,其实啊,奴婢倒是有个法子。您看,这古往今来,未及笄就封了皇后的都有,更何况是封个太子妃呢?这表小姐如今只是以表妹的身份与太子相处,自然不好劝诫些太子什么,但是一旦立了表小姐为太子妃,那太子妃管束下太子,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而且奴婢瞧着啊,太子对表小姐也不是全无意思的,甚至,太子估计也想早点迎娶表小姐这位美娇娘呢!” 皇后扬了扬眉:“你是说,提前封华儿为太子妃?嗯...也不是没有道理,古人言,成家立业,先成家再立业,先把华儿封了太子妃,太子有了这么个美娇娘,也能收收心,少宠幸些不三不四的人。华儿这孩子,虽然不得我兄长喜欢,但是依本宫看来,倒还是个稳重的孩子,与太子成了亲以后,也能多多劝诫些太子。” “是啊,娘娘,奴婢就是这么个意思。”燕翠忙道。 皇后点点头:“行吧,改日与华儿、慎儿一起商量商量,早日把这成亲的事提上日程来。” “兄长啊!你可得为妹妹我想想办法啊!”淑妃拉着王永年,不依不饶道。 王永年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娘娘,臣先前是不是与您说过,这三皇子不是个稳重有头脑的人,不可重用?您倒好,不声不响地准备去收三皇子当养子,不说三皇子还有个生母琪嫔,能不能与您一条心,就是三皇子那与那位如出一辙的好色性子,以后也肯定会出事的啊,您看,这不就出事了?” “唉哟,我的亲哥哥哟,您就别再说风凉话了,您赶紧给我想想办法吧!”淑妃着急道。 王永年把自己衣袖从淑妃手中扯回来,淡淡道:“办法是没有的,三皇子这颗棋已经是废了。不过——” “不过什么?哥哥哟,你就别卖关子了!”淑妃抱怨道。 “不过,咱们可以继续咱们之前的计划。如今秦六这丫头已经成功到了皇后与太子身边,成为太子妃只是时间的事。你想想,你与其在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三皇子身上费力气,还不如想办法从我们王家弄出位皇储来。”王永年贴着淑妃耳朵,低声道。 “兄长,你的意思是?”淑妃惊疑不定道。 “只要秦六当上太子妃,咱们就有办法让他怀上咱们王家的种,到时候,你还怕你这位姑祖母,享不上荣华富贵吗?”王永年淡淡道。 “可是兄长,这也太冒险了吧,混淆皇储,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淑妃迟疑道。 “妹妹,你不会以为,咱们把秦六代替容华送进宫来,就不是诛九族的大罪了吧?”王永年挑了挑眉,道。 淑妃深吸了口气:“这、这,还是有些区别的吧?” 王永年摇了摇头,恨铁不成钢道:“妹妹啊,你有时胆子太小了些。你想想,秦六是咱们送进宫的,等于咱们握着秦六致命的把柄,让她怀个我们王家的种,不是一句话的事?到时候处理的隐秘些,神不知鬼不觉的,能有什么问题?” “那,那是要善泉那侄儿来?”淑妃道。 王善泉道:“我那痴儿为了那秦六干了不少糊涂事了,到时候让秦六为他怀个种,也不算辜负了我那痴儿的一番心意。” 淑妃默了默,不再说话。 “王永年那狗贼当真是这么说的?”林苏听完蔡正亮的禀报,冷声问道。 第83章 赐婚 蔡正亮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殿下,据咱们在淑宁殿安插的朱雀来报,王永年确确实实是这么与淑妃说的!” “混账!他们把小六当成什么了?”林苏怒斥道。 蔡权安抚道:“殿下,稍安勿躁,这只是那王永年的痴心妄想而已。不过,这也算是给咱们敲了记警钟,咱们得抓紧把秦姑娘安全带出宫来,再把真正的容华小姐送进去。” “我又如何不想早日把小六顺顺利利地接出来呢?只是,只是,唉!正亮!”林苏喊道。 “属下在!”蔡正亮回道。 “再多加派些人手,务必快点找到真正的容华!”林苏厉声道。 “是,属下遵命!”蔡正亮大声应道。 “殿下,其实,还有个情况,老奴觉得有必要和您提一下。”蔡权凑过来,道。 林苏闻言,往蔡权看过去,道:“什么情况?公公请直说。” 蔡权先是叹了口气,才道:“殿下,刚刚老奴说的,是以容华小姐尚存人世为前提的。可老奴听说,那王善泉颇为心狠手辣,那容华小姐若是真的在他手上,怕是未必还活在人世啊!若是容华小姐真的早就死于非命,那秦姑娘就不好顺顺当当地出宫了!” 林苏皱了皱眉,道:“这倒确实是个棘手的情况。而且,哪怕王善泉当时留了容华一命,之后也说不定会杀人灭口。” “是哪,殿下,所以,咱们得做两手准备啊!”蔡权提议道。 林苏点点头:“公公说的很对,我们确实应该做两手准备。正亮,待会你就去联系林书,让她提醒小六注意提防王家,尤其是王善泉。” “是,属下遵命。”蔡正亮应道。 “母后,怎么突然非要儿臣来坤宁宫用午膳啊?”太子轻轻抱怨着。 “怎么?让你陪母后用个午膳,委屈你了?整日就在自己殿里跟那些个不三不四的人花天酒地的,能不能有点出息!”皇后恨铁不成钢道。 “母后!咱们过去那么憋屈的过了那么多年,现在好不容易境况好了,儿找几个宫女消遣消遣,有错吗?再说了,儿臣也不是每时每刻都玩乐呀,儿臣不是每日还上朝呢么!”太子嘟嘟囔囔道。 皇后还欲再念叨念叨,殿外突然有小太监进来禀报:“启禀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容华小姐来了。” 皇后于是不再念叨太子,转而喜笑颜开:“赶紧请表小姐进来!” 小太监闻言,利索地转头出去请秦六了。 太子望着皇后,道:“母后,这表妹怎么也来了?是母后特意邀请她过来的?” 皇后笑着点了点头:“是啊,母后有事要与你二人商议。” 秦六不急不缓地在小太监的带路下走到殿前,依次向着皇后与太子行了礼,待皇后赐座,才柔柔地坐了下来。 “华儿啊,姑母今日特意叫你过来这坤宁宫,是有一重要事情想与你与太子一起商议商议。”皇后笑意蔼蔼道。 秦六闻言心里一惊,面上却扮作不解,道:“皇后娘娘但说无妨。” 皇后笑着道:“姑母想着啊,华儿这也不算小了,也该成家了,可巧你表哥也还没有正妃,所以姑母就想啊,干脆就亲上加亲,让你表哥迎你入东宫做太子妃,日后啊,咱们便既是姑侄也是婆媳啦!” “迎表妹做太子妃?”太子倏地站起,又惊又喜道地问道。 皇后见太子那喜不自胜地表情,便知道自己这儿子还是对容华有些情谊的,于是放了心,点了点头道:“是啊,华儿在宫里也住了一段时间了,母后瞧着太子与华儿应该也是彼此有情意的,本宫就索性做个媒,给你俩赐个婚。” 