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红线大佬》 第1章 相遇 谢逾第一次见到陆一航,是在一个下雨天。 天气晴朗的嘉华市,第一次迎来了滂沱大雨,雨一连下了一个月。 她站在积水成河的马路上,一时好心,给一旁正在捡资料的男生打了伞。 男生全身都湿透了,大雨打湿了他的卫衣和牛仔裤。 男生半抬着湿透了正在淌水的脸,在看清给他打伞的人时,露出了一个由衷的、感激的微笑。 微笑甜甜的,颊边还带着两个同样甜的发腻的酒窝。 谢逾不由地蹙起了眉头。 资料上沾满了水,字迹也晕开了,男生只是对她扭头笑了笑,之后便动作麻利地去捡地上的资料。 他的破洞牛仔裤裤脚上沾满了泥土,裤子上都脏的不成样子,破洞露出来的肉也被泥糊成一片,隐隐泛出些粉红色。 显然是刚刚摔了一跤,摔破了皮,还将资料都摔在了地上。 谢逾心下动了动,弯腰将伞递给了他。 男生一愣,下意识地接过了伞。 谢逾便手脚麻利地捡起一张张资料整理好后,再次递给他。 这么一番下来,她白色的上衣免不了溅上了许多大大小小的黄色泥点,看起来狼狈不堪。 她微微蹙了蹙眉,夺回伞问道:“去哪?” 她今天正巧心情不怎么好,所以说话语气冰冷。 被问的人稍稍一愣,之后在谢逾的眉又一次好看地蹙起之后,慌忙答道:“行政楼213。” “213?”谢逾抿唇应下,眉微微松了松,便抬脚向行政楼走去。 男生只是稍微顿了顿,便弯了弯腰,抬脚跟着她一起往前走。 走了差不多几分钟的样子,行政楼便到了,男生刚想开口道声谢,却被谢逾微微侧头冷若冰霜的眼神哄住,一时间忘了言语。 谢逾本来心情就不佳,本来打算就此告辞,却不经意间瞥见了比她高出整整一个头的男生,一时间眉头舒缓了很多,眼睛也微微闪了闪。 她其实人不凶,只是不知道用什么眼神来看人,所以总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疏远感。 男生不禁伸出手挠了挠头,沾满泥的手一下子粘上了正在滴水的头发,头发后面黑色的一角免不了变成了暗黄色。 谢逾一时间有些无语,不由地在心里给他贴上了个“不讲卫生”的标签。 “学姐,你可以先走了。”两人步行到行政楼213的时候,男生终于好不意思地开口说话了,“之前谢谢你的帮忙了。雨下得很大,之前还没有下的,我交资料着急,一不小心就摔跤了,让您看了笑话。” 您?谢逾眉心跳了跳。 男生却仿佛察觉不到似的,眨巴着眼,漆黑的瞳孔里闪烁着微乎其微的光芒,在昏暗的光线里熠熠生辉。 谢逾微微叹出了口气,盯着他脑后的暗黄色地方,实在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话会这么多。 那男生还在孜孜不倦地说着,脸上的笑容绽放出来,越来越无拘无束,仿佛谢逾已经是他相熟的好友,自己不过是跟好朋友抱怨,“我叫陆一航,你叫我一航就行了。我是大一计算机系478班的新生,今年19,学姐你呢?叫什么?是哪个系的?多少班?又多少岁了?” 谢逾看着男生正在磨磨蹭蹭地开锁,钥匙和钥匙孔对了好几次都没有找对钥匙,心中升起一阵烦躁。 之后,她也不想回话,忽略了男生炽热的目光,抬头看了一眼213室上晃眼的“学生会”三个字。 男生很快捕捉到了她的眼神,手依旧不停地换了一把钥匙,“西索”一声插进钥匙孔里。 “这里是校学生会的教室,我是这里新招的学生,还在实习期……”他说着,手上越发用力,却还是没有打开213的门。 “学姐对我们部门有兴趣吗?我们最近还在招人,学姐要是想来的话我跟我们会长说一声,就可以让学姐来面……” “不用了。”谢逾脸上的不耐烦不加掩饰,伸手抢过了他手里的钥匙,只轻轻看了一眼,就拿着对的钥匙打开了213的门。 男生微微愣了一下。 门因为开的人有些用力而猛地向墙边砸去,又重重地弹了回来。 谢逾应声走入房间,门随之砸来。 男生一慌神,用手重重地抵住了门。 因为是铁门,挡的又是里侧难以受力的一面,他的手不久便因门的回弹被震了一瞬。 潮湿的雨天,房间里阴暗,带着些许阴冷。 “学姐,光线太暗了,我先帮你开个灯……等会,电闸还没开……” 谢逾没有理会,先一步走进房内,很准确地拉开了213的电闸。 “怎么?”谢逾一回头就看见他半张着嘴巴,手还停留在灯的开关上,出声问道。 他马上收回了手,尴尬地摇了摇头,末了,又挤出了一个笑容。 谢逾撇过脸,看向房间里的布置,白色的窗帘上有灰色、白色的四叶草图案,窗帘两边还挂着两筐绿萝,每张桌子上都摆着一盆植物,有多肉、发财树、鹿角蕨,甚至于一个电脑上还贴着精致的Hello Kitty图案。 屋里的陈设,一直没有变。 她不知怎地,心情好了许多,摩挲着贴了图案的电脑键盘,问道,“你是叫卓一航是吗?” 陆一航微微怔了怔,忙开口解释道:“我姓陆……” 然而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谢逾自顾自地问道:“卓霆……是你们?” “是我师傅,也是我们校学生会的会长。” 谢逾跟着点了点头,略微有些惊讶。 没想到才过去了半年时间,他直接坐上了会长的位置。 这么一想,她不禁轻笑了一声,低头看着地上的瓷砖,手则在后面撑着身子,不受控制地敲打着键盘上的一个位置。 灯光照在她精致无暇的脸上,有风吹过,带动了她额前的几缕碎发,雨依旧“滴答滴答”地下着…… 恍惚之中,荡在唇边的弧度,漾在眼里的笑意,都如同这场雨一般,拨动着他的心弦。 “我叫谢逾,大二,汉语言文学系539班,20岁。” 好半晌,陆一航才反应过来她是在逐一回答自己之前的问题。 原来她一直记得。 陆一航心中不觉一暖。 “很高兴认识你学姐。”他立马说道,由衷地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从心口爬了出来,连上了谢逾的心口。 谢逾原本的笑意,一瞬间僵住了。 看得陆一航随之一懵,她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学姐?” 他看到谢逾略显失态的神情和几欲躲避的眼神,急急地唤道。 莫非是自己说错什么话了?可是他也只是说了句很平常的话啊。 “就帮你到这了。”谢逾强压住内心的不悦,尽量避开他胸口和她胸口连着的越发刺眼的一抹红色,疾步走出了213室。 似是觉得不太礼貌,她停在门口,眼睛却不看他,又说了句:“我先走了。” 留下站在原地的陆一航不明所以。 她快步走出行政楼,方才发现自己忘记了带伞。 略一咬牙,双手抱着头,就一头扎进了雨里。 雨水刺骨,鞋子、衣服、裤子全湿透了,等她回了宿舍,才发现自己的这番狼狈模样,顿时哭笑不得。 谢逾很快地冲了个热水澡,室友不在宿舍,她只好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室友清脆的声音传来:“谢逾,你怎么还不来呢?我们这人都到齐了,依琳、肖哥、老孟都在,就差你了。” 谢逾刚想开口说话,室友的声音又马不停蹄地传来,只不过声音变小了,“卓霆之前特地强调说一定要见你,你之前不是说想找他再聊聊吗?” 谢逾一时想说的话止在了口中,她顿了顿,才说道:“莎凡,我今天有点舒服,就不来了,你们好好玩。” “可是卓霆……” “嘟”的一声后,谢逾猛地掐断了电话。 宿舍的时钟“滴答滴答”地转动,一分一秒都在流逝,她只觉得混乱极了,有些东西理也理不清了…… 第2章 相遇2 谢逾一度认为,自己最终的结局会是孤身一人,却没想到会遇到陆一航。 自大一下期出了车祸之后,她便时不时能见到挂在人心里的一条红色的、可以无限延长、却不能触碰的细线。 这根线连着两个人的心,即使是毫不相识、擦肩而过的两人。 而神奇的事就在于,连着线的两人,不管相隔多远,有多讨厌,最终都会走在一起,牵绊一生。 她一向是不信月老会连好姻缘线的说法的,可是却不得不被现实打破。 当她睁开眼睛的一刹那,她惊讶地发现在她旁边病床上的两人,胸口连着一根红色的线。 她一度认为是那两人在玩什么浪漫游戏,还出声调侃了那两个人说:真有情趣。 可是,当她走出病房的时候,便惊讶地发现,许许多多人大大小小的胸口上,都挂着一根线,这个线有的连接着陪行的人,有的则无休无尽地向外延伸,成百上千根红线,错综复杂地连接着熟的、不熟的人。 更重要的是,除了她其他人都看不见。 交错的红线鲜艳夺目,却一再刺痛她的眼睛,最后这些红线变成淋漓的鲜血,不断地朝她逼近。 “不要!”谢逾猛地惊醒,从床上突地坐起。 心悸的感觉还在,谢逾捶了捶自己的胸口,心脏有力地跳动着,梦中那一抹鲜艳的红,一瞬间灼烧了谢逾的眼。 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做这样的梦了,梦的大大小小都与红线有关,却又不尽相同。 但是今天,她却梦见了那一段刚从病房睁眼的回忆。 当她睁开眼看着天花板时,她差点以为自己还在医院,之前发生的这一切不过是梦。 可是,她眨眨眼看向四周时,仍是在宿舍,时间才过去了短短十五分钟。 但这十五分钟,她却不自觉地回忆了许多。 在她看得见红线的日子,她从疑惑到兴奋,再从兴奋到悲伤,最后再到麻木。桩桩件件都让她头疼不已。 短短半年,她已经成长了许多。 谢逾叹了口气,不自觉地想起了那个笑起来甜得发腻的男生。也姓卓,卓一航? 一想起他胸口突然长出的红线,莫名让她的心情很不好。 就在一个半小时前,当她正对着那个大一新生卓一航做自我介绍的时候,一条红线便悄无声息地从他的心口长了出来,然后毫无预兆地连上了她的心。 实在是猝不及防,甚至可以说惊悚。 红线连接的两人,最终终将走在一起,毕竟她曾见过刚出生的婴儿心口都连着红线。而她自己的心上,却始终空落落的。 谢逾一直认为要么是自己看不见自己的,要么就是会一直孤身一人,哪里想到会有这种突然生出的红线?又算哪一出?难不成上天可怜她,给她强行找的伴? 这样的话,她还不如孤独终老。 什么天注定,什么姻缘线,她才不信! 于是,她斩钉截铁地表示,要主动遏制这种现象的发生。 然而,姻缘线就在不久之后彻底打乱了她原有的计划…… 谢逾被余主任通知要当计算机系478班的班助时,她还没有一点意识。 “谢逾,学校的通知临时有变,你不带471班了,将你改为478班的班助。” 谢逾安静地听着主任的解释,点头应了声好。 对于学校的安排,除了服从也没有别的了,主任也就是意思意思、客气客气。 当哪个班的班助她倒是没有意见,反正都是班助,何况两个班的人她都没见过,就没有方不方便、喜不喜欢这一说。 当然,这是她一分钟前的想法。 “行!这楚老师是他们的班主任,”余主任满意地点了点头,之后重重地咳了两声便将楚老师的微信推了过去,“你加上她,晚自习的时候直接去勤勉楼北栋605教室报到就行了。” 谢逾感激地回答说,“谢谢主任,上课了,主任慢走。” 余主任有些欣慰地点了点头,见谢逾低头准备加楚老师微信后,用纸巾轻轻地拭去额头上的汗,转身踱步而去。 楚老师微信的头像是他们班的集体照,一共31个人。 谢逾大致看了一眼,便很轻易地在合照中看见了比一般男生要高出半个头的陆一航。 顿时,她的脸色变了变,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愫。 “余主任。”她只觉眉心跳动得厉害,刚开口想叫住余主任,找个借口推脱,抬头却见余主任加快了步子,消失在了走廊的一隅。 平时风湿腿、腰椎不好的病,仿佛在那一声呼唤声中,去了大半。 她复又低头,看向那张图片。 有无奈、有不悦、有气愤、更有对挣扎不掉红线束缚的不满,这些情绪交织在一起,将她的眼神绘得复杂至极,那张精致绝伦的脸更是拉下,看得出烦躁至极。 她也是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想起那个男生做的自我介绍——“我叫卓一航,你叫我一航就行了。我是大一计算机系478班的新生,今年19。” 明明不甚在意,连他在哪个班都不记得,此时却莫名记得他说的每一个字,连神情都在脑海中无限循环。 这一切都激起了谢逾的叛逆情绪。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口,此时并没有看见红线,可是她却能准确地预判出红线会出现的位置,有模有样地在那个位置上拔了拔,才算心情好了些。 一回头,照片中高出一大截的傻大个满脸喜色的脸进入她的视线。 “学姐,好巧啊。” 陆一航露出了一排整齐的白牙,不用数也知道是八颗。 谢逾:“……” 似是觉得那个笑容的弧度不够大,陆一航的笑容再度加深,又甜甜地叫了声,“学姐。” 谢逾一时间被压抑住的心情复而再次爆发,脸色当即阴沉下去,眉也紧紧蹙着,对上那爽朗的笑容。 “有事?” 她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脾气,表现得正常些。 陆一航发现她表情的不自在,透过那双泛着诗意的桃花眼,似乎看见了一点点难以捉摸的情绪,好像在压抑着什么。 再轻轻一瞥,见到微红的耳垂,这个年轻气盛的小男生很快便想歪了。 “没什么,就是没想到这么巧,今天还能碰见你。” 他不好意思地红了耳垂,忙伸出手假装挠脖子,盖住了越发红润的耳垂。 能不巧嘛,红线跟装了马达似的。谢逾在心里吐槽。 “学姐,你刚刚来这里是找咸鱼主任聊班助的事情吗?” “嗯……”谢逾迟疑地问道,“咸鱼主任?” “我们都喜欢这么叫他,因为他特别喜欢吃鱼,有时候我们就叫他老鱼……我们还经常问他——‘老鱼,老鱼,今天吃鱼了吗?’,他就会很生气地骂道,”这好像一下子点开了他的话匣子,还装模作样地模仿着主任的神情说,“臭小子,还敢问候你鱼大爷!” 谢逾也被他说的心情好了一些,舒缓了一下神情,“我们可不会这么叫他。” “鱼主任就是看起来凶,如果不凶压根唬不住人。”见谢逾舒缓了神情,他有些许不好意思。 “学姐,我听说大二会选一批优秀的班助到大一来,我们478班也会来一位,不知道会不会是学姐你……” 一听到这,谢逾的脑海中便闪过了心连心红线的画面,一时间内心抵触地说道:“不会……”然后急急奔走。 陆一航在身后又愣上一愣,他只是试探性地问一句,看会不会是学姐,谁知道学姐反应会这么大。 他不自觉又扬起了一个笑容。 学姐真是可爱。 第3章 相见 晚自习如约而至,谢逾踌躇不决,最后还是去了计算机系478班。 他们学校大一会有集体晚自习,到了大二大三就比较闲了。所以学校才有班助这一职位,就是为了帮助大一的老师减轻负担。 楚老师来了一小会,就让谢逾先去跟班上同学熟悉熟悉,顺便管一下班级纪律。 478班素有“吃荤不吃素班”的美称,可谓是“臭名远扬”。 上课铃已响,谢逾叹了口气,推门走进了教室。 教室内原本乱成一片,却在谢逾推门进来的那一刻,所有声音戛然而止,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她。 她在万众瞩目中,很快走上了讲台,做起了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叫谢逾,大二汉语言文学系,接下来一年时间,不出意外的话,一直会是你们的班助。” 说完,她鞠了一躬,班上短暂的安宁之后,又是一阵吵闹。 有的人还用脚踩着凳子,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跟人交谈、嬉戏着。 谢逾皱了皱眉头,想喊纪律,嘴上却是不愿开口。 她略一思索,便几步走到了讲台边缘,单手执起了一张凳子,从肩膀上一绕,便摆到了讲台上的铁桌前。 铁凳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闷哼,像沉在嗓子里的低鸣,一下子回荡在教室内。 她就着那个声音,坐在了凳子上。 有些人已经被震慑地安静了下来,目光的焦点再次聚集在她的身上。 有人满嘴脏话地切了声“给老子装什么逼”。 谢逾耳朵听着,突然抬起头,看向出口成脏的人。 “不是爱自称‘老子”吗?“装逼”可不是春秋时代就发明的词语。” 那人一听,一下子就皱起了眉头,与谢逾对视着,看起来像生气了。 谢逾只是淡淡地与他对视着,眼里的冷漠不比那人的愤怒少。 “郑梓豪,20岁,方圆高中毕业。”她继续淡淡地开口道,“你是班里年纪最长的,也是体育委员。作为班干部不应该带好头吗?现在——可不是体育课。” 体育课这几个字着重发音,掷地有声。 意思再明显不过,体育课才是你的主场,现在是晚自习,看自己不爽,至少给班主任面子。 郑梓豪瞬间脸色铁青,他用手捏紧了拳头,咽不下这口气,可只是片刻,坐在他身侧的一个女生张苑很不爽地朝他凳子踢了一脚后,他便瞪着没有咽气的眼睛,鼓着腮帮子,气愤地拉开了铁凳一屁股坐了下去。 身边马上有人跟着说了句“我艹”。 声音很小,但因为坐在讲台下面,还是让谢逾一下子就听到了。 她拿起笔,在班级日志上一边写着应到人数31,一边纠正道,“‘艹’只是一个偏旁,《正韵》、《说文》里都有记载……要真感兴趣,可以查查资料。” 全班一时间鸦雀无声。 教室难得安静得吓人。 谢逾坐下来在班级日志上写了个实到人数28后,才抬头看向全班同学。 只到了28人,还有三人未到。 她抿了抿唇,之后说道,“你们可以晚自习了,不用理我。” 28名同学愣了愣,一阵窸窣声后,所有人都坐回了座位,安静一片。 她打量着几个偷偷瞄她的人,也没说什么,只是眼神很淡漠。 那几人很快吓得收回了视线,心里吓出一身冷汗。 新来的班助,颇为严厉。 之后,她执起了笔,看似不经意地问道,“右边倒数第一列的最后一排,中间第三组的第二个还有第三个,都是谁?” 见没人回应她,她问道,“班长呢?” 还是没人举手回应,安静一瞬后,有人才说了句,还没选班长。 那人刚开口,郑梓豪便狠狠地瞪了过去,发声之人一对上郑梓豪那要吃人的眼神立马砸下了头。 张苑也感受到了那一股杀气,很不爽的一掌拍在郑梓豪的头上,嘴里嘟囔着,“别吓唬同学。” 郑梓豪闻言悻悻住嘴,收住眼神,很不爽地踹了前座凳子一脚。 谢逾将这些尽收眼底,目前大一新生早已开学一个星期,本来按以往惯例,大一新生一入校就军训,但他们学校新校区刚建起,设备都还在完善中,这才将新生军训推迟了一个星期。 短短的一个星期,没有军训的洗礼,班里倒是自发地组建出了小团体。 她的眉略一轻蹙,一想到楚老师给她介绍的一些人,便开口,“张苑,你告诉我那三个人的名字。” 这些名字她都叫得很熟,仿佛她已经跟大家相处了很久,可这明明是刚来的班助!看来私下做过一些功夫。 张苑心里佩服,站起身来报上名字,刚报了两个名字,敲门声响起。 谢逾一扭头,就看见了满脸水渍,狼狈不堪的陆一航。 瞬时,红线应着门声而出,整个班的红线都肆意飘荡起来,只有谢逾和陆一航胸口的红线,直直地连接着,在同一个高度。 他的脸上原本是烦躁至极,紧紧地拧着眉头,口中也振振有词,不用想也知是脏话,却在抬头看见谢逾端坐着的一瞬,脸上闪过片刻的呆滞后,下意识地绽放了一个笑容,眼里也闪着五颜六色的光。 他动了动嘴唇,又是那一声,“学姐!” 全班纷纷抬起头,看看谢逾,看看陆一航,懂的人已经“哦~”地起哄起来。 谢逾心里没来由一阵烦躁,胸口的红绳更是鲜艳的刺目。 陆一航眨眨眼追问道,“学姐,你不是说不是我们班班助吗?” 他嘴上虽这么说着,脸上却闪过一丝窃喜,胸口的红绳仿佛感知到了他的情绪,不自觉又红了几分。 谢逾并没有搭理,低下头,忽略掉耳旁的起哄声和了胸口越发刺眼的红线,在班级日志上重重记下一笔:卓一航,迟到十分钟。 楚老师特地交代要记好出勤,迟到人员的具体信息,其中就有迟到原因一栏。 她叹了口气,终是问道,“为什么迟到?” 他这时微微收起了兴奋,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湿漉漉的头发,才回答说,“我忘记带伞,就跑回去拿伞了。” 拿了伞不换衣服? 谢逾的眼神里写着不理解。 陆一航嘿嘿地笑了笑,搓着手,身子因为冷而微微发抖,“我一着急下楼,发现伞忘记拿下来,又快迟到了,所以干脆淋着雨跑过来了。” 看来不仅记性差,而且蠢。 “不是吧陆大帅,”郑梓豪在座位上目瞪口呆,傻愣愣地喊了句,“你什么时候有过伞这玩意……” “不会说话就别说话!”张苑适时捂住了他的嘴,郑梓豪说出口的话硬生生憋下。 谢逾点了点头,窗外一阵风吹来,门口的人缩了缩身子。 她注意着一个女生脸色不太好,便说道,“先进来吧,带上门。” 陆一航看着她那副关心的模样,又不可救药地多想了。 他进门后,便坐到了最后一列最后一排的边角位置,教室里没关窗子,风劲还挺大。 谢逾于是起身,走到了门口一个女生的旁边,看了一眼女生写在本子上的名字后,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递上了一包红糖姜茶,顺手敷上了女生的额头。 额头微微发烫。 谢逾扭过头,便看见陆一航不断搓着手哈气的模样,心中一动。 陆一航警惕地感觉到了谢逾炽热的目光,远远地对上谢逾的视线,便立刻收起了哈气搓手的动作,朝她笑了笑,手在课桌底下不停地翻找着书本。 “卓一航,你带倩倩去一趟医务室。”谢逾冰冷的声线传来。 课桌被陆一航翻得乱七八糟,书本应声掉地。 全班:卓一航? 陆一航:我什么时候换了个爸爸? 他刚想解释,谢逾却自顾自地催促道,“快点,她不是很舒服,我帮你们写假条给学生会。你顺便把衣服换了。” 好吧,卓一航就卓一航,“卓一航”无奈地站起身,心中暖暖的,名字也不急于纠正了。 而且,学姐舍不得他受冻,这才是最令他开心的不是吗? 第4章 相见2 带着一种别样的欣喜,陆一航回到宿舍后,美美地冲了个澡。 从来不臭美的他,在室友回来的时候,竟然对着镜子已经自恋了近半天。 郑梓豪浓眉一挑,转转悠悠靠在了陆一航的衣柜上,侧着脸看向沉浸在自己世界里无法自拔的陆某某,伸手碰了碰他的胳膊。 “诶!陆大帅今天怎么了?” 陆一航眼皮都没带抬一下,换了只手拿上镜子,镜子里倒映出一张刀刻的侧颜,小麦色的皮肤。 被点名的陆大帅正用一只手将头发撩至脑后,精心地打量着自己的脸蛋,浓密的睫毛微微眨了下,他立马又换了一个角度,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找的新角度。 郑梓豪浓眉一皱,用一种不大认识他的模样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一遍,之后嘴角抽了抽,“陆大帅,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臭美?” 陆一航这才睨了他一眼,回了他一个“你不懂”的表情。 “咱大老爷们,什么样没见过?男人嘛,搞那么精致做什么,有男人味才最重要。”郑梓豪说着,眼睛盯着陆一航桌子上新买的啫喱水和一瓶未开的香水,眉毛又是一皱,“怎么突然娘们叽叽的了。”说着,做模做样地抖了起来,仿佛要抖掉一身鸡皮疙瘩。 正在自恋的陆大帅自动忽略了他后面那一句难听至极的脏话,抬眼看向郑梓豪,眼睛突闪的亮光让郑梓豪的嘴角不由地抽了抽,“你……” “你说,我是左脸好看,还是右脸好看?” 郑梓豪的嘴角抽搐得更厉害了。 还未等郑梓豪开口说话,陆一航突然站起了身,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自问自答道,“我觉得还是左脸好看一点。” 郑梓豪,“……” 悠悠推门而入的周风放下手里拎着的书包,气息不稳地喘了喘,将书包丢在了进门的桌子上,“我说豪哥,你也真是的,走那么快,让我怎么追也追不上。” 他说完,累瘫似地瘫在了自己的床上。 郑梓豪一见周风,跨过陆一航修长的、横在他面前的腿,走到周风面前,用腿撞了撞周风的腿。 周风没力气地“嗯”一声,微微撑起头问了句,“豪哥,什么事?” 说完,头又重重地砸回了床上。 周风略显肥胖的身体,砸得床“咿呀”一声,发出不大不小的声音。 郑梓豪轻声“啧”了一声,“看给你累的。” 与此同时,厕所内走出一个刚洗完澡,身上搭着浴巾,头发还在滴着水的185高个男生。他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身后升起朦胧的水雾,乳白色的水雾中,一张冰刻的容颜露了出来,眸色冷清,隐隐带着些温度。 “你豪哥是单身惯了,闲的。”声音响起,同样是没有温度的声音,冷冰冰中带着些意味不明的调侃。 郑梓豪一抬眸,就对上那一双没什么焦距的双眸,心里冷不丁被冰了一下。 他稍稍规矩地站了站,才不太情愿地叫了声,“卓哥。” 周风闻言立马站起了身,头都撞到了上铺的床沿,也站规矩了,“卓哥。” 陆一航倒是很自在,放下镜子,回头对着那人说道,“学长,水热吗?” “嗯,水挺热。”卓霆说着将浴巾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之后又将其卷起,几米开外,将浴巾丢给了陆一航。 陆一航伸手一接,标准的抱球动作,放在手里随意一抖,就丢上了上层的床铺。 “洗得挺快的。”陆一航做完这些动作后,笑笑说了句。 “毕竟是你们的浴室,你们还有三个人要洗。”他说着,看向站在另外一侧的两人。被盯着的两人不自在地僵了僵身子,摆摆手道,“不打紧,不打紧。” 这副模样倒是有些许有趣,卓霆扬了扬嘴角,跟陆一航对视一眼后两人皆大方地笑了笑,之后,他走近,便瞥见了桌子上被遮住了一半的木质香水和啫喱水。 眸色便在那一刻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怎么?”卓霆挑了挑眉,“春心萌动了?” “哪有。”陆一航不好意思地拿衣服将那些东西遮了个严实,说着站起身掏出衣柜里乱成一团的衣服,作势要叠。 “我们班新来了一个班助,”原本累瘫了的周风看来是精神了一些,微微歪头看了一眼陆一航,才说道,“陆大帅自从今天晚上见了新班助就这样了。” 卓霆点了点头,之后没什么兴致地揶揄道,“这班助看来魅力不浅。” “学长别打趣我了。”陆一航随即眉峰一扬,“只是很可爱罢了。” 周风,“……”可爱? 周风勉强抿了抿嘴,是说她新来第一天就镇住全班,对班上的人了如指掌,还是说她不费吹灰之力单手抬高好几斤的铁椅? “那倒是符合你的理想型。”卓霆继续揶揄道,“不过跟上次送你去办公室的学姐比呢?” 陆一航也不否认,之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说道,“就是一个人学长,对了,她叫谢逾,貌似听学姐们说她以前也是学生会的成员。” 卓霆的目光一瞬间定住了,猛地朝陆一航桌上看去,可桌子上乱七八糟的,那款香水更是被遮得严严实实。 “学长,那你肯定认识学姐,她上次还问起你了。”陆一航见他的表情稍有异动,忍不住问道。 “问起我?”卓霆反问道,不等陆一航说话,他自顾自回答说,“嗯,以前的朋友。” “我就先走了。”他终究是撇开视线,不等说再见,几步走出了宿舍。 陆一航注视着卓霆走出宿舍门的一瞬,将视线看向微微松了口气的郑梓豪。 “怎么?卓霆学长这么恐怖,把你吓成这样?”陆一航的眼中满是疑惑,半开玩笑地说道。 哪知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郑梓豪迟疑地点了点头,脸色都白了几分,嘴角更是不自觉地抽搐,“你是没听说过卓哥以前那收拾人的模样,学校道上的人都敬几分。” 周风点头表示肯定,“你是不知道卓哥以前有多凶残,只是后来听说是交了女朋友才收敛起了脾性。” 这么一想着,郑梓豪不自觉地抖了抖身上的疙瘩,一想起那双没有什么温度的冰眸,他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这么厉害的吗?”陆一航不以为然,反而说道,“那学长的女朋友应该挺幸福的。” 幸福吗? “呵呵……”郑梓豪嘴角抽了抽,他反正不敢惹这些人,不然还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挨上一顿胖揍,毕竟他的性子连他自己都认为挺欠打的。 所以,他很有分寸,绝对不招惹比自己能打的人。 第5章 相见3 第二日晚自习上课前三十分钟,全班难得见到一向喜欢迟到、脾气不怎么好、最不像大帅的陆大帅,跟前座的一个男生换了位置。 那个男生个比陆一航矮上一截,很是普通的一个男生,成绩不是很好,又不怎么听话,为了方便管理,所以位置自然安排到了前排,就在讲台的右边。 陆一航换到这个位置后,全班一度轰动。 最最要命的是,陆一航不知道打通了什么任督二脉,破天荒喷了新买的香水,而且分量还不少。 不止他的室友问他是不是发烧烧坏了脑袋,其他女生也一改以前笑眯眯的态度,热切地问他是不是坐后面眼睛看不清黑板了。 然而一靠近他,那刺鼻的香水味便呛得人自动退避三舍,不敢再靠近。 张苑领略过陆一航新香水的威力,这才转变策略问起了郑梓豪,“诶,陆大帅抽什么风?” 郑梓豪坐在陆一航新位置偏后的地方,伸长腿使劲晃动着前面的椅子,笑容灿烂,“人家是因为左脸比较好看才坐的那个位置。” 周风原本在埋头吃着晚餐,听到郑梓豪的话抬起头来,嘴里还含着炒粉,含糊不清地说,“吾怎么觉得撸大suai滴右脸比较吼看?” 因为吃着东西,所以免不得喷出了一些嘴里的东西,坐在前座的张苑当即皱起了好看的小脸,一双刚睡醒的双眸染上水雾,凑近周风,对着他的后脑勺猛地砸了一下。 周风当即暴跳如雷,一抬头看见是张苑,立马禁了声。 郑梓豪也抬眼看去,因为张苑挡住了窗外的光,所以只看见黑影下张苑狠蹙着的眉头和没睡醒的湿眸,发着晶莹的光芒。 “圆……”他努力思索着眼前之人的名字,实在是没想起来,便改口,语气弱下去了点,“你不要总是多管闲事。” 张苑来了点精神,“大哥,讲了第几次了!是第四声!”意识到自己跑了题后,她立马补充道,“还有,是周风先喷的我。”她伸出手满脸无辜地指了指桌子上的炒粉和周风依旧鼓着的脸蛋。 周风立马道歉道,“对不……七,对不七……” 这回郑梓豪也被喷到了。 郑梓豪,“……” 张苑捂嘴笑道,“你还是先闭嘴吧。” 郑梓豪点头攥紧了拳头补充道,“劝我没发火之前。” 远在第一排的陆一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赶了过来。 第一声预备铃已响,其他人都回了座位,只有陆一航一个人逆着人群,走到了周风桌子面前。 “老周,”他拍了拍周风的桌子,“你刚刚说……” 周风刚喝了一口水,被吓得一激灵,直接喷到了旁边。 “……” 所幸陆一航躲得及时,只被喷到了一角,其余撒在了过道里。 陆一航一天的好心情被破坏,接过张苑递来的纸,擦了擦衣服下摆的水渍。 周风:我觉得我完了。 张苑:我觉得你完了。 郑梓豪:兄弟,保重,精神支持你。 周风,“陆大帅饶命!”险些跪下。 陆一航虽然没有说话,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发火的前兆。 478班有两个不敢惹:一是郑梓豪,火爆脾气一点就着,但是好歹讲道理;二是陆一航,人送外号“小陆飞刀”,可谓是不吵则已、一吵惊人。 更难以捉摸的是,什么东西都可能引起“小陆飞刀”的无名之火。 可谓是防不胜防。 铃声已经响了有段时间了,班上难得一片安静。 其他人都在座位上,陆一航在周风的座位旁,背对着讲台,露出一个干净精致的后脑勺。 一件白T恤,配上蓝色牛仔裤,一米八五的大高个,在教室中格外扎眼。 谢逾推门进来,就看见这样一幕。 她轻咳了一声,走进教室。 “晚自习时间到了,还没回座位的同学请快点回座位。” 她扫视教室一周,教室的座位都坐齐了,除了第一排讲台的旁边空了一个位置。 之后,她无意间转头看向右手边靠窗户最后一排的位置,那里的人变了。她将视线重新落回讲台旁边的位置,只觉眉心跳了跳。 果不其然,站着的那个人就是陆一航无疑。 陆一航一回头,露出了一贯的笑容,“学姐。” 谢逾只觉得自己的眉心跳得更猛了。 陆一航抬脚赶回了座位,坐在讲台旁边。谢逾没有理他,拉开座位坐了下来,在出勤上写下了31。 她随意翻开了以前的出勤,出勤表上经常能看见的名字,就是“陆一航”这三个字。 其中,各种请假的理由五花八门,什么拉肚子、感冒、头疼、腿骨折,甚至连嗜睡这种理由都写在上头,可谓为了请假、无所不用其极。 她随意瞥了一眼,嘴角不自觉绷了绷。 陆一航见谢逾没怎么理他,手指翻着出勤表,不由地心中一颤,当即猛地站了起来。 “学姐,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我那些请假理由都是真实存在的。” 谢逾的眼神定格在了“大姨父来了”这一栏,冷不丁抬眸看他。 陆一航越发慌乱了。 “那这样吧学姐,我发誓我以后不会再随意迟到了,也不会以各种理由请假,以后都满勤可以吗?” 陆一航说着,举起手一副发誓的模样,整个人也站得笔直。 他之前喷的香水已经淡去很多,但一站起来跟谢逾挨得近了,那一缕淡淡的木质香水味便溜进谢逾鼻翼,熟悉的味道让谢逾不禁浑身一颤。 她不动声色敛下眸子,神情柔和放松,有些贪婪地陷入了回忆。 但只有一瞬,她抬头时,眼底的温柔收敛。她冷眸与陆一航相对,“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扬了扬手中的出勤表,其中的意思再明确不过。 都是大学生了,只要有请假的理由,老师批个假,本人写个假条,走走流程都心知肚明。 谢逾不想捅破,更多的是对这种东西毫不关心。 就像是陆一航换座位,她知道跟自己脱不了干系,但是就是装作不知情,也不想管。 陆一航自讨没趣,兀自坐了回去,眼底闪过一丝丝不开心。 讲台下的位置比较拥挤,他的大长腿不怎么好摆,一连换了几个姿势都没找到合适的位置,最后只好腆着脸皮,转过身对后座的女生嬉皮笑脸。 “好同学,你可以把座位移下去一点吗?我不好坐。”他说着随意动了动自己的下身,试图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的腿真的不好摆。 谢逾正在写着什么,一瞥眸,眉略微蹙了蹙。 果然轻浮。 她得出结论。 后座的人依言将位置移下去了点,陆一航才算找好适合自己大长腿摆放的方式。 一个一米八五的大高个,在讲台底下最窄的一排,倒是真的“屈才”了。 谢逾随意地看了看,又收回了视线。 晚自习一下课,陆一航便没了踪影,他下午回宿舍睡了一觉,怕迟到连晚餐都没吃,所以这会,拖着朋友就觅食去了。 待他回到教室,在讲台上放了一盒水果糖,再回到座位之后,他突然觉得位置宽敞了许多。 “阿豪,我这位置怎么变宽了?” 跟他同一大组的郑梓豪不明所以,顺势坐下了自己的位置,“大帅,你是不是搞错了?” 周风附和道,“怕是出现幻觉了。” 后座的女生突然举起了手,“大帅,刚刚是班助让我们把位置移下去一点的,说是挨得太近她不好看清全局。” “看清全局?”陆一航低声笑了笑,打量了一下自己这个离讲台最近的座位,点头道,“确实不好观察‘全局’。” 学姐真是关心我。 谢逾回教室的时候,讲台上就多了一包水果糖,各种颜色的水果硬糖被装在一个透明的塑料盒里,五颜六色的,煞是好看。 她定眼看向桌子上的水果糖,突然扭头向门外看去,风声一停,门应声合上,只看见一闪即逝的黑色身影。 谢逾抬脚想追,腿却像灌了铅似的,没有移动。 那股子脑热劲一过,她的脸色恢复了平静,看着桌子上的水果糖,迟疑地问道,“这糖……” “学姐,尝尝水果糖好吃吗?”陆一航随即说道。 “你买的?”谢逾刚打开了糖果,闻言突然止住了手,又将它盖上了。 陆一航看着谢逾的动作,依旧笑着,“学姐,还有两分钟上课,你先尝一尝好不好吃。喜欢吃的话,我下次再给你买。商店这款糖卖得很好,味道也相当不错的。” “不了,”她摇头,将水果糖拿好摆回了陆一航的桌子上,“不爱吃。” 陆一航则显得有些不大能理解,把水果糖推了推,“学姐不是很爱吃吗?第一次见面口袋里就有,还有上一次来我们班的时候,讲台的桌子上也摆了。” 谢逾的声线略显清冷,“现在不爱吃了。” “那既然如此,我送出去了就是送出去了,学姐留着给别人吃吧。”陆一航也不肯收回,站起身将糖果推回了讲台上。 谢逾无奈看了一眼,最后打开看了一眼说道,“学委,把这个糖发下去,一人一颗。” 学委先是一愣,站起身走到了讲台上。 陆一航也不恼,“学姐让你发你就发吧。” 可怜学委一个身高一米七,气场才一米的人颤颤巍巍接过了糖果,一一发了下去。 糖果刚好够甚至还有余。 陆一航扬了扬嘴角:还说自己不喜欢,连糖的数量都记得这么清楚。 学姐真是口是心非。 平静的晚自习以楚老师最后的出现做了一个告终。 楚老师近年来一直准备房子装修的事,所以对班上的事不太放在心上,为此,学校才派了谢逾作为478班的班助,也是为了不影响该班学生的正常生活。 谢逾也让人放心,什么都自己亲自包办,该问的问,该管的管,着实让楚老师省了很多心。 “谢逾学姐作为我们班的班助,帮老师省了很多心,以后你们要乖乖听她的话,服从她的安排……老师最近有很多私事要处理,家里也出了一些事……”楚老师说着,捂脸打了一波感情牌,才算是宣布了下晚自习。 谢逾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站着,免不了想到:家里购置的新房子搞装修,确实有挺多杂事的。 第6章 相见4 晚自习下得很快,比较庆幸的是后半节晚自习陆一航也没再多加打扰谢逾。 谢逾暗自松了口气,在下课铃声响了之后,像往常一样拿起班主任工作日志打算往外走。 她刚走了几步,陆一航随即站起身,长腿一迈追上谢逾甜甜地喊道,“学姐。” 陆一航的声线是少有的爽朗,在略冷的深秋里,带着低低的磁性,透出阵阵暖意,眉宇更是亦如初见时的动人。 不知怎地,谢逾的眼皮跳了跳,那两个甜到发腻的酒窝便浮现在她的脑海。 谢逾很想转身就走,但一想到不应该将自己的情绪施加到别人身上,也就强忍着不悦,停下了步子。 陆一航见状笑意更深,快步追上,又唤了一声“学姐”。 谢逾眉心一蹙,转过身来先映入眼帘的是陆一航甜到发腻的酒窝和满脸的笑意,她轻咳了一声,耐着性子问道,“有事?” 陆一航眨巴眨巴眼,微微歪了一下头,神情颇为正经,“难道没有事就不能喊学姐了吗?” 不能。 谢逾在心里回答,但终究没有说话,只是抿了抿嘴,别开了眼,作势要走。 陆一航见状急忙拉住了谢逾的衣袖,却被谢逾下意识地躲开了。 白色的衣袖上登时出现了两个浅黄色的指纹印,但在白的发光的衣袖上也留下了不浅的痕迹。 谢逾脸色僵了僵,就不应该留下来的。 陆一航察觉到谢逾脸色的变化,也跟着轻咳了一声,慌忙解释道,“学姐,上次你借我的伞还在我宿舍呢,我有好好的保管好……” “不用还了。”谢逾皱了皱眉头,似乎觉得这个搭话的借口过于拙劣。 陆一航见状邀功似的往谢逾的方向看,似乎为了让自己显得没那么有目的性,他强行解释道,“我一个大男人用不了这么好看的伞,再说了宿舍都有伞的……” 见谢逾还有些介意地看着自己衣袖上的浅黄色痕迹,他急忙补充道,“我还把伞里里外外都洗干净了,就等着学姐拿回去呢。要不学姐,你把联系方式给我,我到时候亲自给您送过去?” 谢逾闻言眉眼一抬,静静地对上了陆一航的视线。 教室熙熙攘攘,下晚自习时大家都忙着回去,可陆一航却坚定地站在原地,颇有一种不给不罢休的架势。 “实在不行的话,学姐你在你的宿舍楼下等等我,我住在三楼,拿个伞再送过来很快的。”陆一航退了一步。 谢逾终是叹了口气,嘴角扬起一抹轻微的弧度,“不用,明天晚自习带给我就好。” 陆一航一早便猜到了她的说辞,双腿一迈挡在门前,“学姐你想想,你是我们班班助,自然跟我们也会有密切的联系,我作为478班的一名‘先锋队’,自然是愿意为学姐肝脑涂地,学姐说一我绝不说二,学姐叫我往东我绝不敢往西,俗‘狗腿子’……” 他眨巴眨巴眼,似乎想增加自己的“忠犬”属性。 谢逾明眸一瞥,往前走了一步,“卓一航,请让一下。” 陆一航却没有动。 一旁看戏的周风吃着薯片,不合时宜地捅破,“刚刚不还说对学姐说一不二吗……” 可话还没说完,郑梓豪抢先一步捂住了周风的嘴。 陆一航,“……” 谢逾挑了挑眉。 她不习惯为难人,嘴角有了些笑意后,态度依旧坚决,“班群里有。” 陆一航眼睛一亮,厚脸皮地掏出手机,点亮了屏幕,“早发过去了,那学姐同意一下?” 这人是听不懂潜台词吗?脸皮这么厚。 谢逾眼里闪过一丝嫌弃,她淡淡瞥开眼底的不愿,微微颔首,回了一个礼貌的笑,“班干部联系我就好了。” 陆一航真不愧为陆大帅,他装模作样地咳了一下,然后扫开额前的刘海,“学姐,巧了不是,我是计算机课代表。” “课代……”谢逾愣了片刻。 “怎么学姐,课代表就不是班干部了吗?”陆一航笑意斐然,似乎对于谢逾愣神的样子很是满意,轻眨了一下眼,显得无辜又无害。 谢逾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开口,又紧闭起了嘴。 据她了解,卓一航在班上人称“大帅”,外表阳光朝气,可是脾气也是出了名的不好,有起床气、调皮,但是很讲义气。 之前楚老师特地跟她强调过这个卓一航,虽然对于班级管理来说是个不好的存在,但是专业技术能力却还不赖。 谢逾稍一别身,打算走掉,陆一航却又往后退了一步,用身体做了一堵人墙,严严实实挡住了教室前门。 其他同学自知出门无望,转身朝后门走去,自动远离前门这个“战场”。 谢逾站定,抬眸瞥向陆一航。 凉风时作,风带起了少年额前的碎发,也吹动了少年恣意飞扬的内心。 连接心脏的一根红线若隐若现,横亘在几步之间。 谢逾能够听到少年的心跳,在深秋的夜里沉稳却急速地敲打着。 陆一航见好就收,没有再多加为难她,反手掏出了手机,点开了微信的加号。 “学姐,是我扫你还是你扫我?” 谢逾看着白色的横线忽上忽下运动着,有一瞬间的失语,“……” 她敛下眸子,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在教室微弱的灯光下,似有细微的颤动。 陆一航只觉呼吸一滞,眼前之人长长的睫毛下,那一双眸子不再寒冷刺骨,却让人看得更加真切,茶色瞳孔微闪,里面似有星光在闪烁。 谢逾低低地叹了口气,语气不容置喙,声线却温柔依旧,嘴角有着浅浅的笑意,“我只加班长。” 班长?班上尚未竞选,学姐这是闹哪样? 陆一航拿手机的动作一怔,在他愣神的功夫,谢逾转身头也不回地朝教室后门走去。 教室内只剩陆一航、周风、郑梓豪三人,显得诡异而又滑稽。 郑梓豪不禁被谢逾蛰伏,情不自禁朝谢逾竖起了大拇指。 陆一航幽幽转过来,郑梓豪见风使舵将大拇指转向了陆一航。实不相瞒,点赞只为陆大帅的不要脸。 在出门的瞬间,谢逾不冷不淡的声音传来,“还有,你们三记得把门带上。” 陆一航僵在半空中的手兀自收了回来,他眼眸微转,在昏黄的灯光下流光溢彩,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转身朝走廊上谢逾离去的背影喊道,“知道了学姐,我会竞选班长,不会让你失望的!” 郑梓豪,“?” 周风,“?” 谢逾,“……” 陆一航很会自我排解地想:学姐是想让我竞选班长,变得更加优秀吗?学姐真是为我着想。 郑梓豪和周风一脸无奈地看向陆一航沾沾自喜的神情:这孩子疯了。 第7章 相见5 谢逾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深秋有点冷,昏暗的路灯下,谢逾一个人的影子形单影只。 说不出什么感觉,却总觉得,半年前的事情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跟他在一起是,出车祸是,跟他分手也是。 这些通通像是一个闹剧,在滑稽地上演着,最后统统成为虚影,隐蔽在时空中。 偶尔的时光里,会想起,但只一瞬;偶然的巧合里,会回忆,但只是回忆。 最后这些统统成为一个味道,凝固在她的嗅觉里,就是那款是木质香味。 今天似乎又闻到了。 谢逾叹了口气,她搓了搓手,将手揣进了兜里。 一切都没有变,却又好像一切都变了,人终究是要向前走的。 当天夜里,陆一航、郑梓豪、周风终于赶在宿舍关门前一秒钟,冲进了宿舍。 宿管大爷坐在凉椅前,也被他们吓得坐正了身子,直嚷道,“上赶着投胎呢?” 周风立马缓口气,跟宿管大爷连声道歉。 郑梓豪一边大喘着粗气,一边半弓着腰。他一手搭在大腿上,支撑着身子,一手很是不能理解地拍拍陆一航的手臂问道,“陆大帅,要这么拼吗?” 陆一航倒是没喘什么粗气,他做了做扩胸运动,拉伸了一下身子,一本正经解释道,“瞎说什么?我可一直都是好学生,从不给班集体抹黑的。” 合着之前的“抹黑行为”,都不是他陆一航的手笔? 周风抽了抽嘴角。 陆一航眼眸一挑,“我现在可叫卓一航。” 陆一航的爸爸:我什么时候断子绝孙了? 郑梓豪当即白眼翻上了天,这回他缓过了气,稍稍踮起脚揽住陆一航的脖子,带着他往楼梯上走,“走起,卓大帅,开启我们崭新的人生吧!” 周风还在原地一边挥手,一边表示不理解。 送人时偷偷摸摸,跟在谢学姐身后,磨磨唧唧耽误老半天的,是他;送完人后急急忙忙往宿舍赶,跟投胎似的,也是他。 横竖好赖都让他陆大帅干完了。 周风有些泄气地摇了摇头,“走不动了,走不动了……豪哥、大帅,等等我……” 不过事实证明,某位“卓大帅”的改变并非嘴上说说而已。 当周风要死不活地爬回宿舍三楼时,原本陆一航脏乱不堪的一隅竟破天荒得干净整洁起来,桌面一尘不染,桌子上乱七八糟的东西也规规整整地摆放整齐,甚至还有书本与物品的分类。 桌面干净清香,甚至还因为刚刚擦过而透着一种圣洁的质感。 周风瞪大了眼睛,一度怀疑自己进错了宿舍。 那比自己的桌子还要整洁的桌子是陆一航的桌子? 与之相同的郑梓豪也是同款的震惊脸,两人一对望,不由自主地看向正在宿舍弯腰打扫的陆一航。 “陆……大帅?”周风不太确定地问道。 陆一航没有理会,宿舍里只传来扫把扫地的沙沙声。 “卓大帅?” 郑梓豪嘴角抽搐,不确定地问道。 陆一航转过身,淡淡地将扫把扫了过来,“抬脚,谢谢。” 霎时间两人炸开了锅。 真是陆一航没错,是吃错了药还是脑子被驴踢了? 郑梓豪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捧住陆一航的脸颊,“我的个乖乖,你是不是发烧了?” 他说着手背朝陆一航的额头上碰去,却被陆一航一歪头挣脱掉了。 “别瞎咒我,”陆一航有些好笑地说道,“是兄弟就快点来打扫卫生,以后宿舍谁再乱丢乱扔,我就揍谁!” 郑梓豪望着自己乱扔乱塞的内务环境,沉重地叹了口气。 “陆大帅,你说我们几个母胎solo十几年的糙大汉,有什么好打理的?” 陆一航食指晃了晃表示不赞同,“我不是,你们才是。” 郑梓豪眉心一蹙,浓眉一挤,“你啥时候有的……” 陆一航神情很是神秘,却莫名让人看出一股较真,“很快就有了。” 被陆一航折成一团油渣的衣服默默表示:他确实很认真,只是有点……手残。 衣柜表示默认。 没有人知道陆一航突然从哪来的抽风行为,但他们只知道,短短的一个晚上,陆一航忙上忙下、捣鼓来捣鼓去,最终将宿舍变成了一尘不染的“五星级酒店”。而他的这个迷惑行为,也自会在不久后的宿舍评比中见分晓。 …… 翌日清晨,当谢逾陪着室友郑莎凡去买奶茶的时候,奶茶店的门已经从内侧锁上。 奶茶店里头的店员正急急忙忙地打理着,手下功夫一直不停,桌子上也早已摆满一排排奶茶。 郑莎凡用力晃了晃门,见到里头的工作人员,当即激动地喊道,“小哥哥,要不你开个门,我就点一杯奶茶,很快的。” 谢逾淡淡地往奶茶店一瞥,看见一个半撑着脑袋带着卫衣帽子的男生正坐在奶茶店里头昏昏欲睡。 他一手撑着头,一手随意地摆弄着身前卫衣帽子的长绳,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鹅黄色的卫衣在黑白格调的奶茶店里格外显眼。 他砸吧着头,手勉强支棱着。 玻璃门有一定的隔音效果,郑莎凡不甘心地喊道,“我就点一杯奶茶,小哥哥行行好。” 店员戴着口罩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继续马不停蹄地忙碌起来。 谢逾见状拉了拉郑莎凡,开口劝道,“上完课再点吧。” 郑莎凡嘟着嘴,大大的眼珠子灵活地转了转,之后眼睛便瞥到了处在里头脚无处安放的鹅黄卫衣少年,她转变战略,继续喊道,“睡在那的小哥哥,你让让我,就让我点一杯奶茶好吗?不喝奶茶我会没有精力学习的。” 语气说到最后是娇滴滴的奶音,诉说着数不尽的委屈。 谢逾的眉心跳了跳,她揉了揉眉心,将自己的身体侧对着奶茶店,叫人看不清她的脸。 与此同时,奶茶店的小哥哥应声而醒,循声张望过来。 胸口的红线就在此时乍然生出,红线从那个鹅黄色卫衣少年的胸口,透过厚重的玻璃门,稳稳地接上了谢逾的胸口。 谢逾的心猛地一动,她一扭头,便看见陆一航坐在奶茶店里头,眉心狠蹙着,神情还带着未睡醒的茫然,胸口正飘着与之不相称的一抹红色, 下一瞬,目光交界处,陆一航的眼睛突然一亮,眼神便胶在了谢逾身上。 他的嘴巴动了动,不用听谢逾也知道他在说什么。 但她没有回应,一把拽住郑莎凡,转身猛地离奶茶店远去。 郑莎凡被这么一拽,很是懵逼,被拖着走了一两步后,才有些不舍地唤道,“我的奶茶,奶茶!” “别喝了,中午请你。”谢逾回应道。 郑莎凡哭丧着脸,漫天加价,“两杯。” “三杯。”谢逾毫不客气地说道,这回郑莎凡急忙交叉着手捂住了自己的嘴,跟着乖乖地走了。 留在奶茶店的陆一航有一瞬间的呆滞:刚刚……他是看见了学姐吧? 可是学姐怎么直接走了? 难道是……害羞? 咳咳,陆一航默默地想:学姐真是腼腆。 他精神大好,困意全无,起身对奶茶店店员说,“老板,再加一杯热的芋泥啵啵奶茶。” 店员,“……”我不累我不累,顾客是上帝,顾客是上帝。 店员自我洗脑一番,转身看到满桌子的空杯子,无声地怒吼着:谁家上帝大清早一点就是三十一杯奶茶啊!我是打工仔,我命苦。 钱包,“呜呜。” 话说谢逾拉走了郑莎凡,却在要进教室的前一刻,接到了楚老师的电话。 谢逾停下步子,接通了电话。 郑莎凡见状站在走廊旁,等着谢逾。 “喂,楚老师。”谢逾的声线是惯有的冷漠。 与之对比,楚老师便显得分外热情,“喂,小逾啊。” “您说。”谢逾听不惯客套话,当即说道。 楚老师点点头,笑容都僵硬了一些,“是这样的,我们家这边暂时有些事情,所以抽不开身,你看要不……” 谢逾淡淡地听着,自始至终没有打断。 楚老师说着也不大好意思起来,电话里头便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就在楚老师以为谢逾不会再开口说话时,谢逾淡淡应下,“嗯,楚老师您忙,早自习我先上着。” 楚老师立马笑逐颜开,“实在太麻烦你了小逾,主要是我家这边走不开,房子装修好多事情要管……” 下一秒,谢逾电话里头便传来一个粗犷的吆喝声,“怎么还不起床,你今天还要不要上早读课的!” 楚老师立马用手捂住扩音口,之后又抬高音量道,“就这样,太麻烦你了,小逾。回来请你喝奶茶。” “嘟嘟”,电话被挂断。 郑莎凡见电话挂断,有些好奇地看向谢逾,见谢逾神情依旧,这才说道,“走吧,进教室。” “不了,”谢逾拒绝道,“楚老师喊我去守早自习。” “早自习也是你的事吗?”郑莎凡表示很不能理解,“当时教导主任找到你不是说只要你守晚自习,清个人就好了嘛?现在怎么还要守早自习?” 谢逾想到电话里头那一声吆喝,抿嘴苦笑了一下,“你先上,我去去就来,不用等我吃早餐。” 郑莎凡点点头,先一步进了教室。 第8章 班助 478班是系里出了名的“专业第一、纪律最差”的班级。 谢逾一走到门口,上课铃便响了,但班里却仿佛听不到似的,已经吵吵闹闹的。 没有人完成专业作业,没有人读专业书籍,只有扎成堆的人一起吵嚷、讲话、花式违反纪律。 谢逾充耳不闻,拿着班级日志,抬脚便进了班级。 一时间,班级安静了一会。 有人低低地骂了声“怎么又是她?就她能装?”之后,又仿佛碍于什么面子,依旧不情不愿地坐回了座位。 谢逾没有理会多余的声音,定定地扫了班级一圈,最后定格在了右手边靠窗户最后一排的位置。 30人,缺一人。 缺了卓一航。 他不知什么时候又换回了最后一排的位置,在全班满座的班级里,空出的位置显得格外扎眼。 谢逾虽嘴上没说什么,可眉心却不悦地皱了皱。 “没有时间观念,不遵守纪律”的标签,在陆一航不知道的情况下,被默默地贴上了。 教室里传来朗朗读书声,给适才安静到诡异的班级增添了几分生气。 谢逾写着出勤表,最后却定格在了“出勤原因”这一栏。 她抬眼,刚想开口问,余光便瞥见了放在讲台上的请假条。 一张被撕得惨不忍睹的纸张上,大大小小、坑坑洼洼地写着一张请假条,字迹潦草、勉强能认出几个字来——尊敬的纪检部,本人陆一航因肠胃不适,早自习需要请假,恳请部门批准。此致敬礼。 合着肠胃不适到奶茶店去了,奶茶莫名被染上了不一样的风味。 谢逾的脸臭了臭,默默挖苦道:字还丑。 代写请假条的郑梓豪不自觉地打了两个响亮的喷嚏。 张苑适时递上了两张纸巾。 “谢谢哈,圆圆。”郑梓豪接过,自言自语道,“有谁在骂我。” 张苑不自觉翻了个白眼,“大爷,第四声,苑!” 谢逾收起了内心的不适,拿出书籍《中国现当代文学史》也参与了读书中。 当她再次抬头时,下课铃已响,大家陆续走出了教室。 昨天为了躲避某人走得急,讲台上落下了水壶,今天却已经不在讲台上了。 谢逾收回视线,闷声整理好自己的东西后,又扫视了教室一圈,始终没有看见水壶的半点踪影。 那还是个新的水壶,自己只是用了一次而已,谢逾倒真觉得惋惜。 但不过片刻惋惜,收拾完东西后,她便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 当走到教学楼中间的一处小院时,一个身穿鹅黄色卫衣的少年猛地从拐弯处蹿出,他熟练地撑住栏杆,单手越过障碍物,稳稳地着地,窜进了谢逾的视线。 谢逾一抬头,少年琥珀色的眼眸低垂,笑意越发醉人——“学姐。” 谢逾眉头立马好看地蹙了起来,“肠胃现在舒服了?” 该死的郑梓豪,找的什么“肠胃不舒服”的理由啊! 陆一航见谎言被提及,立马装模作样地哼哼着,“哎呦……其实还是有点疼的,但是……” 他话锋一转,笑意款款,“但是这并不重要,我来还东西。学姐,你丢了一样东西。” 谢逾定了定,当即便猜到自己的水壶被陆一航顺走了,于是摊开了手,“还我。” 陆一航故作苦瓜脸,“学姐好凶哦。” 他的声音有着没睡醒的沙哑,不同于以往的声音,撒起娇来显得魅惑却又动人。 谢逾眨了眨眼,僵硬地说道,“谢谢。” 陆一航便笑得更开心了,一对小酒窝甜甜地挂在脸旁,琥珀色的眼眸显得生动异常。 他将手别在身后,谢逾注意着,随时准备将水壶拿回,下一瞬,手上却猝不及防地多了一份不属于水壶的重量,软软的紧挨着谢逾的手心。 谢逾羽睫轻颤,陆一航的下巴轻轻地磕在谢逾的手心上,声音在有着湿气的晨光里低低地炸开,“我。” 时间仿佛定格在这一刻,四目相对,两个人的呼吸、心跳全部混成一团,显得清晰有力。 谢逾手心的温度不自觉地升高,她的手指微微缩了缩,一接触到他的喉结处,便下意识地蜷缩起来,脸上也有红晕聚集在腮旁。 谢逾慌忙收回手后退一步,差点踩空。 陆一航见状想去伸手拉住谢逾,却被谢逾轻轻一推,反而定住了身子。 “无聊。”谢逾眉心蹙得更紧,转身就走。 陆一航急了,立马快步追上,“学姐我就跟你开个玩笑,你别走啊……” 谢逾已经下定决心不再理会,步子反而更快了。 陆一航边追边解释道,“我真拿了你的水壶,这回不逗你了,真的还给你……学姐,你别走这么快嘛……我刚刚还特地找到你班上去了,这不没看到你……” “水壶……”谢逾语气生冷,“不用了。” 陆一航干脆无赖道,“我的肠胃还不好呢,学姐方才你走这么快我可是会当场犯病的……”说着更是装模作样地叫唤起来,“哎呦……哎呦……” 谢逾当下满脸黑线。 他这么一闹,周围反而有了不少目光,都看向他们两人,弄得谢逾顿感像被针扎了似的,浑身不适。 