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总快追!楼秘书身价三千亿》 第1章 新欢 直到做完清宫手术被推出手术室,楼藏月还没能从意外怀孕又意外流产这个跌宕中回过神。 护士将她推回到病房,要做住院登记:“1703床楼藏月,你的家属在吗?” 楼藏月望着惨白的天花板,眼神失焦,没听到护士说话。 护士又重复一遍:“楼藏月,你的家属呢?” 另一个在调整输液瓶的护士,忙回头说:“给我吧,我来填,救护车送来的时候,她就把身份证和银行卡都给我了,说直接登记直接扣费,她没……” 楼藏月嘴唇微动,接上护士的话。 “我没有家属。” 消毒水的味道涌进她鼻腔,她慢慢蜷起身,失去孩子的事情越来越深刻,她吸了口气,呼出时,眼眶毫无征兆地冲出大片眼泪。 她没有孩子了。 清宫手术伤身,楼藏月一个人在医院躺了三天。 第四天,闻延舟终于给她打电话:“楼秘书,旷工这么多天玩够了吗?够了就到‘西宫’来。” 男人的背景音里有劝酒声,模模糊糊还有一个稚嫩的女声,她动了动唇,想说她在医院。 闻延舟重复:“楼、秘、书。” 他生气了。 楼藏月咽下了要说的话,连出院手续都没来得及办,急匆匆打车去了私人会所西宫,连妆都是在出租车上简单画的。 下了车,她一边涂口红一边往里走,问接待的侍应生:“碧云的闻总在哪个包厢?” 侍应生抬起头,第一眼就被女人惊艳到,愣了三秒,才忙说:“闻总在A001包厢,我带您过去。” 楼藏月颔首,跟着他到了001包厢,她敲了两下门以示礼貌后,便直接推门进去。 一进去,就被扑面而来的浓郁酒味,冲得胃里直犯恶心。 她还没看清有哪些人,就听到男人声线冷懒道:“楼秘书来了,让她陪你们喝,别为难初入职场的小姑娘了。” 客户哈哈大笑:“楼秘书,你说你,干嘛那么听话,让你来你就来,瞧你家闻总,多偏心啊,舍不得新欢被我们灌,就要你来喝。” 楼藏月扫了一圈便明白眼下的状况,目光落在了闻延舟左手边的女孩身上。 她没见过她,女孩却知道她,不知所措地说:“藏月姐,对不起,我……” 话还没说完,闻延舟便打断:“不用道歉,如果不是因为她无故旷工,今天这个局,本就应该她来的。” 任谁都听得出,他语气里的照顾和偏心。 但闻延舟,冷面冷情,何曾维护过谁呢? 楼藏月多看了两眼那个女孩。 二十二三岁,扎着马尾辫,穿着规规矩矩的连衣裙,在这个声色犬马的场所里,像一只误入狼窝的小白兔,十分惹人怜惜。 楼藏月抿了一下唇,然后挂上笑脸走过去:“徐总怎么又喝上了,小心您的肝~” 楼藏月身为碧云集团的首席秘书,长袖善舞,一场灌酒宴,被她三言两语扭转,哪怕还是喝了几杯红酒,但已经比最开始那个不醉不归的架势好得多了。 只是,闻延舟全程没有为她说过一句话。 一片闹哄哄里,楼藏月的耳朵捕捉到男人磁性的嗓音,对女孩轻声说:“困了?等会儿先送你回家。” 这样温柔的声音,楼藏月跟了他三年,从来没有听过。 第2章 调教 酒局结束,楼藏月将客户挨个送上车,然后靠着路边的电线杆,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在冒冷汗,说不清五脏六腑到底是哪个器官在一阵一阵地抽疼。 她口红掉了,露出的嘴唇毫无血色。 闻延舟的司机发现她的异样,他知道楼藏月和闻延舟的关系,忙说:“楼秘书,您要不要先上车?” 楼藏月点点头,爬上后座,过了两分钟,车门又被打开,闻延舟和女孩站在车边,看样子是要一起上车,但没想到楼藏月也在。 闻延舟皱了一下眉,怪她占位。 女孩忙不迭打开副座的车门,小声说:“闻总,我坐前面。” 闻延舟砰地一下关上车门:“先送白柚回家。” 楼藏月闭上眼睛,身体很乏力,小产第四天就喝酒,真挺伤身的…… 车子开到一个老小区,楼藏月原本昏昏欲睡,闻延舟突然推了一下她的手。 “巷子太暗了,不安全,你送白柚上楼。” 白柚的眼睛又大又圆,哪怕是在没什么光线的车里,也是亮晶晶的:“不用了闻总,藏月姐已经很累了,这条路我每天都走,几步路而已,没关系的,我自己上去就可以。” 她推开车门下车,扶着车门,对后座的闻延舟笑得眉眼弯弯,“闻总送藏月姐回去吧,晚安。” 闻延舟眉间好似有冰雪融化,颔首:“嗯,晚安。” 楼藏月全程没有一句话。 司机也没有把楼藏月送回家,他是闻延舟的心腹,闻延舟一个眼神他就明白意思,直接把车开去东海岸,这儿是闻延舟的住处。 两人一起进了门,楼藏月还没来得及开灯,就被男人按在了门上,他吻上她的唇,另一只手也没有任何迂回地伸到她的裙摆下。 楼藏月愣了一下,然后立刻抓住他的手,别开头:“等一下……我今天身体不太方便。” 闻延舟俊脸上立刻浮现出不加掩饰的扫兴,丢下一句“自己打车回去”,就往餐厅走去。 楼藏月开了灯,看到他从冰箱里拿出矿泉水,微仰起头吞咽,喉结滚动,性感而成熟。 申城闻家唯一的继承人,从上到下都无可挑剔,只是现在西装裤上明显有反应的部分,不太美观。 他只有需要解决生理需求的时候,才会把她带到东海岸,这是从三年前他帮她“赎身”后,他们的约定俗成。 楼藏月没有走,反而朝他走过去,边走边道,“这么需要的话,刚才怎么不留下白柚?你不是看上她了吗?” 闻延舟没有否认,似笑非笑:“看出来了?” 怎么会看不出来……楼藏月低声:“什么时候?什么身份?” 闻延舟连提到她,语气都不太一样:“前两天在申城大学遇到的,是个艺术生,什么都不懂,先让她当个助理吧。” 楼藏月笑了,前两天,在她流产住院的时候,他收了个大学生带在身边。 她伸出一根手指,落在他衬衫的衣襟上,自上往下滑动,生来艳丽的眉眼多了几分明晃晃的暧昧:“大学生好啊,又干净,又好调教。” “她这样就很好。”闻延舟捏住她的下巴,拇指的指腹从她的唇上划过,声音喑哑,“而且,不是谁都能调教成你这样……不方便,那就用别的地方。” 第3章 解雇 他们去了浴室,花洒开着,像一阵雨。 被闻延舟按下去的时候,楼藏月不小心呛到了,她蓦地想起三年前,他们的初遇。 那也是一个雨天。 她家原本是开小超市的,不算富裕,但也不拮据,一家五口过得安安稳稳。 可谁能想到,爸爸被人设下圈套,套了五百万的巨债,他们卖掉了超市,卖掉了房子,卖掉了家里所有能卖的东西,还差三百万缺口。 走投无路时,设圈套的人图穷匕见,要她去抵债。 爸妈默许了。 她在一个雨夜仓皇出逃,身后是摩托故意发出的轰鸣声,像猛兽戏耍弱小的猎物,她跑丢了鞋子,跑散了头发,面前是无穷无尽的黑暗,看不到一丝亮光。 她摔在地上,几辆摩托车包围了她,她以为自己的人生就这样了的时候,一辆轿车横停在她面前。 她仰起头,看到车门打开,一双锃亮的皮鞋踩在水坑里,男人西裤的裤脚整齐而熨帖,他手里握着一把大黑伞,冷漠矜贵,将她纳入他的伞下。 他说,这是我的人,谁敢动? 初见时太惊艳,以至于后来她无数次在梦中将那个画面不断加深,美化,直到刻骨铭心,再也舍弃不掉。 大半个小时后,楼藏月离开浴室,身上湿淋淋的,她先找了颗糖果含着,然后才去找干净的衣服换,闻延舟还在洗澡。 她在想,要不要告诉闻延舟,自己怀孕又流产的事? 思考只有三分钟,她就选择了否定。 三年前他救她,留下她,护着她的时候就说了,别做任何给他添麻烦的事。 她是他的工具,床上的工具,生活上的工具,工作上的工具,工具要有工具的自觉。 更何况,他现在对另一个女人更感兴趣,更不会在意她,说了也没什么用。 …… 次日,楼藏月正常上班。 总裁秘书室里有三位秘书,分别负责闻延舟各项工作。 她其实不是旷工,请假条在她被抬上救护车时就发给了人事部,闻延舟根本没有问过她,就单方面认定她旷工。 请假这么多天,紧急的文件她在医院处理了,不过还是积压了一些日常,她一整个上午都在忙,午饭都没时间吃。 下午两点,财务部的经理来找她,说有一份文件出了问题,小数点错了。 楼藏月皱眉,接过文件,一目十行地浏览:“这份文件好像不是我做的。” “是那个新来的助理白柚做的。” 楼藏月顿了一下,对财务部经理说:“我跟他们许总有些交情,这个错误我来处理。” 财务部经理低声:“就算能补救,这么重大的错误,也必须有人负责啊。” 楼藏月没什么表情:“谁做错,就谁负责。” 按照公司规定,入职不满一个月,即出现严重的工作纰漏,可以直接辞退。 很快,人事部就给白柚发了通知。 楼藏月忙里抽空瞥了一眼,白柚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抽抽搭搭,动作很慢,秘书室每天都是热火朝天忙得不行,没人有空理会一个凭空多出来的什么助理。 白柚抱着箱子出了秘书室,迎面遇到了闻延舟。 十分钟后,楼藏月接到总裁办公室的内线电话,让她进去。 她抱着文件进了总裁办公室,一眼就看到站在一旁的白柚。 闻延舟坐在办公椅上,手里转着钢笔,目光冷凝:“解释。” 第4章 旧爱 楼藏月反问:“闻总要我解释什么?” “为什么解雇她?” 楼藏月原原本本道:“华纳的合同是她做的,小数点放错了,还好客户跟我们的关系不错,没有多加追究。按照公司规定,新员工犯下严重错误,损害到公司利益的,可以辞退处理,并且保留追责权利。” 白柚一听,脸色一白,害怕又紧张:“我、我太粗心了,对不起……” 闻延舟看了她一眼,那个眼神是安抚的意思,再对楼藏月道:“文件。” 楼藏月将文件放下。 闻延舟翻到末尾看了一眼,便将文件丢回桌上:“这个日期,是你旷工的日期,如果不是你无故旷工,这份合同,轮不到白柚一个新人来做。” 楼藏月觉得荒谬:“闻总的意思是,责任在我?” “你是秘书室首席,总领秘书室,手下人犯错,不怪你怪谁?”闻延舟态度明显,不加掩饰,就是偏袒白柚! 楼藏月隐忍道:“且不说她入职的时候我请假不在公司,就说她不会做,可以问别人,或者干脆放着,她既然自告奋勇又自作主张,错了就要承担责任。何况能进秘书室的人要么是院校专业top,要么有出色的工作履历,一个艺术生,本就没资格踏足。” 闻延舟便问:“我一定要留下她呢?” 楼藏月咬牙:“秘书室人员饱和,不需要助理,闻总要留,就给她重新安排职位。” 闻延舟看着她,楼藏月嘴唇紧抿,透出一股倔强,挺像三年前的样子。 他嘴角一哂:“既然秘书室人员饱和,那你给她让位。” 楼藏月蓦然怔住,什么? 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后,楼藏月感觉如坠冰窖。 她其实知道,解雇白柚,闻延舟会不高兴,但她没想到他会这么生气。 她好像,低估了闻延舟对白柚的感兴趣程度,也……高估了自己对闻延舟的重要程度。 白柚也连忙上前:“闻总,我……” 闻延舟对她抬了下手,让她别说话,他抽出一份文件丢给楼藏月:“丰城分公司的项目,你去跟,没做完之前,不用回总公司了。” …… 楼藏月出了总裁办公室,回到秘书室开始收拾东西。 另外两位秘书奇怪地问:“藏月,你要去哪儿?” 楼藏月木然地说:“丰城的项目,闻总说我去跟。” 这是外放啊! 两位秘书都很惊讶,从来没有总裁秘书被外放的先例,何况楼藏月还是首席秘书,再说了,子公司的待遇哪里比得上总公司,她这一走,还能再回来吗? 白柚抱着东西进来,放在楼藏月的办公桌上,她怯怯懦懦:“藏月姐,我、我帮你收拾吧……” 楼藏月看着她:“闻总说这个位置,以后是你的?” “……闻总说,我坐在这里,有什么事,他看得到。” 楼藏月嘴角一扯,是啊,这个位置,正对着总裁办公室,只要总裁办公室不关门,就能看到在里面办公的闻延舟。 以前,她就经常在工作之余,偷偷从位置上抬头,偷看他。 而现在,闻延舟要光明正大看着白柚,是怕再出现今天这种,有人“欺负”白柚的事情吗? 楼藏月吐出口气,流产的痛感,好像又一次席卷她的全身。 白柚帮她将台历本放进纸箱里,轻声说:“我一定会努力学习,好好工作,不会再出错的,藏月姐,你放心。” 楼藏月没什么不放心的。 俗话说,有了新欢,谁还会在乎旧爱?更何况,她甚至都算不上“旧爱”。 只是闻延舟已经腻了的工具而已。 第5章 情人 楼藏月还回租住的房子收拾行李。 “月月,你回来啦?我还想你今天再不回来,那我明天就算是一家医院一家医院地找,也要把你找出来。” “嗯,已经没事了。” 楼藏月的合租室友乔西西,也是她大学的舍友,两人加起来在一起住了六七年,关系一直很好。 住院这么多天,只有她真情实感关心过她,不过,楼藏月没对她说实话,只说自己病了,也不让她探望。 乔西西换了室内鞋,走到她房间门口,就看到楼藏月蹲在地上叠衣服。 “你又要出差?病才刚好就要出差,身体吃得消吗?闻延舟那个狗男人怎么那么混蛋,就知道折腾你!” 乔西西知道她跟闻延舟的关系,并且一直很看不惯闻延舟。 楼藏月不知道自己这一走要多久,所以说了实话:“我被外派到丰城跟一个项目,西西,房租我再续一个季度,三个月后我要是还回不来,你需要重新找人合租的话,就跟我说,我回来把剩下的东西带走。” 乔西西一愣:“不是,怎么这么突然?” 楼藏月:“职位变动,也是常有的事。” 放在别人身上正常,但楼藏月和闻延舟有那层关系,怎么可能被外放?乔西西又不是傻子:“你跟闻延舟吵架了?” 楼藏月不太想说,起身拿东西,口袋里不小心掉出一张纸,她刚要去捡,就被乔西西抢先一步捡起来,她直接打开看。 是,人流手术的检查报告。 “……”乔西西茫然地抬起头看着楼藏月,再去看日期,就是她没回家的那几天! 乔西西迅速做出联想:“你是因为做人流住院的?孩子肯定是闻延舟的,是他让你流掉孩子?还要把你赶走?我草,他凭什么这么对你?妈的王八蛋!我现在就去找他算账!” 乔西西的名字听起来像个软妹子,其实性格特别虎,她是真做得出找闻延舟理论这种事。 楼藏月连忙拉住她:“西西!他不知道这件事!我是出了点意外,不小心流产的。” 乔西西皱眉:“你没告诉他?” 楼藏月抿唇:“不用告诉他。” “你这……你到底怎么想的?” 楼藏月拿回检查报告,直接撕碎,丢进废纸篓:“没怎么想,就是觉得不用让他知道。” 乔西西理解不了她的想法,替她咽不下这口气。 楼藏月去洗手间拿东西,乔西西咬牙,从废纸篓里捡起几块纸片,收起来,以防不时之需! 当天晚上,楼藏月就飞丰城。 接下来一个月,除了向总部汇报项目进度外,她跟闻延舟没有任何联系。 秘书室另外两位秘书跟她关系不错,偶尔会在闲聊时告诉她总部的情况。 比如闻总对白柚照顾有加,除了手把手教她工作以外,生活上也颇为照顾,有次下大雨,白柚加班,闻总明明都走了,还特意回来送她回家,以至于公司里有了流言,说白柚是闻总的情人。 这个话传到闻总的耳朵里,最先开始传播流言的那个人,就被开除了。 于是,总部又有一条流言,那就是闻总偏宠白柚,人尽皆知。 楼藏月恍惚间想起来,当初她刚跟闻延舟的时候,他也是手把手教她怎么工作,那时候公司里也有类似的流言蜚语,闻延舟当时是什么态度? 他只是漫不经心地反问,难道你不是? 这些年楼藏月靠着自己的工作能力在碧云站稳脚跟,才没了那些绯闻,她以为闻延舟对谁都是无情无爱,原来,他也是会维护人。 只是这个人,不是她而已。 楼藏月情不自禁地摸向自己的腹部,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但除了她自己,没有人知道,曾经失去过什么。 两个月后,丰城项目进入尾声,两位同事暗中透露给她,闻总会路过丰城,要顺便来分公司视察,让她抓住机会,争取调回总部。 第6章 勾引他 同事真心为她打算:“藏月,你计算过吗?你的劳动合同,还有一个月就到期了,要是不回来,闻总不一定会跟你续签,到期就自动解除了,退一步讲,就算真的要结束合同,你也要回总公司再结,这样你的履历才好看啊。” 楼藏月虽然想的不是这个,但也觉得,自己应该回去亲眼看看了。 闻延舟莅临分公司那天,她特意画了全妆,穿了一条白色连衣裙,等在公司门口。 十分钟后,三辆轿车由远至近驶来,稳稳停在台阶下。 车门一开,闻延舟首先下车,楼藏月嘴角的弧度还没提起来,紧接着就看到另一边车门也下来一个人。 白柚。 百闻不如一见,闻延舟真是到哪儿都带着她。 她脚步顿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必恭必敬地喊:“闻总。” 闻延舟的目光轻描淡写地在她身上落了一下,没有回应她,大步走上台阶,和子公司的经理一起进了公司。 楼藏月回望他的背影,他向来喜欢穿纯黑色的西装,量身剪裁的服饰完美贴合他的身形,衬得他肩宽腿长,俊美至极。 白柚小步跑到楼藏月面前,轻声打招呼:“藏月姐,好久不见。” 她眨着眼睛,可爱无邪。 楼藏月微微点了一下头。 她是项目的主要负责人,所以向总裁述职的会议由她担任主讲人。 有外国客户在,楼藏月全程使用英语,流利自信,偶尔还会穿插几个无伤大雅的笑话,听得大家都会心一笑。 演讲持续了四十分钟,没有人觉得枯燥无聊,在她结束后,还得到了全场的掌声。 闻延舟也鼓掌,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楼藏月也不知道他是真觉得她讲得不错,还是给个面子做个样子。 她微微一笑,落落大方地鞠躬,走下演讲台。 闻延舟在会议桌首座,经过他身边楼藏月假装不小心踢到桌角,小声“啊”了一下弯下腰。 她有一头茶褐色的卷发,发上有栀子花的香味,从男人放在桌上的手掌轻轻拂过。 楼藏月抬起头,刚好与闻延舟的目光对上。 他的眼睛乌黑深幽,有着无底洞般的吸引力。 楼藏月抿了一下唇,站直了起来,继续往下走。 她的座位在第五,还要经过白柚,白柚低着头做笔记,头发遮住她的侧脸,看不见她的表情。 会议结束后,闻延舟最先离开会议室,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出门,只有楼藏月不疾不徐地收拾东西,直到会议室空了,她才拿着文件,准备出去。 不过这时候,门外进来一个人。 男人一米九,只是站在那儿,就挡住她所有出路。 楼藏月神色放松,微笑看他:“闻总怎么又回来了,落下什么东西了吗?” “是落下东西了……”闻延舟抓住她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抱起来放在会议桌上,身体嵌进她双腿之间,手撑在桌沿,将她完全禁锢在自己怀里。 他们距离很近,近到暧昧,彼此身上的淡香味也相互交织着,书写着久别重逢的眷恋。 “出差两个月,你在这边学什么?勾引人的本事?嗯?”闻延舟嗓音低沉,尾音上扬,撩人又勾人。 楼藏月抓住他的领带,轻声说:“闻总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闻延舟垂眸:“在公司门口的时候还没有香水,会议开始身上就有香味,你敢说,你不是故意的?” 楼藏月微笑:“闻总对我观察这么细啊?” 闻延舟直接堵住她的唇,让她再也没办法说话。 第7章 没碰过 会议室的门反锁了近一个小时,事后,楼藏月用了好几张酒精湿纸巾擦干净会议桌。 收拾完毕,她回头,看到闻延舟已经恢复平时那副衣冠楚楚、高高在上的模样,只有细看,才能看出衬衫上有一点儿褶皱,证明刚才的胡来,是他先按捺不住。 楼藏月拿起领带,走过去,帮他系上。 闻延舟很习惯她的伺候,微抬起下巴,露出突起的喉结,楼藏月手指穿梭,打好领带,轻声道:“我想回总部。” 闻延舟眸子微敛,看到女人低眉顺眼的,他淡声:“我一开始就说了,项目做完前不用回总公司,既然现在项目已经做完,你想回,也没人拦着你。” 于是,闻延舟视察项目结束,返回申城,队伍里就多了一个楼藏月。 白柚歪歪头,问闻延舟:“闻总,藏月姐可以跟我们回去了吗?” 闻延舟一边看文件一边点头,白柚立刻露出灿烂的笑脸:“太好了!藏月姐出差两个月,我可想你了!” 楼藏月看着这个小姑娘,她的腮红用了橙色调,眼线也没有延长到眼尾,元气妆,本身就会有幼态和可爱的感觉。 她夸奖:“妆容很用心。” 每一笔都画在男人最喜欢的那种纯白茉莉花的点儿上。 白柚睫毛眨了一下,微微一笑。 飞机在申城落地已经是晚上,司机接了他们三人,闻延舟一句“先送白柚回去”,司机便知道往哪儿开。 楼藏月看着阔别两个月的城市,走了下神,才发现车子最后停的地方,并不是白柚之前住的那个老小区。 而是一个位于市中心,离公司很近的高档小区。 白柚下了车,挥手拜拜:“闻总,藏月姐,一路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明天公司见~” 闻延舟回以点头,目送她进了小区。 司机重新启动车子,楼藏月才问:“你在这里给她买了房子?” 闻延舟目光又落回文件上,他挺忙的,看了一路的文件,随意道:“我另一套房子。她住的那个老小区不安全,怕她有心理负担,我说这是租的,你别说漏嘴。” 他想到什么,觉得好笑似的,“傻乎乎,每个月还给我交一千块钱的房租。” 楼藏月说:“申城这种地段,一个月五千都租不下来,只要有点常识,都知道不止一千的房租。” 闻延舟抬起了头:“所以?” 所以白柚是在立自尊自爱倔强自强的人设,耍放长线钓大鱼的小心机。 但他就是愿意相信白柚“傻乎乎”,她又能说什么? 楼藏月嘴角轻微地扯了一下:“闻总体贴,用心良苦。” 到了东海岸,楼藏月刚洗完澡出来,就被男人压到了床上。 会议室里,他根本没有尽兴,今晚注定不会轻易放楼藏月休息。 但他这种凶狠的劲儿,也让楼藏月怀疑他这两个月都没有解决过需求。 “你……没有碰过她吗?你不是对她很感兴趣吗?” 闻延舟按着她的腰,呼吸重重:“她什么都不懂。” “……你相信现在二十几岁的成年人会不懂这种事?”哪怕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吧? “她家教好,传统,不喜欢婚前行为。” 第8章 丢下她 楼藏月所有的兴致在这一刻灰飞烟灭。 后来无论闻延舟做几次,怎么做,她都没有任何感觉。 ——家教好,传统,不喜欢婚前行为。 什么意思?他还要娶白柚吗? …… 楼藏月回到碧云上班,依旧是闻延舟的秘书,但已经从首席秘书悄无声息地降到一般秘书的层次。 她原来的办公桌已经是白柚的,她的位置,只能是白柚之前当助理的那个。 在门边,角落里,很不起眼,因为长时间没人用,桌上堆满了杂物,她回来得突然,行政部还没有安排专人整理。 这种情况其实有点儿尴尬,楼藏月表情淡淡,也不用再麻烦行政了,自己动手收拾。 白柚一到办公室,见状马上跑过来:“藏月姐,对不起,我本来想早点过来收拾的,但路上堵车了……我、我现在就把位置收拾出来还给你。” 楼藏月拧了抹布,擦掉灰尘:“办公用品都是公司财产,不是我的,没什么‘还给我’之说,闻总让你坐在那儿,你就坐在那儿。” 白柚咬着唇,一副愧疚的样子:“那……那我帮你收拾。” 楼藏月没理她,她自告奋勇地将用不到的杂物搬到仓库。 回来时,顺便去洗手间洗手,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有两位女同事,一边利用早到的时间化妆,一边八卦。 “楼秘书被调回来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昨天就听说她跟着闻总从丰城回来了,今天应该有来上班。” “我就说闻总还是舍不得楼秘书。” 白柚要进去的脚步一顿。 “论工作能力,楼秘书自然是没得说,但其他的……闻总不是已经有白柚了吗?” 女同事连忙噤声:“嘘!市场部被开除的那个谁你忘啦?还敢说!” 另一个女同事不以为然:“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有道理。于是女同事也发表自己的看法:“我也觉得闻总更喜欢楼秘书。” “嗯嗯,楼秘书跟了闻总三年,一起打过江山,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本宫不死,而等终究是妃’!” 两位女同事化好妆走出来,看到白柚,吓了一跳。 白柚神色自然:“早上好。” 像是刚来,没听见她们说的话,她们尴尬地笑笑:“早,你也来得好早。” 然后就赶忙走了。 …… 中午,楼藏月要跟闻延舟去见客户,白柚也被叫上。 据说无论见什么客户,闻延舟都会带白柚让她历练,大有将她往首席秘书的位置培养的意思。 楼藏月走在闻延舟旁边,边走边跟他介绍这次饭局,对方都来了哪些人?需要注意什么? 白柚插不上话,便小跑几步,到前面为他们打开车门,车门还没拉开,她就“咝”了一下。 闻延舟的目光转了过去:“怎么了?” “没什么的。”她用两只手拉开车门,似乎是手受伤了。 闻延舟微微蹙眉:“手怎么了?” 白柚揉揉手肘:“没事,可能是搬重物的时候有点扭到。” 闻延舟不悦:“你搬什么重物?” 白柚轻声:“藏月姐的办公桌没人收拾,我就帮忙把杂物搬到仓库去,不小心扭到了,我以为没什么事,没想到现在,一拉就疼。” “细胳膊细腿,能搬什么重物,以后别逞强,这些事有人会做。”闻延舟看了眼楼藏月,“你先去见客户,我带她到医院看一下。” 白柚忙不迭地摆手:“不用不用,不用这么麻烦,闻总,等见完客户,我再去药店买点药擦一下就可以。” 楼藏月冷眼看着,淡淡提醒:“客户千里迢迢从国外过来,闻总,您不好不在场。” 闻延舟便修改了决定:“你去药店帮白柚买药,我们先过去。” 白柚说:“麻烦你了,藏月姐。” 他们上了车,车子从楼藏月面前直接开过去。 第9章 好福气 楼藏月从肺腔里吐出一口闷气,走到马路对面的药店买药。 结账的时候,她接到了闻延舟的母亲的电话。 “藏月,最近过得怎么样啊?怎么都没有来家里看看呢?” 楼藏月微笑:“伯母,我很好,前段时间工作有点儿忙,最近忙完了,我周末到家里看您和伯父吧。” “既然忙完了,那就别等周末了,就今天晚上,你跟延舟一起回家吃晚饭,我亲自下厨做几道你们爱吃的菜。” 楼藏月:“好,我跟闻总说一下。” 闻夫人嗔怪:“别总闻总闻总地叫,多生疏啊,你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前几个月我们还在说你们的婚事呢。” “……?”楼藏月险些一脚踩空,从药店门前的台阶跌倒。 他们的,婚事? 她眼睫闪了闪,怎么都没想到,闻夫人会突然提起这件事。 闻夫人其实不是闻延舟的亲生母亲,而是继母。 楼藏月隐约知道,闻家有一段不为人知的秘辛,因为那件事,闻延舟跟家里关系一般,极少联系,闻董事长和闻夫人想知道他的近况,只能问楼藏月,联系次数多了,楼藏月也能感觉出二老很喜欢她。 但她以为这个喜欢,只是欣赏她的工作能力,没想到已经进化到谈婚论嫁的阶段,她和闻延舟…… 楼藏月有些心慌意乱:“伯母,我还要去见客户,今晚我跟闻……延舟回去吃饭。” “好好。” 放下手机,楼藏月发了很久的呆,才打车去会客的地方。 她不知道的是,她在原地站了多久,路边就有一辆车就看了她多久。车上的男人还用随身携带的相机,拍了一张她的照片。 …… 饭局定在申城最有名的酒店,吃的是地道的申城菜,楼藏月将药从桌子底下交给白柚,然后坐在闻延舟旁边。 这位客户初次跟碧云合作的时候,就是楼藏月招待的,他跟楼藏月握手,用英语说:“MissLou,好久不见,怎么迟到了?我刚才还在找你,以为你辞职了。” 楼藏月也用英语回道:“好久不见,史密斯先生,走到门口想起来,闻总要送您的礼物落在车上,所以回去取,不好意思迟到了。” 说着她将礼物双手递过去,客户一看:“哇!我知道这个,Dragonboat,龙舟,我在网上看过中国的赛龙舟,可惜现在不是节日,看不到真正的龙舟。” 闻延舟:“这有什么难?史密斯先生有兴趣,明天就可以带你去看。” 客户面露疑惑:“明天?” 楼藏月解释:“闻总刚投资了一家非遗龙舟制造厂,这个模型就是厂子的作品,厂里还有真正的龙舟,您如果有兴趣,明天就能去参观。” 客户欣然应允,连夸楼藏月有心:“闻总有这种秘书,真是好福气。” 闻延舟看了楼藏月一眼,的确,这个女人无论在哪里都是八面玲珑。 看着她现在的样子,谁能想到,她三年前,是一个连英语都说得磕磕巴巴的“乡巴佬”呢? 午饭吃完,送走客户,楼藏月去了一趟洗手间。 回来时,在包厢门口听到白柚声音哽咽,像是在哭泣,磕磕绊绊道:“我、我真的好笨,什么都做不了,帮不了您,我要是能像藏月姐那么厉害就好了。” 闻延舟好笑:“你干嘛跟她比?” “我只是觉得、觉得大家都很喜欢藏月姐,同事,还有客户,我也很想能帮到闻总您啊。” “你待在我身边就是帮我,能让老板心情好,不算一种本事?” 白柚破涕为笑。 “……” 楼藏月喉咙咽了一下,没有进去,自己打车回了公司。 过了快一个小时,闻延舟和白柚才回来,白柚脸上是掩藏不住的雀跃笑意,看到楼藏月,还愣了一下,然后说:“藏月姐,你自己先回来了吗?” 可见他们刚才压根就没想起来,是他们三个人一起去见的客户。 第10章 不会娶 快下班的时候,楼藏月进总裁办公室,将文件放下,而后说:“伯母中午给我打电话,让我们今晚去吃顿饭。闻总,您已经半年没有回去了。” 闻延舟眉毛不耐地皱起来:“你经常跟我家里人联系?” “没有。”楼藏月回答,“每次都是伯母主动打给我的。” 闻延舟看了眼手表,将车钥匙丢给她:“你开车。我让司机送白柚回家。” 楼藏月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的背影,有一句话很想问出口,她张了张嘴,却还是发不出声音。 她害怕听到答案,听到那个她已经有预感了的答案。 …… 闻家的晚餐桌上,闻夫人一直给楼藏月夹菜:“怎么瘦了这么多呢?脸色也不太好,是不是生病了?” 闻延舟本就是一个冷面冷情,寡言少语的人,在闻家更是如此,除了进门时问候了闻董事长外,就没再开口。 他淡淡地看着女人应付他那对名义上的父母,摸摸自己的脸,笑着说:“没有啊,可能是今天涂的口红色号不显气色吧,我回去就丢了它。” 碧云集团的总裁秘书,长袖善舞,最会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哄得闻夫人喜笑颜开。 闻延舟忽然想起白柚今天说的话,大家都很喜欢楼藏月,确实,不只是同事客户,长辈们也很喜欢。 这三年来,她介入他的工作和生活,该她处理的不该她处理的,她都面面俱到,所以父母、朋友都默认了,她会成为他的妻子,甚至不止一次提过他们的婚事。 闻延舟嘴角一哂。 果不其然,闻夫人又提到这件事。 楼藏月经过一个下午的心理建设,却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知所措地看向闻延舟。 闻延舟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声音也如清水那般,没滋味,没温度:“我跟她不可能结婚。” 楼藏月原本夹起一块排骨,闻言,吧嗒一声掉进碗里,只是很轻的一声,却砸在她心头,像玻璃裂出蜘蛛网的纹路。 有那么一瞬间,她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声。 闻董事长沉声:“不跟藏月结婚,你想跟谁结婚?公司里那个小秘书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公司里做了些什么荒唐事!” “董事长……”楼藏月本能地想要缓和这场突如其来的冲突,以前他们父子矛盾,都是她调和。 但这次,闻延舟的表情冷涔涔的,像被触到了逆鳞:“父亲管得太多了,论荒唐事,您年轻的时候做得也不少——您说是吗?闻夫人。” 闻夫人脸色微僵,闻董事长拍桌而起:“混账!” 闻延舟拿了一张纸巾,起身:“我吃完了,先走了。” 闻董事长脸色铁青,闻夫人连忙倒了杯水给他:“消消气消消气,老闻,你血压高,不要气坏身体。” 楼藏月下意识说:“今天闻总见客户不是很顺利,所以心情才不好。” 闻董事长头疼:“他那个臭脾气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不用替他遮掩。” 闻夫人劝说:“延舟已经是这么大个公司的总裁,你还用教训孩子的语气,换成谁能心情好,算了。” 又对楼藏月道,“委屈你了藏月,你快跟上去看看延舟吧,院子里几辆车,你随便开一辆去。” 楼藏月其实不太想去。 她今天,不,是自从流产后,她一看到闻延舟,就觉得有些疲惫感,不想面对……明明以前只要想到初见时的场景,她就什么都可以忍的。 但闻家父母这样看着她,她也无法拒绝,只能点头,跟管家拿了车钥匙,开了车追上去。 没追多远,就在一条小路边看到了闻延舟的车,而他站在车边抽烟。 第11章 太不忠诚 楼藏月停好车,走过去:“闻总。” 小路上的路灯暗淡,模糊地勾勒出男人冷峻的侧脸,他没看楼藏月,指尖的香烟忽明忽灭。 楼藏月在心里叹气,四处张望了一下,看到不远处有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便走过去买了饭团,在便利店加热过了,可以直接吃。 “你晚上没吃多少,先垫垫胃,别又胃疼了。” 闻延舟看了她一眼,倒是接过去了。 楼藏月低声:“你就算不满闻董事长说的话,也不该那么顶撞,他容易犯高血压,去年年底还进了一次医院……” 闻延舟蓦地冷笑一声,丢掉饭团,抓住楼藏月,打开车门,直接将她压在车后座! 他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楼藏月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还没反应过来,双|腿就被他分开。 她整个神经都是一炸,挡住闻延舟:“闻总!” 虽然是小路,但路上还是有行人,她接受不了。 “闻总!不要在这里!” 闻延舟将她的双手按在头顶,声音根本没有情|欲,冷冰冰的:“楼秘书也学会拒绝了?你不是最好的性格,谁都喜欢你吗?” 楼藏月被压在逼仄的后座里,男人的气息无孔不入地侵|犯她的五脏六腑,她顿了几秒,终究还是问出来了。 “哪有谁都喜欢我,闻总不就不喜欢……你喜欢白柚?是真的喜欢的那种喜欢,还是只是一时感兴趣?” 她以为闻延舟对白柚只是“看上了”,“挺感兴趣”,说得再直白点,就是“很对胃口,想睡一下”,仅此而已。 但他那天晚上那句话,“不喜欢婚前行为”,婚前。 她好像又错误判断了。 上次错误判断,她被“流放”到外地两个月,这次错误判断,她隐隐感觉,自己和闻延舟要彻底结束了…… 她其实可以不问的,都说难得糊涂,又说不求甚解,装作无事发生,大家都能相安无事。 自从三年前被他救了,她就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他,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心理是,只要能留在他身边,哪怕没有自尊地当一件工具也没什么不可以——毕竟,要不是他,她三年前落入那些人手中,一定烂得更彻底。 但原来不是的。 人都是贪心的,进了一步还想再进一步,她从爱上他的那一刻开始,就贪婪的想要得到更多,可惜一直得不到。 而现在,她眼睁睁看着那些她得不到的东西,温柔、偏心、宠爱、婚姻都被他给另一个女孩,她忍了这么久,终究还是忍不住,还是问出来了。 他是真的,喜欢上白柚了吗?要结婚的那种喜欢? 闻延舟没回答,在黑暗里看着她,不过,沉默在某种程度上,就是默认的意思。 楼藏月笑了:“你想娶她,却还碰我,是不是有点儿,太不忠诚了?” “只是用用‘工具’,怎么能谈得上不忠诚?” 话音还未完全落下,一个巴掌就又快又准地扇在闻延舟脸上:“啪!” 力气不算大,但这个举动,楼藏月自己都没想到。 两人近距离对视,闻延舟第一次被人打,还是被他最看不上的那个女人打,他整个人都冷了。 楼藏月自嘲是工具,和闻延舟用轻蔑的口吻说她只是工具,那是完全不一样的,她打了他,但不后悔。 她甚至感觉自己在发抖。 原来被人气到发抖就是这个样子。 闻延舟冷冷地看着她,在她的眼睛里看到眼泪,他心头陡然涌起一股烦躁,扯了扯领口,直接起身,很没好气:“下车。” 楼藏月抿紧了唇,整理好衣服下车,车门还没关上,闻延舟就一踩油门,直接开走。 楼藏月看着车背影,疲惫感越来越重,越来越重,她似乎,要承受不住了。 而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只手在推着她离开,这个契机来得非常快,快到就是第二天。 第12章 有人偷拍 第二天,楼藏月跟随闻延舟,陪昨天那位史密斯先生到龙舟制作厂。 碧云集团主做风投,是国内最大的投资公司之一,海内外都有注资的项目,影响力极大,社会地位举足轻重,因此也带头帮扶一些政府扶持的项目。 比如这个非遗龙舟制造厂。 楼藏月已经收起昨晚失态的情绪,以一个标准的总裁秘书形象站在闻延舟身边,需要她说话的时候就说话,不需要她说话的时候她就安安静静跟着。 偌大的厂房内,几十条已经五彩斑斓、神态各异的龙舟,罗列展示,老厂长为他们做介绍,史密斯听得连连赞叹。 老厂长骄傲:“这些只有十八米长,我们正在制作世界上最长的龙舟,一共101米,等制作完成,我们还要去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让更多人知道我们申城龙舟!” 史密斯震惊:“101米?比一栋楼还要高,下了水,得是多壮观的场面!我有这个荣幸可以看看吗?” 老厂长笑着说:“当然可以,其实它就在我们头顶,看——” 所有人都抬起头,才发现,厂棚半空,就吊着一条一眼看不到头的长舟。 老厂长说:“它太占地方了,只能这样吊起来节省空间。现在只完成基本结构,后面还有很长的工序,下一步就是完成整个龙身。” 大家都在看长舟,楼藏月却敏感地感觉到,自己好像被人“瞄准”了。 她目光四处巡视,就看到远处角落里,有一个戴着帽子口罩,个子很高的男人,拿着长焦距的相机往他们这个方向拍。 楼藏月蹙眉:“厂长,那个人是谁?” 老厂长看了一眼:“他说自己是什么博主,反正就是拍东西发到网上去的,听说我们是非遗,还在制作101米的龙舟,就想来拍摄,我觉得这也是个宣传方式,所以就让他拍了。” 男人镜头的方向,说是在拍龙舟也解释得通,毕竟这条龙舟特别长,他们就走在龙舟的“腹”下。 可能是她多心了。 楼藏月收回目光,接着闻延舟就把手伸给她,她一时没有反应。 因为她也不知道他伸手是想干嘛? 闻延舟的手在半空晾了二三十秒没有人搭理,皱眉看向楼藏月,楼藏月跟他对了一眼,才明白他是在跟她要湿纸巾擦手。 男人有洁癖,碰了东西就要擦手。 以前楼藏月会关注他的一举一动,也会深深记得他所有习惯,只要他一个眼神或者一个动作,她便立刻明白过来。 而今天,她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 楼藏月从包里拿出湿纸巾递给他,心下也对自己忽视他感到意外,她没有在想什么,只是…… 没有像往常那样想着他。 因为她的忽视,闻延舟反而多看了她两眼。 昨晚她那一巴掌不重,并未在他英俊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白柚今天自然也在场,注意到闻延舟流连在楼藏月身上的目光,那句“本宫不死,尔等终究是妃”从她脑海掠过。 她忽然喊:“藏月姐。” 楼藏月转头。 眼角瞥见那个男人又在朝她的方向拍照,这次她很确定不是错觉,他就是在拍她。 楼藏月本想过去问他,拍她干什么,但客户还在场,闹出什么事影响不好。 反正参观马上就结束,等结束再去找他也还来得及。 楼藏月看向白柚:“什么?” 白柚小声:“这种项目,公司赚钱吗?” “这种项目获利的不是金钱。” “那是名声?”白柚露出甜甜的笑容,“我明白了。” 楼藏月扫了一眼墙上贴的标签“4”,然后跟上闻延舟。 众人参观了一圈,行程结束,闻延舟邀请客户中午一起吃饭,就在这时,二楼突然有人大喊:“危险!快躲开!” 底下的人听到喊声的第一反应是抬头去看。 然后就看到那条101米长的龙舟不知怎的发生倾斜——它是由十几根麻绳捆着吊在半空,此时此刻,绳索断开,整条龙舟失去支撑,直接砸向地面! 众人眼睛睁大,电光火石间,根本来不及思考,楼藏月下意识去拉闻延舟。 但抓了个空。 砰—— 龙舟砸下来的瞬间,下面的人摔作一团。 楼藏月因为去拉闻延舟,动作慢了一拍,没能完全躲开,小腿被龙舟砸中,她低叫一声:“啊!” 痛。 但被砸的地方好像还不是身上最痛的地方。 楼藏月抬头看到那边,她没拉到的闻延舟将白柚护在身下——刚才那一瞬间他扑向了白柚。 他居然这样不顾一切。 已经爱得这么深了吗? 楼藏月看着伤腿,突兀地笑了一声。 笑自己三年的时间,真的毫无意义。 第13章 诬蔑陷害 意外突发,始料未及。 现场陷入兵荒马乱,搬开木头的搬开木头,送去医院的送去医院。 万幸龙舟只有骨架,不是特别重,楼藏月的小腿经过拍片没有骨折,如果是成品龙舟,几吨的重量,那她这条腿必然是废了。 但不妙的是,史密斯被当场砸晕,所以这件事,一定要有个交代。 老厂长在他们送医期间,火速调查清楚事情原委——原来是支撑龙舟悬在半空中的其中一根麻绳松开了,这才导致龙舟失去平衡,产生连锁反应,有了这场事故。 那么那根绳子,为什么会松开? 病房里,老厂长苦哈哈道:“松开的绳索编号是4,但厂里没有监控,不知道怎么会松开,根据大家的回忆,出事前后,只有一个人在那个位置停留过,是……” 闻延舟脸上没有表情,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这样,就是生气了。 “谁。” 老厂长犹豫地瞥了一个方向一眼:“是……” 楼藏月靠坐在病床上,突然开口:“是我。” 闻延舟回头看着楼藏月。 因为刚才的意外,楼藏月的头发乱了,衣服脏了,纤细的小腿上包了厚厚的纱布,看着有些可怜。 闻延舟想起了昨天晚上。 昨晚她红着眼睛看他,也是这种可怜。 他沉息,疏冷地问:“你站在那个地方干什么?” 楼藏月实话实说:“白柚问我投资龙舟厂公司能获利吗,我停下来回答她。” 老厂长更加欲哭无泪:“什么利不利的,我们制作龙舟用的杉木,天南地北找了五年才找到那么合适的,百米长舟,没有合适的杉木根本做不起来,现在都砸碎了,也不知道能不能修补,损失大了……” 闻延舟就问:“你有没有碰绳子?” 楼藏月一字回答:“没有。” 但紧跟在楼藏月的话音后,白柚突然小声插了一句:“……好像有。” 楼藏月和闻延舟的目光一下看了过去。 白柚是全场伤得最轻的人,只有手掌被地面摩擦破皮,饶是如此,闻延舟还是叫护士帮她处理伤口。 此刻她坐在床沿,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与他们对视。 楼藏月直起了腰:“‘好像有’?有什么?” 她的声音冷冷,白柚被她的质问吓到,咬着唇:“藏、藏月姐,我就是想起来,你当时好像扯了一下绳子,所以我想……” 闻延舟:“继续说。” “所以我想……会不会就是那个时候不小心扯松了麻绳……闻总,对不起,我不知道那个麻绳动一下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我要是知道,我一定会阻止藏月姐,可能就没有现在这些事了。” 楼藏月匪夷所思地看着她。 闻延舟喜欢她,所以她之前那些小心机小动作,楼藏月即使看得出来也没去管,她明白“道理”在“偏心”面前不值一提,但她怎么都没想到,白柚会突然说出这种话! 楼藏月的脸色急剧冷下来:“你再说一遍,我碰了什么。” 白柚一下缩到闻延舟身后,喊了一声“闻总”,一派惊弓之鸟楚楚可怜的模样,闻延舟看向楼藏月:“我现在是在问她的话。” 言下之意就是让她别插嘴! 白柚的低级手段楼藏月只觉得滑稽。 而闻延舟这一句话,让她感觉原本就堆积到95%的委屈,怨气和怒火,直冲到了瓶颈! 她咄声:“那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吗!” 闻延舟反问:“她说的哪句不是实话?” 白柚怯懦地说:“闻总,我没有撒谎,可以查监控,我说的都是实话……” 楼藏月瞬间被点燃:“你刚才没听到厂长说的话吗?厂里没有监控!”她演什么! 她一声更比一声高,闻延舟当场呵斥:“你喊够了吗?” 楼藏月蓦地一怔! 随后她就感觉四肢百骸像被冰封了那样,开始僵硬,僵直,直至动弹不得。 闻延舟的性格的确算不上好,但他从来没有对她发过脾气,三年来都没有。 这是第一次。 他让她闭嘴。 白柚眼里聚集了水雾,声音越发地低:“闻总,我真的没有撒谎……” 闻延舟一句“我相信你没有”,楼藏月僵直的身体开始土崩瓦解。 闻延舟对着楼藏月:“你今天一直心不在焉,你确定你没有乱动?” “……”楼藏月愣愣地靠回了床头,闻延舟在她眼里开始变得陌生。 她在他身边三年,是他钦点的首席秘书,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从没有出过一点差错,他为什么会认为,她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就因为,这句指控是白柚说的? 她一字一字地道:“如果,我动了,是因为我出的事,我会承认,我……”不会推卸责任,也不屑撒谎。 但后半句还没说出来,闻延舟便对她前半句话断章取义:“那你现在否认什么?白柚说了看到你动了,她难道会诬陷你?” 楼藏月觉得可笑,也真没忍住笑出声。 她难道会污蔑你? 她当然会。 但此时此刻,楼藏月最恨的竟然不是污蔑她的白柚,而是闻延舟! 她这三年,到底算什么?他眼里的她,到底是什么? 第14章 赌一巴掌 护士用消毒水帮白柚擦拭伤口,药水刺激,白柚轻轻“啊”了一下,闻延舟立刻走过去:“怎么样?” “没事没事,我只是轻伤。”白柚关切地望着他,“闻总,您肩膀怎么样?疼不疼?快让医生看看。” 闻延舟的肩膀,是为了保护白柚才会被龙舟的一角砸到。 闻延舟没在意:“我不用。” 但看到白柚的手掌,却精心叮嘱,“伤口没有愈合之前别碰到水,感染细菌更不容易好,我等会儿安排一个保姆照顾你。” “我可以照顾自己的,闻总,您别总是把我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呀。” 楼藏月冷眼看着他们你侬我侬,这段时间以来的疲惫和失望,终于积攒成海水,将她彻底淹没。 真的好没意思。 楼藏月无声地将伤腿从病床放到地上,试着站起来,钻心的疼痛从脚底一路窜进她心尖。 她差点就残了,闻延舟没有关心过她一句,而白柚,破皮而已,他就千叮咛万嘱咐,还要派人去照顾。 她没有笑意地笑了笑,不愿意再忍了,那干脆——撕破脸皮! 她就问:“白柚,你确定,你不改说辞了?” “藏月姐,我一直很喜欢你,也很想帮你,但今天出了这么严重的事……我不习惯撒谎。” “不习惯撒谎”,意思就是,她刚才说的是真的,现在说不出“她没乱放”这种谎话帮她开脱。 内涵楼藏月听得出来,但她要的是确切回答,所以她再问一遍:“你真的,亲眼看到,我动了绳子?” 闻延舟先不耐烦了:“同样的话你要问几遍?” 白柚反过来轻声安抚他:“闻总,您别生气,藏月姐只是在向我确认,这没什么。藏月姐,这件事,你跟我都有责任,你有扯动绳子的责任,我有没提醒的责任,等客户醒了,我们一起去道歉。” 闻延舟蹙眉:“这件事你没错。” 男人说什么楼藏月当做没听见,她要的就是白柚这个肯定的回答。 “如果,我找到证据,证明你撒谎,白柚,你要怎么向我道歉?” 白柚一愣,还没想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楼藏月紧接着就说,“赌一巴掌,怎么样?” 毕竟,就是她的嘴巴,在乱说话! 闻延舟真切的生气了:“你闹够了没有?嫌事情还不够乱?” 楼藏月只看白柚:“不敢赌?你不是言辞凿凿说你看到了?又或说,你承认撒谎?” 白柚眼睫闪了闪,病房里有老厂长,公司同事,还有医生和护士,此时都看向了她。 楼藏月三言两语,把她架在火上烤,她要是不敢赌,那她刚才说的那些话的可信度就大打折扣。 这个时候,她不能退缩,要不然连闻延舟也会怀疑她的。 证据?楼藏月能找到什么证据?老厂长都说了,厂里没有监控……她是在吓唬她吧? 白柚突然间恍然大悟,看穿楼藏月的空城计了。 她就是在吓唬她! 扯没扯绳子,她们两人心知肚明,所以楼藏月觉得,只要她这样步步紧逼,她就会心虚,不敢赌,那她就扳回一城。 白柚好不容易有机会把她彻底踢走,她一定要抓住! 她重新直视着楼藏月,一字一字地道。 “我为我说过的每一个字负责任,我当然敢跟藏月姐你打这个赌。只是,我好奇,藏月姐你要调查多久?医生,我们的客户醒来了吗?” 医生围观了半天好戏,舍不得离开,闻言连忙点头:“已经醒过来了。” 白柚故作为难:“闻总马上要去向客户解释事故原因,恐怕没时间等藏月姐你慢慢调查。” 她还怀疑楼藏月想拖延时间,拖到闻延舟不那么生气的时候,那样她就不用受罚。 她不会让她得逞的! 第15章 毫不手软 没想到,楼藏月说的是:“十分钟就行。” 白柚愣住,闻延舟蹙眉。 楼藏月忍着腿上的疼,扶着病床的床沿,走向老厂长:“厂长,我有话想跟您单独说。” 老厂长忙不迭道:“你说。” 楼藏月低声:“麻烦您帮我把那个在厂里拍照的博主喊过来,我刚才看到他也帮忙送伤者来医院,应该还在急诊大厅。” 老厂长怔了一下,配合她小声:“好,我现在就去叫他。” 楼藏月点头:“谢谢。” 其他人都没听到他们说什么话,闻延舟冷冷淡淡地看着楼藏月,而白柚的神色则显得有些不安。 她不知道楼藏月是故弄玄虚,还是真的有证据? 老厂长没出去多久,就带着一个黑色包包进来,大家都张望着,不知道是什么? 老厂长对楼藏月道:“那个年轻人听我说了咱们这里的事,就说知道你找他干什么,让我把这个带来给你,他不方便,就不来了。” 楼藏月接过包包,打开一看,是相机——没错,她找他,就是想要看他的相机。 那个奇怪的男人居然猜到了。 楼藏月现在没时间去考虑他,立刻去翻相册。 她在厂里的感觉没错,那个男人就是在拍她,相机里最新的照片,大部分都是她。 白柚忍不住问:“这个相机是什么?” 老厂长解释:“今天有个年轻人到厂里拍龙舟,这是他的相机,我也不知道楼秘书要他的相机干什么?可能是拍到什么了吧?” 白柚目光闪了闪,暗中捏紧了手指。 楼藏月翻着翻着,看到一段视频,点开。 看了几秒,她就扯动嘴角,按下暂停,将相机屏幕转向白柚:“你说你亲眼看到我扯了绳子,那么——这是什么?” 这段视频,不偏不倚,刚好拍到她在4号绳前跟白柚说话,而她的双手,全程没有抬起来! 众人纷纷凑过去看视频。 那是4k高清,全程无遮挡,不模糊,直白地记录一切,没有任何造假的可能! 所以,白柚刚才言辞凿凿地说看到楼藏月扯了绳子,又该怎么解释? 所有人都看向白柚,包括——闻延舟。 白柚刚才就觉得不妙,竟然真的拍到,她脸色微微发白:“我……” 楼藏月举着相机,慢慢走向她:“‘你’什么?” 白柚随着她的逼近,本能地往后退:“我……我没……” “你没想到我真的能找到证据,还是没想到我能这么快找到证据?” 白柚咬住下唇,很不甘心,怎么会那么巧?怎么会那么巧!要不是刚好有人拍照,楼藏月今天根本…… “如果不是碰巧有人拍了照片,我今天根本不可能脱身——你是不是在这样想?” 白柚:“……”她怎么什么都知道?! 因为楼藏月是碧云集团的首席秘书! 她在商场上跟狡猾老练的商人斡旋的时候,她白柚还在学校里背课文! 她不想跟她斗,不代表她斗不过,这种幼稚的手段,她不知道看过多少。 “就算没有录像,我还能报警,绳子上有没有我的指纹?一验就知道。” 白柚:“……” “你用一个漏洞百出愚蠢低级的招数陷害我,凭什么觉得能成功?因为有人给你撑腰,你就觉得我只能跟上次一样打落牙齿和血吞?” 白柚无从辩驳,不知所措,下意识去寻求男人庇护:“闻总……” 结果她刚刚转头去看闻延舟,下一秒,楼藏月就直接一巴掌扇过去:“啪!” 毫不手软! 白柚猝不及防,整个人被扇得摔在病床上,众人震惊! 闻延舟一把抓住楼藏月的手腕,喝道:“楼藏月!” 第16章 楼藏月辞职 直到现在,楼藏月才正眼看他:“这是我跟她的赌约,在场所有人,包括闻总你,都是见证人,我只是在履行赌注的结果,闻总觉得我哪儿有问题?我哪儿做错了?” 她像一只竖起全身倒刺,张牙舞爪的刺猬,跟她平时稳重低调甚至谦卑的样子截然不同。 闻延舟竟然感到有些陌生。 “她污蔑我,甚至陷害我,没准就是她扯了绳子嫁祸我,如果不是有证据,凭她的三言两语,再凭闻总你的偏心维护,今天我就是跳了黄浦江恐怕也会被说成畏罪自杀,我为什么要受这个委屈?受了委屈又为什么不能讨回来?” 楼藏月一字一句地反诉,直视闻延舟的眼睛,不躲不闪,不卑不亢! “再如果,客户被砸出个好歹,不顾情面,一定要追究责任,我是不是还要去道歉、赔偿,甚至承担法律责任?一巴掌而已,我已经手下留情了!” “……” 闻延舟从来没见过楼藏月如此尖锐的模样。 记忆里,她是逆来顺受,不争不抢的。 白柚趴在床上痛哭,听到这里抬起头,一副破罐破摔的模样:“是!我承认我污蔑了你,这一巴掌,是我该的!” “但我只是借题发挥,我也没碰绳子,视频里也没有拍到我碰绳子的画面,你这么说不也是在借题发挥污蔑我吗?你现在的行为,和我刚才有什么区别!” 楼藏月看向她——不错,小姑娘没她想得那么蠢,还能绝地反击,不愧是能拿捏住闻延舟的人。 白柚哭得梨花带雨,“我也只是、只是吃醋闻总身边有一个你,所以才一时冲动,说出了那样的话……闻总,对不起,对不起。” “我知道错了,我不该那么小心眼,不该想着,如果藏月姐也有了瑕疵,也不那么完美,或许、或许您就不会那么喜欢她,就能看到我了,我知道我这样的想法很卑劣,本来就是藏月姐先到您身边,我才是第三者……” 闻延舟截断:“你不是。” 楼藏月连提起嘴角的欲|望都没有了。 闻延舟就是接受白柚的解释,不仅接受,而且还是那么心疼和喜欢她。 她不是第三者?她当然不是,不被爱的人才是第三者,她楼藏月才是。 闻延舟看回楼藏月,不知道该是什么心情,最终只是说一句:“到此为止,你也够了。” 楼藏月用尽力气挣开他抓着她的手腕,就像挣开这三年来他对自己的束缚一样。 她不是够了。 她是够够了。 楼藏月仰起头,长呼出一口气,然后说:“闻总,我和碧云的劳动合同,刚好只剩一个月,我会向人事部以及您的邮箱发送书面辞职报告,一个月后合同到期,我正常离职。” 对,她不干了。 谁都没想到楼藏月会做这个决定,连哭泣的白柚的抽泣声都停了。 ——她是受害者,怎么都不应该是她走啊! “我这个伤,是工伤,我会让医院开证明,一起发给人事部请假和申请工伤赔偿,这一个月,我也没办法去上班。” 移情、别恋、偏心、忽视、轻贱、质疑,甚至是不信任,楼藏月已经不想再忍,也找不到继续忍的理由。 所以哪怕是最后一个月,她也不想看到他! 第17章 气死闻延舟 “我草……” “裱子配狗,祝他|妈的天长地久!” 楼藏月当天就将办公室里东西搬回家,这么大的动静,自然瞒不住同住的乔西西。 在乔西西的再三追问下,楼藏月终究是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乔西西直接开麦,激情辱骂了闻延舟和白柚半个小时,越骂越气,去冰箱拿了一瓶冰啤酒,狠狠灌了自己一大口。 她扭头问楼藏月:“然后你就这么辞职了?” 楼藏月给自己的伤腿擦药,没什么情绪地说:“你不是一直希望我离开闻延舟吗?现在我辞职,你又觉得我太冲动了?” “当然不是了!你肯回头是岸,我简直不要太高兴!就是觉得便宜那对贱人了!” 乔西西骂完,又抿抿唇,没太好气地问,“那你说你要辞职,王八蛋闻延舟是什么态度?” “我说完辞职就自己走了,没有看他反应。” 乔西西试着问:“没追出来?” 楼藏月:“没有。” 不过,她因为伤了腿,行动缓慢,好不容易走到医院门口,正准备打车时,就看到白柚坐在闻延舟的车上副座,车子直接从她面前开过去。 呵。 乔西西憋憋屈屈:“我是很希望你离开他啦,但你真的离开了,他不挽留你,我又觉得好不甘心!” 楼藏月淡笑,明白她这是什么心情,就是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她跟了他三年,又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她要走,他居然无动于衷,有一种无力感和委屈感。 她想看到他后悔,心疼,想方设法挽留她,倒追她,那种卑微舔狗的模样。 一般人或许会吧,可闻延舟本来就不是普通人,他那个人啊……上天对他太偏心了,好出身、好样貌、好能力,他身边不缺人,更不缺捧他跪他舔他的人。 她对他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楼藏月反过来安慰乔西西:“往好的地方想,我不仅辞职了,而且辞职前一个月不用上班就有工资,多好。” 乔西西瞬间活跃起来:“岂止啊!还能讹他一笔工伤赔偿,爽得我皮都展开了!” 楼藏月不禁一笑:“什么叫‘讹’?说得好像我是故意受伤似的,而且,工伤赔偿最后是社保局赔偿,碧云只是要照常支付我工资而已呀。” “细节不重要,反正你今天打了一场漂亮的反击战!这个月你就好好养伤,养好了重新找个好工作!” 乔西西本来还想说,找一家比碧云好一千倍一万倍的公司,但转念一想,这可能有点难。 毕竟那可是碧云,国内最大的投资公司之一。 楼藏月道:“其实,我还在丰城分公司的时候,就有几家公司通过猎头联系上我。” 乔西西眼睛一亮:“没错没错!你这种层次的精英,猎头肯定一早就盯上你了!那你有合适的吗?” “有几家,我想继续了解看看,再做决定。” 乔西西又爽到了:“甚至不用找工作,休假结束,无缝入职新公司,气死王八蛋闻延舟!” 闻延舟会不会被气到,楼藏月不那么在意了,她想离开的念头从白柚出现的时候就有了,从丰城回来,就是想做最后的确认。 事到如今,就这样吧。 第18章 楼秘书抢手 消息是流动的,楼藏月短时间里跟好几家公司频繁接触的事情,瞒不住圈内人。 闻延舟和几个朋友周末约着去草场骑马放松,期间就聊到了这个话题。 苏运有点缺心眼地问:“真的假的?舟哥舍得放楼秘书走?” “肯定是真的。我的人事经理还跟她联系了,只不过不知道是出于职业规划的考虑,还是因为我跟舟儿认识,反正她说不太合适,婉拒了。” 叶赫然看了闻延舟一眼,那一眼还有点埋怨他耽误他挖掘人才的意思。 闻延舟一身黑色骑马服,胯下一匹白马,英俊而冷淡,比起穿西装的精英距离,现在要多一些漫不经心。 他们在聊楼藏月,他却好像在听一个陌生人。 细想想,闻延舟一直是这样,这些年身边虽然只有楼藏月一个女人,但他对楼藏月始终没什么特殊的。 他们私下聊过一两句闻延舟对楼藏月的定位。 显然不可能是未婚妻,也没有承认过是女朋友,说情|妇又不太像,毕竟也没见他给人家花过大钱。他们这圈人,包|养个小模特小网红都会送车送房,最次也是送包包,白柚背的那个爱马仕就是闻延舟送的。 最后还是跟着闻延舟一起长大的叶赫然说了个最接近的定位,就是工具。 闻延舟是正常男人,有生理需求,所以需要女人,不喜欢浪费时间处理男女关系,所以这个女人才会是楼藏月。 换句话说,在楼藏月为这段感情兵荒马乱的时候,闻延舟其实可有可无。 至于白柚,别说楼藏月,他们这圈兄弟都还想不明白,为什么白柚特殊? 那天医院的事,都已经查清楚是白柚污蔑楼藏月,可白柚还是能好好的留在他身边,他对白柚的偏爱,有些超出大家的认知。 岫(xiu)钰笑道:“肯定不是因为这个,楼秘书也知道我跟舟儿的关系,但我的HR去联系她的时候,人家可没有拒绝,还跟我的HR聊了一下午。” 苏运马上道:“那我也要叫我的HR去联系她,楼秘书这种秘书,跟谁谁省心,我早就心动了!” 岫钰看了闻延舟一眼,慢吞吞道:“你们都晚了一步。” 叶赫然挑眉:“什么意思?她被你拿下了?” 岫钰则问:“金一飞,知道他吗?” 苏运:“金不换餐饮集团的少东家?” “就是他,昨天我看到他和楼秘书在一起吃饭。” 苏运咂舌:“楼秘书这么抢手啊……” “岂止啊,”岫钰道,“楼秘书的腿好像受伤了吧,他扶着楼秘书上下车,楼秘书也没拒绝,两人看着还挺亲密,昨晚大半夜,金一飞还发了朋友圈,说要爱情事业双丰收了。” 苏运和叶赫然对视一眼,又觑了闻延舟一眼,没说话了,懂的都懂。 草场很大,他们尽情跑了两三圈后,日近中午,便策马往回走,闻延舟兴致不高的样子,走在最后,岫钰勒了勒缰绳,和他并肩。 “舟儿。” 闻延舟看过去。 岫钰,等于岫玉,是一种天然玉石,人如其名,他不仅风度翩翩,而且温文尔雅,岫家也一直有“宝石大王”的称号。 那年岫家在国外几个宝石矿出了意外,导致岫家资金一时周转不过来,是碧云伸出了援手,那之后,岫钰和闻延舟就成了朋友,他们交情深,也会说点心里话。 岫钰道:“楼秘书跟了你三年,从来没有犯过错,对你也是忠心耿耿,你真要跟她分开?说实话,我觉得可惜。” 第19章 你可以试试 闻延舟态度漠漠:“你岂止觉得可惜,还觉得我辜负了她——你不是一直以为我们最后会结婚?” 除了他父母,岫钰也问过他,打算什么时候和楼藏月修成正果。 岫钰意有所指道:“楼秘书是一道色香味俱全的佳肴,你把她放出来,豺狼们别提有多蠢蠢欲动,我是怕你将来后悔,而她已经被别人吃了。” 闻延舟淡道:“她不会。” “不会跟别人走?你就那么有信心?” 闻延舟看了他一眼,散漫寡情:“你要是有兴趣,也可以去试试。” “你是真混蛋啊。”岫钰策马离他远点,却也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自信——因为过去三年,楼藏月对他实在是太顺从了。 她眼里心里,都只有闻延舟一个人,不工作的时候也是在他的身边打转,几乎没有私人空间。 就好像闻延舟是她的全世界,也就难怪闻延舟会这么自信她不会被别人“吃掉”,会始终是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人了。 恐怕在他看来,楼藏月闹这一出,只是因为他身边多了一个白柚,吃醋了,使小性子,博取他的关注而已。 不过……他这么认为,也不是完全没可能,或许真相就是这样呢? 毕竟楼藏月对闻延舟的爱意早就从眼睛里跑出来,瞎子才看不到。 无论闻延舟怎么想,楼藏月确实很多人觊觎,他们散场后,苏运就私下找岫钰,想要楼藏月的电话。 苏运是个花花公子,是个美女他就喜欢,看上楼藏月很久了,只是之前碍于闻延舟不敢下手,现在他们结束了,他当然迫不及待想去勾搭。 他不讲究什么跟过兄弟的女人不能追,又不是真女朋友,他们这圈人,玩嗨了的时候,多男一女都可以,这算什么? 岫钰没给他,但苏运还是从别的渠道搞到了,直接打过去。 楼藏月接了,声音温柔:“哪位?” 苏运一听这声音就酥了半边身子,喊道:“楼秘书!” 楼藏月微微蹙眉:“您是?” “我苏运啊,你有印象吗?” 楼藏月想了一下,想起来了,是闻延舟的朋友,她抿唇:“苏少,你好。” 苏运:“我听说你要换工作?那正好,我正需要一个秘书,你来我这里吧,我给你开双倍工资!” “您的工作是?” “我马上就要接管我爸的公司了……哎呀,电话里说不清楚,”苏运直接发出邀请,“今晚我请你吃饭吧!” 楼藏月不是很想:“多谢苏少抬举,但我现在还在外面办事,不太方便。” “哪个外面啊?我过来接你,然后我们直接去吃饭,也没什么不方便的,你再忙也要吃饭的吧?” 苏运属于看不懂眼色,听不懂婉拒的人,非要就要一定要。 楼藏月到底不想得罪人,只好道:“我在博尔大厦附近。” “我现在过来!” 楼藏月是来博尔大厦旁边的中心医院复诊的,没等多久,苏运就开着一辆特别骚包的法拉利来了。 他当着楼藏月的面,将车顶棚收了起来,一手握方向盘,一手摘掉墨镜,对着她吹了声口哨。 十成十的纨绔子弟做派。 他们就近去了一家西餐厅,服务生送上菜单,苏运殷勤地递给楼藏月:“你点。” 楼藏月也不矫情,接过菜单:“苏少有什么忌口吗?” “我没有,你随便点。”苏运看她的眼睛都是亮的,天知道他当初第一次见到她有多惊为天人,脸顶好看不说,腰细胸也不小,都是纯天然,太尤|物了! 只是那天她是闻延舟带来的,他甚至不敢上去跟她聊天,偷瞄了她一晚上。 现在有机会了,他一定要把人追到手! 所以楼藏月点完菜,苏运就迫不及待说:“藏月,你跟我吧,你想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楼藏月一愣,旋即脸色一冷,想问他什么意思?他们的餐桌边就停下来一男一女。 男人喊:“楼小姐,这么巧啊。” 楼藏月抬起头一看,站了起来:“小金总,好巧。” 金一飞。 苏运没起身,随意地靠着椅背,阴阳怪气:“呦,原来是小金总啊,带女朋友约会吗?” 金一飞当然听得出苏运的挑衅,都是同一类人,对彼此心里的小九九心知肚明,他看得出他对楼藏月也有那个意思,隐形竞争关系,自然要反唇相讥。 “同事而已。苏少别自己女朋友多,就看谁都是男女关系。” 苏运拍桌而起! 第20章 两男争一女 楼藏月立刻打圆场:“小金总也是来吃饭的吧?这家餐厅的蘑菇汤还不错,你等会儿可以点一例试试。还有您那天跟我说的事,我还在考虑,等考虑好了,我再联系您。” 金一飞还是给楼藏月面子的,看了苏运一眼,对她说:“好,我一定试试,我等你答复。” 然后就带着女同事去了别的桌子。 楼藏月看向苏运,苏运忙不迭说:“不是,藏月,你别考虑他啊,你考虑我啊,我也是真心的。” 楼藏月:“真心什么?” “真心想聘用你当我的秘书啊!我什么都不懂,哪儿管得好我爸的公司啊,我比谁都需要你。”苏运真诚道。 “你放心,我就是那种煤老板,只砸钱,不逼逼,你不用担心我会外行指导内行,你在我这里,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楼藏月本来还有点生气他刚才那么说话,现在看,这人就是这样性格,反而觉得有些好笑,也是回答了自己会认真考虑。 一句“会考虑”就让苏运乐得找不着北,非要跟楼藏月合影,合完也发朋友圈,文字也是——老子要爱情事业双丰收了! 楼藏月直到今天才有他的电话号码,自然没有他的微信,更不知道他还发了这么一条极其具有歧义的朋友圈。 岫钰刷着手机看到了,挑了挑眉,直接递给对面的闻延舟。 闻延舟看着,没表情。 吃完饭,苏运还要送楼藏月回家,不顾楼藏月的拒绝,就兴致冲冲跑去停车场开车了。 楼藏月只好在餐厅门前等他。 结果等了十几分钟,苏运都没有开车出来,她正想打电话,就看到有警车朝停车场开去,她眉头跳了跳,立刻赶往停车场。 然后就看到鼻青脸肿的苏运和金一飞被警察分别带上车,罪名是互殴。 楼藏月:“……” 苏运看到她,立刻大喊:“楼秘书!给舟哥打电话!让他来捞我啊!” 警察呵斥:“捞什么捞!老实点!” 楼藏月:“……” 金一飞也叫道:“楼小姐!你要来保释我啊,这事不能让我爸知道!” 楼藏月:“……” 她真的很想直接不管,但是不行,她担不起“红颜祸水”的这个罪名。 这两人十有八九是因为她打架,他们在餐厅的时候火药味就很浓。 如果事情闹到他们父母面前,让他们知道,自己儿子因为一个女人跟另一个富二代打架进警局,肯定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选择处理掉她——赶她出申城之类,以绝后患。 她跟闻延舟那三年,见过太多钱权势,有钱人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所以她必须在事情闹大之前,先找办法解决。 最后楼藏月给岫钰打了电话。 跟闻延舟走得近的朋友,她都有联系方式,毕竟她以前还要负责他生活上的事,她选择找岫钰,是因为岫钰是他们之中唯一一个她觉得正派的人。 这点从他有一个从高中就在一起,至今没有分开的女朋友就可以看出。 只是她没想到,和岫钰一起到警局捞人的,还有,闻延舟。 她在警局门口看到两个男人一起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原本想迎上前跟岫钰打招呼的脚步略微顿了一下。 他们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穿着都比较休闲,闻延舟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不冷不热,跟以前没什么两样,探究不出具体的情绪。 楼藏月也无意探究,只跟一人打招呼:“岫总。” 岫钰快两步上前:“楼小姐腿伤不便就别进去了,我去处理就好。” 警局前面还有十几二十个台阶,走起来确实挺费劲。 楼藏月感激地点头,又犹豫着说:“跟苏少打架的是金一飞,小金总,应该可以保释。” 她翻了下包,拿出自己的银行卡,“要交保释金的话,密码是六个八。” 岫钰挑眉,将她的银行卡推回去:“我会看着处理。” 然后迈上台阶。 闻延舟没有要跟进去的意思,冷不丁开口:“你替苏运叫岫钰过来,又要替金一飞交保释金,左右逢源,两边不得罪,难怪能闹出两男争一女的戏码。” 第21章 拿捏住楼藏月 接对方的话,就会陷入一问一答的怪圈。 她又不是必须回答他的问题。 楼藏月绕开话题:“有岫总处理,苏少和小金总应该没事了,我先走了。” 她的态度也平淡得像对一个不熟的人。 闻延舟冷漠地看着她,在她转身走了两步后,才开口:“事情都过了一个星期,还没从上头的情绪下来?” 楼藏月一顿,旋即明白,他是以为,她那天在医院是受了冤枉,一时上头才会那样宣泄情绪,时过境迁,她该冷静了。 其实后来她自己回想当时,也觉得自己的情绪太激动,一股脑的,将她在他那里遭受到的所有委屈都发泄出来,在他眼里,大概是个小丑。 楼藏月没什么好说,她已经辞职,他们可以说已经没有关系,她没有必要再像以前那样,体察他的圣心。 她没有回头,继续走了。 闻延舟看着她有些一瘸一拐的背影,表情没变,就是看着好像更冷了。 不多时,岫钰就带着苏运和金一飞一起从警局出来,边走边教训他们。 “老大不小的人了,还能因为打架进警察局,你们是初中生吗?我看你们都欠你们老子一顿打!” 金一飞求饶:“岫钰哥,今天谢谢你,这件事千万千万不能让我爸知道,不然我的腿得被打断。” “想我不说也可以,以后做事掂量清楚,又不是不认识,都是一起长大的老熟人,至于动手吗?” 岫钰家世好,人品好,能力好,最有资格用这种教训的语气。 “知道了知道了。”金一飞左右看了看,没看到楼藏月,没敢问,挠挠头,先走了。 苏运则跑下台阶,直接问闻延舟:“舟哥,藏月呢?她走了吗?我还想当面谢她呢,还好她帮你们找来了,不然这事儿闹到我爸面前,又要停我的卡!” 闻延舟没接话,他也不尴尬,继续哔哔,“妈的,老子长这么大第一次进警察局,也不知道是谁报的警,晦气!” 旋即就兴致勃勃地提议,“今晚我们到路哥的酒吧热闹一下,替我去去晦气吧!” 岫钰照着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刚从警局出来就想去酒吧闹,你真不长教训,滚回家反省!” 苏运还是很听岫钰的话的,乖乖滚了。 岫钰走到闻延舟面前,倒也是问:“你喊楼秘书回公司上班了吗?” 闻延舟往车上走:“腿伤还没好,让她再休息几天。” 岫钰心里跟明镜似的,听得出来他这句话,不是在心疼楼藏月的腿伤没好不方便上班,而是笃定,楼藏月腿伤好了就会自己回来上班。 他总是这么拿捏楼藏月,岫钰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苏运是一个老实不了几天的人,让他反省,他也就反省了三天,三天后的晚上,还是把大家都叫到了西宫。 美其名曰“接风洗尘”,实际上就是找借口把大家聚在一起玩儿,他实际连接风洗尘的真正意思都不知道。 玩嗨了的时候,他还把电话打给楼藏月。 “藏月,我们现在在西宫,你也过来呗!我们在为我那天进警局的事儿去晦气,那天要不是你,我还出不来呢!你是功臣,这个局没你不行!” 楼藏月不用想也知道,他那个局都有那些人。 闻延舟不一定在,但和闻延舟认识的那些朋友肯定都在,她不想再掺和到那个不是自己的圈层里去,当然是拒绝。 “苏少,不好意思,我家来亲戚了,我得招待,出不了门。而且那天我也只是打个电话给岫总而已,功劳是岫总的,你要谢,就谢岫总吧。” “不是,等会儿,”苏运拿着手机往外走,堵住一边耳朵,“你真的在家里?我怎么听着你那边的音乐有点熟悉?” 楼藏月不虞多说:“苏少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等一下等一下!” 苏运已经走到西宫门口,左看右看,然后就在马路边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眼睛噌的一下亮起来,快速跑过去,直接抓住她的手臂。 “藏月!” 第22章 这杯酒要她喝 被抓住的第一秒楼藏月吓了一跳,猛地转头,就对上苏运亮晶晶的眼。 “我就说你电话里的音乐跟我这边一模一样,肯定在这,你还骗我!” “……” 楼藏月咬住自己的舌尖。 乔西西在这边见客户,给她发信息说喝得有点儿醉,让她来接一下她,乔西西一般不会求助她,她怕她出什么事,这才马上赶过来。 但乔西西没说包厢号,她也不知道她是在哪个房间,正在等她的回复,结果苏运就来了电话。 她是没心情跟他解释太多,才谎称家里来客人,结果…… 楼藏月抿唇,只能实话实说:“苏少,我在等朋友。” 只是她刚才说在家里招待亲戚,现在又说在外面等朋友,苏运不信她了,非要将她往西宫里拽,楼藏月挣都挣不开。 “哎呀,今天是熟人局,没有外人,你这么害羞干嘛,我们又不会欺负你,而且舟哥也在的啊!” 楼藏月:“……” 苏运真的缺心眼。 换成一般人,哪怕没把她和闻延舟的关系当真,但知道他们有过一段,现在还分开了,怎么都不会做出这种强行把她拉到一张酒桌上的事。 更不要说,今晚闻延舟还带了白柚。 白柚穿着白裙,坐在闻延舟身边,安静乖巧,和周遭的酒池肉林格格不入,就显得更加依赖闻延舟。 她和楼藏月对了一眼,将闻延舟的手挽得更紧。 楼藏月已经要放下这对男女了,但感情这种东西,不可能像删除文字那样,直接ctrl+A,点下回车键就能全部清空,还是需要有一个过程。 所以在这个毫无防备间,看到白柚坐在闻延舟旁边,她想起的是她第一次跟闻延舟来见他这些朋友的事。 当时她跟他三个月了,对他的爱意正好在一个很热烈的阶段,他带她到私人会所,开门的依旧是苏运。 苏运看到她,愣了一秒,然后就扭头喊:“我靠!舟哥带女朋友来了!” 她的脚步顿住,闻延舟已经自顾自进去,没有等她,而她在那几秒钟里,生出了一种很强烈的欢喜,真的以为闻延舟把她带来见朋友,是承认她的身份。 结果,他走进去,随意地坐下,也随意地回了苏运的话:“不是女朋友。”同时对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这里。” 楼藏月的欢喜就像被人迎面铲了一捧雪,彻底冷静。 苏运“哦”了一声:“不是女朋友啊,那没意思。” 包厢里他那些朋友,也不再把感兴趣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楼藏月当时是有些难堪的。 否认是女朋友,动作却亲密,就是有肉体关系,但没到谈感情的份儿上,就好比包厢里那些跪坐在地毯上,给男人们倒酒喂水果的公主。 而现在,他带了白柚带过来,楼藏月竟然有些好奇,他是怎么向他这些朋友介绍白柚的? 当然,这点儿好奇稍纵即逝,楼藏月更担心乔西西那边。 “苏少,我是真的在等朋友,我还没找到她,我先走了。” 苏运接连被拒绝,脸色其实有些不好看,他那种身份的人,平时没几个人敢下他面子。 他拿了杯酒:“那就喝一杯,喝一杯再走,我的大喜日子,你不喝一杯说不过去吧?” 其他人觑了一眼闻延舟,见闻延舟没反应,没有想理被苏运为难的楼藏月的意思,心思忖了忖,笑着说:“一杯哪够啊,为了帮苏运去晦气,我们都是三杯起跳的。” 红白黄倒了三杯,三杯颜色都不一样,“来了就必须喝,咱们这里除了不会喝酒的白柚没喝以外,其他人可都干了。” 他们喊白柚喊得很自然,楼藏月便明白,他们不是第一次跟白柚聚会。 估计,在她被外放到丰城那两个月,闻延舟不止一次带白柚来见朋友。 苏运本来就喝高了玩嗨了,被人一捧,现在彻底上头:“就是,只有白柚被舟哥护着没喝,舟哥!你说,这三杯酒楼秘书是不是得喝?” 闻延舟点了根烟,徐徐吐气:“喝。” 第23章 眼神不清不白 楼藏月拿起酒杯,一口一杯,连续三杯都闷了,末了将酒杯倒扣。 笑笑:“喝了,苏少以后好人走好路行好运,我今天确实有急事不能奉陪,不好意思。” 闻延舟目光幽深,楼藏月转身就走。 她喝得快,说得快,走得也快,大家都有点没反应过来,自然也没拦她,等她走后一会儿,才嘟囔了一句,没意思。 ——楼藏月就要这样没意思。 她已经陷入那个困境,不喝酒,就走不出包厢,三杯而已,喝了就能解决问题,还不耽误她找乔西西,为什么不喝? 反抗是有骨气,但滥用的骨气,解决不了任何事情,只会为少爷们的游戏人间增加乐趣。 楼藏月不愿意去想闻延舟让她喝酒的意思,而闻延舟在她走后掐灭了烟,目光从倒酒的几人身上扫过。 那几人很是不明所以:“……怎么了舟哥?” 旁边的岫钰说了一句:“酒混着喝最容易醉,舟儿,你要不跟上去看看?这地方鱼龙混杂。” 白柚收紧了挽着闻延舟的手,强笑道:“藏月姐酒量很好,应该不会醉,只是她在找人,好像挺着急的,闻总,您去看看吧,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闻延舟回她的话是:“困不困?要不要送你回家?” 白柚乖顺地靠在他的肩膀上:“不困呀,我陪您。” 苏运这会儿脑子清醒了一些,觉得岫钰说得有道理,挺不放心:“那我跟上去看看。” 楼藏月还是没收到乔西西的回信,干脆打电话。 电话通了,但没人接。 走廊光线不亮,而且什么味道都有,酒味烟味香水味混在一起,特别难闻。 她刚才那几杯酒喝得又快又猛,这会儿被熏得胃里很不舒服,再加上心里着急,忍不住低头干呕了两声。 旁边的包厢刚好打开,里面走出几个人,楼藏月不偏不倚撞上去,踉跄了一步。 被她撞上的男人扶住她,她忙抽回手说:“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对方沉默了几秒,嗓音清朗磁性:“没关系的。” 楼藏月想要抬起头看他,这时候,原本一直无人接听的手机,突然接通! 乔西西急切地喊:“月月!我在三楼……” 后面的话说听不清楚,但背景音里似乎有好几个男人的声音! 楼藏月立马扭头往楼上跑! 那个被她撞的男人,目光追随她的身影而去,情绪不算清白。 但很快,从他面前又快步过去两道身影,其中一道,倒是让他的眼睛微微一眯。 “西西!包厢号多少?!” 乔西西没有再回答,楼藏月预感很不好,也不管了,直接一间包厢一间包厢地推开,终于在推开一间包厢后,看到乔西西被两个男人按在椅子上灌酒! 她的表情十分痛苦,楼藏月立刻跑进去推开那两个男人,男人骂骂咧咧:“谁啊!谁啊!” 楼藏月挡着乔西西,目光从酒桌上几个男人身上扫过,冷静道:“这么灌一个女孩子酒,不太合适吧。” 男人们看她长得漂亮,玩味道:“我们这是在谈生意,谁谈生意不用喝两杯酒?” 楼藏月在碧云当了这么多年首席秘书,很有眼色,很识时务,很清楚不能硬碰硬。 “饭桌上谈生意,是要喝酒助兴。”楼藏月端起乔西西的酒杯,“但过多伤身,各位老板明天起来也难受,这样,我再替西西敬各位老板一杯,今晚就先到这。” 男人们笑了,笑得很不客气:“你是谁呀?要卖你的面子,你多大面子?” 第24章 不愿仗他的势 楼藏月道:“我确实没什么面子,只不过,我觉得,这个道理很简单易懂,老板们也不会不明白。” “两家公司能谈合作,肯定是因为互利互惠,场面闹得太难看,合作谈不下去了,对西西的公司固然是损失,但对老板您也没有好处,您说是吗?” 确实是这个道理。 能合作,自然是因为双方都有利可图,不存在谁特别占便宜,只不过男人劣根性在这儿,就喜欢借着合同刁难刁难小姑娘,占些小便宜,但也没到占不到就毁约的程度。 旁边一个男人打量起楼藏月,忽然说:“我好像见过你,你是……闻总身边的秘书吧?” 另一个人脸色微变:“哪个闻总?” “当然是碧云集团的闻总。” 顿时间,酒桌上的其他人,看楼藏月的目光都多了几分意味不明,总之没刚才那么不客气。 那个带头的老板已经没有想要刁难乔西西和楼藏月的心思,只是就这么放她们走,又觉得面上挂不住。 既然楼藏月提了要敬酒,他就说:“行,你要带走她可以,包厢里,一人敬一杯,喝了就放你们走!” 包厢里八个人,就是八杯。 乔西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脸上又青又白,状态已经很不好了:“好……我来,我敬……” 楼藏月按住乔西西,端起酒杯:“这酒我喝,我喝了,老板跟西西的公司的合作就算成了,怎么样?” “行啊,你喝,合同我们跟你签!” 楼藏月端着酒杯到每一个人面前敬酒,都是一口闷,乔西西看着特别心疼,但不这么喝,她们今晚没那么容易离开,江湖规矩就是这样。 走到第五个人面前,楼藏月脚步已经踉跄,她平时酒量挺好的,今天主要是先被苏运那三杯酒给灌的,底子没打好,这会儿才会受不了。 她扶着桌子,到第六个人面前,勉强提起笑脸:“老板,合作愉快,生意兴隆。” 这一杯下去,楼藏月偏过头咳了好几下。 门外的苏运唏嘘:“舟哥,你说楼秘书怎么那么实诚呢?这八杯酒下去,她不得直接倒了?” 闻延舟神色凉薄:“她自找的。” 刚才那人认出她是他秘书的时候,楼藏月完全可以承认,甚至可以说他们就在另一个包厢,他不信这些叫不上名号的东西不会因此忌惮而直接放她们走。 既然她宁愿喝酒也不愿仗他的势,那就随便她吃什么苦。 苏运这会儿觉得他舟哥,心是真的狠。 可话说回来,他那么狠,又跟过来干什么? 老板阴阳怪气:“还有两杯啊。” 楼藏月第七杯酒刚沾到唇,她就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苏运咂咂嘴,又想说什么风凉话,一股大力就直接将他推了进去! “哎呦我去!”苏运毫无征兆扑出来,包厢里的目光都看了过去,有人认出他,惊讶:“苏少?” 楼藏月看到门外一闪而过一道熟悉的身影。 苏运站稳了,想了想,清了清嗓子,然后直接走过去,抢了楼藏月的酒杯。 “差不多得了啊,一群大老爷儿们欺负两个女人算什么本事,她都喝几杯了还要她喝,那么喜欢喝酒,到我们那边喝呗!” 苏运在圈子里赫赫有名,跟闻延舟岫钰这些人还交好,他都出来发话了,谁还敢继续让楼藏月喝? 苏运拉着楼藏月要走,楼藏月还惦记乔西西的事:“那个合同?” “签签签!马上签!” 第25章 上错男人的车 签了字,楼藏月一手拿合同,一手扶着几乎走不了路的乔西西,跟着苏运一起出包厢。 苏运在走廊上左看右看,没看到闻延舟,挠挠头,回头问:“你和你朋友都没事吧?” “没事,刚才谢谢苏少。”楼藏月真心道谢,虽说最后两杯酒硬要喝,她还是能喝下去,但肯定会很难受,苏运确实帮了她。 苏运第一次被楼藏月用这种真挚的眼神看着,居然有点不好意思,笑出了一颗虎牙:“不客气不客气,只要你认真考虑到我那儿工作的事就行了。” 楼藏月表示一定会的。 婉拒苏运要让人送她们的好意后,楼藏月扶着乔西西先走了。 苏运体验到了做好事被人感激后那种的满足感,喜滋滋地回了他们那边的包厢。 看到闻延舟坐在那儿,他埋怨:“舟哥,你刚才干嘛推我?” 闻延舟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 苏运傻缺地笑着:“不过没事儿,我顺便英雄救美了,楼秘书说谢谢我,还会认真考虑跟我的事。” 岫钰看了闻延舟一眼,大概懂了。 服务生走到闻延舟身边,弯下腰说:“闻先生,您的司机已经把车开到门口了。” …… 楼藏月和乔西西互相扶持着出了西宫,站在马路牙子上等网约车来。 乔西西终于忍不住,哇哇地哭起来:“对不起月月,我连累了你!” “确实是连累我了,所以呀,你这单合同拿了提成,要请我吃顿好的。”楼藏月笑着说。 乔西西自然是一百个答应。 她们都喝了不少,都挺难受的,急着回家休息,乔西西白着一张脸问:“月月,我们叫的那个车,车牌号是多少啊?” 楼藏月看了一下手机:“尾号429。” 念完她就一顿,这个尾号…… 乔西西眼睛一亮,脚步虚浮地过去:“在这里在这里!” 可系统显示对方距离她们还有两公里啊。 楼藏月疑惑地抬头,就看到乔西西打开了一辆黑色卡宴的后座车门。 她眼睛一缩,立刻跑过去:“这不是!” 但已经晚了,她们已经跟卡宴后座的女人大眼瞪小眼了。 ——白柚。 ——这辆车是闻延舟的。 刚才看到尾号,楼藏月就发现和闻延舟的车牌一样,区别只在前面的几个字母,结果就出乌龙了。 “你们在干什么?”闻延舟刚好过来,幽凉的声音就响在她们身后。 楼藏月立刻扶住乔西西,忍不住咳嗽一声:“不好意思,我们认错车了。” 闻延舟垂眸看着她,她没化妆,酒精的反应在她脸上特别明显,白里透红。 白柚眼睛转了一圈,忽然说:“刚才在包厢里都没来得及跟藏月姐说话,既然你们也要走了,闻总,我们顺便送一下她们吧。” 楼藏月看了白柚一眼,不觉得她是好心,因为她那句话说得很女主人,很宣誓主权,像在彰显她敢对闻延舟提要求的独特地位。 楼藏月淡淡:“不用,我们叫的车马上到了。” 乔西西醉眼朦胧地认出闻延舟,就知道白柚是那个陷害楼藏月的人,她本来就很不爽他们,这会儿喝了酒,脑子不算清醒,更加肆无忌惮了。 她直接坐了进去:“行啊,那谢谢了。” 楼藏月连忙拉住她:“我们的车马上就到了。” 乔西西反拉住她上车:“上车!闻总和白小姐的好意我们怎么能辜负!” 她们这边拉拉扯扯,闻延舟已然不耐烦:“要上就上,要下就下,别浪费我的时间。” 楼藏月停顿一下的功夫,就被乔西西强行拉了上去。 乔西西皮笑肉不笑:“谢谢闻总!咱们这就走着吧!” 第26章 闻总对月月主动 三个女人在后座,闻延舟去了副座。 楼藏月无可奈何,只能取消网约车。 白柚说要送她们,她们真答应了,她又觉得如坐针毡。 她主要是想炫耀她的地位,并且笃定以楼藏月的性格,肯定不会上车,结果失策了。 但想到闻延舟是因为她开口,才让楼藏月上车,又有一些得意。 车子行驶起来。 白柚再次想到楼藏月和闻延舟的那几年情谊,忍不住偷偷抬眼去看后视镜,副座的闻延舟闭着眼睛假寐,没有想理会谁的意思,她稍稍松口气。 车厢一片安静,没有人说话,还是乔西西最先按捺不住。 她讨厌闻延舟是一回事,但白柚在她眼里就是第三者,插足别人的感情,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她非得让她知道谁才是“正宫”。 她注意到后视镜上挂着一个编织挂坠,眼睛一转便是说:“月月,那个挂坠有点眼熟,好像是你亲手做的吧?” 确实是楼藏月做的。 但她这会儿不承认:“买的。” 乔西西拆穿:“就是你做的啊,那几天你一有空就在看教学视频,我还奇怪你做完把它挂在哪儿了,原来是挂在车上。” 闻延舟蹙眉,睁开眼,看了那挂坠一眼。 乔西西还没完,又拍了拍坐垫:“还有这套车具,我记得也是你买的,你还问我什么颜色好看呢。” 白柚表情有些僵硬。 都说车是第二个家,这上面的一切都是楼藏月布置的,她布置了闻延舟的“家”,这种亲密,令她如鲠在喉。 看她不舒服,乔西西就舒服了。 楼藏月自然看得出乔西西的意思,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她也确实接不了话,她坐在空调车里,其实全身都在往外冒冷汗。 她的腿伤养到现在,其实已经不那么疼了,但不知道是因为今天跑上跑下太久了还是怎么的,这会儿又疼了起来,胃里也难受,整个人很不舒服。 偏偏这时候,白柚发现,车好像是朝她住的方向开的,她马上说:“闻总,我们先送藏月姐回家吧。” 她怕她先下车,楼藏月和闻延舟会发生什么——虽然有司机和乔西西在不太可能,但她就是觉得,应该他们一起送楼藏月,才显得她是个女主人。 车子已经开到白柚住的小区,听到她这么说,司机转去看闻延舟,闻延舟点了下头,于是车子又拐弯开走了。 楼藏月在后座看着,真是难得见闻延舟这么顺从。 她也感觉得出白柚的不安,心里想笑,小家子气。 又或者,恋爱中的女人就是这么患得患失,她要是认识闻延舟久一些,就会知道,闻延舟现在对她,甚至算得上百依百顺。 楼藏月皱了皱眉,胃里翻江倒海,她忍不住了,伸手拍拍前面司机的座椅:“麻烦靠边停一下。” 司机还是得请示闻延舟,闻延舟没有反应,楼藏月咬牙说:“快停一下……我要吐了!” 闻延舟才说了上车以来的第一句话:“麻烦。” 司机靠边停了,楼藏月立刻跑下车,蹲在路边的垃圾桶,直接吐了起来。 吐完人轻松一些,没那么难受。 旁边有人递过来一瓶矿泉水,她以为是乔西西,伸手去接,不小心抓到对方的手,感觉这只手骨节分明,很硬很大,不是乔西西。 她回头看,是闻延舟。 楼藏月目光闪了一下,几秒后,接过水,漱口。 闻延舟刚才被她抓了手,感觉到她手心全是汗,借着路灯一看,她后背衣裳也湿了,便去抓她的手臂,果然是凉飕飕的。 他沉声:“身体不舒服不会说?” 车上的白柚和乔西西都看到了这一幕,白柚脸色很不好看,而乔西西得意洋洋。 “闻总对我们月月就是主动啊!” 第27章 血是月月流产了 司机知道闻延舟的规矩,所以不动声色地把车窗升上去,没让后排的两位再偷听下去。 楼藏月抽回自己的手,疏离道:“怎么好麻烦闻总。” 闻延舟态度也是漠漠:“你麻烦我的地方还少?” 楼藏月不认为自己哪里麻烦过他,此时无力与他争辩:“总之我们现在这个关系不合适。” 闻延舟轻嘲:“我们有什么关系?” 楼藏月现在真觉得很疲累,白柚不希望她和闻延舟遇到,她也不希望遇到闻延舟。 跟他在一个空间,她都感觉很窒息。 她说:“闻总,我还是想吐,不想坐车了,这里离我们住处很近了,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你们方便的话,就送西西到小区门口。” 闻延舟不会哄人,也没什么耐心:“上不上车?” “我真的不想坐车。” 闻延舟只问了这一句就返回车上,直接吩咐司机开车。 乔西西一愣:“月月还没有上车!” “她要自己走回去。” “那你真就让她自己走啊?” 闻延舟漠然地抬起眼皮,从后视镜看了后排一眼,乔西西咬住下唇,也推开车门:“那我也下车。” 她刚刚站稳,车子就扬长而去,气得她又骂了闻延舟好几句有了新欢忘了旧爱,喜新厌旧,没人性没良心,王八蛋狗东西,死渣男早点破产…… 楼藏月一句话都没说,因为她分不清是胃里还是腹部,疼得痉挛,整个人站不住地弯腰蹲了下去。 “月月!” 乔西西立刻跑过来扶住她,看到她的脸色完全是惨白的,就知道大事不好。 她想拦车送她去医院,但这个时间点,大马路上,哪来的出租车?她又打开网约车软件,然而这附近没有什么建筑物,无法明确上车地点,她心急如焚,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候,原本已经开走的车,忽然又退回来。 乔西西也不管刚才骂人家骂得有多狠了,能屈能伸,连忙喊道:“闻总!闻总!快救救月月!她不行了!” 闻延舟大步下车,直接将地上的楼藏月抱了起来,放进后座。 乔西西也拉开副座上去:“快快快去医院!” 车辆火速开动起来。 楼藏月全身都在发抖冒汗,意识昏昏沉沉,无力地靠在闻延舟肩膀上,手抓着他的领口。 白柚已经不知道该是什么表情了,勉强说:“……藏月姐这是喝了多少啊,也太不顾及自己的身体了吧……” 闻延舟低头看楼藏月,情绪不明,忽然感觉手上黏黏的,好像是抱楼藏月的时候从她身上弄到的。 他皱眉,开了车顶灯看一眼。 不看不要紧,一看,掌心竟然有血! 闻延舟愣住。 乔西西也愣了一下,脑子一抽,脱口而出:“月月!你流产了?!” 闻延舟浑身一震,一下看住楼藏月。 楼藏月已经晕过去。 司机有眼色,将车速提到限速的最快,十五分钟后,终于赶到医院。 闻延舟抱着楼藏月下车,脚步很稳也很快。 他们去了急诊,护士立刻推来移动病床让他将楼藏月放下,同时问:“患者什么情况?” “她喝了很多酒,腿上有伤。” 护士记录:“还有吗?” “……还有,流产了。” 闻延舟已经想起来是哪一次了。 是在丰城分公司的会议室,因为是临时起的兴致,他没带也就没戴,但他以为她会处理。 毕竟以前他偶尔懒得戴,楼藏月都会记得吃药的。 第28章 真怀了怎么处理 楼藏月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宿醉的头疼让她特别难受,忍不住呻|吟一声。 这时,旁边响起一道冷冷淡淡的声音:“水在左边床头柜。” 这是……闻延舟的声音? 楼藏月几乎是立刻睁开眼,床边的椅子上,闻延舟翘着二郎腿,正在看她。 “……闻总怎么会在这里?”接着她发现自己现在是躺在医院,手背还在输液,又有些茫然,“我怎么了?” 闻延舟平静:“昨晚的事,都不记得了?” “我记得我喝多了,喝醉了。”胃里翻江倒海,腹部也疼得不行,整个人特别难受,但回家睡一觉就好了,还要来医院吗? 她自觉不妙,“我还怎么了?” 闻延舟神色意味不明:“流产了。” 楼藏月一愣,旋即就感觉自己整颗心都在极速地往下坠。 她脸色本就苍白,此刻更是没了所有血色,脑袋嗡嗡的,一片空白和仓皇。 流产…… 她流过一次,也是很突然,在她知道之前就没了,她以为那已经是她此生经历过最痛苦的事,怎么还有第二次? 楼藏月因为他那三个字,整个人看起来很不好,像是来一阵稍微大一点的风就能把她吹散。 闻延舟以前怎么不知道她这么脆弱,他换了一条腿,终于大发慈悲说:“吓唬你的,月经而已。” “……”楼藏月迟钝,“什么?” 闻延舟难得多解释两句:“医生说你痛经,贫血,加上喝酒,所以反应大。你朋友对我胡说八道,我只是把她的话拿来吓唬你,不行?” 意思是,她昨天那么痛,只是痛经? “……”楼藏月的呼吸慢慢恢复平稳。 自从她流产后,这两个月,她都没来,她上网查过,说可能是因为流产导致紊乱,问题不大,她忙,也就没理,没想到会在昨晚来了,还疼得那么厉害。 她当时醉得很迟钝,也没感觉。 但,还好,还好不是。 闻延舟看她的脸色:“庆幸?” 楼藏月抬起眼,选择反问:“闻总呢?当时以为我流产是什么心情?” 闻延舟没说话,楼藏月扯了扯嘴角,猜他是没什么心情的,她又一次庆幸,上次真的流产他不知道。 她才不用在失去孩子的时候,还要看他那双凉薄寡情的眼。 “输完液应该就没事,可以出院了,闻总忙得话就先走吧。”楼藏月礼貌疏离。 闻延舟本就是要走的,他起身走到病房门口,不知出于什么想法回头:“如果,真怀了,你会怎么处理?” 这个问题问她有意义吗? 如果她怀了他的孩子,孩子的去留,也不是她可以决定的。 而他多半是会要她打掉。 她没有笑意地笑了一下,然后说:“打掉吧。” 闻延舟语气讽刺:“算你聪明。”然后就走了。 楼藏月靠回床头,心口还是有细密而尖锐的痛感。 她感觉连呼吸都很难受。 …… 闻延舟冷着一张脸出了医院。 司机将车子开到门口接他,下车,绕到后座,打开车门,闻延舟目光一垂,坐垫上有浅浅的血迹。 司机连忙说:“对不起闻总,我忘记检查车座,没注意到弄脏了,我回去马上把坐垫送去清洗!” 这套坐垫是楼藏月买的,昨晚她那个朋友拿这件事膈应白柚的时候,他就很不高兴了。 闻延舟没什么表情:“我现在要怎么坐?” 闻延舟有洁癖,他身边的人都知道。 “您……要不先到副座?” “还要我教你,东西脏了就拆了扔了的处理办法吗?” 司机一愣,然后马上动手。 五分钟后,车子开走,最近的垃圾桶边就扔了一整套车具。 第29章 苏运喊白柚嫂子 输液结束后,护士拔了针,楼藏月拿起手机,回了乔西西问她现在怎么样的微信。 乔西西去上班,打工人请假没那么容易。 楼藏月回复自己已经没事,准备回家了,但其实她还想再睡一会儿,反正护士没赶她,便闭上了眼睛。 睡到中午,她接到一通电话:“哪位?” 对面的人很不满:“藏月,是我啊,怎么每次给你打电话,都问我哪位,你没有存我号码吗?” “苏少?” “对啊!” 楼藏月道:“不好意思苏少,还没来得及存。” “害,没事儿!我这人不计较,你回头记得存上就行。”苏运对楼藏月兴致很高,“对了,我微信也是这个手机号,你直接加就行,平时无聊咱们也可以聊聊天。” 楼藏月:“好。苏少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就是想起你昨晚喝了不少酒,想关心一下你还难不难受?” “不难受,没事,多谢苏少关心。” “那中午一起吃个饭吧,我现在就过去找你。” 冲他昨晚的帮忙,楼藏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这顿饭我请苏少吧。” “行啊。” 挂了电话,楼藏月出院,没回家,就近在商场里买了一套衣服换了,又在公共洗手间里,洗了个脸。 楼藏月长得好,皮肤也好,只涂个口红就很出彩。 只是,没想到,这么冤家路窄。 她和苏运在西餐厅吃饭的时候,又遇到了闻延舟和白柚。 闻延舟已经换了一套衣服,依旧是西装革履,看起来应该是从医院离开后,去了公司,忙到中午,便和白柚出来单独吃饭。 他们这一桌在比较角落的位置,楼藏月本想当做没看见,奈何苏运已经热情地挥挥手:“舟哥!” 闻延舟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巡了一圈,神色冷了一些,径直走过去。 苏运笑着说:“舟哥,你们也来这里吃饭啊,太巧了,我和藏月也是,干脆凑一桌吧!” 闻延舟便坐下了,坐在楼藏月对面。 楼藏月只好:“闻总。” 闻延舟很淡:“前脚出院,后脚约会,楼小姐真是日理万机。” 楼藏月只是回:“听不懂您的话。” 白柚坐在楼藏月旁边,目光在她和苏运的身上转了转,柔柔地笑说:“苏少那天发的朋友圈,我还怕是我会错意,原来是真的。” 楼藏月敏感地感觉她说的朋友圈应该跟自己有关,但她不知道。 苏运直接就说:“我当然是认真,嫂子,我可不是随便的人!” 白柚怔了一下,似乎也很意外他会那么喊她,咬了下唇,含羞带怯地看了闻延舟一眼,轻声说:“藏月姐,真羡慕你,苏少对你好用心。” 闻延舟将菜单递给她:“你还用羡慕别人?” 白柚脸蛋红扑扑:“我当然不用啦,闻总对我有多好,我心里有数,只是高兴藏月姐也能找到另一半。” 楼藏月垂着眸,谁也没看:“如果白秘书分不清什么话是开玩笑,什么话是认真,恐怕工作的时候也会给别人平添麻烦。我和苏少只是普通朋友。” 白柚正愁不知道该怎么接话,闻延舟就道:“她惹出麻烦,我自然会护着,不用楼小姐操心,楼小姐不是都要辞职了吗,工作的事情,不必你管。” 他当然是护着白柚的,要不然,苏运也不会那么自然地喊白柚嫂子。 昨晚她好奇闻延舟是怎么跟他的朋友们介绍白柚,现在算是知道了。 应该就是女朋友吧。 第30章 早知是欲擒故纵 楼藏月默不作声地吃完了一顿饭,同时做好决定要离苏运远一点,免得三天两头碰上闻延舟。 吃完饭苏运还要送她回去,楼藏月倒是没有拒绝。 她在车上加了苏运的微信,他微信没有设置验证,直接通过,她点开他的朋友圈,翻了翻,终于看到白柚说的那条朋友圈。 苏运居然把他们的合影放上去,还配那样的文字。 太有歧义了。 等到了小区门口,楼藏月便请求道:“苏少,能不能把那条朋友圈删掉?” 苏运不理解:“为什么要删掉?” “不合适,会被人误会的。” “会吗?我觉得挺好的啊。” 楼藏月温和但坚持:“还是删掉吧。” 苏运啧了一声,拿起手机:“行吧行吧,你说删就删,我都听你的。” 楼藏月:“谢谢苏少。” 删完放下手机,苏运又兴致勃勃|起来:“那我们明天晚上再一起吃饭吧!” 楼藏月解开安全带:“苏少,我认真考虑过了,您那份工作不太合适我。” 苏运顿时急了:“怎么不合适了?我觉得特别合适!而且你昨天晚上答应我说会考虑,今天怎么就变卦了?” “我不是随便变卦,我真的有认真考虑,确实不太合适,希望苏少早日找到更合适的人选。”楼藏月下车,“多谢苏少抬举。” 苏运明显不高兴了,直接把车开走。 其实楼藏月几乎没有考虑过苏运,之前只是出于不想得罪权贵,所以才答应跟他吃饭。 昨晚他出手相助,她是有些动摇想法,但看了那条朋友圈,她的想法又彻底没了。 如果她真去苏运那儿工作,恐怕会生出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楼藏月离开闻延舟后,只想要一份安安稳稳的工作,并不想招惹太多是非。 …… 送白柚回公司后,闻延舟带了另一个秘书出去见客户。 这次的客户比较重要,需要非常专业,不好让白柚跟着练手。 岫钰也是合作方之一,会议开始前,他接了个电话,是苏运打来的,喊他去喝酒。 岫钰直接拒绝:“忙,不去。而且这个时间喝酒,你又犯什么浑?” 苏运哀嚎:“你们怎么都有工作!我都找了好几个人了!” 客户还没来,岫钰才多问两句:“你遇到什么事了?” “失恋了!楼小姐拒绝我了!” “她拒绝你不是意料之中的吗?有什么值得意外?好了,我还有事,不跟你说了,挂了。” 岫钰收了手机,进了会议室,闻延舟不经意地问:“拒绝什么?” “苏运说楼秘书拒绝了他,也不去他那儿工作。” 闻延舟哂笑一下,打开文件。 岫钰懂他那个讽笑的意思,毕竟他自始至终都笃定楼藏月不会是真的辞职,只是闹一闹,惹他关注,欲擒故纵而已。 这不,演不下去了,就拒绝苏运了。 …… 楼藏月认为自己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而且苏运掉头就走,分明是生气了,定然是明白她的意思的。 没想到,没过几天,苏运又来联系她,这次是邀请她参加他明天的生日宴。 楼藏月想都不用想:“苏少,不好意思,您也知道我的腿伤还没有好全,不太能走路。您给我一个地址,我给您寄份生日礼物。” “你来又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就跟在我身边,我全程给你当服务生,你需要什么就直接喊我,我为你服务!” 那更不行了,别人更会误会他们的关系。 楼藏月真的想不明白,苏运为什么对自己这么执着?明明以前都没什么交集的。 苏运又来一句:“那天晚上我帮了你,你就给我一句谢谢和一顿饭,你觉得够了吗?你来我的宴会,咱们就算扯平了!” “……”所以楼藏月最怕欠别人的人情债,怎么还都还不清。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您的生日宴是怎样的宴会?朋友的聚会还是?” “当然不是,是在我家办的大宴,还会来挺多客户……唉,我也不瞒你,我就是因为心里没底,所以才要找的你。” 第31章 想要 苏运进他家公司了,现在是小苏总,所以他爸想借这个生日宴,把他正式介绍给合作伙伴认识。 如果只是需要女伴,苏运要一打也有,但这次不一样,他那些女朋友,不是嫩模就是网红,根本没有应对商圈的经验,他可不想第一次露面就出丑,所以才一定要楼藏月。 谁不知道,楼藏月可是碧云集团的首席秘书,论专业谁比得上她?! 楼藏月考虑了片刻,无可奈何之下,只能说:“苏少,是您说的,我去您的生日宴,帮您过了这一关,之后,我们就两清。” “对!” …… 苏运藏不住事情,刚得到楼藏月的答应,就迫不及待分享给他的兄弟,正好他们这会儿都在酒吧。 “楼小姐答应我了!” 岫钰都有点意外:“她不是已经拒绝你了吗?” “女人嘛,欲拒还迎,这个我最懂了!明天一早我就让人给楼小姐送礼服,让她漂漂亮亮,毫无负担地来参加我生日!” 岫钰看了他两眼:“你还挺上心。” “那是!”苏运看向角落里的闻延舟,“舟哥,你怎么一直不说话?” 闻延舟抬起眼皮,五官俊得有些锐利,眼底却一点温度都没有,默不作声地喝了一口酒。 叶赫然让苏运别打扰他:“他晚上被叫回家吃饭了,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会过来?” 哪怕是缺心眼的苏运也明白了。 闻延舟每次回家,对上他亲爹继母,十次有八次心情都不好,因为心情不好才会过来喝酒,否则的话他哪有闲心跟他们混在一起? 闻延舟跟他家里的关系一直很紧张,以前有楼藏月从中调和才好一点,这次楼藏月不在,不用想也知道他们那顿饭会吵到什么程度。 闻延舟也只是过来喝一杯,还有事,没多留,起身时按了下叶赫然的肩膀,又跟岫钰摆了下手,算是打过招呼,就走了。 岫钰摇了摇酒杯:“我听说,他家里是希望他早点结婚,生个孩子。” 叶赫然笑了:“伯父这是觉得儿子不顺眼,直接把希望寄托在孙子身上?” 岫钰耸肩,不知道闻父怎么想,但闻延舟肯定不会答应。 苏运倒是说:“结婚?结就结呗,换我还是挺愿意的!” …… 次日上午,楼藏月收到苏运让人送来的礼服。 一条深紫色的低胸露腰吊带长裙,很是性感,并不是楼藏月平时会穿的那种风格。 楼藏月长了一张美艳勾人的脸,其实性格并不张扬,日常打扮也比较中规中矩。 但她还是换上了。 她作为人家的女伴出席,不好违背人家的意思,万一他的礼服跟她这件是搭配的,她自作主张换成别的,反而下了人家的面子。 苏运是主角,今晚很忙,所以当他说要来接她的时候,楼藏月拒绝了,表示自己过去就行,苏运也没坚持。 楼藏月换了礼服,画了妆,在礼服外套了一件外套,打车到了苏家。 下了车,她将外套脱了,交给服务生放到储物柜里,走的时候再拿。 她拿出手机给苏运发信息,说自己到门口了,苏运就让她等他一下,他马上出来接她。 楼藏月便先等着。 这时,有辆车开过来,她有点挡对方的路,往旁边让了几步,谁知道车窗降下,就露出白柚那张清纯小白花的脸。 “藏月姐,又遇到啦~” 她今晚自然是跟闻延舟一起来的。 闻延舟坐在她旁边,漫不经心地侧头看出来,目光从楼藏月的身上扫过,最后停在她微低的胸口上。 一片雪白如玉的肌肤,一段引人遐想的起伏。 就像苏运的评价,楼藏月要胸有胸要腰有腰,腿又细又长,站在那儿,白得像会发光。 堪称人间尤|物。 闻延舟的眸色深了一些。 而跟过他三年,楼藏月太知道他某些时候是怎样的眼神了。 他现在,想要她。 第32章 口味 楼藏月不动声色地错开身体,离他的目光远点。 刚好苏运出来接她,楼藏月就直接跟苏运走了。 她后背也露出了大片肌肤,蝴蝶骨,小腰窝,步伐摇曳,无声地勾着人。 白柚不是没有注意到闻延舟的目光,不禁低头看自己。 她也挺瘦的,但是瘦得没料,说好听点儿就是学生气。 闻延舟送她的礼服是某高定的少女风,雪纺裙,一字肩,点缀钻石和花朵,也算仙气飘飘。 她原本觉得很漂亮,但对比了楼藏月,她莫名想到了“寡淡”二字。 尤其是看到闻延舟的眼睛里,掠过了那种男人对女人的侵|犯欲,更是情不自禁抿紧了唇。 她低声说:“藏月姐那天还说和苏少只是普通朋友呢,她的裙子跟苏少的是情侣装吧?” “大概吧。”闻延舟语气淡漠。 白柚轻声:“藏月姐,真好看。” 闻延舟看向她,知道小女生的小心思,几分随意道:“太俗,女孩子,纯点好。” 白柚弯起嘴角,冲他笑得乖巧又单纯。 她知道的,闻延舟看上的就是她的纯。 闻延舟口中的“俗”,在别人眼里就是十成十的艳丽。 当楼藏月出现在宴会厅时,毫不夸张地说,一下就吸引了全场宾客的目光。 苏运被那么多男人用羡慕嫉妒的目光看着,倍有面儿,直白地对楼藏月说:“藏月,你真的是我见过最最最漂亮的女人!” 楼藏月笑了笑:“苏少不要抬举我了。” “我是说真的,你看,从你进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你身上。”苏运感觉她不太自信,还以为她是因为被闻延舟甩了,所以自惭形秽,就喋喋不休地说起来。 “你千万不要因为舟哥跟你分手,跟白柚在一起,你就觉得自己不漂亮,每个人的口味都不一样……额,不对,舟哥的口味其实一直挺一致的,他一直喜欢那种娇滴滴什么都不会的,单纯懵懂依赖他的类型,哈哈,挺直男对吧?” 楼藏月思绪顿了一下,想起她刚跟闻延舟那段时间。 那时候他经常带她参加各种聚会或者宴会,公开的,私人的,都有。 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次数就越来越少,到了后来,除非必要,否则他都不会带着她。 直到最近几个月,完全不带了,再然后,他身边就多了白柚。 所以,是因为她不再“单纯”、“娇滴滴”、“依赖他”,他才不要她? 楼藏月扯了下嘴角,并不觉得伤心难过,只感到有些可笑。 她也不是不自信,只是没有苏运以为的那么在意自己外貌,所以对旁人惊艳的目光,反应只是淡淡。 她不动声色转移话题:“苏少,我陪您去跟宾客敬酒吧。” “对对对,这些你比较懂,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今天要多教我。” 楼藏月自然是最懂这些的,她从旁提点着苏运应该怎么做、怎么说,全程礼仪周全毫不出错,加上她在碧云三年,认识的人也多,还能帮苏运引荐。 苏父苏母暗中看着,满意地点点头。 客户们还挺疑惑,楼藏月怎么会在苏运身边? “楼秘书这是跳槽到苏氏工作了?” 楼藏月应对得体:“不是,我和苏少是朋友,过来祝贺他的生日。” “原来是这样啊。” 苏运看着楼藏月,感觉就是更喜欢了,怕她饿,带她去吃东西,别人敬酒他也挡了,不让她多喝,怕她不舒服。 这么久了,第一次有人替她挡酒。 楼藏月不由得莞尔:“谢谢苏少。” 宴会中途,楼藏月想去洗手间,苏运殷勤地给她带路,还说要等她出来,再一起回去。 然而真的等楼藏月出来,苏运却已经不在了。 楼藏月觉得苏运不是那种说要等她,结果又把她丢下的人,便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 突然! 她的手臂被人抓住,不等她反应,紧接着,她整个人就被拽进了旁边的一个黑暗狭窄的杂物间,她心口一跳,下意识要喊! 第33章 自重 下一秒,男人极具侵|略感的气息就压上了她。 “你在找谁?苏运?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们的关系这么好?背着我跟他联络多久了?嗯?” “……闻总?”楼藏月惊魂未定。 闻延舟眸子在黑暗中郁沉沉的:“嗯。” 楼藏月微微松了口气,但很快又紧绷起来,更抗拒了:“闻总,放开我。” “对苏运有兴趣了?”闻延舟太懂她每一分变化了,看到她对苏运露出笑,就知道,她也不算完全没意思。 楼藏月没管他说什么话,闷声挣扎,她只是觉得苏运有一种天真的可爱。 闻延舟嘲弄,直接拽着她到杂物间的窗户前,推开一条缝:“自己看。” 楼藏月下意识看出去。 就看到,在无人的后花园假山里,苏运将一个女人按在那儿,女人动情地嗯嗯啊啊。 “……”她上个洗手间的功夫,他就跟女人办上了。 天真的可爱?错觉,这才是这种纨绔公子的真面目。 楼藏月有些恶心,别开头,同时也终于找到机会,一把推开男人。 “闻总想多了,我对苏少没有什么意思,只是他帮过我,所以他今晚需要我帮衬,我才来了,他做什么都跟我没关系。” 说完她迈步往外走,还没抓到门把手,就又被男人直接按在墙上。 楼藏月真的有些生气了,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呵斥他,闻延舟的唇就在忽然之间,凶蛮地压了下来—— 他极具侵|略感,丝毫不留情,手掌沿着她的蝴蝶骨到她的腰窝,触手的肌肤微凉,好似像果冻。 楼藏月先是一愣,而后出离愤怒! 她抗拒地推开他的胸膛,他却像一座高山,纹丝不动,她干脆改推为抓,隔着衬衫狠狠抠他胸口的皮肤,挠他后颈的皮肤。 “闻延……” 闻延舟撩起她的裙摆,楼藏月不知道哪里找回来的力气,终于一把推开他。 “放开我!” 闻延舟被推得后退两步,撞到身后柜子,柜子上的东西发出不重不轻的异响。 门外刚好有人经过,听到了,经过奇怪地凑近:“里面有人吗?” 楼藏月的愤怒瞬间转为紧张,要是被人看到她和闻延舟单独在杂物间,不知道会传出什么,她可不想都离开碧云了,还流传下来一段和碧云总裁的艳闻! 她整个人都定住了,连呼吸都不敢太放肆。 狭窄的空间里,一片死寂。 闻延舟摸了摸脖子,这女人是吃熊心豹子胆了吗?居然敢抓他? 门外的人试着拧动门把手,但门从里面反锁了,加上没再听到里面的声音,便嘟嘟囔囔地走了。 他们一走,楼藏月紧绷的身体才渐渐松开。 而经过这一个插曲,闻延舟也没兴致了,整理着西装。 楼藏月深吸了一口气,平复情绪,再开口:“闻总在干什么?你不是不喜欢我这种类型吗?对着不喜欢的人也能冲动起来,是不是有失格调?跟全凭下半|身思考的畜生似的。” “你在骂我?” “我只是提醒闻总注意自己的身份。” 闻延舟蹭掉嘴角沾上的她的口红,慢声道:“我喜欢什么类型我说了算,楼秘书别太懂我了。” “那就请闻总自重,像这样的事情,不要再发生了,我们已经不是那种关系,再有下次,我会直接报警。”楼藏月说完,快速打开门出去。 她没去宴会厅,而是又去了洗手间。 她捧了一手水洗自己的嘴唇,狠狠地抹除男人的痕迹,心火难灭,到底是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 “不是东西!” 楼藏月吁出口气,整理身上有点乱的裙子,打开包包重新补口红,平复了几分钟的情绪,直到看起来完全好了,才又回到宴会厅。 此刻宴会厅还没有苏运,闻延舟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楼藏月视线找了一圈,没找到,也没理了,独自走到一个角落,安安静静地呆着,想着等苏运出现,她就跟他说自己先走了。 然而,等来苏运之前,她无意间听到两个宾客边说话边从她身边经过。 “很少看到闻董事长的脸色那么难看啊,也不知道闻总说了什么……” 楼藏月一愣,下意识问:“闻董事长怎么了?” 第34章 娶她 那宾客停下脚步,认出她是谁:“楼秘书啊,你还不知道吗?刚才闻董事长和闻总差点当众吵起来了!” 楼藏月愣住,怎么可能?闻延舟是何其冷静的人,怎么可能做出在别人的宴会上,当众和自己父亲吵架这种事? “真的?” 另一个宾客连忙补充:“没有没有,他夸张了,准确说是黑脸了,没吵。” “喏,那个位置,闻董事长就在那儿,跟闻总一起来赴宴的女秘书说话,说着说着,闻总来了,一来就把女秘书护在身后,回了闻董事长一句什么,闻董事长的脸当场就黑了。” “还好老苏总及时过来圆场,让大家到楼上说,后面就不知道怎么回事。” 楼藏月微微皱眉。 宾客试探:“楼秘书,你是闻总身边最亲近的人,给我们透个底,那个女秘书,其实是闻总的女朋友吧?因为闻董事长不接受她,所以闻总才跟他吵起来吧?” 多半是。 否则闻延舟还能因为什么跟他父亲黑脸?上次回闻家吃饭,闻父的语气,就是不喜欢白柚的意思。 楼藏月扯了一下嘴角。 宾客说:“楼秘书,你还是快上楼看看吧,闻董事长这次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 楼藏月犹豫。 诚然,她不想再接触到闻延舟的事,但闻家父母对她真的不错,去年中秋他们在苏州度假,还特意给她邮寄了一箱正宗阳澄湖大闸蟹,过年也会她发红包压压岁,她的亲生父母都没这么惦记她。 而且闻父还有高血压…… 良心过不去,最终,她还是拎着裙摆上楼了。 这一上去,才发现,闻延舟、白柚还有苏运,以及苏运的父母都在,众人脸色都不算好看。 楼藏月不太清楚他们的此时话题是什么,眼前是什么状况,正想着要不要开口问? 结果下一刻,就看到,闻延舟冷笑一声,一把将白柚拉到自己身边。 他语调冷冷,却掷地有声:“想让我结婚也可以,新娘是她,您答应,马上就可以办婚礼,你们年底就可以抱孙子。” 这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愕然! 楼藏月耳边更好似“吱——”了一声,非常刺耳。 闻父火冒三丈,将茶杯重重砸在桌子上:“混账!你敢!” “您不是旁敲侧击,各种暗示,想让我结婚,早日给闻家和碧云生一个继承人吗?人选在这里,不满意?” 闻父喝道:“我是想让你结婚,但我没让你娶这些不三不四的女人!你不愿意跟名媛千金接触我不逼你,你要娶就给我娶藏月!” 楼藏月刚刚回过神的意识,又被闻父这一句话震了一下。 闻延舟瞥了她一眼,很淡的,毫不犹豫:“她?我看不上。” 楼藏月一点表情都没有。 这话苏运可不爱听:“舟哥,你这话我不同意,藏月多好啊,你看不上,我看得上!” 他当即扭头,“爸,妈,你们不是要我找一个能干的媳妇吗?我找到了,就是藏月!” 楼藏月真心错愕:“?!” 苏运直接搂住她的肩膀:“你们看,连闻伯父都喜欢藏月,藏月肯定错不了的,干脆今天就来个双喜临门!” “舟哥娶白柚,我娶藏月!” 第35章 小妾 这一下子,大家的目光,就都被苏运转移到楼藏月的身上。 楼藏月一袭深紫色长裙站在那儿,美轮美奂,只是表情有些空白,像一尊精致的雕像。 苏家父母其实是很满意楼藏月的,尤其是今晚看到她带着苏运各种交际、应酬的样子。 他们心知肚明,苏运不是做生意的材料,所以给他找一个有这方面才能的妻子,也是他们一直以来对儿媳妇最大的要求。 就是听说楼藏月的出身不高,不过没关系,出身不高才好拿捏,不然他们还担心把公司交到她手里,她会挖去填补娘家。 思及此,苏母直接上前握住楼藏月的手,笑得特别慈蔼:“是是是,我也觉得藏月不错。” 楼藏月立刻抽回手。 苏母一愣。 楼藏月抿了一下唇,很冷静地说:“苏夫人别误会,苏少只是开玩笑,我和苏少只是普通朋友,哪里够得上谈婚论嫁?” 苏运急了:“藏月!” 楼藏月丝毫没有拖泥带水:“苏少真的误会了,我确实只是把你当成普通朋友,并无其他意思。” “以前没有意思不要紧,现在开始有意思不就行了吗?”苏运横行霸道,“我不管!我就要你!你必须嫁给我!今天是我生日,我最大!” 楼藏月沉声:“苏少这样不是强买强卖吗?” 苏运嚷嚷:“我就强买强卖了!” 老苏总想得比较深。 楼藏月摆明是闻家看上的人,就算闻延舟不愿意明媒正娶回去当妻子,那也是闻家定下的……类似“小妾”,或者“外室”之类的身份,大豪门里一夫多妻也不少见——叶家不就是妻妾同居。 他们哪能跟闻家抢女人。 所以不重不轻地喝了一声:“苏运,住口,别胡闹,人家楼小姐不喜欢你,你也不能强迫人家。” 闻父看了闻延舟一眼,冷哼:“你没眼光,有的是人有眼光。” 闻延舟没有表情,只是侧脸线条绷得又冷又硬。 闻父心思掂了掂,将倾倒的茶杯重新扶好,忽然说:“藏月,你嫁进苏家,我给你出嫁妆!” 楼藏月疾声:“董事长!” 苏母立刻就说:“诶!苏运就是有些孩子气,说话直了点,但也能看出他本质善良,对不?而且一表人才,我们苏家在申城也叫得上名号,配你,怎么都不算亏待你,楼小姐,你说是吗?” 当然不是!楼藏月反驳:“苏夫人,我真的……” “藏月,”闻父出声打断,他莫名的开始撮合起了楼藏月和苏运的婚事,“苏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苏母紧接着:“而且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呀,要不就先订婚,订了婚,培养感情,然后再办婚礼。” 苏运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了:“好好好!反正今天晚上来了那么多人,我们直接宣布订婚吧!给大家一个惊喜!” 没有人问楼藏月是否同意,或者说没有人在意楼藏月的意见,他们一句接着一句,完全没有给楼藏月插嘴的机会,苏运拉着她就要出去宣布这个消息! 楼藏月被拽得一个踉跄。 苏运和苏母一头热的时候,她还不觉得有什么,拒绝就好了,但闻父也加入进来,她就有人身与命运都由不得她主宰的恐慌感! 她信他们一句话就能让她的名字和苏运出现在同一本结婚证上! 第36章 我同意 苏运前脚迈出门,后脚就对着楼下宴会大厅的宾客们,拽他那为数不多会的几句英语。 “Ladies—and—gentlemen!我有一件重大的事情要宣布!都给我听好了!我和楼……” 楼藏月不知道哪找来的力气,一手抓住门框抵抗没有被他拽出去,另一手猛地挥开他! 苏运猝不及防,居然被她这么一甩,整个人直接摔坐外面的走廊上,差点四脚朝天,楼下宾客一片哗然,纷纷踮脚探头去看怎么回事? 楼藏月快速后退两步,没有走出房间,没有被宾客们看到。 她冷静了一下,然后快速而低沉地说:“苏少的玩笑适可而止!” “我跟你,甚至不算多么熟悉,谈婚论嫁更不至于!我不想嫁给你,我对你没有任何意思——如果我这样说,你还听不明白的话,我可以出去,当着大家的面,再说一遍。” 她这个态度实在是让苏家没脸了。 苏运从地上爬起来,上手就要抓她:“你……” 楼藏月快速后退避开,才退半步,肩膀就撞到身后的人,她下意识转头。 闻延舟绕过她挡在苏运面前:“都丢人到这个程度了,还觉得不够?” 闻父冷笑:“你不是看不上藏月吗?那她嫁给谁,与你有何干系?” 苏运嘟囔:“就是!舟哥,你不是说要娶白柚吗?那藏月就给我,大家一人一个,多公平啊!” 一人一个。楼藏月咽下喉咙,难堪地问:“苏少把我当成什么了?菜市场里的白菜?” “诶你……”苏运要理论,闻延舟冷声:“继续嚷嚷,让所有人都听到你被一个女人拒绝的事。” 苏运不服气,闻延舟往后瞥了楼藏月一眼,又往闻父那边瞥一眼,“看不上她当我的妻子,她也是我的人,她这辈子,婚丧嫁娶,都得我同意。” “……” 比被主宰婚姻大事的恐慌,闻延舟这句像牢笼,要无限期囚禁她的话,才让楼藏月胆战心惊。 她抿唇:“我如果没记错,我跟碧云签的是三年劳动合同,并不是把我卖给你,闻总别误会。” 她不能再待下去了。 楼藏月把最后的面子做足:“苏少,非常感谢你邀请我参加你的生日宴,还没来得及跟你说生日快乐。” 苏运咧嘴:“那你……” 楼藏月也把话说得更清楚:“来之前,我们已经说好,这个宴会之后就是两清,两清的意思就是,我跟你不会再有任何别的瓜葛。我先走了。不好意思。” 说完,她从闻延舟身后绕出去,躲开苏运的手,低头快步下楼。 她无视宾客们好奇、探究的目光,目不斜视地穿过宴会厅,出了苏家大门,拿了自己的外套穿上。 路边刚好有出租车下客,她抢过车门,坐上后座,报了公寓名字。 出租车很快行驶起来,将苏家别墅远远抛在身后。 楼藏月至此才吐出那口憋了很久很久,差点要了她命的气。 她闭上眼,平复心跳,脑海里又浮现出闻延舟说“她?我看不上”的话。 即使早就对他疲惫失望不抱期待,但那一瞬间,还是感觉到了心脏的阵痛。 她突然间明白,闻延舟在杂物间为什么会那样……就是因为太久没有过生活吧? 第37章 生孩子 闻延舟确实不是一个滥情的人,起码她跟在他身边那三年,他只有她一个女人。 而现在,他尊重白柚的传统,不进行婚前行为,所以需求只能找上她这个工具。 她记得他那天夸白柚传统的时候,前面还有一句“家教好”。 是啊,在他心里,她就不是一个有家教的好女孩,否则也不会无名无份跟了他三年,最后又被他像抹布一样,随意丢弃。 还好她先离开了,才不妨碍他娶妻生子。 生子…… 楼藏月的手情不自禁地抚上自己的腹部,心脏的阵痛蔓延到眼底,眼眶掉出泪。 她尝到苦涩的滋味。 …… 闻延舟送白柚回小区,和往常一样叮嘱:“路上注意安全,早点睡。” 白柚乖巧点头,慢慢地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伸出一只脚,她咬住下唇,回头期期艾艾地看着他。 “闻总,小区里有一盏路灯坏了,很暗,我有点怕,你能不能送我进去?” 闻延舟有些心不在焉:“你只是想让我送你进去?” 白柚脸蛋红了红:“这么晚了,闻总开车回去也很累,要不,今晚就……” 暗示到这里,意思已经非常明显。 闻延舟看着她:“你不是说,你妈妈教你,不能随便跟男人太亲密吗?” 白柚低声:“可闻总不是说要娶我吗?那我们,也不随便吧。” 闻延舟只是看着她,看得白柚有些不清不楚的不安。 她之前明示暗示地表示,自己不随便,主要是想立人设,男人嘛,得不到,才是最惦记的。 但她今晚莫名有种如果再不做点什么,就要抓不住男人的感觉……即使他刚公开说要娶她。 “闻总,我……” 闻延舟态度依旧:“进去吧,那段路黑就开手电筒,我明天让人把灯修好。” 白柚低头“嗯”了一声,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下车,关门。 闻延舟没有立刻走,开了车窗,点了根烟,抽了几口,还是觉得不够解乏……去喝两杯吧。 岫钰出差了,所以今晚才没去苏运的生日,他打给叶赫然。 叶赫然纯粹是不喜欢那种场合才没去的。 “出来喝酒?” “行啊,还是去西宫吧。” “可以。” 西宫是他们聚会的“老地方”了,也是他们那群兄弟开的。 叶赫然先到,叫了几个公主来陪酒,闻延舟到了之后,径直坐在单人沙发上,都知道他的规矩,公主也不敢凑到他身边瞎撩拨,只是安分倒酒。 叶赫然吃着葡萄:“阿路也快回来了吧?都走一个多月。” 闻延舟寡淡:“差不多。” 叶赫然笑:“生日宴的事我都知道了,你现在因为谁不高兴?你爸?苏运?还是楼秘书?” 闻延舟看了他一眼:“苏运跟你说的?” “是啊,他说你抢他的女人,跟我哭了半个小时。” 闻延舟哂笑:“谁抢谁的女人?他敢把主意动到楼藏月身上,我没拿他怎么样,就是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 叶赫然笑着点头,确实啊,他含了根烟,公主有眼色地拿起打火机帮他点。 “去给咱闻总也点一根,消消气,跟苏运犯不着,那就是个二傻子,要不然他爹妈不用上赶着给他找个媳妇儿了。” 公主拿着烟盒,小心翼翼地到闻延舟的身边,蹲着跪他面前,取出一根烟。 叶赫然说:“就是没想到,伯父那么喜欢楼秘书,还要出嫁妆……舟儿,你也确实没必要跟伯父正面刚,既然他喜欢,你就娶回去,反正不妨碍你继续跟那个白柚在一起,向我老子学习啊,一妻一妾,关系处理得多好。” 闻延舟皱眉,避开公主的手,不耐烦:“脏。滚。” 公主吓得脸色一白,烟也掉在地上,连滚带爬离开。 叶赫然琢磨:“你要是不舍得白柚当那个妾,你就得去跟你老子谈判,就说,你可以如他们所愿,跟楼秘书生个孩子,条件是让白柚进门。” 第38章 送走她 闻延舟最后也没说采不采纳叶赫然这个建议,他们一直喝到凌晨才散场。 叶赫然直接在西宫睡,闻延舟嫌脏,让西宫的服务生代驾送他回东海岸。 他这会儿已经有七八分醉,走路都不太稳当,服务生小心地扶着他上楼,他自己走到沙发上半躺着,手支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服务生怕他走后,他会出什么事,到时他的责任说不清楚,便犹豫着问。 “闻先生,闻先生?需要我帮您叫您的保姆过来照顾您吗?或者您家的解酒药在哪里?我去帮您拿过来?” 闻延舟被他烦得皱眉,拿出手机扔给他:“打给楼藏月,让她过来。” 服务生大着胆子,在他的通讯录里翻了翻,找到“楼藏月”,打过去。 第一通没有人接,已经快凌晨两点,对面估计是睡着了。 服务生又打了一个,铃声快结束的时候,终于被接起来。 那边的女人的声音含糊,一听就知是被从睡梦中吵醒的。 “……哪位?” 服务生连忙说:“你好,是楼藏月小姐吗?是这样的,闻先生喝醉了,他现在在东海岸,他让您过来一趟。” 楼藏月一顿,将手机拿开,看了一下屏幕。 果然是闻延舟。 在睡梦中被吵醒,习惯性接了,没看是谁。 她安静了下来,长达一分钟没有任何声音。 服务生试着喊:“楼小姐,您还在听吗?” 下一秒,电话直接挂断。 服务生愣住,再次拨打电话,这次系统提醒对方在忙…… 他尴尬地看向闻延舟,咽了口水,磕磕巴巴地说:“……闻先生,楼、楼小姐,好像不想过来。” 闻延舟慢慢抬起眼皮,眸色一片冷冽,像一只危险的兽。 服务生头皮一紧,要解释什么,他嗓音低沉不耐:“滚。” 服务生忙不迭滚了。 楼藏月挂了电话之后,就有点睡不着,有种憋屈的气闷。 事到如今,他怎么还能那么理直气壮地指使她去照顾他? 因为习惯了? 以前他喝醉,或者有个什么头疼脑热,总之一个电话,她哪怕是在另一个城市出差,也要想办法替他解决问题,并在结束工作的第一时间赶回去看他。 现在回想,以前的自己,真是被蒙蔽了双眼。 廉价又可笑。 次日早上,楼藏月开始重新挑选工作。 她原本已经看得差不多了,这次几乎是推翻重来,优先考虑外地的工作。 她之前没有考虑过离开申城,是因为,她就是申城人,除了大学在外地,整个人生,工作和生活,都是在申城,人嘛,最难割舍的,还是故乡。 再者,申城是世界一线大城市,人往高处走,别人拼了命挤进来,她没道理要因为结束一份工作,结束一段不算恋情的恋情,就自我降级。 但昨天,闻延舟在苏家说的那些话,开始让她觉得,最好还是离开这里。 离闻延舟,远一点。 …… 外地也不是没有合适她的公司,向她抛来橄榄枝的就有好几家,楼藏月考虑了一番,最后将目标定在两家差不多的。 “对了月月,你知不知道那件事?”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楼藏月正在化妆,准备去见HR,做更进一步的了解,乔西西忽然凑到她梳妆台前,神秘兮兮地问。 楼藏月不以为意:“知道什么呀?” “就是闻董事长把白柚送走的事啊。” 楼藏月画眼线的手抖了一下。 什么? 第39章 新秘书 生日宴那晚后,苏运再用各种理由约她吃饭或者见面,楼藏月都没有答应。 几次下来,苏运明白她心意已决,到底平时也是被人捧着的公子哥儿,热脸贴了几次冷屁股,觉得没意思了,也就没再来找她了。 那天楼藏月去超市买菜,偶遇他跟一个小网红,他看到她,当做没看到,搂着小网红上车,他们这条线就算彻底断了。 没了苏运一个劲儿拉她入局,楼藏月离他们那个圈子实际很远,自然也就不会知道他们那个圈子有什么动态。 乔西西坐在她的梳妆台上,八卦道:“我办公室有个同事,经常去那种局,那天听一个公子哥儿说的,闻董事长不喜欢白柚,暗中把她送走,还不告诉闻延舟把人送到了哪里,闻延舟最近都特别低气压。” 楼藏月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过了会儿,才说:“是吗。” 仔细想想,也不算特别意外。 闻父还没有完全退居幕后,还有自己的势力,那天闻延舟说要娶白柚,触犯到闻父的底线,逼得他动手,棒打鸳鸯。 “还有后续呢,你猜怎么着,闻延舟居然又招了一个新秘书放在身边,也是个大学生,还是个跳芭蕾舞的,两人同进同出,就跟之前对白柚那样。”乔西西啧啧摇头。 “我觉得,他就是为了气闻董事长才这样做,类似‘你能送走一个白柚,我就能重新找一个白柚,反正大学生多的是’这种心理。” 楼藏月静默了十几秒,才说:“他怎么样都跟我们没有关系。” 她将画歪了的眼线擦掉,重新画,最后涂上口红,拎起包包,“我先走了,今晚应该不回来吃饭。” 乔西西比了一个OK:“旗开得胜!” 楼藏月笑笑,换鞋出门。 她今天要跟那两家公司其中一家的HR见面,谈谈具体的薪资待遇。 他们从下午茶聊到晚餐时间,过程非常愉快,对方自然而然地提出要请她吃饭,楼藏月答应,于是他们又转战餐厅。 他们刚刚在靠窗的雅座坐下,还没点菜,就看到餐厅经理带着两个服务生快速从二楼跑下来,满脸堆笑地迎到门口,显然是来了很重要的客人。 楼藏月顺势看出去,就看到——闻延舟。 他明显是请客户吃饭,一行七八个人都是西装革履,在经理的引导下,往楼上的包厢而去。 楼藏月还注意到闻延舟身边多了一个陌生女人,或者说,是女孩。 她的年纪不大,也是二十二三岁,穿着职业套装也显出几分稚嫩,不过腿长手长,形体很好,长得也很清纯干净。 她紧紧跟在闻延舟身边,脸上有懵懂,有依赖。 这应该就是乔西西说的那个会跳芭蕾舞的小秘书吧。 闻延舟等人没有注意到他们这一桌,径直上楼,楼藏月也收回了目光。 HR笑说:“是闻总啊……说起来,楼小姐跟碧云的合同,应该还有一周才正式到期吧。” “对。” HR低声:“我说话比较直,楼小姐别介意。” “什么?” “虽然‘骑驴找马’是职场常事,大家都是在确认好下一份工作后,才会从老东家离开,但,真的较真追究,这其实会涉及到一个违法的隐患,毕竟你和老东家的劳动合同,没有真正结束。” 楼藏月皱眉。 “楼小姐现在还是碧云员工,如果那个‘度’处理得不好,可能会有官司麻烦……我主要是想说,我们非常希望能和楼小姐共事,所以才提醒楼小姐多注意些,免得最后一周还出什么意外。” 第40章 想上位 HR的忠告不是恐吓,而是真的。 之前就有一个新闻,某大厂的项目负责人,踩着合同到期的临界点,接触另一家公司,准备到期后,直接跳槽。 结果被老东家告上法庭,罪名是玩忽职守、不作为、在其位不谋其事、造成公司巨大损失。 这纯粹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老东家就是故意的,官司纠缠了两年,最后法庭虽然没有判员工有罪,但员工耗在案子上的时间、精力,以及被泼了脏水的名声,彻底让他在行业混不下去。 楼藏月抿唇:“我心里有数。” 这顿饭吃完,他们便分开了。 楼藏月去了餐厅的洗手间,在隔间里,无意间听到外面两个服务生在说话。 “你注意到闻总身边那个女人了吗?我感觉蛮心机的。” “对对对,我也注意到了,好像是闻总的秘书,不帮忙挡酒就算了,还一杯接着一杯给闻总倒酒,生怕闻总不醉一样。” 服务生阴阳怪气:“当然要灌醉啦,不灌醉,她怎么上闻总的床啊?现在的小姑娘真厉害……” “嘘!走吧走吧,还要去拿酒呢。” 她们走后,楼藏月才从隔间出来,到洗手台洗手,抽了纸巾擦手。 想到HR的话,迟疑了一下,还是跟着那两个服务生,去了闻延舟的包厢。 包厢门没关,楼藏月假装路过,往里面看了一眼。 那个小秘书挨着闻延舟坐着,闻延舟明显有几分醉态,以手支颐,眼神有些漫不经心,跟客户说着话,嘴角勾着一抹平时很少见的,有几分轻浮的笑意。 他这边刚放下酒杯,那边小秘书就又给他倒上了,闻延舟就又端了起来。 闻延舟平时不会在工作的时候,喝那么多酒,今天大概是心情不好,由着客户一杯接着一杯地敬酒,来者不拒。 客户顺势拿出合同,要闻延舟签,笔都递到他的手里,小秘书也帮着他握紧了笔。 楼藏月错愕。 他们联手算计闻延舟?! 好在下一秒,闻延舟又把笔放下了。 淡淡地说:“条款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陈总如果还没有考虑好,那就回去再想想吧。” 楼藏月松了一口气,迈步离开包厢。 她下了楼,在路边有意无意地溜达,没过多久,那几个客户就从餐厅出来,各自上了车离开。 而闻延舟被小秘书扶着走在最后,脚步还是四平八稳,只是平素清冷锐利的眼角,泛起了一丝潮红。 他喝酒不上脸,上脸了,就是很醉了。 小秘书将他扶到车上,随后也坐进去。 按理说,看到这里,楼藏月就应该走了,但她想到小秘书帮着客户要闻延舟签合同的举动,心下又有些不安。 万一闻延舟真的被算计了,回头调取餐厅监控,发现她也在,并且看到了全程,却没有阻止,会不会也用莫须有的罪名告她? 楼藏月顿了一下。 这一瞬间,突然意识到,原来她对闻延舟,也没有完全信任。 跟在他身边三年,她见识过他针对对手的一些手段,潜意识里也相信,如果她惹了他,他也会不留情面地对付自己。 三年,闻延舟对她没感情;她对他,似乎也没有恋爱脑到无药可医的地步。 她也是戒备他的。 楼藏月沉了口气,感觉心肝脾肺,都是凉的。 最后,她还是上了出租车,跟司机说:“师傅,跟上前面的车。” 司机一副很懂的样子:“怎么?老公背着你偷人啊?” 楼藏月一愣:“不是。” “那是男朋友出轨了?” “也不……” 司机警惕:“那你跟着人家干什么?不会是偷窥狂吧?” “……”楼藏月顿了顿,直接说,“他是我老板。” 司机一边开车一边说:“哦哦,我看着他就是个大老板,厉害人物,你们这种小姑娘是玩不过人家的,他没准是很多小姑娘的男朋友,你也别太当真了。” 楼藏月无奈:“师傅,您注意看路。” “害,这条路我熟得很,往前面开,转弯就是酒店了,他们十有八九是去那里!” 第41章 你要赔我 被司机说中了。 闻延舟那辆车最终停在酒店门前。 东海岸也在市中心,闻延舟没道理不回家跑来住酒店,所以只有一个解释——是那个小秘书趁他喝醉,自作主张。 楼藏月给了车费,从出租车下来,不远不近地看着那个小秘书将闻延舟扶下车,进了酒店。 她拿不准这小秘书到底是为了借机上位,还是有别的目的,只能继续跟了上去。 她假装同路的酒店客人,跟着他们到了房门前。 闻延舟坐了会儿车,酒精上头,此时已经彻底醉了,连脚步都是踉跄的,几乎完全靠在小秘书的身上。 他有一米八几,人高马大,小秘书光是扶着他走路就已经很艰难了,没办法好好地把房门关上,只是随手一推。 楼藏月伸出一只脚,挡了一下门,没让门完全关上,小秘书也没发现。 她悄无声息地跟进了房间,站在玄关后,没被发现。 小秘书将闻延舟放到床上,娇滴滴地喊:“闻总,你好重啊,压得人家差点喘不过气呢~” 闻延舟醉得厉害,又觉得灯光刺眼,手臂搁在眼皮上,一句话都没有说,嘴角抿得直直的,看得出来很不舒服。 小秘书也说:“您是不是不舒服啊?是西装太紧了吧,我帮您脱掉~” 说是帮他脱衣服,却是先脱自己的外套,又解开衬衫的纽扣,露出黑色,然后单膝跪在床上,解开闻延舟的领带。 楼藏月突兀地开口:“如果,你是想爬他的床,明天早上再反过来控诉他醉酒强迫了你,要他对你负责,那我的评价是——很蠢。” 小秘书吓了一大跳,猛地转头看她:“你……” “闻延舟这样的人,你要是敢算计他,我保证,你失去的,一定比你得到的更多,不信,你可以试试看。”楼藏月道。 小秘书眼神纷乱:“……你是谁?” “楼藏月。” 小秘书虽然不认识她,但听过她的名字:“你是、是之前那个首席秘书。” 楼藏月平淡地说:“我劝你现在马上走,闻延舟眼里,是容不得沙子的。” 小秘书做这件事本来就心虚,更不要说还被人当场撞见,她几乎是立刻捡起外套,快步离开。 楼藏月听着门关上的声音,又看向床上一动不动的闻延舟,拿出手机,打电话给他家的保姆。 她想让他的保姆来照顾他——放一个深度醉酒的人单独睡觉,半夜呕吐把自己呛死,她也得背责任——等电话接通的时间,楼藏月伸手把床头灯打开。 结果手刚伸出去,就被人一把扣住! 她一愣! 男人的力气极大,直接将她拽上床! 楼藏月眼前天旋地转,下一秒,后背压上柔软的被子,她一下睁大眼睛。 原本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人,此时此刻,凌驾在她身上,闻延舟捏住她的下巴,嗓音沙哑:“楼秘书这么懂我,那你猜,我现在想干什么?” “……闻总,你喝醉了。”楼藏月冷静地说。 闻延舟气息灼热:“醉没醉,难道你会比我更清楚?” “所以你没醉?”楼藏月迅速想明白,“你故意纵容她爬上你的床?” 太可笑了。 “那是我打扰闻总的好事了。” “知道就好,你赶走了她,你就得赔我——”闻延舟直接吻下来! 第42章 让你坐牢 楼藏月迅速侧头避开,闻延舟的唇落空,他旋即追过来,不死不休的架势。 楼藏月的手摸进包里抓住了什么东西。 下一秒,咝—— 一阵极其刺鼻的白雾在闻延舟面前蓦然炸开! 闻延舟瞬间闭上眼睛,迅速从楼藏月身上离开,连着后退了好几步。 几乎是同一秒钟,眼睛的刺痛感以及喉咙的灼烧感,让闻延舟控制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楼……咳咳!楼藏月!” 楼藏月也没有好多少。 距离太近,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好在她有提前准备,在那一瞬间闭上眼睛,屏住呼吸,并没有吸入太多的气体。 她也咳嗽着,迅速从床上起来,离开烟雾,跑进浴室,用清水漱口和冲洗眼睛。 ——那是防狼喷雾。 楼藏月外出的话,包里都会随身带着,以防危险,就是没想到,第一次用,是用在闻延舟的身上。 她吸入的量不是很多,缓了一会就没事。 闻延舟就没那么幸运了,接连不停地咳嗽,楼藏月离开浴室,看到他坐在床尾的地毯上,身边倒着几个矿泉水瓶。 他在通过喝水的办法,降低呼吸道的灼烧感。 听到她走出来,闻延舟转头看过去,他的眼睛布满血丝,饶是如此,也压制不住他那骇人的风暴。 像要活活咬断她脖子。 楼藏月顿了一下,然后说:“闻总既然没有醉,”哪怕是真醉,现在也彻底清醒了,“那有什么需要,就自己打电话安排,我先走了。” 她捡起地上的包包就要走。 闻延舟冷冽刺骨的一句话:“你今天敢走出这个门,我就送你去拘留所蹲几天。” “……”楼藏月攥紧拳头,沉了口气,回头看着他。 “上次,我就对闻总说过,我们已经不是那种关系,请你自重,今晚闻总没醉,对自己的身体和行为都有掌控力,是你意图侵害我在先,我只是正当防卫而已。” 又来了。 又是这副惹人不快的,一丝不苟的,理智冷静模样。 闻延舟斥道:“滚过来!” 楼藏月没有动,闻延舟被她气得又忍不住咳嗽起来,连着咳了好一阵,一边咳,一边说:“咳咳!过来看我的眼睛!咳咳!我看不见了!” 楼藏月愣了一下,不确定地走过去。 闻延舟用矿泉水洗过眼睛,衬衫领口微湿,但眼白还是很红,是那种血红。 她倒是没什么愧疚感,而且防狼喷雾并不含有害物质,一般来说,用清水冲洗,缓半个小时就会没事。 “闻总再用水洗一下吧。”楼藏月递给他水。 闻延舟推开她,手掌按着肺部,越咳越厉害,咳出了痛感,咳到最后甚至开始干呕了。 楼藏月怕是防狼喷雾跟酒精产生什么不良反应,让这位申城闻家独生子死在自己手上,连夜打车,将他送到医院看急诊。 最后的检查结果是,闻延舟对辣椒过敏,而防狼喷雾里最主要的成分就是辣椒精,现在他是过敏了,咽喉水肿。 楼藏月问医生:“……严重吗?” 医生点头:“还是蛮严重的,先输液吧,看明天能不能好转。” 闻延舟躺在病床上,冷冷地瞪着楼藏月——他眼睛能看见了。 就是,咽喉肿大,发不出声了。 第43章 最后一周 楼藏月走到他的病床前:“闻总如果是要我陪床盯着输液瓶,我会留下。” 闻延舟拿起手机打了几个字,亮屏幕给她看:“心虚?” 说她心虚也好,说她是怕他的报复也罢,反正就是陪一晚的床,掉不了肉,就当是还他,她痛经昏迷那次,他也在医院守了她一个晚上。 楼藏月搬来一张椅子坐下:“不早了,闻总早点休息。” 闻延舟的喉咙痛得要命,正常的吞咽口水都难受,哪里睡得着? 他又打字:“你今晚在跟程氏资本的人接洽?” 他在餐厅有看到她?楼藏月心口一跳。 闻延舟身体往后,靠在床头。 这会儿已经凌晨,住院部一片寂静,他们来得临时,没有时间打点,住的是多人病房,为了照顾其他病人,病房里的大灯已经被关掉,只剩下一盏昏暗的顶灯。 他的脸隐没在灰暗里,凝视着她的眼神,寂静而冰冷。 “你想离开申城?” “……” 按理说,文字没有语气和情绪,但落入楼藏月的眼里,却好似能听到闻延舟那一贯的冷磁性语调,激得她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眼皮不安地跳了跳,不动声色地回答:“那是我朋友。” 闻延舟哂笑。 他的手指修长骨感,在屏幕上飞快打字:“腿受伤了要请病假不能上班,但能去警局,能去会所,能去宴会,能见朋友,楼秘书病得很有分寸。” 楼藏月目光微闪,没有说话。 闻延舟最后看了她一眼,放下手机躺下。 他闭上眼睛,只是因为喉咙不舒服,时不时蹙起眉头。 楼藏月调低了屏幕亮度,上网检索了一圈法条,心里大概有数后,紧绷的神经才松开一点。 她其实有点拿不准闻延舟的态度。 从她提辞职到现在,他既没同意,也没不同意——虽然按照法律,员工只需提前三十天向单位提交辞职申请,就能正常离职,而且她和碧云的劳动合同也是一个月到期。 1+1的情况下,她没道理走不成。 但闻延舟那句,“她这辈子,婚丧嫁娶,都得我同意”,还是给她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最后一周,最后一周了,绝对不能出错。 楼藏月收起手机,靠在椅背上,仰起头看着输液瓶,一滴一滴落下,眼神逐渐放空。 次日早上,闻延舟的喉咙好多了,可以出院了。 楼藏月把人送回东海岸,闻延舟直接进了浴室,他一个晚上没洗澡,还在医院待了一宿,早就受不了了。 楼藏月则将医生开的药,分门别类地摆在茶几上,然后就离开。 她打车回公寓,还没到家,在车上就接到闻延舟的电话。 “你在哪儿?”他能说话了,只是声调还很哑很低。 “我回家了。” 闻延舟:“我同意你走了?” 楼藏月疏离道:“药在茶几上,我都分类好了,闻总按照药盒上写的药量吃就可以了。” 闻延舟呵了一声,挂了电话。 但过了五分钟,碧云的法务就给楼藏月打电话。 犹豫地问她腿伤真的还没好吗?真的没好,要再交一份最近两天的检查报告做证明,否则就存在假病假的嫌疑。 楼藏月工资高,假病假骗工资,金额能达到诈骗罪。 结束跟法务的电话,楼藏月回拨给闻延舟:“闻总,您到底什么意思?” 第44章 回去上班 闻延舟已经洗完澡,站在全身镜前穿上衬衫,慢条斯理地扣着纽扣。 手机被他随手搁在柜子上,没说话,楼藏月只能听到偏硬的衬衫布料,摩擦时,那细微的窸窸窣窣声。 太熟悉就是这个坏处。 哪怕看不到,光是听声音,脑海里就会自动播放出对应的画面。 他穿衣偏爱黑色,黑衬衫黑西裤,会将他的身形衬得格外颀长,也会将他的气场衬得越发冷峻。 他会在扣好纽扣后,抬起下巴整理衣领,他的下颌线和衬衫领角一样清晰,领带打的也是最正统的温莎结,一如他闻家继承人的身份。 他还会从摇表器里挑出一块表……停下! 楼藏月闭上眼睛,有些不适地皱眉。 他占据她太多的记忆了,总会在不经意间跑出来干扰她的思绪。 楼藏月沉了口气,再次开口:“闻总。” 闻延舟打开衣柜,从成排挂着的西装里,随便拿了一件:“回东海岸,到车库开辆车,跟我去见一个客户。” 他将木衣架重新挂回去,穿上外套,拿了手机,一边下楼,一边整理袖口。 “楼秘书,最后一周,站好你的岗。” 楼藏月眼睫闪动一下,他说最后一周,意思是,这周结束她就能走? 她再次确认:“闻总的意思是,一周后,我正常离职?” 闻延舟:“十五分钟,让我看到你。” 别的方面怎么样暂且不提,闻延舟确实不至于出尔反尔。 楼藏月吃了一颗定心丸,一周就一周,只要不节外生枝,再忍这一下也无不可。 闻延舟莫名呵笑:“你就那么想走?我以为,以你妈现在那个情况,你巴不得有一份高稳定高收入的工作。” 楼藏月一怔。 她妈的情况?她妈什么情况? 事实上,自从三年前,她爸妈想用她抵债后,她跟家里就没了联系。 几个月前,她突发奇想,试着给家里打电话,发现全都打不通,不知道是换号码还是把她拉黑,她本也不是真想联系,所以就没理会。 闻延舟冷不防提起她家里,让她摸不着头脑,也有些不安。 楼藏月拍拍前座的司机:“不好意思,麻烦开回东海岸。” 闻延舟有独立车库,停着他那些豪车,为了方便随时开,车钥匙都放在车库保险柜里,楼藏月输入密码,拿到钥匙,开了辆宾利欧陆。 车子开到门口时,闻延舟刚好走出来,上车。 楼藏月从后视镜看他:“闻总跟我家里还有联系吗?” “工作时间,不谈私事,楼秘书,你的职业道德呢。”闻延舟将手里的文件丢给她。 “……”楼藏月再三说服自己,最后一周了,忍忍,再忍忍。 她打开文件,一目十行,便大概知道是什么情况。 ——昨晚那个陈总,公司规模不大,只是他手上有碧云需要的渠道,并且仗着只有他们一家有,所以狮子大开口。 闻延舟自然不可能任人拿捏,双方就僵在那里,不上不下。 既然是工作,楼藏月也恢复以往一丝不苟的态度,先是问:“闻总的底价是多少?” 闻延舟手指支着额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额角,他喉咙还没完全好,声音比平时沙哑,显得更加漫不经心。 “那个秘书还不错,把她要过来,这笔买卖,可谈。” 第45章 敢背叛我 他这句话的意思是…… 楼藏月双手握着方向盘,快速瞥了一眼后视镜:“那个小秘书,真的是陈总的人?” 闻延舟昨晚没睡好,不舒服,眼皮微阖着,他是单眼皮,从长相上看,就是寡情而凉薄的。 “安插间谍的方式不太高级,不过,美人计用得不错。” 确实不错,挑的人完全对他的口味。 楼藏月猜,对方应该是从什么渠道,知道了闻延舟跟他爸因为白柚闹得不愉快的事,于是对症下药,找来了小秘书。 小秘书很有白柚的味道,闻延舟不仅看上了,还能因她让利。 真是“痴情”。 楼藏月扯了一下嘴角,既然老板有要求,她照做就是。 她规规矩矩地回答:“我尽力办。” 闻延舟抬眼扫了她一下,彻底闭上眼睛,没再说话了。 到了约见的地方,秘书室另一位秘书,已经带着团队等在门口,团队里就有那个小秘书。 小秘书神色惶恐,低着头不敢说话,大概是知道,自己已经被识破了。 谈判就是要直击重点,楼藏月特意走慢了几步,和小秘书并肩走在队伍的最后。 她没有迂回,直接开口:“陈总开给你什么条件?” 小秘书慌乱地看了她一眼,快速低下头,不敢说话。 楼藏月道:“你是陈总派到闻总身边的人,闻总已经知道了,不过,闻总对你很感兴趣,所以陈总开给你什么价,我们可以加倍,只要你愿意跳槽到我们这边。” 小秘书不可思议地看向她,闻总对她感兴趣? 怎么可能…… 她虽然到闻延舟身边只有几天,但这几天里,她使出了浑身解数,那个男人都不为所动,否则她也不会做出把他灌醉,趁机爬上他的床这种低级招数。 可现在,楼藏月却说,闻延舟对她感兴趣……难道那个男人对人感兴趣的方式,跟一般人不一样? 论身份地位,陈总自然是比不上闻延舟的,更不要说闻延舟现在还对她有意思,跟在他身边,能捞到的,肯定比陈总多。 退一万步讲,就算捞不到,闻延舟那张脸,那副身材,能跟他睡一觉,她也是赚了! 昨晚她扶着他,近距离感受到他的身体,那种独属于雄性的力量感,很难形容,总之她想象得出来,要真做了,得小死一趟。 小秘书人不大,心很野,激动得脸蛋红扑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说了陈总开给她的价。 楼藏月明白地点头,很快跟她达成共识,然后回到闻延舟身边。 今天谈话的重点,依旧是在合同条款上,一番唇枪舌战,双方依旧没能谈出一个彼此都满意的比例。 楼藏月对小秘书使了个眼色。 小秘书心领神会,坐到陈总的身边,为他倒茶:“陈总,做生意就是要和气生财,双赢才是真的赢,这个合同已经磨了这么多天,难道您不着急吗?” 陈总老神在在道:“我不着急,慢慢来,我可以跟闻总奉陪到底。” 闻延舟抿了口茶,并未说话。 小秘书笑笑:“就算你不着急,你的资金链也着急了吧?陈总还能奉陪多久呢?” 此言一出,陈总的脸色就一变:“你!你胡说什么!” “胡不胡说,陈总心知肚明,只是我们闻总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您再这么拿乔下去,他可能就真的要换个合作方了,比如,去找你的弟弟……” 陈总倏地站起来,直接一巴掌扇在小秘书的脸上:“贱人!敢背叛我!” 第46章 该留下她吗 楼藏月一下站起来,将小秘书护在身后。 “陈总不知道动手打人也是犯法的吗?你应该‘庆幸’她倒向我们,否则安插商业间谍追究起来也是一个罪名,陈总赚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呢,监狱里又不能花!” “……” 最终,陈总咬着牙把合同签了,临走前对小秘书撂下一句“你给我等着”,显然是已经记恨上她了。 小秘书捂着脸,哭哭唧唧地到闻延舟面前:“闻总……” 这一场能赢,她确实是功臣,更不要说她还挨了一巴掌。 某种程度上,这一巴掌,是替闻延舟挨的。 楼藏月觉得闻延舟此时应该是想要好好“安慰”她,所以示意其他人先离开包厢,给他们腾出空间。 他们都在餐厅外等着,秘书同事朝楼藏月使了个眼色,是问她,那个小秘书跟闻总是不是那种关系? 楼藏月只是“嘘”了一下。 秘书同事摇头,有点不理解,闻总怎么好上这一口了? “藏月,你这是不辞职了,还是?” “提了辞职就必须走了,留下可是职场大忌,会被老板穿小鞋的。”楼藏月半是玩笑半是认真,“我把工作交接完,下周就走了。” 本来以为至少要半个小时或者四十分钟,没想到,短短五分钟,闻延舟就和小秘书出来了。 看来是没做什么……楼藏月眼观鼻鼻观心,打开车门。 闻延舟面色冷峻,经过楼藏月时,看她一眼:“手段不错。” 应该是“夸”她成功策反小秘书。 楼藏月没有说话。 闻延舟坐上后座,小秘书也不客气地挤了进去,又娇滴滴地喊了一声:“闻总~” 楼藏月关上车门,去了另一辆车。 这个小秘书比白柚还会来事儿,白柚是“纯”,而这位看起来纯,实际野得很。 回到公司,楼藏月就被闻延舟单独叫进办公室。 “闻总有什么指示?” 闻延舟眸色偏淡:“说说你对那个秘书的看法。” 楼藏月不知道他想听什么,疏离道:“不好意思闻总,我之前请病假,刚回来上班,对新秘书的工作情况并不了解。” 她强调的是工作情况。 其他情况,他应该比她更清楚,无需她点评。 闻延舟呵笑了一声,后背靠上椅背:“那你觉得,我应该留下她吗?” “这个闻总自己决策就……” 闻延舟冷声:“好好回答。” 楼藏月顿了一下,然后道:“不太合适。” 闻延舟脸色稍微放晴,似笑非笑:“嗯?” “她不太简单,她在陈总身边应该也没有很久,却能知道陈总那么多秘密,陈总或许是一个不小心的人,但她能知道这么多事,也说明她本事过人,您把她留在身边,她可能也会探听您的事。 “我开给她的价格,说实话,并不高,换成任何一个对碧云和您有所图谋的人,想从她身上下手刺探您的消息,都可以开给她更好的条件,她今天能因为利益,从陈总倒戈向您,明天也能因为利益,从您这边倒向别人。 “贰臣,最不可靠。” 听完她的长篇大论,闻延舟缓慢地说:“看不出来,楼秘书是个卸磨杀驴的人。” 楼藏月听得出讽刺意味,不动声色地刺回去:“主要是闻总教得好。” 闻延舟目光悄然变冷。 楼藏月只当做没看见。 在其位谋其政,秘书的职能之一,就是替老板留意旁枝末节,他既然一定要听看法,她就从专业的角度分析利害。 他还有什么不满? 楼藏月想了想,又补一句:“如果闻总只是看上她身上和白柚相似的气质,才舍不得开除她,那不如重新招一个同样气质的,主要是背景干净,用着比较放心。” 闻延舟盯着她,过了十几秒,忽然道:“楼秘书说得很对,既然你这么懂我的喜好,招新秘书的事,就交给你。” 楼藏月:“……?” 第47章 忘记我了吗 片刻后,楼藏月带上门离开总裁办公室。 另外两个秘书同事看她的脸色那么古怪,不由得问:“藏月,怎么了?闻总骂你啦?” “没有。” “那你怎么这副表情?” 楼藏月喃喃:“我是在想,最近不是毕业季,我上哪儿找大学生……” 大学生不难找,问题是,闻延舟要的不是大学生,而是跟大学生一样,有着清纯的气质,懵懂的性格,又会对他展露出依赖的小女人。 最重要的是,还得有跟他发展“关系”的意愿,这就不是发一个招聘可以解决的问题。 楼藏月觉得这个任务很棘手,在工位上想了半晌,最后决定去一趟申城大学看看。 也是巧,他去的时候,正好碰上申城大学的开放日,只要登记身份证就可以进去。 她在教学楼间走了一圈,有些陌生,就好像,她的大学时代已经过去很多年……但其实,她今年也才二十五岁。 只是她这三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消耗了太多的感情和精力,导致她完全没有闲暇去回忆过去,这会儿蓦然想起来,就以为是很遥远的当年。 她站在一棵桂花树下,仰起头,阳光透过枝叶,将斑驳的树影落在她脸上,楼藏月闭上眼,听微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听得太投入了,没有注意到,暗处又有人对她按下了快门…… “嘿!那边的美女!快躲开!”有人大喊。 楼藏月睁开眼,看过去,就看到一颗篮球直接朝自己飞来。 她笑了一下,后退一步,找好角度,直接一脚踢过去,将篮球当成足球踢飞。 几个在操场上打球的男生跑过来,有人接住球,也有人跑向她。 跑向她的男生很惊艳她的容貌,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你没事吧?我们不小心打偏了,差点砸到你,不好意思啊。” “没事,不也没砸到吗。” “你是外校的吧,来参观学校?” “对。” “那你是有弟弟妹妹考虑来申大读书吗?要我给你当导游吗?” 楼藏月考虑了一下,是有点儿需要,刚想说好,便有一道男声插了进来:“周泽。” 男生转头一看,态度立刻变得端正:“沈教授!” “你们刘教授在找你,你不过去看看吗?”那个男人温和地道。 刘教授估计是男生的直系老师,他不敢怠慢,转头就要跑,跑了几步,想到什么,回头看楼藏月,露出抱歉的神情。 楼藏月明白地点头:“你去吧,我自己逛逛就行。” “我们、我们要不加个微信?你有什么不懂可以问我。”男生拿出手机,楼藏月婉拒了:“我没带手机。” 男生挺失落的,但还是走了。 而那位沈教授却自然而然地走到楼藏月的面前:“如果是需要导游的话,我觉得,老师会比学生更熟悉。我带你?” 楼藏月想逛逛只是一时兴起,现在已经没什么兴趣了,也是婉拒:“不敢麻烦您,我准备走了。” 说完就点了下头,转身要走。 那位沈教授却在她身后笑说:“楼小姐怎么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喊她楼小姐?楼藏月诧异地转身:“您认识我?” “我觉得,你应该也记得我才对。”沈教授微笑,“给你一点提示——碧云年会,打翻的红酒。” 楼藏月愣了愣,很快就想了起来。 第48章 沈家沈素钦 去年碧云年会上,她转身的时候,不小心撞上一位男士,虽然她反应很快,但还是将对方的袖子弄湿了,对方很好脾气,完全没有追究她的莽撞。 她将衬衫的钱赔给人家,对方再三拒绝,但她坚持,他最后才收下了。 因为收了,楼藏月觉得两清了,就没再把这件事记在心上,但他一提,她就想起来了。 楼藏月这才仔细去看这位沈教授。 他很年轻,也很好看,肤色偏白,但不是病态的白。 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眼镜之下是一对乌黑修长的眉,眼眸也很清亮,像伸手抚摸河水时,那种微凉不刺骨,舒服很惬意的感觉。 再往下的鼻梁高挺,唇色偏浅,下巴轮廓流畅,整体给人一种,温吞无害的既视感。 楼藏月还发现他耳朵上有什么一闪一闪,多看两眼,才发现,那竟然是眼镜的链子。 眼镜链其实是很“诱”。 又斯文,又惹桃花,比较形象的形容词,大概是“斯文败类”。 楼藏月看人很细,但也就看了三五秒,便自然地伸手:“你好,沈教授。” 他没握,扬眉:“跟着我的学生喊沈教授,其实你不认识我吧,我还是先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西城,沈家,行四,沈素钦,楼小姐,幸会。” 楼藏月讶然,她确实没想到他是沈家的人。 沈家在西城的地位,就相当于闻家在申城的地位,独一无二。 她正色:“没想到沈家的公子竟然是大学教授,失敬失敬。” 沈素钦这才握了她的手,温声道:“这就是兄弟多的好处,有出息的兄长顶着,我们这些不学无术的弟弟,想做什么都可以。” “如果大学教授都是‘不学无术’,那这世上应该没有真正的专业了。”楼藏月觉得他太谦虚了。 沈素钦莞尔,又一次邀请:“所以楼小姐,真的不需要我当导游吗?” 楼藏月坦然:“我其实没什么事,只是路过随便进来看看,逛够了。” 沈素钦挑眉,看了下手表:“中午了,都说了解一个大学最好的办法,就是去它的食堂看看,我请楼小姐吃顿饭吧,毕竟,能遇到,也是很好的缘分。” 对方诚心邀请,楼藏月不太好拒绝,想着他是教授,吃食堂应该也花不了多少钱,便就答应了。 “好啊。” 申城大学的食堂,是阿姨把菜打在了一个个小碗小碟里,自己拿,然后统一到智能称上结账,刷饭卡付钱。 楼藏月拿了一菜一肉一汤,留心看了一下,沈素钦刷卡消费是十七块多,她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了。 这点小钱,沈四公子还是给得起的。 “我们学校的醋鱼挺好吃,你试试。” 沈素钦将自己拿的一碟西湖醋鱼块放在她面前,楼藏月自然是道谢。 楼藏月原本还想着他一个名门出身的斯文公子,在餐桌上会有一些礼仪方面的讲究,比如食不言之类,没想到他主动跟她说话。 “楼小姐是申城本地人吗?在哪里读的大学?” 楼藏月咽下后,才说:“我是申城人,不过我是在青城读的大学。” “青城大学我也任教过,青大有成排的玉兰花,开花的季节,整个校园都带着清新的花香,特别好闻。” 楼藏月不禁点头:“是啊,当年我毕业的时候,正好赶上玉兰花开,感觉是在为我们那一届学子送别,也是因为青大的玉兰花,我现在也很喜欢玉兰花的味道。” “申大种的是桂花。” “桂花也很香,我也喜欢。” 沈素钦自然而然地拿出手机:“那就加个微信吧,等花开我跟你说,你再来看。” 楼藏月没多想也拿出手机,点开二维码给他扫,他扫完却闷笑起来,楼藏月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第49章 我帮你按按 沈素钦应该是冷白皮,加上五官俊美,弯着眼睛笑的时候,很像学生时代那种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任何同学请教问题都会耐心回答的白月光学长。 唔,沈素钦学生时代,大概率就是这样的人,所以现在才成了老师。 “……我的微信名让沈教授觉得好笑吗?”不然他为什么突然笑成这样? 但楼藏月的微信名还挺正常的,“Re.”,re是最常见的英语前缀,有“重新”和“再”的意思,她和闻延舟分开后改的,意味着重新开始、再次出发。 沈素钦虚握着拳头,抵在唇边,轻咳一声,摇头:“不是,只是想起有人刚才明明说,没带手机,加不了微信。” “……”楼藏月无奈,“沈教授难道不明白,我那样说主要是想婉拒小朋友吗?” 沈素钦说:“喊人家小朋友,可你也没比他大几岁。” “三岁就是一代沟。”楼藏月随口回答,沈素钦挑眉:“那不好了,我们有好几个代沟了。” 楼藏月一愣,失笑。 吃完饭,沈素钦自然而然地邀请她一起散步消食,楼藏月没理由拒绝。 走着走着,沈素钦低头看她的腿:“楼小姐的腿最近是不是受过伤?” 楼藏月讶然:“看得出来吗?” 沈素钦:“我二哥是中医,我跟他学过一段时间,算是有点懂,你的走路姿势不太自然。” “是啊,大半个月前被重物砸伤了,虽然没有伤到筋骨,但也养了一个多星期才能下地走路,现在已经没什么痛感了,就是还是会感觉有哪里怪怪。” “我算半个专业人士,介意我帮你看一下吗?” “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当然不会了,医生也好,教授也罢,天职都是帮助别人。”沈素钦示意她坐在花坛的边上,楼藏月便坐下。 他蹲在她面前,从口袋里拿出一双一次性手套戴上:“有些人天生不习惯别人的碰触,为了避免‘医患纠纷’,我已经养成戴手套的习惯了,楼小姐迁就我一下。” 楼藏月眨眨眼,反应过来后,顿时觉得他这话说得很高情商。 既不会让人多心他是不是有洁癖,嫌弃她的腿;而且自然而然地化解了男女授受不亲,被“摸腿”的女方会比较不自然的心理。 最重要是,把问题都揽在自己身上,丝毫不会让人觉得不快。 不愧是教授。 他沿着她的小腿摸索了一番:“没有伤到根本,主要是需要恢复的时间,我教你怎么按,你平时在家自己没事按一按,会好得比较快。” 楼藏月点头:“麻烦沈教授了。” 沈素钦边教她手法,边帮她按了按,隔着一层手套,他们都没有真正感觉到对方的皮肤。 楼藏月不禁多看了他两眼。 沈素钦起身:“走几步,感觉感觉,有没有好点?” 楼藏月走了走,果然好很多,她夸奖:“沈教授将来不当教授了,去当个中医,也能声名远扬。” 沈素钦莞尔:“多谢你替我做职业规划,我也会转告我二哥的,你这也是对他教学成果的赞赏。” “沈教授跟女朋友在一起啊?”他的同事路过,沈素钦摘掉手套,推了下眼镜:“不要乱开玩笑,这是我的‘患者’。” “患者?你又在推销你的中医按摩手法?”同事笑了,对楼藏月说,“你是哪个班的学生啊?不要被沈教授那张脸给骗了,他下一步就是卖课给你。” 沈素钦:“去。” 同事摆摆手走后,楼藏月说:“确实很有用,沈教授真的卖课,我也会买的。” 沈素钦挑眉:“真遗憾,痛失一笔送上门的生意。” 这时,有一个女孩从背后跑了上来,直接抱住沈素钦的腰:“抓到你了!” 第50章 很难拒绝他 楼藏月微愣。 沈素钦握住女孩的手,将她拉到自己面前,温和道:“别闹,没看到我有朋友在吗?让人家看笑话了。” 女孩嘟着嘴埋怨:“我找了你好久!” 看他们的亲密程度,似乎不是一般朋友,那是……女朋友? 楼藏月刚在心里这么猜,沈素钦就说:“我们的事等会儿再说,别没大没小,先跟楼小姐打个招呼。楼小姐,这是我排行第五的妹妹,沈妙妙。” 原来是妹妹啊。 楼藏月看过去,女孩也看向她,两人见到对方,都是一愣,沈妙妙指着她:“是你啊!” “……”楼藏月认识她。 这个小姑娘之前喜欢闻延舟,热烈追求过他,送花送咖啡,还到公司堵他,那时候闻延舟身边刚有了她,没兴趣多发展一段关系,所以直截了当地拒绝。 恰逢国外有一个重要项目,闻延舟带她出国工作,一走一个多月,等一个多月后他们回国,小姑娘也没再出现。 而她们之间的交集是,她被闻延舟拒绝那天,哭得很惨,还淋了雨,楼藏月带她去买了新衣服,还送她回学校。 不过。 现在这些都不那么重要了。 重要的是——这个小姑娘,就是那种干干净净,清纯白嫩的长相,除了有些活泼,其他的,完全符合闻延舟的要求。 更巧的是,在接下来的聊天中,楼藏月得知,小姑娘毕业了,正在找工作,本想给她哥当助教,但遭到沈素钦拒绝。 楼藏月琢磨了一下,然后问:“沈小姐有没有兴趣了解,另一份工作?” …… 拿着那位沈小姐的简历,楼藏月便准备回公司了。 沈素钦的车开到她身边:“楼小姐,我送你吧。” “不用的,我打车就好,很方便的。” 沈素钦似乎看出她在顾虑什么,隔着镜片看着她,说:“楼小姐帮我妹妹介绍工作,于情于理,我都应该谢谢你。而且,我也要去碧云附近的陈记煎饺,替我那个馋嘴妹妹买吃的,说白了,我只是顺路而已,不必在意。” 他都这么说了,楼藏月也就不好再拒绝了,道了谢上车,顺口夸赞:“沈教授对妹妹真好,那家店经常要排队的。” 她原本也想尝尝有多好吃,但每次都因为排队太长,而选择放弃。 “家里她最小,哥哥姐姐们都惯着她,我也习惯了。” 他们到的时间巧,门店没有排太多人,而且新的一炉刚刚出锅,香味隔着一条马路都闻得到。 沈素钦解开安全带下车:“楼小姐稍等我一下。” 楼藏月看了看:“我在这里下车吧,沈教授买完煎饺就可以直接掉头了。” 沈素钦转头看着她,目光温润:“等我一下吧。” 他那双眼睛,要说特别好看,似乎不至于,但就是莫名的有让人“顺着他”的魔力,楼藏月顿了一下,说:“好吧。” 沈素钦笑了一下,下车。 楼藏月一手支着脑袋,翻看沈妙妙的简历,倒是没等太久,车门又被打开,沈素钦拎着两个打包袋上车。 他直接递了一盒给她:“这家店,据说是为了保证味道,所以不开通外卖,也不开设分店,妙妙喜欢得不得了,三天两头要我来买给她。楼小姐替我试试,真的有那么好吃,还是那丫头故意折腾我。” 楼藏月:“……” 说漏了,他不仅是那双眼睛有让人“顺着他”的魔力,他说话的技巧,也很难让人拒绝。 第51章 碰了要娶回家 沈素钦往前开了一段路,将她送到碧云,楼藏月拎着煎饺下车,弯腰跟他挥手拜拜。 另一边,来碧云找闻延舟的岫钰,刚好看到这一幕,他挑了挑眉,先一步进了公司。 他来找闻延舟是常事,不用通报,直接上楼。 他敲了一下门。 闻延舟:“进。” 岫钰推门进去。 闻延舟抬头看了他一眼:“自己坐。”他还在批一份文件。 岫钰也不客气,用他的咖啡机给自己泡了杯咖啡,喝了一口,才状若随口地说:“楼秘书行情不错,走了一个苏运,来了一个沈素钦——我刚才看到沈素钦送她到楼下,他们什么时候有交集的?” 闻延舟抬起头,俊眉微蹙。 岫钰意味深长:“不过,楼秘书确实是长在沈素钦的喜好上。” 沈素钦看着斯斯文文君子模样,其实审美很“下流”,他偏爱细腰,楼藏月那副身材,十分符合。 闻延舟也抿了口咖啡,咖啡已经冷了,他的脸色也随着冷了下来。 岫钰慢悠悠道:“早说了楼秘书很多人觊觎,你还不信。” 楼藏月就是在这个时候敲响总裁办公室的门的。 闻延舟没有情绪的一句“进”,楼藏月便进了,见岫钰在,礼貌问候:“岫总。” 岫钰点头。 楼藏月走到闻延舟的面前:“闻总,我按照您的要求,找到了一位符合要求的应聘者,您看一下她的简历。” 闻延舟却是在看她。 楼藏月工作的时候,永远是职业套装,白衬衫和短裙,衬衫扎在裙里,掐出了一截又细又韧的小腰。 衬衫最正经,也最不正经,束缚又突出,她穿着这一身遇到沈素钦,难怪一下就惹起他兴趣。 闻延舟松了一下领带,心情有几分风雨欲来。 楼藏月不明所以:“闻总?” 闻延舟冷声:“上午交代你的事,下午就找好了人选,楼秘书,好效率。” 楼藏月眼观鼻鼻观心:“应该的。” 闻延舟翻开简历,看到沈妙妙,眼皮旋即一抬:“这就是你给我的人选?” 反正岫钰不是外人,楼藏月便直说。 “她很符合您的要求,长相清纯,喜欢依赖人,最重要的是,她跟您门当户对,如果您交往下去,觉得有更进一步的必要,相信闻董事长也不会反对,一举两得。” 他让她帮他找秘书,她直接考虑好他的婚姻大事。 闻延舟合上简历,喜怒难辨。 楼藏月拿不准他的意思:“您不满意吗?不满意我再找找。” “楼秘书亲自找来的人,怎么会不满意?就她了。”闻延舟丢开简历。 楼藏月确实没想到他会这么容易就答应,不过答应更好,省得她再费功夫找,这种类似“拉皮条”的业务,她做着有点亏心,感觉是在帮他糟蹋好姑娘——虽然沈妙妙高兴得不行。 楼藏月点点头:“好的,我去通知沈小姐了。” 然后带上门出去。 岫钰扫了一眼门外:“楼秘书肯回来上班了?” “当然。” 她从头到尾就没想真的离开他,只是使小性子,现在白柚不在了,他又给她递了台阶,她自然是回来。 岫钰又瞥向那份简历:“这个又是怎么回事?” “她那么体贴给我送女人,我难道还要拒绝?” 岫钰笑了:“这话听着像赌气。” 闻延舟没有任何表情。 岫钰又看了两眼简历上的照片,身为好友,提醒一下:“沈家的,你要是碰了,可就真得娶回家了。” 第52章 他是在羞辱她 女人只是他们闲暇时,随便聊上两句,权当解乏的话题,他们的重点还是在工作上。 岫钰放下咖啡,很快说起今天来找他的正事,两人一谈,就是一整个下午。 下班时间到,两人准备出去吃饭,刚走出办公室,他们就看到那个小秘书,直接将半杯水泼向楼藏月! 太过突然,楼藏月完全来不及躲,水泼到她脸上,而后沿着她精致小巧的下巴,一滴滴落在了衣服上。 小秘书丢下杯子,捂着嘴,转身跑掉,看起来是哭了。 “……” 楼藏月神色淡漠,没去看办公室里其他人的目光,抽了几张纸巾擦脸。 闻延舟已经有合适的秘书人选,这个小秘书自然是一刻都留不得了,所以她就让人事部通知她明天不用来了。 小秘书立刻明白过来,她被他们——准确来说,是被楼藏月耍了。 她既得罪了陈总,又被他们这边踢了,恼羞成怒之下,直接冲过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泼了楼藏月半杯冷水。 但比起生气,楼藏月更多是觉得烦。 很烦。 要不是闻延舟拿法务压她,她现在还好好休着假,哪需要回来处理他这些烂摊子,又要替他“选美”,又要替他处理这些不要的“桃花”。 楼藏月沉了口气,起身,想去更衣室换掉身上的衬衫。 结果转身就看到闻延舟和岫钰站在那里,前者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楼藏月顿了顿,然后汇报:“闻总,秘书的事,我已经处理好了。” 闻延舟毫不留情地批道:“处理得很差劲,如果你只有这点能力,还够不上首席秘书的位置。” 楼藏月:“不好意思闻总,我下次会处理好的。” 就这么最后一周,够不够得上,她也不那么在乎了。 闻延舟冷感的视线扫过她全身,最后停在她半透明的衬衫领口上,忽然道:“我们要去吃饭,你跟我们一起去。” “好的,我换件衣服。”她现在的样子,不太能见人。 闻延舟哂笑:“不用,你就这样去。” 楼藏月一愣,就这样? 闻延舟走到她面前,声线低沉,透着恶意:“经历过一次,你就会知道,处理不好事情,有多丢人。” “……”楼藏月明白了,他这是故意羞辱她。 楼藏月穿的是雪纺衬衫,料子比较薄,她特意在里面穿了一件小吊带,可被水湿透之后,衬衫近乎透明,吊带也是若隐若现。 虽然还没到走光的程度,但已经很吸引别人的目光。 楼藏月抬起眼看他:“闻总确定要这样?” 闻延舟眸色冷涔涔:“你说呢。” 楼藏月平稳地呼吸着,杠上了:“好的。” 于是,从电梯下楼,到走出公司,短短一百米路,楼藏月收获了无数的回头率。 楼藏月长相美艳,气质却有些清冷,现在头发微乱,妆容瑕疵,衣服半湿,活像被人怎么了。 而这种凌乱的美,很能让人联想到不干不净的东西,从而生出不干不净的幻想。 那些人,尤其男人,看楼藏月的目光,都像是想当场“弄”死她。 第53章 更像白柚一点 闻延舟蓦地停下脚步,霜寒着一张脸,扯开西装外套的纽扣,脱了,丢到她身上:“自己去买件衣服换上。” 楼藏月没接,外套掉到地上。 闻延舟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又难看了一个度:“你在跟我闹脾气?” 岫钰忍不住捏了捏鼻梁,我的天…… 楼藏月平静:“我在休息室里放了更换的衣服,如果不是闻总,我不用再花一件衬衫的钱。” “你连衬衫的钱都没有?”闻延舟从皮夹里取出一张卡,同样丢到她身上,也同样掉在地上。 他们似乎就这么僵持上了。 最后还是岫钰先看不下去,捡起地上的外套,拍掉灰尘,卡放口袋,衣服披到楼藏月身上:“咳,对面就是商场,应该有卖女装,楼秘书去挑一件换了,天气也冷了,主要是别着凉。” “卡随便刷,买多少都可以……我们先去‘松鹤居’,你买好衣服,直接过来,我们等你开席。” 闻延舟目光冰冷地凝了楼藏月一眼,转身就走。 岫钰摇了摇头,跟上。 楼藏月一秒都没忍,扯下肩上的外套,抓在手里,攥得很紧,差点忍不住将它扔进垃圾桶。 这个男人! 克制住了整整三分钟,才堪堪按下火气,楼藏月转身,走向对面商场。 这边,岫钰忍不住道:“你说你,无缘无故,折腾她干什么?” 那是他的女人,被别人惦记上,他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闻延舟就是觉得,她哪哪都不顺他的眼。 岫钰过来人的口吻:“有你后悔的时候。” …… 楼藏月走进商场,没挑牌子,随便一家店,对导购报了尺码:“帮我拿件衬衫,谢谢。” 导购拿了几件款式不同的衬衫供她挑选,她扫了一眼,要了其中一件,进更衣室,脱掉身上湿漉漉的衬衫,心口却还是像被什么黏住了一样,极其不舒服。 她感觉自己继续在闻延舟身边待下去,早晚会有一天突然失控,拿把刀跟他同归于尽。 楼藏月换好衣服,走出更衣室,将湿衬衫交给导购打包,然后刷卡,签了200%的服务费给导购。 导购大喜过望,殷勤地送她出门:“欢迎您下次光临!” 出了商场,楼藏月打电话给闻延舟:“闻总,我今天走了太多路,腿疼,我先回家了。” 闻延舟:“把外套拿回来还我,我口袋里有货单,丢了或泄露,你负全责。” 意思就是不让她走,还斩断了她叫个跑腿,给他送回去的途径。 楼藏月默念了五十句“忍”,去了餐厅。 到了才发现,他们那一桌,多了一个女孩。 是,沈妙妙。 沈妙妙看到她,眉飞色舞地喊:“藏月姐姐,我被录用了!谢谢你啊!要不是你,我都没办法到延舟哥哥身边工作!” 楼藏月下午忙别的工作,还没来得及告诉沈妙妙她被录用了。 也就是说,是闻延舟,亲口告诉她,她被录用了。 他这么满意沈妙妙? 闻延舟脱了西装外套,只剩下衬衫,领带不知何时被他收了起来,领口也解开一颗纽扣,样子比平时多了几分随性,察觉到她在看他,他抬起眼。 他眸色很深,却总是给人凉薄和寡情的感觉,此时此刻也是。 楼藏月默不作声地坐下,没问沈妙妙怎么会在这里。 反正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闻延舟叫她来的,要么是偶遇的。 无所谓,都与她无关。 楼藏月安安静静点单吃饭,沈妙妙则完全相反。 她很活泼,是那种天真浪漫的活泼,缠着闻延舟问这问那,她不是商科专业,根本不懂怎么工作,完全依赖闻延舟。 而闻延舟喜欢的,就是她那份依赖,所以句句有回应。 楼藏月拿水的时候又看了他们一眼,沈妙妙出身名门,小公主的气质上佳,和闻延舟坐在一起,各个方面都很般配。 而且闻延舟,明显更感兴趣沈妙妙。 也是,小秘书是装纯,沈妙妙是真纯,沈妙妙更像白柚一点。 第54章 哪让你不满意 这顿饭没有需要她说话的地方,楼藏月专心吃饭。 于是,在沈妙妙缠着闻延舟问这问那的时候,楼藏月吃完了一碗竹荪山药鸡汤,两只醉蟹、三只油爆大虾、以及一些鹅肝酱片、松鼠桂鱼、白灼青菜等等…… 岫钰心忖,这姑娘胃口真不错。 闻延舟也在看她,也是头一回知道她这么能吃,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饿了好几天,吃得这么认真,看都不看别人一眼。 他突然开口:“你吃完了吗?” 楼藏月抬头,见他在看她,确实是在问她话,便喝了口青桔茶,咽下:“闻总有什么吩咐?” 闻延舟说:“送沈小姐回家。” 楼藏月没有车,怎么送? 但也不想反驳他,正好借这个机会离开:“好的。” 沈妙妙也愿意跟她走,拿包起身:“那延舟哥哥,我们明天公司见啦~” 闻延舟颔首。 女孩挽着楼藏月的手臂,甜甜地喊:“藏月姐姐~” 看着两人一起出了餐厅,岫钰真的服了闻延舟了,他们虽然是偶遇沈妙妙,但他怎么能想出让楼秘书送他的暧昧对象回家这种事? 他说:“你让楼秘书送,她不就又遇到沈素钦了?” 闻延舟皱眉。 楼藏月和沈妙妙在路边等网约车,沈妙妙性格很小女生,明明她们也不是多熟,却能亲昵地挽着她的手,半个身子都靠在她肩上,少女怀春,黏黏糊糊地说:“他真的好帅呀~” “我大学四年都没有见过比他还好看的男人,他比现在那些明星都好看!而且他还有一种魅力,藏月姐姐,你懂吗,就是那种……那种……怎么说呢,反正我过了三年都忘不了他!” 楼藏月懂,她刚喜欢上闻延舟的时候,心情差不多就是这样。 郎有情妾有意,原本轮不到她说什么,只不过,人是她带到闻延舟面前的,她要是因此受了情伤,也算她造孽,楼藏月斟酌着提醒了一句。 “你长得这么漂亮,你四哥也很好看,你其他哥哥肯定也都长得不错,还有岫总,都是皮相好的,由此可见,这世上不缺好看的男人,闻总也没有好看到惊为天人的地步吧,你可能只是因为被他拒绝过,所以才会念念不忘。” “不一样,”沈妙妙翘起嘴角,“延舟哥哥身上还有一种他好像谁都不会喜欢的渣男气质。” “……”他就是谁都不会喜欢,除了一个白柚。 “但越是那样,越让人有征服欲,我肯定可以让他拜倒在我JK裙下~” 恋爱中的女人,似乎都会觉得,自己就是那个能让浪荡子回头,让禁欲者破戒的特殊存在。 楼藏月叹气:“他真的没有你想得那么好。” “我有哪里让楼秘书不满意?”男人清淡的嗓音在她们身后蓦然响起。 楼藏月下意识转头,他们站在两盏路灯中间那块比较暗的地方,马路上的车灯刚好从闻延舟的身上扫过去,他立体英俊的眉眼清晰了一秒钟,又很快暗下来,像明珠一闪既灭。 “说说,我哪里有问题。” 楼藏月顿了几秒,而后礼貌道:“我最后写离职报告的时候,会记得加上一份,对上司和同事的寄望的。” 这种留言,一般是礼貌性祝福大家工作顺利天天开心,但楼藏月的言下之意,好像是要在留言里对他大骂特骂。 闻延舟往前走了一步。 沈妙妙跑过去:“延舟哥哥,你不要为难藏月姐姐,藏月姐姐只是怕我太恋爱脑了,你肯定不知道,闺蜜都是这样的,看她的男朋友哪哪都不顺眼,觉得他哪哪都配不上她的亲亲好姐妹。” 闻延舟将目光从楼藏月身上收回来,对沈妙妙说:“我送你回去。” 第55章 闻延舟胃口大 沈妙妙大喜过望:“真的吗?好啊!”她高兴得蹦蹦跳跳,“那藏月姐姐,我就不跟你走了,我们明天公司见啦~” 楼藏月微微点头。 闻延舟直接走了。 楼藏月面朝马路,继续等网约车,只在心里平淡地想,所以她和沈妙妙,什么时候成了亲亲姐妹好闺蜜?沈妙妙和闻延舟,又已经是男女朋友了? 原来“闻延舟的女朋友”这个位置,也没有那么难够上。 白柚可以,沈妙妙可以。 到头来,跟了他三年还无名无分的人,只有她。 呵。 只是,楼藏月没想到,闻延舟的“胃口”那么大。 第二天她到公司,秘书室里,不仅看到沈妙妙,还看到那个小秘书。 小秘书大摇大摆走到她面前,神色得意:“闻总让我回来的,他说我对公司有功,不会开除我,让某些人不要自作主张。” 楼藏月面上不动声色,心下不禁皱眉。 她昨天已经把利害关系说得非常清楚,闻延舟也赞同,所以才让她重新给他找了沈妙妙,那他为什么还要再留下小秘书? 更要命的是,小秘书的眼里除了得意,还有恨意。 她竟然因为她昨天开除她,恨上她了。 楼藏月到闻延舟办公室送文件的时候,也问了他:“闻总,您昨天不是说,不留下小秘书吗?” 闻延舟反道:“你不是跟她说我对她很有兴趣?你都这么说了,我自然是要留下她。” 楼藏月:“我会那么说,是因为早些时候,闻总你在车上跟我说了,只要把她要过来,你可以对陈总让步,这难道不是对她很感兴趣吗?” 算起来,她昨天被泼的那半杯水,以及小秘书现在的恨意,都不应该冲着她,而是应该去冲闻延舟。 他才是那个玩弄感情卸磨杀驴的罪魁祸首。 闻延舟将目光落回文件,漠然道:“你说是就是。没事就出去。” …… 楼藏月很不喜欢办公室斗争。 以前的秘书室只有她和另外两位秘书,她们分工明确,互相配合,谁都不会给谁拖后腿,工作氛围别提有多融洽。 后来多了白柚,什么都不会就算了,还添乱,现在更绝,来了两个“白柚”。 一整个上午,楼藏月就跟一个奶妈似的,沈妙妙一会儿喊她帮她检查鼠标为什么总是跳帧,一会儿问她为什么她的键盘没办法Ctrl+c,楼藏月被她打扰得完全没办法工作。 直接说:“沈小姐至少是大学毕业吧。” “我是啊,可是我学的是古典音乐,又不是计算机。”沈妙妙嘟着嘴,很委屈。 楼藏月:“这不是学什么专业的问题,而是,你既然已经上到大学,说明你的智商起码在正常水准,所以,当你遇到不懂的地方,可以直接上网查。” 沈妙妙哦了一下:“我是觉得问你比较快嘛。” “但我也有工作,很忙。” “好吧好吧,那我去找别人吧。” 楼藏月没再理她。 谁知半个小时后,就有一个身穿西装的中年男人出现在秘书室。 男人拎着很多奶茶小蛋糕,沈妙妙热情地招呼大家都过去吃,几位秘书面面相觑,都干笑着说自己不饿…… “那我放在这里了,你们想吃随便拿,不用客气~” 她又让那个中年男人坐在自己旁边,一开始只是问男人这个该怎么做那个该怎么做,到后来干脆就让男人替她做,而她拿着手机追剧。 一位秘书同事忍不住问:“沈小姐,他是谁啊?” 沈妙妙回答:“我家的全能管家,我让他来帮我工作,他是牛津大学毕业的,很厉害的。” “……” 果然是小公主微服私访体验生活…… 楼藏月按了按鼻梁,闻延舟要留下的人,她管不着。 她正要继续工作,突然,“啪”的一声,一份文件被丢在她的桌头,将她的保温杯撞翻在地。 第56章 第二次被外放吗 楼藏月抬起头,看到小秘书,小秘书皮笑肉不笑道:“楼秘书,麻烦尽快处理好,马上要用了。” 楼藏月翻开文件看了看,是陈总那份合同,她合上:“这个合作是你在跟,我只是参与最后的会谈而已。” 小秘书双手抱胸:“但闻总说了,你是首席秘书,秘书室所有文件,都归你管。” “那你就让闻总自己来跟我说,这份文件也要我去做,我肯定负责。”楼藏月将文件直接丢回她的座位,也将她放在桌角的水杯也打翻在地。 小秘书大怒:“你!” 楼藏月礼尚往来而已。 沈妙妙眨眨眼,主动过来捡起楼藏月掉在地上的保温杯,放回她的桌角,又推着那个小秘书离开秘书室。 “那个,姐姐,我刚来,对这边不熟,不知道洗手间在哪里,你带我去吧。” 她刚才就去过洗手间,这么说只是想分开她们,免得她们真的吵起来。 另外两位秘书也劝楼藏月:“那是闻总要的人,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她们主要是怕,闻总一怒之下,又会将她外放。 事情也确实如她们所料。 没多久,她们就看到那个小秘书红着眼睛进了总裁办公室,一看就知道是去告状的。 不到十分钟,楼藏月就接到内线电话,闻延舟让她进去。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上次她被外放也是这么个流程。 两位秘书同事看她的眼神都有些担心,楼藏月则很平静,敲门后进去。 “闻总。” 闻延舟拿起衣架上的西装外套穿上,没看她,直接吩咐:“桌上的文件拿了,通知司机,五分钟后到正门接应。” 楼藏月有点不明白:“……干什么?” “当然是外出工作。”闻延舟抬眼看她,“楼秘书还没有从放假的状态回魂吗?” 楼藏月愣了一下,然后看向小秘书。 小秘书正委委屈屈愤愤不平地瞪她。 由此可推测,她进来找闻延舟,确实是为了告状,只是目前看,闻延舟并没有因为她而处置她。 也是,毕竟像白柚不是真白柚,不是谁都能像白柚那样,得到闻延舟的偏爱。 “好的,我去准备。” 楼藏月握住门把要打开,闻延舟又道:“把方倩和沈妙妙带上,让她们跟着学习。” 方倩就是这个小秘书。 带上她们……楼藏月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出了办公室,她对沈妙妙转达了要外出视察的指令。 沈妙妙高兴坏了,马上找出化妆包补妆,又让她的管家帮她收拾东西,一番操作,看得人目瞪口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要组团出去旅游。 沈妙妙还一个劲儿地问楼藏月:“还要带什么呀?藏月姐姐,我没经验诶。” 楼藏月捏捏鼻梁:“嗯……你带个本子和笔就好了,不嫌麻烦的话,可以带上电脑。” “算了,电脑太重。”沈妙妙只背一个小包放口红。 碧云投资的大型商超要进驻一批国外的奢牌,能谈下来不容易,加上闻延舟上午没什么事,便去看看专柜布置得怎么样。 沈妙妙却当做是来逛商场玩的,毫不避讳地挽着闻延舟的手,这里看看那里看看,闻延舟没拒绝,很纵容,以至于商场负责人都把沈妙妙当成闻延舟的女朋友,商场的老板娘。 小秘书方倩不甘示弱,仗着自己“功臣”的身份,也缠着闻延舟。 好一出,二女一男。 楼藏月默不作声地在他们后面。 第57章 他是朝谁跑来的 路过冰淇淋店,沈妙妙撒娇要闻延舟给她买甜筒,方倩也说自己渴了要吃,闻延舟随意点头,让她们自己去挑。 他看到有脆皮甜筒,隐约记得楼藏月好像喜欢,拿了一个,结果转头看到楼藏月拧开随身携带的保温杯在喝水。 “……” 楼藏月也不是不喜欢冰淇淋,而是她上次月经痛得要命,自己猜是流产伤到了子宫,决定好好养养,不吃冷,不吃冰,日常只喝红枣茶。 闻延舟面无表情地将甜筒丢回冰箱。 沈妙妙“呀”了一声,甜筒融化弄脏她的手指了,她用纸巾擦了两下,还是觉得黏黏的不舒服:“这里有没有洗手间啊?” “有有有,在那边,转个弯就是。”商场负责人指着路,沈妙妙扔掉甜筒:“延舟哥哥,我去洗个手,你要等我啊。” 闻延舟正跟品牌方的人了解情况,不知道听没听,反正点了头。 沈妙妙就自己去了。 楼藏月走到别处看看,无意间听到美妆柜前,两个导购在聊天。 “你知道吗?咱们商场附近出现了一个暴露狂!我昨晚下班远远看到他了,吓死我了!” “我知道,有人报了警,但警察没找到他,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不会是在我们商场吧……” 楼藏月眼皮跳了一下,回头看了一圈,闻延舟还在跟品牌方的人说话,方倩在吃甜筒,沈妙妙还没有回来。 她看了一下手表,十分钟了,她预感不太好,马上朝洗手间而去。 一过去,她就听到沈妙妙的尖叫声:“啊——!” 楼藏月立刻跑起来,迎面看到沈妙妙吓得花容失色,而她背后,就有一个暴露下|体的男人! 男人精神状态明显有问题,一边追沈妙妙一边笑。 沈妙妙太害怕了,加上瓷砖滑,她惊慌失措,摔在地上,暴露狂扑在她的身上,沈妙妙尖叫:“啊啊啊!” 楼藏月就近拆下墙上的灭火器,砸在暴露狂的后脑勺,暴露狂摔在地上,她拽起沈妙妙:“起来!跑啊!” 两人一起狂跑。 她们这边的动静已经引起商场其他人的注意,保安纷纷赶过来,楼藏月看到人群里有闻延舟。 那一瞬间她脑子里什么都来不及想,下意识朝他的方向跑去,闻延舟看到她,也朝她跑过来。 换成哪个女孩子突然遇到精神病暴露狂,都不可能不害怕。 楼藏月突然就很想到他的身边去,她竭尽全力地朝他跑去。 最后几步了,她眼眶情不自禁地一红,喊:“闻……” 沈妙妙快她一拍,放开她的手,直接扑进闻延舟怀里,抱紧了他的腰,哭了起来:“延舟哥哥,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吓死我了,呜呜呜……” 楼藏月的脚步瞬间定在原地。 闻延舟拍了拍沈妙妙的后背,低声安慰:“没事了,那个人已经被抓起来了。” 而后那种恐慌的情绪,就如同潮水飞快从她心底褪去,楼藏月清醒了过来,整个人归于平静,眼底的湿润也干沽了。 像没有风吹过的海面,没有一丝涟漪。 自作多情了…… 闻延舟不是朝她跑来,他是朝沈妙妙跑来的。 第58章 楼秘书真是体贴 暴露狂被保安抓住,交给派出所处理。 沈妙妙受了不小的惊吓,哭得好不可怜,觉得自己身上脏得要命,要换衣服要洗澡,还不肯放开闻延舟,一定要他陪着。 于是,今天的视察就被迫中止,他们就近找了一家酒店,开了个房间,让她清洗身体。 闻延舟打发了个人去给沈妙妙买衣服。 沈妙妙呜呜地说:“不要别人,要藏月姐姐,藏月姐姐帮我买,别人的眼光我不相信,我不要穿丑衣服!” 闻延舟看向楼藏月,楼藏月识趣:“我去买。” 闻延舟目光在她的脸上流连了好几圈,才道:“酒店对面就有服装店。你先买,回公司报销。” 楼藏月应了好,转身走了两步,又听到男人淡淡道,“你需要换的话,也可以买。” 楼藏月本能转头,但看到沈妙妙拉着闻延舟的衣服,哭着说那个暴露狂身上好臭,她到现在还记得那个味道,想吐:“延舟哥哥,你离我近一点,你身上的味道好闻……” 楼藏月敛眸,走出房间。 方倩也跟了上来,似笑非笑说:“小姑娘,年纪小小,心机大大。” 楼藏月并不想跟她说话,面无改色,按了下楼的电梯,电梯门打开。 方倩挡在门口:“你难道看不出来,她是在装纯装弱?指使你去给她买衣服,一来是折腾你,二来是支开你,你猜你我都不在,房间里会发生什么?” 她捏着嗓子,模仿沈妙妙说话,“延舟哥哥,我好害怕,不敢一个人,你能不能帮我洗澡……” 楼藏月看着她:“方秘书如果有模仿秀的爱好,可以试试逐梦演艺圈,恕我不欣赏来这类艺术,以后不用在我面前表演。” 电梯门即将自动关上,楼藏月又按了一下按钮,绕过她进电梯。 方倩生气:“楼藏月!” 楼藏月按了一楼,在电梯门缓缓关闭时,她也曼声说:“她没有害过你,你倒也不必在背后恶意揣测她,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你想争宠,就到闻延舟面前演,不必演给我看,想借我的手清理沈小姐?你有点手段,但我也不是傻子。” 最后一个字落下,电梯门也刚好合并,开始下降。 楼藏月闭上眼,从肺腔里吐出一口浊气。 她只给沈妙妙买了衣服,她又没被那个暴露狂碰到,不用多此一举换衣服。 她没有立刻返回酒店,就像方倩说的,闻延舟和沈妙妙没准会发生些什么,她不好打扰……如果真发生了什么,她应该给闻延舟买一套衣服换才对。 楼藏月琢磨了一下,又去给闻延舟挑了套衣服,省得他等会儿要换,她得再跑一趟。 她打算等一个小时再回去,但半个小时,她的手机就响了。 是闻延舟。 他嗓音不悦:“你还没买好?” “已经买好了,我现在回来。”楼藏月挂了电话,心忖方倩猜错了。 回到房间,闻延舟站在落地窗边打电话,听到开门声,回头瞥了她一眼,又继续讲电话。 沈妙妙在卧室,楼藏月将给闻延舟那袋衣服拿出来随手放一边,只带女装进入卧室。 沈妙妙洗完澡了,穿着浴袍,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眼睛还有点红:“藏月姐姐。” 楼藏月温声:“我不太清楚你的尺码,不一定完全合身,你将就一下。” 沈妙妙瘪嘴:“藏月姐姐,你不害怕吗?我现在想起来,心脏都砰砰。” 楼藏月:“那个人已经抓住了,没事了,还怕的话,今天就先别上班,回家休息休息。” 沈妙妙点点头,楼藏月带上门出去。 转身,就看到闻延舟拎着那个服装袋从中拿出了一件男士衬衣,又拿出一盒男士内|裤。 他抬起眼,语气似笑非笑,乌黑的眼底却一片霜雪:“觉得我跟她会做什么也要换衣服?楼秘书真是体贴。” 第59章 就是不会依赖人 楼藏月不动声色:“身为秘书,准备周全,总归是没错。” 闻延舟:“你就那么期待我跟她发生什么?” “闻总想做什么,与我无关。” 闻延舟盯着她的脸了几秒,忽然朝她走来。 楼藏月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直觉他不太痛快,下意识后退。 好在这时候,沈妙妙换好衣服出来了:“延舟哥哥,我换好了。” 楼藏月立刻说:“我先送沈小姐回家吧。” 沈妙妙摇摇头:“不了,藏月姐姐,我已经没事了,我可以继续上班。” “不用勉强的。” “我们一起遇到的事,藏月姐姐都没哭,我不能再娇气了,我要向藏月姐姐学习,我也要勇敢!”沈妙妙认真至极。 闻延舟谁也没看,迈步往外走:“回公司。” 到了公司,楼藏月要去秘书室,却被闻延舟抓住手臂,他一句“跟我进来”将她强行拽进办公室。 楼藏月不由得皱眉,上司下属,这种肢体接触,显然很不合适。 她立刻抽回手:“闻总有什么吩咐,直说就行。” 闻延舟冷声:“商场的事。” 楼藏月便汇报:“我已经跟商场方面沟通过了,商场有一个后门,平时上下货都是从后门,看守不是特别严格,那个暴露狂应该是从那里进来的。” “当然,商场方面也承认他们在管理上存在漏洞,出了这样的事情,给商场造成负面影响,影响到商场形象,他们给出的处理方案是加强安保,加装监控,加派巡逻,保证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我跟他们说,被吓到的人是西城沈家的小姐,他们表示想向沈小姐当面道歉,送上礼物赔罪,如果沈小姐还不满意,有什么要求,他们也会尽量满足。” 闻延舟不是要问这个。 沈妙妙趴在他怀里哭哭啼啼的时候,她已经处理好所有的事。 首席秘书,是这样的。 “你不怕吗?”他忽然问。 楼藏月面不改色:“光天化日,大庭广众,那么多人,不怕。” 闻延舟靠着桌子站着,长腿交叉,目光幽深:“不怕?你当时不是跑向我?” “当时闻总是我视线范围内唯一的熟人,而且您也在朝我们跑来,我自然就没多想也跑向您。”楼藏月滴水不漏,“我总要将沈小姐安全送到您身边。” 闻延舟似乎有看到她红了眼眶,但只有一秒,等他想要看仔细的时候,她已经恢复波澜不惊的模样。 他都怀疑自己看错了。 他隐约有感觉,楼藏月似乎没那么亲近他,虽然她以前就不是黏人的性格,但现在,好像,更疏远了。 他松了松领带,语气仍然不太好:“你就是不会依赖人。” “让闻总失望了,我就是这样的性格,不会变。” 闻延舟面容冷峻,三个字:“滚出去。” …… 闻延舟拉楼藏月的手,被方倩看到了。 沈妙妙还心有余悸:“延舟哥哥肯定会狠狠教训失职的商场,还有那个暴露狂给我出气的!” 方倩心思转了转,故意问沈妙妙:“你喜欢闻总啊?” 沈妙妙脸红了一下,娇嗔道:“你不要乱说!” 方倩笑:“这有什么不好意思?公司里喜欢闻总的人多着呢。” 沈妙妙一下看向她:“你也喜欢?” 方倩:“喜欢是喜欢,但我知道,闻总最喜欢的人是楼秘书。” “延舟哥哥喜欢……藏月姐姐?”沈妙妙皱眉,“真的假的?” 方倩搂住她的肩膀:“你可以去问公司里的人,大家都知道,楼秘书不止是闻总的秘书那么简单。” 沈妙妙不相信:“他们都是乱说的,藏月姐姐就是知道我喜欢延舟哥哥,所以才让我到延舟哥哥身边,她是在撮合我们,她是好人。” “你太天真了。”方倩低声,“我跟你说,你要是想让闻总喜欢上你,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赶走楼藏月!” 第60章 桃花运旺了很多 楼藏月走到茶水间门口,就听到这些话。 她顿住脚步。 沈妙妙很快回答她:“你不要挑拨离间!” “就算延舟哥哥和藏月姐姐真有什么,那我也会和藏月姐姐公平竞争!如果你也喜欢延舟哥哥,也可以跟我公平竞争,我自信,我不比你们任何人差,延舟哥哥最后一定是跟我在一起的!” 楼藏月转身走开。 沈妙妙确实是个好姑娘,但这个方倩,在她这边借刀杀人不成,就去对沈妙妙挑拨离间,她最好不要做什么,不然,她也不会对她客气的。 …… 晚上下班,楼藏月在一楼会客区看到了沈素钦。 想了想,过去打招呼:“沈教授。” “楼小姐。”沈素钦从沙发起身。 楼藏月猜:“你是来接沈小姐的吗?我下楼的时候,看到她在和同事说话,应该也快下来了。” 沈素钦颔首,又道:“她今天在商场遇到的事,我都知道了,还没来得及谢楼小姐出手相救。” “我那算得上什么出手相救,举手之劳而已,而且就算没有我,沈小姐当时也不会有任何事。” 沈素钦的目光隔着镜片,看起来很温柔:“可现在的事实就是,你确实是帮了她。” 楼藏月莞尔:“好吧,沈教授这句谢谢,我就先收下了。” 沈素钦:“谢谢可不够,我请你吃饭吧。” 楼藏月忙说:“真的不用。” 沈素钦用认真的语气说出玩笑话:“不请你吃饭,我良心难安。” 一顿饭而已,再三拒绝,反而不太合适,楼藏月最终答应:“那我恭敬不如从命。” 没等多久,沈妙妙就下楼了,也是热情地说要请她吃饭,报答她今天的救命之恩。 楼藏月已经答应沈素钦,对沈妙妙自然也是点头应允。 就是没想到,沈素钦带他们去吃饭的地方,就是今天出事的商场。 沈妙妙很抗拒,不愿意进去:“我们去别的地方吃吧。” 沈素钦那样好的脾气,这会儿却格外强硬,没有惯着她:“从小到大你都是这样,每次遇到困难,第一反应就是逃避,从不考虑去克服,你自己想想,一味的逃避有用吗?难道你要永远生活在这个心理阴影下?” 沈妙妙做了很久的心里建设,终于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她迈出了一步,沈素钦就露出欣慰的笑,吃饭的时候,亲手给她剥虾,奖励她的勇敢。 沈妙妙坐在他身边,抱着他的手臂,委屈巴巴地说着今天的事,其实,就是在撒娇。 楼藏月看着,心里很难不羡慕。 这才是在有爱的环境里长大的女孩的样子,她说要学她变得勇敢,其实没有那个必要。 她是有人护着的,有人愿意纵着她,把她养成娇气的小公主,而她,从来没有人护着。 依赖? 她能依赖谁? 她的身后空空如也。 …… 吃完饭,沈素钦送楼藏月回公寓。 刚好遇到乔西西下楼扔垃圾,她看到楼藏月跟一个戴眼镜的斯文帅哥挥手拜拜,兴奋得不行。 等沈素钦开车走后,她马上凑过去问:“那是谁呀?” “一个朋友。” “以前好像没见过你有这号朋友。” 楼藏月知道她在乱想什么:“今天我帮了他妹,所以请我吃饭,他妹也在场的。” 乔西西分析:“所谓的妹妹,没准都是他为了接近你,让你放下戒心的挡箭牌。” “想象力别太丰富。” 乔西西啧声:“我真觉得你自从离开闻延舟后,桃花运旺了很多,狗男人就是晦气,耽误了你三年,连一笔青春损失费都没给你!” 她最不满的,就是最后几天还要楼藏月去上班,该死的资本家。 骂着骂着,乔西西担心起来:“他将来……应该不会不让你走吧?” 楼藏月与她并肩走回公寓,心底闪过一丝担忧,但转念一想,还是说:“于情,他没有动机留下我;于理,他没有法条留下我。我肯定能走的。” 第61章 妈妈 次日,楼藏月照旧上班,拿着保温杯,到茶水间接热水,这会儿还没正式工作,她便靠着柜子,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那天听闻延舟提起她妈后,楼藏月就有些心神不宁,回去找了两天,找到她家以前的邻居的电话号码,打过去问问。 那边接通了:“喂,哪位?” 楼藏月回:“陈阿姨,我是藏月。” “哦,藏月啊,你怎么有我的电话?” 楼藏月轻声:“以前存过。” 陈阿姨:“那你打给我有什么事吗?” “您和我爸妈还是邻居吗?他们,最近怎么样?” 陈阿姨说:“我早就搬家了,不住在那里了,我现在和儿子儿媳住在一起,跟你爸妈也不怎么联系,上次见挺好的,最近怎么样就不清楚了。” 楼藏月有些失望:“这样啊。” “藏月,你想知道他们怎么样,怎么不直接给他们打电话啊?我听他们说你去外地打工了,你一直没回去吗?” 楼藏月只说:“我打了,但他们好像换手机号码了,打不通。” 陈阿姨嘟囔:“换号码怎么都不跟自己闺女说呢……那要不我给你他们现在的号码,你自己打过去?” 楼藏月感激不尽:“好,谢谢您。” 记下号码,楼藏月便直接打过去,那边通了两声,很快,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女声:“喂?” 她下意识把电话挂断。 “……”那就是她妈妈的声音。 楼藏月抿紧了唇,收起手机,转身从柜子上拿了茶包,丢进保温杯里,按下自动饮水机的出水键。 热水冲击着茶包释放出茶叶的淡香,她的思绪也晃了晃。 三年前,她跟了闻延舟,闻延舟给了她三百万还家里的债,还派司机送她回去。 她爸妈看到她的第一眼,不是问她昨晚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而是怪她跑了。 说讨债的人昨晚来家里闹了一场,把家具都砸了,骂她不懂事、不听话、不为家里着想、看不到他们现在有多难,还说他们已经被逼到想去跳楼了…… 楼藏月麻木地听着他们的指责,将银行卡放在桌子上。 “里面有三百万,拿去还债吧。” 她爸愣住,立刻拿起银行卡,错愕地看着她:“你哪来这么多钱?” “不用管我是哪里来的钱,总之,你们可以拿去还债,以后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她妈妈抓住她的手,悲痛地质问:“你是不是、是不是去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啊?你说啊月月!你做什么了?!” 楼藏月突然想笑,也真笑了一声。 “不好的事情?什么不好的事情?你们拿我抵债,难道觉得我落入那些人的手里,不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妈妈哭着说:“月月……爸爸妈妈是真的没有办法了,但凡我们还有一条能走的路,绝对不会让你去……” “我知道你们已经走投无路,但,我不是你们的唯一选择,我还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妹妹,当然,她们也不应该受那个苦,我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偏偏选了我。” 谁都没有错,谁都不应该,但她确确实实是被放弃的那一个,也是爸妈心里最不疼的那一个。 妈妈哭着摇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楼藏月不想说了:“钱,你们收着,我走了,以后我不会再联系你们的。” 她上车离开,从后视镜里看到妈妈追了出来,她没有停车,也没有回头。 后来一整个月她都很难受,很痛苦,二十几年的血缘关系不是说断就能短的,最后她还是先妥协了,打电话回家。 没想到,妈妈竟然冷漠地说:“你以后跟家里没关系了,别再联系,也别回来了。” 第62章 意思 因为这句话,楼藏月对父母彻底失望,后来三年都没有再去联系他们,直到几个月前,突发奇想打过去,却是打不通。 她当时还哂笑,论狠心,还得是她爸妈,说断,就真的跟她断彻底。 现在听到妈妈的声音,知道她没事,她也就不惦记了,还是各过各。 端起茶,楼藏月又回到秘书室。 刚刚坐下,方倩就将昨天那份文件丢在她的桌子上,炫耀着胜利:“我已经跟闻总说了,闻总指定你去负责!” 行。 正好楼藏月不想呆在这个一团乱麻的办公室,她什么都没说,拿起文件和包包就走。 方倩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恶狠狠的。 楼藏月出了公司,先进了附近一家咖啡厅,随便点了一杯咖啡,坐在椅子上看文件。 半个小时后,她大概了解这个项目的情况了,现在的重点是让陈总签一个补充协议,那天漏签了。 这其实是有点难的。 毕竟那天陈总算是被他们要挟着,忍着恶心签的合同,今天再去找,十有八九,会被他刁难。 楼藏月正思考着要怎么应对这个难题,桌子就被人轻轻敲了两下。 沿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指一路看上去,就对上沈素钦微笑的俊彦。 他今天换了一副银边眼镜,也是有眼镜链,温文尔雅。 楼藏月有些意外,一边合上文件,一边直起腰:“沈教授怎么会来这边?又是来给沈小姐买煎饺的?说起来,那天的煎饺,我拿到办公室跟同事分享,大家都说很好吃,谢谢沈教授。” “是我疏忽了,没多买一些,就一盒不够分吧?” 楼藏月故意打趣:“怎么能这么说呢,倒显得,好像是我在多要讨一些。” 沈素钦哑然失笑:“那是我失言了。” 他坐下,“昨天那件事,妙妙还是有点怕,我上午正好没课,所以过来跟她一起吃个饭,让她安心,她还没下班,让我在这里等等她。” 楼藏月真心道:“你们兄妹感情真好。” 沈素钦摇了摇头:“妙妙算是我带大的,所以会比较依赖我。” 楼藏月很羡慕,她跟大姐三妹以前关系算正常,但那件事之后,这几年也没再联系。 “楼小姐怎么在这里坐着?等人吗?”沈素钦问,楼藏月简单说:“不是,正准备去见一个客户,在这里看些东西。” 她看他还没有点咖啡,便顺势提出,“我请沈教授喝杯咖啡吧。” 沈素钦没拒绝:“这里你是主,我是客,听你的。” 楼藏月走向咖啡台帮他点了一杯。 她很喜欢沈素钦待人接物的方式,不会太客气。 像是她弄脏他的衬衫赔他的钱,以及他请她吃食堂她请他喝咖啡,他都肯收下,反而不会让她一直惦记着,总感觉欠他什么。 大大方方,明明只是刚认识,却好像已经是好几年的老朋友。 楼藏月拿着咖啡走回桌子,发现沈素钦拿起她的文件,她轻微蹙了一下眉,将咖啡放下。 “沈教授。” 沈素钦将合同和咖啡一起还给她,自然地解释:“刚才有小孩在这里跑闹,我怕他撞上桌子,咖啡倒了,会弄脏你的文件,所以就拿起来了,我不是故意碰你的东西。” 楼藏月笑:“沈教授的人品,我还能不相信吗?” 沈素钦端起咖啡:“不过,我确实有瞥到一眼,这家公司,之前跟我大哥合作过,我在我大哥的书房也看到过资料,是这两年的后起之秀,发展空间很大。” 楼藏月只是说“是吗”,一笔带过,没有跟他聊工作上的事。 他们没有闲聊太久,很快就一起出了咖啡厅。 沈素钦要去公司接他妹妹,楼藏月则去找陈总,一左一右,分道扬镳。 闻延舟准备外出,正好看到他们分开的这一幕。 他还看到,楼藏月走了十几米后,沈素钦停下脚步,回头看她的背影。 他镜片后的目光深深的,闻延舟也是男人,当然看得出来,那分明就是对楼藏月很有意思的眼神。 第63章 唯一 闻延舟一贯没什么情绪和表情,到了跟叶赫然约见面的地方,叶赫然正吃着一个手抓饼,狼吞虎咽的。 他打量了他两眼,坐下。 叶赫然朝桌子上的文件示意,含糊不清地说:“你要的资料自己去看,我昨晚到现在都没吃,饿死了。” “家里没人给你做饭?不是说你妈给你找一个妻子?”闻延舟拿起文件夹翻看,随口一说。 叶赫然一想起那个以未婚妻的身份,强行住进他家的老女人就倒胃口,把饼丢回袋子里,抽了纸巾擦手,语气不善。 “按资排辈,那女的我还得喊声小姑姑,大了我整整五岁,下面都不知道松成什么样了,给我当老婆,亏我妈想得出来,图的不就是她手里的遗产,这女的娶回来我就当家里多了个保姆……算了不提她了。” 他掀起眼皮,“怎么突然想要这些小公司的资料,这些你们碧云面前都不够看吧?” 关键是他想要的话,让他手下的人替他办不就行了,还要他出面,打的什么算盘? 闻延舟看得很认真,对几百上千万的项目也不过如此:“经我的手容易被人发现。” “听起来,你要收购一家小公司,不是想自己开?你是要给别人开?”这么隐蔽,叶赫然倒真的好奇了,“给谁啊?” 联想到要离职的楼藏月,他玩味儿道,“你该不会是想送楼秘书一家公司,让她自己当老板吧?” 闻延舟莫名呵笑一声。 没否认,却也没承认。 叶赫然拧开矿泉水喝:“她不是回去上班了吗?还没把辞职申请撤回去?” 闻延舟合上文件,要走了,临走前只说:“没撤回去,但她也不会走的。” 她怎么舍得离开他? 还有人比他对她好吗? 连她亲生父母都不要她,她抱着他说过,他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 楼藏月到了陈总公司,毫不意外地吃了闭门羹,人家见都不想见她。 有着碧云集团的招牌,和首席秘书的身份,楼藏月已经很久没有被人拒绝过了。 不过没关系,这个字,陈总最后一定会签,早晚而已。 她把时间浪费在他身上,也比回办公室见到那两个“白柚”和闻延舟要好得多,索性就跟他耗上。 当年她刚进碧云,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秘书,曾为了签一份合同,对客户死缠烂打,堪比销售员。 现在,她就拿出当年的劲头磨陈总。 陈总和客户一起去餐厅吃饭,楼藏月就坐在他们后一桌,尝到一道甜点还不错,便喊服务生给陈总那桌也上两份。 客户好奇地问:“你们认识吗?” 楼藏月坦然回答:“我也是找陈总签合同的。” 客户见陈总还有人在等,不敢耽误他,吃完饭就告辞了。 饶是如此,陈总也没有理她,直接回了公司,并且吩咐前台不准她上楼。 楼藏月自然而然地坐在人家的大堂会客区,用手机办公,渴了就去他们的茶水间倒水喝,饿了茶水间也还有小饼干能垫胃。 她也不白占人家便宜,四五点的时候点了十几杯奶茶,请前台小姐姐们。 晚上下班,陈总目不斜视,大步出门,前台小姐姐吃人嘴软,冲楼藏月小声喊:“嘿!” 楼藏月抬起头,立刻跟上去,跟到停车场。 陈总忍无可忍,转头说:“我要回家,你也要跟我回家吗?” 他目光打量,有些恶意道,“楼小姐这样的,跟我回家,我当然热烈欢迎!” 第64章 泄愤 楼藏月面不改色:“听说您刚生了一个小儿子,特别可爱,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可以看看。” “……”陈总没理她,上车离去。 不过他不是回家,而是去了酒店,参加一个在此举办的行业沙龙。 楼藏月有碧云集团首席秘书的身份,自然也进得去,不过她没兴趣跟其他人攀谈,找了一个角落,自顾自静坐着。 等陈总宴会散了,她就过去,让他把补充协议签了。 唔,不签也没关系,她明天再来,他最好是耗上她四天,四天后,她刚好离职。 楼藏月随意地翻看杂志,忽然注意到那边一阵骚乱。 楼藏月起身走过去看,是陈总跟一个女人起了争执。 那女人完全不管这是什么场合,指着陈总破口大骂:“陈连!你倒卖公司财产!你不得好死!” 女人嗓门大,嚷嚷得整个沙龙都听到了,所有人都围了过来。 陈总的脸色难看至极。 楼藏月低声问旁边的人:“她是谁?” “是陈总弟弟的老婆,有名的泼妇。” 楼藏月很快想起来,昨天谈合同的时候,方倩有提到陈总的弟弟,也是因为提到了弟弟,陈总才动手打了她。 想必是两兄弟存在竞争关系,并且目前是陈总占上风,所以弟弟的妻子才会这么破防,当众闹事。 而陈总看起来,拿这个女人完全没办法。 楼藏月想了想,拿出手机,镜头对着陈总和那个女人,扬声道。 “来来来,大家快来看,这就是我们今天的沙龙,规格很高,自助餐也很豪华,三文鱼无限量供应,还有法国蜗牛,鹅肝,鱼子酱。” 她的手机快怼到女人面前,女人警惕地挡住脸:“你是谁啊?你干什么!” “我?我在做直播啊,今晚这么热闹,直播流量高。”楼藏月笑着。 女人脸色微变:“刚才那些你都拍下来了?” “当然。” 女人呵斥:“删掉!马上删掉!谁允许你拍我的,你这是偷拍!侵犯我的肖像权,我可以告你的!” “这里是公共场合,沙龙主办方没说不能直播,而且我是在拍食物,又不是在拍你,触犯哪条法律?明明是你嗓门大动静大,吸引大家的注意,怪得了谁?再说了,这是直播,怎么删?” 女人无言以对:“你!” 楼藏月淡声:“如果你是怕被人看到你的丑态,我觉得,你与其浪费口舌让我关掉,还不如自己离开。” 说着她又拿起手机,“大家看,这是什么?是澳洲谷饲小牛排……” 女人跺了下脚,拂袖而去。 楼藏月随即关掉手机。 陈总松了松领带,表情还没缓过来:“你直播?” “没有,只是自拍,吓唬她而已。”楼藏月微笑。 陈总也没兴趣继续在沙龙待下去——他又不是听不到大家对他的议论,径直走出宴会厅,到门口的椅子坐下,拧开一瓶矿泉水。 楼藏月跟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陈总看了一眼,说:“那份合同又不是你负责的,你上赶着来吃这个苦干什么?” “无论是谁负责的,总之,这是上司交给我的任务,我就得做好。” 楼藏月分析道,“陈总,木已成舟,何况跟我们碧云合作,你也没吃亏,这份补充协议,你今天不签,我明天还会继续缠着你,直到你肯签为止。” 陈总语气阴冷,一副急需一个泄愤的渠道的模样:“我不是为难你,我是咽不下方倩背叛我的那口气……这样,你现在把她骗过来,交给我处理,这份协议,我马上跟你签!” 第65章 强迫 楼藏月不动声色地反问:“你要怎么处理她?” 陈总冷笑:“那就是我的事了,跟你没关系。” “如果你做出伤害她的事,涉及到犯罪,那我就是共犯,当然关我的事。” “我这也是帮你,我要是没猜错,这个原本是由她负责,却落到你身上的苦差事,是因为你们闻总偏袒她,站在了她那边,某种程度上说,她的存在还挡了你的路,把她交给我,我处理了,你少了个竞争对手,岂不轻松?” 陈总慢条斯理地剥析着整件事,语调诱|惑,仿佛百利无一害。 楼藏月思考着,赞同地点头:“不错,正好我也烦她。” 陈总眯眼:“你答应了?” “答应了,我现在就打。”楼藏月拿出手机,拨出号码,等了十几秒后,便是说。 “方秘书,你的老东家陈总让我把你骗过来,他要给你个好看,我们现在在希尔顿酒店,你要不现在就过来看一看?” 陈总一把抢过她的手机,一看屏幕,根本没有打出电话! 他将手机丢还给她:“你敢耍我!” 楼藏月道:“是陈总耍我才对,陈总有妻有儿,比谁都惜命,明明没想要做什么,何必吓唬人呢?” 陈总就是被他弟妹闹了一顿,心情不好,宣泄情绪而已。 这会儿平静下来了,也懒得为难她了:“拿来吧。” 楼藏月将文件和钢笔递给他,陈总直接签了字。 要将合同还给楼藏月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看了看她:“我听说楼秘书最近准备跳槽,你真要离开碧云?” 楼藏月:“正常的工作变动而已。” “我觉得你挺有意思的,你可以考虑来我这里试试,虽然我这儿庙小,但发展空间大。” 陈总从口袋里拿出卡片,连同文件一起给她,“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私人号码,你要是有兴趣,直接联系我。” 楼藏月出于礼貌收下了:“多谢陈总。” 陈总离开酒店回家,楼藏月也准备走了,但她走到酒店大堂,却看到了——闻延舟。 楼藏月脚步顿了一下。 闻延舟淡淡漠漠地看着她,口型是在说:“过来。” 没法儿当做没看见,楼藏月只能走过去:“闻总有什么事?” 闻延舟直接将她带到酒店的房间,她就知道他有什么事了。 闻延舟将楼藏月推倒在床上,手挟持着她的下巴,让她连扭头躲避都没办法,不甚温柔地厮吻着她的唇。 “……!”楼藏月呼吸急促,双手用力往外推他的胸膛。 她胡乱摸索,想找能抵挡他的东西,但被闻延舟抓住,直接按在头顶。 他怎么会给她第二次对他用防狼喷雾的机会? “闻总……闻延舟!” 闻延舟抬起头,目光晦暗地注视着她:“记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楼藏月不知道! 她冷静地咬牙:“放开我,你这是强迫!” “三年前的今天,你跟了我。” 楼藏月脑袋嗡了一下,霎时间变得空白,脸上也褪去了血色。 然后恍恍惚惚地记起来,好像是今天…… 就是今天。 所以才会有那份四天后到期的劳动合同。 三年前,她跟他了四天后,他漫不经心地提起:“以后,你到我身边,当我的秘书。” 她说她不会,她大学专业不是商科,他心情不错,“我教你。” 楼藏月身体情不自禁地战栗一下,那一下好像回到三年前跟他的第一次。 那时候她也是这样的,太紧张,太害怕,太生涩,在无助的颤抖中,成了他的女人。 “……闻总记得真清楚。”她低声。 “很难不记住,从来没见过你那么可怜的样子,楼秘书,是我把惨兮兮的你捡回家。”闻延舟抬起她的腿,寡淡而沙哑,“重温旧梦,怎么能算是强迫?” “……” 今晚本就不算一个好天气。 窗外响起几声闷雷,而后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雨夜交缠,果然是又回到三年前。 楼藏月的指甲抠进闻延舟的肩胛里,呼吸断断续续,声音也有些破碎:“……这是最后一次!” 四天,还有四天。 他们的合同就到期,整整三年,就当她,还他当年,“赎”她的三百万。 第66章 被下药 今晚的闻延舟,就像是跟她的腰过不去似的,在她的腰上留下了好几个齿痕和掐痕。 神智沉迷时,楼藏月听到他在她的耳边说:“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勾引人?” 楼藏月以为他说的人是陈总,荒唐得她都不想回答他,闭上眼睛,随便他怎么折腾。 第二天还是楼藏月早起。 闻延舟昨晚太狠了,她一下床就感觉到不舒服,动作有些磨蹭,闻延舟随后也起了,淡淡瞥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径直进浴室洗漱。 他动作快,楼藏月化好妆出门,他也跟着出门,两人全程无交流,前后脚出了酒店。 闻延舟的司机将车开到门口接他,他上了车:“等一下。” 楼藏月出了酒店,明明看到他的车,却还是上了出租车。 司机偷偷觑了后座的男人一眼。 闻延舟面无表情:“走。” …… 上午的工作照旧,楼藏月跟同事交接工作,无意间瞥见她桌子上有一份董事的资料。 随口问了句:“怎么调这个?” 同事第一时间将资料藏起来,干笑:“没什么……对了,你刚才说这是怎么回事?” 楼藏月心忖,估计是闻延舟让她调的资料,并且吩咐了要保密,所以她才没法解释。 她也就没问了,心照不宣地当做不知道。 回到工位,楼藏月忽然感觉其他人看她的眼神不太对劲。 她不是一个在意别人目光的人,起初没有理会,该干什么干什么,可打量她的目光越来越明显,她已经觉得有些困扰。 这时,沈妙妙凑到她身边,小声说:“藏月姐姐,他们说你为了签合同,上了客户的床……” 楼藏月眉头一下皱起来:“你说什么?” “不是我说的,我偷听到的,我觉得你不是那样的人,所以才告诉你的,你快查查是从哪里传出的谣言。” 楼藏月虽然不是很在乎别人怎么看待自己,但这样的谣言传开了,肯定会影响她的前途,这是她不能忍的。 她用了一个午休的时间调查,很快就知道这个谣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方倩。 又是她。 借刀杀人和挑拨离间都失败后,就干脆造谣了。 楼藏月直接问同事,方倩在哪里? “在茶水间……” 茶水间里,几个人聚在一起小声八卦。 “虽然楼秘书从丰城回来后,地位就大不如前,但我真没想到,她连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 “她跟碧云的合同马上到期了,再不做出成绩,碧云就不跟她续约了。” “可我总觉得,楼秘书不至于吧,她可是首席秘书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她昨晚就跟陈总上床了,证据确凿!” 最后一句就是方倩说的。 楼藏月没有笑意地笑了一笑。 她给过她机会,是她非要来惹她。 那她就让她见识一下,真正想把一个人往死里整是怎么做! 她一把推开门,砰的一声,众人回头,楼藏月神色故作震惊:“你们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被八卦的当事人突然出现,几个人的表情先是一僵,而后都有些尴尬:“我们没说什么……” 楼藏月做出一脸不可思议:“你们说我跟陈总发生了关系?可是我对这件事一点印象都没有……难道是陈总对我下了什么药导致我失去意识?我昨天喝了陈总公司的水,肯定是水有问题吧!” 这种话她们可不敢乱说啊! 其他同事连忙摆手:“我们什么都不知道,都是方倩说的!” 楼藏月看向方倩:“你看到陈总对我下东西了?好,等会儿见了警察,你一五一十说清楚,我能不能讨回公道,就全靠你了方秘书!” “什、什么警察?你说什么?”方倩完全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楼藏月拿出手机,一边走出茶水间到外面人多的地儿,一边打出110。 “你好警察同志,我要报案,我被人迷晕了,虽然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但我这里有证人,她说她证据确凿,可以证明我受到不法侵害。” “我叫楼藏月,对方叫陈连,证人叫方倩,我们现在在碧云集团19楼,好的,我和证人就在这里,等你们过来。” 她讲电话的声音不低,同事们都听到了,纷纷围了过来,问她发生什么?怎么还要惊动警察? 闻延舟和岫钰也是这个时候来的。 闻延舟的目光落在楼藏月的身上:“怎么了?” 楼藏月淡淡道:“方倩说我被陈总下药了,所以我报警。” 第67章 小白兔 闻延舟眉头快速冷下来:“什么时候?” 楼藏月淡淡道:“她说昨晚。” 昨晚楼藏月是被“侵害”了。 但,是不是陈总,没人比闻延舟更清楚。 他看向方倩:“你看到什么?” “我……我……”方倩脸色微白,才意识到楼藏月不是在开玩笑! 她急了,“楼藏月!你胡说八道什么!” 楼藏月:“怎么是我胡说八道?不是你跟同事们言辞凿凿地说我跟陈总怎么了吗?你说得那么绘声绘色,有鼻子有眼,虽然我一点都不记得,但同事们相信你,我自然也信你。” 方倩做梦都没想到楼藏月会这么处理! 黄谣这种东西,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能造出来,当事人根本没办法澄清,哪怕她解释也还是有人会不信。 她就是要搞臭楼藏月的名声,她甚至想好了,如果楼藏月来找她对峙她要怎么应对,结果,她直接报警! 这事情一下就从自证自己没做过,变成要她证明事情发生过,可根本没有发生的事情,她要怎么证明? 惊动了警察,这就不是简单的八卦了! 楼藏月此刻的眼神,跟闻延舟有些许相似,凉薄的,无情的,看着她惊慌失措,一点都不同情。 “不止我,其他同事都听到了,你说证据确凿,所以等会警察来了,你要把证据交给警察,包括陈总是从哪来的药、怎么把药下到我的水里、怎么递给我喝的、把我带去哪个酒店,都要说清楚。” 方倩哪有什么证据! 她慌张地看向闻延舟,以为闻延舟会帮她。 闻延舟背着手,嘴角泛开一个弧度:“嗯,先把证据拿出来,我看看。” 楼藏月看了他一眼。 昨晚发生了什么,他心知肚明,方倩是造谣,他也心知肚明。 但她已经报警,不用他出来主持公道,他哪来的兴致开尊口? 方倩怎么都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竟然连闻延舟都惊动。 这不就是个八卦吗?! 眼看要动真格了,她真的怕了,慌慌张张说:“不、不是啊,我也不知道啊,我什么都没有看到,我只是听说你跟陈总一起去了酒店,其他的事我都不知道,你别乱说!” “怎么是我乱说?话不是从你那儿传出来的?”楼藏月扯了扯嘴角,“大家都可以作证。” 同事们纷纷点头。 楼藏月“安慰”她:“方秘书,别害怕,千万不要因为陈总是我们的合作方就不敢说实话,只要你说的是真的,公道自在人心。” 闻延舟颔首:“嗯,哪怕因为你的揭穿,毁了合作,让碧云损失上千万的投资,我不会追究你责任。” 他们一唱一和,方倩双腿发软,跌坐在椅子上。 毁了合作……损失上千万…… 她旋即又站了起来,急忙地冲到楼藏月的面前。 “你、你快给警察打电话说自己搞错了!没有迷晕!什么都没有!这些都是我乱说的!我恨你骗我所以才胡说八道,根本不是真的,我、我……”我赔不起公司的损失啊! ——原来是造谣啊! 围观的同事们议论纷纷,亏她能说得那么有鼻子有眼,他们差点儿就信了! 岫钰虚握拳头,挡住唇角的笑意:“楼秘书处理这种谣言,是手到擒来。” 甚至能让对方自食恶果。 闻延舟挑眉反问:“她很厉害吗?” 岫钰笑:“可能是因为她在你面前一直都很听话,你就以为她是小白兔。” 方倩垂死挣扎,口不择言:“我……你……你昨晚就是跟陈总去了酒店啊!我那样说也是合理推测!你要是没有,那你说,你昨晚在酒店干什么?你说啊!” 楼藏月懒得理她。 闻延舟也没说话。 昨晚?昨晚这个面对谣言不急不怒,快准狠地反击的女人在他的身下,像猫一样叫着,让他轻一点,慢一点…… 他背在身后的手,轻轻搓了搓。 警察顺路把陈总带来了,陈总一脸懵逼。 楼藏月依旧是那套说辞——方倩说她和陈总有关系,但她不记得,既然方倩说有,那就只有她被陈总迷晕一个解释,请方倩拿证据。 陈总勃然大怒,要冲上去再打方倩一巴掌,幸好被警察及时按住。 警察义正言辞:“到底怎么回事?把话说清楚!小姑娘家家的,知不知道造谣也要负法律责任!” 方倩情绪崩溃,大哭起来,转头就给楼藏月跪下!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胡说八道!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第68章 她吃醋 19楼今天最热闹,里里外外围满了碧云的员工。 警察调来酒店监控,证明昨晚陈总和楼藏月是去参加在酒店宴会厅举行的沙龙,并且陈总一早就离开,他离开的时候,楼藏月还没走,两人的时间完全对不上,不可能发生什么。 就是方倩造谣! 方倩困兽犹斗:“继、继续往下看!楼藏月肯定有鬼!她家就在申城,大晚上的不回家睡,在酒店住,肯定是有问题,就算不是陈总,那也有别人!” 这段视频再往下,就是楼藏月被闻延舟拉上楼的画面。 楼藏月脸上没表情:“只要证明你造谣就够了,至于我什么时候离开的酒店,与你何干?” 方倩咬牙:“你这是心虚!继续看!大家都来看!看她搞什么鬼!” 楼藏月心下权衡怎么处理这件事,闻延舟一言蔽之:“事情已经清楚,散了吧。” 他发话,围观的人群不敢再逗留,纷纷作鸟兽散。 碧云员工们今天茶余饭后的谈资,已然从“楼秘书潜规则”变成“方秘书造黄谣”,两级反转。 楼藏月却没想就这样作罢,问警察:“接下来会怎么处置?总不能是口头教育几句就放了吧。” 警察迟疑道:“一般我们是调和……” 楼藏月直接打断:“我不接受调和。” 警察:“造谣诽谤情节严重者,可处五日拘留。” 方倩脸色煞白,刚才还咄咄逼人,现在就泣不成声:“不不不要,楼秘书,我以后不敢了,你别让警察抓我,别拘留我啊,我要是有了案底,我就找不到工作了,我刚毕业啊,我还有未来呢,你发发善心吧,楼秘书……” 楼藏月饶有趣味:“你还用找什么工作?不是闻总把你请回来吗?” 闻延舟看了她一眼:“碧云也容不下造谣诽谤的人。” 也就是说,这次,闻延舟不打算护着方倩。 警察将方倩带回派出所继续调查。 方倩绝望至极,被拖着走时,转头冲着楼藏月声嘶力竭:“楼藏月!你毁了我!我恨你!” 楼藏月摇头可笑。 当初同意开除她的人是闻延舟,把她请回来说她是功臣的人也是闻延舟。 现在赶她出公司的人还是闻延舟,到头来,她恨的却只有她。 闻延舟视线落至她身上:“闹这么一出,你觉得痛快了?” 楼藏月回看他:“是我要闹吗?难道面对黄谣,我还要继续忍气吞声?” 闻延舟道:“以前没见你这么尖锐。” 尖锐? 如果她不尖锐,她要怎么澄清? 哪怕她挨个人解释,也还是会有人不信,还不如干脆把事情闹得更大,从一个八卦变成一个新闻,这样她才能洗干净身上的脏水。 楼藏月深吸了口气,再慢慢说:“闻总不要说得,好像你很了解我一样。” 她转身回自己的工位。 岫钰走到闻延舟身边:“是不是觉得刮目相看?” 闻延舟收回目光,进了办公室:“她是出气了舒服了,毁了我的一步棋。” 岫钰:“棋?” “那个方倩,左右逢源,还跟陈总的弟弟有关系,我本来想试试能不能通过她挖出一点东西,现在倒好,全被这个女人给毁了。” 但岫钰听他这个语气,不像是真埋怨,多看了他两眼:“既然这样,你刚才为什么要帮她撑腰?” 闻延舟不认为自己那样是帮她。 楼藏月昨晚是跟了她,他没有给自己“戴绿帽”的爱好。 岫钰随口说:“不过,楼秘书最近跟程氏资本走得很近,我怎么感觉她是真的要辞职?” 闻延舟泡着咖啡,手指随意地蹭了一下脖子,那儿有一个隐隐作痛的红印。 就是楼藏月昨晚不知轻重咬出来的。 他一哂:“你以为,她为什么一定要赶走方倩?” 岫钰听他的语气,犹豫着猜:“因为……吃醋?” “嗯。”不然呢? 岫钰总觉得不是吧…… 闻延舟递了一杯咖啡给他,岫钰接过:“算了,不说这个了。商家那个游轮聚会,我有事去不了,赫然要去,你应该也要去吧?” 闻延舟“嗯”了一声。 岫钰抿了口咖啡,随口道:“也不知道商时序回来了没有?我记得你们是一个高中的,那时候我在隔壁高中经常听到你们的大名。还听说,他之所以会出国,是因为被一个女生疯狂追求,吃不消跑的。” 他笑着摇头,只当是趣事。 却没有看到,闻延舟在听到那个名字后,眼底掠过了一抹锋利冷然的光。 第69章 背叛她 楼藏月回到工位工作,其他同事都过来安慰她,或者道歉,说自己不该轻信方倩的话。 楼藏月都说没关系。 沈妙妙却一反常态的没有过去,一个人在工位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捣鼓什么,瞧着有些不高兴。 她刚才急着帮楼藏月澄清谣言,就让管家去酒店调取了监控——是的,她比警察还要早一步,拿到那段监控。 但没想到,会在监控里看到闻延舟,他们两人一起进了进电梯,上楼,去房间。 一男一女,进了酒店房间,会做什么事,她再天真也想得到。 她有种,被楼藏月背叛了的感觉。 明明是她把她带到闻延舟身边,撮合她和闻延舟,她怎么能这样对待她? 这跟抢闺蜜的男朋友有什么区别! 楼藏月此时并没有察觉到沈妙妙的情绪变化,她看到岫钰离开,旋即起身进了总裁办公室。 “闻总,我要请几天假。” 闻延舟挑眉:“为什么?” 楼藏月面不改色:“今天的事,对我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影响,我需要请假去看医生。” 闻延舟当然听得出她是在鬼扯。 他手里转着钢笔,看了她一会儿,忽然道:“心理阴影看医生没什么用,正好我收到一份邀请,三天两夜的游轮聚会,你跟我去,散一散心,好得更快。” 楼藏月当然是拒绝:“闻总可以让沈小姐陪您一起去。” 闻延舟漠然:“你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我要你跟我去,你有得挑?” 楼藏月不理解。 他已经很久不带她参加各种宴会,为什么偏偏在这最后三天改了想法? 但她没有余地拒绝,只能答应。 出了总裁办公室,看到沈妙妙:“沈小姐……” 沈妙妙理都没理她,直接走了。 楼藏月微微一愣。 …… 闻延舟这样的人物,自然不可能白白浪费三天的时间在一个旅行上。 这个游轮,也是一个商圈活动,主办方是圈内老泰山,打出的旗号是“促进同行交流,推动行业发展”。 老总们来到这里,除了有各项活动安排,还能自由交流、自由交易,曾创下三天成交总额500亿的记录,因此也有了个绰号,“海上维多利亚港”。 当天下午,楼藏月跟闻延舟一起登船,晚上就有一个给大家热身的慈善拍卖会。 楼藏月原本穿着职业套装,闻延舟让她换了,说她这次是他的女伴,不是秘书。 楼藏月只好换成一条白色吊带连衣裙,几分优雅几分性感,吸引了不少宾客的主意,闻延舟没说什么,手搂上了她的腰。 既然是女伴,那么她也遵守人设,在闻延舟跟其他老总谈话的时候,楼藏月跟在旁边,低眉顺眼,不言不语,除非有人提到她,否则绝不插嘴,认真扮演花瓶。 闻延舟忽然侧过头问她:“看上了?” 楼藏月有些莫名:“嗯?看上什么?” 闻延舟下巴朝台上示意。 楼藏月看过去,台上正在拍卖一件明代万历年间的玉簪,她刚才在走神,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闻延舟以为她喜欢。 楼藏月连忙说:“没有,我是在想事情。” 闻延舟不听解释:“喜欢我拍下来送你。” “闻总,我不喜欢。” 没理楼藏月的解释和阻拦,闻延舟直接举了牌子。 那根玉簪同时被另一位老总看上,也在竞价,两人你来我往,都不肯放手,没多久,就将价格抬到一个不属于它的高度。 楼藏月按住闻延舟的手:“闻总!我真的不喜欢这个簪子!” “你觉得,我连一个簪子都送不了你?”闻延舟淡然反问,楼藏月抿唇,低声:“这不是你送不送得起的问题……” 而是她本来就没有想要这个簪子! 闻延舟不管,就是要拿下它,和那个老总一路竞价,惹得全场目光频频落在他们身上,议论纷纷,一下就将拍卖会推向了小高|潮。 闻延舟今晚穿了一套纯黑色西装,有着银色的暗纹,低调而矜贵,无论数字怎么走高,他的神色都是从容平淡。 楼藏月渐渐看明白他的意思,也就没再试图阻拦——他不是为了她竞价。 最后还是闻延舟财大气粗,拿下那支簪子,成交价是起拍价的整整十倍。 工作人员拿单子来给他签名,闻延舟眼皮都不眨一下,笔锋流畅地签了,然后拿起那根簪子,簪在楼藏月头上。 他淡薄勾唇:“还可以,明晚有一个晚会,用它搭配一条裙子,跟我赴宴。” 第70章 玩玩她 楼藏月伸手摸了一下簪子,抿唇“嗯”了一声。 与其说,这是买送给她的,不如说,他是在快速建立自己的形象,让游轮上的老总们都知道他这个人,知道碧云的实力。 再简而言之一点,她又成了他的工具,他彰显身份的“工具”。 沈素钦收回目光,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鸡尾酒。 身旁的友人挑眉:“你也看上那根玉簪了吗?看得那么认真。” 沈素钦微笑:“是啊,看上了。” 友人:“真看上了?那你刚才怎么不跟着竞价啊?那位是闻家的闻延舟吧?他家确实挺厉害,尤其是这几年,发展势头特别猛,但你西城沈家也不差啊,你要是非要那只玉簪,未必抢不过他。” 沈素钦笑了笑:“没关系,来日方长。” 友人看看他,又看向闻延舟和楼藏月的方向,琢磨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你看上的不是玉簪,而是……戴玉簪的人吧?” 沈素钦温文尔雅:“这话可不能乱说,损人清誉。” 友人摇摇头,感慨万千:“你要是真看上了,回家提一句,你家里肯定立马八抬大轿把人给你抬回去当媳妇儿,这么多年,可算等到你老房子着火了。” 沈素钦笑意依旧,却什么都没说。 两人聊得投入,没注意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后一排的人是叶赫然。 虽然他们说话的声音不高,但他还是听了个六七成,他看向闻延舟那边,闻延舟刚好起身要去上洗手间,他便也跟了过去。 “舟儿。” 闻延舟回头看了一眼,两人一起走向洗手间。 “你跟沈素钦什么时候杠上了?”叶赫然问。 “沈素钦?”闻延舟说,“没有。” “我刚才亲耳听到,他说他看上楼秘书。” 闻延舟的目光暗了暗,不以为然地勾唇:“他有胆子就来。” …… 叶赫然走得快,没听到友人后来又跟沈素钦提:“不过吧,我劝你,最好不要认真,这艘船,你以前没来过,但应该也听过吧?私底下很流行换女伴的。” 沈素钦皱眉。 “被带上船的女人,都是默认共享的,闻延舟不会不懂这个规矩,他愿意把那个女人带过来,说明那个女人不是什么好人家的,你们沈家门槛她够不上。” 友人漫不经心,“但借这个游戏规则,玩她一玩倒是方便。” …… 拍卖会结束已经是晚上十点,随着游轮驶离码头,旅程也宣布正式开始。 楼藏月和闻延舟被服务生带去他们的房间。 那是一间可以对标五星级酒店的套房,有客厅,有餐厅,卧室却只有一个,也只有一张双人床。 离谱的是,床头柜上,赫然摆着好几大盒那个,仿佛默认房主一定用得上,而且会用很多似的。 楼藏月不动声色道:“闻总,我睡沙发就行。” 闻延舟松了松领带,看不上她的掩耳盗铃欲盖弥彰:“你没跟我睡过?” 楼藏月屏息:“闻总,我说过,那天晚上在酒店是最后一次。” 闻延舟看了她两眼,哂笑一下:“你是对自己太自信,还是不相信我?” 楼藏月停顿了一下,然后说:“我是不相信自己,怕我会对闻总做出冒犯的事——这个回答,闻总还满意吗?” 闻延舟冷冷地看着她,几秒后:“随你便。” 他直接进卧室,砰的一声关上门。 好在房间里有两个洗手间,进不去主卧,她还可以去另一个浴室洗澡。 楼藏月拔下玉簪,用指腹轻轻蹭了蹭,数百年前的上品玉料,至今仍是触手生温,哪怕是外行,也知道这是顶好的东西。 她当然不会真的把它当做闻延舟送她的东西,她只是借戴,等下船,她就还回去。 沙发也很舒服,楼藏月躺上去,盖上薄毯闭眼。 闻延舟出来倒水,看到她已经睡得很熟了,身上的毯子滑落在地毯上。 第71章 她逃不掉 这女人,不知道在防着谁,穿着长裤长袖的纯棉睡衣,奈何睡相不行,开襟纽扣在翻来翻去时蹭开了,露出一片锁骨。 她似乎不太懂,包裹得越严实,越惹人撕碎这个道理。 闻延舟不知道在权衡什么,总之喝完了水就回了房间。 夜里楼藏月被冷得醒过来一次,发现毯子掉在地毯上,索性又找了一件薄衫穿上,重新盖好毯子。 饶是如此,次日起床,楼藏月还是感觉自己脑袋昏昏沉沉。 不过等到洗漱完,那股晕眩感就好了很多。 她走出洗手间,闻延舟已经在餐厅吃早餐。 她问了一下:“闻总,房间有没有医药箱?” 她想吃点感冒药以防万一。 “没有,需要什么找服务生拿。”闻延舟抬头看她,“晕船?” 既然房间没有,她也不想麻烦去找服务生,总归没什么大碍。 “不是。没什么。” 她安静地坐下吃早餐,闻延舟先吃完了,端起咖啡抿了一口,透过窗户远望了一下蔚蓝色的海面:“带泳衣了吗?” 楼藏月抬起头:“没有……还要游泳吗?这里是海中心吧?离岸边太远,不太安全吧?” “海中心才好,逃都逃不掉。”闻延舟意味不明地说,楼藏月一怔,眼皮也跳了两下,莫名其妙的感到不安。 “没有泳衣,就随便穿吧,等会儿跟大家去玩海上摩托。” 楼藏月抿唇:“可是我不会。” “不会就学,”闻延舟眼眸乌黑清冽,“不要扫大家的兴。” “……好的。” 楼藏月的预感一向很准,总觉得,闻延舟突然带她赴宴有哪里不对劲……要知道,在这之前,他已经有大半年没有带她去过任何商业宴会或者私人宴会。 事出反常必有妖,楼藏月警惕起来了。 最终,她穿了一套黑色的防晒防水紧身衣,又在紧身衣外穿了一件白色短袖T恤和黑色短裤。 非常保守,非常规矩。 比起她的“全副武装”,其他玩海上摩托的女孩子都是比基尼,风大浪大车速快,她们身上那点儿布料几乎要被吹走。 但就是要这样,才能点燃这片荷尔蒙。 甲板上尖叫声,叫好声,伴随着时不时几句下流的调侃,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海天盛筵。 闻延舟看到她这副打扮,眼底似乎有些不悦,不过他那会儿在跟几个老总说话,就没理会她。 这里有教练,楼藏月自己去找教练学怎么开? 在水上开摩托车,和在陆地开摩托车,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楼藏月尝试了各种办法都掌控不好平衡,要不是有教练在,她早就摔进海里了。 她平时很聪明,无论学什么都很快,除了运动,她就像天生少一根运动的神经。 教练教了她一个多小时,她愣是没学会,而其他人,哪怕是跟她一样的纯新手,也能开动起来了。 教练苦笑:“你是我职业生涯的滑铁卢。” 楼藏月:“……” 闻延舟原本没想参与活动,实在看不下去,干脆走了过去,赶走教练,直接跨坐在楼藏月的身后。 “笨死你算了。” “……” 楼藏月自从升任首席秘书,从来没有人敢说她笨,她不禁看了闻延舟一眼,有点不服气。 闻延舟抓着她的双手握住摩托车把,胸膛压上她的后背,这个动作看起来,像将她完全包裹在自己怀里。 楼藏月有些不自然地躲避。 他在她耳边说:“双腿夹紧,重心后移,起步不要太猛,慢慢转动油门,就像这样——” 下一秒,摩托车飞驰而起,直接在海面划开一道两米高的浪花,楼藏月的神经瞬间绷紧! 第72章 让他破戒 闻延舟的技术比教练好,带着她在海上飞驰,楼藏月被迎面泼来的海水弄得眼睛睁不开,肾上腺素直线飙升! “好玩吗?” 闻延舟看她兴奋得耳根通红,喉结动了一下,直接低头,在她的脖子上咬了一口。 楼藏月下意识缩了一下脖子,她现在太亢奋了,心跳极速,没空在意他的举动,也没有回答他。 但真的好玩。 太好玩了! 她甚至发现自己爱上这种身体和灵魂分开的刺激感,那一瞬间她脑子里什么都没有想,从脚趾到发丝都只剩下一个字。 ——爽! 闻延舟懒声问:“要不要再快一点?” 楼藏月眼睛都亮了:“还能再快吗?” 闻延舟勾唇,拧紧油门,将速度又提上一个层次,这下直接就将其他玩水上摩托的人甩得远远。 大海无边无际,包容一切狂欢,楼藏月彻底忍不住,尖叫起来:“啊——” 闻延舟只是笑,看着竟然有几分纵容的意思。 他们玩了一个多小时才重新回到船上,楼藏月双腿发软,站都站不稳。 闻延舟抓着她的胳膊,莫名一笑,低声说:“我在床上没把你弄成这样,车上倒是让你这样了。” 楼藏月还有点儿耳鸣,没听清他说什么,茫然地看着他。 闻延舟放开她,她跌坐在甲板上,也不管了,就这么坐着平复身体里的亢奋因子。 叶赫然走过来说:“你们也太不要命了,我们在后面看着都替你们捏把汗,生怕你们的车翻了。” 闻延舟不以为然:“她想玩,我带她玩玩。” 叶赫然似乎在暗示什么:“楼秘书,舟儿都好多年不玩摩托了,你今天算是让他破戒了。” 楼藏月缓过来了,只觉得,一个娱乐而已,怎么就破戒了? 她还在想,等回去了,她看看有没有培训班,要报一个,她一定要把这个水上摩托学会,以后要自己玩。 “全身湿答答的在甲板上吹风,很容易着凉的。”那边有几个人抱着大浴巾走过来,分给女孩们。 楼藏月觉得这个声音熟悉,转头看去,居然是——沈素钦。 他刚好走到她面前,打开一条大毛巾,披在她身上,顺势蹲下跟她面对面。 “好巧,楼小姐,又遇到了。” 楼藏月被他的大毛巾罩着,看着像落汤猫,睁着眼睛看他:“沈教授,你怎么会在这儿?” 沈素钦微笑:“跟我大哥来的,他说我整天窝在学校里像个书呆子,一定要带我出来放松一下。” 叶赫然撞了撞闻延舟的胳膊,示意他。 闻延舟走过去,将楼藏月从甲板上拽了起来,语气不冷不热:“回房间换衣服,还有个午餐会。” 楼藏月全身里外都湿透了,本来就觉得冷,要回去换衣服的,所以点点头。 她礼貌地对沈素钦说:“沈教授,回头见了。” “嗯,回见。” 楼藏月走后,沈素钦也站了起来,自然而然地跟闻延舟打招呼:“闻总。” 闻延舟淡声:“沈四公子对我的秘书真体贴。” 沈素钦温文儒雅:“楼小姐介绍舍妹到闻总身边工作,对我们沈家有恩,自然应该多照顾。对了,还没有谢闻总对舍妹的关照。” 闻延舟:“没什么值得谢的。” 两人一冷一温,截然不同的气质,对上了也不分伯仲。 楼藏月并不知道他们的对峙,回房间的路上,她先是遇到几个男人,男人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那种目光让她很不舒服。 楼藏月裹紧了浴巾,加快脚步,隐约听到他们说什么:“……这个回头我先上……” 快到房间时,又遇到两个穿着比基尼的女孩。 楼藏月自然而然地侧身让路。 但在擦肩时,其中一个女人却小声骂了一句:“浪货。” 第73章 她是小三 楼藏月一愣,转头,她们已经到走廊的尽头转弯不见了。 她并不认识她们,甚至完全没有交集,突然被骂了一句……她甚至都不确定是不是在骂她? 楼藏月在原地站了一下,到底是没有追上去理论,人生地不熟,省得节外生枝。 她继续走回房间,但心情从这会儿开始就有些沉甸甸的。 她冲了一个热水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吹头发的时候,突然打了几个喷嚏,身体也忍不住打了冷颤。 早上起床就觉得有些着凉,本来以为没事,看来是刚才玩水加吹风,又中招了。 楼藏月摸了一下额头,还好,没发烧。 她走出浴室,看到闻延舟在客厅沙发上,已经换好西装。 他示意:“桌上的水,喝了。” 楼藏月疑惑地走过去,那水是深棕色的,端起来闻了一下,原来是姜茶。 她喝了一口,从胃里暖遍全身。 不禁露出微笑:“谢谢闻总。” 闻延舟问的是:“你跟沈素钦,熟到什么程度了?” 楼藏月一顿:“一起吃过两顿饭,喝过一次咖啡。” 闻延舟呵了一声:“只是这样,你就把她妹妹介绍到我的身边?” 楼藏月捧着水杯,问他:“闻总忘了沈小姐吗?之前追求过你。” “什么时候?”闻延舟的确不记得。 “三年前,你作为申大的知名校友,出席了新生迎新晚会,在台上讲话,她对你一见钟情,还追了你一段时间。” 闻延舟想不起来:“我当时什么反应?” “……好像兴趣不大。” 闻延舟双腿交叠:“我当时看不上,你怎么会觉得,我现在就看得上?” 他这话的意思是…… 不喜欢沈妙妙? 楼藏月不确定:“你跟她不是男女朋友吗?” 闻延舟看着她,语气忽然变得有些玩味儿:“所以你一直以为我跟她是男女朋友?你既然这样以为,那天晚上怎么还跟我上床?明知故犯当小三?” 楼藏月蓦然怔住。 她完全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当下感觉全身的血液都直冲上脸,脸色却白了下来。 诚然,她不是一个多么圣洁高尚的人,否则也不会自甘下贱当他的情人。 但那晚分明是他先提起三年前他们的第一次,击溃她的情绪,让她破防消极,是他趁人之危,现在怎么能反过来嘲弄她? 楼藏月一阵心寒,握着水杯,手有些发抖,半天说不出话。 闻延舟没想到她反应会这么大,也懒得逗她了:“我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楼秘书别脑补太多。” 没有关系,不是男女朋友。 楼藏月已经不相信他的话。 好在她很快就能远离他,不用再被他玩弄了。 她强行冷静下来,转而又想到,且不说沈素钦是个好人,就单说沈妙妙,也只是一个不谙世事、天真浪漫的小姑娘,被她带到这个男人身边,万一受到伤害,她良心不安。 “如果闻总对沈小姐真的不感兴趣,我建议您,尽快将她开除。” 闻延舟散漫:“为什么?” “她是奔着跟您发展关系的目的来的,如果您没那个意思,尽快拒绝她,是最妥当的处理方式,否则她耗得越久,投入的感情越多,越容易受到伤害。” 闻延舟觉得她找借口的本事是一套一套的。 先“铲除”方倩,现在又要“赶走”沈妙妙,目的是将他占为己有。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这个女人,这么有野心? 但她这么在乎他,倒是让他有些迟疑,要不要把她“给”出去? 第74章 被骗来的 闻延舟的目光像别有深意,但楼藏月这会儿,一来头晕不舒服,二来心情沉甸甸,没心思深入探究。 他不想辞退沈妙妙,她也无话可说。 最多就是通过暗示沈素钦,让他去提醒他妹妹,不要在闻延舟身上投入太多感情。 闻延舟却又不走心地说:“你是秘书室首席,她们都是你手底下的人,你如果觉得不合适,想让她们走,就让她们走,这点小事不用问我。” 这个意思是,同意辞退沈妙妙? 闻延舟总是这样,根本让人琢磨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沈妙妙说得倒也没错,他这样的人,很让人有征服欲,想看他交出真心后的样子。 不过楼藏月尝试过,败得很彻底,现在已经不敢去求他的爱情。 只求他能风平浪静地放过自己。 闻延舟起身走到她面前,楼藏月下意识抬起头,而他顺势捏起她的下巴。 “沈氏,跟我们碧云,有很多业务重合,也是竞争关系,应该不用我教楼秘书瓜田李下的道理吧?跟沈素钦保持距离,听懂了吗?” 楼藏月解释:“我跟沈教授只是普通朋友,我们从不会谈及公事,而且他是教授,只负责教书育人,沈氏的事,跟他没什么关系。” 闻延舟摇了摇她的下巴:“他跟你说没关系?” “是我自己想的。如果闻总担心沈氏会窃取碧云的商业机密,一开始就不该答应让沈妙妙成为您的秘书,秘书能接触到的保密文件,更多。” 闻延舟琢磨:“你到底是在吃沈妙妙的醋,还是在维护沈素钦?” 楼藏月顿了一下,道:“两者都不是,我只是就事论事。” 闻延舟不耐烦再说了:“总之,你给我离沈素钦远一点。”放开她,示意,“收拾好了就走吧。” 楼藏月抿唇起身。 闻延舟曲起臂弯,她挽了上去,两人一起到了餐厅。 午餐会的性质比较随意,类似自助餐,不过闻延舟还是借着这个机会,跟两家公司谈定一年的供应合同。 果然对应了这艘游轮的定位,“自由的维多利亚港”,到处都是机会。 只是其中一位客户的目光,让楼藏月感觉不太舒服。 但闻延舟跟他交谈甚欢,楼藏月只好借口上洗手间,暂时离开餐桌。 她在洗手盆前洗手时,门外进来一个女孩,拿出气垫补妆,楼藏月抬头看了一眼镜子,认出来是那个客户身边的女伴,礼节性地点了一下头,准备回餐桌。 女孩却嗲嗲地开口:“我听他们说,你还是个秘书呀?难怪看你的气质跟我们不太一样,你怎么会得罪你老板呢?” 楼藏月蹙眉:“什么意思?” 女孩上下看了看她:“嗯?你不会不知道吧?这艘游轮有一个隐藏活动,就是交换女伴。” “交换……女伴?” “你真不知道啊?”女孩笑了,感情是被骗来的,难怪她的行事作风那么与众不同,还以为是什么新的吸引人的手段呢。 她好心告诉她,“来这儿的女孩呢,都知道,自己只是老板们进行商业谈判的筹码之一,都做好了被自家老板送到客户那儿换取更多利益的准备,反正我们也不亏,也能赚到不少钱,所以无所谓。” “要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在船上谈的价格,能比船下谈得便宜?就是因为,老板们在床上最好说话啊~” “……” 女孩补完妆就施施然离开了,留下楼藏月一个人将在原地,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心一路爬上她的天灵盖。 第75章 游戏规则 楼藏月是化了妆的,但此刻的脸色苍白至极。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难怪时隔半年,闻延舟突然要带她参加宴会,难怪那些男人看她的眼神那么古怪,难怪女人无缘无故骂她……男人们是把她当成囊中之物,而女人们,是把她当成手段出奇的竞争对手了。 只有她一个人蒙在鼓里。 只有她一个人被闻延舟蒙在鼓里! 楼藏月得知真相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想离开这里,但紧接着就记起来,这里是海上,四面无依无靠,她能逃去哪儿? 闻延舟早就说过,“逃都逃不掉”。 他计算好了这一切,楼藏月不知道是因为恐惧无助,还是因为绝望辜负,眼眶急剧红了起来。 眼泪刚掉下来,就被她快速擦去。 她怎么还会哭? 她不应该因为那个男人哭的,他对她无情无义又不是第一天,比起哭,她现在,更应该做的,是自救。 她离不开这艘船,敌众我寡,真动手也反抗不了,她只能清醒起来,抓住所有能自救的机会,不让自己沦为闻延舟换取利益的筹码。 她平复下心情,重新回餐厅。 闻延舟依旧坐在那个位置,而他对面的老总已经换了一位。 他的身份摆在那里,从来只有别人上赶着捧他的。 楼藏月慢慢走过去,闻延舟神色清淡地听着那个老总对自家公司夸夸其谈,没怎么搭腔,楼藏月回来他才抬了下眼。 “去那么久?” 楼藏月只是“嗯”。 她注意到,这个老总也带了一个女伴,女伴看着年纪非常小,都不知道是否成年。 如果说楼藏月是清冷艳丽的百合花,那她就是柔弱得仿佛谁都可以采摘的洋甘菊。 那个老总也看出闻延舟兴致缺缺,决定下猛药:“闻总有没有想法再助助兴啊?” 闻延舟眼皮都没抬起来,端起配餐的酒,抿了一口,不经心地问:“怎么助兴?” 老总嘿笑:“让我们小雏菊儿伺候闻总‘午睡’吧,这中午休息得好,整个下午都有精神,今晚的晚宴是重头戏,闻总得养好精神才行。” 小雏菊儿不太可能是女孩的名字,老总这么喊是在告诉闻延舟这女孩还是个处。 楼藏月眼皮强烈地跳了一下。 这不单单是给闻延舟送女人,按照游戏规则,闻延舟收了他的女伴,就要把她也给出去。 闻延舟的目光在女孩身上过了一遍,不置可否地问:“她伺候我午睡,刘总的午睡怎么办?我也不能影响你的精神。” 果不其然,那个刘总,就很自然地将直白而赤|裸的目光,落到了楼藏月的身上。 楼藏月心底涌起强烈的恶心感。 伴随着恶心感来的,还有熊熊烧起的火气。 她迅速冷下脸:“刘总误会了吧,我是闻总带来的人,但我不是他的私人物品,就算是他,也没权利决定我的去留。” 闻延舟没什么反应。 刘总也愣了一下,则是没想到她一个被带上船的女人敢这样拎不清! 他阴恻恻道:“闻总,您这女伴不太听话啊,这女人就跟猫猫狗狗一样,得驯才行,要不然,她都不知道给她吃喝的人是谁了!” 楼藏月手里握紧了酒杯,恨不得将整杯酒泼到他和闻延舟的脸上! 闻延舟依旧模棱两可:“这样。” “如果闻总不懂怎么驯服动物,我可以代劳,保证把她调教得乖乖听话,只要一个晚上就行。”刘总笑着说。 “明天把她还给闻总,保证您又是一番新奇体验!” 第76章 今晚打扮好 换不换就在闻延舟的一念之间。 闻延舟淡声:“刘总很懂这个?” “那是!我驯服过的女人,不夸张地说,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刘总志得意满。 闻延舟勾唇:“难怪带了一个这么小的,想必更小的,刘总也碰过吧?” 刘总嘘声,装出一副忌讳莫深的模样,但其实他根本不怕,笑得十分猥琐,仿佛制定法律的人才是小丑。 “这话可不好公开说,没听他们说吗,毕竟那是违法,是犯罪,哈哈。” 楼藏月听不下去了,猛地一下站起身,却被闻延舟按住手。 他不让她走! 刘总将椅子往闻延舟的方向挪近,“不过,闻总要是也有这方面的兴趣,我倒是可以介绍一些渠道给闻总。” 闻延舟目光平淡地看着他,刘总以为真有戏,再靠近他一点,笑着要说什么,万万没想到,下一秒,闻延舟直接把酒泼到他的脸上! “啊!” 闻延舟拿出真丝手帕擦手,在神色惊愕的刘总的目光下,慢条斯理地说:“我们刚才谈的合作,到此为止。” 刘总一脸红酒,错乱至极:“为、为什么啊?” “你都要坐牢了,我还继续跟你合作,岂不是在自找麻烦?” 刘总脸色大变:“什么坐牢?!” 闻延舟看向楼藏月:“楼秘书,刘总刚才那些话你没有听到吗?还不报警。” 楼藏月毫不犹豫拿出手机,刘总这才意识到他不是在开玩笑,倏地站起来! 闻延舟身体往后靠在椅上,他哪怕是坐着,也比刘总更有气场:“怎么管女人,是我的事,轮得到你指指点点?刘柄德,下次注意点,别再冒犯我。” 他一顿,然后讽笑,“你好像,没下次了。” 刘总死死地盯着闻延舟,脸一阵黑一阵白。 餐厅里的安保不动声色地靠近,他们当然知道这艘船上什么人身份贵重,必须保护,但凡刘总敢对闻延舟有一点动手的倾向,他们将会立刻将他按下! 刘总喘着粗气,必须承认,他根本奈何不了他! 他咬了咬牙,咽下口气,转身就走。 闻延舟示意服务生重新替他倒酒。 他握着高脚杯,贴着桌面摇了摇,问表情有些空白的楼藏月:“替你出气了,还满意吗?” “……”楼藏月清醒道,“只不过是因为,刘总还够不上闻总的门槛而已。” 闻延舟嘴角一泛:“他确实够不上。” 打从一开始,闻延舟就看不上这个刘总,对他提的合作也可有可无。 这种情况下,闻延舟怎么可能把她这个筹码给出去。 换句话说,是刘总手里的牌不够大,闻延舟懒得跟注。 但换成别人,换成他的目标,她不信他还会“替她出气”。 楼藏月深吸了口气,明牌直接问:“我听说船上有一个游戏是换女伴,闻总要跟着玩吗?” 闻延舟听到她质问的语气,冷冷:“楼秘书忘了秘书守则?” 秘书守则,以公司利益为先,以总裁为先,以总裁下达的为公司利益的命令为先。 楼藏月咬紧了牙齿,已经看到自己不可逆转的命运。 她当了他三年的工具人,临了临了,还要再为他的商业帝国再“出一份力”。 闻延舟目光扫过她全身,端起红酒:“晚宴好好打扮,有客户在。” 楼藏月真的很想给他一巴掌…… 她僵硬地起身,离开餐厅。 一出餐厅,她的脚步就不自觉加快,快得仿佛可以逃走。 但船就这么大,她能逃去哪里? 她横冲直撞,转弯时没注意,跟从另一边转弯的人撞了个满怀,对方扶住她。 楼藏月下意识道歉,对方温和道:“没事。楼小姐这么着急?有什么事吗?” 楼藏月抬起头,才发现,撞到的人,是沈素钦。 人在绝境,总是会比较脆弱,看到熟人,还是一个一直以来对她还不错的熟人,求生欲几乎是在瞬间到达了顶点。 楼藏月反握住沈素钦的手! 第77章 楼藏月玩火 沈素钦挑了一下眉。 一直以来,楼藏月都是一个很有分寸的女人。 哪怕是一起吃饭、喝咖啡,行为举止上,也不会有留给人任何暧昧联想。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样抓着他的手,仿佛落水的人,拼命抓住唯一的浮木。 沈素钦看着她,注意到她眼底有一丝的红润。 他很难不心软,无声地叹息,低下头温声问:“楼小姐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吗?” 楼藏月吹着海风,后脑勺一阵一阵地闷疼,没头没尾地问:“沈教授带女伴了吗?” “没有。” “那你大哥带女伴了吗?” “带了。” “女朋友?” 沈素钦进退得宜:“这个我不太清楚。” 肯定不是。 如果是女朋友之类有身份的人,他的回答不是这样——难道他会不认识自己的嫂子? 说不太清楚,其实就是在隐晦地表达,那是他大哥带来交换的人。 也是,都上了游轮了,怎么会不知道游戏规则。 又不是每个人都是她,被骗来的。 楼藏月抿了一下干燥的唇,认真地看着沈素钦,她长得很好,五官哪哪都挑不出瑕疵,眼眸乌黑清亮,突然说。 “碧云和沈氏,在竞争同一个项目,我最近一个月,虽然不怎么参与公司的业务,但也知道,那个项目,对沈氏和碧云,都是非常重要。” 沈素钦打断:“楼小姐,你应该知道,公司的事,我并不参与。” “我知道,我只是希望沈教授可以看在朋友一场的份上,替我给你大哥带句话——如果,他能把我换过来,不动我,让我安全离开,我可以帮到他。” 帮? 沈素钦仿佛看到她在悬崖之上走钢丝,不由得蹙起眉:“你……要出卖碧云?你想清楚后果了吗?” 楼藏月恍惚了一下,喃喃:“我是在自救。” 如果反抗不了游戏规则,那她就只能想办法,让自己在这个游戏里,处于安全位置。 沈素钦是她在这艘船上唯一认识,且有能力帮她的人。 沈素钦镜片后的目光深邃:“楼小姐,玩火会自焚。” 她出卖碧云,背叛碧云,她觉得闻延舟会放过她吗? 楼藏月定了一下神,无比冷静道:“那也比眼睁睁看着火烧到自己身上要强。” 闻延舟为了获取利益,拿她当筹码,换句话说,要想拿下她,就必须给闻延舟看得上眼的利益。 她跟沈素钦虽然是朋友,但也只是普通朋友,她都没脸要求他为她付出巨大利益,更不要说要求他大哥无条件帮助她。 所以她只能开给他大哥满意的条件,再让他大哥开给闻延舟满意的条件,这样才能把她换下来。 难为楼藏月在脑袋昏昏沉沉时,思路还能这么清晰,她恳求着:“沈教授愿不愿意帮我这个忙?” “你都开口了,我当然会帮。”沈素钦推了一下眼镜,“走吧,我带你去见见我大哥,沈徊钦。” 沈徊钦对楼藏月提的交易很感兴趣,两人谈了一个下午。 达成一致后,沈徊钦就让人去请闻延舟过来。 闻延舟走上楼梯时,看到走在他前面的女人的脚崴了一下,便顺手扶了她一把。 女人抬起头,是一张美艳的脸,柔柔说:“谢谢先生。” 闻延舟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钟,而后疏离平淡地点头,继续走向咖啡厅。 甲板上的露天咖啡厅,只有沈徊钦一张桌子,他也是一个人。 “沈总。”闻延舟走过去。 沈徊钦自然而然地起身,跟他握手:“闻总,闻总肯赏脸,荣幸之至。” 闻延舟:“沈总邀约,不敢不来。” 两人刚坐下,沈徊钦就开门见山道:“老城区的项目,我可以退一步。” 闻延舟眉头飞快皱了一下,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无功不受禄,沈总让这么大的利,闻某该怎么答谢。” 话音才落,就有一阵高跟鞋声哒哒哒地走过来。 闻延舟淡漠地抬起眼。 就见那个在楼梯被他扶了一把的美艳女人,迈着一字步,挂着风情妩媚的笑,走到沈徊钦身后,手扶着他的椅背。 沈徊钦拿起咖啡:“苏苏一直很仰慕闻总,想跟闻总认识一下……我今天偶然遇到楼小姐,一见如故,不如,都交个朋友吧。” 体面人说话就是含蓄。 但意思都一样。 就是交换女伴。 楼藏月躲在咖啡厅里,外面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她心里也在等闻延舟的回答。 等他答应,彻底做实他,真的是要拿她换取利益。 第78章 爱莫能助了 服务生为他们送上咖啡。 闻延舟抬起手拿起小夹子,夹了一小块方糖,丢进咖啡,咕咚一声,平静的水面立刻荡开一圈圈涟漪。 他用咖啡匙轻轻地搅拌。 西装袖子微微上蜷,露出孔雀石表盘的腕表,低调金贵。 他垂着眸,看不清眼底的情绪:“老城区项目,是很好项目,不仅我们看上了,程氏资本也看上了。” 沈徊钦不疾不徐:“所以沈氏的让步,会让碧云的赢面更大。” 闻延舟松开咖啡匙,抬起头,眸光平且淡:“沈总换一个条件吧。” 别说沈徊钦微微一顿,就是躲在咖啡厅里的楼藏月也愣了愣。 他这是……拒绝了? 拒绝拿她交换? 楼藏月抿紧了唇。 “这个条件,闻总很难给吗?”沈徊钦问,“还是说,闻总有别的更想要的项目,需要楼秘书‘出力’?” 闻延舟不答:“晚宴,沈总也会参加吧?” “当然。”那是重头戏。 闻延舟端起咖啡抿了一口,以示礼貌,然后起身:“过了今晚,我们再聊这个项目。闻某还有事,失陪了。” 沈徊钦没有挽留,起身与他再次握手:“好。” 闻延舟下了楼梯,脸色一下变得生冷。 闻延舟走后,沈徊钦才端起咖啡,同时侧头对咖啡厅里的楼藏月喊:“楼小姐,可以出来了。” 楼藏月这才走出去。 沈徊钦微抬起头:“刚才的话,楼小姐应该都听到了吧?” “嗯。” “他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拒绝,反而提到了晚宴……我猜,他应该是有优先级别更高的项目,想先试试能不能拿你换到那个项目,如果那边不要你,他再退而求其次跟我谈老城区的项目。” 两手准备。 “……嗯。” 她也觉得,比起闻延舟舍不得拿她换,想拿她换别的更有可能。 沈徊钦:“如果那边先要了你,那我也爱莫能助了。” 楼藏月心情沉重,微微鞠躬:“还是要谢沈总帮忙。” 沈徊钦摇头:“我是帮阿素。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多问,不过这还是他第一次为了女人来找我帮忙。” 楼藏月听得出来,他是在帮沈素钦拉好感。 “沈教授是正人君子,见不得人受苦。” “当然,我答应帮忙,不只是因为阿素,也因为楼小姐跟我谈的条件我很感兴趣,总之我还是很希望,闻延舟最后,能把你给到我这边。” 楼藏月再次道谢后,也离开了甲板咖啡厅。 临走前她和那个美艳的女人目光碰上,她先对她笑笑,她也点了下头。 楼藏月心事重重地走回房间。 她最近这一个月,脱离公司,实在不清楚公司有什么紧要的项目,不知道闻延舟真正的目标是什么? 老城区的项目已经非常大了,国内数一数二的三家大公司都在竞争,沈氏肯让步,对碧云来说绝对是好事,闻延舟为什么不答应交换呢? 楼藏月拿出房卡,但还没刷,门就从里面打开。 楼藏月下意识抬起头,就对上闻延舟冷若冰霜的眼。 楼藏月本能地后退:“……闻总。” 闻延舟漠声:“不是早就回房了?” 楼藏月:“我看天气好,就在外面随便走走。” 闻延舟冷不丁问:“和沈素钦一起走?” “……”楼藏月是不能让他知道,她私下找过沈素钦和沈徊钦的。 否则以闻延舟的敏锐,肯定一下就能想到,她和沈徊钦有达成什么交易,沈徊钦才会去找他谈交换女伴。 四舍五入,等于自爆出卖碧云,后果不堪设想。 她谨慎地回答:“偶遇。毕竟船就这么大,很难不遇上,打了个招呼而已。” 闻延舟忽然抬起她的下巴。 他手指指腹有些用力地按揉她的唇珠:“打个招呼……知不知道,你打个招呼的功夫,就被人看上了。” 沈徊钦跟他要楼藏月,肯定是为了沈素钦。 这个女人是狐狸变的吧?招人,只见过一面的苏运父母满意她当儿媳妇,只见过一面的沈徊钦也能接纳她当弟媳妇。 闻延舟的脸色冷得难看,楼藏月被他按得唇上疼,忍不住往后躲:“闻总……” 闻延舟放开手,没理她,转身进房间,声线冷漠:“去换衣服,晚宴要开始了。” 第79章 卖个好价钱 这个再三提起的晚宴,是本次航行,最重要的一个宴会,所有人都会在宴会上露面。 闻延舟已经准备了几套礼服让楼藏月挑,都挂在衣架上,还有专业的妆造团队待命。 他越打扮她,楼藏月越觉得心底冰凉凉。 有一种,装点好了,卖个好价钱的感觉。 她没心情,随便指了一件。 闻延舟在沙发看杂志,瞥了一眼:“这件配不了那支玉簪。” 哦,想起来了,闻延舟昨晚拍下那根玉簪就说了,要她用那根玉簪,搭配一条裙子。 楼藏月忍着不适,重新挑了一件新中式旗袍。 旗袍是淡绿色的,长至脚踝,正面看优雅端庄,后背则是一片镂空,刚好将两片蝴蝶骨展露出来,不失女人天生的性感。 造型师将她的头发挽在一侧,簪上那根玉簪,妆容也画得清新淡雅。 挑口红的时候,化妆师有些犹豫,这时,有一只手从楼藏月的身后伸出来,拿起其中一管口红。 化妆师识趣地后退,楼藏月抬起眼,看着镜子里倒映出的闻延舟,他已经换了一套纯黑色西装,端正疏淡。 他将口红转出来,在她的唇边对比,最后选定一根肉桂色,然后仔仔细细帮她涂上。 楼藏月没有动,而他竟然还知道用指腹将嘴唇边缘模糊,显得不那么死板。 他从没有帮她涂过口红,看她化妆的次数也屈指可数,但却能做到这么自然熟练,想必是在别人身上练过。 能劳动他亲自帮涂口红的人,楼藏月只能想到一个人。 白柚。 这也很符合他们纯爱的基调。 涂好之后,楼藏月低声说了谢谢,拿起珍珠耳环戴上。 她的长相本来就有一些清冷,做这样大家闺秀的打扮,可以说是将身上的优点发挥得淋漓尽致。 楼藏月最后拿起针织披肩披上,闻延舟走近帮她整理,手从她的肩膀到她的下巴,微微抬起,低头要吻上去。 楼藏月直接侧头避开。 闻延舟沉声:“你以前从来不会拒绝我。” 楼藏月垂眸:“闻总也知道那是‘以前’。” 以前他也不会,把她送给别的男人。 闻延舟凝视她的眉眼。 楼藏月已经从他身边经过出去,他突然想起岫钰说的话——她好像是真的要辞职。 他的眸色本就偏深,现在似乎比外面暗波汹涌的海面还要浓郁。 …… 楼藏月和闻延舟一起挽着手走进二楼的宴会厅时,不少宾客将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这波关注,除了源于身份贵重的闻延舟,还来源于楼藏月。 ——不知道是谁传播的,总之,下午刘总落荒而逃的行为,在这些人嘴里,就变成刘总胆敢把主意打到闻延舟的女伴身上,惹怒了闻延舟,这才落得被赶下船的下场。 于是,楼藏月就成了挑起争端的那个祸水。 楼藏月甚至听到有人嘀咕:“妖里妖气的,难怪不近女色的闻延舟都能被她勾引。” “……” 她哪里妖里妖气? 闻延舟又哪里不近女色? 闻延舟看到她的表情,勾了勾唇,随手从桌子上拿了一杯鸡尾酒,喂到她的唇边:“觉得委屈?” 倒也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儿委屈。 楼藏月接过鸡尾酒,自己抿了一小口,没敢多喝,她要清醒着,见招拆招。 她看到叶赫然朝他们走过来,随口问,“岫总这次怎么没来?” 闻延舟抬眼:“你想他?” 楼藏月猝不及防被他的话呛到,匪夷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叶赫然原本已经走到他们面前,脚步忽然一顿,挑了挑眉,然后转步走开。 楼藏月更莫名了:“叶总为什么走?” 因为她刚才看闻延舟的那一眼,太像娇嗔了。 她今晚打扮得很有味道,一颦一笑格外有风情,做出那样的表情,让人浮想联翩,所以叶赫然识趣地走开,不打扰他们的情趣。 闻延舟心头也微微酥麻了一下。 第80章 不知回来否 这时,东道主过来打招呼:“延舟!” 闻延舟微笑,同时低声对楼藏月说:“等会儿舞会开始,你往左手边走,我会拉住你。” 什么往左手边走?楼藏月不明所以,而中年男人已经来到他们跟前,她想问的话也只能咽下。 “伯父。”闻延舟颔首。 男人年近六十,端就一派和蔼可亲的模样:“你说你啊,大家来这儿就是为了图个乐,和气才能生财,你倒是好,直接把人给我吓走了。” 他这番话看起来像是在责怪,实际上,语气更多是调侃,看得出来他很欣赏闻延舟这个后辈。 闻延舟对他也很亲,楼藏月从没见过他跟哪个长辈这样说话。包括闻父。 “伯父是在怪我?我明明是替伯父铲除害群之马,免得让那样的杂碎,玷污了您的船。” “你总是有理!”商老板哈哈大笑起来,“不过,我还能真因为一个外人怪你吗?你可算我半个儿子,我胳膊肘当然是向内拐!” 楼藏月暗自忖了忖,半个儿子? 那是女婿还是干儿子? 她在闻延舟身边这么多年,怎么不知道闻延舟跟哪家的关系这么亲厚? 闻延舟像是随口问的:“时序回来了吗?” ——时序! 楼藏月猝不及防听到这个名字,下意识看向闻延舟。 闻延舟侧脸淡漠,只专注跟商老板说话,没有看她。 “……”楼藏月直到现在才知道,这是商家办的宴会。 “时序主意正,他的行踪,有时候连我这个当爹的都不清楚,这次我倒是有叫他回来,但他究竟有没有回来,上没上船,我也不知道。” 商老板叹气,“他跟他母亲那边走得越近我越担心,没轻没重,真是,哪天传来他的死讯,我都不觉得意外。” 闻延舟:“人各有志。” 楼藏月将手里的酒杯攥得有些紧。 商时序…… 商时序。 她在心里重复这个名字,轻微走了一下神,记忆就回到一切都没有发生前。 那时候她家里还没有背上巨债,她也还没有在雨夜遇到闻延舟,更没有这三年的不可言说和不清不楚。 只是一个,跟商时序身后,一遍遍地问他“你为什么不喜欢我”的小女生。 “哎呦!” 商老板不知怎的手抖了一下,手里端着的酒杯淋了自己一手。 闻延舟正要喊服务生拿毛巾,楼藏月就快速从手包里拿了纸巾递给他:“您擦擦。” “老人了就是不中用,有时候好好走着路也能撞到东西,真是丢人。”商老板自我调侃,他那样的辈分,谁敢说他丢人呢? 楼藏月温声细语:“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正常,没什么要紧的。” 闻延舟看了她一眼。 “诶,谢谢你。”商老板瞧着楼藏月,又笑着看闻延舟:“还没问你,这里,有看得上的吗?” 闻延舟不以为意:“没有,庸脂俗粉,不如我身边这个。” “哈哈哈哈!我倒是发现有不少人看上你身边这位,等会儿你再不舍得,也要把她给出去喽!” 闻延舟一笑:“这也是规则,来玩就要玩得起。” 楼藏月:“……” 商老板还是要去洗手,就没有再聊。 他走后,楼藏月直接问:“什么‘给出去’?” 闻延舟冷然:“你对商老板倒是热心,因为知道他是商时序的父亲?” 第81章 抓住了谁的手 “……什么?” 楼藏月甚至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提到商时序。 她跟商时序那段,都是高中时期的事了,那时候她跟他都不认识。 “听不懂闻总的意思。” 闻延舟面无表情:“你最好是真的听不懂。” 楼藏月真不理解他这些话的意思。 闻延舟冷视着她探求的目光,忽然觉得厌烦。 他放开她的腰,丢下一句“暂时别让我看到你”,然后就自己走了。 楼藏月愣愣地看着他背影,完全不明白他这突如其来的脾气是怎么回事? 周遭都是陌生的宾客,她一个人站在那儿,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她参加过不少这样的宴会,适应了一下也就缓过来了。 她独自走到宴会厅的角落里呆着。 如果能这样直到宴会结束,对楼藏月来说,不失为一件好事。 今晚结束,明天下船,后天离职,一切顺遂。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全场灯光忽然熄灭,楼藏月愣了一下,下意识去摸手机。 这时,舞台上亮起一盏灯,照着一个身穿粉色抹胸裙的女人上台。 女人手里拿着话筒:“Ladies—and—Gentlemen,首先,请允许我代表商氏集团,对大家百忙之中能赏脸来赴这场盛会,表示十二万分的感谢,谢谢大家!时隔一年,我们又齐聚一堂!” 宴会厅顿时响起热烈的掌声。 楼藏月这才明白,没出什么意外,就是一个流程,便也跟着鼓掌,目光在黑暗里寻找闻延舟的身影。 女主持人笑着说:“和往年一样,今晚还是从一支舞开始吧,请大家蒙住眼睛,进入舞池,凭感觉,凭缘分,寻找自己的舞伴,让我们在这支舞里,加深对彼此的认识。” 蒙眼? 楼藏月不明所以,而服务生已经端着托盘走下台,盘子里放着一条条的黑布,依次送到宾客们面前。 其他人都习以为常地拿了黑布,蒙住自己的眼睛。 服务生到楼藏月面前,楼藏月迟疑着也拿了一根。 她大概理解,这是要蒙住眼睛,随机挑选舞伴。 然后呢?挑完,只是跳舞? 因为“交换女伴”那个隐藏游戏,楼藏月现在对船上的任何活动都保持警惕,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她再次寻找闻延舟,但关了灯,宴会厅灰蒙蒙的,她只能看到攒动的人头。 “那边那位女士,快点蒙上眼睛哦。”女主持人注意到楼藏月四处游走的目光。 楼藏月抿了下唇,也把自己的眼睛蒙上。 女主持人拍拍手,音乐响起:“究竟谁会是你今晚的舞伴,谁将拥有谁的第一支舞,三分钟寻找舞伴倒计时,现在,开始!” 周围立刻骚动起来。 楼藏月皱起眉,往角落里躲去。 眼睛被蒙住之后,其他的感官会放大。 她眼前一片漆黑,下意识侧头用耳朵去听,周围很嘈杂,笑声叫声打趣声呼叫声,应有尽有。 她定了定神,尽可能靠近角落,不被任何人抓到。 但才退了五六步,她的肩膀就被人撞了一下,她在原地踉跄了一圈,差点摔倒,对方是个女人,连忙说:“I"m,Sorry~” 楼藏月回答:“没关系。” 她重新站稳,想要继续后退。 她不知道的是,那一撞,改变了她的方向,她现在的“后退”,已经不是退回角落,反而是往舞池中间而去。 走了一段路,楼藏月感觉应该到角落了,伸出手,想要扶墙,结果刚伸出去,下一秒,她的手就被人抓住! 那只手宽厚、温暖、很有力量感。 是个男人。 楼藏月愣了一下,伸手扯掉黑布,与此同时,对方反握住她的手,有些强硬地将她拉了过去。 她撞到对方胸膛的同时,黑布也从眼前脱落—— 第82章 刚才是不是你 楼藏月离对方的胸膛很近,鼻间闻到很淡的,陌生却好闻的香味。 像晨间山林里成排的松柏,湿润冰凉,神秘莫测,很是惹人探究。 楼藏月的愣神只有三秒钟,本能地抬头想看对方的脸。 但刚抬起头,眼睛就又被一条黑布蒙住——男人捡起她滑落的黑布,重新在她的后脑勺绑好。 楼藏月的视觉稍纵即逝,只看到男人的下巴。 她仅能认出,不是她最熟悉的闻延舟。 “……请问,怎么称呼?”楼藏月低声问。 男人似乎顿了一下,没有回答,将黑布绑好了,然后握住了她的手。 女主持人在台上宣布:“三分钟,时间到!大家都已经找到自己的舞伴了,那么我们今晚的舞会,正、式、开、始!” 悠扬的管弦乐随后响起,楼藏月被男人搂住了腰。 女人很敏感的,对是否冒犯是有感觉的,她能感觉出男人没有想占她便宜的心思,所以没有躲,男人带着她进了舞池。 楼藏月看不到,完全被他“操控”,舞步退左进右,横左横右,这是圆舞曲的基础舞步,参加过宴会的人都会。 她几次想要扯掉蒙眼布,男人却一直握着她的手,力道不轻不重,却令她挣不开。 他越不让她知道他是谁,楼藏月越想知道:“……你到底是谁?” 男人牵着她一只手,将她的身体“抛”了出去,楼藏月一只手得空,立刻就想去扯蒙眼布,男人又将她拽了回来,又一次握住她那一只手。 他的手微微一错,与她十指紧扣。 两人掌心相贴,感知到男人的体温,楼藏月心尖不由得颤了一下。 那股淡淡的松柏,好像重了一些。 楼藏月整支舞都跳得三心二意,就想一曲结束,看一下这个人是谁? 她真的有些在意。 一支舞七分钟,音乐结束,宴会厅灯光亮起,男人也放开了她的双手。 楼藏月毫不犹豫扯下黑布—— 却也就在这时,离她很近的地方响起一阵骚乱,有人惊呼:“呀!蛋糕被撞倒了!快躲开!” 刚刚推出来,本想在灯光亮起后,闪亮登场的两米高巨型蛋糕,不知怎的,如同一座大山,在众目睽睽下,轰然倒下! 宾客们惊叫声连连,离蛋糕近的人都在仓皇后退,生怕被砸到。 这一后退,就互相撞到,楼藏月也离得很近,她刚恢复视觉,还没适应光线,什么都看不清,就被撞得踉跄了好几步。 她在混乱中,本能地去抓那个男人的手,不想他趁乱离开。 然而手刚伸出去,就被人撞得偏移。 有人踩到楼藏月的脚,楼藏月崴了一下,跌坐在地上。 倒下前她似乎看到一个挺拔修长的背影,与此同时,她被人拽了起来,拽到一边,躲开了踩踏。 楼藏月反抓住这个人的手,说什么都不肯放,她必须知道他是谁! 她还没站稳,就急着抬起头看,然后就看到了—— 沈素钦。 ……沈素钦? “楼小姐,没事吧?”沈素钦关切询问。 楼藏月愣愣地看着他。 她同样在他身上闻到一阵很淡的香味,她想要靠近一些,仔细闻闻是不是松柏,沈素钦已经男女授受不亲地放开她,拉开一米距离。 楼藏月一时间也没了接近他的动机。 “……没事。”楼藏月抿下唇,直接问,“刚才,是你跟我一起跳舞吗?” 第83章 将她抢了回来 沈素钦低头看她:“嗯?我也不知道,刚才没开灯,我看不清,不过灯亮起的时候,你离我很近,可能是吧。” 楼藏月转头去看其他人,发现无论男女都没有蒙眼。 如果她没想错,这个游戏规则应该是,蒙眼找到舞伴,然后就可以摘掉黑布。 而那个男人却还是蒙上了她的眼,让她什么都看不见。 他是故意不让她看到他。 哪怕是关了灯,本就看不清楚,他也不想让她看到一点点。 那个男人肯定不是沈素钦。 沈素钦疑问:“楼小姐?” 楼藏月暂时没再想那个人,回看沈素钦:“谢谢沈教授。” 倒地的蛋糕被服务生快速清理干净,地毯也换了新的,全程不到十五分钟,不得不说,商家的规矩和效率都是惊人的。 舒缓的管弦乐重新响起,女主持人上台安抚了大家一番后,宴会继续。 想跳舞的继续跳舞,想谈事的,也各自端了一杯酒,三三两两,找了一张沙发坐下。 沈素钦在她周围看了看:“闻总不在吗?” “不知道他去哪里了。”楼藏月也不想找他了。 沈素钦镜片后的目光清润:“如果楼小姐不怪我唐突,今晚让我跟在你身边吧,不会有事的。” 楼藏月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她怕的就是闻延舟今晚把她给出去,让他跟在她身边,有个什么万一,他也能保护她。 楼藏月神情真挚:“多谢沈教授。” “今天收到你太多谢谢了,现在拒收了。楼小姐真想谢我的话,”沈素钦伸出手,他的手掌洁白,掌纹清晰,“一起跳支舞。” 楼藏月没有理由拒绝。 她将手放进他的掌心,两人相拥着进舞池。 楼藏月对沈素钦微微一笑。 她没再去找闻延舟——刚才她对游戏规则一窍不通,担心误踩陷阱的时候想找他,他不在,现在她有沈素钦带着,也不用他了。 而且比起舞会上的陷阱,他才是她不安的源头。 她跳得专注,没有注意到,不远处,闻延舟的目光,正冷冷地落在沈素钦搂着她腰的手上。 他在关灯的时候就回来了,但没寻到楼藏月,直到灯光重新亮起时,才看到楼藏月和沈素钦在一起。 所以,楼藏月的第一支舞,也是跟沈素钦跳的吧。 她的胆子倒是不小。 “闻总怎么一直看别人,我这么没有魅力吗?”他的身旁,站着他刚才关灯时拉到的女伴,“巧”的是,也是熟人。 是沈徊钦身边那个叫苏苏的美艳女人。 “自然不是,能和苏小姐共舞,是我的荣幸。我们再跳一支吧。”闻延舟漠漠地说话,没看她,直接拉着她的手又进了舞池。 楼藏月的肩膀忽然被人撞了一下,她转头去看,就对上闻延舟那双风雨欲来的眼睛。 “……”楼藏月顿了一下,没有理他,继续跟沈素钦跳舞。 沈素钦自然而然地对闻延舟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闻延舟唇际扯开一个嘲弄的弧度。 又到了将女伴“抛”出去再拉回来搂住的动作,楼藏月旋转着身体出去,结果另一只手被人抓住! 她一愣,下一秒,闻延舟突然用力将她从沈素钦的手里抢回来! 第84章 敢不听他的话 他们在正常跳舞,楼藏月和沈素钦的手拉得本就不紧,被他一拽就松开,闻延舟顺势将苏苏推给沈素钦,而后揽紧楼藏月的腰。 楼藏月猝不及防就回到了闻延舟面前,愕然地看着他,他神色寡淡。 她感觉自己在他眼里就是物品,不想要的时候就随便丢下,想要了就直接抢回来。 毫无尊重可言。 楼藏月沉声:“闻总,你在干什么。” “怎么?怪我拆散你跟你的沈教授?”闻延舟冷声,“你是不是忘了,你是谁的东西?” 东西? 是,她在他眼里,不是工具就是东西,从来没有独立人格,必须围着他转,让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随便他安排死活! 楼藏月不想跟他跳了。 不想看到他了。 隐忍了一天的情绪,终于还是在这一刻绷不下去。 楼藏月要离开他,但她的手和腰都被他抓得很紧,她只能用一只手推拒他的胸膛。 男人看起来也没有用力,却就是推不开。 楼藏月咬紧后牙:“闻总,是闻总先抛下我走的不是吗?” 他现在又在指责什么! 闻延舟:“我没让你往左手边走?我没跟你说我会拉住你?” 楼藏月想起这句话了。 但他说得没头没尾,她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又怎么知道有蒙眼的环节?又怎么能联想到他那句话是这个意思? “没听见,还是没听清?”闻延舟看着她,“也是,你今天一直心不在焉,不是在盘算什么,我说的话,你当然没功夫往心里去。” “闻总不用倒打一耙。”是她在盘算吗?贼喊捉贼。 闻延舟哂笑:“你以为我真的看不出来你的打算?” 他这句话说得楼藏月目光微闪,抿紧了唇,更加用力地推他的胸膛:“闻总想怎么以为就怎么以为。我不想跳了。” 闻延舟停下来:“不想跳就不跳了,跟我上楼见客户。” 他抓着她的手,要将她带上楼。 楼藏月毫不犹豫:“我不去!” 与此同时她另一只手也被人握住。 “闻总。” 沈素钦温文尔雅,只是金属眼镜的边缘追过了冰冷的光,“我好像听到楼小姐说‘不去’,无论如何,还是要尊重她个人的意愿吧。” 闻延舟的目光在他的手上落了一下,再看回他身上,眼底深处愈加霜寒:“沈四公子是要跟我抢人?” 沈素钦:“没什么抢不抢,楼小姐只属于她自己,她不是必须跟谁走,而是她愿意跟谁走。楼小姐,我刚才跟你说,今晚会放烟花,三楼甲板看得最清楚,现在可以过去了,去晚了,就占不到好位置。” 他将楼藏月往他的方向拽了一下,楼藏月给了他一个感激不尽的眼神。 闻延舟一字一字:“楼、秘、书。” 他这个语调喊得楼藏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想违约?” 就算是最后三天,她也还在工期里,她敢不听他的话?敢走? 楼藏月屏住呼吸,紧紧地着看他,闻延舟眉眼俱是无情。 倘若她真敢跟沈素钦走,后果要她自负。 “……” 他们这片不大不小的对峙,还是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都在小声议论,这是怎么了? 二楼楼梯口也出现几个人。 “延舟,怎么了这是?”商老板扬声问。 沈徊钦也在楼上,扶着楼梯栏杆,蹙眉喊:“阿素。” 沈素钦微抬起头:“大哥。” 商老板笑了笑:“原来是沈四公子。” 沈徊钦有意制止这场一触即发的矛盾:“阿素,我有份文件落在房间,你去帮我拿来。” 沈素钦说好。 转身时,他对楼藏月眼神示意,要她跟他一起走。 众目睽睽之下,他不信,闻延舟还会强行拽走她。 楼藏月也想走,但只迈开了一步,就不敢再走了。 第85章 今晚她归我了 楼藏月怕闻延舟。 她想不出,他能拿合同做什么文章。 但人是这样的,越是未知,越没底,越害怕。 闻延舟也确实没再对楼藏月有什么动作,直接放开她的手,大步上楼。 他没说让她跟上去。 但那个背影明明白白写着,她敢不上去试试。 楼藏月脑子飞快旋转想着主意,无意间接触到沈徊钦的目光,沈徊钦略微点了下头。 楼藏月定了定神,到底还是上楼了。 起码有沈徊钦在,他也会帮她周旋。 哪怕不看在沈素钦的面子上,她开给他的条件他也很满意。 他会帮她的。 楼下是普通宾客娱乐的地盘,二楼才是这艘船上的大佬们聚集的场所。 商老板拍了拍闻延舟的肩膀:“大家在打麻将,我记得延舟你的牌打得不错。” 闻延舟:“尚可而已。” 商老板捶了捶腰,叹气:“那你替我的位置打吧,我人老了,受不得累,要去躺躺。” 闻延舟颔首。 他进了房间,楼藏月也跟了进去。 房间不算特别大,灯光明亮,一眼看去,有沙发,有茶几,以及一张麻将桌。 沙发上没人,牌桌上则坐着两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正在洗牌,两人年纪都不算大,气质各有不同。 楼藏月觉得眼熟,但一时叫不上名。 沈徊钦刚才就在打,进去了直接在牌桌前坐下,闻延舟也坐上了商老板刚才的位置,一起洗牌。 那个叫苏苏的女人,不知何时跟上来了,她今晚穿的是抹胸裙,上身是干枯玫瑰色的丝绒布料,裙摆则是米白色雪纺。 很优雅,很公主,但她自然而然地顺了一下裙子,坐在了沈徊钦腿边的地毯上。 她趴着沈徊钦的大腿,先是帮他点了一根烟,又时不时给他喂草莓,如同一只乖顺的波斯猫。 楼藏月感到了一种令人不适的卑微感。 另外两个男人脚边也有女人,做的事大同小异,总之就是像宠物一样伺候“主人”。 楼藏月有些僵硬,一时不知道她要怎么做,站在那里,也没有人理她。 直到闻延舟将麻将码好了,才抬起眼:“还要我教你,你的位置在哪里?” 他要她跟苏苏她们一样,顺从地匍匐在他脚边。 楼藏月不愿意那样作贱自己,没吭声,没过去。 这一“犟”,倒是让牌桌上的另外两个男人也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其中一个男人上下看了她一圈,笑着问闻延舟:“这就是闻总的‘筹码’?确实有姿色,难怪你敢一开口就砍我那么多个点。” 闻延舟没说话,打出牌。 男人从烟盒里拿了支烟,烟头在桌子上敲了敲,冲楼藏月:“过来帮我点支烟。” 楼藏月突然间想起来他是谁了。 是一个地产大鳄。 ……闻延舟是想拿她换地皮啊。 沈徊钦顺手摸了一张牌打出去,抬起眼:“原来我的竞争对手是柳总啊。实不相瞒,这个女人我也看上,也想要,我能给闻总的项目应该不比柳总逊色。” 柳总笑:“这样啊。” 他们说话归说话,手上打牌的动作倒是不断,麻将清脆的碰撞声,一下一下敲打在楼藏月的神经上,她整个人绷得很紧。 柳总忽然挑眉,直接推牌:“呦,大四喜,不错啊,这女人旺我,闻总,你那个开价我同意了,今晚她归我。” 第86章 百日夫妻是仇人 另一边。 商老板说腰疼只是借口,他是听说了消息,回到自己房间,立刻问秘书:“时序真的上船了?” “阿杰看到一个很像的背影,但不是很确定。” 商老板气极反笑:“来自家的宴会都要藏头露尾,这里是有什么让他不敢露面吗?真是,就是被他母亲那边教坏了!” 他干脆吩咐,“派人找!” 秘书:“是。” 商老板想了想:“慢着,悄悄找,别惊动人。” 万一……他有自己的打算,他也不想拖他后腿。 秘书:“是。” 商老板还是不太放心,又走向那个打牌的房间。 那个房间,现在陷入短暂的寂静。 柳总要了楼藏月。 闻延舟的目光移到楼藏月身上,他身后是落地灯,灯下不能看人,看不清楚,谁都不知道,他此时在想什么? 楼藏月的呼吸也停了一下。 一切都在他一念之间。 他如果点头,她今晚就在劫难逃……不。 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这个男人身上,寄托在他身上等于没有希望。 楼藏月忽而展露笑意,迈开僵直双腿走过去:“嗯?不知道老板们在说什么,不过麻将我也会打,要不加我一个吧?” 柳总,柳厌,似笑非笑地看她:“你也想上桌?” 这句话明显是嘲弄她拎不清自己的身份。 楼藏月装做听不懂,自然而然道:“我牌技还不错,给各位老板当个牌搭子应该够格。” 柳厌自己点了根烟,身体放松靠在椅子扶手上,笑眯眯地给她挖坑:“那你倒是说说,这里,谁给你让位?” 申城闻家的资本巨亨,西城沈家的风投大佬,宋城柳家的地产大鳄,容城吴家的科技巨头。 她一个被带过来的女人,想让谁“下桌”? 闻延舟的位置刚好对着门,楼藏月抬起眼就看到他,她倒是想让他下桌……最好是直接下船,下地,入土为安。 今天之前,她做梦都想不到,闻延舟能绝到这个地步。 一夜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是仇人。 “你看我干什么?”闻延舟淡淡,“有话说?” “楼秘书替我的位置。”沈徊钦起身,扣上西装纽扣,“正好打累了。苏苏,陪我去喝杯酒。” 今天楼藏月最感激的就是沈家兄弟。 柳厌也注意到他的称呼,眉梢挑了挑:“秘书?”他看了闻延舟一眼,有意思,他抬抬下巴,“来。” 楼藏月坐下。 四家一起洗牌、码牌,掷骰子决定出牌顺序,闻延舟先打,他随手丢了一张牌。 楼藏月打出一张同样花色:“碰。” 收回两张牌,再丢出一张牌。 本来大家只是打着玩儿,没人认真,输赢都无所谓。 但加入楼藏月后,她却打得很专注,又是碰又是吃又是杠,十三张牌打得风生水起。 好的对手就是会激起人的胜负欲,打着打着,大家也都认真了起来,牌桌上一时没人说话,只有麻将的碰撞声。 沈徊钦端着杯酒站在楼藏月身后。 闻延舟丢出一张牌,顺势抬眼,看了对面的楼藏月一下,楼藏月神色十分专注,微垂的眼睫弯弯翘翘。 柳厌摸了一张牌。 楼藏月直接推牌:“胡了。” 吴总失笑:“柳总怎么给楼秘书点炮啊?” “……”柳厌舌尖抵住腮帮,看了楼藏月一眼,扯了个笑,抬抬下巴,“再来。” 第二局楼藏月同样打得很顺,闻延舟话里没什么情绪:“记牌了?” 所谓记牌,就是记住了每一家都打出过什么牌,收回了什么牌,由此推断出每一家手里有什么牌,自己要怎么打才能赢。 麻将这项娱乐,老少皆宜就体现在这里,有人打牌随便玩玩,有人打牌动了脑子。 柳厌笑:“楼秘书的脑力不错。” 楼藏月目光微动,她打得这么卖力,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第87章 敢威胁到他头上 “柳总过奖了,可能是熟能生巧吧,以前我也不怎么会,但我是碧云的首席秘书,经常要代表碧云,跟各位老总和老总太太联络感情,越打越熟练。” 柳总搓牌的动作顿了一下。 首席秘书…… 跟各位老总和老总夫人…… 他心思掂了掂:“这样。” 闻延舟也因为她这段富有内涵的话,看了楼藏月,打出一张牌。 楼藏月直接吃了他那张牌,不卑不亢地回视他的目光,她那段话是说给柳厌听的,更是说给他听的。 他真的要把她给出去?想清楚了? 她可是首席秘书,掌握碧云众多客户资源,他要是敢卖她,她可能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了。 随便告诉柳厌一些大客户的喜好啊习惯啊底线啊,到时候客户被柳厌抢走,可怪不得她。 她这也不算出卖碧云机密,她只是打牌的时候,“闲聊”几句客户的八卦而已。 楼藏月微笑:“给我最多指导的是薛夫人,但打牌最有趣的是还得是司徒夫人,她是广水人,广水麻将有个绰号叫‘拳打脚踢’牌,挺有意思的。柳总会打广水麻将吗?” 柳厌若有所思:“见过,没打过,但听楼秘书这么说,我很感兴趣,你今晚教教我?” 楼藏月压着心里的反胃,面上笑意照旧:“好,我回头再跟您说说,尉总和戚总喜欢打什么牌。” 她自摸了一把,“杠上开花,又胡了,看来柳总也旺我。” 闻延舟嗤笑一声,他倒是小看这个女人了。 敢威胁到他头上了。 楼藏月抿唇:“要继续吗?” 闻延舟丢了牌,面无表情:“你以为我们是来陪你打牌的?你多大的面儿?”他直接赶她下桌,“酒喝完了,去拿。” 楼藏月垂眸,不动声色起身:“好的闻总。” 转身时,她冲沈徊钦点了下头:“谢谢沈总让我打这两把。” 沈徊钦认真地看了看她,一语双关:“不客气,一手烂牌打得这么好,不容易。” 楼藏月走出房间,走了很远,终于松出那口气。 闻延舟应该不会把她给柳厌了…… 除非他真的想赌她会守口如瓶,赌柳厌没本事抢他的客户。 他肯定不会赌的。 闻延舟喜欢十拿九稳,他也一直是十拿九稳,他人生顺遂,他天之骄子,只有没实力没底气的人才需要赌。 他不用。 楼藏月忽然间有个念头。 希望将来有一天,闻延舟也变得没实力没底气什么都没有,那她一定要让他尝尝这种悬崖边走钢丝,拼命自救的感觉。 楼藏月下了楼,没再回包厢,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她其实有点儿腿软。 房间里,大家也不打牌了,靠着椅子,随意地聊天。 柳厌漫不经心道:“女人吧,聪明有个性,是好事,就是麻烦……所以说养狗比养猫好,狗养久了亲人又听话,猫的性格太冷淡,经常忘了自己身为宠物的觉悟,没意思。” 苏苏正帮沈徊钦剥荔枝,娇娇媚媚地撒娇:“沈总,我不想剥了,刚做的美甲都劈叉了。” 沈徊钦拍拍她的头:“那就不剥了。” 闻延舟漠声:“有话不会问,有事不会说,喜欢自作聪明,还喜欢耍小聪明,是没意思。” 第88章 楼藏月去了哪里 神经紧绷的时候还没感觉到什么,一松懈下来,楼藏月又感觉自己的脑袋很重。 摸了一下额头,这回是真烧起来了。 她找服务生要了感冒药吃了,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呆着。 碰巧遇到叶赫然,叶赫然问她:“你没跟舟儿在一起?” 楼藏月迟钝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闻延舟,随便指了一下楼上,然后从他身边经过,走到窗边的沙发上坐着。 叶赫然看了她两眼,自顾自上楼。 楼藏月一个人在沙发上坐着,越坐感觉头越晕,撑不住了。 她想要回房,但不长不短的一段路,她走得踉踉跄跄,眼前天旋地转,她跌倒时,面前停下来一双皮鞋。 她好像又闻到,松柏的香味。 …… 楼上的几位,项目谈得差不多了,下楼乐子。 叶赫然和闻延舟走在一块。 叶赫然来找闻延舟,主要是看到一件奇事儿:“刚才邮轮上放了一艘快艇下水,不知道是谁半道走了。” 上了船,中途走,多少有些不给商家面子,除非是刘总那种不得不走的,一般人不会这么不讲规矩。 “姓刘的要走,是自己划船走,能让商家放快艇,肯定是商家要送走的人。”闻延舟不在意,“管他是谁。” 总不会是商时序吧。 想到这个人,闻延舟就去寻楼藏月:“有看到她了吗?” 他还想跟她算账呢。 “谁?”叶赫然猜,“楼秘书?” “嗯。” 叶赫然指向那个沙发:“不是在那里吗……嗯?人呢?” 沙发上空空如也。 叶赫然纳闷:“我上楼的时候,还看到她在那里坐着。” 闻延舟环顾整个宴会厅,却哪哪儿都没有那个喜欢自作聪明的女人的身影。 叶赫然看向宴会厅外:“今晚风还挺大的,感觉船都有点摇晃呢。” 闻延舟眉心蹙了一下,拿出手机给楼藏月打电话。 电话通了。 但无人接听。 闻延舟不假思索,转身出了宴会厅,一边持续给她打电话一边走进电梯,按四楼。 他以为她是回房间了,然而房门打开,里面也是一片漆黑。 闻延舟顿住,不在宴会厅,电话不接听,房间也没有,难不成她…… 失踪了? 又一阵海浪袭来,整艘巨型游轮都跟着荡漾了一下,房门没关,闻延舟听到楼下传来惊呼声。 安保呼吁宾客们回到船舱,不要在甲板逗留,更不要靠近围栏,免得发生意外…… 闻延舟薄唇抿成一片柳叶,锋利危险,转而去找游轮的安保经理,让他们调监控。 他要马上知道,楼藏月现在,究竟,去了哪里! 安保经理不敢怠慢,立马带闻延舟去总监控室查看监控。 游轮上的摄像头覆盖面广泛,很快就找到楼藏月的身影。 那是半个小时前。 楼藏月一开始确实是在沙发上着,但没过多久,她就摇了摇脑袋,似乎是觉得哪里不舒服,然后就独自离开宴会厅。 她先是走向电梯,但电梯前挡了人,她过不去,便后退了几步,走了旁边的楼梯。 那楼梯本就属于观光楼梯,开放式,一侧是大海,她身形摇摇晃晃,就像是喝醉了,再加上风大,她抓着扶手,脚步轻浮,中间有好几次差点摔倒,看得人胆战心惊。 闻延舟的目光黑沉。 安保经理捏了一手的冷汗,连忙拿起对讲机,让安保沿着监控的路径找过去,他也不敢闲着,继续追踪。 下一个镜头是三楼的甲板,楼藏月安全上楼。 甲板上没什么人,空阔风大,吹得她的发丝飞舞,裙摆飘飘,她踉踉跄跄,左脚拌右脚,终于把自己绊倒了。 她跌坐在甲板上,连发簪也掉了,一头柔顺的长发垂了下来,宛如一条被人类诱捕上岸,懵懂无知的美人鱼。 哪怕是在模糊的监控里,她也美得惊心动魄。 第89章 难道被人藏起来 迎面走来两个男人,分明是看中楼藏月的美色,蹲在她面前说了什么话。 楼藏月没有抬起头,男人伸手捏起她的下巴。 闻延舟冷肃地看着,已经将这两个男人记住。 看清楼藏月的脸后,另一个男人认出她是闻延舟身边的人,连忙拉着同伴走了,不敢招惹。 楼藏月捡起地上的发簪,抓在手里,摇晃着从甲板起来。 但她这个状态,就像一只小羔羊,谁都可以上前咬一口。 此刻之前,闻延舟都不知道,楼藏月是这么惹人欺负的。 更要命的是,她忽然朝着监控死角走去,安保经理连切了几个镜头都没能找到楼藏月的身影。 闻延舟沉声:“她在哪里?” “闻总,您稍等您稍等……”安保经理继续切镜头,可是没有,没有,哪里都没有…… 楼藏月走进监控死角后,就凭空消失了。 派出去找人的安保同时传回消息,他们已经到三楼,但,没有看到楼藏月。 安保经理咽了口水,完全不敢细想,闻延舟的女人要是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出事,他们会是什么下场。 他到处联系,加派人手,每个角落都要找,每个宾客都要问,尤其是去过三楼的人…… 就在他忙得热火朝天时,还在播放的监控视频里,突然传来噗通一声,好似是重物落水? 安保经理一愣,还没反应过来,闻延舟已经上前握住鼠标,将进度条倒退。 那声落水就是从楼藏月消失的方向传出来的。 “……” 总监控室内登时陷入一片死寂。 这种情况,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楼藏月是——失足坠海! “闻总,这……”安保经理面如土色。 闻延舟脸色森寒,即刻转身往外走,四个字掷地有声:“下海,搜救。” 安保经理连忙汇报上级,组织人手全力搜救。 于是,深夜的海面上,十几条橡皮艇被放了下去,每条船上两个人,在海面扩散开来。 除此之外,还有骑着水上摩托的教练以及潜水员,都在游轮附近搜寻,游轮开了大灯,强光照着海面。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去,原本还在宴会上吃喝玩乐的宾客,纷纷聚到了甲板上。 “这是出什么事了啊……” “听说是闻总的女伴落水了。” “我的天啊!那还能找到吗?” “闻总还联系了岸上警卫队,增援马上就要到了,但海这么大,想找一个坠海的人,可不容易啊……” 商老板拍了拍闻延舟的肩膀:“延舟,你放心,无论是死是活,我都会给你一个交代,不会让人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没了的。” 叶赫然侧头去看闻延舟,闻延舟一向喜怒不形于色,这会儿也是。 乱糟糟的一个小时过去,什么都没捞到。 叶赫然将笔记本电脑搬到甲板上,重新看楼藏月失踪的那段影像。 宾客们也围在他身后。 那声疑似楼藏月坠海的“噗通”前后,叶赫然反复拉动进度条,又将画面放大,试图看清,坠海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但太黑了,又是监控盲区,根本看不清。 所以坠海的,到底是不是楼藏月? 如果不是,她现在在哪里? 这么大的动静,她如果在船上,不会不知道,不会不出来,总不会是被人……藏起来了吧? 