秦六说不出此刻是什么心情。 她被王家与淑妃合力送进宫来,为的就是当上太子妃,然后再与王家、淑妃里应外合,共同对抗容止与皇后。 如今皇后真的要封自己做太子妃了,秦六反而犹豫了。 她想起了那个生怕自己离开的林苏。 这怎么办?现在怎么办?真的要做那太子妃了吗? 秦六的脑子一团乱麻,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怎么回答皇后的了,等她回过神时,已经不知不觉地回到盈珠阁了。 秦六回到卧室,林书见秦六脸色苍白,便关切地上前问道:“姑娘,皇后娘娘说什么了?您怎么脸色如此不好?” 林琪朝着林书摇摇头,示意林书不要再问了。 秦六六神无主地坐到床上,由着林书伺候着躺下了,面对着墙壁,不言不语,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林书退下来,贴到林琪身边,低声问道:“怎么了?” 林琪悄声道:“皇后娘娘给太子与姑娘赐婚了!” “什么?”林书惊道,忽觉自己声音太大,忙又把声音压了下来:“怎么如此仓促的就赐了婚了?一点预兆也没有啊?” 林琪叹道:“唉,也不能说一点预兆也没有,那皇后娘娘让容丞相送自己女儿进宫,本来就是有意要撮合容华小姐与太子的,咱们姑娘这,不也就是意料之中的吗?” “可是姑娘的年岁还不大呢吧?不是还没及笄么?”林书问道。 林琪拢着嘴,道:“可不是嘛,但是皇后娘娘说,旧时也不是没有还未及笄就当太子妃的,甚至还有直接当上皇后的呢,说是姑娘这不算早了。” 林书担忧道:“那姑娘要是真的当了太子妃了,咱们主子怎么办呢?” 林琪看了林书一眼,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办。 景明站在卧房外面守着,因着耳力好,林书与林琪之间的对话都被景明听了去。 景明情不自禁地握了拳,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忙回自己房间预备给王善泉送信去了。 皇后赐婚太子与容氏大小姐容华之事不消半日,便已不胫而走,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你说真的?皇后娘娘真的赐婚太子与容华了?”任佳茵拽着贴身侍女,确认道。 “小姐,千真万确!奴婢特意找了好几人确认呢!而且七殿下如今正与权少爷在书房议事,估计也是商议这件事呢!”侍女信誓旦旦道。 第84章 囚禁 “哈,这下不管那容华是不是真的对表哥有意,她都没有借口再勾搭表哥了!”任佳茵兴高采烈地道。 侍女忙迭声表示赞同:“小姐说的是,那容华以后就是准太子妃了,可不能再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得守那太子妃的规矩了!” “哼,虽然表哥一直说把我当妹妹,但是只要他身边没有别的人,那我就永远有一席之地,那个容华,在围场时那么嚣张,我看她以后哪还有脸勾搭表哥!”任佳茵越说越义愤填膺,脸涨得通红。 “嘘,小姐,咱们还是小声点好,仔细别让七殿下听见了!”侍女低声提醒道。 任佳茵闻言噤了声,又招了招侍女,示意一起摸去书房听林苏怎么与自家权哥商议的。 任佳茵与贴身侍女轻手轻脚地摸到书房门外,贴着门仔细听里面林苏与任家权说话的声音。 “凛弟,这太子与容华的婚事已是板上钉钉之事了,一旦太子与容华成婚,太子与容止的关系便会更加牢固。那容止虽然在围场受了重伤,但是却侥幸不死,只是失了条臂膀,再过不久,还要再继续上朝参政,如此一来,这太子一党,竟未受什么重挫。”任家权冷声道。 林苏点了点头:“是,如今这形势,确实是这样的。三皇子一倒,王家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这以后,怕是太子党要更加嚣张了!” “这太子也是命好,用自家舅舅一条臂膀,换了一个皇子!”任家权撇了撇嘴道。 “权哥,其实依凛看来,咱们可能得请耀哥过来帮忙了。”林苏提议道。 “大哥?大哥没空过来呢!如今北边不稳定,贼寇流徙,若不是为了在京城为凛弟你撑势,我早就该回去帮忙了!”任家权摆摆手,无奈地道。 “可是权哥,依你看来,咱们能怎么做?舅舅远在关北,太子根本不把凛放在眼里,我回京这么久了,连朝阳殿都回不去!”林苏懊恼道。 任家权拍了拍林苏的肩,语重心长道:“凛弟,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咱们还是得一步一步来!” 林苏抿着嘴,不再说话。 “姑娘,这是皇后娘娘特意派人送过来的红参,说是让奴婢每日拿红参炖汤给姑娘您补身子呢!”红霞拿着个人手臂粗的红参,喜笑颜开道。 秦六笑了笑:“皇后娘娘如此宠爱容华,实在是令容华有些受宠若惊了!” 红霞还是笑着:“姑娘不必如此谦虚,姑娘可是皇后娘娘的娘家人,如今又与太子殿下定了亲,等这婚仪大典办完,您可就是咱们朝开朝以来最年轻的太子妃啦!这可是许多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呢!” 秦六不欲再继续这个话题,便问道:“对了,红霞姐姐,皇上一直病重卧床,那容华与太子殿下的婚仪会有什么影响吗?” 红霞顿了顿,道:“其实吧,姑娘,奴婢也不太清楚现在陛下是个什么情况,不过,依奴婢看来,应该是不会对太子与姑娘您的婚仪有什么影响的。” 秦六皱了皱眉,道:“红霞姐姐,容华自入宫以来还未向陛下请安过,如今容华都与太子殿下定了亲,要是还不去给陛下请个安,实在有些过意不去。红霞姐姐可否替我带个话问问皇后娘娘,问一下看容华可否挑个时间去向陛下请个安?” 红霞为难地很:“姑娘,奴婢只能尽力帮您去请示一下皇后娘娘,至于娘娘会不会同意,奴婢也不能保证。” 秦六忙点头:“这个容华知道的。容华也只需要姐姐帮容华去请示一下便好。” 红霞于是便出门去坤宁宫请示皇后娘娘了。 秦六等红霞走远,又吩咐景明道:“传信给那位,就说无论如何,我要与我姐姐见一面,让他做好安排。” 景明低声应是。 红霞没一会便带来了消息,说是三月三,是皇上的生辰,皇后娘娘与太子都会去看望皇上,到时候秦六可以与皇后、太子一起去看望皇上。 秦六稍稍放下心来。 