她只好用手捏了捏额头,转身停了下来。 陆一航当即讨好似的递上水壶,神情显得无辜而又可怜——当然,前提是刚刚耍无赖的不是他。 谢逾接过水壶,见水壶上还贴着一张黄色便签也没有理会,转身朝食堂方向走去。 陆一航立马不要脸地跟上,与谢逾一同去了食堂。 早上食堂早餐各异,走到门口便能闻到早餐的香味。 谢逾见陆一航一直跟着自己,原本想着回宿舍随便解决,但转念一想,自己回宿舍反而显得心虚,便还是钻进了食堂。 经过刚才这么一折腾,食堂人少了很多,双方也都有了些饿意。 陆一航眼瞅着谢逾盯向一处新开的早餐店,便开口问道,“学姐,吃那家?” 谢逾看了他一眼,先一步去排了队,陆一航见状立马跟上。 这一家店生意不错,排了好一会后才排到,谢逾点了胡辣汤,陆一航紧随其后点了油条鸡蛋包子和两杯豆浆,其中一杯双倍甜度。 谢逾瞥了一眼陆一航往豆浆里加的两勺糖,勉了勉嘴,快步端着胡辣汤去寻位置。 陆一航刚拿好豆浆,立马喊道,“学姐,等等我,我帮你拿。” 两人坐在食堂正门偏左的一张铁桌旁,来来往往的人成为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谢逾挽起头发,喝了一口胡辣汤,暖暖的、辣辣的立马刺激着味觉,她的神情不禁放松了几分。 陆一航的脸色却有了些裂痕,他见谢逾连喝好几口胡辣汤,不禁问道,“学姐,辣不辣,要不来杯豆浆解解辣?” 谢逾没有答话,又舀了一口胡辣汤送进嘴里。 陆一航看着上面漂浮着的辣椒,不禁咽了口口水,在心里默默记下:学姐喜欢吃辣。 他看着自己也胃口大开,干掉了一杯豆浆、一根大油条和三个豆沙包。 吃完,见谢逾还在慢条斯理地吃着,便将剩余的一杯豆浆推了推,“学姐,喝豆浆。” 谢逾见这个话题逃不过,只能回道,“太甜,不用。” 陆一航眼睛亮了亮,颇有点自豪地说道,“我特地买的甜的和不甜的,这个不甜的,你喝一口。” 他眨着眼,讨好似的将豆浆又往谢逾那推了一下,动作小心且温柔。 谢逾淡淡地盯着陆一航看了一眼,最后还是接过豆浆,喝了一口。 味道很浓郁,只有豆子的清甜,没有夹杂半分工业糖精。 “怎么样?好喝吗?”陆一航抓紧问道。 谢逾长睫垂下,弯了弯嘴角,“嗯,好喝,谢谢。” 陆一航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低垂着头,第一次笑得有些腼腆。 或许人来人往,或许进进出出,但只此一人,也仅此一人,一旦住进,便不会轻易离开。 第9章 班助2 上午谢逾没课,便回了宿舍。 不同于谢逾的选修,大一的陆一航全是必修,死皮赖脸跟学姐吃过早餐后,也只能依依不舍地离开。 郑莎凡此刻早已吃完早餐,躺在宿舍,依照约定,谢逾去奶茶店给她点了一杯奶茶。 剩下的两杯,她打算等莎凡想喝时再请。 店里原本有两位工作人员,一男一女。但此时仅一位女生在制作着,动作娴熟。 “您好,店里的珍珠今天售罄,您看换成别的吗?”店员问道。 “那椰果吧。” “不好意思,椰果也售罄了。”店员脸色有了一些歉意。 “也售罄了?”谢逾不解地问道,从没见过这个现象,但也只是片刻,她礼貌地回答道,“那换成芋圆。” “好的,芋圆还要一会,你先稍等小坐片刻,”店员笑道,“一共15,这是您的小票。” 接过小票,谢逾便先坐在了靠椅上。 不出片刻,另一位店员抱着大箱子推门走入。 他眼见瞥见谢逾手里的保温杯,便当即有些八卦地问道,“小姐姐,您喝了咱店里的招牌芋泥啵啵奶茶,味道如何?” “啊?”谢逾有些不解,神情也有些茫然。 男生便解释道,“今天您朋友在店里点了杯奶茶,说要倒进了您杯子里头送您,您还没喝吗?” 谢逾更加不解了。 她看向自己的保温杯,保温杯上此时的黄色便签条异常显眼。 只见上面字迹端正,一笔一画地写着:学姐,没有芋泥,没有奶茶,只有—— 下面还有一个潇洒的签名:航。 谢逾嘴角抽动、面色铁青,“……” 男店员眼见情形不对,默默转身对女店员说,“那个,奶茶做好没?那么多嘴……” 女店员不明所以,“做奶茶又不用嘴,而且我带了口罩的。” 男店员,“……” 谢逾最后一脸铁青地离开了奶茶店,那张便签条果不其然出现在了奶茶店的垃圾桶内。 男店员默默叹了口气有些惋惜道,“小兄弟真可怜啊,一片真心被践踏。” 女店员反而心疼起保温杯,“不,换我我也生气。” “为什么?不浪漫吗?”男店员不解地问道。 “不不,”女店员摇摇头,“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奶茶放进保温杯里,那味道有多难忘,又究竟有多难洗。” 当谢逾回到宿舍,递给郑莎凡芋圆奶茶的时候,郑莎凡眼前一亮。 “谢谢我的亲亲阿逾。Mua~” 谢逾躲开郑莎凡的亲亲抱抱攻势,勉强挤了个笑。 郑莎凡接过奶茶,一见是小芋圆,便迫不及待地将吸管弄好,猛吸一口,脸上立马露出满足的神情。 谢逾心情放松了些,手里拿着保温杯,当下说道,“杯子给我,这里还有一杯芋泥啵啵。” 郑莎凡显然没料到这个步骤,诧异地问道,“难道奶茶店今天杯子也售罄啦?”但仍是乖乖将水杯的盖子拿开,推了过来。 谢逾想了想,实在想不到理由解释,于是也不多加解释。 她拧开杯子,直接往郑莎凡杯子里倒,哗啦啦倒出来的却只是一杯温水。 郑莎凡,“我的芋泥啵啵呢?” 谢逾愣了片刻,有些僵硬地开着玩笑,“给你表演个芋泥消失术?” 心里却暗暗叹了口气。 郑莎凡,“……” 静静躺在奶茶店垃圾桶里头的便签条的背面,几行字异常醒目:学姐,奶茶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就不点了,怕踩雷。下回,亲自请你,你可要赏脸哦。末端,还有一颗溢出来了的爱心。 这段小插曲很快过去,郑莎凡喝着芋圆奶茶,坐在自己买的彩虹吊床上,幸福满满。 她喝了一口,之后突然想起了什么,粗嗓门喊道,“阿逾,对了,今天班上早自习的时候有个小学弟来找你,后来看你不在就走了。” 谢逾闻言,手上翻书的动作顿了顿,不太在意地回道,“嗯,后面他来找我了。” 话音刚落,郑莎凡便立马从吊床上起来,搬着板凳凑了过来,眼里闪烁着好奇的神采,“谁啊?这么大老远来找你,是学弟还是学长啊?” 谢逾刚想开口,郑莎凡立马打断道,“看样子朝气满满,不会是体育系新进的小学弟吧?那身材岂不是很好。”她说着,意犹未尽地回味了一番,嘴上差点流出哈喇子。 谢逾微蹙着眉,郑莎凡却没给她开口的机会,“那不然是你当班助的那个系,计算机系的?” 见谢逾神情越发不对味,她便猜到了三七二十一,自顾自地捋了捋虚假的“胡子”,“看来咱阿逾的桃花还真不耐勒,那个学弟颜值可真高,身材好像还挺好,那个大长腿、那个修长的手指、还有那个颜值……” 谢逾适时递上一张纸巾,半嫌弃地说道,“把你的口水擦擦。” 郑莎凡扁扁嘴,把纸巾一推,“我有那么贪色吗?” 谢逾话锋一转,“他叫卓一航,19岁,计算机系478班,你感兴趣?” 郑莎凡倒是说不出什么调侃的话了,“你真对他没意思?我感觉他各方面都挺好的啊,你竟然还要将他介绍给我?” 谢逾将纸巾攥进手里捏了捏,“算不上介绍,他怎样是他自己的事。不过你要是喜欢,我可以帮你牵线搭桥。” 郑莎凡的头摇成了拨浪鼓,“我有我的爱豆、纸片人、cp们陪着我就好啦。” 谢逾不置可否。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郑莎凡胸口的红线飘飘摇摇,倒是真在一次听爱豆演唱会的时候,跟爱豆紧紧联系在一起。 班级群消息此时弹了出来,谢逾翻开班级群,是楚老师发的@所有人的通知,周日晚自习选班委,根据自荐依次上台做自我介绍,按照得票排名,票高者得。 谢逾眨了眨眼,在下面回复了一句“收到”。 莫名地,少年磁性而又爽朗的声音飘入耳膜——“知道了,学姐!我会竞选班长,不会让你失望的!” 有什么可失望不失望的,少年的心炙热且赤诚,一如秋日的暖阳,温暖却又不伤人,但依旧照亮了整个萧瑟的秋季。 似在不久前,有同样坚定的少年,捧着一束鲜花,等待少女的答案,那时也同样是在深秋,少女眼眶湿润,眼泪灼伤了逝去的岁月。 谢逾弯了弯嘴角,低低地笑了笑。 第10章 班助3 因为家里装修的缘故,上完课的楚老师便急急忙忙地赶回了家,晚自习守班的任务便全权交给谢逾负责。 她是478班的辅导员,除了478班还有另外两个班,都找了合适的班助。 原本安排给谢逾的471班的班助换成了宁学长,谢逾反被安排给了478班,负责带领陆一航那个班,倒也是天意弄人。 这其中夹杂着多少红线的原因,不言而喻。 谢逾立在教室门口,最后还是吐出一口寒气,走了进去。 果不其然,早读原本在教室最后一排的“陆大帅”窜到了讲台右边,正屈着一双大长腿,一脸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打着呼呼。 他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雾,不同于正常灯光下的琥珀色,反而显得湿润却又黝黑,更给此时打着哈哈的人绣上了一点忠实的印象。 果不其然,当陆一航眼神追寻过来时,眼睛立马变成了“汪汪眼”。 谢逾有些嫌弃地别开眼,往讲台走去。 没有得到想要的反馈的陆一航扁了扁嘴,眼里闪过一丝沮丧,耷拉下了脑袋。 谢逾低头,便见到一直高昂着头的陆一航此时低垂着头,一副蔫了吧唧的模样,不禁联想起了以前老家隔壁的土狗“大黄”。 毛茸茸的,一直在不停地摇尾巴,博得关注。 陆一航不活脱脱一中华田园犬形象? 谢逾定住心神,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此时讲台前的椅子从之前的没有靠背、过于倾斜,变成了有靠背,而且高度正合适的状态,谢逾动了动身子,转动着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节晚自习过后,当所有人都陆续离开教室后,谢逾才起身从自己埋头苦干的状态中抽离出来。 她捋了捋额前的碎发,感受到身边的一阵凉意。 478班的一扇窗户被人卡住了,因为是最上层的窗户,所以一直没有人搭理。 但讲台的位置正对着那扇窗户,倒是在寒冷的秋季,给教室带来了不少寒意。 “学姐,你不走吗?”陆一航弱弱的声音传来。 他仍坐在讲台旁,撑着脑袋看着谢逾。 谢逾身穿一件卡其色风衣,头上还带着相同色系的帽子,透过洁白无瑕的侧颜能看见高挺的鼻梁和精致的下颌线。 陆一航不禁咽了口口水,只知道自己的左脸好看,谁知道学姐的左脸更好看! 陆一航在心里痴痴地想。 谢逾闻声,低下眸子,发梢便从耳后飘到脸颊旁,自然滑落胸前。 陆一航坐在讲台下,谢逾坐在讲台上,身高差却使他们对视着,连呼吸都显得多余。 “阿秋~”陆一航却在此时不受控制地打了一个喷嚏,谢逾立马紧咬住嘴唇、猛闭上了眼睛。 陆一航在心里狠骂了一遍自己的不争气的鼻子,刚想自己给它招呼上,却始终没下得了狠手。 谢逾却已经懒得理会,跨起帆布包,先一步出了教室,留陆一航一个人手忙脚乱地收拾、关灯、关门,紧赶慢赶才追上谢逾的步伐。 “学姐,你等等我!” 他叫唤着,不过一会功夫就追上了远在前头的谢逾,也没有喘着粗气。 “学姐,刚才真的抱歉,我真的是情难自禁。”他说着委屈地苦着脸,手还做发誓状举在耳旁,与他185的身高搭配起来莫名有股滑稽。 “嗯,没事。”谢逾却并没有太过在意,依旧走在前面,陆一航紧追不舍。 “我刚刚打了一个喷嚏,许是因为太过于思念某人。古人曾言,‘对面相思’,”陆一航一边追一边解释道,“可是那有什么办法呢学姐,你明明在我面前,我却还是停止不了对你的思念。” 许是身边有个人存在感太强,还是个话痨,谢逾莫名生出了一股厌烦与不适。 她停下步子,张了张嘴,却实在不晓得该说些什么。 也只有她自己清楚这种厌烦来源于何——无非就是她对莫名出现的红线的不满,却又无力反抗。 “学姐?”陆一航却不知道谢逾在想些什么,只是眨巴着眼,死死地盯住谢逾。 谢逾复又张嘴,最后还是住了嘴。 陆一航再过于迟钝,大概也猜到了谢逾想说什么,他的脸上的笑意有了些裂痕,最后却变成委屈巴巴的一句,“学姐,今天早上我给你的便签你看见了吗?” 谢逾皱眉一想,不禁轻易地回忆起了陆一航的那句——“芋泥啵啵奶茶,不要芋泥,不要奶茶,要”,之后是一颗巨红巨红的爱心,她便脸色一青。 陆一航却仿佛没觉得有什么,缠着谢逾问道,“学姐你看行不行?我想……” 啵啵? 谢逾瞬间眉头一蹙,瞬间只觉得自己就不该理会这么无耻之人,语气生冷道,“卓一航,你知不知羞?” “学姐,那个,还是纠正一下,我姓陆。”陆一航微微举了举手,解释道。 “路?”谢逾怔了怔,“马路的路?” “陆路的陆。”陆一航眨了眨眼。 谢逾微微眯了眯眼,“那不是一个……” “陆地、陆地的陆。”陆一航解释道,“还有学姐,我只是单纯想……” 这倒是将谢逾又拉回了之前的事件中,当即不再理会,抬脚往前面走去。 陆一航只觉有什么没说清楚,情急之下,一把拉住谢逾的衣袖。 劲不小,谢逾的手被陆一航从兜里拉了出来,顺带着兜里的一张黄色便签纸也掉在了地上。 两人目光交接处,一张已经褶皱的黄色便签纸,在灯光下散发着神圣的光芒。 “学姐?”陆一航下意识地问道,“这是我昨天给你写的便签条吗?” 然而,还未问完,谢逾已经迅速弯腰,先一步将便签放进了帆布包里,“跟你没关系!” 陆一航眼里带着询问,但很快,他的耳朵不知怎地红了一大块,眼神也躲闪着谢逾的目光。 冷风吹来,陆一航的耳根的红晕越发鲜艳,下一秒,他不自觉打起了嗝,有一下没一下,却在萧瑟的夜里显得异常突兀。 紧跟着,他的胸口处飘起的血色红绳,牢牢地系在了谢逾的胸口。 陆一航的心一突一突:学姐一定非常喜欢我,连我随手写的便签条都视若珍宝。 哎呀!我也真是的,当时怎么没把字写得再漂亮些呢! 谢逾,“……” 谢逾闭了闭眼睛,有些泄气似的捂了捂胸口。她将帆布包在肩上搭好,转身马不停蹄地走了。 “学姐……嗝……学嗝……等等我……嗝……”陆一航慌忙缓口气,跨步跟上。 待谢逾回到宿舍时,郑莎凡已经在宿舍恭候多时,眼见谢逾脸色铁青回来,立马凑上前,给谢逾接了一杯温开水。 “怎么啦,我的千金大小姐?谁惹你生气了?” 谢逾喝了口水后,解释道,“一个老赖。” 谢逾从不这么恶意评价一个人,见谢逾第一次出口这么说,不禁也生出了几分好奇,好奇心甚至胜过了担心。 “什么老赖啊?能让我们谢大宝贝大动干戈。”她转动着眼珠子,“难不成那个人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谢逾喝了水后,心情平复了不少,她紧蹙着眉头,刚想开口,却想起那个不堪入目的话和陆一航不要脸的神情,顿时觉得不知怎么开口。 郑莎凡不禁笑了起来,“看我们谢大宝贝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了,他是强行抱了你吗?还是亲了你?” 一说到“亲”,她便兴奋起来。 谢逾轻轻蹙眉,表示不想再在这个话题聊下去。 郑莎凡接收到信号,立马识相地转移了话题,“你之前不是说要帮我带三食堂的蛋糕吗?带了没?” “帆布袋里。”谢逾说道。 郑莎凡立马拉开帆布袋,帆布袋里头一张被揉成一团的黄色便签条便滚了出来。 郑莎凡捡起,端详着皱巴巴的便签条,“至于吗谢逾?不就是把卓老大加回来,有什么不敢加的?”她将便签条塞进了谢逾手里,“什么仇什么怨啊?你要把这么可爱的小便签揉成这样。” 谢逾没有答话,垂眸看着手里揉成一团的便签,里头写着卓霆的新的联系方式。 “莎凡,我做了件不可原谅的错事,所以我连道歉的资格都没有。”谢逾的声音有股说不出的落寞。 谈一场注定分手的恋爱吗?那谢逾宁可从没有开始过。 她不防就这样隐在晨光里,不用忍受没有结果带来的伤害,也不用担心未来会发生的不可控的事实。 郑莎凡定定地看向谢逾。 她的谢逾,似乎真的变了,早在半年前,就给自己建起了高高的城墙。 郑莎凡心疼地抱住了谢逾。 谢逾没有哭,一双眼睛在阴影里一眨也不眨,似有无尽的落魄。 第11章 班助4 离选班干部的时间越来越近,陆一航早就显得跃跃欲试。 不仅身边的人觉得他“疯”了,连平常班上关系不怎么好的人也觉得他“疯”了。 不过,比起疯,众人似乎更愿意相信他们的“陆大帅”被夺舍了。 他先是在昨天请了全班喝奶茶来拉拢人心,投他做班长;再是午休的时候一边比划着一边坐了全班所有人的椅子,给讲台上摆了一张精心挑选的椅子;最后便是今天大清早足足架了两张桌子,将教室最上层的一扇玻璃通过暴力合上了。 当然,除了有这些疯狂的举动外,他更是精神显得过于亢奋了。 此时的陆一航一边哼着歌,一边跳到了郑梓豪面前。 “郑梓豪、周风你们说——”陆一航兴奋地说着。 这样的话术他昨晚一回宿舍就问了不下百遍,导致现在两人都能够倒背如流。 周风有些痛苦地皱着脸,郑梓豪咬着牙,刚想偷偷开溜,却被陆一航揪了回来。 “那张苑你说,”见两兄弟不愿意配合,他转移战场,轻轻扫开张苑正在写的纸张,一脸认真地问道,“一个女生,她将一个男生随手写的便签条视若珍宝地放进兜里揣着,说明什么?” 张苑耐心性子,眼神一直追随着被陆一航扫开的纸张,敷衍地问道,“说明她爱护环境,不乱丢垃圾?” “高!”身侧的郑梓豪竖起了大拇指,表示赞同。 周风也附和道,“正解!” “诶,”陆一航却并不买账,他着急地拿起张苑之前正在写的纸张,将它缩成一团,做着现身说法,“你看,这纸都成一团了,掉在地上,还被捡起来放进口袋里,这不就说明她很重视嘛。” 张苑脸色一凝,“她重不重视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陆一航,你完蛋啦!” 陆一航见状,急忙将纸往张苑桌子上一丢,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郑梓豪见状,有些好奇地用手戳了戳那张纸,展开,偷偷藏在课桌下看了起来。 喧闹的教室,男生被女生穷追不舍,而女生的同桌正做贼心虚地偷看着独属于女生的秘密。 很快,离楚老师说的竞选班委的时间就来了。 谢逾走进教室,今天气温比昨天还低了几度,但教室却反而暖洋洋的,一向合不上的教室最上面的一扇窗户,已经严严实实地关上了。 谢逾手从兜里拿出来,宣布了竞选开始。 竞选便如火如荼地开始了。 目前班上除了卫生委员,其他的班干部都尚未竞选,楚老师还没有来,谢逾站在教室门口,先一步选了其他班干部,只余下班长最后竞选。 一套流程下来,不到十分钟,其他班干部就敲定,只剩下班长还没有竞选。 谢逾走上讲台,简单地稳定了一下班级纪律后,便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班长”二字。 粉笔字字迹娟秀,却又有独特的笔锋,显得端正却又不失韵味。 谢逾将粉笔扔进粉笔盒内,之后用手简单地敲了一下讲台桌子,“安静一下同学们。接下来进入最后的一位班干部竞选,就是班长。” 角落中有人不甘心地问了句,“难道都是学姐你来选吗?楚老师呢?” 开始的语气不是很好,但坐在讲台旁的一个人扭头狠狠地盯上他后,他的语气明显客气了很多。 谢逾却很淡定,轻轻弯了弯嘴角,态度有礼却又不容置喙,“我想刚才我讲过,这些班干部都只是初选。具体的名额,楚老师心里有数。” 那人只好悻悻住了嘴。 “下面请想当班长的人自行举手,上台做自我介绍,进行拉票。”谢逾用手撑住讲台,扫视一圈,却始终没有看见人举手。 反而是讲台右边一只手一直倔强地高举着,任谢逾忽视多少次都屹立不倒。 谢逾鼻息闪出一点不悦,却依旧说道,“班长可以很好地锻炼自己的能力,还能够获得一些机会和挑战。对于上了大学来说,太过闲散、不勇于尝试,反而不是什么好事哦。” 陆一航嘴角一勾,立马大声说道,“学姐,我勇于尝试,甘愿为班级上刀山、下火海、滚油锅,出出绵薄之力!。” 谢逾见状轻轻瞥过他,确认没有人竞选后,只能点点头,“那,陆一航上来参选吧。”说罢,退到了讲台旁。 陆一航兴奋地点了点头,不同于以往的穿衣风格,今天的他穿了一件黑色风衣,里面还搭配了一件白色衬衫,显得成熟而又稳重,但脸上流露出的少年朝气却衬得这身打扮更加意气风发。 “大家好,名字我就不过多介绍了毕竟大家也都这么熟了,当然,这可不是可以吃的那种熟……” 一番话逗得大家心情也愉悦了几分,有了个好开头,接下来的介绍则显得没那么枯燥、严肃。 谢逾却自始至终没有变过脸色,她上下打量着陆一航,又观察着教室里其他人的反应,似在沉思掂量着什么。 “这就是我的全部‘自我推销’,谢谢大家,还是期望大家能够‘高抬贵手’。当然,如果愿意支持本大……支持我的话,举大腿也是支持的。”他说着,做了个举脚的动作,示意大家要记得举手给他投票,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谢逾却依旧没有半点笑意,待陆一航自我介绍完毕,再度走回了讲台。 “陆一航刚刚也进行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有没有别的同学愿意勇敢尝试一下呢?”谢逾说着扫视全班,“大学还是不要留遗憾好。” 陆一航早就猜到了会有这样的现象,当下表态,“学姐,我觉得你说的话有理,不如你就行行好,让我的大学不留遗憾?”他将双手合十,显得真诚又可靠。但在谢逾看来都只是表面功夫。 无奈,谢逾拿起粉笔,已经知道没人会再度竞选,转身准备写下他的名字。 但当粉笔刚落下一个“陆”字,楚老师一脚踏入班级,似乎已经驻足许久了。 “楚老师。”谢逾当即走下讲台,喊道。 “辛苦你了阿逾。”楚老师也回了一个笑,之后看向全班,最后目光定在了陆一航身上。 “同学们,别的班干部就这么确定了,至于班长,我其实内心早有人选。”楚老师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教室里,却传入了所有人耳中。 陆一航脸色原本镇定自若的神情一瞬间有一些茫然,他看了看谢逾,最终看向楚老师,还是站起来出口问道,“楚老师,您不是说自由参选,按照投票来的吗?” 班上的人有些心疼地看向陆一航,谢逾一时间也有点替陆一航可惜。 但楚老师态度坚决,神情有着平常没有的精明。 “一航啊,不是你不够好,是老师心中早有合适的人选,下次有合适的机会,一定不会埋没了你,好吗?”说着,楚老师似乎眼里透出一股不容忽视的坚定,之后扭头看向了离她最近的半杯奶茶。 隐有一股“我都发现了”的意思。 陆一航脸上的喜悦早就不见,他眨了眨眼,扭头看了谢逾一眼,见谢逾望着楚老师,嘴里在嘀咕着什么,没有分给他半点眼神,便默默坐下了。 谢逾小声询问道,“楚老师,那陆一航他?” 楚老师笑意愈深,“是不是奔着班集体来的,我一眼就看得出。”说罢,似乎看破一切地看了陆一航一眼,陆一航急忙别开了眼。 最终楚老师一锤定音,选定了张苑作为班长。 这倒是与谢逾的想法不谋而合,她热情、大方、努力、又有能力,当班长反而更能有正面影响。 只是…… “老师,我其实没有当班长的打算,而且陆一航又是班上全票通过的人选,不如还是……”张苑替陆一航争取道。 楚老师淡淡一笑,“苑苑,老师这是信任你的能力,现在不是该谦让的时候。” 张苑便不好再拒绝,吃人嘴短,她现在只觉得之前肚子里的那杯奶茶在胃里翻江倒海,搅得她心里不上不下。 谢逾扭头看向坐在讲台旁的陆一航,他此时坐了下来,脑袋却耷拉着,活像受了天大委屈似的。 晚自习下课,当谢逾收拾好东西打算走的时候,风衣却被一股力拽住。 谢逾挣了挣,没有挣脱。 一转身,陆一航耷拉着脑袋,缓缓地抬起头,眼眶微红,眼里好像有些泪水凝在眼眶里。 “学姐。”他开口,声音还带着些沙哑。 谢逾心中一阵不解,她微微蹙起眉头,然而还未思考清楚,周风却不合时宜地问道,“陆哥,走吗?” 陆一航没有应,但是身形却一僵,课桌下空着的那只手使劲地挥动着,仿佛在驱赶着什么,发出无声地呐喊:走啊!走啊!快走啊! 周风眨了眨眼,没有眼力见地再次问道,“陆哥,你的手怎……” 郑梓豪见状识相地捂住周风的嘴,一把拽住他出了教室。 经这么一闹,刚才酝酿的一番情绪已经退去了大半,陆一航以退为进,适时松开谢逾的衣服,低低地说了句,“学姐,你先走吧,不用管我的。” 谢逾,“……” 门外,周风的声音阻隔在了郑梓豪的手中,“可是,偶的风油精怎么办……” 谢逾转身,倒真的走了。 陆一航见状,三步并作两步,再次拉住谢逾的衣袖,眼泪汪汪,“学姐,你真的这么狠心嘛?” 一个长相绝佳、声音不赖、软萌软萌的大修狗,试问谁能拒绝?可前提是没有那一股刺鼻的风油精味。 谢逾摇了摇头,挣开了陆一航拽住的衣袖,语气颇有几分无奈,“陆一航,请问——” 陆一航眼泪挤出了几滴眼泪,泪眼婆娑,却听谢逾缓缓问道,“风油精,呛人吗?” 陆一航更委屈了,他点点头,“眼泪都差点出来了。”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陆一航轻咳了一声,尴尬地解释道,“风油精啊,那是今天伤心过度,头晕才涂的。” 说着,扶住了自己的,像模像样地演了起来。 谢逾的神情不变,眼睛却仿佛在说:我看着你演。 陆一航嘟起了下唇,“其实我刚刚还是很伤心的。” 谢逾抬眼看向他,见他神情真的有几分低落,正想开口安慰,却听陆一航幽幽说道,“我还请了全班喝奶茶,现在没选上班长,我买的奶茶就全白买了。” 谢逾,“……” 陆一航的语气越委屈,谢逾就越觉得陆一航在自取恶果,之前想开口安慰的话,全堵在了嘴边。 陆一航却越发委屈,“学姐,我就只是想加你联系方式而已,现在班长没有竞选到,加不到你的联系方式,我还亏了30份奶茶。” 说着,倒真像模像样地挤出了两滴眼泪,挂在两颊。 他索性破罐子破摔,“呜呜……我的奶茶……呜呜……我的money……呜呜……你的联系方式……” 后面的才是最重要的吧。 谢逾,“……” 谢逾刚想转身就走,陆一航急忙抓住她的衣袖甩了甩,“学姐,你就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吧。” 谢逾闭了闭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好人还得坏人磨。 她吐了口气,无赖问道,“请全班、奶茶?” 陆一航低着头,扁了扁嘴。 “幼不幼稚?” 要是陆一航有一对绒毛耳朵,谢逾绝对能够看见他耳朵耷拉,一副做错事的样子。 “QQ?”谢逾终于妥协,掏出了手机。 陆一航眼前一亮,“可以是微信吗?” 谢逾的手顿了顿,“QQ吧,2781260632,我只说一次。” 陆一航眼睛猛地睁大,“27812606之后呢?” 谢逾转身就走。 第12章 好友 晚间,当谢逾迫于无奈给了联系方式后,不出片刻,加好友申请便发了过来。 谢逾看着陆一航发的验证消息,一瞬心颤了颤。 只见好友申请中,对方写着:你好,很抱歉打扰了,请问是谢学姐吗?我是陆一航。 难道他一个个去加好友了? 谢逾眨下眼,内心闪过一丝歉意,不过片刻,便通过了好友申请。 “叮”地一声,消息便发了过来。 ——是学姐吗? ——谢学姐?我是陆一航。 ——学姐? ——难道加错了? ——可以吱一声吗? 谢逾刚想回答“是”,目光停留在最后一条消息,果断打了个句号发了过去。 那边沉默了三秒,很快,“可以吱一声”的消息撤回,陆一航新发的消息叠加过来。 ——学姐,太好了,我试了好多人,都不是的,终于加对了! ——还好你最后两位数字不是在后面一点的数字,不然我的手今天就废了。 随之还发了个表情包,是一只很可爱的求抱抱的动漫狗。 谢逾的眉立马紧紧一蹙,他捏了捏手机,最终还是选择没有多加理会,转身洗衣服去了。 但她却忽略了陆一航的坚持,远在阳台的谢逾听不见,可坐在宿舍里头的郑莎凡却被消息提示音弄得头疼欲裂,最后忍无可忍,只好大喊道,“阿逾,你手机响了很久了。” “电话吗?帮我挂了。”谢逾满手沾水,正提着一件上衣用力拧着。 害怕谢逾听不见,郑莎凡回道,“是消息。” 谢逾没有当回事,“帮我回一下,或者直接把音量调成静音。” 郑莎凡依言走近,之后便看到了陆一航发的一堆消息。 “这小子行动这么快的吗?”郑莎凡简单瞥见陆一航发的消息,在心里暗忖道。 “够生猛。”她中肯地评价道。 这一条条消息很快便将郑莎凡拉到了那天初见陆一航的样子。 少年身穿鹅黄色卫衣,朝气澎湃,笑起来时颊边的两个酒窝衬托着,将他琥珀色的瞳孔显得更加通透。 清晨,明明没有阳光,可少年站在那,却又能让人心生温暖,不由得想更贴近些。 少年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青草香,显得整个人又朝气又活泼。 “学姐您好,我找谢学姐,请问谢学姐在教室吗?” 他站在门口,朝教室里头张望,一米八的身高让他很轻易地能够看到教室内的布局。 “你找谢逾是吗?”郑莎凡走了过来。 她能感觉到,当“谢逾”两个字被她轻轻一提时,少年的眸光微闪,里头透着数不清的激动与喜悦。 他猛点着头,“学姐您好。” 郑莎凡回道,“不好意思哈,阿逾今天没来上早读,她去守班去了。” 陆一航眨了眨眼,仍是很有礼貌地答谢道,“谢谢学姐了。” 但他却没走,反而接着问道,“那学姐,请问你知道谢学姐的课表吗?” 不同于大一多的是必修,大二慢慢选修课占比更多,因此每个人的课表都出入很大。 郑莎凡眉毛一挑,上下打量了一番陆一航。 被这么炙热的目光盯着,陆一航反倒不适起来,“学姐要是没有,我就不多加打扰了。” “别走嘛。”郑莎凡阻拦道,伸出手想要拉住陆一航,陆一航利索地后退了一小步,避开了郑莎凡靠过来的手。 陆一航:学姐真生猛,还是我家谢学姐可爱些。 郑莎凡也不恼,收回手,眼睛透出一丝狡黠,“巧了不是,我是她室友。” 陆一航顿感兴奋,“那还请学姐帮帮忙,太感谢美丽善良的学姐了。” 郑莎凡轻咳一声,“但是嘛,我可不做出卖朋友的事。” 陆一航双手合十道,“好学姐,仙女姐姐,拜托了。” 郑莎凡杏眼一眨,“简单,v我50。” 陆一航爽快答应,“成交,还请学姐不要告诉谢学姐,我怕她……” 回忆到此结束,郑莎凡不由得在心里感慨道:陆一航这小子确实不错。 简单的评价过后,她不由地想到卓霆,又做出了中肯的评价:不过跟卓霆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用网络上烂俗的话说——被狮子宠爱过的女人,眼里怎么还装得下其他? 更何况,还是那样的一见钟情、轰轰烈烈。 谢逾很快洗完衣服,回到了宿舍。 一点开手机,她的脸色果不其然变了变,闪出了一丝不耐。 仅仅一秒,她便麻溜地滑到了“删除”界面,但犹豫一秒后,便鬼使神差地想起了教室里陆一航低下头的场景。 当时入目的,只有满头蓬松的黑色秀发,如果上手的话,手感肯定不错。 他低着头,用很委屈的声音说,“学姐,其实我真的很伤心的。”眼睛似乎也耷拉着泪珠。 谢逾微微怔了怔,眨下眼,遮住眼里的情绪,最终回了句:晚了,睡了。 陆一航立马发了个:晚安安~ 还发了个钢铁侠缩进被子里睡觉的表情包。 谢逾:…… 还是太过心软了。谢逾果断将他的消息设成了“消息免打扰”。 陆一航宿舍内,陆一航手捧着手机,激动地喊道,“我终于找到学姐QQ了!” 郑梓豪见他这么激动,一时间只好捧场道,“那你学姐回你啥消息了吗?” 陆一航却得意地看着手机屏幕显示的“对方正在输入中”,笃定说道,“你看吧,学姐对我其实不冷漠的。” “对方正在输入中”显示了很久,陆一航的心也一直悬着:难道学姐发了很多消息吗?还是一直在斟酌用词? 郑梓豪却一脸看笑话的神情,正如他所料,学姐只回了一个句号。 陆一航盯着学姐回复的句号沉默了许久,郑梓豪哈哈大笑。 “笑你个头!”陆一航转过身看着他骂了一句,然后及时将那句“可以吱一吗”撤回了。 “你不懂,学姐本来就很内敛,她能回我消息就已经是突破极限了。人心是会变的,我们要学会细细品味这个变化的过程。”陆一航一本正经解释道,身后仿佛有佛光闪过。 郑梓豪一时间被闪瞎了眼,“啧啧,这个过程还是你自己受着吧。” 陆一航脸上没有半点挫败,依旧手下不停。 ——学姐,太好了,我试了好多人,都不是的,终于加多了! ——还好你最后两位数字不是在后面一点的数字,不然我的手今天就废了。 随之还发了个表情包,是一只很可爱的求抱抱的动漫狗。 之后,他陆陆续续发了些信息,可谢逾却始终没再回复了。 学姐这是矜持。陆一航安慰自己道,毕竟她可是连自己随手写的便签都好好珍藏着的啊。 最后,谢逾的一句“晚了,睡了”被陆一航收进了QQ收藏,而原本谢逾空空如也的“谁关注了我”,也从0变成了1。 唯一的一,第一的一。 第13章 创口贴 秋季往往伴随着反复无常的雨季。 但一反常态,自从那日初见陆一航,天空便常晴。 难得下午全没课,谢逾便与朋友一起约去了聚会。 上回爽约了莎凡给她办的聚会,这回聚会却是怎么也拒绝不了的。 简单的收拾打扮后,谢逾便穿了一身棕色的jk制服,配上一件同色系的外套。不同于以往的风格,显得更加精致清纯,淡妆的加持更显得秀色可餐。 时常扎低马尾的她此时也将头发放了下来,伴随着微微弯曲的弧度,更衬得有几分娇俏依人。 自从谢逾与卓霆分手,郑莎凡便多次有意促成他们见面,但都被谢逾拒绝了。 直到这学期开学,半年时间转瞬即逝,谢逾才慢慢选择了默认。 郑莎凡为此组织了上次的聚会,还特地要到了卓霆新的联系方式,但始终都被谢逾找各种理由婉拒了。 这次的聚会又是如此 谢逾想来想去,最终还是穿起了莎凡为自己精心准备的服装,决定再去见见卓霆。 至少,了解清楚,哪怕是说上一句抱歉。 谢逾思厥至此,画完最后一笔眉,合上了眉笔。 她属于偏古典的长相,清新淡雅,却又带有侵略性,眼底也总有几抹化不开的情愫,更添几分禁欲。 走在路上,马上便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可才刚走到靠近体育馆的一侧,远处站在体育馆小高层的男声便嘹亮地响起——“学姐”。 谢逾停了停,一不注意脚下的小皮鞋跟一扭,她微微弯腰扶了扶腿。 所谓的平地扭脚大概就是这种场景。 谢逾本打算快步走掉,却见一抹身影窜到眼前,接着一双有力的手稳稳地扶住了谢逾的胳膊。 然后是剧烈的喘息声,眼前之人连摔带跑到达了她的眼前。 “学姐,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谢逾微微抬眸,少年的额前汗珠渗出,通红的脸颊上,那双眼眸似繁星,深邃却坚定,满眼的焦急。 谢逾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不知是不是因为突如其来的踩空。 透过他的眼眸,她能看见一抹红色悄无声息地从她的胸口连上了他的胸口。 但只一瞬,谢逾立马抽回自己的手,红线也随之转瞬即逝。 陆一航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急忙将手兀自收回,放在脑后轻轻挠了挠,但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道,“学姐,你刚刚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见谢逾没有答话,他看了看她的全身,之后便将目光定格在了脚上。 但在谢逾的视线里,眼前的人低垂着头,眼睛直勾勾往下盯着,她只觉得自己短裙下的腿仿佛要被盯出个骷髅。 “陆一航!”谢逾的眼中闪过几分冷意。 陆一航还未意识到有什么不妥,从怀中掏出了纸巾,递给了谢逾,殊不知,这个及时的举动,无形之中“救”了他一命,“学姐,你的鞋子脚后跟是不是磨脚,你拿纸巾稍微垫一下,会好受些。” “嗯?”谢逾瞬间意识到陆一航是在看自己的鞋子,脸色瞬间因为自己误会了他而绯红滚烫,她轻声咳了咳,回复道,“我没事,脚刚刚不小心扭了一下。” “扭了?”陆一航见状关切地问道,“现在还疼吗?伤到筋了吗?有没有红?肿不肿啊?” 谢逾还来不及回答,他便着急忙慌地否定道,“算了算了,要不你试试还能不能动,痛得厉不厉害,厉害的话得去医务室看下。” 说着,便伸出手要去扶谢逾。 “我没事。”谢逾一时间有些跟不上陆一航的思路,回话的声音也大了些。 话语一落,陆一航突然不说话了,谢逾便也觉出几分愧疚,只是僵硬地回答道,“我没事,不用去看的。” 可陆一航却一脸严肃,似乎在做着什么决定,“算了,不该问你的,学姐我直接送你去医务室吧,给校医看看,看了我也放心些。” 谢逾见状急忙说道,“我没事,真的谢谢你了,陆一航。” 陆一航见谢逾没有什么不对的举动,脸上的担心才散去了一些。 适才事态匆忙,但现在一静下来,谢逾身上的着装打扮便鲜明起来,深棕色的短裙百褶,同色系的西装外套,连纽扣都是同样的精致花纹,加上一双矮跟同色小皮鞋,一切都显得那么柔和。 但这一切却只是锦上添花,她的五官本就极为端庄优雅,眉宇间似蹙非蹙,显得既高不可攀又温婉动人。 陆一航的瞳孔因为与谢逾对视而微微放大,接着他的双颊便猝不及防地红了,眼睛更是盯得都直了。 从前不知美艳为何物,可见此佳人,只觉心脏骤停,天与地都在那一瞬翻转过来。 “学……学姐……你好漂亮……” 谢逾看着他这副模样,眉心便微微蹙了起来。 “我还有事,先走了。”出于礼貌,谢逾委婉回道。 陆一航急忙追问道,“学姐你是要去哪啊?是去班上吗?我之前给你发了消息了,这节课是体育课,辅导员喊你来帮忙吗?” 谁家上体育课穿短裙啊。 谢逾在心里吐槽道,不想多加理会。 但刚走出半步,楚老师电话应声而来。 谢逾怔了怔,还是接通了电话,“楚老师好。” “嗯,好。” “没关系,钥匙在我这。” 嘟的一声,陆一航眨着眼,眼神追随着谢逾。 谢逾叹了口气,“带路。” 陆一航神情一亮,“好勒。” 陆一航:学姐体育课特地为我穿了短裙,我可好保护好她。 二人亦步亦趋走到体育馆二楼,很快便看到了班上的大致区域。众人三两散开着,正在各自聊天,谢逾看了看时间,此时离上课还要个几分钟。 体育老师坐在座椅上,正四处张望着,一旁,一个白色T恤的男生眼睛也紧盯着手表,神情略带几分着急。 见谢逾和陆一航赶来,男生抬起头,之后轻轻唤了声,“谢逾,你也来带班吗?” 谢逾摇了摇头,喊了声,“宁学长好。楚老师让我来送备用钥匙,她的那串钥匙都在我这。” 宁学长见状点了点头,仿佛看见了救星一般,当即小跑赶过来,从谢逾手里拿过了钥匙。 “太好了,钥匙在学生会会长那里,门又刚好锁上了,还好你送了钥匙。”宁学长显得异常兴奋,一时间嘴快了几分。 谢逾脸色僵了僵,但还是弯起嘴角点了点头。 宁学长立马反应过来,张了张嘴刚想道歉,陆一航一听见有人谈到师傅立马激动地说道,“师傅今天不在学校,说是参加很重要的一个聚会去了,我们正发愁呢……” 说完还不忘将功劳揽在谢逾头上,“学姐,多亏了你,不然我们今天连体育器材都用不上了,呜呜……” 他满脸真诚,明明一米八的大高个,像是为了缩小自己存在似的,微微俯下身子,悄悄往谢逾肩膀上靠,被谢逾别开一步,拉开了距离。 陆一航:学姐,(╥╯^╰╥) 宁学长立马轻声咳了咳。 谢逾点了点头,转移话题道,“学长,你去忙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那这钥匙?”宁学长问道。 “学长你先拿着吧,我有时间找你拿。”谢逾回道,转身便走出体育馆。 “学姐,”陆一航立马快步跟上,“你不守我们上体育课吗?” 谢逾有些不悦地蹙了蹙眉心,没有答话。 意识到自己这理由过于牵强,陆一航当即追问道,“那学姐,你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是跟朋友出去玩吗?还是有……重要约会?” “去上课,行了吗?”谢逾谎话张嘴就来。 陆一航立马反驳道,“你今天下午不是没……” 谢逾停下步子转过头来,有些疑惑地问道,“没什么?” 陆一航只觉后背发凉,打着哈哈地笑了笑,“我看你穿得这么好看,肯定是有什么约会……” “嗯,”谢逾也不否认,“不过跟你没关系吧。” 她别过脸,继续往前走,“去上课吧。” 陆一航只好不再纠缠,从兜里拿出两个创口贴后,一把塞进了谢逾手里,“刚刚借的,学姐你贴在脚后跟,就不磨脚了。还有,学姐你玩好。”神情却不见得是祝福。 “谢谢。”谢逾的手僵了片刻,手中的创口贴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顿了片刻后感激地说道。 第14章 器材室1 自从半年前那次车祸后,谢逾便不再参加大大小小的聚会。 不仅聚会的嘈杂环境会让她身心不适,看得见红线后,这一根血红的姻缘线,更是会在聚会场所肆意飞舞,一度成为了谢逾的梦魇。 谢逾轻轻挽起额前的碎发,将其别到了耳后。 她手里还拿着创口贴,犹豫片刻后,最终还是将创口贴贴在了脚后跟上。 郑莎凡的电话打来,谢逾按下了接听键。 “喂,莎凡。”她的声线清冽,没有什么温度。 “喂,阿逾,你去了聚会的地方吗?”郑莎凡的声音看起来很是着急。 “还没有。”谢逾实话实说。 “那就好,你先别去了,我听说这次聚会不仅学生会内部干员会去,慕容凝也会去,你还是别去了。”郑莎凡的声音越说越激动,似乎想要通过电话线爬过去,表示一下她的愤怒,“你说学生会内部干员开会,关她慕容凝什么事,她还要上赶着凑热闹?” 谢逾不禁苦笑道,“我们也不是内部人员吧?” 郑莎凡噎了一秒,之后反驳道,“这是重点吗?重点是慕容凝会去!所以你千万不要去了。” 之后,她紧锁眉头,马上反应过来,“阿逾,你现在怎么变了这么多?对卓霆的事,都不怎么上心了。” 谢逾瞳孔微微颤了颤,之后嘴角微微勾了勾,“有吗?我不一直都这样吗?” 她将手机换了只手,贴在耳边,“那你呢?你还去聚会吗?” 郑莎凡在谢逾看不见的地方摇了摇头,“你不去,我还去干嘛?不如在家追爱豆呢?他去的综艺更新了两期,我最近都还没追呢。” 谢逾也点了点头,“那好。”便挂断了电话。 世事难料,谢逾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装扮,暗自评价道。 她当即转身,又朝宿舍方向走去。 聚会原本定的三点,此时下午两点,刚好半小时车程,还能早到半小时。决定不去聚会后,时间就显得格外充裕。 谢逾散步在午阳里,微微昂着头,感受着太阳暖洋洋的温度。 不多时,一个学生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拦住了谢逾的路,“学姐,学姐,不好了。” 谢逾朝他的脸上看去,这个学生穿着灰色运动装,嘴上却戴着不合时宜的黑口罩,头上也戴着黑色棒球帽。 “你是?”谢逾当即问道。 对方却有意避开这个话题,着急忙慌地拽住谢逾的手,说道,“学校器材室有一个学生被困在里面了,我找了老师好久,都没找到,只看到你一个人。” 这套说辞显得漏洞百出,加上对方刻意的生拉硬拽,谢逾当即猛抽胳膊,与对方隔开了一些距离。 “我再问一遍,你是哪个班的?” 她的眉宇凌厉地蹙起,眼里满是戒备之色,脚尖则不自觉地面朝另一个方向。 偌大的校园,此时一切却又显得那么安静、诡异。 谢逾接着说道,“而且宁学长不是在体育课那吗?既然是他看班,又怎么会让你找到我这?” 对方明显慌了,见自己的伪装被识破,当下四处张望了一下,谢逾立马警惕地往后退了好一大步。 他却并非要做什么,只是摘下口罩,露出了右脸颊那微小却不易忽略的疤痕。 “陈意。”谢逾轻眨了下眼,现出几分惊讶,但很快便收回了表情。 名为陈意的人有些抱恙地说了声抱歉,之后才缓缓说道,“是大嫂,她说在器材室等你,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谢逾的呼吸微微慢了几分,长时间没有答话,只是怔怔地盯住陈意,搅得陈意本就蜡黄的脸上多了几分色彩。 良久,谢逾将视线别开,“大嫂?她跟卓霆在一起了?” “还没有。”陈意摇了摇头,“谢逾你也知道,自从你跟卓哥分手后,一直都是慕容凝陪在他身边,喊大嫂,也是早晚的事。” 谢逾不由地想起了卓霆和慕容凝第一次见面的场景,胸口的红线结结实实却又不可触摸,一如无数次慕容凝嘴里说出的话,没有武器却又杀伤力十足。 谢逾淡淡地笑了笑,“我会去的,不为难你。” 陈意摘下帽子,默默抿嘴,脸色有几分异样。 随着谢逾慢慢走近体育馆,光线便越来越暗,一股寒意也从四面八方袭来,全都扑到谢逾身上。 谢逾扭头看了看周围,确认没人后,转身朝角落一隅的器材室走去。 待走到门口时,她停住了步子,总觉得这边安静得过分,便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找着什么,拨了电话过去。 下一瞬,电话铃猛地在身后响起,来不及反应,一双手猛推了谢逾一把,将谢逾推进了器材室。 重大的冲击力让谢逾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身上随之而来一阵火辣辣的疼,从膝盖处蔓延。 谢逾吃痛一声,待反应过来,猛地去推门时,门已经被结结实实地锁住了。封闭的器材室当即传来钥匙锁上门的声音,“滋啦”一声,显得悦耳而又空灵。 谢逾猛砸着门,大喊道,“慕容凝开门!慕容凝!” 但回应的,只有慌乱的脚步声,接着,一切归于平静。 谢逾猛地喘了口气,来不及多想,她伸手一摸口袋,却空空如也。在猛烈的撞击下,手机早就被撞在了地上,锁在了器材室门外。 谢逾终究高估了慕容凝,本以为只是简单的下马威、威胁、装可怜,谁成想,竟还玩出了“关禁闭阻止见面”这一损招。 慕容凝,当真是比自己想的还要更甚几分。 适才情况着急,待一冷静下来,腿上的摩擦伤便异常清晰,谢逾不由地蹙紧了眉头。 偌大的器材室空空如也,又分了好几块分区,谢逾只希望还有人还在里头,自己好借电话开门出去。 天无绝人之路,就在谢逾还没开口喊人的时候,一个高个子男生推着一大筐体育器材从器材室最里头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谢逾急忙惦着脚上前,刚要开口,两双眸子突如其来对视上,红线也随之飘起。 器材室内传来似有若无的木质香水味,透过狭小的空间,沁入谢逾的鼻翼。 陆一航随之眼前一亮,“学姐!” 谢逾,“……” 第15章 器材室2 察觉到谢逾扶着大门,举止怪异,身体微微弯曲,脚也怪异地微弯着,他探究式地朝腿上望去。 只见原本穿着光腿神器的小腿处,有一处明显的擦伤,丝袜都破了一大块,一抹红色出现在原本白皙的小腿上。 “学姐,你的腿!”陆一航着急地喊道。 谢逾眨了眨眼,腿上的疼痛宛若细针,让她的腿无法直立,同时眼圈也痛得微红,微微噙住泪花,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 陆一航的心随之一抽,急忙上前脱下外套系在了谢逾的腰上。 谢逾的腰线很细,陆一航用一只手就能握住,他的动作小心,指尖一触到腰的那一刻,身体便情不自觉地颤了颤,喉结也微微滚动了一圈。 “打扰了,学姐。”他微微咽下口水,轻伏下身,一把揽过谢逾,将她轻轻公主抱起。 谢逾只觉身子一轻,肩膀被人小心地握住,颈间的一缕淡淡的青草香气扑面而来,愈发浓烈。 谢逾抬头,二人双目对接之际,心脏的跳动猛地同步起来。 很快,谢逾便被陆一航小心地放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陆一航没有说话,只是双目仔细地打量着谢逾小腿上的伤口,眉心难得蹙起,略显严肃。 “学姐你等会,我这里有药。”说着将手掏进口袋里,谢逾难得没有拒绝,安静地等着。 然而,摸了半天,陆一航脸色微微一变,急忙起身往裤子口袋里使劲掏去,甚至口袋都掏出来了,却始终没有他所说的药,脸上不由露出几分慌乱。 “我明明放在口袋里的,怎么不见了。” 谢逾眨了眨眼,淡定地从他系在自己腰间的外套口袋里掏出了创口贴,问道,“是这个吗?” “对对,就是这个!”陆一航显得不大靠谱地回答道,刚想接过创口贴,却被谢逾婉拒了。 “我自己来就好。”说着,将创口贴贴在了小腿处。 陆一航见状不好插手,只好有些好奇地问道,“学姐,你怎么也来器材室了?来找我吗?”他的眼眸微亮着,似乎一下子掩盖住了适才眼底微微透露出的一丝落寞。 谢逾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小腿的擦伤,满脸写着:我看我像心甘情愿来的吗? 陆一航却依旧不明白地问道,“还有你腿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来找我的路上摔伤的吗?” 谢逾,“……” 她低低叹了口气,不想多加解释,只是摊开手说道,“手机,给我。” “要手机干嘛?”陆一航显得不大理解,但还是乖乖伸手去掏口袋,却掏了个空。 “打电话,我们被关在里面了。”谢逾解释道。 见陆一航神色不大对,低头看了看外套口袋,里面除了黄色便签条和纸巾以外,什么都没有。 她抬头,眉心紧蹙,“陆一航?” 陆一航有些讪讪地说,“我来的时候着急,手机让周风帮我拿着,忘记带了。” 谢逾,“……” 她叹了口气,扭头看见陆一航之前推出的那一筐体育器材,对陆一航说道,“应该快了,你拿体育器材没有回班上,他们应该会来找你。” 陆一航的声音愈发渺小,“这个器材是自由活动我们自告奋勇来拿的,老师已经给下课了。” 谢逾,“……” 她此时也坐不住了,好好的一个闲暇的下午,她可不想在器材室里跟一堆器材度过。 当即站起身,透过门上的玻璃窗朝外望去。 陆一航立马好奇地问道,“学姐,好端端的器材室怎么会被关上啊?” 谢逾看了陆一航一眼,思索着这个理由用三言两语无法表达,索性没有答话。 陆一航依旧问道,“还有你的腿,怎么受的伤?摔跤了吗?既然摔跤了为什么还要来器材室,应该去医务室才对。” “你之前不是说去约会吗?怎么不去约会,跑到这来……” “陆一航,”谢逾无奈转身望向他,“有没有人说过,你话很多?” 陆一航无辜地眨了眨眼,显然不认同谢逾这一点,谢逾淡淡瞥开,之后视线垂下,便看见了自己还被遗忘在外面的手机,跟门有着些许距离,不是很远。 她沉声一思考,当下命令道,“羽毛球拍。” “哦,”陆一航听话照做,找了一副羽毛球拍递给谢逾,“给你,学姐。” 谢逾示意他拉开,陆一航乖乖照做,只拿出了一个,之后问道,“学姐,你是要?” 秉着刻在骨子里的“人多力量大”思想,谢逾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陆一航看向外面。 陆一航看了一圈,最终目光便落在了门外的手机上,“学姐,你的手机?” “嗯,把它勾进来,就可以打电话联系人了。” “我来。”陆一航当即说道,还有些低调地展现了他的绅士风度,对谢逾做了个“请”的动作。 谢逾想着自己的脚不太方面,而且自己穿的还是短裙,最终抿抿嘴表示默认。 希望他是能够信任的吧。 谢逾心想着。 陆一航当即趴在地上,将羽毛球拍顺着门下的缝隙伸了出去,谢逾站在看得见的位置,指挥着陆一航,温润的声线低低地在狭小的空间炸开,不同于以往的清冷,“别着急,慢慢来,往左边一点,先不要往前推。” 陆一航顺着谢逾的描述一点点移动羽毛球拍,不一会儿,羽毛球拍的球面和球杆相接处就扣住了手机的一角。 手机有些重量,因此陆一航只能小心翼翼地使着劲,将手机用巧劲往回拉,眼看着手机离门缝越来越近,羽毛球拍却突然卸力,一瞬间失了准头,打在了别的地方。 谢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继续指挥着方向,陆一航趴在地上,一手扶着地面,另一手继续依照谢逾的话,重新定位。 “手机在右边,你先将球拍抬起来一点。” 然后,谢逾就看见眨眼的功夫,羽毛球拍位置过于偏左,轻轻一扫后,将手机推出了更远,已经是羽毛球拍无法够到的位置。 陆一航却仍在摸索着,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把勾住了地上一个纸盒,猛地拉进了器材室。 “学姐,我够到了!” 陆一航有些兴奋地拿起手上的盒子一看,是一个“和气生财”的烟盒,抬头便对上了谢逾满脸僵硬的脸,尴尬地笑了笑,“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他起身,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往门口的玻璃窗外一看,手机已经被推得更远,明明只有咫尺距离,此时却仿佛横亘了一条天河。 陆一航委屈地喊道,“学姐……” 谢逾,“……” 谢逾有些泄气地看了看陆一航,并没有怪罪,只是说道,“等你们下课放器材的时候,再出去吧。” 第16章 器材室3 短时间的沉寂让狭小的空间显得更加阴冷寂静,谢逾面无表情地倚靠在一堆体育器材箱旁,只当陆一航是空气。 明白于事无补后,陆一航也站在门旁,低头打量着正安静坐在角落一隅的谢逾。 她静静地呆坐着,阳光透过器材室的窗户照进来,打在谢逾白净却又有点灰尘的脸上。下颌线清晰,衬得那张脸越发艳丽泠然,睫毛纤长,嘴唇微红,腰部的线条更是纤细流畅,美艳得不可方物。 陆一航一时看呆了,此情此景一切恍如梦境。 似是目光过于炙热,被死死盯住的谢逾淡淡地别过脸来,脸色写着些许茫然。 陆一航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一把用手遮住脸,别过了身子——绝不能让学姐看到自己这种痴汉形象。 谢逾轻轻皱了皱眉头,眸珠一转,最终还是先开口问道,“怎么?不舒服?” 陆一航低低地咳嗽一声,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闷哼。 然后,就在谢逾以为她不会再开口说话的时候,陆一航猛地转过身,声音低沉且委屈地嘤咛道,“学姐,我头疼。”说着,还像模像样地扶着头,一副要晕倒的迹象。 “头疼?”谢逾闻言轻轻蹙了蹙眉,眸中闪出一些探究的意味,末了,问道,“疼得厉害?”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强抢绅士。 陆一航见谢逾信以为真,当下更为夸张地哼哼道,“嗯,特别疼,要是学姐能给我揉揉……” 绅士?谢逾内心直摇头,这个形容还是太过于保守,明明就是悍夫! 话音未落,谢逾拿出药瓶往他怀里一丢,陆一航身子一抖,伸手接过了药丸。 是一瓶止疼片。 谢逾的声线没什么温度地说道,“吃一片效果更好。” 陆一航,“……” 他尴尬地咧嘴笑了笑,晃了晃药瓶的瓶身,“其实也不是很疼,我自己站着休息就好。” 谢逾“嗯”了一声,不再答话。 正午已过,器材室又是比较阴冷的存在,不一会了,谢逾便察觉到一股寒意从破了洞的丝袜处袭来,白皙的腿上,还贴着那个黄色的创口贴。 整个器材室能够坐的地方不多,就她正在坐的地方。 谢逾朝陆一航看去,他的胸口处还挂着那根红线,耷拉在地上,跟他目前的状态相差不大。 思索片刻后,谢逾低低叹了口气,说道,“陆……一航,你头还疼吗?” 陆一航眼睛亮了亮,立马绽开一个分外阳光耀眼的笑容,“怎么啦?学姐。” 谢逾被这抹笑容看得心头颤了颤,最终还是开口说道,“你过来坐。” 陆一航眨巴了一下眼:学姐是怕我坐累了吗? 他立马回答道,“我不累,学姐。” 谢逾,“……” 当她没问。 谢逾别过头,一时间觉得自己多说一句都是白搭。 后知后觉的陆一航有些懊恼地拍了拍脑袋,厚脸皮地回答道,“但是我头晕,还是想坐的。”然后快步走到了谢逾身旁,试探性地坐了下去,坐在了同一处座位的一角。 谢逾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爬上心头,弄得心跳了个不停,连呼吸都有些炙热。 她按了按胸口,总算平复了难耐的心跳。 同样并肩坐着的陆一航却显得异常兴奋,他有很多想问的,但最终还是将自己最关心的事问了出来。 “学姐,你腿上的伤,不是自己摔伤的吧?” 正常人摔伤了又怎么还会到器材室来,难不成还是特地来借创口贴的? 