第90章 刚洗过澡的男女 叶赫然一无所获,要关电脑,他身后有个围观的女人忽然说:“这个时间,八点半,唔,我当时好像有听到这个落水声……” 女人是在跟自己的朋友说话,声量不高,也不知道几米外的闻延舟怎么听到的,倏地转头看了过来。 “听到什么?”他声线略沉。 女人愣了一下,迟疑地说:“八点半的时候,我回三楼房间拿东西,然后返回宴会厅,经过一个房间时,无意间听到里面传出争吵声,还有一声‘噗通’,当时我也觉得像是什么落水了……” 闻延舟目光一凝:“麻烦带我去那个房间。” 女人连忙说好,带着闻延舟去了三楼的房间。 闻延舟干脆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鼻青脸肿的男人,看到闻延舟,非常惊讶:“闻、闻总,您……” 闻延舟往他身后的房间扫了一眼,屋内座椅倒翻,一片狼藉,他没有迂回,直接问落水声怎么回事? 男人不敢隐瞒,坦白他和他老婆今晚发生了一些争执,两人打起来了,他老婆一气之下,抱起一个花盆砸向他,而他躲开了,花盆就这么飞出窗外,落入大海…… 也就是说,那声噗通,是花盆。 不是楼藏月。 “……” 闻延舟阖了一下眼睛。 叶赫然莫名感觉,他好像从刚才就压了一口气,直到现在才吐出来。 他是在紧张楼藏月吗? 确认完毕,闻延舟没有逗留,转步就走:“把在海上搜寻的人撤一半回来,楼藏月还在船上,搜船舱。” 叶赫然立刻去办。 闻延舟独自走在走廊上。 他在想——楼藏月没有落水,肯定还在船上。 这么大的动静,如果她清醒,不可能不出来,结合监控里她走路摇摇晃晃的状态,她现在,可能是在什么地方昏迷了。 不。 刚才安保已经搜过一次公共区域,无论她昏迷在哪个犄角旮旯,都会被找出来。 除非她是被人带进了房间…… 闻延舟脚步忽而顿住,想到什么,眼皮抬了起来,眸底深处一片漆黑幽暗。 他问身后跟着的人:“沈家四公子沈素钦,在哪个房间?” “……他也在三楼,第一间。” 闻延舟大步过去。 这么大的动静,船上的人都知道楼藏月疑似落水,沈素钦那么关心她,却直到现在都没有出现。 这不对劲。 到了房门前,闻延舟按响门铃。 无人开门。 他连着按了三下,在耐心即将告罄之前,门终于打开。 开门者正是沈素钦。 他穿着白色浴袍,似乎刚洗过澡,身上带着湿润的气息,正抬手擦着短发。 看到他这副样子,闻延舟脸色愈发难看。 沈素钦没有戴眼镜,眉眼清晰,自带几分笑意:“闻总?怎么是你?有事?” “楼藏月是不是在你这里。”这已经不是疑问句。 沈素钦顿了一下,微笑点头:“是。” 闻延舟下颚线绷紧,径直闯入房间。 目光扫去,客厅没有,餐厅也没有。 他走向卧室。 沈素钦拦了上来,脸色不算愉快:“闻总好像没有权利私自闯入我的房间。” 闻延舟没理他,一把推开虚掩着的房门。 然后,就看到,大床上,坐着一个,同样穿着白色浴袍,发根微湿,也像刚洗过澡的女人。 ——正是失踪的楼藏月! 第91章 捉奸 时间退回一个半小时前。 楼藏月独自坐在宴会厅,脑袋越来越昏沉,摸了一下额头,烧还没有退。 她不硬撑了,扶着桌子站起来,想回房睡一觉。 她原本可以搭乘电梯,直接到她住的四楼,但当她走到电梯,却遇到几个男人,不知是因为喝醉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事,产生纠纷,堵着电梯吵架。 她皱了皱眉,干脆走楼梯上楼。 反正这里是三楼,往上走一层就到了。 ——然而,她记错了。 晚宴在二楼举办,她记成三楼,所以她所谓的“往上走一层回四楼”,实际上是去了三楼。 一层之差,注定了她一定会走错房间。 她本来还没那么晕,走楼梯在甲板上吹了一会儿海风,这会儿说天旋地转都是轻的。 她摇摇晃晃地走到房间门前,从包里拿出房卡,到感应器前刷了一下。 感应器传出刺耳的“嘀”声,屏幕显示“房卡错误”。 楼藏月半阖着眼睛,甚至没有注意到,房门本就是虚掩着,一推就开。 她以为是她用房卡打开的,走进去,关上门,闭着眼睛,摸索到沙发上躺下。 她也不是没有感觉到,房间的布局跟她记忆里的不太一样,但这种异样感微乎其微,楼藏月烧糊涂了,根本没有多想,很快就昏睡过去。 沈素钦不放心一个人面对豺狼虎豹的楼藏月,拿着手机从卧室出来,抬眼就看到他的沙发上多了一个身材曼妙的女人。 他愣了一下,皱起眉,走过去一看。 居然是楼藏月。 再一看,楼藏月脸颊绯红,神色不安,似乎很不舒服。 沈素钦低下头,闻了闻,没有酒气,她应该不是喝醉,又伸手摸她的额头,很烫,原来是发烧。 都烧糊涂了,连自己住哪层都忘了。 他轻声喊:“楼小姐?楼小姐?” 楼藏月没有任何反应。 他无奈一笑,转身到浴室拧了一条干净的毛巾回来,敷在她的额头,物理降温。 又从行李箱里找到药——他是一个细致周全的人,出门在外,为了预防可能出现的身体不适,总会随身携带小药箱。 找到药,又倒了水,沈素钦再次回到楼藏月的身边,扶着她的上半身起来,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楼小姐,吃点药。” 楼藏月半昏半醒地意识到,自己靠在某人的怀里。 那人声音忽远忽近,似熟悉又似陌生。 她又想起那阵松木味了。 对方把什么东西塞到她的嘴边,她本能张嘴咽下。 沈素钦低声说:“你怎么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 楼藏月勉力睁开眼,沈素钦的脸在她眼里,既清晰又模糊,她喃喃地喊了什么。 沈素钦不由得愣了一下。 而楼藏月已经抬手攀上他的脖子,将嘴唇贴上了他的下巴。 霎那间,沈素钦那副温润无害的眉眼,就多了一抹雄性独有的,侵略性的危险。 他旋即按住了楼藏月的后脑勺。 …… 回到此时此刻。 门被大力推开,楼藏月本能地抬起头。 闻延舟脸色森冷,尤其他还看到,地上丢着一团团用过的纸巾。 这样穿着的两个人,这样暧昧的氛围,不可能什么都没有发生! 第92章 惹怒 楼藏月太熟悉闻延舟了,所以她知道,他现在的心情极差。 甚至到了生气的地步。 闻延舟其实很少真的动怒,毕竟他身份摆在那里,要风得风要雨有雨,没什么值得他生气——看不顺眼吩咐一声,自然有人帮他“解决干净”。 这是为数不多的几次。 楼藏月喊他:“闻总。” 闻延舟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从那张凌乱的床上拽起来! 他非常用力,楼藏月整个人毫无支撑力地撞上了他的胸膛。 他不用香水,但有一股清冽的味道,像冬日里,雪的味道。 明明那么望尘莫及,入侵感却那么强,一经触及,就占领她所有嗅觉,瞬间就让她想不起什么松木味,完完全全只有他。 但闻延舟的力气大到几乎要将她的腕骨拧折,楼藏月疼得闷哼了一声,忍不住低斥。 “闻总!” 闻延舟没有放松手,要将她这样带走。 沈素钦挡在门口,他戴回了眼镜,眼镜链垂在肩膀上,气场也不弱:“闻总要从我房间带走人,经过我同意了吗?” 今天两人一直有针锋相对的苗头,到了这一刻,终于要彻底撕破脸。 闻延舟看着面前的男人,真的不介意,现在就把他扔到海里喂鲨鱼。 尤其是,他还看到两人穿着同款浴袍。 他忽而一笑,笑得轻蔑:“你的人?你大哥都不敢就这么将我的秘书占为己有,你又算什么?” 楼藏月听不得他这样冒犯沈徊钦:“闻总,注意言辞!” 她还敢护着他。 闻延舟冷下脸。 沈素钦倒是不生气,依旧是温和的神色:“闻总以为是我带走楼小姐?有没有可能,其实是楼小姐愿意?闻总能用来绑住楼小姐的,只有一纸合同,而我们交往,纯属自愿。” 意思是,他对楼藏月只有强迫。 他和楼藏月,是彼此自愿。 闻延舟回头看楼藏月。 楼藏月抓着闻延舟抓着自己的那只手,抿了下唇,好声好气:“沈教授,今晚给你添麻烦了,时间也不早了,你休息吧,我跟闻总回去,我们有话要说。” 她开口,沈素钦权衡了一下,到底是不想她为难,颔首,让路:“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楼藏月还没来得及点头,闻延舟已经带着她离开沈素钦的房间。 楼藏月身上穿的是酒店的浴袍,脚下也是酒店的平底拖鞋,这副样子,其实不合适出现在外面。 但闻延舟根本没给她收拾的时间,她也咬紧牙没说话。 好在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人,他们上了四楼,起手第一间房,闻延舟刷卡开门。 楼藏月以为他终于要放开她,她的手腕都已经没有知觉了,结果他是一路将她拽进卧室,丢到大床上。 楼藏月还没来得及起身,男人的身体就直接压了下来。 下一秒,他毫不迂回地去扯楼藏月身上的浴袍。 楼藏月呼吸滞住,立刻推开他的胸膛,挡住他的双手,感到莫大的羞辱:“闻延舟!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 闻延舟掐住她的下巴,语调薄怒,“是你跟沈素钦干了什么——自己把衣服脱了,别让我说第二遍。” 第93章 结束 楼藏月明白,他是觉得她跟沈素钦做了什么,要检查她的身体! 楼藏月憋屈得想要爆炸! 她是他的私人物品吗?别人碰都不能碰,疑似被别人碰了,他就要检查! 他就没把她当人! 她受够他了! 楼藏月不知道哪来找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他,拉好身上的睡袍,下床就要走。 闻延舟从后面追上来,抓住她的手。 楼藏月想都没想,转身一巴掌扇过去—— 但没扇中。 她的另一只手也被男人的大掌抓住,他往前疾走了两步,直接将楼藏月按在墙上,双手也反剪在她身后。 楼藏月不甘心认输,还想要踹他,闻延舟直接嵌入她的双腿之间,让她彻底没有反抗之力! “翅膀硬了?敢对我动手?”闻延舟看着她,脸色森森。 楼藏月气得胸膛剧烈起伏,眼眶也抑制不住地红了起来:“……闻延舟!你不是东西!你就是个混蛋!” 闻延舟冷笑:“确实像是有人撑腰的样子,跟我叫板。” 楼藏月挣扎不开:“你放开我!” 闻延舟胸口也有火在烧:“我以为你坠海,船上船下找你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你在跟沈素钦上床?楼藏月,你想死了吗?” 楼藏月咄声:“我让你找我了吗?!找我干什么?!又有哪个项目需要我去替你‘出力’?!又想拿我换几个点?!” 太可笑了,他那是什么态度? “难不成我自己的身体,你有资格决定她上谁的床,我自己反而没资格决定上谁的床?” 荒唐! 闻延舟犹豫都没有:“你确实没有资格。” 楼藏月咬紧后牙,王八蛋! 她挣扎着恨声:“你又想拿合同威胁我?现在零点过了,属于第二天,而明天是周六,本来就是假期,所以,严格意义上说!我跟碧云的合同,就是今天到期!” “我们已经正式结束了,没有任何关系了,你凭什么还这样对我?” 这句“凭什么”问出来,就像撞上了楼藏月薄弱的神经,她整个人都气得发抖。 她喜欢他,甚至爱得卑微没有自我,结果他,他甚至连最后的体面都不给她,把她转手送人,他怎么做得出这种事! 楼藏月如鲠在喉,咬牙切齿:“闻延舟,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她眼泪在眼眶了打转,闻延舟看着她:“合同到期?你以为合同到期你就能走?” 楼藏月怔了一下,眼泪都凝固了:“……你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闻延舟,你别太卑鄙了,你亲口答应放我走的!” 卑鄙?闻延舟凝视着她,眼底暗波汹涌。 楼藏月千怕万怕,怕的就是他反悔:“闻延舟……” 闻延舟呵笑,原来是这样:“你觉得合同到期,能走了,所以借沈素钦,攀上沈徊钦,你想进沈氏?这条后路,找得倒是不错。” 楼藏月抿紧唇:“这条后路,也是闻总给我的——闻总不是有打算拿我跟沈氏换项目吗?是成全你,也是成全我。” 好一个成全你我。 闻延舟冷冷:“既然你都想好了,择日不如撞日,我现在就送你去找你的新东家。” 他当着她的面,把电话打给了沈徊钦。 “沈总,现在方便见面吗?对,就现在,我们谈谈老城区那个项目,可以,我现在过来。” 闻延舟挂了电话,也松开她的手,“三分钟,换衣服,或者,就这样跟我走。” 楼藏月捏紧了双手,然后出卧室,从行李箱里拿了衣服到浴室换上。 闻延舟径直从她面前走过。 楼藏月跟了上去。 见面地点在沈徊钦的房间。 闻延舟没情绪:“打扰沈总休息了。” “不会,我也才回房间。”沈徊钦目光落在脸色惨白的楼藏月身上,“楼小姐没事就好。” 闻延舟厌烦多说,开门见山:“老城区的项目,就按沈总说好的办。” 按他说的办……沈徊钦的目光,移到了楼藏月身上:“闻总舍得了?” “睡腻了的货色,有什么舍不得。” “……” 闻延舟走了。 还带走了苏苏。 楼藏月站在沈徊钦的客厅里,艰涩地咽了一下喉咙,嗤笑一声,眼泪不受控制得掉下来。 好,三年,到此为止。 第94章 分寸 沈徊钦取了一张纸巾递给她。 楼藏月轻叹口气,接过,说了声“失礼了”,擦掉那两滴不知道算什么的眼泪。 沈素钦倒是没说什么,他年长他们几岁,男男女女之间那点事儿,他透彻。 多情多累,感情这东西最消磨意志,他一向敬而远之。 “我已经给阿素发信息,让他过来接你。” 楼藏月原本是拒绝的:“不用了,这么晚了,不好麻烦沈教授。” 沈徊钦看了她一眼:“你今晚总得有个地方呆着吧。” “……” 也是。 这里是船上,不是陆地上,不是被赶出“家”门,随便找个酒店,花点钱,就能要到一个房间,而她总不能跟沈徊钦在一个房间过一夜。 他们清清白白,但要是被人看到,可就不一定会这么想了。 就好比她和沈素钦,在闻延舟眼里,就是已经发生了什么。 闻延舟带走苏苏,他们今晚,保不齐也会有点什么,闻延舟看着也不讨厌苏苏。 苏苏虽然不是白柚那一款,但他也不是只能睡白柚那一款。 当然,睡不睡,跟楼藏月没关系。 她倒是可以谁的房间都不去,就到甲板上,或者哪个宴会厅待一夜,只是那样,她也有未知的危险。 沈素钦很快来了,跟他大哥打了招呼。 沈徊钦点头:“阿素,带楼小姐去休息吧。楼小姐,别忘了我们之前说好的。” 楼藏月点头,没忘。 沈素钦将楼藏月领走。 出了房间,走了两三米,沈素钦就脱下身上的大衣,披在楼藏月肩上:“病还没好,别又加重了。” 楼藏月:“今晚给沈教授,添了好多麻烦。” “这些算什么麻烦,朋友之间,有个难处,帮个忙而已。”沈素钦微笑,理好了领子,走在前面,带她去了三楼。 停下脚步时,楼藏月才发现,他不是要将她带去他的房间。 沈素钦用房卡刷开了一间空房,转身将房卡给了她:“闻总带走你的时候,我觉得,你们今晚应该会吵架,做好了过去接你的准备,所以找负责房间的经理,要了一间房。” “刚拿到房卡我大哥就给我打电话,倒是没准备错。” “……” 他不是要将她留在沈徊钦的房间,也不是要将她带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帮她重新要了一间房。 尊重她,始终保持分寸,让她觉得,自己同样值得被好好对待。 而不是一个没有人格的工具。 楼藏月很难不动容:“沈教授,谢谢你。” “嗯。” 沈素钦将她掉他房间的玉簪还给她,“衣服送去干洗了,明天能送回来。” 楼藏月低头看着这只价值不菲的玉簪,接过:“谢谢。” 沈素钦无奈莞尔,听够她的谢谢了,直接将她推进房间:“今天也累了,早点休息吧。晚安。” 顺便帮她关上门。 他没进她房间,大半夜,不合适,只在她门口站了一会儿,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屋内只有楼藏月一个人,她没有开灯,船上的房间的布局大同小异,她凭着感觉朝卧室的方向走去。 膝盖撞到床边,她转身直挺挺地倒下去。 疲惫瞬间将她淹没。 她眼神失焦,在黑暗里,看着那根玉簪。 第95章 教养 楼藏月想过,她和闻延舟可能不会好聚好散,但也没想到,会闹到这个地步。 他终究,还是把她给出去了,无论是用什么方式,在什么情况下,总之,给了就是给了。 悬在楼藏月头顶的那把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落下了。 这样也好。 她真是一个很念情的人,而闻延舟,亲手销毁那份情。 楼藏月将簪子放在床头柜上。 这东西太贵重,明天肯定要还给他的,免得他又找借口来为难她。 楼藏月强撑着酸疼的身体起来,开了床头灯,将沈素钦的外套抚平,叠好,放在沙发上。 之后才回到床上,拉起被子,盖好,在被子下蜷缩起身体。 她确实很累,身心俱疲,所以很快睡过去。 但睡得不踏实。 不只是情绪不好,她的身体也不太好。 ——否则也不会直接吐到沈素钦身上。 她在宴会厅吃了服务生拿来的感冒药,头晕目眩,眼前发黑,走错房间,去了沈素钦那儿。 沈素钦发现她发烧后,也喂她吃了退烧药,可能是两种药相冲,她胃里翻江倒海。 虽然第一时间推开了让她靠着的沈素钦,但吐出来的时候还是弄到了,两人的衣服都脏了。 沈素钦的教养实在是太好了,都这样了,竟然都没有第一时间退避三舍。 而是一边将垃圾桶拉了过来,一边顺着她的后背。 楼藏月今晚没吃什么,后来吐出来的都是水,直到把那颗药呕出来了才没那么难受,人也清醒了一些。 她非常不好意思,仓皇道歉:“对、对不起沈教授,我没反应过来……” 沈素钦倒了一杯温水给她:“没事,你只是生病了,怪不得你。先漱一下口,我打电话叫医生过来。” 楼藏月难受地皱眉,点头。 沈素钦又递给她纸巾,打电话叫随船医生,医生来之前,他拿了清洁工具,将地上的呕吐物清扫干净。 楼藏月惭愧:“我也不知道怎么跑到你这里来了……对不起,我来弄吧。” 沈素钦笑:“你都这样了,还来什么来?坐好了,别摔下来,我只跟医生说你发烧,可没跟他说你还摔伤,他没带药。” 楼藏月全身乏力,也确实做不了什么,只能又跟他说了一声谢谢和对不起。 沈素钦漫不经心:“真觉得对不起的话,你再赔我一件衬衫的钱。” 这是重提他们第一次相遇的事。 楼藏月这才笑了。 医生来得很快,帮楼藏月量了体温把了脉,重新给了几盒药,叮嘱用药量,楼藏月道谢。 医生前脚走,女服务生后脚到。 沈素钦说:“让服务生扶你到浴室清洗一下吧。” 彼时楼藏月没有细想,身上沾了呕吐物,无论是感觉害死气味,都很不好,她恨不得马上洗干净。 直到女服务生将她带到浴室,帮她脱了衣服,楼藏月才猛地醒过神,意识到这样不合适。 ——孤男寡女,她怎么能跑到人家的浴室洗澡呢,就算事出有因,那也不妥啊。 太暧昧了。 她应该回自己房间清理的。 但她刚脱下来的旗袍,已经被水浸湿,也不能再往回穿了。 第96章 很体贴 “……” 楼藏月闭了闭眼,搞不懂自己只是生了个病,怎么就犯这种低级错误。 她想了一下,问女服务生:“你有衣服可以借我穿一下吗?什么衣服都可以的。” 总之她不能“不穿衣服”出现在沈素钦面前。 女服务生愣了愣:“我身上这种制服可以吗?” “可以的。” “那您等我十分钟,我现在去拿。” “谢谢你。” 女服务生出了浴室,顺便帮她将卧室的门合起来。 楼藏月没有洗澡,只用洗脸巾浸了水,擦擦,穿上浴袍,走出来。 她还是很晕,绊倒浴室门口的地垫,踉跄几步,摔向了对面的床。 不等她站起来,闻延舟就闯了进来。 …… 这个病生得,确实一团乱。 …… 当然,楼藏月不会去向闻延舟解释什么,就他这样以为吧,他厌恶自己才是好事,她才能顺利离职。 楼藏月一个晚上都是半梦半醒,第二天起来,头还是有点晕,但没昨晚那么严重。 她以前没有病成这样过,她的体质果然在那次流产后,弱了很多。 出了一身汗,楼藏月去洗了个澡。 她的行李箱还在闻延舟的房间,昨晚忘了带走。 不过没关系,沈素钦说了她昨晚那件旗袍送去干洗了,今天可以送回。 楼藏月打电话给服务台,让她们把衣服送回来,顺便要了一套一次性内|衣裤。 服务台对宾客有求必应:“好的女士,我马上让人送去。” 楼藏月穿着浴袍等了会儿,门铃就被按响,她起身开门。 确实是服务生送衣服过来。 不过服务生身后,还跟着一个沈素钦。 沈素钦挑眉:“你先换衣服吧。” 楼藏月也不好让人家在门口干等。 “沈教授进来等吧,我很快的。” 沈素钦笑起来眼睛微弯:“好。” 楼藏月拿着衣服到浴室更换。 换好出来,沈素钦正在沙发看手机,闻声抬起头。 她这套旗袍,哪怕昨晚已经见过,再看还是惊艳。 沈素钦的镜片泛过一抹光彩:“今天身体感觉好些了吗?” “没什么事了。” “那就好。船已经在往回开了,午后就能靠岸。”沈素钦起身,邀请,“一起吃早餐?” “好。” 两人一起前往二楼餐厅。 冤家路窄,在餐厅,楼藏月看到了闻延舟和苏苏。 昨晚发生了那些事,似乎完全没有影响到闻延舟,他神色一如既往淡漠。 而苏苏一只手托着下巴,脸上笑意盈然。 楼藏月垂下目光,却刚好看到,苏苏将脚从高跟鞋里拿出来,用脚趾夹住闻延舟的西装裤脚,摇了摇。 “……” 楼藏月收回目光,没再看,和沈素清一起走向无人的餐桌。 闻延舟抬起眼,冷冷的。 苏苏顿了顿,收回了脚。 只是不知道,他这突如其来的冷漠,是因为看到楼藏月和沈素钦在一起,还是不喜欢苏苏这么没分寸? 楼藏月和沈素钦各点了一个套餐,服务生送上来的时候,楼藏月才发现,菜单上写的“万紫千红”,居然是各种海鲜熬成的粥。 ……她还以为是紫芋头、红萝卜、黄玉米粒熬的粥呢。 这个取名,也太抽象了。 楼藏月为难,生病不太能吃海鲜。 但点都点了,直接不要了,又挺浪费的。 楼藏月还在想怎么办,沈素钦已经自然而然地将她那碗粥,跟自己的青菜肉沫粥对换。 “跟我换就可以。” 他居然注意到她的为难……楼藏月拿起汤匙,感慨:“沈教授太体贴了。” 沈素钦弯唇:“那我不体贴一点——冒昧问一下,你跟我大哥,达成了什么交易?” 他只是做了引荐,并没有参与他们之间的交谈,并不清楚她跟他大哥之间的事。 他主要是担心,楼藏月为了摆脱闻延舟,出卖碧云给沈氏,这要是让闻延舟知道了,她一定没好下场。 再严重一点,可能还会,触犯法律。 第97章 别后悔 楼藏月明白他的好意,她拿他当朋友,没有遮遮掩掩,坦白道:“沈教授放心,我们没有进行什么不法交易。” “我答应沈总,如果他能把我救下来,我可以到沈氏工作,跟他签一份五年的劳动合同,以我的工作能力,五年内能给他带来的回报,绝不低于老城区项目。” 沈氏也向她抛过橄榄枝。 楼藏月之前纳入考虑范围的两家外地公司,一家是程氏,另外一家,就是沈氏。 只是她之前纵横对比后,觉得程氏更合适自己,才没有去接触沈氏。 昨天她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拿自己当筹码,跟沈徊钦谈判。 沈徊钦综合考虑后,同意了她的交易。 只是,加了一条,她在沈氏五年,只有基础年薪,没有提成和奖金。 商人就是商人,不可能让自己吃亏。 这场交易里,闻延舟是最大赢家,而她楼藏月,伤筋动骨。 这些她不会对沈素钦说,只道:“能进沈氏工作,也是我的荣幸。” 沈素钦颔首:“那我就放心了。” 楼藏月那个套餐里,还有一碟炸鱿鱼卷,沈素钦自然而然地将筷子伸到她那边,夹走。 顺便说:“我这份,应该是蔬菜卷。换过去给你?” 换来换去也麻烦了,就在一张桌,伸手就能夹到,楼藏月摇头:“不用,我这么吃就可以。” 而这一幕,落在闻延舟眼里,就是他们互相吃对方的菜,亲密无间。 看楼藏月笑成那个样子,是准备好迎接自己的新工作了吧? 沈氏,和碧云大差不差,她这次工作变动,算是平级调动。 也算一桩美事。 可惜,他不爱成人之美。 闻延舟拿了纸巾擦手,淡淡问苏苏:“苏小姐吃完了吗?吃完,我送苏小姐回去。” “回哪去?”苏苏眨眼。 “自然是回沈总那里。”闻延舟哂笑,“怎么?一个晚上而已,苏小姐就想抛弃旧主了?” 苏苏意味不明地笑:“是呀,闻总昨晚的体验不好吗?不考虑收下我,长期‘出入’吗?” 没有人听到闻延舟的回答。 中午,闻延舟跟沈徊钦一起吃了顿饭。 午后,船靠岸。 楼藏月去了闻延舟的房间。 她有房卡,但没有刷,而是按了门铃。 闻延舟打开门,他脖子上挂着领带,漠漠地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走回全身镜前,继续系领带。 楼藏月将玉簪放在桌子上,平静道:“簪子,还给闻总。” 闻延舟没理她,拿起西装外套,穿上。 楼藏月也没多逗留,收拾了自己的行李箱,拉起来就要走。 “别后悔。”闻延舟没有情绪。 楼藏月停顿了一下,开门离开。 离开房间后,楼藏月才发现,自己刚才屏着呼吸。 她呼出口气,想着,自己应该去跟沈徊钦道声谢,再跟他要个联系方式,方便后面的入职交流。 出乎意料的是,沈素钦的态度,却隐约有些疏离。 “楼小姐能脱险,主要是靠自救,沈某其实没帮上什么忙,哪里好意思要楼小姐的五年合同做回报。” 楼藏月掂量了一下:“沈总的意思是……” “沈氏当然很欢迎楼小姐这样的人才加入,但一切还是以楼小姐自身意愿为准。” 这种模棱两可的话,其实就是拒绝的意思。 楼藏月也不会不识趣地纠缠:“我明白了。” 沈徊钦道:“阿素没有参与我们之间的事。” “我不会跟沈教授多说什么。” 沈徊钦点了下头,直接从她身边过去,下船。 第98章 使绊子 楼藏月心头有过疑影。 一开始谈交易的时候,沈徊钦对她的入职明明很感兴趣,哪怕是昨晚,也提醒她不要忘了他们谈的条件。 为何今天就婉拒她了? 她更不知道的是,她的麻烦,这一刻才开始。 楼藏月拉着行李箱,打车回到公寓。 刚用钥匙打开门,就听到“砰”的一声,吓得她一个激灵。 下一秒,漫天的彩色纸片纷扬落下,乔西西欢呼道:“恭喜楼藏月大美女彻底脱离苦海!” 楼藏月失笑:“你也太夸张了,怎么还买了礼花啊?我还以为什么炸了。” 乔西西愉悦道:“我算好了呀,明天周六,你的合同就是今天到期,那我不得给你好好庆祝一下?” 她伸手接过楼藏月的行李箱,“怎么样?你跟闻延舟已经谈好了吧?接下来是分道扬镳了吧?” “算是谈好了。”楼藏月没说船上发生的事,只道,“下船有送伴手礼,是船上酒店的浴袍毛巾拖鞋什么的,我觉得挺实用,而且挺好用,就跟他们多要了一套给你。” 乔西西笑眯眯:“果然是好姐妹!你先去歇着吧,今晚我做饭。” 她准备先熬个椰子鸡汤,时间差不多了,可以处理食材了,便直接去了厨房。 楼藏月先将行李箱里的东西收拾好,又倒了杯水吃药,然后就坐在沙发上看手机。 刚好沈素钦给她发微信,提醒她病还没好全,药要继续吃。 楼藏月微笑回:“知道的。” 点进朋友圈,两分钟前沈素钦发了一条动态,是在甲板上拍的月亮,配字也是一个月亮。 她顺手点了个赞。 往下滑,看到程氏资本的HR也发了动态。 这时,乔西西从厨房走出来,坐在她面前的一个南瓜沙发墩上:“月月,那你就是确定入职程氏了,对吧?” “嗯,对。” 楼藏月之前跟程氏的HR已经谈得七七八八,明确说过,等她和碧云的合同到期,就跟他们签约。 “那你不就得搬去沪城了嘛。”乔西西嘟嘴,“唉,我们这么多年都没有分开过,突然间你要走了,我一想到就有点难受。” “沪城和申城邻居,高铁一个小时就能碰到,跟我们平时通勤的时间也大差不差,别说是周末了,早下班的话,我们随时可以约着吃晚饭。”楼藏月笑着说。 乔西西一扫愁云:“你这么一说,我好受多了。” 程氏的HR的朋友圈写着——工作结束,还有两天假期,明天有没有朋友要约我呀? 底下定位是申城某酒店。 楼藏月想了一下,点进她的私聊:“我看到你朋友圈了,我知道一家专做申城菜的餐厅,味道很地道,明天中午我请你吃饭~” HR回了几个害羞的表情:“那多不好意思啊。” 楼藏月:“哪不好意思了,那家餐厅真挺不错的,我每次都会跟外地来的朋友推荐。” HR:“哈哈好啊,那我恭敬不如从命。” 楼藏月:“明天见。” 楼藏月说的那家餐厅,叫“禄1215”,专做申城菜,开在古式公馆里,距今已经有三十五年的历史,被称为申城菜的天花板。 “这味道只能算凑合。” 叶赫然尝了他们的招牌菜,酸辣鱼翅花胶,没有动第二口的欲|望。 抬头看对面的闻延舟,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他们下了船,过来吃个饭,叶赫然随口问:“刚才车上,跟你发信息的那个程总,是程氏资本的?你们不是对手吗?” 怎么还聊起来了? 闻延舟唇际一泛,别有意味:“商场上,谁跟谁不是亦敌亦友?” 这倒也是。 叶赫然看了看面前的几道菜,勉强再吃几口。 …… 第二天上午十点多,楼藏月准备化妆赴约,想起自己还没有跟HR说那家餐厅的名字和地址,便给她发了位置过去。 HR却回了几个哭泣的表情,说:“对不起啊楼小姐,我突然接到公司的工作,要我现在回沪城,这顿饭没办法吃了。” 第99章 封杀她 楼藏月顿了顿,然后回复没关系,下次有空再约。 临时有工作要加班,很正常,楼藏月起初也没有多想,从洗手间接了水,给窗边的一株绿植浇水。 这是薄荷草,天生带着一股淡淡的,凉凉的香味。 她心头忽然一动,重新拿起手机,又给那个HR发信息:“对了薇薇姐,周一我直接到程氏找你办理入职吗?” 半个小时过去,HR没有回复。 楼藏月闻着薄荷草散发出的冷香味,心情沉了沉。 到了中午,乔西西见楼藏月还没有出门,纳闷:“你不是约了程氏的HR吃饭吗?怎么还不走呀?” 楼藏月拿出手机,HR还是没有回复,她点进她的朋友圈,却看到她发了一张美食照,没有定位,但照片的角落里,拍到了餐厅的立牌。 她放大看了一下,也是申城一家西餐厅。 她不是说,要马上赶回沪城吗? 楼藏月表情淡淡的,点了个赞。 不到三分钟,那条朋友圈就消失了,也不知道是删了,还是转仅自己可见。 楼藏月懒得去想,但HR到现在都没有回她的消息,她却是明白其中的意思:“人家有别的安排了。” 乔西西又问:“哦……你是周一入职吗?” 楼藏月放下手机,还是那句话:“人家有别的安排了,我应该不用去了。” 乔西西愣了愣:“啊?为什么?” 楼藏月没有笑意地弯了弯唇。 沈徊钦为什么突然婉拒她,HR为什么突然放她鸽子,她都想出了答案——肯定是有人打过招呼,不让他们录用自己。 有这个本事,且会这么做的人,当然只有闻延舟。 无论是出于报复她在合同期内“出轨”沈素钦,还是单纯的不想她好过,闻延舟都有理由这么做。 她的工作能力再强,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员工,比起碧云和闻延舟,那还不够看。 闻延舟不开口则以,闻延舟开口了,沈氏和程氏倒也不是说惧怕闻延舟,而是觉得,没必要为了她,让闻延舟不痛快。 楼藏月其实也预料到自己的新工作不会太顺利,所以这会儿被搅了局,心情还挺平静的。 乔西西就平静不了了,简直是要炸了:“王八蛋!狗男人!他这么能怎么不上天啊!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你流产伤了身,他没给你任何补偿就算了!他先出轨,没有任何道歉也算了!凭什么你合同到期,正常离职,正常找工作,他还要在背后使绊子!他凭什么?!” 楼藏月淡道:“凭他是闻延舟吧。” 乔西西咬牙:“你就不着急吗?他这是在断你的生路啊!” “暂时找不到工作,我就当休息一段时间。”她本来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差了很多,想找机会调养,“工作不着急,我重新找就是。” “闻延舟再厉害,也不可能一手遮天,让全世界的公司都不要我吧?以我的工作能力,难道你还怕我找不到好工作吗?” “工作是找得到,但一般的公司,能跟程氏这种档次的公司比吗?就好比你原本可以上985、211,结果因为一个渣男,上了一个末流二本,你整个人生都被篡改了好吗!” 楼藏月静默片刻,说:“没那么严重。” 但晚些时候,楼藏月试着给之前几家主动联系她的公司发信息,对方都含糊其辞地婉拒她。 ——还是有这么严重的。 但事已至此,她不放平自己的心态,又能怎么样? 楼藏月索性暂时不想工作的事:“我想回家看一下。” 乔西西茫然:“回哪个家?你父母家?他们当初那样对你,你还回去干什么?” 楼藏月垂眸:“三年了,我回去看一眼,看一眼就行。” 自从闻延舟那天突然提到她妈妈,楼藏月心里一直不舒服,还是亲眼看一下比较放心。 她说走就走,第二天早上,她就去了商场,想买点营养品带回去。 巧的是,竟然偶遇闻夫人。 第100章 谁怀孕 楼藏月礼貌问候:“伯母,您一个人吗?” 闻夫人热络地拉她的手,仔细看了看她,嗔怪道:“你这孩子,又是一个多月没回去吃饭,怎么看你又瘦了?” 楼藏月歉意道:“这段时间事情比较多。” 闻夫人脸上愁云惨淡:“唉,不过这段时间你要是来,我们可能也不能好好招待你。” “怎么了吗?” “还不是延舟跟他爸,”闻夫人摇头,“父子俩因为那个叫白柚的小秘书,关系差到了极点,延舟这段时间都没有回来过,电话和微信也都没有回。” 闻延舟不回家不稀奇,上次不就半年不回去,但电话微信都不回,确实是第一次。 由此可见,父子关系差到什么地步。 楼藏月暗中看了闻夫人一眼,她大概知道,闻延舟跟他爸关系差,原因之一是闻夫人。 但在她看来,闻夫人这个继母,方方面面都做得很本分了。 听说她嫁给闻父后,主动去“上环”,以示自己不会生孩子跟闻延舟争权争钱争地位的诚意。 “真想不明白,那个小秘书到底有什么好?他怎么就那么喜欢?明明藏月你比她好多了。”闻夫人还在埋怨。 这些话,无论哪一句,楼藏月都不合适接,所以只是听着。 闻夫人又叹气:“亲父子关系差到这个地步,这以后可怎么才好,那个小秘书,但凡家世或者能力,二者能有其一,老闻都不会这么反对他们……但延舟那么喜欢,实在不行,我们也只能认了……” 慈母严父,闻夫人还是先心软的那一个。 但这么看,只要闻延舟再跟家里冷上一段时间,他身为闻家独生子,闻父终究会为了香火和家业,松口把白柚还给他。 白柚进闻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闻夫人也意识到闻延舟和其他女人的事,不太合适在楼藏月面前说,白惹她难过,赶忙又说。 “上次苏运的生日宴,老闻不是真心想撮合你和苏运的,就是想刺激延舟,他出手拦了,说明他心里还是在意你的。” 楼藏月没觉得闻延舟当时那个态度是“拦”。 “今天是周末,你干脆就跟我回家吃饭吧,再把延舟叫过来,你帮他们父子调和调和。” 楼藏月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轻声道:“伯母,您可能不知道,我其实已经从碧云离职。” 闻夫人一愣:“你从碧云离职了?为什么?”她直接联想,“也是因为那个白柚吗?” “不是的,我离职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合同到期,我刚好也想换一个工作环境,就没有再续约。” 可闻夫人不信,她恨铁不成钢:“你这孩子,受了委屈,从来不会跟家里说,就是因为你的性格软,延舟才欺负你!” 她心情差到极点,“以后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尽管跟伯母开口,你这几年对我和老闻的好,我们都记得!” 楼藏月礼貌说好。 闻夫人也没再逛商场了,顶着一脑门官司先走了。 楼藏月挑了几罐合适妈妈吃的营养品,才发现,这个区域,中老年补钙奶粉和婴儿奶粉,是放在一起的。 闻夫人刚才来这里看什么? 她琢磨着,买好东西,打车回老家。 她告诉闻夫人自己离职,是有一点故意的成分的。 就让闻家父母认为,她是因为白柚,所以才离职,而她离职后,闻延舟还那样针对她,就是闻延舟不得理且不饶人,让他们对她有愧,如果闻延舟真的要彻底封杀她,她也还有一条后路能走。 只是,话说回来,她也不完全是做文章,试问,如果白柚没有出现,她还会不会合同到期就离职? 楼藏月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第101章 指名要她 楼藏月的老家,名叫奉贤镇。 这几年,各地大力发展旅游业,奉贤镇也被打造成“文化古镇”,吸引了不少外地游客,整体不算落后。 家在巷子里,车子进不去,楼藏月提着两袋东西,到了阔别三年的家门口。 门开着,这种巷子里的民居,除了晚上,白天开着门,也没什么安全隐患。 楼藏月犹豫着要怎么过去,进去后要什么表情怎么打招呼,屋里就走出来人,她下意识躲到墙后。 她悄悄探头,见是她妈妈。 妈妈拿着一把青草,在门口的水龙头下清洗,她认了一下,那是凉粉草。 凉粉草熬水,加淀粉,冷却后会结冻,可以做成黑凉粉,撒上一把红糖,夏天吃,解渴又解暑。 以前她最喜欢吃凉粉,妈妈经常会去摘凉粉草来熬,但自从离开家,这些年,她再也没吃过凉粉。 楼藏月走了个神的功夫,就听到“哐当”一声巨响! 是楼父从屋里出来,看到楼母在弄这个,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一脚踹翻了铁盆。 “你弄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你那么闲就去找找有没有什么赚钱的路子,你那个病要花多少钱,你心里没数吗!” 楼藏月猛地一愣,什么? 病?她妈妈生病了? 她目光闪烁,仔细看,短短三年,妈妈确实苍老了很多,也削瘦了很多,穿着洗得发黄的白毛衣,坐在小凳子上,看着被踹翻的凉粉草,表情死灰。 她麻木地将凉粉草捡回盆里,淡淡地说:“我有数,所以我不是跟你说我不治了吗,能活多久活多久,不能活了就一把火烧了埋了,没什么大不了。” 楼父气急败坏:“死死死!你死了是解脱了,要让我后半辈子都活在愧疚里是不是?你怎么这么自私!” “让你打电话跟老二要钱你不打,成天就知道弄这些破烂东西!”他又一脚踹翻楼母刚捡起来的凉粉草。 楼母原本不想理他的脾气,但也忍不住了:“找老二?你还有脸找老二?当年我们是怎么对她的你忘了?她都恨死我们了!” 楼藏月抿紧了唇,心情复杂。 楼母想起来就痛心,心情剧烈起伏,哽咽道:“你会想不出她那三百万是怎么来的?你会想不出她现在过什么日子?你怎么还舍得从她的身上吸血!” 楼父脸上难堪:“当年……当年是那些人指名道姓要她,我有什么办法!” 楼母捂着自己的心脏,大喘气:“我不会给她打电话的,我早就让她一辈子都别回来了,别回来再被这个家拖累……我死也不要她的钱,她的钱都是卖命的钱,我、我、我……” 她话没说完,就摔倒在地上。 楼父大惊:“淑芬!” 楼藏月什么都来不及多想,也什么都顾不得了,冲了出去:“妈!” 楼父看到她,震惊至极:“……藏月?藏月!” 楼藏月跪在楼母身边,试了一下她的呼吸,没有了! 她趴下听楼母的心跳,也没有了,她的眼泪霎那间夺眶而出,立刻双手交叉,快速按压她的心脏。 “打电话叫救护车!快打电话啊!” 第102章 别恨妈妈 楼藏月接连不断地给楼母做了五六分钟的心脏复苏,终于看到她眉头皱了一下。 楼藏月立刻趴下听她的心跳,恢复了,呼吸也有了,她喜极而泣,急切地呼喊:“妈妈!妈妈!” 楼母没有醒来,楼藏月继续帮她做心脏复苏,不多时,救护车到了巷子外。 医护人员用担架将楼母抬上车,到了医院,直接进抢救室,楼藏月和楼父都被挡在了门口。 骤然发生这种事,楼父双腿发软,跌坐在地上,脸色十分难看。 对比他,楼藏月要冷静很多,走到楼父面前,顿了一下,还是将他搀扶到椅子。 她到自动售卖机前,买了两瓶水,递给他一瓶。 楼父没有喝,只是紧紧握在手里,不过看着也平复下来了。 楼藏月直接问:“我妈生了什么病?是不是心脏有问题?” 楼父闭上眼睛,深深叹气:“……对,是心脏,半年前查出来的,医生说,太晚发现,治不了了,现在唯一救命的办法,就是做一个心脏移植手术。” 居然已经这么严重。 楼藏月感觉自己的喉咙很干,干得发疼,拧开矿泉水,喝了半瓶,也在椅子上坐下,不言不语。 楼父好几次看向她,欲言又止。 但楼藏月这会儿只担心手术室里的楼母,什么都不想多说。 安静持续了两个小时,手术室的门打开,楼藏月快速迎了上去:“医生,我妈的情况怎么样?” 医生道:“目前没有生命危险了。但是楼先生,我们跟你说过,病人这个情况,必须要做心脏移植手术,否则谁都不知道病人下次再心脏骤停,还能不能抢救过来。” 楼父动了动嘴唇,却张不开嘴。 他也想救楼母,但手术费是压在他背上的一座高山。 楼藏月看了他一眼,沉声问:“医生,做一个这样的手术,费用大概是多少呢?” “手术,加上一些耗材等等,大概是一百五。” 楼藏月的神经松了一下,第一反应是——还好。 一百五十万,她有这个存款,拿得出这笔手术费。 “手术费我们付得起。什么时候可以安排手术?” 医生看了看她:“你是病人的?” “女儿。” 大概是看出她才是那个有话语权的人,医生便面向她:“现在没办法做。” “这个手术,最难的,是供体。目前唯一合法获取供体的途径是配型库,而配型库里的心脏,都是去世的人自愿捐赠,非常难等到,有些病人直到去世都等不到一颗合适自己的心脏,但你们现在也只能等,没有别的捷径。” 楼藏月眉心微蹙。 医生:“病人的信息,上次已经登记在库,平台如果有出现合适的供体,我们会第一时间联系楼先生。” 楼藏月摇头:“联系我吧。” “那你跟护士去做个信息更改。”医生再三叮嘱,“病人现在只能先吃药控制住,切记,千万不能再情绪激动,和过度劳累了。” 楼藏月明白的,微微鞠躬:“谢谢医生,谢谢。” …… 楼母是在傍晚时分醒来的。 楼藏月坐在病床边,窗外橙黄色的夕阳,将她的侧脸勾勒得十分清晰。 她呼吸急促,氧气罩上覆盖了一层水雾:“藏……藏月……” 楼藏月握住她的手,弯腰到她的面前,轻声道:“医生说,您现在切忌情绪激动,您缓缓。” “……我有听到你的声音,还以为,是听错了。”楼母的眼泪还是从长了皱纹的眼角,滑落进了微白的鬓发里。 楼藏月记得,自己离家的时候,她还没有白头发的。 她说听到她的声音,是恢复心跳的时候吧。 “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告诉我?我的手机号又没换。”楼藏月掖了掖被子,她病号服下的身体也孱弱了很多,像一把包着人皮的骨头。 楼母轻轻摇头,将她的手握得很紧,神情痛苦:“我怎么有脸告诉你,是我们对不起你啊……藏月,我们当年,真的没办法,走投无路了,只能答应他们的要求,我们都知道错了,妈妈知道错了……你别恨妈妈,别恨妈妈……” 第103章 B超室外 楼藏月沉默地听着,心脏有些绞痛感,她抽了纸巾,轻轻擦去妈妈眼角的眼泪。 她说不出“没关系”,也说不出“我不怪你们”,但,她现在,确实没那么恨了。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以后别提了。我没有恨您,您也不用担心我,我这几年,过得还不错,手术费的事也不用担心,我有钱,等找到合适配型,您就可以做手术了。” 楼母笑了一下:“你过得好,那就好,那就好……” 她听到的只有一句,“我过得还不错”。 楼藏月陪了楼母很久,喂她吃了一些粥,直到夜里她睡着了,才离开了病房。 楼父在病房门口的椅子坐着,看到她出来,立刻站起来,神色局促。 他很想跟楼藏月说话,但过去那些事,还有这些年的隔阂,令他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 楼藏月倒是先说话了:“我大姐和三妹呢?” 楼父忙不迭地回答:“你大姐跟你大姐夫在清浦区工作,刚生了孩子,我让她明天再过来。你小妹两年前跟一个男的走了,完全联系不上,也找不到。” 楼藏月安静了一阵,短短三年,家里竟也出了这么多的事。 她拿出手机:“银行卡给我。” 楼父下意识递给她。 楼藏月输入账号,转了十万到卡上:“你专心照顾我妈,医药费不够跟我说。医生的话你也有听到,她现在情绪不能激动,否则会有生命危险,你别再冲她发脾气了。” 楼父呐呐:“我知道的。” “医院有出租陪护床,你自己去找护士问在哪里租,租一张,今晚你陪护,明天我再安排护工过来,你就可以不用那么辛苦了。” 楼藏月又从包里拿出纸笔,写下一串号码,“这是我的手机号,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说完,她将银行卡和纸递给他,然后就走了。 直到她走到转角处,楼父才终于喊出来:“藏月!爸爸……爸爸对不起你,你以后要常回家看看啊……” 楼藏月脚步停顿了一下,回了一个“嗯”,不管他有没有听到,快步离开。 出了医院,楼藏月独自在路边站了好一会儿。 直到收到乔西西问她什么时候回去的信息,才打车回公寓。 楼藏月还是没办法,完全原谅父母拿她抵债这件事。 只是原不原谅是一回事,不忍心是另一回事。 她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妈妈死去。 一百五十万,她在碧云工作三年,年薪不算低,攒到了一些钱,只是出了这笔钱后,她也没剩多少了。 而且术后也要花钱,都是不小的费用……她还是得抓紧找工作,才能保持收支平衡。 楼藏月真怕了那种因为钱被逼入绝境的感觉。 …… 次日早上,楼藏月雇了护工,让护工直接去医院接替楼父,好让楼父回家休息。楼父也上了年纪了,熬不动。 她没有立刻去医院看楼母,而是去了自己常去的那家医院,做个体检。 她本来就想检查身体,对症调养,昨天突然看到妈妈倒下,愈发觉得,身体是一切的基础。 就是没想到,那么巧,她做完B超出来,又遇到了闻夫人。 在B超室外|遇到闻夫人,楼藏月不禁想起昨天在奶粉区看到她的事,目光下意识落在她的腹部。 第104章 白柚来电 闻夫人穿着较为宽松,看不出肚子。 闻夫人也看到了她,面上没有任何不自然之色,还主动朝她走来:“藏月,你怎么在这儿?” 楼藏月关切地问:“伯母来医院,是哪里不舒服吗?” “不是我,我是来看一个朋友的,下楼的时候迷路,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这里。”闻夫人笑着说。 楼藏月也解释:“我是来体检的。” 闻夫人叹气:“你是应该好好查一查,你看你的脸色多差,一个小姑娘,因为工作忙得没时间照顾自己,多让人心疼啊,偏偏延舟还是个不知道疼人的,真是难为你。” “跟闻总没关系。”楼藏月只是这么说。 医院不是寒暄的地方,她们又各自有事,所以很快就分开。 体检结果第二天就能拿到,楼藏月拿着报告,去找了医生。 医生翻看着单子,玩笑道:“你这是25岁的年龄,35岁的身体啊。” 楼藏月微微蹙眉:“很严重吗?” “大问题没有,小问题很多,平时要多注意保重身体,不然等将来老了,就受罪喽。” 别的倒还好,楼藏月最关心的是:“您看一下我的B超单,有没有什么问题?” 医生便往后翻找B超报告,随口问:“你是自己觉得有哪里不舒服吗?” 楼藏月抿唇,低声:“我几个月前流产,不知道有没有伤害?” 医生仔细地看了看检查结果,皱起眉:“确实是不太好……你流产后是不是没有调养啊?” 确实是。 楼藏月流产没几天,就被闻延舟外派到丰城跟项目,项目繁重,她那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 “你的子宫壁天生比较薄,本身就不易受孕,流过一次产后,伤害加大,将来再想要孩子,会非常困难。”医生同情道,“要做好心理准备啊。” “……” 楼藏月心情沉甸甸地出了医院。 她知道那次流产会对她的身体造成影响,但没想到,影响这么严重。 她情不自禁地摸上自己的腹部,走了下神,面前突然停下来一辆车。 楼藏月下意识后退,车辆后座的玻璃降下,露出的侧脸冷峻而俊美。 闻延舟。 楼藏月条件反射地将体检报告藏在身后。 楼藏月没有先开口,闻延舟漠漠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迂回:“你跟我家里告状?” 楼藏月皱眉:“没有。” “没有,我爸会知道你离职的事?没有,我爸会知道你来医院体检的事?” 楼藏月一想就明白,是闻夫人回家跟闻父说的,她顿了顿,不慌不忙。 “我只是偶遇闻夫人两次。一次在超市,她让我跟她回家吃饭,我总要有个理由拒绝,就坦白说我已经离职——我不认为我离职这件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自然没有隐瞒的必要。” “一次是在医院,闻夫人说她是去探望朋友的,我也只说我是来做体检的,别的什么都没有说。” 闻延舟不知想到什么,讽笑一下:“有人为了见她的面,三跪九叩都见不到,你运气倒是好,随随便便就能偶遇她两次。” 楼藏月不知道他在内涵什么,握紧了手中的体检报告,想起医生刚才的话,有些心浮气躁,干脆道:“我说的都是实话,闻总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她露出了一点尖锐。 闻延舟冷冷地看着她,他的手在膝盖上把玩着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楼藏月下意识瞥了一眼,来电显示——柚。 白柚? 闻延舟将手机反扣。 第105章 下跪求见 “……” 楼藏月还要去另一家医院看楼母,也不想跟这个人多说,转身要走。 “我爸,还有那位闻夫人,竟然是真的喜欢你,为了你,我爸亲自来公司找我。”闻延舟哂笑,“他们想我娶你进闻家,可惜,我不要破鞋。” 楼藏月闭了一下眼睛,索性破罐破摔了。 她回头看进车内:“所以闻总,你最好高抬贵手放过我,别再阻碍我找工作,如果我找不到工作,活不下去,那我只能去找闻董事长和闻夫人卖惨。” “我可能还会告诉他们,我现在身体这么差,都是被你和白柚害的,这么一来,白柚想进闻家,怕是难上加难。” 闻延舟的脸色在一瞬间冰封千里,乌黑的眼底烧起的是无边业火:“楼藏月,你是在找死吗。” “我不想死,但兔子急了会咬人,闻总别把事做绝。”楼藏月说完就走,闻延舟的车也没有停留,在她身后驶离。 楼藏月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的车。 来电居然是白柚…… 是闻延舟自己手段好本领高,终于找到被送走的白柚。 还是闻父开始松口,同意他跟白柚在一起,所以他们才能联系上? 无论哪种,闻延舟和白柚,就是又开始纠缠了。 …… 闻延舟倒也不是专门去医院找楼藏月的。 他是刚好路过,瞥见医院门口站着发呆的身影是楼藏月,才让司机靠过去。 他最近跟岫钰合作了一个项目,约了见面谈事。 岫钰一眼看出他心情不好,想起自己刚听说的一件事,以为他是因为那件事心情不好,劝慰了一句:“最后不还是把人扶进去了吗?” 闻延舟抬眼看他。 “嗯?怎么?你不是因为白柚在闻家门口淋雨晕倒的事,又跟你爸生气?” 就在闻延舟和楼藏月赴商家那个三天两夜游轮行的时候,白柚跑去闻家,求着要见闻延舟。 闻父和闻夫人自然是不理她的,她竟就直接跪在门口,劝也劝不走。 那天晚上,申城刚好下雨,小姑娘身子弱,跪了几个小时就晕倒了。 最后还是闻夫人看不下去,让人把她扶进闻家,又叫了医生。 这件事闻延舟回来才知道。 岫钰觉得,小姑娘挺聪明。 她既然能回到申城,大可以自己联系闻延舟,却偏偏跑去闻家求闻家父母让她见闻延舟。 因为她知道,阻碍她跟闻延舟在一起的人,是闻家父母,只有闻家父母松口,她才能长留在申城,长留在闻延舟身边,否则她就算回来,也是暂时的,闻家的门她还是进不去。 闻延舟倒了杯酒,淡淡道:“他们早出来见她,她也不用跪到晕倒。” 岫钰听出他这话,是有为白柚责怪闻家父母的意思,也就不接话了。 “她求着要见你,是出什么事了吗?” 闻延舟道:“她爸生病了,需要一笔手术费,她没有,所以找我借。” “那你借了吗?”岫钰下意识问,闻延舟瞥了他一眼,那还用说么? 岫钰也抿了口酒,摇摇头:“借就借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过我怎么还听说,你打招呼,让几家原本有意招募楼秘书的公司,都不准录用她?你干嘛阻碍人家新工作?” “我不是阻碍她新工作,”闻延舟冷冷,“我是封杀她。” 岫钰不禁道:“别做得太绝,你们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闻延舟只是看着酒杯里的酒,神色冷且倦。 算了算了,女人的话题,越聊越多事。 岫钰以一句话结束闲聊,进入工作。 “阿路回来了,今晚到西宫接风。” 第106章 阿路路在野 楼母住了五天的医院,可以回家了。 出院那天,楼藏月找朋友借了辆车,送他们回奉贤镇,还在家里吃了午饭。 午饭是楼父做的,吃完楼藏月洗碗,这才隐隐约约的,又回到一家人的感觉。 客厅传来说话声,楼藏月擦干手出来,见是大姐和大姐夫,带着女儿回来看外婆。 楼藏月跟他们在医院见过一次,只是这么多年没见,大姐又已经结婚成家,生活环境和圈子不一样,疏离了是自然的。 楼藏月倒是很喜欢那个尚在襁褓中的小侄女,抱了好一会儿。 晚些时候,大姐和大姐夫要走了,楼藏月也要离开,便顺便送他们回家。 出门时,楼父追了出来,塞给楼藏月一个小包:“这个,是你妈说要给你的。” 楼藏月打开一看,居然是三个红包。 她第一反应是还回去:“不用,我还有钱。” “这是过年的红包,每年过年,你妈给了你大姐和小妹,也会给你封一个留着,一直想着,将来有机会给你,让你知道,家里没有忘了你。” 楼藏月低头看着手里的红包,很不是滋味。 楼父惭愧道:“你也别说你有钱了,你一个女孩子,能赚多少钱,你妈的手术费不是小数字,我这边也攒了七八万,将来能做手术,你大姐那边也会给一点,咱们一家人,一起分担。” 楼藏月上车前看了红包里的钱,不多,几百,但她拿在手里,却觉得,比几万十几万还要重。 回市里的车上,大姐夫客套地问楼藏月现在在哪里工作? 楼藏月没有瞒着,坦白说:“我刚离职,还在找工作。” “哦哦,我看藏月你挺厉害的,肯定不难找到工作。” 楼藏月只是笑笑,送他们到家,又把车开回去还给朋友,最后才搭地铁回公寓。 一顿折腾,到家已经是夜里。 她打开电脑,登录邮箱,果不其然,除了广告邮件,其他空空如也。 她还是没有找到工作。 之前对她有意,通过猎头,主动接触她的几家公司,都已经婉拒她了,她只能去投简历。 可简历发出去,也是如同石沉大海般,了无音讯。 以她的履历,不至于这样,一切都怪闻延舟。 楼藏月拿起那三个红包,心里酸酸麻麻。 原以为三年前妈妈让她别再联系,是当没她这个女儿了,原来,妈妈还是很惦记她,很爱她的。 如果没有妈妈的病,以她的存款,再耗一段时间也没关系,但现在…… 楼藏月重新打开电脑,往几家小公司发了简历。 …… 夜里没什么令人感兴趣的消遣活动,闻延舟几个人在西宫楼上打起了桌球。 闻延舟一杆击出,白球撞开排列整齐的十五颗彩球,有五颗滚落洞中。 岫钰笑说:“这一杆开得漂亮。” 闻延舟淡淡勾唇。 包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暧昧的红色灯光和喧闹的音乐声一起,跟着男人闯了进来。 “我到吧台拿酒,听到一个小姑娘在问调酒师,舟哥在不在西宫。”男人随手关上门,将那些闹腾的动静挡在门外。 但他抬起头,那过分精致的眉眼,却是比音乐声还要浪荡。 阿路,路在野,人如其名,比起他的长相,他那性格脾气和行事作风,才是真野得离谱。 他也是他们之中,唯一一个没有显赫的家世,却能混得三教九流都得喊声“路哥”的人。 包括西宫这家申城有名的娱乐会所,也是他开的。 岫钰好奇:“什么小姑娘?” 路在野开了瓶啤酒,他是京城人,说话带京腔:“我看了两眼,不认识。我不在的时候,舟哥惹桃花债了?” 路在野出门半年,这段时间,闻延舟确实有了一笔桃花债,岫钰琢磨着问:“是不是长得娇滴滴的?”白柚? 路在野痞气地笑:“哪个小姑娘不娇滴滴,又不是谁都是楼秘书,天天一副性冷淡的样子。这个年纪挺小的,还有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天真。” 第107章 他碰没碰过 岫钰悟了:“是沈家的小女儿吧,舟儿前段时间招了她当秘书。” 闻延舟自顾自打球:“已经辞退了。” 沈家的人放在眼皮底下,看了就烦。 但沈妙妙哪肯罢休,到处找他,闻延舟没空搭理。 “说起来秘书,我回来几天了,这次都没看舟哥带楼秘书一起来玩儿啊?以前她不是跟牛皮糖一样,舟哥走到哪儿黏到哪儿吗?” 路在野拿了球杆,擦点防滑粉,陪他舟哥打一局。 岫钰摇头:“楼秘书离职了。” 路在野动作顿了顿:“离职?” 岫钰悠悠道:“人家合同到期,不想干了,舟儿有什么办法呢?只能放她走,在背后封杀她出口气。” 闻延舟对路在野有恩,他见不得闻延舟不痛快,冷笑一声:“不识好歹。” 闻延舟换了一个角度,一杆打出,直接清桌,他轻描淡写:“她会回来跟我低头的。” 又不是第一次了。 那次他把她发配到丰城分公司,她最后不也主动来向他服软示好,求他让她回来吗? 迟早而已。 …… 楼藏月对工作的事,已经没抱什么希望,没想到第二天邮箱里,居然收到面试邀请。 楼藏月自然是答应。 第一轮面试在线上,对方很满意,邀请她到公司参加第二轮的线下面试。 这家公司在外地,高铁要三个小时,楼藏月考虑了一下,还是出发了。 高铁上,她又收到两家公司的面试邀请,电话里聊得不错,也邀请她到公司面试。 这两家公司,跟她现在要去的这家公司,距离不是很远,楼藏月索性也答应下来。 她也想明白这些公司敢要她的原因——就是因为规模小。 以闻延舟的身份地位,压根不可能跟这些小公司打上交道,所以“封杀令”没下达到他们那儿。 闻延舟估计也没想到,她会甘心去这些小公司吧。 面试还算顺利,面试官让她先回去,他们内部再商量一下,楼藏月感觉十拿九稳了。 除了这三家,楼藏月还陆续收到一些别的小公司的面试,只要综合考虑合适的,她都会去试试,多试几家,选择多。 短短一周,她跑了八九个地方,因为公司都在外地,期间她都没回过申城。 乔西西不禁道:“别人是旅游特种兵,你是面试特种兵。” 而每提起工作的事,她就要骂一次闻延舟,要不是他从中作梗,楼藏月哪需要这样? 可饶是楼藏月这么“特种兵”,一周下来,也没有一家公司通知她正式录取。 跟乔西西打电话的短短五分钟,楼藏月咳嗽了两三次,乔西西担忧:“你是不是累病了啊?” 确实是。 这些天奔波劳累,没有顾得上休息,可能是着了风寒,楼藏月有些咳嗽。 不过没有那次在船上病得那么严重,她昨晚去药店买了药,已经好多了。 “你要不先回来吧,病好了再去找工作,我也一直有帮你留意,没准会有合适的呢?” 楼藏月静默了片刻:“好,我今天回来。” 她突然明白为什么只有面试通知,没有录取通知了。 估计,又是闻延舟的手笔。 他太会折腾人了。 几家小公司之间,距离不是很远,她会抱着“来都来了,顺便试试”的念头,同意面试邀请,就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让她奔波来奔波去。 她求职心切,被他耍了一个星期。 楼藏月的性格,其实不那么容易生气,但想通了这些后还是控制不住动怒。 她一动怒,就咳嗽,在咳得肺都疼的时候,终究是忍不住把电话打给了闻延舟。 电话接通,她开口就是问:“闻总,有意思吗?杀人不过头点地,你真不想让我活,要不你就杀了我吧!” 闻延舟问的是:“那天晚上,你跟沈素钦,有没有?” “……”楼藏月喘了口气,“我回答你了,你就会高抬贵手?” 闻延舟冷笑:“那种场景,你以为,我会信你为了让我放过你,撒谎说的没有?” 楼藏月咄声:“那你还问什么!” 第108章 家养的宠物 闻延舟直接挂了电话。 楼藏月丢开手机,一边咳嗽一边找枇杷膏,倒了一瓶盖喝了,才没咳得那么厉害。 她缓过来后,定票,搭高铁,回申城。 到了申城站,出站的时候,楼藏月无意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是白柚。 她们离得不远不近,白柚也看到了她。 虽然楼藏月因为咳嗽,戴了口罩,但露出的一双眼睛和身形,还是让她认出了她。 白柚跟一个中年女人在一起,那个女人的长相和白柚有一些相似,估计是她妈妈。 白柚没有回避她的目光,那双小鹿似的眼睛炯炯的,不知道在释放什么情绪? 楼藏月的手机忽然响了,拿出来一看,是陌生号码。 随手接了:“你好,哪位?” “是陈淑芬的家属吗?我们是第一人民医院。” 楼藏月愣了一下,立刻说:“对!我是!” “刚才平台接到通知,有一颗捐献者的心脏,各项数据,都跟陈淑芬配对得上,陈淑芬可以进行手术了。” 楼藏月瞬间被巨大的喜悦席卷全身:“真的吗?有心脏了?” “是的,所以家属最好明天就带陈淑芬到医院,因为那颗心脏,现在还在京城,但很快就会运送到申城,陈淑芬要开始做术前准备了。” 楼藏月毫不犹豫答应:“好,我明天就带我妈妈去医院。” 挂了电话,楼藏月还是无法平息喜悦。 她这段时间以来的低潮和阴霾,都被这个好消息抚平了。 等一颗心脏真的非常难。 楼藏月上网了解过,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人在等一颗心脏,但供体都要签署了器官捐献的志愿者,意外或者自然死去后,才能够获得。 而哪怕有心脏,那也要配型成功才可以移植,这个概率非常非常低,所以医生才说,有些病人,直到死去都得不到心脏。 能这么快等到,他们无疑是幸运的。 楼藏月马上打电话回家,楼父也高兴极了:“好好好,我去跟你大姐和大姐夫说,他们明天来接我们去医院,你直接到医院来就行,不用再回镇子,别太累了。” 这些都是小事,楼藏月答应:“好。” 出了站,楼藏月看到乔西西来接她,直接小跑过去跟她拥抱:“西西,我妈妈有心脏了,可以做手术了。” 乔西西也很为她高兴,接了她就去吃火锅。 她们要了一个鸳鸯锅,楼藏月唰的清汤锅,乔西西看她短短一周瘦了一圈,心疼得不行,一个劲儿给她夹菜夹肉。 楼藏月心情很好,笑着说:“我没关系,只要我妈妈能好,其他的事都能慢慢来。” 乔西西犹豫着问:“实在不行……要不,我们就跟他低个头吧……” 胳膊拧不过大腿,她们确实不是闻延舟的对手,为了生路,再低一次头,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火锅烟雾袅袅,楼藏月从锅里捞出牛肉片,语气也如雾那般轻薄:“西西,我这一次,不可能向他低头的。” 她忘不了闻延舟想把她送人的事,也忘不了闻延舟说她是他睡腻了的货色,不要的破鞋。 她不是菟丝花,不是离不开他。 这家是当地有名的潮汕牛肉火锅,一到饭点,食客络绎不绝,整家店都是闹哄哄的。 她们后面的一桌,有个男人背对着楼藏月,耳力很好的捕捉到了楼藏月说的话。 他拿起红茶喝了口,唇角有些痞气地勾起来。 不可能低头? 呵,舟哥的手段还是太温柔,家养的宠物,都有性子了。 看他怎么给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长个教训。 第109章 训狗的好戏 吃完火锅,楼藏月和乔西西回公寓。 楼藏月在准备楼母明天去医院的东西,乔西西在沙发上刷手机,突然,她激动地叫了一声:“月月!” 楼藏月看过去:“怎么了?” 乔西西兴奋道:“我帮你找到工作了!” 楼藏月讶然:“啊?” 乔西西比手画脚:“我刚才在刷朋友圈嘛,看到我的前上司发了个招聘,要招部门经理,我看你挺合适的,就跟她聊了聊,还把你的简历发过去,她看完就说你很符合要求!” 楼藏月回忆:“你之前是在万华吧?因为有个同事总是挤兑你,所以你才辞职?” “对呀,虽然万华比不上碧云,但说实话,有几家公司能比得上碧云?万华已经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 乔西西眼睛发亮,“除了那个贱人同事,其他都很好,要不是因为贱人同事,我还舍不得离职呢,而且我虽然离职了,但跟我上司还有联系,她人真的很好的!” 楼藏月莞尔:“说得我都心动了。” 乔西西的前上司,楼藏月见过,有一回闻延舟召唤她去酒吧接他,她到的时候,就刚好看到路在野搂着一个知性风的美女经过,那个美女就是乔西西的前上司。 不过后来没多久,乔西西就跟她八卦,说她上司失恋了,哭得眼睛都肿了,她一想就明白,是路在野那个没心没肺的男人,腻了甩了她。 “我前上司说,今晚想请我们吃个饭,见面了解。”乔西西撺掇,“去嘛去嘛,就算不合适,都是女孩子,一起吃个饭也没什么。”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楼藏月也没怎么考虑答应:“好。” 要是能找到工作,那就是双喜临门,楼母手术后的恢复期的费用,也有着落。 楼藏月吃了咳嗽药,然后换身衣服,画个淡妆。 到了晚上,两人打车去了约定的地方,西宫。 她们前脚进西宫,后脚就有一通电话打给了闻延舟。 路在野点了根烟,手指弹掉烟灰,电话接通,他还没开口就先笑了一声,京腔听起来随意又轻蔑:“舟哥,过来看出训狗的好戏。” …… 楼藏月和乔西西一进包厢,就感觉不妙。 因为包厢里坐的,不只有乔西西的前上司,还有一个肥头大耳,一看到她们眼睛就变得色眯眯的,男人。 两人对视一眼,乔西西压着反感,强笑着说:“陈姐,你怎么没说你有客人呢?是我们打扰了,不好意思,你们先吃着喝着,我们改天再约吧。” 两人转身要走,陈云立刻挡了上来:“诶,来都来了,怎么还要改天呢?再说了,王总也不是外人,王总就是我特意请来的贵客!” 她直接去推楼藏月,“万华庙小,哪消化得了楼小姐这种人才呀,王总的志德公司就不一样了,楼小姐当然是去王总那边更有前途啦!” “来来来,坐坐坐。”她将楼藏月按在王总身边的位置,乔西西本想过去,陈云就把她拉到自己身边的椅子。 王总笑着喊:“楼小姐啊。” 楼藏月抿唇:“王总你好。” “早就听说碧云集团闻总手下有一位能力与美貌并存的秘书,原来就是楼小姐啊,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确实不同凡响!楼小姐这样的人才,闻总怎么舍得放你走啊?” “确实是我的能力还没有达到这个层次,还要到基层练练。之前不知道是来面试王总,要是知道,我们肯定不敢耽误您的时间,不打扰王总和陈总的聚会了,我们先走了。” 楼藏月三言两语快速打发,然后就站起身,示意乔西西快走。 女人都有第六感,这个包厢给她们的感觉,很不好! 第110章 会死在这里 两人还没走到门口,陈云再一次挡住她们的去路:“你们怎么总是急着走呢!” 乔西西也有些生气了:“陈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云故作无辜:“没什么意思啊,就是给你们介绍工作啊。” “你这是给我们介绍工作,还是想把我们卖了?”乔西西咄声质问,亏她那么信任她! 王总端着酒杯过来:“怎么能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呢?这不是冤枉好人吗?不行,必须道歉!这杯酒你们得喝,不喝今天别想走!” 终于露出真面目! 楼藏月和乔西西对视一眼,今天怕是喝了酒也走不了,两人也不管了,当下就推开陈姐直接往外冲。 她们必须马上离开这个包厢! 陈云被推倒在地,王总大喊一声:“抓住她们!” 门一打开,外面竟然还有两个保镖! 他们一起扑上来要抓住楼藏月和乔西西,两人也没有束手就擒,直接跟他们打起来。 她们用包包狠狠往对方的脸上甩去,抬起脚踹他们的裆下,登时间,包厢内,一片兵荒马乱! 她们冲外面喊:“来人啊!救命啊!” 外面明明有不少人,但他们只是看了一眼,就又若无其事转开头,仿佛这种事情在这种地方很常见,谁都不愿意多管闲事! 楼藏月撞开一个保镖,拔腿就跑,她跑出了好一段路,回头找乔西西,然而乔西西并没有跟上来! 她还没有从包厢里跑出来! 楼藏月咬紧牙齿,一边找出手机报警,一边跑回去,包厢门关着,她一脚踹开! 然后就看到那个肥头大耳的王总,将乔西西压在沙发上,乔西西的衣服已经被撕了大半,哭喊着救命,眼看就要被得手! 楼藏月想都没想抓起桌上的酒瓶,直接朝王总的脑袋砸了下去,啪——! 王总惨叫:“啊!” 他猝不及防遭遇袭击,摔在地上。 楼藏月马上去看乔西西,乔西西脸上几个巴掌印,头发凌乱,泪眼模糊。 她拉起乔西西的手:“走!” 然而她们刚跑到门口还没出去,那两个保镖就又堵了上来! 王总捂着被砸的头站起来,破口大骂:“妈的!臭婊|子!好啊,今天我就让你们知道,这个场子谁说了算!” 他一声令下,“抓住她们!给我轮了!” 两个保镖一把抓住乔西西,将她身上仅剩的衣服撕扯干净,楼藏月想要去救乔西西,头发却被人一把揪住! 包厢内有一个鱼缸,面容扭曲的王总直接将她的脑袋按进鱼缸里! 顿时间,池水从四面八方涌向她的眼耳口鼻,楼藏月感到了窒息。 痛苦的窒息! 耳膜隔着水,就好像隔了一个世界,所有的声音都是模模糊糊的。 饶是如此,她还是听到乔西西的惨叫,楼藏月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 她溺水,甚至有了一种,今天晚上她和乔西西都会死在这里的感觉。 忽然某一刻,头顶的力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男人的惨叫:“啊!” 他被人一脚踹开! 楼藏月终于得救,整个人摔在地上,她双手撑在地上,拼命地咳嗽。 她眼前模模糊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池水,很涩很疼,有些睁不开。 一线眸光里,她看到了一双锃亮的皮鞋走到了她面前。 好熟悉的鞋子…… 好熟悉的裤脚…… 楼藏月抬起了头。 这一刻仿佛又回到三年前,绝望的大雨里,她抬头仰望,看到男人戴着黑手套,撑着一把黑雨伞,矜贵优雅,在伞下平静而冷漠地看着她,说出了那句她记了一千多个日夜的话语。 ——她是我的人,谁敢动? “你到底要惹多少事才能消停?” 两句截然相反的话语重叠在一起,楼藏月耳膜“吱”了一声,非常尖锐,将她从神志不清里拉回来。 不是幻觉。 来的人,就是闻延舟! 第111章 申城你横着走 “……” 怎么总是这样呢? 她每次,最狼狈,最难堪的样子,都会被他看到,就好像她没有在他的羽翼下,就活得不像人。 闻延舟随手将西装外套脱下来,直接丢在她身上。 男人身上的木质香水味,精致,昂贵,却让楼藏月感觉,抬不起头。 好在闻延舟还是一如既往的高高在上,没有多看她,走向那个王总。 王总骂骂咧咧地从地上爬起来:“谁啊?!敢来坏老子的好事!是不是想找死……啊!” 路在野抬起脚,将他还没爬起来的身体,重重踩回地上,他笑得和蔼可亲:“你在谁面前自称‘老子’呢?嗯?王德志。” 王总挣扎着抬起头,看到路在野,原本铁青的脸色,唰地一下变白了:“路、路爷……” 闻延舟走到路在野身边,点了根烟。 他只穿着白衬衫,衣摆扎在西裤里,宽肩窄腰,长腿像一杆倒立的狙击枪,修长有力。 他一手插在裤兜,一手夹着香烟,修长的指尖点了一下烟身,烟灰簌簌地落在了王总的脸上。 王总当然也认识他,说话更加磕巴了:“闻……闻总,您……您怎么会在这里……” 路在野用皮鞋的鞋尖拍拍他的脸,似笑非笑:“你在我的地方,动了他的女人,你说他为什么会在这儿?” 王总吓得面无人色,慌忙解释:“不不不!闻总!您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是那个陈云,是陈云!” “我们、我们两家公司刚签了一个合作,我让她安排个小姐给我玩玩,她说要玩就玩不一样的,说有个好货色介绍给我,就是楼、楼……” “她还说楼秘书已经从碧云离职,不是碧云的人,闻总放话要封杀她,所以随便我怎么玩都不会有事,我一时鬼迷心窍才答应,我真以为是她说的那样,我要是知道她是您的女人,打死我都不敢碰她!真的!” 闻延舟淡淡:“陈云呢?” 王总慌张地四处寻找:“刚、刚才还在啊……” “哦,跑了,陈云跑了,那这些就是你一面之词,口说无凭,谁信你?”路在野玩味儿地笑了笑,不以为意,转步走到楼藏月的面前。 他姿态闲闲的,蹲下身,看着她,“今天要不是舟哥及时赶到,楼秘书今晚就要白璧微瑕喽~” 楼藏月抬起头,脸颊的水珠,沿着脸部轮廓滑到下巴,再一滴滴落在地上。 看着路在野这张近在咫尺,俊美又野性的脸,几秒之后,楼藏月突然抬手,往他脸上重重扇去一巴掌! 啪! 路在野的脸被打得侧了过去,他们带来的手下看到这一幕,表情惊愕至极。 “……”路在野舌尖抵住挨打的脸颊,反而是笑了,“楼秘书仗着谁的势脾气这么大?” 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没有消退,还是因为身上湿了太冷了,又或者,就是被气的,楼藏月的身体微微战栗。 “……是你让陈云,把王总约过来,这么对我们的吧。” 不是疑问,是肯定! 这件事不难想。 她们跟陈云无冤无仇,陈云为什么要害她们?闻延舟和路在野又为什么能来得这么及时?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这个! 别忘了陈云就是路在野的前女友,他们认识! 路在野盯着她苍白漂亮的脸,倒是没有否认,还笑:“挺聪明的。这么聪明,怎么在别的事儿上这么拎不清呢?我这是在教你,有舟哥护你,申城你横着走,没有他护着你,你在申城,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懂?” 楼藏月将牙齿咬得紧紧,身体也颤抖得更加厉害,或者说,是被气得更加厉害。 任人宰割? 是啊,她就是任人宰割。 可要不是他们故意设局,她和她的朋友根本不用经历这些,到了他们口中,怎么好像她才是错的那个人? 闻延舟皱着眉走过来,拍拍路在野的肩,示意他让开。 路在野手背蹭了一下挨打的脸,他从一个小混混,爬到今天这个位置,挨过的打不少,比这严重一百倍的都有,但还没挨过女人的巴掌呢。 他看了楼藏月两眼。 她穿着料子偏薄的浅色连衣裙,胸口被水弄湿了,有些透明,若隐若现的。 路在野顿了一下,别开头,走到一边去,点了根烟,降燥。 他心不在焉地想,平时看着挺性冷淡的一个人,没想到,身材还不错…… 路在野思绪顿了下,然后嗤笑一声,再好,也是舟哥的人,管他屁事儿? 第112章 是你背信弃义 闻延舟居高临下地看楼藏月,把手递给她:“起来。” 楼藏月没有抓他的手,自己抓着桌子边沿,想要借力,却有点使不上劲。 闻延舟直接抓住她的手腕,强行将她拽了起来,楼藏月站稳之后,反手一把推开他,声音嘶哑:“闻延舟,你比我想的还要卑鄙!” 闻延舟立刻明白过来,她以为是他指使路在野做这件事,沉声说:“你的想象力别太丰富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以前太盲目,没有看清你,是我瞎了眼。”现在她不瞎了。 “你还不够卑鄙吗?让大公司封杀我,让小公司耍着我,你跟白柚都已经复合了还不肯放过我,如果没有你步步紧逼,我何至于会来赴这个局!” 闻延舟盯着她的脸,冷声道:“那是你背信弃义在先。” 楼藏月呵斥:“我弃什么了!” “弃什么?”闻延舟讽刺一笑,他一米八八的身高,原本就极具压迫感,此时逼近她,像一座山碾过来。 “三年前是谁求我救她?是谁求我收下她?是谁自荐枕席要当我的女人?是谁说这辈子都不会背叛我?是谁说我是她唯一的亲人永远不会离开我?是谁……” “你别说了!”他怎么能翻这些旧账! 闻延舟漠然:“楼藏月,是你欠我。” “……” 楼藏月脸色惨白,攥紧拳头,是,是,这些话是她说的! 哪怕是现在,她也很容易就想起自己说这些话时的场景。 那个雨夜,他从那群摩托车手里救下她,带她上车,车内开着暖气,烘出的温度带着木质的香味,她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闻延舟大概是看不下去她这落汤鸡的模样,脱了身上的外套披到她的身上:“我说没事,就是没事。” 她还在抖,闻延舟垂眸看着她,就着帮她披衣服的动作,将她按在自己怀里:“别怕。” “……” 是的,他也曾对她这样温柔。 否则她也不会控制不住地泥足深陷进去。 彼时楼藏月因为家里的债务,已经担惊受怕很久了,额头抵着他的胸膛,听着他均匀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她的神经渐渐松开。 就像找到依靠了一样。 “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回去…… 不,她不能回去。 她回去又会被爸妈送去抵债! 楼藏月看着这辆豪车,看着开车的司机,最后去看这个周身矜贵的男人,脑子里的想法,混乱又清醒,冷静又疯狂。 她在想,如果,如果真的要卖了自己才能救家里,与其是那些人,不如是这个人。 她就像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那样,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抖着嘴唇了开口。 “……你能不能,收下我?” 一切都是她主动的,一切都是她自找的,所以这些年吃的苦,楼藏月认,都认! 但她现在不想继续了,他就不能放过她吗! 楼藏月张了张嘴,她觉得自己是正常地说话,殊不知她根本没有发出声音,气若游丝的:“闻延舟,我没有欠你。” 她从他身边过去,捡起地上的衣服帮乔西西穿上,扶起了乔西西。 闻延舟看着她的身影,胸腔里有不知名的情绪横冲直撞,他眸色郁沉沉。 …… 楼藏月扶着乔西西出了西宫,乔西西整个人都没有力气,状态非常不好。 西宫门口有花坛,楼藏月扶着她到花坛边坐下:“西西,你怎么样?” 乔西西像是还没回魂,楼藏月抿唇:“我们打车回家,回家就好了。” 乔西西喃喃:“……月月,你帮我打电话给林英吧,让他过来接我。” 林英是乔西西的男朋友,但楼藏月一直觉得这个男的不行,可架不住乔西西爱他爱得要命,她不想乔西西现在这种状态还跟他走。 “我们先回家。” 乔西西眼泪瞬间掉了下来:“刚才那个人渣压在我身上的时候,我就好想林英,他要是在,一定会救我,我现在就想见他,你帮我打给他,帮我打给他啊……” 第113章 完了全都完了 楼藏月无可奈何,只能打给林英,说了她们的位置,林英说他刚好在这附近,五分钟就过来。 不多时,林英的车就停在她们面前,乔西西扑到他怀里痛哭流涕,人就这么被他带走了。 楼藏月状态也不好,摇摇欲坠,没办法支撑到回家,干脆走向西宫对面的酒店。 她在前台办理入住,角落里,一个相机瞄准了她,咔嚓一声,又存下一张照片。 楼藏月甚至没有卸妆梳洗,直接就倒在了床上。 求职失败,妈妈病重,七天九个地方奔波,还有闻延舟的指责,她很累,身体累,心也很累。 她想睡一下,但睡不着,她的心脏沉甸甸的,像是预感到即将发生某种事情那样,不安地砰砰跳动。 她努力调整状态,明天是妈妈的手术,她必须休息好。 最终好不容易入睡了,楼藏月感觉自己才刚刚闭上眼,手机就蓦地响了起来! 刺耳的铃声让她在一瞬间惊醒,她本能地坐了起来,动作太猛,低血糖,眼前黑了一霎。 她也顾不得,手忙脚乱地翻找,才在床边的地毯找到手机。 来电是她爸。 楼藏月马上接听:“……爸?怎么了?” 楼父哭喊着:“藏月!我们到医院了,但他们让我们回去,说心脏没了,做不了手术了!藏月!怎么办啊!” 楼藏月脑子里清楚地“嗡”了一声,她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回楼父一句“我现在过来”,总之她挂了电话,仅剩的念头就是马上去医院,去医院! 她快速从床上下来,双腿软了一下,跪在地毯上,磕得膝盖很疼,她抿唇爬起来,扶着墙快速往外走。 楼藏月下了楼,打了车:“去第一人民医院,快点!” 医生的办公室门口,楼父已经闹起来了。 他手里拿着水果刀,挟持了一个小护士,情绪激动地大声嚷嚷:“昨天是你们通知我们来医院做手术!今天就说心脏没了!肯定是你们医生收了红包把心脏给别人了!你们这群没医德的畜生!我老婆要是死了你们就是凶手!凶手!” 负责楼母的主治医生尽可能地安抚他:“楼先生,我们跟您解释了,平台是根据病人的危重程度来分配供体属于谁,陈淑芬还有半年以上的生命,而另一位病人只有一周了,所以心脏优先给他了,这不是我们医生的决定,这是平台的数据决定,任何人都不能干预的!” 楼父听不懂这么复杂的东西,握着刀的手一直抖,刀刃在小护士的脖子上形成了血淋淋的伤口:“我不管!我不管!把心脏还给我们!还给我们!” 楼藏月和警察同时到的医院。 看到这一幕,她定在了原地,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这下全完了! 警察手持防爆护盾,强行隔开围观人群,楼藏月被挡在护盾的这一边,看着被警察用钢叉指着的父亲,她失声喊:“……爸!” 楼父扭头看到她,红着眼睛喊:“藏月,怎么办,怎么办啊……” 楼藏月也不知道能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心脏没了,医闹,挟持医护人员,伤人,要坐牢的……她的妈妈,她的爸爸,她能怎么办啊…… 第114章 你以为我很闲 楼藏月将手指捏得很紧,紧到指甲抠着手心都有些疼,她冷静地喊:“爸,放下水果刀,放下刀。” 楼父看到这么多警察,脸色又青又白:“我、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藏月,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刀是哪里来的?”楼藏月咽了下喉咙。 “我们……我们在走廊里等了很久,医生都没有来,我就想给你妈削个苹果,然后护士就来说,不能做手术了,让我们回去,没有心脏了,他们说得不清不楚,我一激动就……” 楼藏月放缓了声音:“把刀放下,把人放开,剩下的事,交给我。” 楼父连连点头。 他很无措,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颤抖着手把刀从小护士的脖子上移开。 小护士立刻跑开,警察一拥而上,将楼父按在地上,楼藏月闭上眼睛别开头,不忍心看这个画面。 警察迅速将楼父铐起来带走,楼藏月要追,被另一个警察拦住:“你是家属吧?” 楼藏月抿唇:“对。” “行,跟我们走吧。” 楼藏月被带上另一辆警车,一起去了警局。 但她没能见到楼父,只有两个负责案子的警察跟她谈话。 楼藏月还是很抗压的,混乱过后,重建思绪,态度诚恳地回答了警察每个问题,最后又说。 “我爸不是坏人,不是故意闹事,他是因为担心我妈,一时冲动,加上文化程度低,听不懂医生的解释,产生了误会。我可以赔偿受伤的护士,也可以赔偿医院,怎么都可以。” 女警察点头:“我们也从医院方面了解到了情况,楼志海虽然情有可原,但你要知道,医闹已经入刑了,他这个行为是可轻可重的。往重了说,肯定是要坐牢的,三年到七年。” 楼藏月艰难地吐出字:“……完全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女警察:“你去找个律师吧,有个好律师能帮到你很多。” “……” 楼藏月走出警局,正值中午,骄阳明媚,她在太阳底下站了一会儿,全身的水分就好像被蒸发了,喉咙干涩微疼。 她拿出手机,打出电话。 第一通没接,她又打了一遍。 第二通要结束时,才被接了起来。 闻延舟天生冷磁的嗓音,经过电流稀释,更加冰冷:“我在开会,只给你三分钟。” 楼藏月直接问:“我妈妈心脏的事,是不是又是你?” 闻延舟:“什么心脏?” “我妈妈原本可以做心脏移植手术,突然间心脏被安排给了别人,是不是你从中作梗?” 闻延舟似乎觉得可笑:“你有证据吗?” 证据? 闻总做事怎么会留下把柄给人抓! 楼藏月一字一字地说:“你知道我妈妈有心脏病——你别想否认!我记得清清楚楚!你让我回去上班那天,说,‘我以为以你妈现在那个情况,你是急需一份高稳定高收入的工作的’。” 所以他肯定知道她妈妈有心脏病,现在她妈妈丢了心脏,她很难相信只是巧合。 闻延舟倒也承认:“我知道,那话也是我说的。所以?” “所以你为了教训我,把我妈妈的心脏抢走了!闻延舟,你想怎么折腾我随你便,别冲我家人!你知不知道,我妈妈只剩下半年的存活期了,丢了这颗心脏,半年内我们要是等不到供体她就没有救了!你是在杀人!” 闻延舟语气明显不耐:“你以为我很闲,成天盯着你那些家长里短?” “你没盯着吗?你没盯着怎么知道我妈妈生病?” “有问题就自己去找答案,没人有义务为你解答。”闻延舟直接挂了电话。 他在会议室外,冷着脸松了松领带,然后转身回了会议室,“继续开会。” 底下的几位高管对视一眼,头一次看到闻总在会议时间,接私人电话啊…… 第115章 坏到这个份上 会议在一小时后结束,闻延舟回了办公室。 秘书赵钿第一时间进去汇报:“闻总,白小姐的父亲的手术已经在进行了,目前还没有结束,有任何情况,医院会随时联系我的。” 闻延舟俊眉微蹙,答的却是:“去查楼藏月出什么事了。” 赵钿愣了一下:“好的。” …… 楼藏月从警局离开后,便回了奉贤镇。 出事的时候,大姐夫当机立断,先将楼母接走,免得她看到那种场面,万一情绪激动,病情加重,那就不妙了。 楼藏月进了家,大姐就急忙问她:“藏月,爸怎么样了?” “被拘留了。” 大姐一下跌坐在椅子上:“那、那是不是要……坐牢啊?” 楼藏月点头:“说不准。” 大姐咬唇,重重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膝盖,自责不已:“都怪我!都怪我!我明知道爸是一个很容易激动的人,还不看好他!” “怎么都怪不到你身上的,别想太多。爸那边我会找律师,应该会有办法。”楼藏月倒了杯水喝了,“妈妈怎么样?” 大姐指着卧室:“很着急,但还好没发病,在里面躺着。” 楼藏月便进去看楼母。 楼母一见到她,就像看到希望,眼睛亮了一下,直起身:“藏月,你爸……” 楼藏月扶着她躺回去:“爸的事,我会处理,您相信我。” 楼母落下泪:“我就说让你别回来,别跟家里联系,家里的麻烦太多了,总是耽误你,给你拖后腿。” “一家人不用说这些,任何事情,都有解决的办法。”楼藏月顿了顿,语气缓缓,“实在解决不了,做错了事就得认,等他出来,我们还是一家人。” 楼母痛苦道:“都是我的错,生了这个病,当初查出来的时候,我就应该一死了之不连累你们!” “……”楼藏月敏感的神经跳了跳。 “妈,您千万不能想不开,您也知道家里的事多,您不能再乱来了,死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只会让我们一辈子都活在阴影里!” 楼母喃喃:“不会,我不会想不开的,我不会再给你添乱的……” 楼藏月握住妈妈的手,心绪翻江倒海。 她忽然想到:“那天爸跟我说,你们存了七八万,你们怎么存的?你们有工作?” 楼父以前是开小超市,欠债都卖了之后,就没有营生了。 他们文化都很低,没有一技之长,又是年过半百的岁数,按理说,只能靠子女的赡养费。 但据她观察,大姐夫家也只是普通水平,养不了老两口,而楼父楼母家里还算样样齐全,并不十分拮据,那他们这些年是靠什么为生? 楼母回答她:“我们在福记的绿豆饼厂做包装,咱们奉贤镇,最有名的是他们家的绿豆饼,我们当初去问招不招人,本来只是随便试试,没想到我和你爸居然都被录用了,真的很难得,一般来说,像我们这种年纪大,又没有工作经验,是很难进厂的。” 她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我这个心脏病,也是厂里每半年一次体检的时候,查出来的。” “……” 楼藏月没再问了,“您睡一会儿,我去找几个朋友问一下爸这件事。” “好,好。” 楼母毕竟是病人,精力不济,虽然心事重重,但还是慢慢地睡过去。 楼藏月走出门,坐在家门口的小凳子上。 她明白了。 楼父楼母的工作,应该是闻延舟打的招呼吧。 他当初说,她跟了他,她爸妈那边他会负责。 她以为只是负责债务,给了她家三百万结束,原来他还帮他们安排了一份可以糊口的工作。 估计也是因为,他打过这个招呼,所以她妈妈体检查出心脏病,厂方才会去告诉他,他才知道。 闻延舟让她自己去找答案,她找到答案了。 但楼藏月还是不知道,那颗丢了的心脏,到底是不是他在从中作梗? ……但愿不是他。 ……但愿他没有坏到这个份上。 第116章 学不会说俏皮话 楼藏月收拾了一顿心情,在微信上询问了几个朋友,申城本地,有没有推荐的律所? 好在她这些年人际关系经营得不错,还是有些朋友愿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为她提供帮助的。 有个朋友推荐了星航律师所:“黎星若,女律师,很厉害的,无论刑事还是民事,她都很少有败诉,而且上周就处理了一起医闹伤人的事件,帮被告人争取到了最低的处罚。” 楼藏月回了谢谢:“我明天就去找她。” 晚上她是在家里过的夜,就睡在自己以前的床上,床边的相框是他们一家五口的合影。 但现在,家里只剩下她和病重的妈妈。 楼藏月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第二天大姐来接替她看着楼母。 楼藏月出门前特意叮嘱她,一定要小心看着楼母,她昨天提到了自杀,她怕她在这个时候钻牛角尖想不开。 大姐表示自己一定寸步不离。 楼藏月打车去了星航律所。 朋友已经打过招呼,所以她跟前台说了要见黎星若后,前台便带她去了黎星若的办公室。 “黎律还在会客室见当事人,您先稍等一下,我去为您倒杯水。” “好,谢谢。” 楼藏月也没有等很久,十五分钟,门就被推开了。 进来的女人应该只有三十岁,穿着深蓝色的小西装,头发也只是简单地扎了一根低马尾。 可饶是如此干练的打扮,也压不住她容貌的清艳,尤其是她眼下还生了一颗引人注意的泪痣。 她很漂亮,知性风的那种漂亮。 楼藏月站起身:“是黎律师吧?我是楼藏月,是沈佳介绍我来的。” 黎星若跟她握了一下手,然后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坐:“对,我是黎星若。楼小姐的情况我听沈佳说了个大概,细节还不太清楚,你再仔细说说。” 她直接进入主题,楼藏月也不拖泥带水,将来龙去脉叙述了一遍。 黎星若全程都没什么情绪反馈,最多就是轻微点头,表示自己在听,直到楼藏月说完后,她才回道。 “法官量刑,除了对照法条,还会结合实际情况。你爸算得上其情可悯,如果你还能争取到那个受害者护士,以及医院方面的谅解,出具谅解书,那么可以在很大的程度上,让法官从轻量刑。” 楼藏月蹙眉:“最轻能是多轻?” “拘役。但到底是拘三个月还是六个月,最终的决定权在法官手里。”黎星若道,“放心,这个案子我一定会帮你。” 虽然黎星若的话很少,也没有表现出同情之类的情绪,但有她这句话,楼藏月莫名觉得安心。 她松了口气,真心道:“谢谢黎律师。” 黎星若将水递给她:“不用,我又不是没收你律师费。” 楼藏月只是接过水杯道谢。 “……”黎星若从她这个反应里,得出结论,她那句“玩笑话”,并没有让她觉得有趣。 好吧,她确实学不会说俏皮话。 黎星若恢复正常的待客方式,起身:“我送你。” 两人出了办公室,到了律所前台,巧的是,竟然看到了叶赫然。 第117章 她比不上小姑娘 “楼秘书?”叶赫然挑起眉,第一反应是以为,楼藏月被闻延舟阻碍工作,所以想找律师告他,当时就笑了。 “多大点儿事啊,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你回去跟舟儿低个头,服个软,有什么过不去的,至于吗?” 楼藏月现在不想听到闻延舟的任何事,跟黎星若道别之后,直接走了。 黎星若也目不斜视地转身。 叶赫然一把抓住黎星若的手,凉飕飕地勾唇:“你老公来了,你连声招呼都不打?” 黎星若因为那个称呼,停顿了一下,才道:“我还有工作,还有一个当事人等着见我。” 叶赫然放开她,拉长了声音,吊儿郎当说:“行——你忙,等你忙完,我们再聊。” 然而等黎星若见完当事人,送人离开,却看到叶赫然靠着桌子,在律所的前台打得火热,也不知道是说了,小姑娘被他撩得耳根通红。 黎星若淡淡地喊:“叶赫然,进来吧。” 叶赫然瞥了她一眼:“哦,好,小姑姑。” 然后跟在她身后进去。 两个前台小姑娘很是惊讶,凑到一起:“他是黎律的侄子啊?” 她们不知道的是,一进办公室,所谓侄子,就将小姑姑按在门后,野蛮地吻了上去。 他从来都不温柔,舌尖横冲直撞,黎星若呼吸被强行掠夺,有些不适地推开他:“……我妆花了。” 叶赫然贴着她说:“哪儿会了?嗯?我还帮你省口红了。” 他很会,是风月场上的老手,手上的功夫,三两下就让黎星若软做一团。 但想到他这些手段是怎么练出来的,黎星若就抿紧了唇,坚持要推开他。 叶赫然不喜欢欲拒还迎那一套,她一抗拒,他就觉得没意思了,啧了一声放开她,转身到沙发上坐下,拿她的杯子,倒了杯水喝。 黎星若整理好衣服,调好呼吸,平声问:“你来律所找我,有什么事吗?” 叶赫然双腿岔开,后背靠着沙发,大喇喇的坐姿,雄性的侵略感很强:“怎么不去试婚纱?我妈把电话打到我这儿了,问你有什么不满?让我伺候好你。” “伺候”二字,他咬得玩味儿。。 “小姑姑,我还不够伺候你吗?你想要的时候,我再累都提枪上,你还有什么不满?” 黎星若面色不动,拿起杯子,到洗手池洗干净。 叶赫然冷冷看着:“我的东西你吃得少?” 黎星若不接他后面两句话,只淡淡说:“没什么不满,婚纱量过体,尺寸不会有错,至于其他的,我跟婚纱设计师在线上沟通过了,都没问题。再者,山夕岁工作室是业内知名婚纱品牌,各方面都可以信任,没必要浪费时间一试再试,我很忙。” 叶赫然哂笑:“看得出你很忙。” 黎星若最后将杯子放入消毒柜里消毒,抽了纸巾擦手,看着他说:“所以,你没事不要来律所找我。” 叶赫然最讨厌的就是她这种做派,本来就比他大五岁,还这么老气横秋。 他笑:“知道了小姑姑,那我先走了。” 黎星若颔首:“把门带上。” 叶赫然走到门口了,又笑着转身:“小姑姑,工作再忙,也要注意保养,少熬夜,少看电脑,没事可以多做做美容,本来就比不上小姑娘,结婚那天要是跟我站在一起有太明显的年龄差,会被笑话的。” 黎星若面无表情,叶赫然关门离去。 黎星若的侧脸映在玻璃窗上,那个倒影明明也是如此美好。 第118章 耳垂下的小红痣 出了星航律师所,叶赫然坐上跑车,就给闻延舟打去电话。 “舟儿,你猜我在黎星若这里遇到了谁?” “嗯?” “楼秘书。”叶赫然想想都觉得有趣,“她不知道找黎星若咨询什么,该不会是你阻拦她找工作,兔子急了要咬人,准备告你吧?” 闻延舟靠着椅背,一只手支着额角,微敛着眼皮,眸色浅浅的。 叶赫然道:“她要是找了别的律师,问题不大,但她找了黎星若,这个女人就难搞了。” 闻延舟只给了一个“哦”字。 叶赫然就不正经地笑着说:“不过谁叫我们是兄弟,难搞,我也会帮你搞的。” 闻延舟转而问:“你们的婚礼定在什么时候?” “我妈怕夜长梦多,定的下月初五。我本来想找你当伴郎,但我妈说你这么多年都单着,不吉利,让我找岫钰。” 叶赫然感慨,“众所周知,岫钰跟他女朋友从高中到现在,十年爱情长跑都没把他们拆散,我辈楷模啊。” 闲聊了几句,挂了电话,闻延舟想着赵钿查到的事,再结合叶赫然说的话,随手拿了车钥匙,离开公司。 …… 楼藏月从律所离开,去商场买了水果和营养品,到了医院楼下,又买了一束花。 她先去找了服务台,询问昨天被伤的小护士住在哪间病房? 服务台的护士一眼就认出她:“你是那个医闹的家属吧?” 楼藏月顿了一下,然后说:“我想向小江护士当面道歉,能不能告诉我,她在哪个病房?” “谁知道你是想道歉还是想干嘛?反正我们不可能告诉你小江在哪里的,你快走吧!” 楼藏月想了想,小江护士伤在脖子,属于外伤,可能是在普外科。 她自己找到普外科的住院部,一间间病房探寻,果不其然,在VIP病房找到了小江护士。 她脖子上缠着纱布,脸色有些苍白,她妈妈正喂她吃东西。 楼藏月抿了一下唇,拎着东西进去:“你好,小江护士。” 小江和江妈一起抬头。 楼藏月态度诚恳:“我来看看你,真的对不起,我爸昨天一时冲动误伤了你,我替他跟你说声对不起,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后续的医药费,我都会承担到底的,真的对不起。” 小江还没有说什么,她妈妈先怒起来:“道歉有用要警察干什么!知不知道,你爸昨天差点把我女儿割喉了!我女儿差点就死了!” 楼藏月诚恳:“是,我承认错误都在我们这边,只希望小江护士可以养好身体。我爸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是因为我妈丢了心脏情绪激动,才……” 楼藏月的话还没说完,江妈直接拿起水杯泼向她的脸! 楼藏月下意识闭上眼,耳边响起江妈的怒骂声:“我女儿只是护士!你们跟医院有什么纠纷是你们的事,凭什么把我女儿伤成这个样子!你是想让我们原谅他吧,做你的梦!滚!带着你的东西给我滚!” 她扬起一个巴掌要扇下来,楼藏月没有躲。 但在打上她的脸的前一秒,江妈的手被一只手扣住了。 男人的声音温和有力:“一码归一码,她爸伤人不对,但你随意打人,也不太合适吧。” 楼藏月抬起头。 沈素钦的眼镜链折射了病房里的白炽灯,刺了一下她的眼。 “滚!都给我滚出去!我们绝对不会同意和解的!我们就要让他坐牢!” 江妈将楼藏月推出病房,东西也一并丢了出来,病房的门被砰的一声,大力关上。 “……” 楼藏月叹了口气。 沈素钦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帮她擦脸上的水。 她没有化妆,皮肤很干净,只是气色不太好。 楼藏月看着他:“沈教授怎么会在这里?” “我在网上看到视频,有拍到你,我猜你今天应该会来医院,所以就来看看。” 现在人人都可以爆料,楼父医闹的事,已经在短视频平台发酵开,上了同城热搜,沈素钦会知道,不奇怪。 楼藏月自己接过纸巾,随手将鬓边的湿发别至耳后。 沈素钦因此看到,她的耳垂下,有一颗红色的小痣。 有些莫名的妖艳。 第119章 她这是什么意思 沈素钦错开眼,蹲下身,将地上水果,捡回篮子里。 楼藏月也去捡,将果篮重新整理好,她将它们留在了病房门口,告诉护士,这些都是给小江护士的。 收不收是人家的事,有没有表示,是她的事。 楼藏月和沈素钦一起离开住院部,电梯里,沈素钦垂着眼睛看她:“别生气。” 楼藏月笑笑:“我不生气啊,她会对我动手,是因为我爸伤了她的女儿,心疼自己的女儿,我理解。换成我被人伤害,我爸妈也会这样替我出头的。” 所以将心比心,她才不能不管她爸。 沈素钦平和道:“我建议你现在,最好不要再去见他们。” “一定要见的,我要争取到他们的谅解,我爸才能减刑。”电梯到达一楼,两人并肩走出电梯。 楼藏月轻声道,“我知道没那么容易,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多跑几趟,诚恳一些,应该能让他们消气,只要他们消气,愿意坐下来跟我谈赔偿方面的事,就容易多了。” 沈素钦微微蹙眉,可以预想,这样她还要受多少羞辱,他有些怜惜地看着她:“那你现在要做什么?” “我要见院领导,争取医院方面的谅解。” 沈素钦:“敏感时期,他们不会见你的。” 楼藏月点头:“我知道,不过我朋友认识这家医院的领导层,撮合我们见一面,我先探一下口风吧。” 他们在医院后门见面。 沈素钦望风。 那位领导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才低声说:“这次医闹,已经在网上形成舆论,领导们都在关注风向,现在什么都说不准。” 意思是,如果舆论倾向“虽医闹但也情有可原”,就愿意不追究;如果舆论倾向“不严惩不足以平民愤”,就要追究责任。 楼藏月咬了下唇:“不能带我去见一下其他的领导吗?我想争取一下。” “现在太敏感了,不行的,我来见你都是担风险的,要是被人看到,肯定会说我收了你的好处。” 楼藏月没有强人所难,向他道谢,那位领导匆匆离开。 楼藏月走到沈素钦身边,勉强扯出一个玩笑:“堂堂大学教授,帮我望风,是我的荣幸。” 他们在船上分开到现在,才短短一个多星期,楼藏月就瘦了一圈,眼下也有一些青色,显然一直没有休息好。 沈素钦这个人,看着温文尔雅,又是大学教授,都会以为他是一个很博爱的人,但其实,他很少真的为什么感到心疼。 可楼藏月这会儿就让他心疼了。 他轻声说:“第一人民医院,还有一个名字,申城大学医学系附属医院。” 楼藏月一愣:“嗯?” “虽然我不是教医学的,但我可以帮你去问问同事,也许也能找到一些门路。”沈素钦想帮她,让她不那么辛苦。 她家人都指望她,而她又能指望谁? 楼藏月喉咙微哽:“沈教授,真的谢谢你。” 沈素钦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别再在医院待下去了,那些护士看你的眼神都很不客气,万一真的有人冲上来打你怎么办?” 楼藏月失笑:“怎么可能。” “而且要下雨了,我送你回家吧。” 楼藏月微微点头:“好。” 他们一起离开医院,也是不巧,走廊上,迎面遇到白柚。 白柚和护士走在一起,走廊上没有其他人,避都避不开。 当然,楼藏月也不需要避,目不斜视地走过去。 擦肩而过时,白柚倒是喊了一声:“藏月姐。” 楼藏月没理。 早就撕破脸,没必要再维持体面。 白柚回头看,楼藏月和沈素钦一起在走廊尽头转弯。 她身旁的护士问:“白小姐认识她?” “算是认识。” 护士:“那你不知道吧,她就是我们今天一直在说的那个医闹的家属。” 白柚的目光闪了一下。 她确实没想到是楼藏月。 …… 申城十月的雨,说来就来。 刚才只是乌云笼罩,他们从走廊走到医院门口的功夫,雨就淅淅沥沥地落下,连天色都暗了一个度。 才下午三点,天空就灰得像五六点。 “在这里等我,我去把车开来。”沈素钦温声。 “好。” 沈素钦离开,楼藏月一个人在站着医院门口,看着雨滴像断线的珍珠,接连落下。 “藏月姐。” 楼藏月转身。 白柚拿着雨伞小跑过来:“我看到下雨,怕你没带伞,所以来给你送伞,别淋到雨了。” 楼藏月看不懂她这是什么意思? 第120章 因你没了个孩子 楼藏月拒了:“不用。” 白柚却坚持把雨伞塞到她手里:“拿着吧,这个天气,淋了雨,很容易着凉的。” 楼藏月也不知道她打什么算盘? 白柚真诚道:“藏月姐不要以为着凉得风寒只是小病,有时候,小病也会引发大问题。就像我爸爸,一开始以为只是普通的感冒,没想到最后演变成危及性命的大病,差点就挺不过去。” “还好做了心脏移植,不然,我可能就没有爸爸了。” “……” 楼藏月耳朵捕捉到了敏感词,“你说什么心脏移植?” 白柚轻声细语的:“藏月姐不知道这个手术吗?心脏移植,就是给有心脏病的病人重新换一颗健康的心脏。我爸昨天刚做的手术,那可是个大手术,要不是闻总帮我爸请来了最顶尖的医生主刀,我还真的放心不下呢。” “………” 所以,昨天医生说的那个,“只剩一周存活期,病情危重程度高于她妈妈”的病人,就是白柚她爸? 楼藏月突然有种江妈那杯水又一次泼到她的脸上的感觉。 她的脸色迅速白了下来,在这个灰蒙蒙的背景色里,显得更加单薄脆弱。 怎么那么巧,偏偏就是白柚她爸…… 楼藏月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接受医生的解释,那个病人只剩一周存活期,确实更加危急,心脏给了对方无可厚非。 但现在这个病人是白柚她爸,所以,是真的只剩下一周了吗? 还是说,哪怕他的存活期还有一年,两年,三年,那颗心想要都是他的? 闻延舟还敢说这件事跟他没关系! 楼藏月霎时间感到一股灭顶而绝望的火直冲上心头! 偏偏这个时候白柚还道:“我听说,昨天有人因为心脏闹事,唉,蛮可怜的,但我觉得,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勿强求,而且,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很多东西,真的强求不来的。”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命是她的,富贵也是她的,她当然可以站在这里说风凉话! 她追下来根本不是为了送什么雨伞,就是以胜利者的姿态来对她冷嘲热讽! 白柚:“就算因此失去机会,死了也是天注定,你说是吧,藏月姐?” 理智那根线当场断裂,楼藏月扬起手就朝她的脸打去! 在她动手之前,先有一道人影从她旁边冲上去,抢过她手里的雨伞,直接朝白柚的脸甩过去。 乔西西怒骂:“你他妈再说一遍试试!” 雨伞带着铁丝,直接刮破白柚的脸! 白柚惨叫一声,踉跄着往后倒去,闻延舟来得及时,刚好接住她,他立刻去看白柚的脸,血淋淋的两道口子。 闻延舟周身一冷,倏地看向楼藏月。 楼藏月更加没有从愤怒的状态中平息下来,冷冷地回视他的目光。 白柚在闻延舟怀里哭泣来,闻延舟沉声:“道歉。” 乔西西怎么肯,破口大骂:“有娘生没爹教的贱人!她说的那些是人话吗!得了便宜还卖乖,抢了人家的东西就偷着乐吧还非要跑人家面前吧唧嘴,你是有多犯贱啊,你心理扭曲了吧!” 楼藏月按住乔西西,直接问闻延舟:“心脏就是你暗箱操作了吧?抢了我妈的心脏给她爸?” 闻延舟看着她:“你还要胡说八道到什么时候?” 楼藏月笑了:“所以你要告诉我一切都是巧合?” “你的事等会儿再说。”闻延舟看着乔西西,“道歉,或者走法律程序,自己选。” 闻延舟这句法律程序,乔西西还是怕的,但她低不下头。 “姓闻的,你是大人物,我们得罪不起,但是月月无名无份跟了你三年,吃苦耐劳任劳任怨,把她折腾成这个样子,还要纵容这个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爬出来的下贱胚子也来作践她,你还有良心吗!” “等着收律师函。”闻延舟要带白柚去看医生。 乔西西咄声而出:“那你知不知道月月还因为你没了一个孩子!” 第121章 证据 平地一声惊雷响! 乔西西一股脑的说出来,楼藏月根本来不及阻拦:“西西!” 闻延舟已经转身,一眼盯住楼藏月,乌黑的眼眸风云纵起。 沈素钦在台阶下看到门口的对峙,弃车上来,也刚好听到这句话,脚步顿住,同样看向楼藏月。 闻延舟放开白柚,白柚目光闪烁,孩子……孩子…… “没了一个孩子?”闻延舟的情绪一点起伏都没有,只问楼藏月,“什么时候的事?” “……”楼藏月如鲠在喉。 闻延舟将最近几个月的事在脑海飞快过了一遍,不信:“撒谎要有个度,我怎么不知道你有时间怀孕又流产?” 楼藏月大概是笑了:“你说撒谎就撒谎吧。” 她拉着乔西西要跟沈素钦走。 闻延舟抓住她另一只手:“不说清楚就想走,看来你也想让你的朋友找不到工作了。” 楼藏月猛地回头,乔西西索性破罐破摔:“我没有撒谎,我有证据!月月就是没了一个孩子,就在你跟这个贱人卿卿我我的时候,她一个人在医院躺了三天!月子都没坐就被你发配到丰城,她现在身体这么差都怪你!” “你在包厢说月月欠你,她不欠你,从头到尾都是你欠她!” 闻延舟看向她,面无表情:“证据拿来。” 乔西西说:“我没带在身上,我再放在家里了。” 闻延舟沉声:“那就去你家里看。你们敢骗我试试。” 楼藏月闭了一下眼睛,又睁开:“闻延舟,你针对我,针对我妈妈,如果你再针对西西,我真的会跟你拼了。” 闻延舟不想跟她说这些废话:“我要看的是证据。”流产的证据,他们有过一个孩子的证据。 事情到了这一步,都只能摊开说了。 但楼藏月也不知道乔西西有什么证据? “当初你撕了那份流产报告,我从垃圾桶里捡回来了,我就觉得一定有用得上的地方。”乔西西抿唇,“月月,对不起。” 楼藏月只是摇头。 白柚脸上的伤只做了简单的包扎,她坚持要跟闻延舟一起去看证据,闻延舟就带上了她。 楼藏月不想坐闻延舟的车,沈素钦直接打开自己的副座车门:“我说了,送你回家。” 闻延舟漠然:“你上我的车。” 楼藏月回头,但他指的人是乔西西。 估计是怕乔西西在路上做假证吧,要人放在眼皮底下才放心。 乔西西咬咬牙,上了他的车。 楼藏月系上安全带,面色寡淡。 沈素钦直到启动车子,开上马路,才说:“这里到你家,应该有15分钟,纸巾在车门的卡槽里。” 楼藏月明白他的意思,不过:“我不想哭。” 没什么好哭的。 不就是爸妈接连出事,一个坐牢一个卧病;不就是同床共枕三年的男人真的有坏到这个地步,不遗余力地打压她;不就是真的没过一个孩子。 没什么好哭的。 她只是对沈素钦说:“又让你看了一出笑话。” 沈素钦也是摇头而已。 到了公寓,楼藏月、闻延舟、沈素钦和白柚,四人都在客厅。 客厅平时不觉得小,这会多了这些人,楼藏月觉得逼仄至极。 乔西西跑进房间,拉开抽屉,各种翻找。 她记得自己当时就夹在一个本子里,本子就放在这个抽屉。 可现在,却怎么都找不到。 第122章 扯平 “……” 乔西西面无人色地从房间走出来,磕磕巴巴地说,“我……我把那张纸条,夹在一个本子里,但是那个本子我突然找不到了。” 这一句话,让本就荒唐的事件,变得更加可笑。 沈素钦蹙眉低头去看楼藏月,楼藏月只是扯了一下嘴角,没什么心情,同样没表情的还有闻延舟。 乔西西急切地想要证明那个本子真的存在,不是她虚构的:“月月,你知道我那个蓝色的本子的,封面写着我的名字,你还笑过我说跟读书时候一样,在自己每个本子上写名字,你记得吗?” 楼藏月知道那个本子。 但她们各自一个房间,她平时不会去乔西西的房间,也不知道她那个本子在哪里。 白柚站在闻延舟的身后,摸着脸上的纱布,低声说:“意思就是,没有证据吗?” 此言一出,小公寓里的温度又往下降了一个度。 乔西西还在抗辩自己没有撒谎,而楼藏月已经懒得去看闻延舟了。 他本来就不相信她流过产,这会儿估计已经认定这一切都是乔西西……不,是她和乔西西两个人,为了逃脱伤人的惩罚编造的谎言。 乔西西说着说着想起来了:“我知道了!我那天晚上临时接了一个客户的电话,客户更改需求,我急着记录就随手拿了那个本子!第二天就把本子带去公司了!那个本子现在在我公司!那张流产报告肯定也……” 她突然不敢再言辞凿凿地往下说。 那个本子在公司被她丢来丢去,纸条还在不在,真的无法确定。 “我们、我们现在去公司看一下?” 闻延舟漠声:“你哪来的胆子,一而再再而三地耍着我?” 他的语气并没有十分锋利,但乔西西太知道他的身份和手段了,本就慌张的脸色变得更加无措。 她亲眼见识过楼藏月被闻延舟整得有多惨,这还是跟他有过三年肌肤之亲的女人,而她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还打伤了白柚,又会是什么下场? “我没、没有撒谎!我没必要拿这种事情撒谎!就是在月月被你发配到丰城的前几天,她因为流产住院……” “西西。”楼藏月打断乔西西竭力证明自己的话。 这些都是没用的废话,闻延舟从来不会听辩解,只看证据。 她已经没医院门口那么恨那么怨了,心平气和地跟他谈判:“闻延舟,冤冤相报何时了,我提一个建议,你听听看。” 闻延舟便淡淡地看着她。 楼藏月咽了一下喉咙,清晰道:“西西打伤白柚,以及你这些年给过我,可能还给过我父母的恩惠,在你抢我妈的心脏给白柚她爸后,我们就扯平了。” “以后互不相欠,互不相干,我们不再有关系,桥归桥,路归路,就当我们从来就不认识。” 外面的雨还没有停,乌云罩在城市的上空,这座钢铁丛林,似乎要迎来一场更大的暴雨。 就像这个男人的眼睛。 乌黑,深郁,平静,危险,也是风云欲起。 好一个互不相欠,互不相干。 闻延舟冷冷:“楼藏月,你不如想想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连流产都是骗我的,我还没追究你的责任,你跟我提桥归桥路过路?我们之间,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 楼藏月有一瞬间真的想跟他同归于尽! 第123章 真假 但是不行,不行的。 她还有父母,她不能什么都不管不顾。 “你抢了我妈妈的心脏,抢了我妈妈活下去的机会,是不争的事实,你害我要失去我妈妈了,你但凡还有一点人性,就应该适可而止,逼死我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不争的事实。”闻延舟重复这几个字,哂笑,“你就非要这样认为。” 楼藏月也想不这么认为。 但她相信他的下场就是白柚今天亲口告诉她那颗心脏现在在她爸的胸腔里! 沈素钦扶住她的肩膀,果然在发抖,是气得发抖,他沉声道:“我有办法求证楼小姐有没有怀过孕,有没有流过产。” 几个人的目光都投到他身上。 沈素钦道:“很简单的,把个脉就清楚了。” “你把脉?”闻延舟的语气质疑。 既是质疑他有没有这个能力,也是质疑他会不会包庇楼藏月没说实话。 沈素钦温声:“我二哥,是名中医沈彦钦,他的名号闻总应该听说过,我跟他学过把脉,他夸我都可以出堂坐诊了,虽然我没有真的坐诊,但诊一个有没有怀孕流产的脉象,还是很容易的。” 闻延舟的目光在他搂着楼藏月的手上落了一下,表情冷淡,没有说话。 大约是默许。 沈素钦对楼藏月低声:“信我一次。” “……”楼藏月从肺里吐出一口气,跟他到沙发坐下。 沈素钦号上她的脉搏,听了几分钟,又示意她将另一只手放上来,也听了几分钟。 “难怪今天听你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前两天是不是咳嗽过?” 乔西西惊讶:“这都脉得出来?月月就是前段时间到处奔波面试病了,咳得很厉害,昨天才好一些。” 她的话,或多或少有说给闻延舟听的意思。 但闻延舟没反应。 “我学有所成。”沈素钦的笑意渐渐收了起来,“气血两亏,是怀孕不到一个月的时候,意外滑胎的吧,药流不干净,所以换了清宫手术,术后没有及时调养,有些伤到底子。” 楼藏月又想起手术床上那种痛感,眉心轻微蹙了一下:“……嗯。” 沈素钦推了一下眼镜,抬头看闻延舟:“楼小姐确实滑过胎,三个月到四个月前。闻总不信我,可以找别的医生为她诊断,但我确信,结果是一样的。” 闻延舟垂眸看着沙发上的楼藏月,情绪难以分辨。 “楼小姐的身体因为滑胎伤了根本,短短一个星期,已经病了两次,现在她因为亲人的噩耗,五内郁结,不过是在强撑,那口气要是松了,还得再大病一次。” 沈素钦是在为楼藏月开口,“闻总,《醒世恒言》说的,得饶人处,且饶人。” 闻延舟仍然没有说话。 白柚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走,有些不安地咬唇,她捂着脸,“嘶”了一声。 拉了拉闻延舟的衣服:“闻总,我的脸好疼,可以送我回医院吗?” 闻延舟直到离开,也没说信不信沈素钦的话。 楼藏月猜他大概是不信的。 他本就不是一个容易相信人的人,更别说沈素钦在他眼里,还是她的“奸夫”,沈素钦为了保护她撒谎,太合理了。 楼藏月走神了很久,回过神,才对沈素钦说:“沈教授来了这么久我都没有倒杯水给你,真是不好意思。” 她拿了一次性杯倒水,结果水壶是空的。 乔西西连忙接过去:“我去烧水。”她进了厨房。 楼藏月则走向冰箱:“我给沈教授拿瓶饮料吧。” 沈素钦说:“不用,我不渴。” 楼藏月还是打开了冰箱,拿了一瓶啤酒,拉开易拉环,刚喝一口,就被追上来的沈素钦抢走。 “没听到我刚才的话?你现在的身体不好,喝酒更伤身。” 楼藏月靠着冰箱看他:“沈教授是真的脉得出我流过产?” 第124章 月亮 “不信中医?”沈素钦挑眉,“中医才是我们老祖宗代代相传了几千年的医学。” “信,我就是信中医的博大精深,所以才觉得,沈教授应该不可能那么轻易就掌握这项能力。”否则中医也太容易了。 能靠号脉洞悉她的身体状况,除非是医学天才,否则,没苦心钻研个几十年,不可能有这个功底,而沈素钦还是教授,他应该一心两用不了。 沈素钦莞尔,倒是坦然承认:“嗯,我不会把脉,一点都不会。” 楼藏月轻声:“你撒谎了。” 沈素钦看着她:“我撒谎,是因为我相信你不会撒谎。” 楼藏月眉头情不自禁地抽动了一下。 沈素钦,一个跟她认识不到一个月的人,都相信她帮助她,闻延舟呢? 甚至觉得,她会拿流产的事情骗他。 楼藏月难以下咽,从沈素钦的手里拿过啤酒,沈素钦还想抢回去。 楼藏月避开:“我现在就想喝酒,沈教授陪我喝酒吧。” 沈素钦是不赞同的。 但楼藏月现在真的非常需要一个渠道,来发泄自己这些天以来的郁结。 她因为疲惫,眼神没有焦距,看人反而多了几分韵味:“沈教授不是算半个医生吗?真出了事,你可以现场抢救。” 这个时候开什么玩笑呢。沈素钦无可奈何:“最多,三瓶。” 两人在小阳台喝酒。 当初楼藏月和乔西西租这个房子,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这个视野很好的阳台。 他们一人一张椅子,地上放了一打啤酒,沈素钦开了一瓶,也只喝了几口。 楼藏月喝得不快,但一口接着一口,一瓶接着一瓶,沉默地灌着自己。 她喝到第四瓶的时候,沈素钦蹙眉:“够了。” 楼藏月却指着阳台外的一栋楼,说:“我们刚搬进来的时候,这栋楼还没有盖起来,在这个阳台,每晚都可以看到月亮。这栋楼盖起来后,就看不到月亮了,被挡住了。” 沈素钦看着她:“我倒是看到月亮了。” 楼藏月疑惑的“嗯”了一声。 沈素钦换了一个坐姿,靠近她一些:“你想看月亮,那看我的眼睛。” 楼藏月侧着头瞧着他,有些好笑:“你该不会想说,看你眼睛里的我自己吧?” 藏月,月亮。 沈素钦也笑起来:“不是,你看我镜片上映着的灯光,圆圆的,像不像月亮?” 楼藏月靠近去看,是啊,他的镜片上,映了阳台的白炽灯。 圆圆的光点,就像月亮一样。 楼藏月看了很久。 楼父被警察带走的时候,她没有想哭;回到家对上楼母那将全部希望寄托给她的眼神,她也没有想哭。 哪怕是在医院,听到白柚说那些话,得知那样的真相,她都没有想哭。 但在沈素钦这轮“月亮”里,她的鼻尖忽然涌起酸意。 甚至没给她自己反应的时间,眼泪就溢出了眼眶。 而后就跟外面还在下着的雨一样,不断坠落。 她其实还是想有一个人,能像她保护别人一样来保护她的。 想有个人能帮帮她,不是什么都只能靠自己。 看到沈素钦,她就会想起沈妙妙。 她太羡慕了。 真的好羡慕。 羡慕那些有人宠着护着,活得轻轻松松的女孩子。 第125章 吻她 楼藏月哭泣没有声音,就是眼泪一串一串地掉下来。 忘了是她自己靠上沈素钦,还是沈素钦按着她靠在自己怀里,总之她抵在他的胸口,成片的眼泪都落在他蓝色的衬衫上,很快就洇开一团深色的痕迹。 沈素钦低声说:“第一次有女孩子把我的衬衫哭成这样,藏月,你又要赔我衬衫了。” 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楼藏月仰起头看他。 他的眼睛温柔平和,有着安抚人心的魔力。 闻延舟跟他完全不一样。 闻延舟是那种,哪怕离得很近,也很难在他眼底找到感情的人,凉薄得很。 她这副泪眼朦胧,好不可怜的样子,其实很惹人,沈素钦再正人君子,也是一个男人,还是有些受不住的。 他喉结动了一下,沙哑说:“不能这样盯着男人的,再看,我要吻你了。” 楼藏月还是看着,像是纵容或者邀请。 看来,今晚是注定不能当君子了。沈素钦低下头,靠近她的唇。 不过眼镜撞到楼藏月的鼻梁,他自己笑了一下,转头摘掉眼镜。 那个动作,其实很苏很欲。 他吻到楼藏月的唇,才贴上,楼藏月就闭上了眼睛,却是喃喃:“闻延舟,我宁愿当年没有遇到你……” 她早就醉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沈素钦稍微往后退一点,楼藏月惯性地倒在他怀里。 沈素钦扫了一下,地上不止一打啤酒,她的椅子后还藏着一打,那一打,她已经喝了三四瓶。 加起来都喝了七八瓶啤酒了,是该醉了。 沈素钦摇了摇头,那个吻最后只落在她的眼皮上。 “睡吧,藏月,以后,我也会护着你。” …… 闻延舟送白柚去了医院,重新找医生处理伤口。 那两道伤,说轻不轻,说重不重,总归要养一段时间才能好。 医生留了口服药和外涂药,叮嘱了忌口的东西,白柚最担心的是会不会留疤? “就这个伤口来说,留疤是肯定的,不过现在美容技术发达,多做几次激光祛疤,还是可以去掉的。”医生道。 白柚咬了下唇,眼泪又浮上眼眶。 比起楼藏月总是忍很久才掉下泪,她的眼泪经常是说来就来。 闻延舟道:“不用担心,我会找最好医生帮你祛疤,不会留下任何痕迹的。” 白柚委屈:“那就这么算了吗?我没想要对藏月姐做什么,但她那个朋友,我都不认识她,她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打我,把我打成这样,就这么算了吗?” 她的意思是要乔西西付出代价。 闻延舟问的却是:“你跟楼藏月说了什么?为什么会激怒她的朋友动手?” 白柚目光闪了一下:“我……我没说什么,我就是在医院偶遇了藏月姐,又看外面下雨,担心她没有带伞……闻总,我跟您说过,我爸爸最开始就是着了风寒,才会发展到这么严重的地步,那之后,我看到下雨就担心。” “我拿了雨伞给藏月姐,还拿我爸爸的事举例,本是想提醒她保重身体,但我不知道,原来昨天在医院闹事的人就是藏月姐的爸爸,更没想到,她一听我爸昨天做了心脏移植就那么激动。” “可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刚刚从外地回来……要不是我爸爸生病,我可能还回不来呢,我又怎么能知道别的呢?” 闻延舟未做回应,只是说:“别哭了,眼泪弄到伤口,更不容易好。你爸那边也不能没有人在,去看看你爸吧。” 白柚还是很委屈,但闻延舟一句“这件事我来处理”,她也不敢再得寸进尺。 白柚走后,闻延舟也是出了医院。 雨还在下。 不大不小,丝丝缕缕,惹人心烦。 他坐在车里点了根烟,闻延舟没有烟瘾,也不喜欢香烟,只有在需要调控情绪的时候,才会去碰烟。 他最近抽烟的次数,确实有点多。 流产……他想起来那个时间点了。 就是楼藏月旷工三天,被他一通电话叫去西宫,替白柚挡酒的那次吧。 第126章 儿媳妇 闻延舟降下车窗,骨节分明的手伸出窗外弹掉烟灰。 他对前排的赵钿说:“去把医院大门的监控要过来。” 指的当然是楼藏月和乔西西对白柚动手的那段监控,省得落入别人手里,大做文章。 故意伤害,追究起来,起码就是拘役。 赵钿答了明白。 闻延舟又说:“把楼藏月的母亲的主刀医生,和白柚的父亲的主刀医生,都叫过来。” 赵钿:“是。” 不算巧合的巧合,楼母和白父的主刀医生,正是同一个人。 能做心脏移植的医生都是大主任级别,第一人民医院的心外科一共就两位,非此即彼。 在其他人面前,宋主任都是被捧着敬着的,但他到了闻延舟面前,连车都不敢上,只敢撑着伞站在雨里,认真地解释。 “器官捐献平台,不是按男女老少,也不是按先来后到,只根据病人病情的危重程度,来决定供体属于哪个病人,任何人都没有办法进行干预。” “陈淑芬的存活期还有半年以上,白海的存活期只有一周,所以虽然白海是前天下午才录入数据,但就是可以比陈淑芬先分配到供体,这种事,以前经常发生的。” 言下之意就是,这件事,确实就是造化弄人而已。 闻延舟漠漠地听着,手腕搁在车窗上,烟雾和嗓音一起消散在雨水里。 “根据病情分配,所以,只要这个病人上传到平台的数据是非常危重,平台的算法就会自然倾向这个病人,是这个意思么?” 宋主任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脸唰的一下就白了。 “闻、闻总,病情都是根据病人的实际检查结果录入的,我们不可能篡改病情,不可能把很轻改成很重,我们不可能这么做,也没有理由这么做,无论是陈淑芬还是白海,对我们来说都是病人,没有特殊关系的!” 闻延舟只是看着他,看得宋主任的脸色在雨夜里,也白得很突出。 片刻后,闻延舟收回目光也收回手,拇指和食指掐灭烟火。 淡淡问:“如果,没有匹配的心脏,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 从医院离开后,闻延舟直接回了东海岸。 时间已经是夜里十点。 他一边朝卧室走去,一边脱掉西装外套,随手丢在沙发扶手上。 然后解开衬衫的袖扣,玻璃映出他微垂的眉眼,疏淡寡情。 手机响起,他瞥了一眼,是闻父。 他淡漠的眉眼掠过一抹什么,随手按了接听,继续解另一边的袖扣。 闻父冷笑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一个月了,闻总总算肯接我的电话了。” 之前电话不接微信不回,白柚一回来就肯接他的电话,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看上个什么。 闻延舟只问:“您有事?” “明天起床就回家里来,早餐也在家里吃,晚一点会有客人来。”闻父说。 “明天没时间。” “你再忙,连两个小时都抽不出来?”闻父又动气,“不就是白柚的父亲做手术,你忙前忙后到这个点才离开医院,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对她父亲,倒比对你亲爹还上心!” 闻延舟抬眼:“您是监视我?还是监视白柚?” “我肯放她回来已经是容情了,难道我还不能盯她?” 闻延舟哂笑:“您有空盯着她,不如盯着您看上的那位儿媳妇。” 闻父皱眉:“我看上的儿媳妇?你是说藏月?她怎么了?” “网上闹得那么大,您不知道?”说完闻延舟就挂了电话,脱了衬衫,拿了睡衣,进了浴室。 …… 楼藏月的酒量其实不错,七八瓶啤酒,放在平时,是不能让她醉的。 但可能是因为有心事,加上这些天奔波疲累,她醉得很沉。 次日早上,沈素钦按响公寓的门铃,开门的是乔西西,她惊讶。 “沈教授?你这么早?有事吗?月月还没起呢。” 第127章 做小人 “我知道她还没起,让她睡吧。”沈素钦温声,“早餐吃了吗?” 乔西西眨眨眼:“我等会儿上班路上买个包子和豆浆。” “我买了点东西,过来熬个粥,不急的话,稍等一会儿就可以吃了。” 乔西西立刻就悟了,这哪是过来熬个粥,这就是专门来给月月做饭的! 这年头,还有会做饭的男人呢,而且还是这种出身不俗的男人。 乔西西立刻说:“你自便你自便,厨房在那边,东西随便用不用客气。我急着上班,早餐就不吃了,你们吃吧。” 沈素钦微笑道谢,拎着东西进了厨房。 乔西西立刻掏出手机,拍了一张他卷起袖子,在洗菜池洗排骨的照片,发给楼藏月的微信。 她这边收拾完出门上班,沈素钦也将材料下锅熬粥,半个小时熬好,他整锅端到餐桌上。 又拿了她们放在冰箱边的挂袋里的便利贴,写了几句话,贴在锅盖上。 他走到楼藏月的房门前,这个门还是他昨晚抱她回房睡觉帮她合上的。 没有上锁,轻轻一推就推开一条门缝,沈素钦看了一眼,楼藏月侧躺着,半张脸陷在柔软的枕头里。 他又将门合上,然后,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他真的就是,来给楼藏月熬个粥。 沈素钦上了车,收到一条微信,对方只问他:“她心情怎么样?” 这个“她”没有名字,但他们心知肚明是谁。 沈素钦没有立刻回复,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点了点,嘴角弧度自然舒开。 诚然,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不该这样的。 但他想到昨晚那个吻,还是决定做小人,所以只会了:“挺好。” 那边:“网上的事,我会处理。” 沈素钦没回了,放下手机,开车去了申城大学。 …… 楼藏月这一觉睡到了中午才醒来。 这是她这段时间以来,久违的睡得这么深的觉。 就是有些宿醉头疼,不过她之前在碧云,经常要应酬喝酒,有应对的经验。 她进洗手间洗漱,然后出了卧室,看到餐桌上盖着一锅粥,有些意外。 乔西西上班的时间比较早,应该没时间做早餐。 她走近了看,发现盖子上贴着便利贴,字体很好看,横竖撇捺很有风骨,这肯定不是乔西西的字。 “红枣排骨粥,补血最好,你热一下再吃。” 楼藏月拿着便利贴想了一下,没想出是谁,回房找到手机,就看到乔西西早上给她发的,沈素钦的照片。 十月的申城,过了寒露,天气转凉,他穿了一件白色的薄毛衣,毛衣宽松,质地偏软,搭配他的气质,显得格外温柔。 他随意地将袖子卷到手肘,还有几分居家慵懒的味道,低垂着眼睛,眼镜链在半空勾勒弧度,正在洗排骨。 原来是沈素钦熬的粥。 她很意外,又去看便利贴,这个字,确实是大学教授的字。 楼藏月将便利贴合在书里,给沈素钦发了谢谢。 沈素钦没有回,估计是在上课。 楼藏月将粥端到厨房灶台上加热,然后就靠在一旁,打电话给黎星若。 她刚才洗漱的时候,想到一个办法,不确定可不可行,咨询一下律师。 黎星若很快接听:“楼小姐,我正想给你打电话。” 楼藏月知道黎星若喜欢开门见山,所以也不迂回。 “黎律师,我昨天去见了院方的一位领导,探了口风,他们比较在意网上舆论……我有个想法,我能不能在网上发声,讲清楚这件事,引导舆论偏向我,这算犯法吗?” 黎星若纠正:“‘引导’这两个字,本身就有煽动的企图,你可以说出确切的真相,比如,你确实在前一天接到医院的电话,说次日可以带你妈妈去医院做手术,到了医院才被告知手术取消,心脏给了其他的病人。但你不能说,这颗心脏是被暗箱操作给了别人。后者是你的臆测,没有实际证据,你若有意往这方面引导,那就涉及到造谣,就是违法的。” 楼藏月点头:“我明白了,我组织一下措辞,写个稿子,先发给你看看,如果没问题,我就……” “等一下楼小姐,我想跟你说的就是这件事。”黎星若打断她,楼藏月疑问:“嗯?” 黎星若:“你是不是刚起床,还没有看到网上的事?” 第128章 他帮忙 网上?楼藏月不解:“是。” 黎星若道:“你先去看一下,依我看,你不太需要再做什么,现在的舆情,基本已经反转了。” 什么意思? 楼藏月立刻缩小通话界面,打开同城热搜,第一条就是#第一人民医院声明#。 她点开,快速浏览了一遍。 大概是在上午十点的时候,第一人民医院突然发了长文,解释了医闹事件的来龙去脉。 全文的重点是,他们承认,是他们沟通不够及时,没有在心脏“易主”的第一时间告知病人和家属,让他们白跑一趟; 也没有向病人家属解释清楚移植平台的制度,导致病人家属一时接受不了产生情绪; 事件演变至此,他们院方也有一定的责任,郑重向因此受到伤害的所有病人和家属,以及医护人员致歉…… 有了院方的表态,舆论确实两级反转了。 “……”楼藏月怎么都没想到,昨天还对她说,现在按兵不动是为了观察舆论风向的院方,会主动出来“引导舆论”。 没什么比受害者发声更有用了,难怪黎星若会说,舆论上,已经不需要她再做什么。 可一夜之间,怎么会变化这么大呢? 楼藏月握紧了手机,不知怎的想到了闻延舟…… 医院不可能会主动揽错的。 这一点,从底下的评论,已经开始掉头去骂院方就能看出,这个认错,对医院会产生多大的负面影响。 所以医院一定是被要求的,有能力做到这一点的,只可能是闻延舟。 她才想到这里,又进来一个电话,是闻父。 楼藏月一愣,连忙对黎星若说:“黎律师,不好意思,我有个重要的电话,等会儿再给你回电。” 黎星若说了好。 楼藏月接了闻父的电话。 “伯父。” 闻父问:“藏月啊,你还好吗?” “我吗?我还好。” 闻父道:“我昨晚才知道你家出事,你放心,事情我已经帮你处理好了。” 楼藏月一愣:“您……帮我处理好了?” “医院不会再追究你的责任,那个受伤的小护士,我也让院方领导去做工作了,现在已经松口了,要了一些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给了他们就写谅解书。” 楼藏月恍然大悟:“是您让院方发的那篇声明?” “也只是陈述事实而已。” “……” 是,是陈述事实。 但如果没有他开口,院方怎么可能真善美地出来澄清呢? 原来是闻父,她差点,就以为是闻延舟。 也是,闻延舟现在最关心的,应该是白柚她爸那颗心脏,闲人闲事,他不从中作梗就是高抬贵手,怎么可能帮她呢。 “谢谢您伯父,谢谢。”楼藏月真心感激的。 闻父不在意:“就像你伯母跟你说的,你对我们的好,我们都记得,这都是小事。” 楼藏月抿唇:“那位小江护士的赔偿,无论最后谈了多少,这笔钱,一定要让我自己付。” 闻父原本也说了不用,但楼藏月坚持,她也就随她了。 闻父最后说:“等你处理完家里的事情,要记得回来跟我们吃顿饭啊,看到你,我们比较舒心。” 楼藏月再次道谢,这才结束通话。 粥在锅里沸腾出一个个的小水泡,楼藏月关掉煤气灶,那些水泡便消失无踪,粥面也很快恢复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平静。 只是一个关煤气的动作而已,只是大人物们的一句话而已,就比她这两天四处奔波,弯腰求人要有用得多。 阶级,莫过如此。 当然,楼藏月还是非常感激闻父的,也由衷地松了口气。 只要获得院方和小江护士的谅解,楼父就可以从轻处置。 黎星若也告诉她,她有非常大的把握,争取到最低量刑。 楼藏月一个人坐在餐桌上喝粥,有一米阳光悄然爬上她的桌角,碰触到她的指尖。 她侧头看向窗外,心口突然一松,今天是个好天气。 第129章 会是谁 沈素钦下了课回到办公室,才看到楼藏月的道谢。 除了道谢,她还拍了一张窗边的绿植给他看,说阳光很好。 他弯了弯唇:“这是薄荷?怎么想到种薄荷的?” 楼藏月:“比较好养活,而且需要调味的话,就随手折一叶下来,好看好吃好闻。” 沈素钦忍俊不禁:“谢谢,被安利到了,我回头也买一颗放在家里。” “不用买,这个生命力很旺盛的,我挖几颗给你,很快就能长一盆。” 从楼藏月这两句话里,沈素钦感觉她心情不错。 琢磨了一下,又回复信息:“怎么?一顿酒,真把你喝开朗了?” 楼藏月莞尔:“不是的,我正想跟你说,你不用特意去问你医学院的同事了。” “为什么?” “闻董事长出面,帮我解决了院方和舆论,小江护士也同意和解了。” 嗯?沈素钦退出聊天页面,去看网上的风向,金丝边眼镜后的眉梢微微抬了一下。 闻董事长出面解决的? 不是“他”吗? 而且,说是闻董事长,真是闻董事长吗? 沈素钦前两天听他大哥说,那个老城区的项目,最后还是被程氏抢了。 说是抢,也不太恰当,主要是碧云看上了另一个项目,两相权衡后,直接退出了老城区项目。 现在他们看上的这个项目,不容易啃,闻董事长亲自出面,请了客人吃饭,他这个时候,还有闲心管楼藏月的事? 这倒有意思了。 所以,到底是谁,替楼藏月平息了事情? 是“他”?是闻董事长? 还是—— 闻延舟? …… 事件由此进入转折。 小江护士最后谈了20万的赔偿,换了一纸谅解书。 楼藏月耐心等了两个月后,医闹事件开庭,在黎星若的帮助下,最终法院判了楼父最低刑期——三个月的拘役。 而且他之前在看守所里待的两个月,也可以抵消刑期,也就是说,再过一个月,楼父就能出来了。 这就是最最好的结果。 楼藏月对黎星若再三道谢。 黎星若说不用:“我是律师,我就不祝我们常合作了,不过以后有时间,可以约一起喝杯咖啡。” 楼藏月当然同意,她也很欣赏黎星若。 她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家里,告诉楼母这个消息。 楼母喜极而泣:“那你快点回来,把你大姐和大姐夫也叫回来,咱们一起吃顿饭,庆祝一下。” “改天吧,我今天还有一件事,中午回不去。” 楼母当然没意见。 楼藏月这会儿是准备去一趟闻家。 闻家…… 她这两个月,一次没有遇到闻延舟,也没有跟他产生任何交集,仿佛那天在她公寓里说的话都成了真,他们桥归桥,路归路,只当做从未认识。 楼藏月现在去闻家,是要去谢谢闻父。 毕竟,如果没有他帮忙,这个案子不可能这么容易。 而且闻父和闻夫人都喊了她几次过去吃饭了,她不能不知恩图报。 楼藏月这么急要今天去,也是有打算的。 今天是周一,周一是公司最忙碌的时候,又是中午,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遇到闻延舟。 她再也不想看到闻延舟。 楼藏月来到闻家,闻父和闻夫人很是高兴。 楼藏月还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菜,权当感谢。 她端着芥菜蛤蜊汤出来,笑着喊:“伯父,伯母,差不多可以吃……” 她的话突然顿在喉咙里。 因为她在客厅看到了几乎不可能出现的——闻延舟。 第130章 再相见 这很不应该。 楼藏月任职闻延舟的秘书三年,最是清楚,每逢周一,一定是他最忙的时候。 而且他那么不愿意回闻家,怎么会在这个半尴不尬的时间点突然出现? 楼藏月飞快皱了下眉,两个月不见,他却是没有任何变化。 申城已经步入冬季,气温降至十度以下,他在黑色西装外穿了一件长款羊绒大衣,明显是刚进门,正将大衣脱了交给佣人。 她就这么从厨房走出来,闻延舟的目光也抬起,落在她的身上。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对了五六秒,闻延舟先转开,接了佣人送来的热毛巾擦手,表情淡淡。 楼藏月已经开始感到些许不适。 她将汤端到餐厅桌上,闻夫人正亲力亲为地摆放碗筷,见了就夸:“这道芥菜蛤蜊汤,一看就好喝,这个天气就得喝这些清新鲜美的汤。” 楼藏月笑笑。 闻夫人看她表情有些牵强,明白是为什么,轻声解释:“老闻有公司的事要跟延舟谈,所以打电话让他抽出午饭的时间回来一趟,刚才到的。” 楼藏月顺势说:“既然闻董事长要在餐桌上谈谈公司的事,我在场不合适,先走了。” 闻夫人立刻拉住她,嗔怪道:“哪有饭点还走人的,这一桌都是你做的,你当然要留下一起吃了。” 闻父这会儿也从客厅走来了:“不是什么机密要事,藏月,坐下吃饭吧,我也想再问问你爸妈的事。” 楼藏月看到他身后的闻延舟,抿了抿唇,没办法,只能坐下。 她和闻夫人坐在一边,对面是闻父和闻延舟。 佣人为他们各盛了一碗汤,闻父先关心了楼藏月家里的事,楼藏月都说挺好。 她妈妈这两个月有她陪着,心情和情绪都很稳定,吃着药,也没再犯病。 闻夫人拍拍她的手:“那藏月你也可以不用那么忧心了,过度忧心伤肺,不过这次看你的脸色,要比两个月好多了。” “可能是因为跟我妈妈一起住在小镇上,三餐作息都比较固定。”楼藏月柔声。 闻夫人顺势说起自己也喜欢小镇生活,楼藏月低头喝汤时,无意间发现闻延舟的目光从她脸上一掠而过。 但不知道是特意看,还是因为他们对面,他难免会看到她? “再给我盛半碗,这道汤不错。”闻父要将碗递给佣人,闻夫人就接了过去,亲自帮他盛。 她忽然就说:“我记得延舟也喜欢芥菜蛤蜊汤吧,藏月一向知道你口味。” 闻延舟抬眸。 楼藏月眼皮跳了一下,不动声色道:“菜是阿姨买的,配好放在厨房里,我只是下锅煮了。” 言下之意,她不是为了闻延舟做的菜,有什么做什么而已。 她从刚才到现在,都没有跟闻延舟打招呼,两人也没有任何交谈,现在又暗暗撇清干系,就是陌生人的态度。 闻延舟这次直接将目光落在她身上,黑眸凉飕飕。 楼藏月眼观鼻鼻观心,安静吃菜。 闻夫人将碗递给闻父,对闻父使了个眼色,意思就是撮合撮合。 他们还是很喜欢楼藏月当他们闻家的儿媳。 闻夫人意有所指道:“藏月厨艺好,又知冷知热。” 闻父嗯了声:“就好比赫然那个小子,上个月结婚,虽然娶的妻子也是一个事业心,但结了婚,心里就会多一份惦念,也有人惦念自己,这多好……” 闻延舟的眉眼清楚地掠过一抹厌烦,干脆打断:“您喊我回来,到底要跟我谈什么公事?” 闻父叱咤商场几十年,何曾被人打断过话,当下感觉到权威受到挑衅:“你这是跟我说话的态度吗!” 闻延舟放下碗筷起身:“没事我就回公司了。” 闻父怒起:“你!” 父子俩总是这样,很少能心平气和地吃完一顿饭,总是能因为一句话一个词就不欢而散。 尤其是提到结婚相关的话题,次次都炸。 第131章 回碧云吧 楼藏月没像以前打圆场,只是跟普通的客人一样,在主人家吵架的时候,选择当自己不存在,默不作声。 闻夫人赶忙起身拦住闻延舟:“怎么一言不合又吵起来,延舟,你还没吃饭呢,再吃一点吧,要不你下午忙起来没时间吃东西,又要犯胃病了。” 闻延舟被挡住去路,神色冷冷。 闻夫人只好喊闻父:“老闻。” 闻父绷了几秒,终究是先退了一步:“我是想问你,年底董事换届,齐董和安董,你是不打算再留了是吗?” 闻延舟重新坐下,但饭没再吃了。 “是。” 闻父蹙眉:“他们都是公司元老。” 闻延舟漠然:“所以他们倚老卖老。” “他们都为碧云立下过汗马功劳,难免会自视过高一点。” “他们不合适再留在董事局的原因,我已经发给您,公司运作讲究的是规矩,不是人情,您觉得我那些证据,还不足够把他们换下去?” 闻父静默了一阵,最后只发出一声叹息:“好歹是老臣。” 闻延舟哂笑:“他们只是退出董事会,不是离开碧云,手里的分红,够他们养老。” 闻父没再说话,算是默许闻延舟的处理方式。 楼藏月垂眸安静地吃着,心下却不由得琢磨起来,齐董和安董都是闻父的人,闻延舟此举,是在清理公司里闻父的人? 她想起来了。 在她被方倩污蔑和陈总有不正当关系那天,她瞥见秘书同事的桌上,有董事的资料。 当时她还不太明白,闻延舟要董事的资料做什么,现在看,他是从那会儿就有了清理闻父的人的心思。 楼藏月暗中抬头去看对面两鬓花白的老人。 他的身体还算硬朗,但到底是老了,力不从心了,就像他今天先开口退步一样,随着他在公司的话语权越来越小,闻延舟也不再受他桎梏。 碧云是闻延舟的碧云,闻家迟早也是闻延舟的闻家。 恐怕类似闻父一句话就把白柚送到闻延舟找不到的地方去的这种事,再也不可能发生。 楼藏月有点为闻父伤感,但也只是随便想想,这些都跟她没关系。 吃完饭,她上了一下洗手间,出来时,发现闻父和闻延舟都不在一楼了。 闻父可能是上楼休息,闻延舟应该是回公司了。 只有闻夫人在客厅朝她招手:“藏月,来尝尝我的花茶。” 楼藏月本来想直接告辞,不过既然闻延舟不在,那她也就不急着走了,微笑走过去:“上次喝过您的玫瑰花茶,到现在都记得。” “这么惦记,也不见你多来找我喝茶。”闻夫人埋怨着她,倒了一杯给她。 楼藏月双手接过,目光朝她的腹部扫了一眼。 天气冷,闻夫人穿了毛衣,款式较为修身,但腹部很平坦。 两月前她偶遇她逛奶粉区,和在B超室外,还以为她是……现在看,是她想多了。 “以后有时间,会常来的。”这句是客套。 闻夫人却顺着她的话说:“这是你说的啊,以后要常来家里看看,我和老闻,都拿你当我们亲儿媳亲闺女。” 楼藏月:“您和伯父都太抬举我了。” “哪里会,你工作能力那么好。”闻夫人说着,眉间染上忧愁,“藏月,我知道你和碧云的合同已经到期,但你不是还没有找到工作吗?我觉得,人还是在自己熟悉的工作环境和工作岗位里,更能发挥出自己的优势。” 楼藏月倒是没想到,闻夫人会来劝自己回碧云。 茶杯垫在膝盖上,她温声细语:“伯母,我没有想法再回碧云。” “你刚才也看到了,延舟大刀阔斧,砍了老闻的左膀右臂,老闻现在在公司,除了一个董事长的身份,什么都没有。”闻夫人低声,“藏月,你回碧云,可以帮你伯父。” 楼藏月目光一闪。 她的意思是,要她当闻父在公司里的眼线? 第132章 帮我戴上 楼藏月在心里皱眉,也不知道这是她的注意,还是闻父的主意? 这个话题太危险,楼藏月眸光转了下:“伯母,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但我觉得,人不能总是一成不变,我也想去外面闯闯,您和伯父拿我当女儿,雏鸟长大了,总是要离开父母自己去外面筑巢,您说是吗?” 她打感情牌,她便顺着感情牌打下去,四两拨千斤地带过那个话题。 她这么说话,滴水不漏,闻夫人也只能一句:“喝茶吧。”没再提了。 楼藏月觉得不宜久留,喝完了手里的茶,放下杯子:“时间不早了,伯母还要午休吧,我先走了。” 闻夫人道:“老闻在二楼书房,你上去跟他道个别吧,你这只雏鸟,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才会飞回来看他。” 这也是应该的。 楼藏月便问:“书房是哪一间呢?” “上了楼,左转第二间。” “好。” 楼藏月来过闻家几次,都在一楼吃饭而已,二楼从来没有上去过。 闻家是欧式建筑,一条宽且蜿蜒的楼梯往上,走廊排了几个房间。 她按照闻夫人说的,走向左手边第二间,那扇门只是虚掩,她抬手敲了两下,起到提醒作用后,便直接推开。 楼藏月当时想的是,这里是书房不是卧室,门又没关上,敲了门就可以进去。 万万没想到,门一开,入眼的格局摆设,明显不是书房。 她顿时一愣,再一看,全身镜前的闻延舟,衬衫的纽扣已悉数解开,露出了线条漂亮的胸膛和腰腹。 而再往下,西裤的扣子也解开了。 “………” 他竟然还没有离开闻家?! 闻延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楼藏月错乱了一下,下意识说:“抱歉。”然后转身,要带上门出去。 闻延舟却喊她名字:“楼藏月。” 楼藏月下意识顿步,接着又听见他的声音在她背后说:“我掉在门口的袖扣,捡过来给我。” 楼藏月目光往下一瞥,确实看到一枚红宝石袖扣。 但她没义务帮他捡。 她平声道:“闻总不想劳烦自己走两步过来捡,可以叫佣人帮你。” 她又要带上门离开。 闻延舟的声线浅淡:“捡过来,我跟你聊聊你妈心脏的事——你不想知道,除了被动地等待供体,还有什么办法?” 楼藏月屏住呼吸,握紧了门把手。 楼父只判了三个月,固然可喜,但楼母相应的也只剩下几个月的存活期,而至今,移植平台方面都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楼藏月心里还是很着急的。 可闻延舟会那么好心告诉她办法吗? 她至今觉得,她妈妈丢了心脏的事,人为可能性大于意外。 她很想一走了之,但又不愿意错过那一线希望…… 楼藏月咬住后牙,往后瞥了一眼,闻延舟已经穿好衣服了。 她吐出口气,将房门完全打开,捡起地上的袖扣,走过去。 闻延舟是在换衣服。 他换掉了身上原来的西装,穿了一件绒面材质的勃艮第红色的衬衫。 这种红,是红中带黑,偏暗的色调,他又在衬衫里叠穿了一件黑色高领毛衣,松松堆砌在脖子上的领子,使得他比平时要多几分舒适英伦的美感。 他这套穿着比较休闲,下午应该不是去公司,难怪不急着走。 楼藏月将袖扣递给他:“什么办法?” 闻延舟直接将手腕伸给她:“帮我戴。” 楼藏月定定地看着他,这种差使的语气,他又想怎么折腾她? 闻延舟神色不变:“听过人工心脏吗?” 楼藏月一怔,闻延舟将手递了递,示意她戴。 第133章 郎才女貌 楼藏月抿直了唇角,到底是抬起手,帮他戴上袖扣。 红宝石的色调很浓郁,跟他的衬衫相得益彰。 闻延舟垂眸看她。 以前她帮他系领带、戴袖扣、调整袖箍,都做得轻车熟路自然而然,现在却是一副“忍辱负重”的样子。 他嘴角一晒。 袖扣比较小,戴上不太容易,楼藏月尽可能快了:“闻总说什么人工心脏?” 她还在警惕他耍她。 难得的,这次竟然没有。 闻延舟淡漠开口:“这项技术在国外已经很成熟,国内也从几年前开始就投入临床,只不过,相对而言,还没有大规模展开。” 心脏不是芒果,不可能凭空从树上长出来。 相比于供体,这种研发出的机器明显更加方便快捷,那么为什么没有大规模展开? 楼藏月追问,闻延舟也就告诉她:“昂贵,感染可能性高,以及人工心脏的寿命,目前最长是七年。” 而供体心脏,可以活到十年,甚至是更久。 这样看,无论是从性价比、安全性还是患者寿命来看,人工心脏都是比不上供体。 楼藏月静默不言,戴好了袖扣。 闻延舟换了另一只手给她。 楼藏月不愿意再帮他。 闻延舟看着她的鼻梁,缓声道:“没有规定用了人工心脏就不能再用供体。可以先换一个人工心脏,争取更多时间,等到有供体出现,再换供体,不影响。” 楼藏月没有了解过这方面,怀疑地看他:“可以这样吗?” 闻延舟瞥了眼自己的袖子。 楼藏月只能从桌子上找到另一枚红宝石袖扣,继续帮他戴。 她化了淡妆,睫毛没有夹,温顺地垂在眼睑上,形成扇形的阴影。 闻延舟问:“这两个月,你就光顾着闲云野鹤吃肉长胖,这些都没有去了解过?” “闻总没有资格评判我的生活。”楼藏月戴好了,“多谢闻总告知我这个渠道。” 说完她就准备离开。 闻延舟自己调整袖扣方向,语调听不出什么意味:“人工心脏费用昂贵,术后还要吃抗排异药物,这些都要花钱。你的钱,还能支撑多久?” 楼藏月从他这句话里,听出了要她求饶,和回碧云的意思。 她转身:“只要闻总不再阻挠我找工作,我靠自己,救得了我妈妈。” “是什么给了你,我会放过你的错觉?”房间没开灯,冬日午后的阳光也不强烈,闻延舟背着窗站着,周身有些模糊。 “我告诉你人工心脏,只不过是秉承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人道主义,跟我打没打算放你自由,不是一回事。” 楼藏月愠怒:“你!” 楼藏月压着火:“是人道主义,还是你良心不安?” 要不是丢了那颗心脏,她妈妈早就药到病除,哪里需要什么人工心脏。 闻延舟瞬间冷了眉目,抓住她的手朝自己的方向猛地一拽! 楼藏月撞上他的胸膛,他沉声说:“我最后再跟你说一遍,你妈丢了心脏,与我无关。” 楼藏月抿唇,闻延舟与她对视,清楚地看到她眼里的质疑和怨怼。 一分钟后,他抬手,从她身后的衣柜里,扯下一件黑色的羊绒长大衣,一言不发从她身边走过,一边穿一边下楼。 闻夫人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延舟要走了吗?” 闻延舟根本没有回应她。 出了门,上了车,离开闻家。 楼藏月随后也走下了楼。 闻夫人确实是故意骗楼藏月去找闻延舟:“看你们今天一直不说话,本来想再撮合撮合你们,看来又是白费功夫。” 楼藏月郑重地对闻夫人说:“伯母,我跟闻总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闻夫人可惜又遗憾:“你们多郎才女貌啊。” 第134章 亲密举止 从闻家出来,楼藏月直接打车去申城大学,同时在手机上网搜索人工心脏。 到了地方,她对人工心脏也有了初步的了解。 她收起手机,找出职工证刷开学校的门禁,快步朝教授楼而去。 楼藏月这两个月没找工作,但在沈素钦这儿做兼职,当他的助教。 一开始沈素钦让她到他身边帮忙,还给她开工资的时候,楼藏月真心觉得,他是看她没工作还缺钱压力大,为了帮她,找理由给她送钱。 但沈素钦说他真的没有,是期末了,他除了教授的工作,还有科研相关的事情要忙,抽不开身,不信的话,她可以先做两天试试。 楼藏月试了两天,就完全相信他确实需要一个助教帮忙了。 她以前都不知道,教授的事务也这么多。 于是就这么过了两个月。 当然,沈素钦也确实是为了帮她,否则他完全可以找更专业的助教。 楼藏月对别人的帮助,从不认为是理所应当,只好工作得更加卖力来报答他的雪中送炭。 沈素钦下课回到办公室,楼藏月已经将今天的工作处理好,正在帮他整理科研的资料。 他无声无息走到她身后,看她认真的侧脸,唇际弯了弯:“今天都给你放假了,你还过来,楼助教这么努力,我是不是应该多给你开些工资?” 楼藏月下意识转头。 沈素钦手里拿着教案,镜片后的眼睛微弯,这会儿不太像个教授,倒像他原来的身份——西城沈家四公子。 “恭喜,终于有个好结果。” 楼藏月也笑:“沈教授都知道了?” “你的事,我自然会关注,在网上看到新闻。”沈素钦徐徐说,“但等了一个中午,你都没有来告诉我,还有些失落,我是不值得你分享喜悦吗?结果一回到办公室就看到你,这叫,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话说得,很是耐人寻味,楼藏月都有点接不上来。 沈素钦又弯腰靠近她,语调轻了一些,“所以,你不在微信上告诉我,是想当面告诉我?” “……” 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以及从窗外探进来的冬日暖阳。 楼藏月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我是来谢沈教授这两个月对我的帮助的,现在事情告一段落了,我今晚请你吃饭吧。” 沈素钦看她回避,挑了挑眉,没再进攻,直起腰说:“今晚不行,这顿饭先欠着。今晚我要去见投资方。” 教授搞科研,经费也是需要投资人赞助的。 楼藏月自然是说“好”。 下午他们一起离开学校外出办事,回来时看到一家书店,沈素钦想起自己要挑几本书,便进去找找有没有。 这家书店开在街区,装潢却很古朴优雅,有些闹中取静的意境。 楼藏月随便走走,看到医学类里有人工心脏的书籍,便拿起来看。 沈素钦走到她身边,低声问她一件事,楼藏月也轻声回答。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书店二楼,有人瞥见了他们的“亲密举止”。 男人气质清贵疏冷,哪怕没有穿西装,也藏不住身上那精英锋芒。 他漠然看着,随手点了根烟。 逛书店、挑书籍、耳语、探讨,好生高雅。 他是来这儿见朋友,朋友刚走,这会儿桌前就他一个人。 书店工作人员看到,想过去说这里禁烟,但被老板拉住了:“嘘!”这位大佬可不敢管! 不过男人也只抽了一口,就用手揉灭了火,起身下楼。 老板迎上去,喊了一句“闻先生”,闻延舟目不斜视,从楼藏月和沈素钦旁边的书架通道离开。 只是两人都没有看到他。 他出了门,上车,司机敏锐地感觉到,闻总的心情,似乎一般? …… 楼藏月和沈素钦各自拿着书结账。 离开书店,沈素钦沉吟着说:“今晚跟投资人的饭,你不用去。” “为什么?”楼藏月当他的助教,主要就是帮他准备这个科研。 沈素钦无奈:“你没有注意到吗?这个科研的投资方,是碧云集团。” 第135章 维护女友 楼藏月当然有注意到。 他的资料都是她整理。 她抬头:“所以沈教授不是因为工作不需要我在场,而是因为觉得我不想跟碧云的人见面?” 沈素钦莞尔:“你这话说得,我好像在假公济私。” 难道他不是? 楼藏月还没见过哪个老板为了照顾员工的感受,宁愿自己工作。 “沈教授多虑了,我没什么的,等你这里忙完,我还要找工作,圈子就这么大,难免会在工作时遇到碧云的人,难道,我每次遇到都要回避?” 楼藏月清淡地说,“碧云现在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她看得这么开,沈素钦也就没有顾虑了,晚上还是他们一起去饭局。 局上有不少人,都是沈素钦团队的。 科研组长一边带路一边说笑,推开包厢的门,楼藏月抬头,看到那个被众星捧月,簇拥着进来的男人,神色自若。 这是她今天第二次见到他。 他已经换掉那套她帮他戴袖扣的休闲装,穿了一套纯黑色西装,在组长介绍在场的组员,说楼藏月是沈教授的助教时,他的目光微凉,从她身上扫了过去。 楼藏月突然就想起,今天在闻家,他在房间说的话。 ——是什么给了你,我会放过你的错觉? 她微微屏息。 之后的饭局,闻延舟没有再看她,大家都专注合作。 楼藏月负责记录他们的会谈内容,回去要整理成案。 这个合作,简而言之—— 碧云投资沈素钦的团队搞科研,但不是白投,碧云现在也需要他们研发的那项技术来完成他们手上的一个项目。 各取所需,很合理。 碧云是资本家,也不是慈善家,如果不是有利于自己,他们没必要投那么多钱搞研发。 但双方条件还谈不拢,因为碧云限制了科研团队的自主权。 沈素钦是团队的核心,参与讨论最多,但还能分神去关注楼藏月,看到服务生要给她倒酒,抬手拦了一下:“麻烦把她的酒换成温水,谢谢。” 楼藏月愣了愣,然后对他微笑点头,算是谢过。 旁边的人打趣:“沈教授还是这么疼女朋友,每次聚餐,他都护着楼助教,不让她喝酒。” 组长轻咳一声,那人才回过神,这个场合不合适开这种幼稚的玩笑,连忙闭嘴。 闻延舟在对面漠然地看着,忽而开口:“那么楼——助教,听了这么多,你有什么看法?” 他喊“助教”二字,明明依旧没什么情绪,但听在楼藏月耳朵里,却莫名感觉出一丝讽刺。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楼藏月。 沈素钦蹙眉,闻延舟根本是故意刁难,这个饭局本就没有需要楼藏月开口的地方,更不需要她发表看法。 他正要帮她解围,楼藏月就心平气和地道:“我个人觉得,科研本就是‘无中生有’,本就需要随心所欲和天马行空,限制太多就等于戴上镣铐,只会阻碍创新。” “楼助教这话说得好外行,听起来一点都不像助教。”闻延舟声音冷冷,“高校助教最基本的条件是有科研经历,或者发表过论文,专业成绩优秀,有相关的实习经验,这些楼小姐有吗?” “如果没有,却能坐在这张桌子上,我也会很怀疑你们团队的专业程度,是否值得我投资。” 楼藏月与他对视。 她非常确定,闻延舟突然质疑她的身份,是又想让她失业。 他不让她进公司,也不让她做兼职,两个月了,他还在封杀她! “楼小姐确实不是助教,刚才是组长口误,我还没来得及解释,她是我的工作秘书。”沈素钦插进话,“但既然闻总不信任我们团队的能力,这个合作再谈下去也没意思,就到此为止,我们先告辞了。” 谁都没想到沈素钦会“冲冠一怒为红颜”,众人皆是讶然。 沈素钦冲大家点头,算是致意,然后示意楼藏月走了。 楼藏月迟疑了一下,起身跟上他。 两人走后,包厢内的气氛有些尴尬,组长干笑着圆场:“闻总别介意,沈教授那是维护女朋友,年轻气盛,儿女情长,哈哈哈……” 闻延舟的脸色越发冰冷。 第136章 他心情挺差 出了餐厅,沈素钦回头看楼藏月,神色依旧温和:“那我们重新找个地方吃饭?火锅怎么样?” 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楼藏月不由得道:“我们真的可以就这么走了吗?” 沈素钦推了下眼镜:“当然可以。为什么不可以?” “这个科研,我协助你准备了两个月,那么重要,说不要就不要,你这也太……” “我这也太儿女情长了?”沈素钦自己接话,话里有笑意。 楼藏月抿了下唇,索性说白了:“从我发现你这个科研是跟碧云合作起,我就料到会有这一天,闻延舟根本没打算放过我,反正相关的准备已经做好,你也不需要我再帮你分担那些小事了,我现在离开刚刚好。” “你别为了我,把你们团队准备了这么久的东西付诸东流,不值当。” 沈素钦笑意未减,柔声说:“本来想再逗逗你,你这么认真,我反而不忍心了,我也跟你说实话。我对跟碧云合作,本就兴趣不大——你没有发现,我刚才在饭局上,一直兴致缺缺的吗?” 好像是。 楼藏月还以为是因为碧云的条件太苛刻,他不满意。 “碧云在做的那个项目,沈氏也参与了投资,我是因为我大哥才勉强答应和碧云接洽,和碧云合作不成,我的科研也不是就付诸东流,还有别的资方愿意投资,你反而给了我一个拒绝和碧云合作的理由。” 沈素钦抬手将她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只是藏月你可能要在我哥那里,背一个‘红颜祸水’的罪名,算起来,还是我对不起你呢。” 听他这么说,楼藏月就放心了,自嘲道:“我确实很外行,还以为你是非碧云不可呢。” “碧云资金雄厚,但太霸道了,你刚才说的话很对,科研就是大胆创新,他们要走太多权利,我们就束手束脚,所以碧云不算最佳的选择。” 沈素钦温声,“况且,我是你的朋友,亲眼见过他是怎么欺负你的,有别的选择的情况下,我还选择他们,岂不是很对不起你的朋友的身份?” 楼藏月心弦不由得一动。 就算她是附带原因,但他也是将她纳入了是否与碧云合作的考量,她还是很动容的:“谢谢你,沈教授。” 沈素钦示意她走,边走边说:“非要谢的话,明天陪我去马场骑马吧,城西马场扩建了一倍,我一直想去,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朋友陪我去。” “可是我不会骑马。” “那不是刚好给了我一个好为人师的机会?你喊了我那么多声‘沈教授’,我总得真当一回你的老师吧。” 这…… 好吧。 …… 饭局结束,闻延舟坐上车回东海岸。 路上他接到沈徊钦的电话,想再跟他聊聊项目。 闻延舟的侧脸印在玻璃上,愈发冷硬:“明天我有时间,我们去马场聊吧。” 司机屏息,这下好了,闻总的心情不只是一般,而是挺差。 …… 周二沈素钦没课,也没别的事,这才有空约楼藏月去骑马。 楼藏月换好骑马服,牵着马,和马儿骨碌碌的大眼睛对视,半尴不尬。 事实上,她不只是不会骑马,甚至是怕骑马的。 几乎所有老总们热爱的社交运动,她在碧云的时候,都学过一星半点,都达到了能和老总们边谈项目边娱乐的水准。 只有骑马,她试的第一次就从马上摔下来,还差点被马蹄踩踏,那种生死一线的感觉,给她留下了不轻的心理阴影。 那之后,但凡客户约在马场,她都会想办法让另外两位同事去,她避之不及。 第137章 你别放开我 楼藏月今天决定克服,一咬牙,准备上马。 结果马儿刚好动了一下,她立刻就后退了。 沈素钦已经骑在马上,看她那丰富多彩的心理活动,笑得俯在了马头上:“我是真没想到,还有藏月你怕的东西。” 楼藏月无奈:“难道在沈教授眼里,我天不怕地不怕?” 沈素钦含笑:“差不多。” 从认识她起,她确实就是一副,什么都扛得下来的样子。 楼藏月对自己一向狠,豁出去了,踩着马踏,翻身上马。 马儿走了两步,楼藏月吓得连忙夹紧马肚,抓紧缰绳,低声喊:“别动!” 沈素钦实在好笑,下了马,走过去教她:“别怕,这里的马都是受过训练的,很温顺亲人。你一拽缰绳,它就会走。” 楼藏月抿唇,拽了拽缰绳,马儿走了两步。 嗯?她好像有点会了。 楼藏月还没来得及多试几次,就听到一声恢聿聿的马声。 哪怕是外行,听这声儿,也知道是匹好马。 楼藏月下意识抬起头。 然后就看到两匹黑马齐头并进,一起从远处走了过来。 马上的两个男人,皆是气宇轩昂,但她的目光很难不被其中一人吸引住。 不是惊艳,是惊吓。 怎么又是他? 闻延舟! 他一身骑马服,黑衬衫白马甲,白色骑马裤上套了一双黑色的骑马靴,高据马上,气场凛然,令人望而生畏。 而在他旁边的人,是沈素钦的大哥沈徊钦。 楼藏月只能猜他们是来谈工作的。 但怎么那么刚好?都选了今天来这个马场。 冤家路窄。 沈素钦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们,跟楼藏月说了一声,便骑上马过去打招呼:“大哥,闻总,巧遇。” 沈徊钦看了一眼楼藏月,再看回弟弟身上:“嗯,你们是来玩的?” “是。” 楼藏月扯了扯缰绳,试图控制马儿也走过去,她和沈徊钦也认识,遇到了,不打个招呼,不礼貌。 但能让马儿走两步,和精准控制马儿,不是一回事,她扯了半天绳子,马儿都只是在原地转圈。 “……” 闻延舟淡淡:“沈教授好雅兴,工作日还有空闲出来玩。” “我自然比不上闻总贵人事忙,陪……朋友的时间,还是挤得出来。”沈素钦在“朋友”二字前刻意停顿,耐人寻味。 闻延舟漠漠:“朋友?” “也是我的秘书,她还不会骑马,我正教她呢。藏月——” 楼藏月抬起头,沈素钦笑,“应该不用我作介绍,大哥和闻总都认识她吧。” 闻延舟将缰绳在戴着皮质手套的手上缠了两圈,眸光映着冬阳,似乎也没平时那么深郁,有一种似轻嘲,又似玩味儿的笑意。 “是挺眼熟的。” 楼藏月现在面对闻延舟,已经是心如止水,她平静回视,不失礼貌地问候:“闻总。” 然后目光快速扫过闻延舟和沈徊钦骑马的姿势,好像是她的缰绳,拉得不够紧? 她也将绳子在手腕上缠了两圈,勒紧马头,双腿轻踢了一下马腹,马儿终于向前走了起来。 只不过走着走着,马儿走偏了方向,驮着楼藏月去别地儿。 沈素钦好笑,策马到她身边,拉住她的缰绳,像牵着小孩子走路:“跟我走。” 马儿走起来一颠一颠的,楼藏月有些怕,不自禁说:“那你牵紧点,先别放。” 沈徊钦的目光瞥过闻延舟。 第138章 勾搭上他了 楼藏月总算被沈素钦带到他们面前,四个人,四匹马,互相对视。 楼藏月也跟沈徊钦打招呼:“沈总。” 沈徊钦颔首:“楼小姐,好久不见,听说你在阿素身边工作得也不错,果然有能力的人,到哪里都能发光。” 楼藏月谦逊道:“都是沈教授教得好。” 闻延舟微微眯起眼,模样凉薄。 沈徊钦又看了楼藏月两眼,再对沈素钦说:“我们刚才经过马厩,看到你之前认养的那匹小马驹,好像出了什么事,饲养员都围着它,你要不要去看看?” 沈素钦并不愿意放楼藏月与闻延舟独处,哪怕是在大庭广众下。 “那藏月跟我一起去看。我也不打扰大哥和闻总谈事了。” “我们比你们早到很久,已经谈得差不多了。我跟你一起去看吧。” 沈徊钦分明是有意忽略楼藏月,看样子是有话要跟沈素钦单独说。 楼藏月识趣:“沈教授快去看看吧,小马驹就跟小孩儿一样脆弱。我也想自己试着骑一圈。” 她的话比沈徊钦有用,沈素钦最终点头,跟他大哥走了。 他们走后,这里就剩下闻延舟和楼藏月。 他们胯下的马的高度差不多,但闻延舟比楼藏月身高,在马上也比她高一个头,看她很容易有居高临下的睥睨感。 “你养过小孩儿?怎么就知道小孩儿脆弱?” 楼藏月并不想跟闻延舟有私下交流,何况还是关于小孩的话题:“不打扰闻总雅兴了。” 她骑着马要走。 闻延舟突然伸手抓住她的缰绳,楼藏月的马儿颠了两步,她一惊:“你干什么!” 闻延舟是单眼皮,看人寡情:“低估你了,还以为你这两个月是在奉贤镇猫着,原来你去了沈素钦身边。” 楼藏月就知道他会来跟她算这笔账:“所以呢?闻总有办法让沈教授开除我?” 闻延舟盯着她:“你真以为沈素钦护得住你?” “什么意思?” 楼藏月问完就想到,上次沈徊钦明明要招她了,就是因为他跟沈徊钦吃了顿饭,沈徊钦的态度就一百八十度转变,难道他这次又故技重施?通过沈徊钦让沈素钦开除她? 难怪沈徊钦要将沈素钦单独叫走。 他就非要对她赶尽杀绝吗! 楼藏月冷冷地看着他,两个月前那种彻骨的绝望和恨意又在复燃。 闻延舟的表情也没好看到哪里去,想的是这两天内,三次看到她和沈素钦在一起。 她刚才说什么?都是沈教授教得好。 像他当年教她那样“教”? 闻延舟抓着她的缰绳将她马往自己的方向拽,楼藏月也被迫靠近他,他冷声问:“真勾搭上他了?” 楼藏月:“在闻总眼里,我们不是早就勾搭上了吗?” 指的是她和沈素钦在邮轮上那一夜。 提起那件事,闻延舟眼底又冷了几度,缓慢地说:“想我放过你也可以,来比一场。” “我不会骑马。”偏偏挑她不会的东西,还说什么放过她! 闻延舟眉眼清冽:“你是要认输?” “我这种半桶水跟闻总比,闻总赢了也不尽兴,还会被人笑话是为难新手,我怎么好让闻总背这个骂名。”楼藏月不想给沈素钦添麻烦,勉强维持体面。 闻延舟策马往前走了两步,马撞上她的马:“你的意思是,我欺负你?” “……”楼藏月快速皱了一下眉,感觉他这句话有点儿调戏她的意思? 闻延舟已经翻身下马:“既然不会,那我教你。” 什么?! 完全没给楼藏月做出反应的机会,闻延舟就抓住她的马鞍,脚一蹬直接坐上她后面! 楼藏月当即就要下马,闻延舟双手穿过她身侧,到她前面抓住缰绳,但同时也禁锢了她,让她下不去! 她扭头:“闻总!你这样不合适吧!” “哪里不合适?” 太近了,闻延舟的胸膛几乎贴在她的后背上。 “你在我手下的时候,我什么都教会你,只有骑马,试了一次就不敢再学,现在好了,出来丢我的人。” ……他是有病吗! 她现在丢不丢人关他屁事! 第139章 绿我那件事 楼藏月想要跟他拉开距离,她连他说话时胸膛微微的震动都感觉得到,但马鞍是单人马鞍,马背也就这么大,想躲也躲不开。 “闻总的好意我心领,请放我下去!”后面几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 闻延舟压根没理,直接一踢马腹:“驾!” 楼藏月:“!” 在楼藏月手下连走两步都费劲的马,在闻延舟手下就跟活过来了似的,撒开蹄子,肆意狂奔。 骑过马的人都知道,在马上很难保持平衡,何况还是楼藏月还是纯新手,她不得不抓紧马鞍的铁扶手稳住摇来晃去的身体。 楼藏月憋屈得要炸,王八蛋就是故意的! 闻延舟也根本不是要教她怎么骑马,就是为了教训她! 马场很大,高低起伏的小山坡,确实是策马的好地方,只是冬季草木萧疏,无草可以没马蹄。 楼藏月突然去抓缰绳,用力往回一扯! 马头立刻随着她的力道侧头,发出了咴律律的长叫声,闻延舟眉头快速一皱,与此同时马儿扬起前蹄立了起来! 这个突发变故让远处的人看着都胆战心惊,何况是马背上的人。 闻延舟立刻抓紧缰绳控马,对峙三五秒后,马儿双蹄落地,在原地踱步了两圈,终于停了下来。 闻延舟呵斥:“不要命了?马在奔跑的时候用力扯动缰绳会让马受惊,今天没我在你就被它甩下去了!” 楼藏月冷静道:“我知道,我上次就是这么被它摔下去的,不过我今天是想用它把闻总摔下去!”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但无所谓,楼藏月就是厌了他这副随心所欲把控她的一切的感觉! 闻延舟冷笑:“胆子肥了?” “闻总可能是习惯了别人去求你,所以没搞清楚一件事。”楼藏月抿紧唇,“碧云和沈教授团队的合作,是碧云更需要我们,而不是我们觍着脸求碧云。” 所以他凭什么这么戏耍她! 闻延舟轻微垂眸,她的衬衫领口不高,加之头发扎起来,后颈的皮肤很细很白。 他嘲弄:“那你猜,沈徊钦为什么要找沈素钦单独说话?” 楼藏月避开他说话时,洒落在她脖颈的呼吸:“老板的心思我哪里猜得到。” 闻延舟:“你以前在我身边,谁敢这样耍你?” 楼藏月面无表情:“闻总说错了,是除了闻总,其他客户,不会做这么下作的事。” 闻延舟:“……” 不用回头看,楼藏月也知道,闻延舟这会儿的脸色肯定很难看。 但谁在乎呢。 “闻总,放我下去。” 闻延舟突然去掐她的下巴。 楼藏月要躲,闻延舟就冷冷道:“原本你爱勾搭谁就勾搭谁,但我突然想起来,你当初还在跟我的时候,就上了沈素钦的床,绿我这件事,我还没有跟你算账。” 他加在她身上的“债”已经够多了,没完没了。 楼藏月咄声:“你还想干什么!” “沈素钦你想都别想,你最好是孤独终老,否则就承担后果。” 楼藏月几乎咬碎牙齿:“你!” 闻延舟突然又来一句:“那个孩子是怎么流的?” 话题转得太快,楼藏月反应了两三秒才意识到,他是在问她那次流产是怎么导致的。 猝然回想起那个血淋淋的画面,她身体不由得一抖。 他们贴得近,闻延舟感觉到了。 但也只抖了一下,楼藏月压下心头火,冷笑:“你不是不信?” 第140章 小情侣恋爱 闻延舟嘴角一哂:“我是不信,所以才要问你细节,看你还想怎么编。” “闻总想听故事就去戏楼。”楼藏月难以忍受地别开头,挣开他挟持她下巴的手,一句都不想说。 闻延舟看了她两秒,眉目淡了下去,也没再问,转而去抓她的双手,带着她的手一起去握缰绳,清冽的嗓音不含温度。 “双手握缰绳,左右决定方向,松紧决定快慢,不要频繁踢马腹,会导致马对你的腿部动作因为习惯而反应不敏感。” “……” 什么意思?他是在教她怎么骑马? 闻延舟踢了一下她的小腿:“非必要,不用一直踩着马镫,它保护不了你,如果你不小心坠马,脚被马镫套住,反而会让你被马拖行受伤,懂了吗?” 楼藏月不管懂没懂,都说懂。 他越来越喜怒难辨了,一会儿冷一会儿温,她不想揣摩他的情绪变化,只想离他远远的,他八成有病。 闻延舟呵了一声,策马返回。 这次倒没像刚才那样跑,故意颠她。 …… 另一边,沈素钦和沈徊钦策马走了一段路。 周边没人了,沈素钦才问:“大哥想跟我说什么?我在这里没有认养过小马驹。” 沈徊钦拉着缰绳,先是问:“你跟楼小姐在交往?” 沈素钦坦然:“我有追求她的想法。这是大哥把我引开,要跟我说的事?” 那倒不是。沈徊钦道:“沈氏跟碧云合作的那个项目,你要退出?” 沈素钦说:“我想帮大哥,但我也要为我的团队考虑。碧云开出的条件太苛刻,别家给的条件更好。” “这个项目很大,还涉及了ZF,是沈氏明年的重头戏,沈氏持股的比例比碧云低,相对而言,话语权也没那么高,我不放心。如果你能加入合作,一来能替我再盯着一些,二来有什么事,也能占一个投票席位,不至于让我太被动。” 沈素钦微微蹙眉。 “你不愿意跟碧云合作,除了你说的那个,也还有相当一部分是楼小姐的原因吧?”沈徊钦看穿,“闻延舟对她的封杀令没有解除,别家公司不敢要她,但她也不可能一直在你身边当一个所谓的助教,我可以再给你加一个筹码。” “你加入这个项目,项目结束,让楼小姐到沈氏。” 沈素钦松口:“这个我要问她。” 沈徊钦点头,给他们考虑的时间。 他最后提醒弟弟一句:“闻延舟看起来不会放过楼小姐,你们小心点。” 两人返回刚才离开的地方,闻延舟也带着楼藏月回来了。 楼藏月立刻就想从马上下去,闻延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别的什么,手搂着她的腰,没看任何人,低斥:“别踩我鞋。” 楼藏月下意识收回脚。 但他的脚放在马镫上,不给她让,她没有着力点,怎么从一米多高的马背上下去? 沈素钦直接下马走过去,将手伸给楼藏月:“藏月。” 楼藏月毫不犹豫将手递给他,直接跃下马,因为惯性,她朝沈素钦的方向踉跄了几步,沈素钦顺势扶住她的腰。 沈徊钦看向闻延舟:“闻总,我们不打扰小情侣谈恋爱了。我在马场的餐厅订了位,我们过去喝一杯,再聊聊。” “好。”闻延舟看都没看那两人,直接跟沈徊钦清走。 沈素钦扶稳了楼藏月:“没事吧?我没想到我大哥和他也会来。” 就冲闻延舟有话对她说,而沈徊钦也有话对沈素钦说这两点来看,楼藏月就不觉得他们来马场,遇到他们,只是凑巧。 十有八九是昨天他们在餐厅门口说话,被人听到了,并且传到闻延舟的耳朵里。 他今天是故意来蹲他们。 故意来警告她那两句话。 沈素钦也跟楼藏月说了他大哥的话。 楼藏月抿唇:“沈教授是改变主意,要跟碧云合作了吗?” 第141章 他是不是回来 沈素钦是动摇了,毕竟他大哥都把利弊分析到那个份上了,他不在沈氏,但他是沈家人,沈家人团结。 沈素钦带她去摸摸马头,熟悉才不怕。 “我早就想让你到沈氏,只是两个月前你的身体不好,那时候加入沈氏,你又要熟悉新工作,又要忙你父母的事,又会把你折腾得顾不上照顾自己,所以才让你留在我身边。” 在他身边,既给了她工作可以赚钱,又不会让她太忙,有喘息的时间。 两全其美。 他这么为她着想,楼藏月当然要知恩图报,好好帮他将这个项目做完。 更何况,还能去沈氏。 去了沈氏,工作稳定,收入就稳定。 她查过,人工心脏,机械费和手术费,加起来就要八十万。 将来有了供体,再换供体,又要一百五十,她的钱不够了。 “我说过,碧云现在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你是团队的主心骨,如果你已经决定好了,我们自然是跟随你的脚步。” 闻延舟和沈徊钦坐着马场观光车前往餐厅,随意回头,看到的就是阳光下,草场上,一对男女,相视而笑。 眼底是共进退的光。 闻延舟一贯喜怒不形于色,只是隐约感觉到,他的胸口,似乎烧起了一簇火苗。 楼藏月,她敢不把他的话当回事儿? …… 楼藏月离开马场后,顺路去药店买治擦伤的药膏。 新手骑马很容易摩擦伤大腿内侧的皮肤,她换衣服的时候看到,确实磨破了,有点儿疼。 不过话说回来,她故意激怒马儿逼停闻延舟,坦白讲,她敢那么不要命,是因为知道,以闻延舟的马术,最后肯定控制得住马儿。 既能膈应他,又没有真的生命危险,挺“划算”。 闻延舟会的东西很多,深不可测,他今天在马场那句话,沈徊钦为什么会找沈素钦单独说话? 因为他早就算到沈徊钦会为了沈氏的话语权,拉入沈素钦,所以明面上是碧云需要和沈素钦的团队合作,实际上,他根本不怕沈素钦不答应合作。 闻延舟在商场上,从来都不是被动方。 买完药膏,走出药店,楼藏月考虑要不要去奉贤镇看妈妈?沈素钦这边这两天不太忙……嗯? 马路对面,古色古香的茶楼,走出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这一行人,高档整洁,引人注目,楼藏月也多看了两眼。 未曾想到,就见着,人群之中,有一个颇为熟悉的侧脸。 她蓦地愣住。 下一秒,就感觉浑身血液都冲上了头顶。 …… 楼藏月最后没有回奉贤镇。 她打电话回家时,得知大姐带着小女儿在家里陪妈妈,她也就不奔波了。 天气渐冷,吃火锅最舒服,乔西西准备好了食材,她们就在那个阳台吃。 锅里汤沸腾着,烟雾腾空,熏得白炽灯都有些模糊。 乔西西随便问她学骑马学得怎么样? 楼藏月吃得很饱,有些犯懒,松松垮垮地靠着椅背,身上的米白色毛衣款式宽松,布料软糯,显得她有些慵懒。 她说得心不在焉,连乔西西回了什么话她都没听清:“……什么?” “我说,你骂了闻狗,他居然没把你丢下马踩死,还勤勤恳恳教你骑马,他吃错药了吗?”乔西西现在对闻延舟的“尊称”是这个。 楼藏月扯了下嘴角。 不是吃错药。 她知道为什么。 因为以前她什么都是他教的,现在却变成沈素钦教,他占有欲作祟,非要抢回来,所以也要“教”她骑马。 当然,占有欲和喜欢,是不画等号的。 男人的劣根性一向如此,分开的女人,也是他的女人。 只是一般男人最多就只在心里想,不怎么敢做什么,而闻延舟不一样,他敢明目张胆地命令她必须孤独终老。 楼藏月不想再听那个名字了,打断乔西西:“你最近要是有听到什么圈子里的风声,跟我说一下。” “啊?什么风声?” 楼藏月抿唇:“八卦,或者未公开的动态,比如谁谁谁回国了,什么都行,都跟我说一下。” 乔西西所在的公司,是大公司,她的同事经常出入那些公子哥儿的局,上次白柚被闻父送走的消息,就是乔西西从她的同事那里得来的。 楼藏月就是想通过她,打听看看,她今天在路上看到的那个身影,究竟是不是他? 他是不是,要回来了? 第142章 已经刻不容缓 次日,沈素钦的团队就和碧云签订了合同,并且收到通知,周末碧云要去水城出差,他们需要跟随。 这很合理,他们也要实地勘测数据,才好进入下一步研发,沈素钦要去,楼藏月自然也要去。 签完合同,双方散会,楼藏月走出会议室,看到手机有一通未接来电,是她大姐。 楼藏月立刻回拨过去。 “阿姐。” “藏月,你在忙吗?” “现在已经没事。怎么了吗?” 大姐道:“我是想跟你说一下妈妈的事。” “她最近两天总说胸口闷,喘不上气,而且吃不太下东西,脸色也不看,我怕她的心脏病又严重了。” 楼藏月毫不犹豫:“我现在就回去,带妈妈到医院检查。” 大姐道:“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用,你还要在家里带小雨,有什么事,我再跟你说。” 大姐听她的。 楼藏月找到沈素钦,借他的车。 沈素钦毫不犹豫将车钥匙给她:“藏月,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我明天把车开去学校。”楼藏月是怕他担心她,要跟她去医院,她知道他现在还有别的事。 沈素钦摇头:“不急,你开车小心,有事一定要跟我说。” 楼藏月匆匆离开的背影刚好被闻延舟看到。 沈素钦转身,两个男人目光对上,沈素钦礼貌颔首。 闻延舟点了下头,走了。 …… 楼藏月回了奉贤镇,接了妈妈,到市中心医院——她们后来换了一家医院。 检查结果显示,心脏果然比之前更加严重。 医生严肃道:“必须尽快做移植手术,否则病人随时可能猝死。” 楼藏月心口骤沉! 心脏病晚期的病人就是这样,说是有半年的存活期,但稍有不慎,就可能加剧病情。 现在才过了不到三个月,楼母的情况,就已经刻不容缓了。 “陈主任,我之前跟您咨询过的人工心脏。”楼藏月试问。 陈主任点头:“没有供体的情况下,人工心脏当然也是一条出路,我也发过你详细的资料,但还是那个问题,人工心脏感染的概率非常高,一旦发生感染,情况就很难再逆转。” 是,这是楼藏月一直没敢让楼母马上接受人工心脏的原因。 陈主任稍加安慰:“别太紧张楼小姐,目前病人的情况还可以加大药量控制,你还有一点时间可以仔细考虑。” 楼藏月抿唇:“我妈妈现在这个情况,离开医院是不是很危险?在我考虑清楚是否用人工心脏之前,她能不能就住在医院?” “这个不用说,我也要给她开住院的,方便随时监控病情。但是人工心脏,你们家属也不能考虑太久。” “我明白,谢谢陈主任。” 陈主任走后,楼藏月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她靠着身后的墙,阳光从对面的窗户照进来,明媚,又不够明媚,光影蔓延不到她脚边,就像她现在的心情,有些无力感。 她思考了许久,到底还是没有勇气狠下心冒险去试,于是把电话打给大姐,问她的想法。 然而大姐一贯是没有主见的,说什么都听她的,她不知道。 “阿月……”楼母虚弱的声音从病房里传出来,楼藏月立刻进去:“妈妈,我在这儿。” 楼母躺在病床上,病态苍白:“阿月,你跟妈妈说实话,妈妈的情况,是不是不好了?” “没有,您只是因为爸轻判太高兴了,心脏累着了,所以这几天要住在医院,输液缓一缓,医生说了,您以后要控制情绪,不能激动,大悲和大喜都不可以。” 楼母阖着眼睛,喃喃地说:“我刚才,睡着了,梦到我们一家五口以前的日子……” 第143章 黑手是老熟人 “我和你爸开着一间小超市,你和阿雪、阿心,三个半大不大的孩子,放学回来就跑去零食区,气得你爸骂你们败家女,开店都不够你们吃,拿棍子要打你们,你们往我的身后躲,我护着你们,你们嘻嘻哈哈跑出门玩。” “你爸不是真的要打你们,我拦了两下他就算了,让你们不要吃太多,今晚他要给你们做油焖大虾……那时候的日子,真好啊……” 是啊,那时候的日子,真好啊。 在那个圈套罩下来之前,他们的日子简单而充实,是那个圈套让他们家破人散。 楼藏月至今都搞不清楚事情怎么会演变到那一步。 她在有了一些人脉后,尝试去调查,可当年那些人就是凭空消失了,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 她偶尔会想,如果不是那个圈套,她现在的人生,是不是完全不一样? “阿月,你答应妈妈,如果我真的不行了,你就不要再浪费钱救我,不要到最后人财两空,妈妈不想到死都拖累你。” 楼藏月鼻尖酸涩,沉默地摇摇头,不会,不会到这一步的。 “但你一定要把你妹妹阿心,藏心,找回来,她是被人骗了……” 之后两天里,沈素钦那边没事,楼藏月便在医院照顾楼母。 楼母织围巾的手艺很好,想要给楼藏月织条围巾,说冬天到了,她怕冷。 楼藏月想着织围巾不费什么体力,有点事让她做,她也不会总想着放弃治疗,便给她买来了钩针和丝线。 她理着丝线,楼母打着围巾,母女配合,很快就织了一半。 不过这份岁月静好并没能持续多久,楼藏月收到几条微信。 都是乔西西给她发的。 “月月,你跟闻延舟骑马的事被人拍了视频发到短视频网,又上同城热搜了。” 后面附带一个链接。 楼藏月点过去看,就是闻延舟带她跑马,她忍不下去,拽了缰绳,导致马前蹄高高扬起那一幕。 应该是当时在马场上玩的其他游客拍的。 视频标题没有恶意,说俊男美女好养眼。 楼藏月点开底下的评论,大多都是在夸闻延舟帅夸她漂亮,夸闻延舟控马技术好,跟拍电视剧似的。 她草草翻了一圈,没什么东西,也就没太在意。 自从短视频兴起,普通人爆红越来越容易,但往往是如烟花那般,稍纵即逝,估计不用到明天,这件事就会烟消云散。 然而事情的发展方向,却是出乎她意料。 当天晚上,网上出现一个帖子,直指“骑马女”就是两个月前医闹的家属。 “她爸那个案子最近判下来了,只判了三个月的最低刑期,本来还觉得很不可思议,现在倒是明白了,原来是她傍上了大佬,大佬替她摆平的呗~” 从这个帖子开始,评论就开始走歪,开始充斥着负面攻击,有些奇怪的是,矛头自始至终都只对准她一个人,闻延舟作为“男主角”反而没什么人提及。 楼藏月没有细看,但草草扫了一眼,也能看到“外围女、野模、陪酒小姐”之类不堪入耳的词汇。 她的心情没有太大的起伏,而乔西西已经气炸了。 “造谣一张嘴!有证据吗就张嘴就来!你什么时候去当过模特?什么时候陪过酒?一个个装知情人士给你泼脏水,有病吧!” 楼藏月回复:“不用生气,本来就是子虚乌有的东西。” 乔西西却觉得不对:“我觉得最先爆料你的那个博主一直在针对你,还跟网友互动,你看这条评论,还说你抢别人的男朋友,而且TA的IP就在申城,我怎么感觉是我们认识的人呢……我要去查一下TA是谁!” 楼藏月本以为乔西西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她是认真的。 她根据那个博主过往的帖子、关注的好友、好友的评论区互动等等,一通起底,竟然真的抓住了幕后黑手! 确实是老熟人! 第144章 信她流过产吧 冬日里难得有一个出太阳的好天气,闻延舟和岫钰他们约着去打高尔夫。 岫钰今天运气和球技都很好,一杆进洞,被起哄着发红包和请客。 岫钰也慷慨,一张张单子签下去,一场球就送了一百多万。 闻延舟穿着上白下黑的运动服,戴着墨镜,眺望小山坡上的球洞,握着球杆一挥:“红包不必给我,你那瓶白兰地,我看上很久了,那个送我。” 岫钰笑骂:“那是我留着婚宴上开的,你倒是敢想。” 路在野对这种运动毫无兴趣,纯粹就是凑热闹:“然哥都结婚了,钰哥你什么时候结婚?你跟嫂子不是很多年了吗?” “泗云今年没时间了,说明年再商量结婚的事。”岫钰转向闻延舟,“对了,我听说楼小姐现在是沈素钦的秘书了?” 闻延舟只说一句“是吧”,就走向他打出去的那个球,态度且轻且淡。 他一走,岫钰和路在野也跟上,岫钰问:“你早就知道了?没反应?” 闻延舟半张脸都被墨镜遮住,本就难以窥探情绪的人,愈发让人看不懂。 他又打出一杆,球飞出去,球童小跑过去,插上小旗帜做标记。 他淡声说:“我要什么反应?我现在忙水城的项目都忙不过来,没心思分给她。” 岫钰拉住他袖子,琢磨了一下,俊眉微挑:“你其实,还是信她为你流过产吧?” 路在野原本没参与话题,低头看手机,耳朵捕捉到这句,一下抬起头:“什么流产?” 岫钰道:“楼秘书半年前流过一次产。舟儿,你没拦她找新工作,是心软了吧?” 路在野脸色变得有些古怪:“楼秘书流过产?” “想太多了,没有因果关系,她在我手上,生死随我心情,现在没理她是没空。”以后则是再说。 而且,心软? 这话真该让楼藏月来听一听。 她最清楚他软没软过。 闻延舟看起来是连浪费口舌聊这个话题的兴趣都没有,直接朝着小山坡走去,又一杆打去,球直接进洞。 三杆进洞,也是很好的技术。 岫钰却莫名摇头,路在野收了手机,皱着眉问:“钰哥,你怎么会觉得,舟哥没拦楼秘书找工作就是心软?” “楼秘书因他怀孕,难道不应该心软?” “为什么要心软?”路在野痞气地勾唇,“给点儿打胎费营养费不就得了。” 岫钰看了他一眼:“那是因为,你对你那些女人都没走过心。” 路在野呵了一声:“说得好像,舟哥对楼秘书就走过心似的。” 岫钰笑:“楼秘书的高尔夫,打得也不错。” “?”路在野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有这种感慨? 岫钰用下巴朝闻延舟的方向扬了扬:“就是你舟哥亲手教的。” 那时候楼藏月刚到闻延舟身边,什么都不会,闻延舟样样都是手把手教。 他那样的人,什么时候有过这种耐心? 也就对楼藏月了。 因为温情过,特殊过,所以之前岫钰才一直以为他们会走到结婚那一步,结果现在闹成这样……唔,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关系就急转直下? 岫钰有点想不起来了。 只隐约记得,有个雨夜,闻延舟的心情似乎很差,一个人在西宫喝了一夜的酒,酒保被他吓到,匆匆打电话给他。 他来了,就看到,闻延舟仰面躺在沙发上,平时那样一个性情不外露,对什么都不经心的人物,脸上却露出那样明显的戾气和嘲弄。 像被什么伤到了一样。 当时他就直觉跟楼藏月有关系。 …… 路在野刷着手机,碰巧看到楼藏月和闻延舟那段骑马视频,也看到了那些恶评,眯了眯眼。 “楼秘书真是一天都不消停……舟哥。”他扬声喊,闻延舟回头。 路在野大步走过去,将手机递给他看。 闻延舟的目光隔着墨镜,快速将那些帖子扫了一遍,表情微冷。 路在野观察他的脸色:“要处理吗?” 第145章 白柚也蜕变了 刚好大姐来看妈妈,楼藏月便将楼母交给她,离开医院。 乔西西说她抓到那个造谣的人:“你还记得张思思吗?” 很耳熟的名字。 楼藏月想了想:“是大学时,跟我们一个宿舍的女孩?” “对!就是她!就是那个臭袜子到处乱扔,轮到她做值日就躲在外面不回宿舍,用过的卫生巾丢在厕所里不处理的那个奇葩!” 楼藏月意外:“发帖的人是她?” “百分百是她!她最新一条微博,说她约了朋友一起享受午后时光,定位在咖啡馆,估计还没走,我们现在就过去。” 楼藏月打到车,在车上给黎星若打了电话,简单说了事情来龙去脉,问她现在有没有空?能跟她们去一趟吗? 这种事情跟法律擦边,她怕到时候说不清楚,有律师在场比较有分寸。 黎星若这会儿正好有空,便答应了,三个女人从三个地方出发,最后到达咖啡厅的时间差不多。 乔西西一马当先,直接冲了进去。 咖啡厅这会儿没什么客人,她一眼就锁定角落里的张思思:“张思思!你为什么要在网上散布藏月的谣言!” 楼藏月却觉得坐在张思思对面的那个女人的背影有些熟悉。 还没认出来,那个女人就转过头。 竟然是白柚! 乔西西当场就骂了起来:“好啊!原来是你们两个合谋!我就说张思思无缘无故为什么要在网上月月那些话,合着是你这个小三在背后主使啊!狼狈为奸,蛇鼠一窝!” 张思思被她们找上门,明显有点慌,但还嘴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们只是朋友聚会,一起喝杯咖啡。” 白柚道:“乔小姐一进来就这样骂人,不合适吧?” 乔西西呸:“我跟你个小三这么说话都是客气的!” 白柚打开手机录音:“现在是法治社会,说话都是要讲证据的,如果你再对我一口一个侮辱性词汇,我会委托律师,要求你对我侵犯名誉权的事情,进行道歉。” 楼藏月觉得白柚似乎蜕变了很多。 现在的她,和印象里那个只会装柔弱的小白花不太一样,现在的她,从从容容的。 能让一个人在短时间内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只可能是她的身份或者生存环境改变,底气更足。 而她的底气从何而来,楼藏月不愿意深入想。 她走了过去,白柚微笑:“藏月姐。” 楼藏月自认为已经修炼出宠辱不惊的心态,但对比白柚似乎还差一点,换作是她,撕破脸到这个地步,无论如何是喊不出“姐”的。 “我们既然能找到你,就不是没有证据,我们带了律师,张小姐和白小姐有什么法律问题,我可以让我的律师为你们解答。”楼藏月淡淡说。 乔西西冷笑:“网上那个‘月亮供电不足”的账号就是你吧张思思,就是你在网上造谣月月,我都截图存证了,马上就交给律师,我看你还怎么狡辩!” 张思思神色慌乱,咬牙道:“我说的都是实话!那个男人是白柚的男朋友,你跟他骑马贴那么近,不是勾引人家的男朋友是什么!” 黎星若不疾不徐道:“希望这位小姐能明白一个事实——且不说你纯属看图说话个人臆测,哪怕两者之间真的存在什么关系,这也不是你把楼小姐的个人信息披露在网上,引导网友攻击她的理由。” “我们随时可以控告你侵犯公民个人隐私和权利,要求你对我当事人造成的精神伤害道歉和赔偿。” 张思思慌了,急忙看向白柚。 白柚站了起来,温和地问:“那么我也想咨询律师,如果故意伤人,致人毁容又要怎么算?” 第146章 嗯他的老婆是我 黎星若皱眉。 白柚看着乔西西:“乔小姐当初伤害我,虽然我的伤口已经愈合,但我还留了疤痕,受伤的照片,还有验伤的证据,我都留着,我把这些发到网上,讲述事情的经过,总不是造谣污蔑了吧?” 这件事,楼藏月没跟黎星若说过,黎星若被打了个猝不及防,当下看向楼藏月。 乔西西被拿捏住,一时哑火。 楼藏月则是面不改色:“可以,你可以全部发出去。” “我现在在网上挺火的,网友都知道我是那起医闹的女儿,你再把那件事往上一发,网友也会顺藤摸瓜挖出你就是那个受捐心脏的家属,甚至还可以挖出我们都曾经在碧云工作。” 白柚抿唇:“那又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会怎么样,因为网友是最不可控的,蝴蝶扇动一下翅膀,谁都不知道最后会引发怎样的山崩地裂,我们就看这趟浑水搅到最后,谁才是最大输家。” “……”白柚被她的话震住。 楼藏月又看向张思思:“我不感兴趣你在网上说我的话,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总之,今天之前,我要看到那些博文从你账号里消失,你还要用你的账号对我公开道歉,消除我的负面影响,否则,我会起诉你,我说到做到。” 说完,楼藏月就拉着乔西西,对黎星若点头,三个人一起离开。 路上乔西西还在骂:“这两个人居然走到一块!啊!我知道了,那个名字叫‘柚柚’,头像是个柚子的账号,就是白柚!她跟张思思在微博互动最频繁!” 乔西西立刻找出白柚的微博给楼藏月,楼藏月扫了一眼,刚好瞥到白柚曾发过的一篇博文。 “我说你是上天赠予我的宝藏,你说,我才是你的宝藏。” 配图是两杯咖啡,没有拍到人,但照片的一角拍到一只手,那只手的手腕关节骨上有颗痣。 是闻延舟。 楼藏月收回目光,无波无澜,转头对黎星若说:“谢谢你黎律,今天麻烦你了。” 黎星若温吞道:“一共耗费我一个半小时,按照我的收费,算下来,是三万块。” 楼藏月:“……” “不过,我饿了,现在对吃饭的兴趣大于钱,如果你能请我吃顿饭,我可以不跟你收这笔律师费。” 楼藏月才反应过来,她是跟她开玩笑呢。 她哑然失笑:“好好好,我今天请你们吃饭。” 她们吃完饭走出餐厅,天空下起了小雨。 黎星若让她们等一下,她去把车开过来,但说着,她的目光却落在了远处,眼底有些凉意。 楼藏月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叶赫然搂着一个年纪看起来很小,长相可爱的女孩儿,一起从餐厅出来,上了跑车。 楼藏月想起来,那次在律所也看到叶赫然,他当时好像是去找黎星若的? 乔西西嘀咕:“叶赫然?他上个月不是结婚了吗?他搂着的那个女孩好像是个网红?” 对,闻父也提到过,不过他的结婚对象,楼藏月不认识。 不承想,黎星若就接了一句:“嗯,他老婆是我。” 楼藏月和乔西西都惊讶地看向她。 所以,叶赫然这是……出轨了? 黎星若神色不变,将车开过来,将她们送回公寓。 乔西西一边敷面膜,一边痛骂:“男人果然只有挂在墙上才会老实!全天下的男人都是一个样!咳,除了我男朋友林英。黎律师那种又美又飒的御姐他都辜负,结婚一个月就出轨!渣男!” 第147章 这次又是谁出手 楼藏月没怎么接话。 她在帮楼母挑护工。 她周末就要跟沈素钦去出差,暂时还不知道要多久才回来,快则一周,慢则要半个月,大姐要照顾她两个月大的小女儿,不见得能有太多的时间在医院。 乔西西刷微博:“张思思那个怂包,发个声明都甩锅,说她也是道听途说,随便在自己微博吐槽,没想到会闹这么大,让大家别把她的话当回事儿,底下的网友都在骂她。” 又过了一会儿,乔西西说张思思关闭了评论区。 再过两小时,乔西西说张思思直接注销微博了。 “那算了,到此为止吧。”楼藏月也没那个心情,一直耗着这件事。 乔西西最后嘀咕了一句:“反转得真快,要不是我亲身经历,都要以为有推手呢。” 因为一般来说,这种网络舆论,哪怕是“瓜主”出来澄清,也要被网友质疑是否被公关了,而张思思这件事却是没有。 甚至在张思思发表声明之前,网上就开始转变口风。 …… 西宫,大厅,音乐喧闹。 路在野靠着吧台,随意地喝着一杯酒,手里拿着手机,发了条信息出去:“舟哥,网上的事,基本处理干净了。” 闻延舟回了个“好”。 路在野走出西宫,到外边路边抽烟,随意抬头,倒是没想到看到了熟人——沈素钦。 他刚从路对面的一家餐厅走出来,身边还有一个穿西装的男人,只是灯光比较暗,看不清楚那人的容貌,看身形挺高的。 两人一起上了车,路在野弹掉烟灰,若有所思。 车上,沈素钦在看手机,网上关于楼藏月的舆论已经烟消云散,他看了眼男人:“你让人清理的?” “嗯。” 他也有出手。 所以,这次,又该算是谁的功劳? …… 无论是谁,总之,他们都以为事情就算过去了,一切恢复风平浪静,万万没想到,第二天,事情直接往不可控的方向狂飙! 楼藏月刚到申城大学,刚跟沈素钦碰上面,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她的手机就响了。 一接起来,那边的乔西西就号啕大哭:“月月!你来公司接我!” 楼藏月皱眉,脚步当即一转,走出校门:“出什么事了?” 在乔西西抽抽噎噎的话里,楼藏月终于听明白—— 有人把乔西西那次在包厢被刘总扒光衣服的监控视频截图,发到她公司的群里,还说乔西西被人沦奸! 这件事在公司炸开,影响非常恶劣,顶头上司让乔西西暂时停职。 楼藏月怎么都没想到会出这种事,心情跌落谷底,一边拦出租车,一边快速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她和乔西西在刘总包厢差点被欺负,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 当时在场除了刘总的人,就是闻延舟、路在野,以及路在野的几个手下。 而西宫的监控视频想要拿到,必须有内部的人脉。 这么精准投到乔西西的公司,根本就是针对她,会是谁?谁会做这件事? 楼藏月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个名字——白柚! 她昨天那副样子,分明是还记恨乔西西让她破相,所以今天就弄了这件事报复她! “藏月。” 楼藏月转头,沈素钦已经来到她身边,她讶然:“你怎么出来的?你不是还有课?” 沈素钦温和且强势:“我跟下一节的教授对换了一下,现在有两个小时的空闲,你出什么事了?我陪你一起解决。” 他看出她的脸色不对,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一个走。 楼藏月打不到车,也急着去乔西西公司,考虑了一下,就让沈素钦当了一回司机。 在车上,她还在思考这件事。 白柚是怎么拿到西宫的监控? 西宫的幕后老板是路在野,路在野给她的?又或者,是闻延舟给她的? 当时在场就那么几个人,白柚能知道这件事,也是闻延舟跟她提了吧? 男女朋友确实要无话不谈,但想到他们在背后拿她跟乔西西的遭遇当谈资,楼藏月就觉得既膈应又愤怒。 第148章 她背后有闻延舟 到了乔西西公司楼下,楼藏月看到乔西西正在跟她男朋友林英。 乔西西哭着拉着林英,而林英一脸的厌恶和不耐烦,用力甩开她的手,同时乔西西公司那些同事还在窗户和楼下围观拍照。 乔西西摔倒在地上,林英上车离开,乔西西痛哭流涕。 平时那么大大咧咧,开朗活泼的女孩,现在成了全公司的笑话。 楼藏月毫不犹豫跑下车,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乔西西的头上。 沈素钦倒了下车,开到她们身边,楼藏月扶着乔西西上车。 乔西西趴在楼藏月的怀里痛哭:“林英、林英跟我分手!” “那天晚上他去西宫接我,看到我那个样子,就一直问我有没有发生什么,我不敢说实话,只说我喝醉了,遇到流氓,但有月月在,我没被怎么样。” “今天那些照片也发给他,我让他来公司接我,他就来了,但来了之后直接骂我是表子,呜呜呜……” 楼藏月沉声:“跟一个骂你是表子的男人分手有什么好哭?甩了那种烂人你应该开心才对。” 车子遇到红灯停下,楼藏月抽了纸巾想帮乔西西擦眼泪,乔西西忽然看到路边的白柚。 “肯定是她干的!” 乔西西推开车门冲了下去! 楼藏月没反应过来,旋即觉得糟了! 大街上,人来人往,各种监控,如果乔西西当众殴打白柚被拍下,那就会成为乔西西伤人的证据。 楼藏月也跟着跑下车,一时没注意看路,一辆车冲了过来! 闻延舟是路过。 坐在车的后座,司机猛地刹车,他惯性地往前撞去,还好及时撑住前座,才没有真的撞到。 他皱紧眉头,司机吓得脸色发白:“……闻总,不是我的问题,是她突然窜出来,我……” 沈素钦快速下车,在车子要撞上楼藏月的前几秒,抓住楼藏月的手,将她拽回,按在怀里。 所以闻延舟抬起头,看到的就是在他车前,上演偶像剧的一男一女。 那瞬间他的念头是,司机怎么没撞过去? 他表情冷到极致,司机这次不知道,他心情不好,到底是因为他开车不小心差点撞到路人,还是…… “要我教你按喇叭?”闻延舟声音带刀。 司机咽了下口水,按了一下喇叭。 哔—— 这一声让惊魂未定的楼藏月醒神,抬头看沈素钦:“谢谢。” 她想起乔西西,顾不得别的,转头跑去。 闻延舟目光跟随她急匆匆的背影,司机犹豫着问:“闻总,您还约了客户。” 闻延舟看到沈素钦也追着楼藏月去了,收回目光,松了松领带,无视那团又膨胀了一圈的火苗,漠然道:“走。” 车子开走,他也没有注意到,楼藏月跑去的方向,有白柚。 乔西西扬起一巴掌要打向白柚,楼藏月及时抓住她的手:“西西!” 乔西西疯了一样要扑上去:“肯定是你!贱人!一定是你!我要杀了你!” 周围已经有人围观,楼藏月将乔西西推给沈素钦,快速说:“沈教授,麻烦你帮我把我朋友带上车!” 沈素钦知道轻重,立刻拉了乔西西走。 楼藏月扭头盯着白柚,直接问:“是不是你?” 白柚微笑:“什么是不是?我听不懂藏月姐在说什么。” “无论是不是你,我都会报警找律师,谁干的,我就让谁付出代价!”楼藏月冷冷。 白柚耸了耸肩:“那我就等着了。” 她这么有恃无恐,无非是仗着她背后有闻延舟! …… 乔西西回到公寓,就把自己关在房间痛哭,楼藏月让沈素钦先走,沈素钦点头:“有事随时找我。” 乔西西哭了一通,睡了一觉,下午的情绪总算冷静一些了。 她说要报警,要找律师,要抓住那个发照片的人——白柚,让她付出代价! 第149章 为何不喊我老公 楼藏月陪她去了警局报案 然而,那个混入乔西西公司群发照片的账号,事发后直接退群,再查下去,发现居然是境外的IP。 如此一来,追查难度就非常大了。 楼藏月和乔西西又去律所找黎星若,黎星若说得很直白:“这件事警察应该不会管了,除非你们能提供更加直接有力的信息。” 一来不是大案要案,二来社会面影响不大,三来没有人实际受到伤害,四来对方在境外有侦查成本。 综合下来,警方不管,非常正常。 楼藏月还在想怎么办,乔西西却像被抽走了全身力气,颓然地低下头,突然说:“……那就算了。” “算了?不追究了?”这不是乔西西平时的风格。 乔西西整个人透着一股丧气,低着头说:“……公司的人事刚才给我发了信息,委婉地劝我离职。” 丢了工作,男朋友也跟她分手,乔西西往日所有的骄傲和自尊,都在这一刻灰飞烟灭,她觉得很累,生活都没盼头了,以至于都没了想斗下去的念头。 乔西西自嘲:“而且闻延舟肯定会帮白柚,我一个屁民哪里斗得过他?万一把人家惹生气了,封杀我,让我也找不到工作怎么办?这次就算我倒霉,吃一堑长一智,以后我看到白柚绕着走。” “……” 楼藏月心口堵得慌。 乔西西会得罪白柚,是为了替她出头;乔西西会差点被刘总欺负,是为了帮她找工作。 而无论是白柚,还是她找不到工作,最大原因,都是闻延舟。 如鲠在喉,莫过如此。 楼藏月没办法劝说或安慰她,但这笔账,她是记下了,记在闻延舟和白柚的头上。 跟黎星若道别,带着乔西西离开律所。 她们下楼的时候,又遇到叶赫然。 “楼秘书。” 楼藏月没心情应付闻延舟的朋友,没搭理,扶着乔西西直接走。 叶赫然摸摸下巴,哼笑一声,上楼找黎星若。 黎星若在办公室,看到叶赫然进来,微微蹙眉:“我不是让你别来律所找我吗?” “回了一趟家,妈让我把补品带给你,我想着补品早一天吃身体早一天受补,所以就直接给你带来了。”叶赫然嘴角挑着笑。 “老婆,我这是关心你啊,你怎么还不领情呢?” 他喊“老婆”喊得很顺口。 黎星若拿起补品看说明书,都是助孕,她面色冷淡地放下:“我不吃,拿回去。” 叶赫然玩味儿:“九成以上的父母都这样,想让子女结婚,结了婚就盼着抱孙子,我们才结婚一个月,按理说不着急,但我妈可能是觉得小姑姑你年纪比较大了,听说精子卵子都有优质期,所以才急着催你生的。” 黎星若面无表情:“没别的事的话,你可以走了。” 叶赫然盯着她冷淡的脸,起身,却不是要走,而是绕到她那边,他突然一下将她从椅子上抱起来,放在办公桌上。 “你干什么!”黎星若排斥地想要下去。 叶赫然直接顶开她的双腿。 他年轻俊美,笑起来有一股风流劲儿:“我也觉得你不用吃这些补品,吃这些玩意儿,不如‘吃’我,我能让你更快的怀上孩子。” 黎星若听出他话里的暗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叶赫然已经吻了下来。 “……放开我!” 叶赫然没理会,推开她那些法律文件。 鼠标、钢笔、台历、相框,包括那几盒补品,都掉在地上,桌上取而代之的是它们主人的身体。 结束是近一个小时后,黎星若在休息室清洗,看着被弄脏弄皱的衣服脸色冷到难看。 叶赫然只套了一条裤子,赤着上半身,肆无忌惮地秀着他那块块分明的胸肌和腹肌。 “你怎么就不愿意喊我老公呢?弄你那么狠都不肯喊,你该不会是想把这个称呼留给别人吧?” 第150章 楼秘书或白小姐 “只是一个称呼而已。”黎星若拿起电话,叫秘书买衣服。 叶赫然的手又搂上她的腰:“你下次喊一句试试,我保证你喊了,我能让你更爽。” 黎星若躲开他的手,命令:“如果没别的事了,马上离开。” 叶赫然哼笑,起身穿衣服,对着全身镜整理领口,随口说:“我刚才在楼下遇到楼秘书,她跟她朋友怎么了?看起来失魂落魄的。” “没什么。”身为律师,当然不可能泄露客户隐私。 “我刚才拿你手机看到了,她朋友的照片被发到公司群,这也太社死了。”叶赫然一说,黎星若本就冷艳的脸,愈发不善:“你翻我手机?需要我告诉你,什么叫隐私权吗?” 叶赫然懒懒地瞥了她一眼:“拿错而已,我们的手机一模一样,没设密码,也都没戴套。” 最后三个字,他故意咬着说,暗示他们的刚才。 黎星若明显是在压火。 叶赫然没再气她,拿起自己的手机:“走了老婆。” 黎星若:“我最后再说一遍,不要来律所找我。” 叶赫然勾唇,却也没了笑意。 他吊儿郎当是不想跟黎星若一个女人计较,但这种吆三喝四的语气听多了,也烦。 “那不行,我们现在是夫妻,你这两天没有回家,我想你,想弄你,只能来律所找你,小姑姑,今天晚上记得回家,不然我明天还来找你。” 黎星若自从那天看到叶赫然跟那个小网红后,就住酒店了。 叶赫然很喜欢拿她的年龄说事:“你岁数比较大可能不懂,我这个年纪血气方刚,就需要做这种事。” 又打量她,“但也不应该啊,都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似虎,小姑姑三十二,你也很需要吧?” 黎星若没有因为他的戏谑有什么反应,说的是:“我这两天,在拟一份婚后财产协议,具体我会发给你的律师,简而言之,一方出轨,自动丧失所有财产,净身出户。” 叶赫然盯着她看了几秒,貌似好说话:“行,你发给我的律师。” 但下一句是,“你看我签不签。” 然后就走。 黎星若沉了口气。 但想起的是那个,少年时期,趁她睡着,偷亲她的脸颊,被她发现后,涨红了脸,神情却很认真的叶赫然。 “小姑姑,我喜欢你,你别怕,我会保护你,我会长大,会变强大,会替你守着,你在乎的一切。” 然而现在,觊觎她那份巨额遗产的人里,就有一个叶赫然。 …… 叶赫然离开律所,也没回家,去了西宫。 难得的,是闻延舟今天也来了。 叶赫然顺口说起在黎星若律所见到楼秘书的事。 路在野问了句:“楼秘书又怎么了?网上的事,我刚压下去呢。” 叶赫然就把他看到的说了出来,又若有所思地环顾包厢:“照片里的包厢摆设,看着有点像西宫。” 路在野眯了一下眼,看向闻延舟:“舟哥,是那次的事?我没把监控给出去过,早听你的抹除了。” 闻延舟掀起眼皮:“你有没有跟人提过那件事?” “我没那么八卦。”路在野皱皱眉,“但我有个跟着处理过那件事的手下,跟白小姐的人走得挺近,可能是他说出去。” 他没下过封口令,手下人八卦乱说,也有可能。 闻延舟拿起酒杯原本要喝,眉头拧了一下,放下杯子,起身往外走。 叶赫然和路在野对视,叶赫然起了玩心:“你猜舟儿是去找楼秘书,还是去找白小姐?” 路在野闲闲地靠着沙发:“我压楼秘书,好朋友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楼秘书心情肯定不好,舟哥这会儿正好趁虚而入,安慰安慰。” …… 半个小时后。 闻延舟的车子停在白柚的小区门口。 第151章 亲密 白柚小跑着出来:“闻总,您怎么来了?怎么不进去呢?” 白柚穿着睡衣,外套一件羽绒服,看着有些单薄,但也足见她迫不及待出门见他的心情。 闻延舟示意:“上车。” 白柚立刻绕到副驾驶,坐了上去:“闻总。” 闻延舟将车开起来,绕着小区转圈。 白柚有些摸不准他这个时候来找她的意思,又喊了一句“闻总”。 闻延舟语气难辨情绪:“楼藏月的朋友出事,是你做的?网上指控楼藏月那些话,是你发的?” 白柚第一反应当然是否认:“什么事情?什么网上?闻总,您说什么呢?” “你不知道?” “我……” 闻延舟淡淡:“如果没有蛛丝马迹,我不会来问你。” “……”类似的话,楼藏月也说过。 ——如果没有证据,我们不会找上你。 白柚攥紧羽绒服的衣摆,有些微妙。 三年朝夕相处,使他们哪怕分开了,也有种亲密感。 她走个神的功夫,车子又开到小区正门,闻延舟说:“下车吧。” 白柚反应过来,闻延舟刚才那么问,是在给她一个自己解释的机会,而她否认,是最差的回答。 啪嗒一声车门解锁。 吧嗒一声白柚落泪。 她抓住他的手臂:“闻总,您看看我的脸。” 她没有化妆,白皙的皮肤上,有两道淡红色的疤痕。 “您给我找的医生,说他只能祛到这个程度,乔西西害我破相,却连一句道歉都没有,还把我没做的事栽在我身上,我那天哭着回家,被我妈妈看到,我妈妈得知又是她欺负我,所以才去替我出气。” 闻延舟没再启动车,也没再开口,喜怒不形于色。 白柚辩解:“我不知道我妈妈会去做那件事,我要是知道,我肯定会阻止,我很听您的话,您说把事情交给您,我就什么都没做……我要是想做,两个月前就做了,怎么会拖到现在?” 闻延舟没说信不信:“网上的事?” “我朋友以为您是我的男朋友,别的女人不该那么亲近您,就在自己私人微博上随便说了几句话,她也没想到竟然会引起这么大的关注,我已经让她把帖子删了,她也把微博注销了。” “如果您觉得还不够,我可以去跟藏月姐道歉,我怎么做都可以,您别生我的气。” 路边的绿化树,风吹着,枝叶摇晃。 闻延舟才道:“让你朋友,和你妈,不要再做多余的事,那些评论扩散开来,就是我利用手中的权力,干涉司法,这对碧云和闻家来说,绝对不是一个正向新闻。” 毕竟说的是“大佬替她摆平官司,才只判三个月”。 白柚咬唇:“所以……您是因为网上的评论影响到了您,您才会来问我?不是因为藏月姐受到伤害,您要替她向我要个说法?” 闻延舟不置可否,取了纸巾递给她。 白柚破涕为笑:“闻总,我跟你说过,我没谈过恋爱,很多东西不懂,以后我哪里做得不对让您不高兴,您跟我说,我会改。” “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白柚下车前说:“闻总,我们过年一起去瑞士看看伯母吧,她昨天给我发信息,说想我了。” 这个“伯母”指的是闻延舟的亲生母亲。 …… 闻延舟从白柚小区离开后,漫无目的地在内城绕了一圈,然后转去了楼藏月的公寓。 开到这里,纯属莫名其妙。 结果他刚好看到,同样穿着睡衣,套着外套的楼藏月,和沈素钦在楼下相拥。 他原本就不算痛快的心情,刹那间冷沉如寒潭水。 他直接将车掉头,同时踩住刹车和油门,几千万的豪车发出野兽般的轰隆声。 第152章 拉黑 楼藏月下意识扭头看去。 但只看到在黑暗中驶离的车背影。 沈素钦则低头去看她的脚:“没崴到吧?” 楼藏月下楼扔垃圾,遇到不放心她和她朋友,下课过来看看的沈素钦。 楼藏月走过来打招呼,没想到踩到一个小坑,还好他及时扶住她:“没事,我穿的不是高跟鞋。” “你朋友怎么样?” “她被公司劝退了,警察和律师都没有很好的解决办法,她说算了。” 沈素钦的眼镜链在夜里泛光:“不查了吗?” 楼藏月摇头,心知肚明是谁做的,查下去也动不了对方一分一毫,只会内耗自己。 沈素钦低头,看进她眼睛里:“甘心?” 楼藏月眼睛生得美,有股清冷感:“不甘心,先记着。” 总有一天,可以一起算账。 …… 闻延舟又回了西宫,叶赫然和路在野都还在,问他去哪儿? 闻延舟没回答,沉默地喝了一杯酒。 酒精助燃,他胸口那团火愈演愈烈,开始有压不住的架势。 他的手机忽然收到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闻延舟随手点开。 是两张照片。 照片的像素一般,应该是几年前拍的,不过照片里的人可以很容易就认出。 是白柚,她和一个青年在——接吻。 闻延舟眼睛眯了起来。 发来信息的号码是网络虚拟号码,回拨不了,他将号码转发给路在野。 “阿路,帮我查这个号码的来源。” 路在野收到了,没有多问:“行。” 白柚刚好发来微信,问他到家了吗? 闻延舟直接拉黑。 …… 乔西西嘴上说着“算了”,但还是难以割舍那段感情,第二天跑去林英的公司找他。 但不知怎的,可能这个时代就是没有秘密吧,乔西西那些照片从她公司内部流传了出去,竟传了林英的公司。 乔西西以前热情又漂亮,林英没少带她到同事面前,所以大家都认得出这是林英的女朋友,故意拿这件事问林英,林英不想被同事说被“戴绿帽”,梗着脖子说他对乔西西也只是玩玩而已。 更甚至,还拿出他跟乔西西的照片分享,仿佛这样就能摆脱他的耻辱。 乔西西原本是去求复合,知道了这些事,直接在公司跟他扭打了起来。 有人报警,两人都被带去了警局,楼藏月接到电话立刻赶过去。 乔西西看到楼藏月,就扑在她的怀里哭,大骂林英渣男。 林英的脸被乔西西抓破了,表情阴骘,恶狠狠说:“我不接受和解!你们把这个疯婆子拘留起来!让她坐牢!” 楼藏月冷冷地看着他:“那我们就问问警官,是恶意P图侮辱人拘留得久,还是互殴拘留得久。” “谁跟她互殴,都是她单方面殴打我……不是,我什么时候恶意P图?这些都是真的!就是她!” “哦,是吗?不是恶意P图,那你就是公开传播银秽瑟情,警官,我记得这个判得更重吧?而且还涉及侵犯隐私,这不止是刑事诉讼,我还可以对你提起附带的民事赔偿。”楼藏月可不是不懂法的。 “……” 林英没想到楼藏月这么厉害,半天说不出话,最后反过来想要和解,说他不追究乔西西打人,这件事两清。 乔西西却不肯了,看着这个曾经很爱的男人,咽了一下喉咙:“我就算因为打人拘留,我也要告你!我要你也坐牢!” 最终,林英因为传播信息被拘留。 楼藏月要挟林英,不和解乔西西打人的事,一定会起诉他,他只能咬着牙签了和解书,乔西西被警察教育了一顿,可以离开。 乔西西走出警局,蹲在马路边上,将脑袋埋在自己膝盖里,无声抽泣着。 楼藏月早就觉得林英不靠谱,乔西西就是爱得不行,当然,现在这样,楼藏月也不会再说什么,只是安慰她。 乔西西抬起头,可笑道:“一地狼藉。” 楼藏月愣了愣,然后沉默了。 她和闻延舟的收尾,又何尝,不是一地狼藉呢? …… 楼藏月带乔西西回到小公寓。 上楼前,她瞥见路边有辆车有些眼熟。 她不动声色,送完乔西西回房,然后才折返下楼。 走近了,看车牌,果然是闻延舟。 他明显是在等她。 她走过去,后座车窗便降了下来,露出男人冷峻疏离的侧脸。 “闻总,有事?” 第153章 调教 “发我照片的人是不是你?”闻延舟开门见山,问的是白柚的接吻照。 “什么照片?”楼藏月反客为主,“既然提到了照片,我也想请闻总约束好你的女人,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白柚以为她做那些事,真的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吗?” 闻延舟一哂:“她就是留下了,你又能怎么样?” “我知道她背后是闻总你,无论有什么蛛丝马迹,你都能摆平,但兔子急了会咬人,我什么都没有,底线是亲人和朋友,逼急了,我做得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的。” 闻延舟凝着她:“我是怕你,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神色清冷,无所畏惧。 恐怕楼藏月的威胁在他眼里,只是过嘴瘾而已。 楼藏月轻声道:“闻总可能不知道,这段时间,或者说,是从我离职开始,想从我手里买走碧云商业机密的公司,非常多。” 闻延舟一点情绪变化都没有:“所以?你敢卖?” 她要是敢泄露一丁点碧云的商业机密,他马上让她牢底坐穿! 楼藏月平静道:“我现在当然不敢,因为我还有在乎的人,我还想活,但闻总和你的人再继续对我步步紧逼,把我身边的人都逼死、逼走,我毫无求生欲的话,真的会拉大家一起死。” “这还是闻总教我的——赶狗入穷巷,必遭反噬。留一线生机,才不会逼得人背水一战。” 这条路只有一盏昏暗的路灯,闻延舟又是在车里,脸上的神情并不清晰。 “哪怕我泄露出的东西扳不倒碧云,但肯定能让闻总头疼一阵子,商场瞬息万变,对家虎视眈眈,今天跟明天都不一样,何况是‘一阵子’。闻总只是高抬贵手放我们一条生路,于你而言无足轻重,总比你日后费心思去补我捅的娄子要好吧。” 闻延舟忽然笑了笑:“你确实是我调教出的,最优秀的学生。” 他冷着脸的样子,气场很压人,但楼藏月跟他久了,习惯了,反而不怕他冷脸。 反而是这种突然笑更吓人,毕竟他一直都是个没什么情绪的。 闻延舟手肘搁在车窗,语气变得冷嘲热讽:“你喊沈素钦沈教授,怎么没听你喊我闻老师,我教你的不是更多。” 楼藏月觉得他有病:“闻总有这种癖好可以去找白小姐实施,她也是你的学生。” 闻延舟唇际一泛:“高抬贵手?我要是没有对你高抬贵手,那些视频截图里岂止只有乔西西。” 那天在包厢,被欺负的不只有乔西西,还有楼藏月,只是楼藏月是被按进鱼缸。 但有什么区别?如果她也被人知道出现在那个混乱的包厢,那么乔西西现在承受的流言蜚语,也会加一份给她,也会说她遭遇沦奸。 现在流传的截图,从头到尾只有乔西西,楼藏月还奇怪过,白柚为什么只发乔西西,听他的意思,是他清理过了? 楼藏月将他提这件事,视为他受她的威胁,让步了。 于是她道:“那就请闻总‘好人’做到底,把西西那些截图,也删掉。” 闻延舟没说肯不肯,楼藏月也无话可说了,转身走。 “告诉我流产的细节,”闻延舟漠声,“我可以考虑,对你们高抬贵手。” 他嘴上说不相信,却问了她两次。 楼藏月没兴趣为他解答,既然他那么无所不能,那就自己去查。 楼藏月直接上楼。 闻延舟盯着她的背影,想点根烟,一摸口袋才发现,烟盒没带。 他冷淡道:“开车。” 司机马上启动车子。 司机跟在他身边很多年,也能揣摩出几分他的心思。 这会儿是在想,闻总来这一趟,到底只是来问照片,还是听说楼秘书和她朋友闹进警局,所以过来看看呢? 第154章 苏苏 申城圈子,以闻延舟为尊,楼藏月被闻延舟封杀,大家认定楼藏月是闻延舟的仇人,她一倒霉,不用闻延舟问,消息就会被想要奉承讨好的人递到他面前。 今天他跟客户吃饭,客户无缘无故就说起,他手下的人去警局办事,看到楼藏月和她朋友,似乎因为一起什么纠纷被警察叫去。 闻延舟当时没接话,但吃完饭,却就来了这里。 闻延舟拿出手机,发了信息给路在野。 “查半年前,楼藏月是怎么流的产?” …… 乔西西决定回老家躲两个月,等过完年,事态也平息了,再回申城找工作。 周五,乔西西收拾了行李,楼藏月送她到高铁站,看着她过安检后,转去碧云。 明天要去水城出差,今天参与项目的所有单位,要在碧云开个会,碰个头。 楼藏月和沈素钦约在碧云门口碰面,楼藏月在车上收到沈素钦的信息,说他临时有事,去不了碧云。 楼藏月抿唇:“好,那我自己进去。” 沈素钦:“我让小赵过去陪你。” “不用,应该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交代一下出差的事宜,我做好记录,回去给你。” 沈素钦考虑了一下,答应。 楼藏月带着文件踏入碧云,走了几步,不禁回头重新看了一眼公司的大门。 物是人非,这次,她进碧云,是代表科研团队来的。 她来得比较早,总裁还没到,大会议室里只有几名职员,正各自做着准备。 门外又进来几个人,楼藏月认出其中一个是岫钰的秘书,岫钰的公司久安也参与了项目。 目光对上,她们互相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随后她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那个秘书身后带着的女人。 看到她,楼藏月不由得一怔。 女人没有穿古板的职业套装,而是一件红色的方领毛衣,露出修长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下搭了一条黑色半身裙和一双短靴,通勤风里又不失性感。 加上烫了一头波浪卷发,一进来,就让这个性冷淡风的会议室,多了一抹夺目的光彩。 ——苏苏。 就是在商家的游轮上,沈徊钦带去的女人。 楼藏月看到她的瞬间,就不可避免地记起,闻延舟将她丢给沈徊钦的那天晚上,还带走了苏苏。 而且次日早上,她又在餐厅看到苏苏在桌子底下,撩闻延舟的事。 她眉心不由得抽动了一下,想起邮轮上的那些事,她的心情就很难保持无波无澜。 而且,苏苏怎么会在这儿?她是沈氏的人? 不多时,闻延舟和岫钰,边说话边走进来。 楼藏月跟着其他人一起起身,闻延舟完全没在意人群里的楼藏月,目光随着岫钰的话,落在苏苏身上。 “这位就是沈氏的商务部经理,苏经理。” 果然。 楼藏月以为苏苏只是沈徊钦身边的一个女人,原来还是商务部经理。 苏苏大大方方走到闻延舟面前,她是妩媚的长相,笑起来更加风情。 “您好,闻总,好久不见。”最后四个字,无端的,让气氛暧昧迷离了起来。 闻延舟与她握手。 楼藏月要是没看错,苏苏还用小指,勾了一下他的手心。 第155章 想吐 楼藏月非礼勿视地垂下目光,将摊开的文件收起。 因此没有看到,闻延舟皱了一下眉,收回手:“苏小姐,坐吧。” 而后,目光又似有如无的,从楼藏月的身上掠过。 楼藏月是科研方面的人,或者说,技术方面的人,这次出差是跟随,主要做数据记录,其他的都与他们无关。 所以会议也没什么需要她的,她全程都没有发言。 会议持续三个多小时,快五点才散场。 楼藏月收拾文件准备离开,闻延舟的秘书何清走到她身边:“楼小姐,闻总让你稍等一下,有项目的事跟你说。” 楼藏月:“好,去办公室找他吗?” “闻总现在在跟岫总说话,你先到会客区等一下吧。” 楼藏月点头答应,转而去了会客区。 她安静等了半个小时,闻延舟还没有叫她进去。 起初楼藏月没觉得有什么,两位老总有话要谈,正常,但接着,她便看到,苏苏直接敲了总裁办公室的门。 里面应该有传出一声“进”,苏苏推门进去。 此后长达两个小时,苏苏都没有走出办公室。 “……” 事实上,苏苏进去一个小时的时候,楼藏月就发微信问了岫钰的秘书:“岫总还在碧云吗?” 岫钰的秘书回复:“会议结束我们就走了。有什么事吗?” “……”楼藏月不认为何清会故意耍自己。 更有可能是闻延舟吩咐的时候,岫钰还在,何清去通知她留下的时候,岫钰走了,她误以为岫钰还在。 但岫钰在不在,都不要紧,关键是,让她等的人是闻延舟,闻延舟没有召见她。 没有召见她,却和苏苏在办公室里共度两个小时。 联想到他们在船上那一夜,以及会议室里苏苏的小动作……所以他们现在是在谈工作?还是,做? 楼藏月按了按腹部——有点饿——她这几个月,每天都按时吃饭按时休息,胃已经被养出“生物钟”,到点就会饿。 她抿了下唇,走向秘书室:“何秘书,能帮我问一下闻总,什么时候能见我吗?” 何清一脸纠结:“楼小姐,你再等一下吧,闻总现在,我也不太好进去打扰啊……” 哦。 楼藏月又道:“既然闻总一时半会儿没办法见我,那要不,明天或者其他时间,我再来接受指教。” “藏月,你还是等一下吧,你也知道闻总的脾气。”何清曾是她的同事,现在双手合十祈求,怕的是她若走了,回头闻延舟会对她冷脸。 楼藏月只能等了。 时间一步一步走到七点半,员工们陆续下班,只有秘书室还灯光明亮。 楼藏月知道,正常情况下,闻延舟没下班,也没特别吩咐,秘书都不能走。 看来闻延舟忘我到,不仅不记得她,还不记得放他的秘书下班,让她们都在这里,等他“办完事儿”。 楼藏月按着胃部,现在不只是饿,有点疼。 她看了下时间,快八点,不愿等了,对昔日的同事仗义,也要建立在她身体没问题的前提下,她直接起身离开碧云。 她就近去了711便利店,买了一份关东煮垫垫胃,还没开始吃,手机就响起。 来电是闻延舟。 楼藏月没挂没接,按了静音,将手机放在一旁,没有接,夹起一块甜辣翅慢慢吃着。 她倒不是闹脾气,只是太饿了,听到他的声音,等会儿没了食欲,那就浪费她这碗二十几块钱的关东煮了。 她低头喝了口汤,再抬起头时,发现玻璃窗前站着一道同样令人倒胃口的身影。 白柚。 她并没有注意到橱窗里的她。 短短两天不见,她看起来有些憔悴,也不知发生什么? 楼藏月表情淡淡,眸子轻微转了一下,掠过什么想法,她忽然抬起手,敲了敲玻璃。 白柚下意识转头,然后就看到没有表情的楼藏月在看着她。 她脸色微微一变,僵在原地两三分钟,大概是在想,要走?还是要进? 最终她还是抵不住自己的好奇,带着微笑推开711的门走向了楼藏月。 “藏月姐,好巧啊。” 第156章 看热闹 楼藏月真的佩服她,三番四次撕破脸,她却每次见面,都能装作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但要是没点手段,也hold不住闻延舟。 “藏月姐,你怎么会在这里呀?” 虽然是楼藏月先“打招呼”,但她进来了,楼藏月却是看都没看她,继续吃着东西。 白柚不确定她这副态度的含义,又是说:“一到下班时间,连CBD都没什么人。藏月姐,你这么晚来这边做什么呢?” 楼藏月依旧没回话,白柚抿唇:“你现在是在这边工作吗?哪家公司呀?” 三句不离试探她干什么,因为不远处就是碧云,她是怕她来找闻延舟。 楼藏月终于吃完了关东煮,正式去看她:“你是来找闻延舟的吧,还不去?现在去,还能赶上热闹。” 白柚立刻问:“什么热闹?” 楼藏月又不说话了,拧开矿泉水喝。 白柚手指在身侧攥紧了裙子,终究是抵挡不住未知的不安,转身跑出便利店,朝碧云而去。 楼藏月故意的,她这会儿去,肯定会迎面撞上闻延舟的办公室现场。 两女一男,争风吃醋,闻总该头疼怎么处理了。 就当做是她回敬那个男人让她白等两个多小时。 他们三人之间的账那么多,能先结一笔是一笔。 楼藏月喝完水,将垃圾收拾丢进垃圾桶,推门离开便利店。 她给沈素钦打电话,汇报会议的大概情况,一边讲电话,一边走向马路对面打车。 她正等着车,无意间抬头,看到闻延舟脚步很快地从碧云走出来,离得远,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感觉像是在找谁? 楼藏月不感兴趣,对电话那头的沈素钦道:“那我们明天机场见?” “你没车,带着行李箱打车不方便,我明天顺路去你家接你吧。” “好。” 挂了电话,楼藏月也打到了车。 楼藏月没有立刻回公寓,而是去医院。 她明天要出差,不太放心楼母。 不过楼母人在医院,有医生护士监控病情,目前的情况很稳定,照顾的人,有护工和大姐,想必不会出事。 楼藏月决定等出差回来,再好好考虑人工心脏。 做不做,总要有个决定。 …… 次日早上,楼藏月带着行李箱下楼,沈素钦的车已经在了。 楼藏月讶然:“我提前15分钟下楼,就是怕你等我,结果你还是在了,你该不会等我很久了吧?” 沈素钦将早餐递给她,他今天是银边的眼镜,看着很清俊:“没有等,我只是习惯性预留时间。” 跟沈素钦这样性格的人相处会很舒服,他体贴周到,楼藏月这两个月跟他工作。甚至没有在他身上发现什么缺点。 他好得有些让人不敢亵渎。 人算不如天算,他们虽然早出发,结果高速路上两辆车发生车祸,堵了路,他们等交警拖车疏通交通,最后是踩着点到的机场。 楼藏月一路小跑,累得气喘吁吁,直到进VIP贵宾室,还在调整呼吸。 岫钰递给她矿泉水:“楼小姐,别紧张。” “谢谢岫总。”楼藏月说,“我不紧张。” 闻延舟坐在沙发,搭着腿,膝盖上放着一份报纸:“也是,昨晚还能‘好心’提醒别人去看热闹,怎么会紧张。” 第157章 换座位 楼藏月抬眼看了他一下,白柚都对他交代了? 沈素钦不明所以:“什么热闹?” 楼藏月不动声色:“我也不知道。” “你最好不知道。”闻延舟将报纸放在一旁,“昨天散会,我给你打电话为什么没接?” 楼藏月便是拿出手机,做出疑惑的样子:“我好像没有看到来电,闻总是几点打给我的?我查查看。” 她倒要看他有没有脸说晚上八点。 闻延舟果然只是看着她。 岫钰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不过看他们之间的气氛有点微妙,便帮着转移了一下话题,扬声道:“苏小姐才是最晚的。” “但我给大家买了奶茶,大家知道星城那家很有名的奶茶店吗?开到申城机场来了,我路过看到,就跟着排了下队。” 苏苏好像很喜欢红色,又穿了一条红色的针织连衣裙,V领口,成熟性感,也不觉得冷,只外套一件米白色毛呢大衣。 楼藏月跟着沈素钦让到一边。 苏苏将奶茶放在小桌上,分别拿给在场的所有人,只是略过了闻延舟:“我知道闻总不喝这个,所以没买您那一份。” 她的语气熟稔。 闻延舟点头。 岫钰也笑笑:“我也不爱这个,你们小姑娘喝吧。”他示意他的秘书。 秘书接了苏苏递来的奶茶,客气道谢。 苏苏又拿了一杯,双手递给楼藏月:“这杯是他们的招牌,楼小姐试试看。” 楼藏月也说了谢谢,苏苏借着递奶茶的动作,将楼藏月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 她是淡妆,但脸好看,怎么都好看。 广播提醒乘客登机,他们一行人不疾不徐地上了飞机。 他们买的都是商务座,楼藏月和沈素钦在一排。 刚坐下,苏苏就走过来,对沈素钦说:“沈教授,可不可以跟我换个座位?我想跟楼小姐聊聊天。” 沈素钦征询楼藏月的意见,楼藏月点头,他才起身去了苏苏的位置,苏苏也大大方方地坐下,扣上安全带。 转头便问楼藏月:“楼小姐,你的头发是怎么扎的?挺好看的。” 楼藏月扎的一个低丸子头,刚才小跑,有些散了,既然她问了,她便顺手拆开,演示一遍给她看。 “很简单的,苏小姐心灵手巧,到网上多看几遍视频就能学会。” 苏苏评价:“那要头发有楼小姐这么蓬松和柔顺才好扎。” 楼藏月客套道:“苏小姐不扎头发也很好看的。” 苏苏笑起来很柔媚:“我不扎头发,是因为我喜欢的人,喜欢他的女人散着发,我是迎合他,毕竟……我还得靠他赏饭吃。” 楼藏月没有接她这些话。 只在心里随意想过,闻延舟现在还要求他的女人要散发? 难怪白柚是一头黑长直。 男人权位越重,越喜欢按照自己的喜好,“打造”女人。 苏苏忽然说:“楼小姐,我们是一派的。” “一派?” “沈教授是沈总的弟弟,我是代表沈氏,我们不就是一派?之后的工作,我们要互相扶持。” 这么说也有道理,楼藏月便点头:“应该的。” 飞机爬行上升,很快便平稳飞行。 楼藏月打开毯子,披在了膝盖上。 苏苏手肘搁在扶手上,撑着脑袋,侧头看楼藏月,忽然说:“不过我觉得,比起扎头发呀工作呀,楼小姐最最厉害的招数,应该是借刀杀人。” 楼藏月就知道她坐过来,不会只是简单聊天。 第158章 偷拍她 苏苏道:“昨天你把白小姐引去办公室找我和闻总,差点就闹得不好收场。” 楼藏月侧脸温淡,伸手拉下遮光板。 苏苏仍笑着:“我有点意外,经过船上的事,还有楼小姐现在已经不在碧云了,但你对闻总居然还有这么强的占有欲,我跟他叙叙旧,你都要破坏我们。” 破坏? 两个小时还不够他们办完事儿? 楼藏月以为,白柚那时候去,只能撞见事后的现场,难道,是打断了事中? 她脑补了那个画面,皱了皱眉。 空姐走过来,礼貌询问:“两位女士需要喝点什么吗?” “给我半杯柠檬水,谢谢。”她有点反胃。 空姐倒好递给她,楼藏月喝完。 苏苏的声音比空姐还轻,跟钩子似的:“楼小姐,你其实很介意我和闻总的关系吧……或者说,是嫉妒?” 楼藏月拆了商务座配备的一次性眼罩,终于转头对她说:“不好意思,我有点困,想要睡一觉。” 苏苏一愣。 楼藏月已经戴上眼罩,然后好调整座椅,双手交叠放在腹部,一副安然入睡的模样。 “……” 苏苏好气又好笑。 她说了那么多话,她一句都没回她,开口就说要睡觉,好一个既无视她,又含蓄的让她闭嘴别吵的态度。 这个人,傲得不动声色。 …… 三个小时后,飞机落地水城。 安排来接他们的车已经在机场外等候,行李也有专人去取,楼藏月和沈素钦走在一起。 沈素钦将手机解除飞行模式,顺手点进相册:“看这个。” 走在他们身后两三米的闻延舟,抬起头,面色寡淡地看前面的人。 楼藏月去看沈素钦的手机。 拍的是一个花架,有四五盆薄荷草,她惊讶:“都长这么多了?” 沈素钦笑:“只要了你几颗,现在就快占满我的花架了。” 闻延舟的视力好,看到满屏绿意。 他记得,楼藏月有一盆薄荷草。 意思是,这些,是她给沈素钦的? 闻延舟抿直唇角,也如薄荷叶。 楼藏月拆穿:“我不信,你肯定自己还买了。” 沈素钦闷声笑起来:“你是福尔摩月吧?诶,我应该信你,薄荷的生命力确实旺盛,不应该自己再买,现在我的花架都是它的‘子孙后代’。” 楼藏月无奈:“沈教授堂堂一个教授,就不要随便给人起外号了吧。” “对不起。”沈素钦笑着道歉,将手机锁屏,垂眸看她的头发,“很少看你扎头发,很好看。” 楼藏月却是一愣,因为她从沈素钦黑下来的手机屏幕里,看到角落里有什么一闪。 似乎是一个摄像头,对着楼藏月按下快门。 咔嚓—— 楼藏月倏地转头,往那个方向看去,却什么都没有。 她皱了皱眉,往那个方向张望,仍然是什么都没有。 闻延舟稳步从后面走上来,冷冷:“挡路。” 楼藏月什么都没看到,便快步追上沈素钦。 闻延舟漠然地看着她的背影,因为小跑,后脑勺的丸子头一颠一颠。 好看? 跟刚睡醒没梳头发似的。 邋遢。 …… 专车接了他们,直接前往酒店。 两位老总和沈素钦在大堂说话,楼藏月和几位秘书一起去前台办理入住,沈氏这次只派了苏苏一个人,所以她是自己去办入住。 楼藏月听到她问何清:“闻总在几楼?” “19楼。” 苏苏微笑着对酒店前台说:“我也要在19楼。” 第159章 喊哥哥 到了水城,楼藏月才发现,这边的气温要比申城冷得多,她带的衣服不够保暖,便想着就近去商场买件羽绒服。 巧的是,在酒店大堂遇到沈素钦,一对话才知道,他也没带够衣服,两人互相取笑,结伴去了商场。 楼藏月挑了一件米色的羽绒服,沈素钦则买了同款的黑色。 楼藏月怕沈素钦等会儿要帮她结账,所以在他去看别的东西时,自己先去把衣服的钱付了。 “藏月。” 沈素清在她身后喊她。 楼藏月转头,他就将一条围巾套在他的脖子上:“加条围巾更保暖。” 他帮她戴好围巾,楼藏月感觉头发有点松,顺手解开皮筋重新扎,一时没有注意到,两人这样的举止,亲密自然得像热恋的男女朋友。 而这一幕,恰好被同样来商场买东西的闻延舟和苏苏看到。 两人看了有一阵,苏苏才笑着开口:“看来我可以去取笑我们沈总,他这个老大,感情状况比不上老二就算了,现在连老四都追不上了。” 楼藏月和沈素钦一起看了出去。 一个红裙一个西装,男人推着购物车,女人挽着男人的手。 沈素钦微笑:“这么巧?闻总和苏经理也来逛商场?” 楼藏月不想跟闻延舟有非工作上的接触,礼貌微笑后说:“我们买完了,先走了。” “一起啊,我们也买完了。”苏苏这么一说,楼藏月就走不了,只得跟他们一起去结账。 苏苏买的是日常品和零食,闻延舟这样的人会来逛街,他跟苏苏的关系,耐人寻味。 柜台边的架子上,放着一些闭孕套,苏苏用手肘戳了戳闻延舟:“哥哥~你买不买啊~” 闻延舟淡漠地看了她一眼。 这声“哥哥”喊得,跟某些时候,女伴叫男伴“爸爸”一样的暧昧。 苏苏又回头问他们:“沈教授和楼小姐用不用备着?” 沈素钦推了一下眼镜,脸色淡淡,但他是出了名的好性子,这样其实就是不高兴了:“别开这种玩笑,苏经理。” “害羞什么?我们四个人,有谁不知道对方的关系?”苏苏不以为意地说,指的是游轮那次。 游轮上,楼藏月跟沈素钦一夜,苏苏跟闻延舟一夜。 闻延舟的目光落在了楼藏月身上,冷若坚冰,直接让楼藏月想起,那天在马场他警告的话。 ——绿他这笔账,他要跟她算。 楼藏月避开目光。 结了账,他们一起回了酒店,楼藏月和沈素钦在17楼,闻延舟和苏苏在19楼,电梯先放他们下去。 于是苏苏和闻延舟都看到,楼藏月跟着沈素钦进了房间。 苏苏哼着歌说:“开房的时候就开一间多好~” 闻延舟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眼底凝结的霜雪千万斤重。 …… 楼藏月和沈素钦是有一些工作上的事要探讨。 搞科研,果然是要实地勘察了才能发现问题,比如水城这边的气温更冷,这也会成为一个因素。 他们一商讨就到了晚餐时间,索性叫餐送来,吃完聊完才分开,那会儿已经是九点多。 楼藏月不知不觉在沈素钦房间里待了三个多小时。 他们的房间在同一层,但并不连在一起。 酒店的走廊拐来拐去,她根据墙上的指示走着,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人。 但也就是这时候,她又有了那种被人盯着,像是……被偷拍的感觉了。 楼藏月迅速转头。 却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一次可能是错觉,接连两次,她就不认为是错觉了。 她确定有人在盯着她! 楼藏月在快速躲回房间,和把人抓出来之间,毫不犹豫选择后者。 她不是来了水城才有这种被人偷窥的感觉,在申城也有过几次。 如果是真的,那简直太可怕,不抓出来,她以后都要疑神疑鬼。 楼藏月从包里拿出防狼喷雾,而后慢慢朝走廊转弯处走去。 靠近了,她看到,地上果然有一道人影。 楼藏月嘴唇一抿,握紧喷雾,下一秒,直接冲出去,对着那人按下喷雾—— 对方明显一惊,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举到头顶,喷雾朝着天空喷出。 饶是如此,仍然有强烈的刺鼻气体落下。 男人立刻拽着她往旁边退了几步,同时将她双手按在墙上。 楼藏月本能地挣扎,他直接将一条腿嵌进她双腿间,让她无从反抗! 他低下头问:“同一个招数,你想对我用几次?” 好熟悉的声音…… “还是说,你又想彻夜不眠照顾我?” 楼藏月愕然抬起头——闻延舟?! 她脱口而出:“怎么会是你?” 第160章 谁吃醋 “不然你以为是谁?”闻延舟眉眼冷冽,“我站在这里发个信息,也妨碍到楼助教?” “……” 不对。 岫钰和他秘书在20楼,闻延舟和秘书何清以及苏苏在19楼,她和沈素钦在17楼。 他怎么会来17楼? 他亲自来找沈素钦? 总不能是找她吧? 楼藏月眼神微闪,但这些暂时不重要,她意识到两人此刻的姿势很不妥,而且她还闻到他身上有较重的酒味。 在商场回来后,他还出去喝酒? 楼藏月立刻道:“闻总,请放开我。” 闻延舟看的是她脖子上的围巾,沈素钦帮她戴的那条围巾。 他目光冷了一寸又一寸,想起的是这段时间以来,她和沈素钦的各种事。 他又往地上一瞥。 她刚才手里拎的袋子掉在地上,衣服都倒了出来,最上的一件,是文胸。 粉色的。 有花边。 发觉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衣服上,楼藏月咬牙呵斥:“闻总!放开我!” 闻延舟看回她脸上:“老大不小了,还穿这么少女,不过审美不错。” 这个“大”似乎别有含义。 楼藏月不害羞,只生气,冷着脸看他:“闻总,言语骚扰也是性|骚扰,请自重!” “你怎么界定骚扰?我不是夸你审美好?”闻延舟的眉眼明明没有调笑的意思,可他的语气就是难掩恶意,“别人夸你就是夸,我夸你就是骚扰?” 听不懂他说什么。 楼藏月挣扎,但闻延舟根本没放:“你跟沈素钦去逛商场买情侣装,还买内|衣裤?”然后在房间共度三个小时? 楼藏月抿紧了唇。 并没有。 她买内|衣裤,是想到水城天气冷,日照少,衣服容易不干,她没多带几套可供换洗,买是以防万一,而且她买的时候沈素钦去看别的东西。 但这些她没必要跟他解释。 她忽然冲他背后喊:“沈教授。” 闻延舟稍微分了下神,楼藏月找到机会一把挣开他,快速捡起地上的衣服直接走。 她的脸色冷得要掉冰碴子。 本来就恶心他跟白柚和苏苏的关系——稍微有点儿道德感的人都会恶心一男多女,结果他还这样做。 更反胃了。 闻延舟在她背后,辨不出情绪地说:“介意我跟苏苏的关系,为什么不来问我?” 楼藏月对此非常莫名其妙。 她什么时候介意? 不想理会。 她拿出房卡开门。 闻延舟的眸光沉下来。 楼藏月才感觉到他在快速靠近,刚竖起警惕转身,闻延舟的身影已经来到她身后! 不给她任何反应的机会,他推着她的身体一起进入房间。 而后。 门,砰地一声关上! 房间没有开灯,伸手不见五指,楼藏月不知道他在哪里,他的气息似乎无处不在,下一秒她就被他按在了墙上。 她感觉自己的围巾被他扯开丢掉,扎着头发的皮筋也被他拽下来。 “丑死了!” 楼藏月一瞬间想起的是苏苏在飞机上说的那句话。 他爱怎么调教他的女人是他的事,管到她的头上?怎么?他还以为她,跟他有关系吗? 楼藏月咬紧后牙,无声地在一片黑暗里挣扎。 手机在这个时候响起,她刚才随手放在外套口袋,闻延舟直接将手伸进她口袋拿出来。 “闻延舟!”他懂不懂尊重人! 来电,沈教授。 “刚分开就给你打电话,楼助教跟你的新老板也很亲密。” 他这句话,分明是内涵,她是他秘书的时候,跟他这个老板也很“亲密”。 楼藏月气极:“闻总别管太多了!” 闻延舟哂笑,突然放了她,拿着她的手机后退。 楼藏月怕他接了会对沈素钦说什么话,追上去抢夺:“还给我!” 第161章 提商时序 闻延舟直接挂断来电,同时侧身避开她扑上来的身体。 房间拉着窗帘才会一点光线都没有,楼藏月在黑暗里扑了个空,脚下绊到地毯翘起的边角踉跄一步。 还没站稳,闻延舟又从她身后压上来,直接将她推到墙上,面朝墙按着。 他耍她得心应手得像在耍一只猫! 楼藏月双手被他控制在身后,气得呼吸急促,忍不住怒骂:“闻延舟!你马上从我的房间滚出去!否则——” “否则?” 闻延舟的情绪似乎被酒精麻痹了,很冷很冽,“否则怎样?我真做了什么你敢闹吗?” 楼藏月周身一凛! “让我猜猜,沈徊钦许给你们什么?沈素钦加入项目帮助沈氏扩大话语权,给的好处是项目结束后,你可以进沈氏,对么?” “那你猜猜,我有没有办法让沈氏滚出这个项目?项目因为你丢了,沈氏还会收留你?你唯一的一份工作,是不是也没了?” “……” 要挟。 这就是不加掩饰的,拿权势压人的要挟! “所以你想干什么?”楼藏月怒极反而笑出声,“潜规则是吗?我不陪你睡你就要让沈氏出局,让我没工作?” 闻延舟抓紧她的手:“把我说得这么下作?” 楼藏月咄声:“你还不够下作吗!” 他不下作他现在是在干什么! “论下作,我比你的沈教授,还逊色一点。” “自己烂了少拉别人共沉沦!” “你倒是护着他——他有未婚妻还跟你交往,就是想诱骗你当他的情人,他不烂?”闻延舟声线冷峭,“他一开始接近你就是看上你的色相,你以为他是好人?” “我跟沈教授的事轮不到你品头论足。闻延舟,你好歹是碧云的总裁闻家的独子,强迫女人这种事太跌你身份了吧!” 敌强我弱,楼藏月只能忍一时口舌之快,先让步,但胸腔像一个不断充气的气球,被怒火一点点灌满,撑开。 在爆炸的边缘,岌岌可危。 闻延舟不知道想到什么,短促地冷笑:“以前是商时序,现在是沈素钦,你就那么缺男人么?我连你这种都能留在身边三年,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跌我身份的事?” 可再能忍的人也有不可触及的逆鳞,楼藏月喝道:“你提什么商时序!” 提都不能提了? 闻延舟的眸子在黑暗里戾气四溢。 她的“气球”是刚刚膨胀的,而他胸口那簇火苗,却是从马场开始就酝酿,终究是在今夜,在她一次又一次和别的男人亲密里,彻底燎原。 他的手突然绕到楼藏月前面,捏住她的下巴,强行将她的头往后扭—— 楼藏月还来不及反抗,那个带着酒精气息的唇就直接压了下来! 楼藏月眼睛一睁,当下要躲开,然而这个姿势!这个姿势她根本无法反抗!躲都没办法躲! 闻延舟完全是发泄式地撕咬她的唇,几秒之间楼藏月就尝到了血腥味——她自己的血腥味! 面前是墙,身后是他,毫无对抗之力,楼藏月的眼睛被逼得通红,是疼的气的怒的恨的! “楼藏月。”他沉沉地说,“你没把我的话记在心里?你只能孤独终老,你敢找男人试试。” 王八蛋! 楼藏月喉咙艰涩地滚动,下一秒,她近乎自残地狠狠往一侧偏头,从他的唇下撕开! 闻延舟在察觉到她这个意图的前一秒钟放开她,不是没有因为她的决绝感到惊讶。 但想到她这么反抗,要么是为了商时序要么是为了沈素钦,又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五脏六腑里翻搅。 他将她的身体转过来,直接将她压进沙发。 “一个吻就要你命了?”闻延舟看着身下的女人,他们以前做过更多更亲密的事。 楼藏月就是觉得,现在连他离自己近一点,她都难以忍受。 那是一种,由内至外的排斥,反感,甚至是厌恶。 她终于抢回自己的手,毫不犹豫的一巴掌甩向闻延舟的脸。 第162章 打他巴掌 啪—— 的脆响! 在黑暗空荡的房间里,清晰至极。 闻延舟活了二十八年,应该是第一次挨巴掌,哦不,他几个月前就挨过她一次巴掌。 那次,他说,他只是“用用工具”而已。 只不过,这次这一巴掌,楼藏月要打得重得多得多。 楼藏月躺在沙发上,胸口因为怒气地起伏不停,两人在黑暗对视。 窗帘的遮光太好,太黑了,什么都看不到,包括闻延舟现在是什么表情,楼藏月也看不到。 哪怕他们之间只有不到三十厘米的距离。 闻延舟的气息很稳,一缕一缕,散着凛然寒气。 他们就像笼子里的两头斗兽,谁都不肯后退一步,仿佛要这样你死我活到地老天荒。 突然,门口传来嘀嘀的机械声,有人用房卡刷开了房门。 楼藏月毫不犹豫一掌推开闻延舟,快速坐起,拉好身上的衣服,同时心里掠过疑惑,谁? 这间房只住她一个人。 下一秒客厅的大灯被人打开。 骤然亮起的光线,十分刺激视网膜,让楼藏月本能地闭眼,适应了片刻才皱眉看向门外。 ……是两个酒店服务生。 服务生看到这房间里一男一女的状态,先是一愣,然后明白了什么,立刻仓皇道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我、我们接到电话,说1702房间的门打不开,所以我们拿房卡检查,没想到……实在对不住!我们马上就走!” 楼藏月看着他们:“接到什么电话说房门打不开?这间房就我一个人住,我没有打过。” “啊……我们就是接到电话,一位男士,他说他是1702的房客,姓楼……” 服务生还在解释,而闻延舟已经整理好了身上的衬衫。 他漠然地看着楼藏月,楼藏月没看他,他便什么都没说,径直越过服务生,离开。 他前脚出1702,后脚走廊拐角,就有人用手机拍了一张门口的照片,发送过去。 附带一句:“已经阻止。” 突如其来的闯入,最终只能解释成有人恶作剧,楼藏月表示不追究,服务生再三感谢,关门离去。 楼藏月反而要谢谢他们打断,要不然,闻延舟那个王八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走。 她进浴室。 这种档次的酒店,配备全套卸妆用具和护肤品,她拿着化妆棉挤了一点卸妆液,用力地擦拭自己的嘴唇。 她的嘴唇破口了,擦卸妆水很刺疼,可男人的气息却还是抹除不掉。 如蛆附骨,如影随形。 楼藏月丢了化妆棉,拿了漱口杯接水,拆了一次性牙刷,挤牙膏,刷牙。 闻延舟那句“你只能孤独终老”从她的脑海一窜而过。 是。 她再有能力,也只是小人物,胳膊拧不过大腿,蚂蚁撼不了大树,她在闻延舟面前,所有反抗都无足轻重。 可她能有什么办法改变自己被动的处境?她要怎么做才不会被闻延舟随心所欲地掌控人生?她要怎么做才能保护自己保护家人? 没有,完全没有。 楼藏月胸口的那个“气球”终于还是炸了,她反手将漱口杯砸向地面! 砰地一声! 玻璃四分五裂。 她恨透了自己这种无力反抗的感觉,也恨透了闻延舟的凉薄和无情。 从两个月前,自己到处找不到工作,和妈妈丢了那颗心脏就恨极了。 第163章 你在乎她 好在,楼藏月这个人,独立惯了,不用人哄也不用人安慰,再崩溃的情绪,像水一样泼出来,但泼完,也就完了。 她吐出口气,渐渐平复下来。 不急,不急,她再试试,她一定会,站起来的。 …… 闻延舟不想回房,还要下楼,按了下行键。 电梯从楼上下来,门打开,里面站着岫钰。 岫钰一眼注意到他脸上的红印,以及他所在的楼层,俊眉挑了起来:“你来找楼秘书?” 闻延舟喊楼藏月“楼助教”是嘲弄,岫钰喊“楼秘书”是习惯。 为什么会有这个习惯? 因为楼藏月在闻延舟身边待了三年。 想到这个,闻延舟的脸色越发冷凝,走进电梯。 岫钰不愧是他最好的兄弟,太了解他了:“闹得不愉快了?巴掌是楼秘书打的?” 闻延舟没有表情:“以为攀上高枝,就开始拎不清自己的身份。” 这是在说楼秘书跟了沈素钦?岫钰蹭了蹭鼻子:“舟儿,你有没有发现自己……” “什么?” “有没有发现自从楼秘书离开后,准确地说,是她跟沈素钦走得近之后,你对她,越来越关注了?” 闻延舟:“我只觉得他们碍眼。” 岫钰过来人地摇头,非也。 他认为,那是因为,闻延舟以前笃定楼藏月不会离开他,更笃定楼藏月只喜欢他,所以他有恃无恐。 而现在,楼藏月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她非但离开了,还跟另一个男人在一起了。 他这种超出正常的关注和行为,何尝不是慌了乱了怕了。 闻延舟只觉得岫钰重度恋爱脑。 恋爱脑看谁都是有情人。 他对楼藏月,非要定位,就是她还欠他,没还清,她休想安安稳稳过日子。 但:“他确实太碍眼了。” 岫钰眼皮跳了跳:“谁?沈素钦?你想做什么?可不能乱来,那毕竟是西城沈家的四公子。” 闻延舟嘴角一泛,是嘲讽的弧度。 …… 第二天早上,沈素钦就告诉楼藏月,申城的实验室出事,他必须赶回去。 但今天项目就要动工,他们技术组也要开始捕捉数据,换句话说,楼藏月不能跟他走。 楼藏月敏感地意识到,这不是意外,而是闻延舟干的,目的就是让沈素钦离开。 他开始干涉她的交友了。 那句“你只能孤独终老”,是认真的。 楼藏月咬紧后牙,但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确实只有沈素钦回申城处理实验室,而楼藏月留下记录数据,方才不耽误工作。 “没事,你回去,这边的工作有我。” 沈素钦蹙眉:“你可以吗?” 楼藏月不想让他卷入她和闻延舟之间,勉强笑笑:“当然可以,只是记录数据,我一直以来不是做得很好吗?” 沈素钦少见地沉了脸色:“我处理完实验室的事,马上就赶回来。” “好。” 楼藏月送沈素钦上了车后,一转身,就看到闻延舟带着秘书何清大步走出酒店。 他的目光全程没有落在她的身上,但楼藏月还是感到了一股不适。 总觉得他这么刚好出现,是耀武扬威。 ——看,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听我的话。 楼藏月在原地冷静了五分钟,终于压下情绪,她冷静地去了前台,要求见酒店经理。 酒店经理知道他们这行人来头不小,不敢怠慢,马上来了。 “您好楼女士,请问有什么事吗?” 楼藏月开门见山:“我在你们酒店,被人跟踪了。” 经理一愣:“跟踪?” “是的,昨天晚上九点,我在17楼走廊被偷拍了。” “这、这不可能吧?” 楼藏月描述清晰:“那个人还谎称自己是1702的房客,说门打不开,让服务生去开门,还好我当时就在房间里,否则,我都不敢想下去,他潜入我房间,会对我做什么?” 经理连忙向服务生确认,服务生点头证实确有其事。 于是经理态度诚恳道:“楼女士,非常抱歉,让您在入住我们酒店期间发生如此不愉快的事。只是,我们酒店的电梯,都是要刷房卡才能按楼层,没有房卡,是上不去那层楼的,唔,有没有可能,是您的朋友,跟您开的玩笑呢?” “我不知道,所以要请你们调取那段时间的走廊监控,给我看看。” 这才是楼藏月的目的。 她一定要弄清楚,是不是有人在跟踪她? 以及,这个人又是谁? 第164章 跟踪的人 经理迟疑:“这个……恐怕不太方便,毕竟那个楼层还有其他的客人,这涉及他们的隐私,我做不了主,可能还要再请示上级。” “你可以去请示,但你要知道,我随时可以报警,毕竟我被人跟踪骚扰了,警察来了,总有权限调取录像吧?”楼藏月平声道。 经理也是老油条,笑笑说:“您没有受到侵害啊,被跟踪只是您的猜测,就算警察来了,可能都不会给您立案,没有调查证,我们也有权不提供监控。” 楼藏月:“哦,这样,可是昨傍19楼的闻总也在17楼,还差点被那个跟踪者误伤。” 一听到闻延舟的名号,经理脸色一变,再次转头向服务生确认。 服务生在他耳边说了什么,经理表情严肃起来,让楼藏月稍等,拿着手机出去打电话,把大概情况跟他的老板汇报了。 “……就是这样了,路爷。” “还涉及我舟哥?”电话那边的男人语气疑惑,经理低声:“是啊,所以才要问您,您说这个监控给不给她看呢……” “一个女人?她叫什么啊?” “姓楼,叫什么我还没问,我去问问?” 那边的男人却突然笑了:“楼?楼藏月?是她啊。” 经理都不明白,他的语气为何突然间变得有些痞气。 “她的话,想看就给她看吧。” “是。” 挂了电话,男人丢开手机,纵身跳入别墅的私人泳池里,畅快地游了两圈。 经理返回去告诉楼藏月:“我们老板说,我们酒店的服务理念一贯是客人至上,既然您有这个需求,我们一定满足。” 楼藏月听他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只是点头。 录像随后被调出来,楼藏月凑到屏幕前。 果不其然,真的有一个男人在尾随她! 男人戴着口罩帽子,穿着黑色宽松的卫衣,看不出身形,也认不出外貌。 楼藏月用手机翻拍下来视频。 “这个人是从安全通道上来的,我们以后一定会加强安全通道的管理,不会再出这种纰漏。”经理严肃保证。 楼藏月:“能追踪到这个跟踪者的具体下落吗?” 工作人员摇头,调出另一个监控:“他出了酒店后,我们就没办法知道他去哪儿了。” 好吧。 楼藏月心不在焉地应付完经理,离开监控室。 现在是印证她的猜测了,果然有人在跟踪她。 这个人她应该不认识,但他手里的相机,她好像有点眼熟,在哪里见过的呢……她有点想不起来了。 …… 午餐是岫钰做东,在酒店餐厅请四家吃饭,菜肴很丰富,楼藏月却没什么胃口。 她早上也没吃,总是在想那个口罩男是谁? 恰在这时,手机响起,来电显示是她大姐。 她怕是楼母那边有事,反正只是普通吃饭,没谈工作,索性离席,到外面接听。 桌对面的闻延舟,抬眼看了她离开的背影。 又是沈素钦?前脚走,后脚就来电话? 他拿起酒杯抿了一口,神色冷涔涔的。 他手机收到微信,是路在野给他发了照片。 图片拍的是一个女人的背影。 闻延舟皱起眉,这是楼藏月。 他回了一个问号。 路在野发来信息:“舟哥,楼秘书跑酒店的监控室查监控,这是经理给我拍的。” 闻延舟:“什么监控?” 路在野随后发来一段视频,就是那个口罩男跟踪楼藏月的。 路在野嫌打字费劲儿,直接发了语音,闻延舟拿到耳边听,他京腔听起来很浪荡。 “监控还看到你对楼秘书动手,舟哥,下次进房间再弄吧,乍一看到那画面我都怪不好意思的,哦,不对,你后面确实跟人家进房间了,就是有点儿快,不到半个小时就出来。” 闻延舟:“……” 闻延舟面无表情:“楼藏月怎么流产查到了吗?” 第165章 小鸟依人 路在野:“还没。” 闻延舟:“那串虚拟号码查到了吗?”发白柚接吻照的号码。 路在野:“……那是网络虚拟号码,查起来不容易,还在查。” 闻延舟:“你把看别人监控的时间拿去查,什么都查出来了。” 路在野笑骂了一声。 …… 楼藏月拿着手机去了洗手间接听:“阿姐。” “藏月,你现在忙吗?”大姐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不像是出事,楼藏月神经松开:“不忙,怎么了吗?” “妈把给你的围巾织好了,想再给你织对手套,非要我现在就问你喜欢什么颜色?” 原来是这样。 楼藏月笑了笑:“妈妈在旁边吗?” “在,我把手机给她,你们聊。真是的,妈现在越来越急性子,我说等今晚再问,她都不肯。” 大姐嗔怪着,而楼母的声音也出现在听筒里:“我都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趁现在还可以做,当然要抓紧做了。” 楼藏月听到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 手机被交到楼母手里,楼母喊:“阿月。” 楼藏月回应:“妈妈。” 楼母又喊了一声:“藏月啊。” “妈妈,我在听。” “阿月,围巾妈给你织好了,再给你织一副手套,你喜欢什么颜色的?” “都可以,和围巾一样的颜色就好。”楼藏月说,“妈妈,日子还长,不着急,您别熬坏身体。” “没有熬,我就下午织,做这个很快的。”楼母还说,“惠民伯伯给了妈妈一袋凉粉草,等你回来,妈妈还要给你熬黑凉粉。” 黑凉粉是夏天吃的,现在还是冬天,她真的好着急,怕自己等不到那时候。 楼藏月喉咙微哽:“好,但我不想加红糖,想加白糖。” “红糖吃了败火。” “红糖有点苦呀。” “那加蜂蜜,家里有一罐你爸跟养蜂人买的土蜂蜜。” 楼藏月鼻尖忍不住泛起酸涩:“好。” 母女俩聊了几句,楼藏月才挂电话,平复下心情,走出洗手间。 结果就在走廊里,看到了闻延舟。 他手里也拿着手机,也不知道是出来接电话,还是专门在等她。 闻延舟的目光从她红润的眼睛掠过,冷声:“有那么难过?” 沈素钦走了,她就哭了? 以前他怎么不知道她这么小鸟依人? 楼藏月没有回答,直接要走,闻延舟位高权重,从来没有人敢无视他,他冷了脸,一把抓住她的手。 楼藏月侧头看他:“闻总又想动手吗?” 闻延舟睥睨着她:“你以为我会给你第三次打我的机会?” 楼藏月抿紧唇:“我记得,我跟闻总讲过,我这个人,逼急了什么都做得出来。” 闻延舟呵笑:“又想威胁我?” 楼藏月:“谁威胁得了闻总,一句话就让别人的实验室不明不白地着火。” 闻延舟朝她的方向近了一步:“楼藏月,你以前在我身边是装的,还是现在是装的什么?我才知道你这么会阴阳怪气。” 楼藏月并无兴趣与他讨论这种问题,只想要远离他。 闻延舟却没有放开她的手臂,楼藏月感觉自己的胃部在隐隐作痛。 早上和中午都没吃,这会儿开始不太好受了。 人都是养尊处优容易,吃苦耐劳难,她以前在碧云当秘书,一日三餐不准时甚至是没吃,都是经常的事,但这两个月养回来了,胃也变得特别娇气。 楼藏月感觉到一阵痉挛,忍不住捂着腹部弯下腰。 闻延舟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换招数了?” 不是威胁他,或对他动手,而是准备栽赃他打人? “……”楼藏月要缓一下,闻延舟看了她几秒,不是装的? 楼藏月更不愿意在他面前展现弱态,扶着墙,勉力起身,想回包厢找点东西吃。 闻延舟忽然推开旁边一个空包厢的门,将她拽了进去。 楼藏月一惊:“闻延舟!你又要干什么?!” 第166章 我被绑架了 闻延舟嗓音微冷:“岫钰点的都是水城的特色菜,重油重辣,吃得下?” 确实吃不下,所以楼藏月刚才没怎么吃。 但关他什么事? 闻延舟已经打了个电话出去:“送些清淡的食物到B88包厢,十分钟。” 楼藏月盯着他,他这是……特意,重新,为她安排吃的? “闻总真是让我受宠若惊。”他比她想的,还要喜怒不定。 昨晚他们都闹到那地步了,他现在居然关心起她吃不吃得下。 闻延舟扫了她一眼:“不用惊,你要活着才能回答我的问题。” 原来是有目的。 楼藏月现在想走也走不动,索性放弃挣扎,捂着腹部,到餐桌前坐下。 高档酒店的餐厅包厢,自带一种形容不出,但很好闻的香味。 闻延舟没浪费时间,不管她缓没缓过来,问题就接踵而至:“那个孩子是怎么没的。” 又是这个问题。楼藏月扯了扯嘴角:“闻总现在又相信了?” “我给你反问我的资格了?” 楼藏月抬起头看他,几秒后,她给了他一句不知真假的话。 “我被绑架了。” 闻延舟快速皱眉:“什么?” “我被绑架了,绑匪索要赎金,我打电话给闻总,闻总挂了我的电话,所以他们撕票,把我推到马路上被车撞。” “……” 闻延舟明显怔了一下,旋即脸色冷沉了下来。 他定定地看着楼藏月没什么表情的脸,片刻后,他再开口,嗓音更加冷冽:“不可能,我没挂过你的电话。” 楼藏月觉得这话真可笑:“闻总别说得,好像我对你而言,有多特殊似的。” “我说没挂过就是没挂过。”闻延舟笃定。 楼藏月吐出口气:“你说没挂过那就没挂过。” 她是花枝上的软刺,看似顺从,实际每句话都在扎人。 闻延舟走到她面前:“楼藏月,你耍我。” 他不信她说的。 “怎么?要把孩子没了的罪魁祸首栽在我身上,想让我愧疚?” “十分钟到了,看来闻总的命令也没那么管用。”餐还没送来。 话音刚落,门口就响起敲门声。 还真是准时送。 服务生推着餐车进来,餐食是云吞饺、阳春面,以及几碟粤式小点心,是挺清淡的。 “闻总吃不吃?”问,只是随口问,楼藏月拿起筷子,自顾自吃起来。 她就是饿了,犯胃病,吃了点热的下去就好受多了。 沈素钦给她发微信,发的语音,楼藏月随手点开,但忘了调回听筒模式,直接扬声播放出来。 “藏月,我落地了。忘了叮嘱你,一日三餐记得吃,再忙也不差一顿饭的时间,别再把身体折腾坏了,否则就浪费我去我二哥那儿,给你要的药膳方子。” 楼藏月打字回复:“我知道。” “你的沈教授倒是黏人,你也愿意这么跟他报备?”闻延舟轻哂,“以前怎么没见你跟我报备?” 楼藏月放下手机:“以前是我不够黏闻总,以至于没满足到闻总的癖好,是我不对。” 闻延舟几乎是立刻明白她说什么,嘴角泛开弧度,却是比冷漠还要刺骨的嘲弄:“我冷落你,不是因为你不够黏人。” 楼藏月没再接话,她刚才是身体不舒服,导致脾气有点大,来一句怼一句,这会儿也恢复正常了。 吃完一碗云吞,别的东西都没动,她起身:“下午还有工作,我要回去准备了,闻总……” 闻延舟比她还要不愿意跟她浪费时间,她的场面话还没说完,他已经先一步离开包厢。 楼藏月表情淡淡,走回房间拿东西。 最多就是花了三十秒的电梯时间去想,不是因为她不够黏人才冷了她找了白柚,那是因为什么?他们之间,还有什么? 第167章 你在意我的 下午开始工作。 楼藏月正在平板上整理着数据,苏苏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这个地方好像错了。” 楼藏月信以为真,看向她指的位置:“嗯?哪里错了?” 苏苏随便指的,主要是想借着讨论工作的动作,靠近她说话:“闻总昨晚脸上的巴掌印是你打的吧?” 楼藏月明白她只是找借口后,就没回去继续弄自己的。 苏苏低声:“你居然敢打他,仗着什么?” 楼藏月没仗什么,反而是闻延舟,仗着喝酒发酒疯。 苏苏哼了一下:“有恃无恐。” 楼藏月抬头看了眼前面的男人,一个晚上而已,闻延舟脸上就没有痕迹了。 人也清醒了,一身黑西装,清冷矜贵,仿佛昨晚那个逞凶斗狠、威逼利诱的卑鄙小人,不是他似的。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闻延舟回头看过来,楼藏月继续记录。 但也侧面说明,苏苏昨晚见过闻延舟,昨晚已经那么晚还见过,谁知道他们是不是一起睡? 自己不清不白,就也觉得别人也不清不楚。 …… 这个项目很大,涉及很多方面,他们并没有完全一起行动。 比如负责检测和记录数据的楼藏月,除了最开始开工,跟着大部队一起见了ZF那边的薛书记外,一整个下午,她都没有再遇到闻延舟。 这让她觉得舒服很多。 夜里回到酒店,她将数据整理成表格,然后发回去给团队。 沈素钦私聊她,跟她说辛苦了。 楼藏月顺便问他实验室怎么样? “起了一场火,丢失了一些数据,还在抢救。” 楼藏月觉得闻延舟做得太过了。 沈素钦又问:“闻总没有为难你吧?” 楼藏月看着这行字,想起闻延舟昨晚说的话,决定问清楚:“你,有未婚妻了?” 她本来想过迂回。 但对方是一直以来,对她十分真诚的沈素钦的话,她觉得,直白一定程度上也是尊重他。 如果他有未婚妻,那他们确实不合适走太近,她心里有数,以后才有分寸。 沈素钦没有回复,但在五分钟后,打了一个语音电话给她。 楼藏月接了。 沈素钦问:“未婚妻?你从哪儿知道这件事?” 楼藏月道:“道听途说。好像没听沈教授提起过,所以有点意外,随便问问而已,如果你不方便回答,就当我没问。” “没什么不方便。”沈素钦声音温和,如他的人没有菱角,“我确实有。” 楼藏月:“……” 沈素钦笑着解释:“不过,那是长辈们定的娃娃亲,严格意义上说,不能作数。” “而且我跟那个女孩,对对方都没有意思,那个女孩还喜欢上了我大哥,最近几年他们走得很近,所以跟我更加不可能了。” “原来是这样。”楼藏月就知道沈素钦不是那样的人,闻延舟,信口胡言。 她顺带想到苏苏,如此看,沈徊钦身边也不止她一个女人。 又或者说,苏苏只是沈徊钦一个无足轻重的情人,所以他又把她随手给了闻延舟。 她这边发散思维,沈素钦在那边轻轻地笑了起来,似乎看到自己浇灌许久的种子,终于开始发芽。 “藏月,你能来问我这件事,其实我很高兴。” 楼藏月不明白:“嗯?为什么?” “说明你在意我。” 第168章 朋友妻我妻 “……” 楼藏月马上解释,“沈教授别误会,我不是……” “不听。” 沈素钦耍赖,“反正我就这样认为,楼同学有别的意见的话,等我处理完实验室的事,去水城接你,我们再好好辩论。” 什么楼同学,她又不是他的学生……楼藏月感觉百口莫辩。 沈素钦一句:“不早了,早点休息,我先挂了。” 就真挂了电话,让她申诉无门。 沈素钦打开阳台门,拿着花洒,为几盆薄荷叶浇水,心情从未如此愉悦。 他想起那天在学校,课间,无意间听到那些男大学生说笑的话:“周泽,泽泽,朋友妻就是我妻,你女朋友那么漂亮,我们看看怎么了……” 朋友妻就是我妻。 沈素钦忍俊不禁。 真要挖朋友墙脚了……但谁叫某人,到现在,还不出现呢。 不能怪他了。 …… 第二天上午,楼藏月又打了一个电话给沈素钦。 沈素钦接起来,笑意使得他的声音听起来,愈发温柔:“你就这么急着反驳吗?” 楼藏月一愣,才反应过来,他以为她这通电话,是昨晚那通电话的延续,急着反驳“她不在意他”这件事。 沈素钦低声:“那我真的有点儿难过。” 楼藏月下意识说:“不是,我不是想说我不在意你,我是想说……”呃,不对! 沈素钦已经反应过来,笑意愈发清朗:“所以你是在意我的?” “………”没谈过恋爱真的很亏,很容易被人绕进去。 沈素钦,看着是温文尔雅的教授,其实他很会撩。 楼藏月干脆利落带过这个话题:“我真的有正事。” 沈素钦也知点到为止的道理:“不开玩笑了。什么事呢?” “我昨天工作的时候,听他们说,薛书记去了申城工作。” “嗯。” “你跟沈总说一下,想办法见到这位薛书记。” “然后?” 他们这通电话聊了一个小时,结束通话前,沈素钦说:“如果这件事成了,我马上让我哥给你发offer。” 楼藏月嘴角一弯,心情愉快。 然而下午的工作,就不那么让她愉快了。 因为这次要跟闻延舟岫钰他们一起行动。 他们去了正在建造中的基地视察,闻延舟和岫钰走在前面,跟基地负责人洽谈。 楼藏月和苏苏跟在后面。 苏苏今天又是一袭红色长裙,搭配高跟鞋,也不是说不能这么穿,只是高跟鞋走在坑坑洼洼的基地里,有点不太方便。 当然,楼藏月不会去说什么,她的主要任务还是记录数据。 正写着,忽然听到哪里传来一句大喊:“小心!” 所有人下意识抬头,就看到头顶有一根粗壮的钢筋砸下来,好巧不巧,就在楼藏月和苏苏头顶! 楼藏月反应快,第一时间推开苏苏! 因为推开的动作,导致她慢了一拍,眼看就要被砸中,就在这时,有一个人扑过来,将楼藏月护在身下—— 钢筋砰地一声落地,所有人围了过来。 楼藏月愣了一下,立刻转头去看那个保护她的人。 第169章 楼藏月跳楼 那是一张黢黑黢黑的脸。 楼藏月愣了愣:“你……” 好像是基地的工人。 他嗓音很低:“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怎么样?你没事吧?谢谢你救了我,你叫什么名字?”楼藏月回过神,赶忙询问他。 他被砸到肩膀,已经有人叫医生了,其他工人将他扶出去。 楼藏月还有点惊魂未定,其他人围在她身边询问她的情况。 闻延舟站在几米外。 他看到钢筋砸下来,有回头疾跑了几步,只是离得太远了,但他从这个画面里,想起当初龙舟厂里,那艘砸下来的龙舟。 他当时,其实有瞥见楼藏月要去拉他躲开的动作,只是他那时扑向了白柚。 彼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他从旁观的角度看,以楼藏月的反应,她当时完全躲得开,她之所以没躲开,是因为去拉他。 就像今天,她也可以躲开,但她先去推开苏苏。 这次她有工人护着没受伤,而那次,她腿伤了一个月。 闻延舟忽然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为什么不舒服,却是不知。 这个女人,看着挺聪明,其实这么蠢,明明自己能不受伤,却要为了别人受伤,轮得到她见义勇为? 感动中国十大人物欠她一个奖。 苏苏在那边哭泣,她穿高跟鞋崴到脚了,闻延舟快步过去,将她横抱起来。 楼藏月一回头,刚好看到闻延舟抱着苏苏大步离开的背影。 也听到现场有人议论:“你们觉不觉得,闻总对苏经理很不一样?” “早就看出来了,不然会不避嫌,这里受伤的又不止苏经理一个。” “……” 因为这起意外,今天的工作只得暂告一段落。 楼藏月没受伤,也不想休息,毕竟早点记录完就可以早点结束工作回申城,所以她一个人留在基地记录。 做完时,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但这会儿其实也才下午五点。 冬日白昼短,日光不留情。 楼藏月走到顶楼,眺望万家灯火。 远处有一座环形交叉的立交桥,路灯一盏盏亮着,桥上的车流也像一个个金色的光点,汇集着来往。 她不知道在想什么,下一秒,竟然直接纵身跳下—— “不要!” 原本空无一人的基地,不知从哪里飞扑出一个人影,及时抓住楼藏月的手! 楼藏月挑眉。 男人这才发现她下方是一个大平台,根本没有危险! 意识到被骗了之后,男人暗道糟了,马上要放开楼藏月逃走,然而楼藏月却反抓住了他的手腕,让他想跑跑不掉! 楼藏月刚才就又有那种被偷窥的感觉,确定那个人就在这附近,所以才用这个办法把对方引出来。 她既抓住了他,就一定要搞清楚他是谁! 她当即伸手去拽男人的口罩,对方下意识捂住口罩,一击不中,楼藏月转手就去抢他背在肩上的相机! 男人挣开楼藏月的手:“你!” 楼藏月握着相机,紧紧地盯着他:“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跟踪我?为什么要偷拍我?” 男人没有回答,直接去抢夺相机,楼藏月往外快跑了几步:“你再追我真跳下去!” 大平台没有护栏,她站的位置已经接近边缘,今晚的风大,像是可以将人卷下高楼。 “……”男人不敢轻举妄动了,“好好好,我不追了,你快回来!” 她要是出什么事,他可怎么交代啊! 第170章 找商时序赔 楼藏月直接去翻相册,一直按倒退键,数不清按了几下还没有到尽头,全都是她的照片,她在各种场合的照片…… 她又摁了几下,竟然还看到了几张龙舟厂的照片。 楼藏月总算想起在哪里见过这个相机了,抬起头看口罩男:“几个月前,在非遗龙舟厂,借我相机,替我作证的人,也是你吧。” 就是她被白柚冤枉拽了绳子导致事故的那一次。 事后她把相机交给老厂长,让老厂长还给“好心人”,她也打过电话问老厂长,老厂长说相机已经被那个博主领走,她也就没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没想到。 他从那么早之前就开始跟踪偷拍她。 楼藏月举着相机:“你到底是谁?” 男人提了提口罩,没有回答。 楼藏月看着他:“今天在基地,扑向我救我的人也是你吧,我记得你的眼睛,但我确定我不认识你,你是受人指使的,是谁让你来偷拍我?” 脑海里无端跳出那个名字,她紧声问,“是不是商时序?” 男人快速抬了下头,又迅速低下——从这个反应里,楼藏月就能确定,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有那么一瞬间,风声似乎从她的耳朵消失了。 高处的风凛冽,吸入肺里辛辣,有些让人难以忍受。 “那天我在茶楼门口就好像看到他了,他回国了吗?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见我?”楼藏月咬住后牙,“既然不见我,又为什么要派你来拍我?想知道我过的怎么样?” 一个见都不见她的人,“我过得怎么样关他什么事?” 她抓紧了相机,突然转身用力往远处一扔! 男人错愕,楼藏月冷着脸爬上平台:“去找商时序赔你。” 楼藏月打车走了。 男人俯瞰楼底,毫无疑问,粉身碎骨,心好痛,那个相机可是他好不容易才代购到的,就这么被砸了…… 他拿出手机,把电话打了出去:“被她发现了。” 那边的人安静了一小会儿,然后才是轻叹。 这一声叹息,好像就足够表明,他的态度。 …… 楼藏月回到酒店,不愿意让自己陷在那些事情里,便逼自己忙碌起来,整理今天的资料,准备明天的工作,然后洗澡,洗漱。 忙到最后,反而忘了给家里打电话。 不过如果有事,大姐也会告诉她的,时间也不早了,她也就没再打去打扰妈妈。 上床,睡觉。 楼藏月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回到那年,她追逐一个白色衬衫的背影,那个背影渐行渐远,不曾回头。 纯白的梦境,最后归于一片黑暗,她睁开眼,天已经亮了。 …… 楼藏月洗漱完,换好衣服,准备出门。 结果门一打开,就看到岫钰站在外面,正准备按门铃,两人猝不及防对上,都愣了一下。 岫钰温和微笑:“楼小姐。” 楼藏月点头:“岫总,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但你昨天不是也差点受伤吗?所以来看看你,你没事吧?”岫钰关心问。 “我没事,我昨天还把数据都记录完。” 岫钰笑了笑:“是,有听基地的负责人说。没事就好,工作的事不着急。” 楼藏月也问:“苏经理的腿伤怎么样?” “也没事,还好你推开她,只是稍微有点崴到脚,但也没有伤筋动骨,今天再休息一天就没事,所以今天的工作还要再暂停一天。” 楼藏月点头说好,岫钰便离开了。 岫钰确实是闻延舟团伙里,难得一见的正人君子,楼藏月也只比较愿意跟他有所接触。 岫钰进了电梯,按了楼层,低头发微信:“替你去看过了,人没受伤,今天还斗志昂扬想去工作,我让她休息一天。” 第171章 那个人出现了 闻延舟这会儿在医院看苏苏,收到岫钰的信息,他回了一个“嗯”。 屏幕顶端弹出来电,他看了一眼,直接挂了。 苏苏离他近,瞧见那个来电是白柚。 她意味深长,又嗲里嗲气:“哥哥~你真的好渣,人在这里陪我,让兄弟替你去看楼小姐,手机里还钓着一个白小姐。” 闻延舟看了她一眼:“那你自己留在医院。” 苏苏连忙拉住他的衣摆:“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你越渣我越觉得你有魅力我特别爱。” 闻延舟不耐烦:“你又没事,非在医院耗?” 苏苏滑动空荡荡的微信页面,情绪不怎么高:“但我想等的电话还没有打来呀,你在这里,等会儿他打来了,你还要帮我呢。” 闻延舟厌烦:“你也不嫌无聊。” “你不知道,爱恋中的女人都是这么无聊的,受伤也好,生病也好,都希望被他知道,让他来心疼心疼自己。” 闻延舟听着,无端想起楼藏月流产,一个人在医院躺了三天的事。 那时候她可一句话都没跟他提过。 真如旁人所说,她那么喜欢自己,这么大的事,又怎么会不告诉他?彼时他的身边也没有白柚,他们之间还风平浪静。 苏苏神来一笔:“如果什么都不说,说明对他是没指望了,死心了。” 闻延舟冷然起身:“自己呆着吧。” 苏苏已经住了一天一夜的医院了,他不可能不知道,没来电就说明,他是不在乎,她也确实没必要继续在医院耗着了。 “算了,我跟你出院吧。”苏苏伸手,“哥哥~抱我走呗~” …… 今天没工作,楼藏月尽情享受空闲,下午找了岫钰的秘书一起去逛水城,给妈妈、大姐还有小外甥女,都买了礼物。 她最喜欢买给小外甥女的纯金长命锁,寓意特别好。 她们还在外面吃了晚餐,然后才回酒店。 岫钰的秘书被岫钰喊去,有工作交代,楼藏月晚饭吃撑了,索性独自一人在酒店的花园散步。 她低头看手机,一个没留神,走到很僻静的地方,周围都没人。 不过灯光明亮,而且是在酒店,楼藏月倒不怕,准备折返回去。 却就听到了,咔嚓一声。 那是转轮打火机的声音。 很有金属的质感,让人耳根跟着一颤。 楼藏月抬起头,看到月下站着的男人。 火舌舔上烟蒂,火光一燃即灭。 男人的侧脸被照亮了一瞬,很快又归于黑暗。 五星级酒店到处都是灯火明亮,难为他能找得到这么一个不见光的角落。 可又不够暗,月光还是浅浅地将他侧脸轮廓勾勒出来,有风轻轻吹来,楼藏月在风里闻到了一阵很淡的松木香味。 她一下就记起,这个香味,当初在商家邮轮上也闻到过。 那个蒙眼拉她跳舞的人,果然是他。 楼藏月定定地看着他,没有往前走一步,男人也没有往她的方向走一步,沉默在他们中间持续了一根烟的时间。 然后。 楼藏月自己转身走了。 既然回来那么多次都不见她,那现在,也没必要见了。 第172章 我说回我身边 楼藏月快步从后花园走到酒店大厅,心情有些不稳定,却就在这时,听到了一阵热烈激昂的钢琴声。 下意识转头,便见酒店大厅摆着的钢琴正被人奏响,足以调动情绪的曲调从那人指尖宣泄而出,周围围了很多驻足欣赏的路人,还有人在拍视频。 楼藏月也走了过去。 他弹的是《盗梦空间》的《time》的高|潮部分,这首曲子她还挺喜欢的。 中学的时候,有一次她跑去高中部找商时序,经过音乐教室第一次听到这首曲子,当场就被吸引。 只是当时她急着找商时序,也就没去看弹琴的人是谁……现在她拨开围观的人群,探头去看弹琴的人。 然后就看到琴凳上的闻延舟。 “……”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兴致,在大庭广众下弹琴,微垂着眼皮,睫毛遮住眸光,看着都没平时那么薄情,修长的手指不断跃动,敲出一个个音符组成流畅乐章。 楼藏月脚步一顿,旋即转身就走。 他的话,再好的音乐,也没心情欣赏。 奈何闻延舟已经看到她了,清冷的声音混在音乐里:“楼藏月,过来。” 他说过去就过去?楼藏月低声说:“麻烦让一下。” 人群给她让开路,她要走,闻延舟又是道:“工作的事。” “……” 大庭广众之下,谅他也不能对她做什么。 楼藏月抿唇转身:“闻总,有什么事?” 闻延舟停下弹琴的手。 围观群众见他不弹了,便渐渐散去。 闻延舟淡声:“薛书记前天去申城,沈徊钦找到机会,约她起吃饭,席上不知聊了什么,沈氏在这个项目的持股,突然从20变成了35,和碧云持平。” 楼藏月面不改色:“哦,这样啊。” “薛书记行程保密,唯一一次不小心泄露,是前天和我谈话的时候,随口说了一句,‘明天我要去申城’,她还提到对项目的一些方面不太满意,当时你也在场。” “你偷偷记下,然后告诉沈徊钦,让沈徊钦捷足先登,到薛书记面前表现,增持了沈氏的持股,对吗。” 闻延舟根本不是问句,而是肯定。 楼藏月也不置可否:“闻总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闻延舟坐在琴凳上,没起来,微抬着头看她,酒店大堂的水晶灯无死角地照出他的脸,冰冷却也确实英俊。 “立了这么大的功,沈氏的offer,发给你了吧?” 楼藏月勾唇,随手弹了一下钢琴:“下午确实看到邮箱收到一封新邮件。” 闻延舟意味不明:“你的心眼倒是挺多。” “吃一堑长一智,闻总的不吝‘赐教’了那么多次,我总不能毫无长进。现在的局面,恐怕闻总,一没办法踢沈氏出局,二我的工作也拿到了,闻总也没办法再让我失业了。” 她自保的第一步,赢了。 楼藏月虚假地微笑:“闻总没什么要紧事的话,我先回房休息了,明天还有工作。” 她转身走了两步,背后的钢琴声又响起来,这次是《time》的前奏,缓慢悠扬,和他的声线一样没什么情绪。 “楼藏月,回到我身边。” 楼藏月怀疑自己在钢琴声里听错了,回头:“你说什么?” “我说,回我身边。”闻延舟微垂着眼皮,看自己的手指在黑白键上跳动。 “条件随便你开,我都可以满足你。” 第173章 你把我当成狗 回到他身边。 条件随她开。 楼藏月便问:“比如呢?” 黑白键被有规律地按响,音乐悠扬,闻延舟缓慢地说:“首席秘书的位置,依旧是你的。” 楼藏月再问:“还有吗?” 闻延舟接着开口:“涨年薪,加奖金。” 楼藏月还是问:还有吗?” 闻延舟侧头看她,眼眸微眯,他记忆里的她可不是这么贪心的人。 不过愿意谈判,说明她愿意回来,他停下弹琴的手:“你是不是还没车?出入不方便。” 楼藏月轻笑,跟他那三年,别说房子车子,就是首饰包包都没有,现在倒是说给就给了。 但她仍然是问:“还有吗?” “你妈的手术,我可以负责到底。”闻延舟微抬下巴,“这样总该够了吧。” 负责手术是他的底牌,因为他知道她最在乎的是这个……他当然知道,他比任何人都知道,打她要打哪里,最能让她疼。 楼藏月轻扯嘴角:“闻总今天没有喝酒,怎么也跟那天晚上一样神志不清?你对我做了那么多事,怎么还能觉得,我可以再回到你身边?” 闻延舟霎时间沉了眉目。 他大概是又要反驳,她妈妈心脏的事,跟他没关系。 但他们之间又何止心脏的事! “游轮上,拿我换项目的人是你吧?阻碍我找新工作,耍着我玩的人是你吧?你三番四次,一而再再而三地打压我,现在说一句回来我就要回来,闻延舟,我是你养的一条狗吗!” 她应该保持心平气和无动于衷的。 但不知道是因为在花园里看到商时序,还是因为听到他这句匪夷所思的话联想起两个月前的种种,楼藏月说到最后还是忍不住动了怒。 闻延舟抿直了唇角。 楼藏月冷笑:“你确实是把我当成狗,但我能当人,为什么要给你当狗?” 钢琴是黑白色,闻延舟也是黑白色,黑色毛衣和白色风衣,最分明的两种颜色,将水晶灯下的他,衬得尤为清晰。 对视半晌,他嘴角一哂,重新弹响钢琴,为那首《time》,补了一个结尾。 结尾的曲风是懒散的漫不经心的:“我只是随便一提,楼秘书不愿意就不愿意,这么激动?” 楼藏月心口一梗! 有种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更有种又被他耍着玩的感觉。 她绷紧声线:“闻总有开玩笑的雅兴,我没有奉陪的功夫,不打扰了。” 她转身就走。 闻延舟:“忙着散播白柚的照片,当然没功夫。” 楼藏月脚步微微一滞,然后快速进了电梯。 她一走,闻延舟也没了继续弹的兴致,眉目间少见的浮现出一抹烦躁。 似乎能够佐证,楼藏月的拒绝,他也不是完全无所谓的。 他想要点根烟,但瞥见钢琴上放的禁止吸烟标志,就压下这个念头。 静坐几分钟,仍是无法平息,他冷着脸拿出手机给岫钰打电话:“喝酒?” “现在?现在不行,泗云说她相中很久的宋代花瓶在水城拍卖,我要去帮她拿下。” 闻延舟直接挂了电话,皱皱眉,又打给了另一个人。 “十分钟后,到我房间。” 第174章 白柚不算什么 苏苏挂了电话,收拾了一下,到点去敲隔壁的房门。 门没有关紧,一推就开。 她走进去,看到闻延舟坐在沙发,桌上开了一瓶威士忌。 她挑了挑眉:“闻总叫我过来,是为了陪你喝酒?亏我还特意化了妆擦了香水,穿上我最性感的小裙子,以为能跟你来个浪漫的约会呢。” 闻延舟抬起头,目光寡淡地从她头发没梳,素面朝天的脸上扫过,更是懒得去看她裹得严严实实的羽绒服。 默不作声,又喝了一杯酒。 苏苏跟他的关系,三句两句说不清楚。 她坐在另一个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手肘搁在膝盖上,手掌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他。 “你心情不好?为什么?楼秘书惹你生气了?我刚才下楼拿外卖,看到你们在钢琴那儿说话。” 闻延舟面无表情地看她。 苏苏从善如流地改口:“肯定不是楼秘书,她算哪根葱,哪里影响得了你的情绪。那是白小姐吧?” 闻延舟不知道是酒精上头,还是别的什么,他勾着嘴角冷冷地嗤了一声:“白柚还真不算个什么。” 苏苏狐疑地看着他,这话真的假的? 按照他之前对白柚的各种态度,苏苏觉得,嘴硬的成分更多。 无非就是,白柚之前一直口口声声说她是初恋、第一次谈恋爱、以前没别的男人。 结果有人匿名发了白柚以前跟男人接吻的亲密照给他,锤死她撒谎,纯洁小白花一下变成路边小野菜,闻延舟一时半会儿哪接受得了? 所以微信拉黑,电话不接,直接出差。 他反应这么大,不恰恰是证明,他非常在乎白柚? 苏苏也给自己倒了杯酒:“不过,你要是真肯跟白小姐断了,闻董事长肯定要高兴得放炮仗,要不你就干脆趁这次机会,跟楼秘书复合了~” 闻延舟的眉眼倒映在酒色里,都没有被染出任何情绪。 苏苏知道,八成是楼秘书不肯。 她手指弹着脸颊,想到一个主意,弯起唇:“我帮帮你吧,算是报答你这些天对我的帮助~” 她说着拿起客房电话,打给前台,“你好,送一盒闭孕套到1901房,要大号,对,闻延舟闻先生要的,快点。” 闻延舟皱眉:“什么?” 苏苏闭起一只眼,嘘了一声:“明天你就知道了~” …… 次日全面复工,为了加快工作进度,他们兵分几路。 楼藏月和苏苏分配在一组。 今天要外出,楼藏月前一天已经跟苏苏约过时间,但第二天早上,她在楼下大堂等了十五分钟,苏苏还没有来。 她打了电话,通了,却无人接听。 正觉得奇怪,岫钰的秘书缪琴就下楼了,从大堂经过,她也是要外出工作,看到她,走过来说了:“你在等那个苏经理?” 楼藏月点头,缪琴悄声道:“她昨晚在闻总的房间过的夜。” 楼藏月更好奇,她怎么知道的? “你猜我怎么知道的?”缪琴低声,“我听几个服务生八卦的,说1901房昨晚叫了三次客房服务,要了三次闭孕套,战况激烈!” 楼藏月:“……” 缪琴由衷感慨:“闻总不愧是闻总。” 第175章 她腰上的掐痕 “……” 楼藏月皱眉,“那我要自己去,还是继续等她?” 缪琴耸耸肩,表示这个问题她也不知道,让楼藏月自己拿捏,她还要跟岫钰外出工作,不耽误了,连忙先走了。 楼藏月又打了一个电话,想着苏苏再不接听她就自己走了,谁叫她没有时间观念。 这次倒是接通了,苏苏的声音由远至近传来:“楼小姐,我来了,不好意思啊,我迟到了。” 她走到她面前挂了电话,笑着说,“忍了太多天,一下没节制,差点耽误工作。” 楼藏月颔首:“既然苏经理来了,那我们就快走吧,今天工作很多。” 项目组为她们配备了接送的车。 因为工作太多,加上苏苏迟到小半个小时,使得时间更加紧迫,一上车,楼藏月就开始跟她对工作。 她觉得不要扎堆,一人做一件事比较快。 苏苏却很心不在焉,一会儿跟司机要靠枕靠着腰,一会儿又伸伸腿,嘟囔着腰酸腿酸,一分钟八百个动作。 “苏经理,我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我又不是聋子,当然听到了。”苏苏微笑,“不过我觉得一起行动比较好。两个人齐心协力完成一项再转战另一项,我觉得更省时省力,而且对所有工作都能做到心里有数。” 这也是个办法,楼藏月没意见。 只是到了地方,跟项目对接人沟通的一直都是楼藏月。 苏苏像一个旁观者,能坐就坐,不能坐就找墙靠着,似乎身体很不舒服。 ……三盒闭孕套,确实应该不舒服。 楼藏月心忖,早知道还不如她一个人来工作,省得每次都要浪费时间为她做介绍。 苏苏全程唯一开的一次口,是问项目对接人:“这附近有没有药店啊?我想去买条擦腰上掐痕,和膝盖淤青的药膏。” 楼藏月:“………” 项目对接人脸色也很精彩,毕竟都是成年人,有什么不懂,干笑着指了路,苏苏就真的丢下工作去买了。 对接人隐晦地问楼藏月:“她真的是商务部经理吗?” 楼藏月平心静气:“是。” 对接人语气不屑:“靠脸嘛,确实也可以。” 楼藏月皱了下眉,未说什么。 工作告一段落,楼藏月借了他们的洗手间,去完回来,经过办公室门口,听到里面传出议论声。 “那个穿红裙子的女人,苏经理,我打听了一下,她有个外号,‘西城第一交际花’!” “厉害啊!我看她那张妖里妖气的脸就不知道什么好货色,一会腰酸一会腿酸,昨晚不知道从哪个老总下床上下来!” “能靠脸,谁想靠才华啊。” “那个楼小姐也漂亮,还是科研组,教授的秘书,感觉挺有实力的。” “商务部堂堂经理都这样了,你觉得一个男教授身边的秘书能干净?” 楼藏月沉了口气,踢了一下门口的铁质垃圾桶,发出动静,里面一下就噤声了。 她没打算进去撕破脸,免得后续的工作不好展开,权当做警告,然后直接出门。 她离开基地时,遇到买药回来的苏苏。 楼藏月看了她一眼:“我们去下个地方吧。” 苏苏拉住她的衣服:“快中午了,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也休息休息,我昨晚几乎没有睡,累死了。” 楼藏月抽回自己的衣服:“我不饿,苏经理饿了的话,自己去找点吃的,吃完过来跟我汇合就好。” 苏苏盯着她的脸:“楼小姐今天好像心情不好?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吗?” “苏经理多心了,我只是着急工作而已。” 苏苏笑:“是吗?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我和闻总昨晚的事生气了呢,我们昨天是闹得有点儿过……” “苏经理。”楼藏月抬起眼,正视着她,“我其实觉得你很莫名其妙。” 苏苏跃跃欲试:“嗯?我哪里莫名其妙啦?” 第176章 你心里还有闻总 楼藏月淡声:“你好像很喜欢跟我谈论你的私事,从在飞机上开始就是,你一有机会便跟我说这些。” “我以为人都是注重自己的隐私,你却好像很乐于跟人分享,你是有什么特殊的暴露爱好吗?” 苏苏勾唇:“你很在意吗?因为我和闻总的事?你吃醋了?你心里其实还有他吧,毕竟跟了他三年,曾经那么亲密,怎么可能说断就断。” 楼藏月并不接她的话,只说自己的:“如果有的话,我建议你去看一下心理医生,对这方面不敏感,有时候也会给别人造成困扰。” “但如果你是把我当成情敌,说那些话,是为了炫耀或者膈应我,那你真的多此一举。” 苏苏渐渐收起嘴角的弧度。 “我是有些生气,我生气是因为你不专业的态度,连累我也被人家挤兑,我昨晚做了一夜的计划书,是为了今天更高效的工作,而不是在背后被人质疑,我也是靠男女关系上位。” 楼藏月说得直接,完全没有给她留面子。 苏苏那张总是带着风情妩媚的笑意的脸上,终于没了表情。 但如果不是她一而再再而三没分寸,楼藏月不会说这些话。 她最后一句忠告:“我对你的闻总没有任何兴趣,你们怎样都与我无关。你当成宝的东西,在别人眼里只是根草,不是谁都稀罕。人贵在自重,苏经理,还是多爱自己一些吧。” “人贵在自重……” 苏苏喃喃着这句话,然后又笑了,只是笑意不达眼底,“是啊,在你们眼里,我就是一个不自重,轻浮浪荡的女人。” 楼藏月倒也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没再解释。 苏苏重新去看楼藏月。 楼藏月的骨相很好,五官生得大方,浓妆淡抹总相宜,属于当演员都会被夸一句老天爷赏饭吃的类型。 她从在游轮上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关注起了她,她在二楼跟几位老总打麻将斡旋,最终成功自救,安全脱身,连沈徊钦都夸她,一手烂牌打得这么漂亮。 那是对她能力的肯定。 她明明那么美,但美貌好像是她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 不像她,现在只能靠美貌,周旋在男人堆。 “看不出来,楼小姐口才这么好,说教起人一套一套的。”苏苏漫不经心,“你不应该当秘书,应该去当教思想品德学科的老师,我刚好有这方面资源,要介绍你去吗?” “谢谢,不用。”楼藏月对她无话可说,转身上车。 苏苏侧头:“楼小姐,我知道你也不容易,但你有现成的捷径,为什么不走呢?碧云不是很好吗?回闻延舟身边不是很好吗?他难得对人低头。” 原来“回到我身边”,这句话,是闻延舟对她低头的意思。 楼藏月还以为是命令呢。 她没回话,坐上车看到,苏苏转身走了,不知道去哪里? 她不想再因为她耽误工作,吩咐司机:“去下一个地方。” 苏苏去了那间办公室,里面的人都还在,她一脚将垃圾桶踹翻。 哐当一声巨响,惊得里面的人纷纷转头。 苏苏倚着门框,双手抱胸,红裙招摇,笑容妩媚:“就是你们在背后说我是靠男人上位的?” 里面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苏苏勾着唇,像一条五彩斑斓的蛇,美丽诱人但致命危险。 “你们说得没错,我是靠男人,我靠男人爬得到这个位置是我的本事,我靠男人收拾了你们几个男八婆也是我本事。” “——自己辞职,还是我去让我男人送你们下岗,选吧。” …… 下午楼藏月连轴转了三个地方,一个人干完所有工作,苏苏从头到尾都没有回来。 她回到酒店,已经是傍晚七点。 她还要到会议室汇报工作,但她身上的衣服,今天下午在基地弄脏了,不体面,想着还有几分钟,便赶回房更换。 换完她按电梯下楼,会议室在酒店六楼。 电梯从楼上下来,门一开,好巧不巧,电梯里的人,是闻延舟。 他从19楼下来。 第177章 照片就是你发的 楼藏月下意识顿住脚步。 闻延舟同样抬起眼,两人对视,闻延舟正在接电话,语气冷硬:“想清楚应该跟我说什么再打来。” 然后就挂了。 他心情明显不太好,所以也迁怒她,“不进来就松开手,别耽误我的时间。” 楼藏月摁着下行键,让门关不上。 楼藏月倒是很想不跟他同一趟电梯下楼,只是再等下一趟,就赶不上开会。 她只能走进去。 电梯空间有限,哪怕她站在门边,尽可能跟他拉开距离,也还是能若有若无地闻到他身上那丝丝凉凉的,像雪一样的味道。 两人都没有说话,下行的短短十几秒钟里,他的手机响了两次,他都直接挂断。 楼藏月并不关心,只是刚好从厢壁的倒影上,看到他手机一闪而过的名字。 白柚。 他刚才也是跟白柚打电话? 楼藏月多想这些,是因为,她怀疑,是那两张接吻照导致两人吵架的。 果不其然,闻延舟冷不丁道:“这个结果,你满意吗?” “听不懂闻总的话。”楼藏月回答完,电梯刚好到六楼。 楼藏月没有恭让,要走出电梯,万万没想到,闻延舟突然抓住她的手,将她迈出去的脚步拽了回来! 电梯门自动关上,没有往上也没有往下。 楼藏月被控制在角落,横眉冷对:“闻延舟!你干什么!电梯有监控!” “你以为我要干什么?”闻延舟清冷的眉目染上一抹邪意,“我也没有在监控下做事的爱好。” 楼藏月抿紧了唇。 闻延舟垂眸看她:“你以为用一个网络虚拟号码,我就查不出来?白柚那两张接吻照,是你发给我吧?想干什么?挑拨我跟她的关系?” 楼藏月这次没有否认,坦然道:“假的才是挑拨,真的那应该是拆穿。” 闻延舟喜怒难辨:“你哪来的照片?” 自然不是从非法渠道获取的。 她们无法通过警察和律师让白柚为她做的事情付出代价,乔西西说“算了”后,楼藏月却是如鲠在喉,咽不下那口气。 那天晚上,她想起乔西西说过,她挖出了白柚的微薄账号。 私人账号很容易留下东西,她试着找过去。 起初没有发现什么,直到她在白柚四年前发的一条微薄下,看到一个账号评论她说:“老婆,我不同意分手。” 楼藏月立刻就想起来,白柚跟闻延舟说她是初恋,那么“老婆”和“分手”,又从何谈起? 楼藏月顺势点进那个账号,那个账号已经很久没有更新,但以前发过的东西还在,她翻着翻着,就翻到那两张接吻照。 她当时真觉得挺可笑的。 闻延舟怎么说白柚来着? 传统,家教好。 白柚又一直立什么人设来着? 纯洁小白花,没谈过恋爱。 就这? 照片里,舌头都看到了。 于是她保存了两张照片,用网络账号发给了闻延舟。 白柚不是喜欢发别人的照片吗?她也发,以牙还牙。 闻延舟捏着她的下巴,拇指暧昧不明地摩擦她皮肤:“报复心倒是挺强。” 楼藏月皱眉,不堪忍受他的触碰躲避。 她只把白柚的照片发给闻延舟,如果闻延舟不在意,那些照片就毫无意义,但现在看,他很在意。 那更好,白柚总要为她做过的事情,付出些代价。 闻延舟沉沉地说:“这一招打在我的反感点上,一下就让我想起来,你也背叛过我的事。楼藏月,你做好孤独终老的准备了吗?” 楼藏月压根没把他那句话放在心上。 可笑。 她为什么要听他的? “闻延舟,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 闻延舟打断她的话:“你还有第二个选择,回到我的身边。” “……”楼藏月沉气,“我以为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 他紧接在她的话后面说:“我有人工心脏的渠道。” 第178章 选择回他身边否 楼藏月蓦地一怔,然后抬起头盯着他:“那又怎么样,这又不是稀缺品,各大医院都有。” “不同的品牌,不同水平的医生,做出来的效果不一样,你的医生告诉你,感染率是多少?50%?”闻延舟不冷不热,“我的医生是,10%。” 楼藏月呼吸屏住,10%! 她妈妈现在的医生,已经是申城排得上名号的大主任,他都只能把感染率压到50%而已。 他却有10%的医生,这就意味,他能让她妈妈,从只有五成活下来的概率,变成九成。 九成啊。 “楼秘书,我这回没有要挟你,也没有阻碍你,还多给了你一条路。”闻延舟松开她,修长的手指点了下,电梯门重新打开。 “自己选吧。” “……” 楼藏月一个人在电梯里,手指不由得攥紧成拳。 他看似给了她选择,实际上根本没有给她选择。 她有时候真的特别恶心闻延舟的一些做法。 他那边跟白柚冷战,这边就无缝衔接苏苏一夜三盒。 昨晚说叫她回去是逗她玩儿,现在又押了新的筹码拿捏她。 既要,又要,还要。 电梯突然往下走,楼藏月看向显示屏,估计是楼下有人按电梯。 也好,她趁这个时间,整顿情绪。 她给大姐发了微信,问妈妈怎么样? 得到“没事,一切稳定”的答复,楼藏月的心情也没那么紧绷。 电梯降到一楼,有人进来,楼藏月伸手按回六楼。 她点开沈素钦的微信,斟酌着打字。 “沈教授,申大的医学部是国内医学科的top,你二哥又是名中医,那你认不认识什么厉害的心外医生?” 现在的陈主任,是她能力范围内,能找到的最好的医生。 比她身份更高的沈素钦,应该能接触到比她更好的医生。 但在发出去之前,电梯刚好到了六楼,她犹豫了一下,先删掉。 先工作。 空下来再说。 免得两边都无法专心,最后两边都得不到最理想的结果。 楼藏月走出电梯,一出去,她的情绪就恢复正常,走向会议室。 …… 隔天依旧是楼藏月和苏苏在一组。 楼藏月本以为,苏苏又会像昨天那样什么都不做,已经做好靠自己的准备。 没想到,她今天竟然认真了起来。 她们一起跑了几个基地,一一核对了项目数据,因为苏苏的配合,楼藏月工作起来轻松很多。 苏苏能走到商务部经理的位置,还是有些真才实学的。 忙完准备回酒店,车上,苏苏还向楼藏月道歉,说她昨天一走了之很不对,是因为她昨天说了她,她一时气不过才会这样。 楼藏月只说:“没关系。” “说起昨天的工作,楼小姐,昨天开会那个报告,你微信上发我一份,我感觉有个地方不太对。” “哪里不对?”楼藏月拿出手机,刚打开文档,手机就被苏苏抽了过去,楼藏月一愣。 苏苏说:“我的手机突然上不了网,我直接用你的手机看,就是这里。” 楼藏月无意中往窗外看了一眼,现在是傍晚六点,冬日白昼短,这会儿已经日落西山,天色灰蒙蒙,城市里因为有路灯和商铺,会显得明亮。 可现在窗外,却是一片漆黑。 比天色还要漆黑。 似乎是因为……车辆开进了树林,是树木遮蔽了天色。 楼藏月皱眉:“是不是开错路了?这是回酒店的路吗?” 司机说:“是啊。” “我不记得回酒店的路不需要经过树林。”楼藏月感觉不对劲。 苏苏也往外张望:“对啊,我也记得不用经过树林,师傅,你停一下吧,我们下去看看。” 司机停了车,苏苏打开她那边的车门,楼藏月也打开自己这边的车门下车,一看,这里确实是树林。 她刚意识到不妙,车门就砰的一声关上! 楼藏月立刻去拉车门,车辆直接一踩油门,飞驰开走! “苏苏——” 楼藏月瞬间明白过来,苏苏是故意的! 今天认真工作,还有道歉,都是装的! 楼藏月立刻去摸手机,摸了个空,才想起手机早就被苏苏找借口拿走,她蓄谋已久要害她! 第179章 楼藏月下落不明 苏苏回到酒店,马上跑去会议室,推开门就喊。 “不好了!楼小姐失踪了!” 正准备总结今日份的工作的众人,齐齐看向她。 沈素钦倏地站起来——是的,他处理完实验室的事回来了。 他以为在这里等,能等到楼藏月工作回来,没想到等来的,竟是这个噩耗! “你说什么?!” 苏苏演技极佳:“今天我们去了几个基地采集数据,忙完准备回酒店,楼小姐突然说,想去上个洗手间,结果我和司机等了半个小时她都没回来。” “我觉得不对劲,去洗手间一找,压根没人!