未出一日,王善泉便安排秦六来到了他囚禁容华的密室外面。 秦六伸手便要推门,却被王善泉拦住:“你还未与我说,你为何一定要与你这便宜姐姐见一面呢!” 秦六横了他一眼:“我马上就要与太子成婚了,我总要看看你是不是如约定般,真的留了我姐姐一命吧?” 王善泉一哂:“小六,你这性子倒真有点阴晴不定的,不过我就喜欢!但是啊,不说我确实留了你姐姐一命,就是我真的没有留她性命,杀她灭口了,你又能如何?难不成,你还要为了这么一个便宜姐姐,破坏我们的计划吗?” 秦六不欲与他争执这些有影没影的事,只想快点见见自己那便宜姐姐,不耐烦地把王善泉一把推开,径直把门推了开来。 门甫一打开,日光便照进了密室,照亮了密室那张床上躺着的那个人,只是那人竟是不着一缕的,身上还遍布着青紫的淤痕! 秦六忙又把门带上,利索地回过头,不加掩饰地瞪了王善泉一眼:“这是怎么回事?” 王善泉伸手搂上秦六的腰,贴近道:“你只说要留她一命,可没说要怎么留?如今她在这,我供她吃供她喝的,也没有不遵守与你的约定吧!” 王善泉见秦六仍拉着个脸,又伸手在秦六腰上揉了一把,道:“你这人,总是与我若即若离的,让我见得着吃不着,可我老这么被吊着,可是对身体不好的。所幸你这便宜姐姐虽然不如你讨喜,但是这样貌倒是与你一般无二,我便让她代你伺候伺候我,这有什么不行的吗?” 秦六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径直挣脱了王善泉的搂抱,直接扬手给王善泉扇了一巴掌:“王善泉,你混蛋!” 王善泉抹了把自己被秦六扇红的脸,竟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我混蛋?我哪里混蛋了?我救了你的命,对你无有不依的,你一直不肯从了我,好,我尊重你,那我让你姐姐代你伺候我,替你还恩,有什么不行的?嗯?” 第85章 后悔 秦六气的直发抖,根本说不出话来。 突然,密室内传来了“笃笃”的叩门声,秦六一愣,看了王善泉一眼,才犹犹豫豫地又把门推开,正与趴在地上仰头看来的容华眼神对上。 容华见到秦六也是一愣,一手撑在地上,一手虚虚地遮掩着隐私之处,期期艾艾地道:“这位贵人是......?” 秦六不知怎么想的,径直踏入密室内,又把门关上,把王善泉隔绝在密室外。 密室门一关,整个密室就又重归于黑暗。 秦六依着刚刚记忆中容华的位置向容华摸去,刚靠近容华,想要扶容华起来,又想起容华此刻不着寸缕,秦六只好停住,站在原地,解了自己身上的披风,凭着感觉披在容华身上。 在秦六把披风披在容华身上的一刹那,容华很明显地抖了一下,惊叫道:“别、别打我!” 待容华发现秦六只是给她披上一件披风后,容华才安静下来,整个密室又归于寂静。 秦六轻轻地在容华身上拍了拍,道:“你知道我是谁的吧?” 容华沉默了很久,才道:“嗯。” 秦六又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有我的存在的?” 容华这次沉默地更久,久到秦六以为容华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容华才轻轻道:“从我有记忆起,我就知道了。母亲总是说我是父亲在外面的私生女。下人们说我本来有个双生姐妹,母亲只准父亲抱回来一个,父亲就抱回来了我。” 秦六笑了笑,道:“那你在丞相府生活了十三年,就没有一日想过去找娘亲与我吗?” 容华这次沉默着,并不回答。 秦六又道:“你不说我也知道。相府虽然缺吃少穿,主母虽然苛待你颇多,但是在你心里,无论如何都比跟着一个不知道在哪流浪,甚至不知道还活没活着的娘亲生活来的幸福,是吗?更别说寻我这么个只在娘胎见过的双生姐妹了!是吗?” 容华仍是沉默着。 秦六突然发狠,摸索着掐住容华的脖子,道:“如果你早知道我会代替你入宫,早知道你有一天会落入如今这样的境地,你会不会后悔?会不会想着不做这相府千金,而去外面去找娘亲与我?” 容华被秦六掐着脖颈,却还是吃吃地笑了起来:“不用做这么多假设,我告诉你,不会!我不会去找什么娘亲,更不会去找你!我只有一个母亲,那就是丞相夫人!你现在代替我入宫又怎么样?你以为你就能过上好日子了吗?你以为,你一个乡野村女,一天规矩都没有学过的乡下人,真的能在吃人的皇宫顺利活下来吗?我告诉你,痴人说梦!只有我才适合皇宫,我可是相府千金,我与太子表哥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秦六闻言,掐住容华的手越发的用力,狠狠道:“好啊,好一个相府千金!那我就让你看看,我这个乡野村女,是怎么顶替你这个相府千金,当上太子妃,再当上皇后的!” 秦六掐的太紧,容华动弹不得,已无法说出话,只能发出“嗬嗬”的不明声音。 好一会,秦六才恢复冷静,松开手,任容华边顺气边咳嗽。 秦六不再看容华,直接摸索着把门打开,走出密室后又毫不犹豫地把门关上。 王善泉还是站在门边,微微笑着:“怎么样?你为了你那个便宜姐姐这么对我,可你那便宜姐姐十三年来却从来没想过去找你的娘亲和你,你不觉得不值得吗?现在有没有后悔刚刚对我那么凶了?” 秦六淡淡地瞥了王善泉一眼,直接道:“我今日心情实在不好,没精力应付你,你还是继续去我姐姐那里寻安慰吧!” 秦六说完,直接越过王善泉离开了。 王善泉在秦六走后,冷冷地瞥了一眼密室,也抬步离去。 秦六没有直接回宫,而是悄悄地去了琉璃当铺,她约了林苏在那见面。 秦六刚进到当铺后堂,便被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紧紧地拥住:“小六,我好想你。” 秦六轻轻抬手拥住身前之人,小声道:“林苏,我刚刚见到我姐姐了。” 林苏抱着秦六的手越发紧,低着声道:“我知道。你姐姐怎么样了?为什么你见到你姐姐了,却这么不开心?” 秦六轻轻靠着林苏的胸膛,带着哭腔道:“林苏,我后悔了,我后悔当初跟着王善泉来京城了!我后悔让王善泉把我姐姐带走!我后悔让王善泉留我姐姐一命!我真的好后悔!我觉得我就是个大蠢蛋,我应该早就知道王善泉不是个好人的,我怎么能与他合作呢!我怎么能把姐姐交给他呢!那是我的姐姐啊!那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啊!” 林苏轻轻拍着秦六的背,低低地劝道:“这不是你的错,小六,你一个弱女子,怎么反抗王善泉呢?