显然很不合理。 再加上器材室被反锁,手机摔在了器材室门口,明显就是有人故意推了谢逾,将谢逾锁在了器材室,却没想到器材室里还有正在搬运器材的陆一航陆冤大头。 谢逾低低笑了笑,有些打趣地说道,“你不是说我是为了找你?” “你说你去约会,又突然来找我了,我还以为是跟我……”陆一航也有些不太好意思地低了低脑袋,用手随意地扫了扫自己散乱的刘海。 谢逾这回算是一个头两个大,这个陆一航竟然还有些自恋的成分在里面。 陆一航却像是没有觉察似的,琥珀色的瞳孔眨也不眨地盯向谢逾,显得真诚而又无辜。 谢逾只得半真半假地解释道,“本来是有约会的,但还有更重要的事,就过来了。” 更重要的事? 陆一航眨了眨眼,笑容灿然,但很快,他便有些着急地问道,“那学姐,你知道是谁这样对你吗?” 谢逾点了点头,不太在意地回答道,“一点私人恩怨。” “什么私人恩怨?”陆一航明显当真,一双清澈的眼睛忽地深邃起来,着急地看向谢逾,眼里流露出关心之意。 谢逾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道,“跟你开玩笑的,我自己能解决。” 陆一航便不再过问。 但沉默往往能够让人胡思乱想,沉默的这会功夫,陆一航不禁有些发酸地想:学姐是跟谁约会?为什么打扮得这么漂亮?又为什么突然来器材室? 更重要的事? 将这些零散的信息串联起来后,陆一航突然急速地眨了眨眼,大脑飞速运转:难道学姐是用约会作为说辞,特地来找自己的?只不过被自己当场撞破,才借口说是约会,之后又急急忙忙来器材室找自己,这才被人推倒关进了器材室? 这种说法一旦串接好,陆一航便认定了这个事实,自己今天正好跟学姐说了自己下午有体育课,会自由活动,有时间可以约着一起喝奶茶,学姐就过来了,还为此精心打扮。 陆一航不禁生出几分心疼之意,没头没尾地说了句,“可惜了,不能一起喝奶茶了。” 喝奶茶? 突然抽什么风。 谢逾有些不大理解地动了动眸子,别过了头。 陆一航:学姐还别扭上了。 这边陆一航疯狂脑补,那边谢逾也不禁陷入了沉思,她想了很多——想到了某次聚会上觥筹交错,慕容凝捧着卓霆的脸轻啄一口,扭过头时眼里的嘲讽与示威;想到了烈日炙烤的篮球场,慕容凝捧着可乐,自己捧着矿泉水等卓霆,卓霆却接了慕容凝的可乐;想到了分手的那天,她躲开卓霆握过来的手,哭着说分手,卓霆弯着唇角说好…… 最终,这些记忆,都随着一根根鲜艳的红绳,阻隔在了她与卓霆之间。 谢逾不由感觉一阵头疼,红线的颜色越发艳丽、光芒万丈,刺得谢逾头疼欲裂。 陆一航见状急忙上前扶住谢逾,焦急地喊道,“学姐!你怎么了?” 呼唤声一声接着一声,谢逾猛地反应过来,淡淡地摇了摇头,挣开了陆一航扶着的手。 手的温度灼热,二人的呼吸都在同一频率。 谢逾眼见陆一航着急的神情,安慰道,“我没事。” “学姐,你经常这样吗?”陆一航追问道。 谢逾抿着唇没有答话。 “这个药,你只要头疼了就吃的吗?” 谢逾终于有了些动作,低声道,“跟你没什么关系,不用太操心。”语气虚弱无力,并没有字面意思的生硬与排斥。 陆一航心中一软,很想上前抱住她,但是却没有资格更进一步。 他终究没有动作,关心道,“还是少吃点,止疼片吃多了不好。” 虽是如此说,但见谢逾皱着眉头有些许难受的模样,他还是将之前谢逾递给自己的止疼片看了一眼名称后,递给了谢逾。 谢逾接过药瓶,刚想扭开,但想了想,最终还是将它踹进了口袋。 陆一航见状脸上的笑意立马绽开,眼睛也亮亮的。 第17章 调侃 很快,当宁学长带着张苑、郑梓豪来还体育器材的时候,便看到了被关在里头的陆一航和谢逾。 “你们怎么会在器材室?”宁学长不解地问道,“这门还被反锁了。” 简单地思索后,他微微皱了皱眉,剑眉一压,沉声问道,“谁把你们锁在里面的?” 陆一航随之望向谢逾,但谢逾却微微勾了勾唇角,“谢谢学长关心,小孩子家的把戏,让你们看见了笑话。” 这番话说法含糊,却也不由地让人多想了几分,连陆一航也怔了怔,差点以为谢逾说的“小孩子家”说的是自己,不禁用手遮了遮自己微红的耳根。 谢逾也不多加解释。 宁学长脸上闪过一丝调侃之意,还没来得及更深时,推门而入的郑梓豪霎时瞪大了眼睛。 他睁大着眼睛,嘴里惊讶之意比表情还要更浓,“陆大帅,你们玩得真花啊。孤男寡女、独处一室……” 但一对上谢逾冷漠得快要喷出刀子的眼神,瞬间收住了嘴。 “花什么花!”陆一航从器材室里头冲出去,狠狠地敲了一下郑梓豪的头,将他的头猛地向下砸去。 郑梓豪一阵猝不及防,连连求饶,“陆大帅饶命,陆大帅饶命啊!” 一旁跟着的张苑也跟着上下打量了一下陆一航,见他衣衫不整,头发也有些许凌乱,不禁脸上笑意斐然,啧啧称奇,之后便将探究的目光望向谢逾,怼见谢逾一脸淡漠。 张苑不禁噤了声,甜甜地喊了声“谢学姐好”。 谢逾点了点头,脸上没有几分笑意,反倒是一脸镇定地从器材室内走出,毫不在意地解开了系在腰间的外套,递给了陆一航。 陆一航急忙解释道,“学姐,他们瞎说的,你别乱信。” “清者自清。”谢逾不甚在意地说。 这倒整得郑梓豪和张苑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一旁的陆一航也面露难堪。 谢逾转身,跟宁学长道了别,“学长,这次谢谢你了,那我就先走了。” 宁学长微微点头,想了想,顺手将器材室门关好,将钥匙还给了谢逾。 谢逾接过钥匙,刚想弯腰去捡手机,陆一航已经先一步将手机拾起,递给了谢逾。 谢逾感激地笑了笑,“谢谢。” “这什么情况?”身边的人都听见了,一旁的郑梓豪诧异地看了过来,眼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不用谢。”陆一航微微翘起了唇角,对上谢逾阳光下清澈透亮的茶色瞳孔,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要触摸那头柔软乌黑的头发。 谢逾却转身走进了余阳里…… “陆大帅,明明之前学姐还对你不是这样的,怎么突然这么‘温柔’了,她刚刚是对你笑了吧?”郑梓豪不太确定地问道。 陆一航一脸自豪道,“学姐是你叫的吗?” 郑梓豪,“?” 张苑,“?” 转身,陆一航追上了沐浴在余阳下的谢逾,“学姐,你等等我,现在是晚饭时间了,要不我们一起去吃个晚饭?或者,奶茶也行?” 不等谢逾答话,陆一航自己便下了决定,“行,那就奶茶吧,我之前说好要请你喝奶茶的!” 宁学长眨眨眼道,“我们刚刚是被当做八百瓦电灯泡了吧?” 张苑深表赞同,转身,轻拍了一下郑梓豪的肩膀,“我刚刚就说陆一航不见了,让你去找一下,你非要跟我比赛打球,现在好了。” “我怎么觉着陆大帅反倒格外享受呢?”郑梓豪看着陆一航笑得不值钱的模样,不太确定地问道。 张苑皱着脸,“就目前来说,我们是变相助攻了。” …… 陆一航叫唤着,不过一会功夫就追上了远在前头的谢逾,也没有喘着粗气。 “肺活量看来不错。”谢逾扭头看了他一眼,评价道。 “学姐,那可不嘛,”他说着自豪的神情漫上脸颊,眼底也闪出无尽的自豪感,“我高中跑步可厉害了,3000m的比赛都不在话下。本来家里人是叫我报考体育系的,但我当时觉得计算机多高级啊,所以报了计算机系。” 谢逾抿唇听着,突然觉得自己就不该多那一句嘴,但出于礼貌,她还是静静地听着,也不反驳,也没有表现出过多的不愿。 陆一航聊着聊着仿佛话题匣子被打开,谈到了自己上的高中,教导主任有多凶,抓早恋、抓拿手机、抓抽烟、抓嚼槟榔……一切与学习无关,她都抓,就连黄昏蹲厕所开灯也要被训上半个钟头。 一些仿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事,但在陆一航口中,总有无限的生命力,被无限地放大,用来谈资。 路过一个岔路口,谢逾明显缩了缩身子。下一秒,看似滔滔不绝、沉浸在自己世界的陆一航后退一步,之后一跨步,挡住了吹风口。 谢逾一怔,淡淡看去,少年衣服的青草色越发鲜明,而少年的笑意却炸开在了眼底。 谢逾也跟着不自觉放松下来。 “高中不都是这样吗?”她笑道。总有一个爱多管闲事的教导主任,一群爱玩却又往死里学习的朋友。 最终高中逝去,三年光阴转瞬即逝。 “是吗?”陆一航显然不赞同,“我觉得我们教导主任最变态了!我跟很多人讲过,他们都表示我们这个教导主任最为奇葩。” 谢逾定定地想了想,之后不动声色问道,“你上的哪所高中?” “韶华中学。”陆一航回答说。 谢逾的脸色有些难看,依旧不动声色地问道,“Z市的韶华中学?” 陆一航猛点头,“就是这个学校的教导主任!” 谢逾,“……” “那是我妈。” 陆一航话锋猛地一转,“不过伯母很称职不是!”为了补救,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表达自己的忠诚。 他哪知道世界这么小,高中都能重叠上? 谢逾摇了摇头,“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很称职。” 陆一航心里打了个寒颤。 为了转移话题,他急忙问道,“那学姐,你的高中生活是怎么样的?” “我的高中生活啊?”谢逾将手插进兜里,淡淡地抬着头,看着阳光下飞舞的灰尘,“很平淡,也很难忘。” “难忘……”陆一航低声重复着,“那会有一个学霸同桌吗?” 谢逾摇摇头,“不,是个中等生。” “那会有一个爱揪头发的后桌吗?”陆一航不甘心地问。 谢逾浅笑道,“他跟我没什么交集。” “那……那……”陆一航思索道,“总有一个爱反背的前桌吧?” 谢逾笑意渐起,“正好相反,她是个学霸,从来不反背,除了传作业。”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渐渐隐没在了道路的尽头…… 第18章 慕容凝 回到宿舍,郑莎凡正窝在床上,看着她家爱豆的新两期综艺。 听到宿舍门一开,她转过身,暂停了综艺。 “阿逾,你去哪了呀?一个下午都没见你人。”她弯着胳膊将自己撑起,之后猛然问道,“你是不是去了聚会?脸这么红,慕容凝对你做了什么吗?” 脸红为什么会跟慕容凝有关系?谢逾一阵失笑。 “没有,”她摇摇头,思索了片刻,还是没有将自己被慕容凝锁进器材室的事情说出来,只是道,“出去玩了下。” 郑莎凡不疑有她,下了床便看见了贴在白皙腿上的创口贴,“你的腿怎么了?” 谢逾看了看自己的伤口,“不小心摔了一跤,已经擦过药了。” 郑莎凡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谢逾扶着桌子坐了下来,刚坐下来,便想起了陆一航之前那半句没说完的话——“你今天下午不是没……” 然后她掏出钢化膜摔碎了的手机,漫不经心地问道,“莎凡,有人向你要过我的课表吗?” “啊?”郑莎凡怔了怔,当即知道已经暴露了,只好如实交代,“就是你那个学弟陆一航问的,我保证我只给了他课表,其他什么都没给。” 没给心虚什么。 郑莎凡在心里吐槽着,可就是瘆得慌,谢逾的脾气一直温温和和的,鲜少发脾气,可那也不代表她没有脾气。 “没事,”谢逾拆下坏了的钢化膜,“不过以后我的事,还是不要随便告诉别人。” 郑莎凡连声应下,之后将手机摆在了手机支架上,点开了综艺,“宿管阿姨说,我们宿舍明天会新来一个转系生。” “转系生?”谢逾顿了顿,“嗯,知道了。” 大学宿舍一般三到四人,但是宿舍分配下来稍显富余,就便宜了他们两个住一间,不过现在,也该有新的室友加入了。 谢逾按照步骤擦拭了手机屏幕,之后将新的钢化膜贴在了手机上。 钢化膜的粘贴难免有些气泡,谢逾想调整那个气泡,便将钢化膜抬起复又放下,多次尝试后,最终气泡反而有一个大拇指那么大,横在屏幕左下方。 谢逾定定地看着气泡,微有些不适,但还是默默选择了认同。正如有些事情,一旦发生,最终也只剩下遗憾。 QQ消息适时弹出:抱歉。谢逾点开,慕容凝的消息还热乎着。 ——你不该如此。 谢逾立马回了消息。 ——我以为你不会这么幼稚,还特地把我关起来。 慕容凝的电话立马打来,谢逾想也没想,果断摁下了红色挂断键。慕容凝的消息立马跟上:我今天确实冲动了,很抱歉。 除了干瘪的“抱歉”以外,没有任何表达歉意的诚意,只是口头上的形式。 谢逾有些许失语。 很快,慕容凝的第二个电话打来。 这回,谢逾戴上了耳机,接通了电话,慕容凝易碎娇嫩的声音充斥在耳,“阿逾,我今天真的是太着急了,所以才会……” “我们不是这么亲的关系。”谢逾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慕容凝,如果今天只是来跟我说抱歉,大可不必,我们都有自己的生活,你也不必像以前一样惺惺作态。” “我……”慕容凝的声音依旧带了些许哭腔,听得谢逾只觉浑身难受。 “慕容凝,现在卓霆不在身边吧?你还有必要这样吗?”谢逾有些不耐地问道。 “阿逾,你真的误会我了,之前我并没有想插足你们之间,我只是……”慕容凝的声音带着些急切,说到最后,还能依稀听见她泪失禁的哭声,抽抽搭搭。 谢逾只觉声音刺耳聒噪,“可以了慕容凝,你跟卓霆是你们的事,而我见不见卓霆也是我的事。以后别再混为一谈了。”她的语气略显锋利,宛若一把尖刀,掷地有声,刀刀见血。 “还有,如果下次,你再耍这种低级把戏,我会将这次你把我锁在器材室的事情一起报给警局。” “嘟”的一阵忙音,世界归于平静。 谢逾靠在椅背上,只觉身心俱疲,她能想象到自己说完这个狠话后,慕容凝抱着枕头痛哭,一堆人安慰的场景。 而后七嘴八舌,没有人会站在她这边。 不一直都是这样吗? 谢逾叹了口气,停留在QQ界面的一个联系人格外显眼——“宇宙无敌噜大帅”,紧跟在昵称后面的还有99+灰色圆圈。 谢逾的脑袋宕机了片刻,鬼使神差地将这个昵称与陆一航甜的发腻的酒窝联系在了一起,不禁手下一抖,便点了进去。 99+信息不断,谢逾闲来无事,便随意翻了翻,很快便看到了陆一航想一起喝杯奶茶的请求,其他的都是一些杂七杂八的话。 还有最下面的一句——学姐,你到宿舍了吗? 谢逾看着99+的信息,最终还是敲敲打打,回了句:到了。 昵称下头马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谢逾看着这个昵称,不禁有些失笑,果断改了昵称,改名:陆一航。 果然换了昵称后,连信息都变得顺眼了许多。 ——学姐,那你宿舍有药吗?伤口消个毒,别留疤了。 谢逾低头将创口贴摘了,里头的伤口还有些许灰尘,有些脏兮兮的,而伤口还没有结痂,往外渗着血。 谢逾想了片刻,回复道:我等会就去买。之后退出了QQ。 她本想着先不去药店,但思来索去,还是跟郑莎凡说了一声,出了宿舍楼。 宿舍楼外,一个男生站着树旁,朝里张望着,手里正拿着一个粉色塑料袋,里头还装着碘酒、酒精和棉签。 谢逾一出来,就见到陆一航站在风里,逆着光,迎着风。而他也在看见谢逾的一瞬间,甜甜地笑着,带出了颊边两个甜甜的酒窝。 谢逾哑声问道,“你一直没回去?” 陆一航却转移了话题,将手中的塑料袋递到了谢逾面前,“学姐,记得擦药,酒精可能有点疼,碘酒的话可能会有点颜色。” “嗯。”谢逾闷哼一声,“你先回去吧。” “奶茶呢?”陆一航似乎对奶茶很是执着,“学姐喜欢喝什么奶茶?” 谢逾如实回答,“不怎么喜欢。” 陆一航眨了眨眼,“上次我看见学姐去奶茶店还以为是学姐喜欢,那学姐喜欢喝什么?” 谢逾笑了笑,“谢谢你,陆一航,你先回去吧,要上晚自习了。” 陆一航只好作罢,有些悻悻然说道,“那学姐,晚上见。” 谢逾点点头,刚想转身就走。 “还有……” 谢逾停住了步子,默默抬眼看他,少年的黑发在橘色夕阳的映衬下,散发出柔和的光芒,颊边的酒窝一深一浅,眼里也闪着微乎其微的光芒。 “给。” 谢逾寻着视线望去,骨节分明的手上,正紧紧捏着一个创口贴,上面还有HelloKitty的图案。 谢逾一时上下唇瓣分开,却没多说什么。 接过创口贴,却依稀能够察觉到少年指尖的温度,两人指尖相触的刹那,还能察觉到少年手指的轻微颤动。 然后少年转身就跑,留下了被汗水微润的创口贴…… 第19章 红线 三人一齐在谢逾来班上的必经之路上。 郑梓豪追上陆一航后,才有些担心地说道,“陆哥,你说我也没带个趁手的工具,一会要是对面人多,岂不是很没有气势?” 陆一航一路疾走,眼底是少有的愠色,一直往前冲去,没有搭话。郑梓豪只好悻悻闭嘴,默默跟上。 但是在他心里沉寂已久的“斗魂”已经被激发,让他热血沸腾。以前高中各种打架争端不休,初入大学,都文质彬彬,他反倒不太习惯起来。 陆一航虽然有时脾气爆,但也从不主动招人,更何况,他们也才认识没多久。 他思考着等会要说什么狠话,要以什么样的姿势对人,想想就浑身兴奋,却也不忘对紧赶慢赶的周风远远喊道,“风子,跟上,咱气势不能输!” 周风刚在原地跑几步、休息一步,累得直喘粗气,一听,只得象征性地又跑了几步。 天色稍暗,待走了一段时间后,远处坏掉的路灯下,一个人和另一个人手挽着手的身影越发清晰,一人高些,而另一人则将头微微靠在那人的肩膀上。 郑梓豪眼尖说道,“陆哥,那不会是谢学姐吧?那我们还怎么打架,等会别被抓回去了……” 话音未落,只听陆一航狠狠捏拳的声音,“咻”的一声已经冲了过去。 郑梓豪被吓得一激灵,想拦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只觉大事不妙,心里头又为打架计划泡汤而暗自失落。 陆一航走过去便看见了这样一幕。 刚洗完头发的谢逾正直挺挺地站着,头发半干,发梢处还有些许湿气,而她身着一身白色纱裙,纱裙随风摆动着,茶色的瞳孔在引入路灯时愈发鲜明。 她的头发随风散动着,不同于以往清纯的低马尾,更添一股魅惑之感。 他不由得呆愣几分,一下子收敛了身上的戾气,“学姐。” 谢逾显然没有料到会在这碰见陆一航,眼下马上就要上课了,他们怎么还往宿舍走?难道又是在策划着逃课。 她眸色一沉,“陆一航,这回又有什么理由?” 陆一航回了神,有些气恼地嘟囔道,“我还不是听说有人缠着……”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目的,这才扭头朝她身侧看去,一个女生正挽着学姐,表情略显花痴地看向他。 意识到自己可能误会了的陆一航连忙转移话题道,“月黑风高,我这不是特地来接学姐嘛。” 谢逾不置可否。 一旁的袁艺伶急忙自我介绍道,“学弟你好,我叫袁艺伶,跟你学姐是一个班的,还是一个宿舍的呢!” 说着,她眨了眨圆溜溜的大眼睛,松开谢逾的手臂,伸出来自己的右手。 陆一航呆了片刻,表情里闪过几分木讷,这才伸出手,跟她握了握,“袁学姐你好。” 袁艺伶眼见陆一航的手握上了,当下左手也紧紧地握了上来,眼里满是欣喜,“我经常听阿逾说起你,今日一见,当真比照片上还要好看上好几分!” 陆一航只觉鸡皮疙瘩都长出来了,往后退了一步后,有些不情愿地抽出了自己的手。 谢逾睨了陆一航的手一眼,脸上依旧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陆一航却精准地抓到其中的要点,“学姐,你经常提起我?还有照片?什么照片?”他说着脸上掩盖不住的喜悦,看向谢逾,似乎想要求证。 袁艺伶心下一紧:总不找说,是偷看的“野草榜”上的照片吧。只好打着马虎,“没有啦,就……” 谢逾低咳一声,帮忙掩饰了过去,“要上课了,还不走?” 陆一航心里却美滋滋的:嘻嘻,看来我在学姐心里的地位还蛮重要的。不敢想要我照片直接说嘛,干嘛还搞偷拍这一套。 郑梓豪无法,只能跟上陆一航,乖乖地喊了两声“学姐”。 他有些许不悦,低声拉拢陆一航。 “陆哥,那咱们怎么好打……”似是觉得这个词不妥,他换了个词,“堵人啊?” 说着,有些许幽怨地看着谢逾的后脑勺。 “不已经堵着了吗?”陆一航笑着看向谢逾的背影。 “啥?”郑梓豪有些脑筋不够用地大叫出声,陆一航连忙捂住了他的嘴,他只好压低声音问道,“陆大帅你不是吧?兴师动众就是为了堵谢学姐?” 陆一航此时已经笑逐颜开,稍稍放大了音量,“学姐花容月貌,不得防着些‘歹人’?” 飘入耳中的谢逾,“……” 袁艺伶:这学弟好不正经,我好爱! 郑梓豪脸上出现了几道裂痕,“……” 周风姗姗来迟,“陆哥,郑哥,我们到哪里打架去……” 陆一航快步上前勾住了气喘吁吁的周风,将他的声音扼杀在了喉咙里,“别瞎说,我们可是三好学生、四好青年!” 上课铃声应声而响,被挡住了去路的谢逾淡然一瞥,“那四好青年,包括好迟到吗?” 陆一航嘿嘿一笑,一手拉过郑梓豪,一手搂着周风,嬉笑道,“怎么会迟到呢?瞎说。”然后疾步朝教室冲去。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袁艺伶仿佛明白了什么,在谢逾即将要将她带进478班的时候,停下了步子。 谢逾温柔地说道,“进去吧,需要我先去介绍一下你吗?” “不了,不了。”袁艺伶婉拒道。 谢逾转身有些不解地看道。 袁艺伶无所谓地笑了笑,“我这个人最不喜欢强人所难、棒打鸳鸯了。强扭的瓜可不甜,既然学弟已经心有所属了,我就不做那个讨好的人了。” 谢逾点头浅笑,在教室门被风吹开的瞬间,她的发丝随意飘动着,无数的红线穿过墙壁、课桌、花草、建筑,肆意飞舞着,而插在袁艺伶心头上的红线却耷拉着、闪着红色的光芒。 谢逾眼神停滞了一瞬,不由思绪万千。 无论是红线千奇百怪的红色,还是各种各样的飞舞方式,在这半年里,都被她大大小小、尽数摸清。 简而言之,这个世界上一出生就已经姻缘注定,大概分为两种:一种是命中注定,还有一种便可能是注定孤生。然而这种注定孤生的情况,却也存在因为与某个人的相遇,而突然生出红线的可能。 她与陆一航便属于后者。 红线的颜色程度这决定了两个人修成正果的时间间距,浅红偏粉则属于缘分尚早,而正红则是已经修成正果。 而很令人惊奇的是,她与陆一航第一见面,红线的颜色便已是很深程度的红,就如同古代女子使用的胭脂虫的颜色,期间更会不定期红得发亮,这倒是更让谢逾无法摸清这个红线的规则了。 亦如目前袁艺伶胸口的这一根耷拉着的红线,代表的又是什么意思呢? 在她发愣的功夫,袁艺伶已经离开了这边,不知去了哪里。 谢逾摇了摇头,将这些思绪尽数赶走,转身进了教室。 第20章 军训1 “学姐。”陆一航小声地喊着。 适才宣布完明日开始军训的消息,班上一片哀声哉道。 陆一航却仿佛毫不在意似的,只关心其他的事情,“学姐,我们军训你会陪着我们吗?” 谢逾垂眼看向坐在将他旁边的陆一航,两瓣唇瓣刚分开,瞥见他在把玩着自己的右手,突然没来由地眸色一冷,没有理会。 “按理说楚老师这么忙肯定会喊你帮忙的,但是现在天气那么热,你最好还是别答应她,等会中暑了。”他说着,从自己的包里翻找着什么,然后掏出了一个蓝色的小圆筒,放到讲台上推了过去。 他的手指修长,关节分明,一只手便轻松握住小圆筒,轻轻推了过去。 接触到谢逾的指尖时,谢逾下意识地躲开了。 “学姐,这是我找了很多地方的遮阳伞,说是什么遮阳效果很强,我拿紫外线感应卡试过的。” 谢逾淡淡眨下眼,默默将椅子挪开了些,与陆一航和陆一航的伞都隔开了些距离。 陆一航僵了片刻,有些不明所以,末了,只好将小圆筒收回,自顾自地拿起口袋里的黄色便签条,又开始倒腾起来。 谢逾余光瞥见,见他手上不停,又淡定地收回了视线。 晚自习下课后,郑梓豪破天荒没扶凳子、拉上周风直接就走,都没知会一声陆一航。 张苑看到他们已经出了教室,才后知后觉地大喊道,“郑梓豪,你今天吃枪药了?凳子也不扶?书包也不拿?” 末了,瞥见还在后头的陆一航,显得有些意外,“陆大帅,你咋没一起走?” 陆一航也在状况之外,“不知道啊,他怎么了?” “我还想问你呢?今天上晚自习就这样了,跟谁惹了他似的,一点就着!”张苑吐槽道,手里拎着他的黑色书包,脸上写满了嫌弃,“书包都没拿。” “给我吧,”陆一航也有些蔫吧,从张苑手里接过了郑梓豪的包,“那班长,我先走了。” 张苑在心里嘀咕着:这怎么了?一个两个的。 谢逾一打下课铃就走了,天色暗黑一片,她看着外面微弱的路灯,站在教学楼外等了片刻,才抬脚走了出去。 教学楼北栋外有一座假山,因为是新校区,所有植物都刚刚移植过来,这个季节还能有蝉鸣作伴。 谢逾走在这条路上,许多刚下课的学生一道,熙熙攘攘、打打闹闹。 她不由地想到了刚入学那会,她下晚自习时也是如此,追赶打闹,旁边总有一个人静静地看着她笑,让她慢点。然后她会很不服气地佯装生气,等着那个人掏出水果糖哄她开心。 不知不觉这样的日子转变为奢侈,再变为曾经。 如今,她孤身一人,走在陌生却又熟悉的地方。 天空突然下起了雨,雨打在身上的冰凉感,将谢逾从思绪中拉了回来,她刚想起身快步跑回宿舍,却被人轻轻撞了撞,在将要摔倒之际,一只有力的手掌将她一把拉入了伞中。 谢逾的白色连衣裙随风飘逸,发丝也微微荡了起来,复又垂回脸上,遮住了谢逾的一些视线。 青草气传入鼻翼,莫名的,土壤潮湿的气味也被掩盖了去。 映入眼帘的,只有一张略带惊慌的英俊脸庞,透着刚从高中出来的少年气息。 “学姐,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淋湿?” 那男生在确认了谢逾没有事之后,这才卸下眼底的关心。 离得近了,谢逾这才第一次仔细看清陆一航的面容,他的眼睛是琥珀色的,鼻梁高挺、眼窝深邃,面容轮廓柔和,却在着急的时候透出一股英气。 现下褪去着急,面容便显得温和许多,绽开了一个分外阳光耀眼的笑容,“你没事就好。” 在见到谢逾呆滞的神情后,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妥,忙退后了一步,与谢逾隔开了些距离。 谢逾回过神,温声说了句,“谢谢。” 二人亦步亦趋地走在回去的路上,陆一航始终保持着些许距离,想开口,却一直没有打破寂静。 谢逾倒是显得从容许多,问道,“你今天应该想问点什么吧?” 陆一航“嗯”了声,张了张嘴,却没有动作,只是抿着个唇,神色似乎有些犹豫。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一直不说话不像你的风格。”谢逾看向眼巴巴看着她的陆一航,满脸写着“我最委屈”的神情,不经有几分笑意。 陆一航这才委屈巴巴地说,“学姐今天晚上不还一句话都不跟我说,我送你东西你也不理我。” 谢逾想了想,确实如此。 她刚想开口解释,却见陆一航越发委屈地阐述“冤情”,“我还以为学姐再也不会理我了,我差点就觉得今天晚上会是送学姐回去的最后一次……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越说声音越大,最后竟颇有种讹人的架势,引得身旁之人都侧头看了过来。 被这么多道视线直直地盯着,谢逾只觉青一阵白一阵,她抿紧了唇,嘴里急道,“别胡闹。”快步朝前走去。 “学姐,你等等我。”陆一航见谢逾脸皮有些薄,只得作罢,拿着伞快步追上,替谢逾遮雨。 谢逾也仔细想了想今晚的行为,这火确实来的莫名其妙,让她今晚有了超出她正常行为的举动。但是她向来倨傲,即便自知行为不妥却也很少解释。可这回面对陆一航的好意,竟让她忍不住懊恼,有了发自内心的内疚。 “你别多想,”她硬生生地解释道,“我平常就这样,不是故意不理你的。” 谢逾想了想,又加了句,“不过,今天你和郑梓豪、周风他们是不是因为我闹得不愉快了?都是好朋友,有什么矛盾,你跟他们解释清楚就好了。别因为一时意气,闹得朋友间生疏了。” 陆一航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说,“原来学姐这么关心我……” 谢逾,“……”你可真会抓重点…… 陆一航来了劲,“那学姐,你今天晚上为什么不理我啊?我跟你搭话你都装作没听见,我站在你面前你直接就绕过去了。你以前不会这样的?” “有吗?”谢逾眼神微闪,“没有吧。” “今天晚上我一共喊了你八回,你都没有理,我今天差点碰到你,你都跟躲什么脏东西似的。”陆一航伸出手指比了个“八”,似乎还想要细数这八回。 谢逾察觉到他要翻细账,当下加快了步子,只求能快点回到宿舍。 她从未觉得回宿舍之路如此漫漫,身旁之人温热的气息和喋喋不休的话语,都给初秋带来了几分暖意…… 当陆一航还在细数着谢逾不理他的第六回时,女生宿舍楼已经到了。 谢逾停住步子,感激地说道,“陆一航……” 不知怎地,突然感谢的话也显得没那么容易说出口,陆一航眼睛亮亮地看过来,眼里充满了期待。 “今天谢谢你了。” 陆一航僵了片刻,一时有些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客气与严肃,也傻愣愣地回了句,“不客气。” 谢逾轻轻勾了勾唇角,“那我先回宿舍了,你也回去吧。” “等会,学姐!”陆一航急忙拉住了谢逾,“给你!” 谢逾不解地看来,却只见一个黑绒绒的、低垂着的头。面前之人将小圆筒和伞一并塞进了她的手里,然后冲进了雨里。 谢逾还没弄清楚这一切变故,便见那个背影慢慢远去。 白色的T恤早已湿了大半,想来是刚才打伞的时候,怕谢逾觉得紧张,所以刻意保持了段距离。伞本来就不大,这才淋湿了一半。 谢逾只觉心头一暖,这种感觉……似乎也不赖。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蓝色的遮阳伞和可爱的印有Daniel图案的小圆筒,嘴角不自觉地抬了抬。 第21章 军训2 雨下得没那么大了,当陆一航用他那一米八的大长腿快步跑回宿舍时,扭头才发现雨竟然停了!而他自己早成了落汤鸡。 一旁与他一道跑回来的人都哀声哉道、直呼惨,但他却像浑然不觉似的,提溜着郑梓豪的书包,一个劲地直乐呵。 这一波他可谓是卖惨成功,肯定能在学姐面前留个好印象。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晚上学姐不理会自己,但是他也不想考虑这么多了,至少他的伞送出去了,目的也达到了。 正这么想着,行至宿舍门口时,突然看见了郑梓豪和周风坐在门槛上的凄凉画面。 他们宿舍旁边紧挨着窗户,雨早就飘了进来,两人没有进去,无法避免地淋湿了一些。想来是雨下得匆忙,猝不及防被淋湿了。 陆一航快步走过去,忍不住调侃道:“咋的啦?也成落汤鸡了?” 周风立马起身,解释道:“陆大帅……” 郑梓豪狠狠瞪了过去,他立马压低了声音,换了个称呼,“那个陆……一航……你总算来了,我今天偷懒没拿包,钥匙也在郑哥包里呢。” 陆一航点点头,喊了一声:“郑梓豪,起来了。” 郑梓豪没有理会,抱着弯曲的膝盖,将身子别到了另外一边,跟摆烂的咸鱼一样。 “不是吧郑哥!”陆一航冷不丁想到了谢逾的话,拿脚轻轻踹了踹郑梓豪,恍然大悟道:“你搁这生闷气呢?” 郑梓豪冷哼了一声。 陆一航:哦吼,还很傲娇。 于是,他弯下腰,一把拉起了郑梓豪,将他的包还给了他,“好了好了郑哥,咱宿舍没你是真不行,快把门打开吧!求你了!” 郑梓豪紧抿着唇,略显不服气地将自己的包狠狠地扫开,怼见陆一航双手合十,嘴里嘟嘟囔囔“拜托拜托”的神情,这才不情不愿地捡回自己的包,打开了宿舍门。 宿舍一改往日邋遢的形象,自从那日陆一航主动整理过宿舍后,正能量传递,不知不觉宿舍便这样干净了整整一个星期。 郑梓豪揪着自己能够拧出水的书包,不禁陷入了沉思。 一旁的陆一航正拿浴巾擦着头发,冷不丁打了一个喷嚏。 郑梓豪悠悠地问道:“陆一航,你不会是拿我书包挡雨了吧?”只见他拉开拉链,从书包里头拿出了一封湿得正在滴水的书信。 陆一航擦头的动作停了停,宿舍安静了几秒。突然,两人一个激灵,陆一航拔腿跑出了宿舍,郑梓豪紧追不舍,还顺势将书包狠狠地砸了过去,却扑了个空。 动静不小,惹得很多人打开宿舍门纷纷探出头来凑热闹。 郑梓豪声嘶力竭:“陆一航,你不是人!枉我把你当忘命兄弟,合着你有雨伞,还拿我书包当雨伞使呢!” 陆一航嘴上不饶人,脚步也没刚停下,“你都说我们是忘命交情了,哪里有因为一个书包就动手的啊!” “有种你停下!怂包!”郑梓豪气极。 “郑哥郑哥,我真错了!”陆一航瑟瑟发抖,“你别追了,我害怕。” 躺在宿舍床上的周风刚消停一会,便见两道身影飞出了宿舍。他叹了口气:“这宿舍没我得散。”无奈起身。 刚准备走出宿舍,便看见了湿哒哒的那封信,静静地躺在郑梓豪的桌子上。 耐不住好奇,他悄悄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个粉色信封,仔细看了起来。 正文的字是用水性笔写的,虽然被打湿了却还是能够清晰地看见里面的内容,唯有落款姓名是用铅笔写的,已经模糊得看不清了,依稀能够看出两个字,最后一个字是竖心旁。 他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最后竟然猛地起身,脸蛋涨得通红。 走廊上两人依旧保持着数米的距离,谁也靠近不了谁。 郑梓豪喘着粗气,脸颊涨得透红,手紧紧地捏成了个拳头,反观陆一航,他只是微微换着气,警惕却又有些讨好地看着郑梓豪,郑梓豪却毫不理会。 眼见僵持不下,陆一航松了口气,突然一反常态,严肃地说道:“豪哥,这次是真对不住你。” 难得陆一航如此认真,饶是正在气头上的郑梓豪也怔住了片刻,最后反倒是无所谓地笑了笑:“害,都过去了!” 两人冰释前嫌,击掌后将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郑梓豪捏拳捶了捶陆一航的胸脯:“下次有事,兄弟我照帮不误!” 陆一航粲然一笑:“这次太着急了,下次肯定跟你们说清楚。” 郑梓豪却仿佛猜到了陆一航的性子,也不信他的许诺,只是搂住陆一航的肩膀,用力地拍了拍,“不过陆大帅你这么有钱,这次我不狠狠地宰你一顿,说不过去啊!” “行!”陆一航爽快应下,“吃哪?西餐还是火锅?” “你做东,”郑梓豪笑意恢复在了脸上,“周末我们再去上次那个电竞酒店好好比试比试!” 陆一航略带挑衅:“能赢吗?” 郑梓豪大怒:“小瞧你郑爷爷!” 当两人嘻嘻哈哈回道宿舍时,周风却在宿舍坐立难安。 让他坐立难安的事就两件,其一,今晚郑梓豪跟他回来的时候,一脸怒意,但生得更多的气并不是对陆一航,而是谢逾。 他是觉得谢学姐抢走了陆一航,觉得自己受了兄弟冷落,所以心里落差感大。而且他听郑梓豪的语气,怕不是会找谢逾麻烦的。郑梓豪一向说一不二,只怕是谢学姐要吃上一番苦头了。 其二,则是郑梓豪收到的这封表白信。 他一向对感情不怎么敏感,可今天突然看到了这封表白信,信里的内容写得大胆、直白,甚至过于裸露,倒叫他这个偷看之人也觉得害臊。 更甚的是,虽然署名看不清,但这个字迹他却是十分熟悉,他竟然帮班上的人代抄作业、笔记,所以即使字迹有些晕染,稍一分辨,也猜出了这字是出自谁手。 他更觉羞耻,所以脸色才有异。 如若写这封信的是个正经的女孩子也就罢了,可偏偏…… 周风狠狠地摇了摇头:不行不行不行! 他立马拿起铅笔,橡皮,将署名仔细地擦去,纸张本就半湿半干,晕染开来,他当机立断,将竖心旁改成了草字头。 之后又将信原封不动地塞了回去,放回了原处。 刚一放下,他仍觉不妥,想着干脆神不知、鬼不觉扔了这信封,可再一细想,郑哥不得把他抽筋扒皮? 他想起刚刚郑梓豪满脸的怒气,还是放下了念头,决心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就在这时,郑梓豪推开了宿舍门,就见周风鬼鬼祟祟、坐立难安的模样,不禁问道:“周风,怎么了?” 陆一航在一旁,也望向周风。 他皮肤本就比正常男生要白上几分,甚至比女生都要白皙,此时,脸色却可以用惨白来形容,额头上还冒着虚汗,神情也十分紧张,紧闭着嘴不说话。 “周风,你不舒服吗?”陆一航担忧地问道。 “没……没有……”他急忙回答道,“那我先去洗澡了。” 郑梓豪走向他的桌子,伸手拿起了他的那封信,“我跟你说,陆大帅说了周末一切消费他请客,咱俩就放开了玩!” 周风仿佛没有听见似的,没有回应,嘴上说着去洗漱,眼睛却直直地盯着郑梓豪桌子上的信。 “诶?”郑梓豪平时很粗心,这回却也发现了什么端倪,“我之前的信不是正着放的吗?现在怎么倒了?难道是被什么……” 周风一个激灵:“怎么可能!信又没长脚!” 郑梓豪反而有些意外:“你着什么急啊周风,怕不是你想……” 陆一航也笑了起来,无奈地摇了摇头,之后便拿起手机,给他的亲亲学姐发信息去了。 “我没有!”周风矢口否认,只觉得心提到了嗓子眼,莫不是被发现了? 郑梓豪没趣地哼哼道:“真没意思!不过啊,你想看我也不给你看!想看自己找人写去!” 周风这才松了口气,拿着浴巾、浴桶,快步进了洗手间,远离了是非之地。 第22章 军训3 翌日,军训便声势浩大地开展了起来,上午进行入队仪式,下午则各个队相互熟悉,开始准备操练。 昨天那场大雨后,原本应该阴凉许多的天气一反常态,气温直接飙升了五六度,光早上站在操场上听那要命的广播就足以让人昏昏欲睡。 头顶烈日、脚踩赤地,陆一航只觉自己魂都要升天了。 更要命的是,他现在对学姐尤其思念——一边期待着学姐从天而降,让他缓解这种相思之情;一边又希望学姐还是不要来了,这么热等会别中暑了。 就在这种自相矛盾中,他坚挺地站着。 郑梓豪看似笔直地站立着,心思却早就飘向了昨天收到的那封张苑给他的情书。里面的内容可谓是字字句句,都格外得辣眼睛。 想不到平时看起来还算正经的张圆圆,竟然对他!他警惕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抖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谢逾上完选修课,上午便结束了课程,与郑莎凡行至操场,便看见绿压压的一片,学校领导致辞依旧老旧、无味。 “阿逾,等会我们去哪里玩玩吗?今天周二,难得我们只有两节课。”郑莎凡正在规划着行程,手上细数着可以做的事情,“我原本想出去玩的,但是天气太热了。你说我们是去艺术学院,还是去医学院看看啊?昨天贴吧里说……” 她一扭头,就看谢逾头朝操场的方向望去,并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 “阿逾!”郑莎凡被无视了,莫名地不爽,“你现在天天恨不得黏在478班身上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他们辅导员呢!” 谢逾笑着摇了摇头,解释道:“没有啦,我只是想到了我们以前军训的时候。” 郑莎凡这才缓和了些表情,凑近她耳边呢喃道:“你是想起了军训的时光,还是军训遇到的人哦?” “莎凡!”谢逾颇有种被戳穿了的气恼,郑莎凡急忙挽起她的胳膊求饶:“我的错我的错!所以我们待会去哪个学院呢?还能顺便规划一下不同的食堂美食。” “贪吃鬼。”谢逾轻轻勾了勾她的鼻子,最后扭头看了一眼操场,若有所思。 校长发完言后,便是学生发言环节,随即挑选学生上台发言。 一听是上台发言,众人都兴奋了,外面烈日炙烤,台子上可阴凉得紧,举手的人不计其数。 陆一航却没什么心思趟这趟浑水,他虽然站得笔直,额上汗直冒,心思却早就飘到教学楼那边去了。 不过,倒不是为了什么知识,而是现在这个点,他的谢学姐刚好下了第二节课,可以好好休息了。 可是他现在根本抽不开身,也没有手机联系学姐,所以不自觉发了会愣,从台子上往下看,倒颇有股“任人海喧嚣,我自一支清流”的气势。 “既然如此,那就请那位站得最直、个头最高的男生发言吧!”校长满脸欣慰地说道,笑意和蔼。 旁边的主持老师立马问道是几连,这才磕磕绊绊地将陆一航拉上了台。 陆一航:“……”喊我干什么?我在想我学姐啊! 陆一航的脸上写满了抗拒。 校长笑着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同学,别紧张!想说什么,大声说!我也是从你这个时候过来的,实在不行,你做个自我介绍也行。” 陆一航撸了撸嘴,心里呐喊: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我觉得不行! 但还是被迫拿起了话筒:“同学们好,老师们好。我是来自十四连的陆一航,一名来自计算机系478班的学生。” 郑梓豪激动地站了起来,直拍手:“好!” 陆一航:“……” 众人一懵:“好!” 陆一航扶额:扑面而来的尴尬是怎么回事? 校长开怀笑道:“年轻人就是朝气,真像我刚读大学的时候。” 主持老师奉承道:“那校长的风采可是无人能敌的。” 校长大笑,拍了拍主持老师的肩膀:“小刘,你这话,我爱听!但终归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此时,“胜于蓝”的陆一航在雷鸣不绝的掌声中,努力地用尽毕生所学,在脑海中疯狂地组织着语言。 “……‘训少年之体魄,强中华之脊梁’,我常以为是一句古话,然而,今天,当我站在这时,方才觉得,军训是一种洗礼……”可不就是一种洗礼吗?中暑晕厥的那种。陆一航在心里疯狂吐槽道。 台下的郑梓豪和周风热泪盈眶:“还是我陆哥说得好呀!” 郑梓豪装模作样地擦了擦眼泪,站在一旁的张苑立马露出了嫌弃的表情:“不是吧郑梓豪、周风,他那明显手就在口袋里捣鼓着什么,难道你们就不怀疑他是自己在网上搜到的?” 郑梓豪扭头看了一眼张苑,不知想到了什么,猛地朝一旁的周风急退了一步,还一个劲地拉周风的袖子,“兄弟兄弟!我跟你换个位置!” 周风一脸疑问:“?”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七级殿堂……兄弟下半辈子的幸福可就靠你了!”郑梓豪神色扭曲。 周风一听这话,冷不丁想起了昨天的那封情书,顿觉全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在郑梓豪即将再次碰到他的时候,猛地将郑梓豪推到了他的位置上去,成功换了个位置。 张苑无语地“切”了一声:“不是,郑梓豪有病吧?说不赢就说不赢呗,还换个位置!” 郑梓豪长舒一口气,心想:现在的女生可真奔放。 “周风,你怎么跟郑……梓豪换位置了?”一道冰冷的声线传来,发声之人正腰杆挺直,目光灼灼地看向周风的后脑勺。 此人名为叶情,名字颇有些女性化,但却是个货真价实的一米八、有八块腹肌的富N代,据说因为家族好几代都是独子,格外想要个闺女,这才取了个女性化的名。 他虽叫叶情,人却不像他的名字,反而近乎有些不近人情,在班上向来独来独往。作为大学英语课代表,更是从不通融、延长收作业的时间,可谓“冷血无情”。 周风感觉浑身一僵,那个冰冷的声音一传来,让他立马联想到了昨晚见到的字迹,顿觉不寒而栗。 “呃……其实……”他说着,浑身僵硬地转过身子,抬头看向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叶情,怼上他那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眸子,生硬地说道:“我换回来也是……” 他刚想妥协,可脑袋却难得聪明:这叶情若是真对郑梓豪有意思,那自己跟郑梓豪换回来,岂不是让好兄弟“羊入虎口”?更何况,他昨晚还特地更改了署名,郑梓豪还不知道这回事,那岂不是更加危险。 不行不行! 周风突然觉得菊花一紧,急忙夹紧了双腿,磕磕巴巴、不是很有底气道:“不行,我都已经换过来了,就……就这样吧……” 叶情勾了勾唇角:“我就问问。” 周风咬紧下唇,急忙转回了脑袋:不会得罪叶情吧?那我不得……他又深深地看了郑梓豪一眼:兄弟,你不知道我为你牺牲了多少! 张苑将头凑近了些,低声说:“没想到周风,你和叶情关系还蛮好。” 周风尴尬地笑了两声:“呵呵……” 台上陆一航依旧口若悬河地说着:“人民日报里有这样一句话:‘最慢的脚步不是跬步,而是徘徊;最快的脚步不是冲刺,而是坚持。’最后,希望大家在这个重要的时刻,磨炼意志、坚定信念、大步向前!” 下面掌声雷动,这回,连十四连本班同学都不禁怀疑起来:这小子怕早就是军训发言的内定的新生代表吧? 于是,陆一航在众人羡艳的目光中,走回了自己的队伍。 张苑在陆一航刚回队伍,便激动地问道:“陆大帅,你是不是内定的新生代表啊?” 郑梓豪也忍不住附和着:“你小子什么时候趁我们不注意,准备了足足三分钟的发言稿啊!” 陆一航淡然一笑,将刘海撩至耳后,卖关子道:“山人自有妙计!” 教官适时冒了出来:“那边那个学生,把手贴紧裤腿!” 陆一航:“……” 张苑憋笑。 军训典礼很快就在一堆各种代表发言中结束,太阳正值当头,校长和军官们商量,大发慈悲地允许所有人原地休息半小时。 操场上全是穿着迷彩服套装的人,待领导们退场,便依稀能够看见每个连前边都站着两个身着“异服”的人,打着把太阳伞,紧皱着眉头。 张苑用帽子死死地挡住太阳,却还是眯着眼睛,表情很是哀怨:“你说他们老师都可以打伞,还穿着小裙子,我们穿着长裤,就赤条条地晒着呢!” 郑梓豪悠悠抬头看了一眼张苑,刚开口下意识地喊了声“圆圆”,待张苑扭头看向他时,立马弹跳起来,冲出了人群。 远处传来他铿锵有力的声音:“报告教官,我要去洗手间!” “准!” 张苑很是不解地问道:“今天郑梓豪抽什么风?” 罪魁祸首周风尴尬一笑,“我也去上个厕所。”转身离开了队伍。 再说陆一航,只见花绿的迷彩服在陆一航身上穿起来没有那么一板一眼,反而使他透出股军人独有的顽强感。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轮廓在烈日的照射下越发清晰,给他莫名增添了几分禁忌之感。 他平常素有种朝气,此时这身军训服倒衬出几分英姿勃发。 但他的视线始终没有落在人群中,反而时不时盯盯操场外,时不时又看向站在前面的老师们,目光搜寻着什么。 张苑有意想看他害羞,直言道:“你莫不是在找谢学姐。” 陆一航直言不讳:“对啊!” 张苑:“……”脸皮真厚! “今天楚老师怎么还不去忙家事,我岂不是只能晚自习才能见到学姐了。”陆一航有些失望地说道。 “那你怕是要失望了。”清冷的音线宛若冰泉,陆一航猛一抬头,茶色瞳孔与他猛然对视。 那一刻,陆一航能够听见自己猛烈的心跳声,胸口的红线肆意飞扬…… 第23章 军训4 “学姐!”陆一航当即起身,眼见谢逾手里正捧着一大箱水饮,当即主动接过,“你怎么来了?楚老师不还在这吗?” 谢逾没有搭话,陆一航有些不解地看去,这才看见了她身上穿着的红色志愿者服。不同于以往的小裙子,今天谢逾里面穿得尤为休闲,白色短T、黑色阔腿裤、白色运动鞋,清爽的高马尾,整个人透出一股干练的气质。 陆一航关心则乱:“你今天下午不是没课?怎么不好好休息,还跑来当志愿者?” 谢逾想了想,还是如实回答道:“帮朋友忙。” 朋友?只怕是帮朋友为虚,见自己为实吧。陆一航自行脑补了一番,忍不住笑了起来。 谢逾:“?” “给我吧。”她刚想接回大纸箱,却被陆一航轻松将纸箱换了一边。 他一手揽住纸箱,一手将谢逾按在了草坪上,脸上挂满了笑意地说:“你在这休息。发十四连的水是吧?我来发。” 接着,顺势将之前放在包里的另一个粉色小圆筒掏了出来,单膝跪地,笑意款款地递到了谢逾面前,“你在这等我,先打着伞,别晒黑了。” 谢逾呆了呆,炙热的阳光下,少年眼尾好看地翘起,眼里尽是散不尽的朝气与活力,蓬松的头发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尾微微卷曲,透出暖黄色,渐渐与阳光混合在一起。 少男少女成为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围观的人有的捂嘴、有的开始议论纷纷,接着变为统一的起哄声——“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 少女坐在绿色的草坪上,脸上没什么表情,而少年的笑颜肆意,眼底竟是势在必得的稚气。掌中小圆筒被他轻轻握住,掌心向上,正在等着人将它拿起。当然,一并拿起的,说不定还有少年炽热的心。 谢逾眼睛直视着陆一航,也不动弹、也不回应,而陆一航一直静静地等待着。 半晌,谢逾弯了弯眉眼,用手轻轻拨弄了一下陆一航的帽子,帽檐便遮盖住了他的视线。 “别整这出。”谢逾淡然起身,拿起几瓶水,先一步递给了适才起哄声最大的前排,“我们一起,都别偷懒。” 陆一航视线一黑,急忙摘下帽子,扭头,谢逾的耳根微微泛粉。 他忍不住又将帽子遮盖住自己的脸,在看不见的地方轻笑起来,上扬的嘴角和敞亮的心意,在这炎热的一天,不受控制地发酵…… 他心想:学姐真可爱。 刚刚起哄的前排可不这么觉得,他们只觉手中的矿泉水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但又实在耐不住炎热,只好打开水瓶,一口干到底。 陆一航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后快步追了上来,一手打着太阳伞帮谢逾遮阳,一手揽着大纸箱。 两人配合默契,一人拿,一人递,不一会儿水就发放完毕。 姗姗来迟的郑梓豪和周风二人解决完了纸箱内的最后两瓶水,之后有些半推半就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这会功夫,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已经结束,原本热闹的操场在各个教官回到自己连操练后渐渐恢复安静。 教官宣布了接下来先进行各项测试,第一项便是仰卧起坐。 谢逾一向不喜欢待在人多的地方,眼下各个队伍整齐排列着、占满了整个操场,她当即准备走人。 陆一航先一步自告奋勇,举手报告:“报告教官!” “讲!” “我们仰卧起坐需要两人为一组,我们478班是单数,还会有人落单!”陆一航的声音铿锵有力。 郑梓豪小声嘀咕:“陆大帅,放心!落单也不会单了你!” 陆一航微抬着头,等待着教官下一步指示。 十四连由478班和479班两个班组合,479班人数32人,唯有478班31人,落了单,这个确实是要考虑的问题。陆一航也是认准了待会教官和领导们会有一个会议,这才直言不讳。 余光瞥见谢逾即将要走,他急忙加大音量:“报告教官,我申请找谢学姐帮忙,并申请和谢学姐一起!” 教官有些许犹豫,但终归是询问意见似的看向谢逾。 陆一航直眨着眼睛,紧抿着唇,眼睛一动不动地紧盯着谢逾,喉结也因为紧张而紧绷着。 谢逾想也不想:“抱歉教官,我还有自己的事情。” “学姐!”陆一航顿时卸下气来,有些恳求地叫了谢逾一声。 但不出片刻,谢逾立马折返:“我想了想,事情也不是很重要,帮个忙再走也行。” 陆一航眼睛一亮:我就知道学姐对我最好了。 郑梓豪则暗自捏紧了拳头。 谢逾折返的远处,一个挺拔英俊的男生正穿着志愿马甲,身旁则跟着一个同样身穿志愿马甲的女生。 女生声音娇滴滴的,皮肤白皙,头发垂到腰旁,一手挽上了男生的胳膊:“卓霆,我们走吧。” 男生没有拒绝,扭头朝远处看了看,之后点了点头,一同走了。 教官安排好各班班长负责登记收集个数,之后便急忙赶去开会去了。 秉持着公平公正的原则,张苑提议自由组队,不一会儿组好队的人便排队做仰卧起坐去了。 没了陆一航,郑梓豪和周风决定自发组成一队,却被张苑拦住了:“等会!” 郑梓豪身形一僵,紧紧地捏住了周风的胳膊,周风一阵吃痛。 “你们两个组队怎么行?”张苑大声制止道,“谁知道你们会不会互相包庇!” 郑梓豪神色异常,心里早就出了几百场狗血剧集。 张苑这时突然压低了声音,将头离他们近了些,用手按住郑梓豪肩头,小声说道:“就剩叶情一个人了,要我跟他组队不如杀了我!他可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 郑梓豪满脸都是拒绝,在张苑靠近的那一刻,肩膀虽然被张苑死死按住,身子却不住地往后倾斜,只求能多保持些距离。 张苑一锤定音,用手语重心长地拍了拍郑梓豪的肩膀:“郑梓豪,你作为我的亲亲同桌,就你跟我组队了!” “亲亲……同桌?”郑梓豪不由地想到了那封张苑写给他的表白信里头的亲昵称呼——“亲亲豪豪”。 呕~郑梓豪一把扫开张苑的手,表情跟吃了苦瓜汁似的。 他猛地推了推周风,跟要了老命似的说道:“周风,你跟她一队,我跟叶情一队!” 周风刚开始还没有弄清楚状况,现在一听郑梓豪要主动跟叶情组队,猛地一激灵,表情颇为严肃地看了看郑梓豪,又看了看站在远处落单的叶情,叶情似乎眼神还在往这边瞟。 他将头摇成了个拨浪鼓,暗自下了决定。 “班长!我跟叶情一组,你做好登记!”然后,表情一脸视死如归地走向了叶情。 叶情柳眉一挑,勾了勾嘴角。 留下郑梓豪与张苑面面相觑。 众人各怀鬼胎,经过这么一闹腾,队伍人倒去了大半,不一会儿便排到了陆一航。 陆一航在这喋喋不休,一会问谢逾下午安排,一会又问她热不热、饿不饿、晒不晒,谢逾则是抿着个唇,始终不怎么答话。 待终于排到陆一航后,谢逾出声打断了他:“躺上去。” 陆一航一僵,表情颇为凝重:“学姐,大庭广众之下不好吧?” 谢逾冷冷地看向他:“……” 陆一航只好缴械投降,举起了双手,“我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学姐别生气。” 他乖乖躺上去,紧紧闭上眼睛,一副我任你揉捏的模样。 谢逾:“……” 一旁的周风见状笑出了声,指指陆一航,刚想开口说什么,被谢逾冷眼睨了过来,“要不,你给他数?” 周风离立马收起了咧起的大白牙,转身对叶情说,“还是你先来吧。” 谢逾只好蹲了下去,陆一航的上半身子躺在软垫上,裤子的裤脚不知什么时候被他自己卷起,露出光秃秃的脚踝。 谢逾的手刚想握住他的脚,却见陆一航的睫毛轻颤着,抱着头的手似乎还在轻微发抖,不觉失笑。 略一思考,还是将裤脚放了下来,隔着裤脚按住了双腿。 那根红线不知什么时候又从陆一航的胸口飞了出来,在阳光下红得发亮,谢逾看了看四周,奇怪的是,这一次,她看不见别人的红线。 陆一航不知什么时候起身,谢逾转过身来时,两人挨得极近,连呼出的气息都能感觉到。 谢逾的脖颈不知不觉地微微泛红。 学姐……这是……害羞了? 陆一航还在看着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视线就一直没有离开过她。两人视线对撞,陆一航有些害羞地挠了挠自己的鼻子,然后别过脸,在身旁翻找着之前一直背在身上的黑包。 再回看过来时,眼神柔和地落在她身上,嘴角的笑容肆意。 “学姐,给。” 谢逾眨了眨眼,低头便看见了还没被打开过的防晒霜,正是她心心念念的网上好评很多、几乎零差评的一款,而且价格不菲。 她正欲开口拒绝,陆一航接着开口:“我熬了几个通宵做的攻略,找代购买的。效果还不错,放心,不会踩雷。你先试试?” 谢逾深深地看了一眼他眼底的黑眼圈,垂下眸子,还是接过了防晒:“谢谢。” 晚上再给他钱好了 紧接着,陆一航轻车熟路地从包里又先后拿出了挂脖风扇、防晒帽、冰袖,一股脑塞给了谢逾。 谢逾:“……”早知道不接了。 谢逾手里拿着这些东西,放也不是、用也不是,陆一航仿佛一下子领会了她的意思,当即凑上前,将防晒帽先一步给她套上了。 谢逾的头发丝滑,陆一航轻轻撩起时,丝丝茶香弥漫开来,他手上一颤,然后略有些僵硬地将帽子粘好,便隔开了距离。 手上还似有发丝的柔软触感,陆一航不由地吞咽了一下。 他刚想再动手帮谢逾安好其他装备,谢逾突然弹开,有些生硬地说道:“我自己来就好。”然后不再拒绝地戴好了挂脖风扇,套好了冰袖。 陆一航满意地笑了笑:“这颜色果然和你很搭。” 谢逾低低“嗯”了一声,转移了话题:“我开始计时了。” 教官之前放下过狠话,没有达标的都会加训,所以大家伙都很卖力。更何况,教官的要求比体检更为严苛——男生不少于37个,女生不少于30个。 郑梓豪和陆一航倒是轻轻松松,这却难坏了周风,他即便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最终一分钟结束,也只做了35个。张苑在郑梓豪的包庇下,很多不标准的也算了进去,差点达到了优秀,不过她思量着万一教官当场测试岂不露馅,于是只给自己在合格线上多加了两个。 