打她电话也关机!我在附近找了一圈没找到她,就赶忙回来找你们了,我们快组织人手去找找她吧!” 沈素钦直接问:“哪个地方?” “松鹤路那个基地。” 沈素钦直接离开。 闻延舟皱眉,却是看向苏苏,不知在想什么? 岫钰蹙眉:“这件事蹊跷,楼小姐有工作在身,不会到处乱走,我们先组织人手去找吧。缪琴,你去安排。” 岫钰的秘书缪琴,领命。 闻延舟侧头:“何清,你也去安排。” 找人的事有手下去做,岫钰和闻延舟、苏苏暂时在酒店等消息。 这一等,就是将近一个小时,各分队还是了无音讯。 别说他们还是熟人朋友,哪怕只是普通同事,一个女孩子失踪,总归是令人着急的,岫钰说:“我们报警吧。” 闻延舟在首座,放下支着眉心的手,淡漠道:“不用,先找着。楼藏月是成年人,有基本的自保能力。” 岫钰皱眉:“万一是遇到绑架呢?” 闻延舟反问:“她有什么价值,值得人家兴师动众绑架?” “……”岫钰不由得瞥了几眼闻延舟。 楼藏月好歹跟过他,一日夫妻百日恩,现在人失联,他就这么不担心她的安危?前几天不是还在意得要命吗? 苏苏在另一个座位,也是说:“而且,成年人失踪不满24小时,报警,警察也不会理的吧?” 岫钰拿起手机:“我再让缪琴从基地抽调一些人,帮着一起找。” 苏苏拿起手机:“那我也去打个电话,看有没有人手能帮忙……” 她起身要走,闻延舟也从座位起来,一句:“你跟我来。” 苏苏的脚步顿住,走不了了,抿了下唇,老实跟在他身后。 闻延舟出了会议室,面色骤然变得霜冷,脚步踩在走廊的红毯上,直接去了安全通道。 他一把推开门,苏苏跟着他进去:“闻总,你来这里干什么……” 话还没说完,闻延舟就抓住她的手臂,反手将她丢向角落! 苏苏踉跄了两步,差点摔倒,刚刚站稳,闻延舟的话就砸了下来:“楼藏月在哪里?” 苏苏目光一闪,然后整理微乱的头发,耸耸肩说:“我不知道啊。” 闻延舟没有言语,也没有温度,定定看着她。 他的目光冷锐,比刚开刃的刀还要锋利,逼得人喘不上气。 “……” 苏苏到底不是他的对手,在他的目光下,无法抵抗地撇嘴,“在,东边那片树林。” 闻延舟气息一凛:“你把她一个人丢在树林?” 苏苏不以为意:“我问过当地人,这个季节,树林里没什么毒蛇毒虫,不用怕。才一个小时,再过一个小时都还来得及……你别这样看着我啊,我都是为了给你制造英雄救美的机会。” 第180章 沈素钦的另一面 “我用你多此一举?”闻延舟没空跟她说,快速出了安全通道。 他拿手机给司机打电话。 苏苏追上他:“你不知道,女人很吃英雄救美这一套的,你再等一个小时,等她孤立无援,担惊受怕的时候再出现,她肯定一下子就软化,跟你复合了。” “到酒店大门接我。”闻延舟说完就挂电话,推开挡路的苏苏,按了下行的电梯,“我只知道你现在是欠管教。你明天就回你父母身边去。” 苏苏脸色一变:“我是在帮你!你怎么能恩将仇报呢?!” 闻延舟只盯着电梯,侧脸不近人情。 苏苏怕他真要将她送走:“我要不是为了帮你,我也不用做这么多事!” 电梯到,闻延舟没理她,直接下楼。 “去东边树林。” …… 另一边。 沈素钦赶到松鹤路的基地,直接调取停车场的监控,画面里清楚看到,楼藏月是上了车的。 由此可以确定,苏苏没有说实话——楼藏月不是在上车前失踪,而是上车后失踪! 他没时间回去问苏苏,巧的是,开车送他来基地的司机,就是楼藏月下午的司机。 砰! 司机被扔到暗巷里,还没爬起来,一句质问就直接砸下来:“你们把藏月抓去哪儿了?” 司机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在人前一直温文尔雅的沈教授,他居然会直接动手:“我……我不知道啊,我没抓啊……” 沈素钦摘掉眼镜,放入口袋。 下一秒,他穿着皮鞋的脚直接踩在司机的胸口,力道毫不留情,几乎踩断他一根肋骨,司机本能地想要挣扎,但却怎么都挣不开。 平日斯文礼貌的男人,少了眼镜作为修饰,他就像变了一个人,那眼神,像在看一袋垃圾。 “回答我的话,你们把藏月,抓去哪儿了?” “我……她……” 他的皮鞋移到他的脑袋:“不说,我就,踢爆你的脑袋。” 沈素钦嗓音缓慢,幽幽冷冷,让人清楚地感觉到,他不是简单的吓唬,而是说得出,做得到。 司机直接被吓得尖叫起来:“不要!我说!我说!在东边的树林!” 得到答案,沈素钦挪开脚,冷道:“你最好祈祷她没事。” 他快步走出巷子。 沈素钦本想自己去找,但这时候,一辆车停在他面前,车窗降下,露出偷拍楼藏月的口罩男的脸:“我去。人在哪里?” 沈素钦知道学术有专攻的道理,找人这种事,口罩男更在行,所以直接说:“东边树林。我跟你一起去。” 他拉开车门要上车,口罩男说:“不用,你等我们消息。” 然后飞驰而去。 沈素钦眯起眼。 我们?们? 他和谁? 他听到脚步声,转头,是那个司机走了出来,看到他还在,畏惧地后退。 沈素钦没打算再对他走什么,拿出眼镜重新戴上,尾指勾了一下眼镜链。 他看着,又恢复往日那位,人畜无害的沈教授。 …… 口罩男一边开车朝东边树林飞驰,一边说。 “那片树林我知道,是用来防涝固土和抵御风沙,林业局每年都要花很多钱养护,用的都是营养土,住在周边的村民却经常去偷挖,还有偷砍树的,特别混乱。” 车上不止他一个人。 副座还有一个身份是助理的女人。 女助理皱眉:“你是说,有村民会去挖土砍树?” “对,屡禁不止,他们经常趁晚上偷挖。” 女助理抿紧了唇,能做出这种事的,肯定都是些文化程度很低的村民。 这样的一群男人,大半夜去干坏事,却在树林里遇到一个落单的漂亮女人…… 往后的事,她都不敢想下去。 “开快点。” 女助理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这三个字是从后座传来的。 是的。 后座还有一个人。 ——男人。 第181章 男人 女助理下意识往后看,车辆刚好开进隧道,男人的脸隐没于黑暗,看不清楚。 于是就只能模糊看到,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一个打火机。 打火机通体银白色,没有任何图案装饰,不是名牌,也谈不上什么设计感,就是一个普通的,老式的,转轮打火机。 非要说哪里特别,大概就是底部嵌了一颗橙色的宝石,如落日熔金。 这个打火机与他身份很不相配,但他就是带在身边多年,一日都不曾离身。 车辆开出隧道,口罩男看了看左右车道,没有车,便一踩油门,直接超速,疾驰到了东边树林。 树林里草木密集,挡住车辆前行的路,他们只能弃车步行。 女助理叫桑杉,皮衣皮裤,一双短靴,一头短发,非常干练,和口罩男同步从车门边的置物槽里拿出应急电筒,快速装上电池,齐齐举起电筒,照进树林。 她回头对男人说:“老板,我跟池南去找她就行,您在车上等我们。” 尾音还未完全落下,男人已经从她身边过去,接了她手里的应急电筒,先一步进了树林。 口罩男——池南,耸了耸肩,收起表情,也随后进了树林,护在老板身旁。 树林太黑太暗太曲折,灯光都用来照路,吝啬分一点给人,男人的脸始终在黑暗里。 他脚步很快,不断跟毫无规律、野蛮生长的树木擦身而过,大衣衣摆扫过地上的灌木丛,布料被划破也没在意。 桑杉差点追不上他,只觉得老板现在跟平时对什么都处变不惊、不动如山的模样,大相径庭。 但也难怪,毕竟,那可是楼藏月。 男人长腿跨过一道小沟,想起的是他出国前,楼藏月说的话——你这次走了,我就不会再追了。 一阵夜风从他心口穿过,空荡刺骨。 他抬起头看前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楼藏月就在那儿。 …… 星罗密布的树木一棵挨着一棵,树冠连在一起,遮天蔽日,连月光和星光都透不进来。 楼藏月走在树林里,宛如一个失去视觉的盲人,什么都看不见。 不仅看不见,她还很冷。 她上车时随手脱了外套,现在只穿着针织衫,衣服宽松,毛线比较粗,不怎么保暖,她能清楚地感觉到风从毛衣的每一条缝隙里钻进她的身体,冷得她瑟瑟发抖,不断打着战栗。 她凭着记忆,朝着一个方向摸索前行了好一段路,但前方还是一片漆黑,没有人烟,走不出去,她也就不再往前走了。 她折返回被丢下车的地方,找了一棵有一点点微弱光亮的树木蹲下,抱着自己的膝盖,保存体温。 楼藏月非常确定,苏苏不敢真的把她丢在这里,不敢真的害她,她没那个胆子。 要么一两个小时要么三四小时,总之一定会去找人来接她。 退一万步讲,岫钰他们没看到她回去,也会问苏苏和司机。 总之,她一定会得救。 所以她与其瞎子摸象,到处乱走,不如就在原地等候,免得来救她的人找不到她,双方都在树林里转圈,更耽误功夫。 楼藏月懒得去想苏苏这么做的原因,无论是因为什么,总之她敢这么做,她就一定会让她承担后果。 后来腿蹲麻了,她干脆席地而坐。 还好现在是冬天,大部分动物都冬眠了,否则这样原始风貌的荒郊野岭,很大概率会出现蛇和毒虫。 才这样想着,草丛里就传来窸窸窣窣,像有什么窜过去的动静? 第182章 阿月 楼藏月立刻站起身,随手摸到身边一根树枝,用树枝拍打草丛。 却是什么都没有。 夜风吹动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楼藏月抬头看去,树影在黑暗中被扭曲成怪异的形状,好似一只只手在摇摆。 这样怪诞的景象看久了,那风声都好似女人凄厉的惨叫声。 她脑海里一下就浮现出无数部,尽管粗制滥造,尽管心知肚明是假的,但还是十分惊悚的恐怖片。 在这种环境呆久了,哪怕没有遇到实际的危险,吓也能把自己吓出毛病。 楼藏月又尝试抱住自己面前的这棵树,想着爬到树上,从高处眺望远方,寻找有光亮的地方,就能找到路离开。 但这种树是柳杉,又高又瘦,没有枝叶分叉,没有落脚点,她好不容易爬到离地一米多的地方,却还是因为臂力不够摔了下来,摔得她尾椎骨都疼。 不过,只顾着疼了,就反而不怕了。 楼藏月苦中作乐地想,也不算白摔。 也就在这时,她隐隐约约听到哪里传来人的说话声。 “这里这里,挖这里……” 楼藏月仔细看去,那边树林,好似有灯光一闪一闪。 有人? 楼藏月先是一喜,想要过去求救。 但转念一想不对,大半夜,荒野林中,怎么会有人? 楼藏月意识感觉不妙想要躲起来,然而她这边细小的动静引起了那边惊弓之鸟般的人的注意,电筒的光一下照了过来! “谁在那里?!” 楼藏月被强光照眼,下意识闭上眼睛侧头。 男人的声音:“咦?这里怎么有个女人?” 楼藏月还不知要怎么做,两个男人已然围了过来。 矮胖的那个男人,用手电筒打量楼藏月的全身:“还真的是个女人,大半夜的在这里,是迷路了吧。” 楼藏月注意到他们身上的衣服全是泥土,再结合他们刚才的话……他们是在挖土?挖坑? 大半夜跑到树林挖坑,楼藏月很难不往杀人埋尸的方向想,而想到这里,她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们杀人灭口的可能性,非常大! “妈了个巴子,长的还挺漂亮。”矮胖的男人的眼神悄然变化,另一个瘦高的男人笑骂了一句:“又犯病了是不是!” 矮胖的男人舔了舔嘴唇,夜里本就容易起色心,何况还是孤男寡女:“这个是真漂亮……我们都挖了半宿土了,累得要死,天上掉下个美女,不要白不要,正好放松快活一下!” 楼藏月瞬间意识到他们想干什么,冷冷地说:“你们敢,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 “小娘们儿口气还不小,抓住她!弄她!” 两个男人直接扑上来! 楼藏月一脚踹中矮胖的男人的裆下,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臭娘们儿!站住!” 楼藏月知道这里没有人,但身后的男人紧随不舍,惊慌之下,她还是失声大喊:“救命啊!有没有人!救命啊——” 林子里搜寻的三人都听到了声音。 池南认出来:“是她!” 下一秒,男人已经果断快步朝声音来源处而去,几步之遥,他就要走出这片树林,到她的面前。 “阿月!” 第183章 是他 与此同时,一句更大声的“楼藏月”盖过了他,男人的脚步蓦然顿住! 停在了黑暗的那道线里。 楼藏月在奔跑中仓皇地抬起头,是错觉吗? 她好像,听到有人喊她“阿月”? “楼藏月!” 又是一句呼喊,不是阿月,就是楼藏月。 楼藏月蓦地顿住脚步,看到两簇车灯由远至近,下一秒,车灯变成大灯,强烈的光亮隔着几十米直直地照向她。 像从天而降的一束光。 树林这么大,当然不止一条路,只是因为没有路标,到底要怎么走,没有当地人带路的话,只能碰运气。 闻延舟的运气相当不错,找到大路,直接把车开到距离楼藏月二三十米的地方停下。 那两个男人看到有人来,对视一眼,快速转身躲进树林里。 楼藏月才发现,自己离正确的路这么近,刚才她摸索前行的时候,是往另一个方向。 她看到闻延舟下车,三步做两步快速到她面前,他额前的短发被风撩得有点儿乱,大衣衣摆也扬了起来。 “……” 最先来的人,居然是他。 楼藏月定定地看着他越来越近,容貌越来越清晰,她因为恐惧而乱做一团的心情,变得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闻延舟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臂,一握就感觉到一阵寒气,皱了皱眉,快速脱下外套,披在她的身上。 “有没有受伤?”他沉声问。 “……没有。” 他来得很及时。 在最不好的事情发生前出现。 闻延舟的语气也有些分辨不出:“命大。” 他要拉她走,楼藏月才发现,自己因为恐惧还没有消退,双腿有些发软,刚迈出一步,就又要软下去。 闻延舟索性将她横抱起来。 楼藏月被男人的气息笼罩全身,愣了一下,连忙去推他的胸膛,拉开距离:“不用!我缓一下就能自己走。” “不要动。” “……”楼藏月又冷又饿,又惊又怕,反应迟钝,被他一喝就忘了反抗。 闻延舟看了她一眼:“树林里是有鬼吓唬你吗?” 脸白成这样。 楼藏月由此确定,他没看到那两个追着她的男人。 他抱她稳步走向轿车,何清打开车门,楼藏月忽然转头朝一个方向看去。 但什么都没有看到。 不过她这里明亮,树林里的三个人都有看到她回头。 他们隔空“对视”,却是他们知道她,她不知道他们。 桑杉低声说:“老板,他们要走了,我们也该走了。” 男人转身,要沿来时的路折返回去,就像不曾来过。 但就在这时,树林里亮起无数的手电筒,嘈杂的脚步声,纷至沓来。 “在这里!他们在这里!” 闻延舟抱着楼藏月转身,朝那个方向看去。 树林里原本要走了的三人,也停下脚步,静观其变。 村民们围了过来,有人指着闻延舟:“就是他们!” 领头的中年男人,应该是他们村长,直接问闻延舟:“你们是什么人?大晚上怎么会在这里?” 闻延舟自然不可能对他们有问必答。 何清反问:“你们又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我们没想干什么。”村长口吻强硬,“只要你们保证,不会把今天晚上看到的事情说出去,我们也可以放你们走。” 莫名其妙。 闻延舟甚至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楼藏月在人群里看道那两个挖坑的男人,矮胖和瘦高,推测他们想让他们闭嘴的事,是和那个坑有关系。 闻延舟“不配合”的态度,放在村民们眼里,就是拒绝配合的意思,几个手持棍棒的青壮年对视:“先把他们抓了!” “对!” “上!” 第184章 脱了 一群不知道哪里来的奇形怪状的人,二话不说就蜂拥而至,何清只是普通秘书,多少有些受到惊吓。 “你们要干什么!再过来我就报警了!” 听她要报警,村民们冲得更快:“抓住他们!” 楼藏月觉得不妙,要从闻延舟身上下来,闻延舟却没有放,双手抱着她,一脚踢开一个冲上来的村民。 楼藏月不安道:“闻延舟,快放我下来!” “觉得我没办法带你走?”闻延舟看了她一眼,同时弯腰躲开一棍子。 双手难敌四拳,这么下去,都走不了是肯定的。 楼藏月抓住车门喊:“上车!” 闻延舟踹开一个村民,转身将楼藏月放进车后座,何清也快速上车。 闻延舟刚放好楼藏月,楼藏月就看到一棍子挥下来,她眼睛一睁:“闻延舟!” 闻延舟后背被棍子重重打中,他抓着车门闷哼一声,眼底闪过戾气,转身踢开那个村民,他没有恋战,长腿迈上车。 他要关上车门,但有村民紧紧扒着车门,那副样子,像极了末日世界里,没有神志的丧尸。 楼藏月喊道:“何清!开车!” 何清怕归怕,职业素养还在,服从命令,一踩油门,神龙摆尾,甩开扒着的村民,闻延舟将车门砰的一下关上! 然而村民人多势众,挡住他们的去路。 一辆车,一群人,双方对峙,谁都不让步。 这时,不知道哪里响起警笛声,村民都被吓到,自乱阵脚。 “警察来了?警察来了!” 闻延舟:“左边。” 何清立刻往左打方向盘,将车子从那个间隙里,咻的一声开走。 树林里,男人抬了一下手,池南和桑杉关掉手机音乐的警笛声,没有再管陷入混乱的村民,三人隐入树林。 …… 车子开出树林,开上马路。 大马路上,路灯清晰,车来车往,这才让何清感觉从“原始部落”回到“现代文明”。 她长长松了口气,平复受惊的心情,看了一眼后视镜:“闻总,您怎么样?要去医院吗?” 闻延舟按着肩膀,活动了一下手臂,反问楼藏月:“你要去医院吗?” 楼藏月抿唇:“我没有受伤,不用看医生。但你后背……” 闻延舟直接:“那就回酒店。” 何清便朝酒店开去,楼藏月微微皱眉:“你后背没事吗?” 闻延舟没回她话,是对何清说:“这些人,应该就是杏花村的村民。” 何清:“是薛书记说的那件事?” “八九不离十,你回去查清楚,如果是,这就是一个好切入口。” 何清点头:“明白。” 楼藏月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事,应该是碧云的工作,看在闻延舟救了她的份上,她便将自己知道的事告知。 “他们好像还在树林里挖坑,不知道在干什么,警告我们不要说出去的事,应该就是这件事。” 闻延舟只是“嗯”,大概是心里有数,楼藏月就没再多嘴,只问闻延舟:“你后背,真的没事吗?” 她问了三次。 闻延舟嘴角隐约勾了一下,侧头看她:“关心我?” 何清这会儿就当自己是透明人,专心开车,对后座闻总和前任首席秘书的对话,自动屏蔽。 楼藏月只是觉得,申城闻家的独子,不管她怎么看待他,他身份确实金贵,如果因为来找她,间接导致他身体损伤,留下什么后遗症,她赔不起。 她最后一问:“你到底用不用去医院?” 闻延舟真没把这点儿伤放在眼里。 他随手将在混乱中,挡了一棍子,被打碎表盘的手表摘下来,丢在了置物柜里。 “这么担心,回酒店,我脱了衣服给你看。” 第185章 怀疑 更深露重,夜里的寒气汇聚成薄雾,织在路灯下,影影绰绰。 楼藏月平心静气:“我不会医,给我看,我也治不了,闻总还是找医生吧。” 她不接他那带有暧昧歧义的话。 闻延舟呵了一声,看着楼藏月的脸在车窗边忽明忽暗。 她身上披着他的衣服,外套较宽大,将她本就纤细的身体,衬得更加瘦弱。 她这会儿也很狼狈,头发凌乱,脸上的血色还没有恢复,微微发青,跟三年前那个雨夜的模样,大同小异。 他别开头:“没长进。” 楼藏月知道他是在说她,但无意深究他为什么这么说,只是道:“今天这件事,是苏经理故意害我的。” “所以?要我替你讨回公道。”闻延舟随手将暖气调高,烘出的热气带着木质的香味,安抚紧绷的神经。 “不敢,只是跟闻总说一声。” 且不说苏苏还是他的人,哪怕是个陌生人,他都不见得会帮她。 楼藏月只是告诉他这件事,让他心里有个数而已。 不过她也可能多余说这一句,闻延舟能那么准确找到她,十有八九就是苏苏告诉他……等等。 楼藏月忽然问:“闻总,这件事该不会是你跟苏苏联手设计的吧?” 一个人丢她,一个人找她。 闻延舟脸色霎时间变得冷峻:“你说什么。” 楼藏月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细细想来就觉得不可能:“没什么。” 他没有理由做这种事。 闻延舟已然冷笑出声:“怎么?你以为我和苏苏联手将你置于险地,然后再演一出英雄救美?” 苏苏是这个打算,但苏苏做这件事之前,他根本不知道。 如果他知道,他绝对不会同意。 而楼藏月现在是觉得,他会跟苏苏合谋这种局。 “我浪费这么多时间做这种事,我图什么?图你一句谢谢?楼秘书,你的谢谢很贵重?还是图你会因此感动、心软、回到我身边?” 楼藏月抿唇:“没有,是我想多了。” 闻延舟哂笑:“你确实想太多。” 楼藏月:“……” “我对付你,用得着费这种功夫?远的不说,你最后不还是要为了你妈那10%回来找我?已经注定的结局,我有什么必要再去做多余的事?” “……” 楼藏月忍无可忍,“闻延舟,你别太自信了。” 可闻延舟有自信的资本:“你找得到比我更好的资源?” “……” 两人至此一路无话直到酒店。 楼藏月下了车,闻延舟又要将她抱起来。 楼藏月脑子清醒了,抗拒得不行:“闻总,我自己走!” 闻延舟看了她一眼,随便她,也没等她,大步走在酒店。 楼藏月先回了自己的房间,洗了手和脸,门铃就被按响。 开门一看,是闻延舟。 楼藏月顿了一下,不过很快,他身后就来了沈素钦和岫钰等人。 他们是知道她回来了,过来看她的。 楼藏月让开路请他们进来坐,沈素钦握住她的手臂,脸色凝重:“有没有受伤?用不用去医院?现在还可以去急诊。” “没有受伤,不用去医院。”楼藏月抿唇,“辛苦大家找了我一个晚上,还耽误汇报的工作。” “这些都是小事,人没事就好。”岫钰道,“我已经让缪琴去帮你买一碗汤面,喝点热乎的,暖暖胃,也暖暖身体。” 闻延舟似乎没有跟他们说起村民的事,楼藏月也就没有提。 “谢谢岫总。” 闻延舟在沙发上,漠漠地抬眼:“不用谢我?不是我把你带回来?” “……” 楼藏月没有想到他会跟她讨这一声谢。 他在车上不是说,不图她一句谢谢吗? 众目睽睽,楼藏月只得说:“谢谢闻总。” 闻延舟目光停在沈素钦握着她,但她没想躲开的手臂上,嘴角一哂,对外面躲着的人冷声道:“还不进来?” 第186章 长得像 众人转头看向外面,苏苏挪着脚步走进来。 一看到她,楼藏月脸上的表情就收了起来。 苏苏走到楼藏月面前,诚恳道:“楼秘书,对不起,我今天这个玩笑开得有点过了,闻总刚才已经教训过我了,还好你没事。” 楼藏月重复她最后三个字:“我没事?” 她不是没事,是闻延舟刚好出现,否则她会发生什么,可想而知。 楼藏月没将这件事说出来,但不代表,苏苏可以将这件事简单概括为“开玩笑”。 苏苏突然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 其他人都是一愣,楼藏月亦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做,下意识看向闻延舟,闻延舟表情倒是淡淡的。 苏苏那一巴掌没给自己留着力,脸上很快出现一个红印,她再次道:“真的对不起楼小姐,我做事没过脑子,你说,还需要我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你的道歉我收下,但我没那么大度可以原谅你。”楼藏月道,“我问过我的律师,你这是故意将我置于危险境地,我可以向你追究责任。” 在场其他人都是外人,没资格代替楼藏月说没关系,就都没开口,让她们自己解决。 苏苏点头:“我认错,只是我觉得,我们可以私下解决,如果你需要赔偿,说一个数字,我可以接受的话,马上转,我们都很忙,何必内耗在一件可以和解的事上,化繁为简,怎么样?” 楼藏月便如她所愿:“八万,要注明是和解费。” 苏苏毫不犹豫:“可以。” “这件事我会如实告知沈氏,接下来也没办法再跟你共事,最后,请你离开我房间。” 苏苏抿抿唇,转身出门。 她对闻延舟做了个口型——我道歉了。 他不能再要挟把她送回她父母那儿了。 苏苏走后,缪琴就送来了热乎的汤面。 和汤面一起放下的,还有一个加湿器,她道:“这个是我自己在用的,加了安神助眠的精油,藏月你今晚受了惊吓,有这个,可以放松神经。” 楼藏月感激:“谢谢你缪琴。” 岫钰最先起身:“楼秘书趁热吃吧,我们先走了,吃完好好休息,工作的事不着急,你们这两天进度很快,明天休息一天也没关系的。” 楼藏月点头:“谢谢岫总。” 岫钰和闻延舟要走了,沈素钦却没有走的意思。 闻延舟出门前,淡淡瞥了沈素钦一眼:“她受了惊吓,让她休息。” 沈素钦目不斜视:“藏月不劳闻总挂心,闻总有空,还是多管教自己的女人吧。” 在他看来,苏苏无缘无故害楼藏月,就是因为他。 闻延舟冷嗤:“这话去对你大哥说。” 沈素钦皱眉侧头,闻延舟已经出门。 楼藏月道:“我没事的沈教授,你从申城过来,又找了我一个晚上,回去休息吧。” “我不累。”沈素钦走到她面前,打开外卖盒。 汤面这种食物,最好是即时煮即时吃,放一阵就坨了,卖相口感都不好。 沈素钦皱眉,可惜这里没厨房,也没食材,否则他肯定要重新帮楼藏月煮一份。 “试试看,吃不下的话,我重新叫客房送来。” 楼藏月其实没什么胃口,可能是饿得太久,又太晚了,不过本着浪费粮食可耻的原则,她还是勉强吃完了。 另一边,岫钰和闻延舟一起进电梯,侧身看他:“你跟苏经理,到底是什么关系?” “什么什么关系?” 岫钰弯唇:“你一个晚上叫三次客房服务的事,已经在酒店传开了,别说我知道,阿路都打电话来问我是真的假的,还问我,你是不是跟楼秘书用?” 闻延舟无意与人聊私事,皱眉:“你们很无聊?” “要不是刚才看到苏经理跟你使眼色,我也不会问。”岫钰没有那么八卦,但问都问了,他还是想知道答案的。 他心算了一下,“楼秘书离开你之后,你的女人怎么一个换过一个?” 有关系的和没关系的,分别是白柚、方倩、沈妙妙、苏苏…… 闻延舟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没做解释,而是反问:“你不觉得苏苏长得像谁?” 第187章 扎他心 嗯?长得像谁? 岫钰在脑海里琢磨苏苏的容貌,原本不觉得,但经他这么一说,似乎真的跟谁的脸重叠了…… 刚好电梯抵达,门打开,岫钰下意识抬头,发现降到一楼。 “怎么是一楼?”他们要回19和20楼。 闻延舟走出电梯:“我去前台拿点东西。” 既然是拿东西,那应该很快回来,岫钰便按着开门键等他一会儿。 不多时,闻延舟回来了,手里拿了一个小药箱。 “你受伤了?” 接着他就看到,闻延舟按17楼,笑了,“楼秘书受伤?你要去帮她包扎?” 闻延舟轻描淡写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岫钰扎他的心:“但楼秘书现在身边有沈素钦,恐怕不需要你。” “所以你去把他叫走。” 岫钰:“……” 怎么有种,帮兄弟,私会别人的女朋友的感觉? 到了17楼,岫钰好声好气地给他忠告:“追人的话,你要改改你的态度。” 闻延舟回他一句:“我没你那个兴趣,你愿意被一个女人捆住十年,别人可不愿意。” 岫钰好气又好笑。 他心里闪过一个念头,确实是没见过闻延舟爱上谁的样子。 白柚,唔,也不算吧。 闻延舟对白柚的好里,始终是隔着一层什么,在岫钰看来,还不如他当年对楼藏月来得热忱。 …… 看着楼藏月吃完面,沈素钦才说:“如果你想继续对苏苏追责,我会负责到底。” “她是沈氏的人,是你大哥的商务经理。”闹得太僵的话,终归是不好。 沈素钦递了纸巾给她:“这些不在你的考虑范围,也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就事论事,她害你,就要承担后果。” 楼藏月认真想了一阵,还是摇头:“算了,她也道歉了,还自己打了自己一巴掌,等她把赔偿转给我,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沈素钦稍微缓了眉目:“只有闻总去找你?” “嗯。” 沈素钦心思流转,池南他们没找到楼藏月吗? 这时,门铃被按响,楼藏月想去开门,沈素钦先一步起身:“我去。” 门打开,门外是岫钰。 “岫总找藏月还有事吗?” “不是,我是突然想起来,有个事情要跟沈教授聊聊。”岫钰轻咳一声。 沈素钦:“明天不行吗?” “明天……也行。”岫钰没怎么做亏心事,业务不太熟练,险些铩羽而归。 好在楼藏月听到了:“沈教授,我这边没事了,我也想休息了。” 沈素钦这才点头:“那你先休息,明天见。” 又对岫钰说,“岫总,我们去我房间聊吧。” 楼藏月也准备去洗澡了,但这时,门铃又响了。 她以为是沈素钦,直接开门,结果竟是闻延舟。 而且只有他一个人。 “闻总,有事吗?” 闻延舟:“我手机落在你这里。” 楼藏月转头看向沙发,确实在沙发旁边的小几上看到一个手机,她只好说:“我去拿吧。” 闻延舟直接在她身后进门。 有了上次的教训后,楼藏月十分警惕:“闻总,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间房,不合适吧。” “你也知道不合适,刚才怎么没有赶沈素钦走?”闻延舟对她的抗议充耳不闻,自顾自在沙发坐下,打开医药箱。 “过来。” 楼藏月屏气,定在门口,一动不动。 闻延舟看向她:“你有那么怕我?” 楼藏月最后是看在他今晚帮她的份上,勉为其难地走过去。 “闻总到底有什么事?” 第188章 他没有 闻延舟直接抓她的手,楼藏月本能地想抽回去,他就用镊子夹了棉球,浸湿碘伏,按在她的手心。 楼藏月不由得吸了口气。 闻延舟嘲弄地看了她一眼,继续用棉球擦她手心的破皮——这是她爬树摔下来时,磨蹭受伤的。 几道不深不浅的擦伤,因为她没包扎,洗过手,皮肉有些外翻泛白。 楼藏月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看到的? 沈素钦多留了那么久,都没注意到。 闻延舟:“连止血胶布都不会贴?” “只是皮外伤,两三天就好。” 闻延舟拿了药膏,挤在伤口上,用棉签涂抹:“等你因为破伤风死了,就知道会不会好。” “……”狗嘴吐不出象牙。 处理完一只手,闻延舟要拿她另一只手,楼藏月已经先一步自己拿了镊子,夹了棉球浸湿碘伏。 “不敢麻烦闻总,我可以自己处理。” 闻延舟随便她,抽了纸巾擦手,淡声说:“老实呆着,等人去救你就好,自己折腾什么。” 楼藏月则道:“我一向是能靠自己就靠自己。” 闻延舟:“你也知道你不讨喜。” 楼藏月明白他的内涵,又是在嫌弃她不懂得依赖,她扯了下嘴角:“我也不是一定要讨谁的喜欢吧。” 闻延舟的脸在灯光下白皙英俊,漆黑的眼眸沉静如同潭水。 楼藏月只专注自己的伤口,不关心他是什么反应,擦完药,便礼貌地下逐客令。 “多谢闻总的医药箱,我已经没事了,您也回房休息吧。” 闻延舟随手解开一颗纽扣:“你没事,我还没好。” 楼藏月反应过来他是想让她帮他擦后背的伤。 她不动声色拒绝:“我在车上至少问了闻总三次用不用去医院,您都说不用,现在需要人帮忙擦药的话,您可以去找岫总,或者就近请沈教授帮您。” 闻延舟眼皮一掀:“我是因为救岫钰或者沈素钦受伤的?” “闻总也不是因为我受伤的。”楼藏月确切道,“我看得很清楚,这一棍子,您不是替我挡的,是您没及时躲开,而且我还提醒过您,放我下去,是您自以为自己很厉害。” 闻延舟舌尖轻抵脸颊:“我不是去找你的?” 楼藏月客观分析:“如果不是苏经理,我不会有这个无妄之灾,而苏经理是因为你才会针对我,追根溯源,我才是被闻总害了。” 闻延舟冷笑一声。 好一个清楚、理智、讲逻辑的楼秘书。 他突然捏住她的下巴:“楼藏月,你听没听过一句话?” 楼藏月皱眉。 闻延舟的声线偏清冷低沉:“你以为你以为的就是你以为的吗?” “……什么?”楼藏月愣怔。 “你不是第一次喜欢自作聪明了——谁跟你说我要拿你换项目?” 楼藏月将他那句绕口令般的话在脑海里过了两遍,还是没明白,而且他为什么突然提起“换项目”的事? “闻总到底什么意思?” 话题明明是他先开始,闻延舟却又突然厌了。 放开她的下巴,漠然起身:“苏苏那八万,我会给你转二十,这件事你别找沈氏说。” 然后直接离开她的房间。 楼藏月一个人在客厅静坐了几分钟,才慢慢领悟出来。 他的意思是,她以为的事情,其实不是她以为的那样? ……她以为什么了? 商家游轮那件事,以为他要拿她换项目,其实他没有? 第189章 同一人 楼藏月沉下呼吸。 那件事只过去两个月,不是过去两年,她还没记忆错乱,他当时就是想拿她当筹码换项目,现在狡辩,是以为时过境迁就可以扭曲黑白? 楼藏月强行中断自己又在不知不觉间,被闻延舟牵着走的思绪,默不作声地将桌上的药箱都收拾起来。 看到缪琴给她的加湿器,她拿到房间,插上电,细密的水雾立刻喷洒出来,确实带着橘子的香味,令人放松。 闻延舟为了让她放过苏苏,翻倍的赔偿可以随便给,跟了他的女人,无论哪一个,都获得了他的保护。 只有她,跟他的时候,也被他利用。 楼藏月抿唇,看时间,十一点多了,她给大姐打去电话,想问她妈妈今天怎么样? 这个时间大姐还没睡,她往常打,大姐都会接,但今天的电话,却是被挂断了。 楼藏月皱眉,怎么了? …… 此时此刻,申城医院。 本该静谧的病房里,心电监测仪突然发出急促且刺耳的嘀嘀声,医生护士第一时间赶来! 一人放平病床,一人快速为楼母做检查,同时喊:“拿除颤器!” 护士推着机器从走廊跑进来:“家属让开!” 大姐慌张地让开路,退到角落,愣愣地看着。 护士机器通电,医生拿起两个熨斗似的仪器:“给电,200焦耳!” 仪器贴上楼母的胸口,楼母的身体跟着“熨斗”一起向上,砰的一声,然而心跳还是呈现一条直线。 医生又喊:“再来一次!” 除颤器第二次通电,再次贴上楼母胸口。 又一声爆炸似的“砰”后,心电监测仪上终于重新出现波浪线。 医生和护士们都松了口气。 医生走到大姐面前,严肃道:“人回来了。但病人这个情况不容乐观,手术的事,你们考虑得怎么样?” 大姐心乱如麻:“我、我不知道……” 她向来没什么主见,都是别人说什么她就做什么,这么大的事,她更是不敢做主。 她想给楼藏月打电话,但楼母今天下午才叮嘱她,无论发生什么,哪怕是她不行了,也不要告诉楼藏月,她不想再给她添麻烦…… 楼藏月又一次打来电话。 大姐握紧手机,不敢接,接了肯定会被楼藏月发现。 她咬着唇挂了电话,又在微信上给楼藏月发消息:“小雨在我旁边睡着了,我怕吵醒她。” 楼藏月回复:“原来是这样,你把小雨带去医院了?妈妈今天怎么样?” 大姐看着病床上戴着氧气面罩的楼母,哆哆嗦嗦打字:“没事,妈现在……睡着了。” …… 闻延舟回到19楼,在房门口看到司机。 他走过去:“什么事?” 司机低着头:“闻总,今天的事,是苏经理让我那么做的,她说是为您办的,我才、才……” 他怕闻延舟会追究他的责任,所以先来认错。 闻延舟淡淡看他:“你只是想说这个?” “还有还有,沈教授也来逼问过我楼秘书的下落……” 闻延舟原本漫不经心的思绪一顿:“然后?” “然后我看到他,把消息告诉给一个戴口罩的男人。”司机把自己看到的都说出来,“戴口罩的男人马上开车走了。” 意思是,当时还有别人去东边树林找楼藏月? 闻延舟眉目凝了起来:“知道了,下去吧。” 闻延舟刷卡进房间,一边解开衬衫纽扣,一边若有所思着。 戴口罩的男人? 那天,楼藏月自称有人跟踪她,去查酒店的监控,也找到一个戴口罩的男人。 莫非是同一个人? 他神色变得凛然,猜到什么,重新开门出去,按电梯下楼。 …… 另一条电梯在17楼停下。 一双漆黑的皮鞋走出电梯,男人穿着长风衣,衣摆被锋利的草叶划破,有一道口子。 他从荒野林离开后,还没来得及换。 他直接用房卡,刷开了1702的房间。 第190章 碰上了 卧室里的加湿器喷吐着细细的水雾,将空气润泽得有一丝橘子的香味。 床上的女人已经陷入深度睡眠,整个人陷在白色的被褥里,看起来像一朵无依无靠的蒲公英,脆弱而美丽。 商时序侧身坐在她的床沿,掀开她的被子,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她会被惊醒。 他毫不避讳,仿佛他们之间,就该是如此亲密。 楼藏月怕冷,穿着长袖长裤的纯棉睡衣,他目光扫过她的全身,确认她应该没有伤,然后拿起她的手。 她手心里贴了大号创口贴,商时序用拇指的指腹,轻轻地蹭了蹭创口贴的边缘。 过了会儿,他才将她的手放回去,被子也重新盖好。 他轻轻喊了:“阿月。” 商时序没在楼藏月房间逗留太久,十来分钟,便关上门离开了1702。 他按了下楼的电梯。 电梯门在他面前打开。 他和闻延舟,四目相对。 …… 楼藏月第二天睡到自然醒。 醒来感觉身心轻松,舒舒服服地伸了一个懒腰。 她好久没有睡过这么惬意的觉,伸手关掉加湿器,寻思着回头问一下缪琴,精油是什么牌子?她也要去买。 确实很助眠。 楼藏月拿手机看时间,已经十点多,还看到一条银行的短信,收入二十万。 毫无疑问,是闻延舟给她转的。 她跟苏苏要钱,是因为事情已经发生,她既不能打她一顿,也没有别的既能让她付出代价又不犯法的做法。 金钱赔偿,就是最实际的。 闻延舟要加倍替苏苏赔偿,她也随便他。 楼藏月打开微信,沈素钦九点多的时候,给她留了言。 “苏苏跟沈氏说水土不服,身体不舒服,要回去,沈氏已经派了人来过来接替她的工作。” 楼藏月便就彻底没了去告状的念头。 得饶人处且饶人,没必要穷追猛打。 岫钰让她休息一天,楼藏月觉得没必要,休息一上午就够,她回了沈素钦消息,问他在哪里? 沈素钦:“在北江路的基地。你要过来?” 楼藏月:“现在过去要蹭你们一顿午饭,没干活蹭工作餐有点不好意思,我吃完再过去。” 沈素钦便给她发了位置。 楼藏月顺便点了外卖。 她想起闻延舟昨晚在车上撂下的话,打开电脑,上网搜索已经搜过很多次的词条——国内做人工心脏比较厉害的专家。 不是找不到。 而是那些大主任,甚至找不到挂号的地方,普通人根本没有接触到他们的渠道。 楼藏月也不是很想去找沈素钦。 这两个月,他里里外外帮了她很多,钱债易还,人情债难还,她没有理由总是叫他帮自己做这个做那个。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她暂时不想去麻烦沈素钦。 楼藏月查了一个小时,没什么有用的收获,外卖员来电话,让她下楼取餐,她便拿着房卡出门。 好巧不巧,她遇到从外面回来的闻延舟。 楼藏月一眼就看出闻延舟此时的心情不太好,她自然不会去触霉头,目不斜视,他们在酒店的旋转门里擦肩而过,一进一出。 闻延舟冷不丁开口:“那个戴口罩的男人是谁?” 楼藏月神经一下绷了起来,恰到好处地反问:“闻总在跟我说话?什么戴口罩的男人?” “你不知道?那我告诉你。”两人都停了脚步,旋转门定住不动。 隔着两面对折的玻璃,他们看似近,实则远。 “他是商时序的人,从几个月前开始,就有在申城活动的记录,他应该是一直在跟着你,从申城到水城,那天在基地还保护了你。” 楼藏月抿唇。 闻延舟的语气冷涔涔:“他对你,还真是旧情难忘。” “……” 楼藏月不知道应该回什么话,闻延舟最后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让楼藏月心跳陡然加快,总觉得他要做什么。 第191章 他们之间 “闻……” 闻延舟迈开脚步,从旋转门离开,楼藏月也被门“推”了出去。 楼藏月回头看他的背影,直到听到外卖员喊:“尾号2055吗?” 楼藏月才收回目光:“嗯,对。” 取了外卖,回到房间,楼藏月睡醒时的好心情,已经烟消云散。 她当然感觉得出,闻延舟对商时序有很重的敌意,甚至是反感,但她不知道他这些情绪从何而来……他们不是高中同学吗? 而且游轮那次,闻延舟跟商老爷子的关系看起来也很好,比对闻父还亲,怎么就偏偏对商时序有意见? 楼藏月没那么拿自己当回事,会觉得是因为她导致闻延舟和商时序有矛盾。 就算真的有她的原因,也肯定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他们之间,百分百有别的事。 楼藏月点的外卖是云吞,上次在酒店吃着不错,现在心情不好,感觉味道一般。 她吃完就去北江路的基地,跟沈素钦汇合。 今天是他们来水城工作的第七天,需要采集的数据,都已经采集得差不多,照这个进度,再过两三天就可以回申城了。 楼藏月一下午都在跑来跑去,有点儿热,便解了围巾。 沈素钦将一瓶矿泉水拧开,递给她,正要说什么,眼角瞥见那边有两个穿着警服的男人走了过来。 “是楼藏月,楼小姐吗?” 楼藏月转身,看到警察,也是一愣:“我是。” 警察:“我们是水城警局的,想找你了解一些事情。” 沈素钦已经站到楼藏月面前:“请问有什么事?” 警察问:“你是?” “她的上司。” 警察只看向楼藏月:“我们找楼小姐。楼小姐,昨天晚上,你去过东边树林对吗?” 楼藏月抿唇:“对。” “方便聊聊吗?” 楼藏月心思忖了忖,拉了一下沈素钦的衣摆:“我跟警官聊聊吧。” 沈素钦坚持要在场,警察只是来询问情况,没理由限制,只得同意。 周围人多眼杂,他们只好到车上说。 警察打开执法记录仪:“楼小姐,别紧张。” 楼藏月摇头:“我不紧张。你们想问什么?” 警察眼神敏锐:“那么晚,你怎么会去东边树林?” 楼藏月则是反问:“你们为什么要问这个?你们突然来找我,我总有权知道发生什么了吧?不然也不清楚该怎么配合你们。” 难不成是因为她被苏苏丢在树林,他们来主持公道?可他们又没有报警。 两个警察对视了一眼,而后,一语惊人:“我们有一位同事失踪了,在东边树林的坑里,发现了他的头发。” “……” 楼藏月愣了很久,“他、他被人害了?埋了?” 警察表情严肃:“案情细节无可奉告。我们已经问过闻先生,他说他是去找你的,所以你当时的情况又是怎么样的?” 楼藏月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跟这种事扯上关系。 静默了片刻,她便详细道:“我同事跟我‘开玩笑’,把我丢在树林,想吓唬我,我当时在林子里有听到说话声,男人说——这里这里,挖这里。” “我觉得不对劲,大半夜,树林里怎么会有人?本来想躲起来,结果被挖坑的两个男人发现,一个矮胖一个瘦高,他们还想对我不轨。” “最后是闻延舟及时赶到,救了我,他们才没有得逞。“ 警察记录着:“还有吗?” “我们要离开的时候,树林里出现很多人,看着像是村民,其中有一个比较年长,像是他们村长的人,要我们保证不把今晚看到的事说出来,否则就不让我们走,我们最后是动了手,开着车才逃出来的。” 楼藏月说完,“我只知道这些,别的不清楚。” “好的,感谢你的配合。”警察没别的想问了。 他们一起下了车,楼藏月不由得道:“那个坑里,只找到头发吗?但有头发的话,不就证明,他曾被埋进去?可能是因为被我们撞见,那些村民怕我们走漏消息,所以把尸体转移了。” 她说的这些,警察当然想得出来,只是没必要跟楼藏月说。 “多谢楼小姐配合,后续有什么问题,我们还会联系你。” “好的。” 警察走后,楼藏月刚才觉得有点儿热,此刻则是遍体生寒。 昨晚她想“杀人埋尸”,只是发散思维,结果竟然是真的。 她在车上跟闻延舟说的时候,他没什么反应……他猜到了? 第192章 有过几个 闻延舟和何清的对话里,有一句“薛书记说的那件事”,意思是,薛书记猜到有人遇害了? 再结合她透露的“挖坑”,闻延舟确定人已经没了,今天便去报案,所以警察才会来找她做笔录? 沈素钦的神色也不好看,温润斯文的脸上,有些凝重:“你昨晚还差点被欺负了?为什么没说?” 楼藏月重新将围巾围回脖子上,抿抿唇:“他们没有碰到我,我发现他们的意图的第一时间就跑了。” 沈素钦沉声:“你确定,要放过苏苏?” 如果只是“恶作剧”,算了就算了。 但楼藏月还因为她的“恶作剧”,发生了这么严重的插曲,她想算了,沈素钦都不愿意。 可楼藏月到底是不想再节外生枝:“和解费我都已经收了,就这样吧。” 她转而问,“杏花村是什么地方?” “是我们勘测数据的最后一站,杏林山下的一个村子,我只知道他们不服从规划,不愿意搬走。”沈素钦垂眸看着她,“这些不在我们操心范围。” “我知道。” 只是被问话了,便随便想想而已。 …… 晚上的会议,闻延舟和岫钰都没有出现,只派了各自的秘书参加。 楼藏月猜他们应该是在忙杏花村的事。 沈氏派来交接苏苏工作的人倒是到了,是他们商务部的副经理。 令楼藏月没想到的是,跟着那个副经理一起来的,还有沈妙妙。 她从碧云离职后,就没再见过沈妙妙,听起来,沈妙妙现在是在沈氏实习,是那个副经理的助理。 但她好像还对闻延舟不死心,没看到闻延舟,脸上出现了不加掩饰的失望。 沈素钦也看出来了,会议结束,便将人拎到一边教训:“妙妙,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沈妙妙还是那副小公主做派,瘪瘪嘴说:“我知道啊。” “短短两个月,换了三个地方的工作,让我帮你求大哥收留你的时候,你是怎么答应我的?”沈素钦训道。 沈妙妙咬唇:“我有好好工作,我跟着思艺姐来水城,就是为了学习。” “你最好是。”沈素钦又道,“不会喊人?” 他身边是楼藏月。 她们之前在碧云,相处得挺融洽的,楼藏月还救过沈妙妙。 但沈妙妙从刚才起,就一直无视楼藏月,哪怕是被沈素钦叫了,她也直接跑了:“思艺姐在叫我了,四哥哥再见!” 沈素钦无可奈何,对她歉意道:“她被我惯坏了,别介意。” 这有什么好介意? 楼藏月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 次日的工作,他们和沈氏一起,楼藏月越发感觉到沈妙妙对她的疏离。 她有些遗憾。 虽然她们共事的时间短,但也互帮互助过,她以为,她们能算是朋友。 楼藏月见过太多勾心斗角的人,沈妙妙很纯粹很天真,她挺喜欢她的。 要不然,也不会羡慕她了。 今天工作结束,碧云和久安临时通知不用开会,时间突然就空了下来。 沈妙妙起了玩心,喊大家去水城着名的酒吧一条街玩儿。 他们这个队伍,大多是年轻人,之前忙工作没办法,现在有空,几乎是一呼百应。 楼藏月没兴趣,想回酒店。 沈妙妙这时候,却主动去挽着她的手臂:“藏月姐姐,不要那么不合群,跟大家一起去玩嘛,四哥哥,你也要去的吧?” 沈素钦想的是,楼藏月总是很认真,偶尔放松一下也好。 所以对楼藏月说:“一起去吧。” 大家的兴致都这么高,楼藏月不好太扫兴,就答应了。 队伍里就有人起哄:“楼助教最听沈教授的话。” “我觉得是沈教授听楼助教的话,要是楼助教说不去了,沈教授肯定也不去。” 沈素钦推了一下眼镜,笑意淡淡:“不要乱说。” 他们一行七八人一起去了酒吧,沈妙妙点了好几瓶酒。 沈素钦不满:“我给你的自由过火了?明天还有工作呢。” “这些酒度数不高。我们来玩游戏吧。”沈妙妙跃跃欲试。 其他人也很感兴趣:“好啊,玩什么?” “俄罗斯转盘,被酒瓶指中的人,真心话和大冒险任选一样!” 大家都说好,游戏也就这么开始,结果第一轮就转中了楼藏月。 “……” 楼藏月和沈素钦对视,莞尔,愿赌服输。 沈妙妙直接问:“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楼藏月想了一下:“真心话吧。” 沈妙妙盯着她:“你有过几个男人啊?” 第193章 人尽可夫 楼藏月愣了一下。 沈素钦皱眉:“妙妙。” 沈妙妙一脸无辜:“怎么啦?来酒吧玩游戏,这种问题很正常啊,要不然怎么助兴?不信你问其他人。” 楼藏月不动声色:“我不懂游戏规则。如果选大冒险,那是做什么?” 沈妙妙笑吟吟的:“大冒险就是跟你右手边的男人,接吻十秒。” 楼藏月右手边,是今天去的基地的对接人。 他们提出要来酒吧一条街玩儿的时候,对接人听到了,说他是本地人,知道哪个酒吧最有意思,可以带他们,所以才在他们的队伍里。 但问题是,楼藏月的左手边,就是沈素钦。 哪怕这个大冒险真的是接吻,也应该是提出,跟左手边的男人接吻,毕竟大家先前就起哄过沈素钦和楼藏月。 沈妙妙偏要说右手边,那就是故意的了。 沈素钦沉了脸色:“我是真的惯坏你了?读到了大学,连最基本的尊重人都不会?” 沈妙妙冷笑一声。 从昨晚看到楼藏月也在队伍里,一直到今天,她也算忍够了! “我的尊重也要分人的,像她这种在公司当秘书跟老板不清不楚,去学校当助教跟教授不清不楚,总是跟男上司不清不楚的女人,有什么值得尊重的?” 楼藏月想起沈妙妙是从什么时候起对她变了态度的。 是方倩污蔑她跟陈总有关系的那天。 她从闻延舟的办公室出来,迎面碰到沈妙妙,还想谢她为自己通风报信,不承想,沈妙妙看都没看她一眼。 沈素钦好说话,但不是没脾气,宠爱妹妹,更不是没底线:“很好,沈家的女儿,我沈素钦的妹妹,连基本的教养都没有,污蔑人的话都可以张嘴就来——你给我站起来!” 沈妙妙咬紧下唇,站是站起来了,但梗着脖子说:“我没有污蔑!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亲眼看到监控,看到她跟延舟哥哥一起进了酒店房间!她勾搭了延舟哥哥,还装出一副要帮我追延舟哥哥的样子,把我当傻子!” “像她这种谎话精、心机婊,我是绝对不会同意她成为我的嫂子的!你要是敢跟她在一起,我就告诉爸爸妈妈,你找了一个人尽可夫的女……” 沈素钦喝道:“住口!” 沈妙妙终究是不敢再说下去了,因为沈素钦是真的生气了。 他一字一字道:“道歉!” 楼藏月在心里叹了口气。 沈妙妙倔了三分钟,眼泪还是崩了出来:“从小到大你都没有凶过我!现在为了一个外人凶我!” 沈素钦的目光隔着镜片,也是压迫感十足:“道歉,我不说第三次。” 沈妙妙低不下头,跺了一下脚,转身就跑。 沈素钦喊:“沈妙妙!” 沈妙妙没有回头。 沈素钦唇线抿直,显然是被气到了。 平复了几秒心情,他再看向楼藏月:“对不起,藏月,是我没教好妹妹。” 楼藏月扯了扯嘴角:“你快追上去吧,整条街都是酒吧,不太安全,她又人生地不熟。” 沈素钦到底是担心妹妹,起身说:“你等会儿跟大家一起回酒店,我回去再找你。” 楼藏月点头。 沈素钦立刻追了出去。 卡座里陷入安静,只有舞池传来音乐声。 楼藏月感觉大家都将意味深长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觉得没意思极了,起身告辞:“你们玩吧,我先回酒店了。” 右手边的男人也站起来:“我送你回去吧,楼小姐。” “不用了。”楼藏月直接走了。 要离开酒吧,需要经过舞池。 这会儿音乐到了高|潮部分,群魔乱舞,耳膜都是嗡嗡的。 楼藏月心情愈发沉闷,不小心撞到人,她说:“对不起。” 那人却直接捂住她的口鼻! 楼藏月毫不犹豫用手肘撞击对方腹部! 男人吃疼闷哼,她一把将人推开,看了一眼,竟是在树林里遇到过的矮胖和瘦高! 她眼皮直跳,拔腿就跑! 第194章 无人救她 酒吧二楼。 闻延舟并不喜欢太过喧闹的场所。 路在野开的西宫相对比较安静他都不怎么去,何况是这种完全属于娱乐性质的地方。 他今晚来这儿,是邀他见面的人定的,他到了才知道是个酒吧。 他坐在卡座里,跷着二郎腿,没去碰对方点的酒,口渴也只是从果盘拿了一个橘子。 手指掰开,一分为四,一瓣一瓣捏起来吃,动作不疾不徐,缓慢而矜贵。 闻延舟今天没穿衬衫,黑色高领毛衣搭配深褐色西装外套,在这个声色犬马的场所里,丝毫没被同化,依旧是冷漠而倨傲。 “周先生邀我谈话,实属没必要,拆迁赔偿什么价,早就定好,几个村落都是这么安排,我不可能私下给你加钱。” 楼下的音乐震天响,而他的神情淡,语气也淡,“何况这个项目还涉及另外三家公司,我一个人说了不算。” “闻总这么说就是没把我当自己人,打官腔了是不?” 对面的男人皮笑肉不笑,“谁不知道这个项目虽然是三家合伙,但久安是闻总拉入局,沈氏一开始持股只有20,这个项目从头到尾,都是闻总在把控。” “至于该是什么价,这不是看闻总愿意加多少嘛,我们要的也不多啊,对闻总来说也就是一辆车的钱,给了,我们马上搬走,一直耗着,闻总动不了工,损失也不少啊。” 闻延舟抬起眼。 这个周望,没什么身份,就是个“道上”的。 他煽动杏花村村民,撕毁原来谈好的拆迁赔偿条约,重新要价,然后从中牟利。 这种货色,平时入不了闻延舟的眼,只不过杏花村涉及的那条人命,他怀疑跟周望有关,所以才屈尊降贵来见见他。 闻延舟勾唇,但并无真切的笑意:“我真的无能为力。” 周望收起虚假的笑:“闻总,现在可是法治社会,我们要是不满意不搬走,难道你们还敢过来强拆?” 闻延舟笑了一声,他居然说得出“法治社会”四个字。 楼下闹哄哄的,但闹腾在酒吧反而是最正常的,闻延舟起身走到栏杆边。 圆形舞台上的DJ正将音乐进行到高|潮部分,舞池里的男男女女举着手蹦蹦跳跳。 闻延舟只是不想面对周望那张脸,漫不经心地扫过底下,没想到,竟然在那个混乱的舞池里,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他眼睛微眯。 楼藏月怀疑,矮胖和瘦高捂住她口鼻的那块布上还有药。 虽然她很快推开他们,但还是吸入了一些,药效发挥得很快,她开始有些眩晕,脚步也变得轻浮。 她不小心撞到旁边的人,旋即就被群魔乱舞的男女卷进了舞池。 她想要离开,然而周围都是人山人海,矮胖和瘦高也并没有就此放过她,挤入人群,想要接近她。 楼藏月抿紧了唇,朝另一个方向挤去,这时,一道熟悉的女声,错落在音乐节拍里,传入她耳朵。 “……不要推我!我要出去!让我出去!” 楼藏月仔细看,五颜六色的灯光里,沈妙妙也在人群中。 她还没走? 沈妙妙在这里的话,沈素钦大概率也在,楼藏月一边无意识地扯掉围巾,她感觉很热,一边四处张望。 她没看到沈素钦,但没关系,有熟人就好办,楼藏月朝沈妙妙的方向挤去:“沈妙妙……” 瘦高一把擒住楼藏月的手臂! 他强硬地将她往后拽,想把她拎出舞池。 楼藏月用力掰着他的手指,呼喊救命,然而声音被欢呼声盖住,她又去拉身边跳舞的人,对方沉迷蹦迪,根本没有反应。 周围都是人,却没有人能帮她,那种窒息,比被丢弃在荒野林中还要强烈。 眼看就要被拽出去,楼藏月抢了旁边一个跳舞的人手里的啤酒瓶,直接朝瘦高的脸砸去! 啪——! 这种情况下,她顾不得玻璃碴会不会溅到别人,伤及无辜的话,她回头再赔医药费。 瘦高被她一砸,吃痛地惨叫,下意识松开她的手,楼藏月改变策略,重新挤进舞池。 人多,他们反而不好下手。 出去了,落单,那才危险。 她突然看到沈素钦,心下大喜:“沈教授!沈素钦!” 沈素钦没有听到。 第195章 失身丢命 楼藏月咬紧下唇,强撑清醒,努力朝他的方向过去。 “沈素钦!沈教授——” 舞池实在太嘈乱了。 沈素钦只关注沈妙妙,楼藏月好不容易快挤到他面前,伸出手,最后一米,隔着两个人,就要抓住他。 沈妙妙却在这时,被人撞得跌倒,在这个人挤人的情况下跌倒,踩踏受伤的风险非常高。 沈素钦心急如焚,推开面前挡路的人,而那个被推开的人,刚好撞开楼藏月伸出去的手。 沈素钦蹲下身,抱起哭泣的沈妙妙,从旁边离开舞池。 楼藏月被那人撞得跌倒,沈素钦回头,什么都没看到。 二楼的闻延舟,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嗤笑一声。 看,这就是那个女人,自己选的男人。 楼藏月因为摔这一下,晕眩感加重,等她缓过来,站起来,前面就是矮胖,转身,后面则是瘦高。 “……” 他们把她夹在中间,楼藏月还想呼救,他们没给她机会了,用布捂住她的口鼻,直接将她强行掳走! 在酒吧这种地方,男人拉走女人,哪怕是被看到了,也没有人会多管闲事。 他们醉生梦死,将道德和清醒,都抛弃在踏入酒吧的一刻。 闻延舟看着楼藏月被那两个男人拖进酒吧后台,也吃完了最后一瓣橘子,伸手。 何清将湿纸巾递给他擦手。 闻延舟转头,目中无人地看着周望:“现在急的不是我,是你们。尸体虽然还没有找到,但,2023年了,你们以为杀了人逃得掉?” 周望脸色一变。 “你要是聪明,现在应该去自首,争取从轻量刑,而不是跟我谈什么加价,命都没了,要钱干什么?给自己买块风水宝地?” 闻延舟随手丢了湿纸巾,最后一句话:“橘子挺甜。” …… 矮胖和高瘦将楼藏月的手脚捆了起来,嘴巴也贴了透明胶纸,关进一个小包厢。 这会儿外面人太多,他们不敢就这么把她带走,太显眼了,估计是要等入夜再将她运去那个杏花村。 楼藏月被丢在地上,闭着眼睛想,他们抓她,应该是为了树林里的杀人埋尸案,她是唯一的目击者……虽然她什么都没看到。 他们不敢赌个万一,万一她真看到了什么,他们就玩完了,所以才抓她,可她该说的都跟警察说了,他们现在抓她也没用啊。 但那些人无脑到连人都敢杀,也就不能指望他们有什么智商了。 楼藏月睁开眼,她这会儿的身体,其实很难受,很热,从内至外的热,刚才在舞池里,她还以为是人挤人热的,现在被单独丢在这里,她这才意识到,这个热,不是一般的热。 他们对她用的药,似乎不只是迷药,而是那种药! 楼藏月抿紧唇,愈发觉得不妙。 她必须逃,否则今晚,失|身或者丢命,轻则一样,重则两样。 好在他们虽然把她的手脚都捆了,但百密一疏,居然把她的手捆在前面。 楼藏月举起双手,撕掉嘴巴上的胶布,然后用牙齿,一点一点将麻绳的结打开。 咬得牙齿都酸了,但结也解开了,她又解开双脚的绳子,行动自由后,环顾这个包厢。 估计是酒吧最低档的包厢,没有窗户,也没什么可以作为工具的东西。 楼藏月狠狠掐自己的大腿,强行清醒。 ——有办法了! 第196章 中了那种药 矮胖和瘦高在门口抽烟,瘦高说:“你在这里看着她,我去找老大,你盯紧点,千万别被她跑了!” 矮胖根本不在意:“嘿嘿,一个女人,怎么可能跑得掉?再说了,她还中着药呢!现在估计腿都软成水了!” “你给她用的不是迷药吗?” “那天晚上在树林里没弄成,我还怪想着她的。” “你给她用的是那种药啊?” “对啊,你快去吧,等你回来了,我们再进去,反正老大没说不能碰,我们先爽一把再说!” 瘦高摸摸下巴,忙不迭走了,矮胖垂涎三尺,已经在幻想得手的感觉。 突然,他听到里面传出桌椅倒地的声音,矮胖想都没想立刻开门进去。 进去只看到散落在地上的麻绳,人已经不见了! 他吓了一跳,到处寻找——怎么回事?人呢?! 楼藏月就躲在门后。 趁他开门时,直接跑出去,把门砰的一声关上,转动钥匙反锁,然后头也不回地一路狂奔! 跑。 她必须跑! 离开这里! 楼藏月脑子里只剩下逃跑一个念头,她在横七竖八的走廊狂奔,运动似乎加剧了药效流通至她全身的速度,她已经开始感觉口干舌燥,皮肤像被蚂蚁爬过似的,又痒又颤。 她回头看一眼,对方没有追上来。 又转回看前方。 脑袋因为她来回转动,一阵天旋地转,她猝不及防跌坐在地上。 “……” 楼藏月不是不想打电话报警,只是手机被抢走了。 也不知道她那些同事离开了吗……应该还没有吧……她现在最安全的办法,就是去前面找她的同事。 去前面,去前面……楼藏月扶着墙,想要站起来,双腿却一直打颤,呼吸也烫得离谱。 她模糊地看到远处有人朝她走来,是瘦高回来了吗……不行,她要躲起来。 她要先找个没有人的地方躲起来。 楼藏月仰起头,看到门上的牌子写着“清洁工作间”,猜测这里是保洁放东西的地方。 她推开门进去,用身体抵住门板,本来还想反锁,可惜门锁坏了,锁不了。 她哆哆嗦嗦地躲到角落里。 药效一定有过去的时候,一个小时或者一个晚上,她只要藏好了,不被人发现,就能安全…… 下一秒! 一只手抓住楼藏月的手臂,强行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你以为躲在这里就能安全?” 楼藏月跌进对方的怀里,男人身上有着雪一般冰凉的气息,她既觉得熟悉,又觉得渴望,仰起头,模糊看到:“闻延舟……” 他怎么会在这里? 但在这里看到他,她并没有多少看到救世主的欣喜,反而更害怕。 她本能推开他,“……你放开我。” 闻延舟感觉她不太对,捏起她下巴。 清洁间没有灯,只有一扇小窗户,偷了酒吧后巷的余光,他见着她的脸上浮现不正常的酡红。 他明白了:“他们还给你用药?” 他们?他知道她出了什么事?甚至知道是谁要绑架她? 楼藏月此时此刻的脑子转不动,闻延舟语气不明道:“你第二次中药了。” 是的,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参加酒会,喝了一杯不知道谁递来的酒中招。 那次帮她解药的人是他,那也是她第一次在那种事情上主动,甚至等不及回家,就近在车里,他放平座椅,扶她的腰…… 第197章 你不要碰我 楼藏月连锁反应,在这种时候想起来那种事情,更加催化体内的药效,她眼神迷离,不受控制地贴近闻延舟,抱住了他的腰。 闻延舟表情冷了又冷。 想的是,如果他没有刚好在酒吧,刚好看到她,过来救她,她是不是就落入那些人手中,在药效的驱使下,对那些人投怀送抱? 他眼底凝冰,手在她的脖子上,抵着她的下颚,迫使她仰起头,让他看清楚她现在满是情|欲的脸。 确实要比她清醒理智的样子,有意思些。 楼藏月只觉得他这个“欣赏她”的动作充满轻贱的味道,仿佛她是他一件有趣的玩具。 理智压过了本能,她反感地推开他:“……你别碰我!” 闻延舟干脆压上她的身体。 楼藏月身后是墙角,左右都逃不了——她这个样子,本来就逃不了。 “都这样了,还要我放开?你想找谁帮你解决这个问题?” 闻延舟的语气没有温度,“沈素钦?他抛下你走了,你选的男人根本没把你放眼里;商时序?他应该还在水城,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你现在的事?” 楼藏月脑子混沌,双手抵着他的胸膛,想的是推开他,可动作却是抱住他,她听不清他说什么,捕捉到敏感词,喃喃地重复:“……商时序?” 商时序怎么了? 她不说还好,闻延舟短促地冷笑一声:“想找商时序?太可惜,你现在身上的人,是我。” 他亲眼看到商时序去她的房间看她——这件事,哪怕已经过去两天,他一想起来,仍是戾气横生。 一直暗中关注她? 很好。 他今天最好也有在关注。 闻延舟掐住楼藏月的脸颊,楼藏月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个字,就被他攫住了唇舌。 男人的气息浓烈,卷过她每寸领地,楼藏月无力抵抗也无从抵抗,药效放大她的感官,她脑海里走马观花地掠过很多画面。 有他们曾经的亲密纠缠,也有两个月前闻延舟的步步相逼,横在他们中间的是剪不断理还乱的恩恩怨怨。 她不要,不要跟他这样…… “放开我闻延舟,你不能……”楼藏月软绵绵地推拒他,接着就感觉上衣的纽扣被他一手扯开! 他的动作很粗鲁,在她身上和腰上留下青色的掐痕。 楼藏月既清醒又不清醒,知道闻延舟在做什么,本能很排斥,身体却沉溺,她恨闻延舟的肆意妄为,又恨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 她穿着一字裙,被他找到拉链的位置。 “……闻延舟,放开我……” “你的身体可不是要我走。”闻延舟俊美锋利的眉眼,在黑暗里危险凛然。 楼藏月无助地摇着头,却被他抱起来,放在窗台上。 整个清洁间,只有这里有光,他说:“看清楚我是谁。” 楼藏月的手朝他的脸上挥去:“闻延舟你混蛋……嗯!” 闻延舟抓着她的手,按在了窗户的栏杆上。 楼藏月在猝然间断了呼吸,眼泪不断往下坠,痛感让理智清晰了很多,她颤抖地说:“……闻延舟!你凭什么……我要告你!” 闻延舟哂笑,像魔鬼在呢喃:“不识好歹,我是在救你。” 第198章 你在拍照吗 树叶被风吹得摇晃,地上的影子也如风中柳枝,无法自控地摇摆。 楼藏月全程被动,而闻延舟显然因为她刚才喊了商时序的名字,眼底始终被一片冷寂压着。 动作没留情地折腾她,样子却仿佛一个局外人。 突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楼藏月的身体颤了一下,闻延舟低声:“放松。” 楼藏月放松不了。 这好像是……是她的手机? 她的手机不是被矮胖和瘦高没收了? 竟然没有? 她脑袋晕晕乎乎,想当然地以为被没收了,所以刚才才没有选择最明智的直接报警。 结果那两个人,非但蠢到把她的手捆在前面,甚至还没有搜走她的手机? 早知道没有,她早报了警,现在也不会被闻延舟压在这里…… 一步错,步步错! 她一开始就不该来酒吧! 闻延舟不知道楼藏月已经想了这么多,听着手机铃声,眼底才有了点儿别的情绪:“你男朋友给你打电话了?” 他指的是沈素钦。 楼藏月的呼吸断断续续,推不开他,只能扭头躲避他灼热的呼吸,咬紧自己的下唇,闻延舟却故意让她发出声音,楼藏月咬牙低骂:“……闻延舟!” 闻延舟语气很恶劣:“你跟他,也做过,你猜他听不听得出,你现在在干什么?” 想到他真可能这样羞辱她报复沈素钦,楼藏月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 闻延舟轻而易举拿到,她挂在臂弯的外套的口袋里的手机,楼藏月根本抢不过他,头皮麻得全身僵硬:“闻延舟!你要是敢那样做,我一定跟你拼了!” 闻延舟往下用力,楼藏月立刻抓紧他的手臂,急促地喘了一口气,愤怒又绝望! 他用手机挑起她的下巴:“这样跟我拼?” “……”楼藏月屈辱至极,抬手朝他的脸打去,又被他轻松抓住按在头顶,他瞥了眼手机,来电不是沈素钦,是她大姐。 闻延舟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貌似尊重地问她:“要不要接?” ……她现在这个样子,要怎么接! 楼藏月全身狼藉,狼狈不堪,闻延舟却还衣冠楚楚,两种强烈对比,让她恨不得将闻延舟从窗户推下去! 闻延舟晃了晃手机上不断跳动的名字:“不接?” 楼藏月就怕他接起来,会对她大姐胡说八道什么,抖着声音斥道:“……挂了!” 闻延舟诱哄:“真的不接?家里来的电话,万一有什么急事呢?” “你挂了!”楼藏月身体和心理都在受他的折磨,眼泪忍不住呛了出来,“闻延舟!你混蛋!你想做的事情都已经得逞了,还这么羞辱我有意思吗!” 闻延舟看着她眼底的惊惧,是觉得没意思,随手挂了电话,然后点进沈素钦的微信,搜索聊天记录关键词“男朋友”。 确定什么都没有后,直接删了沈素钦的微信。 他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倒腾什么,楼藏月心底悚然地升起一个念头:“你又在干什么?你在拍照吗?” 她不提,他都想不到这种事,闻延舟随口应:“你不是要告我?我总得有筹码。” 楼藏月简直不敢相信听到了什么,更不敢相信他做了什么,如果说之前的闻延舟只是让她排斥反感,那现在的闻延舟已经到她害怕的地步。 她疯了一样挣扎去抢手机:“闻延舟你敢!你无耻!人渣!” 闻延舟冷冷地看她,丢开手机将她翻过来,按着她的腰:“自己扶好。” 楼藏月抗拒得不行,他则是现在才来了点儿意思,根本没想要放过她。 楼藏月真的想跟他同归于尽! 她想不明白,三年前那个在雨夜里救了她的人,现在怎么会变得如此面目全非? 第199章 丢下她自保 与此同时,申城这边,大姐怎么都打不通楼藏月的电话。 楼母刚才突然昏迷,医生赶忙过来抢救,饶是已经经历过一次危急时刻,但再经历一次,大姐非但没有习惯,反而更加害怕。 那一瞬间,她把楼母的叮嘱抛到九霄云外,毫不犹豫给楼藏月打去电话,想让她回来做主,可楼藏月的手机却是打不通。 大姐正要打第二次,医生就已经结束了抢救,到她面前说明情况:“目前稳定住了,刚才是大脑缺氧导致的昏迷。” “那……没事了吧?” “不能说是没事,大脑缺氧会造成神经损伤,将来术后的并发症风险也会增加,你们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 大姐迷茫地看着他。 什么意思?什么并发症?意思是,手术风险又增加了吗? 她是不是做错事了……大姐的手有些发抖,不,她没错。 这不是她的问题,是楼藏月不接电话,她什么都不懂,本来就是,做手术,换心脏,什么什么的,都是楼藏月要折腾。 要她说,妈都这么老了,能活多久是多久,花那么多钱,大几十万上百万的,又不是有钱人,亏死了。 有这个钱,应该养孩子。 所以就算、就算有什么术后并发症,那也是楼藏月的错! …… 这家酒吧是周望的。 矮胖和瘦高也是他的手下,所以他们手里才会有那种药——开娱乐场所的,最不缺的就是下三滥的东西。 他们是周望指使去抓楼藏月的,但在这家酒吧动手,则是凑巧,本来还以为在自家底盘,楼藏月百分百插翅难飞,没想到,人竟然还能跑了! 周望当即下令,封锁酒吧,到处搜寻。 哪里都没搜到后,他们才想起来可以查监控,一查发现,人就在清洁间,并且还没走! 周望带着人当即包围过来。 他们正要把门踹开,门就自己从里面打开了。 闻延舟衣衫整齐,怀里横抱着一个女人,女人被他的西装外套盖住了脸和上身,但仅从裙子,矮胖和瘦高都认得出——这就是楼藏月! 楼藏月的药效虽然解了,但身体还没有恢复过来,毫无力气。 她被闻延舟罩在外套里,看不见外面的情况,只能猜到,是矮胖和瘦高那伙人来了。 她不可能不紧张,她从衣服下摆能看到周围有很多双脚,而闻延舟只有一个人。 周望的语气倒还算客气:“闻总不在前面寻|欢作乐,怎么跑到后台来了?还来清洁间,这种地方,哪儿配得上闻总的身份档次。” “是配不上,麻烦让开,我要走了。”闻延舟的语气并不客气,丝毫没有一对多的畏惧。 周望被拂了面子,表情收了一些:“闻总要走,随时都可以,只不过你怀里这个人……” “怎么?”闻延舟淡淡。 周望笑说:“闻总不知道,这个人叫小美,在我们这儿玩仙人跳,导致我们酒吧被客人投诉了好几次,说我们跟她是一伙的,给我们添了很多的麻烦,我们一直在找她,现在看到闻总您跟她在一块,我也很担心,闻总您是不是也被她骗了?” 楼藏月哪里能想到,他们会给她安这么一个罪名! “所以还请闻总把人留下,让我们问清楚。”周望一个眼神过去,矮胖就对闻延舟伸出手,要从他手里接过楼藏月。 “您把人留下,我亲自送您离开。” 话里已然有了威胁的成分! 如果闻延舟不留下她,他也走不了! 这一刻楼藏月是真的有些怕,怕闻延舟会把她交出去。 一来他们关系不好,是哪怕刚做了最亲密的事,她也恨不得他死的状态;二来他只有一个人,而对方非但人多势众,手里还疑似有人命,无论从哪方面看,闻延舟丢下她自保,再正常不过。 他也不是第一次抛下她了。 第200章 谁敢说他错 楼藏月情不自禁地揪紧男人胸前的毛衣布料。 闻延舟垂眸瞥了她一眼,这个时候倒知道依赖他了,再看向周望:“小美?那周先生是认错人了,她是我的秘书。” 周望阴恻恻地笑:“不可能吧?她就是小美啊,我不会认错人的。” 闻延舟笑了一下:“你的意思是,我认错人?” 他的语气并不重,可他这个人,自带一股威慑力,只是站在那儿,就令人不敢冒犯。 这种威慑力,来源于闻家几代人的财富和权力积累,来源于碧云集团在商场上的引领风|骚,也来源于闻延舟年纪轻轻就以杀伐决断名扬商场。 他的目中无人和傲慢倨傲,都是有资本的。 所以他说他没错,他周望,敢说他错了吗? 周望的脸色青一阵黑一阵,他是想恐吓闻延舟,可闻延舟根本不受恐吓,还反过来恐吓住了他。 闻延舟下一个动作是直接将手里的楼藏月递出去:“周先生不信,那要检查看看,她是你口中的小美,还是我的秘书吗?” 楼藏月看不见他们的对峙,因为闻延舟这个递出去的动作,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周望紧紧地盯着闻延舟,他的表情,从头到尾都没有变化,冷淡着,不可一世。 双方对峙三十秒,终究是周望后退了一步,重新赔上笑脸:“哪敢啊,闻总慢走。” 矮胖还不明所以:“老大!这就是那个女的!不能放她走啊!她知道不少事呢!” 周望抖着嘴角的肌肉:“闻总说她是谁,她就是谁。让开!” 矮胖和瘦高被他一喝,这才让开脚步。 闻延舟目不斜视,抱着楼藏月大步从他们面前走过,身后传来周望的声音。 “闻总,天黑路滑,走路小心!” 直到出了酒吧,喧嚣和酒味远去,楼藏月才感觉自己那颗心又落回了原地。 闻延舟沿着马路边的人行道大步走着:“抓皱了你赔?” “……”楼藏月才发现,她的手,一直抓着他的衣服。 她僵硬地松开,还想从闻延舟身上下来,她不知道闻延舟要去哪里,她最好还是跟他分道扬镳。 闻延舟皱眉:“再动我就把你丢给周望。” 楼藏月又被他威胁,身体僵着不敢再动。 她罩在他的衣服里,一呼一吸间,都是他身上的味道。 她到底是中过药,哪怕药效已经过去,身体也不好受,非常疲惫,在他稳健的步伐里,眼皮慢慢垂了下来。 闻延舟就近去了一家酒店,开房的时候才发现,楼藏月昏睡过去了。 他把人抱进房间,不客气地扒光她的衣服,放进浴缸,清洗掉清洁间里那次的黏腻。 楼藏月没有醒过来,估计是药效导致。 闻延舟用湿漉漉的手掌,托着楼藏月的脸,看了她一会儿,神情晦暗不明,这才将她放回床上。 他自己收拾了一通,便推开落地窗的门,到露台点了根烟。 他这会儿才拿出自己的手机,看到岫钰给他打过一个电话,不过那会儿他忙着,没接。 他回拨过去。 “怎么了?” 岫钰问:“你不是去见那个地头蛇吗?想问你谈得怎么样?” “没谈。” “没谈?” 闻延舟哂笑:“他想加价,痴人说梦。” “这些人真是……我稍微问了一下,就听说了不少周望的事,而且他‘业务范围’还挺广泛,不止在水城,还涉及申城,专门干给人设套逼债的事,必死了不少小生意人,回头让阿路清理一下,这种人在眼皮底下活动,看了真碍眼。” 闻延舟只是“嗯”。 “只是尸体一直没找到,也是玄乎,藏哪儿了呢?出动了警犬都没找到。” “嗯。” 岫钰纳闷:“你怎么老是嗯?怕杏花村村民不搬走,基地建不成?放心,船到桥头自然直。” 闻延舟才说:“我不担心。” “听你的语气也确实不像担心的样子。”甚至感觉他心情挺好的? 第201章 绝对会毁了她 闻延舟弹掉烟灰,没有否认,勾唇:“不早了,你也休息了吧。” “行。” 岫钰挂了电话。 闻延舟回房间,盯着床上熟睡的女人看了半晌,而后躺下睡觉,将她搂了过来。 …… 次日早上,楼藏月是被弄醒的。 药效已经过去,楼藏月此刻的神智非常清楚,她胡乱抓起床头柜上的东西,直接朝身上的男人砸过去:“你滚!” 闻延舟多少有些猝不及防,那个烟灰缸刚好砸在他额角。 没有流血,但一片红色。 他快速抓住她的双手,按在枕头的两侧,楼藏月眼白变得通红,紧紧地盯着他。 闻延舟冷冷:“恩将仇报——昨晚要不是我,你现在,没准已经被埋在坑里了。” 楼藏月胸口剧烈地起伏,抿唇说:“……你下去。” 闻延舟勾唇:“对我动手上瘾了?我说过,你没有第三次动手的机会,你动了,就要承担后果——现在你不想做,也要做了。” 闻延舟直接低下头吻她,楼藏月用力扭开头。 昨晚神志不清就算了,现在她怎么肯,她拼命挣扎,然而闻延舟随后的一句话,就让她四肢百骸像被冰雪封住那样动弹不得。 “忘了你的照片了?” 楼藏月脸上霎时没了血色。 他昨晚从周望手里救走她的恩情,在他这句话之后就烟消云散了,她从牙缝里凶狠地挤出字:“闻延舟!你卑鄙无耻!你人渣!” 闻延舟懒得理她怎么骂,嘴唇落在她的脖子上。 楼藏月隐忍地闭上眼,她其实非常清楚,闻延舟从来没想过跟她有任何正常关系的发展。 所以那三年没有给过她任何名分,闻父闻夫人提及他们的婚事,他每次都很生气不耐烦。 更甚至,他还在苏运的生日宴上,直说了她这样的他看不上。 但即使如此,他们分开后,他也第二次,不,是第三次主动跟她做这种事。 他对她,欲|望和情感,不画等号,说白了,就是还习惯把她当成他的工具。 楼藏月牙齿咬得紧紧。 闻延舟感受到她的僵硬,抬头看着她一副强行忍受的模样,彻底没了兴致,从她身上起来:“自己滚。” 楼藏月:“闻延舟,我现在,要是有把刀,一定捅死你!” 闻延舟的反应是:“哦。” 压根没把她的话放眼里,自顾自进浴室。 楼藏月坐在床上,压了五分钟的情绪,终于让自己从几乎崩盘的边缘冷静下来。 她的抗压能力确实很强,天大的事,她自己冷静五分钟,就能恢复理智,毕竟情绪没有用,解决问题才是根本。 楼藏月下床,没有找到自己的衣服,只好从衣柜里拿了酒店的浴袍穿上。 她腿间不舒服,走几步就差点软在地上,她强行忽略,到处找自己的手机,但哪里都没有。 不过她在桌子上,看到了闻延舟的手机。 楼藏月直接拿起来操作,他以前的锁屏密码她知道,不确定换没换? 她试着输入“1221”,那是闻延舟的生日,屏幕立刻解锁。 没换。 楼藏月抿紧了唇,立刻去翻相册。 那种照片要是真的被公开,绝对绝对,会毁了她的前途的。 第202章 以后继续跟他 楼藏月翻完了相册,没有找到照片。 她又点开闻延舟的微信,找到自己的号,聊天界面也是空空如也。 ……闻延舟骗她的?其实他没有拍照片? 楼藏月很快摇头否定自己这个念头。 她不能太天真,现在的闻延舟什么事做不出来?照片更可能是被他保存在其他地方。 听到浴室的水停了,楼藏月握紧手机,直接朝墙角砸过去! 啪! 如果真的有照片,砸了手机,就有毁了照片的可能。 闻延舟带着满身湿润的水汽,走出浴室,刚好看到这一幕。 幽凉的目光扫过地上一分为三的手机,又落到楼藏月身上:“你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东西,叫云端?” 楼藏月克制着:“你还想干什么?睡都已经睡了,还不满意吗?” 闻延舟穿着和她同款的浴袍,乍一看是很亲密的画面,他倚着墙看她:“满意,楼秘书的服务,我什么时候不满意?” 楼藏月知道他这个“服务”别有深意。 她一字一字地说:“你把照片删了。” 闻延舟没穿西装,站没站相,以至于看起来有了几分平时没有的随心所欲:“一次满意,和次次满意,这么简单的题,我会不知道怎么选?” 意思是,他要用那些照片,要挟她以后继续跟他睡? “……”楼藏月呼吸停滞,“你就不怕我告你吗!” 他也太无法无天了! 闻延舟看了她一阵,没说话,率先转身,走出卧室。 这是套房,他到客厅用座机打电话,让何清送衣服。 楼藏月还听到他说:“给楼秘书也带一套。” 楼藏月在秘书室的两位同事,就是何清和赵钿,都跟她关系不错,也都隐约知道她跟闻延舟的关系。 只是她很注意分寸,从来没有在她们面前展露过,她觉得,那种事被熟人,尤其是被同事知道,非常难堪,她也是需要被尊重的。 她维系了三年的体面,现在被闻延舟一句话击碎,这就好比已经把她的照片发给她的熟人看了一样。 楼藏月在卧室僵站了小半个小时,何清送来衣服,识趣的没有逗留,很快就走了。 她走出去,拿了袋子,进浴室换。 再出来时,闻延舟已经换好衣服。 依旧是黑衬衫黑西装,搭配了一条深暗色红的领带,衣冠楚楚地坐在餐桌前吃早餐,矜贵优雅。 但楼藏月只联想到“毒物”这两个字。 大自然里,越诡美的事物,就越有毒。 “我的手机在哪里?”楼藏月问。 闻延舟示意对面:“有你的一份。” 楼藏月重复问:“我的手机在哪里?” 闻延舟不喜欢被忤逆,仰起头,眸光泛着凉意:“你想看看照片的细节?” “……” 早餐一人一份,闻延舟不喜欢咖啡吐司那类早餐,他只吃中餐。 纸皮烧卖、厚蛋烧、小米粥、煎饺,以及一碟洗净的水果,色香味俱全。 但楼藏月没胃口,麻木地吃着。 闻延舟看她吃完大半,才将她的手机丢在桌上还给她:“你的沈教授没告诉你,想养身体,起码一日三餐要准时吃?” 楼藏月压根没听他的话,快速拿起手机,开机。 一看,大姐和沈素钦昨天晚上都给她打过电话。 楼藏月一分钟都没有多留,拿着手机离开套房。 闻延舟将煎饺送入口中,细细咀嚼,表情偏淡。 楼藏月按了电梯键,同时将电话回拨给大姐。 铃声响了一阵,那边才接起来。 她韩:“阿姐。” “嗯。” 楼藏月先作解释:“我昨晚喝了两杯酒,所以睡得早,没有听到电话……你打给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大姐犹豫地看向病床。 病床上,楼母戴着氧气面罩,艰难地呼吸着,透明罩上都是水雾,接到她的目光,知道是楼藏月打来的,她无力地摇摇头。 “不要告诉她,不要告诉她……” 第203章 搂上她腰的手 楼藏月蹙眉:“阿姐?你还在听吗?是不是妈妈出事了?” 她语气有些焦急,大姐这才说:“没、没事,昨晚是妈想跟你说话,所以让我打给你……手套也已经织好了,可能是想问你,还想要什么吧。” 闻言,楼藏月的眉头才重新舒开。 昨晚大姐只打了一通电话,看着也不像有紧急的事情,否则就该是连环call了。 “我什么都不用了,让妈妈别织了,做这个也很耗精神。”楼藏月抿唇,“妈妈现在醒着吗?让她听一下。” “妈在输液,不太方便拿手机,晚点吧。” “好。” 楼藏月挂了电话。 虽然大姐说没事,但她心下还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可能是昨晚发生了太多超出她预想的事,她的心情还没平复吧。 电梯抵达一楼,她走了出去,又给沈素钦打去电话。 沈素钦几乎是秒接:“藏月,你没事吧?” 楼藏月顿了顿,说:“我没事。” 沈素钦按了按鼻梁:“昨晚给你打了几个电话,你都没接,给你发微信,你还把我删了,我以为,你是在生我的气。” 楼藏月一愣,她删了他的微信? “如果你是因为妙妙,我教训过她,她认识到自己的错了,今天想跟你当面道歉。” 楼藏月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闻延舟拿她手机删的沈素钦。 她只得说:“可能是我昨晚喝醉乱按,不小心删除,我等会儿加回来。” “你现在在哪儿?”沈素钦追问,“我去敲你的房间的门,你并不在。” “嗯,不在,我喝醉了,所以就随便找了个酒店,开了间房休息。” 沈素钦那边安静了一阵,心知肚明,楼藏月没有说实话。 但她既然不愿意说,他便没有再追问,“嗯”了一声:“你什么时候回来?还是我过去接你?” 楼藏月正要回答,腰上突然间搂过来一只手! 猝不及防,她吓了一跳,倏地转身,闻延舟垂眸看她,挑眉。 楼藏月毫不犹豫要掰开他的手,但闻延舟却直接将她揽到自己身边,动作不容拒绝。 “……” 楼藏月的电话还通着,不想被沈素钦听到什么,冷静道,“沈教授,我很快回去,我们今天应该是去望江路的基地,你先过去,我收拾好了,直接过去跟你汇合。” 沈素钦轻声说:“我等你。” 楼藏月挂了电话,而后就用力去掰掉闻延舟在她腰上的手。 何清不太清楚楼藏月的尺码,又想着她还要工作,所以给她送的衣服是小西装,不是刻板印象里的职业套装,而是短裤、衬衫和外套。 裸露在外的双腿,又白又细。 闻延舟从后面走上来,想起的是她昨晚被他抱着放在窗台上,双腿无助地缠着他的样子。 她一掰,闻延舟这回松开了,嘲弄:“怎么不说实话?怕他知道我们昨晚睡了?” 楼藏月没对沈素钦说实话,只是觉得跟他没关系,她可以自己处理。 闻延舟也不是要听她的回答,说完就没跟她耽误,长腿阔步,越过她出了酒店。 楼藏月握紧了手机,也走出去。 何清已经把车开到酒店门口接闻延舟,他上了车,但车门没关。 意思很明显,就是要她也上车。 楼藏月径直走过去。 然后上了一辆停在他的车前面的出租:“师傅,去警局。” 闻延舟盯着前面的出租车开走,面无表情。 何清抽抽嘴角,老实下车,把车门关上。 …… 上次找楼藏月做笔录的那两位警官,留了自己的名字和手机给楼藏月,让她想起什么跟案件相关的细节,随时联系他。 楼藏月到了警局,报了名字,其中一位警官刚好在警局:“楼小姐,有什么事吗?” 第204章 不让楼藏月走 楼藏月一字一字说:“我昨天晚上,差点被之前在树林里挖坑的两个人,瘦高和矮胖绑架。” 警官一听,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请她坐下,为她做笔录。 楼藏月将昨晚的事一五一十禀报,当然,省略了她和闻延舟在清洁间那段。 做完笔录,警官凝重地告诉她,他们几天前就派人去抓矮胖和瘦高了,然而这两个人,逃了。 所以他们是逃犯。 楼藏月屏息,郑重其事道:“我非常确定,想抓我的人就是他们,他们还对我用了药,但我不知道有没有被代谢掉,现在做血检还能不能查出来?” 那位警官便叫了检验科的同事,来抽了楼藏月一管血检查。 “还可以调取酒吧监控。” 警官没跟她说,那家酒吧就是周望的,他们现在去查,监控肯定是“刚好坏了”。 不过他还是很感谢楼藏月的配合,亲自送她出了警局:“楼小姐这几天,最好不要一个人出门。” 楼藏月明白地点头。 出了警局,楼藏月就发现,闻延舟的车停在路边。 她抿了下唇,走了过去。 车窗自动降下。 楼藏月站在车门边,看着里面的男人,没表情道:“闻总还跟我来警局,放心,我不是去报案抓你,我是去把昨晚有人想绑架我的事上报。” 昨晚的事,是杀人埋尸案的延伸,她一方面是看能不能提供什么线索,另一方面是,她莫名其妙遭遇危险,总不能就这么过去了。 “报警抓我?抓我什么?见义勇为?”闻延舟哂笑。 楼藏月皱眉:“那你跟着我干什么?” “昨晚差点被绑架,今天在路边看到车就上,就算那辆车外表是出租车,你怎么知道司机是真的司机?而不是绑匪?” 楼藏月扯了扯嘴角:“照闻总这么说,我从今天起就要草木皆兵了?看到辆车就要怀疑是不是绑匪,在外面吃顿饭就要怀疑饭菜是不是被下了药?” “那倒不用,周望很快就不会再来找你了。” 楼藏月想问他凭什么这么笃定?刚才听警官的口风,这个案子还没有什么进展。 闻延舟瞥了眼后视镜,有辆车也停在警局门口,车上下来的人是沈素钦。 闻延舟漠然道:“你的男朋友在你身上安定位器了?” 楼藏月一愣,转头。 沈素钦快步走来:“藏月。” 他们现在还在合作,闻延舟却连表面的客套都没有,让司机开车,走了。 楼藏月转身,等他走近了,疑惑地问:“沈教授,你怎么知道我来警局?” “昨晚打你电话不通,敲你房门不应,再加上那起跟你扯上关系的杀人案,我怕你有危险,所以打电话给钱警官,他刚告诉我,说你来警局了。” 不得不说,沈素钦的预感还是很准的。 而且记忆力也挺好,警官写电话给她,他只看了一眼,居然记住了。 不愧是大学教授。 沈素钦大概是出门比较急,甚至忘记戴眼镜,眼睛少了一层遮掩,似乎也锋利了几分。 楼藏月没见过他不戴眼镜的样子,有些不习惯,看了几秒。 沈素钦道:“在电话里怎么不跟我说实话?” “不想你担心。”楼藏月道,“都已经过去了。” “你不说我才担心。”沈素钦蹙眉,“有没有受伤?” 楼藏月摇头,同时张开手,原地转了一圈,表示自己确实好好的。 沈素钦:“对不起,昨晚我只顾着妙妙,忽略了你,是我把你带去酒吧,却没有保护好你,要是我一直在你身边,就不会发生那些事了。” 楼藏月摇头:“他们的目的是抓我,哪怕昨晚没有动手,也会被他们找到别的机会动手。” 换而言之,事情一定会发生,怎么都怪不到沈素钦身上。 还有就是…… 哪怕她很不愿意承认,但事实确实如此,她庆幸昨晚有闻延舟,否则她的归宿,真的可能是树林里的一个坑。 她要是没了,妈妈怎么办? 沈素钦看起来是接受了她这个说法,不过开始工作后,他直接加快了进度,原本两天的工作量,他压缩成一个下午,速战速决。 “我们明天回申城。” 留在水城,就可能卷入杏花村的事,回申城比较安全。 楼藏月也想回去了,她出差八天,虽然大姐总说妈妈没事,但她还是有些担心。 然而,当晚的四家会议上,闻延舟却不让他们走。 确切说,是不让楼藏月走。 第205章 两个男人的斗 “沈教授急着回,那就先回,楼助教留下。” 沈素钦戴回了眼睛,银边泛着冷光:“闻总提这个要求,有什么依据吗?” “杏林山的基地,还没有采集数据,你们团队总要有人跟着我,既然沈教授忙着回申城进行下一步,那就留下楼助教,这个要求很难理解?” 两个男人在会议桌前对视。 合作以来,他们其实都没有真正产生过交际——毕竟工作一开始,沈素钦就被闻延舟给弄回申城处理着火的实验室。 算起来,这还是第一次。 之前“王不见王”,相安无事,现在有了分歧,连带着之前那些暗波汹涌,也一并被翻上了台面。 “闻总是这个想法的话,我觉得,赵助教留下更合适。他是除我以外,最熟悉项目的人。而楼秘书只是我的秘书,还需要帮我处理一些文职工作,她不方便。”沈素钦直接拒绝。 闻延舟往椅子上一靠,骨节分明的手指转着钢笔,淡声道:“经过这段时间和楼秘书的共事,我觉得,她留下最合适。楼秘书,你对自己留下,独立胜任后面的工作有信心吗?” 闻延舟和楼藏月的位置,隔了两米。 他还是早上那套西装,会议室顶灯明亮,照着他白皙冷峻,也因为皮肤白,乌黑的眉眼更显得深沉。 闻延舟问她,让她自己决定要不要留下,仿佛是笃定了,只要问了她,她一定会给他满意的答案。 而他之所以能这么自信,毫无疑问,是因为他手上有她的照片。 楼藏月攥紧了文件,会议室明亮,但她心头一片阴霾。 “闻总的意思是,监测完杏林山的数据,我就可以回去?” “否则你还想留在这边安营扎寨?” 楼藏月松开手指,放过无辜的文件,平声道:“沈教授,虽然我不如赵助教专业,但检测数据确实一直都是我负责,我比较熟悉,就让我留下吧。” 沈素钦看着她,眼底有不解,楼藏月垂眸回避了他的目光。 “我也不差这两日,”沈素钦便是道,“我们是一个团队,一起来一起走,做完数据,一起回去。” 楼藏月讶然地看向沈素钦。 他急着走,不止是因为她招惹杏花村的人,还因为,他在申城还有工作,但他还是为了她留下来。 沈素钦对她微微颔首。 楼藏月抿唇,微点头。 闻延舟漠然看着。 又来了。 又是这种,同甘苦共进退的模样。 “那我也要留下!”沈妙妙突然插话,转念一想不对,“我本来就是留下的,我是沈氏的人。” “……” 于是会议的最终结果,竟然是一个没走,原班人马全留下。 开了跟没开一样。 但其实不是,要不是闻延舟的要挟,楼藏月更想回申城照看楼母。 她的心头总是若有若无的,萦绕着一种不安。 散会后,沈素钦带沈妙妙回房间,帮她换药——沈妙妙昨晚在舞池里跌倒,被踩踏,手掌受伤了。 楼藏月收拾着文件,她心情不好,心不在焉,瞥见其他参会人员陆续离开,她是最后一个。 她起身要走,会议室的门突然被关上。 砰。 楼藏月一惊,还以为是周望的人,抬头一看,关门的是闻延舟。 她脱口而出:“你要干什么?” 闻延舟周身冷气,朝她走去,楼藏月想要躲开,然而动作没他快,被他抱起来放在会议桌上。 楼藏月:“!?” 楼藏月难堪至极,要推开他,闻延舟却跟一座山似的纹丝不动。 她呼吸起伏:“……闻延舟,你还要不要脸!” “哪里比得上你跟沈素钦同甘苦共进退来的高尚。”闻延舟不喜不怒,但狭长的眼尾,似乎比刀刃还锋利。 第206章 为什么想我回去 楼藏月双手抵抗他压过来的胸膛:“你也知道你无耻。” 闻延舟双手撑在她身侧的桌面,看进她的眼底:“瞻前顾后,美其名曰是君子风度,实际上,一件事都办不成,那不是高尚,那是无能的托词。这点道理楼秘书都不懂?你离开碧云后,改走童话路线了?” 楼藏月知道他是在说会议上,沈素钦到最后也没能带她走的事。 她也不客气:“确实是离开碧云后才知道,正常的男性是怎么样的,以前太一叶障目了。” 她是在说他不正常? 闻延舟捏住她的下巴,楼藏月回视他的目光,“沈教授不是办不成,而是尊重合作伙伴和协议规则,不像某些人,只会拿照片要挟,卑鄙。” 他晃了晃她的下巴:“我要挟你了?什么时候?哪句话?” 楼藏月挣开:“既然没有你就放我回去。” “急着回去跟他双宿双栖?”她当他死了? 闻延舟冷峭地勾唇,“沈氏接纳你的前提,是要你跟完这个项目,只要碧云提出要求,需要项目全程的数据,你们科研组就得驻扎在水城不能走,直到项目完工。这至少要两年,你要不要试试在水城生活两年的感觉?” 楼藏月愠怒:“你就只会威胁我吗?” “我是在帮你测试你男朋友到底是真在乎你,还是嘴上说说而已。你就不想知道这种情况下,沈素钦会不会为了你放弃申城的一切,留在这里陪你?” “……”楼藏月信他做得出这种荒唐事。 这个男人一直以来都是这么随心所欲地操控一切,他不是有先行权的是黑棋,也不是进可攻退可守的白棋,他是执棋的手。 他可以让所有事情以他的意志前行。 她沉声,“闻总现在能这么肆意妄为,无非是占了一个甲方的身份,既然你说你比沈素钦有能力,那么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你会怎么处理?” “这种事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闻延舟想都不用想,“首先我不会签丧失那么多自主权,完全受对方约束的合同。” 楼藏月咄声:“你也知道你那份合同不平等!” 闻延舟眯眼:“我知道,那又如何,沈素钦不还是签了?他签字的时候就该想到后面会被我控制,签完才后悔,他是小学生?” 楼藏月辩驳:“那是沈徊钦要求他的。” 沈素钦在餐桌上离席,就是不想签,在马场被沈徊钦要求后才答应的合作。 闻延舟哂笑:“所以说家人这种东西,有时候只会拖后腿和捅刀子,沈徊钦为了沈氏的利益和权利,能把弟弟推出来。” “……”楼藏月抿紧了唇,一时找不到话回怼。 闻延舟则因为她急着替沈素钦辩解他不是无能而冷脸,掌住她的后脑勺,紧接着就吻了下去。 或者说,是碾压。 楼藏月双手推他胸膛,他就用一只手钳制她双手。 楼藏月想抬脚踹他,他就将身体嵌入她双腿之间。 楼藏月身心都在抗拒,但身心都被他控制,唇齿间弥漫着他开会前吃的一颗橘子味的糖的味道。 闻延舟直到她安分下来才肯放开她,也足见他没在享受那个吻,纯粹是在征服她,她不挣扎了他也就罢了。 他垂着眸看她,楼藏月嘴唇绯红湿润,眼角也是绯红湿润,表情既忍耐又排斥。 闻延舟捏着她的后颈:“就那么想跟沈素钦回去?” 楼藏月躲开他跟逗弄小狗似的动作,声音冷硬:“我是因为我妈妈急着回申城。” 她看着他,“白柚的父亲早就康复出院了吧?早就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了吧?我妈妈还没有,我出差前,她刚因为病情加重要住院治疗。” 闻延舟面无表情。 “听到我们小人物在你的游戏里,颠沛流离不堪一击,闻总是不是很有掌握生杀大权的成就感?” 闻延舟冷声:“再给我扣罪名试试,我没有给你选择?10%的医生换你回我身边亏待你了?” 楼藏月就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想让我回到你身边?” 最开始厌了腻了她的人,难道不是他? 第207章 大着肚子的女人 闻延舟顿了一下,乌黑的眸子倒映出她的面容,并未回答。 楼藏月却是想到了。 “你第一次提出让我回去,是在我帮沈氏拿到更高的股份,同时获得沈氏的offer的时候,所以你是看我在逐步脱离你的掌控,就想将我拽回你身边?” 她一直都是他的笼中鸟,现在她能飞了,他就不答应了。 他要她只能栖息在他的身边,在他伸手就抓得到的地方。 说得再白一点。 他见不得她好。 闻延舟又捏住她的后颈。 这个动作特别像猫科犬类叼起幼崽的感觉,放在人身上,就很轻蔑,楼藏月反感,想躲,他却不肯放。 “你别太看得起自己,你走得再远爬得再高,还能高过我?无论你去哪里,我想收拾你,都是轻而易举。”闻延舟冷冷,“我那天晚上告诉你的话又忘了?” 哪句话? 那句“你以为你以为的就是你以为的吗”? 楼藏月没有兴趣跟他玩猜心:“那你是为什么?” 闻延舟不虞回答,又要低头吻她,楼藏月真的忍不下去:“闻总没看过新闻吗!多的是大人物栽在办公室会议室这种地方——这里是有监控的!” “楼秘书想象力别太丰富。”闻延舟也没在公共场所办那事儿的爱好,他是要问她。 “今天去买药吃了吗?” 楼藏月愣了一下。 然后才想起来,他们昨晚在清洁间那次,本就属于意料之外的,当然没有做措施。 楼藏月太久没做过那种事,忘记了流程,加上今天忙工作,还没来得及细想昨晚,自然也没没想起吃药。 闻延舟意味不明:“难怪。” 难怪上次会意外怀孕。 马虎。 “……”楼藏月心浮气躁,干脆提腿上桌,在桌面翻了一圈,从会议桌的另一边下地,拿起文件快速出门。 闻延舟倒是没再追,整理着西装,在她打开会议室的门的时候,才说:“我不喜欢我的人身上有别人的痕迹,今天起,你跟沈素钦保持距离。” 楼藏月已经开门离去。 走到电梯,手机收到微信。 是阴魂不散的闻延舟:“医生的事,快点考虑,我的耐心也有限。” “……” 楼藏月不想把他的话放在心里,但这种全方位被他渗透的感觉,还是坏了她的心情。 她快速回到房间,将文件重重砸在沙发上,吐出一口浊气。 平复了半天的呼吸,她拿起手机,先下单一盒事后避孕药。 她又点开黎星若的微信界面,想问她:“有人拍我的隐私照片要挟我,我能怎么反击?” 但发出去之前,她又直接删掉。 她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她帮乔西西处理她前男友林英传播她的隐私照的时候,就做得很好。 归根到底,她害怕的,是闻延舟这个人。 微信弹出消息,楼藏月看了一下,是乔西西。 ……刚想到乔西西,乔西西就来了,果然不能随便惦记人。 楼藏月扯了下嘴角,坐在沙发上,打开微信。 乔西西给她发了两张照片,比较模糊,应该是将手机相机放大拉近拍的。 不过也能辨认出,照片的人是……闻夫人? 楼藏月疑惑地皱起眉。 乔西西的语音也发了过来。 “月月,我跟我妈出门买东西,我没戴隐形眼镜,本来是想用相机放大看一下前面有没有我们要找的那家店,结果看到这个人。” “这不是闻延舟的后妈吗?我之前看过她和闻董事长一起剪彩的报道,她怎么会来我们这种小地方?还有她身边那个大着肚子的女人是谁啊?” 第208章 那是谁的私生子 楼藏月愣了一下。 她刚才只注意到闻夫人,没去看她身边原来还有一个怀着孕的年轻女人。 她重新去看照片,那个女人只有半张脸,戴着大墨镜,完全看不清长相,而那个肚子,至少有六七个月了。 乔西西:“我没及时按下快门,她们前面还手挽着手,特别亲密……这该不会是闻延舟在外面的女人和私生子吧?” 楼藏月仔细辨认了好一会儿,这个女人,她确实不认识。 不过她想起之前逛商场,她曾经撞见过闻夫人在奶粉区挑东西,后来她去医院做体检,也撞见了闻夫人在B超室外。 虽然闻夫人都给了她很合理的解释,可说不准都是借口。 楼藏月本来以为,怀孕的是闻夫人,现在看,怀孕的是这个神秘女人。 她是谁呢? 能让闻夫人这么照顾,肯定是对她很重要的人。 难不成真的是闻延舟的私生子? 又或者,是闻董事长的私生子? 比起前者,后者可能性更大。 闻延舟跟闻夫人不和已久,他就算要藏匿私生子,也不会交给闻夫人藏。 可若是后者,正宫照顾丈夫的情人和私生子,也很离谱吧。 楼藏月沉吟片刻,回复:“是闻夫人,那女人我也不认识,兴许只是闻夫人的亲朋好友。” 乔西西:“没事儿,我们小镇人口简单,都是邻里邻居,我让我妈去打听一下,肯定能问出点什么,你等我给你传回第一手情报。” 楼藏月看她这个样子,想必在申城受的爱情事业双重打击,是缓过来了。 “嗯,好,我最近在水城出差,买了些当地特产,你给我个地址,我直接邮去你老家吧。” 乔西西回了几个开心的表情,然后就是她的地址。 放下手机,楼藏月在客厅来回踱步,莫名觉得,她可能知道什么不得了的事。 闻家这种档次的豪门,如果出现私生子,那上演的,就是争夺财产和继承权的大戏,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大乱特乱。 …… 给沈妙妙的手消毒用的碘伏用完了,沈素清在手机下单,这会儿才送来。 他下楼拿的时候,在电梯遇到了要出门的闻延舟和岫钰。 闻延舟态度淡然,岫钰则笑了笑:“住楼上楼下就是这种体验吗?总是能在电梯遇到。沈教授是要去吃饭?” 沈素钦推了下眼镜:“不是,下楼拿妙妙的药。” 岫钰顺势关心:“沈小姐的手伤,有好一些吗?” “好多了,也不是重伤。” 岫钰颔首:“如果不方便的话,明天去杏林山视察,沈小姐就不用去了,反正这次去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沈素钦微微蹙眉:“怎么说?” 岫钰只道:“明天会有警察穿便衣,跟在我们的队伍里,主要是去探一下杏花村的虚实。” 沈素钦明白了:“我会考虑。” 电梯抵达一楼,三个男人一起走出去。 酒店门口站了两个美团送药的小哥,沈素钦道:“手机尾号是6754,姓沈的。” 其中一个小哥便走过来:“你好,这份是。” 闻延舟看向另外的小哥,他正在打电话给买家,他忽而问:“那是2055,姓楼的?” 小哥愣了一下,点头:“是的,是您的吗?” 闻延舟勾唇:“嗯,是我。” “那给您吧。”小哥把纸袋递给他。 沈素钦听到了,转头:“是藏月的东西?” 闻延舟就当着他的面,拆开了纸袋,沈素钦沉声说:“她的东西,闻总没权利擅自拆封吧?” “我能知道这是她的东西,自然知道她买了什么,沈教授跟她关系没到这份上,才会顾忌那么多。” 闻延舟将包装的纸袋随意丢进旁边的垃圾桶,然后,将那盒事后紧急避孕药,毫无遮掩地递给沈素钦。 “沈教授要上楼,顺便帮她拿过去吧。” 第209章 他对她喜欢得紧 岫钰觉得,要不是因为人家是教授,斯文人,以及他的反应快,立刻抽出自己西装口袋里的手帕,将那盒药包起来再塞给沈素钦,示意闻延舟快走。 这两个人,有可能在酒店门口打起来。 上了车,岫钰捏捏鼻梁:“你何故去挑衅他呢?” “我挑衅了?”闻延舟转着宝蓝色的袖扣,心情明显不错。 “你没有?明知道那是人家的女朋友,你还让他去给楼秘书送……”岫钰说不出那三个字,这人的心思怎么这么坏呢? 他寻思着,“你就那么恨她吗?” 商务车的后排座椅间也有扶手,闻延舟手肘搁在扶手上,神色被窗外不断掠过的路灯,照得忽明忽灭。 “恨谁?” “楼秘书啊。” 闻延舟皱眉,莫名其妙地看他。 岫钰道:“且不说,沈素钦是她的男朋友,哪怕只是普通朋友或暧昧对象,你这样做,会让楼秘书尴尬难堪,这么欺负人家,还不是恨她?” 闻延舟寡淡地勾唇:“我不恨她。” 他现在对她,是“喜欢”得紧。 …… 楼藏月整理好明天的工作,正要拿手机看送药的快到了吗?门铃就被按响了。 她打开门,是沈素钦。 “沈教授,怎么了?” 酒店走廊的灯光是暖橙色,沈素钦穿着米色毛衣站在那儿,整个人显得出奇柔和。 “我下去帮妙妙拿药,刚好遇到给你送药的骑手,顺便帮你拿上来了。”他说。 楼藏月一愣,然后心头一紧。 沈素钦将黄色的纸袋递给她,看到有外包装,楼藏月又松了口气,接过纸袋:“谢谢沈教授……” 但紧接着她就看到,纸袋是拆封过的,只是又被掩耳盗铃地贴回去。 楼藏月抿唇,抬头看沈素钦,她确定他看到药了。 沈素钦神情依旧温从,只是问:“晚餐吃了吗?” “……吃了,让酒店送的。” “好,没什么事的话,早点休息,今天为了赶进度,工作量加大,你肯定也累了。” 楼藏月心情复杂:“你也是,早点休息。” 沈素钦微笑颔首,转身回房。 楼藏月关上门,后背靠在门板上,看着手里的药盒。 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 次日一早,一排五辆轿车一起开往杏林山下杏花村。 相比于项目在其他地方的基地,至少已经打好地基,杏花村因为村民不肯搬走,连建筑材料都只能堆积在村口。 楼藏月坐在车上,从车窗往外看。 看到村口用气球扎了一个花门,还写了对联贴在上面,横幅“欢迎”,左边“各位领导”,右边“莅临本村”。 她都琢磨不出这个杏花村要演什么戏? 车子开到村里的平地停下,村长带着几个青壮年迎了上来。 闻延舟下车,抬眼看去,这个村长就是那天晚上在树林里,带头堵截他们的人。 这会儿双方换了身份,在光天化日相见,村长脸上一点异样都没有:“你好你好,领导们你好,我是杏花村的村长。” 他伸出手,闻延舟没有握,说:“村长这个排场太大了。” 村长不尴尬,笑着收回手:“应该的,那是为了欢迎各位领导,连夜扎的‘鲤跃龙门’。” 岫钰从另一辆车下来,温声道:“村长今天要是能在拆迁书上签字,明年这个时候,不只是我们跃龙门,咱们全村都能跃龙门。” 村长哈哈大笑:“这不就等着各位领导来好好看看,咱们这里是多好的地,值个什么价嘛。” 楼藏月感觉沈素钦走到她的身旁,转头,他低声:“今天不要离我太远。” 沈妙妙下了车,直奔闻延舟,毫不避讳地挽上闻延舟的手:“延舟哥哥,这里好多狗啊,我好怕。” 村长拍拍脑袋:“哎呀,不好意思,这些都是村民养的土狗,平时就是随便放养,吓到人了,我马上让人把它们带走。” 村民作势去赶走狗,那些狗却不知为何,突然狂吠了起来。 沈妙妙听着那一声声嘹亮的犬吠,刚才是装的,这会儿是真怕了,怯生生地躲到闻延舟的身后。 而就在这时,一声长长的口哨,打着转儿传来,狗听到哨声,都做出了攻击的姿势,保镖们立刻护在闻延舟等人面前。 闻延舟淡漠地抬眸。 周望由远至近走来,吊儿郎当的:“闻总,又见面了。”又看向楼藏月,“呦,小美也在啊。” 第210章 死也要拉个垫背 楼藏月淡淡抬眼,平心静气:“周先生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口中的小美。” “哦,我认错了。”周望故作恍然大悟,竖起大拇指,“楼小姐不是小美,楼小姐是积极向警方提供线索的好公民,你一句话,我的酒吧到现在还在停业整顿呢。” 楼藏月面不改色。 周望吓唬不到她,冷笑一声,转去看闻延舟:“闻总大驾光临,就让我来当你的导游吧,这里我最熟了。” 闻延舟:“可以。” 周望见闻延舟的脸上没有意外或者警惕,感觉自己又被轻视了。 一连碰了两个壁,他干脆转头呵斥:“狗东西!还不滚!吓到客人了。” 那群原本蓄势待发的狗,立刻耷拉下了耳朵,汪汪了两声,收起了尖牙利爪,但没有离开,一直在他们周围转来转去。 周望像模像样地带他们在村子里转圈,为他们作介绍。 楼藏月和沈素钦走在一起,后者忽然问她;“你那天晚上在酒吧遇到绑架,就是这个人指使?” 楼藏月抿唇:“嗯。” 沈素钦推了一下眼镜,这次哪怕有镜片遮掩,也难掩他眼底的肃杀。 村里的路,都是土路,坑坑洼洼,野草丛生,不乏蚊虫,沈妙妙穿着短裙,露出皙白的腿,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大包。 她受不了了,拉住闻延舟的袖子:“延舟哥哥,你看完了没有啊?这也没什么好看的,就是个土村,我们走了吧。” 闻延舟一直都没怎么理沈妙妙,对她这种,动不动就上手拉她的行为,还有些反感。 他以前稍微惯着她,一方面是给沈家一个面子,另一方面是因为,她是楼藏月为他找的女人,他想看楼藏月那张冷静自持的假面具能戴到什么时候? 而现在,他看到沈家人就烦,自然不会再给她什么好脸色。 他抽回手臂,语气疏淡:“沈小姐的位置并不在我身边,你不想工作了,跟你自己的上司汇报,想走随时可以走。” 沈妙妙瘪嘴:“延舟哥哥,你之前对我没这么冷淡的。” 闻延舟一哂:“你以前也没有那么不尊重人。” “我哪有不尊重人啊……”沈妙妙有些心虚,咬唇,“是不是楼藏月跟你说了什么?” 闻延舟没有回答,沈妙妙当他是默认,恼怒地跺了一下脚:“我就知道她是一个心机婊!” 她转头跑到楼藏月面前,二话不说,直接上手推了她一把。 “我都跟你道歉了,你还跑到延舟哥哥面前嚼我的舌根!你这个女人怎么那么坏啊!” 楼藏月被她推着后退几步,踩到草丛里的什么东西,那个触感,软软韧韧,很是怪异。 她没有回头看,先回了沈妙妙一句:“沈小姐跟我道歉了?什么时候?我好像没有收到。” 沈妙妙闻言更生气了,指着她:“你!” 沈素钦脸色一沉:“沈妙妙!” 沈妙妙张嘴要说什么,那群一直在他们周围绕来绕去的狗,突然凶狠地汪了一声! 不给大家反应的机会,那群狗突然发性,齐齐扑向队伍—— 他们队伍有十几人,再加上村长带着村民,加起来得有二三十人,都挤在这条不足两米宽的小路上,土狗发狂袭击,大家躲无可躲,四下乱作一团,保镖立刻反应。 楼藏月百忙之中转头,去看草丛里,自己刚才踩到的那个东西。 结果发现是一只乌青色的人手! 她眼睛睁大,本能地惊叫:“啊!” 她快速后退,撞上一个人,仓皇地转头,是闻延舟。 来不及多想他明明是在队伍前面,被保镖保护,怎么会来到队伍中段的她身边,她指着草丛,惊恐地道:“闻延舟!那个!” 闻延舟眯起眼睛,看到了。 也在这个时候,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句大喊:“既然被你们发现了!那我就不躲了!我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楼藏月霍然转头,对上面目狰狞的矮胖的脸! 第211章 伤重 他怎么会在这里?! 矮胖是周望的手下,也是逃犯,刚才并不在周望身边。 现在他手里拿着一把刀冲过来,直接刺向他们的方向! 刀尖近在咫尺,楼藏月想的是推开闻延舟自己也后退,闻延舟似乎料到了她会有这个动作,准确抓住她伸来的手,将她拽到自己身后。 然后一脚踹开矮胖的刀。 可惜距离太近,又事发突然,踹得不准,矮胖的刀没有如他所愿被踹飞,只是偏移了一寸。 而后矮胖像疯了似的,毫无章法地挥刀乱砍! 所谓“功夫再高也怕菜刀”,在一个失去理智的人面前,再好的身手也吃亏,三分之一秒里,楼藏月看到那把刀直接捅进闻延舟的腰腹! 她瞳孔一缩! 矮胖一击已中,还不罢休,猛地将刀拔出来! 楼藏月看到刀上有血,闻延舟也捂住了腹部的位置,矮胖还想捅第二刀,电光火石间,楼藏月用肩上的链条包充当工具朝矮胖的脸打过去! 她的包上有铝制饰品,砸人也是疼的,矮胖被打中,捂住自己的脸,动作慢了一拍,给了闻延舟踹开他的时间,也给了保镖冲过来保护他的时间。 矮胖见已经刺不到闻延舟,就开始无差别攻击,外有狗内有刀,有人尖叫有人躲避,一片混乱中,楼藏月的手臂也被砍了一刀。 直到“砰”的一声枪响,胡乱砍人的矮胖的身体定在原地不动。 是便衣警察开枪。 楼藏月下意识想去看他被打中哪里,赶到她身后的沈素钦捂住她的眼睛。 “别看。” 楼藏月还是瞥见了。 正中眉心。 混乱就此落下帷幕。 在场二三十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被就近送往医院处理。 急诊大厅里,医生护士人来人往,忙中有序。 楼藏月也被安排躺在病床上,她手臂的刀伤不算浅,必须缝合,还要打破伤风的针,以及吊针消炎。 事发时,沈素钦是去救沈妙妙了,她被一条狗咬住了小腿,血淋淋的,情况比楼藏月严重很多。 她被护士推走去做手术,哭着喊着要四哥哥。 楼藏月道:“我伤得不重,没事,你快去看沈小姐吧。” 沈素钦看医生在准备缝针了,眉头拧得很紧:“你这还叫不重?” 楼藏月笑:“我连手术室都不用进,当然不能算严重了。你真的快去看沈小姐吧,她的腿伤太严重了。” 都不知道有没有被狗咬下一块肉。 楼藏月抿唇:“我这边有护士呢,而且你还要帮沈小姐签手术同意书。” “……”沈素钦沉了口气,终究是没有再留,快步跟上沈妙妙。 只是出了病房,他打了个电话出去,“你们还在水城吗?来综合医院的急诊一趟……她受伤了。” 楼藏月一个人躺在病床上,虽然刀伤不严重,但也是疼的,她捂着手臂,转移思绪地想,伤得最重的,应该是闻延舟。 也不知道那一刀捅到什么程度? 她才想到这里,就听到隔壁病床嗤笑一声,男人嗓音微哑:“这是他第几次没能保护你了?又是第几次丢下你走了?” 楼藏月愣住。 这里是急诊病房,病床和病床之间只隔着一块布。 现在那块布,被一只手一把拉开。 闻延舟就躺在那张病床上,医生护士还在帮他处理伤口,而他的关注点不在自己的伤上,而是瞧着楼藏月,神色微嘲。 第212章 恩人 楼藏月首先看向他腹部的伤。 但看不清楚,血肉模糊的。 他的脸色因为失血变得苍白,也因为白,乌黑的眉眼显得更为深沉。 楼藏月说道:“沈小姐伤得那么重,沈教授先去照看她无可厚非。” 闻延舟的目光也在她脸上梭巡,冷道:“你倒是维护他。” 医生做好准备工作了,拿着麻药针走到楼藏月床前:“病人先不要说话了,要开始缝合了。” 楼藏月抿唇点了下头,屏住呼吸。 闻延舟那边的医生也说:“不行,还在出血,不知道有没有伤到内脏,通知手术室做准备。” 闻延舟的身份,已经有人打过招呼,医生不敢马虎,“闻先生,您现在需要马上手术。” 何清跟在闻延舟身边,急切且担忧:“医生,您一定要治好我们闻总!” 闻延舟抬了下手,示意他们先别说话,护士要将他推去手术室,他也是等一下。 楼藏月打完麻药,医生便开始缝合。 楼藏月没敢看,紧闭着眼睛,虽然打了药感觉不到疼,但针线穿过皮肉的感觉,还是十分明显。 她眉心微微抽动,忍耐着,也没有注意到闻延舟一直在看她。 一共缝了五针,医生说“好了”的时候,楼藏月全身神经松开,脱力地瘫在病床,额头也出了一些汗。 医生说:“你得住两天院,吊针消炎,你的家属在这儿吗?” 楼藏月还没说话,闻延舟便开口:“何清,去帮她办手续。” “好的闻总,我会处理,但您的伤真的不能拖了。”何清急死了,出血又染红一块纱布了! 闻延舟最后看了楼藏月一眼,见她闭着眼睛在休息,这才同意护士将他推走。 何清送闻延舟进了手术室,便去找楼藏月拿身份证办住院,随后楼藏月被转进特需病房。 这不是楼藏月的要求,她这点伤只需要吊针,没必要住VIP,但何清已经这么安排了,她也就随便了。 “藏月,你先休息,我去手术室等闻总,他也真是的,自己都伤成那样了,还要看着你缝合完才去做手术,失血过多也很危险啊,他要是在我手上出事,我都没法儿跟闻董事长和闻夫人交代……” 何清絮絮叨叨,楼藏月分开黏在一起的唇,低声说:“你去吧,我这边没事。” 何清匆匆走了,楼藏月吐出口气。 麻药还没退,还感觉不到什么疼,药液里似乎也有镇静的成分,楼藏月开始有些昏昏欲睡。 她没有对抗本能,顺从地闭上眼。 突然经历那样的事,给她留下了一些心理阴影,她在梦里又回到那条村里土路。 灰白的天,惊慌的人,凶残的狗,以及一声刺穿耳膜的枪响。 砰—— 楼藏月猛地惊醒。 此时的病房内也有一些动静,她茫然地看向门口,看到护士将闻延舟的病床推了进来,就安置在她旁边。 她立刻清醒过来:“你来我病房干什么?” “你的?”闻延舟嗓音微哑,“花我钱付的住院费,我不能住?” “……”楼藏月确实只给了何清身份证,没有给她银行卡。 她伸手要去按护士铃,“我让护士给我换病房。” 闻延舟下颌冷白俊朗,有些不耐:“矫情什么?在杏花村的时候,不是还不要命地过来救我?” 楼藏月顿了顿。 非常难得的,她竟然没有否认,甚至还关心询问:“闻总的伤,严重吗?” 闻延舟看了她一眼,也有点为她这个反应意外吧,语气缓了很多:“没有伤到内脏,缝合了伤口,没什么事。” 他调整了一下躺的姿势,眼底意味不明地看着她,“关心我?” 麻药开始失效,楼藏月感觉到疼痛,她握着手臂,道:“我当时,确实是去救闻总。” 闻延舟还以为她会否认。 “要不是我挥包那一下,闻总现在肯定伤得更重,算起来,我也是闻总的救命恩人。” 闻延舟就看着她,看她想说什么话。 楼藏月侧头:“作为回报,请闻总把我的照片,删掉。” 第213章 混账 闻延舟面无表情:“你救我,就是为了这个?” 否则呢?楼藏月怕他赖账:“闻总不会知恩不报吧?” 闻延舟呵了一声,神色冷寂下来,懒得再看她,转回头,捂着腹部的伤处:“老实呆着,出院了,我会删掉。” 虽然只是住两天,但想到要跟他在一个病房,日夜相对四十八小时,楼藏月还是觉得很难受。 她甚至在想,要不等会儿跟护士说,她今天就要出院? 闻延舟竟然看出她在想什么,凉凉道:“队伍里八成的人都受伤住院,你一个人出去溜达,是想给周望当靶子?” “……”楼藏月被迫打消念头,有点烦地抿唇。 但说到周望,她的心又提了起来,“那只手……是不是一直没有找到的那具尸体?” 闻延舟阖上眼,“嗯”了一声。 楼藏月脸色苍白:“之前警犬将杏花村都搜了一遍,没有找到尸体,现在却直接暴露在草丛里,肯定是故意的。” 闻延舟:“当然。” “矮胖行凶之前喊了一句,‘既然被你们发现了,那我就不躲了’,他是想把杀人藏尸的事揽到自己身上吗?” 闻延舟勾唇:“当秘书当腻了,想改行当侦探?” 只是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难免会多想一些而已。 楼藏月眼神空空,看着输液瓶的药液,一滴滴落下。 闻延舟平淡道:“矮胖持刀无差别行凶,砍伤十几个人,警察警告三次他都没有停下袭击,击毙他是合法的。瘦高也抓到了,已经承认人是他们失手杀的,但否认事情跟周望有关。” 楼藏月明白了。 周望知道继续调查下去,一定会扯出他,所以就把已经被警方列为抓捕对象的矮胖和瘦高,以及那具尸体都抛了出来,甩干净自己。 至于他的断尾求生能不能成功,接下来要看公检法的调查,与他们无关,他们也干涉不了。 只不过,闻延舟刚做完手术,却能掌握到这么多实时情况,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处理的? “矮胖不是无差别行凶,他一开始就是冲你来的。”楼藏月道,“我们这些人受伤,都是被你连累的。” 闻延舟侧头,病床的枕头和被子都是白色的,与他的脸色不分上下,唯独眼睛黑得有些过分,神色轻沉地注视着她。 “他冲我来,是周望指使,周望冲我,是因为那天晚上我在酒吧带你走没给他面子。” 楼藏月回:“我会惹上周望,起因是苏苏把我丢在荒野林,让我看到不该看的,苏苏针对我,则是因为你。” “……” 两人互相甩锅,争论责任是在谁身上。 闻延舟被她气得伤口疼起来。 楼藏月越想越清楚:“你早就猜到周望准备甩出替罪羊了吧?你那天在警局门口对我说,周望很快就不会来找我,意思不就是这件事很快就会结束?” 闻延舟看了她一眼。 到底是他教出来的人,聪明。 不承想,楼藏月下一句是:“你既然知道今天去杏花村会出事,你的安保都没有安排妥当,比起沈教授,你不是更没用。” “……” 闻延舟当真气笑了,捂着伤口:“我是神?能料到周望还会训狗?” 他带了保镖,如果只是有人行凶,肯定保护得了所有人,问题是,那些是疯狗,恶犬。 狗袭击人的时候,闻延舟让保镖去保护队伍的其他人,要不然当时被咬伤的人肯定更多更严重。 楼藏月:“周全的准备,应该是无论发生什么都应对得了。” 闻延舟直接从躺变成坐,捂着伤口,盯着她,气得不轻:“你为了维护你的沈教授,什么强人所难的话都说得出来,你混不混账?” 楼藏月神色淡淡:“可是这句话,是闻总说的。” 当初她还在碧云,有一次接待客户,期间就发生了预想之外的事,被问责的时候,她向他解释,自己已经做好了周全准备,而这是个意外。 他回她的话就是这一句——周全的准备,应该是无论发生什么,都能完美应对,应对不了就是你没用。 当年他冲她射出的“子弹”,终于在数年后正中他的眉心。 闻延舟:“……” 第214章 反应 闻延舟的神色不好看,楼藏月也没别的想说了,她的手臂疼得厉害,按了护士铃。 护士来了,她说自己手很疼,护士看了一下伤口:“缝针肯定会疼的,你要是忍不了,我可以去给你拿一片止疼药。” 楼藏月点头:“麻烦你了。” 心理上的苦痛,再难再高压,她都扛得住。 但相对的,身体的疼,她就不怎么忍得住。 可能是因为心理的疼,往往是扛不住也要扛;而身体的疼,一般能用药物化解,所以她能不忍就不忍。 总不能什么都强撑,那样早晚会不堪重负。 护士拿来止疼药,楼藏月吃了药,便想睡一下。 护士注意到旁边病床的闻延舟,询问一声:“您的伤口也疼吗?要吃片止疼药吗?” 闻延舟冷淡:“不用。” 护士畏惧他的气场,不敢多话,带上门离开。 闻延舟神色沉如水,独自坐了一会儿,才侧头去看楼藏月。 她闭着眼睛,已然安睡过去,仿佛胆大妄为,敢说他“没用”的人不是她似的。 他没用?闻延舟冷笑。 他有用没用,有谁比她更清楚?她忘了她是怎么求他放过她的?好了伤疤忘了疼……嗯? 闻延舟的思绪走到这里,不由得顿了一下。 他原本没有往那方面想,单纯在指他的本事和能力。 他要是没有真材实料,哪怕他是闻家的独生子,也操控不了碧云这艘庞然巨轮前行;他要是只靠闻父的庇荫,早就沦为那些倚老卖老的老臣的傀儡。 而事实是,现在的碧云,他乾纲独断,说一不二,那些有异心的,都被他以各种手段清退,回家安度晚年。 谁评价闻延舟,不是一句杀伐决断?谁敢说他没用? 只是想着想着,又觉得那段话有点儿暧昧。 “有用没用”和“求他放过”,放在那种事情上,也不是不可以。 楼藏月中药那天,起初是强忍着,承受他的占领,但到后来绷不住了,就抽抽噎噎地求他慢一点。 这样的事,在那三年里,几乎每个夜晚都会上演。 她是真的不太能受疼,快了就抓他的手臂,重了就抓他的后背,狠了就抽泣求饶。 每次都让他有种“她是第一次吗”的疑问。 “……” 越想越偏。 闻延舟穿的是病号服,领口微敞,并不会让人感觉窒闷,但这会儿,他却觉得有点儿热。 他皱了皱眉,将被子往下推。 他本来想伸手倒杯水,但杯子离得太远,够不着,他腹部刚做了手术,就算不太严重,也是动了刀的,现在还不能拉伸。 他也不是不能叫何清,她就在门外候着,只是他又感觉自己似乎起了反应…… 闻延舟扫了眼被子,眉眼间有点烦。 烦这种无意被撩起的生理本能,也烦哪怕有了反应,以他们现在的身体状况也做不了什么。 只能忍着,等它消下去。 他扭头去看那个惹起他这场无名火的女人。 她睡得毫无知觉,一头茶褐色的长卷发散在白色的枕头上,蜿蜒出了美丽,侧脸的线条在暮色光线里,画面柔和静谧。 闻延舟看了一会儿,收回目光,心下谈不上什么感受,手机震动,是岫钰的来电。 第215章 雄竞 闻延舟没接,挂了电话,在微信上打字:“什么事?” 岫钰没有受伤,负责跟进事件,这会儿刚从警局出来。 “周望说,他跟矮胖和瘦高只是普通朋友,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他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会做这种事。” 闻延舟哂笑:“鬼话。” “谁都知道他说的是鬼话,问题是,现在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周望指使他们,警察也只能先把他放了。舟儿,我觉得这个人物,虽然没什么来头,但比我们想象的要难缠一些。” 闻延舟:“他能驯狗,便衣警察也看到了。” 岫钰:“他说他只是随便吹吹口哨,不是驯狗,他不是杏花村的人,那些是杏花村的土狗,不可能听他的话,反正就是各种撇清自己的干系,现在也确实拿他没办法。” 拿他没办法。 那可未必。 闻延舟冷峭地勾唇:“这件事,你告诉阿路了吗?” 岫钰挑眉:“还没有。” 这种事要是让路在野知道,他百分百不会那么温和地处理这件事。 闻延舟是觉得,既然明的不行,那就“黑吃黑”。 总之,他不可能吃下这个亏。 岫钰知道该怎么做了,转而问:“你的伤没事吧?楼秘书的伤呢?” “都是外伤,没大碍。”闻延舟听到病房门被转动,放下手机看去。 进来的人是沈素钦。 沈素钦看到闻延舟也在这儿,眉头当即一皱。 闻延舟态度疏淡,沈素钦也只是礼貌性点了下头,没有别的话,径直走向楼藏月。 楼藏月睡得熟,沈素钦没有打扰她,坐在她的病床边守着。 闻延舟滑动着手机,出了这么大的事,他需要处理的事情很多,语气清冷:“沈教授还有空过来?不用照顾你妹妹?” 沈素钦同样疏离:“不劳闻总关心,妙妙和藏月我都会照顾好。” “你照顾你妹妹是应该的,至于楼藏月,”闻延舟看过去,眸底如雪花那般冰凉,“你照顾她,是为了你自己照顾,还是替那个藏头露尾,不敢露面的人照顾?” 沈素钦不动如山:“听不懂闻总在说什么。” 闻延舟:“我就说到你懂——你在哈佛攻读硕士和博士学位的时候,认识了商时序,结为朋友,后来你回国,受聘成为申大教授,私下跟商时序一直保持联系。” 沈素钦表情彻底收了起来:“闻总是不是侵犯我隐私了?” “见不得光的东西才叫隐私,在沈教授的定义里,你和商时序认识是不可告人的?” 沈素钦抿唇。 闻延舟哂笑。 楼藏月被丢弃在荒野林时,司机交代,他遭沈素钦逼问,而沈素钦转头就把位置告诉给口罩男,口罩男是商时序的人。 他就是由此确定,沈素钦跟商时序认识,所以才会去查他们的渊源。 闻延舟靠着床头,神色嘲弄:“姓商的这么多年,没有一点长进,只会在背地里做些小动作。” 沈素钦推了一下眼镜,漠声道:“闻总对藏月不好就算了,总不能不允许别人护着她,对她好吧。至于时序是怎样的人,闻总似乎也没有权利评价。” 闻延舟冷冷:“我对她好不好,也轮不到你评价。商时序托你照顾她,应该没托你把她照顾到床上吧?沈教授,你也够下作的。” 沈素钦脸色一沉。 他们说话的声音,吵醒了本就只是小憩的楼藏月,她醒得刚刚好,打断他们一触即发的剑拔弩张。 第216章 我在这 楼藏月不知道他们刚才在说什么,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话题。 她看了闻延舟一眼,又去看床边椅子的沈素钦,想坐起来。 她伤的是左手,没办法撑着床垫,沈素钦直接起身,自然而然地扶着她的肩膀,还将枕头垫在她腰后,让她靠得更舒服。 他神色已经恢复温从,细心问:“怎么样?疼不疼?” 楼藏月摇头:“吃了止疼药,不疼。你怎么过来了?沈小姐伤得严重吗?” 沈素钦答道:“手术很顺利,她的麻醉还没退,人还没醒,我让护工在病房看着,她醒了会第一时间告诉我的。” 楼藏月皱眉。 沈素钦猜她是想让他回去守着沈妙妙,不用管她。 他在她开口之前,说,“妙妙的病房也在这层楼,我走几步就到,我不来看看你,我也不放心。” 都这样说了,楼藏月只好咽下原本的话,改为:“我好像都没问你,你受没受伤?” 当时那条狗追着沈妙妙咬,沈素钦又没个武器,犬口救人,很难不受伤吧? 沈素钦摇头表示没有。 但他的袖子“不小心”往上蜷,楼藏月看到纱布的边缘,愣了一下,立刻去卷他的袖子,就看到他小臂上缠了一圈。 “还说没有!”楼藏月脱口而出,语气着急。 沈素钦眼底有些笑意,和上次她问他未婚妻的事一样的笑,柔声道:“只是被浅浅咬了一口,打狂犬疫苗就好了。” 楼藏月不太信:“真的只是浅咬?” “要不我拆纱布给你看?” “那倒也不用。” 闻延舟沉气,没说话。 沈素钦反握住楼藏月的手:“你才是呢,下次见义勇为,也要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 “我知道。” “你的好奇心怎么那么强?还想去看那个人被击毙的样子,也不怕做噩梦……还是已经做了?” 一语中的。 楼藏月无奈点头。 沈素钦沉吟:“我听老人说过,受了惊吓的人,吃白煮蛋可以压惊,我等会儿帮你带两个白煮蛋过来。” 楼藏月无奈:“那是骗孩子的吧?你可是大学教授,这种无稽之谈从你口中说出来,不太合适吧?” “科学的尽头是玄学。” “……” 他们聊得旁若无人,完全把另一张病床上的闻延舟当空气。 闻延舟就看着那个在他面前,不是戒备就是警惕,从来不掩饰对他的排斥的女人,在距离他只有一米的地方,跟另一个男人谈笑风生。 “楼藏月。”他沉声喊。 楼藏月看过去,闻延舟面色冷冷,抬手关掉床头灯:“我要休息,别吵。” 沈素钦便是道:“男女授受不亲,藏月,你跟闻总在一个病房也不方便,我找护士帮你转到妙妙的病房吧。” 如果可以走,楼藏月巴不得马上走。 问题是闻延舟不肯放人。 他没有笑意地勾唇:“楼秘书,你要现在走吗?” 内涵就是,她要是现在走,他之前答应她出院就删掉照片,可就不作数了。 楼藏月攥紧被子,屏住呼吸:“……不用,我的伤不重,只是住两天院,明后天就可以走了,换来换去,太麻烦了,就这样吧。” 沈素钦不满:“藏月。” 楼藏月克制道:“沈教授,你还是去守着沈小姐吧,她最依赖你了,要是醒来看不到你,肯定会哭的。” “藏月。”沈素钦加重了语气。 镜片后的眼睛变得锐利,他看出来了,她在受闻延舟要挟。 难怪上次,闻延舟要她留下记录杏林山数据,她也没拒绝。 他戒备地看着闻延舟,闻延舟则是一点情绪反馈都没给他,沈素钦道:“我在这里,你不用怕,有什么事,尽管告诉我,我可以帮你。” 楼藏月眸光轻闪,抿唇:“我,确实有一件事想请教你。” 沈素钦点头:“你说。” 第217章 膈应他 楼藏月忽而笑起来:“我不爱吃白煮蛋,茶叶蛋的效果一样吗?” 闻延舟哼笑一声。 沈素钦愣了一下,然后喊:“藏月。” “我说了几次我没事了,沈教授怎么就是不信呢?好像盼着我有事一样。”楼藏月想了想,“要不我给你写个保证书?保证我没事?” 她就是不愿意说,沈素钦又能如何? 楼藏月又赶他去看沈妙妙。 沈素钦僵持了几分钟,终究是叹了口气,起身了。 “晚上我给你送餐,要茶叶蛋对吧,我记住了。” “谢谢。” 沈素钦走出病房的一秒,脸色就迅速冷了下来,与平时温和脾气好的样子,截然相反。 闻延舟泰然地靠着床头,唇边泛开弧度,心情看着不错,瞧着楼藏月:“怎么不向你的沈教授求救?觉得他帮不了你?还是怕他知道你跟我有过?” “都不是。” 楼藏月重新躺回床上,语气淡而清,“我是怕你为难他,我宁愿你为难我,也不想他受到哪怕一丁点儿伤害。” 闻延舟嘴角的弧线渐渐收了起来。 他那边的灯,刚才被他自己关了,本就灰暗,这会儿更像是完全被深渊吞没了似的。 他周身凛然,几秒后,他问:“你再说一遍。” 楼藏月视若无睹,安然地闭上眼,再睡一会儿。 ——她故意的。 无论他是出于占有欲还是别的什么,总之,他很介意她跟沈素钦的关系。 否则跟她说话的时候,不会三句不离沈素钦。 既然介意,那就好好介意着吧。 只要能膈应到他,楼藏月就觉得胸口堵着的那口气,稍微顺畅了一点。 她这招挺成功的,闻延舟这会儿的伤口,莫名其妙地疼得有些厉害。 他输液瓶里的药液空了,机器自动提醒护士站,护士进来替换。 瞥见他嘴唇抿得紧紧,觉得不太对,挂好输液瓶后,便去拉开被子。 “哎呀!怎么出血了!伤口裂了吗?你怎么都不喊人呢!” 护士连忙去找医生,医生一听是闻延舟,不敢耽误,忙不迭地赶过来检查伤口,那血都已经渗透出纱布了。 “闻先生!您快躺下,您这个伤口要重新包扎!” 闻延舟一声不吭地被按下去。 为保护病人隐私,两床之间的帘子被护士拉起来。 病床A兵荒马乱,病床B的楼藏月事不关己,伸手想关灯。 闻延舟的手突然从帘子后伸过来,一把扣住楼藏月的手腕! 楼藏月猝不及防,讶然地抬起头。 闻延舟没管医生和护士如何着急地喊他肌肉不能拉伸,伤口要是裂了就要二次手术重新缝合,他只盯着楼藏月,冷而偏执。 “你要是真敢爱上沈素钦,我当年怎么让商时序滚出申城,我就怎么让他也滚出申城!” 楼藏月心口一荡:“你……!” 闻延舟被医生强行按回去,帘子重新合并。 楼藏月紧紧地盯着帘子,却只能看到倒映在帘子上的人影在忙前忙后,一会儿喊拿纱布,一会儿喊拿止血钳…… 楼藏月抿紧了唇。 他刚才说,商时序当年离开申城,是他做的? 商时序是高中毕业后出国的。 外面流传的版本,是他被一个小姑娘追得受不了,干脆出国读书,但稍微想想就知道这肯定是戏言。 楼藏月也知道他出国是因为别的,但她所知道的这个“别的”,和闻延舟并没有关系。 现在的意思是,她知道的这个“别的”,也不是事情的真相? 楼藏月攥紧了被子,有些混乱。 第218章 撒火气 闻延舟最后还是被送进手术室,重新缝合伤口。 岫钰都赶了过来,问何清怎么回事?不是说皮外伤吗?怎么还要二次手术? 何清为难道:“我也不知道,闻总说不用我在病房里守着,当时我在外面。” “意思是,他这个伤,是在病房里好好躺着,突然裂开?”岫钰便又问,“他不是一个人一间病房吗?病房里有什么?” 何清:“闻总和楼秘书一间病房……” 岫钰觉得也不应该吧? 据他所知,楼藏月一直都是被闻延舟拿捏的,就像出林的虎,按着爪下逃脱不得的狐,得是什么事,能把他弄得伤口都裂开了? 岫钰思索着,去了病房,从窗户去看里面的楼藏月。 楼藏月正靠坐在床头看手机,眉头微皱,似乎有些担心。 在担心舟儿?岫钰是有点欣慰的,还以为楼藏月真那么无情。 然而事实是。 楼藏月皱眉是因为,乔西西给她发微信,说她打听到那个怀孕的女人怎么回事。 …… 另一边的沈素钦,表情也是霜冷的。 他在生气。 但不是气楼藏月不肯对他说实话,而是气自己帮不了她,事到如今,今时今日,她还要忍受闻延舟的欺负。 他走向沈妙妙病房,在病房门口遇到赶来的沈徊钦。 沈徊钦最近在国外出差,所以这个大项目才没有亲自参与。 他刚好是今天回国,在京城转机准备回西城的时候,接到水城出事的消息,便改签来了水城。 “阿素。” 沈素钦稍微掩饰了一下脸上的阴霾,喊:“大哥。” 沈徊钦担心小妹,也没有注意到弟弟的情绪反常:“妙妙怎么样了?” “小腿被狗咬了两口,比较深,但还好手术顺利,现在没有大碍了,她麻醉还没醒。” 沈徊钦眉头紧凝:“怎么会出这种事。” “是啊,怎么会出这种事……”沈素钦轻声重复,眼底掠过一抹陡峭,突然知道该把他心口的火,撒在哪里了。 “大哥去病房守着妙妙吧,我出去一趟。” 沈徊钦问:“你要去哪里?” 沈素钦摘掉眼镜,笑了笑:“我去,处理这件事。” 他下了楼,走出医院,刚好接到口罩男——也就是池南的电话:“她的病房号是多少?” “你现在见不到她。” “为什么?” 沈素钦简言意骇:“她跟闻延舟在一个病房。” “……”池南骂了一句,“那怎么办啊?老板还让我亲眼确认她的情况再告诉他呢。” 沈素钦只问:“你到哪儿了?” 池南挠头:“我刚到医院门口,车还没停呢。” “别停。等我。” 沈素钦大步走下医院门口的台阶,一眼扫到池南的车,他走过去,打开副座车门,上车。 池南不解:“怎么了?” 沈素钦只是两个字:“开车。” …… 傍晚六点半,城中村的天空,就已经黑得不见一丝光亮。 这里远离市中心,远离繁华也远离喧闹,是城市里最拮据的那批人,蜗居的场所。 天一黑,家家户户都闭门不出,小巷里,一个人都没有。 周望今天干了一票大的,怕闻延舟报复,所以躲到了自己的老家。 但他又按耐不住亢奋,觉得自己做了一个特别漂亮的局。 不仅成功甩掉那具麻烦的尸体,还捅了闻延舟一刀,大大地出了一口气。 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一个天才,竟然想得出让野狗袭击人这种招数,连警察都拿他没办法。 所以下午就在村头,跟几个小弟喝酒,喝得六七分醉才脚步虚浮地回家。 他走路没看路,转弯的时候,撞上了一堵墙……唔,这里是有墙的吗? 周望茫然地抬起头,才发现,不是墙,是人,两个人。 他刚想破口大骂他们是不长眼吗?知道他是谁吗敢挡他的路,这个村为什么天一黑就没人敢出门,就是因为怕他! 结果那个古铜色皮肤的男人,就直接抓起他的衣领,反手扔进小巷深处! 周望摔了个底朝天,酒当场醒了大半。 他知道了,这两个人是专门来找他的。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们,这里可是我的地盘!你们要是敢乱来,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长相斯文的男人,手里拎着一根钢管,钢管另一头在地上拖行,发出刺耳的吱——声。 他朝他走过去,温声细语的:“你倒是说说,你现在,能怎么让我们吃不了兜着走?” 第219章 担代价 周望想爬起来,池南就猛地一脚踩上他胸口,周望痛得龇牙咧嘴,感觉肋骨都要断了。 周望:“你们……你们有种报上名来!” “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猖狂久了,就真的以为自己可以肆无忌惮呼风唤雨,想做什么做什么?”沈素钦说话不疾不徐,将钢管的一头,卡在一块石头下。 “井底之蛙,还以为自己拥有了整个蓝天,什么事都敢做,什么人都敢动,不自量力。” 周望就觉得,比起踩着自己的这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慢条斯理说话的男人,更加可怕。 他脸色煞白,声音颤抖:“你……你要是敢动我!我保证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你!你!你!” “啊——” 池南将他一条腿踢到钢管和石头形成的∠下,沈素钦毫不犹豫踩下钢管,作用力下,当场夹断周望的小腿骨,惨叫声响彻整条巷子! 沈素钦冷眼看着。 他自从得知周望绑架楼藏月起,就想给他一个教训,更不要说,他这次还伤到他妹妹。 而且他现在心情很不好,正愁没地方出气。 沈素钦弯腰,平时温和的面容,现在犹如撒旦阎罗,反差得令人不寒而栗:“我下手有分寸,你这条腿,肯定是保不住的。” “就当是我免费给你上的一课,以后做事掂量清楚,不该招惹的人,不要招惹。” 他松开腿,示意池南走了。 池南放开周望,周望已经爬不起来了。 池南跟在沈素钦身后,一起离开巷子。 他一直都认为沈素钦是个狠角色,表面看是大学教授,温良无害,实际下手比他这个专职保镖还要辣。 难怪他老板说,沈家没一个省油的灯。 从商的沈徊钦,从医的沈彦钦,出国的沈缈卿,教书的沈素钦,都不简单。 哥哥姐姐都太出息,到了沈妙妙,天真得不像他们沈家的人。 两人上了车,车子开出城中村,沈素钦用眼镜布擦着眼镜,淡淡问:“时序怎么没来医院看她?” “老板有点事,前天已经回瑞士了。” 沈素钦重新戴上眼镜,周身戾气褪去,又是无害的沈教授了。 “哦,这样啊。” …… 周望出门没带手机,在巷子里躺了一个多小时,才被小弟发现,急急忙忙抬去医院救治。 周望如惊弓之鸟,觉得医院不安全,包扎好了就要小弟把他抬回家。 回家路上,他一直在咒骂,要小弟一定把那两个男人的身份查出来。 小弟摸不着头脑:“可是要从哪里查呢?” “蠢货!”周望照着小弟的脑门就是一巴掌,“这还用问!他们肯定是闻延舟那边的人!” 他最近只对闻延舟下过手。 小弟想起来:“我们之前查那个女目击证人,叫楼什么月的,有查到她爸现在在申城蹲监狱,巧的是,跟小六是一个监狱的。” 周望眯起眼睛,表情阴狠,总要有人来为他这条腿,承担代价! 几个小弟抬着他进了二层小楼,但一进家门,他们就发现家里跟平时不太一样。 以前他院子里有很多小弟把守,现在一个都没有。 他们在犹疑中进了家门,伸手开灯,啪的一下—— 周望就惊愕地看到,他那些小弟都被像圈猪仔似的赶到客厅的角落里,双手抱头跪着不敢动,一群黑衣人看着他们。 而他家的客厅沙发上,大喇喇地坐着一个年轻的男人。 男人眼下生了一颗泪痣,飞扬跋扈,双腿架在茶几上,瞧见他被抬进来,就“哟”了一声,痞气地笑:“我来晚了?你腿都已经断了?” “你……你又是谁?!” 男人慢条斯理回答:“路在野。” 他放下腿,抬起眼,眼底锋芒毕露,“来替我舟哥,算账。” “……” 路在野的名号,不止是在申城响当当,整条道儿都是人尽皆知。 周望脸色发白,总算意识到,闻延舟比他想象的,还要不好惹。 第220章 犟什么 路在野从周望老家离开,就去了医院。 刚好在走廊遇到重新缝好伤口,被护士推回病房的闻延舟。 岫钰跟在病床边,跟闻延舟说着什么,路在野直接打招呼:“舟哥,钰哥。” 走近了,看到闻延舟的脸色,皱眉啧了一声,“舟哥的伤这么严重?那我下手还是太轻了。” “下什么手?”岫钰问完就猜到,“你去找周望了?” “对啊,杏花村的事儿我解决了。”路在野把手里的合同递给何清,勾着嘴角,“他们今天晚上就会搬走。” 岫钰倒是好奇了:“你怎么做的?” “没做什么,就是让他给我跪下。” 他们已经到病房门口,说话的声音,里面的楼藏月听得到。 路在野:“我还晚到了一步呢,周望的一条腿刚被人打断,也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也就是说,周望是在断腿的情况下,还给他下跪。 路在野虐人是有一手的,难怪周望会那么“利索”地签合同,连夜搬走。 果然还是得黑压黑。 护士推着闻延舟的病床进了病房,路在野看到楼藏月,他偏少年感的俊脸,眉梢扬了起来:“呦,楼秘书跟我舟哥一个病房啊。你也受伤了?伤哪了?伤得重吗?” 楼藏月放下手机,没回他的话。 路在野倒不介意热脸贴冷屁股,看着她:“还因为上次那个什么刘总的事儿生气呢?我都挨你一巴掌了,还不够啊?” 楼藏月确实是因为他上次算计她,把她当狗训的事,对他反感。 更别说,后面还出了乔西西的事。 路在野也想到了:“还是因为你那朋友的视频流传出去的事儿?” 他也解释,“那个不是我主观故意,当时那件事过了两天,舟哥想起来喊我删了监控,我就删了,是我手下一个小弟跟白小姐身边一个人瞎聊天的时候聊到了,背着我把视频给人家,那事儿舟哥都不知道,我已经把那个小弟处理了。” 楼藏月顿了一下。 也就是说,白柚是自己知道那件事,不是闻延舟跟她“闺房秘话”的时候聊到的? 知道这个真相,倒是为她解开埋在心里的一个结,心里舒服一点——她一点都不想成为闻延舟和白柚的聊天话题,那样太恶心了。 而且听起来,乔西西截图被披露的事,是白柚一手策划,并没有闻延舟在背后做什么。 楼藏月想归想,还是没给路在野反应。 路在野舌尖抵住腮帮,想要说什么,又没什么好说的。 岫钰莫名感觉,每次提起楼藏月,或者看到楼藏月,路在野都比较主动…… 他没敢往深入想,拍了一下路在野的肩膀,示意他走了:“不早了,让舟儿休息吧。” 路在野:“行。那舟哥,我们就先走了。” 闻延舟点头。 两人一走,病房便恢复安静。 楼藏月低头闻了闻,感觉自己身上有些味道。 她这一天,又是下乡在田野泥地里穿梭,又是遇到恶犬和混混,受了伤流了血,来了医院,又沾了消毒水和药水,没味道那才奇怪。 她有点儿洁癖,索性掀开被子下地,去洗手间清洗。 她只是伤了手,别的地方没问题,有能力自由活动。 特需病房的好处,就是生活设施比较齐全。 她的手拧不了毛巾,但可以捏干洗脸巾,她用洗脸巾浸水,捏干了,一点点擦拭身体,如此反复,勉强弄干净了,再换上新的病号服,感觉清爽了很多。 楼藏月处理好了自己,心情轻松,离开洗手间,刚好看到闻延舟一手捂着腹部伤口,一手伸长了,看起来是想去拿桌子上的水杯。 但桌子离得有些远,够不着,男人的眉头紧皱,浮现出一丝对自己这副力不从心的样子的厌烦。 也确实,他应该很少有办不成什么事的时候。 但他完全可以喊门外的何清,他还不习惯差使人吗? 也不知道他再犟什么。 她才这样想着,闻延舟就捕捉到她的目光。 刚才宁愿自食其力也不愿喊人的人,这会儿就理直气壮道:“帮我倒杯水。” 第221章 帮我擦身 楼藏月站着没动。 闻延舟沉了口气:“你把我气成这样,不用做点表示吗?” 楼藏月:“要什么表示?要给你送束菊花吗?闻总与其问我要表示,还不如直接说,‘不帮我倒水,我就把你的照片发出去’,这样我就会乖乖给你倒了。” “……” 闻延舟终究是被她气笑了,“是,我要是被你气死,我就把你的照片打印出来,贴在我的墓碑上当遗照,让所有人都看到。” 楼藏月忍不住:“你有病吧?” 闻延舟抿紧唇,没跟她斗嘴,掀开被子,按着伤口,看起来是要强行下床,自己倒水。 楼藏月盯着他,到底是怕他伤口第二次裂开,大半夜又送手术室。 路在野在这儿呢,他唯闻延舟是从,谁都不能让他舟哥不舒服,否则周望就是下场。 她走过去,拿起水壶,倒了杯水,直接递给他:“你想喝水不会喊何清?她不是就在外面。” 闻延舟没接水,就着她的手喝水。 他的姿势太自然,以至于楼藏月也本能地将杯口倾斜,让他更好喝到水。 等喂完才反应过来,他手又没受伤,自己不会拿吗? 楼藏月皱眉,直接把手收回,他想喝自己拿。 闻延舟刚好喝够了,靠回了床头,眉心松开,道:“周望被收拾了。” 楼藏月:“嗯。”她听到了。 “你猜,周望那条腿,是谁打断的?” 这个楼藏月怎么知道? 她随口回道:“他的仇家那么多,是谁都有可能。” 闻延舟却是说:“我知道是谁做的。” “谁?” 他意味不明地勾唇:“我劝你别好奇。” “……”楼藏月就想说,不是他先来问她的吗?故弄什么玄虚?这个男人是真的有病吧? 她也不想跟他说了,准备回病床。 闻延舟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楼藏月想都没想直接甩开他。 他似乎有点因为她这个下意识的反应愣怔,然后表情变得寡淡,嗓音同样清冷:“我身上也脏,帮我也擦擦。” 楼藏月当然是拒绝:“闻总有这个需要,可以喊何清。” 闻延舟不快:“她能看我的身体?” “那是闻总自己的事。” 闻延舟静望着她,那双颜色深黑的眸子,倒映床边的一盏灯,像林间晨雾里虚晃的灯火,有些诡谲,但意思很明显。 那就是——照片。 楼藏月现在就是很后悔,为什么要在矮胖准备捅他第二刀的时候救他? 他现在就该在手术室里,在生死边缘徘徊,随时可能下线,那才好呢。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事情她做了就是做了,现在闻延舟就是还好好的,还能折腾她。 楼藏月转身进了洗手间,放了一盆热水,同样是抽了几张洗脸巾,浸湿后捏干。 回来递给他:“自己擦,我现在只有一只手能动,你两只手比我方便。” 闻延舟接过去,自己擦拭。 但冷哼:“注定是这样的结果,你刚才反抗什么劲?楼秘书现在喜欢欲拒还迎了?” “你也就只会要挟这一招。”楼藏月面无表情。 洗脸巾擦过眉眼,他浓黑的眉毛有些湿润,在灯光下,像细碎的钻石。 闻延舟淡然道:“招数在精不在多,管用就行。” 楼藏月都不想接话。 闻延舟解开病号服纽扣:“帮忙。” 他上半身不能用力,能动的幅度有限,脱不下衣服。 第222章 偷藏欲念 楼藏月皱眉,走过去,弯腰,用一只手帮他脱下。 她的头发因为动作垂到胸口,闻延舟无意间侧过头,就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他抬起眼,目光落在她骨相优越的鼻梁,因为离得近,连她鼻尖细小的绒毛都看得见。 而再往下,是她的唇。 闻延舟的目光,在她的头发不小心扫过他的肩膀时,开始变得晦暗。 他在想他们最近在清洁间的那一次。 那时候,他因为发现商时序一直在暗中关注她,甚至去看过她,很生气,所以做的时候,教训她的成分偏多,反而没有太沉沦在欲里,没得到什么快感。 以至于现在,竟然觉得,有些,遗憾。 楼藏月不是没有感觉到他的体温有些升高,到底是在一起过三年,她还是了解他的,所以警惕地抬起眼。 而闻延舟也在一瞬间压下了眼底的欲念,变得冷淡。 注意到她在看自己,还挑了下眉,催促她:“快点,还想把我晾在空气里多久?或者说,你想让我在受伤的情况下感冒,让我病上加病,达到你报复我的企图?” “……”谢谢他提供的“妙计”。 他不说,她都想不到这么曲折的办法。 楼藏月满脸无语,拿了干净的病号服,帮他换上,而闻延舟在她没看到的角度,唇际弧度轻泛。 他对她的欲,这会儿得藏着,要是被她发现了,她肯定会跑。 他现在还做不了什么,等他好了……她就知道了。 …… 在急诊那天,医生明明说的是,“住两天医院输液”,可等到次日,楼藏月输完液,问护士自己是不是可以直接办出院了? 护士却是说:“出院?现在吗?不行啊,你明后天都还有液呢。” 楼藏月一愣:“为什么还有?是不是搞错了?我只是手臂缝了五针,输两天消炎液不就好了吗?” 护士摇头:“这个我不清楚,都是医生开的。但我看你那里就是还有液,可能是还有哪里不好吧。” 护士说完就走了。 楼藏月皱眉,有些躁了。 本来以为只要住上两天就可以,现在变成四天。 闻延舟手指轻扫平板的屏幕,翻过一页邮件,淡声道:“医生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你有医生专业?” 他的恢复倒是快,昨天动一下都很难,今天的脸色看着就好多了。 他坐拥那么大的集团,每天需要他决策的事情很多,这会儿已经开始工作。 还指点她:“让人把你的电脑送来,你在病床就能工作,也不算浪费时间。” 楼藏月何尝不知道,只是想到还要跟他相处两天,就很不自在,很不舒服。 沈素钦送午餐给她,见她没在输液,也是自然而然地问道:“今天可以出院了吧?” 楼藏月抿唇:“刚才护士说,我明后天还有液。” 沈素钦蹙了下眉,而后不动声色道:“不着急,身体养好最重要。” 闻延舟目光移了过去:“杏花村已经签了合同,今天就可以进入动工,沈教授也可以去收集数据了。” 沈素钦淡淡:“还是闻总本事好,轻而易举就让他们签下字。” 闻延舟漠然:“沈教授的本事很也不错。” 两人目光对上,又是隐隐约约的硝烟味。 楼藏月拉了一下沈素钦的衣袖:“沈教授,下次来,帮我把电脑也带过来,我可以整理一下数据。” 沈素钦看她:“手都受伤了,还要整理数据?” “我另一只手可以动,只是慢一点,不然我整天干坐着也挺无聊的。” “那好吧,千万别勉强,都是扫尾的工作,不急。”沈素钦温声,“我们准备一下,下午就去杏花村,过两田你出院,我们就可以一起回申城。” “好。” 闻延舟随意地翻过一页邮件——一起?未必可以一起。 第223章 暗中觊觎 昨晚只是擦拭身体,楼藏月心理上总觉得不太干净,尤其是头发有一股泥土味,她忍了一天,还是忍不了。 她跟护士要了保鲜膜,将受伤的那只手包起来,不碰到水,也尽量不动那只手,便可以用莲蓬头冲洗身体。 特需病房的空间虽然比较大,但隔音效果一般,洗手间淅淅沥沥的水声清晰地传出去。 闻延舟正在病床上,跟外国客户开视频会议,听着那水声,注意力有些不集中。 客户在那边喊他:“Zhou?” 闻延舟回过神,淡淡地“嗯”了一声,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已经冷却的水。 客户见他穿着病号服,也不敢太辛苦他:“Zhou,如果你身体不太舒服,我们就先到这里吧。” “不用,继续。”如果没有会议来转移他的注意力,他恐怕会想到更深入的地方。 虽然这会儿,已经很深入了…… 男人和女人的思维,在某些地方真的不一样。 女人记起男人的好,想的往往是他为她做过的一些事情,比如天热时送的一把伞,天冷时送的一条围巾,那些无足轻重的细节,却能令她记忆深刻。 而男人想起女人的好,想的都是夜里的缠绵。 他跟楼藏月,在那方面很合拍,她的分分寸寸,都契合着他,就像天生为他打造的一样。 尤其是他们刚在一起的第一年,他对她,很难得的有“很想要”的念头,要知道他生来什么都不缺,什么都唾手可得,以至于对什么都兴致缺缺,这是他第一次“想要”。 他们连续一个月,每天早上一起去公司,每天晚上一起回东海岸,然后在夜里缠绵。 她生涩,什么都不懂,什么都要他教。 他是她的老师,工作上的老师,床事上的老师。 他今晚教她,会在明晚要她实践一遍给他看,这是他的“作业”,如果她完成不好,就要被他“罚抄”,至于几遍,全看他,而几乎每次到最后,她都是抽泣着求饶…… 浴室的水声停止,闻延舟的思绪也戛然而止。 他轻描淡写地垂下眼皮,也轻而易举地压下蠢蠢欲动的念头。 看起来又是心无旁骛、坐怀不乱的样子,但觊觎的藤蔓,已经滋生到什么程度,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楼藏月走出洗手间,听到他讲着流利的英语,在专注地工作。 她没太在意,吹干头发,然后去看时间,七点半了。 沈素钦昨天七点不到就来给她送晚餐,今天可能是在忙工作,所以还没来。 楼藏月琢磨,要不给沈素钦发消息,说他要是忙,就不用来给她送餐了,她自己去医院门口,找家小店对付一下也可以。 那边,闻延舟结束会议,合上电脑,揉了揉眉心,转头对她说:“也帮我擦擦。” 楼藏月真的很不情愿。 闻延舟将电脑放到一旁:“也就再麻烦你最后一天,明天我就可以自己洗澡了。” 他恢复能力是挺强的。 可就算这样,楼藏月也没有因此觉得如蒙大赦,毕竟她原本是一次都不用帮他的。 但要是不帮,她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他会提什么。 楼藏月转身回洗手间,拿了一条没用过的毛巾,浸了水,拧干,到他床边递给他。 闻延舟解开病号服的纽扣,毫不避讳地露出自己的胸膛。 他平时有健身,胸肌和腹肌都很明显,传说中的脱衣有肉,加上不常在阳光下,皮肤比普通男性白一些,在白色灯下,有瓷器般的质感。 他属于劲瘦、白皙、有力的身材,虽然两天没有真正沾水洗澡,但也没有异味。 那股类似冰雪的味道,幽幽地存在着,一靠近就无法忽视。 楼藏月将目光挪开。 闻延舟毛巾擦过脖颈,淡问:“人工心脏,你还没考虑好?” 第224章 我坐过牢 楼藏月转回头看他。 闻延舟将毛巾递给她,眉梢微抬:“我不急,你也不急就好。” 楼藏月怎么可能不急,楼母一天没有恢复,她就一天悬着心。 只不过因为每次打电话给大姐,大姐都说楼母的情况稳定,她的神经也就没有一直处在紧绷状态,还有时间再三考虑。 她很不愿意选闻延舟,所以在努力找别的路。 她默不作声接过毛巾,去洗手间,重新过了一遍水,再回来递给他。 闻延舟调整姿势:“帮我擦一下后腰,有一块干了的血迹,有点痒。” 楼藏月:“我不……” “人工心脏这项技术,国外更成熟和专业,只不过,以你妈现在的情况,已经承受不起远途飞行,而且你去了国外,人生地不熟,更加无能为力。” 楼藏月握紧毛巾,是,她也有考虑过国外,但最后都因为他说的这些现实原因打消念头。 闻延舟示意她擦——她擦,他可以帮她想办法。 好像从闻家,她帮他捡起和戴上那枚袖扣开始,他们的相处方式,就变成这种微妙的“等价交换”。 楼藏月考虑了三秒,接受了“交换”,走过去,帮他擦去后腰那块血迹。 比起他充满男性力量感的正面,他后背却有两道疤,彻底破坏了这具原本可称完美的身躯的完整性。 这是鞭痕。 一左一右,呈现“X”形。 从这两道深深的痕迹就可以想象得出,他挨打的时候有多疼。 但她不知道他这伤是哪儿来的? 按理说他这样的身份,谁敢像抽打犯人或者动物那样鞭打他? 当年他们关系还亲密的时候,她因为在意他问过他,还猜想过是不是某次惹怒了闻父,被闻父打的?毕竟他们父子的关系,那么剑拔弩张。 闻延舟当时表情就不太好,哂笑说他爸可舍不得这么打他。 也就是说,不是闻父,但到底是谁?他最后也没给她答案。 楼藏月现在又看到这两道疤,还是想知道哪儿来的,但不是在意,仅仅只是好奇。 当然,现在的她,不会问的。 她虽然没问,但闻延舟主动提起:“又在看我的疤?” 楼藏月矢口否认:“没有。” “口是心非。当年你就问过,我是不是没有告诉你?还想知道吗?” 楼藏月没说话,手上稍微用力,蹭掉干枯的血迹。 男人冷不丁说:“坐牢的时候被打的。” 楼藏月一愣,猛地去看他! 然而却看到闻延舟眼底戏谑的笑意,仿佛是在说——你果然还是在乎我的。 一时也让人琢磨不出,他刚才那句话到底是真的,还是戏弄她的? 楼藏月冷声:“你耍我?” “跟你学的。”闻延舟懒懒,“我问你怎么流产,你给我的回答是被人绑架,不也同样很荒谬。” “你说荒谬就荒谬。” “你说我是耍你,就当是耍你的。” 于是,谁也不知道她那句绑架是不是真的,也谁也不知道他这句坐牢是不是真的。 两个人,总是明里暗里较劲,谁都没落下风。 楼藏月有些浮躁,强行转回话题:“然后呢?我妈的身体坐不了飞机去不了国外,所以?” “所以最好是有人能帮你请国外的医生过来,但这里面要耗费的资源,不用我说,你也有数。” 楼藏月沉气,嗯。 “我可以帮你请国外最好的专家,用最好的机器,提供最好的术后恢复,多少钱我都可以承担。”他嗓音低沉,像是蛊惑。 楼藏月眼神清醒,没有沦陷在这三言两语里,只是抿起了唇。 闻延舟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往窗外扫了一眼,忽然问:“我好奇,你为什么不找沈素钦帮忙?虽然他也不一定帮得到你,但你怎么提都没跟他提过?” 他们这会儿距离很近,他胸膛的震动,楼藏月都能感觉到,她拉开些距离:“这是我自己的事。” 闻延舟勾唇:“因为你也知道,这件事,不是动动嘴皮子就可以,还需要付出东西,而你认为沈素钦不应该为你付出。” 他剖析着她,“楼藏月,我了解你,你是一个不愿意亏欠别人的人,沈素钦在你心里,还没到能让你予取予求的地步。” “他于你而言,至多就是普通的朋友。” 第225章 最好的人 门外的沈素钦,原本是要推开门,只是隔音效果一般的病房内传出的对话声让他的手停在半空。 他微垂着眼皮,镜片反光,以至于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只能感觉,他周身有些失落的气息。 他以为在他的浇灌下,已经开始发芽的花,似乎只是他的幻觉,实际上种子从未萌芽。 少顷,他转步,无声无息离开。 闻延舟哼了一声。 楼藏月擦干净后,第一时间直起身体,淡淡道:“闻总不必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我没有跟沈教授开口,只是因为我觉得还没到那个时候。真到了那时候,不用我开口,沈教授就会主动帮我。” 闻延舟表情微收:“他在你心里就那么好?” 楼藏月直白:“他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他从不会在我身上索要回报,他帮我都是自愿。” 闻延舟这次直接冷笑,笑她太天真。 楼藏月也懒得跟他争辩,拿了干净的病号服丢给他,然后出了病房,打算去看看沈妙妙。 住院两天了,她还没去看过她。 就是有些意外地发现,沈素钦就沈妙妙在那儿站着。 “沈教授。” 沈素钦转头,看向她的第一眼,神色有些复杂,不过稍纵即逝,很快,镜片后的目光又恢复平时的温和。 “藏月,怎么过来了?”沈素钦自然解释,“我刚从杏花村回来,给妙妙送了餐,正想去给你送。等饿了吗?” 沈妙妙古怪地看着她四哥哥。 他明明刚才就来了,放下饭盒就走,她知道他是去楼藏月那边,但没一会儿就又回来,给楼藏月的饭盒也还在,她正想问他怎么没送出去? “我不饿,我来看看沈小姐。”楼藏月看向病床上的沈妙妙,她的左腿上缠着纱布,不能动。 “沈小姐今天有感觉好一些吗?” 沈素钦代为回答:“伤口已经不疼了。”也拿哥哥的身份威慑妹妹,“妙妙,人家来关心你,不知道喊人吗?” 沈妙妙瘪嘴:“藏月姐姐。” 楼藏月微笑着:“没事,好好养,很快就会好的。” 沈素钦像一个训导孩子的家长:“还有呢?我还跟你说过什么?” 沈妙妙又不情不愿地道:“藏月姐姐,对不起,那天在酒吧,我不应该那样说你,还有在小路的时候,也不该去推你。” 无论她的道歉是真心,还是被沈素钦逼的,对楼藏月来说,都不重要,她本来就没有真的跟她计较过。 楼藏月:“那些没关系,你现在养好伤最要紧。” 沈妙妙哼了一声,看向沈素钦,做鬼脸:“现在满意了吧?要异性不要妹妹的大坏蛋!” 沈素钦好笑地揉了一把她的脑袋,对楼藏月说:“那就在这儿吃吧。” 楼藏月欣然答应。 沈妙妙也要吃饭,她本来没什么胃口,但看楼藏月一口接着一口,仿佛味道很好食欲很好,也莫名其妙地跟着吃起来。 ……难怪现在的人喜欢看吃播下饭,主播吃得好,确实能勾起观众的食欲…… 浑然不知,因为她胃口好,降低了沈妙妙对自己的讨厌程度的楼藏月,喝完了最后一口汤。 沈素钦也是等她吃完才说:“来都来了,你今晚就睡在妙妙的病房吧,她旁边那张床没有人睡过。” 沈妙妙还别扭着:“我才不要跟她一间病房呢。” 楼藏月也不愿强人所难:“不用了,我回去睡。” 时间不早了,她也就不打扰了,回自己的病房。 沈妙妙嘀咕:“她跟延舟哥哥一个病房,这么急着回去,他们是又搞到一起了吧?算了,反正延舟哥哥不喜欢我,他们爱怎么样怎么样,但我绝对不会接受她跟你在一起的。” 她咕哝完,没听到沈素钦的声音,回头看,才发现自己那平时温润无害的四哥哥脸色冷冰冰。 她吓了一跳,钻进被子里,不敢说话了。 另一个病房里,闻延舟打电话给路在野。 “明天把周望放出去。” 他要给楼藏月看出戏。 第226章 带你去看戏 沈素钦将他们在杏林山杏花村采集到的数据发给楼藏月,楼藏月便在翌日,一边输液一边整理。 她受伤的那只手也能动了,效率还算可以,她也是一旦投入工作,也会把别的事抛诸脑后的人。 等她忙完了,一看输液瓶已经空了,护士前来收走吊针。 楼藏月瞥见输液瓶上的药名,跟她前两天输的不太一样,心思一动,拿起手机,不动声色地拍下瓶上的字。 午餐沈素钦说他没办法回来给她送,原本说替她叫外卖,但楼藏月没那么无法自理,直说了可以自己下楼去找吃的,不给他添麻烦。 这会儿已经中午,楼藏月伸了个懒腰,下床,穿上外套,准备觅食。 闻延舟从电脑里抬起头:“也帮我打包一份,作为回报,我下午可以带你去看出戏。” “我一定会忘记的,闻总还是让何秘书帮你买吧。”楼藏月假笑,对他口中的“戏”也不感兴趣,直接走了。 闻延舟身体往后靠在床头,今天天气不错,阳光从窗户落入他的眼底,照见了一抹算计。 楼藏月自顾自离开医院,在附近找了一家小店,要了一碗汤面。 顺便上网搜索,她拍下的那瓶药液的名字,查看具体功效。 她总觉得,自己突然被医生加了两天住院,有哪里不对劲。 而事实也证明,她的怀疑没错。 楼藏月检索到那个药液的功效是——补钙。 “……” 楼藏月不认为医生对病人的身体,体贴入微到这个地步,要额外帮她调理体质。 毫无疑问,就是有人为了让她多在医院留两天,串通医生,给她使的诈。 这个人是谁,也是不用想的。 楼藏月放下手机,有些生气,几口吃完汤面,然后就冷着脸回医院。 闻延舟!这个男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掉他随心所欲操控她的毛病! 病房门关着,楼藏月直接推开。 不承想,看到闻延舟从病床起来,甚至换了病号服。 一件贴合身形的高领毛衣,一条笔直熨帖的西裤,一双干净锃亮的皮鞋,他手里还拿着一件手工羊绒西装外套。 她吃一顿饭的时间,闻延舟就从一个伤重不能自理的病人,又变回矜贵无法高攀的闻总。 楼藏月愣了一下,还没开口,他倒是先声夺人:“说不给我带,还真不给我带。” 楼藏月看着她:“是你让医生多给我开两天住院?” 闻延舟自顾自道:“虽然你没有给我带午餐,不过我还是可以带你去看戏。” “我不想看戏!” “换衣服,跟我走。” “我说了,我不想……” “你会想的。”闻延舟回头,乌黑的眼眸,温淡地注视她的眼睛,“戏在杏花村。” “……” 可能是因为他太过笃定的语气,也可能是因为他提到了杏花村楼藏月有些敏感,她突然也想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桌子上有何清送来给她更换的衣服,楼藏月拿了进洗手间。 等她换好出来,闻延舟已经不在病房,只留下何青,蹭了蹭鼻子说:“楼秘书,闻总先下楼了。” 楼藏月便也下楼,车停在医院门口,她进了后座,便立刻跟他拉开距离。 豪车空间大,闻延舟跷着二郎腿,支着额角,嘴角带着似笑非笑,这也让楼藏月隐隐感觉,这趟跟他走,可能……真的会看到什么。 车子确实是开往杏花村,因为村民们已经搬走,动工的速度非常快,才过了昨天那一天,大部分民房就已经被推翻了。 他们车速缓慢地开过去,窗外皆是一片废墟的景象,跟他们前两天来视察,看到的画面截然相反,以至于楼藏月都有了一丝错乱。 而这丝错乱,在她看到废墟之中的沈素钦,脚踩着周望的侧脸,侧脸肃冷的时候,更是到达了巅峰。 第227章 他的心理战 周望一边脸陷在碎石泥地里,一边脸在他的皮鞋下,他咬牙切齿地咒骂:“我C你妈!你有本事现在就弄死老子!不然我一定会找你报我这条腿的仇!” 沈素钦表情漠然,看起来很淡,然而脚下却加重了力道,踩得周望又往地下陷了一厘米。 他好好地做着测试数据的工作,结果这人埋伏在角落里,想要偷袭他。 可惜断了一条腿,不是他的对手,轻而易举的,就被他像踩垃圾一样,踩在脚底。 放在平时,光天化日,又大庭广众,随时可能被人看到的情况下,沈教授自持身份,是不会跟他动手的。 但谁让他来撞他的枪口呢? 他今天一直因为昨晚听到闻延舟和楼藏月的对话低气压,而且他还想到,要不是周望那天晚上绑架楼藏月,还下药,楼藏月不会被闻延舟带走,他们不会发生什么,他浇灌到一半的花,也不会枯萎。 “始作俑者是你呀,”沈素钦弯下腰,轻声细语道,“杀你有什么意思?留着你生不如死才有趣。” “……” 楼藏月在车上,离得远,听不到沈素钦说了什么,但从他那践踏的神态和动作来看,就跟她认识的沈素钦完全不一样。 她想起那天晚上闻延舟问她,知不知道周望的腿是谁断的? 她转头看闻延舟:“周望那条腿是……” 闻延舟就是带楼藏月来看这一幕,自己倒是没兴趣看,微瞌着双目,声音也有些随意:“就是沈素钦断的。” 从沈素钦可以徒手撂倒司机逼供那件事,闻延舟就知道这位沈教授不简单,周望断腿的时间那么微妙,他只能想到是沈素钦。 以及商时序。 所以昨晚他让路在野把周望拎过来,跟沈素钦碰一下面,自然就会有好戏。 他睁开眼,看她:“有没有一种,一直被他欺骗的感觉?” “……”楼藏月抿紧了唇。 闻延舟就是这样的人,与其白费口舌说一千句一万句话,都不如让她亲眼看到这一幕,来得冲击力强。 口述可以狡辩,眼见为实。 楼藏月承认自己被刷新认知了。 她认识的沈素钦,不是这个样子的。 “你以为的‘最好的人’,只不过是他扮演出的形象,你都不曾认识过真实的他,谈什么最好?”闻延舟眸子漆黑如墨,“楼藏月,你说他不贪图你任何东西,有没有想过,无价有时候才是最贵的。” 楼藏月呼吸着,车厢内有冷淡的木质香味。 她沉声:“走吧。” 闻延舟挑眉:“不再看看吗?” “你不走就开车门放我下去,我自己走。” 闻延舟哼声:“走。” 何清启动车子,离开杏花村。 楼藏月只觉得闻延舟这一招确实高。 一个画面,一段话,成功挑拨她和沈素钦。 让她控制不住地想,沈素钦到底图她什么?他不计回报地帮她,又在她身边演戏、伪装,不可能什么都不图吧? 想着想着,又有些生气,气自己那么容易因为闻延舟的话就对沈素钦起了怀疑。 这个男人,太懂心理战术了。 楼藏月定了一下神,不再掉入他的坑里。 平静道:“人又不是扑克牌,不是只有正反两面,他只要在学校里尽到自己的职责,教授给学生知识,就是好老师。” “他在我最困难的时候,陪在我身边,不仅提供给我工作,维持我的收入,还提供给我情绪价值,让我觉得我不是孤立无援的,他就是我的朋友。” “他或许对我是别有所图,也可以有没告诉我的另一面,但事实是,我没有因为他受到伤害或者失去什么,所以这些不会影响我们的关系。” 闻延舟眼睛微眯,他是寡淡的单眼皮,显得眼型狭长凉薄。 然后嘲弄:“跟演讲似的。” 楼藏月在他这五个字里火气噌地一下上来:“你!” 闻延舟突然抓住她没受伤的那只手,直接将她从车门边拽了过来。 楼藏月猝不及防,直接撞上他胸膛。 “上了我的车还要跟我保持距离,你也挺有意思。” 第228章 结婚也可以 何清在第一时间升起前后车中间的隔板。 于是后面的空间就变成一个封闭狭小的区域。 楼藏月被他那一拽,膝盖跪在车底,身体在他腿间,后背是隔板,面前就是他。 空间的狭小,更让她逃脱无门。 楼藏月憋屈地推闻延舟的胸膛:“……你干什么!放开!” 闻延舟单手箍着她的身体,一手捏住她的下巴,凝视她的眼睛。 “可以为沈素钦找八百个借口解释他欺瞒你的事实,也可以找八百个说法把莫须有的罪名安在我的身上,楼秘书,你还挺‘一视同仁’。” 他的伤明明还没完全好,鬼知道他哪来的力气这样禁锢她! 闻延舟身上雪一般气息无孔不入地侵入她鼻间,环环绕绕,令她避无可避:“苏苏确实是因为我才把你丢到荒野林,但我跟苏苏,没你想的那种关系。” 他在解释? 莫名其妙。 “我从来没去想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有什么关系又关我什么事?”楼藏月扭头想要挣开他的手,但他就是抓着她,迫使她只能直视他。 “你一直靠道听途说和自己揣测,就把我定义成十恶不赦的人,我告诉你的那句话,‘你以为你以为的就是你以为的吗’,你就是一直在自以为——游轮上,我到底什么时候说过要拿你换项目?” 又提这件事! 楼藏月既因为被他控制,也因为他颠倒黑白,忍不住火冒三丈,厉声喝道:“你当时就说要把我给出去!” “我说的‘给’,是那个蒙眼挑选舞伴的舞会,那不就是把女伴给出去?否则你教我还能用什么词描述那个情况?”闻延舟冷冷的。 “而且我也没有给,我不是从一开始就让你往左手边走?你往哪儿走?” “我!” 楼藏月咬住后牙,沉下声,“时过境迁,又没有证据,你当然怎么狡辩都可以,更何况我也不在乎了。你到底放不放开我?” 闻延舟冷笑:“挺大度。你不在乎我在乎,你凭什么冤枉我?” 没完没了没完没了,他非要个答案是吗! 楼藏月呼吸起伏急促,终究是咄声而出:“就凭三年来我在你眼里一直是个工具!凭你喜新厌旧、朝秦暮楚、见异思迁!你本身就是这样的人,所以别怪别人那样想你!” 闻延舟嘴角一哂:“那我该说你什么?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三分情演到十分真,楼藏月,我们之间,是你先骗我演我。” 楼藏月就问:“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什么时候? 呵…… 就在他们正式闹崩的半年前,那时候,他也在考虑,他们是不是可以更进一步,甚至结婚也不是不可以,结果她。 闻延舟紧紧地盯着楼藏月,那晚的画面从他脑海里掠过,他周身凛然,似乎也气得不轻。 过了一阵,情绪回落,他的语气又冷淡下来。 “自己去想,想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冷落你。” 她才不浪费时间想这个。 楼藏月最后再问一遍:“你放不放?” 闻延舟唇线抿直,锋冷锐利。 是他逼她的。 楼藏月直接朝他腹部的伤口撞过去! “——!” 闻延舟到底是还没完全康复,“嘶”了一声,松开手。 楼藏月一把推开他,重新拉开距离,敲隔板:“何清!停车!” 何清停下车。 但不是被她叫的,而是已经到目的地。 虽然隔板隔开了前后,但车上的空间就这么大,不可能完全隔音,何清清楚地听到后排两位的争吵。 暗叹,原来平时温良恭俭让的楼秘书,在闻总面前,这么敢的…… 楼藏月往外一看,又生气:“这不是回医院!” 闻延舟喘了口气,嗓音微哑:“你住院还没住够?” 楼藏月定睛一看,哦,是他们之前住的酒店。 楼藏月抿唇,没理他,等车子解锁,便立刻推开车门下车。 但在她进电梯时,还是被闻延舟追了上来。 他刷房卡,按了19楼,接着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楼藏月拽过来,抵在电梯的角落,攻城夺地地吻下去! 第229章 他喊她乖乖 楼藏月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攻击他现在最脆弱的地方——那个伤口! 闻延舟已经被她袭击过一次,当然不会再给她第二次机会。 他抓着她的手腕按在电梯壁,在她抬起脚企图踹他的时候,直接嵌进她的腿间! 楼藏月感觉得出他情绪起伏得很激烈。 但说实话,她现在的情绪也不太稳定。 只不过男人情绪不稳定的时候,力气会比平时更大,而女人情绪不稳定的时候,力气就好像都用来生气了,身上反而没什么力量。 他掳走她的呼吸,深入的,强势的,还有一丝深藏不露的怨恨。 他恨她什么? 电梯叮的一声抵达19楼,门自动打开,闻延舟快速放开她,拽她出去,刷房卡,打开门,又关上门,将她按在门板后。 他那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根本没给她反抗的空间余地。 楼藏月太被动了,全程都像他的玩偶,她要气疯了:“……闻延舟,你想干什么?放开我!” 根本不可能。 闻延舟终于没再掩饰情与欲,声音喑哑:“我今天不可能放开你。” “……”楼藏月后背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瞬间明白,“你是蓄谋已久!” 闻延舟笑了一声:“我是觊觎你已久。” 楼藏月憋屈至极,绷得太紧,以至于脖颈上的青筋也若隐若现:“如果我不答应呢?又要拿照片威胁我是吗!” 房间没有开灯,他在黑暗里,用拇指蹭过她的嘴唇:“你知道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答应。” 是,他有太多的办法。 不用赘述,不用列举,谁都知道他有那个本事,闻延舟想做的事,有什么没成功过? 楼藏月胸口剧烈起伏,情绪犹如海浪,一波一波,不断拍打着沙滩。 闻延舟在这个时间里没有动她,只是他们灼热的呼吸纠缠在了一起。 楼藏月后背突然一松,是疲于抵抗,恨不得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马上结束的自暴自弃。 她受够他的胁迫了。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从齿缝里蹦出来:“你,要把照片删掉,从今往后,不准再提。” …… 闻延舟那个伤口贴了防水的手术贴,水流冲洗身体,完全不怕被弄到。 楼藏月后背抵着冰冷的玻璃,又不想往他怀里躲,便只能孤独无助地战栗。 而闻延舟享受到的是捕猎成功的快感,是处心积虑获得一件东西的成就感。 他亲吻她的眼睛,忽然喊:“乖乖……” 楼藏月被这个称呼喊得身体一麻,不可思议且混乱仓皇地看着他。 申城本地人嗲,喊妻子、爱人、老婆等亲密的恋人会喊“乖乖”,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喊她,过去三年都不曾有过。 “……”楼藏月有些狼狈地躲开他的唇,她才发现,比起他的凉薄寡情,她好像更害怕他的脉脉温情。 因为心知肚明他没有那种东西,所以看到了,只会觉得是陷阱,是毒苹果,是会在12点钟声响起时消失的南瓜马车,是假的。 假的,她不要。 她拒绝沦陷在这种泡沫般的幻境里,而闻延舟也确实很快就给她带来现实。 他突然说:“根本没有照片。” 楼藏月感觉一道闪电劈在她的天灵盖:“……你说什么?” 闻延舟没有回答,只是扬了下眉。 没有照片……所以她这些日子以来都被他耍了?他用一样从来就不存在的东西,要挟她?算计她? 楼藏月的呼吸阻断,情绪大起大落之后,彻底崩盘,她拼命挣扎推开他:“滚开!” 然而为时已晚。 闻延舟堵住她的唇,也堵住她一瞬间溢出的声音,楼藏月的呼吸断在喉咙,眼泪失控地溢出。 她喘息着,攥起拳头砸在他的后背:“……你该死!” 他明明、明明可以不说的,反正关于照片的所有事,到今晚就结束。 他却偏偏要在最后关头告诉她真相,他就是非要她清楚知道自己有多可笑,被他玩弄得多彻底,不仅顺从他这些天以来所有要求,还连自己也“心甘情愿”交出去。 他从心理上击溃她,他玩弄人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他是够残忍! 而这样残忍的闻延舟,一个下午,喊了她很多声“乖乖”,楼藏月在他的温柔和残酷里,死去活来,丢了半条命。 第230章 对她征服欲 天际最后一丝光亮从窗帘后消失,室内陷入一片灰白色的暗淡。 冬日的白昼短暂,才刚过五点半,就几乎窥不见天光。 楼藏月陷在被褥里,疲倦到了极致,呼吸都有些沉重。 她眼角还有没褪去的绯红,睫毛湿润,是未干的眼泪。 闻延舟抬手抚平她的眉心,楼藏月实在太累了,哪怕有感觉到他在碰自己,也不想动。 闻延舟放她睡,拿了烟盒和打火机到窗台抽烟。 他确实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比他签下几千上亿的合同获得的成就感还让他着迷。 或许是因为楼藏月这个女人,自从离职后就变得太尖锐,避他如蛇蝎,一点都不跟他亲,所以才让他有了征服欲。 想看她溃败,看她臣服,看她在他怀里,无助地哭泣。 抽完一支香烟,闻延舟重新回到房间,刚好看到地毯上的手机的屏幕亮了起来。 他在铃声响起之前,先按了静音,省得吵醒楼藏月。 这也是楼藏月的手机,屏幕显示,“沈教授”。 闻延舟嘴角一哂,非但不回避,甚至直接接了起来。 沈素钦温润的嗓音从听筒那边传来:“藏月,我到病房没看到你,你是在楼下散步吗?” 闻延舟回:“没有,她睡着了。” “……” 沈素钦在那边,历经长达三分钟的沉默,闻延舟嘴角弧度加深,乌黑的眉目间,有种不同平时的张扬漂亮。 沈素钦再开口,语气已然翻天覆地,他甚至直呼他的名字。 “闻延舟,藏月已经生活得很辛苦了,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她?一而再,再而三地逼迫她纠缠她!你身边并不缺女伴,成全她,让她回归安稳平静的生活不可以吗!” 闻延舟挑眉:“你能给她安稳平静的生活?” “只要你不为难她打扰她,她自己就可以给自己安稳平静的生活!” “原来这就是沈教授在背后替她解决周望的原因。” 闻延舟语气凉薄,“意是好意,可惜你不了解楼藏月,她是一个宁愿要真实的丑陋,也不想要虚假的美梦的人。你的行为在她眼里,她只会觉得你之前都是装的骗她的。” 沈素钦蓦地怔住,楼藏月知道了? “芥蒂一旦种下,她往后看到你,只会想起今天你踩着周望的样子,然后不自觉开始怀疑你现在说的又是不是真话?以及你为什么要装模作样留在她身边,是不是别有所图……” 闻延舟感觉到身后扑过来一个人影,他轻巧转身。 楼藏月不顾一切地去抢手机:“还我!” 闻延舟直接挂电话,另一只手揽住楼藏月的“投怀送抱”。 他没帮她穿衣服。 她起来得着急,只抓了一条薄毯捂在胸口,背后的曲线毫无遮掩地暴露在闻延舟的眼皮下。 楼藏月怒道:“手机还给我!” 闻延舟勾唇,直接低头攫夺她的唇。 楼藏月双手推拒他的胸膛,他不动如山,毯子失去支撑从她身上滑落,闻延舟抱起她放在柜子上,亲吻她的脖子。 楼藏月眼底血丝,只觉得屈辱至极,可推不开又能怎么办? 手机又一次响起来,铃声回荡在房间里。 闻延舟感觉楼藏月的身体因为铃声僵硬,猜是沈素钦,眼底掠过一抹不耐和冷厌,干脆将手机丢开。 抱起楼藏月压回床上。 闻延舟拉开自己身上的浴袍:“这么有力气,我们继续。” 第231章 藏月你爸出事 “……” 楼藏月亏就亏在不会骂人,越气越不会,牙齿咬得紧紧,胸口愤怒起伏。 闻延舟觉得她这样子比平时冷淡冷静的样子好,去吻她,喊她:“乖乖,配合点。” 他的吻里有肉桂味的烟草,本就很容易让人想起,冬天烧着壁炉的屋子,油然而生一种缱绻温暖的感觉,更不要说,他还这样喊。 楼藏月呼吸急促,拒绝沉沦在他为了获得肉体满足,而装出的虚假柔情里:“……别这么叫我!” 闻延舟也不喜欢在这个时候多话。 但地上的手机周而复始地响着,闻延舟觉得沈素钦有病吧? 楼藏月却觉得不对,如果是沈素钦,他知道她和闻延舟在一起,他打过一遍无人接听,就不会再打第二遍。 因为他猜到她接不了,这种相当于在熟人的“见证”下被强迫的行为,他不断打来电话,就相当于不断提醒她有人知道她的屈辱。 沈素钦不会让她难堪之上再加难堪。 但现在,手机已经连着响了三次,楼藏月眼皮跳了跳,不安地挣扎:“闻延舟!让开!谁打来的电话?” 她挣扎着要去看手机,闻延舟只好抬起头,瞥了一眼。 他视力好,隔着两米的距离也能看清屏幕上面的名字。 “黎星若。” ……黎星若?! 楼藏月马上推开他。 这次闻延舟倒是顺着她的力道让到一边,眼睛微眯,这个名字他熟悉,是叶赫然的妻子。 他知道黎星若代理了楼藏月的父亲那起医闹,所以她们有了交集。 楼藏月胡乱穿上浴袍,快速下床,腿有些软,直接跪在了地毯上。 她伸长手拿起手机:“黎……” 开口的嗓音有些不对劲,她咽了一下喉咙,尽可能平静道,“黎律师,怎么了?” 黎星若直接就是一句:“藏月,你爸出事了。” “………” 楼藏月感觉自己整颗心脏,哐当一下,坠入了河底。 后面黎星若还说了几句话,楼藏月喉咙艰涩,回了一句:“我现在在水城,我马上回来。” 她挂了电话,而后立刻爬起来,快速往外走。 但还没有走出卧室,就被闻延舟抓住:“你去哪儿?” 楼藏月甩开他的手:“放开!” 闻延舟凝着她:“你不说,我不会放你走。” “……”楼藏月用力扭,却挣不开他的手,她心急如焚,恨声道:“我爸出事了……我爸出事了!” 她爸不是被判了三个月,还在监狱吗?闻延舟皱眉。 楼藏月急着回去处理这件事,可闻延舟不放她走,她又拿他没办法,情绪堵在那里不上不下:“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打算穿成这个样子跑出去?”闻延舟紧跟在她的话后面问。 楼藏月原来的衣服在浴室弄湿了,现在身上穿的是酒店的浴袍。 只有浴袍,连内|衣裤都没有。 闻延舟已经拿起手机,打电话给何清:“送两套衣服来。” 不用说另一套是给谁的,何清就心领神会:“好的闻总。” 何清送衣的速度很快,她是早有准备,也就短短的五分钟。 但这五分钟里的每一秒,对楼藏月来说,漫长得犹如一整个冬季。 她僵硬地站在原地,冷气从她的脚踝爬上她的皮肤,她冷得发抖。 她爸的刑期,只剩下最后几天,怎么会出事?怎么会出事! 第232章 连闻总都敢凶 何清送来衣服,楼藏月马上更换,甚至没空去回避闻延舟,然后打开房门,快速下楼离开酒店。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她一边赶路,一边拿出手机订机票。 最早的航班是在一个半小时后,但从这里到机场就要一个小时。 楼藏月深吸了口气,冷静着,一边订了票,一边叫网约车。 这会儿是晚高峰期,在她前面还有三十多人在排队,路上也拦不到出租车。 楼藏月一个人立在陌生城市的路边,夜幕压顶,漆黑沉重,沿街商铺的霓虹灯照着她不知所措的脸庞。 一辆轿车停在她的面前。 “上车。” 是闻延舟。 此时此刻,楼藏月也顾不得什么,快速打开车门坐上去。 车子立刻朝着机场飞驰。 闻延舟看着她紧绷的下颌,问了一句:“你爸出什么事?” 楼藏月想都没想喝道:“你别跟我说话!” 开车的何清忍不住从后视镜看了后排一眼,楼秘书又刷新她的认知了……不同凡响。 连闻总都敢凶。 …… 楼藏月临时订票,只有商务座。 上了飞机,闻延舟坐在她旁边。 她没有理会,闭上了眼睛,在脑海里理着思绪。 三个小时后,九点半,飞机落在申城机场,楼藏月第一个下机,她目的明确朝负一层走去,那儿有出租车。 走到一半,被闻延舟抓住手,拽过去:“上我的车。你想在这种关头,还被那些出租车当成外地人,载着满城遛弯?” 楼藏月抿紧了唇。 闻延舟的司机已经等在机场门口,上了车,何清问:“楼秘书要去哪里?” “星航律所。” 司机在导航里输入名字,不多时便将她送至律所门口,楼藏月开门下车,直接跑进去。 闻延舟在车上目送她的背影,转了一下袖扣,淡道:“去问问,她爸又出什么事了。” 何清:“好的,闻总。” 车子驶离律所。 已经深夜十点多,律所早就下班,黎星若是知道楼藏月要来,才特意等她。 她见楼藏月整个人像是绷得很紧,身上又很冷的样子,便将刚加热好的椰奶递给她。 “先喝两口,暖暖身体。” 楼藏月双手握着玻璃杯,被滚烫的温度烫得手心发疼,她问:“……怎么会这样?” 黎星若在电话里告诉她,楼父在监狱跟另一个囚犯打架,双方都伤得不轻,都被送到医院急救。 “他们到底为什么打架,我还不清楚,总之现在的伤情是,你爸左腿骨折,对方脑袋被撞破,都已经在医院包扎好了。但最关键是,服刑人员,服刑期间打架斗殴,情节严重者,是会被视为屡教不改,从而增加刑期。” 黎星若的话说完,楼藏月的手便是一抖。 椰奶从杯口溢出,烫着她的皮肤,她却好像没有感觉。 楼父……楼父的脾气,确实比较暴躁,否则当初也不会一怒之下就做出医闹那种事情。 可她怎么都想不到,他会在刑期只剩下最后几天的情况下,发生这种事。 跟狱友打架,自己还骨折了,他这……楼藏月又气又心疼,一把老骨头,坐了三个月的牢,现在还…… 她心口抽疼着,就杯子握得很紧。 黎星若伸手拿走她的杯子,抽了张纸,擦去她手背的奶液,白皙的皮肤都被烫得泛红。 她温声劝道:“先别着急,我说的是严重的情况下,他们告知我的时候,已经是下班时间,我也没办法了解到更多的情况,我们等等明天。” 楼藏月蹙眉:“他现在是在医院?我可以探望吗?” 黎星若点头:“可以,明天我去办手续,只要在狱警的监督下,见一面也不难的。” 楼藏月点头:“谢谢。” 黎星若看她一副状态很差的样子,沉吟了一下:“你今晚跟我回家住吧。” 第233章 被算计的感觉 楼藏月一愣,不好意思叨扰她:“不用,我家离律所不远,我打车回去半个小时。” “你最近不是出差了吗?西西也回了老家,公寓都好久没通风,住起来也不舒服。”黎星若道,“今晚跟我回家,明天我们一起去医院更加直接。” 楼藏月犹豫的是,她跟叶赫然是夫妻,她去她家,会不会不方便? 黎星若看出她在想什么,顿了一下,直白道:“我最近跟我丈夫吵架了,没回家,住的是我自己的房子,我一个人。” 既然这样,楼藏月也就没有再推脱,她们一起离开律所,去她距离律所就十分钟路程的一个小区。 楼藏月洗了个热水澡,穿了黎星若借她的睡衣,终于可以躺下休息。 只是楼父的事情太突如其来,她胸口就像堵了什么东西,很重,很不通畅,以至于很难入睡,一直到天亮,她都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 好在黎星若的效率高,第二天,楼藏月起床,她已经将手续办好,对她说:“我们现在就可以去医院了。” 楼藏月马上跟她走。 因为是服刑人员,楼父单独一间病房,手被手铐铐在床头,左腿打着石膏。 楼藏月看到他的时候,他的脸色发黑,嘴唇却发白,头发入狱时被剃成了平头,但还是有些白头发冒了出来,憔悴苍老。 “藏月!”他马上要坐起来,不小心碰到骨折的腿,疼得哎哟一声。 楼藏月连忙过去扶他:“你别动。” 在一旁监督的狱警也是喝道:“1765,不要乱动!” 楼父还疼着,嘴上已经条件反射地回答:“明白!” “……”楼藏月鼻尖有些酸,无声地咬紧后牙,扶他靠好。 楼父满脸惭愧:“藏月,你妈是不是也知道我打架的事?” “她还不知道,我不会告诉她的。”楼藏月坐在椅子上,微微皱眉看着他,“但你为什么要跟狱友打架?这样很可能会加重你的刑期,你马上就可以恢复自由,为什么要在这个关头闹事呢?” “我、我……不是我要打架的!”楼父激动地解释,“是小六先到我面前说不三不四的话,我才生气的!” “说就让他说,又不会怎么样。” “他说的是你!我怎么忍得了!” 楼藏月疑问:“说我?说我什么?” 楼父现在提起来,仍觉得生气:“他说你在做不三不四的工作,说你跟很多男人……还说你被他们……我才生气的!” 楼藏月顿了顿,叹气道:“我都不认识他,他说这些就是为了激怒你,你动手了,就上当了。” 虽然她也想不出,那个人为什么要故意激怒楼父? “不是的,小六就是当初来咱家里逼债的那些人!”楼父突然说,楼藏月神情一凛:“你确定?” “我确定!那些人化成灰我都认识!他当时跟着他老大来咱家里,指名道姓要你去抵……我绝对不会认错!” 楼藏月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小六是当年对他们家设局套债的人的小弟,是指名道姓要她去抵债的人的小弟……楼藏月眼睫纷闪。 就是因为那些人,才致使他们家从还算富裕的小康家庭,一夜之间,倾家荡产,超市倒闭,房子变卖,甚至她自己都差点被抓。 她在有了一些人脉后,曾去调查过那些人,想将他们绳之以法,结果那些人却凭空消失,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 现在线索出现了,她可以沿着这个小六,找到他的老大,弄清楚他们当年为什么要针对她家,为什么指名道姓要她。 当年的事,楼藏月一直都有浓浓的,被算计的感觉。 第234章 是受人指使的 楼藏月本来想再问问那个小六,但狱警赶人了:“探视时间到了,家属离开吧。” 楼藏月只好把话咽回去,起身,对楼父说:“我会跟律师商量这件事应该怎么处理,你先好好养伤,别担心,家里什么事都没有,我们都等你回去团聚。” 楼父呆呆地点头,喃喃重复:“你们没事就好,没事那就好……” 楼藏月离开病房,黎星若就在门口等她。 她性格干脆,直接说:“我刚去跟狱方了解事情的经过,有其他狱友作证,确实是小六先挑衅你爸的,不过两人是互殴,所以都要受罚。” “会罚什么?” “七天禁闭。” 也就是说,楼父的刑期,会被延长几天。 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如果情况严重,会被提起公诉,上法庭量刑,怎么都不止这个天数。 监狱方面也没有让楼父在外面待太久,楼藏月探视完,四个狱警就用一个简易担架,将楼父抬走。 楼藏月跟在他们后面,一直到医院楼下,看他们上了警车离去,心情并不平静。 黎星若索性让她在长椅上坐一会儿,她们出来得急,都还没吃早餐,她去门口买一些。 …… 而此时的闻延舟,正坐在车里,要去公司。 何清从副座转头,向他汇报着工作:“水城项目前期准备工作已基本完成,剩下的有岫总和沈总负责,最近几天就可以完工回来了。” 闻延舟只是“嗯”,神色寡淡。 何清莫名感觉,闻总这会儿,可能不太感兴趣那个投资数亿的项目。 她顿了顿,放下文件,然后说:“楼秘书的父亲,跟人起了龃龉,双方从口舌之争演变成互殴,最后两人都伤得不轻,昨晚都被送到监狱外的医院救治。” “在监狱里打架?”闻延舟呵声,“难怪能做出持刀挟持医护人员的事。” 何清不好接话。 闻延舟甚至不明白,她回去认那些所谓的家人干什么?明明之前三年都跟他们划清界限,说他才是她唯一的亲人。 眉心皱起,闻延舟看了一下手表,问:“她爸现在在哪个医院?” …… 楼藏月还坐在医院草坪的长椅上,想那个小六的事。 她拿出手机,想找有关系的朋友帮她查一下这个人。 一按才发现,她的手机早就因为没电,自动关机了——她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拿出过手机。 黎星若买来包子和豆浆,递一份给她,楼藏月接过说谢谢,黎星若回不用,在她身边坐下,吃着自己的那份。 “黎律师有没有问过狱警,这个小六是什么情况?” “我还真问过。那个小六是因为盗窃罪进去的,也只判了几个月,服刑态度一直都很不错,本来下个月就能刑满释放,这次突然跟你爸打架,狱警也觉得很莫名其妙。” 楼藏月低头抿着豆浆的吸管,又问:“小六是怎么说的?” 黎星若几口吃完一个包子,喝了口豆浆压下,才道:“小六说,他只是跟你爸开玩笑,没想到你爸会生气,互相骂了几句,他上头了才打起来的。” “但我爸跟我说,他是因为小六辱骂我才生气的,我想不明白,小六为什么会用我激怒我爸?他怎么知道我爸有我这个女儿?我爸还说,他认出小六就是当年到我家逼债的那伙人,小六反而没有认出他。” 黎星若听着也觉得微妙:“你是怀疑……” 楼藏月:“我是怀疑,他跟我爸打这一架,是受人指使。” 黎星若没有附和,但是说:“我有当狱警的朋友,我可以让他去跟和小六走得近的狱友打听一下。” 楼藏月感激:“谢谢你,黎律师。” “不用总跟我说谢谢。我们一起吃过饭,解决过造谣者,昨晚还住在一起,已经是朋友了,你以后喊我星若就好。” 楼藏月神经一松,笑笑:“星若。” “那现在要送你回家吗?”黎星若话音刚落,她的手机就响了。 第235章 不好心脏停了 黎星若接了起来,听那边说了什么后,便道:“知道了,先安排到接待室,我马上回来。” 楼藏月见她有事忙,便不耽误她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不过我的手机没电了,医院应该有共享充电宝,你帮我扫一个吧。” 黎星若自然答应:“电桩一般在前台,我们去前台吧。” 楼藏月几口吃完豆浆包子,一起去前台,边走边说:“我还要想个理由,骗我妈为什么我爸要延迟一周出狱,他打架的事,绝对不能让我妈知道,她还在住院。” 黎星若赞同:“那确实不能说实话。”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是个阴天,云边灰蒙蒙,空气里也有凛冬的陡峭感觉。 楼藏月远望着天际,身上不寒而栗,轻声说:“否则,她肯定承受不了。” …… 中心医院,九点出头,医生还没来查房,护工接了盆热水,帮楼母擦擦身体,顺便翻翻身,免得她的皮肤压太久发红。 大姐趁这个时间,下楼买早餐。 楼母今天的精神,瞧着好一些,还笑着对护工说:“辛苦你了。” “辛苦什么啊,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护工跟她闲聊,“你女儿出差这么多天,应该快回来了吧?” 楼母配合着抬起手:“对啊,快了,前两天打电话,说今天或者明天就能回来。” “我要是没记错,你老伴儿也快出来了吧?” 楼母就是想到这些,今天的精神才变好的:“你记性真好,就是明天,明天就出来了。” 护工眼睛转了转,突然说:“但我觉得,他明天出不来。” 楼母一愣:“你怎么会这么说?” 护工帮她换好病号服,咂咂嘴:“你别生气,我也不是故意这么说的,主要他昨天跟狱友打架,还把腿打断了,狱友也被打得头破血流,这就很悬……” 什么?! 楼母脸色陡然大变,强撑着身体坐起来:“你说什么?!你从哪儿听说这些的?!” 护工没有回答,只叹气:“我听说在监狱里打架,那都是会被从重加刑的,也不知道这次被判多久,真的是,你说他做事怎么这么冲动呢?最后收拾烂摊子的人,不还是你女儿?” “之前持刀伤人的事,闹得那么大,现在又这样,一点长进都没有,不是我说,当你们家的女儿,真的太辛苦了。” “你这边这样,他那边那样,全部担子都压在你女儿一个人身上,哎哟,我一个外人看着都心疼……” “………” 楼母的脸色从红到黑又转白。 她捂着胸口,一度喘不上气,耳边嗡嗡的都是护工的声音。 打人、加刑、烂摊子、全部担子都压在藏月一个人身上……都压在藏月一个人身上…… 她张着嘴巴,大口大口地呼吸,却感觉没有吸入一点空气。 她整个人直挺挺地往后倒在病床,旁边的心电监护仪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 嘀嘀,嘀嘀,嘀嘀—— 医生查房,刚好走到门口,听到声音立刻意识到不妙,马上跑过去看:“心脏怎么波动得这么厉害?!” 护工躲到一边,无辜地嘟囔:“我不知道啊,她突然就这样了。” 下一刻,心电监护仪发出长鸣,医生大喊:“不好!心脏停了!” 医生护士立刻蜂拥而上,紧急抢救。 大姐买来早餐,看到医生跪在病床上对楼母做心脏复苏,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楼母的心脏又停了。 她手里的米粥猝然坠地,护工趁乱跑掉。 大姐第一反应就是给楼藏月打电话,她眼皮跳得厉害,觉得今天要出大事,要出大事了! 她双手颤抖,好不容易才播出那个号码,然而听筒里却传出机械的女声说对方已关机…… 几个医生接力为楼母做心脏复苏,然而这次无论怎么按压,楼母的心脏都像一潭死水,激不起一丝波澜。 其中一个医生快速走到大姐面前,急促的话语与窗外陡然响起的雷声一起炸在大姐耳边! “不行,病人的心脏已经停了!没有供体出现,你们现在想救人就只能换人工心脏……你别走神!看着我!听到我说的话了吗?你们家属做好决定了吗!” 第236章 做不到她做不到 大姐的注意力有那么一瞬间被窗外的雷声带走,又被医生呵斥回来。 她磕磕巴巴:“人工心脏不是有危险吗……” 可现在人都要没了哪还管得了什么危险…… 可之前连藏月都在犹豫要不要换人工心脏,她真的可以做这个决定吗…… 万一换了妈还是没了,机械费加手术费,那么大的一笔钱,藏月还肯负责吗…… 大姐的脑海里掠过无数的念头,和病房里危险的警报声交织在一起,一下一下击打她的耳膜。 她再次拨打楼藏月的手机,依旧是关机。 医生催促:“你们家属做好决定了吗?不能再拖了!” 大姐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她从小到大,上学读书,交友恋爱,结婚生子,都是听父母的,听丈夫的,听别人的,从来没有自己做过决定。 现在要她决定这么大的事,她做不到啊。 她抓住医生:“有没有别的办法?还有没有别的办法?你们再想想办法啊,或者你们说能不能做,我都听你们的!” 医生又怎么可能帮家属做这种决定:“如果你决定不了,那就先上ECMO维持生命,等你妹妹来。” 大姐仿佛看到救命的稻草:“什么MO?那是什么?” 医生:“体外膜肺氧合,那是为重度心肺功能衰竭的患者,提供体外呼吸循环的机器,可以暂时代替心脏维持生命。” 大姐听不懂:“……有危险吗?” “比较安全,主要是暂时维持生命。” 大姐毫不犹豫:“就用这个!就用这个!” 医生按住她:“你听我说清楚,ECMO的开机费用非常昂贵,术后必须住ICU,而且这只能暂时维持生命,人工心脏的决定还要尽快做!” 比起可能人财两失的人工心脏,这个什么MO最起码可以保住性命,大姐咬牙半天也只敢做这个决定。 “就、就用这个!我妹妹会来给钱的!” …… 楼藏月为手机插上充电宝,手机自动开机,她看到有未接来电,但还没来得及点开看是谁打来的,便听到有人喊。 “藏月。” 楼藏月抬头,就看到气质端庄的闻夫人在朝自己走来。 她微微一愣,一声“伯母”还没喊出来,背后就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前面的人!让开!快让开!” 楼藏月下意识转身,结果跟几个推着移动病床的医护人员,撞在一起,她的手机没拿稳,啪的一下掉在地上。 医护人员急着将病人送去抢救室,头也没回。 一个护士跑过来:“小姐,您没事吧?” 楼藏月立刻捡起手机,屏幕摔碎了。 护士歉疚地说:“那个病人心脏停了,医生急着抢救,就没注意看路。” 楼藏月长按开机键,屏幕也没有亮起,护士为难:“您的手机……” 闻夫人走过来,关切询问:“摔坏了吗?” “没是,救人要紧,也是我站在这里挡了路。”楼藏月对护士表示没关系,护士再三道歉后才离开。 闻夫人感叹:“医院就是人与死神的最后一道防线,紧要关头,确实也不能怪他们。” “是啊,换一块屏幕就好,不是什么大事。”楼藏月暂时收起手机,看着闻夫人,“伯母,您怎么会来医院?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没事。是听说你爸在监狱出了事,腿骨折了,送医院,我猜你要是想探望他,肯定会在上午来,所以就过来看看,果然遇到了。” 闻夫人说着又询问,“你爸的伤怎么样?严重吗?” 楼藏月不动声色地皱起眉。 她爸受伤的事情,应该没有尽人皆知到这个地步吧? “伯母,您怎么知道的?” 第237章 那个怀孕的女人 闻夫人解释:“你爸医闹的事,当初老闻不是帮了忙吗?有些人见他关心这件事,所以有点什么就会来告诉我们,算是卖我们一个人情。” 她说着,又往周围看了看,“我们站在这里说话,没准又会妨碍到人家,我们到医院对面那家咖啡厅聊一会儿吧。” 楼藏月想了想,点头:“好。” 走出医院,楼藏月才发现外面下了雨。 闻夫人的司机撑起一把雨伞,要为她们遮雨,楼藏月接过去:“我来吧。” 她打着伞,遮着闻夫人和自己,一起走向咖啡厅。 这一幕,刚好被来到医院门口的闻延舟看到。 他的眸色,漆黑而冷寂。 …… 早上的咖啡厅没什么人,她们坐在靠窗的位置,服务生送上菜单:“你好,想喝点什么?” 闻夫人微笑:“藏月,你点吧。” 楼藏月:“一杯白咖啡和一杯摩卡。” “好的。”服务生退下。 闻夫人温柔道:“藏月还知道我喜欢喝白咖啡,你就是这么细心的孩子,把别人的喜恶都记在心里,去年老闻生日,你送的生日礼物,那套象棋,他也很喜欢。” 楼藏月毕竟是秘书,记这些,也是职能之一,何况:“伯父和伯母这么照顾我,我孝敬你们,也是应该。” 闻夫人嗔怪:“我们当然要照顾你了,都说了我们是拿你当儿媳妇的。” 楼藏月抿唇:“伯母,我上次就跟您说了,我跟闻总,已经没有关系。” “好好好,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吧,那当女儿总可以吧?”闻夫人一副纵容小辈嘴硬的样子,笑容狎昵。 楼藏月心下微有些不舒服感,但不好表露出来,只能沉默。 闻夫人:“你爸的伤严重吗?” 楼藏月轻叹口气:“骨折,挺严重的,我看他打了石膏。” “人一老,骨头就脆,恢复能力也不如年轻人,何况他还在监狱,想养病都没办法养,最好还是尽快接出来,好好治,免得日后留下行走不便的后遗症。” 闻夫人从容温和,“藏月要是需要,我可以帮你。” 帮她……提前把楼父放出来? 楼藏月微微皱眉:“这……会不会太兴师动众了?” 闻夫人微微一笑:“刑期本来就满了呀,这是惩戒的部分,那么禁闭是关七天,还是关三天,本就是可以商量。” 如果可以让楼父提前出来,那她就不用在楼母面前撒谎,再者她也很担心楼父那条腿。 楼藏月没有拒绝:“谢谢伯母。” “我们是一家人,不帮你,帮谁呢?” 服务生送上咖啡,闻夫人端起来抿了一口,悠然放下,另外开了口:“我记得,藏月你是跟朋友合租的房子?” 楼藏月眼睫立刻敏感地闪了一下。 不动声色地回答:“是,不过舍友最近回老家了。” “老家在哪里呢?” “邻市一个小镇。” “咱们申城的邻居这么多,具体是哪个城市呢?” 闻夫人要是随口一问,那就该点到为止,但她在同一个问题上接二连三,追问到这个地步,就是有意的了。 楼藏月已然知道,她今天找她,是为了什么了。 她握住咖啡杯的把手,开门见山:“伯母,是不是有关于我舍友的什么事,想跟我说?” 闻夫人笑意绽开:“藏月还是这么聪明。” 她拿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放在桌子上,推向楼藏月。 楼藏月拿起来看,拍的是快递面单,她一眼就认出,这是她寄给乔西西的水城特产的包裹。 闻夫人温声细语:“这个世界真小,你那位朋友,跟心澜在一个镇子上,她最近到处打听心澜,我们去她家里一看,就看到藏月你寄给她快递,才知道,原来她是你的朋友。” 她说得轻描淡写,楼藏月听得为之一凛。 她们是发现乔西西在打听那个怀孕的女人,然后直接上门,甚至可能搜家,这才发现她寄给乔西西的快递,从而确定,乔西西把她打听到的事情告诉了她。 于是转头,闻夫人便找上了她。 楼藏月看着闻夫人,所以她刚才说,可以帮她爸提前出狱,不是好意帮忙,而是,交换条件。 果不其然,闻夫人随后便道:“心澜再过三个月就要生了,我们想等孩子生下来再公开,所以希望藏月你可以暂时替伯母保守这个秘密。” 第238章 闻延舟的私生子 楼藏月放下手机,端起摩卡,抿了一口。 咖啡的酸苦与奶油的香味,融合得不太好,口感有些割裂。 她咽下咖啡,也咽下呼吸,重新去看闻夫人,真诚道:“伯母,我朋友不是故意到处打听那位小姐的事,只是八卦,好奇,随便问问,也没有到处传播,她不是没分寸的人。” “如果有冒犯到伯母和那位小姐的地方,我真心实意替她道歉,希望伯母不要为难我朋友。” 闻夫人笑了起来:“藏月这是说哪儿的话?我怎么可能为难她呢?她可是藏月你的朋友,只是伯母现在是真的还不想公开心澜怀孕的事……” 楼藏月很识趣:“我什么都不知道,自然都不会说出去。” 闻夫人笑意加深:“那是,藏月你多忙啊,你妈生病还在住院,你爸也很快就要出来养伤,我听说,你接下来要入职沈氏,这日理万机的,哪有那个闲工夫去说三道四啊。” “……” 楼藏月只有一个感想——她未免也太了解她的近况了。 这何尝不是一种威慑和警告? 楼藏月重新去看待闻夫人,第一次觉得,她的身上不只有端庄优雅,温柔可亲这些标签。 闻夫人看向窗外:“这雨啊,越下越大了,我得回去了,藏月,你也快回家吧,要是淋了雨,记得熬碗姜汤喝下去才不会感冒。” “好,伯母慢走。”楼藏月起送要送,闻夫人示意她坐,她自己离开了。 楼藏月表情收了起来,变成皱眉。 她立刻拿出手机,想给乔西西打电话,问她没事吧? 看到屏幕上如同蜘蛛网的纹路,才记起来,手机刚才摔了。 她尝试开机,结果连开机都开不了,也不知是电量太低,还是那一摔,彻底摔坏了? 楼藏月心下有些担忧和焦躁,眉头皱得更紧。 乔西西几天前就把她打听出的事情告诉她了。 她说,那个怀孕的女人,也就是闻夫人口中的“心澜”,对闻夫人的称呼是“妈妈”。 也就是说,心澜要么是闻夫人的女儿,要么是闻夫人的儿媳。 如果是后者,众所周知,闻家只有闻延舟一个儿子,那个女人就是闻延舟的女人,她怀的,也是闻延舟的孩子。 这无疑是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一旦公开,足够让整个申城都跟着震三震。 而如果是前者,也很不得了。 闻夫人嫁入闻家,为了表示自己对闻父是真爱,而不是觊觎闻家的财产,更不会生继子跟闻延舟争抢什么,主动做了节育,她已经没有生育的能力。 那么这个女儿,就很来历不明,说不准还可能成为闻家的丑闻。 楼藏月有过很多猜测,但从没想过要到处散播,结果闻夫人却因此特意找上她。 由此可见,那个心澜,真的很敏感……不,不是心澜敏感,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敏感。 闻夫人的话的意思是,等生下孩子再公开…… ……那该不会真的是闻延舟的私生子吧? 闻夫人要等孩子顺利出生,板上钉钉,闻延舟想处理都处理不了的时候,直接再公开,那时候闻延舟只能认下女人和孩子。 楼藏月眼睫纷飞,手机却怎么按都开不了机,她心绪紊乱,这时,她对面突然坐下来一个人。 她下意识抬头。 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才在想闻延舟,他就这么出现了。 第239章 笃定她还会出来 楼藏月看到他的第一眼,脸上还有没调整过来的复杂情绪。 闻延舟声线冷淡:“你也知道背着我跟她见面要心虚。” 楼藏月顿了一下,重新调整表情,反问:“我为什么要心虚?” 闻延舟将闻夫人喝过的咖啡拂到一边:“你跟她聊什么?” “我有必要向闻总汇报吗?”楼藏月不再看他,低头继续长按开机,想着再试几下,要是还开不了机,就送手机店维修。 她在这个关头,跟闻夫人见面,会是为了什么,闻延舟猜也猜得到。 “你爸斗殴的事,要加重刑期,你找她帮你爸脱罪?” 还是开不了机,插着充电宝不断充电,也是开不了机。 外面的雨也越下越大,楼藏月有种世界乱糟糟,而自己也在这场混乱中,错过了什么的感觉,心情突然变得有些压抑。 她干脆算了,起身就走。 也不修了,重新买一个。 现代人没了手机就是与世界失联,楼藏月急着跟世界重新建立起联系,经过闻延舟身边的时候,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楼藏月皱眉:“放开。” “明明有现成的资源,非要舍近求远,不是找沈素钦,就是找这个人,一个比一个上不了台面。”闻延舟微抬起眼。 楼藏月沉声:“闻总口中‘上不了台面’的人,帮我从来没有附加条件,而你呢?” 闻延舟哂笑:“又忘了我跟你说的话了?无价才是最贵了。我明码标价跟你做的交易你不放心,非要去踩那些‘三无产品’的坑。” 楼藏月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低头一看,有点意外,居然还能开机。 她强行扭动手腕,挣开闻延舟的手,跟他没什么好说,直接往外走。 手机确实开机了,她本来想打给乔西西问她状况,没想到看到手机里竟然有八通她大姐打来的电话,而且都是在上午。 “……” 大姐从来不会这么密集地给她打电话,楼藏月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突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她马上回拨。 大姐接了,楼藏月喊:“阿姐,出什么事了?” 一听到她的声音,大姐就哭喊了出来:“藏月!你怎么一直不接电话!” “我手机没电了……是妈妈怎么了吗?” “妈的心脏停了,医生也没抢救回来!” 轰隆隆—— 雷声轰鸣,楼藏月耳朵也轰鸣,那一刹那,她什么都听不到。 大姐随后说:“医生给妈用了一个什么机器,算、算是保住了性命,但要不要换人工心脏,他们说必须尽快做出决断。藏月,你快回来吧,我一个人撑不住啊!” 楼藏月屏住呼吸:“我现在就在申城,马上过去!” 她挂了电话,直接就要冲入雨幕中。 身体沾水的前一刻,手臂被人抓住,强行拽了回来。 又是闻延舟! 她急怒道:“你到底要抓我干什么!” 闻延舟冷峭地盯着她:“你准备从这里跑到中心医院吗?八公里,你准备跑多久?” 他拽了她就往他车的方向走。 他听到她在电话里问楼母怎么样,又看到她这副惊惶失措的样子,猜也猜得到,是楼母出事了。 闻延舟将楼藏月丢上车,自己也坐进后座,对司机说:“去中心医院。” 楼藏月紧接了一句:“快点!” 司机马上回了“是”,一脚踩下油门。 雨水不断落在前挡风玻璃上,又很快被雨唰唰去,只余下一道水痕,楼藏月紧紧盯着前方,心跳砰砰砰—— 车子一到医院门口,楼藏月就下车,大雨里,她的身影纤弱又渺小。 何清撑了一把雨伞到车门边,闻延舟却没有下车,只是静默地坐着。 仿佛是笃定,楼藏月很快又会出来。 他点了一支烟。 第240章 是她唯一的选择 楼母的手术已经做完,人在ICU,楼藏月直奔重症监护室所在的楼层。 ICU家属进不去,大姐和大姐夫也只能在外面的椅子干坐着,楼藏月一眼看到他们,跑了过去:“阿姐!” 大姐已经哭成了泪人,看到她就扑上来,捶打她的肩膀:“你为什么不接电话!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楼藏月被她推得后退了两步,喉咙微哽:“我不是故意的……妈到底怎么样了?” 大姐却只一味地哭,哭得楼藏月也有些呼吸困难,她昨晚因为担心楼父,本就没睡好,现在后脑勺是一阵一阵地疼。 大姐夫也安慰不了妻子,带着楼藏月去了病房门口。 隔着玻璃,楼藏月看到,妈妈的身上插满了管子,几台精密仪器在她的病床边工作着,她戴着氧气面罩,面罩上有一层薄薄的雾,那就是她还活着的微弱证明。 “……” 楼藏月无法接受地摇了摇头。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她前天给妈妈打电话,她还好好的,还说爸爸快出狱了,等他出来,要是妈妈的状况良好,她们就请假一天,离开医院回家,一家人在一起吃顿饭。 她们甚至还聊了要做什么菜,菜去哪里买,要让谁下厨,一切都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变了样? 楼母之前几次病情恶化,楼藏月都不知道,在她的视角里,楼母就是突然之间,从能给她织围巾织手套,变成现在这副,要靠机器维持生命,随时会撒手人寰的样子。 冲击力太大了,她眼前甚至黑了一刹。 大姐夫叹气道:“医生说,妈现在的情况,就是卡在生与死中间,后续要怎么办,我们要自己做决定……如果不治了,就签字,他们关掉这个机器,妈马上就走了,没有痛苦。” “……” 楼藏月手掌撑在门上,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 爸爸出事,她除了最开始慌乱外,很快就冷静下来,毕竟最差的结果就是多坐一段时间牢,人还在的。 但妈妈出事……她出事就是永远离开她。 她不行,不能接受,不能不治。 大姐夫又说:“藏月,妈其实一直跟你姐说,就算她不行了也不要告诉你,她不想再拖累你了,所以她前几次不舒服,才都没有告诉你。” 楼藏月睁开眼,她眼睛极黑,如同极夜那般:“……我去找陈主任。” 她离开ICU的门口,到家属区,她扫见大姐身边放着的袋子,里面装的都是楼母的东西,最上面是一条围巾,楼母织给她的围巾。 她到现在都记得,那天午后,她和妈妈在病房里,一个理毛线,一个织围巾的场景。 楼藏月咬紧了后牙,直奔陈主任的办公室。 陈主任等她很久了,直白地告诉她,ECMO也支撑不了楼母多久,因为她身体的其他器官,很快就会进入衰竭,如果其他器官衰竭,哪怕出现供体,也都来不及了。 “……这个时间是多久?” “最长是三天。”陈主任说实话,“等了这么久都没有等到的供体,突然间想要,几乎不可能,所以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人工心脏。” 第241章 睡上瘾了不行吗 不。 他们原本是有供体的。 楼母本该在三个月前就移植到供体,健康康复的。 楼藏月此时此刻真的很难不去想,如果三个月前,妈妈就拥有了那颗供体,那她现在一定不会是躺在ICU里不死不活,而是在小镇的家里,煮着凉粉草,问她要加蜂蜜还是加红糖? 她深深呼入一口气,空气进入肺腔,撕扯出铁锈的血腥味。 楼藏月转身下楼。 她要去找闻延舟。 …… 医院停车场,楼藏月刚才下车的地方,她一眼就看到,闻延舟的车还在,何清撑着伞站在车门边。 他们驻足在那里,分明就是在等她。 楼藏月有一种,怎么都逃不开这个男人的感觉,从他提出10%的医生开始,她就注定了最终会落回他的手掌心。 楼父被狱警带走的一幕,楼母躺在ICU的一幕,都从她的脑海里掠过去。 楼藏月直接朝着那辆车跑过去。 何清连忙打开车门,闻延舟坐在里面,他翘着二郎腿,指尖的香烟已经燃烧到末尾。 闻延舟看着她朝自己跑来,想起的是过去三年,她望着自己时,那充满爱意和真情的眼神,这样的眼神,在她离职后,他就没再看到。 不过没关系,以后又会有的。 他弯了下唇,对着手机那边的人说了一句“马上”就挂了电话。 楼藏月没有上车,何清想为她遮雨,她也推开了她的雨伞,她已经淋湿了,也不在乎再湿一点。 这雨真的太大了,天空像被凿开了一个窟窿,她站在那儿,从上到下都淌着水。 她定定地看着闻延舟,脸色雪白,嘴唇也没有血色。 闻延舟冷声:“想说什么就说,瞪着我,我能读心?” 楼藏月的情绪看起来很冷静,一字一句,清晰地说:“我妈快不行了,已经住进ICU,现在每活一分钟,都是靠机器,跟死了没有区别,她现在只有人工心脏一条路……你是不是真的有10%的医生?” “闻延舟,不要骗我。” 闻延舟回答她:“有。” 楼藏月咽了一下喉咙:“如果,今天,躺在ICU的人,是白柚的爸爸,你是不是就会不顾一切、毫无条件地替她找医生想办法救人?” 闻延舟用拇指和食指揉灭烟头,上蜷的西装,黑色衬衫袖口戴着宝蓝色的袖扣,精致矜贵,他只道。 “我是商人,不是慈善家,我只做等价交换。从美国飞来的医疗团队,从德国进口的人工心脏,加起来,少说六百万上下,如果你不是我的,我为什么要浪费这些资源?” 话语至此,他就没再说了,只等她的回答。 也就是——回不回他身边? 楼藏月闭上眼睛,就想再问一遍那个问题:“你为什么,非要,我回到你身边?” 因为她先提出离职?先决定离开他?四舍五入,是她甩了他,让他没脸了?所以他要找回场子? 闻延舟别开头。 隔着玻璃看外面被雨水淹没的世界,雨中的人狼狈逃窜,而他在车上,始终没有沾到半点风雨。 他轻笑了一声,转回去看楼藏月,眼底暗光流转:“睡上瘾了,不行?” 第242章 答应 也没有过很久,楼藏月就说:“——好。” 闻延舟定定地看着她。 楼藏月嘴角轻微扯动了一下,开口的嗓音有些沙哑:“闻总用得着装出一副很惊讶的样子吗?这些不是都在闻总的预料之中?” 闻延舟才很淡地哼了一声:“是在我意料之中。” 楼藏月吐出口气,紧接着问:“你的医生什么时候能来?我妈最多只能坚持三天。” “答应了你,我就会做到。”闻延舟支着额角,随意地问,“你妈今天还能再受一场手术吗?” “什么意思?” “她要是受得了,手术今天就可以做。” 楼藏月一愣,觉得不对:“你不是说,医生团队是从美国来的吗?” 闻延舟觉得她在雨里淋着的样子碍眼,移到车门边,握住她的手腕,直接将她拽上车。 “你自己都知道,现在的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那我提前让他们过来,很奇怪?医生和机器,三天前就到申城了,只要你妈身体受得了,随时都可以做手术。” 车上开着暖气,冷热交替,楼藏月忍不住瑟瑟发抖:“……我不知道能不能手术,要问我妈现在的医生。” 闻延舟朝外看了一眼何清:“去交接好。” 何清明白,顺手帮他们关上车门。 楼藏月转身要下车,却被闻延舟抓着手。 他说:“去东海岸。” 司机领命,启动车子。 以前,他只有在想做的时候,才会带她去东海岸。 楼藏月看着他,隐忍道:“就算我答应回来,你就那么迫不及待要做那种事吗?我妈还躺在ICU,你能不能有一点人性?” 闻延舟愣了一下,然后笑:“到底是我总在想那种事,还是你自己在想?” 楼藏月恼怒:“你别污蔑我!” 闻延舟淡道:“带你回去换身衣服而已,我也没饥|渴到那个程度。” 楼藏月顿了一下,便是说:“我的公寓比东海岸近,送我回公寓。” “我的团队,要和你妈原来的医生交接,就算可以马上手术,一顿安排下来也要两三个小时,你着什么急?在那里干等,不是浪费时间?” “守着我妈,就算什么都没做,那也不是浪费时间,像你这种利己主义者,从来没有把家人放在眼里,当然无法理解。” 闻延舟看了她一眼,倒是难得的没有回怼她什么。 楼藏月以前经常在东海岸过夜,这里有她的衣物。 她没心情洗澡,找了一套衣服换上,然后就要走。 闻延舟在吧台开了一瓶酒,淡然道:“今天之后,你就搬到东海岸住。” 楼藏月要开门的手一顿,回头看他。 闻延舟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我今天不想要,不代表明天不想,我爽快,你也不能让我当冤大头。” 楼藏月握着门把的手紧了一下,然后默不作声,开门出去。 她快速下楼,看到司机等在门口。 “楼秘书,您是回医院吧?我送您。” 楼藏月咽下一口气,没有拒绝:“谢谢。” “不用,不用。”司机撑着伞,护送她上车。 楼上,闻延舟一个人喝了半杯威士忌,觉得有点不得劲儿。 心情不好才喝闷酒,他现在…… 心情很不错。 他拿起手机,想打给岫钰,不过很快就想起,岫钰这会儿还在水城,只好打给叶赫然。 “喝酒?” “行啊,去西宫。” “嗯。” 闻延舟找叶赫然,那就找对人了,叶赫然也正想找人喝酒呢。 只不过他不是因为心情好,而是因为烦。 往常他有什么烦的,都是找岫钰,但“知心哥哥”最近去水城出差了,他逮不到人,闻延舟主动送上门,他也就将就了。 “你说怎么有黎星若这种女人?这种女人……啧,除了我,谁受得了她?”他说一句就喝一杯,“这几天都不在家住,我去律所找她,结果,你猜怎么着?” 第243章 醉意 闻延舟淡淡掀起眼皮。 叶赫然冷笑:“她在律所门口安排两个保安,一看到我,就说我禁止入内!我是她老公,防我跟防贼似的,我不就是没签她那个婚后财产协议,她至于吗?你就说她是不是在做梦?要不是为了她那笔遗产,我会这么快跟她结婚?” 闻延舟随口问:“你家就差她那点儿钱?” 叶赫然笑:“她那可不是一点钱。” 也是。 黎家父母在一场空难中去世,万贯家财都落在黎星若一个人手里,而她自己就是律师,谁想分割她的财产都是痴心妄想,也就只有丈夫这一合法身份,才有可能拿到她的财产。 叶赫然仰头靠在沙发背上,望着天花板,喃喃:“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就是不懂,那个女人看着挺聪明,其实……唉,归根到底,有能力的女人,就不乖不听话。” “舟儿,这点你也赞同吧?” 闻延舟挑眉:“谁跟你说我赞同?” “你还不赞同啊?你那个楼秘书,我可听说了,沈氏都给她发offer了,她这回真跑了,在身边养了三年都养不熟,这就是不乖不听话。” “你没本事降服黎星若是你的事,楼藏月听话得很,她也不会去入职什么沈氏。”闻延舟轻摇着酒杯,“她之所以是楼秘书,就是因为她是我的秘书,懂?” 叶赫然已经喝得七八分醉,茫然地摇头:“不是很懂。” 闻延舟正要跟他继续说道说道,他的手机就响了,是陌生的号码。 他随手接了:“喂?” 那边安静着,他皱了皱眉:“谁?” 而后才传出一声女人的抽泣:“闻总……” 闻延舟的表情淡了下来,是白柚。 “闻总,您拉黑了我的号码,我只能借别人的手机给您打,您……” 她话没说完,闻延舟就直接挂了电话。 叶赫然醉眼朦胧地看过来:“谁呀?” 闻延舟起身:“我回了。你也少喝点。” 叶赫然不满:“这才哪到哪啊?” 闻延舟摆摆手,走了。 服务生来收走空了的酒杯,叶赫然咂摸了一下,问服务生:“他刚才那个语气,是不是在跟我炫耀?炫耀他的楼秘书回来了?” 服务生笑了笑说:“叶少,您平时休息的那间房,已经收拾好了,要扶您过去吗?” 叶赫然喝完最后一口酒,啪的一声放下酒杯:“不去。” 他摇摇晃晃地起身,服务生不放心地去扶他:“您要去哪里?” 叶赫然脚步踉跄:“我要去,找我老婆。” …… 闻延舟离开西宫,上了车。 司机转头问:“闻总,是回东海岸吗?” 他“嗯”了一声,合上眼。 他没叶赫然喝得多,但也不少,六七杯,也是有点醉意。 司机便朝着东海岸开去,但到东海岸,闻延舟就睁开眼,酒精润过的眼眸,似乎也没平时那么乌黑。 他忽然问:“你送她去医院了?” 司机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问的是楼藏月,道:“是。” 闻延舟换了个姿势坐着,嗓音微哑:“掉头,去医院。” …… 闻延舟从美国请来的医疗团队,已经跟陈主任对接好。 只是楼母今天做不了手术。 她身体虚弱,加上年纪比较大,最快也要后天才可以手术。 不过,有如此专业的医疗团队等候在这里,楼藏月总算没有像刚得知消息时那样的惶恐不安。 她对大姐和大姐夫说:“你们先回去吧,我在这里守着就好。” “也好,我们先回去休息休息,反正ICU进不去,我们这么多人,都只能在这里干坐着,浪费人力,我们休息好了再来顶你的班。”大姐夫说。 楼藏月只是点头。 大姐夫又说,“有什么事,随时给我们打电话。” 大姐冷冷地说:“我们的手机是通的。” 楼藏月抿唇:“路上小心。” 他们走后,家属区便只剩楼藏月一个人,她坐在硬邦邦的塑料椅上,尾椎骨有些疼,便起来走了走。 病区护士看到了她,说:“家属还是回去吧,ICU有我们呢,你在这里也没用啊。” 楼藏月摇头,进不去,但能离妈妈近一点,她也比较安心。 护士见她执着,也就不再劝了。 楼藏月去了趟洗手间,又回来,经过拐弯,手臂突然被人抓住,而后被人拽了过去。 楼藏月本能地一惊,抬手打去。 那人轻而易举抓住她的手腕,利索地反剪在身后,她也看清是谁了:“……闻延舟,你怎么来了?” 第244章 深吻 闻延舟低下头,他的呼吸间带着很明显的酒味。 楼藏月侧头避开:“……你喝酒了?” 闻延舟嗯哼了一声。 楼藏月眉头皱起来,这里是医院ICU,又是晚上,到处都安安静静,她的声音也情不自禁压低:“你来干什么?” “我来要点报酬。” “什么报……唔!” 话没说完,闻延舟就寻到她的唇,直接吻下去。 没有循序渐进,也没有任何过渡,他一开始就深入地侵略到她的领地。 带着酒气的吻,天生有种欲感,他吸吮她的唇珠,扫过她的贝齿,勾着她的舌纠缠不休。 楼藏月双手被控制在身后,后脑勺紧紧地靠着墙,她都没有跟他这样吻过。 她呼吸都被掠走,甚至有些缺氧,难受地闷哼,闻延舟才稍微放开她,给她喘气的机会。 “……你疯了是不是?这里是医院!” 闻延舟手指揩过她湿润绯红的嘴唇,沙哑道:“这里是深夜十点半的ICU,没有人。” 楼藏月愣了一下,后背悚然:“你想干什么?” “你。” “……” 楼藏月僵了一秒后,马上挣扎起来,隐忍地怒斥,“你别发疯!” 闻延舟勾唇。 他有几分醉,看着就比平时那副清冷寡情的样子轻浮,喉结滚了滚,说:“别乱动,我只是想亲你。” 楼藏月抬头,对上他乌黑浓郁的眼睛。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男人三分醉,演到你心碎。 闻延舟这会儿的眼神,温柔沉沦,就好像,他眼里心里,都是她。 楼藏月当然不相信,这种泡沫般的假象。 只是他的呼吸湿润,身上的气息又像雪一样清冽,融合在一起,有些惹人,他看着她,又一次吻了下来,依旧是那种纠缠至深的吻。 楼藏月的手在背后紧抠着手心,才能忍耐住不去挣扎。 他来来回回吻了她三四次,才终于放开她,但同时楼藏月也感觉到他……她不敢动,怕他真发疯,不顾场合,只顾私欲。 闻延舟看到她眼底的戒备,稍微离开她一点,然后问:“手术安排在什么时候?” 楼藏月平复着紊乱的呼吸,说:“后、后天早上。” “嗯。”他漫不经心应着,“所以你明天没事?” 楼藏月瞬间就想起他在东海岸说的那句,“今天不想要,不代表我明天不想要”,以及他现在抵着自己的威胁,立刻就道:“我明天要在医院守着我妈!” 闻延舟不满蹙眉:“你姐没出钱,力也不出?让她守着。” “我出差的时候,就是我姐守着,她小女儿都还没满周岁,本就离不开妈妈,已经很辛苦了。” “你家就没别人了?”闻延舟想到,“你爸……” “他的腿骨折了,就算明天就能出狱,也要在家里休养。”楼藏月重复,“所以,只能是我。” 闻延舟摩擦着她的唇:“是不是在躲我?” “没有。”楼藏月软了语气,难得示弱的样子,“但我现在真的没心情做那种事,你能不能体谅我?” 闻延舟顿了顿,明白她又想歪了。 不过他很受用她这种祈求的语气,放开她,只是说:“快点处理完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我付出了,就要看到回报。” 楼藏月垂眸:“嗯。” 闻延舟最后看她一眼,而后离开。 楼藏月等他远去后,才松开手,手心已经有一个深深的月牙印。 她要忍。 再忍耐两天,等她妈妈做完手术,一切尘埃落定,她就…… 反正,她绝对不可能,回他身边。 第245章 取悦 闻延舟下了楼,坐上车,这次说的就是:“回东海岸。” 司机明白,载着他回去。 他从后视镜看到闻延舟,唇际似乎有一抹似有如无的笑意,这是来之前没有的,由此可见,他上楼跟楼秘书相处这半个小时,是被取悦到了。 司机大着胆子开口:“闻总,楼秘书是不是快回您身边上班了?” “嘿,我没有别的意思,也不懂,就是感觉,在上班路上向您汇报工作的这几位秘书里,最简洁明了的,还得是楼秘书,感觉有她在,您连工作都省时省力了很多。” 往常闻延舟是不会跟司机闲聊这些的,但他现在心情确实不错,所以回道:“那还用说?她是我手把手教出来的。” 完全按照他喜好打造的,最称他心意的秘书。 所以他又怎么能便宜了别人? 东海岸是三层复式小楼,远远的,司机就看到别墅门口,似乎站着一个人。 女人。 女人虽然是站在屋檐下,但风吹着雨水飘飘洒洒,她还是被雨淋湿了,车灯笔直地照过去,能看到女人在瑟瑟发抖。 司机愣了一下,放慢了车速:“闻总,是……白小姐。” 闻延舟抬起眼。 白柚也看到他们的车,神色惊喜,立刻冲入雨冲过来,司机连忙踩下刹车。 她跑到后座,拍打窗户,呼喊:“闻总!闻总!您听我解释,我可以解释!” 闻延舟降下车窗。 时隔多日,白柚终于见到他,眼泪夺眶而出:“闻总!” 闻延舟看她全身湿淋淋,面色平淡,要问的是:“你怎么知道我回申城了?” 他昨天才回来,今天因为楼藏月,公司都没去,她消息倒是灵通。 白柚听出他话里危险的内涵,连忙摆手:“我、我没有跟踪您,也没有收买您身边的人,我不敢的,我只是每天都来东海岸看您回来了没有,今天下午来,看到门前有车轮印,知道您回来了,所以就等到了现在。” 闻延舟不置可否,也没有再问她什么。 可,也没有让司机开走。 司机不由得暗忖,这就是还愿意听解释,还想听解释的态度啊……闻总对白小姐,还是有感情的吧? 白柚一直在淋雨,冷得牙齿打颤,眼泪混着雨水一起从她的脸颊流淌到下巴,看起来可怜至极。 “照片……是真的,但我不是自愿的,是那个男人强迫我的……” …… 楼藏月的手机还是坏了。 她第二天傍晚,在大姐夫来看楼母时,她让他守着,自己抽空去手机店,重新买了一个,总算可以正常使用。 她先是给乔西西打电话,问她没事吧? 乔西西反而很莫名:“我没事啊,怎么这么问呢?” 楼藏月便说了闻夫人找上她的事。 乔西西咂舌:“啊……没有啊。” “他们没来过我家,你寄给我的东西,我把东西拿出来,快递盒直接丢在门口,他们应该是捡了快递盒,难怪别人说,要用涂掉收寄件人的信息再扔掉快递盒,真是防不胜防啊。” 无论如何,她没受到伤害,楼藏月就松口气。 她叮嘱:“那个女人的事,你千万别声张。” “明白明白。”但乔西西还是很好奇,“那个,真的是闻延舟的女人?闻延舟的私生子?” 楼藏月淡淡:“我不关心,也不在乎,她是谁都可以。” 乔西西摇头:“我一直以为,我已经充分了解到闻狗的渣,没想到他还能更渣,我微信上给你发个东西,你看看。” 第246章 和好了 楼藏月缩小通话页面,点开微信。 乔西西给她发的是一个八卦小报。 这个小报,专门报道商圈金融圈的花边新闻。 这次发的是,闻延舟今天出席商业活动,带了一位女伴,对女伴体贴入微,两人亲密无间,甚至还被拍到,闻延舟帮那个女伴整理披肩。 闻延舟这些年对外的形象,都是洁身自好、高冷禁欲,突然这么“高调”,引起了很多人好奇,都在打听这个女人的身份? 有人说,是闻延舟的秘书,也有人说,是闻延舟的女朋友。 对此,闻延舟也好,碧云集团也好,都没有做出回应。 他们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楼藏月和乔西西却是化成灰都认得出。 乔西西在那边恨恨地说:“白贱人这个贱婢,就算穿上爱马仕高定,也改变不了身上的婊气!那件礼服,要是知道会被她穿上,宁愿烂在厂里!” 楼藏月没什么反应地关掉网页。 他们还是和好了。 她之前的小动作,算是白费了。 乔西西说得挺对,本来以为已经很了解闻延舟的渣了,没想到又被刷新认知。 远处有个疑似怀着他私生子的女人,这边又跟白柚和好了,却还非要她回到他身边,说什么睡上瘾了……呵。 挂了跟乔西西的电话,楼藏月进了24小时便利店,买了三明治和饮料,便想回医院。 今天依旧下着雨,不过不大,楼藏月没有伞,贴着商铺的屋檐走着。 她低着头注意脚下台阶,忽然听到一句“楼藏月”,她下意识抬起头,便见闻延舟站在一棵树下。 他一身黑色西装,整齐熨帖,外套一件深棕色的大衣,一派矜贵,一手插在口袋,另一手撑着一把黑色的大雨伞,隔着雨幕和两三米的距离在看她。 雨露淅淅沥沥落了一城,路灯光下,像起了白雾,他眼神淡漠疏离,如高山之巅不可攀。 很多路人都忍不住回头看他,他的气质确实很出众,楼藏月想起的是小学老师说的,下雨天不能站在树下,容易出事。 她抬头看了看云层,有些遗憾,今晚的雨不大,没闪电也没打雷…… 她下了台阶,要走到他那儿,闻延舟就说:“站那别动。” 她顿住脚步,闻延舟自个儿撑着伞走过来:“去哪儿了?打你电话都不接。” 楼藏月解释:“手机昨天摔坏了,刚才去重买一个。” 她给乔西西打电话的时候,其实有看到闻延舟的来电,没理会而已。 闻延舟目光下垂,看她手里拎着东西:“买了什么?” 楼藏月打开:“三明治和饮料。” “晚餐?” “嗯。” 闻延舟挑剔:“我从不吃这个。” “?”楼藏月就想问,她说给他吃了吗? 他下一句则是:“跟我走。” 楼藏月方才明白,他是要她陪他去吃饭,楼藏月驻足没动,婉拒了:“闻总,我要回去守着我妈。” “你姐夫不是在吗?让他守。” 他怎么知道她姐夫在守着?她没接电话,他就上去找她了?楼藏月抿唇。 闻延舟走了两步,见她没跟上来,回头看她。 他一旦开口,就不是跟她商量。 楼藏月轻叹口气,只能跟上去。 她走进闻延舟的伞下,跟他的手臂还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 但雨伞也就这么大,她半个肩头都被雨淋着,闻延舟直接搂住她的腰,强行将她拽进伞下。 “淋雨上瘾了?” 楼藏月的肩膀碰到他的胸膛,两人一起在弧形的伞下,太近的距离,楼藏月几乎都能感觉到他的体温。 她试图稍微分开一点,又被他揽腰搂回去。 最后楼藏月算了,没有再动了。 闻延舟没带她上车,而是带她走进巷子。 连续两天下雨,没有铺水泥的道路,泥泞而坑洼,走起来很不方便,楼藏月都有些受不了,更别说养尊处优的闻延舟。 他眉头微蹙,终于在他那双锃亮的手工皮鞋,也沾上泥点子时,脸色彻底冷透。 楼藏月费解地停下脚步:“你要带我去哪儿吃饭?” 第247章 关心他 “老陈家的私厨就开在这里。”闻延舟沉声,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走到? 楼藏月快速在脑海里检索了一遍记忆:“闻总是说,很会做醉蟹的那个老陈?” “对。” “……” 楼藏月实在忍不住,“你要去老陈的店你走这条路干什么?寄希望于地球是个圆,绕一圈你能回来吗?” 闻延舟听得出她在怼他,脸一黑。 任谁在泥泞路上走了十几米,结果还是走错了,都会没好气的:“老陈的店不是往这条路走,你早说,我带你去啊。” “我走错了?”闻延舟一顿。 废话。 他们又踩着那条泥泞的土路返回,楼藏月烦得很,垂眸看脚下,跨过一下水洼时,“不小心”踢落一颗石子。 石子溅起小水花,把闻延舟的西裤裤脚也弄脏了。 “……” 闻延舟顿时感觉袜子也被溅到了,泥水透过布料,沾上他的脚踝,他眉毛抽了抽,难以忍受,一把揪住楼藏月的后领。 “故意的?” 楼藏月茫然地回望:“故意什么?” 闻延舟眯起眼,盯着她貌似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脸,几秒后,放开手,不耐道:“好好走路。” “还不是因为你先走错,还好意思发脾气……你之前不是还带客户来过吗?” 这男人的口味挑剔,很少有让他觉得好吃的餐厅,老陈家算是其一,所以来的次数还算频繁,这都能走错路。 闻延舟:“平时就坐在车上,没注意看。” “车子只开到街口,还是要自己走一段,那边是青石板路,你走这条泥路的时候,完全没觉得不对?” 闻延舟一时哑口无言。 楼藏月看了他一眼:“路痴就路痴,狡辩什么。” 闻延舟:“……” 终于走出泥路,闻延舟又一把将她搂到自己伞下,理所当然道:“我的脑子只记有价值的东西,这些是你该记的,楼秘书。” 楼藏月没反应,带他去了老陈家。 老陈得知闻延舟来了,亲自出来送菜单,笑着问:“闻总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闻延舟不寒暄,言简意赅:“随便吃一顿,你看着做吧。” 说是“随便”,但闻延舟衣食住行,哪样随便过? 老陈招待过他那么多次,当然也知道,不敢糊弄,很快就上了色香味俱全的六道菜。 “不好意思闻总,今天的蟹用完了,做不了醉蟹。”老陈歉意道,闻延舟淡淡:“不妨。” “那二位慢用。”老陈点头离开。 楼藏月拿起筷子,她已经连续三四顿都是吃的面包牛奶,确实很饿,没客气,直接吃。 吃到一道红烧排骨,她随口说:“你别吃这道。” 闻延舟抬眼:“为什么?” “有点辣,应该是腌制的时候,加了辣椒。”楼藏月记得,“你对辣椒精过敏。” 她那次用防狼喷雾对付他,他还因此住院了。 而看她“这么关心”自己,闻延舟嘴角轻微弯了一下:“把另外几道也试试。” 拿她当“试毒员”。 楼藏月依次试了。 “这些倒不辣,不过出于稳妥,还是叫老陈过来问问吧。” 闻延舟:“嗯。” 老陈又被叫出来,楼藏月问这些菜哪些下辣椒了?老陈只说了排骨腌制的时候,加了小米椒,其他都没有。 他诚惶诚恐:“闻总不吃辣椒吗?” 闻延舟:“过敏。” 老陈脸色一变,忙不迭道:“好好好,我记住了,以后绝对会小心的。那这道我拿下去换……” “不用。”闻延舟看对面的楼藏月,“她觉得味道不错,让她吃吧。” 老陈下意识去看楼藏月,楼藏月只是觉得没滋没味了几顿,吃点重口的,下饭而已。 老陈明白地退下,闻延舟才拿起筷子:“吃完,跟我回东海岸。” 楼藏月夹起一块排骨,但闻言,又掉回盘子里。 他又来索要他的“报酬”。 第248章 干什么 楼藏月不动声色道:“闻总,我妈妈是明天早上的手术。” “所以今晚就不用睡了?”闻延舟拿起瓷勺,盛了碗汤。 “我在医院也能睡。” 楼藏月看着汤,这是隔水炖出来的广式靓汤,清透少油,她的声音也轻缓。 “我现在,就担心我妈妈,就想待在离我妈很近的地方,医生也说,她要挺到明天才能做手术,我怕她……坚持不到明天,所以一步都不想离开她。” 闻延舟看向她低垂的眼睫,睫毛纤细,刚好遮住她眼底的情绪。 他淡道:“挺到可以做手术,只是入门关,平安下手术台,才是第一关。” “我知道,我了解过,很多病人都是在术后24小时内出现问题,那个10%的致死率,主要就是发生在这24小时里。”楼藏月忧愁,“要熬过这24小时,生命体征才算正式稳定下来。” 闻延舟眉毛轻抬了一下:“知道就好,现在保重好自己,后面还有的是硬仗要打。” 说着,他把那碗汤,放在她面前。 “补补。” 他是为她盛的。 楼藏月一愣,下意识抬起头看他。 闻延舟甚少为别人服务,很难得。 他已经去盛第二碗,楼藏月抿唇:“我做不了什么事,只能守着她。” 闻延舟嗓音冷惫:“知道了,听出来了,你今晚不想跟我回东海岸。” 他放下半碗汤,看向了她,他是单眼皮,眼片薄薄的,像把手术刀,轻而易举洞悉她的小心思。 “我让你回东海岸,是想让你睡个好觉,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不是她以为他要干什么,而是他就是要干什么。 否则呢?难不成他来找她,真的只是找她吃饭? 他是这样的人? 楼藏月面不改色地转开话题:“对了闻总,主刀医生好像还没来?我到现在都没有见过他。” 她只见过一助,也就是手术中,辅助主刀医生的第一助手。 闻延舟轻嗤:“做什么梦呢?乔琳医生是梅奥医学中心,心外科的大主任,她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干,在医院等你妈好几天。” “那……” 他喝了口汤:“她的助手,已经将病历发给她,她人虽不在,但对你妈的情况也是了如指掌,她今晚就会到申城,明天早上做完你妈的手术,下午就要飞回美国。” “明天下午就走?那术后24小时……” 闻延舟淡道:“术后我也会安排最好的医生,全程监测你妈的情况,直到你妈转出ICU,清醒过来。” 楼藏月这才放下心,真挚道:“谢谢你。” 闻延舟抬起眼皮:“你就只想说这个?” 楼藏月面露茫然,那她还应该说什么? 闻延舟看进她眼里:“没有别的想问?” 楼藏月犹豫了一下:“那个医药费,你是按定金尾款给的,还是一次性结清的?” 闻延舟身体直接往椅背一靠,冷冰冰地盯着她。 楼藏月:“?” 闻延舟松了一下领带,他背后是黑沉沉的天,而他的眼睛里,有焰火般的光芒:“一次性给。不用担心,在你妈的事情上,我会负责到底,这是我给你的承诺,你只要别忘了,你给我的承诺就好。” 楼藏月给他的承诺——回到他的身边,和过去三年一样,成为他工作上的秘书,生活上的工具。 看吧,时时刻刻提醒她这个,还说他没想干什么。 直到吃完饭,雨也没有停。 闻延舟送楼藏月回医院,到了大门口,楼藏月说:“我先上去了。” 闻延舟看着她不施粉黛的眉与眼,手指点了点伞柄,挑眉,点头。 但在楼藏月要离开他的伞下时,他却又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楼藏月不解地回头:“闻总?” 闻延舟眼尾低垂下来:“白白被你冤枉,我要是不做点什么,感觉很亏。” 第249章 她亲他 “亏……什么?” 闻延舟唇际一泛:“现在不支付报酬也就算了,连利息都不给我?” 他的目光,是落在她的唇上。 他要亲她。 ……亲就亲,这么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又是什么意思? 楼藏月屏声静气,过了几秒:“闻总不是一向想要什么,都自己拿吗?” “以前是,但现在,我更想看你主动。” 楼藏月只觉得他折腾起她,越来越得心应手,她抿唇:“这是在外面。” 闻延舟将伞面压低,罩住两个人:“这样,不就看不到了?” 总之就是一定要她去亲他。 楼藏月的手指缩在袖子里捏紧了。 吁出一口气,在他的眼神索取下,到底是踮起脚,在他的嘴角落下一个吻。 一触即分。 闻延舟眼神一暗,在她要离开时,直接搂住她的腰,他侧过头,与她双唇紧贴。 “你是小学生?成年人的吻,最起码也是这样的。” 他舌尖抵进她的嘴里,丝毫没给她躲避的余地,男性气息便铺天盖地碾压下来。 霸道,强势,楼藏月几乎要透不过气。 她忍不住抓紧他胸口的衬衫,低吟了一声,闻延舟干脆搂紧她的细腰。 他的吻持续几分钟,不长不短,在被人注意到之前,他才勉强松开她。 楼藏月低头喘息,他嗓音微哑:“上去吧。” 闻延舟难得的,说了句好话,“希望你妈明天的手术,一切顺利。” 楼藏月平复了几下呼吸,唇色潋滟,“嗯”了一声,转身进医院。 闻延舟目送她的背影,直到看不见,才将伞柄搁在肩窝处,脚步随意,转身下台阶。 司机看到他来,连忙下车,帮他打开车门。 闻延舟将雨伞递给他,自己坐进去。 司机偷觑到他清朗的眉眼,便知道他跟楼秘书的这顿饭,吃得还不错。 收起雨伞,上了车,司机开了雨刷,刷去玻璃的雨珠,奉承道:“楼秘书这两天在医院,肯定都没有好好吃饭,还是闻总体贴,带她去吃顿好的补补。” 闻延舟想起那女人不断强调她要在医院守着她妈,生怕他这顿饭需要她肉偿的样子,就呵笑一下。 他在她心里的印象,就那么低俗? 他急这一时半会儿干什么?她往后的日子都是他的。 司机继续说:“看护病人最折磨人了,不仅费精神,还费身体,去年我妈住院,我坐在那个塑料椅上,第二天腰酸背痛的,几乎没了半条命……” 闻延舟想起ICU门口,确实只有塑料椅,坐都坐不舒服。 他转头看向窗外,马路对面,是卖医用器材的,门口挂了一个牌子“内售陪护床”。 …… 楼藏月回到ICU,向大姐夫道歉:“我遇到一个朋友,跟朋友吃饭,回来晚了。” 大姐夫猜到了:“是帮咱妈找来那些外国医生的朋友吗?一个男人,他刚才上来看了一圈就走了,就是来找你的吧?” 楼藏月顿了顿,说:“是。” 大姐夫忙不迭道:“你是应该请人家吃个饭,我听说这些都是专家教授,都是从美国来的,要请动他们,光有钱还不够,还得人脉,你这个朋友是什么来头啊?很厉害吧?” “我也不太清楚。”楼藏月四两拨千斤地带过,“大姐夫,你回去吧,这里我守着就行。” 大姐夫说:“你昨晚都守了一夜了,要不今天换我来吧?” 楼藏月:“没事,我不累,你和大姐明天早点过来就行。” 大姐夫也只是客套两句,她这么说了,他当然是借坡下驴,这就走了。 楼藏月又坐到塑料椅上,想着发信息问沈素钦,他们的工作做完了吗?回申城了吗? 她从前天到现在,都没有跟沈素钦联系,至于沈素钦有没有给她发过微信,她在新手机上登录微信,之前的信息都没有同步,看不到。 她刚编辑好文字,便听到有人喊:“楼秘书。” 楼藏月抬头。 是闻延舟的司机。 他背着一张折叠床到她面前:“楼秘书,这是闻总让我给您送来的,让您找个地方打开,躺着休息。” 第250章 娶就娶 楼藏月有点愣怔,迟疑地点头:“好,谢谢,麻烦你了。” “不客气不客气。”司机放好折叠床便走了,楼藏月是没想到那个男人能考虑到这个。 她盯着床看了一会儿,找了一个不会挡到别人的路的墙角打开,铺上毯子,躺了上去。 僵直了两天两夜的后背,终于得到休息,楼藏月第一次这么清晰地感觉到地心引力,整个身体都沉重地向下陷落。 …… 闻延舟回到东海岸。 他不喜欢家里有外人,保姆都是在他去公司的时候来打扫,他如果在家,房子里不会出现第二个人。 他脱了大衣和西装丢在沙发上,准备洗澡,手机这时候响了起来。 他扫了一眼,闻父。 闻延舟接了,将手机放在柜子上。 “爸。” 闻父那边的背景音里,有闻夫人的声音:“好好说好好说,别生气。” 闻延舟淡漠的眼底流露出一丝厌恶,摘掉衬衫的袖扣。 闻父:“我今天看到一篇报道,昨天那个商务晚宴,你带白柚去了?” “不是已经看到报道了,还问?”闻延舟淡声。 “你对她,是怎么想的?”闻父不再是一言堂地命令闻延舟,必须跟白柚分开,而是问他,怎么打算? 这场父与子的较量,终究是他先退步。 闻延舟倒是态度依旧:“什么怎么想。” 闻父语重心长:“男人娶妻,要么是可以为自己的事业或者生活提供助力,要么是自己真心喜欢,图一个感情。闻家到现在这个高度,倒不是非要你娶名媛千金,以联姻来扩大版图,你要是真喜欢白柚……她是艺术生,送她到国外,镀个金,比较好看。” 闻延舟抽出领带,在手里卷了两圈,嘴角一哂:“既然您都能说服自己接受白柚,那我的事,您就更不需要管了。” “我是不想闻家的清白门第,因为你染上那些风言风语!” 闻延舟玩味儿:“逼疯原配的那种清白门第?” 闻父一下就被他激怒了:“我在好好跟你说话!你什么态度!” “没事少看那些没有意义的花边小报,多去钓钓鱼,打打高尔夫,锻炼身体维持健康,多活几年,更有意义。”闻延舟的面容映在镜子里,寡情得可以。 “不早了,您也早点休息吧。”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闻父简直怒不可遏:“一点小事过了十几年还揪着不放!这个逆子!” 闻夫人连忙帮他的胸口顺气:“行了行了,别又把自己气坏了,延舟就是那样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 闻父深深叹气:“我当年也没想到,他会介意到这个地步,那位是他的亲生母亲,我就不是他的亲生父亲吗?早知道他会这么介意,我就……” 就怎么样?就不娶她了吗?闻夫人垂下眸,藏起情绪,只是问:“你是真的要成全他和白柚?” “他如果不是真的喜欢,也不会这么藕断丝连,他想娶就娶吧。” 闻夫人惋惜:“我是觉得藏月可怜……” “藏月?藏月跟延舟,不是早就分开了吗?”闻父摆摆手,“郎无情妾无意的,我们撮合了几次,就是成不了,算了。” “其实有一件事……唉,等我查清楚,有证据了,我再跟你说。”闻夫人挽着闻父的臂弯,“你先别急着撮合延舟和白柚。” 闻父越想越气:“我但凡有第二个儿子……” 提起这个,闻夫人一僵,他也噤了声。 闻夫人轻抿唇:“老闻,我们不是没有……” “够了!” 闻父强硬地一喝,没有任何商量余地地警告,“那件事不准再提!” “……知道了。” 闻父起身上楼,闻夫人心情沉重。 …… 闻延舟挂了电话,将手机丢在沙发,眉宇间拧了一抹躁意。 心里的念头是,那个什么花边小报,该问的人不来问,不该问的人,倒是上赶着惹他不快。 他扯开衬衫纽扣,直接进了浴室。 第251章 去抱抱他 楼母手术前的一晚,楼藏月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没想到一阖上眼皮,再睁开,就是次日的早晨七点。 楼母的手术是在八点,她收拾起折叠床,然后到医院的洗手间洗漱,而后返回ICU。 不多时,大姐和大姐夫也来了。 八点整,医护人员推着楼母前往手术室,“手术中”的红灯亮起。 楼藏月就从这一刻开始悬着心。 怕手术失败,怕出现意外,怕她签字送楼母上手术台反而是害了她……哪怕她心知肚明,楼母现在的情况,如果不做手术,就是立刻没命。 大姐也很紧张,开始哭泣起来。 大姐夫搂着她说:“别担心,肯定没事的,那些都是国外来的医生,百分百可以的,你说是不是,藏月?” 楼藏月也想坚信,闻延舟砸重金请来这支团队一定可以,但她更知道,还有10%的感染率。 她就怕,碰到这个10%。 中途楼藏月收到闻延舟的信息:“手术开始了?” 楼藏月发了个“嗯”,过了会儿,觉得有点冷淡,在楼母完全脱离危险,清醒过来之前,她都要稳住他,便又加了一句:“我有点紧张,等做完,我再给你发信息。” 闻延舟没有回复,她也没理,将手机锁屏。 楼藏月问过医生,手术大概要做多久? 医生说,四到五个小时,但他们等到第六个小时,手术室的门依旧没有打开的迹象。 大姐喃喃:“怎么会这么久呢?” “可能是有别的病人吧,我上次做阑尾手术,就是几个病人一起进入手术等待间。”大姐夫宽慰说。 大姐:“可这些外国医生,不是只做妈的手术吗?” “那可能是要等麻醉退了吧……” 不知道,他们无法得知手术室内是什么情况。 楼藏月的心也渐渐提了起来。 到了第七个小时,楼藏月也等不下去了,她到护士站问护士:“你好,我想问一下,重症1床的病人的手术,为什么还没有做完?” 护士摇头:“不好意思,手术室内的情况,我们外边也不清楚,可能是有什么突发的状况,你再等等,如果有什么事,医生肯定会出来告诉你们。” 楼藏月本能地问:“会出什么事?” “这……我们就不清楚了。” 楼藏月眉头紧皱,想了想,给闻延舟发微信:“医生说,手术四五个小时就好,但到现在已经七个多小时了,里面还没有动静,你有没有办法知道是什么情况?” 闻延舟看着信息,想起的是她昨天什么话都没问他,不知道是不在意,还是无所谓的态度,表情冷淡,将手机倒扣,没回。 …… 楼藏月本来还想给闻延舟打电话,但想到他现在在公司,如果这通电话惹他不高兴,后续可能还会有麻烦。 她只得暂且按下那股冲动,继续焦急地等着。 七个小时十五分、七个小时三十分、七个小时四十五分……眼看就要八个小时,两台手术的时间都够了,手术室依旧没有动静。 楼藏月极度的不安,就在她要豁出去给闻延舟打电话时,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 那灯一灭,楼藏月的呼吸就一停,无端的,想到了“人死灯灭”这个词。 她咽了一下喉咙,紧盯着门。 又过了十分钟,那扇铝制大门重新打开了,一个体型富态,大约五十岁左右的白人女医生,走了出来。 她看了看他们,用英语问:“你们是家属?” 楼藏月马上回答:“是,我们是。” 这是楼藏月第一次见到医生乔琳,她道:“手术过程中发生了一次比较凶险的情况,不过有惊无险。” 有惊无险……楼藏月嗓音微微沙哑:“所以,手术是,成功了?” 乔琳微笑:“Yes,手术台上的手术,已经成功了。” 楼藏月喜极而泣,连着说Thank—you,乔琳拍了拍她的肩膀:“Zhou让我亲自出来告诉你这个消息,你可以暂时放心了,楼小姐。” Zhou?闻延舟? 楼藏月才想到这个人,身后便传来一句:“现在放心了?” 楼藏月下意识转身。 闻延舟站在两三米外,双手落在风衣口袋,眉眼乌黑,而脸庞白皙清俊。 乔琳医生笑着说:“快去给他一个拥抱吧。” 楼藏月毫不犹豫地朝他跑过去,直接抱住他,哽咽地说:“谢谢,真的谢谢你。” 闻延舟停顿了几秒,才抬起手,顺了顺她的后背,轻“嗯”了一声。 第252章 跟我回家 大姐和大姐夫还在场。 他们听不懂英语,不知道医生跟楼藏月说了什么?看到楼藏月突然跑过去抱一个男人,也不知道那是谁? 闻延舟扫了一眼何清,何清明白,马上过去为他们解释。 但更重要的是,清场。 楼藏月额头刚好抵在闻延舟的锁骨上。 她那一瞬间,为楼母喜极而泣、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激动雀跃的心情是真的。 但激动到投入他怀里,有几分真,只有她自己知道。 平复好心情,楼藏月要从闻延舟怀里离开。 这回轮到闻延舟不肯放,搂着她的腰,她不由得地喊:“闻总?” 闻延舟眼皮微敛,思索了一下:“这是你,第一次主动抱我吧?” 楼藏月抓紧他西装的衣襟,小声说:“乔琳医生还在看着我们。” “以后可以朝这个方向发展,就这么依赖我。”闻延舟不在意,低缓的声音从胸膛发出,震着贴在他胸口的她的耳膜。 “你听话一点,有什么麻烦,我都可以帮你解决。” 楼藏月抿紧了唇。 她知道,他这是重新将她列为他的所有物,所以理所当然地提出“整改”方案。 他可以帮她解决所有困难,前提是她听话。 楼藏月轻微挣扎了一下,闻延舟才放开她的腰,握着她的手走向乔琳。 用英语问:“接下来,还有什么需要病人家属注意的吗?” 乔琳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唔,这个时候,主要是看病人自身情况,家属能做的非常有限,我的建议就是,好好休息吧。楼小姐,你看起来非常疲惫。” 闻延舟低眸看了一眼。 楼藏月眼下有一圈青色,神色更是倦怠,一看就是三天三夜没有休息好。 她自己还不以为意,继续追问:“那我妈妈什么时候能脱离危险?转出ICU呢?” 乔琳:“挺过最开始的24小时,各项数据基本稳定,再观察48小时,没有大的波动,就可以离开ICU。” 也就是72小时。 随后,楼母被送入ICU。 楼藏月趴在玻璃窗户前看着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觉做完手术的楼母,要比之前有生机。 楼藏月看了很久,都舍不得挪开视线,最后是闻延舟等得不耐烦了,直接过去,拽了她就走。 她踉跄着:“干什么?去哪里?” 闻延舟回头:“乔琳医生对你说的话,不记得了?” 楼藏月立刻紧张起来:“哪一句呢?”生怕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步骤。 闻延舟道:“说你现在做不了什么,不如好好休息。” 楼藏月辩解:“我不觉得累。” 闻延舟上下看了她一圈:“你有几天没洗澡了吧?没闻到自己身上有味道?” 楼藏月一愣,下意识低头去闻自己身上的衣服。 闻延舟就趁她走神的这会儿功夫,拉着她,下楼上车,目的地,东海岸。 楼藏月嘴唇一动,闻延舟一句话就堵住她话头:“手术都做完了,你还不放心什么?” 这句话听在楼藏月耳朵里,更像是——手术都做完了,你还要找什么借口不跟我回家? 第253章 舌头挺灵 闻延舟态度淡漠:“就算有突发情况,医生护士都在那儿,如果连他们都应对不了,你在又能做什么?” 楼藏月无从反驳地被他带回了东海岸。 那边,白柚开车来到东海岸,远远看到,闻延舟的车停在楼下,面上一喜,就要开过去与他汇合。 结果下一秒,她看到,楼藏月从车上下来,跟着闻延舟一起进门。 她愣了愣,下一秒失去呼吸。 这——! …… 主卧里,闻延舟打开衣柜,扫了一眼,随手拿了一件她以前的睡衣丢给她:“把自己洗干净。” 然后拿着手机,出了房间。 楼藏月面对着衣柜,捏紧手里的衣物,她刚才从为楼母担心的情绪里出来,转头就掉进入另一个忐忑。 手术做完了,他要索取他的报酬,她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卧室的窗户没有关上,看到乌云从天尽头逐渐爬满城市的天空,潮湿的风很凉,从她的衣服缝隙里灌入她的身体。 又要开始下雨了。 楼藏月忽然想到什么,立刻往衣柜的底层翻找。 她记得,很久很久前,有一回,闻延舟带她回来过夜。 第二天他先醒,无意间扫见蓝色的床单上,有一些暗红色的印记,愣了一下,还以为是前一晚他太用力,把她弄伤了,就去掰她的腿。 她猛地惊醒过来,等弄明白后,她才想起来,应该是她的生理期到了。 当时东海岸没有卫生巾,她只好在网上下单,让人送来……楼藏月记得,应该有剩下。 翻了一阵,果然翻到了。 楼藏月眼底掠过一丝色彩,拿了一片,又重新找了一套长袖长裤的睡衣,这才进了浴室。 从水城赶回来后,她接连处理了楼父和楼母两件事,确实是连着几天都没有好好清洗过。 为了拖延跟闻延舟单独相处的时间,楼藏月干脆放了一浴缸水,泡澡。 她整个身体都浸在水里,温水包裹她全身,她只觉得每一根细小的神经都得到了放松,疲惫被彻底驱散。 泡了小半个小时,楼藏月才离开浴室,又在睡衣外套了件外套,仔细扣好每一个扣子。 她走出卧室,闻延舟正在餐厅,打开一个三层的木质饭盒,将一个个便当盒拿出来。 他似乎也在客卧洗了澡,换了一套深灰色的家居服。 比起西装革履的冷硬,纯棉的家居服,显得宽松自在,小V形领口,将他脖颈的线条,修饰得性感好看。 暖色系的水晶灯在他头顶,照着他,也减少了他的寡情感。 闻延舟抬头扫了她一眼:“过来吃饭。” 楼藏月顺从地走过去,从厨房拿了碗筷。 他家厨房里的器具应有尽有,但他没在家里开过火,那些厨具甚至连包装都没拆。 她在他的对面坐下,还有点儿恍惚。 在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后,他们居然还能有,在东海岸,面对面,表面和谐地吃饭的时候。 这可是东海岸啊,是有过他们三年日夜缠绵的地方。 他们在这张餐桌上吃饭的次数不多,但做过几次别的事,她第一次帮他口……楼藏月屏息,顿住脑海里的思绪。 垂眸,平静地吃东西。 她夹起一块红烧排骨,味道很熟悉:“又是老陈家的?”跟昨天吃到的味道一样。 闻延舟点下头:“你舌头还挺灵。” 楼藏月猝不及防,猛地咳了起来:“咳咳咳……” 闻延舟看着她,她连忙去拿汤盅,喝了一口压下。 再抬头,发现男人黑眸深究地望着她,她下意识解释:“老陈又下辣椒,不小心呛到的。” 闻延舟注意到她微红的耳根,楼藏月一心虚,就话多,“昨天老陈不是说记住你对辣椒过敏吗?怎么又下?” 第254章 留下过夜 闻延舟才收回视线,将那盘排骨推到她面前:“你昨天不是很喜欢?我让他照着做。” 也就是专门点给她的,他没打算吃。 楼藏月抿了一下唇,举起手里的汤盅:“就算这是我们的交易,我还是要谢闻总,没有你,我妈妈不会这么顺利。” 闻延舟轻一哂:“用我点的菜谢我?” 楼藏月信口拈来:“回头我请闻总吃饭。” 闻延舟目光扫过她,倒是也端起了汤盅,跟她“干杯”。 “行,我记住了。” …… 吃完饭,楼藏月主动收拾餐桌,又将碗筷拿到洗手盆洗。 她边洗边琢磨着,要怎么合乎情理地开口,跟闻延舟说自己要回医院看楼母? 等她组织好措辞,从厨房出来,闻延舟却不在客厅,但书房亮着灯。 她不太好直接走人,只得走过去。 闻延舟坐在办公桌后,戴着蓝牙耳机,面对电脑,音箱里传出一阵英语,应该是在开跨国开会。 楼藏月心下一喜。 闻延舟抬眼朝她看来,她马上指着门口,示意自己走…… 闻延舟摘下耳机,握在手心里,说:“先睡。” 说完又戴回耳机,没有再分神给她。 “……”楼藏月站了片刻,才缓慢地挪着脚步,去了卧室。 她坐在床沿,先发信息给大姐,问她还在不在医院? 大姐:“那个何秘书说我们不用医院等着,反正有什么事,医生都会告诉我们,所以我们就回家了。” 大姐又补充:“而且小雨也找我。” 楼藏月只好回复:“好。” 大姐又说:“手术都成功了,你不用担心了,你也好好休息吧。” 楼藏月说:“晚安。” 退出聊天界面,她看到沈素钦也给她发了消息。 她昨晚问他回申城了吗? 那会儿太晚了,他没有回,直到早上才回的消息,只是她今天一整天都在等待楼母手术,没心情去看手机。 这会儿点开,看到他说:“我们回来了,数据都采集完毕,水城的工作暂告一段落了。” 沈素钦:“藏月,你现在在哪儿?你没事吧?” 文字没有情绪,但楼藏月似乎能感知到他这段话里的小心翼翼。 但不知道是因为,被她看到他的另一面,还是被他知道她又和闻延舟…… 楼藏月沉了口气,打字:“我没事。我妈妈病情恶化,今天做了手术。” 沈素钦回得很快:“手术顺利吗?” “很顺利。” “那就好,你这几天肯定亲力亲为守在医院吧?既然手术完成,那就好好睡一觉吧,有什么需要帮忙,随时联系我。” 他又说,“项目的事,你不用操心,我们已经处理好了。” 楼藏月回了好。 可能就是接二连三的,有人喊她去休息、去睡觉,楼藏月本来不想在东海岸过夜,在这一声声劝慰中,感觉一股极致的困意,从天灵盖蔓延到全身。 她这几天虽然不是完全没有睡,但睡的时间都很短,而且记挂着楼母的事,睡不深。 现在那根神经松懈下来,她阖上眼皮,几乎是立刻就陷入了沉眠。 闻延舟开完会回到房间,是凌晨一点。 楼藏月盖着被子的一角,蜷缩在床沿。 他眼皮敛了一下,看了片刻,拿起手机到浴室,拨通了何清的号码,将手机放在架子上,抬起水龙头,接水,刷牙。 电话接通:“闻总。” “楼藏月她爸,从监狱出来了吗?” “还没有。” 闻延舟呵笑一声,早说了,那些都是“三无产品”。 闻夫人前两天答应她的事,到现在都没有兑现,这跟让楼父自己刑满释放有什么区别? 他一句话:“明天把人弄出来。” 何清明白。 只要楼藏月听话,他愿意拉她一把。 挂了电话,闻延舟拿起牙刷挤牙膏,架子上的手机,却又接进来一通电话。 这次是白柚。 第255章 你没爽吗 闻延舟顿了一下,才接听。 白柚慌里慌张的声调从那边传了过来:“闻总!闻总!我、我开车,好像不小心撞到了人,怎么办?怎么办?” 闻延舟眉头蹙了一下:“你在哪儿?” “我在……”她报了个位置,带了哭腔,“闻总,我好怕,我好怕……” 闻延舟关水,沉声:“别怕,我现在过来。” 他出了浴室,换了套衣服,出门前,他回头瞥了一眼床上的女人,却没有停留,直接走了。 门关上的声音有点大,楼藏月短暂地醒了一下。 她大概知道是闻延舟出去了,但她太困了,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再次坠入睡梦前的念头是——他出门,那真是太好了。 楼藏月这一觉睡到次日九点多。 东海岸空空荡荡,闻延舟还没有回。 她洗漱后准备离开,但在这时候,接到闻延舟的电话。 “书房办公桌,最上面那份文件,你打开看看,末尾的签名是谁?正好你今天没事,把那份文件也做了,提前适应你的工作。” 楼藏月就说:“闻总,我一早就离开东海岸了。” 说着,她脚步快速而轻盈地往门口移动。 就在她的手握住门把要拧开,电话那边传来闻延舟的嗤笑。 下一秒,门“嘀——”的一声,上锁。 楼藏月一愣,连忙拧动门把,然而,已经打不开。 “……” 闻延舟清冷的嗓音,隔着电流,又稀释出几分嘲弄的意味:“你以为,东海岸没监控?” 楼藏月:“………” 楼藏月改口道:“闻总,我现在还不是碧云的员工,不方便接触您的文件。” “没听到我前面几个字?” 提前适应。 “快点。” 楼藏月又拧了几下门把,闻延舟在监控那头看到了,凉凉地告诉她:“已经遥控锁了,你今天出不去。” 楼藏月沉了口气,转身去书房。 走到书房门口时,她忽然意识到不对,脚步蓦地一顿:“你是说客厅有监控?” 他在那边漫不经心地“嗯”。 楼藏月感觉身体逐渐僵硬:“……视频多久覆盖一次?” 如果没有自动覆盖,他们以前有过好几次在餐厅和沙发,岂不是都被拍下? 她呼吸的空气进入肺腔,一片冰寒,又想起被闻延舟用照片威胁的那段日子。 闻延舟也不知道是怎么反应过来她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语调变得冷冰冰。 “楼藏月,我也没有跟人共享床照的爱好,视频30天自动覆盖一次,哪怕没有覆盖,我也不会发出去,你怕什么?” 楼藏月可以信他不会发出去,但他会拿来要挟她。 那个男人似乎真的会读心术,嗤了一声:“自己好好想想,我拿照片都要挟过你什么?我让你吃早餐、留下工作、住院诊治,这些不是都为你好?” 根本不止! 他还让她帮他擦身体! 楼藏月受不了他这么泯灭事实:“要不是因为我以为你有照片,那一次,我不会答应你做。” “那天你没爽?” 楼藏月咄声:“没有!” 闻延舟挑眉:“没有?” “……”楼藏月觉得,跟他在电话里“打情骂俏”也很有病! 她按下情绪,走进去,找到那份文件,翻到最后一页告诉他名字,闻延舟慢声道:“把文件做好。” 然后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闻延舟思忖了一下,点开监控视频自动保存的文件夹,往前翻了翻。 …… 楼藏月出不去,只能坐下办公。 认真去看文件,才发现,这是跟柳氏集团的,也就是之前在商家游轮上,那个“要了她”的大佬,柳厌。 第256章 唇上的碾压 楼藏月翻开合同,草草扫了一眼,看到他们谈成的比例,不由得皱眉。 这个价格,远远低于市场价,柳氏怎么肯签的? 她又去看签约日期,是在商家邮轮后几天……那应该是闻延舟在商家游轮上,许给了柳厌什么好处,柳厌才肯低价跟他签这份合同。 柳厌当时是要了她这个“筹码”,但她没去陪他,所以闻延舟是另外给了他好处? 楼藏月顿了一下,恍然大悟,这才明白闻延舟为什么要让她来做这份合同。 做合同是假,他是在用这份合同,再次向她解释,商家游轮上,他根本没想把她给柳厌。 他自始至终,跟柳厌谈的,都是别的筹码。 楼藏月信吗? 信。 但信又怎么样? 闻延舟会耿耿于怀这件事,是因为他第一次跟她提,让她回他身边时,她没忍住把这件事翻出来指责他,他觉得被污蔑了,所以才解释了这么多次。 但他们之间,根本不止这一两件事。 楼藏月内心无波无澜,将合同合上放回去。 懒得做。 反正他本来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又给他发信息,让他放她出去。 闻延舟没回,楼藏月只好打他电话,但被他挂了,他这才回了她两个字:“开会。” 楼藏月有点烦,出不去,又不能跟他硬来,最起码在她妈妈还离不开医生、还没脱离危险的这72小时,她还得顺着他。 她打了个电话给大姐,问她有去医院看妈妈吗? 大姐:“我还没去,还没空,爸出狱了,你知道吗?他的腿在监狱里摔骨折了,还是监狱的车直接把他送回家,我正要回镇子去看看他呢。” 楼藏月愣了一下。 旋即想到,那应该是闻夫人吧? 她这两天忙楼母的事,都忘了楼父的出狱,好在闻夫人信守承诺,还是让楼父提前出来了。 她便对大姐说:“那你看爸吧,我今天找时间去医院看妈,你不用再跑去医院了,来回奔波,挺辛苦的。” 大姐说了好。 虽然是交换条件,但毕竟承了情,楼藏月觉得应该跟闻夫人道声谢,便将电话打了过去。 闻夫人听到她的话,反应有点儿微妙,哦了一声,然后笑了笑:“出来了就好,先好好治腿吧,别落下病根最重要。” 楼藏月再三道谢。 闻夫人温柔道:“不用,一家人不用说这个,对了,你妈妈也还在住院吧?我等会儿到微信上给你发个红包,当做我和老闻的一点心意,希望你妈妈早日康复,你记得收下。那就这样吧,你先忙。” 楼藏月在她挂电话之前道:“伯母帮了我家这么大一个忙,您最近什么时候有空,我请您吃个饭吧。” 闻夫人:“吃饭的话……你要来家里吗?” “我知道一家不错的餐厅,我请伯母试试。” 闻夫人领悟到她话里的内涵是,这顿饭,只有她们两人。 “好,不过我最近有点忙,等我忙完了,再联系你。” “可以,伯母再见。” 挂了电话,楼藏月的手垂到身侧,手指轻轻敲着手机背面,若有所思。 干坐着无聊,她随手从书柜上拿了本书,走到沙发看起来。 她看的是《达·芬奇密码》,着名的悬疑小说,不知不觉看入了神,一个上午就这么过去。 书房地暖充足,她开始有些昏昏欲睡,大概是神经松懈了,之前积攒的疲惫就都涌了上来。 楼藏月打了个哈欠,换了个姿势,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这一阖眼,不知睡了多久,她忽然感觉唇上传来碾压感,带着一丝淡淡的薄荷糖味。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对上闻延舟充满欲念的眉与眼。 楼藏月瞬间清醒了,张嘴要说话,然而下一秒,闻延舟就扣住她的后脑勺,直接加重了这个吻。 第257章 你配合一点 怪她。 怪她突然提起监控,闻延舟还特意去文件夹里看了看,确定已经全部覆盖,什么都没有留下,她不用担惊受怕。 虽然视频没有留下,记忆却印在他的脑海里,他轻而易举就想起他们那段男欢女爱的日子,开会也开得频频走神。 索性就回来看她,结果看到她毫无防备地窝在沙发上睡觉。 她脑袋偏向一侧,露出脖颈与肩颈流畅优美的线条。 那皮肤白皙脆弱,能若有若无的,看到底下的青筋。 性,是最原始低级的东西,闻延舟以前不会浪费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在那种事情上,只是正常的解决需求。 但跟楼藏月分开这几个月,他才发现,自己是很想着她的。 闻延舟含着她的唇,而后伸手,将她的睡衣由下往上推起。 “……”楼藏月根本没想到他会突然回来,她被他强硬地桎梏在沙发里,躲都无处可躲。 他微阖着眼睛,近距离看,眉弓立体,眉毛浓密,挺拔的鼻梁抵着她,这个男人本就是极具侵略感的长相,现在的行为更是。 两人的呼吸都是凌乱而混沌,纠缠在一起,热感节节攀升。 今天终于是个晴天,阳光从偌大的窗户倾洒进来,空气里有类似柳絮的重影。 楼藏月被他逗弄着,眉心隐忍地抽了抽,感觉到他的手在游走,差点忍不住要推开他。 就在闻延舟即将再进一步时,安静的书房里,突然响起一阵手机铃声。 楼藏月如蒙大赦,有了合理推开他的理由,立刻抓住他的手:“……手机,闻延舟,你的手机。” 闻延舟被打扰,眉头厌烦地皱了起来,他甚至想不管,捏住楼藏月的下巴。 楼藏月克制着想要挣扎的生理本能,低声说:“可能是工作的电话……” 闻延舟沉了口气,到底是放开了她。 他直接坐在沙发前的地毯,松了一下领带,拿出手机接听。 电话那边不知道是谁,又说了什么,闻延舟听着,只回了一个“嗯”和一个“好”,很快便挂了电话。 楼藏月在这短暂的一分钟里,也想到了怎么应付他的勒索,她坐了起来,拉好衣服,轻咳一声,问:“闻总是回来给我送午餐的吗?” 闻延舟顿了一下。 楼藏月也顿了一下。 然后垂着眸解释:“闻总忘了?你家里没有食材,你锁了门,我出不去,外卖也进不来,我还没吃饭。” 闻延舟确实没想到这件事。 楼藏月并不意外——他没有认真地把她放在心上,自然不会在这些细枝末节用心。 “闻总吃了吗?” 闻延舟喉结微动:“没有。” “那现在要怎么办?叫人送?还是出去吃?”楼藏月捂住自己的胃,“闻总应该还记得,我现在饿恨了就会犯胃病吧。” 闻延舟看着她经过刚才那一吻,潋滟泛红的唇,嗓音略低了一些,道:“出去吃。” 楼藏月点头,双腿落地:“那我先去换衣服……闻延舟!” 最后的失声,是闻延舟直接将她从沙发上拽下来,她身体失去重心,直接跪在了他面前的地毯上! 她怕扑进他怀里,手及时撑住他的胸膛,略有些慌乱地看向他:“你……干什么?” “看你刚才睡得那么熟,也不像胃疼的样子,不差这一时半会儿吧。” 楼藏月不明白他这么问的意思,不解地看着他。 闻延舟拿下她在他肩上的手,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楼藏月烫到之后,当即就要抽回来,眼底浮现一抹恼怒,男人另一只手在她后颈揉了揉,低声道:“想快点吃饭的话,就配合点。” 第258章 衣服上的血 楼藏月用洗手液和衣刷搓洗自己的手指的时候,抬起头,看到镜子里,自己脖子上有一个鲜红的印记。 她隐忍地闭上眼睛。 只能想,刚才那种程度的擦枪走火,比起直接,这样已经算她又躲过一劫。 楼藏月重新睁开眼,神色恢复平淡。 洗了几遍手,找了遮瑕膏抹掉痕迹,又从衣柜里找了一件高领毛衣穿上。 她将睡衣丢进脏衣筐时,看到里面有闻延舟的衣服,但这衣服好像不是他昨天穿的……是昨晚出门穿的? 她多看了两眼,是因为看到白色外套上有一处血迹,但刚才的闻延舟,身上好像没有受伤的迹象? 楼藏月处于好奇,拿起外套看了看,这血迹,应该是别人不小心蹭上去的。 这种布料很矜贵,会存味儿,她闻到一丝淡淡的消毒水。 是在医院沾上的? 能留存到这个地步,估计是医院待很久吧? 无缘无故,他昨晚去医院干什么? 楼藏月心下转着思绪,走出房间,看到闻延舟也换了一套衣服,不是西装,黑色的羊绒大衣修饰着他的身形,愈发挺拔冷俊,像杉树一样。 坐上了车,她商量道:“闻总,吃完饭,我还想去医院看看我妈妈。” 闻延舟目视前方,投在车窗上的侧脸线条,清晰优越:“留下照看你妈妈的医生,是乔琳的助手,虽然是助手,但也有主任的职称,你妈那边有她在,不用你去干守着。” “闻总真的不理解这种心情吗?”楼藏月皱眉,“至亲至爱的人住院,哪怕心知肚明自己做不了什么,但也想守在她身边,有个万一,还能见她最后一面,不至于遗憾一辈子。” 闻延舟单手握着方向盘转弯,对她的话不置可否,车子停在一家专门做江南菜的餐厅。 他才淡漠道:“吃完饭,你可以去医院。” 楼藏月一喜,他又道,“看一眼,然后回家,不准守夜,你现在的时间是我的。” 楼藏月:“……” 餐厅泊车员过来接管他的车,他领着她入内,随口问:“文件做好了吗?” “我没有做。”楼藏月平淡,“我现在还不是碧云的员工,不好接触碧云的文件。” 闻延舟侧眸看了她一眼:“你倒是谨守本分。” 穿着衬衫马甲的服务生迎上前询问:“您好先生,请问有提前预约吗?您的名字是?” 闻延舟:“没有。” 服务生为难道:“不好意思先生,我们餐厅的食材都是限量的,必须提前预约,否则无法为你服务。” 闻延舟挑眉。 楼藏月也稍微有点诧异,闻延舟居然会被人拦下? 不过很快,餐厅经理就注意到这边,看到闻延舟,连忙赶过来:“闻总!您来了啊!” 他立刻将服务生赶到一边,毕恭毕敬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您里面请,您上次用过的‘山水间’包厢,我们一直为你留着,随时可以为您服务。” 楼藏月跟着闻延舟往里走,转弯时,回头瞥了一眼那个服务生,他的表情有些慌张,大概是怕自己在无意间得罪了大人物。 能来这种餐厅吃饭的,都是非富即贵,但他应该也是第一次见过能在餐厅有自己专属包厢的权贵吧? 闻延舟是这样的,觉得喜欢、满意、还不错的任何东西,他都会烙上自己的专属记号,别人都不能再使用。 专制,霸道。 他那个身份,实在给了他太多特权。 楼藏月转回头,去看餐厅。 餐厅颇有江南风韵,外表看平平无奇,往里走另有天地。 白墙黛瓦、假山翠竹、鹅卵石板,雕花门窗,再加上一面邻湖,他们进入包厢,从打开的窗户往外看,能看到摇橹船在湖面飘着,船桨咿呀咿呀。 这一幕就好像,真的看到了烟雨江南。 楼藏月站在窗边往外看,心弦忽然有些放松。 闻延舟点了几道菜,服务生为他们送上热毛巾擦手。 他一边擦,一边看着楼藏月向往的侧脸,想起了什么,忽然说:“我昨晚出门了,你知道吗?” 第259章 有什么资格 楼藏月转过头:“我昨晚睡得很熟,不知道。” 闻延舟看着她,一双黑眸深邃,直到擦完手,他才道:“你那句话之后,不应该接着问我昨晚出门干什么了?” 楼藏月微微皱眉:“我以前也没有干涉过闻总的日常行动吧?” 闻延舟放下毛巾,神色淡然:“以后,你可以多问。” 楼藏月不能理解,他现在对工具的要求,苛刻到这个程度了? 她顿时感觉这“江南风光”也没什么意思。 随便点头:“好。” 72小时,72小时,这个时间里,无论他说什么,她口头上都可以应允他。 闻延舟起身走到楼藏月身边:“在看什么?” 他向下瞥了一眼,“想去坐船?” 楼藏月:“没有,随便看看而已。” “想坐,我带你去。”闻延舟说走,就直接转身出包厢,但楼藏月真的只是随便看看…… 她无可奈何地跟上去。 他一直这么独断专行。 闻延舟跟经理简单交代了两句,经理便马上就让船夫将船靠岸。 他双手插在西裤口袋,等着船头靠过来,便轻轻松松地跨上去,而后将手从口袋拿出来,掌心向上递给她。 楼藏月看着他手心的掌纹,顿了几秒,在他的视线要移过来时,才握住他的手,闻延舟稍微用力一拽,她也跳上了船。 船夫在船尾,很快将船摇了起来。 小木船游走时有些摇晃,但置身于湖中,从湖中心看两岸,感觉很不一样。 楼藏月和闻延舟都没进船舱,站在船头,泛开涟漪的湖水映着两人的身影,只不过,是一个在船左一在船右,并不“同框”。 “你老家,有没有这种乘船游湖的项目?” 闻延舟随口问,他的印象里,打着古镇旗号的地方,都不缺这种人造的“小桥流水人家”的意境,以迎合游客的幻想。 果然,楼藏月点头:“有。” “你玩过吗?” 楼藏月没有。 本就已经是12月的冬季了,湖面上的寒气丝丝缕缕,她双手躲在口袋里,说:“我爸觉得一张船票四十块,只坐二十分钟,船上岸上,看到的风景一样,傻子才花冤枉钱。” 闻延舟挑眉:“那你想玩吗?” 楼藏月诚实地点头,小时候确实挺想玩的,她每天都在岸边看游客游江,羡慕极了。 闻延舟呵笑:“连四十块钱都不舍得花出去给女儿买个快乐,他哪来的勇气赌上自己全部身家,去跟人家合资买地皮?” 楼藏月抿唇。 是,楼父之所以会被人设局套钱,就是因为有人跟他说——咱们几个人合资买下一个地皮,那块地皮位于新区,地段绝佳,等新区完全开发好了,地皮的价值铁定会翻十几倍,到时候咱们就是坐着数钱,绝对发大财。 楼父被洗脑得不顾一切,坚信那就是他摇身一变,跨越阶级的绝佳机会,所以义无反顾地去了。 结局很明显,都是假的,他被人骗了。 闻延舟语气满是鄙夷,显然很看不上这种不自量力,没有自知之明,却还投机取巧,做着赚大钱的暴发户美梦。 楼藏月对他话里的轻蔑没有反应,不想接他的话,转开头。 但闻延舟又说:“几十岁的人,还一点脑子都没有,难怪做得出持刀伤人和监狱打架的事。” 他其实是很厌烦楼藏月跟她家里那些人那么亲近。 父母也好,姐妹也好,都占据她太多精神和心力,他还是喜欢她跟过去三年一样,眼里心里只有他一个,说他是她唯一的亲人。 而不是才一天没去医院,就焦虑得跟什么似的。 拖累了她,他看在她的份上,也要帮着擦屁股。 他第三句:“一群麻烦。” 楼藏月终究是忍不住,回头看着他,沉声说:“他纵使有千万般不是,有无数缺点,他也是我爸,他医闹是为了我妈,他在监狱打架,是因为有人在他面前诋毁我。”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也是第一次做人,有好的一面,也难免有不够好的一面,我能接受我的父母是不完美的父母,而你有什么资格指摘我的父母?” 闻延舟眯起眼:“你是在教育我?” “……”楼藏月别开头,“不敢。” 闻延舟往她的方向走一步,楼藏月本能地想后退,奈何这是在船上,无处可退。 闻延舟神色微冷,要说什么,湖面突然传来一声喊:“闻总!好兴致啊!” 第260章 异域感美女 船上的两人都下意识循声看去。 就看到临江的一扇窗,倚着一男一女。 说话的是男人,楼藏月第一反应是——这么巧? 竟然是柳厌。 柳厌不是申城人,他是宋城人,之前是专门来申城赴商家的宴,倒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他也来那家江南餐厅吃饭。 而他身边的年轻女人则是第一次见,容貌出众,哪怕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能看出五官颇为精致,是毫无疑问的美人。 楼藏月刚好借此跳过那个差点引起矛盾的话题:“闻总,是柳总。” “看到了。”闻延舟看了她一眼,暂且不跟她算顶嘴的账,吩咐船夫靠岸。 柳厌和那个年轻女人也离开窗户。 他们的船靠岸时,那两人也从餐厅出来。 一人西装,一人长裙,楼藏月的眼神确实不错,女人果然很漂亮,比较特别的是,她五官有一种异域感,像少数民族。 她并没有盯着人看很久,扫一眼便收回视线,跟在闻延舟身后。 “本来想开窗看风景,结果看到闻总。”柳厌笑,“这小船好玩吗?连闻总都感兴趣。” “小姑娘小时候家里不让玩,只能对着别人的羡慕,所以带她下去游一圈,算是圆她的梦。” “……”楼藏月有些茫然,这是在说她? 小姑娘,她觉得,这个称呼,从闻延舟嘴里说出来,是仅此于“乖乖”的恶心。 柳厌和那个女人都把目光落到了楼藏月身上。 女人的眼底飞快掠过一抹异样的色彩。 而柳厌只觉得有些眼熟,想了一阵才记起来:“这是……闻总的秘书吧?” 他连带着想起打麻将的事儿,目光从上到下梭巡了一圈,饶有兴致地勾唇,“闻总对下属也太好了,还帮着满足心愿。” 楼藏月眼观鼻鼻观心。 闻延舟礼尚往来地反问:“柳总呢?来了申城,怎么不说一声?我也好尽地主之谊。” “这次来不是为了工作,只是快周末了,带刚回国的表妹玩玩儿。”柳厌介绍那个年轻的女人,“这是我表妹,聂连意,之前一直在美国读书和工作,最近调派回国。” 闻延舟顺势看了过去。 女人轻轻抿唇,对他点头问好:“闻总。” 闻延舟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而后颔首,转开,继续看柳厌。 见他反应这么平淡,聂连意的眉心轻微抽动了一下,似乎有些……难过,还欲言又止的。 楼藏月是旁观者,不动声色地将这一幕收入眼底。 柳厌:“那闻总是吃了还是还没吃?” 闻延舟道:“菜应该上了,还没动。” “我们刚到,还没点,要不闻总那桌多加几道菜,让我们也蹭个饭?”他倒是不客气。 闻延舟没有拒绝:“当然可以。” 他们刚回到包厢,经理便马上让服务生上菜,亲自开了一瓶罗曼尼康帝招待他们。 柳厌又多点了几道菜,而后便兴致盈然地对闻延舟说:“闻总这么得闲,周末我们要去洛菲山庄玩儿,要不一起?” 们?闻延舟挑眉:“还有谁?” “徊钦,沈徊钦,之前我们在国外|遇到,我请他吃了顿饭,他说等回国后再还我,我决定让他来承担这次庄园的费用。”柳厌随意地靠在椅背上,从烟盒里敲出一根烟。 闻延舟嘴角弧度泛开,端起茶杯——他自己开车来的,所以不喝酒。 “能宰沈总一顿这样的好事,我怎么能不奉陪?” 柳厌哈哈大笑,拿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就这么定了!” 闻延舟喝了茶,放下杯子。 楼藏月在给自己倒茶,顺手将他的茶杯斟满。 柳厌看着,有点好奇,上次在船上,这两人的气氛明明是剑拔弩张,怎么才几个月不见,她又听话乖巧起来? 楼藏月倒完茶,继续安静吃饭,柳厌忽然问:“楼还是刘呢?” 楼藏月抬头,柳厌看的就是她。 楼藏月咽下后,才回答:“楼,高楼大厦的楼。” 柳厌噙着笑点头:“楼秘书,把打火机拿给我。” 打火机在柜子上。 楼藏月顿了顿,起身去拿过来,递给他。 柳厌含着烟,点了点下巴示意:“点火。” 楼藏月不明所以,下意识按下点火键,咔嚓一下打出火。 他就直接凑过来,烟蒂碰了一下火苗,香烟被立刻点燃。 楼藏月微微一愣,柳厌闲闲地靠回椅背上,他斜咬着烟,似笑非笑说:“可算让你给我点一回烟了。” 第261章 楼藏月挺有趣 “……” 楼藏月才想起来,商家游轮,闻延舟把她带上二楼的房间,柳厌坐在麻将桌前,差使她过去给他点烟。 那种时候的那种情形,她要是照做了,就是在作践自己,所以她当时没有过去。 但她万万没想到,柳厌会突然“翻旧账”,在这里讨回来。 楼藏月在反应过来后,除了又有当时那种被轻贱的感觉,还多了一丝,被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戏弄了感觉。 她有些愠怒。 但说到底只是点根烟,又不是做别的,她甚至没有发作的理由。 闻延舟没有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而后继续跟柳厌聊,只是那语气在不动声色间,清冷了很多。 楼藏月沉默地吃着东西,手机震动一下,收到微信,是沈素钦发给她,问她一个数据,她回了。 沈徊钦顺势问:“你妈妈怎么样?你现在在医院吗?我过去看看伯母。” 楼藏月细嚼慢咽着一根青菜,眼波流转过一抹什么,而后发了一段话给他。 放下手机,继续吃饭。 柳厌看她敢怒不敢言,哼哼笑了笑,不就是个秘书。 他又去跟闻延舟说话:“我听说闻总前段时间在水城办了个大项目?” “柳总消息灵通。”闻延舟语气寡淡。 “我能知道这个事儿,是因为听了个传闻,说你们在那儿遇到了钉子户,还想说闻总要是处理不了,我可以帮忙。”柳厌吐出烟雾,“我们搞地产的,经常会遇到钉子户,对付他们,我们很有一手。” 闻延舟抬眼看她:“一点小事儿,还不用麻烦柳总,不过心意领了。” 柳厌的烟瘾挺大,一顿饭抽了三根,只不过因为他抽的烟比较好,尼古丁味没那么重,否则包厢早就乌烟瘴气了。 快散席的时候,包厢外传来喧闹声,经理说:“这间包厢不能查……诸位到底是接到什么举报?你们这么查不合适吧?你们上司是谁?” “甭管我们上司是谁,通知是不是月初就发给你们了?公共场所的室内禁止吸烟,你们有没有落实?啊?让开!” 没给包厢里四人反应的时间,下一秒,门就被直接打开,门外出现几个执法人员,一眼就盯上了柳厌手里的香烟。 执法人员人赃并获,严肃到:“根据《申城公共场所控制吸烟条例》第十九条,个人在禁止吸烟场所吸烟,且不听劝阻的,处以罚款两百元——你!身份证拿出来!” 柳厌:“………” 在表妹和合作伙伴面前,被狠狠下了一顿面子的柳厌,舌尖抵住腮帮,想了一阵,觉得不对,忽然就去看楼藏月。 “楼秘书,不会是你举报的吧?要不他们怎么会直奔我们这个包厢?” 楼藏月神情淡然:“柳总,我一直在包厢,甚至没有出去上过洗手间,又怎么能打电话举报呢?” 闻延舟冷了半晌的脸色,就此阴转晴。 他手臂搭在楼藏月的椅背上,嘲笑道:“柳总别恼,两百块钱,就当做是上了一堂课,教会柳总以后做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值得。” 柳厌盯着楼藏月看,楼藏月不动如山,他蓦地一笑,直接将整盒烟都丢进垃圾桶。 “确实值得——这烟,我以后,戒了!” 楼藏月都没有抬眼看他。 饭也吃完了,闻延舟带着楼藏月离开。 柳厌还靠在椅背上琢磨事儿。 他本来只是想戏弄楼藏月一下,没想到居然被她挠了一爪子……他当初在包厢,形容她是猫,还真没形容错。 这女人,楼藏月是吧,有点儿意思。 柳厌掀起眼皮,看他表妹:“连意,你是不是认识闻延舟?” 感觉她一顿饭至少瞥了闻延舟五次,每次都是一副想说什么的样子。 第262章 高中时的初恋 聂连意抿唇起身:“表哥先等我一会儿。” 她快速出了包厢。 …… 闻延舟要回公司,楼藏月则是要去医院看她妈妈。 他们在餐厅门口分开,楼藏月象征性说:“闻总,我先走了。” 闻延舟睨她:“你打电话举报柳厌室内吸烟的?” 楼藏月面不改色:“闻总,我真的没有。” 闻延舟不信,嘴角一哂:“我又没说你做得不对。” 楼藏月才不会傻到听他这么说,就都坦白了,这世上能完全相信的人,只有自己。 其他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背刺了。 “闻总,我真的没有。” 闻延舟也懒得跟她车轱辘话,他捏住她的下巴,眼皮微敛,看她的脸:“以后,除了我,对别人不用那么听话——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他们有给你开工资吗?” 楼藏月抿唇:“嗯。” 闻延舟又道:“看完早点回来收拾行李,周末你跟我一起去洛菲山庄。” 楼藏月张嘴要说话,他晃了晃她的下巴,“还是说,你想继续跟我讨论父母完不完美的问题?” “……” 讨论这个话题,除了惹他生气后她没好果子吃,耽误她去看楼母以外,没有任何意义,她最后也还是要跟他一起去洛菲庄园。 他决定了的事,从来不会更改。 楼藏月只能说:“我知道了。” 闻延舟这才放开她。 楼藏月坐上出租车。 泊车员也将闻延舟的车开过来,闻延舟正准备上车,身后传来一道女声:“闻总。” 闻延舟转头,是聂连意。 “聂小姐,有事?” 聂连意款款走到他面前,琥珀色的眼睛,轻沉地注视着他:“闻总是真的,完全不记得我了吗?” 闻延舟眯了下眼。 他在湖边看到她的第一眼,是觉得有些眼熟,但因为想不起来,便觉得想必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也就没有在意。 现在她这么说,看来,他们是真的认识。 看在柳厌的面子上,闻延舟询问:“聂小姐是?” 聂连意笑了笑,虽然是自嘲的话,但她说得落落大方,反而添了几分知情知趣的意味。 “看来书里都是骗人的,说好的男人对初恋都会很难忘呢?虽然我们那一段是在高中,但闻总把我忘得这么彻底,我还真有点难过呢。” 高中? 闻延舟眉心蹙了一下,终于记起来了。 “原来是你。” …… 楼藏月到了医院,快步走向住院大楼。 这申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说大是因为总面积有六千五平方公里,说小,是因为明明容纳了两千五百万人,可偏偏那么巧,竟让她在医院大堂,迎面遇到坐在轮椅上的白柚。 楼藏月本想目不斜视直接走过去,但白柚也看到她了,主动喊:“藏月姐。” 楼藏月脚步没停。 白柚直起腰,紧接着说:“楼藏月!你是心虚了吗!” “把我的照片发给闻总,离间我们的感情,然后趁虚而入,跟他在水城不清不楚,你知道你对不起我,所以现在不敢面对我,对不对!” 她这段话里的每一个字,都成功恶心到了楼藏月。 楼藏月不得不停下脚步,转身看她。 如果这是激将法,那确实有用,起码楼藏月搭理她了。 她重新走到她面前:“是,照片是我发给闻延舟的,比起你到处散播我朋友的照片,还捏造谣言诽谤她,我只是把你几张旧照发给闻延舟而已,很过分?” 白柚身后推着轮椅的中年女人冷笑一声:“原来你就是那个楼藏月!你以为你搞那些小动作就有用吗!” 楼藏月抬眼看她。 中年女人的眉眼与白柚有几分相似,想必是她的母亲。 白柚她妈穿着职业套装,一副商场女强人的样子,咄咄逼人道:“就算你在背后破坏柚柚和延舟的关系,他们现在也还是和好了!” “就算你恬不知耻进了延舟的家,他也还是会因为柚柚出车祸,一通电话就赶到事故地点替她摆平事情,送她来医院救治,甚至在医院守了柚柚一整夜!” “在他心里,最重要的人,自始至终都是我家柚柚!而你,只是跳梁小丑!” 第263章 敢到正宫面前 哦。 原来闻延舟昨晚离开东海岸,是白柚出车祸了。 他大衣上的血迹和消毒水味,也都是白柚的。 他还在守了白柚一整夜?那确实情真意切。 楼藏月看着这对母女,然后慢声说:“我今晚,也会住在东海岸,明后天也应该是跟闻延舟在一起,白柚,你可以继续打电话来把他叫走,只要他愿意跟你走,我绝不阻拦。” 白柚愣了一下,倏地直起腰:“你!你!” 她眼眶泛红湿润,像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你”了半天说不出话。 白柚她妈更是生气,直接要去推楼藏月:“小贱人,你说什么!” 楼藏月避开白柚她妈的手,不在意地勾唇,然后转步直接走了。 白柚她妈还在背后骂道:“插足别人的感情还敢到正宫面前耀武扬威!你还要不要脸!” 楼藏月直接乘坐电梯上楼。 她们把她的话当成了挑衅。 但天地良心,那些都是她的真情实感,肺腑之言,她真的很希望白柚继续发功,把闻延舟缠得没空理她最好。 这对母女很快被她抛之脑后,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楼藏月到ICU看楼母,然后惊喜地发现,她已经苏醒过来,只是还插着管子,说不了话。 ICU里的护士见她来了,知道她很担心楼母,之前还连着守了好几天,便低头对楼母说了几句话。 然后外面的楼藏月,就看到,楼母的手抬了胎,眼皮也眨了眨。 她明白,妈妈是在跟她示意。 那一刻,楼藏月觉得,自己忍受闻延舟这几天,都是值得的。 她的妈妈,真的在康复了。 之前楼母昏迷不醒,楼藏月都舍不得走,现在她醒了有反应了,她更不想离开,隔一会儿就去玻璃看一下。 她想在医院守夜,闻延舟都可以为白柚守一晚上,她为什么不能守她妈妈一晚上? 奈何天不从人愿,闻延舟的电话,还是在十点的时候打来了。 楼藏月接起来,他只有两个字:“下楼。” 他来医院了? 楼藏月没办法,最后看了楼母一眼,下楼。 闻延舟的车就在医院门口,她走过去,开车的是司机。 她站到后座车窗边:“闻总。” 男人没看她,在看手里的平板,又是两个字的命令:“上车。” 楼藏月只能上车。 而后两人都没有说话,车子行驶在马路上,楼藏月沉默地看着窗外。 申城是世界级大都市,很多人提起这里,用的最多的形容词,不外乎“繁华昂贵”、“高楼大厦”、“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以及“每个申城人的身体里流的不是血,是咖啡”。 这座城市,物欲横流,建筑物在夜里亮着楼体灯,连成片,映入眼底,婀娜多姿。 经过一段隧道,外面的光线暗下来,车里的顶灯在玻璃上映出两人的侧脸,楼藏月看着上面的闻延舟。 男人骨相偏冷,不言不语的时候,更加有生人勿近的感觉,他没看平板了,支着额头,阖着眼,像是在假寐。 但紧接着楼藏月就发现,这条路不是回东海岸,也不是去她的公寓,而是开向了她不认识的地方。 她立刻问司机:“我们去哪里?” “洛菲庄园。”回答她的是闻延舟。 楼藏月一愣:“现在就去?”她以为是明天…… 她很快意识到另一个不妙,“可是我还没有收拾东西。” “那是你的事。”闻延舟淡淡的,“我让你早点回去收拾,是你没把我的话放眼里。” 她哪知道他会说走就走! “我什么换洗衣物都没带,去了庄园怎么办?”楼藏月是知道的,洛菲庄园在远郊,那块地儿,买什么东西都不方便。 闻延舟摆明了要她为“不听话”承担代价:“那是你的事。” “……”楼藏月抿唇,“出了隧道,在路边停车,我找家服装店买一套。” 闻延舟没有发话,司机自然不会停。 他睁开眼,放下手肘,换了一个坐姿,惫懒地侧头:“你可以选择一直呆在房间里,穿我的衣服,我衬衫带挺多的。” 第264章 怎么睡都不够 “……” 楼藏月选择让他死。 现在是冬天,不容易出汗,两天不换衣服也没什么。 不过她还是想到了办法,直接在微信上联系她消费过的一家品牌店的导购,让她帮她挑两套衣服,她可以另外出钱,让跑腿直接送到洛菲庄园。 只是这个时间已经很晚了,导购都已经下班回家,抱歉地表示,明天一早到店安排。 楼藏月回了谢谢。 他们到时的,是深夜12点。 柳厌亲自出来接他们,他看到楼藏月,眼底的兴味更浓:“闻总把楼秘书也带来了?行,人多热闹,我们都睡不着,在上面打牌,一起玩儿吧?” 闻延舟点头,转向楼藏月:“你去吗?” 楼藏月婉拒:“闻总,我有点困了。” “那楼秘书回房睡吧,休息够了,明天才能好好玩。”柳厌噙着笑说。 闻延舟也点头同意她走。 柳厌让山庄的佣人带楼藏月去套房。 洛菲庄园是巴洛克风格建筑,浮夸富丽,走廊的墙上挂着色彩鲜艳的油画,灯火通明的院子里,摆着断臂维纳斯雕像。 楼藏月走在走廊上,脚下是印花地毯,很柔软,双脚踩在上面,有种踩在云朵上的感觉,连空气里,也是高级香水的味道。 她想起一件事,问佣人:“请问你们这里有提供一次性内|裤和卫生巾吗?” 佣人恭敬回答:“有的,在房间浴室的抽屉里。” 楼藏月松了口气:“好。” 快到房间时,楼藏月迎面遇到聂连意,她礼貌性点头。 聂连意顿了一下,然后微笑回礼,算是打过招呼。 而后楼藏月进房间,聂连意则去了那个牌局。 …… 这里都是套房,两间卧室,一个书房和一个客厅。 楼藏月径直去了次卧,打开衣柜看了看,发现他们给客人准备的是浴袍,便没有换。 她洗了脸和手脚,躺上床。 她不全是托词,她确实是困了。 这几天老有种怎么睡都睡不够的感觉,而且这会儿都凌晨一点了。 她回了一下信息,便裹着被子睡了。 不过睡得不熟,在身旁的床垫下陷时,她就猛地醒来! 闻延舟双腿跪在她身侧,双手撑在她脑袋边,虚虚地凌驾在她的身上。 黑暗里,他们的眼睛对上。 他看到她醒了,便没有迂回,直接低下头寻到她的唇。 然后手也不安分地钻进她衣服。 楼藏月刚睡醒,还不够冷静,第一秒就扣住他的手腕! 铺天盖地的排斥从心底扩散至全身,她脑袋胡乱躲避:“……闻总!” “躲什么?”闻延舟的嗓音低沉,像大鼓在耳边敲响。 楼藏月眼神闪了闪,然后说:“你突然,我吓到了。” 闻延舟没说信不信。 扯开了衬衫扣子,房间没有开灯,只有庭院里的光照进来,从他修长的脖颈倾照而下,隐没在锁骨的阴影里,显得性感。 “张嘴。” 楼藏月:“啊湫!” 闻延舟:“……” 楼藏月连忙侧头,快速从床头柜上的纸巾盒里抽了纸巾捂住口鼻,又接连打了两个喷嚏:“啊湫!啊湫!” 第265章 怀疑她故意躲 闻延舟眉头拧得死紧,抬手开了床头灯。 楼藏月的鼻尖微红,因为接连打喷嚏,眼角也沁出了泪水。 在他的注视下,她又打了一个喷嚏。 闻延舟再好的兴致也没了,直接从她身上起来,沉声问:“你很冷?” 楼藏月吸了吸鼻子:“可能是因为,闻总你身上冷吧。” 闻延舟刚从外面回来,身上都是冬日凌晨那钻心的冷意。 他不自觉又离她远了一点儿,看她蜷缩在被子下的身体,再次蹙眉:“睡觉穿牛仔裤,不觉得不舒服?” 楼藏月心忖不舒服也要忍,难道她要穿酒店的浴袍?那岂非更方便他。 “我没有衣服换,只能将就。” 闻延舟解开衬衫的纽扣,淡淡睨着她:“你的衣服,也在行李箱里,自己去拿。” 楼藏月一愣:“闻总有帮我收拾衣服?” 闻延舟轻哼勾唇:“还是说,你更想穿我的衣服?” 楼藏月是有些没想到的,他居然还会帮她带衣服。 以前他出差或出门,行李都是她帮他收拾……现在他出差或出门,行李应该是保姆收拾吧? 反正她不信他亲自动手。 他肯开尊口吩咐保姆带上她的衣服,就很善良了。 楼藏月平心静气地道:“我主要是觉得,如果我连续几天,都穿同一套衣服,那丢的,不也是闻总的脸。” “这么为我着想?”闻延舟看着她,似乎又有点兴致,楼藏月又抽了一张纸,擤了一下鼻涕。 “……”闻延舟直接转身回主卧。 楼藏月仔细听着隔壁的动静,听到浴室门咔嚓关上,她迅速下床,进了主卧。 闻延舟的行李箱,已经打开躺在地上,里面有一半是她的衣服。 她将自己的衣服都拿走,回到次卧,想到了什么,又转头将房门反锁。 楼藏月没有立刻换衣服,而是静静等着。 她听到闻延舟洗完澡,打开浴室门,又趿着拖鞋在房间走了一圈,随后响起吹风筒的声音,吹风筒关闭后,她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又过了十几分钟,那边才彻底安静下来,闻延舟应该也睡了。 楼藏月终于松开呼吸,这才敢去换衣服。 在将上衣脱下来时,楼藏月忽然闻到一股清淡却好闻的香水味,有些像栀子花。 她有些奇怪,又将衣服拿到鼻子边嗅了嗅。 是她衣服上的,但不是她的,不知道是在哪儿沾上的?刚才好像还没有……是闻延舟传给她的? 那么,闻延舟又是从哪儿沾的? 楼藏月只能确定,这个香味属于女人。 应该还是一个挺知性优雅的女人。 …… 次日早上,楼藏月是被热醒的。 她起初以为是庄园里地暖太热,迷糊地翻了个身,直到感觉自己好像被人控制在怀里,她一下睁开眼! 然后就发现,自己被闻延舟抱着,男人穿着还在熟睡,睡袍领口微敞,男性的气息和体温一起烘烤着她。 她茫然了几秒后,旋即一下坐了起来。 他怎么进来的?! 她不是把门反锁了吗?! 闻延舟被她的动作弄醒。 他有起床气,烦躁地皱眉:“干什么。” 楼藏月已经想出来了,这间套房就是他的,他当然有每个房间的钥匙,想进来,轻而易举。 她没有质问,只是抿唇:“我起床了。” 质问没用,他现在就觉得自己有资格随便睡她。 闻延舟抬起眼皮,在她要下地时,握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拽了回来。 “再睡一会儿,其他人都还没起,现在没什么好玩的。” 楼藏月额头撞到他的胸膛,近距离闻到他身上雪的气息。 今天的“雪”,还多了一抹缱绻的暖意,楼藏月都有点被蛊惑,不过很快清醒,这就像捕兽夹上的诱饵,她要是去吃上面的肉,下场就是被捕兽夹咬得血肉模糊。 楼藏月低声:“没关系,我自己逛逛,昨天晚上我就对庄园很感兴趣。” 闻延舟:“再陪我睡一个小时,我带你去逛。” “我一醒来就会饿,我想去吃早餐了。” 她再三拒绝,喋喋不休,终于让闻延舟不耐烦了,松开手,背过身去,丢了一句:“滚。” 楼藏月马上下床,拿了衣服,到主卧更换和洗漱,然后离开套房。 …… 在她走后,闻延舟睁开了眼。 他还是被她折腾得没了睡意,坐了起来,长腿曲着,手肘搁在膝盖上,拨了拨额前的短发。 他突然有了一种,这个女人好像一直在躲他的怀疑。 第266章 要她签十年合同 闻延舟眼眸敛了一下,拿起手机,打电话给何清。 “乔琳的助手,还在看护楼藏月他妈吗?” 何清:“在,还要看护到明天。” 闻延舟便说:“让法务部准备一份合同。” …… 楼藏月问佣人早餐在哪里吃? 佣人便带她去了庄园的餐厅。 她点了一碗拉面,正要将菜单还给服务生,对面便坐下来一个人。 是穿着休闲的闻延舟。 “帮我也点一份。” 楼藏月只好也给他点了一份。 她注意到他的心情似乎一般,怕是因为早上的事,想了想,关心询问:“闻总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您昨晚挺晚睡的。” “被某人折腾得没睡意了。”闻延舟拿了一个干净的杯子,倒了杯温水。 “那您吃完再回去睡,或者中午午休一下。” 闻延舟眼眸乌黑深郁,看着她:“你陪我睡吗?” 楼藏月四两拨千斤:“如果中午困的话,就睡会儿。” 闻延舟没有移开目光,就这么看着她,楼藏月不卑不亢地迎接他目光,他忽然问:“昨天去医院看你妈,她怎么样?” “她已经醒了。”提到这个,楼藏月就不自觉展露出微笑,“医生说她的身体机能都在好转,多亏闻总请来的医生。” 闻延舟略微点头:“那看看你的邮箱。” “邮箱?怎么了吗?”楼藏月边问边拿出手机,登录邮箱。 她才刚看到新邮件标题——碧云集团劳动合同。 还没来得及愣怔,闻延舟便喝了口水,将杯子垫在膝盖上,淡道:“法务部应该把合同发给你了,你看要没问题,就签了吧。” 楼藏月整颗心当场180度大翻转! 签合同……她眼眸闪烁。 闻延舟在对面,静静地看着她。 楼藏月抿唇点开文档,一目十行快速浏览,直到看到年限的那一行,她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十年?!” 他要跟她签十年的劳动合同?! 在这十年里,她不能辞职、不能跳槽、不能接触别家公司,否则要承担巨额违约金。 她错愕地抬头,看着闻延舟! “用得着这么惊讶?又不是让你给我白干十年。”闻延舟轻微勾唇。 楼藏月嘴唇立刻抿紧,只觉得他那句话,倒数第四和第三个字,还有别的意思。 闻延舟清而淡道:“你的年薪,我给你涨25%,往后每年涨幅5%,这个薪酬,不低了,你还有哪儿不满意?” 她哪儿都不满意! 楼藏月握紧手机,眼皮飞快眨动。 她没想到闻延舟会突然要跟她签合同……是她哪里露出破绽了? 更没想到,闻延舟要捆住她整整十年,她上一份劳动合同,也只签了三年! 现在的她,在他身边呆十天都很艰难,根本想不出十年是怎样的地狱! 楼藏月直接说:“我不接受这份合同!十年,你知道那是什么概念吗?我不可能接受的,闻总,你别太过分!” 闻延舟挑眉:“凭你自己,就算再给你十年的时间,你也做不到请这种级别的医疗团队,从美国飞过来给你妈做手术,那么我要你十年为我工作,我很过分?” “我!”楼藏月一下语塞! 闻延舟放下杯子,身体贴近桌面,向她倾身,语气有些低,像暗藏汹涌的海面:“或者你说说,你原本,只打算在我身边待多久?和上次一样的三年?还是——三天?” 楼母术后的关键72小时,刚好就是三天。 ——闻延舟果然起疑了! 楼藏月看着他。 闻延舟幽深的眸底有一丝兴味,这点兴味,来源于他没想到她敢耍他,他目光越来越深,也越来越沉。 