这一切要怪,都要怪王善泉!” “可是林苏,我还是好心疼!我真的好心疼!”秦六哭的都要喘不上气了,林苏忙伸手替秦六慢慢顺着气,温声道:“小六,小六,没事的哈,没事的,你这次不就是特意去看你姐姐被藏在哪里吗?你现在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我立马叫蔡正亮去查!一定抓紧把你姐姐救出来!” 秦六于是抽抽噎噎地把自己观察的密室周围有什么东西,可能处在什么方位,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林苏用纸笔记录下来后,叫了蔡正亮进来,把记录下来的密室线索交给蔡正亮,嘱咐蔡正亮加派人手抓紧去救容华,然后才回过身对秦六道:“小六,放心吧,一定很快就能把你姐姐救出来的!” 秦六点点头,已没有力气再说些什么了。 快到宵禁时,林苏把秦六送到了宫门附近,那里景明正等着接秦六回盈珠阁。 林苏眼看着景明带着秦六安安全全地进了宫门,才放心地往将军府赶。 秦六回到盈珠阁,强撑着吩咐景明近日仔细盯着王善泉的一举一动,但凡有风吹草动,立马向她禀报。 第86章 莲音寺 待景明应了是又退出秦六卧房,秦六才自己宽衣上床准备歇息。 秦六面朝着墙壁侧躺着,脑子里想着近些日子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 容止虽在围场受了重伤,可侥幸不死,待过了皇帝寿辰,便会继续入朝参政。 淑妃宫里的环儿莫名溺死在御花园的湖中,而三皇子又因与环儿私通秽乱后宫被关进宗人府。 皇后给秦六与太子赐婚,婚期定在年末,十一月初六。如今已是二月初,离婚期只有差不多九个月的时间了。 秦六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皱了眉,皇后赐婚既在她的意料之中,又在她的意料之外。 她知道如今放眼整个京城,她身上顶着的容华身份是做太子妃的不二人选,皇后早晚都是会给自己与太子赐婚的。 可秦六没有想到的是,赐婚会来的这么快。 只剩九个月的时间了。秦六心里有个声音急急地道。 九个月,怎么帮林苏夺回太子之位?怎么保住自己的命甚至让自己名正言顺地站在林苏身边? 秦六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一个突破口,那就是皇上。 皇上如今病重,秦六猜想这病必定有些蹊跷,这太医院这么多太医,怎么可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方子医治皇上,估计还是皇后与太子偷偷拦了,以至于皇上得不到更好的医治,病情便一直这么拖着。 不过无论秦六如今怎么猜毕竟都还是猜测,未有实证,秦六还是得亲自去查探过皇上的病情才能知道皇上到底是生的什么病,又是为什么一直没有痊愈。 秦六想到大半夜,精神实在不济,最后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秦六睡着了,与她隔了几堵墙的景明却仍是辗转反侧。 景明眼看着秦六越来越懒得敷衍王善泉,又越来越频繁地偷偷见林苏,心里又是酸涩又是忐忑,他嫉妒林苏能如此牢牢地抓住秦六的心,又因害怕王善泉发现秦六与林苏频繁私会而忐忑。 景明一直都没有告诉王善泉七皇子苏凛便是秦六一直放不下的林苏,他都不敢想,要是王善泉知道了,林苏还有没有命活着,而秦六如果再次失去林苏,又会是什么样。景明知道,自己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继续坚定地为秦六奔走,即使可能到最后也不过一无所获。 这一夜,有太多人失眠。 二月中旬,皇后要去宫外的莲音寺为皇上祈福,秦六借着给太子祈福,跟着皇后一起去了莲音寺。 莲音寺是前朝就开办的寺庙,寺内多年来香火旺盛,多有达官贵人前去上香,有求多子多福的,也有求官运亨通的,不胜枚举。 皇后与未来的太子妃要去莲音寺上香祈福,自然少不得卫队护送。太子借口公务繁忙,未曾作陪,只有秦六与皇后作陪,共乘一辆马车往莲音寺去。 马车上,皇后拉过秦六的手,慈爱地道:“还是华儿有孝心,愿意陪着本宫跋山涉水地前往莲音寺祈福,不像太子,平常懒懒散散的,到了用得着他的时候了,他倒好意思推辞公务繁忙,不愿陪本宫来了。” 秦六柔柔地笑着道:“皇后娘娘错怪太子殿下了,华儿听说近日北边贼寇流徙,太子殿下很是为北境的军务烦恼呢!” “害,太子也是瞎操心,那北境不是有那镇北大将军镇着么?能有什么事?说起来,华儿,有件事,姑母呀,想跟你商量商量。”皇后温柔地道。 “姑母但说无妨。”秦六笑着道。 “那镇北大将军呀,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上次姑母寿辰,见过那丫头一次,身段什么的都很是不错。姑母就想呀,你父亲膝下一直无子,待你出嫁后,你父亲身边便没有一个可以尽孝的了。若是能把那丫头抬进丞相府,细心地伺候你父亲,过了一年半载地,再给你父亲添个一儿半女,也好弥补你父亲膝下空虚之憾。”皇后絮絮道。 秦六闻言一惊,心道:“这皇后真是腆着好大的老脸,竟然想让人家一个正值芳龄的妙龄女子嫁给容止那个狗老头,她怎么敢这么想的啊!” 尽管秦六心中十分唾弃皇后此举,面上还是笑着道:“姑母对父亲倒是很体贴。不过,那任小姐毕竟是大家闺秀,应该不会愿意做丞相府的平妻或者贵妾吧?” 皇后轻轻拍了拍秦六的手:“这是自然,姑母也没打算委屈了那丫头。我那嫂嫂,就是你母亲,自与我兄长成婚以来,膝下多年无所出,还迫害后院的妾室们,让我兄长除了你之外,没有任何别的孩子,姑母呀,早就看那妒妇十分不顺眼了!到时候直接以七出之条让兄长休了她,这不就把正妻的位置空了出来?那任家的丫头不就可以做丞相夫人了嘛!” 秦六微微笑着,不搭这个腔。那任佳茵虽对林苏有些心思,但是毕竟还是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又还是个小女孩,秦六实在做不出搭腔,附和让任佳茵嫁给自己的人渣父亲这种事。 皇后见秦六只是笑着,不回话,便笑着道:“华儿是不是觉得那丫头跟你差不多大,到时候要是做了你的继母,会让你觉得尴尬?” 秦六心道:“人家就不可能会愿意做一个糟老头子的继室,轮得到我尴尬不尴尬么?” 