统计到周风时,周风整个人铺在郑梓豪怀里,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张苑拿着笔,询问着叶情,叶情望着周风和郑梓豪的方向,表情有一瞬间的寒意,最终报了数。 周风哭喊:“我完了!我要被加训了!我就只差两个,两个啊!我说我要重新再来一次,他偏不让啊!” 郑梓豪无奈地捶了捶他的背,“我说过让我和他一组吧,你偏不让,逞这个能。” 叶情走过来,冷声说:“让一下!”直接分开了郑梓豪和周风两人。 周风只觉心有余悸,心里呐喊道:郑梓豪,你不懂我为你付出了什么! 张苑端着登记表,笑嘻嘻地夸道:“不错啊周风,有进步啊!刚好达标!” 周风:“?” 郑梓豪:“?” 第24章 军训5 训练完仰卧起坐后,他们便以班为单位,自行解散了。 “郑梓豪、周风你们去吃,不用等我!”陆一航眼尖,发现谢逾要走后,急忙拿上黑包快步追上,“学姐!你等等我!” 他一连好几天都是如此,就跟精分一样,两头自顾不暇。 谢逾穿着之前的装备,一时竟觉得这天气竟还能凑合。 她原就走得极快,这回反倒慢下步子,倒叫身后的陆一航追了上来。 “学姐,你之前也是校学生会的吧?后面为什么退了会呢?我听说你只待了不到半年。” 谢逾随意胡诌了一个借口:“太累了。” 陆一航点了点头,平常校学生会的杂事确实不少,但跟系里的学生会比,却还是清闲许多的。 “不过我师傅人可好了,你虽然只待了半年,但是他却让我把你的资料存入档案呢。” 入学生会一年才可以存入档案,这算是给她开的一个小灶。 谢逾闻言,身子一僵,眼睛里也闪出许多不同于以往的光芒。只消片刻,一眨眼,便隐了下来:“嗯,替我谢谢他。” 谢逾戴着帽子,陆一航看不见她一瞬间的变化,点头应下后,有些可惜地说道:“我前几天才知道,我这个位置就是顶替学姐你原先的位置的,师傅他把你的事情一块做了,今年刚好你满一年,我才能钻的空子。” 他停了一下,有些不大好意思地用手挠着后颈,涨红脸说道:“这么说来,学姐,我们还是挺有缘的。从第一次相遇开始,一直到现在,你以前没能做完的事情,我能在一年后,帮你继续完成……” 谢逾呆住了片刻,总觉得这种氛围下,陆一航可能会继续说上些什么,当机立断、转移话题道:“你电话多少?” “啊?137……”陆一航没想到会是这个接法,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加一下你微信吧。”谢逾直截了当地说道。 “啊?”陆大帅二次宕机,过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在包里翻找着手机,搜寻无果,直到从裤袋子里掏出手机。 “我……我扫你……” “滴”的一声,陆一航一时分不清是微信提示音还是自己的心跳声。 他习惯使用微信,此时捧着手机,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想不到自己有生之年竟然还能让学姐主动加自己微信! “那我以后可以给你的微信经常发消息吗……” 话音未落,郑莎凡在操场外大声喊道:“阿逾,你忙完志愿者没啊!我看其他志愿者都走了!” 陆一航看着操场外发过他课表的郑莎凡学姐,第一次特别希望她不要出现。 谢逾应下:“好了,马上就来。” 陆一航急忙伸手拉住了谢逾,扭头对郑莎凡说:“郑学姐,你不是还有事情吗?” 垂下的手疯狂地做着“快走快走”的挥手姿势。 郑莎凡眼尖瞥见这个手势,勾唇一笑,长眉一挑,“哦?我有事吗?”故作思考状,手下却比了个“五”一直晃动着。 陆一航大气一笔,一个“十”的手势,郑莎凡顺势而说:“阿逾,我真的有事,那我就先走了,中午你自行安排啊!”仿佛煞有介事。 谢逾总觉得自己仿佛错过了什么大戏,但见到陆一航一脸无辜,高大的身形耷拉下来的模样,不禁让她弯了弯唇角。 两人一起走去了食堂。 暗处,陆一航暗戳戳地摁了一百元微信红包,发给了郑莎凡。 …… 话说张苑依旧像往常一样,同郑梓豪和周风一同去往食堂,但不同的是,今日的郑梓豪很是不对劲。 不仅一直躲着自己不说,还格外地排斥与自己的肢体接触,甚至连自己喊他、跟他打招呼,他都熟若无睹。 于是,趁着郑梓豪再次去洗手间的功夫,张苑拉住了也欲逃跑的周风。 张苑将手放在了周风的肩膀上,语重心长地说:“周风,我们单独聊聊?” 周风瑟瑟发抖。 “周风,你说今天郑梓豪是怎么了?” 周风眼珠子一转,想到了那封信,眨了眨眼,装无辜道:“没准是军训太累了吧。” “怎么可能?平常都是随叫随到,嘴上虽然倔,但身体可诚实了,什么话都听。”她一边想着一边直摇头,“今天喊也喊不动、躲我跟躲瘟神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 周风一阵心虚,想来也是自己将署名的竖心旁改成了草字头,才闹得这场乌龙,于是宽慰道:“郑哥就那样,平常不一直大大咧咧的,没准明天就好了呢?” “是吗?”张苑痛心疾首,她将手搭在周风肩膀上,脸顺势便埋进了自己的臂膀里,“你说他以前一口一个‘圆圆’、‘圆圆’的,突然不叫了吧,我还怪不适应的。” 周风安慰地拍了一下张苑肩膀。 郑梓豪出来便看见这一幕——张苑“娇滴滴”地将头埋进周风的臂膀里,声音还带着些许哭腔,而周风则“深情款款”地回望着张苑,甚至将她一把“拥进怀中”! “周风,你干嘛?” 他登时火大,冲过来,一把拉开了张苑,周风不明所以。 张苑始料未及,差点跌倒,却被郑梓豪一把握住了肩膀,牢牢地护在了面前。 她呼吸一滞,一抬头,郑梓豪健康的小麦色皮肤上青筋绽出,占有欲十足。 一时间,满脑子都是“郑梓豪好帅”的粉红色气泡。 郑梓豪也明白自己这火来的莫名其妙,当下粗喘了两口气,低头沉沉地看着身下的张苑,粗声指责道:“圆圆,你怎么可以‘朝三暮四’!” 粉红色气泡破裂,张苑:“……” 她当即挣开郑梓豪的臂膀,狠狠地瞪着他,生气极了:“你在乱用什么成语啊!郑梓豪!” 郑梓豪急喘着气,咬牙道:“你不昨天还?” 张苑作势撸了撸自己身上的防晒衣,将两边衣袖都弄了上去:“来,你说清楚,我怎么了?我昨天怎么了?” 两个人“剑拔弩张”。 周风连忙劝架:“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张苑、郑梓豪:“你闭嘴!” 周风:“……” “昨天是谁大晚上的给我塞了一封……信……”郑梓豪思索再三,终究没有将“情书”两个字说出口,“结果现在就和别的男生拉拉扯扯!” 张苑气结:“是我塞的怎么了?合着我给你塞了封破信,你今天就给我在这摆了一天脸子?” 周风插了一嘴:“半天。” 张苑、郑梓豪头都没动,“住嘴!” 周风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我住嘴。 郑梓豪更加火大,“什么叫破信,你那个信里明明说……说……”他哽住了,那话是能说出口的? 周风:说他是你的亲亲豪豪。 张苑蹙眉,不解道:“说什么了?” 周风在一旁疯狂吐槽:这不是重点好吧!重点是这封信不是张苑写的,是叶情写的,张苑你说清楚是有人让你代送的就好了呀! 郑梓豪叹了口气,不愿再说。 算了,算了,不就是被摸几把,亲几口吗,想他堂堂七尺男儿有何畏惧! 张苑这回总算是明白了些什么,后知后觉地解释道:“那个……信不是我写的……是有人找我代送的……” 代送就代送,你这么扭捏干什么啊!周风看着张苑难得扭捏的神情,在心里咆哮。 果不其然,郑梓豪只信了三分:“那是谁让你代送的?” 周风瞪大了眼睛,神色慌乱,心里正气凌然道:绝不能让郑梓豪发现是叶情送的! 于是,他再一次鼓起勇气,打着哈哈道:“还能有什么误会?代送就代送嘛,我们先去吃饭,等会食堂没饭了哈。” 张苑也欲掩盖道:“吃饭、吃饭吧。” 郑梓豪看了一眼周风,又看了一眼张苑,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应道:“行。” 殊不知,他的内心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没想到张苑竟然暗恋我如此之深,不过,竟然你执意如此,我就只好牺牲小我,成全你了。 张苑只觉浑身一阵发寒,她望着烈日,实在不理解自己为何会如此。 接受了这个设定的郑梓豪淡定跟上,又淡定地像往常一样喊着:“圆圆,吃什么?” 张苑眸色一亮,“你请客?” “两个人都请!” 烈日灼灼,张苑从陆一航那顺过来的太阳伞派上了用场。 她打开印有粉色Hello Kitty的小圆筒,便拿出了那把粉色Kitty小猫太阳伞。 周风眼见凑了过来,“诶?这不是陆哥新买的那把伞吗?” 郑梓豪一眼瞥见那某靓丽的粉色,有些不屑地说道:“怎么可能,谁家正经男孩子用粉色的伞啊!” “打住!”张苑适时打断他,“现在二十一世纪了,收起你那套性别歧视,男生怎么就不能用粉色了?我们女生还喜欢黑色呢!” 郑梓豪无奈点头。 张苑自言自语道:“不过,这伞貌似是情侣伞呢?还有一个印有Daniel形状的呢?” “你这么说,我貌似记得陆哥还有一把差不多类型的蓝色小猫雨伞呢?”周风的眼,量人的尺。 “这么说来,”张苑回忆着,“昨天陆大帅是不是还用了那把伞送谢学姐回宿舍了呀?难不成送给了学姐?” 又是谢逾。 郑梓豪微微眯了眯眼,眼底闪过一丝阴郁。 第25章 乌龙 军训不知不觉过去了,半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在这期间,陆一航总能精准地出现在她面前。 不过自从知道郑莎凡将课表给了陆一航后,原本在谢逾眼里可能是平常的偶遇,都变成了某人的刻意为之。 他会在早上上完早读后从班级教室后门突然窜出,很不要脸地说自己可以赏脸陪她一起去共进早餐;会在谢逾有第四节课的时候,站在教学楼的正门口四处张望;会在晚自习下课后死皮赖脸地跟着,被拒绝后也会偷偷尾随。 久而久之,谢逾便默许了他的行为,不再多说些什么,多说反而会引得无谓的口舌。 待陆一航像往常一样端来用开水烫过的碗筷,精准地堵住正准备走进食堂的谢逾时,食堂的一隅突然传来一阵不合时宜的嘲笑。 “哟,这不是谢逾吗?” 陆一航一听到“谢逾”的名字,下意识地朝发声的角落望去,脸上的笑意收敛,默默地移动了一步,将谢逾挡在了身后。 目光所及之处,一群人大咧地翘着个脚脖子,神情充满了挑衅:“怎么?这么快又摊上了新来的小帅哥?” “又”。 谢逾眉心一蹙,冷眼看去。 那一群人约有六七个,有的身宽体胖,有的身材纤细,有点身材极佳,高矮参差不齐,各有特色。只不过一群人坐在一起,坐姿不雅,难免扎眼。 但这群扎眼的里头,偏偏有那么两个人——一男一女。小姑娘长相虽不如谢逾惊艳,却也十分的耐看,在这群“爷们”中,显得异常乖巧;而那中间的一个男生,身材标准,表情却是冷得能掉下冰渣子。 那男生便是478班的叶情,陆一航虽有些好奇,但相较于他们跟学姐说的话,反而更令他气不打一处来。他捏紧了手中的餐具,刚想说些什么,紧握的拳头却被谢逾轻轻拍了拍,顺手接过了其中一副餐具。 “别理。”谢逾的声音冷冷地传来,虽没有什么温度,但陆一航隐约也能察觉出其中隐隐的不悦。 他神情缓了缓,刚想细究谢逾此时的心情,谢逾却先一步走向了打菜窗口。 “又是这样,谢逾,装什么装?”其中一个穿着红色马甲、戴着银色粗链的人没礼貌地挑衅道。 陆一航最是护短,身子已经快脑子一步打算冲过去,手腕却被谢逾紧紧拉住了。 陆一航一回头,谢逾微眯着眼、紧蹙着眉冲他摇了摇头。 了解谢逾的人会知道,只是谢逾忍耐不了的前兆,陆一航呼吸一滞,登时偃旗息鼓。 谢逾松开了手,顺手又接过了陆一航的餐具,不经意说道:“吃什么?我请客。” 陆一航立马开心地笑了笑,又露出了两个标志性的酒窝:“学姐,你说的,可不许反悔,我食量可是很大的。” 谢逾默认了,只是微微勾了勾唇角,示意他点菜。 等到谢逾点菜的间隙,陆一航回头,盯着那群滋事挑衅的人,眼神算不得友善。 那群人只觉无趣得紧,纷纷收回了视线,只是被围在中间的小姑娘轻轻嘟了嘟嘴,用筷子又一下没一下地搅动着盘里的食物。 再看正在吃饭的两人。 谢逾没有扎头发的习惯,而做事一向严谨的她,唯独对带皮筋这事怎么都学不来。 当发丝再一次划到额前,影响到她进食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捏着个皮筋递了过来。 谢逾呆了片刻,心头巨震。 她循着手看去,陆一航正狼吞虎咽地吞下了几个鱼丸,见谢逾看来,便鼓着两个腮帮子,对着她憨憨地笑了笑,见谢逾神情颇为异常,便一脸不舍地将自己最后一个鱼丸夹到了谢逾碗里。 谢逾:“……” “谢谢。”谢逾有些语塞。 陆一航摇了摇头,“学姐太客气了。” 这一餐陆一航吃得比平时欢了几分,一连塞了好几口进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表情也较平日多了几分享受。 这一餐难得吃得安静,平时陆一航在一旁喋喋不休,倒是搅得谢逾吃饭都没了什么胃口,而今日的糖醋鱼也尤其鲜嫩,因此这一回她比平日多吃了一些。 陆一航见状,咽下了口中的饭,有些欣喜地问道:“学姐,你今天胃口还挺好。” 谢逾淡淡抬头,心想:我平时胃口为什么不好,难道你不知道? 陆憨憨可没发现这一茬,只是看着谢逾盘中的菜,暗暗地思索着什么。 “学姐,”他一边从黑包里掏出纸,递给谢逾,一边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我之前听班长说,明天军训完下午学校没有什么安排。” 谢逾接过纸巾,擦了擦嘴,低低“嗯”了一声。 “那——”陆一航的小算盘谢逾都快猜到十有八九了,“我还听说十四连会给教官开一个欢送会,今天下午会采办零食来着。” 谢逾挑眉,“张苑不是都告诉你了吗?” 陆一航尴尬地笑了笑,颇有种被戳穿的不知所措,右手状似不经意地挠了挠后颈。 然后,他起身,凑近了些,微微弯下身子,轻轻地捶了捶谢逾的肩膀,小声说道:“学姐,你最好啦。” 谢逾侧身避开了他的下一部动作,一双桃花眼眨也不眨,望向陆一航:“这个不归我管,而且楚老师不是正好安排你去采买了吗?” 谢逾的眼尾好看地翘起,眼底虽没有什么情愫,却依旧动人心魄。 陆一航哑口道:“那学姐你会一起吗?我听张苑说是楚老师带我们去。” “谁去不都一样吗?”谢逾收回视线,朝门外走去,“而且我等会还有事。” 陆一航快步追上:“那当然不一样啊,我就想跟学姐你去,跟楚老师、张苑去有个什么劲。” 谢逾没有理会,兀自走出了食堂。 “学姐!”陆一航有些无奈地喊了一声,站在原地气鼓鼓地停了七八秒,这才快步追上。 不过,谢逾早已没了踪迹。 …… 半晌,谢逾复又走回了食堂,眼神不善。 刚才说了她的那群人还坐在食堂的桌椅上,放肆地笑着,食堂阿姨几欲打扫,终究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适才骂得最凶的红衣少年,眼见谢逾又回来了,一个眼神便示意兄弟们朝门口望去。 兄弟们神色各异,唯有那个小姑娘依旧失神般地往嘴里塞了几口白米饭。 谢逾一步步走来,待走近时,六个男生全都站了起来,嘴唇向上扬了扬,面露几分凶相。 “谢逾,怎么之前一直躲躲藏藏,今天直接找上来了?”为首的人有些疑惑地问道。 谢逾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神情淡然地望向其中一名身形偏瘦的男色,“叶情。” 叶情冷眸扫过来,“谢学姐,终于不装作认不得我了?” 谢逾停顿了三秒,之后冷眼扫了一圈其余的几人,那几人微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她淡然开口:“我和学弟谈谈,借用一下。” 说完,她便转身走向了一旁的饮料窗口。 “老样子?沙冰?” 叶情将手插进裤兜里,改口道:“常温谢谢。” 很快,西瓜汁被送到了两人手中。 西瓜汁入口,清清凉凉,给别样的秋季驱散了一些炎热。 叶情靠在食堂的柱子旁,一手插兜,一手拿着西瓜汁,却没喝几口。反观谢逾坐在椅子上,连喝了好几口,才慢慢问道:“时不时来找个茬,是卓霆的意思?” 叶情闻言却嗤笑了一声,“嫂子还是这么耿直,一点面子都不留。” 听到这个称呼,谢逾的脸色微微沉了沉,她又喝了一口西瓜汁,然后将饮料放在了桌子上:“不敢当。” 叶情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默默走进,然后拿过谢逾的西瓜汁,一并扔进了垃圾桶里。 谢逾看着才刚喝一半的西瓜汁,心中升起一股异样感。 “学姐,我们的关系……”叶情走前有些犹豫地说道。 “不乱说。”谢逾保证道。 叶情“嗯”了一声,转身走了。 下一秒,之前那位一直沉默的小姑娘突然蹿了出来,一把抱住谢逾,大声说道:“什么关系啊!明明就是一家人啊!” 谢逾:“?” 叶情:“?” “学姐,你就是谢学姐,哥哥的班助吧?”她眨巴着眼睛,有些激动地说道。 “妹妹?”谢逾蹙着眉,身下扶着整个身子抱住她的小姑娘,有些疑惑地望向叶情,仿佛在问:你不是独子吗? 叶情叹了口气:“表妹,在外留学,今年刚回来。” 小姑娘抬起头,“嘿嘿”地笑了笑。谢逾一时间身体僵硬,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思考再三,微微也抬了抬嘴角。 小姑娘才不懂她的小心思呢,小姑娘只管自己开心。她咧个大白牙,话锋一转,“学姐,我们可是一家人,我是哥哥的妹妹,你是哥哥的班助,而且刚刚你们聊天,又说什么有特殊关系,所以你看……” 这可不是等量替换的游戏啊,妹妹。 谢逾的眉心蹙得更深了。 叶情急忙去拉她,却被她躲过了。 小姑娘接着输出:“而且我还是你的准学生呢,不如现在就唤一声‘师父’吧!”小姑娘吐着舌头,起身,作了个揖。 谢逾越发不懂了。 “不过师父啊,你应该知道郑梓豪哥哥吧?”小姑娘再一次躲到谢逾身后,迫不及待地问道。 “?”谢逾呆了呆,“郑梓豪?” “对啊对啊,梓豪哥哥。前几天我让哥哥给梓豪哥哥送了封情书,他还给我写了一封回信呢!”说罢,小姑娘小心翼翼地从包里掏出了一封粉色的信封,满脸欣喜地说道。 信封上的字刚劲有力,一看就不是郑梓豪那“鬼画符”的字迹能比的。谢逾抬眸,跟叶情默默对视了一眼,心下了然:“我知道他,怎么了?” “没事没事,”小姑娘摆了摆手,“他跟我约好了,等我从医院出来就可以跟他见面了。” 医院! 谢逾怔了怔,在望向小姑娘清澈的眼睛时,立马收回了眼底的震惊,温言道:“那你可要加油,大学优秀的人那么多,你也要更加优秀。” “嗯!我绝对不让梓豪哥哥失望!”小姑娘满眼希望,之后笑着挥手告别:“学姐,我叫叶惜,你记住了,我以后可是要成为你的‘准学生’的!” 为什么是“准学生”,谢逾并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她还是笑了笑,淡定点头,就像她现在认为的这样,觉得,这一天总会到来的。 “谢谢。”叶情用口型说了一遍,之后追上了小姑娘。 他们走向阳光处,在即将消失在谢逾的视线中时,红线乍现。 小姑娘胸前的红线低垂,而叶情胸口的红线则比初见时鲜红了几分。 第26章 采购1 谢逾并没有说谎,她确实“等会有事”,这会一忙完,便打算先回宿舍。 沿路上,却碰见了着急从食堂奔向教学楼的楚老师。 “楚老师好。”谢逾喊道。 楚老师理了理自己凌乱的头发,扶着腰说道:“谢逾啊,正好你来了。”言外之意:不然我也不想麻烦你的。 谢逾点点头:“楚老师你说。” “今天中午他们原本是要集训的,因为采购食物的事情,我就给他们批了假条,是打算下午一起去的。”楚老师粗喘着气,解释到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陆一航说他一个人去就可以了,然后直接拿着假条就去门卫室了。” “这孩子!”楚老师忍不住埋怨道。 “你也知道校规,假条上写了多久就是多久,他现在提前了半小时就去了门卫室,直接被逮住了,说要我去领人。” 谢逾点了点头,“那楚老师,你先忙。” “这不,”楚老师话锋一转,“我跟门卫说,班助去领也是一样的。” 谢逾:“我还有……” 楚老师适时打断:“我听陆一航说你今天下午没课,干脆就跟他一起去把欢送会的零食买了吧。” 谢逾:“……” 陆一航微信信息发来:学姐,我被门卫叔叔拦在门卫室了。他们好凶啊~┭┮﹏┭┮ 陆一航一边发着信息,一边磕着瓜子,和门卫叔叔一起笑成一团。桌上西瓜、瓜子、电视、空调应有尽有、好不快乐!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位置略显拥挤,他的两只脚搭在一起,不怎么伸展得开。他做的座位正对着学校里面,稍一扭头就能将学校一览无余。 电视剧中是上世纪古老的谍战片,讲的是一个间谍一人千样,在不同的人面前是不同的模样,他看着乐呵,磕着瓜子,笑得前仰马翻。下一秒,谢逾背着背包,现身校门口。 陆一航心下一乱。 “阿航,你看这人……”门卫叔叔大笑着,扭头身旁的座位空空如也,被唤作阿航的人正拿着扫把,一脸受尽委屈的模样。 门卫惊掉了下巴。 待谢逾赶到门卫室时,便看见人高马大的陆一航正拿着扫把,清扫着地上的瓜子壳,门卫室门紧闭着,而他一脸委屈,扫得却格外认真。 谢逾走上前,敲了敲门卫室的门:“叔叔,我是478班的班助。” 门卫大叔连忙打开了门。 谢逾走进去,看了一眼陆一航,他此时耷拉着脸扁着个嘴巴,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陆一航:学姐,嘤嘤…… 谢逾敛下眸子,继续说道:“因为要购买班级物资,需要出门一趟,陆一航也是一时看错了时间,不过现在我看时间也到了假条上的规定时间,还希望叔叔能够放他跟我一起出去。” 门卫叔叔憨笑着:“你是小谢对吧,没事没事……” 陆一航眼见谢逾神情稍稍变化,连忙大声地咳了咳,“咳咳……学姐,我有点不开心,我们快点走吧。” 门卫叔叔傻愣在原地,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刚才被吃得最香的西瓜、吹得最凉的空调和嗑的最欢的瓜子。 陆一航立马放下扫把,冲门卫叔叔眨了眨眼,嘴里却喊着:“学姐,你总算来接我了!没有你,我今天可是要被通报批评的!” 陆一航用实力证明了什么叫“人前一套、人后一套”。 两人一齐走出了学校。 陆一航还在卖着惨:“学姐,我今天差点以为我要被通报批评了,叔叔还说什么没见到楚老师,绝不会放我走的,真的吓死我了!”他的表情浮夸,仿佛煞有介事。 谢逾却是早就看出来了,直接戳穿道:“别装了。” 陆一航顿时有些泄气地说道:“学姐你怎么知道的?” 怎么知道?门卫室内空调大开、瓜子壳满地,还有切好的西瓜,更何况门卫一早就知道了她的名字,这些都昭然若揭。 谢逾冷哼道:“我对谎言过敏可以吧?” 陆一航连忙上前拉过谢逾的手,一脸认真道:“真的吗?那严不严重?要不要去医院?” 谢逾:“……” 见惯了谢逾无语的表情,但这是第一次陆一航能够准确地在谢逾的头顶上看见六个大大的实心圆点。 关心则乱,一时嘴快,陆一航尴尬地解释道:“我这不是一着急就……”谢逾默默别过了身子,她现在严重怀疑跟陆一航待一起久了会不会影响自己智商。 谢逾抽出了自己的手,不愿继续这个话题:“你跟门卫叔叔认识多久了?” “实不相瞒,”陆一航喜笑颜开,“我们才刚认识。” “刚认识?”就能玩成那样?谢逾第一次对“社牛”有了概念,有些迟疑地问道:“所以,叔叔是怎么认识我的?” 陆一航一下子来了劲:“我就跟叔叔随意聊了聊。”说完,怕谢逾误会,又补了一句:“不过我没跟叔叔多说你什么,我就是说等会我学姐会来接我,这样的。” 可门卫叔叔那眼神,可完全不是看后辈的一个普通学姐能够有的啊。 谢逾对陆一航的话只信一半。 陆一航眼见谢逾这么犹豫,生怕她误会什么,来了劲地坦白道:“学姐,你放心好了,我身边但凡认识我的人,绝对都认识你。” 谢逾冷笑:“那我真是谢谢你了。” 陆一航:“学姐不用跟我客气的。” 谢逾:“……” 那时候,谢逾不会想到,这跟陆一航认识的人,会包括陆一航的爸爸妈妈。 “学姐,你之前不是说还有事吗?”陆一航露出甜甜的酒窝,他心中早有答案,美滋滋地想着:学姐果然关心我,一看到我发微信就过来了。 殊不知,那条微信显示未读的“99+”灰圈正安静地躺在谢逾的微信里头。 谢逾解释道:“已经办完了,回去的时候刚好碰到了楚老师。” 陆一航有些“娇羞”地说道:“那可真是‘刚好’呢!” 谢逾:“……” 跟这货待久了不会精神也受到影响吧。 谢逾不禁打了个寒颤,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道:“楚老师有说具体去哪、买什么吗?” 陆一航点了点头,稍稍正经道:“有的有的。” 他说着从那个审美颇有些死亡的黑包里翻出了一张被揉成了一团的纸,递给了谢逾。 谢逾一脸茫然地接过,问道:“这是什么?垃圾?”说着,下意识地将它顺手扔进了一旁的“可回收”绿色垃圾箱里。 陆一航:“……”他大急:“大姐,那是攻略、攻略啊!”转身奔向了垃圾桶里,将刚扔进去的纸找了出来。 谢逾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陆一航好心将纸细细展开,之后还贴心地用纸巾抱住了“攻略”的一边,递过去给谢逾,并强行解释说:“放心,不超过三秒就捡起来了,不脏的。” 谢逾满脸拒绝,表情有些许不愿,但还是冷着脸接过了纸,说道:“不好意思啊。” “没事,没事,”陆一航不由地闪过一丝庆幸,“之前郑学姐说学姐你有些洁癖,看不得垃圾,没想到是真的啊!”他长舒一口气,还好自己宿舍、教室卫生现在时常保持干净,不然还怎么树立好形象啊! 谢逾对于郑莎凡和陆一航“勾结”的事情早已见怪不怪,没说什么,只是紧拧着眉头,视线并没有落在纸张的内容上。 半晌,在陆一航期待的眼神中,谢逾忍不住问道:“陆一航,你这个纸,为什么会是……一团?” 陆一航笑容僵住:“不是不是”眼见谢逾表情有些迟疑,陆一航慌忙解释道:“学姐你别多想,我没有不讲卫生,你看我宿舍和教室卫生都可干净了!” 谢逾一阵失笑:“我只是问问,没有要扣你学分的意思。” 陆一航一脸严肃:“学姐,学分可不是最重要的,你别在心里给我贴什么乱七八糟的标签就好了。”他说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捋了捋衣服,自荐道:“我啊,不仅勤劳,而且讲卫生。最最重要的是认真、专一,从不不乱花钱,很好……”养活的…… “行。”谢逾笑道。 阳光下,谢逾的笑容出自肺腑,明媚且动人,陆一航只觉心口一痒,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似的。 谢逾笑容灿烂:“看看你的‘优点们’能够为班级做出什么贡献。” 陆一航轻咳一声,手心挡住了不断上演的嘴角,“嗯。” 第27章 采购2 陆一航的攻略做得很细,哪个地方买什么东西能够做到最便宜,如何能够用最少的钱实现东西最大化,“攻略”里头都写得很详细。 不过,他只口未提那张纸被揉成一团的原因。 是陆一航不讲卫生?还是被郑梓豪泄愤揉作一团?这些都不得而知。 但不管怎样,最终它以又丑又臭的样子,完成了它的使命。 谢逾看着手中写得详细的“攻略”,目光定格在了“交通方式:共享电动车”几个字上。 陆一航适时解锁了一辆共享电动车,推着走到了谢逾面前,满眼期待,“学姐,超市走不走啊?一律十块。” 谢逾:“……” 谢逾扶额,将“攻略”塞回了他的手里,“你闲得慌?” “可不呢,绿色、低碳、环保。”陆一航眼珠子一转,“那……八块?”见谢逾不想理会他,继续开玩笑道:“五块,不能再少了。” 谢逾转过身,刚想坐上公交车,公交车大门一关,走了。 陆一航将手架在车头上,一只脚踩着踏板,另一只脚踩在地上,笑容好看地上扬:“诶,学姐,走了啊……下一班车可还要十几分钟呢!” 谢逾叹了口气,接过陆一航递过来的头盔,坐上了电动车。陆一航一时没反应过来,呆愣原地。 “怎么?”谢逾也作势调侃道,“想坐地起价?” “不起不起!”陆一航开心地说着,“VIP免费。” 不由地,谢逾的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她侧坐在电动车的一边,用手扶着后座,静静地听着前排陆一航哼着的歌声,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具体是在哪呢?或许是在某个初秋、或者是某个午后、又或许是在梦中,谢逾答不出来,也不想深究…… 这样的只维持了几分钟,下一瞬,前排的陆一航不知怎地身子僵硬,有些磕磕巴巴地问道:“那个学姐,你觉不觉得速度太慢了些?要不,我加快一下速度……” 少年的小心思快要溢出,在谢逾面前显得拙劣又笨拙。 谢逾没有答话,眉眼中带着几分压得很深的笑意,却是紧抿着唇,扭头去看四周的风景。 少年终究是放弃了突然加速让谢逾抱他的想法,虽然心中奇痒无比,但相较于学姐的安全,他蓦然选择了后者。 不久,两人开着小电动,去到了第一家店。 这是Z市最大的批发市场,据说很多零食店、百货铺、服饰店都是在这里进货的,地处于Z市城区外的一处废弃工厂。 谢逾身型单薄,在萧瑟的冷风中,身子微微蜷缩,显得尤为动人。风吹起白色纱裙贴在她纤细的身段上,飘来少女的暖香。 她的腰身很细,露在外面白皙的脖子和脸颊此时染上一层红晕,锁骨外露,在双脚沾地时,胸前的衣领垂下,勾露出似有似无的线条。 陆一航只觉得全身一热,忍不住吞咽了一下。 马上,他将头盔往车上一放,退出共享电动车后,猛地朝批发市场内跑去。 谢逾:“?” 不一会儿,陆一航默默退回,将一件带有他气味的衣服一把盖在了她的头上。 谢逾只觉视线一黑,陆一航极为别扭的声音悠悠传来:“那个,我好热,学姐帮我拿一下。” “哦。”谢逾闻言,取下盖在头上的衣服,刚动手叠了几下,才意识到什么。 她望着走在前面的陆一航,终究没有拂他的意,穿了上去。 不是周末,批发市场没那么拥挤,却也是人山人海,活像半个Z市。市场是由废弃工厂改造的,又是自由集资,政府只收个场地费,因此路面坑坑洼洼,车子都停在较远的地方,单独进来挑货。 不同于市场的喧嚣,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少女静谧而美好,像朵屹立在淤泥中的头顶带露的莲花一般。谢逾提起裙摆,向四周打量了一圈。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场面,连这种地方都是第一次来,再加上她穿的是小皮鞋,所以每一步都显得格外小心且拘谨。 相较于谢逾,陆一航则显得轻车熟路,对这个地方了如指掌。他低眸看她,见她一直提着洁白的裙摆,小心地走着每一步,语气不自禁地软下来:“学姐,是不是不习惯?要不你先到外面等我?” 谢逾淡淡地眨了眨眼眸,隐下适才眸中闪烁的丝丝光亮,摇了摇头。 陆一航慢慢地握紧拳头,将胳膊向前送了送:“这里面有很多有意思的东西,我之前来过一次,你肯定也会喜欢的。” 他没骗她。 为了今天,上个周末他放弃了好好休息的机会,一个人往市场走了一回。 他也说不明白自己何故如此,明知谢逾不一定会赴约,但还是抱着百分之一的希望,利用军训休息的间隙做足了功课,利用周末的时间实地考察,利用晚上的休息的时间搜了一遍又一遍线路,最后跟两个班的班主任距离力争,才有了这一次的出门采购。 而当他得知谢逾不会一同前去时,立马斗志全无,险些撂下担子,还是楚老师跟他说自有妙计,才让他半信半疑地听话去了门卫室。 这种青涩的、难以捉摸的感情,就在一次次与谢逾的相处中潜滋暗长。 “我先带你去看看那些玩意,回去的时候再买些零食,怎么样?” 谢逾看见陆一航一直伸着的胳膊,婉言拒绝道:“我自己能走。” 陆一航默默收回了胳膊,语气颇有些低沉:“哦。”他耷拉下脑袋。 谢逾向前走了几步,见陆一航迟迟不追上去,停下步子,转过身子:“怎么?当导游是另外的价钱?” 陆一航神色一亮,快步追上:“要不,学姐干脆考虑一下入股终身会员?” “黑店。”谢逾眉宇微抬。 陆一航狡辩道:“你看我这又是专属座位,又是专职导游的,说不定还能解锁其他功能呢?真的不考虑入手?” 谢逾看着前面眼花缭乱的各种专区,唇角一勾:“哪边?” “这边这边。”陆一航被成功转移了话题。 谢逾不得而知自小家境优渥的陆一航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对少年炙热的情谊就更加不得而知,许多想要脱口而出的真心话,反而变成了一次次的大冒险,躺在说话的人心中,难以说出口;又或者是,被说出口的真心话,只当是一句玩笑话而被掩盖了过去。 然而,掩盖不掉的,是那一刻的真情。 批发市场的“非遗专区”正如陆一航所说的有趣,往日那些精细绝伦的装饰品在非遗专区都变得黯然失色。 谢逾低低凑近,用竹编制的各种精细篮子、被缠丝缠绕的各类簪子、竹编制成的各式灯笼,他们将木头雕制出各色花样,还有红线编成各式各样的中国结——无不彰显着中国的传统手工艺。 谢逾静静地欣赏着这些精细的物件,心中赞不绝口。 不同于别的专区,唯独这个专区人寥寥无几,做手工艺的老人们仿佛对这种事见怪不怪,在谢逾凑近仔细欣赏手工艺品时,也没有热情地介绍,仿佛笃定她不会购买一样。 “奶奶,这个簪子多少钱?”谢逾挑起其中一只桃花缠丝簪子,细细地抚摸着花瓣上的纹路。 卖簪子专区的老太太年岁已高,闻声,摘下鼻梁上的老花镜,慢吞吞地站起身子,走上前来。 她的手上正拿着另一只尚未完工的簪子,一手扶着拐杖,一手摸着腰,声音颇为沙哑:“这个六十八,已经很便宜了。” 谢逾不明白为何老太太要说后半句,她放下簪子,刚想问问别的簪子是不是同样的价钱,老太太却慌忙改了口:“那小姑娘,我算你48好了,我们人老了,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基业啊,再做几年就做不动了,你48拿走得了。” 陆一航有些紧张地看着谢逾,但却还是忍住了没有开口。 谢逾却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远处明晃晃的红色横幅,指着那个问道:“奶奶,那不是写了批发才按批发价的吗?” 老太太长长叹了口气:“我和老伙计们本身就没什么生意,这几年租了这个位置才有了些收入,若是一点也卖不出,只怕是连个遮雨的地都没有了。” 谢逾若有所思,之后放下簪子,又拿起了旁边摊位上的锦盒,锦盒是木质的,打开就有轻轻的木香气,里面还有软海绵,正适合摆放首饰。 陆一航眼见谢逾放下了簪子,忙问道:“喜欢吗?” 谢逾心中有了打算,温声对老太太说道:“老奶奶,按照正常的价格卖我吧,标价上可写的是七十八,我需要五十个。” 老太太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急忙说:“小姑娘,这可使不得啊!” 陆一航也颇为惊讶地望向她。 阳光下,谢逾莞尔一笑,眼窝里茶色瞳孔隐在阳光下闪着微乎其微的光芒:“不过奶奶,我是有要求的,每一只簪子都要不同的样式,必须是手工完成的,你看可以吗?” 老太太立马应下,谢逾笑了笑:“我先付定金,加一下您电话,明天会有人来取,您看拿不拿得出吗?” 一笔小买卖做成,谢逾与陆一航继续慢步向前走着。 陆一航几欲张口,最后都被缄默打败,复又闭上了口。如是几次,谢逾先停下了步子,抬眸看他。 “那个……”陆一航迟疑地说道。 谢逾等了三秒,见陆一航迟迟吐不出话来,转身要走,恰逢此时,一个小孩快步跑来,当即跟谢逾撞个满怀,陆一航下意识地去扶,手忙脚乱之际,谢逾一手抓住陆一航的衣角,稳住了身形。 彼此铿锵有力的心跳声呼之欲出,不知是吓得、还是心动的见证。 陆一航扑了个空,心有余悸得看向谢逾,见她脸蛋红扑扑的、眼底还有淡淡的水花,当下心疼得无以复加,一把拉过谢逾的胳膊,想要将她拥入怀中,却被理智克制住了,兀自松开了手。 谢逾还没来得及弄清楚刚才发生的一切,眼前之人已经松开了手,刚才他眼底喷涌而出的情感有太多——担心、自责、着急,更多的是一丝不明的情愫,在琥珀色的眸光中渐渐沉溺。 她呆愣在原地,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自己似乎从未如此被动。 反观陆一航,他心中烦躁,现在回过神来,才发现刚才惹事的小孩正吓得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不禁一阵恼怒。 他刚想蹲下,察觉到衣角被人紧紧揪着,还未扭头之际,谢逾立马回神,松开了紧紧揪住的衣角,有些别扭地别开了脸。 陆一航心口闪过一丝甜蜜,心情也舒畅了不少,嘴角在谢逾看不到的低沉微微上扬。 他蹲在小朋友们面前,眼里虽漾着笑,表情却故作严肃道:“小朋友,你刚刚这么不看路吓跑,是不对的哦,都撞到姐姐了。” 小朋友的五官哭得挤到了一处,抽搐不止。 陆一航语气虽“凶”,却仍是一把拎起坐在地上抽泣的“小豆包”,拍了拍他被弄脏的裤子。 “小豆包”可不懂这些小细节,他只知道自己受了伤,面前的叔叔竟然还要他道歉,当即举起两只小胖手,使劲地揉着湿哒哒的眼眶。 谢逾见状也蹲下身子,轻轻拍了一下陆一航肩膀,一边低声道:“你别吓坏孩子。”一边从包里掏出了几颗五颜六色的水果糖,细声哄道:“小朋友,不哭啦,乖,姐姐给你吃糖好不好?” 她语调颤颤的,甜到人心里去了。凑近时,似有若有若无的茶香慢慢萦绕鼻翼。 少女身体馨香温软,陆一航只觉得自己的心跳控制不住地加快,连呼吸都不会了。 谢逾并不明白陆一航那一天八百次的心理活动,在哄好小朋友后,轻轻捏了捏小朋友胖嘟嘟的小脸颊,将手中的糖果尽数放进了小孩胖乎乎的手里。 “乖,吃了糖就不许哭了哦。” 是之前学姐常放在口袋的水果糖——陆一航面色有些动容。他扭头看着,有些撒娇地说道:“呜呜?” 谢逾:“……” 陆一航颇有些不好意思,他慌忙起身用手挠着后颈,无力地解释道:“我还以为哭了就可以有糖吃才……” 谢逾看着身高一八五的“巨婴”,陷入了沉默:“……” 第28章 采购3 当然,最终这个同样会“呜呜”的“巨婴”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糖果。 谢逾牵着小豆包,温声说要帮小豆包找妈妈。 陆一航见状,也套着近乎:“小豆包,你也牵哥哥的手,好不好?哥哥也给你吃糖。” “我不叫豆包!”小豆包躲进谢逾怀里,气鼓鼓地说:“姐姐,他是个坏蜀黍……怕怕……” 陆一航气极:“……” 他有些较真起来:“小豆包为什么她是姐姐,我就是叔叔啊……你应该叫——哥哥!” “跟哥哥喊——哥!哥!” 小豆包抱得更紧了:“坏叔叔!” 陆一航:“……” 谢逾护短道:“你别吓坏孩子。”说着,牵起小豆包找妈妈去了。 她带着小豆包找到爸爸妈妈后,就不想再理会陆一航,自己摸索着走到了零食专区。 少年跟在身后亦步亦趋,他琥珀色的双瞳看着她,见她一再避让的神情,忍不住笑了:“学姐,都这么久了,不打算喝点什么吗?” 谢逾抬眸望他,少年背倚柱子,眼含笑意。 然后,跟变魔术似的从黑包里头拿出了一个米色保温杯,递给了谢逾。 谢逾没有接,看着保温杯似乎在回忆着什么,这个杯子似乎出现在讲台上过,又仿佛在食堂也出现过……但不管出现过多少次,出场必伴随着陆一航。 谢逾当即拉下脸,手中看零食的动作停了停,去了下一个摊位。 陆一航快步追上:“学姐,你误会了,真误会了!” 在一场乌龙下,谢逾方才得知这个保温杯是陆一航特地买的,只不过每次打算送出手时却总被打断。 谢逾将信将疑,但终究接过了保温杯,给自己倒了一杯。 茶香四溢,微微泛苦,很合谢逾口味。 谢逾刚想开口询问价钱,却被陆一航先一步打断:“学姐,这次可别算好价钱,再转账给我了。”他有些后怕自己再收到谢逾的转账信息,跟划清界限似的。 谢逾想了想,刚想开口辩解,陆一航先一步预料到,当即调侃道:“每次给你买点东西你就发钱给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中间商赚差价呢!” “嗯。”谢逾一阵失笑,“那……谢谢。” 陆一航长眉一挑:“不过学姐可以问你个比较私密的事情吗?” 谢逾忍不住吐槽道:知道私密你还问?但吃人的嘴短,茶已入口,总不着吐出来吧? 谢逾不说话,无声地拒绝。 陆一航知道谢逾的意思,当下趁热打铁:“你买那么多簪子是要?” 谢逾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但还是如实回答道:“过不多久,我妈五十生日,给别人的伴手礼正合适。” 陆一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之后笑道:“不过这个不应该是学姐你来操心的事吧,你是不是心软可怜老奶奶,所以才……” 他本以为谢逾会因说中心思恼羞成怒,但是谢逾并没有,反而坦然承认:“是啊。” “中国的非遗手工艺文化不应该被埋没,我现在能买一些,送给亲人,若亲人喜欢,也会偶尔光顾。朋友的朋友见了,也总会有人喜欢上。一传十、十传百,中国有十多亿人,非遗手工艺总会被世界看到的。” 陆一航此时看谢逾的神情变了几分,说不出哪里的变化,却又好像一切都变了。 就仿佛她说出这句话的那一瞬间,光有了形状,陆一航逆光而行,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谢逾的身影。 两人很快便在这里买下了班级零食,最终因为零食、饮品数量过于庞大,便招呼了老板明天下午前送到校内,两人的任务总算大功告成。 临走时,陆一航借口说上洗手间,转身没了身影,谢逾立在出口处,寻了个相对人少的地方站着等他。 她生得很漂亮,可却单单有一股大气泠然之气。 因为忙碌的问题,她罕见地扎起头发,黑色的低马尾上扎着米色发带,与她手中的米色保温杯相衬,有种别样的素净。安静等人时,低垂着眼眸,好像在思考着什么,眉眼微弯,似有星光。 这样的颜值引得很多人在看她。不出片刻,一个男生走过来搭讪。 “小姐姐,你好。” 谢逾回头,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却没有开口。 这一举动使得搭讪的人望而却步,只得胡邹道:“洗手间在哪里?你知道吗?”说完,他便在心里呕死了,哪有问人家女孩子洗手间的? 谢逾愣了愣,“应该是那边吧。”她指着陆一航离去的方向。 另一个熟的人却适时插嘴,“小伙子、小姑娘,你们对这里不熟,洗手间只有外边才有呢。” 搭讪的小伙子立马讪讪而去。 “外边?”谢逾一阵惊讶,看向陆一航离去的方向,礼貌地说道,“第一次来,谢谢啦。” 陆一航姗姗来迟,有模有样地甩着手,用手在衣服上擦了擦。 谢逾看了一眼他干的手,问道:“上完了?” “嗯。”陆一航轻咳一声,心想:学姐真是一刻也不能离开我呀! “走吧。”谢逾没有戳穿。 “走吧。”陆一航并不知情,马上跟上了步子。 最终由于他们在里头的时间过久,外头的共享电动车早被别人顺路骑走。 “之前就应该把它藏起来的。”陆一航颇有些气恼道,但终究还是在谢逾看来时恢复了情绪。 其实说来,陆一航家境优渥,谢逾家境也很富有,两人原本可以选择更加舒服的交通方式,但陆一航偏偏在恶补了几部青春校园爱情剧后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类似于自行车的交通方式。 目前这个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想来也是自食恶果。 谢逾原本就做好了陆一航不靠谱的打算,已经先一步点开了打车程序,不出三秒,司机接单。 恰逢此时,楚老师微信悠悠传来:谢逾,你们今天多久回来? 谢逾嘴角抽了抽,想也不想就知道了楚老师的意思,于是果断地“取消了订单”。 下一秒,陆一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身后,谢逾察觉到身后的人影,一转身,陆一航的眼神尤其的亮堂。 “那个……”谢逾有些心虚地说道,“既然没有车,从这里到学校也没很久,不如,走回去?” 陆一航心里炸开了朵花:学姐宁可走路也要制造机会与自己独处!面上却装得尤为镇定,轻咳了声:“我都可以啊,随你。” 谢逾这才点开聊天框,面不改色地回复道:还要很久,有点远。 谢逾:晚自习只有几分钟就上课了,等他们慢慢地走回去,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旷掉晚自习了。 陆一航:学姐与我的独处!独处! 二人各怀心事,慢慢地走着,沿途的风景怡人、空气清新,走着走着,仿佛真的成了一辈子。 第1章 罚站 很快,军训便迎来了尾声,这对于苦苦训练了半个月的大一新生们来说,无疑是这段时间以来,最值得开心的事情。 更值得开心的第二件事,便是下午可以自由活动。许许多多班级自发地组织了活动,也有的班级则选择了直接解散。 所以在最后一节课的排练时,许多人都显得心不在焉。 正处于发呆期间的陆一航便是其中一人。 他的站姿标准,头高高抬着,眼神坚定,目视前方,给人一种意志力惊人的魄力。 教官瞥见最后一节课仍“屹立不倒”的陆一航,在十四连里大肆夸耀起来:“你们看看陆一航同志,开学第一天在全校临时上场发言、临危不乱,直接来了个三分钟脱稿发言;现在更是目标坚定、有始有终,即使在最后一刻,也决不放弃!你们都要向他学习学习!” 众人一致鼓掌,直呼:狠人! “狠人”毫不知情,帽子盖住了他的眼神,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学姐昨天拉我了,她拉我衣角!也太可爱了吧! 郑梓豪忍不住小声嘀咕道:“陆大帅,你现在可成了咱们十四连的红人了!你看要不要下午请个客,哥几个再出去潇洒潇洒、高兴高兴?” 周风也凑近了掺和一嘴:“陆哥、郑哥,出逃计划什么时候执行?我随时准备好待命!” 叶情伸手摁住周风的头,将他掰回了原处。 “诶!你干嘛!”周风颇为气恼,回头撞见叶情冷成冰窖的眼神,默默地转回去站正了。 郑梓豪眼见陆一航不理会,微微凑过头去,这才发现陆一航正在偷笑。 郑梓豪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陆大帅,你抽筋呢?笑得这么渗人。” 陆一航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角,突然扭头颇为正经地说:“你们觉得被一个女生抓住衣角是什么体验啊?” 郑梓豪:“?” 他大气:“不是,陆大帅你有病啊?有病就去治病,还军训啥啊!” 张苑站在一旁没有听清,凑了上来,将手搭在郑梓豪身上。郑梓豪只觉浑身一阵酥麻,应激反应叫他躲开,一扭头,便瞥见了张苑清澈好奇的目光,顿时僵愣在了原地。 “陆大帅,郑梓豪,周风,你们三嘀嘀咕咕啥呢?” 陆一航重重地咳了咳,挺直了腰板,颇为自恋地说道:“也没说什么,无非就是有一个女生走路回学校,只是为了跟我多待一段时间罢了。” 周风弱弱地问:“有没有可能是,为了省钱?” 陆一航:“……” 张苑、郑梓豪:“噗。” 张苑由衷地解释道:“周风,你总能一眼抓中华点。” 或许那一刻的触碰、那一次的误会,有些故事便悄然开始了。 张苑不死心地问道:“我刚才好像听说什么出逃?今天下午的欢送会你们不参加啦?” 她将身子探上前,只为能够听见周风和陆一航的话。 陆一航立马斩钉截铁道:“哪能啊……” 张苑显得有些意外,身子又挪了一步,竖起了大拇指,由衷地称赞道:“不错哦陆大帅,集体荣誉感强了很多。” 下一秒,陆一航笑容灿烂:“学姐和我亲自挑选的零食,我肯定要好好品尝了。” 郑梓豪、周风、张苑:“……” 教官察觉到了队伍中的“异动”,依旧铁面无私、大嗓门喊道:“那边!二排三号出列!” 张苑浑身一僵,立马站好,但教官金口玉言,她也只好长叹一口气,低丧着个头,大步子一迈。 郑梓豪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拉了回来,之后站定,自己向前一步:“报告教官,是我先扰乱班长在先,班长只是想教育我,并没有违反纪律!” 陆一航和周风不经刮目相看。 一切发生得太快,张苑尚未弄清,就看到了英雄救美的郑梓豪上前一步,拦在了教官和她之间,挡住了教官的视线,眼神里透着坚毅。 偏黄的皮肤在阳光下有些逆光,能够看见白色的绒毛。少年虽算不得英俊,但也是长相硬朗、身材健硕,在人群中亦是相当扎眼的存在。 他挺胸而出,张苑的视线便定格在了他突出的喉结处,显得性感而蛊惑。 一向聒噪的张苑此时却说不出什么,只是半张着嘴,有些看痴了地朝郑梓豪看去。 但……教官显然不吃这一套,最终两人一齐被罚站到了台子前。 众人:“……” 周风在心里暗自庆幸:还好我没有帮忙求情。 很快,磨人的最后一堂课在男子一千米长跑、女子八百米长跑中结束,值得一提的是,郑梓豪和张苑因罚站而躲过了长跑酷刑。 周风:早知道我也帮忙求情了。 十四连陆一航先一步跑完了一千米,并没有任何喘的迹象。落了整整一圈的周风却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郑梓豪站在台子前疯狂补刀:“周风,你说你天天跟我和陆一航练着的,怎么还是这么虚啊!” 跑在周风身后不近不远处的叶情听见了,冷冷地瞥了一眼,之后大声说道:“教官,罚站的不需要长跑吗?” 教官手备在身后,刚吹完一声口哨,转头吩咐道:“你们两个现在去跑!” 郑梓豪一阵冒火,撒气似的摁住张苑,有些不服气地紧咬着牙关:“教练,我替她跑。”然后撸起袖子,直接怼到了叶情面前,鼓着腮帮子:“你小子是故意的吧!” 叶情眉眼孤傲,看都没看他,郑梓豪一阵窝火。 周风只觉一个头两个大,心里吐槽道:追人不是这么追的吧!喘着气冲上去,一把攀住了叶情的胳膊,好言规劝道:“都是同班同学,没什么大仇大怨……” 叶情神色缓和了些。 倒是郑梓豪满脸怒气看着周风,仿佛在说:你小子胳膊肘往外拐? 周风理解他的意思,满脸写着抱歉,心里却要命地呐喊着:还不是为了你的幸福啊!只能牺牲小我! 郑梓豪哪里知道这回事,紧捏着拳头,只觉得这个叶情越看越不爽,比谢逾看起来还要更不爽。 陆一航远远地看见这边的情形,猜到了一二,他和张苑远远地对视了两秒,之后齐刷刷地拔腿跑来。张苑一把拉住了郑梓豪,陆一航也站在了郑梓豪身边。 “郑哥,郑哥,您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张苑一手挽住郑梓豪捏紧的右手,另一手顺着他的后背,有些讨好地说道。 陆一航也展开手里的扇子,朝郑梓豪的脸上扇着凉风,好一会儿,总算结束了剑拔弩张的氛围。 郑梓豪“切”了一声,之后只是拉过张苑,对她温声说道:“你去那边等我,别让我白跑。” 然后一脸傲气地冲叶情竖了个中指。 “行啊,挺护犊子。”陆一航调侃道,故意加了些酸溜溜的语气。 张苑毫不客气地回呛:“谁是犊子!再说了,能比得过你家学姐?天天学姐长,学姐短的。” 周风则有些丧气地松开了叶情的手,委屈巴巴地对陆一航说:“陆哥,郑哥不理我了。”刚才都没打招呼就走了,看来是生气了。 陆一航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自己气走的,自己哄回来呗。”之后扬长而去。 周风长叹了口气,继续跑起了他的步。 叶情停顿了片刻,抬脚跟上了。 第2章 朱雅 零食中午如数到达,欢送会便选择了朝阳的479班教室作为开办的地点。 吃完午餐,一行人便如火如荼的操办起来。 陆一航对布置场地没什么兴致,他一连给谢逾发了好几条消息,邀请她来参加“欢送会”,但发出去的消息总是石沉大海。 他翻了翻上面的聊天记录,谢逾的回复屈指可数,不由长叹了一口气。 479班的女生总是扎着堆,这回见到了陆一航一个人站在廊道里,又是他们班的地盘,便扎着堆上前跟陆一航打起了招呼。 “陆一航!” 陆一航闻声转过身子来,便见到了扎着堆乌泱泱的女生,有的腼腆、有的开朗、有的紧张都齐刷刷地看着他。 他看了看四周寻找着熟人,半晌才意识到是面前的这群女生喊叫的,愣了一会神,才有礼貌地说道:“你们好。” 有个胆子大的女生马上走上前,介绍起了自己:“你好,我叫朱雅,是479班的班长。” 陆一航在军训的时候见过她,当时教官对她表扬有加,但她与张苑一直十分不对付。 陆一航点了点头,象征性地笑了笑,之后说道:“那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说着,不等女生们开口说话,先一步走出了人群。 有人不是很开心地说道:“班长,他怎么这么没有礼貌,在我们班上还这样!” 朱雅却笑了笑,不太在意地说:“我们这么多人找他,不知道的还以为群殴呢,他已经算很有礼貌了。” 众人一哄而散。 朱雅回头看了一眼陆一航离去的方向,唇角一勾,笑容入了眼。 奔走的陆一航只觉得浑身不适,刚才颇有种被逼宫的感觉,还好自己躲得快,不然还不得被吃干抹净。 他想了想,掏出手机给谢逾发去信息:学姐,我不干净了。 谢逾的信息倒是秒回:? 陆一航大喜,当下打了个电话过去。 望见陆一航电话的谢逾停顿了三秒,才克制住当即挂断的念头,最终摁下了接听键。 果不其然,电话一接通,陆一航的声音便带着些哭腔的声音讲着事情的来龙去脉:“呜呜……学姐,我不干净了……” 谢逾眉心一蹙,右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不就是被搭讪了吗?至于这么一副要生要死的神情?谢逾有一瞬间的失语。 陆一航似乎也猜到了谢逾此时的神情,佯装哭泣之后,低声咳了咳,才说道:“不过学姐你放心,我可是洁身自好的!那些女生围过来还没跟我说话,我就拒绝她们了!” 见谢逾不答话,他小声问道:“怎么啦学姐?你生气了?” “我没有,”谢逾低低叹了口气,声音从电话里头传出,带着些无奈,“解决了就行。” 似是觉得过于冷淡,又补了句:“没事的。” 陆一航只觉心尖一颤,慌忙伸出手捂住了自己愈发上扬的唇角:明明不会安慰人,怎么还是觉得心头暖暖的呢? 他用手按了按胸口,胸口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刚劲有力。 电话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陆一航没有说话,谢逾一时有些捉摸不透,她捏着手机问道:“嗯?陆一航?你还在吗?” “嗯!”陆一航回过神,立马回应道:“学姐,你放心好了,我只跟你好。” 谢逾:“……” 谢逾轻咳了一声,转移了话题:“那个……锦盒,是你特地订的吧?” 陆一航闻言顿了一会,才装傻道:“什么……锦盒啊?” 谢逾当下明白了一二,也不戳破,只是道:“谢谢了。钱我会打给你,如果你不说,我就按照我估算的价钱发给你了?成么?” 陆一航这才松口:“学姐,你别……我就是怕你要给我钱才不告诉你的。”他想了想,如实道:“你就当是我给伯母的见面礼,不用给我钱。如果给我钱倒显得我在这做黑心中介商似的。” 谢逾摇了摇头:“这跟中介商没关系,我原本是打算晚一些时间再去定制锦盒的,刚好你帮忙,我还省了事。” 她想了想措辞,半晌,才接着道:“而且,陆一航,这是我的家宴,不应该由你出钱。” 陆一航心头一怔,眼底的光在那一瞬间被什么熄灭了。 “嗯,知道了学姐。”陆一航的语气有种说不出的挫败。 谢逾兀自点了点头:“还是……谢谢你了。” “那……”陆一航不死心地问道,“下午的欢送会呢?