楼藏月相信,如果她敢回一个“是”,楼母马上就会被丢出ICU,甚至丢出医院,并且整个申城,无一家医院敢接纳,无一个医生敢救治! 第267章 楼藏月示弱卖惨 楼藏月屏起呼吸,镇定道:“不是,我以为会是三年或者五年,没想到是十年,所以才有点惊讶,但仔细想想,在哪里工作不是工作呢,为碧云工作十年,也很值得。” 闻延舟:“那你签,电子签名一样具备法律效益,我看着你签。” 他步步紧逼。 楼藏月放下手机道:“我当然相信闻总,只不过十年……如果我可以活到80岁,那么这十年,就是我整个人生的1/8,再除去我已经度过25年,我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 闻延舟嗤笑:“让你签份合同,说得跟我要你的命似的。” “就算不是要我的命,那也要了我半条命。”楼藏月低头苦笑,“我22岁大学毕业就跟了闻总,直到离开,这三年来,我除了得到一副病体,别的什么都没有。” 她没有化妆品,也就没有化妆,胜在皮肤好,肤色均匀,自然光下也毫无瑕疵,只是没有口红和腮红的修饰,看着还是有些寡白。 闻延舟漆黑的眼如一潭弘水,沉默注视着她。 楼藏月抬起头,她眼睛黑白分明,沉郁着某种情绪,无端端的,给人一种,很可怜的感觉。 “如果离职后被封杀,虽然在业内小有名气,但无一家公司敢录用我,也算‘收获’的话,那么明明是我先到你身边,却要被白柚和白柚的母亲,指着鼻子骂是插足你们感情的小三,又何尝不是一个‘收获’呢?毕竟我从未想过,我会经历这种人生。” “……” 她甚少示弱。 不对,应该是从不示弱。 别看这个女人身形纤细,声音也轻软,更是几乎没有脾气,气疯了也不会骂人,但她的性子其实很要强。 所以他之前才总说,她不懂依赖,不讨喜。 但现在,她在倾诉她的委屈。 闻延舟嗓子里仿佛有羽毛拂过,莫名痒了起来,过了几秒,才冷硬道:“说那么多,就是不想签。” “我可以签,但我需要发给我的律师过目,她说没问题,我才能安心。”楼藏月紧接着反问,“闻总不至于连咨询律师的时间,都不给我吧?” 闻延舟:“你的律师,是黎星若?” “是。” “她的律师费可不便宜。” “我们现在是朋友,只是咨询一下,不收我钱。” 闻延舟的身体从桌面收回来,那种步步紧逼的压迫感也随之散去,他后背贴上椅背:“随便你,想发就发。” 楼藏月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他又道,“黎星若是出了名的办事效率高,一份合同而已,她应该不用看多久,今晚之前,可以给你答复吗?” “……”楼藏月不惜卖惨耍的心机,却也只能为她自己争取到一个白天的时间。 闻延舟果然不是色令智昏的人。 他冷静睿智寡情,她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他就是要她在明天之前,在她妈妈脱离危险之前——签。 楼藏月眼睛闭了一下:“……应该可以。” 闻延舟弯唇,晨阳的光落在他眼底,波光荡漾:“明天你妈脱离危险,转出ICU,我准许你陪她一天,然后,周二,就回公司上班。” 第268章 要她替她撑着伞 楼藏月跟他博弈了一场,耗费心力,吁出口气,转头看向窗外:“草坪上那些,是靶子吗?是箭靶还是枪靶?” 服务生将他们的早餐送上来,闻言微笑道:“是箭靶,不过这里也有射击场,只不过是室内的。” 楼藏月感兴趣:“箭靶啊。” 闻延舟那份是青菜香菇虾仁粥,他拿起勺子,看她有兴致,便道:“想玩射箭?我可以带你去。” 睡觉和射箭,楼藏月当然是选择后者。 所以吃完早餐,他们就一起去了草坪。 本来以为只有他们,没想到一过去,就看到沈徊钦、苏苏以及一个没见过的女孩子。 两女一男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 因为他们的介入,三人都各自移开了目光。 沈徊钦转向他们,自然笑道:“还以为只有我们这么早出来,闻总和楼小姐也来射箭吗?” 闻延舟看了苏苏一眼,才说:“今天天气不错,很合适户外运动。” 沈徊钦赞同:“这两天都是晴天,所以柳厌提议的时候,我就答应了,他应该还组了不少人。” 他顺便介绍那个陌生的女孩,“林氏制造的千金,林听。” 林听活泼地挥手:“嗨~” 闻延舟只是点头,既然遇到了,他便邀请:“沈总一起玩几局?” 沈徊钦自然应允:“正有此意。” 苏苏突然开口:“那要怎么组队呢?闻总那边只有两人,沈总这边,就我上吧。” 林听立刻就不干了:“凭什么你上?” 苏苏今天穿了一套白底红边的运动服,衬得她明媚而妖艳。 她的短裙,长度只到大腿,却一点都不觉得冷,撑着球杆,似笑非笑:“凭我会射箭,你不会,你只会拖沈总后腿。” 林听要被她气死了,跺着脚,冲沈徊钦喊:“阿徊!” “不会我教你。”沈徊钦压根没看苏苏,只对林听说。 林听立刻喜笑颜开,回头冲苏苏耀武扬威地哼了一声。 楼藏月看到苏苏嘴角依旧噙着笑,只是在沈徊钦带着林听去穿戴护具时,她那笑意,又慢慢收了起来,变得有些落寞。 她独自走到草坪一旁的长椅上坐下。 她穿戴整齐,但,没有上场的机会。 很明显,这是两女争一男的把戏,并且沈徊钦更偏向林听。 “楼藏月。”闻延舟在喊她。 楼藏月敛起眼皮,没说什么,走了过去——她跟苏苏本来就不熟,甚至还有过节,当然没什么好说。 箭童为闻延舟和楼藏月拿来护具,闻延舟一边戴手套,一边对楼藏月示意:“拿把伞,替她撑一下。” 楼藏月微微一怔,抬头看他。 闻延舟随意道:“不是觉得热吗?看你拉了几下领口。” 楼藏月不是热,是她穿高领毛衣,毛衣材质不太好,有点扎皮肤,她觉得痒才扯了两下。 也只扯了两下,没想到他居然连她这种小动作都注意到。 箭童已经在楼藏月身后撑起遮阳伞,楼藏月不好拂他面子,正好她没擦防晒霜,便对箭童道了谢,也对闻延舟说:“谢谢闻总。” 闻延舟轻“嗯”了一声。 林听就是人家有的,她也要,拉着沈徊钦撒娇:“我也要伞伞~” 沈徊钦刚要喊箭童,林听的眼珠子就转了转,说:“苏经理干坐着看我们玩儿也挺无聊,让她来撑伞吧,也有参与感~” 楼藏月一边调整护具的魔术贴,一边去看沈徊钦,只见他闻言,只是顿了一秒,然后就点头。 苏苏就被喊了过来,她看着手里的遮阳伞,又去看沈徊钦。 那一眼,是有哀怨的。 第269章 他某根神经震动 但沈徊钦置若罔闻。 林听双手抱胸,愈发得意:“有些人啊,就是下贱,又没让她来,还死乞白赖跟上来,跟狗皮膏药似的撵不走,既然那么喜欢伺候人,那就好好伺候,她也就这点价值了。” 这话楼藏月作为一个纯粹的旁观者,听着都觉得刺耳。 林听眨眨眼:“呀~苏经理,别误会,我不是说你,但你可以把伞打起来了吗?我被晒到了~” 苏苏化了妆,看不出真正的脸色,只是她的嘴唇抿得紧紧。 楼藏月莫名觉得,她不是因为被林听羞辱而情绪波动,更多是因为,沈徊钦明明听到了这些话,却无动于衷。 她不由得看向闻延舟,苏苏好歹跟过他一段时间,现在她被人这么奚落,他又是什么反应? 闻延舟皱了下眉。 但他皱眉是因为楼藏月:“你的护胸,是不是穿反了?” 楼藏月一愣,低头看,好像是反了……护胸是单肩的,只保护心脏,应该穿左肩,她穿成右肩。 “你的心脏在右边?”闻延舟摇了摇头,径直走过去,像是要帮她,楼藏月立刻后退:“我自己来就行!” 位置太敏感。 她快速撕开魔术贴,重新穿戴,闻延舟看她被护胸勒出的弧度,眼睛眯了一下。 楼藏月低头弄着护具,而苏苏已经撑起伞,神色也调整为自然,没有反抗地站到了林听身后。 楼藏月心下微微有些不舒服,只觉得这些男人都一个样,腻了,无论之前跟女人有多亲密,都可以转眼就当成路人。 闻延舟问:“你要选哪种弓?” 这里有传统弓和复合弓,两者造型都类似影视作品里常见的那种弓,区别在于,前者只有弓身和弓弦,后者还有箭台。 箭台就是搭箭的地方,没有箭台的弓,只能靠手指固定箭。 传统弓简单,但最难上手,却最有挑战性,闻延舟和沈徊钦都不约而同选择了传统弓。 楼藏月两种都学过,也都学得还行,但还是选了复合弓,比较容易操作,只是会比较吃力。 四人站成一排,一起搭箭拉弓,瞄准远处的靶子。 随着箭童一声口哨,四人齐齐松手。 咄咄咄! 三声上靶的闷响,除了林听脱靶,另外三人不仅都中了,而且都是正中红心的十环。 沈徊钦笑了:“没想到,楼小姐射箭这么厉害。” 闻延舟看向楼藏月,眼底不是没有意外:“我记得你第一次射箭,连怎么瞄准都不会,教了你半天才勉强中了个边缘,什么时候学这么好?” 楼藏月又取了一支箭,垂眸道:“闻总不知道的时候吧。” 挺废话的一句话,当然是他不知道的时候,否则他也不会有此一问。 但也是很现实的一句话,她都学会多久了,他竟然完全不知情,可见他以前对她的忽视,到了什么地步。 闻延舟也意识到了这个内涵,定定地看着她。 楼藏月一下拉开弓弦,任何运动,姿势做到标准,就回非常优美好看,她从肩膀到手臂,拉出坚韧有力的线条,眼睛盯着前方的靶子,眼皮一压。 下一秒,手指一松! 羽箭势如破竹地射出去,咄的一下,再次正中靶心,和上一支羽箭并排一起,白翎震动不止。 闻延舟某一瞬间,感觉自己某一根神经,好像也颤了一下。 第270章 当做从未存在过 闻延舟沉了口气,也取了支箭。 三人的水平旗鼓相当,而林听,连续三支箭都脱了靶,最离谱的一次是,箭直接掉在半路。 所以第一局取胜的,是楼藏月和闻延舟。 刚好这时候,闻延舟的手机响了,他朝沈徊钦示意一下,沈徊钦颔首:“闻总自便,我再向楼小姐讨教一二。” 闻延舟没有忘记,楼藏月原本是要入职沈氏的…… 闻延舟捏了捏楼藏月的手指,温淡道:“那这第二局,就楼秘书和沈总比,输赢我都认。楼秘书,好好领教。” 楼藏月抿唇:“是。” 闻延舟这才走开,到远处接听。 沈徊钦换了一把复合弓,走到楼藏月身边:“复合弓比传统弓费力多了,楼小姐看着弱质纤纤,没想到力气这么大。” “力气使一使就有了,传统弓没有箭台,准头不容易控制,沈总和闻总的传统弓玩得好,才是真厉害。”楼藏月实事求是。 “我们倒是觉得,有箭台才是被控制。”沈徊钦说着拉弓。 楼藏月挑了下眉,这句话,令她有种“原来如此”的感觉。 复合弓设置了箭台,就是规定了箭要搭在哪里,要怎么射。 而闻延舟也好,沈徊钦也罢,他们这种站在行业顶端,执掌商业帝国的大佬,最不喜欢的就是被操控被限制,他们喜欢传统弓哪点呢? 大概就是,“听他们的话”,他们想怎么射就怎么射。 这何尝不是控制欲强的另一种体现呢? 沈徊钦松开手,咄的一声,羽箭又一次正中红心。 闻延舟从远处看过来。 “闻总,你已经两天没来看我了……”电话那边的女人语气可怜,闻延舟看他们确实只是在比箭,便收回目光:“有点事。” 沈徊钦换了弓,楼藏月也换了弓。 沈徊钦说:“楼小姐习惯用复合弓就用复合弓,没关系。” 楼藏月摇头,都换掉自己熟悉的弓,这样的比试,才公平。 她拉开传统弓,沈徊钦走到她身边,稍稍抬高她手臂:“这样瞄得更准……楼小姐决定回碧云工作了?” 楼藏月下意识看向闻延舟的方向,他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 沈徊钦低声问:“阿素知道吗?” 楼藏月眼睛盯着远处靶子,轻声道:“我没有想回碧云。” 沈徊钦蹙眉:“那闻总这是?” “临时出了一点状况,但我可以解决。” 沈徊钦没有追问是什么情况,只是说:“我的秘书休产假,因为楼小姐要入职,所以我没有招新秘书,工作上有很多不方便,我现在需要楼小姐给我一个确切的日期。” 也就是,她什么时候能去沈氏报道? 楼藏月停顿了一下,说:“周二。” “好,那我就再等等楼小姐,如果周二你没有来,之前那份offer作废,就当做从未存在过。”沈徊钦退开了一些,“射。” 楼藏月蓦地松手,羽箭上靶,可惜只是八环。 沈徊钦还是赞道:“已经很不错了。” 楼藏月耸肩:“愿赌服输。” “那就是1比1平,等闻总回来,我们再开始第三局,我也去打个工作电话。”沈徊钦将弓交给箭童,“楼小姐,先失陪了。” 沈徊钦离开后,楼藏月也没有玩了。 她走到长椅坐下,将弓随意地靠放在椅子边,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 这时候,楼藏月感觉到,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顺势看了过去,就对上了苏苏。 苏苏从刚才起,就一直在看着她。 她旁观了他们的比赛,若有所思地说:“你好像,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女性,就应该被放水。” 楼藏月平淡反问:“为什么我是女性,就应该被放水?” 苏苏一顿,是啊……为什么女性应该被放水?她又为什么会下意识觉得,女性和男性比试,就“理所应当”被放水? 这不是比赛吗?既然答应要比,输赢都认才是基本素质。 苏苏垂下眸,思考着什么。 第271章 妄想 在场只剩下她们三个女人,林听可没有苏苏那么多感悟,不高兴地翻白眼,甩了甩手指说:“射箭有什么好玩的,我的手都疼死了!” 苏苏凉凉道:“说了你只会给沈总拖后腿,林大小姐,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强行霸占有什么用呢?把握不住就是把握不住,最后还是输。” 这话不只是指射箭,还指男人。 林听又不蠢,怎么会听不出来:“你!” 她猛地扭头,却见苏苏单手拿着遮阳伞,一手抱胸,站姿随意,阳光肆意洒遍她的全身,尤其是她裸露在外的双腿,白得反光。 她美得太耀眼,林听后知后觉发现,让她来给她撑伞,本是想羞辱她,可现在她们站在一起,反而是她自取其辱! 她本来就对苏苏一肚子火,她还敢对自己阴阳怪气,她直接上手猛地推了她一把:“贱人!凭你也配站在我身边!” 苏苏没想到她动手,猝不及防被她推得往后退了几步,不小心踩到楼藏月的脚,她下意识说:“对不起……” 楼藏月还没说什么呢,林听就无差别攻击起来。 “装什么有教养呢!你们这样的人我还不知道吗?仗着自己有一张好脸皮,暂时迷惑住了男人,就真把自己当成老板娘了?痴心妄想!” “等男人睡腻了你们,转头就把你们抛到九霄云外,还会记得你们姓氏名谁?” 楼藏月抬起头看她,苏苏冷声道:“林听,你发什么疯?这是闻总的人。” “闻总的人又怎么样?你之前不也是闻总的人?”林听讥诮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查清楚了,你一开始跟着阿徊,阿徊睡腻了你,就把你送给闻总,闻总也睡腻了你,重新找了她这个新宠。” “照这个情形看,闻总用不了多久也会腻了她,什么楼小姐李小姐,照样抛到九霄云外。” 她趾高气扬,“而我,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是林家的女儿,真正的名门千金,跟阿徊门当户对,再说得直白一点,你们只是可以共享的玩具、工具,我这种,才是可以娶回家的女人!” 苏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玩味儿地看着她:“你这样的?” 楼藏月没有说话,也没什么表情,只是拧起了矿泉水瓶盖。 而她们两人的“无力反驳”,在林听看来,就是被自己戳中了痛点,她越发得意。 “对,就是我这样,我们是正经人家的女孩,你跟我比差远了,她跟聂小姐比也差远了,在我们面前,你们只有撑伞的份儿,同台竞技?你们配……啊!” 她最后那声惊叫,是坐着的楼藏月,突然抓起靠在长椅边的弓,搭箭拉弦,倏地一下瞄准了她! 三棱角的金属箭镞,在阳光下泛着冷兵器的寒意,尖锐犹如利兽的爪牙。 林听脸色骤变,下意识后退,结果才退一步,她的后颈被苏苏一把捏住! 她想退退不了,僵硬地定在原地,睁大了眼睛,甚至不敢呼吸,因为三寸外就是箭头! 如果这个时候,楼藏月手指突然一松,那么她立刻就会被一箭穿心而死! 她惊叫:“不要!” 楼藏月自下往上看她,平淡道:“赛场之上,无男女之分,也无贵贱之分,林小姐自认高人一等,但恕我直言,你的水平,甚至不配称之为我的对手。” 林听咬牙:“你……你……” “你引以为傲的出身和光环,是你父母给你的,而你唯一能回报你父母的,就是出门在外,待人接物多讲礼貌,说话做事嘴下留德,免得被人说没家教,平白连累你的父母也遭人‘问候’。” 楼藏月握着箭上下点了点,箭头所指之处,林听全身绷紧,她慢声道,“你这可是,大不孝啊。” 第272章 懂吗 林听的脸色越来越白,楼藏月也怕她晕倒,放下了弓。 苏苏也放开了她的脖子,优哉游哉地到长椅坐下。 林听腿软,差点摔在地上,她恨恨地看着这两个女人:“我……我……等阿徊回来,我一定会告诉他!” 楼藏月和苏苏:“随便。” 林听很想做点什么,但面对这两张妍丽的脸,却又做不了什么,最后是气恼地跺了下脚,扭头就走。 刚才前后脚离开的两个男人,这会儿也前后脚回来了。 闻延舟自然看得出气氛微妙,垂眸看楼藏月:“有事?” “没什么。我有点手疼,闻总,第三局你和沈总比吧,我不上了。”楼藏月揉了揉手臂,拉弓很损手掌和手臂韧带。 闻延舟没强求,点了点头,转身走时,对箭童示意:“拿热毛巾给她敷下手。” 箭童很快取来热乎的毛巾,楼藏月贴在手心里。 苏苏笑着说:“闻总很照顾你呢,难怪你刚才敢直接对林听动手,她家确实有背景,否则,沈家也不会安排给沈徊钦联姻。” 楼藏月表情淡淡,她敢动手,跟闻延舟为不为她撑腰,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是为自己讨公道而已。 ——她为什么要忍受无缘无故的辱骂? 但这些话,她不需要对苏苏解释,她们不算朋友,她对苏苏依旧是淡淡的。 苏苏忽然说:“我一直想跟楼小姐道个歉。” “道歉?”楼藏月看向她,“因为什么?” 苏苏抿唇:“我听说,你们后来在水城还发生了很多事,那些事,一定程度上,是起源于我把你丢在荒野林,我真的没想到会有这么严重的连锁反应,对不起。” 楼藏月握着毛巾,她没有做美甲,指甲被水湿润后,是嫩粉色的,她只道:“苏小姐的道歉,我收下了。” 苏苏:“收下,但是不原谅,是吗?” 是的。 楼藏月也没有那么大度,她一句对不起,她就要回一句没关系。 她和闻延舟,现在会这么剪不断理还乱,就是因为水城那些事。 “楼小姐有点记仇啊。”苏苏莞尔,“不过这是我欠你的,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能做的,我肯定帮你。” 楼藏月想了一下,到底是点头了:“我记住了。” 虽然她现在想不出,自己会有什么事需要苏苏的帮忙,不过多一条路总是好的。 苏苏看向射箭场,眼神悠远,但渐渐,有些伤感。 楼藏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到沈徊钦站在林听的身后,手把手教她怎么拉弓。 男人的胸膛贴着女人的后背,姿势亲密。 楼藏月看着他们,则是想起了自己。 她敢对林听动手,虽然不是仗着闻延舟,但,确实是闻延舟教会她,遇到不公,可以直接反击。 她现在最擅长的两项运动,一个是射箭,一个是高尔夫球。 尤其是后者,她还打过一杆进洞。 但其实一开始,她是连基本规则都不懂,还因此被一位美国来的客户恶意嘲弄。 “秘书小姐的‘球’长得这么好,没想到却不会打球啊。” 她那会儿刚任职秘书,还没练就现在这种八面玲珑宠辱不惊的心态,理解出这句极其下流的话的意思后,气得脸色又白又红,僵在原地,说不出话。 闻延舟就面色疏淡地走到她的身后,双手握着她的双手,教授道。 “双脚打开,与肩同宽,微微弯腰,左手握杆头,右手握杆身,杆头要平稳地击中球,用到的是手腕的力量。挥杆前,多看几次你的目标,根据目标,调整身体和挥杆的角度——懂了吗?” 她脑子乱糟糟:“懂、懂了。” 闻延舟又问:“你的目标,是哪一个?” 她其实是胡乱应的。 既是因为被羞辱了情绪还没平复,也因为他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大庭广众下,这么亲密的举止,她觉得不好意思。 她随便选了一个不太远的球洞,感觉会比较容易:“三号吧。” 闻延舟哂笑:“错了。” “……哪里错了?” “你的目标,是这个——”闻延舟握着她的手,突然转了方向,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就猛地一挥球杆! 球当场飞出去,直接砸中那个美国客户的正脸! 客户惨叫一声,捂着流血的鼻子倒下:“啊!” 她愣在当场! 而闻延舟,看都没看那个客户,平淡地示意球童重新放球。 “该反击就反击,我的人,没有站着被羞辱的道理——这个,你又懂了吗?” 第273章 为她 “……” 闻延舟手把手教过她很多技能,高尔夫球她是学得最好的。 可能是因为,那是他第一次为她出头,同时也教会她,不必事事都忍气吞声。 楼藏月手里的毛巾冷了,但她还握着,水滴沿着她的指尖,一颗颗落在地上。 像眼泪一样。 闻延舟确实对她好过,所以才衬得他变心后的种种,如此千疮百孔面目可憎。 苏苏说闻延舟对她好?他现在的所谓“对她好”,是交易,是要挟,是睡上瘾了舍不得放她走的纯粹占有欲。 不算什么。 苏苏没再看沈徊钦和林听的“你侬我侬”,想起什么事,又对楼藏月说:“我跟闻总,其实什么关系都没有,你反而更应该小心另一个女人。” 楼藏月将毛巾递给箭童,顺势看向她。 “就是林听刚才说的聂小姐,聂连意,昨晚我们一起打牌,我感觉,她对闻总有意思。”苏苏认真道。 聂连意?楼藏月确实没想到,但她对聂连意也没什么具体印象,只记得她是柳厌的表妹,以及有一张颇俱异域感的脸。 她不在乎谁对闻延舟有意思,不过苏苏好心告诉她,她也就给点面子,回了句:“好。” 第三局,闻延舟和沈徊钦已经加赛到了五支箭,两人还是不分伯仲,于是宣布平手。 闻延舟一边摘掉手套,一边走向楼藏月,他被阳光照得,微微眯起眼睛,对她抬了抬下巴示意。 楼藏月顿了顿,走过去,帮他解开护胸:“闻总辛苦了。” 闻延舟不以为意:“本来也没赌注,随便玩玩而已,辛苦什么?” 苏苏吐槽:“你这回答也太直男了,人家楼小姐是心疼你,你还不领情?” 闻延舟冷眸扫向她:“林听是沈家安排给沈徊钦联姻的对象,沈徊钦的样子也不排斥她,这桩婚事,多半能成,你到现在还缠着沈徊钦不放,是想从无名无分的情人,变成有名有份的小三?” “林听说你们骂她没家教,连累父母被人骂,你自己想想,你的所作所为,是不是也连累你父母了?” 楼藏月一愣。 愣的是,闻延舟很少会说这么多话,而且他这个语气,怎么那么像…… 管教小辈? 闻延舟和苏苏,如果不是男女关系,那还会是什么关系?楼藏月这会儿,有点儿好奇了。 苏苏脸色变了变,什么都没说,起身,又追着沈徊钦走了。 楼藏月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跟随她,然后被闻延舟捏着下巴转回来。 “在想什么?” 楼藏月随口说:“想闻总跟苏苏,是什么关系?” 闻延舟忽而一笑:“多久之前的事了,还吃醋?” “……”楼藏月只是单纯的好奇。 但他非要说她吃醋,就那么认为着吧,否则她辩解不是,而他坚称她是,一来二去,就会变成“打情骂俏”。 闻延舟垂眸看着她:“不玩儿了还穿着护胸,不觉得勒得慌么?” 楼藏月才注意到自己护胸还没脱。 正要转身脱掉,闻延舟就抬手撕开她胸围下的魔术贴,少了束缚,肉眼可见地“松”了一下。 楼藏月就很有,被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下,被非礼的恼怒。 她抿住唇,快速将护胸脱下来,大步走向箭童,要把护具交给箭童,闻延舟却抓住她的手臂:“怎么?” 他能感觉到她不高兴,但他随心所欲:“你身上有哪儿不是我的?我有哪里不能碰?” 他始终把她当成他的物品,当然觉得怎么对待都可以,她硬着嗓音道:“闻总想怎么认为就怎么认为,反正谁都改变不了你的想法。” 闻延舟看了看她,就势将她拽入自己怀里,声线低沉蛊惑:“乖乖,这点儿事,也值得你生气?” 谁都改变不了他的想法么……那确实是。 不过闻延舟这会儿兴致盈然,所以说:“你可以试试,没准,我会为你改变。” 第274章 补肾 中午吃的是全羊宴,或者说是羊的108种吃法。 从羊头到羊蹄,各个部位,都被做成一道或者几道不同的菜,除此之外,还有一整只烤全羊,既奢靡又美味。 大家纷纷夸赞柳总会安排。 柳厌心情不错:“冬天嘛,吃羊肉最补了。对了,咱这庄园还有引入了天然温泉池水,下午没什么事儿,美女们可以去泡泡,冬天也合适泡温泉。” 有人取笑:“这安排的,太妥帖了,难怪大家说柳总是妇女之友。” 众人举杯去敬柳厌,气氛其乐融融。 闻延舟抿了口酒,然后低头,凑近楼藏月:“下午你跟她们去泡温泉,我们有些事要谈。” 楼藏月了然。 就说他怎么会平白无故浪费两天时间来这里玩儿,他哪怕是真要度假,也是跟岫钰叶赫然他们这些真朋友,跟柳厌沈徊钦,果然是有公事。 这张大圆餐桌上,还有好几位楼藏月叫得出名字的老总,柳厌组这个局,估计又有什么好项目,要招呼大家一起投。 她点头:“好。” 闻延舟目光移到她碗里的汤,眉毛挑了一下:“好喝吗?我看你都盛第二碗了。” “……”楼藏月就有种,吃太多,被人点破的不好意思感。 轻咳一声,小声推荐,“挺好喝的,闻总试试,就是不知道是羊的哪个部位?” 汤里除了不知部位的羊肉,还有白萝卜枸杞红枣等佐料,主要是加了生姜和胡椒,喝起来,身子很暖。 楼藏月研究着那一段一段的肉,想着辨认出什么后,回去自己也买来炖,闻延舟就冷不丁地说:“是羊尾。” 楼藏月听错成某个同音词,猝不及防呛到:“……什么?” “羊尾巴。”闻延舟故意的,眼底有一抹戏谑的笑意,“男人都不好意思喝,整桌就你一个女人,一碗接着一碗,没完没了地喝。” “………” 羊尾巴,补肾壮阳。 楼藏月顿时感觉原本挺好喝的汤,有了一种很说不上来的感觉,反正她是难以下咽了。 她心虚地瞥了一眼餐桌上的其他人,还好,没人注意,她又犹豫地看向闻延舟。 她其实是想问他,她能不能喊佣人来帮她倒了? 但闻延舟显然理解错了她那个欲言又止的眼神,淡薄勾唇:“自己盛的自己喝完,我不用喝这玩意儿。” “……”楼藏月倒也没有想让他替她喝。 他们得是什么关系,她才会生出,让他吃她“剩菜”这种抽象的念头。 而会往那方面想的闻延舟,也挺抽象的。 …… 吃完饭,楼藏月回房间补了一觉。 昨晚她一直提防闻延舟会突然闯进来,所以睡得不深,加上冬天容易犯困,酒足饭饱,就想窝进被窝。 她知道闻延舟下午不会回房间,所以睡得很踏实,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四点半。 她想起中午饭桌上柳厌说的温泉池,反正没什么事,便让佣人带自己过去。 整个温泉区很大,里面分出了大大小小十几个不同功效的池子,有暖宫养生的,也有排毒养颜的。 楼藏月去的时候,大部分池子都泡了人,女人们好像都认识了,三三两两结伴,没人跟楼藏月打招呼,楼藏月也不认识她们,便自己找了一个没有人的小汤池,坐在边上,泡着双腿。 她拿出手机给大姐发信息,问她妈妈怎么样了? 大姐回了语音,语气带笑:“妈已经能说话了,她还跟我说想吃鱼粥,我跟她说,等她能吃东西了,就亲手给她做,她还让我多下胡椒。” 楼藏月听着也笑了:“妈妈最喜欢吃胡椒了。” “可不是,医生说妈情况一切正常,明天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 楼藏月双腿在温泉池里踢了踢,这真是太好了~ 但紧接着,她就想起闻延舟给她的签约期限,笑意又渐渐收了起来。 那份合同她没有发给黎星若,因为她不可能签,但闻延舟今晚就要她签字…… 她垂眸看着池面,想着事情。 突然,池子荡开一波涟漪,有人从另一边下水。 楼藏月下意识抬头。 第275章 溺水 没想到,是聂连意。 她穿着墨绿色的连体泳衣,款式保守,但也时尚,不过最重要的是,这种颜色,如果不是白皮,穿着会显黑。 聂连意就很白,所以驾驭得毫无压力。 楼藏月礼貌性地微笑一下。 聂连意也从池子那边游向她,询问:“楼小姐,怎么不下来泡泡呢?” “我没有带泳衣,所以只能泡泡腿。”楼藏月道。 聂连意莞尔:“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楼小姐是因为小时候溺过水,所以怕水,才连温泉池都不敢下,正想过来带带你呢。” 她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说得楼藏月不禁一愣。 溺水…… 她小时候确实溺过一次,是高中的游泳课,但她是怎么知道的? 楼藏月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 聂连意一头黑色长发,没有扎起来,飘在池面上,有出水美人鱼的既视感。 她歪了歪脑袋,笑说:“我也在一中读过书,你溺水那次,我在边上,也看到了。” “啊……”楼藏月更加意外了。 “那天在江南餐厅见到楼小姐,我就认出你了。”聂连意看楼藏月满是惊讶的表情,弯唇,“我知道楼小姐现在跟闻学长在一起时,也是你这个表情。” 楼藏月只是觉得,太巧了。 她不由得多看了聂连意两眼,仔细回忆,却还是没有印象。 短暂的惊讶过后,楼藏月也重新调整好表情,从善如流地换了“老同学”见面的语气,寒暄起来。 “居然是校友,太有缘了,我很少遇到读书时代的同学呢,我们应该还是同级吧?聂小姐以前是哪个班的?” 聂连意后背靠在池壁上,她要泡温泉,脸上便没有带妆,少了妆容的加持,异域感淡了一点儿,但还是个美人儿。 “我是8班的,楼小姐是6班的吧?我那时候籍籍无名,楼小姐不记得我很正常,我能记得楼小姐,是因为楼小姐那会儿人尽皆知。” 楼藏月会“人尽皆知”,就是因为追商时序追得十分热烈。 果不其然,聂连意下一句便是好奇地我:“楼小姐以前不是追商学长吗?怎么会跟闻学长在一起?” 楼藏月顿了一下,然后一笔带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都是快十年前的事了,我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聂连意微微笑:“我在国外读的大学和工作,有一次遇到商学长,他倒是没有忘记中学的事,甚至还记得,我当时,是站在闻学长身边的。” 楼藏月抬眼看她,她说这话的意思? 聂连意却似乎只是随便聊聊:“对了,商学长准备回国发展,最近收购了一家公司,准备借壳上市,很是来势汹汹呢,感觉最晚年后,就会正式进入申城资本圈。” 楼藏月不太明白,她只是想跟她谈论学生时代的名人,还是有别的目的,便只是回:“我最近在休假,还没有入职,不清楚这些。” “楼小姐还没有工作吗?那倒是正好。”聂连意笑。 楼藏月:“什么‘正好’?” 第276章 嫌弃她 聂连意的意思是:“正好可以入职商学长的公司,毕竟都是老同学。” 楼藏月不置可否。 她手机响了,便顺势收回双腿:“我去接个电话,聂小姐泡吧,我也回去了。” 聂连意仰起头:“我现在没带手机,今晚饭桌上遇到,加个微信吧。” “好。” 楼藏月穿上鞋离开,出了温泉池,她就关掉手机振铃——这是她下午怕自己睡过头,定的闹钟。 她不喜欢跟别人讨论商时序。 不过…… 收购公司,借壳上市,回国发展,是真的吗? 她离开碧云后,唯一能给她带来圈内消息的乔西西,也休假了,现在她对圈子里的动态,一无所知。 楼藏月又想起水城酒店里,他们在月下见面的那次。 她抓住那个偷拍她的人,扔掉那个人的相机后,她就再没有那种被偷拍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他没再让人跟着她,还是跟着她的人升级了,更加不容易被发现。 站了一会儿,风吹来,有些瑟瑟的凉意。 楼藏月低头看了看,她虽然是坐在边上泡腿,但裙摆也被弄湿了。 回房换一件吧。 她认识回去的路,便没有找佣人带路,走到走廊的转弯处,她忽然看到,那边有人。 一男一女,苏苏和沈徊钦。 苏苏突然攀上沈徊钦的脖子,踮起脚去吻他的唇。 楼藏月正想非礼勿视地回避,但比她动作更快的,是沈徊钦毫不迟疑,一把推开了苏苏。 因为他的动作太果决,楼藏月都一顿。 苏苏踉跄一步,后背撞上墙,她仰起头,想跟平时一样无所谓地笑:“亲都不让亲啦?现在就为林小姐守身如玉啦?” 但那笑意,旁观的楼藏月都觉得苦涩。 沈徊钦背对着楼藏月,她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他语气很冷:“我跟你说我们结束,你还跟来这里干什么?” 苏苏咽了一下:“……不结束,不行吗?” 沈徊钦沉默一会儿,语气没有第一句那么冷,但也透着无穷尽的疏离,和藏着数不清的刀刃。 “苏苏,好聚好散吧,我要娶妻成家了。” 苏苏眼泪一下呛出了眼眶:“我不能跟你结婚吗?” 沈徊钦只有一句:“沈家丢不起这个人。” “……” 楼藏月没有再听下去,从另一个方向回房。 但沈徊钦那句话还是萦绕在她耳边,沈家丢不起这个人……是说以苏苏的身份,不配进沈家吗? 为什么不配?家世不相当,门不当户不对?还是苏苏“西城第一交际花”的名头,让他觉得她不堪? 如果是前者,那沈徊钦是刚知道他们身份不匹配吗?他不是早就知道吗?以前招惹人家,男欢女爱的时候不嫌弃,现在倒是嫌弃上了? 如果是后者,苏苏为什么会被人叫“交际花”?还不是因为她是商务部的经理,她名头有多响就证明她工作时多不顾一切,她不也是为了沈氏为了他? 他一句“我要结婚成家”就把人撇了,任由新欢羞辱她,又是让她撑伞伺候又是…… 楼藏月脚步蓦地一顿。 然后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有点太激动了。 不由自主的,就代入苏苏了。 楼藏月重新迈开脚步,到了房门口,刷卡开门。 她一边走向次卧拿衣服更换,一边想,可能是因为沈徊钦那句“沈家丢不起这个人”,让她想起闻延舟对她说的那句,“她这样的,我看不上”,所以她才会这么共情苏苏吧。 苏苏于沈徊钦,她于闻延舟,大概都是一样的。 感兴趣的时候玩玩,但娶回家认真对待,则从来没想过。 男人太知道,自己的妻子,应该是什么样的了。 …… 楼藏月换了一套保暖些的衣服,微信也刚好收到闻延舟的消息,他让她找佣人带她到“牧神潘”,要吃晚饭了。 这会儿已经是傍晚六点。 楼藏月便出了房间,找佣人带她过去。 冬季的白昼总是消失得猝不及防,她走出房间时,天际还有一缕橙金色的落日光景,等到她走到那座名为“牧神潘”的小楼时,四下已经陷入一片黑暗。 她回头看,看到庄园里的灯,由远至近依次打开,重新将这座欧式庄园重新点亮。 夜里看洛菲庄园,更有中世纪贵族府邸的感觉。 楼藏月转回头,继续跟佣人进去。 有两个女人从她身边经过,低声说:“快走快走!聂连意跟苏苏当众闹起来了!” 第277章 当众脱 什么? 苏苏跟聂连意? 楼藏月疑惑地皱眉,这两人应该是井水不犯河水,怎么会? 她的脚步也不由得加快。 …… 聂连意在楼藏月离开温泉池后,也没泡了。 她回房换了衣服化了妆,去了“牧神潘”。 她进去的时候,苏苏就坐在闻延舟的身边,亲密地挽着闻延舟的手,脑袋也靠在他的肩上。 说不上是懒懒,还是兴致缺缺。 “出这个呗。”苏苏指着闻延舟手里的牌,闻延舟却抽了另外两张丢出去:“观棋不语真君子,打牌也是同理。” 苏苏拿了一颗葡萄,塞到闻延舟嘴里,娇嗔道:“不听我的话,噎死你!” 聂连意知道苏苏,西城沈氏的商务部经理,西城有名的交际花,也是沈徊钦的情人……不对,应该说,是厌弃了的前情人。 沈徊钦已经要跟林听喜结连理。 她还知道,前段时间,苏苏去水城出差时,就跟闻延舟传过绯闻,所以现在是被沈徊钦甩了,又来纠缠闻延舟了? 聂连意走了过去,语气礼貌,但说出的话,却不算多客气:“苏小姐,可以让一下位吗?” 苏苏掀起眼皮,见是聂连意,觉得有意思:“这里这么多空位,你偏要坐我这个?” “我有话想跟闻总说。”聂连意语气清淡,但苏苏感觉,她很高高在上呢。 她哼笑,直接抱住了闻延舟的手臂,似笑非笑地挑衅:“我要是不让,你又能如何?” 聂连意便没有再对她说什么,只看着闻延舟:“闻总,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闻延舟抬起眼,想起的是,那天在江南餐厅门口,她说他们高中交往过那段事…… 他将牌随手交给旁边的一个人:“替我打。” 然后起身跟着聂连意走。 苏苏被丢在原地。 沈徊钦面色平淡,继续跟那个人打牌,但坐在他的沙发扶手上的林听,却阴阳怪气:“强行挤到人家身边坐下又能怎么样?你把握不住就是把握不住。” 这句话,是苏苏下午对她说的。 苏苏看着她,林听有沈徊钦撑腰,才不怕她呢:“瞪我干什么,有本事你追上去把闻总抢回来啊。” 苏苏拿起桌上的一杯酒,喝了一口,又摇了摇杯子里还剩下的大半杯酒,她又去看无动于衷的沈徊钦,扯了一下嘴角。 她忽然站起来,追上去,抓住聂连意的手,直接把酒泼到她脸上! 聂连意猝不及防,只来得及闭上眼,酒液就沿着她脸颊的轮廓滑落,她错愕至极! 楼藏月进门时,就刚好撞上这一幕,也是愣住。 而跟在她身后进来的是柳厌,他刚去外面看饭菜准备好了吗,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表妹受欺负。 他一向玩世不恭的笑脸收了起来,冷冷地看着苏苏。 房间里明明有十几个人,这会儿鸦雀无声。 没有人想到苏苏会这么疯。 苏苏却一点都没有挑了事儿的恐惧,笑得得意张扬。 柳厌舌尖抵了一下腮帮,然后说:“沈总,这是你带来的人吧?是不是应该给我个说法啊?” 沈徊钦终于将目光落在苏苏身上。 但却说:“谁做的事,就谁承担后果。” 言下之意,柳厌要说法,去找苏苏要。 他将苏苏丢出去,任由柳厌处理。 苏苏看向沈徊钦,笑了,那一笑,是满目苍凉。 楼藏月明白了,她跟聂连意作对,而是要惹这场上最不该惹的人,她要赌沈徊钦会不会护着她。 可惜,答案让她失望了。 聂连意接了佣人连忙递给她的毛巾,擦掉脸上的酒:“算了没事,我回房换件衣服就好。” 林听可不干了:“聂小姐,你就是太好说话,这贱人才敢欺负到你的头上,回房换什么衣服啊,依我看,就让这个贱人把衣服脱下来给你好了,柳总,你说对不对?” ——当众脱衣! 室内地暖充足,苏苏进了房间就脱了外套,现在只剩下一条红色的吊带裙。 裙子一脱,里面可就只剩内|衣裤了。 第278章 没误会 柳厌没赞同林听的建议:“让女孩子当众脱衣服不合适,那就……” 楼藏月立刻接下他的话:“那就扯平了。” “……”柳厌这才看到,站在他前面两步的楼藏月,眼睛眯了眯,“楼小姐说什么扯平?” 楼藏月的话,将房间里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她道:“我还在这里,聂小姐就要带走闻总,好像也不太尊重我。” 聂连意愣了一下,旋即道:“我只是有事想跟闻总说!” 楼藏月:“是吗。” 原本两女争一男,在楼藏月开口后,就变成三女争一男,其他人面面相觑,但无人敢开口插话。 毕竟,闹事的是沈总带来的人,受害的是柳总的表妹,而现在讨说法的,则是闻总在这个局里,名正言顺的女伴。 各有立场也就算了,还涉及在场三位身份最高的男人,他们贸然介入,肯定没好果子吃。 “误会而已。” 闻延舟在一片安静里,平淡地开口,他看了楼藏月一眼,眼神意味不明,然后从旁边的桌上,拿了一杯酒。 “今晚是我表妹不懂事,欺负了你表妹,我代她道歉。聂小姐,柳总,这杯酒,算是我的赔礼。” 我表妹欺负了你表妹……意思是,苏苏是闻延舟的表妹? 众人惊讶。 他们知道苏苏是沈氏商务部的经理,也知道她“西城第一交际花”的名头,甚至还知道她跟沈徊钦和闻延舟那些暧昧不清的传闻。 唯独从未听说,她竟然是闻延舟的表妹! 楼藏月恍然大悟了,原来是这种关系,她上午在草坪的好奇心,总算得到满足。 闻延舟这样表态,又开口致歉,聂连意抿了抿唇,说:“闻总不必如此,我刚才就说没关系,如您所说,误会而已。只希望楼小姐,也不要误会我和闻总。” 楼藏月只道:“我没有误会。” 但,到底是没有误会她和闻总的关系,还是没有误会她和闻总的关系,这两句一模一样的话,换个语气就是截然不同的意思。 汉语就是如此,博大精深。 闻延舟就问:“你误会什么?”但楼藏月没回答,他也没追问,只是不满,“站那么远干什么?过来。” 楼藏月顿了顿,到底是走到他身边。 她走过去,聂连意就不动声色后退。 苏苏抢了闻延舟要喝的酒,自己的事情自己平:“道歉也应该我自己道。” 她走向茶几。 猛然得知她是闻延舟表妹的林听,看见她走过来,还以为她要把手上那杯酒泼向她,连忙躲到沈徊钦的身后。 她突然想起上午射箭时,她冲苏苏得意洋洋地炫耀自己的那些话。 她说她是千金小姐,和沈徊钦门当户对……可她居然是闻延舟的表妹,也就是闻延舟母家那边的人,众所周知,闻延舟的母家一点都不比闻家差,这也就意味着,苏苏也是一个千金小姐…… 林听顿时感觉回旋镖扎在自己身上,她咬住下唇,不敢冒头,又有些疑问,那沈徊钦,知道她这个身份吗? 如果知道,那他们的门第不是很合适吗?他为什么就是不肯给苏苏名分? 苏苏不是去找林听的,她只是拿了茶几上的威士忌。 然后对着聂连意:“今天是我冒犯,我向聂小姐道歉。”仰起头,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随即又倒了满满一杯威士忌,对着柳厌,“也向柳总道歉,砸了你的场子。”同样灌下。 柳厌挑眉。 威士忌可是烈酒,这么一大杯下去,男人都要打个踉跄,苏苏喝完却还能稳稳当当地将酒瓶和酒杯放在桌子上,对大家笑了笑。 “不好意思,我今晚喝酒喝多了,不清醒,以后……不会这么不清醒了。” 第279章 挖墙脚 苏苏这算是把面子和里子都赔足了,当事人也无话可说。 柳厌说:“都是朋友,这事翻篇了。宴席已经准备好了,咱们下去吃饭吧。” 众人默契地揭过这一茬,纷纷起身。 苏苏谁都没看,独自离开,但没有去宴席。 楼藏月不是很放心,想要跟上苏苏,被闻延舟拽住手:“去哪儿?一下午没看到我,不想我?” 这种话,让不知情的人听了,会以为他是在跟她调情。 但楼藏月不敢这么认为,只觉得是自己刚才贸然开口,得罪了他,他又在琢磨什么办法教训她。 他跟柳厌是合作伙伴,她为了替苏苏解围,当众内涵柳厌的表妹挖墙脚,也没像苏苏那样,跟柳厌和聂连意道歉,要是柳厌记恨这件事,那就影响到他的利益了。 闻延舟最不喜欢女人给她添麻烦。 这一点,她过去三年都做得很好,所以才连流产这种事都没选择告诉他。 楼藏月缓着声音说:“闻总,我想去看看苏苏,她喝了不少酒。” “她的酒量跟你不相上下。”一杯威士忌放不倒。 不过毕竟是亲表妹,闻延舟还是有些关心的,放开她的手,淡淡道:“送她回房后,然后来找我。” 楼藏月说好,然后就朝苏苏离开的方向追去。 房间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闻延舟也要下楼了,眼角瞥见聂连意还站在原地。 聂连意似乎就是在等他的目光看过来,便道:“闻总,楼小姐好像误会我们了,我用不用去跟她解释?” 闻延舟略微停顿了一下,意味不明问:“我听说,你们下午在温泉池,见过一面?” 聂连意愣了一下,然后道:“是见过,聊了聊,但我没跟她提过我们高中那一段。” 闻延舟有些漫不经心:“我们高中哪一段?” 聂连意轻轻抿唇,再开口,就不是客气的喊“闻总”了。 “延舟,我后悔了,当年我是一时冲动才会跟你说分手,我还喜欢你的,我这次回国,其实是为了你。” 闻延舟听着,嘴角勾了点嘲弄的笑:“所以她也没误会。” 没误会她就是想挖她的墙角。 聂连意往前了一步,拉住闻延舟的衣袖,她的声音浅且柔,酥润如同三月的雨飘扬而至。 “那么你,给我‘挖’吗?” …… 楼藏月下了楼,就坐在“”的门口台阶上,看到了苏苏,她像是酒劲上来了,难受,将脑袋埋在膝盖里。 楼藏月看到她在冷风中发抖的肩膀,叹了口气,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走过去,披在她的身上。 苏苏猛地抬起头。 那一瞬间,她眼睛里有一抹惊喜。 但在看到是楼藏月后,那抹光就暗了下来。 楼藏月了然:“你以为是沈总?” “……” 苏苏涩然一笑,“是我想太多了,他刚才,都没有为我说一句话,又怎么可能追出来?” 楼藏月没什么安慰的话,只是坐在她身边,陪着她。 苏苏不知是情绪到那儿了,还是酒劲上来了,在楼藏月的印象里,她应该不是那种会对人倾诉感情的人,但这会儿,也喃喃说了起来。 “我跟沈徊钦,一开始,是我认错了人。” 楼藏月不是很理解:“认错人?” 怎么会认错? 苏苏低头找了找,找到自己的手包,从里面拿出女士香烟和打火机,询问她介不介意。 楼藏月摇头:“你抽吧。” 火光一燃即灭,一缕烟雾,从苏苏的红唇里吐出来。 “我其实不叫苏苏,我姓姜,姜苏末。” “沈姜两家合作很深,早就有结亲的念头,我是姜家的独生女,这个重任,非我莫属。我大学毕业回国,家里给我办了个接风宴,实际上是想让我跟沈少爷认识认识。” “那天,我以为,沈徊钦就是家里给我定的那位沈少爷。” 第280章 墙头马上 姜家在京城。 老一辈的京城人是这样的,家里有红白事儿,都喜欢请戏班子来唱堂会。 唱完一出,换场景的时候,戏台上的绿色幕布就会拉起来。 苏苏小时候很喜欢爬到戏台上,掀起幕布,偷看幕后工作人员布置场景,和演员们换妆的样子。 哪怕现在已经长大,也改不了这个坏习惯,还是领着一群亲戚家的小弟小妹一起爬上戏台。 小妹问:“下一场演什么呀?” 苏苏看到工作人员在搭建一个红墙绿瓦的场景,也挺好奇要唱什么,正在研究呢,就听到背后传来爸妈的笑骂声。 “这丫头在这儿呢!还跟小时候一样,喜欢偷看戏台。苏苏,还不快下来,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偷看演员换妆是不礼貌的,而且你都多大了,还跟着弟弟妹妹胡闹,害不害臊!” 随后就有一道温和沉稳的男声道:“姜小姐稚子心肠,难能可贵。” “让小沈见笑了。” 小沈?苏苏了然,是她的未婚夫吧。 她想掀开幕布,一看究竟。 也是刚好,后台响起哒哒哒的鼓声,下一场戏开始了,幕布就在她面前,伴随着由浅入深的戏曲声,缓缓拉开。 和爸妈站在一起的年轻男人,也顺势看了过来。 就像新婚之夜,新郎掀起新娘的盖头,台上,台下,真面目相对。 ——那就是苏苏和沈徊钦第一次见面。 苏苏笑了,笑里带泪:“那出戏唱的是《墙头马上》,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 她对沈徊钦,就是一见钟情。 后来爸妈正式介绍,她才知道,这位沈少爷,不是定给她的那位沈少爷,沈家有五个兄弟姐妹,少爷就有三位。 定给她的那位沈少爷,实际上不乐意这桩婚事,不肯来这个宴会,所以兄长代他来跟亲家解释和道歉。 可谁能想到,苏苏会一眼沦陷进去,非眼前这个沈少爷不要。 楼藏月猜都猜不到,竟然是这样的开始。 她是知道的,他们那个圈子,走到“男方不来参加宴会,男方家人就要代替男方来道歉”这种程度,就是人尽皆知两家有亲事。 这是怕女方被外人议论,为什么男方没来?他们的关系是不是有变故? 楼藏月不禁追问:“后来呢?怎么会变成这样?” 姜苏末,怎么会变成苏苏? 京城姜家的掌上明珠,怎么会变成西城有名的“交际花”? 定给弟弟的准未婚妻,又怎么成了沈徊钦没有名分的情人? 苏苏抽着烟,漂亮的眉眼低垂下来,烟雾里看,有些颓然。 “他那时候去京城还有工作,在我家暂住几天,我总是忍不住去撩他,越撩就越喜欢,越喜欢就觉得他就是我想要的人,他拒绝,我就死缠烂打,他失意,我就趁虚而入。” 混乱了一夜后,一切就都乱了套。 “我后来总是想,那可能就是暗喻吧,《墙头马上》唱的就是私奔,我还真就跟沈徊钦私奔了。” 确切说,是她追着沈徊钦。 从京城到申城,锲而不舍,不知廉耻。 父母痛骂她败坏门风,定的亲是弟弟,却去勾搭哥哥,这要是传开了,姜家颜面无存。 苏苏就说,你们就当没我这个女儿,姜家没我这个人。 她改了名字,从姜苏末,变成苏苏,决口不提自己的身份,就这么跟在沈徊钦身边。 明明是高挂在枝头的凤凰花,这些年却活成任人践踏的野草丛。 楼藏月久久无言,只是在心里面,纠正自己之前的错误理解—— 沈徊钦说“沈家丢不起这个人”,不是嫌弃苏苏门不当户不对。 而是沈家接受不了“兄娶弟妻”这种丑闻。 苏苏的烟灭了,轻轻笑了笑说:“我知道我活该,现在的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我再惨也不值得同情,谁叫我恋爱脑呢,我朋友也骂过我很多次,世上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少吗?怎么就偏偏得是沈徊钦?” 她抬起头,看着天际的弯月,眼睛里明明酿着一汪掉不下来的眼泪,却咬着牙根,决绝地说。 “对!别人就是不行!我就是要一个沈徊钦!” 楼藏月没觉得她活该,说到底,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只是问:“你现在,后悔吗?” 第281章 索要报酬 “不知道呢,”苏苏说,“反正现在还没什么后悔的情绪,只有难过和伤心,捂了几年都没有捂热他的心,好不容易调教成这样,便宜别人了。” 楼藏月道:“那就过段时间,或者过几年再回头看,也许那时候就知道,后不后悔你的生命里,有过这个男人。” 苏苏笑:“嗯。” 站远一点,才看得清山的全貌,很多事情就是要时过境迁后重新复盘,才知道对错。 苏苏情绪平复了很多,好奇了:“你怎么不问我,跟我定亲的,是沈家哪位少爷?” 楼藏月:“是沈素钦吧。” 之前在水城,闻延舟告诉她,沈素钦有未婚妻。 她也去问过沈素钦,沈素钦承认了,但也解释,他跟女方都没有那个意思,而且女方这几年跟他大哥来往很密切。 这不就都对上了。 苏苏果然点头。 楼里传出欢声笑语,是宴席开始了,苏苏说:“你回去吧,我回房了。” 楼藏月摇头,她对那种场合也没什么兴趣:“我送你。” 把人送回房,楼藏月便往自己的房间走。 她还在琢磨,她跟苏苏像,又不那么像。 像的是她们在男人身上自甘堕落过,不像的是,苏苏是闻延舟的妹妹,他再怎么样,也会替她出头兜底。 楼藏月快到房间时,收到苏苏给她发的微信。 她先是谢了她,然后说外套她回头洗干净了会邮寄还她,她要先走了。 楼藏月关心询问:“你喝了不少酒,要不明天再走吧。” “一杯威士忌,还不至于让我醉,我让庄园的车送我走,不用担心。” 楼藏月只好回她:“好,路上平安。” 她一边找房卡刷开门,一边想,也不知道苏苏之后还会不会回沈氏?她今晚对沈徊钦很失望,刚才也说“要便宜别人”,意思像是没想抢回来? 那她的父母,应该还是会原谅她接纳她吧?父母总是这样的,气的时候真的气,但往往狠不下心,只要肯低头认错,他们就能原谅…… 楼藏月进了门,可能是脑子里的念头乱糟糟,没那么警觉,刚要伸手开灯,手腕就被人抓住! 男人将她拽进去,砰的一下关门。 楼藏月一下就闻到男人身上雪一样的气息,是闻延舟。 “……闻总?” 闻延舟从喉咙底回了她一个“嗯”,然后就将她按在门上,低下头直取她的唇。 楼藏月的心一下提了起来,什么兔死狐悲、悲春伤秋的情绪都没有了,只剩下仓皇。 她连忙侧头躲避:“……闻总,闻总,你怎么回来了?” “我不是让你送完苏苏回去找我?”闻延舟气息灼热,楼藏月不敢动,“你不来,我只能来找你了。” “苏苏心情不好,我陪她聊了一会儿。” 他说:“很乖,现在也乖一点,别躲。” 闻延舟目标极为明确,往上是她的唇,往下手已经伸进她的衣服里,摩擦她的腰。 楼藏月感觉到他强烈的欲,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全身僵硬,还是无法顺从:“闻总,等一下,等一下,门把手硌着我的腰,有点疼。” 这显然不是一个很好的拖延时间的借口。 因为闻延舟将她拉进房间,压在床上,楼藏月霎那间汗毛直立,闻延舟不止今晚要她签那份合同,还要她! 闻延舟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摸索她的身体:“为什么帮苏苏?” 为什么帮苏苏? 楼藏月脑子一片乱糟糟,既在想办法躲他,又在想他这个问题。 因为当时没有人帮苏苏,沈徊钦没有,闻延舟也还没开口,她看到的就是苏苏被刁难和羞辱,她想起自己很多次,很多事,都是这样的孤立无援。 所以才想拉她一把。 但闻延舟明显不是这么理解的:“因为吃醋?你吃聂连意的醋?” 楼藏月要理一下才能明白这个逻辑——他以为她是吃聂连意的醋,苏苏教训了聂连意,四舍五入是帮了她,所以她才帮苏苏。 这个说法太荒谬了。 楼藏月想要反驳。 男人没有那么多耐心了,将她的双手按在头顶,低下头,眼睛在黑暗里,犹如极昼。 “中午替你喝了那碗羊尾汤,现在试试功效。” 第282章 自己脱了 是的。 中午楼藏月喝不下去的那碗汤,被闻延舟接了过去。 她当时的表情就跟见了鬼一样。 现在她也像见了鬼——闻延舟直接推高了她的上衣,唇舌的触感爬满她的全身,楼藏月当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情急之下她脱口而出:“闻总,等一下,我来例假了!” 闻延舟蓦地冷笑:“下午还能去泡温泉,现在就来例假?” 楼藏月咬牙道:“我没有下水,只是坐在旁边泡脚,闻总不信可以去问聂小姐。” 闻延舟嘴角弯着,但毫无笑意,眼底极冷:“既然不想做,那就聊聊合同——黎星若回你了吗?” 楼藏月咽了一下喉咙,顺势抬手去推开他:“我还没有去看邮箱,我现在去看……嗯!” 她刚要从床上离开,闻延舟就丝毫不留余地地直接抓住她的肩膀,猛地按在床头! 楼藏月的肩胛猝不及防撞上床头凸出的雕花花纹,疼得吸了口气。 闻延舟早就看出来了:“楼藏月,你当我是傻子吗?合同你压根没有发给黎星若,你不想签约,不想回碧云,不想回我身边,也不想跟我做。” “假装答应我,是为了骗我给你妈找医生做手术,现在她的病治好了,人也脱离危险了,你就想甩了我了是吗?” 楼藏月看着他,看到他脸上明显的怒意,呼吸屏住。 “你以为这世上有这么便宜的事?”他按着她肩膀的手移到她的脖子,虚虚地掐着还没有用力,但要害被捏在他手里,楼藏月的脸色唰的一下变白。 闻延舟低而缓地问:“你又以为,你有几条命,敢玩我?” 楼藏月抿紧了唇。 她一字一字说:“我说我来例假了,就是来例假了,我没必要撒这种谎,你要是不介意,想做就继续做,我不拦你。” 闻延舟撤回手,就坐在床上看着她:“自己把衣服脱了。” 楼藏月蓦地一僵。 汹涌的屈辱感在那一刹间从她的脚底一路冲上她的天灵盖! 闻延舟的眼神就不是在看一个需要给尊重的人,而是自己怎么折腾都可以的泄|欲工具,没有表情:“全脱。” 楼藏月呼吸几乎消失,她的体质是这样的,愤怒难堪到极致耳根就会一阵火热,她梗住脖子,刚刚涌到她眼底的泪意又被她强行压下去。 几秒之后,她跪直起身,然后开始脱上衣。 她挺怕冷的,穿得也多,毛衣、针织背心、秋衣,最后才是内|衣,她脱,都脱干净,一点遮掩都没有。 闻延舟就看着,眼睛浮沉着未知的情绪。 穿的也是铅笔裤,她解开裤头纽扣往下脱,她的皮肤干净白皙,一点瑕疵都没有,右边跨骨的位置有一小快胎记,刚好是一个小月牙。 楼藏月捏住内|裤的边缘,身体不知是冷的?羞的?气的?辱的?在微微发抖。 闻延舟冷眼扫去,看到底下的白色纸片。 是卫生巾。 “还要脱吗?”楼藏月的声音都有些变调,带着颤音,“要看血吗?” 闻延舟嫌脏,没那儿爱好,抓起她脱下的衣服,直接丢到她身上。 “楼藏月,你最好不要有别的心思。” 然后转身下床。 没过多久,楼藏月就听到大门关上的声音。 他离开了。 楼藏月瞬间失去所有支撑的力气,软倒在床上,身体还在不停发抖,她双手撑着床垫,又攥紧成了拳头。 闻延舟就是这样的,永远都是这样的。 她怎么能不恨他?怎么能克制住不报复他! …… 闻延舟出了房间,心口燥得不行。 抬起头,看到那边站着一个人。 聂连意问:“延舟,你要跟我走吗?” 闻延舟毫不犹豫走过去。 第283章 我要追你 夜尽天明。 楼藏月几乎整个晚上都没睡着。 她一直支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闻延舟没有回来过。 楼藏月脸色极差,一看就知道有事儿,但她没带化妆品,也乔装不了,只能随便了。 她自己去餐厅吃了点东西,而后就在户外待着。 宾客们陆陆续续离开庄园,结束两天的度假,楼藏月没看到闻延舟,他也没有联系她,当然,她也不会去找他。 午饭后,他还没有出现,楼藏月就没有理了,回房收拾了东西,准备打车回市区。 刚走出庄园,便有一辆轿车停在她身边。 楼藏月以为是自己挡了人家的路,往旁边让了一下。 轿车的车窗降下来,柳厌手肘搁在车窗边沿,勾唇问:“楼秘书一个人走?” 楼藏月顿了顿:“柳总。” 柳厌示意:“上车吧,我送你。” 楼藏月不动声色地拒绝:“不敢劳烦柳总,我叫了车了。” “那就取消。” 他的样子是一定要送。 楼藏月抿了下唇,只好说:“麻烦柳总了。” 她没有行李箱,衣服是装袋随身拎着,上了副座,扣好安全带,柳厌便启动车子。 “怎么没跟闻总一起走?” 楼藏月:“闻总可能还有事。” 柳厌挑眉:“嗯?他昨晚就走了,你不知道?” 楼藏月眉心抽了抽,闻延舟昨晚就走? “看来闻总没跟你说。”柳厌了然,单手握着方向盘,“总裁的行程,秘书都不知道吗?少见。” 楼藏月觉得他开车的样子吊儿郎当,不禁抓住头顶的扶手:“我现在不是闻总的秘书。” 柳厌笑道:“那正好,你跳槽到我那儿工作。” 楼藏月扭头看向他,他嘴角勾着弧度. 女人在两方面会比较敏感,一是对情敌,二是对自己心怀不轨的人,她直接问:“柳总招我,是为了工作吗?” 柳厌大概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一下笑出了声。 他也不喜欢藏着掖着,有兴趣就是有兴趣,船上见到那会儿就有点兴趣了。 他说:“你来我这儿,不用工作,我也给你钱。” “所以是包|养?” “说包|养可就太难听了,我们可以以男女朋友的身份正式交往。”柳厌说,“我还挺喜欢你的。” 楼藏月可没有被高富帅“表白”的喜悦,有的只是反胃。 她冷淡道:“柳总,别开玩笑了,我们话都没说过几句,也只见了这两次面,谈什么喜欢?” “合眼缘呢。” 倒不如说是见色起意。楼藏月不虞再说,别开头看窗外。 柳厌随意道:“没事,你要是觉得我们对彼此不够熟悉,我的表白又很草率的话,我可以追你,你什么时候被我打动,就什么时候再答应我。” 楼藏月只觉得公子哥儿们的把戏越来越层出不穷。 “对了,你要在哪里下车?” “送我到市中心医院吧。” 柳厌看她:“生病了?月月你这是成全我呢?这么快就给我表现的机会。” “………” 楼藏月平心静气,“不是我,是我家人。柳总如果觉得我配不上您一声‘楼小姐’,您可以直呼我的全名,楼藏月。” 柳厌否了:“太见外,不像准男女朋友。” “我知道从这里到市区,路途遥远,柳总开车无聊,想逗闷子,我可以暂时当这个对象,只希望柳总在外人面前不要乱说。” 柳厌刀枪不入:“我是想让你当我对象。” 楼藏月昨晚被闻延舟气,现在被柳厌气,这会儿真恨不得这些男人都死光。 第284章 冒名顶替 柳厌握着方向盘转了个弯,然后看了楼藏月一眼,才笑了起来:“开玩笑的,只是看楼小姐脸色不好,怕是我这个做东的招待不周,没让楼小姐尽兴,所以才想逗你笑笑。” 楼藏月不需要这种额外服务。 她只觉得柳厌有病。 只不过柳厌这种人物也不是她得罪得起的,所以到了中心医院门口,她还是维持表面客气地说:“多谢柳总。” 柳厌勾唇:“不客气,不过我说要追你,不是开玩笑的,接下来有什么做得不够好的地方,楼小姐多担待。” 楼藏月皱眉,但更知道,跟他费口舌讲道理没用,索性转头进医院。 柳厌目送她的背影,习惯性想要点根烟,但想起江南餐厅里的事儿,就没了这念头。 车子开走,经过垃圾桶,车窗落下,丢出两样东西。 是烟和打火机。 他说戒,就是要戒。 …… 楼藏月在柳厌的车开走后,又从医院出来。 她看了一下时间,下午三点半,差不多是下午茶时间。 她重新打了车,去了一家很轻奢的下午茶餐厅。 侍应生问:“小姐,请问您有预约吗?” 楼藏月颔首:“有的,闻夫人。” 侍应生立刻带她去雅座。 穿了一件墨绿色丝绒旗袍的闻夫人,已经坐在桌子前,细细品着一杯红茶,姿态雍容华贵。 楼藏月上周五就约了闻夫人,她直到昨晚才跟她说今天下午有空,可以跟她一起喝杯下午茶。 “伯母,不好意思,我迟到了。”楼藏月致歉,闻夫人当然不会计较,“没关系,你先看看,要喝点什么?” 楼藏月点了一杯锡兰红茶,然后说:“伯母的气色比上次见又好了一些。” “是吗?可能是最近学着煮些养生茶,喝着起作用了。”闻夫人含笑,“藏月你的脸色倒是不太好,等会儿我把食谱发给你,你也试试,这女人,到了一定年龄,一定要补的。” 楼藏月没有拒绝,笑着道谢,继续寒暄:“伯父身体也还好吧?” “都好。”闻夫人将一碟点心推到她面前,满眼都是欣慰。 “藏月你自己家里的事那么多,还关心我和老闻,太懂事了,真是没白疼你。对了,你妈妈做了手术,应该好多了吧?还有你爸,骨折有养着吧?” “我妈妈今晚就可以转出ICU,我爸也有在看医生。” 闻夫人主动问了:“那藏月你是不是还有别的话,想跟伯母说呀?” 楼藏月便没有在拐弯抹角:“我是想请伯母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呢?” “闻总想让我回碧云上班。” 闻夫人:“这不是很好吗?” “我不想回去,他给我的最后期限是周二,但我周二答应了沈氏去入职,伯母,您有没有什么办法,让闻总不能妨碍到我入职呢?” “这……” 闻夫人犹豫,“藏月,你是知道的,我也很希望你回碧云工作,你想想,你在碧云干了这么多年,轻车熟路的,多好啊。” 楼藏月不卑不亢:“我有我的考量,只要伯母愿意帮我,那位叫心澜的小姐,和她腹中的孩子,我绝对不会对任何人透露。” 闻夫人脸色微变:“藏月,你这是要挟伯母吗?” “当然不是。” 楼藏月说,“只是一开始伯母答应要帮我爸提前出狱,但这件事被闻总‘捷足先登’了,是他帮我爸出狱,我才只好换一个条件,让伯母帮我这个忙。” 闻夫人:“……” 楼藏月端起红茶,喝了一口。 她一开始以为,帮她爸出狱的人是闻夫人,但后来大姐偷拍了一张送她爸到镇子上的人的照片发给她,说看着不像监狱的人。 她定睛一看,那不是何清吗? 这才明白,办这件事的人是闻延舟。 她不知道闻延舟那样一个喜欢挟恩图报的人,为什么没在她面前提这件事,可能是觉得她都是他的人了,有没有人情拿捏她都无所谓。 但闻夫人那天冒领了功劳,则是板上钉钉的。 第285章 真敢耍我 闻夫人这会儿却露出讶然的神情。 “是延舟把你爸放出来的吗?我把这件事交代给下面的人去办了,那天你打电话跟我说,你爸已经出来了,我以为是我的人去办的。” 楼藏月配合她:“可能是下面的人阳奉阴违吧。” “我回去肯定好好教训他们。”闻夫人接着道,“可是这么看,延舟心里就是有你呀,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回他身边工作呢?” 楼藏月没有解释太多,只是说:“伯母,我只有这一件事,需要您的帮忙。” 闻夫人一脸无可奈何,惋惜道:“哎……好吧,我尊重你的决定,正好老闻早上说,有位世交过世了,他本该亲自过去吊唁,但他现在身体不好,想想只能让延舟代他去,那是在京城,没个两三天回不来的。” 楼藏月终于松出那口气。 “谢谢伯母。” …… 楼藏月离开下午茶餐厅,又打车返回医院。 天又开始黑了,路上车水马龙,她坐在出租车后座,看着窗外,表情寡淡。 闻延舟说得很对。 她打从一开始,就是准备利用他手里的资源治好她妈妈,然后甩了他。 她说了绝对不可能再回到他身边,就是绝对不可能! …… 接下来两天,闻延舟都没有联系楼藏月,那晚在庄园不欢而散,他这会儿应该不想看到她。 这对楼藏月来说,更好。 周二上午,楼藏月便去西城沈氏的人报道。 沈徊钦打过招呼,楼藏月准备齐全,当场就办理好了入职。 沈徊钦对她伸手:“楼秘书,欢迎你正式加入沈氏。” 楼藏月微笑:“多谢沈总肯给机会。” 她立刻就开始上手自己的工作,阔别三个月,重新接触,她没用太久就熟练起来,下午还陪沈徊钦去了一个行业峰会。 这个时候,楼藏月就尽显自己的专业能力了,虽然是走马上任,但全程没有出现半点纰漏,帮沈徊钦安排得井井有条。 沈徊钦很满意。 峰会结束,与会人员要合影,楼藏月原本是站在一旁,沈徊钦喊她过去。 楼藏月只是顿了一下,然后就大方走过去,站在他的身后。 咔嚓一声,拍下照片,而这张照片,当晚就出现在峰会官方撰写的公众号文章里。 岫钰下班车上,随手点开,本是想关注一下行业动态,没想到就看到站在沈徊钦身边,着装得体的楼藏月。 他一下笑出了声,啊这? 釜底抽薪?暗度陈仓? 他立刻将文章转发给了闻延舟,有点忍不住幸灾乐祸,发了句语音。 “舟儿,虽然去参加葬礼,但也要时刻保持敏锐嗅觉,才能精准捕捉到新风口,这种专业文章,你多看看,有好处。” …… 市中心医院,病房,楼藏月接了一盆热水,准备去帮楼母擦擦手。 楼母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人也醒了,可以正常吃饭,也在尝试下地行走,只是反应有些迟钝。 但也正常,毕竟住了那么长时间的ICU,总是要慢慢调养才能恢复。 楼藏月关掉水龙头,又拿了精油,滴入水中,刚要端着水盆出去,手机就响了。 她还没看到来电,但似乎猜到是谁了。 楼藏月顿了一下,然后拿出手机。 果然是闻延舟。 她抿了下唇,接了。 但接了之后,那边是长达三分钟的安静,只能听到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闻延舟这会儿应该还在京城,京城的冬天比申城更冷,那一丝一缕的寒气,透过电流,传到楼藏月这边。 她先开口喊了一声:“闻总。” 然后她就听到男人轻笑了一声。 “楼藏月,”他说,“你还真敢耍我。” 楼藏月敢做,就做好了被他知道的准备,所以也轻轻一笑:“闻延舟,你可以用不存在的照片耍我,我为什么不能也耍你一次?” 第286章 你这算犯贱 楼藏月没有忘,他怎么用照片威胁逼迫她做那些事,又怎么在最后关头对她杀人诛心说照片根本不存在。 她总得让他也尝尝被人耍的滋味。 “算起来还是我吃亏,闻延舟,你不知道这段时间,我忍你忍得多辛苦。” 闻延舟语调冷涔涔的:“那真是,难为你了。” 楼藏月抿紧了唇,直接挂了电话。 闻延舟听着手机嘟的一声通话结束,屏幕暗下来,怒极反而笑出了声。 他怀疑过楼藏月打这个主意,和她竟然真的这么做,那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她说什么? 这段时间忍他忍得很辛苦? 他这段时间怎么她了? 看她照顾她妈没心思吃饭特意带她去吃饭,看她守着ICU坐立不安吩咐让司机买折叠床给她,还带她回家洗漱换衣服休息睡个安稳觉。 想划船就带她去划船,想射箭就陪她去射箭,连她喝不下不知道要往哪儿倒的羊尾汤也替她解决。 他对她不够好?她就这么回报他? 闻延舟看她是又想找死了。 他动作有些野蛮地扯开衬衫最上的一颗纽扣,面色极寒,然后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闻延舟侧头,苏苏“嚯”了一声:“谁惹你了啊?表情这么难看?吓死我了。” 他们都是来参加葬礼的。 闻延舟收了手机,冷冷:“没。” “不说我也听到了,你刚才喊楼秘书的名字,她惹你了?”苏苏一猜就中。 闻延舟瞥了她一眼:“你不回沈氏了?” 苏苏双手背在身后,脚步随意:“不回了,我已经辞职了,以后也不回西城了。” 没有苏苏了,只有京城姜家的苏末。 闻延舟哂笑:“你不回,她代你去了。” 啊?什么? 姜苏末惊讶地眨眼:“楼秘书去沈氏了?怎么这么突然?你那天不是说她要回碧云了吗?” 闻延舟一提起这个就有些压不住火,回头看了眼挂着黑白幡的灵堂,道:“这里没有要我做的事了,我先走了。” “这里也没有需要我做的了,我跟你一起走!”苏苏不管闻延舟答不答应,强行挤上车。 她是好奇,太好奇了。 “到底怎么回事?是你以为她要回去,还是她答应你回去,结果又反悔了?说说嘛,我亲爱的表哥哥~”姜苏末要听来龙去脉。 闻延舟说楼藏月要回碧云的时候,语气确凿得不行,而且那天在洛菲山庄,她也亲眼见证了他们关系融洽,难道不是和好了? 闻延舟本来是懒得理她,但被她烦得不行,无可奈何,才简言意骇地说了那笔“交易”。 姜苏末听完的第一感想就是——佩服。 太佩服了,楼秘书看着乖乖顺顺,居然敢这么干。 她的认知里,可没敢对闻延舟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阳奉阴违又暗度陈仓,这在老虎面前跳迪斯科有什么区别? 不得了。 京城在北方,12月的季节,寒风凛凛,路上的绿化树都被吹得哗哗作响,不过这会儿姜苏末还真判断不出,气温和她表哥,谁更冷? 她琢磨了一下:“不过吧,我觉得你也要反思自己,为什么人家宁愿大费周章,也不愿意回你身边。” 闻延舟哂笑。 姜苏末知道他笑什么——他为楼藏月反思?她也配? “诶诶诶,对了,问题就在这儿。”姜苏末指出来。 “我一开始也以为,你对楼秘书没上心,但这几次看下来,我又觉得,你对人家,还是有点心思的,不然也不会再二再三地去纠缠人家。” 闻延舟朝她扫去的眼神,阴郁冰冷。 姜苏末诧异:“难不成你觉得,你又是威逼又是利诱,非要人家回你身边的行为,不算是纠缠?” 闻延舟薄唇抿着,没表情地转开头。 姜苏末用手肘撞了撞他:“所以啊,你要是真对人家有心,就得改改你那个态度,不能老觉得她不配你这样不配你那样的,说白了,她要是不配,那纠缠她不放的你,又算什么?犯贱吗?” 闻延舟:“……” 第287章 流产挺奇怪 司机在前面开车,都差点操作不当,这话也就表小姐敢跟对闻总说…… 闻延舟的眼皮也压了下来,敛起的眼眸已经有警告的意味。 姜苏末选择彻底无视。 她自顾自继续道:“楼秘书她是一个人,是人就会有自己的心情和感情,你哪怕是养只猫啊狗啊的,动不动就打它骂它不给它饭吃,它都想逃走,何况是人呢。” “你要给她基本的尊重,让她觉得她在你眼里也是有独立人格的,她才有可能放下对你的排斥……说真的,哥哥,靠威逼利诱强迫一个女人留在你身边,并不能说明你有多厉害,她心甘情愿什么都不要地留在你身边,那才是你厉害。” 闻延舟突然想起以前的楼藏月。 静默半晌,反问:“你这么清醒,怎么还在沈徊钦身上犯蠢那么多年?” 姜苏末一噎:“我也是第一次做人,孩子做错事情及时改正就好了嘛,古人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而且我就是错过,知道错在哪儿,给你提供‘错题集’帮你作弊,你怎么还人身攻击我?” 闻延舟心下有些烦躁,蹙眉说:“管好你自己就行,如果不是碰上谢伯父去世,家里忙,你以为舅舅舅妈会那么容易放过你?” 姜苏末撇嘴,没有再说话。 司机先将她送回姜家,闻延舟住的是酒店。 姜苏末下车前,叹了口气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贱?你怎么看待我,别人就是怎么看待楼秘书,楼秘书就是怎么看待在你身边的自己。” “我对沈徊钦的感情耗空了,所以我走;楼秘书对你的喜欢也耗空了,所以她也走。沈徊钦不会来找我,所以我们就到此为止,你要是还不想跟楼秘书到此为止,你就好好想想我的话,换个方式对人家。” 没等闻延舟的回话,姜苏末下了车,甩上车门,进了家门。 她真心觉得楼藏月是个好姑娘,她特别欣赏她独立自主的态度,她是她学习的榜样,也是她以后想活成的样子。 但闻延舟显然不打算放过楼藏月,他如果来硬的,最后吃亏的肯定还是楼藏月。 哪怕是报答她泼聂连意的酒,她替她解的围,她也要帮着规劝闻延舟几句。 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和一个朝不保夕的女人,吃亏的,毫无疑问是后者。 …… 闻延舟又扯开一颗衬衫的纽扣,还是觉得不透气,索性按下车窗,让冷风吹灌进来。 姜苏末那些话在他耳边绕了一圈,他的眼尾低垂了下去,没什么情绪,冷淡得要命。 司机小心地问:“闻总,要回酒店了吗?” “回。” 闻延舟往后靠,拿出手机,解锁了屏幕后,却没有点开哪个应用,只盯着界面。 突然,微信弹出消息,是路在野。 “舟哥,你之前让我查楼秘书是怎么流产的,我查到了一点儿,挺奇怪的,你看看。” 闻延舟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 楼藏月在沈氏也是首席秘书。 沈徊钦的辅助部门跟闻延舟的不太一样,他只有一个秘书,有什么事都直接下达给秘书,秘书再分派给麾下四个助理。 这就意味着,楼藏月的责任更加重大,每天都要亲自将工作分给助理们,她又回到以前那种忙得脚不沾地的状态。 她一忙起来,就没空想别的,只是隐隐有些忐忑,那就是闻延舟。 距离那通摊牌的电话已经过去一周,他居然没有一点动静。 当然,他现在没做什么,楼藏月不认为他是放过自己,只觉得他肯定是在憋个大的。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楼藏月整理了一下,便拿着文件,进了总裁办公室。 然后就猝不及防地在沈徊钦的办公室里看到了某人。 第288章 糟蹋我真心 是柳厌。 “……” 楼藏月飞快蹙了下眉,不过只是一闪而过,很快恢复如常:“柳总,早上好。” “柳总不好,柳总的心要痛死了。” 柳厌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本就是风|流浪荡的长相,这会儿嘴角噙了一抹笑,看着更像纨绔子弟了。 “楼秘书,我给你送了那么多次花,你一次都没谢我,我都怀疑是不是送错了地址,今天特意过来看看。” 他控诉,“然后,我就从你们公司的保洁口中得知,你每次都是签收完就把花丢进垃圾桶,这么糟蹋我的一片真心,我痛得呼吸都困难了。” 是的。 自从楼藏月入职沈氏,柳厌每天订花送给她,还都是高价花,什么吸色郁金香、喷色白玫瑰,每次都是一大束,招摇张扬。 她第一次打电话婉拒,第二第三次发信息拒绝,第四次开始就直接扔垃圾桶了。 而且是当着送花小哥的面儿扔的,她相信送花小哥肯定有告诉他,明知道,还继续,她想不出形容词,只觉得这人烦。 楼藏月面不改色道:“柳总如果是要问这件事,那我再跟您说一次,请您以后不要再送了,花不便宜,您可以把钱省下来,捐给慈善机构。” 柳厌放下腿,手肘搁在膝盖上,托着下巴,故意曲解:“你不喜欢花,那我送别的,蛋糕?奶茶?我以你的名义,请你部门吃下午茶?” 楼藏月平静:“柳总如果要这样做的话,那我会报警,说您骚扰。” 柳厌噗呲一声笑了。 沈徊钦从休息室出来,瞥了柳厌一眼:“跑我公司骚扰我的秘书,柳总也太不给我尊重了。” “哪儿啊,我是追女朋友。”柳厌弯了弯唇,“彼美人兮,在西城之侧,我不见兮,寤寐思服。” 楼藏月不失体面地拒绝:“柳总抬举了,但我不敢当,世上好姑娘多的是,柳总别再在我身上费心思了。” 但柳厌不吃这套:“你现在对我没感觉,没准我追着追着,你就有感觉了,这事儿谁说得准呢?” 楼藏月屏息,选择不接话了,将文件放在桌子上:“沈总,这是需要您签字的合同。” 沈徊钦:“让助理送两杯咖啡进来。” “是。” 楼藏月出去后,沈徊钦一边打开文件,一边直白地告诉好友一个事实:“楼藏月,我四弟也喜欢她,先来后到,你得排队。” 柳厌挑眉,肆意至极:“我这人不喜欢排队,我喜欢釜底抽薪、捷足先登。” 他还人来疯,没脸皮,“我也可以喊你哥,哥,今晚贺家那个宴,你成全弟弟我一下呗。” 沈徊钦的长相是周正硬朗那一派,这会儿沉着眉目,权衡思考着什么。 一个小时后,楼藏月被沈徊钦叫进去,并领到一个任务——今晚代表沈氏,参加贺家为龙凤胎办的满月宴。 柳厌笑吟吟地说:“楼秘书,今晚我也要去赴贺家的宴,我们一起呗。” 楼藏月似乎没有拒绝的权利。 …… 西城贺家,也是望族,贺老太太喜得一对龙凤胎孙儿,当然要大摆宴席,广邀亲朋好友同乐。 因为贺老太太在圈内也是个传奇,但凡受邀的,只要抽得出空,都愿意赏脸捧场。 楼藏月挽着柳厌的手入场时,忽然想起,她第一次知道贺老太太,还是闻延舟告诉她。 “她跟她丈夫是青梅竹马,两人很恩爱,可惜造化弄人,她丈夫年纪轻轻就死于心梗,留下她孤儿寡母,娘家来接回,她不肯走,一边抚养孩子,一边把贺家重振起来,贺家能有今天,全靠她。” 闻延舟很少发自内心欣赏谁,唯独那次提到贺老太太,他语气里满是敬意。 所以今天这个场合,他可能会来。 第289章 手写的情书 “你一直在东张西望的找什么?”柳厌忽然问,他有注意到楼藏月的情绪。 楼藏月收回目光:“没什么。” 柳厌随手从旁边的桌上拿了一杯鸡尾酒,递给她:“你要是在找闻总,他今晚一定会来的。” “沈总吩咐我向贺老太太道喜,我在找她在哪里?”楼藏月平和地说,顺带婉拒了他的酒,“柳总自便就好。” 柳厌一副受伤的表情,叹着气:“怎么连一杯酒都拒绝我?我到底哪儿不入楼秘书的眼了?是不够帅?还是追你不够用心?” “我也不明白,柳总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感兴趣?” 柳厌道:“所以说,你就不该扔掉我送你的花,里面有我亲手写的信,你要是看了,就会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 楼藏月顿了一下,转头看他。 柳厌的长相也很拿得出手,桃花眼、高鼻梁、薄唇总是勾着笑,身高腿长,穿西装很是英挺。 饶是如此,他给人的感觉还是不太好。 很爱“勾三搭四”的那种不好 他这样的男人,在夜店酒吧之类的娱乐场所,会很受女孩子欢迎,帅气又多金,无论是喝一杯还是睡一夜,都很值得。 但他要是在其他地方勾搭女人,不说百分百吧,九成以上女性都会避之不及的。 一看就是一个玩弄感情的浪荡子。 楼藏月道:“花里没有信。” 她虽然丢掉花,但也怕他在花里藏什么值钱的东西,到时候反咬她一口索赔,所以扔之前她都有扒拉一下,她很确定里面什么都没有。 “那可能是我忘记放进去了。”柳厌笑吟吟,“明天送的花里我会记得放,你记得收下。” 看,这个男人就是这样,一句真情实意的话都没有。 楼藏月没回他话,他估计就是空窗期,无聊,拿她当消遣,她要是拒绝得太强烈,反而会激起这类习惯了别人捧着敬着的男人的所谓征服欲,更加对她不肯罢休。 这个参考闻延舟。 还不如就晾着他,他热脸贴几次冷屁股,没意思了,自然就会消停。 楼藏月自己拿了一杯鸡尾酒,抿了一口,眼角的余光瞥见闻延舟进了宴会厅。 她真的没有特别关注他。 能第一眼就注意到他来,是因为这个男人本就是无论在哪儿都鹤立鸡群,显眼至极。 一身三件套的西装,衬衫马甲外套,布料厚实有质感,但一点儿都不臃肿老派,反而是将他那矜贵疏离的气质,衬托得淋漓尽致。 他走进宴会厅,谁都没有看,如此目空一切,放在别人身上是傲慢,在他身上则理所应当,毕竟他是那样的身份。 闻延舟果然来了。 但他挽着的女伴,有点让楼藏月意外。 不是白柚,而是聂连意。 柳厌也在这时候开口:“我之所以知道闻总今晚一定会来,就是因为连意跟我说,她要跟闻总一起出席。” 楼藏月嘴上回:“原来如此。” 心下则想,闻延舟上次就带白柚一起参加过宴会,还被圈内的八卦小报报道了,怎么这次不带白柚,反而是带聂连意? 柳厌又刚好解答她的疑问:“连意应闻总邀请,加入碧云,现在是碧云正在进行的一个项目的总负责人。” 楼藏月客套:“聂小姐真是优秀。” 柳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份应对从容,道:“你刚才不是在找闻总吗,我带你过去,跟他打声招呼。” 说走就走,楼藏月还没答应,柳厌就搂着她的腰直接过去,笑着喊:“闻总。” 闻延舟的目光第一眼就落在楼藏月身上,看到她腰上的手,语气疏淡:“柳总。” 楼藏月有遇到他的心理准备,神情自然,若无其事地问候:“闻总。” 闻延舟看了她三秒,表情没变,只是稍微抬了一下眉:“楼秘书不是去沈氏高就了吗?怎么又跟柳总在一块?又换新东家了?” 第290章 祝前程似锦 楼藏月不卑不亢地解释:“沈总临时有事,所以指派我代表沈氏,来恭喜贺老太太喜得双胞胎孙儿。我跟柳总,只是顺路。” “那就是还在沈氏。”闻延舟的态度,说不上好还是不好,手里持着一杯红酒,轻轻摇着,玻璃杯里的液体,不断撞击杯壁,无声胜有声。 楼藏月此刻的心也像那猩红色的酒液,被他掌控在手里,摇摇晃晃,起起伏伏。 这是他们摊牌后的第一次见面。 闻延舟会怎么对付她这个公然耍了他的人? 楼藏月觉得,他直接把那杯酒泼她脸上,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让她当众下不来台都不奇怪。 闻延舟确实将酒杯往前递到她面前——但不是泼,而是杯口微微倾斜:“那就祝你在沈氏,前程似锦。” 楼藏月眸光微闪。 他是说,“祝”? 短暂的沉默后,楼藏月道:“多谢闻总。” 叮的一声,两人各怀心思地碰了一下杯子。 楼藏月本来只是想抿一小口,眼睛瞥到闻延舟一饮而尽,她也只好都喝完。 “Oh~我的Honey,空腹不要喝太多酒,对身体不好。” 楼藏月没料到柳厌会突然加戏,愣了一下,而他就抢了她的酒杯,杯底还剩一口酒,他直接喝了。 楼藏月见鬼似的看着他,一句“你有病吧”差点脱口而出。 闻延舟的眼睛也眯了一下。 聂连意讶然:“表哥,你和楼小姐……” 柳厌将酒杯随手放在路过的侍应生的托盘里,笑说:“让闻总见笑了,我最近在追楼秘书,所以要表现得积极一点。” 追?闻延舟喜怒难辨:“是吗。” 柳厌心照不宣地问:“闻总不介意吧?” 楼藏月以前是闻延舟的人,现在他想追人家,于是“礼貌”地问他这个“前任”,是否介意? 闻延舟语气淡漠:“每个人都有追求别人的权利,只要楼秘书不介意,我有什么好介意?” 他通情达理得像被夺舍了,楼藏月跟过他那么多年,这会儿也看不懂、猜不出,他这又是什么把戏? 楼藏月飞快在脑子里权衡,她是要直接表态对柳厌没那个意思,还是保持沉默,模棱两可? 这两种,似乎都不是好做法。 前者她觉得自己没必要向闻延舟解释自己的私生活。 至于后者,说白了,她还是会怕闻延舟会因此生气。 这个男人的话,她言犹在耳,他重复过几次,要求她,要么回他身边,要么孤独终老。 工作的事,她敢耍他,就做好了被他整死的准备,反正楼父出狱了,楼母的病情也大有好转,她没有后顾之忧,无论他想对她做什么,都放马过来。 但这不代表她要彻底作死,惹他一把不够,还要火上浇油,让他更生气,让自己死得更快更彻底。 当然。 她也不是真的要在他给的选择题里做出A或B的选择,遵守他的命令孤独终老,将来如果遇到喜欢的人,她还是会恋爱,问题是,她对柳厌没意思。 为了一个没意思的人,招惹闻延舟这个麻烦,很得不偿失。 …… 他们四个人站在一起说话,有不少宾客朝他们那边看去——毕竟国内四大巨头中的两位聚首,哪怕是猜他们在聊什么,都够他们八卦一阵子了。 林听是来找沈徊钦的,但她把宴会厅绕了一圈,都没有看到男人的身影。 耳朵捕捉到两个女人的好奇:“柳总身边的女人是谁呀?” “好像是沈氏的人,代表沈氏来祝贺老太太的。” 林听下意识看过去,就看到了楼藏月:“……” “挺漂亮的,也不知道在沈氏是什么职位?” 什么职位?陪床的职位呗!林听气得吹胡子瞪眼。 楼藏月不是闻延舟的女人吗?怎么又跑沈氏去了?肯定是闻延舟玩腻了,把她给沈徊钦了,那些男人就是这样,女伴换来换去! 但别人也就算了,偏偏是楼藏月! 林听可没忘记,那次在洛菲庄园的射箭场,她弯弓搭箭威胁她的样子! 她磨着牙,走了一个苏苏,又来一个楼藏月,苏苏是姜家小姐,这个楼藏月总不可能也是什么有钱人家,隐姓埋名出来体验人生的小姐吧? 肯定不是! 她就是一个靠男人的货色! 靠男人也就算了,敢招惹她的男人……新账旧账,林听现在就要给她一个好看! 林听喊住一个服务生,带他到隐蔽的地方,双手抱胸:“我给你一笔钱,你帮我做一件事!” 第291章 一女的二能生 旁人眼里,他们四个人是在谈笑风生,身处其中的楼藏月,坐立不安。 好在聂连意在这个时候提醒闻延舟:“闻总,贺老太太下楼了,我们过去打招呼吧。” 闻延舟最后看了楼藏月一眼,颔首:“先失陪了。” 而后就挽着聂连意走过去,跟贺老太太说话。 “……” 楼藏月都有点不真实。 摊牌后的第一次见面,没有她担惊受怕的报复,甚至没有故意为难或者恶意嘲弄。 闻延舟祝福了她,然后就离开了……他是觉得,强求确实没意思,所以决定放过她了? 劫后余生来得猝不及防,楼藏月的目光不自觉跟随闻延舟的身影,想他为什么突然改脾气? 她这么“痴痴”地望着人家,被柳厌看在眼里。 他幽幽道:“现任在这里,你老盯着前任不放,是不是有点不给我面子啊?” 楼藏月回头:“柳总,我怎么不记得我答应跟你交往?” “我说的前任现任又不是男女朋友的意思,只是说,你以前跟着闻总出席宴会,现在跟着我出席宴会。”柳厌不正经地笑。 “你偏偏往男女朋友的方向理解,唔,我知道了,你对我其实也有那个意思吧?” 楼藏月服了他了:“柳总如果觉得,逞口舌之快很有意思的话,可以找几个相声演员陪你练练。” 柳厌顿了一下,表情思索。 然后就低下头,一副煞有其事,又真挚深情的样子说:“我本来是想回你,我口舌快不快,将来有机会你再领教,但我觉得,这种话,对那些随便玩玩的姑娘可以说,对你不行,因为我对你是认真的,不想让你不舒服,觉得我冒犯你。” “……”楼藏月要是小十岁,可能会被这种“情话”唬得一愣一愣。 现在她只想拆穿他套路,“不想说,不还是说出来了吗?” 不既调戏了她,还让合理化了这个调戏,他可太会了。 柳厌无辜:“啊,对不起,这不是我本意,请原谅,我第一次追喜欢的女生,没有经验,难免有些莽撞和笨手笨脚。” 楼藏月:“……” 她是真的气极反笑了。 闻延舟听着贺老太太的谆谆善诱,目光不动声色地侧过去。 就看到楼藏月对着柳厌,一副想笑又不想笑,最后负气扭开头。 而柳厌呢,也孜孜不倦地低下头说什么话逗她,那氛围,像极了闹别扭的小情侣。 闻延舟表情淡了又淡,单手背在身后,拇指无意识地摩擦着食指,不知道在想什么? “延舟,听没听到我的话呀?”贺老太太嗔了一下,对他的走神不满。 “听到了,您让我早点找个人定下来,再生个孩子,有了家室,性子就会收一收。”闻延舟淡道,“不知道还以为我有多叛逆呢。这些话,是我爸让您对我说的?” 贺老太太没有否认,看了他身边的聂连意一眼,却没有要询问她身份的意思,只是意味深长道:“你也知道你爸着急,他现在对你找什么样的人,要求都不高了。” 闻延舟想到了什么,眼底流露出厌烦,轻轻一嗤:“是不高了。” 只有两个。 一是个女的,二是能生。 贺老太太拍了拍他的手:“龙凤胎在楼上,你等会儿上去看看,多看看孩子,你也会喜欢的,也许就能理解你爸的心情了。” …… 楼藏月不想跟柳厌说话了,这人不正经的程度超出她想象。 她看向贺老太太那边,闻延舟跟贺老太太好像快聊完了,她准备过去跟贺老太太打声招呼。 柳厌倒是不急着去打招呼,只看着楼藏月,又找到新的话题:“你穿这个颜色,挺好看的。” 楼藏月下意识低头,看自己身上的礼服。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月白色的长裙,通身素净没有图案,挂脖款式,露出削瘦的肩,低调又不失大方。 这样的打扮,放在这个场合,最不会出错。 楼藏月敷衍:“多谢柳总夸奖。” 柳厌噙了笑:“但你穿旗袍,更有韵味。” 第292章 还有谁看见了 柳厌还记得,在商家游轮,楼藏月穿了一件淡绿色的改良旗袍。 挽着头发,簪着头簪,扶着楼梯走上来,摇曳生姿,像极了三月江南水岸边,被风拂动的杨柳枝。 他突然觉得,自己对她的兴趣,应该是从那会儿就有了。 楼藏月清淡道:“柳总要点单的话,可能交代错人了。” 柳厌自顾自道:“我认识一位做旗袍很厉害的师傅,回头我去订一身这个颜色的旗袍送你,你的尺码多少?或者周末,我亲自带你去见那位师傅,旗袍还是要量体定制比较好。” “……” 楼藏月发现柳厌,有一个很厉害的本事,那就是只听自己想听的,也只说自己想说自己想说的。 她见过霸道如闻延舟的男人,也见过礼貌如沈素钦的男人,但这种无赖的,她算在柳厌这儿长见识了。 楼藏月奉陪不下去了,回了一句:“不好意思柳总,我去个洗手间。” 然后就快步远离他。 走了一段路,楼藏月回头,柳厌在跟别人说话了,她实在无语地摇头。 转回身,猝不及防,一个手里端着托盘的服务生从她身边擦过! 楼藏月心下一惊,立刻后退几步——托盘上放着好几杯酒,要是撞上,必定都会全倒在她身上,楼藏月敏感的脑子闪过一个念头,故意? 她抬头去看服务生,还没来得及问他怎么回事,身后突然有人猛地拽开她脖子上的系带! 楼藏月穿的礼服是挂脖的款式,就靠脖子上这根系带支撑,带子一松,她当即感觉到礼服在下坠! 好在楼藏月反应极快,立刻抓住胸口的布料,阻止衣服彻底走光,她猛地转身。 就看到了身后的林听! 林听夸张地“呀”了一声:“怎么会有人在这种场合衣不蔽体呀?想搏出位也不是这样的吧?” 这一声,将宾客们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楼藏月万万没想到她会做出这种事! 闻延舟眉头一皱,抽开聂连意的手,快步过去。 但比他到得更快的是沈素钦,他直接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抖了一下,披在楼藏月身上。 楼藏月一手抓着胸口布料,一手拿起服务生托盘里的红酒,反手就泼到林听的脸上! 林听惊叫:“楼藏月你疯了吗!” “你想让我当众出丑,我只是以牙还牙,把这个丑还给你,而已。”楼藏月冷声。 “你胡说八道!明明是你卖弄风|骚,带子松了裙子掉了,污蔑我干嘛!” 楼藏月怒火中烧:“你当所有人的眼睛都是瞎的吗?!” 林听嚷嚷:“那你说,还有谁看到了!” 沈素钦将楼藏月挡在身后:“我看到了。” “我也看到了。”柳厌快步走过来,手指一摆,几个服务生立刻抬起宴会厅装饰用的屏风,将楼藏月“包”在屏风里,挡住所有人的目光。 楼藏月快速将带子重新系好,心里除了愤怒,就是愤怒! 争风吃醋,她见多了;栽赃陷害,她也见多了。 但她跟林听,一无深仇二无大怨,同为女性,她居然想在大庭广众下扒她衣服! 林听的气势弱了一些,但并没有认错,这种在家里被宠坏的小公主,就是不知天高地厚,就是为所欲为。 “你们肯定是帮楼藏月啊,谁不知道沈家四公子跟她关系匪浅,前段时间还跟她一起去水城玩儿,她今天又是跟柳总来的,跟柳总肯定也很要好吧,你们不帮她说话才怪呢!” 她这话,既是点出沈素钦和柳厌的证词不可靠,还顺便泼了楼藏月一盆脏水——跟这么多男人不清不楚,不是好货色。 楼藏月从屏风后出来,压着火看着林听,张嘴要说话。 但在她开口之前,一道声音先插入。 “我也看到了。” 第293章 真划清了界限 楼藏月猛地看去。 闻延舟冷道:“我既不是跟楼藏月一起来的,跟楼藏月关系还很……一般,我总不会也向着她说话吧。” “我……”林听倒是想说,哪里关系一般了?楼藏月之前就是你的女人! 但柳厌她敢驳一下,闻延舟是一点都不敢。 倒不是说闻延舟的身份比柳厌高,而是柳厌好说话,她知道他不会生气,但闻延舟不一样。 他那个气场,光是站在那里,就很吓人了。 “我……你们这么多人就欺负我一个啊!”林听反而委屈起来了。 楼藏月扯扯嘴角:“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你,先欺负贺老太太。” 林听瞪眼:“你造什么谣!我哪有!” 楼藏月走向她:“今天是人家孙儿的满月宴,好心好意好酒好菜请你来同乐,你什么仇什么怨要在人家的大喜之日做这种事?这不是欺负,那什么是欺负?” 柳厌似笑非笑看着,口舌之争?那还是楼藏月的口舌更厉害一点,三言两语的,就升级了矛盾。 林听只是想让楼藏月出丑,没想那么多,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她脸色难看:“你……” “林小姐肯定不是故意的,”贺老太太的声音响起,围观的宾客自动让开一条路。 年过六十,依旧精神矍铄的老人走进事件总监,不喜不怒道,“只是喝多了酒,醉酒而已,来人,送林小姐回去。” 这哪是“送”啊,这就是赶客了! 不只是林听丢人,连带着她身后的林家,她的父母,都把脸丢在这里了。 林听脸色白一阵红一阵,总算知道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的感觉,她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惹楼藏月…… 服务生:“林小姐,请。” 林听低着头,灰溜溜地被送走。 楼藏月走到贺老太太面前,诚心道:“对不起,贺老夫人,差点破坏了您的大喜日子。我是沈氏沈总的秘书,沈总临时有事,抽不开身来敷衍,让我代替他向您致歉。” “是人家要害你,你是受害者,有什么对不起我的?”贺老太太眼神洞若观火,什么都看得明白,“我还觉得,你是为我们提供了一出好戏,我谢你才对。拿酒过来。” 服务生立刻端来托盘,贺老太太拿了两杯红酒,递给跟楼藏月一杯,碰杯。 楼藏月不禁一笑,心想贺老太太就是这样爱恨分明,利落大方的人,所以才能扶大厦于将倾,才有现在的贺家。 贺老太太转头对闻延舟道:“不是说要跟我上楼看看龙凤胎吗?” 楼藏月和闻延舟的目光在半空对上,而后各自转开,就好像,真的划清了界限,以后各不相干。 闻延舟颔首,目不斜视地跟着贺老太太上楼。 楼藏月心下说不上什么感觉,只对沈素钦说:“沈教授,谢谢你。” 柳厌无时无刻不刷存在感:“我没帮你吗?怎么不谢我?不要厚此薄彼啊楼秘书。” 楼藏月随便地点了下头:“也谢谢刘总。” 谢完又转回去看沈素钦,“沈教授,你怎么来了?” “你代表的是沈氏,我代表的是沈家。”沈素钦注意到,还有很多宾客的目光在往楼藏月这边看,感觉她会不舒服,便说,“我们出去聊。” 楼藏月点头说好,两人一起出了宴会厅。 柳厌被丢下了。 他盯着沈素钦眯起眼睛——哦~他的“情敌”,不是闻延舟,是他啊? 第294章 沈素钦的告白 贺家这个满月宴是在家里办的,整个别墅,里外都是灯火通明。 楼藏月和沈素钦出了宴会厅,到花园里,沈素钦感觉风有点儿大,楼藏月只穿着礼服,怕她着凉:“你已经跟贺老太太打过招呼,可以先走了,我送你回去吧。” 楼藏月摇头:“等会儿吧,宴席还没过半。” 虽说她就算现在走,也可能没人在意,但她习惯了面面俱到,礼数周全,不留下一点瑕疵被人指摘。 沈素钦便伸手,将她披着的外套拢紧,又绕到风吹来的方向,替她挡风。 他垂眸看她掩盖在脂粉下的脸色,低声问:“你好像很疲惫,工作太忙,没时间休息吗?” “刚进公司,不太熟悉,会忙一点,越上手会越轻松。”楼藏月不在意,这种工作强度,她还接受得了。 沈素钦:“那也要注意身体,我再去找我二哥开些药膳方子,如果你没有时间做,我可以帮你,我最近放寒假回家住,正好有空,煮好我送到公司给你。” “我哪能这么麻烦你啊。” “为你做这些,我愿意。” 楼藏月莞尔:“沈教授人好心善,可我要是真的心安理得地接受了,那就是我没分寸了。” 要什么关系,才能让人家给她做饭啊? 这话说得,沈素钦沉默地看她。 无声胜有声地表达什么。 楼藏月微微抿唇。 从水城回来这段时间,他们线上的联系照旧,但线下,今晚是第一次见。 前几次沈素钦约她吃饭,她都说忙,虽然确实是忙,但也不至于忙到连一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说白了,楼藏月是在回避他。 躲他的原因,不是他隐瞒了她另一面——那天她在车上反驳闻延舟的话都是真心话,她不介意沈素钦的反差,他又没伤害过她。 楼藏月真正面对不了沈素钦的原因是,她知道沈素钦对自己有意思,但她却总让他撞见她跟闻延舟藕断丝连。 不是避孕药,就是事后电话,她实在不知道,如此难堪的情况下,还要怎么继续这段心照不宣的暧昧? 沈素钦不愧是大学教授,智商情商都在线,不用楼藏月说,他就知道她顾虑什么。 他低头看着楼藏月,在迂回和直白之间,选择了后者。 “藏月,不要躲我,你的事,我都知道,无论是你自己,还是你家里,我都做好了跟你一起承担的准备。我不是十几二十岁的小年轻,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今晚也是知道你会来宴会,才专门过来找你。” “我既然来找你了,那么你觉得我会介意的那些事情,我就是都不介意,所以你也不要替我介意了。” 她觉得他会介意她和闻延舟那些事,而他亲自站到她面前,告诉她,他都不介意。 这番推心置腹又用情至深的话,楼藏月要说完全无感,那是不可能的。 沈素钦是一个很好的人,陪她走过她爸入狱、她妈患病、而她找不到工作,还备受打压的日子,楼藏月一直都很感激他,也很感慨,这世上还有他这样的好男人。 像明珠一样,熠熠生辉。 他今晚这些话,四舍五入相当于表白,只要她点头,他们就能在一起。 …… 闻延舟在二楼的窗台上,目光冷淡地看着底下的“野鸳鸯”,他们的话,他都听在耳朵里。 他也想知道,楼藏月,会怎么回答他? 第295章 以后不欺负你 然而到最后,闻延舟和沈素钦都没有听到楼藏月的回答。 因为刚好在这个时候,沈素钦的手机响了,是沈妙妙打来的电话。 “四哥,四哥,你在哪里啊?我出事了,你快来救我!” 沈素钦眉头一下皱起:“妙妙,别着急,出什么事了?” 沈妙妙明显是吓傻了,磕磕巴巴地道:“我、我开车,然后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再抬头就看到前面有人要过马路……” 沈素钦心一沉:“然后呢?” “然后我就急忙打了一下方向盘躲开,现在车子撞上绿化带,卡在那里了,动不了了,怎么办啊,我好害怕,你快、快过来救我啊……” 沈素钦:“没有人受伤,你就该庆幸了,谁教你开车可以看手机?还有脸哭,让大哥知道打断你的腿。” 沈妙妙呜呜:“别骂我了,你快来救我……” “先从车上下来,到安全的地方,把位置发给我,我马上过来。” 楼藏月大概知道发生什么事了,说:“你快去吧,沈小姐肯定吓坏了。” 沈素钦确实担心小妹,点了点头,往外快速走了几步,但想到什么,又一顿,折返回来,到楼藏月面前:“明天中午,我请你吃饭。” “明天我很忙,应该没有时间。” “那就后天。” 楼藏月无奈:“有时间再约吧。” 沈素钦没有听到答案,终究是不甘心,但沈妙妙那边更是拖不得,只好说:“那你先答应我,不要再躲着我,好不好?” 楼藏月犹豫了一下,到底是点头了:“嗯。” 好歹有一个结果,沈素钦笑了笑,这才走了。 楼藏月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后,拿出手机看时间,想着回宴会厅再待个十五分钟,就去跟贺老太太告辞,这样也不算失礼。 结果头顶被什么轻轻砸了一下,楼藏月“呀”了一下。 砸她的东西从她头顶滚了下来,她下意识伸手去接,落在手心的,竟是一朵粉色的牡丹花。 她一愣,抬起头。 然后就看到二楼窗台上,双手撑着栏杆站着的闻延舟。 “……” 一看到他,楼藏月的神经就不受控制地紧了一下,今晚他那副划清界限的样子果然是假的,现在又来主动招惹她。 而他一招惹她,她就怀疑他要跟她算账。 闻延舟淡道:“楼秘书不是代表沈氏,来祝贺双胞胎满月的吗?孩子就在二楼,不上来看看?” 按理说,是应该上去看看。 但闻延舟在上面,楼藏月就不想去了,礼貌道:“我等一下再去。” “为什么还要等一下?现在不能上?”闻延舟双手撑着栏杆,目光低垂着看她,也看穿了她,“你在怕我?” 楼藏月干巴巴:“闻总说哪里的话。” “普通话。” 楼藏月:“……?” 他是在讲冷笑话? 闻延舟轻轻勾唇:“行了,我刚才不是都祝你在沈氏前程似锦了吗?以后不会欺负你了,别怕。” 楼藏月真的看不懂闻延舟现在的逻辑……他该不会是真的中邪了吧? 闻延舟挑眉:“真的不敢上来?” 楼藏月最后上去,不是因为被激将,也不是因为信了他一句轻飘飘的承诺。 而是因为考虑到,这里是贺家,楼上肯定也有很多贺家的人,闻延舟不敢在这里对她做什么。 也确实如她所想,二楼婴儿房里,不止有月嫂,还有佣人,甚至是保镖,闻延舟依旧靠站在窗台,窗台对比室内,比较暗,他神色被笼罩得有些不清楚。 只能感觉出,目光笔直地落在她身上。 楼藏月目不斜视地走到小床边看两个宝宝,才满月,很小,粉粉嫩嫩的。 她不禁用手指指腹点了点宝宝的脸颊。 闻延舟不知何时走到她的身后,看她尽是柔软的神色:“觉得孩子可爱?” 楼藏月毫不犹豫:“当然可爱。” 闻延舟双手插兜,语气不明不白:“我们本来也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孩子。” 第296章 他们的那个孩子 楼藏月没听清似的回头:“闻总说什么?” 房间里地暖充足,闻延舟脱了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里,只穿着白衬衫和深灰色毛呢马甲。 他戴了袖箍,臂弯被束缚出肌肉的弧度,斯文与野性并存。 这么近的距离,他说话又不含糊,她得走神得多厉害才没听到他的话,闻延舟知道她是不想接茬,哂了一下:“没。” 楼藏月继续去看双胞胎。 嗯,她确实是不想接话。 她不知道闻延舟为什么突然要说那样的话? 他们那个孩子,就算没有意外流产,他也不会允许她生下来——这个,在她那次痛经,却被误以为是流产的时候,他就给过她答案了。 她也不想跟他讨论孩子不孩子的事,很怪异,也没有任何意义。 双胞胎原本是安安静静睡着,楼藏月弯腰看他们,忽然,其中一个孩子哇的一下哭起来,楼藏月一愣,紧接着,另一个孩子也哭了起来。 楼藏月委实有些被吓到,以为是自己把他们弄醒了。 闻延舟抓住她的手,将她拉离小床。 月嫂赶忙过来,抱起孩子问:“怎么突然哭了呢?” 楼藏月刚要回答,闻延舟就捏紧她的手腕,楼藏月茫然地回头看他,他神色疏淡,那边月嫂也检查出了为什么。 “原来是拉臭臭了呀,小小姐和小少爷就是这样,一个哭,另一个也会跟着哭,不好意思客人,我们要抱他们去清洗一下。” 楼藏月点头:“嗯嗯,你们快去吧。” 月嫂和佣人一人抱起一个,进了浴室。 楼藏月松了口气,还以为是她的指甲不小心刮伤孩子。 闻延舟亦是道:“不是你做的事,急着认错干什么。” “我不是要认错,我是想告诉月嫂,孩子哭前发生了什么,好帮助人家尽快确定孩子哭的原因。” “在人家眼里,你就是急着‘辩解’或‘狡辩’。”闻延舟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问到你了再说也不迟。” 别的事情,楼藏月当然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孩子,她心软,怕耽误了时间,造成什么后果。 她看了闻延舟一眼,这男人果然不合适要孩子,孩子都哇哇大哭了,他还能理性地分析出个一二三四。 楼藏月客套地问:“闻总怎么没有带聂小姐来看双胞胎?” 闻延舟看着她:“你不也没跟柳厌在一起。” “那我下去找柳总。”楼藏月顺势转身要走。 闻延舟反应过来被她借坡下驴了,气极反笑。 楼下勾搭一个柳厌,身上还披着沈素钦的外套,真是碍眼至极。 在楼藏月擦身而过之时,他突然伸手将她披在身上的外套扯走。 楼藏月身上一凉,下意识转身去抢:“还我!” 闻延舟顺势揽住她的腰,接纳她的“投怀送抱”,挑眉看着她:“嗯?” 他同时还收紧了手臂,让她的身体更贴紧他的身体。 楼藏月连忙将手抵在他胸口,阻止更进一步的亲密,男人身上雪一般的气息又一次侵略她鼻腔。 她抿紧唇,仰起头:“闻总祝我前程似锦,刚才还说不欺负我,现在又算什么?” 闻延舟相当自然:“你要摔倒,我扶你一把而已。” 睁眼说瞎话!楼藏月屏住气:“我现在站稳了,闻总可以放开我了。” 闻延舟目光流连在她的脸上,揽她腰的手掌,也隔着礼服薄薄的布料,上下摩挲着。 第297章 再三让步闻延舟 他的掌心很热,触感根本无法忽视,楼藏月身体不禁绷紧,刚想要说什么,闻延舟就放开了她,甚至礼貌地后退一步。 就好像,他真的只是“绅士”地扶她一把仅此而已。 楼藏月连忙拉好裙子,古怪地看了他两眼,直接伸手:“衣服还我。” 闻延舟把自己臂弯里的外套给她。 楼藏月撤回手:“我要沈教授的衣服。” 闻延舟眼睛一眯,楼藏月无可奈何地解释:“那是沈教授的外套,我还要还给他的。” 闻延舟的表情,看起来更像是想把外套,直接扔进垃圾桶。 但不知道为什么,过了几秒,还是丢还给她了。 楼藏月连忙接住,意外他进入这么好说话。 “大男人还喷香水,你也不嫌他娘。” 沈素钦的外套上有很淡的肉桂香,温暖缱绻,在沈素钦身上并不突兀,更没有他说得那么贬义。 楼藏月低声反驳:“这是一种社交礼仪。” 闻延舟不用,不代表这是不正常的,无缘无故地攻击别人,也是够无聊的。 但他今晚“让”了她三次,更让楼藏月没想到。 放在以前,根本不可能。 楼藏月没再披上衣服,只是将衣服叠好搭在手臂里,这个行为倒是让闻延舟脸色好看了一点:“上次你借苏苏的外套,她托我带回来还给你。” 楼藏月点头:“闻总叫跑腿送给我就行。” “可以,把你现在的地址发给我。”闻延舟说,楼藏月顿了顿,更不想让他知道她在西城的住处,委婉道:“地址填沈氏就可以。” “怕被我知道你住在哪儿?防着我?”闻延舟嘴角一泛,“我要是真想知道,用得着问你?” 他一查就清楚。 楼藏月低眉顺眼地敷衍:“闻总想多了,我没有那个意思。” 闻延舟很少这么紧追不舍:“既然没有,那我送你回家,正好这边可以退场了。” 楼藏月有点扛不住了,再次婉拒:“闻总是跟聂小姐一起来的,应该送聂小姐回家。” “聂小姐跟你的柳总一起走。”闻延舟迈步就往外走,“衣服就在车上,知道你今天会来,特意给你带来的,跟我下楼拿。” 他到门口,“快点,楼秘书。” 楼藏月不想跟上,但又怕忤逆了他,他就翻脸了,只好磨磨蹭蹭地走下楼梯,目光左看右看,寻找着柳厌的身影。 刚才很烦那个无赖,但这会儿要是有他在,她就能顺理成章摆脱闻延舟了。 然而刚才赶不走的人,现在却找不到,聂连意也不在。 楼藏月还是被迫到了停车场,她刻意地跟闻延舟的车门保持距离,温良恭俭让地说:“闻总在这里把外套给我就好。” 闻延舟打开车门:“我送你。” “这么晚了,不好意思麻烦闻总。” “不麻烦。” “路上我还要向我们沈总汇报工作,怕打扰到闻总清静。” 句句都是婉拒。 闻延舟若有所思地看她:“你怕我?” 楼藏月继续恭维:“应该没有人会不敬畏闻总的气场吧。” 闻延舟哂了一下:“好好说话。” 楼藏月顿了顿,抬起眼看他:“闻总是要听实话吗?” 闻延舟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眼眸清冷:“我既然问了你,就是要听的。” “我怕的。” 楼藏月吐出口气,直白道,“我怕闻总报复我,虽然我知道做那件事,就一定会付出代价。” 闻延舟凝视着她站在寒风里,纤细瘦弱的身形,眼底光泽深且暗:“知道怕,知道会有代价,你还要这么做。” “因为比起承担后果,我更不想留在你身边。”楼藏月嘴角向下垂落。 “沈教授说我看起来很疲惫,以为我是忙工作忙的,其实更多是因为我这段时间,一直提心吊胆闻总会来找我。” 闻延舟看她一副“事到如今索性跟他说开了”的模样,没插嘴也没打断,就听着。 第298章 我表哥不是坏人 “闻总,我们已经结束了,我理解因为我突然离开,你会有些不甘心,但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应该接受这个事实了,真的没必要再纠缠我这个……你已经睡腻了的破鞋。” 睡腻了是他说的,破鞋也是他说的。 闻延舟往她的方向走了一步。 他们在停车场,这里本就没那么明亮,他的五官模糊不清,情绪也是:“说,继续说,还有什么,我还说过你什么。” 楼藏月想了一下,太多了:“看不上,配不起,没家教,太随便……” 哪怕只是复述他的评价,她都觉得心脏紧得发疼。 没有哪个女孩子被人这样侮辱还可以无动于衷的。 “闻总,您可以有很多的消遣,想要什么女人,抬抬手就有了,但我光是扛着我的家人活下去,就已经用尽了全力,我是真的,玩不起。” 楼藏月低垂着头,没有看闻延舟的脸色,也没有让闻延舟看她的脸色。 时间好似在他们中间停止了,只有风还在吹。 到最后,闻延舟什么都没说,将装在袋子里的外套丢给她,然后就上车走了。 楼藏月看着汽车的尾影消失后,才抬手,擦了一下眼角。 擦到了湿润,她看着指腹的水泽,扯扯嘴角,有些自嘲。 怎么还真把自己说哭了呢…… 她卖惨,不是想得到闻延舟的怜惜,只是希望能他触动的仅剩不多的那点良心发现放过她。 上次在洛菲山庄她就卖过一次,那时候她就发现,寡情寡义的闻延舟,居然装委屈这一套。 难怪白柚能在他那儿屡战屡胜。 白小姐就很“可怜兮兮”。 她活着确实不容易,还要学自己最讨厌的人。 楼藏月面无表情,叫了网约车,等车来的时候,她发信息给姜苏末,说外套她已经收到了。 姜苏末秒回:“我表哥这么快就拿去还你了?” “今天是西城贺家的双胞胎的满月宴,我们在宴会遇到,他就顺便还我了。” 姜苏末回了一个比“X”的表情包:“不是顺便,他肯定是专门去找你的,我帮你教他做人了,他以后应该会对你好一点~” 原来是姜苏末跟他说了什么,闻延舟听进去了,难怪今晚对她的态度这么古怪。 随便吧,怎样都可以,只要她能在夹缝中找到生路,日子也好过一点,无论闻延舟到底听进去了姜苏末的话,还是吃她卖惨那一套,都可以。 姜苏末想了一下,两边劝,又给楼藏月发了一段:“我表哥不是坏人,他性格这么差,我觉得跟我小姨和姨父有关,你应该知道,他们离婚了吧,离婚的原因,是我姨父出轨现在的闻夫人。” 楼藏月回复:“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我只希望他可以放过我,姜小姐要帮我的话,就帮我劝他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姜苏末本来还想再跟她说说闻父和闻母以及闻夫人的事,但看到她的信息,又长按删除键,把字都删除了。 她感觉得出来,楼藏月是真的,非常排斥她表哥,她再撮合就不礼貌了。 …… 楼藏月将自己的外套穿上,又将沈素钦的外套装进袋子。 网约车到了,她坐上车,去酒店。 她在西城没有租房子。 因为距离过年不到一个月,现在租房不太划算,她跟酒店谈了长住的价格,房费里包含每日一顿自助早餐,折合下来很合适,所以就暂住酒店。 次日,楼藏月照常上班。 一个助理走到她的桌前,放下一个牛皮纸袋:“楼秘书,我刚才楼下遇到跑腿,跟前台说是给你的东西,我就顺便帮你拿上来了。” “谢谢。”楼藏月微笑,助理说不客气,然后就回自己的工位。 楼藏月看了看文件袋,没有写寄件人,有些疑惑,是谁寄给她的? 她打开封口,拿出东西。 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一本红色的房产证。 第299章 闻延舟是在追人 楼藏月当场愣住,翻开一看,户主就是她的名字。 房子的地段,也是距离沈氏很近的一个高档小区。 “……” 楼藏月头脑风暴了一会儿,首先排除沈素钦,沈素钦不会做这么离谱的事,他哪怕是要送他房子,也一定会跟她打声招呼。 会做这么离谱的事的人……楼藏月直接发信息问柳厌:“柳总,你是不是送什么东西到公司给我?” 他之前老给她送花,她很难不怀疑这件不着调的事也是他做的。 柳厌大概在忙,没有回,直到一个多小时后,他才直接打来电话:“楼秘书是在提醒我,今天的花还没送吗?我这不是听你的话,不要浪费钱,把钱捐去做慈善嘛。” 楼藏月微微皱眉:“所以你今天没有给我寄东西?” 柳厌手里转着钢笔,玩味儿地笑:“这么说,你是收到了来历不明的包裹?” 他煞有其事,“放着别动,我现在就去找你,我跟你一起打开,免得里面是什么炸弹或者暗器,伤到我的宝贝哈尼就不好了。” 楼藏月对他的话是左耳进右耳出:“柳总,我这边什么都没有,您千万别过来,不打扰您工作了,再见。” 她立马挂了电话。 柳厌看着手机,勾了勾唇,把秘书叫进来:“让你查的事,查到了吗?” 秘书查到了,他将一份文件递给他。 柳厌翻看看了看,手指弹了一下文件,拿车钥匙起身:“不用跟。” …… 楼藏月还在想房产证的来源。 不是柳厌,那就只有——闻延舟。 楼藏月虽然觉得不可能,但目前也没有别的人选了。 她再三犹豫,用手机拍了房产证的照片,然后发给闻延舟,附带一个问号。 “?” 闻延舟倒是没过多久就回了:“你这是猜了几个人,才猜到是我?” 还真的是他! 楼藏月错乱:“闻总为什么给我这个?” 闻延舟挥信息:“昨天晚上不是控诉了我那么多吗?良心发现,给你一点补偿,省得你去住酒店。” 楼藏月盯着这段文字,反复阅读了几遍,再打字:“闻总的好意我心领了,只要闻总以后不要再在工作或者生活上为难我,我就感激不尽了,不敢收您这么贵重的礼。” 闻延舟随意:“一辆车的钱而已,算不上贵重。” 楼藏月还是拒绝:“我把房产证邮寄回碧云还给您。” “你要是敢,我就让整个西城,没有酒店敢收留你。” 楼藏月气闷,才说了不要为难她,他就又来威胁她了! 结果几秒后,闻延舟居然把消息撤回了。 就好像自己也觉得过分一样。 楼藏月:“……” 闻延舟换了一句:“听说你妈术后恢复得不太好,你爸的腿伤也没好全,我帮你找医生?” “不用,这些我可以自己处理,不敢劳烦闻总。” 楼藏月全部拒绝。 闻延舟就是闻延舟,示好几次,已经是极限,她这么不识好歹,他也不耐烦了,回了一句“随便你”就没再理她。 楼藏月刻不容缓,马上叫了快递上门,将房产证邮寄回碧云还给闻延舟,这东西在她手上,烫手,烧心。 她还把快递单号发给闻延舟,以防丢件之类小概率的事。 闻延舟没回她。 从昨晚到现在,楼藏月各种拒绝他,骄傲如闻延舟,应该不会再做什么了。 …… 中午,楼藏月和客户一起吃饭,合作谈得很顺利,饭后她亲自送客户上车,而后也步行回了沈氏。 她瞥见前台有一个送花小哥,眉毛挑了挑。 果不其然,小哥打电话,她的手机就响了。 “你好,是楼藏月楼女士吗?有一束花需要您签收。” “……谁订的?”楼藏月问归问,心里有答案——肯定是柳厌,他估计还会说,是她去“讨”的。 送花小哥看了一下卡片,然后说:“姓闻的。” 楼藏月:“………?” 第300章 闻总下次别越界 楼藏月不知道闻延舟这是什么意思? 送房子是补偿,送花能补偿她什么? 她盯着手里的卡片,“闻”字是打印的,但她好像能从这个机械的字里,看到男人手写自己的名字。 她以前是他的秘书,看过无数次他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他的字很好看,行云流水,苍劲有力。 最喜欢他的那段时间,无论他做什么,她都崇拜和仰望,没事的时候,会在白纸上,模仿他写字,闻延舟,闻延舟…… 一笔一划,写得非常认真。 有一次还被他看到了,他当时饶有兴致地挑了一下眉,她就尴尬得连忙用文件盖住,低着头不敢看他冷淡又隐约带着戏谑的眼睛,臊得耳朵通红。 “……” 现在的楼藏月,应该无感或者麻木了才对,怎么想起这些,又觉得身上哪里刺疼着。 她将卡片重新插回花束里,然后抱着花走到公司门口,打开垃圾桶,面无表情的,直接扔下。 拜柳厌所赐,这段时间,她扔花扔得越来越顺手。 刚扔完,楼藏月就听到一阵掌声,她一愣,转头。 柳厌噙着笑走过来:“可算让我见识到,你每次扔我送的花是什么样子了。” 楼藏月:“……” 楼藏月瞬间恢复职业状态,客客气气:“柳总怎么来了?” “不是说了怕你遭遇不测,过来看看你吗?”柳厌瞥了眼垃圾桶,“你收到的不明物品,就是这束花?” 楼藏月没说是不是,顺势打发他:“那柳总看到了,我什么事都没有,不耽误您工作了。” “我工作做完了,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追女朋友。”柳厌笑吟吟的。 楼藏月就像不知道他说的人是自己似的:“那就不打扰柳总了,我还有工作,先上去了。” 柳厌倒是不介意:“我等你忙完。” 楼藏月快步进公司,一秒都不敢犹豫。 柳厌收回目光,眼尾瞥见垃圾桶边有一张贺卡,应该是楼藏月扔花的时候掉落出来的。 他弯腰,嫌弃垃圾桶边的脏污,但那张贺卡背面朝上,看不到正面的字,他只好从口袋里抽出真丝手帕,捏它起来看。 落款写了——闻。 柳厌知道是谁送的了。 拿出手机,拍了垃圾桶里的花发给闻延舟,附带一句:“我女朋友只收我送的花,闻总,下次别越界。” 闻延舟没回。 柳厌也收起了手机,桃花眼带着笑意,看着缱绻,但细究里面,又好像藏着什么东西。 …… 闻延舟将手机锁屏然后直接丢在桌上,手机撞到玻璃笔筒,发出哐当一声。 在他对面汇报工作何清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自己哪里说错:“闻总?” “继续。” 闻延舟冷淡地吐出两个字。 何清不敢迟疑,连忙继续,直到说完最后一句话,得到闻延舟首肯,离开总裁办公室,她才终于敢放松呼吸。 楼秘书离职后,闻总没有再招新或者提拔别的首席秘书,日常工作就是她何清和赵钿两人负责。 但和闻总接触越多,何清越战战兢兢,完全没有所谓的“熟能生巧”,因为闻总太喜怒不形于色,太难理解了。 就像刚刚,都摔手机了,可脸色看着还是跟平时一样的淡,她都不确定他是否生气? ……也不知道楼秘书以前是怎么在闻总的高压下,还保持那么出色的工作能力…… 闻延舟根本不在乎底下人怎么想自己。 又拿起手机,点开柳厌给他发图片和文字,女朋友? 他薄唇锋利地抿起,一时间也不知道,是楼藏月该死一点,还是柳厌更该死一点。 第301章 等你 何清那边才松了一口气,突然,内线电话响起,她神经又一下绷起来:“闻总,请吩咐!” “订票,我去西城。” “……好的。”何清茫然,不是刚从西城回来吗? 来不及多想,闻延舟挂了电话就走出办公室,何清连忙跟上他。 闻延舟:“安排下去,我要视察西城分公司。” “是。” 何清脑子飞快转动,得出一个,闻总要在西城待一小段时间的结论。 “我马上布置。” 走到电梯口,门一开,里面的聂连意一愣,然后挂上得体的微笑。 “闻总,您要出门吗?可不可以留给我十分钟的时间?我有工作要向您汇报。” …… 楼藏月已经将这些杂事抛诸脑后,专注工作,一路忙到了下班时间。 她和一个助理一边聊着工作,一边下楼。 助理约她晚上一起吃饭,楼藏月本来想答应,但眼角余光瞥见大厅会客区里坐着的柳厌,不由得怔了一下。 助理也看到了:“诶?柳总?他来了怎么不上去啊?” 楼藏月轻微皱眉,不动声色地对助理说:“吃饭改天吧。” 助理便明白了什么,暧昧地笑了起来:“柳总是在等楼秘书下班吧?” 这段时间,楼藏月天天收到花,虽然她没说是谁送的,但都是一个办公室的,哪能瞒得住啊? 柳厌在追楼藏月,是公开的秘密。 助理羡慕又八卦,撺掇道:“柳总人又帅又有钱,还追得这么认真,肯定是真心的,楼秘书,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快答应人家啊。” 楼藏月道:“我跟柳总什么关系都没有,你快下班吧。” 助理“哦”了一声,转身走的时候,翻了个白眼,做作! 她就不信,被柳总这种人追,她心里会不得意!不就是享受这种被人追着捧着的感觉,才故意拿乔不答应人家钓着人家嘛。 小心玩脱了! 助理走后,楼藏月走向柳厌。 柳厌内里穿着西装,外套一件黑色大衣,翘着二郎腿,坐在会客区沙发上,看她朝自己走过来。 楼藏月是总裁秘书,上班自然要穿西装。 黑色的戗驳领切角西装,搭配荷叶边包臀裙,内搭的衬衫也是黑色的,简洁干练不失优雅。 因为室内暖气充足,她就将外套搭在臂弯里,高跟鞋踩着瓷砖地,声音清脆好听。 “柳总怎么会在这里?” “我不是说了吗?我要等你。” 楼藏月哪能想到他的等,是真的等,这一等,就是整整一个下午。 她眼神复杂地看他。 柳厌站起身,他瞧着是吊儿郎当,但也有一米八八的身高,自带男性和上位者的压迫感,楼藏月一动不动。 他双手插在西裤口袋,弯下腰,目光与她平视:“我等了你这么久,楼秘书赏脸,让我请你吃个晚饭,不算过分吧?” 楼藏月确实没有拒绝的余地。 地方是柳厌订的,一家颇有情调的西餐厅,还有小提琴手在餐桌边拉琴。 柳厌点完菜,服务生先送来餐前酒,他挥手让服务生下去,自己拿起酒瓶,给楼藏月倒:“这酒没什么度数,就当饮料解渴。” “谢谢。” “客气。” 楼藏月随便问问:“柳总不是在宋城吗?” “最近在西城有个项目,在暂时驻扎在这边的子公司了。”柳厌端起酒杯,酒液映着她的桃花眼,多情灿烂,“正好,近水楼台先得月,追你方便。” 先得月…… 楼藏月抿唇,她肯来吃这顿饭,也是想说清楚……虽然她认为,自己已经明确拒绝过他很多次了,但还是再郑重地说一遍。 “柳总,很感谢你对我的抬举,但我现在没有考虑谈恋爱的事。” 柳厌一如既往会曲解人意:“那你是想一步到位?直接订婚结婚?” 楼藏月无可奈何:“柳总,我不是开玩笑。” 柳厌身体后靠在椅背,看着她:“那你是为了沈四公子?” 楼藏月微微蹙眉。 柳厌道:“昨晚我看你对他的态度不一样,他也在追你?” “柳总,我们的事,跟别人没有关系……” 柳厌打断她的话:“那我要是告诉你,你爸那条腿瘸了,跟沈素钦有关系,你会怎么想?” 楼藏月一愣。 第302章 回答 柳厌随意地抬了一下手,小提琴手便恭敬地退下,周遭变得静谧,他道:“小六是周望的人。” 小六就是那个在监狱里,跟楼父打架,导致楼父腿骨折,甚至差点被加刑的狱友。 楼藏月回过神后,问的是:“柳总怎么知道小六?” “你好像不意外,小六是周望的人?”柳厌敏锐地注意到她的侧重点不对——她要是不知道这件事,第一个问题问的就该是小六,而不是他。 楼藏月没有反驳,她确实早就知道。 她打从一开始就怀疑,小六跟楼父打架那件事有蹊跷,便跟黎星若说了自己的猜测,黎星若帮她跟她的狱警朋友打听。 小六在狱中有一个关系很好的狱友,什么事都跟那狱友聊,狱友向狱警出卖小六,说是周望递消息进去,让他找机会,打断楼父的腿。 “沈素钦打断周望的腿,周望怀恨在心,但无论是沈素钦还是闻总,他都报复不了,所以盯上了你,你爸那条腿好不了了,四舍五入,沈素钦,就是罪魁祸首。” 柳厌慢悠悠道,“他害了你呀。” 楼藏月手指捏紧了一下,心情有些紊乱。 这时,面前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楼藏月下意识抬起头,就看到沈素钦站在几米之外。 她很意外。 柳厌没有回头,但他分明知道来的人是沈素钦,扯掉餐巾放在桌上,笑着说:“还没上菜,我去个洗手间。” 他起身走了,给她和沈素钦单独说话的空间。 楼藏月坐在座位上,看着沈素钦走过来。 他依旧戴着金丝边眼镜,眼镜链低垂在肩上,如初见时那般的斯文雅致。 楼藏月没有虚假的客套,说什么“沈教授也来吃饭吗”,她不用想也知道:“是……柳总叫你来的?” 沈素钦坐下,说的是:“对不起。” 他没想到周望会去报复她爸。 楼藏月在知道小六是周望的人后,或多或少猜到了这一层。 摇摇头,很客观地说:“你是因为我,才会去教训周望,后面的事,怪不到你,罪魁祸首就是周望。我已经委托律师整理材料,我会去告他。” 沈素钦忽然摘下了眼镜。 这好像是楼藏月第一次看到他不戴眼镜的眼睛,少了一层镜片的遮挡,少了几分温润,会有些凌厉。 眼镜是沈素钦的伪装,今天他想让她看真正的他。 他们从申城,到水城,再到西城。 他在商家游轮上帮助她,陪她向受伤的小护士道歉;她在他身边当了两个月的助教,她帮他记录那些复杂的工程数据。 他们一起经历过很多。 沈素钦注视着她,语调很轻:“那,昨天晚上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他的告白,她是怎么看待? 楼藏月喉咙滚了一下,垂下眼皮,没有接纳他的目光:“沈教授,你是我目前遇到过的最好的男人,是我配不上你。” 这句话说出来,楼藏月和沈素钦心里,都有同样的遗憾和怅然。 不过沈素钦没有追问不休,成年人,点到为止就够了。 死缠烂打,反而会失了最后的体面,也让记忆里的美好斑驳不堪,最后落得老死不相往来的结局,那就更可惜了。 过了好一会儿,沈素钦才说:“京城一所大学,向我抛来了橄榄枝,我新学期,就不在申城了。” 第303章 投毒 京城那边的大学……申大已经是国内数一数二的高等学府,能让沈素钦跳槽,可见是京城那个大学更优秀。 楼藏月真心恭喜:“祝你前程似锦。” “有任何需要,你还是可以找我。”沈素钦温和道,“我说过,我会帮你,这是我对你的承诺,永远有效。” “好,我记住了。” 但无论是沈素钦还是楼藏月,心里都清楚,这只是一句客套话。 楼藏月这样一个习惯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着的人,他在她身边的时候,她都不敢麻烦他,现在他都去千里之外的京城了,她又怎么会再去冒昧叨扰? 沈素钦很快走了。 他一走,柳厌就回来,服务生刚好上菜,他若无其事地说:“尝一下这家的鹅肝,很正宗的。” 楼藏月已经没胃口了,心情极差,看着他:“柳总安排这一出,有什么目的?” 非要让沈素钦和她都直面,“沈素钦是间接造成楼父断腿的罪魁祸首”这件事,逼得她和沈素钦不得不走到一个结局。 柳厌大方承认:“他是我情敌,我总得把他赶走,才能‘得月’。” 楼藏月喝了口酒,没太好气:“就算你把沈教授赶走了,我也不喜欢你。” “没关系,我这个人脸皮厚,就喜欢别人不喜欢我。” 楼藏月:“……” 柳厌打了个响指,小提琴手又回来了,拉了一首颇为欢快的曲子。 楼藏月听得脑袋嗡嗡的。 偏偏这时候,柳厌又告诉她一件事:“我查周望的时候,还查到一点有意思的,你家当年是不是被人设局套了外债?” 楼藏月抬起头。 “做这件事的人,也是周望,不过周望也是被人指使的。” 楼藏月一下直起了腰:“被谁指示?” 柳厌耸耸肩:“周望已经跑了,一时半会儿查不出来。” “……” 楼藏月眼睫纷飞。 楼父认出小六是当年到他们家逼债的人的手下,她就知道这件事跟周望脱不了干系,但没想到,连周望也是被人指示。 会是谁?无缘无故为什么要针对他们家?为什么要针对……她? 当时他们指名道姓要她抵债,这个局,很可能从一开始,就是冲她来。 楼藏月越来越不敢想,如果那个雨夜她没有遇到闻延舟,那她后面会发生什么? 柳厌看她微微发白的唇色,说了一句:“我既然要追你,肯定会拿出诚意,这件事我会替你盯着。” 他拿起酒杯,对着她,“交给我,嗯?” 楼藏月也知道靠自己办不到这件事,柳厌则容易得多,她握紧了酒杯,几秒后,拿起来,跟他碰了一下:“……谢谢柳总。” 吃完饭,柳厌送她到酒店门口。 她独自进了房间,先去洗了个澡,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着事情,洗澡的时间比较长,浴室不通气,她洗完出来,明显感觉头有点儿晕。 她没太在意,而且这时候,手机响了。 楼藏月拿起来看,是沈徊钦,立刻接听。 “沈总。” 沈徊钦直接说:“贺家那对双胞胎,今天上吐下泻,送去做医院检查,发现是被人喂了脏东西,月嫂说双胞胎是从昨晚开始腹泻,昨晚只有你去了婴儿房,你有没有做什么?” 楼藏月蓦地一怔,什么? 喂了脏东西……投毒?! 楼藏月立刻否认:“没有,不是我!” 沈徊钦道:“贺家那边来兴师问罪了,你现在就去贺家解决这件事,楼秘书,别让我失望。” 说完,他就直接挂了电话。 第304章 不帮 楼藏月本来就感觉脑袋有点昏昏沉沉,被这个消息轰炸得,又有了一些不太强烈,但也不容忽视的晕眩感。 怎么会是这样? 孩子哭,不是因为拉臭臭了吗?怎么会是投毒?谁会对一个刚满月的孩子投毒? 而且昨晚婴儿房不止有她在场,她上去的时候,闻延舟已经在那儿了。 楼藏月没时间想太多,主要也是不明白具体状况,收拾了一下,马上打车去贺家。 她要是不解决这件事,沈徊钦就要解决她了。 下车的时候,冷风一吹,楼藏月反而感觉自己的后背出了一阵汗。 她穿得很厚,但还是不住地打冷颤,她咬牙忍着,走进去。 贺家这会儿灯火通明,楼藏月被佣人带进去的时候,刚好听到月嫂言辞凿凿地说:“就是那个楼小姐!昨晚她就是一副心虚的样子,陈姐也看到了,陈姐,你说是吧?” 被点了名字的佣人,也点点头。 双胞胎的亲生母亲,贺家夫人忍气问:“妈,那个楼小姐,到底是什么人?” 贺老太太道:“是沈氏的秘书,昨晚还差点跟林家那个丫头当众闹出事来。” 贺夫人气得眼眶通红:“这么说,她肯定就是故意的了,我不会放过她的!” “……”楼藏月屏住呼吸,绕过玄关,进入客厅,然后她的脚步蓦地一顿。 万万没想到,闻延舟竟然也在! 他不是已经回申城了吗? 而且不只闻延舟,还有聂连意。 很明显,他们是一起来贺家的。 楼藏月这一瞬间想到的是,昨晚她从进入婴儿房,到离开婴儿房,闻延舟都在她身边,她做过什么没做过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但在那个月嫂把责任都推到她身上的时候,他却一言不发,冷眼旁观。 “……” 闻延舟果然还是闻延舟,施以援手是他偶然间良心发现,对她冷漠寡情才是日常状态。 楼藏月早就对他没有期待,但可能是大半夜赶这么远的路过来,折腾得人有点不舒服,所以心里也有点不舒服。 闷闷的,很窒息。 呵。 亏她刚才还觉得这件事很好解决,只要说出闻延舟当时也在婴儿房,贺老太太去问一下闻延舟,自然就能洗脱她的嫌疑。 但她凭什么觉得,闻延舟会配合她洗脱嫌疑?他要愿意帮她,早就帮她了,一句话的事儿,甚至不用她大半夜赶来贺家。 他既然没开口,就是不愿意帮,楼藏月也失去了“唯一的目击证人”。 闻延舟也是最先注意到楼藏月进来的人,抬起眼,黑眸里的情绪不明不白。 楼藏月看都没看他。 佣人禀报:“老夫人,夫人,楼小姐来了。” 贺老太太的目光倏地看过去,凌厉得像刀刃,楼藏月心头不由得一凛,轻声问候:“贺老夫人,贺夫人。” 贺夫人是温婉贤淑的长相,但这会儿却不顾教养,一下站了起来,直接就朝楼藏月冲过去:“你为什么要害我的孩子!你这个毒妇!” 她二话不说,抬手就朝楼藏月的脸上打去! 楼藏月眼睛一睁,已经做好后退避开的准备,贺老太太及时喝了一声:“阿静,住手!” 贺夫人的手硬生生地停在半空。 楼藏月看着那洁白的巴掌,眼尾余光瞥见闻延舟那一瞬间好像也有要起身的动作。 第305章 下跪 但再看,他又只是端坐在那里,不动如山。 贺老太太训斥:“事情还没问清楚,你动什么手!” 贺夫人呼吸急促,头发微乱,眼里布满血丝,一看就是为了孩子一夜未眠。 贺老太太说:“等问清楚了,该怎么处理,我心里有数。” 这话不止是对贺夫人说,也是警告楼藏月。 聂连意起身搂着贺夫人的肩膀,轻声细语:“贺夫人,您先别着急,楼小姐已经来了,我们先问清楚,如果真的是楼小姐做的事,闻总也不会袖手旁观。” 楼藏月现在比较想知道,闻延舟要怎么不袖手旁观? 贺夫人攥紧手指,又气又恨:“好,那就先问清楚——楼小姐,我们跟你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什么要对我的孩子做这种事?!” “你有什么不满就冲我来,我的孩子才刚刚满月,你怎么下得去手!” 楼藏月开口,不卑不亢:“就像贺夫人说的,我们无冤无仇,我有什么理由对一个刚满月的孩子下手呢?那件事,不是我做的。” “而且昨晚我去看孩子的时候,并不是我单独在场,月嫂、佣人、保镖都在的,如果我有做什么,他们肯定都看得到。” 闻延舟听她罗列证人。 月嫂、佣人、保镖……然后呢? 他薄唇抿住,定定地看着她。 可即使她说得这么清楚,贺老太太的脸色也没有好转,仍旧是盯着她,压迫感排山倒海。 楼藏月都被她看得有些头重脚轻。 月嫂急忙道:“但是、但是你当时一直在小床边摸小小姐的脸,那个角度,我们什么都看不到!” 楼藏月看过去,眼前景物突然晃了晃,她闭了一下眼睛,感觉眼皮很烫。 屋漏偏逢连夜雨。 她好像生病了。 楼藏月咽了一下干燥的喉咙,说:“……我知道,你是因为怕担责任,所以才竭尽全力把锅甩到我身上,但我没有动机做这件事,我只是代表沈氏来恭喜贺家喜得双胞胎,我为什么要投毒?这个从逻辑上就是说不通的。” 她反将一军,“你说我接触过孩子有可能投毒,我也能说,你才是最具备投毒条件的人,毕竟你几乎24小时跟孩子在一起,任何时候都能下手。” 月嫂错愕:“你胡说八道!你有证据吗!” “那你有证据证明,是我的投毒吗?” 这句话,楼藏月名义上是问月嫂,实际上是问贺家,她确定他们没有,不只是因为她本就没做过这件事,而且,但凡有一点点证据,他们早就报警了。 贺老太太果然沉默了。 贺夫人则道:“昨晚去看孩子的客人很多,你是最后一个,并且是在你碰过孩子后,孩子才哭起来,不是你,会是谁!” “那个毒可能不是即时发作,我只是刚好碰上了毒发的时间点而已。”楼藏月条理清晰,不卑不亢。 贺老太太面露沉吟。 楼藏月手指攥紧,让指甲抠着自己的掌心,微微的痛感沿着神经传遍全身,使得她清醒。 她不动声色道:“请问,我可以坐下吗?” 贺夫人还是不信她,当场驳斥:“我女儿现在还在楼上输液,她才一个月大就要输液,她都还在受苦,你又凭什么坐?我还要你跪下呢!” 第306章 怨死他 跪下! 楼藏月猛地抬起头。 一时间她也不确定,贺夫人这是关心则乱、关心则冲动的情况下说的一句气话,还是认真的? 客厅也莫名的安静下来,没有人说话,只有贺夫人怨怼的目光直逼楼藏月,就显得这阵安静好像就是在等楼藏月下跪! 楼藏月穿着高跟鞋,站在厚实柔软的地毯上,本来就有种站不稳的摇摇欲坠感,更不要说她现在身体还不知道怎么了,挺难受的。 她抿唇要开口。 这个时候,单人沙发的方向,传来杯子放下,与玻璃桌面相碰的声音。 叮的一声。 很清脆,也很锋利,犹如利剑出鞘。 楼藏月本能地看过去,那是闻延舟的方向。 但在她看到闻延舟的脸色之前,先听到聂连意开口,楼藏月有些集中不了的注意力,又被聂连意吸引了过去。 “贺夫人,你先消消气,这件事……诶,闻总,你快帮楼小姐说说话。” 然后闻延舟就开口:“老夫人,贺家有不分青红皂白,就让人下跪的规矩吗?” 闻延舟终于为她说话了。 但那是因为聂连意叫的。 楼藏月瞬间转回了头,没有了去看闻延舟的欲|望,还为自己刚才听到玻璃声一闪而过的某种期待,感到可笑。 “当然没有,事情还没水落石出,我们怎么会做这么辱没楼小姐的事。” 贺老夫人这才轻轻“呵斥”了贺夫人,“阿静,你累了,都开始说气话了,你先去楼上休息,这件事我来处理就好。” 又对楼藏月淡淡说,“楼小姐,坐下说话吧。” 楼藏月低声道:“多谢老夫人。” 她迈开站得太久,有些僵硬,又有些发软的双腿,朝着空沙发走去。 勉强走了两步后,她就控制不住地往前跌,好在沙发就在眼前,她及时扶住。 同时抓住她的,还有闻延舟的手。 离她最近的沙发,就是和闻延舟并排的单人沙发。 她迅速抽回手,动作快捷地仿佛被他碰一下就会怎样似的,闻延舟表情迅速变得涔冷。 楼藏月只望着贺老太太,她感觉自己的眼皮很烫,嗓音也有些沙哑:“老夫人,该说的我都说了,小小姐和小少爷中毒,真的与我无关。” 贺老太太道:“楼小姐,你的解释,我都听到了,但你确实是我们目前查到的人里,最有嫌疑的人。我们贺氏,和你们沈氏,都是西城的望族,这种事闹到警察局,对彼此影响也不好,所以我们才要自己调查。” 楼藏月抿唇:“是,我理解。” “理解就好,那就请楼小姐多多配合,早点查清楚事情的原委,也不至于耽误了两家接下来的合作。” 最后一句就是威胁了。 楼藏月屏息:“老夫人还需要我怎么配合?” 贺老太太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天黑了,山路难走,楼小姐今晚就暂住贺家庄吧。” 楼藏月刚想说不敢叨扰,贺老太太就又接了一句,“我人老,觉少,七点就起床。” 她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贺老太太才不是因为什么山路难走才留她过夜。 而是要她今晚就找到投毒的真凶给她一个交代,时间就限制在她起床之前! “……” 楼藏月不知道她要是找不到凶手,贺老太太会不会将错就错让她背这个黑锅,承受贺家那无处发泄的怒火。 只知道,这是她的无妄之灾。 而且这个灾,原本只要闻延舟一句,“昨晚我全程跟她在一起,她什么都没做”就能化解。 楼藏月这一刻真的怨死了当面一套说要补偿她弥补她,背面一套却连举手之劳都不愿意帮她的闻延舟了。 第307章 很膈应 贺老太太又走向闻延舟,语气和蔼了许多:“延舟有心了,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你是在高铁站吧?刚到西城,都没去休息,就赶过来看孩子。” 闻延舟道:“这没什么。” “今晚也留下,我让人给你们安排两间房。” 闻延舟没有拒绝:“好。” 贺老太太捶了捶腰,叹气:“折腾了一天,我这把老骨头,都有点不舒服了。” 聂连意十分懂事:“老夫人,您先去休息吧,我们也不是外人,不用招待,我们自便就好了。” 楼藏月在无人在意的角落,偷偷闭上眼睛,舒缓身体的不舒服。 她虽然看不到,但耳朵听得清。 聂连意这个语气,怎么说呢,隐隐约约的,在向外透露跟闻延舟的关系不一般的讯号。 “我们不是外人”、“我们自便就好”,我们。 昨晚闻延舟带着聂连意出席贺家的宴会,可以勉强解释为,聂连意现在是碧云的员工,那么今晚呢? 楼藏月嘴角轻轻一扯,有点嘲弄,既是嘲弄闻延舟换女人的速度,也嘲弄她的猜测被证实了。 上次在洛菲山庄,她就感觉,聂连意对她有一种别扭感。 女人对情敌,以及把自己当成情敌的人,都有很灵敏的“雷达”,她那时候就确定,聂连意肯定是对闻延舟有意思。 否则也不会一口一个“闻学长”。 现在闻延舟带着她进进出出各种场合,是白小姐又失宠了,还是闻总就是喜欢左拥右抱? 以前是她和白柚,现在是聂连意和白柚。 楼藏月吐出口气,睁开眼,她因为生病,眼珠有些湿漉漉的感觉。 贺老太太也认真地看了看聂连意,这是她第二次在闻延舟身边看到这个女人,印象还不错。 她拍了拍闻延舟的手:“也好,延舟,你想得开就好。” 这句话,跟昨晚宴会贺老太太对闻延舟说的那句,“他现在对你找什么样的人,要求都不高了”一样,都是打哑谜。 除了闻延舟,在场没有人听懂贺老太太的内涵。 而闻延舟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 贺老太太被佣人扶着上楼休息。 楼藏月坐了一小会儿,晕眩已经缓过来。 她身为秘书,礼数一向周全,也不想落人话柄,站了起来,礼貌疏离:“多谢聂小姐和闻总,刚才帮我说话。” 闻延舟目光从她那不知是困倦,还是疲惫的脸上掠过,看着她那双水雾蒙蒙的眼睛,神色不明。 聂连意上前握住楼藏月的手:“我们是老同学,不用这么客气。只是藏月,你一个人要怎么查?要我们帮你吗?” 楼藏月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己的手,婉拒了:“我心里已经有数,不麻烦聂小姐和闻总。” 她没有求助,也拒绝帮忙。 闻延舟神色轻沉地注视她。 佣人走过来:“闻先生,客房已经准备好,在二楼。” 闻延舟冷淡:“走吧。” 聂连意最后担忧地看了楼藏月一眼,才跟闻延舟一起上楼。 两人走得很近,几乎是肩膀碰着肩膀。 楼藏月还听到聂连意对闻延舟说:“闻总,楼小姐在贺家,人生地不熟,又是一个人单枪匹马,一个晚上的时间怎么可能找得到凶手,老夫人强人所难,我们帮一帮她吧。” “……” 聂连意就算是好意,但楼藏月听着有点膈应。 就是不知道是膈应聂连意,还是膈应闻延舟。 第308章 晕过去 楼藏月抿了下唇,看向月嫂:“请问,怎么称呼?” 月嫂哼了一声,转开头,一副不愿意配合她的样子。 楼藏月面不改色:“老太太让我调查这件事,只要我能找到投毒的人,别说是你,整个贺家庄的人,我都可以问,你要是不配合我,我会怀疑你做贼心虚,并且把我的怀疑告诉老太太,那时候贺老太太会怎么处置你,我就不知道了。” 她这话是说给月嫂听,也是说给其他贺家佣人听。 她的调查需要他们配合,她只能拿着鸡毛当令箭。 这个恐吓很有用,月嫂的脸色立马变了变,不敢再拿乔了:“我、我姓赵,他们都叫我赵姨。” 闻延舟走到二楼,回头看,客厅的楼藏月已经有条不紊地询问起月嫂,一副打定主意要自己查这件事的样子,他又有些负气地收回目光。 然后停住脚步:“先不去房间了。” 带路的佣人停下脚步:“那您……” 闻延舟:“贺夫人的房间在哪儿?” 佣人愣了愣:“夫人的房间?” 闻延舟眸底暗光流转,交代了聂连意一件事。 …… 楼藏月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她只是坐在沙发上想着事情,不知不觉闭上眼睛,然后就短暂地失去意识,还是月嫂把她推醒的。 “喂,喂,你要睡别在这里睡啊。” 楼藏月怀疑自己不是睡着,而是晕过去。 她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果然是发烧了。 她有点心烦,气息也很燥,呼吸像火炉一样烘烤着,身上却一阵阵地发冷。 偏偏月嫂还嘟囔个不停:“老夫人就给了你一个晚上,你还敢睡觉,你是想认命了?你要认命了我怎么办啊?你别连累我也倒霉啊。” 楼藏月要是没找到真凶,她没准会被追究失责,可能就要丢工作了。 楼藏月难受地说:“别念叨了,我已经有思路了。” 月嫂狐疑地看着她:“你坐在这里睡一觉,就有思路了?” 楼藏月咳嗽了两声,道:“首先,投毒,说明对方是蓄谋已久,不是临时起意,否则没地方弄药,所以这个人,跟你们贺家,是有旧仇的。” 月嫂愣愣地听着:“然后呢?” “刚才贺夫人说,小小姐在楼上输液,没有住院,也就是说,毒性不强。这个人敢投毒,却不敢用剧毒,要么是跟贺家的仇没有深入到要人命的地步,要么就是胆子小,只敢小报复,不敢动真格。” 月嫂仔细一琢磨,觉得很有道理啊,连忙往前两步:“还有吗?你还想到什么?” 楼藏月抬起眼。 她看到月嫂瞳眸里自己的倒影,楼藏月觉得自己的脸很烫,但那温度好像还没突破表皮,月嫂眼里的自己,脸色还好好的。 楼藏月继续说:“孩子受苦,最痛苦的就是亲生母亲,看贺夫人那个样子,她今天肯定很难受吧?” 月嫂忙不迭点头:“是啊,我们夫人平时不这样的,她特别温柔,对我们佣人都很好,从来不说一句重话,更别说动手打人。” 楼藏月扯了一下嘴角:“所以这个真凶,应该是跟贺夫人有过节的人,她是在通过孩子,报复贺夫人——你们夫人,平时有冤家吗?” 这个……这个月嫂就不太知道了,她说到底只是负责照顾孩子的下人而已。 楼藏月环顾了客厅一圈,很快就看到一个正对着楼梯的探头。 这个探头,肯定有拍下昨晚所有上楼去看孩子的客人:“把监控录像给我看看。” 月嫂积极配合,跑去安保处要来了监控,将平板拿给楼藏月。 楼藏月将昨晚上楼的客人挨个截图下来:“带我去见贺夫人。” 她能知道真凶是谁了。 月嫂现在对她就还挺佩服的,刚才那一通分析太专业了:“你只是秘书吗?不说我还以为你是侦探呢!” 楼藏月淡淡笑笑。 她可是首席秘书,怎么会连这点事都处理不好? 刚才只是身体太难受,心里又平静不下来,才说不出什么话,晕睡那么一小会儿,让她清醒很多。 …… 月嫂带她去了贺夫人的房间,意料之外的是,闻延舟和聂连意也在。 聂连意搂着贺夫人的肩膀,才短短一会儿,两人似乎就从刚认识,发展成了闺蜜。 楼藏月滚烫的眼皮,轻轻跳了跳。 第309章 他听话 小沙发上的贺夫人,看到楼藏月进来,眼底还有些不满。 楼藏月混迹职场这么多年,对这种程度的冷脸没有感觉:“贺夫人,我有找到投毒真凶的思路,只是需要您指认,您……” “藏月,你先别说话。” 聂连意直接打断楼藏月,楼藏月一顿。 聂连意柔声细语对贺夫人道,“静然,我知道你因为孩子受苦很难受,但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更应该找到真凶,让那个人付出应有的代价,解了心头之恨,你说呢?” 这会儿已经很晚了,凌晨一点多,贺夫人的脸上有明显的疲惫,眼白都是熬红的血丝。 但一刻没有找到真凶,她的心就一刻安定不下来,没办法去休息,所以最后她点头了。 楼藏月张嘴要说话,聂连意就又先一步道:“延舟,你说吧。” 楼藏月:“……” 刚才在楼下客厅还只是“闻总”,现在就直呼“延舟”了。 楼藏月朝那个男人看去。 这不是卧室,是书房,但因为房间里都是女性,闻延舟就没有走进去,只站在靠门的位置。 熬到这个时间点,人人脸上都或多或少露出些许疲惫,他的神色却一如既往的清明,清冽,清淡。 一身手工定制的西装,长身玉立,贵气如斯,仍旧是令人不敢靠近,不敢高攀的存在。 闻延舟抬起眼,楼藏月不动声色垂下眼,耳边是他低沉的嗓音。 “投毒的人,应该是跟贺夫人有过节,TA早就准备好东西,就等着满月宴这天,贺家乱糟糟,人多眼杂,趁乱下手。” 楼藏月心口漾开一丝涟漪。 他的想法,跟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但也难怪,这件事本来就不难分析。 她想得到的,闻延舟怎么可能想不到? 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想得到,只是要分愿意说,和不愿意说。 他对她是寡情,作证都不愿意,但聂连意开口,他就言听计从。 让他帮她说话,他就帮她说话;让他分析案情,他就分析案情。 好听话的闻总。 月嫂也觉得闻延舟说的那些,和楼藏月说的那些差不多,不禁小声道:“那楼小姐都说中了啊。” 聂连意看过去:“藏月也想到这些了?那是我多管闲事了,我还怕你应付不了,劝着延舟帮你呢。” 楼藏月突然明白,自己刚才在膈应什么了。 她膈应聂连意这种,若有若无的,炫耀和显摆的语气。 她是在向她展示,她是能“差使”闻延舟,让闻延舟言听计从的人。 她看着聂连意,聂连意微微一笑,笑里果然是别有意味。 楼藏月想,应该是因为,她跟闻延舟一起去了洛菲山庄,使得她觉得,她会是她的情敌,所以迫不及待地向她宣示主权。 她没兴趣跟她雌竞,她非要竞的话,她可以给她提供另一条赛道。 楼藏月一脸真挚道:“聂小姐真是人美心善,难怪闻总这么听你的话,除了白小姐,我还没见过闻总对哪个女人这么另眼相待呢。” 闻延舟皱眉:“你提什么白柚?” 楼藏月笑笑:“闻总还是最在乎白小姐,提都不能提,聂小姐,你还要继续努力。” 聂连意表情僵硬,总算闭嘴了。 都说了,楼藏月可是首席秘书,祸水东引和借力打力的招数,她信手拈来,聂连意非要展示自己对闻延舟最特殊,她就让她知道白柚才是最特殊的。 是唯一一个,无论什么时候提起,都能得到闻延舟维护的女人。 闻延舟似乎明白了她和聂连意在暗中较劲什么,眸色沉沉地看着她,楼藏月垂下眼皮,虽然让聂连意无话可说了,但她并没有感觉很舒服。 她这会儿,只想立刻、马上、迅速地解决这件事,她要走,要离开贺家庄,不想看《宫心计》。 她想回去休息,她真的已经,烧得很难受了。 第310章 不管用 楼藏月吁出口气,再次看向贺夫人,认真询问:“那么贺夫人,您平时有跟什么人结怨吗?” 贺夫人捂住脑袋,痛苦道:“我现在脑子都是乱的,我想不起来,真的想不起来……” 楼藏月递上平板:“我请月嫂找来了昨晚的监控,把每个上过楼的客人都截图了下来,您看看,这些人里,有没有您觉得,可能会通过伤害孩子,报复您的人?” 贺夫人一张张翻看截图,翻了七八张后,突然停下手,眼睛一睁,笃定道:“是她,肯定是她!” 楼藏月看到平板上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她是谁?” 贺夫人咬紧牙龈,痛恨道:“是我妹妹,她一直嫉妒我嫁入贺家,仗着她妈妈得宠,每次遇到我,都要明里暗里对我使绊子,她肯定没有那么好心去看我的孩子,肯定是她做的!” 楼藏月心下疑惑,仗着她妈妈得宠?她们姐妹不是一个妈? 不过这个不重要。 锁定了目标就好。 她道:“这种有贼心没贼胆的人,一般吓唬一下就什么都招了,您可以跟她说,您已经掌握证据,如果她不承认,就让警方介入,由警方提取生物痕迹,她肯定逃不掉,她肯定什么都会招供的。” 贺夫人握紧了平板:“不用你教我,我知道该怎么为我的孩子讨回公道!” 既然这样,那就没楼藏月什么事了……或者说,本来就没她的事,她纯粹就是飞来横祸。 谁让她人微言轻,就算被折腾了一顿,也不能怎么样。 “事情已经水落石出,有劳贺夫人,明天向老夫人解释清楚,我就先不叨扰了。” 闻延舟抬眸:“你现在还要走?” 楼藏月咽了一下疼痛的喉咙:“我明天还要上班,贺家庄离公司太远,不方便。” 闻延舟似乎要说什么,聂连意及时起身,拉住闻延舟的袖子,抢先一步说:“延舟,你要不安排司机送一下藏月吧,太晚了,我不放心。” 闻延舟看着楼藏月,他一直觉得她今晚的眼神飘忽不定,好像集中不了注意力。 “我让贺家的司机送你回去。”他说。 虽然聂连意是故意炫耀,但闻延舟,也真的好听聂连意的话,放在以前,他哪会管她如何。 楼藏月缓缓呼吸着,这一瞬间的心情,就像泉水泡了新茶,缓缓染上清苦的色彩,又慢慢释出涩涩的味道。 生病的人,真的会比平时更加脆弱和情感充沛。 楼藏月低声:“不麻烦了,我可以自己打车。” 说完谁都没看,点头离开。 闻延舟本来想抓住她,但想到什么,没动手,楼藏月就这么走了。 闻延舟走出书房,看着楼藏月扶着楼梯扶手下楼,径直出了大门。 她这么急不可耐地想要离开,是因为他在这里? 她今晚全程就没看他几眼。 闻延舟有点躁地拿出烟盒,取了一支烟,想要点燃。 但想到贺家二楼还有两个孩子,便还是将刚取出来的烟,又磕了回去。 聂连意从书房里出来:“延舟,贺夫人先去休息了。” 闻延舟颔首:“麻烦你了。” 聂连意笑了笑:“我只是安抚一下贺夫人的情绪而已,麻烦什么?” “嗯,你是女人,比较方便。” 是啊,看贺夫人刚才在楼下客厅那个状态就知道了,如果没有先安抚好,她怎么可能配合楼藏月指认投毒的真凶,所以他刚才就让她去了。 聂连意那充满异域感的五官轮廓,在夜里灯下,显得深邃。 她望着他:“可是我不太明白,延舟你昨晚既然就跟楼小姐在一起,为什么刚才不在贺老夫人面前,为楼小姐作证呢?” 闻延舟呵了一声:“我作证,就有用?” 聂连意愣了愣,他的话都不管用吗? 不。 不可能,闻延舟这个身份,他要是开口,哪怕是贺老太太,也一定会给他这个面子放过楼藏月。 所以他为什么不开口? 明明……他也想帮楼藏月的。 第311章 玩够了吗 闻延舟没解释。 他从来不会跟人解释。 他站在二楼栏杆,看向楼下,目光从那扇开着的大门蔓延出去,外面一片漆黑。 夜已经很深了。 闻延舟侧头:“你去休息吧,贺家准备了房间。” “那你呢?”聂连意下意识问。 闻延舟眼皮敛了一下,虽然没有表露不满的情绪,但她知道,他不喜欢被|干涉,她抿唇,“我的意思是,明天早上,贺老太太看你不在,肯定会问我你去哪里,我该怎么回答呢?” “你看着办。”闻延舟走了两步,又回头,“贺夫人情绪不稳定,可能说不清楚,明天你把楼藏月找到的真凶,告诉贺老太太。” 聂连意眸光轻微闪了一下,“楼藏月找到的真凶”。 诚然,楼藏月确实也靠自己找到了真凶,但刚才在贺夫人面前分析案情的,明明是他。 他却特意提醒她,要对贺老夫人说,是楼藏月找到的真凶。 聂连意脸色并没有变化:“我知道怎么说的。” 闻延舟下楼,出门,院子里没有那个女人的身影。 他问门口的佣人:“楼藏月打车走了?” 佣人恭敬回答:“楼小姐是走路走的,我们这里不太好打车。” 走? 这么晚了,她要靠走路下山? 闻延舟嘴唇一抿,直接上车。 果然在距离贺家庄一百多米的半山腰,看到那个走路都有点儿踉跄的身影。 他一踩油门,把车开到楼藏月身边再倏地刹住,楼藏月出了门,被冷风吹,脑子更加混沌,甚至没听到汽车声,被他吓了一跳。 车窗降下,露出闻延舟冷白的俊彦:“上车。” 楼藏月抗拒:“不敢劳烦闻总,我自己打车就可以。” 闻延舟反问:“这里打得到车?” 是打不到。 定位都定位不到。 楼藏月来的时候,是加了钱,司机才肯送她上山,她刚才搜了一下,最近的可以定位的点,在山脚下。 她呼入肺腔的空气,又冷又热的:“我可以自己走到山下。” 她就是不上车,就是要自己走。 闻延舟漠然看着这个犯起犟来,十头牛都拉不回的女人,没再说话。 楼藏月也没在理他,转身继续朝山下走。 然后她就发现,闻延舟既没有掉头回贺家庄,也没有越过她直接下山,就跟在她的身后,她走一步,他就跟一步,她走一米,他就跟一米。 楼藏月起初还以为是自己挡他的路了,特意贴着边儿走,但他还是没有越过她,继续这样跟着。 楼藏月的身形,也一直被他那两束车灯笔直地照着。 光影明明是无形的,她却感觉,好似被一个有型的笼子笼罩住了。 她到底是忍耐不了,蓦地转身,迎着车灯,看进车里那个容貌俊美但表情总是过分寡淡的男人。 楼藏月走过去:“闻总,你玩够了吗?” 闻延舟单手握着方向盘:“你不是不喜欢我逼你吗?现在我充分尊重你的意愿,你想连夜下山我就让你连夜下山,你不想上车那就不上车,这样也不行?” “尊重她”这三个字居然能从闻延舟口中说出来,楼藏月想笑,只是笑不出来。 所以这是他在书房,想拉她,但最后没拉的理由? 闻延舟解锁车门:“上不上?” 楼藏月咽了一下像被小刀剌过的喉咙,她清楚自己病得不轻,非要这么犟下去,没准还没走到山下,就先死在半山腰了。 几秒后,她打开车门坐上车,但也划清界限:“我会付闻总车费。” 闻延舟舌尖抵了一下上颚,然后说:“可以,同一辆车,我最多开半年,就算我一天开四趟,三千万的劳斯劳斯,除以180天再除以4次,一趟是多少?楼秘书算好了微信转账。” 楼藏月一口气怄到了胸口:“你怎么不去抢!” 第312章 是你气我 闻延舟冷冷地看着她:“不是你要还我车费?” 楼藏月咬牙,闻延舟也没再慢吞吞地开,一踩油门一秒提速,直接拐过一个大山弯,楼藏月没做准备,身体都跟着撞上车门,又被安全带拽回座椅。 “……”虽然撞得不疼,但她感觉很憋屈,眼白浮起几条红血丝,狠狠瞪着男人。 闻延舟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一下,车速到底慢了一点,语气也不太好:“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有脾气?顺着你不行,逆着你也不行。” 这种话,如果是从别人的口中说出来,那还真有点儿“拿你没办法”、“要怎么对你才好”、“你真让我无可奈何”的宠溺感。 但,他是闻延舟。 所以楼藏月只听出了不耐烦。 楼藏月的性格是这样的,她平时安静隐忍,什么都可以克制住。 但身体一旦不舒服,情绪和脾气,就都会趁虚而出,比如她那次在水城饿了几顿胃疼,闻延舟说一句她就怼一句,这次也是。 她冷笑:“我也觉得闻总很有意思,贺老太太质问我的时候,你连开尊口,说一句‘昨晚我也在婴儿房,全程看着她,她没有投毒’都不愿意。” 却可以因为聂连意的“我们帮帮她吧”,就屈尊降贵跟贺夫人说那么多话。 “现在更是亲自开车出来追我,闻总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割裂吗?” “你是在怪我没有替你作证?”闻延舟的侧脸线条更为冷硬,“那你又为什么在贺老夫人问你的时候,不说你昨晚跟我在一起?” 列举了月嫂佣人保镖,只字不提他。 是她不说,还敢反过来怪他没开口。 楼藏月抿唇:“我提了你也不会帮我,我费那个口舌干什么?” 闻延舟脸色一冷:“你说什么?” 楼藏月胆大包天地重复:“我说,我提了,你也不会帮我——难道不是?你不是沈教授,不会毫无理由站在我这边,哪怕站了,后续也一定要我拿什么回报你,这样的帮,有意义吗?” 闻延舟沉声:“你就非要这么想我?” “哦?你不会吗?那只能怪闻总以前的‘丰功伟绩’太多,给我留下了这样的‘刻板印象’,我就从来不会认为沈教授是这样的人,可见问题是出在闻总自己身上。” 沈教授沈教授沈教授,没完没了! 闻延舟表情骤冷,突然刹车! 车子刚好停在斜坡上,前低后高,楼藏月惯性地往前倾,还好她抓着把手,才没有真的扑出去。 她真的生气了,上了他的车,他就故意在车上这么颠她。 本来头就晕,她都要吐了。 闻延舟愠怒的声音,也同时响在她的耳边:“所以你现在这副吃炸药的样子是因为沈素钦?既然那么喜欢沈素钦,怎么不答应他的告白?怎么不挽留他?怎么不让他为了你不去京城?” 他怎么知道她拒绝了沈素钦的告白?怎么知道沈素钦去京城? 算了,无所谓,无论他怎么知道,楼藏月此时此刻,都不想在他的车上,她宁愿死在半山腰,也好过在他的车上,被他接二连三地气。 她直接去抓门把手,闻延舟看她还真想去找沈素钦,怒火中烧,抓住她的手臂,将她一把拽回来! 楼藏月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扣住后脑勺,直接狼吻下来。 楼藏月本就觉得头晕目眩,他的攻城略地更让她感到缺氧难受,她迅速推开了他。 好在是在车上,闻延舟要控制她也没那么容易,被她这么一推就分开,楼藏月气息急促,眼眶泛红:“你不是说不会再欺负我了吗!” 闻延舟眼眸乌黑晦暗:“这次不算,这次是你气我。” 第313章 如何放过 到底是谁气谁? 而且她气了他,所以他就可以为所欲为?这个规矩是谁定的?也是他吧? 什么都是他说了算! 楼藏月气得说不出话,闻延舟蹭了一下嘴角,流血了,这女人跟野猫似的,直接咬他。 他喉结滑动了一下:“坐好了,别又撞了瞪我。”本来山路就九转十八弯。 楼藏月狠狠压下那口气,坐回椅子,握住把手。 闻延舟挂挡,松开刹车,将车子从斜坡开下去。 闻延舟没问她住哪里,楼藏月也没说,她知道他知道。 她自以为脱离了他的掌控,实际上她的一举一动还是被他盯着。 车子终于开到山脚下,开上大马路,道路笔直,路灯明亮,闻延舟终于能分神,去看副座的女人一眼。 楼藏月侧着头,靠着车门,阖着眼睛,像是很困倦,呼吸有些繁重,眉心也皱着,像有化不开的愁雾。 闻延舟频繁看了几眼,但想到她三句话不离沈素钦,就又不爽地收回目光,双手握紧了方向盘。 楼藏月没有真的睡着,她睡不着,身上忽冷忽热的,这种感觉并不陌生,那次在商家游轮上,她病得晕倒,也是这样。 大概是这段时间忙工作,没注意休息,加上换了环境,没太适应,才让这场病来得如此来势汹汹。 到了酒店,车子停下,楼藏月立刻就醒了,含糊地说:“谢谢闻总。” 推开车门下车。 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已经支撑到了极限,有些哆嗦地拿出手机,拨出了120。 闻延舟在车上看着她的背影,明显的摇摇欲坠。 楼藏月刚对救护中心说了自己的地址,一个不留神,就跟迎面走来的一个人撞在一起。 这一撞,放在好好的人身上,最多就是踉跄一下,还是能站稳的。 然而楼藏月现在根本没有重心,猝不及防的一撞,就让她整个人向后倒去。 她那一瞬间脑海里掠过的念头就是,算了,摔就摔吧,反正已经叫了救护车…… 然而预想中的痛感并没有来临,她的腰先被一个结实有力的臂膀紧紧揽住。 楼藏月被冷风一吹,整张脸都是红的,在酒店门前的明亮灯光下,一清二楚。 闻延舟直接去摸她的额头,怒喝道:“发烧了不会说?” 怪她? 楼藏月浑浑噩噩地想,她在他面前那么不舒服,他要是细心一点,早就看出来了。 “如果是沈教授,肯定看得出来。” 闻延舟脸沉如水,什么都没说,将她横抱起来,重新上车。 去医院。 挂了急诊,量了一下|体温,39.1°,高烧,要住院,要输液。 闻延舟站在楼藏月的病床边,看着她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脸,垂下的眼眸情绪不明,语气也不明。 “沈素钦走了,你就那么难过?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医院的枕头被褥都是白色的,楼藏月深陷在里面,脆弱得好像一戳就破,她眼睛紧闭,沉沉昏睡。 烧成这样,早就该昏迷了,天知道她是怎么支撑下来,又是问话查案又是走路下山。 不过,这样才是楼藏月,这样不示弱,不会依赖别人,咬死都自己扛着,才是楼藏月。 闻延舟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头板正了。 他什么都教她,连思维也是他锻炼出来,所以他们高度契合,什么都能想到一处去,当她老师三年,唯独忘记教她,该服软就得服软。 楼藏月眉头轻微皱了起来,好像做梦了,嘴唇蠕动,喃喃地说着什么话? 闻延舟低下头听。 “……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闻延舟的眼眸陡然变得深谙。 楼藏月含糊地重复这句话,她真的不懂。 最开始是白柚,然后是苏苏,现在是聂连意,他身边的女人多如过江之鲫,他对每一个都很特殊,对每一个都有情,所以他为什么,就是不能,真的放过她? 每当她以为,他终于要跟她划清界限,他就又来招惹她,反反复复,若即若离,让她的心也跟着起起伏伏,安宁不了。 闻延舟将她的被子往上提一点,盖到她的下巴,顺势抚平被子,手掌一路往下,直到她腹部的位置才停下。 隔着厚厚的被褥,他的手也没有用力,但楼藏月的身体一僵。 闻延舟嗓音低沉:“你让我,怎么才能放过你?” “……”楼藏月眼睫轻轻颤了一下,眼尾滚落一颗泪珠。 第314章 男人无情 楼藏月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七点多。 这是一间双人病房,她跟隔壁床中间拉了一道帘子隔开,但还是能听到那边的病人家属嘘寒问暖的声音,而她这边,安安静静。 闻延舟已经走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大概是昨晚。 楼藏月也没敢想闻总会屈尊降贵在医院陪床。 西城的冬天清冷,窗户开了一条缝,晨风轻轻地吹进来,她的床靠窗,有些凉,她不禁往被子里缩了缩。 楼藏月感觉头还有点晕,身上则是高烧退去后的肌肉酸疼。 她估算了一下时间,沈徊钦应该已经起床了,便拿了手机,打去电话。 果然没一会儿他就接了。 楼藏月咳嗽了一下,说:“沈总,贺家的事,我昨晚已经处理好了。” “嗯,怎么回事?” 楼藏月一五一十禀报,当然,省略了在贺家遇到闻延舟和聂连意的事。 “就是这样,都是误会。” 沈徊钦:“是误会就好,我们跟贺氏,明年第一季度还要续约,别因为这种事闹得不愉快。” 楼藏月声音有些闷:“是,我明白,我会处理好。” 沈徊钦挑眉:“听你咳嗽了好几句,身体不舒服?” 楼藏月沙哑道:“昨晚发烧了。” “那你今天就休息吧。” “不用的,我上午输完液就可以出院,您下午和诚丰有一个线上会议,我会提前到公司做准备。” 也就是请假一上午。 楼藏月这种有能力不骄矜,知进退懂分寸,从不会因为私事而耽误工作的员工,就是老板最喜欢的。 沈徊钦说了好,挂了电话。 然后抬眼,看向餐桌对面的四弟。 他端起咖啡,抿了一口,一边吃早餐一边道:“楼秘书发烧了,在医院输液,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沈素钦顿了一下,但是摇头。 “她工作的时候,虽然拼一些,但还是要自己的身体的,既然她说下午可以上班,那应该没什么大碍,我就不去打扰她了,免得再给她徒增困扰。” 这个态度……沈徊钦一猜就中:“你跟楼秘书告白了?她拒绝你?”否则他不会是这副怕打扰人家的样子。 沈徊钦还是了解这个弟弟的,性格周全又体恤,不是告白不成功就跟对方老死不相往来,主动拉开距离,是不想对方看到自己不自在。 沈素钦没说话,垂眸继续喝粥。 没否认就是承认。 沈徊钦微微皱眉:“你是因为楼秘书拒绝你,所以才要去京城工作?” 沈素钦:“我去京城,是为了提升自己,跟别人没关系。” 沈徊钦一语中的:“但楼秘书要是答应你,你就不会走。” 那是当然。 但事实是,他和楼藏月有缘无份。 沈素钦现在还是会想,如果没有去水城,没有水城那些事,他跟楼藏月那么下去,最后是不是……有可能修成正果? 可惜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如果。 沈素钦不想聊这个,直接跳过,推了一下眼镜说:“我今天就走了,走前想跟大哥说一件事。” “什么?” “你不要娶林听。” 沈徊钦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疑问的目光看着他。 沈素钦淡道:“林听前两天在贺家宴会上闹的事,大哥应该也有所耳闻,跟这样歹毒的女人在一起,辱没大哥的身份。西城名门千金那么多,大哥可以重新挑选一个更合适的。” 沈徊钦眯眸:“你很少会干涉我的事,到底是因为林听不配当沈家主母,还是因为,她在贺家宴会上,差点让楼秘书出丑,为了替她出气,才开这个口?” 沈素钦面不改色:“藏月现在是沈氏的秘书,她出丑就等于沈氏出丑,林听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毫无大局观,如果沈家主母是这样的人,那沈家也迟早成为圈子里的笑柄。” 沈徊钦转了一下大拇指的扳指,这是他们沈家家主的象征。 也没怎么思考,他就点了头:“嗯。” 一个字,就彻底断了林听嫁入沈家的美梦。 沈素钦弯唇,重新拿起勺子:“我去京城可能会遇到苏苏,大哥有什么话要托我告诉她吗?” 沈徊钦冷淡反问:“苏苏是谁。” 沈素钦也就没再问了。 一个爱了他那么多年,不惜从枝头凤凰花,变成路边野草丛的女人,在沈徊钦眼里,却像是一滴落在桌面的水,被抹去后,就了无痕迹,他甚至“不认识”她了。 男人的无情,莫过如此。 第315章 更在乎她 贺家庄这边也在吃早餐。 贺老太太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到聂连意挽着贺夫人,有说有笑的下楼。 两人举止亲密,就像楼藏月昨晚心里想的那样,一个转眼,就从刚认识,变成了闺蜜。 贺老太太眉头轻微皱了一下,很快恢复不动声色:“辛苦聂小姐了,昨晚还帮忙照顾阿静和两个孩子。” 聂连意拉开椅子,让贺夫人坐下,自然笑道:“老夫人客气了,延舟敬重您,我也把您当成自己的奶奶,那就是我的侄儿,我帮忙照顾,也是应该的。” 贺夫人非常感动,牵着她的手一起坐下。 贺老夫人淡笑:“听说延舟昨晚就走了,有什么急事吗?” 聂连意道:“是工作上的急事,延舟让我代他向您致歉,说失礼了,下次再来贺家庄好好陪您,这次就先让我代劳。” 贺夫人拍拍她的手:“我昨晚就看出来啦,闻总对你很不一样呢,你听他这话,夫妻才能各种代劳,他这是把你当成未婚妻了。” 聂连意羞涩地嗔道:“静然姐。” 贺老太太只是说:“延舟是那么大个公司的老板,也没个兄弟姐妹帮忙分担,单枪匹马,是要辛苦一些。先吃饭吧。” 贺老太太说话都是点到为止,聂连意完全没有借题发挥的余地,只好闭嘴。 她吃完了早餐,起身去洗手间。 餐厅里剩下贺老太太和贺夫人,贺老太太便是说:“阿静,你跟这个聂小姐,不要走太近。” 贺夫人愣了一下,不明白:“妈不喜欢连意吗?可是我觉得连意很亲切,性格也很好。” “她性格好不好我不知道,你是真有点太单纯了。”贺老太太在商场上起起伏伏这么多年,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这点招数,在她面前还不够看。 “这个人,说好听点,是情商高,说直白点,就是太圆滑,你们之前并不认识,短短一会儿,就跟她熟到直呼其名的地步,我不喜欢太会投机取巧的人。” 贺夫人皱眉:“可是闻总很喜欢她,对她言听计从,昨晚她说什么,闻总就做什么。” 贺老太太没有亲临现场,不知道昨晚的具体情况,不过她倒是觉得:“非要说,延舟对那个楼藏月,更有意思一些。” 闻延舟昨天原本没想来贺家庄。 她打电话问他,满月宴那天有没有看到可疑的人?双胞胎被人投毒了。 他只说没有,态度淡淡,也兴致缺缺,都准备挂电话了,是听到她随口说了一句:“那最可疑的人选就是沈氏的秘书,那位楼小姐。” 他才改口,说要过来看看孩子。 他到底是为了看孩子,还是为了别的,贺老太太心知肚明。 贺夫人却觉得非也:“我昨晚看了监控,才发现楼藏月跟闻总是一起下楼离开的,他们应该是一起看了孩子,如果闻总要护她,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出来作证,说他们那晚就在一起,楼藏月没有投毒呢?没有作证,说明闻总不在乎她。” 贺老太太抬起头:“还有这事?” 她仔细一想,然后摇头笑了。 她本来只是猜测,闻延舟对楼藏月更有意思,贺夫人这么一说,她就确定了。 贺老太太意味深长道:“你怎么不想想,他要是真的开口护着楼藏月,我当下固然会放过楼藏月,但这个放过,不是我相信楼藏月没有投毒,而是因为有他护着,我不好明着追究责任,楼藏月在我眼里,依旧是‘犯罪嫌疑人’。” 重点是“不好明着”。 沈氏和贺氏都是西城望族,两家合作很深,楼藏月现在是沈氏的秘书,之后少不了要接触贺氏的人,贺老太太有的是暗里教训她的办法。 所以最彻底,最没有后患之忧的办法,就是楼藏月自己找到真凶,彻底洗清自己的嫌疑,才能让贺老太太不记恨上她。 …… 餐厅外,聂连意后背靠着墙,总算明白了,原来这才是闻延舟没有昨晚站出来作证的原因。 他没有站出来,反而是帮楼藏月。 聂连意的表情平静,静得有些冷意。 第316章 公然给身份 楼藏月输完液才八点多,一个人在医院躺着不成样子,便想出院回酒店,修整到下午再去公司。 刚掀开被子,就听到门口传进来一句尾音打了九百八十个弯的“Honey”。 轻佻又浪荡。 楼藏月眼皮跳了跳,感觉有点不好,从帘子后探头一看——果然是柳厌! 柳厌也一眼看到她,笑意加深:“楼秘书,你起床了?那正好,我给你带了早餐,趁热吃。” 柳厌手里拎着大袋小袋,全放在小桌上,“不清楚你喜欢什么,就都买了点儿,你挑着吃。” 楼藏月定定地看着他,不对,这很不对:“柳总怎么知道我住院?” 沈徊钦告诉他的?她也没跟沈徊钦说自己在哪家医院哪个病房,他怎么能找得这么准? 柳厌一大早过来,却也是西装革履,衣衫整齐的,那双桃花眼灿漫,轻而易举就切换成对她情深一片的样子。 “病在你身,痛在我心,我感应到了,所以就来了。” “……” 楼藏月可没有开玩笑的心情,严肃问,“柳总到底怎么知道的?你跟踪我?还是监视我?” 看她的表情变得严肃,是真的生气了,柳厌才收起两分玩笑之意,拎了一张椅子,坐在她的床边。 “昨晚,我有个朋友飙车摔了,送急诊,在急诊看到你了,早上想起这茬告诉我,我立刻就赶过来。刚在护士站问楼藏月住在哪间房,护士指的路。” “我这么说,楼秘书清楚了吗?用不用我把朋友和护士都叫来当面对质?” 还是不对。 楼藏月疑惑:“你朋友怎么知道我的?”还特意告诉他。 柳厌翘着二郎腿,嘴角噙了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因为柳总我无论做什么,都喜欢光明正大,明目张胆,我周围的朋友都知道我在追你。” 楼藏月:“……?”什么? 柳厌还很理直气壮:“我每天的饭局宴会那么多,那些客户啊朋友啊,最喜欢给我安排女人,但我今时不同往日,我现在得为你洁身自好啊,所以就直说了,我在追女朋友,他们不信,我就把你的照片给他们看了。” 他笑,“他们说,难怪我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这位,确实够美貌。” “……”楼藏月相信这是他做得出来的事。 心情就还,挺复杂的。 复杂的点在于,从来没有人这么公然给她“身份”。 哪怕是“正在追的对象”这个身份,也从未有过。 她无可奈何:“柳总,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人来疯,你会给我带来困扰的。” “不会有困扰,谁敢因为我追你给你困扰,我就让他为自己接下来的遭遇困扰。”柳厌轻描淡写的话里,藏着杀伐气。 楼藏月抿唇,想再说什么,柳厌就拿起一碗鸡蛋煮豆浆,直接要喂她,“试试这个,我看挺多人买的,应该还不错。” 楼藏月哪儿被人喂过,本能地往后躲,柳厌用塑料小勺舀了一勺,非要凑过去,“试试,试试呗。” “……柳总,柳总,我自己吃就可以。”楼藏月侧开头,柳厌说:“没事儿,照顾病人,理所应当。” 楼藏月不肯接受,“我真的自己来就行……唔!” 柳厌找到机会,直接一勺塞进她嘴里,楼藏月真的不喜欢这种动手动脚,恼怒地瞪过去,结果眼角余光瞥见门外又进来一个人。 居然是闻延舟。 她当场呛住,还没咽下的豆浆全咳了出来,她手忙脚乱地去抽纸擦嘴。 闻延舟脚步也一下顿住。 床上的楼藏月,这会儿眼角微红,嘴角带着一丝白渍,似怒似嗔地瞪着男人,活像是怎么了那样的暧昧糜魅。 他的脸色骤然沉下,一双黑眸寒风四起。 要命的是,柳厌还笑着说:“至于吗楼秘书?喂你喝个豆浆就受不了,以后喂你吃别的可怎么行?” 第317章 闻总开玩笑 话音刚落下的一秒,柳厌的肩膀就被人抓住,他还没来得及回头看是谁,就被那人反手甩了出去! 他猝不及防,脚步踉跄,端在手里的豆浆全泼在自己身上。 虽然隔着几层衣服,没被烫到,但这一泼,狼狈是真狼狈。 柳厌舌尖抵住腮帮子,抬起头,看到动手的人是闻延舟,唇际的笑意依旧,就是有些凉飕飕:“闻总,有话好好说,动什么手呢?” 闻延舟看着他:“柳总会好好说话吗。” “会啊,我怎么不会?”柳厌脱掉外套,卷成一团,十几万的手工定制西装,他眼皮都没眨一下就扔进垃圾桶。 似笑非笑道,“听说昨晚是闻总送楼秘书来医院,谢谢了,以后这种事儿直接给我打电话就行,毕竟我才是楼秘书的准男朋友。” 闻延舟整理着袖口,楼藏月注意到,他身上的西装好像是昨晚那套……他昨晚没走吗? 不可能。 楼藏月下一秒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闻延舟平时就是黑色的西装,款式都大同小异,她昨晚晕成那样,什么都看不清,更别说认他的衣服。 闻延舟语气肃冷:“什么时候没有‘准’字了,柳总再跟我说这个。” 柳厌态度随性:“就一个字的区别,不算什么。” 闻延舟干脆看向楼藏月,神色不明白,楼藏月动了一下唇,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闻延舟身后跟着秘书何清,昨晚楼藏月没在贺家看到她,还以为闻延舟这次来西城,只带了聂连意。 何清客气地道:“柳总,刚才我们在医院门口,看到交警正在拖行一辆停在路边的法拉利,看车牌,好像是您的,您要不要先下楼处理一下呢?” 柳总的目光移向何清,他对女人倒是挺客气的:“没事儿,让他们拖。” “那是全球限量款,好几千万,要是在拖车过程中损坏了,维修费用昂贵不说,关键是要运回原厂修理,麻烦又折腾,柳总,您还是下去看看吧。”何清继而道。 柳厌纹丝不动:“我也不差这点儿钱,小美女不用替我省。” 楼藏月开口:“柳总,我没事了,马上就要出院去公司,你还是先后吧,去看你的车。” 柳厌看了看她,爽快点头:“行吧,你说话,我听。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楼藏月嘴上答应:“好。” 柳总和闻延舟擦肩而过,没说什么话就出门了。 何清也不动声色后退,将那一片空间让给两人。 楼藏月坐在病床上,要仰起头才能看到闻延舟的脸。 他眉目立体乌黑,楼藏月一下就想起他们昨晚那些似是而非的对话…… 昨晚她是病了,才会那么大脾气,现在清醒了,便又恢复正常的客气和疏离:“昨晚麻烦闻总了。” 闻延舟面无表情:“知道麻烦我,就把车费结了。” 车…… 楼藏月咬住后牙,一股不可名状的郁气涌上心头,她定了几秒,然后四处看看,在枕头下找到自己的手机,拿了起来。 “三千万除以180天,再除以每天4趟,一趟差不多是四万,我现在把四万的车费转给闻总。” 楼藏月说着点开微信,输入四万,在按下密码的最后一个数字时,手腕被闻延舟一把抓住! 楼藏月咽了一下喉咙,抬起头:“闻总不是来找我结车费的吗?” “你听不出来这是玩笑话?”闻延舟看着她的眼,楼藏月错乱了一下:“……玩笑话?” 闻延舟嗓音沉沉:“你不是就喜欢这样的油嘴滑舌?” 楼藏月都不知道他哪儿得出的结论:“我没有喜欢。” “没有你跟柳厌有说有笑?”闻延舟看着她,“我让你脱衣服,你一副受尽奇耻大辱,恨不得跟我同归于寂的样子。他那么说话,你反而无所谓,楼秘书不觉得自己太双标了?” 第318章 你早点回国 他一提洛菲山庄那件事,楼藏月就感觉没有关进的窗户跑进来的寒风,从自己的骨头缝里钻进去,又痛又疼。 那是她又一次见识到,闻延舟对她的轻贱和残忍,她后来还做过一次噩梦。 梦见闻延舟找她算他耍了她的账,要她脱光衣服……她从梦中惊醒,醒来只有凌晨三点,她却再也睡不着,心口慌疼慌疼的。 她这次病得这么突然,除了水土不服、工作压力,又何尝没有忧思过度的原因。 她喉咙还疼着,艰涩地说:“……这两件事,可以相提并论吗?” 闻延舟看到她的脸色比昨晚还白,没说话。 楼藏月屏息,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把密码输完,四万块发过去。 她硬着嗓子说:“闻总记得收下。” 闻延舟还是没说话。 楼藏月也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有些无力的疲惫。 肚子咕咕叫起来,是饿了,她也不想搭理闻延舟,拿起桌上的包子要吃。 闻延舟终于开口:“不是要回公司?现在就走,我送你。” 楼藏月可太知道跟他逆着来,最后会是什么下场了,他想送就让他送吧。 而且去了沈氏,他就不能再纠缠她。 楼藏月将包子收进包里,等到公司再吃,然后下床跟他走。 …… 沈素钦到医院,还没停车,就看到楼藏月上了闻延舟的车。 他在沈徊钦面前说不想打扰楼藏月,但还是放心不下,还是偷偷来看她。 就是没想到,楼藏月又跟闻延舟走在一起。 他坐在车上抽完了一支烟,然后拿出手机,往下翻了半天,才找到那个许久没联系的微信号。 沈素钦:“我要去京城任教了,她这边,我没办法留意。” 沈素钦:“你还是早点回国吧,她最近身边的人都不太对劲,不知道跟你担心的那件事有没有关系?” 没过很久,商时序便回了信息:“好。” …… 何清前排开车,后座的两个人没有交流。 楼藏月跟闻延舟中间的距离,甚至还能再坐两个人。 她扭头看着窗外,这条路,不是她平时去公司的路。 不过她刚来西城,而且上班都是坐地铁,没怎么在路上走过,本就不认识路,何清可能是开别的路,她就没有出声。 结果车子最后停在一家广式茶楼前。 “……”闻延舟是要她陪他吃早餐? 楼藏月没动,闻延舟已经推开车门:“下车,带你吃饭。” 楼藏月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太多,她怎么觉得,闻延舟最近有点……有点模仿柳厌的意思? 柳厌送花,他也送花;柳厌油嘴滑舌,他也开玩笑;柳厌给她送早餐,他现在也带她吃早餐。 这些联想看起来有些牵强,甚至十分可笑。 这个男人是谁?闻延舟啊。 从来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狂妄自负的闻延舟,怎么可能模仿别人? 他太独一无二,哪怕是别人模仿他,都是对他的侮辱,更不要说别的。 楼藏月也只是有这么个感觉。 而这个感觉,到晚上的时候,就得到了验证。 …… 楼藏月入职沈氏已经小半个月,她之前就听说,沈氏有新人入职,要请部门的同事喝奶茶的“传统”。 她那天本来要请,但助理薛晓说,她可是首席秘书,沈总身边的第一红人,只请喝奶茶配不上她身份。 虽然楼藏月觉得自己跟他们一样是打工人,没道理需要区别对待。 但她既然都这么说了,她也就问:“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第319章 我家楼秘书 薛晓就道:“最起码是请大家吃顿饭吧!” 请吃饭而已,没什么不可以,楼藏月颔首:“可以,我对西城的餐厅不了解,你们定地方定时间,然后告诉我。” 今天工作不多,大家都可以准时下班,薛晓就来到楼藏月的办公桌前,兴致勃勃道:“楼秘书,我们今天就去把你那顿饭给兑现了吧,同事我都叫好了!” 楼藏月这会儿不发烧也不头晕了,但喉咙还有点疼,不是很舒服,不太想聚会。 但看同事们都是一副期待的样子,楼藏月只能忍忍了:“好啊。” 他们一行七个人,坐了两辆车,到了一个招牌写着“浮生若梦”的会所。 会所的装潢一点都不逊色申城的西宫,楼藏月有眼力,不用进去就知道,这种地方的消费,绝对不会便宜。 其他的同事也咂舌:“浮生若梦啊……这里太贵了吧?差不多是咱们西城最贵的会所,没有大厅,只能开包厢,听说最普通的包厢都要三千多。” “对啊,而且饮料水果什么的,还都是另计费,一顿下来,至少要两三个月工资吧。” 楼藏月顿了顿,看向薛晓。 薛晓就是那天那个撺掇楼藏月答应柳厌追求的助理。 薛晓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对我们来说太贵了,但对楼秘书来说,就是洒洒水吧?她可是首席秘书,工资高,奖金多。” “而且是她说要请我们吃饭,地方随便我们定,包厢的定金我都交了,楼秘书,我们都到门口了,你该不会反悔吧?” 楼藏月早就过了会中激将法,以及爱面子、非要打肿脸充胖子的浮躁时期,薛晓这些话,她没有感觉。 “虽然是我说地方由大家定,但该选什么样的地方,薛助理心里真的没数吗?来这种远超出我们消费水平的店,拿我当冤大头宰?” 薛晓反道:“如果你对预算有要求,就应该一早说出来,而不是装阔气,说什么地方由我们定,现在我都定好了,你又嫌太贵要反悔,我才觉得你是在拿我当冤大头呢!” 楼藏月确定薛晓是故意找她不痛快,而且是无缘无故来找她不痛快。 楼藏月昨晚已经受过一次无妄之灾,身体还没好呢,又在这个冷风口,被一个论起来还是她的下属的人挑衅,她不是圣母,不可能忍让她。 “明明是你一个人的主意,用不着一口一个‘我们’拉其他人跟你统一战线,其他人到这儿之前,哪知道你会定浮生若梦?” 薛晓说:“那是因为……” 楼藏月没有表情:“那是因为你发癫,都是总裁助理了还这么不知道分寸,你装什么傻充什么愣,想故意给我难堪就直说,使这种一眼就看穿的不入流招数,有意思没意思?” 其他同事眼看着要吵起来了,连忙打圆场:“这种地方,都是那些看着很精致,其实味道很一般的菜,我觉得还不如去吃火锅。” “就是,大冬天的,就应该吃火锅,我们去吃海底捞吧,刚才车过来的时候我看到了,前面几百米就有一家海底捞。” “吃什么海底捞啊,都到这儿了,哪有再跑去别的地方的道理?” 一道随心所欲的男声传过来,所有人下意识回头。 是换了一套银灰色西装的柳厌,双手插兜走过来。 “……柳总!” 楼藏月都数不清是第几次看到他“从天而降”了。 柳厌笑意盈然,英俊的容貌在“浮生若梦”的灯牌下,又添了几分将声色犬马玩弄在掌心的玩味儿。 “就在这里吃,我买单。” 薛晓不甘心地咬唇,阴阳怪气道:“是啦!楼秘书不仅自己工资高,而且还有柳总帮忙买单,她怎么会请不起‘浮生若梦’!” 柳厌看了过去:“请嘛,当然是请得起的,只是分想不想请,比如某些故意刁难的人,我家楼秘书就是请财财吃,也不愿意请她。” 薛晓第一次被柳厌正眼看,心跳砰得加快,下意识问:“财、财财是谁啊?” “我家狗啊。” 请狗吃都不请人。 第320章 答应他追求 薛晓反应过来他的羞辱后,脸色涨得通红:“我、我没有故意刁难,是她……” 柳厌道:“嗯,你没有,不过这顿饭是我买单,那我有权利选择请谁不请谁,现在我就不想请你,可以麻烦你先走吗?你真的很碍我的眼。” “……” 被这样下逐客令,薛晓再厚的脸皮也撑不下去,怨恨地瞪了楼藏月一眼。 楼藏月神色淡淡。 薛晓最终灰溜溜离开。 柳厌走向楼藏月。 楼藏月知道他是在帮她,没有不识好歹,认真道了谢:“谢谢柳总,但你不用这样。” “那不行,谁敢欺负你,我就欺负谁。”柳厌噙着笑,转去对大家说,“今天大家随便吃随便喝随便玩,你们楼秘书请客,我这个楼秘书的追求者,买单。” 楼藏月:“……” 他真的,随时随地都在彰显自己的身份——她的追求者的身份。 …… “闻总?”身旁的客户轻声喊。 闻延舟收回落在“浮生若梦”门外的目光,微微颔首,跟客户沿着楼梯上二楼。 不多时,外面那群人也进来了。 走在楼藏月身边的人就是柳厌。 柳厌对楼藏月主动又热烈的态度,用网上的热词来说,就是“大狼狗”。 楼藏月应该没有那么排斥他,对他的靠近并没有表现出十分排斥。 最起码,没有像抗拒他那样,抗拒柳厌。 闻延舟敛眸,调整袖扣的位置。 楼藏月对视线很敏感,感觉到了什么,顺势抬起头,然后就看到在楼梯,自上往下看的闻延舟。 她微微一愣。 浮生若梦的灯光是淡金色,有种纸醉金迷的浮华感,撒遍男人的全身,却是与他那与生俱来的矜贵相得益彰。 光线先是落在他光洁的额头,而后是高挺的鼻梁,那双眼睛像鹰隼一样锋利。 他看着她,楼藏月油然而生一种被捕猎的错觉,心脏不禁缩了一下。 闻延舟很快收回目光,跟客户迈上最后一个台阶,消失在转角处。 楼藏月猜得到他是在见客户,浮生若梦是西城最有名的娱乐会所,他们会选择这里,正常,只是太巧了,刚好是今晚。 柳厌将薛晓原本预定的普通包厢,升级成最顶级,整个浮生若梦也只有两间的,带花园露台的包厢,还开了几瓶好酒。 他这么大方,大家也就不客气了。 点菜的点菜,玩包厢里的游戏机、台球桌之类娱乐设施的也没矜持,气氛非常活跃,纷纷感谢柳总大方。 柳厌不居功:“诶,不用不用,都说了我在追你们楼秘书,当然要表现出一些诚意,要谢就谢楼秘书吧。” 楼藏月微微皱眉,低声道:“柳总,别这么说了。” 同事们这会儿都玩上头了:“柳总太有诚意了,这要是我,早就答应了,楼秘书,你怎么忍得住?答应他!答应他!” “答应他!答应他!” 同事们都拍着手高喊,柳厌也勾着笑,好整以暇地看着楼藏月。 “……”楼藏月很不喜欢这种起哄,大庭广众下的告白,本身就带着胁迫的意味。 让人骑虎难下。 第321章 喊吧随便喊 楼藏月的手机响得恰到好处。 楼藏月看了一下,歉意地笑笑:“是沈总的电话,应该是有急事,我出去接,大家先吃吧,不用等我。” 众人扫兴地嘘声,楼藏月没有理,快速打开露台的玻璃门出去。 柳厌看着她的背影,随手拿了杯酒,喝了一口,眼神意味不明。 一出去,楼藏月就关掉手机闹钟,表情也冷寂了下来。 她决定,今晚过后,再认真地跟柳厌重申一次,别再搞这种事。 玩归玩,闹归闹,这种威逼胁迫,她非常反感。 露台很大,种满了花花草草,为了营造氛围,用了落地灯,光线不太明亮。 楼藏月没有急着回包厢,准备再外面呆半个小时。 她在花丛里随便散步,想着要不给妈妈打个电话? 可能是因为上了年纪,经历了这么大一场手术后,楼母的恢复状况其实不是很好。 她反应迟钝了很多,有些呆板,有时候跟她说话,她都要过好久才反应过来回话。 他们咨询过医生,但医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让他们多陪陪她。 楼藏月在西城上班,距离申城是两个小时的高铁,不远不近的,但也没办法每天回去,只能周末,平时还是电话联络。 楼藏月刚打出电话,还没接通,身后突然疾步上来一个人,直接将她推到角落! 楼藏月完完全全是猝不及防,吓得手机都掉在了地上,电话自动挂断。 她后背靠到冰冷的墙,霎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脱口而出:“柳厌你干什么!” 露台本就比较暗,角落里更是没有灯光,楼藏月慌乱之下没看清对方的脸,只能感觉出是男人,所以就猜是人来疯的柳厌。 结果男人嗤了一声。 很熟悉,不是柳厌。 “怎么?你们是能动手动脚的关系了?” “!” 楼藏月睁大眼睛,没有因为不是柳厌就放松下来,反而觉得更加悚然,“闻延舟?!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他们的包厢,他怎么出现在他们的包厢?? 闻延舟比起回答,更喜欢提问,他将她压在一个三角区里,让她左、右、后都是结实的墙,而面前是推不动的他。 他也将她压得紧紧的,两人的胸膛几乎要碰撞在一起。 闻延舟声声质问:“那些人起哄,为什么不拒绝?之前拒绝不是拒绝很干脆吗?改变主意了?对他也有心思了?嗯?” 他怎么知道她之前拒绝过柳厌?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楼藏月混乱着,担惊受怕着,怕包厢里的同事会突然出来找她,也怕这么近的距离,闻延舟要做什么,她声音紧绷得有些变调。 “……闻延舟!你走开!” 闻延舟非但推不动,甚至还将一条腿嵌进她的双腿间。 他比她高,腿长,提起膝盖,顶住了她。 楼藏月本能地并腿,但并不了,她又羞又怒,呼吸也急促:“你……闻延舟,你再不放开,我就喊人了!” 闻延舟挑眉:“喊吧,随便喊,我又没把你的嘴堵起来。” 他就是吃定了她不敢! 她好不容易找到工作,招惹了一个明目张胆追她的柳厌,公司里已经是流言纷纷,要是再被人知道跟前上司不清不楚,那就更多绯闻了。 女人比起男人,在名声方面,注定会更吃亏。 闻延舟沉声:“回答,为什么不直接拒绝?” 楼藏月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因为太用力,指节都有些泛白。 闻延舟垂眸看了一眼,恶劣地笑着:“裤子都被你蹭撕了。” 第322章 追她的机会 “你放屁!”楼藏月忍无可忍,声音控制不住地有些发抖,到底是硬不过这个男人。 她被迫道,“为什么不拒绝……那么多人在,我要是当众驳他面子,像他这种人,像你们这种人,难道不会恼羞成怒?难道之后会大度地放过我?” 她太懂他们这些权贵了。 乐意的时候,可以哄人,也可以捧人,甚至可以做小伏低,但要是真的被下了面子,今天喊“Honey”,明天就能报复得她混不下去。 她不就在他身上领教过了? 否则她何必背井离乡,丢下大病未愈的妈妈,从申城逃到西城? 听到楼藏月这个解释,闻延舟的脸色才好一些,语气也没那么咄咄逼人。 “你们这个包厢的帐我已经结了,以后要钱要人要地方,跟我开口。” 跟他开口?他们是什么关系? 楼藏月屏气,找到机会一把推开他,但才分开一点点,男人就又压了上来,而且这次是彻底把她压实了。 楼藏月怒火中烧,强压着声音:“闻延舟,你说话真的跟放屁一样,不是说不会欺负我了吗!” 闻延舟偷换概念:“我都替你结账了,这是欺负你?还有,你跟谁学的说脏话?柳厌?” “你才学柳厌……对,你就是在模仿柳厌吧?”楼藏月把早上的怀疑说出来,而闻延舟没有否认。 他居然没有否认。 他居然真的是在模仿柳厌! 楼藏月整个人都错乱了:“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 都说了闻延舟不喜欢回答。 坚硬压着柔软,他低下头,沙哑的嗓音滚在她的耳边:“乖乖,你欠我的,什么时候还?” 楼藏月每次听他喊她“乖乖”心脏都会收缩得特别厉害,像被什么掐住似的喘不过气。 别人的“乖乖”是恋人,是女友,是老婆,他的“乖乖”是哄骗她松口让他做最后一步。 他贪恋的只是她的身体。 他说她欠他,欠他的身体吗?因为洛菲山庄,她最后也没让他得逞,所以这些日子才这么怪? 压得这么紧,楼藏月也感觉到他了,但楼藏月已经不相信所谓的做过一次他就会放过她这种事。 这个男人是纠缠定她了。 楼藏月深吸了口气,然后清楚地说:“闻延舟,我不是妓|女。” “谁把你当成妓|女?” 闻延舟轻吻她的耳垂,楼藏月攥紧了手指,克制着不去硬碰硬地推开他,咬牙道:“既然没有,那你就不要动不动就这么对我。” “我不可能随便跟人发生关系,我以后只会跟我的男朋友、未婚夫,或者丈夫发生关系。” 闻延舟略微停顿了一下。 楼藏月屏息继续说:“你既然要学柳厌追我,那就学柳厌洁身自好,首先断了你身边那些莺莺燕燕,白柚苏苏聂连意,你都不能要了,你要是做得到,我就给你追我的机会。” 光线太暗,楼藏月根本看不清闻延舟是什么表情。 楼藏月这会儿也不敢去看他的脸,她怕在他脸上看到诸如嘲弄、讽刺或者可笑的情绪。 她好大的口气,居然敢要求闻延舟为了她洁身自好,也太抬举自己了,她算个什么? 闻延舟肯定是不屑的,肯定是觉得她的病非但没好,甚至更严重了,都有臆想症了。 但无所谓,楼藏月已经这样说了。 闻延舟压着她的力道松了一点,楼藏月感觉到了,顺势推开他,将衣服整理好,然后拉开玻璃门,头也不回进了包厢。 闻延舟没有追进来。 此后一夜,他都没有出现。 后来楼藏月想明白闻延舟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他们包厢的露台——因为他在隔壁包厢。 两个带花园露台的包厢,是连在一起的,中间隔了一道大约五十厘米的缝隙,底下是八层高楼。 那个男人疯得可以,直接跨了过来。 也不怕乌漆嘛黑,花草丛生,枝根错乱,他绊到了,直接从八楼摔下去! 第323章 给我一个名分 这一晚他们玩到了夜里十点多,才因为明天还要上班而各自离开。 柳厌今晚滴酒未沾,谁来敬酒,他都是一句:“我等会儿要送楼秘书。” 所以最后楼藏月不让他送都不行,他直接就把车开到了酒店门口。 楼藏月没跟他说过自己住在哪儿,但这些男人,一个两个,都心知肚明。 楼藏月已经在考虑换个地方住了。 只是这个酒店,档次比较高,相对比较安全,而且包卫生包早餐,很有性价比,上班还方便,实在是最佳的选择。 想到这里,她就有点儿烦,要不是因为这些男人,她根本不用这么折腾。 楼藏月解开安全带,握着车门把手,不过没有立刻下去,而是喊:“柳总。” 柳厌脱了外套,只穿着毛衣,毛衣比较修身,将他手臂肌肉和胸肌,若隐若现地呈现出来。 不过他一开口,这份男性荷尔蒙,就染上不安于室的浪荡:“嗯?要邀请我上去坐坐?不了吧,大晚上的,咱们孤男寡女,不太合适,除非你先给我一个名分。” 楼藏月已经对他这些信手拈来的调情免疫了。 “柳总,我明确拒绝过您很多次,但您都置若罔闻,我同意喜欢谁,想要追求谁,是个人自由,谁都没资格干涉,但如果这种追求,给被追求者造成困扰,那就不太好了吧?” 柳厌听着:“你的意思是,我追求你,给你造成了困扰?什么困扰?我怎么觉得,我还帮你解决了麻烦呢?” “因为您的追求,我在沈氏,除了总裁秘书的身份外,还会被贴上一个‘柳总对象’的标签,我会成为很多人的谈资,这不是我想要的。” 柳厌从置物槽里找到一根棒棒糖含着:“我答应你的,现在不抽烟了,只吃糖。” 楼藏月不记得自己要求过他不能抽烟,他又在给他们之间,强行加装什么羁绊呢。 柳厌开了窗,夜风吹乱他的头发,他语气难得正经了一点。 “贴上我的标签,没什么不好的,别人会对你更客气,为难你之前也要掂量分量。楼秘书,成年人的职场,关系户比没关系的,走得更顺风顺水,这一点,你赞同的吧。” “……”楼藏月反驳不了这个人人心知肚明的潜规则。 但反驳不了,不代表她就要接受。 凭她对事件发展的敏感度,她确定,柳厌再这么闹下去,她后患无穷。 “柳总……” 柳厌将手伸出窗外,随意地搭在窗沿,打断了她的话:“你知道那个薛晓为什么找你不痛快吗?” 楼藏月一顿,摇头。 她本来想明天弄清楚这件事,但听他的意思,他知道? “刚才我替你问了一下,沈总之前那位秘书生产休假,薛晓就暂代秘书一职干了一段时间,她本来以为自己可以转成为正式秘书,没想到空降了你,觉得你占了她的位置。” 所以就搞这种小动作来恶心她?楼藏月明白了,原来如此。 柳厌将棒棒糖重新塞进嘴里,咬着塑料棒,似笑非笑:“引爆她的导火索,是我在追你。你可能没注意到,不过跟她在一起共事的其他助理,听她说过好几次你的酸话。” 楼藏月皱起眉:“看,这就是柳总给我添的麻烦。” 柳厌诚恳:“这个麻烦,我用另一件事弥补你吧。” “?” 楼藏月心忖,他要是敢说,把自己抵偿给她,她就真的要黑脸了。 好在柳厌说的是正事儿:“你虽然你在碧云很厉害,但你在沈氏初来乍到,还没有建树,你尽快做成一个大项目,站稳脚跟,就没人敢再对你使这些不入流的花招。” 楼藏月心思一动:“柳总指的是,沈氏最近在跟中信集团谈的合作?” 柳厌竖起拇指:“我家楼秘书最聪明了。” 第324章 他的态度很怪 在楼藏月无语之际,柳厌从车门的置物槽里拿了一个牛皮纸袋递给她:“中信的资料,你琢磨琢磨。” 楼藏月犹豫了几秒,接下了:“谢柳总。” 柳厌笑:“上去休息吧,睡前记得吃药,病好得更快一点,听你声音还是哑的。” 楼藏月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柳总怎么知道我今天会去浮生若梦?” 柳厌一秒变得不正经:“月老牵线,让我们有缘,千里也能相会。” 楼藏月直接推门下车。 柳厌在她的背后轻笑。 …… 第二天,楼藏月跟着沈徊钦外出见客户。 他们约在一个戏楼见面,边谈事儿,边看戏,一出戏落下帷幕,合作也谈得差不多。 他们后面还有别的任务,便先起身告辞。 从三楼下到二楼,在二楼的楼梯边,不期然地看到了等候的何清。 何清客气道:“沈总,下一出戏,是我们闻总很喜欢的《秦英征西》,闻总问您是否有时间,一起看一场?” 沈徊钦思考了一下,侧头对楼藏月说:“你先去见陈处长,说我临时有事,要晚到一会儿。” 楼藏月答:“是。” 沈徊钦跟着何清走向那边的雅座,楼藏月则继续走下楼。 这座茶楼,是老式建筑,楼梯也是红木的,她走到下一楼的楼梯,抬起头,恰好跟二楼栏杆边的雅座的闻延舟对上。 他今天少见的穿了一套白色的西装,衣襟有刺绣,更衬出他的矜贵之气。 他斟了一杯茶,隔着楼上楼下的距离,与她对视,乌黑的眼眸一片平淡。 楼藏月想起昨晚露台上,两人的纠缠,低下头,快步下楼。 一直到出了戏楼,她才敢重新呼吸。 …… 闻延舟邀沈徊钦见面,聊了什么,楼藏月不知道。 只是在上午的工作结束,他们同车准备去吃饭时,沈徊钦突然说:“让人事部给薛晓发辞退通知。” 楼藏月一怔:“辞退薛助理?” “嗯。”沈徊钦闭目养神,声线慵懒,楼藏月心绪却翻江倒海。 她入职后,简单了解过沈徊钦这几位助理,都是在他身边三年以上的,由此可见,沈徊钦不常换助手。 薛晓虽然找她的茬,但工作上并没有出错,无缘无故,沈素钦为什么要开除她? 她很难不联想到,约沈徊钦见面的闻延舟。 难道是他? 他因为薛晓故意为难她的事,特意找了沈徊钦?他又在模仿柳厌?柳厌在浮生若梦门口为她出气赶走薛晓,他就直接开除薛晓? 楼藏月抿了抿唇,试探问:“薛助理工作能力尚可,沈总为什么开除她?” 沈徊钦睁开眼,意味深长道:“在我身边做事,比能力更重要的,是忠心。” 薛晓不忠心? 楼藏月还是怀疑跟闻延舟有关,但她既不能追问沈徊钦,又不方便去问闻延舟,只得回了“是”。 她将沈徊钦的吩咐下达到人事部。 下午他们也没有回公司,楼藏月不知道薛晓接到这个通知是什么反应,总之第二天上班,办公室里已经没有薛晓了。 楼藏月还发现,其他同事看她的眼神有些忌惮。 估计是认为,薛晓是因为得罪了她才被开除,生怕自己不小心说错什么话做错什么事,落得跟薛晓一样的下场,干脆对她敬而远之。 这样的情况,楼藏月觉得有点儿烦。 她同意“上班是为了赚钱,不是为了交朋友”这个观点,但良好的同事关系也有助于工作推进。 这种人人对她避之不及的情况,不是她想要的。 她甚至怀疑,这是不是闻延舟故意的?孤立她,让她在沈氏干不下去。 他最近对她的态度,真的很怪。 楼藏月琢磨着要向谁打听闻延舟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就碰巧遇到了聂连意。 第325章 她是他的备胎 沈氏有员工食堂,只是楼藏月觉得,她现在去食堂,可能会被大家边吃饭边暗中议论,所以中午去了公司附近一家小馆子。 小馆子店门大开,面朝大路,聂连意经过,无意间看进来,就看到了她。 “藏月,这么巧。” 虽然那晚在贺家庄,楼藏月忍无可忍,不太明显地怼了聂连意,但成年人就是这样的,只要没有彻底撕破脸,就能继续装友善。 楼藏月也笑:“是挺巧的,聂小姐,你怎么会来这边呢?” 聂连意自然地坐在她对面,要了一碗跟楼藏月一样的汤面。 “我听说这边有一家老书店,有一些已经绝版的典籍,就过来看看有没有我想要的那册书。” 楼藏月点点头,关心问:“那找到了吗?” “没有。”聂连意遗憾,“不过没关系,距离闻伯父的生日还有一段时间,我再托几个朋友帮忙找。” 楼藏月一顿:“要送闻伯父的?” 聂连意微笑:“是啊。” 她要透露给她的内涵是,闻延舟带她去过闻家,不仅见过闻董事长和闻夫人,而且二老对她还很满意? 楼藏月往汤面里加了小半勺辣椒酱,搅拌了一下,看着原本清澈的汤水变得浑浊。 老板将聂连意的汤面端来,聂连意拆了一双一次性筷子,摩擦去屑,她声音清淡:“藏月昨晚让我努力追赶白小姐,我却觉得,没必要。” 楼藏月抬头,疑问地看她。 这里就她们两个人,把话说白一点也没有关系。 聂连意:“藏月你可能不知道,闻伯父原本已经同意学长跟白小姐在一起,但又出了一些事,总之现在,闻伯父放下话,绝对不会同意白小姐进闻家,所以白小姐和学长,是不可能了。”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楼藏月也不掩饰自己的好奇,直接问:“出什么事?” 聂连意大方道:“无论是什么,总之白小姐已经是过去式,我也不在乎了。” 哦,她也不知道。 但又不想显得自己对闻延舟和闻家的事知之甚少,所以装大度。 这顿饭的最后,聂连意还告诉她,她跟闻延舟高中的时候就交往过,是彼此的初恋,只是那时候太年轻不懂事,因为一点小事吵了几句嘴才会分开。 现在他们都已经长大成熟,她这次回国,也是为了闻延舟,他们两家门当户对,这次,一定会走到最后。 “藏月,你会祝福我的吧?”聂连意期待地看她。 楼藏月停顿了几秒,然后道:“就算我祝福了,我觉得,你也不会相信我是真心的。聂小姐,只要你有本事拿下闻延舟,成为他对外承认的女朋友,那么有没有我的祝福根本不重要,没有人能撼动你的地位。” 真的没有人能撼动。 因为哪怕是白柚,闻延舟都没有公开的,直白的,给过她女朋友的身份。 勉强算表明身份的一次,就是在苏运的生日宴上,闻延舟当着闻父和苏家人的面,说要娶白柚,还说只要闻父答应,他们年底就能有孩子。 除了那次,他没有再给过白柚任何确切的身份。 所以楼藏月那晚要闻延舟放弃莺莺燕燕来追她,“竞争”成为她的男朋友,她自己后来想想,都觉得十分荒缪可笑。 聂连意则很自信:“我做得到。” 有初恋的身份,又是门当户对,本人还漂亮又有能力,最重要的是,闻延舟对她言听计从。 楼藏月觉得,没准,她真的可以。 “祝福你。” 楼藏月扫码结账,只结自己那份,然后离开小馆子。 她总算知道,这几次碰到闻延舟,他的态度为什么怪怪了。 原来是又跟白柚闹分开。 每一次,每一次他跟白柚分开,就会来找她,水城那次就是这样。 她是他的备胎啊。 楼藏月是生气的,冷着脸大步朝沈氏走去。 突然,一道人影冲出来,挡在她面前,还抓住了她的手:“楼秘书,我知道错了!你放过我吧!” 第326章 他迫切想要回来 楼藏月被对方拽得一个踉跄,定睛一看,是薛晓。 薛晓红着眼睛,哽咽道:“楼秘书,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吧,让我回沈氏吧。” 楼藏月短暂的错愕过后,就恢复了平淡。 握住薛晓抓着自己手臂的手,用力掰开,讲道理:“薛小姐抬举我了,辞退你是沈总的意思,跟我没关系。” 她没有跟她多话,直接走。 薛晓情绪崩溃,痛哭流涕,在她的背后破口大骂。 “楼藏月!你这个贱人!你不就是靠男人吗!你有什么好得意,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能进沈氏靠的是沈总的弟弟!现在又靠着柳总耀武扬威!你等着!你不会一直这么得意,我等你出事的一天!” 这里离沈氏本来就很近,何况是中午的午休时间,周围的沈氏员工也不少,看到总裁秘书和前助理当街吵架,纷纷张头探脑。 楼藏月头也不回,直接进了沈氏。 聂连意从小馆子出来,也看到了这一幕,她心思转了转,却是走向了薛晓。 …… 楼藏月在办公桌前整理文件,心情依旧很低霾。 也觉得很可笑。 算起来,薛晓还比她大两岁,当初她被闻延舟封杀,业内没一家公司敢收她,她都没那么失态地当街闹事。 薛晓虽然是被辞退,但拿着在沈氏工作过的履历,还是可以找到好的岗位,何至于这么发疯? 楼藏月将文件在桌上啪啪码整齐。 说不清是因为得知闻延舟拿她当备胎,还是薛晓闹事,总之这一瞬间,她觉得,烦透了。 而人一倒霉起来,喝水都塞牙缝。 也不知道是不是中午吃的汤面加了辣椒,让楼藏月本来就还没有好全的喉咙又病上加病。 总之一觉醒来,她几乎说不出话。 …… 闻延舟住在楼藏月那家酒店。 这家酒店的档次不是闻延舟平时会住的,所以他为什么选择这里,可以说是司马昭之心。 但哪怕是酒店里最好最高档的套房,闻延舟也睡得不舒服,早上起来,冷淡的神情里还透着一丝烦躁。 何清连忙按开电梯门。 闻延舟走进去。 何清按了一楼,而后转身面对他,低声道:“闻总,华盛顿那位,这两天加急处理了自己的不动产,似乎很迫切想要回来。” 闻延舟抬眼:“迫切想要回来?” 何清点头:“是的,虽然他从一个多月前就在处理资产,但都是不疾不徐的态度,最近突然着急起来,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闻延舟调整袖扣的角度,神情疏淡。 何清不知道,他想得到——因为沈素钦要去京城了,不能再继续替他看着楼藏月,他本来就准备回国,现在干脆提前。 闻延舟看了眼手表,早上八点,差不多是楼藏月要上班得去吃早餐的时间。 “去2楼。” …… 放在平时,这个状态,楼藏月会请假。 但今天中午她要跟中信集团的人吃饭。 中信集团不好约,好不容易才争取到见面,这是她到沈氏后要打的第一仗,必须赢得漂亮。 楼藏月找出上次医院开的药吃了,又喝了一大杯温水,感觉喉咙舒服了一点。 她打算吃完早餐去医院打消炎针,应该能在中午恢复说话,不耽误和中信的会面。 楼藏月去了2楼的自助餐厅,这边菜品很多,中式西式都有,她盛了一碗红枣排骨粥,端着托盘,找到空位坐下。 还没动筷,对面就坐下来一个人。 是闻延舟。 楼藏月直接端起托盘就要走,闻延舟扣着她的手腕:“去哪儿?” 楼藏月没说话,只想要挣开他的手,但他抓着没放:“哑巴了?” 第327章 我没对你好过吗 “……” 楼藏月咽了一下喉咙,然后开口,声音不仅嘶哑,而且很微弱,“既然,闻总想要这张桌子,我就让给你。” 闻延舟眉头蹙起来:“嗓子怎么了?” 楼藏月只是挣扎,闻延舟命令:“坐下吃,然后我送你去医院。” “不敢劳烦闻总。”她执意要走,闻延舟却是不容忤逆的。 两人一拉一扯,托盘里的排骨粥被打翻,有些泼到楼藏月的手背,烫到了她,她一瞬间怒从心起。 啪的一下直接将托盘扔在桌上,餐厅里的人纷纷回头。 闻延舟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谁惯你摔碟子摔碗。” 闻父在他面前拍桌子他尚且冷了脸走人,何况是别人。 楼藏月,胆大包天! …… 摔完楼藏月就有些后悔了。 但她一看到他,就想起他把她当备胎的事,加上喉咙不舒服,薛晓又跟疯狗似的乱咬人,便控制不住地想要宣泄。 她抿唇:“只许,闻总随心所欲,把人玩弄在掌心,我连表达一下脾气的权利都没有吗?” 她这会儿说话很艰难,一句要切成好几段。 闻延舟就这么看着她,眼底一片漆黑霜冷。 楼藏月站着没有动,这会儿的表情恹恹的。 随便,都随便,随便他怎么生气怎么教训。 她耍了他那件事,他到现在都没报复她,楼藏月反而觉得很……别扭。 倒也不是说她贱骨头,而是这就不是他一贯的风格,以至于她总觉得自己头上悬了一把剑。 与其一直提心吊胆,比如早死早超生,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闻延舟看着她“视死如归”的表情,嘴角轻哂,收起了周身的森冷,非但没有要她好看,甚至说:“可以,你想怎么发就怎么发。” ……嗯? 闻延舟抽了一张纸,将她摔托盘时,溅到他衣服上的粥擦掉:“你都敢耍我了,发一顿脾气算什么,而且你发得还少?自己想想自从离职后,你哪一次见到我没在发脾气?” “……” 他,是还没有睡醒吗? 楼藏月被他这么一回怼,反而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反应? 何清端着托盘过来,里面有重新帮楼藏月盛的排骨粥,还有帮闻延舟拿的小米粥、油条、蒸饺、蛋卷之类的小菜。 顺便收走那碗打翻的粥,也擦干净了桌子。 闻延舟没再看楼藏月,拿起筷子,淡声说:“坐下。” 楼藏月僵站着。 男人道:“没发现大家都在看你?你还想被议论多久?” 楼藏月当然也有察觉到周围的目光。 咽了一下疼痛的喉咙,她沉默坐下,然后朝何清点了下头,谢她帮她重新盛一碗。 何清笑笑回应,到另一张桌子。 闻延舟注意到楼藏月身上穿的还是小西装:“沈徊钦给你多少钱你这么为他卖命。”都说不出话了还要去上班。 楼藏月垂眸喝粥,低声说:“柳总没有干涉过我的工作。” 无缘无故提柳厌干什……哦,呵。 她的言下之意是,他之前模仿柳厌,所以把他现在的关心,也当成模仿柳厌。 闻延舟舌尖抵了一下上颚,这个女人是会气人的。 “我没对你好过?我对你好就是学别人?” 楼藏月顿了顿,如果帮她就算是对她好的话,那确实是有,比如最近的贺家庄事件。 但那是因为聂连意开口,他才帮她的。 楼藏月努力说话:“闻总一大早出现在这里,是那天晚上的事,考虑好了吗?” 考虑好要远离白柚苏苏聂连意这些莺莺燕燕,洁身自好,认真追她了吗? 那天晚上说完楼藏月就不敢看他,而现在,她定定地注视闻延舟,不错过他任何鄙夷或嘲弄的神情。 闻延舟抬起眼皮,回视她的目光,神色却没有任何变动,依旧疏淡。 “苏苏是我的亲表妹,我再离经叛道,也不至于不顾人伦道德。至于聂连意,我们也没什么关系。” 楼藏月握紧了一下勺子:“高中初恋,不是关系?” 闻延舟眯了下眼:“你怎么知道?” 所以是确有其事? 第328章 她要跟他复合吗 楼藏月低下头,继续喝粥,粥里加了红枣和枸杞,多了一些甜味,但她现在喉咙不舒服,吃甜腻的更不舒服。 她后悔了,刚才应该煮一碗清汤小面的,但她没有浪费食物的习惯,只能继续吃。 闻延舟盯着她的头顶,声线低沉:“未成年时期随口的一句话,也要作数?” 楼藏月一下抬起头。 刚才被她摔碗,被她大言不惭地要求斩断桃花都没有生气的闻延舟,这会儿冷冷地看着她。 “你跟商时序是认真的,但别觉得别人跟你们一样,小小年纪就情比金坚非君不可,我们没你们那么早熟,玩玩而已,算得了什么初恋。” 楼藏月跟商时序,也是高中的事。 楼藏月握着勺子的手紧了紧,开口:“不作数?没关系?那你现在还对聂连意言听计从?” 闻延舟没想起自己什么时候对聂连意言听计从? 楼藏月又吃了几口粥,越发感觉喉咙黏糊糊,不舒服,干脆起身去倒一杯梨水。 闻延舟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想到了什么,眸色清寒。 楼藏月倒了水回来,闻延舟点了点桌面:“快吃,吃完我送你去医院,等你嗓子好了,再来跟我辩论。” 楼藏月说:“我可以自己去医院,付不起闻总的车费。” 闻延舟眼底到底是掠过了一丝笑意:“区区四万块钱你要耿耿于怀多久?而且那钱我不是没收?没退回你账户?” 楼藏月倒没注意他收没收。 她拿起手机翻了一下,果真看到系统提醒,转账超过24小时未领自动退回。 …… 从医院出来,楼藏月刚好看到一辆能去公司的公交车靠边停下,连忙跑上去,顺理成章的没再让闻延舟送。 闻延舟坐上车,吩咐何清:“查一下她在忙什么。” 他还是知道她的,那女人不至于这么给沈徊钦卖命,多半是有她不能请假的工作。 何清很快问出来:“楼秘书中午要跟中信的副总吃饭。” 闻延舟想了一下:“姓胡的?” “是。” 闻延舟支着额角:“约胡副总中午吃饭。” 何清心思一动:“好的。” …… 楼藏月刚到公司,就接到中信胡副总的秘书的来电,说中午的会面改在明天晚上。 楼藏月第一次被人放鸽子放得这么高兴的。 虽然在医院打了针,但还是说不出话,她正不知如何是好,中信就主动延迟了。 她休养到明天,应该能好。 不过楼藏月已经到公司,就没有请假,沈徊钦听她几乎说不出话,便让她留在办公室,他带助理外出。 楼藏月整理着文件,比较空闲,就又想起早上餐厅的事。 她要他洁身自好,闻延舟非但没有嘲弄,甚至还顺着她的话解释他跟苏苏和聂连意没有关系……什么意思?难不成,他真的要追她? 可他最后也没有说跟白柚的关系,是还没来得及说,就被她不小心转移了话题,还是他本就没打算说? 话又说回来,倘若他真跟其他女人断了关系,她要跟他复合吗? 楼藏月几乎是立刻摇头。 绝对不可能。 她那天晚上提出这种要求,是故意的,为了从闻延舟的强压下脱身,今天提,也是为了恶心他。 她都没当真,闻延舟又怎么可能照做? 他最近这么好脾气,要不是她确定自己一穷二白,否则她都要怀疑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什么让闻延舟图谋的? 才让一向强取豪夺的闻总,突然变得这么“任劳任怨”。 …… 第二天晚上,楼藏月基本康复,准时准点到跟中信集团的胡副总约见面地方。 又是“浮生若梦”。 不过这次是公事,公司报销费用。 楼藏月提早15分钟到,等在门口,看到胡副总的车来了,迎上前去。 然而,她怎么都没想到,跟着胡副总一起从车上下来的,还有穿着低胸黑裙,打扮妩媚的——薛晓! 第329章 想看楼秘书跳舞 楼藏月着实愣了一下,薛晓挽着胡副总的手臂,姿态亲密。 楼藏月脑海里快速掠过柳厌提供给她的资料——胡副总已婚,孩子都有两个,但经常背着老婆在外面跟女人不清不楚。 所以薛晓离开沈氏后,去找了胡副总? 楼藏月的第一反应是,可惜。 薛晓的工作能力,其实挺好。 不过各人有各人的选择,楼藏月自然不会去多说什么,也很干脆地无视了薛晓挑衅的目光,笑着迎上前去。 “胡总,我是沈氏的秘书,楼藏月。” 胡副总看到她眼睛就一亮,目光不加掩饰地扫过她的全身,笑得见牙不见眼:“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他跟楼藏月握手,但没有立刻松开,“楼秘书还在碧云的时候,我就听说过你的名号,后来你从碧云离职,我本来想招揽你进我们中信,但闻总不允许,我也没办法,只能痛失良才,没想到兜兜转转,楼秘书是去了沈氏。” 楼藏月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多谢胡副总厚爱,这么说,就都是熟人了,等会儿我一定要敬您一杯。胡总,包厢已经订好,您请进。” “好好好。”胡副总曲起手肘,薛晓立刻就挽了上去,两人一起迈入浮生若梦。 薛晓走着走着,还回头看了楼藏月一眼,扬起下巴,就好像是在说——那天你不让我进浮生若梦,我今天还是进来了! “……” 楼藏月当然不是一个人来,她还带了两个助理和一个商务。 其中一个助理,瞠目结舌:“薛晓怎么会……” 楼藏月想了一下:“我来之前,薛晓暂代秘书之职,那个时候沈氏就在接触中信了吧?薛晓见过胡副总?” “对对对,她还在办公室跟我们炫耀过,胡副总加她微信,送了她一个包。”助理小声,“但也没想到,她真的去跟胡副总啊……好尴尬。” 助理尴尬的点在于,“我撞见前同事在给老男人当三儿”。 楼藏月则觉得,薛晓肯定没有这种尴尬。 她甚至很得意,是一种,觉得自己“拿下了大佬”的得意。 “就当做不认识她。”楼藏月直接吩咐,助理们表示明白。 中信集团对这个合作兴趣不是特别大,但中信在北部市场占领的份额很高,可以帮沈氏打开渠道,沈氏很需要中信。 沈徊钦把这个任务交给她,也是要考验她到底配不配得上首席秘书的职位。 “胡总,刚才说的,我要敬您一杯。”楼藏月举杯。 “好好好。”胡副总笑眯眯,借着接酒的动作,摸了一下她的手。 楼藏月面不改色,看着他喝下酒后,才开始说:“胡总应该看过我们发去的计划书了吧?您觉得怎么样呢?” “这个计划书啊……” 胡副总砸砸嘴,“坦白讲,楼秘书的计划书做得很好,只不过沈氏在北边很薄弱,几乎是完全依靠我们中信,用你们年轻人的话说,我们中信是被你们沈氏‘蹭热度’了啊,感觉就很吃亏。” 楼藏月微笑:“沈氏在北边的市场虽然不如中信,但我们资金充足,可以减轻中信的压力,我们也很有诚意,是奔着长期合作的目标去的,可以把比例定在了4:6。” 胡副总摸了摸下巴,认真考虑,看样子是有些动摇了。 刚才没说话的薛晓,这时候“哎呀”了一声,倒在了胡副总的身上。 胡副总马上转去看她:“晓晓,怎么了?” “好无聊啊胡总,您不是说带我来玩嘛,怎么一直在谈工作啊?”薛晓抱着胡副总的手臂,低领口一直蹭着胡副总,把胡副总蹭得心猿意马。 “……” 楼藏月和其他人非礼勿视地别开目光。 刚才在门口说尴尬的助理,这会儿恨不得拿手机,在群里疯狂刷屏。 在一起工作三年,知道薛晓很拜金,但没想到为了钱,能对自己下这种狠手! 薛晓是新宠,胡副总新鲜劲儿还没过,这下更是说:“好好好,宝贝,你想玩什么?” 薛晓依偎着胡副总,眼睛却看向了楼藏月。 “听说楼秘书以前是学校舞蹈队的,跳舞很厉害……胡总,您想不想看楼秘书跳舞?” 第330章 楼藏月也是一道菜 胡副总诧异:“楼秘书还会跳舞啊?” 薛晓娇笑着:“对啊,还是跳的古典舞呢,在校庆上一舞,成了大半个学校的男生的梦中情人,告白的情书塞满一书屉,楼秘书从小到大就不缺男人缘,男人喜欢什么她会什么,要不然,也不会这么顺风顺水。” 她扫了眼面前,只放着酒瓶的餐桌,“正好服务员还没上菜,楼秘书,你就把餐桌当成舞台,在上面跳吧。” 助理们和商务脸色都有些难看。 这已经不单是为难,而是侮辱! 到餐桌上跳?意思不就是,楼藏月也是一道任人品尝的菜? 岂有此理! 她们不是没遇到过,借着谈合作的契机,占便宜的合作方,但她们有沈氏撑腰,对方一般不敢太过分,没想到今天被一个从她们沈氏出去的前同事,这样针对! 楼藏月表情倒是没变,她抗压能力强,不至于这么容易变脸。 只在想,薛晓怎么知道她以前是学校舞蹈队?怎么知道她在校庆跳过古典舞? 谁跟她说的? 胡副总几杯酒下肚,上头了,也来劲儿了:“那感情好啊!楼秘书多才多艺,别藏着掖着了,跳一个给我们看看!” 楼藏月面带微笑:“浮生若梦有专业的舞者提供歌舞表演,既然胡总想看,那我去叫经理安排,一定让胡总满意。” 她说着要起身。 薛晓又吃吃地笑起来:“胡总,楼秘书不给您面子呢。” 楼藏月:“4:6的合作比例,足见沈氏对中信的诚意,我觉得这个真金白银的面子,比跳舞实在多了。” 胡副总本来没想怎么样,但薛晓就要跟楼藏月过不去:“楼秘书的意思是,胡总的咖位还不够请动你跳支舞咯?” 楼藏月看了过去,神色清冷:“我知道薛小姐记恨我占了你的首席秘书的位置,但这一切都是沈总的决策,你迁怒我实在没道理。” “你今天就算借刀杀人,也改变不了你已经被沈氏开除的结果,只会破坏沈氏和中信的和气——破坏两家的关系,你又是何居心?” “你!”薛晓要给她扣帽子,没想到被她反将一军。 她恨声道,“巧言令色!谁不知道你在碧云是被闻总开除封杀的,要不是你勾搭上沈四公子,他保举你进沈氏,沈总也不会要你!秘书室多的是比你资历深有能力的助理,凭什么你空降过来就当了首席秘书!” 她也是top级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在沈氏熬了两年才被沈徊钦看中调到身边当助理,兢兢业业干了三年助理,就差一点,她就能成为首席秘书。 结果,楼藏月空降! 这也就算了,居然连柳厌都在追她! 柳厌跟沈徊钦关系好,他经常来沈氏,所以他们没少遇到。 传闻中拈花惹草、浪荡不羁、来者不拒的柳厌,在面对她的暗示时,却一点都不为所动,甚至没拿正眼看过她! 她事业感情双失意,楼藏月却样样都得意,甚至到最后,她连工作都丢了,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她豁出一切,今晚一定要楼藏月付出代价! “就你这朝不保夕的处境还敢跟胡总拿乔,分明是没把胡总放在眼里。”薛晓挑拨着胡副总的怒火,“胡总,我跟您说我是被人欺负才从沈氏离职,欺负我的人,就是楼藏月!” 胡副总就觉得这么一个被闻延舟封杀,被沈徊钦推出来的小秘书,欺负了他的宝贝,还不给他面子,简直岂有此理! 他冷笑:“都说碧云的首席秘书楼藏月,长袖善舞,我今天还就一定要见识一下你有多能舞!” 楼藏月抿唇:“胡总强人所难了。” 胡副总一拍桌子:“你今天跳了,我不一定会签这份合同,但你要是不跳,我就一定会跟你们沈总说,我是因为你才不要跟沈氏合作!到时候你就看看,你们沈总怎么处置你!” 另外两位助理和商务神情都是一凛! 如果他真的把这种话跟沈徊钦说了,以沈徊钦铁面无私的态度,一定不会再留楼藏月! 楼藏月沉声:“胡副总一定要这么苦苦相逼吗?” 胡副总高声道:“我就逼你了,你又能怎么样!” 紧接在他的话后面,包厢门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 男人的嗓音清冽:“她一个秘书是不能怎么样。”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看向门外—— 第331章 谁跳 一身黑色西装的闻延舟走进来,身边是聂连意、何清,身后是保镖,黑压压的一片,气势逼人! 所有人都本能地站起来,没人不认识闻延舟。 胡副总愣了几秒后,下意识赔上笑脸:“闻总……闻总!您怎么来了?” 闻延舟目光从楼藏月的身上掠过,楼藏月呼吸略微一滞,很意外他的降临。 西城冬天冷,闻延舟戴了双黑色的皮质手套,一边摘掉,一边淡声道:“我听说这边有舞蹈表演,所以过来长个见识,胡副总,不介意我这个不速之客吧。” “当然不介意!闻总也要看跳舞吗?” 胡副总的思绪快速转动——闻延舟封杀楼藏月,圈内人尽皆知,他这是对楼藏月还旧怨未消,特意过来看笑话? 闻延舟意味不明:“在餐桌上跳舞,我确实没看过,很感兴趣。” 胡副总扭头:“闻总都感兴趣,楼秘书就更没有理由拒绝了吧!” 聂连意拉住闻延舟西装衣摆,一副要为楼藏月说情的样子:“延舟……” 闻延舟抬了下手,示意她别说话。 楼藏月的喉咙明明已经好了,但这会儿,却还是有些刺痛。 她看向闻延舟,闻延舟将手套拿在手里,何清搬来椅子放在他身后,他坐下,翘起二郎腿,手套拍在膝盖上,闲适地坐着,要认真欣赏舞蹈的样子。 薛晓阴冷地笑:“楼秘书,还不快上!” 闻延舟轻笑:“我说要看楼秘书跳了?” 薛晓一愣。 胡副总也一愣,他、他不是来看楼藏月笑话的吗,他磕巴着:“那……那闻总是要看谁跳?” 整张餐桌,近十个人,就闻延舟坐着,他微仰起头,目光扫过站着的这些人,气场却完全没有因为自下往上就低一等。 反而是被他目光扫过的人,都不由自主站直了。 “在场有副总,有秘书,有助理,有商务,都是有身份的,自然不是你们跳。” 这些都是有身份的人,那么没有身份的,就只有——薛晓! 他要薛晓跳! 楼藏月轻抿了一下唇,喉咙的痛感,好像减轻了。 “……”胡副总后知后觉意识到,传说中,碧云闻总封杀昔日的首席秘书,仇深似海,可能根本就不是他们以为的那样…… 胡副总一个激灵,彻底酒醒了。 聂连意眼睫纷乱地闪着,抢先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薛小姐你……” 话没说完,又被闻延舟冷峭的嗓音截断:“我的咖位,不够请薛小姐跳支舞吗?” 这句话,是刚才薛晓说楼藏月的,他一字不差,如数奉还。 胡副总惶恐得不行,毫不犹豫地将薛晓推出去:“薛晓!闻总要看你跳舞,还不快上!” 薛晓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霎时间白了脸,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抓住胡副总:“胡总,胡总,您不能……” 胡副总只怕闻延舟会迁怒自己,喝道:“不能什么!就是你!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怂恿我这个怂恿我那个,我是最尊重合作伙伴的人,要不是你激我,我怎么可能冒犯楼秘书!” 沈氏这边的人差点翻白眼。 薛晓不肯,她勾搭胡副总那是“跨越阶级,逆天改命”,但要她到桌子上跳舞,那就是羞辱,她以后还怎么见人啊! “胡总,是你说,我跟了你以后,你会保护我,你……啊!” 胡副总直接一个耳光扇过去,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再敢多说一个字,我让你在西城混不下去!” 楼藏月看在眼里,没什么表情。 她当然不会同情一个对自己释放恶意的人。 薛晓就是自作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不敢得罪胡副总,也不敢反抗闻延舟,只能在昔日的同事面前,哆哆嗦嗦上了餐桌。 助理实在没忍住,偷拍了几张薛晓在餐桌上痛哭流涕,还要肢体僵硬地手舞足蹈的照片,发到群里。 当然,也没人真的想看薛晓跳舞,她扭没几下,就连人带餐桌一起被撤下去,重新换了一张桌子,服务生陆续上菜。 这个饭局,重新开始。 现在的主场,是闻延舟的。 第332章 抢他 有闻延舟坐镇,楼藏月和胡副总的合作,可以说是畅通无阻,不到半个小时就敲定了签约的时间。 楼藏月端起酒杯:“我敬闻总和胡总一杯,希望将来我们三家,也有合作的机会。” 闻延舟端起酒杯,轻敲了一下桌面,就算是干杯了。 接下来就没楼藏月什么事了,胡副总怕闻延舟因为刚才的事生气,各种奉承讨好他。 闻延舟一直都是淡淡的态度。 楼藏月看暂时没有需要她的地方,便跟助理说了一声,起身去洗手间。 她上完出来,看到聂连意站在镜子前补妆。 她敛眸走过去洗手,又取了一张纸擦手,而后就要回宴席。 聂连意合上气垫:“藏月,你好像,还没有跟我说谢谢。” 楼藏月转身:“哦?我应该谢聂小姐什么呢?” 聂连意曼声道:“延舟说,在申城的时候,他带我去西宫玩儿过,西城也有一个类似的地方,叫浮生若梦,今晚带我来见识见识。” “刚才我们在另一个包厢,经理亲自接待,偶然说起,中信的胡副总,跟沈氏的人,今晚也在这儿,我一猜就知道是藏月你,便想过来打个招呼,才让延舟陪我。” “也还好我们过来,要不然,藏月你今晚该如何是好?” 楼藏月听她详细地讲述,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包厢,点了点头,理解了,她理解她话里的内涵了。 为什么出现,是次要的。 重点是,闻延舟是因为她才会来浮生若梦,是因为她才会去她的包厢,是因为她才会帮她解围。 跟那次在贺家庄一样,都是因为她。 “原来是这样,那我确实应该跟聂小姐道声谢。”楼藏月看着她精致的妆容,以及隐隐约约透出的优越感,忽然一笑。 “不过,你到底是让闻总来帮我,还是来看我笑话,你心知肚明。” 聂连意不动声色:“藏月,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薛晓怎么知道我在学校舞蹈队待过?怎么知道我在校庆上跳过古典舞?怎么知道我有一书屉的情书?”楼藏月将擦干手,半干不湿的纸,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 聂连意道:“这要问薛小姐。” “前两天,薛晓在沈氏附近的小馆子门口拦住我,对我破口大骂的时候,聂小姐也在。”楼藏月表情渐渐收了起来,“那天你们应该聊得很不错吧。” 不是问句,是肯定句。 这些都是她高中时候的事,薛晓就算要挖她的把柄,也不会去挖那么年代久远的,更有可能是别人告诉她。 聂连意刚好就是她的高中同学,没那么巧合的事,所以肯定是她跟薛晓说了什么。 聂连意要辩解:“藏月……” 楼藏月道:“在洛菲山庄,聂小姐对我的称呼是‘楼小姐’,我们没那么熟,不必这么称呼。” “……” 聂连意停顿了片刻,再开口,总算没再装了,“你有证据吗?” 楼藏月往前走了几步,逼近聂连意。 聂连意本能地后退,撞到洗手盆,猛地看向她。 楼藏月好歹也当了这么多年的首席秘书,不苟言笑的时候,气场也是不容忽视的。 “聂小姐,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我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在背后给我使绊子,要不然。” 她故意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完,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聂连意僵了几秒,不知怎的,心底涌起一股未知的不安,迅速追出洗手间,在走廊上冲楼藏月的背影喊:“不然就怎么样?以你的能力,你能对我做什么!” 楼藏月侧头,直接往她最怕的地方戳下去:“他会跟我走。” 这个“他”,指的是谁,她们心知肚明。 聂连意的手指一下攥紧,情绪翻江倒海! 第333章 宣示 饭局结束,楼藏月带着沈氏的人,跟着闻延舟他们出了浮生若梦。 商务很有眼色,连忙说:“楼秘书,我们还要赶地铁,先走了。” 楼藏月点头:“好,路上小心,明天公司见。” “明天见。” 三人都离开后,何清也把闻延舟的车开了过来。 保镖正要帮闻延舟打开车门,楼藏月就主动走了过去,打开后座,喊:“闻总。” 她还在碧云的时候,每次跟闻延舟外出,都会帮他开车门,和现在,一模一样的动作。 闻延舟看着她,眼眸乌深。 聂连意想起楼藏月在洗手间说的话,拉紧了闻延舟的衣服,闻延舟却还在看楼藏月,她咬牙,跑过去,将楼藏月挤开。 “楼小姐怎么不跟你的同事一起走?你要自己打车的话,就快点叫车吧,再晚就不安全了。” 楼藏月礼貌道:“闻总不是跟我住同一个酒店吗?能不能顺便捎带我一程?” 聂连意连忙看向闻延舟:“延舟,你这两天在那个酒店睡得不好,今晚还是跟我去希尔顿吧,你……” “我的行李都在那边。”言下之意就是不去。 闻延舟目光扫过一个保镖,“你送聂总监去希尔顿。” 保镖:“聂总监,请。” “……”聂连意更知道,如果她现在闹起来的话,不仅带不走闻延舟,还会让闻延舟更加反感她。 她松开咬着的下唇,端庄一笑,“好吧,你去收拾行李,我明天去酒店找你,我们一起吃早餐。” 闻延舟不置可否。 聂连意跟保镖走了,经过楼藏月身边时,她看她的那一眼,是切切实实的尖锐。 总算露出本来面目了。 楼藏月无动于衷。 闻延舟双手插在口袋里,走到车门边,看着楼藏月,似玩笑似嘲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楼秘书肯主动上我的车?” 楼藏月扫了一眼浮生若梦门口的监控摄像头:“现在到处都是监控,我在大庭广众下上了闻总的车,有什么万一,警察第一个找的,就是闻总。” 闻延舟坐上车,在车内抬起眼,冷淡的:“我是会把你杀了抛尸吗?”扯什么监控。 楼藏月准备关上车门,闻延舟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直接将她拽进车里! 楼藏月猝不及防,跌了进去,就坐在他的大腿上。 闻延舟长臂一伸,关上车门。 前排的何清迅速将总监的隔板升起来。 这么一来,楼藏月想要躲避,动作都施展不开。 “……”楼藏月抵住他的胸膛,冷静道,“闻总,西城这边的交规,后座也要系安全带的。” 闻延舟垂眸看着她雪白的颈子,声线略低:“西城这边有没有规定,利用完人,应该怎么表态?” 他当然看得出来,刚才楼藏月故意膈应聂连意。 楼藏月躲避他近在咫尺的呼吸:“闻总说笑了,怎么会有这种规定。” 闻延舟的语气里,还真明显的笑意,就像是觉得楼藏月这个行为很有趣似的:“昨天刚听我说,我跟聂连意没关系,今天就要在她面前抢走我,楼秘书,你在宣示主权?” 第334章 滚烫 ——当然不是。 但楼藏月当下只想先从闻延舟的大腿上下去。 偏偏他的手还伸过来搂住她的腰,箍着她,让她动弹不得。 楼藏月又闻到男人身上清雪一样的味道,抿紧了唇,没有就此做罢,用了力从他身上起来,两人就这么无声地较着劲。 车子在原地小幅度地摇来摇去,乍一看就像是在做什么…… 前排的何清都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在车底,而不是在车里…… 可能就是因为他们的车子在原地停了太久,又有些不正常的动静,浮生若梦的门童犹豫着走过来查看,敲了敲车窗,凑近了窥探。 “您好……” 车子没贴防窥膜,凑近了可以看到里面,一男一女,叠坐一起。 闻延舟冷厉的眼神扫过去,门童顿时感觉喉咙一凉,堪比被刀片掠过,吓得连忙后退。 “对、对不起!” 楼藏月找到机会,挣开闻延舟的手,快速坐到另一个座位,跟他拉开一个手臂的距离。 她贴着车门,平复微乱的呼吸,耳根有点热。 闻延舟轻哼一声,没再去抓她,将身上的西装褶皱抚平了:“开车。” 何清立刻启动车辆,向前行驶。 楼藏月系上安全带,按住乱跳的心脏,吐出一口气。 想到他那句“利用”,她抿唇说:“我没有利用闻总。闻总刚才大可以跟聂小姐走,或者拒绝我同车的请求。决定是闻总做的,责任却要我来担,没有这个道理吧。” 难道不是? 她只是开了一下车门,只是问他能不能捎上她一起回酒店,他不乐意,可以拒绝。 谁让他不拒绝。 不拒绝就说她利用他,凭什么? 闻延舟侧头去看她,车窗外的路灯不断地从她的脸上掠过。 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楼藏月就是骨相生得好的,从额头到鼻梁再到下巴,影子落在玻璃上,线条分明,透着一股清冷感。 “你倒是会强词夺理。”闻延舟的手腕搭在膝盖上,自然垂落的手指,精致玉琢。 楼藏月抿唇:“而且,我也没必要忍受她无缘无故的陷害。” 闻延舟:“她害你什么?” 楼藏月侧头:“闻总以为,薛晓是从哪里得知我高中时在校庆上跳过舞?” 闻延舟一顿。 他到包厢的时候,只听到他们非要楼藏月到餐桌上跳舞,不知道他们前面还提到高中。 车子沿着马路开上立交桥,遇到红灯,车流渐渐停了下来。 这个时间,路上的车很多,每辆车都亮着前后四个灯,点点簇簇的光像一颗一颗的星子,落入闻延舟的眼里。 就像那年校庆舞台,也是开了好几个大灯,亮得他睡不着。 干脆拿手机打游戏,刚开一局,身边的同学就猛拽他的手,语气亢奋得不行。 “轮到她了!轮到她了!快看啊延舟,我们等了一个晚上终于等到她了!” 闻延舟皱眉,拽回自己的手,他的脾气冷傲,大家都知道,平时就算是关系不错的同学,也不敢这样碰他,这个人今晚就跟失了智一样。 他不耐烦地抬头,看向舞台。 那会儿的音乐,听着比较古典,但鼓点很轻快,舞台上有三个女生,他看一眼就猜得到,引发那么大期待的“她”是哪一个。 她甚至不是C位,可就是能将大家的视线吸引过去。 一袭红衣,手拿纸扇,少女耀眼得惊心动魄,及腰的长发披在身后,用一根红色的发带挽了一个半头,随着她的跳动,连发丝都在起舞。 台下的喊声一拨盖过一拨,男生女生都在喊,楼藏月,楼藏月—— 她明显是不好意思了,但还是露出笑容,明眸皓齿,眉若远山。 她是那支舞最夺目的存在,直到手机传来“Ended”的阵亡音后,闻延舟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注视了这么久,心上哪里滚烫着,关掉游戏。 身边的同学说:“高一的楼藏月啊,真漂亮,听说明年高二就不在舞蹈社了,要专心学习了,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她最后一次跳舞。” 闻延舟若无其事地抬起头,舞蹈已经结束,少女和队友从一侧下台,经过刚才那一顿蹦蹦跳跳,她的发带松了,长发忽然散开。 她侧头接住飘落的发带,他拿起手机,拉近了焦距,按下快门,咔嚓一声—— 第335章 情书 “哔——” 已经绿灯,前面的车还停着没动,何清按了一下喇叭提醒,也将闻延舟惊回神。 楼藏月还在冷声道:“她特意提我有一书屉的情书,无非就是想给我安一个私生活不清不楚的印象。” 她们太知道应该怎么攻击一个女性了。 闻延舟却冷不丁地问:“你真有一书屉的情书?” “有又怎么样,他们在我到学校前,直接塞到我书屉,我连拒绝都没办法拒绝。”难道这也要算她的错? “看了吗?” “没看。” 闻延舟嗓音冷冽:“扔了?” 楼藏月莫名其妙地看他,不知道他问这个干什么:“没看,也没扔。” 虽然她不可能接受,也不感兴趣他们写了什么,但毕竟是别人的一片心意,扔了多没礼貌。 她记得自己是全都归拢在一起,找了个袋子装起来。 车子经过购物商场,户外大屏的荧光照了下来,闻延舟的脸色在迷离的光影里不清不楚:“你是怎么处理的。” “带回家了,就是不知道放在哪里了。”楼家被套债的时候,他们从市里搬到小镇上,搬家过程中遗失了也不一定。 闻延舟定定地看了她几秒钟,然后别开头,呵笑了一声。 楼藏月更奇怪他为什么突然关心起她的情书?她的重点明明是聂连意拿薛晓当枪使,给她使绊子,所以她才要膈应她。 难道他是不想说聂连意的坏话,于是转移话题? 原来如此。 楼藏月扯了下嘴角:“当然,我还是要谢聂小姐带闻总过来帮我。”虽然聂连意的本意,根本不是为了帮。 闻延舟看了她一眼,手指握着领带结扯了扯,神色明显不痛快。 楼藏月真的搞不懂他的情绪变化,不过她也不是第一次看不懂了。 随他便。 何清听着后面两人的对话,应该没在做什么不方便被她看到的事,降下了中间的隔板,低声问:“闻总,我们现在去酒店吗?” 楼藏月低头点了几下手机:“何秘书,我在微信上发给你一个定位,去那里吧。” 何清从后视镜看闻延舟,见他没有拒绝的意思,便说了好,点开微信,按照导航开了过去。 楼藏月退出微信之前,看到工作群里消息很多,随手点进去扫了一眼,都是在议论薛晓。 她往上滑了几下,看到那个助理偷拍的几张薛晓的照片,皱了皱眉,本来想私聊她撤回,但时间已经过了两分钟。 她想让她撤回,不是以德报怨,只是觉得,薛晓已经为自己的行为付出过代价,没必要再火上浇油。 但撤不回,也就算了。 她没有对不起薛晓,也不是她散播的照片。 楼藏月收起手机,车子平稳地行驶,闻延舟好像不在乎目的,没有问。 最后车子停在一家私菜馆门口。 楼藏月解开安全带,对何清说:“这边的停车位不好找,要辛苦你了。” 何清说:“没关系,我转一圈看看。” 闻延舟瞥了眼招牌:“今晚没吃饱?” 楼藏月道:“我吃饱了,是闻总没吃饱。” 闻延舟薄唇微抿:“你注意到了?” 就算餐桌是重新换的,菜也是新上的,但闻延舟这个人,太讲究。 倒胃口了就是倒胃口了,哪怕当时上的是国宴他也吃不下,全程没动两下筷子,她的工作谈完,他就迫不及待要走了。 楼藏月道:“这顿饭,我请闻总,谢闻总今晚出言相助。” 闻延舟看着她,总算明白了。 就说她怎么可能那么主动,又是上他的车,又是带他来私菜馆,膈应聂连意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原因是——她不想欠他。 想用一顿饭打发了他,让他们保持在一个“两清”的状态。 楼藏月推开车门,伸腿下车,闻延舟周身气场一沉,突然伸手拽住楼藏月! 楼藏月愕然回头。 男人的眼底有那么一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 “两清?楼藏月,我说过,你欠我的多着,高中就欠了,你还不清。” 第336章 是我想 楼藏月眉头蹙起来,高中就欠他?他胡说八道什么? 他们确实是一个高中,但她在高中只听过他的名字,见都没见过他几次,更不认识他,上哪儿欠他了? 又来了是不是?之前也口口声声说她欠他,她到底欠他什么了? 楼藏月这么想也就这么问,定定地看着男人,等他的回答。 闻延舟薄唇犹如柳叶,锋利而且锋芒毕露,但少顷后,他却放开她的手,冷着脸解开安全带,从他那边的车门下车。 没理她,走进私房菜。 “……”莫名其妙。 楼藏月吐出口气,才跟上去。 这会儿已经十点多,过了晚餐的时间,餐厅里客人不多,闻延舟径直走向角落的一桌,服务生立刻送上菜单。 闻延舟看都没看:“抄一本。”也就是每道菜都要。 楼藏月走过来听到这句,眉心不由自主地皱起来:“闻总要用这种方式报复我?”浪费她的钱? 闻延舟抬眼:“舍不得?” “我是觉得太浪费了。”点那么多菜,他们三个人又吃不完。 闻延舟用热毛巾擦手,看了眼服务生:“随便上几道,剩下的,打包给环卫工人。” 楼藏月不认为闻延舟会有这种善心。 他就是非要她出这笔钱非要折腾她。 这个男人真的是…… 楼藏月也不想跟他吵,他想怎样就怎样。 他不愿意两清那是他的事,反正在她这里,这顿饭请完,他们就是两清,她问心无愧。 闻延舟当然看得到她淡妆的眉目间,藏着的不耐烦神色,有什么东西在他胸腔膨胀着。 他蓦然说:“我到底是因为聂连意才帮你,还是我想帮你,你跟在我身边三年,你看不明白?” 楼藏月一愣,抬起头,撞进男人漆黑如墨的眼底,而隐藏在那片幽暗之下,是直逼到她眼前的质问。 她心头悸了一下。 他的意思是……无论是在贺家庄,还是今天在包厢,他帮她,都只因为他想帮,不是谁叫的? 楼藏月咬住下唇的软肉,渐渐回想起来,贺家庄那晚,闻延舟每次要说话,聂连意都抢在他的前面,“延舟你帮帮楼小姐吧”,“延舟你帮楼小姐叫车吧”。 以至于看起来,就好像是聂连意开口,闻延舟才会帮她,当时她还想,闻延舟居然会对别人言听计从。 可要是闻延舟真的对聂连意言听计从,聂连意应该打从心底自信才对,何必总是跑到她面前,明示暗示、炫耀招摇她跟闻延舟的关系? 所以,她是又被聂小姐“演”了? 楼藏月气极反而想笑,花招怎么能这么多? 闻延舟冷冷淡淡:“想明白了?” 楼藏月觉得他这个语气,有点像,“知道冤枉我了吧”…… 她看了看,看到一壶茶,这种私菜馆,味道不错,但不是五星级餐厅,服务没那么周道,茶要自己倒的。 她便起身,拎起茶壶,往闻延舟的杯子里倒茶:“那我敬闻总一杯,谢闻总的仗义执言。” 闻延舟不满:“就这样?” 楼藏月面不改色:“我是从闻总手下出来的,闻总比谁都清楚我的能力,知道就算靠我自己,也能从贺家庄的事情,还有今晚的事情中脱身,饶是如此,还是仗义执言,我除了谢谢,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闻延舟也要被她气笑了。 这句话的意思不就是说,就算没他帮她,她也能解决这些事,他帮她是多此一举,怎么好意思跟她讨谢? 他靠在椅背上:“你不是说,我比不了沈教授,不会无条件帮你,我既然帮了你,就是有条件。” 楼藏月从善如流:“我发烧那天神志不清乱说话,闻总不要往心里去。” 闻延舟:“我要是一定要往心里去呢?” 服务生刚好上菜,第一道居然是猪心肺汤,楼藏月差点压不住扬起的嘴角,亲自帮他盛了一碗。 “闻总这两天没睡好,这道汤有安神助眠的功效,您多喝两碗。” “……”闻延舟的目光先是落在汤上,而后抬起来看她,猪心猪肺? 他看她是挺狼心狗肺。 不过这个女人,好像因为这个微妙的巧合很忍俊不禁,但又不敢真笑出来,眼尾弯弯的,有些狡黠。 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她在他面前笑了。 对着他的时候,不是恨得要命就是气得要命,拒人千里之外,这几次他没逼她,她也没像之前那么排斥他。 第337章 互相醋 楼藏月拿起勺子递给他,闻延舟轻哼了一声,接过勺子。 楼藏月看到何清来了,招呼道:“何秘书,坐下一起吃。” 何清微笑说好,坐下。 餐桌上多了一个外人,闻延舟想跟她聊私事也不好聊,后面全程没说话。 私菜馆开在江边长廊,他们吃完饭出来,已经是11点多,都没什么人了。 楼藏月本想上车,但被闻延舟抓住手臂:“散步,消食。” 楼藏月客客气气:“闻总,已经很晚了,我明天还要上班。” 闻延舟稍微用了点儿力,就将她拽着走:“吃完饭就睡觉,不怕胃下垂?” “闻总现在懂得真多。”楼藏月挣回自己的手,但也被迫跟他一起沿着江边散步。 闻延舟一袭长风衣,夜风撩起他的衣袂,淡淡地回头看她,影子在地上被路灯拉得很长,刚好覆盖到她:“你是在跟我阴阳怪气,还是在跟我打情骂俏?” “……”他学柳厌的油嘴滑舌,还没学够吗? 楼藏月选择不接话。 夜里本就风大,何况是在江边,一阵一阵的,带着湿润的寒气,楼藏月虽然也穿了外套,但还是觉得冷,双手藏在口袋里,想问他还要散步到什么时候? 闻延舟就将他那双黑色的皮手套丢给她。 楼藏月冷得牙齿打颤,将手套戴上。 他的手比她大,穿上很宽松,不过里面夹着的绒毛,还是熨帖着她的皮肤,上面似乎还残留他的体温,就像被他的大掌握住一样。 楼藏月猛一激灵,立刻将手套摘下来。 闻延舟已经走到前面,接了个电话,脚步不快,风送来他的声音。 “……出差,在西城,你有什么事,可以联系赵钿,她会帮你办。” 语调清且轻,她只听过他跟一个人这么说话,就是白柚。 楼藏月那个本就没有成型的微弱的念头,霎时间灰飞烟灭。 她低头,往旁边让了一步,离他的影子远点,不想碰到。 她也拿出手机,点开朋友圈,碰巧看到沈素钦一分钟前发了一张照片,拍的是一盆薄荷草,不过定位是在晋城。 楼藏月评论:“才到吗?” 沈素钦秒回:“九点多到的,收拾到现在。” 楼藏月:“辛苦了,你好好休息。” 沈徊钦:“你也是,不早了,别熬夜。” 闻延舟挂了电话,顺手回复岫钰的微信消息,瞥见朋友圈的红点头像是沈素钦——他们因为水城那个项目也加了微信。 点进去。 然后就看到,沈素钦和楼藏月在朋友圈下聊天,新回复一条接着一条地冒出来。 “……” 闻延舟面无表情地转头,楼藏月果然在看手机。 都去京城了,还能碍他的眼。 “楼藏月。” 楼藏月抬头,闻延舟说:“过来。” 楼藏月收起手机:“闻总,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回去了吧。” 闻延舟直接折返。 楼藏月跟在他身后,感觉他似乎有脾气,但不知道在气什么? 他们折返回私菜馆上车的时候,看到服务生正将打包好的餐食,送给在路边休息的环卫工人。 服务生大概是跟他们说,是他们请的客,朝他们这边指了一下,环卫工人接了饭菜,对他们送上笑脸,点头道谢。 楼藏月回以微笑。 可能是今晚提起太多次高中时候,她这会儿也顺便想起一件类似的事儿。 第338章 跳支舞 她念的那个高中,是市里数一数二的,很多有钱人家的孩子都在那里读,是传说中的“贵族学校”,楼藏月能进,是靠优异的成绩。 而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多了,生活自然比较丰富,今天这位少爷赞助了一批运动器材,明天那位小姐升级了钢琴教室的钢琴。 有段时间,还有人天天请全校师生下午茶,每天都是知名品牌的甜品奶茶,楼藏月都吃胖了好几斤。 比起花里胡哨的东西,楼藏月真情实感地感慨过,吃是最实用的,他们午餐吃得早,下午放学晚,四五点那会儿,是真的挺饿的。 就是忘了,是谁赞助的? “在看什么?”闻延舟回头,“还不上车?” 楼藏月收回目光,坐上车,关上车门,这次就是朝酒店开去。 两人大半路都没说话,直到快到酒店,闻延舟才开口:“别以为一顿饭,就真能还我帮你解决这么多麻烦的人情。” 眼看糊弄不过去,楼藏月只能问:“闻总还想怎么样?” 闻延舟却风牛马不相及地问:“后来为什么不跳舞了?不是专门学过?” 是学过。 那时候的楼家,算小有家底,她们三个姐妹有什么兴趣爱好,楼父和楼母倒是很愿意花钱供她们去学,楼藏月学的就是古典舞。 闻延舟见她没有回答,就嘲弄:“因为商时序走了?” 楼藏月一愣,看向他。 西城冬天再冷,都不如他这会儿的眼神凛然,“他不在你不跳,这话不是你说的?” 换成别人说这句话,楼藏月可能会怀疑对方对自己有什么心思,盯着自己,自己的一举一动他都知道。 但要是闻延舟,楼藏月更觉得,他盯的人是商时序。 上次在水城,她就感觉出闻延舟对商时序有很重的敌意,没想到重到这个地步,连一件关于商时序的小事都没逃过他的眼。 她斟酌了一下,解释:“高二高三学业重,没有时间学,大学是在外地读,也没机会再学,再往后,我家里出事,我进碧云工作,更没那个空闲,自然而然就放下了。” 这个解释,看似否认自己不跳舞了跟商时序有关系,但细想,她也没有明确说跟商时序没关系。 她玩文字游戏呢。 闻延舟扯掉了领带,眉眼染上薄戾,说他身边的女人多,她身边的男人就少?沈素钦,柳厌,商时序。 车子驶入隧道,车厢内忽的暗了下来,男人问:“现在还会跳吗?” “闻总问这个做什么?”楼藏月不明白,闻延舟道:“真心谢我,谢礼就由我自己选。” 楼藏月提防他说出“把你自己送给我”这种话。 但他现在好像没有往那方面想,提的要求是:“跳舞给我看。” 楼藏月万万没想到:“……跳舞?” 闻延舟轻呵:“又没让你到餐桌上跳,怕什么?” “……”不是怕,是他这个要求,出乎她的意料。 她很多年没跳舞了,不是很想答应。 但闻延舟最会的就是借题发挥,她要是不答应,谁知道他换一个要求会是什么?而且她不答应,他就更有理由找她的事了。 楼藏月轻轻咬了一下舌尖:“什么时候?” “周末。” “好。” 随着这声答应,车子开出隧道,路灯的橙色光线铺了一路,像没有尽头那样不断延伸出去。 不多时,他们到了酒店,楼藏月打开车门下车,没有等他,自己快步进去。 她走进大门,没听到他跟上来,按电梯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门外已经没有闻延舟的身影。 他走了? 第339章 不复合 也是,聂连意说他在这个酒店两个晚上都睡不好,应该是去别的地方睡。 申城闻家的独生子,碧云集团的执行总裁,确实不应该勉强自己。 楼藏月自顾自上楼,进房间,没有坐下休息,直接拿了衣服进浴室洗漱。 温热的水流自上往下淋遍全身,驱赶一天的疲惫,她在心里复盘着今天发生的所有事,尤其是琢磨古怪的闻延舟。 他好像,真的有点儿不一样了…… 这个念头一出来,楼藏月就泼了自己一捧水。 大自然中,很多动物,都会为了捕猎伪装自己,以达到迷惑猎物,一击必中的目的,比如河里的鳄鱼,林中的老虎,树上的壁虎。 以及,装好人的闻延舟。 楼藏月觉得闻延舟就是在混淆视听,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迷惑她。 她几乎将高中的记忆,全部翻了出来,明明就没有闻延舟的身影。 不能再想了。 再想就中他计了。 楼藏月关掉水,擦干身体,穿上睡衣出去。 …… 楼藏月其实猜错了。 闻延舟昨晚只是出去兜了一圈风,晚些时候,还是回到她住的那个酒店。 次日早上,他想去自助餐厅,不过何清告诉他:“楼秘书今天急着去公司,整理和中信的合作,没去餐厅吃早餐。” 闻延舟也就没了去自助餐厅的念头,直接下到一楼。 不承想,电梯门一开,他就看到等候已久的聂连意。 聂连意的母亲是少数民族,所以她的五官才会有异域感,绽放出微笑:“延舟,我正想上楼找你呢,你吃早餐了吗?” “没有。”闻延舟继续往外走。 聂连意跟上去:“我也没有,我们去外面吃吧,酒店的餐厅没什么好东西,你肯定吃不惯。” 闻延舟淡淡:“没什么吃不惯。” 聂连意笑了起来:“也是,你有时候口味是挺反差的,我们在一起那会儿,你还带我去吃过火锅串串路边摊,这些完全都不像你会碰的东西。” 何清惊讶地抬起头,不是惊讶“在一起”,而是惊讶,闻总还吃路边摊?? 闻延舟神色却一冷,停下了脚步。 聂连意歪头:“延舟,怎么了?” 闻延舟看她:“聂总监来西城,不是为了工作么?” 聂连意一怔:“工作……” “碧云用那么高的年薪请你,应该不是为了让你在这里,跟我讨论早餐吃什么。” 男人的语气并不重,他很多时候都是喜怒不形于色,外人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可饶是如此,话里的威严,还是震慑道了聂连意。 她声音都迟疑了:“我……我有工作,我做完手上的工作才来找你,没有耽误项目的进度。” “既然西城的工作做完,那今天就回申城,去推进下一步。”闻延舟说完就走,聂连意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赶她。 “延舟!”聂连意追上去,不安道,“你怎么喊我聂总监?你不想跟我复合了吗?” “我什么时候给了你,我想,”那两个字,闻延舟说着都觉得可笑,“复合,的念头?” 聂连意咬唇:“可是我们……” 闻延舟玩味儿:“高中那段,你当真以为,我是在跟你谈恋爱?” 聂连意:“……” “你要是没有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我都忘了,我当初做过这么荒唐的事。”这句话说完,闻延舟就没再停留,和何清一起出门。 聂连意看着他的背影,喃喃自语:“没出现你都忘了我了……可是、可是我就是出现了,那你就不能忘了我了……” 是楼藏月吧,又是楼藏月吧。 聂连意猛地攥紧了手指! 第340章 抢我男人 楼藏月跟胡副总约了第二天上午签合同。 她一大早到公司,与法务、商务开了个短会,十点整,一行人下楼迎接。 虽然胡副总已经不敢拿桥了,但他们也要把面子做足,刚看到胡总的车,就听到一声喊:“楼藏月!” 楼藏月下意识转头,看到聂连意走过来,她微微蹙眉。 聂连意定定地看着她:“我有话要跟你说,我们找个地方聊聊。” 楼藏月礼貌道:“不好意思聂小姐,我们在接客户,现在没有时间。” 聂连意沉声:“你的意思是,不想跟我私下说,要跟我在这大庭广众下说?” 那边胡副总已经下车,楼藏月只好看了商务一眼,商务明白点头,先迎了上去。 楼藏月则对聂连意道:“聂小姐,首先我在上班,请你不要妨碍我的工作;其次我不觉得我跟你有什么私事可以聊,请你离开。” 说完她也要走向胡副总,没想到的是,聂连意直接抓住她的手! “楼藏月,你敢做不敢认吗?就是你让延舟把我赶回申城的吧!” 楼藏月就知道她来找她,肯定是为了闻延舟的事,沉声道:“聂小姐,你跟闻总的事,与我无关。冤有头债有主,你有什么诉求,请去找闻……” “你明知道我跟延舟高中就在一起!明知道我这次回国就是为了跟他复合!你还故意破坏我们,你是何居心!”聂连意突然拔高了音量! 她们本来就在沈氏门口,来来往往都是人,因为突然喊了起来,不少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 聂连意家境很不错,平时也是很体面的白领,现在因为闻延舟早上不留情面的拒绝,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楼藏月左右扫了一眼,直觉不能再让她闹下去,她喊:“李助理,先带聂小姐到会客室,我等会儿就过去。” 李助理上前拉她:“聂小姐……” 聂连意用力甩开她,盯着楼藏月:“要支开我?不敢让我说下去?你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 胡副总走过来了,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梭巡:“楼秘书,聂小姐,你们这是?” 楼藏月压着火气道:“聂小姐,我劝你马上离开!” “你抢我男人的时候,怎么不知道不好意思?现在想让我闭嘴,我又为什么要听你的?”聂连意嚷道,“楼藏月,我就问你,你是不是一定要跟我抢延舟?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给我说清楚!” 楼藏月疯了才跟她说这个,不知所谓至极! 是她先让她下不来台,她也无需客气,直接对保安喊:“你们没看到有人在这里闹事吗!” 保安这才反应过来,立刻拉走聂连意,聂连意被强行拖走的时候还在扭头叫喊:“楼藏月!楼藏月!” 胡副总眼珠子转了转,笑着说:“看来,楼秘书今天还有别的事要忙,那还是等你处理完事情,我们再来谈签约吧!” 楼藏月心口翻了一下,连忙道:“胡副总,我没什么事,您都已经到沈氏了,里面请吧!” “再说吧,再说吧。”胡副总连大门都没进,转身又上车,他们再三挽留都拦不住。 他本来就不想跟沈氏签这个合同,昨晚完全是被闻延舟给威吓的,现在有了理由,他当然借机跑路。 于是没一会儿,楼藏月就被沈徊钦的一通电话叫进了总裁办。 西装革履,五官硬朗的男人坐在办公桌后,身体靠着椅背,审视着楼藏月,压迫感十足。 “我不会干涉员工的私事,但如果因为私事影响到工作,那就别怪我铁面无情。” 楼藏月低着头,眉头紧皱,既觉得烦躁,又觉得无妄之灾:“对不起沈总,我也不知道那位聂总监为什么会这样……” “那是你的事。”沈徊钦不听辩解,“现在中信因为你,推迟了签约,是吗?” 第341章 这男人缘 “……我会继续沟通,尽快把合同签下。”事到如今,楼藏月只能这样承诺。 沈徊钦看了她片刻,点头:“尽快。” “是。”楼藏月转身出门,沈徊钦又说:“你这个月的奖金扣了。” “……” 楼藏月很难不在心里骂聂连意一句神经病! 她出了总裁办,回到自己工位,如鲠在喉。 她工作几年,从来没有被扣过奖金,而且这还是她入职沈氏的第一个月,合同没拿下,没能立住脚跟就算了,还成了全公司的谈资,她往后的路,更加难走! 楼藏月冷静了好一会儿,才让情绪稳定,想喝口水,但保温杯是空的,只好起身去茶水间。 自古以来,茶水间、洗手间,都是谈论八卦的好地方,楼藏月一走近,就听到里面两个同事在嘀咕。 “那个是碧云的聂总监吧?她说的话应该不会有假吧?” “我也觉得。这么说,楼秘书从碧云离职,是因为跟闻总分手?” “分手?男女朋友才用‘分手’,你听过碧云闻总公开过自己有女朋友吗?” “你的意思是,楼秘书是‘小蜜’?” “薛晓不就说了吗,她是沈氏公子保举进沈氏的,再加上一直在追她的柳总,这男人缘,啧啧,咱们这位首席,真不简单呐~” “……” 楼藏月早在柳厌高调追她的时候,就预料到事情发展下去一定会变成这样,果不其然。 她没有进去撕破脸,现在撕,只会增加她的风言风语。 她沉默地回到自己的工位,表情凝重。 过了会儿,楼藏月拿起手机,给闻延舟发消息。 “闻总,我麻烦您约束好自己的人,如果聂总监再来我公司闹事,我会直接报警。” 闻延舟没有回复,不过柳厌的消息弹出来了:“楼秘书,中午一起吃饭?我在你们公司附近办事儿。” 楼藏月想了一下,回了消息:“中午见一面。” 柳厌还挺意外,毕竟她很少答应他的“约会”。 他抓紧处理完手上的工作,赶去沈氏接她吃饭。 到了午休时间,楼藏月下楼,柳厌已经在会客区等着她了,怀里还抱着一大束红玫瑰,又惹得沈氏的员工议论纷纷。 “楼秘书。” 楼藏月沉了口气,走过去。 柳厌噙着笑,将玫瑰递给她:“难得你答应我的邀请,餐厅我定好了,咱们走吧。” 楼藏月没有接过花,也没有跟他走,抿唇道:“多谢柳总好意,但我约你,不是想跟你吃饭。” 柳厌挑眉:“那你是什么意思?” “柳总可能不知道,上午,你的表妹聂小姐,来我们公司闹事,直接破坏了我们一单合作。” 柳厌讶然:“你是说连意?怎么可能?闹事?闹什么事?” 楼藏月说:“我不知道她跟闻总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她因为她跟闻总的事来找我的麻烦,我觉得很没道理,所以我想请柳总劝劝你表妹,如果她再来打扰我,我会选择走法律程序,闹到那个地步,就有损和气了。” 话说完,楼藏月便后退了两步,“不打扰柳总午餐了,柳总以后没事,也请不要来沈氏找我。” 转身上楼。 柳厌看着她的背影,又低头看自己手里的花,舌尖抵住腮帮,心忖真行啊,忙了半晌,被他的好表妹给干回解放前了。 他走出沈氏,随手把花丢进垃圾桶,一点都不心疼,然后拿出手机,给聂连意打去电话。 “连意,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柳厌走向自己停在路边的跑车,按了一下车钥匙解锁,拉开车门:“你跟闻延舟怎么样,是你们之间的事,你跑来闹楼藏月干什么?” 聂连意语气冷冷:“表哥,你现在是为了一个女人来质问你的亲表妹吗?” 柳厌坐上车,按了一下,将车顶棚收起:“凡事讲个理,你们的事跟楼藏月没关系,你要跑去公司闹她就不合适,这跟你是不是我妹妹没关系。” 聂连意忽然问:“那如果是我被人欺负了呢?无论对方是谁,你是不是都会替我出头,让那个人生不如死?” 第342章 闻总道歉 柳厌挑眉,毫不犹豫道:“那当然了,你可是我妹。”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聂连意挂了电话,柳厌看着手机,好气又好笑,谁欺负得了她? 姨父姨母只有她一个宝贝女儿,疼她就疼得跟心头肉一样,谁敢欺负她,他们就得让谁付出惨痛的代价。 …… 傍晚下班,楼藏月边看手机边朝地铁站走去。 乔西西在跟她聊天,问她新工作怎么样? 楼藏月心情不太好,就跟她吐槽了今天的事,乔西西是炮仗,一点就着,连着骂了聂连意三四页聊天记录,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喜欢闻延舟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不正常。”比如白柚,比如聂连意,比如……呃? 乔西西突然反应过来,这句话好像把楼藏月也骂了,轻咳一声找补,“唔,除了你。” 楼藏月扯了下嘴角:“不用除了我,我之前也挺不正常的。” 乔西西立马道:“谁年轻的时候没遇到几个渣男啊,你已经回头是岸了,不能把你也算进去。” 楼藏月嘴角一弯,心情好了一些。 转弯的时候,面前忽然挡上来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楼藏月本能后退一步,握紧手机,警惕起来。 不过他们只是拿手机问她:“哎,你好,我们想问一下路,荣安大厦是不是在这附近?” 楼藏月顺势看向他们的手机,上面显示的是地图。 楼藏月想了一下,然后摇头:“不好意思,我不太清楚。你们跟着地图走,找不到吗?” “地图就是把我们带到这里,但我们在这里转了几圈都没找到。” 楼藏月刚来不久,对这附近也不是很熟悉:“你们问问别人吧。” 男人又继续将手机往她面前递:“那你再帮我们看看,这上面显示我们要往哪边走啊?” 楼藏月点了一下他的手机屏幕:“你可以选步行模式,它会出现一个箭头,你跟着箭头走就可以。” “还真是!居然有这个功能。”男人赔着笑脸说,“谢谢啊。” 楼藏月回了不用,两个男人边说边走了。 她松了口气,刚才看他们的面相,凶神恶煞,还以为是遇到坏人了呢……以后不能以貌取人了。 她正要继续往地铁站走去,又听见汽车的喇叭声,她转头,看到一辆黑色卡宴。 她莫名猜到是谁,站着没动。 卡宴的后座车窗降下,露出闻延舟清贵淡漠的脸:“不过来?” 楼藏月迟疑了一下,走过去:“闻总有事?” “不是说我没管好下面的人,连累你了吗?”闻延舟眼眸乌黑深邃,倒映街边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像收纳了一片星海。 “我来,赔礼道歉。” …… 楼藏月脖子上围着楼母织给她的那条围巾,糖果色的,藏着她小半张脸,露在外面的眼睛黑白分明。 她站在车边,风吹着她的发丝轻轻飞起。 过了两分钟,她才低声道:“闻总言重了。” 他没回她的消息,她以为他是懒得理,没想到他会专门过来找她“道歉”。 她没有要上车的意思,闻延舟便推开车门,他穿着整齐的西装,看着像从工作的场合过来的。 楼藏月想起碧云在西城这边,也有一个子公司……难怪他最近留在西城,是年底了,要巡视旗下几家要紧的子公司。 楼藏月后退了两步:“闻总要赔礼,已经赔过了,这个路段不好停车,您还是先走吧。” 闻延舟却是说:“昨天你带我去的私菜馆味道不错,还有别的吗?你谢我是请吃饭,我赔礼也请你吃饭,然后我们一起回酒店。” 楼藏月只觉得,他们现在三天两头在一起吃饭,这个关系很怪异也很离谱,她本心里并不想跟闻延舟有太多接触。 她站着没动,闻延舟也没有催促,但卡宴被后面的车按喇叭催促,司机按下车窗,为难地喊:“闻总,这里不能停车……” 闻延舟淡漠,不言不语,只看着楼藏月。 后面的车长按喇叭,明显是不耐烦了,感觉车主下一秒就要探头出来骂人。 楼藏月知道闻延舟在逼她上车。 他现在升级招数了。 以前是直接逼,现在自己不开口,但借助外力。 第343章 别陷进去 楼藏月干巴巴地说:“闻总,我要去赶地铁,先走了。” 她要走,闻延舟也没有阻拦,但她走出几米,听到身后的喇叭声此起彼伏,像一根根绳子拽住她。 楼藏月步伐越来越慢,到最后还是停下来了,心情是难以形容的躁,回头看去。 闻延舟还站在路边的原地,他身旁就是路灯,光线像雨幕,落满他的全身。 “……”楼藏月觉得,被挡了路的车主之所以还没骂人,是因为看到连号车牌,以及闻延舟的气质实在不像普通人。 她咬了下牙,折返回去,打开车门上车。 闻延舟嘴角一泛,也上车,车子终于启动。 司机问:“闻总,要往哪儿开?” 闻延舟淡道:“问你呢。” 楼藏月没有司机微信,没法儿把定位发给他,只好自己开导航,把手机交给司机,放在支架上,照着开。 “何秘书呢?”楼藏月随口问。 “去送找你麻烦的人离开申城。”闻延舟双腿交叠,一手支着额角,说得玩味儿又漫不经心,“我道歉,总要有诚意。” …… 何清是在酒吧找到酗酒的聂连意的。 她扫了一眼桌子,她得喝两三瓶了。 “聂小姐。” “嗯?”聂连意醉眼朦胧地看着她,“是你啊何秘书,你怎么会在这里?是延舟让你来找我的吗?” 何清一板一眼:“是闻总让我来的。您在西城的工作已经完成,我今晚就送您回申城。” “离开西城?呵……”聂连意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我就不走!我为什么要给楼藏月让位?我不要!” 何清平静叙述:“聂小姐,闻总的脾气你应该直到,他不喜欢被人忤逆。” 聂连意又跌坐回沙发上:“……一定要今晚走吗?” “是。” “可是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何清摇头,聂连意倒在沙发上:“明天,是我的生日。” 何清微微一顿:“提前祝您生日快乐。” 聂连意仰起头,咬着唇,委屈地问:“我可以,过完生日再走吗?我表哥虽然没说,但我知道,他肯定给我准备了生日惊喜……我之前都在国外,我已经好多年没有跟亲人在一起过过生日了,多留两天都不行吗?” 何清迟疑了一下,打电话请示闻延舟。 闻延舟淡淡道:“随她。” 何清挂了电话,回酒吧找聂连意,却发现卡座里空无一人。 她顿时一愣,立马问服务生:“刚才在这里的女人呢?!” …… “然后你们就一起吃了火锅??” 乔西西给楼藏月打电话,本来想继续吐槽聂连意,没想到听到楼藏月带闻延舟去吃西城的特色火锅,她瞠目结舌。 楼藏月刚洗完澡,正在护肤,手机放在一旁,开着扬声,她“嗯”了一声。 乔西西脑子嗡嗡的,抓头发:“不是,你们现在这样……你们这样算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楼藏月毫不犹豫。 “那……” 楼藏月过了会儿说,“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不敢太强硬,怕激怒他,不过他不可能一直留在西城,他应该快回去了,等他走了就好了。” 乔西西咂咂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挂电话之前提醒她:“你可不要又陷进去了,不要忘了他对你做过的事啊!” 楼藏月顿了一下,然后把手心剩余的护肤品,胡乱涂抹在手背。 “不会。” …… 第二天早上,楼藏月到公司,然后就得知,昨天晚上聂连意在酒吧酗酒,喝醉,结果出事了。 第344章 配合调查 是办公室的李助理。 她说她昨天下班跟朋友去附近的酒吧玩儿,玩着玩着,酒吧然停了音乐,开了大灯,还来了一队民警。 他们起初以为是日常检查黄赌毒或者消防,但有一个包厢门口围了很多人,她好奇地挤到人群里张望,就看到他们护着一个女人离开。 围观的人说,是喝醉酒,被欺负了。 那个女人低着头,头发遮住脸,又被衣服包着头,看不见长相,但李助理认出她那套衣服。 昨天聂连意来沈氏闹事,穿的就是那身衣服…… 楼藏月很惊讶。 她虽然反感聂连意莫名其妙的针对和闹事,但从来没想让她出事,还是出那种事……昨天晚上? 闻延舟昨晚不是说,让何清去送她离开西城吗? 他们在火锅店点餐的时候,她还瞥见何清给他打电话,不知道说了什么,男人只回答了两个字,“随她”。 所以是在那通电话之后发生的意外? 楼藏月眼皮莫名地跳了跳,拿起手机,发信息问何清。 “聂连意出事了?” 何清只回了她一个“嗯”。 她刚要追问,手机就接进来一通电话,陌生号码,但归属地是西城。 楼藏月顿了一下,滑动接听:“你好,哪位?” 对面是一个男人:“你好,我们是西城分局,请问是楼藏月小姐吗?” “……” 楼藏月看了眼办公室的人,起身到窗边,周围没人了,才低声回话,“我是的。” 民警便问:“楼小姐,你认识聂连意吗?” 楼藏月抿唇:“认识,有什么事吗?” “她发生了一点意外,你今天方便过来配合我们了解一些事情吗?” 楼藏月微微蹙眉:“我跟聂连意只是认识,不算朋友,平时也不太熟……她出什么事了?你们要向我了解什么?” “麻烦楼小姐找个时间过来一趟。”民警没有明说,“你现在是在上班是吧?下午几点下班?” 配合公安机关调查,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 楼藏月看了一下手表:“我大概七点下班,我会过去的。” “好的。” 那边就挂了电话。 他什么都没有透露,楼藏月当时只是想,应该是例行询问。 聂连意在西城熟人不多,她算其中之一,会问到她,不算意外。 她安排了一下工作,将不太要紧的挪到明天再处理,准点下班,打车去了警局。 她表明身份后,就被带进一间空的办公室,有一男一女两位民警对她问话。 “楼女士,你跟聂小姐是朋友?” “我觉得不算朋友。”楼藏月回答得清楚明白,“我们高中在一个学校,这些年也没有联系过,是最近才又遇到的。” “那你们有没有什么过节?” 楼藏月蹙眉:“为什么这么问?” 女警言词犀利:“据我们所知,她昨天在你公司门口跟你起了争执,搅黄了你正在洽谈的一桩合作,你还因为这件事被公司扣了奖金,这是你们的过节吧?” 楼藏月从这里就觉察出这个问话,不是一般的问话。 他们有备而来,连扣奖金这种细节都知道,说明已经向沈氏了解过清楚,亲口问她,是最后一步。 楼藏月沉默了片刻后,选择直接问:“警官,你们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男警拿出几张照片,依次在她面前摆开:“楼小姐,你看一下,这几张照片,你认识里面的谁?” 楼藏月目光扫过,这些都是监控截下来的照片,男女都有,她在其中两张照片停顿了一下。 这个细节,一下就被女警注意到了:“楼小姐认识谁?” 楼藏月抬头:“这些人我都不认识。” 听她这么回答,两位警官的眼睛明显眯了一下。 第345章 是她指使 楼藏月又将其中两张照片往前推。 “这两个人,我有点眼熟。昨天晚上我下班,走在路上,他们拦住了我,我问荣光大厦在不在这附近。” 两位警官不动声色,又拿出一张照片,正是那两个男人向她问路的监控截图:“他们拿手机给你,只是在向你问路?” 楼藏月颔首:“对。” “只是问路的话,你们为什么要躲着监控?” “躲着监控?”楼藏月一愣,“我没有躲,我要去地铁站,他们就在这个转弯拦下我,所以我们停下说话,这个地方不偏僻吧,几米外就是大马路。” 警官没说话。 楼藏月抿唇:“如果我们真的要躲着监控,那这个监控也拍不到我们吧?这不是拍到了吗?” 男警:“虽然拍到,但不清楚,而且你们有疑似侧身避开监控的动作。” “……” 话已至此,楼藏月怎么都该明白了,“是这两个男人欺负了聂连意吗?” 男警只道:“具体的案情细节,我们不方便透露,不过这两个男人跑了,现在还没有抓到。” 楼藏月攥紧了手指,心脏沉入谷底。 她就说他们的问话不太对。 她干脆直视着他的眼睛,冷静道:“因为我跟这两个人接触过,所以你们就怀疑,是我找这两个人,去欺负聂连意?” 她脸色微微发白,怎么会跟她扯上关系…… 她直起了腰,郑重其事道:“不是我,我没有做这种事,他们就是找我问路,他们拿给我看的手机上就是地图,你们可以放大监控……” 她脑海里白光一闪,“监控角度没拍到手机的屏幕是吗?” 否则他们不会说她故意避开监控。 女警看出她有点应激了,语气缓了一些:“楼小姐,别紧张,你只需要回答我们的问题,配合我们的调查就可以。” 楼藏月不怕面对警察,她没做的事情就是没做,只是预感这件事会像一滩污泥一样黏上她,给她带来不可预估的麻烦。 “我真的没有,我跟聂连意只是有些误会,不是深仇大恨,我怎么可能为了那点事,去找人欺负她呢?” 可是警察办案,看的是证据,不是她说没有就没有,他们又问了她一些问题,比如和聂连意因为什么争吵?昨天晚上都见过什么人? 楼藏月按捺着情绪,一一回答,这两个问题都牵扯到闻延舟,她也毫不犹豫交代了。 问完话,他们还说,她暂时不能离开西城,后面还有需要她配合的地方,希望她随传随到。 这个楼藏月没有答应:“我不是犯罪嫌疑人,凭什么限制我的出行?如果你们要这么做,那我会通知我的律师。” 他们只说:“请律师是你的自由。我们已经问完了,你可以先走了。” 楼藏月一出办公室,就立刻拿出手机给黎星若打电话。 走廊上,她迎面遇到聂连意和柳厌,他们也是被叫来警局配合调查的。 看到她的第一眼,聂连意原本苍白麻木的脸上,就出现了激动之色,二话不说就朝她扑过来,扬手就朝她的脸上打去! 走廊狭窄,楼藏月避无可避,眼看巴掌就要落下,好在柳厌及时抓住了聂连意:“连意!别闹!这里是警局!不要只知法犯法!” 聂连意眼泪一下决堤,哭喊道:“楼藏月!就是你!就是你找人……你怎么那么恶毒?!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才一个晚上,聂连意就变得面容憔悴,眼睛也肿得跟核桃似的,她拼了命要去捶打她,柳厌将她紧紧抱住。 楼藏月也知道她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但她还是要认真地说一边:“聂小姐,你出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聂连意咬牙切齿:“除了你还有谁!你记恨我跟延舟的关系,记恨我昨天去公司找你,所以你晚上就找了人来欺负我,给我教训!如果不是你,哪有那么巧的事!” “而且那两个人还说,谁让我要抢别人的男人,既然我那么想要男人,他们就来陪我玩玩……这么明显的指向,证据确凿,你还敢说不是你!” 第346章 他又不信她 柳厌听着这些,也看向楼藏月,神色复杂,似是在权衡,该不该相信她? 楼藏月屏息,条例清晰道:“聂小姐,你这些指控,都建立在我因为闻延舟才对你有敌意。” “但是,我跟闻延舟大半年前就正式分开,我自始至终都没有跟他复合的念头,之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基于以上三点,我实在没理由把你当成情敌。” 闻延舟带着何清步入警局的时候,听到的就是楼藏月这斩钉截铁,不留余地的话。 他停下脚步,目光深幽而晦暗地看住了她。 他们刚好在走廊的两头,楼藏月目光越过聂连意和柳厌,也看到了他,对上他的视线,心脏缩了一下。 但楼藏月也没有被打乱阵脚,继续说:“其次,中信只是暂时推辞签约时间,并不是不跟沈氏合作了,我们达成合作的概率非常高,所以也不存在你毁了我的合约这一说法,既然没毁,我们就没仇。” “最后,我只是一个普通职员,无依无靠,我知道你背后是聂家和柳家,我是有多想不开才会找人去欺负你,给自己惹火上身?这是不合逻辑的,所以,真的,不是我。” 柳厌本来还对楼藏月有些疑心,毕竟她昨天让他管好妹妹的时候,是挺生气的。 但听了她三点解释,便觉得不是她了。 聂连意却是一个字都听不下去:“你觉得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无论如何都牵连不到你身上,当然什么都敢做!” 她在趴在柳岩胸口痛哭,“表哥,表哥,是她!就是她!那两个男人就是她找来的,除了她没有别人!我刚回国不久,只跟她起过冲突!不是她还能是谁!” 楼藏月无话可说了:“如果聂小姐一定要这么指控我的话,那我们就法庭上见,是非黑白,法律一定会有一个裁判。” 聂连意猛地抬起头:“你说你不想跟延舟复合,你们这段时间天天在一起,这是不想复合?你还当着我的面亲口说,你会抢走延舟,这是不想复合?你撒谎成性!巧舌如簧!现在还想狡辩,你真以为我是好欺负的?” “楼藏月,我这次要你坐牢!” 楼藏月已经说了这么多了,她就是不听,只认定她认为的所谓真相,那她再解释,也是白费口舌。 她说:“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聂连意勃然大怒,又要冲向她:“你!” 柳厌抓住她:“连意!你冷静一点!” 楼藏月同情她的遭遇,所以刚才跟她好好说话,但她非要把所有脏水泼在她身上,那对不起,她怜悯不起来了。 闻延舟直到此刻才开口:“案件警方已经受理,接下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没必要在这里争。” 聂连意倏地转身,看到男人,那股要生吞活剥了楼藏月的狠劲儿就没了,眼泪扑簌扑簌地掉。 她没有化妆,惨白憔悴,惹人怜惜:“延舟,我都这样了,你还要对我这么绝情吗?” “你就算厌烦我缠着你,可是当年是你同意跟我在一起的,前段时间也是你点头让我进碧云工作,你想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到头来,你对我,就连一点点的同情都没有吗?” 这样的哭诉,谁听了能不心软? 闻延舟语气到底是放缓了一些:“别想太多,我也会让人去查这件事,给你一个公道。” 柳厌扶着哭得要脱力的聂连意,这是他的亲表妹,他当然心疼了,没太好气地说:“不用麻烦闻总,我自己会查。” 闻延舟淡淡:“我知道柳总有能力查,我们各查各的,看最后的结果能不能互相佐证。” 柳厌眯了下眼,他这话的意思是,他们查出来的东西,可能会不一样? 闻延舟目光挪向楼藏月:“你可以走了?那就走吧。” 楼藏月吐出口气,跟上他。 从聂连意身边经过时,她声音很冷:“楼藏月,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楼藏月脚步没有停。 出了警局,上了车。 还没系上安全带,闻延舟就迎头砸下来一句:“是不是你?” 楼藏月不知怎的松开手,安全带弹了回去,打在她的手背,当即在她的手背上,留下一道红色的血痕。 她心想,他果然,又不相信她。 第347章 算在她头上 “不是我。” 楼藏月都数不清,自己在这短短一个小时里,说过多少次这三个字。 “我没有做这种事,也不会做这种事……我要是想做这种事,不会留下那么多蛛丝马迹,让警察顺藤摸瓜找上我。” 后半句让闻延舟本来有些冷凝的眉目,化作了一声轻哼。 楼藏月不知道他这个哼声,到底是信还是不信,她重新扣上安全带,也没有说服他相信的欲|望。 她给黎星若发微信:“星若,你晚点有空吗?我出了点事,我们电话里说。” 黎星若暂时没有回复。 闻延舟让何清开车,淡漠问:“聂家父母知道这件事了?” 何清:“是的,已经知道了,不过他们最近在新西兰度假,飞回来还需要一些时间,所以把事情交给柳总全权负责。” 楼藏月还是想知道来龙去脉,微微向前倾身:“昨天晚上,何秘书你不是去找聂连意了吗?” 何清先是请示性地看了闻延舟一眼,闻延舟微微阖上眼睛,她才敢回答楼藏月。 “我昨晚就是在酒吧找到聂小姐,聂小姐说今天是她生日,希望能再在西城留两天,过完生日再回申城,因为酒吧太吵闹,我便到外面打电话请示闻总,得到闻总的同意后,我重新进了酒吧,但就没在卡座里看到聂小姐。” “我问了服务生,服务生说她是自己走的,我起初以为聂小姐是去洗手间了,便先去洗手间找她,没有找到人,我又在舞池里装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 楼藏月追问:“那最后是怎么发现她出事?” “包厢里打翻东西,闹出动静,服务生进去查看发现的。”何清有些庆幸,“还好服务生进去看了,当时聂小姐已经衣不蔽体,差一点就要出大事了。” 楼藏月注意到她的措辞:“没有到最后一步?” “没有,但就算是这样,柳家和聂家,也是一定会追究到底的。” 楼藏月虽然对聂连意没有一丁点儿好感,但听到她没有发生最不好的事情,还是为她松了口气。 同是女性,太知道那种事会给女性留下多大的心理阴影了。 闻延舟睁开眼,瞥了她一下,看出她在想什么:“你与其担心她,不如担心你自己,聂家只有聂连意一个女儿,他们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你是目前最大的嫌疑人,他们一定会针对你。” 楼藏月何尝不知:“我没有做的事情就是没有做,警方一定会给我一个公道。” 闻延舟神色莫名:“那还要看这个公道,是不是聂家想要的公道。” 楼藏月心跌入谷底:“……闻总的意思是,他们就认定是我,哪怕结果不是我,他们也要把这笔账算在我头上?” 闻延舟没有说话,路灯不断从他脸上掠过,不知在想什么? 楼藏月觉得没有这个道理,她还是相信法律。 车子开到酒店,楼藏月下车,大步往里走。 闻延舟也下了车,但没有立刻进去,在车边点了一支烟,拿手机给路在野打电话:“阿路,帮我找两个人,柳厌和警方也找他们,你动作快一点。” 路在野来了兴趣:“这么热闹,出什么事了?” …… 楼藏月进了房间,第一时间给黎星若打电话。 刚才黎星若回她可以通话。 楼藏月打去,她也秒接,楼藏月将来龙去脉详细地说了一遍。 黎星若听完:“我知道了,我把手上的案子腾一下,飞到西城帮你。” 楼藏月吃了一颗定心丸,没那么忐忑了:“谢谢,律师费多少,我都会照付的。” 黎星若挑眉:“我也会照收的。” 挂了电话,黎星若便拿出自己的行李箱收拾。 叶赫然从浴室出来,看到她在叠衣服,他腰上只围着一条浴巾,抬手擦头发,块块分明的胸肌和腹肌上,还有未干的水汽,靠体温烘干。 “老婆,你要出差?” 黎星若头也没抬,只“嗯”了声。 叶赫然靠着墙,似笑非笑:“真出差还是假出差?我这才吃饱饭几天,你就又要放我一个人,我怀疑你是故意躲我。” 黎星若说:“不是。” 他们刚做完,黎星若身上只穿着衬衫,她有健身的习惯,腰臀比极好,刚才被他按着趴着,那个姿势…… 叶赫然眼眸又暗了暗,丢开毛巾,将她从地上拽起来,捞起她一条腿,轻松地压紧了她。 “真的没有?那你倒是说说,有什么案子,比我们的夫妻生活和谐更重要。” 第348章 我是你老公 感觉到男人滚烫的体温,黎星若脚趾不禁抓地,压着声音推他:“你别闹……是藏月的事。” “楼秘书又怎么了?”叶赫然问得漫不经心,低头蹭开她的衬衫领子,吻了她的脖子,“她不是去西城沈氏了吗?还能惹事儿?” 黎星若脖子的皮肤很薄,被他湿润的唇瓣走过,她克制不住地起了一阵阵战栗,她双手抵挡他的胸膛,想着问:“你对宋城聂家,了解多少?” “柳厌的姨父姨母?” “对。” 叶赫然不是很上心地说:“我记得他们家只有一个女儿吧,聂家父母老来得女有的,宠地跟什么似的,最近在舟儿手下负责一个项目。” 说着他抬起眼,猜到了,“怎么?楼秘书这次招惹的官司,是聂家?” 黎星若没说话。 她现在也很难说出话。 叶赫然直接将她压回大床上:“那她肯定没好果子吃,聂家有点黑。” 这个“黑”,说的是他们下手黑,还是跟黑的擦边,黎星若不知道。 她抿唇说:“只要藏月没做,法律一定会还她一个公道。” 叶赫然没兴趣跟她在床上讨论法不法律的,他嗓音低哑道:“感觉你这次要去很久,我们今晚别睡了,多做几次。” 黎星若愣了一下,察觉到他浴巾下真的起了兴致,她立刻挣扎着去拉开床头抽屉拿东西:“……你戴,戴上。” 叶赫然直接丢掉,压开了她:“戴什么,我们是合法夫妻,也准备要孩子,再戴那玩意儿,不是制造垃圾吗?” 在这件事上黎星若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并拢着不肯,她声线清冷:“那你把婚前协议签了。” 叶赫然没理她,埋头下去。 黎星若承受不住他的花招百出,呼吸乱做一团,但她就是坚守着最后的底线,不戴就不肯。 在这种事情上,男人比女人更忍不住。 叶赫然低声骂了一句“草”,抬头盯着女人,大力拉开抽屉拿了东西:“行行行,我戴,我戴!” 亲眼看着他戴好后,黎星若才半推半就。 下一秒黎星若就被卷入浪潮。 叶赫然技巧很好,黎星若不排斥跟他。 但到了最后的最后,他突然抽身而出。 黎星若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摘掉了套,等她意识到不对,他又抵入了她,全部付出给她。 黎星若猛地一下抓紧他刚劲有力的手臂,差点控制不住叫出声! 她被他骗了,耍了。 她咬牙切齿:“叶赫然,你……你王八蛋!” 叶赫然紧紧抱着她,一滴不留,就笑得很混蛋:“不是王八蛋,是你老公,是你孩子的爹。” “……”黎星若猛地推开他。 她挣扎着要爬起来,叶赫然知道她要干什么,从背后抱紧了她,小几岁的弟弟就是厚颜无耻,连哄带骗,再加卖惨。 “不准吃药,老婆,小姑姑,我现在不抽烟不喝酒,兄弟攒的局能推都推了,每天下班准时回家,就是想跟你生孩子,你不能这么残忍啊,剥夺我当父亲的权利。” 黎星若理智清醒:“我说过,除非你签婚前协议,否则我不会要孩子……叶赫然,你不要得寸进尺!我已经退了一步,我本来不想要孩子的。” 叶赫然道:“我们又不会离婚,签那个玩意儿干什么?多伤和气。” “既然不会离婚,那就等于一张废纸,你又为什么就是不肯签?”黎律师的质问犀利。 “……”叶赫然舌尖抵了一下腮帮。 下一秒,将她丢回床上,“行,你要吃药就去吃,你都要吃药了,那就别浪费我的体验感了,再来一次。” 黎星若挣扎着要走,叶赫然没给她这个机会,直接把她做晕在床上。 结束后叶赫然去客房冲洗,没吵醒她,然后穿上浴袍下楼。 一楼大门被人轻轻敲了两下,叶赫然知道是谁,打开了门。 第349章 坏闻总名声 秘书低着头,将袋子递给她:“叶少。” “辛苦了,明年给你涨工资。”叶赫然接过袋子,关上门。 客厅只开了一圈环形洞灯,半明不暗,叶赫然找到黎星若丢在沙发上的包。 她经常带文件回家,平时都会把包拿到书房放入保险柜,今天是一进门就被他吻住,衣服都脱了一路,这才没顾上包。 叶赫然回头看了二楼一眼,没有人,便打开黎星若的包,找到她包里的一盒药。 取出药片的铝板,已经吃了两排了。 真行,他天天耕地,她天天杀虫。 他拿出袋子里的药片,也扣掉两排,看着跟她原来的一模一样后,才放进黎星若的盒子里。 叶赫然勾唇,将包放回原地,上楼,一边走一边捡起地上的衣服,丢进脏衣篓里,脱了睡袍上床,搂着黎星若,睡了。 …… 西城这边。 楼藏月感觉很累,干脆放了一浴缸水,泡了个澡。 结果太疲惫了,在浴缸里睡着,还好听到了门铃。 水都已经凉了。 她擦干了身体,穿上睡衣,趿着拖鞋去门口,从可视门铃里看到,门外站着的是闻延舟。 她迟疑了一下,要不要开门? 最后楼藏月回去又穿了一件外套,将拉链拉到下巴,这才将门打开一条缝。 “闻总,有事吗?” 闻延舟抬眸,看她躲在门板后,双手抓着门,一副他要是敢轻举妄动,她立刻就把门关上的样子,嘴角哂了一下。 示意手里拎着的食盒:“晚餐不是还没吃?” 楼藏月愣愣地看他,他是……来给她送饭的? 她很难不惊讶。 闻延舟从来不会屈尊降贵做这种事,只有别人服务他的,哪有他照顾别人。 楼藏月抿住唇,把门打开:“谢谢闻总。” 她伸手去接食盒,闻延舟没有放手,她疑问地看着他。 闻延舟说:“我也还没吃。” 言下之意就是,要跟她一起吃。 楼藏月立刻收回手:“其实我不饿,闻总拿回自己的房间,自己吃吧。” 闻延舟注意到她的发尾有些湿,猜到她是刚洗完澡,脸颊白净,像精雕细琢的玉,嗓音沉了一些:“就这么提防我?门都不让我进?” 楼藏月温声细语:“闻总,孤男寡女,三更半夜,不合适共处一室,我怕坏了闻总的名声。” 她还挺会正话反说。 闻延舟要说什么,楼藏月的手机突然响了。 酒店走廊上安安静静,她的铃声显得突兀刺耳,楼藏月连忙从外套口袋拿出手机。 闻延舟目光也垂下来,来电显示——柳厌。 “男人大半夜给你打电话,就合适了?”闻延舟神色淡薄。 楼藏月:“柳总应该是为了聂连意的事找我,不算私事。” 于是闻延舟扬了扬下巴:“那你接,开扬声,我也要听。” 他那个语气,就跟来抓奸似的…… 楼藏月很想关门,但被闻延舟猜到了意图,他直接把三层红木食盒放在门口,挡住她的门框。 她要是强行关门,就得打翻食盒。 “……” 她又没什么见不得人了。 楼藏月接了电话,开了扬声:“柳总。” 柳厌应该还在外面,背景有呼呼的风声。 “楼小姐,还没睡吧?我就是来跟你说,别怕,我相信不是你。连意她是受了太大的刺激,才会那么闹,你别见怪。” 楼藏月回:“柳总言重了,我理解聂小姐的心情,您多陪陪她,开导她,一切都会过去的。” 柳厌挠了挠鼻梁,又说:“这件事我在查了,一定会弄清楚来龙去脉,给连意一个公道,也给你一个清白。” “警方也会查清楚,还我清白的。” 楼藏月相信清者自清,但柳厌却突然问:“你是等警方查,还是等闻延舟查?” 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到闻延舟,楼藏月的手动了一下,想把扬声关掉,但手臂就被闻延舟抓住! 闻延舟看着没怎么用力,但楼藏月的手就是动不了,被迫继续听下去。 柳厌语气颇为认真:“事出反常必有妖,以前没见他肯帮你,现在帮你,挺有问题的。” 闻延舟冷笑一声。 柳厌竖起耳朵:“你旁边有人?” 第350章 记打不记吃 楼藏月不想开启莫名其妙的修罗场,立刻结束通话:“多谢柳总提醒,我心里有数,很晚了,您早点回去休息。”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但下一秒,她的人被闻延舟拽出房门,按在墙上! 楼藏月本能地用双手抵住他的胸膛:“闻延舟!” 闻延舟一手撑着墙,一手捏起她下巴,周身气场凛然:“你们平时就聊这些?我以前没有帮你?贺家庄我没有帮你?浮生若梦我没有帮你?你的妈人工心脏,我没有帮你?” 楼藏月扭头挣开他的手:“……话是柳总说的,闻总有什么不满,就去冲柳总发,跟我有什么关系?” 闻延舟不接她话,顺势看进她的眼底:“再往前一点,你被追债的时候,我没有帮你?” 楼藏月屏住呼吸:“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闻延舟沉声:“记打不记吃,就只记得我欺负你的事,这些年,我帮你还少?” 楼藏月没说话,闻延舟定定看她片刻,放开她,转身就走。 像是被她气到了。 楼藏月看着他的身影进电梯,脑子有点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上面还残留他的触感。 依照柳厌的性格,他说那句话,就是想抹黑“情敌”,就跟之前闻延舟总在她面前贬低沈素钦一样。 楼藏月皱眉回房,看到门边的食盒,又顿了顿,弯腰拎起,进了房间。 似乎…… 自从发现她有饿过头就犯胃病的毛病后,闻延舟就挺关注她的一日三餐了。 楼藏月打开食盒,里面三菜一汤,看分量就是两个人的。 他还真是来找她吃饭的。 当然,楼藏月也不会给他送回去。 她想换个思绪,一边吃,一边拿手机,给家里打去了电话。 她雇了一个住家保姆照顾楼父楼母,他们现在,一个大病在身,一个腿脚不便,她们这些子女不在身边,确实不方便。 这个时间,二老已经睡了,保姆还没有,告诉楼藏月最近的情况。 “有人介绍老先生认识一个中医,他这两天在试针灸,效果还不错,我感觉他走路都没那么瘸了。老太太还是老样子,反应很迟钝,今天突然跟我说,护工坏人,我问她哪个护工是坏人?她就答不上来了。” 护工是坏人? 楼藏月给楼母找过不少护工,她指哪一个?又为什么说人家是坏人? 楼藏月不明白,想着等回去看楼母的时候,再仔细问问她。 “好,我知道了,辛苦你了李姐。” “应该的,不辛苦,不过我看了老太太的病历,她得去复查了,楼小姐,你有空回来一趟哈。” “嗯,我知道的,我这周末回来。” 挂了电话,楼藏月也吃完了饭,将没吃完的收起来,刷牙睡觉。 …… 次日早上,闹钟响,楼藏月醒过来,顺手关掉闹钟,眯着眼看到手机发现有几条未读的短信。 是短信,不是微信。 现在的人,很少发短信,楼藏月点开看。 冲入眼帘的,就是五六张聂连意衣衫凌乱,神志不清,姿势不雅的高清照片! 楼藏月脑子嗡了一下,彻底清醒! 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些东西为什么会发给她?! 楼藏月马上回拨给发信息的号码,然而系统提示对方已关机! 她迅速冷静下来,全部转发给黎星若。 虽然才七点多,但黎星若已经正在去机场路上。 她想起昨晚被叶赫然弄晕过去,忘了吃药,便从包里找出24小时紧急避孕,扣出两片,拧开一瓶矿泉水,直接吞了。 手机弹出消息,她点开一看,就差点被水呛到。 她立刻将电话打给楼藏月,声音严肃。 “什么意思?照片你是哪来的?” 第351章 楼藏月没想跑 “我刚起床看到的,是有人发给我的。”楼藏月刚睡醒,声音沙哑,而且她现在有点怕。 那几张照片,是烫手山芋,因为实在太像是她找人欺负聂连意,事成之后,对方给她发照片确认。 她握着手机的手,都在发抖。 这是一种“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的恐惧感。 不过她怕归怕,还不至于很慌,又看了一下信息的时间,“凌晨四点的时候发的,我回拨过去,号码已经关机。” 黎星若抓住重点:“不是网络虚拟号码?也不是空号?是正常手机号?” 楼藏月抿唇:“是的,正常号码,归属地是申城。” “这很微妙。”黎星若拧起矿泉水,“号码发我,我找朋友问问。我在去机场的路上,最近一个航班到西城。” 去西城,高铁更方便,只是没票了,她只好乘飞机。 楼藏月复制了手机号,发到黎星若的微信,通话还在继续,黎星若忽然喊了一声:“藏月。” “嗯,我在听。” 黎星若一字一字地问:“你确定,这些照片,这件事,跟你没关系,是吗?” 楼藏月知道她这么问,是想吃一个定心丸。 她闭上眼睛,刚醒来猛地看到照片的慌乱过后,她也逐渐冷静下来了。 她保证:“跟我,绝对,没有关系。” “好,那你就按照我说的做——尽快联系警察,把照片交给警察。” 楼藏月有一瞬间犹豫。 就像失窃的宝物突然出现在她的手上,她怕说不清楚,最后真被人当成小偷处置。 但黎星若说:“你没做的事情,法律一定会还你清白,谁都害不了你,但你要是不主动交代,将来被查到,一定会更复杂。” 楼藏月吐出口气:“我明白。” “有事联系。”挂了电话,黎星若觉得这件事越来越蹊跷,尤其是没用虚拟号码这个操作。 楼藏月又看了看聂连意那几张照片,昨晚还觉得,服务生发现及时,聂连意没有遭受最不好的事情,是不幸中的万幸。 没想到,那两个男人还拍了她的照片,这要是被传播出去,聂连意肯定更加崩溃。 楼藏月找到昨天要她去警局协助调查的那位警官的电话,打了过去。 那边接了。 “你好,薛警官,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说,我早上起床……” “楼小姐,我正想给你打电话。” 楼藏月被打断了话,眼皮跳了一下:“……有什么事吗?” “我们需要你现在马上来一趟西城分局。” “现在?”楼藏月为难,“我今天还要去上班,我傍晚下班过去吧。” 薛警官:“我们已经抓到那两个男人了,他们供认,是你指使他们去欺负聂小姐,所以,你必须马上过来接受调查。” 楼藏月:“…………” 楼藏月喉咙像被人扼住一样,一阵阵发紧:“不是我,我没有指使,我都,不认识他们。” 她百口莫辩。 警方那边对她的用词,已经不是配合调查,而是接受调查。 性质跟昨晚完全不一样。 她甚至觉得,自己今天去了警局,可能没那么容易离开了。 楼藏月起床后没有穿外套,也没有裹着被子,穿着单薄的睡衣坐在床上,身体已经冷却,这会儿感觉,遍体生寒。 楼藏月发信息给黎星若,说了情况,黎星若只回一句:“你别跑。警方目前没有掌握到实证,否则就不是电话通知你过去接受调查,而是直接上门带走你。” 楼藏月没想跑。 不过有点理解,那些犯了事儿直接跑路的人的心情了。 未知就是最可怕的。 她打出今早第三个电话,给沈徊钦:“……沈总,我出了点事,今天需要请假。” 沈徊钦语气虽然很淡,但话里的不满意,楼藏月听得出来。 “楼秘书,你应该没有忘记,我上午有会吧?我招秘书是为了辅佐我工作,你觉得,你这个秘书,合格吗?” “对不起沈总,实在是事出有因……会议需要用到的资料,我都已经准备好了,我马上发给李助理,她看过之后,绝对可以很好地辅佐您工作。” 沈徊钦什么都没说,直接挂了她的电话。 “……” 楼藏月吐出口浊气,下床,洗漱,更衣,包里装上面包和牛奶,她出了房间。 下楼的时候,她突然想,她来了西城后,怎么事事都不顺? 她急匆匆出酒店的背影,闻延舟看到了,逆着光,他眼眸乌黑,看不见底。 第352章 环环相扣的局 楼藏月到了警局,这次对她问话的地方,已经不是办公室。 而是贴着蓝底白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审讯室了。 楼藏月坐在两位警官对面的椅子,感受到了森严的压迫感。 她抿唇说:“我根本不认识他们,更不是我指使他们,他们要么就是拉我垫背,要么就是蓄意诬陷。” 男警又拿出那两个男人找她问路的照片:“他们说,他们当时,是在向你确认聂连意的长相。” 楼藏月觉得很荒缪:“他们撒谎!他们当时就是在问路。” 男警又说:“我们还在他们的包里,找到了三万块现金,他们说是你亲手给他们的,技侦也在上面找到了你的指纹。” “…………” 楼藏月身体一下靠在了椅背上,阴谋的味道从四面八方钻入她的眼耳口鼻,她突然知道了。 见她无话可说,两位警官对视一眼。 女警将一张薄薄的纸放在她面前:“楼小姐,从现在开始,我们需要对你施行暂时拘留,这是拘留证,在上面签字。然后上交你的手机,电脑,我们还要对你的住处进行搜查。” 楼藏月感觉自己的心脏有一千斤重。 很快的,聂连意那几张照片,也被警方发现了,他们问她怎么回事? “有人发给我的,我早上联系薛警官,就是想说这件事。”只是还没来得及说,就被通知来警局。 男警说:“发给你照片的手机号码,就是那两个人,如果你跟他们没有关系,他们为什么要把照片发给你?” 楼藏月扯了下嘴角:“这个应该问他们吧?我是接收方,我怎么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我又怎么阻止他们发东西给我?” “他们说,三万块是定金,你要看到照片后,才给尾款。” 楼藏月笑了:“他们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吗?我说的话你们为什么都不信?” 男警喝道:“楼藏月,注意你的态度!” 楼藏月无话可说了,这就是一张密密麻麻的网,麻木地道:“我要见我的律师。” …… 黎星若在西城落地,就接到警局的通知,楼藏月已经被行政拘留了。 行政拘留最短一天,最长十五天,完全取决于警方对证据的掌握程度。 黎星若直接去警局,第一时间申请保释,无论如何都得先把人弄出来。 拘留所那种地方,鱼龙混杂,楼藏月一个女孩子怎么待得下去? 但警局拒绝了保释请求。 拒绝的理由是,楼藏月在西城没有固定住所,可能潜逃,以及受害者聂家那边认为,楼藏月出来,会对他们造成威胁。 这些理由虽然牵强,但也在规定里,哪怕是黎星若也推翻不了,她只好先去见楼藏月。 …… 会见室里,楼藏月没有化妆的脸上,透着一股苍白,她抗压能力再强,也没有被关押过,是真的有些扛不住了。 关押,拘留,囚禁,本就是一种很严厉的惩罚手段。 折磨心态,摧毁意志,很多原本嘴硬的人,被关一段时间,都会问什么答什么。 