秦六笑着道:“姑母误会华儿了,华儿只是在想,那日在御花园见到任小姐时,似乎听到她说自己已经有心上人了。” “哦?华儿可听到那丫头说自己的心上人是哪家的公子了?”皇后惊讶道。 秦六摇摇头:“这个任小姐并未说明。” “好吧,若是那丫头真的已经有了心上人,那姑母倒不好为难那丫头了。”皇后颇有些遗憾道。 马车行了半个时辰,终于行至莲音寺外。 秦六小心扶着皇后走出马车,望见马车外站了两列人,俱是和尚打扮,应该就是莲音寺的僧人了。 领头那位和尚上前行了个佛礼,道:“善哉。皇后娘娘与容小姐不辞辛苦来寒寺上香,实是让寒寺蓬荜生辉!老衲乃莲音寺的住持,本次皇后娘娘进香一事,请放心全权交予老衲安排。” 第87章 祈福 皇后轻轻点了点头,道:“那就有劳住持了。” 住持带路,皇后与秦六缀在后头,一齐进了莲音寺。 待几人来到寺庙内,小沙弥早就备好了香,恭敬地走上前把香奉给皇后与秦六,住持又介绍了祈福的拜佛方式,然后皇后与秦六依照住持介绍的方式前后拜了佛,进了香,又跟着住持参观起莲音寺来。 围着莲音寺走了大半圈后,皇后累了,先回厢房歇息了,秦六便也辞别了住持,自己一个人到后山转悠去了。 秦六进到后山深处约二里路左右时,前方传来“布谷”声,秦六心里一动,便往声音传来处走去。 秦六走到那声音传来处,还未站定,便被人从身后一把搂住。 秦六闻着身后那人熟悉的气息,笑着道:“这也没提前与你说一声,你怎么就知道我会往这后山来?” 林苏把下巴抵在秦六肩上,嘟嘟囔囔地道:“你若不来后山,我便去前面找你去,左右,咱们总能见上面。” 秦六脸贴着林苏的脸,轻轻地摩挲了下,道:“怎么啦?又想我了?” “什么叫又?我时时刻刻都很想你。我真恨不得什么都不管不顾地,直接把你接出宫,咱们一起到天涯海角去,再也不回那皇宫了!”林苏闷声道。 秦六搭上林苏搂在她腰间的手,轻轻地捏了捏,道:“傻瓜,我离不离开皇宫没什么,但是你怎么能离开呢?那幕后之人害你这么惨,不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我都咽不下这口气!况且——” 秦六转过身,捧着林苏的脸,轻轻道:“我要把那些人从你身上夺走的,都替你夺回来,我要你得到你应有的太子之位,甚至是那至尊之位!” 林苏皱着眉,道:“小六,那些我都不在乎,我只想要与你在一起,长长久久时时刻刻的在一起。” 秦六踮起脚尖轻轻吻上林苏,直吻了好一会,才停下来,望着林苏,道:“傻瓜,你我都明白,只要那幕后之人一天不除,你就永远都有被他们迫害以至于斩草除根的风险!你放心,一旦把那幕后之人除掉,我一定好好与你在一起,你想去哪都可以,哪怕到时候你登上了至尊之位,又不想要,那也都随你。” 秦六话音未落,林苏一把把秦六搂进怀里,紧紧地抱着,道:“你说话算数!到时候,我去哪,你一定会跟着我去哪!” 秦六埋在林苏怀里,低低道:“我一定说话算数!” 第二日一早,秦六去向皇后请安,留在皇后那与皇后一起用了寺庙内的早膳。 寺庙内都吃吃的素食,秦六从前穷的叮当响时连树根都吃过,根本不会觉得素食多难吃,不过皇后似乎是在宫里山珍海味吃惯了,很是不爱吃这寺庙内的素斋,只搛了一筷子菜尝了尝味,便不再碰桌上饭菜。 用过早膳,皇后到前殿跟着住持念经祈福,特意吩咐秦六可以自由活动,不必拘着。 秦六跑到厨房,亲自做了桂花糕与红豆汤,等皇后念完经回到卧房,秦六便端着桂花糕与红豆汤到皇后卧房,哄着皇后用了些糕点与汤食。 待皇后用完汤食,秦六又吩咐人把餐盘、食盒等撤下,陪着皇后坐着聊天。 皇后轻轻抚了抚秦六的头发,温柔地道:“华儿真是孝顺,有华儿这么贴心的侄女,真是姑母的福气。” 秦六轻轻靠上皇后的肩膀,娇娇地道:“姑母,孝顺您是华儿应该做的。不光是现在,以后华儿也会一直孝顺您,华儿要孝顺您一辈子!” 皇后闻言笑的合不拢嘴,道:“傻丫头,这么小,哪里知道一辈子有多长哦!” 到了皇后午休时辰,秦六依依地告了退。 等秦六离得远了,皇后还是笑着的,道:“燕翠,百姓们常说,侄女可当半个女儿用,此话诚不欺我。这华儿啊,打从本宫寿宴上给本宫请安时,本宫就看出来她是个讨人喜欢的,这与太子的婚事一定下来,华儿越发恭俭孝顺,这行事作风也越来越有太子妃的风范,本宫啊,着实是没看错人!不过,这么一个贴心的女儿,本宫的兄长竟十分看不上眼,可见本宫那兄长对子女的要求实在是太高了!” 燕翠笑着道:“娘娘,您不是张罗着要给丞相大人寻个可人的夫人嘛,待那新夫人进了门,给丞相大人生下个一儿半女的,有了比较,丞相大人自然便能知道表小姐有多优秀了!” 皇后又道:“可怜这华儿的生母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歌伎,没得人好好教养,不然,怕是比现在还要优秀体贴的多!” 燕翠:“娘娘,奴婢听闻,表小姐在丞相府期间,常被丞相夫人克扣衣食,如今表小姐进了宫,您又百般照顾她,她想必是把您当亲生母亲孝敬呢!” 皇后笑了笑,道:“你一向是个嘴甜的。这华儿啊,确实是孝顺,若是她与太子成婚以后,继续这么恭良贤淑的,又早日为太子诞下个一儿半女,为我皇室开枝散叶,那就更令本宫满意了!” 燕翠应承道:“表小姐虽看着柔弱,可奴婢瞧着,表小姐定是个好生养的,一定能为太子多诞下几个皇子公主的!” 皇后闻言笑的更开怀了:“你呀,数你的嘴最甜!” 在莲音寺待过三日,皇后与秦六便返程回了宫。 回到宫里,秦六先去东宫给太子请安,倒没有再像上次那般被挡在殿外,而是直接被小全子领进了正殿。 秦六刚进到正殿,太子便喜笑颜开地迎上来,关切地道:“华儿来了?这路途奔波,怎么不先回盈珠阁歇息歇息,倒先来孤这儿来了?倒叫孤好生心疼!” 秦六柔柔地福了福身,道:“容华并不累。这次去莲音寺,容华本就是为了替太子殿下祈福,如今回了宫,自然要把为太子殿下求来的平安福送给殿下。” 太子笑着道:“如此,孤便谢过表妹了!” 第88章 景阳殿 太子从秦六手中接过平安符,很快地看了一眼,便转交给小全子,道:“替孤把这平安符好好保管着。” 秦六眼见太子态度十分敷衍,心里却并不在意,只是道:“既然平安符已经交给太子殿下,容华也就放心了。那容华就先行告退了!” 太子笑着点了点头,道:“表妹慢走。回去了好好歇息。” 秦六回到盈珠阁,递了个眼神示意景明进卧房问话。 秦六瞧着景明,淡淡道:“我不在京城这几日,那位有什么异动吗?” 