学姐你还来吗?” “再说吧,可能不来了。” “嘟”,电话在一声忙音后被挂断了。 谢逾有些茫然地看一眼被挂断的电话,最终没再说什么,按照单价估算了价钱,发了一笔钱过去。 郑莎凡坐在一旁,盯着转账记录,有些唏嘘:“阿逾,这么多钱勒!” 谢逾抬头,无所谓地看了看转过去的记录,之后摁灭了手机屏幕。 恰逢此时袁艺伶洗完头发出来,正用浴巾包裹着头发。她眼睛瞥见八卦的意味,当即凑到谢逾和郑莎凡身旁,用胳膊撞了撞谢逾,调侃道:“咋的啦,你的学弟又为你做啥了?” 谢逾眉心微微一蹙,说道:“别乱说。” 郑莎凡招了招手,袁艺伶秒懂,立马将耳朵凑了过去。 不出片刻,宿舍传出袁艺伶的惊呼——“不是吧大小姐!三四千块钱你们说给就给?我平时咋不知道你们这么阔绰!” “学弟竟然还是先斩后奏,不对,这纯纯是背后买单、不留姓名了!这么好的学弟你不赶紧拿下,还留着回家过年啊!” 谢逾抿了抿唇,固执地摇头道:“这不合适。” 袁艺伶抱头:富人的品节我是很不懂。 郑莎凡给了她一个眼神:是吧!要不怎么是富婆呢! 最终二人眼神一交换,接连抱住了谢逾:抱紧富婆大腿! 袁艺伶看着Z市活动的一条帖子,勾起了一个渗人的笑:“宝子们,下午和晚上有安排吗?带你们玩点刺激的?” 与这边景象截然相反的是陆一航那一边。在被郑梓豪抢过手机挂断了电话之后,陆一航一直处于发呆状态,郑梓豪说什么他都不怎么回应。 于是,在郑梓豪第三次喊了他全名时,陆一航突然抬起头,眼睛紧盯着郑梓豪。 郑梓豪心里一阵发毛,问道:“陆一航!陆一航?” “你说,她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郑梓豪:“……”他有些烦躁地挠了一圈自己头发,之后无奈道:“我都说了几遍了!还能是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你是个外人,不要去掺和她的私事啊!” 似乎这并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陆一航垂下了眼眸,长长地叹了口气:“让我再想想吧。” “今晚她不会去上晚自习的,我也不打算去了。”陆一航靠着墙,双脚交叠着,双手叠在胸前,转过头,无力地问道:“郑哥,你安排,下午去哪?” 郑梓豪眼睛一亮:“不参加欢送会了?” “少废话,”陆一航将刘海撩到了背后,“现在就走。” 第3章 酒吧 站在Kissing酒吧门口的陆一航陷入了沉默。 郑梓豪却一脸兴奋、跃跃欲试:“走吧,陆大帅。” 陆一航:“……” “你说的好玩的地方就是这里?”他有些将信将疑地指了指酒店上的招牌,酒吧外面看起来金碧堂皇,大门外还站着两个身穿制服,戴着面罩的男生,正笔直地站着。 郑梓豪则显得兴致勃勃:“就是这了,跟着导航来的,绝对没错!走啊!”说着,转身去拉陆一航,“我在Z市活动帖子上看到的,传的可火了,‘变装舞会’,一听就很高级不是?” 陆一航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一时有些抗拒。因此郑梓豪拽着他的右手,并没有拖动他。 郑梓豪见陆一航有些抗拒的神情,稍有些拱火:“为了一个女人至于吗?天涯何处无芳花,里面一抓一大把!”说罢,一把勾住陆一航脖子,将他强行带了进去。 酒吧内觥筹交错、音乐声不绝于耳,从未见过此场景的陆一航不禁微眯着眼睛,一时间无法适应。同为新人的郑梓豪则显得尤为淡定,他们刚才买下了最后两张入场券,如今倒有副“顾客就是上帝”的架势,躺在椅子上,任凭服务生们对他捯饬着。 陆一航面对这种则显得尤为陌生,他躲避着别人朝他打过来的粉扑,最后犹豫再三,还是先行挑了合适的衣服换上了。 所谓“人靠衣装”,换上了新潮黑白男式正装的陆一航多了几分禁欲之气,身形修长,仿佛一位英俊的骑士,高贵而又犀利,衬得周围的人自惭形秽。 郑梓豪一看见,不由地放缓了自己整理衣物的动作,惊呼道:“不是吧陆大帅,今天这身竟然只比我差了一点点。” 陆一航给了他一个白眼,接着就被领去化妆了。 不稍片刻,二人整装待发,相较刚才,各多了一副遮住上半边脸的面具。 爵士音乐抑扬地疾缓不同地响起时,一群男生在暗黄温柔的光线下,渐渐地从各个换装间走了出来,整个场上随即喧闹一片。 “还请各位绅士们稍且就坐,待会小姐们会从大厅里出来,届时,每便一种旋律,还请各绅士们抓紧时间与心仪的小姐们配对。”主管拿着话筒兴奋地喊道:“Now,it’s your time!” “配对?”陆一航面色一变,扭头看向郑梓豪。 郑梓豪心虚地别过了头:“我这不也是……才听说……” 酒保适时倒出了新调配的酒,推了一杯过来,招待道:“两位绅士,喝点什么不?” 郑梓豪刚想拒绝,陆一航一口闷下旁边不知名的酒,拿出了一张银行卡:“Grey Goose,谢谢。” 郑梓豪顿觉后怕,“陆大帅,你酒量行吗?” “少废话,”陆一航倒了两杯,“满上!不醉不归!” …… 富丽堂皇的大厅上,吊着蓝色的精巧大灯,灯上微微颤动的流苏,配合着低低垂下的天鹅绒蓝色帷幕,闪着柔和的光芒。 谢逾一到这里,就给人一种迷离恍惚的感觉。 拉着郑莎凡与谢逾前来的罪魁祸首此时却早已不见人影,独留她们二人互相对视着,对于这个“变装舞会”显得有些局促。 再加上脸上戴着的厚重面具,则更给人蒙上了几分神秘感。 大厅里摆放了许多糕点,谢逾小酌几口后,便靠在椅背上,静静地闭目休息,郑莎凡则沉浸在美食的诱惑中掰不开腿。 一个主管简单地复述了一遍舞会规则后,大门便被两个身穿正装的服务生一把拉开。 一时间,《华尔兹》的音乐悠扬飘出,香风弥漫。 小姐们的裙子微微飘荡,皮鞋跟响起清脆的声音,脚下升起一片薄薄的烟雾。 当音乐的前奏渐渐加快,灯光亮起,星光璀璨,人群密集,但却安静而静谧。 不同于人们见到帅哥、美女的喧嚣,有的只是优雅与尊重。小姐们微微上前,提裙行礼,之后便进入了挑选舞伴环节。 “那么!”主管穿着燕尾服,肩膀的尾料微微翘起,他郑重地宣布:“狂欢开始!” 音乐再响,绅士们上前,邀请起了自己的舞伴。 人海中,陆一航一眼就看见了清雅灵动的少女。少女浅色罗裙、银色边际,水芙色轻纱缠绕曼妙腰际,显得清新脱俗,头上那一顶白色莲花面具更衬得人若仙若灵。 她轻轻迈开细碎的舞步,衣袂飘飞,婀娜多姿,眸光流转间美艳不可方物。 陆一航只觉自己的呼吸被夺走了大半,毫不犹豫地朝少女走去。 郑梓豪急急喊道:“陆一航,你去哪?” 在即将要碰到她时,有人先行一步邀约,少女微微行了个礼,搭上了面前之人的手。 “学姐!”陆一航伸出去的手兀自收了回来。 郑梓豪急忙跟上,一听到这个近一个月来听到发腻的称呼,当即隆起长眉:“什么学姐!这里的哪一个美女不比学姐好?” “没什么。”陆一航收回视线,催促道:“这个旋律马上要变了,你快去找你的舞伴吧!” 郑梓豪不疑有他,吩咐了几句后,就找自己的舞伴去了。 如是几次,陆一航一直跟在谢逾身边,一直到变了三四次旋律后,才算走到了谢逾面前。 谢逾那独有的茶色瞳孔在白色的面具下充满魅惑,一眨不眨地盯着陆一航,陆一航伸出的手僵直着,不觉有些担心被识破。 下一秒,谢逾眨下眼睛,淡然一笑,将手搭了上来。 陆一航总算松下了一口气。 “小姐,你多大了?”陆一航明知故问,有意隐瞒身份道。 两人配合默契、脚步轻盈、一退一进、相得益彰。 谢逾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一手与他十指相扣,舞步轻盈,唇角有抹寻常难以见到的弧度,衬得人清雅却又魅惑,低胸礼服更是衬出几分丰腴,令陆一航频频躲闪。 谢逾的语气仍是如以往一般清冷:“你呢?未成年?” 她眉眼轻挑,说话间轻轻凑近他的耳朵。陆一航一低头,便能看见共舞之人皮肤雪白,曲线完美,而脖颈间的温热气息更是令他浑身一僵,有些僵硬地隔开了些距离:“那个……我成年了的……” 谢逾不置可否,她的身子随着音乐摆动,之后稳当当地转了个圈,落入他的怀中。 眼神交汇之际,旋律悄然变化。 另一位男士上前一步,诚邀少女。 第4章 识破 陆一航却直接无视规则,上前,一把将谢逾揽入自己怀里。 谢逾见状勾了勾唇角,眼尾上挑,一双桃花眼魅惑十足。 陆一航身形修长,西装在他的加持下,演绎出了几分不失尊贵的高贵气质,一看就气宇非凡。 他长身鹤立在人群中,散发出的气质略显成熟,却还夹杂着几分青涩,硬朗的轮廓此时由于几分不悦而染上些许清冷,眸光专制而又霸道。 被如此强硬地按在胸前,谢逾动弹不得,但马上旋律渐起,陆一航倏地放开了手。 “抱歉。” 谢逾笑意斐然:“怎么?不邀请我跳舞?” 陆一航眸光一闪,上前,再一次搂住了谢逾的腰。 谢逾察觉到了轻轻的触碰,一低头,陆一航的手心虚握,将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腰间。 他们以第一次见面的方式聊了聊天,陆一航思索再三,还是抱着可能被识破的风险问出了一直想问的话。 “学……”他思考了一下称呼,改口道,“谢逾,要是你有一个朋友跟你说,这是她的家事,让你不要插手,你会怎么想?” 谢逾看着陆一航的眼睛,这才串联起了陆一航这一系列反常的举动——竟然只是因为那一句话? 她其实早在陆一航第一次走上来时,就一眼认出了陆一航。 心里意外之余,其实也不免有几分惊叹于红线“牵线搭桥”、“凑对子”的强大力量。 她原是想直接跟陆一航打招呼,哪知陆一航还装作不认识的模样加以试探,自己也就顺势奉陪到底了。 “这本就是一句实话。因为既然是家事,肯定也不想让朋友参与不是?”谢逾斟酌着用词说道。 “朋友?”陆一航眼睛亮了亮,“你说我是你的朋友?” 他心里狂喜:原来学姐不止把自己当做普通学弟,而是把自己当做朋友! “我还以为你一直把我当做学弟呢!学姐。”陆一航一高兴便露了陷。口无遮拦后,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我的意思是……” 谢逾笑道,轻轻用手弹了一下他的额头:“陆一航,还装!” “学姐,你早就发现了?”陆一航有些懊恼道,“那你不早告诉我,害我……”丢人现眼。 “好了,”谢逾不是很会哄人,“那句话你别多想,我只是不喜欢随意用别人钱。” 陆一航猛砸头,“学姐你放心好了,可别把我看成弟弟!我的心胸可宽阔了!” 随着音乐的渐渐收尾,绅士搂着小姐们翩翩起舞,愈发沉迷。 中间白色照明灯不时转动着,最终定格在了谢逾和陆一航这里,示意着人们视线的焦点所在。白色的圆圈里,他们紧密地搂着、十指紧扣着,但细细一看就会发现少年的绅士手始终未曾真的触碰少女的腰际。 舞池中央,优雅的奏乐愈发急促,最终,他们的舞步越发张扬,在最后一次旋转后,灯光熄灭。 陆一航轻轻拉起了谢逾,两人有力地心跳声一下接着一下,快要蹦出胸膛。 一舞罢,灯光再现。 柔和的灯光下,谢逾的发髻被高高盘起,脖子处纤细,肩颈线流畅自然,给人一种不可轻易指染的纯净感。 与她这么对视着,陆一航突觉呼吸一滞,默默往后,拉开了紧贴着的距离。 ——“不过,你怎么在这?” ——“学姐,你怎么会在这?” 二人几乎同时问道。 陆一航与谢逾一同到一旁寻了座位休息,回答道:“学校的欢送会也没什么意思,我就和郑梓豪偷偷溜出来了。” “周风?”谢逾问道。 “他原本是要一起,后面不知怎的被张苑和叶情拦下了。” 谢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刚想再说些什么,陆一航不知什么时候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创口贴,递了过来。 “学姐,小皮鞋磨脚吧?把这个贴上。” “你……”谢逾说不出多余的话来,只能接下,由衷地说道:“谢谢。” 陆一航状似无意地伸了个懒腰:“我啊,下一步有新的目标了,学姐,你愿意听吗?” 谢逾笑道:“你说。” “我打算,”他顿了顿,突然扭过头有些正经地望向她,“我的下一步目标就是——让学姐别再说那么多‘谢谢’了。” 谢逾一阵失语:“……” 陆一航弯唇笑了笑,眉眼多出了几分柔软缱绻:“毕竟,学姐都说我们是朋友了。朋友不就是要相互麻烦的吗?” 谢逾看得失了神,回过神来,低低地“嗯”了声。 没过多久,同行而来的郑梓豪便先袁艺伶、郑莎凡一步寻了过来。男人与生俱来的找人能力便在此时体现的淋漓尽致。 见到陆一航身边坐着个大美女,他当下轻挑眉头,溜须拍马道:“陆哥,这是谁呀?还从来没见你对哪一个女生这样呵护过。” 说着,还冲陆一航眨了一下眼。 谢逾、陆一航:“……” 陆一航抿了抿唇,内心大笑,面上却表现得十分淡定:他倒是迫不及待想看看郑梓豪发现这人是学姐时的震惊神情了。 郑梓豪说着,手里举起了那瓶没喝完的灰雁伏特加,有些得意地说道:“Grey Goose,你点的,和美女再来一杯?” 陆一航脸色一变,慌忙上前捂住了郑梓豪的嘴:“什么酒!那你你买的你忘了?别在学姐面前瞎说!明明是你买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郑梓豪:“?” 被死死捂住嘴的郑梓豪尚未从陆一航变脸的速度中反应过来,就听到了一个更震惊的消息:“唔唔……唔!唔唔!” 什么……嗯?学姐! 他彻底呆愣在原地,谢逾伸手轻轻拨开脑后的细绳,面具慢慢被摘下,谢逾精致而又清纯的脸暴露在了空气中。 郑梓豪彻底石化,当即两腿一软,好在被陆一航拖住了。 谢逾那一双桃花眼轻轻一眨,“喜欢Grey Goose?”陆一航疯狂摇头。 “我也来点。”她说着拿过一个酒杯,递了过去。 眉宇不同于平日的严肃,给人几分醉意。 陆一航忍不住想:或许正是醉了,他只觉面前之人越发明媚动人了。 第5章 阿峰 郑莎凡后一步慢慢吞吞地找到了这里,她显得有些兴奋,快步冲上前,一把挽住了谢逾的胳膊。 “阿逾,我刚刚跟一个人跳舞了,那个人的眼睛跟我爱豆的眼睛简直一模一样!” 谢逾低头看了一眼郑莎凡的胸口,原本飞扬的浅红色红线已经渐渐变了色,不知不觉加深了一些,虽然光泽微弱,但依旧比之前明亮上了好几分。 她顺着红线的连接处望去,红线直直地穿过人海,向远处延伸着。 “怎么啦?阿逾。” 谢逾收回视线,摇了摇头。 许是现在才注意陆一航和郑梓豪,郑莎凡后知后觉地问起:“阿逾,他们是谁啊?新认识的?” 谢逾没有说话,陆一航先一步撤下了面具。 郑莎凡惊呼:“学弟!这么巧!你怕不是跟踪我们到这的!”说着,将谢逾往身后拉了拉。 郑梓豪有些不服气地回怼道:“什么叫跟踪?咋的啦?酒吧是你们开的?” 郑莎凡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眼见两人剑拔弩张,陆一航立马站出来介绍道:“学姐,这是我朋友郑梓豪。郑梓豪,叫学姐。”他一边介绍着,一边用胳膊肘撞了撞郑梓豪,郑梓豪才不情不愿地喊了声“学姐”。 谢逾紧接着问道:“阿袁呢?没和你一起的吗?” 陆一航在脑海中找寻了这个名字一圈,突然联想到上一次的握手体验,默默地将自己的手叠在身前,捏了捏。 郑莎凡神秘道:“正要和你说呢!她在后台等我们呢,我们快走吧。” 谢逾闻言看了一眼陆一航,陆一航立马识相地说道:“学姐,你们去吧,我自己随便看看。” 谢逾点了点头,郑莎凡便火急火燎地拉着谢逾跑没了踪影。 后台化妆间,一位身穿黑色别克服的人正紧紧地将袁艺伶搂在怀里。 袁艺伶身穿紫色的舞服,带着点欧洲小姐的雍容华贵,身上的服饰更是珠宝镶钻,显得高贵而典雅。 随着郑莎凡高兴地喊道“阿袁”,袁艺伶和她身旁坐着的男生都顺势看了过来,谢逾很快便看清了他的样子。 凌冽桀骜的眼神,细细长长的丹凤眼,高挺的鼻梁下是两瓣噙着骄傲的薄唇,顺着他的脸彻底看向谢逾,他左眉骨上那一排小小的闪着彩色光芒的眉钉,和他的眼神一样闪着犀利。 袁艺伶有些害羞地推了一下身旁的人,身旁的人却仿佛察觉不到似的,微微使了劲,将袁艺伶整个拦腰抱进了怀里,然后充满玩味地看了一眼谢逾。 “阿峰,别闹。”袁艺伶有些恼怒,被唤阿峰的人这才不情愿地随着袁艺伶站了起来,但站姿却不是十分规整。 他的身材挺拔、但体型算不上匀称,身形偏瘦,脸上也没有任何多余的皮肉,显得整个人微微有些刻薄。 “这是我的男朋友——孟裕峰。”袁艺伶立马介绍道。 郑莎凡立马高兴地走上前:“我叫郑莎凡。” 谢逾也上前一步:“谢逾。” “听阿袁说你是乐队的鼓手和主唱,我还是第一次听说鼓手和主唱是同一个人呢。”郑莎凡对于新鲜的事物总是有超乎常人的好奇,当下忍不住问道。 孟裕峰却并没有听到什么,只是将视线落在谢逾身上,微微歪头打量了一番,唇角挂着一丝笑意。 这种眼神令谢逾有些许不适,她轻轻咳了咳,将头别到了一边。 孟裕峰薄唇一启:“谢逾,我们见过的。” 谢逾怔怔回头,眉心一蹙。 袁艺伶见状,伸出手打算揪孟裕峰,却被他一把揽过,作势牵起了她的手,把玩起来。 “不聊了,待会就是我的场了,我让阿金给你们占了前排,艺伶我就先占用了。”说罢,不等她们同意,眼神一瞟,阿金便将两人带了出去。 郑莎凡显得有些意犹未尽,嘴里嘟囔道:“我还没来得及问他认不认识我家爱豆呢。我听物料说,我家爱豆以前就是这家酒吧的常驻歌手。” “不过,谢逾,你什么时候跟他见过?” 谢逾拍了拍她的肩膀,回头看了一眼,似乎能看见孟裕峰似笑非笑的神情。 孟裕峰到底是谁?他们什么时候见过? 这一切令谢逾也十分不解。 全场短暂的寂静,她们坐在前排,左右却各空了一个位置,也没太在意。 不出一会,阿金便领着陆一航和郑梓豪分别坐在了身旁。 随着一声略带欣喜的“学姐”的呼唤声,舞台上的灯光骤然响起,换好装的孟裕峰牵着袁艺伶,两人一齐走到了台上,全场一阵欢呼。 谢逾一抬头,便看见头发微微卷曲的陆一航。 他琥珀色的眸子目光清澈,在微弱的舞台光的衬托下,微微有些凌乱的发丝泛着柔和的光,帅气的脸棱廓分明,让人移不开眼。笑容是暖暖的,大而灿烂。 “你怎么在这?”谢逾眉心一蹙,随着光线再一次骤暗,陆一航胸口的红线竟比周围的要红上几分,在漆黑的世界中闪着不可忽视的光芒。 在那一瞬间,周围的一切为之黯然失色,只剩他们胸口的红线格外扎眼,横亘在一步之间。 孟裕峰微微眨下眸子,眼中闪过一丝兴致。 其他乐队成员陆续上场,谢逾别过头,胸中的不适感加强,那一刻无数的红线密密麻麻地伸展着,颜色、状态各异,但却都不如自己胸前的这一根让人来得头疼,她伸手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学姐,你不舒服吗?”陆一航马上凑近了些,低声问道。 谢逾:“……”你离我远些我就舒服了,这根线晃得我眼睛疼。 陆一航哪里懂她的心里话,见谢逾实在不舒服,一双手便乖乖地往他的小黑包里翻去了。 不多时,待所有成员入场后,袁艺伶两手捧着话筒,与坐在椅子上的孟裕峰默契对视后,全场灯光再度熄灭,悠扬舒缓的钢琴前奏娓娓道来。 音乐一亮,灯光便照在了袁艺伶精致的脸庞上,她闭上双眼,慢慢开口:“Praying for you .Through the moonlight shadow.”甜美地嗓音给这首歌增添了另一番风味。 马上,另一束灯光打下,孟裕峰整个人被灯光包围,双手紧握着话筒,就仿佛在诉说着什么:“Where are you my girl.Like a bloom,hides in the dark,waiting for a knight.If you,stay with me,on take me home……” 他的声音很有特色,带着些特有的磁性,给原本喧闹的酒吧增添上了一股让人浑身酥麻的感觉,众人的心弦为之一颤。 随着高潮的声音响起,舞台上的灯光全亮,袁艺伶和孟裕峰突然对视,默契地合唱,一首英文歌所带来的感染力因他们嗓音的契合而被放到了最大。 “And I’ll be here with you,in this hollow world.The sun will rise and shine……”我会永远陪在你左右,在这个空洞的世界,太阳会再次升起,照耀你的心。 或许生命是有限的,但只此一刻、唯此一刻,至死方休。 孟裕峰苦涩地笑着,突然拉住了袁艺伶的手:“Please don’t cry,I’ll be reaching for you,for you……” 听得入神,谢逾放下了遮挡着的手臂。 陆一航紧捏着刚被翻出来的药瓶,最终还是没有打扰听得入神、眼底微微闪着亮光的谢逾。 此时的红线反而给这场演出染上了别样的色彩,其他乐队成员的红线随风飘扬,而主唱两人的红线始终耷拉着,虽然颜色在不断变红,但却始终未曾飞扬。 谢逾不敢细究其中的缘由,便自动忽视了红线的存在,静静地闭上眼睛来感受这场音乐的盛宴。 一曲作罢,掌声雷动,袁艺伶和孟裕峰在欢呼声和起哄声中,相拥吻在了一起。 然后,谢逾眼见红线微微晃了晃,似乎将要飞扬起来,但却只是挣扎了几下,复又耷拉了下去。 谢逾的神情从看见了希望再到立马失望,周围的红线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的令她头疼欲裂,她立马伸手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陆一航小心地观察着,立马着急地问道:“学姐,怎么了?头又疼了?” 慌忙从药瓶里倒了一片,递到了谢逾面前。 谢逾警觉地蹙了蹙眉,轻轻挡住了要被喂进嘴里的药。 “什么?”她问道。 陆一航这才后知后觉地解释道:“这是缓解头疼的中药片,我找家里的叔叔配的。” 见到谢逾紧蹙的眉头,他立马解释道:“学姐你放心好了,我叔叔是很多年的老中医了,这个药效果很好的。” 谢逾看了一眼药瓶,上面洁白,什么字也没写,因此莫名给人一种更加不靠谱的感觉。 她双唇一松,眉心蹙得更紧了:“你怎么知道我头疼要吃药的?” 陆一航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闻言捏紧了药瓶:“上次在器材室,学姐不还给我吃止疼片来着……我记住了那个药的名字,上网搜了搜,副作用还挺大的,就让叔叔做了有相同药效的中药片给我。” 他的真心笨拙而又真诚。 谢逾颇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没有松口:“谢谢关心,不过我现在已经好多了。” 陆一航点点头:“好多了就好。” 很多东西,似乎往着不可控的方向越走越远了。 无论是少年的满腔热情,还是少女的默认,都使得一切愈发不可控…… 第6章 旧相识? 袁艺伶换好衣服后,突然弯腰走到前排,招呼着他们到化妆间去,显然是有什么额外的活动。 谢逾见状只好对陆一航说道:“那我们先去了,你们好好玩。”陆一航乖巧地点了点头,跟谢逾挥手道别。 当谢逾和郑莎凡到了化妆间后,便被袁艺伶催促着换下了衣服。 “怎么了?”先一步出来的郑莎凡有些不解地问道。 一出来就看见袁艺伶被刚从舞台上下来的孟裕峰抱着亲吻的画面,自觉地背过了身子。 袁艺伶害羞地捶了一下孟裕峰的胸口,催促着他去换衣服,这才解释道:“裕峰说难得我的朋友们过来,请你们一起去吃个火锅。” 秋季确实是个还不错的选择,郑莎凡一阵欢呼。 反是谢逾刚换好衣服出来,听见这个安排,想起了孟裕峰那个玩味的、挑衅的笑容,婉拒道:“阿袁,我就不去了。” 袁艺伶立马拉住了谢逾的胳膊:“别啊阿逾,你必须得去,我今天就是说了我朋友们爱吃火锅他才肯带我去的,平常这饮食被他掐得死死的!”她说着说着,一把鼻涕一把泪,“他要是知道你不去,肯定又不要我吃火锅了!” 她对郑莎凡使了个眼色,郑莎凡会意,攀住了另一只胳膊,也苦情道:“这么美好的一天、这么快乐的一刻,你忍心拒绝如此可爱的我们?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谢逾:“……”良心不会痛,倒是耳朵先痛起来了。 “行吧。”谢逾无奈道。 袁艺伶满意地笑了笑:“对了,我还喊阿金约了陆一航和他的朋友,你不介意吧?” 谢逾显得有些不解:“我介意什么?” 袁艺伶语重心长:“不介意就好,不介意就好。” 很快,众人整装待发。 一共六人,一辆越野车一趟载走,陆一航和谢逾被安排在了中间,郑莎凡和郑梓豪则坐在了最后排。 谢逾转头看见跟郑莎凡使劲比划的陆一航,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郑莎凡坐在了最后排。 郑梓豪语气不是很好地说道:“你为什么坐这?” 郑莎凡毫不犹豫地用他之前的话回呛道:“咋的啦?我不能坐这?这个座位是的你的啊?” 谢逾不禁严重怀疑,难道同性相斥也存在于姓氏中? 陆一航没有在意后座的火药味,他将身子往谢逾座位挪了挪,整个身子探了过去:“学姐,你国庆有什么安排?回家吗?还是待在学校?” 谢逾正看着窗外疾驰而过的夜色,扭头,就和陆一航的视线撞上了:“打算回家。” “回家啊,”陆一航有些落寞地说道,低下头后复又抬起,“跟伯父伯母一起过节也挺好的。” 只不过,那个神情可不像是“挺好”的样子。 谢逾不知怎地,总觉得陆一航落寞的样子跟她们家以前领养过的金毛很像,心中一动:“他们都不在家。” 陆一航眨巴眨巴眼睛:“那学姐,要不你国庆节跟我过吧?” 坐在副驾驶的袁艺伶立马转过了脑袋,将身子向后探来,郑莎凡也挥开了碍事的郑梓豪,整个身子向前挤来。 两人近乎异口同声道:“阿逾,你就从了人家吧。” 陆一航眨着那双人畜无害的眼睛,死死地盯住谢逾。 谢逾:“……” 她别开眼,望向了窗外。 车子的内后视镜处,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谢逾和陆一航,谢逾察觉到被一丝目光注视着,微一抬头,只看见孟裕峰犀利的眼神。 她心中一颤,默默往窗边挪了挪。 不一会儿,众人便去到了目的地,这一家火锅用料很新鲜,都是现杀的牛肉、猪肉,以此闻名。 袁艺伶挽着孟裕峰,显得十分兴奋,其他人也都蛮开心的,不过这其中,并不包括谢逾。 她能感觉到一道视线在自己的心口处徘徊,不止一次,她今天穿的是一件长袖连衣裙,领口不低,所以那道视线则更充满了调戏的意味,更何况,那道视线还来自自己朋友的男友! “我去上个洗手间。”在众人落座后,她有些不自然地说道。 还未等其他人说话,转身奔去了洗手间。 陆一航当即起身:“学姐,我陪你。”却被孟裕峰一把按住了,“她去的女厕所,你也要凑热闹?” 陆一航一直望着谢逾离去的身影,满眼都是担忧。 不多时,谢逾便根据指示去到了洗手间。 她望着镜中的自己,眉心紧蹙,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的样子,接了一捧水,冲了冲自己的脸。她的衣领很高,甚至连脖子都护住了大半,可那道赤裸裸的视线还是令她不寒而栗。 可是该怎么办呢?告诉阿袁? 可是这个理由难道她会信?只会觉得是自己在杞人忧天。 思考再三,转身之际,那抹身影险些与她撞了个满怀。 “谢逾。”特有的嗓音在狭小的洗手池旁炸开,谢逾抬头,捏紧了自己的拳头。 “孟裕峰。” 眼见谢逾满脸紧张、浑身戒备,孟裕峰微微别过头笑了笑,他的笑容带着中特有的韵味,眉骨上的眉钉流光溢彩,衬得他的笑容有些失真。 “谢逾,我们是一样的。”他忽地垂下头来,笑容忽明忽暗,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谢逾冷冷对视:“我们不一样,也不可能一样。” 孟裕峰的唇边勾起了一个更大的笑,他伸出食指,慢慢向谢逾袭来,却被谢逾躲了过去,他也不恼,复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淡淡道:“这里。” 这时,谢逾心口只觉一紧,所有红线突然出现,尽数闯入谢逾的视线。 她猛然抬头,孟裕峰薄唇轻启:“我讲过。” 孟裕峰双手插兜,神情却突然有些严肃地紧盯着她:“谢逾,我们见过。” “半年前,锦华医院。” 谢逾浑身一僵,慌忙道:“你……” 一切仿佛呼之欲出,只差一步她就能明白什么,但是下一秒,陆一航急急奔来:“学姐!” 然后,毅然地挡在了谢逾面前,眼神有些凶狠地与孟裕峰对峙着。 谢逾:“……” 孟裕峰抬手拍了拍陆一航的肩膀,但却意有所指:“好好珍惜这段缘分。” 之后,便消失在了洗手间。 陆一航慌忙转身,一双手轻轻握住谢逾的肩膀,上下打量起来:“学姐,他没有对你做什么吧?他要是敢对你做什么,我饶不了他!” 谢逾眼看着孟裕峰越走越远,不经有些火大:“陆一航,你……” 此时,这神态在陆一航眼中却变了味,身下之人满脸绯红,一直红到发根,双眼紧盯着自己,眸色闪烁了几下,接着姗起了一缕难以分辨的情愫。 陆一航忍不住自责道:“他刚才还跟我说让你一个人,结果他自己就过来了!我怎么就信了他的话呢!你等我,我去找他!” 谢逾急忙拉住,拿话缓和:“别去了,我跟他刚刚叙旧。” “叙旧?”陆一航不疑有她,“你们是老朋友啊。那我岂不是打扰你们叙旧了?” 谢逾没有答话,不禁想到了孟裕峰的话。 “半年前,锦华医院。” 原来,竟在自己半年前住院时,孟裕峰就已经见过她了吗? 那么他所指之事,“我们是一样的”——想来便是他们都能看见红线之事了。 只是,他仿佛知晓得更多,而且,隐约不止谢逾所能见到的这样。更值得注意的是,孟裕峰又是如何得知自己也能看见红线的呢?这些都无从得知,明明只差一步就能问清楚了…… 谢逾有些语塞,扭头便见到陆一航耷拉着脑袋,一副做错事的模样。余光瞥见谢逾看他,陆一航勉强勾了勾唇角,那神情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谢逾:“……” 罢了,谢逾叹了口气,以后再细问吧。 二人一同回了餐桌。远远地便看见孟裕峰一手搂着袁艺伶,满眼深情的模样。 低沉浑厚、富有磁性的声音缓慢传来:“热恋的夏季,在晚风里,我终于遇见你,才明白爱是如此不可思议……” 炙热的夏,是远道而来的热情,是欢迎光临,是满屏的心跳。 他们在夏季相遇,期盼着故事不会结束在秋季…… 第7章 一起回家 最终众人一哄而散,值得一提的是,当晚学校取消了大一新生的晚自习,周风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不用再为各种请假理由而绞尽脑汁了。 而陆一航和郑梓豪也不负众望,给他和张苑带来了零食和奶茶,但始终矢口不提自己玩过的、吃过的。 很快,又在学校待了几天后,便迎来了七天的国庆假。 谢逾大清早便收拾好了行李,宿舍此时空无一人——郑莎凡昨晚就回去了,说家里着急插秧;袁艺伶也一下课就被孟裕峰接走了,宿舍别样的冷清。 “喂,宋叔,您到了是吗?好,我马上出来。” 挂断电话,“嘭”的一声,宿舍门被关上了,宿舍漆黑一片。 推着牛油果色行李箱,绕过“回”字形长廊,谢逾很快到达了宿舍外面。 定睛一看,宋叔旁还站着一个男生,笑脸盈盈地与宋叔攀谈着。 谢逾脸色一僵,陆一航适时转身,他乌黑的头发上点缀着黄色的斑点,在阳光下已经变成了金黄色,眉眼弯弯,嘴旁挂着熟悉的酒窝:“学姐!” 谢逾:“……” 他不知什么时候、以什么手段认识了宋叔,此时两人站在一起,竟颇有种相见恨晚的架势。 宋叔和陆一航上前,伸手都想接过行李箱。谢逾摆了摆手,自己先一步将行李推到了车后备箱处。 宋叔急忙追上:“小逾,我来吧。” 陆一航也毫不示弱道:“叔叔,您腰椎不好,我来就好。”不由分说,拿起行李箱轻松放上了后备箱。 宋叔忍不住笑着感慨道:“年轻就是好啊!”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谢逾。 这个眼神谢逾再熟悉不过,当下语塞。 谢逾:“……” 宋叔笑着将后备箱关上,拍了拍手上的灰,对谢逾说:“小逾,小航是你新交的朋友吧,不错不错,小航性子这么好,你多跟他玩玩肯定也会开朗不少的……哈哈……” 陆一航护犊子道:“叔叔,您不知道,学姐这个性子叫沉稳,从小到大您就没操过什么心吧。” “反而是我,我爸妈老说我跳脱。” 二人有说有笑,一时间谢逾在一旁插不上话来。 “好啊好啊,”宋叔插着腰,由衷地说,“可以的话,我倒真想请你去家里做做客呢!” 陆一航闻言,眼神一亮,刚想开口,谢逾立马出言打断,“那个宋叔,我们该走了!” 她转过身,有礼貌但不多地对陆一航说道:“谢谢了……那我们就先走了……假期愉快。” 陆一航乖巧地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小心向外挪着:“学姐、叔叔,慢走。”其实稍微一细看,就能看见陆一航眼角似有若无的泪花,在孤零零的学校里,显得尤为孤立无援。 谢逾有了片刻的心软。 原本要上驾驶位的宋叔,顺着谢逾看的方向看去,便见到一米八几的男生身影落寞、眼中含泪,一时竟也被感染得湿了眼眶。 “小航啊,”他开口道,“你假期就待在学校不回去吗?” 宋叔心想:这孩子真可怜,放假都没地去。 这其中就忽略了第二种——“他自己不想回去”的情况,陆父、陆母一连三天夺命电话扣让他回去,都被他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七天假,我打算在学校好好沉淀沉淀自己。”陆一航话里有话,说着,还伸出手稍稍捂了捂自己的眼睛,显得尤为可怜。 宋叔也同样有个年纪差不多大的孩子,当下心一软,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 谢逾顿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宋叔关上了车门,大步走了过去。 “孩子,”他用长满老茧的手拍了拍陆一航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人生路还很长,开心是永远放在第一位的。”他话锋一转,“你要不介意,就跟着叔叔去家里玩几天吧。” 陆一航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却将水汪汪的大眼睛默默地转向了谢逾。 谢逾:“……” 宋叔会意,开口劝道:“小逾,你看小航一个人在学校孤苦无依的,让他去家里做几天客也没什么大事。” 谢逾一向不忤逆长辈的意愿,但这回却有些犹豫道:“宋叔,我觉得这并不合适……” 宋叔立马说道:“你母亲也说了,放假让你多约约男性朋友、女性朋友多去家里玩玩,走动走动,老一个人也孤单不是?” 谢逾有些拒绝:“宋叔,可是……”我不孤单…… 宋叔却已经一把揽过了陆一航,将他带进了车里。 谢逾:“……” 谢逾叹了口气,转身进了车里。 他们一同坐在车的后座,中间隔了足足一个人的距离,陆一航也是第一次觉得车子后座的距离是如此得远。 “学姐。”正说着名字,陆一航不动声色地用手支撑着身子挪过来了一步。 谢逾扭头看去,只见陆一航微低着头、眼睛微微泛红,有些委屈地叫着。她心下一动,“嗯”了一声用作回应。 陆一航神情亮了亮,身下不动声色又朝她的方向挪了挪:“你没生气真是太好了,我还怕你怪我自作主张呢!” 谢逾眉心一蹙,静静地盯着他,仿佛在说:你觉得呢? 他干笑了一声,却又慢慢地将自己挪到了后座的中间,此时,已经马上可以挨到谢逾了:“学姐,我觉得你和叔叔真的都太好了,放假还愿意收留我这个‘无家可归’的人。” 谢逾神色不变,视线慢慢下挪,盯向陆一航不老实、仍想挪过来的双腿。 谢逾:“……” “呵呵……”陆一航状似无意地抬了抬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然后挪回了原处。 前排开车的宋叔通过车内后视镜观察着这一切,露出了老父亲般的慈爱笑容。 陆一航吃瘪,有些尴尬地转移话题:“那个学姐,你们家在哪呢?上次听你说就是在市区,那应该还挺近的吧?” 谢逾将脑袋别到了窗外,车窗玻璃比较特殊,防光却又能看到窗外,很适合欣赏风景。 直挺的鼻梁、唇色绯然,她静默着,侧脸的轮廓分明却又不失柔美。“美人侧目半遮霞,秋瞳若水素双颊,华发未及袂群处,一抹玲珑似春茶”——陆一航仿佛突然懂了这句古语的描写。 谢逾光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要说,在他心中,已经生过了千言万语。 “有段距离。有些偏。”谢逾沉默了几秒后,还是回答道。 陆一航偷偷一笑:学姐还是跟以前一样,虽然别扭,但从来不会让他冷场。 第8章 别墅区 果然如谢逾所说,过了近一个小时,车子便开进了Z市新开发区的别墅区,每座房子都有独立的院子,每幢别墅间也都隔着些许距离,有许多绿化的植物带。 幢幢具有乡村风情的精致别墅散落在苍翠树木的掩映之中,置身其中恍若远离了所有的都市尘嚣,宁静而又幽远。 谢逾下车时,陆一航也紧跟着下来了,宋叔将行李交给谢逾后,便招呼着说要走了。 陆一航立马献殷勤道:“叔叔,再见了,那就祝您和阿姨玩得愉快。” 宋叔诧异地问道:“玩得愉快?” 谢逾也抬头,显得有些诧异。 “对啊,”陆一航笑道,“学姐和我说你们国庆要去旅行,还特地来接学姐回家,看得出来很宠学姐了。” 谢逾被这句话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陆一航立马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背。 宋叔这才开怀大笑:“小航啊,你误会了,我只是小姐家的司机,你谢伯伯和柳伯母早就旅行去了。” “呵……”陆一航再一次尴尬地咧了咧嘴角,忙说道,“叔叔,您也别那么说,看得出来学姐是把你当家人的。” “这小嘴真甜!”宋叔满意地笑了笑,“那我就先走了,小逾,你爸妈虽然也放了我小长假,但是有任何需要都可以随时给宋叔打电话。” 他说着,不放心地嘱咐道:“小航,你安心玩,照顾好小逾啊。” “放心好了!”陆一航自信地拍了拍胸脯,保证道:“我会照顾好学姐的!” 谢逾:“……” 谢逾藏下内心的不悦,跟宋叔挥手道别:“宋叔,慢开一点。” 陆一航忍不住道:“学姐,宋叔开车很稳的,你这是不是杞人忧天了吗?” 下一秒,宋叔驾着车“呼”的一声扬长而去,只留下一脸震惊的陆一航在原地一脸不可置信。 陆一航:“……” 谢逾解释道:“宋叔以前是国家赛车队的,不过后来比赛时腰受伤,才光荣退伍了。” 陆一航竖起了大拇指夸赞道:“天外有天,山外有山啊。” 谢逾不去理会他,推着行李箱往院子里走:“山不山、天不天的我不知道,来者是客,进去吧。” 陆一航快步追上:“哪有让学姐拿东西的道理?给我。”说着顺过了谢逾手里的行李箱,拖了进屋。 院子静悄悄的,四周用白木栏杆围住,左边还有一大片泳池,泳池周围铺设的大理石地板简约而随性,让人心旷神怡。 别墅内平实而又精致、素雅却又不失奢华。 一共三层,第一层客厅、客房、办公厅、厨房、洗漱间应有尽有,顺着旋转楼梯上去,二层由谢父、谢母居住,谢逾的房子则被安置在三楼。 这确实符合谢逾喜静的性子,独立于喧嚣都市中的别墅区,虽然奢华,却也是难得的安静之所。 谢逾倒了一杯水递给了陆一航。 陆一航收回四处打量的视线,接过水,虽然不渴,但还是礼貌性地喝了一口。 比起渴,席卷而来的是饥饿,他特地一大早守在女生宿舍门口,就是为了顺道送学姐一程,因此,早餐都没来得及享用。 他揉了揉肚子,但却不大好意思开口。 谢逾一在沙发上坐下,便注意到了这一幕。 仔细一想,立马猜到了一二,于是说道:“刚好,我也还没吃早餐,一起吃点吧。” 陆一航立马急道:“不吃早餐?怎么能这么晚还不吃早餐呢?会得胃病的!” 他情绪有些激动,刚说完这些话,肚子应声而叫,仿佛在做无声的附和。 陆一航:“……” 谢逾没忍住,别过头笑了一下,末了,似乎觉得这个行为不太妥当,轻咳了一声,随即,她起身:“来吧。” 陆一航乖乖跟在后头,被安置在了餐桌旁。 不一会儿,他听到“叮”的一声,谢逾走出厨房,将两个碗碟端了出来。 海鲜粥因为刚刚加热过,冒着层层白色雾气,散发出应有的鲜味。虾仁、青鱼、蘑菇、玉米粒、胡萝卜块、香菜若隐若现,让人胃口大开。 “你先吃,”谢逾说道,转身去了客厅,“我回个电话。” 适才热粥时没接到爸爸的电话,谢逾拿起手机回拨了过去,“喂爸,之前在忙,没看手机。” 谢父接起的电话,满脸慈祥:“小逾啊,没关系的,我们知道你是没看见。” “嗯。”谢逾点了点头,刚想将陆一航的事讲予他们听,谢母却先一步发了声:“小逾,今天是不是有客人来家里了啊?” 不请自来的也算客人吗?谢逾默默地想。 “嗯,宋叔邀请来的。”言下之意,并不是自己想的。 谢父肯定知道自己女儿的想法,但却对陆一航来家里做客的事情颇为赞成,只是将这个“是谁邀请来”的话题一笔带了过去:“那就好,那就好。你宋叔叔从小看着你长大的,还不了解你性子?别把自己闷得太死了,多交交朋友,多出去走动走动!终归是没有坏处的!” 谢逾抿了抿唇,默默地看向了坐在餐桌旁狼吞虎咽的陆一航。 朋友?牵红线、绑姻缘的那种? 谢母依旧孜孜不倦地在一旁问道:“那这个小航多大了呀?家住哪?家境怎么样啊?” 谢逾刚想回答,谢母自顾自地答复道:“不过家境也不重要喽,最重要的是人品,他人品怎么样?” 在一旁不吭声的谢父立马抢过电话:“喂,小逾,别听她瞎说,一个女孩子家家还是要优先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优先?谢逾眉宇一挑。 果不其然,谢父的话与谢母的话如出一辙,可谓是“换汤不换药”:“要不我让你宋叔回来,这样的话,小航也更方便住在咱们家。” 谢逾:“……” 她叹了口气:“就不折腾宋叔了。我自己能处理好。” “那好,”谢父立马松口,“你代父亲照顾好小航,别动不动板着个脸、一直冷落人家。” “咱们小逾有这么饥不择食吗?”电话那头谢母的声音悠悠传来。 谢逾刚觉得谢母说的话有了些良心,谢母一把抢回通话权:“要我说啊,你就把小航安置在三楼那间空出来的房间,这样你们两个晚上也好一起聊聊天、看看电影什么的。” 谢逾:“……” 谢父立马急了:“孤男寡女怎么能独处一室呢?”他话锋一转,“小逾,要不要爸爸给你们买两张电影票,当初我就是这样追到你妈……”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空气沉默了一瞬,还是谢逾优先打破了僵局,随便胡诌了一个理由挂断了电话。 当初……你都说是当初了…… 她闭眼躺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还是觉得有必要跟陆一航讲清楚——他不适合住在这。 等谢逾回到餐桌旁时,陆一航的粥已经吃了大半,此时正拿着勺子,小口小口地往嘴里送,似乎有意在等谢逾。 谢逾原本想说出口的话,在看到陆一航时没了气。 怎么也算是“自己”邀请的,现在把他赶回去又算怎么回事? 她叹了口气,眉心一直紧拧着,终究还是坐下来,沉默地舀起一碗粥往嘴里送了去。 粥很鲜,原本吃过早餐的谢逾在尝了第一口后,胃口大开,一连吃了好几口。 只不过,粥里有自己不喜欢的香菜,说来也奇怪,吃得惯香菜味,可偏偏不吃完整的香菜。 她用勺子扒拉了一圈,幸运的是,这一碗里面竟一片都没有。 她有些满足地又舀了一口,放进了嘴里。 陆一航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迅速用手捂住了嘴,尽量掩盖住了嘴角的笑意。 学姐像只小猫似的,也太可爱了吧~ 陆一航旁边的垃圾桶内,被挑出来的香菜静静地躺着,诉说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第9章 海鲜粥 吃完早餐后,陆一航由衷地夸赞起了做海鲜粥之人的厨艺。 “学姐,这个海鲜粥真的很绝,是谁做的呀?” 谢逾刚站起身,陆一航先一步收了碗筷走进了厨房,“开洗碗机?” 谢逾懵了一瞬,隐约觉得自己这个主人不称职,哪有让客人忙活的道理,但嘴还是快了脑子一步,回答说:“开了吧。” 陆一航闻言,听话地打开了机器,走了出来。 谢逾有些羞愧,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陆一航之前的问题,回答道:“海鲜粥是家里的阿姨做的。”她想了想,补充道:“那个……我这里有食谱,她自己做的,你要吗?” 未等陆一航回答,谢逾急急忙忙冲到了厨房的储物架上,拿出了那本食谱,有些别扭地递了过来。 陆一航接过,忍不住逗道:“学姐,你就这么为了色相出卖了阿姨精心做的食谱?” 谢逾眨了眨眼,有些恼:“那你还我。” 陆一航不理,将食谱藏到了身后:“学姐给的,我不得好好学习,大不了我自己跟阿姨说要借阅,不出卖你。” 谢逾:“……” “阿姨也放小长假了的。”谢逾想了想,还是补充道:“所以就我一个人,也做不来。” 言下之意,没有好吃的食物,也没有便利的交通,你看,条件这么差,干脆回学校好了。 “一个人啊……”陆一航话里有话,“那学姐你太可怜了,太孤单了,我更应该要替远在他乡的伯父、伯母,好好照顾你了!”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 谢逾:“……” 陆一航也不打算再逗她,关切地问道:“不过学姐,你会做饭吗?伯父、伯母都放假了,岂不是什么都要你自己来?” “做饭?”谢逾不解道,“外卖不行吗?” “外卖?”陆一航一愣。 谢逾眨了眨眼:“嗯。” “七天外卖?”陆一航震惊道。 谢逾更加无辜:“不然呢?还自己做?” 陆一航:“……” 他叹了口气,无奈道:“伯父伯母还真放心你啊……” 谢逾不置可否,冲陆一航摇了摇头,一副“你不懂”的模样:“或许你可以想一想,中午吃什么,我待会点。”显然是默许了陆一航耍赖长住的行为,同时也成功地说服了自己。 “遥控器在你左手边的第二个抽屉里,你先看看电视,或者去隔壁书房拿本书也行。我先上楼清东西了。” 说罢,毫不犹豫地转身要走。 陆一航显然没有从刚才的事反应过来,现在看到谢逾一副“特别放心、要他自便”的模样,心里的震惊更甚,慌忙走上前拦住了谢逾。 “不是学姐,你就这样了?”他紧蹙着眉头。 “怎么?”谢逾很是不解,“等会陪你,我东西还没清呢。”说着,扫开拦路的陆一航,走上了楼。 陆一航:“……” 他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仿佛终于明白学姐性子怎么来的了。伯父、伯母不也大大咧咧地让他跟学姐单独住在一起? 看来学姐的贞操,只有自己来护了。 上楼的谢逾莫名觉得后背一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不多时,谢逾便下楼了。 客厅的沙发上,男生一手撑着头,一手端着书本,低头看书,专注而深入。他的眼睛紧盯着书本,眉微微皱起,展现出一种聚精会神的状态。他的双腿随意地撒开,整个人躺在沙发上,慵懒而又惬意。 他身穿着一见卫衣,跟身下米白色的沙发莫名有些协调,头发有些凌乱,但胜在干净清爽,还带着些春天才有的暖意。 谢逾放轻了步子,慢慢走了过去。 书的封面写着《The C++ Programming Language》,陆一航看得十分入迷,谢逾没有打扰,转身往餐桌走,却被察觉过来的陆一航叫住了。 “学姐,你去哪?” 谢逾体贴地回答道:“你接着看书,我去那边坐。” “不看了,”陆一航合上了书本,“学姐特地迅速地清好东西,专程来陪我,我怎么能放学姐的鸽子呢!” 见谢逾表情抽了抽,他不忘添油加醋:“全世界的鸽子都可以放,学姐的可不行!” 谢逾:“……” 她从冰箱里拿出了切好的水果拼盘,放在了茶几上。 陆一航俯身上前,插起一个削好的苹果,放进嘴里,表情夸张道:“真甜!学姐给的,果然是最甜的!” 谢逾:“……”现在赶他出去还来得及否? 陆一航见好就收,转移话题道:“学姐,之前你不是说伯母要过生日了吗?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国庆这几天吧?那他们会回来吗?” 谢逾刚插起一个车厘子,车厘子的紫色果汁顺着破口流了下来。她手下一顿,回答道:“她在国外庆生,短时间不会回来的。” “那你送的簪子?” 谢逾将车厘子插进嘴里,吞下后,才不紧不慢地回答道:“会办个聚会,一道送给亲戚、朋友。” 陆一航点点头,宽慰道:“学姐你想想,伯母多幸福啊,身边有亲戚、朋友陪着,生日女儿又记挂着她,还给她寄去这么棒、这么好的生日礼物……如果我是伯母,我肯定幸福死了……” 幸福。 幸福的定义是什么呢? 谢逾失神地望着陆一航,说不出话来。 陆一航逗乐道:“不过学姐你可别误会,我这番话可不是要占你便宜,当你母亲的意思哦!” 谢逾一阵失笑。 她转移话题道:“你应该也无聊了,走吧,陪你转转。这附近景色不错,顺便给你买点日用品。” 显然,她说不出赶陆一航走的话,所以也只能妥协,给他买点日用品以备用。 陆一航倏地一下耳根红了,他曲起胳膊,挡住了绯红的耳垂。 学姐也太体贴了吧,竟然还考虑到了我没有洗漱的日用品! 他暗自想着,眼见谢逾先一步走出了房门,也快步跟了出去。 “等我一下。”谢逾说道。 陆一航乖巧地点了点头,打开院子里的门后,乖乖地站在别墅外等候。 第10章 爱逾湖 不多时,别墅旁边的小车库里传出“呜呜”的机车发动声,陆一航好奇地看过去时,红色机车一个漂亮地压弯,开到他面前停住了。 谢逾头戴黑色头盔,一手架在机车的车头上,一手拎着一个新的头盔,递到陆一航面前。 短短几分钟,她换了身衣服,黑色皮胸衣,下面搭配着一条皮短裤,外面还穿上了一件黑色的皮革外套,与平时的她很容易区分开来,给人一种酷炫的感觉。 陆一航不确定地问道:“我?坐上来?” 谢逾头微微转了过来,若不是带着头盔,陆一航肯定一眼就能看到她紧蹙着的眉心,“不然?难道你要花一小时走出别墅区?” “那也可以。”谢逾说着,撑在地面的脚刚一收回,陆一航果断接下头盔坐了上去:“那个学姐,能不能慢……” 车子随即扬长而去。 陆一航:“……” 看不见的头盔下,谢逾勾唇笑了笑,陆一航胸口的红线不知不觉地爬了出来,一直延伸到了谢逾的胸口…… 谢逾开车虽快,但也很稳,只是拐弯的时候有些凶险,陆一航总觉得自己会被甩下来似的。 在谢逾又一次压弯,陆一航差点与地面接触时,谢逾按下了刹车,顺势用脚抵住了地面,陆一航吓得闭上了眼睛。 “到了。”谢逾取下头盔,挂在了车上。 陆一航这才缓慢地睁开了一只眼。 面前之人穿着露脐上衣,身材被皮革外套遮盖得若隐若现,露出笔直纤细的双腿。他多见她泠然高洁的模样,如今这副模样倒是给她增添了几分凡尘之气。 浓长的眼睫,微微上扬的眼尾,轻抿的唇线,高高扎起、微微蓬松的秀发,这些都透露着前所未有的乖张肆意。 见陆一航迟迟不下来,谢逾忍不住问道:“走?” 她眉头虽未皱,但仅那一双眼眸里所透出的注视,已能让人觉察出她的一丝不悦和冷淡。 “走!”陆一航回过神,慌忙取下头盔,与谢逾的头盔放在了一起。 “学姐,你这个打扮真……”他想着措辞,最后词穷,只是说道,“真漂亮。” 这不是陆一航第一次夸她,但却是他第一次如此直接的表扬。 她起了逗弄之意,学着陆一航平常自恋的语气,轻咳了一声:“我知道。” 突如其来的熟悉感令陆一航莫名一愣,之后他别过脸、红着脸解释道:“学姐,你……我哪有这样?” 谢逾思索了片刻,继续调侃道:“难道,还差一面镜子?” 不能说七八分相似,只能说一模一样。 陆一航:“……” 他有些不甘示弱,眼神似波,紧紧盯着谢逾看:“不过,事实证明学姐对我的关注还挺多,竟能将我的神韵学的个十成十。” 这下换谢逾无语了:“……” 两人一同走在Z市的爱余湖边,微波荡漾的湖水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粼粼波光,水中游鱼怡然自得。 这条湖,很久就已经荒废了,不过在Z市市长高度的重视下,重建起来,风景也越发宜人。 “先在这散散步,再去吃午餐、买日用品,怎么样?”谢逾是这么安排的。 陆一航已经从刚刚的“速度与激情”中反应了过来,笑得露出了两个酒窝:“我都行,全听学姐的!” “嗯。”谢逾点点头,眸光从陆一航甜得发腻的酒窝轻轻一掠,转回了视线。 “学姐,这是爱余湖吧?”陆一航忍不住问道。 “你知道?”谢逾显得有些惊讶。 陆一航故作神秘道:“我还知道这湖的由来呢!” 谢逾虽有所耳闻,但还是捧场道:“说来听听。” 爱余湖有诗意的传说,相传在很久以前,一男子对一女子一见钟情。原本打算上门提亲,但因家中突发各种变故、家道中落,导致二人地位悬殊,男子没来得及表明心意,女子就被许配他人。后女子婚姻不幸,夫君英年早逝,女子因此郁郁寡欢而亡,男子便跟着一头栽进了湖里。 后人为了纪念这一段凄苦的爱情,便以女子的小字“余”为名,取名“爱余湖”。 正如诗里所写“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那从未说出口的满腔爱意无处诉说,便化作了这源源不绝的湖水,只道一句“爱余”。 “学姐,这就是爱余湖的故事了,你觉得……怎么样?”陆一航试探道。 “怎么样?”谢逾没明白他的意思,评价道,“挺凄美的。” “那你怎么看待男子的行为呢?”陆一航急道。 谢逾看着一池清澈见底的湖水,若有所思道:“可能我觉得并不合适吧。一来,未询问女子意见,就想贸然上门提亲,这是强求;二来得知女子郁郁寡欢,却固步于封建礼教,未曾有所作为,此为懦弱;三来,殉情做甩手掌柜,于家人而言,更是没有责任感,对生命没有敬畏。” 说得多了,谢逾尴尬地笑了笑,解释道:“只是我的片面看法,每个人对故事都会有不同看法的。” 陆一航却因此受到了很深的启发:学姐在点我呢,他这是在告诉我作为男子汉大丈夫不能扭扭捏捏,要勇敢表达吧! “我和你想法一致,”陆一航神情坚定道,“我是他的话,一开始我就会直接问女子对自己什么感觉,然后咬死都不松口,绝不做甩手掌柜的!” 谢逾:“……” 谢逾总算明白为何陆一航为何如此积极乐观了——因为,他总能在一堆正确答案中,剑走偏峰,挑个最错误的答案出来。 “学姐,你放心好了,我跟他不会是一样的!”陆一航颇为自信道。 谢逾眼皮跳了跳。 她有些失语地看了看天空,然后疾步向前走去。 陆一航以身高优势,轻松追上,依旧自顾自道:“学姐你看!” 顺着陆一航指的方向看去,“爱余湖”三个被石头雕刻出来的繁体字被映在石碑上,旁边搭配男子与女子背影的浮雕,还有一句“此情浅浅,此爱绵绵”的提笔。 陆一航深情地念道:“此情浅浅,此爱绵绵——爱余……” 读到“余”字时,他刻意加重语调,然后一脸深情地望向谢逾,就仿佛,说的是另外一个“逾”字。 谢逾:“……” 谢逾果断转身,叫也叫不回了。 陆一航当即追上,心想:学姐怎么还急眼了?我不就念了一下石碑上的字吗? 第11章 阿袁 眼见谢逾越走越快,一副“我不认识你”的模样,陆一航只好快步走上前,伸出手挡住了谢逾的路。 谢逾立在原地,将视线缓缓抬起,与陆一航对视着。 陆一航立马哄道:“学姐,别生气了好吗?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给你再讲一个故事吧。” 闲着无聊也是无聊,谢逾默许了他的提议。 于是,陆一航清了清嗓子,故弄玄虚,营造起了故事的氛围:“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小熊在洗衣服……” 谢逾:“……” 陆一航来了劲:“可是有个地方怎么也洗不干净。小熊妈妈说:你认真搓搓!小熊委屈地说——” 陆一航故意压低了声线,绘声绘色地模仿起小熊的声音来:“我搓了,我错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双手合十,将身子放低,向谢逾靠过去:“学姐,你听到了吗?” “嗯,这边太热了,”谢逾嘴硬道,“日用品店就在前面,买点必需品吧。” 湖边的景色固然美丽,但随着太阳越来越大,地面温度直线上升,确实太热了——可是这个理由并不能说服陆一航。 