楼藏月见到黎星若,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是她设计好的。” 这个“她”,指的是,聂连意! 黎星若皱起眉:“怎么说?” 楼藏月声音沙哑:“我本来以为,聂连意是受害者。” 原来根本就不是。 这件事从一开始,从那两个男人拦住她问路……不,是从聂连意到沈氏闹事开始,就是设计好的。 在所有人眼里,聂连意在大庭广众下闹事,毁了她的合作,她肯定对她怀恨在心。 所以找了两个男人,给了三万的定金,确认好照片,要不是服务生碰巧救下聂连意,聂连意已经身败名裂。 再然后,那两个男人跑了,为了拿到尾款,就把聂连意的照片发给她确认。 没想到,法网恢恢疏而不漏,那两个男人被抓了,赃款上有她的指纹,这是铁证。 她楼藏月现在被抓,就是作茧自缚,报应不爽。 起因,经过,结果,非常清楚。 作案的动机,过程,结局,环环相扣。 真是好完整,好逻辑,好合情合理的一件事。 楼藏月要不是当事人,也要信了呢。 第353章 没有人来救她 楼藏月想想都觉得可笑,问黎星若:“教唆他人强|奸,还是两人以上,虽然未遂,但判得也挺重的吧?” 黎星若道:“证据确凿的话,三年以上十年以下。” 楼藏月的脸色又白了一度,难怪聂连意那天说,一定要她坐牢。 昨晚起了一阵冬风,气温骤降,哪怕是在无窗的会见室里,还是能感觉到寒气一缕一缕的往骨头缝里钻。 黎星若办案的时候,习惯把话说得清楚直白,看楼藏月的状态不好,才放缓了语气:“我说的是证据确凿的情况下。” “虽然钱上有你的指纹,但我国法律,重证据轻口供,而且孤证不入罪。意思就是,他们的指控,法庭酌情听取,只有一条证据,那么这个证据便是不成立。你先别太担心。” 孤证不入罪?楼藏月抬起头,脸色虽然还白着,但眸光清锐:“他们肯定也知道这一点,一定还会再给警方送‘证据’,力求把我锤死。” 黎星若一下就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没错,假的就是假的,做得越多,破绽越多。” 而破绽越多,那无论是替楼藏月翻案,还是反诉把他们送进去,都是有利的。 黎星若说:“聂家施压,我没办法把你保释出来,但我还会再争取。你放心,这些事,交给我。” 楼藏月只能说:“别让我爸妈知道我事情。” “我知道。” …… 会见结束,楼藏月被带回拘留所。 拘留所是多人大通铺,她的位置在角落,她靠着墙,将脸埋在膝盖。 她相信黎星若的能力,也相信警方的能力。 聂连意一定会再丢出“证据”,她们一定能找到破绽,她最后一定能出去。 可相信是一回事,担惊受怕是另一回事。 她平静不了。 这里好冷。 聂连意,聂连意…… 她之前为什么没想到是她自导自演? 楼藏月觉得,是自己低估了聂连意。 本来以为,她只会耍小花招恶心她,没料到,她对自己下得去这种狠手。 亏她今早看到那些照片,还在替她担心,万一照片被公开,她如何是好。 结果。 呵。 楼藏月抬起头,眼眶泛红有些湿润,心底一片灰暗。 …… 拘留所的伙食是众所周知的差。 午饭和晚饭都是馒头和白菜汤,馒头不是外面的那种馒头,这里的馒头,像是用没发过的死面做的,干巴巴,不配水根本咽不下去。 楼藏月中午没心情吃,到了晚上,她的胃已经疼起来了,只能领了一份餐。 但白菜汤里不知道加了什么,有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像馊水,她喝一口就忍不住吐出来。 她吃不下,也不想吃,但身体受不了,而且她不知道要被拘留多少天,总不能一直不吃东西。 她又强行吃了一口,咽不下去,梗在喉咙里,味道直冲上她的味蕾和鼻腔,她实在忍不住,又呕了出来。 拘留所是多人间,她不吃,别人还要吃呢,她一直这么呕,其他人也不干了。 “你吃不下就别吃!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还想着大鱼大肉山珍海味呢!” 楼藏月不想跟她们吵,也没力气跟她们吵,胃里绞痛着,她的脸色发白,嘴唇也没有一点血色,额头更是往外冒冷汗。 有人说:“她好像有点不对劲,要不要告诉狱警啊?” “肯定是装的!别理她!” “……” 楼藏月就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像被一只手,扯着拽着,打了个结,捆在一起,颠倒错位,难受得要命。 她忍不住吸气,倒在大通铺上,蜷缩起身体,身上的被子又冷又硬,一点都不保存热度,还有潮湿的霉味。 一直以来,楼藏月都是一个人,自己扛事,自己办事,但这一瞬间,她也会闪过一个薄弱的念头,为什么没有人来救她…… 她的上司,沈徊钦应该听说了她的事,不问一句吗? 柳厌不是说他相信她吗?不是在追她吗? 还有闻延舟,他昨晚不是才给她送过饭吗? 为什么现在,都不管她了? 第354章 让我进你房间 混混沌沌的念头到了这里,拘留室的门突然被从外面打开。 狱警喝了一声:“全部站起来!” 所有人立刻放下手里的饭碗站直了,楼藏月听说过这里的规矩,也想起来。 但双腿刚落地,胃就揪疼了一下,她身体不受控制地弓了下去,几乎要跪倒时,一只手臂突然横过来,直接搂住了她。 她撞进那人的胸膛,鼻尖扑进一阵熟悉的清雪的味道。 楼藏月眼底涌起一股不可言喻的委屈。 被陷害的的委屈,饿了两顿的委屈,胃痛得厉害的委屈,一句“你怎么才来”差点脱口而出,又被她咬着死死忍住。 闻延舟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走不了路?” 楼藏月气若游丝地说:“胃疼……” 他说:“该你受的,不知道让黎星若找我?” 楼藏月无力地推他的胸膛,闻延舟直接将她横抱了起来。 楼藏月猝然间失去重心,血液逆流,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情不自禁地抓紧了他的衬衫,抓出了几道褶皱。 闻延舟低头看她泛红的眼尾,那一下子,心头也像被抓皱了一样,蹙了下眉。 楼藏月喃喃问:“……我可以出去了吗?” “保释了。”闻延舟迈步就走。 不是说不能保释吗? 哦,黎星若保不出来,不代表闻延舟保不出来。 楼藏月闭上了眼睛,不是晕,是疲惫和疼痛。 出了拘留室,何清立刻将手里的毯子盖在楼藏月身上。 楼藏月有一米七,个子在女性里算高挑的,这会儿被裹成一个“蚕蛹”,被闻延舟抱着,看着也挺纤弱的。 闻延舟脚步稳稳,出了警局,抱着她弯腰坐上车。 车内暖气充足,冷热交替下,楼藏月忍不住抖了抖,然后嘴唇就碰到了什么东西。 她本能地侧头避开,隐约尝到甜味,闻延舟嗓音低沉:“葡萄糖,喝了。” 葡萄糖最能补充体力。 楼藏月想把手从毯子里抽出来,自己拿,闻延舟直接将瓶口抵到她的牙齿上,迫使她张嘴。 嘴里弥漫开甜味,喉咙也不住地滚动。 楼藏月喝了半瓶葡萄糖,才有力气抬起眼皮,这才发现,闻延舟一直看着她。 车顶流落的光线从他的面容扫过,显得那双眉眼越发乌黑沉静,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可能是觉得她麻烦吧,眉心锁得很紧。 她唇角有些水迹,他直接用指腹擦掉,也擦过她的唇瓣,男人养尊处优,指腹没有茧子,楼藏月不禁抿了一下。 外面的天色已经很黑了,车子周围空荡荡的,所有事物都融化在黑暗里。 这一刻,只有他亮着。 楼藏月的胃疼缓解过来后,人没那么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了,张了张嘴:“……谢谢。” 闻延舟抬头,对前面说:“开车。” 司机启动车子。 楼藏月还坐在闻延舟的腿上,她想到旁边的座椅,男人直接把毯子裹紧,她的手脚还在毯子里,这样就动不了。 “……” 何清当自己是瞎子,什么都没看到,扭头说:“刚才聂家向警方提交了一份证据,说他们找了一个电脑高手,还原出向楼秘书问路的监控里,男人手机上就是聂连意的照片。” 楼藏月声音沙哑:“肯定是假的。”明明就是地图,她还帮他们切换了步行模式,教他们跟着箭头走。 何清道:“分局的技术没分析出来,所以申请了市局的技术支持,如果分析出来真的是照片,那证据链就更完整了。” 闻延舟又看了眼怀里的女人,她的脸色苍白,显得眉毛和睫毛青黑,像宣纸上描摹了几笔,轻薄脆弱又美丽。 他收紧手臂,说:“开快点。” 车子很快到酒店,闻延舟依旧抱她下车,楼藏月拒绝无效,也不挣扎了,她真的累,但是说:“我要回我自己房间。” 闻延舟按了她那层楼,复而垂下眼皮,他是单眼皮,褶皱浅浅的。 “今晚,让我进你房间吗?” 第355章 穿睡衣的女人 楼藏月咽了一下喉咙,问:“你会趁人之危吗?” 闻延舟意味不明地看着她,她住在12楼,电梯匀速上升,直到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他抱她走出去,才回她的话。 “你现在太臭,下不了口。” “……”她也只是在有味道的被窝里呆了一会儿而已…… 闻延舟走到她的房门前,拿出不知道从哪儿得到的房卡,直接刷开门。 楼藏月这会儿也没心情问。 也不是第一次知道他无所不能。 闻延舟用脚踝勾着门关上。 他终究还是进了她的房间。 闻延舟将楼藏月放在沙发上,楼藏月终于能抽出自己的手,倒了杯温水,喝了大半杯,门铃就响了,闻延舟转去开门。 不多时,返回来,手里多了一个食盒。 应该是早就交代人准备,才能送得这么刚刚好。 他打开食盒,是海鲜粥,盖子刚拿开,鲜味就直冲鼻腔,很勾人食欲。 他将粥放在她面前,给了她一个“吃”的眼神。 楼藏月没有矫情,拆了一次性勺子就低头吃,她是真的饿很了。 埋头吃了小半碗,男人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她不禁抬起头:“闻总不吃吗?” 闻延舟:“你太臭,影响我胃口。” “……”爱吃不吃。 楼藏月其实不知道闻延舟相不相信她,毕竟现在看起来,她“罪行清楚”,而且“证据确凿”,但她还是把跟警察和律师重复了很多遍的话,再对他说一次。 “我不知道钱上面为什么会有我的指纹,我已经很久没有用过现金了。” 闻延舟坐在灰色的布艺沙发上,左腿叠着右腿,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楼藏月跟那两个男人在路边说话的时候,他也看到了。 他还记得,她当时有一个动作:“你碰过他们的手机吧?” 楼藏月愣了几秒,然后倏地一下站起来:“对!他们问我要哪里走,我帮他们把地图切换为步行……你的意思是,他们在屏幕上做手脚,我碰了手机,他们就提取到我的指纹?” 闻延舟并未说什么,只是道:“聂家父母已经到西城了。” 又是制造证据,又是不让她保释,给警方施压,凭聂连意一个人不容易做到……是聂家父母替女儿出气了。 所以楼藏月现在是在跟一个家族在对抗。 楼藏月看着端坐着,看不出喜怒的男人,想问他信自己吗? 话到嘴边又觉得没必要问,或者说,不应该问,不合适问。 楼藏月嗓音沙哑:“……今天,谢谢闻总。” 闻延舟抬眸:“去洗澡。” 被他说了两次臭,楼藏月也觉得身上哪哪都很脏,吃完粥,转身进了房间。 刚才没注意看,现在才发现,她房间里东西,明显都被翻动过。 应该是警方来搜查过。 这里只是她的临时住处,没什么东西,想搜就搜。 楼藏月的手机被没收了,不过有备用机,她先跟黎星若说一声,自己被闻延舟保释出来了。 黎星若没有立刻回复,她便拿了衣服进浴室。 洗完出来,看到丢在床上的手机,屏幕来电,就是黎星若。 她拿起来接听:“星若。” “出来就好,我刚跟警方联系过,你现在是被限制出行,不能离开西城,而且要随叫随到。” “嗯,我知道。” “还有一件事,网上有聂连意的照片。” 楼藏月愣了一下:“什么?!” “刚发上去的,联动了好几个营销号,标题就是你找人欺负聂连意,必须马上处理,要是转发开了,舆论加持下,你的处境会更糟。” 舆论的压力,楼藏月体验过两次,她知道多严重。 她立刻走出房间,她知道闻延舟还在,张嘴就喊:“闻总……”你能不能帮我把聂连意的照片删掉? 她没有别人了,只能找他帮忙。 才喊出名字,她就看到闻延舟的耳边也贴着手机,他也在打电话,而且他说的是:“嗯,压下来,跟那些mcn公司说,有胆子就继续发。” “……” 不用她开口,他已经吩咐下去了。 闻延舟听到声音顺势侧头,看到站在过道的女人。 她洗了澡,还洗了头发,身上只穿着白色的棉质睡衣,方领口,露出两半截锁骨和修长的脖颈。 她可能是太累,心情混沌,内里都忘了穿内|衣。 第356章 你现在还有我在 楼藏月高挑纤细,但不是干瘪瘦弱的身材,她该长的地方也有长,哪怕是穿这种毫无版型的普通睡衣,也能看出弧度。 闻延舟很容易就想起来,以前他就很喜欢掌握她,床笫之间会故意在她耳边说,她就是为他而生的,什么都刚刚好,再大,他一只手也握不住。 然后看她红着脸蜷缩起身体,骂他是混蛋……她是真不会骂人。 他喉结不动声色地滑动,嗓音微沉:“你在喊我?有事?” 楼藏月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上怎么样,还站在那儿,她的位置是卧室和客厅相连的过道,身旁亮着壁灯,她的脸色虚白。 “星若给我打电话,说网上有聂连意的照片……你让人去处理了?” 闻延舟:“嗯。” 楼藏月原本翻江倒海的心脏,重新平复了下来,对他说了今晚第三句:“谢谢……” 闻延舟松了松衬衫最上的纽扣,朝她走去:“你现在,会找我帮忙了?” 楼藏月一向有什么事都自己解决,刚才接到事情的第一时间,却毫不犹豫地奔向他。 楼藏月都没意识到这个…… 她刚才只是想到,如果照片传开了,舆论压力大了,她可能又会被警方带回拘留所。 她不想再进那个地方了,而有能力帮她的人,只有闻延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从最不相信他会帮她,变成,觉得只有他能够帮她? 身上忽然覆下来一层阴影,楼藏月恍惚地抬头,才发现闻延舟已经走到她的面前。 距离很近,足尖几乎要相碰。 她本能地后退半步,手就被他抓住,闻延舟直接将她拽进卧室,楼藏月的手下意识去抓门框:“你干什么?” 闻延舟回头看她:“照镜子了吗?你的眼睛都是红的,困了就去睡。” 他微低下头,喉咙压着毛衣的领子,语气忽地变得舒缓,轻慢,是楼藏月很少听到的那种语调。 “胆子不是很大?当初在商家游轮,人生地不熟,都敢一边找沈徊钦‘赎’你,一边跟柳厌周旋,另一边还威胁我不敢把你‘交’出去。一个人的时候都不怕,现在还有我,你怕什么?” “……” 像一颗石子,投入一片静态的湖泊,刹那间,荡开一圈一圈的涟漪。 楼藏月的呼吸,都好似在这一瞬间消失,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是没想到,他会跟她说这种话。 “你还有我”,她现在是,有他了? 楼藏月喉咙像堵了一团棉花,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但她那颗惶惶不可终日的心,好像找到了栖息之地。 …… 楼藏月一个人裹着被子蜷缩在床上,睡不着。 她翻了个身,面对着房门,今天发生太多事。 她掉进一个陷阱,成了嫌疑人,差点被拘留,哪怕依靠闻延舟的力量暂时获得保释,但也被限制自由。 只要她一天没有洗清嫌疑,就一天没有绝对自由,她连回申城带楼母复查都没办法。 楼藏月烦得又翻了个身,背对着门。 现在一切证据都指向她,钱上的指纹,手机的照片,男人的口供。 聂连意甚至不惜把自己的照片发出去,就为了带动舆论攻击她,她对自己这么豁得出去,都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事? 她是想整死她。 她到底为什么? 她们的过节,没到这个你死我活的地步吧?还是说,聂连意就是这么偏激的人? 楼藏月第三次翻身时,房门被人推开,光线由外至内铺了进来,她惊得立即坐起来。 然后就看到,闻延舟穿着酒店的白色棉拖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杯水:“睡不着?” “……你怎么还没走?” 他一直在她的房间? 第357章 今晚的他很温柔 “借你的房间办公。”闻延舟走到她面前,“手,伸出来。” 他住的顶层套房,网速都比她房间快,他有什么公必须在她这里办……楼藏月的迟疑地伸出手。 他将两片白色的药片丢下。 “安眠药,吃了睡。” 楼藏月握紧手:“我会睡……闻总,你回你自己的房间吧。” 闻延舟看着她恹恹的神情和乱糟糟的发顶,忽然低下头,毫无征兆地吻上她的唇。 “——!” 楼藏月立刻往后仰。 闻延舟大掌扣住她的后脑勺,限制她的躲避,加重了这个吻,楼藏月呼吸错乱,双手忙乱地推着他的胸膛,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唔。” 闻延舟咬了下她的下唇软肉,放开她,楼藏月迅速抱着被子,滚到床的最里面,警惕地看着他。 闻延舟没有追上去,他手里的水都还稳稳端着,只是嗓音沙哑了一点:“你现在的样子,像三年前,我刚把你捡回来的时候。” 那时候的她,就是这样,惶恐不安,吃不下睡不着,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像极了一只流浪猫。 “……” 楼藏月眼睛闪烁,也想起那时候。 那时候她真的怕,怕那些人又会出现,会抓走她,会把她卖到情|色场所,她会被侵|犯,甚至被毒打被弄残,哪怕从这世上消失了也没人知道。 所以她把闻延舟当成唯一的救命稻草,拼命讨好他,迎合他,哪怕自己也很生涩,也大着胆子去吻他,用自己三脚猫功夫都算不上的本事,企图让他对自己产生浓厚的兴趣,然后收下她,庇护她。 ……怎么有种,过了三年,她还是没有长进,还是要靠他来救的感觉呢? 楼藏月攥紧了被子,声音很闷,对自己说,也对他说:“我不是三年前的我了。” 闻延舟唇角一泛:“你最好是。” 又示意,“你的精神不好,必须睡一觉,那就是普通的安眠药,用不用我吃一颗给你看?” 楼藏月过了一会儿,才爬过去,接过他手里的水,把那两颗安眠药吃了。 她确实很需要一场睡眠,来“重启”她的精神。 “我就在外面。” 闻延舟带上门出去。 室内又变得黑暗,楼藏月看着门板,怎么感觉今晚的闻延舟,好像很……温柔? 温柔。 这两个字,有朝一日,居然会跟这个寡情的男人挂上钩。 楼藏月抱着自己的膝盖,药效作用下,她很快阖上眼睛。 …… 她睡着那会儿已经凌晨两点多,但到早上八点,生物钟还是准时将她拽醒。 睡了一觉的作用很明显,楼藏月感觉自己的心态平稳了很多,没那么不安。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楼藏月下床,进浴室洗漱,换衣服,今天只是周五,她还要去公司。 刚走出房间,就听到客厅里传来何清向闻延舟汇报的声音。 开头的一句话,就让楼藏月嘴角的弧度又坠下去。 “聂连意昨晚自杀了。” 什么?! 楼藏月往客厅疾走了几步。 何清接着说:“据说是得知网上有她的照片,一时想不开,爬上医院的天台想跳楼,还好被护士发现,在消防和民警的劝说下,才从天台下来,不过被人拍了短视频,发到网上,已经小范围传播开了,都在讨论,她为什么自杀?” 闻延舟坐在沙发上,背对着楼藏月,看不见神色,他也没有说话。 何清还道:“闻总,聂先生和聂夫人联系我,希望跟您见一面。” 聂先生和聂夫人,也就是,聂连意的父母。 闻延舟从对面的玻璃,看到身后楼藏月的倒影,转过头。 楼藏月咬牙:“又是演的吧!她没办法利用营销号传播照片,就用自杀的方式博取眼球,再雇水军爆料,顺理成章把祸水引到我身上!” 又来了又来了。 没完没了,没完没了! 这件事到底要演变到什么程度! 第358章 他是她唯一希望 闻延舟没有评价聂连意自杀的事,只是看她穿戴整齐:“你还要去上班?” 楼藏月看着他,也是问句:“你会去见聂连意的父母吗?你们会聊什么?” 闻延舟昨晚不知道有没有回自己的房间? 还是真的在她的客厅坐了一整晚,他经常是黑衬衫黑西裤,看不出换没换,但他的神色没有疲倦,一双乌黑的眼眸,依旧那么深邃和清锐。 “你是单纯的好奇,还是不放心?怕我被聂连意的父母收买?” 楼藏月抿紧了唇,应该是…… 后者。 聂家父母既然提出要见他,那就是知道了,他在保她,肯定准备好了丰厚的条件,换他把她交出去,任他们处置,那么,他会答应吗? 他要是答应了,就没有人能保护她了,他是她唯一的希望。 楼藏月想到这里,头皮就像触电似的猛地麻了一下,心绪纷乱。 她把他当成希望?她居然,把他当成她的希望?? “……”楼藏月觉得,比起聂连意和聂家人,自己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改变的心态更可怕。 她以前是绝对不会把任何人当成自己的希望的,她只靠自己,只相信自己。 而她现在居然想依靠闻延舟……楼藏月咬住下唇,抓起沙发上的包,落荒而逃:“我去上班了!” 她甚至不敢再跟闻延舟相处。 闻延舟看她仓皇离开的背影,嘴角弯了一下。 坚硬的冰面,在经过自己一次又一次敲击后,终于有裂开的迹象。 何清还拿不定主意:“闻总,要答应聂家的见面吗?” 闻延舟看了下手表:“我有20分钟的早餐时间。” 何清明白:“好的,我去回复他们,让他们尽快过来。” …… 依旧是酒店的自助餐厅,何清帮闻延舟拿了一份早餐,是鲜菇鸡肉粥,和几个配菜。 闻延舟不爱吃西式早餐,早上都是喝粥的,他客气了一句:“聂先生,聂夫人,不吃点吗?” 餐桌对面,就是聂家父母。 聂母哭得十分伤心,用手帕擦着眼泪,抽泣着说:“延舟,你不知道,连意昨天半夜在网上看到自己那些照片被公开,她的状态本就不好,本就在医院接受治疗,一下受不了刺激,直接就上了天台,要不是护士及时发现,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啊!” “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要是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啊!” 闻延舟回道:“那些照片,我第一时间让人压下去了,让聂小姐放心,不会传播开的。” 聂母忙不迭道:“是是是,我们知道,延舟你是一个念旧情的人,也是一个是非分明的人,帮了连意很多,但那个在背后操作这些事情的人,实在是太可恶了!她这是要把我女儿往死路上逼啊!我们聂家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闻延舟颔首:“将罪魁祸首绳之以法,也是应该的。” 聂母试着问:“这么说,延舟你不会包庇那个叫楼藏月的女人?” 闻延舟抬了下眼:“我说的是罪魁祸首,楼藏月是吗?” “她怎么不是?她就是!”聂母拔高音量,“证据确凿!” 闻延舟放下勺子:“警方的调查还没有结束,哪怕结束也要等法庭宣判,聂夫人别着急。” 聂父沉下脸:“这么说,延舟你是要包庇那个楼藏月?” 闻延舟不偏不倚:“做了这件事的人,最后一定跑不掉,没做这件事的人,谁都冤枉不了她。” 聂母倏地站起来:“延舟,你不能这么对连意!你难道不知道她很喜欢你吗?!” “所以?”喜欢他,所以? 聂母被他这个态度气到了:“看来你是要袒护楼藏月了!” “我们本来觉得,连意喜欢你,现在又在你的手下工作,我们就是一家人,无论如何,我们聂家都会站在你这一边,但你要是这个态度,”聂母冷笑,“说到底,闻家现在不是只有你一个继承人!” 第359章 那可是半个亿啊 闻延舟自下往上抬起眼,压迫感像张牙舞爪的老虎,直逼到聂母面前! 聂母脸色一变,跌坐回椅子上。 旋即她意识到,自己居然被一个晚辈吓成这样,实在是太丢人了,又一下站起来,想说什么,但被聂父按住。 聂父比较冷静,说到底,闻延舟没有直接说会护着楼藏月,那这件事就是有商量的余地的。 他重新挂上笑脸:“延舟言重了,你伯母的性子比较急,说话也比较直……” 闻延舟没耐心听客套话:“有话直说。” 聂父短暂沉默后,就直白地说了一句:“楼藏月就是罪魁祸首,她伤害了我的女儿,我们一定要她坐牢!” 最后两个字,掷地有声! 和闻延舟背对背的那张餐桌,低头吃饭的女人,瓷勺不知怎的掉进了碗里,发出吧嗒的声响。 闻延舟往后瞥了一眼。 “只要延舟你不插手,也不干涉这件事,聂氏甚至柳氏,将来都会大力支持延舟你。”聂父拿出一份合同,“这是聂家在南边一个矿井的开采权,我知道这对延舟你来说不算什么大钱,但也是我们一点诚意,你收下,换一套房子住。” 聂家果然是大手笔。 申城,寸土寸金,一套配得上闻延舟的房子,至少半个亿。 由此也可见,聂家下了多大的血本要送楼藏月进去! 他们在角落的位置,周围没什么客人,相对比较安静。 但这份安静,只持续半分钟,闻延舟就将那份文件推回去。 他的话,轻描淡写,又带着与生俱来的不可一世:“你只说对了一句话,这点钱对我来说,确实不算钱。” 聂父脸色一变:“你!” 闻延舟身体往椅背上一靠,眸底一片清寒:“我这个人,最不吃的,就是威胁。” 聂父沉声:“既然这样,那闻总就别怪我们良禽择木而栖了!” 闻延舟哂笑:“你非要给自己找一个主子,我又有什么办法。” 聂父被气得不轻,可偏偏又不敢对他说什么,闻延舟送客,“话说完了,两位还不走?” 聂父和聂母拂袖离去。 何清立刻来到闻延舟身边:“闻总,他们居然敢……” 闻延舟抬手打断她的话,转身看背对着他的女人,然后伸手,拽了一下她的马尾:“再低,就把头埋进碗里了。” 何清一愣,看向那个女人,这才发现,是楼藏月。 楼藏月表情就,很尴尬:“…………” 闻延舟好整以暇问:“你不是去上班了?” “我、我吃个早餐,我每天都要吃早餐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楼藏月心虚的时候,睫毛会眨得特别快,闻延舟都觉得她这会儿要把眼睛眨抽搐了。 看着男人似笑非笑的面容,楼藏月都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算了。 她匆匆抽了一张纸,含糊地说,“我吃完了,现在就走。” 闻延舟哼笑。 明明就是怕他答应聂父聂母的条件,所以跑来偷听,还装。 没想拆穿她,闻延舟起身:“我顺路送你。” “不用了,我坐地铁就行。” “把车开来。”闻延舟对何清吩咐,何清笑着应是。 楼藏月就觉得何清是在笑她。 她一开始是来吃早餐,哪知道他们会选在自助餐厅谈话,所以她才“顺便”坐到他身后那一桌……没有规定,她不能坐那一桌吧? 但解释的话,就好像是在欲盖弥彰……唉,算了,她也确实都听到了。 她既没想到聂家会开出这么大的条件,也没想到闻延舟会拒绝得这么干脆。 就算闻延舟不差钱,但那也是半个亿,明明他只要不管她的事,就能净赚半个亿,四舍五入,这就是白送上门的钱。 可是他拒绝了。 他竟然拒绝了。 楼藏月不由得看向身侧的男人:“他们说,闻家现在不只有你一个继承人,是什么意思?” 闻延舟反问:“担心我?” 楼藏月僵硬地别开头:“我只是好奇而已。” 闻延舟说:“在意才会好奇,不在意的话,你好奇什么?” 楼藏月感觉自己现在回什么都不对。 闻延舟语气轻缓,像春风吹来,冬雪融化:“你都听到了,我没有答应他们的条件,我还是你这边的。” 第360章 为什么都来找她 可就算有闻延舟的承诺,楼藏月也没有彻底安心。 聂家父母既然能出价半个亿让闻延舟放弃她,谁又知道,他们还能出价半个亿去做什么事? 她甚至都有些害怕接到来电,怕又是警局打来要她去配合调查,整个上午都有些心不在焉。 午休时间,几个同事招呼她一起去食堂,楼藏月跟沈氏这些同事都不太熟,很少在一起吃饭,但既然她们叫了,她也就跟她们去。 去了才知道,她们为什么那么热情地喊她。 都是想听八卦。 “楼秘书,网上说那个聂小姐,昨晚差点跳楼自杀,是真的吗?” “楼秘书,你昨天为什么没来上班啊?好像有人看到你去警局,你是被警察叫去的吗?” “楼秘书,聂小姐那件事,跟你有没有关系啊?” “……” 就跟狗仔记者一样,接二连三,喋喋不休,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楼藏月握紧了筷子,难以下咽。 “哎呀,别藏着掖着了,我们都是同事,有什么不好说的?” “对呀,我们又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好奇,随便问问而已。” “你都能上班了,那这件事应该跟你没关系吧?” “……” 楼藏月再三克制情绪,然后道,“你们非要问我的话,我的回答就是‘不知道’。不满意这个答案的话,可以自己去向警察了解。” 同事们就撇嘴:“你也太不合群了吧,我们平时不工作的时候,就是随便聊聊,你用得着那么高冷吗?” 楼藏月心底冒上来一股无名火,刚要回怼,铃声响起,她猛地看向桌上的手机。 来电显示是沈徊钦。 楼藏月就觉得,自己再这么下去,迟早神经衰弱,本来昨晚就是靠安眠药才勉强入睡,现在她一听到电话就应激,跟得了PTSD一样。 她没吃几口饭,但也吃不下,收拾了自己的餐盘,直接起身离开。 没走出几步,就听到同事嘀咕:“装什么!八成就是她!” ——是她什么!什么就是她! 楼藏月有那么一瞬间想冲回去跟她理论,她无缘无故被聂连意那个神经病咬上,她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都来找她?! 但三秒钟后,情绪还是被她强行压下来,没必要,吵了这一架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楼藏月吐出一口浊气,上楼。 …… 沈徊钦找她是为了公事,有一份文件要她加急做。 以前的楼藏月,只要投入工作,就会心无旁骛,今天却是怎么都集中不了注意力。 做着做着,总会分神去想中午同事问她的那些事。 她最后还是没忍住,在将做好的文件发给沈徊钦后,拿起手机上网,搜聂连意跳楼。 果然已经在网上闹开了。 她翻了一下评论,很明显,聂连意的水军已经入场,都在带节奏,都说是她把聂连意逼到这个地步。 那次楼藏月跟闻延舟一起骑马被拍,评论最难听的,也只是说她傍大佬,所以她一笑置之,根本没放在心上。 而这次,评论清一色都是侮辱性词汇,甚至还“问候”她的全家。 那些字眼,不堪入目,触目惊心。 楼藏月咬紧后牙,继续往下翻,他们还扒出她的个人信息,甚至连她父母在奉贤镇的住址都被发了出来。 看他们义愤填膺的样子,楼藏月都在恍惚间以为,自己做了什么伤天害理、十恶不赦、不死不足以平民愤的事。 在看到他们还弄到她的照片,给她P了遗照后,她就像被堵住了呼吸,大脑一阵缺氧。 她猛地将手机屏幕盖在桌子上! 楼藏月心理素质再强,可这是铺天盖地的网络暴力,她不可能心如止水,无动于衷,不被影响. 她的工作,一点都做不下去了。 楼藏月把脸埋在臂弯里。 路过的同事想要问她怎么了,但最后还是没问。 过了会儿,楼藏月突然想起什么,连忙拿手机跑去洗手间,给家里打去电话。 是保姆接的。 楼藏月急忙问:“家里没事吧?!” 第361章 不假思索奔向他 保姆愣了一下:“没事啊,我们都好好的啊。” 楼藏月吐出一口浊气,楼母刚做完心脏手术,不能受惊吓,她抿唇叮嘱:“最近,要是有什么陌生电话,你觉得不对劲就直接挂了,来路不明的东西不要收,有什么异样,给我打电话,或者直接报警。” 保姆被她严肃的语气吓到,磕磕巴巴道:“好、好的,我知道了……楼小姐,你出什么事了?”怎么听起来像是惹了大祸? 楼藏月:“没事,你别跟我爸妈乱说。我工作忙,周末不回去了,我让我大姐去接我妈做复查。” “诶,好,好。” 挂了电话,楼藏月有些失魂落魄地返回工位。 李助理将一个纸盒放下:“楼秘书,前台有你的快递,我路过顺便帮你拿上来。” 楼藏月勉强提起一个微笑:“谢谢。” 她用美工刀,划开胶带。 她以为是自己前两天买的无火香薰,随手打开,结果里面的东西突然窜了出来! 太过突然,太过猝不及防,毛茸茸的东西就直逼眼前,楼藏月吓了一大跳,惊叫一声,直接把东西扔出去! 那东西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所有同事都围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楼藏月被吓到了,脸色微白,后退了好几步,两位助理上前去看。 就看到地上是一个玩具骷髅头,因为被摔在地上,还有红色的不知名的液体缓缓流出来,伴随着骷髅头的“粲粲”的怪笑声,毛骨悚然至极! “这、这是什么啊?恶作剧吗?” “楼秘书,这是谁给你寄的啊?” 楼藏月不知道,她僵硬地走过去,捡起地上的快递盒,寄件地址一看就是假的。 离得近了,楼藏月闻到那些红色液体,有股腥味。 其他同事也闻到了:“这、这应该不是真的血吧?” “感觉像是鸡血……” “会不会是网上那些人?我看到有人把楼秘书的信息都发了出去,他们说要给楼秘书一个‘惊喜’。” “在网上说说就算了,怎么还真的寄这种东西故意吓人啊?这也太缺德了,楼秘书,报警吧。” 楼藏月定定地看着地上的血色骷髅头,想的是,如果,如果不是整蛊玩具,而是真想害她,在里面放着什么利器,那她现在,是不是已经出事了? 她以后,该不会都要过那种处处小心的日子吧?楼藏月攥紧了手指。 外面的动静,引起办公室了的沈徊钦的注意,他开门看了一眼,微微蹙眉,然后说:“玩具而已,收拾干净。楼秘书,进来。” 他一发话,众人就不敢再围观了,楼藏月也挪着僵硬的脚步进了办公室。 沈徊钦看她脸色苍白,亲自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 楼藏月双手接过,哑声说:“谢谢沈总。” 沈徊钦没有苛责:“你的事,我听说了,我知道这些事情的发生,不是你有意的。” 楼藏月道:“对不起沈总,我的私事,又影响到工作了。” 沈徊钦道:“阿素去京城之前,再三托我要多照顾你,但你现在的状态,不合适再在我手下工作。” 楼藏月一下抬起头:“沈总要开除我吗?” 沈徊钦沉吟片刻:“你先停职,什么时候处理完事情,什么时候再回来上班。把你手上的工作,跟李助理交接。” “……” 楼藏月浑浑噩噩地出了总裁办,李助理已经接到安排,过来跟她对接工作。 那个骷髅头和红色液体,已经被保洁处理干净,但楼藏月坐在自己的工位上,鼻间还是能若有若无的,闻到那股腥味。 她有点恶心,想吐,再也人不下去,快速交接完工作,然后拿着包逃离办公室,进了电梯,也缩到角落里。 楼藏月站不住,后背紧贴着墙,弯着腰,手撑着膝盖。 她感觉得出,自己现在的状态,很差,非常差,是从来没有过的差。 她这一刻唯一的念头就是回家,回楼母身边,只有家人能给她安全感。 但她很快又想起来,自己被限制了,不能离开西城,她走不了。 楼藏月闭上眼睛,胸口像压了一块巨石,沉得她喘不过气,她不由得蹲下身,艰难地喘气。 电梯抵达一楼,门缓缓打开,她无助地抬起头。 然后就看到电梯外的闻延舟。 他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出现,像定海神针一样。 楼藏月僵硬地站了起来,眼眶蓦地一热。 下一秒,她不假思索地朝他奔过去。 第362章 挡住 闻延舟也没想到她会这样奔向自己,微微愣了一下,然后伸手,要接纳她进自己的怀抱。 不过楼藏月没有真的投入进去,到他面前就停住脚步。 闻延舟扶住她有些踉跄的身体,垂下眼看她的发顶,忽而一笑:“你来见我,是用跑的?” “……”楼藏月不知道该说什么,后牙咬得紧紧的,鼻尖也泛起红意。 闻延舟本来是打趣,但细看她的脸色不对,便收起了玩笑的弧度:“出什么事了?” 楼藏月艰涩地咽了一下喉咙,摇摇头:“我想回家,想回我爸妈身边,你有没有办法,送我回去?” 闻延舟道:“你现在被限制离开西城。” 楼藏月仰起头,眼底是支离破碎的情绪:“你也没办法?” 闻延舟没说话,这里是沈氏,不合适说话,他脱了身上的大衣,披在她的身上。 他记得她早上有穿外套,现在连外套都没拿,可见她有多心神不宁。 楼藏月习惯性拒绝,但闻延舟直接去拉她的手,带她离开沈氏。 他走在她前面,长腿阔步,楼藏月在他身后仰起头,看到的是他挺拔的身形和挺括的肩膀。 楼藏月在恍惚间觉得,只要有他在,他就能替她挡住那些阴谋诡计,明枪暗箭,在一片泥沼里护她周全。 楼藏月知道闻延舟这样带她走,又会在沈氏引起一阵议论,但她现在不想管了,随便吧,他们想说就说。 反正现在关于她的流言蜚语,也不少了。 上了车,车门一关,空间变得逼仄,但世界好像一下安静下来,同事们喋喋不休的言语,网络上喧嚣尘上的暴力,都被阻隔了。 只有车厢里,安人心神的木质香味。 楼藏月缩在车门边。 闻延舟问:“出什么事了?” 楼藏月不想说。 不是不好说,就是不想说,这几天她一直困在那件事里,说累了。 闻延舟深深地看了她片刻,没有再问,转回头,吩咐何清:“开车。” 车子沿着主干道无声行驶,楼藏月侧头看窗外,没有在想什么,就是发呆。 直到路灯一盏盏亮起,在玻璃形成一个个星点,楼藏月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车子已经开了很久,从下午到傍晚,但还没到目的地。 她扭头去看闻延舟,闻延舟在平板上处理工作,她茫然地问:“我们要去哪儿?” 闻延舟抬起头,见她终于从自闭的情绪里醒过来,关掉邮件,不答反问:“知道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不知道。”楼藏月听他的话头,好像是要带她去过节日,她不想去,“你送我回酒店吧。” 闻延舟道:“今天是三十一号。” 三十一号?不是节日?楼藏月更不明白:“那又怎么样?” 闻延舟看她是真傻了,脑子都转不动了:“明天是一月一,今晚跨年。” 哦……今天是今年的最后一天。 楼藏月不太感兴趣:“是吗。” 闻延舟道:“入夜后广场很热闹,带你去看看。” 楼藏月现在哪有那个心情啊:“闻总要是觉得不顺路,那就在路边放我下来,我自己打车回酒店。” 闻延舟没理她的话,何清也已经将车拐进广场路。 这里太热闹了,人与人摩肩擦踵,车与车互相拥挤,他们这辆卡宴体型太大,被卡着,动弹不得。 闻延舟道:“我们在这儿下车。” 何清便踩住刹车,闻延舟解开安全带,看楼藏月一动不动,就直接探身到她那边。 他虚压着她的上半身,解开她的安全带,楼藏月一个走神,男人身上的淡香就侵入她的鼻间。 她刚要做出什么反应,就被闻延舟抓住手:“不能停太久,挡别人的路,下车。” 第363章 星火 楼藏月就这么被他强行带下了车。 这会儿天已经彻底黑下来,西城最大的广场上,因为跨年和元旦,张灯结彩,灯火通明,他们顺着人群流动,一下就陷入那个氛围。 楼藏月跟闻延舟并肩,而跟他们擦肩而过的,有年轻的情侣,也有亲密的一家三口,还有老人陪着小孩蹦蹦跳跳玩闹。 笑声,音乐声,说话声,融合在一起,不觉得吵闹,只觉得热闹,人间就是这样的热闹。 广场边还有移动摊位卖些特色小吃,他们经过一个烧烤摊,摊主可能是油下太多了,滴入底下的炭木,“轰”的一声,火焰冲天而起! 楼藏月被惊得后退一步,撞在闻延舟的胸膛,闻延舟很自然地揽住她,顺势低头看。 火光映着楼藏月洁白的脸颊,她惊讶地睁大眼,终于没有那种彷徨和低潮,而是染了烟火气,又“活”过来。 闻延舟嘴角轻舒:“想看喷火,那边有杂技团。” 不仅有杂技团,还有变魔术。 楼藏月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魔术,让一个枯树枝开出满了灼灼桃花,像仙人施展了术法,引来凡人“哇哇”地惊叹。 楼藏月记忆里,好像只有小时候在奉贤镇过年,才能有这么热闹,更奇妙的是,今天陪她来这里的人,竟然是闻延舟。 她仰起头看他:“闻总也会来这种地方?” “在你眼里,我是什么孤僻的怪物?”闻延舟拉她继续走。 广场有高低台阶,一群小少年在这里玩滑板,从高处跳下,有的稳稳落地,有的摔在地上,但都不觉得疼似的,嘻嘻哈哈闹成一团。 楼藏月嘴角不禁弯起,倒也不是觉得他怪物,只是觉得,他竟也有这么“温情”的时候。 闻延舟牵住她的手:“那边有一个有意思的。” 能得到闻延舟“有意思”的评价,楼藏月真的有点好奇是什么了。 男人带她去了广场中心,那儿已经围了很多人,他依旧走在她前面,带她挤进人群,挤到最前排。 楼藏月就看到地上被人用粉笔画出了一个大圈,人们都在圈外围着,圈中间是一个烧得火热的炉。 两个穿着防护服的精壮男人,正用一根铁棍子搅拌炉里烧得发橙发亮的不明液体。 楼藏月好奇地张望,不知道那是什么? 随着一声凤鸣般的哨响,男人换了一把长铁勺,舀了液体,紧接着,就直接泼向空中! “哇——!” 刹那间,漫天星火坠落。 楼藏月一下睁大眼睛,隔着围观人群一起发出惊叹,惊艳,惊喜至极,是——打铁花! 黑幕作为背景,星星点点的火,像雨点那般降落,落在地上又炸出一颗颗烟花,梦幻璀璨,耀眼夺目。 围观群众纷纷拿出手机拍摄,但那种美,楼藏月觉得,是手机镜头无法呈现出十分之一,要肉眼看,才能感受到那种震撼。 楼藏月屏住呼吸,头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去想,只有眼前这瑰丽的景象。 工人朝着空中接连泼洒,星火一簇一簇,比烟花还要美貌。 她情不自禁笑了起来:“申城也有打铁花啊。” 闻延舟一直在她身后:“也叫火树银花。” 楼藏月想不到别的话夸奖,只能重复说:“好漂亮,太漂亮了,你一定要来广场,就是为了看这个?” 闻延舟强调:“是专门,带你来看这个。” 楼藏月心头一动:“你怎么知道这里有?” 闻总简言意骇:“钱。” “……你花钱请的?” 闻延舟只问:“想不想再看一遍?” 楼藏月知道一场灯火表演的钱,对闻延舟来说不算什么,但重点不在钱,在这是他为她做的,她心情翻江倒海:“你为什么……” 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第364章 道歉 闻延舟用一只手掐住她脸颊,让她仰起头看他,他们的面容都被灯光映照成了暖色,他的眸色都像浅了一些,温柔了一些。 “以前讨厌你对我退避三舍,针锋相对,现在不喜欢看你郁郁寡欢,担惊受怕——这个理由,足够充分吗?。” 楼藏月眉心轻微抽动,眼眶蓦地热了起来。 在苦水里泡了一天的心情,在这一刻似乎拨云见月,还像有什么东西,要压抑不住的破土而出。 闻延舟说:“火树银花好看吗?我在,你想看,任何时候都能看。” “……”楼藏月仓皇失措地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呼吸也乱了秩序。 广场上忽然响起耳熟能详,又轻松欢快的音乐,不知道是谁带头,又或者是因为,跨年加元旦加假期,就是这么让人高兴,不管男女老少,都一起跳起了舞。 闻延舟看了一会儿,想到什么,后退了一步,对楼藏月也伸出了手。 “之前你答应,周末跳舞给我看,只差几个小时,也可以兑现吧。” 啊…… 细数闻总每次跳舞,哪次不是在奢华的舞会,或者高档的晚宴,什么时候跳过“广场舞”? 但他手心这样向上,就好像替她接住了那一簇一簇的星子。 楼藏月拒绝不了,把手放了下去。 闻延舟稍微用了点儿力,将她拽到自己身边,带着她共舞。 楼藏月认真地看着这一刻的闻延舟,想的是,哪怕将来他们彻底分道扬镳,老死不相往来,她也回记得的,记得今晚带她看火树银花,带她在广场跳舞,跨过一年的闻延舟。 而想到这里,楼藏月那压了一天的泪意,忽然就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 她连忙低头擦掉,不想被闻延舟看到。 闻延舟其实看到了,但没说什么,只是将手抬高,让她在他的臂弯下旋转。 楼藏月身上还穿着他的大衣,对他是量身定制,每一处都刚刚好,对她就太宽大了,随着她的旋转,衣摆荡开,像裙摆一样飞扬。 闻延舟目光幽深,似乎也记住了这一刻的楼藏月。 楼藏月脚忽然崴了一下,跌进他的怀里。 男人胸膛里熟悉的清雪味笼罩下来,楼藏月情不自禁地抱住他的腰,意识到这样做不妥后,她又很快放开了他。 闻延舟反而将她抱住:“想抱就抱,又不是不给你抱。” 楼藏月抓着他的衣服,心情难以言喻:“闻总……” 然后,就很猝不及防的,听到她在他耳边说:“对不起。” 什、什么? 楼藏月以为是周围太喧闹,她听错了,她想离开他的怀抱,去看清楚他的神情,但闻延舟按着她的后背,将她抱紧。 “我说,对不起。”他重复,一字一字,让她听清楚,楼藏月愣愣的,然后就感觉自己的心跳很快,好像快过了呼吸。 他怎么…… “之前那些事,是我不对,我道歉。”闻延舟声音低沉,缓慢,却又那样认真,“我们,再试一试,好不好?” 楼藏月抓着他衣服的手指,捏得太紧,指尖都泛了白。 再……试试? 试试,在一起? 第365章 快乐 顶层套房的门刚被房卡刷开,男人就搂着女人一步进去。 楼藏月绊倒门口的脚垫踉跄一下,闻延舟就直接抱起她,转身放在玄关处的鞋柜上。 她甚至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闻延舟挺拔的身形就嵌进她双腿之间,直接吻下来。 他吻得动情且热烈,甚至还有几分莽撞,就好像他现在不是那个冷淡、寡情、杀伐决断的闻总,而是…… 而就是一个纯粹的男人。 渴求着自己女人的男人。 楼藏月被迫仰起头,被叩开贝齿,他掌着她的后脑勺,抵进去纠缠,她喘不上气,大脑一片空白,又有些茫然,她好像……好像还没答应他吧? 她只是…… 只是什么来着? 楼藏月被他搅和得,脑子乱成了浆糊,什么都不记得了,此时此刻能想起来的,只有广场上漫天的火树银花。 楼藏月手指紧紧抓着闻延舟西装的衣摆,闻延舟感觉到她喘得有点儿厉害,便离开她的唇,转去吻她的眼睛,吻她眼下那片薄薄的皮肤。 楼藏月睫毛不由得颤了颤,一线眸光里,她看到男人闭着眼睛,神色温顺又温柔。 他最近,尤其是今晚,太温柔了。 跟以前完全不一样。 楼藏月也没有被人这样对待过,就好像伤痕累累的身体,被人轻柔地敷上了药,那人还替她吹了吹,她心口悸动得很厉害。 僵了片刻,然后就慢慢放松下来。 这个放松,就是默许的意思。 闻延舟自然也领悟到了,轻微地笑了一声。 他不笑还好,一笑,楼藏月就觉得不自在,抓着他衣服的手变成推他的胸膛,但闻延舟又怎么会给她“出尔反尔”的机会? 他捏起她的下巴复而又吻下来,这次才是他一贯的风格,强势,霸道,主导一切。 鞋柜不够发挥,灯都没有开,就直接进了卧室。 楼藏月后脑勺沾上他的枕头,闻到了熟悉的清雪味,眼神有些迷离,闻延舟吻着她下巴,脱下她的外套,要再往下脱的时候,模糊看到她衬衫上有几点红色的印记。 他动作顿了一下,刚才太急,没拉窗帘,光是从马路上偷跑进来,看得不清楚,闻延舟直接开了床头灯。 是血迹? 他抬起头问:“你受伤了?伤在哪儿?” 楼藏月起初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低头一看,就想起那个有头发的骷髅头,想来是它弹出来的时候,溅到她的衣服上的。 她头发散在白色的枕头上,三言两语说了那件“恶作剧”,闻延舟总算知道,她下午的心情为什么那么差了? “报警了吗?” 楼藏月摇头:“是网上的人,找起来不容易,算了,而且报警的话,又要去警局。”她不想再进那个地方。 闻延舟问:“还怕吗?” 想起来还是有点。楼藏月没说话,闻延舟低声:“我帮你忘掉。” 楼藏月原本想问,他怎么帮她忘? 他就低下头,在她的胸口。 那之后,楼藏月确实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以前听人说过,姓和暴力,都是发泄情绪的最佳途径。 这个说法,可能是真的。 闻延舟在最后抱着她付出的时候,她眼前一片白光,耳朵却仿佛听到几十公里外的广场上,人们聚在一起,热火朝天,一起倒数,五、四、三、二…… 一! 伴随着烟花盛开,大家齐声喊:“Happy-New-Year!” 闻延舟好像也听到了,在她耳边说:“乖乖,新年快乐。” “……”楼藏月抱紧闻延舟的脖子,闭上眼睛,眼角沁出了眼泪。 第366章 喊阿延 今晚不用安眠药,楼藏月也睡得很熟。 睡前,她模模糊糊地想到,自从他身边多了白柚后,他们仅有过的几次,她都是抗拒居多,所以没体现过到什么。 而这次,她彻底放松接纳他,那个感受,完全不一样。 很舒服,甚至是快乐。 就是睡到半夜的时候,她突然感觉脸上有点儿痒,茫然地睁开眼,看到闻延舟凌驾在她的身上。 “你干什么……” 而他嘴角噙了点儿笑:“你醒了?” 好像她醒了,就是默许他做什么,他直接握着她的脚踝,抬起她的一条腿。 楼藏月清醒了一秒:“不要了……” 仅仅只有一秒,下一秒,就又被他拽入那一片混沌里。 这次闻延舟没有太快放过她。 楼藏月的眼泪湿透枕头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第一缕晨光从地平线上升起,她彻底不行了,哭着求饶,闻延舟才肯放过她,抱她去清洗。 洗完回到床上,半睡半昏的楼藏月,感觉他又在弄什么,她没有力气,只能含糊不清地哀求:“不要了,求你了……” 闻延舟勾了勾唇:“再求我一次。” “求你了……” 闻延舟亲在她的眼皮:“睡吧。” 这两个字像是有魔法,楼藏月眼皮一阖,彻底睡过去。 闻延舟则没什么睡意,冲洗完,穿着宽松松垮的睡衣,侧躺着看她疲惫的睡颜。 忽然想起,她刚才好像喊了他一句“阿延”? 是他听错了?还是她喊错了? 闻延舟那会儿也没听清。 只知道他费了这么多功夫,终于催开了这朵花。 窗外是渐渐亮起的天,映着闻延舟不知在想什么的眸底。 半晌,他将楼藏月脸颊上的一缕头发,轻轻拂到耳后,又轻声说:“乖乖,新年快乐。” …… 次日是周末,也是元旦,本就不用上班,何况楼藏月还被停职了,更有空,八点生物钟拽她醒来一会儿,很快她又睡过去。 彻底醒来已是中午,她还是被饿醒的。 楼藏月一动就发现,自己被子下的身体没有穿衣服,还没来得及错愕,又感觉腿间有些微妙的清凉感,好像是被涂了药…… 昨晚的记忆如同潮水,争先恐后地涌向楼藏月,那些抑制不住的声音、那些乱了频率的呼吸、还有溢出的眼泪和滴落的汗水,一颗颗烫在她胸口…… 男人那种时候为了哄她配合,乖乖、月月、阿月换着叫她,她也情不自禁地喊出了那个,曾经在她心里喊过无数次,但从未叫出口过的称呼。 “阿延”。 楼藏月抓紧了被子,不知道他听没听到?而且他们怎么就真的到了这一步……倒算是后悔,就是没想到。 她还跟乔西西保证,不会再陷进去,才几天,就陷了彻底。 楼藏月看着天花板,心情繁复,闻延舟这会儿也不在房间,可能是在外面。 她起床找了找,这里没有她的衣服,昨晚脱下来的又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她总不能不穿,只好从闻延舟的衣柜里拿了件衬衫穿上。 他的衣服比她大很多,下摆刚好到她的臀下。 酒店有一次性的洗漱工具,她刷了牙洗了脸,素面朝天,出趿着室内鞋,出了房间。 套房比她那个房间大了一倍,还有餐厅,她走出房门听到闻延舟的说话声,以为只是在讲电话,不假思索走过去。 “闻延舟,我的衣……” 在餐厅说话的两个人都看了过来。 是闻延舟和路在野。 楼藏月愣了一下。 路在野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落在她光裸白皙的双腿上,原本跟闻延舟说话,带着几分痞笑的神情,收了起来。 楼藏月没想到他房间里有第二个男人,意识到不妙,反应也快,迅速转身回房! 闻延舟脸一黑,沉声喊:“阿路。” 第367章 我饿了 路在野旋即转回头。 顿了一下,才挠了挠耳后的皮肤,抬起眼看他:“舟哥,你跟楼秘书,和好了?” 闻延舟手里握着玻璃杯,杯底垫在另一只手手心里,淡然地“嗯”了一下。 路在野:“那你为什么……” 闻延舟的眸底凛了一下。 路在野止住后面的话。 想了一下,好像明白了,哼笑一声,随意地靠在椅背上,“难怪人家说疼痛是最好的老师……行,我知道了,我去办。” 客房服务来送餐,路在野正准备看看有啥好吃的,但被闻延舟过河拆桥了:“没准备你那份。” 路在野笑骂:“行!我是老黄牛,只管干活不给吃,我自己去找吃的。” 闻延舟拿起他进门时,随手扔在桌子上的车钥匙,丢给他:“小心点。” 路在野摆摆手表示知道了,走得随意散漫,带上门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看了眼卧室的方向。 门一关上,他那不以为然的神情就收了起来,表情有些说不上来,静静站了一会儿,点了根烟,边抽边下楼。 …… 闻延舟放下水杯起身进房间。 楼藏月站在床边左看右看,见到他进来,停顿了一下,才问:“我昨天的衣服呢?” “送去干洗了。” 闻延舟走过去,伸手揽住她的腰,手就落到她堪堪被衬衫衣摆盖住的地方,眼神漆黑,“没有衣服,不会喊我?就这么出来?” 楼藏月昨晚情绪上头,做什么事都是顺其自然,但这会儿清清醒醒的,又光天化日,这种亲昵,她还不太适应。 抿了下唇:“……我不知道路在野也在,我打扰到你们了?” 闻延舟低头寻上她的唇:“我不喜欢别人看到你这个样子。” 楼藏月是清冷的长相,平时看着冷静又理智。 只有刚睡醒那会儿,不设防备,眼神懵然,像迷路的麋鹿,很让人有想对她做点什么的冲动。 楼藏月被他纠缠的气息弄得心潮跌起,侧头想避开他的吻:“他不是你的兄弟吗?” “也不行。别躲。” 楼藏月动作迟疑了一下,就被他吻上了。 楼藏月被他带着后退了几步,背贴到衣柜上,双手的手腕也被他一只手抓住按在头顶,她只能被迫仰起头承受。 他用了须后水,清凉的薄荷味,一缕一缕钻进她的鼻间,恍惚间让她有了她身心都是他的味道的错觉。 闻延舟撩起她的衣摆,看了一眼,眼眸就深了一度:“你还真什么都不穿。” “我没找到能穿的。”楼藏月感觉到他的手,忍不住一喘,挣扎想抽回自己的手推开他,但没成功,她只能仓皇道,“闻延舟,等一下,别……我要吃饭,我肚子饿了。” 闻延舟嗓音湿润:“我也饿了。” “……” 显然,他们说的不是一个“饿”。 楼藏月怕他兴致上来了真的要,连忙说:“我三顿没吃了。” 闻延舟才把手抽出来,看了下手指,轻哼道:“你是挺饿的。” “…………”楼藏月也很确定,这个“饿”,也不是她那个饿。 有些恼羞成怒,用力挣开他。 他这次倒是没再强硬地抓她,顺势放开,去浴室洗手,顺便从柜子拿了一次性内|裤和浴袍出来,让她先穿着。 楼藏月刚才还到处找了,没找到浴袍,原来是在浴室里的柜子。 她收拾好出来,没看到路在野,知道他走了,而闻延舟已经将客房服务送来的餐放到桌上。 楼藏月伸手摸了一下碗边,有些冷了,倒也没说什么,本来想将就吃。 闻延舟看了她一眼,居然看出她的意思,拿去小厨房,用微波炉加热。 她就还挺,意外的。 他以前不会这么观察她,也不会主动做这些事。 闻延舟等待的时候,随意地靠着橱柜站着。 他今天挺少见的穿了暖色系,浅麦色的圆领毛衣,版型休闲,肩线落在手臂的位置,很有年轻的时尚感,更弱化了他身上那种高不可攀、贵不可言的肃冷。 说到底,他也就二十八岁,也算是个“95后”,只是他平时太位高权重,气场又太强大,经常会让人忘记年龄这回事。 闻延舟忽然说:“沈徊钦停你的职,你回碧云吧,我一直在等你。” 第368章 没想好 楼藏月一愣。 原本杂七杂八的思绪,立刻整顿起来,她坐在餐桌前直起腰,看着那边的男人:“闻总,你是不是记错了,我昨晚还没有答应你什么。” 闻延舟清锐的目光看过来,这一眼,就又有闻总一贯的气场了:“没有答应我?那你去看卧室的垃圾桶是什么东西。” 是他们昨晚用完的几个…… 他是在提醒她,他们做了什么事。 都那样了,还说没有答应? 楼藏月脸上不自然了一下。 她先拿了一块小蛋糕,小口吃着垫垫胃,低声道:“闻总不一直都是这样的吗?发生归发生,身份归身份。发生了但不给身份,也是常有的事。” 她跟他那三年,就是没有身份。 楼藏月抬头,回视他有点冷的表情,“好像也没听说过闻总给白柚身份,她跟你,不是也有过很多次吗?” 微波炉热好了,“嘀嘀”地响着,闻延舟没理。 反而走向餐桌,隔着半米宽的桌面,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能听出明显的不快:“常有的事?我跟哪些人常有?列个名单给我。又是谁跟你说,我跟白柚有过很多次?” 前半句,楼藏月没有实证,说不上来。 后半句…… 楼藏月抿唇:“没有人说,但你们不可能没有吧,你们不是都谈婚论嫁了?” 闻延舟看着她暂时没说话,眸色晦暗。 楼藏月低下头,用叉子去叉蛋糕上的草莓。 闻延舟忽然说:“没有。” 没叉中,草莓从盘子里滚了出去。 闻延舟面无表情:“从来没有,谈恋爱都没有。” 楼藏月霍然抬头,不可置信,都这么久了,大半年了,他们什么都没有? 如果是说没做过,因为闻延舟尊重白柚的“家教好”,“不进行婚前行为”,她勉为其难相信几分。 但他这个意思是,他和白柚,连男女朋友的关系都没有过? 怎么可能? 他之前那么护着白柚,那么帮白柚,甚至亲口说过,要跟白柚结婚生子,都到这个程度了,说他们没有过感情,楼藏月不信。 真的不信。 她认为闻延舟是在狡辩,虽然她还想不出,他有什么必要在这种事上对她撒谎,总而言之,就是不相信。 而且,如果他们什么关系都没有,那他为了白柚,对她造成的那些伤害又算什么? 楼藏月心口揪疼了一下,然后才意识到,原来那些伤害,她从来没有放下,甚至没有淡忘,稍微一回想,就能记起当时的痛感。 他偏心白柚,无视她,冷落她,冤枉她的痛感。 楼藏月吐出口气,吃了半块蛋糕,也不那么饿了,她起身离开餐桌,去找自己的手机。 她穿成这样,显然不合适外出,只能麻烦酒店的客房服务,去她房间帮她拿衣服更换。 她想走了。 楼藏月刚在茶几上看到自己的包,要走过去拿,闻延舟就三步做两步追过来,直接从背后揽住了她的腰。 她的后背撞到他的胸膛,还没能转身,闻延舟就压着火气道:“要走?现在走,下次再见到我,是不是又是陌生人了?” “……” 他还真说对了。 楼藏月本来就还没想好,接下来要跟他以什么身份相处,既然现在都谈不拢了,当然是做回“普通朋友”。 闻延舟收紧手臂,力道大得,像要将她嵌入身体。 对面是玻璃柜,楼藏月从倒影里看到他乌黑的眼睛,像化不开的深墨,沉淀着什么东西。 她没有挣扎,因为知道挣扎不开。 就这么过了几分钟,微波炉都响了好几遍,他才道:“以前怪我没给你身份,现在我给了,你又不要,不跟我和好,那你昨晚把我当什么?炮|友?” “……” 他这个态度,这副索要身份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之间,楼藏月才是喜新厌旧,始乱终弃,负心薄幸的人。 既然他这么说,楼藏月索性就这么回:“昨晚,我就当你是陪我发泄情绪,你就当我是付那场火树银花的‘酬劳’。”钱货两讫。 “可以。” 闻延舟嘴上说着可以,但表情冷得要命,“去吃饭,吃完,我还要继续要我的‘酬劳’,你做好准备。” 第369章 不能碰 “……” 那种事情,讲究一个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哪有先通知人家做好准备的?! 因为他这一句话,楼藏月整顿饭都吃得心乱如麻,吃完就忙不迭打电话,想叫人帮她拿衣服。 闻延舟直接从后面走过来,横抱起她,下颚冷峻:“先付酬劳。” 楼藏月没想到他是来真的,不肯了,蹬腿挣扎要跳下去:“闻延舟!放我下来!你不能……你又……等一下!” 后面的话,都随着卧室门被“砰”的一声关上而阻隔。 闻总虽然看不上这家酒店的档次,但顶层到底是顶层,起码的隔音还是很好的。 她叫得再大声都传不出去。 …… 路在野下了楼后,坐在自己的车上,先打电话,将闻延舟交代他办的事,吩咐手下的人去做,然后又在车里点了根烟。 他喜欢抽口感比较烈的烟,放任尼古丁在肺里转了一圈,再慢慢吐出来,那种从肺里一路烧到喉咙的刺激,像烈酒一样。 他企图用这种办法,驱散刚才冲进脑海的那一幕。 从睡了一夜乱糟糟的头发,到质地偏薄的衬衫透出不该透的地方,再到衣摆遮不住的大腿,膝盖上浅浅的淤青,以及骨感的脚踝…… 跟平时一样,又不太一样的楼秘书。 一样的是,她身上一直有这种天然的欲|感,跟那些故作的风情、刻意卖弄出来的妩媚截然不同。 她哪怕没做什么,只是站在那儿,都会让人联想到一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不一样的是,他没见过那样的她。 楼藏月高挑,男人的衬衫在她身上,会比较宽大,但也不会长到哪里去,衣摆只到臀下,露出的双腿,纤细白皙…… 路在野抽着烟,连抽了两根情绪都没有平复下来,而比他更不平静的,是另一个地方。 他低头看了一眼,低声骂了一句“草”。 烦躁地开了天窗,借冬日凛冽的风醒醒神。 吹着吹着,路在野的情绪和神情,也冷却了下来。 他说不清楚,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楼藏月。 可能是从闻延舟第一次带她来西宫,跟他们这群兄弟见面开始。 他当时在一边打桌球,听到苏运那个傻子喊:“嚯!舟哥带女朋友来了啊!” 闻延舟身边没有过女人,他也好奇,看了过去。 然后就看到一个穿着白底绿花吊带裙的女人,亭亭玉立,像夏日池塘里的荷叶。 她明显对这个称呼感到惊讶,眼睛微睁,包厢内明亮的灯光,清楚地照出她眼底隐秘的喜悦。 他当时心里就转过一个念头——她的眼睛,挺漂亮。 不过很快,闻延舟就回了苏运一句:“不是女朋友。” 她眼底那簇光,一下就暗了下来,其他人也对她的身份心照不宣了,玩味儿地打量她。 路在野舌尖抵住脸颊,打断他们的狎昵的目光:“别光我一个人打啊,你们不来吗?” 那之后,他就开始有意无意的,在意起这位楼秘书。 出差回来,没在舟哥身边看到她,要问一下;得知她跟舟哥辞职,要远离他们这个圈子,会不爽去教训她;时隔多日终于又看到她,忍不住跟她说很多话,多到都被岫钰察觉出,他对她,太主动了。 岫钰故作闲聊地提醒他:“看舟儿的样子,他和楼秘书,不会就这么结束,他们还会复合。退一万步讲,他们就算没在一起了,楼秘书也是跟过舟儿的人,除非是跟苏运似的,朋友都不想做了,否则,不能碰。” 岫钰很通透,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 路在野点了根烟,随意地回道:“我跟舟哥,是兄弟。” 闻延舟对他,不止有知遇之恩,还有救命之恩。 他看上谁,都不能看上楼藏月。 第360章 他哄她 楼藏月起床那会儿就已经是午后了,被闻延舟胡作非为后,现在天又黑了。 这间套房其实很好,前面没有比它更高的建筑物,从大窗户看出去,能看到悄然爬到云层上的月亮。 楼藏月裹在被子里,半睡半醒,闻延舟换好衣服,单膝跪在床沿,要拉她起来。 楼藏月以为他又要,受不住地哼哼,往被子里躲,已经后悔下午跟他讨论身份不身份的问题了。 他耿耿于怀,办她的时候,故意在临界点磨着她,逼她说出再也不冤枉他有别的女人了,再也不说两清这件事了。 在她求饶说不要了的时候,他又掐着她的腰继续,说她不是不信他素了很久吗,他现在都交给她…… 她没有不信他素了很久,她只是不明白他跟白柚的关系。 但她要是问,他又会提身份,女朋友才有资格审他,她要当女朋友吗? 她不想吭声,他就继续折腾,陷入了死循环,刚拆的一盒八个,才过了一天一夜,就都用完了。 闻延舟看她缩得只露出一个发顶,勾了勾唇,往下拉一点被子,她就又往下缩一点身子,再往下拉,她就再往下缩。 闻延舟俯身:“乖乖,元旦街上热闹,带你去看看。” 楼藏月腰酸腿软,只想睡觉:“不要,不去。” “你要在床上过日子?” 楼藏月一听,尾椎骨就麻了一下,他这句话的内涵就是——不起来,他们就在床上过完这个元旦。 她真的不行了,嗓子都哑了,立刻从被子里钻出来:“不、不了,去街上,现在就去。” 闻延舟故作体贴:“不要勉强,我没有不让你睡。” 做晕算睡的话,他确实没有不让……楼藏月真的怕了他了,手忙脚乱地捡起浴袍穿上。 下床时,腿还软了一下,幸亏及时撑住衣柜:“……一点都不勉强,我也想出去逛逛。” 说完就立刻进了浴室,闻延舟看她仓惶逃走的背影,到底是笑出了声。 楼藏月昏昏欲睡的时候,闻延舟就让人送来了衣服。 楼藏月拿出来换上,袋子里还有一条围巾,闻延舟顺手拿起来,帮她围上。 面对面站着,楼藏月只到闻延舟的下巴,要微抬起头,才能看到他的眼睛。 眸色清淡,疏离,看不出什么情绪,不过在低头回视她的目光的时候,就会少几分冷意,整理好她的头发,牵上她的手,一起出门。 元旦这天,街上张灯结彩,分外热闹,他们没有开车,闻延舟带她沿着人行道走着。 然后就迷了路。 闻总是真的路痴啊……楼藏月还记得他上次带她去私厨吃饭,也是走错路,在雨天走了一条泥泞的小路,还弄脏了鞋子和裤角。 最后还是楼藏月开导航,才绕到目的地。 一家评弹馆。 标准的听评弹,都是一壶茶,一碟瓜子,一叠糕点。不过他们还没吃晚饭,所以又点了几个菜,。 评弹是苏州的,一把琵琶,一把二胡,台上两位艺人,互相配合,唱词是用的吴语,吴语和申城话有很多相通的地方,所以他们都听得懂,这个本子是轻喜剧,楼藏月被逗笑了好几次。 闻延舟看着她,抬手示意馆内的服务生过来。 “先生,有什么吩咐?” “你们这里是送茶水,还是送花篮?” 服务生立刻回道:“先生要打赏老师的话,我们是送花篮的,最低一个88,最高一个1888。” 闻延舟眼皮都没有抬起来:“送十个最高的。” 这么大手笔,服务生都愣了一下,楼藏月也讶然地看他。 服务生连忙答应,拿来单子给他签,闻延舟当场刷卡。 楼藏月不禁问:“怎么送那么多?” 门票才几十块钱,一般送一两个小花篮就很大方了,一口气十个大花篮,恐怕是这家评弹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笔打赏。 事实也确实如此。 收到这一笔打赏,评弹馆的老板亲自为他们送来了果盘,一曲结束后,台上两位艺人也特意朝他们桌子的方向福了福身,道谢。 对此,闻延舟只有轻描淡写的一句:“他们能逗你笑,就不算多。” 第371章 不是畜生 评弹馆提供的茶水是铁观音,入喉的滋味又甘又涩,楼藏月抿唇:“闻延舟,你……” “你不是喊我阿延吗?”闻延舟低声问询,楼藏月握杯的手轻微抖了一下,有几滴茶水溢出,落在桌面上,蜿蜒出一条水痕。 她昨晚喊的称呼,他果然听到了。 闻延舟看着她:“你以前也没这么喊过我,什么时候起的?” 楼藏月用抹布擦掉茶水,但水的痕迹还是留在了桌面上。 闻延舟还在看她,一般兄弟对他的称呼都是“舟儿”,“舟哥”,第一次听有人喊他“阿延”。 听起来,好像比“舟儿”还亲一些。 “这几天起的?”他以为是这段时间他陪着她,她对他态度软了,才有了这个称呼。 但其实不是。 这个称呼压在她心里很久了,她喜欢上他之后,她就琢磨过要怎么喊他? “闻总”太生疏了,“闻延舟”太僵硬了,“舟儿”不特别。 “阿舟”?唔,还是“阿延”吧,没有别人喊过。 那时候的她,心里都是他,会在纸上写他的名字,会去搜跟他名字有关的诗句。 沈约的《丽人赋》说“薄暮延伫,宵分乃至”,陶渊明的《时运》说“延目中流,悠想清沂”。 “阿延”就很好。 只是还没正式喊出口,那天早上,他就一边戴领带,一边疏淡道:“你是秘书,以后喊我闻总。” 他在那么多称呼里,选了一个最生疏的。 就显得她那些隐秘的期待和喜悦,那些少女心事,都特别可笑。 楼藏月低眉顺眼:“是,闻总。” “闻总闻总”的喊多了,她有时候也会产生一种,他们真就只是普通的上下级的错觉,心底又麻又酸。 然后在夜里,一个人躺在床上,固执地翻看他们的聊天记录,在一大堆公事公办的交流里,找到几句比较私人的对话,以此佐证,他们不只是表面那样。 接着就情不自禁地,将他的微信备注改成“阿延”,仿佛这样,他们就又亲近了一些。 次日上班,闻延舟发微信找她要客户资料,她看着弹出来的名字心惊肉跳,连忙改回“闻总”,不敢逾矩。 她给自己造了一个梦,又亲手打破了梦。 而现在,闻延舟说:“你以后就喊我阿延。” 他想她继续“梦”,但她现在,不太甘愿了。 楼藏月回避道:“闻总,茶凉了。” 闻延舟的眼眸如同一泓深潭,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闻总要的答案,没人能回避:“为什么不喊阿延?” 楼藏月吃着一块花朵形状的小糕点:“这个不太甜,挺好吃的,是他们自己做的吗?” “这个称呼,是你以前给我起的?” 楼藏月眼睫眨了一下,没说话。 闻延舟知道自己猜中了,只有是以前起的,现在要她喊才这么难。 他也端起茶杯,语气淡淡:“你这是在一遍遍地告诉我,我已经错过,你最喜欢我的时候了,是吗。” 她现在已经没那么喜欢他,或者说,已经不会再那么憧憬热烈地喜欢他。 还真让他有一种,哪怕他们又做了那种亲密的事,但不一样了,就是不一样了的感觉。 物是人非,所以今不同昔,他要的,她现在不愿意给了。 天气预报说元旦期间要降温,原本没什么感觉,这会儿才发觉,连空气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楼藏月只看着台上,评弹讲究一个“吹噱弹唱”,唱词里又放了一个“噱”,逗得观众们哄堂大笑。 楼藏月跟着笑,就像完全没有察觉到闻延舟的情绪。 闻延舟直到现在才明白,她当初看向他时,目光里不由自主流露出的惆怅和黯淡,心里是什么感觉,他也喝了口茶,哑声道:“茶是凉了。” …… 听完几曲评弹,返回酒店,已经是深夜,楼藏月进电梯后,按了12楼。 闻延舟看了一眼,看出她的心思,又注视她,楼藏月面不改色。 闻延舟没有阻止,但也没按他的楼层,楼藏月看着不断上行的数字,忍不住问:“闻总怎么没按电梯?要我帮你吗?” 闻延舟道:“你今晚要住12楼?我跟你去住。” 楼藏月果断拒绝:“你自己有房间。” “怕我今晚对你怎么样?”闻延舟淡淡道,“我又不是畜牲。” 楼藏月心忖那可不一定,这两天的他,跟当初他们刚在一起时差不多,要不够。 闻延舟低头:“我想跟你在一起,不行?” 第372章 他认真吗 “……”楼藏月还是替他按了顶层。 虽然有他在,她就光顾着跟他周旋,没空去想什么聂连意什么案子,某种程度上说,他的存在,是能让她安心很多。 但想到要跟他盖着被子纯睡觉过一夜,她就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别扭。 因为无论是那三年,还是这几次,他们但凡是在一张床上,就没有纯睡觉过,那个画面,楼藏月想想都觉得怪异。 闻延舟又凝视她,以前眼里没她的男人,现在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她,楼藏月抿唇:“闻总,这样比较合适。” 闻延舟轻呵。 到了12楼,楼藏月先走出去:“闻总晚安……” 尾音还没有完全落下,闻延舟就突然握住她的手臂,将她猛地拽过来,低头吻上她的唇! 楼藏月愣住。 电梯门正在徐徐合并,闻延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卷过她的口腔,在电梯门要碰到楼藏月的身体的前一秒又放开她。 他语气蓦然有些偏执:“茶凉了,那就重新热!” 楼藏月本能地后退一步,还没看清男人的表情,门就彻底合紧,电梯开始上行。 “……”楼藏月怔怔地看着门,他刚才说什么?什么重新热?什么意思? 她僵硬地抬手,碰了一下唇,上面还残留着男人的触感。 她其实一直认为,接吻是比直接做更加亲密的事,那种唇齿相依的感觉,会让人想起相濡以沫这个词。 她突然问了自己一句,相信闻延舟这次是认真的吗? …… 闻延舟上了顶层,看到路在野蹲在他房门口打游戏。 听到脚步声,路在野抬起头,京腔懒懒的:“舟哥。” “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我猜舟哥是带楼秘书出去吃饭了,等一会你肯定会回来,就没打扰你们,反正我没什么事儿。” 路在野站起身,一句“楼秘书没跟你回来吗”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下,嚼了嚼嘴里的口香糖。 她回没回,跟他没关系。 闻延舟刷了房卡,示意他进来。 路在野想起上午那一幕,蹭了下鼻子,没有进去:“就几句话,我在这儿说吧。周望交代,他当初对楼秘书家设局套债,确实是受人指使,但也是跟楼秘书她爸楼志海,商量好的。” 闻延舟重复:“商量好的?” 路在野嚼了两下口香糖:“我感觉里面的事儿,挺有意思。” 当然有意思。 要不然,柳厌也不会突然追着楼藏月不放,要不然国外那位,当年不会急着走,现在也不会急着回。 闻延舟眸色像凉月,有些寒:“那得去申城见一见这个楼志海。” 路在野抬眼,眼下的泪痣被睫毛的阴影遮住:“可是楼秘书的限令还没有解除,她还不能离开西城。” 闻延舟反问:“这个很难吗。” 路在野明白了,笑得有点儿痞:“不难,我去让那两个孙子把真相说出来,还我们楼秘书清白。” …… 次日早上,楼藏月还没醒,感觉脸颊有点儿痒。 像有细细密密的吻,点点落下,她一下睁开眼。 闻延舟就侧躺在她的身边。 “?!” 楼藏月倏地一下坐起来,错愕地看着这个眉目凛俊的男人。 “你怎么进来的?”问完她就想起来,他是有她房间的房卡的,旋即又问,“你什么时候来的?”他身上穿的并不是睡衣,所以他昨晚应该不是在她这里睡的,应该是刚才来的。 楼藏月松了口气。 还以为自己睡得那么熟,连他半夜前进来躺在她身边都不知道,那也太吓人了。 看她一分钟演完八百个表情,闻延舟才撑着床垫起身:“你也不是第一次被人潜入房间了,下次记得把防盗锁扣上。” 楼藏月想都没想:“除了你,谁会擅自进我房间?” 闻延舟想起那次看到商时序从她房间出来,表情淡了一点:“你是不知道而已。” 楼藏月平复一大早受惊吓的心情,拥着被子,坐在床上,咕哝问:“闻总有事?” 闻延舟也将褶皱的衣服抚平,平缓道:“我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被限制出行的命令,已经解除了。” 第373章 口供反转 什么?!楼藏月直起腰:“真的吗?” 闻延舟将她的手机丢到被子上,示意她看,上面是黎星若的来电。 楼藏月连忙接听:“星若?” 黎星若听到她的声音,松了口气:“你总算接电话了,你这两天去哪儿了?给你发消息没回,打电话也不接,我去你住的酒店找你也没找到,我还以为你是被聂家……想着今天要是还联系不上你,我就要去报警了。” 楼藏月眨了一下眼睛,那是因为,她这两天都跟闻延舟在一起,手机一直在包里,而包落在顶层,她自己也没想起找手机。 “我没事的。” “没事就好。对了,我来跟你说,你的限制离开西城的禁令已经解除了,你可以自由活动了。” 楼藏月追问:“为什么突然解除?” “那两个男的被警察审了几次后,终于扛不住,改了口供,说他们是被聂连意找去自导自演的,聂连意说,把局做好,她就给他们每人二十万。警察已经带走聂连意,聂家父母正在到处找律师,要把她保出来。” “……” 楼藏月没想到反转来得这么突然。 她沉默了几秒,而后冷静道:“聂连意不止找人做局,她还伪造证据,假装自杀浪费公共资源,在网上找水军散播谣言,煽动网民攻击我,泄露我的个人信息,我前天还收到一个恐吓的快递,这些都是她导致的,我要告她!” 她不接受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聂连意必须尝到跟她一样的,朝不保夕和担惊受怕的滋味,才算道歉! 黎星若自然是说:“我支持你拿起法律武器,扞卫自己的权利,我会收集好证据,这些罪行一旦法院裁定成立,就得换她坐牢了。” 楼藏月道:“星若,辛苦你了。” 黎星若不在意:“我也很久没接触过这么‘刑’的案子了。” “那先这样,有什么情况再联系。” 她准备挂电话,黎星若忽然道:“等一下。” 楼藏月:“怎么了?” “元旦假期愉快。” 楼藏月莞尔:“元旦假期愉快。” 挂了电话,楼藏月长呼出了一口气,终于感觉,心口压着的那块巨石,哐当一下落地,她忍不住笑了。 闻延舟不在房间,她先去浴室洗漱,然后走出房间喊:“闻延舟?” 闻延舟在客厅,将早餐打开,她跳上沙发,蹲着仰起头,忍不住抿唇笑说:“那两个人居然翻供了,我还以为没那么容易呢。” “不要小瞧警察。”闻延舟用筷子夹起一个小笼包,喂到她的嘴边,“他们办过的案子,上千上万的,有的是对付他们的办法。张嘴。” 楼藏月张嘴,包子塞进来,一咬,满口酱汁。 闻延舟蹭掉她唇下流出来的汁水,楼藏月还是会因为他这种动作顿一下,连忙抽纸巾递给他,他道:“吃饭,吃完带你回申城。” “现在回申城?”楼藏月意外。 闻延舟眸色乌黑:“你不是想回去看你爸妈?” 他还记得她从电梯奔向他的时候,说她想回家,那会儿她是特别无助,想要回爸妈身边,但现在她感觉好了很多。 不过她回去,可以带妈妈做复查,加上还有两天假,时间宽裕,所以她说:“好啊。” 第374章 判若两人 西城距离申城,开车走高速只要四个小时。 楼藏月卸下聂连意那块大石头,心里没再压着事儿,心情轻松,先回复“消失”这两天错过的消息,然后就开始犯困。 主要是车上点的肉桂香,自带冬日温暖的氛围,本身就很催眠,她脑袋靠着车窗玻璃,慢慢的就合上了眼。 睡得并不深,闻延舟将手伸过来,隔着玻璃,垫着她的头的时候,她就醒了。 楼藏月微微抬起一线眼皮,看到闻延舟单手拿着平板在看邮件,另一只手就充当肉垫,隔着她和玻璃,避免车辆经过不平整的路面时抖动磕到她。 他的动作太过自然,就好像理应如此。 难怪人家说,男人有心和没心的时候,是判若两人。 前面的车道开始分流,他们的车转了个弯,楼藏月假装刚醒过来,将头从他的掌心离开,睁开了眼。 闻延舟侧头看她:“不睡了?” 楼藏月换了个坐姿:“嗯。快到了吧?” 司机答:“还有一个小时下高速。” 楼藏月拿着手机,假装在看。 闻延舟自然地收回了手,没提这件事,顺手翻过一页邮件。 一个多小时后,车子开到奉贤镇,楼家的巷子口停下,楼藏月背着包下车,看进车里,闻延舟似乎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她疑惑:“你不下车吗?” 闻延舟双腿交叠,西裤裤脚微微上蜷,露出被黑袜包裹的脚踝,轻沉地回望她:“你要带我去见你爸妈?你打算怎么向他们怎么介绍我?” “……”楼藏月没有想到这一点。 闻延舟淡然道:“等我有身份再登门吧。” “……”他好像,在变着法儿跟她要身份。 楼藏月抿住唇,“闻总早点回去休息,路上小心。” 闻延舟很轻地哼了一声,关上车门,司机把车开走。 楼藏月目送他们的车尾消失在转角,转身走进巷子。 她不知道的是,那辆车又退回转角,闻延舟从车窗看向他们的平房,眸色乌黑。 …… 楼藏月突然回来,最高兴的莫过于楼母:“不是说工作忙,不回来了吗?” “提前忙完了,所以就回来了。”楼藏月看她精神挺好的,楼母连连点头,去握她的手:“好好,月月,冷不冷啊?” 楼藏月句句有回应:“不冷,我有您给我织的围巾和手套,而且今天出太阳了。” 楼母摸她的手也没那么冷,这才放心,然后就时不时的起身去柜子里给她找些小东西吃,保姆都说,她照顾老两口这么久,没见过楼母这么高兴。 楼藏月去西城快一个月,都没空回来看她,难怪她想她。 楼母怜惜地看着她:“你是不是又瘦了?今晚我给你做好吃的,你想吃什么呀?还吃黑凉粉不?” 楼藏月认真想了一下:“番茄炖排骨吧,黑凉粉弄起来太费功夫,明天再弄吧。” “那得买新鲜的排骨,哎,你不早说,早说我早上就去赶早市了,中午的肉都不行了。”楼母嗔怪着,“不过也没事,你李叔叔他每天跑两次宰猪场,现在应该快回来了,我现在就去跟他要两条排骨。” 楼母说着就拿上钱包出门,楼藏月觉得她妈妈这个说做就做的急性子,永远都改不了,只好笑着追上去:“我跟您一起去吧。” 楼母便停下来,回头等她,她身上背着一个小包,包里装的是人工心脏的电池。 装了人工心脏的患者,都要背着电池包,电线从腹部穿出,一头连接心脏,一头连接电池,每天都要给电池充电,否则没电了,心脏就停了。 楼藏月怕楼母忘记,特意给她设了闹钟,每八个小时提醒她一次。 虽然电池不重,但楼藏月看着还是会有点难受,快步上去挽住她的胳膊。 第375章 想得起我了 母女俩一起走在小镇的石板路。 楼藏月边走边跟她说话,当然,都是报喜不报忧。 楼母一高兴,反应也比平时灵活,还跟楼藏月说:“你爸去做针灸了,我们等会儿顺便接你爸回家。” “好啊。” 最近一个月,楼父在一个中医那儿做针灸治瘸腿,这件事楼藏月听保姆说过。 她跟着楼母去了菜市场,除了买排骨,还买了很多别的食材,鸡鸭鱼肉,荤的素的。 楼藏月想说她也就住两天,这么多东西吃不完,但楼母就是那种,儿女好不容易回一趟家,恨不得把人喂胖个十斤八斤再放走的父母,拦都拦不住。 楼藏月只好发信息叫大姐今晚带小侄女回来吃饭,帮忙消化一些。 也就发条信息的功夫,楼母又买了一个花椰菜,楼藏月想付钱,楼母坚持自己给,楼藏月也就随她了,一手接过东西,一手始终挽着她。 小镇常住人口不多,都是街坊邻居,互相认识,她们走这一趟,就遇到四五个熟人跟楼母打招呼。 楼母走走停停,跟人唠嗑,介绍楼藏月的时候,语气骄傲,夸得毫不吝啬,楼藏月这么个八面玲珑的秘书,都听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把妈妈拉走。 “别人家父母听到别人夸自己的孩子,都会谦虚地说没有没有,您倒好,上赶着夸我,也不怕人家背后笑话。” 楼母理直气壮:“我家月月就是很好啊,又漂亮又能干。” 楼藏月哭笑不得:“是是是,您的女儿最好。” 楼母表情变了一下。 不过楼藏月没有注意到,她在看路:“您说爸是在这里做的针灸?” 楼母回过神:“对,大槐树前的那家小诊所。” 说是诊所,其实还很牵强。 所里几乎什么跟医学相关的东西都没有,就放着一张理疗床和几个柜子,简便得好像随时准备关门离开。 楼父还没针灸完,楼藏月在旁边看着,顺便对那个五六十岁上下,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老中医套话:“您每天都在这儿吗?我想带我朋友过来给您看看,他也是骨折。” 老中医没什么防备:“我不在,我每周日过来一趟,你朋友……也行吧,反正我来都来了,你周日带过来,我一起看看。” “您平时是在哪个医院上班呢?我也可以让我朋友直接去您医院挂号。” “协和。” 楼藏月讶然,那可是国内最顶尖的医院:“您来我们这边出诊,怎么不跟医院对接?” “我是……” 老中医才反应过来被她问太多话,觑了她一眼,含糊地应了个“嗯嗯”,就揭过了这个话题,对楼父说,“可以了,要开给你吃的药没了,你明天上午再过来拿吧。” 楼父动了动腿,感觉又轻松了不少,他感激不尽:“谢谢医生!” 老中医转身背对着他们整理东西,摆摆手示意他们走吧。 楼藏月心下很有疑虑,走出诊所,想到确认他身份的办法。 拿出手机,登录协和的挂号系统,上面可以看到医生的照片。 她将中医科室翻了一遍,还真的看到了这个医生,他姓史,职称是主任。 这么厉害的大主任,跑到他们这个小镇行医就算了,还那么低调……楼藏月皱着眉问:“爸,是谁给你介绍的这个医生?” “我去买菜的时候听人说,大槐树下,来了一个很厉害的中医,腿断了都能给人接回去,我就找了过来,我本来还不信,他说可以给我免费试一次,我就试了,结果还真的有好转。” 那之后楼父就每个星期都过来针灸,一次两百块钱,到现在也就三四次,但已经感觉快好了。 两百块……在协和,这种级别的名医,挂号费都不止两百,他大老远从京城过来,亲自施针,居然只要两百?? 楼藏月百分百确定,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他是被人请过来的。 她想到了一个人,打开闻延舟的微信:“你帮我爸安排了一个中医治腿?” 闻延舟:“你现在有好事,都想得起我了?” 以前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哪怕八竿子打不着,都觉得是他在背后使绊子欺负她。 “……”楼藏月又问,“所以,不是你?” 闻延舟坐在小镇上的咖啡厅,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回了信息:“不是。什么样的中医?” 何清坐在另一个座位,看到什么,倾身低语:“闻总,那是柳总的车,他从宋城回来了,应该是来找楼秘书。” 第376章 我要楼藏月 闻延舟看了过去,放下手机,淡漠道:“来得还挺快。请他过来。” “是。” 何清一挥手,原来不知道藏在哪里的保镖就出现了,拦下那辆车。 何清走到车边说了几句什么,车上的人下来。 果然是柳厌。 柳厌朝闻延舟的方向看了一眼,半笑不笑,然后就双手插兜,跟着何清走了过来。 闻延舟在咖啡厅的露天桌椅上,柳厌道:“闻总最近也太有空了吧,一会儿西城,一会儿这里,堂堂总裁东奔西走,碧云这么萧条了吗?” 闻延舟:“柳总的亲表妹都被警察带走了,你不在西城帮忙,还跑到这里,是不是有些太拎不清了?” 两个同样年轻英俊的男人,小镇相遇,一个面带笑意,一个从容淡漠,但话语里却硝烟四起,针尖对麦芒。 柳厌嘴角噙着笑,直接在他对面坐下,大喇喇地翘起二郎腿:“表妹有姨父姨母,我女朋友这次受了这么大的惊吓,我得来安慰她。” 闻延舟声线清冷:“她答应当你的女朋友了?” “她也没拒绝啊。” 闻延舟没有表情:“她是拒绝你太多次,你都忘了吧。” 柳厌舌尖抵了一下脸颊,然后说:“这是我跟楼小姐的事,闻总没资格干涉吧?你上次不是说不介意我追她吗?闻总听过一句话吗?一个合格的前任,就应该像死了一样,闻总隔三差五出现在我准女朋友面前,我都觉得很困扰。” 闻延舟看向他,眉眼异常冰冷锐利,柳厌也不弱,散漫的笑里也带着锋芒,一时间,谁都不落下风。 “闻总没有别的赐教的话,我还要去找我的准女朋友,不奉陪了。”柳厌起身要走,闻延舟哂了一下:“你到底是想要她当你的女朋友,还是别有所图,你我心知肚明。” 柳厌的眼底飞快掠过一抹什么,回头看着闻延舟。 若有所思地笑了:“我说我公司怎么刚好在这个节骨眼出事儿,害我不得不放下西城,赶回宋城处理,错过了我对楼小姐鞍前马后,陪伴她度过最艰难的时刻,看来这是闻总的手笔。” “把我支开,再对楼小姐乘虚而入,闻总好算计啊。” 闻延舟淡淡:“柳总管不好公司,后院起火,与别人何干?” 他自下往上抬起眼,眼底不动声色地掠过一抹锋利,“就算是我下手,我也只是为了教柳总一个道理——不该觊觎的人,想都不该想。” 柳厌已经都不在意闻延舟是不是在跟他宣示主权,重新坐下,吊儿郎当的笑意收了几分:“所以那件事,闻总知道了?” 闻延舟喝着咖啡:“碧云现在是我做主,你跟我父亲之间的事,你觉得我会不知道?” “难怪你之前大动干戈,踢掉那么多老董事……”柳厌眯起眼,“那你是怎么想的?要代替你父亲加入我们,还是跟我们划清界限?” 闻延舟暂时没有回答,看向楼家平房的方向,下颚冷白俊朗。 然后说的是:“我要楼藏月。” 柳厌笑了:“那就是加入我们喽?这么说,大家以后就是一家人,就别这么剑拔弩张了,多伤和气啊。” 闻延舟看向柳厌,重复道:“楼藏月是我的人,谁都不许动。” 柳厌琢磨了一下,点头。 …… 回到家楼母就开始处理食材,楼藏月要帮忙她都不让,跟保姆两个人弄。 楼藏月只好在旁边摘菜,想起来问:“妈妈,您之前怎么说护工是坏人,哪个护工是坏人?” 楼母的脑子时好时坏,这会儿又有些迷糊了,答不上话,楼藏月也只是随口问,没有太在意。 晚些时候,大姐和姐夫带着小侄女来了。 餐桌上,楼母一直给楼藏月夹菜,楼藏月到最后都有些吃撑了,饭后便到镇子上散散步。 奉贤镇虽然打着旅游古镇的旗号,但还是比较小众,哪怕是在节日,游客也不多。 楼藏月走着走着,走到景观湖边,湖边有一圈灯,湖面也被照得明亮,几艘游船在上面荡荡悠悠。 她看着就想起那次,闻延舟带她去江南餐厅吃饭,也带她去坐了游船。 他说,带我家小姑娘玩玩儿……那时候楼藏月对他是虚以为蛇,他这些甜言蜜语,她毫无感觉。 但现在不经意间想起来,又有些微妙的酸涩感。 她走神地看着湖面,一艘游船由远至近,越来越清晰,站在船头的人影,也渐渐与她脑海里的人重叠。 楼藏月睁大了眼睛。 第377章 把我藏你家 闻延舟随船飘来,一身黑色西装,但打了一条暗红色的领带,像极夜中的一抹亮光,横穿过黑暗,咄的一下,射中她的心脏。 “……” 船慢慢靠岸,闻延舟伸手递向楼藏月,意思是要她跳上船,跟他一起。 楼藏月没有动。 除了电梯里那次,她没有再主动奔向他过,只是有些定住地看他。 闻延舟让船夫再往前靠一点,在距离岸边还有四五十公分的时候,他突然跨上岸,一步跳到楼藏月面前! 楼藏月猝不及防看到他“扑”过来,本能想要后退,就被他一把揽进怀里。 男人本就是宽肩窄腰的身材,又穿了一件黑色大衣,这样抱着她,好像是将她整个都藏进了自己的怀里。 楼藏月被冷风吹得有点冰的鼻子,撞上他烘着热气的胸膛,不自然地别开:“……你怎么还没走?” 她以为他早离开小镇。 闻延舟垂眸:“我能去哪儿?节假日,你们镇上仅有的两家酒店都满客了。我,无处可去。” ……鬼话。 只要是闻延舟想要的,就算是在大沙漠里,他都能找到地方住,更何况奉贤镇离市区也不是很远,他完全可以回东海岸。 半个亿的双层别墅,还不够他住? 楼藏月怀疑他在卖惨…… 闻延舟,卖惨。 把这个词,放在他名字的旁边,她都觉得违和魔幻。 “放开我,镇子上都是熟人。” 闻延舟将下巴搁在她的发顶:“那你偷偷把我带回家,藏在你的房间里,别人就看不到了。” 楼藏月可能是疯了,竟然被他诱哄的语气迷惑,竟然鬼使神差答应了他这么荒唐的要求。 大姐和大姐夫带着小侄女,吃完饭就先回去了。 楼母现在熬不了夜,早早休息,保姆清洁完也回保姆间,家里只有楼父还在看电视。 楼藏月在自己家门口,跟做贼似的,躲在暗处。 闻延舟在她耳边低声说话:“怎么办,进不去。” 他呼出的热气,刮着她的耳根,楼藏月尾椎骨生理性地麻了一下,抿唇瞪了他一眼。 闻延舟轻微勾唇。 楼藏月悄悄的,将设在屋外的电闸关掉。 “刷”的一下,屋内陷入一片黑暗。 楼父习以为常,小镇上的电压超负荷就会跳闸,他熟练地找到手电筒照明,一边嘟囔一边走出去:“搞旅游搞旅游,电都不修好,人一多就跳,谁愿意来你这里,真是的……” 楼藏月猫在一边,等楼父出门后,手就往后,抓住闻延舟,拽着他潜进门,跑上阁楼:“快点!” 她生怕被发现,闻延舟却不疾不徐,长腿阔步,在黑暗里跟上她,唇边噙了点儿笑,悠悠道:“楼秘书也学坏了,偷偷带男人回家过夜。” “……”楼藏月忍不住想骂他,明明是他不要脸不肯走。 闻延舟听到电闸盖子被打开的声音,脚步变快,拽着她,三步做两步上了阁楼。 阁楼门关上的后一秒,电闸被楼父扶起,屋内灯光大亮。 楼家是平房,二楼只是一个小阁楼,顶比较矮,才一米七高,楼藏月都得弯着身,更不要说闻延舟这个一米八几的个子了。 他上了楼,就直接将楼藏月压到床上,吻上她的嘴唇。 “……” 父母就在楼下,这种随时可能被发现的危机感和羞耻感,使得楼藏月全程紧张,左躲右躲,不愿意。 但男人远比她自己还要了解她身体的点儿,没几下,就弄得她气喘吁吁,闻延舟故意问:“继续?” 第378章 有爱才有欲 楼藏月恼怒,以及恼羞成怒,咬牙低斥:“所以你找我,就只是为了、为了这个?” 她像被什么击中了天灵盖,突然间想到,这是不是他的新手段? 之前他对她“睡上瘾”,是强取豪夺,强行留她在他身边,现在是改用怀柔政策?她是不是又被他骗了? 楼藏月不愿意了,怎么都不愿意,推开他要走。 闻延舟从背后捞住她的腰:“有爱才会有欲。” 楼藏月遽然感觉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眼眶渗上一层朦胧的水润:“……没听过这个论调,你们男人,不是哪个女人都可以?” “我不行,我挑,只要你。” 楼藏月喃喃地说:“男人为了做到最后一步,什么话说不出来。” 闻延舟在黑暗里看她的眼:“那等天亮了,我再说一遍给你听。” 楼藏月觉得自己今晚很荒谬。 带他回家的荒谬,心里摇摆想信他的话的荒谬,以及最终松口答应他做下去的荒谬。 大概是他站在船头,随着水流越来越靠近她,她看到月色如酒色,照在他的身上,她也醉得有点不清醒了吧。 …… 阁楼是木板,床晃动时会有“咿呀”的声响。 楼父在楼下听到了,纳闷地走到楼梯口喊:“月月?月月?” 楼藏月的身体瞬间紧绷! 闻延舟吸了口气:“乖乖,你要我的命吗?” “……”楼藏月捂着自己的嘴巴忍住声音,心跳砰砰的,犹如擂鼓。 楼父走上楼梯,看到阁楼关着门,又喊:“月月,你回来了啊?” 楼藏月隐约听到楼父上楼的脚步声,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敲响门。 门虽然是锁着的,但楼藏月还是怕会被打开,整个人紧张得不行。 闻延舟低笑:“月月,月月不回他的话吗,他可能会进来看你。” “——!” 楼藏月的指甲抠进他的肩胛,压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丝哭腔,匆忙回道,“……爸!我在。我睡了!” 好在楼父本来就是一个粗心的人,没有察觉到楼藏月声音里的颤抖和变调,应了声“好”,就嘟囔着下楼:“我怎么没看到你进来?” 脚步声远去后,楼藏月重重地锤打闻延舟的后背,混蛋! 闻延舟借着阁楼的天窗,看到她泪眼模糊,好不委屈的样子,亲了亲她的眼皮,她扭头躲开,他将她从床上抱下来。 在地毯上,就没什么声音了。 后来楼父也关灯睡觉,闻延舟用被子裹着她到小阳台:“不用忍,在这里他们听不到。” 楼藏月在摇曳的恍惚里意识到,这个男人……她确实不太了解这个男人,他比她认知到的,更加恶劣。 …… 次日早上,楼藏月醒来,闻延舟的手臂在她的腰上,察觉到她要起床,便收紧了:“还早,再睡。” 楼藏月低声:“我今天要带我妈妈去医院复查。”说到这儿,她也有点紧张,“你什么时候走?” 闻延舟抬起眼皮,他还没完全醒,平时清淡冷冽的眼眸覆上一层惺忪,还有几分懒散的倦怠:“我不走,我等你回来。” “你还是快走吧,等家里没人了你就自己走,记得把门带上。”楼藏月下楼洗漱,她走后,闻延舟也坐了起来。 他拨了拨额前的头发,一些碎发散下来,遮住眼眸,但发后的眼睛,已然恢复清明。 他听着楼下的动静,楼藏月和楼母吃了早餐先出门,家里只剩楼父,楼父跟那位中医约了上午过去拿药,所以很快也出门了。 闻延舟等听到大门关上的声音,方才起床下地,走到一楼。 他倒是不客气,用了他家的洗手间,还在盥洗台下的柜子找到一次性牙刷。 洗漱完毕,然后出门。 楼父瘸了一条腿,走路很慢,闻延舟很快就在街上找到他。 他看着前面那个,身形有些肥胖,相貌也平平,丢在人群里,看不出任何特别的中年男人。 心里平淡地走过一个念头。 是不像,能生得出楼藏月那样的女儿的人。 第379章 三千亿的事 楼父不小心踩到一块凸起的石头,踉跄了一下,往前跌倒,闻延舟及时抓住他的手臂,稳住他的身体。 楼父下意识抬头,看到这个西装贵气的男人,愣了一下,旋即生出一种局促感,连忙说:“谢谢,谢谢。” 闻延舟淡淡的:“不用。” 楼父笑笑,继续往前走,闻延舟也走在他的身边,脚步不快,看起来是跟他同路。 楼父莫名感到一种压迫,不自然地客套问:“我看你也是从八巷出来的,挺巧啊,我家也在八巷,你是哪家的亲戚吗?我在这里住了好几年,没见过你。” 闻延舟气质疏离:“我提一个名字,你肯定听过。” “是吗?那你说说。”楼父做出感兴趣的样子,闻延舟也停了下来,薄唇寡情,吐出两个字:“周望。” 楼父蓦地停下脚步! 闻延舟:“我想跟你聊聊,‘三千亿’的事。” 如果说听到周望的名字只是惊讶,那么“三千亿”这个名词,就让他的脸色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白,那是苍白,煞白,惨白,面无人色。 三千亿…… 三千亿…… 楼父怔怔地看着闻延舟,他穿着西装和大衣,矜贵肃杀高高在上,真的像极了当年那些人。 这么多年了,终究还是找上他了。 楼父慢慢后退,不知道是绊倒东西,还是单纯腿软,总之她这次,直接摔坐在地上! …… 楼藏月打的网约车,带楼母到了医院。 刚下车,她们就看到,医院门口站着何清。 楼藏月意外:“这么巧?何秘书哪里不舒服吗?” 何清一笑:“不是巧,我专门等你呢。” 没有闻延舟在场,她们就是老同事的关系,楼藏月疑问:“等我?” 何清看了楼母一眼,凑近楼藏月,低声道:“闻总的意思是,你妈妈的手术是乔琳团队做的,乔琳团队最熟悉你妈妈的身体情况,复查让他们做比较好,所以特意请了乔琳医生的助手过来。” “当初你妈妈术后三天ICU也是她负责,她是除了乔琳医生以外,最熟悉你妈妈情况的人。” 助手在美国,闻延舟至少是前天就安排她飞过来,但直到早上她起床,闻延舟都没跟她说过这件事。 楼藏月抿唇,他是不想她觉得,他是挟恩图报吗?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对何清道:“辛苦你安排了。” 何清表示没关系,做了个“请”的手势:“都安排好了,我们直接去13楼。” 楼藏月转身去扶楼母,奇怪的是,楼母自从到了医院,就显得有些紧张。 “月月,我们可以不做吗?我们回去吧,我还要给你熬黑凉粉呢……” “没事的妈妈,只是做个复查,不用住院,做完我们就回家。” 楼母平时很通情达理,这次还要楼藏月和何清轮番上阵,一起劝了很久,她才肯颤颤巍巍地走进医院。 楼藏月微微皱眉,楼母以前,并不怕来医院啊…… 复查比较简单,首先是抽血,然后去做心脏CT,做完,楼母坐在长椅上,神情有些恍惚,楼藏月陪她缓一缓。 何清买来两杯热椰奶,楼藏月道了谢,递给楼母。 楼母直接就往嘴里送,楼藏月和何清都吓了一跳:“不能喝!还太烫了!” 不过慢了一步,楼母还是被烫到了,楼藏月连忙从包里取出湿纸巾,帮她擦拭。 楼母突然蹦出话:“护工!护工是坏人!她那天突然跟我说,你爸爸在监狱打架,要坐很久的牢,我才会发作,心脏才会停止,都是护工害我的!” 楼藏月立刻蹲到她面前:“她故意告诉你的?” 这件事,楼藏月昨晚问她,她还答不上来,齿轮缓慢地转动到今天,才卡上扣。 楼母点头:“对,对,她是故意的,我知道她是故意的,她想害我!她是坏人!” 楼母只是病了,不是傻了,她说得没错,那个护工告诉她楼父的事,一定是为了刺激她,为了让她心脏病发作。 为了——害死她! 楼藏月还想到,楼父在监狱打架的事,没几个人知道,那么护工是从哪儿得知这件事的? 就算她知道了,她跟楼母无冤无仇,没必要害她,她一定是被人指使,这个人是谁? 楼藏月气得浑身发抖,楼母心脏骤停,紧急上了ECMO,当时没有供体,她被逼得去跟闻延舟做交易,那件事差点害死楼母,也毁了她。 她到现在都记得,那天的雨多冷多刺骨。 所以是谁?谁要这么害她? 第380章 居然又是她 旁边的何清也听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她觉得这件事要是让闻总知道,闻总肯定会帮楼秘书,所以她先行一步。 “楼秘书,你照顾好伯母,我去查那个护工。” 何清手上有人脉资源,她查起来是最快的。 楼藏月没有拒绝,她神情紧绷着:“麻烦你了。” 何清办事效率很高,甚至在楼母的复查报告出来之前,她就找到了那个护工,并且直接带过来。 医院停车场的角落。 护工被堵在那里,好几次试图跑走,但那四个壮汉保镖长得凶神恶煞,他们甚至不用做什么,光是站着,就吓得她不敢轻举妄动。 护工咽了下口水,梗着脖子问:“你们、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绑架吗!绑架是犯法的!” “你也懂法?” 楼藏月的声音蓦地响起,护工转头看到她走过来,脸色就是一变! 怎么会是她! 护工做贼心虚:“你、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啊,打人也是犯法的!” 楼藏月:“你杀人就不犯法吗?” 护工瞬间拔高了音量:“我没有杀人!” 楼藏月笑了:“我要是没有证据,今天也不会找上你——我给我妈戴的手表有录音功能,你那天对她说的话,一字不漏都被录了下来,我要不是直到今天才发现,否则你以为你躲得到现在?” 录、录音?? 怎么还会有录音! 护工双腿发软,脸色越发不好,楼藏月在这个时候步步逼近她,她本能地后退,最后更是撞上了墙。 “你明知道我妈当时那个情况受不得刺激,还故意在她面前提我爸打架的事,害她心脏骤停,差一点要了她的命!你这不是故意杀人是什么!” 护工心慌意乱:“我、我、我不是……” 楼藏月骤然厉喝:“我告诉你,话都是你亲口说的,就算上了法庭你也狡辩不了!你就等着把牢底坐穿吧!” 护工心理防线瞬间崩溃,扑通一下跪在她面前:“不、不,我不要坐牢!楼小姐,你饶了我吧,我求求你饶了我吧!” “我可以给你一条生路,我知道你跟我妈无冤无仇,不是主动害她,肯定是有人指使你。”楼藏月蹲在她面前,她的目标不是她,而是她背后指使的人,那才是真凶! “告诉我,那个人是谁?要不然我现在就报警,马上就要过年了,你应该不想在牢里度过吧?” 不想不想!没有人想坐牢!护工不敢再隐瞒:“是一个女人……” “说清楚。” “我是在医院遇到她的,她知道我在照顾你妈,所以给了我一笔钱,让我把你妈这边发生的事都告诉她,我觉得没什么要紧,就答应了。” “结果那天她跟我说,你爸在监狱里打架,让我把这件事告诉你妈,我说这会把你妈吓出心脏病的,但她说做成了就给我五十万……五十万啊,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所以护工就心动了,她抱有侥幸的心理,觉得只是说几句话而已,就算出事也查不到她身上,这才敢铤而走险。 楼藏月压着怒火:“那个女人叫什么?” “我也不知道,她没说,我没敢问,就是看着特别年轻,也就二十几岁的样子。” 二十几岁的年轻女人……楼藏月脑子飞快转动,而后猛地想起来,她在这家医院遇到过白柚! 白柚当时是出车祸了,腿受伤,坐在轮椅上跟她狭路相逢,楼藏月还跟她和她妈交了一次手。 楼藏月立刻拿出手机,翻了翻,找到一张白柚的照片:“是不是这个人?” 何清看到白柚的照片就觉得不妙,护工连连点头:“对对,就是她!” 楼藏月短促地笑了两下,还真是她! 又是她! 第381章 自己去讨说法 楼藏月握紧手机,刚才出离愤怒,现在知道真凶反而冷静了:“你还做过什么?自己交代。” 护工连连摆手:“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何清的手机刚好响起,她接听:“好,好,我知道了。” 她赶忙上前,拉起楼藏月:“楼秘书,这件事我会汇报给闻总,闻总一定会处理的。” 她现在其实很后悔,早知道这件事会跟白柚扯上关系,她就不自作主张帮楼藏月查这件事了……她不会闯祸了吧? “我们……我们先去看伯母吧,医生说检查报告出来了,有点问题。” 楼藏月闭了一下眼睛,起身:“好。” 何清犹豫地看着那个护工:“那她……” “放了吧。” 不然呢?难道他们还能自己把她处理了? 楼藏月手里根本没有录音,诈她的而已。 她无力地发现,就算明确知道这个护工差点吓死她妈妈,她也什么都做不了。 而她越做不了什么,对主谋白柚的仇恨就又深一度! 楼藏月回到医生的办公室,何清本来想跟进去,但琢磨了一下,还是先在门外,给闻延舟打电话,汇报了这件事。 助手说的是英语,当然,楼藏月听得懂。 简而言之就是,楼母反应迟缓,不是手术后遗症,而是她术前曾有过一次大脑缺氧,导致昏厥,造成了脑细胞的损伤。 楼藏月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大姐没跟她说过,但她很难不怀疑,又是那个护工做的手脚。 楼藏月一向信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那个时候的她,跟闻延舟并没什么关系,明明妨碍不到白柚,可白柚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来害她,甚至还想要她妈妈的命! 她就这么好欺负吗? 何清观察到她的脸色很不对劲:“楼小姐,你冷静一点,我已经把这件事告诉闻总了,闻总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的。” 楼藏月不用闻延舟给她交代。 她自己去跟白柚要这个交代! 她打电话给大姐,让大姐来把楼母送回小镇,然后就叫网约车——去白柚家! 她疾步走出医院,眼神冷静,本就清冷的长相,现在更有几分冬日的肃杀。 刚下台阶,前面就忽然挡住一辆车,楼藏月脚步一顿,然后就从车窗里看到路在野的脸。 楼藏月直接绕开他要走,路在野又将车倒退,再次挡在她面前。 楼藏月现在没有心情跟他周旋,压着脾气问:“路少有什么事?” 路在野只是路过,看到她气势汹汹地从医院出来,跟要去砍人似的,这才过来:“看你好像很着急,出什么事了?” 楼藏月跟他没话说:“让开,别挡我的路。” 路在野痞笑:“脾气还不小。”他手肘搁在车窗,“以前的事,我不是都跟你道过歉了吗?还记仇呢?” 楼藏月冷笑:“我现在打你一巴掌,然后再跟你说对不起,你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吗?” 路在野很爽快地把头伸出来:“可以啊,你想打就打,对不起都不用说。” 楼藏月觉得他有病,转身要走,路在野直接伸手抓住她的手臂:“楼秘书……” 楼藏月毫不犹豫甩开。 路在野舌尖抵住腮帮,身体收回车里,解锁车门:“上车吧,去哪儿我送你。” 楼藏月现在就急着找白柚算账,看了下网约车,还在排队,前面还有三十人。 她沉了口气,拉开后座车门:“既然路少要给我当司机,那我就不客气了。景观小区,快点。” “景观小区?有点熟悉。”路在野启动车子,想起来了,“那是舟哥的产业吧?你去那儿干嘛?” 楼藏月没说话。 路在野哼笑,京腔调侃:“得嘞!小的这就送您过去!” 第381章 我们到此为止 距离不是很远,很快到小区门口,楼藏月下了车就往小区里走。 路在野真觉得她这样子是去砍人,毫不犹豫跟上她。 楼藏月没理他,直接找到白柚的家门口。 然而就看到,等在门口的人,是闻延舟。 楼藏月当下就有了很不好的预感,越过他直接进屋,果然,白柚家里早已经是人去楼空。 “……”她压着满腔沸腾的怒火,出门,看着闻延舟,“你把白柚藏哪儿了?” 闻延舟道:“她本来就不在这里。” “不在这里?那你为什么在这里?”楼藏月不信他的鬼话! 根本就是何清告诉了他,他猜到她会来找白柚算账,所以提前送走白柚! 闻延舟蹙眉:“藏月,那只是护工的一面之词,她说的不一定是真的,她既然可以被人收买一次,就能被人收买第二次。” “你的意思是,有人收买护工,诬陷白柚?”楼藏月点头,“那闻总告诉我,护工会被谁收买?那个人又为什么要陷害白柚?” 闻延舟眉目青黑,在一片寒风里定定地看着她,楼藏月扯了一下嘴角:“你也说不上来,是不是?” 她语气陡然变得狠绝,“因为本来就是白柚!” “她对我做了多少事?从最开始陷害我,到后来抢走我妈妈的心脏,还曾在网上污蔑诽谤我,一桩桩一件件,不是我不肯放过她,是她一直要跟我作对!我忍她已经到了极限,闻延舟,你到底把不把她交给我?!” 闻延舟薄唇微抿,似是想要跟她好好说,走到她面前,要抓她的手。 楼藏月知道他的态度了,直接在他碰到她的前一秒躲开。 她没有大吵大闹,也没有穷追猛打,就说一句话:“行,那你以后也别来找我了。” 闻延舟心下一凛,楼藏月直接要走,他转身抓住她:“藏月,我们已经磨合到这个地步了,要因为这种事算了吗?” “闻总可能搞错了,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跟你重新开始,只是现在分,还是过段时间再分的区别而已。”楼藏月挣开他的手,说走就走。 闻延舟眉心深深折了起来,有点冷地扫了一眼路在野。 路在野举手表示无辜:“我看她在街上跑,挺着急的,就捎了她一段,我不知道她是来找白小姐,我真不是故意的。” 闻延舟又冷又躁:“你最好不是。” 他从口袋里拿出烟点燃,但只抽了一口,就觉得喉咙又干又疼,掐灭烟,追上去。 不过楼藏月已经上了出租车离开。 楼藏月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发现自己又尝到了久违的心疼的滋味,太可笑了,真的太可笑了,她居然真的在这几天里,对闻延舟又有了期待,以至于又被他伤到了。 他没有变过,对他而言,最重要的永远都是白柚,他可以为了白柚,再二再三地伤害她。 楼藏月甚至都有些好奇,闻延舟到底喜欢那个表里不一,蛇蝎心肠的女人什么?纯?她不相信他看不出白柚的真面目。 算了,算了,还好没有真的答应他“再试试”,现在结束,也没有陷得太深。 人不能在一个坑里,栽两次跟头。 楼藏月回了奉贤镇的家里,楼母奔波了一天累了在休息,楼父不知道去哪里,家里只有保姆在张罗做饭,她问楼藏月要吃什么? “都可以,不用做太多。”楼藏月勉强提起一个笑脸,然后托着疲惫的身体上楼。 她推开阁楼的门,看到那张有些凌乱的床,就想起昨晚和闻延舟的温存。 佛家说,凡所有相,皆属虚妄。 确实如此。 黄粱一梦,就该醒了。 楼藏月闭上眼,关上门,想把床单被褥拆掉换套新的时候,身后突然圈上来一双手。 楼藏月猝不及防,吓得身体一僵,差点惊呼出声,但很快,就闻到那阵熟悉的清雪味。 男人嗓音沙哑:“乖乖,你真的要跟我算了吗?” 第383章 她也配被他哄 楼藏月立刻挣开他的怀抱,看了眼楼下,压低声音:“大白天,你怎么进来的?” 闻延舟眼皮敛下来一点儿:“你的意思是,我今晚再来?” 楼藏月不想接这种插科打诨的话,咽下喉咙:“我订了晚上的高铁票回西城,要收拾行李了,闻总在这里不方便,请离开。” “沈徊钦不是还没叫你回去上班?”闻延舟坐下,但拉她的手,“再留几天。” 楼藏月:“我就算不用上班,我也请闻总离开我的视线。” 闻延舟抬起头,他身后就是阳台的窗,背着暮光,周身轮廓被模糊,没那么强的侵略感,语气也柔和了很多:“最后一次,她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指的当然是白柚。 楼藏月知道,他这是在哄她。 好难得,她也配被他哄了。 其实比起以前,他现在对她,是真的挺好的。 帮她,陪她,护她,顺着她,好像很喜欢她,可就算他对自己这么好了,她却还是没办法接受他的“再试试”,为什么呢? 因为过去那些事,就像一根刺,扎在她的心尖,她心动一次心脏就跳一次,心脏跳一次刺就深入一寸,用疼痛提醒她,心动的代价是什么。 他今天护着白柚的行为,直接让她重温旧梦回到过去,直接把她扎得血肉模糊。 楼藏月问:“闻总可以保证,你以后都不会再出现在我面前吗。” 闻延舟握紧了她的手腕,眸色如西山日,说沉就沉:“你一定要这么跟我说话?” “只是几句话,闻总就觉得刺耳了,那你换位思考,白柚又对我做过什么?我岂止是刺耳。”楼藏月抽回手,无可无不可地笑了笑。 “我唐突了,你怎么会换位到我这边?你要换,也是换位白柚。” 闻延舟:“你就因为这件事,不想跟我在一起了?” 楼藏月道:“不是,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接受过你。” 闻延舟轻笑,笑意不达眼底:“你还真拿我当炮||友啊?” “闻总拿我当了三年的工具,我只是拿你当三次炮友,也不多。再说了,每次都是你缠着我,不是我缠着你。” 楼藏月顿了顿,然后重复强调,“分开后的每一次,都是你缠着我。” …… 闻延舟最后走了。 男人的脾气一上来就是不管不顾,没等她支开保姆,他就直接走下楼。 果不其然迎面撞上保姆,保姆惊讶:“你……你是谁啊?” 楼藏月快步下楼,看到闻延舟没搭理人的背影,吐出口气,对保姆说:“是我朋友,我刚才带他回来的。” “什么时候啊?我怎么没看到?” “你刚才在厨房,所以没看到。” “哦……男朋友吗?带上楼啊?”保姆眼神变得八卦。 楼藏月强调:“只是普通朋友,而且坐一下就走了,你别跟我爸妈乱说。” 楼母一副心照不宣的样子:“晓得啦~” 楼藏月这会儿没心情管她想到哪里去。 楼母睡了一觉,精神好了,就张罗着要煮黑凉粉,要熬一大锅,可以打包让楼藏月带去西城,放进冰箱,想吃的时候热一下。 楼母还是跟以前一样,搬着一张小凳子,坐在门口,一边掐着黑凉粉的叶子,一边教她这个要怎么煮,具体什么步骤。 “不学,我有您就行,您煮一辈子的黑凉粉给我吃。”楼藏月将椅子往她身边挪,挽住她的胳膊,靠在她的肩上。 母亲温柔的声音,伴随晚风传入她的耳朵,楼藏月鼻尖无端酸了一下,闭上眼睛,不让泪意出来。 “妈妈,你要一辈子陪着我。”她喃喃。 她虽然总觉得自己无依无靠,但有妈妈在,她多少还有一个归途,受了委屈,还有一个想回去的地方。 如果妈妈也不在了,她就真的没地方去了。 …… 楼父是直到吃饭的时间才回来,很沉默,晚饭也没吃几口。 直到楼藏月要走了,拎着行李箱出门,他才从后面跟上来,接过她的行李箱:“走,你在前面走。” “我自己出去就好,司机就在巷子口。”他腿脚不方便,又天黑,楼藏月怕他摔倒。 “没事,我帮你拿出去。”楼父埋头走,楼藏月只好跟上。 巷子十几米长,楼父走得很慢,楼藏月开着手机电筒,照着不平整的路。 他忽然说:“月月,我知道,因为当年的事,你对我一直不亲,但我还是很高兴,你最后肯回到我们这个家。” 第384章 舟儿对她够好 楼藏月愣了一下,然后轻声说:“那些事已经过去了,我对你也没有意见,女儿大了就不跟爸爸亲了,大部分人都是这样的。” 楼父好像没听到她的话,自顾自喃喃:“但是你放心,我不会再对不起你,那些人又找来了,这次我一定会保护你,死都会保护你。” 楼藏月停下脚步,觉得他的话很微妙,微微蹙眉:“爸,你在说什么?” 楼父只是摇头:“没事,没事,我会处理好的。”都会处理干净的。 到了巷子口,网约车已经停在那儿。 楼父帮她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 楼藏月想到什么,对他说:“爸,那个中医虽然治好了你,但他有点奇怪,我还没弄清楚他的来历,如果不是很必要,你不要再去他那儿了。” 楼父答应她。 楼藏月上车,车子送她去高铁站,她又登上回西城的高铁。 她坐在座位里,周围很安静,她却心神不宁,干脆拿出手机,打微信电话给黎星若,问她白柚那种教唆行为,有没有可能追究她的法律责任? 结果跟楼藏月想的一样。 “非常难。你没有证据,就算护工肯配合你做人证,也很难打赢官司,太薄弱了,法院不会支持的。” 也就是说,她拿白柚没办法。 更不要说,白柚还已经跑了。 楼藏月叹了口气,黎星若说:“别叹气,我还是有好消息带给你。我已经收集齐全聂连意所有犯案的证据,足够判她刑了。” 这确实是好消息。 楼藏月捏捏鼻梁,笑了:“有个专业的朋友就是好,放假都还替我工作,我明天请你吃饭,犒劳我们旰食宵衣的黎大律师。” “明天可能不行,我刚出酒店,准备去机场。山城那边有一条证据,我去固定一下。” 楼藏月看时间,都已经十点多了,她这是赶最后一个航班:“要不明天再飞吧,不差这一会儿,你到都是凌晨了,不安全。” “这算什么,我经常半夜还飞来飞去,这没什么……啊!” 黎星若那边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楼藏月一愣,旋即坐直了,疾声喊:“星若?星若!你怎么了?” 她将手机紧紧贴着耳朵,能听到刮擦的声响,似乎是手机掉在地上,摩擦地面发出的声音。 黎星若没有回答她的呼喊,楼藏月还听到一声:“你们这是犯法的!” 她断定黎星若肯定是出事了,立即拨打110:“你好!我要报警!西城洲际酒店门口,可能发生一起恶性事件,麻烦马上出警!” 楼藏月很敏锐,黎星若确实出事了,她刚出酒店,就有两个男人骑着一辆摩托车从她面前飞过去抢夺她的公文包! 包里装的是证据,黎星若本能地护住包,但她一个女人,哪抢得过两个男人?何况如此猝不及防,对方又骑着车。 她不仅被抢走包,人还被带到了,摔在地上,后脑勺磕到台阶,晕眩了一下。 警察赶到,将她送去医院,好在冬天穿的衣服比较厚,她身上的擦伤都很轻微,并没有大碍。 只是后脑勺磕在台阶,怕有没检查出来的后遗症,所以要留院观察一个晚上。 黎星若在病房里睡得迷迷糊糊,忽然感觉有人在摸她的头。 她刚遭遇袭击,有些敏感,瞬间睁开眼—— 然后就看到蹲在她病床边的叶赫然。 黎星若问:“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遇到抢劫,就乘最近的航班飞过来。”叶赫然的脸色很不好看,“是因为楼秘书惹上聂家那个案子?你别管她了,她又不是你的主子,你干嘛这么替她卖命!” “你不会说话,可以不说。”黎星若拂开他的手,自己坐起来,“于私,藏月是我的朋友,她有难我应该帮她;于公,她是我的委托人,我帮办案子理所应当。” 叶赫然看黎星若有些恹恹的神情,想的是狗屁应该:“那就是个白眼狼,有什么好帮的,舟儿对她够好了,她非要作,又跟舟儿闹掰,舟儿发火把何秘书都开了,他身边本来就只剩下两个秘书,这下好了,更忙了,早晚累出病。” 第385章 老婆都听老公 黎星若一顿:“就因为何秘书帮藏月找到护工,护工供出白柚,他就开除何秘书?” 她旋即冷笑,“他既然那么护着白柚,那跟藏月和好什么?到底谁才是禽兽不如?” “是是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现在也不高兴,我也要求你别碰楼秘书的案子。”叶赫然脱掉鞋子上床。 病房的床本就不大,他一个大男人挤上来,黎星若就被他禁锢得紧紧的,毫无自由的余地,她眉目清冷下来,直接抬脚把他踹下床! 叶赫然身手敏捷,倒是没真摔个四仰八叉,但也是单膝跪落地,而且被女人踹下床这种事,实在没尊严。 他黑了脸,第一次连名带姓喊她:“黎星若!” 黎星若没表情:“我这里,还轮不到你做主。” 叶赫然笑了,眼底渗出些凉意:“怎么?听别人夸你华东地区第一刑辩律师,你就真觉得自己有多厉害?我要是想,你……” “你就怎么样?”黎星若刚才只是没表情,现在是彻底冷了脸,“说下去。” “我就——到你爸妈墓前告你的状,说你不贤惠,别人家老婆都是听老公的,就你不肯听。”他的腔调打了个转儿,换了语气,也没一身锐气,又跟泰迪似的黏上她,“老婆,医生有没有说你这个情况能不能做?我没试过医院。” 他吻向她的脖子,但被黎星若捏住下巴。 她端详这个某种意义上,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男人,他比起少年时,英俊了,成熟了,也看不懂了。 “叶赫然,我知道你和你妈娶我是因为什么,我也刚好需要你,我们是各取所需,所以井水不犯河水,心照不宣地过下去,就是最好的。但你要是试图干涉我,打破这个平衡,我会选择结束这段婚姻。” 叶赫然近距离看她的眼睛,然后懒懒道:“行啦,是我多管闲事。你快睡吧,我在这陪着你。” 黎星若自己躺下,盖好被子睡觉。 叶赫然就坐在她病床边,直到感觉她呼吸均匀了,才凑过去亲亲她的脸,语气有些沉:“我们的婚姻,下辈子都不会结束。” 黎星若眉尖轻蹙了一下。 …… 第二天医生检查,确实黎星若没有问题,她便出院回酒店。 楼藏月第一时间登门,询问她的伤势,得知她没事才放心。 至于抢证据的人,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不用说也都知道是聂家。 但,黎星若眨了一下眼:“不仅我没事,证据也没事。” 她难得做这么“俏皮”的动作,楼藏月也微微睁大了眼:“不是被抢走了吗?” 黎星若微笑:“重要的案子,我都会做两手准备——带在身上的,都是复印件,原件我都会锁在保险柜里,直到开庭前都不会带出门。” 楼藏月佩服她的缜密之余,也提出建议,“他们很快就会发现那是复印件,说不准还会潜入你的房间翻找,保险柜也不安全,存到银行吧,除非他们敢抢银行。” 聂家确实很快发现那是复印件,也很快又有了下一步,不过不是“抢银行”,而是直接约楼藏月见面。 第386章 你这是敲诈勒索 不是简单的打个电话,而是通过沈徊钦约见她。 黎星若建议她不要去:“你坚持起诉他们的话,开庭之前不要跟对方有任何接触比较好。” 楼藏月嘴角轻扯了一下:“他们就是料到我会拒绝,所以才请沈总当这个中间人。” 她不怕他们诈她的话,她好歹也当了几年的首席秘书,那些语言陷阱,她驾轻就熟。 所以最后楼藏月答应了见面,黎星若跟她一起去,地方也是她定的,就在浮生若梦。 进会所之前,黎星若接到警局的电话,面色变得有些凝重:“聂家刚刚把聂连意保释出来了。” “凭什么?”楼藏月表情一冷,聂连意设计陷害证据确凿,为什么还能保释? “他们出具了黎星若患有重度抑郁症的诊断报告,证明她不合适待在拘留所里,所以警方同意保释,改为监视居住。” 抑郁症。 呵。 而且早不保释晚不保释,偏偏在跟她见面前保释,不就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 楼藏月抬头看了眼“浮生若梦”的照片,走进去。 包厢里,聂家父母已经在了,她们进来,也没有起身迎接,聂母看楼藏月的眼神甚至很怨恨。 恐怕在她眼里,还是楼藏月把她的宝贝女儿害成这样的。 她也确实是这个想法。 楼藏月刚坐下,聂母就傲慢道:“楼小姐,我们开门见山直接说吧,你要多少钱,才肯出具和解书?” 有了和解书,聂连意就能被从轻判决。 楼藏月靠在椅背上,隔着大圆桌,反问:“你们愿意出多少和解费?” 聂父从容开口:“听说,你是刚入职沈氏的,为了省房租,还租住在酒店,想必也不富裕,我们可以给,五十万。” 五十万。 又是五十万。 楼藏月嘴角压不住地扬了起来,不是喜悦,是讽刺。 白柚的五十万,可以收买护工断送她妈妈的命;聂家的五十万,也可以抹平她那些天的惶恐不安的担惊受怕。 她倒也没有拒绝,只是说:“我被你女儿陷害进了拘留所,关了一整天,差点就留下案底。” 聂母怒斥:“连意已经在拘留所里待了三天了!” “那是她罪有应得,难道是我叫她陷害我?”楼藏月哂笑了一下,聂母甚至想拍桌而起! 聂父提高音量:“一百万!” 楼藏月面色不动:“她还假装自杀,引导舆论攻击我,泄露我所有个人信息,导致我收到恐吓快递。” “两百万!” 楼藏月勾唇:“如果不是因为她雇的那两个人抵抗不住警察审问翻供,我可能就要被判三年以上十年以下。” “三百万!”聂父按着桌面直起腰,鹰隼似的眼睛盯紧了楼藏月,“三百万,够多了!不要再得寸进尺了!” 楼藏月陈述事实:“你可以花半个亿收买闻延舟,到我这里就只剩下三百万。” “你的意思是,你也要半个亿?”聂父眯起眼,“律师在场呢,你这是敲诈勒索!” 黎星若看向楼藏月,楼藏月慢声道:“哦,这样,不过我意思是,就算你给我半个亿,我也不会出具这份谅解书。” 聂父愣了几秒,也端不住架子了,倏然站起:“你不会出具谅解书?那你跟我们讲什么价?你耍我们?!” “我从头到尾,只问了一句价格,阐述了聂连意对我做过的事,我什么时候说,我要谅解她了?” 聂父在商场上也很有一席之地,气场也是够的,不过楼藏月什么人没见过,根本没有被他吓到。 淡然地回视他的目光,冷嘲道,“聂先生,我觉得,这对你女儿来说,未必不是好事,起码教会她一个做人的道理——不是有人护着,就能为所欲为。” 黎星若心头一动。 觉得她这句话,也有在发泄,对白柚犯了事儿却被闻延舟保护起来的怨气。 白柚她奈何不了,聂连意她绝对不会放过! 第387章 乖乖不看看我吗 楼藏月平淡着:“相信你女儿经过这个教训,以后做事都会掂量着,避免闯出更大的祸。” 聂母绕过桌子就要冲到楼藏月面前:“我女儿轮不到你一个小贱人来指手画脚!我劝你想清楚了!如果我女儿真的做坐牢了,我们聂家都跟你没完!” 黎星若拦住聂母,严词道:“聂夫人,你是在威胁我的当事人吗!” “我们是把话说清楚,让彼此心里都有点数!楼小姐,你说到底没有收到什么伤害,拿了钱,回归正常生活不好吗?非要跟我们作对。” 聂父冷笑,“你刚才也说了,你的信息都被披露在网上,有些网友他做事就是比较过激,你也不想跟你和你的家人,永远都生活在恐惧里吧!” 楼藏月知道他们是在警告她,她站了起来:“你敢!” 聂母:“你看我们敢不敢!” 紧跟在她的话后面,是男人一贯冷清的话语,犹如风夹雪:“好啊,我也想看看你们敢不敢。” 楼藏月情不自禁抿住唇。 闻延舟一出现,刚才还气焰嚣张的聂家父母,脸色立刻变得难看。 他们还特意查了,闻延舟明明在申城,怎么会出现在西城? 闻延舟无足轻重的目光扫过聂家父母:“你们想做什么?” “……”闻延舟在,他们哪敢做什么? 聂母忍不住,愤愤不平道,“闻延舟!你这个负心汉!亏得连意喜欢你喜欢了将近十年!十年的青春都埋葬在你身上,到头来,你还要为了别的女人伤害她,你有没有想过她有多痛?!” 闻延舟觉得这话有意思,修长的眉与眼略略一弯,显得相当漂亮:“她喜欢我十年,所以我就要喜欢她?就要回报她的喜欢?这世上喜欢我的人多了,难不成我每个都要回报?” “自我感动式的感情,除了廉价,我想不出第二种评价,偏生,我这个人,廉价的东西,从来看不上。” 这话不仅把聂家父母刺得气血上涌,也直击楼藏月的心脏! 她之前那三年,何尝不是一厢情愿地喜欢他,何尝不是一直在自我感动地喜欢他…… 原来闻延舟实际上,是这样看待她那三年的。 难怪他直到现在还是能为了白柚不管她感受。 她早已经被贴上廉价的标签,他当然习惯了无视她。 楼藏月感觉脸上有些火辣辣的热痛感,像被人扇了一巴掌,但实际看,却是有些微微发白。 最后聂家父母是被气得拂袖而去,黎星若琢磨了一下,感觉楼藏月和闻延舟可能要私聊一下,所以对楼藏月说:“我先去把车开过来。” 楼藏月跟闻延舟没话说,支局诶道:“我跟你一起去。” 但要从闻延舟身边经过时,却就被他握住了胳膊。 他一改在聂家父母面前的傲慢,低头说:“他们的威胁,你不用放在心上,我不会让他们碰到你。” 楼藏月看都没看他,生硬地抽回手:“法律和警察,也不会让他们碰到我。” “……”闻总应该挺少被人这样噎的。 黎星若蹭了下鼻子,还是先出去了。 外面的人也识趣地带上门,包厢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 楼藏月被抓着,她也没激烈挣扎,只是看着门的方向,眼底平淡。 闻延舟是哄的语气:“乖乖,你不看看我吗?” 第388章 闻总被气得不轻 楼藏月才将目光移到闻延舟的身上,没什么波澜:“我这么‘廉价’,哪里配看闻总呢?” 闻延舟愣了一下。 他那样聪明的人,当然一下就反应过来,他那些话怼了聂家,也刺到了她。 “我又没有说你。”他嗓音低沉了一些,“而且你看不出,我现在,是喜欢你的吗?” 楼藏月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喜欢我的人多了,我每个都要回应?” “……” 好,很好。 他替她撑腰的话,她都拿来攻击他了,闻延舟很少被气得说不出话。 他的呼吸变得又缓又沉,想说什么,门口就传来一阵突兀戏谑的鼓掌。 包厢门原本就只是虚掩着,这会儿被人推开,柳厌靠在边儿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说得好!说得好楼小姐,喜欢你的人多了,比如我,我跟他不一样,你知道的,我对你的喜欢,从来不要求你回应,你跟他,真的不如跟我。” 楼藏月无差别攻击:“我必须在你们之间选一个吗?” “他们之间”,柳厌都配跟他比了?闻延舟嗓音肃冷:“柳总,你姨父姨母刚走,你不去送送?” 柳厌吊儿郎当:“他们有司机,不用我送。楼小姐,好久不见了,我送你吧。” 闻延舟硬邦邦:“她就算不跟我走,她朋友也在外面等她,不用劳烦柳总。” 柳厌见招拆招:“黎律师吗?我刚才看到她老公来接她,两个人一起上车走了,可能是有什么急事。” 黎星若先走了的话,楼藏月要是不跟柳厌走,就会被闻延舟强行带走。 两害相权取其轻。 她直接走向柳厌。 闻延舟一下抓紧了她的手臂,声线紧绷:“你要跟他走?” 楼藏月回望他,眼眸倒影他的身影:“闻总的意思是,我没有资格决定自己跟谁走?” 此话一出,两人都想起另一句异曲同工的话—— 当初商家游轮,他误会她跟沈素钦发生了什么,两人吵得很凶,她反问他,他有权利决定把她当成筹码送给谁,她反而没资格决定自己上谁的床? 他当时说,是,她没资格。 完全的,把她当成他的工具。 那次她被他伤得很深,闻延舟现在想起,心脏也麻了一下,手不禁松开,有点叹气。 “我不是这个意思。” 现在不是这个意思,当初也不是那个意思。 楼藏月一顿,还是走了。 …… 坐上柳厌的车,柳厌心情好到都开始哼歌儿了:“我还是头一回看到闻延舟受挫的样子,不枉我连夜开车从宋城过来,值了。” 楼藏月转身时,也有看到闻延舟那双漆黑的眼眸底部,一闪而过的失望。 确实,她在他身边三年,闻总都是意气风发的,从来没有这种负面情绪。 不过他也就这么一两次而已,哪里比得上她那三年,几乎每天都要失望。 柳厌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递给她:“看你嘴唇挺干的。” 桌子上有茶,只是跟聂家父母对阵,她哪儿有心情喝水? “谢谢。”楼藏月接过,喝了一口,虽然是常温水,但冬天喝,入喉还是一路凉到了胃里。 “你不知道闻延舟多狡猾,背地里对我的公司搞事情,害我不得不赶回去处理,要不然你出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不管你?”柳厌边开车边说,“我一处理完公司的事情,马上就回来了。” 原来是公司出事了,难怪这段时间没有看到他。 不过,如果真的有心帮她,就算人来不了,也能派信得过的秘书或助理来帮她,再不济,也可以发个微信打个电话,何至于音信全无? 又不是古时候,联络只能靠人力车马,说白了,他就是也没那么上心罢了。 楼藏月心知肚明,当然,没有当面拆穿,成年人心照不宣,只客套地回了一句:“多谢柳总挂念。”然后说,“把我送到酒店就好。” “先去吃饭,我特意订的餐厅。” 楼藏月确实也饿了,便没有拒绝。 只不过刚到餐厅,就看到闻延舟径直走过来。 楼藏月低头去看菜单。 柳厌似笑非笑:“堂堂闻总,还跟踪人啊?” 第389章 他说楼藏月渣女 “这家餐厅是柳总开的?你能来,闻某不能来。”闻延舟拉开椅子坐下,就坐在楼藏月身边。 楼藏月翻看菜单的手指紧了一下。 柳厌:“当然可以来,但闻总为什么要坐我们这一桌呢?” 闻延舟盯着楼藏月的侧脸:“因为餐厅满客。” 睁眼说瞎话,明明多的是空位……柳厌的话还没说出口,闻延舟那些藏在暗处保护他的保镖就纷纷进门,每两人一桌,一下就将餐厅其他空位占满。 “……” 柳厌硬生生改口,“就算没有座位,我们也没有同意跟闻总拼桌吧?我们男女朋友约会,闻总这么大个灯泡,有点影响我们了。” 闻延舟一直在看楼藏月,吐字:“你跟他,是男女朋友?” 楼藏月眼睫颤了一下,没说话。 柳厌哼声:“没否认就是承认,闻总得到答案了。” “按照柳总的谬论,”闻延舟下颚收紧,“我是你男人吗?元旦这几天,我们是不是每天晚上都在一起?” “?!”楼藏月哪能想到,他能把这种话拿出来当众说! “不否认就是承认,元旦还跟我在一起,现在就是别人的女朋友?”闻延舟说,“渣女。” “…………” 他有病吧! 楼藏月又恼又怒,她知道他是在逼她跟他说话,但她就是不想说! 她起身直接要走,可被闻延舟挡住离开的路,她怒视着他,起来! 柳厌的手横过桌面,抓住楼藏月:“要走也是他走。闻总,你一来,我女朋友都吃不下饭了。” 闻延舟直接呵斥:“不想要你的手了?”他敢碰她? 柳厌下意识松开。 闻延舟没表情:“那是你选的餐厅不行,我送的饭,她没有吃不下过。” 他就还,挺会气人的。 柳厌老半天都找不到反击的话。 楼藏月终于开口跟他说了第一句话:“我是因为你吃不下,跟餐厅没关系,闻总如果不请便的话,就麻烦让开,让我走。” 闻延舟仰起头看她,他知道她心里有气,没想到她这么气。 这会儿已经过中午了,再不吃点东西下去,她那个娇气的胃,又要犯病了。 闻延舟垂眸,顿了顿,起身。 离开。 楼藏月后槽牙咬紧了。 柳厌简直笑了:“托楼小姐的福,今天居然赢了闻延舟这么多次,还这么彻底,舒服了舒服了,那个男人,那么眼高于顶,总算轮到他吃瘪了。” “……” 楼藏月从玻璃看出去,闻延舟穿着黑色长风衣,双手落在口袋里,一个人伫立在门口。 忽然,天空飘下一片一片白色的花瓣……不是花瓣,是下雪了。 西城会下雪,只是不怎么下,没想到这场初雪,来得这么突然。 闻延舟仰起头看雪,楼藏月似乎看到一片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洁白脆弱,有种无声的落寞。 楼藏月别开头,服务生上菜,第一例是苦瓜炖排骨,还加了黄豆,说是广府菜,她喝了一口。 好苦。 …… 闻延舟什么时候走的,楼藏月不知道,她那顿饭吃得心不在焉。 柳厌抬头看她,语气忽然正经了很多:“楼小姐,连意这次,确实是太任性妄为了,活该给她一个教训,所以她关了三天拘留所,我也没去保她出来,她现在人都恍惚了,也憔悴了很多,我觉得,这个教训到这里也差不多了。” 楼藏月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她毕竟是我亲表妹,姨父姨母也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我们都不可能看着她去坐牢,那份和解书,你是真的,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吗?” 柳厌语气还挺真诚的,“我可以加到一千万。” 第390章 王八蛋只欺负她 楼藏月没有说话。 柳厌顿了顿,语气轻了一些,试探着问:“你,生气了?” 那倒没有。 其实楼藏月一直在等柳厌开口。 她知道他一定会开这个口。 那是他的亲表妹,他们关系又很好,他不帮她开口那才不正常。 楼藏月有些轻嘲:“我只是觉得,从五十万到一千万,这个价格,太弹性了。” 二十倍呢。 柳厌哼笑:“我知道你跟我姨父提了半个亿。” 他十分坦诚,“那半个亿哪儿是给闻总的,说白了,是给未来女婿的。我姨父姨母想跟闻家结亲,真结了,那就是夫妻共有财产,所以半个亿不是付出,而是投资。” 楼藏月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要是闻延舟真收下那半个亿,说明她对闻延舟也就那样,他们不仅可以放开手对付她,而且聂连意还有机会跟闻延舟在一起。 这是投石问路,一石二鸟。 柳厌帮她倒了一杯茶:“我姨父姨母很疼连意,如果连意真的坐牢了,他们一定会不顾一切针对你,当然,我不是在威胁你,他们要是想对你做什么被我知道,我必然会阻止……闻延舟,虽然不太想承认,但他应该也会帮你。” “只是你别觉得这样你就很安全了,毕竟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你还是要回归正常生活,不可能一辈子呆在家里,或者被几个保镖团团包围。” 楼藏月静静听着,神情没有波澜。 “你总有落单的时候,他们总有能下手成功的时候,到时候就算没有生命危险,遭遇到什么伤害,对你而言,也是很不好的。” “所以我觉得,与其结一个仇,不如化甘戈为玉帛。” 别看柳厌总是没脸没皮人来疯,但从他上次对她说,“成年人的社会,有关系总比没关系要好”,就能知道,他也是个门清儿。 这些话不是没道理。 他甚至还很考虑得周全:“这一千万,我们可以去做公证,是我自愿赠与,不会让你背上敲诈勒索的法律风险,有了你的让步,再有闻延舟的袒护,以及我的警告,聂家百分百不会再针对你。” “这件事彻底结束,你觉得呢?” 楼藏月平缓地开口:“我相信柳总都是肺腑之言,但是我拒绝。” 柳厌愣了一下,是没想到她这么毫不犹豫。 楼藏月也皱眉,她用一种很不理解的语气反问:“我是受害者,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不能通过法律,去讨一个本就应该属于我的公道?我只是想要一个公平公正的公道,我错在哪里?” 柳厌道:“你没有错,只是……” “是,我没有错,所以我不接受和解,无论多少钱,我都不接受和解。”楼藏月一字一字地说,“我只要这个公道。” 她语言没有很激烈,情绪也没有很跌宕,但每一个字都像尖锐的钢笔落在白纸上,力透纸背,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柳厌看着她眼睛里的果决,无可奈何地耸肩,没有再强求:“姨父姨母那边,我会尽量帮你周旋的。” 楼藏月知道是客套话,她也不会要求他在亲人之间选择她。 说到底人心都是偏的,自然是偏向更爱更亲更在乎的那边。 至于另一边,本来就是空的。 柳厌接了一个电话,似乎有急事,很抱歉不能送她回酒店。 楼藏月并不在意,客套说了句:“开车小心。” 目送他走后,她步行回酒店。 距离不是很远。 初雪落满长街,黑砖路上铺了一层薄薄的雪,脚踩在上面,能感觉到轻微的“吱吱”,空气里,也都是霜雪的气息。 楼藏月双手缩在口袋里,低着头,故意去踩雪。 从小到大,她最喜欢踩雪玩儿,就好像一个哄自己的行为,每次都自娱自乐完,再差的心情,都会莫名其妙好起来。 她在被路灯照出的那片空地来回踩,把那层薄雪都踩没了。 然后她发现,自己这次并不开心。 她停下来,定定地看着蜷缩在自己脚边,被残雪“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影子。 五十万、三百万、一千万……聂家只想花钱打发她,实际上毫无歉意,事发至今,连一句“对不起”都没有说过。 乖乖、最后一次、看看我……闻延舟好像真对她有了心,实际上还是护着白柚,察觉到她可能要为难白柚,立刻送走。 都是虚情,都是假意。 全都是假的。 这些王八蛋。 只会欺负她。 第391章 欺负 楼藏月回到酒店,没过多久,黎星若给她打电话,得知在房间后,就直接过来了。 黎星若现在也住在这个酒店。 进门后,她先摘掉围巾,露出妍丽的容颜:“藏月,不好意思,下午叶赫然找我说有点儿急事,我就先跟他走了,也没跟你说。” “没事,你的事办完了吗?” “……” 黎星若要怎么告诉她,叶赫然所谓的急事,是“一年难得一遇的好孕时”,急匆匆把她拉回酒店,然后…… 事后她给了他一巴掌。 男人白皙俊美的脸上多了一个红印子,看着却越发绮丽,不以为意,点了根烟,在烟雾里笑着说:“这是我妈找大仙算的,说这个时间上床,一胎是正常发挥,运气好点还能双胞胎。” 叶赫然不是妈宝男,不是他妈说什么就做什么。 他纯粹就是,为了她来西城,结果她天天抛下他出去工作,他一个人待着无聊,心血来潮,就折腾她。 二十几岁的弟弟,什么荒唐事儿做不出来? 黎星若沉了口气,一笔带过:“处理完了。不过我走的时候好像看到柳厌?” 楼藏月蜷缩在长沙发的扶手处,手里抱着个杯子,她在雪地里冻了一会儿,鼻尖有点红。 “嗯,他加价到一千万,希望我放过他表妹。” 黎星若微微蹙眉:“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拒绝了。” 黎星若神情有些迟疑,楼藏月注意到了,轻轻问:“你也比较建议我接受和解吗?” 黎星若直白:“从法律层面来说,我们现在掌握到的证据,足够上法庭打赢这场诉讼,聂连意被判个一年到三年,问题不大。” 一般这种语句,后面跟着的,一定是一个转折。 楼藏月淡淡一笑:“但是?” 果然,黎星若叹气:“但是,聂连意设计的对象是她自己,法院会综合考虑事件里,一没有人受到实际的伤害,二对社会产生的负面影响低,再加上聂家请的律师很厉害,所以她最后,可能会被判缓刑。” 缓刑的意思就是不用坐牢。 比如“缓刑两年”,意思就是两年内如果没有再次犯罪,那么两年后,刑罚就结束了。 再简而言之,聂连意到最后,可能什么事都没有。 “……”楼藏月本以为,最起码能让聂连意在监狱里呆几个月,原来她一天都不用。 这个结果,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她着实可笑了一下。 黎星若看她大失所望的样子,就知道自己也有错。 她只想着胜诉,每次沟通跟她案子,都是保证一定会胜诉,事实也确实能胜诉,只是胜诉后,怎么判,她忘记跟楼藏月说清楚。 她再次道:“从利益最大化的角度,我建议你拿钱和解。” 楼藏月有点心灰意冷地看着她。 聂家父母这么说,柳厌这么说,现在连黎星若也这么说……到头来,好像楼藏月不让步,才是不对的。 楼藏月最后说自己要考虑,黎星若便先离开了。 她蜷缩在沙发里,身上只穿着毛衣,感觉有些冷意。 外套其实就在另一个沙发,她没心情拿,放任自己冻着。 她拿出手机,编辑了信息发给乔西西,问她的意思呢? 乔西西犹豫着:“要不……我们再跟他们讲讲价?一千五百万?你要是想固定在西城工作的话,你可以拿这笔钱,在西城买一个小房子,把你爸妈接到身边,毕竟你那么不放心你妈妈。” 楼藏月喉咙有些哽咽,她又何尝不知,和解就是最佳选择。 “可我就是咽不下那口气,我咽不下。” 乔西西跟楼藏月在一起生活的时间最久,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她,她知道,楼藏月现在是钻牛角尖了。 白柚,有闻延舟护着,加上没有证据,她报不了仇讨不了公道。 聂连意证据确凿,明明马上就能上法庭,可她还是没办法报仇,没办法讨公道。 她就,活该被欺负吗? …… 楼藏月不知不觉的,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醒来是感觉唇上有不知名的压力在碾她,她皱着眉,迷迷糊糊抬起眼。 闻延舟看到她醒了,顺势将她压倒了。 楼藏月完全没反应过来,他已经长驱直入。 第392章 想睡 楼藏月第一反应就是推开他! 第二反应则是他身上怎么这么烫? 她的手掌贴到他的胸膛,隔着他身上几层衣服,都被烫到。 而且闻延舟被她那么一推,居然就“毫无抵抗之力”地坐到了地上。 客厅里开着灯,照着闻延舟白皙的俊脸上泛着微微的红色。 他额前的短发也垂下来一些,遮住他狭长的眼睛,使得他看起来,比平时少了几分锐利。 楼藏月抿了下唇,他留在她唇上的感觉还没有消失,她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她忘了,闻延舟手里有她房间的房卡。 “你来干什么?” 想到今晚连续几个人跟她说了类似的话,她冷声,“闻总也是来劝我答应跟聂连意和解的?目前的价码是一千万,闻总还要往上加多少?” 加五百? 不能吧,闻总财大气粗,应该是直接翻倍。 楼藏月嘴角扯开一个弧度,他要是真敢开这个口,她就…… 后面的心理活动还没想完,闻延舟就抬起头,眼神不太清明地望着她,望得她的思绪都停顿了一下。 而他也完全换了一个话题,哑声说:“乖乖,我发烧了。” 楼藏月的喉咙顿时像被什么扼住了。 她大概是还没醒吧,脑子不清不楚,她居然从这会儿的闻延舟身上,幻视一条流浪狗。 一条耷拉着耳朵,可怜巴巴,跑到人们面前,求收养求爱|抚的流浪狗。 “……” 楼藏月想起他站在雪地里的那一幕,心口堵得慌,生硬地别开头。 “发烧,你就让何秘书送你去医院,给你找医生,来找我干什么?我又不会治病。” 闻延舟讲述一个事实:“上次我生病,就是你照顾我的。” 楼藏月的眼波,像风吹过的湖面,泛开一层涟漪。 闻延舟身体素质很好,她在他身边三年,也就看他生过一次病。 那次是他亲自主持一个很大的收购案,连续加班一个多月,最后在收购完成的庆功宴上,多喝了几杯酒,加上紧绷的弦松了,睡了一觉起来,就高烧到39度。 偏生这个男人,从小到大养尊处优,不愿忍受医院“简陋”的环境,私人医院的SVIP病房也不行,只在东海岸,让医生上门,她楼藏月则是贴身照顾了他一周。 那是他们那三年里,为数不多的,虽然一起在东海岸过夜,但夜里没有发生什么。 楼藏月到现在都记得,病中的闻延舟脾气多好,让他吃药就吃药,让他睡觉就睡觉,还很……黏人,要抱着她,还要她一直待在他看得见的地方。 太亲昵了,她都在恍惚间觉得,他是不是真情流露,他是不是也喜欢她? 不只是她,连医生都以为他们是夫妻,喊他闻先生,自然而然地喊她闻太太。 她愣了一阵,刚要否认,闻延舟就答应了,说:“嗯,知道了,我会注意。” 没有纠正医生的误会,甚至默认了。 医生走后,他靠坐在床头,似笑非笑地重复:“闻太太?麻烦闻太太,帮我倒杯水。” 这句“闻太太”喊得促狭,是彼此都心知肚明的玩笑话,但无法否认,她心底是有因为这三个字,暗生欢喜的。 他们那三年,细数起来,也不全是不好的回忆,也有过温存和柔情。 是直到白柚出现,一切才戛然而止,并且开始支离破碎,面目全非。 想起这个人,楼藏月瞬间回神,身上冷得起了一层小颗粒。 她抱住自己的双腿,淡淡说:“是吗,我都不记得了。所以闻总来找我,是需要我帮你打120吗?” 她不搭理他,男人的单眼皮又往下垂了一点。 “你要跟柳厌走,我就让你跟柳厌走了,你要为了柳厌赶我走,我也走了,现在我都病了,你还要这么狠心?” “……”楼藏月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闻延舟,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又病糊涂了吧? 上次病糊涂喊她闻太太,这次病糊涂,他开始卖惨?? 这怎么能是一向高傲的闻延舟做得出来的事? 楼藏月只觉得他是高烧,烧坏脑子了。 “……你少来这一套!你要是不需要我帮你打120,那就自己走,还有,把房卡还给我!下次再未经允许随便进我房间,我一定会打110!” 闻延舟哑着声:“乖乖,头好晕。” “我说了你可以去找医生!” 闻延舟真的跟病傻了似的:“乖乖,想睡觉。” “回你房间睡!” 闻延舟拉她的手。 “乖乖,我想跟你一起睡。” 第393章 信我 闻延舟气血好,手心一直是暖的,这会儿更是跟火炉似的,热度沿着脉络,一路爬进楼藏月的心尖。 闻延舟第四次喊她:“乖乖,还没消气?” 楼藏月气极反笑,他什么都没做就要她消气? 她想抽回自己的手,但闻延舟不放,两人无声较劲,拉拉扯扯,惹得楼藏月心烦意乱,用力夺回自己的手。 闻延舟没抢过她,似乎挺挫败,眼皮又有些沉,恹恹到了极致。 连说话时吐出的呼吸,也带着滚烫的温度:“收买护工的人,不是白柚,她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乖乖,信我一次。” 楼藏月只觉得是狡辩。 不是白柚,那是谁? 他倒是给她一个人选! 楼藏月不用上班,还急着离开申城,就是不想看到他,谁知道他又追来了西城。 她不高兴,不开心,很烦,很躁,直接下逐客令:“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合适,闻总,你还不走?” 闻延舟毕竟是闻延舟,低声下气,再三再四,哄了她这么多回,甚至解释了,她都不肯顺着台阶下来,他那个语气也有些冷。 “哪里不合适?你爸妈在楼下睡觉,你在阁楼跟我做的时候都没觉得不合适,现在就在酒店房间,哪里不合适?” 楼藏月没想到他能翻这笔旧账,抓起一个抱枕砸在他身上:“你混蛋!你滚!离开我的房间!” 闻延舟自己站了起来,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然后朝门口走去。 结果才走了两步,在经过沙发时,这道颀长高大的身形,就踉跄了一下,往前倒去。 楼藏月本能地伸手去接他,而他也顺势倒在她身上,又将她压向沙发。 角度好到离谱,楼藏月立刻明白过来,闻延舟是故意的,恼怒喊道:“闻延舟!你起来!” 闻延舟过分滚烫的身体紧贴着她,楼藏月推他的时候,摸到他身上的衣服有点湿。 他是淋了雪,没及时换衣服,所以发烧的? 但关她什么事! 楼藏月用力推:“闻延舟!” 闻延舟将所有重量都压在她身上,脑袋埋在她的脖颈,洒在她皮肤上的呼吸,粗重又灼热。 他好像是真晕了,纹丝不动。 楼藏月费了好大的功夫,才从他的身下爬出来,而他眼睛紧闭,的确已经不省人事。 楼藏月累得气喘吁吁,站在地毯上瞪了他几秒,然后找到手机,打了120。 120的速度很快,15分钟就到了,他们把闻延舟抬上担架,随车医生要求家属一起过去。 楼藏月冷淡地说:“我不是他的家属。” “不是家属?那他怎么会在你的房间?” “烧糊涂了,走错房间,反正我不认识他。”楼藏月找到自己的包,数了一千块钱,“感冒发烧而已,这个钱应该够他初步治疗,不够等他醒,你们自己跟他要。” 她又累又烦,“麻烦快点离开,我要休息。” 医护人员觉得奇奇怪怪的,但人家都说没关系了,他们也没权利要求她必须去医院,只好先把闻延舟拉走了。 楼藏月关上房门,后背贴着门板,长长吐出口气。 可还是觉得,哪哪儿都不舒服。 她拿了衣服,进浴室洗澡。 她还洗了头,用吹风筒吹干头发时,似乎听到外面响起什么动静? 她关掉吹风机仔细听,又是一片安静。 听错了吧。 楼藏月继续吹头发,吹完出来,就猛然发现她的床上躺了一个人。 从救护车“逃”回来的闻延舟! 他脱掉了自己的外套和毛衣,丢在地上,人躺在她的床上。 楼藏月第一次觉得,他跟牛皮糖那么像,甩都甩不掉,气恼地走过去:“闻延舟!你再装晕试试!” 闻延舟睁开眼,烧是真烧,这会儿的声音,虚弱无力,但都病成这样了,他还威胁她:“那你敢再把我丢出去试试。” 楼藏月窒闷,这才是闻延舟,卑劣独裁,病了还要折腾她! 第394章 心痒 两人互相瞪着对方,过了几秒,闻延舟倦怠地闭上眼,低声说:“乖乖,照顾我,我要是死了,就没有人喜欢你了。” 一句话,就让楼藏月的火气,支离破碎。 这是他第一次,第一次清楚地说,他喜欢她。 这个男人真的很会戳人软肋,从小到大,就没有几个人喜欢她。 父母喜欢她吗?可是她偶尔还会想起,他们当年答应拿她抵债的事。 父母尚且如此,更别说其他人,柳厌只是口头说说,商时序丢下她出国。 一直以来,就没有几个人喜欢她,闻延舟这句直戳她心窝子的话,让她疼到有些麻痹。 可他喜欢她吗?他喜欢的,不是白柚吗? 王八蛋,又骗她。 楼藏月的床上铺了一张毯子,她抓住毯子的边缘,用力往下拽,将闻延舟连人带毯直接拽下床。 床不高,不过砸在地上,应该也有点儿疼,闻延舟皱眉闷哼了一声,但终究是因为身体太不舒服,没有别的动静。 楼藏月自己躺到床上去,不管他的生死。 她为什么要管他的生死? 他心爱的女人,差点害死他妈妈,他各种包庇,现在凭着三言两语,卖个惨,使个苦肉计,她就要算了? 楼藏月闭上眼睛,睡觉。 深夜一片静谧,除了呼吸声,房间无声无息。 楼藏月今天应付了很多人,本就很累,何况还这么晚了,她很快睡着。 只是睡得不深,一直处于半梦半醒。 次日早上,她在闹钟响之前就睁开眼,感觉脑袋也因为没睡好,有点儿疼。 她起床。 闻延舟还在地上。 楼藏月居然真的把闻延舟丢在地上一整夜,不管不顾。 她双腿垂在床沿,低头看了他片刻,到底是伸手,去摸了一下闻延舟的额头。 没有昨晚那么烧了。 体质好就占便宜,都这样了,还能自愈。 楼藏月下了床,赤着脚踩在地毯上,蹲在闻延舟身边,看他苍白的脸。 昨晚她从聂连意的事情,联想到白柚的事情,所以看这个男人哪儿都不顺眼。 睡了一觉起来,时过境迁,又看到他这么“可怜”地躺在她的地上,气就消了很多。 这世上,应该只有她,能让闻延舟睡地上。 楼藏月抿唇,尝试把他搬到床上,但他太重了,她只好将自己的被子搬下来,盖在他身上。 又去找来医药箱,拿出体温计,抬起他的手臂,从他的衣领伸进去,放到他的腋下。 闻延舟处于昏睡,无意间侧头,有些烫的脸蹭过她的手背。 楼藏月心尖痒了一下。 过了三分钟,体温计响了,她伸进去拿出来看,37.8,还是在发烧。 现在都这么高,昨晚烫成那样,肯定更高热……他还真不怕把自己烧出个好歹。 楼藏月皱着眉,又在医药箱里找到退烧贴,贴到他的额头。 还有退烧药,也将闻延舟拽起来吃下。 闻延舟牙齿合得很紧,不肯张嘴,楼藏月有些强硬地顶开。 他被弄醒了,眼底一瞬间变得冷厉,但看到是楼藏月后,神色又变回了顺从,重新阖上眼,张嘴,吃完靠到她身上。 楼藏月给何清打电话,想让她来把闻延舟带走,然后才得知,何清被开除了。 她一下就想到:“是因为你帮我查护工的事,闻延舟生气了,所以解雇了你?” 何清:“确实是我自作主张,闻总最不喜欢手下人自作主张。” 楼藏月既因为她的事连累了何清自责,也因为闻延舟不分青红皂白的行为生气。 “根本就是因为把他最心爱的白小姐供出来,逼得他不得不把人送走,没办法在身边时时照顾,所以他才生气的……” 话还没说完,楼藏月的手臂就被人抓住。 下一秒,她整个人都被拽到地上! 醒来的闻延舟,翻身凌驾在她的身上,楼藏月怒道:“闻延舟!你干什么!” 手机那边的何清听到这个动静,识趣地挂断了电话。 闻延舟低下头,呼吸还是很热:“我只说这一遍,你听清楚。” 第395章 你气我 闻延舟一直以来,就是楼藏月最看不懂的人。 她是最八面玲珑的秘书,也在成年人的社会里混了这么多年,形形色色的人接触过不少,一般一顿饭的功夫,她就能把对方摸个七七八八,然后对症下药。 只有闻延舟,三年了,她还是没办法看清楚。 她以为自己对他,只是可有无可的工具,她走了他眼皮都不会抬一下,他却步步紧逼,非要她回到他身边; 她以为他身边的女人,多如过江之鲫,他想要什么样的都可以被满足,他又说,他只对她上瘾,只想要她; 她以为他对她最多就是征服欲,占有欲,以及有些不甘心而已,他又带她去看火树银花,跟她说新年快乐,喊她乖乖,说我们再试试…… 现在,闻延舟对她说:“我不喜欢白柚。” “……” 楼藏月茫然地躺在地上,身下是白色的地毯,她一头茶褐色的长发蜿蜒着,杂乱着,如同她的思绪,也如同她的灵魂。 不喜欢? 他说他,不喜欢白柚? 楼藏月本能地摇头,她不相信,相信不了,闻延舟扣住她的下巴,让她摇不动。 哑声:“我身边会多了她,是你气我在先。” “……我气你什么?” 她又能气他什么?又有什么能力和资格气到他? 现在看似被他追求的自己,楼藏月都不觉得有这个本事,何况是以前那个,他勾勾手指,她就宽衣解带凑上去的自己。 他口中廉价的女人,有什么本事,气到权势滔天,而且高高在上的闻总? 而且,怎么就成她的错了? 闻延舟手指摩挲着她的下巴,眸深似海:“我是从什么时候冷落你的?” 这个问题似曾相识……想起来了。 是水城,她第一次在他面前犯胃病,他们在酒店的空包厢里,面对面聊了几句。 他问她怎么流产的?她说她被人绑架了,打电话给他,他挂了,所以被撕票了。这句他没信。 之后他又说,他不是因为她不够依赖他,也不是因为他腻了她,所以他才冷落她,找了白柚。 她问他,那是因为什么?他让她自己去想,想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冷落她。 之前她没仔细想过,现在他又提起来,楼藏月皱起眉头。 闻延舟自己说了:“是你流产的半年前,也是距今一年前,去年年底,除夕夜,我在东海岸等你,你去见了谁?” 提到除夕夜,楼藏月脸上有明显的怔忡。 “……” 闻延舟知道她想起来了,他也想起来了,又有些动气,捏着楼藏月的下巴不由得加重。 但在楼藏月因为疼痛皱眉的时候,闻延舟又放开了,她也只穿着睡衣,虽然款式正常,但领口歪了,露出了一截锁骨,随着呼吸起伏。 他深幽地看着身下的女人,然后低头,高挺的鼻梁碰到她的脖颈,她的皮肤很薄,这么近,能看到那些细细的青筋生长在她的血肉里。 他一张嘴就咬下去,没那么用力,嗓音低沉隐忍:“你是我的女人,你做那种事,你要我怎么想?楼藏月,我当时都想掐死你。” 楼藏月不禁抓紧他的袖子,眼神有些散。 难怪。 难怪正月初三,他突然开车去公寓找她,她以为他有什么急事,结果他一言不发把她带回东海岸,一进门就开始弄她。 那天她好几次都要疼死了,还出了点血,他发泄够了就让她滚,连夜都不让她过,她在深夜十二点走出东海岸,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是个妓。 那天之后他对她就冷淡了,出差外出带何清,宴会饭局带赵钿,总之就是不会再带她这个以前时时刻刻都跟他的首席秘书,偶尔有兴趣碰她,也不会温柔。 他就这么冷了她半年,再后来,她意外流产,他收了白柚。 所以,他正月初三的发疯,是从除夕夜开始,气了两天,还是消不了气,所以凌虐她?过了半年还是越想越膈应,所以收了白柚来恶心她? 楼藏月喉咙滚了一下,没有说话,也没什么好说。 闻延舟把咬改成吻,她还听到他在她耳边,嗓音沙哑地质问她。 烧了一个晚上还没好起来的男人,这会儿就跟喝醉了似的,神志不清地喃喃重复一句话。 楼藏月只能当他是烧糊涂了,否则解释不了,闻延舟闻总,怎么会用那么不甘又委屈的嗓音问她。 “你怎么敢的,你怎么敢那么做……” 第396章 挺荤的 “……” 楼藏月抿住了唇,开口,“闻延舟,我不相信你对白柚完全没有感情,一点都不相信,要是没有感情,你会直到现在还在包庇她?” “我妈妈,因为白柚的抢夺,她现在要靠人工心脏维持生命,也因为白柚的暗算,她脑子都不太好使了……我多怕下次回家,她不认识我了,我更怕我下次回家,看不到她了。” “你从我身上起来,我现在一看到你,我就想起,我每次去找白柚讨说法,你都是挡在她前面,你护着她,偏宠她,你说你喜欢我,可是喜欢一个人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这样的。” 闻延舟看着她,看到她眼眶里飘着一层水雾。 就,挺委屈的。 而且她不是第一次用这种眼神看他了。 上次是龙舟厂事件,白柚冤枉她拽了绳子,导致龙舟砸下来伤人,他选择站在白柚那边,还呵斥了她……那三年,他其实没有对她说过重话,唯独那一次,让她闭嘴。 那天她就这样看他,他没有理,而那次之后,她吃再多的苦,受再大的难,都没有再遮掩看着他。 都说爱哭的小孩有糖吃,但——但凡是小孩,哪有不爱吃糖的,不哭了,不过是因为知道哭了也没有糖。 现在又被她遮掩看,闻延舟感觉喉咙又热又疼,抓住楼藏月推他的手,然后说:“没骗你,没包庇。” “那段时间,白柚因为车祸住院,她没有功夫管别的事,也没有渠道知道你爸在监狱打架的事,不是她收买护工。至于到底是谁,你自己想,还有谁知道你爸在监狱打架的事?” 楼藏月清冷地看着他:“我不要反问句,闻延舟,你要我相信你,你就给我答案,别总让我想,总让我猜。” “是闻夫人。” “…………” 怎么会是闻夫人? 楼藏月此时有些混乱。 既因为闻延舟说他不喜欢白柚,也因为去年除夕夜的事被他看到。 还因为他言辞凿凿说收买护工的人非但不是白柚,而且还是一向温柔和善,一口一个“我拿你当女儿”的闻夫人。 她不知道这些事几分真几分假,想着这三件事,走神得厉害,没发现闻延舟的眼神变得不一样。 他开始吻她的脖子,吻她的锁骨,开襟睡衣的纽扣很容易解开,又吻她的肩膀,她的胸口。 闻延舟身体很不舒服,哪里都憋得难受,弄着她,冷声追责:“居然把我丢在地上一整夜,楼藏月,你胆子好大。” 楼藏月对他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只是猛地感觉到身体的异样。 闻延舟的情绪转变那么快,这会儿哑声说:“乖乖,做一次,好想要你。” 楼藏月没那个心情,扣住他的手:“闻延舟,别闹我,我不想被你传染。” 闻延舟有时候挺荤的:“不想试试38度的?” 楼藏月试了。 试了一脚踹开碧云集团总裁的感觉。 闻延舟毕竟还在发烧,被她一脚踹在大腿,也没了心思,只是又吻了她一会儿,重新回到她的床上。 他不愿意去医院,楼藏月只能让他吃她医药箱里的退烧药,好在有用,晚些时候再量体温,已经降到37.2。 楼藏月将他额头的退烧贴撕掉,贴太久了,留了一个白印子,她摸了一下。 闻延舟眼皮抬了抬,沙哑道:“乖乖,自己去吃点东西,别又犯胃疼。” “……你管好你自己就行。”楼藏月收回手,走出房间,在客厅里站了一会儿,拿了手机下楼,去自助餐厅吃早餐。 这边的早餐供应截至十一点,这会儿十点半,她要了一碗面,刚找到座位坐下,就接到沈徊钦的电话。 “沈总。” “你的事情处理完了?” “差不多了。” 沈徊钦:“嗯,那就回公司吧,我最近几天出差在京城,你把年后的工作安排好,下周我们要放春节假期了。” “好的,我下午就回去上班。” 沈徊钦沉吟:“不急在一个下午,明天吧,下午聂家父母应该还会再约你见面。” 楼藏月顿了顿,忽然就知道沈徊钦主动给她打电话的原因了。 果不其然,沈徊钦又说:“答应聂家对你有利无弊,明年上班,你的年薪可以涨5%。” 第397章 为了你 楼藏月抿唇:“是聂家许给沈总什么了吗?” 沈徊钦算是默认。 商人的利益就是交换来交换去,聂家给了能让沈徊钦心动的筹码,所以沈徊钦也加入劝和的行列。 沈徊钦也算厚到,没有用他老板的身份命令她一定要和解,也给了她好处。 这份好处,不只是5%的涨薪,还侧面保证他不会因为她这段时间糟糕的工作表现开除她。 楼藏月吐出口气,都有些感动了,聂家父母为了保下聂连意,全方位无死角地渗透她,软硬兼施,可怜天下父母心。 “沈总,我再考虑考虑。” 挂了电话,楼藏月吃完了面条。 她返回房间,经过前台,顺便交代客房服务,让他们送一份合适病人吃的清淡食物过来。 进了电梯,又接到电话,这次打给她的人,是沈教授。 半个月前,沈素钦特意对她说,他要去进行一项为期一个月的保密性实验,她给他发信息,他能接到,但回复不及时,如果她有急事,不必顾忌,可以直接找沈徊钦帮忙。 所以这段时间楼藏月出事,他是不知道的,但现在打电话来,就应该是知道了。 楼藏月走出电梯,走在走廊,接听:“沈教授。” 跟她猜得一模一样,沈素钦就是方才知道这段时间西城发生这些事,接通第一句话就是:“藏月,对不起。” 楼藏月有点好笑:“怎么都轮不到你跟我说对不起。” 沈素钦沉声:“我现在回西城。” “你的实验还没有做完吧?你不用回来,我这边已经没什么事了,聂家到处找人跟我说和,都开价到一千万了,只要我点头,就是千万富婆。”楼藏月语气故作轻松,拿房卡打开了房门。 沈素钦是聪明的,他也权衡得出利弊,楼藏月猜得出他下一句话会是什么,大概也是劝她接受吧。 劝和的人多了,楼藏月心里都有些麻木了。 进门,关门。 耳朵和肩膀夹着手机,一手扶墙,一手脱鞋,换鞋。 沈素钦冷不丁说:“如果你想起诉,我陪你告到底。” 楼藏月愣了一下,抬起头,手机从肩膀滑落,她手忙脚乱接住,转身靠在墙上。 过了会儿问:“你不觉得,和解才是最佳的选择吗?” “是最佳的选择吗?我没有看出来。”沈素钦温声,“我只觉得你不开心,既然和解会让你不舒服,那就不和解,那句话怎么说来的?不蒸馒头争口气。” 楼藏月噗嗤一声笑了。 她都能想象出,沈素钦说这些话时的神情,一定是推一下眼镜,然后温和弯唇,眼镜链还会轻轻荡漾。 沈素钦轻声重复:“人不就活这一口气。” 楼藏月喟叹:“你们这个实验,是正规实验吗?给沈教授都培训了些什么?怎么沈教授说话都带着一股匪气?” 沈素钦也笑了。 楼藏月突然感觉没那么不舒服了,聂家父母、柳厌、黎星若、乔西西、沈徊钦……直到现在,终于有一个沈素钦,支持她的决定。 沈素钦说:“藏月,想做什么就做,不用有顾虑,我是你这边的,时序也是你这边的。” 楼藏月直起了身:“你说什么?” “抱歉一直没有跟你说,我跟时序其实认识,他也快回国了,他这次,是为了你回来。” “……” 第398章 醋死他 挂了电话,楼藏月还靠在墙上。 之前在洛菲庄园泡温泉,她就听聂连意说过,商时序收购国内一家公司,准备借壳上市,要将他这些年在国外的产业往国内移。 当时她还没有太深入想,现在沈素钦这么说…… 所以他是真的要回来了? 楼藏月后脑勺贴着墙壁,微仰起头,想起去年除夕夜。 让闻延舟耿耿于怀的去年除夕夜,她也见到了商时序。 商时序这几年,偶尔也会回国,她跟他不是完全没有见面。 她的眼神有些悠远,想得很入神,也没注意到房门口的闻延舟。 闻延舟看着楼藏月怀念的神情,这一刻,他很想知道,她在想什么? 没多久,楼藏月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打来的是黎星若。 楼藏月接了:“星若。” 黎星若:“聂家父母刚才联系我,想约你一起吃午饭。” 楼藏月淡淡:“我对着他们吃不下。”但她也没有拒绝见面,“改约在下午三点吧。” 她同意见面,黎星若有点意外:“你改变主意了?” 楼藏月垂眸:“星若,麻烦你准备一份和解书,金额写一千五百万,如果他们同意这个价格,我们就和解。” 黎星若讶然,昨晚她分明非常抗拒,怎么突然想通了? 不过她愿意和解,将这件事画上句号,也是好事,她说好,挂了电话。 楼藏月站累了,转身要去客厅。 然后就看到站在门口的闻延舟。 男人病了一夜,这会儿脸色还是有些恹恹,穿着皱巴巴的衬衫和西裤,站在暗处,周身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郁气。 楼藏月顿了一下才说:“我让客房服务帮你送一份餐,等会儿就来。” 闻延舟问:“你同意和解了?为什么?” “和解本就是最佳选择。” “你又不是刚知道和解是最佳选择,昨晚还不肯,接了沈素钦的电话就肯了?” 他昨晚虽然发烧,但没烧糊涂,她看到他问出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要为聂连意加价多少”,浑身带刺,像被触犯到了逆鳞。 当时他还觉得,楼藏月百分百不会接受和解,他甚至想好了之后要怎么敲打聂家,让他们不敢报复楼藏月。 沈素钦那通电话跟她说了什么,她居然改变了主意。 那么多人劝她都没用,就一个沈素钦来说有用。 他是不是低估了沈素钦在她心里的份量? 闻延舟此刻就是以为,沈素钦那通电话,也是劝楼藏月和解,并且以为,楼藏月是因为沈素钦才答应和解,脸色臭得很。 “你偷听我电话?”楼藏月皱眉。 闻延舟没好气:“你不知道我就在你房间?”他又不是聋子。 楼藏月抿唇,没有理会他,说到底,他早上跟她解释的那三件事,她还是存疑,只是眼下没时间去细想。 她越过他进房间,画个妆。 闻延舟走到她的身后:“别和解了,不用怕聂家,我在,他们动不了你。” 楼藏月从镜子看他:“你是为了跟沈素钦赌气,还是真的支持我不和解?” 闻延舟回的是:“我只是看不惯你为了谁委曲求全,忍气吞声。” 楼藏月说:“我在你面前,委曲求全,忍气吞声的时候还少吗?” 闻总呵声:“现在是我对你委曲求全,忍气吞声。” 楼藏月:“……” 她没再理他,继续化妆,中间听到门铃响了,闻延舟走出去开门,应该是送餐的。 收拾完出来,闻延舟在客厅吃饭。 楼藏月没打招呼,直接出门。 她要去跟黎星若吃午饭,以及商量和解的事。 她这种完全无视他的态度,多多少少让闻延舟心里不太舒服。 以前的楼藏月,不是这样的。 闻延舟顿了一下。 他居然,开始怀念他们的以前了。 他没表情地吃完了米粥,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沈素钦现在还不够忙,让他再忙一点。” 忙得没时间再找楼藏月。 那边的人应了是,然后:“国外那位包了机,后天回国。” 闻延舟眼睛眯了起来,嘴角一哂:“那就让,他回不来。” …… 楼藏月和黎星若约在餐厅,吃着午饭谈事情。 黎星若忽然想到什么,从包里拿出一盒药,抠了两片,就着柠檬水吞了。 楼藏月关心:“身体不舒服吗?” 黎星若没有避着她:“避孕药。” 叶赫然特别想让她生孩子,她不知道他存着什么心思,但他那份协议不签,她绝对不怀孕。 第399章 怀上孕 酒店房间里,闻延舟打电话让人送来更换的衣服。 他这场病,倒也不算突如其来。 早在奉贤镇的时候,他就感觉有些不舒服,又为了楼藏月从申城连夜来到西城,终究是在淋了一场雪后发烧了。 他对着全身镜穿上衬衫,修长的手指一颗颗扣上衬衫的纽扣,深邃立体的五官一片清冷,完全没有了在楼藏月面前,那副无赖的样子。 是,他昨晚能在楼藏月房间过夜,靠的只是他的无赖,实际上,楼藏月并没有对他完全释怀。 以前那些事,导致楼藏月对他的心结很重,他们的和好也脆弱得像一张纸,元旦那几天培养的好感,一个白柚就毁个干净,她现在又对他竖起高墙。 真是报应。 烦烦地穿上外套,闻延舟走出房间,按电梯。 然后就跟从楼上下来的叶赫然遇到了。 叶赫然放下手机,有点意外:“舟儿,你不是回申城了?” 闻延舟眉头飞快皱了一下:“昨天过来的。” 叶赫然瞧着他的脸色不太好:“你真病了?去医院了吗?” 闻延舟面不改色:“已经没事了。” 叶赫然若有所思地打量他。 闻延舟站姿笔挺,八风不动。 叶赫然想明白怎么回事,眉毛高高扬起来:“啊……哦,你是故意仗着自己生病,来找楼秘书求和的?可以啊我的舟,你现在连卖惨的招数都用上了。” 他跟闻延舟认识二十几年,没见过他这样低三下四,他不是岫钰这个“知心哥哥”,他只会取笑,乐得不行,“楼秘书有一手啊,你居然都做到份儿上。” “……”闻延舟又怎么会告诉他,哪怕他做到这个份儿上,楼藏月也没有被他拿下。 多多少少有点恼羞成怒了,鬼知道会遇到他,反唇相讥,“黎星若也没跟你好。” “这有什么,等她怀孕就老实了。”叶赫然双手抱胸,噙着笑怂恿,“舟儿,你也可以试试这一招,让楼秘书怀孕,保证她服服帖帖。” 闻延舟眼神不善地瞥了他一下:“你有给我提建议的功夫,不如去问问,聂家这次请的律师是谁。” 电梯到了一楼,闻延舟脚步不停地走了。 叶赫然一点都不关心聂家请的律师是谁。 黎星若虽然不是一个合格的妻子,但确实是个很厉害的律师,华南地区没几个律师是她的对手,她稳赢。 再说了,胜诉败诉,也跟他没关系。 比起这个,他更想找人一起笑话闻延舟。 从电梯走出酒店的这段路,他就把电话打给了岫钰。 岫钰听完也是笑,叶赫然就挺纳闷:“他怎么突然看上楼秘书?” 岫钰在办公室里,转着钢笔,一副早已洞悉的悠然:“他不是‘突然看上’,是一直就看上楼秘书,他自己没意识到而已,大概是发生这么多事后,总算想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了吧。” 叶赫然摸摸下巴:“他那个‘菩萨心肠’的继母都开始蠢蠢欲动,他不留在申城坐镇,在这个节骨眼,为了追楼秘书跑来西城,楼秘书比公司还重要?舟儿跟你一样是个恋爱脑?” 岫钰:“……” 岫钰:“忙,挂了。” 叶赫然走出酒店坐上车,随口问开车的秘书:“聂家请的律师是谁啊。” 关于黎星若的事,叶赫然的秘书都会帮他留意,利索回答:“吴慈生。” 叶赫然原本还乐呵乐呵地吃闻延舟的瓜,猛地听到这个名字,眼皮一下抬起来:“你说叫什么?” 秘书以为他没听清:“吴慈生,周吴郑王,慈悲的慈,生路的生。” 叶赫然磨了磨后牙,皮笑肉不笑:“够了老子知道他名字怎么写。” 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是他老婆的前男友。 真行,黎星若居然一点儿都没跟他提。 难怪闻延舟让他去问聂家的律师是谁。 第400章 耽误你了 楼藏月懒得挪地方,就在中午跟黎星若吃饭的餐厅跟聂家人见面,只是从室内挪到室外的遮阳伞下。 元旦假期结束,大家都恢复正常工作,街上有些冷清,楼藏月无端想起元旦夜晚,跟闻延舟手牵手,走在热闹的街上,去评弹馆听戏的事,有点儿走神。 直到对面的椅子被拉开,她才回魂,下意识看过去。 天空又飘起小雪,坐下的人是闻延舟。 他已经没有昨晚和早上那副病恹恹的样子,换了一身整齐昂贵的西装,从领口到袖口,每一处都是精致而熨贴,看起来,又是那个高不可攀的闻总。 楼藏月顿了顿:“闻总带病来给我压场?受宠若惊,不过我有黎律师就够了,她去公证处拿材料,很快就会回来,您要是没有别的事,就回申城吧,年底公司那么忙。” 以前她在他身边,每年年底,都是他最脚不沾地的时候,哪有那么多闲工夫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何清工作上没出过大错,你别真的开除她,她能帮你。” 闻延舟听她主动跟他说话,薄唇轻弯:“关心我生病?关心我公司?关心我工作强度太大?” 楼藏月端起咖啡:“我只是自责何清被我连累而已。” 闻延舟淡淡:“知道心疼别人,不知道心疼自己,明明就不想和解,偏要委屈自己,忍着恶心答应。” 楼藏月有些好笑:“我不和解的时候,你们轮番劝我,现在我答应和解,你又不希望我和解?” “冤枉我上瘾了?自己好好想想,我从头到尾,跟你提过一句和解有没有?我甚至没有跟你聊过这件事。”闻延舟招手,示意服务生也给他一杯咖啡。 楼藏月仔细一想,他好像……是没有提过。 他只是在聂家父母恐吓她的时候,出来给她撑腰。 闻延舟呵声:“我不干涉,是因为我觉得,和不和解都是你自己的决定,也因为无论你和不和解,我都可以保你全身而退,你倒好,要因为沈素钦和解,楼藏月,你别太会气我。” 楼藏月握着咖啡杯的手紧了一下。 这种误会,存在着也没什么意义,她抿唇,“沈教授也没有劝我和解,和解是我自己的想法。” 不料听到这句,闻延舟的眼睛反而眯起来。 如果是因为沈素钦劝了,她答应和解,他还只会介意沈素钦对她的影响力不小,但如果沈素钦都没有劝,那就是别的因素改变她的想法。 楼藏月放下咖啡杯,闻延舟的手突然横过桌面,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沈素钦是不是告诉你,商时序要回来了?” 楼藏月目光一闪。 这个轻微的变化被闻延舟捕捉到了,还真是! 他眼眸极速冷下来,“你因为商时序要回来了,没心情再跟聂家纠缠,所以才答应和解,解决这些麻烦事?” 他的力道不轻,楼藏月皱眉:“闻延舟,你抓疼我了。” 闻延舟突然觉得她那句关心也有意思得很:“赶我回申城,我也是你的麻烦?我耽误你了?” 楼藏月抿唇看着他,闻延舟冷笑一声,松开她,倏地起身,服务生才送来咖啡,他看都没看,直接走了。 楼藏月看着他清凛的背影,从肺里吐出一口浊气。 她答应和解,主要是因为,过了一个晚上,她没有昨天那么上头,加上闻延舟解释护工不是白柚收买指使,她的怒气降下来,连带着对聂连意也没有那么恨了,重新理性看待这件事,和解确实是最佳选择。 商时序是影响了她的心情,但不是决定性因素……算了。 她不用跟他解释。 三点整,聂家父母和柳厌一起到了餐厅。 当他们看到和解书上的金额后,聂母拍桌而起:“小贱人!你这是狮子大开口!你这是敲诈!你这是勒索……” 柳厌一句话结束争端:“成交。” 第401章 他在卖乖 一手签字,一手交支票,还走了公证,这件事就算到此结束。 聂家父母走后,柳燕一秒切换回楼藏月这边的人,笑盈盈说:“咱们找个地方庆祝一下呗,今晚我请客,还是去浮生若梦吧。” 楼藏月和黎星若都婉拒,他们三个一起去玩?这算什么搭配?不伦不类的。 “嫌人少啊?”柳厌拿出手机,“多大点事儿,我多叫几个!” 他这个态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楼藏月派到聂家的卧底,哪有赔了一大笔钱还这么兴高采烈,张罗着要庆祝的? 但他都这么张罗了,楼藏月和黎星若也就只好跟着去了,就当作一起吃顿饭吧。 柳厌叫来的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看着成熟又斯文的男人,楼藏月不认识他,而黎星若一看到他,明显怔了一下。 柳厌自然介绍:“吴慈生,我朋友,本来是想找他代理连意的案子,既然用不上了,那就一饭泯恩仇吧。” 吴慈生相貌英俊,但看面相,就知道是深藏不露那一款,他分别跟楼藏月和黎星若握手。 在握住黎星若的手的时候,不动声色地多停留了几秒,黎星若动了一下,他才微笑松开。 他们围着一张大圆桌坐着,柳厌翘着二郎腿,随意随性:“吴律师也是华南地区有名的刑辩律师,黎律师以前知道他吗?” 黎星若面色平淡:“听说过。” “交过手吗?” “还没有这个机会。” 吴慈生微微一笑:“我希望以后都没有这个机会,跟黎律师成为对手,我舍不得。” 黎星若冷漠地抬起眼。 吴慈生漫不经心补充:“我怜香惜玉的。” 柳厌哼笑拆台:“得了吧老吴,你当我不知道你那个律政界‘玉面阎王’的外号啊?” 吴慈生人如其名,笑起来是挺“慈悲”的。 黎星若平时话就不多,今晚话似乎更少了。 楼藏月注意到了,想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不舒服的话就先走,这顿饭不是必须吃。 柳厌忽然凑过来跟楼藏月说话,刚好这时,包厢门被打开,服务生来上菜,楼藏月眼角余光瞥见,跟着服务生一起进来的,还有下午甩脸走人了的闻延舟。 楼藏月不认为柳厌会把闻延舟也叫来,多半是闻延舟知道他们在这里吃饭,所以自己过来。 偏巧这个时候,柳厌整个身体都朝她这边倾,再她耳边说:“藏月,连意说想见你,有话跟你说。” 聂连意要见她?楼藏月一愣,看向柳厌。 她的眼睛好看,有点发呆地看人的时候,无端就有几分深情的意思。 闻延舟进门就看到这一幕,冷着脸过去,直接一脚踢在柳厌的椅子。 椅子带着轮子,柳厌一下就连人带椅滑远了。 柳厌双腿着地,停下移动,脸上笑意没变,就是看着不善了很多:“闻总不请自来就算了,还想动手啊?” 柳厌被踢开,楼藏月身边空出了位置,何清——何清跟着闻延舟进来的,将一张椅子搬到那个空位。 楼藏月惊讶又惊喜地看着何清,闻延舟让她回来了? 何清放好椅子,对她微微一笑。 闻延舟施施然坐下:“哪里,我只是跟柳总开玩笑。” 柳厌皮笑肉不笑:“不好笑呢。” “下次不开。”敷衍回了他一句,闻延舟对楼藏月说,“我在酒店等你,你没回来。” 他下午起身就走的样子,楼藏月还以为,他已经回申城了。 闻延舟低声:“我让何清回来了。” 楼藏月诧异地看着他,怎么感觉,他这句话,像是在卖乖? ——我听你的话,让你想回来的人回来了,我做得好吧? “……” 第402章 她太难哄 饭局过半,楼藏月接了家里保姆的电话,便到包厢外接听。 保姆说楼父这两天突然酗起了酒,每天都喝得大醉,楼母劝不动也管不了,怕出事,问问她怎么办? 楼藏月离开奉贤镇那天,就感觉楼父的情绪有点儿不对,怎么还酗起酒了? 她皱眉,担心的是楼母为他操心,回头她的身体又会不舒服。 “他明天醒了,你给我打电话,我跟他说说。” 保姆回了好。 楼藏月挂了电话,回到包厢,结果发现,这一会儿功夫,包厢内只剩下黎星若和何清,另外三个男人都不见了。 “他们呢?” 黎星若简言意骇:“抽烟、接电话、上洗手间。” 楼藏月回到自己的位置,目光越过两个空座位,问何清:“你刚从申城过来吗?” 何清回答得很有技巧:“对,我送白小姐登上去瑞士的飞机后,就来了西城。” 送白柚去瑞士?楼藏月微微一怔,何清低声:“白小姐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楼藏月盛了一碗汤,慢慢地喝着,有些没想到闻延舟会舍得将白柚送出国。 这也是他“卖的乖”?送走之后,他以后就不会再管白柚了?送得这么远,没有不舍得,白柚真的只是他找来气她的?他真的没喜欢过白柚? 楼藏月心情算不上好,也算不上不好,大抵就是被她介意了那么久的人,居然如此无足轻重,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好生可笑。 白柚走了,她既觉得便宜她了,又觉得“这个人终于消失了”。 看了眼包厢门,三个男人还没回来,她想到什么,转去问黎星若:“你跟吴律师认识?” 黎星若并不意外楼藏月看得出来,她的洞察力一直很好,也没有隐瞒:“他是我前男友。” 原来是这层关系……楼藏月抿唇:“我这两天,其实有一个疑问。” “嗯?” “聂家好像不知道,聂连意就算被判刑,也很可能只是缓刑?”如果他们早就知道,绝对不会花那么大的价钱买她的和解书。 毕竟缓刑就等于不用坐牢,那么取不取得她的和解,并没有那么重要。 黎星若顿了一下:“只有一个解释——吴慈生没有告诉聂家。” 这种行为,某种程度上,就是帮着他们坑聂家人,吴慈生是聂家高价请来的律师,为什么要这样阳奉阴违? “因为你?”楼藏月只能想到黎星若的感情纠葛。 黎星若却毫不犹豫摇头:“我跟他已经分手很多年了,没有联系过,不可能是因为我。他要么就是没预判到缓刑的结果,要么就是因为别的事。” 她都这样说了,楼藏月自然是信的,只是黎星若又回视她,“你不出去看看吗?我怕闻总和柳总起冲突。” 他们那种身份,应该不会吧……但楼藏月也不是十分肯定,犹豫了一下,起身出去看看。 · 柳厌打完电话转头,就看到点了根烟的闻延舟。 柳厌嘴角噙着笑:“闻总以前对楼小姐,要是也有这么上心,那估计也没我什么事了,但现在,我觉得楼小姐可能接受沈教授,也可能接受我,就是不太可能再跟你在一起,有句话叫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闻延舟眸光微冷:“我应该跟柳总说过,楼藏月是我的。” “是说过,但也要尊重当事人意愿,我看楼小姐对你没什么意思,那咱们就各凭本事。” 闻延舟薄唇间吐出烟雾,烟雾模糊了他深邃冰凉的眉眼,表面看不出情绪,但心里难免会想,他这么自信,是不是楼藏月给了他,他们有可能的信号? 他修长的手指弹掉烟灰,习惯了楼藏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也习惯了用手段迫使楼藏月不得不屈服,闻延舟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个女人原来这么难哄的。 他做得还不够? 柳厌本来要回包厢,想起什么,又回头:“闻总在奉贤镇,应该见到楼志海了吧?他有没有说‘三千亿’的事儿?” 闻延舟语气冷淡:“不是要各凭本事?” “这个可不能各凭本事,已经太久了,大家都开始没耐心了。”柳厌低声,“而且我最近听说,继承菲洛集团的商时序是楼小姐的初恋?他最近也要回国了,我总感觉他可能会妨碍到我们……我们要不要先下手为强?嗯?” 闻延舟抬眸,乌黑的眼底掠过一抹肃杀。 第403章 没做措施 楼藏月听到前面的转角,传来男人低沉的说话声,直接走过去。 然后就看到闻延舟和吴慈生并肩站着,各点着一根烟,看相处的气场,似乎是熟人? 听到她的脚步声,两个男人一起转头。 吴慈生知道楼藏月是来找闻延舟的,礼貌地颔首,算是打过招呼,而后就先进去了。 闻延舟掐掉了烟,朝她走去:“怎么出来了?” 楼藏月有些疑惑:“你跟吴慈生认识?” 闻延舟漫不经心:“还记得在商家游轮,跟你一起打牌的那个吴总吗?” “记得。” 那天麻将桌上四个人,西城沈家的风投大佬沈徊钦,申城闻家的资本大鳄闻延舟,宋城柳家的地产大亨柳厌,容城吴家的科技巨头……吴? 楼藏月讶然地挑眉,是吴慈生的这个吴? 闻延舟将她几缕飞到眼前的碎发别到耳后,指腹触摸到她细嫩的肌肤,眸色深沉:“吴慈生是吴总的堂弟。” 楼藏月脑子里的那根线瞬间连了起来:“是你让吴慈生不要告诉聂家,聂连意最多只会被判缓刑?” “所以我说,无论你答不答应和解,我都有办法让你全身而退。” “……”他好像在她背后做了很多事情,而且都不主动说的,比如帮她妈妈请来国外的医生,比如早早就在聂家埋下“卧底”。 闻延舟微微弯腰,和她的视线平行。 磁性的嗓音刻意放慢速和低沉后,听起来像大提琴在耳边缓缓奏响,拉动心弦:“还和解吗?” 楼藏月不由自主地往后躲:“钱都收了。” 闻延舟轻声哼笑:“你都敢对我出尔反尔了,还怕区区的聂家?毁约算了。” 好不讲理。但楼藏月的嘴角忍不住一弯。 看到她总算又肯对他笑了,闻延舟喉结滚动,就想去吻她那个浅浅的梨涡。 楼藏月看到他倾近,下意识后躲。 闻延舟落了空,但也没有退开,就这么眸色暗沉地看着她,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念头。 那念头太直白了,他昨晚那句“好想要你”又从脑海里窜过,当时听的时候没什么感觉,现在搭配他这个眼神,楼藏月身上炸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男人,尤其是跟自己有过很多次肌肤之亲的男人,这样充满欲||望地看着她,侵略性直逼眼前,楼藏月承受不住地落荒而逃:“……我吃完了,先走了。” 闻延舟低头一笑,双手插兜跟上:“我跟你一起走。” 他就在她身后,离她不远不近,脚下的影子覆盖着她,楼藏月鬼使神差地想起了一些别的“覆盖”,如芒在背,忍不住转身推开他。 “……你别跟着我,你回申城。” 闻延舟抓住她手,将她拽到自己怀里,他不用香水,清冽的雪味和成熟男性的荷尔蒙一起围绕她:“你在这里,我就跟你在这里。” 楼藏月知道他什么目的,抿唇:“我没打算跟你和好。” 闻延舟从容:“我还没怎么追,你怎么就确定,你最后不会被我追到手?” “……”楼藏月不知道该回什么话,挣开他的桎梏,加快脚步。 就是被他跟得有点晕头转向,去到停车场才想起来,她没有车,要掉头去马路边打车的时候,被闻延舟单手拉住,他另一只手解锁了迈巴赫:“乖乖,上我的车。” “不上。” “上一个。” “不上。” “上啊,很舒服的。” “……”后知后觉似乎被调戏了,楼藏月恼怒地瞪他,闻延舟忍不住的笑声响遍停车场。 最后楼藏月被他缠得没办法上车了。 而让了一步的后果就是被他变本加厉地得寸进尺。 上了车就要一起进酒店,进了酒店就要一起进房间,进了房间就要吻她,要摸她,要她喊他阿延。 楼藏月躲不开,只能捂住他的嘴:“……你别说了。” 闻延舟做那种事也不喜欢太多话,提起她双腿放在自己的腰上,他用额头蹭着她,也用某处蹭着她,楼藏月眼波水雾含情。 她这会儿其实还不太愿意跟他做这个,总觉得他这些示好里陷阱重重,想要推开,但已经太晚了。 房间里没有计生用品,所以闻延舟也没有做措施。 第404章 送你戒指 窗外的夜色,浓稠得没有一丝光亮,冬风夹着小雪,从窗缝吹进来,微微的寒意却没能驱散室内的湿与热。 楼藏月从被子里伸出一条白皙细嫩的胳膊,想去开床头灯。 男人就又压上她光裸的后背,亲吻她后颈,在她控制不住战栗时,变本加厉,沿着脊椎一路轻吻下去,直到她的腰窝。 楼藏月趴在枕头上,怕痒地蜷起来,转身要推开男人,闻延舟干脆十指紧扣住她的手,放在枕头两侧,低头跟她接吻。 楼藏月不自在地觉得,闻延舟有点儿……有点儿黏黏糊糊。 昨晚生着病来找她像流浪狗,这会儿又像只黏人的金毛犬。 她本来不想跟他再做一次,被他这么一下一下磨蹭着,又无法自控地沉沦进去。 闻延舟动着她,在不亮的光线里,看楼藏月失去平时的冷静和平淡,想起那天AAA打电话问他,追到楼藏月了吗? 他没回答,AAA就知道他没追到,于是又给他出主意:“我的哥哥,你听说过一句话吗?告白是小孩子才做的,成年人请直接勾引,勾引的第一步,抛却人性,变成猫,变成老虎,变成被雨淋湿的狗狗。” “什么意思?” “就是示弱卖惨装可怜,找准时机吃干抹净。” 好像真的有用……闻延舟轻微勾唇,将楼藏月从床上捞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趴在自己肩上。 这个姿势太深±入,楼藏月神智颠倒,大脑一片空白,如同坠入深海。 在溺水般的沉沦里,她隐隐约约听到他在她耳边,沙哑道:“乖乖,我买个戒指,戴在你手上吧。” “……”楼藏月没有回神,眼神朦胧地看着他,片刻之后才猛地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睁大了眼睛。 他是说,戒指? 什么戒指?普通的首饰?还是……求婚?结婚? “……”楼藏月一瞬间呼吸失序,她不知道他只是被情±欲支配,随口一说,还是真的有什么打算? 她不敢去面对那个结果,在他结束后,匆匆推开他:“……我去洗澡。” 闻延舟快速抓住她的手,乌黑的目光注视着她:“我跟你一起洗。” 楼藏月抽回手:“你回自己房间吧,我今晚要一个人睡。” 然后砰地一声关上了浴室的门。 闻延舟盯着紧闭的玻璃门,舌尖抵住脸颊,呵笑——做完就被她赶走,还真像她的炮±友。 …… 浮生若梦这边,黎星若在包厢里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楼藏月回来。 何清道:“楼秘书应该跟闻总走了。” 黎星若明白地点头:“那我也先回去了。” 她起身走出包厢,先去了一趟洗手间。 不料洗完手出来,就看到靠着墙抽烟的,吴慈生。 黎星若神色没有变化,目不斜视地从他面前经过。 吴慈生缓缓吐出一口烟雾,喊她:“星若。” 黎星若脚步下意识停下,吴慈生轻笑:“还跟以前一样,我一喊,你就停住。” 黎星若眉尖轻微蹙动了一下,很快恢复平整,头也没回,大步要走。 吴慈生就掐灭了烟头,长臂一伸将她拽过来,摁在墙上,不由分说地朝她的唇吻下去! 黎星若立刻侧头避开,而后也不留余地,直接提起膝盖撞向他的要害! 这一手迫使吴慈生不得不放开她快速退后。 黎星若从包里抽出一张湿纸巾,一边擦拭被他抓过的手腕,一边淡漠地看着他。 “难怪吴律师可以这么没有职业道德,明明代理着聂家的案子,却没有充分告知聂家,这个案子最多只会被判缓刑,原来还真是一点都不懂法——需要我告诉你,公众场合猥亵妇女,应该怎么判吗?” 说完,她将湿纸巾丢进垃圾桶,仿佛他是什么脏东西。 第405章 只有丧偶 吴慈生看着她冷漠的眉眼,却是从容地微笑:“你生气了?你还在乎我,我们在一起七年,我比谁都了解你,如果你不在乎我,不会因为我碰你一下就这么大反应。” 他语气温柔了很多,“星若,我跟她分手了,我们重新开始吧。” 黎星若没有表情:“我跟叶赫然虽然没有办婚礼,但知道我们婚姻关系的人不少,怎么吴律师没有听说过吗?” 吴慈生不信她对他们七年的感情没有任何留恋,沉声:“星若,我已经给你台阶下了。” 黎星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叶赫然就突然出现,一脚踹向吴慈生:“我他妈还给你脸了勾搭我老婆!” 这一脚吴慈生没来得及避开,黑色西装上就多了一个脚印。 吴慈生抬起头,面容倒还算斯文沉静:“叶赫然,你娶星若是因为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老婆?你在跟我宣誓主权?她喊我老公的时候,你还只是一个刚上大学的弟弟。” 吴慈生想到什么,冷声一笑,“有意思,你是从什么时候对星若有心思的?难怪那次我陪她去大学给你送东西,你对我那么深的敌意,小屁孩,龌不龌龊?她是你小姑姑。” 叶赫然平时是一个嬉皮笑脸的人,很少脸色这么难看,骂了一句“草”就又挥拳朝吴慈生打去。 吴慈生这次没再让着他,两人就在会所的走廊上,拳拳到肉地打起来。 黎星若喊了一声:“叶赫然。” 叶赫然没有停下,她也没有过去给两个大男人拉架的兴趣——一不小心还有可能打到自己,既然喊了一句他没有听话,黎星若也没有理了,转身离开。 他们想打,就继续打。 叶赫然看到黎星若走了,也懒得跟吴慈生纠缠,他的身手到底是比吴慈生这个斯文人好,揪住他的衣领掼在墙上,神色桀骜又阴狠。 “吴慈生,老子就实话告诉你,我确实早就看上我家小姑姑了,而且绝对比你知道的还要早!那又怎么样?她现在已经是我名正言顺的老婆!” 吴慈生都要挂不住斯文的假面具了:“每年结婚又离婚的夫妻还少吗?我同事每天都要接十起八起这种案子。” “你放心,我跟她这辈子只有丧偶,没有离婚。”叶赫然一把丢开他,“你再敢出现在她面前,我不介意知法犯法。” 说完他转头就追上黎星若。 吴慈生蹭了一下嘴角的淤血,表情也冷漠了下来。 …… 黎星若在会所门口打到车,刚坐上去,车门还没关,叶赫然就跟着挤进了后座。 黎星若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叶赫然也没吭声,他打了一架,额前头发垂下来,更多几分难以管教的少年气。 他直接从她包里抽了好几张湿纸巾擦手,嫌弃得要命。 出租车开到酒店,黎星若下车。 叶赫然盯着她窈窕的背影,薄唇紧抿,表情明显憋着什么,一直到进入房间关上门,他终于不忍了,直接将她推到墙上,一条腿强势地挤进她双腿之间。 他逼问着她:“什么意思?想跟吴慈生旧情复燃?你是不是忘了你是有夫之妇?” 黎星若后背贴着冰冷的墙,嗓音清晰清冷:“我刚才就看到你的大衣衣角,你早就来了,吴慈生跟我说的话,你从头到尾都听到了。” “既然听到了,那就应该听得出,我已经拒绝他了,是他纠缠我,那么你这句‘旧情复燃’,是从何说起?” 她可是律师,辩证思维很强,才不会掉入他的自证陷阱里。 “你!”叶赫然说不过她,干脆动手捏住她的脸颊,直视她的眼睛,她被他看到,她跟前男友肢体接触,语言暧昧,为什么还能这么冷静? 她就一点都不怕他误会什么吗?是太相信他,还是……太不在意他? 第406章 出去滚出去 叶赫然紧紧盯着黎星若。 黎星若掰开他的手,淡淡的:“如果你只是闲着没事,想要找茬,请去找有空的人,我还有案件资料要看。” 叶赫然被她这副不在乎、不在意的样子气得不轻,抓紧了她的手:“你是律师,我说不过你。” 他提起膝盖直接顶进她的裙子,一句野蛮的“我±操±死你”说出口,就直接低头,狠狠撕咬她的唇。 感觉到他这场情±事,不会是一般的做做就结束,黎星若情绪终于有波动,想要抓住他的手:“叶赫然!你别发疯!” 叶赫然就疯给她看了! 他抓住她的双手按在墙上,另一只手将她的A字裙推高到腰间,她到底知不知道,她这个身材穿这种职业套装有多惹人,吴慈生那个老男人,看她的眼神就没规矩过! 叶赫然负着气,粗鲁地将她的丝袜连同小裤一起扯下来! 黎星若所有的抵抗都被控制,根本无从反抗,他甚至没回房,直接就在入口的玄关处。 叶赫然平时跟她做,都很耐心让她舒服,今天却有些不管不顾:“我让你喊我老公,你死活不肯,原来是想留着喊吴慈生,我才是跟你领了结婚证的男人,我才是你老公。” 黎星若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没有任何准备,她疼到极致,连带着呼吸也断断续续,“叶赫然你——” “如果不是他出轨学妹,你现在是不是已经是他的妻子?是不是?你们在一起那么多年……那么多年……” 黎星若只顾着疼,根本没空去听他语气里有多不甘。 抵抗无效后,为了不让自己伤上加伤,她只能放松自己,随便他发±泄。 这是黎星若做过最狼狈的一场。 后来结束,黎星若那套整齐的小西装已经不能看了,她身上也是一片狼藉,哪里还有平时高冷御姐范儿的黎律师的样子? 叶赫然出了气,理智恢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过了,咽了下喉咙,又是讨好地跟她接吻,卖弄技巧让她舒服,又是抱她去清洗,帮她换干净的睡衣。 黎星若推开他献殷勤的手,嘴角有点破皮,显得红唇愈发性±感,嗓音硬邦邦:“你是刚知道我跟吴慈生在一起过吗?翻这些前尘往事有意思吗?” 叶赫然就是一时气上头没忍住:“老婆……” “我不仅没有过问过你以前的私生活,我甚至连你婚后的私生活都没有干涉过,我说了,我们之间是各取所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么过下去,你要是再这么不知道分寸干涉我,我会觉得你很麻烦。” 黎星若不喜欢麻烦,真的觉得麻烦了,她会选择彻底结束麻烦。 叶赫然听得出她离婚的意思,舌尖抵住腮帮,忽然也笑了:“是,你没干涉过我的私生活,我跟哪个小明星小网红一起出入酒店你都不在意,你就没把我当成你老公过,当然大度了。” “出去。”黎星若动一下就感觉腿间疼,终究还是忍不住动了怒,“滚出去!” …… 叶赫然被赶出房间,点了根烟狠狠抽一口,下楼,想去前台重新开一间房凑合一夜,又觉得没意思。 他还是想跟黎星若在一起,等黎星若睡着了,他再溜回去。 叶赫然无处可去,听说酒店一楼有清吧,就过去打发时间。 也是巧,居然看到闻延舟一个人坐在吧台。 叶赫然立刻就忘了在黎星若那儿受的气,有些幸灾乐祸地走过去:“舟儿,你也被楼秘书赶出来了?” 第407章 借她的药吃 闻延舟看了他一眼,懒得回他话。 他抿了口酒,清吧迷离的灯光下,他神色不清不楚。 叶赫然拿他当难兄难弟,打了个响指,示意调酒师也给他调一杯,啧了一声:“这些女人怎么都这么难搞?” 他拿出烟盒,递给闻延舟一根。 刚点燃,吧台那边,就冷不丁传来两个男人的对话声:“不了不了,最近在备孕,烟酒都不能碰了,我喝柠檬水就行。” 听到这句,原本边喝酒边抽烟的两个男人,都微妙地停顿了一下。 然后又微妙地同步掐掉了烟。 …… 闻延舟确实不可能一直留在西城,他第二天跟楼藏月吃了早餐,就带着何清回申城。 楼藏月没有送他,自顾自在座位上吃东西。 黎星若进入餐厅的第一眼就看到她,拿了餐,在她对面坐下。 两人聊了几句,虽然和聂家和解了,但案子还没完结,黎星若还得继续跟进。 楼藏月吃着吃着,想起什么,轻咳了一声:“星若,你那个药,还有吗?” 她和闻延舟,昨晚没做措施,她上次看到黎星若吃,讨两颗,省得跑一趟药店。 黎星若挑眉,从包里拿出药,掰了两颗给她,随口问:“你跟闻总已经和好了?” 楼藏月也不知道该怎么界定她和闻延舟现在的关系,摇摇头没回答,黎星若很识趣,没再追问,自己也吃了两颗药。 昨晚的叶赫然,跟恶犬似的,当然也没戴。 吃完早餐,楼藏月正式回到沈氏上班。 沈徊钦虽然还没有从京城出差回来,但她还是因为年底工作多,忙得连轴转,这一周一转眼就过去。 这期间,闻延舟经常给楼藏月发信息。 说他派人去她家看过,他爸不酗酒了,瘸腿也好了七八成;又说他咨询了乔琳医生,楼母反应迟钝的病情并非不可逆转,她会专门为楼母制定治疗方案。 楼藏月并不是每条信息都回复,但他为她做的事,她都会回一句谢谢。 夜深人静时,闻延舟甚至会发来一句:“乖乖,想起你穿旗袍的样子了,你什么时候回申城?我想要你了。” 楼藏月以前从来不知道,这个男人居然会在微信里说这种东西…… 很奇怪,明明不是单纯少女了,也不是容易被撩到的性格,但看着他那三个字,楼藏月还是在这个夜里,感觉身上哪里有些微妙感。 她匆匆把手机塞进枕头下,没有回复他的调情。 今年的最后一个工作日结束,临近下班,楼藏月接到黎星若的电话:“聂连意的案子赶在年前结案了,我送去公司给你,你今晚请我吃饭。” 楼藏月莞尔,想了想:“我们去蹭别人的饭吧。” “嗯?谁的?” “聂连意的。” 这个星期,不止闻延舟经常给楼藏月发消息,聂连意也经常发。 她想跟她见面。 楼藏月本来不想理她,但她昨晚的信息里,有一句话,引起了她的兴趣。 “楼藏月,我真的好嫉妒你,你为什么能得到他那么多年的喜欢?你凭什么?我恨死你了,你抢了我的东西。” 她口中的“他”,是谁? 第408章 他只喜欢你 黎星若一开始以为她只是开玩笑,没想到楼藏月还真带她去跟聂连意吃饭。 她们先到,等了一小会儿,聂连意才带着保镖姗姗来迟。 她从门口一路走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楼藏月,楼藏月回视她,两人的目光在对视间不断拉近,楼藏月是有些意外的。 也就大半个月,聂连意竟然憔悴了那么多。 她本身的长相游戏异域感,眼窝深邃,是很吸睛的浓颜系,然而现在脸上瘦得没几两肉,哪怕化着精致的妆容,也难掩脱相了的事实。 才二十几岁,就已经有些老态了。 相比之下,楼藏月在小西装外加了一件薄荷绿色的外套,她皮肤白,这种颜色撑得起来,聂连意就像明珠旁边的沙砾,毫无光泽可言。 聂连意最接受不了自己比不上楼藏月,眼神愈发冰冷,刚刚坐下,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讥诮:“我还以为你不敢来呢。” 楼藏月诚实地点头:“被你算计过一次后,我确实不敢,所以我带了律师,选的餐厅也是人多的,最重要的是,我们头顶就是摄像头,一举一动都会被清清楚楚地拍下来,聂小姐应该没办法再用障眼法。” 聂连意看了一眼摄像头,又看回楼藏月,眼神从冰冷渐渐变成平淡,幽幽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黎星若问:“可以点菜了吗?” 楼藏月微笑:“我们刚才下班,还饿着肚子,聂小姐请客有预算吗?没有我们就随便点了。” 聂连意没有说话,楼藏月就当她没预算,招来服务生,点了几个菜,随口问聂连意:“你有没有什么忌口?” 这么问,一是她身为秘书,习惯了周全所有人;二是她既然收了钱答应和解,也答应跟她吃这顿饭,就没必要弄得那么剑拔弩张。 聂连意回答了,不过回的是:“火锅,烧烤,串串。” 楼藏月好笑:“这是中餐厅,没有这些东西,你早说想吃火锅,我们就定家火锅店了。” 聂连意答非所问,醉翁之意也不在酒:“他没带你去吃过火锅烧烤串串吗?看来你也没有多特别,当年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带我去过。” 这个“他”,黎星若不知道指的是谁? 楼藏月则一下就明白,她是在说闻延舟,在说他们高中交往过那段事。 楼藏月看她是不想加菜了,便向服务生表示这样就可以,而后端起水杯喝水。 聂连意定定看着楼藏月,不错过她表情的任何一丝变化:“我们吃完,还会手牵手在路边散步,吹着晚风,聊着心事,说着情话——这些他跟你做过吗?” “路过电影院,我说想看,他就会带我进去,两个人,一桶爆米花,无论电影剧情多无聊,多浪费时间,他都会陪我看最后——他陪你做过类似的事吗?” “最后他会依依不舍地将送我到女生宿舍楼下,跟我说晚安,明天再见——他又有对你这么温情过吗?” 没有,没有,没有。 如果她要问她,楼藏月的答案就是没有。 她争执想象不出来,闻延舟做这些事情的样子。 清冷矜贵的白衣学长,对谁都不屑一顾,唯独对她一个人特别偏爱,年少时遇到这么惊艳耀眼的人,难怪聂连意过了这么多年,还这么执念。 聂连意脸上也浮现出眷恋着过去的神情:“那时候我真的觉得,我一定是上辈子做了很多好事,否则怎么能得到他?成为他正式的女朋友呢?” 楼藏月放下杯子,继续倾听:“还有吗?” 聂连意本来以为楼藏月会嫉妒会怨恨会听不下去吼她闭嘴! 没想到她自始至终都像是像听陌生人的故事,毫无波澜,聂连意反而抓紧了桌沿:“你就不嫉妒,不吃醋吗!” 楼藏月道:“你请我吃饭,我听你发泄情绪,这是很公平。聂小姐还有什么想说的,可以继续,我边吃边听。” “那是因为你从来没有像我喜欢他那样喜欢过他,我说这些你当然没感觉!”聂连意的情绪突然崩盘,倏地站起来。 楼藏月选的餐厅本就人多,她动静这么大,周围几桌客人都看了过来。 聂连意红着眼睛逼视着楼藏月:“而我哪怕只是看到你们站在一起我都嫉妒得发疯!这些年我在国外一直在努力,我想配得起他,想光彩夺目地回到他身边,我做到了!我明明都已经做到了!可是他只喜欢你,他还是跟当年一样,只喜欢你!” 第409章 年少的暗恋 楼藏月微微一怔。 聂连意身形有些摇晃,刚好服务生上菜,她不小心撞到了托盘,服务生连忙说对不起,她却反手端起托盘里的菜狠狠砸在地上! “什么带我去火锅店,什么带我去吃路边摊,那都是因为你去了,他跟着你去的!散步也是,看电影也是,他都是跟着你!” “他没有送我回过宿舍,因为我们不在一栋楼,没有几率遇到你,所以哪怕我哀求他送一次,只送一次,他都不愿意!不答应!” 聂连意将这半个月来的情绪,不顾一切地发泄出来,周围有人拿手机拍她,她也浑然不在意。 楼藏月仰起头看着她,心神俱震,眸子也在微颤。 “……包括,包括他会跟我在一起,也是因为那天你跟商时序在一起了,他嫉妒了。”聂连意凄凉地一笑。 “你说我为什么要置你于死地?如果你是我,如果你一直被人当成工具,你会不恨吗?楼藏月,你不知道当我知道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有多崩溃!” “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他居然还喜欢你,而且还得到了你,我一想到他因为得到你多心满意足我就恨不得你去死!我念念不忘那么多年的男人,心里一直都只有你!” 被当成工具吗…… 楼藏月恍惚了一下。 她无意跟她比谁更工具,但她说的这些,她闻所未闻。 她觉得不可思议,觉得匪夷所思,如果不是她那么真情实感,她都怀疑,这是不是她臆想出来的? 楼藏月抿唇:“你说的这些……是真的?” 聂连意发泄过后,筋疲力竭,颓然地跌坐回椅子上:“楼藏月,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你?” “相貌?你是漂亮,但我也不差!家世?你根本比不上我!你连破产千金都不算!你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能力?这些年我在国外拼了命学习,积累经验,我自信比你更好!” “可是为什么他只能看到你?为什么他的眼里只有你……” 这顿饭到这里,也没有吃下去的必要了。 楼藏月和黎星若先走了。 她们重新找了一家店,简单地解决了这顿饭。 黎星若不是乔西西,听了这么离奇的一件事,会有很多八卦要问。 黎星若甚至没有提这件事——她知道楼藏月现在也是一团乱麻,也要自己冷静想想,所以吃完饭,她就说,要回申城了。 楼藏月立刻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送给她:“这段时间,我的事麻烦你了,你开车回去,路上小心,我们申城再见。” 黎星若眨眨眼,接过去看,然后就露出了笑意。 是一对不对称的钻石耳线,一边是星一边是月。 楼藏月蹭了一下鼻子:“那天看到这对,就觉得很合适你,一点心意。” 黎星若收到过不少当事人送的谢礼,这是最称她心意的。 “我收下了,谢谢,等你回申城我们再约饭。” 楼藏月微笑点头,黎星若说走就走。 楼藏月走回酒店,走了几步,然后坐在了一家关着门的店铺的台阶上。 她要好好想聂连意的那些话。 闻延舟,一直在,关注她吗? 楼藏月对高中时期的闻延舟,仅限于听过名字,甚至没有碰见过几次,以至于上了大学就忘记了。 后来成了他的秘书,偶然发现他们竟然是一个高中的,还有些惊讶,所以聂连意今天说的这些,完完全全超出她的认知。 但她没道理拿这种事骗她…… 如果聂连意说的都是真的…… 冬夜的寒风吹得楼藏月的脑子越发清醒,她搜肠刮肚寻找着蛛丝马迹。 上次,上次她请闻延舟去私房菜吃饭,他莫名其妙点了一堆菜,说打包送给环卫工人,那个分发餐盒的动作,曾勾起她高中时期一段回忆。 那段回忆里,学校里有个少爷,天天请大家吃下午茶,她还因此吃胖了好几斤。 难不成,送下午茶的人就是闻延舟?他为了送她一个人,请了全年级?他故技重施,是为了暗示她想起那些? 难怪,难怪三年前那个雨夜,她求他收下她,他答应得那么容易。 那个雨夜,他于她,是从天而降的救命稻草;而她于他,是年少暗恋的久别重逢。 第410章 闻延舟的情书 暗恋……楼藏月被风刮得皮肤起了一层细小的颗粒,仍觉得不可思议,可她要怎么求证真假的? 楼藏月继而想起来,她请他吃私房菜那天,他还问过她一屉情书的事。 彼时她就觉得他太在意这件事了,现在看,该不会他当年,也给她写过情书吧? 楼藏月倏地站了起来,眼睫纷闪,那些情书她应该都放在了家里,奉贤镇的家里,她立刻给黎星若打去电话。 “星若,你启程了吗?” “正要启程,怎么了?” “我想跟你一起回申城,你方便吗?” 黎星若停顿了一下,然后说:“方便,你还在刚才的餐厅门口吗?我过去接你。” 很快的,黎星若的车就开了过来,楼藏月打开车门上车。 黎星若这时候才问:“是因为闻总吗?” 楼藏月心跳莫名加快,她急于确认这件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的事情的真假,抿紧了唇:“嗯,是。” 她们这个时间自驾回申城,走高速,倒是没有遇到堵车,一路畅通无阻,到奉贤镇是凌晨两点多。 黎星若提了一句:“你要不先到我加过一夜,免得大晚上的惊扰到你父母。” 楼藏月摇头:“我有件事要确认,不确认清楚,今晚恐怕睡不着。” 黎星若就随她了。 楼藏月包里有家钥匙,自己打开门,这个点,楼父楼母和保姆都睡了,她开着手机电筒,直接上了阁楼。 他们当年搬过一次家,扔掉了很多东西,但有点重要的物品都保留了,那些情书她印象里没有扔。 角落里有几个纸箱子,装着她学生时代的东西,她一个一个翻找,不可避免得弄出了声音,保姆还以为进贼了,一手拿着电筒一手拿着菜刀,摸上了阁楼。 “什么人?!” 楼藏月连忙探头出声:“是我。” 保姆错愕:“啊……楼小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我在找东西。” 保姆走上楼,看到地上一片狼藉:“要找什么啊?要我帮你吗?” 楼藏月:“不用,你去休息吧,不用管我,也别把我爸妈吵醒。” 保姆“哦哦”了两声,下楼走了。 楼藏月坐在地上,有些晕头转向,她已经找了几个箱子,都没有那袋情书,该不会早就被扔了吧? 想到这个可能性,难免有些失落。 她差一点就能窥探到,那个她总看不懂的男人的内心。 木质的地板有些凉意,楼藏月想要起身,找了这么久,身上的衣服都弄到了灰尘,脏兮兮的,她想去换一身休息了,眼角余光就瞥见角落里,有一个黑色的塑料袋。 她原本疲倦的精神,瞬间一凛,然后伸出了手—— 常年风吹日晒的袋子,一触就碎,里面的纸片纷纷扬扬掉出来,楼藏月愣了愣,然后就在一地青涩的情意里,一眼看到,一个淡黄色的信封。 “楼藏月,收。” 楼藏月定定地看着,想起的是,有一回,闻延舟带着何清开一个电话会议,嘴里说着公事,随手在A4纸上写下几个字:“叫楼藏月进来。” 何清明白地点头,出去喊她。 后来她帮他收拾桌上的文件,看到了那张A4纸,那是她第一次看他写她的名字,“月”字那一撇弯弯的,像极了镜像的月亮。 她甚至没舍得扔掉那张纸,仔细收了起来。 那个名字,就跟这封信上的“楼藏月”,几乎一模一样。 楼藏月缓慢地蹲下身,捡起那封信,像羽毛一样无足轻重,也像羽毛一样挠过她的心尖。 她认真地看了信封很久,不禁想,选淡黄色的信封,是因为,这个颜色是月亮的颜色吗? 她轻轻撕开贴了胶纸的信封口。 一般人写情书,可能会在信里真挚又热烈地诉说自己的爱意,“我对你一见钟情”、“我喜欢你”、“我爱你”、“我这辈子可能不会像喜欢你那样喜欢别人”等等等。 而闻延舟只有一句——我抬头想看看月亮,却看见你的模样。 第411章 我们再试试吧 次日早上,楼藏月是被手机震动的嗡嗡声惊醒的。 她凌晨四五点才闭上眼,没睡一会儿,困得不行,很费力地抬起一线眼皮,看到来电显示是闻延舟,睡意瞬间被驱散。 她坐起来,目光扫过床头柜上那个淡黄色的信封,想起昨晚那些事,不禁咬住下唇。 吁出口气,按捺住了心情,她才接电话:“喂。” 闻延舟冷磁性的嗓音,经过电流的稀释,传入她耳朵,还是在不经意间撩起了她一层鸡皮疙瘩。 “你在干什么?” “……睡觉。” “你在哪儿睡觉?”男人的语气立刻沉了一分,“我就在你的房间,没有看到你,你去哪儿睡了?” 态度跟捉奸似的…… 楼藏月愣了愣:“你在我房间?你去西城找我了?” “昨天不是你最后一天上班么?我来接你回申城。”闻延舟追问到底,“你现在到底在哪里?” 楼藏月拥着被子,看时间才七点多:“你这么早到西城,该不会是连夜开车过去的吧?” “昨晚处理完工作就过来。”闻延舟眉峰凛了起来,语气变得有些冷躁,“你为什么一直顾左右而言其他?你现在到底在哪里?不敢让我知道?是柳厌?还是沈素钦?你跟谁在一起?” 楼藏月还没来得及回答,闻延舟就挂了电话。 她微微一愣,但没过几下,微信视频电话就响了。 ……这个男人,还真一副抓奸的样子。 楼藏月忍不住弯起唇,靠着床头,接了视频。 刚刚接通,男人清锐的眉眼就出现在屏幕里,隔着几百公里的距离,楼藏月都被他的气场震慑了一下。 “我在奉贤镇的家里。”楼藏月移动手机镜头,闻延舟看到熟悉的阁楼,表情才没那么危险:“怎么那么着急?” 楼藏月只说:“星若昨晚要自己开车回申城,我就搭她的顺风车了。” “在家等我,不准乱跑。” 闻延舟说完就挂了视频。 楼藏月又赖了小半个小时床,直到听到楼下有动静,这才起床洗漱。 这会儿也就八点多,楼父却已经出门了。 保姆说,楼父最近好像在忙什么,总是早出晚归的。 楼藏月没太放心上,中老年人打发时间的办法,无非就是打打牌搓搓麻将,这两样楼父都挺喜欢的,估计是到哪棵大树下玩两把了。 她陪着楼母上街买年货,明晚就是除夕。 她估算着闻延舟从西城过来,到时应该差不多中午,将楼母和年货送回家,便自己走到镇子口。 那和可以游船的小湖就在镇子口,她坐在桥墩上看游客们划船,有点走神,直到听见两声“哔哔”的车喇叭声,转头看去。 黑色迈巴赫已经靠边停下,车身线条流畅,在阳光下熠熠发光,昂贵到令人侧目。 男人走下车,一身手工定制的西装,身姿颀长,五官英俊,同样精致到令人忘记呼吸,他眼睛锁定住她,长腿阔步,朝她走来。 楼藏月看着他由远至近,上次元旦,他站在船头,也是由远至近地靠近她。 分开后的每一次,都是他朝她走来。 她看着他的步伐,想起他那封情书,想起他对那个除夕夜的在意,心底深处不知道哪里响起了一句,“楼藏月,你又上钩了”。 真没出息,居然又沦陷进去。 可就是沦陷了,又有什么办法? 楼藏月在他距离还有十米的时候,终究是迈开步伐,而后加快脚步,朝他跑去。 闻延舟大概也没想到,她会朝自己奔来,微微一顿,而后就像明白了什么,薄唇轻泛,张开双手。 楼藏月三步作两步投入他的怀抱,闻延舟收紧了手臂,她埋在他怀里,吸取他的气息,低声说:“闻延舟,我们,再试试。” 第412章 被他戴上戒指 话音刚落下的一秒钟,闻延舟就低头重重吻住她。 侵占的,掠夺的,光天化日,周围还有人,他都不顾忌,掌着她的后脑勺,舌尖卷进她的领地,楼藏月怕被熟人看到,不禁抓紧了他的西装:“闻、闻延舟……” 闻延舟多少是有些不管不顾,吻了好一会儿才放开她的唇,在她面前轻轻喘着,性感蛊惑:“不是试试,就这么定了,我们在一起。” 他拿起楼藏月的手,都没给楼藏月看清楚他做什么的余地,就在她的无名指上套了一个戒圈。 楼藏月瞳孔一缩! 闻延舟嗓音低哑:“乖乖,民政局也放假了,等正月初九,他们上班,我们就去登记。” 什、什么? 什么?!? 等一下! 楼藏月意识到他并非开玩笑后,神经一炸! 她连忙去捂闻延舟的嘴,不准他再胡言乱语,又急急地褪下戒指,却发现戒指钻石部分拼成了一个倒V,戴进去容易摘出来难,加上戒圈尺寸严丝合缝,没有润滑,褪不下来! “…………” 楼藏月有点急了,恼火道,“我、我答应你了吗?我只是说再试试,试试合不合适在一起而已!” 试了不合适还是要分开的!他怎么就直接求婚……不,不是求婚,他是一步到位结婚! 结婚……她和闻延舟结婚? 楼藏月心脏一阵阵发紧,觉得很荒唐。 她和闻延舟,以男女朋友的身份交往,说出来都能让乔西西瞠目结舌,若是告诉她,她和闻延舟要结婚,她必定立刻从老家飞过来,带她去看医生或者巫婆,看有没有精神病或者被鬼上身。 他们曾经那么见不得光,又突然变得这么名正言顺。 “我答应了就好。”闻延舟一把将她按进自己怀里,胸膛因为说话,轻轻震动,“你跟沈徊钦辞职,年后回我身边。” 楼藏月被安排了结婚,还要被安排辞职,她双手要推开他:“我不……” 闻延舟抬起下巴,搁在她的头顶,闻到她满头的茉莉花香,轻慢地勾唇。 “沈氏的主营方向,不是你擅长的专业,所以你入职这一个月,做得磕磕绊绊,人在自己擅长且熟练的领域更能发光发热,碧云是你最好的平台。” “我可以……”学! “你父母都在这边,年后乔琳医生会带着她的治疗方案前来为你妈做进一步的诊治,到时候有得你忙,沈徊钦能接受你三不五时请假?” “……” “我能,你做什么,我都帮你。” “……”楼藏月推他的力道逐渐减小,思绪被他说得摇摆,态度到底是没那么坚决,“你、你先放开我,大家都在看我们呢。” 游客看他们,是因为俊男美女实在吸睛,更不要说男人还开了一辆豪车,还当众接吻,跟演偶像剧似的。 楼藏月不是个容易害羞的人,但面对那些揶揄的眼神,还是把外套的帽子拉起来,把脸藏住,转身逃离现场。 她就不该在小镇口等他! 闻延舟唇际一泛,迎着朝阳的眉目,清朗矜贵,双手插兜,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他腿长步子大,她在前面快速移动,而他不疾不徐,离她不远不近,楼藏月知道他在跟,她低头就能看到他的影子,咬了咬唇。 转弯时,闻延舟快了一步,一把抓住她的手,直接将她按在墙上:“现在我有身份了,带我去跟你父母见一面,嗯?” 上次元旦,他送到她家门口,没有进去,说没有身份,不合适。 现在他觉得合适了。 未婚夫妻,没有比这更合适的身份。 第413章 第一次见家长 灰色的水泥墙被日照着,有些微微的暖意,隔着衣服熨烫着她,楼藏月别开头:“……我什么都没有答应,你少自作主张。” 闻延舟就是自顾自安排:“第一次上门,总不好空手去,你带我到你们镇子上的商场,你挑一些合适你父母的礼品。” “……” “乖乖,我第一次见家长,你要帮我。” “……” 楼藏月蹭了蹭那个戒指,不知道是被他的乖乖喊麻了,还是被他低下头的姿态弄晕了,稀里糊涂的,就带他去了商场。 好歹是个旅游区,还是有卖上档次的品牌的商场的。 只是还没进门,闻延舟就接到一个电话,他看着来电显示,微微蹙眉,神色没有刚才对着她的时候那么轻松。 楼藏月下意识去看他的手机屏幕,不过他已经挂了,转而在微信上转了她二十万:“乖乖,你帮我挑,我接个电话。” “……我。”楼藏月转身进商场时,听到他喊了声“爸”,原来是闻父的来电。 楼藏月漫无目的地进了商场,不知道挑什么,又尝试将戒指摘下来,还是摘不动。 她去了一家奢侈品专柜,给楼母买了一个小钱包,顺便问柜姐,这个戒指怎么摘? 没想到柜姐一看到戒指,就惊呼一声:“呀!这就是前几天上过热搜,被高价拍走的‘Eros’吧!” 楼藏月愣了愣,什么? 柜姐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东西,见楼藏月好像不清楚它的价值,忍不住用赞叹的语气说:“您不知道吗?这个是‘Eros’,前几天在香港佳士得拍卖场以三个亿成交,冲上了热搜,好多人围观,都说买家身份神秘,原来是您啊!” 楼藏月难以置信:“这个戒指,三个亿?” 她以为,闻延舟那种身份,送的戒指值个几百万几千万就够夸张了。 三个亿? 六套房? 价值六套房的戒指,闻延舟就这么随便地套到她的手上,没有任何铺垫……也、也不算完全没有铺垫。 那天晚上,他在她身上沉沦时,说过一句,“我买个戒指给你戴上”。 彼时她以为,他只是情±欲作祟,那种情况下说的话,就跟醉酒情况下说的话一样,情绪上头,一个字都不能相信。 谁承想,他转头就去拍下三个亿的戒指…… 楼藏月活了二十五年,第一次感知到自己手指的重量,不禁道:“你是不是,认错了?” “我本来也不太确定,但您刚才说摘不下来,那就没错了,Eros是古董钻石,传说是欧洲一位王子,为他的王妃设计,不知道什么原理,戴上去容易,戴上后就没办法摘下来。” “……” 半个小时后,楼藏月挪着脚步走出商场。 抬起头,就看到闻延舟在阳光下注视她,那双颜色深黑的眸子,像林间晨雾里虚晃的灯火,一时看不清楚真实情绪。 不过当她走近了,就发现他眼中只有清浅的笑意:“就买了这一点?” 楼藏月先抬起手,展示那枚戒指:“这个,是‘Eros’?” 闻延舟点头随意:“嗯。” “三个亿?” 闻延舟握住她的手,一点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加上买手费,税费,小费,以及保险,还不止。” 楼藏月本来就觉得结婚太着急了,现在更觉得是烫手山芋:“那、那怎么办?他们说摘不下来了。” “摘下来做什么?”闻延舟握紧了,“给你戴上了,就是要你当一辈子的闻太太。” 在楼藏月喉咙发紧的时候,他靠近她,身上清雪的气息也铺天盖地笼罩住她。 “不是早就喊过你‘闻太太’了吗?” 楼藏月想起那封情书,想起聂连意说的话,真的开始相信,他从很多年前就喜欢自己这件事。 她仰起头看着男人的侧颜,某根神经,时紧时送,但嘴角终究是忍不住扬了起来。 她以前,总想看这个男人喜欢上一个人的样子。 没想到最后,看到他喜欢自己的样子。 第414章 三个亿的戒指 从商场走回家,短短十几分钟路,楼藏月一直在心里组织措辞,该怎么告诉楼父楼母,自己突然要结婚了这种事? 该怎么解释,他们的女儿,出门前还是单身,半个小时后回家就变成即将结婚? 一直没想好,就一直带着闻延舟在巷子周围转圈圈,直到闻总不耐烦了,拎住她的后颈,拽她回家。 “我听人说过一句话,‘丑媳妇也要见公婆’,我不至于让你这么拿不出手吧?” 楼藏月心忖他就是太拿得出手了,她才更不知道该怎么跟父母说。 闻延舟眉弓修长,微微上挑,一个尾音上扬的“嗯”,楼藏月只能硬着头皮,带他进去。 楼父早上出门,到现在还没回来。 楼母得知她带了朋友回来,还是男性朋友,既惊讶又惊喜,这还是楼藏月长大后,第一次带朋友回家。 保姆更是一眼就认出来:“这不是上次来过家里的那个小伙子吗!” 楼母茫然:“上次来过?什么时候?” 保姆捂着嘴偷笑:“楼小姐上次回家的时候啊,这个朋友就从阁楼下来,被我看到了,楼小姐还说只是普通朋友嘞!” 这次楼藏月没有说只是普通朋友,知女莫若母,楼母立刻就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了。 她仔仔细细地打量闻延舟,闻总的卖相自然是没得说,骨子里透出的矜贵也加分不少,怎么看怎么让人喜欢。 只是,他作为“第一次上门的女婿”,态度没有很热络,看着有些距离感,加之上位者的气场摆在那儿,也让人不太敢高攀。 楼母从惊喜,到满意,又变成犹豫,试着问一些基本情况:“延舟,你也是申城人吗?跟我家月月认识多久了?” 闻延舟坐在沙发里,明明是最普通老旧的实木沙发,却被他坐出了昂贵乌金木的感觉。 楼父楼母这套房子很向阳,白天光线很足,因为来了客人,还特意开了灯,明晃晃的光线下,男人俊得有些格格不入。 “是申城人,我们认识三年多。” 楼藏月垂着头在认真泡茶,心想等会儿她就把那封情书拿出来,看闻总怎么解释。 楼母心里有数了:“三年多,那很久了,彼此都很熟悉了,也应该有更进一步发展的想法吧?” 闻延舟瞥了楼藏月一眼,有些似笑非笑:“是有。” “……”楼藏月面不改色,用右手,将两杯茶分别放在楼母和闻延舟面前,戴着那枚摘不下来的戒指的左手,缩进了外套的袖子。 楼母往闻延舟的方向坐近了一点:“那我就多问问,你可别嫌我烦,我就这么一个小女儿,最放心不下的,也是她。” “您问。” “你是在上班,还是自己做生意?收入还可以吧?有自己的房子和车子吗?家里父母都还在哦?有几个兄弟姐妹啊?” 楼藏月愣愣地抬起头,听着楼母这连续五个问句,头皮有些发麻,想要插话:“妈妈……” 闻延舟就慢条斯理道:“自己做生意,收入尚可,有房子也有车子,父母还在,独生子。” “……”楼藏月头一回感觉在自己家里如坐针毡,这个男人说什么鬼话…… 自己做生意……指世界五百强的碧云集团。 收入尚可……指随手套在她手上的戒指值三个亿。 有房子也有车子……指停在镇子口就引起游客拍照的迈巴赫限量款,而这种档次的车,他还有一车库。 楼藏月迟钝地发现,闻延舟的财富这样触目惊心。 以前她只是把他当成上司,当成老板,当成不会有深入交集的情人或者所谓的炮±友,所以她从来没有在意过他的身家。 毕竟他的钱跟她没关系。 但结婚,成为夫妻,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第415章 不太满意女婿 楼母也不是傻子,闻延舟虽然回答得低调,但她也看得出,闻延舟这身气度,不是“有点钱”可以培养出来的。 “那挺好的,挺好的,你们交往三年,肯定该了解的都了解过了,我也是多此一问。” 闻延舟不是很喜欢绕圈子,忽然就握住楼藏月的手:“我刚才也跟月月求婚了,她答应了。” 楼藏月下意识看向楼母。 楼母脸色微微一变,并没有开心,勉强笑道:“婚姻大事,哪能这么草率,我们都还不太了解你,也没见过你的父母,最起码找个时间,我们两家人坐下来聊聊,商量商量吧。” 闻延舟端起那杯茶,但只是凑近鼻尖闻了一下,没有喝,又放回去,神色疏淡。 楼藏月太了解他了,他是觉得茶太廉价,入不了他的口,而且楼母那些话,也让他有点不高兴了。 大概是觉得,他这样一个金龟婿,岳母居然还不满意,闻总到哪儿都是被人敬着,哪儿受过这种“委屈”。 楼藏月就说不应该这么突然登门,最起码等她先跟楼母说说……她吐出口气:“闻延舟,你的车停在镇子口,有点挡路了,要不你去把车开到巷子口吧。” 楼母亦是道:“镇子口不能停车的,影响游客出入的话,可能会被拖车,延舟,去把车开到咱们家门口,放心一点。” 闻延舟当然知道楼藏月是想支开他,单独跟楼母聊,倒也配合,颔首,起身出门。 他一走,楼母就挪到楼藏月身边,握住她的手,自然也就看到了戒指。 楼母不认识什么“Eros”,不过戴在无名指上,也知道是婚戒。 她忧虑地看着她:“月月,你跟妈妈说真心话,你是真的想好要跟延舟结婚了吗?” 楼藏月抿唇反问:“妈妈觉得他不好吗?” “他好啊,长得很端正,个子也高,妈妈活了五十多年,没见过几个比他精神的年轻人,跟从电影里走出来的一样。”所以楼母第一眼看到满意得不行,就得是这样的男人,才配得上她的月月。 但问题是,“他是家境应该很好吧?你跟他在一起,压力会不会太大了?他父母喜欢你吗?有钱人都是讲究门当户对,咱们家跟他们家差太多了,我怕你在他们家会抬不起头。” 楼母是这样的,不求女儿大富大贵,嫁得有多好,只希望她能有个舒舒服服的下半生。 她那三年,实在太苦了。 楼藏月看到楼母眼睛里的心疼,心口又软又酸:“妈妈,我跟他父母见过,他父母都挺喜欢我的,不在意我的家世。” “那他对你好吗?你在外打拼那三年,他有照顾好你吗?” “……有,有的,他其实是我的上司,对我一直很照顾,教了我很多,帮了我很多,您那次手术,就是他请的医生,爸可以出狱,也是他背后帮了忙。” 这些都是实情。 楼藏月只是没有告诉她,那三年她觉得自己像他的工具,也没有告诉她,他的红颜知己抢走了那颗供体心脏。 这些没有说的事,都是她觉得,可以放下了的。 “他刚才跟我说,初九民政局上班就去登记,他应该是认真的……我应该也想清楚了。” 楼母刚才不知道闻延舟帮她做了这么多事,现在知道了,对闻延舟原本只有五十分的满意,一下就变成了九十九了。 她笑着说:“那好啊,只要你想清楚了就好,那过年我们跟他的父母见一面吧?你们都决定领证了,两家人怎么都得一起吃顿饭。” 这是很合理的要求,所以等闻延舟挪车回来,楼母就提到了这件事。 闻延舟顿了顿,说:“我父母早年离异,我母亲现在在瑞士,暂时回不来。吃饭的事,我会跟我爸说,我定好地方,到时候派车来接您。” 楼藏月神经敏感地一跳,瑞士? 他母亲原来是在瑞士吗? 她记得何清跟她说过,他把谁也送去瑞士了来着? 第416章 白柚跟闻母关系 楼父到了饭点还没回来,保姆出去找。 楼藏月原本想帮着楼母摆碗筷,但楼母让她去陪闻延舟,怕新女婿一个人坐着不自在……怎么会呢?就算天塌下来,闻总都能巍然不动。 不过楼藏月还是过去了。 闻延舟在双人沙发上,她原本想到旁边的单人沙发坐的,结果就被闻总拽了过去,跟他坐在一起。 他在她的耳边低语:“你跟你妈妈说了什么话?” 楼藏月耳朵敏感,稍微躲了一下:“没说什么。” “没说,她对我的态度改变那么大?”闻延舟捏了捏她的手指,“当我看不出来?她刚才对我不满意,我有什么让岳母不满意?” 闻总的自信,来源于他过分优越的条件,但只要不是卖儿卖女的父母,结婚首先考虑的,都是对方的人品。 楼藏月面不改色:“男女关系不清不楚,这还不够让人不满意?” 闻延舟垂着眼皮看她,楼藏月想,既然是想结婚了,就该坦诚相待,直接问也没什么不可以。 于是她也回视他:“你母亲在瑞士,你把白柚送去瑞士,是为了陪她吗?以什么身份?” 闻延舟把玩她的手指,勾了一点笑:“这是你妈妈不满意,还是你不满意?” 楼藏月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为什么转移话题?这个很不好回答吗?” “学我说话?”闻延舟将她往自己怀里一拽,楼藏月连忙撑住他胸膛,才没有完全投进他怀里——她妈妈还在餐厅呢! 她可没有在家长面前搂搂抱抱,亲亲我我的习惯。 楼藏月抬头瞪这个男人,闻延舟则将目光落在她按着他胸膛的手上,别有深意地看了看她。 “……”楼藏月本来没觉得有什么,坦诚相见都不知道多少次了,摸一下怎么了? 但他这么特意地看,她就觉得手掌下硬邦邦的身体,有点儿烫手,连忙把手收了回去。 ……原来男人的胸肌,放松的时候也是硬的?不是说是软的吗?等一下!现在的重点不是胸肌! 楼藏月差点被带偏,有点恼地瞪着闻延舟,她就说他是在转移话题! 倒也没等她开口问第二次,闻延舟就清淡解释,“我母亲有躁郁症,白柚拉的小提琴,可以平复她的情绪,她以前照顾过我母亲一段时间,最近我母亲的情况又不好,所以让她去试试看,没有什么身份。” 楼藏月一愣,完全不知道还有这件事:“什么时候?白柚什么时候照顾过你母亲?” 闻延舟转了转她无名指上的戒指,才说:“白柚读大二的时候,假期跟同学一起去瑞士旅行,在公园拉了一首小提琴,护工推我母亲出门晒太阳的时候,意外发现,她的小提琴曲能安抚她的情绪,然后告诉了我。” 楼藏月抓住了重点:“是小提琴曲能安抚你母亲的情绪,还是只有白柚拉的小提琴曲能安抚你母亲的情绪?” “我找过七八个小提琴手给她拉过同一首曲子,都不管用,只有白柚去拉,她才会平静下来。” 楼藏月微微皱眉。 闻延舟:“我就让人找到白柚的联系方式,亲自跟她沟通,开给她一笔酬金,以及承诺她将来毕业后,碧云旗下任何一家公司,随便她挑岗位,只要她愿意留在瑞士,辅助我母亲的治疗。” “她答应了?”楼藏月目光轻闪,好像能猜到后面的事了。 “她在瑞士照顾了我母亲一年,一年后,她回国继续学业。半年前,申大的大四毕业典礼,我应校方邀请参加,听她拉了一曲小提琴,她表演结束后,下台找到了我,表明身份,说自己毕业了,想到我身边。” 闻延舟说,“这是我早就答应她的。” 第417章 他说只喜欢过你 楼藏月直到现在,才算完全弄清楚白柚跟他的渊源,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开始扩散思维。 男人吧,没那么“天真”,闻延舟这种男人更是了,女人对他有没有心思,他看得出来。 闻延舟明知道白柚喜欢他,还同意她到自己身边,就是默许她喜欢自己的意思吧? 结合他当时因为去年除夕夜的事,对她有意见,一直在冷着她,所以他留下白柚,不只是为了气她,也有想“变心”的打算吧? 楼藏月不是滋味地说:“你母亲是不是很喜欢白柚?是不是还想你娶白柚?聂连意跟我说,闻董事长原本已经接受白柚了,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不答应了,是不是因为闻董事长知道了白柚跟你妈妈的渊源?” 楼藏月虽然对闻家的家事不太清楚,但闻董事长对闻母忌讳莫深她也看得出来。 闻延舟捏住她的下巴:“楼秘书,你是秘书,不是侦探,不用这么敏锐。” 她太懂举一反三了,一点点的蛛丝马迹,就被她拔出萝卜带出泥地猜出了整个来龙去脉。 楼藏月躲开她的手:“那你要跟我结婚,你母亲会不会反对?她看中的儿媳妇是白柚啊。” 闻延舟说:“小孩子才对父母的话言听计从。” 楼藏月心情复杂,又开始尝试摘戒指,低声喃喃:“肯定有办法摘下来,又不是镶在肉里,不可能摘不下来。” 闻延舟现在挺能感知她的情绪的,察觉到她在不高兴,也猜得出她因为什么不高兴,抓住她摘戒指的手,沉声:“还听不懂我的话吗?” 楼藏月茫然地抬起头。 闻延舟的眼眸是深黑色的,“小孩子才听父母的话,我没跟白柚在一起,没娶白柚,都是因为我不想,不是因为我爸反对,如果我真的想要,谁都拦不住我。” 楼藏月抿紧了唇。 闻延舟又道:“我只喜欢过你,这样说,你听懂了吗?” 楼藏月的眸子里清晰地倒映他专注的神情:“不摘了,好不好?” “……”楼藏月好像听到了春天花开,夏日雨落,秋风落叶,冬季飘雪的声音,“……嗯。” 她又应得更清楚一点,“嗯。” 闻延舟的眼神变得炙热,楼藏月猜他想要吻她。 果不其然,他凑过来。 楼藏月为自己猜中他的心思感到好笑,双手捂住他的嘴唇,不让他乱来。 闻延舟眼底也有淡淡的笑意,故意闹她,凑过去非要吻她,楼藏月的腰往后弯,躲避着:“你别……” 楼母本来想喊他们吃饭了,看到他们两人腻在一起,忍俊不禁,又退回厨房,心底很欣慰,看来月月跟延舟,是真的很恩爱,这样她也放心了。 她好好准备她的出嫁,看着她下半辈子有所寄托,安安稳稳的,她也算没辜负这场母女缘分。 也算对得起,友人的托付…… 闻延舟单手抓住楼藏月的两只手腕,他想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非要吻下,楼藏月本来想着顺他一下得了,结束这场闹剧。 偏巧这时候,门外传来保姆和楼父的说话声。 保姆兴致勃勃道:“楼小姐带了男朋友回来了呢!” “男朋友啊?” “是呀,都要结婚了!” 楼藏月连忙跟闻延舟拉开距离,可不敢被楼父看到她跟一个男人这么不规不矩,闻延舟没再追过去,弯了弯唇,将西装抚平,心底掠过了什么。 楼父一脸茫然地进门:“月月?” 然后就跟坐在沙发上,从容疏淡的闻延舟对上了眼,楼父脸色当场一变! 第418章 结婚就断绝关系 楼母也听到楼父回来的声音,这才端着最后一个菜上桌。 “那就吃饭啦,今天月月带延舟回来,没提前跟我们说一声,我们没准备什么,都是家常菜,也不知道延舟吃不吃得惯。” 闻延舟起身,淡淡扫过楼父惨白的脸色,温声细语道:“是我没有提前跟月月说我要留下,她才没有告诉你们,不怪她。”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楼母很久没这么高兴了,笑容满面,嗔怪道:“延舟,你别太惯着月月。” 可说完又维护上,“不过我们月月最懂事,也惯不坏。” 楼藏月嘴角弯了弯。 大家一起上桌,楼母先是为闻延舟盛了一碗汤,然后又拿公筷不住地往他碗里夹菜。 “延舟,尝尝这个冬笋黄花鱼汤,笋是自己种的,鱼也是老邻居出海抓的。” “还有这个菠萝咕噜肉,月月最喜欢了,她从小到大就爱吃酸的。” 闻延舟看了楼藏月一下,她果然又对菠萝下筷:“喜欢吃酸?” 楼母笑:“可不是,今天买年货还买一斤山楂两斤青梅。” “对了,还不知道延舟你的生辰八字呢,我们这边,结婚要看八字的,还要看吉日办酒。” “当然,这些也可以等我们跟你爸爸见过面之后再商谈。” 餐桌上楼母的热情客气,衬得旁边沉默寡言的楼父愈发异样。 但这会儿,无论是楼藏月还是楼母,注意力都在闻延舟身上,没有发现他一直没有说话,东西也吃得少,整个面目肌肉绷得很紧,就像同桌上有谁让他神经高度紧张。 闻延舟始终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对楼母的招待也是句句有回应,不算冷淡。 楼母说着说着想到了什么:“差点忘了呢!我们这边的习俗啊,新女婿第一次上门,要吃一碗甜面,我现在、我现在就去下面,礼数不能少啊。” 楼母太高兴了,高兴楼藏月终于有寄托了,忙前忙后,楼藏月怕她太辛苦,刚要说闻延舟不爱吃甜,或者等下午再煮也来得及。 楼母不小心撞到楼父的手肘,根本不是什么大事,但楼父突然之间就绷不住了,像拉紧的弦断开,大吼一声:“有完没完!有完没完!” 他猝然间的爆喝,让在场所有人——除闻延舟以外,都是一愣。 楼父情绪激动道:“结婚什么结婚!我不同意!不行!” 楼藏月不明所以,很没想到:“为什么?” 楼父脸红脖子粗地怒吼:“没有为什么!总之我就是不同意!你要是非要跟他结婚,那就、那就断绝关系!” ?! 楼藏月愕然地看着楼父。 自从她离开三年后回家,她感觉得出,楼父对她有愧疚之心,没对她说过一句重话,更不要说断绝关系了。 她很没想到,也很不理解:“爸,你说什么?” 但楼父这会儿的情绪已经失控,摔了筷子,指着闻延舟,手指却一直颤抖:“你、你、你……” 闻延舟始终表情平淡,乌眸深沉地看着他。 “你……你走!你走!” 楼父嘴角的肌肉抖动,粗声粗气,“你给我出去!不要再来我家了,我不会让你得逞的,你走!” 闻延舟坐着没动,表情冷淡;楼母已经惊呆了,愣愣地看着楼父。 楼藏月冷静地转身,对闻延舟说:“你先走吧。” 闻延舟看了一下楼藏月,到底没说什么,点头。 楼藏月送他出门,闻延舟周身肃冷,哂笑一下:“看来,不是我母亲不接受你,是你爸不接受我。”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了,可能是有什么心事吧……打牌输钱了?”楼父也不是第一次控制不住自己情绪了,要不然当初也做不出医闹,和看守所打架的事。 “我跟他聊聊吧。”楼藏月皱紧眉头,好好的一顿饭,大家都高高兴兴,结果闹成了这样。 闻延舟顿了顿,到底是收起了不快,弯下腰与她平视:“那你会因为你爸反对,又改变主意吗?” 他这话听起来,像是怕她又反悔,不跟他结婚。 楼藏月本来也挺烦挺躁的,可看到他有点谨慎,又有点在意的模样,眉头不自觉就松开了。 “那我要是真反悔了,你会怎么样?” 闻延舟垂下眼皮,露出浅浅的褶皱,认真思考的样子:“找个戏班子。” “?”啊? “在你家门口,唱《秦香莲》。” 第419章 一巴掌扇在脸上 《秦香莲》,又名《铡美案》,经典戏曲,演的是负心汉的陈世美,升官发财后抛妻弃子。 这男人,把她比作忘恩负义的陈世美了。 楼藏月被他这种稀奇古怪的想法气笑了。 但怎么说呢,闻总现在会开玩笑了,楼藏月弯了弯唇:“戒指不是摘不下来的吗?我还怎么反悔?我可没有三个亿赔你。” “嗯,这就是我的目的,用摘不下来的戒指‘绑架’你。”闻延舟勾唇,“被你爸指着的时候有点生气,现在被你哄好了。” 谁哄他了,他现在还挺会给自己加戏的,楼藏月问:“……你是不是又跟苏苏学什么招数了?”这时开始耍无赖了? “我用得着跟别人学?”不承认。 “要我帮闻总回忆起,你模仿柳厌的事吗?” 闻延舟重重在她唇上撞了一下,然后转身走出巷子。 楼藏月好笑,转头回家。 才到家门口,就听到保姆在惊呼:“莲姨!莲姨!你怎么样!” 楼藏月脸色一变,立刻跑进去! 楼母被保姆扶着靠躺在沙发上,眉心发青。 保姆用血压仪给她测血压,果然升高了,楼藏月连忙找出降压药给她服下,过了好一会儿,楼母才缓过来,摆了摆手。 楼藏月皱紧眉,跟保姆一起将楼母扶到卧室躺下。 楼母疲惫道:“你爸他……你别理他,他最近总是奇奇怪怪,一会要这样,一会要那样,不是酗酒,就是不着家,一问还发脾气。” 楼父酗酒和不着家,楼藏月都听保姆说过:“他经常跟您发脾气吗?保姆怎么都没告诉我呢?” 楼母对楼父彻底失望了:“是我让保姆不说的,不想你担心,你别听他的,我觉得延舟很好,知道疼你,你也喜欢他,妈妈看得出来,你很喜欢他。” 楼藏月握住楼母的手:“您休息一会儿吧,我去跟他聊聊,您别生气。” 楼藏月等楼母阖上眼后才出去。 楼父蹲在家门口抽烟,脚边已经有两三个烟头。 楼藏月直接问:“爸,你为什么不同意我跟闻延舟结婚?” 她想跟他好好聊聊,听听他想法,总要有个理由吧。 然而楼父却是一副不讲道理的态度,梗着脖子呵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就是不同意,你们马上分开!要是不分,你这就是私奔!不孝!” 荒不荒唐? 楼藏月说:“凡事讲一个道理,你不同意,总要有一个不同意的理由吧?我要听理由,没有理由就让我们分开,我理解不了,也做不到。” “做不到?”楼父倏地站起来,紧紧地盯着她,咬紧了腮帮子,“那个男人一看就不是好人!你跟他在一起,将来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楼藏月摇头:“我跟他认识三年,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有数。” 楼父指着外面:“你看他穿的衣服开的车,跟你是一个档次的吗?他们这些有钱人,鬼精着呢!无缘无故看上你,要跟你结婚,肯定是有目的!” 于是楼藏月问:“什么目的?他能图我什么?钱?我有吗?人?心?这些东西,如果不是他也喜欢我,他需要搭上自己的婚姻来谋取我吗?” 楼父说不出来,楼藏月可笑:“所以你就是没有理由,单纯的反对我们?” “……”楼父丢掉烟头,又点了一根烟,脸色乌青乌青,像憋着什么事,但他抽的不是好烟,浓重的尼古丁随风飘散,楼母在卧室里不停地咳嗽。 楼藏月只觉得他胡搅蛮缠,只觉得他无事生非,跟她小时候动不动就对她大呼小叫一模一样,真的生气了,直接上手掐掉他的烟! “医生说过我妈日常生活中要小心感染,我叮嘱过你很多次,不要在她身边抽烟,不要在她身边抽烟,你听进去了吗?” “她装着人工心脏,情绪不能激动,你还天天惹她生气,天天冲她发脾气,她是一个病人,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你就不能多照顾她一点吗?” “你又不是小孩子,为什么总这么分不清轻重?说话做事没有一点条理,反对我结婚,又说不出为什么,原本高高兴兴的一顿饭,非要弄得大家不欢而散,你什么时候才能不给我们添麻烦,你知不知道你有多烦……” 话还没完全说完,楼父一巴掌就扇到了楼藏月的脸上! 第420章 知道怎么勾引人 “……”楼藏月后知后觉捂住脸。 楼父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动手,但打了就是打了,他拳头攥得紧紧的:“我是你老子!我的话你就得听!我说你不能跟他结婚,就是不能结婚!他就不是个好东西!” 楼藏月放下手,表情平静地反问:“那你当年把我拿去抵债,那些债主,就是好人吗?” 楼父整个人都是一震! 楼藏月不是一个喜欢翻旧账的人。 闻延舟以前对她不住的那些事也好,楼父楼母当年要卖了她的那件事也罢,在她选择原谅后,都是一种“过去就让它过去”的心态。 但楼父今天真让她忍不了:“你当年已经选择不要我,那么现在就别总拿爸爸的身份压着我,说到底,你已经没有管我的资格。你要是再气我妈,我会把我妈带走。” 说完,她转身就走。 脸上那一巴掌被风一吹,还有些火辣辣的疼,她咽了一下喉咙,干脆拔腿跑出巷子。 没想到的是,在巷子口,竟然看到了那辆迈巴赫。 闻延舟靠着车子站着,阳光融融地倾照他全身,也让他多了一丝温暖。 楼藏月脚步缓慢地走过去,怔怔的:“你怎么还没走?” 闻延舟一眼就看到,她右脸上通红的巴掌印,目光沉了沉:“你说我为什么没走?过来。” 没走当然是因为他猜到她跟她爸会不欢而散。 楼藏月走到他面前,他从口袋里拿出双手,直接捧住她的脸,男人的手心很暖,像火炉一样。 “干什么?”楼藏月小声问。 闻延舟缓声:“帮你化瘀。” 没有热鸡蛋,热的手掌心也将就。 …… 楼父直到傍晚都没有看到楼藏月回来,放心不下,想出去找找。 结果一出巷子,就看到路边那辆与小镇格格不入的豪车迈巴赫。 车窗缓缓降下,楼父看到楼藏月躺在豪车宽敞的后座上,脑袋枕着闻延舟的大腿,已经睡着了。 闻延舟的外套盖在她身上,楼藏月蜷缩着身子,像倦鸟归巢那样的依赖他。 楼父如遭雷劈! 他嘴唇控制不住地颤抖,当然看得出来,这种情况,楼藏月对他是有多信任了…… 闻延舟眼底没什么情绪,完全没有在楼母面前的彬彬有礼,有的只是冰冰的冷意。 他薄唇动了动。 楼父眼睛直直地看着他,就像是做了一个醒不过来的噩梦,梦里的魔鬼问他——说不说? 楼父几乎是落荒而逃地跑回了家。 …… 楼藏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 昨晚又找了半宿的情书,本来就没怎么睡,被车里带着木质香的暖气一烘,就觉得很困。 她感觉到一股冷风拂过脸颊,睁开眼,发现车窗开着。 楼藏月喃喃:“冷。” 闻延舟升起车窗,顺了顺她的头发:“车里睡不舒服,我带你回东海岸。” 楼藏月摇头:“明晚是除夕,我想在家里陪着我妈妈。” 闻延舟垂眸:“明晚就送你回来。” 也行。 楼藏月这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楼父,她给保姆打电话,叮嘱她照顾好楼母。 楼藏月很久没去东海岸了,一进门就发现,大客厅里,闻延舟新换了一套沙发。 虽然没有贴品牌,但他的东西嘛,自然都是最好的,这套不是来自意大利真皮手工,就是来自德国的精工制造。 楼藏月有点纳闷:“原来那套不是年初刚换的吗?为什么又要换了?” 闻延舟慢悠悠:“那套不方便。” 楼藏月:“哪儿不方便?” 闻延舟暂时没说话,只是看着她,抬手解开衬衫的纽扣,。 他手指修长白皙,在黑衬衫上分外扎眼,楼藏月一下就被吸引了视线。 然后就看着他至上往下将衬衫脱下,衬衫内是黑色的毛衣,比较修身,被她摸过的胸肌弧线若隐若现。 “……” 楼藏月眼睫不自然地闪烁,这个男人,是知道该怎么勾引人的。 第421章 有了那就生下来 闻延舟朝她走去,穿着黑色室内棉拖的脚,踩上白色的地毯:“一个多星期了,你没有想我?” 楼藏月挪开眼睛否认:“并没有。” 而闻延舟承认:“我想了。” “……”楼藏月总算知道什么叫“真诚就是必杀技”。 闻延舟又冠冕堂皇地控诉:“我给你发的微信,你都没回我。” 他走近她身边一米,进入她的安全距离,楼藏月就忍不住往后退:“……什么信息?我没收到。” 闻延舟一副“原来没收到,那我错怪你了,没关系,我口述给你”的表情。 然后就缓慢且低沉道:“我说,乖乖,我想要你了。” “!”他! “还说,乖乖,我的领带落在你房间,帮我收起来,记得熨一下,捆你的手的时候皱了,想起来了吗,我还给你发了照片,你的内±裤在我的行李……” 楼藏月急忙上前捂住他的嘴!! 就算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这些话也是能说出口的吗王八蛋! 闻延舟直接搂住她的腰,低下头准确无误地寻到她的唇,含±住,吸±吮,辗转反侧。 楼藏月软绵绵地推了两下,自然是没推开,她也不是真心想推开。 闻延舟是个很冷淡的人,又冷又贵,很少会说荤话,偶尔一两句,就特别反差,这种反差也格外刺激人,她承认,她是因为他那三句话有了感觉。 不是男人才有需求,女人也是有的,一直没做就算了,有过“前科”后就很容易想起那个感觉。 尤其是闻延舟最近几次都特别照顾她的感受,尤其是上次,他还曾抬起她的腿,低头……要了她半条命。 闻延舟后退两步坐在了沙发上,将她揽过来,楼藏月单膝跪在沙发垫,低下头和仰起头的他,吻得难舍难分。 男人的手扶着她腰,又从她的毛衣的衣摆,摸进她的衣服里,手掌毫无阻隔地摩擦她柔软的腰肢,顺势沿着脊柱,往上走,解开排扣。 束缚松开的时候,她另一条腿也被他拉上沙发,完全跪坐在他的腿上,隔着布料紧密相贴。 楼藏月耳根很热,躺在沙发上被顶开的时候,她就神魂颠倒地想明白,他为什么要换沙发,为什么说那个不方便了…… 他原来那个是布艺沙发,不耐脏,还不防水,换了一套真皮的,有什么流出来,一擦就干净。 他是蓄谋已久。 闻延舟以前在这事儿上不算温柔,这次力道却很轻,从未有过,感觉很不一样,楼藏月更加受不了,推着他,断断续续地哀求,说够了,不要了,不行了。 闻延舟哑声问:“不要什么?” “……不要,不要做了。” “让谁不要做了?” 故意的,他又故意在这个时候逼她喊“阿延”,他是真的很在意,那次在评弹馆,她让他意识到,她没那么喜欢他了这件事。 楼藏月莫名的不愿意屈服,闻延舟眼眸暗暗的,抓了个枕头垫在她的腹部,从后又继续。 最后客厅是一片狼藉,久违的东海岸,又变得跟以前一样糜情。 …… 他们都还没吃晚饭,闻延舟打电话让人送餐,然后才去洗澡。 楼藏月先洗完澡,换了之前遗落在这里的衣服,走出房间,看到客厅地上都是纸巾,脸上又红了一下,连忙过去收拾。 先用湿毛巾擦干净沙发,又将地上的纸巾丢进垃圾桶,最后将垃圾袋打包。 嗯?楼藏月突然想起什么,又打开袋子,颠了颠里面的东西。 没有,没有用过的套。 刚才闻延舟又没做措施。 闻延舟也洗完出来了,看到她蹲在垃圾桶旁边:“怎么了?” “你最近几次都没做措施,还是做一下吧,万一又出意外……” 闻延舟顿了顿,迈步走过去,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坐在自己的腿上,抚摸她的腹部:“我们都要结婚了,有了那就生下来。” 第422章 别走 楼藏月第二天才离开东海岸,没让闻延舟送,黎星若约她中午一起吃饭。 她化妆的时候,闻延舟靠着妆台看着她,语气有对她抛下他,去跟别人约会的不满:“你现在跟黎星若的关系这么好了?” 楼藏月画着眉毛:“怎么?闻总介意我跟沈教授和柳总不够,还要介意我跟黎律师?” 闻延舟确实很介意。 从她化妆包里挑了一与她妆容匹配的口红,抬起她的下巴,帮她涂:“他们霸占了你原本属于我的时间,我还不能抱怨一下,乖乖,别对我太苛刻。” 楼藏月忍不住弯唇,他俯身靠近她,也勾唇:“别笑,涂不好。” 他涂得专注仔细,楼藏月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高挺的鼻梁。 这是他第二次帮她涂口红。 第一次是在商家游轮上,那时候她还觉得,他画得这么熟练,肯定是帮白柚涂过很多次。 现在她低声问:“谁教你涂口红的?” 闻延舟涂好了,用指腹将她嘴唇边缘蹭模糊:“看一眼就会的东西,还要人教?” 也是,闻延舟这个人,做什么都是游刃有余。 “看看怎么样。” 楼藏月给予了高度的评价:“好看。” 闻延舟漫不经心地合上口红的盖子,然后直接亲上来。 “!”楼藏月好不容易化好的妆,可不想被他弄花了! 她连忙往后躲,但后脑勺被他紧紧掌握着,躲不开。 闻总是“利己主义者”,他涂的,当然要自己享受。 要不是楼藏月坚决推开他,他恐怕要的,还不只是一个吻。 闻延舟拉开柜子,随手拿了一把车钥匙:“开车去。” 楼藏月接过钥匙,起身要走,闻延舟就抓住她的手腕,英俊的眉目,青黑漂亮:“明天来找我。” “不一定,我可能要陪我妈妈。”楼藏月答完走了两步,又被他抓住,闻延舟想了想:“吃饭定在后天,嗯?” 楼藏月好笑:“看闻董事长什么时候方便,反正我们没什么事,配合他的时间。” 闻延舟点头。 楼藏月第三次走,走了两步,回过头看他。 闻延舟这次没有拉她,修长的身形倚着柜子:“舍不得走了?那就别走。” 楼藏月对他这种恶人先告状的行为采取无视,换了鞋离开。 啊…… 突然变得好腻歪。 闻延舟手气不错,随手给她的车钥匙,是一辆白色小轿车,挺合适女生开。 她直接去了餐厅,黎星若一眼就看出来:“心情不错?” 楼藏月摸了一下脸,忍不住一笑:“有那么明显?” 黎星若给了她一个四字的评价:“眼含春情。” 楼藏月重重咳了一声,胡、胡说什么呢! 相比之下,黎星若心情应该挺一般,要不然也不会在除夕这天,不陪家人,反而一大早问她,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 “你怎么没跟叶少在一起?” 黎星若淡道:“叶赫然他们家有点特殊,他爸除了叶夫人,还有两个没有名分的女人,也住在家里,这种明目张胆的重婚罪,简直是在挑衅法律的底线,所以我不想去。我也没什么朋友,只能找你,不过,我好像有点打扰你了?” 楼藏月好奇:“那你往年过年都是怎么过的?” “在律所处理案子。”今年没什么案子。 说着,黎星若注意到楼藏月脖子的吻痕,随手从包里拿出避孕药,“剩最后两颗,给你吧。” 楼藏月哭笑不得,跟黎星若认识这么久,她知道她的性格是这样的,对工作一板一眼,生活上则有点天然呆,但这共享避孕药的姿势也太熟练了吧。 周围好多客人呢。 第423章 监视 楼藏月接过药盒,匆匆收进包里,看她没吃,黎星若还问:“怎么了?” 而后也注意到她无名指上的戒指,有些意外,“你跟闻总要结婚了?你们想要孩子了?” “他昨晚提要孩子,但我还没考虑好。”楼藏月笑意收了一点,“不过我几个月前做过体检,医生说我之前因为流过产,子宫壁薄,不太容易怀孕。” 黎星若正色:“我的建议是,如果没确定要孩子,就算你是不容易怀孕的体质,也要做好防护,别抱有侥幸心理,免得将来怀上了,但又不是很想要孩子,却要因为担心以后没办法生育而将就生下来。” 楼藏月抿唇点头:“我会想清楚。” 吃完饭,楼藏月还邀请黎星若今晚到她家吃饭:“反正我家就跟我跟我爸妈三个人,人多还热闹一些。” 黎星若摇头:“还是不了,一年一次的除夕夜,你们一家人好好团圆,我回律所整理明年开庭的案子。” “真不跟我走啊?” “你快回去吧,别让你妈妈担心。” 既然她坚持,楼藏月也就自己开车回了奉贤镇。 今天保姆也放假回去跟家人团聚,晚上的团圆饭是楼母做的。 楼藏月到了家,就卷起袖子,围上围裙,进厨房帮忙。 闻延舟刚好发来消息,问她在干什么? 楼藏月直接发了砧板上的鱼给他看。 那条鱼已经开膛破肚,血淋淋的。 闻延舟回了她六个点:“……” 楼藏月想象得出他无语的神情,嘴角不由得一弯。 “月月。”身后忽然响起声音,楼藏月转身一看,楼父走进厨房,揣着手,表情有些局促。 楼藏月想起昨天的事,收起手机,戴上手套,继续处理那条黄花鱼,没有理他。 楼父低声说:“月月,昨天、昨天是我冲动了,我不应该打你的,我跟你道歉,你别生爸的气,我也想不出我怎么就动手了。” 楼藏月将鱼拿到水龙头下冲洗干净,放进瓷盘里,然后就开始处理配菜。 “我、我当时是上头了,不是故意打你的,而且月月,我是你爸,我不会害你,你跟那个闻延舟真的不合适,你们不能在一起。” 楼藏月一边切着葱姜蒜,一边淡道:“如果你还是说不出一个让我接受的理由,那就别说了。” 她处理完食材,摘下手套,想去淘米。 楼父急了:“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我是你爸,难道我还不如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可信?” 楼藏月不想听车轱辘话,径直从他身边经过。 结果楼父看到她手上的戒指,眸子猛地一缩:“这是那个男人给你的?你摘下来!你马上摘下来!” 他情绪突然激动,直接就去抓楼藏月的手! 楼藏月猝不及防,电饭锅内胆砸在地上,皱眉要抢回收:“你干什么?” 楼父紧紧抓着她的手,强行去摘戒指,但这戒指是摘不下来的,他生拉硬拽扯得楼藏月手指疼:“你弄疼我了!摘不下来的!” “怎么可能摘不下来?必须摘下来!这是监视器!他是在监控你!跟踪你!” 楼藏月用力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她不是挣不开他,主要还是怕推开他会伤到他,他的腿也没好全:“你放开……” “你放开月月!” 楼母原本在外面忙,听到动静进来看,她抄起扫帚就直接打向楼父! 第424章 妒忌 那一扫把下去,楼父脸上都见血了。 楼藏月连忙拦住楼母:“妈妈!不要动手!” 楼母对楼父既失望又痛恨:“你、你为什么就是不能好好过日子!好不容易日子好过起来了,你非要无事生非,非要让所有人都不痛快,你、你、你……” 眼看着楼母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楼藏月预感不好,连忙抱住楼母:“妈!您别激动!别激动!” “你……你……” 楼母一阵热血直冲上天灵盖,她眼前一黑,然后就直挺挺倒在地上。 楼藏月脑袋嗡的一下空白! 楼母身上的人工心脏,也响起了红灯警告,楼藏月一边握紧楼母的手,连忙拿出手机拨打了120! 然而今晚是除夕夜,哪怕是医院,也是实行轮班制,人手紧缺,救护车调度不过来。 万幸的是,闻延舟今天一时兴起,让她开走他的车,楼藏月与楼父将楼母搬上汽车,楼藏月匆忙开车去了医院,将楼母送进了抢救室。 抢救还没结束,大姐和大姐夫就赶来了。 应该是楼父打电话给他们,他们也从楼父口中得知来龙去脉,大姐一来,就直接朝楼藏月扑去,抓住她,悲愤道:“又是你!又是因为你的事!” 楼藏月被她抓得摇晃,恍恍惚惚:“这是我的错?” “难道不是?!” 大姐哭道,“如果不是因为你的事,爸妈怎么会动手?他们结婚三十几年,最多就是拌拌嘴,什么时候动过手?!” 姐夫连忙搂住大姐,想要控制她的情绪,大姐却仍然指着楼藏月怒斥。 “自从你回来,家里就一直出事!妈要做手术,爸要进监狱,现在又是要结婚,你厉害,你主意大,什么都能自己决定,家里人的话你都不听,既然你这么有想法,那你还回来干什么?!” 楼藏月不明白的是,大姐为什么突然对她这么大意见? 仔细一想,好像是从那次,楼母心脏骤停被送ICU,大姐打不通她的电话开始,她对她,就总带着敌意。 大姐还要冲上来抓她,楼藏月就被人搂了过去。 闻延舟站在楼藏月的身前,男人身高一八九,看人就是俯视,淡淡地说:“你这么怪她,到底是因为父母,还是因为妒忌她,你心里有数。” 大姐的脸色急剧一白,楼藏月就知道被闻延舟说中了。 可是妒忌,大姐妒忌她什么? 闻延舟侧头对楼藏月说:“先跟我走。” 然后搂着她离开。 无人角落,闻父看到楼藏月被闻延舟带走,本能地想要冲过去阻拦,却被人掐住了后颈。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不敢动也不敢喊。 柳厌半笑不笑地说:“别动。” …… 闻延舟带着楼藏月出了医院,径直进了对面的24小时便利店,热了一杯牛奶给她。 温淡的目光扫过她的全身:“有没有受伤?” 楼藏月摇头,不过还是被闻延舟看到,她戴戒指的手指有点破皮,是被楼父强行摘戒指的时候弄伤的。 楼藏月发觉他在看,缩了起来:“不严重。” 闻延舟垂眸:“你今天就应该留在东海岸。” 楼藏月哪知道好好的除夕夜最终是这样的。 她怎么都没想到,楼父会这么反对她婚事。 她双手握着热牛奶,闷声问:“你怎么说我大姐妒忌我?” “动不动就让你去花钱,不是你的错也推到你身上,要么对你爱答不理,要么说话带刺,除了妒忌,也没有别的可能。”闻延舟淡淡,“明明是亲姐妹,你是年入百万的总裁秘书,她却在家带孩子,这个落差,不是谁都能坦然接受的。” 楼藏月无话可说了。 她还是不放心楼母,想回医院,闻延舟带她去吃东西,说医生是他的人,有什么情况会告诉他,她再过去也来得及,还说乔琳医生已经准备启程,最晚正月初四就会抵达申城,让她放心。 楼藏月的心才安定了一点。 他们吃完,医院那边也传来消息,楼母已经脱离危险,转入普通病房,楼藏月赶忙回去。 闻延舟送她到住院部,看着她进去后,转身离开。 他打出一个电话,语气疏淡:“你们在哪儿?” 柳厌给他发了一个定位,闻延舟自己开车过去。 第425章 逼问 那是一座私人别墅,他刚刚进去,就听到楼父嘴硬的狡辩。 “……我根本不知道你们说的那个是什么东西,我没见过,也没听过!” 闻延舟眸子一敛,别墅的佣人从鞋柜里拿出一次性室内鞋,放在他脚边。 装修奢华的大客厅里,柳厌双腿岔开坐在沙发上,手肘搁着膝盖,手里拿着勺子,搅拌着茶几上的咖啡,睨着这个老家伙。 “楼志海,你猜我为什么不找别人专门找你?嗯?我们都知道了,你还装傻充愣个什么劲儿?” “我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找我,我是残疾人,我瘸腿,你们为难我,你们还有良心吗!” 柳厌丢了咖啡勺:“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看你是楼小姐的爹,不想跟你动手,你非要逼我。” 保镖抓住楼父,直接就将他按在地上,楼父立刻扯开嗓子嗷嗷叫起来:“杀人了!杀人了啊!救命啊!救命啊——” 保镖一个拳头就要往他身上招呼,闻延舟刚好走进来,抬手拦了一下,柳厌嗤声:“问了半天不肯说。” 楼父在地上仰起头,看到闻延舟,刚才还一副无赖的样子,突然激动起来,要往闻延舟身上扑:“你把月月带去哪里了?你把月月带去哪里了!” 保镖差点被他挣脱了,干脆一拳头砸在他的腹部,楼父立刻疼得弓下了腰。 闻延舟皱了下眉,站在他面前:“三千亿在哪里?” 楼父不肯坦白:“……我说了,我说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什么三千亿!三千亿是什么东西?钱吗?我身上连三千块都没有,哪来的三千亿?” “我要是有三千亿,早就飞黄腾达了,还用得着住在那种老破小吗!我要是有三千亿,我用得着过得紧巴巴吗!” 闻延舟低眸看着他,顶灯照出他周身矜贵,也照出他眼底冷色:“他有一句话是对的,我们不会无缘无故找你——楼志海,你的本名,叫楼贺。” “二十五年前,跟周望的父亲,一起在四海集团,担任董事长的贴身保镖,后面的事,不用我再说下去,你心里也有数,我们知道的远比你想得更多,装傻充愣是你最愚蠢的招数。” “……所以你接近、接近月月,也是为了这件事吧?”楼父红着眼睛,“你根本就不是真心想要娶月月!她被你骗了!” “嗯?什么?闻总要为了这事儿,把自己的婚姻搭进去?”柳厌笑了,“虽然换作是我,我也愿意娶楼小姐,不过你有闻家独子的身份,代价比我重。” 闻延舟对此没有任何回答。 那是他和楼藏月之间的事,他不用跟外人说什么。 他眸子乌黑深幽,缓缓道:“我们都知道了,你以为其他人会不知道?你以为一直藏着就是对她好?凭你的能力,又能保护她多久?” “……”楼父低着头没有说话,闻延舟也没兴趣在这里久留,侧头看了柳厌一眼:“放了他,让他自己想清楚。” 柳厌皱眉:“就这样?” 闻延舟说走就真走了,柳厌翻白眼,再这么不温不火下去,什么时候才能问出真东西?还是得靠他啊。 他起身,蹲到楼父面前:“你不说,也没关系,我们还可以去找楼小姐。” 楼父抖着嘴唇:“她什么都不知道。” 柳厌慢条斯理:“她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她在我们手里,你就得说吧?” 楼父猛地一下抬起头,柳厌觉得有趣:“怎么?你以为我们不会对楼小姐怎么样?” 楼父呼吸变得急促:“你们想干什么?” 柳厌也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看着斯斯文文,但嘴角勾着的弧度,却像镰刀那样令人不寒而栗:“我们能做的可就多了,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们做不出来。” “……” 他形容着:“她现在已经认定闻延舟,等他们结了婚,那就更名正言顺,让她做什么她就会做什么,想带她去哪里她就会去哪里。” “你以前跟在董事长身边,也见过不少‘那种’聚会吧,也知道那些人的癖好吧,他们最喜欢换妻的游戏,顶着闻太太的身份,她肯定更受欢迎,你舍得让楼小姐落入那种境地吗?嗯?” 楼父脸色骤变,想要扑上去,却被保镖踩住后背,他在地上像鱼一样扑腾:“你们这些畜生!有本事就冲我来!” 第426章 依赖他 “冲你来有什么意思?冲你在意的东西来才有意思,我们还会告诉楼小姐,你根本不是他的亲生父亲,你们家当年被套债,要楼小姐抵债,也是一个局。” 柳厌冷笑,“是你和周望缺钱,知道楼小姐身边有人保护,你们就合起伙,假装要卖掉楼小姐,逼她背后的人出钱赎她。” 真相被揭开,楼父喉咙梗阻:“……你怎么知道?” 柳厌哂笑,直起身,双手插在口袋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楼志海啊,楼贺,你就是一个王八蛋,现在装什么慈父呢。” 楼父愣愣了很久,终于破防,在地上恸哭了起来:“是,我是王八蛋,我对不起她,我对不起月月……” “知道对不起她,就好好交代,她的下半辈子,就在你的一念之间。”柳厌是攻心术,“你想想你的老董事长,当年是多信任你,才把楼小姐和那三千亿一起托付给你,结果你怎么回报他的?” 楼父羞愧,自责,痛苦,种种情绪席卷,他将头抵在地上磕了好几下,柳厌冷眼旁观,转身回到沙发,端起那杯咖啡喝了口。 楼父喃喃:“今晚是除夕啊。” 柳厌懒懒:“是啊,老子家都没有回,在这里陪你耗。” 楼父低着头,过了好一会儿,再开口,语气有些飘忽:“……过完年,我再告诉你们,可以吗?” 柳厌眯起眼:“想清楚了?” 楼父几不可闻地点了点头。 柳厌爽快:“成,那就,正月初九你,我来找你要答案,你可别耍我,要不然,我真对你们——听好了,是你们,们,不客气了。” 楼父终于被丢出了别墅。 他浑浑噩噩的走在街上,想着这些年,想着这些事,他以为只要改名换姓,只要躲在没什么人的地方,那一切都能掩盖过去,结果还是被找到了。 当年她答应老董事长要保护好她,他却一次又一次辜负他的嘱托。 他该死啊。 …… 楼藏月一个人在病房守着楼母的时候,接到派出所的电话,说楼父喝醉了,在大街上闹事,被人报警,派出所让家属过来领回去。 “……”楼藏月真的,真的不想再管楼父的事了。 什么样的人才会在妻子送医院抢救的时候,又跑去喝醉,还当街闹事? 她忍耐了很久,最后把电话打给了闻延舟:“我爸现在在派出所,你能不能找个人去把他接回家?” “嗯,我让人去。” 这个声音,不是从手机里传出的,而是从很近的地方传出的,楼藏月愣了一下,立刻转头。 闻延舟握着手机,走进病房,看到她才挂了。 “你怎么来了?” 闻延舟走到她面前:“陪你。” 楼藏月情不自禁伸手,环住了他的腰。 上次楼母手术,他直接把她带到东海岸,大门上锁,强行要求她留下陪他。 而他现在,会屈尊降贵,来医院陪她一起守着楼母。 楼藏月将脸埋在他腹部。 闻延舟微微一怔,第一次感觉她这样依赖自己,他垂眸看她的发顶,顺了顺她的头发。 楼藏月觉得累,为什么事情总是没完没了,她汲取他身上的气息,很低地喊他:“阿延,阿延。” 闻延舟喉结上下滑动,眼底掠过一丝复杂,搂紧她:“嗯。” 从除夕夜,到正月初一,辞旧岁迎新春的这个夜里,他们是在一起过的,就跟跨年夜一样。 楼藏月这时候真的觉得,他们会这样,过完下半辈子的每一年。 …… 楼母次日就醒了,但暂时不能离开医院了。 她这个情况,楼藏月别说初一没办法到东海岸陪闻延舟过夜,就连初二两家人见面商讨婚事,都没做到。 初三那天,楼父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穿着一身又脏又臭的衣服,像路边无家可归的流浪汉那样,酒气熏天地来医院。 他又去喝酒了。 楼藏月失望透顶,直接送客:“我妈需要静养,需要休息,需要一个相对干净的环境,麻烦你马上离开。” 楼父眼窝凹陷,巴巴地看着楼藏月:“月月,我知道我这个爸爸,当得很失败,没有保护你,也没有照顾你,我对不起你……你再听我说一次话,这是最后一次了。” 第427章 后悔药 楼藏月不太相信他的什么最后一次,就像赌徒永远说自己下次不赌了,楼父在她这里已经没有可信度。 只是她不想打扰到楼母的休息,所以还是带着楼父到病房外的走廊:“你说吧。” 楼父看着她,小心翼翼地问:“脸,还疼不疼?”他一直愧疚着打她的那巴掌,“二十多年来,我从没有打过你……” 楼藏月打断,有些许不耐烦:“不用提那一巴掌了,还有别的话吗?” 楼父怔怔地望着她生来有些清冷的容貌,这是他二十几年来,看得最认真的一次,然后才发现,她是越长越像了…… 他神色温情了许多,比划道:“你刚到咱们家的时候,只有这么大,一天能睡22个小时,总是叫不醒,我还以为你生病了,抱着你找了好几个医生,因为你大姐刚出生的时候,都没有你这么爱睡,看着挺让人担心的。” “医生说你没事,我又想,是不是因为你知道家里发生不好的事,不想面对这个好人没好报的世界,所以才一直睡着?” 楼藏月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只以为,他是在跟她追忆往昔。 无缘无故说这些做什么?她皱了皱眉,没有打断也没有回应。 “那段时间,我总是带你出去晒太阳,逗你笑,给你买玩具,我想照顾你,可是我这个人……我这个人做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过了一段时间,就把你丢给你妈照顾,没再管你,这些年我也总觉得对不起你。” 楼藏月想,这倒也不是楼父一个人的特例,所谓“中国式父亲”就是这样,只给家里生活费,其他的当甩手掌柜。 “好在,你从小就是一个……特别幸运的孩子,就好像老天爷一直在暗中保护你,无论遇到什么危险,总是能逢凶化吉。” 楼父咬着字,勉强扯动嘴角,“你还记得吗?你五岁那年走失了两天,也能遇到好心人,把你送回家,换做别的孩子,可能就再也找不回来。” “还有三年前,我和你妈都觉得,你不要回家比较好,你在外面,一定会比在家里好。” 别的话,楼藏月都可以听他说随便说,但这一句,她抬起了眼睛:“我在外面一定会比在家里好?当年我带着来路不明的三百万回家,你就没想过我是去做不好的事?” “我连行李都没有收拾,孑然一身离开,也才二十二岁,大学刚毕业,你们觉得我靠着,”她可笑了一下,“运气好?老天爷的保佑?就能平平安安?” 楼父喃喃:“可是你确实平平安安啊,我们也没有想错吧?” 那她还应该感谢闻延舟不是坏人? “你不负责任不是一天两天,我习惯了,连怨都懒得怨你,你也不必找天找地找各种借口,一会儿我运气好一会儿有老天爷保佑,因为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你到底有什么事?” 楼父欲言又止,楼藏月耐心尽失,转身回病房。 楼父突然说:“我就是觉得,辜负了别人的信任,这些年对你这么不好……月月,我对你,这么不好……” 楼藏月脚步一顿,下意识转头,楼父已经低下头,脚步缓慢地离去。 他的腿没好全,走路还是有点坡,后背佝偻,在她的视线渐行渐远。 楼藏月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对他还有感情还有期待,还是爱他的,所以看到他这么落魄,还会觉得难过。 但她又对他很失望,很怨恨,所以她虽然有一瞬间想要喊住他,但最后也没有开口。 后来很多年,她想起今天,都会假设。 如果她当时叫住他了,说一句“算了,过去都过去了,我们重新过日子”,那后面的事,是不是会完全不一样? 第428章 要领证 之后几天,楼父都没有出现,楼藏月也没空理他,乔琳医生已经到申城,她忙着为楼母安排治疗,这个年也在这片忙碌中过去了。 楼藏月又守了楼母一个通宵,在折叠床上睡得迷迷糊糊时,她抱在怀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她意识还没醒来,肢体已经条件反射地接起了电话:“喂,你好?” 没听到对方说话,楼藏月又开了免提:“你好?哪位?是医生吗?” “是你老公。” 楼藏月瞬间清醒,将手机拿开,屏幕显示——闻延舟。 她这几天忙着照顾楼母,跟他只有在微信上聊过几句,得知他在家里过年,大豪门,规矩多,他也没空来找她。 冷不丁的突然给她打电话,她没反应过来:“怎么了?” “怎么了?你问我?”闻延舟轻轻哼笑,“拿开手机,打开日历,睁大眼睛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 楼藏月下意识按照他指挥的步骤去做。 然后看到日历上明晃晃写着——初九。 楼藏月呼吸顿了一下,男人在那边慢条斯理道:“初九,民政局上班了,闻太太,我现在在医院楼下,记得带户口本。” “…………”楼藏月这才想起他们年前关于年后去领证的约定,倏地坐直了起来。 闻延舟声音清越:“快一点,小蜗牛。”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让她自己慢慢回魂,楼藏月脑子还在发懵,慢半拍地感觉到,心跳快了起来。 虽然这件事是从年前开始说的,但她这段时间压根没想起来,所以觉得非常突然。 她和闻延舟,要领结婚证啊?要成为夫妻啊? 楼母在床上听到了,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催她回神,笑着说:“别让他等太久,快去洗漱打扮。” 楼藏月恍惚地进洗手间洗漱,洗完人清醒了,但挑衣服的时候还是迟迟疑疑的。 楼母提建议:“穿那件白色,我看人家结婚证的背景是红的,穿白的显眼好看。” 楼藏月放下衣服,走到楼母的病床,环住她的腰,靠着她的肩:“可是您都没见过他的父母,就同意我跟他结婚呀?” 楼母慈爱地顺了顺她的头发:“日久见人心,这段时间下来,我觉得延舟挺好的,每天都交代人送餐送水果,怕你饿到,还怕你营养不均衡,这么细心体贴地照顾你,把你交给他,妈妈很放心。” 楼藏月在她怀里蹭了蹭。 “日子说到底是你们两个人在过,只要他对你好,你又喜欢他,那我还有什么不同意?” 经过这一次鬼门关,楼母越发觉得,自己活不了多久,也想看楼藏月的终生有寄托,那她就算马上去了,也没什么放心不下。 楼母从抽屉里拿出户口本,“去吧,他这么迫不及待,一定会好好对你的。” 楼藏月听楼母的,穿了件白衬衫。 下楼时,她发微信给乔西西和黎星若,说自己今天要跟闻延舟领证,两人都是秒回,乔西西一串问号:“???” 黎星若体贴:“要我发你一份婚前协议模版吗?” 楼藏月婉拒了哈。 乔西西没等到她回复,直接打来电话,不过那会儿楼藏月已经走出医院,看到闻延舟,所以就重色轻友地挂断了。 独留突然间接到这个晴天霹雳的消息,却不知道详情的乔西西,在高铁上抓心挠肝,甚至觉得高铁太慢了,恨不得扛起高铁来个冲刺,直接到楼藏月面前,抓她问清楚,自己回老家过个年,错过了什么剧情? 她的版本只更新到闻延舟在追楼藏月,楼藏月还跟她保证,不会再陷进去,现在这是?? 第429章 馋你了 楼藏月当然不知道乔西西在心里如何震撼,她只意外闻延舟今天也穿了一件白衬衫。 楼藏月极少极少看他穿白衬衫,以前觉得黑色最衬他,沉稳,内敛又贵气,现在才知道,白色还能将他的气质变得柔和,让他看着有几分温润如玉的意思。 楼藏月走过去,小声抱怨:“昨晚聊天的时候也不提醒我一下,我都没做好准备。” 昨晚他给她发他表妹的猫在后空翻的视频,她很惊讶,猫居然还会后空翻,让他多拍几段看看,他来了句:“喜欢这只猫?我去帮你抢过来。” 楼藏月当时真觉得堂堂闻总做得出抢小表妹的猫这种荒唐事。 连忙阻止,但他跃跃欲试,她灵机一动,改口说:“我小时候养过一只猫,天天跟我一起睡。” 果然,闻延舟直接就是:“不抢了,你只能跟我睡。” 他们就这么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毫无营养地聊了挺久,他从头到尾没提一句领证。 闻延舟勾唇,打开副座车门:“你要准备什么?你人到就好。” 楼藏月磨磨蹭蹭过去,刚要弯腰坐上车,就在副座上看到了一大束红玫瑰。 男人抬手搁在车门上,微微俯身,看进车里,英俊的眉眼,比花还夺目:“这次,不扔我送你的花了吧?” “你这几次送的花,我也没扔啊。”他这几天除了送吃的,还送过两次花,都被她养在花瓶里,枯萎才扔掉的。 闻延舟翻旧账:“我第一次送你的花,你扔垃圾桶了,柳厌还给我拍照。” 楼藏月不知道还有这个后续,不过他有被气到,她也觉得好笑。 闻延舟也上了车,但他没有立刻系安全带,而是看着她的脸,若有所思说:“嘴唇太红了。” “真的吗?”楼藏月确实挺少涂红色调口红,这不是想着喜庆一点嘛,她将镜子掰下来,想要擦掉一点。 闻延舟就说:“不用那么麻烦。” 而后捏住她的后颈,直接吻上她的唇。 双唇刚贴在一起,他就撬开她的牙关闯进去。 楼藏月本能地抓紧了他胸口的衬衫,又分了个神想,不能抓,抓皱了等会儿拍照不好看……又松开,变成扶着他的肩膀。 闻延舟可没那么多心理活动,直白坦荡毫不掩饰欲±望,舌±尖侵入她的领地肆意游荡,勾住她柔软的舌头,暧昧不已地搅动、纠缠、吸±吮。 可能是最近吻得多,他越来越会了,楼藏月不是他的对手,没几下就被他抽走力气,身体也开始发软,呼吸更急促起来。 她恍惚地觉得现在好像不应该这样吻,吻得好像是要做那事儿……闻延舟就将她抱了过去,让她岔开腿坐在他的腿上。 楼藏月眼睛水雾迷离,不明所以,甚至不知道他的手什么时候伸进她的衬衫里。 闻延舟刚才在车外等了一会儿,手有些许凉意,在她的皮肤上引起战栗,她忍不住闷哼,本能地想要抓住他的手。 闻延舟倒也没有硬要,喉结滚动,低头在她的脖子上亲吻,然后一句:“先到这里,剩下的今晚再继续。” 楼藏月瞬间醒过来,他们现在就是一副事前的样子,脸上爆红。 “你……!” 闻延舟勾唇,帮她扣好衬衫纽扣:“太久没碰你,想,解解馋。” 那也分一下轻重缓急啊! 他们现在不是要去领证吗! 领完再、再办这个啊……弄得她一身乱糟糟。 楼藏月忍不住掐了一下他的腰,听到他低笑,她红着耳根快速爬回副座。 这种擦去口红的办法根本不好用。 楼藏月的口红花了,闻延舟的唇上也沾染了,旖旎糜丽,不清不白,还是得用湿纸巾。 第430章 合法夫妻 楼藏月对着镜子整理妆容,又把衣服弄好,想起什么,扭头问他:“闻董事长知道你要跟我领证的事情吗?” “还没说,怕他棒打鸳鸯,领完再告诉他。”闻延舟今天太浪了。 但楼藏月觉得,闻父应该不会。 他之前挺撮合她跟闻延舟的,她还想起来:“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心澜的女人呢?” “不认识。她是谁?” 她是乔西西老家镇子上,那个怀孕的神秘女人。 楼藏月一开始怀疑那个女人是闻延舟的。 直到那天从聂父聂母口中听到“不止你一个继承人”,以及闻延舟说,收买护工想害死楼母的人是闻夫人。 她就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确定那个女人和她腹中的孩子,跟闻延舟没有关系,所以才从来没有问过他,这会儿只是最后确认。 楼藏月打开包包时,看到那个淡黄色信封,眨了眨眼,拿了出来。 闻延舟双手握着方向盘,行驶在大马路上,眼尾余光瞥见,顿了顿,不太刻意地放慢了车速:“不是说都扔了吗?” “我没有说扔了呀,只是说收起来了,那天找到了。”楼藏月打开信封,将里面那张泛黄的纸张拿出来,轻飘飘的一页,是少年的闻延舟。 楼藏月故意问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呀?” 闻延舟目不斜视:“什么话?太多年了,我忘记当初写过什么。” 楼藏月刚才被他“欺负”了一通,这会儿就是要“欺负”回来。 “那我念给你听吧,‘我抬头想看看月亮,却看见你的模样’,这句好像是诗?是哪个诗人的诗呀?闻总还记得吗?” 闻延舟又高冷起来了。 楼藏月拿出手机:“闻总也不知道,那我上网搜搜,哦,是‘想你了’的意思,古希腊的作家希罗多德写的,闻总当年是这个意思吗?” 闻延舟静默了一分钟。 终究是没忍住,气极反笑:“乖乖,你就非要在我开车的时候跟我说这个?我们现在要是一起出车祸死,还没领证,不是合法夫妻,是葬不到一起的。” 楼藏月将信纸装回信封里,用信封轻轻点了点鼻间,错觉吧,怎么好像闻到了那年校园里,桂花开了的味道,她弯起了红唇。 前面一个路口,遇到红灯,闻延舟踩刹车停了下来,然后去握她的手,不经意说:“就是想你了的意思。” 楼藏月嘴角的弧度加深。 …… 过了红灯,就是民政局。 领证很简单,填了表,拍了照,最后打印证书,关系就确立了。 楼藏月签字的时候,手机进来一通电话。 她当时将手机放在桌面上,瞥见是陌生号码,直接挂了,写下“楼”。 但很快的,电话又打进入,楼藏月蹙了蹙眉,随手接起来:“哪位?” 陌生男人问:“请问是楼藏月吗?楼志海是你爸爸吗?” 楼藏月:“嗯。” “我是派出所的民警。” 楼藏月签字的速度慢了下来。 第一个念头是,楼父又喝醉在大街上闹事被抓了? 她觉得扫兴,不想理会,写下一个“藏”,这个字,比划很多,她没有连笔,端端正正地写着。 那边的背景音里还有警车的喇叭声,噫呜噫呜,听得人心里头有些不平静。 楼藏月不在意地问:“有什么事吗?” 民警沉声:“他今天早上,在淮安大厦跳楼自杀,经过医院抢救,已经没有生命体征,家属方便的话,来一趟派出所,有相关的情况需要向你们了解……” “月”字的最后一笔,楼藏月的手上一抖,笔尖在纸上画出了长长的一道,楼藏月原本欢喜的心情,瞬间变得空白。 好半天。 好半天她都接收不到这个世界的任何声音。 第431章 跳楼自杀 淮安大厦离民政局很近,就是背靠背的距离,楼藏月回过神的第一时间,就从民政局跑出去! 闻延舟快速追上来,一把扯住她的手臂,他没听到电话,不理解:“出什么事了?” 楼藏月想让他别拦着她,他们说她爸爸死了,她不相信,她要去看看……但她发现自己的喉咙发不出声音,突如其来的噩耗夺走了她身为人类的说话本能。 她忘记怎么说话,她只能恳求地看着闻延舟,放开她,让她去,她必须去看看…… 闻延舟第一次看到她用这样哀求的目光注视自己,跟刚才眉眼带笑的样子截然不同,他快速蹙起眉头,薄唇抿住,放开了手。 楼藏月一口气跑了一条街,强烈的运动让她的耳螺像覆了一层薄膜,周围的声音传进来都有回声,风刀从她脸上刮过,生疼生疼。 她跑到淮安大厦,才蓦地停住脚步。 事情是在一个小时前发生的,遗体已经被殡仪馆拉走了,现场只残留一大滩血,清洁工正用水流冲去那些痕迹。 哪怕经过水流稀释,流入地下排污管道的水也还是深红色,由此可以想象出第一现场的惨状。 周围还有围观群众,警车也在场,所有人都在对这起跳楼事件议论纷纷。 有人说是喝醉了,踩空脚摔的;有人反驳不是,没听到法医说死者喝酒了……于是有人猜法医都来了,难道是被人谋杀的;又有人解释非正常死亡法医都会来检查,这个应该就是自杀…… 最后还有人唏嘘:“真是想不开,大过年的自杀,家人知道了多伤心啊。” “……”楼藏月没有看到楼父,但眼前浮现出他躺在血泊中的样子,双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 闻延舟来得及时,手臂揽住她的腰肢,顺势将她带进自己怀里,沉声说:“我让何清去跟派出所联络了,也让赵钿去殡仪馆了,我都会处理好的,你先跟我走。” 楼藏月眨了一下眼睛,成片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了出来。 她做梦都没想到楼父会自杀,会用这样决绝的方式离开他们,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她抓紧闻延舟的衬衫,说不出话,依旧说不出话,人在极度悲伤的情况下会出现失声的情况。 她不想走,推着闻延舟,可力气终归是没有闻延舟大,闻延舟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放进车里, 楼藏月的心慌变成了心痛,从一个点蔓延至四肢百骸,她在颤抖,闻延舟也感觉到她在颤抖,顺了顺她的后脑勺,说:“我在。” 楼藏月的情绪彻底崩溃,在他怀里哭得撕心裂肺。 她想起自己跟楼父的最后一面,他跟她说了很多很多句对不起,呐呐地忏悔自己对她不好,而她没有理他,甚至还觉得不耐烦。 她怎么能对着自己的爸爸不耐烦呢,她对外人明明都很耐心的……自责的情绪加剧了悲伤,楼藏月哭得更凶了,像永远都好不了了。 闻延舟的衬衫湿了一片,他皱起眉头,稍微放开她,指腹蹭掉她的眼泪,但刚蹭掉又往下掉,他的指腹又蹭过她的喉咙,她还是说不出话,他干脆拉过安全带给她扣上,先带她离开现场。 他想带她回东海岸,叫医生过来看看,但楼藏月不想去,她拉住闻延舟,她想去派出所了解情况。 虽然她说不出话,但闻延舟意会出她的意思了。 “你不哭了我就带你去。”闻延舟低声讲条件,楼藏月拼命擦去眼泪,忍住不哭,但一想到楼父那个佝偻的背影,又破防,眼泪掉得更凶了。 闻延舟说:“没见过你哭成这样。” 哭得他也有种,心慌意乱的感觉。 最后闻延舟还是带她去了派出所。 到了派出所,楼藏月的情绪平复了一点,起码没有再哭了。 民警说他们经过非常细致的调查,已经排除他杀的可能性,楼父就是自杀的,而且他还留下了遗书。 遗书! 楼藏月立刻握住闻延舟的手腕,闻延舟代她问:“遗书在哪里?” 第432章 掩盖一切 民警将那封信取了过来,楼藏月一眼就确定,这就是楼父的字。 他只写了两句话。 ——我做人真失败,活着真没意思,连我的女儿都不听我的话了,一定要跟那个姓闻的男人结婚,让我死了,一切就到此为止吧。 “…………” 所以他是因为…… 是因为楼藏月非要跟闻延舟结婚,他阻止不了,就选择用死来换一个眼不见为净吗? 楼藏月万万没有想到是这个原因导致楼父自杀,她知道楼父反对她跟闻延舟在一起,可做梦也想不到,他排斥抗拒到这个地步。 闻延舟扶着楼藏月走出派出所的一刻,她就晕倒在了闻延舟的怀里。 闻延舟将她带回东海岸,叫来医生,医生诊治后表示,她就是情绪太激动了,醒过来就没事。 “她还出现了失语的情况。”闻延舟沉声。 医生道:“失语属于心理问题,如果她醒来后,这种情况没有消失,就得找心理医生干预了。” 闻延舟心情沉重,颔首表示明白了。 送走医生,闻延舟回房帮楼藏月盖好被子,而后也出门了。 出去后,他想了想,用手机将东海岸的大门上锁。 闻延舟坐上车,直接打出电话:“你在哪里?” 柳厌语气挺烦的:“我刚从殡仪馆出来,楼志海居然真的跳楼自杀了,啧,好好的线索就在这里断了。” 闻延舟没有接话,只一句:“别墅见。”就挂断。 他直接开车去了别墅,一进门,没等柳厌开口说一个字,闻延舟就抓住他的领子,直接惯在墙上! “除夕夜,我走后,你还对楼志海说了什么?”他凝视柳厌的眼睛,神色如霜如雪,也如刀如刃,寒气四溢,锋芒毕露。 柳厌也不是能被人这样拎着说话的主儿。 他表情一冷,抓住闻延舟的手反向一扭,两人直接过了几招,可惜他到底是没闻延舟身手好,几招之后直接被掐住脖子。 比反抗之前还狼狈。 “……” 柳厌识时务者为俊杰,既然打不过,索性就不挣扎了,放松神色,懒懒地靠在墙上:“没说什么。” “我让他想清楚,凭他一个人,扛不住这么多事儿,他答应我初九就给我答案,结果是给我这种答案。” 柳厌嗤笑一声,“他恐怕从那时候就想好,要用自己的死把一切掩盖下去,他死了,我们也没办法通过伤害楼小姐的方式要挟他开口,这样一来,楼小姐反而安全了,真是好‘父亲’。” 闻延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柳厌扯了一下嘴角:“他还留下那种遗书,把自杀的原因推到反对你跟楼小姐要结婚上面,你信不信,因为他这封遗书,楼小姐的心里肯定对你有了芥蒂,她后面很难继续跟你在一起,楼志海既没有说出秘密,还成功分开你们,一举多得,老谋深算,不愧是曾经四海身边的人。” 闻延舟丢开了他,薄唇抿紧,整件事,终究还是朝着他最不想看的那个方向发展了。 柳厌漫不经心地整理好领子,抬眼问:“不过楼小姐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闻延舟嗓音冷寂:“她连楼志海不是她的生父都不知道,她能知道什么?楼志海既然觉得自己的死能隐藏住所有事情,说明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柳厌若有所思着什么。 闻延舟一字一字地警告:“她什么都不知道,你要是敢去找她,我会让你去给楼志海偿命。” 柳厌哑然失笑:“你这话说得,好像楼志海是我逼死的一样,天地良心,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而已。” 楼藏月一个人在家,闻延舟没心情也没时间跟他浪费:“你最好马上离开申城。”他转身就走。 柳厌摩擦着下巴,楼藏月什么都不知道的话,那楼母呢? 楼藏月不是她生的这件事,楼母肯定比谁都清楚,作为楼志海的枕边人,她会不会知道一些什么? 第433章 要个答案 闻延舟回到东海岸,开门进去,楼藏月还没有醒。 他快速冲了个澡,上床搂着她,低声在她耳边说:“没事的,会没事的。” 但他更知道,随着楼父的死,三千亿又下落不明,楼藏月的日子,恐怕不会像以前那样太平。 他的预感没错。 楼父一死,原本还能气定神闲,静待事情发展的势力,都开始行动起来,就像深藏在地表下的岩浆,经过一次震动后,开始变得不稳定,蠢蠢欲动要爆发。 而在它爆发的那一日,一切都会在烈火中,化为灰烬。 …… 跳楼是所有死相里最惨烈的一种。 楼父的遗体破碎不堪,大姐和大姐夫见完最后一面,尸体便在殡仪馆火化,变成一个小盒子,被哭得几乎昏厥的大姐抱了出来。 对面马路的黑色轿车上,后排的男人落下车窗,沉默地看着这一幕。 前排是一男一女,男人是当初在水城跟踪偷拍楼藏月,还被楼藏月抓住的池南,女人则是助理桑杉。 所以后排的人是谁,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AA说:“楼贺死了,他们下一个目标,要么是楼小姐,要么是楼夫人。” 商时序升起车窗,阖上眼睛:“不能让阿月,再留在闻延舟身边。” …… 楼藏月醒过来,已经是黄昏时分。 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她拥着被子坐在床上,发着呆,看着窗外。 日落的橙黄光线,让这个世界变得既明又暗,有种寂寞萧瑟,形单影只,心底空落落的感觉。 肩上被人搭了衣服,楼藏月转头看到闻延舟。 他换了一套家居服,材质柔软的麦色毛衣,也使得他气质柔和了很多。 闻延舟哄她:“月月,说句话。” 楼藏月动了下唇:“我爸……” 她能说话了,只是说得很艰难,每个字都是挤出来。 她咽了一下喉咙,“我爸的后事……” 闻延舟道:“你大姐和大姐夫去殡仪馆把他的遗体火化了。” 楼藏月眼底又有了泪意:“不要……” 闻延舟颔首:“没有告诉你妈妈,她什么都不知道,我让何清去医院陪着她,只说我今天要带你庆祝。” 楼藏月咽了下喉咙,今天本该是她的大喜之日,可也是今天之后,她没有爸爸了:“疼……” 闻延舟坐下,隔着外套将她抱进怀里:“我在。” 楼藏月刚恢复说话功能,很难连续说话,但还好,她的意思,闻延舟都懂。 “眼睛……” “哭了那么久,眼睛当然涩。”闻延舟暂时放开她,去拿了眼药水,“仰起头。” 楼藏月仰了起来,闻延舟在她的下眼睑滴了两滴:“闭上,休息一下。” 眼药水凉凉的,很大程度舒缓了她的疲劳。 大悲大痛哭了一场,这会儿她才好了一点。 闻延舟带她去吃了个饭,想转移她的注意,又带她去影音室看电影,挑了一部悬疑片,可以大程度集中她的注意力。 奈何楼藏月真的没有心情,看了一会儿,就把脸埋在膝盖里,一个人自闭。 她这个状态,持续到第二天才好一些。 她第二天脑子清醒了,对闻延舟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之前,一直没有想过,我爸为什么会那么反对我们结婚,因为他给不出我理由,我就觉得他是在胡搅蛮缠,但他不会无缘无故对你有那么大意见。” “你跟我爸,有过什么交集吗?” 楼藏月看着他,眼睛水水的,柔柔的,要一个答案。 第434章 别这么叫 “没有。” 闻延舟说,“我跟你爸,总共只见过三次。” 元旦在路上一次,奉贤镇见家长一次,除夕夜别墅一次,总共三次。 楼藏月听到前两个字就失落地垂下头,闻延舟单膝落地,捧起她的脸,看她的眼睛:“乖乖,你要怎样才能不陷在这件事里?” 楼藏月摇头,她不可能不去想这件事,突然死去的人是她的亲生父亲,她除非是失忆了,否则不可能不想。 闻延舟忽然侧头靠近她的唇想吻她,楼藏月下意识躲开了,他没追过去,只是深深地看着她。 这样近的距离,可以清楚看到他单眼皮的褶皱,浅浅几道,没有平时的锋利,只有担心她的情绪。 楼藏月抿了下唇,掀开被子下床,一边脱身上的睡衣,一边低声道:“我要再去一趟派出所。” 她打开衣柜,找出自己的衣服,关上柜门,转身就被闻延舟拉入怀里:“要去派出所做什么?” “就算是自杀的,我也觉得有问题,我要去找警察,帮我查清楚。”楼藏月推开他,沙哑道,“初十了,复工了,你去公司上班吧,不用管我。” 她自己进了洗手间洗漱,听着水流声,闻延舟皱起眉。 楼藏月说是理智,又分明在固执一件事,说是固执,出门前却还记得从冰箱拿了面包和牛奶,带在路上吃。 闻延舟看着大门关上,神色渐渐变得晦暗,拿出手机:“何清。” 楼藏月乘电梯下楼,出了门就看到站在车边的何清:“太太,闻总担心您,让我今天跟着您。” 太太…… 楼藏月恍惚了一下。 是啊,她和闻延舟昨天去领证了,要是没有楼父的自杀,这本应该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但这会儿从她脑海中掠过的,是楼父那封遗书。 她打开车门上车,低声说:“我跟闻延舟还没领完证,不用这么叫我。” 何清愣了一下,没有说话,把车开到了派出所。 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官姓赵,请她们到调解室,应该是闻延舟打过招呼,赵警官挺客气:“昨天我们已经对楼志海最近几天的行踪,进行了追溯和走访,总结来说,是没发现什么异样。” “能跟我详细说说吗?”楼藏月请求。 赵警官点点头,打开电脑,调取了监控片段:“你看看,现在到处都是天眼系统,都拍得很清楚。初三他从医院离开后,就乘坐公交车,回到奉贤镇的家里,之后没有外出,直到傍晚收拾出了很多垃圾扔掉; “第二天初四,上午他把借邻居的割草镰刀还回去,中午就跟这个邻居在镇子上一个大排档吃的,接下来的初五、初六、初七,连续四天,他都在请邻居吃饭,我们也去问过这些邻居,都说楼志海在餐桌上,谢他们这些年的关照,还说自己接下来要出远门,拜托他们以后多帮衬家里的老伴儿和女儿; “我们分析他这个行为,应该是在安排后事,让邻里邻居平时多照顾你和你妈,他这个时候就已经有了要轻生的念头。初八一整天他都没有外出,初九搭乘最早的公交车到了淮安大厦,他选择淮安大厦,应该是因为淮安大厦的管理比较松懈,他没有任何阻拦地上了顶楼。” “……” 楼藏月想象不出来,楼父平时总是一副甩手掌柜的样子,居然会把身后事想得这么井井有条。 他得是计划了多久。 赵警官还将走访时的笔录给她看,楼藏月一张张看得认真。 赵警官跟何清对视了一眼,赵警官叹气:“楼小姐,我们理解家属无法接受亲人离去的心情,但他的遗书里,说是反对你跟你男朋友结婚,可能就是一时想不开才会走了极端,而且我们的系统里也有记录他的案底,他医闹过,想必他平时的性格就是容易冲动的,那做出这样的事,也不是不可能。” 第435章 有些排斥 楼藏月摇了摇头,但不知道是依旧不能接受父亲的离世,还是有别的看法? 她将笔录码整齐了,还给赵警官,什么都没说,离开了警局。 何清跟着她,换了同事的语气:“藏月,你对你爸的死,还有哪儿不清楚?” 楼藏月说不上来,何清又问:“你还要去哪儿?” “麻烦你送我回奉贤镇吧。” 楼藏月回到家,发现家里被收拾得很干净。 他们除夕的年夜饭还没开始吃,楼母就被紧急送去医院抢救,那些菜啊肉啊,都丢在厨房没收拾,而楼父将还能吃的都放进了冰箱,不能吃的也都清理掉。 难怪赵警官说,他傍晚丢了一大袋垃圾。 她上了阁楼,还看到,她的床单被罩都被换成新的,铺得整整齐齐,楼藏月眼眶一涩。 家里其实安装了监控,楼藏月让何清先走,自己坐在床上,在手机里看监控,看完了楼父生前在家的最后影像,他就是到处收拾,二三十年来没怎么做过家务的人,临了临了,居然这么勤劳。 她又往前翻,翻到除夕那天,她带楼母去医院抢救,而他去酗酒,还被人报了警,最后是闻延舟的人将他送回来,他在沙发上睡了一夜,醒来后就出门了,之后初一到初三这三天,都没有回过家。 楼藏月开始想,他这三天,去哪里了?又做了什么? …… 楼藏月和大姐一起操办了楼父的丧事。 申城这边的习俗,人去世后,要停灵三天才能火化下葬,但楼父已经在殡仪馆火化了,她们也就去繁为简,直接走下葬的礼仪。 墓地是闻延舟找的,在一个山清水秀,规格颇高的公墓里,一个墓位要价四十万,闻延舟本想直接付了,但楼藏月坚持自己给。 闻延舟感觉得出她有些排斥的态度,暂时没说什么。 楼家的亲朋好友并不多,下葬那天能来送的也就几个特别好的,有些没想到的是,闻父和闻夫人居然来了。 他们送上了菊花,鞠了三个躬,楼藏月道:“谢谢。” 楼父转到她面前,叹气:“我知道你跟延舟领证的事,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需要帮助,尽管跟家里开口。” 楼藏月低声:“谢谢伯父。” 都说了他已经知道他们领证的事,她喊的却还只是“伯父”。 闻夫人挽住楼藏月的手:“我陪陪藏月吧。” 楼父便先离开了。 闻夫人和楼藏月,到墓园边的石椅坐下,然后从包里拿出了一张银行卡:“这是我跟老闻的一点心意,藏月,你收下。” 楼藏月拒绝了:“不用,伯父和伯母肯来送我爸一程,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我们听说,你爸是因为你要跟延舟结婚的事,所以才……说到底,是我们对不起你,你应该手下。”闻夫人握住她的手,强行将银行卡放在她手里,“这件事,先不要告诉你妈妈,听说她又住院了,受不得刺激。” 楼藏月缓慢地扭头看向她,然后平静地说:“只要你不去告诉她,她就不会知道,也不会受刺激。” 闻夫人愣了愣:“藏月,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希望伯母你,有什么想要算计的,冲我来就行,高抬贵手放过我妈,别再做上次那种,收买护工,到我妈面前说些故意刺激她的话的事。” 楼藏月木然道,“我已经没有爸爸了,如果我再失去我妈妈,我一定会跟你拼了。” 闻夫人倏地一下站起来,气得真情实感煞有其事:“藏月,你是不是悲伤过度,开始说胡话了?我什么时候做过那种事?谁跟你说我做过那种事?” 她伤心了,“这些年我拿你当亲女儿亲儿媳对待,总是盼望你能跟延舟修成正果,延舟不理解我就算了,现在连你都对我胡思乱想,我真是,真是……” 第436章 扯下真面目 申城的冬天干冽、萧瑟,加上今天没有出太阳,一切都好像蒙着一层不太真实的灰霾。 楼藏月看向远处,一排排矗立的墓碑,是一种别样的孤寂,她清冷的嗓音散在空气里。 “你说不是就不是,总之我已经把话说明白了,伯母好自为之。” 闻夫人微微蹙眉:“总觉得藏月你对我有很深的误会……是延舟跟你说了什么吗?” 楼藏月没去看她,直视前方,似乎有在注视什么,又好似只是单纯的放空,楼父突然去世到现在三天,她的精神都有些麻木。 闻夫人却还在说,语气悲哀:“都说后母难当,我自认已经全心全意对待延舟了,可他还是接受不了我,现在连藏月你都这样看我,我真的觉得自己做人好失败。” 楼藏月没反应,闻夫人又叹气,“我知道,延舟一直觉得,他母亲精神不好是我害的,可是我真的没有,相反,我还很关心她的身体健康,听说最近又不好了,延舟还把白柚送去瑞士照顾他母亲……哎!” 闻夫人一下住嘴,一副不小心说漏嘴的样子,看着楼藏月欲言又止。 楼藏月寡淡地笑笑:“伯母是想暗示我,白柚在闻延舟妈妈身边?闻延舟还没跟白柚彻底划清界限?”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是……” 楼藏月:“这件事我早就知道,闻延舟也跟我解释过。” 闻夫人顿了顿,然后欣慰一笑,握住楼藏月的手:“那就好,那就好,我还怕将来被你知道了,你又会跟延舟起冲突,延舟比起以前有进步,知道跟你解释了。你们是夫妻了,可不能再跟以前一样,动不动闹分手,夫妻都是要互相包容的。” 楼藏月转头看着她。 贵妇人天生会做戏,演起来比老戏骨还要入木三分,细致到眼角的每根细纹都是她的妆造。 “还是延舟厉害,他之前有了白柚,又阻挠你找新工作,更甚至连你妈妈的心脏……接二连三的,你们闹得那么凶,我还以为好不了,没想到他还是把你哄回来了,我们都老啦,就盼着你们能好。” 楼藏月觉得她每句话都是暗喻,真正的一个字废话都没有:“多谢伯母替我复盘这些,但你是盼着我们好,还是盼着我想起这些后跟闻延舟闹?” “我当然是盼着你们好啊,你都不知道,我知道你们领证的时候多高兴。” 闻夫人微笑,“咱们申城的习俗,父母去世,百日内不能办喜事,你和延舟的婚礼最快也要等百日后再办,正好也有时间筹备,你想办中式还是西式的?领了证,办了婚礼,再生个孩子,那就都圆满了。” 楼藏月的皮肤像被冰块抚过,整个人都是一凛,她直接抽回被闻夫人握着的手。 本来就没心情看她做戏,她还非要往她的敏感点上踩。 既然如此,那就干脆,说白了吧。 楼藏月心底一直压着情绪没地方发泄出来,她正好送上门。 “伯母,你装得真好,我都是直到现在才看明白你的一些做法。” 