王善泉摇了摇头:“属下一直有在注意那位的行踪,并没有发现最近那位有什么异常的。” 秦六皱了皱眉,心里犯起了疑惑,虽然秦六在莲音寺并未询问林苏关于找容华的事情进度,但是依着林苏的性子,知道秦六担心容华,应该会马不停蹄地派人仔细查容华的囚禁之地,这一查,消息那么灵通的王善泉会听不到一点风声吗?感觉实在不太现实。 “你继续仔细盯着那位,然后那位的父亲以及淑宁宫里那位,也都盯仔细了,他们目前应该还是会一起行动的。”秦六道。 景明应是。 秦六走上前,解开景明的腰带,又仔细地系好,然后贴在景明耳边道:“我再安排你一件紧要的事,你去查一查当今皇上重病的所有情况,包括什么病,期间用过哪些太医、见过哪些人都要查的仔仔细细。你能做到吗?” 景明红着脸,恭声道:“属下定不辱命。” 秦六轻轻在景明胸前一推,景明被推的踉跄地退后了好几步才站稳。 秦六朝着景明摆了摆手:“没事了,下去吧。” 三月初三到了。 皇后一早便派了人来接秦六,要把秦六接到坤宁宫与皇后、太子等人一起前往景阳殿看望皇上。 皇后携着秦六与太子二人,身后又跟着无数宫女、太监,浩浩荡荡地往景阳殿走去。 秦六扶着皇后,边走边低声道:“皇后娘娘当心脚下!” 皇后慈爱地拍拍秦六的手,又睨了太子一眼:“太子,你瞧瞧咱们华儿多么贴心,等日后你们成了亲啊,你就有福享啦!” 太子闻言附和道:“母后说的是,华儿是非常贴心。儿臣自从那日您给儿臣与华儿赐婚以后,每日都在期待大婚之日的到来呢,就想着早日把华儿迎进东宫,能早日享福。” “太子殿下言重了,即便是如今殿下与华儿还未举办婚礼仪典,您也是华儿的表哥,表哥若有需要华儿之处,华儿必会体贴周到地为表哥办好。”秦六笑着道。 太子闻言,道:“孤是知道华儿有心的,你陪着母后去趟莲音寺,还能惦记着帮孤求个平安符,孤过了这么久还每次想到华儿这么贴心便觉得心里十分妥帖呢!” 皇后笑了笑,一手拉过一个,把秦六的手与太子的手牵在一起,道:“都是定了亲的两个人了,也该多多亲近亲近。” 太子闻言,牵着秦六的手握紧,低下头瞧着秦六道:“如此,华儿应当能适应吧?” 秦六垂下头红着脸,低声道:“容华全听表哥的。” 太子见着秦六如此情态,心里一动,直接伸手搂上秦六的腰,把秦六搂在怀里边走边低声问秦六道:“这样也可以?” 秦六仍是低着头红着脸,嗔道:“表哥!” 太子哈哈一笑,搂着秦六的手愈发紧,甚至还暗暗地上下摩挲了下。 秦六被摸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却只能忍着恶心,继续顺着贴在太子怀里慢慢走。 如此一路行到景阳殿门口,一行人却在景阳殿门口碰到了林苏。 秦六乍一看到林苏,下意识地便要从太子怀里挣脱出来,却被太子眼疾手快地按住:“华儿不必害羞,你我已定了亲,凛弟也不是外人,不会笑话我们的。” 林苏心里一紧,面上却只能挤出一个笑,上前道:“凛儿见过母后、太子殿下!听闻太子殿下已与容华小姐定亲,凛还未来得及登门恭贺,今日便祝皇兄与容小姐百年好合,白头偕老,贺礼等皇兄与荣华小姐大婚之日凛登门亲自送上。” “那就谢过凛弟了。”太子说完,又看向秦六,道:“华儿还不谢谢凛弟?” 秦六勉强笑了笑,微微福了福身,道:“华儿谢过七殿下。” 眼见太子与林苏寒暄完毕,皇后才道:“好了,一起进去看你们父皇吧。” 秦六闻言,迅速地与林苏对视一眼,然后顺着太子的脚步往景阳殿殿内走去。 进到景阳殿,众人正要再往里走,皇后却伸手把众人拦下,道:“凛儿,陛下病重,母后本念及你身体虚弱,许你不必进宫看望你父皇,免得招了病气的,但是你今日既然还是坚持来了,那母后也没有赶你走的道理。只是你父皇的病不仅严重,还有极强的传染性,你须得做好防护措施再去看望你的父皇。太子、华儿,你们俩也要做好防护措施。” 这时,有近侍上前,一人递了一块布巾,道:“还请贵人们按着奴才所示,戴好防护面巾。” 于是皇后、太子、秦六、林苏等照着近侍示范地动作,各自把各自的面巾戴好,才继续往内殿走去。 来到皇上床前,林苏忍不住倾身上前,哭喊道:“父皇!儿臣回来了!儿臣不孝,竟这么久未来看望父皇!儿臣实在不孝!请父皇责罚!” 秦六望着恸哭的林苏,心中动容,正忍不住要上前安慰时,又被太子按住:“华儿,在这看看父皇便可以了。” 秦六心里一惊,忙低声道:“是。” 皇后站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林苏在皇帝床前恸哭,没有劝慰,也没有阻拦。 待到林苏哭了好一会,皇后才淡淡道:“七殿下的近侍是干什么吃的?还不赶紧把七殿下拉开?这要是过了病气给你们殿下,你们该当何罪?” 林苏的近侍忙上前拉开林苏,劝慰道:“殿下,保重身体要紧啊。” 第89章 污人清名 林苏被近侍扶着站远了些,皇后才继续道:“陛下,今日是您的寿辰,本应大办宴席共贺陛下生辰的,无奈陛下病重,故臣妾只是带了太子和七皇子来见您。” 皇后说完,伸手把秦六拉到身前,又道:“陛下,这是臣妾兄长的女儿,叫容华,她小时候您应该还抱过她呢!她如今已经与太子定了亲,是未来太子妃了,婚期啊,就定在年末,十一月初六,陛下您要是到时候能醒来,还能喝上华儿的媳妇茶呢!” 皇后说完,秦六朝着皇帝行了礼,道:“臣女见过陛下。” 皇后又道:“陛下,三皇子昏淫无度,秽乱后宫,太子已经下令把他囚入宗人府了,不过您放心,他毕竟是皇子,宗人府不会短了他的吃穿的。” 秦六边听皇后絮絮地说着,边悄悄地瞥了一眼皇帝,却发现因为离得太远,根本看不清个什么,更别说弄明白皇帝得的什么病了。 不过秦六也早有心理准备,毕竟如果这么看望一下就能弄明白皇帝的病症,那那些太医也太过尸位素餐了。 等皇后絮絮地说完,太子又对着皇帝说了几句关心的话,然后几人才陆陆续续地离开皇帝寝宫,来到景阳殿外。 林苏刚出了景阳殿的门,便向着皇后与太子行礼道:“母后,皇兄,凛先行告退。” 皇后、太子都点了点头,不做拦阻。 林苏便直接转身离开。 等林苏走远,皇后才道:“本宫也乏了,就先回坤宁宫了,太子你今日有空,不如带着华儿去转转。” 太子应是,与秦六一起行礼恭送皇后。 送走皇后,太子拉起秦六的手,笑着道:“华儿今日有何安排吗?不如去东宫坐一坐?” 秦六红着脸,低声道:“但凭表哥安排。” 太子一路搂着秦六回到东宫,还是舍不得撒手,便直接搂着秦六坐到卧榻上,东宫大殿中的宫女太监们都识趣地告了退,这个殿中只剩了太子与秦六两人。 