谢逾背着的斜挎包里,那把蓝色Daniel的太阳伞跟谢逾今天的色系对比尤为强烈。 以他对谢逾的了解,她的每一次穿搭都是有固定搭配的,又怎么可能会带风格完全相悖的伞呢? 看来,学姐对我用情至深,便签条是、太阳伞亦是。 “Yeah!”陆一航欢呼道:“我就知道学姐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了!” 不就是买个日用品?至于高兴成这样? 谢逾颇为不解,但还是放慢了步子,等着陆一航追上。 很快,便来到了谢逾说的那个日用品店。 作为一个日用品老品牌,这里的东西物价亲民、质量又好、风格简约又时尚,给人一种十分舒适的感觉。 店面很大,共分为“先生区”和“小姐区”,色调风格也截然不同。 谢逾很快便领着陆一航进到了男装区,还将门口的篮子递给了陆一航,嘱咐道:“你自己挑一挑,放到这里面,选好后喊我。” 之后,便走进了“小姐区”。 “小姐区”的东西风格偏向于可爱、温馨,粉色、米色的基调,让人心情颇为愉悦。 察觉到火热的视线,她扭头看向正在“先生区”挑选的陆一航,他似乎有种莫名的慌乱,微微抬起头,喉结却不动声色地上下滚动了一下,证实着刚才偷看被抓包后的局促。 谢逾摇着头,无声地笑了笑,继续忙活起了自己的事。 在她刚拿起一只唇釉细细端详,准备试色时,余光便瞥见了两个身影,胸口处有耷拉着的红线。 她下意识地看了过去,却只看到一男一女手挽着手,女生将头亲昵地埋进男生怀里,男生一头银发,耳朵处银色的圆圈耳环异常扎眼。 又是耷拉着的红线,而且这根红线的颜色比谢逾以往看到的都要红上几分,红得甚至有些泛黑。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在谢逾还没来得及细究的时候,两人转眼消失在了视线中。 她回过神,将唇釉放回了原处,购物的心情荡然无存。 但最终,她还是提起手间的购物篮,兜兜转转去到了“先生区”,路过男式护肤品的区域时,她停了下来,伸手拿起了防晒霜、洗面奶放进了篮子里。 不多时,陆一航突然靠近,喊道:“学姐,你怎么在这个区?” 谢逾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篮球。 陆一航的眼睛亮了亮,盯着谢逾手中的篮球,有些兴奋地说道:“篮球!还是斯伯丁黑曼巴典藏版!学姐你怎么知道我打算买这款篮球的!” “喜欢?”谢逾有些不自然地说道,“那买了吧。” 陆一航脸上笑意肆意,眼见谢逾要放进篮子里,随即说道:“还是换这个颜色吧学姐,你挑的那个颜色卓哥有个一模一样的,等会混起来了。” “嗯。”谢逾不自然地别开了眼,在陆一航想伸手接过篮球时,略微有些走神地将篮球装进了自己的篮子里。 眼见学姐的脸色不太正常,陆一航朝她的篮子内望去,便看到了篮球下的男式洗面奶、防晒霜、毛巾、牙刷、杯子。 他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呼吸也一下子急促起来,脸色“刷”的红润起来,不能自已,脸上的红潮久久不散。 学姐这是? 他默默地将自己的篮子藏在了身后,笑着对谢逾说:“走吧。”回家。 谢逾点点头,“嗯,走吧。” 待到前排收银台,谢逾想让陆一航顺手给他的篮子一并付款时,却被陆一航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谢逾没有执意玩“抢着买单”那一套,便先一步付款了。 “学姐,你不给你自己买点东西吗?”陆一航眼看着一篮子东西全是他的,忍不住问道。 谢逾没太在意,只是亮出了手机的收款码,回道:“暂时没有要买的。” 陆一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之后释怀似的说道:“没事,以后你需要什么,随时喊陆大帅,陆大帅给你包场!” 谢逾:“……” 收银员扫了谢逾的付款码,一脸意味深长地看了陆一航一眼。 陆一航:“……” 虽然被误解的感觉很不好,但陆一航只是回看了过去,之后颇有些小孩子气地将自己的篮子稍稍用力地摆在了柜台上。 收银员:“……您好,现在为您结账!” 陆一航这才舒服了些,不经意地对谢逾说:“对了学姐,我刚刚看到袁学姐和孟哥了。” “阿袁?”谢逾诧异地问道。 “对啊,”陆一航亮出了付款码,“孟哥还弄了个银色的新发型呢!” 所以刚刚看到的耷拉下的红线,就是袁艺伶和孟裕峰了。她突然有种很不好的感觉,右眼狂跳不止,脑海中突如其来一个念头——快速去找他们! 她也确实这么做了,问清楚陆一航他们离去的位置后,东西也没拿就狂奔了出去。 “学姐!”陆一航在后头急急喊了一声,见谢逾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当即也拿上所有的东西,一手提一个袋子,在后面狂追。 顺着陆一航指的方向,出了商城后,人海茫茫,一时找不到方向。 她只觉得心在一阵狂跳,头也“嗡嗡”得厉害,可是该往哪个方向去却是满头雾水。 陆一航快步追上,忍不住问道:“学姐!你怎么了?” 谢逾突然两只手攀住了陆一航结实的胳膊,着急地问道:“陆一航……你知道他们往哪去了吗?你知道他们往哪去了的吧!” 语气近乎恳求。 陆一航从未见过谢逾如此失态,但还是放下东西,两只手稳稳地握住谢逾的肩膀,宽慰道:“学姐,你先放轻松!深呼吸,别着急。” 谢逾兀自松开了手,有些泄气地想:你怎么会知道呢? 陆一航却突然补充道:“他们好像说打算去吃点好吃的。学姐,你想想附近哪里有好吃的吗?” “好吃?”谢逾有了眉目:那一定是美食城了! 来不及说上一句感谢的话,谢逾转身朝左边猛然跑去,自始至终,她的右眼狂跳不止,而心跳也与眼皮的跳跃近乎一致。 很强烈的直觉告诉她:如果不及时追上去,她可能再也见不到袁艺伶和孟裕峰。 可人海茫茫,找人如何容易? 她突然攥紧了拳头,第一次如此希望能够看见红线。 红线!拜托了,快出现吧! 可奇迹没有出现——人海穿梭,依旧不停转。 第12章 孟裕峰1 一群人就在这时挤了过来,一把将谢逾往一旁挤去,谢逾下意识地想抓住什么扶住身形,却在嘈杂的人声中,一头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谢逾一抬头,少年逆着光,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淡淡的眉目在阳光的映照中,熠熠发光。 他逆着光,光线勾勒出他迷人的轮廓,周围的一切都显得黯淡无光。 阳光就那样,连空中的细小灰尘都可以清晰看清,也可以看清,那两颗剧烈跳动着的真心。 周围的红线霎时间尽数出现,双目对视之际,一根红线悄然从谢逾的心口爬了出来,连接上了陆一航的心口。 胸口的红线竟比之前的更加红了几分,宛若下雨时被打湿的故宫城墙,颜色颇为浓郁,此颜色名为“水华朱”,其他红线也尽数现出。 谢逾慌忙推开了陆一航,耳根红得发烫。 心口一下又一下,仿佛要被撞碎了似的。 陆一航关切地问道:“学姐,你没事吧?没被吓到吧?” 她闭上眼睛,猛地将那些杂念清出脑外,之后严肃地对陆一航说道:“陆一航,我现在在找阿袁,你可以帮忙一起吗?至于原因,我之后再跟你解……” “不用解释!你肯定有你的理由,不想说可以不说,我帮你找就是了。”陆一航立马打断道。 “嗯,”谢逾眼中出现了一丝感激之意,望向陆一航的眼睛,“先到处找找。” 陆一航眼神如炬,散发出一种坚定而毫不动摇的决心,“嗯!学姐,你先给袁学姐打个电话,一边打、一边找,我去联系孟哥,顺便从这边开始找!” 谢逾如梦初醒,慌忙拿出手机,拨了电话过去。 但一连几个,无人接听,陆一航也是如此。 于是,她只好开启了地毯式搜寻。 果然,在红线buff的加持下,谢逾找人显得容易许多。 空中漂浮的红线不看、色彩鲜艳的不看,专门找颜色偏黑,耷拉在地上的红线,毕竟目前,那是独一份的红线。 陆一航则一边打着微信电话,一边向路人询问是否看见银色头发的男女。二人配合颇为默契。 远处,人行道红灯倒数着——十、九、八、七……谢逾的心跳也莫名地乱了节奏。 就在倒数到最后三秒的时候,谢逾扭头看见了正互相拥抱着的两人,孟裕峰用手轻轻地拨弄袁艺伶额前的碎发,满脸宠溺,而袁艺伶仰着头,舒服地闭着眼睛,沐浴在阳光下。 谢逾拔腿跑去。 ——三! 孟裕峰注意到了倒计时,轻轻地拍了拍袁艺伶…… ——二! 袁艺伶松开了挂在孟裕峰脖子上的手,转为挽住了孟裕峰的手,脖子轻轻地靠在孟裕峰的肩头…… ——一! 袁艺伶松开了挽住的手,转为勾住孟裕峰的小拇指。原本静止的人群,又集体挪动,纷纷顺着斑马线朝对面走去。 “阿袁!”就在快要走近的时候,谢逾大声地叫住了他们。 袁艺伶转过身子,用小拇指勾住了孟裕峰的步子。 与此同时,一辆摩托车从孟裕峰面前突地擦肩而过,只留下巨大的轰鸣声。 孟裕峰明显身子一僵,当车子疾驰而过后,这才反应过来,往后退了一步。 谢逾的心也跳到了嗓子眼。 之后,她看见孟裕峰胸口红线的颜色褪去了几分,转变为深红色,不再发黑,但依旧在胸口处耷拉着。 一切东西,似乎都能解释得通了。 “阿逾!你也在这!真的很好巧啊!”袁艺伶兴奋地喊道。 然而,还未等谢逾开口,呆愣了几秒的孟裕峰猛地将袁艺伶拉进了怀里,紧紧地抱着,整个身子都埋在了袁艺伶的脖颈处,贪婪地吮吸着。 许是劫后余生的庆幸、许是不愿认命的不甘,又或许是热烈的心跳,无论是哪一种,他都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女孩,怎么也不愿松手。 哪怕是死亡,也无法将他们分开。 袁艺伶虽然不解,但仍是回抱住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孟裕峰的后背,轻轻地安抚着。 一个关于红线的小私设出现了,友友们看出来了吗? 谢逾安静地在一旁注视着,突然有些莫名的伤感。 红线会伴随着情感地加深而越来越红,可对孟裕峰和袁艺伶来说,感情越深,却反而越是不好的事。 她也是直到刚刚那一刻,才明白了耷拉着的红线的意义。 意味着死亡。 伴随着感情的不断加深,红线的颜色越深,他们离死亡就会越近! 片刻拥抱后,袁艺伶有些喘不过气地喊道:“阿峰……我快喘不上气了!” 孟裕峰又深深地搂了一会后,才不甘心地松开了。 袁艺伶有些不好意思,她满脸通红,语气也娇滴滴的,“不好意思,阿逾,让你当了电灯泡。” 谢逾无所谓地摇了摇头。 袁艺伶紧接着问道:“阿逾,你也在这里……快到饭点了,刚好我们要去美食城,你一块吗?” 谢逾扭头看了一眼孟裕峰,有一些急于想向他求证。 孟裕峰这才将视线看回谢逾,脸上会心一笑,看似无所谓地说道:“怎么?我上次说的话,你终于信了?” 谢逾眨下眼表示默认,之后开口道:“我可以和你单独聊聊吗?” “不用单独,”孟裕峰低头揽过袁艺伶,“就在这说吧。” 谢逾点头,之后说道:“孟裕峰,你和我一样,都能看见红线吧?” 孟裕峰淡然一笑,不置可否。 “那你一定知道你和袁艺伶胸口的红线,跟别人的……不一样……”谢逾有些委婉地说道。 孟裕峰却仿佛早就看透一切,绽开了一个笑容,嘴巴微张、眼睛半眯、眉毛一弯,给人一种致命的感觉:“谢逾,你不妨说得大胆一些。不如直接说,这红线颜色越深,就离死亡越近,就像刚才……” 他眸色深邃,死死地盯住谢逾的眼睛:“你应该都看见了的吧?” 不是疑问、不是反问,而是陈述。 谢逾呼吸急促起来,浑身一震,她刚想说些什么,可是唇瓣一分开,孟裕峰却先一步打断了她。 “我知道怎么做才是正确的。”他突然有些无力地勾了勾唇角,“可是谢逾,这条路是我选的。” 他转过头,深情地看着袁艺伶,握住她的肩头也微微收紧:“我以前的生活麻木、枯燥、索然无味,是阿袁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 谢逾紧紧地咬住了嘴唇,不让自己的情绪表现出来。 第13章 孟裕峰2 “我知道什么是最优解,我也尝试过远离——那确实有效果……可是当我说出那些伤害她的话;做出那些伤害她的事;当我看着我和她的红线颜色越来越淡时,我真的受不了……” 他情绪有些激动,侧目时满眼柔情,伸出手轻轻地抚摸起了她额前的秀发,好似鼓足勇气说:“如果她不曾出现,或许我会觉得,我的一生就这样了……只是人都是贪心的,有那么一个人出现后,不会再甘心一个人的。” 谢逾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比起孟裕峰的勇敢,她确实怯懦。为了一个不确定的结果,就亲手斩断了她与卓霆的姻缘;而现在,却又对上天硬塞过来的姻缘——陆一航,避之不及。 但她还是担心地说:“可是,阿袁……” “你放心好了,”孟裕峰满脸宠溺地看向袁艺伶,“红线不会让她承担后果,后果一直都是我一个人承担。” “你……”谢逾一时语塞,无言道,“谢谢你……照顾阿袁。” “你比我幸运。”孟裕峰只是答道:“陆一航,一直都比我、比你,要更加勇敢。” 谢逾避开了他的话题:“其实,我一直想问,你是不是随时都能看见红线?” 就像那次在Kissing酒吧,他那双一眼洞悉一切的眼神,让谢逾有了猜测。 孟裕峰依旧没有回答,他粲然一笑,只是说了和上次一样的话:“谢逾,珍惜现在这段缘分。” 谢逾沉默着,没再搭话。 一切仿佛有了一个天然屏障,在谢逾与孟裕峰搭话的时候,袁艺伶一句话也没有问,又似乎是自动屏蔽。 她挽着孟裕峰,在他和谢逾对完话后,很是不解地问道:“刚刚你们说了什么?叽里呱啦的,跟外国话一样。” 听到这句话,谢逾先是怔了一下,继而皱起了眉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转瞬张大了嘴,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孟裕峰食指放在嘴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之后笑着拍了拍袁艺伶的肩膀:“没什么,她不和我们一块去,我们先走吧。” 袁艺伶探寻似的看过来。 谢逾点了点头,附和道:“嗯,你们去吧,我和陆一航一块来的,先去找他。” 三人挥手告别。 难道只要讲关于红线的事,在旁人眼里就会自动屏蔽? 谢逾望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 马上,她回过神来,便拿起手机,想着给陆一航拨过去,陆一航却总是能先一步发现她,朝她奔来。 “学姐,你们聊完了?” 谢逾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怔地问道:“你一直在旁边等?” 陆一航没太好意思,他提着两袋东西,头上因为刚才的忙活出了不少汗,却满不在意地说:“我看学姐你们在聊,就想着不能打扰你们聊天。” 还挺有礼貌。 谢逾默默地想着,之后突然像是要求证什么似的,抬眸问道:“陆一航,你知道红线吗?” “红线?古时候月老的红线吗?”陆一航不解地问道。 谢逾立马激动地抓住了他的手,继续说道:“那你知道我们之间有红线吗?就在这……和……这……”她说着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又顺着红线飘扬的方向,将食指轻轻地放在了陆一航的胸口。 红线的连接口微微颤动,似乎刻意在避开谢逾的触碰。 陆一航的脸“刷”的一下红了起来。 喉结微微上下滚动,证实着他的紧张:“学姐,我知道你对我……但是我们现在这样,会不会太快了点……” 谢逾:“……” 她兀自松开了手。 片刻,却仍是不死心地问道:“陆一航,我刚刚说什么了?” 陆一航羞涩地抿住了唇,眼神不停地闪躲着,嘴角微微上扬,又立即收敛,似乎在克制自己的兴奋。 眼见问不出什么,谢逾掏出手机,果断打开了录音,将刚才的话再说了一遍。 录完后,联想到陆一航刚才的反应,她果断地拿出耳机,这才敢将录音放出来——那你知道我哔哔嚓嚓,就在这……和……这…… 谢逾:“……” 什么哔哔嚓嚓!你全家哔哔嚓嚓! 谢逾无语了。 看来刚刚那话的意思八九不离十了,她扭头,看见陆一航略微扭捏的神情,转身疾走。 “学姐,你别害羞嘛!我还是可以考虑一下的!” 谢逾满脸黑线,脚步更快了。 这一段小插曲走完后,谢逾仍旧尽着地主之谊,准备带陆一航在外面好好吃上一顿。 但却被陆一航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谢逾原本并不想考虑陆一航的感受,但一想到到陆一航刚才帮忙找人四处奔走的模样,心中难免有些动容,一时没有开口拒绝。 陆一航连忙说道:“学姐,再说了,外面的大餐吃了也不健康、又不卫生,我们干脆回家做去。” 话说得倒轻巧。谢逾毫不犹豫地问道:“你会做?” “这……”陆一航一时语塞,但还是强撑道:“学姐,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谢逾忍不住调侃道:“还有这能耐?” 海口夸下了还能认怂?陆一航打碎了牙往肚里咽:“会!” 谢逾一挑眉,夸道:“这都会,不错!” 陆一航莫名有些心虚,手在口袋里快速打着字,面上不动声色回复道:“……嗯……” 陆一航名为“都是大帅哥”的宿舍群内,宇宙无敌噜大帅@所有人。 宇宙无敌噜大帅:兄弟们!求助! 一连发了三条。 豪哥:陆大帅,兄弟们前来支援!@风驰电掣 风驰电掣:豪哥怎么了? 风驰电掣的信息紧接着发来:陆哥,有什么事你说!我们肝脑涂地! 宇宙无敌噜大帅:有什么容易上手的做菜教程吗?要求新手小白也要会做的。【大哭】 豪哥:…… 风驰电掣:陆哥,你要做菜? 风驰电掣:我没听错吧? 风驰电掣:你那金枝玉叶的手,没摸过菜刀的手要去做菜?! 宇宙无敌噜大帅:少废话!是不是兄弟了! 豪哥的信息迟迟发来:那我去问一下圆圆。 还发了个“鄙视”的眼神。 周风也紧接着回复道:我去网上搜搜,等会发你大帅! ——不过…… ——我可以多一嘴吗? ——陆大帅,你这个饭做给谁吃呀? 陆一航看到这里,毫不犹豫按下“滚”字,之后急忙摁灭了手机屏幕。 谢逾转过身来,将头盔递了过去。 陆一航接过头盔,坐稳后,开口问道:“学姐,机车不是很稳,我可以抱你吗?” 谢逾淡淡回头,厚重的头盔下,陆一航看不见她的神情,但他能明显感觉到谢逾的沉默,于是笑了笑说道:“没事,学姐,我就是瞎说一下,你别……” 话未说完,他便感觉到一双柔软的手轻轻地抓过他的手,放到了机车前面剩余的座椅上。 一只手叠压上来,陆一航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谢逾是要他扶住座椅。 “手如柔夷、肤如凝脂”,“腰若流纨素”——用这些形容身前的女子一点也不过分。 纤细的腰身如春柳扶风,陆一航只觉得心跳快要超标,一时间不敢动弹。 阵阵茶香飘入鼻翼,陆一航的耳根随之一红。 两人便再度骑上机车,飞驰回了家。 第14章 厨房杀手1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人。”这句话不是盖的。 想来几个小时前刚吐槽完伯父、伯母心大,放心女儿跟男性朋友独处七天。这不,谢逾进了家门后,便坐在了沙发上,将做饭的重任放心地交给了陆一航。 心不是一般的大。 只是轻飘飘地嘱咐了一句:“食材都在冰箱里,你看着做,我不挑的。” 陆一航学着周风发过来的做饭视频里的样子,娴熟地系上了围裙。 然而,只是这个系围裙的动作而已。 很快,他将米盒打开,用量杯舀了一杯,低头观察着米与量杯上的虚线刻度160的距离。 还略高了一些。 他思索片刻,便用手拿出了表层上多出的五粒米,满意地倒进了电饭煲里。 下一步是…… 陆一航细想着家里人做饭的样子,放了一些水,之后便放进了电饭煲里,选择了“精华煮”。 做饭一点也不难嘛,他思考道。 之后便选择了最容易的一道菜——西红柿炒蛋。 视频内说,两个西红柿、三个鸡蛋,还有葱花。他一样样数着,便像模像样地装进了碟子里,就连摆放的角度都与视频内没有差别。 谢逾终究还是放心不下,走到厨房门口,慢慢将头探了进来。 “你……可以吗?”她软声软语道。 “学姐,你看!”陆一航满意地展示着自己的摆盘,两只手都在极力地推销着自己的“满分佳作”。 做好了? 谢逾不解地走了过来,却只看到了装在碟子里的西红柿、鸡蛋和装在碗里的葱花。 谢逾:“?” 陆一航小心地挪动着碟子,将两个西红柿正对着谢逾,满脸兴奋地说:“笑脸!” 谢逾:“……” 她剧烈地咳了咳,差点呛到,说着蹩脚的理由道:“那个……你先做,我闻不得油烟气。” 便从厨房仓皇逃出。 留下陆一航喜滋滋地想着:学姐肯定是害羞了。 在他看不见的客厅一隅,谢逾毫不犹豫地下单了一处外卖,买完后,似乎有些不放心地想到:要不,再给陆一航顺便买个人生意外险? 她为什么总有种隐隐的不安呢? 谢逾喝了口水,咽下后,还是不放心地大声问道:“陆一航,你真的会做饭吗?” 厨房中陆一航正捧着被热水烫得软了皮的西红柿,直呼着气。 他没听清,只是“牛头不对马嘴”地回复道:“学姐,你等着,马上就好!” 马上就好——那就是会做。 谢逾在这两者间画了等号,便放心地窝在沙发上,拿出了专业书看了起来。 厨房内,陆一航拿起一个鸡蛋,轻轻一砸,将蛋壳和蛋液一同砸进了碗里。 是这样吧? 他有些怀疑地看着一半鸡蛋液、一半鸡蛋壳的鸡蛋,终究还是拿住筷子,将大片的鸡蛋壳挑了出来。紧接着,他砸了剩下的两个,皆是如此。 “搅拌。”他看着教程,用勺子划着圈,有些不解地呢喃道:“到底搅拌多久?” “应该可以了吧。”在搅拌了一分钟后,他对比着自己的蛋液和教程中的蛋液,陷入了沉思,“这怎么长得不一样?” 为什么自己的还有许多透明的,而教程中的蛋液却都是黄色的呢? 不管了!他想到教程第一句话:不必跟教程一模一样,便自动忽略了这个步骤,直接打开了燃气,往锅中倒了油进去。 “锅中倒多一点油。”教程的声音传来,陆一航脑海却只捕捉到了“多”这个字,“咕噜咕噜”倒油,又麻溜地将鸡蛋倒了进去。 不出片刻,油溅了起来,陆一航吓得一哆嗦,拿着锅盖推到了后边。 教程的声音适时响起:“注意,火不要开得太大,适中,避免鸡蛋老化。” 火太大了!陆一航心下一咯噔,用锅盖遮挡着油,走过去将火力关到了最小。 但紧接着,锅便“扑嗤”一声,冒起了熊熊大火,陆一航心下一惊,本能反应将盖子盖了上去,才算止住了火。 炒个菜多了种生死体验,陆一航心里五味杂陈,第一反应竟然是庆幸谢逾不会炒菜,这种庆幸远多于对自己的担心。 他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汗,打开锅盖,将剥了皮的西红柿整个放了进去,翻炒了几下。 放进去后,他才觉得有些许不对劲,怎么教程里的西红柿跟自己的不是一个样子的? 这才猛然记起自己忘记切了。 可西红柿早和鸡蛋、油混在了起来,他干脆用锅铲顺势捣碎了西红柿,开大了一些火,翻炒起来。 收锅后,教程提示放少许盐。 少许? 陆一航的脸色略微有些复杂,少许是多少? 应该怎么着也得铺一层吧? 这么想着,他确是如此实操的,拿着盐勺,在上层铺了一层盐,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之后,拍了一张自己做的西红柿炒鸡蛋,发在了群里,配文——陆大帅出品,绝非凡品。 郑梓豪看着蛋清是西红柿、蛋黄是西红柿、西红柿还是西红柿的西红柿炒蛋,陷入了沉默。 豪哥:真非“凡品”!一绝! 周风点开,忍不住打字问道:陆大帅,上面一层是淀粉吗? 宇宙无敌噜大帅:什么淀粉?会不会说话啊!那是盐!调味用的,懂不懂啊! 豪哥、风驰电掣:…… 陆一航沉醉其中:兄弟们,下次做给你们吃啊!我能感觉到,美味的气息。 郑梓豪在心里默默吐槽:我看是被咸死的气息。 嘴贫这功夫,陆一航闻到一股焦味,慌忙拿起勺子,又翻炒了几下,这才出了锅,装进了碟子里。 虽然感觉,不是那么对劲,但应该还是能吃的吧? 陆一航评价道,拿起筷子,刚准备尝一下,却被一阵门铃声打断。 他放下筷子,刚走出厨房门,就见谢逾打开房门,一个外卖小哥拿着黄色外卖袋递了过来,“谢女士,这是您的外卖。” “学姐?”他不解地问道。 谢逾转身,与陆一航沉默地对视了三秒。三秒后,她猛地关上了房门,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外卖小哥:“……” 外卖小哥在门外疯狂地敲门:“谢女士,您的外卖,请您签收一下,我要超时了!” 谢逾尴尬地露出了一个笑容,向陆一航淡定辩解道:“送错了。” “我去解释一下。”然后,又转过身,打开房门,接过外卖,放在了门口。 这些动作一气呵成。 陆一航:“……” 门外的外卖小哥疯狂脑补:这不妥妥地偷吃外卖被老公抓包吗!只可惜没能现场吃瓜,不然肯定很有意思! 第15章 厨房杀手2 谢逾转移话题道:“那个……做好饭了?我来盛!”一溜烟冲进了厨房。 厨房内锅碗瓢盆自成一派,格外的乱,谢逾眉心跳了跳,一转头,便看见了那一盘全是诡异红色酱汁的西红柿炒鸡蛋。 这……能吃吗? 谢逾第一想法一冒出来,就立马被她自己的正义感否定了:人家陆一航学弟辛辛苦苦给你做的食物,你竟然还质疑能不能吃? 然而,当她端起菜碟,细看时,她的正义感荡然无存——这不是人能吃的! 她下定义道。 陆一航满脸期待,盛了两碗饭后,紧随着谢逾去了餐桌。 “学姐,快尝尝!”他有些期待地看着谢逾。 谢逾看了一眼菜碟中的“黑暗料理”,迟疑道:“还没盛饭吧,我去盛饭。” 说着,想要逃离。 陆一航马上将饭推了过来。 “那,餐具还没拿,我去拿……”谢逾不甘心道。 陆一航将筷子也递了过来。 谢逾:“……” 陆一航眨了眨眼睛,满脸期待:“学姐,快尝尝!” 谢逾没辙,只能拿起筷子,轻轻地夹起了一筷子已经煎焦了的黑色不明物,迟迟不肯张嘴。 她看了一眼陆一航,他的脸上乌漆墨黑,不知怎地沾上了锅灰,这里一片、那里一片,但依旧能够在这张“狼狈”的脸上看出眼底的渴望与不安。双臂搭在餐桌上,双手因为紧张,十指交握着,仿佛在等待着最后通牒。 “学姐?尝尝?” 谢逾小口地抿了一下,之后剩余的放进了碗里。 “怎么样?”陆一航着急地问道。 谢逾神色镇定自若:“还不错。” 陆一航连忙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块,送进嘴里。 下一秒,谢逾扭头猛灌一杯水,陆一航则鼓着腮帮子冲进了厨房的垃圾桶旁,尽数吐了出来。 齁咸! 陆一航眼泪都被咸出来了,挂在脸上,直吐着舌头。谢逾倒了一杯水后,将杯子递了过去。 喝完水后,又过了好一会后,陆一航才缓过劲、微微恼怒道:“学姐,你学坏了,竟然骗我!” “毕竟是你辛苦做的。”谢逾吞下一口饭,面上有了细微变化,转移话题道:“饭还可以。” “是吗?”陆一航不疑有她,吃下一口饭,马上,又吐了出去,“这饭,是怎么做到不仅涩、而且苦的?” 他有些不开心地嘟囔道:“学姐,你又唬我!” 谢逾别过脸,笑出了声。 她刚才没注意,这会便在陆一航的双臂上看到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红印子,零零散散分布不均,心下一软,又拿起了筷子。 陆一航见她要再一次吃“黑暗料理”,慌忙一把抽过菜碟,尽数倒进了垃圾桶内。 谢逾:“?” 陆一航有些自暴自弃地说道:“学姐,别吃了,那么咸,等会吃坏了肚子。” 谢逾刚想开口,陆一航突然凑近,半撩半开玩笑地说道:“学姐,还是说——只要是我做的,不管有多难吃,你都会一口不剩地全部吃掉啊?” 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一股青草香渐入鼻翼。 谢逾:“……” 她有些不自然地往旁边靠了靠,拉开些距离,解释道:“我只是觉得浪费粮食。” “嗯!浪费粮食哦~”说着,意味深长地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好看的弧度。 所以?到底是怕浪费粮食?还是不想辜负学弟的心意呢? 陆一航美滋滋地认定为后者。 最终,谢逾还是去门口拿出了点好的外卖,尽数入了两人的肚子。 …… 下午,陆一航便跟家里人联系了。 陆母接到电话时喜出望外,还以为自己的孩子愿意回来了。 结果却听到陆一航没良心地问:“妈,咱们家里是不是前不久在新开发区这里买了幢别墅?” 陆父气极,声音都在略微颤抖:“好啊,你小子国庆不回家,一打电话来就惦记着你老子的这一点钱是吧!” 陆母猛地拍了一下陆父的头,护犊子道:“什么你的我的!我们的不都是咱儿子的嘛!” 陆父连忙改口:“是是是!老婆大人说得对!” 陆母这才“哼”了一声,回答道:“航航啊,你之前不是嫌别墅区那边离市中心太远了吗?怎么今天又问起了?” 陆一航如实道:“爸、妈,我国庆想住进去,可以吗?” 陆父脾气有些按奈不住:“好端端的你住那干嘛?要住回来住啊!” 陆母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你别听你爸瞎说,他就嘴巴臭。不过,你住那干嘛?不如回家住,住得舒心些。” 陆父:“我们不一个意思?”话音未落,陆母拿着手机,躲到了别的房间去了。 陆一航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颈:“遇到一个朋友,她住这边。” “那行吧,我让你舅舅给你送钥匙过来,咱家还没换密码锁的。”陆母攥紧手机:“不过你说的那个朋友?是男性朋友?还是女性朋友啊?” “妈。”陆一航弱弱地反抗了一下。 反抗无效,陆母笑得一脸荡漾:“那看来是女性朋友了。难不成是你学姐?你现在跟她呆一块呢?能不能给妈妈看看,咱们打个视频?或者偷偷拍个照片看看也是好的呀……” 陆母声音越来越大,陆一航慌忙捂住扬声器敷衍道:“那行,妈!还麻烦您让舅舅帮我买些厨具……哦,还有多买些食材、佐料放进厨房,特别是鲫鱼,多买几条!” 陆母越发吃惊,声音更大了:“航航呀,你要亲自下厨?” 她末了,补充道:“果然你爸说的没错,爱情让人勤劳,让人勇于挑战。” 陆一航在心里吐槽道:这是哪跟哪呀。 他笑着说道:“好勒,妈!到时候回家再给你们尝尝我的手艺哦。” 二人便挂断了电话。 家里的管家办事效率很快,不出两个钟头,便打来了电话。 陆一航有些不舍地坐在沙发上,看着谢逾的侧颜,怔怔出了会神,才开口道:“学姐~” 谢逾低头看书,没有抬头:“嗯?” 陆一航有些不舍地说道:“今天我也叨扰挺久的了,就先回去了。” “回去?”闻言,谢逾合上了书本,“去哪?学校?” 陆一航有意逗道:“实不相瞒,我刚刚为了学姐,斥巨资买下了附近一幢别墅!” 谢逾:“……” 第16章 舍不得你 眼见谢逾失语了片刻,陆一航才笑着解释道:“一开始本来以为伯父在家,才想着来玩一玩的。现在知道伯父、伯母都不在,家里只有你一个人,我再怎么样,也不适合留下来不是?” 谢逾一时对他的看法有了些变化:他竟然还能考虑得这么细致? 下一秒,陆一航又不正经道:“而且,以学姐今天对我说的话来看,我留下来,只怕是会影响人家的‘名誉’啊……”说罢,还戏精附体地别过脑袋,一副羞愧至极的模样。 谢逾扬手道:“慢走,不送。” 陆一航立马收敛:“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谢逾一早便清楚陆一航只是嘴能叭叭,也没计较,拿起两个袋子,递了过去:“东西拿上。就在附近?我送你。” 陆一航接过袋子,将其中一个袋子递了过来:“这是买给学姐你的,你光顾着给我买东西,自己的东西可是一点都没买呢。” 谢逾愣了愣,接过袋子:“谢谢。” “哎,”陆一航长叹一口气,“看来,我的短期目标要想达成,可谓遥遥无期啊!” 短期目标? 莫名地,那个身穿修身西装、头戴黑色面具的男生仿佛信步走来,有些正经地望向谢逾,靠近一步,低低地耳语道:“我的下一步目标就是——让学姐别再说那么多‘谢谢’了。” 谢逾面上一红,将袋子放到茶几上,先一步走出了房门。 学姐害羞起来,真可爱。 陆一航灿然一笑,嘴角的酒窝漾起,肆意而朝气。 他追上前面的谢逾,一手提着袋子,一手张开又捏紧,最终还是没有去握谢逾的手。 毕竟,学姐恪守的边线,自己也得替她好好遵守着,不是? “学姐,如果是邻居的话,需不需要考虑开启每日上门服务?”陆一航眉宇轻挑,眼神却无辜且真诚,“我保证日日报道,比‘送报小童’还准时!且风雨无阻!” 谢逾嘴快过了脑子:“到底是上门服务,还是上门‘打扰’服务?” 意识到心里的话说漏了嘴,谢逾别扭地别过了脸颊。 陆一航却换了另外一边:“恭喜你,成功答对!滴~上门‘打扰’服务解锁成功!” 谢逾:“……” 虽然觉得有一些聒噪,但不知不觉间,谢逾竟觉得没那么排斥。 陆一航也没忍心真让谢逾送,外面日头正大,他刚和谢逾走出院门,便催促着谢逾回去:“学姐,你先进去吧,等会儿会有人来接我的。” 谢逾也没再坚持,点点头,进了屋内。 陆一航的朋友圈实时更新,最新一条: ——学姐给买的篮球!!!咦~你是怎么知道她还给我买了日用品哒? 配图是那一袋东西。 郑莎凡永在吃瓜第一线,当即私聊追问陆一航。 莎仙子:陆一航,你小子可以啊!怎么就住进谢逾家了呢!我都还没住过呢! 宇宙无敌噜大帅:别瞎说!我和学姐是明明是纯洁得不能再纯洁的革命友谊!(你说我思想歪可以,不可以说学姐!) 莎仙子:啧啧啧,看这没出息的样子。 宇宙无敌噜大帅:为了学姐,在所不辞!(配表情包:星星眼狗狗) 郑莎凡看不惯地吐槽道:不过你一个男子汉,哪能让女孩子掏钱呢?!我刚刚去查了一下,那篮球可不便宜哦! 宇宙无敌噜大帅:郑学姐,你也知道学姐的脾性。我三个月前送她的东西,她都是算着价钱转账给我的,我一直没收,她可一直小本本记着呢。 ——这不,这次干脆给我把同款东西都买了一遍:防晒、杯子、雨伞都有! ——这不妥妥的…… 郑莎凡心下一惊,难道陆一航要发现了? 只见陆一航幽幽发来。 ——这不妥妥的不舍得我花钱吗?那看来我得从别的她退不了的东西入手了。 郑莎凡:…… 就这智商?埋了吧!人家姑娘不明摆着要跟你划清界限,互不拖欠吗? 不过傻人有傻福。 郑莎凡有些心肌梗塞地结束了话题。 莎仙子:那你加油哦~ 陆一航浑然不觉,暗暗思忖起别的形式来:学姐对于他的厚脸皮行为从来没什么抵抗力,不如就…… “嘀嘀”,谢逾的手机微信信息宛如轰炸,源源不断传来。 谢逾有些无奈地闭了闭眼睛,不用想也猜到了是陆一航发的信息。自己前脚心软将陆一航的免打扰解除,后脚立马深受其害。 她调开院子的监控,便看到院门口,头一直耷拉着、在手机上疯狂发信息的陆一航。 他的头发蓬松,脖颈干净,下颌线分明,光看背影就是让人挪不开眼的程度。 谢逾拿起手机,信息一条条蹦了出来。 ——学姐,学姐! ——你进屋了吧! ——天太热了,你记得吹空调。 ——哦!对了,别调太低了,我之前给你的空调设置了左右扫风,这样子不会一直吹着脑袋。 谢逾心下稍软,还是在手机屏幕上摁下了几个字。 逾:嗯 逾:注意安全,到家发信息 那边显示“正在输入中”,谢逾看着这几个字,刚准备熄灭手机,陆一航的电话紧接着打了过来。 看着手机上跳跃的名字,谢逾的眉心跳了跳,这才接了电话。 “喂,学姐!”陆一航的快乐仿佛要跃出屏幕。 谢逾点点头:“嗯。” “我没看错吧!你刚刚回复我信息了吧!我太开心了!” “至于吗?”谢逾一阵失笑。 陆一航语气坚定:“那必须呀!我天天给你发那么多信息,你都不回复,我差点以为你把我拉进黑名单,或者是免打扰了呢!” 谢逾:“……”还真是。 谢逾转移话题道:“你上车了?”她隐约听到了车子发动机的声音。 “对啊!”陆一航回复道:“我想着上车了,顺便给你报个平安。还有就是……” “什么?”见陆一航迟疑了许久,谢逾忍不住问道。 “嗯……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又是故事。 谢逾低低地“嗯”了一声,默许了他的提议。 陆一航的嗓音纯正,平常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这会儿却刻意模仿起播音员的声调来:“从前有一条蛇,它很想得到世界上最漂亮的彩泥……” 蛇……和……彩泥? 谢逾莫名觉得无厘头起来。 “可是它费尽千辛万苦怎么也得不到。你知道这叫什么嘛?”故事戛然而止,陆一航考起了脑筋急转弯。 “我不想知道。”谢逾直截了当地回答。 陆一航立马补充道:“学姐,别挂电话!我告诉你答案!这就叫做蛇不得泥,学姐,你听见了嘛?” 谢逾“嗯”了一声:“故事讲完了?那有空再约?” 陆一航:“……” “等等!”陆一航急道,“学姐,你没听清楚嘛?蛇不得泥,是舍不得你呀!” 谢逾:“……” “嗯,知道了。”谢逾失语片刻后,一声应下:“那……明天见。” “明天……”陆一航有些激动道,“学姐,你这是在邀请我吗?”“嘟”的一声,电话被挂断了。 学姐还真容易害羞呢。陆一航美滋滋地想着。 第17章 袋子 早间的小区安静清幽,谢逾一向没有赖床的习惯,自从高中六点起床的生物钟一种下,她每到六点自然醒,但因为是小长假,所以也放肆地允许自己多睡了一个钟头,才悠悠转醒。 没有人的家格外的安静。谢逾刚洗完头,还在擦发丝上的水,冷艳的脸上看不出几分情绪。 “滴滴”几声,大早上信息炸弹一个接一个,手机响个没完没了。 只听哐的一声,谢逾走过去时不小心撞到了床角,她一阵吃痛,蹦跶了几下,拿起了手机,面色沉冷地看了几眼陆一航的夺命信息。 她的脸色不太好看,目光落在了最下面一条——学姐,你在家吗?我给你送早餐过来了。 她有些无奈地闭了闭眼睛,最终还是拿着手机,走下了楼。 随着大门打开,院子的门也自动开锁,陆一航站在门外喜出望外,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进来。 “学姐!” 此时谢逾头上还盖着毛巾,发丝还未完全擦干,正往下淌着水。她将头靠在门框边,穿了件米白色衬衫,下面还配了一条超短裤,藏在衬衫里,若隐若现,显得慵懒且随意。 陆一航马上注意到了谢逾眼底的一抹青色,提着早餐问道:“学姐,刚洗完头发你不吹吗?” 谢逾有些无语地白了他一眼:“……”你说我为什么不吹? 陆一航会意,轻车熟路地将早餐放在了餐桌上:“学姐,吹风机在哪?我帮你吹!” 却被谢逾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不用,你先吃……我吹完就来。”说罢,上了楼梯。 陆一航没有再争吹头发的差事,亲眼确认谢逾上楼后,这才悄摸摸地提起一袋子东西放进了厨房。 他细数着食材,确保没问题后,这才蹑手蹑脚地回到了餐桌旁,将早餐尽数摆了出来,接着,便撑着头,直直地望着旋转楼梯,等待着学姐下来。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谢逾才慢慢地走了下来。 陆一航耐不住眼角的困意,支着头沉沉地睡去。随着谢逾穿着拖鞋发出的“达拉”声,他一歪头,立马清醒了过来。 两张熟悉的面庞对视了片刻,陆一航带着些许困意喊道:“学姐,你来了啊。” 仿佛置身童话世界,王子静静地等待着公主,永远不知疲倦。 “很困?”察觉到陆一航眼底的困意,谢逾关切地问道。 “还好,”陆一航伸了个懒腰、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这才缓过些困意,满不在意地说道:“学姐,饿了吧?看看有没有喜欢吃的,我随便买了点。” 谢逾看着Z市各个角落、各个早点的特色尽数被搬上了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说不感动是假的。 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还真不耐。 她勾了勾唇角,温声回答道:“嗯,很喜欢。” 很喜欢!陆一航的脑袋嗡了一声炸开了花,一时困意尽去,顿时觉得自己六点钟起来跑大街小巷,都是值得的了。 “不光早餐,那人呢?人怎么样?”他追问道。 谢逾:“……” 陆一航一向如此得了便宜还卖乖。谢逾夹起一个小笼包,硬塞进了陆一航嘴里。 陆一航几口咽下:“学姐喂的,就是好吃!可以再来一个嘛,啊……” 谢逾:“……” 谢逾心想,陆一航的脸皮是真厚,但手上也没闲着,拿起一双筷子,递了个过去。 陆一航笑语盈盈地接过了。 谢逾喜辣、不喜甜——这一点陆一航第一次跟她一起吃早餐时便看出来了。但因为是空腹第一餐,也不应过辣,所以都是折中了买。 他拿起其中一盒饺子,倒了半小碟辣酱进去,然后放到了谢逾面前。 “学姐尝尝,这一家辣酱挺出名的,你应该喜欢。” 谢逾果真夹起一个饺子,沾了辣酱吃了起来。 辣味入口,谢逾只觉得满血复活,今早的烦躁心情也被一扫而空。 陆一航似乎对谢逾满足的表情很是受用,接连挑了好几种早点,一一介绍送到了谢逾面前。 谢逾很快便吃不下了。 “你也吃。”放下筷子,谢逾有些不大好意思,一顿早餐下来倒是让陆一航忙前忙后的,作为主人,她面上颇为挂不住。 一连几天,他都在自己这,想来肯定也是有自己的安排的。于是,谢逾索性问道:“陆一航,你国庆打算怎么过?” 学姐这是要邀请我一起过国庆吗? 陆一航小心翼翼地回答道:“也不打算干什么,陪着学姐就好了……学姐你呢?打算干什么?” 谢逾思考了一会,斟酌道:“莎凡她国庆在家帮忙干活;阿袁跟孟裕峰打算顺道去旅旅游,南下江南;我高中几个玩得好的,她们也都去香港、台湾玩了;说实话,我还挺懒的。” “懒?”陆一航不解道。 “嗯,”谢逾点点头,“不知道该干什么,也不知道喜欢干什么。她们都有目标、计划,我却一直挺碌碌无为的” “这不叫‘碌碌无为’,这叫迷茫。”陆一航急忙站起身,向谢逾靠近道,“学姐,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与众不同的,你是独一无二的谢逾,不需要考虑别人去做什么、去喜欢什么,你只要自己舒心、快乐就好了。” 谢逾转过眸子,陆一航目光灼灼,仿佛一点亮光,在这一刻照进了谢逾心里。 谢逾或许一直在找那么一束光,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束光就那么在她还没意识到的时候,便扎根在了心中。 “小屁孩,懂得还挺多。”谢逾勾了勾唇角,食指微弯,轻轻敲了敲陆一航的头。 陆一航捂着头,嘀嘀咕咕道:“我才不是小屁孩。” 谢逾已经起身,收拾起了餐桌。 “先去看看电视?”谢逾抬手将早餐盒分类叠好,给陆一航安排起了事。 陆一航刚想拒绝,扭头便看见了昨天摆在茶几原位上,一动不动的袋子,原本咧开的嘴角立马低垂下来,低沉着声音道:“哦。” 乖乖地走去了客厅。 他趁着谢逾收拾餐桌的功夫,立马快步走到沙发旁,眼神不住地往茶几上的袋子里瞄。 第18章 城南 袋子里的东西原封不动,就连他精心写的黄色便签条的位置也没变过,想来是被主人遗忘在了茶几上,压根连碰都没碰过。 陆一航的心情又低落了几分,有些病恹恹地撅起了嘴巴。 待谢逾收拾好一切走过来时,便看见陆一航一脸丧气样,双手紧握,身子前倾,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了似的。 “怎么了?” 谢逾开口,刚想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时,陆一航已经扭过了身子,脸也歪到了一边:“没事的,学姐,我一个人缓一下就好了。” 谢逾:“……” 她也不惯着,点头应下,“好……那我先去房间了。” 陆一航适时伸出手,抓住了谢逾衬衫的一角:“学姐,你就直接走了?”他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谢逾问道:“你不是说,你缓一下就……” 陆一航只好缴械投降,直言道:“好吧,我不开心了,学姐。” 谢逾有意逗道:“嗯,那你缓一下?” 陆一航:“……” 他叹了口气,拉住衣角晃了起来,语气尽是委屈:“我不想缓一下了。学姐,为什么我送你的礼物,你看都不看一下呢?” “你说这个?”谢逾提溜起茶几上的袋子问道。 “嗯。”陆一航学着谢逾平时的语气,生硬道。 “不好意思,”谢逾很是坦诚,“我还以为是一些日用品,暂时用不上,所以就没看。” “所以?不是因为是我送的,所以才没看?只是因为暂时用不上,所以才没看?”陆一航眨巴眨巴眼睛,急于求证道。 有区别吗? 虽然不明白其中的区别,谢逾还是点了点头。 陆一航笑逐颜开,“那没事了,学姐,你不是要上楼吗?去吧,我在下面就好。” 谢逾走出去了几步,走到楼梯口时,有些不太确定地回头看了陆一航一眼,陆一航摆摆手,拍了拍胸脯:“学姐,你放心好了,你家一楼我给你看守好了,绝不失守!” 谢逾嘴角抽了抽,心想:那倒不必。这才放心地上楼了。 陆一航一看就不是闲得住的人,谢逾原本上午就有志愿活动,当下毫不犹豫地决定带上陆一航一同前去。 她手上提着沉甸甸的袋子,将里面的东西尽数倒在了床上。 几本可爱精致的笔记本、一盒散粉、两支唇釉,还有一个长方形盒子。 笔记本、唇釉、散粉都是她在日用品店驻足看了一会的东西,而那个长方形盒子里,则装着她购物车内躺着的单反。 这款单反价钱并不便宜。 谢逾第一反应便是要将钱尽数退还,长指刚碰到手机,一眼便瞥见了长方形盒子上贴着的醒眼的黄色便签条。 字迹一如既往的端正,满满地写着:学姐,这可是学弟一颗赤诚的心哦,你忍心用金钱来衡量吗?┭┮﹏┭┮(PS:学姐放心好了,你上次给我的钱多余的,买下这个绰绰有余了。) 末尾还有一颗满满的红色爱心。 谢逾只觉得内心像被什么包裹住似的,手脚虽然冰冷、但心里却又泛出丝丝暖意。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将便签条顺手夹进了笔记本里。 不出片刻,换好着装的谢逾便来到了楼下,彼时,陆一航正在客厅转达,欣赏着墙上的全家福。 谢逾在全家福里没有任何表情,看着颇为冷漠,在沙发上坐着的伯父伯母倒是恩爱得紧,互相挽着彼此,满脸笑意。身后的谢逾看起来,倒显得格格不入了。 一连数张全家福尽数如此。 陆一航凑近身子,细细地打量起伯父伯母的脸,学姐与伯父倒是颇为相似,而伯母却与学姐看起来没有半分像意。 这照片上的伯母,他并未见过,自然不是学姐提到过的——他韶华中学的教导主任。 陆一航心下了然,沉默了起来,眼底闪过一丝汹涌的情愫,搁浅在眼底。 察觉到陆一航在仔细打量着全家福,谢逾兀自顿了顿,没有打扰,绕过陆一航,坐在了沙发上。 陆一航一回头,便看见照片上的谢逾仿佛从画里走了出来,一比一还原表情,冷若冰霜地盯着他。 他呆了呆,突然开怀大笑:“学姐,你别说,这个照相师还挺会捕捉人最真实的神韵的!” 谢逾:“……” 眼见谢逾变了脸,陆一航连忙改口道:“没,你听错了,我说的是相貌……不过,要我说啊,学姐本人还是要更甚几分的。” 谢逾别过了脸,显然对拍马屁这一套并不受用。 陆一航却眼尖,看见了谢逾白皙的膝盖上,那一处淤青。他一下子窜了过来,目光灼灼:“你的脚……” 这一切与上面的话联系起来,谢逾一下子满脸黑线,她咬了咬下唇,刚觉得陆一航过于轻浮。 下一瞬,陆一航已经先一步找出了茶几下的医疗箱,放在了自己身旁。 他小心地托起谢逾的脚踝,轻轻地架在了顺手摆过来的小板凳上。 陆一航弯着身子,黑发飘逸,清亮的眼眸里含着担心的神情,眉宇轻轻地蹙着,眼波流转间,满眼尽是谢逾受伤的地方。 “嘶,都青紫了,疼不疼啊?” 他沾起棉签,此时没了刚才调笑时的魅惑之气。衣袂随风飘动间,更填些温润气质。 “没事。”谢逾将脚从凳子上挪开,拿过了陆一航捏在手中的棉签,“谢谢关心了。” 陆一航呆呆地点了点头,并没有细究谢逾此时的婉拒与疏离。 刚才一心都是谢逾受伤的淤青,此时他才讪讪注意到谢逾变了的搭配:“对了,学姐,你怎么换了身衣服,还背了包,是要出门吗?” 他正在思考要如何才能让学姐也将自己带出门,谢逾却先一步询问道:“嗯。你呢?一起去做志愿者吗?” “那当然是……”陆一航卖起了关子,“恭敬不如从命啦!” 城南处有一家福利机构,专门收养无家可依的小孩儿,谢逾时不时会过来看看,有时也会做志愿者前来。 正巧国庆要做一个公益募捐活动,用于筹款孩子们的生活费,便线上、线下召集了一批志愿者,于十二点前赶到,招待来宾。谢逾义不容辞,早就提前一个月报了名。 两人一起走到小区门口,便坐上了公交去往城南。 第19章 城南福利院 新开发区位于城北,到城南足足有两个小时车程,不同于市中心的喧嚣,一步入城南,许多破旧的老房子彰显着时代的痕迹。 这算是Z市开发以来,唯一一处保留着破败之象的地方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里的韶华中学却始终是Z市一流的高中兼中学,十几年来培育出了无数品学兼优的莘莘学子。 公交驶过韶华中学,在这一站停留了片刻。 学校门口的两只金色的狮子微微有些掉漆,“韶华中学”四个字的牌匾依旧破旧不堪,然而校园里面一尘不染,此时因为国庆假的缘故,一片寂寥。 “学姐,是韶华中学!我以前就在这读书,伯母还是这的教导主任呢!”陆一航有些激动地说着。 谢逾的心咯噔一下,她扭过头企图在陆一航的脸上看到些许变化,但陆一航神色如初,仿佛只是在说着家常。 “陆一航。”谢逾迟疑了片刻,还是说道:“你早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陆一航转回眼眸,定定地回望着谢逾,眼中似有浓浓的情愫,汇聚在眼底,不至晕开。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谢逾转回视线,望向窗外,公交车门一关,韶华中学在身后急速掠过,“我没想过刻意说出来,或者……刻意隐瞒的。” “抱歉,我应该坦诚一点。”余光已经看不见韶华中学,谢逾敛下眸子,勾了勾唇角。 谢逾明明在笑着,陆一航却感觉她仿佛要碎了。 他忍不住伸出手,却终究没有上前一步,只是将手轻轻地放在了谢逾座位的后座上。 “学姐,这是你的秘密,我们都有为自己保密的权力不是?”他柔声劝道,“你有你的安全区,你有权力选择打开,或者不打开,用你自己觉得舒服的方式。” 谢逾身子僵住了片刻,很慢地眨了下眼,侧过头,陆一航沐浴在阳光下,静谧而又美好。谢逾再一眨眼,似有彩色的光圈遮盖住了她的视线,渐渐与陆一航混在了一起。 “而且,学姐,你很幸运,你有两个对你很好的妈妈,不是吗?” 细碎的短发遮盖不住少年那双神情专注的星眸,小小的红线也承载不住少年满腔的情谊。 “知道了。”红线悄然从谢逾心口延伸到了陆一航心口,与阳光渐渐融合在了一起。 在谢逾上初中的时候,父母便离异了。 因为父母家境、地位悬殊,他们分歧不断,所以一直分居。那时的谢逾并不知道他们貌合神离,离婚早就排上了日程,只道是工作繁忙,所以很少相聚。 这件事一直隐瞒到谢逾上大一那年寒假,父亲带回了一个人,并将一切公之于众。受不了打击的谢逾骑着机车,出了车祸,一直在锦华医院住了三天,这才渐渐转醒。 这是谢逾所一直逃避的,不愿面对的事情。 在那之后,她便能看见红线了——可笑的是,亲生父母并没有红线,而父亲和他的现任妻子的红线,却是紧紧相连。 自此,她便落下了头疾。 就像她一直不信红线的威力,结果骨子里却还是默认了红线的安排,果断地斩断了自己与卓霆的姻缘,一句解释的话都不曾有。 就像她说的——“我做了件不可原谅的错事,所以我连道歉的资格都没有”,归根结底就是她的逃避。她害怕沦落到父亲、母亲那样,所以一开始就选择了远远地逃离,不再继续。 陆一航注视着谢逾黯然神伤的神情,有些心疼道:“学姐,你其实很善良。不管是对身边的人,还是对陌生人。” “你只是把自己伪装成刺猬,但其实,只是一个软柿子。刀子嘴、豆腐心。” 谢逾:“……” 见到谢逾恢复了以往的神情,陆一航假意伸了个懒腰,笑道:“逗你玩的。不过,学姐以前也经常做慈善吗?” 谢逾大拇指抠了抠食指侧腹的肉,回答道:“嗯,一个朋友带我来的。也很久没去了。” 你就嘴硬吧。 陆一航在心里拆穿道:哪里很久没去?明明是时刻记挂着,一有大型活动就立马做起了志愿者。 “嗯喽,很久没去了哦~”陆一航挑了挑眉,“那今天,就大显神威吧!” 谢逾:“……” 会带坏小孩吗?谢逾忍不住担忧道。要是影响了孩子的智商,院长岂不是还要找她麻烦? 陆一航毫不知情,有些期待地搓了搓小手,思考着自己待会可以干些什么。 又过了一会,车子转转悠悠到了终点站:城南驿站。 福利院就在附近。 谢逾领着陆一航去吃了碗小胡同里赵大叔拿手的辣椒炒肉面,接着才一同去到了福利院。门口福利院的工作人员亲切地招待了谢逾和陆一航。 “小逾,好久没见到你了。”其中一个稍高的女生亲切地冲出了小桌子,一把拉过谢逾的手。 谢逾笑着喊道:“王姐。” “也不留你寒暄了,快进去吧。”被唤王姐的人爽朗一笑,将志愿服塞到了谢逾手里。 谢逾点点头,之后便礼貌性地问道:“我朋友一块来的,可以考虑一起吗?” “当然可以了!多一个帮手我们不轻松一些!而且你介绍的人我也放心不是!”王姐伸出手拍了拍谢逾的肩膀,之后顺着谢逾指的方向看去,便看见了满脸笑意的陆一航。 陆一航上前一步,嘴甜道:“王姐好。” 王姐呆愣了片刻,有些迟疑地问道:“这是?” 眼见谢逾不答话,她只好拿出了两套志愿者服装,递了过去:“行!都穿上吧,等会进去找李哥,他会给你们安排事的。” 谢逾点头应下,“王姐,宋姐,你们忙,我们先进去了。” 门口,宋姐眼见谢逾和陆一航进去了,才八卦式地问道:“今天他们两夫妻怎么没一块来?一前一后的。” “可不呢?小逾还带了其他男生过来。”王姐补充道,“夫妻间的吃醋小把戏吧,我们老了,理解不了喽。” 宋姐、王姐会心一笑。 第20章 城南福利院2 城南福利院的设备颇为老旧,不仅房子老旧,就连孩子们的生活过得也颇为拮据。 早前原本就是一群志愿者们组织修缮的,后来志愿者们纷纷创业离开,政府这才安排了已经退休的李院长和几个工作人员代为管理。 谢逾穿上红色的志愿者服装,一进门就看见了许久未见的李哥。 “李哥。”谢逾打招呼道。 李哥转过身,颇为干净的小伙子,一头干净利落的寸头,满脸笑意:“小逾,好久没看见你了。” “之前忙。”谢逾胡诌道,“院长呢?” 李哥刚想说些什么,见谢逾有意转移话题,之前的话便咽下了:“我爸在里面跟智行福利院谈合并的事呢。” 李哥的父亲便是李院长,如今早已年过六十,而李哥才年方二三,算是老来得子。 “合并?”谢逾不解地问道,“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李哥闻言有些泄气似的长叹一口气:“小逾你也知道,原本我们福利院就一直没什么赞助。这不前段时间那部热播剧一出,很多人都扬言收养的孩子养不熟,特别是女婴……我们福利院里女婴占比三分之二,这下情况是更艰难了。” 谢逾点头表示同情,没再多说什么。 陆一航此时背对着谢逾,正拿着手机,拍了一张自拍。 自拍照里,他笑容灿烂,右手拿着手机,左手则悄悄比了个yeah。Yeah手势里头,谢逾的背影被完整地卡在里头,福利院的四合院样式也尽入框内。 陆一航立马发了个朋友圈,配文:跟学姐的志愿者活动action~又是元气满满的一天~ 朋友前圈马上被首赞、评论。 陆一航刚想看看是谁评论了自己,谢逾的呼唤声阵阵入耳——“陆一航,过来!” “来了来了!”他慌忙熄灭手机,放进了兜里。 “这是李哥。”谢逾介绍道。 陆一航乖巧地喊道:“李哥好。” “这是?”李哥颇为震惊,伸手指了指陆一航。 谢逾迟迟不来城南福利院就有这方面的原因,一来不想与某人碰面,二来这里的熟人都默认了谢逾与某人的关系,若是独自、或者带人前来,就免不了一顿盘问。 陆一航见谢逾迟迟不开口,急忙上前,双手握住了李哥伸出的手,“李哥,我是谢逾的朋友,这回跟他一起来做志愿者,尽尽绵薄之力的。” “哦,”李哥恍然大悟,也握了握手,招待道,“既然这样,就辛苦你了。