闻夫人依旧端庄,不解地蹙起秀眉:“藏月,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你之前总是撮合我和闻延舟,并不是真心希望我们在一起,而是你知道闻延舟喜欢跟他爸对着干,他爸越要他做什么,他就越不愿做什么,他爸越想要他娶我,他就越不娶我,你是在利用我,里间他们父子,这么说,没错吧?” 口口声声说拿她当亲女儿亲儿媳,装得煞有其事,让她也以为她是真的喜欢她,真相却是,她只是她的棋子,只是她的工具。 楼藏月可笑地笑了一下,她那三年,还真是到处为人工具。 “这么一来,在伯父眼里,闻延舟就是忤逆不听话的儿子,你在积累伯父对他的失望,等到伯父彻底放弃他……那你的女儿,就有机会了。” 闻夫人的表情渐渐收了起来。 刚才是闻夫人喋喋不休,现在轮到楼藏月接二连三扯下她的真面目。 第437章 自己藏好了 “小镇上怀着八个月身孕,叫做心澜的女人,是你的女儿吧?你之前还刻意引导我,让我以为是闻延舟的女人,其实是你跟伯父的女儿吧?而且她应该还要比闻延舟的年纪大上一两岁,所以伯父才不敢让她认祖归宗。” 让心澜认祖归宗,不就坐实了闻父婚内出轨吗?闻父无论是为了碧云、闻家还是自己的名声,都不会允许这种事情被公开,再者,到底是亲父子,闻父也不想彻底跟闻延舟闹崩,所以他也不会挑衅闻延舟的底线。 “而你不甘心自己的女儿流落在外,所以这些年,你各种里间他们父子,为的就是让伯父松口让你女儿进闻家,你想让你女儿,来争闻家的家产。” 听到最后一句,闻夫人素来温柔慈爱的面具,可以说是分崩离析。 男人带着三分哂笑的哂声音传来:“月月,你把话说得这么直白,让闻夫人怎么接?” 楼藏月看过去,一身黑的闻延舟来了。 他今天的黑西装黑领带,跟平时还有微妙的不一样,他没有戴任何配饰,袖扣、领带,甚至手表都没有,这是参加葬礼对逝者和逝者家属的尊重。 他伸手:“过来。” 楼藏月也没再看闻夫人一眼,直接走向他,闻延舟牵住她的手:“陪我给爸上炷香?” 他对楼父的称呼,则是“爸”。 楼藏月抿唇,点了点头。 他们一起走向楼父的墓碑,楼藏月点了三炷香递给他,他三鞠躬,而后单膝蹲下,将香插在墓前,顺手抚去楼父照片上的一点香灰。 日薄西山,墓园暗淡下来,他们也该走了。 楼藏月最后看一眼楼父,跟着闻延舟一起离开,他牵着她的手,把玩着她的手指,不经心道:“还以为,你的脑子已经晕了。” 墓园是阶梯式的,一阶一排墓碑,他们并肩慢步走下台阶。 楼藏月闷声:“没晕,所以不想被我知道的事情,就自己藏好,我不会配合谁装傻充愣的。” 闻延舟将她的手握得更紧,淡声问:“怎么想得出那些的?” “找到线头了,一切就理顺了。” 以前楼藏月看闻夫人,都是以“好人视角”,自然就不会往阴暗面想,但闻延舟告诉她,闻夫人不是表面看到的那样,她就换了个角度,重新看待以前的那些事,就都明白了。 至于心澜是闻夫人的女儿这个猜测,从一开始就有,只是在“心澜是闻延舟的女人”,和“心澜是闻夫人的女儿”之间,她选择了前者,既然不是前者了,那就是后者。 楼藏月一直以来,都是聪明的。 他们走到停车的地方了,因为来墓园是斜坡多,闻延舟今天没开小轿车,开的是SUV,运动型的车,个头答,底盘高,匍匐在夜色里,像一只巨兽。 闻延舟低头看她:“跟沈徊钦提交辞职了?” “没有,原本初九的时候请了事假,后来又请了丧假,沈总很照顾我,让我过了元宵再回去上班。”楼藏月道。 闻延舟呵笑一声,打开副座车门:“他是太惜才了,还是因为沈素钦?” 楼藏月对他这都能计较感到无奈,看了她一眼:“就不能是因为我对聂家让步,他从聂家那边收获不少,所以愿意纵容我一下?” “我可以纵容你很多下。”闻延舟双手突然掐住她的腋下,将她像抱小孩儿一样,举起来放上SUV的座椅,然后双手按在座椅,困着她也看着她。 “我不接受刚结婚就分居。” 他不接受,就要她辞职? 楼藏月说:“那你辞了碧云总裁的位置,跟我去西城。” 她倒是挺敢说。 碧云现在的市值数千亿,他的位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一开口就要他辞。 闻延舟看着她,楼藏月神色淡然地接受他目光,他是位高权重不假,但凭什么要她辞去自己的工作来成全他的“不接受刚结婚就分居”? 谁主张,那就谁行动。 楼藏月一点都不心虚。 闻延舟勾起了唇角:“也不是不可以。” 楼藏月一愣,他的手落到她的腰上,轻轻摩擦:“不过我有案底,虽然是top级大学毕业,但恐怕也找不到好工作,只能去送送快递,跑跑外卖,看看大门,要你养我了。” 心知肚明他是在开玩笑,当他这么接话,楼藏月冷淡了几天的表情,第一次出现真实的笑,要推开他:“少来。” 闻延舟却搂着她的腰按向自己,轻轻低语:“把洞房花烛夜补给我。” 第438章 是谁的女儿 楼藏月最后是趴着睡到次日早上的。 被铃声强行叫醒的时候,她感觉自己才刚刚闭上眼。 男人昨晚要得太凶了,说是补洞房花烛夜,但那一下一下,更像是要将她钉死在他的床上,让她哪儿都去不了。 她全身酸麻,不想动,但手机铃声持续不停,她在被子里哼哼唧唧了几下,终于还是伸手去拿手机,接听:“喂?” 那边的人听到她这样沙哑的声音,顿了顿,询问声都小心翼翼起来:“月月啊?” 楼藏月翻了个身:“西西啊,怎么了?” “你还好吗?”乔西西感觉她这个嗓子,至少是哭了一个晚上吧——当然,她以为她哭,是为楼父哭,没想到别的方面去。 楼藏月渐渐清醒起来:“没事。” 乔西西松了口气:“没事就别老在家里呆着,出来吃饭吧,我还叫了星若,我们一起吃个广式早茶呗。” 楼藏月环顾了一圈卧室,闻延舟早就去公司了,偌大的东海岸,安安静静,只有她一个人,她答应了:“把地址发我。” 挂了电话,她撑着身体起床,进浴室洗脸刷牙,顺便冲个澡。 事后闻延舟帮她清洗过,但早上洗个热水澡,很能舒缓筋骨,清新醒神。 洗完走出浴室,楼藏月感觉连心情都轻松了很多,没有前几天那么紧绷和压抑。 可能是因为办完了丧事,事情告了一段落;也可能是因为一场淋漓尽致的释放,不是有人说过,性和暴力,就是发泄情绪的最佳途径吗? 甚至有可能,人其实就是这么凉薄的动物,再大的悲伤,随着时间的推移,都会淡化掉痕迹。 楼藏月换了衣服就出门。 她没客气,直接从地下车库里挑了一辆车开走。 到了餐厅,正往里走,她就收到闻延舟的微信:“乖乖,去哪儿了?” 楼藏月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你怎么知道我出门了?监控我?” “让人去给你送早餐,按了很久的门铃没有开,我才看了一眼监控。”闻延舟解释完,下一句还有淡淡的不满,“把我想到哪儿去了?” 楼藏月这才说:“出来跟西西和星若一起吃早餐。” 闻延舟没再继续问,因为他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 “进。” 以为是秘书,结果推门而入的人,是闻父。 “爸?” 闻延舟快速蹙了一下眉,闻父很久没来公司了。 “路过碧云,想起有事要跟你说,就顺便进来了,没打扰到你吧?”闻父一身笔挺的西装,气场稳重,走到沙发区坐下。 闻延舟大概猜到他要来说什么事,眉眼一如既往的深邃,天生优越的骨相,单眼皮不笑的时候,总是冷冷淡淡的。 他起身走过去,从柜子里拿了茶叶罐,准备煮茶:“爸有什么事?” “我来吧。”闻父接过茶叶罐,闻延舟也没争,在另一个沙发坐下。 闻父很会弄这些玩意儿,用茶匙舀了一些茶叶放入茶壶,又用隔热的布垫在拎起烧水的玻璃壶,壶嘴对着茶叶,打着转将茶叶淋湿,清新的茶香缓缓释出。 他的话语也随之而出:“昨天就想跟你聊聊了,只是藏月在场,很不方便。” 他放下玻璃壶,压着情绪说,“我好歹是你爸,你就连跟我说一声都没有,就跟藏月领了结婚证,我都是听别人说,才知道你结婚了。” 办公室有地暖,闻延舟的西装外套脱了挂在衣架上,只穿着一件黑色衬衫,同色的暗纹领带规整,衬出他的矜贵和清冷:“您之前不是很喜欢她吗?隔三差五撮合我们,现在如您所愿,您反而不满意了?” 闻父沉声:“如果她只是楼藏月,你娶她,我不反对,即使她没有身世背景,但她能力出众,可以做你的贤内助,我接受。但问题是,她不只是楼藏月,她还是顾四海的女儿!” 第439章 她呕了一声 闻延舟反问:“顾四海是谁?她爸叫楼志海,昨天下葬您还亲自去墓园送花鞠躬,这就忘了?” “在我面前,你就不用装了。”闻父道,“如果你不知道那件事,你不会瞒着我跟藏月领证,你先斩后奏,不就是怕我阻止你吗?” 闻延舟没说话,伸手端起一杯茶,在鼻间嗅了嗅,烟雾迷了他的眼,也令人看不清他眸底情绪。 “延舟,碧云集团现在是你的,你跳过我,跟柳厌和沈徊钦达成联盟,我也没意见。但你既然坐在这个位置上,掌了这个权,你就要对那件事负责到底,那三千亿你一定要找到,否则对碧云来说,后患无穷!” 闻父说完就走了。 闻延舟放下茶杯,神色逐渐冷寂下来,像白雪皑皑的寂静冰原,风霜刀剑。 他打电话给岫钰:“有空吗?” 岫钰直接道:“有,哪儿见?” 闻延舟拿了外套穿上:“我过来找你。” …… 与此同时,广式茶楼。 楼藏月进了餐厅,扫了一圈,乔西西在餐桌前冲她挥手:“月月!这里!” “西西,星若。” 楼藏月走过去,菜都已经上齐了,她很饿,坐下就先喝了一口茶,然后拿起筷子,夹了一个虾饺吞了。 赞赏地点头,“这家是新开的吧?味道不错,不输我们之前经常去的那家。” 黎星若和乔西西却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楼藏月:“你们怎么不吃?” 乔西西直接过去给了她一个拥抱:“没事儿,没事儿,都过去了。” 初九那天,她从老家回到申城,刚上高铁就收到她要跟闻延舟领证的消息,火急火燎地赶过来,本来是想兴师问罪,结果猛然得知,楼父跳楼自杀了…… 这个大起大落,她到现在都没有缓过来,更不要说楼藏月了,乔西西挺心疼的。 楼藏月却是笑了笑:“嗯,都会过去的。” 乔西西抱着她,唉唉叹叹了很久,楼藏月哭笑不得:“我真的很饿,要不等我吃完你再哭?” 乔西西连忙拿起筷子,往她的碗里疯狂夹菜:“你快吃你快吃,你这几天肯定没吃好睡好,你看看你,多憔悴多削瘦多……呃?” 不对,怎么感觉楼藏月好像还肉了点? 错觉错觉。 乔西西继续夹菜给她。 黎星若没有那么跳脱,问道:“那你还要去西城吗?” “还没决定,我妈妈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我爸出事了,这几天我没去医院,怕一看到她就控制不住情绪,都是闻延舟的秘书在陪着她。”楼藏月说。 乔西西又举手说:“我既然回来了,那你妈妈就是我妈妈,你要是去西城,我肯定会帮你照顾的。” 黎星若道:“我也会的。” 楼藏月是感动的,点了电头。 乔西西看楼藏月情绪还好,应该是调整过来了,她差点忘了,她家月月的抗压能力向来强悍。 于是她也没那么小心翼翼了,捡着好奇的问:“你快跟我说说,你跟闻延舟怎么就结婚了呢?不是他逼你的吧?” “当然不是。”楼藏月想了想,“而且严格说起来,我们的结婚证还没办完。” 楼父的事刚好发现,结婚证的钢印还没有盖下去。 乔西西端详着她手指上的戒指,铿锵有力:“我要听你被闻狗打动的细节!” 于是她们边吃边聊,一路侃到了中午,懒得挪地方,干脆就在这家茶楼再续一顿。 乔西西点菜的时候要了一条清蒸鱼。 鱼背上改了几刀,一勺热油浇下去,鱼肉滋啦外翻,油光水滑,咸香可口,端上桌,鲜味扑鼻。 然而黎星若被那味道一冲,就忍不住偏头,“呕”了一声。 第440章 买验孕棒测 “呕”了那一下后,黎星若就止不住,又连着“呕”了两声。 楼藏月连忙抽了两张纸巾,折叠起来,隔热,将那盘冒烟的鱼端远一点。 乔西西也连忙问:“星若,你没事吧?” “……”黎星若端起茶喝了一口,才压下胸口那种类似晕车的闷闷感,对她们摇摇头,“没事。” 乔西西嗅了嗅那条鱼:“也不是很腥,这种清蒸鱼很好吃的。” 黎星若抿唇:“可能是一直坐着,没起来走走消化,突然一下就受不了。” 乔西西“哦哦”了两声,没多想,给她的茶杯加水,楼藏月则想到什么,看了看黎星若的肚子,微微皱眉,暂时没有说话。 后面黎星若倒是没再呕了,不过胃口不是很好。 乔西西比较大条,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那藏月你以后,要么就在西城,要么就是跟闻延舟住在那个贵死人的东海岸,都不会回我们的小公寓了吧?” 楼藏月:“应该是吧。” 乔西西嘟嘴:“哎~好烦啊~我都跟你在一起住了快十年,突然要跟你分开,好不习惯。” 楼藏月微笑:“或者,你找新工作,往西城那边找呢,那我们就又可以在西城当室友了。” 这个建议被乔西西纳入考虑。 饭后楼藏月要去医院看楼母,乔西西跟她一起去。 到了医院门口,乔西西突然想起来,来看病人,应该带点儿礼物,就又咋咋呼呼地跑了,要去买个果篮。 楼藏月自己上楼,她进电梯后,给黎星若发微信:“你今天第一次闻到腥味想吐吗?” 黎星若:“不是了……我昨晚的外卖是牛腩肉,也吃不下。” “除了不能闻腥味,你还有没有感觉自己最近哪里不对劲?爱吃酸?比较困?你月经准不准?”楼藏月问得很明显,黎星若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都是成年人,都是聪明人,她其实也有怀疑。 彼时黎星若坐在律所办公室,推算自己的月经,确实推迟了几天……她握紧了手机,脑子有点混乱,本能地否认:“我每次都有吃避孕药。” 她和叶赫然最后一次,是年前在西城,叶赫然因为吴慈生无理取闹后,他们就又进入了冷战,过年这段时间,他们一次都没联系过。 楼藏月道:“有怀疑的话,可以买验孕棒测一下。” “……嗯。” 楼藏月回了黎星若一个抱抱的表情,电梯也到了,她便收起手机走出去。 刚到病房门口,她就听到楼母悲痛的哭声:“哇!” 楼藏月眼皮一跳,感觉糟了,立刻跑进去! 病房里,大姐站在楼母床前,表情木然,而楼母捂着脸哭得伤心欲绝,楼藏月立刻看向大姐:“你告诉妈了?” 大姐别开头:“这种事情,本来就不应该瞒着妈。” 她还真告诉楼母,楼父跳楼自杀的事! 楼藏月瞬间怒从心起:“你!” 她都说了!先别告诉楼母!反正楼父不来医院,楼母也习惯了,不会起疑,她自作主张什么?!偏要在楼母身体状况还不好的时候,告诉她这种事! 楼藏月压着火气推开大姐,连按了几下护士铃,让医生过来。 她坐在床沿,想安慰楼母,又不知如何安慰,楼父和楼母虽然总是有矛盾,但到底做了三十年的夫妻,从来没有分开过,她要如何接受,丈夫突然死去的消息? 乔西西拎着果篮进来,看到这一幕也有点傻了,连忙过去帮忙:“伯母,伯母,您别哭了您自个身体还不好,您节哀啊……” 节哀不了,楼母哭得撕心裂肺,最后是医生怕她这么悲痛下去会伤了身,给她打了一针镇定。 医生也说她们:“有什么不好的事,能不告诉她就先不告诉她,必须告诉她也要慢慢说,病人承受能力很差。” “西西,帮我看一下我妈妈。”楼藏月交代完,就一把抓住大姐的手,将她拽到楼梯间! 第441章 你是我家抱养 自从三年后回到家,她对大姐一直都很客气,这是她第一次冲她发火,却也是忍无可忍! “你不知道妈心脏不好吗?你不知道她最忌讳大悲大喜吗?你不知道她这次是因为什么住院吗?你没听到我跟你说爸的事等妈出院后再慢慢告诉她吗?你无缘无故急赤白脸地跑来告诉她真相,你什么意思?” 大姐叫楼藏雪,冷笑反问:“是,你是说过,但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楼藏月直接一个耳光扇向她的侧脸! 她的底线就是楼母,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她的姐姐也不行! “凭什么?你说的是人话吗?妈情绪激动心脏随时可能停跳,你盼着她出事吗?凭什么?我告诉你凭什么,凭妈住院、动手术、请医生的钱都是我这边出的,那么该怎么照顾她,就得听我的!” 楼藏雪摸着自己的脸,既然窗户纸都将破未破了,她索性就把一切摊开了说。 “不就是几个臭钱,有什么了不起的?而且你出的那些钱,只是还你这二十五年来的养育之恩而已!那都是你应该付出的!楼藏月,你已经害死我爸了,从今以后我妈的事不用你管!跟你没关系!” 楼藏月被她的措辞可笑到了:“你爸你妈?” 楼藏雪梗着脖子:“对!那是我的爸妈,不是你的!你根本就不是我爸妈生的!” 楼藏月起初以为她只是说气话,但都是成年人,不是三五岁不懂事的小孩儿,动不动就用“你是从垃圾桶捡来的”这种话攻击人,楼藏雪是认真的。 楼藏月握紧了手指,嗓音冷寂:“你胡言乱语什么。” 乔西西怕她们姐妹打起来,看着楼母没有醒来的征兆,便急忙跑去楼梯间,刚好就听到楼藏雪说。 “我没有胡说八道,我说都是真的,我比你大五岁,当年爸把你抱回家的时候,我看得清清楚楚,也记得清清楚楚,你就是我家抱养的,你跟我们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乔西西呆住了,怎么会…… 她立刻去看楼藏月,看到楼藏月的表情空白。 楼藏雪终于有了“碾压”楼藏月的快感。 那天闻延舟说她是妒忌楼藏月……没错。 她是妒忌,这个妒忌里,还有几分怨恨。 她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她是家里的独生女,家境很富裕,她过得很开心,很快乐,每天都有漂亮的公主裙穿,每天还有好吃的小蛋糕吃,直到她五岁。 五岁那年,楼父把在襁褓中的楼藏月抱回来,说这以后就是她的亲妹妹了。 那之后,她就不再家里唯一的女儿,更不再是爸妈最爱的女儿,他们开始把重心放在楼藏月身上,她的公主裙变成她的纯棉小衣服,她的小蛋糕也变成她的进口奶粉。 从那时候开始,她就怨恨着这个所谓的妹妹。 只是人都是会伪装的,她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哪怕后来,楼父楼母又生了一个妹妹,她还是最怨恨楼藏月,因为她越长大越漂亮,而且懂事,聪明,学习成绩优异,走到哪儿都是最受关注的存在,她在她的衬托下,毫无亮点。 那三年,楼藏月下落不明,她其实很高兴,这个不属于他们家的人终于走了,连带着跟男人跑了的小妹,她都没有很难过,她感觉,自己又是这个家唯一的女儿,就像五岁前那样。 她很没想到,楼藏月居然回来了。 不仅回来,而且还比以前更好,她又漂亮又厉害,有钱有人,有头脑有决断,而她呢? 生了孩子后,身材变形,每天都被孩子折磨得觉睡不好,饭也吃不好,她从小没有主见,不敢提出想法,她嫉妒极了楼藏月有一不二的魄力,也嫉妒极了楼藏月有扛事儿的能力。 现在的楼藏月,让她想起小时候那种,哪哪都比不上她,哪哪都没有她耀眼的感觉。 她对她已经忍到极限,现在楼父因为她跳楼自杀,她对她的不满终于可以宣泄出来。 “你根本就不是我爸妈的女儿,我妈跟你没关系,你走,你滚!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你这个杀人凶手,我爸就是被你害死的!”楼藏雪冲上去猛推了楼藏月一把! 第442章 她们都等答案 楼藏月踉跄着后退,撞到垃圾桶,重心不稳,直接摔坐在地上。 “月月!”乔西西连忙跑过去扶住她,抬头冲着楼藏雪,“你说不是就不是啊!证据呢!” 楼藏雪揪了自己几根头发丢在地上:“去验啊!去验DNA,你跟我没有血缘!” 乔西西被她毫不心虚的态度给震慑到了,难道楼藏月真的不是……不是楼父楼母亲生? 她想象不出,刚经历了丧父之痛的楼藏月,又突然发现自己不是亲生的,心情是怎样? “月月……” 楼藏月双手撑在地上,水泥地冰凉凉,沿着她的掌纹爬进她的身体里,冻得她清醒。 她睫毛像蝴蝶的翅膀,纷飞闪烁,猛地想起正月初三那日,楼父来医院找她说的话。 “你刚到咱们家的时候,只有这么大”……“是不是因为你知道家里发生不好的事,不想面对这个好人没好报的世界,所以才一直睡着”……“我就是觉得,辜负了别人的信任”…… 当时的楼藏月,根本没有去细想他这些话的内涵,现在回忆,这个措辞就是有问题的。 所以,她真的不是? 如果她不是楼家的藏月,那她是谁? 楼藏月嘴唇发白,借着乔西西的力站了起来,最后看了楼藏雪一眼,快速出了楼梯间。 她到病房,拔下楼母几根头发,而后去找医生。 她要验,要真相,要答案! 这里就是医院,做个鉴定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更不要说闻延舟还跟医院打过招呼,医院给了她特殊待遇,加急去办了鉴定,只是再快,结果也要三个小时才能出。 这三个小时,楼藏月就坐在楼母的病房外等着,乔西西陪着她,时间似乎从未如此漫长。 …… 申城的冬天还没有过去,白昼依旧无情,不肯多在人间有停留,才五点半,天就灰蒙蒙。 黎星若下午去见了当事人,刚回道律所。 律所对面就是药店,她的脚步欲行又止。 思考了片刻后,她到底还是走进去,表情清冷地问:“你好,有验孕棒吗?” 药店就开在律所对面,店员当然认识这个每天进进出出的美女律师,就是没想到,她有一天会来买这个东西,她愣了一下,才连忙回道:“有的有的,黎律师,我们有好几个品牌,您看要哪个?” 黎星若垂眸:“哪个准确一点?” “都很准的,你可以买两根不同的品牌,一起测,结果准确一点。”店员说着,又忍不住去看她的脸,黎星若是清冷御姐挂的长相,特别A,她想问她结婚了啊? 但又觉得,黎律师不是会闲聊的人,最后还是没开口。 黎星若买了:“好。” 店员扫码收款的时候,又提醒了一句:“黎律师应该知道吧,这个早上起床孕激素最高,那时候测最准确,当然,别的时候也能测。” “我有这个常识。” 结好账,黎星若将两根验孕棒收进包,而后就进了律所,将手头上最后一点工作处理完。 然后就拿着验孕棒进了洗手间。 她等不到明天,想知道的答案,现在就要知道。 第443章 监视我干什么 两道杠。 黎星若闭了一下眼睛,测之前她就想,如果是两道杠,加上她这些天的反应,那她99%是怀孕了;如果是一道杠,那她明天早上就再测一次。 但现在看是,确定了,她确实怀孕了。 她将验孕棒丢进垃圾桶,在洗手池洗手,面前的镜子照出她的眉心渐渐拧起来。 叶赫然一直想要孩子,所以总是不做避孕,但她每次事后都会吃药……她,你摆,无论是闭孕套还是避孕药,都不是100%能防住,可这个漏怎么偏偏被她捡到了? 黎星若抬头看镜子,与自己对视,过了会儿,又将脸凑近镜面一些,仔仔细细地看着自己的面容。 她也算被老天爷偏爱的类型,虽然已经三十岁,但哪怕没做什么医美和保养,也看不出什么老态,眼角连象征年龄的细纹都没有,这应该跟她平时不苟言笑,表情做得少有些许关系。 她这个年纪,要孩子也很正常,她也不是不能接受孩子,她只是想叶赫然签了那份协议。 可话说回来,签不签协议,跟生不生孩子,也没有逻辑关系,说白了她就是想拿生孩子的事,要挟叶赫然签字而已。 黎星若抽了一张纸,一边擦手,一边走出洗手间,开始认真思考,她要不要留下这个孩子呢? 说是思考,然而从办公室走到电梯,再从电梯下到一楼,这不到三分钟的时间里,黎星若其实已经在心里规划好了。 她的孕期反应比较严重,首先要找一个干练的月嫂来照顾她;其次怀得太突然,她手里的案子都已经排到四月份,明天上班第一件事就是通知助理,不能再帮她接案子了;最后等到怀孕八月,她就休假。 生产后,她还要坐月子,也要休息两个月,前前后后加起来,她可能得有小半年不能怎么工作,那她还得跟她律所的合伙人聊一聊…… “星若。”律所门口,有人喊她。 黎星若抬头,看到了玻璃门边的吴慈生。 吴慈生一身白色,对她浅浅微笑,像冬末春初的山涧,清澈的溪流从发芽的青草上缓缓流过,万物都在复苏,她忽然想起他们刚在一起那会儿。 心头动了下。 …… 可能是看在吴慈生专门来她,也可能是看在突然想起的那小段记忆,在吴慈生邀请她共进晚餐的时候,黎星若没拒绝,跟他去了。 吴慈生带她去了一家规模不大,但颇有情调的日式居酒屋。 居酒屋里的灯光比较暗,台阶也多,高低错落地摆了十几二十桌,屏风后有一个穿着和服的男乐师在弹弹三味线,有两个艺伎拿着扇子在跳舞。 吴慈生低头轻声说:“老板是我朋友,大部分食材都是每天空运过来的,我觉得味道不错,你也试试看,要是觉得好,下次想自己来或者带朋友来,报我的名字就可以免预约。” 黎星若没说什么。 他们坐在板前的位置,正面对厨师的操作台,厨师做好直接递给他们吃。 因为靠近炭炉架,黎星若能闻到各种香料和食材,一般人可能觉得挺香,她则觉得有点儿腻,刚想倒杯水,吴慈生就将一个灰色的小酒杯放在她面前。 “来居酒屋,怎么能不尝尝日式清酒呢?”吴慈生微笑。 黎星若抿了一口,清酒度数不高,还有淡淡的柠檬味,酸酸的,倒是符合她现在的口味,她也就喝了几杯,随口问:“你找我有事?” 厨师递给他们一人一串京葱鸡肉,吴慈生先伸手,用纸巾包着串串,再递给黎星若,提醒提醒:“小心烫。” “谢谢。”黎星若淡淡回应,吴慈生才说:“我其实从正月初四就来了申城,每天都坐在你们律所对面那家咖啡店,老板娘都认识我了,问我是不是在等黎律师,是不是要追黎律师。” 黎星若看向他,他莞尔,“听得出你在那儿附近,小有名气。” 黎律师可没这种“浪漫”的细胞,眼神清锐:“你监视我想干什么?” 第444章 跟叶赫然离婚 “我不是监视,我就是好奇,叶赫然会不会来接你?结果等了几天,你每天都是自己上下班,怎么说呢?意料之中,那小子就是图你那份遗产,连装一下都不肯。”吴慈生握着酒杯,手指愉悦地敲着杯壁。 黎星若都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 高兴前任找的新对象不如他? 高兴前任会因为新对象不如他后悔跟他分手? “……”果然无论什么阶级什么档次的男人,都有这种劣根性。 黎星若接过厨师递来的牛肉粒,入口之前先闻了一下,没有反胃感,这才继续吃:“当初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也没有每天接送我上下班,你凭这个就断定,他是图我的遗产?” “他要不是图你那份遗产,他有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女人,怎么会娶你?你比他大了整整四岁,男人都是喜欢年轻的,而且你不知道吧?他到现在都没有跟那些女人了断,你过年在律所工作,他过年带着女人去海钓,搂着比基尼美女的照片都被人转载到我的朋友圈了。” 吴慈生就是想说,叶赫然没他好。 牛肉粒有点咸,黎星若又喝了一口清酒,一句话怼得他哑口无言:“你没找女人?你不是要被我捉奸在床?” 厨师偷听好久了,忍不住抬眼看了一下面前这对男女,如出一辙的精英气息,别出心裁的狗血关系。 吴慈生有被提起丑事的不舒服,眉头不快地皱了起来:“我跟你解释过,那天我是因为我们吵架了心情不好,喝醉了,是她自己来爬我的床……” “你心情不好两次?你喝醉两次?” 黎星若一声笑,“吴慈生,光是被我查到的就有两次,没被我查到的又有多少?发现一只蟑螂的时候,说明底下已经有个蟑螂窝了。喝醉?好吧,假设这是刑事案件,你的当事人醉酒后强迫女性,你能为他争取到无罪释放吗?吴律师?” 那当然是非常难的。 因为法律不会因为醉酒就认定无罪,该怎么判还是怎么判。 吴慈生斯文俊秀的脸上神色不快,黎星若自顾自的又吃了两串烤串,他才冷笑一声,彻底承认:“是,是我半推半就,我图个新鲜感,我们在一起七年,我当时是有点腻了。” 腻了。 很诚实的理由。 黎星若点头,好歹肯承认,比起那些咬死不肯承认人渣,吴慈生还算有点儿担当,没太跌份儿。 “所以你现在是试了一圈,觉得还是我好,又来找我?”黎星若抽了一张纸巾擦拭嘴角,“倒也不是不行。” “?!”年轻的厨师手指一抖,调料一不小心都撒到自己的鞋子上,诧异地看着黎星若。 他作为旁观者,一直听是那个男的在叭叭,黎星若始终面色平淡,还在心里猜,是男的死缠烂打,姐姐超A不回头,没想到会听到黎星若来这么一句…… 吴慈生倒也没有一听这话就高兴,在一起那么多年,黎星若什么性格,他还是知道的,她的话不会那么简单:“你有条件?” 黎星若穿着米白色的高领毛衣,版型宽松时尚,她斜靠在椅背上,一派女王姿态,看着吴慈生:“你可以来当我们的三儿。” “……” 吴慈生就知道! 他松了一下领带:“我的意思是!你跟叶赫然离婚。” 黎星若挑眉:“然后跟你结婚?你也图我那份遗产?” 吴慈生:“我当然不是……” 黎星若讥诮打断:“都是图我的遗产,都是渣男,叶赫然好歹还年轻——你刚才说漏了,不是只有男人喜欢年轻的,女人也喜欢,叶赫然年轻好看,而且我也还没有腻了他,你又老又腻,我脑袋出车祸才会跟你复合。” “吴慈生,谁给你的自信,你回头,我就要配合你回头?” 第445章 爆炸性的消息 吴慈生脸色逐渐变得冰凉,抽了一张湿纸巾,擦拭着手指,意味不明地说:“星若,你知道我的,我想赢的案子一定会赢,我想送进去的人一定会送进去,我想做的事、想得到的人,最后一定会得到。” 黎星若知道。 这个男人…… 出身优越——商界四大豪门,南闻西沈、东吴北柳,他是吴家人; 能力优越——当年的高考状元,法大优秀毕业生,如今也是律政界排得上名号的大拿; 长相优越——丹凤眼、高鼻梁、薄唇微扬,再加上身份和职业的滤镜,他往那儿一站,多的是小姑娘迷上。 那个上了他床的小姑娘就是例子,被她抓奸在床的时候,为了维护他,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还跪在地上抽了自己十几个耳光,就求她不要怪吴慈生。 所以他有说这种话的资本。 黎星若依旧靠在椅子扶手上,借着居酒屋暖橙色的光线,仔细看着这个人。 慈生,慈生,慈悲和生路,他都不曾给过她。 黎星若直到现在都记得,发现他出轨的时候,自己后退了好几步,脚下明明没有绊倒什么东西,可就是摔在了地上,像双腿支撑不足噩耗的重量。 她从来没有那么狼狈过,眼前是两具白花花的身体,脑海走马灯似的闪过他们那七年的点点滴滴,那么多的温馨、甜蜜、情真意切,但闪到最后她却什么都没有抓住,心脏像被人挖空了一样。 她给了吴慈生三个巴掌,收拾了东西就离开,后来的大半个月她不见任何人,也不说一句话,差点把自己闷死在房子里的时候,叶赫然撬开了她的窗。 夏日的骄阳很烈,他额头上挂着豆大的汗,她记忆里的小少年已经有一米八五的身高,吊儿郎当地笑着说:“小姑姑,我来娶你了。” 想到那个画面,黎星若心头热了一下,手情不自禁地抚向腹部,她忽然不想跟吴慈生浪费时间了。 她不如去找叶赫然,聊聊这个意料之外的孩子。 黎星若离开高脚椅:“这一顿多少?回头你发我账单,我们AA。” 说完她直接走了,头也没回。 吴慈生一下靠在椅背上,扯开了衬衫纽扣,不复温柔表象,神色阴郁。 厨师不敢笑得太明显,出轨还有理的渣男就应该踹进臭水沟,他轻咳一声问:“先生,还有两串,还要烤吗?” 吴慈生看了一眼酒杯,直接起身追了出去。 …… 黎星若喝了几杯清酒,虽然感觉自己没有醉,但也没打算自己开车,拿出手机要叫代驾。 这时,一阵风吹来,她原本清醒的脑袋,毫无征兆地变得晕眩不自抑,她脚步踉跄两下。 下一秒,她整个人失去意识,直接朝地上栽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双手揽住了她的身体,黎星若想看看是谁,却只看到一双漆黑的皮鞋,旋即就彻底失去意识。 吴慈生搂着她,低头看她靠在自己怀里的侧脸,手指轻轻触摸她微凉的脸颊。 他跟她说了,他想要的东西,最终一定会得到。 …… 吴慈生带着黎星若进入酒店的时候,躲在角落里“偷拍”的狗仔,连续按下快门。 吴慈生都怕排不到黎星若的脸,特意将她的头发别到一边。 不到两个小时,这组“男女亲密相拥进酒店”的照片,就发到了叶赫然的手机里。 叶赫然一张张看下去,平时总带着三分痞的脸,现在是七分戾气。 他忍着没把手机砸出去,先把电话打给黎星若,关机了。 他又分别打去律所和家里,都无人接听,最后他才把电话打给狗仔。 “照片哪儿来的?你想干什么?” 狗仔嘿嘿笑了两声:“叶少息怒息怒,我去酒店,本来是为了蹲一个小明星的恋情绯闻,没想到拍到了您夫人……但是嘛,拍到您夫人的绯闻,可比拍小明星的绯闻有价值得多,这要是曝光出去,那绝对是爆炸性消息!” “头条标题我都想好了,‘申城豪门叶家少夫人竟敢不忠’,或者是‘知名律师黎星若婚内出轨’,都很有噱头啊!” 叶赫然没情绪:“你要多少?” “不多不多,对叶少来说是小意思,您要是给得爽快,我还能告诉您是哪个酒店,他们刚进去没多久,您现在过去,还能抓现行,掌握了石锤证据,您后面离婚分财产赢面还大,您说是不?” 第446章 你想离我不拦你 挂了电话,叶赫然迈步就要走,身后却忽然响起一句呼喊:“赫然。” 叶赫然不想被看出什么,压了压周身的戾气,转身看着叶母,懒怠地喊:“妈。” 叶母不满地问:“你奶奶还没叫散,你要去哪儿?” 叶赫然穿着黑色的带帽卫衣,双手插在口袋,看似站没站相,散漫随意,其实语气有些紧绷:“饭都吃完了,你们陪老太太唠就行,这里又没我什么事。” 叶母恼道:“老二老三和她们的贱种都在陪老太太说话,你现在走了,她对你的印象不就更差了?本来老太太和你爸就更喜欢那两个贱种!” 叶家一妻二妾,老二老三就是那两个“妾”,她们各自给叶父生了一个儿子。 也是挺怪的,叶父和叶母是商业联姻,叶父比起父母安排的妻子,更喜欢自己找的女人,这还比较能理解。 但连叶老太太也更喜欢那两个“庶子”,他们那对母子,对叶赫然和他妈这对母子,一直都不怎么重视。 否则叶母也不用强迫叶赫然娶黎星若,图的就是她手里那份巨额遗产,能成为砝码,加重自己和叶赫然在叶家的地位。 叶赫然一直挺看不上这种“宅斗”,啧了一声:“她不喜欢我就是不喜欢我,不是我陪她聊两句有的没的她就会喜欢我。您也没必要那么紧张,再怎么说,您都是叶家明媒正娶回来的正室,我爸要是敢跟您离婚,您就找我老婆打离婚官司,分走他在叶氏一半的股份,保准到最后是他来求您。” 这就是传说中的“A股天价离婚案”。 叶母听着这话,眉头稍微舒展,冷哼了一声:“他才不敢跟我离婚。” “那不就得了。”叶赫然没空也没心情奉陪了,摆摆手转身就走,“我还有事,先走了。” 叶母管不了他,只能瞪一眼他的背影。 忽然想到什么,又追上去拉住他:“说起你老婆,星若整个过年都没有来一趟叶家,也太不像话了,那天老二还拿这件事阴阳我。我知道你不喜欢星若,但她手里有巨额遗产,你再忍忍,快点让她怀上孩子,把遗产拿到手,到时候你想离,我绝不拦你。” 叶赫然这会儿的关注点是,“我知道你不喜欢星若”,心忖他妈确实不了解他这个儿子,如果不是他愿意,她觉得他肯听从安排结这个婚? 看了她一眼,没空跟她掰扯,随意地“嗯”了声,坐上车开走,倒也没多想黎星若怀上孩子和拿到遗产有什么逻辑关系。 他一踩油门离开叶家大院,然后表情就迅速冷了下来,车速一路往上提,几乎是压在超速的边缘,疾驰到了洲际大酒店。 理智告诉叶赫然,黎星若那样的性格,不可能去吃回头草,何况吴慈生还出轨好几次,她嫌脏都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跟他旧情复燃? 但他们一起进酒店的画面还是看得他怒火中烧。 她明知道他介意吴慈生,她竟然还不避嫌,还去跟他私下见面,她对他这个合法丈夫都没这么热情,过年期间他给她发了多少微信,她愣是一条都没回。 呵。 果然有七年的感情就是不一样。 狗仔业务能力挺好,给他的地址精准到了房间号,叶赫然直接到了1130,没有任何犹豫,大力敲门。 砰砰! 砰砰—— 黎星若就是被这阵敲门声给叫醒的。 她感觉头痛欲裂,忍不住皱眉低吟了一声,睁开眼,迟钝地发现,自己躺在酒店的床上,而且身上的衣服也被换成酒店的浴袍。 她茫然不明所以,迟钝地转头,看到同样穿着浴袍的吴慈生靠在窗边,手里端着酒杯,对她微微一笑:“星若,醒了?你喝醉了。” “——!” 黎星若猛地一下坐起来,昏迷前的画面悉数浮现,她表情和语气都变得极为冷硬,“吴慈生,你敢对我下迷药?!” 第447章 黎星若你贱不贱 “星若,你可是律师,应该知道有些话说出来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吴慈生慢条斯理道。 “你喝醉,吐了一身,我不知道你家在哪里,律所也下班了,只好把你带到酒店休息,我什么都没做,连衣服都是喊服务生帮你换的,我规规矩矩。” 黎星若愠怒:“我根本没有醉!就是你下药!” 吴慈生:“醉了的人都不会承认自己醉了的。” 黎星若首先感觉了一下,身上确实没有被做过什么的迹象。 她出奇冷静,短短几个瞬间,已然想明白,吴慈生就是算好的! 他没有强±奸没有猥亵,加在她酒里的药这会儿已经被身体代谢干净,哪怕去抽血化验也查不出什么了,她报警也好起诉也罢,追究起来,他都不会承担任何实际罪。 律师作案就是这样,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给自己制造一点危险。 外面的敲门声还在持续,并且越来越大,黎星若看了一眼,莫名猜到是谁——叶赫然吧? “你来这一出,是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让叶赫然误会我跟你发生过什么?然后跟我离婚?”黎星若冷笑,“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就算我跟叶赫然离婚了,我也不会跟你在一起,我现在多看你一眼,都觉得务必恶心!” 吴慈生啪的一下放下酒杯,大步走过去,捏住她的下巴:“我恶心,叶赫然就不恶心?你自己看这些是什么!”他直接将一叠照片丢到她身上,“拍立得拍的,上面有日期,可别说我张冠李戴,篡改时间!” 黎星若挣开他的手,却也情不自禁低头去看。 这些照片,就是吴慈生在居酒屋说过的,叶赫然过年期间跟比基尼美女去海钓的证据。 天清,海蓝,豪华的游艇扬帆起航。 相机拍到了桌上的海鲜大餐,拍到了桌下的好酒三箱,也拍到了桌边的性感女郎,更拍到了桌旁又拽又痞的叶赫然。 白衬衫和沙滩裤,纽扣一路开到腹部的位置,沾了海水的胸肌在日头下泛着一层晶莹诱人的光,微湿的短发被随意地往后捋,大背头露出光洁的额头,他鼻梁上架了一副墨镜,整个人懒洋洋的透着一种舒适餍足感。 他身边就是两个只穿着三点式的美女,美女饱满的胸脯几乎贴到了他的手臂上,仔细看,茶色的墨镜能隐约探见他的眸光,是游戏人间的吊儿郎当。 吴慈生冷笑:“他们还在小岛上过了三天两夜,你猜叶赫然有没有跟这些女的发生关系?你忍不了我恋爱出轨,但能忍他婚内出轨?” 黎星若的表情寡淡着,吴慈生稍微拉开了领口,“那你猜猜看,他能不能忍你疑似出轨。” 他直接走出去,将要被敲破的房门打开。 叶赫然满眼皆是戾气,一眼扫过床上的黎星若,然后抬起一脚重重踹向吴慈生的腹部! 房门在他身后砰的一声关上,两个男人当场打了起来,拳拳到肉,不留余地。 黎星若看都没有看一眼,成年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承担相应的代价和后果,做什么都是自己的选择。 她只是低着头,将那些照片一张一张仔细地看下去,没有放过任何细节,终于在其中一张照片里看到,叶赫然扭向一侧的脖子上,有一个吻痕。 黎星若分辨了很久,确定了这是吻痕,悬着的心算是死了。 她下了床,走出去,没有情绪地说:“打,继续打,再打我就报警。” 吴慈生踹开叶赫然,他已经相当狼狈了,坐在地上擦掉嘴角的血,叶赫然还要冲上去继续揍他,黎星若道:“再打就离婚吧。” 叶赫然整个人怒极反而笑出了声,转头走向她:“你要为了他跟我离婚?黎星若,你忘了他做过什么事了?他背着你跟别的女人上床的时候你恨得要死,现在他回来找你,你就又跟条哈巴狗似的贴上去,你他妈下不下——” 最后一个字消失在黎星若扇向的他一巴掌里! 第448章 跟要哭出来似的 黎星若这一巴掌打得很重,叶赫然白皙英俊的脸上立刻出现一道红印,他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比起疼,他更不可置信:“你为了他打我??” 黎星若攥紧了手指,看向那边的吴慈生,冷斥道:“你滚,别再让我在申城看到你。” 吴慈生没有答应,不过现在可以先走,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不介意把空间让给他们。 吴慈生从地上起来,重新系好浴袍:“星若,记住我的话。” 叶赫然一听他喊黎星若的名字,身体里的暴虐因子就蠢蠢欲动。 “别再让我在申城看到你”?他没那么好说话,他上次就警告过他了,他既然还敢跑到申城来勾搭他老婆,那他就不会让他全须全尾离开申城。 这一瞬间,叶赫然连砍吴慈生哪条胳膊都想好了。 黎星若转头要进卧室,叶赫然一把拽住她的手臂,直接将她按到墙上,动手扯她的浴袍,黎星若低斥:“叶赫然!你干什么!” 叶赫然没说话,浴袍打了死结,解起来特别难,他低着头用力拉扯,因为打了一架,他嘴角和颧骨都有淤青,本来就长得野,这么看更野了。 跟学生时期那些成绩差但爱好打架的校霸似的。 黎星若脑袋还晕着,没心情跟他闹,呵斥不放,推也推不开,干脆又往他脸上打一巴掌。 这一巴掌不重,叶赫然直接没理,总算解开她的浴袍了,里面有穿内±衣裤,他跟狗似的嗅她身上的味道,没有陌生的气息,又审视她的身体,看到她锁骨有红印子,他用指腹蹭一下,再蹭一下,像吻痕又好像不是吻痕,叶赫然抬起了头。 他平时总是不正经地笑着,今天将唇抿得紧紧,额前短发垂下来,遮住一半的眉眼,就问她:“你是不是忘了你是有夫之妇啊?大晚上的你跟前男友来酒店开房,被我抓到了,你不解释就算了,还打我,小姑姑,有你这么欺负人的吗?” “……”黎星若双手推开他,走到床边,拿起那叠照片,回头丢到他身上,“你又能不能跟我解释这些东西?” 叶赫然接住其中的两张,其他的都掉在了地上,他看了一眼照片,又定定地看她:“这些是谁给你的?吴慈生?你就因为这些照片,你为了报复我,你就跟吴慈生来酒店开房?” 黎星若说:“你转移话题了,所以这些照片都是真的?我问你,你跟她们做没做?” 叶赫然觉得太他妈可笑了:“那你跟吴慈生又做没做?” 黎星若目光冰冷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凡事讲究“先来后到”,按照时间线,先背叛婚姻的人是他,他既然没有解释这些照片,那她凭什么先解释她和吴慈生? 叶赫然舌尖抵住腮帮,眼眶渐渐红起来:“你就,一点都不相信我?” “我是律师,不信自由心证,只信实打实的证据。”何况黎星若就曾经亲眼看到他跟一个小网红一起上车。 叶赫然喉结滑动了一下,将照片撕成两片,又撕成四片,嗓子哑得要命:“行,就当我做了。”前面的语气还轻轻的,说到后面语气就陡然变得狠绝,“但是黎星若你听着,我就算在外面睡十个八个嫩模,你他妈想离婚你做梦!” 黎星若的脸色迅速冷下来:“我想离,你还拦得住我?” 叶赫然倏地将手里的纸片扬了起来,像在他们之间降了一场融不化的隆冬大雪,他眼睛猩红,跟要哭出来似的:“你试试,你可以试试,是你那块破律师招牌有用,还是叶家实打实的钱权势有用!就算有名无实,你也要给我坐在叶赫然妻子的位置上直到死!” 他转身就走,房门砰的一声关上,震得整个楼层都有回声。 黎星若腹部骤然疼痛,她连忙扶着床坐下,脸色微微发白……是孩子吗?是孩子在疼吗?她抓住手机,打出了120。 叶赫然一踩油门从酒店出去,刚好跟赶来的救护车擦肩而过。 第449章 亲子鉴定的结果 救护车将黎星若紧急送到医院急诊,在黎星若的要求下,顺便抽血做了个HCG,彻底确认怀孕。 好在孩子和她都没有大碍,她休息休息就可以离开医院。 但她有点走不动,拿出手机翻了一圈,最后还是将电话打给了楼藏月。 “藏月,我确定怀孕了。” 楼藏月的声音有些沙哑:“……那你是怎么想的呢?要留下孩子吗?”她知道她一直在吃避孕药。 “要留下。”黎星若没有任何犹豫。 她跟叶赫然如何是一回事,但这个孩子是她怀的,是这个世上唯一跟她有血缘关系的人,有了这个孩子,她以后就不是一个人了。 父母去世后,她活在这个世上,总是觉得孤单。 “藏月,你今晚可以来陪我吗?” 如果是平时,楼藏月肯定会答应,但她现在…… 她低声:“我让西西去陪你吧。” “你怎么了?” “我在医院照顾我妈妈。” 她这么解释,黎星若便没有再多问,答应:“好。” · 楼藏月挂了电话,她说自己是在医院照顾楼母,其实是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 楼藏雪不让她见楼母,她自从回家后,承担了楼父和楼母的一切费用,原本是最有资格留在楼母身边的人,然而在楼父因为她跳楼自杀后,在她做了那份亲子鉴定后,她突然就变得没有立场了。 她将手机放回包里,又看到包内夹层那张薄薄的A4纸。 楼藏月眼睛里失去高光,将拉链拉上。 “月月。”乔西西跑去买了两杯热可可,递给她一杯,“你已经在这里坐了一个下午了,都快10点了,要不你先回我们公寓休息吧。” “嗯,我等会儿自己回去。”楼藏月道,“你今晚去陪陪星若吧,她发现怀孕了,虽然她没说什么,但我感觉,她的情绪有点不太好。” “你一个人我也不放心啊。”乔西西灵机一动,“我们一起去找星若,我陪着你们两个。” 楼藏月笑了笑:“萝卜开会吗?我没事儿,我缓了一个下午已经缓过来了,我还要回东海岸呢。” “那件事,你打不打算跟闻狗……呃,闻总说呢?” 楼藏月还没想清楚,只催她快去吧,乔西西觉得她应该是想自己再静静,便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楼藏雪从病房出来,看到楼藏月还在,抿了下唇,说:“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进去看一下我妈,看了这次,以后就别来打扰我们生活了。” 然后大步离开。 楼藏月过了会儿,才起身走到病房门口。 楼母已经醒了,只是背对着门侧躺着,看不见情绪,不过旁边的心电监护仪,数据没有太大|波动,没有大碍,她应该就是在默默消化楼父自杀的事。 楼藏月想进去说点什么……说什么呢?说爸走了,但您别难过,您还有我们……还是说,我做了DNA鉴定,原来我不是您亲生的,那我到底是谁? 她往前走了一小步,又往后退了两步。 算了,先算了。 她又不是没心没肺,哪里做得出在楼母承受丧夫之痛的时候,去逼问她隐瞒自己的事? 楼藏月低下头,到最后也没有进去。 …… 老人说,元宵还没过去,年就还没过去,楼藏月独自步行在街上,偶遇一群年纪不大的小孩子在玩仙女棒。 小时候家里开小超市,有卖这些东西,她经常跟大姐和小妹,背着楼父和楼母,偷着拿出去玩儿。 她停在原地,深深地望着,手持的烟花,焰火四溢,像开在掌心的星花,一簇一簇,耀眼又漂亮。 小孩儿们追逐玩闹,有一根烧完了但火还没灭的仙女棒掉在地上,楼藏月本来是想过去踩灭火苗,免得留下隐患。 但看着看着,她反而想助长一下火势,从包里拿出那份亲子鉴定报告,用纸张的一角去舔火苗,火咻的一下就大了起来。 她的侧脸被火光照得明亮温暖,眼底却是缠缠绕绕的情绪,沉闷又沉默,纸张很快烧到末尾,楼藏月放开手,一份证据转眼就化成一片灰烬。 这时候刮来一阵风,将灰烬吹得“滚”了起来,楼藏月顺着它滚的方向看去,不期然的,就看到一双棕色的皮鞋。 皮鞋刚好踩住了灰烬,楼藏月的目光一滞,垂在皮鞋上的西裤裤脚熨贴锋利,像是某种预兆。 楼藏月愣了愣,沿着笔直的双腿,往上抬头。 然后就看到一张熟悉至极,但意料之外的脸。 第450章 商时序你回来了 两人目光对视上的一刻,风好像停了,小孩儿们的嘻嘻哈哈声也远去了,整个世界都静默下来了。 楼藏月的耳边只剩下当年她追着他说的话——商时序,你这次走了,我就不会再追了。 “阿月。”他喊。 楼藏月的喉咙像被扼住了,好半晌,好半晌才发出声音:“……商时序。” 你回来了。 · 今天是正月初十。 这个晚上发生了许多事,有意外怀孕的黎星若,有“捉奸捉双”的叶赫然,有骤然得知自己不是亲生女的楼藏月,还有突然出现的商时序。 以及跟岫钰在西宫见面,谈一场鲜为人知的旧事的闻延舟。 “年前你往西城跑得很勤啊,我去碧云找你,赵秘书都说你在西城视察……什么视察,你就是在追楼秘书吧?还把阿路叫去帮你。”岫钰戳穿。 今晚西宫不营业,闻延舟和岫钰坐在吧台前,充当调酒师的就是路在野。 闻延舟脱了西装外套,只穿着衬衫马甲,但看起来依旧是矜贵不可方物,他低头看手机,叶赫然发微信问他出来喝酒不? 他回了西宫的定位,叶赫然:OK。 岫钰摇着手中的酒杯,揶揄道:“我早就说了,你迟早会后悔以前那么对楼秘书,现实报了是不是?用不用我给你支两招,教你怎么追人?” 闻延舟放下手机,淡然道:“心领了,不过人我已经追到了。” 这事儿路在野知道,岫钰则是意外:“这就追到了啊?” 闻延舟单手支着下巴:“她现在手指上就戴着我的婚戒,你下次见到她,可以喊弟妹了。” 这个路在野不知道。 他摇酒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跟岫钰一起看向闻延舟,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后,岫钰失笑:“你这是怕楼秘书又跑了,干脆一步到位?” 他佩服了,“可以可以,够速度,那你今天找我干嘛?要请我喝喜酒?还是要跟我要份子钱?我也快办婚礼了,咱俩扯平好了。” 路在野又摇了两下酒杯,然后哼笑,也行吧,他们结婚了,就彻底断了他心底那个有的没的念头。他拿出两个酒杯,把酒倒了出来,淡黄色的酒液是满月的颜色。 他给了闻延舟一杯:“舟哥,恭喜啊。” 闻延舟跟他碰了一下,路在野喝了一口,然后随意地坐在高脚椅上,打开了一局游戏,跟切菜似的,把挡他路的对手都“砍”了。 闻延舟也抿了口酒,加了薄荷的酒液,入口像含了一口雪,一路凉到胃里,他神色也渐渐收了起来。 “我想找你聊聊二十几年前的四海集团。” “四海集团?没了的那个四海集团?”岫钰奇怪,“怎么突然想起聊他们?” 闻延舟不答反问:“你了解多少?” 岫钰骨节分明的手指,轻佻地点了点桌面,然后笑道:“四海集团,我硕士毕业论文就是写他们,我当时查了很多资料,还去拜访了当年审判顾四海的大法官,分析了四海集团最终会走向覆灭的主要原因,那篇论文还被收录在知网,你来问我,还真问对人了。” 闻延舟颔首:“说说。” “要从哪里说起呢……就这么个意思吧,如果四海集团还在,现在公认的商界四大豪门,都只能算‘二线’。” 岫钰首先下了定论,一下就引得本来没想参与话题的路在野,也抬起了眼:“这么厉害?那他是怎么没的?我都没听过这个公司。” 岫钰莞尔:“你当然没听过,四海集团的创始人顾四海,差不多是二十……二十五六年前吧,就被判了死刑,重新投胎都有你这么大了。” 死刑啊?路在野眉毛高高挑了起来,将椅子挪了过去:“那我还真感兴趣了。” 岫钰想着什么,睨了一眼闻延舟:“不过你想知道四海集团的事,怎么不直接去问伯父,他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闻延舟:“我都来问你了,你说我为什么不去问我爸?” 这对父子的关系,就没有不紧张的时候。 岫钰摇了摇头,而后道:“有天作孽的原因,也有人作孽的原因。” 第451章 四海 “当年的四海集团,是国内最大的民营企业,顾四海江湖人称‘点金手’,但凡是他参与的项目,就没有亏损的,百发百中,无一例外,十分传奇,所以只要是他要做的项目,都能吸引来海内外的巨额投资。” “他当时要挖一个大矿,还没开始动工呢就有好几千亿的投资,万众瞩目,结果谁都没想到,矿洞突然塌了,一百多个旷工都被活埋了。” 路在野皱眉,他游戏里的角色被别人“砍”死了,他干脆退出游戏,专心听岫钰说。 岫钰也是叹气,一百多名工人啊,就是一百多个家庭。 他喝了口酒,继续说下去:“事情一出,顾四海就被相关部门控制起来,调查了大半年,最后确定那确实是个意外,所以说是天作孽。” 闻延舟的神情在五光十色的顶灯下,不清不楚。 岫钰接着道:“但也因为这件事,四海集团元气大伤,还引起了民愤,民怨沸腾,相关部门只能继续往下查。” “但是讲道理,那个百废待兴又遍地黄金的年代,就算是大公司,也没有很规范的管理,谁都禁不起放大镜般的挖查。” 所以结果可想而知,越查下去,四海集团暴露出的问题越多。 “但最致命的是,调查组还接到不少匿名举报,每一份举报都是在加速四海集团的崩盘,以及顾四海的死亡。” “事情到最后,顾四海果然没能活着走出监狱,数罪并罚,他被核准死刑,他没有上诉,认罪伏法。他死后,四海集团也就彻底散了。” 这就是人作孽。 岫钰的寥寥几句话,就让一个庞然巨物,从兴盛走向覆灭。 闻延舟眸色漆黑,倒映了酒色,有莹莹不清晰的碎光。 路在野虽然自己没开公司,但他身边的兄弟都开公司,多少是有点懂的:“等一下,那么大个公司,说散就散了?他就没个儿子女儿,继承人接班人什么的收拾残局、力挽狂澜吗?” “儿子女儿的我不清楚,没什么报道有说到儿子女儿,管理层确实没有任何挽救的措施,我分析吧,管理层跟那些匿名举报者,应该是有勾结的,就是想瓜分四海集团。” 岫钰看向一直没说话的闻延舟,意味深长道,“一鲸落,万物生,四海集团倒下后,四大集团就跟雨后春笋似的争先恐后冒出来,我刚才为什么说舟儿不如去问闻伯父更清楚呢,因为当年碧云集团也‘笑纳’了不少从四海集团拆封出的资产。” 闻延舟将最后一口酒喝完,脸色莫名有些冷冰冰。 路在野玩味儿:“意思是,那些举报者里,没准就有闻伯父?” 岫钰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不过有句老话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商人都是这样的,但凡今天轮到碧云摇摇欲坠,也会有对手公司为了分割他手里的市场,背后推波阻拦,加速他的死亡。 雄狮战斗力十足的时候,鬣狗便只敢暗中蛰伏,而当雄狮受伤奄奄一息,鬣狗就会群起攻之,将它咬死甚至分餐。 闻延舟沉声:“你只知道这些?那现在还有谁比较清楚顾四海和四海集团的事?尤其是顾四海的儿女。” 岫钰想了一下:“那得是商老爷子吧,顾四海下葬的时候,往日跟他来往密切的人都怕被牵连,没人去过,他是商界唯一一个去送行的,好像还扶棺了。” 闻延舟靠在了椅背上,原来商家跟顾四海的渊源这么深。 到底是异父异母亲兄弟,岫钰一下就看出闻延舟在想什么:“你在琢磨什么场合能见到商老爷子?” 闻延舟淡淡掀起眼皮,没否认,岫钰挑眉:“舟儿,你这不对啊,你怎么突然这么感兴趣四海集团的事?” 闻延舟没解释,路在野就哼笑:“要换做是我——” 重新开了一局游戏,他漫不经心,“想知道什么事就直接去问,否则疑问揣在自己心里,夜里都睡不好,吃饭都不香,苦了谁都不能苦我自己。” “你说得很对。”闻延舟直接从椅子上起身,拍了一下岫钰的肩膀,“跟我去一趟商家。” 岫钰:“??”现在??都十点了啊!! 第452章 商家 叶赫然到西宫的时候,就只看到路在野在打游戏。 他脸上的伤没有处理,神情又冷又躁的,扫了一圈问:“舟儿呢?他给我发定位不是在西宫?” 路在野抬头:“舟哥突然对四海集团感兴趣,拉着钰哥去找商老爷子打听……然哥,你脸怎么了?跟人打架?” 叶赫然对什么五湖还是四海的没兴趣,厌烦地坐下:“阿路,帮我拿几瓶能喝醉的酒。” 路在野关了手机起身,从背后的酒柜里挑了一瓶:“出什么事了?” 叶赫然再随便也没随到跟人说自己被老婆绿了,他沉着脸开了一瓶洋酒,直接倒了半杯:“你年纪小不懂,越漂亮的女人越他妈难搞。” 路在野心忖他们不是同岁吗?都是26,他就比他大三个月。 不过他在闻延舟和岫钰走后,打了几局游戏,越打心情越莫名其妙的差,也拿起洋酒给自己倒了半杯,耷拉着眼皮,眸色映着酒色,有些懒洋洋:“我懂。” 端起酒杯,干了一下,两人都没说话,沉默地一杯接着一杯灌酒,直到彼此都有七八分醉了,叶赫然才扯了下嘴角,淤青还疼着呢。 “亏她还是律师,定罪之前都不给人辩护一下的,直接就宣判了死刑,来问我一句会死?宁愿听前男友说也不听我说,谁才是她老公?” “女人有时候就是这么不讲道理,你得罪她一次,都让她打回来了,她还是耿耿于怀,看见你就没好脸色。但别人当她的面儿袒护小三,她反而没两天就能原谅,还跟他领证结婚。”路在野哼笑,“就是这么奇奇怪怪。” 叶赫然本来以为他不懂,没想到他还挺懂,直接跟他干了一杯:“我不会放手的,你也别放,自己都不痛快了,凭什么成全别人?” 路在野喝了口酒,没有立刻咽下,放任烈酒在口腔中燃烧,想着什么事情,然后才慢慢滚进喉咙里,“嗯”了一下。 …… 闻延舟跟岫钰到商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11点。 这个时间点登门拜访,显然是十分突兀和不礼貌。 好在商老板平时睡得也晚,他们来的时候,他刚准备上床,连忙披上外套下楼:“延舟,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晚过来找我?阿钰也来了?” 岫钰从沙发起身,笑说:“您别紧张,我们没什么事,是舟儿突发奇想想要听八卦,路上我替您骂过他离谱了,说他大晚上突然跑过来会吓到您,等明天再来,可是他不听我的。” “没出事啊?”商老板确实被闻延舟吓到了。 他上次大半夜毫无征兆,被人登门拜访,还是二十多年前的顾家,那天晚上还下了大雨,丝丝缕缕的寒气钻入骨髓,他到现在想起来都忍不住打冷颤。 “去泡热茶来。”商老板一边吩咐佣人,一边坐下,手指点了点闻延舟,“你是越来越混账了,我可是有心脏病的,你别把我吓出个好歹。” “您要是只有这点承受能力,也担不起同盟商会主席的位置。”闻延舟淡淡勾唇,“我就是想问问您关于四海集团和顾四海的事。” 佣人送来茶水,商老板刚要伸手去接,闻言愣了一下,看向了他:“……顾四海?怎么突然提起这个?都是好几十年前的事了。” “顾四海应该有个女儿吧?伯父当年跟顾家走得那么近,知道这个女儿现在的下落吗?”闻延舟开门见山直接问。 商老板还是端起了茶盏,垂下眼皮,用茶盖刮去表面茶沫,喝了一口才说:“我跟顾四海是战友,当年一起创业,后来他出事被判,家里没人能帮他办丧事,毕竟是老朋友,我就帮他操办了后事……唉,都是过去的事了,你大半夜来找我,就为了这个?这关你什么事啊?” 他放下茶盏,不动声色地转开话题,“我听说,你最近又跟你爸闹得不开心?大过年的,亲父子有必要这样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你可不要被别人钻了空子。” 闻延舟知道他是在说闻夫人那个女儿。 商老板最近几年低调了很多,但他知道的事永远比别人多,闻延舟嘴角一哂:“我要是会被人钻空子,我这些年就白活了。” 他则又将话题转回来,“我的事都不算事,我来找您,就是想聊顾四海,了解完我们马上走,不打扰您休息。” 第453章 儿子 商老板只好说:“顾四海确实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他出事的时候,儿子才三岁,女儿是刚出生没满月呢。” 闻延舟眉峰凛了一下:“他还有一个儿子?” “有是有,不过我刚才为什么说他家没人能给他办丧事呢?就是因为,那时候顾家大乱,他儿子一个人在门口玩儿,结果被人贩子拐走了,我当时还派了人帮忙找,但就是找不到,你说这是不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雪上又加霜?”商老板摇头。 闻延舟再问:“那个女儿呢?” 商老板:“顾四海去世后,他妻子就带着小女儿一起跳河了。” 岫钰讶然:“跳河自杀?” “是啊,顾夫人的遗体在江里漂了一个多月才被发现捞起来,丧事也是我办的。” 闻延舟:“那女儿的遗体呢?” 商老板道:“女儿的遗体没有找到,可能是被鱼吃了,也可能是被卷到河底,卡在石头缝里,毕竟才那么小。” “……”闻延舟捏了捏鼻梁,面前的茶盏滚烫,白雾飘到空中消失无踪,像从未存在过。 商老板唏嘘:“女人的承受能力总是差一些,丈夫死了,儿子丢了,她一个人面对那么大的一摊事,什么都做不了,一时想不开就一死了之了,要不然也轮不到我一个外人给顾四海扶棺,实在是因为相识一场,于心不忍。” 岫钰温声:“您老总是慈悲心肠,所以大家才夸您是一代儒商。” 商老板摆摆手,不在乎这些虚名,又对闻延舟说:“别操心别人家的事了,我昨天跟你爸钓鱼,我听他那个口风,是真要把你‘姐姐’认回家。” 闻延舟眼皮都没抬一下,压根没把这件事放眼里。 “都这么晚了,你们俩要不别走了,我让人带你们去客房?”商老板询问两人,闻延舟摇头,起身:“家里有人在等,我们先走了,您休息吧。” 岫钰也起身告辞,跟闻延舟一起离开。 商老板目送他们出门后,表情就没有那么轻松随便了,眉头拧了起来,心里兜转着念头,他怎么会关注顾四海的儿女,难道…… · 而连商老板都看出不对劲,岫钰自然更看得出来。 刚走出商家的院子,他就喊住闻延舟:“舟儿,你是不是有事儿没跟我说?” 闻延舟的侧脸没入这个深夜里,岫钰第一次看不清楚:“你总是追问顾四海的儿子女儿,难道你有那个儿子的下落?是谁?我认识的吗?” 闻延舟从口袋里拿出烟盒。 他自从有那个心思后,就戒烟戒酒了,但今晚酒喝了,烟也没忍住抽了,火光亮了一霎,他唇间含着烟,嗓音有些沙哑,“我之前都没查到顾四海原来还有个儿子……我是有他那个女儿的下落。” 岫钰更惊讶:“女儿没死?” 闻延舟两根手指夹着烟,青白的烟雾四散,他那双眼眸,寡冷得像潭中寒玉,覆着一层低沉的霜:“顾四海当年有两个忠心耿耿的保镖,一个叫楼贺,一个叫周万代,楼贺带走了那个女儿。” 岫钰的神经敏感地一跳:“楼?” 闻延舟没看他,落拓的侧颜矜冷,重复:“楼。” 岫钰好像明白了什么:“……也给我一根吧。”他也要冷静一下。 闻延舟将烟盒和打火机都给他:“四海集团虽然倒了二十多年,但四海集团的事还没完。” “所以你最近才跟沈家、柳家、吴家走得那么近?你们四家都是在四海集团倒了之后崛起的……顾四海应该不是冤死的吧?” 闻延舟没回答,因为这时候有一辆车由远至近开进了商家。 两束笔直的车灯从他们身上扫过,闻延舟眯眸看去。 隔着距离,隔着夜幕,隔着雾气,隔着前挡风玻璃,他看到宿敌那双幽凉的眼。 第454章 失联 那辆车没有停下,直接从他们身边开过去,开进商家。 随后院子里响起车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商家的佣人低声喊:“少爷。” 一声清淡的“嗯”融入深邃的夜里,随后脚步声远去,彻底从他们背后消失。 岫钰还以为会出来跟他们打个招呼呢:“那是商时序吧,原来他已经回国了。”都没听到风声。 闻延舟本就寂冷的脸色,此刻愈发霜寒:“走。” 司机早就把车开过来了,两人各从一边上了车,岫钰还在想刚才汽车擦肩而过时的惊鸿一瞥,莫名地笑:“没长残啊。” 闻延舟拿出手机,难评地看了他一眼。 岫钰微微一笑,虽说男人看男人,不会太关注对方的长相,但商时序那张脸是真的忽略不了,少年时期就挺引人注意,十年过去,没长残,还是好看。 “年前就听说,他一边处理国外的资产,一边收购国内的公司,要借壳上市,快速挤入国内资本圈,还以为正式回国的阵仗会很大,没想到这么低调。” 闻延舟没接话,他从看到商时序开始,眉头就不自觉拧了起来,把电话打给楼藏月。 然而那边却没有接听,他连续打了两个,都只有机械的女声回答他,对方正在忙…… 他又改成打微信电话,楼藏月还是没有接。 他眼皮轻微跳了一下。 岫钰支着额头,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不对,转而又问:“你跟商老板的关系这么好,跟商时序好像没什么交集?” “不是一个圈,当然没有交集。”闻延舟转而打开东海岸的监控,切了好几个镜头,一楼客厅、餐厅,二楼走廊、书房,都没有,没有楼藏月的身影。 这么晚了,她还没回家?没回,也没跟他说。 联想到商时序也是半夜才回家,闻延舟抿紧唇。 岫钰:“也是,他十年前就出国,关系都在国外,要不然以你们高中同学的关系,他现在应该也跟我们处一块。” 闻延舟又发微信问楼藏月在哪里?意料之中的没有回复。 他终究是沉不住气,催促司机:“开快点!” 岫钰这才发现他神色有些不对:“怎么了?” 眼睛下垂,看到他的微信界面停在楼藏月,被商时序打断的重点才又回来,“楼秘书应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吧?” 闻延舟:“现在不知道。” 已经被隐藏二十多年,到底是会永远瞒下去,还是有朝一日被挖出来,谁都不知道。 车子疾驰到东海岸,闻延舟进门,扫了一圈一楼,没有楼藏月,他便快步踏上二楼。 岫钰现在知道他是在找楼藏月,就也帮着在一楼转了一圈。 闻延舟推开主卧的门,没有。 又去客卧,也没有。 他冷着脸打电话给叶赫然,但那会儿叶赫然和路在野都喝醉了,没接电话。 “……”闻延舟的耐心耗尽。 墙上的古董时钟滴滴答答地走着,这是楼藏月喜欢的,她说听着很催眠,他本来没什么感觉,她喜欢就挂着,现在却觉得,那一声一声,如此惹人焦躁。 每一秒都被拉得那么长。 闻延舟又打给何清。 “闻总。” “把黎星若、乔西西,楼藏雪的手机号码发给我,马上。” 闻延舟找叶赫然,就是为了问黎星若的手机,因为他最后一次跟楼藏月联系,楼藏月说她要去跟她们吃早餐。 不到十分钟,这些号码就都到了他的手机里。 闻延舟首先打给黎星若。 “你好,哪位?”黎星若无论什么时候,声音听起来都是这么冷静专业。 “我是闻延舟。黎律师,藏月跟你在一起吗?” “闻总?”黎星若微微愣了一下,然后迅速表示,“藏月没有跟我在一起,我们中午吃完饭后就分开了。她怎么了吗?” 不愧是律师,闻延舟还什么都没说,但她已经感觉出不对。 “她还没有回家,我给她打电话,也打不通。”闻延舟说。 “我傍晚的时候给她打过电话,她有接,还让西西来陪我……西西,你和藏月在哪里分开的?她当时有说自己要去哪里吗?” 乔西西的声音也传进听筒里:“我们在医院分开,她当时说要回东海岸啊,还没回去吗?那会不会是去我们之前的公寓?” 闻延舟听到了,转身下楼:“我现在过去找。” 第455章 信他 挂了跟闻延舟的电话,黎星若顿了一下,然后转头,看向客厅里的——楼藏月。 是的,楼藏月其实就在黎星若这里。 她刚才接到闻延舟的电话,楼藏月就在唇边竖起一根手指,意思就是让她别告诉闻延舟,她在她这儿。 黎星若不理解:“怎么不跟闻总说实话呢?” 楼藏月双手捧着一杯热水,热度透过玻璃壁烫着她的手指,指尖发红,她的嘴唇却苍白:“我有件事想麻烦你帮我查一下,但你现在怀孕……”她抿住唇,“可是我除了你,不知道还能找谁帮我。” 黎星若不觉得有什么:“什么事?你尽管说,我是怀孕,又不是半身不遂。” 乔西西也在旁边说呢:“你还有我啊,我也可以帮忙啊。” 楼藏月抬起眼:“我妈在除夕夜晕倒,送医急救,这件事你们知道,当时我爸也跟着去了医院,但后来人却不见了,直到半夜我接到派出所的电话,说我爸喝醉酒,在大街上闹事。” 黎星若点了点头:“然后呢?” “我有些怀疑,他当时可能见到什么人,所以才会从医院离开,才会那么不着调地跑去喝酒。” 黎星若明白了:“所以你就想让我查查,你爸离开医院后的动态?” 楼藏月颔首:“嗯。” 黎星若虽然“只是”律师,但她有人脉和关系,查东西比她容易。 这对黎星若来说,确实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她好奇:“你为什么突然会有这个怀疑?” ……是挺突然的。 楼藏月想起几个小时前那场猝不及防的重逢,鼻间就好像又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柏味,她握紧了手中的水杯:“有人告诉我,除夕夜,我爸见了两个人,那才是导致我爸自杀的真正原因,但他的话说一半留一半,我只能自己查。” 黎星若探究:“你很相信那个人?”否则不会他一说,她就来找她帮忙。 楼藏月:“他不会骗我。” 短短几个字,就展现了她对那个人无条件的信任,黎星若和乔西西对视一眼,乔西西也很茫然,她也不知道谁能让她用这种语气说话。 黎星若心思掂了掂:“好,我帮你查查。” “无论查到什么,都告诉我。”楼藏月放下水杯,“我先走了。” 乔西西忙问:“你现在走去哪儿?回咱们公寓吗?” “对。” 楼藏月要赶在闻延舟到公寓之前先到,没再久留,马上就走,乔西西咂摸了一下:“月月到最后也没回答,为什么不跟闻总说实话,他们不是都结婚了吗?她还要这么防着他?” 那这婚结得也太没意思了吧? 黎星若不愧是律师,非常敏感:“我更好奇,谁跟她说的话?” …… 黎星若家到小公寓,比东海岸到小公寓要近。 楼藏月自己开车,握紧方向盘,抄近路赶回小公寓。 就在她将车停好时,眼尾瞥见闻延舟的车也转弯了。 她迅速下车、上楼、进房间、脱外套,一边调控自己因为跑得太快,有些紊乱的呼吸,一边将外套脱掉,又将头发打乱,然后都开被子躲进被窝。 她才刚躺下,门外就响起门铃—— 闻延舟停车的时候,抬头往上看,没看到她们那层公寓亮灯,不能确定楼藏月在不在,心绪并不平静。 所以到了公寓门口,他没停顿地连按了两次门铃,然而里面没有任何回应,他清凛的眉峰立刻蹙起来。 岫钰也跟他来了。 他能理解,大半夜人没回家,手机也联系不上,谁都不知道她去哪儿,的确让人担心,但他也是第一次见闻延舟这副情绪外露的样子。 他刚想说要不打电话让人查,公寓里就响起了声音,像拖鞋在地面趿着,下一秒,屋里亮起了灯,门也被打开。 然后他们就看到,被从睡梦中吵醒,双目惺忪的楼藏月,皱着眉,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闻延舟?” “……”闻延舟浮浮沉沉了一个晚上的心,到了这一刻才算停止焦躁,以至于开口时,那声音都有些沙哑,“你在啊。” 第456章 挖给你 楼藏月看到他眸底的晦暗,顿了顿,放缓了声音问:“你怎么了?” 闻延舟只问:“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 “我睡着了,没听到。” 岫钰笑说:“舟儿回家找不到你,急得大冷天汗都下来了。” 楼藏月不由得再次将目光落到闻延舟身上,闻延舟这会儿已经看不出什么交集了,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锁着她。 “当然了,没事就是最好的,虚惊一场。”岫钰看了下手表,都凌晨了,他拍了下闻延舟的肩膀,“舟儿,我先走了。” 楼藏月礼貌:“岫总慢走。” 岫钰摆摆手走了,于是小公寓的门前就只剩下他们两人,楼藏月无奈:“你也太大惊小怪了,我只是看完我妈,加上昨晚没睡好,又累又困,小公寓比较近就直接过来了,你急……” 楼藏月的话还没说完,闻延舟就直接将她抱起来,一步跨进公寓,门也在他们背后砰地关上! 骤然失去重心,楼藏月有些惊慌地去抓闻延舟的手,闻延舟将她放在鞋柜上,然后捏起她的下巴,毫无征兆地吻了下去。 他动作有些凶,舌尖顶开她柔软的唇,又顶开她洁白的齿,掐着她的下巴让她合不上嘴,他吻得凶猛,吻得野欲,吻得分外不讲道理,即使是楼藏月也没接纳过他这样子。 楼藏月没的来得及闭上眼,就看到他眼睫低垂,遮着眼底情绪,但眉心拧成了“川”字,像是藏着什么不安。 他太霸道了,楼藏月感到不舒服,挣扎地推开他:“你怎么……闻延舟!你别这样!” 闻延舟暂时松开她的唇,但额头还是抵着她,呼吸微微急促,有些凶地质问:“是不是忘了你是有夫之妇?有家不回,不回也不跟我说一声。” 楼藏月也喘气,但她反应挺快:“你也是刚回东海岸吧?刚发现我没回去,你大半夜才回家,不也没跟我说一声?” 闻延舟被她反驳得语塞,顿了一下,然后又扣住她的后脑勺,又吻上:“以后我去哪儿都告诉你。” 他这么吻下去,肯定会出事,楼藏月并不想要,抵着他的胸膛拉开距离:“你别……这里没东西。” “那就不用。”闻延舟的手磨蹭她的腰线,楼藏月扣住他手腕,阻止他往上:“而且我来月经了。” 闻延舟这才停了下来,用一线眼眸看她:“你的时间这么不准?” 楼藏月抿唇:“又不信?我脱了给你验验?” “没有不信,只是说你总这么不准,要不要找医生帮你看看?”闻延舟离她很近,说完时唇总碰着她的唇,“还记恨我当初对你做的事?我不是道歉了吗?” “不用看医生,我心里有数,心情一步好就会不准,前段时间因为我爸的事,有点影响情绪了。”楼藏月推他,“放我下去。” 她现在做不了什么,蹭下去擦枪走火难受的是他,闻延舟终于分开两人的身体,将她的衣服拉好。 楼藏月低声道:“没有记恨,我戴上你戒指之前发生的事,我都一笔勾销了。但戴上戒指后,你要是还有对不起我的地方,我会……” 闻延舟抬起眼:“会怎么样?” 楼藏月也抬头:“你这么问,意思是,你真做了别的对不起我的事?” 闻延舟对她的敏感度好气又好笑:“没有,别栽赃我。” 楼藏月继续看她,闻延舟干脆抓起她的手,贴在自己胸口:“真的没有,挖开我的心给你看看?” 楼藏月才收回视线,“嗯”了一下。 闻延舟有她在眼前,刚才的焦躁感一扫而空,周身气质也柔和了很多,修长的手指蹭了蹭她微凉的脸颊:“回东海岸?” 楼藏月懒懒地靠着墙:“晚,冷,累,懒。” 闻延舟也没强求:“我陪你在这里睡。” 楼藏月:“床小,挤人,我睡,你坐。” 闻延舟将她横抱起来,不由分说,也不容拒绝:“我抱着你睡。” …… 楼藏月这一晚其实睡得不怎么好。 不知道是因为床太小了,她完全窝在闻延舟怀里,他的体温太高;还是因为她烧亲子鉴定报告的那场火还留在她的指尖,她觉得身体很热,像被灼烧着,她挣扎着要离开“火炉”,却怎么都爬不上炉壁。 直到出现一只手,像救命稻草一样,她急忙抓住,那只手将她拉了上去,然后她就看到了一双茶褐色的,清矜平和的眼。 第457章 不会害 房间寂静无声,床上只有她一人。 楼藏月坐了起来,感觉脑袋很重,做了一晚上混沌的梦的后果就是,醒来后还觉得魂魄没有归位。 她呆了一阵子,听到外面有动静,下床开门看了看,闻延舟在餐桌前打开保温袋,拿出几个餐盒。 眼角余光瞥见她的身影,扭头看过去,楼藏月的表情有点茫然,显得整个人软软的,闻延舟嘴角弧度轻泛:“醒了?去洗漱,然后来吃饭。” 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他让何清或者赵钿送来的,楼藏月点了点头,重新进入浴室洗漱,好了才出去吃早餐。 闻延舟不仅让何清送了餐,还送了衣服。 依旧是黑衬衫,不太一样的是,他打了窄面的黑色领带,比起平时,会显得年轻和时尚一些,袖子也折到小臂的位置,露出手臂的肌肉线条,以及一块暗蓝色表盘的手表。 不过无论怎么改变配饰,他的举手投足,始终带着自身气质的矜贵。 楼藏月坐下后,看了一圈,拿起筷子夹了一个小笼包,没想到里面汁水很多,咬破后,汤汁猝不及防地沿着她嘴角滑下。 她“诶”了一下,连忙去抽纸巾,闻延舟先一步拿了纸帮她擦:“这是灌汤包,还好晾了一会儿,要不然你那么着急吃,不得烫到?” 楼藏月抬眼看他,他嘴角微弯,少了凌厉多了宠溺:“今天要去医院看你妈吗?我顺路送你去,也上去看看她,毕竟是岳母了。” 楼藏月细嚼慢咽,没跟他提亲子鉴定的事,只是摇摇头:“我妈知道我爸跳楼的事了,应该也知道遗书的事了,她想不想见我都不一定,我怎么敢让她看到你,我自己去吧。” 闻延舟蹙眉:“谁告诉她的?” “我姐。” 闻延舟没评价,转而道:“中午我去医院接你吃饭?” 楼藏月还是拒绝:“还是不了吧,西西今天有几个面试,面完应该会来找我聊聊看哪个合适,我跟她吃。” “那晚上?” 闻总突然变得这么“黏人”,楼藏月有些不习惯:“你不忙了吗?” 闻延舟擅长见缝插针,又提让她回他身边的事:“忙,你来帮我。” 楼藏月之前就有在考虑从沈氏辞职的事,毕竟她不放心她妈妈,而现在又多了一个原因……她抿唇:“我是打算从沈氏辞职了。” 闻延舟看着她:“回碧云?” 楼藏月用筷子尾轻轻敲了下他的表盘:“闻总,你上班要迟到了。” 她没正面回答,闻延舟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吃完早餐,起身出门。 楼藏月收拾了餐桌,回房换了衣服也出门。 刚走下楼,身后就跟上一个人,她回头看,是昨晚在商时序身边见过的女人。 她一头齐肩头发,穿着干练,像是练家子,很自觉地自我介绍道:“楼小姐,我是桑杉,商总的意思是,让我跟着你,以防万一。” 楼藏月便是问道:“什么万一?” 桑杉没办法详述:“商总说,现在的申城并不平静,您出入必须小心,也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楼藏月再问:“这个‘任何人’里包括他吗?” 桑杉愣了一下:“这……当然是不包括的。” “凭什么不包括他?他为什么是例外?”楼藏月接着再问,眼睛淡淡地注视她。 桑杉只觉得她那看似无足轻重,实际咄咄逼人的目光,压迫感一点都不比她那位主子弱,她轻咳一声:“……商总不会害您的。” 楼藏月哂笑:“他一个动不动就派人跟踪我、偷拍我的人,说不会害我,你觉得有可信度吗?我咨询过我的律师朋友,他这种行为,我甚至可以报警。” 桑杉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道男声就在楼藏月的背后响起:“你有气,可以冲我发,但别把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第458章 商时序 “……”楼藏月顿了一下,然后转头。 今天是个阴天,乌云遮蔽春阳,整个城市都变得灰蒙蒙,远处不知道哪里在下雨,空气里有湿润的气息,裹着青草……或者说是松柏的味道,丝丝缕缕浸入她的鼻腔。 男人站在两三米外,一米八九,修长显眼,想忽略都忽略不了,何况他天生就有吸引她的本事,目光一看过去,就再也移不开了。 他穿了一件青果领的棕色西装,这种领子的西装,比较休闲也比较随意,没有太强的正式感和压迫感,腰间只有一粒纽扣,他扣着,收出了他劲瘦的腰身,更显得他肩宽腰窄。 内里的白衬衫不知道是什么版型,总之不是常规款式,右衣襟压着左衣襟,像汉元素那样交叉着,有衣领,没纽扣,微微敞开,露出喉结和半截锁骨。 他的袖子也拉到小臂的位置,楼藏月很难不想起早上的闻延舟,只是比起闻延舟,男人要稍微削瘦一点。 他身上的每一处,都带着一种“美人”感,脸部轮廓立体英挺,骨相极好,眼窝有点深,气质清远矜冷。 诗人柳永的《竹马子》里有一句诗,“渐觉一叶惊秋,残蝉噪晚,素商时序”,大意就是,一片落叶,惊起一场蝉鸣,引来一场秋寒。 楼藏月记得商时序走的时候,就是一个夏末秋初,十年后,他在一个冬末春初,回来了。 “……”昨晚就见过,但白天再见,楼藏月还是抿住了唇。 商时序朝她走过来,松柏的气息宁静温和,楼藏月想起当初商家游轮上,她蒙着眼,被一个神秘人拉着跳舞。 当时她看不见对方的脸,只能闻到对方身上有淡淡的松柏味,她几乎要猜到是她了,然而拉下蒙眼布,面前的人却变成沈素钦。 果然是他,来去匆匆。 商时序瞳眸蓄着平静,嗓音温和:“怎么不发了?” 楼藏月没有立刻明白过来:“什么?” “发脾气。”他说,“不是一直气我当初丢下你走了,我现在就在你面前,不走了,你想怎么出气就怎么出气。” 楼藏月本来没觉得自己在生气,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语气明明很平和,却就掀起她一轮疾风骤雨,她突然就咄声而出:“走都走了现在还回来干什么?!没你的这十年我过得很好,不用你来扮演什么救世主救我于水火!把你的人带走,我不接受你名为保护实为监控的把戏! “商时序,我不是十六岁的楼藏月了,不会再以你为中心,也不会再跟在你身后,你也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当初全校都在说,你是被我追得受不了才出国,全校都在笑我想攀高枝想疯了,我已经因为你背了一次污名,现在我已经结婚,有丈夫了,你别再来毁我的声誉了!” “出完了?”商时序就是很平和,像古刹,像幽道,像清晨照入深山老林的第一缕阳,但嘴上说的是,“出完了桑杉还是要跟着你,你养父的死和你的身世,是有关系的,你的身边不安全了。” 第459章 带你走 楼藏月就算在气头上,脑子也转得很快,他这个遣词造句明显不对劲:“你知道什么?”不对,应该问,“你什么都知道?” 商时序弯了下唇,似乎在夸她聪明,但却只是看着她,没说话。 他的双眼皮双得很标准,笑起来时眼尾微微上扬,眼皮很薄,显得又深又凌厉,眼神却平和安静,这种反差就使得他看起来既凉薄又缱绻。 是一双天生深情的眼。 楼藏月避开他的目光,冷声道:“你与其派人跟着我,不如告诉我整件事,我只有清楚自己的处境,才知道怎么保护自己。” 商时序淡着声音说了一句:“要是可以那么容易全都告诉你,我当初也不会抛下你走了。” 意思是,他当年出国,跟她的身世也有关系? 楼藏月眉头用力拧了起来。 昨晚他说,楼父除夕夜见过两个人,那两个人才是导致楼父跳楼自杀的原因,她原本想先查出那两个人是谁?还没查到呢,他现在就又说,他当年离开也跟她的身世有关……本就一团乱麻,现在更是乱上加乱。 楼藏月焦躁道:“你既然什么都不肯跟我说,那就别抛出这些引子给我,怎么?你就那么喜欢看我被你牵着鼻子走?” 商时序温缓道:“我是不想你陷在,以为养父是因你而死的自责情绪里。” “……” 楼藏月眸子轻微颤了一下。 就是这样,又是这样,哪怕他们之间有十年几乎没有见过面,但他还是能一眼看出她心里在想什么,她因为楼父的死自责,他是第一个看出来的。 他们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磁场,她很容易被他吸引注意力,他也很容易知道她在想什么,就仿佛他们之间有一根看不见的线,牵连着他们在一起。 楼藏月如鲠在喉,觉得越来越乱,商时序低下头,距离拉近,低冽的声线刮进她的耳廓:“阿月,我带你走。” 楼藏月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商时序抬起眼皮,他的眼睛是茶褐色的,像琥珀一样,如果在日头下,应该会透光,但在“月亮”面前,就因为有所遮掩,而变得有些深幽。 楼藏月冷静下来,然后说:“我会弄清楚所有事。”等她弄清楚,然后该怎么样再怎么样,她不接受混混沌沌,被人安排的人生,她也不是他说带走就能带走的人。 楼藏月抿紧了唇,转身就走。 商时序猜到她会不答应,但还是轻叹了下气,看了桑杉一眼:“跟上去吧。” …… 路上,车上,闻延舟支着额角看着前方,他总觉得楼藏月的情绪有些不对,皱了皱眉,突然对何清说:“掉头,去中心医院。” 何清愣了一下:“闻总,今天有申商大会,您不好不到场。” 申商,顾名思义就是申城的商会,也是商老板担任主席的那个商会。 闻延舟转了一下袖扣,不知在想什么,过了片刻,他重新道:“那就去看看吧。” · 申商大会,每年正月十一举办,所有会员都要准时赴约。 闻延舟到的时候,金碧辉煌的宴会厅内,已经人声鼎沸。 第460章 偏心她 楼藏月知道桑杉跟着自己,但没去理会。 她表面看平平静静,实际心里纷纷乱乱。 她有非常多的疑问,必须一件件弄清楚。 第一件事就是,她到底是谁? 从楼藏雪突然说她不是楼家亲生,再到商时序说楼父是因为她的身世才跳楼自杀,全都跟“她是谁”有关。 而如今能给她这个问题做出回答的人,只有楼母。 她一进病房,楼藏雪原本在喂楼母喝粥,直接就放下碗勺,从椅子上站起来,横眉冷对:“我不是说了昨天是你最后一次见我妈吗?你又来干什么?” 楼藏月淡淡地回她:“我喊妈妈喊了二十多年,以后有没有资格继续喊,不是你说了算。” 又看向病床上的楼母,语气轻了一些,“如果妈妈不想再看到我,您一句话,我马上走,以后绝对不会再出现在您的面前。” 楼藏雪生气:“你也太无耻了!你……” 而楼母打断:“藏雪,你昨晚守了我一夜也累了,回去休息和看孩子吧。” 楼藏雪皱眉:“妈!” 楼母叹了下气:“月月什么都没有做错,你不应该迁怒她,你先回去吧,我跟月月聊聊。” “一口一个月月,你什么时候喊过我雪雪?”楼藏雪冷笑着,“到了现在你还是偏心她。” 她不说了,抓起外套,直接就走。 楼母欲言又止,摇头叹气。 楼藏月走了过去,端起那碗粥,继续喂楼母。 楼母看她的眼神,还是跟以前一样:“月月,不要自责,我真的没有怪你。我也知道,藏雪把那件事告诉你了,你也别怨她,是我们没有一碗水端平。” 楼藏月低声:“怎么能怪您呢?” “就应该怪我,兄弟姐妹不睦,就是父母不慈。” 楼藏月被她说得,心窝像泡了陈年旧水,酸酸的。 楼母握住她的手腕:“而且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亲女儿。” 楼藏月知道的。 楼母的表情心疼:“昨晚是不是没睡好?都有黑眼圈了。” “……”楼藏月不禁咬住下唇内侧软肉,然后低声道,“是,没睡好。妈妈,我想知道我的亲生父母是谁?” 楼母猜到她会问。 她是一定会问的,都知道了,怎么可能不问?但她还是摇了摇头,不好说,也不可以说。 楼藏月:“有个人告诉我,我爸之所以会跳楼,不是因为我要跟闻延舟结婚,而是跟我的身世有关……妈妈,我需要知道全部的真相,才知道该怎么处理后面的事。” 楼母万万没想到,直起了腰:“……是、是跟你的身世有关?那些人找来了?” 楼藏月抓住关键词,立刻追问:“哪些人?妈妈,现在外面就有一个人在监视我,我得知道我招惹了什么人,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 “……”门外的桑杉无语凝噎,都不知道应不应该进去阻止她?她明明是保护她,怎么说得好像她在图谋不轨…… 但商时序只让她保护她,没说不能让她知道自己身世。 桑杉犹豫再三,最终也没有进去。 楼母闭上眼睛,神色艰难,楼藏月再说一句:“我已经抓住了线头,妈,就算你现在不告诉我,我也能顺藤摸瓜找下去,我迟早会知道的。” 楼母最后还是伸出双手,两根手指比划出一个长度:“……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只有这么大。” 这个长度,跟楼父那天比给她的一模一样,楼藏月如鲠在喉。 第461章 来龙去脉 “才出生两个月,一天能睡十几二十个小时,直到有一天,突然不睡了,一直哭一直哭,我们还以为你生病了,后来一看日期,原来那天是你的亲生父亲,行刑的日子。” 什么?! 楼藏月瞳孔剧烈一震:“什么行刑的日子?” “你亲生父亲姓顾,叫顾四海,开了公司,本来做得很好,可突然就出事了,公司倒了,他还被查出犯了一些罪,就被警察抓了起来,我也不是很清楚具体是什么罪,但肯定很严重,直接就判了死刑。” “…………”楼藏月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是这样的身世。 顾四海?她感觉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应该在哪里听说过,但她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就暂时没有深想,接着问,“那我亲生母亲呢?” 楼母可怜地摇头:“你还有一个亲哥哥,比你大三四岁,当年顾家出事,一片混乱,他一个人在门口玩,没人看着,他就被人贩子抱走了。你亲生母亲刚生完你,本来精神就很薄弱,家里还接连出事,她承受不住,投江自杀。” 楼藏月呼吸一滞,感觉喉咙一下的身体都是空的,风灌过来,整个人从内到外,冰凉凉。 “你爸其实只是顾四海的保镖,你亲生母亲跳江那天,他碰巧去了顾家,看到你一个刚出世的小娃娃,躺在摇篮里,饿得嗷嗷哭,房子里一个人都没有,怕出事,就把你抱回家,让我给你喂点奶粉,之后就传出你亲生母亲跳江的事。” 楼母说,“当时顾家人没找到你,就以为你亲生母亲跳江把你也带上了,都以为你死了。你爸跟在顾四海身边,看得很清楚,顾家人没一个好东西,你父母双亡,要么是被送福利院,要么是在这些亲戚手里吃苦头,反正都以为你也死了,那就干脆把你留下,当我们的女儿。” 此后二十五年,跟顾家和顾四海相关的事,楼父楼母都不再提,用一抔土埋藏在了心底。 楼母说完了,楼藏月也终于补全了这部分信息,终于知道自己的来龙去脉,她表情有些空白。 窗外闷雷响,这个阴天似乎要降下一场雨。 · 楼藏月昨晚将手机调成静音,忘记调回来,这会儿她的脑子乱糟糟,也没有注意到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 黎星若打了一遍电话,楼藏月没接,她也没有再打。 她没什么事,只是想问她昨晚有没有被闻延舟发现? 退出通话界面,她打开手机地图,研究了一下路线。 楼藏月托她调查除夕夜,楼父离开医院后去了哪里,她便找到她的人脉,人脉根据路上的监控一路追踪,确定楼父最后消失的位置,是这儿附近。 这里没有监控,没办法继续追踪,黎星若只好亲自开车过来,绕了一圈,思考楼父可能往哪个方向而去? 黎星若放下手机,启动车子,继续沿着道路往下开。 这一片属于申城的郊区,居民楼很少,地方很空阔,还有几栋独立别墅。 黎星若靠边停车,拿起手机,打开相机功能,将镜头不断拉近、放大,充当望远镜,扫了一圈,突然! 她看到其中一栋别墅的门口,居然有两个保镖站岗。 在申城,哪怕是闻延舟和叶赫然这种档次的富豪,都不会在自家门口安排两个保镖站岗,最多就是在他们出门的时候,保镖不远不近地跟随。 这栋别墅,很不正常。 黎星若以她身为律师的嗅觉判断,如果楼父的死真的有蹊跷,那么跟这栋别墅,很可能有关系。 她自己拍下照片,连同定位一起发给她的人脉:“有劳帮我查一下这栋别墅的户主是谁,或者最近是谁在使用?” 人脉回了个“OK”。 ……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申城也没有能逃得过闻延舟的眼线的事。 非常快的,有人在打听那栋别墅的消息,就在闻延舟踏入宴会厅的同一时间,传到了何清那儿。 第462章 介绍对象 何清立刻到闻延舟身边低声汇报:“闻总,黎律师在打听那栋别墅。” 黎星若? 闻延舟眼底掠过一片寒光,她怎么会突然去查那栋别墅……是藏月委托她的? 难怪他感觉她的情绪不对劲。 她是都知道了?还是知道部分? 闻延舟已经进宴会厅,不能转身走,只好看了何清一眼,何清明白他意思,点头退下。 他则神色不改,继续步入会场。 今年申商大会的主题是“花团锦簇”。 宴会厅的水晶灯是雕花的形状,铺成的波斯地毯也是绣花的图案,遍布每个角落的花卉更是空运来的罕见品种,放眼看去,皆是奢靡与富贵。 这里好像另一个世界,纸醉金迷,西装革履的男士,衣香鬓影的女士,各持着一只酒杯,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谈笑风生,相互之间称呼,要么是“董事”,要么是“总”,最次也是一个“经理”。 闻延舟甫一入场,立刻就有几个老总过来攀谈,他自然而然停下脚步,从路过的侍应生手里端起一杯红酒。 他长身玉立,品貌非凡,手中的高脚杯盛着猩红色的葡萄酒,与腕表的暗色蓝相互映衬,皆是形容不出的和谐和优雅。 “前两天看到碧云发布去年的财报,比前年同比增长了202%,就想着今天遇到闻总一定要当面道喜,闻总真是年少有为,碧云集团完全交接在您手里后,可真是日行千万里啊。” “赵总过誉了,是行业越来越好。” “我看今年碧云还要再往上窜一截,毕竟去年开工的水城项目,收益就不可预计,那个项目还是闻总亲自去盯的,一定更加不同凡响。” “借钱总吉言了。” 闻延舟话不多,别人奉承他就接话。 他哪怕是在这种全是成功人士的堆儿里也是第一主角,他的举手投足之间透露出的气场,是与生俱来的上位者,并非那些刚赚到几个钱的所谓新贵可以比拟的。 闻家的财富,碧云的财富,放眼全国,都是足够令人瞠目的存在。 当然,也不全是奉承,也有想要借机从闻延舟这儿试探口风的人。 “对了,闻总听说了吗?商老板的次子商时序回国了,也不知道商老板会不会借这个宴会向大家介绍他这个儿子?毕竟以后都在申圈里活动。” 闻延舟抿了口红酒,语气疏淡:“不如孙总消息灵通,没听说过。” 虽然他没表态,但大家的话题,还是开始围绕起了这个人。 “商老板的长子是守成之主,次子倒是颇有乃父风范啊。” “可不是,他去年还从洛菲家族中杀出重围,顺利继承了他祖母和母亲洛菲集团,现在回国发展,内外并驾齐驱,势不可挡啊。” “洛菲集团??是那个大财团??原来商老板的前妻是洛菲家族的人啊,那申城现在的格局,恐怕是要重新洗牌啊!” 闻延舟只是听着,一点表情和反应都没有,但旁边有人敏感了——闻家在申城是绝对的老大,重新洗牌,洗什么牌? 那人生怕闻延舟不高兴,重重咳了一声,制止了大家继续围绕商时序讨论下去的话题。 生硬地转回话题:“闻总今年有没有兴趣找个女朋友?古人都说修身治国齐家平天下,闻总这么年少有为,也该考虑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闻延舟放下酒杯:“怎么?孙总有想法给我介绍一个?” 第463章 剑拔弩张 “哈哈哈我倒是想把我女儿介绍给闻总,就怕闻总看不上!” 其他人纷纷反应过来,立刻跟上:“老孙,你这可不行啊,怎么能毛遂自荐到这个地步?我妹妹也仰慕闻总很久了啊!闻总,我妹妹今年刚大学毕业,今天也来了,我这就把她叫过来给您看看!” 闻延舟这才很淡地笑了一声:“大家的好意,闻某心领了,不过闻某已经结婚了。” 众人惊讶,没听说过啊!堂堂碧云总裁结婚,这种足够影响股市的大事,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 “不知道闻总娶的是哪家的千金?” “说出来,大家应该都认识。”闻延舟本就没打算要隐婚,在商家主持的宴会上公开楼藏月是自己的妻子,他觉得非常合适,“就是以前的……” “秘书”二字还未说出,一道清冽的男声就介入进来,打断他即将公之于众的话:“没有盖上钢印,也没有拿到本子,算什么结婚。” 从来没有人敢当众打断闻延舟说话,也从来没有人敢当众驳斥闻延舟的话,这道声音来得突兀又大胆,围在闻延舟身边的几个老总纷纷回头—— 缓步走来的男人,容貌俊美,身姿修长,比之闻延舟不相上下。 一身白色西装,却也不是纯白,内搭的马甲是灰色,领带是蓝色,使得这一抹白少了寡淡,多了沉稳,很好地与他那清矜斐冷的气质相互映衬。 看品貌不是一般人,看脸却陌生,似乎从未在申城见过…… 能出现在这个宴会的都是商会会员,既是会员又没见过,大家只能想到一个可能。 “是……商老板的次子,商时序商总吗?” ——没错。 是商时序。 闻延舟也慢慢转身,跟那双茶褐色的眼睛,隔了十年,重新对上。 如果说闻延舟是高不可攀的那座雪山,商时序就是与世隔绝的那片密林。 雪山艰难险阻,冷冽疏离;密林深藏不漏,安静平和。 雪山杀人无形,密林拆吃入腹。 闻延舟的语气毫无温度:“她戴着我的婚戒,我们签了民政局的文件,你说我们没结婚?” 商时序嗓音也未见客气:“戒指能戴,就能摘,签字的文件少一笔,都是不作数。” 两人一来一往,仅仅两句对话,已经呈现出强烈的剑拔弩张感,惹得几个老总都面面相觑。 他们…… 他们说的是同一个女人? 能混到可以跟闻延舟搭上话的层次,自然都是人精,都敏锐地嗅到这里面一定有不得了的事情,目光在两人身上来来回回。 一个是申城说一不二的头号大佬,一个是即将为申城重新洗牌的新秀,刚一碰面,就为了一个女人当面交锋,这样的事情,从未有过。 只是没有给他们太多探究空间,商老板爽朗的笑声就传了过来:“我还以为延舟今天会晚到呢,原来你已经来了,还跟时序在一起!” 商老板走过来,含笑招呼其他人:“大会要开始了,大家先落座吧。” 这是变相驱散围观,老总们虽然好奇,但也知道这是什么场合,自己是什么身份,不可能像在菜市场围观大爷大妈吵架那样继续看下去,各自散开,但过后他们肯定是要去查一下这个女人是何方神圣。 闻总刚才说“大家认识”?那是怎么个认识法儿? 商老板一手拍拍闻延舟的肩膀,一手拍拍商时序的肩膀,一副要两人当场握个手的样子冰释前嫌的样子。 第464章 是我让你 “大老远就听到你们起矛盾,都是兄弟,这不是让外人看笑话吗?延舟,时序,你们以前还是高中同学呢,才几年不见,就不记得了?” 商老板就是想撮合他们复合。 然而闻延舟和商时序,就如他们今天身上穿的西装,一黑一白,天生水火不容。 水晶灯照耀的大厅里,隔着两三米的距离,两人目光在半空对峙,商老板的话让两人的记忆一键倒退回十年前。 ——商时序,愿赌服输,明天我不想再在申城看到你,你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没有我让你,你以为你能赢?闻延舟,你记着,是我愿意,你才能赢我。 十年前都算少年,少年桀骜不驯,少年血气方刚,但矛盾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并且已经是死结,事到如今又怎么能凭三言两语就解开? 商老板看他们都不接话,又试图道:“以前的事不记得就不记得,以后都在申城,多的是机会重新认识,老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以后在商场上,你们要互相扶持啊。” 闻延舟漠然说:“商老板,我已经露过脸,后面的会,我的秘书代我开,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你这就走了?延舟,等一下!延舟!” 商老板呼喊,闻延舟没回头,走出宴会厅的一刻,他的表情就彻底冷下来,同时天边的乌云盖满了整座城市。 闻延舟扯松了领带。 他猜得到今天商时序会出现,但就像他每次提起他,都觉得厌恶,他一看到他就压不住周身戾气,根本没办法跟他多待一秒。 他除了想起十年前拳击馆那次实打实拳拳到肉的交手,还想起去年……不,应该说前年除夕夜,他亲眼看到的那一幕。 楼藏月抱紧了商时序的那一幕。 闻延舟眸底形成冰川,大步走向轿车。 何清办完事情,快步过去,打开后座的车门,同时说:“闻总,我问清楚了,太太今天只去了医院,现在还没离开。” “你去替我开会。”闻延舟薄唇菲薄,“还有,告诉叶赫然,让他管好他的妻子,藏月的事情黎星若少掺和进去。去中心医院。” 最后几个字是对司机说的。 车门关上,迈巴赫直接开走。 · 宴会厅里,商老板还在奇怪,闻延舟怎么说走就走? 商时序的神色则是寂然:“我知道您很欣赏闻延舟,这些年跟他关系不错,但——闻延舟是闻庭训的儿子,他做的所有事情,一定是跟闻庭训一样,站在碧云和闻家的角度。” 商老板微微一愣:“什么意思?” 商时序看向父亲:“那些闻庭训不想重见天日的人、事、物,闻延舟也一定不想他们存在这个世上,他跟您,不是一路人。” 商老板倏地反应过来:“你是说顾家……” 商时序没说话,目光移向窗外,阴沉沉的天空,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商老板脸色变了变,他昨晚担心的事情竟然是真的,真的有人要重新翻起顾四海的旧账。 可时至今日,翻起那些旧账又有什么意义呢? 就算顾四海的儿子女儿还在世,那又怎么样? 顾四海出事的时候,他的儿女,一个三岁一个两个月,什么都不知道,难道他们还要斩草除根? 商老板头皮一麻,连忙说:“延舟昨晚,和岫钰一起来问了我一些顾四海儿女的事……” 商时序倏地看向他,虽说是父子,但他可能是更像他母亲吧,五官容貌跟商老板几乎没有任何相同点。 商老板是老好人,长相也很老好人,而商时序的气质虽然安静,但脸部线条格外分明,是有惊艳感的。 商老板呐呐:“……我应该,没对延舟透露什么,说的都是很片面的东西……” 商时序点了下头,然后径直往外走,也没有留下开这个会。 出了宴会厅,池南把车开过来,商时序上车:“中心医院。” 第465章 上谁的车 楼藏月离开医院,没有立刻上自己开来的车,而是沿着道路漫无目的地走着。 滴滴答答,豆大的雨点颗颗落下,酝酿了一整天的雨终于降临。 楼藏月和路人一起躲进便利店,她也饿了,随便买了一个饭盒,交给店员加热,然后就找了一个窗边的位置,慢慢吃着。 不知道是饭盒不新鲜,味道确实挺一般,还是心里藏着事,吃了几口都觉得难以下咽,楼藏月索性就不吃了。 她看着外边的雨幕发呆。 刚才她上网查了一圈顾四海和四海集团。 人过留声雁过留痕,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但还是可以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说导火索是矿洞的坍塌,一百多条人命拉开了四海集团走向崩盘的序幕。 之后有关部门一路严查下去,不断挖掘出四海集团违规甚至违法操作,每一条都是大罪,于是顾四海锒铛入狱。 接下去就是调查,审判,赔偿,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一切结束。 可如果真的如此简单直接到此结束,为什么商时序会说楼父的死跟她的身世有关系? 他那个言下之意,楼父要么是被谋害的,要么是被逼着自杀?如果是这两种,那是四海集团的事,还有不为人知的内幕吗? 楼藏月拿出手机,看到黎星若的未接来电,回拨过去,先解释道:“星若,我刚才没看到来电。怎么了吗?” 黎星若:“微信上发你几张图,你看一下。” “好。”楼藏月缩小通话界面,点开微信。 然后就看到几张楼父被人挟持着上车的监控截图。 楼藏月一下直起腰,立刻问:“是除夕夜发生的事?” “对。”黎星若低声,“你爸是被人挟持着出了医院,上了一辆车,我的人脉锁定这辆车,一路追踪,最后车和人消失在桂花路,那里没监控。” “我亲自开车过去转了一圈,发现一栋别墅很可疑,我怀疑你爸就是被带进那栋楼,我已经让我的人脉去查,等有消息告诉你。” “……”楼藏月放大图片,挟持楼父的男人戴着口罩,仅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很陌生。 “这个人我不认识。” 黎星若:“嗯,没有清晰的五官,也没办法确定身份。不过我觉得有点巧合的事情是,我还在监控里看到了一个熟人,他跟挟持你爸的人,相差十几分钟离开医院。” 楼藏月:“哪个熟人?” “就是那个……”黎星若那边突然传来吵闹声,像是有人强行闯入黎星若的办公室,黎星若原本要对她说的话也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对闯入者的呵斥,“叶赫然!我跟你说了多少次,别来律所找我!而且我已经给你邮寄了起诉书,我要跟你诉讼离婚!” 叶赫然散漫的嗓音也传入听筒:“什么起诉书我没收到,我是来找我老婆的,你急什么呢黎律师?” “你哪个老婆?” “谁问我是谁。” “……” 楼藏月轻咳一声:“星若,你先处理你的事,我们回头聊。” 这种情况,黎星若也没办法再跟她说下去,通话匆匆结束。 楼藏月收起手机——很好,又加入了新的“乱麻”,楼父曾经遭遇过挟持。 · 便利店里的人越来越多,都是来躲雨的路人,楼藏月没再跟大家挤下去,买了一把伞,走出便利店。 没走几步,一辆迈巴赫就停在她身边,楼藏月下意识停住脚步,低头看,后座降下车窗,闻延舟喊:“月月。” 楼藏月微微一愣:“你怎么会在这儿?” 闻延舟没多解释:“我有话想跟你说。” 楼藏月还没来得及问别的,桑衫就突然出现,直接将楼藏月拉到自己身后:“小姐!别跟他走,他不是好人!” 闻延舟一下就认出她是商时序的助理,脸色骤寒下来:“你跟商时序已经见过了?什么时候的事?” 楼藏月被桑衫挡着,稍微慢了一拍,没想到,又有一辆白色玛莎拉蒂在她另一边停下。 商时序撑了一把伞下车,没看其他人,只对楼藏月说:“雨大,先上我车。” 第466章 隐瞒我什么 闻延舟可笑:“商时序,你有什么资格,让我的妻子,跟你走?” “我的妻子”四个字,他的语气不重,但就是格外显眼和突出。 商时序伞面微抬,露出眉目,情绪不温不火:“闻延舟,你在阿月背后做的那些事,有哪一件,配得上你自诩的‘丈夫’身份?” 楼藏月神经地敏感一跳,即刻追上话:“做什么事?” 闻延舟推开车门下车,何清立刻撑起雨伞站到他身后,雨点敲打伞面,也像鼓槌敲打鼓面,一下一下的有节奏,他沉声说:“藏月,先跟我回家。” 商时序淡淡讽刺:“心虚?不敢让她知道什么事?” 闻延舟乌眸漆黑如墨,犹如飞镖直接射过去:“她知道了你觉得就是好事?以她的能力她又能做什么?” 楼藏月看过去:“知道什么?” “总比被你蒙在鼓里要好。”商时序看着他,“而且,闻总也大可不必一副为她着想的样子,你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你我一清二楚。” 楼藏月看回来:“得到什么?” 闻延舟往前一步:“哦?是么,我洗耳恭听商总知道什么。” 商时序巍然不动:“你确定,要我当着她的面说?” 闻延舟脸上没有表情,但眼睛里的戾气在无形间化成一只凶猛的雄狮,冲着商时序! 商时序眼皮一压,对峙一触即发。 楼藏月:“……” 这两个男人,就在她面前交锋,你一言我一语,她一下看向那边一下看向这边,脑袋在甩来甩去中晕眩,思绪也不断吸收进的信息里昏头转向。 这都……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不愧是商场上数一数二的人物,都太知道怎么说话了,看似信息满满,实际密不透风,楼藏月的脑袋嗡嗡的。 她看看那个穿黑西装的男人,他在伞下,长身玉立,由内至外的冰冷;又去看看那个穿白西装的男人,他在雨里,眉目迭丽,周身清冽而锋芒。 “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楼藏月呼吸着倒春寒的空气,感觉肺里都是凉的,“闻延舟,商时序,我不接受你们所谓的,‘为我好,所以不告诉我’,要我自己觉得好才是真的好,你们到底隐瞒了我什么?” 她非常确定,他们知道很多,她不知道的,关于她的事情。 可那两个男人就像听不到她的声音似的,闻延舟看的是商时序,在同行聚集的宴会不上合适做的事,在这个没人认识他们的街道里,他有点忍不住了,缓而危险地说:“你就不该回国。” 商时序握着黑色的伞柄,手指被衬得如寒玉:“你为了阻挠我回国做了不少事,但我要是再不回来,她不知道要被你骗成什么样。” 闻延舟哂笑:“我骗她?” “你敢说你对她没有设计?否则以她的性格,怎么可能重新跟你在一起?闻延舟,你根本不喜欢阿月,你喜欢的是你的闻家,所以你步步为营地算计她!” 闻延舟气场一凛,喝道:“我跟她的事你又知道什么!” 楼藏月听够了:“我知道!” 两个人总算一起看向她。 楼藏月攥紧了手指,喉咙干得有些疼:“我知道我不是楼家的亲生女儿,我也知道我爸跳楼自杀另有隐情,我现在就想问,这个隐情,跟你们两人,谁有关系!” 闻延舟走向她:“我们回家说。” 商时序本来就站得比闻延舟近,手一伸就将楼藏月一把拽到自己身边! 第467章 你们疯了吗 楼藏月猝不及防脚步踉跄,手里的雨伞跟他的雨伞撞在一起,伞面的雨珠飞溅,落入地上的小水洼里。 但很快,严密的脚步又踏破了水洼,楼藏月一愣,抬起头,看到的是商时序的保镖们,在他们面前围成一个半圈。 闻延舟往前的脚步蓦地一顿,脸色骤然难看。 一触即发的对峙终于撕开帷幕,商时序说:“她以后,都不会跟你走了。” 闻延舟看着挡路的保镖,眼神尖锐起来:“你觉得,凭你,能从我面前带走她?” 商时序笑:“试试。” 那就试试。 闻延舟早就想动手了。 他一句“把太太带回来”,暗中保护他的保镖,即刻出现,在雨中和商时序的人形成对峙。 楼藏月觉得他们是疯了吧! “你们想干什么?斗殴吗?这是大街上!” 虽然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雨,路上人迹寥寥,但天还没黑,路也没封,随时会有人来,要是被人看到,要是惊动了警察,要是登上了新闻,那碧云和商氏的顾家都不要了吗?他们一个两个,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吗? ——就是什么都不管不顾! 楼藏月甚至没看清是谁第一个动手,眼前就爆发一场她从未见过的混战! 能被挑中在闻延舟和商时序身边保护的保镖,都是经过最凶残的以色列格斗术训练的练家子,下手一个比一个凶狠。 天边雷声轰鸣,地上拳头闷响,爆发力量的怒吼声、怒喝声,断手断脚的痛呼声、惨叫声,楼藏月有那么一瞬间错以为自己是站在古罗马的斗兽场,肘击、侧踢、抱摔、顶膝,招招致命。 他们在这一刻,又更要将对方置于死地的兽有何区别? 鲜血在拳头下迸开,飞溅进水坑里,释放出令人反胃的腥味,楼藏月本来就不太舒服,这会儿脸色发白,她想阻止都不知道怎么阻止,被血的腥味一冲,忍不住干呕一下。 池南把车开来,商时序拽了楼藏月就上车,池南猛打方向盘,原地掉头,车轮甩起一道水花,犹如神龙摆尾,直接开走! 楼藏月没坐稳的身体撞上车门,商时序将她搂了过来,她迟钝了一下才意识到动作太亲密,一把推开他,躲到车门。 乌云压顶,车内无灯,商时序茶褐色的眼睛这会儿看着有些深郁:“阿月,先跟我走。” 楼藏月扭头看窗外不断飞逝而过的景色,不知道车子会开向哪里,她嘴唇毫无血色:“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她怀疑闻延舟,但不代表就信任他,这两者没有逻辑关系,她对他同样有疑问,他一个一走了之整整十年的人,现在有什么资格要她跟他走? “我当年出国是有原因,我慢慢跟你解——” 池南低声:“他们追上来了!” 后视镜里,有一辆紧追不舍的迈巴赫,不,不是一辆,雨幕像不断坠下的尖针,风驰电掣里,迈巴赫后面又跟分身术似的,又分出了四辆车。 申城是闻延舟的申城,这里是他的出场,他想要多少人,就能有多少人! 雨天路滑,非常危险,然而无论是谁,车速都没有降低,几辆车前赴后继紧追不舍。 商时序说:“甩了他们。” 池南明白,一手从车门的凹槽里抓了一袋什么东西,降下车窗,直接倒了出去,做这件事的时候,他的眼睛依旧直视前方,踩着油门的脚也没有松开,同时还在心里计算,三、二、一—— 他一手握着方向盘,倏地右转换路! 楼藏月没系安全带,差点被他这个急转弯甩出去,然后就听到后面响起急刹车时,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心头一惊,连忙从车窗看出去! 池南扔下去的东西,是能扎爆车轮的钉子,后面的车没看到,好几辆当场失控,撞上十字路口的环岛,警笛声很快响起。 天黑,而且开远了,楼藏月根本看不清那些出事的车里,有没有闻延舟的迈巴赫。 她就算对闻延舟有疑问,也只是疑问而已,从来没想他出事,她心头揪住了起来,抓紧前排的座椅:“停车!给我停车!” 第468章 他家小媳妇 池南往后看了一眼,商时序没有让他停车,他便没有松开油门,车子在马路上继续飞驰。 楼藏月咬住牙齿,扭头瞪着商时序:“你让他停车!” 商时序突然倾身过来压向她,瞬间拉近的距离,让他那原本清淡的松柏香都带了侵略感,每个人对安全距离的尺度不一样,但超过安全距离都会有一样的不舒服,楼藏月想都没想就从包里拿出一把小刀刺过去! 不过被商时序眼疾手快抓住,他低头看了一眼,是一把便携式折刀,短而利,不是没有杀伤力,他再抬头看楼藏月。 他知道,是骤然发生的斗殴,骤然发生的掳走,骤然发生的飙车和车祸,导致楼藏月有些应激,她本能地保护自己。 但他的嗓音还是有些低沉地问:“你对我动刀?” 楼藏月抿紧了唇,池南都不由得看了后视镜一眼:“老板,您没事吧?” 商时序淡声说“没事”,然后一手夺了楼藏月的折刀,一手拉过她的安全带,啪的一声扣上,清且冽的嗓音落在她的耳畔:“只是想帮你系安全带而已。” 他重新退开距离,也扣上自己的安全带,“他不会有事,但你继续待在他的身边,你会有事。” “让我相信你的话的办法,是你告诉我全部事情,我自己判断,而不是你说什么,我就要信什么。”楼藏月硬邦邦,“我又不是小孩子,由得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 商时序没说话。 楼藏月扭头看向窗外,却在玻璃上看到他的倒影,男人的侧脸线条立体流畅,下颔与鼻梁呈性感的线。 他似乎在思考。 思考该不该说。 楼藏月没有催,这条路是去郊外的,路上的建筑越来越少,水泥路变成泥土路,路不平,车辆颠簸,然而池南的车速还是很快,有种车辆随时会侧翻的危险。 楼藏月抓紧了车顶的扶手。 咔嚓—— 火石打火机的细微声响,在楼藏月紧绷的神经上拨了一下,她下意识看过去,看到商时序的手里拿着一个银色的打火机。 她愣了一下。 这个好像…… 好像是她当年送他的? 商时序熟稔地把玩着打火机,将它在手指间来回转动,楼藏月看到打火机底部有一颗橙色宝石,如落日熔金——就是她当年送他的那个打火机。 看他这些习惯性的动作,就知道他这些年没少拿它在手里。 楼藏月不禁抿住了唇,他打出了火,火光在她眼前一闪,她那一瞬间又回到那个放学后的傍晚。 黄昏的光线金灿灿,铺了半个校园。 少年打了几局球,有些喘气,几步跨过护栏,从操场翻到看台,坐在椅子上休息。 旁边的人递给他矿泉水,他接过去,仰起头喝了半瓶,校服的领子解开几颗,露出脖颈,锋利的喉结在吞咽中上下滑动。 旁边的同学说了什么话,大概是在夸他刚才的球打得好,他嘴角弯起一个挺淡的弧度,慵懒清漠的样子,在落日里,漂亮又夺目。 不少女生放学后不回家,专门来看他打球,都小心翼翼地围在他身边,男同学递给他烟,他随意接过,含在薄唇间。 女生找到机会,连忙要帮他点烟,他打眼就看到了她。 他迎着光线,眯了眯茶色的眼睛,笑意深了一些,喊:“阿月,过来帮我点烟。” 她没过去。 掉头就走。 商时序很快跟上她,她听到他那些同学起哄:“呦~时序家的小媳妇儿又生气喽~” 商时序转身,将手里转着的球砸了过去,准确无误地砸中起哄得最凶的那个同学,又引起一阵笑声,他没再管,自然地伸手,接过她的书包,单肩背着。 低下头:“阿月生气了?为什么啊?” 她没说,只是过了几天,就送了他这个打火机,让他想抽烟,自己点。 商时序就用跟现在一样的动作把玩着打火机,明白了什么似的一笑,然后说:“我不爱抽烟,那天你没来,我也不会让他们点的,不过这个,我收下了。” “阿月送我的第一个礼物,我收藏一辈子。” 第469章 不喜欢你了。 “……” 往事从脑海里掠过,楼藏月不由得冷笑,忽然又说:“而且你不觉得你很莫名其妙吗?十年前突然说分手抛下我出国的人是你,现在突然出现说要带我走的人也是你,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喜欢的时候就领养,不喜欢的时候就送人,又喜欢了就不讲道理地讨回来的猫猫狗狗吗?” 商时序看她紧绷的侧脸,平和道:“我就知道你的气还没出完,还想骂什么?继续骂,骂够,以后就不许拿匕首防着我了。” 就好像她防着他的那个动作,对他来说多伤心似的。 楼藏月又吐了一句:“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商时序没情绪:“你喜欢闻延舟?” 楼藏月没犹豫:“喜欢。” “喜欢他什么?喜欢他三年来只把你当成工具人,喜欢他见异思迁喜欢更纯更干净的女人?还是喜欢他不遗余力地打压你让你找不到新工作?又或者喜欢他只会胁迫你要么回他身边要么孤独终老?” 楼藏月:“……” 商时序手里依旧转着打火机,他这段话,看起来是冷嘲热讽,但其实他的语调跟平时说话一模一样,平静,安静,并不咄咄逼人。 楼藏月憋屈:“所以我发生了什么,你其实都知道?我真正需要你的时候你没有出现,现在我跟闻延舟和好了结婚了你又出现,说些没头没尾的话我就应该相信你?就应该跟你走?” 她怎么总是遇到这种不讲道理的男人? 闻延舟是,商时序也是,她抿紧了唇,直接去开车门,然而车门上锁,打不开。 商时序看了她一眼,问前排:“池南,问桑杉快到了吗。” “好的老板。”池南戴上蓝牙耳机,去联络桑杉。 楼藏月心烦气躁:“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先跟我走,”商时序说,“然后我告诉你所有事情。” 楼藏月发现他对她,就是随便她骂,随便她控诉,他都不为所动,他只对带她走这一件事有执念。 楼藏月放弃沟通了,只盯着窗外,外面的大雨依旧以倾盆之势席卷整座城市,他们坐在车内,也能透过玻璃,感受到倒春寒的凉意。 商时序看她安静了,喊了她一声阿月,楼藏月没理,他才说:“对我有这么深的怨气?我这些年没回来看过你吗?前年除夕你喝醉了,也是我去接你的。” 前年除夕……楼藏月扯了扯嘴角:“要不是前年除夕,你去接我被闻延舟看到,我跟他之间能少很多事情。” 那年除夕并没有发生什么事,只是每逢佳节倍思亲,她也想起了她的爸妈,所以跟朋友聚会的时候,就多喝了几杯。 她是“薛定谔的酒量”,应酬的时候可以千杯不醉,但要是没什么事,放松下来,想醉也能很快醉倒,她叫了乔西西来接她,乔西西说她马上就到,她也就放心地醉过去。 没想到比乔西西先找到她的人,是商时序。 因为她前面跟酒友们说了会有人来接她,酒友们就以为这个人是商时序,就放任他带走了她。 第470章 他追过来了 商时序搂着她出了酒馆,外面的风大,他脱了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低下头帮她整理领子,低声问:“喝成这样,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她那会儿醉得不省人事了,额头抵着他的胸膛哼哼,商时序第一次见她喝醉,不放心她一个人,就将她带去了酒店。 酒店开房,要登记所有入住的人的信息,商时序扶着她:“身份证带了吗?” 她语气都是波浪形的:“嗯~” 商时序耐心地问:“身份证。” “嗯~” 商时序好气又好笑:“身份证,小酒鬼。” 她才说:“在口袋里呀~” 商时序低头在她口袋里找身份证的时候,楼藏月歪着头看他,看了很久,才混混沌沌地认出他:“商时序?” 商时序抬起头:“嗯?” 楼藏月又自嘲地一笑:“怎么可能是商时序?我又做梦了吧。” 商时序眼睛深了一些:“你经常做梦梦见我?” 楼藏月又直挺挺地将额头抵在他怀里,摇了摇头,只是不知道,这个动作是否认经常梦到他,还是不愿意承认经常梦到他。 商时序心情复杂,顺了顺她的头发:“能自己走吗?还是我抱你?” “我没喝醉。” “真的没醉?”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醒,楼藏月抢回自己的身份证,大步朝前台走去:“你好!开房!” 商时序好笑地摇了摇头,跟了过去。 结果楼藏月对商时序“又抱又蹭,主动开房”的一幕,好巧不巧的,被开车路过的酒店的闻延舟看在了眼里。 于是,闻延舟就以为,她跟商时序旧情复燃,因此对她愤怒、怨怼、反感,再然后就是半年的冷落,她的意外流产,白柚的突然介入,以及他们后来长达数月,无法调和的各种矛盾。 “……” 商时序将打火机握在手心里,看着她:“所以你现在,是在因为闻延舟怪我?” 楼藏月很明显就是这个意思,商时序淡淡道,“你是会气我的。” 闻延舟也说过她会气人,她气他们什么?一切不都他们先开始的? 池南把车开到郊外,停在空阔的草地上,然后打开车门下车。 他仰起头,看了这雨势磅礴的天空一圈,到商时序的车窗说:“老板,桑杉说还要三分钟才能到,但是能见度太低了。” 楼藏月看窗外什么都没有:“停在这里干什么?这里什么都没有。” 话音才落,池南就敏锐地发现,远处出现了几辆车。 极速转动的车轮压过起起伏伏的草地,直接朝他们俯冲过来,他立刻从靴子里抽出短刀,低声说:“这不就有人了吗。” 楼藏月也听到了马达声,立刻按下车窗,探头去看,果然看到几辆车。 这些肯定是闻延舟的人,只是雨势太大,加上天已经黑了,她看不清这些车里有没有闻延舟那辆? 她索性打开车门下车。 “阿月!” 商时序喊不住她,只能从车门边抽了一把雨伞也下车,遮在她的头顶。 楼藏月极目望去,车辆越来越近,她终于看清领头的那辆,是迈巴赫。 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落地,闻延舟没出事。 对方不断逼近,这里什么障碍物都没有,继续开车跑也只会被包围住,池南持刀挡在他们面前,一百米、五十米、三十米……又低头看手表,三分钟,两分钟,一分钟…… 楼藏月虽然遮了雨伞,但并没有什么用,扑面而来的风夹雨很快湿透她的衣服,她在心里飞快计算,商时序不肯告诉她真相,那她就不能被他带走,她要留下才能继续查清真相! 想清楚之后,就在迈巴赫距离他们最后几十米,楼藏月突然从商时序的伞下跑出去,直奔闻延舟的车! 闻延舟在迈巴赫的后座,看到楼藏月奔向自己,怔了一下,眼眸陡然一黑,沉声说:“开快点!” 楼藏月的手臂被商时序抓住:“阿月!” 楼藏月转头,飓风仰起她的头发,她屏住呼吸说:“闻延舟已经到了,你带不走我的!” 商时序的眼睛也是骤雨降临:“你要在我跟他之间选择他?” 这话问得楼藏月一顿:“……” 最后她只说:“你带不走我。” “如果我能呢?”商时序话音落,他们头顶就响起足以盖过一切的轰鸣声,楼藏月错愕地抬头,一架直升飞机低空盘旋! 第471章 她跟商时序走 直升飞机巨大扇叶刮出的风力,几乎扫平了草地,商时序的雨伞早就丢了,身上的西装被风刮得扬了起来。 商时序定定地看着楼藏月:“阿月,跟不跟我走?” 短短几个瞬间,楼藏月脑海里掠过无数念头——走?不走?走还是不走?!闻延舟可疑还是商时序可疑?她相信谁?她能赌谁?留下她能不能继续调查?走了她能不能知道真相? 她想起了闻延舟为她戴上婚戒的样子,想起了少年的商时序总护在她身边;她想起领证那天闻延舟说的“我想你”,想起了商时序不管她怎么挽留还是要走的背影…… 楼藏月呼吸急促,雨水呛入她的鼻腔,她甚至有种溺水的恐惧感。 直升飞机的舱门打开,桑杉趴在舱门口大喊:“老板!” 池南回道:“把梯子放下来!” 桑杉立刻从直升飞机上抛下一条梯子,落在他们面前。 “爬上来!爬上来!” 闻延舟眼皮跳动,第一次觉得几十米的距离这么长,他也喊:“藏月——” 楼藏月下意识看去,不断迫近的车与人的距离,她好似隔着玻璃跟闻延舟的眼睛对视上。 她刚刚答应闻延舟复合,她刚刚答应闻延舟的求婚,刚刚跟闻延舟领证结婚,他们甚至还没有开始以夫妻的身份相处…… 商时序也在喊她:“阿月!” 楼藏月闭上眼睛,扭头定定地看着商时序:“我跟你走的话,你会不会告诉我所有真相?我说的是,所有。” 商时序喉结滚动:“我会。” 楼藏月这次不再犹豫,抓住那条楼梯爬上去! 闻延舟瞳孔一缩。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下,他感觉自己的风筝要飞走,他甚至没等车子停下,直接打开车门跳了出去! 他要去抓楼藏月,飞机上的桑杉看到了,疾声喊:“开走!” 飞机带走楼藏月,同时池南持刀从一旁劈了过来,闻延舟迅速收手,眼底戾气横生,两人直接交手! 闻延舟这种身份,几乎不会亲自动手,这是为数不多的一次。 另外几辆车也到了,其中一辆是路在野,他接替闻延舟跟池南对上:“舟哥!你去追楼秘书!” 闻延舟自己开车,追了上去! 因为楼藏月还没有爬上去,飞机也不敢飞,一直低空低速地盘旋。 楼藏月紧紧抓着软梯,这种没有支点的软梯非常难爬,何况直升飞机还在动,尽管这对飞机来说已经是“小幅度”,但对挂在半空中的她来说,堪比“荡千秋”。 楼藏月全身都被雨湿透,脸色发白,低头看到地上追逐的迈巴赫,心情复杂。 商时序则训练有素一些,快速爬上来搂住她,免得她摔下去,仰起头对桑杉说:“往上拉!” “好!”桑杉重新升起软梯,将楼藏月和商时序吊上去。 桑杉跪在舱门口,抓住楼藏月,将她整个人拽了上去。 闻延舟急刹车,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架直升飞机。 楼藏月在半空挂了好几分钟,全身都在发抖,不知是冷还是本能。 飞机从池南的头顶飞过,想要带走池南。 然而池南被路在野一脚踹飞,他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被路在野一脚踩住胸口! 路在野仰起头,跟舱门口的楼藏月对视。 池南声嘶力竭地大喊:“老板!走——” 商时序并没有拖泥带水:“走。” 直升飞机没再盘旋,重新升空,然后远远飞走,直到再也看不到。 路在野全身也湿了,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草!他们是有备而来!” 闻延舟已经把车开回来,他下了车,径直走到池南面前,一脚踩住他的脖子! 池南的脸色迅速涨红、发青,他想要挣扎,然而胸口压着路在野的脚,他宛如板上鱼肉,根本无法反抗! 闻延舟的眼底暗光涌动,就一个问题:“飞机飞去哪里?” 池南喉咙里有了血腥味,但是咧嘴笑了:“你就算弄死我,我也不可能说的。” 闻延舟眸子里真实地有了杀气。 第472章 商时序逃不掉 两三秒后,闻延舟松开池南的脖子,转身上车。 他不会在这儿跟他浪费时间,路在野有的是让他开口的办法,但愿他几个小时后嘴巴还能跟现在一样硬。 路在野随意地对手下打了个手势,手下立刻将池南双手双腿捆起来,嘴巴也贴上胶布,直接扔进后备箱。 路在野接了手下递来的一条毛巾,随便擦了下脸和头发,然后也坐上迈巴赫:“舟哥,接下来怎么办?” 闻延舟单眼皮上挂了雨珠,就像一把开刃的刀,看了一眼窗外电闪雷鸣的天气,能见度很低,按理说他们飞不了。 但商时序更知道,多留在申城一分钟,就多一分被他找到的风险,所以他更可能,强行起飞。 闻延舟沉声:“何清,打电话给岫钰,他在航空部门有关系,让他们马上禁了商时序的航线。” “是!” “还有,派人去医院,将藏月的母亲看守起来,不准任何人见她,也不准任何人带走她,当然,医生护士除外,不要影响她正常的治疗。” “明白!” 闻延舟解开领带:“阿路。” “舟哥,我听着呢。” “你去监视商老板,尤其监听他的通话,如果他跟商时序联系,我要第一时间知道。”闻延舟在短短几分钟里,织好了一张严密的网,商时序,逃不掉! 路在野一边交代底下人办事儿,一边说:“舟哥,别太担心,楼秘书最在乎她妈了,只要她妈在我们手里,她肯定会回来的。” 闻延舟漠然:“她当然会回来,她是我的妻子,我在这儿,她能去哪儿?” 路在野吩咐好了,丢下手机,蹭了一下跟池南交手时,被打中一拳的嘴角,低声骂了草,他的京腔里也有狠意。 “这个商时序胆子够大的啊,拐人拐到你的头上,不给他一个教训,他还真以为申城轮到他做主了。” 说得是啊。 闻延舟冷冷的,将领带在手上缠了几圈,像盘着一条剧毒的蛇:“他在国内收购的那个公司叫什么名字?” 何清立刻回答:“新盛。” “赫然最近不是在跟他那两个兄弟争他家老子的财产吗?他要是能拿得下新盛,他老子肯定对他另眼相待,”闻延舟缓慢道,“问他敢不敢试——敢,我给他提供资金和人脉。” 何清为之一凛! 商时序的新盛还在初始阶段,他这个时候动手,就好比猛虎对阵幼崽,巨轮对撞渔船,赢得毫无悬念,新盛在他面前,只有被碾碎一种下场。 他是要从根本上断了商时序的路,让商时序在国内发展不起来! 何清有一种预感,三天之内,商时序要是还没把楼藏月还回来,或者他还没找到楼藏月,他下一步可能就是动商老板了…… 她低声应“是”,在平板上安排他交代的这些事。 突然手机接到电话,何清快速接起来,听那边说了事情后,她扭头问闻延舟:“闻总,有路人拍到了追车的视频,发到网上,公关部已经压下去了,但交警部门介入了。” 路在野挑眉:“不是商时序先跑吗?这事儿要有人负责的话,那就让我们商总去负责吧。” 何清见闻延舟的脸色寡淡,没有反对,便默默缩了回去,对司机说:“开车。” 返回的车,没有来时那么风驰电擎,稳稳地行驶,当他们从郊区开到大马路时,头顶刚好飞过一辆直升飞机。 第473章 有点低估他了 直升飞机内部空间有限,楼藏月缩在座椅里,冷得直打喷嚏。 商时序让桑杉把毯子拿过来,披在楼藏月的身上:“这里没有衣服可以换,再忍一下,快到地方了。” 楼藏月仰起脸,被雨水冲洗过的脸颊洁白干净毫无瑕疵,还透着一种玉质的清透感:“我们就这么走了吗?你不去救你的手下吗?” 商时序将她的头发别到耳后,轻声道:“闻延舟不会要他的命,我父亲也会去交涉,池南也能靠自己逃出来。” 楼藏月裹紧毯子,冷得神经像结了冰,她扭头看窗外,入夜了,申城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楼藏月以为,他说的“到地方”是某栋房子,结果是码头,他们从直升飞机换到了私人游轮上。 大雨让海面起了大风,海浪激荡,一波一波地拍打岸边,停靠在码头的巨轮如同一座移动的宫殿,巍然不动。 商时序扶着她上了游轮,进入船舱,他立刻解开她身上湿了的毯子。 楼藏月环顾船舱,这艘船,比当初商老板用来举办宴会的邮轮,还要大一些。 “原本是想,转乘私人飞机离开申城,这样更快,不过刚才收到禁飞令,说天气不好,所有航线禁飞,但我猜应该是闻延舟动关系了,所以我们现在,只能坐船离开。先让桑杉带你去房间洗个热水澡。” 楼藏月点了点头。 这个天气,其实也不太合适出海,但商时序还是启航了,楼藏月知道,他是怕再晚一点,闻延舟反应过来还有水路,也动关系拦截。 楼藏月在房间里快速冲了一个热水澡,换了他们为她准备的,干净保暖的衣服,总算觉得自己从冻僵的状态里“活”过来了。 她环顾这个房间。 装修和摆设,都有很强烈的欧式风格,墙上的油画,桌上的书籍,都是外国文字……这艘船,该不会是他从国外开回来的吧? 她好像有点低估了商时序这十年在国外取得的成就。 楼藏月拉好外套的拉链,走出房间,看到客厅里商时序也换了一身衣服。 白色的半高领毛衣,质感柔软,衣摆收在定制西裤里,西裤也是白色,他跟闻延舟一样,有自己喜欢的色系,就偏爱这种浅色的,连针织外套也是白色的,但却是很搭他身上那种,若即若离的气质。 这里便相当一个五星级酒店的顶级套房,他坐在真皮沙发上,煮着一壶红酒,葡萄酒香醇的气息弥漫在密闭的空间里,有些缱绻的暖意。 “好了?”商时序抬头看她。 楼藏月走过去,跟他隔了一段距离坐下,开门见山地问重点:“现在可以说了吗?” “冷吗?今天的雨太大,我帮你煮一杯热红酒,先暖暖身体。”商时序将红酒倒出来,将玻璃杯递给她。 楼藏月觉得他在转移话题,商时序提醒了一句:“航程还很长。” 航程很长的话,游轮再大,空间也是有限的,他跑不掉,总之她今天一定要让他把话说清楚,楼藏月这才接了红酒,低头喝了一口。 红酒加了肉桂和橙子,口感更加丰富,楼藏月还算有点动红酒,喝得出是罗曼尼康帝,这种酒也是很贵的,他拿来煮茶,有点浪费。 楼藏月抬头:“有吃的吗?” 商时序颔首:“你要吃什么?” “还能点菜?” “临时换了游轮,食材没准备够,不复杂的可以,你想吃冷的热的?”不等她回答,商时序就替她做主了,“热的吧。” 楼藏月随便。 商时序交代了桑杉,桑杉去交代厨师,厨师手脚很麻利,很快就上了四道菜,番茄肉酱意面、奶油蘑菇浓汤、香煎龙利鱼和法式小羊排。 楼藏月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西餐,又问商时序:“你不吃吗?” 商时序轻摇头:“你吃吧。” 楼藏月没客气,拿起叉子。 这几道菜份量都不多,她吃相也挺有意思,总是吃完了一道菜再吃下一道,商时序看着,眉宇柔软了一些。 他喝完了一杯酒,她也吃了一半菜,商时序才进入正题:“你说,你已经知道,你不是楼家亲生女儿,也知道你养父跳楼有内因,你还知道什么?” 第474章 一定会回来的 楼藏月不愧是首席秘书,瞬间就察觉出他这个问话方式不对劲:“你要根据我知道什么,来决定告诉我什么?” 她盯着他,一字一字道,“你刚才答应的是,全部事情告诉我。”她不接受“偷工减料”。 还挺较真。 商时序莞尔,放下交叠的双腿:“没想糊弄你,只是时间跨度太大,涉及的方面也多,我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说,你先抛砖引玉。” 楼藏月想了想,先问黎星若查到的东西:“我爸是被人挟持出的医院,挟持他的人,好像把他带到了一栋别墅,但我们还没查到,那栋别墅属于谁?” “属于一个叫柳厌的人。”商时序很快回答。 楼藏月一愣:“柳厌?” 商时序拎起玻璃壶,壶一直在电磁炉上煨着,倒出来的红酒一直是热腾腾:“宋城柳氏的柳厌,他还追求过你,对吧?” “这件事跟他也有关系?”楼藏月眉心拧了起来,感觉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游轮是在海面上平稳地航行,几乎感觉不到任何颠簸,如履平地,商时序的声音亦是平和的。 “当然有关,他亲自挟持你养父离开医院。” “……”楼藏月突然间知道,黎星若下午那通电话里没说完的话是什么了——她说她在监控里看到一个熟人,跟楼父相差十分钟离开医院,这个熟人,就是柳厌吧。 楼藏月眼睫闪烁,已经开始有一种,出现在她身边的人,都是别有目的的荒诞感:“柳厌为什么呢?” 商时序淡淡:“四海集团倒下后,紧接着崛起的是现在的商界四大豪门,碧云闻家,沈氏沈家,柳氏柳家和吴氏吴家,他们瓜分了原本属于四海集团的市场。” 楼藏月抿唇:“成王败寇,这很正常。” 市面上任何一个公司倒闭,同行都会瓜分掉它原本的市场,这是“大自然的守则”,楼藏月见过不少。 但商时序却提出了问句:“为什么偏偏是他们?” 楼藏月微怔。 他缓声道,“你了解过这四家董事长的履历吗?” 楼藏月摇头。 “四海集团还在的时候,闻家和沈家是合作最密切的公司,柳家在集团担任副总,吴家是顾四海的秘书,他们跟顾四海的关系,非常亲近。” 楼藏月眼皮一跳,放下餐叉:“你的意思是……他们四家联合起来,陷害了顾四海和四海集团?” “四海集团不是没有错,但错不至此,顾四海不是没有罪,但罪不至死。” 商时序少见地勾起了一抹讥诮,“可如果顾四海不死,四海集团没有倒,那些被占领的市场怎么释放出来,又何来今日的四大豪门?” 轰隆隆—— 雷声适时响起,犹如一记重锤,敲在楼藏月心上,她整个人为之一震。 …… 今晚必定是一场大暴雨。 闻延舟前脚刚进东海岸,后脚大雨就如约而至,他进了门,没有开客厅的灯,径直走进卧室。 主卧一整面墙都是玻璃,天气好的时候碧空万里,像宫崎骏笔下的动画世界,以前楼藏月就喜欢趴在床上看蓝天白云。 而现在,外面的电闪雷鸣,像末日即将降临,也像闻延舟的心情。 闻延舟拿起遥控器,自动合并窗帘,将雨幕隔绝在外。 他脱掉半湿的衣服,侧面的玻璃柜映出他没表情的脸。 他除了车上交代的那几件事,没有再派人去追找商时序和楼藏月。 因为他很确定,就算他们成功离开申城,但到最后,楼藏月也一定会回来的。 她跟商时序走,无非就是想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等她弄清楚了,她妈妈在他手里,她哪怕是为了她妈妈,也会回来。 闻延舟一如既往地相信自己的判断,他只需在家里静候她回来即可。 他从容,淡漠,平静,脱掉衬衫,解开皮带,走进浴室,开了花洒。 温热的水流自上往下浇遍他全身,原本无动于衷的脸,在突然想起平原上的那一幕后,就绷不住地出现裂痕。 第475章 老婆跟人跑了 她居然真这么做了,她居然真的又这么做了……毫不犹豫地选择跟商时序走,毫不犹豫地爬上软梯,毫不犹豫地离他而去。 就好像他戴在她手上的婚戒只是装饰,就好像他们去了民政局只是观光旅途,就好像他们那层夫妻关系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实际上她从来没有放在心里。 浴室密不通风,热雾缭绕,他第一次感觉呼吸不过来,啪的一下关掉了花洒,单手撑在墙面,低下了头。 水流沿着他每根头发往下淌,闻延舟自嘲地一哂,只要商时序在,无论是什么选择题,她都会毫不犹豫地偏向他。 就像高中时期,明明他和商时序都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但她永远只看得到商时序,他无数次看到她从他面前径直跑过去,奔向他身后的商时序,一个眼神都吝啬分给他。 她对那人偏爱到眼里容不下其他,所以商时序一回国,她就忘了她才刚跟他结婚这件事。 丢下他,一走了之。 · 闻延舟擦干了身上的水,穿上浴袍就出去,从酒柜里拿了一瓶酒,没看牌子和年份,直接打开,倒了半杯在玻璃杯里,又加了几颗冰块。 他表情淡,情绪淡,独自坐在没开灯的餐厅里,一口一口喝着酒,手机忽然响了,他看了一眼,是姜苏末,不用接也知道,她肯定是来问他跟楼藏月的进展。 他们什么进展?进展到他老婆跟前男友跑了?闻延舟直接挂了。 但没多久,手机就又响了,这次是柳厌,闻延舟接起来,开了扬声,丢在桌面上。 柳厌迅速问:“闻总,听说楼秘书被人带走了?” “柳总听谁说?”闻延舟语气漠漠。 柳厌笑了一下:“这就保密了,但有这回事吧?” 闻延舟冷峭地笑:“那又怎么样?她从来就不知道三千亿的事,她就算没走也回答不了你的问题,何况,她是我的妻子,你们谁敢审她?” 柳厌吊儿郎当:“我当然不会审楼秘书了,她也是我喜欢的人,我也希望她多喜乐,常安宁。” 闻延舟刚要挂电话,柳厌就又话锋一转:“但楼夫人肯定知道一点什么吧?毕竟楼秘书不是她亲生的这种事,她肯定比谁都清楚,而且他跟楼志海夫妻关系那么多年,我就不信楼志海的嘴巴那么严,一点口风都没透露给她。” 闻延舟静默地听着。 “我刚才去了趟医院,本来想见一下楼夫人,但被你的人拦在外面,说没你的吩咐不能进去,闻总,让你的人高抬下贵手呗?” 闻延舟手里摇着玻璃杯,酒液与杯壁碰撞,他嗓音不温不火,“我记得,楼志海跳楼后我就让柳总离开申城,怎么柳总还没走吗?” 柳厌听出他不肯放他见楼母的意思了。 事实上,他一直觉得,闻延舟美其名曰,接替闻父跟他们合作,可对寻找三千亿的事儿,他一点都不积极,游离在外,像一个旁观者……这可就没意思了啊。 当年四海集团倒下后,碧云集团获利最多,现在闻家想稳坐钓鱼台,他柳厌可不答应。 得了多少利,就要担多少责! “闻总要赶我走啊?行吧,我现在就走,但是,”柳厌玩味儿道,“楼志海死了,楼藏月被人带走,三千亿出了这么大的变故,咱们四家得找个时间坐下来商量后面的事该怎么办了。” 闻延舟含了一口酒,没有立刻咽下,而是放任烈酒的因子不断攻击他的口腔味蕾。 “就定在明天上午十点吧,跟咱们四家的老子当年开会商量怎么围剿顾四海一样,这次咱们也聊聊,该怎么斩草除根。” 闻延舟眼底一片霜冷,柳厌低低的,有些病态的笑声传了过来:“闻总,记得准时到,碧云和闻家,可不是事不关己。” 说完柳厌就挂了电话,闻延舟咽下酒液后,反手将手机砸向墙角,啪的一声! 屏幕当场四分五裂。 第476章 有个账本三千亿 楼藏月情不自禁地按住自己心脏的位置。 这算是血缘之间的感应吗? 她明明没见过顾四海,查他的资料的时候,也没有找到他清晰的照片,但听商时序这三言两语的勾勒,她却就感觉,心脏像裂开了一样,疼得一抽一抽的。 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一只丛林雄狮,一造不慎,落入猎人的陷阱,虽然竭尽全力爬出去,但因为一身的伤,战斗力下降,很快就被觊觎他领地的同类盯上。 他们联合起来围剿他,不惜使用最下作的手段,里应外合,直到将他咬死才肯作罢,而后顺理成章地霸占他的领地,瓜分他的财产,而狮王他却在角落里,凄凉地死去。 腐烂、变成白骨、彻底消失。 楼藏月吃不下去东西,如鲠在喉,脑海里,闻董事长那副威严又慈蔼的模样,开始变得扭曲甚至是狰狞。 她的情绪很难不波动:“既然是被陷害的,顾四海为什么不上诉呢?” 商时序温淡:“这场围猎严丝合缝,根本没有破局的办法,他负隅顽抗,不一定能杀出重围。其次,他还有家人在外面,他更怕他的家人遭遇他们报复,所以最后选择认下所有罪,用自己的死,为这些事画上句号。” 家人,家人…… 这里的家人,指的是她啊。 楼藏月活了二十五年,第一次知道,她的亲生父亲,是为了保护她死。 她克制着问:“……不是已经画上句号了吗?他们为什么又找上我爸?” 商时序看她不自觉地蜷缩起身体,起身拿空调遥控器,先调高了温度,又取了毯子,裹在她身上。 最后隔着毯子,轻轻抱住了她。 没带任何暧昧的拥抱,只是让她靠着他可以好受一点。 楼藏月现在也确实需要一个支撑,商时序身上的松柏香,她闭上眼,轻轻汲取。 商时序的声音响在她的耳边,低沉的,磁性的。 “你要知道,死刑不是可以随便判处的,导致顾四海最后被判处死刑的,是一条贪污罪。他们控告顾四海,在承建几条投资高达三千亿的铁路期间,从中贪了一个亿。” 楼藏月立刻从他怀里抬起头,错愕地睁大眼。 一个亿?? 难怪会是死刑…… 贪污数额特别巨大,并且严重损害国家和人民的利益,他不死刑谁死刑? 但商时序告诉她:“这笔钱,顾四海没有贪。” “……”楼藏月呼吸不禁变得急促,无意识地抓紧了商时序胸口的毛衣。 商时序低头看了一眼她泛白的指尖,轻声道:“顾四海当年对这个项目也是战战兢兢,生怕出纰漏,为此还自己写了一个账本,记录所有的进出款项,他自己戏称这个账本价值‘三千亿’,于是这个账本就有了一个名字,叫‘三千亿’。” 账本…… 楼藏月大脑飞速转动:“这个账本可以证明顾四海没有贪?” “不仅可以证明他没有贪,还可以指控,真正贪的人是谁。” 楼藏月脱口而出:“那这个账本就是‘定时炸弹’啊!” 商时序颔首:“后来四家将顾家掘地三尺都没有找到这个账本,这个账本也成了四家的心结,原本以为这会成为永远的迷,直到三年前,楼志海贪心不足,被人设局套了债。” “周望找楼志海要钱,楼志海从周望与周万代相似的眉眼里,认出他们是父子,周万代已经去世了,但生前告诉过周望,楼志海当年抱走顾四海女儿的事,而楼志海会为了求宽限,自爆‘故人’身份。” “楼志海在周望的威逼利诱下,说出了你身边有人保护的事,又和周望联手策划了送你抵债的事,想要逼出你背后的人,还拿三百万的欠债,没想到,那一晚,你先遇到了闻延舟。” …… 楼藏月听着这些话,有些怔然地看着商时序。 他脸部线条并不那么凌厉,从额头到鼻梁,再到下巴的弧线,流畅柔和,留白比较少,所以骨相精致,她看他太久,他目光闪了一下,自动移开距离。 但被楼藏月抓住了手。 第477章 代替他们保护你 商时序一顿,重新低头看她。 楼藏月抿唇:“这个在我身边保护我的人……又是你吧?” 楼父跟她的最后一面,也隐晦地说过,她是一个很“幸运”的孩子,“老天爷很保佑她”,每次遇到危险都能逢凶化吉,还列举了好几个例子。 当时她以为楼父是在为自己的不负责任开脱,但现在看,并不是,她身边是真的有人……是谁?楼藏月现在只能想到,这个人是商时序。 商时序有“前科”,之前不就一直派池南偷拍她吗? 商时序短暂的沉默后,却是回答:“不是我。” 楼藏月抓着他的手顿时松开,茫然问:“不是你?那还会是谁?” “可能是顾四海其他亲信。”商时序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热红酒冷下来了,入喉一路凉到胃里。 “顾四海很讲义气,对朋友不错,当年的场面很悲壮,有人落井下石,也有人为他奔走,四海集团倒下之前,光是商……我父亲,就为了帮四海集团‘输血’,投了五千多万,直到顾四海从狱中送出话,让大家不要救了,大家收手的。” 商时序放下杯子,“楼志海不就是因为顾四海对他的好,才带走你,抚养你长大?大概是还有人感念顾四海的好,所以一直暗中帮助你这个,顾四海唯一的血脉。” 楼藏月想了片刻,才缓慢点了点头。 这个逻辑,推敲起来没什么问题,可能就是这样认为吧。 · “然后呢?” 话题转回来,接上刚才被岔开的话。 商时序道:“之前周望只是知道,他爸的兄弟楼贺带走了顾四海的女儿,并不知道楼贺在哪里,只是把这件事当成一个故事,没有特意去宣传。” “但因为楼志海这次自爆,这件事对周望就不是一个普通的故事,而是一件可以操作的事情,他心思活络,转头就把这件事告诉了柳家。” “柳家这才知道,顾四海的女儿当年并没有跟着顾夫人一起跳江,而是被保镖偷偷带走抚养,于是就怀疑……” 楼藏月明白了,完全明白了,迅速接上话:“于是就怀疑保镖带走的不仅只有顾四海的女儿,还有那个账本?” 商时序轻轻颔首。 “……” 楼藏月像看完了一出跌宕起伏的大剧那样,心潮跌宕之余,又觉得恍然大悟,一切明了。 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串起来了,一切都串起来了。 都说命运好比一个齿轮,她的那个齿轮,其实从三年前就转动起来了。 她甚至想明白,三年前楼父楼母赶她走,让她永远别回来的原因……就是怕她回来,会被人盯上吧? 以柳家为首的人,他们找上楼父,逼楼父交出“三千亿”,交出顾四海手写的账本,因为那是他们栽赃嫁祸的证据,是能在二十五年后,将他们拉下神坛,坐在跟顾四海当年一样的审判席上接受法律裁决的关键物证! 楼藏月嘴唇没有血色:“他们逼我爸交出账本,我爸不肯,所以自杀?” 商时序不这么认为:“能成为顾四海的保镖,你养父的意志应该也很坚韧,如果他们只是针对他,他哪怕是受皮肉之苦,都不至于会自杀,毕竟他还有牵挂,我猜,他们应该是要挟你养父了。” ……要挟? 楼藏月看着他。 “他们可能对你养父说,‘你不说,我就去找楼小姐,当着你的面,把她怎么样,我倒要看看,你还能不能继续嘴硬’。” “……” 楼藏月有些窒息,如果说顾四海的死,是让她觉得痛,那么楼父的死,她每次记起他最后的那个背影,都想落泪。 “说到底,你养父,是怕他们拿你威胁他,并且在这个过程中伤害到你,所以和顾四海一样,都选择用自己的死,带走三千亿的秘密,都觉得这样一来,他们就会放过什么都不知道的你。” “……” 楼藏月吸入一口海上的潮气,呼出时,终究还是掉下了泪。 她的生父和养父,都是为她死的。 商时序的手指刮掉她眼下的泪珠。 低声哄:“别哭,以后我会一直一直,在你身边,代替他们,继续保护你。” 第478章 来找我们复仇的 暴雨过后的次日,依旧是个阴天。 上午刚过九点,闻延舟的车就开进了闻家。 他在上班路上接到闻父秘书的电话,语气着急地让他现在务必要回一趟闻家,闻父有要事找他。 他的车子刚开进院子,久等的秘书就快步过来,打开车门:“闻总,您来了,董事长在二楼主卧等您。” “主卧?”闻延舟看了他一眼,迈入主屋,走上楼梯,脚步又快又稳,“他病了吗?” “是,董事长昨晚的血压飙升到200,当场昏过去了,还好家庭医生就在场,及时控制住了情况,早上七点重新量了血压,但还是偏高。” 闻延舟的脚步略微一顿。 闻父一直都有高血压的问题,每次他跟闻父争执,楼藏月都会在旁边提醒他这个,但之前都没这次这么严重,他眉心一皱,到了主卧。 房门没关,闻夫人正坐在床沿喂闻父喝粥。 秘书低声提醒:“董事长,夫人,闻总来了。” 闻延舟走了进去,看到靠坐在床头的闻父。 年近六十的商场一代枭雄,此刻一副病骨支离的样子,印堂发红,眼窝却发青,鼻翼两边的八字纹路深深的,加上卧室里窗帘拉着,光线昏暗,却只开着床头灯,画面显得更加压抑。 闻夫人连忙起身:“延舟来了,没耽误你工作吧?你爸昨晚半夜一醒来就说要见你,那会儿都凌晨四点了,我给劝住了,但你早上要是不来,我都怕他要去公司找你,医生说他这个情况,一定要卧床静养。” 闻延舟没看闻夫人,只是走到床前喊:“爸。” 闻父闷声咳嗽两下,虚弱地说:“你们先出去吧,我跟延舟单独聊聊。” 秘书颔首,退出房间。 闻夫人不知道闻父到底有什么急事找闻延舟,刚才她喂他喝粥的时候,旁敲侧击都没问出来,现在又要被支开……她眸光闪烁,含笑点头。 “那好,我下去看看老闻的药熬好了吗,好了再送上来。延舟啊,你爸的血压容易高,你多担待一点,不要气他。” 闻延舟都厌烦跟她打交道,侧脸冷峻,自始至终连一个正眼都没给她,闻夫人只能悻悻出去。 闻延舟这才在闻父床边的椅子坐下,没有迂回,开门见山地问:“您昨晚听说什么事了,急得您血压都升高了。” 闻父的情绪果然一下就上升起来:“你明知故问!你以为把追车的事情推到商家的身上,就真的没人知道真实情况吗?我问你,藏月是不是已经跑了?!” 闻延舟道:“是。” 闻父攥紧拳头,隔着被子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追悔莫及:“那天我去公司找你,就跟你说,藏月现在在你手上,你要尽快问出账本的下落,你偏不听我的,现在藏月跑了,账本又下落不明了!” 闻父身上戴着监测血压的仪器,数字又在不断往上升,闻延舟倒了杯水递给他:“您缓缓吧,为了这件事不要自己身体,您觉得值?” 闻父喘着气,不住地摇头:“我们从主动变成被动了……万一、万一她公开了账本,万一她要替顾四海翻案,那我们碧云就麻烦了!” 闻延舟心平气和:“藏月手里没有账本,而且她一定会回来。” 闻父不相信:“你怎么能确定她没有?说不定她是骗你的呢?她如果是站在你这边的,昨天也不会跟商家的那个谁走了!会回来?她下次回来,就是来找我们复仇的!” 闻延舟脑海又掠过郊外那一幕,眼睫颤了一下。 闻父越想越定,越想越忌惮,“靠她一个人,翻不起什么大风大浪,问题是她还有商家,商老板当年就跟顾四海交好,没准会助她一臂之力,那我们就、就……咳咳咳!” 第479章 他真会给我造孽 闻父说到这里再也压不住地咳嗽起来,闻延舟立刻起身顺他的后背,要喂他喝水,看他这副样子,眉心一蹙,想问他除了血压高,还有什么病? 但闻父没接水,反而一把抓住闻延舟的手腕,水杯一晃,水都溢了出来,烫到闻延舟的手背。 闻父毫无察觉,他紧紧地看着闻延舟,眼珠浑浊,闪着暗光,像一只行将就木却依旧野心勃勃的兽。 他咳得声音像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一字一字道:“延舟,我知道,你从小,因为我跟你妈的事,始终怨恨着我,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事到如今,我能做的补偿,就是把碧云和闻家,全部交给你,以后碧云和闻家,就都是你的。” 闻夫人在门外,表情冷漠。 闻延舟还保持着弯腰顺闻父后背的姿势,垂着眼皮看他,床头灯照着他清冷的侧脸,多了一丝晦暗不明。 闻父还在说:“碧云走到今天,不容易,现在碧云是你的,你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找到、找到账本!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成为碧云的绊脚石!” 闻延舟没有说话也没有动,闻父说完了这些,就像耗空了力气,蓦地松开他的手,靠回床头直喘气,眼睛却还死死地看着前方虚无的一点。 闻延舟听到他神志不清,颠来倒去,前言不搭后语的喃喃:“我已经赢了顾四海,我已经赢了你了……碧云不会倒,延舟,碧云不能倒,我不能输给顾四海,否则我死也不会瞑目……顾四海,你斗不过我的……” · 闻延舟离开主卧,下楼。 闻夫人从厨房端出闻父的中药,见他要走了,又殷切地问:“延舟,你这就要走了吗?不多陪你爸说说话吗?” 闻延舟径直走出了主屋,闻夫人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的表情也渐渐收起来,看着药碗,又看向二楼。 …… 闻延舟走到院子里,天依旧是阴沉沉的,潮湿和寒意并存,这是申城最让人厌烦的天气。 闻父的秘书替他打开车门,闻延舟交代他:“等我爸血压平稳下来,你劝他去医院做一个全身体检。” “好。董事长的身体,其实还可以,昨晚是突然接到消息,有点承受不住,那件事一直是他的心结。” 这个秘书跟了闻父几十年,也年过半百,闻延舟要喊一声“周叔”的:“那件事,我爸做了多少?” 周叔没瞒他:“至少40%,所以董事长才那么怕,那件事会被人重新翻出来,牵连到碧云,碧云是他,也是他的父亲您的爷爷,几代人的心血。” 40%,还真不少。 闻延舟突然感觉心浮气躁,回头看二楼:“他还真会给我造孽。” 周叔则说:“无论如何,他都是您的父亲;无论如何,您都是闻家人。顾家后代如果要复仇,您也首当其冲,不如先下手为强。” 闻延舟看他一眼,然后上车,对司机说:“回碧云。” 路上,他一直转着无名指上的婚戒——这枚戒指,是他按照楼藏月那枚Eros,定制的男款,算是婚戒,本来想领证那天让楼藏月给他戴上,没想到工艺出了问题,延迟了几日才交付,他早上才拿到。 好像很多事情,都是这么阴差阳错。 他还接到路在野的电话:“舟哥,我们查到商时序昨天是走水路离开申城的。” 闻延舟:“游轮?” “对,商时序有一艘叫‘邀月号’的游轮,昨晚冒着大暴雨离开港口,我们还在查航线。” 闻延舟沉声:“查到他们的目的地,立刻告诉我。” 路在野答:“知道。” 挂了电话,他嚼了两下嘴里的口香糖,邀月号……他扯了一下嘴角,笑得有点野,也有点冷。 舟哥就算了,这个商时序又算什么玩意儿? · 闻延舟到了公司,比平时迟了一个多小时,他进了办公室,开了电脑,屏幕的右下角立刻就弹出视频邀请。 闻延舟看着那个不断闪烁的红点,嘴角抿着冷峻的线条,眸子如同深渊望不见底,乌黑暗沉,覆盖着寒霜。 他松了松领带,没表情地接了视频。 很快,屏幕上就出现四个画面。 第480章 别再护着丈母娘 左上的柳厌嘴角勾着吊儿郎当的笑,说:“闻总贵人事忙啊,才迟到半个小时。” 闻延舟说:“家里临时有事,回去了一趟,耽误大家时间了。” 右上是沈徊钦,他的背景也是在办公室,手里签着文件,不疾不徐道:“闻总别听柳总胡说,我们才到五分钟而已。” “才五分钟吗?那是我记错了。”柳厌则是在听戏,背景音里是黄梅戏版的《秦香莲》的曲调儿,他随着唱词,手指在膝盖上点着节拍,说话也跟哼曲儿一样。 “最近记性是不太好,就像我一直以为,当年围剿顾四海是我们四家一起做的,原来是我们柳家一家做的啊,难怪一直以来,上窜下跳的只有我,你们三家都高坐钓鱼台,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做什么了,随便什么账本啊顾四海的女儿啊,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到时候就看账本里记着谁的问题更大,谁要跟顾四海一样,去吃枪子。” 话音落下,几个人的反应都不一样。 闻延舟端起咖啡,热雾萦绕,他的神色却微凉。 沈徊钦则停下了签字,代表吴家的吴慈生,推了一下眼镜后,温和道:“阿厌,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我们之前是没想到,楼贺会跳楼,以为直接问他就会交出来,还想着顾四海那个女儿在沈总手下当秘书,又是闻总的女朋友,一切都稳得住。” “没想到楼贺那么忠心,跳楼自杀,那个女儿也跑了。” 沈徊钦颔首:“事情发生得太突然。” 柳厌哼声,吴慈生转而说:“不过我昨晚突然想到,就算找到账本,也不代表这件事就结束了。” 沈徊钦:“什么意思?” “不能排除被拍下了照片,或者被复印了备份。顾四海的女儿如果有心替他报仇,就算我们拿回了账本原件,她随时可以拿着复印件再起风波。” 沈徊钦挑了下眉:“吴律师的意思是要……斩草除根,杀人灭口?” 他那个暗示,和沈徊钦这声“吴律师”,形成了讽刺。 明明是法律扞卫者,开口却是目无王法,吴慈生,这个名字和他的行事风格,也是相当讽刺。 吴慈生无辜地微笑:“我可没说这种话,只是提供一个看法而已。” 柳厌垂眸思索,不知道在权衡什么。 闻延舟“叮”的一下放下咖啡,打断了柳厌的思绪,也抓来了沈徊钦和吴慈生的注意力。 他品不出任何情绪地道:“账本在不在楼贺的手里,不确定;楼贺有没有把账本交给楼藏月,不确定;楼藏月打不打算替这个,素未谋面的父亲,不计后果和代价地来向我们复仇,也不确定。” “但你一个想法,就要一条命,确实是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比他们老子当年还要狠绝。 吴慈生始终就是微笑,眼镜的铝制边框,追过一道阴寒的光,像热带雨林里的毒蛇一样。 柳厌掰了一下镜头,把脸凑近了:“我赞同闻总的意思,我也觉得楼小姐应该还没拿到账本。但楼夫人十有八九知道账本在哪儿,楼夫人现在就在闻总手里,闻总别再护着丈母娘了,把人交出来问问吧。” 沈徊钦点头:“我也赞成先问问楼夫人。” 吴慈生笑了笑:“毕竟我们现在手里也没有别的路子了,只能是楼夫人了。” 闻延舟短暂静默,才寡淡道:“我会问清楚。” 柳厌最先关掉镜头,背景音里的黄梅戏,这时候刚好唱到秦香莲怒斥陈世美见利忘义、忘恩负义、杀妻灭子的恶行。 柳厌好像联想到什么,又哼笑了一下。 随后吴慈生也下线了,只剩下沈徊钦还在。 闻延舟淡淡抬眸,色泽微寒:“沈总还有事?” 第481章 吻颊 沈徊钦双手交叉成塔型,放在桌面上,然后凝眸说:“这个账本,最好是从楼夫人手里交出来的,并且作证,楼秘书从来没有看过账本。” 闻延舟眯眸,他的意思是…… “楼秘书虽然没有看过账本,但她现在已经知道自己是顾四海的女儿,还是让人忌惮,除非她表现出对顾四海的事反应不大、无动于衷,并且永远是你的妻子,和你是利益共同体。” 闻延舟靠在了椅背上,他是在告诉他,如果他想保下楼藏月,那么应该怎么做。 第一步,账本都推到楼夫人身上。 第二步,永远不让楼藏月离开他。 闻延舟温漠道:“我听说,年前沈总去京城出差,见道了苏苏,所以你帮藏月,是因为沈素钦?还是看在藏月曾是你的下属?又或者,因为苏苏是我表妹?” 爱屋及乌,所以才帮他。 沈素钦避而不答:“我听说,吴慈生在跟你的朋友叶赫然抢女人,他有可能恨屋及乌,所以他今天提了杀人灭口,闻总小心点他。” 说完,也下了线。 而闻延舟的脸色,也就此沉寂下来,又习惯性地抚摸婚戒。 玻璃幕墙外,闪电又一次劈开乌云,大雨又落下了。 有人敲门,闻延舟漠漠:“进。” 何清推开门,低声说:“闻总,岫总刚才来了,知道您在开会,就去了小会议室等您,要请他过来了吗?” 闻延舟没说话,但起身走出办公室。 他也需要透透气。 · 岫钰在小会议室的桌上搭纸牌。 随着闻延舟推门进来,带入一阵风,七八层高的纸牌当场崩塌,散落一地。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岫钰唏嘘地摇头,弯下腰捡起纸牌。 闻延舟扯掉领带,眉目疏淡又带些阴天的寒气:“你来找我演《红楼梦》?” 岫钰笑:“随便感慨而已,当年四海不就是起高楼、宴宾客,最后楼塌了。” 他手指修长地将纸牌重新码整齐,表情也渐渐收整起来。 “过年的时候,我陪泗云去北极玩儿,那会儿河面结了一层厚厚的冰,看起来像平地一样安全,我们还在上面玩冰帆,直到那天,看到一只北极熊,一掌打碎冰面,冰面下突然喷出一米多高的水柱,我们才知道,看似平静的冰面,其实底下一直在暗流涌动。” 他深深地看着他,“舟儿,四家和顾四海的事,之前一直都处于冰面状态,相安无事,但随着楼贺自杀,楼秘书离开,这个冰面,已经碎了,必须有个结果,你要保谁,怎么保,想好了吗?” …… 海上的时间,流逝得好像比陆地还要快。 邀月号不停歇地行驶,波浪推了一波又一波,一天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又是一个夜晚降临。 楼藏月坐在房间的飘窗上,窗户没有关,能听到海浪声,她有点走神,商时序将衣服披到她身上,她才发现他来了。 商时序伸手将窗户关上,低声道:“湿冷,夜里别开窗。” 楼藏月抿唇:“我们要去哪儿?” 商时序则是看她眼睛里的血丝:“绕一圈去新加坡。你昨晚没睡好吧?今天早点休息。” 楼藏月心不在焉的:“去新加坡干什么?你怎么知道我昨晚没有睡好?” 商时序没回答她这些她自己都不怎么感兴趣的问题,直接将她横抱起来:“给你点了能助眠的精油。” 商时序是清瘦修长的身形,但楼藏月裹着厚重的外套被他这样抱着,也显得有些娇小,感觉都没什么重量,商时序低头看了她一下,弯腰将她放进被窝里。 楼藏月闻着床头的精油味道有些熟悉,又嗅了嗅,这是…… 她突然想起什么,眉心一跳,就立刻从被窝里爬出来。 这会儿商时序还没直起腰,她钻出来的脑袋撞上去,一不小心,嘴唇就从他侧脸擦过。 第482章 偷亲 楼藏月和商时序几乎是同时,一个后退,一个站直,拉开距离,但目光又下意识地看向对方。 不约而同沉默的几秒钟,使得这个带着橙花香味的房间,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暧昧。 楼藏月看到商时序喉结滑动了一下,这份暧昧,突然就有了更具象化的样子。 她脑海里闪过高中,某次大考前,她跑去找他帮她补习,他们去了音乐教室,那儿没有人在。 她写题,他看书,看得很专注,微垂的睫毛在眼睑上留下阴影,少年的侧脸俊得有些不真实,她鬼使神差的就凑过去亲他。 刚碰到,他就捏住她的下巴,不准她再往前,眼睛还在书上,只嘴角勾了一个散漫的笑:“你找我补习,是为了补这个?” 她第一次亲他,被他那儿戏谑的取笑弄得耳朵好热,立刻看回书本,恼羞成怒地嚷嚷道。 “我是不小心碰到的!我是要去拿橡皮擦,橡皮擦刚才被你拿去玩儿了!”为了扳回一城似的反击,“你拿我橡皮擦干嘛!” 商时序放下书,似笑非笑地看她,忽然朝她凑过去,她那时候有种强烈的预感,他好像是要亲回来,但她已经臊到不行了。 把题丢给他,说做完了他先看看她要去洗手间,然后落荒而逃。 …… 那次不是真的不小心,这次是真的不小心。 还是商时序先若无其事地问:“你刚才要跟我说什么?” 楼藏月指着那个精油香薰:“我闻过这个味道,之前在水城,我被苏苏丢在荒野林里,被救回去的当天晚上,岫钰的秘书怕我睡不好,把她加了精油的加湿器借给我,也说助眠,也是这个味道。” 她要问的是,“你是碰巧买了同款,还是……” 商时序直白:“她是我的人。” 果然。 楼藏月抿唇:“你为什么让她给我用这个?” 商时序说:“因为我也担心,你有没有在荒林受伤?你不知道,当时我也去荒林找你,差一步我就出现在你面前了。” 差了一步,就是晚了闻延舟一步。 商时序的嗓音随着夜色越来越深,也沉了一些:“你当时不想看到我,我去酒店找你,你转头就走,所以,我只能让你睡得再熟一点,才可以进你房间看你。” “……” 楼藏月很快就联想起来,“难怪闻延舟那次会说,有人进过我房间,只是我不知道……你们当时碰到面了?” 商时序淡淡点头。 楼藏月也总算知道,为什么第二天她在酒店一楼遇到闻延舟,和闻延舟在旋转门一进一出时,闻延舟的脸色会那么难看。 那个男人,别提多介意商时序了,被他撞见商时序进她房间,他的醋坛子不打翻才怪。 但她这次还直接跟商时序走了,他不是更炸了? 楼藏月也不自觉摸上自己的婚戒。 商时序低头:“还有别的问题吗?没有,就早点睡。” 楼藏月握住手指:“你去新加坡有事的话,就在最近的港口放我下船,如果没有港口,到了新加坡,麻烦你安排人送我回申城。” “你要回申城?”商时序眉心皱起来,“你要去找闻延舟?我跟你说的那些话,你都不相信?” 楼藏月:“我信。” 商时序:“那你还要回申城?” 第483章 爱上 楼藏月解释:“我回申城,是为了找闻延舟,毕竟那件事跟他没有太大的关系,而且我跟他也还是夫妻关系……” 商时序直接打断:“你自己去的民政局,领没领结婚证,你不知道?” “结婚证没办完吗?闻延舟那个语气,我以为办完了。”楼藏月顿了一下,“就算没办完,我也应该跟他当面聊聊,事情是闻庭训做的,不是他。再者,我妈妈也还在申城,我不能抛下她。” 商时序温漠地看着她。 就像闻延舟每次提到商时序语气都会带着薄戾一样,商时序提起闻延舟,虽然没有那么明显,但也很凉薄和尖锐。 “闻庭训做的就跟他没关系?他闻延舟是没享受闻家的权,还是没享受到闻家的钱?享受了,这件事就跟他有关系。” 楼藏月既觉得他说得有点对,又忍不住低声反驳:“他又没办法选择自己的父母。” “而且,我在他身边当秘书那么多年,他没有任何涉及四海集团的事,我能确定,他完全不知道这件事,不知者无罪。” 商时序勾起她的下巴,他手指微凉,也有松柏的淡香:“现在你知道自己的身世,也知道闻家对顾家做了什么,你还能心安理得跟他在一起?” “……” 楼藏月心绪浮浮沉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要躲开商时序的手。 商时序茶褐色的眸子掠过一丝什么,突然捏紧了她的下巴,而后弯下腰,直接朝她的唇吻去! 楼藏月眼睛一睁! 她反应极快地推开他,她本来就是坐在床上,顺势朝旁边滚了一圈,彻底拉开两人距离。 “商时序!” 商时序还保持弯腰的动作,领口自然下垂,露着的脖颈线条漂亮,喉结隐忍地滚了一下,就这么看向了她。 眼睛微狭,带着一种被美丽浸泡过的危险,像他昨晚煮的热红酒,都说加了橙子煮起来,喝着就不会醉人,可真喝了,意识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朦朦胧胧。 他也是,越迷人的越危险。 商时序说:“你还真喜欢上他了?” 楼藏月知道了,他刚才是在试探她,她突然很生气,她为什么要被他试探:“我早就告诉过你,我没再等你回来!你十年前走了我们就结束了!” “然后你就选了闻延舟?”商时序下颌收紧,“你喜欢他,那知不知道,他是背后算计你多少?” “他算计我什么了?” 商时序沉声:“要是没有他算计,以你的性格,在他伤害你那么多事后,你会跟他复和?会跟他结婚?” 楼藏月想要辩驳,他却宣判结果似的告诉她,“你一直都在他的圈套里!” “……”楼藏月眼神纷乱了一下,还是觉得不对,咄声反驳,“我跟他和好,跟他结婚,都是因为……” 商时序并不想听她跟别的男人的情史,转身离开她房间,到门口才回头说:“我去新加坡不是为了自己的事,是为了带你见一个人。” 人?楼藏月问:“什么人?” 他没说,“见到她你就知道,闻延舟到底是怎么算计你的。” 他顺手帮她关灯,“早点睡。” 房间瞬间漆黑,楼藏月独坐在床上,只能听到海浪的拍打。 …… 他们是在航行的第四天,到达新加坡的。 第484章 冷漠 这场雨,像没有尽头那样淅淅沥沥地下,硬是将早就该步入春暖的申城,硬生生滞留在冬末。 四点多,天色便暗了下来,又因着这场雨,多出一层朦胧的水色,以致所有的景物都像雾里看花那样不清不楚。 闻延舟走出碧云,何清跟在他身后,撑开一把黑色的大伞,遮着他上车。 去医院。 楼母还是住在中心医院,还是由闻延舟重金请来的医生团队诊治,还是楼藏雪在照顾她。 不一样的是,跟她同病房的所谓病人和病人家属,以及时不时在病房外走来走去的所谓路人,都是闻延舟派去看着她的。 她被无声无息地软禁起来了。 没有闻延舟允许,她不能离开,外人也见不到她,只是她自己都不知道。 闻延舟到了病房门口,护士找一个借口把楼藏雪叫了出来。 楼藏雪出来看到闻延舟,什么都不敢说,低着头快速走了——她的丈夫最近有了新工作,在碧云旗下一个公司担任经理。 闻延舟独自进去,病床上的楼母抬起头,看到他,先是一愣,然后一喜,连忙往他身后张望。 “延舟来了……月月没跟你一起来吗?她去哪儿了?她四五天没来看我了,电话也关机,她没出什么事吧?是不是最近下雨她感冒了?还是她已经回禹城上班了?不应该啊,她回去也要跟我说一声啊……延舟?你怎么都不说话啊?” 闻延舟的表情冷淡。 楼母不知道为什么,感觉眼前这个西装革履的女婿,好像跟过年在奉贤镇看到的时候,不太一样。 陌生了,距离感更明显了。 她怔怔地看着他,心底有种难以言喻的不安,最后只剩下呐呐地问:“月月呢?我的月月呢?” 闻延舟的语气无甚感情:“她还能不能来看你,取决于岳母你肯不肯配合我们。” “什、什么意思?配合什么?” 闻延舟一点都不迂回:“你告诉藏月她的身世,有没有告诉她,账本在哪里?” 楼母一下揪紧被子! 她的神色错乱:“……什么账本?你到底在说什么?你为什么提起这个东西?” “藏月应该有告诉你,岳父就是因为账本跳楼,如果你希望藏月不被顾家的事牵连,就把账本给我,这件事便可到此结束,不然,岳父也就白死了。” 楼父用死换楼藏月的安全,白死的意思就是,他们还是会找上楼藏月! 楼母看着面色凉薄的闻延舟,突然间想到什么,呼吸变得急促,朝他的方向倾身:“……你姓、姓……” “闻。” 闻延舟说得更清楚一点,“碧云集团,闻家。” 楼母“砰”的一声摔回床头,神色一片惊愕! 怎么会是这样…… 她之前问他家里是干什么,他说在做生意,她虽然感觉得出他不是一般的生意人,但根本没有联想到,他这个“闻”,就是碧云集团的那个“闻”! 她知道四海集团当年是栽在什么人手里,如果她早知道他是这个“闻”,她绝对不会同意月月跟他在一起……所以楼贺就是因为知道他是谁,才那么反对月月跟他结婚的? “……你娶月月,原来是为了拿到账本……”楼母喃喃着,心跳陡然加速! 下一秒,她不顾一切地要从床上冲下去,还好被隔壁病床的“病人”和“病人家属”及时按住! 但她犹自挣扎着要扑向闻延舟,声嘶力竭,“月月在哪里?!你把她怎么样了?!她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动她!” 楼母已经五天没有看到楼藏月了,她根本不敢去想她会经历什么! 而闻延舟站着没动,语气也没变化:“你最好冷静一点,如果你也走了,就更没人护着你女儿了。” 楼母急喘着气,只觉得是自己一力赞成的婚事,导致楼藏月羊入虎口,嫁给了杀父仇人的儿子! 第485章 逼疯 “你怎么、怎么可以这么骗月月,她那么喜欢你,那么喜欢你,你送她的花,她特意去买了一个花瓶放起来,跟你去领证那天,她那么高兴,你怎么能这么对她!” 闻延舟却哂笑了一下:“那她就不会跟别人走了。” 楼母慌乱追问:“她跟谁走了?她到底在哪里?!” 闻延舟只有一个问题:“账本在哪里?” 楼母也只关心一件事:“月月在哪里!” 闻延舟再次重复:“账本在哪里?” 他没感情的语调是可以把人逼疯的。 楼母果然“疯了”。 她的情绪瞬间崩溃,像母兽护子那样要用命去保护她的女儿,但她被人按着根本靠近不了闻延舟,闻延舟高高在上睥睨着她,像没有感情的恶魔。 楼母挣扎得头发散乱,嘶喊着:“你把月月怎么样了!你们这群丧心病狂的畜生!害死了顾总还不够,连他仅剩的这个女儿都不放过!” 她身上戴着监测心脏的仪器,她心跳波动得太厉害,仪器已经开始发出“嘀嘀”的警报。 闻延舟薄唇微抿,第三次重复:“账本,在哪里。” 楼母自责有的,后悔有的,悲痛有的,她怎么把女儿嫁给他了,她老泪纵横,眼前开始发黑,仪器的警报声也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急促,听得人心惊胆战。 何清不禁看向了闻延舟,闻延舟眉心似乎有皱一下,但细看却是毫无反应。 楼母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死死地盯着闻延舟:“月月她什么都不知道,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不要伤害她,有什么都冲我来,冲、冲我来……” 最后一个字消失在楼母直挺挺倒下的尾音里,那台仪器也“嘀”的一下屏幕呈现出直线。 何清大惊:“闻总!” 闻延舟转身离开病房:“叫医生来抢救。” “是!” 病房里此起彼伏的红灯杂乱刺眼,闻延舟眼角的余光却从挂在墙上的时钟一掠而过。 时钟有一个不起眼的绿点,就像怪物蛰伏在草丛中的瞳孔。 “瞳孔”另一端是柳厌,他嚯了一声,鼓掌:“闻总不愧是闻总啊,隔着屏幕都感觉到他这个不经意间的眼神的杀伤力。” 这个针孔摄像头,是他们偷偷藏下的,闻延舟都不知道——否则,他们怎么知道,闻延舟到底有没有去找楼母要账本? 就算他们四家现在是利益共同体,但彼此之间,也不是完全互相信任。 柳厌将双腿翘在桌子上,随手拿了一串葡萄,幸灾乐祸道:“怎么说楼夫人都是闻延舟的丈母娘,他明知道人家有病,受不了情绪激动和刺激,还这么不委婉,这要是把人吓死,楼小姐回来,他怎么跟人家交代~” 吴慈生保存了监控录像,将那短短五分钟的视频,重复看了一遍。 柳厌睨着他:“怎么了?” 吴慈生只是觉得,闻延舟的问话方式,有些说不上来的古怪:“他问得也太直白了。” 柳厌没明白:“不然还能怎么问?” 吴慈生端起茶,镜片后的眼睛微眯:“就像你说的,要是把人气死了,不就更不知道账本的下落?” 柳厌却不以为意地哼笑:“你不了解咱们闻总,闻总这种身份这种性格,什么时候对别人客气过?” 是吗。吴慈生端起茶杯,若有所思,柳厌不觉得哪里有问题,吐掉葡萄皮:“看楼夫人的反应,楼小姐是真的不知道,也没看过账本。” 吴慈生看了他一眼。 柳厌啧了一声,他跟他虽然关系不错,但也真烦他那深沉心思,踢了他皮鞋一脚:“你有想法?” 吴慈生笑了笑,将杯子握在手里,低声道:“怎么说呢……我还是更喜欢‘干净’。” 所谓“干净”,就是斩草除根。 他的意思是,无论楼藏月知不知道,看没看过,都还是一起处理掉比较好。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第486章 没活路 柳厌神色深了几度,沉默地将没吃完的葡萄丢回果盘。 吴慈生看着他说:“当年就是没处理干净,现在才出了这件麻烦事儿,这次要是不处理干净,没准将来某一天,就又被翻出来。” 柳厌对楼藏月的告白和追求,虽然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账本,但也是真觉得楼藏月挺好,现在要她死,他还真挺犹豫的。 “先把账本找到吧,这个回头再说。” 吴慈生微垂的眼睫,在眼睑上落下一片阴影。 …… 闻延舟走出医院,骤雨初歇,空气湿润冰凉,他面无表情地走下台阶,阶上积水被皮鞋塌破平静,他走向轿车。 天色很暗,路灯却不够明亮,他修长的身形在这个半明不暗的世界里,也似游走在黑白之间。 上车之前,他接到周叔的电话:“闻总,您现在有空的话,回家一趟。” 何清留在医院抢救楼母,司机打开车门,闻延舟坐上车;“我爸找我?” “不是。董事长这几天总是做噩梦,还说梦话,反反复复念的都是顾四海和四海集团,家庭医生的意思是,这个是心病,要请心理医生。” 闻延舟确实没想到,楼藏月跑了和账本没找到这两件事,对闻父有这么大的影响,他从车窗看出去,医院的招牌在夜风里,也带着寒意。 他冷淡:“他当年敢做,现在就别怕。” 周叔叹气:“他当年也是为了碧云集团。” “你帮他找个心理医生吧,”闻延舟对司机做了个走的手势,“我现在回来。” 这恐怕是他成年后,回闻家最勤的一段时间。 闻延舟径直上了二楼,房间里,又是温柔贤淑的闻夫人陪在床侧:“延舟,你来了。” 闻父躺在床上,眼睛紧闭,眼下乌青,嘴里含糊地说:“顾四海……你什么都要抢我的,我不会放过你的……不会放过你的……” 闻延舟皱眉。 闻夫人神情难过:“你爸这两天总是这样,医生说不出个所以然,这可怎么办才好啊……你陪陪他吧,我去看他的药好了没有?” 闻延舟等闻夫人走后,才问周叔:“我爸说的是什么事?抢什么?” 周叔迟疑道:“顾夫人原来是董事长的……初恋。” 闻延舟几乎是立刻就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想出来,蓦地冷笑:“他们最开始,就是因为这个斗起来的?” 原来是为了抢女人。 也是,古往今来,男人们就总是为了脚下的土地和怀里的女人,争个你死我活。 · 楼下,厨房。 闻夫人将佣人支开,用隔热布垫着,将药罐盖子打开,中药辛苦的味道随着热雾扑鼻。 她淡淡地看着里面沸出水泡的药水,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药瓶,拧开,往药里加入粉末。 她的心腹跟在旁边,有些不解:“夫人,您不是已经知道您想知道的事情了吗?为什么还要继续给老爷加这个?不是说这个吃多,可能会痴呆……” ——是的。 闻父现在会“梦魇”和“说梦话”,都是因为闻夫人想知道,她那天偷听到闻父和闻延舟说的账本,到底是怎么回事? 靠问是问不出来的,她只能让闻父神志不清,迷迷瞪瞪的状态下地告诉她。 闻夫人将药倒入碗里,嘴角温柔地弯着:“他都说了,闻家的一切,碧云的一切,都是闻延舟的,我和心澜,一点份都没有,他这么不给我们母女活路,我为什么要给他活路?” 心腹低着头,不敢再说什么。 闻夫人眯了下眼:“倒是楼藏月和她妈妈……你盯着医院,没准,我能借楼藏月的手,处理了闻延舟这个,最后的绊脚石。” “是。” …… 闻延舟直到凌晨一点,闻父睡熟了才离开温家。 闻夫人自然是表现出一副慈母模样地说夜深了又下雨,路上不安全,今晚留在闻家过夜吧? 而闻延舟理都没理,直接上车。 他打开微信。 十分钟前,何清给他发了信息,说楼母虽然抢救过来了,但陷入了深度昏迷,医生说可能无法苏醒了。 第487章 看真相 闻延舟在雨幕中眉目沉溺,这时,路在野的消息也跳了出来。 “舟哥,查到了,他们去了新加坡。” 闻延舟神情冷漠,手机锁屏:“去机场。” …… 行驶中的轿车突然颠了一下,楼藏月的脑袋撞到玻璃,猛地惊醒过来! 商时序低声问:“撞疼了吗?” 比起脑袋,楼藏月情不自禁地用手按住自己心脏的位置,突如其来的闷疼感,让她很不舒服。 商时序有用手心垫着她的头,结果她还是撞到车窗上,他揉了揉她撞到的位置,问:“昨晚还是没睡好?你已经睡了一路了。” 楼藏月摇摇头,不是,点了精油,她昨晚睡得很好,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困。 缓了好一会儿,心脏的不舒服才消退,但总觉得像是发生了什么很不好的事情……是她妈妈那边吗? 不会,不会的,闻延舟肯定会照顾她妈妈。 楼藏月咽了一下喉咙,但不安的感觉还是从这一刻就开始种下。 车子行驶许久,终于在一座庄园前停了下来。 楼藏月看了看:“这里是哪里?” 商时序说:“聂家。” 聂家? 楼藏月立刻扭头看他,是她认识的那个聂家吗? 她还没问出来,商时序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解开安全带,侧脸清矜:“对。” “……你带我来见聂连意?”楼藏月觉得荒唐。 商时序眼中色泽温淡:“你对闻延舟,从排斥到接受,最关键的转变点,是聂连意陷害你而他帮你,对不对?” 是。 所以? 楼藏月不知道他提这些干什么,但刚才平复下去的心慌的感觉,又随着他的“翻旧账”涌了上来,她抿紧了唇。 商时序先下车,而后把手伸给她:“下车吧,我说了,我要带你去看真相。” 楼藏月攥紧了手指。 “不敢了?” 几秒后,她也下车,跟着商时序进了聂家。 西城那件事结束后,聂连意就随她父母来到新加坡调养身体,但更准确地说,是心理上还没有调整过来。 毕竟她既在对手楼藏月面前一败涂地,又在闻延舟那儿见识到何为凉薄无情,可以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商时序来之前跟聂连意联系过,聂家的佣人带他们去了后花园。 古典花园像油画一样美轮美奂,聂连意坐在花园里的藤椅上,身上盖着一条白色的毛绒毯子,她化了淡妆,带着异域感的五官还是很精致。 她抬头看到商时序身后的楼藏月,愣了一下,旋即直起了腰。 “商总,您好像没跟我说,您要带她一起来。” 商时序身后的桑杉代为道:“聂小姐,商总帮聂家补上资金缺口,要的回报不多,就是想麻烦聂小姐,回答我们几个问题。” 聂家的公司最近走得很不顺,接连遇挫,刚开年就发生资金周转困难的重大危机,如果不尽快解决,整个公司都会出乱子,聂父本想去找柳氏,没想到这时候,商时序主动找了过来。 现在的商时序,是聂氏仅次于聂家的第二大股东。 聂连意也不蠢,看样子就明白,商时序是为了楼藏月才帮聂家。 她咬住了后牙,盯着楼藏月的眼睛还是难掩怨妒:“你能不能教教我,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左一个闻延舟,右一个商时序,都对你念念不忘!” 楼藏月跟商时序一样,不想跟她说话,只是比起商时序的平淡,她心里并不平静,浮浮沉沉着一些思绪。 聂连意看了她几秒,靠回椅子上,她也没有别的选择了,扯了扯嘴角:“商总想问什么就问,你帮我们聂家度过一劫,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488章 翻旧账 商时序淡淡地往后看了一眼,桑杉上前一步,开口便直取重点:“聂小姐陷害楼小姐那件事,事后你自己回想,有没有觉得哪里蹊跷?” 聂连意不太明白:“什么蹊跷?” 桑杉一字一字清晰道:“整起事件里,起到关键作用的,是那两个‘欺负’你的混混的口供,他们指控是楼小姐收买了他们。” 就是那两个,拿着手机,假装向楼藏月问路,实际是为了让监控拍下楼藏月跟他们接触过的画面的男人。 聂连意:“……嗯。” 桑杉:“这么重要的人证,不是应该第一时间落入警察手里,才能推动事件发展吗?但我记得,警察第三天才找到他们,你这么安排的用意是?” 聂连意也不知道他们问这个干什么,顿了顿,回答:“不是我专门安排。” “在我的安排里,他们当晚就会被警察抓住,然后顺理成章供出楼藏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警察当晚没有抓到他们,我还以为他们跑了,过了几天他们被警察抓住,但他们有照着剧本演下去,我也就没问什么。” 商时序沉静地说:“他们当时不是跑了,而是被闻延舟派路在野抓走了。” 聂连意愣了愣:“闻……” 楼藏月眼睫闪了一下,这件事闻延舟从来没跟她提起过……她嘴角抿了一下:“哦,原来是闻延舟抓住那两个人交给警察,还好抓住了,要不然我什么时候才能洗脱嫌疑。” “‘还好’?” 商时序反问的是,“如果不是那两个人招供说就是你指使,你怎么会被拘留在看守所一天一夜?你确定闻延舟是帮你?” 楼藏月毫不迟疑地回道:“闻延舟只是帮警察抓住那两个人,他想的是抓住他们就能洗脱我的嫌疑,怎么知道他们会对警察说什么?” 商时序看着她:“这种话你说着自己相信吗?他抓住了人,会不先审问清楚?” 楼藏月的思绪摇曳了一下又被她紧紧按住。 她镇定地申辩道:“那种混混的人品难道可以相信?他们就是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被闻延舟审问的时候就老实交代是聂连意指使的,到了警察面前又按照被收买的剧本说是我指使,进了警局后的事情又不是闻延舟可以控制的!” 商时序当然看得出来楼藏月是在强行说服自己,她说到最后有些燥起来的情绪就是她明明有怀疑了但还在嘴硬的最好证据。 他慢速地道:“他要是控制不了,那两个人又怎么会突然翻供把雇主供出来?” 楼藏月:“……又不是演电影,混混难道还能跟警察斗智斗勇?在经验老道的警察的高压审讯下,混混扛不住了自然就都交代了,这不是很合理很正常的事情吗?” 商时序淡漠地注视她,楼藏月直接别开了头。 她总能找到为闻延舟解释的角度,总能找到帮闻延舟反驳的方式。 还反过来说商时序:“闻庭训不是东西,不代表闻延舟就怎么样,你总不能因为闻庭训是我的仇人,就否认闻延舟为我做过的事吧?这样好没道理。” 罪不及家人祸不延妻儿,闻庭训联合柳顾吴三家围剿顾四海是闻庭训的错,跟闻延舟没关系,那年闻延舟也才三四岁而已,他知道什么? 总不能因为闻延舟的亲生父亲是闻庭训,就认定他也不是好人,他的所作所为也都是处心积虑吧? 楼藏月松开不知什么时候攥紧的手指,掌心被指甲抠得隐隐作痛。 她到现在都记得,那天晚上,闻延舟带她去广场看打铁花,那是他专门为她盛开的火树银花。 她看到满天星火坠落,看到所有人都在月下跳舞,他抬高了手臂让她转圈,在她撞进他怀里的时候,他第一次低头跟她说对不起,说以前的事是他错了,他们从头来过。 她信他那时候的真心实意。 所以不信商时序现在的恶意揣测。 楼藏月不想听了,后退几步:“如果没别的事情,我回申城了。” 她转身就走。 才走出两步,商时序就在她身后平平泛泛道:“如果你真那么相信他,你现在怕什么跑什么?” 楼藏月一瞬间被戳中情绪,猛地回头:“我没……” “没怕就站住听我把话说完。”商时序彻底摊开整件事,今天非要让她直面整起事件的真相。 回申城?回去找闻延舟? 事到如今她怎么还能想回到闻延舟的身边! 第489章 下棋人 聂连意旁观者,看看商时序,又去看看楼藏月。 她不蠢,甚至还很聪明,否则当初也不能凭三言两语就营造出“闻延舟对她言听计从”的假象让楼藏月误会。 所以她这会儿已经想明白所有事,斜靠在椅子上,病恹恹的神色里浮现出突兀怪异的笑:“原来我那个局,也不是完全失败了,这不是还帮闻总赢得美人心嘛……” 楼藏月梗着声:“我跟闻延舟的事用得着你多嘴。” “你都来我家了不就是想听真相,我现在要告诉你真相你又不敢听,楼秘书,你怎么这么矛盾?哦~我知道了,你其实猜到了,就是不敢验证对吧?毕竟你连戒指都戴了,要是现在知道自己所托非人,那你又情何以堪呢?” 聂连意看到她无名指上的Eros了,但她这次非但不觉得妒忌,甚至觉得可笑,是那种“同病相怜”的可笑。 商时序皱了一下眉,是因为聂连意对楼藏月的冷嘲热讽,但他没有打断。 他也要楼藏月知道,她事到如今还觉得闻延舟无辜的想法,是有多天真。 楼藏月神经紧绷,脸色也紧绷,她并不承认自己是“不敢”,她是没必要,她为什么要在这里听聂连意阴阳怪气冷嘲热讽? 她不想听。 她直接就要走。 聂连意一句“拦住她”,聂家的佣人就挡在了楼藏月面前,不准她离开。 楼藏月转身看着她,脸色冷冷。 聂连意轻巧勾唇:“你不想听,但怎么办呢,我就是想跟你说,楼藏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告诉你,闻总才是那个下棋的人!” 她从椅子上起身,随手折了枝头的一朵盛开的玫瑰花,她绕着楼藏月转圈,一边转,一边说,一边撕下花瓣丢在地上。 “那两个混混早就被闻延舟抓到,他为什么要等到三天后才交给警察?因为他需要用这三天来完善我那个不太完美的局——你收到过我的不雅照对吧?” “但我根本没让人发给你,我本来以为是混混自作主张,现在才想明白,原来是闻延舟安排的——如果不发给你这个‘主谋’,怎么形成完整证据链,警察怎么会把你关进看守所——你要是不进看守所,怎么会彻底陷入无助的境地,闻延舟怎么英雄救美,你又怎么会把他当成救命稻草紧紧依附他?” 楼藏月的呼吸遽然一重! 两个月前的那件事她明明已经忘得七七八八,现在却随着聂连意的话语,又在她脑海中重新复苏。 她想起自己收到照片的不知所措,想起被传唤到警局的不安忐忑,想起警察抛出的一个个证据和一声声讯问,以及签字画押被关进看守所里,那些怪味的汤和馊了的馒头。 那天她胃疼到抽搐,躺在看守所的大通铺,绝望地想为什么没有人来救她,然后闻延舟就出现了,像救世主一样带她离开……对,因为他在那时候出现,所以她紧紧攀附上了他,她到现在都记得,自己那时候的心理动态。 ——整个世界都是黑的,只有他亮着。 “……” 情感告诉楼藏月,聂连意的话不能信,她就是见不得她跟闻延舟好,说了这么多她有证据吗? 但理智还是清醒的,她想起后来沈素钦和柳厌都曾在不经意间提起,他们当时被私事绊住了,忙着处理抽不开身,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所以才没去救她。 这么巧,两个人都有事,都在这个时候没注意她,放她一个人孤立无援……真的有这么巧吗? 太巧的巧合,就不是巧合了。 如果真如聂连意所说,如果真是闻延舟安排……今天的新加坡艳阳高照,楼藏月却感觉遍体生寒,心脏有一个角落覆上了阴影。 聂连意的话还没有说完呢:“还有一件事,当时我也以为是偶然,现在看,应该也是闻总在推波助澜。” 第490章 自己问 楼藏月转头,眼睛黑黑地看着她:“什么事?” 聂连意说:“当时网上的舆论,网友一边倒地骂你害了我。” 楼藏月斥道:“那不就是你特意制造的舆论吗!” 聂连意无辜地摊手:“不是我,你不是还让黎星若帮你起诉我煽动舆论,但法院后来判了呀,说没有事实证据表明我做过这件事,所以这个真不是我。” “……”楼藏月抿紧了唇。 聂连意道:“我是可以豁出自己设计你,但不代表我可以把自己的照片发到网上被人看,我还要在这个圈子混,没那么不顾一切,但要是没有人为推动,我也觉得这件事不会闹得人尽皆知。” “所以我猜,也是闻延舟做的,目的应该就是进一步击溃你的心理防线,让你觉得四面楚歌,进而更加依赖他。” 楼藏月又无意识地攥紧了手指,眼睫纷飞闪烁。 聂连意转到她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记得你还收到网友寄给你的带血快递,是网友寄的,还是闻总寄的,你现在有答案了吗?嗯?” …………不! 不可能! 闻延舟不可能这么做! 楼藏月思绪猛地一定,眸光锋利锐冷,回视着幸灾乐祸的聂连意,咬牙反驳:“你少把所有事情都推到闻延舟身上!” “你当时为了锤死我什么做不出来?你别以为我都忘了,舆论的起因是你爬到医院的天台上假装自杀,出动了公安和消防,就是因为阵仗闹得这么大,事情才会在网上发酵!你来这一出不就是为了推动舆论攻击我?不就是为了用舆论裹挟司法抓走我?” “现在你说你没有制造舆论煽动舆论,什么都是闻延舟做的,你以为你说了我就会信?” 是的,她在维护闻延舟,她相信楼藏雪说她不是楼家亲生的,相信楼母说她是顾家的人,也相信商时序说闻柳沈吴四家联手围剿顾四海,导致四海集团倒闭,顾家家破人亡,这些她都信。 但她不信闻延舟对她什么都是假的。 楼藏月攥紧的手指磕到了那枚戒指,这枚戒指戴得进摘不出,代表闻延舟从为她戴上的一刻就没想过跟她分开,如果这都不是喜欢不是爱,那什么才是喜欢才来爱? 但聂连意的解释是:“我闹自杀,是为了逼我爸妈站在我这边,他们当时因为闻延舟护着你,怕得罪闻延舟,所以犹豫不决,我闹自杀的第二天,我爸妈就去找闻延舟谈条件,开了半个亿一套房的价码,这件事你不是也知道?” “……”楼藏月生硬地摇着头,不是,不是这样的,“你这是在,张冠李戴,混淆视听!” “你还是不信吗?那你自己去问啊。”聂连意拿出手机递给她,“我也在碧云工作过一段时间,我知道,闻延舟每次有什么命令,都是下达给何清或者赵钿去做,你现在就打电话问问她们,有没有帮闻延舟执行过操控舆论这件事。” “你问啊,问问看啊。” 她撺掇,怂恿,眼底浮现出兴奋的色彩,迫不及待地想要亲眼看到楼藏月听到何清和赵钿承认后的脸色。 “楼藏月,你又不敢了吗?你不是相信闻延舟吗?” 桑杉低声喊:“商总。”不能让楼小姐联系何清赵钿,否则闻延舟也会知道他们在这里的。 商时序却什么反应都没有,神色平和淡漠地看着楼藏月,打不打,问不问,她自己决定。 楼藏月的后牙咬得很紧,然后就接过聂连意的手机,在她的通讯录里搜到了“何清”,按了拨打。 聂连意笑出了声,鼓掌:“好啊好啊,你还真打啊。” 楼藏月没什么好怕的。 电话嘟了几声,何清接了,语气疑惑:“聂小姐?” 楼藏月出声:“何清,是我。” 第491章 我不相信 何清蓦然一怔! 旋即惊呼一声:“藏月?是你吗藏月?”她太惊讶了,以至于都忘了要喊“少夫人”和用尊称,“你怎么会拿着聂小姐的手机?你现在在哪儿?闻总这几天到处在找你!” 楼藏月低声:“你现在跟闻延舟在一起吗?” 何清说:“没有,闻总今天没来公司,没有通知我。你告诉我你在哪里,我马上联系闻总去接你!” 楼藏月冷不丁道:“何清,我们当过三年同事,虽然私下没什么联系,但我以为我们也算是朋友,但当初我被聂连意诬陷,你为什么还要在背后操控舆论攻击我?” 聂连意嘴角绽开了笑,这个问话,高明啊。 何清那边沉默住了,然后才说:“藏月,你说什么?我没……” 楼藏月却没再听地直接挂断了电话,将手机攥得很紧,脸色一寸寸变得僵硬,聂连意则噗呲一声在她面前笑得直不起腰。 “哈哈哈哈她居然还想说‘我没过做这种事’,她要是真没做过,你问完的第一时间就该反驳你了,为什么中间要安静那么久?啊?她是吓到了吧哈哈哈哈!” 正常人被冤枉了,都会在第一时间本能地辩解,“我没有啊、我没做过这种事,你从哪儿听来的”,这是下意识行为,而不是沉默了那么久。 何清那段沉默,分明是被楼藏月斩钉截铁的质问诈到了,估计是在想要不要承认,能不能承认,所以她才夸她的问话方式高明。 不愧是楼秘书啊。 聂连意笑完又鼓掌,真是好一场酣畅淋漓的真相啊:“现在你信了吧?所以我说我这个局不是完全失败——对我是失败了,但对闻延舟,他每一步都成功了。” “我找来的混混拍下的照片成了他英雄救美的契机,我假装跳楼的行为成了他可以利用的舆论,到头来什么都是我做的,而他什么都没做,他干干净净,但他想要达到的效果,却都达到了。” 她拿回自己的手机,顺便拿起楼藏月的手,看她那枚三个亿的戒指,为什么说她们“同病相怜”呢?。 她之前以为闻延舟对楼藏月有多爱呢,原来他也会算计她,虽然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算计,但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肯定是不忍心她受到任何伤害,而闻延舟却一次次把楼藏月逼到绝境,等她遍体鳞伤了才再出来充当英雄救美那个英雄,这样能有多少真心实意的喜欢?这样有什么值得她妒忌的? 闻延舟对她凉薄无情,对楼藏月也差不多,所以她们同病相怜,都没有得到闻延舟的爱。 楼藏月对聂连意的嘲笑毫无反应,她现在想起的是,她第一次主动跑向闻延舟,就是在那场舆论的风波里。 因为舆论,她在公司被同事议论,带血的恐吓快递,甚至被沈徊钦停职,接连受挫,不知所措,逃一样地离开公司,电梯门一开,她就看到门外的闻延舟。 那是自从他们分手后,她第一次主动跑向他。 也从那一跑开始,她开始对他放下芥蒂,卸下心防,直到那场火树银花,她几乎完全原谅了他。 他们还在那一晚有了久违的亲密,她喊他“阿延”,他在他耳边说新年快乐…… 楼藏月突然感觉眼睛好涩,涩得有些疼,像有什么东西要忍不住涌出来。 那件事确实是他们的关系由僵转好的关键,她也是因为一直记着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只有闻延舟帮她,所以才会想,闻庭训是闻庭训,闻延舟是闻延舟,闻庭训不是人但闻延舟很好。 可如果连那件事都是假的,那她为什么会答应跟闻延舟结婚? 她不知不觉地后退,直到撞到了一个人,茫然地转身,商时序正在看她,眼神古井无波。 “……”楼藏月攥紧了手指,将那枚戒指包在手心里,几秒之后,她还是一句,“我不相信。” 第492章 如此荒唐 楼藏月咬住了后牙,平时那么冷静理智的人,此刻却这样顽固不化,就算聂连意把来龙去脉说得很清楚,就算何清的沉默佐证了这一切,她还是不肯接受。 “这些都是你的臆测!” 她冥顽不宁的样子连聂连意都看不下去,冷笑着要再说什么,一旁就陡然插入一道男声:“阿月,他配不上你的信任。” 平平淡淡的,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是从刚才起就一直沉默的商时序。 那些玫瑰花瓣都被风吹着到他的脚边,红色的一片一片,像极鲜血。 他这句话,一入耳就让楼藏月感觉心肝脾肺都在身体里颠倒了位置,有一种窒息的疼痛。 商时序看着她,茶褐色的眼睛里倒映出她的模样,明明像温泉那般温和,可话语却如挂在屋檐下的冰棱那样刺骨。 “他如果不先设计跟你重归于好,怎么跟你回家?怎么跟你结婚?怎么用跟你的关系,逼你养父交出账本?” 楼藏月如同被人扼住了咽喉,呼吸困难。 商时序道:“阿月,他每一步都是算好的,事到如今你还想不明白吗。” …… 何清被楼藏月挂了电话,再回拨过去,那边已经无人接听。 她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立刻将电话打给闻延舟。 “什么事?” “闻总,刚才少夫人用聂小姐的手机给我打电话。” 闻延舟冷声:“她说什么?” 何清低声:“她问我当初聂小姐那件事,我有没有在背后操控舆论?我当时没反应过来。安静了一会儿才说没有,但少夫人直接把电话挂断了……我感觉,少夫人可能不相信,她可能知道什么了。” “我知道了。”闻延舟挂了电话。 他此刻正在一辆飞速行驶的轿车上,前排的路在野整理好信息:“舟哥,商时序他们的车应该是开向……” 闻延舟嗓音寡淡:“他们去了聂家。” 路在野诧异扭头:“舟哥,你怎么知道?” 闻延舟冷漠地说:“让你的人做好准备。” 路在野嘴角勾出一个痞笑:“放心吧舟哥,天上地下我都安排好了,商时序他就算变成一只蜜蜂,也飞不出我的手掌心!” 闻延舟静默地坐在车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转动着那枚戒指,闭上眼。 与此同时,天边飞过一朵云,遮住原本艳丽的骄阳,聂家花园里的天色也跟着暗了一度。 楼藏月感觉自己双腿发软,有点儿站不住,机械地挪到椅子上坐下。 她低头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Rose,试图将它摘下。 但,就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纹丝不动,也像闻延舟给她设的这个局一样,将她套得牢牢的。 楼藏月想起闻延舟第一次送她回奉贤镇,她问他不进去坐坐吗?他说没有身份,下次吧。 她当时是不是还觉得有些感动?堂堂闻总,居然变着法儿在跟她讨要身份。 后来他帮她戴上这枚戒指,说现在有身份了,可以跟她回家了。 她当时是不是还觉得甜蜜?他们终于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了。 原来,原来他口中的“身份”,不是她以为的那个“身份”,他的意思是,她终于落到他手里,他终于可以用她来要挟楼父了。 楼藏月扯了一下嘴角,笑得红了眼眶。 她以前总觉得,楼父对她的爱并不多,可当他看到她带回家的所谓未婚夫,竟然是仇人的时候,他有多恐惧、多失态、多不讲道理地要求他们马上分开,其实就是有多爱她。 所以他最后,甚至可以为了保护她自杀。 而就在他自杀那天,她还跟闻延舟去民政局领结婚……这人世间的事,怎么会如此荒唐? 第493章 翻不了篇 楼藏月不愿意让眼泪掉出眼眶,仰起头看天,啊,刚才不是大晴天吗?怎么突然间就没有太阳了?怎么突然间就知道真相了?闻延舟……闻延舟其实没爱她吧? 过去三年,她只是他的工具,现在她依旧是他的工具,而她怎么会在沦陷过了一次没好结果后,又接着沦陷第二次? 因为他高中对自己的“暗恋”?还是因为那封尘封的“情书”? 可连她亲眼看到的感情都是假的,这些她没看到,全凭别人转述以及一句意味不明的情话的感情,又有几分是真呢? 楼藏月咽了一下喉咙,用尽全力想把戒指摘下来,但钻石拼成的尖锐“V”角,死死地卡在那里,她将指关节处的皮肉都弄出血了,也还是摘不下来。 楼藏月咬紧了牙齿,想不顾一切地继续用力,手腕就被商时序扣住,他沉声:“够了,阿月,这个戒指是摘不出来的。” “……真的摘不出来吗?” “这是Rose,它的每一任主人,都是死后才摘下戒指。”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不讲道理的戒指?这世上怎么会有闻延舟这样薄情寡义的男人?这世上又怎么会有她这样不长教训的女人?居然被同一个人骗了一次又一次。 楼藏月想起闻延舟喊她月月,喊她乖乖,那些甜言蜜语,结合眼前这个面目全非的真相,反差到了极致,使得她由衷生出一种恶心的感觉,她忍不住偏头“呕”了一声。 这一声后,反胃的感觉非但没有消减,甚至接二连三涌上来,她又接连“呕”了好几下。 商时序皱起眉,顺着她的后背:“阿月,怎么了?” 楼藏月眼神涣散着,喃喃问:“人心为什么会这么恶心?” 商时序知道,短短的几天里,她接收到的信息太多了。 从知道自己不是楼家亲生的,到接纳顾家那些恩怨,现在还知道闻延舟一直在算计她,这些对她来说,都太沉重和残酷了。 但商时序了解楼藏月,以她的性格,如果不让她知道这些真相,她不会自愿跟他离开的。 商时序蹲在她的面前:“阿月,别怕,我带你走,我们去一个没有这些事情的地方生活。” 也就在他这句话之后,一句清冽的男声陡然插入—— “商总究竟需要我说多少遍才能记住,藏月是我的妻子,你凭什么带走她?” 随着话音落下,一队人冲了进来,直接将整个聂家团团包围! 聂连意惊魂未定:“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来我家干什么?!” 那些人个个凶神恶煞,一看就知绝非善类,他们从中间分开,让出一条路。 很快有两个人走了出来。 一个是路在野,新加坡这个天气也不算暖和,但他只穿了一件背心和一条工装裤,露出的手臂肌肉线条强劲,麦色的皮肤带着野性,更衬得随后走出来的闻延舟,越发西装革履,矜贵清雅。 闻延舟的目光从商时序放在楼藏月后背的手掠过,又看向楼藏月苍白的脸,淡淡的一句:“藏月,玩够了就跟我回去。” “……” 楼藏月缓慢地看向他——玩? 回去? 他竟然觉得他们之间的欺骗、算计、利用,以及来自上一辈恩怨的家破人亡,只是“玩玩”而已?他竟然觉得她在得知所有真相后,还能跟他回去? 呵……但也难怪他这么想,当初她被他和白柚伤透了心,明明白白地提出辞职,跟他分道扬镳,他在后来好长一段时间里,仍然觉得她还会回去。 他对自己就是这么自信,不,应该说,他是对自己的本事,就是这么自信。 他对她,用过威逼,用过利诱,也打过感情牌,玩弄过甜言蜜语,每次都得逞达到目的,所以他现在才可以用一句轻描淡写的“回去”,就将那些事情翻篇。 楼藏月看着闻延舟,摇了摇头——这次,我们翻不了篇了。 第494章 跟我回去 商时序不温不火地看了桑杉一眼,桑杉拍手——他看似只带了桑杉,实际上暗处也有人,随着桑杉的掌声,又一队人飞快出现,跟闻延舟的人形成对峙。 气氛犹如一根线,瞬间拉紧到了极致。 商时序站起身,看似清瘦却也修长的身影,刚好挡在楼藏月面前:“我没记错的话,我已经告诉过闻总,阿月不会再跟你走。” 闻延舟的眼眸霎时间黑了一度:“那你就试试看。” 路在野嗤笑着走了出来:“这么说,你是觉得你的人,打得过我的人喽?” 桑杉沉默地往前一步,拉紧手上的作训手套,十指捏紧成拳头,眼神锐利。 路在野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从口袋拿出一颗泡泡糖,慢条斯理地撕开包装,吃进嘴里,还很有公德心地把糖纸塞回口袋。 “我不跟女人打。”路在野指着商时序,“我要跟你打。” 商时序的神情纹丝不动,同样没把他放在眼里。 路在野已经很久没被人无视过了,有意思地冷笑一声,率先冲上去,一个拳头又快又狠,桑杉迎上他的力道,电光火石间,两人已经飞快过了几招。 领头的动手了,双方手下自然也没作壁上观,纷纷加入混战。 路在野意外桑杉的身手居然还算不错,两人一时间难分上下,双方手下也打得有来有回,没一会儿就把聂家的花园毁得一片狼藉,聂连意的阻拦根本无效,没有人理她。 楼藏月表情麻木地看着,只觉得,正在厮杀的这两伙人,就像是在丛林中狭路相逢的两群野兽,似乎有目的,又似乎没有目的,反正碰上了,就是想要将对方置于死地。 商时序握着楼藏月的手,低声对她说:“别担心。” 闻延舟盯着他的动作,周身气场冷峻:“藏月,你忘了你妈妈还在申城吗?” “——!” 楼藏月猛地站起来,要朝着闻延舟冲过去,商时序抓住她的手臂,她目眦欲裂:“你把我妈妈怎么了!” 闻延舟的表情疏冷,楼藏月咬牙切齿:“闻延舟!你已经逼死我爸,还要逼死我妈吗?!我爸没有把账本给我们,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你还想从我们身上得到什么!” 闻延舟早就说了:“我要你跟我回去!”她到底还要跟商时序亲亲我我多久! 楼藏月怒斥:“你把我妈妈放了!” 楼母是她的要害,所以闻延舟一句话就让她的情绪崩盘,商时序安抚她:“他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你的养母,他不会对你养母做什么。” 闻延舟冰凉:“楼夫人现在已经住进ICU,能不能醒还是未知数,藏月,你确定你不跟我回去看看?” ICU…… 楼藏月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怎么会这样…… 她离开申城的时候,她妈妈明明还好好的啊……是他吗?是他对她妈妈做了什么吗? 楼藏月的眼睛通红,死死地盯着闻延舟,心脏在紧缩,疼得她身体颤抖:“闻延舟。” 他不是不知道他妈妈对她有多重要,他不是不知道的啊,但他还是这么做了,所以她对她哪有感情呢? 闻延舟一动不动地站着被她看着,她的眼神也是他从未见过的陌生,闻延舟薄唇抿紧,骤然喝道:“全都住手!” 他的人立刻收手,退回他的身边,路在野也甩了甩拳头,停了下来。 然后选择权就被闻延舟抛到了楼藏月手里:“跟不跟我走,你决定。” 第495章 是你丈夫 她决定? 这居然还能是一个选择题? 他拿她妈妈威胁她,她除了妥协难道还有别的选择? 楼藏月可笑地闭上眼,感觉脑海里一阵眩晕,她僵硬地往闻延舟的方向走出一步。 商时序握着她手臂的手往下滑,握住她的手掌,掌心相贴,两人的手都有些冰凉。 楼藏月侧头看他,两人都没有说话,但对视的眼神好像已经表达了很多。 闻延舟冷冷地看着他们“此地无声胜有声”,目光落到他们的手上,楼藏月攥紧手指,重新去看闻延舟:“是不是我跟你走,你就会放了我妈妈?” 闻延舟收回视线,嘴角抿直:“你不跟我走,还想跟谁走。” 楼藏月从商时序手里抽回自己的手,吐出口气,神色变淡,兀自朝花园外走出去。 桑杉不禁往前一步:“商总……” 商时序没有说话,目送楼藏月的背影,脸上有趋于冷漠的神色。 闻延舟也没有所谓大获全胜的得意,眼神如极昼之冰:“这笔账,我还会跟你算。” 他跟上楼藏月,经过她身边时,他抓住她的手,不由分说地将她带上车。 桑杉咬牙:“商总,我们就这么让他带走楼小姐吗?他们人多,但我们也不是打不过!” “她养母在闻延舟手里,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不管她。” 申城是闻延舟的地方,何况还有另外三家,想从他们的拘禁里救走楼母,不容易。楼母的身体还不好,磕不得碰不得,所以不能硬碰硬。 商时序意味不明,“池南也在闻延舟手里。” 而且,他刚才握楼藏月手的时候,给了她一样东西。 …… 车厢内一片寂然,楼藏月和闻延舟各坐一边,各看向一个车窗,都没有说话,像是要永远这样静默下去。 路在野从前排回头,挠了一下眉毛:“舟哥,我们现在回申城吗?” “回。” 他们来时乘坐私人飞机,回时自然也是,车子没停直接开到机场。 楼藏月下了车,径直走向飞机,闻延舟跟上来抓住她的手,她不假思索直接挣开,上了飞机,她随便进了一间房,关上门,明明白白地表达着不想看到闻延舟的态度。 闻延舟脸色沉得难看。 飞机很快启航,那会儿已经是下午两点,乘务员去给楼藏月送餐,敲门但她不开,后来路在野也去了一趟,她同样置之不理。 新加坡飞申城航程只要五个小时,但不用想也知道,楼藏月肯定是从早上到现在什么都没吃,真饿到落地,她受得了,她那个娇气的胃也受不了。 房门被第三次敲响,里面还是安安静静,然而这一次,门外的人却没有马上离开。 下一刻,门口传来钥匙转动门把的声音,楼藏月抱着双腿坐在床上,看向那扇门,是外面的人在用钥匙开门。 楼藏月快速下床,想将门抵住,然而动作慢了一步,闻延舟半个身体已经进来,他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反而将她按在墙上。 他低头:“怎么?想通过饿死自己的方式报复我?” 没有对话就还忍得住,一旦开始,楼藏月便压不住积累的怨火咄声而出:“别太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你算什么,值得我拿自己的命去报复你!” 闻延舟眉目清冷:“我是你丈夫,不然呢?” 丈夫? 楼藏月想不出他怎么有脸说出这两个字,简直滑稽,实在可笑:“结婚流程没有走完,婚姻还没有成立,我跟你没有关系!” 闻延舟将她戴戒指的手拿到她面前,让她看清楚:“你戴了我的戒指,跟我进了民政局,就是我的妻子。” 第496章 他答三个对 “……” 楼藏月咬紧牙关想要推开他,却无能为力,闻延舟压得很紧,腿腰胸,紧紧相贴,温热的体温和清雪的气息如影随形,就像夜里他拥着她睡觉的模样。 尤其是楼父跳楼后,她夜里总是失眠,他就是这样抱着她守着她陪着她,她那时候是感动的。 而现在,她只觉得他处心积虑是做戏行家,他碰她一下她都觉得难以忍受,挣扎得更加用力。 “没有领证就是没关系!” “今天之前你可不是这样认为。”闻延舟看进她的眼睛里,“又是因为商时序,你一碰到他就什么都反悔不承认,十年了,他到底哪里让你这么放不下。” 别告诉她,他现在是在吃醋。 楼藏月可笑道:“单凭他不会处心积虑算计我这一点,就比你好太多了。” 反正挣不开,楼藏月干脆不动了,仰起头看着他,一双漂亮的眼睛里蕴了浓浓的陡峭的寒意。 “你也不用口口声声强调,你是我丈夫,我是你妻子,我已经知道,你跟我结婚,是为了用我逼我爸交出账本。” 闻延舟看着她,忽而呵笑一声,讽刺道:“那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楼藏月不知道他这算不算承认,无所谓,事实不就是如此? 她也讽刺一笑:“‘可惜’我爸至死都没有把账本交给我和我妈妈,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你就算把我和我妈妈抓在手里,也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 闻延舟终究是抿紧了薄唇,反问:“我想要什么,你真的知道吗。” 楼藏月既是嘲讽他,也是自嘲自己:“我不知道,闻总的心思那么深,我能知道什么?” 闻延舟捏住她的下巴,舱室内没有开灯,两人的一切对峙都在这个半明不暗的空间里,他看不清她的脸色,她也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现在在你眼里,我就是穷凶极恶罪大恶极是吗?这些都是商时序告诉你的?你就只听他说,不听我的解释?” “你还有什么好解释?”楼藏月倒是反问,“我刚才突然想明白,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世的?又是什么时候开始设计跟我和好的?就是从我‘爽约’但你没有报复我开始吧?” 那要追溯到很久之前了。 他用人工心脏和医疗团队交换她回他身边,她最后胆大包天耍了他,离开申城,入职沈氏,走得毫不回头,当时她以为他会要了她的命,毕竟在他之前对她从来不曾留过情。 结果他非但没有,甚至在贺家的宴会上祝她前程似锦,说以后不会再欺负她…… 彼时她以为是姜苏末传授了他追人的办法,现在看,他是从那时候就知道她身份,开始设局布局循序渐进地要跟她和好,以便进行后面的事。 楼藏月问:“对不对?” 闻延舟答的是:“对。” ……很好,承认了。 楼藏月就算已经想明白,但听他亲口承认,仍会感觉身上哪个位置既疼又麻的。 呵,闻总什么时候需要别人来教他,只要是他想做的事,他就会无师自通到天赋异禀,区区追人这种小儿科的事,他还不是手到擒来? 她咽了一下喉咙,接着再说:“早从你第一次送我回奉贤镇,你就跟我爸见过面了吧?就跟我爸讨过账本了吧?” 楼父跳楼后,楼藏月问过闻延舟,他跟她爸有什么交集?他说没有,他们总共只见了三次面。 那时候她陷在失去爸爸浑浑噩噩里,没有多想,现在回忆才觉得不对——三次?哪三次?他不是只在她带他回去见家长的时候,见过那一次吗?另外两次是什么时候? 思来想去,她只能想到是元旦他送她回奉贤镇,他就背着她跟楼父见过一次了,所以楼父才会从那时候开始行为反常,早出晚归,抽烟酗酒——换成谁时隔多年又被昔日仇家找上门,心理压力都会大。 楼藏月问:“对不对?” 闻延舟同样说:“对。” “……包括你跟柳厌,也没有我以为那么‘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因为你很清楚他追我就是为了账本,除夕夜我爸被柳厌挟持到别墅,你当时也在场,这就是你跟我爸的第三次见面,对不对?” 闻延舟的声音从喉咙里滚出来:“对。” 对,对,对! 都对! 楼藏月一瞬间怒从心起火冒三丈,猛地推开他的胸膛:“那你还有什么好解释?!” 第497章 恭喜闻总了 闻延舟没被推开反而将她压得更紧:“我用些手段追我喜欢的人有什么错?不是你说的,你可以接受成年人之间一些算计吗?怎么当初的沈素钦可以,现在的我就不行?” 楼藏月怎么都没想到他能拿这个当理由! “你少偷换概念!这是同一种事情吗?” “怎么不是?”闻延舟下颌的线条清晰又冷硬,“而且你那天不是还说了,戴上戒指之前的事你已经一笔勾销,那不就属于一笔勾销的范围?” “…………” 楼藏月生平第一次被人气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好一个“追我喜欢的人”,好一个“不是一笔勾销了”,他怎么能理直气壮到这个地步! 隐藏本性假装从良是为了追到她,施加压力操控舆论是为了追到她,逼迫她爸挟持她妈是为了追到她,都是因为喜欢她所以用了点“小心机”,就算做得有点过了但出发点是因为“我喜欢你”,她就算生气可也是她说的戴上戒指之前的事情一笔勾销,所以她现在也不能再追究他! 楼藏月将他胸口的衣服抓得很紧,都说肠胃是情绪器官,她被他气得要疯的同时就感觉腹部一阵抽疼。 他让她吃了哑巴亏还反驳不了,不愧是他啊闻总,她尽全力挣开他:“……放开我!闻延舟!放开!” 闻延舟看她的脸色不太好,觉得她是饿得胃病犯了,抓着她的手腕,将她强行拽出舱室:“吃饭。” 楼藏月另一只手抓住门框,两人拉扯间撞到门板,砰的一声动静挺大,在客厅的路在野都听到了,他立刻起身走了过来,就看到两人在门口对峙。 楼藏月紧紧地看着闻延舟,几秒后,吐出一口气,逼迫自己从盛怒的状态下冷静,就问:“是不是我帮你找到那个账本,你就会放我跟我妈妈离开?” 从见面到现在,她提了多少次账本,提了多少次要离开,闻延舟回视她的目光:“你就没有别的想跟我说的?” 楼藏月可笑地反问:“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 “当然有。” 闻延舟平静道,“我已经忙完年初这个阶段,接下来比较空,可以把我们的婚礼提上议程,正好你已经从沈氏辞职,办完婚礼也可以专心备孕,上次赫然跟我提议要个孩子,我现在觉得不错。” 楼藏月听他说的这些话,错愕之余,更觉得震撼,脱口而出:“你疯了吗?!” 她跟他办婚礼? 她跟他要孩子?? “做你的春秋大梦!” 楼藏月用力挣开他的手。 闻延舟被她甩开一次,又很快重新抓住,他握得很紧,无论如何不会放开那种紧:“不着急,这个等我们回家再慢慢商量。现在,先吃饭。” “我跟你没有家!” 楼藏月毫不犹豫地决然否定他们之间的一切,恨不得时间倒退回四年前的雨夜,她不曾上他的车,他们不曾有这些年的恩怨纠葛。 “随便你怎么强词夺理,民政局没有盖章我们就没有结婚,我不会跟你办婚礼,也不可能跟你要孩子!” 想到以他的权势和地位,凭空“变”出两本结婚证也不是不可能,楼藏月紧接着一句,“你要是敢逼我,我可以死给你看。” 闻延舟的目光在一瞬间变得极沉,抓着楼藏月的手也加紧:“动不动就寻死觅活,楼秘书什么时候也学会那些蠢女人的蠢把戏?” “我本来就很蠢,我要是不蠢,也不会因为聂连意说的一段故事就真信了你从高中就喜欢我,连夜从西城赶回申城,在杂物堆里找了一个晚上的情书,又因为你一句‘却看到了你的模样’就感动得跑去镇子口等你!” 说到最后一个字,楼藏月突然用力一下甩开他的手! 闻延舟这次没再去抓她,楼藏月呼吸因为情绪激动而急促,讥诮地勾起唇,眼睛却微微泛红,“闻延舟,看到我被你的‘爱’蒙蔽双眼,对你言听计从,你难道没在心里笑过我蠢?” 原本以为喜新厌旧和移情别恋已经是他们之间最难看的结局,没想到复合后的虚情假意和利用欺骗才是真的杀人诛心。 “不过我死了,你更可以向另外三家交差,顾家人终于死绝了,不会再有任何隐患能威胁到你们的地位,恭喜闻总高枕无忧了!” 第498章 因为喜欢你 闻延舟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后,他脸色瞬间难看:“你就这么……”但话没说完,肺腔突然涌起一股闷气,激荡得他猛地咳嗽起来。 中医说怒伤肝,忧伤肺,闻延舟就是被楼藏月气到了。 路在野看这个场面越来越极端,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舟哥,机长有事找你,你要不过去看看?” 闻延舟咳得清俊的脸上也浮现出虚白,衬得眼眸极黑,紧紧地看着楼藏月。 片刻后他才缓过来,哑声说:“你最好是好好活着,你要死了,你妈妈怎么办?让她跟你一起死?还有你姐,你小侄女,你不是很喜欢你小侄女?每次出门都不忘给她带礼物,你要是不在了,我们就只能找她们。” 很好。 很好。 楼藏月扯了一下嘴角,无话可说,也不想说了,转身回舱室,用力关上门。 闻延舟抿紧了嘴唇,没有再去开门……呵,她现在甚至觉得他希望她死了,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 他按着隐隐作痛的肋骨离开,经过路在野身边时,丢下一句:“把吃的送进去给她。” …… 楼藏月说那些话,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她跌坐在沙发上,缓了好一会儿,腹部才没那么疼。 她抱着双腿蜷起来,只觉得,筋疲力竭。 但过了会儿,她又开始担心,他们撕破脸到这个地步,闻延舟还肯让她去医院看她妈妈吗? 这时,舱门再次被打开,她冷冷抬起头,门外是路在野。 楼藏月同样没有好脸色,路在野无所谓地痞笑,示意手里的餐盘:“真的不吃点?你下飞机后不是还要去医院看你妈?你要是饿坏了,谁照顾你妈?” 这句话戳中楼藏月的软肋,她顿了三秒,收回目光,路在野就当她这个反应是愿意吃饭了,笑了笑,走进去,将餐盘放在桌子上,依次摆开。 半碗米饭,一碟麻婆豆腐,一碟红烧排骨,一碟白灼菜心。 路在野将筷子递给她,声音轻了些:“飞机上没什么好东西,你将就吃。” 楼藏月只是为了填饱肚子,什么菜色并不关心,接过筷子,端起碗,心头就一动——是瓷碗? 她眼眸转了转,夹起东西,往嘴里送,吃了两三口,发现路在野还倚着墙看她,眼神意味不明的。 她没情绪:“怎么?想替你舟哥教训我一顿?” “你是挺不识好歹。”路在野双手抱胸,半笑不笑的,“舟哥做这些还不是因为喜欢你,之前那些白柚,沈妙妙,还有聂连意,都是假的,他身边只有你一个,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这话说得,好像闻延舟能喜欢她,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楼藏月懒得回他的话,继续吃东西。 路在野像是随口问问:“那个姓商的,真的是你的初恋?十年来你对他一直念念不忘?不忘什么?长得比较好看?” 楼藏月还是没说话,路在野平时对她就没有很客气,她不搭理他,他就上手推她的肩膀:“跟你说话呢。” 也就这么轻轻一推,不曾想楼藏月手里端着的碗就砸在地上碎了。 路在野愣了一下,楼藏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既然不想让我吃,那你送来干什么?” 路在野蹭了一下鼻尖:“我又不是故意的,我重新给你拿一份呗。” “用不着,吃不下了。”楼藏月放下筷子,弯腰去捡地上的碎片。 路在野立刻拉她的手:“我让人拿工具来收拾,你别伤到了。” 楼藏月也没有非要收拾,躲开他的手,继续抱着自己双腿在沙发上发呆。 路在野扫了一眼地上的碎片,眼底掠过什么,又去看神色冷淡的楼藏月。 舌尖抵住腮帮,最后什么都没说,喊了人进来收拾好。 第499章 要闻总的命 五个小时后,飞机在申城降落,何清带着车队来机场接他们。 楼藏月径直走向其中一辆车,要坐在前排,彻底断了跟闻延舟同处一个空间的可能。 但刚打开车门,还没上去,就被闻延舟直接拽到后座,她挣扎不了,上了车就把头扭开。 何清小心地问:“闻总,我们回东海岸吗?” 闻延舟:“回。” 楼藏月立刻驳斥:“我要去医院看我妈妈。” 闻延舟淡淡:“她现在在ICU你进不去,看了你能如何?我不会同意你在医院给她陪床。” “我陪不陪是我的事,你管得着吗?” “那你就试试我管不管得着。”闻延舟直接一句话,“回东海岸。” 楼藏月拔高音量:“去医院!” 司机自然是听闻延舟的话,导航设置了东海岸,楼藏月梗着声:“那就放我下来,我自己去医院。” 司机看了一眼后视镜,闻延舟眉眼清漠,他便匀速行驶,没有停下,把楼藏月的话当空气,楼藏月既憋屈又火大,突然直接站起来,去抢前排的司机方向盘:“停车!” 司机猝不及防,车子在马路上摇摆了一下,万幸那会儿周围没有车,有惊无险,闻延舟一把将她拽回来:“你不要命了吗!” 楼藏月甩开他的手的下一秒,手上突然多了一块碎瓷片,快准稳地抵上闻延舟的脖子! 何清吓了一跳:“闻总——少夫人!你不要乱来!” 闻延舟垂眸看着这块碎瓷片,是没想到他们之间竟然会到这一步,又缓慢地抬眼去看楼藏月。 楼藏月握着瓷片的手在颤抖,一字一字道:“我要去医院!” 闻延舟问的是:“你哪来的瓷片?” 他好像一点都不担心这块抵着他动脉的凶器随时会要他的命,神色无波,语气无澜。 而他越冷静楼藏月就越浮躁,不禁加重手上的力道,尖锐的瓷角立刻刺穿他那层薄薄的皮肤,有血渗出! 何清看得胆战心惊:“少夫人!您要闻总的命吗!” 楼藏月喝道:“你还要我重复几遍?” 闻延舟嘴角一哂,直接去抓她的手! 楼藏月一惊,立刻用力,尖角深入皮肤,更多的血渗出,她本来是想吓退他,结果闻延舟根本不怕,一把握紧瓷片,血即刻就从他手心流出来! 楼藏月万万没想到他会这样:“你!” “想要干什么就好好说,用不着拿这种东西吓唬我。去中心医院。”闻延舟道,“你只能看她一眼,然后跟我回家。” 他抢过瓷片,直接丢进车门片的置物槽里,而他手心的血还在流,楼藏月白着脸看着,才发现他无名指上的戒指。 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戴上的,但看得出来跟她那一枚是情侣款,只是现在已经被鲜血染红。 “……”楼藏月如鲠在喉,别开头不看。 何清立刻找到便携药箱,从里面取了绷带递给他:“闻总!您先包扎一下,等到医院再处理!” 闻延舟接过,随手捆了几圈,又抽了一张湿纸巾,却不是要擦自己的手,而是抓起楼藏月的手,擦去她指缝里他的血。 他低声说:“是飞机餐盘的瓷片?也不怕伤到自己。” 他这会儿的语气好像是真的担心她。 好像脖子和手心都被戳出血口子的人是她。 “……”虚情假意。 楼藏月用力想抽回自己的手,但闻延舟没放,直到擦干净。 第500章 女人恋爱脑 车子很快开到中心医院门口,楼藏月下了车就要走,却被紧跟着从她那边车门下来的闻延舟拉住。 “闻延舟!”楼藏月想挣开,闻延舟淡然道:“想去看你妈就配合我。” 配合什么?楼藏月皱眉,闻延舟没再解释,就是牵着她的手进医院,一直都没放开。 在他们走上台阶,一辆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的轿车,也在门口缓缓停下,后排的车窗落下,露出柳厌和吴慈生的脸。 他们不约而同地侧头,看着两人走在一起背影,直到他们进入医院,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 “闻总居然真把楼秘书带回来了。”柳厌哼笑,“还以为楼秘书跟商时序一走了之了……不是说商时序是她的初恋?这是旧爱不如新欢,觉得还是闻总更好?” 吴慈生手里把玩着一串佛珠,淡淡道:“她是为了她妈回来的,所以,一下飞机就直接来医院了。” “也不一定,你不了解楼秘书,我当初追她别提多用心了,她愣是没给我一个好脸色,这姑娘特别冷静清醒,她能跟闻延舟走到结婚那一步,说明是真爱上。” 吴慈生当然听得出他的言外之意:“你这话的意思是,她会为了闻延舟,放弃替楼贺、顾四海以及整个顾家翻案复仇的想法?” 柳厌面不改色:“也不是不可能,越聪明的女人,恋爱脑起来就越离谱。” 吴慈生解开安全带,表情平静:“我觉得你恋爱脑起来也很离谱。” 说这些,不就是怕他对楼藏月斩草除根,所以用恋爱脑降低楼藏月的“危害性”。 吴慈生推开车门下车,“我自己去看看。” 他进了医院,去了ICU所在的楼层,当然,没有露面。 他看到楼藏月站在玻璃窗前,看里面一动不动的楼母,肩膀一耸一耸似乎在抽泣;而闻延舟站在她身后,搂着她的肩膀安慰她,楼藏月没有推开或者抗拒他的意思。 吴慈生眯了下眼,又看到闻延舟从口袋拿出手帕,帮楼藏月擦眼泪。 他轻声道:“医生说这是那次缺氧的后遗症之一,已经在治了,还是有醒来的可能……敢躲我现在就带你回东海岸。” 最后那句闻延舟压得很低,只有楼藏月能听到。 楼藏月生硬地停下扭开的头,任由他擦着泪,倔强地瞪着闻延舟,闻延舟则瞥了眼玻璃,上面倒映出吴慈生转身离开的身影。 他的神色也有些冷冷。 升降电梯前太多人,吴慈生懒得等,便乘扶手电梯一层层绕下楼。 他在权衡楼藏月跟闻延舟的关系……从他们四家上次开的那个视频会议的情况看,闻延舟并不赞同对楼藏月斩草除根。 以闻延舟的地位,能不得罪,最好还是不得罪,如果楼藏月可以当一辈子的闻太太,和闻延舟成为利益共同体,放她一马,也不是不行。 但就怕楼藏月只是表面安分,心里还想着替顾四海翻案,那就是个巨大的隐患了……嗯? 吴慈生一层层绕到二楼,视线里突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眼睛一眯,立刻跟了上去。 二楼是妇产科,女人时间掐得很准,没等一会儿,就听到扩音器喊她名字:“请028号,黎星若,到A01室就诊。” 黎星若起身走了进去,女医生问:“哪里不舒服呢?” 黎星若低声:“我妊娠六周看,这两天感觉肚子热热的,还有点儿疼,我想问有没有大碍?” 医生:“疼吗?见红吗?” “不那么疼,没有见红。” 医生又问:“平时工作忙吗?熬夜吗?最近心情怎么样?” “没有熬夜,但确实挺忙的,心情……”黎星若抿唇,“心情不太好,跟我丈夫吵架了。” 第501章 不养他的种 医生明白地点头:“一般不见红是没有大碍的,躺倒床上,我用B超看看吧。” “好。” 黎星若起身躺到病床上,掀起衣服,冰凉的探头在她尚且平坦的腹部移动,她看着雪白的天花板,攥紧了衣角。 自从半个月前的酒店事件后,她跟叶赫然已经彻底闹掰了,他觉得她跟吴慈生复合开房,她也懒得解释——他还跟嫩模海钓过夜,出轨的明明是他。 她知道叶赫然肯定不会同意离婚,毕竟他还图她那笔遗产,所以直接向法院提诉讼离婚。 她可以对叶赫然的别有所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她不可能忍受自己的丈夫出轨。 只是这个孩子,来得意外突然,她还不知道要不要留下…… 医生收回探头,抽了几张纸给她:“没什么大碍,胎儿发育很健康,你调整一下工作时间,也调整一下心情,孕妇最重要的就是休息够,营养充足,心情也保持舒服。” 黎星若擦去腹部的凝胶:“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她整理好了衣服走出诊室,手不自觉地放到腹部,心底刚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念头,面前就突然出现一个人。 她差点撞上,及时停住脚步,抬头一看,是面色阴郁的吴慈生。 黎星若一顿,有点意外会在这里看到他,但看到就看到,她也没兴趣停下来寒暄,直接绕过他就走。 吴慈生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黎星若毫不犹豫甩开,吴慈生猜到她这个动作,所以抓紧了她的手腕,直接将她拽到角落。 黎星若还是找到机会挣开他的是手,跟他拉开一米距离,她冷着脸说:“吴律师越来越刑了,上次是居酒屋下药迷晕,这次是公共场合绑架?别碰我!” 吴慈生刚才都听到了:“你怀孕了?” “与你何干?”黎星若反问。 吴慈生平时算得上成熟斯文的面容,这会儿阴郁危险:“叶赫然的?你要生下来?你们不是在走离婚流程了?” “所以呢?我跟叶赫然离婚,和我怀没怀孕,生没生孩子,有什么关联?我是不能自己生下孩子,还是不能自己抚养孩子?”黎星若自从上次被他下药后,心里就对他厌恶至极。 根本不想跟他多话,她绕开他就走。 吴慈生说:“我不养叶赫然的种。” 黎星若原本已经走开,但听到这句话,实在觉得可笑,转身看他:“妄想症应该也属于精神病科,在四楼,自己去。” 她说过跟叶赫然离婚后要跟他复合吗?他在幻想什么东西? 她连叶赫然出轨都不能忍,他凭什么认为她能忍他的出轨? 如果能忍受,当初也不会忍痛挖去这块七年的“腐肉”。 黎星若大步离开,完全不管吴慈生在她背后危险的眼神。 黎星若下到一楼,忽然注意到前面有一个男人横抱着一个女人,意外地挑眉,旋即喊:“藏月。” …… 楼藏月看到陷入深度昏迷,不知何时能醒的楼母,想留下照顾,但闻延舟早就说了,他不允许。 所以不顾她的反抗和挣扎,直接将她打横抱起。 楼藏月像一尾被捕上岸的鱼,不断挣扎,闻延舟低头看她,一句:“再动,我就断你妈的药。” 楼藏月身体一僵,旋即怒上心头:“你!” 黎星若的声音在这个时候插入:“藏月。” 楼藏月立刻扭头,眼底迸出得救的惊喜:“星若,我……” 闻延舟收紧手臂,低声道:“想想你妈。” “……” 楼藏月硬生生将未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对黎星若提起一个勉强的笑,“星若,你怎么会来医院?”想起她怀孕,“身体不舒服?” “我没什么。”黎星若不是没有感觉到他们之间气氛奇怪,“我这几天给你发信息,你怎么没回?” “手机坏了。”楼藏月干巴巴地说,闻延舟轻描淡写地看了她一眼,对黎星若点了下头:“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他就抱着楼藏月大步走出医院,黎星若站在一楼大厅看他们,下楼的吴慈生啧在楼梯看他们和黎星若。 医院门口车上,柳厌也在看,三人都是各怀心思。 第502章 仗着心里有你 楼藏月被闻延舟抱着放进车里,她抬手抓紧他的衣领,不让他出去,盯着他的眼睛问:“闻延舟,我妈妈为什么会突然陷入昏迷?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她离开申城前,楼母明明是好好的,才几天,怎么就这样了? 闻延舟保持着弯腰的姿势,垂眸看着楼藏月,又微微侧头,从后座的玻璃看出去,看到那辆轿车正不动声色地接近。 楼藏月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楼母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喉咙哽咽,呼吸困难:“你是不是吓唬她了?” 闻延舟没有回答,楼藏月每次涉及楼母的事就冷静不下来,一把扯住他的衣领,“闻延舟!我们现在就把话说清楚,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你要账本,还是要我跟我妈妈的命?” 闻延舟被她拽得,目光移回她愠怒的脸上,突然说:“我两种都不想要,就想要你乖乖留在我身边。” 楼藏月仰起头要说他“做梦”,不曾想闻延舟突然托住她的后脑勺,毫无征兆地低下头,直取她的唇! “——唔!” 清冽的清雪气息以最亲密的方式传递过来,楼藏月立刻推开他,“闻延……唔!” 闻延舟再次堵住她唇齿的同时,抓住她抗拒的手,放到自己的脖子上,看着就像是她勾着他,不让他走,主动去吻她。 “……”楼藏月被他的无耻行径气到,竭尽全力想推开他,然而她的后脑勺被他紧紧按着,她根本没有空间可以挣扎。 他舌尖撬开她干燥的唇,又撬开她洁白的齿,肆无忌惮地侵入她的空间,扫荡,吸吮,吞没,纠缠。 一人在车内,一人还在车外,一坐一站,一仰头一弯腰,旁观者视角里就是两人情深意浓,难舍难分。 那辆轿车从他们面前径直开过去。 闻延舟顿了一下,楼藏月感觉到他的力道减轻,找到机会一把推开他,然后不假思索地抬手,往他脸上甩去一个耳光! 闻延舟眼疾手快接住她的手腕,眉眼晦暗:“你是我妻子,我亲你一下,你还委屈上了?” 楼藏月胸口剧烈起伏,是被气的,但脸上白里透红,嘴唇水光潋滟,确实好看。 闻延舟刚才做戏给跟踪的人看,心思不在这上面,而现在,他凸起的喉结滚了两下,又想低头去吻她。 楼藏月咬住后牙:“你要是想让我死给你看,你就继续。” 闻延舟蓦地冷笑:“你除了用死威胁我,还有什么招数?” 楼藏月嘴角一扯:“招数在精不在多,你不是也总用我妈妈要挟我?我什么都是跟闻总学的,这个当然也要好好学。” 闻延舟捏住她的下巴,拇指的指腹擦过她的唇下:“我用你妈妈要挟你,是因为知道你在乎你妈妈。你用自己要挟我,也是因为知道,我在乎你。” 楼藏月眼睫像蝴蝶的翅膀,煽动了一下。 “你不觉得自己很矛盾么?一边说我不喜欢你,对你都是算计都是利用;一边仗着我心里有你肆意妄为。” 闻延舟拎着她去看他脖子的伤口,“单凭你扎的这一下,如果我心里没你,你猜,你现在会是什么下场?” 第503章 我们回到从前 闻延舟脖子上的伤口没有处理,血将他黑色的衬衫领口染成更深的颜色,血也凝成了血痂,贴着白皙的皮肤,分外刺眼。 楼藏月抿住了唇。 她当然知道,申城闻家的独生子,身份地位摆在那儿,从小到大,恐怕连摔个跟头破个皮都不曾有过,她让他见血,别说是碧云和闻家,他身边那些人,比如跟在后面的路在野,就第一个不答应了。 ……不对。 他还是受过几次伤的。 一次是在荒野林,他抱着她来不及躲避,被村民的木棍打中后背;一次是视察村庄,他被周望的手下刺伤腹部,还好她及时甩开那个手下,才没让他中第二刀。 真巧,两次都跟她有关系。 楼藏月没有说话,闻延舟顺势将她按进怀里,让她的下巴搁在自己肩上。 他放轻了声音,这样已经算是在哄她:“乖乖,我们就当没这些事,你忘了这些事,我们像原来那样,好好过日子。” 楼藏月过了几秒,在他肩上说:“好。” 闻延舟微微侧头看她,探究着她的神色,她真的答应了? 楼藏月说:“我今晚要在医院守着我妈妈,你自己回家。” 闻延舟手掌顺了顺她的后背:“坐了这么久的飞机,你不累吗?今天先跟我回家,改天我再陪你来看妈,放心,医生会看护好她。” 楼藏月推开他的怀抱:“我不累,我今天就要在医院守着我妈妈。” 这次轮到闻延舟没说话,楼藏月眼底浮现淡淡的讥诮:“不准?” 她笑,“你不是说要像原来那样过日子吗?以前我为我妈妈守床,你不会不同意,还会给我送躺椅,送鲜花,送一日三餐,更不会限制我的行动自由,最多就是给我发信息,打电话,现在为什么不准了?” 她靠在车门上,嘲弄的意味更深,“说要回到以前,却是你先不愿意回到从前。” “我如果让你留在医院陪你妈,恐怕不用到明天,你就会带着你妈从申城消失,你现在有商时序,也不是那么需要我的医疗团队,你心里想什么,你以为我会不知道?”闻延舟淡淡的。 楼藏月没有笑意地勾勾唇角:“是啊,我们都心知肚明对方打什么主意,所以说什么回到以前呢,闻总那话,真是很可笑。” 就好比一张白纸,滴上了墨水,又揉成一团,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恢复平整和洁白的模样。 世上没有时光机,也没有后悔药,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承担后果和代价。 “而且我拿自己要挟你,不是在赌我在你心里的份量,而是在赌账本在你心里的份量。”楼藏月的话像钝刀子,一下一下剌过他皮肉,“我爸死了,我妈暂时醒不过来,我是你目前唯一的线索,你当然要我活着,否则你上哪儿找账本?” 闻延舟只感觉肺腔里又有郁气在翻云覆雨,他忍着差点要咳出来的冲动,抿紧了唇,但憋气的后果,就是胸口肋骨疼起来。 砰——! 的一声。 闻延舟坐上车,同时甩上车门,周身气场如同极北之地雪山之巅:“回东海岸。” 第504章 就是恨屋及乌 司机和何清一直在前排,但他们已经练就,在闻延舟不需要他们的时候,就让自己的存在感低到几乎不存在的本事。 闻延舟一声令下,司机立刻启动车辆。 闻延舟冷声再道:“让赵钿带人去东海岸,我们到家之前,家里所有刀具、瓷器、尖锐物品等等可以用来伤人和自伤的东西,都替换或者处理掉,别伤着我们少夫人。” 何清低声:“是。” 楼藏月知道他是在防着自己,但她又能如何呢?只能随便。 …… 他们的车子径直开向东海岸,柳厌那辆车则停在路边:“你跟进医院,有没有看到什么?” 吴慈生没说话就是没有,柳厌都困了,打了个哈欠,懒懒地问:“你刚才也看到了,在车里接吻呢,他们感情就是很好,现在应该是一起回家了,不信我们继续跟?” 吴慈生转动手里的佛珠:“不用了。” 柳厌随意摊手:“顾四海虽然是楼秘书的亲生父亲,但她压根不认识他,四舍五入就是陌生人,怎么说呢,换做我是楼秘书,我也不会对顾四海产生什么情绪波动。” “而闻延舟是她爱了那么多年的人,我觉得,她站在闻延舟那边的可能性更大。” 吴慈生在思考,柳厌又说,“选顾四海,那就是一条荆棘丛生,一不小心还可能丢了命的路;选闻延舟,那就是闻家的少夫人,碧云的总裁夫人,傻子也知道怎么选啊。” 吴慈生抬起眼:“你就这么喜欢她?一直替她说话,之前你不是很积极地要找到账本吗?” “这是两码事儿。” 柳厌大喇喇地坐着,“账本呢,一定要找到,楼秘书好歹是我有过好感的女人,我这人比较怜香惜玉,就是觉得没必要走到最后那一步。” “怜香惜玉,可不一定有好结果。”吴慈生将佛珠戴在自己手腕,晶莹的玉石在他手上却好似一条剧毒的蛇,缠绕在他的手上,蓄势待发地要射出去,咬死人。 柳厌眯起眼睛:“你从医院出来,情绪就不太对,你在医院里遇到熟人了?” 他们这四家,各自间关系也很微妙。 吴慈生跟柳厌关系好,柳厌跟沈徊钦关系好,沈徊钦跟闻延舟关系好,这里的“关系好”,自然不是闻延舟与岫钰、叶赫然的那种好,而是因为各种利益捆绑,走得比较近的好。 “确实遇到了熟人,还知道了一件不太高兴的事。”吴慈生示意司机解锁车门,自己下车,“今天先这样吧。” 柳厌挑眉,做了个“拜~”的手势,就让司机开车走了。 吴慈生独自走在路上,一边思考楼藏月,一边思考黎星若。 他既觉得楼藏月的存在是不稳定因素,又觉得黎星若肚子里那个孩子实在碍眼,尤其是知道黎星若怀孕后,他感觉自己似乎更想除掉楼藏月。 沈徊钦说得对,他就是恨屋及乌。 他越看叶赫然不顺眼,就越看闻延舟不顺眼,就越看楼藏月不顺眼。 他手里捻着佛珠,心底却满是阴郁的戾气,突然,前面停在树下的一辆车,打了两下双闪灯,分明是在暗示他上车说话。 吴慈生脚步一顿,心思转动,车上是谁? 第505章 对你一见钟情 吴慈生走了过去,司机下车,打开后座车门,客客气气道:“吴律师应该还没有吃晚饭吧?我家夫人在东观楼定了一桌正宗的宋城菜,想请吴律师赏脸。” 吴慈生便问:“你家夫人,怎么称呼?” 司机道:“我家夫人,夫家姓闻。” 哦?闻夫人,这倒有意思了。 吴慈生转着佛珠,然后弯腰上了车。 …… 楼藏月被闻延舟带去了东海岸。 一进门,放眼看去,整个家“安全”得能收录进教科书,一件瓷器都没有,连插花的花瓶都是用塑料。 楼藏月嘴角一哂:“接下来是不是把我关在这里,不让我出去?” 闻延舟脱了外套,佣人沉默地上前接过,他道:“闻太太说哪里的话,我怎么会软禁你,只是你这段时间太辛苦,需要休息,先在家歇歇。” 事到如今楼藏月还能怎么样呢,点头:“好,我休息。” 她径直上楼去了客卧,砰的一下大力甩上了房门。 整栋房子都跟着震了震,闻延舟眼皮连抬一下都没有,解着衬衫袖子的纽扣,淡淡道:“别的地方没长,脾气倒长了不少。” 楼藏月侧躺在床上,身子蜷缩起来,本来以为会睡不着,但她这两天就是很嗜睡,时间走过凌晨一点,她的困意就翻天覆地得涌上来。 才刚阖上眼皮,她就感觉腰被人从后搂住,熟悉的清雪气息袭来,她的倦意瞬间烟消云散,曲起手肘,用力往后一撞:“放开!” 闻延舟早就料到,大掌接住她:“闻太太要休息,闻先生也要休息。”嗓音又低沉一点,“谁教你乱撞,这是肾,撞坏了,你下半辈子怎么办?” 办他个鬼!楼藏月用力掰开他的手:“你回你的主卧!” 闻延舟反而收紧手臂,胸膛贴紧她的后背,两人的体温在被子下互相传递,他懒懒道:“整个房子都是我的,我想睡哪里就睡哪里。” “……”楼藏月憋屈至极,不再试图掰开他的手,而是身子往下一缩,先要从他的手臂钢圈里逃走。 结果闻延舟直接翻身,凌驾在她身上:“你在我家里,我让你睡哪里你就要睡哪里。” 楼藏月推不开他,也骂不赢他,大半夜被他逼得胸口剧烈起伏,眼睛在黑暗里死死瞪着他。 闻延舟垂眸:“商时序怎么跟你说我的?机关算尽?薄情寡义?处心积虑,还是狼子野心?” 楼藏月咄声:“哪一句冤枉你了?” “哪一句都冤枉我。”闻延舟意味不明,“我明明是对你知慕少艾,一见钟情,暗恋成真,情深几许。” 楼藏月短促地冷笑了两声。 “你不相信?”闻延舟翻身下去,重新将她抱紧,在她的发间吁了口气,就好像抱到她了,他那颗心才安下去。 “不信就不信,总之你已经是我的妻子,闭上眼睡觉,闻先生休息不好的话,明天就没办法带你去医院看望岳母了。” 因为他这句话,加上本就挣扎不了,楼藏月才忍着没再动,强迫自己闭上眼。 但她一晚上都处在半梦半醒间,直到天亮才真正睡去。 但楼下传来什么动静,她就从睡梦中猛地惊醒,立刻起床下楼。 闻延舟坐在餐桌前吃早餐,她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问:“我什么时候能去医院看我妈妈?” 闻延舟没看她:“她今天跟昨天一样,数据都没有波动,看不看都是那样子,不用去。” 意思就是他没打算让她去医院? 楼藏月气急怒极,随手抓起身边一个水杯就砸过去:“你骗我!” 闻延舟轻而易举躲开,抬头看她,清冷的眉目优越:“我昨晚没睡好,你跟毛毛虫似的,在我怀里动个不停,你都没感觉到,我被你蹭出反应了?” 第506章 她这么闹挺新鲜 楼藏月愣了一下。 意识到他说了什么东西,恼羞成怒,干脆抓起身边所有能抓起来的东西狠狠砸过去:“闻延舟!” 闻延舟并没有完全躲开,被纸巾盒砸到肩膀,纸巾盒又掉到地上,他弯腰捡起来,顺便抽了一张擦拭嘴角,起身走到她面前,佣人拿来他的外套。 他揉揉她的头发,楼藏月直接躲开,他也不在意,穿上外套说:“乖乖,在家等我。” 楼藏月冷冷地看着他。 闻延舟转身出门,然后就把门锁了,听着那“嘀——”的一声,楼藏月闭上眼睛,干脆把剩下的东西也砸了。 她平时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但她胸口压着一股气,不发泄出来,她能把自己气死。 佣人要收拾,她也撂话:“不许收拾!” 几个佣人面面相觑,楼藏月一边上楼一边把途径的东西都砸了,好好的申城第一豪宅东海岸,一大早就变成一片狼藉。 闻延舟在手机监控看到了,反而觉得她这么闹,挺新鲜的,楼秘书可是最冷静的人。 他勾了勾唇,下楼,上车,吩咐何清:“佣人做饭味道一般,你交代西宫,准时送餐上门,再招几个厨师到家里。” 何清明白:“好的。” 车子开到碧云,路在野也刚好到了。 他开的是重机车,这个牌子这个配置,全球也就这么几辆,落地价就等于申城的一套房。 黑金的车身线条流畅,庞大的车型张扬傲慢,犹如一头野性未驯的猎豹,停在闻延舟的库里南身边也毫不逊色。 路在野摘掉头盔,甩了甩头发,浅棕色的发丝在阳光下,像金子似的发着光,他喊了一声:“舟哥。” 闻延舟下车看了他一眼,他穿着皮衣皮裤,衬得手长腿长,眉眼皆是野性,倒是跟这种重机车很般配。 “嗯。”闻延舟点头,往里走,路在野随手把车钥匙丢给泊车员:“谢了。” 然而泊车员不会开他的这种车,又推不动,最后是几个人一起扶着才将它送到停车场,简直欲哭无泪。 路在野跟在闻延舟身后,一起进了电梯,他摘掉手套,然后说:“商时序没什么动静,就是回他那艘船上,船还靠在新加坡港口,没有启航。” 闻延舟淡淡的:“嗯。” 电梯到达楼层,两人又一起往外走,进入闻延舟的办公室,路在野一口京腔听着随意:“那个楼秘书,她怎么样了?” 玻璃门在他们身后关上,闻延舟突然转身,一手拎住路在野的领口,直接将他掼在墙上! 路在野猝不及防,错愕:“舟哥!” 闻延舟哪怕是穿着西装,看着“斯文”,但在一身劲装路在野的面前,气场仍是压得他死死,他盯着路在野的眼睛,冷冷地问:“她打碎了碗,偷藏了瓷片,你知道吗?” 路在野愣了一下。 而后立马解释:“我当时就让人收拾了,她还藏了一块?我不知道,她用瓷片做什么了?” 他看到闻延舟手上包扎的绷带,“舟哥,你被她伤到了?严重吗?她怎么敢对你动手?!” 几秒后,闻延舟放开了他。 路在野最不可能背叛他的。 当年他被人打得奄奄一息,是闻延舟救了他,还替他料理了那些人,他能走到今天“路爷”的位置,闻延舟就是他的恩人,他也一直最听他的话。 闻延舟拍了一下他的领子:“小伤。不过那么大块瓷片,你没有看到,我也很意外。” 路在野眉头拧紧:“我没盯着她看,确实是我大意了。” 闻延舟走回办公桌:“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路在野应了:“舟哥你说。” “带人去奉贤镇楼家搜搜看,但我猜账本应该不在楼家,再去她大姐楼藏雪家,还有她之前跟人合租的小公寓搜搜。”闻延舟坐在办公椅上,翘起了二郎腿。 路在野说:“好。” 闻延舟支起一只手,撑着下巴,眉目沉思:“楼家有三个女儿,还有一个叫楼藏……心吧,三年前跟人私奔,你再查一下她现在在哪里。” “成,我现在去办。” 第507章 你不如换个筹码 路在野说走就走,下楼到门口,喊泊车员去把他的车开来。 等待的时间里,他忽然回头看了碧云的招牌一眼,想起的是那天楼藏月打碎碗,他其实一眼就看出少了一块瓷片,只是…… 他舌尖抵住腮帮,利落的眉骨和狭长的眼型,其实很耀眼。 几个泊车员费劲地把他的重机车推过来,路在野看他们那样儿,啧了一声,大步走过去。 戴上头盔,长腿一跨上看车,拧住油门,呼啸而去。 …… 步入三月后,进入春季,白昼开始变成,闻延舟踩着最后一缕晚霞进了东海岸。 那时候楼藏月在餐桌前吃东西,一共四个菜,她已经快吃完了。 闻延舟看了看:“胃口不错,还以为你会很绝食。” 楼藏月面无表情:“是想过用绝食来逼闻总放我出去看我妈妈,但思来想去,实在不敢高估自己在闻总心目中的份量,万一闻总不被我要挟,那我不是白白折磨自己吗?” 佣人送来热毛巾给他擦手,闻延舟的话却是凉的:“你有自知之明就好。” 楼藏月放下筷子,目光直视着他,平心静气道:“闻延舟,我们谈谈。” 闻延舟扫了眼地上的狼藉,又去看佣人,佣人接到指令,立马收拾,他长腿迈过地上的东西,走到客厅:“过来谈。” 楼藏月抿唇,从餐椅起身,走向客厅,开门见山直击重点:“我知道你们还没有找到账本,我帮你们找。” 闻延舟拿开被丢到沙发上的一只鞋,从容坐下:“你能找到?” “我是楼志海的女儿,跟他在一起生活二十多年,我一定比你们这些外人更知道他的习性,我来找,比你们找可能性更大。” 闻延舟微仰起头看她。 楼藏月回视他的目光,“我也保证,我不会翻顾四海和四海集团的旧案——账本都给你们了,我想翻也没有证据,不可能会有人因为我空口白牙的话,就去调查你们四大集团。” “我跟你们斗,是以卵击石,我只要我妈妈,你让我带我妈妈离开,我们就两清。”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楼藏月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楼母从他手里要回来。 闻延舟神色始终没有什么波动:“她又不是你的亲生母亲,当年楼贺拿你抵债,她也没有反对,那三年也没有主动联系过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在意她?” 他目光乌黑,“你还记不记得,你说我是你唯一的亲人。” 楼藏月静默了片刻,然后道:“你母亲不也是从你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你,你又为什么对她那么在意,甚至因为你父亲辜负了你母亲,这么多年来始终不能原谅闻庭训?” 这话踩到闻延舟的雷点,他的脸色很快疏冷下来。 “闻庭训固然是个人渣,但要是没有他打下的基业,闻总今天也没办法这么呼风唤雨,闻总不懂知恩图报,我却知道父母养我一场,我总得报答她。” 闻延舟嘴角一扯:“忘了楼秘书的口才一向这么好。” 楼藏月不让话题扯远:“所以我的交易,你答应吗?” 闻延舟转了转无名指的戒指,嗓音冷磁:“你走近一点,我告诉你。” 楼藏月迟疑了一下,往前走了一小步,闻延舟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朝自己的方向猛地一拽! 楼藏月其实有提防他的动作,但还是低估了他的力气,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就被他拽到沙发上。 他一只手就扣住她双手的手腕,人也压到她的身上,楼藏月抵抗:“闻延舟!” 佣人都很有眼色地退下了,乱糟糟的客厅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闻延舟垂着眸,单眼皮的褶皱浅浅的,寡情却也暧昧。 “我说了,我的打算是跟你办婚礼,生孩子,你说的那个交易打动不了我,楼秘书要救你妈妈,不如换个筹码,嗯?” 第508章 你是不是怀孕了 都是成年人,他想换什么筹码楼藏月心知肚明,何况他们贴得这么紧,他的反应她都感知得到! 他们都闹到这个地步……他们都闹到这个地步了,他还能对她这样,可想而知在他心里,被她知道所有真相,被她发现他的真面目,对他来说其实根本无所谓! 反正她就在他的手里,知不知道都不影响他想怎么样依旧可以怎么样,他就是这样傲慢,这样肆无忌惮! 楼藏月整个人都要炸了:“你放开我!” 闻延舟将她控制得紧紧的,捏住她的下巴吻下来,楼藏月毫不犹豫张嘴咬他的舌头,那股狠劲儿像是要把他舌头咬断。 闻延舟快速收回,看到她的眼睛猩红,里面都是对他的怒和恨,他眉心抽动了一下,干脆捂住她的眼睛:“你怎么那么难哄?” 这句话听起来竟然是觉得,她不懂事。 楼藏月怒极反而笑出了声:“你爸害死我生父,你害死我养父,你还要我跟你生孩子,你凭什么?闻延舟,我就问你凭什么!” 闻延舟沉声:“我没有逼过你爸,他自杀不是我造成。” “我以为我会信吗!”楼藏月怒斥,但可能是刚吃完饭,情绪太激动,又在挣扎中压迫到了胃部,她突然忍不住呕了一下,“呕——” 她推开闻延舟,趴在沙发沿,闻延舟脸色难看:“怎么?我现在让你这么恶心?” 楼藏月抓紧了沙发边沿:“对!你就是让我恶心!闻延舟,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四年前那个雨夜遇到你,我宁愿当时真的被那些人带走抵债,也好过认识你!” 闻延舟的表情彻底化为乌有,楼藏月胃里又一阵翻涌,忍不住:“呕——” “呕——” 她接连呕了几下,却没呕出什么,闻延舟眼睛忽而眯起来:“你是不是怀孕了?” 楼藏月怔了一秒,而后毫不犹豫:“没有!” 闻延舟目光落到她的腹部,楼藏月后背冒起了一阵鸡皮疙瘩:“……闻延舟,你有病吧?呕吐就是怀孕?我就不能只是恶心你?” 闻延舟冷道:“那我告诉你,你四年前一定会遇到我,一定会上我的车。” 楼藏月脸色有些虚白,定定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闻延舟倒了一杯温水,放在茶几上给她,那语气分不清真假喜怒。 “我说了,我暗恋你很多年,一直关注你的一举一动,你家欠债的时候,我就知道了,那天晚上我是专门去找你的。” 楼藏月眼睫纷闪,脸色一寸寸白下来。 闻延舟就是连假设的机会都不给她,明明白白让她知道,他们之间没有所谓的“如果”,四年前那个雨夜,她一定会上他的车,一定会成为他的女人,一定会跟他有这几年纠缠。 “你这辈子,注定是我的。” 他肖想了那么多年的人,怎么能不是他的? 现在又怎么能抛下他走了? …… 那件事他们最后自然没有继续做下去,但闻延舟夜里还是睡到了她身边。 楼藏月知道反抗不了,但就是不想被他抱着,挣扎了两下,闻延舟就淡淡威胁:“再动,我们就把沙发上没做完的事情做完。” 楼藏月重重闭上眼! 可能是昨晚没睡好,精神扛不住了,今晚楼藏月到底是睡了过去。 可到了次日早上,她还没醒,就被闻延舟弄醒了,楼藏月刚要发火,他轻声:“不是在家里呆腻了吗?起床,今天带你出门。” 楼藏月睁开眼:“去哪里?” 闻延舟放开她,到全身镜前打领带:“医院。” 楼藏月立刻起来:“见我妈妈?” 闻延舟并未正面回答,只是从镜子里看他:“楼秘书应该知道我的上班时间吧?” 他的意思是,耽误他上班,他就不带她去医院了?楼藏月马上去看时间,已经八点十五分了。 她不假思索掀开被子下床,进浴室洗漱。 闻延舟则是不疾不徐地别好领带针,拿起袖扣。 楼藏月收拾好,他便带她出门,反常的没让她吃早餐,甚至连晨起一杯水都不喊她喝,楼藏月那会儿心里想的都是楼母,也没有注意到这些东西。 第509章 你一定是怀孕了 直到医院,闻延舟径直带她去了医生办公室,她才意识到不对:“不是去ICU见我妈吗?来这里干什么?” 闻延舟站在一旁:“你坐下。” 楼藏月不明所以,刚刚坐下,护士便端着托盘过来,直接去卷楼藏月的袖子。 楼藏月看到盘子里有抽血用的橡胶带、消毒液、针头和真空采血管…… 闻延舟低声:“抽血验验。” 楼藏月瞬间明白过来他这个举动的意思,一下看向他:“你还是怀疑我怀孕了?” 闻延舟其实从很早之前,就有想法让楼藏月怀孕了,他们做的时候,都没有用过措施,真怀了也在意料之中。 “查一下,心知肚明。” “……”楼藏月不想查。 她本来没往那方面想,下意识觉得不可能,但她这段时间,嗜睡、胃口大,以及容易犯恶心,又很像是怀了。 她的手不自觉地抚向腹部,心跳陡然加速,她怕有,更怕被闻延舟知道她有。 她妈妈落在她手里,已经是她致命的软肋,如果她真的有了孩子,那闻延舟就又多一个把柄,她也多一个威胁。 楼藏月抬头看闻延舟,发现闻延舟也在盯着她,那双乌黑漂亮的眼眸里,平平缓缓,浸着深意,似乎对这个可能存在的孩子,有些别的打算。 都已经被他带到医院了,不可能逃得掉,必须查,楼藏月咬住下唇内侧,把手伸了出去。 护士用橡皮筋捆住她的上臂,找到静脉,尖锐的针头扎下去的一刻,楼藏月眼前忽然一暗——闻延舟用手掌遮住她的目光。 楼藏月不怕扎针抽血,但闻延舟这个动作,还是让她某根神经动了一下,但很快化作冷嘲:“闻总的贴心用错人了,我没有白小姐那么柔弱。” 闻延舟:“白小姐是谁?” 楼藏月:“……”再接话,就是打情骂俏了,她别开头躲开他的手。 闻延舟淡淡:“所以说你难哄。” 护士抽了两管血,拔掉针头时,按了一根棉签:“一两分钟后血凝固了再拿掉。” 楼藏月按着棉签,旋即便道:“血抽完了,我可以去要看我妈妈了吗?” 这次闻延舟终于同意了,带她去了ICU,但也只准她呆半个小时,而后就抓着她的手带她走。 楼藏月要抽回手,他不肯放,后来上了车,他仍然紧握着,楼藏月皱眉:“放开!” 闻延舟忽然问:“如果真的有孩子,你开心吗?” 楼藏月反问:“那你开心吗?” “我当然开心,我不是早就说了,我们要个孩子吗?”闻延舟嘴角一弯,天生冷感的骨相看着都柔和了,“你看不出来我很高兴?” 楼藏月别开头,木然道:“那你高兴得太早了,上次流产后我做过体检,医生说我子宫壁薄,不容易怀孕。” 闻延舟神色清凛:“怎么没跟我说过?” 楼藏月则是想起另一件事:“当初我痛经晕倒了,你送我医院,我们聊过孩子的问题,我记得你当时说有了孩子你也不会要。” “那是气话。”闻延舟沉声,“而且是你先说不要孩子,我才回你‘算你聪明’。” 楼藏月呵了一声:“哦,是吗。” 闻延舟手掌很大,将她的手完全包裹住,指腹蹭了蹭她的戒指:“我有预感,你一定怀了。” 楼藏月屏住呼吸,之后一路都没有再说话,心绪乱糟糟,她不能怀,她现在不能怀…… 最后车子是在碧云集团门口停下,楼藏月一看,皱眉:“你带我来公司干什么?” “你今天留在公司陪我,这里是你的老东家,很久没来了,故地重游一下。”闻延舟拽她下车,楼藏月不愿意,他道,“检查结果晚点出,你不想第一时间知道答案?” 楼藏月抿紧唇,下了车:“我自己走,你也不想被人议论我们的关系吧?” “我们是合法夫妻,他们想议论就议论。”闻延舟就这么带着她进了碧云。 楼藏月一开始很抗拒,但转念一想,闻总愿意沦为谈资,成为八卦的中心,与她何干,反正她不可能回碧云,甚至不会再留在深沉,听不到这些声音。 所以就随他便,任由他带进去。 果不其然,从门口到总裁办,回头率极高。 第510章 跟他演夫妻情深 毕竟楼藏月这个曾经的首席秘书,在碧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谁能没想到,时隔一年,她再回到公司,竟然是跟闻总手牵手。 看他们这毫不避讳旁人的样子,怎么能不叫人好奇他们的关系? 于是,楼藏月进入碧云不到半个小时,几乎全公司上下,都知道了这桩新闻,甚至成为此后三天员工们茶余饭后最热门的话题。 连带着,闻延舟和白柚那段旧情也被重新提起。 渐渐的,大家讨论出了一个故事,认为楼秘书当初辞职,是因为闻总被狐狸精白柚迷惑勾引,现在闻总是幡然醒悟,于是追回旧爱——证据是年前有段时间,闻总总往西城跑,楼秘书那会儿就在西城沈氏! 这个版本,随着何清在“不经意间”透露出,闻总和楼秘书好已经结婚的事情,被奉为真相,一时间也为人津津乐道。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此时的楼藏月,没去管那些风言风语,她进了总裁办公室,看到熟悉的环境,难免勾起一些回忆,她强行一键清除。 跟在闻延舟身后问:“那天你们抓到了商时序身边的人,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闻延舟解着西服纽扣:“那个叫池南的?” “对。” “在阿路手里。嘴硬,就是不肯交代你们当时去了那儿,后来就没再问了,你今天不提,我都忘了这个人了。”闻延舟脱了西装外套挂在衣架上。 “你把他放了。”楼藏月道,“我都在你的手里了,他对你来说也没用了,你除了放了他也没有别的处理办法,法治社会,难道你还真敢杀人?” 闻延舟没给她回答。 兀自在办公椅坐下,从他那个位置看面前的楼藏月,也同样有种回到过去的熟悉,他勾唇:“楼秘书帮我泡杯咖啡。” 楼藏月一顿,嘲弄:“不是说,我是闻太太吗?” 闻延舟从善如流地改口:“那,请闻太太帮我泡杯咖啡?” 楼藏月不伺候,扭头看别处。 说她现在脾气不小,真没冤枉她。 闻延舟自己走向咖啡机:“你要喝什么……不过你可能怀孕了,不能喝咖啡,蜂蜜水好吗?” “我不喝。”楼藏月后悔了,刚才不应该答应跟他进公司。 待在这个太过熟悉的办公室里,她觉得很不舒服,皱着眉直接道,“我不想留在这里,我要回东海岸。” 闻延舟舀了一勺蜂蜜,用温水化开,慢声道:“闻太太和闻先生新婚燕尔,鹣鲽情深,当然要难舍难分,朝夕相处才能显现得出来,你今天就留在公司,困了可以去休息室睡。” 楼藏月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变成表演型人格,非要她跟他演夫妻情深。 冷冷盯了他的侧脸片刻,她转身进了他办公室的休息间。 在这期间,闻延舟进去了好几次,不是给她送蜂蜜水,就是给她送小点心,生怕饿到他那个八字没一撇的孩子似的。 第三次送小蛋糕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他看了脑袋躲在被子下的楼藏月一眼,一边接电话一边走出去。 “柳总,什么事?” 柳?柳厌?楼藏月在被子下不动神色地睁眼。 柳厌纳闷:“闻总说话怎么这么小声?” 闻延舟:“藏月在我办公室睡着,不想吵醒她。” 后面的话,随着门关上,楼藏月听不到了。 她仰面躺着盯着天花板,过了几秒,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根棉签。 ——就是护士给她止血的那根棉签。 护士递给她的时候,有意无意地跟她对视了一眼,像在暗示什么,所以她趁着闻延舟不注意,将棉签藏了起来。 她将棉签拿到眼前仔细看,一下就发现了问题。 棉签的杆不是塑料,而是一张纸条! 楼藏月眼皮突突一跳,立刻坐起来,拆开纸条。 ——血液我会掉包,放心。其他都准备好了,你想办法问出ICU病房的密码。 没有落款,但楼藏月知道,一定是商时序。 他已经在医院安插好人手,所以她不用担心检查,无论怀没怀,总之闻延舟拿到的,一定是没有怀孕的结果。 楼藏月松开一口气,但很快手指又攥紧了,IUC的密码? 闻延舟是怕她跟商时序带走楼母吧,竟然还用了密码门。 没有密码,强行破门,一定会惊动所有人,那就跑不掉了。 可她又有什么办法,能从闻延舟的嘴里,问出这种东西呢? 第511章 掉包 申城最有名的娱乐会所,西宫。 包厢内,灯光迷离,酒色暧昧,穿着性感的女郎在一扇屏风后跳着暗示味十足的舞,撩拨着夜色的温度节节高升。 可惜柳厌没什么兴趣。 靠着沙发懒洋洋的,脚边的地毯坐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趴在他膝盖上,时不时给他倒酒喂水果,看似亲密,其实更近一步的事什么都没做。 他挂了电话,将手机丢在一旁,女人立刻喂他吃了颗葡萄,娇滴滴喊:“柳总~” “乖。”柳厌勾着嘴角,像拍小狗脑袋似的拍了拍她,吴慈生刚好进门,问了一句:“打给谁的?” “咱们闻总啊。”柳厌觉得这葡萄挺甜,“医院的眼线说,闻延舟带楼秘书去验血,好像是怀孕了。” 吴慈生听到某两个字,表情沉了下来,在沙发坐下,另一个女人想靠过去服侍,被他直接推开了。 柳厌掀起眼皮:“你怎么听到她怀孕,比我还不高兴呢。” 吴慈生拿了一杯酒,沉默地抿了一口:“有些人怀孕确实不值得高兴,要是能打掉就好了。” 柳厌笑了,捏住女人的下巴:“快,妹妹,给我们吴律师支个招,怎么不犯法又能打人家胎的。” 女人咯咯笑了起来:“麝香喽~” 吴慈生看了过去。 柳厌挑起眉:“那是什么玩意儿?” “《甄嬛传》呀,柳总没看过吗?娘娘们不想让谁怀孕就用麝香打谁的胎。”女人柔弱无骨地起身,坐到柳厌身边,挽着他的手臂,用自己的波涛汹涌蹭他,想让他今晚留下来。 “电视剧里的东西哪儿能信啊。”柳厌笑,随便抽了一叠百元大钞,塞入女人领口,“行了,别蹭了,柳总我没那个想法。去帮我们看看菜上了没有?” 女人也识趣儿,知道他们是要谈正事了,不方便她们在场,便招呼了房间里的其他姐妹,一起离开。 柳厌拎了一串葡萄,一颗一颗往嘴里扔,说:“闻延舟和楼秘书从医院离开后,就手牵手去了碧云,用不了两天,圈内都会知道闻太太是谁,闻延舟要是没想让楼秘书当一辈子的闻太太,不会这么做,他们现在是一根绳上。” 吴慈生意味不明:“你就不怀疑,这些都是闻延舟演给我们看的戏?” 柳厌随手抓起果篮里的一个苹果砸向他:“你这人,本来疑心就重,学了法律后,疑心更重了,怎么那么不信任人?” 吴慈生不置可否。 后来服务生上菜,他们就没再聊这个话题,吃得差不多了,吴慈生去了一趟洗手间。 经过一个没关门的包厢,碰巧听到里面传出说话声:“叶少最近有那么忙吗?每次喊你出来玩儿你都说没时间。” 叶赫然嗓音倦怠:“忙,当然忙,忙得脚不沾地了。” 吴慈生的脚步一顿,眼底飞快掠过一抹暗光。 另一个声音明显是醉了:“诶,此忙非彼忙,咱们叶少,最近是忙着生孩子~” 顿时间,包厢里爆发出哄堂大笑:“真的假的啊?叶少,你不是不喜欢那个老婆吗?结婚前还嫌她老呢,这么快就真香啦!” “风水轮流转,现在是叶少巴着人家了。”那个喝醉的声音越说越起劲儿,“年前叶少还让秘书去了我家药厂一趟,把助孕药装进避孕药里,哈哈哈哈,要骗他老婆生孩子呢!” “卧槽!还能这样!” 叶赫然手里摇着一杯酒,神色不喜不怒:“怎么,不聊我,这个局就组不下去了是吧?” 场上的人笑容都一僵,起哄的声音顿时消失,都知道他不高兴了,连忙捂住那个喝醉乱说话的人的嘴巴。 “哈哈哈聊别的聊别的,你们知道王耀祖前两天因为一个网红跟人争风吃醋,结果把自己搞进警察局的事吗……” 第512章 怀了 吴慈生沉着脸回到包厢。 柳厌指了一下:“这个甜虾,他们刚上的,说是饭后水果,还挺新鲜,你也试试。” 吴慈生拿起沙发上的外套,面无表情道:“楼藏月怀没怀,你回头告诉我,我还有事,先走了。” 柳厌摆摆手,拿起手机,随意地划拉几下,正好接到一通来电:“说。” 电话那边的人道:“柳总,ICU里躺着那位的数据,刚才有了一次明显的波动。” 柳厌立刻眯起眼:“她醒了?” “现在还没醒,我也是碰巧经过ICU看到了波动,但主治没说什么,根据我的经验,她的意识可能在苏醒了。” 柳厌护着楼藏月归护着楼藏月,楼母手里的账本,他还是要拿到的:“你盯紧了,有什么情况,随时告诉我。” “是!” …… 日薄西山,时间走到七点。 碧云集团已经过了下班时间,整座大厦,只有零星的几个窗户还亮着灯,大部分已经与夜色融为一体。 楼藏月后来是真睡着了,醒来时,整个房间都是暗的,一种难言的萧瑟感从心头爬上来。 她吐出口气,下床,进洗手间洗了把脸,而后出了休息室。 何清刚好进门,对闻延舟汇报:“闻总,医院那边发来的报告。” 闻延舟接过打开,直接去看最后的结果,但他的神色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教人猜不出,上面的答案是什么? 楼藏月自己倒了杯温水,目光瞥过去看了他一眼,闻延舟便问:“好奇吗?” 楼藏月握着水杯:“不好奇。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我确定自己没怀,检查结果也会是这样。” 闻延舟手肘搁在办公桌上,手背支着下巴,垂下的手指里拿着那张薄薄的纸,这个姿势衬得他轻佻散漫,似笑非笑。 “不好奇你跟我说这么多话?楼秘书听过心虚就会话多的理论吗?嗯?” 楼藏月在反驳和回怼之间,选择了第三种:“闻总既然觉得我是好奇那就当我是吧,谁能左右您的想法呢,您这么唯吾独尊,永远都以自我为中心,只愿意用自己的逻辑去理解别人——好了,我现在的话够多了,闻总瞧我得多心虚啊。” 牙尖嘴利。 闻延舟被她搅得没兴致说话了,将那张纸递给她,楼藏月接过去看。 很快,嘴角微微一弯:“我就说我没怀。” 检查结果是没怀——当然是没怀,商时序说会掉包样本,无论她真实怀没怀,送到闻延舟面前的结论,都只有一个。 闻延舟看到她因为确认没怀孕而高兴的模样,神色又淡了几分:“何清。” “闻总,您说。” “招几个有照顾孕妇经验的保姆到东海岸,再吩咐厨师制定每日食谱,太太的一日三餐都要健康有营养,有利孕妇。” 楼藏月旋即抬头:“检查结果说我没有怀孕,你干什么?” 闻延舟:“这次没有,那就下次,迟早的事,有备无患。” 谁跟他“下次”? 楼藏月抿住唇,将那张报告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自己先出了办公室。 闻延舟却又从垃圾桶里捡起那张纸,重新展开抚平,垂下的眼皮里有几分淡淡的失望:“对外放出消息,就说藏月怀孕了。” 何清低声:“明白。” 闻延舟将那份报告对折,再对折,折成小方块,放入口袋。 …… 两人一起回了东海岸,一起吃了晚餐,忽略互相不说话的细节,这样的相处,其实还算“和谐”。 饭后楼藏月坐在沙发看电视,闻延舟上了二楼,再下来,已经换了一套衣服。 灰白色的薄衫,外加一件莫兰迪绿色的针织外套,低饱和度的色调衬得他清冷又清贵,他一边走楼梯一边戴戒指,手指修长如玉,乍一看像画家又像钢琴家。 楼藏月只看了一眼,就没表情地收回目光。 闻延舟到门口换鞋:“我要回闻家一趟,你今晚早点睡。” 第513章 威胁 楼藏月盯着电视没理他,闻延舟也没再说什么,直接出门。 一出门,他神色就冷了下来,沉声问何清:“是不是有人把我今天带藏月去公司的事情,告诉我爸了?” 否则闻父不会这么急着要见他。 何清低声:“应该是闻夫人。” 夜里的闻家淹没在一片黑色里,闻延舟的轿车驶入院子,才照起一丝光亮。 佣人赶过来打开车门,闻延舟下了车:“怎么不开灯?” 佣人回道:“是夫人的意思,老爷最近夜里总是睡不着,可能是太亮了缘故,所以让关灯。” 现在的闻父,早已经不是那个每次跟闻延舟见面,不是怒斥就是拍桌的闻董事长了。 从知道楼藏月是顾家人到现在,才短短半个月时间,他就从血压骤升,到噩梦连连,再到现在几乎卧床不起,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闻延舟走到他的床前:“爸。” 闻父喃喃:“账本、账本……” 闻延舟说:“楼夫人已经醒不过来了,没有人知道账本的下落,但同样的,也没有人能拿出账本翻当年的旧案。” 闻父僵硬地摇头:“楼藏、藏月……” “藏月从来没有见过账本,她也不会去翻那些旧账,她是我的妻子,现在还怀了我的孩子,她是站在我这边的。” 闻父还是摇头:“不相信……” 闻延舟淡淡:“她有多喜欢我,您不是早就知道了?要不然当初为什么要那么撮合我们?” “不相信……”闻父重复了两次不相信。 不相信账本不会重见天日,也不相信楼藏月会忍下家破人亡的血仇,他只相信亲手销毁的账本,以及亲手拔除的后患。 闻父费力地去抓闻延舟的手,要他去处理,必须处理干净。 闻延舟将他的手放回被子下,兀自道:“现在已经三月底,四月申城多雨不方便,所以我们打算五月办婚礼,您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养好身体,到时才能为我们主婚。” 闻父睁大眼睛:“……她是、是顾家的人……” 闻延舟:“她姓楼,不姓顾。” 闻父张了张嘴,但已经筋疲力竭,很难发出声音,疲惫地靠在了床头。 闻延舟对闻父,虽然一直没什么感情,但看他这副行将就木的样子,还是皱了一下眉,到底是说:“我在,你的碧云集团不会有事,我保证,你活着的时候,一定是赢顾四海。” 大概是有了他这句话,才终于让闻父安心,他闭上眼睛,费劲地喘气。 闻延舟掖好他的被子,便出了房间。 在走廊遇到端着茶盘的闻夫人,她心疼道:“延舟,辛苦你了,工作那么忙,还要你三天两头跑回家,你爸现在就是这样,心理医生都找了好几位了,可就是没什么效果,医生都说他心病太重了,我们已经联系了国外的史蒂芬医生来看看……。” 闻延舟冷声道:“你少跟他说外面的事,他就能好很多。” 闻夫人忙道:“不是我说的,你误会我了延舟,你爸到底还是碧云的董事长,他在公司还有人,是那些人告诉他的。” “我比你更清楚我爸在公司有哪些人,他们会不会告诉我爸这些事,我也比你更清楚。” 闻夫人还想辩解:“我……” 闻延舟就冷不丁地喊了她的本名:“谷梁佩。” 闻夫人怔了一下,攥紧手中的托盘,没再说话。 闻延舟漠然地看着她:“你再在背后使这些小动作,你那个叫心澜的女儿,可能就看不到你那个叫绿芜的孙女,满百日的样子。” 这句话,言下之意无论是要心澜的命,还是要绿芜的命,都让闻夫人整个人为之一凛! 而闻延舟这看似矜贵实则冷戾的气场,也明明白白地昭示着他不是说说而已。 闻夫人的脸色僵了好一阵。 闻延舟没时间跟她浪费,越过她就要下楼。 闻夫人这时候才轻轻说:“有时候,我真觉得很累,好像无论怎么做,延舟你都不能满意,这么多年了,我实在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当你的后母。” 她抬起了眼皮,总是温柔柔弱的神态里,第一次有了尖锐的样子。 “既然我注定当不好一个好后母,那就只能当一个好妈妈了——你要是敢动我女儿或者孙女一根汗毛,延舟你,可能就要重新物色一个妻子了。” 尾音落下的一秒,闻延舟就蓦地转身,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第514章 未知 啪——! 的一声。 茶盘砸在地上,茶杯碎了一地,惊得楼上楼下的佣人都纷纷探头来看,不曾想就看到闻延舟掐着闻夫人的脖子将她按在墙上,俱是一惊! 佣人纷纷上前:“少爷,少爷,您、您快放开夫人,您不能这么对夫人……” 他们都不知道,这对向来不睦的继母继子刚才发生了什么,只看到闻延舟此刻眉间的情绪,刀光剑影。 他缓慢道:“你可以试试。” 闻夫人被掐得呼吸困难,但嘴角还是扯出了一个弧度:“好像听人说过一句话,‘女子本弱,为母则刚’,有、有道理啊,谁要是敢动我的女儿,我也就只能以彼之道……唔……还施彼身了!” 演了这么多年的慈母,终于在闻父奄奄一息时,彻底撕下了面具。 闻延舟漠然地与她对视,第一次觉得这个女人,比他想得有城府。 …… 东海岸。 楼藏月在闻延舟走后,心思也没在电视上了。 她将双腿也收到沙发上,一只手抱着膝盖,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抚上自己的腹部。 检查报告上说没怀,但那是因为检验的样本被商时序掉包,得出这个结果是必然的。 但她究竟怀没怀,她也不确定。 从嗜睡、胃口变大和容易犯恶心这几个反应看,像是怀了,而且年前她跟闻延舟那几次都没有做措施……不对,她吃避孕药了。 还是黎星若给她的药,她们当时还开玩笑,说共享避孕药的姿势也太熟练了。 唯独最后一次,就是楼父因为反对她和闻延舟结婚,失手打了她一巴掌那次,她当晚就跟闻延舟来了东海岸。 那次他们既没做措施,事后黎星若给她药,她因为在考虑闻延舟说的“要个孩子”,最后也没吃下药。 楼藏月想着想着,将自己的包拿过来打开,果然从包里找到她没吃的那两片避孕药。 她握在手里,铝制药板的边角,硌得她手心有点儿疼。 楼藏月心里乱糟糟,再想要怎么求证自己是否怀孕呢? 医院检查和验孕棒自测都不行,前者会被闻延舟发现,后者她现在根本没办法单独出门。 而她的月经自从那次流产后,就一直不准,按照上个月的日期推算,已经迟到一个多星期,可她之前也不是没迟到过。 要是能见到黎星若就好了,可以问问她怀孕还有什么症状,她再对比自己的,就能知道个八九不离十。 实在不行就只能等两个月,看月经来不来…… 楼藏月关掉电视,回了客房,洗漱上床,虽然不确定自己怀没怀,但她的动作明显小心了很多。 时间走过一点的时候,房门被打开了,楼藏月知道是闻延舟来了。 反正赶不走他,每次挣扎到最后还是会被他用各种办法控制住,懒得折腾了,楼藏月干脆装睡,随便他。 闻延舟已经在主卧洗好澡,轻轻打开被子。 明明是对衣食住行要求那么高的人,明明主卧的空间也好床品也罢,都比客卧好上十倍,他偏偏就是要跟她一起挤在这里。 闻延舟的手臂环上楼藏月的腰时,楼藏月情不自禁地皱了下眉。 房间没有开灯,本以为闻延舟不会知道,但下一秒,身后就响起他的低语。 “不是让你先睡吗。” 既然被他知道自己没睡,楼藏月就没再忍了,直接掰开他的手,毫不意外的,没能掰开。 闻延舟温热的手掌抚上她的腹部,楼藏月僵了一下。 无声的鸡皮疙瘩爬遍全身,说不上是心虚还是不适,她刚要更用力地挣扎,闻延舟那分辨不清情绪的低沉嗓音,就贴着她的耳畔响起。 “我后来去查了你上次是怎么流产的。” “……”楼藏月的呼吸停滞,眼前闪过血色的一幕。 闻延舟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微微战栗,像是想起了什么噩梦,就将她往自己怀里嵌得更紧。 “那天,是不是很怕?” 第515章 赎我 楼藏月其实很不愿意回想起那天的事情。 甚至都已经不太记得那天的事情。 有些人就是会这样,潜意识里,会刻意地淡忘、回避那些令他觉得痛苦和恐惧的人事物,以达到自我保护的目的。 毕竟心理上的疼痛,一点都不亚于肉体上的折磨。 楼藏月就记得那是在夏天,那段时间她很忙,已经连续加班小半个月,甚至有几天直接睡在了公司。 短短一个上午,她见了客户签了合同,跟市场部开会讨论方案,还按照轻重缓急和远近亲疏,整理好了闻延舟下周的工作。 正要找他进行最后确认,去他的办公室,却没看到人。 何清正巧从她面前经过,她就问:“何清,闻总呢?” “你忙忘了吗藏月?今天是申城大学新生欢迎会,闻总受邀参加了,带赵钿过去了。” 哦对,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楼藏月用手上的文件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这两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觉得头晕,晕得我想吐,都有点发蒙了。” 何清笑:“毕竟是到了半年一次的汇算,我也头晕,忙过这一阵就好了。” 楼藏月看着手里的文件,索性道:“我去申大接闻总,这份行程让他在回程车上确认好,否则我没办法推进下一步。” 何清随手给了她一个握拳打气的手势,然后就个忙个的去。 楼藏月收拾了文件,背着包下楼。 正值中午,路上没有出租车,只能叫网约车。 她低头看手机,夏日烈阳太过明亮,她不得不用手掌遮挡屏幕才能看清上面的字。 也就在这时候,她面前突然急刹车停下一辆面包车,她下意识后退一步,不明所以。 下一秒,车门唰得一下打开,车上突然伸出四只手,直接将她拽上车! 哐当一下,她的手机掉在地上,楼藏月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本能地挣扎起来,双腿蹬住车门,抵抗被拉上车的力量。 她大喊:“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救命!救命啊!” “救命……唔!” 车上的男人直接捂住她的嘴巴,用力将她拽上车,紧接着车门碰地关上,车子一踩油门,疾驰而去! 这一切就发生在短短的一两分钟里,别说是被人看到了,就是楼藏月被抓上车后,整个脑袋都还是空白的。 电光石火间,她脑海里飞快掠过拐卖、大山、毒打、强兼、生育机器等等曾出现在新闻的关键词,脸色惨白如鬼! 不行! 绝对不行! 她不顾一切地冲车窗大喊:“救命啊!救命——” 男人捂住她的嘴巴,凶狠地怒骂:“安静点!不然马上掐死你!” 那一刻楼藏月的恐惧到达了巅峰,从未如此绝望。 楼藏月被他们用透明胶布封住嘴巴,双手双脚也被捆起来,无法呼救也无法挣扎。 车子飞速疾驰,到了一处前后左右都荒无人烟的废弃工地,楼藏月被他们拖了进去,丢在角落里。 楼藏月摔在地上,身上不分不清哪里在隐隐作痛,艰难地抬起头,看到她面前是四个完全不认识的,一看就绝非善类的男人。 其中一个男人突然走向她,楼藏月又惊又惧,拼命往角落里躲:“唔——唔——” 男人直接撕开她嘴上的胶布,楼藏月顾不上嘴唇的疼痛,快速说:“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我警告你们!我国现在有命案必破的铁律,如果你们敢杀了我,你们就算逃到国外去,警察也会不遗余力抓住你们,我劝你们想清楚了!” 另一个男人说:“放心,我们不会要你的命。” 楼藏月全身都因为恐惧在颤抖,但他们肯给她说话的机会,以及这句话的意思,给了她一点镇定。 她脑子转得飞快,拿出了求生的本能:“所以你们是要钱?绑架勒索?我、我可以给你们一个号码,你们去联系,那个人他会赎我。” “他一定会赎我!” 第516章 卖了她 楼藏月说的人是闻延舟。 即使这个时候的闻延舟,因为她不知道的原因已经冷了她小半年,但她还是觉得,闻延舟不会不管她。 他是她身处绝境时,最先想到的救命稻草。 楼藏月吞咽着干疼的喉咙,再三重复:“真的,他一定会给你们钱的。” 四个男人中,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能给多少?” 楼藏月强迫自己从疯狂的慌乱中冷静下来:“你们想要多少都可以!” 中间的男人明显是领头的,人高马大而且表情阴骘,喝道:“老二!” 老二蠢蠢欲动着:“大哥,我们能多捞一笔是一笔啊!” “她说你就信?节外生枝惊动警察,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等买家来了,把这批货都处理了,咱们就赶紧撤,沪城不能再待了!” 买家?什么买家? 他们真的要把她卖了??卖到大山里给那些娶不到老婆的男人当生育工具? 楼藏月全身冷汗津津,她没猜错,他们抓她就是这个目的! 眼看其他人都在老大的呵斥下偃旗息鼓,她紧接着说:“我卡里有三十万!我把账号密码告诉你们,你们不用去银行,可以直接从网上银行把钱转到你们账户,就当是我请大哥们吃顿饭!” 老二即刻:“这个好!大哥,这个好!不用去银行不会被警察抓住。快说!密码多少!” 楼藏月刚要说话,老大就直接一个耳光扇到楼藏月的脸上! 楼藏月整个人都被扇到地上,耳朵里嗡嗡的,还没缓过来,就又被他揪住头发拎了起来。 她感觉自己头皮都要被他撕下来了。 “贱人!都落在我们手里了,还敢耍花招!” “我没有……” “没有?把钱转到我们账户,不就留下我们的账户信息了?你想让警察抓到我们!” “……” 楼藏月的确是这么想的。 如果她真的被卖了,她失踪,闻延舟一定会调查,就能从她账户的变动,锁定这几个人,那她还有获救的可能。 可惜她低估这些人的智商了。 其他几人这才明白过来,大怒,老二大力一脚踹向她胸口! 楼藏月反抗不了,只能尽力蜷缩起身体,保护自己的脏器不受重伤。 他们本来还想继续打,那个老大说:“行了,打坏了卖相不好,就出不了好价钱了,好不容易捞到个这么漂亮的。”他用脚尖抬起楼藏月的下巴,“还是不是处儿?” “……”楼藏月被那一脚踹得说不出话,老二吐了口唾沫:“肯定不是,这种女的!” “回头拉到老表那边补个膜,按雏的卖,能卖不少钱。咱们先去吃饭,车应该是三点才到。” 他们又把她的嘴巴封起来,警告她老实点。 楼藏月也没办法不老实,她脑袋、胸口,以及身上不知道哪个部位,都好疼好疼。 她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到现在都没有完全回过神,突然,这一切太突然了。 不是三更半夜,也不是无人暗巷,就是大中午,就在碧云集团门口,前一秒她还在考虑工作,后一秒她就被几个人绑架到这里。 这里是申城,是国内超一线大都市,不是叙利亚,怎么会有这种事? 听他们话里透露出的信息,凌晨三点,夜深人静的时候,会有车来把她带走卖掉,而他们拿着她的“卖身钱”就准备逃离沪城,去下一个地方作案。 不行,不行。 她不能坐以待毙,不能这么等着,她必须自救。 楼藏月努力坐了起来。 她想要清醒,想要冷静,但她扛不住,刚起来,眼前就一阵发黑,又一头栽倒在地上。 她不知道晕了多久,可能只有短短的十几分钟,就有人拍她的脸把她叫醒:“醒醒!喂!醒醒!” 楼藏月勉力抬起眼皮,看到是那个老二,她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白着脸往后退去:“……唔!唔唔!”你要干什么?! 第517章 挂断了 老二往后看了一眼,确定他大哥没来,舔了一下嘴唇:“我问你,你真的有三十万?” “……” 楼藏月转头看向窗外,外面天黑了,破工地里没有灯,只有明月从窗户照进来。 他是趁其他人不在,偷摸过来问她的? 楼藏月呼吸的速度放慢了下来,镇定地点头:“唔。”有。 老二撕掉她嘴巴的胶布,拿出手机:“快说!账号密码!” 他大哥都说了,留下账户会被警察查到,他还不怕,看来是想钱想疯了,楼藏月那一下子就意识到,他可能会是她自救的突破口。 她抿了下唇,一五一十地交代。 老二拿着手机一通操作,非常顺利地就从她账户上转走了那笔钱,眼睛兴奋得瞪大:“草!真的有钱!他|妈的!干这一票我才分到八万,现在我有三十万了!” 楼藏月低声:“当然有钱,我不敢骗你……才八万?那你老大能拿多少?” 老二揣起手机:“关你屁事!老实待着!你要是敢跟我大哥说什么,老子弄死你!” 他拿起胶布要重新封住她的嘴,楼藏月急忙扭头躲避,同时快速说:“你是为了钱,我是为了活,你要是觉得钱不够,可以去联系我男朋友,他一定会交赎金的,你拿到钱就放我走,我不会报警的!” 老二稍微犹豫了一下。 楼藏月后背紧贴着冰凉的墙面:“拐卖妇女这么重的罪,被抓住起码要蹲十年的牢,你才拿八万,你大哥拿的肯定比你多得多,凭什么?做同样的事,承担一样的风险,拿到的钱却不一样,你不觉得很亏本吗?”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是他先压榨你的……我男朋友最近准备买房,手里有一百万现金,我都可以给你,就当是我拿钱买命。” 多少?!老二声音瞬间拔高:“一百万?!” 楼藏月抿唇:“对,一百万。” 老二本来就是没脑子又贪财,哪儿受得了这种诱|惑:“你男朋友号码多少?我现在就打!要是真有一百万给我,我可以放你走!” 楼藏月对闻延舟的手机号码倒背如流,老二当着她的面就把电话打出去,楼藏月感觉自己那一刻的心脏跳到了嗓子眼。 闻延舟,闻延舟,接电话,快接电话…… 嘟—— 短促的一声后,电话被突兀地挂断了。 老二盯着手机,楼藏月也愣了一秒钟,然后就感觉一股绝望的窒息从脚底迅速窜上她的头皮。 她立刻说:“再打一次!现在是晚上,大半夜的,他可能在睡觉,所以才没接,你再打一次!” 老二打了,然而第二次还是没通。 楼藏月眼睛闪烁:“我、我还有一个号码,你也可以打!”乔西西也好,何清也好,哪怕是赵钿呢,她们一定会接的! 老二却觉得被她耍了,又一巴掌扇到她脸上:“敢骗我!” 楼藏月脑袋磕到墙壁,眼皮垂了下来,连续加班她的身体本就不舒服,又被绑架到这里,挨了几顿打,一整天都没吃东西,现在已经到极限。 可她不知道的是,这个老二看她的眼神,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他舔了舔嘴唇。 “反正你的膜都得补了才能卖个好价钱……” 楼藏月不好的预感直冲上五脏六腑,下一秒,老二直接扑上她,“那就先让老子爽一下吧!” 第518章 用腻了 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楼藏月拼命往后躲避,声音带着哭腔喊:“滚——” “滚开!滚开!” 男人恶臭的味道比馊水泔汁还要令她作呕,楼藏月扭头避开他的嘴巴,声嘶力竭地叫起来。 “救命!救命啊——” “哈哈!你叫啊,叫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你!”男人反而因为她的反抗兴奋起来,一把撕开她的衣服! 雪白的肌肤让男人|兽|性大发! 楼藏月疯狂地挣扎,然而她的双手被捆在身后,双腿也被绳子紧紧绑住,她所谓的反抗,都只是毛毛虫在地上蛄蛹着。 绝望的气息从她每一个毛孔进入她的身体,这是她继三年前那个雨夜后,经历过的最黑暗的一瞬间。 那次有闻延舟从天而降救了她,这次没有人,没有人……闻延舟…… 想起这个名字,楼藏月的泪水决堤。 最近她其实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她不明白闻延舟为什么突然对她那么冷淡?为什么出门不再带上她?为什么越来越少用正眼看她?为什么越来越不亲近她? 她原本想等忙完这一阵就找个机会当面问问他,是不是腻了她了?是不是想分手了? ……不对,他们又不是男女朋友,谈何分手?她只是他的工具,他可能就是“用腻了”她这个工具而已。 可她还是想问,想听他亲口说,他们在一起三年,几乎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关系,也什么都没有留下,开始得不明不白,总不能结束也不明不白。 然而现在,她好像再也没有问他的机会,他们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 …… 不。 不。 楼藏月活了二十五年,从来没有白白等死过。 老二为了方便动作,解开她双腿的绳子,楼藏月原本已经筋疲力竭,这一刻不知从哪儿重新找回力气,在他要掰±开她的双±腿±侵±犯的时候,猛地一脚踹向他下±身! 老二正中要害,惨叫:“啊!” 楼藏月双手被捆在身后,但好在她的柔韧性不错,立即坐起来,将双手从屁股下绕到前面。 老二咒骂一声扑上了来,那凶狠的架势,分明是要弄死楼藏月,楼藏月仓皇失措之下,看到了墙角的一根棍子,她跑过去双手握住,直接朝他的后脑勺甩下去! 砰! 楼藏月用尽了全身力气,老二踉跄一步。 天太黑了,楼藏月也看不清他伤得怎么样,只见他摇晃了两下,然后直挺挺地栽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她听到外面传来老大的说话声:“老二去哪儿?不是拉肚子吗?” “应该是去找那个姓楼的,我听到那个女的在喊救命,害,老二那人大哥你还不知道吗?贪财好|色的。” “没事找事!都说了这个是那边交代的……” 他们怎么知道她姓楼?她明明没有自我介绍过,“那边”又是哪边?楼藏月又慌又乱的时候脑细胞反而格外活跃。 她跑到窗户往下看,这里是二楼,但好在楼层不高,而且墙根还堆着一个小沙堆。 她立刻用牙齿去咬开手上的绳结,要命的是这绳结是死结,她咬得牙齿都酸了还是没能咬开。 “怎么没声儿了?”老大突然问。 其他人笑了:“可能正办着吧!” 老大过了几秒,觉得不对:“进去看看!” 脚步声越来越近,楼藏月却还是没能咬开手上的绳子,她急得额头冷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快点,快点,快点……最后一秒,绳子终于解开,然而那些人贩子也踹开了铁门! 第519章 流产了 手电筒照进来,看到地上的老二,又看到她挣开绳索,当场喝道:“你干什么!” 紧接着又一句:“抓住她!” 楼藏月快速躲开一个扑上来的人,顺手抓起地上一把沙子扬了过去,眯了男人的眼睛,然后转身朝窗户跑去—— “愣着干什么!快抓住她!” 随着男人一声喝下,愣住的三个男人齐齐扑上来,楼藏月一脚蹬上窗户,在好几双手抓住她的前一秒,她直接跳下去! 她刚才看中墙边的沙堆可以作为她跳下时的缓冲,只是太仓皇失措了,没能看清楚角度,楼藏月摔在沙堆的“斜坡”,然后滚到了地上。 那一刻她感觉全身206块骨头都在疼,以至于分不清是哪里更疼。 那些人很快就会追下来,楼藏月也顾不得别的什么,咬牙爬起来,然后拔腿就跑! 天已经很黑了,但夜幕也是最好的藏身之处,楼藏月躲进毫无光亮的地方,忍着身上的疼,不顾一切地往前跑。 她不敢回头看,怕那些人会追来,猛烈的奔跑让肺腔里的空气被快速抽走,她大脑缺氧,喉咙甚至涌起了一种铁锈味。 她狠狠咽下,忽然看到前面有房子亮着灯,是居民的家吗? 楼藏月立刻跑过去,那户人家关着门,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些人贩子好像还没追上来,她用力拍门:“救命!救命!” 里面很快传出女人的声音:“谁啊?” 楼藏月说不出话了:“救命、救……” 门被打开一条缝,中年女人看到脸色惨白,浑身狼狈的楼藏月,愣了一下:“你这……” “我被人绑架了……” 楼藏月的手不自觉地捂住了腹部,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全身的血液好似都在朝身下涌去,她疼得全身颤抖。 “求你、求你帮我报警,叫救护车……我的肚子好疼……” 女人看到她身下全是血,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打电话叫救护车。 救护车来得非常快,医护人员将楼藏月放在担架抬上了车。 趁她还清醒,护士问她叫什么名字?家人的电话号码多少? 楼藏月随身带着钱包,钱包没有被那些人搜走,也没有丢,她从里面拿出身份证和银行卡,塞给护士:“我叫楼、楼藏月,密码是我生日,直接登记扣费就可以。” “你的家人呢?你怎么会弄成这样?衣服怎么都撕烂了?用不用帮你报警?” 家人…… 楼藏月躺在担架上,脑海里走马灯似的掠过这一个晚上的惊心动魄和生死绝望,画面最后定格在那两通无人接听的电话上。 她眼泪不受控制地溢出:“……我没有家人。” 话说完,她就再也撑不住,晕死在了车上。 等到再次醒来,她已经在医院的手术室了。 洁白的天花板,刺鼻的消毒水,穿着蓝色手术服的医生,像是准备做一个手术。 楼藏月感觉全身没有任何知觉,她喃喃地问:“……我怎么了?” 医生弯腰凑近她说:“救护车把你拉来的时候,你已经流产了,必须做手术清除干净,否则对你的身体不好,别怕,小手术,很快就好了!” ……什么? 楼藏月觉得她说的话每个字都听得懂,但组合在一起,却那么难以理解。 什么是流产?流产是什么意思? 她、她怀孕了?她怀了闻延舟的孩子?但现在又没了?没了是吗? 楼藏月如鲠在喉,想要起身,但麻醉药正在发挥作用,她动不了。 “很快就好了,你闭上眼睛睡一觉。” 不,不,这是她的孩子,她刚刚知道的孩子,怎么能拿掉? 她要这个孩子,她要的,她可以自己养,可以自己照顾。 楼藏月泪眼模糊,她和闻延舟这三年,不是什么都没有。 他们还有这个孩子。 第520章 他愧疚 可就像她改变不了闻延舟腻了她这个事实,她也留不下这个孩子,医生手掌盖住她眼睛,楼藏月阖上眼皮,眼角滑落眼泪。 之后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做完清宫手术,护士推着楼藏月回到病房,她已经醒了,但还没从意外怀孕又意外流产的跌宕中回神。 护士要做住院登记:“1703床楼藏月,你的家属在吗?楼藏月?你的家属呢?” 楼藏月嘴唇蠕动,却发不出声音,另一位护士觉得她可怜:“给我吧,我来填,抬上救护车的时候,她就把身份证和银行卡都给我了,说直接登记直接扣费,她没……” “……我没有家属。”楼藏月终于发出声音。 她咽了一下喉咙,因为一场无妄之灾失去孩子,她蜷起了身体,终究是忍不住,痛哭出声。 楼藏月被送去医院时,医护人员也同步报了警,警察等她平复了情绪,便进病房向她询问了情况。 楼藏月一五一十说了,警察惊觉起来:“那个‘老大’是不是脖子有老虎的纹身?” “对,有的。” 警察明白了:“这个团伙,流窜好几个省,专门拐卖妇女儿童,我们盯他们很久了,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抓住他们,还你和其他受害者一个公道!” 楼藏月因为流产,在医院住了三天。 第三天接到办案警察的电话,说他们已经抓住那些人贩子,接下来就是侦查工作,等证据整理好,就等待法院的审判。 又过了一段时间,警察又通知她,说已经在走公诉流程,而那时候的楼藏月,已经陷在想要从碧云离职而闻延舟不放她走的泥沼里,没心思再管这件事。 反正人都抓到了,该怎么判怎么判,她管不着也不用她管。 算算日子,判决应该下来了吧…… · 楼藏月从肺腔里吐出一口气,也从那段明明只是一年前,却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过去里醒来。 现在她不是在废弃工厂,也不是在医院病床,而是在东海岸的客房。 她坐了起来,闻延舟也起身,于一室的黑暗中,眸色深沉地看着她。 楼藏月说:“借你的电脑用一下,我上庭审公开网,查查那起案子最后是怎么判的?” “一审判了主谋庞龙死刑,其他人三年到十年的有期徒刑,庞龙不服提起上诉,二审还在审理中。”闻延舟低声,“你不用管,我会让他们该死的死,该把牢底坐穿的把牢底坐穿。” 楼藏月就没再说话了。 闻延舟握住她的手,想将她拉到自己怀里,但楼藏月抗拒,他没再用力,只是用指腹摩挲她的手腕。 这件事,他后来才让路在野查到,原来她那次说“遇到绑架,打电话给他,他没接,所以被撕票了”,不全是假话。 楼藏月感觉得到他这个举动里,隐晦的愧疚,扯了扯嘴角。 愧疚什么?当时没有接那两通电话?还是一开始得知她流过产还不相信?又或者…… “你跟我说,你是在申大新生会上认识白柚,你知道我当时心里多讽刺吗?我遭遇绑架,意外流产的时候,你收了白柚带在身边,处处呵护,那个酒局上,你特意把我叫来替她挡酒,那次我刚流产三天。” 这件事闻延舟向她解释过,他对白柚自始至终都没有那个意思,但听楼藏月重提这些事,他喉咙艰涩地滚了一下,撕扯出了痛感。 很轻地说:“对不起。” “你根本不知道,我能原谅你,能答应跟你再试试,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楼藏月用力扯回自己的手,咬住了牙齿。 “而你又是怎么对我的?” 绑架也好,流产也罢,不能说是他的错。 但她在那种身心重伤的情况下,看到他有了新欢,甚至为了新欢一而再再而三地作践她,那种痛苦根本无法描述。 所以后来,她能答应跟他再试试,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是竭尽全力让自己再信他一次。 结果呢?他又把她那份重拾的喜欢,毁得那么彻底。 “闻延舟,你知道我现在,有多恨你吗。” 第521章 再信一次 黑暗的房间里,谁都看不清谁的脸,闻延舟还是抱住了她,不顾她的挣扎,低头埋在她的肩膀里:“我们好好过。” “乖乖,我们以后好好过,我答应你,我不会伤害你妈妈,我会让你们都平平安安。” “再信我一次,好不好?” “……” 楼藏月抵着他胸口的手没有放松,始终抗拒他们的胸膛贴在一起,抗拒他们的心脏贴在一起。 她早就说了,这次他们翻不了篇。 所以,“不好”。 …… 次日一大早,黎星若刚到律所,就接到乔西西的电话:“星若,你昨天说在医院看到月月了?” “对,她跟闻总在一起。”黎星若一边走向办公室一边说。 乔西西声音低了一些,有什么隐晦的事情要告诉她:“我跟你说啊,昨晚我在公司加班,因为太晚了就没回家,刚才回去,发现家里进贼了!” 黎星若皱起眉:“什么?” 乔西西想起来还心有余悸:“有人进我家,把我家里里外外翻了一遍,我已经报警了,警察刚才来拍照取证了,但还不知道是谁干的,监控线路都被剪了。” “有没有丢东西?” “应该没有,而且我感觉他们好像是来我家找什么东西的,因为我放在柜子里的金项链,位置显眼,他们都没有拿走,我现在就怀疑,会不会是跟月月有关?” 乔西西没有证据,就是一种直觉,但她现在又联系不上楼藏月,只能跟黎星若商量。 “你说她会不会是被闻延舟软禁了?否则她不可能不联系我们,来我家找东西的人,可能就是闻延舟的人。” 黎星若放下包,拿着水杯到饮水机前接水,神情沉了下来:“有可能,她那天明显想跟我说什么,但闻总不让她说。” 乔西西立刻道:“我现在就报警!他这是非法拘禁!” 黎星若更理智:“报警不一定有用,那可是闻延舟。” “有没有用,我都要试试啊,我们要是不帮月月,那就没人能帮她了!” 黎星若思考了一阵,而后转身靠在柜子上,对她说:“你昨天加班,今天应该是休息吧?你来律所找我,我来报警。” 她是律师,在警局也有熟人,她知道应该怎么说,才能让警察去找申城第一豪门,闻家独生子的麻烦。 乔西西连忙答应,打车去星航律所找黎星若,她到时,黎星若刚刚放下手机:“警察答应出警,要到东海岸看看。” 乔西西:“我们一起去!” 黎星若正有此意:“嗯。” 两人一起下楼,边说着话,边出了律所,忽而就听到一句呼喊:“星若。” 