太子一手搂着秦六的腰,一手握住秦六的手,低声道:“表妹今日好香啊,不知道是用的什么香料,孤要好好闻闻。” 太子说着,低头凑到秦六胸前,正要贴上,却被秦六轻轻推开:“表哥,这光天化日地,华儿会不好意思的。” 太子笑了:“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都与孤定了亲了,就是孤的准太子妃了,孤也就是你的准夫君了,与夫君亲热亲热,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秦六忍着一身的鸡皮疙瘩,娇娇地道:“表哥何必急于这一时呢!这万一哪个多嘴的到外面说道说道,恐怕要被朝臣们诟病的!” “他们敢!孤就要与我的亲亲华儿亲热,量他们也不敢说什么!”太子说着,不顾秦六的推拒,径直埋到了秦六的胸脯上,狠狠地嘬了一口,然后笑的一脸餍足:“我家华儿就是香!” 秦六顿觉一股恶心涌上喉头,用尽了全身力气克制,才没有吐太子一身。 秦六从太子膝上一跃而下,逼自己挤出一个笑,道:“表哥就知道欺负华儿,华儿生气了!” 秦六说完,不再看太子,直接跑着出了门。 太子坐在原地,望着秦六落荒而逃的身影,面上笑容褪去,最终一脸阴暗。 太子近侍走了出来,轻声道:“表小姐许还是太小了,不适应与殿下这般亲热呢!” 太子“哼”了声,道:“你当孤是瞎子不成?孤这个便宜表妹,每次见了老七都跟丢了魂一样,眼珠子就差长老七身上了,如今都与孤定了亲了,竟然还是这样。孤得想个办法,不然不定哪天就要被人戴了绿帽子了!” “殿下言重了,奴才瞧着表小姐,不是那样不分轻重的人。”小全子道。 太子横了小全子一眼:“你懂什么!算了,你过来!”太子朝近侍招招手,示意小全子贴近来。 太子低声道:“你......” 秦六回到盈珠阁,吩咐林书悄悄地打了好几桶水,灌满了整个浴桶,然后屏退众人,自己坐在浴桶里沿着全身擦了一遍又一遍,尤其是胸前那块,擦得泛红,皮都快磨破了。 林琪、林书两人就在屏风后,听着秦六一遍又一遍下手十分狠重地擦自己身体,两人心中都是又担心又疑惑的。 待秦六洗完,躺回床上,林书才上前道:“姑娘,今日去看望陛下,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秦六转过身,朝向墙壁,冷声道:“你们退下吧,我要歇息了,若有人来找,就说我今日累着了,要好好休息。” 林书与林琪二人一头雾水地低声应是,退了下去。 秦六裹在被子里,一遍一遍地在心里对自己道:“没事的,没事的,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容华那样非人的日子都在受着,自己不过受这点委屈有什么的?” “你亲眼看见容小姐衣衫不整地从东宫出来了?”林苏厉声问道。 回话的小太监战战兢兢:“回殿下的话,奴才、奴才只是见到容小姐红着眼离开了东宫,是、是有人说见到容小姐衣衫不整的、的从东宫跑出来的。” 林苏眼睛发红,狠声道:“既然不是亲眼所见,你怎敢胡乱编排,污了容小姐的清名?皇宫大内,竟敢胡乱编排贵人,该当何罪?” “殿下饶命!奴才、奴才再也不敢了!殿下饶命!”小太监迅速跪地,迭声求饶道。 第90章 要抓紧了 林苏:“以后说话做事注意点,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心里有点数!” 小太监忙应是。 林苏不再看这嘴碎的奴才,径直越过往宫外走去。 到了宫外,任家权在外面马车里等着,见了林苏,问道:“怎么样?今日见到皇上了吗?” 林苏冷着脸点了点头,不欲多说。 任家权见林苏冷着脸,寻思林苏今日怕是不太顺心,也不再不识趣地触林苏霉头,吩咐家仆驾车往将军府走了。 到了将军府,林苏匆匆说了声“累了,回房歇息。”便径直往自己房间走去了。 任佳茵迎上来,问任家权道:“哥哥,表哥怎么了?是没见到皇上吗?” 任家权摇了摇头,道:“听他的意思应该是见到了,不过大概发生了什么不如意的事情,你表哥心里烦躁着呢!” 任佳茵撇撇嘴:“能有什么不如意的事?怕不是见到那容小姐和太子殿下恩恩爱爱的,心里不舒服了吧?” “说什么呢?嘴上没个把门的吗?什么都敢往外说!”任家权呵斥道。 任佳茵嘟嘟囔囔:“我又没说错,表哥就是惦记着那容小姐嘛,还跟那人不清不白的!” “你真是欠管教了是吗?是不是要把你送回关北,让母亲管教管教你才能让你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任家权怒道。 任佳茵委屈地瘪了嘴,但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好愤愤地甩了下帕子,往自己房间跑去了。 任家权望着自己妹妹跑远的身影,心里也打起了鼓:他小妹虽然话糙,这理却不糙,他这表弟自从见到容华之后,只要有容华的场合,眼睛一定盯在容华身上。不说容华与秦六到底有什么关系,大概就算容华与秦六毫不相干,他这表弟也会把容华当秦六的替身去爱恋,不然怎么今日会这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就是在宫里见到那容华和太子恩爱了吗? 任家权摇摇头,不欲再想这事,也回了自己房间不提。 琉璃当铺内,林苏冷声道:“怎么样?查出来那王善泉把容华藏在哪了吗?” 蔡正亮抹了把额头的汗,低声道:“殿下,属下无能,实在是还没查到具体地址,不过已经查到大概方位了,应该不日便能把容华小姐救出来了!” 林苏皱着眉,道:“还是要尽快,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决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六真的嫁给太子!” “殿下放心,若是真的到了太子殿下与秦姑娘大婚之日还没找到容华小姐,属下便是直接抢,也会帮殿下把秦姑娘抢出宫来!”蔡正亮道。 蔡权摇了摇头,道:“那是下下策了!不说到时候宫闱森严,好不好抢秦姑娘出来,就是真的把秦姑娘抢出来了,东宫丢了个太子妃,那也是要惹起大乱的!到时候全城戒严,秦姑娘就很难出城了!” 林苏点了点头,道:“公公说的不错,所以我们还是要尽快把容华找到,再把容华送进宫,这样,才能悄无声息地把小六换出来!” 