你们随我来吧。” 陆一航回过头,对谢逾眨了眨眼睛,“学姐,我们走吧。” 谢逾点点头,抬脚跟上了。 “福利院此次的募捐活动,一来是用于改善孩子们的伙食、生活;二来也是为了扩大影响力,多引起些社会人士的关注,制成公益小短片,让每个孩子都能找到自己的家。” 李哥对于这个话题颇为振奋,但转而语气也慢慢变得沉重起来:“如果这次院长和智行福利院谈得妥当的话,年底孩子们就会迁移到新的福利院了……” 谢逾垂下眸子,不知如何接这个话题。 陆一航也听出了其中的几分不舍,温语道:“这样也好不是,他们又会有一个更好的家,又会有新的人疼爱他们。” 李哥长叹了口气,有些丧气道:“智行福利院确实比我们这条件好上许多,他们肯定可以遇到更好的收容人。” 谢逾见状,刚想开口安慰,李哥兀自将手中的传单尽数递给了谢逾,转移话题道:“你们等会就穿上杂物室内的两套玩偶服,到附近给周围的人先发一下传单吧。” 说罢,离开了这里。 陆一航后知后觉道:“学姐,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谢逾:“……” 她将手中的传单对半分了分,递给了陆一航,“先发传单吧。” 陆一航“哦”了一声,有些泄气地跟在了谢逾后头。 杂物室内,所有的东西被整齐地摆放着,每一块区域都有小朋友们精心绘制的“温馨小提示”,字迹工工整整地划分着不同的区域:绘画区、书法区、手工区、工具箱。玩偶服的区域上则精心地绘画着两只可爱的“熊大”、“熊二”,尽显童真。 谢逾的步子在进入的一瞬间,便停住了。 杂物室内陈设不变,就连上面的涂鸦也未曾改变过。地板上,一尘不染,一看就是有人经常打扫。 陆一航一进门,便被门口上张贴的可爱涂鸦吸引。 木头做的褐色门板上,一只可爱的噘嘴小鱼红扑扑的,只不过原本吐出来的泡泡被几个小小的闪电图标代替,小鱼身上的鱼鳞花纹也是闪电图标。 他立马开口道:“学姐,你看这条鱼,好可爱呀!身上、吐出的泡泡都是闪电。” 谢逾的脸孔莫名变得苍白,一霎间,她有些茫然失措,手上也莫名收紧。 “过来了!”她有些不自然地说道,起身去拿玩偶服。 玩偶服按理说有两套,但此时却只有一套小熊的玩偶服,孤零零地躺在这,显然是有人穿走了另外一套。 谢逾的右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跳,她攥着玩偶服,一时愣了神。 谢逾的反常举动被陆一航发觉,他抬脚走了过来,从谢逾手里接过了玩偶服:“学姐,只有一套了,我穿吧,你到外面等我。” 杂物间内还有两个小隔间用于更换衣物,谢逾没有犹豫,点点头,走了出去。 阳光下,院子里全是梧桐树的影子。阳光透过树的缝隙照射下来,院落里尽数斑驳的黑影,一道道细小的光柱,把飘荡着轻纱般薄雾的林荫照得透亮。 黑影与光影重叠,若隐若现。 不出片刻,陆一航便穿着玩偶服走了出来。 棕褐色的小熊玩偶服显得整个人既高挑又臃肿,小熊睁着布灵布灵的大眼睛,两颊处还有两个粉色的大爱心,煞是可爱。 谢逾抬脚走了过去,温声道:“这么快?” 小熊明显怔在原地,没再有动作。 谢逾:“?” 第21章 发传单 虽然不解,但谢逾还是向前走了一步,面前的小熊比她高了整整一个头,但头套却微微有些歪。 她伸出手,想帮忙扶头套,小熊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谢逾的手停在半空僵了一瞬,还是走上前,解释道:“头套歪了?没感觉?” 微微仰起头,两手轻轻扶正了头套。扶好后,她低头往他棕褐色的手上望去,问道:“传单呢?你落在更衣室了?” 小熊依旧没有答话,呆愣了片刻后,砸了砸厚重的脑袋。 谢逾一阵失笑:“也是,你这手也不好拿。”她低头看了一眼小熊玩偶服的小手,明显就是动漫内画的,分明只有两块,不好抓握。 “那我去拿。”言罢,谢逾错身要去杂物室内,却被小熊一把搂住,拥进怀里。 秋日虽算不上炎热,但被浑身毛绒的小熊紧紧地搂着,也有些喘不上气。 谢逾始料未及,就被拉入了一团棉球里。 对方握得很紧,仿佛失而复得,又仿佛害怕失去,无论哪种,谢逾一时动弹不得。 “陆一航,你放开!”谢逾下意识地反抗道。 小熊闻言浑身一怔,就被谢逾一把推开了。 她满脸通红,脖颈处也因为刚才的紧紧触碰而微微泛红,茶色的瞳孔里写满了不悦,眉心紧紧地蹙着,胸脯上下剧烈地起伏着,满眼的戒备。 语气也是说不出的生冷:“我一开始就不该带你来,传单不用你发了,我自己去发,你把玩偶服还回去。” 谢逾的头发因为刚才的剧烈挣扎而有些凌乱,黑色微卷的长发安静地搭在肩头,卷长的睫毛阴影轻覆在眼睑上,明澈的眼眸一暗,似乎真的动了怒气。 似乎真的有人,连生气起来都会如此明艳动人。 说罢,她转身,快步走向杂物间。 就在这时,另一只小熊姗姗来迟,一见谢逾这模样,着急地喊道:“学姐,你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 谢逾一抬头,愣了一会,一垂眼,便看见了纤细手指上拿着的半份传单。 “陆一航?” 面前的小熊似乎歪了歪脑袋,但只这一个动作,谢逾便确定了面前的玩偶服内的人,是陆一航无疑。 她一阵羞恼,回过头,刚想确认刚才的小熊身份,小熊却已经扬长而去。 适才那若有若无的木质香,谢逾微眯了眯眼睛。 很熟悉。 “学姐?”身穿玩偶服的陆一航与小熊有着浑然一体的傻气,看起来呆头呆脑的。 “你过敏了。”他的声线很有温度,语气里的关心更是被无限扩大。 “你怎么……知道?”谢逾说话结巴起来。 陆一航手腕上挎着那个小黑包,拉开拉链,拿出了一小包湿巾,递了过去。 他柔声解释道:“你还记得军训时你给我做仰卧起坐吗?” “嗯,记得。”谢逾伸出手接过湿巾,擦了擦脖颈上的灰尘。 “那个时候你的脖颈也红了,我开始还以为是……”闻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干咳了一声,以很快的速度将这个词掩盖过去,“害羞了……” 但还是被谢逾听见了。 谢逾:“……” 陆一航神色不大自然,别过“熊头”,继续说道:“后面我发现每次你来我们连里,只要跟我们密切接触,脖颈都会泛红,我就猜到了应该是对灰尘过敏。” 所以……陆一航才选择了穿上玩偶服,让谢逾去外面休息。 陆一航的心意昭然若揭,谢逾有些别扭地别过了脑袋,快速地擦了擦脖颈处,低咳道:“那个,我们先去外面发传单吧。” 陆一航“哦”了一声,之后半知半觉地问道:“所以学姐,你脖颈泛红,是因为……” 谢逾的步子加快了些。 陆一航不死心嚷道:“学姐,你刚刚是不是把别的小熊认成是我了,所以就跟他近距离接触了?” 谢逾:“……” 陆一航脚步加快,小熊的大腹便便、摇头晃脑,走起来颇为吃力,“他对你做什么了?我不管,我也要” 谢逾:“……” 这又是闹哪出? 谢逾突然后悔一时心软带陆一航来到这个地方。 不多时,福利院募捐活动浩浩荡荡开启,门口的气球装饰支棱起来,红毯子随之铺了一路。 福利院特地请了各个学校的校长和商界的一些商人来参加,邀请函是发出了,但一直等了月余,确保会来的人员也寥寥无几。 谢逾手拿传单,在福利院附近的大街小巷穿梭着。 传单上有福利院的介绍,甚至还有孩子们参加的大大小小活动,正面二维码是发起的筹款小程序,背面二维码则是每一个孩子的故事介绍及孩子们的自我介绍,可谓用心至极! 但一连发了好几条街,递出去的传单石沉大海,都被一一退还或者一一丢弃。 谢逾显得挫败极了,她捧着仅仅发了数十张的传单,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也没人再愿伸出援手。 陆一航虽穿着玩偶服,但状况与谢逾无疑。 眼看着一个时辰已过,谢逾的挫败感渐深。 “学姐,你也别伤心了,”陆一航宽慰道,“至少我们尽力了不是。至少我们发出去了二十多张传单呀!” 谢逾看了看他和自己受伤剩下的百份传单,陷入了沉默:“……” 她靠在大树旁,抬头看了陆一航一眼,吐槽道:“你是真不会安慰人。” 陆一航也耷拉下脑袋,刚想靠在大树旁,笨重的脑袋被树狠狠地弹回,他扶着晃得有点厉害的脑袋,有气无力道:“我确实不怎么会安慰人。” 突然,他扶着脑袋,眼前一亮:“可是我会忽悠人啊学姐。” “忽悠人?”谢逾不解道。 陆一航胸有成竹:“你等着瞧好了。” 谢逾:“?” 不多时,在陆一航的一番劝说下,陆一航向李哥获得了杂物室内小朋友们缝制的布娃娃,并承诺会尽数卖出,李哥原本就打算全部扔掉,见陆一航胸有成竹的模样,便交给了陆一航。 之后陆一航便问道:“学姐,你知道福利院里哪个小朋友声音最好听吗?” 谢逾虽然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配合着点了点头,“知道,怎么了?” 陆一航神秘地说:“那我们能带她出去吗?” 谢逾迟疑道:“陆一航,这并不合适……” 陆一航没有说话,透过笨重的玩偶服,谢逾能够看见玩偶服内陆一航的眼睛,明亮且坚定。 谢逾改口道:“我去帮你跟院长说说。” 第22章 另类营销 不一会儿,谢逾便领着一个小姑娘走了出来,小姑娘蹦蹦跳跳,满脸喜悦,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充满了对未知事情的好奇与期待。 小姑娘眨着黑溜溜的眼睛,兴奋地问道:“小鱼姐姐,你要带我去哪里玩呀?” 谢逾勾了勾她的鼻子,捏了捏她肉嘟嘟的小脸,温柔地说道:“小沁,乖,等会你就知道了。” 眼见谢逾将她领到了熟悉的小熊面前,小沁张着小手一把抱住了陆一航的“大肚腩”,兴奋地回头对谢逾欢呼道:“小鱼姐姐,是闪电哥哥吗?” 听到这个称呼的谢逾脸上的笑意僵了僵,陆一航笑着弯下腰,牵过小姑娘,笑语盈盈道:“小沁啊……没有闪电哥哥,只有你航空哥哥哦。你跟着航空哥哥一起去唱歌、玩游戏好不好呀!” “唱歌!玩游戏!好哇!好哇!小沁最喜欢唱歌、玩游戏了。”小沁一把回牵住陆一航的手,开心地直跳。 “走吧,学姐。”陆一航回身,伸出了那只带了“熊手套”的手。 谢逾迟疑了片刻,回握了回去。 玩偶的背影笨重而又笨拙,但透过厚厚的玩偶服,谢逾能够感觉到一个力,紧紧地将她握着,绝不松手。 不多时,陆一航又买了许多红绳和一盒薯片,开始倒腾起来。 他向周边的商贩借了喇叭,待一切东西都收齐后,拿出所有的薯片,递给了小沁:“小沁,你帮航空哥哥解决这些薯片好不好呀?” 谢逾有些疑惑,陆一航则拿起一片薯片,直接塞到了谢逾唇边。谢逾薄唇刚想开口,就触碰到了薯片一角。 “不用,”谢逾说道,“给小孩吃吧。” “不是小孩就不能吃薯片了?”陆一航话里带着笑意。 小沁咬着薯片重复道:“不是小孩就不能吃薯片了。” 谢逾眨下眼睛,一口咬了下去,陆一航猝不及防,心脏一阵狂跳。接着,谢逾便看见厚重的玩偶服内,那根红线悄无声息,爬上了自己的胸口。 一切东西很快准备就绪,在谢逾的帮助下,陆一航将所有的红线绑在了玩偶上,套进了被镂空的薯片盒里。 他简易地做了个架子,将玩偶挂在了架子上,然后打开了喇叭。 他做了个捂耳朵的动作,小沁心领神会地捂住了耳朵。谢逾一时没有参透,陆一航伸出手,将谢逾的手贴在了她的耳边。 谢逾:“?” 陆一航大声喊着:“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盲盒抽娃娃!盲盒抽娃娃!千里姻缘一线牵,只有五元一次!必得娃娃!” 谢逾:“……” 声音震耳欲聋,谢逾突然明白了此举的含义。 接着,陆一航持续输出,一顿声泪俱下,诉说着公益事业的伟大、自己的默默坚持、小孩的懂事,成功地吸引了一大批人前来赏玩。 九十多个娃娃很快被抽走了大半。 “谢谢!谢谢!感谢您对公益事业的支持!我替福利院的孩子们感谢您!小沁,快谢谢阿姨!” 小沁乖巧地笑道:“谢谢阿姨!祝阿姨平安喜乐、天天开心!” 陆一航颇有商业头脑,爷爷奶奶辈收现金,而有智能手机的叔叔阿姨,则通过扫码进行公益募捐,五元为底价,可以自由加价。 许多人有公益心,虽不强,在这番操作下,都多少献出了自己的绵薄之力。 随着人越来越少,谢逾看着剩下的半数娃娃突然心生一计。 “陆一航,你先拿着传单。”说罢,走去了对面的超市。 “学姐!你去哪?”陆一航急道,但马上又有客人前来购买,他实在分身乏术。 一会后,谢逾拿着一个简易的快递盒走了回来,快递盒上面镂空,最右层还放了一个放大镜。 今天本就是阴天,此时阳光被乌云遮盖,谢逾将手机放到盒子内,随即将二维码内的那个视频透射了出来,照射到了洁白的墙上,依能够看见孩子们天真的面容。 “还差这个。”陆一航将喇叭放到手机旁,视频的声音随之传来。 视频的开头便是小沁领着福利院的所有孩子轻声唱着歌曲。 歌曲悠扬、稚嫩,但却一字一句诉说着他们的心意:“花非花,雾非雾,各方来,聚一处,没有爸爸没有妈,这儿就是我的家……” 随着小沁开嗓,所有的福利院小孩和工作人员一起轻声哼唱:“花非花,雾非雾,各方来,聚一处,没有爸爸没有妈,这儿就是我的家……”院长坐在正中心,所有的孩子在歌曲的末端都紧紧地簇拥着他。 周围的人被视频吸引,了解了相关的活动后,纷纷加入了进来。 谢逾的眼眶也有些湿润,投影仪制作虽简略,但因为天色比较暗,反而增添了一种雾蒙蒙的感觉。 随着所有的孩子一一自我介绍,他们的故事铺开,谢逾被蒙着眼睛和他们玩捉迷藏的画面毫无征兆地弹了出来。 拿着录像机的人笑声随小,但却尽数传入谢逾耳翼。 “阿逾,他们在你左边,你往左走一步。” 有的小朋友蹦蹦跳跳嚷道:“闪电哥哥,你作弊,竟然帮小鱼姐姐!”甚至扑到了镜头上,镜头一阵晃嗒,掉在了草坪上,天空蓝蓝的。男生低沉浑厚的声音声声入耳:“阿逾,你好笨,是左边,不是右边!” 谢逾眼里噙满了泪水,她用手盖住了自己的视线,随意地擦了擦。 小沁拉住谢逾的小拇指晃了晃:“小鱼姐姐,你别哭了,不是还有航空哥哥吗?” 谢逾纤细白皙的食指擦了擦眼角的余泪,蹲下身子哄着小沁:“小鱼姐姐没哭,是太开心了。你先去帮航空哥哥好不?” 两人一扭头,航空哥哥不知何时侧躺在了地上。他用带着手套的手支起身子,另一只手摆烂似地扬手递着传单,路过的行人竟然格外受用,纷纷接过传单。 谢逾:“……” 小沁满眼放光:“小鱼姐姐,我真的也可以这样吗?”说着,就要冲过去,好在谢逾即使制止住了她。 “小沁,别跟哥哥学坏了。” 不知情的陆一航扭过头,比了个“一把枪”的手势。 即使带着厚厚的玩偶头套,谢逾仿佛都能看见陆一航此时正在冲她拼命眨眼炫耀。 她嘴角抽了抽:“……”伸手捂住了小沁的眼睛。 小沁:“?” 陆一航:学姐八成是害羞了,眼睛都捂错了。 陆一航转变手势,比了个心。 谢逾:“……” 第23章 丑娃娃 在他们三人的通力合作下,很快,传单尽数发完,孩子们制作的布偶娃娃也被购买得所剩无几。 架子上,一个由破格子布制作的碎花娃娃孤零零地摆在那里。 之前最后一个人原本抽中了它,但被购买的人无情地嫌弃,所以只好将另一个娃娃换给了购买的人。 谢逾伸出手,轻轻抓住了那个娃娃。 纤细白皙的手指宛若精心雕琢过一般,显得一尘不染,不可触碰。 谢逾稍稍一抬手,娃娃被取了下来。 陆一航彼时摘下了头套,放在一边,探过头来,冒出谢逾的视线:“学姐。” 谢逾一错目,少年的面庞干净、透亮,眼底是晕不开的笑意。 “你这个娃娃……”他欲言又止。 “嗯?”谢逾轻声问道。 “它长得太丑了,是最小的小朋友做的吧?接口都没缝合好。” 谢逾:“……” 她默默将娃娃挂回了。 小沁嘴里吃着陆一航给她的小饼干,嘴里含糊不清道:“航空哥哥,这个娃娃是闪电哥哥……和小鱼姐姐做的……” 陆一航:“……” 他立马拿起娃娃,“学姐,其实这个娃娃超级可爱!还有,你看这个接口多有特色啊!” 谢逾:“……” 知道谢逾不想再理会自己,陆一航已经适应了。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朝小沁招了招手,小沁立马会意,将小脑袋凑了过来。 “航空哥哥,你尽管吩咐,小沁飞行员随时听候差遣!” 陆一航笑意盈盈:“你先这样……再这样……记住了吗?” 一大一小神秘地达成了某种契约,默契地击了击掌。 谢逾在一旁不明所以。 她看了看时间,之后默默开始收拾这些工具。 陆一航立马厚脸皮地凑了过来,wink了一下:“学姐,需要帮忙嘛?随时随地,使命必达哦~” 似是知道谢逾的反应,陆一航没有再多言,从谢逾手里接过了剩余的小包红线。 谢逾只好转身,去收架子。不一会儿,陆一航再次蹿上前去,顺手将红线和空的薯片盒子递给了小沁。 小沁麻溜地接过,不由分说捣鼓起来。 “这个我来!学姐,你纤纤玉手,等会别被划伤了!” 谢逾注意着陆一航反常的行为,懒得询问,只好放下了架子,转身收起了快递盒。 不出片刻,东西尽数收齐,陆一航接过小沁递过来的一捆红绳,轻声唤道:“学姐,你相信缘分吗?” 缘分? 谢逾的心脏跳了跳,她眨下眼,淡淡地看着陆一航,不置可否。 陆一航手捧之前的“红线装置”,剩余的红线被尽数放进了薯片盒内,遮盖住了错综的红线分布。 陆一航将盒子递了过来,“学姐,你抽一根?我也抽一根。” “人一生会遇到约2920万人,两个人相识的概率只有千万分之五,相熟的概率却只有十亿分之三,这么微乎其微的几率,说明我们本来就很有缘。那如果我们再抽中同一根红线的话,是不是就说明……” 谢逾打断道:“并不是,这里大概五十根,最多只有五十分之一的概率不是?” 陆一航喜出望外,“所以学姐你是打算抽喽?” 说罢,毫不犹豫地拿了一根。 谢逾:“……” 谢逾解释道:“我只是说明一下概率。” 小沁却迫不及待地拿起了另外一根红线,一边劝一边往谢逾手里塞:“小鱼姐姐,你就抽一根,抽一根嘛。” 陆一航也无辜地眨着眼睛,身下默默冲小沁比了个“赞”的手势。 谢逾:“……”要这么明显吗? 谢逾无法,只好道:“我自己抽。”然后抓起了另外一根,作势要扯。 陆一航急道:“等会!我换一根!” 小沁比了一个无辜的眼神,仿佛在说:航空哥哥,我尽力了。 陆一航看着密密麻麻的红线,一时拿不定主意。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谢逾刚想放弃这个无聊的游戏,手上却突然一紧,陆一航稍稍用力,谢逾马上感觉到了手上红线的牵引力。 谢逾心头一震。 她兀自松开了拉住红线的手,红线便顺着陆一航的力,被轻轻扯了过去。 陆一航喜道:“学姐,这是你刚刚拿着的那根?这就是你拿的那根!” 谢逾别过头,有些别扭地嘀咕道:“不作数。”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还不是红线作祟。” 陆一航凑近了些,不解地问道:“什么作祟?” 谢逾接过他手里的一捆红线,走到了前头,有些恼怒道:“你作弊。” 作弊? 所以学姐早就看出来他和小沁“狼狈为奸”,却还是跟他玩了这个幼稚的游戏? 陆一航抬脚追上:“学姐,我没有,你自己不是换了一根的嘛?所以这就是我们五十分之一的缘分!” 谢逾:“……” 谢逾有些气恼地走了几步,才意识到什么,退了回来,拉住了小沁:“跟姐姐走。” 她的耳根微微泛红。 陆一航失笑:学姐恼羞成怒的样子真可爱。 他慌忙收拾了剩下的行李,在谢逾和小沁穿过马路的时候,挡在他们身前,默默地将他们护在了身旁。 福利院的内部活动已经接近尾声,小朋友表演的节目也到了最后。 院内准备的四十把椅子上,却只有不到十人受邀前来,谢逾心里一阵发酸。 仅仅半年时间,城南福利院就萧瑟起来,跟以往完全不同,一连院长也苍老了许多,李哥也很快地成熟起来。 谢逾、陆一航、小沁小心翼翼地想从身后绕过去,却还是被人注意到了。 这数十人的关注点并不在小孩表演的节目上,一点动静都可以让他们分神。 人群中唯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襟危坐。 谢逾不由地产生了些好奇之感。 然后,坐在他身旁的人轻轻拍了拍他,他一回头,露出中年男生应该有的沉稳与气质。 “叔。”陆一航小声地喊了一声,之后便拉着谢逾、小沁快速地通过了。 “叔?”谢逾轻声问道。 “是啊,”陆一航介绍道,“我舅舅是航大附中的校长,今天是受邀的嘉宾。” 谢逾迟疑地问道:“你早就知道了?” 陆一航点了点头,突然有了几分愧意:昨晚舅舅还问他来不来参加,他斩钉截铁地拒绝了,现在学姐一邀请,他倒是上赶着来当志愿者了。 “学姐,我是真心想做公益的。”陆一航辩解道。 谢逾:“?” 你做不做公益关我什么事? 表演节目接近尾声,李院长上台致辞,说了些场面话,一提到捐款赞助,场上一片沉默。 陆一航的舅舅率先表态,捐款才得以进行。 不出片刻,活动散场,陆一航的舅舅信步走来。 “舅舅。”陆一航有些病恹恹地喊道。似是害怕被舅舅训斥,所以言行都规整了许多。 谢逾鲜少看见让陆一航吃瘪的人,余光瞥见,惹了几分笑意。 “舅舅好。”她也礼貌性地喊道。 舅舅面上不动,眸光轻瞥间打量了一下谢逾,之后看向陆一航,似乎意有所指。 陆一航立马介绍道:“叔,这是学姐——谢逾。” 谢逾笑着点了点头。 舅舅似乎早就猜到了,脸色缓和了些,之后问道:“今晚晚饭怎么解决?跟舅还有院长一起去聚个餐?” 眼见陆一航看了看谢逾,他立马强硬地要求道:“谢逾,你一块吧。” 语气不容置喙。 谢逾一向不喜欢这种场合,可长辈发话了,自己下午原本也打算跟院长们叙叙旧,当下没有拒绝。 反倒是陆一航急了,他立马说道:“不行!” 舅舅的眼神淡淡地瞥来,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舅,”陆一航立马拉住舅舅的西装,轻轻地拽了拽袖扣,“你别开玩笑了,你都知道我……要那啥的……” 谢逾:那啥?哪啥? 舅舅轻轻咳了咳:“别拽,很贵。” 陆一航:“……” 谢逾的唇角微不可闻地弯了弯: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 第24章 公益结束 最终陆一航婉拒了舅舅的邀约,也“强硬”地让谢逾也一并拒绝了福利院的聚餐。 被拉出来的谢逾有些不明所以。 “那我们……”她欲言又止。 陆一航仿佛猜到了谢逾想说什么,拦下公交车后,率先一步坐了上去:“学姐,快跟上。” 谢逾:“?” 谢逾在原地站了一会,最终还是依言走了上去。 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被层层叠叠的树叶过滤,落到陆一航的身上,变成了圆圆的、轻轻摇曳的光晕。 温暖的阳光穿梭于微隙的气息,青草的香气弥漫在车子上,充盈着慵懒的味道。 少年在阳光的照射下,望着眉头,颊边两个甜得发腻的酒窝与之相衬。 他大声喊道:“学姐,快过来坐!”还顺势拍了拍身旁的座椅。 声音不小,整个车内都能听见,司机闻言还好奇地打量了一眼谢逾。 谢逾:“……”她下一瞬间转身下车的想法都有了,但最终理智战胜了“丢脸”,只是转变了方向,坐到了一旁的单座上。 陆一航急忙追了过来,坐在了谢逾后面。 他用手攀着谢逾靠椅的后背,将头搭在自己交叠的胳膊上,歪着头细细打量谢逾的侧颜。 谢逾自带一种秀雅绝俗的气质,彼时神态悠闲,褪去了些素有的冷傲之气,美目流盼间,说不尽的娇柔,摄人心魄。 陆一航顿觉心脏狂跳,他不动声色地按住了狂跳的胸口,轻声唤道:“学姐,你睡会,到了我叫你。” 谢逾这才别过脸,双目对视之际,呼出的气息温热,谢逾下意识地往后隔开了一步。 “去哪?”她迟疑地问道。 “回家。”陆一航歪着头,刘海凌乱地搭在头上,笑容好看地漾起。 谢逾当即问道:“那晚餐呢?” 陆一航眼神突然亮了亮,之后脖颈便以意想不到的速度红了起来。他轻咳了一声,手下意识地捏了捏脖颈,掩去了红晕。 学姐,这是默认了那是我们的家嘛。 谢逾:“……”眼见陆一航这个反应,谢逾才后知后觉自己刚刚下意识地默认。 她没再解释,正回身子,不再理会陆一航。 陆一航却好像癞皮狗一般,又靠上了谢逾座椅的后背,还用手指沿着靠背边沿,悄摸摸地靠近谢逾,不住地说着:“学姐,学姐,人家错了嘛。” 眼见谢逾有些动容,他立马指使着小人,“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小声地哀求着:“为了表示歉意,人家给你做晚餐好不好呀?” 谢逾:“……” “你来做?”她迟疑地问道。 一联想到昨天那一碟红色的不明粘稠物,谢逾嘴里仿佛又有了味道,止不住想喝水。 死去的回忆疯狂地偷袭着她。 “不用。”不知是出于对陆一航安全的考虑,还是出于自我防御机制,无论哪种,谢逾都表示了深深地拒绝。 陆一航不甘心地撒起娇来,小人“跪”得越发诚恳:“别嘛学姐,给我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你不是常常告诉我们,对人不能一棒子打死吗……别这么绝情嘛。” 谢逾表情有了些松动,但昨天的味道却又悄无声息地钻进了脑海。 她立马坚定立场:“那是对人,不对事。做饭这事,不行。” 陆一航眼见谢逾态度愈发强硬,急忙辩解道:“学姐,明明就是一样的。好不好嘛……”说着,还轻轻拉住谢逾的衣角晃了起来。 谢逾似乎对于男生撒娇一直没有什么抵抗力,她还有些许犹豫,紧蹙着眉头:“你昨天都还烫伤了,别做了,我们出去吃吧。” 陆一航心下一软,扭过头,一阵偷笑。 学姐昨天竟然注意到自己被油溅到了,所以今天才不让自己做饭的!也太贴心了吧! 察觉到自己走偏了,陆一航立马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试图让自己清醒,之后才继续劝道:“学姐,我也知道你是担心我的安危,但我可以发誓,我已经会做饭了!你要实在不放心,就待在旁边陪我,要是有任何危险,我立马关火,然后我们再出去吃,怎么样?” 谢逾张了张嘴:“可是……” 陆一航衣角攥得更紧了:“学姐,我今天早上买好菜放到冰箱了,如果不回去做的话,多可惜呀,是不是?”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谢逾没有理由拒绝。 她“嗯”了一声,之后转回身子,阖上了眼。 陆一航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十二分,谢逾素来有午睡的习惯,此时默默地闭上了眼。 陆一航小心地打量着谢逾的睡颜。 静静闭上眼的谢逾褪去了眼里天生带有的冷傲,微光射进窗户,照在她那白皙的脸上,将她包裹起来,显得静谧而美好。 偶有风吹来,吹动她脸上的发丝。 陆一航伸手,想轻轻拂去她杂乱的发丝,但最终手止住,默默地收回了。 学姐,你头发乱了。 车子一阵颠簸,谢逾的头向旁边的窗户歪去,在即将要撞上玻璃的瞬间,被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护住。 谢逾微微皱了皱眉,最终沉沉地睡去。 整整两个小时,他始终用右手护着谢逾的头,生怕她撞到玻璃。 手机震动了一下,陆一航用左手小心翼翼地掏出手机,卓霆的消息传来。 霆:你走了? 宇宙无敌噜大帅:师傅,什么走了?放国庆假我肯定不呆在学校哇。 霆:…… 霆:你朋友圈不是去了城南福利院?我也在。 陆一航慌忙看了看自己朋友圈的消息,最早的一条评论赫然是卓霆发的:这么巧,我也在,忙完一起吃个饭? 他连忙道歉道: ——不好意思啊师傅,之前没看到。 他发出消息后,谢逾不知怎地往他的手上蹭了蹭,惹得他的手心一阵发痒。他忍不住笑了笑,慢慢靠近谢逾,左手轻轻地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 是惯有的茶香。 他低低地笑了笑。 卓霆的消息随之传来: ——没事。 ——下次再请你们吃饭吧。 陆一航回复了一声“好”,熄灭手机后,看着谢逾怔怔发起愣来。 第25章 红烧鱼 很快,车子便到了小区附近。在陆一航的一声声呼唤中,谢逾悠悠转醒。 她睁开惺忪的双眼,有些茫然地看了看窗外,接着便走出了公交车,一路向前走着。 陆一航右手一阵酥麻,还没反应过来,谢逾就像没睡醒似的,自己一个人进了小区,独自走在前边。 陆一航快步追上:“学姐?” 谢逾这才反应过来,回头便瞅见陆一航一脸委屈的神情。 他嘴里嘟囔着,振振有词:“学姐,你落东西了。” “东西?”谢逾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口袋,实在想不起自己落了什么东西。 陆一航委屈巴巴的声音再次传来,“别找了,在这里。” 谢逾一抬头,陆一航一手拎着小朋友送的手工制品,另一手空空如也。 她呆了呆,走了回来,伸手去拿陆一航手里的袋子,却没有拿动,袋子被陆一航紧紧攥在手里。 谢逾眉心一蹙,抬起头去看陆一航,陆一航压在喉咙里的声音在耳边炸开:“学姐,你拿错了,是这只。” 他伸出手,摊开空着的手,酒窝挂在颊边。 谢逾:“……” 她眉心跳了跳,下意识地摁摁跳动的眉心,双眸轻抬,声线没什么温度:“你是东西?” 陆一航钻了空子:“我不是东西?” 闻言,谢逾反倒笑出了声,眉间的阴郁尽去,温声道:“不好意思哈,把你这个东西落下了。” 陆一航反倒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 两人很快回到家中。 此时已经下午五点,忙了一天的两人很快便感觉到了饥饿的力量。 陆一航很快便推着谢逾,将她按在了沙发上,冲她眨了眨眼:“学姐,你就看我的好了!” 谢逾尚未反应过来,感觉到一阵柔软,才有些后知后觉地看向冲去厨房的陆一航。 她刚想起身,陆一航从厨房探出头来:“学姐,你别过来哦……我说过要给你一个惊喜哒!” 谢逾默默坐回了沙发上。 她的手上还被陆一航放了一块芝士蛋糕,她撕开包装,挖了一勺放进嘴里,咸咸的口感很快在味蕾炸开,谢逾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不出片刻,厨房一阵“噼噼啪啪”,谢逾被吓了一跳,立马向厨房赶去。 但干净的厨房里,陆一航静静地站在那里,正在小心地切着葱姜蒜末。 “陆一航,你……没事吧?”谢逾担心地问道。 陆一航眨了眨眼,扭头看向谢逾呃,露出一贯的笑容:“我没事啊学姐,就是刚刚放菜盆的时候不小心掉地上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颈,之后放下菜刀,将谢逾推了出来:“学姐,女孩子的皮肤呢,是很娇贵的。油烟什么的,是万万闻不得的……所以喽,学姐大人,拜托您乖乖坐下,将厨房放心地交给陆大帅,好么?” 谢逾被一路推到了餐桌旁坐下了,陆一航话说的在理,谢逾只好关心道:“那……你注意安全……” 陆一航歪了歪头,笑意斐然:“遵命!学姐这么关心我,我肯定先顾好自己,再顾好饭菜的!” 谢逾:“……” 她张了张口,却见陆一航笑容灿烂,一时说不出违心的话,只是有些木木地点了点头。 哪知陆一航却突然靠近,呼出的气息湿热,夹杂着他铿锵有力的心跳声。谢逾下意识地往后推了推,与他隔开了些距离:“你……” 片刻,陆一航将远处的一张报纸塞进了她手里,一脸无辜道:“怎么啦?学姐?” 谢逾:“……”她失语了片刻。 陆一航惯会装无辜,谢逾只好道:“谢谢。” 之后,陆一航便心情很好似的,哼着个小曲,蹦回了厨房。 厨房内,将一切材料准备就绪的陆一航,慢慢地打开了燃气。经过昨天一晚上的试错,陆一航显得信心满满。 他先是将锅里的水分烧干,之后熟练地拿起植物油,在锅里倒了一圈。 切好的鲫鱼躺在案板上,他用纸将鱼身上的水分搽干,之后油一热,便捻起一把盐,均匀地在锅上铺了少许。 不同于昨天的“厨房杀手”,今天陆一航仿佛是打开了任督二脉,做这些动作都尤其的娴熟。 谢逾不知何时来到了厨房门口,静静地靠在门旁,打量着厨房里的一切。 她看着陆一航用手拿起鱼,将鱼小心地放进了锅里,很快一阵烟冒了出来,油也溅了起来,但因为他之前及时将水分搽干,所以并没有溅起太大的波浪。 他的手上依稀能够看见红色的、大大小小的斑点,落在他干净有劲的手臂上显得异常扎眼。 似乎是被油溅到落下的斑点。 谢逾感觉自己的心“咯噔”一声,一时说不出话来。 陆一航身高一八五左右,此时拿着锅铲、系着围裙的样子却又给这身高带来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受。 谢逾说不上是什么感受,但心头暖暖的,似被柔软的东西覆盖着。而她的心跳一下又一下,不容忽视。 那条颜色浓郁的红线就这样,再次悄无声息地从谢逾的心口连接上了陆一航的心口。 谢逾慌忙摇了摇头,逃也似的回到了餐桌旁。 那时的谢逾,并不知道这种感觉,是家的感觉。 半小时后,厨房内,锅里的鱼正冒着香气,红红的,颜色煞是好看。陆一航的声音突然响起:“学姐!你快尝一下!” 只见他夹起一块鱼肉,用碗在下方端着,快步走到了谢逾面前。 谢逾却仿佛没听到似的,看着手中的报纸,发着呆。 他凑近一瞧,才发现报纸被他亲爱的学姐拿反了,而他亲爱的学姐,此时正盯着一个方向,怔怔地发着呆。 “学姐?”陆一航嘴角扬起了一个弧度,心里虽止不住地发笑,但嘴上却压抑着,没有表现出来。 谢逾回过神,这才发现手中的报纸被拿反了,于是慌忙将报纸叠好,放回了远处。 她抬起头,轻咳了一声,掩饰住了自己刚才的失神。 “学姐,你怎么了?”陆一航明知故问道。 “没什么。”谢逾微微蹙了蹙眉,将这些遮掩了过去。 陆一航意味声长地反问道:“哦?是吗?” 谢逾眉心蹙得更深了,有意将这件事揭过去,转移话题道:“你喊我……怎么了?” 陆一航笑了笑,将手中的筷子递到了谢逾嘴边,“学姐,我做好了,你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鱼肉近在咫尺,鱼的香气飘入鼻翼,莫名好闻,而鱼质鲜嫩Q弹,酱汁淋在上面更显美味。 “嗯?学姐,尝尝……”见谢逾迟迟不开口,陆一航低声哄道,“啊……” 谢逾:“……” 她别开唇,从陆一航手中接过了餐具。 陆一航未得逞也不恼,只是期待地看着谢逾将鱼肉送进嘴里,期待着反馈。 第26章 可乐 片刻,谢逾抿了一口鱼肉,之后由衷地赞美道:“味道,很好,” “欧耶!”陆一航心里的担子放下,开心地转回了厨房。 他的辛苦付出并没有白费,仅仅因为谢逾的一句赞美,他就觉得这一切都值得。 待一并煮了个醋溜土豆丝后,他便迫不及待地端着餐盘走了出来。 谢逾不知何时盛好了米饭,摆在了桌子上,陆一航一端出菜品,她便顺势接过了。 陆一航也没有争,转身进厨房收拾了一下残余,清扫了一番。 待他将围裙挂好,走出来时,谢逾清冷的声音传出:“陆一航,喝什么?” 他顺着声音找去,谢逾正站在冰箱旁,半开着冰箱,等着陆一航“点单”。 陆一航有意道:“什么都有吗?学姐。” 他刚想接着说:那我要学姐成不成。下一秒,谢逾淡淡地看一眼冰箱,如实回答说:“没有。” 之后,她看向陆一航,看破他的小心思,提醒道:“别点乱七八糟的。” 陆一航笑逐颜开:“学姐可真了解我啊。” 谢逾:“……” “正常点的。”谢逾再一次开口问道。 陆一航收起开玩笑的心思,认真点单道:“可乐,有吗?” “可乐?”谢逾说着,到冰箱里找了找,这才看到藏在最里层的一瓶可乐。 谢逾一向不喜欢喝碳酸饮料,她说着检查了一下可乐的生产日期,这才发现,这瓶可乐早是半年前买的了。 那个人,也很喜欢喝可乐。 谢逾手上一顿,最终给陆一航拿了可乐,给自己拿了茶π,朝餐桌走去。 餐桌上菜色丰盛,除了红烧鲫鱼、醋溜土豆丝,不知什么时候,陆一航又拿来了一道拍黄瓜,热饭冒着徐徐热气,是少有的温馨。 谢逾的眼眶有些湿润,她状似不经意地用食指向脸上拂去,拂去碎发的同时,也拂去了眼角落下的泪花。 陆一航立马说道:“快吃吧,学姐。” 谢逾点点头,夹起一块鱼肉送进了嘴里。 陆一航小心地盯着谢逾的表情,见谢逾的眼眶越发湿润,突然有些着急起来,扯过餐桌上的卫生纸,递给了谢逾,嘴里不住道:“怎么了?学姐,是太辣了吗?” “你不是很喜欢吃辣吗?我看着每次学校有糖醋鱼你必点,应该是喜欢吃鱼的,所以就专门做的红烧鱼……是不合口味吗?那我倒了再做个糖醋鱼?” 说着就站起身,拿起了装鱼的餐碟。 谢逾慌忙抓住了陆一航的手腕,解释道:“不是的!” “那?”陆一航担忧地问道。 “没什么,就是很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鱼,所以……有点情绪失控。”谢逾找着蹩脚的理由。 她心里有一块安全区,不容旁人轻易踏足。 陆一航没有追问,依言放下了餐碟,默默地往谢逾盘里夹了一筷子土豆丝。 谢逾感激地看了一眼陆一航,知陆一航尊重她的秘密,敛下眼眸,说了声:“谢谢。” 自从初二下期开学,谢逾的一家便貌合神离。 因父亲工作的变动,她转去了S市的中学,与母亲分居两地。父亲工作繁忙,经常不见踪影,母亲也对她渐渐少了过问。 于是,原本温馨的三口之家,变成了只剩谢逾一个人。 虽然每天都能吃上阿姨做的美味佳肴,可却鲜少有人与她一起吃饭,母亲也与她越来越疏离。 今天与陆一航共进晚餐,一时竟让她有些触景生情,一时泪水失禁。 陆一航见谢逾神色略显忧伤,于是转移话题道:“对了学姐,你不是喜欢吃辣吗?为什么会经常点糖醋鱼呢?” 殊不知,却是将谢逾拉进了又一个回忆。 谢逾愣了愣,解释道:“一个朋友挺喜欢吃的。” “是郑学姐吗?”陆一航紧接着问道,“她貌似还挺喜欢吃甜口的东西的。” “嗯。”谢逾有些心虚地点了点头,转移话题道:“你不是不会做饭吗?怎么就?” 陆一航闻言将面前的碟子摆到了谢逾手旁,盯着她,目光灼灼道:“还不是某人不会做……我不学学,以后总不能一直点外卖吧?” 谢逾:“……” 谢逾看了看摆过来的碟子中白花花被去了刺的鱼肉,一时说不出话来。 就这样,原本对于谢逾来说冷冷清清的国庆假期,因为陆一航的加入,而莫名热闹起来。 陆一航发挥着他一贯的死皮赖脸架势,天天以各种各样的理由缠上谢逾。谢逾一反常态不再拒绝,由着陆一航胡来。 烈女怕缠郎! 郑莎凡得知后,由衷地感慨道。 谢逾表情抽了抽,不知是该先为这“烈女”、还是“缠郎”的称呼而觉得无语。 陆一航不知何时蹿了出来,突然问道:“学姐,你在干嘛呢?” 谢逾看了看陆一航的脸,不知怎地,太有代入感,“缠郎”两个字莫名爬上陆一航的头顶,惹得谢逾表情怪异。 “没什么。”谢逾违心地说道。 已是国庆的第四天,一大早,陆一航便背着那个黑包赶了过来。 黑包上还挂着一个手缝的娃娃,谢逾虽没太在意,但余光却还是瞥见了。 她定睛一看,胯下包的娃娃挂坠,显然就是她手工缝制的那个——娃娃是破格子布制作的,纽扣为眼,还穿着一个小碎花花纹马甲。 只是不同于之前见到的那样,现在这个娃娃被清洗干净,接口也被粗略地缝合好了。 “陆一航,这是?”谢逾立马抓住娃娃问道。 陆一航慌忙抢回,护犊子道:“学姐,这是小沁给我的,你可别想抢回去。” 谢逾挑了挑眉,“我记得有谁说过这个娃娃不仅丑,而且接口连都没缝合好的?” “有吗?”陆一航打着哈哈道,“你记错了吧。” “哦?”谢逾微微上扬了语气。 陆一航向前走了一步,紧接着说道:“那学姐怎么只记得——有人说它丑、接口没缝合好;却不记得有人夸它超级可爱、很有特色呢?” 他离得很近,目光灼灼,手里的娃娃被紧紧地攥在手里,嘴里振振有词道:“而且,这个娃娃是我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人做的,它于我,就是特别、特别珍贵的。” 少年一字一句,看着谢逾,目光炽热:“学姐,不止是它,还有缝制它的人,都是珍贵、不可替代的。” 两个人一步之遥的空气突然燃烧起来,谢逾慌忙别开眼,先一步出了房门。 “学姐害羞了。” 陆一航默默想道。 第27章 游乐园 不一会儿,谢逾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你不是说要去游乐园吗?还去不去?” 陆一航呆了呆,自己前两天特地缠了学姐许久,学姐一直未曾答应,谁知? “嗯?”谢逾清冷的声音慢慢传来。 “去!”陆一航来不及高兴,慌忙追上了谢逾,“必须得去!我带路!” 谢逾轻笑了一声,不知可否。 Z市的“世界之心”有各式各样的惊险游乐设施,国庆又正值旺季,所以人山人海。 陆一航一眼望过去,里头的游乐项目许多都排了队,颇为壮观。但好在是阴天,所以不至于晒得“蜕皮”。 谢逾正在网上看着门票,陆一航却将她带到了一处休息处,吩咐道:“学姐,你在这等我,我去买票。”说罢,不等谢逾反应,先一步冲向了售票处。 谢逾急忙喊道:“陆一航,我已经买好票了。” “我很快的,学姐。”陆一航却仿佛没听到似的,一头扎进了人群。 谢逾:“……” 她看了看手里已经买好的两张门票,叹了口气,刚想退款,系统却显示当日的票不能退。 她有些无奈地看了看系统的提醒,抬脚想去找陆一航,却一眼在人群中看见了不知何时已经买好票的陆一航,咧开个嘴,露出一口大白牙。 谢逾:“……” 她默默地退了出来,转头将票转给了袁艺伶,配字:买多了,一起来玩玩不? 袁艺伶显示正在输入中,不一会儿,信息弹出:太好了,感谢阿逾的票票,我和阿峰正愁不知道去哪玩呢! 谢逾继续问道:你们多久来。 袁艺伶回答道:不出一小时,你们先玩! 谢逾没有再回信息,熄灭手机,看向远处的风景。 过了大约十多分钟的样子,陆一航满脸兴奋地跑了回来,手里还攥着新买的门票和两个卡通发箍。 谢逾大概猜到了陆一航去线下买票的原因,沉默片刻,在注意到陆一航手里的橙色狐狸发箍和灰色兔子发箍的片刻,起身要走。 陆一航却上前挡住了她的路。 “别嘛学姐,票我都买了,”他扁了扁嘴,眨巴眨巴眼睛,显得十分委屈,“这个发箍是买票时免费送的,不戴白不戴。” 旁边一对情侣闻言,凑了上来,“小哥哥,这是免费送的?怎么我们买的时候没有啊?” 眼见陆一航呆愣在原地,显得有些懵,那个发声的女生有些懊恼地跟男朋友说了句:“难道是我们没有提?不然就能免费领到了……要不,我们再去前台问问?” 陆一航则显得有些大惊失色,他没再管那对情侣嚼着的舌根子,伸手拉过了谢逾的手腕,将她拉到了入口。 “学姐,我们快进去吧,等会人越来越多了。” 谢逾早就看穿了一切,不说话,也没戳穿,跟着陆一航去到了入口处。 入口人员检票,要谢逾出示票据,谢逾刚想问陆一航要票,陆一航却突然一个激灵,对工作人员说着自己来交票,将谢逾先一步放了进去。 谢逾有些不明所以:“?”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陆一航拿出了刚买的情侣票,小心地撕下了进出凭证,另外两份整齐地放回了自己的小黑包里。 工作人员会心一笑:“小哥哥,你真宠女朋友……知道女孩子喜欢收集,连票都替她仔细收好。” 陆一航看了一眼不明所以的谢逾,弯了弯眉眼,回答道:“我自己收藏的。” 工作人员还欲再说,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加快步子向谢逾走去。 游乐园的刺激项目很多,“世界之心”更是包揽了Z市所有可以玩到的游乐设施,也一并包下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一度被中央节目评为“解压圣地”,更是贴吧里头情侣必来的打卡圣地。 包含着这个私心,陆一航心里头捣鼓着小算盘。 谢逾却并不知道他的小心思,一进游乐园,便看向了不远处的摩天轮。 摩天轮整个被刷成了粉红色的,屹立在淡青色城堡的上面,给人一种视觉上的冲击,不仅如此,城堡的墙壁上还有许多藤条,藤条上开着紫色的不知名的小花,两者互为衬托。 察觉到谢逾的视线,陆一航先一步走上了台阶,冲谢逾伸出了手。 长长的台阶足有九十九节,城堡屹立在九十九节台阶之上,诉说着无声的浪漫。 谢逾点了点头,躲开陆一航伸出的手,从另一侧走了上去。 陆一航也不恼,只是道:“学姐,这个台阶可不少,你要是累了,我随时可以拉你的。” “想什么呢,”谢逾眨了眨好看的桃花眼,眼角的痣若影若现,“爬个楼梯,不在话下。” 陆一航笑笑,看着谢逾的背影,痴痴道:“学姐,很多东西心诚则灵,你说爬完这九十九个台阶,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成真?” 谢逾停住步子,没有回头,抬头看着剩下的台阶说:“陆一航,成事在人,不在天。你说呢?” 陆一航撸了撸袖子,有了些干劲:“那学姐,你可看好了,天命和人为,我都要。”说着,猛地吸了一口气,向前跑去。 谢逾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道:“幼稚。”但还是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原本长长的台阶,在他们这种莫名的比拼中,不一会儿就被拿下,二人一齐来到了摩天轮的入口处。 这里稀稀拉拉排了些人,很快,谢逾和陆一航便进到了一个摩天轮里头。 随着工作人员将门反锁,密闭的空间里,只剩上方的空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一根红色的绷带顺着进风口,被吹得随风飘扬。 他们两人相对而坐,此时谢逾正盯着摩天轮外的风景,相较于窗外一览无余的风景,陆一航则对看风景的人更为感兴趣。 白色飘逸的长裙,黑色的头发轻轻地挽在脑后,她的眼睛一如既往的透亮,长长的睫毛挺立着,把她的眉眼修饰得极为精致,就像一个高贵的公主。 风轻轻吹了吹,她耳后的发丝被带到了额前,陆一航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替她撩到耳后。 突如其来的触碰惹得谢逾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她别过脸颊,茶眸里闪过一丝戒备,却在与陆一航对视的瞬间收敛了下去。 “我……我想给你戴这个来着……”陆一航慌忙拿起灰色兔子发箍,蹩脚地解释道。 “谢谢。”谢逾接过发箍,“我自己来就好。” 她没有再拒绝,接过发箍,带了上去。 第28章 原生家庭 灰色“朱迪警官”的发箍在谢逾的脸上显出一种别样的风采,突然由清冷变成了可爱,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之情。 洁白的皮肤犹如刚剥壳的鸡蛋,小小的红唇与皮肤的白色,更显分明,令人小鹿乱撞。 陆一航感觉自己呼吸不顺,头像是要烧起来似的,喘着粗气,他慌忙用手充当着扇子,不住地扇着风,嘴里含糊其辞:“还真热。”将头别到了一旁。 红线在那一刻从陆一航心头爬了出来,竟比之前还要红上一个度。 “钟氏染羽,以朱湛丹秫,三月而炽之,淳而清之。”——《周礼·考工记》中对于这种颜色有这么个记载,被称为“朱湛”,一种厚重的朱红色。 谢逾有幸在书上见过这种颜色,然而,这都不如活生生的色彩来的鲜艳。 红线慢慢延伸过来,谢逾下意识地挪了挪位置。红线在马上要连接到谢逾的胸口时,突然又恢复了之前的水华朱色,两者有了明显的分层。 谢逾愣了愣,手伸出想要触摸,红线却突然往旁边偏了一下,好似在躲避着什么。 躲避? 莫非红线是能够触摸的? 谢逾刚想验证这个猜想,却在陆一航的一声呼唤中,红线消失不见了——“学姐?你怎么了?” 谢逾回过神,兀自收回了手:“没什么。” 然而,刚刚戴好“狐尼克”发箍的陆一航却并不信这个说辞,他刚一戴好发箍,学姐的手就突然伸出来,眼神还一直盯着自己,莫非? 他伸出手,拉过谢逾的手,微微低下头,一边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狐狸耳朵”上,一边振振有词道:“学姐,你想摸就摸吧,我没有意见的!摸一天都可以!” 谢逾:“……” 谢逾脸色一僵,抽回自己的手,忽视了手上柔软的触感,冷硬道:“都说了没什么了……” “哦?是吗?”陆一航若有所思。 学姐真喜欢说反话,刚刚不还眼睛瞟着的嘛~ “学姐,你看外面的景色。”陆一航突然说道:“好美啊。” 长时间的对峙让两人忽视了徐徐上升的摩天轮。 摩天轮慢慢升空,向外一看,天空是明丽的蔚蓝色,像一片蓝宝石将这个城市全部罩住。一片片流动的云慢慢地游动着,就像正在书写一封蔚蓝色的情书。 云里藏着一角斜阳,天空中几片薄薄的白云,随风缓缓地浮动着。 确实很美。 谢逾没有张嘴,但眼里俨然一副着了迷的神情。 摩天轮被称为“幸福”的化身,它带来的是一种缓慢的、宁静的、安稳的幸福,近在咫尺,伸手却又远在天边。 “学姐,你听说过摩天轮的传说吗?”陆一航侧头看着外面的景色,突然有些正经地问道。 “传说中,坐上摩天轮就是幸福。今天,我们既然赶了幸福,那就不能回头了……” 随着摩天轮渐渐转动、升起,一切变得渺小,整个世界仿佛只有眼前的彼此,站在离天空很近很近的九十九步台阶之上,无声地对视着。 谢逾呼吸一滞,陆一航浅浅一笑,颊边的酒窝若隐若现:“学姐,许个愿吧。当摩天轮转到最高处的时候,虔诚许愿,不管什么愿望都会成真的。闭上眼睛,我们一起。” 谢逾原本不信这些,但陆一航紧闭眼睛,双手合十,浓密的睫毛在他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满是赤诚。 她依言闭上了眼睛。 最高处,两个人默默许愿。 陆一航:希望学姐的愿望能够成真。 谢逾:望面前之人,所求之事顺遂无虞。 随着摩天轮慢慢降下,两人一起走了下来。 “下一站,旋转木马坐吗?”陆一航柔声问道。 “旋转木马?”谢逾有些迟疑,“那不是小孩子才坐的吗?” 陆一航摇了摇头,脸上挂住笑说道:“这样吧,学姐,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他似乎总有许多稀奇古怪的睡前故事,又或者是想把童话安在她的心里。 “你说。”谢逾点了点头。 “有一只最小最小的黄雀,它叫做小壶儿。它的哥哥姐姐每天都可以坐在旋转木马上,而它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因为旋转木马上永远没有它的位置……” 陆一航的声线轻柔,仿佛细线牵动着故事的走向,就这样,故事的开头徐徐铺开。 他转过身子,认真地看着谢逾:“学姐,虽然旋转木马上没有小壶儿的位置,但是,永远会有你的位置。只要你想,无论何时。” 谢逾愣在了原地,突然感觉心底隐藏的角落像被温暖覆盖,让她心头巨震。 “你……怎么知道的?”谢逾躲闪着陆一航的眼神。 “不好意思,学姐,”陆一航先道了歉,“我只是想打电话问伯母你的喜好,没想到……” “多久打的?” 陆一航抿着唇半天不愿开口,但当谢逾的视线与他一对上,他立马如泄气了的皮球,如实回答道:“前天晚上。” 那不就是八月二号。 所以当陆一航知道谢逾父母离异的事后,第一时间就去了解事情的详情了。 这瞬间,谢逾并没有任何的反感情绪——没有被窥破隐私的反感;没有被打探过去的气愤;更没有对他不告知就私自询问这个行为,有任何的讨厌情绪。 有的,只是一种油然而生的暖意。 陆一航见谢逾迟迟不说话,只好解释道:“学姐,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去问伯母的,只是想了解你的喜好,所以才擅自做主……” 后面的事情谢逾也猜到了——是她的妈妈主动坦白的这一切。 谢逾从小就十分懂事,不哭、不闹、不吵,仿佛对所有的东西都无欲无求,对所有的人都十分淡漠。 但这并不是她的性格天生使然,自小父亲的忽视、母亲的忙碌,造就了她坚强的外在。 唯一一次请求,便是在生日那天想和父母坐一次旋转木马。 然而,也就是这天,父母正式离异、分居,直接忽视了谢逾的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请求。 谢逾从来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虽然父亲嫌少陪伴,但却给了她优渥的生活环境。母亲给了她足够的爱,虽然那份爱渐渐没了表达、被藏匿很深。可是至少,他们很爱她,而她也如是。 第29章 原生家庭2 “学姐,你生气了吗?”陆一航小心翼翼地问着。 “没有。”谢逾如实摇了摇头,“知道便知道了吧。” “那……旋转木马呢?”眼见谢逾表情平淡,陆一航更加小心地问道,“还坐吗?” “不了,”谢逾摇了摇头,抬头,《旋转木马》音乐声响起,皇室梦幻、华丽的豪华旋转木马伴着音乐翩翩起舞,永不停歇,“早不喜欢坐了。” 是美好的事物令人晕眩? 还是令人晕眩的,成了美好…… 或许水晶球里的旋转木马会因钢琴伴奏而不停的旋转,华丽的外表、绚烂的霓虹灯火……但随之逝去的童心,却会随着音乐,永远的一去不回…… 陆一航心脏一阵抽疼,眼眶也莫名湿润了。 笑着的谢逾,脸上偶有光影闪烁,静静地目视着跳动的木马。她的肌肤白皙若冷瓷,呼吸极轻,眼里没有了曙光,仿佛快要消散了似的。 光影缓缓散去,光影下,谢逾很慢地眨了下眼,视线从木马上挪开了。 陆一航当即走了过去,很想张开手拥抱住她,却被她躲开了。 “故事不是没讲完吗?”谢逾笑了笑,“你接着说。小壶儿后来怎么样了?” 陆一航点了点头,继续讲起了那个险些被遗忘了的故事: “有一天,这只叫做小壶儿的黄雀在旋转妈妈木马旁认识了一只叫做来福的火烈鸟。” 谢逾抬头,陆一航的头隐在建筑的阴影里,但眼神却亮了亮的,一眨不眨地看向她,望眼欲穿。 “秋天到了,当所有的黄雀都飞去南方准备过冬的时候,小壶儿却依然守在坏掉的旋转木马旁边,它执拗地想要修好旋转木马,再坐上去,而陪在小壶儿身边的只有火烈鸟来福。” 谢逾笑了笑,兀自说了句:“小壶儿真傻,既然已经坏了,为什么还要坚持呢?” 就像她在那个原本最开心的日子里,决心放弃坐旋转木马的想法一样——那样不就好了吗?放弃不就可以了吗? 坚持又有什么用呢? 陆一航没有答话,继续讲着这个故事:“它们从秋天等到冬天,从冬天熬到春天,当初夏刚刚把绿脚掌放在它们之间,所有的黄雀从南方飞回来的时候,来福悄悄地离开了小壶儿。” 谢逾听得入了迷,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来福也走了吗?” 你看,到最后,还不是一样? 孤身一人。 陆一航摇了摇头,他走近谢逾,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盒子,拉过谢逾的手,将盒子塞到了谢逾手里:“小壶儿依旧守在旋转木马的身旁,但这一次,它不仅修好了旋转木马,而且这只旋转木马还成了它的‘专属坐骑’。小壶儿紧张地坐上旋转木马,它不敢向四周张望,但它坐得笔直。” 谢逾小声地“啊”了一声,显然没有料到这个结局,笑了笑说:“果然是童话故事。”所以故事的结局总是happy ending。 而现实的故事结尾,总是花开两朵,天各一方。 陆一航没有说话,给了谢逾一个眼神,示意她打开盒子。 谢逾盯着他看了一会后,才有些不解地打开了盒子。 木盒中,一块手帕被叠放得整整齐齐,里面还有淡淡的香气。 谢逾的心没来由地突突两下,她慌忙拿起手帕,淡绿色的手帕上,一个黄色头发的公主戴着皇冠,穿着蓝色的公主裙,坐在粉色的旋转木马上。木马飞跃着,周围还有许多紫色的小花。 一时间,泪水夺眶而出,谢逾突然捂住眼睛,蹲了下去。 她将脸埋进大腿里,小声地抽泣着。 一种说不出来的心疼,从陆一航心底翻滚,汹涌得冲到了他的咽喉处堵住,让他发不出声来。他的眼睫垂下,眉心皱得厉害,很想将谢逾拥进怀里,却只是唇瓣用力地抿了抿,没有说话,只是走上前,挡住了别人投来的好奇的视线。 良久,久到陆一航觉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谢逾站了起来,抹去了眼角的泪痕:“这个手帕,是她让你给我的?” 