黎星若抬头,看到一身西装的吴慈生。 她并不想理会,解锁了车门,示意乔西西上车。 吴慈生却就直接扣住她的车门:“星若,我有话跟你说。” 黎星若示意手中的手机:“我今天已经打过两次报警电话,吴律师想成为第三次吗?” 吴慈生定定地看着她,就是不放手。 他的长相,其实很不错,是一种成熟男性的英俊,多年来在律政圈摸爬打滚,声名鹊起的同时,也练就他的气场并重。 只是可能是物是人非吧,没了爱情这层滤镜,多了出轨这个真相,黎星若觉得现在的他,有种令人不舒服的阴戾气质。 她再警告一遍:“放手。” 吴慈生一字一句道:“你就不想知道,叶赫然对你做了什么吗?” 第522章 强闯民宅 黎星若皱眉:“什么?” 吴慈生抓住她的手腕,将她从车上扯了下来,乔西西一惊:“星若!” “没事,我跟他说两句话。”黎星若回头安抚乔西西,又被吴慈生拽到一旁,他将她压在电线杆上:“我问你,你一开始,是不是不想要孩子?这个孩子是意外有的,对不对?” 黎星若既不舒服这个距离,也不舒服他的语气,正要说话,吴慈生就冷笑。 “你不知道吧,叶赫然掉包了你的避孕药,你吃的那些不是避孕药,是助孕药,他是故意让你怀孕的!” “!” 黎星若整个人都是一震! 她心绪混乱了一秒钟,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叶赫然是野了一些,但不是这么卑鄙的人,她迅速反驳:“吴慈生,你别那么无耻,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 吴慈生嘴角一哂:“不信,可以自己去查,这是我亲耳听到的。” 他说完就放开黎星若,转身上了自己的车,扬长而去。 黎星若在原地怔了好半晌,乔西西跑下车,到她面前:“星若,星若?你怎么了?他是谁啊?说了什么?” “……” 黎星若攥紧了手中的包,“没事,我们先去东海岸。” 先去看楼藏月,然后她再查这件事,如果叶赫然真的这样做了……她捂住自己的腹部,又揪住了衣服。 两人上车离开,却不知律所对面的路边,停着的跑车里,有个女人看完了刚才拿一幕,直接就把电话打给了叶赫然。 “然哥哥,我刚才在你老婆律所门口,看到你老婆跟一个男人搂搂抱抱,关系好像不一般……对,就在律所门口,我拍了张照片,发到你微信,你看一下吧,你别是被她戴绿帽子了。” …… 一个小时后,东海岸的门铃被按响了。 佣人前去开门,没想到门外竟然是两个身穿警服的警察,她一愣:“你们是……” “你好,这是我们的证件,我们是淮海路派出所的民警。我们接到报警,这里有人涉嫌非法拘禁,所以我们过来了解一下情况。你是家里的保姆?你们主家在吗?” 佣人神色紧张:“非法拘禁?没、没有啊,绝对没有这种事!我们主家是碧云集团的闻总,我们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呢!” 乔西西是急性子,立刻扯开嗓子:“怎么不可能!就是闻延舟!月月!月月!月月你在吗?” 楼藏月原本是在餐厅吃早餐,听到了声音,又惊又喜,没想到乔西西会来找她,她下意识站起来,但被闻延舟按住手。 哪怕警察找上门了,他也是神色从容:“豆浆凉了喝容易胀气,趁热吃吧。” 其实就是不让她回答外面的乔西西。 楼藏月猜乔西西应该是和黎星若以前来的,黎星若在场,那警察就不会那么容易被打发走,她有机会。 楼藏月总是能很快权衡出方案,当年差点被拐卖是这样,现在也是。 她镇定地重新坐下。 乔西西想要强行闯入,但被几个佣人挡住:“这位小姐,你不能私闯民宅啊!” 黎星若沉声:“楼藏月是我们朋友,她被闻延舟关在这里,闻延舟不准她出门,也不准她联系我们,已经涉嫌非法拘禁!” 警察表情严肃:“麻烦配合一下,我们要进去看看。” 佣人眼看拦不住,只能是说:“稍、稍等!我们少爷现在就在家里,我得先跟我们少爷说一声,否则我家少爷生起气来,恐怕你们也担待不起。” 两个警察对视一眼,到底是不敢对闻家太冒犯,只能同意。 佣人连忙跑回屋内:“少爷,少爷!外面是警察,他们一定要进来看一下少夫人,怎么办!” 第523章 夫妻演戏 佣人肉眼可见的慌里慌张,闻延舟抬眸:“你在怕什么?” 佣人磕磕巴巴:“我怕被警察看到少夫人……” “少夫人不在这里,应该在哪里?” 佣人连忙低头说“是”。 楼藏月凉凉道:“毕竟不是谁都能跟你一样无法无天,也不是谁都能有你那么好的心理素质,我们普通人,对警察和法律,都有基本的敬畏。” “这跟警察和法律,有什么关系?妻子和丈夫住在一起,不是公序良俗?”闻延舟拽她坐下,“应该是黎律师报警,闻太太那天在医院的反应有些奇怪,让她误会了,解释清楚就好。” 误会? 楼藏月哂笑:“我不会配合你演戏的。” 闻延舟夹了一块溏心蛋放她的餐碟上:“可是不解开误会,闻先生要是被抓走了,就没有人能照顾岳母了。” 看。 这个男人昨晚还抱着说她说要跟她好好过,天一亮,就什么都忘了,又拿她妈妈威胁她了。 吃一堑长一智,楼藏月不会跟他硬碰硬了,她也拿起筷子,夹了一个玉米饺子,放在他的餐碟里——不就是虚情假意,八面玲珑的楼秘书也会。 “如果我妈妈有个万一,闻先生就没有闻太太了,那他还能去哪里找账本的下落呢?” 他拿她妈妈要挟她,她就拿自己要挟他。 闻延舟温温地看着她,眼底明显有不快。 他不高兴,楼藏月就高兴,对他微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闻延舟夹起她的饺子送入口中,慢慢吃着,像是不打算再理会门口那出闹剧。 乔西西呼喊:“月月!月月你在吗?我们来了!你别怕!我们一定会救你!” 佣人不禁道:“少爷,警察好像要进来了!” 楼藏月也不慌不忙的,喝完了豆浆。 闻延舟到底是不想把警察牵扯进来,虽然不是不能摆平,但黎星若会比较麻烦,毕竟她的能力,名气和关系摆在那里。 他问:“闻太太有什么条件?” “我还以为闻总什么都不怕。”楼藏月讽刺。 闻延舟反而勾唇:“原来我在闻太太眼里是无所不能的,不过闻太太看不出来吗?我是给你一个对我提要求的机会。” 他又给她的餐碟里夹菜,温声细语地说,“毕竟闻先生要面子,想对闻太太好又不好意思,只能自己给自己台阶下。” 楼藏月:“……” 鬼不知道他从哪儿学来这么恶心的说话方式。 她懒得兜圈子了,直接道:“让我进ICU,我要帮我妈妈妈擦身子,换套衣服。” “只是这样?”闻延舟道,“护士每天都有帮岳母擦身。” 楼藏月沉声:“护士做的,跟我做的,意义当然不一样。” 闻延舟考虑着,楼藏月不动声色地握紧手中的筷子,她怕他不答应,但也不敢催,怕被看什么来。 警察终于也不耐烦了,扬声道:“还没问好吗?我数到三,要是还没回答我们就进去了,一、二……” 佣人:“少爷!” 闻延舟终究是答应了:“可以。” “三!” 警察话音落下,乔西西就直接闯进来,门口的佣人拦不住:“哎!你们这!” 楼藏月起身:“西西,星若,我在这儿!” 乔西西大喜,立刻跑过去,一把抱住她:“月月!我们总算找到你了,你没事吧?没受伤吧?” 楼藏月拍了拍她的背:“我没事。” 又对黎星若点头,“星若。” 黎星若道:“别担心,我们会带你走的。” 乔西西看到闻延舟,立刻护犊子似的,将楼藏月挡在身后:“是不是他把你关起来的?” 楼藏月很难不动容。 其实她不是一个人,她也有不顾一切护着她的朋友——换成一般人,听到闻延舟的名字就跑了,哪敢带着警察找上门? 警察义正词严:“闻先生,请问你跟这位楼藏月女士是什么关系?她怎么会在你家里?” “警官这话说的,她是我妻子,不在我家,能在哪里?”闻延舟还坐在餐桌后,继续吃他的早餐,对问话也是淡淡的。 警察惊疑:“妻子?!” 第524章 怕的是你 乔西西即刻反驳:“才不是呢!月月跟他的结婚证没办完,不是夫妻!” 闻延舟放下筷子,拿起热毛巾擦手,他手指修长白皙,沾了一点水迹,在晨曦下莹莹发光。 “都说在闺蜜的眼里,闺蜜的对象没一个配得上她的,原来是真的,但是闻太太,你怎么也不在你姐妹面前,帮我说说好话呢?” 楼藏月面无表情:“没有的东西,我怎么编得出来?” 警察感觉这情况怪怪的,转过头问她:“楼小姐,你朋友报警,说你被非法拘禁了,有这回事吗?” “没有。” 楼藏月也不能说“有”。 说了“有”,就算警察今天能救走她,可她也救不走她妈妈,那她回到闻延舟身边的意义在哪里? 乔西西却以为楼藏月是被闻延舟恐吓了:“月月,我们在这里,警察也在这里,你不用怕,说实话!” 她又质问闻延舟,“你要是没有软禁月月,为什么不让月月出门,也不让她跟我们联系?” 闻延舟说:“她怀孕了,怕出门一个不小心会伤到孩子,所以没什么事就待在家里。” 乔西西睁大眼睛,什么?怀孕?? 她猛地去看楼藏月,用眼神问,真的吗? “……”楼藏月也愣了愣,她不知道闻延舟早就对外放出消息,说她怀孕,一瞬间还以为他是察觉到什么。 几秒后她冷静下来,道:“是,我怕出门会伤到孩子。” 她话锋一转,“但你们可以来家里找我,中午就别走了,正好家里来了新厨师,让厨师做几个菜,我们边吃边聊。” 正好她昨晚还在想,要是能见到黎星若就好了,今天不就是个好机会? 楼藏月微笑:“闻总有意见吗?” 当着警察的面,闻延舟既然没有软禁,那她招待朋友,他又如何能拒绝:“当然没有。” 警察看双方都达成一致了:“既然都是误会,那你们在出警回执上签个字,我们就先走了。” 楼藏月点头:“麻烦警官了。” 黎星若跟着警察去签字。 楼藏月拍了拍乔西西的手安慰,闻延舟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轻声说:“闻太太怎么坐地起价,我们的交易内容里,没有‘招待朋友吃饭’这一条。” 楼藏月半笑不笑:“你可以出尔反尔,我为什么不能坐地起价?你要是敢把星若和西西赶走,她们出去就会再报警。” 闻延舟垂眸:“你以为我是怕警察?” 楼藏月看他:“你现在连警察都不怕?” “我明明怕的是你。” 楼藏月扭头看她,闻延舟的眼睛墨黑深湛,没给她深究的机会,就走向客厅,语气疏淡:“我不喜欢家里有外人,你们想聊天还是吃饭,都去外面。” 不喜欢外人,他还请那么多佣人和厨师。 但这句话楼藏月不会说出来,她巴不得能出门呢,她马上拿起包:“星若西西,我们走。” 然而楼藏月她们下到一楼,就看到门口的何清:“少夫人,闻总说您怀着孕不方便,让我跟着您。” 楼藏月就说,闻延舟这么可能真的放她一个人。 有何清这个监控,她要怎么向黎星若打听怀孕的症状? 第524章 避孕助孕 她们去了一家咖啡店,刚坐下,乔西西就迫不及待问:“月月,你真的怀孕了?” “……”何清就站在楼藏月身后,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黎星若最敏锐,看出楼藏月的忌惮,直接招手喊来服务生。 “麻烦帮那一桌上杯卡布奇诺。何秘书,你到那张桌子吧,我请你喝一杯咖啡。” 其实就是支开她。 何清看了看那一桌,离她们这桌也不是很远,也能听到她们谈话,看到她们动作,她也就识趣地过去了。 虽然还是在何清的监控下,不过拉开距离,楼藏月感觉舒服多了,也能问出自己最关心的事:“星若,你怀孕的时候,都有什么反应?” “怎么这么问?” 黎星若想了想,“我平时不爱吃酸,怀孕后特别喜欢,包里天天带着酸梅糖果,口味反常也是症状之一。还有比较容易犯困,吃到处理不干净的鸡鸭鱼会觉得恶心。” “最重要的是,随着时间越来越久,我是能明显感觉到,肚子里有‘东西’在长大。” 楼藏月听着她的,再对比自己的,这些反应有些中了,有些没中,但她也明白,每个人的症状都不一样,不会百分百一致。 可她中的也太多了,难道是真的有了…… 看她犹豫的神情,黎星若疑惑地问:“你不确定自己怀没怀孕吗?我去帮你买几条测孕纸测测?” 楼藏月目光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何清,摇头:“不用,我没有怀孕,去医院做过检查了。闻延舟对外说我怀孕,所以我才问问,应该怎么演才像怀孕的人。” “他为什么要说你怀孕?”乔西西一头雾水,“你真的没有被软禁吗?” 楼藏月没办法说,只能是道:“你们不用担心我,他不会对我怎么样。” 乔西西就觉得奇奇怪怪的,撇撇嘴,没好气:“狗就是狗,绝对不会变成人,你又被他骗了!” 楼藏月过了几秒,淡淡笑:“是啊,我又被他骗了。” 她们选在咖啡厅谈话不太明智,黎星若怀孕不能喝咖啡,楼藏月不确定自己是否怀孕也不敢喝,只有心大的乔西西,喝了大半杯。 黎星若手心贴着咖啡杯,温度从杯壁传至她的皮肤,她也有事要问楼藏月。 “藏月,你还记不记得,除夕那天我们一起吃了饭?” 楼藏月颔首:“记得的。” 黎星若:“我当时,把包里最后两颗避孕药给了你。” “对,怎么了?”昨晚楼藏月才在包里找到那两颗药,她就是怀疑,因为自己没吃这两颗药,现在才会意外怀孕。 “你有没有吃?” “我没吃,还在包里。” 黎星若本来只是问问,没想到真的还在:“那给我。” “怎么了吗?”楼藏月从包里拿出药给她,黎星若沉声:“有人跟我说,我吃的这些避孕药都是助孕药,是被叶赫然掉包了,我拿去检验看看,是不是真的。” ……什么? 楼藏月愣住。 她跟闻延舟复合后,每次肌肤之亲,都是吃黎星若给她的这个避孕药,如果这些其实是助孕药,那她岂不是…… 第525章 她要试试 叮咚—— 门铃被按响,东海岸今天第二次有外人造访。 这次来的是路在野,手里拿着一叠文件:“舟哥!” 闻延舟从二楼下来,他今天没去公司,只穿着一件黑色的圆领长袖和西裤,脖颈削瘦且立体。 路在野将文件丢在茶几上,自个儿在沙发坐下,又习惯性问起:“楼秘书不在啊?” “她朋友来找她,让她出去走走也好,否则一直不出门,看起来是挺像被我软禁。”闻延舟淡淡说完,拿起桌上文件,在另一个沙发坐下,翻开看。 路在野双腿随性地叉开,双手手肘搁在膝盖上,抬抬下巴示意他手里的文件:“舟哥,这事儿不是过去了吗?怎么还要我把庞龙他们的资料找出来?” 闻延舟一页页翻看当初绑架楼藏月的那几个人贩子的资料。 “昨晚我听藏月描述当时的情况,好像有哪里不对。” 尤其是楼藏月没有自报家门,而他们却知道她姓楼,以及,有人说一定要卖掉她这两个细节,听着更像是……有人指使庞龙去抓楼藏月。 之前他不知道细节,加上人已经被警察抓住,他就没有深入追究,现在从这几个人的资料上看,已经看不出什么。 “那个叫‘老二’的,是哪个?” 路在野说:“老二的本名叫刘虎,这小子运气好,警察收网的时候,就他一个跑了,庞龙也不知道他跑到那儿去,现在是通缉犯,还没抓到呢。” “抓住这个人。”闻延舟放下文件,抬眸看着路在野,“你去牢里见见庞龙,跟他说,他要是跟老实交代是谁指使他,就算他被判处死刑,我也保他的家人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路在野表示明白,随手拿了桌上的一颗糖,丢进嘴里,立刻皱眉:“唔,好酸的糖,不好吃。那舟哥,我先走了啊。” …… 楼藏月跟黎星若和乔西西分开后,就被送回东海岸。 何清送她到门口,便没有再跟上去,让她自己上楼。 他们其实都不担心她会跑,毕竟只要楼母在,她就哪儿都不会去。 楼藏月进了电梯,按了楼层。 看着电梯不断往上跳的数字,她心头思绪繁重,还在想刚才黎星若说的那些事。 如果她从头到尾,吃的都是叶赫然掉包的助孕药,而不是避孕药,那她现在已经怀孕的概率就更大了。 算算日子,她跟闻延舟复合后的第一次到现在,已经三四个月,如果她其实早就怀孕,那肚子很快就会显怀,闻延舟每天晚上都搂着她睡,肯定会感觉到她变化。 所以,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尽快带着她妈妈离开闻延舟。 电梯抵达楼层,楼藏月看都没看直接走出去,门外路在野低着头看手机,也是直接往里走,两人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撞上了。 楼藏月额头撞到对方那硬邦邦的胸口,Duang的一下往后退步,路在野定睛一看是她,想都没想直接伸手抓住她的手,稳住她踉跄的身体。 楼藏月也怕摔倒,也快速去抓住他的手,结果最后就变成两人互相抓紧对方的手臂,像一根扭麻花。 她下意识抬起头,两人视线也倏然对上。 “……” 三五秒后,路在野就快速放开她的手,轻咳一声:“原来楼秘书。” 这只是一个小之又小的意外,根本没什么大不了,楼藏月却意外发现他的脖子在迅速变红,从后颈一路衍伸到被衣服遮住看不到的后背和胸膛。 他自己也不自然地挠挠后颈推平的短发,语气自然而然地带上浪荡的京腔:“听舟哥说你出去玩儿了,这么快回来?” 楼藏月在这一瞬间想起的是那块碎瓷片,那么大一块,她不信他当时没看到她偷藏起来,但他包庇了她。 再往前想,他好像特别喜欢往她跟前凑,她跟课文演奏的兄弟们不熟,像叶赫然、岫钰,都只是点头之交,非必要他们也不会特意找她说话,唯独他每次都到她面前,一口一个楼秘书…… 就算有他性格外放的缘故,但未必就没有别的东西。 别的东西……楼藏月要试试。 路在野往旁边让了一步:“你不出来吗?” 楼藏月突然抓住他的衣服,猛地一把将他拽进电梯! 第526章 价码赌对了 路在野确实没防备,以至于被她一拽就进! 楼藏月曲起手指快速敲了一下关门键,电梯门就在他身后紧紧闭上,路在野整个人都是一愣! 楼藏月存着试探的心思,根本没给他思考的机会,就倏地一步上前逼近他。 骤然拉近的距离,楼藏月的发丝还因为动作在半空中像跳舞那般跃动了一下。 路在野生平第一次有这种类似仓皇的反应,迅速后退,直到后背撞到电梯壁。 路在野低下头看她,楼藏月也仰起头。 她那张脸是真漂亮。 淡淡的眉,浅浅的唇,不施粉黛的皮肤干净清透,她的三庭五眼并不是每个地方都完美,但组合在一起就是恰到好处。 尤其是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冷冷清清,像山涧的泉水触手幽凉,却又那么叫人爱不释手。 申城四月的天气渐渐转暖,她只穿着白色针织衫,露出天鹅颈,皮肤似乎很薄,能看到攀附的青筋,显得一触即碎。 路在野突出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好几下,薄唇也抿住,旋即嘴角提起一个浪荡的弧度:“楼秘书,什么意思啊?” 都是成年人,不是傻子,他这种反应已经很明显了,楼藏月的验证得到肯定的答案,她直白道:“我要救我妈妈。” 路在野后背靠着墙壁,第一次被女人给堵了,感觉还挺新鲜,笑了笑:“救你妈妈?舟哥不是有让医生治她吗?” “我的意思是,我要带我妈妈,离开闻延舟。”楼藏月低声,“路在野,你帮我。” 她喊了他的名字。 她不常喊他的名字。 楼藏月现在越来越着急离开,她在外面有商时序,还差一个内应,路在野总是帮闻延舟办事,他最合适。 楼藏月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 路在野舌尖抵住一侧的脸颊,过了几秒,“你要我背叛舟哥帮你?楼秘书这个要求是不是有点太冒昧了?咱们也没有很熟吧?” 楼藏月的眼睛秋水剪瞳:“我知道闻延舟对你有救命之恩,你向来只听他的话。” “知道还敢找上我,还是说楼秘书能开给我心动的价码?” “我账户里,有年前聂家赔给我的三千万,但我知道你不缺钱,钱也收买不了你,至于别的……”楼藏月顿了顿,“你喜欢我?” 路在野呼吸蓦地消失了几秒。 他低下头,定定地看着楼藏月,她问得直白,但不羞不臊,不躲不闪。 他舔了下唇,本来就不是矫情的人,既然都被看出来了,承认也没什么。 他放松身体靠着电梯,神色多了几分挑衅的攻击性:“楼秘书这么漂亮,舟哥能喜欢,商时序能喜欢,我怎么就不能喜欢?” “可以喜欢。” “但我拿自己的命要挟过闻延舟,现在,也要拿路少这份喜欢当价码了。” 楼藏月的声音轻沉了一度,“你可以不帮我,大不了我想别的办法,总之我一定会带我妈妈走,我不可能一辈子生活在闻延舟的威胁下。” “否则我哪天,可能真的会跟闻延舟同归于尽也。” 路在野觉得,她这明明也是在拿自己的命在威胁他。 刚才吃的那颗很酸的糖果,味道还没消失,酸味从舌尖弥漫到他的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他也确实,做不到看她死。 楼藏月伸手重新按开电梯。 路在野其实刚才以为,她会说,如果“你帮我,我就以身相许”,但没说才是楼藏月。 她不是善男信女,但也不会随便糟践自己。 在她踏出电梯的前一秒,路在野终究抬手拽住她的手腕。 楼藏月垂眸后又回头。 他挑起一边嘴角,过分精致的眉眼肆意妄为:“这次的价码赌对了。” 他连抓她的手,都只敢隔着衣服,怕唐突怕冒昧怕不配。 但也能为了这份没得到回应的喜欢,当一回自己以前最看不起,甚至最痛恨,也是道上人人喊打的白眼狼。 “下次再有人骂我忘恩负义狼心狗肺,没办法反驳了。” 第527章 你出殡再送 楼藏月原本以为,让闻延舟带她去医院给她妈妈擦身体换衣服这件事,他会三拖四拖,她都做好了要跟他闹的准备。 没想到第二天吃早餐的时候,闻延舟就主动对她说,傍晚下班带她去医院,反而让楼藏月预备好的台词卡在喉咙里。 硬生生改成一句:“……嗯。” 闻延舟当然看得出来她心里想什么,呵了一声:“我没你想的那么不守信。” 楼藏月:“真正高尚的人,不会反复强调自己的高尚,越缺什么的人,才会越强调什么。” 闻延舟抬眼看了看她。 楼藏月面不改色,他慢慢道:“以前,你只有生病不舒服的时候,才会我说一句你怼一句,现在无论我说什么,你都要怼我,乖乖,脾气见长了。” 楼藏月蓦地想起黎星若说她怀孕之后,很多习惯都跟以前截然相反……脾气变坏是不是也算一种变化? 她闪了一下眼睫,低头喝燕麦粥:“你关着我,还要我对你和颜悦色好声好气,闻总别太既要又要。” 闻延舟将蓝莓和青提推到她面前:“怀孕多吃水果。” 楼藏月昨天就想问了:“为什么要对外说我怀孕了?” “显得我们恩爱。” 楼藏月扯了扯嘴角,“显得”。 闻延舟用完餐,起身,佣人拿来他的西装外套,他边穿边说:“我挑了几款婚纱,过几天就会送来,你看看喜不喜欢,时间比较急,来不及定制,但那些都是没人穿过的款式,如果都不喜欢,再重新看看别的。” 什么?婚纱?楼藏月气极反笑:“我不会跟你办婚礼!” 闻延舟置若罔闻,朝门口走了两步,又回头:“闻先生要去上班,闻太太不送我下楼吗?” 楼藏月忍了忍,到底还是忍不住,骂道:“等你出殡了我再送!”王八蛋! 骂人一时爽,傍晚楼藏月等到七点半,早就过了碧云的下班时间,还没等到闻延舟回来。 她担心他在气她早上说的话,不回来不带她去看她妈妈了。 好在七点四十分,两束车灯从窗户扫过,楼藏月立刻跑到窗户,往楼下一看,银黑色的库里南在路灯下,奢华且金贵。 他回来了! 楼藏月立刻跑下楼,库里南也开到大门口,她快速上前打开车门上车。 闻延舟支着额角,侧头看她:“你也就只会在这种时候奔向我。” 楼藏月就是来一句回一句:“以前我天天奔向你,是你没把我放在眼里。” 闻延舟放下手:“别说了。” 跟那句“阿延”一样,这些已经都过时了。 · 医院ICU门前。 之前来那两次,楼藏月都是从玻璃窗看她妈妈,第一次走到大门,果然设有密码锁。 闻延舟侧身挡住她视线,手快地按了六下,然后门就开了。 楼藏月也没多此一问他为什么要设密码,迫不及待地进去。 她已经穿好无菌服,戴好帽子和口罩,走到床前,看到身上安置了很多仪器的楼母。 楼母安静地躺着,面色竟然很红润,楼藏月握着她的手,隔着手套,还能感觉到她的体温,她这么看起来,就像是只是睡着了。 第528章 是初遇那天 护士拿来水和毛巾要帮她,楼藏月道了谢,但是说:“我自己来。” 护士询问式地看向闻延舟,闻延舟点头,护士便先出去了。 楼藏月一边解楼母病号服纽扣,一边淡淡地说:“闻总,非礼勿视。” 闻延舟顿了一下,便出去了,一出去就接到路在野的电话。 “阿路。” “舟哥,我今天去看守所看了庞龙,问了他那件事。” 闻延舟回头看了一下楼藏月,她还在专心帮楼母擦拭身体,便走向走廊的窗户:“嗯,怎么样?” 就在他走开的一秒,楼藏月立刻放开楼母,跑到门口,尝试解锁密码。 她试了诸如闻延舟的生日,她的生日,或者碧云集团周年庆等等对闻延舟来说具有意义的日子,但都打不开门。 她不确定路在野能拖住闻延舟多久,只能各种尝试,好在这扇门没有输入几次密码错误就会被锁定的设置,楼藏月来来回回试了十几次,密码都是错误。 她很难不着急,闭上眼睛,脑海中仔细回忆,闻延舟刚才输入密码时,手肘的移动幅度,好像是……20、19、18? 楼藏月输入试试,却还是错误。 她确定最开始“20”这两个数字是对的,至于后面…… “20”会是什么意思?年份吗?2020年吗? 那2020年发生过什么对闻延舟来说,值得被记住的事? 楼藏月的手指悬在密码键盘上,许久没有按下去,20年,四年前,四年前……“19”不对,是“08”,是20、08、18。 这是四年前那个雨夜,她记忆里,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楼藏月快速输入这六个数字,只听见一句与刚才截然不同的“嘀”声后。 门开了。 就是这六个数字! 楼藏月终于吐出那口憋着的气。 她要求帮楼母擦身换衣服是假,试出密码才是真正的目的。 门一开,楼藏月就模糊听到走廊那头的闻延舟说:“……我答应他,让他把他知道的,都吐出来。” 楼藏月连忙重新关上门,跑回楼母床边。 没过多久,闻延舟便一边挂电话一边回来,看到楼藏月正帮楼母盖好被子。 闻延舟自幼跟母亲分开,对父亲也只有怨和恨,所以他无法共情楼藏月对这个养母,有这么深的感情的原因。 不过有这个人质在,楼藏月会安分一点,也不错。 闻延舟输入密码,打开IUC的门:“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楼藏月垂眸,遮掩眼底的情绪,又看了楼母一眼。 ——妈妈,再等我几天。 我会带你走。 楼藏月被对闻延舟牵着下楼,走得心不在焉。 直到前方出现几个护士,边走边打闹,笑声阵阵,楼藏月随意地抬头一看,却忽然发现,其中一个护士,就是上次帮她抽血测怀孕的那个护士! 那个塞给她字条的护士! 楼藏月立刻明白过来——她是来跟她接头的! 楼藏月眼睫闪了闪,屏住呼吸,跟那几个护士擦肩而过时,她们嬉笑打闹,不小心撞到楼藏月,楼藏月踉跄了一步,闻延舟及时扶住她腰。 护士连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楼藏月眸子一转,戏上心头,立刻便是一副心情不好,她们刚好撞到她枪口的样子。 “医院也是可以这么玩闹的吗?你们护士还有没有一点专业素养!” 护士低着头:“真的不好意思,我们已经下班,所以就比较放松……” “你换掉护士服谁管你怎么玩,但你穿着护士服,你就还是这个身份,就要做符合你这个身份的事,再说了,医院都是病人,这么打打闹闹本来就不合适!” 护士一直道歉:“实在对不住,实在对不住……” 闻延舟低头问:“她撞伤你了?” 楼藏月抢回自己的手:“要不是你非要牵着我,我也不会被她撞到。” 还连坐起来了。闻延舟好脾气道:“好,我回去一定好好向你赔罪。” 闻延舟的手机突然又响了,他拿出来看,目光从楼藏月身上移开。 就是着短短一瞬间,楼藏月的手快速在底下打出那串密码。 20、08、18! 第529章 被你逼疯了 闻延舟看到来电又是路在野,接了:“阿路,怎么了?” “啊?舟哥?我打给你的吗?没事儿,手机放口袋里,不小心按到回拨了。” “嗯。” 闻延舟挂了电话,也就短短两三秒,在他的目光再次转回楼藏月身上之际,护士继续表演一个“被为难但不敢反驳”的弱势群体,表情十分歉疚。 “以后我们会注意的,不会再在公共场合玩闹……小姐要怎样才肯消气呢?” 闻延舟捏了捏楼藏月的手指,让她算了。 楼藏月也发泄完脾气了,无趣地别开头:“下次小心就行了,万一撞到老人或者孕妇,看你们怎么办,你们走吧。” 护士们忙不迭地离开,边走边嘀咕“真倒霉,遇到‘大小姐’了,至于吗她,是不是自己生活不顺啊”。 楼藏月听到了:“哎你们……” 闻延舟拉住她,起初是觉得有些好笑:“刚才都有人回头看你了,再骂就要被人拍下来发到网上了,标题,‘女子医院大骂护士’,闻太太想出名吗?” 楼藏月冷哼,闻延舟低头看她手上的婚戒,“还以为闻太太只会冲我发脾气,原来还会冲外人,第一次看你这样。” 楼藏月眼皮敏感地一跳,她的戏好像是有点过,都“崩人设”了。 闻延舟这话其实是开始回过味儿,觉得她突然来这一出有些古怪…… 她扭头看他,像是才因为他的话,意识到自己的反常,神情恍惚了一下,说:“是吗。” 然后垂下眼皮,两片眼睫的阴影,落在眼睑上,有些萧索的落寞。 自从被闻延舟从新加坡带回申城,她的心情就一直不太好。 像一只失去庇佑的小狼,伤痕累累又极度不安,谁靠近她都要龇牙咧嘴……尤其是对着他这个拔掉她利爪和尖牙的万恶之首,更是见一次咬一次。 现在却流露出了无助的脆弱,尤其是配上医院惨白的光线,看起来更是可怜。 可怜…… 这个词,很少会被放到她的身上。 闻延舟轻声问:“怎么了?” “是不是觉得我越来越不像你认识的‘楼秘书’?”楼藏月扯了扯嘴角,“我也觉得不像,也许人被关久了,就是会无缘无故发疯。” 楼藏月苦涩地一笑,“你说会不会有一天,我真的被你逼疯了呢?” 闻延舟握紧了她的手:“不会,等你气消就好了。” 楼藏月不再说话,演出了郁郁寡欢,扭开头,看向别处。 不曾想就看到靠在柱子后,将口罩拉到下巴处的路在野。 “!!” 她立刻转回头,生怕被闻延舟发现他,她加快脚步,带闻延舟出了医院。 路在野能把每个转移闻延舟注意力的时间掐得这么准,当然是因为他也在医院。 他看着两人的背影。 如果说他对楼藏月偷藏碎瓷片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包庇的话,他现在这么做,就是彻底背叛闻延舟。 他都在想,自己是不是“判”得太容易了?怎么楼藏月只是招招手,他就跟狗似的舔上去? 但很快就得出答案,不是。 楼藏月是他经年已久的痴心妄想,她那样开口,他怎么拒绝得了她? 而且她只是想离开闻延舟,只是想带她妈妈离开申城,他帮她离开,也没有伤到舟哥,为什么不行? 大不了等楼藏月走后,他自己去跟闻延舟请罪。 把这条命还给舟哥,反正当年就是他救了他一命。 路在野敛下眸,拉上黑口罩,从另一个门离开医院。 …… 闻延舟和楼藏月走出医院。 身后凭空响起一道男声:“闻总,楼秘书,这么巧啊?” 第530章 是真的恶心 两人齐齐转身,西装革履的柳厌走了过来,“我来医院看望朋友都能遇到两位,有缘啊。” 是有缘还是监视,闻延舟懒得拆穿:“柳总还没离开申城?公司不用管了?” 柳厌笑:“明天就回宋城了,所以才说巧啊,临走前还能遇到闻总和楼秘书,吃了吗?要不一起吃个晚饭?” 楼藏月已经知道,他也是逼死楼父的罪魁祸首之一,看他的眼神,早就没了当初在西城的好声好气,整个眸子都是冷冰冰的。 柳厌当然也不会看不出她眼睛里的敌意,笑吟吟:“楼秘书怎么这么看着我?不会是因为楼贺跳楼的事吧?” 他看了一眼他们牵在一起的手,“你连闻总的气都不生了,就不能也原谅我一次?我也不是故意的啊。” 言下之意,闻延舟做的事情比柳厌多,她连闻延舟都能原谅,何况是她。 楼藏月的脑海里霎那间闪过她赶到淮安大厦时,楼父遗留在地上的那摊血,脸色变了变,触电似的抽回自己的手,身体轻微颤抖,在闻延舟还要来牵她的手的时候,她嘴唇抿紧,眼睛里竖起尖锐的刺。 “你敢碰我试试!” 闻延舟一顿。 柳厌挑眉:“怎么这是?楼秘书连闻总的气都生啊?不应该啊,闻总多好的人,还带楼秘书来看楼夫人。” 闻延舟看着楼藏月,眼眸晦暗不清,话则对柳厌说:“就是因为刚在ICU看到楼夫人那副样子,所以她心情不好,柳总勿怪。” 柳厌一副懂了的表情:“毕竟楼秘书现在怀孕了,孕妇嘛,心情都是比较敏感的,那就更需要吃一顿好的调解心情了,咱们就去西宫吃吧闻总?” 闻延舟没拒绝:“恭敬不如从命” “成,那西宫见。” 柳厌自己有车,先走一步,闻延舟朝路边扫了一眼,原本默默监视的黑色轿车,立刻开走。 闻延舟眼底掠过一层薄戾。 再看向楼藏月,这些锋利都尽数收敛,哄她:“乖乖。” 楼藏月别开头,恨意不起则以,一起,就很难平下去。 都是闻延舟,都是柳厌,都是他们四家,联手害死了她爸爸,而且是,两个爸爸! 闻延舟没去碰她,只是注视着她。 街道的夜风卷起楼藏月的头发,她的脸色极冷极冷,过了好一会儿,待这冰雪稍稍消退,他才说:“我再说一遍,我没有逼楼贺,他跳楼,非我所愿。” 楼藏月扯了下嘴角,争辩的欲|望都没有,打开车门下车。 闻延舟知道她不信,也不接受不原谅,没再说,扶着车门,弯下腰:“我知道你讨厌柳厌,但这顿饭你要跟我去,这场戏很关键。闻太太现在是怀孕的人,等会儿知道该怎么做吗?” 楼藏月看着他:“我为什么要配合你演戏?” 闻延舟商量着:“我可以再答应你一件事。” “两件。” “一件。” “三件。” 闻延舟好气又好笑:“又坐地起价?” 楼藏月道:“对,如果闻总再讲价,那就是四件了。” 闻延舟也上了车:“就两件,闻太太不要得寸进尺。” 吃顿饭就能换来两个机会,楼藏月自然不会不同意。 她已经拿到IUC密码,商时序很快就能救出楼母,到时候,她就用闻延舟给她的机会,提出出门,离了东海岸,逃走就容易了。 · 他们进了西宫的包厢,菜是柳厌点的,很难说不是故意要试探楼藏月是否真的怀孕,都是鱼虾生鲜这些味道重的东西。 刚刚端上来,楼藏月就被那味道熏得呕了一声。 不是演的,是真的恶心。 第531章 她犯罪的证据 楼藏月控制不住又接连呕了好几下,那股腥味还是在鼻间挥之不去,她立刻将面前的生鱼片推远。 闻延舟应该以为她是演的,这么“演”也没错,孕妇本就对鱼腥敏感。 他一边揽住楼藏月,倒水给她,一边呵斥服务生:“把这些撤下去!” 柳厌观察她的反应挺真的,也就说:“快快快,撤下去。” 服务生很快将菜撤走,楼藏月却还是觉得整个包厢都是那个味道,受不了,快速起身:“我去个洗手间!” 闻延舟皱眉:“何清,陪太太去,扶好太太。” “是。”何清马上跟上楼藏月。 楼藏月既然是“演”的,那出了包厢就不能再“演”了,她拧紧了唇,忍住翻涌的恶心,没让何清看出来,大步逃入洗手间,关上隔间的门。 然后就捂着嘴,无声地连呕了好几下,好不容易才压下恶心感。 反应这么大……楼藏月的手摸到自己的腹部,其实已经确定了。 她就是怀了吧。 …… 包厢里只剩下两个男人,和一张几乎什么都没有的餐桌。 柳厌冲外面笑喊:“好歹先上瓶酒啊,这样多难看啊,让闻总吃玻璃吗?” 闻延舟只是拿了热毛巾擦手,神色冷涩看不出喜怒。 很快的,服务生就着急忙慌地来上酒,柳厌点的是意大利巴洛红酒,不用醒,开瓶器拧开木塞,醇厚的酒香味立刻弥漫开来,服务生先给闻延舟倒酒。 柳厌深吸了口气,赞不绝口:“好酒啊,难怪说只要你有钱,想要天天的星星当下酒菜,西宫都有办法弄到,这酒至少得是90年的,拍卖场都……唔!” 最后一个闷哼是闻延舟放下毛巾,转手端起红酒,却不是要品,而是直接把酒泼到柳厌脸上! 柳厌快速侧头闭眼,但还是被那杯90年的巴洛迎面洗礼。 “——!” 半杯酒,也不少,猩红色的液体沿着柳厌饱满的额头滑到高挺的鼻梁,俊脸一片狼藉。 服务生原本要去给柳厌倒酒,被闻延舟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愣在原地,都不知道还该不该倒酒? 气氛死寂了整整一分钟,柳厌睁开了眼,他睫毛挂着酒珠,连衬衫也遭殃。 柳家也是商圈四大豪门,即使是闻延舟,这杯酒泼得也太过了。 柳厌舔了一下唇,笑说:“确实是好酒,够醇够浓够味儿。” 他拿起毛巾擦脸,嘴角噙着的笑也还在,“不过,闻总请人喝酒的方式,是不是有点太粗鲁了?” 这种身份的老总,已经不需要靠破口大骂来表现自己的愤怒,这么轻描淡写的反问就已经足够。 一旁的服务生大气都不敢出! 闻延舟靠着椅背,清寒地看柳厌:“柳总来这一出,是想试藏月怀没怀孕吧?你可以试,但你让我太太那么难受,我也要讨回来。” “难怪人世间总有那么多误会,真就只是上错菜,闻总想多了。”柳厌摆手让服务生下去,服务生如蒙大赦,放下酒瓶,连忙离开。 “我忘了孕妇对鱼腥敏感,只是上次来吃西宫海鲜觉得很好吃,所以才点的,没有别的意思啊。” 闻延舟的黑眸如同外面的夜色,浓郁岑寂:“有没有别的意思,柳总都让我太太难受了,我如果连自己怀孕的妻子都护不住,碧云集团总裁这个位置,也可以不要做了。” 这句话倒是很值得玩味儿,他到底是在意楼藏月,还是在意自己的面子? 柳厌盯着闻延舟,用毛巾擦了一下下颌的酒,然后蓦然笑起:“那就算我不对,就认了闻总这杯酒!” 他拿起酒瓶,亲自倒满两个酒杯,“不过楼秘书在这个时候怀孕是好事,这么看,楼秘书确实没跟闻总追究顾家那件事,不然我们小心眼的吴律师,真的会做点儿什么。” “他能做什么?他是律师,还敢知法犯法?” “给闻总透个底。”柳厌端起酒杯,透过酒杯看世界,眼前一片“血色”,他漫不经心道,“吴律师手上,有楼秘书犯罪的证据,能通过正当的渠道,将楼秘书送‘进去’。” 第532章 闻延舟不能看 闻延舟看向他,柳厌含笑:“若真进了监狱,且不说楼秘书绝对翻不起任何风浪,就说她还能不能活着走出来,都要看‘运气’,如此,他自然撇得干净了。” 闻延舟黑眸萧索,像极北之地的寒川:“藏月犯罪的证据?” 柳厌嗯哼:“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反正他说的时候挺真的,这就得问楼秘书,有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还处理不干净,以至于被人抓住了把柄。” 闻延舟生来冷情的眉目无言地沉了下来。 · 楼藏月回到包厢,服务生已经重新上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他们吃到挺晚才散场。 一起离开西宫时,柳厌不动声色地走到楼成月的身后,从下面往她的手里塞了一片硬邦邦,类似硬纸卡的东西。 楼藏月下意识低头,但西宫走廊的灯是暖暗色,根本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她皱着眉,抬头去看他。 柳厌双手插在口袋,笑吟吟地说:“就当是我给楼秘书赔礼,刚才确实不是故意的。” 闻延舟回头。 柳厌手里就跟变戏法似的,多了一条钻石手链:“本来想送楼小姐一条手链当作赔礼道歉,但楼小姐不要,闻总替她收下吧,也是我的一片心意。” 闻延舟只扫了一眼:“这种东西,藏月不缺,柳总留着送女朋友吧。” “我想要的女朋友,现在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连孩子都有了,我怕是一时半会儿,真走不出这情伤。”柳厌还是那么吊儿郎当,“既然楼小姐不稀罕,那我只能扔了。” 说扔就扔,价值不菲的钻石,他直接丢进垃圾箱,眼皮都不眨一下。 闻延舟理都不理,而楼藏月早就将那张卡片放进包里——他撒谎骗闻延舟,说明这东西是闻延舟不能看的,她好奇了,到底是什么? · 两人上车离开西宫回东海岸,柳厌站在门口,吃了一颗口香糖。 他现在不抽烟了——自从那次被楼藏月报警说室内吸烟后,他就不抽了。 他漫不经心地咀嚼着,手机响了,柳厌接起来,是他安插在医院的人,那人激动道:“柳总!ICU那个女人醒了!” 柳厌迅速眯起眼:“真的?” “真的!我刚才亲眼看到她睁开眼睛,绝对没有看错!但是ICU的门打不开,需要密码,如果强行闯入,一定会惊动闻延舟的。” 那么问题来了,闻延舟到底知不知道楼母已经醒了? 他的人一直监测楼母的身体数据,不可能不知道吧? 但他自始至终都没有透露一点点,他是为了包庇楼母?还是为了独吞账本,好拿账本来控制他们他们三家? 记得几年前风靡过一款游戏,叫作“狼人杀”,闻延舟是不是要从一样处于危险处境的“平民”,变成拥有猎杀权的“狼人”? 柳厌可以放过楼藏月,但不可能放过手里有账本的楼母。 他吐掉口香糖,这件事,他得跟吴慈生商量,看要该怎么做才干净? …… 楼藏月回到东海岸,趁闻延舟去书房拿东西时,第一时间躲进浴室。 她从包里拿出柳厌塞给她的硬纸片。 居然是一张光碟。 但光碟的外表什么都没有,没办法知道里面的内容是什么? 楼藏月皱了皱眉,只好先收起来,回头有机会找个影碟机放出来看看。 她洗了手,镇定自若地出来,想她今晚短短的几个小时,试出了密码、接头了护士、还收了柳厌的东西,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在闻延舟的眼皮底下做的。 做的时候匆匆忙忙没时间紧张,现在冷静下来回忆,她的心跳控制不住地蹦跳起来。 “想什么?”闻延舟冷不丁出声,楼藏月呼吸滞了一下,然后没表情地从他身边经过,掀开被子,上床。 闻延舟不在意她的冷淡,目光跟随着她,忽然问:“当年你打了那个老二一棍,有没有确认他是死是活?” 楼藏月要躺下的身子一僵:“……什么?” 第533章 要怎么结婚 闻延舟见她被他吓到,温和说:“随便问问而已。” 楼藏月的确有被他突如其来的话惊到,屏住呼吸:“我没有确认,天很黑,房子很暗,看不清楚,而且当时庞龙他们意识到不对劲要进来了,我忙着跳窗逃,没时间确认。” 接着她紧声问,“老二死了吗?”那她……杀人了? 闻延舟只是在想柳厌那番话,楼藏月不会平白无故伤人,唯独当年遭遇绑架时,打过人,而刚好老二又一直没抓到,所以才产生了联想。 “没什么。” 楼藏月攥紧被子,想了很久,而后笃定道:“不,老二没死。如果老二已经死了,以庞龙不惜上诉也要减刑的做派,早就把我杀人的事情交代出来,但他没说,他总不可能保护我吧?” 闻延舟眉心一松:“嗯,你说得对。那你还没有做过别的说不清楚的事?” “没有。”楼藏月不假思索,又皱眉,“你为什么这么问?” 楼藏月都说没有了,那要么是吴慈生虚张声势,要么是柳厌故弄玄虚。 闻延舟没再想了,朝她走去,回的也是:“没有。睡了吧。” …… 这之后的几天,都是风平浪静。 直到婚纱送来的这一日,路在野也来东海岸找闻延舟说事情。 不过那会儿闻延舟还没下班,他便坐在客厅沙发上玩儿魔方。 他看看两条衣架上挂着的各式婚纱,又看看因为楼藏月不肯去试婚纱而不知如何是好的几个品牌搭配师,手指灵活地转动每一块色块,噙着笑道。 “楼秘书,人家都送来了,给个面子试试嘛,我觉得都挺好看的。” “没兴趣。” 楼藏月坐在另一个沙发上,双腿交叠,看着一本书,头也不抬,“你们带着婚纱走吧,别在我这里耽误时间了。” 闻延舟还没回来,搭配师为难地看向这里最有身份的路在野。 路在野翘起二郎腿:“婚纱留下,你们先回吧,回头试好了会联系你们。” 搭配师这才敢离开。 楼藏月将水杯递给佣人:“帮我倒杯茶,谢谢。” 佣人说:“少夫人,您怀孕不太能喝茶,给您倒杯牛奶吧?” 楼藏月随便了:“加热,加糖。” “好的。” 佣人走开后,客厅就没有第三个人了,楼藏月立刻抬起头,左右看看,确实没人,再低声问路在野:“外面有什么情况?” 路在野放下魔方,瞥了眼厨房忙碌的佣人,长话短说:“商时序已经安排好……,明白了?” 后面的话他声音很低,仅他们两人能听到,楼藏月愣了几下,抿唇点头,就是意外:“你见到商时序了?” 路在野轻哼:“他是挺有本事的,居然知道我们已经联手了,主动来找我,让我把消息带给你。” 楼藏月吁出口气:“嗯,谢谢你。” 加热牛奶需要时间,佣人还没回来,他们才能说这么多话,但也不敢再说了,路在野起身走到餐厅的椅子坐。 佣人热好牛奶,闻延舟也回来了,楼藏月端着牛奶径直上楼,于是男人进门,也就只能看到她上楼梯的背影。 楼藏月回到房间,翻看台历。 过了会儿,闻延舟进了房间,松了松系了一天的领带:“那些婚纱,没有看得上的?” 楼藏月坐在小沙发里,旁边是落地的台灯,微仰起脸,清冷融融,倒是没有回他一句简单直白的“我不跟你结婚”,说的是:“结婚需要男女双方父母见证,闻总的父母,一个在国外治病,一个是我的杀父仇人。” “我的父母,一个死在闻总手里,一个躺在ICU里,这个婚,我想不出怎么结?闻总这几天喜欢演戏,总不能真的找几个演员来演吧?那不成申城的笑话?” 她是故意嘲弄。 第534章 婚礼的时间 闻延舟不生气:“闻太太考虑得很仔细,不过我们的婚礼,主角是我们,我只需要闻太太在场,其他人在不在我不在乎,宾客也不敢多话。” 然后朝门外看了一眼,佣人就将几条衣架推了进来,“试试婚纱吧。” 楼藏月拿起台历继续翻,不是想看什么,就是不想看闻延舟。 闻延舟放缓了语气:“试试吧,里面有一条,是我设计的。” 楼藏月拿着台历的手紧了一下。 他不是一个温柔的人,疏离寡淡才是他的本色,所以他每次柔声跟她说话,听起来都像哄她。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很快又不看了,继续翻全是数字的台历。 闻延舟知道她有所触动,又是说,“就是高中的时候,看你跳舞有的灵感,保存了很多年。” 眼睫扇动了两下,还是没理。 “虽然就只看过两次,一次在校庆,一次你跳给商时序看……你在篮球场跳给他看的时候,我在对面教学楼的二楼看你,舞看不太明白,只记住了你的腰很细。” “……”忍不住,“变|态偷|窥狂!” 骂得挺难听,但她这会儿眼睫闪得很厉害,闻延舟是知道的,她害羞或者不自然的时候,就会这幅样子,笑意反而深两分。 他低着嗓音,故意狎昵,“那天晚上做梦,还梦到你了……” 楼藏月立刻将手里的台历丢过去打断他的话,闻延舟准确地接住,闷笑了一下,笑得楼藏月恼羞成怒,又把抱枕也砸过去。 闻延舟挡开了枕头:“我又没说我梦到了什么,也没打算跟闻太太分享我的梦,闻太太急什么?” 楼藏月恶狠狠地瞪他,闻延舟弯起了唇,缓缓地说:“我只是梦见,你那支舞,是在我面前,跳给我看的。” 他的梦里,他坐在了商时序的位置,光明正大地欣赏她为他起的舞。 那时的她是他的可望不可得,他只能在虚假的梦境里得到她。 他暗恋着她,惦记着她,在她不知道的角落看着她,为她画了一条婚纱。 这居然会是闻延舟,居然会是高高在上,傲慢专制的闻延舟,他居然也有这么……卑微?心酸?可怜?的时候。 楼藏月收起了恼怒,脸色也没有那么生硬了,顿了顿,还主动把话题转回了婚纱:“不是说时间紧,没法儿定制,都是买成品吗?” “是,我把设计图给设计师,他找到一条相似款,加以修改,就跟我的设计图大差不差了。”闻延舟深了眸色,“猜猜是哪一条?” 楼藏月就算态度没那么尖锐,也不可能跟他调这种情,撇开了头,闻延舟用激将法:“不好奇那时候你在我心里,是什么样的?” ……闲着也是闲着,楼藏月停顿了几秒,到底是起身,走到那三排衣架前。 一共九件婚纱,大裙摆、鱼尾款、缎面、前短后长,什么风格都有,可供的选择很多,甚至还有黑红配色的婚纱……还挺不忌讳。 楼藏月只是好奇,伸手想去拿那件黑红婚纱看一看,目光却忽然被旁边那件渐变薄荷绿色的婚纱吸引了过去。 它被挂在一件这么显眼的婚纱旁边,其实很容易被忽略,但却让她想起,她那年在校庆上跳的舞。 她看向闻延舟,看到闻延舟生来清冷的眸子有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就知道他设计的,是这一件了。 楼藏月抿唇:“你又不是服装设计专业的学生,你怎么会设计婚纱?抄的?” “想过很多遍你的样子,自然就画出来了。” 楼藏月眉心轻蹙了一下,手指犹豫着去碰那件婚纱,过了会儿,才涩然道:“刚跟你的时候,我幻想过很多次能跟你结婚,成为真正的闻太太。” “我也不是没有想过。” 指尖刚碰到那件婚纱,楼藏月就好像如梦初醒,没有再陷在他这接连不断的感情牌攻势里,硬着声说。 “就算,你对我的感情是真的,但男女之情,在你的宏图伟业面前,也是微不足道的吧,就像我那天晚上跟你说我流产的事,你也只是当时觉得难受,隔天起来就无动于衷。” 闻延舟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要我哭给你看,你才信我不是无动于衷?” 楼藏月本能地转身,闻延舟轻声:“乖乖,我可以平衡这两件事,我不需要在你和账本之间做选择,你信我。” 楼藏月没有说信不信,但问了他:“你把婚礼定在什么时候?” 第535章 备婚的小夫妻 她这么问的意思是,肯结? 闻延舟一把揽住她的腰,直接将她带道自己怀里。 他刚才解领带的时候,把衬衫最上的两颗纽扣也解开了,露出修长的脖颈和两截锁骨,成熟性感,他凸起的喉结滚动:“你刚才,不是一直在翻台历?有什么想法?” “我翻日历,是因为我刚才感觉,好像快到什么日子,看了一下,原来是快到我生日了……你放开我。”楼藏月皱着眉推他的胸膛,但那点儿力道,对闻延舟来说微不足道,他微一愣:“什么时候?” “下周一。”看他完全不知道的样子,楼藏月咬牙,“还说喜欢我很多年,连我生日都不记得。” 闻延舟好笑,觉得很冤枉,低头用额头碰了碰她,感觉得出她现在的没有那么排斥他,她既心硬也心软,难哄又好哄,全看他有没有戳中她的点。 他说:“你以前,也没有过过生日啊。” “是你没关注。我上次生日,跟西西去吃火锅,西西还给我定了生日蛋糕,让服务生推上来,服务生还给我举灯牌唱歌。” 闻延舟半垂着眼睛看她,她话里有怪他的意思,在一起这么多年,居然没给她过过一次生日……他是挺不对的。 楼藏月就在这个时候说:“既然你还没决定婚期,那就定在下周一吧。” 放在她生日那天。 闻延舟问:“你愿意了?” 楼藏月望着他的眼睛:“生日礼物和结婚礼物,以及我帮你演戏的酬劳,还有你许给我的两个机会,全都加起来,我要换你答应我一件事。” “放了你妈妈?” 楼藏月一字一字道:“我可以留在你身边当闻太太,我认命,但我妈妈必须安全,你送她离开申城,离开柳厌他们的监视范围,去哪里都好,总之她要好好的。” 果然是这样,她自始至终,放不下的,只有她妈妈。 闻延舟心绪一松,抱着她,她在他的怀里真实地存在着,是属于他的,不再只是他少年时期,梦境中一个虚无的幻想。 他喉结滚了一下:“好。” 楼藏月眸底快速掠过什么,低声问:“你答应了?” “我答应。” 闻延舟将那条黑红色的婚纱拿下来,“试试婚纱吧,距离下周一没几天了,现在尺寸不合适,还来得及改。” 楼藏月则拿了薄荷绿色的婚纱,闻延舟看她,她别扭道:“我不是喜欢你的设计,只是看在你同意放我妈妈的份上。” 闻延舟笑意明显,顺着她:“那,谢谢闻太太赏脸了,不至于让我这辈子唯一设计的婚纱,落得个无人问津的下场。” 楼藏月轻轻哼了一声。 …… 今天是周四,距离下周一也就三天时间,很近在眼前了。 不过闻延舟早就开始筹备婚礼,本也准备得差不多了,追加人手,加班加点,倒也来得及把婚礼布置出来。 楼藏月就如她所说“认了”,所以这几天对闻延舟也没有再针锋相对,毕竟都要做夫妻了,再闹也没意思。 两人甚至会商量布置现场的鲜花用什么品种,待客的酒又要订哪些,觉得婚礼流程太长,酌情删减了一些没必要的仪式……和谐得跟其他备婚的小夫妻没两样。 就好像之前那些唇枪舌剑、针锋相对,甚至血海深仇,都已经不存在。 宾客里有一些是闻延舟商场上的合作伙伴,楼藏月确认名单和座次的时候,发现了问题:“怎么能把博云的顾总和信达的李总安排在一座呢?他们之前因为一个项目闹上法庭,忘啦?咱们碧云还趁两虎相争,抢走了那个项目呢。” “座位是婚庆团队安排的,只晓得把同个圈子的人安排在一桌比较有共同语言,他们哪儿知道这些细节,不过你不说我都忘了,咱们碧云还做过这么缺德的事。” 闻延舟也加重了“咱们碧云”四个字,楼藏月才反应过来自己失言了,眼睫扑闪了几下,又不好意思了,丢下名单起身要走。 闻延舟眼底掠过笑意,抓住她的手腕,顺势将她拽到自己腿上,捏住她的下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见她没有反抗,干脆转为深吻。 第537章 有点太顺从了 闻延舟的掌控欲体现在方方面面,哪怕是接吻,也喜欢扣着她的后脖颈,让她躲不开,然后精准又快速的捕捉到她的唇。 两片柔软的唇瓣碰触在一起片刻,之后就像往干草丛中丢入一根火柴那般,瞬间燃起燎原之势。 久违的亲近,热烈而冗长。 比起那种时候的接吻,这种不带任何其他情愫的吻,反而更蛊惑人心,楼藏月没躲,还情不自禁地攥紧了闻延舟的衣服,微阖上眼,回应他的唇。 那一刻有什么东西在闻延舟的心头疯狂生长。 片刻后,两人分开,闻延舟近距离地看着她,她好像真的已经不生气了:“乖乖,再喊我一次阿延。” 楼藏月垂眸:“你就那么喜欢这个称呼?” 闻延舟揉了揉她的后颈,慢声道:“可能是因为得不到,或者说,没得到过,所以念念不忘。” 楼藏月看着他深黑色的眸,嘴唇蠕动了一下,差点要喊出来,结果他手机响了。 楼藏月立刻就把话咽了回去:“你手机。” 闻延舟烦得一皱眉,将她的腰搂紧了,索取道:“先喊,喊完我再接。” “大晚上的你就不怕有要紧事?快接吧。”楼藏月好笑,“过两天办完婚礼,还怕没有喊你的时候吗?” 这句话,闻延舟爱听,摸摸她的脸颊,楼藏月从他身上起来坐到沙发上,他拿出手机,来电是岫钰。 “怎么了?” 岫钰笑:“别在家陪老婆了,我们都在西宫,就差你了。” “聚会?” “是啊。” 闻延舟想了想,答应了:“好,我马上过来。” 他挂了电话,楼藏月一边收拾宴会名单,一边问:“你要出门吗?” “去一趟西宫。” “带我去吗?” “都是男人,你去了也不自在。” “那叫西西或者星若来陪我呢?”楼藏月若无其事,“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让佣人寸步不离地盯着我,再不放心,就辛苦何清过来。” “我不是不放心,而是很晚了,让她们来不方便,我又不喜欢外人在家里过夜。”闻延舟走到她面前,弯腰吻了一下她的鼻尖,“婚礼上,你们自然会见到。” 楼藏月也没有非要,被拒绝了也不生气,随便点头,又随便摆手,让他去吧。 闻延舟前脚出了东海岸,后脚就遥控锁了大门,楼藏月看似专注整理宾客名单的表情也淡漠了下来。 她抽了一张湿纸巾,用力地擦掉嘴唇上,残留的男人的触感。 …… 闻延舟到了西宫,包厢内放眼看去,都是平时认识的朋友,美其名曰是为了给他过“最后的单身派对”,其实就是喊他来买单。 当然,闻延舟也不在乎这点儿钱,他坐在单人沙发里,一手支着额头,一手拿着酒杯,注视五光十色的酒液,在想一件事。 楼藏月似乎,有点儿,太顺从了。 就因为他讲了高中时的暗恋?就因为他设计了一套婚纱?她就感动了?原谅他了?真的? “闻总,您怎么来了这么久,都不说话呀?”一个狐狸眼的女人穿着超短裙,扭着身子就凑过去,要坐到闻延舟那张沙发的扶手上。 闻延舟看都没看她,岫钰在旁边笑说:“你是新来的吧?你要是坐下去了,以后我们的局你就来不了了。” “……”女人的屁股硬生生在半道儿转了个方向,坐在了另一个空位上。 她半尴不尬的,忍不住偷偷看了闻延舟几眼,她是新来的,刚进这个圈,第一次见到这种人物。 只穿着一件黑衬衫,却是越简单越显贵,哪怕这个包厢里都是非富即贵,也没有人的气质比得上他,那种与生俱来的冷漠和高贵,是生长在他的骨子里的,如天上云,地上雪,不可攀。 她的脸突然就红了红。 闻延舟压根就没注意她,抬眸喊:“阿路。” 第538章 突然就很想你 路在野在另一个沙发,听到他喊,手里拿了瓶啤酒就走过来,也没看那个狐狸眼女人,只是用酒瓶晃了晃,示意她让位置。 “舟哥,怎么了?” “后天我跟藏月的婚礼,你多派些人。” 路在野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怎么了吗舟哥?现在定好的这个安排还不够吗?总不可能有人敢来抢亲吧?” 闻延舟只是说:“再加一倍人。” 路在野用酒瓶跟他的酒杯碰了一下:“行,放心吧舟哥,我会保护好小嫂子的。” 狐狸眼女人这才知道他要结婚了,心里满是失落。 …… 申城的习俗,新娘要从家里出嫁。 但楼藏月真正论起来,没有一个真正属于她的家。 东海岸是闻延舟的、她之前跟乔西西住的那个公寓只是租的、奉贤镇刚办完楼父的白事不到百日暂不能办喜事,哪哪都不合适。 不过这个问题,在闻延舟看来根本不是问题。 他直接将他名下的一套房产赠给楼藏月。 房子是她的了,她自然就可以从那套房子出嫁。 周末晚上,楼藏月就住了进去。 这房子不大不小,两百多平,位于申城的中心区,恐怕也要值半个亿。 楼藏月无所事事地在房子里逛了一圈,莫名想到,他们那个圈子,对自己包的情人都很大方,送包送车送房,都不稀奇,只有她跟闻延舟那三年,什么都没有。 当然,她也没有想要,只是现在平白得了闻延舟一套房子,觉得有些滑稽。 她勾了勾唇,哂了一下。 虽然时间比较紧张,但该布置的,闻延舟都有让人布置,房子里到处都贴着双喜字,连床上四件套也换了红色。 她的伴娘是乔西西,别人家的伴娘,婚礼前一晚就会跟在新娘身边照顾左右,而乔西西则要明天婚礼才能被允许到她身边。 今晚陪着她的,是何清和赵钿,可见闻延舟到了这一步,其实还是防着她。 楼藏月不在意,他怎么安排她就怎么做,一派“别无二心”的模样。 何清也奉命实时将楼藏月的情况汇报给闻延舟。 ——夫人刚吃了晚餐,一切正常。 ——少夫人在看婚礼的流程安排,一切正常。 ——少夫人进浴室洗漱,一切正常。 一切正常,一切都正常。 楼藏月安安分分地等着天一亮当他名正言顺、人尽皆知的闻太太,闻延舟却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坐在书房办公桌后,眸色如晦。 坐在他这个位置,每天需要处理的工作非常多,他本想今晚加个班,将明天的事做完,好腾出时间全心全意办婚礼——即使这场婚礼是另有目的。 但他的目光落在文件上,却久久看不进去,闻延舟烦躁地身体靠在椅背上,就是感觉有什么在他意料之外的事情正在酝酿。 安安静静地坐了五分钟,闻延舟忽然起身,抓起车钥匙就走。 · 楼藏月洗了澡,还洗了头,用干发帽包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浴室。 第一次进这套房子,她不知道吹风机在哪儿? 左看看右看看,房间里可能放吹风机的应该自由……她走到沙发区,蹲在地毯上,往茶几下的抽屉伸手,想要找找。 结果这时,头顶忽然响起沙沙声,楼藏月着实吓了一跳,立刻转头,不承想就看到凭空出现的闻延舟。 “你……” 闻延舟低声:“坐着,别动,先吹干头发,免得受风头疼。” 楼藏月就没再动了,就地坐在地毯。 吹风机噪音沙沙,两人都没有说话。 楼藏月能清楚地感觉到,闻延舟的手指穿过她每一缕发丝,伴随着热风,洗发水的香气也被烘烤,夜里闻着,有些缱绻的温柔。 楼藏月看着对面柜子上的玻璃,玻璃模糊地倒影出他专注的脸,身价千亿的闻总,耐心地侍候她,认真得像在做什么要紧的事。 吹了十分钟,头发干了,楼藏月才转头,扬起脸看他:“你怎么现在来了?” 闻延舟放下吹风机,手指顺了顺她的头发,眼睫垂下看着她。 这个时候的他,黑眸里就只有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你。” 第539章 都丢了半条命 突然很想你。 …… 这句话,楼藏月在后来很多个午夜梦回都会想起。 然后心脏就会像被刀子一片片剐下来,疼到她战栗,疼到她抽搐,让她说不清楚,她对他到底是痛的恨多,还是爱的恨多。 唯独知道的是,他们如果在她提交离职报告那天就结束…… 如果他们在她入职沈氏那天就了断…… 如果他们在他维护白柚、送白柚离开申城的时候就分开…… 哪怕是在楼父自杀时候他们就作别…… 那都不至于会落得最后这个,血迹斑驳的结局。 他们有过很多次“及时止损”,却偏要折腾到,彼此都丢了半条命。 · 楼藏月睡着的时候,闻延舟还没走,坐在床边看着她。 直到一阵夜风袭来,吹得他喉咙痒痒的,忍不住闷声咳嗽,才忙起身去把窗户关紧,离开房间。 何清听到他咳个不停,连忙给他倒了杯水。 她跟在他身边,所以知道:“闻总,从新加坡回来后,您就时不时咳嗽,我帮您安排检查吧。” 他咳嗽不频繁,偶尔而已,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不舒服,闻延舟不在意,摇了摇头,神色如晦。 他握着水杯,忽问:“藏月一直没什么反常?” 何清愣了一下,说:“是。”她不是事无巨细都汇报给他了吗…… 但他好像总觉得,楼藏月答应跟他结婚这件事很蹊跷? 何清斟酌了一下,道,“闻总,恕我多话,在新加坡的时候,少夫人肯跟您回申城,就是为了她妈妈的安全,一直以来,她的诉求都是她妈妈安全,她这次拿婚礼来换她妈妈安全,我觉得是情理之中,不突兀。” 很自然,很正常,楼藏月本来就很喜欢闻延舟,否则也不会答应复合,更不会答应结婚,只是刚得知顾家真相,一时上头,所以才气他恨他,但情绪这种东西,是会随着时间,推移降下来的。 闻总为她设计婚纱,剖白那份少年暗恋,他这样高傲的人都做到这一步了,她怎么可能不被软化? 只要闻总让楼母安全离开申城,了却她最大的心结,她自然会心甘情愿留下当这个羡煞旁人的豪门太太。 再者说,楼藏月也没有要求在婚礼前送走楼母,她同意先办婚礼再兑现承诺,也算诚意十足。 于情于理都合情合理,闻总大可以放心。 闻延舟听着她头头是道的分析,眉心慢慢松开了。 “嗯。” …… 一夜过去,天亮就是周一。 今早的雾霾很重,玻璃窗户外白茫茫。 早上八点刚过,顶级妆造团队就上门,为楼藏月化妆打扮。 闻延舟昨晚没走,直到在妆造团队到的前半个小时才离开。 太早了,楼藏月困得睁不开眼,坐在梳妆台前打盹,化妆师还笑话她,说别人家新娘都是紧张期待得特别精神。 楼藏月耷拉着眼皮,“那是因为,我不是新娘。” 化妆师没听清:“什么?” 楼藏月睁开眼,微笑:“我说,头发不要弄太复杂,我昨晚没睡好,有点儿头痛,头发抓太紧,难受。” 化妆师明白了。 将镜子拿到楼藏月面前:“那闻太太,您看这样还满意吗?” 楼藏月抬起了眼。 她五官本就生得好,上妆后更是美得惊心动魄,甚至连她自己看了都觉得有点儿陌生。 那双生来清冷的眼,被暖色系的眼影画出了温柔感,黑白分明的眼眸楚楚动人,头发她既不喜复杂,便扎了半披发,垂在后背的头发微卷,头上戴了手作花环。 楼藏月看着都走了一下神,难怪都说新娘子是最美的,可惜了…… 何清关注着时间,差不多到吉时了,进来一看,也愣了愣,然后说:“少夫人,好了的话,我们该启程去酒店了。” 第540章 吉时到,启程 楼藏月便起身,经过何清身边的时候,何清真心实意说:“藏月,很漂亮,新婚快乐。” 楼藏月微微一笑。 下了楼,整整齐齐、喜喜庆庆的九辆豪车组成的车队已经在等着了。 申城这边的习俗,新郎并不上门接亲,而是由新郎的长辈——一般是父母,代为接亲,已示对新娘的尊重和接纳。 闻延舟结婚没请闻父,更没请闻夫人,接亲是跟他关系不错的叔父叔母去,路在野要带车队,所以也跟着。 他靠在车门边,看到楼藏月被何清扶着下楼,站直了起来。 叔父叔母喜气地上前,跟楼藏月简单寒暄,然后打开车门。 楼藏月上车前,跟路在野对视了一眼,而后垂眸,弯腰进入。 路在野嚼了嚼口香糖,回头喊:“吉时到,启程——” · 婚礼在酒店办,现场这边,一身黑色西装的闻延舟,正被宾客们围着恭喜。 他礼貌寒暄,时不时看向门外,频率多到大家都看出来,取笑他是着急见新娘。 他倒也不否认,心里算着路上车程。 有宾客夸赞这个宴会厅的布置,闻延舟回头说了一句:“都是她安排的。” 这个“她”没有说名字,但大家都一下领悟出是指闻太太,比起直接喊名字,这里的“她”,好像更亲密更温柔。 于是纷纷夸奖闻太太的审美和品味。 闻延舟也看了看。 现场主要用鲜花布置,楼藏月选了欧洲木绣球,淡绿色的叶子拱着豆绿色的花苞,花苞又与花苞并蒂而生,团团簇拥,优雅梦幻,象征圆满和美好。 更主要是,这个绿,能搭配楼藏月的婚纱。 柳厌、吴慈生以及沈徊钦,自然也有受邀赴宴,三人一起过来贺喜。 柳厌笑吟吟地说:“我听说闻总早上是从南苑过来的,才分开几个小时,也不至于这么想吧?” 南苑就是闻延舟送楼藏月的那套房子。 闻延舟温温淡淡的:“柳总比我的秘书还要清楚我的行程。” “哪儿有,碰巧知道而已。”柳厌从侍应生的托盘里,拿了杯酒,敬酒也敬得阴阳怪气,“我敬闻总,祝闻总和楼秘书今天这个婚礼,可以圆满完成。” 侍应生自然而然地将托盘转向闻延舟,闻延舟却没有要拿酒,要承他这杯敬酒的意思,神色冷矜。 商界的四大豪门站在一起,着实引人瞩目,何况他们之间的气场还这么古怪。 沈徊钦圆了个场:“婚礼当然可以圆满完成,柳总连吉利话都不会说,等会儿开席要先罚酒三杯。我还听说楼秘书怀孕了?这很好,有了跟闻总的婚姻,和怀孕这两重关系,我们也都能放心了。” “是三重心安。”吴慈生伸手拿酒,示意侍应生离开,心平气和道,“唯一知道账本的楼夫人也醒不过来了……楼夫人是还没醒来的对吧,闻总?” 闻延舟转了转无名指上的婚戒,看向他:“当然。” 吴慈生抿了口酒,低声道:“那真是可惜了,不能亲眼看自己的女儿结婚。” · ICU里,楼母突然睁开眼! 第541章 婚礼上一声枪响 她听到门口传来输入密码的嘀嘀声,一下从病床上坐了起来,警惕地看着大门,就看到进来的是几个穿着白大褂,但很陌生的男人。 “你们是……” 为首的男人立刻竖起手指噤声:“楼夫人,别怕,我叫池南,我们是楼藏月楼小姐的朋友,我们商量好了,来带你离开。” 月月!楼母赶忙:“月月她还好吗?” 池南:“她很好,时间紧迫,没办法多聊,您先跟我们走!” “好好好。” 池南为楼母穿上宽大的斗篷,拉起帽子罩住,让外人看不到她的脸,然后,马上走—— 医院每时每刻都有闻延舟的人看守楼母,池南他们是趁守卫交班的短短一分钟行动的。 他们从规划好的路线撤离时,守卫已然发现楼母不见,大惊失色,一边组织人手去追,一边即刻将消息汇报给闻延舟! 闻延舟第一时间接到消息,握着手机的手紧了一下,还未完全反应过来,距离他最近的花瓶突然炸开! 砰! 瓷片飞溅,闻延舟迅速躲避,保镖立刻惊呼:“闻总小心!” 闻延舟倏地抬起头—— 二楼护栏处架着一杆狙击枪……不,不是狙击枪,谁敢在中±国这个地界持|枪,那是射击俱乐部会用的,装空包弹的枪! 这种枪的杀伤力虽不强,但也不是完全没有。 持枪的女人,一头干练的短发,一身利落的皮衣,桑杉对底下的闻延舟挑衅地敬了个礼。 闻延舟眼睛一眯! 桑杉咔嚓一声再次上膛,枪杆横扫过去,连续扣动扳机,枪口所扫之处,宴会厅里插满绣球花的大大小小花瓶,一个接着一个炸开! 砰!砰!砰! 突如其来,接连不断,碎片飞溅,宾客受伤,宴会厅内的惊叫和痛呼交织响起。 原本西装革履和衣香鬓影的男男女女都以为发生了恐怖袭击,仓皇逃窜。 推搡,挤压,现场乱做一团! 宾客们跑向大门,这才发现,门已经被从外面反锁,他们出不去,更大的恐慌弥漫开来。 “怎么办怎么办……” “别杀我别杀我!!” 有些保镖维持秩序,有些保镖去抓桑杉,而桑杉没有逗留,破坏完现场就从二楼窗户跳了出去。 闻延舟立在原地,面色如倒春的寒潮,看着这场已经被毁坏殆尽的婚礼,已然明白,他们就是趁婚礼人手复杂的时候动手! 意外,又不意外,原来他这两天的患得患失不是想多。 岫钰跑到闻延舟身边:“舟儿!是商时序吗?” 闻延舟迅速扫了一圈,柳、吴、沈三家都已经不在,什么时候离开,离开去了哪里,无人知晓。 商时序已经带走楼母,那么下一步就是楼藏月。 岫钰也想到:“楼秘书那边!” 闻延舟直接把电话打给叶赫然。 岫钰还不理解:“你打给赫然干什么?去接亲的是阿路啊。”不是应该打给路在野吗? 但话说回来,叶赫然今天好像没有出现…… 阿路。 闻延舟冷笑一声。 电话接通,他直接问:“婚车怎么样?” 叶赫然骂了一句:“阿路这个狗崽子!” 第542章 三方抢夺主婚车 婚车被劫跟婚礼现场的大乱,几乎是同步发生。 婚车车队前后左右各两辆车,簇拥着中间的主婚车,原本井然有序有条不紊,谁知在过红灯时,凭空插入了几辆越野车,硬是孤立了主婚车。 主婚车的司机是闻延舟平时用的司机,很机敏,被团团包围的第一时间就感觉危险,立刻在对讲机里联系路在野。 “路爷,好像有人要找事!” 路在野道:“前面左转。” 这些越野车也是要逼主婚车左转,可见左转后肯定有他们更多的支援或者更大的阴谋,路在野为什么要顺他们的意? 司机握紧方向盘,说:“路爷!不行啊!往左转就离婚礼现场越来越远了!” 路在野在主婚车右边,突然别了过来:“左转。” 主婚车差点被他刮,在躲闪的时候,被迫左转开进另一条路。 后座的楼藏月握紧了手中的捧花。 闻延舟的姑父姑母也在主婚车上,都惊慌失措地问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唯独楼藏月神色并不意外。 那天路在野去东海岸,带给她商时序的计划就是——下周一是她的生日,改成婚礼,他们要趁乱动手。 楼藏月扣上安全带。 下一刻,原本开在后方的一辆婚车,突然加大油门,教训似的猛一下直接撞上路在野的车屁股! 路在野被撞得往前猛推了好几米,他本能地踩住刹车,觉得不对,开婚车的都是他的人,怎么会……他立刻扭头往后一看! 透过前挡风玻璃,他看到开车的人竟是叶赫然! 叶赫然怎么会在婚车的队伍里?! 紧接着,大马路上,又咻咻咻地“射”出好几辆白色轿车,各种见缝插针要挡开越野车,抢回主婚车。 路在野立刻明白,叶赫然和白色轿车都是闻延舟安排的,而且没告诉他,说明闻延舟早就对他起疑了! 他究竟是什么时候暴露的,现在无暇去想,事已至此,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路在野抿紧了嘴唇,重新挂挡,踩住油门追上去! 他在对讲机里对其他婚车说:“挡住白色轿车!” 于是大马路上,贴着红双喜的婚车、第一波介入的越野车,以及来势汹汹的白色轿车,三方围绕主婚车,展开角逐! 因为是周一,路上车没那么多,几十辆车一路风驰电擎,双向车道都被他们开出了赛车道的感觉,你追我赶谁都不放过谁。 一辆白色轿车追到最前面,然后猛打方向盘,一个横停挡住主婚车的前路,企图逼停。 路在野舌尖抵住脸颊,双手握紧方向盘,踩下油门,毫不迟疑地撞上去! 白色轿车被撞开,主婚车又被越野车逼着继续往前开。 但很快的,又有两辆白色轿车,一前一后夹住主婚车。 右侧面的越野车立刻别了过去——主婚车的司机不想配合路在野他们带走楼藏月,但越野车一别过来,他为了不发生摩擦,就本能地往左打方向盘。 结果就从两辆白色轿车的夹心中“脱困”。 叶赫然骂了一句草。 要不是顾忌主婚车上的楼藏月和姑父姑母,他早就撞上去把车逼停了。 这条路的尽头是朝码头,商家有好几艘游轮,他们大概是想从水上带走楼藏月……叶赫然不能让他们走。 他戴着耳麦,一句话:“先让那几辆越野车熄火。” 大马路上第四波不速之客带来了震天响的马达声,两辆重机车从一众四轮里杀了出来。 每辆重机车上面都是两个人,他们利用体积小的优势,在密集的车流里见缝插针。 每到一辆越野车边,重机车后面的人就掏出一根铁棍,对着车窗玻璃最脆弱的的四角砸下去,车窗玻璃应声出现裂纹,他又反手一棍子抡下去,玻璃即刻爆开! 越野车的司机猝不及防,方向大乱,直接冲下马路! 他们就用这个办法,物理熄灭了好几辆越野车,主婚车没了挟持,立刻靠边停下! 姑父姑母因为这场忽快忽慢惊心动魄的追车,胃里一阵翻滚,直接吐了出来。 路在野很快追上来,快速下车,打开主婚车的车门,将楼藏月从后座拉了下来:“商时序在码头等你,我让人送你过去!” 楼藏月急忙握住路在野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说:“谢谢!” 路在野笑了一下,然后将他交给自己一个手下:“快走!” 第543章 闻延舟扣下扳机 楼藏月快速上车,车子继续朝着码头飞驰。 路在野转头,空阔的大马路上,最先追上来的是一辆婚车,他到路在野面前急刹,随后叶赫然扯开安全带下车 他脸色难看,边朝他大步走去,边说:“前天西宫聚会,舟儿跟我说,再安排一批人,暗中盯着婚车和你,我还觉得他想太多,你是我们的兄弟啊,没想到,你还真他|妈是条白眼狼!” 说到最后一个字,叶赫然直接抬起脚狠狠踹向路在野的胸膛! “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也不想想是谁扶持到你今天这个位置的,你敢背叛舟儿!” 路在野没躲,硬生生受下这一脚,摔在了地上,他捂着胸口,脸色惨白,笑了:“原来,舟哥早就怀疑我了啊……然哥,那次咱们一起喝酒,你不是还跟我说,喜欢谁就去抢,别做成人之美的君子,自己痛快才要紧吗?” 叶赫然愣了一下,才明白他喜欢的人是楼藏月,怒极反笑,想上去再踹他一脚,看上谁不好看上兄弟的女人! 路边又急刹住几辆车,闻延舟从后座下来……来得真快,路在野不躲不闪,闻延舟揪起路在野的衣领:“藏月在哪里?” 路在野喘了口气,哑声说:“舟哥,你放她们母女走吧。” 闻延舟神情冷峻如陡峭的冰,反手一拳砸在他的侧脸,不是打他吃里扒外,而是打他:“会害死她!” 路在野愣怔,闻延舟没时间跟他废话,重新上了后座,喝令司机:“追!” 司机训练有素,油门踩到底,车子飞驰而去,闻延舟在后座,眼睛看着前方,手上却在快速组装一把弩箭。 装好的一刻,他低头看着箭头,眼底的冷光比三菱的铁箭头还要冰冷尖锐。 · 载着楼藏月赶往码头的车,半路被重机车追到。 他们已经开下了柏油路,开到码头路段的砂石路。 砂石路,比较滑。 重机车发出轰鸣声的马达声,像一头野兽张开血盆大口仰天怒吼,路在野这个手下心理素质很好,倒也没被吓到,只是路太滑,方向盘失控了一下。 车速飞快的情况下,方向盘打滑是会造成车辆侧翻的! 楼藏月刚觉得糟了,车轮果不其然就在砂路上漂移,下一秒,连人带车轰——地倒在路边。 楼藏月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人像被装进骰盅里摇了一下,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脑袋撞到了车顶。 好在只是平地侧翻,如果是侧翻摔下山崖那就完了。 手下也没死,先自救爬出车里,又赶忙去救楼藏月,楼藏月费力地解开安全带,被手下拉出来。 她捂住肚子,怕伤到孩子,似乎没有,肚子没有疼痛的感觉。 楼藏月抬头看,这里离码头应该很近了。 她咬牙站起身,想要走,但重机车上的人,挡住了她:“少夫人,闻总马上就到了,您还是不要乱跑比较好。” 这是一片野草丛生的空地,楼藏月身边只有一个手下,敌众我寡,正不知如何是好,另一条路突然开来一辆车。 不是婚车,不是越野车,也不是白色轿车,而且是跟他们完全相反的方向来的。 楼藏月不知道是谁,但那个手下知道:“这是去医院救楼夫人的车!” 所以车上是她妈妈?! 那辆车在距离楼藏月三五米的地方停下。 停下后,后座就跑下来一个穿着黑斗篷,帽子盖住脸的女人,她冲着楼藏月大喊:“月月!” ……真的是她妈妈! 她妈妈醒了! 楼藏月眼底迸发出狂喜,毫不犹豫朝黑斗篷跑去:“妈妈!” 与此同时,库里南也追上来了,楼藏月知道是闻延舟,她屏住呼吸,跑得更快,她妈妈…… 她妈妈就在这里! 库里南的后座降下车窗,闻延舟手持弩箭瞄准了同样在朝楼藏月跑去的楼母的后背—— 楼母没有看到,但楼藏月看到了! 她瞳孔放大,声嘶力竭:“闻延舟!你敢!” 不行!不可以!不行!! 楼藏月拼命地跑过去,想要抱住妈妈,想要替她挡住,两米,一米,半米,一臂之遥,她就要抱住楼母了! 千钧一发之际,闻延舟扣下扳机,尖锐的弩箭势如破竹—— “呃!” 正中楼母后心! 第545章 闻总亲自下的手 楼母直挺挺地倒在草地上。 楼藏月也踉跄着摔倒,那一块是个小斜坡,楼藏月摔倒之后往下滚了好几米。 旷野上的风肆虐,楼藏月感觉那支弩箭是穿过她的心脏,在她的胸腔射出一个巨大的洞,风从那个洞灌进去,她全身冰凉。 她眼前被血色笼罩,脸上却惨白如纸,她脑子嗡嗡的,妈妈,妈妈…… 巨大的痛苦让楼藏月身上每根神经都在阵痛,短短半米距离,她要竭尽全力才能爬到她身边,抓住她衣袖。 妈妈…… 她眼前走马灯似的掠过一幕幕,有某日午后,时光静谧,她和妈妈一边理丝线一边话家常;也有她出差在外,而妈妈卧病在床,却还惦记着给她钩围巾和手套保暖御寒; 还有妈妈为她熬的黑凉粉,特意留的土蜂蜜,以及那一夜母女并头夜话,她说她既希望她嫁得好,又担心她嫁入豪门将来受欺负,她没能力上门去替她讨公道,那她的月月没有人保护怎么办…… 楼藏月一下恸哭出声,在地上狼狈地爬过去,抱住血淋淋的楼母,她喊:“救护车!快叫救护车!救护——” 趴在地上的楼母却就在此刻动了一下,猝然仰起头! 什么……楼藏月根本反应不过来,下一个瞬间,楼母藏在斗篷下的手紧握着一把尖刀,直接朝楼藏月捅去—— 一切巨变只在电光火石间,楼藏月根本还没有从那巨大的悲痛中回过神,眼前的一幕直接让她大脑宕机! 震惊,错愕,不明所以! 尖刀在瞳孔里不断放大,刺破她的婚纱裙摆,割断她的绸缎丝带,她头上的花环在摔倒的时候掉了,头发没了束缚随风扬了起来,刀尖入肉的前一秒,楼母被飞跑而来的闻延舟一脚踹飞—— 楼母在地上滚了几圈,身上的斗篷散开,兜帽掉落,露出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不是楼母! 不是! 她不是楼母! 旷野会将人的声音改变,加上楼藏月不够冷静,其实她刚才喊的那句“月月”,根本不像楼母的声音。 可这个人坐的车,确确实实是路在野派去医院接楼母的,如果车上载的不是楼母,那楼母现在又在哪里? 楼藏月还没来得及高兴中箭的人不是楼母,更大的惶恐就席卷而来。 闻延舟将她从草地上拉起来,她想到闻延舟既然敢毫不犹豫射箭,说明他早就知道这个人是假的,也就是说,他知道他妈妈在哪儿! 她抓住闻延舟的手臂:“我妈妈呢?我妈妈在哪里?!” “先跟我回去。”闻延舟快速拽了她要走,他脸上第一次出现如此焦急的神色,像再晚一点这个世界就要分崩离析。 旷野上却在这时又多了一个车队,都是越野车,却不是路在野的车。 为首的那辆,降下车窗,露出闻夫人的脸,她穿着黑丝绒小香风套装,侧戴着一顶小礼帽,优雅极了。 “我知道你妈妈在哪里?”她微笑,“你妈妈已经死了,就在刚刚。” “……不可能!” 绝不可能! 楼藏月刚才的痛彻心扉还没有散去,那个虽然是假的,但她也相当于承受了一次丧母之痛,她不能再承受一遍。 她要朝闻夫人扑去,被闻延舟紧紧抱住,她只能撕扯着声音喊:“我妈妈呢?!你把我妈妈怎么了!” “藏月说笑了,我怎么会对你妈妈做什么,我只是路过,恰好看到。”闻夫人从车窗里丢出一块东西,哐当砸在地上。 楼藏月看清楚是什么后,瞬间目眦欲裂! 是电池! 是楼母人工心脏的电池! 楼母按了人工心脏后,身上要永远背着一块电池,如果电池丢了,她的心脏很快就会因为电量耗尽而死亡! 她顿时像疯了一样要扑过去:“谷梁佩!” 闻延舟一手揽住楼藏月,一手举起弩箭开枪射去——闻夫人立刻升起车窗! 那是防弹玻璃,弩箭无法击穿。 另外越野车也下来了人,柳厌。 他抓住车门边的把手,直接上了车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闻夫人没骗人,确实已经死了,闻总亲自下的手。楼秘书,我上次给你的那张光盘,你没有听吗?” 是,上次柳厌跟他们在西宫吃饭,偷偷塞给了她一张光盘,但她一直没找到机会听。 所以那张光盘,到底是什么? 柳厌也如她所愿:“没关系,现在听来得及,我这辆车改装了音箱,音效非常好,开大方圆几百米都听得到。” 第546章 起火 今天不算个好天气,雾霾很重,接近中午,海面还是灰蒙蒙。 三艘游轮并排停在码头,在黑雾的烘托下,它们巨大,沉默,压迫感十足,犹如一座移动的堡垒。 商时序没有直接露面,是怕惊动,他知道有人盯着他,这个计划要的就是出其不意。 他站在游轮的甲板上,看着安安静静的远处。 侧头问手下:“池南和桑杉怎么样?” 手下说:“池南还联系不上,不过桑杉得手了。” 就等楼藏月了。 商时序说:“游轮先启动。”人一到马上就能走。 手下明白,下去交代。 商时序背在身后的手里,把玩着那个多年来不离身的打火机,俊美的容貌在碧波万顷的海水映衬下,格外醒目。 他在想着什么事,忽然,游轮内发生了躁动,隐约听到有人惊呼:“起火了!起火了!” 商时序回头,手下连忙跑来汇报:“商总!不好了!游轮被人放火了!” 火势蔓延非常之快,转眼三艘游轮都亮起了明火,犹如赤壁之战中的“火烧连环船”,顷刻在海面形成一座火山! 岸边不远处,一辆轿车缓缓停下。 咔嚓一声,有人点亮了打火机,吴慈生点了根烟,手指伸出窗外,弹掉了烟灰。 …… 海上的大火吹不到旷野之上。 楼藏月紧紧盯着坐在越野车车顶的柳厌,脸上被风刮得惨白。 柳厌打了一个响指,一阵细微的电流过后,声音就传了出来。 他所言非虚,他的车载音箱是可以拿去开露天音乐节的程度,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月月呢?我的月月呢!” “她还能不能来看你,取决于岳母你肯不肯配合我们。” 这是…… 这是楼母和闻延舟的声音! 这是一段录音,楼藏月呼吸急促,要听下去,但闻延舟不让她听,他举起弩箭对准柳厌! 柳厌自然也带了人,手下把车挡在柳厌面前保护他,闻延舟神色峻冷,手指上膛,楼藏月毫不犹豫上前,握住弩箭的射头,抵在自己胸口! 闻延舟的手指立刻从扳机上撤开,唯恐失手,那尖锐的箭头射穿的就是楼藏月的心脏! “藏月!” 要射就先射她! 楼藏月的眼睛通红,她要听下去,她要知道,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闻延舟对她妈妈做了什么! 这段录音就是楼藏月跟商时序走后,楼母被闻延舟看守起来,他去病房逼问她账本下落的那一段。 当时柳厌和吴慈生都从监听器里听到现场,柳厌特意刻了光盘送给楼藏月,就是要楼藏月也听一听,她妈妈到底是怎么一步步被闻延舟逼到心脏病发作! “什、什么意思?配合什么?” “藏月应该有告诉你,岳父就是因为账本跳楼,如果你希望藏月不被顾家的事牵连,就把账本给我,这件事便可到此结束,不然,岳父就白死了。” “……你姓、姓……” “闻。碧云集团,闻家。” 录音里的闻母声音虚弱又颤抖,录音外的楼藏月脸色惨白如死灰。 闻延舟明明白白告知楼母,自己的姓氏和来历,他这个“闻”就是害死顾四海的那个“闻”,他非要叫楼母知道,她亲手将女儿嫁给杀父仇人的儿子! 楼母是那样脆弱,如何受得了? 果不其然,录音里楼母的情绪即刻崩溃,不顾自己的心脏病,激动地怒骂着闻延舟。 骂他辜负楼藏月的喜欢,骂他算计楼藏月的感情,骂他的利用骂他的伤害骂他们这场婚姻从头到尾都是骗局! 楼藏月感觉自己的后脑勺像被人狠狠抡了一棍! 多可惜啊,化妆师精心设计的妆容,让她看起来那么温暖和幸福,可她的真实情绪还是突破妆点的面具,她现在极其不好。 闻延舟紧紧地抓着楼藏月的手腕,有种非常强烈的,一松手,她就会彻底消失的预感,他喝令手下:“动手!” 他要马上带楼藏月离开这里,后面的事情以后再说,先离开这里,找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他可以解释,他还可以解释…… 十几个身穿黑色劲装的专业打手,手持棒球棍从车上跳下来。 柳厌的手下当然不可能站着挨打,一场数十人的械斗就在这片荒郊野岭爆发! 第547章 她错 柳厌坐在车顶,翘着二郎腿,挑衅地吹了一声口哨。 闻延舟不知道他们怎么知道楼母没死,不知道他们怎么知道婚礼上会出事,不知道他们怎么……很多问题,很多疑问,但他现在暂时管不了。 闻延舟将楼藏月拽到自己身后,瞄准了柳厌一箭射出! 柳厌的身手灵活,直接从车窗翻进车里,闻延舟那一箭的目标其实不是他,只听见啪的一声,弩箭射穿音箱的喇叭! 然而声音却没有就此停止,车内的音箱续下了后面的内容,是闻延舟对楼母的步步紧逼—— “账本在哪里?” “月月在哪里!” “账本在哪里?” “你、你把我的月月怎么样了?!你们这群丧心病狂的畜生!害死了顾总还不够,连他仅剩的这个女儿都不放过!” “账本在哪里。” 账本在哪里,账本在哪里,账本在哪里……闻延舟就用他那平静无澜的情绪和语调,一遍遍地重复这句话,楼藏月在录音外都听崩溃了,更不要说直面他的楼母。 楼藏月用力挣开闻延舟的手,在原地踉跄了一下,她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录音里传出监测楼母心脏的仪器的“嘀嘀”声,越来越急促代表越来越危险,到最后甚至变成警报,她还听到什么重物砸在床板上……是楼母吧,是倒下的楼母吧。 楼母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说的依然是:“月月她什么都不知道,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不要伤害她,有什么冲我来,都冲、冲我来……” 后面就是一阵兵荒马乱惊心动魄的抢救:“不好!病人心脏停了!快送抢救室!” “快!快!!” “…………” 录音至此戛然而止,楼藏月的大脑也变得空白。 她看着眼前这场混乱的械斗,有人被踹飞,有人被打出血,有人摔在地上,有人滚下斜坡……好荒缪,怎么会打成这样? 她都开始在想,事情变成现在这样,归根到底,是谁的错? 其实是她吧? 是她的错吧? 闻延舟是恶,她是蠢! 她遇人不淑,她引狼入室,她害死了楼父,又害死了楼母,她害死了对她视如己出的养父母! 她在他身边当了三年的工具被伤害得体无完肤,那时候尚且可以算是天作孽。 但一场火树银花就哄得她放下心结又接纳他,现在落得这个害人害己的下场,就是她自作孽! 楼藏月浑浑噩噩,低头看身上的婚纱,渐变的薄荷绿色裙摆早就弄脏了,但就算脏了也很好看,像一朵铃兰花。 一朵即将枯萎的铃兰花。 楼藏月知道楼母突然陷入昏迷,跟闻延舟和他的同伙一定有关系。 但没想到竟然就是闻延舟一步步逼成遮掩的,他明知道楼母是她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人,她为了楼母,背负了多少,他看在眼里,可他虐待起楼母还是不手软。 都说爱屋及乌,又说恨屋及乌,他不爱她当然不会手软,不爱她却还非要跟她结这个婚……亲手设计的婚纱……呵…… 楼藏月踉跄地后退着。 闻延舟看她的神色空白,知道她不好,要抓住她:“藏月!” 但加入混战的人太多了,闻延舟一时靠近不了楼藏月,而楼藏月根本没管他们的打斗,没有躲,也没有避,她像丢了三魂七魄。 不知道是谁一脚踹中她的后背,她扑倒在地上,还没爬起来,又有人踩中她的手掌,她咬牙抓住车门的把手,爬了起来。 她隔着玻璃紧紧地看着里面的闻夫人:“……我妈妈到底在哪里?这个电池到底是哪来的!” 闻夫人降下了车窗,看她如此美丽又如此狼狈,面上流露出同情——虚假的同情。 她一如既往,温声细语,就好像她还是闻家那个喜欢她,说把她当自己女儿的闻伯母:“唉,我没有骗你呀藏月,就是我刚才说的那样,你的朋友从医院把你妈妈救出来,但很快就被延舟的人追上。” “我当时路过医院,真的很想帮忙,但延舟怎么可能让看过且知道账本在哪里的你妈妈活着见到你呢?账本这种东西,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但大街上,总不能当街杀人吧?好在机会很快就来了,你的朋友寡不敌众,让你妈妈先跑,沿着那条街跑,会有人接应,而他们留下断后,你妈妈就这么落单了。” “然后……” 第548章 别听 “然后什么?” 楼藏月将车门抓得紧紧,紧到指尖都泛出了白色。 闻夫人慢声:“然后,延舟就安排了一个‘小偷’,抢走了你妈妈的电池包,你妈妈很快就因为电量耗尽倒下,唉,也不知道是世道凉薄,还是延舟刻意安排,总之没有人去帮她……我赶到的时候,她身子都已经——” 闻夫人勾起了嘴角,“凉了呢。” “…………” 如果说看到那个假楼母被闻延舟射杀,楼藏月那一瞬间的感觉是天崩地裂的话。 那么在听完柳厌播放的录音和闻夫人绘声绘色的描述后,楼藏月则是有一种、有一种…… 闻夫人看着神情惨淡的楼藏月,知道这出戏到现在够火候了,微微一笑,升起车窗,车子缓缓开走。 面前的车走后,楼藏月就感觉自己好像更“空”了。 眼前空了,心脏也空了。 “藏月!不要再听了,先跟我走。” 闻延舟抓住楼藏月的手腕,要带她离开这个混乱的战场,楼藏月被他拽着,踉跄地走了几步,抬起头看他的背影。 他还穿着结婚用的燕尾服款西装,前短后长,衬得他愈发腰窄腿长,走在她的前面,踢开所有挡路的人,动作利落且干脆。 楼藏月没有挣扎,只是低声问:“是真的吗?闻延舟,谷梁佩说的那些,是真的吗?” 闻延舟明显停顿了一下,他手里拿着弩箭,一箭射倒一个柳厌的人,说的却是:“岫钰很快就到了,别怕。” 如果闻夫人是栽赃,是捏造,是污蔑,是莫须有,闻延舟大可以用一句话直接否认,而不是顾左右而言他。 楼藏月的眼睛突然感觉到一股火烧般的灼痛感,下一秒,她猛地甩开闻延舟的手! 闻延舟立刻回头。 楼藏月看他的眼神很不对劲,在灰蒙蒙的天气衬托下,闻延舟的眼睛也比平时更加漆黑:“藏月,我说过,你不要总去听别人说,你听听我怎么说。” 可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好说! 她手里攥着什么东西,在他又朝她伸手企图抓住她的时候,她用力斩了过去! “别碰我!” 闻延舟的手腕立刻传来尖锐的痛感,他本能地捂住那个位置,紧接着血就从他的指缝里涌了出来! 楼藏月手里有刀! 闻延舟的眼睛一凝,果然在她手上看到一把折叠小刀,他看定了她。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要伤他,他知道他们之间现在很乱,像交织而生的藤蔓那般理不清根源在哪里,所以他问的是:“你哪来的刀?” 他看她看得很紧,她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这种精工制造的刀。 楼藏月紧握着手里的刀,这把小刀,就是在新加坡,她要跟闻延舟走的时候,商时序握住她的手,藏到她的手心里的。 她举起那把很薄,很小,但也很利的刀,直指闻延舟,她现在就只要一个回答:“她说的那些,是不是真的?闻延舟,是不是真的!” 楼藏月都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闻延舟不是看不出来她已经临近崩溃,但现在的情况太复杂,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变故,快要跳出他的掌控范围,他眉峰清凛折起。 “藏月,先跟我走,我回去好好跟你解释。” 回去?回哪里去? 他们还能回哪里去? “回答我!”楼藏月声嘶力竭,“我妈妈是不是已经死了!” 闻延舟没有说话,下颌绷着的线条很硬。 楼藏月清楚明白地知道他们之间的差距,他永远都是这样高在山巅,就算她拿刀指着他,也威胁不到他。 于是她调转刀锋抵住自己的脖子,“是不是!” 她就算是对自己下手也没有留情,削铁如泥的刀片入肉三分,血即刻渗了出来,将她白皙修长的脖颈浸红! 闻延舟喝道:“藏月!” 第549章 自杀 楼藏月甚至将刀按得更深,更多的血流了出来,柳厌都从车上下来,脸上没了吊儿郎当的笑,定定地看着楼藏月,表情也很不清楚。 被闻延舟软禁这段时间,楼藏月数不清几次口头上拿自己的命要挟闻延舟,而这次,是真的动手。 她在听闻夫人说了那些话后,产生的情绪就是好像死也没什么大不了,她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在意的人,她是真的不怕死。 闻延舟眼底浮动暗色,盯着她脖子上的血,不到三秒就松口:“是。” “这是最好的处理办法。” 所以她妈妈真的已经死了,真的是他杀死。 楼藏月最后一口气就这么散了,她看着闻延舟,他们有过三年的日夜相对,还有过一年的爱恨纠缠,怎么最后会是这样的收尾? 她看着还在打斗的两群人,他们又是为什么打?为了她吗?为了抢夺她吗? 她笑了。 柳厌走了过去:“楼秘书,把刀放下,闻总说得也没错,这确实就是最好的处理办法,楼夫人一死,事情都结束了,我们都能过太平日子,你也能继续当闻太太,是两全其美。”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楼藏月终于明白,闻延舟这段时间拉着她演夫妻情深的原因。 用杀死她妈妈的方式保住她,好一个情深一片,所以他觉得她应该感动吗?应该感激涕零吗? 他要她当闻太太,可他的戒心那么重,她是顾家人这个身份永远招他忌惮,所以他永远不可能真正放她自由,她永远都要活在他的监视之下。 这样一来,她除了还活着,还剩下什么? 家人,自由,人格,什么都没有了。 楼藏月看着闻延舟,再次笑了。 在场不是闻延舟的人,就是柳厌的人,今天无论谁赢,谁得到她,对她来说都是落入牢笼。 精心策划了这么久,她还是逃不掉,她现在也不想逃了,她妈妈都死了,她继续求生还有什么意义?没有意义。 楼藏月闭上眼,抵在自己脖子上的刀突然用力—— 柳厌都是一惊:“楼秘书!” 她下手决绝毫不迟疑,锋利的刀片激将破开她的喉管带走她一条命,电光火石间闻延舟袭上前去空手握住刀刃! 这把刀非常锋利,几乎是瞬间破开他的皮和肉! 闻延舟握得很紧很紧,大量涌出的血沿着他的手腕进入他衬衫的袖口,浓重的血腥味让楼藏月恍惚地睁开眼。 闻延舟本就不算好看的脸色,此刻变得愈发惨白:“你要干什么?” 自杀吗?她要自杀吗! 楼藏月的泪水从眼眶中涌出,她不是这样的人,她从来不是这样的人,她甚至很少会哭,更不要说寻死觅活,可是闻延舟啊…… “我真的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她怎么都摆脱不了他,无论她逃到哪里,她都躲不开他,换工作,甚至是换城市,她都躲不开他,从她提出离职开始,就一直在被他纠缠和操控。 她以前还有斗一斗的心气,因为她对自己的未来还有想象还有期待,她还有妈妈挂念。 但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她什么都没有了。 他们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甜蜜,连那场火树银花都是假的,都是他骗取她的手段,那就更什么没有了。 她一想到未来几十年还要跟他一起过,她就宁愿死。 死才是解脱,她就不用再痛苦是自己害死了养父母,就不用再痛苦他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他们之间怎么会都是骗局?她那三年算什么?他们这一年又算什么? 年少的情书、摘不下来的婚戒、夜夜贴在耳边呢喃的一句句“乖乖”,这些都算什么? 第550章 她死了 闻延舟看着她灰败的脸色,他的脸色也灰败:“……不想再看到我,所以你就要死?” “我死,不是更顺你们心意吗,你们不用再担心,我未来哪一天,会带着账本跳出来举报你们。” 闻延舟盯着她空洞的眼睛,原本是那么漂亮的一双眼睛,不复光彩了,他心上某根弦突然断裂,他明白自己这次是怎么都留不下她了。 他握着刀的手又加重了力道,却还是要再问一句:“一点,都不能再留下,是吗?” “你能让我妈妈复活吗?” 他不能,她也不能。 他们再也不能。 …… …… 闻延舟扭开了头,脸色越来越惨白,他看了柳厌,又看了将车藏在草丛中没有露面的吴慈生,最后再看回楼藏月的脸上。 他的脸色又白了一度,楼藏月现在很狼狈,闻延舟也没有好多少,同样是血迹斑驳。 很慢地说:“楼秘书不知道,割喉,是最痛苦的死法?它不是一刀下去,你立刻就会没命,它是割开你喉咙的气管,让你窒息而死……我害死了你妈妈,你死之前,不想杀我偿命吗?” 楼藏月看他时至今日依旧无波无澜的脸,想到他就是用这张脸逼死她养父,逼疯她妈妈,更甚至杀死她妈妈,她在他手上家破人亡了两次,她原本已经死寂的心湖,有一瞬间又翻涌出彻骨的恨! 闻延舟放开她的刀,楼藏月握紧了刀。 闻延舟指着自己的心脏的位置,让她朝自己捅下去,楼藏月的眼眶骤红,下一秒就握着刀直刺过去:“那我们就一起死!” 然而在她靠近他的之前,迎面就有什么锐不可当的东西破开空气直射而来,楼藏月来不及反应,就蓦地感觉自己胸口一痛! 她一下定在了原地。 好几秒后,她缓慢地低下头去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住,流动的空气肆虐的风,旷野上花草树木都被按下截止键,世界陷入无声。 柳厌快速上前查看,垂在身侧的双手捏紧。 吴慈生眯起了眼,闻夫人也还没有走,岫钰和叶赫然在路上汇合后一起赶了过来,所有人都亲眼见证了一幕。 见证——闻延舟用他那把弩箭,射±入楼藏月的胸口。 那是心脏的位置。 他杀了她! 闻延舟低哑地说:“我是想保住你,是你不识好歹,白白辜负我对你的打算。” 到现在他还说是她辜负他…… 楼藏月身体很疼,所以感觉不到心脏的疼,她看着插在自己胸口的箭,她最后居然是死在闻延舟的手里。 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消失,她踉跄了一下,双腿支撑不足身体,她倒在了草地上。 四月的申城是春天了,青草都长起来了,小花也都开了,她看着一株不知名的花,迷茫地想起来,今天好像是她的生日,好像是她的新婚日…… 岫钰和叶赫然都跑了过来:“舟儿!你怎么能……” “是她不想活了,我成全她而已。” 闻延舟从上衣口袋里抽出手帕,捆住自己血流不止的手,他用牙齿咬住手帕的一角,将手帕打了一个结,一个很紧的结。 紧得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嘶哑道:“赫然,让人把她丢到海里。” “……丢到海里?” “不然,怎么毁尸灭迹,快点……警|察要来了。” · 扑通一声。 海水为棺,把不会再动弹的楼藏月,深深埋葬。 第551章 似有眼泪 谁都没想到,申城第一豪门,闻家独生子的这场婚礼,会以这种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方式结束。 闻延舟转身离开,先跟岫钰擦身而过,岫钰别开头,叹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又从柳厌面前经过,柳厌冷笑道:“闻总够狠。” 他上了车,车子开走,闻夫人的车很快跟了上来,两车并排的时候,她落下车窗,温柔道:“延舟,节哀。” 闻延舟的侧脸没有情绪,车子也直接开走。 闻夫人则在半路停下来,等吴慈生的车跟上来,两人才一起离开,显然是要找个地方聊聊这件事。 他们也没想到,闻延舟会杀楼藏月! · 司机开了一段路,终于还是不得不问:“……闻总,回东海岸吗?” “去婚礼现场。” 闻延舟去追婚车,把现场交给何清和赵钿,她们已经将受伤的宾客送往私人医院治疗,都是轻伤,包扎好伤口就能出院了。 只是这些宾客,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今在闻家的婚宴上遭此不测,闻家必然是得好好善后。 现场还没来得及收拾,桌椅倒翻,食物落地,尤其那些花瓶,都碎了,绣球花也都被踩烂了。 闻延舟缓缓弯下腰,想要捡起一朵,但刚拿起来,花就碎成一地,犹如满天星。 绣球花是圆满、美好的意思,楼藏月亲自挑的。 “婚礼现场用的花是玫瑰?” “嗯,不喜欢吗?” “有点大众。” “你想要什么花?” “我们删了抛手捧花的环节,不如把花改成绣球花吧,婚礼结束后,把花送给每一位来参加婚礼的女士,毕竟绣球花是美好圆满的意思,每位女士应该都很愿意得到这份祝福。” “听你的。” 这是他们当时商量花朵的细节,她考虑得那么仔细,好似是真心实意要跟他结这个婚。 闻延舟的神色说不上是漠然还是木然,注视着眼前的狼藉,许久都一动不动。 何清看到他被手上的手帕,都被血染红了,上前说:“闻总,您手上的伤也很严重,还是去医院包扎一下吧。” 闻延舟神色不动,就是声音听起来很沙哑:“现场处理干净了吗?” “……已、已经处理干净了,也打过招呼了,应该不会有人在追查下去,毕竟,”何清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下去,“楼秘书家里也什么没人了。” 不会有人来为她的死讨公道。 闻延舟侧脸苍白,白得有些不真实:“她那两个朋友。” “我就对她们说,楼秘书已经离开申城,去了外地,乔小姐在老家有父母,我们也会‘安排’好,相信她就算有怀疑也不敢怎么样,只是黎律师那边可能……” “黎星若交给赫然。”闻延舟淡淡的。 何清低头:“好的,只要把她们安抚住了,应该是不会有人知道。” 闻延舟最后看一眼这个婚礼现场:“把这里也打扫干净,宾客那边,交给公关部。” “是。” 闻延舟垂下眼皮,转身一步步走出婚礼现场,虽然是迎着光,可他的身影却很模糊不清。 何清心有戚戚然,她怎么都没有想到,楼藏月竟然会这样死了……早上分开时,她还夸她漂亮,祝她新婚快乐,她还冲她微笑。 结果几个小时后,她就变得尸骨无存。 都说世事无常,可这也太天翻地覆了。 门外突然传来强烈的咳嗽声,何清连忙跑出去。 就看到闻延舟不知怎的,又咳了起来,一手按着自己的肺部,似乎是疼,一手捂着自己的嘴,却越咳越严重,完全止不住。 “闻总,您怎么样?” 闻延舟像是支撑不住,缓慢地弯下腰,蹲在地上,宽厚的背影第一次如此佝偻,他手上的伤口也裂开了,血从指缝流出,看着就像他咳出血一样触目惊心。 “闻总……” 闻延舟只是想到,他跟楼藏月,总是差一点。 领证差一点,婚礼也差一点,到最后,他留给她的,只有无名指上摘不下来的戒指,和胸口抹不平的伤疤。 他的脸色变得惨白,嘴唇染了血却很红,不知道是生理反应还是心理反应,眼角也微微泛红。 有眼泪要掉下来似的。 “闻总……” 何清扶他站起来,他刚直起腰,眼前就一黑,下一刻,他踉跄着往前扑去。 “闻总!” 第552章 药物成分 婚礼现场发生动乱的时候,黎星若恰好去了洗手间。 等她出来,才知道已经变天了。 何清和赵钿分别负责疏散宾客,和送受伤的宾客去医院救治,她扫了一圈,快速走过去问:“出什么事了?怎么会这样?” 何清斟酌道:“暂时还不清楚。黎律师,今天的婚礼恐怕办不成了,您没有受伤的话,可以先自行离开,事关重大,也请您不要往透露,一切以碧云和闻家发出的公告为准。” “婚礼不办了?那藏月呢?她在哪儿?” “闻总会负责好少夫人的,您放心。” 黎星若只好先行离开,但她也不傻,现场都乱成那样了,必然是出大事了,就是不知道楼藏月怎么样? 她正打算到家之后,联系乔西西,一起去找楼藏月,但半路上她接到一通电话,她看了眼后视镜,靠边停车。 是她的朋友打来的:“星若,你前几天拿给我化验的药物,结果出来了,你要过来拿,还是我明天休息去找你?” 听出朋友的语气有些微妙,黎星若看着前面稀少的车流,呼吸也减慢了,抿住了唇:“我现在过来找你。” “好,我等你。” 黎星若挂了电话,在前面路口转弯,直接开到了实验室门口。 这会儿刚过中午,但天却有些灰蒙蒙,像远处哪里正在酝酿一场风雨。 黎星若见到她那个朋友,朋友神情有些严肃,她吁出口气问:“结果怎么样?” 朋友直接将报告递给她:“那个药,确实不含避孕药成分。” 黎星若没看报告,只看着她:“不是避孕药,而是助孕药?” “是的。”朋友还讽刺,“而且都是很好的助孕成分,比市面上的好多了,应该是进口的。” 吴慈生竟然没骗她。 叶赫然真的掉包了她的药。 黎星若就算早就有心理准备,可到证实,还是有一股浓浓的被算计的感觉。 “怎么回事?这个药是你的吗?” 黎星若冷冷:“不是,是我一个朋友的。” 朋友道:“那你这个朋友,原来应该是不想怀孕的吧?我听过一些八卦,有些婆婆为了让小两口早点怀上孕,就会使这些阴招。” 黎星若扯了下嘴角:“是太阴险了。” 朋友吐槽:“可不是,神不知鬼不觉就怀了,女方还会以为是避孕失败意外怀孕,稀里糊涂就生下来。” 如果不是楼藏月没吃药,刚好留下了这两颗证据,恐怕她黎星若,真要被人设计得不明不白。 朋友还要去午休,黎星若就没耽误她时间,带着报告上车,坐在驾驶座,仔仔细细阅读完每一行字。 然后拿起手机,要打给叶赫然,不料叶赫然刚好也打来,她看着屏幕上的名字,手指紧了一下,接了。 叶赫然声音低低,心情似乎不是很好:“老婆,你在哪儿?” “有事?” “舟儿的婚礼办不下去了,你是回家了还是去律所了?我过去找你呗。” 黎星若淡淡:“那就回家说。” 叶赫然答应:“成。” 黎星若到家时,叶赫然已经仰面躺在沙发上了。 他脱了西装外套,随手丢在一旁,好像很累,手臂搭在眼睛上休息,卷起的袖子,小臂皮肤白皙,肌肉线条清晰分明。 黎星若换了鞋,平静地走过去,先是问:“闻延舟的婚礼怎么回事?” “楼秘书走了。”叶赫然放下手,看黎星若因为参加婚礼穿了一条白色的长裙,腰间系了一条白玫瑰腰链,简单却精致,他勾了勾唇,“老婆真好看。” 黎星若没理他的夸:“走了?去哪里?” 叶赫然提起这事儿,心情就不是很好,坐了起来,双腿岔开,倒了杯水:“不知道,她一直就不想留在舟儿身边,之前都是演的,现在带上她妈妈,如愿以偿走了。” 黎星若盯着他,觉得不对:“我虽然不知道藏月跟闻延舟之间的事,但我不信闻延舟会这么容易放过她,你们到底把藏月弄去哪儿了。” 叶赫然没吭声,黎星若直接从包里拿出手机:“不说,我就报警了。” 叶赫然直接上前抢了她的手机,在她要来抢回去时,另一手搂住她的腰,两人对视,他忽然想起了那件事,笑:“问警察多麻烦,你可以去问吴慈生,你们不是挺亲的吗?” 第553章 三全其美 “关吴慈生什么事?”黎星若的言下之意是,楼藏月和闻延舟的事,关吴慈生什么事? 但听到叶赫然的耳朵里,就变成她在维护吴慈生,不愿他去找吴慈生麻烦。 他收紧手臂,似笑非笑说:“怎么会不关他的事,小姑姑你在律所门口跟他搂搂抱抱,你不准我去律所找你,甚至专门雇个保安拦我,倒是能跟他在律所门口谈情说爱。” 他的手劲儿太大,黎星若怕伤到孩子,往外推他:“你胡说八道什么?” 叶赫然往前迈步,逼得黎星若往后退步,一步一步地被他逼到墙上。 他拿出手机,垂着眸划了几下屏幕,找到那天别人拍给他的照片。 “我知道小姑姑是律师,讲证据,所以留着证据,你看呢。” 黎星若冷淡地往他的手机屏幕瞥一眼,认出是哪天的事后,只觉得,真可笑。 “原来是这一次。” “想起来了?”黎星若的后背已经贴在墙上,叶赫然还要再往挤,把两人之间变得严丝合缝,“他那天就是这么压你的。” 黎星若看着他:“那你知道他那天去律所找我,是要告诉我什么事吗?” 叶赫然散漫地嘲弄:“我怎么知道小姑姑你跟在一起七年的前男友谈情说爱的时候都会聊些什么……” 黎星若冷冰冰地打断:“他告诉我,你偷换我的避孕药。” 叶赫然脸上的情绪悉数褪去。 黎星若后脑勺贴着墙壁,眼睛看着他野性又英俊的脸:“你说得对,我是律师,要讲证据,那盒避孕药我拿去化验,结果刚刚拿到,白纸黑字,你否认不了。” “……” 叶赫然的舌尖抵住腮帮,几秒之后,坦然说,“我也不否认,换药是真的,我很早之前就跟小姑姑说过,我们要个孩子。” “我也从很早之前就跟你说过,除非你先签婚前财产协议,否则我不可能怀孩子。”黎星若压着火,“你既不想签协议,又想让我给你生孩子,叶赫然,这世上没有那么多两全其美。” 叶赫然哼笑,又坏又浪又痞又叛:“我想要就会有,我不只要两全其美,我还要三全其美,我要你,要孩子,还要你那份除了给你惹祸以外没有任何好处的遗产,所以我不签协议,以前不签,现在不签,以后也不签。” 黎星若属于天生情感淡薄的那类人,不太容易感到生气,唯独叶赫然,总能惹得她眼底温度冰冻三尺。 “三全其美太谦虚了,你要的是四全其美,你还要外面花团锦簇。叶赫然,我听过很多男方吃女方绝户的案例,那些男的一般都是没本事的凤凰男,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你也这么不上档次。” “但我不蠢,你想在我这里,既要又要还要更要,那是春秋大梦——你应该已经收到开庭通知了吧,下周四,好好准备,我们离定了!” 黎星若推开他就走。 叶赫然及时抓住她的手腕,心底突然转过一个怀疑:“你是不是怀孕了?不然你不会这么生气。” “……” 刚知道怀孕的时候,黎星若是想告诉他,那时候的心情也是欢喜的,但是现在,她要跟他离婚,他没资格再成为她孩子的父亲。 黎星若开口:“我讨厌任何算计,更讨厌任何人来主宰我的生活,叶赫然,一直以来我都太纵容你了,你太得寸进尺了。” 叶赫然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顺着她的话掉进去,气极反笑:“我得寸进尺?小姑姑,咱们做人得凭良心,我哪儿‘得寸进尺’了?” 他喉结滚动,“你明明从头到尾,就没有给过我能‘进’的机会。” 第554章 我够舔你 “我不能去律所找你,不能随心所欲跟你过夫妻生活,你三天两头不回我们的新房,我家有个什么节日聚会你从来不露面,知道的说我娶小姑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娶了个祖宗。” 他挑着嘴角,似嘲似怨,“我连多黏你一点都不行,一黏你就给我甩脸子,你所谓的‘得寸进尺’,甚至还达不到普通夫妻的日常相处,你会觉得我‘进’太多,是因为你从来没有把自己放在我老婆的位置,咱们结婚一年了,我让你喊我一句老公你都不愿意。” 黎星若过了三五秒,淡淡地回了他一句:“混淆视听,我不回家,是因为你先跟女人不清不楚。” 叶赫然呵笑,朝她走去:“我跟哪个女人不清不楚?叫什么名字?我去把她带来,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们当面对质。” 黎星若暂且不说话。 叶赫然盯着她冷淡的神情:“你跟你前男友一起出现在酒店,给我寄诉讼离婚通知书,老子气了几天还是忍了这顶绿帽子,主动去律所找你复合,继续跟条哈巴狗似的往你跟前凑,我还不够舔你吗小姑姑?” 黎星若不是十几二十岁的小姑娘,不会轻易陷入他的情感攻势里,她只问:“所以,你为什么不肯签婚前协议?” 叶赫然总会被她的软硬不吃气笑:“你就非我签那份见鬼的婚前协议?我们都已经是夫妻了,还签什么婚前协议?你是那么防着我,对我没有一点夫妻信任。” 黎星若抽回自己的手:“第一我不让你去律所找我,你哪次听了?第二你想过夫妻生活的时候,我哪次拒绝得了?” “第三我在路上见过你跟网红模特上同一辆车,过年的时候,你还跟女人去海钓过夜,这些就是我不回家的原因;第四你家一妻多妾不符合《婚姻法》,根本就是在挑衅法律底线,你想让我去你家报警吗?” 前面几条,叶赫然听着,还准备了很多话要回嘴,直到最后一条,他彻底破防,噗嗤一声笑出来,笑得黎星若莫名其妙。 但叶赫然笑起来,确实好看。 他其实也不算多年轻,已经二十好几了,只是客观事实是他小黎星若几岁,加上他总是戏谑地喊她“小姑姑”,在黎星若眼里,他跟那个说要保护她的小少年没什么区别。 他笑起来浪荡轻佻,吊儿郎当:“报啊,我支持你,把我爹和那两个女的,连同他们的非婚生子都一锅端了。” 黎星若丢下一句:“有病。” 她甩开他的手,走到玄关处换鞋,要走了。 叶赫然自认为他们的关系已经缓和了,又追上去当“娇夫”,一口一个老婆:“今晚别走了,起码今晚别走了,留下陪我,老婆,就今晚。” 他这么说,黎星若倒是问:“为什么?” 叶赫然脸不红心不跳:“今天舟儿的婚礼,发生恐怖袭击,我被吓到了,今晚肯定会做噩梦,你陪着我,我才不怕。” “…………” 黎星若把那张药物检验报告从包里拿出来,丢他身上,“这件事,我没过去,叶赫然,下周四,法庭见。” 说完她开门离去。 叶赫然磨了磨后牙,没看那张报告,直接揉成团往后一抛,丢进垃圾桶里。 然后拿出手机打电话。 “上次我让你整理,星若办过的案子里,可能存在瑕疵和问题的案子,都整理好了吗?行,发给我。” 第555章 不离婚了 这天之后,楼藏月就犹如人间蒸发,电话打不通,微信也没有回,黎星若甚至去东海岸找过闻延舟,但没见到人。 佣人说他病了,在住院,黎星若便直接报警,可警察也给不出她什么回答。 黎星若只能托朋友找一找,她还是觉得不对,如果楼藏月是安全离开,她不可能不跟她们联系,她不会不知道她们担心她。 转眼到了周四,黎星若跟叶赫然的离婚案要开庭了。 按照程序,在开庭之前,会有一个庭前调解,走个过场而已,只要黎星若坚持不调解,坚持要离婚,调解员也不会说什么,可以直接进入开庭流程。 但叶赫然姗姗来迟后,就让调解员出去:“我自己的老婆自己哄,不用你。” 调解员蛮尴尬的,犹豫了一下,到底是先出去了。 黎星若淡淡:“如果你愿意在庭前答应离婚,好聚好散,以后还是朋友,好歹沾亲带故,我也不想闹得太难看。” 叶赫然翘起二郎腿,将简便的黑色折叠椅坐出了西宫包厢真皮沙发的既视感,浪荡又荡漾:“我不离婚,你都怀孕了,我还离什么婚?我不能看着我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爸爸。” 黎星若一顿,抬起眼皮。 叶赫然笑眯眯:“别想否认,我都拿到你B超单子了。” 黎星若沉声:“你怎么拿到的?” “你肯定是怀孕了,否则不会那么生气。而你那个性格,如果怀疑自己怀孕,肯定会去医院做检查确认,再以你争分夺秒的行事作风,离你律所最近的医院是中心医院,所以你肯定会选那家,刚好我在那家医院有熟人,所以就拿到。” 叶赫然卖乖,但听到黎星若耳朵里是嘚瑟,“有个律师老婆的好处就是,相处久了,思维逻辑也变强了,我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就拿到你的报告。” 黎星若冷道:“你觉得我怀了孩子,就可以拿捏我?那你想太多了,这个孩子是被你算计有的,但我想不要他也很容易。” 叶赫然挑眉:“但你想要他啊。” 她现在都只穿平底鞋,也不喝咖啡茶,三餐和休息都有规律,明明就是想好好生下这个孩子。 黎星若面无表情:“我可以自己生,也可以自己养,他如果需要爸爸,我也可以重新找一个,你不是不可替代。” 叶赫然嘴角的弧度放了下来。 过了几秒,他将一个牛皮纸袋丢在桌子上:“你还是先看看这个吧。” 黎星若看了一眼,没拿:“什么东西?” 叶赫然点点下巴,就要她自己看。 黎星若才拿起来,打开,抽出里面的A4纸,看清后,她的眉头就立刻皱了起来。 “我让人查了你这十年来办过的所有案子,小姑姑确实厉害,上千起案子,只有这个案子有瑕疵。”叶赫然低声。 黎星若盯着他:“所以你想拿这个要挟我?我不答应你,你就要公开这个,让我以后当不了律师?” 叶赫然漫不经心:“不当律师更可以好好在家养胎。” 黎星若眼底有愠火,叶赫然放下了长腿,散漫道,“想归想,我不会这么做的,我知道你不愿意当全职太太,我只要你答应不提离婚的事。” 黎星若是个权衡得出利弊,分得清优劣的人。 她已经遭他的算计怀上孕,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离婚了,她也没那么多时间跟他玩“她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的戏码,不就是留下这层夫妻身份,没什么大不了。 黎星若起身:“我不离婚,是因为你的要挟,但我不会忘记,你出轨、换我的药,以及要挟我这三件事。” 说完,黎星若就直接离开调解室,没给叶赫然再解释的机会,叶赫然的表情也放了下来。 他是了解黎星若的,她这次,是真气他了。 他无趣地一哂,从兜里拿出打火机,把那个牛皮纸袋点了。 看着蓝橙色的火将这份证据烧成灰烬,他表情也意兴阑珊。 第556章 立个衣冠冢 叶赫然出了法院,接到岫钰的电话。 “我听说你跟黎律师今天离婚?”岫钰是知心大哥哥,什么家长里短的事都要问一问。 叶赫然懒懒的:“不离了,孩子都有了,还离什么呢,下半辈子凑合着过吧。” 岫钰:“是黎律师凑合着过?还是你凑合着过?” 叶赫然笑:“当然是她凑合跟我过,我稀罕她稀罕得要命。” 岫钰没再开玩笑:“我要去医院看看舟儿。” 叶赫然想了想:“我也去。” 闻延舟自从那天晕倒,被送进医院后,快一周了还没能出院。 他手掌和手腕的刀伤,虽然深,但缝了针,挂了消炎液也就没事。 主要是做了身体检查,他总是咳嗽,是因为肺部长了一个小肿瘤,这个需要好好治。 岫钰跟叶赫然到的时候,闻延舟靠着床头,一边输液一边看文件。 岫钰皱眉:“不要命了?现在还在工作。” 闻延舟脸色仍然很苍白:“身体没什么事,看看合同而已。” 叶赫然咂嘴:“阿钰意思是,老婆都没了,还有心情工作?” “我亲手杀的,我能要什么心情?” “……” 这话真让人接不下去。 但事实也确实如此。 她杀了楼藏月,将她抛入海中,这几天更是让人将楼藏月遗留在东海岸的东西全部收拾起来,送回了奉贤镇。 但奉贤镇楼家早就空了,老夫妻也都客死在了外面,说白了,那就是一个废弃的老房子。 就如同他废弃了这段感情一样,以后都不会再见天日。 楼藏月的大姐和乔西西都被迫闭嘴,黎星若则有叶赫然盯着,很快不会再有人追寻楼藏月去了哪里,她的一切痕迹,将会随着时间被抹去。 让一个人消失,就是这么“简单”和“彻底”。 岫钰曲起手指挠了一下鼻梁:“其实那天,你们不至于到那个地步。” 闻延舟垂着眸,在文件末尾流畅地签了字:“能保她的时候,我已经尽全力保了,保不住,她想死,我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成全她的心愿。” 叶赫然舔了一下后牙:“要不是柳厌和吴慈生挑事……但我怎么听说,你还要跟他们签一个新合作?” “我们刚合力解决掉一个心腹大患,自然要加强合作,才能让关系更加亲密无间。” 闻延舟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点情绪都没有,如同一张白纸,苍白空白,叫人品不出喜怒哀乐。 饶是岫钰和叶赫然跟他这么多年的好友关系,都捉摸不透他这么说话,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有嘲弄的成分? 两人对视了一下,叶赫然转而问:“阿路要怎么处置?” 路在野那可是背叛。 闻延舟合上文件,端起手边的水,语气也如清水那般温温的:“我不想再在申城看到他。” 言下之意是,要路在野离开申城? 虽然路在野这次做的事,确实太过分了——如果不是他,楼藏月一定没办法跟商时序暗通消息,里应外合策划出这个逃跑,那她最后可能就不会死。 但毕竟是这么多年的兄弟,叶赫然还是会不忍心:“给他一个机会吧。” 闻延舟说:“准他带上他的人走,这是我最大的让步,我不养白眼狼。” “行吧,那我去处理。” 叶赫然先走了,岫钰拉了一张椅子,在他的病床边坐下,温和道:“楼夫人的遗体,楼家火化后,跟楼先生葬在一起,咱们中国人都讲究一个入土为安……我的意思是,要不,给楼秘书立个衣冠冢吧?” 他的话音落下,闻延舟像是呛到了水,突然咳了起来。 他这个病就是,不咳还好,一咳,就很容易止不住,本来苍白的脸色,硬是咳出了一丝不正常的红。 第557章 闻延舟没心 岫钰连忙起身去顺他的后背,还想按护士铃叫人来看看,但闻延舟摆手,沙哑道:“不用。”自己喝了几口水,压了下去。 他咳得肺部隐隐作痛,乏力地靠回床头。 日薄西山,光线西移,淙淙暮色里,他因为瘦了一些,眼窝变得更加深邃,眼眸也变得愈发深不见底。 “海葬也是一种殡葬方式,不用费那个功夫去葬几件衣服。”他嗓音嘶哑。 “好歹四时八节有个祭祀的地方,总不能让她当孤魂野鬼,到了那边还缺钱用吧?”岫钰道。 闻延舟看他:“你还信这些?” 岫钰无奈一笑:“如果是自己在意的人的话,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都是这样的,斯人已逝,生者能为他们做的事也不多,都是抱着“万一有用呢”的想法,反正也费不了多少功夫,花不了多少钱,就当是求个心安。 但闻延舟没心,举手之劳的事情也不愿意做,“没必要”三个字,让岫钰也哑口无言。 “我只希望,你不会在某个半夜突然惊醒,醒来不会觉得胸口疼得喘不上气。”岫钰经验之谈,但闻延舟不以为然,岫钰说服不了他便也算了,但他跟楼藏月好歹相识一场,回头还是会让人去烧纸钱。 他也没有别的事了,起身,“我先回去了,你也别太辛苦,身体更要紧。” “嗯。” 然而他走后,闻延舟就喊来何清:“去办出院手续。” “可是您的身体……” 闻延舟疏漠:“医生说了,现在做不了手术,只能吃药慢慢调养,在这里养或是回家养,都一样。” “……是。” 何清现在不怎么敢忤逆他的意思,立刻替他收拾东西出院,送他回东海岸。 闻延舟进了门,首先注意到鞋柜空了许多,放眼看去,清一色的男士皮鞋、运动鞋、室内鞋,都是他的鞋——楼藏月的鞋子都被收拾走了。 他抬头看进客厅,其他陈设并没有太大变化,但“空了”的感觉还是如同空气,侵入他五脏六腑。 他又闷声咳了两下,径直上了二楼。 何清站在客厅里,闻延舟没让她走,她就还不能走。 她想起之前为楼藏月请的月嫂和厨师还没有打发走,便去将她们的工资结算清楚,让他们离开。 一边结算,她一边在心里想,还好,还好楼藏月的“怀孕”只是闻总放出的假消息,否则那天就是一尸两命,那就更可叹了…… 结算完毕,月嫂和厨师都离开了,闻延舟也从二楼走下来。 何清发现他换了一套黑色西装,胡子也刮了,转眼又是身价千亿的闻总了,愣了一下:“闻总,您还要出门吗?” 闻延舟整理着腕表,他以前的气质清贵,现在多了几分晦暗,显得肃冷,愈发的不可近人:“去西宫,程氏的副总在等。” 啊!何清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懊恼道:“对不住闻总,我险些忘了。” 闻延舟没有责备,准确说,是没有理会,换了皮鞋就走出门。 何清连忙追上去,打开车门,闻延舟坐上车,忽然说:“重新帮我找一套离公司近的房子。” 何清下意识问:“您不住东海岸了吗?” 东海岸是他最喜欢的房子,他都住了五六年了,怎么突然要换…… 闻延舟阖上眼皮,何清莫名感觉自己可能又失言了,连忙低头回了“是”,关上车门,绕去了副驾驶上车。 车子启动,何清心底掠过一个念头,他换房子,是不是因为,东海岸有太多楼藏月的痕迹,他不敢面对? 那这个不敢面对,是难过?痛心?还是杀了人的不安?回避? 这些除了他自己,应该没有外人知晓。 第558章 让我跟了您 商场上的人,都是因利而聚,闻延舟特意出院,来跟程氏副总见这个面,自然也是因为有利可图。 一顿饭的时间,两人就商定好了一个项目的合作,签完字,握手的时候,对方忽然看了一旁的何清一眼,若有所思。 “我记得闻总身边,有一位姓楼的秘书?” 何清猛地看向他,表情十分惊愕,是没想到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会突然提起楼藏月。 闻延舟却知道他为什么问,平静回答:“是,之前差点就进了程氏,成了副总的秘书,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副总还记得。” 楼藏月刚从碧云辞职,到处找工作的时候,就想过进程氏,当时连劳动合同都基本敲定了。 副总笑笑:“人才难得,难免会比较惦记。她现在也不在程氏了吗?” 闻延舟垂眸看他们握在一起的手,他的无名指上还戴着婚戒,钻石像有生机,闪着细微的光,他轻扯嘴角:“她不在了。” 副总惋惜,但也没再说什么,握手后就先走了。 何清心里五味杂陈。 原来,原来有些人就算是死了,也不是无声无息,圈子里应该有不少人记得,碧云集团曾经有一位很厉害的首席秘书。 · 他们没在西宫久留,随后也离开。 走在走廊上,突然有个人影,从某个包厢里跌跌撞撞跑出来,险些撞到闻延舟身上。 闻延舟直接后退了一步,没让那人碰到,女人摔在地上,仓皇失措地仰起头,看到是他后,脸上竟然流露出大喜。 紧接着,她就爬过去抓住闻延舟的裤脚:“闻总救我,闻总您救救我!” 闻延舟站着没动,而那个包厢,紧接着又跑出了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一把抓住女人的头发,就要将她扯回去。 “臭婊|子!出来卖还装什么贞洁!” “我没有!我不是!我是被人骗来的,我只是缺钱,所以才找答应这份过来,但没说要卖……” “缺钱就好好伺候老子,伺候好了,要多少钱,老子给你!” “不要!不要!闻总救我,闻总!” 女人声嘶力竭地喊,闻延舟的表情没有起一点波澜,那男人咒骂:“什么狗屁闻总!今天你就是老子的!我看谁敢来坏老子的好事!” 他话音落下,闻延舟就喊了一声“何清”,何清明白,立刻就说:“来人。” 保镖立刻出现,将肥头大耳的男人抓了起来,男人不明所以还在叫嚣怒骂:“谁啊!谁敢多管闲事!” 何清上前:“这位先生,西宫没有强迫女人的规矩,如果你不遵守这个规则,那这申城,您也不必留下去了。” “你们……你们……” “我们是碧云集团,闻家。”何清说完,男人的醉意就消失的了一大半,立刻就知道自己误惹了什么大人物,连声道歉…… 而闻延舟已经往外走,谁都没没理,后面的事,手底下的人自会处理。 走出西宫,他刚要上车,那个被救的女人追了出来:“闻总!闻总,谢谢您救了我……您还记得我吗?” 闻延舟的目光从她脸上蜻蜓点水那般掠过,不认识,没说话。 这个女人,其实就是上次闻延舟和岫钰他们在西宫聚会,包厢里那个企图勾搭闻延舟的狐狸眼女人。 她咬着唇:“刚才真的谢谢您,如果不是您,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我真的不是卖的,我家里欠了钱,我是为了还家里的债才会出来陪酒,上次也是……” 闻延舟没兴趣听这些,直白打断:“所以,你追上来,想干什么。” “我、我听说您那天的婚礼没有办完……”狐狸眼女人知道自己改变命运的机会可能就在这一刻,她鼓足勇气,“我可不可以留在您的身边,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闻延舟这才将正眼,落在她的身上。 第559章 敲了三下门 狐狸眼女人期待地回视闻延舟。 她觉得他一定会答应,他在婚礼上出事,正是失意的时候,都说女人是抚慰男人伤口的一剂良药,她这么乖,又这么听话,他一定会收下她! 然而。 她却在闻延舟脸上,看到了讽刺的神色。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话,闻延舟就反问:“是什么给了你,我结不成婚,就会看上你的错觉?” 狐狸眼女人整个人都愣住。 闻延舟无悲无喜这么多天,第一次露出嘲弄的神情:“我若需要女人,多的是选择,你有哪里特别?觉得模仿她的经历就能替代她,你觉得你哪里配?” 家里欠债、被迫自救、遇到歹人、险遭非礼、碰巧遇他、无助求救……如果今晚有雨,那这个场景就跟他当年遇到楼藏月一模一样。 不一样的是,闻延舟从来就不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善良人。 他当年救楼藏月,只是因为她是楼藏月,至于别人,别说她是演的,就算是真的,他都没什么要管的闲心。 更不可能收了她带在身边。 他对替代品,没兴趣。 “……”狐狸眼女人难堪到脸色发白,说不出话。 闻延舟径直上车,何清处理完事情出来,看了女人一眼,也什么都没说,上车,车子就这么从狐狸眼女人面前开过去。 女人愣了好久,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露的破绽…… 是,她是演的。 她太想到他身边了,所以才到处打听,打听他的新婚妻子是怎样的人,跟他是怎么认识,她以为这样做就能触动他,达成所愿。 原来没用,他那样的男人,除非他自己愿意,否则谁都高攀不起。 …… 闻延舟坐在车后座,路灯不断从他白皙清俊的脸上掠过,他转了转无名指上的婚戒。 他跟楼藏月的“雨天初遇”,没有外人知道,他甚至没跟岫钰他们说过,所以这个女人从哪儿打听来? 有人故意放给她的?想安排她接近他?目的是什么? 他说:“去查那个女人。” 何清说:“好的。” 他放下手:“下周的庆功宴,好好准备。” 何清也是说:“明白。” · 碧云、沈氏和柳氏达成新合作,共同成立一家新公司,各持股20%,由吴慈生担任法人和法律顾问。 这次合作,是商圈四大豪门的第一次联手,自然也成了商界的一大盛事,为此碧云还特意举办了一个庆功宴。 宴会极尽奢华,一扫半月前那场骤变的婚礼留下的阴霾,闻延舟也已经不复病态,非但出席宴会,还亲自登台与另外三家一起为新公司的招牌揭布。 台上的红布缓缓落下,台下的媒体闪光灯此起彼伏,都共同见证——四盛集团的诞生。 四盛,四海,一字之差,后者已经是倒在二十六年前的一段“不光彩”的历史,甚至已经没几个人记得,前者才是现在以及以后的万众瞩目。 之后的宴席也是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放眼看去皆是名利场的纸醉金迷,欢声笑语。 闻延舟就站在那里,头一次不在意媒体的跟拍,也不拒绝宾客的寒暄,于是闪光灯和镜头就记录下闻总今晚意气风发的一幕幕。 敬酒的来者不拒,道贺的说声客气,一身量身定制的黑西装,矜贵优雅,无可比拟,他又是申城闻家,那位无可比拟的继承人。 众星拱月的浪潮下,所有见不得光的真相都被卷进海底,消失不见。 另一边,千里之外,巨大的游轮如同海上的一座孤岛,正在缓慢地航行。 它被藏在夜色里,前方一片黑茫茫。 甲板上,灯光不明不暗,商时序穿着白色的西裤和衬衫,衬衫版型休闲宽松,没有扎进西裤,显得有些松垮,海风灌进来,在他后背鼓成一个“大包”。 他脚下也只趿了一双人字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只是在进行一场游轮旅行。 只是他手里拿着一大瓶输液,到了第三层的一个房间,他知道房间里的人多半没有醒,但还是敲了三下。 第560章 只差两公分 不出所料的没有回答,商时序自己推开了门。 房间窗户紧闭,只开着空调换气,没让咸湿的海风跑进来,惊着床上躺着的人。 她一直这么昏迷着,这半个月来都没有睁开眼,因为重伤,失血过多,哪怕抢救那天输了很多血,现在脸色依旧苍白如纸。 商时序算好时间来的,她正输着的那瓶液刚好滴完,他将输液管的针头拔下来,换到他带来的那瓶药,调好速度,继续往她身体,注入维持生命的能量。 佣人正打算帮她擦擦脸颊和双手,商时序表示他来,佣人便无声地退下了。 他将干净的毛巾在温水里浸湿,拧干,再一点点地润过她没有生气的容貌。 很漂亮的一张脸,即使憔悴,惨白,病态,依旧很漂亮,鼻子小巧而立体。 老人说,鼻梁直的人,脾气也倔,总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不是没有道理。 否则她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擦到脖颈,她脖子上也有伤口,看得出来是被刀割的,下手很重,差一点就要割到脉搏。 商时序又本能地试了一下她的脉搏,脑海倏地掠过那一日—— 噗通一声。 楼藏月的身体被丢入大海。 她胸口中箭,似乎已经没了呼吸,不会再挣扎,也不会再自救,血从她胸口的位置渗了出来,晕染得她身体周围一片淡红。 她双手双腿都是毫无知觉的样子,来自四面八方的水压碾着她不断往下沉,要让她消失在海底。 大海安静,空灵,却有一种向生而死的绝望。 直到又是噗通一声,商时序纵身跳入海里,一束光追在他的身后,跟着他一起朝楼藏月延伸而去。 像一个救赎,一条生路。 他没有带任何潜水用品,楼藏月沉得太快,他有些追不上,快到彼此的生理极限时,他终于抓住她的手。 商时序在海里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抵抗着水压将她拽到自己怀里,紧紧抱住,然后像人鱼,流畅地翻身,朝海面游去。 商时序永远都不会忘记,楼藏月全身湿漉漉,闭着眼睛,靠在他怀里,他摸不到她脉搏的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变成黑色。 要不是池南和桑杉说先救楼藏月要紧,他早就去跟闻延舟算这笔账了。 不幸中的万幸是,经过一天一夜的抢救,终究是把人救回来,即使她现在的呼吸还很微弱,但起码人还是活着。 那支箭,距离她的心脏,只有两公分。 “阿月,阿月。” 商时序琥珀色的眸子深深注视着床上的女人,轻声呼喊她的名字,只是楼藏月没有任何反应。 其实医生说她已经脱离生命危险,真是伤得太重,加上她求生的意志不强,所以才没醒过来,而到底什么时候能醒,也无法确定。 商时序喉结滚动,低声问她,也问自己:“十一年前,我是不是,应该把你带走的?” 即使那时候有诸多不确定,带她一起走也并非最佳选择,但好歹他在她身边,他绝对不会让她伤得这么重,又这么深。 第561章 他算得了什么 擦拭完,商时序开了床头的一盏暖色灯,随手拿起一本书,翻了一页,给她念故事。 医生说多跟楼藏月说话,能刺激她醒过来,这段时间,商时序跟她说了很多话了,已经没有新的话题,只能给她讲故事。 池南来给商时序送晚餐,看了一眼床上的人,犹豫着问:“商总,小姐会不会再也醒不过来?” 商时序一顿,然后清淡道:“不会。” 可都已经半个月了……池南抿唇:“我到现在都记得,小姐在水城抓住我偷拍她的事,那时候她好好。” 商时序走了一下神,然后垂眸,轻轻翻过一页书:“她以后也会好好的。” 池南低着头,惭愧极了:“等小姐醒来了,我亲自跟她解释,跟她道歉,我辜负她的托付,没能把楼夫人救出来。” 商时序只是摆了下手,让他退下,池南便出去了,商时序将楼藏月鬓边的头发别到一边,触摸到她的脸颊。 他低声说:“阿月,快醒过来吧。” “如果你是因为他不想醒来,那不值得,他算得了什么?如果你是因为接受不了养母的死,也没关系,我帮你报仇,我会给你,我所有能给你的。” 楼藏月被子下的手,轻微动了一下。 商时序没有看到,继续为她念书。 就这样,一日复一日地过去,他们的目的地很遥远,加上船速不快,已经在海上航行了整整二十天。 楼藏月还是安静地睡着,像商时序昨晚讲的故事里,那位沉睡的公主爱洛。 今天海上出了太阳,波光粼粼。 商时序让桑杉去检查楼藏月胸口的伤口,确定基本已经愈合,可以挪动,便将她横抱起来,放在轮椅上,推着她出了房间,到甲板晒晒太阳。 他将楼藏月的轮椅固定住,自己也坐在另一张椅子上,两人中间隔着一张白色的小圆桌,放着书本,热茶和点心。 天边海鸥盘旋,偶尔还有鲸鱼跃出海面,商时序今日要给楼藏月念《麦琪的礼物》。 念着念着,一只海鸥被他们桌上的点心吸引,飞了过来,要落在楼藏月的腿上,商时序眼尾瞥见,伸手挡了一下。 海鸥的利爪就在他手背上抓了三道伤痕,也叼走了一块点心,商时序没在意伤口,继续念着,桑杉走了过来:“商总。” 她将一个平板电脑递给他看。 上面是申城财经频道,记者在现场报道:“今日,碧云集团与沈氏集团、柳氏集团共同成立的‘四盛集团有限公司’,举办了隆重的揭牌仪式和庆功宴。” “碧云集团总裁闻延舟、沈氏集团总裁沈徊钦、柳氏集团总裁柳厌,以及法人代表吴慈生,共同剪彩,并展望了‘四盛’集团的未来,据悉,四盛集团将继续深耕实业……” 商时序温凉平淡的眼底有一丝嘲弄:“四盛?他们倒是敢这么叫。” 起一个跟四海集团那么接近的名字,这算什么?挑衅?不,他们知道,顾家人都“死绝”了,他们没必要去挑衅“死人”。 这应该是得意的炫耀,再也没有能威胁到他们的人,所以就算叫四盛,又有谁能奈他们何? 真是狂妄。 桑杉道:“应该是筹备了很久的。” 毕竟成立一个公司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事前要做很多准备,他们起码从连三个月前就在安排了,而那时候楼藏月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闻延舟还在“追”楼藏月。 ……又是一个证据,证明闻延舟对楼藏月,果然是蓄谋已久。 商时序淡淡的:“他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但蚂蚱也会自相残杀,只有捆绑得越紧,他们才越放心彼此。” 两人在说话,而轮椅上的楼藏月,手指又动了一下。 第562章 我带你,回家 桑杉点头:“难怪沈徊钦最近跟闻延舟的表妹走得那么近,看来两家是要联姻。” 商时序看着平板,屏幕上在这时候出现了闻延舟的脸,他的神色稍冷。 记者采访闻延舟:“闻总,不知是否可以透露一下,您对四盛集团的期待呢?” 闻延舟的声音很有识别度,低沉磁性,不含情绪,天生带着距离感:“期待?” 仅两个字,楼藏月的眼睫就倏地颤了一下,呼吸也变得急促, 这次商时序注意到了,立刻放下平板握住她的手:“阿月?” 她要醒了吗? 屏幕里闻延舟的声音还在继续,一句句传入楼藏月的耳朵里。 “我给它投了钱,付出了心血,自然是期待它能发展得越来越好,A股上市,纳斯达克敲钟,跻身世界五百强,成为另一座GPD高山。” 记者都笑了:“看来闻总今天心情不错,难得跟大家这么风趣地开玩笑。” 闻延舟弯了弯唇,抬眼看着镜头,又好似在透过摄像头看谁,一双黑眸犹如深渊。 “是还不错,计划了这么久,终于成功,没有任何后顾之忧,那些碍眼的,本不该存在的,理应消失的,都被处理干净了,我一身轻松。” 碍眼,不该存在,消失…… 碍眼,不该存在,消失…… 楼藏月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闻延舟的声音于她而言像从另一个世界传来,一如既往的薄情,一如既往的残忍。 他是说她吗?还是说她的全家? 楼藏月突然感觉胸口好疼,身体像是要被撕开。 她想要求救,想要痛呼,想要醒来,可灵魂陷在沼泽里,她越是挣扎越是往下陷。 她满身泥泞狼狈不堪,又听到采访的记者问了他一句:“咦?闻总结婚了吗?您无名指上是婚戒吧?” 闻延舟似乎笑了一下,不以为意:“不是,戴着玩儿而已。” 都只是玩玩而已。 楼藏月的脖子像被人一把扼住! 昏死前的记忆悉数回笼,是谁举起弩箭,是谁射出弩箭,又是谁反咬一口说她辜负了他,然后下令把她丢到海里毁尸灭迹。 一幕幕,一句句,都从指尖流回她的脑海里。 她攥紧了手指,商时序怕她伤到自己,喊她“阿月”要去握住她的手。 刚刚碰到她的手心,就反被她攥住! 桑杉惊喜:“小姐,你醒了!” 商时序一下看向她的脸,楼藏月已经睁开了眼,空洞的眼睛慢慢聚焦,她看到了金光灿灿的海面,看到了展翅翱翔的飞欧。 还看到了商时序。 眼眶聚起了一团水雾,她眨了一下眼,下一刻,大片的眼泪像瀑布那般落下。 · 游轮上的医生立刻为楼藏月做了详细检查,确定她的身体除了虚弱以外,一切无恙。 商时序蹲在她的轮椅前,握住她的手,微仰起头看她:“我知道你一定会醒。” 楼藏月的声音沙哑:“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商时序点了头:“二十天。” 楼藏月喃喃:“这么久……” 商时序道:“你是太累了。” 楼藏月转头看向窗户,玻璃外是蔚蓝色的海,浪花翻涌,她声音很轻,像蒲公英吹散在风中:“我们,要去哪里?” “我带你回家。” 他们在航行的第三十天靠岸,来到了法国的马赛,楼藏月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休养,已经恢复了七八成,可以自己走路。 她踏上马赛港的第一步,就看到十几辆黑色豪车停满了港口,黑压压的一片,震撼又压迫。 而整洁高大的司机,都穿着统一的制服站在车门边,双手戴着白色手套,随着楼藏月的露面,他们齐齐转身面朝着她,右手贴在胸口行礼鞠躬。 楼藏月一愣,不明所以,下意识回头去找商时序,商时序无奈摇头,好似知道怎么回事,牵住她的手,让她不用怕。 一位胡子花白,戴着单边眼镜,穿着黑色燕尾服,气质极好的老管家,来到他们面前,他先对商时序鞠躬问候,然后就认认真真地看着楼藏月。 楼藏月任由他看着,他很快露出欣慰。甚至是动容的笑。 他说:“好多年不见,阿曼小姐。” 第563章 像空壳的木偶 阿……曼? 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楼藏月愣怔,下意识去看商时序,商时序问了老管家:“我母亲安排的?” 老管家喜悦道:“是的少爷,夫人让我来接您和小姐回洛菲庄园,庄园那边也准备好了接风洗尘的宴会,一切都是夫人亲自打点,如果不是陈云夫人突然来访,夫人原本是打算亲自来接的。” 后面的池南和桑杉对视一眼,心忖还好没来,否则这阵仗就不止如此了,他们那位夫人啊…… “我们回丹宁庄园。” 商时序温淡,“您跟我母亲说,阿月的身体还没好全,让她别这么大张旗鼓,会吓到她的。” 老管家闻言连忙去看楼藏月,楼藏月的脸色确实还不太健康。 他神情变得担忧:“那就先回丹宁庄园,比较近,才好早点休息。阿曼小姐,希望您早日康复,我会一直为您祈祷。” 楼藏月感觉老管家各方面都有点夸张,可能外国人的性格就是这样……但他明明是中国人……也许是在国外生活久了,也变得跟这边的人一样……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好低声说了“谢谢”,老管家的神情又是大为触动的模样,退了一步,对她行了一个鞠躬。 楼藏月受不起老人家这么大的礼,下意识要去扶他,商时序就摇摇头很习以为常的样子,直接带了楼藏月走下港口的台阶。 台阶下停着那十几辆醒目的豪车,他们从车前面前经过,司机齐刷刷地立正站直,楼藏月表情茫然,商时序捏捏鼻梁,受够了那样,低声喊:“池南。” 池南立刻转身对他们做了个“收”的手势,才没让他们又齐声喊出什么丢人现眼的东西。 楼藏月被商时序带着快步往前,商时序非常难得有这种“逃”的行为,她扭回头去看那些车,注意到车身上都有一块蓝底红纹的徽章。 这是家徽? 家徽的字母,Lofi……洛菲?洛菲集团?洛菲家族? 商时序安排的是房车,宽敞舒适,上了车,楼藏月便问:“他们是谁?阿曼是谁?” “是我母亲的管家,我母亲性格比较张扬,知道我们今天到,所以派了他来接我们,但没有恶意。” 商时序的母亲,楼藏月知道一点,他的父母很早就离婚,母亲一直生活在国外生活。 “阿曼,”商时序将一杯温水放到楼藏月的手里,“是你原来的名字。” 原来的,名字? 楼藏月看着他,慢慢理解过来,顾家给她起的名字,是顾曼? 楼藏月握着水杯的手紧了一下:“那老管家那句‘很多年不见了’是……” “他以前是顾家的管家,见过还在襁褓中的你。” 也就是说,这句‘很多年不见了’,是横跨了整整26年。 故人的感觉一下袭上楼藏月的心头,她不由得朝车窗往外看,看到老管家还站在车边没有走。 不过他们的房车启动了,很快从港口离开,看不见了,楼藏月收回目光,看着杯子里的水,因为车辆行驶有些颠簸,水面在荡漾。 车子最后开进一座巴洛克建筑风格的庄园,这是商时序在马赛的家。 这天之后,他们就在这里住下。 马赛的天气很好,经常是大晴天,加上这个季节,室外天气不冷不热,楼藏月喜欢上了每天坐在后花园的沙发秋千上看书。 看累了,便直接在秋千上睡着,时常一睡一个下午,商时序外出回来,推开后花园的门,就看到她又侧躺在沙发上,枕着自己的手臂睡得很深。 他走过去,将她连同盖在身上的毯子一起抱起来,抱回房间。 桑杉跟在他身后,低声说:“小姐虽然醒了,但她每天的睡眠时间,还是很长。” 商时序低头看怀里的女人,收紧了手臂,似乎弄疼了她,楼藏月的没有蹙了一下,他便又放开,走廊的等倒映他过分俊美的脸,神色温从:“她的身体没有恢复,让佣人多做药膳。” 失血过多,气血两虚,就需要靠睡眠自我修复。 桑杉欲言又止,比起身体的虚弱,楼藏月的精神才明显有问题。 从她在船上醒来到现在,十几天了,每天的话都很少,情绪也很少,更从没问过他们关于申城的一切,任由他们将她带到这里。 要做什么,要怎么做,她都没有问过,每天就这么过着。 她现在,像一个空壳的,木偶。 第564章 是专门为你留 商时序刚将楼藏月放到床上,她就醒过来,睡眼朦胧地看他:“商时序,你回来了。” 商时序垂眸看她:“每天这么睡,头不疼?” “困。”说着她就往被子下缩了缩,像只怕冷又嗜睡的小猫。 商时序手指情不自禁地蹭了一下她的脸颊,桑杉本来还在身后站着,见状,无声无息地退出了卧室,到了门外,神色犹豫。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从窗户跑进来的院子里的路灯,和从走廊洒进来的壁灯,光线半明不暗,衬得气氛温暖。 商时序声音也轻:“带你出去吃饭,来马赛这么多天,还没有出去逛过。” 楼藏月兴趣不大,枕着被角,恹恹的:“那天从港口到庄园已经看过了。” “不想出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商时序也没有勉强:“那就在家里吃,起来吧。” 楼藏月无声叹了口气,跟着商时序下楼。 庄园里的管家和佣人,都是东方面孔,做的菜也是中餐,只是楼藏月吃得不多,而且除非商时序主动跟她说话,否则她可以一直安静着。 但要说她哪里不对,也没有,毕竟她的性格本来就比较安静。 吃完饭,楼藏月就想要上楼,商时序看她:“又要回去睡?” 楼藏月看向时间,晚上九点半:“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吗?” “吃完就躺,容易胃疼,这句话还是你跟我说。”商时序说着起身,“我带你认认庄园的路,就当饭后消食。” “我没有吃很饱,不用消食,我有点困了,改天再认路吧。” 商时序只对佣人说:“外套。” 佣人拿来他的长风衣,也给楼藏月拿来了披风,意思就是他今晚一定要她出这个门。 楼藏月无可奈何,到底是把披风穿上了。 虽然已经晚上,不过庄园里外开了灯,也不会觉得路不好走。 巴洛克风格的建筑,特点是华丽、夸张,喜欢运用各种雕刻,色彩丰富夺目,既古典又艺术。 商时序边走边跟她介绍这座庄园的由来。 庄园是19世纪建造,原本属于一位法国贵族,贵族好享受,喜奢侈,品味也不错,请了能工巧匠,将其设计得美轮美奂,在当时也是名噪一时。 只是贵族儿孙不争气,家族没落,才将庄园卖给了洛菲家族。 商时序二十岁生日时,洛菲家族当时的家主,也就是他的外祖母,将庄园当成生日礼物,送给了他。 “丹宁庄园的‘丹宁’,就是外祖母的名字,丹宁·洛菲,大家都称她为丹宁夫人。”商时序轻声说。 楼藏月看向他,那一下分明是产生了什么好奇,要开口问他。 但话出口之前,神情又低落下来,大概是觉得,“算了,关她什么事呢,多余得问,懒得听,不想知道”,最后也没吭声。 商时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带她去了一个房间。 房间空阔,比起其他地方的富丽堂皇,这里没什么摆设,只有一架钢琴和一些别的乐器,四面墙是镜子,他们一走进去,身形就出现在墙上。 楼藏月不解地回头看他,商时序道:“这里是练舞室。” “你跳舞?”楼藏月下意识问,问完就觉得这话离谱,商时序也果然弯了一下唇:“给你准备的。” 楼藏月一愣:“我?”她? “你以前不是喜欢跳舞?忘了?”商时序靠在舞者用来拉筋的栏杆上,双手环胸看她,楼藏月顿了顿:“没忘。” 商时序温声:“外祖母将庄园送给我后,我整修过一次,专门给你留了几间房,这间练舞室也是专门为你设计。” ……他在他的家里,给她留了房间? 第565章 只是不想清醒 楼藏月动了一下唇,不知该说什么,也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 商时序也没有要她的感觉,但是道:“阿月,再跳一次舞给我看,就跳我出国前,你最后跳的那支。” 楼藏月咬住下唇,别开头,但四面都是镜子,她就算扭开,商时序还是能看到她脸上的神情,是排斥。 不是排斥他,是排斥跳舞。 她说:“这么多年过去,我早就忘了。” “你记性有多好,我会不知道?” “我的伤也还没好。” “伤口在游轮上的时候就愈合了,医生也看过。” “我今天穿得也不像能跳舞的,改天吧。” “穿校服的时候都能跳舞,现在为什么不能?” 商时序很少会在她再三拒绝的时候还继续要求她。 但楼藏月现在就是不想动,商时序放下双手,茶褐色的眼眸转为深色琥珀:“还在生我当年抛下你离开的气?” 楼藏月摇头:“没有。” 商时序还说:“那我用这次的救命之恩,抵消当年抛下你的错误,可以吗?” 楼藏月重复强调:“我没有生气。” 商时序却偏要认为她是因为还生气才不肯跳:“既然平账了,那就可以跳给我看了。” 楼藏月扭回去盯他,自说自话什么!她都说了不是! 商时序挑眉。 “……” “要音乐?” “……” 商时序随手拿起一把小提琴。 “……”楼藏月闷声踢掉鞋子,只穿着袜子,原木地板打了光油很平滑,确实很合适跳舞。 商时序将小提琴架在肩上,想了想,拉了柴可夫斯基的《六月船歌》,小提琴声清亮,跟这首用来描绘夏日的曲子最相配。 楼藏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踮起脚尖。 她小时候学的是古典舞,这些年没怎么跳,但就像他说的,她记性好,怎么都不会忘记,最开始比较生疏,很快就找到节奏和感觉。 兰花掌、单山膀、顺风旗、璇身、花步、提襟按掌……这些都是古典舞的身法,楼藏月跳得很美,融合着乐曲,像六月初夏杨柳枝,小娘子穿着绿裙子泛舟湖上。 跳舞其实是运动,跳得再轻盈也是耗体力的,但同样很能发泄精力,全身心投入的时候,跳舞还会短暂忘记其他的事情,脑子里什么都没想。 楼藏月起初只是敷衍,后来开始投入。 曲调由浅渐深,楼藏月在原地旋转,披风的衣摆飞扬,随着音乐渐入高|潮,她也越转越快,越转越快,后来商时序放下小提琴,她还在转。 像湖上一缕永远不会停下来的风,商时序没有阻拦她,看她近乎自虐地宣泄,直到她转到极限,双脚一软,哐当一下摔在地板上。 楼藏月双手撑在地上,大脑因为缺氧,嗡嗡地响着,她胸口也剧烈起伏,额头甚至出了汗珠。 商时序走过去:“舒服吗?” 楼藏月仰起头,呼吸紊乱,商时序蹲下身:“消化情绪最好的方式,是发泄,不是压抑。” 楼藏月的眼睫颤了一下,商时序望进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一句话揭穿她这些天来的伪装。 “你一天能睡十四五个小时,实际上很多时候,你都没有真的睡着,你只是不想清醒,对不对。” 不是问句,是陈述句。 他早就看出来,沉睡只是楼藏月逃避现实的办法。 至于逃避什么现实? 自然是她不敢提的申城。 楼藏月攥起了手指,低下头,她平复呼吸,平复情绪,好半天闭上眼,扯了一下嘴角。 是。 她没有睡着。 哪来的那么多觉可以睡? 或者说她甚至不敢睡着。 第566章 该换他们去死了 梦境不是她逃避现实的乐土,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在梦中又经历一次旷野上的事。 那支箭,闻延舟射向她的那支箭,胸口的伤确实已经愈合,只留下一个硬币大小的疤,但她的心脏每跳动一次,它还是会跟着疼一次。 每一下都是在提醒她记起旷野上的事。 楼藏月深吸了一口气,呼出时,眼眶骤红:“……我不知道,商时序,我不知道怎么面对?” 怎么面对楼母的死,怎么面对中箭的疼,怎么面对家破人亡,怎么面对要她命的闻延舟……太多问题了,她想不出答案,一个都想不出。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为什么她总经历这样的事? 楼藏月坐在地上,木质的地板又冷又硬,寒意爬上她的四肢百骸,四面的镜子照出她微微战栗的身子,她连声音都在颤抖,“我觉得,我那天,就应该死。” 楼藏月本应该是最坚忍的,当初闻延舟给了她多少打压,她都没有低头没有被击垮,而现在,她开口闭口都是死,像褪色的老照片,整个人灰白,又毫无生气。 商时序知道她很痛苦,否则术后不会昏迷那么多天,医生都说那时候的她,没有求生的意志。 如果逃避,蜷缩在茧里,真的能让她放下申城的一切,重新生活,他也愿意她一直躲在茧里。 但问题是,她白天装睡,夜里抱着膝盖枯坐到天明,她根本放不下那些事,她只是在折磨自己。 商时序抬起她的脸,她的眼睛很红,却没有眼泪,大概是这些天哭太多了。 “死是最容易的,但是你甘心吗?” 楼藏月眼睫倏然一颤,咬住了后牙。 甘心吗? 甘心一个人无声无息地死去,而她的仇人们活得风风光光吗? 甘心养父母、生父母都死在同一伙人手里,而她的仇人们却踩着他们的骨头步步高升吗? 甘心吗? 怎么可能甘心! 楼藏月手指攥得紧紧,紧到掌心都在疼,像要从茧子里挣扎出来,化成振翅的蝶。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齿里挤出来:“我死也要拉上他们……闻家,柳家,吴家,沈家,我要他们跟我一起死!” 他们凭什么这么肆无忌惮?凭什么这么为所欲为?! 26年前毁了顾家,26年后又逼死楼家,他们以为他们是谁?他们又以为他们是什么东西?! 砧板的鱼?待宰的羊?陷阱里的兔子?还是弩箭射程内的无枝可依的鸟?! 楼藏月胸口烧起一团炙热的焰,重新将半死不活的她点燃,她没有死在26年前,也没有死在26年后,那就该换他们死了! 商时序看到她的决然和恨意,那是他从未没见过的尖锐。 他从来不认为她是菟丝花,也不认为她应该依附他,但也不愿她去以命换命,变成不顾一切的狼,他用手掌遮住她的眼睛,清润的嗓音似在叹气。 “顾家的事,不用你背负。” 楼藏月咽下喉咙:“那不是顾家的事,是我家的事。”顾四海是她的亲生父亲! 商时序顿了顿,慢慢放下手,楼藏月看向窗外,目光像能穿过此刻的黑夜,横跨大洋数十万里,回到申城,看到了那个男人,看到了那几个男人。 她喃喃,“他们怕翻案,我就偏让他们的噩梦成真,四盛的所有人,都应该去给四海谢罪。” 商时序注视了她很久,报仇是她现在唯一活下去的动力,半晌,他说了“好”。 楼藏月看回他,他分辨不出情绪道:“我们让他们,付出代价。” 她想逃避,他们就留在马赛,这是他的地方,在这里她想怎么过就怎么过,谁都伤害不了她。 她想报仇,他们就回申城,把新仇旧恨一笔一笔算清楚,让该死的人去死,该赎罪的人赎罪。 他总是听她的。 第567章 这些不是你的错 这天之后的楼藏月,才是真正的在渐渐康复。 作息正常,饮食正常,配合医生检查和吃药,原来那些不敢问的事,也终于敢问出口。 她跟商时序要了池南,她要问楼母出事那天,到底怎么回事? 客厅里,佣人送上两杯茶,楼藏月和商时序坐在一条长沙发,池南站在他们面前,面对楼藏月的问话,他先是看向商时序、 得到商时序的点头后,他便对楼藏月鞠了一个90度的躬,万分愧疚:“对不起小姐,是我没有完成任务成功救出夫人!” 楼藏月沉声:“我要听过程。” 池南点头:“闻延舟对楼夫人的看守非常严,那天我们还没出医院,就被发现了。” 为了不引起注意,他们当时并不敢安排太多人进入医院营救,总共就四个人。 追兵已至,池南当机立断,将楼夫人交给一个手下:“你带楼夫人直接去长宁街,有人接应!我们去把他们引开!” “是!” 他们人虽然少,但训练有素,配合默契,那边带走楼母,这边护士——就是那个跟楼藏月暗通过两次的护士,她也参与了这次营救,快速改妆成楼母,跟池南一起将追兵引开。 这里是医院,是闹市,但无论是池南等人,还是追上来的人,都不想把事情闹大引起大众注意,所以双方的追逐都很低调。 人多就快步走,人少就疾步跑,他们与人群摩肩擦踵,但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池南等人出了医院,就往巷子跑,巷子四通八达,他们三人对视一眼,兵分三路,将追兵分散,而后在下一个路口汇合,不过这时候的追兵已经被他们甩掉。 “老七接到老八和楼夫人了吗?”池南快速问。 护士摇头:“老七说还没看到老八。” 怎么回事?老八没带楼母去长宁街吗? 池南皱眉,觉得不对,难道追兵没有被他们的障眼法骗过来?还是老八那边遇到别的情况? 池南不敢大意,立刻带人返回寻找老八和楼母。 他们身上都带着联络器,池南在联络器里呼叫老八,起初联系不上,后来才接通。 老八声音紧张:“有一伙人在追我们!吗的!下手够狠!想要我们的命!” 追着他们的这些人,下手倒是没那么狠,明显只是想抓人,怎么到了他们那边就下死手? 情况紧急,来不及细想多问,池南快速道:“你们在哪里!” “我们在喜乐街,刚才我为了引开那些人,跟楼夫人分开了,我现在也找不到她!” 什么?! 池南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马上找到楼夫人!我们现在就过来!” 几条街相隔不远,池南三人很快赶到,这边是商业街,车多人多,他们焦急地四处寻找,直到护士喊了一声:“在那儿!” 池南立刻看去,果然看到楼母一个人在大街上,神色仓皇地跌来撞去。 他们纷纷朝楼母跑去,然而就这么几米距离,突然冲出来几辆轿车挡住他们的去路! 混乱中,池南看到有个男人从楼母身边跑过去,将楼母撞倒在地,他抢了楼母什么东西,扬长而去。 而楼母摔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 池南知道出事了,身手矫捷地从车头翻过去,引起路人一阵惊呼,但这时候他也顾不得什么低调了,直奔楼母! 他将楼母抱起来:“夫人!夫人!你怎么样!” 楼母身上不知道哪里一直传来嘀嘀的警报声,脸色也是惨白惨白的,她气若游丝,抓紧池南的衣服:“……月、月月……” 池南连忙道:“是!小姐在等你!你坚持住!我送你回医院抢救!” 池南抱起楼母,但楼母知道自己不行了,人工心脏的电池被抢走,什么都来不及。 她听到自己的电量倒计时,五、四、三……这也是她的生命倒计时,她张了张嘴,最后的最后了,她要对她最牵挂,最放不下的月月说写什么呢,要说些什么才对得起这场母女情分…… “妈妈、妈妈不怪你,爸爸也不怪你……月月,这些不是你的错……” 第568章 当你老师的机会 楼藏月想忍住的,但眼泪还是夺眶而出。 她听得懂楼母的话。 妈妈总是最了解女儿,楼母知道,她一死,楼藏月肯定会怪自己,觉得是自己上了闻延舟的当,引狼入室害死她和楼父,所以她最后的话告诉她,她不怪她,这一切也不是她的错。 商时序递给她手帕,楼藏月摇摇头,自己用手擦掉,只掉这一次,最后一次,下次再哭,一定是她报了仇那天。 “我妈妈还有说别的吗?”楼藏月沙哑问。 池南点头:“还让您不要忘记您答应过她的事,一定要找到阿心。” 阿心,楼藏心,楼家的三女儿。 商时序端起茶杯,热雾腾起,模糊他的眉眼:“我已经派人去找,只是她失踪太多年,暂时还没有线索。” “我爸妈跟我说,阿心那时候在读大学,认识一个社会青年,就直接辍学跟那个男人走了,这些年一次都没联络过家里。” 楼藏月皱了皱眉,“她会不会是被人骗了?否则她不可能一次都不跟家里联络。” 只可能是联络不了。 “有这个可能。池南,让人朝这方面查查。”商时序修长的手指在珐琅杯壁上敲了敲,若有所思,“闻延舟也找过阿心。” “可能是怀疑账本在阿心的身上……” 楼藏月说着一顿,被打开了思路,“不是没可能,我印象里的阿心,很听话很懂事,胆小也小,确实不像会做出跟人私奔这种事。” 商时序嗯了声:“她在你离家后没多久就‘私奔’,很可能楼贺那时候预感到危险接近,所以让阿心带着账本走,你养母临终前提醒你找到阿心,其实是将账本的下落告诉你。” 楼母至死都在为她打算,既不忍心她自责,又给了她反击的筹码。 商时序抬了下手,让池南退下,楼藏月本就跟他坐在同一条沙发上,直接侧身,整个人面朝他。 “商时序,你帮我请几位老师吧。” 商时序放下茶杯:“你想学什么?” “很多。” 楼藏月抿唇,“我以前是秘书,很多东西,我虽然会,但我会的都是表面,我要学深的。” 商时序知道,她是在为以后跟闻延舟,跟四盛交手做准备,他反问:“为什么要找别的老师,我不能教你?” 楼藏月一愣:“你不忙吗?” “但当你老师的机会,也不想让给别人。”商时序放下交叠的双腿,没给她考虑的机会,就起身示意,“今天就开始上课,跟我去书房。” 楼藏月在商时序手下学的第一课,是商业方面。 这是楼藏月最擅长的领域,毕竟她以前是首席秘书,但也因为她是秘书,所以她会的,是辅佐,而商时序教她的是决策者,也就是上位者的视角,她受益匪浅。 除了商业,商时序还教她别的。 射击、弓箭、骑马……尤其是骑马,这是楼藏月的最弱项,当初在马场,还被闻延舟耍了一顿。 商时序看她连控马都不会,干脆握住她的马鞍,翻身坐到她的身后,手把手教她。 庄园很大,跑马也绰绰有余,骏马撒开蹄子跑起来的时候,楼藏月无意间闻到他身上的松柏味,她那一瞬间,想起另一个男生身上那股她熟悉到骨子里的清雪味。 楼藏月胸口伤疤的地方疼了一下,她攥紧了缰绳,然后就看到握着缰绳的手上,还带着那枚摘不下来的婚戒。 她的眼神一冷。 商时序感觉到她在走神,垂下眼看她,她穿骑马服,扎起高马尾,有些太短的头发扎不上去,遗留在脖颈上,随风飞舞。 他提醒:“骑马走神,容易摔跤。” 楼藏月重新集中注意力。 楼藏月很聪明,学什么都很快,加上商时序是个好老师,了解她,知道怎么教她,更是事半功倍。 他们练了一个下午,楼藏月就会了六七分。 · 晚上吃饭,佣人禀报:“宁斯医生来了。” 宁斯医生就是在游轮上,帮楼藏月做手术取出弩箭的医生,楼藏月以为是来找她。 结果商时序起身:“学了一天,要是累了就早点休息,要是不累就到书房,拿我放在桌子上的书看看。” “我不累,再看看书。” 商时序颔首,先行上楼,宁斯被佣人带进来,对楼藏月点头打招呼后,也上了楼。 他身上还背着药箱。 楼藏月微微皱眉,是医生找他,还是他找医生?是她的伤有哪里不好他不敢告诉她,还是他有什么病不想她知道? 第569章 月亮长我身上了 楼藏月在“商时序愿意就告诉她,不愿意就算了”和“现在就去问清楚”之间,选择了后者。 无论是她自己的事,还是他的事,她都不想被蒙在鼓里,也紧跟着上楼。 他们去了商时序的房间,房门没有关紧,楼藏月也没有敲门,就这么推门走进去,听到宁斯医生的声音。 “……还好现在还没入夏,否则伤口溃烂,可就要吓到你的小童养媳了。” 商时序的嗓音微凉:“再胡说八道试试。” “难道不是?商家跟顾家是世交,当年四海集团出事,商家都不怕受连累,鼎力相助,这种交情,要不是顾家出事,你们早就是门当户对的小夫妻。” 闻延舟的性格关键词是“冷”。 商时序的性格关键词是“淡”。 他没有太多情绪,却也不会给人冷冰冰的距离感,只是身份地位摆在那儿,他身边的人也都不敢冒犯他,随便跟他开玩笑。 宁斯医生敢这么跟他说话,可见两人的关系很好。 商时序背对着门,坐在沙发上:“你不应该当医生,应该去当编剧。” “不想听我胡说八道,就自己注意点,伤口都还没好,骑马射箭都会重新撕开伤口。” 商时序想要说什么,无意间抬头,从对面橱柜的玻璃上,看到楼藏月的身影,他转头:“阿月。” 宁斯也转身,他原本站在商时序身后,这一让开,就让楼藏月看清了商时序后背的情况,不由得一愣。 原来叫医生是因为他受伤了。 商时序也是肩宽腰窄的身材,只看背面的肩胛和手臂,都带着一层肉眼可见的肌肉,线条紧致又漂亮。 然而现在,白皙的皮肤上却有一大片淤青,青的紫的,紫到发黑的地方,甚至还在渗血,刺眼又触目惊心。 这种伤,不是刀伤,也不是枪伤,更像被重物砸中。 商时序怕吓到她,将衬衫拉起来:“不是要去书房看书吗?” “你这个伤,是怎么来的?” 很明显是新伤,他这段时间都跟她在一起,他什么时候伤……楼藏月想到了,“是不是救我那天伤的?” “是的,就是那天。”宁斯说,“那天我们在游轮等你们,没想到有人放火烧船,还派了一伙人趁乱刺杀,家主这个伤,是被倒下的柱子砸的。” 商时序淡淡的不悦:“你真的太多话了。” “我知错,知罪,这就下去领罚,帮家主上药的任务,就有劳楼小姐了。”宁斯将药膏留下,点头离去。 楼藏月看着男人,难怪他教她骑马的时候,她闻到他身上有淡淡的药味,她走进去,闷声说:”怎么都不跟我说?” “说什么?我被柱子砸伤?”商时序轻声,“那多丢脸。” 大火焚船,刺客暗杀,那是奔着要他的命去的,他猝不及防下腹背受敌,“只受这点伤”,已经算全身而退,哪儿丢脸了? 楼藏月知道,他只是不想让她担心他,她吁出口气,走过去,低声说:“伤还没好,你就不该教我骑马射箭。” 商时序衬衫穿上,但纽扣没扣,胸膛和腹部的肌肉在衣襟后,与他此刻望过来的目光一样,若隐若现的:“说了不想让别人当你的老师。” 楼藏月避开他的视线,拿起宁斯留下的药膏:“我先帮你擦药吧。” 商时序没拒绝,重新把衬衫脱下:“不怕这种伤?” “为什么会怕?”楼藏月去浴室洗了手,擦干,再拧开药膏。 商时序说:“我记得你有一次跳舞摔跤,膝盖就是又淤青又流血,我帮你处理伤口的时候,你看都不敢看。” 楼藏月一顿,想起来他说的是哪件事了。 那时候确实比较娇气,他用双氧水帮她洗伤口,她又疼又怕,抓着他的手臂,直接在他手臂上留下好几个月牙形的指甲印。 他看了一眼,慢慢淡淡地调侃:“月亮都长我身上了。” 第570章 商时序,假绅士 楼藏月用医用棉签挤了药膏,轻轻擦在伤口边缘,再从边缘慢慢往出血的地方推进,动作很小心:“那哪能一样啊。” 商时序只觉得她动作太轻了,像羽毛拂过,非但不疼,还有点儿痒,他从玻璃倒影里看她的脸,她垂着眼,神态认真。 他没有追着问,哪里不一样? 她的意思可能只是,伤在自己身上,和伤在别人身上,感觉不一样。 但他想到的是,以前她只是个小姑娘,娇气是天性,可这十年她经历太多事,连流产手术都是自己签字进手术室,当然不怕这点“小伤”。 想起那些事,商时序眉心抽动一下。 楼藏月以为弄疼他了,下意识低头在伤口上轻轻吹气,商时序本来就觉得痒,有点好笑:“我不是小孩子。” 楼藏月眨眼,目光忽然注意到他的胸膛。 刚才被衣服遮着没有看倒,现在才发现,他胸膛也有伤疤,是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圆,能造成这种疤痕的,只可能是子弹。 她愣了愣:“这个,是怎么回事?” 商时序看了一眼,语调淡淡:“洛菲集团的继承权,没有那么容易拿到。” “……”楼藏月第一次见到真的枪伤,不由自主地伸手触摸。 早就愈合长出新肉,但皮肤没有恢复平整和光滑,伤口边缘微微凸起,指腹能感受到粗粝感,可以想象,子弹入肉时,一定是皮肉外翻的惨状。 而且是打中右胸膛,生死一线,不用他说她也知道当时有多凶险。 她也能从这个伤口,一窥他当年不带她一起出国的原因——那时候他要争继承权,他的身边,反而更危险。 以前楼藏月还天真地认为,无论什么事情,都是有底线的,但在知道四海集团的覆灭,和那四家为了可能根本就不存在的账本,就害死她的养父母后,她就信了《资本论》里的那句话。 “如果有百分之一百的利润,资本就敢于冒绞首的危险;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资本就敢于践踏人间一切法律”。 商时序以外曾孙的身份争夺继承权,洛菲家族的人恨他入骨,巴不得除之而后快。 楼藏月想着想着走神了,直到桑杉敲门,她如梦初醒,发现自己的手还停留在商时序的胸膛上,抬起头,商时序也看她好一会儿了,神色不明。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个动作不太合适,连忙收回手,想解释自己只是好奇枪伤没想别的……但“别的”又是什么别的,这么说好像也不好……楼藏月皱眉,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看着商时序。 商时序好像知道她在纠结什么,嘴角反而弯了弯,但没吭声,想看她怎么解释? 楼藏月在他这种戏谑的目光下,更说不出话,刚说了“我”,桑杉就进来了,她也就闭嘴了。 桑杉只走进来几步,停在玄关,没有真正进到卧室,说:“商总,薄先生说他临时有事,十点的电话会议要取消。” 商时序“嗯”了声,尾音微微上扬,似乎心情不错……楼藏月知道他是调侃了自己所以“不错”。 这人,其实假绅士,非礼勿言,不会问她刚才在干什么,但会用那双茶褐色的眼睛慢条斯理地揶揄她,无声胜有声。 桑杉没有别的事,禀报完就离开。 被桑杉这一打断,尴尬感被冲淡,楼藏月果断跳过这个微妙,故作无事发生地继续帮商时序后背擦药。 “所以你拿到洛菲家族的继承权了?难怪刚才听宁斯医生喊你‘家主’。” 其实庄园里的管家和佣人,都喊他“家主”,只是楼藏月前几天情绪不好,没注意到。 池南和桑杉是他从商家带去的人,所以才喊“商总”,那天在港口遇到的老管家,喊他“少爷”,则是因为老管家是他母亲的人。 楼藏月擦完药,想要转身去洗手,手突然被商时序拉住,她下意识看向他。 第571章 考题 商时序对上她黑白分明的眼睛,说的是:“我母亲想见你。” 楼藏月那天就想问了:“为什么?我应该不认识你母亲吧?” “你是不认识她,不过她也见过还在襁褓中的你,这些年也很惦记你。” 宁斯刚才说商顾两家是世交,两位夫人应该也是好友,那惦记她这个故人之女也合情合理。 “等你伤好了,就带我去看看她吧。”她也想问问一些关于她亲生父母的事。 “好。” · 后面几天楼藏月没让商时序再教她骑马射箭,只教商业方面,书房就是他们上课的地方。 楼藏月正在琢磨商时序刚才讲的论题,桑杉敲了一下门,她抬头看去,桑杉先是对她点头,而后喊商时序:“商总,有您的电话。” 商时序起身出去,过了会儿才回来,发现楼藏月趴在桌子上。 应该是昨晚看书太晚,这会儿困了,小眯一会儿。 商时序随手拿起毯子过去,想盖在她身上,毯子刚碰到她,楼藏月就抬起头。 因为他弯着腰,楼藏月直起身,脑袋就直接撞到他的下巴,他“咝”了一下。 楼藏月吓了一跳:“你没事吧?” 桑杉以为出什么事,连忙探头看。 商时序嘴唇磕出了血,用手背碰了一下那位置,有点疼,无奈又好笑:“我以为你是睡着了。” 楼藏月:“没有,在想你刚才讲的题。” 他的肤色白,唇色淡,殷红在绯色上,妖冶又醒目,楼藏月指着自己的嘴角:“你这里。” 桑杉退回走廊,觉得他们好像有点太亲密了,觉得有些不妥地皱眉。 商时序用手帕擦掉血,看了一眼她面前摊开的书本:“想不明白?” 楼藏月点头。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商时序道,“天气不错,我带你去‘打猎’。” “打……猎?”什么意思? 商时序只说:“去了就知道。” 马赛的天气一如既往的好,他们出门时又是一个大晴天,车子从庄园的大门开出去,门口的安保微微鞠躬,恭敬地送他们出去。 车子开到证券交易所,商时序降下车窗,对楼藏月说:“这是马赛最大的交易所,大家都说,这里每天流通的金额,足够买下三分之一法国。” 虽然是玩笑话,但也足见数额之巨大。 何况马赛本就是法国第二大城市,也是法国最古老的城市,是法国南部行政、经济、文化和交通中心,拥有地中海最大的港口,也是欧洲的第四大港口,是法国对外贸易最大的门户,重要程度自不必多说。 只是,楼藏月不解:“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有一家叫‘SAM’的皮具公司,你应该听过,是一个奢侈品品牌,知名度不低,洛菲集团看上它的价值,同样看上它的,还有一家中国公司,只是创始人詹姆斯坚持不肯‘卖身’。” “不巧的是,SAM去年年底出了一次事故,现在资金链很紧张,但又没有出路,只能寄希望于股票哪天能上涨。” 商时序的目光落在那几个坐在交易所门口台阶上,垂头丧气的西装男。 不用问也知道,他们肯定是SAM公司的人,走投无路,只能坐在那儿,等待奇迹发生。 商时序将一个牛皮纸袋递给楼藏月,终于说了目的:“SAM就是检验你这段时间,学习成果的考题。” 楼藏月讶然地看着他。 意思是,他要她,亲自操盘,击败那家中国公司,收购SAM? 难怪说“打猎”,SAM就是这个猎物。 楼藏月当秘书的时候,经手过几宗大型收购案,因为大型,所以是闻延舟亲自操刀,他怎么说她就怎么做,是服从者。 现在商时序要她自己来…… 楼藏月心里有过一些犹豫和不确定,但商时序清矜地看着她,好像比她自己还要相信她做得到。 吐出呼吸,楼藏月接了牛皮纸袋:“好,我试试。” 商时序看向前面:“桑杉,这段时间你跟着阿月。” 毕竟是代表洛菲集团收购SAM,必须用到洛菲集团的势力,而楼藏月在洛菲集团什么都不是,只能她出主意,桑杉代她执行。 · 回到丹宁庄园,楼藏月直接去了书房,开始研究SAM的文件。 知道一些内幕的桑杉觉得不妥,私下找到商时序:“商总,这个项目交给小姐,是不是太揠苗助长了,而且那家中国公司不就是……” 第572章 猎物 商时序看她一眼,桑杉住嘴低头。 商时序温淡:“她一定要做到。” · 楼藏月阅读文件直至深夜12点多,才算将SAM公司的大致情况理清楚。 只觉得,商时序,真的没有给她放水,这个考题,太严苛了。 SAM主营手工皮具,也就是钱包、拎包、皮箱、皮鞋之类,在奢侈品品牌里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只是这几年在走下坡路,快要掉出市场,但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洛菲集团差的就是奢侈品皮具这块拼图,如果能收购SAM,就能将SAM当成台阶和跳板,直接进入行业。 ——这么做,远远比自己从零开始做品牌要快捷、方便、胜算高。 但SAM是家族企业,代代相传,从董事会到部门高层,都是有血缘关系的自家人,非常排外,外资进入SAM对他们来说就是“玷污”,所以坚决拒绝收购。 商场上的手段很多,洛菲集团也不是不能强行收购,只是这样一来,会出现很多麻烦。 首先那家中国公司,看到洛菲集团用强,也会用强,双方竞争会使SAM的收购价虚高,那就不划算了。 其次可能会伤害到品牌,那么他们收购SAM的初始目的就作废了——他们图的就是SAM已经立下的形象地位,如果品牌形象有损,消费者也不会买单。 毕竟奢侈品服务的客户,绝大部分是高净值人群,不能让消费者觉得“SAM都那样了,再买就跌身份了”。 以上两点是洛菲集团没有贸然动手的忌惮,也是SAM的底牌,现在三方僵持。 楼藏月必须想出一个,既不惊动那家中国公司,又能让SAM的老顽童们放弃死守江山的办法,自愿接受他们的收购。 桑杉热了一杯牛奶,送到楼藏月桌前:“小姐,明天再想吧,很晚了,早点休息。” “谢谢。”楼藏月端起牛奶,思考着,“你明天跟我去见一下詹姆斯。” “好的。” 次日一早,楼藏月就带着桑杉出门。 商时序在二楼的露台目送她们的车子,池南也来到他的身后:“小姐还是跟以前,想做的事,拼尽全力也要做到。” 池南暗中跟拍过楼藏月一段时间,所以知道她的性格和处事。 商时序也说:“她一直都是这样的。”有一股不服输的韧劲。 池南道:“如果小姐真的能啃下SAM这块硬骨头,把这个战绩当成投名状,相信她进入洛菲集团,董事们也不会有意见的。” 楼藏月想向四盛集团复仇,仅靠她一个人的力量绝对办不到,而洛菲集团可以成为她的刀。 但她一个外人,洛菲集团不可能随随便便接纳她,给她实权,她必须靠自己做出成绩,获得资格进入洛菲集团,洛菲集团才能成为她的刀。 商时序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池南担心的是:“但小姐接手SAM的项目,可能会跟碧云打交道,万一被四盛的人知道小姐还没有死……” 是的。 那家同样看上SAM的中国公司,其实就是——碧云集团。 商时序沉声:“一定要隐藏。” 不能让碧云知道是楼藏月,池南颔首:“是。” 商时序顿了一下,又说:“也不要让她知道。”知道自己的对手是碧云集团。 “明白。” …… 这是商时序给楼藏月的考题,所以所有困难都要楼藏月自己解决,包括但不限于,要自己想办法见到詹姆斯的面。 楼藏月完全不认识詹姆斯,在马赛也是人生地不熟,第一步就是一个坎,但她好歹当过几年首席秘书,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她直接让司机开去证券交易所,那几个西装男还在。 普通员工不会关心自家公司到不到比,这么在乎SAM的未来的,这几个西装男应该是高层,也就是SAM的家族成员,跟詹姆斯沾亲带故的亲戚。 楼藏月走过去,用英语说:“麻烦带我去见詹姆斯先生,或者告诉我,在哪里能见到他?” 桑杉:“……” 就,直接问吗? 第573章 骂人 西装男看着这个东方面孔的陌生女人,对她突然过来说这么一句话感到莫名其妙:“你是谁?” 楼藏月自我介绍:“洛菲集团。” 西装男立刻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下炸了,倏地站起来,愤怒呵斥:“我们绝对不会同意你们的收购!你们这群强盗!” 楼藏月面不改色:“我今天想见詹姆斯,不是为了逼SAM接受收购,只是想跟他聊聊,也许我们能找到一个彼此都能满意的平衡点,达成共识,那么SAM眼下的困境,也就可以迎刃而解。” 两个西装男互相对视,一方面是对洛菲集团的本能排斥,另一方面是楼藏月这句话说得很让他们动心。 楼藏月淡淡:“比起每天坐在这里,祈祷上帝和祖先显灵,帮你们救SAM,不如带我去见詹姆斯,胜算更大。” 西装男最后是看到她们开的车上,有洛菲家族的徽章,确认他们的确是洛菲家族的人,才肯带她们去找詹姆斯。 詹姆斯居然在教堂。 穿着黑衣服,坐在椅子上祷告,西装男走到他身边,弯腰说:“叔叔,她就是洛菲家族那个说要见您的人。” 詹姆斯已经七十多岁,满脸白色络腮胡,转头去看楼藏月,楼藏月不卑不亢地被他审视,他讲法语:“你是洛菲家族的什么人?你要跟我聊什么?” 楼藏月不会法语,桑杉低声翻译成中文,但楼藏月听了还是没有反应,反而用一种打量的目光看着詹姆斯。 这种眼神,别说是放在讲究礼仪的法国绅士身上,就是放在最大大咧咧的美国人或俄国人身上,对方都会感到冒犯。 詹姆斯果不其然不高兴了,改用英语问:“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楼藏月道:“我在想,原来人的阅历和智慧,是不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增长的。” 詹姆斯一愣,然后勃然大怒,倏地起身:“你敢骂我愚蠢?!” 桑杉也没想到楼藏月会说这种话,本能地护在楼藏月面前,生怕詹姆斯动手。 楼藏月无视他的愤怒,继续冷嘲:“SAM是你们家族几代人的心血,创始人想看到的,一定是它延绵不绝屹立不倒,此诚危急存亡之秋,比起破产倒闭,你们更在乎的,居然是‘血统’不能被玷污。” “这就好比有人拿着一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告诉你蹲下就能活命,但你觉得蹲下丢脸,所以宁愿站着死,说好听点儿叫气节,说白点,就是傻、蠢、不懂变通的顽固。” “你住口!”詹姆斯气急败坏,他活了七十多年,没人敢这么对他说话! 这个女孩子,真是没礼貌!没教养!可恶! 他对着楼藏月大骂:“你们洛菲集团为了掠夺SAM,什么话说不出来!变通?什么变通?学你们洛菲家族让外孙继承家业吗?可笑!你知不知道,你们早就成为大家的笑柄!连家业都守不住的懦夫!用不了多久,洛菲要跟外人姓!” “回去告诉克洛诺斯,他要是再这么胡作非为下去,早晚有一天上帝会给他报应的!” 克洛诺斯,就是商时序在洛菲家族的名字。 詹姆斯气得脸红脖子粗,西装男连忙给他顺气,也对楼藏月骂道:“听好了!SAM绝对不会接受收购的,你们不要做梦了!” 桑杉也觉得楼藏月都把人气成这样了,双方今天绝不可能再坐下来谈收购,立刻转头对她说:“小姐,我们还是先走吧。” 楼藏月耸耸肩,没说了,跟桑杉离开教堂,走了好几米,还能听到西装男在跟詹姆斯骂她没礼貌,是骗子,刚才还说有办法两全其美,跟克洛诺斯一样,是狡诈的东方人! 楼藏月嘴角反而一弯。 第574章 对赌 出了教堂,桑杉看着她欲言又止,楼藏月便我:“桑助理想说什么,可以直说。” 桑杉皱眉:“小姐那样说话……太直白了。” 楼藏月道:“对付这种顽固不化的守旧派,好好讲道理是没用的,就得戳醒他。” “他要是不醒呢?” 桑杉没见过这么谈判的,“激怒他会为后面的收购增加难度,我以为您今天见詹姆斯,是要坐下来好好谈的。” “你觉得我做错了?” 桑杉一顿:“不敢。” 楼藏月莞尔:“我们不是上下级,没什么不敢,你的看法是什么?” 桑杉抿唇:“詹姆斯的性格就是顽固,您说的那些话,之前几轮谈判,洛菲集团的人都委婉劝说过,但他的态度始终是很坚决,没有被软化。” 所以她要是觉得跟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冲上去骂两句,彰显自己的独特个性,释放自己的人格魅力,然后对方就拜倒在主角的光环下,改变主意,接受收购,完美收官,那是不可能的。 楼藏月回头看了一眼这座罗曼式风格的教堂。 这是马赛主教座堂,建于公元5世纪,也被奉为“宗座圣殿”,是一种象征。 她一语双关道:“不愧是工匠精神。” 夸教堂,也夸詹姆斯。 虽然固执到常人难以理解他,但换个角度想,要是没有他们这类人近乎病态的坚持,那些传统手工业和一代代传承的工匠精神,可能就会在某一瞬间彻底消失,那也挺可惜的。 而且楼藏月来这一趟,主要目的,不是说服詹姆斯,她有自己的主意,只是没打算对桑杉详细解释。 转而问:“我可以动用洛菲集团的钱,收购SAM的股份吗?” “您需要给出能通过董事会的方案,才可能获得资金支持。” “那不行,兵贵神速,不能耽误……马赛哪几家投行跟商时序的关系比较好?” 桑杉想了想:“各大投行跟商总的关系都不错。” 楼藏月点头:“带我去最给商时序面子的三家。” 桑杉虽然不清楚她要怎么操作,但商时序让她服从她,执行她的指令,她便照做。 她们上了车,楼藏月在后座,桑杉在副驾驶,告诉司机开去哪儿,然后转头问她:“您要找投行借钱吗?” 楼藏月昨晚就想好整套方案:“找他们做生意。” 桑杉不解:“生意?” 车子行驶在路上,豪车宽敞的后座,足够楼藏月将双腿交叠起来,她手里拿着平板,看现在的股市:“我准备跟他们签一个对赌协议。” “对赌协议?” “嗯,今天是14号,我跟他们赌,到月底28号,SAM的股价,会从现在的每股25美元,涨到每股50美元,届时无论涨没涨,我都以50美元的价格,从他们手里买下股票。” 这…… 桑杉蹙眉:“那万一28号,股票没有涨到50美元,我们不就赔了吗?还有,我们去哪儿找这笔钱给投行?洛菲集团不可能支持这样的协议的,不会支付这笔钱的。” 楼藏月拿起手机,手上打字,嘴上回她的话:“我以个人的名义跟投行签对赌,不用经过洛菲集团。” 桑杉想问她哪来的钱?找商总要吗?那不就破坏考题了,她这一招,横竖都是无解。 楼藏月依旧没解释,吊足她的胃口,垂下的眼睫弯弯的,将编辑好的信息发送出去。 “商时序,借用你的名字做个担保,我要跟投行签对赌,这个算作弊吗?” 商时序:“不算。随便用。” 楼藏月放心了,收起手机,抬头对桑杉说:“我没有钱,但放心,我也不会让商时序掏一分钱。这笔买卖,稳赚不赔。” 稳赚不赔——投行也是这么认为。 这简直就是财神爷到家,送上门的钱。 要是没涨到50美元,他们连本带利赚大发。 要是涨到50美元,他们也一样赚,毕竟他们的成本只是25美元。 这个协议对他们来说,就是毫无疑问的一本万利,所以三家投稿都是毫不犹豫答应,跟楼藏月签了对赌。 于是,楼藏月就以每股十四欧元的价格,从三家投行手里,各买到4.9%的SAM股份。 不多不少4.9,是因为超过5,就要向监管部门报备,那就惊动SAM了。 这一手,桑杉总算看得懂了,她是在暗中收购SAM的股票,三家投行加起来14.7%,她已经成为SAM第二大股东,仅次詹姆斯! 第575章 鳏夫 彼时楼藏月已经回到庄园,书房里,她对桑杉说:“再帮我找一份SAM股东成员名单,詹姆斯心志坚定,不代表别人也是。” 桑杉对她的“作案手法”逐渐明了:“您想从这些小股东手里买下股份,我们只要买到18%,就是SAM的第一大股东。” 那她就有很大的权利可以处置SAM,将它并入洛菲集团,不费吹灰之力,而且还完美避开了原本洛菲集团最忌惮的两个问题。 一惊动那家中国公司,引发双方互相叫价的争夺战;二损坏SAM的品牌形象,导致品牌一文不值。 这……这空手套白狼啊! 她不花一份钱,用商时序的名字做担保,先从投行拿到钱,等拿下SAM后,再让洛菲集团给钱——这时候的洛菲集团一定非常愿意。 难怪她说不用商时序掏一分钱。 桑杉虽然还是不理解她之前为什么要专门激怒詹姆斯,但她后面这个连招打得漂亮,她佩服。 当下不再对她的吩咐有任何迟疑:“好,我去拿。” 楼藏月马不停蹄,又熬了一个夜研究名单,看要从哪个股东下手? 桑杉在旁边帮忙查资料,不禁夸赞:“小姐,您才学了几天,就能做这么大的局,真厉害。” 楼藏月手指间转着钢笔,笑说:“我本来就懂一点,加上商时序教得好。” 钢笔碰到无名指的戒指,吧嗒一下掉在桌上。 楼藏月看了一眼戒指,笑意又不动声色消失。 …… 马赛是晚上。 申城是白天。 春末夏初的时节,气温舒适,闻延舟跟岫钰一起打高尔夫球。 绿地草坪上,白色运动装的岫钰挥出一杆,球呈射线飞去,他随意问:“前两天是商老板的生日,你怎么没去?” 闻延舟戴着鸭舌帽,微低着头整理防滑手套,下颌线清晰又冷淡:“没有送邀请函给我,我总不好不请自来。” 岫钰奇了:“你们之前的关系,不是亲如父子吗?怎么连生日都没有邀请你?” 调整好了,球童放下球,闻延舟直接打出去,咻的一下飞远,他道:“我让他亲儿子的公司在国内开不下去,他要是还能跟以前一样对待我,那才奇怪。” 指的自然是商时序。 商时序原本处理了自己在国外的小部分资产,准备回国发展,为此还收购了一家公司,准备借壳上市。 结果还没萌芽,就被闻延舟报复,扼杀在摇篮里,赔了个底儿掉。 说到这里,岫钰还在疑惑另一件事:“商时序之前那么想带走楼秘书,楼秘书出事后,他居然什么反应都没有,就这么回法国了?” 鸭舌帽的帽檐遮住闻延舟的上半张脸,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只听见他语气漠不关心:“我怎么知道。” “……” 这人,本来性格就冷,最近两个月变得更加极端,生人勿近的气场从周身两米变成五米,岫钰没再见他笑过,除了公司和工作,他连西宫都不去了,今天肯出来打球,还是他硬拉他的。 活像一个丧偶的鳏夫……他可不就是鳏夫,但他这个鳏夫,是他自己造的。 人是他杀的,不是吗? 岫钰不触他的霉头,没再提楼藏月,只说商时序:“估计是洛菲家族的事情绊住了他,他的继承权,本就是丹宁夫人疼女儿和外孙,强行给他。” “丹宁夫人一代传奇,但人死如灯灭,她的影响力在她去世后也会烟消云散,洛菲家族怎么可能允许让外姓人继承家业,那是家族的耻辱,何况数千亿的集团,谁不眼红?且有得闹。” 他说了这么多,闻延舟愣是没给他一点反应,继续挥杆打球。 岫钰走到他身边,撞了撞他的手,“而且你对他也有意见吧?上赶着给他添乱。” 闻延舟才看他一眼:“什么?” 岫钰挑眉:“那家奢侈品公司,叫SAM的,对你来说也没有那么重要,你非要跟人家抢。” 闻延舟面无表情:“当然重要,我能用它在欧洲市场撕开一个口子,对碧云有利无弊。” 岫钰笑:“那你知不知道?洛菲集团的人,昨天跟詹姆斯见面了一面,闹得不欢而散,洛菲集团的人竟然直接骂詹姆斯是‘又傻又蠢的老顽固’,把人气得够呛。” 闻延舟见过詹姆斯,乍一听那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儿被人骂得这么惨,也抽了下嘴角,然后哂笑。 “谁骂的?所见略同,上次我就在心里这么骂他了。” 第575章 对手 “这种细节哪儿知道?”岫钰就是话赶话说到这里,顺口分享了一个趣事,并不是真的上心,说完就继续走向自己那颗球。 闻延舟打了几杆,但显然心思已经不在球上面。 他抬起头,清锐的眉眼迎着太阳眯起来,他忽然说:“SAM对我可有可无,对洛菲集团不是,这么明着撕破脸,不可能没有下一步动静……不打了。” 他将球杆丢给球童,转身往回走,边走边解开手套。 岫钰好气又好笑,自己都说“可有可无”,偏要跟人家抢SAM,还说不是针对商时序。 · 闻延舟的商业嗅觉很敏锐,从高尔夫球场离开,就回了公司,让何清和赵钿去查。 两位秘书的能力也毋庸置疑,他在休息室里换回西装走出来,她们已经查清楚,和负责SAM项目的经理一起站在办公桌前。 赵钿首先汇报:“SAM的股东之一大卫,跟我们关系不错,他透露,洛菲集团的人暗中联系了他,跟他见面,开价每股60美元收购他手里的股份,还许诺将来会给他实权的职位。” “而且据他所知,洛菲集团用同样的方式,联络了其他股东,已经有人答应出售给他们。” 闻延舟在办公桌后坐下,何清放下平板,上面是SAM的股价变化,他一边戴手表一边看着。 何清沉声:“这是釜底抽薪,他们做得很隐蔽,要杀詹姆斯和大众一个措手不及。” 经理亦是严肃道:“闻总,我们要不要也入场?否则可能就争不到SAM了。” 闻延舟调整好腕表,孔雀石表盘倒映出他冷峻的侧脸,他摇摇头,这不对:“洛菲集团就算成功说服所有小股东出卖自己手里SAM的股份,也打不过詹姆斯。” 所有股东加起来也就14%上下,而詹姆斯一个人就持股17%,更不要说,一定还有不愿意背叛SAM和詹姆斯的股东。 何清和赵钿对视,有道理啊,那洛菲集团不是在做无用功吗? 闻延舟抬眸:“收购小股东股份,一般是锦上添花,也就是手里已经有大头的情况下,再收点小头凑数。” 经理下意识道:“洛菲集团不可能有大头,他们最近没有数额巨大的资金流动,而且SAM也没有被收了大头的动乱。” 一没有流动,二没有惊动,可洛菲集团也不可能走废棋,所以他们手里一定有大头,那这个大头会从哪里来……闻延舟靠在椅背上,淡淡吐出两个字。 “投行。” 三人俱是恍然大悟:“没错!洛菲集团还可以从投行买股,只要不超过5,就不用公开披露,而且也不用马上支付资金……闻总!我现在就去查!” 何清率先离开办公室,另外两人也跟出去。 闻延舟拿起钢笔,在手指间漫不经心地转着,神色若有所思。 没过多久,三人再次进入办公室,已经有结果。 何清快速说:“跟您想的一样,洛菲集团果然以个人的名义,跟三家投行签了对赌,从投行手里买下14.7%的股份。” 闻延舟嘴角一哂,都有点欣赏做局的人了。 “还算聪明,想得出用这种,既掩人耳目逃避监管,又不用马上付款惊动四方的办法。14.7,只要从股东手里再凑3.3,周一詹姆斯走进公司,就会发现SAM已经改姓洛菲,家都被偷了。” 第576章 老熟人 经理可不敢跟着开玩笑,这个项目是他负责,要是没拿下,他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他紧张问:“闻总,洛菲集团已经暗中锁定SAM这么多股份,我们还能怎么办?” 这种量级的收购,原本不用闻延舟操刀,但对手是洛菲集团的话,他就有兴趣了。 “他们想悄悄做,我们就送他们上《法国日报》的头条,同时向监管机构举报,他们钻法律漏洞,行为不合法。” 那洛菲集团的“智取”就进行不下去了。 他们玩敢釜底抽薪,就别怪他们直接砸场子。 “是!” 闻延舟双腿交叠,淡淡道:“詹姆斯不吃敬酒,那就只能请他吃罚酒了。” 他们的手里也屯着从二级市场买来的SAM股份,不比洛菲集团手里的少,那就对弈看看,最后SAM会鹿死谁手? …… 很快,洛菲集团背地里“搞”SAM的事情,就上了报纸的头条。 SAM大为震惊,当天就起诉到法院,要求法院裁判洛菲集团是恶意收购,违背《证券交易所法》和《公司法》。 法院受理了案件,洛菲集团没有回应,事情传开后,投机者嗅到机遇,纷纷入市,低迷了大半年的SAM股价突然水涨船高。 外面一片兵荒马乱,丹宁庄园里,楼藏月刚起床,走下楼,准备吃早餐。 商时序已经在餐桌前,她过来,佣人便送上早餐。 金枪鱼可颂、烤肠、烤土豆、煎蛋和蔬菜沙拉,以及一杯拉花的卡布奇诺。 商时序手指点了点桌上的报纸:“你暗中跟投行做交易的事,已经被公开,现在大众一方面骂你手段不干净,一方面同情SAM被你强取豪夺,SAM的股价也跟着节节高升,局面对你可不利,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楼藏月坐下后,先抿了一口咖啡,计划被人看穿,甚至被人捣毁,她也不慌不忙:“全权交给我了吗?” 商时序问:“连我都不能说?怕我泄露?” 楼藏月笑:“既然是考试,我还没交卷,老师怎么能提前判卷呢?” “那好吧,我不问,不过你要知道,那家中国公司也动手了,你的难度又增加了。”商时序看着她说。 楼藏月点头:“隔着一个大洋,都能这么快发现我背地里做的事,对面确实厉害。” 商时序顿了一下,才道:“他现在是你的对手,你还夸他?” “实话实说而已,他先是借刀杀人,揭穿我,让SAM起诉我,自己不用费功夫;然后趁着我跟SAM闹官司,暗度陈仓,偷偷增持SAM的股票;他也是用强,但现在大众只骂我,他坐享其成,渔翁得利。” “不愧是中国的公司,三十六计用得好。”楼藏月真的好奇,“到底是那家公司?说出来没准我还认识呢。” 毕竟她在国内混了那么多年。 但商时序没说,只示意她吃早餐,都凉了。 楼藏月也就不问了,反正是她的对手,对手叫什么,也没那么重要。 她很快吃完早餐,准备出门。 商时序看了一眼她的餐盘:“不喜欢吃可颂,还是不喜欢吃金枪鱼?”那个面包,一口都没动。 “金枪鱼太腥了,闻着就想吐。”楼藏月取了纸巾,喊了桑杉一起出门。 商时序目送她的背影,对佣人说:“明天中式早餐吧,她吃不惯。” …… 楼藏月本来就对这个考题跃跃欲试,隔空多了一个对手,更加激起她的胜负欲,心情都比平时好。 桑杉反而替她着急:“小姐,你的招数都被看穿了,原来的计划行不通了,接下来怎么办?” 第577章 熟悉感 楼藏月自然是有对策的。 “先派出律师团队跟他们斡旋,SAM告我们违背《证券交易法》和《公司法》恶意收购,我们哪儿有? “持股不超过5%的交易不必公开这也是法律条例,对赌协议更是老生常谈的商业手段,从股东手里收购股份则是你情我愿的买卖。 “我们每一步都走得干干净净,SAM不能仗着‘我弱我有理’随便污蔑我们,我们也不能背这个黑锅,这场官司好好打。” 桑杉明白:“是,律师已经在准备应诉了。SAM告我们,其实也是为了拖延时间,多争取一天他们就多一天的时间想办法。” 这是第一步,楼藏月还有第二步:“既然已经被人公开了,我们就别藏了,那些愿意把股份卖给我们的SAM股东直接收了,市场上SAM的散股也要收,能收多少收多少。” 这…… 桑杉愣了愣:“明目张胆地收吗?这不好吧,那家中国公司一定会跟我们抢,他们手里也有14%的股份,跟我们差不多,两家互争会抬高SAM股价,我们最后就算赢了,也不划算啊。” 洛菲集团一开始就是不想形成互抢的局面,所以才没有对SAM用强,结果兜兜转转的,楼藏月还是用强,这个考题还能算赢吗? 可楼藏月始终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不会,照我说的做。” 桑杉对她的做法非常不解,但她无权干涉她的指令,也只能皱着眉头答应下来:“……是。” 楼藏月托着下巴看着车窗外,侧脸淡淡的,嘴角却微微勾起,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桑杉突然觉得,楼藏月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以前的她虽然也不是一个遇事急躁的性子,但也不会给人这种“高深莫测”和“意味深长”的感觉。 现在的她,让人看不懂,但又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桑杉一边去执行她的指令,一边琢磨这种熟悉感是从何而来? 直到律师团队站上法庭,和洛菲集团大举收购SAM股份,引得股市动荡的时候,桑杉终于想出来,为什么熟悉了。 因为现在的楼藏月,有点像——商时序。 行事作风,气质态度,都很像。 那是一种上位者、执棋手的感觉,以前的楼藏月只是秘书,只是服从者和执行者,现在的她也变成操盘的人。 这是身份的转变,眼界的进步和能力的提升,但连气质都变得这么像,是因为楼藏月是商时序调教出来的,还是因为他们是…… 桑杉不敢再想下去,那是商时序勒令过必须保守的秘密。 · 楼藏月走了这两步,那家中国公司果不其然也行动起来。 他们各持有14%的股份,旗鼓相当,那么最后谁手里的股份多,谁就能拿到SAM的控制权。 因为两家在股市上哄抢,导致SAM的股价一路走高,短短一周,就从原来每股25美元,飙升到每股75美元,并且还有继续往上涨的趋势。 这个价格虚高太多,碧云这边召开了会议。 有人觉得已经到这一步,如果不一鼓作气一举拿下SAM,那么他们前期的投入就都白费了。 但也有人觉得要到此为止,按照预估,股价可能会飙升到100美元,到那时,就算他们拿下SAM,也要赔进去不少——因为花落谁家后,股价一定会跌回一个稳定的状态。 比如跌回每股30美元,那他们就赔了每股70美元,算下来就会是几千万甚至上亿的亏损,SAM对碧云来说并不十分重要,他们实在没必要跨洋夺这块肉。 “而且我还觉得,洛菲集团突然不装了,直接到明面上,大刀阔斧收购SAM的行为有点儿反常。” “我觉得正常,他们原本是想偷偷来,但被我们拆穿了,别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做下去,说难听点,就是狗急跳墙,不顾一切。” 闻延舟坐在首座,听底下人讨论,全程没开口,直到大家议得差不多了,才问了项目经理:“现在各方各持有多少股份?” “现在我们手里有30,洛菲集团也有30,詹姆斯手里是17,坚决不愿出售股份的股东加起来是7,所以现在市面上只剩下16的流通股份,预估至少有10的股份掌握在那些投机者的手里,他们不会轻易出手,所以可供争抢的,只剩下6。” 闻延舟转了转无名指的婚戒,说了四个字:“临门一脚。” 言下之意就是,只差一步就能拿下SAM,为何不继续? 第578章 太心软 讨论的时候,可以各有看法,但闻延舟定了结果,那么就不会再有分歧,底下人都全力以赴。 也不知道是碧云集团的动作过于迅速,还是洛菲集团不够敏捷,总之最终在周五收盘之日,碧云集团一共拿下SAM35%的股份,成为绝对赢家。 这种情况下,除非洛菲集团能从那些投机者的手里挖出股份,或者撬动SAM股东让他们出卖自己手里的股份,否则是不可能再超过碧云集团。 那么等到下周一,SAM的股东大会上,SAM就正式归属碧云集团。 连商时序都对楼藏月说:“你最好趁现在价高,把SAM的股份抛售出去,能挽回一点损失是一点,否则等到下周一尘埃落定,SAM的股票就要开始下跌,那时候你就是人财两空,还要背一大笔债。” 持续12天的对打里,其实洛菲集团都没有公开露面。 因为洛菲集团也在观望,如果楼藏月拿得下SAM,那么他们就会支付她之前跟投行对赌的钱,以及她这段时间收购股票的钱。 但要是没拿下,那他们就要翻脸不认人,割席说她根本不是洛菲集团的人,所作所为跟他们毫无关系,那么这几千万美元就要她自己掏。 楼藏月:“卖了我也赔不起。” “那倒不至于,你比SAM值钱多了。”心软的人当不了严师,商时序说,“第一次实操就让你处理这么大的项目,是我强人所难,放心,就算你没有拿下SAM,这笔负债也不用你还。” 楼藏月看向他。 商时序在泡茶,拎起炭火煮沸的开水注入茶壶,一片热气白雾里,他眉目清淡,俊雅,像名贵的玉,衬衫的袖子折到小臂,露出腕骨的关节,他皮肤白,手背的青筋也很明显。 商时序将一杯茶放到她面前:“你是用我的名义担保,到时我自然会去还钱。” 楼藏月笑了:“老师都不严格,怎么能指望学生有出息呢?” 商时序挑眉:“意思是,你输了也是我的错?” 楼藏月端起茶杯,眨了眨眼,一副无辜的样子。 她这副样子,在商时序眼里就是“撒娇”,他还能说什么呢:“好吧,怪我。那天说等我伤好带你去见我母亲,正好周六,带你过去。” “我看你是怕我因为输了SAM不高兴,所以想带我出去散心。” 不然怎么早不去晚不去,偏偏选今天?还“正好周六”,说得好像他也要在工作日打卡上班一样。 商老师没说话,起身,顺手将她也拉起来,眼底带了点儿笑意:“话多。走吧。” 商时序的母亲,人称“颜回夫人”,住在洛菲庄园。 从丹宁庄园开车过去,路程是一个半小时。 路上商时序简单地跟楼藏月介绍了洛菲家族的历史。 这是一个在法国延绵了两百多年的贵族,他的外曾祖父娶的妻子是中国人,生下了丹宁夫人一个女儿,所以洛菲家族顺理成章地被丹宁夫人继承。 时代变迁,历史洪流,洛菲家族也在衰败中走向灭亡,而丹宁夫人传奇就传奇在,她力挽狂澜,扶大厦于将倾,将洛菲家族重新撑了起来。 因此洛菲家族上下是非常认可她的身份、能力和贡献的,她在位时,自下往上无人敢有异议。 她的丈夫也是中国人,生下商时序的母亲,也就是颜回夫人。 颜回夫人没有继承母亲的优点,她性格张扬,桀骜不驯,爱奢侈爱享受,叛逆又不具备什么才干,甚至不听话,违背母命,非要嫁给一个中国人——也就是商老板。 那段婚姻是洛菲家族所不看好的,果不其然,勉强维持十年,最终双方还是以离婚收场,颜回夫人离婚后又洛菲家族,但因为她像前种种恶劣行径,洛菲家族这边很排斥她。 但架不住丹宁夫人疼爱女儿,且大权在握说一不二,临终前,将洛菲家族传给了外孙商时序。 楼藏月听到这里,就猜到了后面:“洛菲家族对你母亲颜回夫人都不满意,何况是颜回夫人的儿子你,所以虽然有丹宁夫人的遗嘱,但你继承洛菲家族还是困难重重,对吧?” 商时序嘴角勾了一勾:“再难,我也是了,他们不服,可以来抢抢看。” 第579章 有埋伏 好狂妄的话。 楼藏月转过头去看他,刚要调侃,“原来这才是克洛诺斯先生的真面目”,然而话还没说出口,耳边就突然砰——的一声!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天灵盖里爆炸,楼藏月猛地一惊,同一时间,车子骤然失控,直接撞向路边一棵大树! 撞击的惯性,让在后座没有系安全带的楼藏月朝前扑去,撞上副座的椅背,肋骨一阵疼。 商时序也是猝不及防,但反应比她快,抓住车门把手没有朝前撞去,他倏地往后看—— 眼前的景物好像在他的眼睛里按下了慢放键,他看到一颗黄铜色的子弹从背后射来,势如破竹,锐不可当! 千钧一发之际,商时序一把将楼藏月拽过来,按进自己怀里! 砰! 子弹打中后玻璃,万幸车子防弹,没被打穿! 跟在他们轿车后面的几辆车急速上前,将他们的车护在中间。 楼藏月首先是茫然,发生什么事?她仰起头,只看到商时序紧绷的下颌,她第一次看到他流露出进展的神色。 司机在前面说:“家主!轮胎爆了!” “别怕。”这两个字是对楼藏月说,商时序按着她的脑袋没让她起来,沉着神色看向窗外。 桑杉池南和保镖都已下车,拔出手|枪,贴在车门边,紧声说:“商总,是埋伏!” 他们开到一片树林,周围草木茂盛没有人烟,确实是伏击的好地方。 下一秒,枪声密集起来,砰砰砰,连续好几下,打的是商时序的车。 楼藏月这才算明白,是暗杀,不对,这都是明着杀人了! 她知道国外持枪合法,但这种只会在电影里上演的画面,此刻就在眼前发生,她抓紧了商时序的衣摆。 右侧车窗玻璃中了三枪后出现裂痕,商时序喊:“桑杉!” 对方的狙击手已然暴露位置,桑杉从车后探头,瞄准某一个方向,砰的一枪射出,能听到有什么重物从树上摔了下来砸在地上! 但对方的枪手不止一个,四面八方,此起彼伏的枪声,对准的都是商时序那辆车! 他们不能停在这里当靶子,但车辆爆胎已经开不动,他们也不能下车换车,否则一定会被打中。 楼藏月也着急,想要抬头:“商时序……” 但又被商时序按下去,车璃已经出现裂痕,说不准下一枪就会被打爆,他茶褐色的眼睛掠过冷意,喊:“池南,牵引绳!” “是!” 池南从另一辆车后方抽出两根粗韧的绳子,扣在他们这辆车的前方,那辆车开起来,拖着他们这辆车尽快离开这个伏击圈。 眼看他们就要逃走,杀手急了,不顾一切,枪声听着又密集了一个层次,楼藏月心跳加速,脑子飞快旋转,是谁?要杀谁? 她PTSD了,想的是,该不会是那四家知道她还没死,所有又来置她于死地吧?? 前车拖着他们离开,桑杉和几个保镖负责断后,子弹如雨,铺天盖地,楼藏月艰难地抬起头,从后车窗看到那片树林尘土飞扬。 车子开得飞快,但还是有紧追不舍的枪声,楼藏月抿唇:“他们是谁?是申城的人吗?” 商时序说:“应该不是。” 这四个字,莫名让楼藏月的神经松了一下,紧接着她就猜到答案:“是洛菲家族的人?” 商时序低头看她,可能是光线,也可能是角度,他茶褐色的眼眸看着比平时深邃,看来楼藏月是猜对了。 他才放话“让他们来试试看”,他们就真的来试了,楼藏月不合时宜地开玩笑:“乌鸦嘴。” 商时序嘴角刚刚提起,前车的轮胎就被子弹打爆,车子失衡,朝一侧倾去,司机本能地往相反方向猛打方向盘。 然而车速太快,根本无法自救,他们刚好开到一座桥上,桥下是河流,前车失控,撞断栏杆直接冲下去,连带着后车也一头扎了下去。 桑杉带着人且战且退,没想到会看到他们的车摔下桥梁,大惊失色,立刻冲过去。 然而还没靠近,河滩上的两辆车,就砰!的一声爆炸,火光冲天! 桑杉愣了一下,旋即脸色煞白,大喊:“商总!” 第580章 他来了 杀手见状,不再穷追猛打,立刻撤退,回去复命! 消息很快被送到一栋豪华别墅,接到消息的中年男人,金发碧眼,是典型的白种人,还很不可置信:“真的已经解决了?” “是的!他们的车子摔下河滩后爆炸,就算没有当场死,也一定是重伤!” 中年男人追问:“那个女人呢?叫楼什么的,也死了?” 答话的是他的儿子,这次伏击就是他一手安排:“她和克洛诺斯在同一辆车上,肯定也死了!” 中年男人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高兴极了:“好,太好了,干得漂亮!终于把那两个心腹大患除掉!” 儿子附和:“是,要不是那个女人最近在折腾SAM的收购,我们都还不知道,她竟然跟着克洛诺斯一起来了马赛!如果她的身份公开,那洛菲家族就真要被一个外姓人继承了!” “不可能!我是丹宁夫人亲堂侄,我姓洛菲,我才是第一继承人,比那个外孙有资格多了,洛菲家族就应该是我们家的!” “父亲说得是!”儿子眼睛里都是野心,“克洛诺斯死了,那女人也死了,洛菲家族一定是我们的!” 中年男人想想还是不放心:“你盯紧洛菲庄园和丹宁庄园,有什么动静,马上来告诉我!” “是!” …… 树林里的枪战自然是被瞒了下来,丹宁庄园和洛菲庄园的口风都极为严密,旁人挖空心思也只能探听到,在车祸中受伤的人都被紧急送往洛菲家族旗下的私人医院。 但具体是谁受伤,伤得怎么样,都无从探查。 只知道之后两天,商时序都没有露面,而在洛菲庄园的颜回夫人自从进了医院,到现在还没出来。 众所周知,颜回夫人最在意享受,医院那种环境,如果没出大事,她不可能留下过夜。 一时间,洛菲家族内部议论纷纷,甚至有人怀疑,商时序已经去死,颜回夫人秘不发丧,是害怕继承权被夺走。 周日下午,家族终于坐不住,联合起来,逼问颜回夫人商时序的伤情? 颜回夫人性格桀骜,不讲道理,一句“谁敢造谣家主安危就是蓄意谋害家主”顶了回去。 洛菲家族的规矩,对家主不尊、不敬、不利的人都可以逐出家族,目前商时序是死是活还不确定,大家也不敢撕破脸,只能忍回去,继续静观其变。 这时,一架从申城飞来的私人飞机,在马赛机场降落。 一身黑色西装的闻延舟,从湾流G650的扶梯走下来,不愧是全球顶尖的公务机,它专业美观,也不愧是碧云集团的总裁,他矜贵疏离。 他此行的目的,是明天对SAM的收购。 接机的是碧云海外部的一个经理,经理的消息渠道颇为广泛,走到闻延舟身后,低声说:“闻总,洛菲家族出事了。” 闻延舟看了他一眼,乌黑的眼眸清利,经理的声音压得更低:“商时旭很有可能已经死在家族的暗杀里!” 闻延舟的脚步停顿一秒,然后继续走,嗓音沉沉:“什么时候的事?” “周六,枪战后遭遇车祸,送进医院后就没消息了。闻总,我们要不要趁机加一把火?” 这把火指的是,如果大众知道,洛菲集团的继承人遭遇暗杀身亡,那么诺菲集团的股价一定会暴跌! 闻延舟转了转戒指,暂时没说话,从机场走到外面上车,神情沉静莫测。 他当然不在意商时序是死是活,但…… 闻延舟莫名问:“车祸?商时序出事的时候,是要去哪里?” 经理答:“商时序身边的人口风都很紧,但好像听说,是要去洛菲庄园见颜回夫人,车祸很惨烈,他和他的秘书、司机都生死未卜。” “秘书?”闻延舟敏感,“桑杉?池南?” “都不是,桑杉和池南都还好好的忙进忙出,应该是其他秘书吧。” 闻延舟垂下眼皮,单眼皮的褶皱浅浅的。 既然是去见母亲,为什么要带那么多秘书,如果不是秘书,那么……他心底掠过念头,脸色冷得难看。 “去医院。” 第581章 商死了吗 经理都愣了:“去看商时序吗?可是闻总,丹宁庄园和洛菲庄园封锁医院,哪怕是洛菲家族的人都进不去,何况是我们。” “马上去。” 闻延舟眼睛一抬,经理不敢忤逆,让司机开车,很快赶到私人医院。 但医院就是被包围起来了,外人进不去,里面的医生护士也不允许出来,无处可打听消息。 别说是经理,何清都不太理解:“闻总,您……”紧张什么? 闻延舟定定地看着医院大门,神色隐约透着危险,他一字一字问:“是谁暗杀的?” “不清楚,很可能是洛菲家族的争权,有一部分人一直反对商时序继承洛菲家族。” 闻延舟闭上眼,一件事发生后,谁获利最大,谁就最有可能是幕后黑手,他就问:“如果,商时序死了,谁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个继承人?” “丹宁夫人只有颜回夫人一个女儿,颜回夫人虽然还在世,但她无才无德,根本挑不起洛菲家族,否则丹宁夫人当初也不会越过她传位给外孙。” 经理说,“但是颜回夫人有一个堂兄,叫高尔顿·洛菲,他和他儿子,倒是一直在洛菲集团担任要职,他也是反对商时序继位的重要人物之一。” 那就是他了。 闻延舟睁开眼,眸底晦暗:“我要知道他和他儿子的动态。” 虽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经理还是立马道:“我马上查。” …… 高尔顿·洛菲的儿子,也就是枪战的策划者,巴勒,这两天心情特别好,觉得自己办成了一件大事儿,刚从酒吧晃悠出来。 他觉得自己没醉,所以直接上了车。 开着开着,后车突然开了远光灯,晃了他一下。 巴勒骂骂咧咧的,转头要去看是谁,这不看不要紧,一看,那辆车竟然直接冲上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撞向他! 砰! 高尔顿第一时间收到消息,赶往医院,他儿子还没从抢救室里出来,医生说情况不容乐观! 高尔顿就这么一个儿子,听到这种噩耗,整个人都暴走了,反手抓住保镖:“怎么会这样?!你们没有保护他吗?!” “那辆货车突然从后面冲上去,他是故意的,故意要撞死少爷的!” “那辆车呢?!” “撞完就跑了,警察还没追到……” 高尔顿破口大骂,一连串的法语:“一定是丹宁庄园和洛菲庄园那边的人干的!是商时序!这个仇我一定要报!明天!明天他给我等着,不管他是死是活,我都要他滚出洛菲集团!” · 转眼天亮,周一到来。 高尔顿召开股东大会,说有大事商议,所有成员必须到场。 一大早,洛菲集团高层会议室内的气氛,便是压抑而危险。 所有股东都在自己既定的位置上坐着,而首座独属于商时序的位置,却直到9点30分依旧空缺。 在场的人都知道,商时序现在生死未卜,绝对来不了,但因为洛菲庄园和丹宁庄园一直没有对外公布商时序的情况,他们也就装聋作哑,都在那儿故作茫然地嘀咕。 “家主怎么没来”、“家主怎么还没到”、“都迟到半个小时了,要不要打电话问问”…… 就这么推推拉拉到十点,高尔顿冷冷道:“看来家主是来不了了,既然这样,那我们就自己开会。” 话音落,门就打开,有人大步走进来,是—— 桑杉和池南。 两个人站在门口:“既然是大会议,家主都还没到,你们怎么敢越俎代庖?” 高尔顿坐在第三个位置:“那要问你们,克洛诺斯为什么还没到?” “家主身体不适,所以派我们来旁听,记下要义,回去转述给他。”桑杉不卑不亢道。 高尔顿本来对商时序是死是活,还不能非常确定,但现在就觉得,他一定和那个女人,一起死在车祸里,他越发精神抖擞:“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已经来不了了?” 桑杉语气不善:“高尔顿先生,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高尔顿就高声说出来:“克洛诺斯已经死了吧!” 第582章 惊天反转 虽然大家都是这么猜,但在这个亮堂堂的会议室里,如此直白地公开出来,在场所有人的脸色,还是瞬间紧绷起来。 毕竟家主之死,怎么都是大事。 池南怒斥:“你敢诅咒家主!” 高尔顿摊开双手:“在场谁不知道,克洛诺斯周六的时候遭遇严重车祸,现在是死是活只有颜回夫人和你们知道,说不定颜回夫人是为了霸占继承权,所以隐藏克洛诺斯已死的事实!” 桑杉反问:“颜回夫人是丹宁夫人唯一的女儿,她本身就是第一顺位继承人,她何须‘霸占’继承权?” 高尔顿大笑:“丹宁夫人要是愿意将洛菲家族传给颜回夫人,当年也不会越过她传给克洛诺斯了。” 桑杉冷静道:“但,丹宁也没有留下一字半句不准颜回夫人继承洛菲家族的话。” 高尔顿眼睛一眯:“所以,你承认克洛诺斯已经死了?继承权要重新回到颜回夫人手里?” 其他人不敢插话,看他们唇枪舌战,桑杉差点被他绕进去了,愠怒道:“你敢为你现在说的话负责吗?” 高尔顿是老油条,不会把话说绝,他还有第二张牌:“就算克洛诺斯没有死,他也不配再当洛菲集团的继承人了!” 池南往前一步:“高尔顿,你是疯了吗?” 高尔顿站起身:“家族有规章,集团有制度,如果有人做出严重损害集团利益的事,股东就有权通过投票表决,罢免他所有职务——” “克洛诺斯这段时间,为了收购SAM,屡次决策错误,签下三份巨额对赌协议,最后却也没能拿下SAM,甚至让洛菲集团背上官司,成为大众指责的对象,罢免他,合情合理!” 桑杉抿唇:“SAM花落谁家还没有定论,你就这么笃定,洛菲集团赢不了?难道你在背地里出卖洛菲集团了?” “没有定论?你不知道吗?碧云集团的总裁闻延舟,都为了签署SAM的收购,亲自来到马赛。” 桑杉和池南对视,他们倒是不知道,闻延舟来了。 高尔顿觉得他们这就是中国的谚语“不见棺材不掉泪”,嘲讽道:“你们中国人就是狡诈……” 桑杉能文能武:“你还要上升到种族歧视吗?” 在国外,这可是非常敏感的话题。 高尔顿停了一下,看了一下手表,又胜券在握地坐下:“没关系,不着急,马上就十点半,证券交易所就要开盘,我们就拭目以待,SAM到底花落谁家!” “等结果出了,我倒要看看,克洛诺斯要怎么为他的决策错误辩解!” 高尔顿是两手准备,如果商时序死了,那最好,如果没死,也要他为SAM收购失败承担后果,无论如何,他都要他,滚出洛菲集团! …… 洛菲家族的内乱,外人无从得知,但关于SAM最后是被哪家公司收入囊中,却是近期市场上最热门的话题。 上个交易日结束,中国公司拿下SAM35%股份,占据绝对优势,那么不出意外,本周一开始,SAM便归属中国公司。 洛菲集团是法国数一数二的大资本,甚少有败绩,这次收购本土公司,却被外国公司碾压,洛菲集团可以说是丢尽颜面。 看热闹的趣事,无论哪国人都很热衷,一大早,证券交易所内便围满了人,都在等待这场争夺战落下帷幕。 十点半,时间刚过,伴随着SAM的股价正式突破100美元,SAN的官网也对外公开宣布—— 自愿与洛菲集团达成收购协议,SAM即日起并入洛菲集团,成为洛菲集团旗下第215个子品牌,同时推出系列新品,庆贺这次合并! 这一反转,引得证券交易所内一阵哗然! 怎么会这样?中国公司不是已经拿下35的股份,而洛菲集团只有31吗?怎么会是洛菲集团胜出? 等等! “自愿”? 意思是,是詹姆斯带着自己那17的股份加入洛菲集团??不,这更不可能,詹姆斯不是死都不肯卖身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583章 死而复生 这个问题不仅外面的人有,高尔顿更有! 他跟所有人一样,都以为,SAM百分百会被碧云集团收入囊中。 碧云集团持股35%,克洛诺斯持股31%,这就是差距!无论是市面上的散股,还是SAM其他股东的股份,克洛诺斯都拿不到。 最重要的是,他遭遇车祸,现在还在不在都不一定,又怎么能做到绝地反击? 所以SAM怎么会加入洛菲集团?加入诺菲集团这么大的事,他们这些洛菲集团的股东怎么都不知道?难道是有人刻意隐瞒? 克洛诺斯都躺在医院了,还有谁能操纵这么大的事?谁?? 事情大大出乎高尔顿的意料,他不能接受:“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桑杉说:“无论家主做了什么,SAM加入洛菲集团是事实,而且还是对SAM有利的事实,高尔顿先生怎么一点都不高兴?” “一定有猫腻!” 高尔顿不能接受自己的如意算盘落空,“我要见克洛诺斯!我现在就要见他!” 他还没有一败涂地。 只要揭开他们的隐瞒,证明克洛诺斯已经死了,继承权被释放出来,他身为丹宁夫人的亲侄子,就是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高尔顿从位置上起来,直接朝外走去,桑杉和池南企图拦住他都被他一把推开,他双手握住会议室的门把,猛地将门拉开! 万万没想到,门一开,门外竟然站满了人! 为首的男人一身黑色西装,一双浅色眼眸,风琴褶的白衬衫优雅贵气,茶褐色的眼睛不喜不怒。 高尔顿差点撞上他,在看清他的脸后又惊得快速后退几步,左脚拌到右脚,直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克……克洛诺斯……” 门外不是别人,就是他口口声声喊着要找的,商时序! 商时序身高优越,修长挺拔,垂着眼居高临下地看他。 按照辈分,高尔顿是丹宁夫人的堂侄,是颜回夫人是堂兄,是他的堂伯。 商时序淡淡地开口:“伯父不是要找我吗,我来了,你有什么话?” 高尔顿那一瞬间没做好表情管理,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他,简直像见了鬼! 他从上到下看着商时序,他就站在那里,整个人都好好的,没有缺胳膊少腿,甚至连脸色都很正常,就像……就像根本没有受过伤! 一直静观其变的其他股东,都因为商时序的出现纷纷站起来。 他们怔怔地看着门口,他们同样以为,商时序此时此刻应该身受重伤躺在医院,谁都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 高尔顿喃喃:“你不是……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出车祸了?还是不是已经死了?”商时序温温淡淡,“只是感冒,有些头晕,所以才派秘书来旁听,没想到伯父竟然会以为我不行了,真是好大一个误会。” 高尔顿愣在原地! 商时序说完绕开他进会议室,他的保镖则留在门外。 随着他的步入,原本各怀鬼胎的股东们纷纷低下头。 至此他们都心知肚明,高尔顿的夺位计划,到这里就彻底宣告破产,他今天是扳不倒商时序的。 桑杉拉开首座的椅子,商时序解开西装纽扣坐下,目光一抬。 第584章 颜回夫人 强烈的压迫感让在场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高尔顿被人扶起来,但他的脸色始终没有缓过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还没有搞清楚SAM,商时序就“死而复生”,他所有计划都竹篮打水一场空了,他甚至感觉自己被商时序当成小丑耍了! 一时间,震惊、愤怒、气急败坏,通通涌上来,他无法接受自己的失败,大步冲到商时序面前质问:“克洛诺斯,你到底做了什么!” 怎么收购SAM?怎么从伏击中全身而退?怎么从车祸爆炸里毫发无损?? 桑杉警告:“高尔顿先生,这是你跟家主说话的语气吗?” 就算他年龄大,是长辈,但商时序是这个洛菲家族的家主。 在他面前,他就不能不尊、不敬、不恭、不顺,否则商时序有权处置他! 有股东见状不妙过来劝和,一边拉开高尔顿,一边赔着笑脸对商时序解释:“巴勒昨天晚上出车祸,断了一条腿,他心情不好,所以才冒犯家主,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请不要计较。” 断了一条腿…… 是啊,他克洛诺斯全身上下哪里都好好的,而他的儿子的腿却断了! 高尔顿目眦欲裂,一把挣开劝和的人,喊着“克洛诺斯”就扑向商时序,但被池南一把拦住! 商时序心平气和地看他发狂:“没有为什么,詹姆斯想通了,看清加入洛菲集团能让SAM得到更好的发展,所以就将手里17%的股份转给我,我以48%的绝对优势拿下SAM,就这么简单。” “……詹姆斯?怎么可能是詹姆斯?” 人尽皆知詹姆斯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怎么可能主动卖身,高尔顿派人盯着SAM的股东们的态度,也盯着股市的动态,但从来没有盯过詹姆斯,因为那是最不可能出卖SAM的人。 高尔顿摇头,“我不相信!” 商时序不用跟他解释这种事。 高尔顿想着想着,突然明白了:“克洛诺斯,你是故意!这是一个局!” 商时序靠上椅背,双腿交叠:“我为什么,要对伯父设局?” 高尔顿:“因为——!” 有人疾声呵斥:“高尔顿!你冷静点!” 高尔顿犹如被一道惊雷击中,整个人从抓狂的情绪里醒过来! 但,醒得太晚了,马脚已经露出来,商时序今天不会放过他。 “你会这么失态,无非是因为,我没有如你所想,死在那场车祸里。” 高尔顿:“……克洛诺斯,你说这种话,你要有证据!” “证据无需我给你。” 高尔顿就说自己的蛛丝马迹收拾得很干净,他就算怀疑是他,也没有证…… 商时序接下自己的话:“该交代的,警察会让你交代。” 高尔顿下意识问:“什么警……” “警察在这里!” 刚才会议室的门没有关上,现在所有人目睹一个走路摇曳生风的女人,带着一队警察大步走来。 在场的股东,大部分是洛菲家族成员,看到这个女人,都是一愣。 无论他们心里有多看不上她肤浅浮夸的行事作风,但她的身份摆在那里,她来,他们都不得不站起来打招呼,称呼她一句: “……颜回夫人。” 第585章 爱搞骨科 女人半笑不笑地扫视一圈在场的人:“好热闹啊。” 她就是商时序的母亲,传奇人物丹宁夫人那个同样“传奇”的女儿——颜回夫人。 一如既往的奢靡,她穿的裙子缀满细钻,光线下波光粼粼,衬得她极为华丽,加上保养得宜,她看起来只有四十岁,跟商时序站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姐弟。 商时序的容貌有些遗传她,母子俩有几分相似,不过颜回夫人的眼尾上扬,天生媚态,风韵犹存。 她手指直指高尔顿:“就是他!他就是幕后主使!” 警察便是上前:“高尔顿先生,本月26号,也就是上周六,多瑙树林里发生一起恶性袭击,六名持枪男子对克洛诺斯先生开枪,我们现有的证据表明,你跟这六位持枪男子有直接关系,请跟我们去警局。” 高尔顿仓皇辩解:“跟我没关系!我没有做这种事!” 警察直接铐了他:“其中一名持枪男子已经交代,是您的儿子巴勒雇佣他们,在克洛诺斯先生的必经之路上枪杀他。” “……”高尔顿脸色煞白。 颜回夫人看着股东们:“第一,胆敢刺杀家主,严重触犯洛菲家族的规矩;第二,雇佣杀人,涉及刑事案件,高尔顿坐牢,丢尽颜面。那么将高尔顿逐出家族,应该没有人有意见吧?” 这种时候,谁敢有意见? 股东们一声不吭,都是默认。 商时序很淡地吩咐:“发布告示,高尔顿全家,从洛菲家族中除名。” “NO!NO!” 高尔顿不可能接受,如果他不再是洛菲家族的成员,还怎么争夺继承权?! 警察要带走他,他拼命挣扎,扭头怒吼:“克洛诺斯!你凭什么开除我!你根本不是诺菲家族的血脉!” 他用尽全力,挣开警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对着所有人,“这是亲子鉴定!克洛诺斯根本不是商榷的亲生儿子!克洛诺斯!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种,凭什么继承洛菲家族!你没有资格!” “什么?!” 会议室里又一阵哗然,克洛诺斯的中文名叫商时序,他不是颜回夫人和商老板的儿子吗?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公开的,怎么会不是? 对比其他人的震惊,商时序脸色一点变化都没有。 高尔顿自以为扳回一城,挣开警察:“样本是我让人去申城拿的,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再验一次!克洛诺斯,你敢验吗?你敢吗!” 商时序说:“不用。” 高尔顿癫狂:“哈哈哈哈!你承认了!你承认了!你没……” 颜回夫人实在忍不住:“高尔顿,你才五十几岁,怎么就开始老年痴呆了呢?” 高尔顿的声音一卡。 “无论克洛诺斯的生父是谁,他都是我的儿子,他继承的又不是商家,他继承的是诺菲家,他身上有诺菲家的血就够了。” “…………” 对哦。 刚才还沸腾起来的股东们,又被当头一棒打回去。 商时序当年回洛菲家族的时候,丹宁夫人做过亲子鉴定,他们都是见证人,证明商时序确实是丹宁夫人的孙子。 高尔顿黔驴技穷后彻底没有办法了,只能破口大骂:“颜回·洛菲!你这个荡妇!” 颜回夫人婀娜多姿:“男人有权有势的时候,可以找无数的女人,我都这么有钱有身份了,多交往几个男人,很过分吗?” 她绕着高尔顿走一圈,“你该不会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虽然我们家很爱搞骨科,但堂兄这样的老黄瓜,我还真看不上,用不着在这儿跟我因爱生恨。” “你……你……你……” 高尔顿被气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终于一口气上不来,直挺挺地倒下去。 商时序说:“抬走。” 然后又说,“散会。” 第589章 是他未婚妻 股东们纷纷起身恭送他离开。 放在平时,他们可能不会对他这么毕恭毕敬,实在是高尔顿先输了一局,他们暂时不敢再轻举妄动。 商时序走到门口,忽然停下脚步:“差点忘了。” 他垂眸整理着衬衫的袖子,很淡的语气,“SAM并入洛菲集团之后,需要一位总监级别的负责人。” 奢侈品皮具是洛菲集团新开拓的领域,是发展重中之重,股东们即刻意识到,这是一个有实权的要职。 如果能落在他们自己手里,他们的赢面就更大了。 一位股东忙不迭道:“我们初涉皮具行业,这个负责人的人选至关重要,一定得是个能力强,而且信得过的,我看不如就让……” 自荐的人选还没有说出来,商时序便定了结果:“负责这起收购案的人,是我的秘书顾曼,她能拿下SAM,能力毋庸置疑,之后便由她来担任总监一职。” 股东们愣了愣:“顾曼?顾曼是谁?” “以前没听说家主身边有这个秘书。” 商时序放下手,衬衫的袖子长出西装一小截,显出他的优雅清贵,然而他看过去的目光,却是如倒春寒的风,直钻骨缝。 “我的事,你们知道这么多?” 股东们一凛:“……关、关心家主,也是我们分内之事呀。” 饶是他们心里再不服商时序继承洛菲家族,也不得不承认,他的气场,是担当得起家主之位的。 他们镇定地说:“普通员工,入职都要实习三个月,何况是这么重要的职务,家主,您重新考虑吧,让新人负责,实在是太冒险了。” 颜回夫人听不下去了,横眉冷对:“哪里冒险?嗯?究竟克洛诺斯是家主,还是你们是家主,他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做!” “颜回夫人,股东大会不是一言堂,就算是当年丹宁夫人在的时候,也没有不让人提意见的道理,而且按照管理,重要的职位,都要由家族成员坐镇,一个外人……” 商时序说:“她不是外人。” “那她……” 商时序淡淡一笑,一句话炸开一道惊雷:“顾曼,是我的未婚妻。” 什么——?! 股东们一下全都站起来了! 未婚妻?? 那就是洛菲家族未来的主母,这件事可比一个总监职位要大得多! 他们当下就有很多问题要问,这个女人是哪家贵族的千金?家里有什么产业?享有什么社会地位?是否有继承权?联姻能给洛菲家族带来什么好处? 灰姑娘和王子是童话故事,堂堂洛菲家族,法国数一数二的大贵族,他们的家主,绝对不能娶一个平民为妻! 然而商时序非但没给他们问话的时间,甚至没给他们反应的机会,下一个决策就到来了, “高尔顿持有的洛菲集团股份,本就是因着他是家族的成员,所以天然享有,既然他现在已经不是,那么他那份股份收回,也是理所应当。” 商时序眼皮微垂,睫毛在白皙的皮肤上落下阴影,“桑杉,让亨利律师来一趟,高尔顿持有的股份,以后属于我的未婚妻,顾曼。” 桑杉:“是。” 是什么是?! 他是疯了吗?! 谁准他这么做?! 股东们的脑子都是嗡嗡的,纷纷离开座位,往前疾步:“克洛诺斯你……” 商时序一个目光看去:“姑姑应该没意见吧,我想你也是不会有意见的,毕竟你还着急回去处理表弟失手杀人的事,哪有时间留在这里多说。” 那女人的脚步蓦地一停,张着嘴却说不出话:“……” 他、他怎么知道?她明明瞒得非常严实…… 又一个目光看去:“叔父也不会有意见,您和弗朗西斯科夫人的事,如果被弗朗西斯科先生知道,可能不好收场。” “…………” 这些是他们的隐私,绝密,把柄,他怎么都知道了?? 一时间,被点名的人不敢说话,没被点名的人也不敢说话,他既然能知道别人的,那当然也可能知道他们的,他们不敢赌。 于是刚才还怒气冲冲的一群股东,这会儿都低着头不敢吱声。 商时序风轻云淡:“就这么定了。”而后带着人,径直离开。 有几个股东撑不住,跌坐回椅子。 ……他手里的股份又增加了…… ……他手里的实权又增加了…… 照这么下去,哪儿还有他们的立足之地? 股东们互相对视,难道诺菲家族最后真的要落在他手里? 第587章 也算惩罚吧 商时序朝办公室走去,侧头一看,颜回夫人还跟在他身边。 “母亲不回洛菲庄园吗?” 颜回夫人急迫:“我知道阿曼现在在你的办公室,我要见她。” 商时序道:“不急,等我跟她说过之后,您再见。” 这两天,外人都以为,商时序、楼藏月和颜回夫人都在医院。 实际上,在医院的只有颜回夫人,商时序和楼藏月各有各忙,等于颜回夫人直到现在,都没有见到楼藏月。 天知道颜回夫人有多想见她的阿曼,但商时序说了不准,就是不准:“您太咋呼,会吓到她的。” “逆子,你怎么跟母亲说话的!”颜回夫人瞪着他,商时序只是说:“送夫人下楼。” 而后脚步一转,朝办公室走去,桑杉笑着引路:“夫人往这边走。” 颜回夫人没好气地跺了一下脚,怒气冲冲地下楼,带着她那八辆法拉利跑车扬长而去。 · 商时序进了办公室,看到楼藏月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这两天奔波了好几个地方,应该没怎么休息,确实是累了。 商时序脱了外套,轻轻盖在她身上,没有惊醒她,然后走到办公桌后,开始处理股权转让以及任职的事。 楼藏月睡得很沉,还做了梦,梦里大雾漫野,她孤身一人,像找什么东西,跌跌撞撞,却什么都寻不到。 忽然,后背一凉,像被什么盯住了,她猛地转身! 然后就看到一把弩箭瞄准了她—— 楼藏月骤然惊醒,直接坐了起来,同时心脏传来剧烈的痛感。 同一刻,主教座堂门口,刚下车的闻延舟,冷不丁咳了起来。 他咳得强烈,咳得连续,止都止不住。 何清立刻拿来他的外套:“闻总!” 闻延舟摇头,不用,不是冷的。 他按着隐隐作痛的肺部,抬起头,看着这座巍峨的宗教圣地,扯了一下嘴角。 某种意义上,这也算惩罚吧。 他抿住唇,直到平复下咳嗽,才重新直起腰,带着微白的脸色步入教堂。 很快,他就在角落那张长椅上,看到詹姆斯。 詹姆斯正在虔诚地祷告,闻延舟淡淡的:“把祖宗基业卖给别人,自觉罪孽深重,所以来教堂忏悔吗。” 詹姆斯缓慢地睁开眼,看着他。 …… 楼藏月惊醒的动作太大,商时序立刻走过去:“阿月。” 楼藏月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仰起头看商时序,喃喃:“……商时序,你回来了,我本来想等你的,但我昨晚没睡,太困了。” 商时序倒了一杯花茶递给她,顺势坐在她面前的茶几上,专注地看着她:“做噩梦了?” “没什么。”楼藏月不愿回想梦中的场景,但其实,那样的梦,她自从来了马赛就其实经常做。 她握紧茶杯,吐出口气,转而问,“对了,股东大会结果怎么样?” 商时序:“你说呢。” “你肯定赢了。”毫无悬念,“对外拿下了SAM的股份,对内又抓住高尔顿雇凶的证据,你不赢才不合理呢。” 商时序勾唇:“嗯,赢得漂亮,高尔顿全家逐出家族,他持有的股份也没收了,那些股份,现在是你的了。” 什么?? 楼藏月根本不知道他有这个安排,猝不及防,被呛水到,睁大眼睛:“我的?凭什么给我?” 商时序从口袋拿出手帕,擦去她嘴角的水迹,轻描淡写:“凭你是我的未婚妻。” 第588章 被她利用了 马赛主教座堂规模庞大,说是建于公元五世纪,实际上至今经历过无数次整修和重建,唯一不变的,大概只有那份信仰。 闻延舟和詹姆斯在教堂内散步,五月的季节,气温早已回暖,花圃里的小花小草,向着骄阳绽放开勃勃生机。 相比之下,年过古稀的詹姆斯,和还在病中的闻延舟,就有些缺少生命力。 他们认识,虽然来往不频繁,但也算是忘年交。 詹姆斯看向身侧这个,多年不见,气质越发拒人千里的男人:“你不太一样了……我们上次见面是三年前,那时候的你,比现在开心多了,看来你这几年也遭遇了不少事,不过还是跟以前一样,喜欢穿一身黑。” 闻延舟淡淡的:“人不可能一成不变。” “但就因为我没有把SAM卖给你,你就从国内亲自飞过来找我兴师问罪?那你确实变得小心眼很多。” 闻延舟没说是与不是,只问:“你不是死都不卖身?是什么让你改变主意,竟然自愿加入洛菲集团?” “我本来是不同意卖,我甚至做好了跟你们这两家强盗‘同归于尽’的准备。” 闻延舟哂笑一下,詹姆斯吹胡子瞪眼,“你别不信!周末那两天,我特意去南特,给我的父母扫墓,请他们原谅我的行为,我就是没想到,洛菲家族那个女孩,竟然跟着我去了南特……” 说到那个女孩,他不得不暂时岔开话题,小心眼道,“你是不知道,那个中国女孩,十分的不礼貌,我的年纪都能当她爷爷了,第一次见面她居然骂我又蠢又傻,我差点被她气坏了!” 闻延舟垂下眼睫,没有问那个女孩什么事,只是静静听他说。 “没见过这么没礼貌的女孩子……但她也对我说,她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出卖SAM。”詹姆斯顿了顿,放缓了语气,复述那天的楼藏月,站在墓园里对他说的每一句话。 “资本对你们这些所谓的老牌、手工、传承什么的,没有情怀,在资本面前,你们只是一颗颗可以赚钱的棋子,资本收购它,会不遗余力地发挥出它的价值,或者说,是榨取它的价值。 “营销,推广,捧得它人尽皆知,过度消耗它的形象和名声,但等到它烂大街,没有人愿意买单,被市场淘汰了,无论它本身是一百年还是两百年的老牌子,都会被资本当成垃圾丢掉。 “更可怕的是,人们不再会记得它原来的样子,对于它的消失也不会有任何感觉,因为,它已经烂了——谁会可惜一颗烂苹果呢?” “你排斥收购,怕的就是SAM将来有一天会变成这样,所以宁愿它现在就消失,成为一个历史,起码大家以后提起它,还会由衷地感慨一句,‘可惜了,那么好的牌子’。”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这些执拗的手工匠人,有时候就是会这样。 詹姆斯也的确是这样。 闻延舟停下脚步,侧头看他,神色不明:“就因为被她说中心思,你就答应卖身?” “她说她懂我,所以会帮我保护好SAM,不会让它成为资本弃子。” 闻延舟挑眉:“你不怕她的承诺,只是哄骗你答应的话术?” 詹姆斯摇头,很难形容那种感觉:“她不一样,我相信她会说到做到。” 闻延舟的手背在身后,手指轻轻拨动戒指。 “除了她这番话,还因为,我站在墓园里的时候,就在思考,我现在任性地将SAM毁掉,将来会不会后悔没有给我的子孙们留下见它一面的机会?SAM是我的父母留给我的,我却没有将它传承下去。” 詹姆斯掀起眼皮,看了闻延舟一眼,“还有就是你的步步紧逼,如果不接受洛菲集团,那就要被你收购。” 闻延舟淡淡:“被洛菲集团收购,比被我收购好?” “你们是中国公司,被你们收购,存在的危险因素太多了,比如我的员工能不能适应你们中国那套规则?再比如你们能不能经营好欧洲市场?”詹姆斯继续散步,“我既然是想让SAM活,那自然要选择胜算更大的一方,综上所述,我选诺菲集团。” 闻延舟沉默地走了几步,有一个疑问终于在这一刻彻底解开,她忽然笑了一下。 詹姆斯不理解:“你笑什么?” “我笑,我们都被她利用了。” 第589章 一个陌生人 詹姆斯没明白:“什么利用?” 闻延舟苍白干燥的唇轻微勾了一下:“我终于知道,她为什么要在教堂当众骂你。” 詹姆斯下意识问:“为什么?” “因为,只有当众骂你,消息才会传开,她是故意让人知道,洛菲集团跟SAM翻脸。” 都是千年的狐狸,一想就觉得不对劲——洛菲集团一直想收购SAM,怎么会闹翻呢?事出反常必有妖,得去查查内幕。 闻延舟果然派人去查了,然后就顺理成章地知道了,她私下跟投行签对赌协议,正在暗中收购SAM股份的事,他以为这就是她的手段,于是碧云也加入这场争夺SAM的大赛。 殊不知,她其实,就是要让他知道她做了什么,就是要拉碧云入局,而且碧云的赢面越大,就越将SAM逼向洛菲集团。 再简而言之一点。 什么对赌协议,什么暗中收购,什么被告上法庭,什么两家公司抢购,都是做戏。 她其实是利用碧云,让原本没有卖身念头的SAM,主动投入洛菲集团。 詹姆斯听完闻延舟的话,愣了很久,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那个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大,手段倒是高明!” 她算到,如果一定会被收购,那么比起外国公司,詹姆斯一定更倾向本土公司洛菲集团,毕竟,情怀嘛。 所以才来了这招借力打力,恐怕最后争夺市面上那仅剩的6%的散股,碧云集团能拿到其中的5,也是她故意让给碧云的。 却借用这次争夺,抬高了SAM的股价,不仅重新激活低迷了大半年的SAM,让洛菲集团收购SAM后更能坐享其成,还偿还了跟投行的对赌协议,一举三得。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詹姆斯不生气是因为木已成舟,而且有才干懂筹谋的聪明人,本身也讨人喜欢,詹姆斯对楼藏月是欣赏的。 但他很意外,闻延舟被人利用,被人当枪使,居然也不生气,要知道这位先生,可从来就不是善心人。 刚才詹姆斯说这次见他,感觉他没上次那么开心,就是因为他眉宇间有种对任何事情都兴致寥寥的漠然感,好似无论什么事都激不起他的波澜,一潭死水。 而现在,他嘴角平白勾起一丝笑,詹姆斯掏出老花镜戴上,仔细地看,总觉得他那笑里,有类似……满意?欣慰?放心?这种情绪。 詹姆斯纳罕:“你认识那个女孩?” “我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会认识?”闻延舟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身形被衬得修长且挺拔。 詹姆斯也不知道那个女孩叫什么? 但闻延舟都不认识那个女孩,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个女孩是他的谁,他在高兴她的成长呢。 詹姆斯看不懂他了,摘下老花镜,用眼镜布擦了擦,收起来,顺便问:“你什么时候回国?明天吗?” 他现在除了一个碧云,还有一个四盛,应该不能离开太久。 闻延舟确实要说明天,不过话出口前,又听到詹姆斯说,“明天中午我要跟洛菲家族那个女孩吃饭,要是来得及,我送你机场,下次见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闻延舟顿了一下,到了喉咙的话又被他咽下,他低声说:“后天走。”又问,“你们明天,在哪儿吃饭?” “地方是她定的,在‘l"ambroisie’。” 詹姆斯以为闻延舟这么问,是准备跟他一起去赴宴,见一见那个厉害的女孩。 然而次日中午,詹姆斯到了餐厅,都没看到闻延舟。 楼藏月见詹姆斯一直往门外看,奇怪地问:“詹姆斯先生还有客人吗?” 既然他没有来,詹姆斯也就没有提他:“没有,随便看看。” · 酒店这边,何清也问闻延舟要不要去餐厅? 彼时闻延舟坐在窗边的沙发上,手里随意地翻看着一本杂志。 淡淡道:“太远,不去。而且你什么见过两家对手,能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吃饭?” “……那我去帮您安排午餐了。” 何清转身离开房间,心忖那家餐厅不就在隔壁街吗?这也算远吗? 她还以为,闻总特意改签机票,是为了这顿饭呢。 虽然她也不理解,闻总为什么在意起一个陌生人。 房门关上,房间只剩闻延舟,他合上杂志,起身走到窗边。 这个房间的后窗,其实就在那条街,斜对面就是那家餐厅。 第590章 什么未婚妻 楼藏月在餐厅订的是包厢。 詹姆斯刚刚落座,服务生便开始上菜。 虽然昨天跟闻延舟聊天的时候,他话语里透露出了对楼藏月能力的欣赏和肯定,但不管怎么说,公司都被她“抢走”了,詹姆斯还是要挑剔一下她的。 见她都不问自己想吃什么,就自作主张点了菜,表情一冷,正要说她没礼貌。 结果定睛一看,服务生上的菜进入都对他口味,甚至就是他平时来这家餐厅会点的那些。 足见楼藏月详细了解过他的口味,并且安排得妥妥当当,詹姆斯的话顿时就说不出来了。 菜上齐,身穿衬衫马甲的服务生,单手背在身后,优雅地往詹姆斯的酒杯倒入白葡萄酒。 楼藏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笑意浅浅,倒是比第一次在教堂和第二次在墓地,看起来可亲多了:“听说詹姆斯先生喜欢在餐前饮半杯白葡萄酒,也不知道我准备的这款酒,合不合您的口味?” 詹姆斯觉得这女人是变色龙,哼了一下:“费心了,连我这种小习惯都打听到了。” 楼藏月以前可是最无可挑剔的首席秘书,提前了解每个客户,是基本功课。 詹姆斯脸色好了许多,看着对面这个年轻的中国女孩:“你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抱歉,是我疏忽了。”楼藏月从包里拿出名片,双手递上。 淡黄色的卡片带着一股幽幽的香气,上面用中英法三国语言写了名字——顾曼。 詹姆斯以前没听过这号人物,收下名片,目光又撇向楼藏月身后的桑杉:“她是克洛诺斯身边的人吧?怎么现在跟你了?你是克洛诺斯的什么人?” 桑杉低头看了楼藏月一下,主动回答:“詹姆斯先生好记性,我是我们家主的保镖,顾曼小姐是我们家主的未婚妻,我现在负责她的安全。” 未婚妻?詹姆斯惊讶地看向楼藏月,楼藏月却垂着眼帘,切开了牛排。 “原来是洛菲家未来的主母啊,难怪敢这么傲!” “傲?第一次有人用这个词形容我。”楼藏月放下刀叉,不卑不亢地看着詹姆斯,伸出手。 “SAM并入洛菲集团后,我是总监,詹姆斯先生,我们以后见面接触的机会还很多,您可以慢慢了解,看我究竟是怎样人?” 詹姆斯看着她递到自己面前这洁白的手心,过了几秒,握住。 · 这顿饭他们吃得不错,也聊得还不错,散席已经下午三点半。 詹姆斯直接步行去闻延舟下榻的酒店,房间门口,他按门铃,何清开门,他往里面一看,闻延舟就坐在沙发上。 他一边走进去一边埋怨:“你中午怎么没去餐厅吃饭?我还等了你好一会儿呢。” “我跟洛菲集团的人有什么必要在一起吃饭?而且你以为我来马赛是为了旅游?”闻延舟头也没回。 詹姆斯走近了才看到他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份文件,标题的字体放大加粗,看得很清楚,是四盛集团跟阿尔萨集团的合同。 阿尔萨是一家马赛最大的能源公司,放眼整个法国也是数一数二,詹姆斯恍然大悟,他今天是跟这家公司见面了。 “我就说,你为了收购SAM特意来马赛,也太小题大做了,原来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你们四盛发展够快的,刚成立几个月就能拿到阿尔赛的合作,这么突飞猛进,该不会年底就要上市……” 闻延舟抬眼看他神清气爽的样子,打断他的喋喋不休:“看来这顿饭你吃得你很满意?” 詹姆斯坐下:“是还不错,我总算知道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顾曼,听起来很温柔,跟她的性格倒是不一样。” 顾曼。 闻延舟在心底把这个名字重复念了两遍,嗓音素素道:“才第三次见,你就知她什么性格?” 詹姆斯摸了摸自己的白胡子:“你这话说得跟她差不多,她也让我慢慢了解她,好啊,那我就看看,她究竟是有真本事,还是仗着自己是克洛诺斯的未婚妻,就敢这么傲!” 闻延舟原本漫不经心地看着平板,听到“Fiancée”的法语,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过了三秒,才倏地从平板里抬起头。 他眼眸漆黑如墨,像黎明前最黑的那段时间,透着霜寒:“什么未婚妻?” 第591章 老婆丢了去追 詹姆斯顿了一下:“她是克洛诺斯的未婚妻,洛菲家族未来的主母啊。” “她亲口说的?” “不是……” “那你凭什么说她是!” 詹姆斯七老八十的人了,被他这一喝吓了一跳,搞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生气:“她秘书说的啊,她也没有否认,而且她跟我吃完这顿饭,就要跟克洛诺斯去巴黎了,这难道还会有假?” 闻延舟握着平板的指节在收紧,脸色也在须臾间沉冷下来,本就有些苍白,这会儿看着更是跟雪人似的。 詹姆斯想问他怎么了:“你……” 但闻延舟起身就走,整个人都不对劲。 詹姆斯连忙问:“你去哪儿?” “回国。” “现在?你不是明天才回吗!” 然而回答他的是“砰”的一声关上的房门,詹姆斯莫名奇妙,他那是什么情绪?生气?着急? 跟丢了老婆要去追似的。 …… 闻延舟出了酒店,直接上车。 何清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决定整得手忙脚乱,一边打开车门上副座,一边飞快在手机上查询飞申城的航班。 但头等舱一共就那么几个,他们临时订票,哪里还买得到? 她脑袋嗡嗡的,感觉自己正在面对职业生涯的最大挑战,急忙说:“闻总,今天回申城的航班已经没有头等舱,只有经济舱……我们、我们明天再回国吧?” 明天走的话,她今晚还能想办法弄到头等舱的票。 但闻延舟只给她一个字:“订。” 订经济舱吗?可是马赛回申城,最快也要16个小时,中间还要转一趟,经济舱的座位那么狭窄,收着双腿坐十几个小时,他怎么受得了? 闻延舟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小到大,衣食住行,从来没有将就过,哪儿吃过这种苦啊? 身为秘书,何清背有劝谏的责任,硬着头皮说:“闻总,还是等……” 闻延舟看了一眼手表,嗓音清冽,催的是司机:“开快点。” 司机:“是!” 他这么急不可待,何清也就知道是劝不动的,只好订下经济舱的票,心里比谁都疑惑,闻总为什么突然这么着急回国?国内出什么事了吗? 闻延舟在看手机,手机屏幕上也是订票APP,只不过,他看的是马赛飞巴黎。 最近的航班,还有一小时起飞。 闻延舟握紧了手机,眸子在阳光下如深渊不见底。 司机踩着限速的边缘抵达机场,这个点,距离他们的登机时间还早。 虽然他们没买到头等舱,不过他们是航空公司的SVIP会员,可以到贵宾休息室等候。 何清指引:“闻总,休息室在这边……” 闻延舟却看向机场大屏,确认了什么后,就直接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闻总!”到了现在,何清再不明情况也看明白了,闻延舟急着来机场,不是急着回国,而是急着找什么人。 可,他要找什么人呢? 何清想不出来,只好追上闻延舟。 闻延舟长腿阔步,脚步极快,脑海里纷纷掠过詹姆斯说的那几句话。 克洛诺斯的未婚妻……洛菲家族未来的主母……她也没有否认…… 闻延舟沉了口气,他知道自己现在不该冲动,不能冲动,但是…… 闻延舟脚步极快,呼吸频率也变得急促,连带着肺部也在微微作痛,他抿住干燥的唇,但还是忍不住咳了两下。 飞往巴黎的是46登机口,闻延舟走到的时候,刚好听到机场广播在通知旅客登机。 VIP登机口前有乌泱泱的一群人,工作人员正在检票,他们穿着统一的服侍,应该是什么大人物的保镖。 桑杉和池南在队伍的最前面,将登机牌递给工作人员,他们身后,是一男一女。 闻延舟的脚步蓦地一顿,隔着人头攒动的几米距离,他的视线定格。 第592章 他选的他该受 那两人站在一起,一高一低,差距刚好,又穿着款式相似的衣服,外搭都是蓝色,女人戴着贝雷帽和口罩,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一双眼睛。 她侧头在看男人,似乎还说了什么话,男人弯下腰听,手很自然地将她被外套压住的头发,从衣领里拨出来,黑色的发丝缠这他白皙的指尖。 女人丝毫不觉得他的动作过界,仿佛理应如此。 闻延舟这一刻想起的是去年的元旦,在西城,他跟那个谁,牵着手在街头散步,彼时正值深冬,风都是冰的,他将她的围巾整理好,也如此自然地撩出她的头发。 她当时仰起头,冲他笑得眉眼弯弯。 闻延舟如鲠在喉,往前走了一步,但又硬生生停下来。 不能,不能。 不是时候。 很快的,那群人登了机,闻延舟没有再往前。 何清才追上来:“闻总,闻总,您在找什么人吗?我可以帮您找。” 闻延舟一动不动,何清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认出了登机口那群人身上的衣服的家徽:“那是洛菲家族。” 她也看到那一男一女,认出了男人,“商总……不对,他在这边是洛菲家族的家主,他身边那个就是他的未婚妻?” 闻延舟的脸色又白了一度,没有说话,直到机舱门关闭,他闭了一下眼睛,转身往回走。 但没走几步,他就忍不住,伸手扶住墙,微微弯下腰,另一只手捂住嘴唇,肺腔里像有一把明火在灼烧,他一下咳了起来。 他咳得剧烈,何清连忙找出药给他吃:“闻总,我们还是明天再回去吧,实在买不到头等舱的票……不然调私人飞机吧?” 闻延舟说:“不用,就这么走。” 人不舒服的时候,会没空想别的。 他现在就需要一件事来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别再想詹姆斯说的那些话,别再想他看到的这一幕。 想也没用,路是他选的,他该受着。 …… 18个小时后,飞机在申城机场落地。 经济舱的座位狭窄,困了这么久,闻延舟本就不好的脸色,显而易见的更不好了,走几步就咳一下。 但他上了车。对司机说的仍然是:“去四盛。” 四盛今天有会议,议的是他在马赛签下的这份合同。 何清欲言又止,觉得他太着急了,明天再开也来得及,他现在的脸色这么差,应该先回家休息。 但在他那冷冰冰的表情下,何清最后还是没敢开口。 到了四盛集团,沈徊钦第一眼就发现闻延舟不太好。 他本就是偏白的肤色,这会儿几乎看不见血色,过分苍白的皮肤衬得他眉眼极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聊斋》,他那张脸是白纸画了五官贴上去。 “闻总,你身体不舒服?” 闻延舟只说:“没事。” 会议持续两个小时,闻延舟几乎没有说话,他面无表情地坐在那儿,像一块冰,但细看额角,冒出了细密的汗。 会议室里空调这么足,他怎么还会流汗? 会议结束,柳厌从座位上起来,走向闻延舟,笑说:“还得是闻总,这是四盛的第一步,这个头开得漂亮!今晚我做东,请大家到西宫吃饭呗!” 其他人都没意见,闻延舟也站了起来。 但刚站起来,眼前就是一黑,他甚至没来得及伸手撑住桌子,就整个人往前扑去! “闻总——” 闻延舟晕倒,会议室大乱,他被紧急送往医院急救,医生说他是劳损过度,加上情绪起伏导致血压忽高忽低,以及肺里那颗小肿瘤,已经扩散一些了。 第593章 这一趟很值得 闻延舟醒来时,夜幕已经低挂在窗外,皎月被厚重乌云掩住,透不出一丝光亮。 随着苏醒,身体的知觉也开始恢复,闻延舟本能地抬手,想要捂住微疼的肝脏,却不小心扯到手背扎着的输液瓶。 离病床最近的岫钰最先看到他动了:“舟儿,你总算醒了。” 其他在沙发坐着的人,也纷纷起身走近病床。 有何清、叶赫然,还有柳厌和沈徊钦。 岫钰问:“感觉怎么样?要叫医生过来吗?” 闻延舟摇头,开口的声音沙哑:“我没事。” “差点就有事了。” 岫钰忍不住说他,“你也太不顾自己的身体,听何秘书说,你在马赛就犯咳嗽,回申城这十几个小时,你居然坐经济舱,有这么虐自己的吗?” 闻延舟敛下眼皮,眼睫的阴影落在苍白的脸颊上,没说话。 他手掌撑着床垫,想要坐起来,站在床尾的柳厌看到了,按了下病床调解高度的按钮,床头自动抬成60度,让闻延舟可以靠坐着。 “谢谢。” “客气。” 柳厌还挺好奇,“医生说闻总的血压忽高忽低,是情绪剧烈起伏导致的,这是怎么回事呀?难道闻总在马赛出什么事,或者遇到什么人了?” 这话是有试探的意味。 叶赫然听着很不爽,直接看过去:“你什么意思。” 柳厌无辜摊手:“我没什么意思,只是关心闻总。” “只是跟阿尔萨集团洽谈不太顺利。”闻延舟闷声咳了一下。 何清旋即接下话:“是的,他们觉得四盛是新公司,好拿捏,提出的条件比较苛刻,但因为跟阿尔萨的合作对四盛很重要,所以磋商到最后,是闻总让了一步……这还是闻总,第一次让步呢。” 言下之意就是,闻延舟是因为阿尔萨那口气才不顺。 这个解释,倒也合理,毕竟这可是闻延舟,一向只有别人求他的,何曾对别人低过头。 “下次由我去会会他们。”沈徊钦表了态,也表了关心,“身体是第一位,闻总还是要多保重。” 闻延舟淡淡:“我会的。也多谢沈总和柳总专门守到现在,我没大碍了,也不早了,我让何清送你们下楼。” 何清领命:“沈总,柳总,请。” 沈徊钦和柳厌就先告辞了:“那闻总,你好好休息,我们改天再来看望。” 这两人说是紧密捆绑,实际上互相试探的把戏从来没有停止过的所谓合作伙伴走后,叶赫然就过去把病房门关上,有点不爽地啧了一下。 不止吴慈生会恨屋及乌,自从知道柳厌跟吴慈生关系不错后,他看柳厌也觉得脏了眼。 岫钰打开病床的小桌板,从保温桶里倒出何清从私厨打包来的潮汕砂锅粥。 但他不信何清的解释,什么因为阿尔萨才气成这样,闻延舟是什么性子,他会不知道? “就算你抢SAM输给洛菲集团和商时序,也不该怄气不顾自己的身体的。” 他以为闻延舟是因为SAM输给商时序才把自己气倒。 闻延舟看了他一眼,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连岫钰都这么想,那三家无论是信何清的解释,还是联想到这份上,都无所谓。 他搅了搅米粥,淡淡勾唇:“但去马赛这一趟,还是值,认识了一个好对手。” 岫钰:“对手?商时序?” 当然不是。 本来闻延舟还不知道幕后的人是“她”,直到商时序出车祸,他得知商时序身边有一个新来的秘书,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跟他博弈SAM的人,是“她”。 “她”跟以前不太一样了,长进了很多。 闻延舟原本黯淡的眼眸都因为想到“她”,亮起了微弱的光。 叶赫然不爱琢磨这些弯弯绕绕,只说:“总之舟儿,你还是悠着点儿吧,本来你爸就快不行了,你要是在这个关头有什么不好,你后妈跟你继妹就得高兴得在家里放鞭炮了。” 闻延舟也看向他,却是道:“我担心我,不如多关心黎律师。她怀孕五个月了吧?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让黎律师平安生下孩子,养好身体。” “?” 等等。 叶赫然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老婆?” 闻延舟喝了口粥,毫无血色的薄唇被热粥烫了一下,倒是有了一点红:“将来,还有麻烦黎律师的地方。” 第594章 抱抱老婆孩子 叶赫然觉得他出去一趟回来,爱上了打哑迷。 闻延舟随手将跟阿尔萨的合同,递给岫钰看。 岫钰翻了两下,都不禁挑眉:“这个项目确实够大,完工怎么都得三年,有了这个项目,四盛很快就能进入正轨,唔,把四盛比喻成一棵树苗的话,它现在就是开始生根发芽。” 闻延舟的脸色覆上一层难以分辨的霜雪:“四盛当然要步入正轨,它不仅要生根和发芽,还要开花结果。” 然后,等“她”来摘。 …… 沈徊钦与柳厌一起出了医院。 五月的申城夜风凉爽,医院却是24小时都门庭若市。 两人站在路边,等司机把车开过来。 路对面的商铺,闪着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光影落在他们身上,一个严肃板正,一个随性轻佻。 沈徊钦也问了柳厌:“你刚才那么问闻延舟,什么意思?”什么叫遇到什么事,还是遇到什么人,听着也太不客气了。 柳厌耸耸肩:“我只是很少见我们闻总情绪波动那么大,当初楼秘书死了,他都没这样,所以,好奇。” 沈徊钦说:“我们现在是合作伙伴,你总这么试探他,他会不高兴的。” 闻延舟可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 柳厌笑着说知道了,而后也提起阿尔萨的项目:“总价值三千亿,呵,三千亿,这个数字,有点意思。” …… 叶赫然从医院离开,便直接回了家。 他跟黎星若住的地方叫“珍珠湾”,今天是他最近一段时间回得最早的一次,平时都得凌晨好几点。 一进门,他就听见女人的呕吐声,叶赫然茫然了一下,很快想到是黎星若,鞋子都没来得及换,就快步进门。 路过客厅时,他扫了一眼,看到茶几上放着一碗面,只吃了几口,卖相也不好。 进了房间,果然看到黎星若双手扶着洗手盆呕吐,他立刻抚上她的后背,眉头也不自觉地皱起来:“你经常这么吐吗?” 黎星若被他摸到后背,第一反应是吓了一跳,扭头看到是他,有点惊讶,只是很快又一阵恶心涌上来,她马上低头继续吐。 叶赫然跑去倒了两杯水,等她缓过恶心的劲头,便把一杯水递给她漱口,漱完又紧接着递给她另一杯水:“喝了压一压。” 黎星若一入口就发现这水里有股酸甜的滋味,立刻问:“水里加了什么?” “……你倒也不用把话说得好像我给你投毒了。”叶赫然好气又好笑,拉她出了浴室,自己进去,“只是加了一点酸梅汁,白水没滋没味,怕你喝了又吐出来。” 确实,黎星若怀孕后也爱吃酸。 黎星若回头看,看到叶赫然卷起衬衫的袖子,一点都不嫌弃地收拾她吐在洗手盆的脏污,她愣了愣。 “别站着了,去沙发坐着。”叶赫然赶她去。 “……”黎星若抿唇,走向了卧室的小沙发。 叶赫然收拾完看出来,又顺手拿了一个枕头,垫在她的后腰,让她坐着能舒服一点。 然后又去将窗户打开一条缝,让夜风吹进来。 “这样应该好一点,虽然已经夏天,但听人家说孕妇总吹空调不太好,自然风健康点吧。” 黎星若微仰起脸看他,问:“你怎么这么点回来?” “忙完就回来了啊。” 叶赫然直接朝她走过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人捞到自己腿上抱着,“你平时也是吃一碗面?难怪你都怀孕五个月了,还不见长。” 除了腹部隆起,以及脸上稍微长了点儿肉以外,黎星若其他地方都跟没怀孕的时候差不多。 叶赫然摸遍她全身都没找出一块多长出来的肉,黎星若抓住他乱摸的手,想要起身,却又被他揽住:“我让人重新送餐过来……别动,让我抱抱我老婆和孩子。” 第595章 是我的第一次 黎星若在短暂的停顿之后,还是坚决从叶赫然身上起来。 叶赫然也不敢把她抱得太紧,她一挣扎,他就乖乖松开。 黎星若去了另一个沙发,淡淡地说:“诚如你所见,我每天怎么吃这么过,也好好地把孩子养到五个月大,每次产检都很健康,所以不用你教训我该怎么生活。” 叶赫然盯着她的脸。 她已经洗好澡,脸上干干净净,白皙的皮肤在落地灯下透着莹莹的柔光。 他深吸了口气,然后提起嘴角:“小姑姑,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上帝在制造一个叫黎星若的女人的时候,拿起一管叫智商的药剂,哗啦一下全倒下去,又拿起一管叫情商的药剂,正准备要倒,结果发现,诶,容器居然满了,真遗憾,那就只好不加了。” “结果就是,这个叫黎星若的女人出生后,天生没情商——什么叫我‘教训’你?我明明是关心你啊。” 黎星若面无表情:“谢谢你迟到五个月的关心,但我并不是那么需要。” “……” 刚才说错了,她怀孕五个月不是什么都没长,脾气就长了挺多的……虽然原来对他的脾气就不少。 黎星若没跟她多说,起身去了客厅。 叶赫然跟了出去,就见她端起那碗面,走去厨房,放进了微波炉,看样子是想加热继续吃。 叶赫然舌尖抵住腮帮:“连一顿饭都不吃我的,我们是夫妻,有必要把界限划得那么清楚吗?”他都说叫人送餐来了。 “我只答应你不离婚,没有答应别的,我们不划清清楚,难道还要不清不楚……唔!” 黎星若的话还没说完,叶赫然就从背后上来,将她整个人转过来按在冰箱上,直接低头吻上她的唇。 “!” 他的吻技很好,尤其是有心卖弄的时候,哪怕是黎星若这样天生冷淡的人也招架不住。 更何况,女人在孕中期激素比较旺盛,那方面会有一些渴求,黎星若实在受不了他这样,慌忙推开他。 “……你干什么!” 叶赫然笑得很顽劣:“现在就不清不楚了,可以吃我的口水,吃我顿饭怎么了?” 黎星若冷着脸:“怎么?外面的女人不好玩?又来折腾我这个又老又丑的女人?” 叶赫然虽然比她小几岁,但却要高她一个头,手掌撑在她身后的冰箱上,微俯下身,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气息,像薄荷一样清新。 “首先,你对自己的颜值是不是有什么误解?丑和老,你跟这两个字哪条笔画沾上边?其次,你对我又有什么误解?我什么时候在外面找过女人啊?” “没有你天天凌晨回来?心知肚明的事,再问就没意思了。”黎星若推开他要走。 叶赫然重新按住她,低头看着她,气笑的眉眼看起来越发野性难驯:“我凌晨回来,是因为最近有事儿在忙,谁说我去花天酒地找女人了?小姑姑——” 他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说,“我跟你的第一晚,就是我的第一次,我也只有你一个女人,你怎么把我想得跟个渣男一样啊?” 黎星若过了好几秒,才沉声:“骗骗小姑姑就行了,别把自己给骗了大侄子,说这种话,你明天中午再出门吧。” 怕他早晚被雷劈。 第596章 茶言茶语叶赫然 黎星若直接推开他,性格强势的人都不喜欢被人桎梏,偏偏叶赫然也是个Alpha,他们这是“同性相斥”。 她戴上隔热手套,伸手拿出微波炉里的面,端着回到客厅吃。 叶赫然最会自我攻略。 他已然不觉得黎星若这么做是不想吃他的东西,要划清界限,而是觉得她应该是太饿了,等不了了。 挠了挠下颌,他打开冰箱,扫了一圈,拿了两个鸡蛋。 黎星若没理他在厨房干什么,一边吃一边用手机看卷宗,但没过一会儿,叶赫然就往她的面碗里,放了两个煎好的流心蛋。 “加了玫瑰盐调味,味道还行。” 味道怎么还不知道,不过煎得很成功,蛋白凝固却不焦,蛋黄流动带着香。 黎星若戳了一下,流心就流开来。 她看了他一眼:“你还会做饭?” 叶赫然随手抓过一只柴犬抱枕,哼笑道:“忘啦?我当年被我老子赶出家门,跑去小姑姑家求收留,如果小姑姑忘记回家投喂我,我就只能自己做饭,你家的存粮都被我吃空了。” 这句话,勾起黎星若那段快忘了的记忆。 叶赫然十七八岁的时候很叛逆,有次不知怎的跟他爸闹得特别凶,直接离家出走,跑来找她。 也就是那一次,少年叶赫然对她说,他以后会保护她,替她守护她在乎的一切。 她收留了他,他在她家里住了一个多月,那时候她在上大学,课业忙,也不怎么有空照顾他,记得的话就会给他带些吃的喝的,不记得的话……就不记得。 大十几岁的男孩子,又不是小狗,还能饿到自己? 现在叶赫然这么一说,黎星若才知道,他当时真的有在等她去投喂他,因为她没有喂,他就学会了给自己做饭。 黎星若抿唇:“你不会叫外卖,或者出去吃?” 叶赫然朝她的身边挪近一屁股:“没钱啊,我爹把我银行卡都冻结了。” “……那你不会跟我说吗?” 叶赫然又挪近一屁股,茶言茶语:“寄人篱下就是可怜的小白菜,我怎么敢麻烦小姑姑,万一小姑姑嫌我麻烦,把我扫地出门怎么办?” “……” 黎星若上大学的时候,虽然在校外住,但午餐晚餐一般都是吃学校食堂,家里的食材也不多,依稀记得,都是方便面之类的速食,难为他能活一个月。 叶赫然捕捉到她的微表情,歪着脑袋凑到她面前,表情跟他的柴犬抱枕一样一样的:“愧疚啦?没关系,小姑姑现在对我好点,弥补我就行。” 黎星若没给他蹬鼻子上脸的机会,说的是:“我不吃半生不熟的鸡蛋,溏心流心都不吃,你害我的面都不能吃了。” 叶赫然啊了一下,这个他真不知道,丢开抱枕,挠挠头,站起来:“那我帮你重新煮一碗?哎算了,送餐的快到了,你现在很饿吗?那我帮你把蛋挑出去,你吃那些没被蛋弄到的。” 黎星若平淡道:“你不回来添乱妨碍我,我现在已经吃完躺在床上准备睡觉了。” 叶赫然把面碗拿过来,一边把鸡蛋和染了流心的面挑出来,一边说。 “我这不是不知道嘛,不知者无罪,别生气了,我以后知道,不会再给你弄不熟的鸡蛋。你还不吃什么?一次性告诉我呗,你月份越来越大,我以后肯定会尽可能早点回来照顾你的。” 黎星若:“叫个外卖就是照顾我了?” 叶赫然挑得很仔细:“你还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我又不会读心术,你不说我哪知道?” “用不着。” “用得着。” 叶赫然把面碗放回她面前,看到她的肚子,伸手轻轻摸了摸,“我是孩子爸爸,你不是生气我让你怀孕吗?你不多折腾我,不是太便宜我了吗?” 黎星若推开他的手:“油嘴滑舌。” 但叶赫然感觉得出,她现在不是特别排斥自己,叶家大少爷在老婆面前最会得寸进尺了,又凑过去亲她的唇。 黎星若躲了两下,但还是被他含住了。 第597章 她跟他的第一夜 他吻得很轻,也很欲,从唇到下巴,又到脖子。 黎星若穿的是吊带睡裙,外加一件薄纱材质的罩衫,叶赫然咬住调节吊带长度的扣子往下拽。 黎星若莫名奇妙地从他身上幻视一条上蹿下跳讨好主人的小狗狗:“……” 算起来,他们得有半年没做过那种事。 有吵架的原因,也有她怀孕初期不方便的原因,这会儿两人都有些情动,该掉下的衣服掉下了,该起来的反±应也起来了。 千钧一发之际,门铃冷不丁响了。 叶赫然那一刻的眉宇写满了欲求不满的不想搭理,孩子气地继续咬她,还要再继续。 黎星若脸皮没他那么厚还能继续下去,猜应该是送餐的到了,推开他:“你的餐。” 叶赫然在她胸口抬起头,染了情和欲的眼尾微微泛红:“那吃完还继续吗?” “……”黎星若半句话都不想回他。 她直接推开他,把衣服整理好,要去开门,叶赫然拉住她的手腕,自己去开。 确实是送餐的。 他接了食盒,虽然被打断了,但他心情还不错,顺手扫给那个送餐的人一笔小费。 叶赫然虽然不知道黎星若不吃什么,但她爱吃什么,他还是有点清楚的,吃完他也很自觉地收拾餐桌。 黎星若则回房刷牙,准备睡觉。 这会儿也挺晚了,十点出头了,她怀孕后的作息很规律。 叶赫然这段时间都是凌晨回家,回来也是睡客卧,黎星若将他这种行为理解为不想跟她同床,所以也习惯性觉得,他今晚不会过来,直接关灯睡觉。 但可能是被叶赫然那两个吻,以及那句“我跟你的第一晚”影响了,黎星若睡着后,竟然梦见自己跟叶赫然的第一次。 那天他们去领了结婚证,不过领完就在民政局门口分道扬镳。 黎星若知道叶赫然娶她,是他母亲逼他的,他本心并不想跟她结这个婚,甚至还跟朋友吐槽她是“又老又丑的女人”。 如果是放在七、八年前,她可能还会因为被“丈夫”说了这种话心里难过。 但在她经历了吴慈生那段七年感情,以及自己从事律师行业,亲手办过这么多奇葩案件后,知道人类的多样性,这种话,她已经不会放在眼里。 总归她跟叶赫然结婚,也只是图叶家的势力大,有他家在,那些觊觎她父母遗产的亲戚便不敢轻举妄动。 当然,她也知道,叶家会娶她,也是图她那笔遗产。 但一群狼和一只狼,当然是后者比较安全。 所以她也没想过要跟叶赫然恩恩爱爱白头到老,婚后他把她当空气都无妨。 最多就是觉得有那么点可惜,当初那么真挚地说要保护她的少年,终究还是不见了。 黎星若也没把今晚当成他们的新婚夜,洗完澡,窝在房间的沙发上处理手头上的卷宗,看着看着,突然感觉头有点儿晕。 除了晕,眼皮还热热的,她摸了一下额头,似乎有点烫,找出体温针一测,38度,还真发烧了。 可能是昨天下雨淋到了着凉了吧。 黎星若还有个小毛病,不爱吃药,从小到大,对待发烧的办法就是用酒精兑水,然后擦擦身子,身上热了,发了汗,第二天就会好。 她直接去浴室,家里就她一个人,便没关门,在盥洗台上,用热水兑了酒精,拧了毛巾,擦脖子和胸口。 也就在这时,门口突然响起一道懒散的男声:“你一个晚上,要洗几个澡?” 黎星若猝不及防吓了一跳,一下看过去,就见叶赫然倚着门,双手抱胸,见她愣住,眉毛挑了一挑。 黎星若才意识到自己撩起了衣服,连忙拉好,旋即质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知道她刚才就洗过澡了? “你刚才洗澡的时候,一直在客厅。” 虽然已经成为法律上的合法夫妻,但黎星若还没完全习惯,抿了下唇,说:“出去。” 浴室灯光白晃晃,叶赫然看到她的脸颊有点红,但肯定不是害羞的红,又看到盥洗台上的酒精瓶:“老婆,你在干什么?” “…………”黎星若被他这么自然的一声“老婆”给叫愣了。 第598章 小姑姑教教我呗 黎星若一边想他不是不愿意结这个婚吗?这声“老婆”怎么能说叫就叫?真心的?还是嘲弄的? 一边又觉得自己跟他碰上面这五分钟里,自己好像一直处于劣势,被他弄得一惊一乍,实在不成体统,她可比他大好几岁呢…… 不过下午去民政局领证的时候还不太觉得,现在在这个狭窄的浴室里,莫名感觉,叶赫然的存在感好强,是因为太高了吗? 她不动声色地吁出口气,恢复了平日的从容自若:“就是擦身体,有点发烧。” “发烧?”叶赫然直接走进浴室,浴室不算小,但他一进来,空气好似都稀薄了,黎星若屏息。 “发烧要擦后背才有用,你擦不到,我帮你。” 不管她答不答应,他就拿了她的毛巾,重新过水,拧干,伸进她的衣服里,热烫的毛巾贴着她的脊柱,一路擦下去,引起黎星若的身体一阵颤栗。 他们一前一后,离得很近,正对面的浴室镜照出两人的身形。 黎星若看着,镜子里的叶赫然,跟少年时的叶赫然的脸重叠,他变成熟了,五官轮廓也清晰深刻了不少,褪去少年气,现在是个男人了。 不仅是个男人,还成了她合法丈夫。 他们虽然是姑侄关系,但本来就是很远很远的远房亲戚,逢年过节都不会遇到,这些年也没怎么见过。 叶赫然垂下眼睑,看到她后颈冒出的小颗粒,声线变得有点低哑:“小姑姑,你好瘦,我摸到你的骨头了。” “……” 过了会儿,又说,“小姑姑,你擦的是酒精吗?怎么感觉是什么花酿成的酒,好香。” “……”黎星若过了几秒,才慢吞吞地说,“你说话好油。” 叶赫然一个没忍住,噗呲一声笑出来。 他的笑点还挺低,笑得停不下来,低下头,将额头搁在她的肩膀上,“我说真的,你怎么不信呢?” 黎星若没说话,他的呼吸有些落进她衣领,她感觉痒痒的,抖开他的脑袋,拉好衣服,要出去。 叶赫然顺势从背后搂住她的腰,搭着眼,挺直白的求|欢:“想出汗,我有更好的办法,小姑姑,要不要……试试?” 又不是十几二十岁的小姑娘,黎星若怎么会听不出叶赫然的意思。 男人那张脸是真的好看,这样抱着,他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感觉得出身材也不错,他已经是她的合法丈夫,她也有需求,那么为什么要浪费现成的? 所以黎星若也没有忸怩地点头:“可以试试。” 她这一本正经不羞不臊的样子,让叶赫然嘴角的笑意加深。 “我们回床上试,我是第一次,小姑姑照顾我一下。” 黎星若当时就觉得他是在扯淡。 就他那张脸,那个性格,那个行事作风,怎么可能是第一次? 黎星若没说什么,先去了床上。 叶赫然还要洗澡,洗挺久,出来只穿着浴袍,单膝跪在被子上解开系带。 黎星若看着,嗯,身材,确实不错。 “你洗澡那么久?” “也不是,这不是怕第一晚,小姑姑的体验不好,先手动掉一次。” 什么什么手动? 黎星若没能第一时间理解出这句话,而叶赫然已经捏住她的下巴吻下来,他们的第一个……如果他少年时,趁她睡着,偷亲她那个不算的话,这是他们第一个吻。 叶赫然贴下来的时候还算自然,但很快就有些急,狼吞虎咽。 第599章 她,误会他了吗 黎星若在他的席卷里,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他那句话的意思。 据说,据说男人第一次X生活会因为受刺激,S得特别快,所以在做之前,先释放一次,真做的时候,就会比较久。 他又是在说,今晚是他第一次。 叶赫然还滚了滚喉结,在她身上说:“小姑姑,我不知道,教教我,是这里吗?” ”黎星若真的不信,还觉得,他这么反复强调,更加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后面的事情,就顺其自然发生了。 他起初是有点生涩,但第二场的时候就熟能生巧了,到了第三次,黎星若就算彻底见识到了。 男人比较现女友和前女友很LOW,黎星若也不屑比较现男友和前男友,但,事实就是如此,年轻的弟弟更有优势。 · 想到新婚之夜,他们做到天亮,并且后来几天都跟食髓知味似的没停,这会儿在梦中的黎星若,就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甚至还觉得胸口有点儿痒。 ……不对! 这个痒,好像不是梦,黎星若猛地惊醒,看到被子拱起一座小山,叶赫然在吃她。 “……叶赫然!”黎星若又惊又恼又羞又嗔,咬着下唇。 叶赫然双手撑在她的身侧,低头看她的目光深深的:“要不要继续,小姑姑?” “……不要,你从我身上下去!” “真不要,还是装不要?”叶赫然笑起来眼睛有点弯,黎星若的呼吸急促,没说话。 叶赫然就当她的要的。 很快,将黎星若的衣服就被脱到床下,叶赫然了解照顾孕妇的知识的时候,瞥到过科普,说孕中期只要小心一点,可以有适当的房±事。 然而就在叶赫然要进行下一步的时候,黎星若突然感觉胃里涌起一阵恶心,连忙推开他,抓过废纸篓,呕了一下。 她孕中期反应挺严重,尤其是这个月,不仅吃东西的时候容易呕,平时也会。 叶赫然愣了一下,顿时没了念头,连忙顺她的后背:“老婆,怎么样?” 黎星若一被孕反折腾,就会想起自己是被叶赫然算计着怀上这一胎,很难不生气:“回你的客房!” 叶赫然不生气:“好好好,我给你倒杯水,然后就滚,对了,我妈想让我明天带你回去吃个午饭。” 黎星若:“不去。” “我们结婚后,你一次都没去过我家。” 黎星若冷冰冰地反问:“那又怎么样?” 她不想去,叶赫然不勉强她:“行吧,不去就不去,我明天自己去。” 叶赫然帮她穿上衣服,又倒了杯水,拿了蜜饯,放在床头柜让她够得到,之后才离开主卧。 主卧恢复安静,黎星若也缓过恶心的劲儿,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但也是过了很久才睡着。 她睡着后,叶赫然又进来,这次没上床,就在长沙发上睡着,以防她半夜有什么需要。 …… 次日,早上八点,黎星若起床,出了卧室,看到餐桌上已经准备好早餐。 叶赫然穿着衬衣,围着围裙,端着一锅粥从厨房出来:“早上好,老婆,我熬了小米粥,过来吃。” “你做的?” “昨晚不是说了,我照顾你孕期吗?当然是我做的。”叶赫然打开盖子,小米红枣粥,色香味俱全。 黎星若淡淡:“让人送来,然后从餐盒倒进锅里吧。” 叶赫然不满:“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至于骗你吗?” “家里有没有小米,我不比你更清楚?”没有小米,他怎么变出一锅粥? 叶赫然顿了顿,似嘲似笑:“咱们夫妻,还真是一点信任都没有。”他也没再说,盛了一碗小米粥放在她面前,“你今天要去律所吗?要午餐我送去给你。” “不用,助理会订外卖。” “外卖里有什么成分都不确定,吃了对身体不好,我送,就这么定了。” 黎星若随便他。 叶赫然吃完早餐便要去叶家了,出门前,他叮嘱:“碗放洗碗机就好。” 黎星若没说话,垂着头吃早餐,这个角度看去,没什么温情。 叶大少爷啧了一声,认了,换鞋,出门。 黎星若一口一口吃完粥,把碗收进厨房,然后就看到,灶台上放着一袋开封了的小米。 “……” 这袋小米,昨天晚上还没有。 所以,早上这个小米粥,真的是叶赫然熬的? 第600章 听不出我不愿意吗 叶赫然从珍珠湾离开后,先去医院看闻延舟。 闻延舟肺里那个小肿瘤,虽然有些许扩散开,但还达不到手术指征,只能用药,再慢慢观察,看是有好转还是更严重,再进行下一步。 不过他今天的脸色好了很多,叶赫然没别的事,跟他聊了几句就准备走了。 闻延舟则问起:“阿路离开申城后去了哪儿?” 叶赫然:“我哪儿知道?” 闻延舟:“再装。” 叶赫然这才笑说:“前两天聊微信,他去京城看他弟弟妹妹,然后就从京城出国,说要去玩一段时间,再看后面怎么办。” 闻延舟淡淡嗯了一下。 叶赫然挑眉:“心软了吧?我去跟阿路说,她玩够了直接回申城。” 闻延舟一哂:“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原谅叛徒?” 叶赫然无奈:“好吧,那你先养着吧,我还要去叶家一趟。” 闻延舟颔首。 叶赫然走后,闻延舟拿起手机,打开法国日报。 法国现在风头最劲的,无疑是洛菲集团和SAM。 SAM宣布并购后迅速推出新品,蹭自己的热度,新品的销量很不错,目前的股价也保持在75美金,相较它原来的25美金,已经是翻了好几倍身价。 这起收购案,洛菲集团和SAM,是双赢,可称为金融圈又一经典案例,所以这两天有很多想要采访现任SAM负责人的媒体。 只不过洛菲集团的回应是,他们小姐目前以学业为重,感谢大家厚爱,但婉拒采访。 这短短的一句话,也让那些嗅觉灵敏的媒体人,拆析出了很多信息。 比如洛菲集团称其为“小姐”,那就说明,这个人是女性,切跟洛菲家族关系很亲;注重学业则代表这个女孩子年纪不大。 小小年纪,就能操盘出这么完美的局,实在—— “——令、人、惊、叹。” 此时此刻,巴黎,楼藏月一边喝粥,一边看《法国日报》,被媒体的用词弄得啼笑皆非。 “你们法国的媒体,跟我们港媒可以一较高下,都快把我写成十四五岁的天才儿童了。” 哪有渲染得那么夸张? 五月的天气十分舒服,不冷不热,他们在庄园的后花园吃饭,微风拂面,带来一院的梨花香。 她对面是早就吃完饭的克洛诺斯先生,手里拿着平板在处理工作,修长的指尖点下屏幕,翻了一页。 “跟你说我可以教你,偏不,非要来巴黎求学,哪有你这个年纪还在读书的,他们当然就会以为你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子。” 这话说得,楼藏月放下报纸,讲道理:“满打满算,我今年也才26,什么叫我‘这个年纪’?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36或者46了,你别PUA我。” 他们身后听候吩咐的佣人们,也都面露微笑,先生这话说得确实没道理,但他也只在小姐面前这样不讲道理。 他们都是从马赛丹宁庄园跟过来照顾的,就觉得,自从先生多了小姐,人都“活泼”了不少。 楼藏月:“再说了,即使我已经三四十岁,但学无止境,只要我愿意学,我七老八十了,也能读书。” 商时序眉宇间倒是没有过多的波澜,眸光平静,像花园里那池深邃的秋水,清澈而遥远。 “你听不出来,我主要是不愿意你喊别人老师?” 第601章 太熟 “这是什么奇怪的禁忌?” 商时序没说话,看起来是挺不高兴,端起咖啡抿了一口,但咖啡有些凉了,他看了佣人一样,佣人便立刻重新为他泡一杯。 楼藏月又瞥了眼报纸,冷不丁问:“闻延舟现在可能也在看法国的新闻。” 商时序一下看向她,晨曦骄阳下,他的眸子是偏淡的琥珀色,但却看不见底,薄唇也抿住了。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提起这个名字了。 楼藏月语气神态一如往常:“我不拆穿你,你还真不打算跟我揭晓答案啊?跟我竞争SAM的中国公司,就是碧云集团吧?” 商时序仍然没说话,楼藏月扯了扯嘴角:“不用这么惊讶,我早就知道……第二次交手的时候,我就感觉出,对面是他。” 太熟悉了。 闻延舟是一个各种意义上,存在感很强的人,包括他在商场上的手段,都带着他的特点,如果是很亲近的人,一定一下就能感觉出来。 对。 就是这个“很亲近的人”,楼藏月在意识到是他后,第一反应是憎恶。 憎恶自己,她在他身边呆过三年,他的一举一动都刻进她的骨子里,以至于她每次都能在茫茫人海认出他,像呼吸一样的熟悉。 就好比……动物世界里的虎啊狮啊狼啊猫啊狗啊,都能通过同伴留下的气味,找到他的位置。 闻延舟应该也知道她认得出他,所以他之前算计她利用她的时候,要么是让路在野代为执行,要么交给何清去办。 而这次,是他亲自操刀,她一下就认出他了。 楼藏月叹气:“你怎么敢让我跟闻延舟交手?不怕他发现我没死?” 商时序语气淡淡,如同冬日阳光下的薄冰,透明而脆弱:“如果,他能像你认出他一样,认出背后操控的人是你,我还高看他一眼。” 楼藏月笑,也是,事实就是,三年,不,四年,他留给她的,爱也好恨也好,痕迹也好疤痕也好,都那么深刻。 而她没闻延舟那儿留下一星半点,他压根没认出她。 佣人替换了他手边的咖啡,商时序手指点了点珐琅杯:“赢了他的感觉怎么样?” 楼藏月托着下巴:“虽然我感觉得出他没尽全力在打这场仗,可能是因为SAM对碧云来说不那么重要,但不管怎么说,我确实赢了,赢了他的感觉,很好。” 商时序:“这个考题你完成得很漂亮。” “不只是这个考题,三年后的考题,我也会赢。”楼藏月不着急,她眼底射过锋利的箭,慢声道,“你说这个叫打猎,猎物嘛,养肥了再射杀,才更有成就感。” 商时序手指扣了扣桌面,咚咚,楼藏月抬头看向他,他抬抬下巴,说的是:“粥,快吃,冷了。” 楼藏月眼底的风霜刀剑立刻褪干净,像个被家长教训的小孩,撇撇嘴,低头吃,咕哝:“粥就粥,还药膳粥,难喝死了。” 商时序嘴角勾起淡淡笑意:“再低估,我就告诉阿素,让他来唠叨你。” 沈教授……楼藏月举手投降,几口吃完。 佣人收拾走餐具,管家过来禀报:“先生,小姐,门外有一位客人,说是小姐的旧相识,想跟小姐见一面。” 第602章 哭闹 “我的旧相识?”楼藏月道,“我的旧相识要是想见我,不应该来这里,应该到墓园才对。” 她还活着的事情,只有个位数的人知道。 商时序问:“男人还是女人?” “是年轻的男性,他还说了一句话……” “什么?” 管家停顿了一下,才道:“他说……小姐骗了他的身子,要小姐对他负责。” 楼藏月:“?” 花园里有一瞬间安静得只有夏风掠过花枝的声音。 几秒后,商时序放下平板。 微微一笑:“哦?这么有意思,那就请进来吧,我也见见。” 楼藏月觉得是恶作剧,然而等人被管家带进来,她也讶然地站了起来。 他——! …… 巴黎是个艳阳天。 申城却是变了天。 早上出门时晴空万里,中午到了叶家,叶赫然抬头看太阳已经被乌云挡住,可能会下雨。 他又看了一下手表,11点,听他妈唠叨半个小时,然后就去给黎星若送餐,之后就在律所等她下班,接她回家,要不下雨天她自己开车,他也不放心。 是的。 他也没打算在叶家吃饭。 他不用想也知道,他妈把他叫回来的重点,一定不是为了吃一顿饭。 来来去去,就是唠叨那几件事。 “妈。” 叶母在沙发坐着,立刻转头,看到他后,又往他的身后探头。 叶赫然自然而然地说:“不用看,就我一个人。” 叶母瞬间就火了:“不是让你带星若一起回来吃饭吗?” “她今天律所有事。” “都怀孕五个月了,还去什么律所?安安心心在家里把孩子生下来才最重要!” 叶赫然在沙发坐下,随手抓了几个开心果,掰开,丢嘴里,漫不经心:“才五个月,还着早呢,她怎么就不能去律所?那那些到了临产期才能休假的女职工又怎么说?” “那能一样吗?”叶母道,“她怀的可是叶家跟黎家的孩子,那孩子一出生就身价千亿!” 叶赫然好笑:“您这是什么歪理?钱是星若的,星若愿意就给孩子,不愿意,就算是亲生孩子,也不是理所当然继承她的财产的,你也甭太想当然了。” 叶母脸色一变:“什么意思?你们没签婚前协议吗?没有说清楚,生了孩子,星若那笔遗产就是孩子的吗?” 叶赫然眉宇间掠过一抹不耐。 他就知道,他妈找他,只有遗产这件破事儿。 他将开心果丢进嘴里,抬头直接回:“没有。” 叶母大怒,下一秒就抬起手就要往他脸上打去,叶赫然不躲不闪,无动于衷地看着她。 她的手在碰到他的脸之前,还是不忍心,最后那一巴掌是打在他的肩膀上,同时叶母也哭着扑在他的身上,捶打他的后背。 “你这个逆子!要不是为了黎星若那笔遗产,我怎么会让你娶她?你又不是不知道妈妈在这个家里有多难!老二那个贱人又怀孕了!她又怀孕了!” “她生了一个又生一个,再这么下去,哪还有我的立足之地?又哪还有你的立足之地!你以为我是在为自己打算吗?我也是在为你打算啊!” 叶赫然随便他妈怎么哭怎么打,没躲,也没什么反应,该磕开心果还是继续磕,她每个月都得来这么一遭,他已经习惯了。 第603章 妻妾 叶赫然等她说够了,才开口。 “我真的不明白你,你说你,娘家也挺有钱的,我外公外婆也挺开明的,我爸又不喜欢你,你干嘛就是要巴着他?痛痛快快离了婚,咱们分他一半财产,回家包几个年轻的小男模那多舒服啊,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你也太没追求了。” 换成他家小姑姑,要不是他为人够无耻不要脸,一让她怀孕,二拿住她的把柄,否则她早就离婚泡新男友了,哪儿还有他什么事? 他妈怎么就学不会她老婆的风格? “做梦!” 叶母挂着眼泪冷笑,“你们叶家,一开始哪有现在这么风光?当年我是下嫁给他,他说得好听,什么‘贤妻扶我凌云志,我还贤妻万两金’,结果呢?” “叶家飞黄腾达后,他的女人就一个接着一个,甚至把那两个贱人和那两个贱种都接到家里,你要我怎么甘心?我这辈子就算是死,我也要跟他耗下去!” 叶赫然叹气:“您想跟他耗,我不想,星若也好,她肚子里的孩子也罢,都不会成为您争夺的工具,您死心吧。” 叶母还要说什么,佣人唐突地走了过来:“大夫人,大少爷,主楼那边传膳了。” “让你说话了吗!”叶母呵斥。 佣人连忙低下头,叶赫然啧了一声,迁怒佣人干什么,他挥了下手,让人下去。 叶母愤恨地擦掉眼泪:“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不会让那个贱人那么得意!叶赫然,你也听着,我不管你们签没签协议,总之,黎家那笔遗产,你一定要拿到,否则你就看着你妈吊死在这个家里吧!” 然后起身就走。 叶赫然哗啦一下,将手里的开心果丢回果盘里,表情不算好。 他看了下时间,快11点半了,他该去给黎星若送午餐了。 他起身要走,但又觉得叶母今天的情绪很不好,二姨太又怀孕了也在他的意料之外,这顿午饭,大概率不会太平。 叶赫然磨了磨后牙,喊了佣人,让佣人去律所送餐,他则去了主楼。 主楼餐厅里,红木大圆桌前,坐着一男三女,一夫一妻二妾。 叶父早年确实是靠老婆娘家起势,但后来他的事业越做越好,可以说是原地起飞,真正的扶摇直上九万里。 有钱就有权,有权就有势,没人敢忤逆他,也就有“资格”忘记发妻的提挈,忘记发妻娘家的恩遇,直接把他在外面的情人和私生子都接进叶家,明晃晃地打发妻全家的脸。 叶赫然从小就烦这种“宅斗”,觉得很没意思,不上档次,甚至很荒唐可笑,但毕竟是亲妈,他还是走过去,在空位坐下。 然后,那个怀孕的二姨太,就笑吟吟地开口:“赫然回来了,一个人回的吗?怎么没叫星若一起回呀?” 三姨太附和道:“是呀,你们结婚到现在,星若都没有回过家吃饭,除了婚礼那天,我就没再看过她。” 叶赫然中午没能陪老婆吃饭,本来就挺不爽,她们还来精准踩雷,眉宇间的烦躁愈发明显:“我老婆,凭什么给你们看?” 叶母的眼睛盯着叶父,冷冰冰说:“人家是律师,还是书香门第,咱家这点儿破事到了人家面前,只有自取其辱的份儿。” “原来是看不上我们家呀。”二姨太笑着靠在叶父手臂,“可是都怀孕了,再看不上,我们也是一家人了呀,一次都没回过家,这也太不像话了……” “你说谁不像话?”叶赫然眉宇间带了丝丝薄戾,“我老婆轮得到你们数落?” 二姨太的话被打断,脸上的笑差点挂不住,但看叶父也没有开口的意思,就又娇娇道:“赫然这是说哪儿的话,我们做长辈的,怎么会去数落一个晚辈,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啊……” “没有就闭上嘴。”叶赫然可不惯着她的把戏。 二姨太忍不住了:“老爷,我这也是关心赫然,怎么说我都是他的庶母……” 结果她的话第三次被打断。 只不过这次打断她的,不是叶赫然,而是从门口传进来的一道女声:“我家长辈教我认亲戚的时候,只说过父母,没听说过什么庶母。” 众人纷纷朝门口看去—— 第604章 吵架 是,黎星若。 她就算大着肚子,穿着平底鞋,但站在那儿,也丝毫不会给人柔弱的感觉。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两个所谓的姨太,直接把人家看得说不出话。 叶赫然也愣了那么一秒,然后立刻起身朝她走去:“老婆!” 叶家装修风格采光很好,照着他疾步走来的眼睛很亮,是没想到黎星若说了不来居然还是来了,脸上也露出了笑。 黎星若就感觉,很像是自家养的柴犬,看到主人出现,于是撒欢跑来。 叶赫然扶她,又喊:“老婆。” 黎星若抿唇:“嗯。” 餐桌上的人也都反应过来了,叶母更是眉开眼笑:“星若,你来啦。” 黎星若喊人:“妈,爸。” “诶!”叶母也过去扶她,将婆婆的热络和看重表现得淋漓尽致。 这是黎星若婚后第一次来叶家,穿得并不隆重,和平时一样,以舒适为主。 一条藕紫色的方领连衣裙,这个颜色衬得她脖子到胸口的皮肤白得像小灯泡,布料不留褶皱,垂感也很好,底下是小白鞋。 大方,自在,没有刻意表现的痕迹。 黎星若走近餐桌,刚才面对妻妻妾妾的阴阳怪气,一直没开口的叶父,也点头道:“星若,来了,快坐下吃饭,赫然没说你要过来,我们就没等你,不过菜都是刚上桌的,我们也还没动筷,你看看对不对胃口,不喜欢就让厨房重做。” “上午要去律所见一个很重要的当事人,不知道聊完要多久,所以才跟赫然说我不来的,但最后聊完,发现时间还早,所以就自己过来了。” 黎星若道,“年底整理卷宗,年初案件开庭,总是很忙,没找到时间来看望爸妈,是我不对。” 她虽然性子冷,有些时候情商也不高,但毕竟是律师,这点为人处世的口才还是有的。 叶赫然在桌子下捏捏黎星若的手指,想起那次吵架,黎星若说不来他家是不想看他家妻妾成群,怕自己忍不住报警一锅端,现在倒是把话说得好听,他嘴角微勾。 叶父虽然女人多,但并不是那种油腻地中海,他五十出头的年纪,身材匀称,面容慈善,浸淫商场几十年,更是圆滑而世故的。 “理解理解,律师嘛,我们公司的法务,一到年底也是要各种清算,忙得不可开交。不过你现在怀着孕,还是要多注意自己身体。” 叶母笑着:“可不是,星若,你下次要过来,提前跟妈说,妈派车去接你,你怀着的这可是金元宝,将来是要继承叶家和黎家的,别的阿猫阿狗可比不上,别出什么闪失了。” 二姨太当然听得出她是在讽刺她怀的是阿猫阿狗,也不客气:“大姐说得对,星若现在是咱们家的宝贝,不过,这继承家业的事情嘛,还得看孩子以后的造化和本事。” “毕竟,我听说黎家好像也不是星若说了就算,黎家都这样,更不要说咱们叶家,他上面的叔叔有好几个呢,野心太大,我都怕折了孩子的福气。” 叶母大怒起身,手指直指她:“郝舒,你还敢诅咒我的孙子!” “我有吗?我没有呀,你也太敏感了吧大姐。”二姨太敢这么说话,当然是因为平时叶父就是这么惯着她。 叶赫然舌尖抵住腮帮,卖茶卖婊就算了,还阴阳起黎星若,诅咒起他孩子,他这脾气怎么可能忍得了? 他看过去,眼神在骤然间变得冷冽,如同冬日里的冰刃,锋利又危险,刚要说话,他在桌子下握着黎星若那只手,就被黎星若反握住。 黎星若不喜欢咄咄逼人,但前提是,对方没打到自己脸上,否则她也不会客气。 第605章 回怼 她看向二姨太,没跟她掰扯什么继承不继承:“刚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庶母’,是什么意思?” 二姨太没想到她会突然把话题调转回去,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黎星若也不等她回应,自顾自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点。 “哦,查到了,网上说,‘庶母’在古代是妾的意思,还说,妾是奴婢,奴婢在现代就是佣人的意思吧,那我懂了,麻烦帮我盛碗汤,谢谢。” 她竟然敢把她当下人使唤!她从来没受过这种羞辱:“你!” 黎星若放下手机,看着她:“既然你好奇,那我就告诉你,黎家我说了就算,以后庶母还有什么好奇,可以直接来问我,不用去‘听说’。” 二姨太咬住下唇,扭头看向叶父,却发现他只是沉默地坐着,没有任何帮她的意思。 “还有,这个。” 黎星若将手机屏幕转向二姨太,上面显示着法律条例,“庶母认字吗?我念给你听吧——造谣,即故意编造,并传播虚假信息,是一种不道德且可能违法的行为,《刑法》规定,造谣诽谤他人,损害他人名誉,既构成诽谤罪。” “当然了,你只是‘听说’一些事,还没到造谣的程度,我只是提前告诉你,让你心里有数,免得口无遮拦祸从口出,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 咒她的孩子,她是挺找死。 二姨太憋了半天,也只能回一句:“我当然认字!” 黎星若淡淡一笑:“那是我误会了,我以为你开口‘庶母’闭口‘姨太’,一副还活在两百年前的大清的样子,不认识简体中文,才要给你念。” “……”二姨太的脸色由红转青,半天说不出话。 叶母扬眉吐气,叶赫然也靠回椅背上,嘴角轻弯,论打嘴炮,谁会是律师的对手? 二姨太颜面尽失,坐不下去,起身要走,但又被黎星若叫住:“庶母,你还没有帮我盛汤。” 叶父终于开口,声音平静而权威:“阿舒,给星若盛一碗。” 叶父没开口之前怎么都行,他开口了,二姨太再不情愿也不得不听,她几乎要咬碎牙齿:“……是。” 黎星若看了叶父一眼,只觉得,这个一直没开口,一开口就裁判的男人,才是真正的毒瘤。 放任妻妾儿女争斗,他稳坐钓鱼台,等到尘埃落定了,再出来“主持公道”,叶家会这么乱,他是罪魁祸首,万恶之源。 · 吃完饭,黎星若和叶赫然没再在叶家多呆,借口有事先走了。 叶家别墅前的大道两边种满了高大的梧桐树,车子从油柏路上行驶而过,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在车身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叶赫然单手握着方向盘,心情特别好:“你不是说不来吗?” 黎星若没撒谎,她确实是在律所见完客户,看时间还早,所以才来的叶家,至于来叶家的原因,她抿唇:“早上的小米粥,是我误会你了。” 叶赫然看了她一眼,他家小姑姑就是这样的性格,是她的错,她也不怕承认。 叶赫然勾起嘴角:“所以你是来道歉的?” 黎星若面无表情:“你敢受我的道歉吗?” 叶赫然闷声笑起:“不敢不敢。”他认错还来不及。 黎星若没有开玩笑的心情,从包里拿了一颗酸梅糖含进嘴里,舌尖将糖碾来碾去,酸味弥漫。 她扭头去看窗外,大树不断掠过,春天过去夏天近了,树枝也焕了新叶,一片绿意莹然。 玻璃上倒影出叶赫然的侧脸,从高挺的鼻梁到扬起的嘴角,少年意气风发,她咔嚓一下,把硬糖咬成两瓣,气不顺,都不知道他怎么还笑得出来的。 她直接问:“你在你家,一直这么没地位吗?” 第606章 好可爱 她第一次来叶家,就那么巧让她碰到所谓的二姨太三姨太对他阴阳怪气,而他爸一点都没帮他,说明这种事情平时就没少发生。 他在他家就这个地位? 叶赫然冷不丁听到这种话差点踩住刹车,哈?? “我没地位?我那是懒……”得跟一群女人计较,谁家好人一天天闲着没事跟他老子的妾斗,跌不跌份儿啊? 但后半句他说了个开头就顿住。 因为他突然领悟到,他这么问,好像是心疼他在家里“受欺负”? “……” 叶赫然放慢车速,觑了黎星若一眼,她秀眉微蹙,神色凝重,就是在不高兴。 他嘴角忍不住上扬,旋即又被他压下去,他喉结滚了一下,语气变成卖火柴的小男孩:“嗯,没办法,我爸更喜欢那两个女人,也更喜欢她们生的儿子,觉得他们比我厉害,我跟我妈在那个家里,毫无地位。” 她就知道是这样! 黎星若愠怒:“你妈才是跟你爸待在一张结婚证上的人,你才是名正言顺的叶家大少爷,非婚生子虽然跟婚生子享有同样的继承权,但那两个女人,她们和你爸的关系是不受法律支持和保护的,你跟你妈居然还会被欺负成这样!” 叶赫然看她这一本正经,险些忍不住笑出来,咳了一下清清嗓子,继续装可怜:“你看过宫斗剧宅斗剧吧?宠妾面前,正妻毫无地位,有我爸护着她们,我们能怎么样?” “我们现在还算好的,小时候才惨呢,冬天不能开暖气,夏天不能开空调,中午吃剩的饭,晚上热一热继续吃,每天只有三千……不对,每天只有三十块钱生活费,一块钱都要掰成两块用。” 车子开上大马路之前,叶赫然靠边停车,解开安全带,探到黎星若那边,“所以我当年才会跑去求你收留,我差点就被我爸扫地出门。” 黎星若第一次知道这些事:“岂有此理!我记得你外公外婆还在,为什么不找你外公外婆来跟他理论?当着长辈的面,我就不信你爸还敢这么做,你……” 黎星若还在义愤填膺,结果不小心对上叶赫然带笑的眼睛,顿了顿,再一看,他嘴角的弧度浪荡又不正经,她这才反应过来被他骗了! 她恼羞成怒,一把推开他:“信你的鬼话!” 叶赫然彻底笑出声,抓住她的手,低头用额头抵在她的手背,乐不开支:“哎,老婆,老婆,你好可爱~” 黎星若抽回自己的手,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脸色很不好看。 叶赫然明知道她不禁逗,还总惹她,真惹怒了,又紧张了,反锁了车门,喊着老婆老婆小姑姑,扣着她的后脑勺吻她的唇。 黎星若推开他,扭开头,不愿意,但架不住他跟吐着舌头的狗狗似的趴上她。 车子在梧桐树下停了好一会儿,不过车上的人始终没有下来。 枝头的树叶被风垂落,落在前挡风玻璃上,刚好遮住车内那个纠缠不清的吻。 …… 与此同时,叶家里。 二姨太抓起一个杯子直接砸向墙角! 哗啦碎了一地,把刚进门的三姨太吓了一跳:“哎呦,阿舒,怎么了呀?” 二姨太咬牙切齿:“她以为她是谁?仗着背后的黎家和肚子里的种就敢指使我!”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老二老三在叶家都是妾,平时就是抱团的,三姨太扶她坐下:“别生气了,你肚子里也有一个,还不满三个月,还不稳呢。” 