第91章 夜行衣 蔡正亮领命带着手下的人按着秦六给的线索查了好几个月,终于在入秋时找到了容华的被囚之处,成功地把容华解救了出来。 林苏让蔡正亮把容华安置在了京郊外一处隐蔽的地方,又给秦六传了信告知了解救结果,便等着秦六接下来的回信了。 秦六拿着林苏写来的信,仔仔细细地读完,便直接把信放到蜡烛上面点燃烧了。 “哎——,姑娘,咱们也不必这么谨慎吧,主子这好不容易传进来一封信,就这么给烧了......”林书可惜道。 秦六轻轻瞥了她一眼,道:“你舍不得?” 林书忙拍了拍自己的嘴,道:“姑娘别误会了,奴婢是替姑娘心疼啊,毕竟主子确实很少写信过来。” 秦六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品了品,才道:“你主子写信少,是因为我给他说了,书信容易暴露,能不写信便不写信,这次是事情繁琐,三言两语讲不清,你主子才写了封信过来。这信既然看过了,那这消息便算是传达到位了,便不必留着在那不知道哪天就成为祸害,明白吗?” 林书点点头:“姑娘说的是,奴婢明白了。” 秦六又道:“给我准备一身夜行衣,我近日有用。” 林书应是,忙退下给秦六准备夜行衣去了。 秦六又唤进来景明,问道:“让你调查皇上得病一事,调查的怎么样了?” 景明跪下答道:“属下已查到些眉目,只是还需要些时间,还请姑娘再宽容些时间。” 秦六单手撑在下巴上,另一手伸出握住景明的下巴,让景明抬起头来,才道:“最好你是真的在调查,而不是找的托词搪塞我。我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若是一个月后你再查不到皇帝那病的隐情,我就让王善泉把你调回去,换个得力的人过来。” 景明忙答道:“姑娘明鉴,属下真的是尽心尽力地在调查,只是那幕后之人做事隐蔽周全,属下费了好大功夫才撬出一个口子,得了点眉目。” 秦六拇指从景明唇上擦过,停留在景明的唇角,无可无不可地道:“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景明被迫仰着头,红着脸,低声道:“请姑娘放心,静等属下调查结果。” 秦六这才松了手,望着景明低下的头和那脖颈处遮不住的红色,淡淡道:“退下吧。” 景明应是,退出门去。 林书拿了个布包裹进来,当着秦六的面打开,里面赫然是一身夜行衣。 林书走近,低声道:“姑娘,这是按您的码子挑的夜行衣,您看要不要试一试,看合不合身?” 秦六点了点头,在林书的伺候下换上夜行衣,又试着伸展了下,并无不方便之处,便道:“挺合身的,就这套吧。” 秦六说着把夜行衣又包好,放到枕头底下,才对林书道:“你和林琪二人,谁的轻功更好?” 林书羞赧地笑了笑:“妹妹的轻功比我好一些。” 秦六点了点头,扬声叫林琪进来。 林琪进来先是行了礼,才走到近前,问道:“姑娘有何要事吩咐?” 秦六招呼林琪靠到近前,低声道:“我查过日子,明日是月色最暗的时候,适合夜探景阳殿。” “夜探——”景阳殿三字未说完,林琪便被秦六捂住了嘴,警告道:“声音小点,不想要你这条小命了?” 林琪“呜呜”的点了点头,秦六才慢慢地放开,任林琪低声道:“咱们去那里做什么?” 秦六冷声道:“那幕后之人知道皇上是你们主子和梅妃的靠山,便下药害的皇上重病不醒,又下手害了梅妃性命,还害的你们主子在外逃亡,九死一生,这口气,你们主子咽的下,我可咽不下。他们如今权势滔天,我们不能直接硬刚。但是我们可以从皇上入手,我们只要把皇上的病情弄明白,就有办法让皇上苏醒,只要皇上苏醒,你们的主子,就能有靠山了。” 第92章 看好东西 第二日入夜后,秦六与林琪纷纷换上夜行衣,悄悄往景阳殿摸去。 夜色深重,寒意浸骨,秦六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林琪忍不住问道:“姑娘,是不是太冷了?” 秦六回过头,轻声道:“是有点冷,咱们动作快一点,早去早回。” 林琪点点头:“是,姑娘。” 两人加快动作,花了约一炷香的时辰,摸到了景阳殿皇帝寝宫内。 秦六吩咐林琪在外面放风,秦六自己摸进皇帝寝宫去探皇帝的病情。 终于摸到皇帝病床前,秦六捂了捂面巾,仔细掖好,往皇帝病床前又走了几步,直到可以看清楚皇帝的病容,再停下步子。 皇帝脸色灰败,嘴唇干裂,说句大不敬的话,看着像是命不久矣。 秦六伸手探了探皇帝的鼻息,发现虽然微不可闻,但是确实是有的。也是,如果皇帝真的直接断了气,皇后与太子如今只怕会更嚣张。 秦六坐到床前,翻了翻皇帝的眼皮,发现眼白浑浊,又抓过皇帝的手腕,仔仔细细地把脉,发现皇帝脉象薄弱,确实有油尽灯枯之象。 秦六心里一惊,担心皇帝不日便要撒手人寰,若是真的这样了,那林苏的境况就惨了。 林苏因为不愿意娶任家茵,无法得到任家全部的支持,如果皇帝不能苏醒,那林苏就真的没有依靠了,秦六想跟他长相厮守,怕也不过是痴人说梦,毕竟不说秦六能不能安全地离开皇宫,就是秦六真的能安然无恙地离开皇宫,王善泉发现不了秦六逃跑吗?以王善泉在京城的势力,林苏是斗不过王善泉的。 秦六皱了皱眉头,火速离开了景阳殿。 回到盈珠阁,秦六先与林琪利落地把夜行衣换下,穿上常服,屏退林书林琪二人,又唤了景明进来:“通知一下那位,尽快安排我与他见个面。” 景明不解道:“姑娘不是准备与那边一刀两断了么?” 秦六似笑非笑地望了景明一眼,道:“我什么时候说了要与那位一刀两断了?还有,除了跟紧那位,我吩咐你的调查皇上病重原因之事,也要抓紧,知道吗?” 景明低声应下,见秦六没有别的吩咐了,便告退回房联系王善泉了。 秦六坐到床上,从怀里拿出那条林苏送的丝巾,看了又看,好一会才轻轻地叹了口气,看来,是时候动手了。 第二日皇后一早派了人过来请秦六过去用早膳。 秦六到了坤宁宫,发现太子也在,只好装出一副羞红地模样轻轻瞥了眼太子,然后规规矩矩地给皇后行了礼。等到皇后说赐座,秦六才在小宫女的示意下坐到了太子旁边。 太子拉住秦六的手,笑着道:“华儿,近日孤公务繁忙,冷落了你,你可有生气呀?” 秦六红着脸嗔道:“殿下,您又打趣华儿,华儿知晓您公务繁忙,只会心疼您,又怎么会生气呢?” 太子抚了抚秦六的手,笑着道:“那就好,孤生怕你生气了呢,这不,才求着母后安排这么个一起用早膳的机会,等用过早膳,你与孤一道回东宫,孤有个好东西要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