二姨太摸着自己的肚子,沉声说:“本来我们就没身份就比不上那个黄脸婆,自从老大娶了黎星若这么一个有社会地位又有财产的好老婆,老爷对他也越来越重视了。” “他们小夫妻现在还有了孩子,婚姻关系更加牢固,一看就知道不可能离婚,万一老爷觉得老大手上的筹码多,没准将来会把公司交给他!” 第607章 不能留 三姨太迟疑:“不至如此吧?老爷就是不喜欢那个黄脸婆,也不喜欢老大,就算因为跟黎家这门亲事,比以前看重老大,也比不上咱们的儿子。” “以前公司的事,老爷都是交给我们儿子,现在都开始交给老大了,谁知道往后还会怎么样。”二姨太阴狠道,“不行,我们不能赌,我们不能让老大有太多筹码,不能让他们母子赢面太大。” 三姨太看出她是要豁出去了,不安地问:“你想干什么?她可是律师,懂法的,而且还是黎家唯一的继承人。” 二姨太倏地眯起眼睛:“对啊,她是黎家唯一的继承人,手里有那笔遗产,图谋她、觊觎她的人多了去了,她是律师,又不是铜墙铁壁,走着瞧吧,看我怎么让老大丢了这个筹码!” 什么妻和妾,说白了,就是正室和小三。 二姨太打从一开始,就是奔着上位当真正的叶夫人,让她的儿子继承整个叶家来的,要不是图这个,谁家好人会在2024年演这出封建余孽,还姨太,呵。 叶赫然以前很不受叶父待见,自从娶了黎星若,叶父也开始对他改观。 黎星若有社会地位,这个“地位”,不仅指她自己在律政圈的名气,还指黎家原本就是律政世家。 黎家往上数四代人都是从事法律行业,黎星若的曾祖父更是新中国的第一批律师,参与过多项重要的法律事务和谈判,甚至协同制定了第一版《律师法》,名副其实的世代簪缨,钟鼎之家。 虽然黎父黎母在黎星若很小的时候双双去世,导致黎家一落千丈,但黎家盘根错节的人脉还在,黎星若现在也混出了名堂,正在逐步接手她家以前的关系网。 更不要说,她还有她父母留下的巨额遗产。 这些是黎星若的资本,她跟叶赫然结婚后,这些也成了叶赫然的筹码,叶父将来选继承人的时候,一定会把这些考虑在内。 二姨太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强强联手。 好在,黎星若手上那笔遗产,黎家那些人也在虎视眈眈,既然各有所图,那正好可以合作! · 几天后,申城步入六月,进入夏季,天气开始炎热,开在山里的度假酒店就成了最好的去处。 二姨太躺在酒店足疗室的竹椅上,享受聋哑按摩师的服务,在她旁边,就是黎星若的亲姑姑。 “……你的意思是,打掉黎星若肚子里的孩子,让她跟叶赫然离婚?” 姑姑的眼睛闪烁,这个计划太大胆了,“她已经怀孕五个多月了,不是一两个月,推一把就能掉,一不小心可是会闹出人命的……” 二姨太闭着眼睛,慢悠悠道:“这是帮我,也是帮你们,她跟叶赫然一天不离婚,她就一天在叶家的庇护下,你们动不了,也不敢动她。” “那个孩子也必须没了,否则哪怕黎星若人没了,她的孩子也有第一继承权,这孩子身上留着叶家的血,你觉得,到了争遗产那一步,你们抢得过叶家吗?” “所以,最好就是,孩子没了,黎星若和叶赫然离婚,到时候黎星若一个孤女,你们还对付不了吗?” 姑姑也不傻:“你主要是怕,有孩子的存在,黎星若和叶赫然就有可能旧情复燃,让你的打算功亏一篑吧?” 二姨太笑了,看向她:“但你敢说,我的话没道理?” 姑姑静默了半晌,语气陡然一狠:“既然要做,就一步到位!孩子不能留,黎星若也不能留!” 黎星若一死,她一没有父母兄弟姐妹,二没有丈夫孩子遗书,财产自然而然就会落到他们这些亲戚手里,省了扯皮的功夫! 第608章 看什么 二姨太很满意,竖起一根兰花指,柔柔地说:“一步一步来,先打掉孩子,推动他们离婚,最后,趁她流产虚弱除掉她。” 不这样的话,黎星若带着“叶赫然妻子”的身份死去,遗产就归叶赫然这个丈夫,那就不好了。 两个女人达成共识,躺在竹椅上就开始幻想计划成功后,一个得到叶家,一个得到遗产的美好未来。 因为足疗师是聋哑人,她们肆无忌惮对话,不怕被传出去,按摩结束,两人还一起去餐厅吃饭。 足疗师安静地收拾起工具,将足疗室恢复原样。 然后,径直去了观景台。 这个度假酒店在山里,树木丛生,溪流环绕,观景台在高处,一览众山小,是欣赏风光的好去处,每个来酒店的客人都会抽空来这儿打卡。 不过这会儿的观景台,只有两个人。 足疗师低头走过去,一个清瘦的男人坐在藤椅上,身边放着一张小茶几,手里拿着紫砂壶,正偷得浮生半日闲地饮茶看书。 足疗师走到男人身后,顿了顿,开口说话:“老板。” 吴慈生端起小茶杯,茶色清澈,香气幽幽,他清抿了一口,听她汇报足疗室里的对话,镜片后的眼睛掠过晦暗的光。 打掉孩子……离婚……可以。 要黎星若的命,不行。 既然她们自己送上门,他就借这两个蠢货的手,做成前两个。 吴慈生叮的一声,放下茶杯,足疗师退下,助理上前,他说:“最近几个月,盯紧叶家和黎家。” “明白。” 柳厌趿着拖鞋走过来,刚好听到这句话。 他在另一张藤椅坐下:“盯着叶家和黎家?又是冲着黎律师?她都结婚怀孕了你还放不下这个前女友?看不出来,你居然是个‘痴情种’,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愣是把相恋七年的准未婚妻,作成了日思夜想的“前女友”。 吴慈生凛若冰霜地反嘲:“不如你,你那个都死了你还想着,你身边新来那个女人叫什么?什么月?” 柳厌假装没听见这句话,随口说:“你开这个酒店还挺会的,专门为那些达官显贵提供私密议事的场所,从前台到服务员,都是聋哑人,听不见说不出,就不会泄露任何秘密,难怪这几年越做越好。” 吴慈生没有笑意地勾唇。 越是大人物,就越注重私密和隐私,越有不可告人的事情,但也不是谁随便开家酒店说自己很保密,大人物们就会相信,吴慈生办得到这一点,才是他的本事。 柳厌将双腿架在面前的凳子上,端了杯茶喝了,转而问:“阿尔萨那份合同你看了吗?有没有问题?” 吴慈生淡淡:“合同条款没问题,我还去查了阿尔萨集团近十年的动态,以及集团内部的主要人事结构,都没发现问题。” 柳厌笑了:“还是你细心,居然还去查这些。” 吴慈生沉声:“当然要小心,那么大工程,光是建造储存能源的仓库就要三年,投进去的资金和人力物力那么多,万一出了纰漏,不仅四盛要赔进去,我们四家都脱不了身。” “七八支专业团队都研判过了,都说没问题,你也说没问题,那就一定没问题,这么办了。” 柳厌仰起头,看到月亮从云层后探出头,他举杯对月,“祝我们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吴慈生也喝了口茶,不过他现在想的最多的,是黎星若那边。 …… “阿嚏!” 黎星若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然后肩膀就一重,被人披了一件外套,她仰起头看。 叶赫然站在她身后,弯腰看着她,看得挺认真,她莫名:“你看什么?” 她脸上有东西吗?黎星若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脸,然后就听到叶赫然敛着薄薄的眼皮,慢吞吞地说:“老婆,你的-月匈,好像又大了。” “……” 天气开始热,家里没开空调,黎星若洗完澡就只穿着一条真丝吊带睡裙,坐在榻榻米上看卷宗,他从上往下的角度,看得一清二楚。 黎星若捂住胸口,恼怒地抓起手边的卷宗,朝他的脸上砸去:“滚!” 叶赫然笑得不正经,接住卷宗,不滚,曲起两条长腿在她身后坐下,给她当背靠,随手翻了翻卷宗,嗓音散漫:“这就是你最近在办的案子啊?过失杀人?这个案子的凶手父亲还跑你律所闹?” 第609章 能助眠 黎星若嗯了一声,坐久了是腰酸,随便靠着他,她还要忙,也就没跟他多说。 叶赫然一目十行看完案件,简而言之,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在申城西边,有一所初中跟一所技校,两校只隔着一条街,在那所技校读书的学生,不说百分百,至少有八成以上都是不学无术,一只脚踏进社会的小混混。 技校里有一个叫左亿的学生,平时就喜欢召集“兄弟伙”到初中那边勒索学生的钱。 从去年开始,他们盯上了初中生宋曙,三不五时地找他要钱,宋曙性格懦弱,不敢反抗,说给就给。 而这次,他跟女同学走在一起,又被堵了,那些小混混见女同学长得漂亮,动手调戏,宋曙既是为了保护女同学,也是因为忍无可忍,终于奋起反抗。 在这场一对四的混乱中,宋曙抄起一块板砖,一拍下去,不曾想,左亿当场死亡。 因为动手双方都年满十四周岁,到了可以负刑事责任的阶段,所以这起案子闹上了法庭。 “这不很明显么,就是左亿这个小兔崽子活该,宋曙是自卫,有什么错?”叶赫然啧声,一群毛都还没长齐,但品性已经烂透了的社会败类。 黎星若将卷宗拿回:“嗯,这个案子就是要打正当防卫的无罪辩护。不过对方律师主张,双方都是未成年,小打小闹,当时的情况没有危急到必须下死手的地步,所以是防卫过当,不能无罪。” 叶赫然下巴搁在她肩膀上:“那个女生呢?她不就是人证?” “女生说自己当时躲起来,什么都看不到,但我猜她是害怕被报复。” 叶赫然唏嘘:“宋曙这是所托非人啊。” 黎星若淡淡:“她也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发生这种事,胆都吓破了,你还要她怎么样?别对受害者太苛刻,她也很无辜。” “那我对施害者苛求,左亿他爸还敢跑倒你律所闹,平白给你添麻烦,我找几个人打他一顿。” 黎星若耸了一下肩,这只柴犬的脑袋重死了,她捶捶后腰,叶赫然看到了,便帮她捶,她道:“别给我添乱,就是因为不好办,这个案子才会到我手里。” “宋曙家庭贫困,请不起律师,这还是一起法律援助,本来是我手下的律师负责,我手下的律师有别的事,这才交给了我,我之前办过霸凌者被反杀的案子,有些经验。” 叶赫然看了下时间,十一点:“那你好了吗?” 黎星若摇头:“后天就开庭,我再看看。” 叶赫然听她这句话,就知道她至少还要看两小时,也就不演贤惠夫婿了,直接将她横抱起来:“你都看一个晚上了,该睡觉了。” 黎星若最不喜欢被人管,被人打乱节奏,抓着他的睡衣衣襟,挣扎着要下去:“叶赫然!放我下来!” 叶赫然稳步走向大床,直接将她放在被子上,双手撑在她脑袋两侧,垂着眼皮说:“你昨晚就很晚睡,今晚还要熬,你的身体吃不消。” 他穿的睡衣也宽松,这个姿势,领口下垂,黎星若也能看到他块块分明的腹肌,她错开视线:“我心里有数。” “我比你更有数。”叶赫然拉过被子给她盖上,黎星若皱眉:“我现在睡不着,再看一会儿卷宗。” “睡不着啊?早说啊。”叶赫然俯下身,棕色的眼睛清晰地倒映她的容貌,有种从温顺的狗,变成觊觎的狼的感觉,“我可以帮你助眠。” 黎星若被他那张脸短暂迷惑,下意识问:“怎么助眠?” 问出口的一瞬间就后悔了,果不其然,下一秒,到处找机会亲她的叶赫然,就直接吻上她的唇。 还有什么比运动更催眠的? 第610章 要偿命 他的吻一向很撩,蓄意地挑起她的感觉。 舌|尖纠|缠,掠走她的呼吸,在她感到窒息,本能地去抓他胸口衣服时,叶赫然便松开他,一路吻至她的下巴、脖子和胸前。 爱不释口。 黎星若算半推半就,身体需求和生理反应,虽然不是不能忍,但既然目前解除不了这层夫妻关系,他占着她丈夫的位置,她就没必要委屈自己忍耐着,就该物尽其用。 男人可以把X和爱分得很开,女人也可以,黎星若就从不认为自己接受叶赫然的动手动口,是喜欢他的意思,只是解决需求而已。 弄就弄吧。 黎星若的手指难耐地抓紧了床单,叶赫然低头亲她的腹部,快六个月了,又大了一点,想到这是他们的孩子,他就心软,又亲了好几下,某一瞬间,忽然停下。 黎星若眼睛带着水雾,对他突然一动不动感到不舒服:“……怎么了?” 叶赫然若有所思地抬起头:“他踢我。” 黎星若愣了一下,刚才是感觉孩子动了,她嘴角扬起:“色中饿鬼。”孩子都看不下去了。 叶赫然很少看到她笑,心头一荡,捏住她的下巴,将她这个笑吞下去。 …… 运动过后确实比较有睡意,黎星若眼皮都睁不开了,任由叶赫然用热毛巾帮她擦了一遍身体,换了睡衣。 她不想动了,被子一裹就睡了。 叶赫然洗了澡也上床,从背后抱住她,黎星若嫌他热,推开他的手,但他又缠上来,她推开两次,他就抱上来两次。 黎星若不耐烦:“热。” 叶赫然便放开她。 还以为他不会来了,结果没一会儿,黎星若就感觉到一丝微微的凉意,扭头一看,叶赫然用一张A4纸折成一把折扇,给她扇风。 风不大不小,很舒适,也很催眠。 他说:“老婆,睡吧。” · 次日早上,叶赫然去公司前,先送黎星若到律所,不厌其烦地叮嘱:“多注意休息,中午我给你送餐。” 黎星若习以为常,嗯了一声就下车。 但她一进律所,就听到喧闹声。 “杀人偿命!凭什么他杀了我儿子不用付出代价?你们这些黑心的律师,不知道收了他们家多少钱!难道我儿子的命就不是命吗!你们这么助纣为虐,是会报应的!” 黎星若认得出这个声音,是左亿的父亲又来闹了。 律师办公区乱作一团,律师和保安都在阻止左父,黎星若当然不会凑上去,直接拿出手机打报警电话。 “你好,杨警官,左亿的父亲又来我律所闹了,嗯,好的,麻烦尽快过来。” 黎星若刚挂电话,左父就看到她,怒目圆睁,然后就气势汹汹地冲向她:“就是你!你这个丧良心的律师!为杀人犯脱罪!我儿子也才15岁,你不让凶手给我儿子偿命,你就给我儿子偿命——” 黎星若快速后退,左父的巴掌高高扬起,就要打到她脸上,千钧一发之际,她面前突然挡过来一个人,那人又快又准地抓住他的手,抬脚要踹! 黎星若疾声喝道:“叶赫然!不要动手!” 叶赫然硬生生忍住,只是抓着左父的手在不动声色间加重了力气,左父疼得惨叫。 叶赫然勾着唇,笑意却不达眼底:“子不教父过,你养出一个小小年纪就霸凌别人的儿子还不知惭愧,他现在死了,罪魁祸首是你自己,你不教的儿子,社会自然会帮你教。” 左父惨叫:“你!你!放开我!律师打人了!” 第611章 发什么癫 “闭嘴!” 叶赫然厉声呵斥,左父被他气势吓到,愣是说不出话。 “再敢到律所闹事,我就让你到牢里待几天。”叶赫然丢开他的手,黎星若淡淡:“不用下次,警察马上就来了。” 左父闻言,扑通一下跪下:“黎律师,我求求你不要抓我,你现在也大着肚子,你就体谅一下我这个当父亲的心吧!” 黎星若不是圣母:“你不是第一次闹事,我给过你机会了,上次我就警告过你,再有下次你会后悔,要求情的话,却跟警察求吧。” 说完她越过他直接进办公室,左父再次暴怒,在她背后恶毒地咒骂,叶赫然转身一脚踹向桌子,哐当一声巨响! 左父吓住! 叶赫然周身戾气,要不是怕在律所动手给黎星若这个律师添麻烦,他今天不会让左父四肢齐全地走出律所! 好在警察很快来了,直接带走了左父。 叶赫然吐出口气,进了黎星若的办公室,眉宇间的冷然还未褪去,扯了扯领带:“我派几个人给你开门,不让这种人再来你这儿闹事。” 黎星若看着他的动作,算是知道,什么叫“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明明是最斯文正经的西装,到他身上,却反而衬得他更像个暴徒,西装暴徒,野得一间办公室都藏不住。 黎星若一边把包包挂在衣架上,一边面无表情地想,弟弟大概就是这样,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儿。 她开电脑:“你怎么回来了?” “你把糖落下了,给你送回来。”叶赫然将一罐酸梅糖放下。 黎星若点头:“你走吧。” 叶赫然本来是要走的,走了几步,忽然回头,看黎星若冷若冰霜的脸,问:“小姑姑,你心情不好?” “没有。” “我看得出,你心情不好。”叶赫然走回她面前,“因为他骂你?”他舌尖抵住腮帮,“我找人打他一顿,我保证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指向你。” 黎星若确实心情不好,有些窝火,抬头瞪了他一眼:“是因为你。” 叶赫然反而笑了,斜坐在桌沿:“我最近没惹你吧小姑姑。” “我不喜欢被打乱计划,要不是因为你,突然让我怀孕,我本来可以准备得更加充分!” 叶赫然蹭了下鼻子:“还要准备什么?” “你看到了吧?如果孩子没有在一个好的环境读书上学,就是会遇到人渣,运气好的见法官,运气不好的就是去见法医!” 叶赫然好笑:“我们的孩子,绝对不可能被欺负。” 黎星若:“凡事无绝对!” “照你这么说,你要连孩子读什么学校,会遇到什么同学都一一筛选清楚,再要孩子?问题是你筛选得过来吗?筛选了又防范得了吗?人生本就处处都有偶然事件。” 黎星若暂时没说话,叶赫然想了一下,干脆绕到办公桌后将她拽了出来。 “今天不上班了。” “你发什么癫?我还有工作!案子明天就开庭了!” 黎星若挣扎,但叶赫然还是强行拉她出门:“案子你翻来覆去看了好几天,黎大律师怎么可能连这种小案子都办不了?至于其他的,你手底下的人难道都是废物?交给他们就行了。” 黎星若被他带出律所,带上了车,她眉头紧皱:“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叶赫然将跑车的顶盖打开,敞篷开起来才舒服:“不是说没准备吗?我们现在就去准备。” “什么?” “给孩子的衣服,玩具,摇篮车什么的。” “现在还早。” 叶赫然笑着觑了她一眼,内涵就是,几个月后要用的东西她觉得现在还早,几年后才要考虑的读书上学,她反而焦虑起来。 黎星若理亏、心虚、无法反驳的时候,就会摆出一副冷酷的样子吓唬所有人,叶赫然就觉得好可爱。 ——无论黎星若做什么,他都觉得,他的小姑姑好可爱。 第612章 还会有孩子 叶赫然带黎星若去了一家国际知名母婴品牌专柜,他让黎星若坐着,他去挑,挑中了,就拿到她面前给她看。 叶赫然自己的穿衣打扮挺有品味,但不知怎的,给孩子挑的衣服,每一套黎星若都觉得惨不忍睹,最后实在受不了,起身跟他一起挑。 这一幕,落在旁人眼里,就是恩爱的夫妻,给即将出世的孩子挑选衣服,多么和和美美的一家三口。 唯独不远处窥视的吴慈生却冷了眼睛,他打出一个电话。 “明天开庭,准备好。” 那边的人说:“明白!” 吴慈生挂了电话,转身离开——没关系的星若,我们还会有孩子的,我和你的孩子。 …… 消息如同插上翅膀,一路飞到巴黎。 桑杉放下电话听筒,蹙眉思考一阵,然后转身去了后园。 她已经被商时序正式安排给楼藏月,楼藏月这会儿在后园练射箭。 桑杉推开门,刚好看到一支弩箭以势如破竹的姿态从她眼前飞过,咄的一声,正中靶子红心! 楼藏月穿戴着整套护具,手臂笔直,目视前方,旁边教她的老师用英语夸她进步很大,她没什么感觉。 比起第一次学弩箭,那种生理性的恐惧,她现在已经能随心所欲操控它了。 楼藏月将弩箭交给佣人,看向桑杉:“怎么了?” 桑杉走到她身边,汇报刚刚得知的情况,楼藏月疑惑地皱眉:“吴慈生跟一个姓左的暴发户在联络?” “是,监视吴慈生的人觉得他这个行为不太正常,所以才汇报上来。” 楼藏月一边撕开护手手套的魔术贴,一边若有所思地问:“这个左老板有什么特别吗?” “暂时还没发现。” 楼藏月想到一个可能:“会不会是跟四海集团的事情有关?” “都不确定,下面的人在查了,今晚就会送来,小姐稍等。” 佣人端着托盘,上面放着干净的热毛巾,楼藏月接过,擦着手掌,想起那天旷野上,藏在芦苇丛后的吴慈生的眼睛。 “吴慈生,我跟这个人只接触过一次,还是在西城的时候,我跟聂连意达成和解,柳厌请客吃饭,吴慈生也在,我们当时没怎么说话,我对他也不了解。” 只知道是黎星若的前男友,以及,是闻延舟的朋友。 彼时还以为他们只是普通结交的朋友,后来才知道,吴慈生的“吴”是害顾家家破人亡的那个“吴”。 桑杉也知道不多:“吴慈生是个律师。” 楼藏月道:“最了解吴慈生的,肯定是每天盯着他的人,他都说有问题,那就是有问题,查左老板的资料送来给我。” “明白。” 洛菲家族的消息网非常庞大,在发现吴慈生和左父接触的六个小时后,就将左父的生平资料都整理完毕,会送到巴黎庄园。 巴黎夜已深,但知道楼藏月关心这件事,所以送资料的人,直接敲响了她的房门。 楼藏月刚洗完澡,以为送资料的人是桑杉,直接打开门。 结果发现,门外站着的,是商时序。 而商时序在看她被湿发弄湿的睡衣。 楼藏月微微一愣,完全没预料到会在这个时候见到他,意外且惊讶:“商时序,你什么时候来的?” 商时序前段时间回马赛了,她都不知道他来巴黎了。 商时序身上还带着塞外那种风尘仆仆的气息,开口的话语却糅了江南水乡的温从:“来巴黎办一件事,顺路过来看你。” 又示意手上的文件袋,“左万的资料,刚才桑杉要给你送,我顺便拿上来。” 顺路,顺便。 来自克洛诺斯先生的“不经意”。 第613章 他们的关系 楼藏月微抬起头看他,他白皙俊美的面容在走廊壁灯下,暖色融融,她没说什么,伸手接过,打开。 语气微沉:“吴慈生在跟这个左万接触,不知道什么意思?” 她拿出里面的资料,快速浏览,商时序则看着水珠沿着她的发梢滴落,又悄无声息地渗透进她身上的纯棉睡衣。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浴室里的水汽和沐浴露的清香,商时序忽然转身朝书房走去:“跟过来。” 楼藏月一边看资料一边跟上,到书房的沙发坐下,她奇怪地皱眉,没发现这个人跟吴慈生有什么关系啊。 非要扯上一点什么关系的话,就只有左万的儿子左亿,在霸凌别人的时候被反杀死了,这个案子明天就要开庭,但左万请的律师也不是吴慈生。 “下面的人太多疑了吗……诶!”楼藏月想着事,头发突然被人抓住,她想要转身,就听到商时序说:“别动。” 楼藏月这才停住,而商时序在用干毛巾,吸干她头发上多余的水分。 “洗完头不及时吹干,会头疼,你平时就这么照顾自己?那我要吩咐桑杉寸步不离盯着你了。” “我平时当然不这样。”她既不是小孩子,也不是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公主,哪会这么没常识啊? “我是着急看资料才没理头发。” 商时序语气平静而平淡:“下次忙着,也要喊佣人帮你吹干头发,不要顶着一头湿发处理事情,身体也很重要。” 楼藏月眼睛停在文件上,不经意地说:“知道了,你唠叨起来跟我的长辈似的。” 商时序低头看她,她的注意力在文件上,他就只是笑笑。 拧去头发的水分,还要帮她吹干,只是手指在拨弄头发的时候不小心刮过她后颈。 楼藏月有些敏感地缩了下脖子,脑海里毫无征兆地闪过西城,酒店,夜里,她坐在软乎乎的地毯上,而谁坐在她身后沙发,生疏但细致地帮她吹干一头湿发。 楼藏月脸色一变,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直接起身坐到另一个沙发。 商时序没问她怎么了,只是看着她,茶褐色的眼睛似能看进她的心底。 “……”楼藏月顿了一下,接过吹风机,故作玩笑,“我自己来就行,哪敢劳动克洛诺斯先生。” 商时序就让她自己吹干,他则走到酒柜前,随便拿了一瓶酒,打开,倒入玻璃杯,抿了一口,神色看着淡了很多。 楼藏月莫名感觉,他好像知道,她刚才想起了谁,所以不高兴了。 楼藏月过了几下,在吹风机的嗡嗡声里,说:“商时序,我没看出那份资料有什么问题,你帮我看看,给我点儿想法。” 商时序这才走回来,拿起文件,一目十行。 楼藏月还在想这件事:“左万儿子被杀的案子明天开庭,代理他儿子案件的律师是谁?” 好在下面的人办事周到,都查出来了,商时序翻了一下资料,说了一个名字,楼藏月不认识。 商时序说:“也许是你们草木皆兵了。” 也不是没可能。 楼藏月吹干了头发,商时序放下资料:“身上的睡衣也湿了,回去换一件,然后早点休息,很晚了。” “你也是。” 楼藏月收起资料,转身回房,进门前她才想到,商时序刚才就站在她的房间门口,却还喊她去书房,是觉得,大半夜进她的房间不太合适吧? 她也不是初入社会的小女孩,感觉得出来商时序对她的态度,有些微妙。 他很明显不想跟她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但又很注意跟她相处时的尺度和分寸,保持着一个既亲近,又没那么亲近的状态。 楼藏月吁出口气,换了睡衣爬上床,把这件事暂时放下。 她每天要盘算的事情非常多,顾家的仇,楼家的仇,她自己的仇,都等着她去讨回来。 她也没什么时间想私人感情。 楼藏月闭上眼睛,很快陷入睡眠,不知睡了多久,她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白光,想明白了什么,她倏地睁开眼。 黑暗里,她的呼吸有些急促。 第614章 我得守着你 桑杉虽然有点懵,但还是马上应了“是”。 楼藏月看向时间,现在是凌晨三点。 巴黎正处于夏令时,算下来,申城那边就是上午九点,也就是案子开庭的日子。 她抿紧下唇,情感与理智相互拉扯,她也将手机握得很紧,但也没犹豫太久,她的目光就一凝,直接打了黎星若的手机。 电话刚刚拨出去,就被匆匆赶来的桑杉直接挂断! “小姐,您三思!现在还不到暴露您还活着的时候,这通电话打出去,很可能会惊动四盛那些人!” 那他们这段时间的布局,就功亏一篑了! “您先稍安勿躁,等下面的人查清楚了,您再行动也不迟!” 楼藏月打出去就是已经想清楚,冷声道:“星若是我的朋友,她现在可能出事,我不会坐视不管。让下面的人做好保密工作,做不好,就是他们没用。” 桑杉看着她,她现在,越来越有上位者的气势了。 楼藏月:“松手。” 桑杉放开了,楼藏月再次拨通黎星若手机,然而,直到铃声响尽,黎星若都没有接听。 楼藏月虽然还想不到可能会发生什么,但就是觉得,吴慈生跟左万有所接触的事,最好是让黎星若知道。 桑杉也收到下面人的回复了:“小姐,宋曙的律师,的确是黎律师。” 那就说得通了。 根据法庭规则,开庭后,无论是旁听人员,还是法官律师书记员,手机都要关机,他们应该已经开庭了,难怪电话打不通。 “你给星若的助理打。”楼藏月自己给叶赫然打,但叶赫然那边同样没有接通,估计也去了庭审现场。 桑杉那边倒是有人接,助理说上午九点就开庭了。 楼藏月掀开被子下床,神情凝重,桑杉说:“小姐,您别太紧张,我已经调动我们在申城的人到法院门口守着,黎律师结束庭审出来,会第一时间到她身边。” 桑杉还觉得,就算吴慈生跟左万密谋了什么,但在法院门口,他们绝对不敢乱来,楼藏月真的不用这么不安。 楼藏月赤着脚在地毯上走了两个来回,第二次去看时间,三点半了。 她停下脚步,抬起头,忽然说:“准备一下,我要去申城。” 桑杉错愕——什么? 现在?去申城?怎么可以! 楼藏月没跟她解释,第二次给叶赫然打电话。 · 叮叮咚咚—— 叶赫然的来电铃声是系统默认,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见是陌生的境外号码,想都没想直接挂了。 诈骗电话吧。 面前的黎星若淡淡地说:“进了法庭,手机要关机,或者开飞行,这是对法庭和法律的尊重。” 叶赫然顺手将手机关了放回口袋。 黎星若:“你今天公司不是有会议?” 叶赫然挑眉:“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有会啊?” “你助理昨天把电话打到我这儿,求我无论如何,今天都要劝你去公司开会。你这几天为什么不去公司?”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叶赫然瞥了原告席上,神情阴恻恻的左父一眼,语调也微凉:“我怕那个人找你麻烦,你看他的眼神,跟要捅死你似的,我得守着你。” 第615章 白月光画面 “这里是法院,每个人进门前都要经过两道安检,他带不进刀具。”黎星若没太把左父放在心上,她当了这么多年律师,比左父的行为更为过激的当事人她也见过。 她说,“你去公司开会吧。” 叶赫然不走,低下头说:“来都来了,我等你开完庭,然后我们一起去吃顿庆功宴,这段时间辛苦黎星律师了。” 黎星若抬眸,看到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里自己清晰的倒影:“还没审,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赢?” 叶赫然理所当然:“因为你是黎星若。”所以一定会赢。 黎星若表情好像没什么变化,不过细看嘴角,分明扬了一下。 “差点忘了,还有东西没给你。”叶赫然手里提着一个布袋,黎星若刚才就想问里面是什么了? 她低头看着,万万没想到,就看到叶赫然从袋子里拿出一个保温瓶:“里面泡好的红枣茶,温水,渴了可以直接喝,还有这个,酸梅糖,觉得恶心就吃一颗压压,我听说开庭开几个小时都很正常,你要是饿了,就吃这个,还有这个……” 黎星若眼花缭乱,匪夷所思,甚至觉得丢人:“我是去开庭,不是小学生去郊游。” 他离不离谱啊。 叶赫然并不管别人怎么想,他照顾老婆有什么不对?他将东西都塞给黎星若:“又没有哪条法律规定,法庭上不能喝水。” 又摸了摸她的肚子,语气威逼利诱的,“乖一点,不准折腾妈妈。” 这个孩子很好动,每天都要在黎星若的肚子里打一套军体拳。 黎星若抿抿唇,叶赫然说要照顾她孕期,这段时间,还真的什么都事无巨细。 她甚至想,如果他们能一直这样,在一起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可以。 黎星若低声:“明天我要去做产检,你跟我一起去。” 叶赫然挑眉看她,这好像是她第一次,主动向他提出孩子方面的要求,弯起唇:“行,我安排。” 马上要开庭了,黎星若就没再跟他说,把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还给他,只拿了保温瓶,然后走向辩护律师的位置。 叶赫然在旁听席,就看着他家小姑姑,将保温杯摆在桌角,想起的是当年他在她家寄住,有一回她忙课业,直接在学校宿舍睡,好几天没回家,他想她了,于是跑去她的大学偷看她。 那时的她,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留着一头黑色的长直发,清冷的出尘感迎面扑来,桌角放着一个保温瓶,她一边记下黑板的要点,一边喝水,嘴唇湿润。 天知道,那一幕成了他多久的白月光画面。 …… 审判持续了整整四个小时。 这起乍一看谁对谁错毫无悬念的案子,因为涉及未成年犯罪等敏感词,黎星若并不是那么稳操胜券,双方陈述,举证,辩论,各个环节都打得非常激烈,一度有些不分上下。 最后是黎星若请出了那个女同学,女同学作证是左亿把手放到她的胸上,才彻底激怒宋曙动手,而在女同学那件衣服胸口的位置,也检验出了左亿的指纹,这是铁证。 所以最终法官还是判了宋曙是正当防卫,无罪释放。 法锤敲下的一刻,旁听席上响起了掌声,宋曙的父母更是激动得要给黎星若跪下。 黎星若连忙扶住他们,叶赫然在旁听席上看着他家小姑姑,嘴角扬起,与有荣焉。 他刚要从座位走向黎星若帮她拿东西,不曾想,那边的左父的情绪,彻底失控—— 第616章 叶赫然,好疼 “我不服!这不公平!凭什么杀人不用偿命!我儿子的命就不是命吗!你们都袒护凶手,你们都是杀人凶手!” 左父猛地挣开阻拦他的律师和家属,周围的法警见状不妙立刻冲上去制止,然而左父跟黎星若的距离更近,他的目标明确,抄起一张椅子就朝黎星若砸过去! “我要你偿命!!” 庭审结束,旁听人员都在离席,谁都没想到会突然发生这种事情,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叶赫然的瞳孔惊恐地放大:“小姑姑!” 他疯了一样推开前面挡路的人,黎星若后知后觉转身,然后就看到左父甩过来的椅子残影,砰——! 一切只发生在短短的两三秒,黎星若的身体在重力作用下重重砸了出去,摔在地上的同时,她后脑勺更是哐当一下磕在台阶的尖角上。 叶赫然在那一瞬间,全身的血液凝固,眼前的一幕变成黑白,画面也仿佛静止住。 无数的人跑向黎星若,惊慌地喊“黎律师”、“黎律师”,法警将左父控制在地上,左父还在咆哮。 叶赫然眼前的黑白色里,渐渐出现一抹可怕的红,是从黎星若的身上渗出来的,她像濒死的虾,在地上痛苦地弓了起来,捂紧了自己的腹部。 黎星若那样坚强的人,叶赫然听到她喊:“疼,好疼……叶赫然,叶赫然……” 叶赫然的天灵盖像被什么当场劈开,猛地醒过来,冲了过去! 噫呜噫呜—— 救护车一路拉响警笛飞奔医院,护士推着病床直接进抢救室。 “家属在外面等!”护士关上大门,将脸色惨白但浑身是血的叶赫然挡在门外。 叶赫然眼睛通红,垂在身侧的双手在不停颤抖,而掌心都是黎星若身上的血。 他整个人像三魂丢了七魄,不知所措,紧接着,有护士急匆匆地往手术室送血浆,推车上十好几袋。 他想退到一边,免得挡住医护人员进出的路,但刚迈开一步,他的双腿就软了,嘭的一下,单膝跪在了地上。 法庭上突然发生的一幕在他脑海里不断重演。 ……那张椅子…… 那张椅子,砸中的黎星若的肚子…… · 法院发生如此耸人听闻的恶性案件,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借助网络平台爆炸开来,人尽皆知。 何清是在吃午饭的时候刷到消息,一眼就认出视频里的受伤的人是黎星若,还看到了叶赫然。 她惊得筷子掉在桌上,旁边的同事问她怎么了,她来不及说,连餐盘也没时间收,立刻跑去总裁办公室找闻延舟。 “闻总!叶少那边出事了!”她将视频给他看,闻延舟眉头拧了起来,立刻给叶赫然打电话。 但那边没有接听。 何清上楼的时候已经问清楚了:“叶少现在在医院,黎律师还在抢救,他可能没心情接电话,您要去医院看看吗?” 这种时候闻延舟当然要去看看,他脚步飞快离开办公室。 距离黎星若被送进手术室,已经过去整整两个小时。 闻延舟赶到医院时,叶赫然一个人坐在手术室门前的地上,低垂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眉眼,让他整个人陷入一种绝望的气息里。 闻延舟走到他面前,蹲下问:“黎律师怎么样?” 叶赫然开口的声音嘶哑至极:“……孩子没了,做了引产。” 闻延舟眉心蹙动一下,明明,都快六个月大了。 “医生,还让我,签病危通知书,她的情况,很不好。”叶赫然的眼睛红得像要滴血,衬得脸色越发触目惊心。 第617章 她流了好多血 何清连忙说:“签病危通知书只是一个流程,去年我奶奶做胃镜手术,我也签了病危通知书,但手术半个小时就完成了,什么事都没有,您别太担心,黎律师年轻,健康,医生专业,厉害,一定不会有事的。” 叶赫然倏地抬头,看紧了她:“真的?她真的,不会有事?” 他那双眼睛清楚写着乞求和磕求,何清从未见过这样的他,或者说,从未见过他这种身份的人,露出如此害怕无助的神情。 何清只是下意识安慰,并不确定,但在他这个眼神下,也说不出让他失望的话,便坚定地告诉他:“是的。” 叶赫然后脑勺抵着墙,喃喃:“我只要她没事。” 孩子他已经不在乎,他怕黎星若也没了,他突然感觉胸口像压了巨石,呼吸困难,眼睛更红了,“……她流了好多血,好多的血……” 闻延舟跟叶赫然是发小,二十几年交情,也没见过他这样,但他更趋于理性,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他要追究的是责任归属。 “那个人是谁?跟黎律师有仇吗?还是因为案子?” “案子。” 叶赫然想到这里就后悔,他用后脑勺撞墙,他早就觉得左父是个危险因子,想过私下解决他,但想到黎星若是律师,他不想总让她觉得他是个法外狂徒,所以最后还是没有动手。 ……如果他动手了,就没有今天的事了。 想到这里,叶赫然又大力地往后撞了两下墙,但那点痛感根本不足以取代他心口的痛感。 闻延舟站起身:“自残可以解决事情吗?” 叶赫然闭上眼,平时总自然而然勾起的嘴角,现在抿得很紧,脸上的线条更因为痛苦而变得微微扭曲。 闻延舟看了何清一眼,何清领悟得出他的意思,是要她去查这件事,她点头,先离开。 闻延舟留下跟叶赫然一起等结果,后来岫钰得知事情也来了,还带来了几个从外省请来的名医,让他们进手术室一起会诊。 从下午一点到,晚上八点,七个小时过去,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医生从门里走出来。 叶赫然立刻起身过去,医生说:“叶少,我们……尽力了。” 这句话犹如一个霹雳,炸得叶赫然眼前一黑,闻延舟沉声问:“到底怎么样?” 医生详细说:“黎小姐腹部遭遇重击,子宫位移,大出血,这种情况下如果不立即引产,黎小姐的性命都有危险,所以我们做了清宫手术。” 清宫手术。 闻延舟对这个词不陌生,当初楼藏月就是……他屏息:“继续说。” “因为孩子月份大了,手术不好做,差点连子宫都保不住,还好抢救下来了,但更危险的是,黎小姐摔倒,后脑勺刚好磕在一个尖角,那一下非常重,我们尽可能清除了她头部的淤血,但还有一些在距离神经非常近的地方,我们不敢轻举妄动。” 岫钰神色也不好:“所以呢?人到底怎么样?” “要进ICU观察48小时,如果黎小姐能醒过来,那就还好说,如果醒不来……” 叶赫然觉得荒唐,甚至笑了:“你是要告诉我,她可能,醒不过来了?” 第618章 我求你救救她 医生沉默。 叶赫然怎么可能接受得了这个结果,他一把抓住医生的衣领,嘶吼着:“她进去的时候还抓着我的手!她还醒着!还喊我的名字!她怎么可能醒不过来!你怎么做的手术!你怎么把她弄成这样!” 闻延舟和岫钰立刻一人一边将情绪崩溃的叶赫然架开,叶赫然如同一头伤痕累累的困兽怒吼着要冲向医生,要他给他说法。 医生很冤枉:“叶少,我们真的已经尽全力了……” “你先走!”岫钰喝退医生,医生快速逃离,叶赫然还想扑上去,闻延舟抓住他的肩膀掼在墙上:“你冷静一点!你现在的样子跟那个把仇恨发泄在黎星若身上的人有何区别!” 叶赫然喉结狠狠滚动,但眼泪还是崩出了眼眶,大力地挣开闻延舟,悲愤之下口不择言:“我老婆醒不过来了!你还要我怎么冷静!你以为每个人都是你,老婆死了都无动以衷!你不爱楼藏月,我爱我老婆,她是我从十七岁就想娶回家的女人!” 闻延舟脸色骤变。 岫钰挡上前来:“事发突然!这几个医生虽然是申城最好的,但水平也有限!我认识几个厉害的脑科医生,我去把他们请过来。赫然,黎律师还活着的,只要人还在,就一定有办法,医疗技术很发达,心脏坏死了,都能换人工,更不要说其他!” 这句话又给叶赫然燃起希望。 他用力点头,对,对对,一定有办法的,一定还有办法的,怎么可能呢?一个几个小时前还跟他说明天一起去做产检的人,怎么可能说没了就没了?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你打电话,现在就打,把医生叫过来救她……我求你了,求你救救她,救救她……”求谁都可以,怎么求都可以,只要能把他的小姑姑还给他。 “我马上打。”岫钰拍了一下闻延舟的肩膀,让他别介意叶赫然的话,他现在就跟一只没了主人控制的恶犬似的,谁靠近都得被他撕下一口肉。 他到窗边打电话,叶赫然靠在墙上一动不动。 何清调查回来,但没走近,闻延舟看到她脸色不好,沉步走过去:“怎么样?” 何清摇头:“闻总,那个左万,是被人挑唆的。” 闻延舟下颌收紧,直接对叶赫然说:“黎律师被伤,是有人蓄意。” 叶赫然原本死气沉沉的眼睛,亮了一瞬,只不过,是满腔的怒火和恨意终于有了宣泄口的一瞬。 …… 同样焦急地等待着黎星若的手术结果的人,还有叶家二姨太。 她在客厅里来回踱步:“管家,医院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暂时还没有。” “怎么会这么久……她该不会已经死了吧?” 这个管家不敢应。 黎星若死了,对二姨太来说,也是个好消息。 只是黎星若那笔遗产,会按照继承法,到身为丈夫的叶赫然手里,黎家那个姑姑必然不满意,她还得想办法帮那个姑姑拿到遗产,免得她狗急跳墙,把所有事情都抖出来,这就玩完了。 二姨太对管家说:“有什么消息,马上告诉我。” 管家明白。 二姨太转身上楼,她怀孕三个月,肚子还未完全显怀,她低着头看路,走得小心翼翼。 在走到最后一个台阶,马上就要上二楼时,她面前突然出现一道黑影。 她疑惑地抬起头,万万没想到,会对上叶赫然漆黑空洞犹如死人的眼! 第619章 我来要你的命 二楼走廊那排壁灯不知何时被人关掉,客厅照过来的光线只爬到楼梯,叶赫然居高临下的身形陷在一片黑暗里。 他身上的衣服还是那一套,没有换,白色的衬衫胸口有一大片干枯的血迹,乍一看像一只从地狱伸出来的手,张牙舞爪,血腥可怕。 二姨太猝不及防被他吓到,下意识后退,差点从台阶上踩空。 她连忙抓住扶手稳住,定了定神,勉强提上微笑:“赫然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一直在楼下,怎么没看到你进来呢?” 叶赫然没有说话,垂着眼皮看着她,那双眼睛里,什么情绪都没有。 二姨太咽了咽口水,眼皮跳得很厉害,觉得他突然出现很不对劲……难道他知道了? 不可能。 她做得很隐秘,他不可能知道的。 二姨太握紧了扶手:“我……我看新闻了,星若出事了?我正想打算穿个外套就去医院看她呢,她没事吧?你这时候回家,她肯定没事,吉人自有天相……” 叶赫然仍旧只是看着她,脸上,眼里,都找不到一丝丝情绪。 要知道平时的叶赫然,叛逆,野性,吊儿郎当,无论是忤逆父亲惹得叶父不敢再管他,还是顶撞母亲把叶母气得捶胸顿足,都是轰轰烈烈如同一团火,何曾有过这样平静的时候? 他甚至给了二姨太一种……他不是真人的错觉,她心底阴寒,由衷地感觉到恐惧。 “……赫然,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不,不对,他一定是知道了,二姨太嘴唇微微颤抖,连忙说,“赫然!你千万不要听信别人的挑唆,这件事跟我没关系!” “我哪怕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我也不敢害星若害你的孩子啊,我真的不敢的,你要相信我,真的真的不是我!我们可是一家人啊!” 叶赫然嘴角轻轻牵动,露出一个很小的弧度,是笑了。 笑得二姨太呼吸不了,这时,楼下大门进来几个人:“赫然?你们在楼梯干什么?” 叶父的出现对二姨太来说犹如救命稻草,她不敢再跟叶赫然对视,转身就要往楼下跑:“老爷!老爷救我!赫然要杀我!” 叶父震惊:“什么?” 叶母下意识呵斥:“胡说八道!赫然怎么……” 直到现在,叶赫然才开口说第一句话:“你说得没错,我就是来杀你的。” 二姨太仓皇逃走,他突然抬脚,猛地踹向二姨太后背! “啊——” 二姨太整个人失控从楼梯滚下去,摔在地上,叶父叶母错愕,赶来的佣人更是惊恐! 二姨太捂着肚子在地上翻滚惨叫,“我的肚子!我的肚子!” 叶父亲眼目睹:“叶赫然!你干什么!还不快去看二姨太怎么样!” “谁敢过去,试试看。”叶赫然一步一步走下楼梯,那语气,令佣人们都不敢上前,僵在原地。 他随手抓起楼梯转角的博古架上,一个摆设的花瓶,“谁给你的胆子,跟黎诺合起伙来害星若?” “……我没有、我没有……” 二姨太看到他走下来,如同撒旦降临,在地上挣扎着往后爬,她朝着门口喊,“老爷!老爷救我!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叶父呵斥:“叶赫然!你给我住手!” 叶赫然的眼底掠过一抹凶残的杀意,握紧花瓶,直接朝二姨太的脑袋砸下去! 花瓶在二姨太的脸上砰的一声炸开,碎片将她的脸划得血肉模糊,二姨太惨叫着,叶赫然走到最后一个台阶,更是重重一脚踩在她的肚子! 二姨太身下的血,以肉眼可见速度地涌了出来,叶赫然这副样子,让人害怕:“你最好祈祷星若可以醒过来,否则,我要你死。” 第620章 小姑姑你别走 “你这个畜生!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送二姨太去医院!”叶父怒吼,佣人们这才纷纷上前,从叶赫然的脚下把晕死的二姨太抬走。 叶赫然走向大门要离开,叶父盛怒之下想给他一巴掌,叶赫然看向他,叶父在他那双死寂的眼睛里,手颤巍巍地打不下去。 叶赫然嘲讽地勾唇:“我老婆要是有三长两短,我要她,和她儿子的命。” 他知道二姨太做这一切,就是为了替她儿子图叶家,都是罪魁祸首,他要让他们都死。 叶父震怒:“我还没死呢!” 而叶赫然越过他直接出了门。 叶赫然回家换了衣服才去医院,他怕小姑姑醒过来看他浑身是血,会吓到。 他走进医院,口袋的手机响起,他拿出来看了一眼,还是境外的未知来电,直接挂断。 乘电梯上楼,电梯口,他的助理在等他:“叶少,人已经带来了。” 叶赫然没有表情朝着ICU走去,而在ICU门口,他的几个手下抓着黎星若的亲姑姑黎诺。 黎诺看到他,就情绪激动地要冲上来:“叶赫然!你把我儿子带去哪儿了!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你信不信、信不信我报警把你抓起来!” 叶赫然嘴角扯开一个讽刺的弧度:“姑姑好有法律意识啊。” 他走到她面前,突然抓住她的领子掼在墙上,眼底戾气,“所以,你怎么敢跟郝舒联手,把我小姑姑害成这样?”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没有!”黎诺矢口否认,叶赫然笑:“不是你,我会无缘无故找上你吗?” 黎诺咬牙:“你想干什么?” “我听说他们,是从寺庙里把你抓过来的,既然你这么诚心向佛,那就在这里给我跪下,对着里面磕头,我小姑姑一天没醒你就一天在这里磕一天头。” 黎诺好歹也是出身律政世家,怎么受得了这种奇耻大辱?! “叶赫然!你——” “你不跪也没关系,那你就别想见到你儿子了。” 叶赫然一句话,就让黎诺的话断在喉咙,她目眦欲裂,叶赫然的手下将她摁跪在地上,抓着她的后颈,让她磕头。 叶赫然没再看她,去了消毒室,换了无菌套装,进了ICU。 他要在黎星若的病床边守着她。 他握着黎星若冰冷的手,重复地喊她:“老婆,别睡了,快醒醒,老婆,小姑姑……” 但病床上的人,始终没给他任何回应。 …… 48小时过去了,奇迹没有发生,黎星若仍然昏迷着。 ICU里复杂的仪器记录着黎星若身体的各项指征,夜里突然响起警报声,叶赫然手足无措,不知道黎星若哪里不好。 他只能急切又无助地喊:“小姑姑!小姑姑!” 医生护士很快赶过来,推着黎星若又送往抢救室,叶赫然握着黎星若的手,紧跟着病床,眼睛都是红血丝。 “小姑姑!小姑姑你别走,你别丢下我……” 病床进了抢救室,护士挡住叶赫然,叶赫然握着黎星若的手松开,手术室的门在他面前紧紧关上。 叶赫然的要求一低再低,一开始是想他们母子平安,后来是想只要黎星若没事,现在是只要黎星若还活着……只要她还活着,哪怕她一辈子醒不过来,她都还在,他都不至于陷入绝望。 他是真的好怕,怕她彻底抢救不过来,丢下他离开。 岫钰请的外国专家刚好到了,换了手术服,一起进了手术室。 叶赫然在手术室外眼神空洞地等着。 他麻木地想着,上上次,他守着黎星若进手术室是什么时候? 第621章 罪魁祸首另有人 也是他们住在一起那一个月。 从前一晚上开始,黎星若的脸色就不太好,还总捂着肚子,他问她怎么了?她以为是生理期快到了,没太在意地说没事。 直到第二天清晨,他还在睡觉,听到隔壁房间那边传来黎星若忍痛的低吟,他冥冥之中一直有预感,所以一直睡不太熟,听到的第一时间就起床跑过去。 “小姑姑,你怎么了?” 黎星若捂着肚子,在床上蜷缩成一团:“肚子疼……” “我送你去医院!” “打电话给吴慈生,让他来送我。” 那时候,在她眼里,他只是一个离经叛道,离家出走的小孩,不靠谱,指望不上的,吴慈生才是她的男朋友。 叶赫然藏着那份偷偷暗恋,嫉妒那个男人,不愿意,假装没听到,拿了外套给她穿上,然后就将她横抱起来。 黎星若很意外,半大小伙,居然有这么大力气。 叶赫然抱着她去了医院。 挂急诊、排上队、看医生、做检查……以前高低也是个少爷,出门前呼后拥,有什么事儿吩咐一声自然有人去做,那天却拿着手机,遇到不懂的就上网查,愣是带着她走完了全部流程。 最后确诊是阑尾炎,挺严重,要做手术切除。 那时候的叶赫然才十七岁,年纪小,听到“做手术”三个字,就以为是很严重的病,送黎星若进手术室,声音都是哽咽的。 黎星若大抵是觉得好笑,握住他的手,跟他说:“别担心,我会没事。” “真的?” “当然,我长命百岁。” “你保证。” “我保证。” …… 五个小时后,手术室的灯灭了,两个外国医生走出来。 叶赫然一时竟然不敢上前,岫钰送来医生后,就一直在医院跟他一起等结果,替他问:“怎么样?” 外国医生说:“我们清除了病人头部残余的淤血,她已经脱离生命危险。” 叶赫然眼睛重新有了高光,急忙问:“那她是不是可以醒过来了?” 外国医生摇头:“病人能不能苏醒,要看她自己,你们多陪陪她,跟她说说话,刺激她的神经,她可能就会醒来。” “……什么意思?” “病人现在,是俗称的植物人状态。” 叶赫然清楚地感觉到眼前天旋地转,世界好似在这一刻崩塌。 …… 黎星若在ICU又住了24小时,生命体征平稳后,便转入了普通病房,现在的她,除了没有醒来,情况还算稳定。 想来探望黎星若的人很多,有叶家的,也有黎家的,还有她的朋友、同事,甚至有因为上了新闻,想要采访的媒体。 叶赫然都拒绝了,他不允许任何人打扰他小姑姑,他已经让人在家里布置一间病房,他要带他小姑姑回家,不要留在这里。 他知道黎星若不喜欢医院。 外国医生带着团队进病房:“叶先生,我们要为黎小姐做一次检查。” 叶赫然没反应,外国医生兀自上前,记录一些病情数据,几个人小声讨论。 而后护士们先走,那个外国医生,走在最后,忽然停下,低声说:“叶先生,您就算让郝舒流产、破相,就算让黎诺每天在门口磕头认错,但她们都不是罪魁祸首。” 叶赫然看了过去:“你说什么?” 外国医生低声道:“我家小姐,给你打了几个电话,你都没有接,她有话跟你说。” 说完,那个外国医生便快步离开。 叶赫然定定地坐在椅子上,手指渐渐捏紧——电话? 他脑海里掠过那两通境外来电,马上拿出手机翻看记录,果然是来自同一个号码。 而且第一通电话是在开庭之前,那时候,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叶赫然立刻回拨过去,那边接通了,他喝问:“你是谁?你知道什么?” 那边的女人一开口,就让叶赫然的瞳孔放大。 她是——! 闻延舟让家里的厨师做了饭,忙完工作,便亲自送来医院。 他刚敲响病房的门,门就倏地打开,叶赫然匆匆地往外走。 闻延舟皱眉:“赫然,你去哪儿?” 叶赫然转头看他,眼睛里掠过一丝什么,但很快就压下去,平静地说:“舟儿,我出去办件事。” 闻延舟觉得不对,他现在应该只关心黎星若,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的:“什么事?” 叶赫然没说,看了一眼还在磕头的黎诺,面无表情地离开。 闻延舟眉头蹙起。 他这样子,倒像是要去见什么人? 第622章 是不是你设计的 天又黑了。 叶赫然独自开车到了码头,今晚无风无浪,空气里都是潮湿闷热的气息。 这个地方,他来过一次,并不陌生——就是当初“抛尸”楼藏月的地方。 申城有新的集装箱码头,这里早就荒废了,平时根本不会有人来。 然而今天,他到的时候,码头已经停了四五辆车,每辆车边都站着两个身穿黑西装的保镖。 保镖高大,强壮,面无表情,一看就知道不是摆着吓唬人,他们身上有那种真正刀口舔血的人才会有的煞气。 而在这群人中间,有两个女人,一个穿着黑斗篷,背对着所有人,在看平静的海面;另一个剪了一头短发,干脆利落。 叶赫然见过这个短发女人,是商时序身边的,他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下了车,没有犹豫地走过去,盯着那个黑斗篷。 “楼藏月,真的是你?” 黑斗篷转身,抬起了头。 码头没有路灯,只有明月繁星照海水的幽幽暗光,女人的下颌白皙如玉,如同一颗珍珠。 要不是现在没有心情插科打诨,否则叶赫然真会觉得自己是见了鬼。 “你居然真的没有死……是商时序救了你?他带你出国了?既然逃了,现在回来干什么?你说害我老婆的罪魁祸首不是郝舒黎诺,那是谁?你在事发之前打过电话给我,是不是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楼藏月,这一切,是不是你设计的!” 他接连不断地质问,甚至越说越尖锐,桑杉低声呵斥:“叶先生!请注意你的措辞!我家小姐为什么要害黎律师?她们是朋友!” 叶赫然冷笑:“真朋友还是假朋友,谁又说得准呢。” 桑杉道:“事发之前,我家小姐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数次尝试联系你们,就是想告诉你们,左万跟吴慈生暗中联系,可能会做什么事,你们要小心,只是你们当时在开庭联系不上,我们才没来得及阻止悲剧发生,事后我家小姐也很自责。” 叶赫然捕捉到关键词:“什么吴慈生,把话说清楚。” “我们派去监视吴慈生的人偶然发现,他最近在跟一个叫左万的人接触。因为觉得反常,所以小姐让我们去查了详情,发现左万的儿子左亿最近被人打死,而黎律师就是‘凶手’的辩护律师,小姐怀疑,吴慈生很可能是冲着黎律师去的。” 桑杉说着递给叶赫然一张对折的白纸,“上面记录了吴慈生每次跟左万联系用的号码,如果你怀疑我们造假,可以自己去查证。” 叶赫然攥紧那张纸,嗓音沙哑:“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舟儿帮我查了,也是左万亲口||交代,他是被郝舒指使,完全没有提到吴慈生。舟儿沿着郝舒又查到黎诺,她们一个是冲着叶家的继承权,一个是冲着黎家的遗产,吴慈生又冲着什么?” 听到那个男人的名字,楼藏月将兜帽摘下,才开口:“有人图权,有人图财,吴慈生图的是人。” 也就是,冲着黎星若。 桑杉:“左万不是故意替吴慈生隐藏,而是吴慈生一直以郝舒的名义与他联系。吴慈生是律师,他最知道怎么做不留痕迹,不被抓住把柄。” “不留痕迹,不被抓住把柄……”叶赫然冷笑一声,“如果真的是他,他再不痕迹,我都要他付出代价!” 叶赫然转身就要走。 楼藏月沉了口气,在他身后说:“你大张旗鼓去教训郝舒和黎诺的事,吴慈生已经知道,他也做好了被你发现是他在背后指使的准备,正等着你主动送上门呢。” “你信不信,你动完手,还没走出吴家,就会被警察抓住,他就可以用他的专业技能把你送进监狱,毫无障碍得到星若。” 叶赫然猛地停下脚步! 第623章 你要跟我联手? 楼藏月冷声:“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直接报复郝舒和黎诺是痛快了,但你也差点把自己赔进去。你父亲原本就不喜欢你,你让郝舒流产毁容,他看在你是他亲生儿子的份上才忍下来,你要是再犯事儿,他绝对不会救你。还有黎诺。” 桑杉补充说:“黎律师不喜应酬,黎家的关系网,这些年都是黎家其他人在维系,你抓了黎诺儿子,折磨黎诺,若不是我家小姐先一步让黎家人闭嘴,你的麻烦早就找上门了。” 叶赫然转身,定定地看着楼藏月。 “吴慈生原本的计划,应该是利用郝舒和黎诺让星若流产,跟你离婚,那样他就可以得到星若,没想到左万下手那么太重,变成现在这个结果。” 楼藏月温温地说着。 “你要是也进了监狱,还有谁能护着星若?再者说,你能对吴慈生做什么?打他一顿?还是把他杀了?为了这些垃圾,赔上自己,你觉得划算?” 叶赫然舌尖抵住腮帮,讽刺一笑:“那你呢?你假死逃走,现在却不惜在我面前现身,还跟我说了这么多,你又图什么?楼秘书,哦,不对,应该称呼洛菲家族的小姐。” 楼藏月走了几步上前:“你跟吴慈生有仇,我跟吴慈生也有,我们不是正好可以联手。” 叶赫然倏地眯起了眼:“你要跟我,联手?” 这场对话,持续了整整一个小时,直到深夜,海面起风时,叶赫然才从码头离开。 楼藏月最后说:“赛德医生,是我能找到的最好的脑科医生,我借岫钰的手送去给你,也是想治好星若。不过赛德医生说,他有个师弟,比他厉害,只是几年前因为妻儿相继离世,他伤心欲绝,至此人间蒸发,我用洛菲家的关系网去找,也许找到他,他能让星若醒过来。” 叶赫然低声:“谢谢。” 然后上车离开。 桑杉走到楼藏月身后,对她找上叶赫然的行为,仍有些不解:“小姐,您就不怕他把您的事,告诉闻延舟吗?” 起风了,海面也起浪了,楼藏月听着这片差点埋葬了她的海,发出警告的啸声,低声道:“他和岫钰,是闻延舟的左膀右臂……” 桑杉不解:“所以?” 楼藏月没解释,重新将兜帽拉起来:“我们连夜回巴黎,商时序还以为我去上课。” 桑杉笑了笑,打开车门:“要是让商总知道您来了申城,一定会生气。” “这毕竟是我自己家里的仇,我也不能什么都靠他帮,能自己做的,我要自己做。” 桑杉愣了一下,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不敢多说,关上车门。 楼藏月最后往车窗外看了一眼。 · 医院病房里的闻延舟,心口突然悸了一下,不知是感应到了什么,冷不丁抬头,看向了窗外。 夜已深,窗外一片漆黑,风吹动树梢,树叶的沙沙声,像极了海浪的潮起潮落。 “舟儿,你还没走?”叶赫然进了病房,没想到闻延舟还在。 闻延舟回头扫过他的全身:“你刚才去见谁了?” 叶赫然避开了他的目光:“没谁。” 他径直走进浴室,端了一盆温水,帮黎星若擦手。 “听说有一个很厉害的脑科医生,我以为能见到他,结果他从几年前妻儿去世就消失了,白跑一趟。” 闻延舟问:“你是说徐行之?” 叶赫然意外:“你也知道他?” 闻延舟:“我们在找脑科医生的时候,听说过他,我和岫钰都派了人在世界各地找他,放心,只要他没死,一定能找到。” 叶赫然舔了一下嘴唇,道:“那天我冲动了,说的话你别在放心上。” 第624章 都觉得他不爱她 闻延舟自然没计较,他们都是多少年的交情。 “事已至此,自己也振作起来,黎律师也不想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的。” 叶赫然沉默地用热毛巾,擦过黎星若每一根手指,她的指尖惨白冰凉。 不早了,闻延舟没再留,叮嘱他记得吃东西后便离开了医院。 叶赫然掖好黎星若的被子,走出病房,外面是已经把头磕破的黎诺。 这几天,她磕晕了又被泼醒继续磕,看起来已经快要不行了。 叶赫然看都没看一眼:“把她丢出去。” “是。”手下立刻将人拖走。 叶赫然将楼藏月给他那张纸,递给助理:“去查上面的信息对不对得上?” 助理看了看,是电话号码和通话的日期,不太明白:“叶少,这是什么?” 叶赫然只说:“查清楚后马上告诉我。” 他才能决定,要不要跟那个“死而复生”的女人合作走这盘棋。 · 查证这点东西,用不了多少时间,次日助理就告诉叶赫然,上面的信息都对得上。 叶赫然扯了扯嘴角:“我知道了。” 然后他又回了一趟叶家。 两天后,黎星若的情况稳定,叶赫然便带她出院回家。 同一时间还发生另一件事——叶父突然对外宣布,跟叶赫然断绝父子关系,叶家的财产,没他的份! 闻延舟跟岫钰得知消息后,一起去了珍珠湾。 叶赫然将主卧布置成专业病房,摆满了各种医疗仪器,黎星若安静地躺在床上,好像只是睡着了。 岫钰捏了捏鼻梁,无奈至极:“你是真疯了吗?怎么跟家里闹到这个地步?” “我把郝舒的儿子的腿打断了,把我老子激怒了。”叶赫然嘲弄,“但他到底是不舍得把我送去坐牢。” 闻延舟冷声:“你一定要这么作死?” 以前的叶赫然,吊儿郎当和不务正业只是表象,实际上,他智商和能力都很高。 黎星若刚出事的时候,他直接报复郝舒和黎诺,闻延舟能理解,但过了好几天,又跑去打断郝舒的儿子的腿,如果叶父不顾念父子情分,他们现在就得去牢里把人捞出来了。 冲动,鲁莽,不计后果——他哪怕是设计成意外断腿呢? 叶赫然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一直在黎星若身上:“我一回家,一看到我小姑姑,我就恨,我就必须得做点什么。” 岫钰觉得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很危险了:“你一直陷在仇恨里,会毁了你自己的。” 叶赫然麻木问:“那你说,我能怎么办?” 岫钰想了想:“下周我要去南非采些矿,要不你跟我一起去?换个环境,换个心情,也许你就能从这个状态走出来。” “我老婆现在这样,我怎么放心离开申城……不过你说得对,我是要找点事情做。”叶赫然看向了闻延舟,“舟儿,你在四盛给我安排个位置。” 他被叶父逐出家门,自然也失去在叶氏的职位。 闻延舟道:“你要进公司,不如来碧云。” “我去碧云就是吃闲饭的,四盛刚开始,事情多,我忙一点,才不会想东想西。” 这么说,也有道理。 闻延舟短暂的考虑后,答应了:“四盛跟阿尔萨的项目也在推进,我不怎么有空,你帮我盯着,我也放心。” 叶赫然身影逆着光,眼睛里的情绪暗沉沉:“放心,我一定替你盯紧了。” …… 闻延舟从叶赫然家离开后,上了车,便望着窗外出神,何清跟他说话,他都没听到。 何清又喊了两声“闻总”,闻延舟才醒过来。 何清关切地问:“闻总,您太累了吗?” “我在想赫然那天的话。”闻延舟复而垂眸,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 那天的话? 是说他……不爱楼藏月,所以楼藏月死了,他都不难过那些话吗? 何清谨慎地安慰:“叶少当时是被悲愤冲昏了头脑,不是真心要骂您的。” 闻延舟不是介意这个,只是想到,所有人都觉得他不爱楼藏月,真是,讽刺。 他收紧了手指,将戒指藏在手心,像也将真实的情绪和感情藏在不为人知的地方。 “赫然进四盛,那三个人可能不会同意,尤其是吴慈生,你跟他们说,如果我连做这个主的权利都没有,我还有什么必要把我谈成的阿尔萨项目放在四盛的名下,我放碧云,不是一家独大?让他们自己掂量吧。” 第626章 是最合格的商人 六月即将结束的前两天,四盛集团正式对外公布,已与法国阿尔萨集团达成长期合作。 两家公司将在中、法两国共建造57个实验室,要在可再生能源领域,进行联合研究和深度开发,这是近几年来,两国私企达成的最大的合作项目。 此消息一经发出,业内一片哗然。 谁都没想到,四盛第一个项目竟然这么大,还瞄准了可再生能源这个新兴行业。 看这架势,这阵仗,分明是奔着行业龙头的位置去的。 但也难怪,商圈四大豪门联合创办的公司,自然不甘于人下,做就要做到第一。 四盛也很快就用实际行动验证大家的猜测——他就是要第一。 他由此开始,像装了发条似的,与国内外各大企业接连达成合作,企业价值每分每秒都在向上攀升,一个月就走完了普通公司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到的高度。 也就在这一年即将结束时,四盛集团通过证监会和证券交易所的审核,在A股挂牌上市。 大家这才回过味儿,当初闻延舟在为四盛揭牌时,看似随口一说,“希望四盛今年可以在A股上市,在达纳克斯敲钟”,原来不是开玩笑。 四盛挂牌上市那一夜,业内有很多人都睡不着,毕竟发展这么快的企业,以前从未有过,蛋糕就这么大,四盛分走一大半,还有他们什么事儿? 外面的人越人心惶惶,越衬得四盛春风得意,年末他们办了年会和庆功宴,金碧辉煌,遍邀亲朋,甚至还有媒体记录全程。 连岫钰都觉得有些太张扬,问了现在已是四盛总裁的叶赫然:“谁同意媒体入场?” “舟儿。” 岫钰更意外了:“我还以为是柳厌呢,他什么时候也喜欢这么浮夸了?” 叶赫然耸耸肩,他不知道。 岫钰随手拿了一杯鸡尾酒,抿了一口:“跟故意要被谁看见似的……” 此刻,电视机前的女人,静静地看着这场盛大的炫耀,抿了一口茶,无所谓地想,既然想出名,那她就帮他们更出名。 · 转年四月,四盛与阿尔萨第一批实验室共16间,正式落成,投入研究,没过多久,便取得一项技术上的突破。 但也不知怎的,竟然传开了,再加上营销号三分真七分虚的夸张渲染,竟然火出了圈。 这下不仅是业内紧盯着四盛的一举一动,连普通的吃瓜群众也开始关注起来。 有个相关领域的博主,趁着热度,将四盛的飞速成长做成一个仅有两分钟,但趣味横生的科普视频,一下就让网友们认识到这个成立不到一年,却就迅速占领市场的公司有多厉害。 连带着他背后的“商圈四大豪门”,也被网友曝光出来。 因为闻柳沈吴四家现在的继承人,清一色的年轻且英俊,更是让这件事多了几分戏剧性。 有人特意找出他们在公开场合留下的视频和照片,剪成一个视频,滤镜加持,音乐渲染,精准卡点,堪比偶像剧的氛围,更是直接炸上热搜第一。 当一件事开始娱乐化之后,传播的范围就会越来越广,等四家反应过来的时候,公司的官博已经被网友攻陷,纷纷喊话总裁出来营业。 其中闻延舟因为家世、相貌、能力,六边形无死角,成为最大的热议对象,不断被网友挖掘出各种陈年旧事。 这一挖,大家就发现,他的无名指上一直戴着婚戒,纷纷好奇起总裁夫人又是谁? 然而他们找遍全网,却都没有找到那位令人艳羡的总裁夫人,只模模糊糊挖掘出,似乎是办婚礼的那天出事,总之最后婚礼也没有办成。 但具体是出什么事,流传的版本却各不相同。 有说总裁夫人逃婚,也有说5裁夫人出车祸,甚至还有说总裁夫人已经自杀去世。 无论哪个版本,四盛、碧云、闻延舟,都没有出来承认或否认过。 这些猜测也让闻延舟身上多了几分神秘色彩,惹得大众对他持续不停地关注。 · 咖啡馆里,沈素钦看着网上那些奇奇怪怪的爆料,只觉得闻延舟是最合格的商人。 他懂得利用一切渠道去换取利益,瞧他这些天的热度,带动碧云和四盛的股价上升。 第627章 香味 “您看他做什么?就是一个渣男!” 沈素钦手里一个女助教,之前跟楼藏月一起工作过,属于知道内情的少数几个人之一。 她端着咖啡过来时,瞥见沈素钦的手机屏幕上的闻延舟,反感极了。 在她看来,闻延舟就是一个杀妻凶手,她觉得老天真不公平,居然让这种法外狂徒越过越好,要不是她手里没有证据,他都想去举报他了。 沈素钦:“昨天路过中文教室,听到刘老师在讲课,古人的智慧总是常看常新,这篇文里有一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 “昨天刘老师的课……”助教想了一下,“您说的是那句,‘上天欲其亡,必先令其狂’?” 沈素钦微笑:“突然这么名声大噪,你不觉得像捧杀吗?” “可是以四盛和碧云现在的地位,有谁能‘杀’得了他?” 沈素钦轻描淡写:“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助教抿唇:“我就是想到,快到五月了,藏月走了一年了。” 沈素钦一想,果然,旷野上那场围猎,都是去年五月的事了,他走了下神,而后说:“忙完手上这个项目,我是不是有15天的假期?” “是的。” 沈素钦颔首:“那我要打份报告申请出国了,去一趟巴黎。” 助教意外:“巴黎?度假吗?” 沈素钦端起咖啡,吹散烟雾,眼睛在镜片后带了些笑意:“探亲。” 助教不明所以,探什么亲? 沈素钦没有解释,走到窗边,眺望远方——唔,探亲,再看看她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如果都不用,他就好好在国内准备。 为她的回来做准备。 …… 春去春又来,转眼就是第二年春天。 随着四盛集团与阿尔萨的合作进入第二个年头,两家的关系也愈发紧密,已然从“公交”,进化成“私交”。 他们甚至还收到阿尔萨老董事长送来的邀请函,邀请四人在今年巴黎第一场冬雪时,参加他女儿的婚礼。 柳厌将邀请函凑到鼻尖嗅了一下:“上面还带着香气,不愧是法国数一数二的资本,格调没得说,就是这香味有点儿熟悉……” 是什么呢?他总觉得自己在哪里闻到过? 闻延舟闻到橙花和铃兰花的香味,是很熟悉,像楼……他眸子陡然一暗,但细闻又不是,楼藏月没用过花香调这么重的香水。 可这味道,确实很熟悉。 似是而非的,若有若无。 沈徊钦将请柬放在一旁:“听说老董事长跟夫人是丁克,没有亲生孩子,他说的这个女儿,其实是他的侄女,虽然是养女,但老董事长很疼爱,她今年生日的时候,老董事长就送了她一部分阿尔萨的股份,听说给她的陪嫁,又是一大半股份。” 吴慈生敏感得像一只丛林里的狼:“她叫什么名字?” 柳厌抬抬下巴:“邀请函上写着呢,忒弥斯,古希腊神话里,掌管法律的神。” 吴慈生不认识,又翻看了一下邀请函:“一般不是会贴新人的照片吗?怎么没有?” 柳厌玩笑道:“问哦了保持神秘感吧。” 闻延舟手指触碰上面法语的‘忒弥斯’三个字,眉头不由得皱起来。 沈徊钦道:“我们跟阿尔萨的实验室,已经落成50家,最后6家也能在今年冬天前完工,这个婚宴,我们应该去,看阿尔萨有没有意向跟我们进行下一步合作。闻总,你觉得呢?” 闻延舟没说话,细看脸色有些不好。 沈徊钦又喊了一句:“闻总?” 闻延舟薄唇抿成了直线,将邀请函合上,放回桌面,冷声道:“邀请函都送来了。自然是要去。” 第627章 熟悉 最后婚礼的时间定在了12月24日,也就是圣诞节的前一天。 因为阿尔萨提前好几个月就送来了邀请函,闻延舟他们都有为这场婚礼空出时间,所以都能赴约,都在23号下午抵达巴黎。 只有吴慈生,因为手上的工作还没做完,不能跟他们同一班飞机,他到时得24号上午。 三人带着各自的秘书和保镖走出机场,阿尔萨的管家很快迎上前来,鞠躬致意。 他是法国人,但说了一口流利的中文:“闻总,沈总,柳总,欢迎来到巴黎,旅途辛苦了,车子已经准备好,会直接送你们到庄园休息。” 柳厌笑:“你这普通话,练了多久啊?” “学了十年,还算略通,如果有说错的地方,还请柳总不吝赐教。”管家伸手引路,一群人朝车队走去。 管家特意落后一步,到闻延舟身边,低声询问:“闻总,听说您在飞机上睡不着,机场距离庄园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您若想在车上小憩片刻,我安排您单独一辆车,避免受打扰。” 闻延舟一顿:“你听谁说?” 他的确有在飞机上睡不着的习惯,但从来没有特意说过,得是他身边的人细心留意才知道。 闻延舟身后的何清,也敏感地看了管家一眼,管家只是微笑:“怕贵客远道而来,招待不周,所以特意了解过。” 闻延舟看了他几秒,移开目光:“不用。” 三人和管家一辆车,其他人在后面的车,车也是房车,空间宽敞,坐着比较舒服。 车子刚启动,管家便端来了点心和饮料。 给闻延舟是碧螺春,给沈徊钦是大吉岭红茶,给柳厌是咖啡。 这些都是他们平时的喜好,他甚至知道,沈徊钦更喜欢喝冷泡茶。 这种行为,既可以说是体贴周道,怕怠慢客人,所以细心了解过;但也可以说,是详细挖掘过他们,对他们所有喜好了如指掌。 沈徊钦淡道:“我还是第一次喝,除我秘书以外,其他人用冷泡的方式,给我泡的大吉岭红茶。” 言下之意,这是只有他秘书才知道的他的习惯。 柳厌也是似笑非笑:“这次来赴宴的宾客都有这种待遇?那管家先生不是要累死,得记这么多人的喜好,记得抽空休息。” 管家谦逊道:“有劳柳总关心,现在还应付得了,我家小姐也夸过我记性好。” 柳厌意味深长:“哦,你家小姐。” 闻延舟垂眸看着在水里浮沉的茶叶,邀请函上那缕既熟悉又陌生的香味,似乎又萦绕在他鼻间。 他的眉目沉了一分。 柳厌看着窗外的风景,随口一问:“婚礼是在庄园举行吗?” 管家回答:“是的,婚礼现场已经布置好,明天上午开始。” 车子行驶了一个多小时后,终于到庄园的正门,巧的是,他们刚好遇到来给明天婚礼现场送布置用的花的货车。 工人正从车上搬下鲜花,鲜花有时效,为了保证在婚礼上呈现出最好的效果,都要等到婚礼前一天才会送来。 “这些是……绣球花吧?”沈徊钦眯起眼,管家点点头:“是的,是欧洲木绣球,我家小姐点名要的,刚空运过来。” 柳厌若有所思地回头看闻延舟。 闻延舟也在看那些花,神色看起来没什么异样,然而他的薄唇紧抿,分明也有想起了什么。 柳厌忽然问:“闻总对这种花,应该很熟悉吧?当初你跟楼小姐的婚礼,不也是用了这种花?” 闻延舟冷淡:“绣球花本就是婚礼常用的花材,巧合而已。” 柳厌玩味儿:“绣球花有那么多品种,偏偏选了欧洲木绣球。” 闻延舟看向他,语气倏地变冷:“你想说什么。” 第628章 古怪 柳厌耸耸肩,管家接了话:“是的,这种花的确很好看,还寓意着美好和圆满,正合适在婚礼上用。”然后手一伸,“三位请往这边走。” 闻延舟没动:“管家应该不介意,先带我们去欣赏一下明天的婚礼现场吧。” 管家当然说可以,这就带他们前往宴会厅。 作为法国数一数二的资本集团,掌门人的家自然是处处奢华。 这个庄园也由好几栋巴洛克风格的建筑组成,宾客的住处在单独一栋楼,宴会厅也在单独一栋楼。 他们刚一走进宴会厅,就都猛地停住脚步,柳厌和沈徊钦在愣了一下后,不约而同看向闻延舟—— 闻延舟的脸色明显也冷沉下来。 宴会厅处处精致,处处华丽,堪称美轮美奂,然而……闻延舟的视线缓慢地扫过,从舞台到水晶灯,从地毯到餐桌,乃至桌上的瓷器,瓷器里的点心,都像极了他当年和楼藏月的那个! 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又回到那个现场,这时,耳边突然响起“砰”的一声,闻延舟倏然抬头看向二楼! 然而二楼没人。 管家呵斥:“怎么那么不小心?把盘子打碎了,快点收拾!” 闻延舟看了过去,原来是佣人不小心打碎餐盘,但那声音,也很像当年桑杉在二楼对着底下开枪…… 闻延舟闭上眼,眉心浮现出一抹躁意。 他意识得到自己触景生情有些不冷静了,定了下神,再重新看这个婚宴。 其实,只是乍一看很像,但细瞧还是有很多不一样,非要说婚宴现场布置都是大同小异,也说得过去。 柳厌问管家:“婚宴现场,不是应该把新郎和新娘的照片摆出来吗?” 管家点头:“按理说,是要的,只是这是我们小姐第一次在大众面前亮相,老先生的意思是,等到婚礼再公布,显得比较郑重其事。” 柳厌讶异:“第一次亮相?她之前没出现过?藏得这么好?” “之前我家小姐一直在读书学习,为了不被打扰,所以没有公开。”管家微笑,“不过以后露面的机会就多了,老先生说,要亲自带着小姐上手阿尔萨集团的事务。” 这不就是要培养那位小姐,成为接班人? “这么说,以后跟我们打交道的人,可能就是你家小姐了?”柳厌眉梢扬了扬,“对了,我听说,她是老董事长的侄女?哪边侄来的?老董事长的兄弟姐妹,还是老夫人的兄弟姐妹?” 他话语带笑,并不会给人打听隐私的不舒服感,只会让人觉得他是单纯的好奇。 因为这不是什么机密,管家便如实回答了:“小姐跟我们董事长其实非亲非故,是有一次,两位老人野外露营,不幸遇到危险,小姐碰巧路过,挺身而出,及时救了两位老人。” “两位老人对她一见如故,得知她无父无母,一个人在巴黎求学,便认了养女,小姐很懂事,也很体贴孝顺,和两位老人感情很深厚。” 柳厌听着:“这么传奇?跟电影情节似的。” “是啊,也是一桩美谈呢。”那边有佣人喊管家过去,管家便向他们鞠躬致歉,然后走了过去看。 柳厌拉高了围巾,其实是觉得可笑:“外国人这么随便?把这么大的家业传给一个外人?” “不算稀奇,之前还听说,英国有位富豪,把自己的财产都留给宠物猫。”沈徊钦随意道。 柳厌被说服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显得黎律师更冤了,因为遗产,被自己的亲戚害得在床上躺了两年……说起来,叶总没来吗?” 沈徊钦道:“他去马赛出差,办完事再过来,应该也要明天上午。” 他们这次人来这么齐,参加婚礼还是次要,主要是跟阿尔萨谈深度合作的事。 他们第一份合同签了十年,其中三年用来建造实验室,现在提前完成建造,而且这两年合作出的效果,也远超预料,如果能趁热打铁,加强合作,对四盛和对他们四家,都百利无一害。 沈徊钦想问闻延舟的意思,闻延舟却看到走廊走过一个人影,眼睛倏地眯起。 第629章 见鬼 那是,桑杉。 她怎么会在这里? 那个若有若无的猜测越来越强烈,闻延舟的喉结在高领毛衣下重重滚动,他的眼眸一暗,毫不犹豫要跟上去,非要问清楚。 但追到走廊就被佣人拦住。 佣人用法语歉意道:“不好意思先生,这边是小姐的化妆间,不对外开放,请您理解。” 闻延舟盯着桑杉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嗓音低沉:“刚才那个女人,她为什么可以过去?” 佣人看了一眼:“您是说桑助理?她是小姐的助理,自然可以进去。” 小姐的助理。闻延舟脸色不好看:“你家小姐,为什么找了一个中国人当助理?她听得懂中文?” 佣人笑了笑:“贵客有所不知,我家小姐,本就是中国人。” 每出现一个相符的点,闻延舟的眼眸就会晦暗一分:“你家小姐叫什么名?” “您没有收到请柬吗?请柬上写了,我家小姐叫忒弥斯。” “我问的是她的中文名!”闻延舟低喝一声,佣人吓了一跳:“她……” “看来闻总跟我的怀疑一样。”柳厌不知何时来到他们身后,插入的话打断了佣人的回答。 闻延舟的面色霜寒:“柳总以为我怀疑什么。” 柳厌细数他们落地巴黎这两个小时内发生的事。 “熟悉我们不为外人所知的习惯和喜好、同个品种的绣球花,装扮相似的婚礼现场,再加上,她其实不是阿尔萨的亲侄女,而是认的中国人养女,这么多共同特征,闻总,你要是一点都不怀疑,我不相信。” 闻延舟转身正视他:“柳总是想说,她是楼藏月?” 这个名字一出,就像一个见不得光的忌讳突然被摆到明面上,连带着走廊上的冬风都好似凛冽了三分。 两人都不约而同回想起那年码头前的旷野,那支射穿心脏的弩箭,以及那份抛尸入海的绝情。 庄园处处精致,二楼露台也种满藤蔓,向上向下不受约束地野蛮生长,像童话故事里公主的城堡。 在这片天然屏障后,女人淡淡地看着走廊上的人,目光在那个气场冷峻的男人身上停留了一会儿。 他没有变,一点都没有。 桑杉来到她的身后,将外套披在她肩上,女人转身进屋,衣摆掠过树叶。 闻延舟听到细微声响抬起头,看到“法国香水茉莉”在冬夜里无声开了花,这种藤蔓全株有毒,但香味浓郁,像极了蛇蝎美人。 他的语气分辨不出喜怒:“她已经死了,是你亲眼所见,难道你要说她死而复生?” 柳厌舔了一下嘴唇:“如果不是她,那就是有人在用她装神弄鬼吓唬我们,她刚才的话还没说完,”他看向佣人,该用法语问,“你家小姐的中文名,叫什么?” 佣人道:“中文名我也不知道,我们之前都是称呼她为——” “Mademoiselle-du-batiment。”这是法语,中文则是,楼小姐。 闻延舟的脸色骤然坠落深渊。 柳厌也过了好一会儿才说:“看来,我们真的见鬼了。” 第630章 婚宴 阿尔萨今天外出了,刚回到庄园,得知闻延舟他们已经到了,就在婚宴现场参观,为表达看重,他亲自过来跟他们打招呼,请他们到主楼用餐。 席间其乐融融,柳厌故作随意地问:“忒弥斯小姐怎么没来一起吃饭?” “忒弥斯的朋友来了,她要陪她的朋友吃饭呢。” 柳厌看向闻延舟,闻延舟只是抿了一口红酒,他笑:“哦,这样。” 用完餐,管家送三人去了客房。 管家前脚走,柳厌和沈徊钦后脚就到闻延舟的房间。 巴黎的深冬只有五度,不过每个房间都有壁炉,烤得房间暖融融。 闻延舟脱了外套,摘了围巾,仅着一件黑毛衣,大约是黑色修身,他看着削瘦了一些。 “难怪知道我喜欢用冷泡的方式喝茶,她当年当我的秘书,每天早上我到办公室,都会准时送上一杯冷泡茶。她是除了我之前那个秘书以外,茶泡得最合我口味的。” 沈徊钦已经听柳厌说了,语气说不上好坏。 柳厌抬眼:“私情上,我倒希望她死而复生,但,她要是真的还活着,咱们的麻烦就大了——跟阿尔萨的合作,占四盛年利润的70%,如果是她,她一定不会让阿尔萨继续跟四盛合作,突然间丢了这么大的合作,四盛危险了。” 沈徊钦摇头:“倒也未必。我刚才拍人暗查,那个管家的话,只能信一半。” “另一半真相是,阿尔萨想跟索罗家联姻,但索罗家要求娶阿尔萨的女儿,阿尔萨顾虑的点是,如果过继亲侄女,亲侄女的父母可能会借机侵占阿尔萨的财产,所以才认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当女儿,这样就不用太担心了。” 柳厌打了个响指:“哦,你这么说,我就理解了。我说呢,哪有那么多大善人,说白了还是为自己的利益打算。而且这不就相当于咱们古代,外邦要求公主和亲,皇帝没有亲生女儿,就随便封了一个公主送去和亲。” 沈徊钦颔首:“可以这么说,所以这位看似受尽宠爱的忒弥斯小姐,其实只是工具,她的话语权没那么大。” 柳厌放心了,转而说:“而且真不一定就是她,当年我们都亲眼看到那支箭射中她胸口,她不可能还活着,你说呢闻总?” 闻延舟对着壁炉展开手指,烘烤着冰冷的掌心。 他的黑眸映了壁炉里的明火,却仍是一片晦暗:“真真假假,明天婚宴自然知道。” · 一夜很快过去,次日便是万众瞩目的婚礼。 仪式在中午举办,宾客都在上午陆续抵达庄园,叶赫然和吴慈生几乎是同时到的,但两人没有任何交流。 他们一个是四盛的总裁,一个是四盛的法律顾问,但平时几乎不会没有交集。 叶赫然虽然是闻延舟送进四盛,但他接管四盛后办的几个项目都很漂亮,也没人敢说他不配这个位置,地位已然不可动摇。 叶赫然只跟闻延舟打了招呼,然后坐下。 吴慈生也已经听柳厌说了那位忒弥斯小姐的可疑之处,又带来了一点信息,他拿出几张照片:“这个就是索罗家那位新郎。” 第631章 新娘 柳厌接过照片一看:“嚯,看着好小啊,有20岁吗?” “21。” 柳厌啼笑皆非:“这也太小了,我觉得楼小姐重生都不会喜欢这种。” 楼藏月成熟,清冷,也挺御姐,但不是所有御姐都该配弟弟,她这种御姐,就该配一个气场比她更强的。 吴慈生摇头:“奇怪的是,怎么找都没能找到那个忒弥斯小姐的照片。” 柳厌瞥了眼叶赫然:“可能是怕提前暴露,会被他们阿尔萨家的亲戚暗害,所以才非要等到婚宴,一切尘埃落定再公开。” 叶赫然喝了口酒,他这几年,最大的变化就是沉默了很多,没以前那么爱插科打诨,也难怪,毕竟,黎星若一直没有醒来。 吴慈生也安静了,气氛莫名就沉了下来。 过了好半天,沈徊钦才重新开启话题:“婚宴结束,找时间跟阿尔萨谈合作的事,这些年咱们在四盛投入巨大,跟四盛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嗯?阿素?” 沈徊钦突然从宾客从中看到弟弟的身影,诧异,他怎么会在这儿? 以沈素钦现在的身份,他出国是要打报告的,他不可能无缘无故折腾一顿跑来参加一个没关系的人的婚宴,除非婚礼的主角是他的熟人。 他这一出现,让原本已经不怎么觉得忒弥斯是楼藏月的几个人,又悬起了心。 沈徊钦本想起身去找沈素钦问清楚,但也就在这时,宴会厅里奏响音乐,仪式开始了。 司仪在台上有请新郎新娘,红毯尽头的金色大门便缓缓打开。 那个被他们笑话是小孩子的男人,穿着黑色的燕尾服,挽着一个身穿薄荷绿色婚纱的女人,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 女人的婚纱很漂亮,渐变的颜色,蓬松的裙摆,像盛开的铃兰花,也像满厅的绣球花,美得令人惊叹。 这条裙子,这一桌的五个男人都不陌生。 如果说别的东西,什么喜好什么绣球花,都是似是而非,虚虚实实,那么这条婚纱裙铁证,因为它跟楼藏月那条一模一样! 新娘脸上带着面纱,头上还盖着头纱,两层白纱的掩盖下,她的容貌看不清楚,但身形,也很像。 一个相似是巧合,两个相似是巧合,三个相似也可以强行说是巧合,但这一系列的事情下来,再说巧合就牵强了。 柳厌、沈徊钦、吴慈生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唯独闻延舟,始终面无表情。 他确定,肯定,笃定,这个新娘不是楼藏月。 没有理由,他了解她,她不会这么随便嫁给一个看起来那么普通的男人,所以不是她,就算有这么多证据摆在眼前,也绝对不会是她。 ——是的,闻延舟凭的是觉得楼藏月不会随便嫁给别人,所以不是她。 新郎挽着新娘走向牧师,他们每往前走一步,婚姻就被盖章一步,闻延舟握着酒杯,抿了一口,就是不信这个人是楼藏月。 直到新人从他们面前的台上走过,闻延舟猛然看到新娘的无名指上戴着的Eros戒指,他的笃定如同河坝瞬间被冲毁,他倏地站了起来。 他身边的叶赫然都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快步上了高台,一把抓住新娘的手腕! “你怎么敢!” 第632章 面纱 谁都没想到闻延舟会突然上台,现场演奏的音乐瞬间停止,原本喜庆的宴会厅突然变得安静,只有宾客们在小声地议论。 闻延舟不管别人怎么看,他只盯着新娘,头纱很密,就算是这样近的距离,也看不太清楚,何况她还戴了面纱,双重遮掩。 闻延舟抓着她的手加重力道,一字一字地问:“你,是谁?” 台下主桌的阿尔萨站了起来:“闻,你怎么了?为什么上台?为什么拉着我女儿的手?” 他又惊又疑,不明所以,但闻延舟这种破坏婚礼的行为,已经让他的眉头皱起。 另一边的柳厌三人也对视了一眼。 司仪及时上前沟通:“先生,您是新娘的朋友吗?感谢您的到来,但我们的婚礼还没结束,请您先回到自己的座位,等仪式结束后,新娘和新郎会下台,给各位来宾敬酒的。” 闻延舟不为所动,而被他拉着的新娘,既没有挣开他的手,也没有说话,只是在头纱后垂下眼皮,没有跟闻延舟对视。 “舟儿!” 叶赫然快步上台,抓住闻延舟握着新娘的手腕,示意他不要把事情闹大,又打圆场,“不好意思,他只是觉得新娘眼熟,很像他一位去世的朋友,所以才比较激动,没有冒犯的意思。” 然而闻延舟压根就没有顺着他的台阶下,他固执地要确认新娘到底是不是楼藏月:“面纱,摘下,我要看你的脸。” 新郎冲了过来,一把推开闻延舟:“你以为我听不懂中文吗!她是我的新婚妻子,你凭什么让她给你看?马上放开她,滚下台去!” 闻延舟把他当空气,理都没有理,盯着新娘的黑眸犹如深渊。 “又是告诉管家我的习惯,又是彰显你对我们的喜好了解,还有绣球花,婚礼现场布置,以及你穿着的这件婚纱,你不就是想让我们知道你还活着吗?现在又为什么,不敢让我看到你的脸?” 阿尔萨倍感丢脸,在场的宾客都是他的亲朋好友,闻延舟阻碍婚礼,还对他女儿拉拉扯扯,简直是砸他的场子:“AAA!” 柳厌他们都意识到再这样下去,阿尔萨的合作她们就想都别想了,也紧跟着上了台:“闻总,先下台吧,怎么都要给阿尔萨面子,其他的事情,我们回头再说。” 吴慈生道:“闻总,别冲动。” 闻延舟冷声:“她是我的妻子,你要我看着她戴着我的戒指,穿着我的婚纱嫁给别人?” 岂有此理!新郎听他还敢说这种话,勃然大怒,一个拳头直接朝闻延舟砸过去;“王八蛋!” 叶赫然眼疾手快抓住他的那一拳,冷笑道:“动手就不太合适了吧?” 新郎咬牙切齿:“那就麻烦自己下去!” 闻延舟始终没有放开手,新娘缓缓抬起眼,隔着白纱看着他。 视线对上的时候,闻延舟微微一愣,既觉得熟悉,又觉得好像不够熟悉,她是不是楼藏月?她到底是不是楼藏月? 新郎是可忍孰不可忍了:“把他们赶下台!快点!” 宴会厅里的保镖纷纷上台,要用暴力送走这些破坏者,叶赫然哪肯被人碰到,直接一脚踹开一个保镖,一场打斗就此开始。 阿尔萨震怒! 婚宴的T台是全场的重中之重,灯光摆设都是精心设计,两边是鲜嫩欲滴的花,头顶是南非顶级钻石串成的纱,为的就是让新娘和新郎在一片梦幻中结为夫妻。 然而现在,鲜花被脚步踩踏,钻石被拳头打乱,宾客们纷纷惊呼着后退。 新郎护着新娘要撤到后台,闻延舟抓住新娘的另一只手,直接扯落她的面纱:“——楼藏月!” 新娘倏地抬起头! 清晰的五官容貌终于暴露在所有人面前,闻延舟倏然愣住。 那边参与动手的叶赫然、柳厌等人也愣住,打斗突然停下,台上像被按了暂停键,僵硬得有些荒缪。 阿尔萨的法语腔调高昂:“闻!你太过分了!我绝对不会原谅你今天的行为!” 闻延舟看着新娘这张完全陌生,跟楼藏月没有一丁点相似之处的脸:“……你是谁?这枚戒指怎么会在你手上?” 新娘抽回自己的手,忽然露出微笑。 然后,她不会说话,用手语比划:“我叫,楼藏云,久仰闻总大名,我姐姐托我问你,这份开门红——” 她指着闻延舟,“你,”又依次指了柳厌、吴慈生、沈徊钦,像点兵点将那样,明明没有碰触到他们的身体,却让他们莫名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们,还喜欢吗?” 第633章 复生 闹成这样,闻延舟等人自然是被“请”离婚礼现场,安排在了客厅。 管家神色严肃:“不好意思,老先生请你们立刻离开庄园。” 柳厌立刻从沙发站起来,看向其他人,本来以为,阿尔萨至少会亲自过来问他们怎么回事,没想到是直接下逐客令! 他们各自的公司,别说是在国内鼎鼎大名,在世界五百强也排得上名字,可阿尔萨却直接驱逐,可见是动了大怒。 柳厌勉强笑道:“这是误会,让我们见老董事长一面,我们跟他当面解释。” 管家也没了之前的恭敬与和颜悦色:“因为这场‘误会’,老夫人血压升高,请了家庭医生正在看诊,老先生陪同在侧,抽不开身见客人,但让我转告各位,第一份合同到期之时,就是阿尔萨和四盛一切合作终止之日。” 说完他转身就走。 柳厌喊:“管家!”他也没有停下。 柳厌脸上挂不住,回头看了脸色沉冷的闻延舟,皮笑肉不笑:“闻总,你这次是不是太冲动了?” 叶赫然掀起眼皮:“怎么?现在想把责任推在他一个人身上?难道你们刚才就没有动手?” 他不是看不出他们的意思,是懒得拆穿他们的弯弯绕绕。 “你们不也是想着,如果真的是楼藏月死而复生,那么阻止婚礼,让楼藏月变成阿尔萨的弃子,对你们更有利,所以一起动手。只是没想到阿尔萨这么生气,玩脱了就想把责任推在他身上,这世上可没这么便宜的事儿。” 他比前几年更尖锐,也更戾气了,是危险的恶犬。 沈徊钦捏了捏鼻梁:“事已至此,追究是谁的责任没有意义,大家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一损俱损,现在也不要内讧了,我们明显是被人算计了。” 柳厌冷笑一声:“可不是,从我们落地巴黎开始,就中了她的圈套。” 闻延舟在飞机上睡不着的私人习惯、他们各自的口味喜好、绣球花、婚礼现场、婚纱、戒指……她一步步加深他们怀疑,就是为了给他们形成疑影,认定新娘是她,逼他们大闹婚宴,激怒阿尔萨,毁了阿尔萨的合作。 她的目的达成了,一切都在按照她的计划发展,结果也如她所料。 柳厌眯起眼:“那个新娘最后打的手语,是什么意思?我没看明白,但就是觉得瘆得慌。” 吴慈生学过手语,看得懂,幽幽道:“她说,她替她姐姐问我们,这份礼物喜不喜欢……她是楼藏云,楼家那个跟人私奔的小女儿。” 他们之前一直在找这个小女儿,但始终没有线索。 没想到人已经在楼藏月手里,还成了阿尔萨的养女,有了这个身份,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楼藏月“死去”这两年半,做的事,真不少。 柳厌都想给她鼓掌了:“楼秘书,非但死而复生,而且比以前更有本事,人未露面,就先给了我们一个下马威。” 闻延舟一直没有开口,独坐在沙发里,神色冷寂。 这时,何清从外面匆匆走进来:“闻总!不好了!” 闻延舟抬起眸,何清声音绷得很紧,甚至有些颤抖:“闻总,闻董事长……可能要不行了。” 第634章 死了 闻延舟的眼底如同死海,看似无波澜,底下却暗涌浮动,他迅速起身,大步走出客厅。 “回国。” · 闻父的身体从两年多前就垮了,一直用各种药物续着命,但熬到今天,也即将油尽灯枯。 他躺在医院的病房里,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他这辈子,最得意的“作品”:“延舟……延舟……” 也不知怎的,平日至少有两个护工和两个保镖在病房守着,今天却空无一人。 一双白皙纤细的手,缓缓推开了门,高跟鞋毫无阻隔地走了进去。 “延舟……延舟……” 女人走到病床前,闻父闭着眼睛,无意识地喃喃,也不知道是习惯性,还是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事要交代。 女人慢慢道:“闻延舟弄丢了跟阿尔萨集团的合作,很快就会回国,闻董事长,别着急,再等等。” 闻父干瘦的身体僵硬,嘴唇蠕动:“……弄丢了?” “这两年,碧云在四盛身上投入了多少心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虽然丢了阿尔萨的合作,不至于马上就让四盛和碧云倒台,但也是元气大伤。” 闻父的呼吸变得粗重,因为病重,色素沉淀,导致脸色变得黢黑,看起来更是命不久矣。 他费力睁开眼,想要扭头去看她,但他的身体早就不受他控制了,他挣扎了半天,也只是瞪起眼睛:“你……你是谁……” 女人可笑了一下,走近了一步,微微弯下腰:“闻董事长,闻伯父,你以前不是说,把我当成女儿吗?现在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 闻父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身影,紧接着无形的恐怖就像一只有形的手,扼住他的喉咙:“你是……是你……” 楼藏月! 她居然没死! 闻父惊恐地喘息,心跳砰砰地极速跳动,他身上插着的仪器发出警报的声音,他竭尽全力地朝女人的方向伸出手,想要抓住她,先要她死! 楼藏月微微弯下腰:“没错,是我毁了阿尔萨的合作,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找到账本了。” 闻父的惊惧达到巅峰,他的上身企图抬起来,但最终还是因为无力为继,又砸回了床上,嘴唇蠕动,却再也说不出话。 警报声越来越响,医护人员马上就会来,楼藏月最后看了他一眼,目光冷淡而嘲弄,转身离开。 一个高挑挺拔的男人在电梯口等她,他戴着口罩,也递给她一个口罩,两人一起乘坐电梯下楼。 他们随着普通病人和病人家属,从容不迫走出医院时,闻延舟也从车上下来,快步走进医院。 他刚乘私人飞机从巴黎飞回来,中间没有任何停顿,就直奔医院。 三人恰好擦身而过,楼藏月目不斜视。 闻延舟低头咳了两声,是因奔波而导致的肺部不适,低头的瞬间,他们错过,他也没有注意到她。 他乘电梯上楼,电梯门一开,他捂着微微作痛的肺,加快脚步,然而还没进病房,他便在走廊上,便听到心脏检测仪变成直线时才会发出的那种长而尖锐的蜂鸣,嗡—— 闻父,死了。 第635章 丧父 闻延舟蓦地停了下来。 有那么几秒钟,他的大脑完全空白,直到病房里传出医生急切的呼喊:“闻老先生!闻老先生!” 他闭了一下眼睛,然后重新迈开脚步,进了病房。 医生看到他,满脸沉重悲痛地说:“闻先生,老先生已经……走了。” 闻延舟无声地走到闻父面前,看到他的眼睛还睁着,浑浊的眼珠里没有任何光泽。 这个执掌碧云集团大半辈子,为了碧云集团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的老人,临到头了,却走得这样不平静。 医生唯恐闻延舟怪罪,不等他问,就忙不迭解释:“老先生从昨天下午就开始出现多器官衰竭,我们进行过多轮抢救,但老先生的身体,实在已经无力回天。” 闻延舟伸手盖住闻父的眼皮,手掌慢慢往下抚,嗓音沙哑道:“知道了。” 医生互相对视,最后说了一句“您节哀顺变”便离开了病房。 何清和赵钿则进了病房,等待吩咐。 闻延舟的神情如同一滩死水,平静没有情绪:“通知闻家亲眷和集团股东,请二叔和三叔主持丧事,让公关部发布讣告。” 何清和赵钿都答了“是”。 “老闻!老闻!” 闻夫人还没进病房,悲戚的哭声就抢先传了过来,闻延舟敛下眼皮,没兴趣看闻夫人作秀,走出病房。 闻夫人扑在病床前,哭天抢地:“老闻啊,你不是说想吃我做的鳝鱼粥吗?我只是回家给你做粥,才离开你一会儿,你怎么就走了?你抛下我们孤儿寡母,你要我们以后怎么办啊……” 闻延舟走到走廊的窗边,原本还算正常的脸色,被暮光一照,猝然变得苍白。 他伸手按在窗沿上,好像只是随意扶着,又好像是借这一扶,稳住可能要站不直的身体。 闻延舟跟闻父的关系,一直都不好,但毕竟是亲生父亲,他死了,他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何清斟酌着说:“闻总,我问了医生,董事长走得很快,最后一程,没有太大痛苦。” 闻延舟只是扶这一下,很快就把手收回去,他那样的人,除非实在撑不住,无法控制,否则不在外人面前流露一点脆弱……哪怕这都不算是脆弱。 他语气冷冰冰:“护工和保镖,为什么不在场?” 赵钿愣了一下,立马扭头,这才发现该守着闻父的人都不在! 闻父的病房归她负责,她打了个激灵:“我马上问清楚!” 闻延舟看向窗外,霞光逐渐消失在地平线,夜晚即将降临。 弄清楚这点事儿用不了多久,赵钿很快回禀他:“闻总,护工去上洗手间,保镖去拿外卖,他们都以为只是离开一小会儿,不会有事……” 闻延舟寡淡道:“他们是被调虎离山了。” “调虎离山?您的意思是,有外人来过?董事长是被人……”赵钿咬牙,“我马上去查监控!” 闻延舟:“护工保镖,都开除。” “是!” 赵钿离开去调查,闻夫人这时候走了过来,哽咽地喊:“延舟啊,”她擦着眼泪,“你爸说走就走了,我们之后该怎么办才好?” 第636章 试试看 闻延舟:“老宅搭建灵堂,接受亲朋好友拜祭,停灵三天后出殡,火化葬入闻家陵园。” “……”闻夫人问的当然不是这些。 她放下手帕,“这些都是固定流程,治丧委员会都会办好。我的意思是,你爸没有留下遗言,没有说清楚他走后,闻家财产应该怎么划分……” 她强调,“当然,我也不是说,他人刚走就要分家,只是等亲朋好友来了,肯定会旁敲侧击问,我们得统一口径,免得到时候说辞相互矛盾,平白让人看笑话。” 闻父的遗体还没有僵硬,她就提财产,还说不是急着要分家。 闻延舟转了一下戒指,侧脸一半在走廊灯下,一半在外面夜幕下:“我爸每个月给你的零用钱,我会继续支付。” 闻夫人紧接着问:“那澜沁和瑄瑄呢?” 闻延舟没有反应:“他们是谁?”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是谁!闻夫人抿唇:“澜沁是你的亲妹妹,瑄瑄是你亲侄子,他们也是闻家人,难道闻家没有他们的份?” 闻延舟嘴角一哂:“闻家的户口本上,没有他们的名字。” “虽然没有,但他们就是跟你有血缘关系,法律都规定,有血缘就享有同等权利,你难道想剥夺他们的继承权?” 他们早从两年多前就撕破脸,这些年因为闻父还在,她不得不假装无事发生,跟他维持表面功夫——虽然他自始至终都没给过她好脸色。 既然闻父已经不在,他又不肯主动给钱,闻夫人索性摊开说,“而且我是老闻的合法遗孀,你凭什么也不给我那一份?” “我爸如果愿意给你们财产,早就给了,他神志不清这两年,你天天给他洗脑他都没有松口,说明他不愿意。不是我剥夺,是你们本就一无所有。” 闻延舟厌烦跟她说话,直接走。 闻夫人的脸色铁青。 她也没想到闻父会那么坚决,说要把碧云留给闻延舟,就一点空子都不给她,这几年用尽办法,都没能骗他写下遗嘱! 现在闻家的财政大权都落到闻延舟手里,她必须靠抢了,她冲着他的背影大喊:“闻延舟!你确定要这么霸道吗!” 闻延舟理都没理。 闻夫人咬牙,拔高了音量:“你就不怕我跟你拼个鱼死网破,把你杀人抛尸的事情说出去!” 闻延舟脚步一停,终于转身,他黑眸凛过风雪。 保镖得到指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闻夫人,按在墙上! 闻夫人惊恐大叫:“放开我!救命啊!杀人了!” 她的心腹想去救她,但被保镖直接按在地上。 闻延舟走回闻夫人面前:“人苦不知足,既得陇,又望蜀。谷梁佩,你这两年趁我爸生病,暗中转移了他多少资产,我已经当做没看见,你再闹,我会让你,全部吐出来。” 闻夫人瞪着眼睛,闻延舟漠然地一笑,“杀人抛尸,你有证据么?” 闻夫人挣开保镖的手:“你就、就这么确定我会没有?!” 闻延舟挑眉:“那你试试。” 第637章 算总账 他走了,没有跟她谈判的意思,更没有受她威胁! 何清给她忠告:“夫人,我劝你谨言慎行,闻总是闻家和碧云的支撑,他如果出事,你们更得不到好处。” 顿了一下,她有道,“而且,楼秘书没死。” 什么!闻夫人脱口而出:“不可能!” 何清没跟她多话,带着人跟上闻延舟。 闻夫人愣在原地,还在想她那句话,没死?楼藏月没有死?怎么可能呢?她亲眼看到的啊…… 心腹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夫人……” 闻夫人咬住后牙:“我不信!我亲眼看到楼藏月的尸体被他的说下抛进海里,他那是狡辩!” 对,一定是这样,他就是在吓唬她。 “但何秘书说得对,如果大少爷出事了,碧云就乱了,闻家就倒了,我们也没好处。”心腹想劝她。 但闻夫人眼神发狠:“碧云乱了才好呢,我才能趁乱拿回本就该属于我和我女儿的一切!” 心腹听出她这就是要对闻延舟下手了:“……那夫人,我们要怎么做?” 闻夫人抬头,看着走廊的监控,冷笑一声:“闻延舟,我会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 赵钿拿到医院病房和走廊的监控。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刚刚好就是闻父去世前半小时,走廊的监控无故断电,什么都没拍到。 病房里的监控也发生故障黑屏,只能听声,看不到影。 赵钿在车里按了播放,密闭的车厢里,音频越发清晰。 有闻父虚弱的呼喊声,有仪器工作中的嘀嘀声,还能高跟鞋走路,哒哒,哒哒…… 闻延舟坐在后座,薄唇抿成直线。 那个女人可能是低头在闻父面前说的话,监控收不到音,但闻父的情绪明显变得激动,呼吸声粗重、紊乱、恐惧。 然后就是仪器的嘀嘀警报声,医生护士的抢救声,这段很长,持续好几分钟,期间警报声一直一直没有停下,嘀嘀,嘀嘀,嘀嘀—— “关掉!”闻延舟骤然一喝! 赵钿立刻关掉! 她和何清对视一眼,谨慎地转头去看闻延舟,他的眼睛紧闭,眉心皱得很紧。 “……闻总,一定有人进去找过董事长,我再去查电梯的监控……” 不用了。 闻延舟知道是谁了。 他喉结隐忍地滑动,声音变得嘶哑:“先,办丧事吧。” “是。” 车子从医院门口开走。 申城已经进入夜晚,路灯不断从闻延舟脸上掠过,忽明忽暗,他没有睁开眼,手指攥得很紧,紧到指节泛白。 但最后,他还是松开了手,也睁开了眼,黑眸清清冷冷。 好吧。 既然回来,那就来算算总账吧。 …… 次日上午,碧云集团便在官网和官博上,发布了集团创始人闻庭训老先生因病逝世的消息。 碧云集团本身知名度很高,讣告发出,便有很多网友在评论区送上蜡烛,以便缅怀。 这原本不算什么大事,并没有掀起太大|波澜,然而晚些时候,热搜上突然多出一条#闻老先生病逝,长子继母争权#的消息。 这种自带一股浓浓的豪门恩怨味道的话题,迅速抓住广大网友的眼球,纷纷点进去一看。 有几张监控图片。 拍的就是昨天医院走廊上,闻延舟让保镖把闻夫人抓起来那一幕! 第638章 杀妻 虽然只有几张照片和几段动图,没有声音,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也正是因为扑朔迷离,才更惹人好奇。 病房内闻董事长尸骨未寒,病房外长子继母争权夺利,无论是从道德层面还是八卦方面,可议论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何况闻延舟之前就出过圈,知名度不低,短短一个下午,就引发全网热议。 而且因为是闻延舟带着保镖动手,舆论大部分都是站在闻夫人那边,谴责闻延舟非但以多欺少、恃强凌弱,对象还是继母。 碧云的公关部自然也有注意到这些东西,当机立断花钱将热搜压下去。 可那些热搜背后也有人在推动,压了一个又上一个,还因为碧云反反复复压热搜,激起了网友逆反心理,反扑得更激烈了。 闻延舟瞬间就从“商圈贵子”变成“禽兽不如”。 公关部不敢轻举妄动了,连忙把电话打给何清,请示闻延舟。 闻延舟这会儿已经在老宅灵堂,何清接了电话:“闻总的意思是……现在以闻董事长的丧事为重,其他不管。” 不管?? 难道要放任舆论这么发酵下去? 他们不用脑子想也知道,这是闻夫人为了争夺财产,要用舆论压垮闻总,再这么下去,非但闻总声名狼藉,连碧云的股价都可能被连累。 那他们就都要卷铺盖走人了,公关部在电话里都要哭了,求着何清帮忙。 但何清又有什么办法呢……她看向那边,闻延舟一身黑西装,神情冷漠,旁边的烛火火光印在他的脸上,都没有丝毫暖意。 他太冰封千里生人勿近了,何清不是曾经的楼藏月,不敢触他的逆鳞。 “摆烂”的后果就是,公关部很快连哭都哭不出来—— 也不知道是谁火上浇油,趁乱点火,爆料说阿尔萨集团已经终止跟四盛集团的合作。 众所周知,阿尔萨是四盛第一个合作对象,也是最强有力的合作对象,那么好端端的,阿尔萨为什么突然要结束合作? 这很难不让人怀疑四盛是不是爆了什么雷,继而又怀疑碧云是不是爆了雷,毕竟“长子继母争权”的话题还在热搜挂着呢。 股民们一向嗅觉灵敏,闻风而动,纷纷抛售手里的股票,于是闻董事长的丧事还没办完,四盛和碧云的股价已经在往下跌。 这是最近三年来,从未有过的事。 柳厌和吴慈生、沈徊钦一起来到老宅灵堂给闻父上香鞠躬,然后请了闻延舟到一旁说话。 但他们要说的不是股价下跌的事。 而是:“我们拦下了一条原本会爆上热搜第一的新闻,标题是——闻延舟杀妻。” 闻延舟嘴角一泛。 吴慈生推了一下眼镜,逆光下,镜片后的眼睛像毒蛇的竖瞳:“是谁的手笔呢?闻夫人?还是,楼秘书?” 原本庄重肃穆的灵堂,突然变得嘈乱,他们走了出去,闻夫人带着警察和媒体出现,她直指着闻延舟:“就是他!三年前杀妻抛尸入海!把这个杀人凶手抓起来!” 第639章 毁了他 一语惊雷,众人错愕! 今天是闻父去世的第三天,按照申城的习俗,今日要出殡、火化、下葬,所以闻父生前的亲故好友,都赶来送他最后一程,偌大的灵堂上,少说二三十人,这下纷纷围上前来。 这种话,如果是别人说出来,他们一定会觉得是胡言乱语,但闻夫人不一样,她是闻延舟的继母,天然的多了一份信服力。 无数怀疑的目光落到闻延舟身上,闻延舟始终神色如常,不慌不乱。 “闻夫人是因为闻董事长病逝,伤心坏了吧。”柳厌必须站在闻延舟这边,从四盛开始,他们就成了利益共同体。 “闻总连妻子都没有,怎么‘杀妻’?还抛尸入海,听着跟那部叫什么的电影,哦,想起来了,《消失的她》,我们闻总是钻石王老五,不是吃绝户的凤凰男,哪怕已经结婚,不喜欢了也可以离婚,犯得上杀人吗?” 何清沉声警告:“夫人,你说这种话要有证据!” 闻家二叔站出来说:“嫂子,今天是大哥出殡的日子,你有什么事,回头跟延舟好好说,不要在这里让大哥不安宁,也让外人看咱们闻家笑话。” 闻家三叔摆摆手:“大家散了吧,这都是误会,误会。” 闻夫人冷笑:“你们以后还要靠他闻延舟吃饭,就算他当着你们的面杀人,你们第一反应都是帮他藏尸!但我可没受他一个好脸色,我今天就是要把一切说出来!” 她必须现在拉下闻延舟! 闻父刚走,大局未定,她还有争的机会,等到闻延舟完全成为闻家上下都认同的家主,她再想扳倒他就难了。 所以这些天她在舆论上疯狂攻击闻延舟,为的就是让他声名狼藉,只要她再加一把火,公开他杀妻的事,就能彻底毁了他! 哪怕最后证据不足没办法让他坐牢,但他接受调查这段时间,碧云必定大乱,她也能趁乱捞到钱,将来带着女儿孙子出国,彻底摆脱闻家。 她在闻家耗费了二十几年的人生,不能一无所获! 闻夫人抬起下颌,跟灵堂正中那幅遗像对视——闻庭训,是你不仁,什么都不留给我,那就别怪我不义! 警官对闻延舟还是有些敬畏的,毕竟这可是申城的纳税大户,他道:“闻先生,请借一步说话。” 闻夫人立刻高声:“有什么话就在这里问!闻延舟,如果你坦坦荡荡,为什么要躲?申城有谁不给你闻延舟三分薄面,离开我们的视线,谁知道警察会不会被你收买!” 闻延舟的表妹姜苏末,好不容易挤到最前面,猛地用力推开闻夫人! “你再敢污蔑我哥试试!你当别人不知道吗?这些天网上那些对针对我哥的新闻就是你在背后推动!我叔还没火化,你这么败坏闻家名声,这么害我哥,就不怕他半夜去找你吗!” 从前就钟爱穿红裙的女人,这些年脾气也是越发火爆了。 闻夫人一怒:“你!” 闻延舟将姜苏末拉到自己身边,淡淡摇头,让她别出头。 沈徊钦漠然:“而且闻夫人刚才那句话,是在质疑公权力?如果你连警察都不相信,还要报警,带警察来做什么?” 在场不仅有来送别闻父的名流士绅,还有记者媒体,警官怎么敢背这种污名:“闻夫人,你这么说话就不合适了。” 闻夫人压下火气,她胜券在握,不能被他们激怒,自乱阵脚。 她重新冷静下来道:“我不是不信,只是觉得,太阳底下无新鲜事,有什么话,还是当着亲朋好友和新闻媒体的面说比较清楚。” 她使了一个眼色,她带来的媒体,立刻架起长枪短炮,节节发问:“闻先生,您没有妻子的话,那您无名指上为什么一直戴着一枚婚戒?” 第640章 难破局 问题不止一个,媒体们纷纷发问。 “据我们所知,您好像在三年前办过一场婚礼,连婚礼现场都布置好了,我们也找到了您当时送出的邀请函,只是因为发生了不为人知的意外,婚礼才会临时取消。” “闻先生,方便说一下,是什么意外吗?您当时的新娘是谁?她现在在哪里?” 媒体接连不断的质问,闻延舟只有三个字回答:“不方便。” 闻夫人笑了:“他当然‘不方便’,他怎么敢提那个女人?我告诉你们,新娘叫楼藏月!” “三年前是他的首席秘书,经常跟在他身边,陪他出入各种场合,你们只要去找,肯定能找到她的照片!” 媒体的摄像机开的是全网直播,此刻已然爆上热搜第一! 就连平台都看中了这波从天而降的巨大流量,非但拒绝碧云公关部压下热搜的请求,甚至还拱火往上推,单平台的在线人数就超过了千万。 内地从来没有过这么震撼的豪门大瓜,无论是大闹灵堂,还是长子继母对决,又或者是杀妻抛尸,每一个点儿都噱头十足。 在巨大的吃瓜浪潮下,楼藏月的照片很快被曝光出来。 闻夫人还在说:“但自从三年前,楼藏月就人间蒸发,生死不明,连她最好的朋友,她的亲姐姐,都联系不上她,这是为什么呢?当然是因为,人早就死了!” 镜头下的闻延舟,容貌是挑不出死角的清冷俊逸,神色始终寡淡冷漠,看闻夫人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他道:“故事很动听,只是太荒缪。” 闻夫人冷笑:“是吗?” 何清道:“夫人,我已经回答过你,楼秘书还活着!” 闻夫人怂恿:“那你把她叫出来呀,当了闻延舟那么多年的首席秘书,你们该不会连她的联系方式都没有吧?打个电话把人请出来,是不是还活着一目了然,打啊,你怎么不敢打?” “……” 何清咬牙,她这个局,难破就难破在,他们即使确定楼藏月没死,但,楼藏月绝对不可能出面为他们作证! 闻夫人则是压根不信楼藏月还活着,看何清哑口无言的样子,她更确定她是在虚张声势。 她昂首:“你叫不出人,我叫得出,我有证人!就是楼藏月的好朋友乔西西,和她的大姐楼藏雪!她们可以作证,闻延舟就是杀人了!” 闻夫人一个眼神过去,她的心腹便从门外带进来两个女人,就是乔西西和楼藏雪。 “你们尽管说,当年闻延舟是怎么要挟你们闭嘴不准提楼藏月?我在这儿,他威胁不不到你们。” 乔西西和楼藏雪都盯着闻延舟,两人的脸上有不怠,也有恨意。 吴慈生道:“她报警,你们立案了吗?立了的话,现在属于案件侦查阶段,事实结果尚未明确之前,这些案件细节,应该不能对外公开吧。” 这确实是相关规定,警官说:“闻夫人,虽然您是报案人,但您要是再干扰司法的话,我们也要请您一起去警局。” 闻夫人高声:“大家都听到了吧,当着在场这么多的人面,当着镜头的面,他们就敢明目张胆威胁警察,警察也站在他们那边,可想而知,如果今天不在现场把事情说清楚,那到最后一定会不了了之!” 一时间,闪光灯闪得更加频繁。 网上舆论爆炸,大部分网友都被闻夫人引导着要求闻延舟认罪,甚至惊动了上面,又派来警力增援,但现场已经开始失控。 媒体们催促:“两位小姐,你们知道什么快说出来吧!” “快说吧!正义一定会还你们一个公道,替死者沉冤!” 乔西西梗着脖子,在众目睽睽下,脚步沉重地往前挪了一步。 她紧盯着闻延舟,满眼都是悲愤! 第641章 一声枪响 “我跟楼藏月,是最好的朋友,我们从大学就住在一起,整整七年没有分开过,我们亲如姐妹,我可以发誓!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闻延舟,三年前,在他和楼藏月的婚礼上,杀了楼藏月!” 闻延舟站姿挺拔,一动不动。 乔西西指着他,又凶又恨,声音哽咽,“月月当时、当时还怀孕了,怀着他的孩子,而他,无情无义,残忍至极!刚才那个人说得对,就跟那部电影似的,他为了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对月月痛下杀手,一尸两命!” 媒体追问:“那你当初为什么不报警呢?是因为闻总威胁您了吗?” 乔西西点头:“对,他用我的父母威胁我,我没办法,我斗不过他,他连自己的妻子和孩子都能杀,我也怕他灭我家门。” 楼藏雪也颤抖着开了口:“……他给我老公升职加薪,还给了我家一百万封口费,让我不准找我妹,”她说着恸哭,“这三年,我每天都在愧疚,没有一个晚上睡得着,一闭上眼都是我妹妹惨死的样子。” “出事之前,我还我妹妹吵了一架,我还让她滚,说永远不想再看到她,那都是气话,我怎么都没想到,她嫁的人会这么禽兽不如!” 楼藏雪越说,情绪越激动,突然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抓住闻延舟的衣服,“你把我妹妹还给我!你把阿月还给我!你这个畜生!” 何清立刻喊来保镖,保镖拉开楼藏雪。 楼藏雪被架着,仍挣扎着要去捶打闻延舟,“原来我爸早就看出你不堪托付,所以宁愿跳楼也不答应我妹妹跟你在一起!你用了什么办法骗得她对你死心塌地,你害死了我家两条命!你给我偿命!” 随着楼藏雪的动手,这场大闹灵堂彻底被推向高|潮,长枪短炮对准闻延舟,问题如冬月雪花蜂拥而至! “闻总,您还有什么话说吗?” “闻总,您真的杀了自己的妻子楼藏月吗?” 话筒不断往前递,闻延舟在保镖的保护下后退几步:“闻总!闻总!” “闻总——” 闻夫人使了一个眼色过去,她带来的人趁乱从保镖的手里抢回楼藏雪和乔西西,两人一马当先地冲上前,要为楼藏月讨回公道。 “闻延舟!你怎么不去死!你去给月月偿命!” 警察这边也就十来个人,维护不住现场秩序:“冷静!大家冷静一点!真相到底怎么样,还要经过我们警方的调查,如果真的确有其事,那我们也……” 没人听警察说话,灵堂乱做一团,两边的烛台在摩肩擦踵里被人意外推倒,蜡烛燃了白布,有人喊:“不好!起火了!起火了!” 如此狼狈可笑荒唐的画面,被同步直播到都各个平台,算是把闻家这个大豪门的面子里子都丢了个干净。 闻延舟的黑眸倒映了火光,也有些可笑地牵动嘴角。 柳厌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有闻夫人的控告,再有乔西西和楼藏雪的指控,虽然目前还没有出现实打实的物证,还是证据不足,但舆论上对闻延舟已经是大不利! 他们不用去看网上的风向,也不用去看股市的情况,就知道一切都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这种情况下,哪怕闻延舟没有被抓,没有被定罪,只要楼藏月一天没出现,他身上的脏水就一天洗不干净,永远要背着“疑似杀妻凶手”的标签。 这种情况下,如果碧云还跟他挂钩,那碧云就不干净,如果四盛还跟他挂钩,那四盛也会被影响! 柳厌和吴慈生、沈徊钦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一刻都想弃车保帅。 他们本就是为了利益才会解围同盟,现在他成了那个负面因素,他们自然也想断尾求生! 毕竟楼藏月不可能出来替他作证……砰! 就在场面即将走向死局时,灵堂之外突然一声枪响! 第642章 她出现了 这一声直接打碎所有人的各种各怀心思。 众人都被吓得一个激灵,胆子小的直接抱住脑袋蹲在地上,其他人也是纷纷看向门口。 “什么东西?!” 是增援的警力到了,警方朝天空开了一枪,枪声震慑众人。 但重要的,除了警方,还有其他人来了—— 今日是个大晴天。 外边艳阳千里,光线亮得有些刺眼,逆着光,他们看到七八个人影走上台阶。 为首的女人身形高挑,纤细,一身浅色系,冬风刮起她外套的衣摆。 她气质清冷,莫名给人一种踏雪而来的错觉,她一开口,熟悉的声音就让在场很多人都猛然惊醒。 “我怎么不知道,我已经死了呢。” 闻延舟盯紧了她,看着她的脸越来越清晰,直到她走入室内。 那些认识她的人,这一刻都是惊愕的:“楼藏……” 甚至都有点不敢认。 楼藏雪喃喃:“阿月……” 一片惊疑未定里,乔西西最先反应过来,跑过去,一把抱住了女人:“月月!” 就是——楼、藏、月! 乔西西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她看着楼藏月,眼泪夺眶而出:“月月!月月,真的是你,你还好好的,还好好的……” 楼藏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安抚的微笑,低声说:“我们等会儿说。” 乔西西连连点头,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忍住痛哭。 楼藏月的目光依次看过灵堂上的熟人们,最后是落在闻延舟的身上。 两年零七个月。 终于又见面了,闻总。 闻延舟无论是被闻夫人言辞凿凿指控,还是被乔西西、楼藏雪破口大骂,哪怕是媒体追问,都没怎么变过的神情,在跟楼藏月目光对上后,就掀起万丈高楼般的骇浪。 他低声:“你来了。” 不是“你还活着”,也不是“你回来了”,而是“你来了”。 ·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比电影的反转还要多。 网上早就把楼藏月的照片扒出来,和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一模一样,网友一时间也是议论纷纷。 “真的是楼藏月?” “肯定是啊,除非楼藏月有孪生姐妹,否则这就是一个人!” “她原来没死啊?” “我就说闻总不像那样的人,他要是真的杀妻,这些年怎么会一直戴着婚戒……” 媒体镜头立刻调转方向,对准楼藏月:“楼小姐,楼小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会说你已经死了?你跟闻总到底是什么关系?” “楼小姐,三年前到底发生什么事?你们的婚礼为什么会临时取消?这些年你去了哪里?” “楼小姐,楼小姐……” 楼藏月淡然地站在那里,暂时没有说话,但眼神有几分戏谑。 一个眼神就能看出她变了,不再是那个小心谨慎,安静内敛的楼秘书,她现在更像一个拥有生杀大权的上位者。 ……是了! 是了! 柳厌等人看到楼藏月出现时,还松了口气,觉得闻延舟杀妻的负面消息不攻自破了。 现在才反应过来,不对! 他们现在不是一条线上的,她不可能帮他们圆这个场,如果她当众说出闻延舟当年在旷野上对她做的事,甚至,趁热打铁,趁火浇油,说出顾家和四海集团,那他们岂非更糟了? 这世上很多事,不怕精心策划,就怕突如其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难怪她用这个玩味儿的眼神看他们,她是在笑他们,高兴得太宰了! 第643章 最了解我 “我跟闻总……” 楼藏月看着对面的男人们,看他们很想上来阻止她说话,但镜头架着他们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的样子,嘴角一泛,然后说,“的确恋爱过。” 她承认得坦荡,闻延舟想起那年西城,广场上那场如星如雨的火树银花。 “也确实差一点就走进婚姻的殿堂。” 年少的情书,摘不下来的婚戒,亲手设计的婚纱,闻延舟的眼眸又黑又深。 “只是,”楼藏月在转折处停顿,柳厌他们的脸色都肉眼可见地绷紧了起来,但她只是无足轻重地一哂,直接跳过,“所以最后分开了。” “这几年我在国外工作,今天也是代表洛菲集团,来送闻董事长最后一程。” 她说完了。 没有提三年前的旷野,没有提二十八年前的顾家。 柳厌都愣了一下,才不自然地笑起来:“这就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楼秘……小姐,还好你出现了,及时辟谣,要不然咱们不仅要演《消失的她》,还要唱《窦娥冤》了。” 楼藏月意味不明地笑。 “不可能!” 闻夫人不能接受这种功败垂成,她推开挡路的人,直接冲到楼藏月面前,但还没碰到楼藏月,就被楼藏月的保镖挡住。 她紧紧地盯着楼藏月,“这不可能!我明明亲眼看到你被弩箭……我知道了!你当年是被人救了!所以才死里逃生!” 楼藏月看着她,她拿出手机,喃喃着:“一定是这样!我还有别的证据!我拍了视频!你们看!杀人未遂也是罪吧!” 她将屏幕亮给大家,居然是那年旷野上的录像! 不对,这应该是行车记录仪录下的画面。 百密一疏,闻延舟他们当年清理了所有人证物证,没想到纰漏出在这里。 难怪,难怪闻夫人敢凭两个人证就来控告闻延舟,原来还藏着一手。 这份视频,可以说是铁证,如果楼藏月没有出现,闻延舟一定会被警方带走。 但楼藏月好好地出现了,所以哪怕视频很清楚,但现在也存疑了。 毕竟按照正常人的逻辑,闻延舟杀了楼藏月,楼藏月就算死里逃生,也会把他当成仇人,不可能替他澄清。 但她刚才,只字未提他们的血海深仇,所以……? 媒体企图挖掘这个扑朔迷离的真相:“楼小姐,您能把事情说得更清楚一点吗?‘只是’什么?” “您跟闻总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个视频是真的吗?” 楼藏月没有回答,但也没有不愿意回答,低头拉了拉手套。 闻延舟温温地开口:“何清,赵钿,安排下去,请大家到东偏厅休息。” 两位秘书应了是。 闻延舟对楼藏月做了一个“里面请”的手势:“楼小姐远道而来,也到西偏厅,休息一下吧。” 楼藏月弯起唇:“还是闻总最了解我。” 知道她没有立刻回答媒体的问题,是因为要跟他谈判了,根据谈判的结果,决定自己对媒体说什么话。 她抬手示意保镖不用跟,只带着桑杉朝西偏厅而去。 从他身边经过时,闻延舟闻到她身上陌生的香水味。 闻延舟喉结滚动,也转身跟上。 媒体们不甘心就这么放过热点:“闻总!闻总——” 但被保镖挡住,他们冲不上去。 稀薄西山,光影西斜,一半落在西厅屋檐上的琉璃瓦,一般落在口字院落的地上。 厅堂里,一女四男,一坐四站,佣人低着头不敢看不敢听,放下茶盏后连忙退下。 楼藏月端起青花瓷杯,用茶盖刮去茶面浮沫,柳厌看着她,噗呲地笑:“楼小姐,真的是你,你还真的是……” 神通广大,出人意料,完全猜不到她下一步想做什么。 第644章 怎么摘下 楼藏月淡然:“叙旧的话留着改天,先说正事吧。我不仅可以帮闻总向外面的媒体‘澄清’视频是假的,还可以再送闻总、柳总、沈总和吴律师,一份大礼,帮你们解了燃眉之急,因祸得福。” “哦?”柳厌倒想知道“福”从何来? 楼藏月根本没喝茶,玩儿了两下茶盏就放下,桑杉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合同,放在小几上。 楼藏月道:“四盛,丢了跟阿尔萨的合作,如果不能找到跟阿尔萨一样体量的资本继续给四盛烧钱,脚步会越来越沉重。” 柳厌皮笑肉不笑:“阿尔萨为什么不再跟四盛合作,没人比楼小姐更清楚。” 楼藏月抬眸,她哪怕是坐着抬头看人,也只会给人从容不迫的气质:“洛菲集团对新能源行业也有兴趣,我们可以帮四盛这个忙。” “楼小姐的意思是,”沈徊钦盯着她,“洛菲集团要代替阿尔萨,跟四盛合作?” 楼藏月侧点头,嗯哼。 吴慈生推了一下眼镜:“楼小姐,你也太司马昭之心了吧。” 楼藏月是谁?他们可是死敌。 这样的人,先是搅黄了他们跟阿尔萨的合作,然后说要给他们投资,换成谁敢接受? 她百分百,有阴谋。 楼藏月没有掩饰,没有伪装,就拿起那份合同丢到他们面前:“你们有别选择吗?” ……不,她是阳谋,是你知道她设了陷阱,她也知道你知道她设了陷阱,但这个陷阱,你到最后还是不得不跳。 如果没有发生最近这几天的事,他们可以慢慢找,未必就找不到另一个阿尔萨来投资他们。 但现在,舆论打压着四盛的股价接连往下跌,连带着碧云,沈氏,柳氏,吴氏都受到影响。 他们必须立刻马上宣布一个好消息,重新赢回股民的信心,和法国大资本洛菲集团的合作,就是最好的公关方案。 闻延舟的眼睛在楼藏月身上,其他三个人对视一眼。 吴慈生也很少被逼近死胡同,他镜片上闪过凉意:“网上的舆论会闹得那么大,有楼小姐的助力吧?” 楼藏月:“你是律师,说话要有证据。” 在他们说话时,闻延舟拿起了合同,最后一页已经写了名字,“顾曼。”他说,“没有藏月好听。” 楼藏月说:“我最佩服闻总的地方,就是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你都能保持这种,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态度,不愧是闻家唯一的继承人,闻夫人和那个叫澜沁的妹妹,” 她摇头,“比不上你。” 闻延舟温和道:“你这几年,倒是变了很多。” “哦?” 楼藏月感兴趣了,他们像经年不见的旧友,话起了家常,“变老了,还是变胖了?” 闻延舟摇头:“眉心不苦了。” 楼藏月挑眉:“没听懂,我就当闻总夸我了。” 闻延舟不知怎的,突兀地咳嗽两声,柳厌把茶盏递给他,他却拿起了钢笔,打开,直接在文件末尾签了名字。 三人都是一愣,柳厌最惊:“闻总!” 闻延舟抿了一下有点苍白的唇,对楼藏月伸出了手:“合作愉快。” 楼藏月看着他洁白的掌心,微微笑,握住:“一定愉快。” 但在她要收回时,闻延舟却突然握紧了,他的声音像从喉咙里滚出来的:“那枚戒指,你是怎么,摘下来的?” Eros戒指,绝对绝对,不可能在人活着的时候摘下来。 所以他那天才会以为,台上戴着戒指的新娘就是她。 她到底是怎么摘下来? 闻延舟这几天一直一直在想。 天冷,畏寒,楼藏月的手上戴着皮手套,不见她的手指,她只是微笑地看着闻延舟。 对视着,闻延舟的眼尾莫名有些红:“……告诉我,怎么摘下来的。” 第645章 不同往日 闻延舟有一个猜测。 他握着楼藏月的手,挨个捏过她藏在手套下的手指。 一、二、三、四、五……五根手指,都好好的,都还存在。 他闭上眼睛,像是在庆幸不是他想的那样。 楼藏月冷眼看他惺惺作态,嘴角轻哂,另一只手往后一伸,桑杉将一个牛皮信封放在她的手里。 楼藏月抽回手的同时,将信封塞了他:“都说了话家常改日,现在只谈工作。闻总合同签得爽快,我便再送闻总一份礼物,帮闻总风风光光扳回一城。” 那个信封沉甸甸的,颇有份量。 但比起看看里面装着什么东西,闻延舟问的是,“改日是哪一日?” “闻总别着急,我还要在申城留很长时间,总会有时间的。”楼藏月已经收起合同起身,“我现在先去帮闻总‘澄清’。” 她带着桑杉离开东偏厅。 柳厌三人神色都很凝重,虽然只有短短几句话的交锋,但他们都感觉得出—— 楼藏月,今时不同往日。 她太游刃有余了,就好似什么事情都在她的计算之内,这种她胜券在握,而他们茫然无知的感觉,太糟糕了。 柳厌想跟闻延舟说什么,闻延舟看了信封里的东西,脸色出奇难看,一言不发大步离开。 他们也只能跟着出了东偏厅。 不愧是闻家,清场后短短十几分钟,刚才还一片狼藉的灵堂,现在又恢复一派庄严肃穆。 火灭了,白布重新挂,蜡烛重新点,哀乐重新奏,香烟缭绕,纸钱焚烧,闻家的亲属都在鞠躬。 不过随着楼藏月出现,媒体们再次蜂拥上前:“楼小姐,楼小姐,那段视频到底怎么回事?您说两句吧?” 楼藏月道:“我现在活生生站在这里,不就是最好的说明?” “您的意思是,视频是假的?” 楼藏月微笑着不语,像是默认。 闻夫人刚才好几次要闯去东偏厅,但都被拦住,现在听楼藏月这么说,她不可置信:“楼藏月!你疯了吗?!” “你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你难道不想报仇?!你难道忘了闻延舟是怎么害死你妈的吗?!现在这么好的机会你不把真相说出来,你还在等什么!!” 楼藏月笑:“不是很懂闻夫人的意思。” 闻夫人见鬼一样看着楼藏月。 她为什么要帮闻延舟隐瞒?她对闻延舟难道没有恨吗? 闻夫人怎么都想不明白,功败垂成的感觉糟得她想要尖叫! 媒体们也有一百个问题想要问,不过楼藏月侧了下头:“去采访闻总吧,他有更大的新闻给你们,不会叫你们白来一趟。” 闻延舟已经将信封里的东西交给在场的警察,警察看完了后,盯着的对象却是闻夫人:“夫人,请你跟我们去一趟警局。” 形势急转直下,原本冲着闻延舟来的警察,反而将报案人闻夫人抓起来。 媒体不明所以,闻夫人疯狂挣扎:“我犯了什么罪,你们凭什么抓我!” 闻延舟两个字:“投毒。” “什么?!” 众人震惊! 闻延舟走到闻夫人的面前,将一叠照片丢在她的身上,语气极冷:“我保证,你这辈子,都走不出监狱。” 镜头纷纷对准掉在地上那些照片,竟然是闻夫人跟心腹合伙在闻父的药碗里,加入一些不明粉末的一幕幕。 结合闻延舟说的“投毒”,意思就是,闻夫人对闻父下毒了! 第646章 她是在报仇 姜苏末才明白:“原来是你,我就说,叔叔以前的身体,除了有高血压以外,明明很硬朗,怎么会突然间病得那么重,原来是你给他投毒!” “谷梁佩,你害死了我叔叔,还敢到他的灵堂大闹,让他最后一程都走得不平静,你就不怕他晚上来找你吗!” 闻夫人看着那些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拍下的照片,摇头,惊恐地否认:“……这些不是真的!我没有,我没有!” 她怕闻延舟怀疑闻父的病因,会去查药渣,所以每次都是把药煎好,倒出来,再把东西加进碗里搅拌。 随着闻父喝下去,一切证物消失干净,什么把柄都不会留下。 可是这些照片…… 这么清晰的画质,这么近的距离,只有家里的佣人才做得到。 是内奸。 她身边有人背叛她! 闻夫人后背爬上来蚀骨的寒意,已然预感到自己这次要栽大跟头。 她大脑飞快转动,垂死挣扎地指着闻延舟:“是你!闻延舟,这是照片是你伪造的!你想用我来转移你身上的舆论,你以为单凭几张照片,就能定我的罪吗!” “不止照片,还有视频。” 闻夫人的身体软了一下,双腿有些撑不住地往后踉跄一步。 “还有没洗干净的药碗,你购买毒药的渠道,证人的证词。” “……”闻夫人嘴唇惨白颤抖,怎么连药碗都有啊…… 这些东西他是从哪里来的?从哪里来的?! 闻夫人环顾灵堂上的所有人,最后目光停在了楼藏月的身上。 楼藏月面容淡淡,平静地跟她对视。 闻夫人突兀地笑了,是她,是她给了闻延舟这些东西。 闻延舟才是她的仇人,她却帮着闻延舟对付她这个,跟她一样仇恨闻延舟,想让闻延舟一无所有的人。 闻夫人觉得这个世界疯了! “我父亲的遗体,也还没有火化,可以验尸,这些,完全足够逮捕你,你还有什么话,就到审讯室对着警察说吧。” 闻延舟说完,警察也喊了收队:“把人带走!” 闻夫人被两个女警铐住押走的时候没有再徒劳挣扎,她只是声嘶力竭地喊:“闻延舟!楼藏月!” 那声音恨得像要将他们活生生撕碎! 这场大戏,最终结束在闻延舟的话语里:“请媒体离开。二叔三叔,继续主持葬礼。” 而楼藏月,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留下的只有她送给闻父的一束花,不是白菊,也不是康乃馨,而是开得极为灿烂的粉色百合。 …… 深夜的闻家老宅,恢复以往的宁静。 闻父的遗体暂时不能火化下葬,还要经过法医的验尸,现在已经被拉去法医所。 灵堂还没有拆除,夜风呼啸,刮着白幡飞舞,是有些让人瘆得慌的。 东偏厅里,四家终于能坐下来说话。 柳厌翘着二郎腿,幽幽道:“闻夫人在警局接受审讯的时候,一直说楼小姐是她的共犯。” 何清不禁道:“她这是死也要拉楼秘……楼小姐以垫背?” 柳厌勾唇:“她说楼小姐早就知道她在给闻董事长下毒,却放任不管,只默默收集保存她的证据,根本就是借她的手杀了闻董事长,这样一来,她的手上就干干净净,锅却要她背。” 是这个道理没错。 闻夫人给闻父投毒是从两年多前,楼藏月明明早就知道,却不曾阻止。 那是因为,她也要闻父死! 闻父是当年害死顾四海的人之一,她这就是在,报仇啊。 柳厌直起了腰:“闻总今天就这么答应楼藏月的合作,会不会太着急了?” 闻延舟哂笑:“刚才不答应,等你们把我抛出去弃车保帅的时候再答应?” 柳厌一顿,然后道:“闻总这么说就有点诛心了,闻夫人指控你的时候,我们难道没有站在你那边?” 第647章 她住在哪里 闻延舟嘴角一哂。 商人因利而聚,也会因利而散,人之常情,浪费功夫争论这种心知肚明的事情,挺没意思。 “所以柳总有除了跟洛菲集团合作以外,立刻就能救回四盛的股价的办法么?” 他当然没有。 柳厌半晌没话,拿着手机滑动了两下。 今天闻家的事情,霸占了整个热搜榜,空前盛世,如果一定要评出一个最终赢家,那大概是闻延舟。 最直观的证据就是,碧云和四盛的实时股价,在几个小时内都经历了过山车般的变化。 到今日最终收盘时,涨幅都超过128%。 不仅如此,闻延舟原本已经崩坏的形象和口碑,也发生了大逆转。 他不再是欺压继母的禽兽不如,而是被继母污蔑杀妻抛尸,险些落得个永世不得翻身的下场的“小可怜”。 瞧,他甚至连亲生父亲都是被恶毒后妈害死,看他从东厅出来指控后妈时,眼睛都是红的,必然是因为父亲死亡真相痛不欲生。 一生爱看热闹的中国人,何况今天这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直播大戏,没在网上沸腾个十天半个月是不会散的。 正面热度越高,越利好四盛,他们都可以想象,回头公布四盛和洛菲集团的合作时,股市又会迎来怎样的狂欢。 柳厌不想承认也得承认,洛菲集团这份合同,就是及时雨和雪中炭。 柳厌丢下手机:“我就怕楼小姐暗地里给我们挖坑,她现在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一无所有的小秘书——我让人去查了她改的那个名字。” “所谓顾曼,是克洛诺斯的未婚妻,说是未婚妻,其实已经是洛菲家族的主母,这两年,她进董事会,担任实职,掌握话语权,去年克洛诺斯出车祸,昏迷了一个多月,她全权代理家主之事,洛菲家族上下都听她的调配。” 柳厌说着,意味不明地一笑,“还有人夸她,颇有当年丹宁夫人的风范。” 她不再是那个被打压得找不到一份好工作,为了帮妈妈换取人工心脏,要对闻延舟虚以为蛇的楼秘书。 她是放任闻夫人作茧自缚,既手刃仇人,又滴血未沾,全身而退的顾小姐。 这件事其实很细思恐极。 闻延舟都不知道闻夫人对闻父下毒,她远在法国却一清二楚,只等闻父一死,她就把证据抛出来,送走闻夫人,一石二鸟。 完成这样一件事,除了要有脑子和耐心,还要有强大的消息网为她通风报信,以及雄厚的财力供她收买内应。 要知道闻夫人得知她身边出现叛徒的时候都非常震惊,可见她有多信任她的人不会出卖她,可见楼藏月策反的手段也非凡。 虽然柳厌还想不出来,今天这种百年难得一遇的场面,楼藏月为什么宁愿帮他们扳倒闻夫人,救回闻延舟,也不顺着闻夫人把真相说出来? 她走了一步他们都预想不到的棋,让他们完全猜不出她想干什么? 比起柳厌的焦虑,吴慈生就气定神闲很多:“对手在明处,总比在暗处好。” 有道理。 柳厌放松靠在椅背:“那就走着瞧吧。” …… 也没有别的好谈论的,三人之后也离开了闻家老宅。 何清送他们出门,回到东偏厅时,发现闻延舟坐在椅子上,支着额头,阖着眼,像是睡过去了。 她知道他这几天因为闻父的丧事,一直没怎么合眼,好不容易能休息会儿,她也不想打扰,正要离开。 闻延舟睁开眼:“都走了?” 何清顿住脚步,道:“是,柳总跟吴律师上了同一辆车,看样子是要再找地方私下聊聊。” 闻延舟没说什么,放下手,但神情看着还有些疲倦。 何清问:“闻总,我送您回山水苑吧。” 他自从不住东海岸,就住到山水苑。 闻延舟却问:“她住在哪里?” 第648章 等她一晚上 “您是说楼……顾……小姐?”何清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住在半岛酒店。” 闻延舟凝视着虚空中的一点,好像是在想什么,又像只是单纯的发呆,好半晌才说:“我想见她。” ……现在? 何清看了下手表,都午夜十二点半了,这个时间怎么看都不合适登门拜访。 但闻延舟已经起身,径直往外走。 就像被压抑的情绪,在这个久别重逢的夜里,如藤蔓那般野蛮生长,他脚步很快,甚至有些匆匆。 何清都要小跑才能跟上他。 结果意料之中,没能见到楼藏月。 桑杉还算礼仪周全:“不好意思闻总,我家小姐身体不适,已经睡下了,不方便见客。您有什么事不妨告诉我,等明天小姐醒了,我一定如实转告给她。” 闻延舟闭上眼,脑海里浮现今天楼藏月的模样,然后道:“总归已经凌晨一点,离天亮只有几个小时,我在这里等她醒。” 桑杉笑笑:“小姐的脾气,谁都说不准,就怕闻总白等一夜,您还是回去吧,如果小姐愿意见您,我再给您秘书打电话。” 闻延舟已经在沙发坐下。 高档酒店的大堂里,还摆了棋盘供人消遣,他随手拿起一颗棋子:“闲敲棋子落灯花,也算雅事。我没什么事,等就等。” 桑杉随他了:“您自便。” 然后转身离开。 闻延舟就着这个残局,自己跟自己对弈起来。 何清见他真的要在这里等楼藏月一个晚上,不禁道:“闻总,您这几天本来就没怎么休息,您再熬下去,身体会受不了。” 闻延舟说:“你先回去吧。” 何清还想再劝:“闻总……” 闻延舟侧脸不为所动,何清也没办法了,只能离开:“是。” 几个小时对睡眠质量好的人来说,确实只是一个闭眼和睁眼的时间。 楼藏月起床洗漱,桑杉送来早餐,薏米红枣粥和几碟小点心,顺便说:“小姐,闻总在楼下等了您一夜。” 楼藏月扯了下嘴角,理都不想理:“帮我准备一份供品,我要去奉贤镇看我爸妈,记得买四枝粉色的百合。” 桑杉明白:“好的。” 吃完早餐,楼藏月他们直接乘电梯下到地下车库,开车离开酒店。 彼时闻延舟还在酒店大堂等她。 昨天楼藏月从闻家老宅离开后,跟乔西西和楼藏雪叙了旧。 她提出要去看爸妈,楼藏雪便把奉贤镇老家的钥匙给了她。 老家的一桌一椅还是楼藏月那年离开时的样子,唯一的改变,就是客厅里摆了供桌,放着楼父楼母的遗像。 楼藏月将贡品依次摆在桌子上,又将百合花插入花瓶中,最后点了三炷香,跪下拜了拜。 她抬起头,看着楼母,轻声说:“妈妈,我回来了。” 楼藏月陪了楼父楼母很久,直到午后才准备离开。 她一边擦着遗像,一边吩咐着:“桑杉,你到镇子上雇个人,负责房子的日常打扫,还有每隔两天换四枝粉色的百合花。” 然而回答她的却是一道男声:“为什么是四枝百合花?” 第649章 我想看看你 楼藏月回头,看到一身黑色的男人走了进来,她挑眉:“闻总怎么进来的?我守在门口的人呢?” 闻延舟含蓄道:“正跟他们的同行切磋拳脚。” 楼藏月讽刺:“看来他们是技不如人,否则闻总也进不来。” 闻延舟没说话,只是从供桌上取了三炷香,在油灯里点燃,楼藏月看着,眼神渐渐冷却。 闻延舟将三炷香举到额头,对着楼父楼母的遗像鞠了三个躬,然后便将香插进香炉里。 不过下一秒,那三炷香都被楼藏月拔出来直接丢在地上。 闻延舟顿了顿,看向楼藏月。 楼藏月冷道:“闻总该不会是受闻夫人的启发,也享受身为杀人凶手,却到被害者的灵位前耀武扬威的快感吧。” 闻延舟平心静气:“只是聊表哀思,你不喜欢我不就做,他们是你的养父母,我没有那么恶毒的心思。” 楼藏月牵动唇角:“听说闻总从昨天晚上就想见我,现在还追到奉贤镇来,到底有什么事?” 她站在油灯和蜡烛边,暖色的光映着她的容貌,闻延舟定定看着。 两年七个月过去,她今年也才区区29,自然谈不上什么老去,只是本就清冷有棱角的眉眼,被锻造得更加锋利和无畏无惧。 像一把开好刃的刀,已经是碰一下就要被割一手血。 闻延舟低声:“没什么事,就是很多年不见你,想看看你。” “不知道为什么,闻总这么‘深情’,我竟然一点都不觉得意外。”楼藏月笑,“大概是当年看多了吧,这是你最惯用的招数。” 闻延舟也直白:“所以,你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当年的事,找我们报仇吧。” 楼藏月挑眉:“哦,是吗。” “你选谷梁佩作为第一个下手对象,是因为她当年收买照顾你妈妈的护工,差点把你妈吓死。”(235) 当时楼母还没换人工心脏,楼父在监狱打架差点被加重刑罚。 那个护工被闻夫人收买,故意告诉楼母这件事,导致楼母病情加重,住进IUC,用上ECMO,楼藏月也因此不得不答应闻延舟,只要给他妈妈最好的医疗团队,她就回到他身边。 这就是楼藏月跟闻夫人的仇。 但估计连闻夫人都忘了,所以她直到被抓进警局,都想不明白楼藏月为什么要害她。 闻延舟低低道:“连这笔账你都要翻出来算,我们这些害你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更没有好下场。” 楼藏月轻描淡写:“可能是我在国外呆太久了,对母语都生疏了,闻总说的中文我都听不太懂。” 她不承认。 她不会授人以话柄。 闻延舟也不在乎她承不承认,只是想跟她说说话。 “也不对,谷梁佩是第二。你第一个复仇对象是我父亲,你不仅纵容谷梁佩对他投毒,还亲自到医院‘送’他最后一程。” 楼藏月皱眉思索:“我有吗?” “你有。”闻延舟笃定。 “你抹去病房内监控的画面,却特意留下声音,你是想让我也听听我父亲临终前,那些仪器的警报声,以及医生护士的抢救声。” 否则她大可以直接掐断监控,却偏要多此一举,为什么呢? 因为:“那些声音,跟当年在旷野上,柳厌播放了我逼问你妈妈账本的下落,她被我逼得心脏病发作的声音,一样。”(547) 当时柳厌为了刺激她,用车载音响播放了CD,让她亲耳听到他是怎么一步步逼问楼母,把楼母逼得昏迷不醒。 那些仪器的警报声,这些年,她必然一日都不曾忘记过。 楼藏月嘴角弧度犹在,只是眼底冷冰冰。 闻延舟该夸她的:“以牙还牙,很好。” —— *括号里的数字是对应的剧情出现的章节。 第650章 我身体很好 楼藏月朝他走了一步,冷不丁道:“他临死前一直在喊你的名字,你听到了吗?” 闻延舟抿住了薄唇。 “虽然你们父子关系一直很差,但他是真的很爱你,很以你为傲,看到我还活着,他很害怕,主要是怕我对他亲爱的儿子,也就是你,不利,动都动不了了,还想爬起来掐死我。” 楼藏月慢声描述,“他说不出话,只会喊延舟,延舟,舟儿,确实很像当年我妈妈冲着你喊月月,月月,阿月,求着你放过我的样子。” 走近看才能看到,闻延舟的脸色不太好,只是刚才被烛火暖光掩护了。 大概是熬了一夜,憔悴了吧。 楼藏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伯父新丧,闻总节哀,偌大的碧云和四盛还靠你撑着,你可不能现在就倒下。” 闻延舟低头看她,喉结被压住,嗓音沉了一分:“你放心,我不会,我身体很好。” 他的目光落在她拍他肩的手,“室内不冷,你的手套弄脏了,摘下来吧。” 楼藏月无所谓道:“我马上就要走了,回去再换吧。” 闻延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她的手:“你现在是洛菲集团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戴着一副脏手套,不符合你的身份。” 楼藏月厌恶被他碰到,眼眸骤冷:“放开!” 闻延舟直接去扯她的手套,奈何她的手套在手腕处有魔术贴,这么扯是扯不下来的。 这个空档里,楼藏月一把夺回自己的手,飞快后退几步,看着他讽刺:“装不下去了?闻延舟,你不就是好奇我到底是怎么摘下Eros的吗?” “我不好奇。” 闻延舟否认得太快,反而显得假。 他的态度很排斥,排斥她用非正常手段取下戒指,所以他这些话是对她说,也是对自己说。 “传说中的Eros摘下来,但也有可能是夸大其词,你是洛菲集团珠宝和皮具线的总监,平时接触那么多珠宝设计师,他们是行家,肯定有知道诀窍的人告诉你摘下来的办法。” 楼藏月嘲弄地看着他,倒是第一次见,闻延舟也有不敢面对某件事的时候。 她拉了拉手套,想到什么,又短促地冷笑一声,不想再看他,直接往外走。 “离开我爸妈家,再敢踏进来,我砍断你的腿。” 楼藏月走出门,外面双方保镖果然打成了一团,桑杉也被绊住了:“小姐!” 楼藏月看了一眼,众人停手,她漠然上车:“走吧。” 桑杉对保镖们做了个手势,一起离开奉贤镇。 车上,楼藏月想着事,无意识地摩擦着无名指。 桑杉注意到,连忙问:“手指又疼了吗小姐?” 楼藏月这才放开手,抬起眼:“桑杉。” “小姐您说。” “毒蛇,老鹰,黑豹,狮子,你最讨厌这里面的哪一种动物?” 桑杉想了想:“老鹰吧。” 楼藏月笑:“为什么?” 桑杉无奈:“小姐别看我现在枪法百发百中,以前受训的时候,可吃苦头了。” 楼藏月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出师前的最后一关是开枪射鸟,一共八只鸟,要打出十发子弹,每一颗子弹都必须打中小鸟,我为了通过考核,没日没夜练习,练得眼睛都起麦粒肿,所以我后来最讨厌的动物就是飞禽。” 楼藏月问:“十发子弹怎么打八只鸟?其中两只要打两枪?” 哪有那么简单:“是有一只鸟,要被打十枪。”另外七只鸟是用来混淆视线,加大难度的。 楼藏月好笑,摇头:“小鸟又做错了什么呢?世界爱鸟协会没告你吗?” 桑杉也笑。 楼藏月支着下巴:“老鹰……那就老鹰吧,想除猛兽,的确应该先拔掉他们的鹰爪。” 桑杉不理解:“小姐,老鹰是什么意思?” 楼藏月只说:“我的第一只猎物。” 说话间,手机响了,楼藏月拿出来看,是商时序,她莞尔:“教我打猎的先生,又来查岗了。” 第651章 遗嘱立给了你 “喂。” 商时序一开口,楼藏月就感觉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松木香,又在她鼻尖浮动。 “我看到新闻了。” “我还没看。”楼藏月笑,“那些媒体的摄像头有加美颜吗?拍我好看吗?” 商时序无奈又好笑:“这个是重点吗?” 他顿了顿,然后才问,“见到他了吧?” 问的自然是闻延舟。 楼藏月降下车窗,十二月的申城冬风凛冽:“刚叙完旧。” “国内外,洛菲家的人,听凭你调派,如果急用,可以去商家要人,自己小心点,我等忙完手上的事,就去国内帮你。” 商时序还是不放心她一个人面对那四家,如果不是被洛菲集团的事绊住,他一定会跟她一起回国。 楼藏月则说:“你先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吧,你是不是又站在书房的窗户边吹风?马赛今天下雨了,你小心寒气。” 完全被说中的克洛诺斯先生,无奈莞尔,只能从窗户边走开,但也反将一军:“你也在吹风吧,我听到风声了。” “我身体又没事。”而他不是。 去年那场车祸,伤到他的底子,养了一年了都没好全。 楼藏月忍不住说道:“工作处理不完,就发来给我,我帮你处理,你多注意休息。” 商时序轻笑:“我还没怎么样,就有人想篡位了?” 不等楼藏月回答,他就又道,“篡就篡吧,洛菲家除了给你,我也没有别人能托付,你知道的,我遗嘱都立好了。” 去年他最凶险的时候,请了律师进ICU在病房立遗嘱,这件事当时也惊动了洛菲家那些人,赶过来阻止。 但商时序就是商时序,哪怕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别人也左右不了他的意愿。 后来他好了,那份遗嘱也没有被销毁。 楼藏月不喜欢听他说这种话,冷冷道:“你再说,下次你的电话我就不接了。” “开玩笑而已。” 楼藏月没心情跟他聊了,看了下时间:“巴黎那边是晚上,你快去休息。” “嗯。” 楼藏月准备挂电话,就听到他那边来了一句:“没有加美颜,但你很好看。” “什么?”楼藏月问完才反应过来,他是回她最开始那句话,不过他已经挂了。 楼藏月盯着手机,就算他最后给了他一颗糖,她还是气他说那种话。 巴黎那边,池南在旁边听了他们的对话,也觉得商时序动不动把遗嘱挂在嘴边,不吉利。 “咱们中国人一直都挺忌讳什么死啊亡啊的,您还总拿这个惹小姐生气。” 商时序披着外套,走出书房,朝卧室而去,清俊的脸上,嘴角弧度未变:“每次我提这个,她就心疼,我逗她的。” 啊? 池南脱口而出:“您是在跟小姐撒娇?” 商时序淡淡地转头看他。 池南闭嘴,打了一下自己嘴,伸手帮他把卧室的门关上:“您早点休息。” 商时序将肩上的外套脱了挂在衣架上,神情却没有刚才那么随意,眉间多了一抹若有若无的郁色。 哪怕他很清楚,楼藏月和闻延舟之间的仇恨不可能解开,那是一道难以跨越的天堑,无法填平的沟壑。 但一想到他们见了面,他还是会怕。 撒娇?怕失去才会做出挽留。 …… 车子开到半岛酒店,楼藏月和桑杉一起上楼,她沉着眉目问:“车祸的事,还没追查到?” 桑杉摇头:“查到美国就断了。” 楼藏月重重按了一下楼层的按钮。 桑杉道:“我们都知道是洛菲家族那些想拉商总下来的人做的,只是不知道具体哪一个?他们想害商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一直没找到机会,那是唯一成功的一次,就差点害死商总。” 电梯抵达,楼藏月一边朝房间走去,一边撕开手套的魔术贴:“徐行之徐医生,也没有找到吗?” 第652章 用到舟儿身上 桑杉回答:“有消息说他上半年在青城出现过,好像是青城陈家的家主生病了,请他去医治,陈家可能会知道他去了哪里,只是我们跟陈家从没有交集,直接去联系,对方不肯告知。” 楼藏月这两年一直没有放弃徐行之,他是昏迷不醒的黎星若唯一的希望。 “青城陈家……我想想怎么攀关系。” 她进了房间,摘了手套。 桑杉知道她要休息,帮她关上房门,一扇门阻隔一切,什么都看不到。 · 第二天楼藏月便去了珍珠湾看黎星若。 正好碰上叶赫然和护理师,将黎星若搬到一台“走路机”上。 大机器的外表是人形的,用绑带将黎星若整个人固定在上面,手对手,脚对脚。 按下开关,机器的双手双脚,就会带着黎星若“走动”起来。 这是为了帮助黎星若全身的血液循环,以及活动筋骨。 否则她一躺那么多年,一直没活动,肌肉早就萎缩了,将来哪怕醒了,也是个残废。 这台机器,也是叶赫然请国外专业医疗器械团队研究设计的。 楼藏月看着身体在动,但眼睛一直紧闭的黎星若,眉心不自觉皱起来:“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吗?” 叶赫然涩然一笑:“半年前,我好像看到她的手指动了,但也可能是我的错觉,后来再也没看到过。” 楼藏月直接道:“徐行之医生上半年去过青城陈家。” 叶赫然一下扭头看她,原本灰扑扑的眸子,像有火柴点亮,耀眼了一霎。 楼藏月进一步说:“陈家应该知道他去了哪里,只是徐行之本来就是归隐了,不愿意见人,破例为陈家医治,陈家也不会随便把他供出来,所以无亲无故找上门,陈家不会告诉我们徐行之去了哪里。” “但我昨天梳理了很久关系,柳厌应该认识陈景衔,他一个隔了很多代的表妹,就是陈景衔的妻子计云。” “柳厌。”叶赫然冷笑,这个世界真小,兜兜转转,都是他们这些人,他转身往外走,“我现在去找他。” 楼藏月蹙眉:“柳厌跟吴慈生是好朋友,你就这么找上他,他不会帮你的,他只会帮吴慈生向你提出,‘想要我帮你找到徐行之,除非你跟星若离婚’。” 叶赫然脚步顿住,咬住了后牙。 楼藏月走到他身后,双手落在大衣口袋:“但我有别的办法,能让柳厌心无旁骛,尽心尽力地帮我们。” 黎星若的锻炼也不能太久,每三天走十分钟就够了,过量反而损伤身体。 护工和护理师将黎星若放回床上,楼藏月也说完自己的计划。 叶赫然身体靠在沙发背上,直白地盯着楼藏月,看了好半晌。 楼藏月询问:“叶少有别的看法。” “不是,没有,我是被楼秘书惊艳到了。” 叶赫然有些嘲弄,“难怪谷梁佩会被你玩进监狱,之前我还觉得,她会是舟儿的对手,没那么容易对付,结果你一出手就把她送走。” 楼藏月只道:“掌握绝对主动权,才能想要什么有什么,上了谈判桌,筹码多的那个,才是赢家。” “柳厌的事,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但我有另一个问题,”叶赫然手肘搁在大腿上,身体朝她的方向倾去,嘴角轻弯,酒窝浅浅,只是里面也没盛几分真实的笑意。 “你这些聪明才智,将来会不会用到舟儿身上?” 楼藏月起身,双手落在口袋里,垂眸看他:“这个就不用叶少管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最后又去看了黎星若一眼,然后才离开月亮湾。 她还没上车,就听到远处一声音喇叭提醒,楼藏月看过去,闻延舟的车开到她面前停下。 第653章 出门多穿一件 楼藏月今天只带了司机,随意地站在车边,等闻延舟下车,笑着打招呼:“闻总。” 闻延舟依旧是一身深色,黑毛衣,长风衣,眉目冷峻沉凛,不过视线对上她之后,神情平和了几分。 “你来看黎律师?” 楼藏月反问:“闻总来找叶少?” 闻延舟则是说:“路过珍珠湾,顺便来看黎律师。” 目光扫过她身上有些单薄的衣服,“申城应该比巴黎冷些,出门多穿一件。” 楼藏月莫名笑了一下,没接话,只道:“不妨碍闻总了,我先走了。” 说完就上车,车门关上时她听到闻延舟咳嗽了两声。 她转头看了一眼,闻延舟已经朝别墅走去,背影看着仍然很挺拔,没什么异样。 非要说,就是他穿得倒是挺保暖。 虽然天是有点冷,但她记得以前的闻延舟,不太喜欢用围巾。 觉得闷,透不过气,现在申城还没有冷到下雪,他就围上了。 楼藏月手指在膝盖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让司机开车,离开。 · 给了公众两天时间缓冲后,周四上午,四盛正式对外宣布,与洛菲集团达成合作。 之后洛菲集团将代替阿尔萨集团,继续为四盛提供资金支持。 四盛和洛菲集团还办了一个签约仪式,这次不用媒体长枪短炮地围攻,四盛直接在自己官博开现场直播。 不出所料的,又一次上了热搜。 于是网友们都看到,洛菲集团的代表,正是之前“杀妻抛尸”里的那个“妻”,楼藏月。 当然,她现在叫顾曼。 但大家都知道她们是同一个人,她代表洛菲集团跟四盛其乐融融地签约,也进一步证实她跟闻延舟之间不存在矛盾,就是和平分手的前男女朋友。 嗯? 说到这里,闻延舟呢? 网友们在屏幕里四处寻找,以往四盛有什么公开活动,大多数时候都是闻延舟出面,今天怎么不在场? 签约仪式结束,还有宴会。 楼藏月穿了一条法式丝绒长裙,深蓝色复古款式,很贴合她现在的气质,幽冷优雅。 裙子方领口,点缀了一圈宝石,后背则是完全镂空,只用一条条宝石珠子缠绕在上面,既骨感,又性感。 她身上的宝石足够多,头发便只是简单地盘起来,没有再额外的装饰,这样才是浓淡得宜,恰到好处。 她本就有一张公认美貌的脸,三年沉淀,这份美貌里还多几分只可远观不可冒犯的清贵。 哪怕她是代表法国数一数二财阀洛菲集团出席,也没什么人敢上前跟她攀关系,打招呼。 她倒是主动去问了柳厌:“闻总今天怎么没来?” “害,他前段时间忙他父亲的事,一直没休息,丧事一办完,强撑着的那口气散了,人一下就倒了,不过也没大碍,在家休息两天就好了。”柳厌这么回答。 “原来是这样。”楼藏月笑了笑。 柳厌好奇:“顾小姐有事找闻总?” 楼藏月看着眼前繁花盛锦的宴会,嘴角弧度舒展,语调慢慢。 “柳总可能也知道,我不算童年多幸福的那种小孩,家里条件一般,可以说是靠读书才改变了命运,毕竟,没有一定的知识储备,也胜任不了碧云集团首席秘书的职位。” 柳厌心忖无缘无故提这个干啥,脸上则做出认真倾听的样子:“嗯嗯。” “最近因为闻总和四盛大闹热搜,网友的注意力都在这上面,反而忽略了同一时间发生的另一件大事,桂城发生山体滑坡,非但造成一百多户人家流离失所,还把镇子上唯一的一所小学压垮了。” 楼藏月叹气,“在那所小学读书的孩子,都是留守儿童,也不多,就十几二十个,那是他们中小学阶段,唯一汲取知识的途径,现在学校塌了,他们也就没地方读书了。” 柳厌捧哏:“还有这种事?不过会有拨款重建吧?” “拨款金额有限,肯定是紧着重要的,比如山体防护,道路施工和重建房屋,也就十几个孩子,学校反而不是最重要的,可能就不建了。”楼藏月摇头。 “但要是不建了,这些孩子就没地方读书了,可能就留在家里帮忙干农活,草草养到十几二十岁,外出打工或者嫁人生子,如果他们有读书,一步步读到大学,也许人生就有另一个可能了。” 柳厌还是没懂她的重点在哪里:“确实挺可怜的,所以顾小姐的意思是?” 第654章 笑靥如花的脸 楼藏月温声细语:“我想这种情况,全国各地应该也不少,我想问问闻总,有没有兴趣一起牵头,以资助重建这个学校作为切入口,定向援建全国偏远贫困的中小学?” 柳厌才恍然大悟:“顾小姐是要做慈善啊?” 楼藏月微微一笑:“洛菲集团需要中国市场,闻总需要挽回名声,孩子们需要有好心人资助,我们这不是一箭三雕,一举三得,各取所需么?” 洛菲集团想要进军中国市场,就得先交“投名状”,没什么比做慈善更能博得好感。 楼藏月弯弯绕绕说了那么多,说到底就是为了站稳脚跟后,方便谋利。 不过君子论迹不论心,无论她是冲着什么,总之这个决策确实有帮助到该帮助的人。 楼藏月道:“洛菲集团是外企,有一家中国企业作为联合人,这件事做起来会比较容易。” 柳厌低头琢磨这件事。 投钱做慈善,几乎是每个企业,每年必须完成的KPI。 除了能合理避税,对下还能博个好名声,对上也能刷一波好形象,拿个“公益爱心企业”或者“中华慈善奖”之类。 柳氏每年也要投不少,反正都是投,为什么不投这个? 现在洛菲集团在风口浪尖备受关注,跟着洛菲集团投,受到的关注更多,正面影响更好。 柳厌很快就做出决定,抬头对楼藏月笑说:“顾小姐还是念旧情,这种好事居然只想着带前男友,该不会还对闻总余情未了吧?” 楼藏月被这么说,也能不生气,看了看他:“柳总的意思是,也有兴趣?” “这种利好企业形象的事,怎么会没兴趣?碧云集团拿了好几次良心企业了,我们柳氏还差这块招牌。”柳厌耸肩。 楼藏月思考了一下,点头,从路过路过的服务生的托盘里拿了一杯酒,对柳厌倾杯。 “柳总这话说得,我跟闻总有旧情,跟柳总就没有吗?我还记着柳总当年给我送了好几次花。” 柳厌深深地看着她。 都有点觉得,她是不是已经把过去那些事情都放下了?居然能这么面不改色说这些话。 比以前更洒脱,更随性,而落落大方往往意味着她底气足。 柳厌跟她碰杯:“我喜欢念旧情,那我们找时间聊一聊?” 楼藏月:“就明天吧,去西宫。” 两人相视一笑,一饮而尽。 楼藏月转身放下酒杯,眼底飞快掠过一抹陡峭如冰的冷意。 · 次日晚上,楼藏月和柳厌同一时间抵达西宫,车子并排停在一起。 两人互道了一句心有灵犀,便说笑着往里面走。 没想到的是,背后突然传来一句呼喊:“顾小姐,柳总。” 两人都一顿,转头一看。 闻延舟从车上下来,大步走向他们。 楼藏月眼底掠过一丝异色,不动声色问:“闻总身体不是不舒服吗?怎么来西宫这种地方,喝酒岂不是更伤身?” 闻延舟也只注视着她,眼眸漆黑,像镜子,如湖面,能照出她那些不可告人的打算。 他道:“只是有点感冒,已经没事了。听说顾小姐要跟柳总聊慈善,我也有感兴趣,想来听听,不欢迎吗?” 楼藏月玩味儿:“听听当然可以,但如果是来算柳总半道截胡的账,那就不欢迎了,我们主张和气生财。” 闻延舟淡淡:“碧云不差这一桩公益,既然柳总喜欢,就让给柳总。” 柳厌没有感觉出他们之间那种微妙的对峙,还笑着说:“闻总大气。” 于是三人一起进了西宫。 他们要的是包厢。 上菜之前,他们闲聊了些有的没的作为开场白,上菜后楼藏月从桑杉手里接了文件夹。 递给柳厌:“我草拟了一个计划书,柳总看看怎么样?” 又拿了一份,递给闻延舟,“闻总感兴趣的话也看看,给个高见,更好。” 闻延舟盯着她笑靥如花的脸看了三秒,接了文件。 第655章 柳总认识她吗 楼藏月从容地靠在椅背,示意服务生倒酒。 柳厌摩挲着嘴唇,越看越点头:“不愧是楼秘书,做事就是周全。” 他才反应过来似的抬头,“啊,又忘了,你现在是顾小姐。” 楼藏月神色依旧平和。 身后桑杉面无表情,怎么会看不出来,柳厌三不五时地跟楼藏月提以前的事,其实是在试她会不会破防。 “没关系,我在秘书的位置确实干了很多年,给闻总当过,给沈总当过,初入洛菲集团时,也当过克洛诺斯先生的秘书,会给人秘书的刻板印象很正常。” 楼藏月自始至终都是坦然接受一切的模样。 闻延舟将文件丢在桌上,表情微凉,端起酒杯要喝,他看起来更像那个破防的人。 不过杯口碰到嘴唇,他就一顿,想到什么,放下,示意何清倒茶。 楼藏月的目光从闻延舟脸上掠过,他的病应该没好全,唇色看着有些没血色。 “说到这里,我就忍不住好奇,想问顾小姐一件事,”柳厌托着下巴,“你的妹妹楼藏云,怎么会成阿尔萨的养女?当然,要是不方便回答,我们换个话题也没关系。” 楼藏月态度随和中透着一种对老朋友的亲近:“对别人自然是不方便说,对闻总和柳总,说说也没关系。” 他们确实是老朋友,曾经关系不错的老朋友。 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的话,她这个态度很正常。 但在旷野上撕破脸后,楼藏月还这么若无其事,其实很让人警惕,总觉得她是在憋什么招。 柳厌不是没有疑心,只是没有说破,继续配合她演岁月静好:“怎么说?” “藏云当年跟着一个男人离家出走,结果那个男人是个畜生,把她卖了,我在人市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被毒哑治不好。” 楼藏月叹气,“我只能带她到巴黎一起生活,有一天她出门散心,偶遇阿尔萨夫妇遇险,救了他们,后面的事大家就都知道了,阿尔萨收了她当养女。” 柳厌若有所思:“阿尔萨会收她当养女,也是因为知道,她是未来的洛菲家族主母的妹妹吧?有身份,又不够有身份,能蹭到洛菲家族的关系,但又不会被洛菲家族侵犯核心利益,阿尔萨算得挺精的。” 楼藏月端起酒杯,一副“不要乱说,阿尔萨老先生怎么会这样呢”的揶揄表情:“罗曼尼康帝,好酒,柳总闻总也试试。” 柳厌顺势端起酒:“我们搅黄了令妹的婚礼,还没向顾小姐道歉,我先罚酒一杯。” 柳厌直接干了,楼藏月一边示意服务生倒酒,一边说:“没有搅黄,那桩婚礼最后还是成了。” 一直低着头站在角落里的女服务生,在她的示意下端着酒瓶过来,往柳厌的空杯倒酒。 柳厌本想跟楼藏月说什么,无意间瞥见女服务生的侧脸,顿时一愣。 楼藏月:“柳总,柳总?” 闻延舟的目光也看了过去,看到那个女服务生,他也微蹙了下眉,然后就看向楼藏月。 柳厌猛地回神,楼藏月好奇问:“柳总认识这个服务生吗?” 女服务生低着头不言不语,柳厌目光闪了一下,重新笑着说:“不认识。” 楼藏月倒也没多问,继续跟他聊慈善的事,但柳厌明显有些不在状态。 这顿饭吃了两个小时才散场,三人一起离开西宫,经过一个包厢时,里面突然砸出来一个酒杯。 杯子直接在他们脚便炸成无数碎玻璃! 第656章 跟她一样有个月 三人脚步都是一顿。 桑杉果断上前一步,护着楼藏月身边。 紧接着包厢内就传出女人的哭喊声和求救声,其中还混着男人恶臭的咒骂,以及布料被撕碎的撕拉声。 这种情况看都不用看,就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楼藏月表情冷淡淡:“西宫以前在路小爷手里,好像没有这么乱,闻总,你说呢。” 闻延舟神色亦是冷峻,往身后瞥了一眼,何清立刻带保镖冲进去。 男人没想到会从天而降一群人:“你们干什么!你们干什么?你们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楼藏月低头整理手套,闻延舟的目光也落了过来,楼藏月没理他,用眼角余光瞥了柳厌。 柳厌这会儿的脸色很不好。 何清大概是表明了身份,男人突然就安静了,不敢再叫。 那个被欺负的女人随后也被何清扶出来。 何清将自己的外套脱了披在她身上,女人身上穿的是西宫服务生的衣服。 楼藏月关心问:“你没事吧?” 女人受了不小的惊吓,浑身都在颤抖,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衣领,低着头连连摇头。 但楼藏月分明看到,她的脸上有巴掌印,还有被玻璃碎片划破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 “你是刚才在我们包厢倒酒的服务生吧?”楼藏月认出来了。 女人快速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又低着头说:“……是,我没事的,谢谢闻总,谢谢……柳总,谢谢小姐。” 楼藏月背着手:“回去换身衣服,然后去医院验伤,记得留下证据,这件事闻总和柳总看到了,一定会替你做主的。” 女人反而惊慌地摆手,生怕小事变大事,惹出麻烦:“不用不用……他只是喝醉了,我没事,别影响和气。” 楼藏月知道她是怕事后被报复,她道:“你有没有想过,你越忍让,越会让这些人变本加厉?” 但女人还是低着头摇头。 楼藏月也没那么热心快肠,她既然这样选择,她也就没再管,带着桑杉和保镖走出西宫。 她向闻延舟和柳厌点头:“那今天就到这里了,我先走了。” 闻延舟看着她没说话,柳厌心不在焉:“嗯,好,顾小姐路上小心,我们保持联系。” 楼藏月弯腰上车,车子行驶上马路。 也是不巧,天空在这个时候下了雨。 桑杉在副座,瞥见后视镜:“小姐,闻延舟的车好像在跟着我们。” 楼藏月嘴角一哂,不意外,闻延舟今天一整顿饭都没开口,但眼睛一直在她身上,十有八九是看出了什么。 也是,他可是闻延舟,什么事情能逃得了他的眼睛呢? 楼藏月无所谓:“靠边停。” · 柳厌在楼藏月和闻延舟走后,却没有立刻上车离开,而是冷着脸又返回西宫,径直去了员工休息间。 他就这么闯进去,彼时那个被欺负的女人刚换好衣服,用湿纸巾在镜子前擦脸上的伤口。 柳厌一把抓住她的手,直接将她从椅子上拽了起来。 女人先是一惊,下意识挣扎,但看到是他后,就抿住了唇,停下动作:“柳总有事?” 柳厌就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女人回答:“工作。” 柳厌挑起嘴角,笑意冷得瘆人:“我当初给你的钱也不少,才一年你就穷到要当服务生了?你倒是说说,把钱花哪儿了?” 女人眸子颤了一下,别开头:“这是我自己的事……柳总,我也没有妨碍到你,你何必咄咄逼人?” 柳厌毫不留情地将她丢向床,女人摔在了被子上,柳厌想起她在跟自己的时候,还勾搭别的男人,神情憎恶。 “我柳厌有过那么多女人,但像你颜轻月这么下贱的,是第一个。没妨碍到我?你出现在我眼前就是妨碍。” 女人被羞辱得眼睛有些红,咽了一下喉咙,哽咽道:“以后,我会尽量避开柳总,不叫柳总看到我。” 柳厌冷冷地盯着她那副可怜样儿,短促地冷笑:“你最好说到做到。” 他迈步就准备走。 女人忽地问:“刚才那个顾小姐,就是让你戒烟的月小姐吧?你当初就是因为我名字跟她一样有个‘月’,才会收了我,对吗?”(608) 第657章 你想要得来找我 柳厌脚步一顿,没回她的话,摔门而去。 他疾步出了西宫,一路走到门口才停下。 然后有些烦躁地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撕开包装,塞进嘴里。 糖是硬糖,他一口咬碎,炸开的糖果有些许锋利,让他的口腔有点儿疼。 他吹了好一会儿冷风,才把情绪冷却下来,对秘书命令:“去查颜轻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秘书不由得问:“您不信她是碰巧在这里打工?怀疑她是被人安排的?” 柳厌不是傻子,冷笑一下:“没那么巧的事,一定有问题。” “是。” …… 桑杉撑着伞,打开车门。 楼藏月从车上下来,看着闻延舟那辆车也靠边停。 他开的是兰博基尼,雨伞在车门边,司机抽出雨伞要替他撑,不过闻延舟自己接过去,他独自走向她。 一边走,一边闷声咳了两下。 风里夹着雨,让他本就没好的感冒雪上加霜,他走到她面前还在咳。 楼藏月道:“闻总既然身体不好,今天何况来这一趟呢?” 她以为他是来追问她想对柳厌做什么,结果他放下掩在唇边的手,问的是:“饿不饿?” 楼藏月眯起眼:“不是刚吃完吗?闻总这么快就消化了?” 闻延舟淡淡:“你一整顿饭,都忙着算计和编造谎言,没吃几口,与其等回酒店叫餐,吃那些冷东西,不如现在现在就去找个馆子,还能吃口热的暖暖胃。” 楼藏月笑了:“我算计什么了?” “颜轻月是柳厌以前的女人,我不信她今天出现只是巧合,我不信,柳厌也不信,你这个安排,太刻意了。”闻延舟揭穿。 楼藏月轻轻颦眉,有些苦恼:“我发现几年不见,闻总喜欢上污蔑我了,每次都说些我听不懂的话,真是冤枉。” 她故作唏嘘,遗憾摇头,转身上车,“既然闻总这么看我不顺眼,那这顿饭还是不吃了,告辞,告辞。” 闻延舟突然抓住她的手臂,没给楼藏月反应的时间,他就直接将她从桑杉的伞下拽到自己的伞下! 楼藏月穿着高跟鞋,猝不及防被他拽得一个踉跄,好在她及时稳住身体,才没有整个人栽倒他怀里。 桑杉惊了一下,立刻喝道:“放开小姐!” 雨点打在伞面上噼里啪啦,楼藏月的表情收了起来,冷冷地看着他:“闻总什么时候才能改掉,对我动手动脚的毛病呢。” 闻延舟敛下眼皮看她的脸。 过了好几秒,才低声问:“我听说,你最近在买一件东西。” 楼藏月没说话,他道:“你想买回顾家的故居?” 是。 楼藏月想把顾家故居买回来。 顾家破产后,房子也被司法拍卖抵债。 那天回奉贤镇拜祭楼父楼母,她就想到,她的亲生父母连家都没有,这才动了买回顾家故居的心思。 只是因为时隔多年,房子又几经倒手,房主是谁,楼藏月还在查。 “我买回我家的祖宅,也妨碍到闻总了?” 天空因下雨变成青黑色,路灯也被雨水模糊,闻延舟身上的气息十年如一日,幽幽凉凉,像雪一样:“顾家故居在我手上,你想要,得来找我。” 楼藏月脸色骤然变冷,讽刺道:“好有意思。” 闻家害顾家破产,但闻家当年也是顾家的债主,顾家的房子被拍卖,买家是闻家,拍卖所得款也是还给闻家。 闻家一笔钱,倒了好几下,完好无损回到手里,还白赚一套顾家的老宅。 他们又有什么资格碰顾家几代人的老房子! 楼藏月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胸腔里有烈焰在燃烧,倾盆大雨也浇它不灭。 闻延舟也看到她眼睛里的怒火,表情没变,就这么任她看着。 天空的雨越下越大,砸在地上又溅起一颗颗水珠,楼藏月穿的是黑色西装裤,裤脚都被溅湿,洇开一点一点的深色。 “闻总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卖给我,你的条件是什么?” 第658章 小姐最心疼商总 闻延舟确实有条件。 “你陪我吃顿饭。” 楼藏月过了好几秒:“只是吃饭?”她想都不用想,“现在?可以,去哪里吃?” 闻延舟眼底反而有了一点笑意,伸手想要抹去她肩头被飞溅到的雨珠,楼藏月冷着眼一动不动。 桑杉沉声警告:“闻总,自重。” 最终闻延舟的手停在了半空,侧头看这场突如其来的雨:“雨越下越大,改天吧,不着急,我又不会转卖给别人。” “定好时间地点,发给我秘书,我一定准时赴约,只希望吃完这顿饭,闻总能信守承诺,把顾家的旧居,卖给我。” 说完楼藏月回到桑杉的伞下,上车,离开。 闻延舟独自站在雨中,好一会儿才回车上。 …… 这场雨连着下了三天。 楼藏月三天都没出门,一直在处理工作。 忙完自己份内的那份,便给池南打电话,让他把商时序没看的邮件转发给她,她看。 池南笑说:“还是小姐最心疼商总。” 楼藏月当然很关心商时序,没有他,就没有她的今天,她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他给她的。 人如果连知恩图报都不懂,那跟畜生有什么区别? 但没过一会儿,楼藏月的手机又响了。 她扫了一眼,是商时序。 她以为他是来教训她篡他位的事,有些好笑,随手接起电话:“要来兴师问罪吗,克洛诺斯先生?” 商时序的语气比平时低沉一些,也没有开头,直接问:“你要买回顾家的故居?” “桑杉跟你说的?” 商时序的情绪似乎不太好:“你买它做什么?” 楼藏月对他的质问感到莫名:“那是顾家的老宅,我现在有能力了,买它回来不应该的吗?” “而且我听周围的邻居说,那套房子虽然换了几任房主,但房主都没进去住过,也没见搬家清理,我都在想,我爸妈以前留下的东西可能也还在,我买回来,好好保管,也算个纪念。” 商时序直接一句:“没这个必要。” 楼藏月皱眉,站了起来,走到窗边,雨已经开始小了:“为什么?” 商时序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好,过了几秒,放缓了语气说:“虽然四家心知肚明你的身份,甚至猜得到你可能是来复仇,但你也别做得太明显,你买回顾家的故居,会让他们忌惮你,你的计划,不就要推进不下去?” 楼藏月摇头:“这不是你阻止我的原因,我要听实话商时序,我为什么不能买回我顾家的老房子?” 商时序沉了口气:“房子在闻延舟手里,你难道看不出来,他是在用这套房子引你上钩?你真以为只是吃顿饭这么简单?” 楼藏月当然猜得到:“他现在动不了我,我见招拆招就是。” 商时序加重了语气:“阿月。” 楼藏月抿唇,盯着玻璃窗上蜿蜒的雨水,严肃问:“你到底是不愿意我买回顾家的故居,还是不愿意我跟闻延舟有接触?” 她对他这通电话的来意,感到百思不得其解。 “我是顾家的子孙,买回顾家老宅合情合理;我既回了申城,要算当年的账,我跟闻延舟就一定会有接触,你现在的态度,我不明白。” 电话里传来商时序的呼吸声,楼藏月敏感,“你在怕什么?” 商时序仍然没说话,楼藏月追问:“你生气了?” 下一秒,商时序就挂断了电话。 楼藏月看着手机屏幕,喃喃,“真生气了。” 第659章 他低头吻了一下 楼藏月双手抱胸站在窗边,想了很久,仍然想不出来商时序反对她买回顾家老宅的理由。 倒是想到,他好像一直以来,都不太喜欢她提起顾家的事情。 两年前他第一次带她去见颜回夫人,颜回夫人一口一个阿曼喊她,他反而纠正:“叫阿月吧,她更习惯楼藏月这个名字。” 但她其实对被叫什么,是随便的。 她那天还想问颜回夫人以前顾家的事,不是说颜回夫人是她妈妈顾夫人的闺蜜吗?她肯定很了解,然而她问没几句,商时序就喊她回家了。 她不想走,还想问,商时序竟然直接拉她的手离开。 那次她就觉得奇怪,商时序为什么不愿意她知道顾家的事? 商时序过后解释是,他跟颜回夫人有些矛盾,所以不愿意在洛菲庄园待下去,这才带她离开。 楼藏月捏捏鼻梁,离开窗边:“桑杉。” 桑杉出现:“小姐。” 楼藏月:“帮我订一张飞马赛的机票。” 桑杉惊讶:“现在?” 楼藏月看了下时间,下午四点半:“嗯,最早的航班。” 最早的航班是八点半。 楼藏月在次日马赛时间上午九点半的时候,到了丹宁庄园。 那会儿庄园里的佣人已经开始一天的工作,楼藏月刚好碰上佣人端着商时序的早餐,准备要上楼。 佣人看到她,很是惊讶:“小姐,您怎么回来了?” 楼藏月只是弯唇:“你们家主呢?” 佣人轻声:“家主在书房。” “我端上去吧。” “是。” 楼藏月接过早餐,上了二楼。 书房的门虚掩着,她直接推门进去,商时序在办公桌后沉声:“谁准你们没敲门就进书……阿月?” 楼藏月听着他的话,眨眨眼,抬手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板,然后走过去:“谁惹你了,一大早心情就这么差?” 商时序才回神:“你什么时候回来?” 楼藏月放下早餐:“你不接我电话的时候,我就买了机票飞回来。” 申城距离马赛,十五个小时的航程,她居然就因为这个专门回来。 商时序那一下胸口像被什么撞了撞,他定定地看着她,过了片刻,才轻声说。 “我又不会一直不接你电话,为了一件小事,专门飞十几个小时,你也不嫌累得慌。” “这两年多以来,你没有反对过我任何事情,这是我们第一次有矛盾,既然意见不统一,那就是面对面解决,冷处理没有任何意义,不是吗?” 商时序对她很纵容,不接她电话也是第一次,他态度“激烈”到这个地步,她自然也会多思多虑他到底怎么了? 但人是不可能完全理解另一个人,她想破脑袋可能都想不出来,那还不如把浪费在思考上的时间,换成直接到他面前问。 楼藏月现在的处事风格确实变了。 以前是能忍则忍,现在是只要有问题就处理问题。 她不喜欢莫名其妙的矛盾,更不喜欢跟他有矛盾。 商时序莞尔:“你这么说,倒显得我像不懂事的小孩子。”他对她招手,“过来。” 楼藏月绕过办公桌,到他的面前。 他应该刚起来不久,身上还穿着睡衣,庄园里暖气足,那睡衣也不厚,开襟款式,第一颗扣子在锁骨下,露出了修长的脖颈和锋利的喉结。 商时序握住她的左手,撕开她手套的魔术贴,摘下手套。 在手套里保存久了,楼藏月的掌心暖暖的,他握着,拇指的指腹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摩挲,然后低头吻了一下。 第660章 亲与疏这道界限 嘴唇的触感柔软微凉,楼藏月愣了愣。 虽然他们是未婚夫妻的关系,但他很少会对她有这种亲昵的动作,不过她也没有缩回手。 商时序叹了口气,低声说:“你想买就买吧。” 楼藏月听这句话,可没觉得高兴。 “你没告诉我原因就反对,又没告诉我原因就同意,”她抽回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你是不是真返老还童了,开始跟小孩子一样,无理取闹?” 商时序抬头望她,茶褐色的眼睛,比马赛永恒的晨阳还要和煦温暖:“从你出现那一刻开始,你想要什么,我都能同意。” 楼藏月眉心依然没有舒开。 她来,是为了弄清楚他为什么反对她买回顾家老宅,他现在虽然同意了,但她还是不知道他之前为什么要反对? 商时序单方面认为这个话题已经结束,起身牵着她的手:“吃早餐了吗?” 楼藏月:“在飞机上吃了一点。” “再陪我吃一点。既然回来了,那就休息两天再回去,申城那边也不急,不是吗?” “嗯。” 桑杉这边也接到了何清的电话:“桑秘书,顾小姐今晚是否有空?闻总想约顾小姐今晚一起吃饭。” 桑杉看了眼餐厅的方向:“不好意思,我家小姐临时有事,现在不在申城,要过几天才回去。” 何清抿唇:“好的,那就先不打扰了。” 半个小时后,何清端着茶进了总裁办公室,一眼就看到闻延舟的办公桌上放了一个蛋糕。 闻延舟今天心情难得不错。 算是闻父去世后这半个月以来,他第一次有笑意。 端起茶喝的时候,还问她:“好看吗?” 蛋糕只有六寸,小巧但精致,插着一个小牌牌,写着“LCY,生日快乐”。 “……好看。” 何清抿唇,到底还是说,“闻总,楼小姐现在,不在申城。” 闻延舟抬头:“去哪儿了?” 何清低声:“我让人查了一下她的动态,她昨天晚上就乘飞机直飞马赛,去了丹宁庄园。” 闻延舟神色彻底淡下来:“商时序怎么了?” 何清摇头:“没听说怎么了。” 可能……就是单纯的,想他了,所以回去看看吧? 毕竟是未婚夫妻,传闻中,两人的感情一直很好,这一点从商时序出车祸昏迷不醒,放心把整个洛菲家族交给她就能看出。 闻延舟盯着蛋糕好几秒,哂了一下:“知道了。” 何清离开办公室后,闻延舟在椅子上坐了很久,最后还是拿起手机,编辑了一条祝她生日快乐的信息,想发给楼藏月。 添加联系人的时候,才想起来,他没有她现在的号码。 之前几次联系,都是何清跟桑杉,他没有她的微信,也没有她的手机号。 当然,区区号码,他想要,随便就能弄到,只是这一瞬间,亲疏这道界限,突然变得很分明。 分明到有些可笑的地步。 …… 楼藏月跟商时序吃完早餐,便回房倒时差,说了中午不用叫她吃饭。 她一觉醒到自然醒,已经是傍晚,她摸到手机,按亮屏幕看时间,眼睛往下一垂,注意到日期,总觉得这个日子有些熟悉。 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她进浴室洗漱的时候,才想起来,今天是她真正的生日。 她被楼父楼母收养后,他们为她改过年月,她过习惯了楼藏月的生日,而今天,是顾曼的生日。 她打开房门,刚好遇到管家,问了一句:“他在哪儿?” 管家笑笑说:“家主在花园,起风了,有点冷,我正在要给他衣服。小姐要出去的话,也多穿一件。” “好,衣服给我吧,我拿去给他。” 楼藏月抱着商时序的外套下楼,去了前花园,看到商时序在讲电话,她慢慢走近。 “七月份的时候,我已经给她过完今年的生日,今天没必要过,没有人会年中过一次生日,年底过一次生日。” 七月是楼藏月是生日。 楼藏月眸子轻闪,是有人跟他说,今天是顾曼的生日吗?他不愿意给她过顾曼的生日? 那边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商时序蓦地冷笑:“您无需用这种方式提醒我她是谁,我便是偏要她,您又能怎么样?” 第661章 不该 楼藏月没有出声,还想再听,但商时序瞥见她的身影,对电话那头的人淡淡说:“就这样,我挂了。” 就挂了电话放下手机,径直朝楼藏月走来。 他的身影在楼藏月的视线里越来越清晰,到她面前时,他道:“从上午给你炖着汤,先喝一点垫垫胃,晚饭再一起吃。” 楼藏月将外套递给他:“你跟谁打电话?刚才提到的是我的生日吧?” 商时序竟然直接跳过她的问句,另起话头:“前两天你妹夫送了一箱东西过来,说是你妹妹给你的,觉得你回我这儿的概率比去巴黎高,所以就放我这儿了,等会儿我让人搬去给你。” 他没穿外套,随意地搭在臂弯里,“阿尔萨虽然是有自己的打算,才安排了他们的婚事,但好在他们互相喜欢,安道尔能为了藏云去学习中文和手语,相信他们以后也会幸福圆满。” 楼藏月一向不喜欢强他所难,既然他不想说,她也就不问了。 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藏云那几年受了很多苦,现在也算苦尽甘来。” 商时序垂眸:“嗯。” 两人边聊边回屋,门前有三个台阶,楼藏月先走上去,商时序跟在她身后。 她才走了两个,商时序就突然从背后抱住她。 楼藏月一愣,本能地想要转身,看他怎么了? 但商时序收紧了在她腰上的手,不肯她回头。 他情绪好像在一瞬间波动得很厉害,低头埋在她的脖颈,楼藏月听到他的呼吸有些重。 “商时序,你怎么了?” 商时序没有说话,从埋在她脖子,变成在她耳后很轻地亲吻。 像是碰到了,又像还隔着距离,只是呼吸“吻”上她的皮肤。 楼藏月不理解他这么踌躇是为什么?他这么若即若离,她反而有点难受。 干脆转身,她搂住他的脖子,踮起脚要去吻他的唇。 不过在贴到之前,桑杉刚好从屋里走出来:“小姐,有一通电话……”看到他们在门口这样搂着,桑杉明显吓了一跳,“小姐!” 商时序像是才回神,顺势将楼藏月放开,淡淡一笑:“好了,让手底下的人看笑话了。” 楼藏月确实也有点不好意思,轻咳一声,转过去:“桑杉,你找我有事?” 桑杉却在看商时序,那个眼神很复杂。 商时序似乎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看着他,回视她的目光,却有些凉。 桑杉低下头:“……有一通您的电话。” 楼藏月接了过去,是工作上的电话,她一边接听一边往里走。 商时序也走上了台阶,桑杉忍不住低声开口:“商总,您跟小姐,刚才要干什么?” 商时序语气依旧清淡:“我们在做什么,需要向你汇报?” 桑杉难以启齿:“我只是觉得,商总您那样……不合适。” 商时序反而轻笑了一下:“哪样不合适?” 桑杉硬着头皮说下去:“你们那样的身份,真的不合适。” 而商时序的表情也在这一刻消失殆尽,他垂眸看着桑杉,目光居高临下,缓慢地说:“是我平时太纵着你们,让你们都忘了我才是你们的主子?” 桑杉和池南都是性命垂危的时候,被商时序救回去,给他们吃喝,也教他们本事,他对他们有再造之恩。 桑杉立刻单膝下跪:“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商时序看都没看她:“知道错就在门口跪着。” 然后转身进屋。 楼藏月刚好结束通话,想交代桑杉一些事,商时序就握着她的手,带她到餐厅喝汤:“不是紧要的工作,就明天再处理吧,先吃饭。” 第662章 恶心 楼藏月想了想,事情确实也不急,也就没再喊桑杉。 门外天色渐渐黑下来,管家佣人进进出出,都不敢多看跪在门外的桑杉,也没人敢向楼藏月提起一个字。 楼藏月吃完饭,又跟商时序下了几盘西洋棋,后来困了,就回房睡了。 商时序坐在榻榻米上,喝了口茶,瞥了眼时间,这才让管家去把门外的桑杉叫进来。 桑杉跪了好几个小时,膝盖都肿了,走路很缓慢,沉默地挪到他面前,低声喊:“商总。” 商时序将黑白棋分开装进棋盒,棋子都是玉做的,捏在手里,也将他的手指衬得很好看。 他语气淡淡:“在她面前,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心里有数了吗?” “我知道,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商总肯定不爱听,但我不得不说。”桑杉道,“如果您非要这样,我觉得,您起码应该告诉小姐实情,让小姐自己决定要不要一错再错下去。” “您现在仗着她什么都不知道,随心所欲,可万一将来,她知道了呢?如果她介意呢?商总,家主,我怕您最后是伤人伤自己。” 商时序蓦地冷笑。 侧头去看桑杉的眼睛里,有偏执也有狠厉:“你比我心疼她是吗?觉得我这么做太卑鄙,太恶心了是吗?” “桑杉不是这个意思……” 商时序将捡了一半的棋子直接丢回棋盘上,哗啦一声,棋子散落一地,他没兴趣再听桑杉说话,丢下一句:“继续跪着。” 就出了书房。 桑杉沉默地跪下。 池南走到她身后:“你何必呢?明知道商总最忌讳这件事。” 桑杉道:“我从小跟着商总长大,有纠正他错误的职责,何况小姐对我也很好,我不能让一件事,伤害到两个人。” “但,”池南说,“商总是真的很喜欢小姐。” 这题无解。 …… 时间走到深夜11点45分,再过十五分钟,今天就过去了。 楼藏月原本睡得很熟,忽然感觉手被人抓住。 她下意识睁眼,就看到商时序坐在她的床沿,抓着她的手,为她的大拇指涂上印油,直接就要往一份文件上盖。 “商时序,你干什么!” 楼藏月想抢回自己的手,但商时序抓得很紧,看都没看她,将手按在文件上。 楼藏月立刻从床上起来,要去抢文件,而商时序已经收了文件快速后退,拉开距离。 他看着手里的文件,满意微笑:“好了,盖了指纹,这个东西就是具备法律效益的。” “那是什么?”楼藏月想到一个可能,“你的遗嘱?” 商时序笑:“我的遗嘱只要盖我的指纹就行,不用你的。这是洛菲集团的股份转让合同,也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 楼藏月抽了一张纸擦手指:“用得着半夜偷袭我吗?” “我直接送你,你会收吗?”商时序道,“总之我是给你了,将来无论事情会走向什么方向,只要洛菲集团不倒,你始终有一条出路,失败了就回来当一个坐吃山空的小富婆。” 只要洛菲集团不倒,她能靠股份每年拿到巨额分红,那样的日子,楼藏月幻想过,很不错。 合同一式两份,商时序给了楼藏月一份,另一份自己带走。 楼藏月翻看文件,他到最后,还是来给她过了顾曼的生日。 楼藏月在马赛住了三天,算着申城那边催化得差不多了,便带着桑杉回去收网。 楼藏月这几天都没看到桑杉,今天一看,她的走路姿势有点不对劲:“你腿受伤了吗?” 桑杉面不改色:“没什么事,那天下楼梯不小心踩空,摔了一下。” “看医生了吗?” “看了,没有伤筋动骨,缓两天就好。” 楼藏月也就没问了。 她们的飞机在申城降落是傍晚六点,抵达酒店是半个小时后。 楼藏月饿了,让酒店送餐,正吃着呢,桑杉就拿着手机到她身边:“小姐,闻延舟发来了信息。” 他似乎时刻盯着她的动态,她刚到,他的邀约就送来。 楼藏月看了一眼,信息里写的是,明天晚上七点半,东海岸。 第663章 撕碎 东海岸。 闻延舟居然约她在东海岸吃饭。 楼藏月一手拿叉一手持刀,面无表情地将面前的牛排切开。 她不喜欢吃生,也不讲究什么口感,牛排都是煎七八分熟,微焦卷边的肉,被切割时有酥脆的声响。 桑杉也觉得闻延舟约在这个地方见面,有些不安好心:“到时候我跟您一起去。” 楼藏月细嚼慢咽:“别告诉商时序,免得他想太多。” 桑杉短暂犹豫后,听从命令:“是。” 次日晚上,楼藏月便带着桑杉和两个保镖,一起去了东海岸。 时隔三年,又踏上这个地方,楼藏月想起的是她离开申城前,被闻延舟软禁在这里的那段日子。(505) 那段时间的闻延舟,很是莫名其妙,非要跟她扮演深情,不是一起去医院,就是一起去公司,甚至对外编了一个她怀孕的借口,请了好几个厨师和月嫂在家里摆着。(512) 怀孕…… 楼藏月嘴角扯开一个有些讽刺的弧度。 桑杉上前按门铃,没按两下门便打开。 闻延舟亲自开的,目光落在楼藏月的身上,黑眸的色泽柔和,侧身让路:“你来了。” 他没有穿西装,纯黑色的高领毛衣搭配黑色XX裤,上衣比较修身,呈现出他肩宽腰窄的身材优势。 “闻总盛情相邀,怎么能不来?”楼藏月走进去,桑杉跟在她身后,闻延舟不温不火道:“你知道我不喜欢外人来家里。” 意思就是不让桑杉和保镖进。 楼藏月回头看他,也不信他敢怎么样:“桑杉,在外面等。” 桑杉警惕地看了闻延舟一眼,点头:“您有事,随时喊我。” 闻延舟握着门把,没有把门关上,任它敞开着,好让外面的桑杉能看到楼藏月。 他淡声说:“不用这么紧张,我什么时候真的伤害过你呢?” 楼藏月听到这话,可笑到连一个反应都懒得给他。 她自顾自地环顾别墅:“听说闻总现在不住这里,但这里看着还跟以前一模一样。” 她倒是一点都不避讳那段过去。 闻延舟凝望她的背影:“一直有让人打扫,你走时什么样,现在还是。” 他们的语气自然到仿佛楼藏月离开这几年,只是出国留个学。 而不是差点命丧大海,再也回不来。 闻延舟走进餐厅,拉开餐椅,请她入座:“来看看这些菜还合不合胃口?” “都很好。” 楼藏月其实都没看清餐桌上都有什么菜,坐下后就开门见山,“顾家的旧居,闻总开什么价?” 闻延舟拿起碗,拿起勺,盛了一碗奶白色的高汤递给她:“外面冷,先喝碗羊肉汤暖暖身,加了胡椒,味道应该不错。” 楼藏月接了,但放下:“吃饭不急,先谈正事吧。” “那栋旧居,从民国到现在,也算历史文物,价值自然不能按照市价论处,我请专业人士估出了一个比较合适的价格,在价格的基础上,再加三成,闻总满意吗?” 闻延舟没接她的话,看着她清冷的脸,只重复:“趁热喝。” 楼藏月神情依旧,只是嘴角抿着的弧度,多了一丝丝不快。 闻延舟跟她对视着,嗓音低沉:“对我而言,正事是吃饭,房子罢了,你要,我送你又如何?” “你那不叫送,”楼藏月冷笑一声,“叫退赃。” “你高兴怎么说就怎么说,我喊你过来,就是为了吃饭。” 闻延舟看她都穿了毛衣和大衣了,可身形看起来还是那么纤细单薄,眉心不由得皱起,“这几年,他没照顾好你吗?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楼藏月冷不丁地笑出声。 她从在闻父灵堂出现到现在,对闻延舟和那三家,始终保持相安无事,平和自然的态度。 就好像媒体“澄清”的那样,他们之间并不存在什么旷野啊杀妻啊抛尸之类的。 直到现在。 他这句过度的关心,撕碎了原本可以装下去的窗户纸。 ——他怎么有脸怪别人没照顾好她? 不,应该说,他怎么有脸关心她? 楼藏月靠着椅背,匪夷所思地看他,目光也在时间的流逝里,一寸寸冷下去。 到最后,冰封千里。 这才是他们仇人见面该有的反应。 第664章 破碎 楼藏月慢声说:“主要是你当年那一箭,要了我半条命,元气大伤,很难补回来,要是没有他悉心照顾,我现在更憔悴。” 闻延舟喉结滚动,暖色的灯光也藏不住他发白的脸色。 他们终于还是翻起了这场旧账,还是提起了那支箭。 楼藏月手肘搁在桌子上,手背托着下巴,玩味又讽刺:“你刚才说,没有真的伤害过我?所以那一箭,是跟我开玩笑的?” 闻延舟没有说话,喉结隐忍地滚动。 楼藏月检讨:“是我的错,竟然没有领悟到闻总的真实意图,不过闻总那个‘玩笑’,确实开得有点大。” 闻延舟看着她,薄唇抿成一片柳叶,唇线立体锋利。 “那支箭,距离我的心脏只差一点,光是取箭的手术就做了十个小时,换了三次主刀医生,下了两次病危通知书,术后我昏迷了整整半个月,差一点就醒不过来。” 闻延舟突然喝道:“别说了。” 楼藏月笑了:“不是你非要聊旧事的吗?我聊了,你又聊不起了?” 闻延舟握住高脚杯,杯中没有酒,他将杯子握得很紧很紧,像在克制什么情绪。 脆弱的玻璃经不住他的力道,在某一瞬间,嘭的一声,在他手上折断,破碎,玻璃渣刺破他的手心,血迹蜿蜒在玻璃上。 楼藏月嘲弄地看着他,挺难得,能看到闻总这样失态。 “聊不起,就好好谈正事,别再扯东扯西,闻总以前可是最薄情寡义的人,怎么现在一会儿打感情牌,一会儿演苦情戏,有意思没意思啊?” 闻延舟阖上眼睛,单眼皮的褶皱很浅,声音压抑:“不管你信不信,当年我做的事……”可说了一半,他又自己停下来。 楼藏月:“什么?” 他却没再说下去,吐出口气,也睁开了眼,黑眸如渊,深不可测。 “没什么,聊你的正事吧。”他从柜子里拿了医药箱,自己用镊子挑出手里的玻璃渣,没表情也没情绪,“我可以把顾家旧居分文不取还给你,你拿一样东西来换就可以。” 楼藏月不用脑子想都知道他要什么:“账本。” 闻延舟抬眸,没有否认:“你找到楼藏云,也找到账本了吧?我要是没有猜错,整件事,应该是这样—— “当年楼家被逼债,你被我带走,楼贺预感到四家可能要找上他了,于是将账本交给了楼藏云,让她带着账本离开,对外则宣称她是跟人私奔。 “楼藏云虽然聪明,但毕竟年纪小,孤身在外,危险难料,遭遇拐卖,被人毒哑,卖到人市,直到你找过去。这些年无论她怎么颠沛流离历经不幸,都好好的藏着账本,跟你重逢后,便把整本给了你,你又安排她遇到阿尔萨夫妻。 “对吗。” 他们坐在餐桌两边,距离不远不近,刚好可以看清对方的脸。 至于为什么要让楼藏月接近阿尔萨夫妻? 闻延舟也想得到——自然是因为四盛跟阿尔萨有合作,她想要毁掉合作,再取代阿尔萨,接近四盛。 只要楼藏云在阿尔萨家,她就有一百种办法达成这个目的,不一定要在婚礼,婚礼只是机会之一。 楼藏月为他鼓掌,猜得一点都没错。 闻延舟丢了镊子,拿了纱布,随便缠了两圈就算包扎完毕,嗓音平静:“账本给我,房子归你。 第665章 掀翻 楼藏月含笑点头:“闻总真是初心不改。” 三年前能为了这个东西,逼死楼父楼母。 三年后装模作样地铺垫了那么长的一段感情戏,最终暴露出的目的,仍然是这个东西。 楼藏月嘴角弯着,但细看眼底毫无温度,冷得像前两天申城那场延绵不断的冬雨,刺骨至极。 闻延舟无视她的锋利,不躲不闪地与她对视:“你不愿意?” “也不是说不愿意,”楼藏月拿起银质的长柄杓,漫不经心地搅拌着碗里的汤,“而是你现在才找我要账本,不觉得太晚了吗?” 勺子轻轻敲了一下碗口,叮叮,像警告的钟声。 “账本在我手里好几年,我怎么可能不备份?复印件扫描件电子件,我都不知道存了多少份,就算把原本给你,我手里也还是有你们的证据,倘若真的要上法庭,备份依旧可以作为呈堂证供,所以你不觉得现在还跟我要账本,是亡羊补牢,为时已晚吗?” 闻延舟没有说话,楼藏月舀了一勺汤,送到嘴边,轻摇着头,吹散热雾。 “不,你们懂。 “所以你们当年才要接连对我养父母还有我下手,这些年又不断搜寻我三妹的下落,企图斩草除根,连我大姐,你们也监视了很久,直到确定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才没要她的命。 “这是因为,只有死人才不会说出任何秘密,才最安全。” 他们虽然没要楼藏雪的命,但楼藏雪的丈夫在闻延舟的分公司工作,楼藏雪的女儿也在柳家投资的幼儿园读书,他们牢牢地控制着她。 由此可见,闻夫人虽然在楼藏月面前不堪一击,但其实也很有本事,能说服这样的楼藏雪,不顾一切地站出来指控闻延舟。 闻延舟缓慢道:“你说得对,现在要账本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那就只能换个一个要求了。” 楼藏月放下勺子,拿起筷子,想要挑挑菜。 闻延舟看似平静,然而下一秒,他就突然一把攥住楼藏月伸出去的手腕! 桑杉时刻关注屋里的情况,看到闻延舟动手,立刻就要上前! 楼藏月用另一只手示意她别动。 闻延舟抓着她的手,嗓音沉烈:“回答我,你跟商时序,是真的未婚夫妻吗?” 楼藏月眯眸:“这是我的私事。” 闻延舟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你不想要顾家故居了?” 楼藏月可笑:“闻总是不是觉得,靠一个顾家故居,就能像当年用人工心脏要挟我一样,让我乖乖听话?” 可惜了,她已经不是以前的楼藏月。 她猛地夺回自己的手,起身的同时,直接抓住桌布用力一扯! 哗—— 的巨响,两人都没碰过的整桌食物,都被掀翻在地! 闻延舟虽然及时后退,但裤脚和室内鞋,还是被汤汁溅到了,看起来如此狼狈。 楼藏月丢下桌布,毫无愧疚道:“不好意思,手滑。不过就算没滑,这些东西最后也是被倒进垃圾桶,我真的努力了,可对着闻总的脸,我就是一口都咽不下。” 闻延舟垂眸看着地上的狼藉,喉咙动了几下,低声说:“那锅汤,是我熬的。” 楼藏月哦了声:“幸好我没喝。” 第666章 温柔刀 楼藏月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擦着被弄脏的手套,她一直戴着手套:“房子你想留着那就留着,就怕你留不住。” 说完丢下手帕,带着桑杉和保镖直接离开。 她出了东海岸,坐上车,表情一下就冷了。 桑杉说:“小姐,别生气。” “我没生气,我又不是第一次知道他喜欢出尔反尔言而无信,当年我就在他手里吃了不少这方面的亏。”楼藏月哂笑。 桑杉问:“那顾家故居,我们还要不要?” 楼藏月摘掉脏了的手套,丢在一旁。 桑杉重新拿了一双新的递给她。 楼藏月重新穿上,语气凉凉:“顾家的东西,顾家人拿不到,我宁愿它毁了,也不愿意看它在闻家人手里。” 她活动了一下新手套,勾唇,“桑杉,你去帮我办一件事。” 当晚,顾家位于颐和路的故居,起了一场大火。 好在周围邻居及时发现,打电话报警,及时扑灭了火势,才没有造成严重后果。 清晨时分,白雾朦胧,闻延舟穿着黑色长风衣,站在顾家故居门前。 消防车刚走,地上滴滴答答,淌着灭火的水,空气里还有焚烧的味道。 这时,一辆车停在路边。 闻延舟侧头看去,楼藏月穿着棕色短靴和焦糖色长风衣下车。 一边走一边整理围巾,声音带笑:“今天好像比前几天冷,闻总还叮嘱我多穿一件呢,怎么自己穿这么淡薄?” 闻延舟等到她走近,才说:“你现在做事,这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不给你,你就放火,宁愿烧了它也不愿留下它?” “闻总这话是什么意思?”楼藏月道,“我只是听说我家的老房子着火了,过来看看。” 闻延舟低声:“你太偏激了。” 楼藏月嘘了声:“我还不够偏激。” “我要是再偏激一点,我就把这一整排的房子都点了,你猜会不会上新闻?你猜上了新闻,大家会不会讨论这套房子的主人是谁?会不会提到顾四海和四海集团这两个名词?会不会引起好奇,翻出顾家那些旧事?” 闻延舟轻笑,噢,原来她是这个意思。 这场火,不是要烧了顾家故居,而是要警告他,如果不想让这套老房子成为翻顾家旧案的导火索,他就听话一点,把房子还给她。 她笃定他不敢让顾四海和四海集团的事重见天日。 闻延舟确实没想到她会这样做,还做得这么毫不犹豫,想必是昨晚刚从东海岸离开,马上就交代人来纵火,连再试试能不能让他松口都没有,果决又干脆。 “你现在做事,跟我以前教你的,很不一样,你现在还很擅长怎么操控舆论。” 楼藏月嗯哼:“我是洛菲集团珠宝线和皮具线的负责人,你知道的,推广那些奢侈品,没有营销可不行。” 这会儿也才早上七点半,冬天这个点,要不是因为这里起火,路上可能都没有人。 却偏在这时,路边又停下来一辆车。 后座的车窗降下,柳厌的脑袋探出来:“闻总,顾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啊?” 楼藏月故意无视柳厌一大早出现在这里的突兀,只是唏嘘:“听说是电线短路引发的火灾,闻总前两天要是肯把房子卖给我,我找人整修,可能就没今天这场无妄之灾。” 柳厌看了看:“顾小姐怎么看上这种老房子啊?住起来也不舒服,这样吧,你重新在市里挑一套,我送顾小姐,就当是见面礼。” “柳总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就喜欢这一套。”楼藏月双手落在大衣口袋里,笑意浅浅,“闻总,事到如今,还不舍得割爱吗?” 空气里还有焚烧的味道,吸入肺里,闻延舟闷声咳嗽:“我说了,房子而已,你要,我就送你。” 楼藏月:“没有条件了?” 闻延舟又咳了两下,声音都有些沙哑:“你不愿意回答,我又有什么办法。” “那我就不客气了。”楼藏月看他咳个没完,从口袋里拿了手帕,走到他面前递给他,“你这感冒,好像病得有点久,真的大碍?” “已经快好了。” 闻延舟刚要去接帕子,楼藏月就冷不丁说了一句:“无功不受禄,平白收了闻总一套房子,我也是受之有愧……好吧,我回答你那个问题,我跟商时序,” 她温柔一笑,“当然是真夫妻。” 第667章 白月光 朝阳渐渐升起,白雾悄悄散去。 闻延舟定定地看着楼藏月。 楼藏月道:“他是我喜欢了很多年的白月光,你不是早就知道吗?所以我们怎么可能是假夫妻?” 闻延舟蓦地抓住她拿手帕的手! 表情没有变,还是很平静,但手上的力道却在不断加重,证明他不是无动于衷。 楼藏月试着挣扎一下,没能挣开,也就不动了,只是温声细语道:“闻总,你这样失礼了。” 闻延舟黑眸里的情绪风起云涌,将她的手勒出了红痕,几乎要折断她。 楼藏月皱起眉,闻延舟终究还是放开了她的手。 他抽走她的手帕,捂住嘴唇咳嗽,侧过身,闭上眼,暂时不想看到她。 “明天我会让人把洗干净的手帕,和办理好的房屋转让合同,一起送到半岛酒店给顾小姐。” 楼藏月微微一笑:“那就多谢闻总了。” 她转身要走,闻延舟平复了咳嗽,哑声说:“我还没有顾小姐的联系方式,加一下吧,方便联系。” 楼藏月诧异地笑了,一边拿出手机,一边说:“闻总现在这么讲礼貌啦?” 只要他吩咐一声,马上就有人把她的详细资料送到他面前,居然还要当面加她好友。 闻延舟没说话,保存了联系方式,楼藏月温和道:“我还有别的事,先走了。柳总,下午再约你聊慈善的事。” 柳厌摆手:“好嘞!” 楼藏月上车离开后,闻延舟仍然立在原地,虽然没有再咳嗽,但脸色不太好。 连柳厌都看出来了:“闻总,闻总?你没事吧?要送你去医院吗?” 闻延舟攥紧了手帕:“没事。” 被诛心了而已。 柳厌看了看:“这套老房子,是以前顾家的吧。” 闻延舟垂眸,吐出口气:“她好像是觉得,账本还藏在顾家的老宅,所以想要回去,放这把火,也是为了之后能合理地掘地三尺。” 柳厌眯起眼:“她到现在还没找到账本?” 闻延舟淡淡道:“她要是有账本,早就闹开了,就是没有,才要故弄玄虚,想吓唬我们自己露出破绽。” 柳厌觉得他这个推测挺有道理:“上次颜轻月在西宫出现,我也以为是她安排的,后来查了,其实跟她没关系,怎么说呢?感觉我们把她想得太玄乎了,其实她没那么厉害。” 闻延舟不置可否,只问:“柳总这么早,怎么会在这里?” 柳厌指了一下:“颜轻月就住在前面的城中村,我亲自过去看看,看她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城中村约等于乡下地方,路不平,车乱停,柳厌的车都开不进去,踩着泥泞的砂石路到了颜轻月租住的房子前。 颜轻月租在一楼,门口有一块空地,柳厌一眼就看到一个小女孩在门口玩一辆小车车。 柳厌起初以为是别人家的孩子,但细看又觉得她长得很眼熟。 他愣了愣,快步走过去,蹲下身,抬起小女孩的下巴,仔细端详她的脸。 小女孩看着也就两岁的样子,并不怕生,眨巴眨巴大眼睛,冲他笑,含糊不清地喊:“蜀黍~” 柳厌整个人都是一震! 颜轻月听到声音,从屋内出来:“言言在喊什么……言言!” 颜轻月看到柳厌跟孩子在一起,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快速跑过去,抱起孩子就要逃回屋! 柳厌瞬间从天崩地裂里回神,一把抓住她的手:“她是谁!” 颜轻月神色惊慌,抱紧了孩子,无措地挣扎:“你放开我!” 柳厌语气很冷:“我问你,她是谁?” 颜轻月咬住嘴唇:“……是我女儿,怎么?不可以吗?难道我跟过柳总半年,就要守一辈子的寡?我就不能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 “少给我胡搅蛮缠。”柳厌舌尖抵住腮帮,“她是你跟谁的女儿?” “这是我自己的事,跟柳总没关系。” 柳厌短促地冷笑两声,将她拽进屋。 房子很小,一张床,一套桌椅,就占据了所有空间,几乎没有落脚之地。 柳厌反手将颜轻月丢到床上。 第668章 亲生女 颜轻月怕压到孩子,急忙撑起身体,生气地看向他:“你到底要干什么!” 柳厌盯着她:“颜轻月,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故意去西宫工作,故意遇到我,故意让我看到你惨兮兮的样子。” 颜轻月坐起身:“不管你信不信,我只是因为西宫的工资高,所以才去的,我需要钱,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 她平复呼吸,“柳总,柳少,当年你因为我名字里有个‘月’字,就收了我带在身边,我跟了你半年,一心一意,但你宁愿相信你其他女人污蔑我的出轨,也不愿意相信我清白,直接赶我走。” “我走了,这两年多来,没再出现在你面前,我自认我已经够本分了,你为什么还要对我步步紧逼?早知今日,我宁愿当年没有遇到你,没有跟你有过交集。” 柳厌眯起眼。 几秒后,直接过去,揪了那个小孩几根头发。 言言吃疼,捂着脑袋,哇的一下大哭起来。 颜轻月扑上去要抢回头发:“你干什么!” 柳厌举高了手,深深地盯着她:“你最好没有做这种蠢事。” 他懒得跟她废话,大步出门,对手下丢下一句:“看着她,在我拿到结果之前,别让她跑了。” “是!” 柳厌带着头发去了医院,找人做——亲子鉴定! 结果出得很快,只需两个小时。 “柳总。”秘书快步到他面前,将新鲜出炉的结果交给他看。 柳厌快速接过,一目十行。 DNA亲子鉴定报告里,清楚写着他跟言言,就是父女关系! 柳厌将纸张揉成一团,咬着牙狠厉地笑了:“她还真的敢!” 他当下就要去找颜轻月算账,结果这时,手下来电汇报:“柳总!颜轻月带着孩子跑了!” 柳厌火冒三丈:“你们是废物吗!连个女人小孩都看不住!” 手下硬着头皮解释:“她放了一把火,趁我们救火的时候跑掉的……” 柳厌简直要炸了:“那你们还在这里跟我废什么话!追啊!” 手下急忙挂了电话,柳厌差点把手机砸了。 他此时此刻,满脑子都是颜轻月瞒着他,生了一个他的孩子,却不告诉他,胆大包天至极! 他一定要找到她,要让她为她的自作主张付出代价! 从上午到下午,柳厌的心情都无法平复,都在消化他有一个两岁的女儿这回事。 女儿,她的女儿,会走路,会说话,还会笑。 他心情翻江倒海,最初的愤怒过后,竟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 他是独生子,父母离异,天各一方,他身边一直没什么亲人,所以当初才会对聂连意这个表妹那么照顾,也是源于她是他为数不多的家人。 但现在,他有自己的孩子了,有真正跟他血脉相连的孩子。 柳厌想着想着,笑出了声。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自己高兴太早了。 手下回禀,翻遍城中村也没找到颜轻月。 赶在柳厌发火之前,手下急忙补救:“但她在西宫的工资还没结!她既然说自己缺钱,那就一定不会放弃那笔工资,我们可以盯着西宫,她肯定会出现的!” 柳厌脸色仍然很难看,正要说什么,手机就响了。 他一脸烦躁地拿出来,见来电是楼藏月,平复了一下情绪,接听:“顾小姐,怎么了?” 楼藏月莞尔:“柳总是不是忘了,跟我约了下午三点半的下午茶啊?” 柳厌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这件事,捶捶自己的额头,连忙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临时有事,就给忙忘了,我马上过去,顾小姐再等我十五分钟。” 楼藏月说:“好。” 挂了电话,柳厌吐出口气,对手下吩咐:“跟西宫打招呼,她要是出现,马上扣住她!你们也继续搜,别让她离开申城!” “是!” 第669章 他身体 柳厌赶往约定的茶餐厅,在路上订了一束花。 他到茶餐厅时,花也同时送到。 他抱着花束进了餐厅,环顾一圈,看到楼藏月在靠窗的位置,马上走过去,笑着说:“顾小姐,实在不好意思,迟到了这么久,请务必接受我的道歉。” 楼藏月接过花束,看了看:“很漂亮,不过一束花,柳总就想让我算了?” 柳厌一本正经:“顾小姐想我怎么道歉,尽管说,能做到的我一定做到。” 楼藏月将花束放下:“那就……罚柳总在申城帮我找个办公室吧。” “办公室?”柳厌不太明白。 “洛菲集团在申城没有分公司,我们林林总总的合作那么多,没个办公室还真不太方便。” 柳厌哦了一声,理解,又不太理解。 “我不是不愿意,只是顾小姐本身就是申城人,还在申城工作了那么多年,找个办公室这种小事,很容易就能办好,怎么还要找我?我是宋城人,申城没你熟悉呀。” “像申城这种高度繁华的城市,每两个月就会刷新一次,我都离开三年了,刚才发现很多路都变了,早就不是我知道那样,我未必有柳总熟悉,所以这件事还是麻烦柳总。” 楼藏月笑,“而且柳总刚才不是说要送我房子?” 柳厌哑然失笑:“顾小姐不是刚跟闻总讨了一套房子吗?还要我送你一间办公室?合着你是要两边都白嫖啊?” 楼藏月拎起茶壶,为他倒茶:“没办法,你们都是老板,我只是打工的,预算有限,只好能薅一点是一点了。” 柳厌琢磨了一下,大方答应:“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了!” 楼藏月弯唇,示意他喝茶,顺便拿起桌上的文件递给他,说回他们这次见面的正事。 “我给这个慈善基金命名为‘展翅’,这是我这边最后定的方案,柳总看看有没有不同意见,没有的话就按这个计划办。” 柳厌一边喝茶,一边翻看,看到某一条,眉毛挑起来:“顾小姐还想号召社会人士共同捐款?” “一起做的人越多,影响力越大。”楼藏月简言意骇。 柳厌点点头。 他这会儿其实很心不在焉,心思更多是在颜轻月和言言身上。 “嗯嗯,我没意见,就这样吧。手续我去办,最快下周就能有结果。” 楼藏月微笑:“届时我们可以到草场,办一个赛马会,募集第一批善款。” 柳厌眼睛一亮:“好主意。” 楼藏月端起茶杯:“那就先以茶代酒,真正的酒,我们等事成之后,再一起喝。” 柳厌看着她,端起茶杯,杯子相碰,叮了一声,彼此都愉快。 柳厌走后,楼藏月拿起一块造型精致的茶点,小口小口吃着。 桑杉为她倒茶,不太明白:“小姐为什么要让他帮忙找办公室?不怕他安插眼线吗?” “我要开办公室,他们肯定会安插眼线,不如我主动送上门,还能让他们对我放松戒备。”楼藏月想起另一件事。 “对了,你去帮我查一下闻延舟的身体情况,我总觉得他那个感冒,不太像一般的感冒。” 桑杉还没回答,便先有一道清朗的男声插了进来:“你居然还会关心他的身体?” 楼藏月抬头。 然后就看到远在京城教书的沈素钦,漫步走过来,登时一愣。 沈素钦多年如一日,气质温润,戴着金丝边眼镜,眼镜链垂在肩上,与嘴角的弧度一起轻轻荡漾。 楼藏月站了起来:“沈教授。” 沈素钦走到她面前,嘴角的笑意加深,楼藏月惊讶不已:“你什么时候回申城的?” 第670章 更般配 “就昨晚。” 沈素钦没跟她客气,自己坐下,还示意她也坐下,“学校前脚宣布放寒假,我后脚就买票飞回来,迫不及待瞻仰最近风头正盛的顾小姐的英姿。” 楼藏月被调侃了,好气又好笑,让桑杉重新喊服务生上壶茶。 她道:“之前为了把戏做逼真,劳动你亲自到巴黎陪我演了那出戏,本来想好好谢你,结果你走了。” 沈素钦说:“没办法,公务在身,身不由己。” “只有你出现,闻延舟他们才会相信,结婚的人是我,才会失控冲上台毁了婚礼,也亲手毁了四盛和阿尔萨的合作。” 楼藏月认真看着他,“事后你大哥应该有找你问罪吧?” 沈素钦摇摇头,不在意:“问过我,不过我把问题推给你,说我收到邀请函,也以为是你结婚,没想到被你利用了。” 楼藏月很抱歉:“我为难你了。”要他帮着她,算计他大哥。 “我也有自己的想法,这些话不必多说。”沈素钦看到她面前的小碟子里,有半块茶点,随口转移话题,“好吃吗?” 楼藏月耸肩:“其实挺好吃的,就是太甜了,我不喜欢吃甜,所以吃不下。” 沈素钦没再说,只道:“要谢我帮忙,就请我吃饭吧。” 楼藏月当然答应:“想吃什么,随便选,现在我可不是以前那个,要靠沈教授接济才能吃饱饭的楼助教。” 沈素钦煞有其事:“那我要宰你一顿大的。” 楼藏月忍俊不禁。 服务生送来热茶,楼藏月要去拿,但被沈素钦抢先了。 他拎着茶壶,往楼藏月的茶杯里注入茶水,茶香浓郁,沁人心脾。 故友重逢,多的心事可以聊。 他们在茶餐厅坐了两个小时,喝了两壶茶,到了晚餐时间,便一起吃了饭,直到夜里九点多才分开。 楼藏月洗了澡,穿着浴袍坐在榻榻米上擦头发。 桑杉走进来,为她点了安睡的精油,免得她因为下午喝太多茶晚上睡不着。 然后说:“闻延舟有专门的医生,外人拿不到他的病历,不过我旁敲侧击问了一下,的确不像一般的感冒,他这两年,身体好像不好。” 楼藏月看着加湿器里吐出带着橙花味的白雾,幽凉道:“他的身体好不好,试探一下就知道了。” · 柳厌办事效率很快,三天后就说成立慈善基金会的事已经通过有关部门的审批,正式确立。 于是楼藏月便广发邀请函,邀请商界的同盟们,周末到申城草场,参加慈善赛马会。 楼藏月正在试穿骑马服,换了一套内白外黑的,转身问桑杉:“好看吗?” 桑杉认真道:“小姐又高又瘦,怎么穿都好看。” 楼藏月将手机递给她:“帮我拍张照,我发给克洛诺斯先生看看。” 桑杉僵了一下,虽然接了手机,但不知为何,迟迟没有举起手机拍照,楼藏月奇怪:“怎么了?” 桑杉欲言又止,难以启齿,楼藏月道:“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桑杉低下头:“……小姐很喜欢商总吗?” 楼藏月不明白她怎么突然这么问:“嗯?” 桑杉抿唇:“颜回夫人上次也说,您跟路先生更加般配,路先生对您的关心,一点都不比商总少,尤其是当年,路先生还为了您……” “桑杉。” 楼藏月打断她的话,表情严肃,“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话?” “我……”桑杉不知道该怎么说…… 楼藏月觉得莫名其妙:“你是商时序从商家带去洛菲家的人,是他的心腹,我也相信你对他的忠心,所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替别人挖他墙脚?” 她想来想去,只能想出两个可能,“你觉得我配不上商时序?还是,你喜欢商时序?” 桑杉惊恐至极,立刻跪下:“小姐!桑杉不敢!” 第671章 心疼什么 要问商人们最喜欢参加哪种类型的宴会? 慈善绝对能排得上前三。 但不管他们是沽名钓誉,还是真有爱心,做人论迹不论心,总之楼藏月的邀请函发出,只要有时间的,都肯给面子前来。 冬季万物萧索,其实不是骑马的好时候,不过在这样的气候下,纵马疾驰,感受风刃从皮肤上刮过,那种又痛又算的感觉,也别有一番爽感。 柳厌刚跑完一圈,看到红衣白裤骑黑马的楼藏月,正优哉游哉地溜达着,就笑着扬声喊:“顾小姐!来比一场!” 楼藏月挑眉,握紧了缰绳:“恭敬不如从命,来!” 她调转马头,双腿夹紧了马肚,“驾!” 骏马撒开蹄子,肆无忌惮又无所顾忌,随着主人的操控飞奔。 草场周围临时搭建了一圈看台,又围了帐篷防风沙,还有米其林厨师料理的自助餐不限量供应,都可供宾客休息和品尝。 这样的安排,比一群人挤在一个宴会厅里,听听音乐和跳跳舞有意思多了。 闻延舟站在台上,望着远处一黑一白两匹马在疾驰,两人你追我赶,很难分出第一第二。 “闻总还记得吗?她以前什么都会,就是不会骑马。”身边冷不丁响起一道男声。 闻延舟侧头,沈素钦同样望着楼藏月的方向,“那次我带她来这里骑马,她连控制马头往前走几步都不会。”(137) 闻延舟当然记得。 那天他跟沈徊钦也来了马场,她不会骑马,他强行教她骑,气得她不管会不会伤到自己,强行勒住缰绳。 结果刺激马儿,致使马蹄高高扬起,他们两人都差点坠马。(139) “才三年,你看她现在骑得多好。”沈素钦一笑,“不对,应该说是时序教得好,我听说时序除了教她骑马,还教她射击和弓箭,那次我给她打电话,还听到她帮时序‘老师’。” 闻延舟冷冰冰:“沈教授以前不是也喜欢她吗?怎么?现在这么有成人之美的美德?” 沈素钦背着手,不以为意地说:“我有自知之明,且不说他们以前的感情,就说藏月三年前能死里逃生,多亏了时序,他们的关系,别人比不了,” 他说着也侧头看他,他今天没戴眼镜,眼神锋利,“也没资格比。” 闻延舟冷笑一声。 却不知道是在笑沈素钦“大度”,连情敌都能夸得天花乱坠; 还是笑自己,明明是他一手促成的局面,现在他就活该受着,可心脏在疼什么? 楼藏月跟柳厌最后跑了个不分胜负。 回营地的时候,两人就没再比了,慢悠悠地策着马。 柳厌心情很不错:“顾小姐刚才也看到了,咱们的慈善基金,简直是一呼百应,短短半个小时,就募集到了五千万善款.” 楼藏月弯唇:“柳总要不要赌一把?” 柳厌有兴趣:“赌什么?” 楼藏月带着皮手套,将缰绳一圈一圈绕在手上:“赌——今天结束,最终能募集到多少善款?你说一个数,我说一个数,最终谁最接近,谁就是赢家,赢家负责掌管密匙。” 每个银行账户都有一个密匙,有密匙就能随意存取账户里的钱,楼藏月这里提到的密匙,当然是他们这个慈善资金的密匙。 柳厌目光闪了一下。 他刚才还在想,这么多钱,那么操控账户的密匙要归谁保管,没想到楼藏月就拿来当赌注。 但仔细一想,拿来当赌注,反而是最公平的决策方式。 否则无论是把密匙交给他们中的谁保管,另一个人都会有不太舒服的感觉。 但各凭本事,愿赌服输,就很和谐。 柳厌觉得楼藏月以前的情商就很高,现在更圆滑了,他马上答应:“好啊,女士优先,顾小姐赌多少?” 楼藏月琢磨了一下:“一个亿吧。” 柳厌大手一挥:“我一亿五千万!” 楼藏月笑着点头。 回到营地,她突然拍拍手,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诸位,诸位——” 第672章 不恨他吗 楼藏月高居马上,浅笑盈盈,“我刚才,跟柳总打了一个赌,赌今天结束能募集到多少善款,大家要不要加入进来一起玩儿?” 沈素钦微笑道:“来都来了,不玩玩多无聊,顾小姐说说怎么玩,我们客随主便。” 楼藏月道:“会骑马的宾客,在我和柳总之间选择,我们组成两队,谁先骑马穿过那片树林,他所在的队伍就算获胜。” “不会骑马的客人,可以投注,赌我们哪队能赢,下的注最后都汇为善款,但赢家可以在博古架上任意挑选一件礼物。” 柳厌算是资深玩咖了,听了都觉得有意思:“这个有趣!” 宾客们也觉得不错:“是啊,既新颖又竞技,可以玩儿,还可以做善事,一举多得啊。” 桑杉也让人将博古架抬出来。 一人高的多格博古架里,每一格都放了东西。 既有奢牌包包,也有典藏红酒,还有名家字画、手工瓷器、绝版丛书。 这些东西,在场的人都买得起,但作为礼物送出,就显得主办方很有诚意。 突然,有人注意到,博古架的最上一层放着的小盒子:“那颗戒指……那颗戒指是Eros吧?!”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才注意到,惊呼声顿起。 “天啊!真的是Eros!” “Eros那可是稀世珍宝,当年在佳士得拍卖场就拍出了三个亿的天价!” “这也是礼物吗……顾小姐,是不是不小心放错了啊!” 楼藏月勾着嘴角:“没错,它也是礼物。” 本来大家就对这个游戏很感兴趣,都很踊跃参加,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这要是能拿到Eros,那就血赚! 楼藏月慢条斯理道:“赢家可以按照投注的金额,从高到低,上前挑选礼物。” 她想了一下,补充了一条,“唔,在赛马比赛里,第一个出林子的人,可以第一个挑选。” 也就是说,如果想百分百拿到Eros,就得在赛马比赛中跑第一,就可以第一个挑选,直接拿走Eros。 否则就只能寄希望于第一个跑出来的人,不选Eros,那么下注最多,或者说,是捐款最多的人,可以第二个上前挑选,拿走Eros。 有人还是不敢信心,她会拿这个当奖品:“顾小姐,您是认真的?” 楼藏月柔声细语:“一切都为了孩子们。” “好!” 众人皆是欢呼,纷纷报名参赛,各自站队,然后换衣服挑马。 楼藏月心情也不错,足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马镫,直到对上闻延舟的眼睛。 他一直站在那儿,等她看过来,他语气分辨不出喜怒:“我送你的东西,你就这么随便糟践?可以拿去当做诱饵,也可以拿来当做礼物。” 可以给楼藏云戴着来引他们上钩,也可以随便放在架子上被人争夺。 这个,明明是他送她的婚戒。 楼藏月在马背上俯下身,轻声说:“闻总不是好奇我是怎么摘下Eros吗?如果你能拿到戒指,好好研究,也许就知道了。” 闻延舟嗓音冷峭:“我送你的东西,你不要,我就收回,我不会让它随便落进别人手里。” 楼藏月挑眉:“那闻总是要下场比赛,还是在上面下注呢?” “既然是我要收回来的东西,自然是靠我自己拿到它。” 闻延舟要上场。 他不会赌第一个跑出林子的人不选戒指,他不会把希望寄托在侥幸,他既然要,就要绝对拿到。 楼藏月看着他,片刻后说:“行,那,祝你赢。” 闻延舟也去换骑马服了。 楼藏月趁比赛还没开始,遛着马儿去吃点饲料。 桑杉来到她身边,低声说:“闻延舟果然上场了。” 楼藏月不意外,他一定会上。 他上了,她才好试探他的身体,到底有没有问题? 桑杉心思突然一动,左右看了看,没有人注意她们,她压低声音说:“小姐,我们要不要在闻延舟的马上……” 楼藏月一下看向她。 桑杉眯起眼睛:“赛马本来就危险,随时可能从马上坠落,轻则受伤,重则丧命,都是很正常的‘意外’。” “桑杉。” 楼藏月语气平静,“你要是敢背着我下手,我就送你回马赛,你以后就不用跟着我了。” 桑杉一愣,不理解:“小姐您……” 不是恨他吗? 第673章 一样的痛 楼藏月拉住缰绳,让马儿离开食槽,正视着桑杉:“我的手段虽然不见得有多光明,但下作到这个地步的,我绝对不会。” 桑杉不理解。 她不信奉“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她是助理,完成老板交代的工作时要高效迅捷;她是保镖,击退敌人保护主子时要果断利落。 所以都是有什么捷径就怎么做事,在马上动动手脚,轻而易举解决一个闻延舟,有什么不好? 楼藏月翻身下马,走到她面前:“你以为,解决了闻延舟,我的复仇就完成了?” 难道,不是? 桑杉皱起眉。 楼藏月好笑:“如果那么简单,我为什么不去雇几个雇佣兵,把那只鹰,那条蛇,那头豹子,那头狮子,猎杀了不就好?” 还要费什么功夫布什么局? “闻沈柳吴,当初把四海和顾家‘五马分尸’,蚕食得一点都不剩,闻延舟是闻家人,但不是闻家唯一的人,他死了,闻家还在,碧云也还在,几十年的根基,人才济济,倒下去一个闻延舟,他们很快就扶持另一个闻延舟统领全局。就像当年商时序昏迷一月,我代理他也能撑起洛菲家族一样。” 桑杉有点明白了:“小姐的意思是……” 楼藏月看着那边,闻延舟换好骑马服,平时喜欢穿黑的人,现在反而穿着白色。 她道:“我要的是四家跟顾家当年一样,彻底不复存在。他们必须跟我一样痛,才能算作道歉。” 桑杉身心皆是一震,然后微微弯下腰:“桑杉明白了,没有您的吩咐,桑杉绝对不会轻举妄动。” 楼藏月抓住马鞍,踩上马镫,姿势利落地翻身上马。 “你等着看吧,他们也等着看吧,看顾家人是怎么在他们的眼皮底下,让他们为当年的背信弃义,付出代价的。” 她抖了一下缰绳,马儿走向闻延舟:“闻总要加入哪一队?” 骑马服比较修身,从肩到腰再到大腿,布料紧贴着身体弧度,很显身材,闻延舟肩宽腿长,白衣白裤黑色长靴,俊美非常。 这个男人,无论品性多么恶劣,卖相永远是最好的。 他戴着黑色皮手套,拿着马鞭,微仰起头看马上的她:“顾小姐这边人数够多了,我到柳总那边。” 柳厌意气风发:“有闻总在,看来我今天是赢定了!” 楼藏月:“柳总现在就说大话,等会儿输了多丢人。” 柳厌大笑:“那就试试!” 马夫将闻延舟的马牵过来,是一匹枣红色的混血马,他踩着马鞍,长腿一跨就上了马。 楼藏月策马到他旁边,闻延舟看着她:“刚才忘了夸你了,马术很好。” 楼藏月假笑:“闻总过奖了。” 所有人各就各位,裁判一声哨响,众人立刻行动:“驾——” 登时,马蹄飞扬。 这片林子很大,十几匹马冲进去,就像往米缸里撒进一把沙,一下就消失无踪。 楼藏月和桑杉率先进入林子,不过没跑多远,就被林子里横七竖八纵横生长的树木迷了路。 两人倒是不着急,她们参加这场比赛,目的不在赢。 一边寻路一边往前,周围却出奇安静。 按理说,会有别的参赛者进入林子跟她们碰上才对。 桑杉非常敏锐:“小姐,不太对劲。” 楼藏月冷笑:“看来是我高估我的对手们的品德了,我不会做的事,不代表他们不会做,难怪会有一句话说,‘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话音刚落,树上就跳下来四个戴着口罩的男人,包围住她们。 第674章 紧贴一起 楼藏月从长靴里抽出防身的短刀,猜测着他们是谁派来的人?目的是什么? 要她的命? 不,她现在还没有跟四家起正面冲突,现在要她的命太急了。 大概是想让她受点伤,给她一个警告,或者绑走她,逼问她的真实目的。 桑杉勒马挡住她面前:“小姐,您小心。” 楼藏月点头,下一秒,那四个人一拥而上! 桑杉的身手没得说,一对多也不落下风。 她一脚踹飞一个靠近的人,每一脚的力道都足以踹断肋骨,那些人倒地之后一度爬不起来。 她甩出马鞭,勒住其中一人的脖子,将他一把拽过来! 那人被勒得脸色发青,桑杉厉喝问:“谁派你们来的!说!” 那人咬死不松口,被踹翻的其他人吹响口哨,林子里立刻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 应该是他们的同伙。 桑杉快速说:“小姐!您先走,我来解决他们!” 楼藏月考虑自己留下可能还会成为桑杉的拖累,便没有犹豫:“你小心。” “明白!” 楼藏月策马跑起来。 没跑多久,她就听到后面有马蹄追上来的声音。 她回头看了一眼,有三四匹马,马上的人都戴着口罩,显然是追来的伏击者,而不是其他参赛者。 她直接换了方向,策马朝树木茂盛的方向跑去,然后下马,用马鞭重重抽了一下马屁股,马儿吃疼,立刻撒开梯子往前跑。 而楼藏月躲在草丛里,看着那几个追兵追着马过去。 她转身走了相反的方向,想着先离开林子。 没走几步,她就听到身后有马蹄声。 居然没被引开? 楼藏月握紧了手中的短刀,倏地转身! 然后就看到,她身后的人,居然是——闻延舟。 楼藏月先是一愣,然后眯起眼:“我记得,闻总好像是跑在我前面,怎么反而出现在我后面?” 闻延舟只是看着她,表情很淡,眼神没有波澜。 楼藏月提起嘴角:“闻总别告诉我,那些伏击我的人,是你派去的,那我会觉得自己很可笑。” 放了他一马,他反而对她使阴招。 闻延舟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踢踢马肚,马儿一步一步朝她走去。 他在马上,居高临下,影子慢慢覆盖到她身上。 楼藏月没有躲,他走到她面前五步的位置停下。 闻延舟轻声道:“赛马,你连马都没有了,还怎么比下去?” 楼藏月面无表情:“愿赌服输,虽然是发生了意外才会这样,不过我也认。” 闻延舟朝她伸出手:“要不要上来?我可以带你一起出去。” 楼藏月冷笑一声:“不用。” 她转身就走。 闻延舟看着她的背影,然后也下了马,将缰绳拴在一棵树上,而后跟上她。 楼藏月走几步,他就跟几步,地上的影子始终覆盖着她,没有实质碰触到她,却给她一种,她在他范围内的不舒服感。 楼藏月抿紧唇,下一秒,直接跑起来! 明明一起进入林子的人和马有那么多,这会儿却安静到诡异,楼藏月飞快奔跑,却只能听到身后紧追不舍的脚步声。 她知道是闻延舟,脸色冷了又冷,她飞身跨过地上一棵断树,然后蓦地转身,手里的短刀直接刺去—— 闻延舟猝不及防,却也反应迅速,飞快后退,避开近到眼前的尖刀,只是后脚跟绊到那棵断树,踉跄一下。 也就这一下失误,刀刃势如破竹,割破他手臂的衣服,割伤他手臂的皮肤,淡淡的血腥混在树林的枯草腐叶里,很不起眼。 闻延舟看了一眼没有管,直接去抓楼藏月的手腕,楼藏月不假思索,一脚踹去! 两人近身肉搏,在这个突然间,连续过了十几招。 只是楼藏月毕竟是这两年才学的身手,比不了闻延舟从小练习,何况男女的体型和力道都很悬殊,楼藏月一个措手不及,就被闻延舟夺走短刀,抓住双手! 他快速将她压在树上,一条腿顶进她的双腿之间,完完全全控制住她全身的动作。 重逢以来,他们第一次这样近距离,胸,腰,跨,都紧贴在一起! 第675章 又喊乖乖 男人身上犹如清雪的气息时隔多年又侵犯进她的鼻腔,楼藏月脑海里瞬间掠过那些耳鬓厮磨的日夜,脸色冷了又冷。 她抬起眼,眼睛里全是刀光剑影:“闻总确定要在这里跟我动手?” 闻延舟低下头:“你的擒拿术学得也不错,听说你现在会的东西,都是商时序教你的,他教你的时候,也这么压着你?” 距离太近了,他说话时的呼吸都落在她的脖颈上,楼藏月隐忍地屏住呼吸。 就算分开三年,她也是最熟悉他的人,能轻而易举感觉出他在不高兴。 不高兴什么? 楼藏月不知道。 也没兴趣知道。 她真的,非常、非常厌恶这种,被他控制住的感觉,会让她想起三年前那个眼看着养父母死在自己面前却无能为力的自己! 她黑白分明的眼珠,像乌云笼罩蓝天,覆上一层浓烈的血色,抬起头直视着闻延舟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警告:“放、开!” 闻延舟非但没有放,甚至将她抓得更紧。 “乖乖。” 两个字就让楼藏月的身体蓦地僵住,眼中的血色越发浓烈。 闻延舟捏住她的下巴,“乖乖,我纵容你随心所欲、胡作非为的一切前提是,你只能是我的人,” 他嗓音骤沉,“谁准你跟商时序在一起!” 楼藏月这才知道他在不高兴什么。 嘴角扯开一个辛辣冷嘲的弧度:“我就说,闻总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对我动起手,原来是犯病了。” 犯他那个占有欲的病! 楼藏月挣开他擒住她下巴的手,看了看周围:“我还记得这个草场,当初你就是在这里对我说,我这辈子,要么孤独终老,要么回你身边。”() 闻延舟:“这句话,现在依然有效。” 她依然只能是他的,哪怕他逼死她爸害死她妈,哪怕他是顾家的仇人之后,哪怕他曾经弯弓搭箭要她性命,她大难不死回来依然只能是他的人。 哈! 楼藏月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胸腔里一股蠢蠢欲动的烈火。 “那你要照照镜子看你自己现在还有没有这个本事!” 楼藏月猛地一把推开闻延舟,在闻延舟还企图上前压制她的时候,倏地举起手里的东西对准他! 不是短刀匕首,而是弩箭。 闻延舟瞳孔一缩。 “袖珍弩箭。” 楼藏月举着弩箭指着他,就像当年的旷野,只不过他们的位置换过来了。 现在持箭的人是她。 “我特意让工匠设计的,当然,大的我也会用,可惜今天没带,否则我就能让闻总见识一下我的水平,放心,我的准头一定比你好,一公分都不会射偏,绝对能正中心脏。” 闻延舟眼睛里激流暗涌,莫名笑了,好一句,“准头一定比你好”。 桑杉在这个时候赶来了:“小姐!” 看到闻延舟在这里,她立刻护在楼藏月面前。 楼藏月真的很想扣下扳机,就这么把当年那一箭连本带利还给他。 她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 楼藏月眼睛一眯,举高了手直接扣下机关,弩箭咻地射出,闻延舟站着一动不动,箭头势如破竹,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同时切断他几缕短发。 然后咄的一声,射在树身上。 闻延舟感觉脸颊传来轻微痛感,还有液体沿着轮廓缓缓流下。 楼藏月放下手:“这一箭是警告,下次,闻总再敢随便对我动手动脚,就不只是受这点伤了。” 她抬头看了一下天色,嘴角一哂,“闻总想要戒指,现在恐怕是来不及了,真是可怜,什么都得不到。” 说完她转身就走。 桑杉确定闻延舟不会突然袭击后,跟上楼藏月。 闻延舟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低头去看那把从楼藏月手里夺下来的短刀。 他往回走。 他的马依旧拴在树上,他在距离两三米的地方停下,然后抬起手,将手中的短刀当做飞镖掷了出去。 刀尖不偏不倚钉在树上,缰绳被割断,马儿慢吞吞地朝闻延舟走去。 闻延舟摸了摸它的脑袋,眼皮垂下。 他的准头,怎么会不好? 第676章 你是我的妻 楼藏月和桑杉走出林子,赛马比赛早就分出胜负。 柳厌在终点,眉目飞扬:“顾小姐!你怎么才到啊?是不是故意给我们放水啊?刚才你的骑术可没有这么差。” “马失前蹄,意外总是有的。”楼藏月笑着说,“柳总这么高兴,看来是柳总那一队的人,第一个跑出林子。” “那是!” 柳厌心情好得不得了,“再告诉顾小姐一个‘坏’消息,目前筹集到的善款是一亿四千万,这个数字无论是固定了,还是继续往上加,总之都是我赌的数字更接近,所以顾小姐这次,是双输哦!” 楼藏月莞尔:“是输得有点惨,那柳总今晚要请我吃饭,安慰我受伤的心灵了。” 柳厌当然说没问题。 比赛结束,就到了分发奖品的环节,第一个跑出林子的人第一个选礼物,那个男人楼藏月不认识。 他径直走向博古架,毫不意外地拿走了Eros戒指,振臂高呼,众人皆是鼓掌恭喜。 楼藏月淡淡看着,什么感觉都没有。 今日结束,最后募集到的善款,不偏不倚就是一亿五千万,正中柳厌赌的数字,也是近几年,申城单场慈善募捐最高金额。 这笔钱全部转入“展翅”基金账户,账户密匙也交给了柳厌。 晚上,楼藏月跟柳厌以及几个参与慈善的老总一起吃饭,席间气氛愉悦,开了几瓶酒,等到散场,都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多。 桑杉扶着三四分醉的楼藏月回酒店,一边刷卡打开房门,一边说:“小姐,我去给您泡杯蜂蜜水解酒。” 楼藏月伸手开灯。 然后就看到入户玄关处有一双男士皮鞋。 有人趁她不在,进了她的房间。 楼藏月冷静道:“不用了,我酒醒了。” 桑杉也看到了,神经紧绷:“我叫保镖。” 楼藏月盯着那双鞋看了看,然后走进客厅:“也不用,这个牌子,是闻总最爱——闻总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喜欢随便闯入我房间,真是让人不高兴。” 后半句是对坐在客厅沙发上的闻延舟说的。 闻延舟抬起头。 他不知来了多久,在那儿坐了多久,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黑色西装和深蓝色风衣,又是冷峻矜贵的闻总。 只不过脸上那道被弩箭划出来的伤还没好,为他添了几分少见的狼狈。 闻延舟打开一个小盒子,放在茶几上,推给她:“我来还你一样东西。” 楼藏月目光往盒子上一落,居然是——Eros。 意外。 也不那么意外。 虽然第一个跑出林子的人不是闻延舟,但闻延舟怎么可能真的让Eros落入别人手中。 楼藏月他对面的沙发坐下,自己给自己倒杯水,漫不经心问:“闻总不是说,要收回吗?” “你是我的妻子,一辈子不变。”闻延舟道。 楼藏月眉毛一抬:“我数到三,你不收起来,我就把它从窗户扔出去。” 闻延舟一动不动,眼皮都没有眨,楼藏月慢慢吐字:“一,二,三——” 最后一个字落下,楼藏月就啪的一声放下玻璃杯,抓起戒指,直接朝开着的窗户丢出去! 桑杉一惊! 这可是21楼! 闻延舟表情却没有变化,依旧定定看着她。 楼藏月蓦地一笑,靠回沙发,摊开手掌,Eros还好好躺在她的手心里:“跟闻总开玩笑的,它值三个亿,我怎么舍得扔?” 她丢向他,“闻总收起来吧。” 闻延舟抬手,准确地接住戒指,放回盒子里,还是推给她:“我用它,跟你换一个答案,你回答我,它就是你的了。” 楼藏月今晚喝了不少酒,真有点不舒服,支着额头懒懒道:“我说我要它了?我要是要它,今天也不会用它当赌注。” 闻延舟凝视她的眉眼,低声道:“几句话,换一枚三个亿的戒指,顾小姐觉得不值吗?” 楼藏月掀起眼皮,两人安静对视了三分钟,她点点头:“值,很值,行吧,闻总想要问什么?” 闻延舟喉结滚了一下,语气忽然变得低沉:“戒指我研究了,没有损坏,证明它不是被暴力摘下,但它上面有血迹……你到底,是怎么摘下来的?” 楼藏月活动着自己的手指,似乎还能想起那种痛感,她勾唇,凉凉说:“你不是,早就猜到我怎么摘的吗?” 第677章 那么恨我吗 闻延舟抓住楼藏月的手。 桑杉立刻往前一步,想要呵斥他放开。 不过楼藏月纹丝不动,也没有要抽回手的意思,她犹豫一下,无声地退回楼藏月身后。 闻延舟撕开楼藏月手套的魔术贴。 她自从在申城露面,但凡出现在人前,都是戴着手套。 因为现在是冬天,天气冷,她戴手套也没人觉得奇怪。 只有闻延舟一直很在意,好几次想摘下她的手套,看她的手到底怎么样了? 现在他一点点褪下她的手套,终于看清楚她隐藏的真相。 女人的手白皙而纤细,手背上的青筋和脉络,藏在薄薄的皮肤下若隐若现。 她每根手指的指甲都修剪得圆润无棱角,没有染指甲油,是干净的裸粉色。 这是一只很漂亮的手。 ——如果不是无名指的那报疤,它甚至可以媲美珠宝首饰店的手模。 闻延舟眉心抽了抽,轻轻捏住楼藏月的无名指,她无名指的指根有一圈疤痕,类似锯齿的形状,这是做了缝合的手术。 闻延舟一直有一个猜测,但哪怕到了现在都不愿意相信,喉结艰涩地滚动。 楼藏月缓慢地说:“我管着洛菲集团的珠宝线,那些珠宝设计师,确实告诉了我一些关于Eros的设计原理。 “所谓‘不可能在人活着的时候摘下来’,是因为,Eros的特殊设计,戴上后,就会被手指关节卡住,只有人死后,红颜化为枯骨,戒指才摘得下来。 “也就是说,只要不经过指关节,就可以在活着的时候把它摘下来。” 闻延舟低声:“摘戒指,怎么可能不经过关节。” 楼藏月弯唇:“把手指切下来,从指根摘出去,不就不用经过关节?” 闻延舟的眉心剧烈抽动了一下。 他想过是这个办法,但为什么真的是这个办法? 他握着她的手,因此楼藏月能清楚地感觉到他在轻微地颤抖。 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有种报复的快感。 她嘲弄道:“放心,赶在神经坏死前做手术接上了,所以现在活动自如,只是天气作怪的时候会有点儿疼。不过这点儿疼,比起我要戴着它一辈子,好得多得多。” 闻延舟低头,将额头抵在她的手背上,好半天,好半天才从喉咙里挤一句话:“你就,那么恨我吗。” 楼藏月说:“当然。” 闻延舟像骤然遭遇重击,支撑身体的力气被强行抽离,永远挺拔的肩膀突然就塌了下去。 静谧清冷的深夜,空荡无声的房间,只有他一句沙哑又沉痛的“乖乖”响起来。 可惜无人回应。 …… 闻延舟走后很久,楼藏月还躺在客厅沙发上。 她眼底空空地望着天花板,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在想什么? 桑杉为她热了一杯牛奶,看她神色有些晦暗,不由得问:“小姐,您没事吧?” 楼藏月坐了起来,淡淡一笑:“我没事。” 她端起牛奶,抿了一口,纯牛奶加了蜂蜜,有一股甜味,她不爱吃甜,勉强喝着。 桑杉忍不住说:“您在草场说的那些话,桑杉明白,但桑杉还是觉得,您应该给他一个教训,如果不是他,您身上不会多这两处去不了的疤痕。” 胸口一块,手指一块,都是拜闻延舟所赐。 楼藏月没有说话,眼神在白雾后显得朦胧。 桑杉又说:“您当年还患上那么严重的精神……” “桑杉。”楼藏月放下牛奶,打断她的话,情绪已然恢复如常。 “密匙已经在柳厌手上,照我之前交代的去做吧,生路死路,都是他给自己选的路,我们静观其变即可。” 桑杉动了动唇,最后只得领命:“是。” “去休息吧。” 楼藏月拿起桌上的戒指盒,进了卧室,将它放在梳妆台上。 她一边脱衣服准备洗澡,一边看着它在灯下闪着光。 它的主石和戒圈上都有血迹,是她故意没清洗干净。 她“摘下”它之后,请工匠仿制了一枚,楼藏云结婚那天戴的是仿制的Eros,否则她戴上了再想摘下来,就只能跟她一样。 楼藏月收回目光,将换下的衣服丢在沙发上,转身进浴室。 第678章 把她洗干净 与此同时,柳厌那边。 他喝的酒比楼藏月还要多,躺在床上睡觉时已经有六七成醉。 不过手下突如其来的一通电话,就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柳总!找到颜轻月了!” 柳厌立刻从床上起来:“她在哪里?” 手下快速说:“她收买了渔船,想偷渡离开申城,被我们在码头监视的人发现,已经扣押起来了!” 柳厌追问:“孩子在吗?” “在的!” 柳厌短促地笑了两声,马上打开衣柜换衣服,同时交代:“那个女人狡猾得很,你们把孩子单独关起来,有孩子在手,她就不敢跑!我马上过来!” “是!” 码头的便捷酒店房间里,颜轻月被几个人高马大的保镖看着,她好几次想强行冲出去,都被挡住。 柳厌带着人一出现,她便扑上去,抓住他的衣领,急切地喊:“柳厌!你把言言还给我!你把言言还给我!” 柳厌哼笑:“你不是很有能耐吗?两个大男人看着你,你都能说跑就跑。” 颜轻月躲在渔船里,头发凌乱,衣服也脏兮兮,一身狼狈,看着衣冠楚楚的男人,绝望无力:“你到底、到底想干什么!” 柳厌:“我要你把事情说清楚。” 颜轻月屏住呼吸:“我不知道你说什么事,我跟你都已经两年没联系,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 “还跟我装?我做了DNA亲子鉴定,言言是我的女儿。”柳厌说完,颜轻月抓着他衣领的手就松了一下,脸色也变得惨白。 柳厌盯着她:“我要是没记错,我跟你那小半年,我每次都有做措施,所以,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你故意算计我的?” 颜轻月急急否认:“我没有!” 柳厌嘲弄:“哦,那就是意外怀上的?你既然怀了我的孩子,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说你缺钱,难道你会不懂,把孩子带到我面前,能换到的钱绝对比你去当服务生多,可你没有这么做,莫非是因为,你的男人太多,你其实也不确定这个孩子是不是我的……” 话还没说完,颜轻月就突然一巴掌扇到他的脸上! 她眼泪滚了一下,咬牙切齿道:“柳厌!你就是个王八蛋!” 柳厌被打得头都偏了过去,慢慢把头转回来,他盯着颜轻月眼睛里的委屈和愤恨。 舌尖舔了一下那边脸,语气凉飕飕的:“真是活久了什么事儿都能遇到,还有人敢打我呢。” 他抬手捏住颜轻月的下巴。 颜轻月今年二十六七岁,容貌在见多了美女的柳厌眼里,只能算清秀。 但她眉心有一颗很有辨识度的红色小痣,像画上去的那般妖异夺目,为她不那么惊艳的五官,平添了几分别人没有的风情。 当年就是因为这颗痣,他多看了她几眼,然后才问她的名字。 柳厌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你是不是以为你给我生了个女儿,你就有资格在我面前为所欲为?嗯?” 颜轻月梗着脖子,只重复:“把言言,还给我。” 柳厌冷笑一下,丢开她的下巴:“来人。” 保镖出现,颜轻月惊慌后退:“你要干什么!” 柳厌拍了拍被她抓皱的衣服,漫不经心道:“把她带回去,让人把她洗干净,我不想下口的时候吃一嘴鱼腥味。” 保镖明白:“是。” 他们上前将颜轻月拖走,颜轻月一个女人哪里抵抗得了几个大男人,只能大喊:“柳厌!你个王八蛋!你放开我!人渣!畜生!言言!言言!” 第679章 算我求你了 被关在隔壁房间的小家伙,听到妈妈的声音,扯开嗓子哭了起来:“妈妈,妈妈!” 柳厌去了隔壁房间,抱起才一岁半的小女儿:“言言,我是你爸爸。” 言言还不太会说话,挣扎着喊妈妈:“妈妈,妈妈,妈妈!” 柳厌哄不住她,皱着眉问秘书:“之前让你找两个会带孩子的保姆找到了吗?” 秘书回答:“安排好了,已经在别墅等着。” 柳厌抱着女儿离开便捷酒店,越看越喜欢:“长得挺像我。” 乘车回到酒店,柳厌将孩子交给保姆照顾,自己则去了房间。 颜轻月被两个佣人强行按在浴缸洗干净,穿着睡衣关在卧室。 柳厌一进去,她就站起来:“言言呢!” 柳厌都听腻她这句话了。 脱了外套挂在衣架上:“言言是我的女儿,凭什么还给你?” 颜轻月咄声:“言言是我生的!” 柳厌呵呵:“没我你能生?” “……” 颜轻月差点忘了,这个男人的性格是无赖! 她深吸了口气,冷静下来,一字一字地说:“言言是我生的,从怀孕,到分娩,再到养她到一岁半,都是我一个人,你凭什么一来就要抢走她?” “柳厌,你现在就把言言还给我,不然我就去告你,法院一定会把孩子判给我的!” “是吗。”柳厌压根没把她的恐吓放眼里。 颜轻月提高音量:“当然!孩子不满三周岁之前,法院都是倾向判给生母!” 柳厌又摘了手表放在桌子上,松了松领口,转身朝她走去:“偷藏我孩子这两年,没少做功课吧,知道得这么清楚。” 颜轻月攥紧了拳头,试图跟他讲道理:“你有那么多女人,你想要孩子,谁都可以给你生,算我求你了,你把言言还给我,我保证带她躲得远远的,一辈子不会妨碍到你。” 柳厌嘴角勾起:“她们没你厉害,我都避孕了你还能生,这么与众不同,今晚再演示一遍给我看,你到底是怎么生的。” 颜轻月意识到不好,转身要跑! 柳厌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她丢在床上,旋即压了上去。 颜轻月的神经一炸,拼命推开他:“柳厌!你放开我!” 柳厌轻而易举抓住她的双手,用领带捆住,低头看着她:“我柳厌,从来没有在女人身上栽过跟头,颜轻月,你厉害啊。” 他用指腹蹭了蹭她眉心的红点,眼神暗了暗,然后直接去吻她的唇,扯开她的睡衣。 颜轻月挣扎哭喊,却都没能阻止他的进犯:“滚开!你别碰我……柳厌!你这个畜生!人渣!你已经强迫过我一次!还要强迫我几次!” 柳厌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抬起头:“我什么时候强迫你?” 颜轻月已经泪流满面,一头乌发散在枕头上,有一种破碎的柔弱美:“两年前!” 柳厌完全没印象:“污蔑我?” “污蔑你?你也配我拿自己污蔑你?两年前,我们刚分开,有一天晚上,你喝醉了跑到我家里,质问我为什么背叛你,然后就对我用强!你可以去问你的秘书,当时就是他把你带走!” 柳厌皱起眉,对这件事似乎有印象,又似乎没印象,他盯着身下的女人看了几分钟,而后放开她起身,拿出手机打出电话。 他打给秘书,接通后直接问:“我问你,两年前我跟颜轻月分开后,有没有去找过她?” 秘书一愣:“这……” “说话!” 秘书只好承认:“确实有过一次。” 柳厌后槽牙咬紧:“为什么瞒着我?” 秘书说:“您当时跟范欣欣小姐在一起,范小姐让我不要告诉您的。” 柳厌活生生气笑:“妈的,是范欣欣给你开工资,还是老子给你开工资?你居然听她的话瞒着我?你脑子是不是有坑?” 秘书觉得很无辜:“您跟颜轻月分手的时候那么反感她,范小姐说,要是让您知道您喝醉了居然嚷嚷着要找她,一定会更生气,我觉得有道理,所以就……” 柳厌服了,一句“你奖金没了”就撂了电话,将手机丢在沙发上。 他双手叉腰,平复着心情。 他认识颜轻月的时候,她是大三学生,来他公司实习,他到现在都记得她喜欢百褶裙,青春活泼。 他想着回头去看她,此刻的颜轻月抓着胸口的衣服,躲到角落里,眼眶通红,可怜至极。 第680章 将来我娶你 柳厌其实没有强迫女人的爱好,跟过他的女人都是心甘情愿。 但对颜轻月,他好像从以前就比较粗暴。 柳厌心情有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挠了挠后脑勺的头发:“就是那次有了孩子?” 颜轻月没有说话。 柳厌又问:“我们当时都分手了,你为什么还要生下孩子?” 颜轻月忽然就冷笑了一下:“你猜得没错,一开始,我是想偷偷把孩子生下来,然后带着孩子去找你,或者你爸妈要钱。” 她抬起头看他,睫毛还挂着泪珠,眼神却是冷冰冰。 “要我的人是你,把我当替身的人是你,没几个月腻了我有了新欢的人还是你,新欢一句话你就相信我背叛你赶走我,想要我的时候又随便闯进我家里强迫我,凭什么?柳厌,你凭什么这么随心所欲对待我!” 她抹掉眼泪,“我知道你这个人,虽然人渣,但没那么十恶不赦,你的骨肉,你一定不会坐视不管,让你的孩子身上流着我的血,让你一辈子忘不掉我,这就是我能想到的,报复你的办法。” 说到底,那时候的她只是刚大学毕业的小姑娘,无权无势,也没有那么聪明,她能想到的反击,就是以伤害自己的身体为代价,让这个男人永远记住她。 真是傻。 柳厌看着她。 颜轻月语气哽咽:“但是后来……后来言言在我肚子里一天天长大,我开始能感觉到她在动,能听到她的心跳,能看到她的小手小脚,她是我的孩子,我爱她,我舍不得把她给你了。” “言言还是早产儿,差点活不下来了,我把所有的积蓄都花在她身上,好不容易才把她养活。”她突然跑下床,抓起一把水果刀指着他,“柳厌,你要是敢从我身边抢走她,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柳厌倒是不怕她的刀,就是被她的眼泪和控诉弄得有点心烦意乱:“你当年,真的没有背叛我?” 颜轻月可笑:“范欣欣的鬼话,其实你也没那么相信吧?你只是腻了我,她给了你一个合适的借口,于是你就装聋作哑甩了我,不是吗?” 原来她也没那么傻。 柳厌没有否认。 颜轻月说:“柳厌,我什么都知道,我本来就不是你喜欢的类型,放在平时你绝对不会多看我,只是因为你喜欢的那个‘月小姐’当时死了,你才会因为我名字里也有个月就收了我,半年过去,你已经淡忘了那个‘月小姐’,所以看我也腻了。” 她摇头,“你伤害我一次,我也算计你一次,我们扯平了,你把言言还我,我们母女这辈子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柳厌承认自己在听了她这些话后,有对她生出那么点愧疚心。 以前的他,确实挺玩世不恭的,从他死皮赖脸追楼藏月就能看出,他真没什么节操可言。(288) 这几年岁数上来,他也收心,对女人都兴致缺缺,身边都好久没有情人了。 比起女人,知道自己有个亲女儿的时候,他更高兴。 所以他绝对不可能让颜轻月带走言言。 “我不可能让你带言言走,言言是我的孩子,她必须跟我在一起。”柳厌直白。 颜轻月的表情都要碎了。 柳厌继续说:“你也别觉得打官司就能赢我,法院还会考虑父母双方的经济条件,谁能给孩子更好的照顾,孩子就会跟谁。 “言言跟着你颠沛流离,你如果去打工,她都没人照顾,而且她现在还小,等将来大了,要读书要生活,你负担得起吗?” 颜轻月咬紧嘴唇。 柳厌走近她,握住她颤抖的手,拿走她的刀:“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我给你一千万,你想去哪儿去哪儿,以后你跟我和言言,再无关系;二,留下跟我一起照顾言言。” 颜轻月抬起头:“……什么身份?” 留下的话,她是什么身份? 柳厌转身将水果刀放在桌子上,语气平常:“我现在身边没女人,就当我们是复合吧,兴许将来,我就娶你了呢。” 颜轻月闭上眼,她有得选吗? 没有。 她也不可能放弃言言。 …… 折腾了这一出,柳厌一个晚上都没睡好。 偏偏次日一大早,秘书就来敲门说:“柳总,顾小姐来了。” 第681章 是我,跟着我 柳厌脑袋有点懵,没想明白楼藏月这时候来找他干嘛? 他回头看了一眼昨晚跟他在一个房间,不过他睡沙发,她睡床的颜轻月,顿了顿,说:“言言在隔壁房间,你去看她吧。” 然后带着秘书下楼,到客厅见楼藏月。 楼藏月正在欣赏他挂在墙上的油画,是米开朗基罗的《最后的审判》。 “顾小姐也不说一声就过来了,我才刚起床,这多失礼啊。” 柳厌从楼梯走下去,望着她的身影。 她穿着一件树莓色的长风衣,深色的渐变紫,版型挺括,腰间用皮质腰带束出纤细的腰身,下搭短靴,兼顾了美型和保暖。 他想起昨晚颜轻月控诉他的话,他把她当成楼藏月的替身…… 当年楼藏月“死”得突然,他是有点儿放不下,但他们说到底也没有多深的感情,几年过去,他对楼藏月早就没有感觉了。 他现在想得更多的,反而是颜轻月的事。 楼藏月转头看他,微笑说:“要去机场,路过你这儿,就顺便进来跟你打声招呼。柳总这幅画应该不是真品吧?” “当然不是,真品挂在梵蒂冈西斯廷礼拜堂,不过我这副也是很高等的仿作,当年花了六位数才买到。”柳厌走到她身边,有点好奇。 “去机场?顾小姐要去哪儿?” 楼藏月挑眉:“柳总忘了吗?洛菲集团跟四盛达成合作后,新能源项目洛菲集团就有份了,我得去巡视已建成的实验室,了解项目进度。” “啊对对对,我昨晚喝太多了,现在脑子都有些转不过来。”柳厌捶了捶额头,“那顾小姐这一走,应该要一段时间吧?” 楼藏月点头:“起码要半个月,如果时间比较充裕,我可能还会去桂城看看孩子们,所以这段时间慈善基金的事,就交给柳总去推进了。” 柳厌一口答应:“放心吧,有什么情况我们随时保持联系。” “好。” 楼藏月说完就走,转身时目光从二楼掠过。 颜轻月抱着言言站在栏杆处,两人对视上。 颜轻月轻轻点头。 楼藏月淡淡勾唇。 从柳厌别墅离开后,楼藏月就带着人登上私人飞机。 他们团队由近至远,基本按照三天两地的速度,巡视那几十间新能源实验室。 第七天他们抵达冰城,冰城位于北方,已经下了两天的大雪。 实验室设在远郊,他们开车过去的路上,没料到雪越下越大,能见度越来越低,他们的车速被迫放慢,到最后,司机已经不敢再贸然前进了。 桑杉打电话向有关部门了解情况,神情严肃,转头告诉楼藏月:“小姐,雪太大了,前面的道路都结冰了,高速暂时封了,过不去。” 楼藏月皱起眉。 他们出门的时候还没什么雪,谁知道短短一个小时就下这么大,他们对北方天气的认知,着实不够到位。 “先就近找个酒店吧。” 桑杉在平板上查了地图,心沉了沉:“最近的酒店,在五十公里外,按照现在的车速,还没开到那儿天就黑了,不安全。” 能见度低,路面结冰的情况下,车子打滑、漂移、碰撞、翻车等事故都有可能发生,天黑后危险系数更大。 此刻他们是被困在半路,进退两难。 桑杉正跟司机研究路况,楼藏月的手机突然响了。 她拿出来看了一眼,竟然是闻延舟,她皱眉接起:“闻总,有事?” 闻延舟的声音从听筒传出:“看到双闪灯了吗?” 楼藏月一愣:“什么?”下意识抬起头看向前方。 鹅毛大雪下,前方是一片灰白屏障,什么都没有。 她又往后看,就看到一片白茫茫里,有两束车灯一闪一闪,像巨兽的眼睛在眨巴。 闻延舟说:“那是我的车,跟着我。” 第682章 你不想对我笑 楼藏月握着的手机的手紧了一下,几秒后,她沉声对司机说:“跟着后面的车。” 有车在前面带路,楼藏月的车队才敢在大雪天里徐徐前进。 三辆车缓慢地下了高速,开到距离高速路五六百米的地方,那儿有一栋带前后院的双层复式小楼。 闻延舟把车停在小楼门口,众人下车后,楼藏月才发现闻延舟竟然是一个人,秘书保镖都没有带。 他身上穿着黑色羽绒服,呼吸时口鼻会吐出白雾,在这个冰天雪地里,他的眉目浓黑。 他先去看楼藏月,确认她安然无恙,才输入小楼大门的密码。 楼藏月眯起眼,这套房子是他的?他怎么在这种地方有房子?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闻延舟轻声解释:“这套房子,是我上次来看实验室,路过,觉得风景好,所以就买下来了,想着以后带你来度假。” 楼藏月左耳进右耳出,表情冷淡。 实验室是这三年建成,而她“死”在三年前,他又不知道她死里逃生还活着,怎么带她来度假? 带她的牌位来度假吗? 闻延舟开了门,又去打开总电闸和水阀门。 小楼的装修是欧式风格,客厅有一台封闭式燃木壁炉,闻延舟让楼藏月的保镖去将壁炉点燃。 保镖只听楼藏月差遣,讯问式地看向她,楼藏月颔首后,保镖才去了燃料室。 壁炉很快烧起来,烘出的暖意,让在大雪天里冻僵的人们,感觉身体里的血液都重新流动起来。 闻延舟对楼藏月说:“人多,空气不太好,我们到二楼的客厅吧。” 楼藏月琢磨了一下,点头,带着桑杉跟他一起上二楼。 小楼很明显有人定期打扫,灰尘不多,二楼也有壁炉,已经烧起来。 楼藏月刚在沙发坐下,就微笑地看向闻延舟:“闻总怎么会在这儿?或者说,你怎么知道我的具体位置?” 闻延舟拧开一瓶矿泉水,倒入电水壶中烧开,温声解释:“我到你下榻的酒店的时候,刚好看到你们开车离开,我猜你们是要去视察第66号实验室,所以就开车跟上来。” 楼藏月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几天不见,闻总又掌握了什么我不知道的新技能,比如神兵天降之类呢。” 闻延舟看着她唇际的笑,三年后再见,她变化最大的地方就是笑容多了,对谁都温柔和善地微笑。 然而这个笑,细看进她的眼底,却是没有一丝真情实感。 “这里没有外人,不用勉强自己故作笑脸。”闻延舟道,“你又不想对我笑。” 楼藏月看着他,表情渐渐收了起来。 闻延舟看着她:“冷吗?” 楼藏月在看手机,脸色堪比外面的冰天雪地。 闻延舟:“我让你不用装,你就连话都懒得跟我说了?” 确实。 楼藏月关了手机,目光看向窗外,这场雪真是大。 大得烦人。 闻延舟忽然起身,拉下羽绒服拉链,楼藏月听到声音看向他。 他将外套脱下来,里面穿的高领毛衣,他将衣服递给她:“你的外套湿了,先脱下来吧。” 楼藏月没反应,闻延舟又说,“雪停之后,还要等路上的冰化了,路才能通行,没个三五天走不了,你要是在这里病倒了,可没有药可以治。” 楼藏月的羽绒服面料不防水,确实有点被雪淋湿,但她还是没动:“闻总的身体比我还差,就别逞强了,留着自己穿着吧。” 闻延舟只说:“我身体很好。”又将衣服往前递,重复,“换下来,我帮你烘干。” 第683章 让你这么恨我 楼藏月面无表情,也是,穿着湿衣服很容易着凉,她没必要作践自己的身体。 他既然想当雷锋,她成全他。 就算他最后病倒了,也是他自找的,她对他,可没有什么愧疚或感激的心理。 楼藏月将身上外套脱下来,接了他的衣服穿上。 一穿上她就后悔了,这衣服上有他身上的味道。 楼藏月厌烦地皱眉。 而一想到他们可能真的要在这栋房子里相处两三天就更烦了。 真是见鬼,这种事都能被他们遇到。 闻延舟拉了一张椅子到壁炉边,将楼藏月半湿的外套摊开来,借壁炉的热度烤干。 “这里有食物吗?”楼藏月想起这个要紧的,他们要在这里呆好几天呢,总不能只靠喝水吧? 闻延舟取了三个一次性纸杯,往被子里加入适量的茶叶:“我车上有,不过都是速食,本来是送去给实验室的工作人员的,只能先紧着我们这群人。” 楼藏月越听越不对:“闻总视察工作,还带物资?” 闻延舟解释:“实验室在远郊,周围没有超市或者市场,食物本就不易得,都是一次性采购很多,然后囤在冰箱里,我上次去视察工作,看他们吃得一般,所以这次过去,才提前准备了一些东西。” 楼藏月看着他,没有说话,但脸上明晃晃写着怀疑,真的有这么巧? 刚好大雪封路,刚好遇到他们,刚好有套房子在高速附近,刚好带了食物。 这个“刚好”是不是太多了? 闻延舟知道她在看自己,握着烧开的水壶往被子里倒水,茶叶受热水冲击,在杯底打着转。 “你是怀疑我,明知道有大雪,会封路,却没有提前告诉你,目的就是为了把你困在这里跟我独处,所以才会提前准备好房子和食物?” 楼藏月确实这么怀疑。 而闻延舟抬起眼,眼睛在热雾后朦胧,“乖乖,我要是有这么算无遗策,也不会把这个棋局走成如今这样,让你现在这么恨我。” 楼藏月声音陡峭:“你再喊我‘乖乖’,我把你舌头割下来,闻总只有一个人,死在这里都没人知道。” 闻延舟看着她,将一杯茶放在她面前:“暖暖。” 另一杯给了桑杉,桑杉也不知道该不该道谢,最后保持沉默。 楼藏月很不喜欢超出预料的事情,莫名其妙被困在这里,让她整个情绪有些焦躁。 “桑杉。” 桑杉马上应:“小姐。” “盯着路况,路能走了,我们马上离开。” 桑杉:“是。” 楼藏月接下来完全不想跟闻延舟对话,索性躺到沙发上,闭上眼睛休息。 反正桑杉守着她,她就算睡着了,闻延舟也靠近不了她。 闻延舟看她睡着了也皱着眉,就知道她有多烦自己了,没再出声,起身摸了摸她的外套,正面已经烤干了,他又翻了背面。 客厅一度很安静,只有燃木壁炉偶尔发出的“哔剥”声,楼藏月睡得很深。 闻延舟坐了两个小时,摸着她的外套干了,便想盖到楼藏月身上。 但还没靠近,桑杉就挡了上来,她低声说:“闻总,我家小姐这几天连跑好几个城市,很累,好不容易休息,请勿打扰。” 闻延舟声音也很轻,怕吵醒楼藏月:“我知道你,身手和枪法都很好,你在她身边保护,她这几年,应该没有遇到致命的危险吧?” 桑杉不太明白他这么问的意思:“小姐有我保护,自然什么事都不会有。” 闻延舟淡淡笑:“那就好。” 他将外套给了桑杉,自己回到对面沙发坐下。 桑杉摸着外套,干透了,还很暖,她看了闻延舟一眼,轻轻盖在楼藏月身上。 楼藏月这一觉睡了三个小时,醒来时,听到窗外的风声呼啸。 她睡眼惺忪,有些迷惘。 闻延舟出声:“醒了?” 楼藏月看向他,他手里拿着平板,刚才应该是在处理工作。 她又环顾一圈客厅,竟然没看到第三个人,她立马坐起来:“桑杉呢?” 闻延舟知道她是在提防自己,好声解释:“应该是去洗手间。” 楼藏月看自己的衣服好了,便毫不犹豫将闻延舟的羽绒服脱下来丢还给他,穿上自己的衣服。 闻延舟接住衣服,好笑说:“过河拆桥。” 第684章 这样的她真实 楼藏月没理他,拿出手机看时间,又注意到电量很低,正要喊桑杉拿充电线给她,闻延舟就拔了自己插在手机上的线给她。 楼藏月皱了下眉,对他总能在她开口之前猜到她想干什么的行为,感到有些不快。 她接,等桑杉回来,让桑杉拿充电器。 闻延舟并不尴尬,又问她:“饿吗?车上有自热火锅。” 当然饿,现在已经晚上七点半。 楼藏月这次没有拒绝,闻延舟下楼,到车后备箱拿了几箱速食出来,留了两箱给留下的人,带了一箱上楼。 楼藏月微笑说:“要是没有闻总,我们这些人都不知道要怎么活。” 闻延舟已经可以免疫她的阴阳怪气,在纸箱里挑选口味:“我记得你不吃辣,番茄可以吗?” 楼藏月错开他的手,随便拿了一盒:“不敢劳烦闻总,我自己来。” 她撕开透明包装,又拆酱料包,一边弄一边说:“还没有问闻总,怎么也来视察实验室?好像之前没听说你有这个行程?” “临时决定的行程,主要是找个理由,暂时离开申城。” “哦?为什么?申城有什么让闻总害怕的东西吗?”楼藏月好奇。 闻延舟拿起烧开的水壶,往她的饭盒里加水,答的是:“你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离开申城,我就为什么离开申城。” 楼藏月目光一闪,微微一笑。 这种自热火锅,没两分钟就能吃了,楼藏月拆开一次性筷子,搅拌了一下,夹起一块藕片,吹散热气:“闻总的话,我听不懂。” 闻延舟闷声咳嗽了两下:“咳咳。” 不曾想,楼藏月也紧跟着咳起来:“咳咳。” 闻延舟看向她:“我传染你了?” 楼藏月是被呛到了! 她一边咳嗽一边去看包装上的字,上面明明写着“四川麻辣风味”,她连连吸气:“你不识字吗?这个是番茄?” 闻延舟看她被辣得眼睛都冒火了,没了一直故作的意味深长,不禁笑说:“你自己泡的,是番茄味还是辣椒味,你没有闻出来,反而要怪我?” 楼藏月只瞥见包装是红色的,就以为是他说的番茄口味,刚才在想事情,没太注意,哪知道这东西是辣的。 她连忙倒了杯水解辣,但舌头还是刺疼刺疼的。 闻延舟摇头:“我跟你换吧……”然而他那盒是藤椒味,也是辣的。 他又去看箱子里的那几盒,“好像没有番茄味,北方人口味普遍比较重,采购买的都是辣味。” 楼藏月真的烦死,丢下筷子:“算了不吃了,我也不饿。” 她起身走到窗边。 闻延舟觉得她这几年,脾气见长了。 不对。 她离开申城前,被他软禁那段时间,脾气就是这么大,还在东海岸摔过东西。(506) 这样的她,倒是比假笑要真实一些。 闻延舟想了想,起身下楼,找来两个玻璃碗,往一个碗里注入热水。 楼藏月一直站在窗前看雪,闻延舟问:“这样的大雪,巴黎不下吗?” 楼藏月淡淡:“也下,不过我怕冷,下雪我就回马赛,马赛天气好些,而且丹宁庄园的供暖好,像一直都在春天。” 回马赛,回丹宁庄园,回商时序身边。 马赛暖,丹宁庄园暖,商时序身边暖。 闻延舟无声了片刻:“听说,颜回夫人也很喜欢你,还把洛菲庄园送你了?” “她是想送,不过那是洛菲家族继承人的固定居所,是他们的故居老宅,我怎么好意思收?”楼藏月随口回答。 “你不是商时序的未婚妻吗?他是洛菲家的继承人,你收下洛菲庄园也没有多过分,需要这么见外?”闻延舟说,“看来你们的关系,也没有多好。” 第685章 闻总太卑微了 楼藏月觉得他的话怎么这么刺耳,皱眉转头。 闻延舟对她微笑:“都刷好了,过来吃吧。” 楼藏月才注意到,他把自热火锅里的食物都挑出来,在玻璃碗里过了一遍水去辣。 “现在应该没那么辣了,我再去给你热杯牛奶,奶也解辣。” 楼藏月看着他。 闻延舟不是细心的人,更不是体贴的人,他是上位者,是总裁,是大少爷,是菜咸了淡了油了凉了,就不想吃的人上人。 现在,他居然在那里,为她一顿饭想方设法。 楼藏月走回沙发:“闻总体贴到我有些害怕。” 闻延舟将她那份放到她面前:“我亏欠你的那么多,对你好一点,不是应该的?” 楼藏月唇际笑意很凉很淡很不走心:“哦,借件衣服给我,帮我刷刷菜,热热奶,就是弥补我,对我好了?” 她是讥讽,闻延舟则反问:“那你需要我做什么,尽管说。” 楼藏月不知道他又在玩什么把戏,拿了一双没用过的一次性筷子,挑起他的下巴:“闻总,别这么卑微,都不像你了。” 闻延舟不躲不闪:“所以,你眼里的我,是什么样的?” “你啊……” 楼藏月的筷子,从他的下巴一路滑动到他的喉结,没有任何暧昧,有的只是冷冰冰的玩味儿。 “你应该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只能我甩你,你要是敢先离开我,就是在找死,就得付出代价,我要打压得你回来求我原谅’,‘你竟然敢反抗我,那么现在这个下场,就是你咎由自取’。” “这才是闻总。” 闻延舟喉结滚动,声音低沉了一些:“原来我是这样的。” “这些不都是你做过的事吗?才三年,你以为我都忘了?”楼藏月收回手,厌得跟他说下去。 闻延舟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单眼皮下,目光很深:“当年的事,我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但我已经做了我当时能做的最优选。” 楼藏月面无表情:“我信,杀我灭口,确实是你的最优选。” “……” 话题到此为止,各自吃饭,又各自在客厅找了一个位置处理工作,两人都没再对话。 十点多的时候,闻延舟离开了客厅,不知道去哪里? 桑杉打电话询问了一圈,复而回来禀报楼藏月:“小姐,气象局说这场雪要下到后半夜,但明后天都有雪,还不宜出门。” 楼藏月皱眉:“你没有看天气预报的习惯吗?”她当秘书的时候,这些方面都会顾及到。 桑杉认错:“抱歉小姐,这次是我疏忽了。” 闻延舟这时候走了过来:“房间收拾好了,可以休息了,我试了一下,还有热水,你要洗澡的话也可以,柜子里有一次性用品。” 楼藏月倒没想到,他刚才离开,是去给她收拾房间。 他还会收拾房间? 楼藏月认识他这么多年,没见过他会伺候人,不太相信地走过去看。 卧室里,床单枕头被褥都铺好,桌椅板凳也很干净,有残留的水痕,证明刚刚擦过。 楼藏月看回闻延舟身上。 他的袖子卷到小臂,手表不见踪迹,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些许发红,猜测得出,他刚才是碰了冷水。 大雪天,碰冷水。 第686章 两样他都忍住了 楼藏月示意桑杉检查一遍。 然后对闻延舟虚情假意道:“我们这么多人,实在是叨扰闻总了,等我们离开,耗费了多少物品,我们都会照价补偿的。” 闻延舟没跟她争这个,从口袋里拿出手表戴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就不打扰闻总休息了。” 言下之意其实就是——你该消失了。 闻延舟回了自己在隔壁的房间。 桑杉检查完毕:“小姐,没有发现针孔摄像头或者窃听器。” 楼藏月打开浴室镜下的柜子,里面有毛巾、牙膏、牙刷和一次性内|裤,她拿出来细看,包装袋上印有生产日期。 是三年前。 这套房子是三年前买的,这些物品也是三年前放进去的,因为一直没有人住,也就一直没有更换。 日期上,闻延舟似乎没有撒谎。 楼藏月关上柜子起身,环顾房间,看到墙上挂着一副画,是莫奈的《隆弗洛尔雪天的马车》,她有种记不起来的熟悉感。 她转头问桑杉:“这附近有什么景点吗?” 桑杉拿出手机搜索,很快回答:“有的,距离复式小楼三公里的位置,有冰城最大的滑雪场。” 楼藏月一顿。 哦,想起来了。 她又看向那幅画,难怪有种熟悉感。 …… 闻延舟在自己房间的抽屉里看到一双棉拖,想到楼藏月穿的是短靴,应该不太舒服,便拿去给她。 他走到她的房间门口,刚要敲门,就听到里面传出男人的说话声:“今天到哪儿了?” 声音很熟悉,他的动作一顿。 楼藏月回道:“还在遂城。” 商时序奇怪:“昨晚不是说遂城视察完了,要飞冰城了吗?” 楼藏月:“唔,冰城下大雪,我们现在过去,可能会被困住,所以就暂时逗留在遂城了,遂城风景不错,我正好逛一逛。” 商时序没有怀疑,只是叮嘱:“你怕冷,出门要小心保暖。” “知道了,每天都要叮嘱一遍,克洛诺斯先生也不怕被人笑话是个啰嗦的老头。” 商时序笑了起来:“我老吗?嗯?” “……” 两个人亲不亲,从日常对话就能听出来。 他们很自然,很熟稔,甚至还有些撒娇。 闻延舟听得清楚,脸上没有表情。 楼藏月没说实话,应该是不想让远在异国的商时序担心。 而商时序这么了解她的动态,是因为每天晚上都给她打电话。 真是,好缱绻的一对眷侣。 闻延舟突然有种咳嗽的冲动。 他抿紧了嘴唇,转身靠着墙,一手按着肺部的位置,一手挡在唇边,强行把这股冲动压下去,忍得从喉咙到肺部,都有灼烧般的痛感。 听人说过,这世上有三样东西无法隐藏。 贫穷,咳嗽,还有爱。 他这不是都忍住了吗? 里面的对话还在继续,闻延舟静静听着,都是闲聊,没什么具体的主题,纯粹就是想分享自己今天遇到的人事物。 是了,分享欲也被称为最高级的浪漫。 闻延舟仔细回想,他跟楼藏月,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时候。 第607章 没有真正相爱过【上第686章 】 她对他分享欲最旺盛的时间,是她当他秘书那三年。 刚开始小半年,她有点儿什么事就告诉他。 比如遇到了奇葩的客户、听到了有趣的八卦、甚至在网上看到搞笑视频,都会在吃饭或者独处的时候说给他听。 他几乎没有回应过,不理解她关注这些东西做什么? 后来她就没再对他说过这些“无聊”的事了。 后来她就越来越像一个首席秘书,沉稳、冷静、波澜不惊、游刃有余地处理所有事情。 而他对她的分享欲,是她到西城沈氏工作,他追着她想复合。 那段时间,他出奇地“黏人”,时不时发信息给她,告诉她自己一日三餐吃了什么?天气怎么样?新客户有多大言不惭,老下属竟然能犯这种常识错误。 还会说想她了,喊她乖乖,给她打电话,哄她喊他“阿延”。(407) 只是那时候她不怎么理会他。 他们是这样的,爱过,却没有真正相爱过。 都在对方最爱自己的时候,觉得这段感情可有可无。 闻延舟自嘲地一笑,然后就觉得,肺疼变成了心疼。 像压了巨石,喘不过气。 他没等电话结束,就伸手叩响房门。 说实话,如果是以前,楼藏月跟别的男人这样亲昵,他会直接闯进去,她是他的,谁都不准靠近。 现在他更不想惹她生气,惹她对自己更厌烦。 打断他们,就是他最大的脾气。 楼藏月以为是桑杉,随口说:“进。” 闻延舟没有进,只是又敲了两下门。 楼藏月多聪明的人,猜到门外的人不是桑杉,便对商时序说:“好像有工作,我先去处理一下。” “嗯。”商时序说,“不早了,处理完早点休息。” “好。” 挂了电话,楼藏月前去开门。 闻延舟站直了身体,神色自若,楼藏月看他:“闻总有事?” 闻延舟将鞋子递给她:“找到一双棉拖,给你。” 楼藏月无甚感情:“谢谢。” 闻延舟道:“晚安。” 楼藏月没回应,直接关上门。 闻延舟在她门前站了一分钟,之后才离开。 …… 这场雪下得比他们所有预想得久,连着三天都没有停的意思,网上都在说,这是近十年来冰城最大的雪灾。 照这个情况看,他们还得被困在这里很久。 早上还不到八点,楼藏月就醒了。 洗漱后到客厅倒了杯温水,然后站到窗前,边看外面的景色,边喝着。 闻延舟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跟我待在一起,就那么让你难受?每天都看着雪皱眉。” 楼藏月的面容被窗玻璃映出来,她也从玻璃看到闻延舟,她淡淡道:“闻总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 闻延舟从茶几下的抽屉里拿出棋盘:“要下棋吗?权当做打发时间。” 楼藏月转身,看他摆出的棋,黑白两色,棋子造型各异:“西洋棋?” “会下吗?” 楼藏月闲着也是闲着,放下水杯走过去:“他教过我,我学得还行。” 这个“他”自然是指商时序。 闻延舟无声地将棋盘摆好,然后走出第一步,冷不丁说了句:“被困在这里,反而是老天帮了你。” 楼藏月抬眸:“什么意思?” “你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离开申城?”闻延舟走出一步,语气淡而肃杀,“不就是因为,柳氏要垮了么。” 第608章 先断他一条臂膀 楼藏月抬头看他,然后握着“象”,横走了一格:“闻总跟柳总,是最亲密的合作伙伴,你这么诅咒人家,不太合适吧?” 西洋棋,也叫国际象棋。 棋盘由64个小格子组成,双方各持16枚棋子,不同的棋子不同的走格方式,最先将死对方“王”的人获胜。 闻延舟不温不火道:“柳氏最近三年的资金,五分之三进了四盛,五分之一维持柳氏的正常运转,还有五分之一他拿去做投资,想扩大柳氏的业务。” “但谁能想到呢,这两年市场的行情这么差,几乎各行各业都在跌,他不是投资失败,只能说时也命也,因此他现在的资金缺口很大,尤其是最近。” 他移动了“兵”。 游戏规则里,“兵”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闻延舟的眼眸暗了下来,“年底,要平账,他已经从银行贷了很多笔,再贷也贷不出来了,但他还是不能填上那个窟窿,这个情况下,他的处境,岌岌可危。” 楼藏月听着,嘴角微微勾起来,一边移动棋子一边说。 “闻总对柳总的资金情况,竟然了解得这么清楚,有点不礼貌了。不过既然说到这里,那就容我冒昧地问一下,柳氏这个窟窿,是多少呢?” “一个亿左右。”闻延舟确实很了解。 楼藏月抬眸:“柳总在商场人缘不错,远的不说,就说闻总,还有沈总和吴律师,难道你们这种能合开公司的交情,都不愿意凑到一个亿借给他过了这一关?” 闻延舟嘴角忽然勾出一个笑:“刚才不是说了,年底,大家都要平账,一个亿,九位数,八个零,就算是我们这种体量的资本,短时间内也很难凑出来借他。” 他带着“马”越过楼藏月的棋子,逃得飞快。 “何况,我出差在外,被困雪灾,联络不上,他就算想找我,也联系不到我。” 楼藏月怎么觉得他这个笑,像是发自真心的? 真心高兴柳氏要垮了?以他跟柳氏的关系,柳氏垮了,对他是百害无一利吧? 楼藏月不动声色地走了一格:“哦,然后呢?” 闻延舟却反问她:“这么缺钱的他,手里突然多了一个多亿,他会做什么呢?” “闻总的意思是,柳总会挪用‘展翅’慈善基金里的善款,来平自己的账?” 楼藏月直接用“车”吃掉他一颗棋,斩钉截铁道,“不可能,柳总不是这样的人,我相信他的人品。” 闻延舟看她,明明是布局者,现在反而装起好人了。 他也移动一颗棋子,吃掉她的一颗棋子。 楼藏月托着下巴:“闻总比我还不信任柳总的人品?” 闻延舟说:“人性是最经不起考验的东西,命在旦夕时,只要能保住自己,什么都做得出来。你连密匙都给他了,让他取钱的动作变得毫无难度,难道不是在鼓励他去做?” 楼藏月只是笑,继续走棋,已经逼近他的“王”。 闻延舟也走棋:“何况,你还往他身边放了两颗定时炸弹,哪怕他经受住了人性的考验,也会被背后一刀,捅得猝不及防。” 楼藏月还是没说话,棋局已经进入白热化。 闻延舟判断好局势,王车易位,让自己的“王”和“车”交换位置,逃出楼藏月的围攻。 “这一局,他必死无疑,所以,布局的你,同谋的我,都得离开申城这个是非之地。” 楼藏月呵了一声:“别太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这个局,从头到尾都是她设计,他“同谋”什么? 他该不会以为这么说,就能跟她在一条线上吧? 楼藏月吃不了他的“王”,便吃掉他的“后”,先断他一条臂膀。 可惜,她对他的定位,一直都是敌人。 桑杉走过来说:“小姐,有电话。” 楼藏月放下棋子:“不下了,我接下来有好戏看,不无聊了。” 第609章 实在是爱莫能助 楼藏月回房间接电话。 来电者,是柳厌。 她温声细语:“柳总,怎么了?” 柳厌的嗓音有些沙哑,也不知道是熬太多夜,还是吸太多烟:“顾小姐,你现在还在冰城吗?” 楼藏月忧愁地叹气:“是的啊,我们来冰城,真是来错了,雪下到现在都没有停的意思,路面也还结着冰,车子都走不了,我听说这边大部分地区,都暂时停工停课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实在是太耽误正常工作了。” “可不是,我们偏南方的,实在想象不出这么大的雪。”柳厌语气敷衍,明显没心情跟她闲聊这些有的没的,开门见山进入正题,“顾小姐,我现在有一个冒昧的请求。” 桑杉泡了一杯红茶,端来给她。 红茶色泽浓郁,香味扑鼻。 楼藏月点头算是道谢,而后端起来抿了一口,语气微微上扬:“嗯,什么呢?” 柳厌沉声:“不知道顾小姐现在手上有没有可流动的资金?我这边遇到一点麻烦,想跟你借来应个急,我可以给你写借条,也可以付给你利息,我年后周转过来,一定第一时间奉还。” “哦……” 楼藏月挑眉,“那柳总需要多少呢?我账户上应该有一千五百万,可以转给你应个急,咱们这个关系,就不讲究什么利息了。” 她这么大方表态,柳厌在那边却沉默了。 过了两分钟才开口:“顾小姐能周转的资金,只有一千五百万?” 楼藏月惊讶的语气:“一千五百万还不够吗?柳总该不会是犯事儿了吧?” “顾小姐说笑了,我只是资金周旋出现一点小问题,很快就能解决。” 楼藏月摇摇头:“我虽然是洛菲集团的董事,但我持股的比例不高,拿到手的分红也就这么多,柳总还要更多的话,我确实是爱莫能助了。” 她放下茶杯,给他建议,“你可以找闻总或者沈总、吴律师他们啊,以你们的关系,我都能拿出一千五百万,他们怎么着都得三千起步吧?” 柳厌又被她说沉默了。 他也只能沉默。 如果他在别处借得到钱,怎么可能找上她?他们是什么关系他心知肚明,再怎么谈笑风生也只是表面和谐而已。 顾家和楼家的血仇,楼藏月没忘,他们这些罪魁祸首也没忘,他要不是完全走投无路,怎么可能向她求助? 楼藏月优哉游哉地反问:“所以,这一千五百万,柳总还要吗?” 杯水车薪,也总比一无所有要强。 柳厌吐出口气:“要的,柳某先在这里谢过顾小姐了,等你回申城,我再亲自登门道谢。” “不用客气,说起来,一千五百万这个数字,还是当年你表妹聂连意陷害我之后,赔偿给我的呢。”(398) 柳厌一愣,而楼藏月已经挂了电话。 她起身走到窗边,随意地靠在一旁,第一次觉得这场雪顺眼。 “过一个小时,你打电话告诉柳厌,银行的客户经理说,数额特别巨大的转账,需要本人到场确认,但我现在出不了门,所以钱暂时转不过去。” 桑杉微笑:“是。” 一个小时后,柳厌接到这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消息,他难以置信:“有这个规定吗?” “有的柳总,您不相信的话,可以自己咨询银行。”桑杉平心静气道,“我们顾小姐是很想帮您的,但实在是爱莫能助。” 柳厌刚开口:“你……” 桑杉就打断他的话:“这边刚才通知要停电,之后的联系可能不太方便,那就先这样了,希望您能度过这个难关,再见。” 柳厌疾声喊:“喂?喂!” 但电话还是被挂断了,再打过去,系统对方提示已经关机。 柳厌直接将手机扔到桌子上! 第610章 坠落,万劫不复 柳厌坐回办公椅上,双手撑住脑袋,闭上眼睛,眉头紧皱。 办公室的门被人敲了两下,秘书走了进来,看柳厌的模样,就知道他这边也进展不利。 秘书迟疑地说:“柳总,建商银行那边也说我们财政赤字太多,已经不符合他们的放贷标准,实在没办法再放贷给我们了……” 柳厌抬起头,眼睛里全是红血丝。 自从柳氏的财务告急以来,这一周,他的睡眠时间加起来都不到十个小时。 他一潭死水似的说:“楼藏月那一千五百万也没有了。” 秘书和几个经理互相对视:“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只有吴律师的两千万,和沈总的两千万?” 经理点头:“是的,本来闻总应该能借到一些,但闻总去了冰城,据说被大雪困在山里,完全联系不上,他不在,碧云没有人能做主大额的资金转账,等于连一百万都没有。” 柳厌闭上眼睛。 他平时的人缘是不错,但商场上哪有那么多真朋友?大部分都是表面亲而已。 四盛这几年发展太快,惹来太多红眼,遭来太多嫉妒,柳氏出事,他们不落井下石就算仁至义尽了,怎么可能拿钱来帮他? 仅有几个愿意帮他的,也因为碰上年底,他们也忙着自家的清账,没法儿一下子拿出那么多流动资金,帮不了他太多。 像沈徊钦和吴慈生,各自拿出两千万,就是他们能做到的极限了。 秘书道:“主要是我们的缺口太大了,两个亿啊……” 比闻延舟预估的一个多亿还要多一些。 办公室里陷入一片沉默。 柳氏的资金链出现问题,不是突然发生的,而是最近半年就有征兆,他们一直没能填上窟窿,导致它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直到现在,彻底爆发。 秘书一直有一个想法,犹豫再三,事到如今,也只能说出来。 他示意经理们先出去,等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时,他喊:“柳总,柳总。” 柳厌睁开眼睛:“还有什么事。” 秘书斟酌着道:“我们也不是完全没办法……您手里不是还有一亿五千万吗?” 柳厌一下看向他。 秘书硬着头皮道:“那里有一亿五千万,加上这四千万,就是一亿九千万,已经能堵上绝大部分缺口,我们就不会像现在这么艰难……” 此言一出,柳厌就猛地一把抓住他的衣领:“那笔钱,是慈善基金的!” 秘书觉得事急可以从权:“但现在还用不上它啊!我们只是借用,等我们缓过来,或者等他们那边要用了,我们再还上也是一样啊!” 一样个屁! 柳厌冷笑:“如果被人发现我挪用公款,那么整个柳氏和柳家,就都得玩完儿!你这想让我死吗?” 秘书疾声:“柳总!我完全是为了大局考虑!如果我们填不上这个窟窿,柳氏才是真的玩完儿了!” “反正密匙就在您手里,你不说我不说,又有谁能知道里面的钱被转走了?钱上面又没有写名字,我们先用后补,钱还是这么多钱,谁又能知道它被拿出来过?” 柳厌抓着秘书领子的手越来越紧,越来越紧,直到手指开始发白,这代表他的情绪在激烈挣扎,思绪在不断摇摆。 秘书又说:“柳总,难道您忘了,您这些年来,付出了多少代价才支撑起柳氏,在那些事面前,借用一下款项,只是微不足道的行为,您到底在犹豫什么呢?” ……是啊。 是啊。 为了柳氏,为了柳家,他连人都敢杀,利用职务之便,挪用公款,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柳厌可从来都没有自诩是正人君子。 柳厌放开了秘书,他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深渊,他再往前走一步,就要坠落,万劫不复。 他嘴角扯开一个残酷的弧度:“那就去做吧。” 第691章 前面几章 数字排错,内容无措 柳厌已经连续一周没有回别墅。 今天非但回来了,还比以前下班的时间早。 他进了门,佣人为他脱下带着冬季寒意的外套,他换了鞋子,走进客厅,看到客厅地毯上,月嫂正带着言言在玩儿。 他脸上立刻有了几分温柔笑意:“言言。” 言言眨巴眨巴眼睛,对这个有点熟悉的男人,并不排斥。 柳厌抱起小女儿,顺势坐在地毯上,后背靠着沙发,让言言坐在自己的身上。 他牵着她的两只小手,哄她:“叫爸爸,爸爸,爸爸。” 言言却只是“啊、啊”地发出无意义的音符,柳厌不死心,又放慢语速,一个字一个字叫:“爸——爸——” 言言:“啊!啊!” “不对不对,言言看我的口型,爸——爸——” “啊!呜!妈妈!” 柳厌一愣,侧头一看,果然是颜轻月走过来了。 言言现在只会清楚地喊出“妈妈”,一边喊,还一边朝颜轻月的方向伸出脑袋:“妈妈!” 颜轻月去给言言泡奶粉了,闷声说:“她才一岁半,还说不了话,别为难她了。” 柳厌望着她,嘴角习惯性翘起,又是那个浪荡又不正经的宋城柳少了。 “那我为难你,你喊声‘老公’,给我听听。” 颜轻月僵了一下,然后弯腰从他身上抱走孩子,没什么情绪说:“柳厌,要不是你拿言言要挟我,我根本不会留在你身边。” 所以她怎么可能喊他“老公”? 他们之间,没这个情趣。 柳厌仍坐在地上,曲起一条腿,手搁在膝盖上,看她熟练地喂孩子喝奶,目光忽然变得眷恋。 他不舍得眨眼,想多看一秒,想把这个画面刻在脑海里。 颜轻月被他看得不自然,侧身背对他。 他忽然说:“那天我们去吃龙虾,路过民政局,我当时还真的有过冲动,想带你进去领个证,现在想想,还好当时没有。” 颜轻月转回头,扯了一下嘴角:“为什么?因为你觉得,我还是不配?” 柳厌摇摇头,不是。 他垂下了眼皮:“你要是成了我的妻子,万一我出点什么事儿,你也要被我连累,你名下的财产也会变成夫妻的共同财产,也会被执行掉。” 颜轻月眼底闪过一丝什么东西,然后蹙眉,像是不明白他突然说这个的意思:“什么?” 柳厌指了一下:“这套房子,我让人办了过户,现在在你的名下了,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最起码,你和言言,都还有一个能遮风挡雨的住处。” 颜轻月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柳厌的笑意有些怅惘:“轻月,我想弥补你,但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颜轻月屏住呼吸:“你要是真心想弥补我,就放我们离开。” 柳厌莞尔:“没准快了呢。” 颜轻月眼皮跳得厉害,觉得今天的男人很不对劲:“柳厌,你到底怎么了?” 柳厌却没有再说,语气也随之变得轻松:“今天难得早回来,你给我做顿饭吧,我记得你厨艺还不错。” 颜轻月看了他片刻,在他脸上看到浓浓的疲倦,到底还是把言言交给月嫂喂养,自己去了厨房。 两个人吃饭,有四道菜就够了,一个小时后,颜轻月端着菜上桌,又到客厅喊柳厌。 结果发现,柳厌躺在长沙发上睡着了。 颜轻月走近了看他,他眼圈很重,很明显是很久没有休息好,不过眉眼还是跟原来一样,英俊多情。 她想起当年,她刚出校园,刚进社会,对成人世界一知半解,而他是她的老板,处处照顾她对她好。 她租房遇到变|态房东,半夜假装喝醉,打开她的房门,她躲在厕所里怕得发抖,想要打电话报警,结果失手点了他的号码。 凌晨三点钟,他就那么出现在她面前,揍了房东一顿,带她回了自己家。 他给她热了一杯牛奶,把自己的猫抱来给她玩儿,说,别怕月月,我在这儿呢。 第692章 缺爱 她沦陷得非常快。 他是她第一个男人,也是她的初恋,她天真地幻想过他们的未来,从婚纱到白头。 结果,只有半年,仅仅半年。 她非但知道了,他这样的公子哥儿能会在她身上用心,只是因为沾了自己名字里那个“月”的光。 而且他还腻了她了,身边开始有别的女人,并且因为别的女人随便的一个陷害,他就相信了她背叛他,顺理成章跟她分手。 她以为的真爱,到头来,只是骗局。 天知道从云端到地狱那段日子,她是怎么过来的。 颜轻月的眼底掠过一抹痛恨,又很快被她压下去。 柳厌睡得很沉,她喊了两声“柳厌”他都没有醒。 颜轻月只好拍拍他的肩膀:“柳厌,柳厌。” 原本安静睡着的男人,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他直接将她拽到自己怀里。 颜轻月本能地挣扎:“你放开我!” 柳厌沙哑的嗓音却在她的头顶响起:“让我抱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他这个语调,颜轻月本应该是万分排斥的心理,突然就恍惚了一下。 她抓着他的衬衫,没有再反抗。 柳厌搂着她,下巴搁在她的头顶,轻声说:“不管你信不信,我现在没有把你当成谁的替身,我很清楚你是谁。” 颜轻月的喉咙滚动。 柳厌笑了一下:“但我也承认,我没那么喜欢你,毕竟咱们的交情,也就那半年,我要是现在说,我爱你爱得死去活来,你也是不相信的。” 颜轻月没有说话,她趴在他的胸口,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我对你更多是愧疚,当年是我草率伤害了你,你生了言言,我很感激你,我在这个世上,终于有跟自己血脉相连的人。” 柳厌滥情,但缺爱。 真是讽刺。 柳厌轻声说着话:“无论以后怎么样,你和言言,都是我最在乎最重要的人,如果我还有以后,我一定会尽我所能,给你和言言最好的生活。” 颜轻月感觉柳厌好像已经预感到自己这次凶多吉少了。 她沉默着,怕露什么馅。 柳厌安静地抱了她一会儿,而后也放开了手:“我说完了。” 颜轻月从他身上起来,但是看着他,目不转睛。 柳厌坐了起来,抚摸她眉心的红色小痣,突然想收回自己刚才的话——他,也不是不喜欢她。 但他没把这句话说出口,只是笑问:“可以吃饭了?” “嗯。”颜轻月避开他的手,走向餐厅。 她下厨做了三菜一汤,都是容易做的家常菜——菠萝咕噜肉、番茄炒蛋、茭白炒三丝和丝瓜豆腐汤。 柳厌这段时间也没吃过一顿完整的饭,一直没什么胃口,但看这些清清淡淡的菜色,倒是觉得饿了。 后来颜轻月吃饱了吃不下了,他也负责扫尾,四道菜都光盘。 饭后,柳厌去切了一盘水果,递给颜轻月一块梨子:“我记得你爸妈还在,怎么都没听你提起他们?” 颜轻月拿着那块梨,其实梨子,不能分食,因为分梨的意义听起来不好。 她默默吃完,淡淡回答:“我决定生下言言后,他们就跟我断绝了关系。” 柳厌说:“父母都是嘴硬心软,再说了,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他们肯定已经消气了,你将来,还是带着言言,回去找你父母吧。” 颜轻月抬眸:“哪个将来?” 第693章 柳厌 柳厌摇摇头,吃完了水果,他便上楼到婴儿房,跟言言玩儿。 颜轻月眼皮跳得有些厉害,她拿起手机,上网搜索,“柳氏集团”,很快就出现不少帖子,都在说柳氏开始爆雷了。 她草草浏览了几篇,简而言之就是资金链出现问题,柳氏岌岌可危。 她握紧了手机,起身上楼。 言言下午有睡觉,这会儿一点都不困,还闹腾着。 柳厌抱着她玩“打地鼠”,12宫格的玩具机,随机一个格子跳出一只小松鼠,他握着言言的手,用小锤子打下去。 “哎呀!没打到!再来,打这个!打中了!言言最最厉害了~” 言言玩得很开心,咯咯笑个不停。 颜轻月想过他不会不管自己的孩子,但没想到他会这么喜欢孩子。 颜轻月没有进去打扰他们父女难得的相处,回了卧室,想洗个澡。 她打开衣柜拿睡衣,目光无意间瞥见最下层的收纳箱,奇怪皱眉。 她是个挺有条理的姑娘,过季的衣服都会叠整齐收进收纳箱,再放入樟脑丸,盖好盖子,免得进灰尘或者生出虫蚁。 但今天这个收纳箱,却没有盖好,像是被人打开过。 颜轻月蹲下身,打开盖子,里面的衣服也有点乱。 她立刻往下翻,果然摸到几块硬硬的,冷冰冰的东西,像是石头? 她拿出来一看,眼睛瞬间睁大。 不是石头,是金条! 砖头似的大金条,拿在手里沉甸甸的,非常有份量,少说也要三五斤。 颜轻月脑子乱了一下,这东西不是她的! 她彻底翻开收纳箱,这样的金条有五根! 她第一反应是,被栽赃陷害了? 刚要报警,就想起柳厌今晚说的话,这套房子已经在她的名下…… 难道是柳厌? 就在这时候,柳厌出现在门口。 他看到颜轻月蹲在地上,手里拿着的金砖,表情并不惊讶。 颜轻月便确定了,这些金条,就是他放的。 她站起来,定定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柳厌耸耸肩:“这些是留给你和言言,你们只要不大手大脚地消费,有这套房子给你们住,再加上这些金条,应该足够你们下半辈子的日常生活。” 颜轻月直接问了出来:“柳厌,你是不是出事了?你现在是在交代后事?” 柳厌勾起嘴角:“我死不了,万一出事,最多就是坐牢和没收个人财产。这些东西现在都在你的名下,他们抄家也收不走它们。” 颜轻月攥紧手指:“既然你知道,你现在在做的事情,有可能会让你落个万劫不复的下场,为什么还要一意孤行做下去?” “因为我姓柳。” 柳厌仍笑着,“柳家,柳氏,都是我的责任,我必须撑下去,所以即使走这一步棋,99%会让我坠入万丈深渊,我也要为了那1%的生路冒险一试。” 颜轻月摇头:“我不能理解。” 她走向他,“不要做错事,不要走错路,这两点很难做到吗?如果一个家族,一个企业,必须靠走错路和做错事来支撑,那这样的家族和企业,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柳厌只说:“你不懂的。” “但我懂做了亏心事的感觉,晚上睡不好,白天吃不下,身心都受折磨,付出这些代价换来的所谓前途,你觉得值得吗?” 颜轻月嘴上说着话,心里却也在茫然。 茫然自己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话? 明明……明明她来到他身边,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背后推他一把,让他坠落得更快。 可她还是说了,“你首先是一个人,独立的人,然后才是柳家的继承人,柳氏的总裁,你连自己都放弃了,换来这些身外之物有何意义?” 柳厌笑着叹气。 颜轻月只觉得他是冥顽不灵,咬牙冷笑道:“还好,还好言言不用在你这种人身边长大,不会受你这些错误的思想熏陶。” 她转身蹲下,将金条都收起来,“这些东西,你给我,我收下,我一定会尽心尽力照顾言言长大,至于你,你好自为之吧。” 她从他身边出去。 柳厌抓住她的手。 他喉结滚动,低声说:“我想回头,已经太晚了。” 颜轻月眉心抽动,他看着她:“如果我还有以后,我再去做你说的那样的人。” 但就像他自己说的。 已经太晚了。 挪用公款的事情,败露得比柳厌想象的,还要快。 第694章 病情 柳厌被带走调查,柳氏大乱,股票更是一落千丈,跌得比当初的碧云还要快。 商圈无秘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负债累累,又背上官司,信誉破产的柳氏,已经没有被救回来的可能。 但大家更奇怪,堂堂的商圈四大豪门之一,曾经风头无两的柳氏柳厌,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四盛不是发展得很好吗?大家至今都记得他三个月就敲钟上市的传奇,有四盛在,柳氏怎么会突然就塌了呢? 这个问题很快就引发了网络上那些所谓的专家和大V的分析和讨论。 有人说是因为柳厌一连串决策错误,投资房地产,结果房地产不行了,所以赔钱了; 有人说是因为被同伴背刺了,证据就是柳氏困难的时候,闻沈吴低价收购了他在四盛的股份; 还有人说是因为骨干下属被挖墙角还带走了客源、股东携款潜逃、柳厌本人转移资产到国外等等等…… 这些都还算“合情合理”的猜测,最离谱的是,竟然说柳厌沉迷赌博,一晚上就能赔几百上千万。 楼藏月听到这一条猜测,嗤笑:“倒是让我想起来,我第一次跟柳厌见面,是在商家的游轮上,我们一起打了几盘麻将。”(86) 那个噙着笑,傲慢地问她“你也配上桌”的柳厌,大概做梦都想不到,自己最后是锒铛入狱的结局。 桑杉坐在她面前,正在整理文件,顺便问:“那小姐觉得,他是怎么落得这个下场?” “因为四盛。” 楼藏月放下手机,没再看网上那些看图编故事的小道消息,转而拿起扑克牌,在桌子上搭纸桥,声音轻慢。 “四盛这几年发展确实非常迅速,但也意味着它的投入要非常大。柳氏五分之三的收益都进了四盛,然而四盛其实还没有真正实现盈利,等于付出了,但还没有回报。” 桑杉明白了:“四盛就是一台‘吸金器’。” 楼藏月嘴角一泛:“柳厌也不是傻子呀,他也是有规划的,一直控制着,让四盛和柳氏保持一个平衡。” “如果这个平衡不被打破,再付出半年,等四盛那些实验室全部完工了,就能开始盈利,日进斗金,他就彻底摆脱拮据的困局。” “奈何,他走错了一步。” 楼藏月已经搭了三层纸桥,她拿起两张扑克牌,慢慢放下去。 “他的容错率太低了,这一步就是多米诺骨牌的第一步,第一块牌倒下后,整条队伍都会崩塌。” 纸桥不堪重负,两张牌放下,整座桥轰然倒塌,楼藏月可惜地摇头。 “这也是他从上半年就开始负债,并且越负越多,乃至最后完全偿还不了的原因。” 楼藏月做了什么呢? 柳厌走错的那一步,就是她设计,她怎么可能让他再撑半年?现在是柳氏在为四盛输血,半年后就是四盛开始为柳氏回血。 如果让柳氏从残血变成全血,杀起来,就不容易了。 而让他彻底陷入牢狱之灾,则是那个突然成立的慈善资金,那笔一亿五千万的巨款,那把密匙。 这些也都是楼藏月给他的,楼藏月算好的。 柳厌是老鹰,是她第一只猎物,是她复仇的第一步。 她看向窗外:“雪停了呢。” 再等两三天,等路上的冰化了,他们就能回申城验收成果了。 这时,隔壁房间传来压抑的咳嗽声。 楼藏月起身走过去,从昨晚到现在,闻延舟越咳越频繁,她没敲门,直接推门进去。 闻延舟坐在沙发,面前的电脑开着,屏幕的荧光照着他捂着嘴唇咳嗽的身影。 楼藏月道:“咳成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没关……咳咳咳咳!”话没说完,又是一阵咳嗽,闻延舟的脸色青白。 楼藏月看着他,拿起水壶,倒了杯温水,放在他面前:“你带药了吗?” 闻延舟抬起头,楼藏月面无表情,“肺部长了肿瘤,不用吃药控制吗?” 闻延舟抿了一下苍白的唇:“你知道了?” “你藏得很好,但我的情报网,也不差。”楼藏月嘴角一扯,“药在哪儿?” 闻延舟声音沙哑:“这几天,都吃完了。” 楼藏月侧头:“桑杉,联系外面的救援队,说我们这里有重症病人,看他们有没有办法把他转移出去。” 闻延舟却忽然一笑:“你不是巴不得我死吗?还救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