话落,一滴泪也随之而下,滚烫地落在了他左胸膛里柔软的心脏,疼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的喉结轻滚,声音也哑得厉害:“伯母让我去办公室拿的……她其实在你生日之前就绣好了,想送给你当生日礼物,但是一直没来得及送出去。” 谢逾眼神呆滞了片刻,眼睛渐渐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神情难掩悲痛:“我还以为,她忘了我的生日呢。”她扬唇苦涩一笑,眼底抽离出一丝难隐的哀伤。 陆一航再也忍耐不住,他咬着唇,将谢逾紧紧地按进了怀里。 “学姐,”他的喉结滚动着,“不要放弃,小壶儿不仅会坐上喜欢的旋转木马,也总会等到来福的,来福会一直默默陪着小壶儿的。” “一切都需要时间。”他将谢逾护在自己的脖颈,头轻轻放在谢逾的头顶上,“学姐,慢慢来,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当我们执着于一件事情时,总有一天,梦想就会照进现实。但若是封闭自己、选择逃避,那只会固步自封。 小壶儿若是封闭自己,选择逃避,就不会感受到来福的默默守护,自然也不会回头看到来福站在原地默默的等待。 而此时,正有一只傻来福,默默地等待着小壶儿…… 突然,没来由的一阵咳嗽声打断了两人。 谢逾一个激灵,慌忙挣开了陆一航。 陆一航刚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是谁这么没有脸色,一转头,就看见袁艺伶和孟裕峰两人手挽着手,充满调侃的打量目光。 他干笑了一声,咬牙切齿道:“袁学姐、孟哥,好巧啊……” “不巧不巧,你家学姐把我们喊过来的呢。”袁艺伶挥了挥双手,笑得一脸璀璨,“不过我刚刚不会打扰到你们了吧?” 陆一航愣了愣,一扭头,谢逾别扭地看向别的地方,耳根处却沾染上了一抹红晕。 学姐……是害羞了吗? 他勾了勾唇角,笑容只增不减:“不会,那我们一起吧。” 第30章 玩具熊 四人一起向前走着,这时袁艺伶的目光被两个正在射击的小男孩吸引,她不自觉地看向那边陈列的射击物品,目光立刻被一只绿色的小乌龟吸引,嚷嚷着要过去。 谢逾也从刚才的尴尬中走了出来,闻言,眸光向那边望去,突然,眼神定格在了一个大的玩具熊上。 陆一航见状,走了过去,俯身摸向小男孩的头:“小朋友,你是不是想要那只玩具熊呀?” 谢逾呆了呆,还是抬脚跟上了。 小男孩嘟囔着小嘴,小手指着玩具熊,似在卖萌:“哥哥,我射不中气球,气球一直动来动去的……也拿不到大熊……” 他旁边稍高点的小男孩也说道:“哥哥,这个气球很难打,你可以帮帮我们吗?” 陆一航粲然一笑,“当然可以啦。” “不过,”他话锋一转,“这个玩具熊哥哥很喜欢,可以让给哥哥吗?哥哥帮你们打别的玩偶,行不行呀?” 两个小男孩闻言,面上犹豫起来。 谢逾没想到陆一航竟然还抢起了小孩的玩具,一时间眼眸微微转了转,嘴巴微张,却还是没有说什么。 没有爱心。 她默默想道。 陆一航见两人迟疑起来,蹲了下去,凑在两个小男孩耳边嘀嘀咕咕了些什么。 小男孩们立马有商有量地凑在一起嚼起了舌根子,之后两人猛一对视,下定决心似的点了点头,还顺带着扫了一眼谢逾。 谢逾:“?” “哥哥,可以!”矮一些的小男孩圆圆的小脸蛋砸了砸,目光坚定,“那我要另外一只大白兔。” “那就说定了。”陆一航举起了双手,和两个小朋友击掌为誓。 然后,他接过小男孩手中的玩具枪,将头放在瞄准镜前,闭上了一只眼睛。只听“嘭”的一声,一发入魂,移动的气球破裂声混着两个小孩高兴的欢呼声不绝于耳。 “哥哥好厉害啊!”两个小男孩尽是崇拜的眼神。 陆一航将玩具枪扛在肩上,笑得颇为嚣张,“还好啦,也就一般般厉害!” 谢逾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下意识地看向陆一航。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目光已经挪到她的身上。深邃、赤诚、坚定。 她张了张嘴,陆一航听不见她说什么,但依稀能通过唇语猜到,是一句赞美。 陆一航双眸星光点点,似乎含着某种别样的情绪,走上前,一把拉过了谢逾。 “学姐,你来。”他说着,将玩具枪递了过来。 谢逾看了看陆一航手中的枪和正在飞速移动的气球,有些不自信地问道:“我?” “嗯,试试呗。”陆一航点点头劝道。 “可是我打不中的。”谢逾勇敢承认道。 “谁说的?”陆一航鼓励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谢逾不再拒绝,接过了玩具枪。 她有些笨拙地歪头看向瞄准镜,但始终不得要领,一连射了八枪,一枪都没有打中。 顿时气氛有些尴尬,陆一航在一旁默默地想:自己好像不小心看到了不该看的,不会被灭口吧? 谢逾也尴尬地咳嗽了几声。 俗话说得好,“攻略人的第一步就是先攻略心”,陆一航牢牢地记着郑莎凡给的劝告,追人第一步——便是脸皮要厚,制造接触! 不出一会,谢逾便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一扭头,陆一航站在身后,冲她笑笑:“我教你。” 谢逾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出拒绝的话,陆一航已经上前一步,从身后将谢逾圈在了怀里。他吐出的热气直扑谢逾的脖颈,让谢逾耳垂瞬间挂起一丝红晕。青草的香气默默传来,包裹住了她,令她心头一滞。 近在咫尺的陆一航很快便注意到了通红的耳垂,心里默默给自己鼓励——yes!追人第一步,达成! “学姐,三点一线。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陆一航状似不经意地凑近,在她耳边温声说,手指轻轻地点着三个位置,帮谢逾矫正着姿势。 “光是这样还不够,”他说着,用手指指了指移动的气球,“我们还要预判气球下一个会到达的位置,然后,先一步射击……” 听着他的教诲,谢逾扣动扳机,随即便感觉到陆一航握着她的手,轻轻地偏离了一下玩具枪的轨道,子弹与气球擦肩而过。 陆一航立马道:“别气馁!再试试。” 谢逾:“……” 她抬起头,有些无语地看了一眼陆一航,陆一航眨巴着眼,满脸无辜,仿佛刚刚悄悄动了动谢逾手心的并不是自己。 “我自己来。”谢逾拒绝了陆一航再一次的揩油,用手肘轻轻抵开了陆一航再一次凑过来的身躯。 “好吧。”陆一航扁扁嘴,举起双手向后退了一步。 追人第一步,惨遭滑铁卢! 按照陆一航的指示,谢逾屏息凝神,预判了气球的“走位”,打出了几枪,但由于重心不稳的缘故,都与气球擦肩而过。 她吸了口气,再一次凝神,陆一航则在一旁默默地拿起了另一把玩具枪。 抱着自己心心念念的小乌龟,袁艺伶一蹦一跳地赶到了这里。 只见谢逾专注地打着枪,一旁,陆一航则随意地拿起枪,状似不经意地哼着小曲。 随着两声枪响,谢逾的子弹擦边,而陆一航射出的子弹一击必中,“啪”的一声,气球破裂。 谢逾一阵欣喜,高兴地放下了枪,“陆一航,我中了!” 她开心地笑着,那双勾人的桃花眼蓦地炸开喜悦的烟花来,美丽的瞳仁干净透亮,似是能拉人沉迷的旋涡,涟漪层层,不觉沉沦。 陆一航马上走上前,与谢逾击掌庆祝道:“学姐,你打中了!太好了!” 袁艺伶拍手叫绝:“太假了!” 老板拿着玩具熊递给了谢逾,谢逾接过大大的玩具熊,眼里闪过一丝童真。 “你……”她看着玩具熊,突然明白了什么。 原来,自己误会他了。陆一航竟是为了将这个大熊留给自己,才让小朋友选别的玩偶的。 她心里一阵温暖,抬眼问道:“你跟小朋友说了什么,他们才愿意换玩偶的?” “我说,”陆一航望着她,眸中有无尽的笑意蔓延而开,仿佛明珠生韵,光彩流离,“小朋友,你看那边那个漂亮的小姐姐,她好喜欢、好喜欢这个玩具,你们可以让给她吗?好不好呀?” 谢逾:“……” “脸皮真厚。”她说着,将玩偶塞到了陆一航手里,躲开他就走。 她刚侧过身,迎面看见袁艺伶挽着孟裕峰,一脸奸笑的表情,有些发懵地打了声招呼:“阿袁,我们玩别的去吧。” “哦?”袁艺伶挑了挑眉,“玩具熊不要了?” 陆一航立马跟上,附和道:“学姐,玩具熊可以不要,抱玩具熊的人可不能不要啊!” 谢逾:“……” 袁艺伶用看戏的目光打量着这一切,突然侧头严肃地看向孟裕峰:“等会,我这个小乌龟,不会也是你帮忙才拿到的吧?” 她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孟裕峰摸了摸鼻尖,之后宠溺地揉着她的头,“不是最喜欢跳楼机了吗?我找人开了快捷通道。走?” 四人就这样,先将娃娃代存后,走向了下一站——跳楼机。 第31章 跳楼机 陆一航心里计划着追人第二步——装作自己很害怕,趁乱牵上小手! 他给自己鼓了鼓劲,当即睁大眼睛,用手往眼睛里拼命扇着风,生理性眼泪当即噙满眼眶,他立马转回头,眼泪汪汪地看着谢逾,撒娇道:“学姐,人家有些害怕怕。” 谢逾懵了懵,之后很慢地眨了一眼眼睛,说道:“那……你先在这里等我们?我们去去就来。” 陆一航嘴角抽了抽。 袁艺伶当即转过身子,吐槽道:“不是吧陆一航,你肾虚吗?这个都不敢?” 陆一航:“……” 孟裕峰看破一切,伸出手拍了一下肩膀,给了陆一航一个充满了同情的眼神。 追人第二步,出师未捷身先死! 陆一航立马改口道:“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怕怕啦。”说完,生怕谢逾反悔似的,冲到了第一个。 谢逾被落在了后头,有些茫然地看着陆一航变脸比翻书还快的神情,笑着摇了摇头,抬脚跟上了。 因为陆一航冲到了第一个,袁艺伶、孟裕峰紧随其后,所以座位坐下来,陆一航便与谢逾分开了。 陆一航刚察觉到不对劲,想起身时,谢逾另一边空的位置已经被别人代替。他当即说道:“袁学姐,你能不能跟学姐换个位置?” 袁艺伶当即表示拒绝,摇了摇头:“凭什么啊?我才不想身边坐着不认识的人呢!” “那孟哥……”陆一航当即转变策略。 孟裕峰会心一笑,起身道:“我跟你换位置。” 于是,陆一航便成功地坐到了谢逾旁边。 陆一航看着谢逾认真举起手,拉住上方安全压杆的乖巧模样,忍不住笑了笑。 他将安全压杆向下拉住,低声说道:“学姐,头靠着后面。” 谢逾依言,身子向后靠去,陆一航随即将压杆落下,俯下身扣住了安全带。 他们面对面站立,彼此的眼神交织在一起,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吸引力将他们紧紧地连接在一起,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只有眼前的彼此。 谢逾一张明艳动人的笑脸,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平添几分诱人的风情。 陆一航稳了稳气息,将安全设施用力向外拉了拉,确保不会松掉后,心里悬挂着的心才算落下。 他正打算起身,袁艺伶不知什么时候注意到了他们,调侃道:“求婚呢?还单膝跪地,先等‘跳完楼’再求,行不行喽?大家都在等你呢!” 陆一航:“……” 他一扭头,十几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只好慌忙坐回了座椅,安好了安全设施。 随着机器“滴”的一声启动,一双柔软的手突然挨了过来,陆一航转过脸颊,谢逾眸色淡淡的,温声道:“不是怕?这样呢?” 她唇角微扬,莞尔一笑,浅瞳里带着丝丝水雾。 陆一航的心跳似停了一拍,而后如同擂鼓般快速振动。 机器启动,他们迅速伸至最高空,人声鼎沸的嘈杂声中,似有一种不明不白的东西在疯狂蔓延…… 刹那间,谢逾感到强烈的失重感,她来不及闭上眼睛,就被高高地举起,整个游乐园一览无余。 尽数红线弯弯绕绕,交错纠缠,她的心跳也失了频率。 风声似被割裂,机器的轰鸣声、尖叫声不绝于耳,还有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一切都显得那么清晰。 谢逾只觉头疼欲裂,马上,跳楼机狠狠将她甩下,猛地向下砸去。 那一瞬,有种离死亡很近的感觉,就跟那次出的车祸一样,她吓得闭上了眼睛,将自己紧紧地蜷缩成了一团,耳边隐隐约约传来那次车祸后的警鸣和救护车的鸣笛声,这次掺杂在一起,真真假假不甚清楚。 就在这种症状要进一步加重时,一双宽大的手覆了上来,紧紧地包裹住了谢逾的手。 谢逾转过头,风声、尖叫声嘈杂,陆一航的话却异常清晰:“学姐,别怕,我在。” 那一刻,伴随着跳楼机的不规则跳跃,她的心跳一阵紧缩,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青草的香气飘入鼻腔,令她莫名安心。 那时候,谢逾不会知道,这一句话,不是一句安慰,而是一句承诺,一诺此生。 随着游戏的终结,原本嘻嘻哈哈坐上跳楼机的人脸上神色各异,一个比一个惨白,唯独寥寥几人显得尤为兴奋。 袁艺伶和陆一航则属于这一另类。 他们对视一眼后,表示可以再来几局。 孟裕峰虽然神色苍白,但还是坚定地坐回了座位,紧紧地握住了袁艺伶的手。 “学姐,我们想去休息吧。”察觉到谢逾神色有异,陆一航提议道。 谢逾深知陆一航还想玩,但又怕她坚持不了,所以才这么提议,当下一句话也没说,又坐回了座位上。 “学姐?”陆一航显得十分意外。 “你不是说,”谢逾抬眸望向他,“不试试怎么克服恐惧?” “嗯!”他的眉心狂跳,低下头沉声笑了笑,帮谢逾弄好了安全设施。 他们又一连玩了三局,才被工作人员以人多为理由,“轰”了下来。 陆一航还欲卖萌,双手合十对着穿着玩偶服的工作人员撒娇道:“英勇帅气、风流倜傥的大哥哥,您行行好,让我们再玩一局吧!真的太好玩了!” 工作人员用手托了托玩偶胖大的肚子,之后毅然决然地比了把“×”,然后指了指冗长的队伍。 虽然有至尊VIP,可以走快捷通道,可是此时快捷通道处也排满了人,所以工作人员才把他们“轰”了下来。 陆一航看了看快近百人的队伍,无赖地耷拉下脑袋,退了回来。 袁艺伶随即表示:“要人家是个女孩子,你还能使用美男计,男生的话,这一招可不管用哦!” 陆一航“切”了一声,当即将头往谢逾肩膀上靠,尤为自恋地说:“年少不知一航帅,回家照镜愁满天啊……” 谢逾、孟裕峰:“……” 她不动声色地往外挪了一步,推开了陆一航的头。 袁艺伶做了个“要呕了”的表情。 之后,他们先后玩了飞椅、海盗船、垂直过山车、大摆锤等游乐设施,一直玩到精疲力尽。 游乐园此时的音乐变成了《你是我的风景》,孟裕峰拉过袁艺伶,凑近她的耳朵边,动听的声音立马传来:“一路过很多城市,一路看很多人群,匆匆忙忙地在行程里睡了又睡,飘忽不定,这也是一种麻痹……” “你就是我的风景,云高风清,不走下去,停在这里,视线都是你,全都是你微笑的表情……” 爱让悬崖变平地,生出森林,一整片的森林。“因为有你,我一层透明,直到我看到了你……” 他们两人的故事仿佛藏在歌声里,全在孟裕峰充满爱意的歌声中,在袁艺伶满眼都是爱意的眼神中,无限放大。 也就在这一瞬间,胸口的红线虽然耷拉着,但却亮了几分,颜色就在这一刻深了许多,隐隐有发黑的趋势。 谢逾呼吸滞了滞,突然看向孟裕峰,孟裕峰眼神也在触及红线的瞬间微微颤抖了一下,但只一瞬,他忽视了红线的颜色,猛地抱住袁艺伶的头,与她拥吻在了一起。 谢逾的心霎时间爬上一丝悲凉,手脚开始发软,下一瞬,一双手不知何时隔空捂住了谢逾的眼睛,只剩一只关节分明、修长的手映入视线。 陆一航站在她身后,整个人与谢逾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死死地挡住谢逾的眼睛。 谢逾:“?” 陆一航吞咽了一下口水,哑声说:“学姐,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谢逾:“……” 非礼……勿听? 谢逾的耳朵旁突然没来由地传来口水交融的声音和微喘的声音,惹得她一阵面红耳赤。 她紧紧地闭上眼睛,推开陆一航的手,往旁边去了。 第32章 鬼屋 在一段小插曲后,他们又去了鬼屋。 鬼屋内阴森森的,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陆一航站在门口,莫名感到一阵腿软。 鬼屋内阴森森的,时不时传来怪异的声响和几声尖叫,吓得陆一航也跟着“啊”地叫出了声,一把挽住了谢逾的胳膊。 谢逾挣扎了几下,眼见挣脱不开,袁艺伶立马呛道:“哟,我不得直播一下,一米八的计算机系野草,竟然——怕鬼!” 陆一航剧烈地咳了咳,松开了谢逾的胳膊,强装镇定道:“谁……谁说我怕的?” “是吗?”袁艺伶笑笑,突然面色惊恐起来,叫道:“啊!什么鬼东西!” 陆一航立马再次挽住了谢逾的胳膊,整个人藏在了谢逾的身后。 谢逾:“……” 袁艺伶哈哈大笑。 “你别吓他。”谢逾护短道。 陆一航兴奋地眨了眨眼睛,“狗仗人势”地直起身子,斜飞着眼睛剜向袁艺伶,说话前还挑衅地挑了挑眉毛:“看到没有,学姐护我!” 袁艺伶:“……”好中二啊。 陆一航说着,孟裕峰突然在身后拍了他一下,陆一航尖叫出声,整个人缩进了谢逾怀里。 谢逾:“……”她迟疑了片刻,还是说道:“阿袁,我们就不去了,你们进去吧。” “不去了?”袁艺伶显得很意外,“阿逾,你不会告诉我,你要见色忘友,选择留下来陪这个胆小鬼吧?” 眼见谢逾已经下定决心,袁艺伶将主意打到了陆一航身上,他眼珠子一转,突然灵光一动,故意呛道:“也不知道是谁?这么胆小?连鬼屋都怕,以后……可怎么保护人哦?” 她意有所指,故意抬高声调,孟裕峰走向前,添了一把火:“亲爱的,我胆子不小,我可以保护你。” 袁艺伶拥进孟裕峰的怀里,“还是亲爱的最……胆大了!” “谁说我不去了?”陆一航下定了决心,一把拉住谢逾的手腕,对谢逾说道:“学姐,我可不怕,我保护你!” 说罢,转过身,视死如归地闭了闭眼睛,抬脚走了进去。 还爱逞能。 谢逾摇了摇头,跟着一起走了进去。 鬼屋的主题是“鬼新娘”,讲的是一个女生跟朋友一起外出旅游,却被朋友拐卖到乡下,给死人当新娘,被活埋。怨气极深,最终屠戮全村复仇的故事。 一走进去,灯光全亮,一个温馨的小家,放射出一段投影:讲的是女孩平淡的生活。 陆一航原本有些害怕的心情,因为这些投影而散去了不少,他有些骨气地说道:“也不吓人嘛,是吧?学姐。”说罢看向谢逾。 谢逾却一动不动地盯着投影,看得出神,没有理会他。 袁艺伶“呵呵”笑道:“我看等会就你叫得最大声吧!” 他们这一组除去他们四个,还有四个其他的人,一共八人,一起探险。 突然,投影的故事迎来转机,女孩突然消失,下一瞬,灯光尽数熄灭。 地面不知何时突然冒出了无数只手,抓住他们的腿,顿时一阵惊慌。袁艺伶刚大放厥词,反倒第一个叫出了声,跳了起来,被孟裕峰一把拦腰抱住。 谢逾的视力极好,微弱的灯光下,她能够清楚地看见地板下的仿真机器手臂,做着机械的动作。 反观陆一航,明明怕得要命,却还是壮着胆子说道:“学姐……你……你别怕……我保……保护你……” 谢逾:“……” 她沉沉地叹了口气,抬高音量说道:“往这边走。”接着,一个拉着一个,走出了胡乱摸着的机器手臂的区域。 刚刚还要扬言保护学姐的人,此时憨憨地笑了笑,试图用话语缓解尴尬:“那啥……学姐……” 似乎想不出措辞,他冲谢逾比了个“赞”的手势,由衷地夸道:“你真厉害。” 谢逾:“……” 就这样,在亦步亦趋的行进中,他们被吓得尖叫,四处逃窜,才算勉勉强强到达了最终的“村庄”。“村庄”里头尸骨遍布,一副棺材里,一只白骨手赤条条地伸了出来。 他们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却在陆一航经过那具白骨手时,手突然动了动,一把抓住了陆一航。 陆一航:“!” 他脸色惨白,“啊”的一声尖叫出声,一把甩开了那只白骨手,闪退到了谢逾身旁。 谢逾反倒被陆一航的尖叫声吓到了。白骨也在这时,坐起身,头转向他们,当即说道:“什么聒噪的人打扰我休息。” 陆一航:“……” 袁艺伶闻言,笑倒在了孟裕峰的怀里,直拍大腿憋笑:“陆一航你也是6的……我听说这个配音一般都是‘什么人打扰我休息’,只有音量分贝达标,才会触发‘什么聒噪的人打扰我休息’这句话……哈哈哈哈哈……你绝对是这段时间鬼屋触发这个配音的第一人……噗哈哈哈哈……” 陆一航:“…………” 随着这句话落下,一个虚拟的鬼脸穿梭过来,吓得众人下意识地挡住了脸,接着,一切又黑了起来。 黑乎乎的一片,搅得人群一阵慌乱,鬼怪的声音随之悠悠传来,令人头皮发麻。 突然,又一声尖叫声传来,大门突然打开了。 一阵动听的声音传来:“您的冒险之旅已经完成,请带好您的随身物品、检查人数,从出口走出。” 检查人数这句话提醒了大家,众人纷纷数了数,陆一航紧张地按住谢逾的肩膀,着急忙慌道:“学姐,你没事吧,我刚刚听到尖叫声了,是你出什么事了吗?” 谢逾被问得发懵,当即摇了摇头。 随之,人群中,有人突然喊道:“少了一个人!” 陆一航、谢逾循声数去,原本的八人行变成了七人行,少了一位走在最后头,身穿小碎花裙子的十九岁少女。 他们慌忙启用对讲机,呼叫道:“您好,我们这边有一个伙伴不见了。” 随之一阵悠扬的曲子响来,半晌,对讲机才亮起,工作人员漫不经心地回答道:“那个排在最后的女生是吗?她好像被落在上一个房间了,你们去找一下她吧。” 这个漫不经心的态度,着实令人怀疑。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人再吱一声。对讲机随之又震动起来:“或者等会你们出去了,我们找工作人员把她带出来也行。主要是怕吓着她,所以才让你们去找的。” 这里的工作人员各个画着“鬼妆”,怕是女生又免不了一顿惊吓。 陆一航还在犹豫,谢逾已经自告奋勇道:“我去找她吧。” “我陪你!”陆一航不放心道。 谢逾迟疑地问道:“你确定?” “嗯!”陆一航视死如归道。 谢逾没有再拒绝,其他人便先一步出了鬼屋。 第33章 摩天轮 不同于之前的魔鬼绿色、红色灯光,鬼屋里黑乎乎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反而比之前的诡异灯火还要恐怖上万分。 陆一航感受着自己心脏的狂跳,呼吸也粗重起来。 此时这里只有他们两人。这么想着,陆一航想起了郑莎凡特地嘱咐的追人攻略。追人第三步——直抒胸臆,大胆表达! 谢逾还在前面走着,他突然深吸一口气,壮了壮胆,接着便一把拉过谢逾,将她拉到了自己面前。 房间突然亮起微弱的绿光,叫两人正好可以看清对方的脸。 “学姐,”陆一航的声音压在喉咙里,好像随时就要爆发似的,喘着粗气道,“我的心跳很快。” 他试探性地抓起谢逾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胸口。 胸腔剧烈起伏着,隔着胸口,却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里头心脏的有力跳动。一下又一下,踩着节拍。 他眼底的情绪在微弱的灯光下隐晦不明,但又深邃有神,一动不动地望着谢逾。 “你听。” 暗光下,陆一航的侧脸映着光,轮廓忽明忽暗,深刻英隽,带着些俊冷,声音像砂纸磨过,磁性低沉。 他的一双眼睛隐没在暗影里,却又隐隐发亮,透出一种坚定。目光闪动间,难以掩饰的绵绵情意尽现眼底,鼻翼上、唇瓣上豆大的汗珠暴露着他的紧张与不安。 谢逾眼底当即闪过一丝茫然,手上炽热的触感让她手指微颤。 她慢慢地低下头,盯住陆一航握住自己的手。此时正被按在右胸口上。 “陆一航,”她嗓音很清,像是藏在雪山之巅融化的雪水,干净之余透着清冷,末了,勾起了唇角:“你的心,在右边?” 陆一航一低头,顿时脸色一僵,兀自松开了谢逾的手:“……” 追人第三步,以左右不分告终! 眼见陆一航羞得无地自容,谢逾只好收住了笑意,朝他伸出了手腕:“呐,等会进去别叫,跟在我身后。” 陆一航不明所以道:“找个人而已,怎么会叫呢?” “不过学姐,你这是?”他呆了呆,看着谢逾伸过来的手腕,不解道。 “你不要?”谢逾反问道。 陆一航立马明白了意思:“要!”他立马抓住了谢逾的手腕。 学姐真是太宠我了!他美滋滋地想着。 二人一同进了前一个房间,此时的灯光变成了微弱的红色,那个女生正双腿抱膝,坐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陆一航一见,当即走过去,要扶她。 谢逾立马喊道:“陆一航,你别!” 陆一航回过头,冲她安慰似的笑了笑:“学姐你放心,我最喜欢的是你,不会到处沾花惹草的!”心里则嘀咕着:学姐还吃醋呢。 谢逾:“……” 谢逾当即制止了要叫住陆一航的想法。 果不其然,随着陆一航用手轻轻拍了拍那个女生,女生的头随之落地,只一瞬间,暗格里突然冲出一个红衣长发女鬼,猛地蹿到陆一航面前。 谢逾立马捂住了耳朵。 “啊!!!!!!”惨叫声不绝于耳。 谢逾:“……” “女鬼”被吓得一个激灵,冲谢逾小声说了句:“好聒噪。”谢逾默默地点了点头,冲她扬了扬下巴,示意她捂住耳朵。 灯光霎时关闭,陆一航拔腿就跑,冲出房门的瞬间,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又冲了回来了,一把拉住了某人,再一次冲出了房间。 被落下的谢逾:“?”好像什么东西飘了过去? 被拉走的“女鬼”:好像什么东西在拉我? 在监控室观察着一切的工作人员捧腹大笑,之后对讲机响起:“您好!这位勇士,我们的工作人员是非卖品,还请不要随意带走~” 另一个声音悠悠传来:“当然,如果是通过加联系方式这样的手段,还是可以正常交往的。” 陆一航一回头,拉住的哪是什么亲亲学姐,分明是那个“红衣女鬼”:“……” “啊!什么鬼!”他吓得松开了手,“我学姐呢?” 谢逾从房间走了出来但笑不语。 陆一航此时无地自容,只想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所以学姐,你早就知道她也是NPC了?”陆一航蔫吧着脑袋,显得十分委屈,“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啊!” 谢逾淡定地盯着他,反问道:“难道我没有阻止你吗?” 这么一想,还真有。 陆一航叹了口气,脑袋砸得更低了,“那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回来?” 谢逾无辜地眨了眨眼,解释道:“故事得有个好的结尾吧?既然故事的开头是有人昧了良心将她卖到山里,故事的结尾就应该是有人良心发现,救赎了她,不是吗?” 这个世界,总有人是善良的。 而谢逾,就是想看一看“这一份善意”的结局。 整个房间通亮,最后一段投影放出,是女生穿上了洁白的裙子,最后幸幸福福回家的场景。 谢逾默默地看着,眼眶一阵湿润。 “学姐,你怎么知道她是NPC的?”投影放完,陆一航侧目看着谢逾眼角的泪花,柔声问道。 “秘密。”谢逾不肯再说,与“女鬼”NPC道别,走出了鬼屋。 鬼屋外,之前一个队的其他三人正在讨论,怀疑那个最后的女生就是女鬼。 对此,他们给的解释是:在最开始的一段投影中,那个女鬼最后失踪时穿得就是一模一样的小碎花裙子。 陆一航恍然大悟。 一见他们二人出来,那三个人凑了过来,好奇地问道:“怎么样?是不是被吓到了?” “哈哈,我的推测果然没错!” 其中一个稍高一点的一脸凝重地拍了拍陆一航的肩膀,低声说:“兄弟,我站在外面都听到你的惨叫了!今晚不会被吓得睡不着吧!” 陆一航:“……”睡不着你大爷! 天色已经不早,袁艺伶和孟裕峰不知何时买好了小吃,此时递了过来。 “呐,吃点。”袁艺伶有些别扭地递给陆一航。 “我也有吗?”陆一航眼神亮了亮,“这么好?” “嗯,”袁艺伶点点头,突然调皮地说道,“这是给你‘鬼哭狼嗷’后补充体力的。” 陆一航:“……”补充屁的体力! 他收回了接零食的手,转过身攀上谢逾,卖惨道:“学姐,袁学姐欺负我。” 谢逾憋笑,将自己手里的小吃递了过去:“补充点体力。” 陆一航:“…………” 此时已经晚上七点,四人一起又去吃了点宵夜后,便分道扬镳了。 他们并没有选择继续搭公交,而是打了个的,一路开进了别墅区。 暮色已经渐渐模糊起来了,堆叠着晚霞的星空也渐渐平淡下来,没了色彩。 “今天,谢谢你了,学姐。”陆一航靠在车窗旁,微低着头,那眼神对着谢逾,一瞬不移,像一潭深不见底的井水,要将人吸进去,“愿意陪我来游乐园。” “嗯。”谢逾小声嗯道。 她想了想,将玩具熊抱紧了些:“也谢谢你,这个熊。” “你都知道?”陆一航有些讶然。 “说实话,”谢逾勾起唇角,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地评价道,“很蹩脚。”引得陆一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颈,傻傻地笑了笑。 他将头靠在窗玻璃上,不经意间问道:“学姐,那你知道今天我最喜欢的项目是什么吗?” “嗯?”谢逾问道。 陆一航的眸光像深不见底的湖水,盛满深情,满满当当,似欲溢出来般:“是摩天轮。” 谢逾躲开视线,低低地回答道:“嗯。” 第1章 矛盾 七天国庆假不知不觉过去,返校时,众人则显得兴致缺缺。 当晚晚自习,谢逾一进478班的教室,就看见众人瘫坐在凳子上,将脸埋进胳膊肘里。 似乎想要逃避接下来的课程。 一贯吵闹的教室变得安安静静,只有陆一航坐在讲台旁边,背过身子,和郑梓豪、张苑搭话。 “陆大帅,你国庆假可以啊,进展迅猛,这么快都住进学姐家了!”张苑八卦之心燃起,她天天把陆一航的朋友圈当做连续剧来看,津津乐道,“你们又是逛街、做饭、游乐园、爬山的,真是娱乐生活丰富哦!酸死我了!” 陆一航虽然对于这个话很受用,但马上反驳道:“班长,别瞎说,小心玷污了学姐的名声。” 郑梓豪:“……” 郑梓豪在一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将头不耐烦地埋进了胳膊里。 张苑靠近一步道:“行行行!不跟你争!你和学姐清清白白!是你单相思,行了吧!。” 陆一航:“……” 他想了想,刚想反驳,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半晌才说出一句:“你不懂。” “是呗,是我不懂呗,”张苑嘴里嘀嘀咕咕道,“你懂,就你个单身狗最懂!” 郑梓豪突然抬起头,面色不善,严肃地问道:“你不是单身狗?” 张苑哽了一下,为了挽回面子,强行说道:“那我不懂,他那个母胎solo就懂喽?” 郑梓豪面色缓和了些,但仍是苦着个脸:“你不是母胎solo?” 张苑:“……” “你!”她用手指了指郑梓豪。陆一航也在郑梓豪看不见的地方给他竖起了大拇指,张苑气极:“你们!” 然后一声不吭地将头埋进了胳膊里。 郑梓豪的关注点却不在这,只是摇了摇装睡的张苑,一个劲问道:“你回答我!你谈过恋爱?什么时候?和谁?在哪里?都做过什么?” 周风原本在看教科书,此时被郑梓豪剧烈的动作触碰到了桌子,抬起头看了看前桌打闹的两大只,又看了看远处的陆一航。 陆一航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转回了身子。 铃声已响,谢逾在门口驻足一会后,走进了教室,一进教室,唯有陆一航最先注意到她,顿时挺直了腰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谢逾没有说话,轻咳了一声,默默走到讲台前坐下了。 在那一声轻咳后,张苑支起了身子,随意敷衍郑梓豪道:“上课了,别问有的没的。” 郑梓豪自知这个话题被盖了过去,有些忿忿地看了一眼讲台上的谢逾,低声说道:“又是她!” “什么?”张苑不解地问道。 郑梓豪没有答话,课桌下的书本却被他用力地扭做了一团。 “瞪谁呢!”张苑冷哼道,“看书!”说罢,从他课桌里帮他随意抽出了一本书,摆在了他的面前。 郑梓豪只好“哦”了一声。 当晚晚自习下课,陆一航刚要追上谢逾的脚步,却被郑梓豪一把拽住了。 陆一航察觉到一股力,当下止住了脚步。 “郑哥,怎么了?”陆一航不解地问道。 郑梓豪没有说话,余光确认谢逾已经走远后,才说道:“陆大帅,走那么快干嘛,周风不还没清好书包嘛!” 说着,冲周风挤了个眼神。 周风原本还在慢吞吞地喝着叶情给的纯牛奶,闻言身子一僵,慌忙将书一股脑塞进书包,立马起身:“我已经清好了!陆哥、郑哥,不用等我!” 郑梓豪:“……” 陆一航的心思却不在这,他随意地瞥了瞥周风,之后敷衍地点了点,说道:“清好了就行,那我们快点走吧。”说罢,就要抬脚追上谢逾。 郑梓豪却死死拽着,语气有些不悦:“着什么急,陆大帅,我还没清好呢!等等我呗!” 陆一航眼见着谢逾没了踪迹,赶忙挣开了郑梓豪的手,“好了,郑哥,你不是不知道我要去送送学姐,路上黑,她一个女孩子家家多不安全啊。” “路上黑是黑,可圆圆、张三、王五、赵六不也照样自己走?班上七八个女生不都是自己回去?更何况她还是学姐,比我们都多待一年……”郑梓豪不满道,“怎么就她娇贵了?还要你专门护送?” 他小声地“切”一声,嘀咕道:“还不就是拿着‘班助’的身份摆臭架子,看不起人吗?” “郑梓豪?”陆一航却并不认同,他双眼一眯,突然带着些冷意盯住郑梓豪,眼眸森然,令人轻易看出眼底的冷峻,清亮的嗓音中都压抑着燥火。 眼看着陆一航有些动怒,还直呼自己名字,郑梓豪心头没来由一阵烦躁,他瞪着眼睛盯住陆一航,面带愠怒,“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我纠正一下,不是她娇贵,是在我眼里——她比谁都要娇贵。”陆一航突然开口了,“还有,学姐从来没有摆架子,是我一直缠着她。就算被拒绝,也是我自己乐意。” 话毕,陆一航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显然一副不想和郑梓豪聊下去的样子。 所以,陆一航这是为了那个女人不想跟自己聊下去了? 一想到这,郑梓豪的怒火瞬间在胸中翻滚,他伸出手推了一下陆一航,语气十分不善:“陆一航,你要怎样?我告诉你,我忍你们很久了!” 他涨红着脸,额间青筋微微跳起,咬紧牙关,像是在强忍怒火,“自从你认识谢逾以来,你有好好地跟我们吃过一顿饭,玩过一次吗?天天学姐长、学姐短的!” 眼见两人剑拔弩张,周风慌忙站起身,劝道:“别吵了!消消气、消消气。陆哥,郑哥说话是冲了点,但他不是这个意思;郑哥,陆哥也没有冷着我们呀,不照样一起吃饭,周末出去玩的吗?” 陆一航、郑梓豪:“你闭嘴!” 周风一脸委屈:“……”我有说错什么吗? 一旁的叶情一把拉过周风,示意他不要掺和。 郑梓豪接着说道:“还有,那个谢逾也是,装什么清高,背地里还不知道吊着多少人,玩什么追逐游戏呢!” “郑梓豪!”陆一航闻言,怒极,紧紧地捏住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不准你这么说学姐!” 郑梓豪听到这一番话却更气了,拳头也狠狠地捏了起来,冲上前一把揪住了陆一航的衣领,用力收紧:“陆一航,你清醒点吧!学姐一看就对你没有任何意思!你干嘛上赶着倒贴?她那样的人压根就不屑跟别人交朋友,不是吗?你自己扪心自问,她现在有把你当朋友吗!还是说你要我帮你去亲自问问,你才死心?” 周风见状按捺不住,刚想掺和进去,向前劝架,就被被叶情拉住胳膊,冲他摇了摇头。 他只好止住了这个念头。 第2章 恃宠而骄 陆一航的衣领被死死揪住,很快两人便面红耳赤。 他直接扯开了郑梓豪紧紧揪住的衣领,沉声道:“郑梓豪,我话也撂在这了,学姐是我的底线!别去打扰她!” 陆一航缓了口气,语气生冷道:“而且,你说的这些都是我跟学姐的私事!不需要你来瞎掺和!” “瞎掺和?”郑梓豪顿了顿,陆一航锥心的话字字句句,他不敢置信地盯住陆一航,见他满脸的怒意,顿时心头一震。 “呵,”他自嘲地笑了笑,面色冷峭地拿过了自己放在桌上的书包,语气也刻意生冷了几分:“行!当我郑梓豪眼瞎!交你这么个死脑筋朋友!到时候你满身是伤,别到我这来哭!” 说罢,忽地扯过陆一航手上提着的小黑包,发泄似地摔在了地上,发出“磕哒”一声。 周围的人顺着这声看去,还未拉好拉链的黑包里头,一个Hello Kitty的石膏娃娃应声摔了出来,在地上滚了一圈后碎成了很多块。 陆一航立马扭头看去,自己花了一下午辛苦绘制的石膏娃娃被碎得不成样子,颇为凄惨。 “郑梓豪,你!”他眸色一冷,神色紧绷,眸若寒冰。 张苑在一旁目睹了一切,适才还被吓得说不上话来,这下反应了过来,立马抓住郑梓豪的手,柔声说道:“女孩子晚上走夜路确实不安全!郑梓豪,你送我回宿舍吧!” 说罢,拉着郑梓豪就要走。 郑梓豪没被拉动,张苑又冲周风比了个眼神。 周风会意,慌忙捡起地上的石膏娃娃和小黑包,也拉住了陆一航:“陆哥,我们快去看看学姐到哪了吧!她晚上一个人回去真的不安全。” 如是,才分开了两人。 晚间,天空阴沉得可怕大片大片的乌云,把天空压得极低,窗户被风刮得呼呼作响。 时值深秋,正是阴雨绵绵的时节,晚间路面还积着水,白色的瓷板砖潮湿,路面很滑。 郑梓豪面色不悦,所以步子走得极快,加上宛若“冰面”的地板,倒像是跑步竞赛似的,不一会儿便没了踪迹。 张苑嘴里嘀嘀咕咕地吐槽道:“跑什么?跟躲瘟神似的……真是的,又不是我惹了你。” 她眼见追赶不上,于是干脆扶着一旁的栏杆,一屁股坐在了凉椅旁,索性不追了。 郑梓豪走了几步,见张苑没有跟上,也放慢了些步子。但过了许久,张苑依旧没有跟上,于是他停了下来,迟迟在原地徘徊着。 张苑吃透郑梓豪的性子,知道他不会把自己丢在半路,于是眼珠子一转,假惺惺地唤道:“哎哟,好痛啊……好像不小心扭到脚了,走不动了喂!” 她见到拐角处有个人影忽闪忽闪,在左右晃达着,又故意加大了声量,添油加醋道:“不行不行!真的疼得厉害,还有这么远,那可怎么办哦?有没有好心人能帮帮忙呢?” 郑梓豪动容,闻言,默默地退回到了张苑面前。 张苑刚想耍个滑头,顺势抓住郑梓豪的手,不让他走,却感觉身子一轻,她已经被郑梓豪一把公主抱抱了起来。 四目相对之际,两个人的呼吸都变得炙热起来。 “郑梓豪,你干嘛?”张苑下意识地喊道。 她穿了一条咖色连衣裙,丝绸布料,不免一阵滑腻,郑梓豪颠了颠,这才找着了一个合适的位置,抱稳了张苑。 “啊!”张苑还没来得及感动,顿觉身子一阵失重,当下死死揽住了郑梓豪的脖子,吓得闭上了眼睛。 郑梓豪“切”了一声,吐槽道:“鬼哭狼嚎什么?还能一口吞了你?” 听到这句话,张苑顿时不甘心地回呛道:“你有听过哪个鬼的声音,像本小姐这么婉转动听的吗?” 郑梓豪:“……” 他忍不住翻了个朝天的白眼,“那鬼有你那么重吗?” 张苑:“……” 张苑怒了,嚷嚷着要下来,郑梓豪又故意颠了她一下,她这才安安分分地抱紧了郑梓豪的脖子。 在张苑看不见的地方,郑梓豪悄悄勾了勾唇角,他将张苑不动声色地挪了挪替她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还顺势放缓了步子,将她抱出了教学楼。 经过刚才的事情,夜静得出奇,偌大的校园,仿佛就只剩他们两人。 张苑深知郑梓豪此时心情不好,但出于对他们友情的考虑,还是开口道:“郑梓豪,还生气呢?” 郑梓豪睨了她一眼,语气烦躁道:“能不能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张苑低低地“啧”了一声,小声地骂了声:“小气鬼。” 郑梓豪:“……”他将眉头蹙得老高,死死地盯住张苑的发顶,有些不悦地说道:“圆圆,骂人要背着骂,不要当面骂,知道不?” “啊?”张苑呆了呆,难道这厮突然关心起自己来了? 下一秒,郑梓豪咬牙切齿道:“容易找打。” 张苑:“……”我谢你大爷! “呵呵,”她冲郑梓豪笑了笑,心里念叨着“大丈夫能屈能伸、大丈夫能屈能伸”,嘴上不爽地道歉道,“对不起啊。” “也没事。”郑梓豪突然卸了气,他突然想到那封被压在箱底的情书,心头一暖,“亲亲阿豪原谅你了。” 张苑:“?”这个称呼怎么这么……恶心…… 她干笑了一下,才想起正事没干,于是继续进行起了主线任务:“那个,你和陆一航能不能别吵了啊?” 郑梓豪步子突然驻足,有些不耐烦地哼了一声,回答道:“是我在跟他吵吗?这不明显是他先开始的吗?” 张苑思考着措辞,说道:“虽然是这样,但是你那些话也确实……” “什么话?”郑梓豪面色有些不悦,“我难道说错了?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 张苑思索了片刻,郑梓豪的话已经源源不断地说出来了:“那个谢逾一看就是很高冷、不愿意跟人亲近的人。而且趾高气扬的,总觉得自己好像很厉害似的……她仗着自己是班助,就可以目中无人了?仗着陆一航喜欢她,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陆一航看上谁不好,怎么就看上她了?而且很明显,这个谢逾就像是有过一段情伤,有一个念念不忘的人的……” “打住!”张苑制止道,“郑梓豪,有没有可能这些都是你的猜测呢?我看着学姐就很好啊,善良、漂亮、优秀,虽然高冷、但是很会关心人,才不是你说的那样呢。” 郑梓豪急于辩解:“有没有可能你看到的这些都只是伪装?” “那为什么你看到的不能是伪装呢?”张苑反问道,“反正我所认识的学姐就是这样,事实证明,陆一航认识的学姐也是如此。” 郑梓豪看着张苑,她的眼睛亮亮的,眼里映入的是他的身影。 “那你去找陆一航好了!”郑梓豪忽然放下了张苑,气鼓鼓地走了。 张苑:“……” 她有些不明所以,站着蹦跶了几下,才快步去追郑梓豪,嘴里一个劲地说着:“还不是跟你关系好才来哄你,不然就你这臭脾气,谁理你呀!” 第3章 吵架 一向关系要好的“大帅三人组”吵了架! 这对于478班是少见的大事。 早晨七点半,校门口人来车往,校门外不远的小吃摊被学生团团包围。 陆一航、周风正和谢逾、郑莎凡从路对面过来,走向了一处手工包子摊前。 郑梓豪站在卖煎饼的小摊前,半眯着惺忪的睡眼,远远地瞧见,睡意褪去了大半。 他气呼呼地吐了两口气,心里那叫一个不得劲。 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说的不就是陆一航?活该他被学姐看不起。 谢逾观察着这一切,淡眸看向远处郑梓豪气鼓鼓的脸,一回头,陆一航同款表情挂脸上,两人干瞪着眼,互不相让。 郑梓豪伸出中指比了个凸,嘴里振振有词:“有本事来打我啊!” 一旁生怕他们又吵架的张苑:“……” 她接过老板递过来鸡蛋饼,狠狠地砸了砸郑梓豪露出来的肱二头肌,骂了句:“郑梓豪,你几岁啊?唔!我真的受够了,要不要这么幼稚?” 陆一航看着他被“胖揍”的场景,忍不住捂嘴嘲笑起来,还不忘将凸起的中指狠狠向下砸了砸。 谢逾:“……” 她接过老板递过来的两袋包子,说了声“谢谢”,之后不动声色地问道:“你和他吵架了?” 陆一航急忙否认道:“啊?没有啊?” 话才说出口,他立马意识到自己不打自招,当即想掩盖过去,“学姐,你问谁?” 谢逾不说话,只是盯着他。陆一航这才低下头,不愿答话。 “因为什么?”谢逾问了下一个问题。见陆一航迟迟不愿开口,当即转身:“那我去问他好了。”说着,作势要朝郑梓豪走去。 陆一航立马拉住了她,“你别去学姐!” “就是一点小事而已,”陆一航胡诌道,“我自己能处理好的。” “嗯。”谢逾心下了然,不愿自己去说的,肯定与自己脱不掉干系了。“那你自己处理好。”她将包子递给了陆一航,之后便与郑莎凡打算离开。 陆一航立马说道:“学姐,我听说今天下午学校要搞大扫除,说是为了迎接十月中旬的校周年运动会,是吗?” 谢逾止住了步子,回头,眼底看不出情绪:“作为校学生会的正式成员了,这种事你应该比我清楚吧。” “说吧,想问什么?” 陆一航用手挠了挠后颈,“那个,你会来我们班……监督吗?”简而言之,我下午能见到你吗? “你希望我来?”虽是问号,谢逾的语气里却掺杂了几分肯定。 陆一航点了点头。 谢逾紧接着明眸轻眨,“陆一航,我们班每个人也有任务的,你不会是想——抓一个人,去你们班分摊苦力吧?” 一旁的郑“电灯泡”:“???” “学姐,我不是这个意思。”陆一航慌忙解释道,“我只是想……”见到你……后面几个字迟迟说不出口。 谢逾却不再等他说完,拉上郑莎凡说道:“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转身消失在了小摊前。 郑莎凡扶额,无奈地摇摇头吐槽道:“阿逾,我真的严重怀疑你之前的恋爱是怎么谈的。” 谢逾一脸茫然,认真地分析道:“那莎凡,我就问你几个问题。” “你问。”郑莎凡没想到谢逾较起真来,也下定决心要帮她解开疑惑,咳嗽了一声,故作正经道。 “第一个,我们自己班是不是每个人在公共区域或者教室都有分工?” 郑莎凡点了点头:“是的,但是不影响啊。” “第二个,如果我去478班监督,我是不是还需要顺带检查好他们班的教室卫生和公共区域卫生?” 郑莎凡又点了点头:“那是自然,不然你去监督什么?” “第三个,原本我们打扫完自己的卫生是不是就可以休息?” 郑莎凡再一次点了点头。 谢逾温声将一切串联起来:“所以,如果我去监督478班的话,是不是意味着,我不仅需要搞好自己分配的任务,还需要多加许多工作量?” 郑莎凡恍然大悟,惊叹于谢逾的智慧:“阿逾,你真的好聪明啊!” 谢逾将手轻握,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回答道:“我知道。” 这句话似曾相识,郑莎凡努力想了想,但始终没有想到出处。“阿逾你什么时候这么自恋了!”她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吐槽道。 校园里,陆一航莫名打了个喷嚏,嘴里嘟囔道:“好像有人在骂我呢?” 走在前面的郑梓豪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回头,发现陆一航一直跟在他的身后,额间登时蹦出了一个井号,没好气地说道:“你跟着我嘛?” 陆一航:“……” 陆一航冷冷地瞥他,“这条路你家开的?” “你!”郑梓豪气极,拳头再一次捏了起来,迟早要让陆一航跪下来跟他认错。 明明感觉到陆一航跟他是一样的歩速,不紧不慢地缀在后面,但他也最多放放狠话,那个“迟早”更别提有多虚无了。 张苑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用力地拍了一下郑梓豪的肩膀,故意刺道:“得了,去教室就着一条路,争个什么劲啊!” 陆一航不想理会郑梓豪,快步走上前超过了他。 跟在陆一航身后一声也不敢坑的周风小碎步接上,路过郑梓豪时立马小声地喊了句“郑哥好”,还顺势摆起了小手打招呼。 郑梓豪刚想回应他,陆一航一把拎过周风卫衣帽子的绳索,将他带走了。 郑梓豪愤愤地踹了花坛一角,撂下狠话:“有本事别和好!陆一航、周风,你们尽管走,谁跟你们玩,谁是狗!” 张苑一巴掌砸了下去:“啥意思?我是狗喽?” “圆圆,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是你不算狗……”郑梓豪一阵吃痛,闻言立马捂住头解释道。 张苑:“……” 张苑不打算再惯着他,抬脚气呼呼地走了:“得了吧,你也别跟我玩了,免得你也变成了狗!” 郑梓豪百口莫辩。 待他们回到教室后,班上便清楚地察觉到了两股“野蛮”的力量在暗自较量着。 班上的火药味一触即发。 大清早,是陆一航和周风一起来的教室,郑梓豪单独进的教室;下课期间,他们没有半句交流,顶多就是陆一航和郑梓豪干瞪着眼;吃饭期间,也一反常态,郑梓豪率先去了食堂,陆一航和周风选择了在教室吃泡面。 种种迹象,都表明——郑梓豪和陆一航吵架了!而且吵得还不轻。班里少了他们两个的“碎嘴”,还真是少了许多趣味。 第4章 大扫除 539班教室外侧,谢逾正踩着个凳子擦窗玻璃。他们的教室紧挨着旁边的湖泊,谢逾擦完内侧后,便来到了外侧。 王思佳与她一道负责这一大块区域,此时提着一桶水,走得歪歪扭扭。 谢逾连忙走过去,接过了水桶。 王思佳用手背轻轻地擦了擦颈间的汗,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嘴里直囔囔道:“累死了,老娘八百年没做过这种事了。” 她说着甩了甩手里的抹布,试图给自己扇风,结果没有拧干的抹布洒出几滴脏水来,谢逾先一步后退了几步。 “啊!”王思佳惨叫了一声,“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说着,一个劲地擦着嘴巴。 谢逾递出了一块干净的纸巾。 “谢谢。”王思佳急忙接过纸巾,擦了擦嘴。擦着擦着,她突然眼珠子一转,有些套着近乎地凑了过来,“谢逾,我们是好朋友对吧?” 谢逾一向对朋友和同学的界线很清晰,当下抿着个嘴没有答话。 王思佳却好像并不着急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转念问道:“那既然这样的话,你跟我讲讲你跟卓霆的事呗?求求你喽!”说着,双手合十,往谢逾肩上靠。 谢逾眼神躲闪了片刻,当时她与卓霆的事闹得人尽皆知,后面以不联系为收场也是令人始料未及。 “没什么好说的。”谢逾摇了摇头,“都过去了。” “过去了?”王思佳明显不信,当初她也在校学生会挺过了初试、复试,虽然实习期被淘汰,但也是见证过卓霆对谢逾轰轰烈烈的感情的。 眼见谢逾洗过抹布,重新站上了凳子,明显不愿再聊,她也只好“哦”了一声,小声说了句“没劲”,才继续投身于“劳动事业”。 是否真的过去了谢逾不知道,她只知道放手的是自己,听到他的名字心跳漏了一拍的,也是自己。 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有些失神地重复着机械的动作。 王思佳站在身侧,一边擦玻璃,一边浏览着班级群的消息,最新一条,赫然写着: ——各班注意,本次大扫除请务必要进行彻底,以便迎接下周的校周年庆暨运动会。校学生会会亲自到各班班级、公共区域进行检查,对打扫不干净的班级进行通报批评,还望重视!@所有人 “什么鬼啊!校学生会还亲自出动检查卫生!打扫不干净还会通报批评!哪有这样的啊!”王思佳尖叫出声。 谢逾早就料到这次打扫卫生的重要性,安慰道:“好好打扫,就当为我们班仅剩的班级量化分努努力吧。” 王思佳痛心疾首地朝玻璃哈了口气,苦着脸道:“好玻璃,你就是我祖宗!可要对得起我呀!”说着,她叹了口气,对谢逾说道:“你说,要是我们还是校学生会的,是不是就没那么惨了?” 谢逾怔了怔,没有回答。 彼时,郑莎凡从教室里突然冲了过来,用力拍打着教室玻璃。 “阿逾!阿逾!”她大声叫道,教室的玻璃隔音效果还不错,谢逾只能看见她的嘴型和模模糊糊的喊叫声。 “莎凡,怎么了?”她问道。 郑莎凡指了指手机,示意谢逾看。 谢逾刚低下头,郑莎凡的信息发了过来,是一条分享帖。 贴吧最新一条,几个大字异常醒目:学生会会长亲自检查文化楼区域卫生,千言万语不过一声,珍重!!! 她长指一伸,面色沉冷地快速浏览了贴吧上的帖子—— 楼主:卓霆会长亲自负责检查文化楼的卫生,各位汉语文学系的学长学姐、学妹学弟们,保重!!! 一楼:什么?What’s the fuck!!! 二楼:消息不会有假吧?如果是真的我就真的要跪安了。 三楼:楼上,同感,如果卓学弟检查卫生的话,我怕是要跪着舔玩厕所的水渍。 四楼:学长、学姐们,真的有那么吓人吗?我听说卓学长很帅、脾气也挺好的呀! 五楼:四楼,那绝对是你的臆想。 六楼:四楼,别听五楼瞎说,卓霆学长不仅人长得帅,而且人超好,对兄弟义气、对女生尊重,遭人嫉妒很正常。我是他的徒弟,天天相处着的,师傅人可好了! 七楼:??? 八楼:??? 九楼:??? …… 帖子很快被顶上热门,刷了满屏的问号后,场子沸腾起来了…… 二十楼:六楼是学生会的?那楼主说的是不是真的呀? 二十一楼:同求,心惊胆战的。 二十二楼:别卖关子了…… …… 发了那条消息的四楼,却像是失踪了似的,再没有回过一条消息。帖子随之白热化。 三十楼:小声八卦一下,之前会长在实习期的时候,不是和一个女生打得火热?那个女生是谁啊? 三十一楼:兄弟你断网了是吗?连这个瓜都不知道,建议你去搜一下“热门”帖子里头,当时他们公开可轰轰烈烈了,全校人尽皆知! 三十二楼:纠正一下楼上那位兄弟哈,自从他们分手后,那些帖子就被人全部举报删除了。三十一楼你要想八卦就私聊我,我跟你聊个痛快~ …… 四十三楼:来来,新入学的学弟学妹们,我来告诉你们,卓霆学弟以前和汉语言文学系539班的谢逾交往过半年,他们一个体育、一个文学,当真是绝配!卓霆当时追得那叫一个轰轰烈烈,直接校广播表白点歌,包了整整三天! 四十四楼:难道卓霆学长专门来汉语言文学系检查就是为了谢逾学姐?磕拉了! 四十五楼:楼上了解实情吗?就乱磕!她谢逾配吗?据说那人极其花心,不到半年就出轨了,直接无缝衔接,现在又换了一个,好像是计算机系478班的那个,叫什么陆一航来着? 四十五楼:什么叫无缝衔接,你不要引战好不好?难道不是卓霆身边先有的慕容凝吗? 四十六楼:是音乐系的慕容凝吗?她和卓霆简直绝配好不好! 四十七楼:同意四十五楼,谢逾渣女石锤! 四十八楼:默默问一句,陆一航是上次那个新晋野草榜榜首吗?他好阳光的!是我的菜哇!!! 四十九楼:是他呀!这么帅,可惜眼光是真差。。。 五十楼:我倒觉得卓霆学长那种霸道的,更帅哦~ …… 帖子越跑越歪,谢逾的脸色不太好看,她放下了手机,擦完最后一块脏的地方后,进了教室。 这件事已经将陆一航也牵扯了进来,而且或多或少会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至于其他人说的,对她没有任何影响,她从不在意这些。 但是陆一航……却已经牵扯了进来…… 郑莎凡用手晃了晃走神的谢逾,谢逾回过神来,安慰道:“我没事。别担心。” 郑莎凡替她担忧着,眉紧紧地蹙着。手机原本停留在帖子的评论上,但在谢逾看过来时,先一步,熄灭了手机。 “这些人,真的是不了解实情,就乱说。”郑莎凡气鼓鼓地说着,“一点明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只知道人云亦云!” 谢逾没什么劲,摇了摇头,“他们没有说错,莎凡,分手是我提的,而且没有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 “那你打算怎么办?”郑莎凡握住谢逾的手,轻轻地拍了拍,“还跟他见面吗?如果你要见的话,今天卓霆就会来我们这,我可以马上跟他联系的……” “不用了,”谢逾摇了摇头,“莎凡,想解释的人,是有千万种见面解释的方式的。” 但,事实就是,一个不愿低头,一个看见了未来。 郑莎凡愣了愣,一时无法理解谢逾话里的深意。 第5章 白莲花 马上,这则帖子因为言语出现了辱骂,被举报删除,所有的信息尽数消失。 班群里,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拍了一段卓霆走进汉语言文学系的视频发了出来,还顺势@谢逾。 谢逾处理完了玻璃上剩下的水渍后,便接到了楚老师打来的电话,她迟疑了片刻,才走到走廊上,按下了接听键。 楚老师哀求的声音随之传来:“谢逾啊,是这样的,今天我们家里来了一批装修工人,需要帮我们量家里的尺寸好定制家具,你看能不能帮忙守一下他们打扫一下大扫除?” 谢逾沉默了片刻,之后婉言拒绝道:“楚老师,我这边自己负责的卫生还没有开始打扫,学生会会长又专门抽查了我们系,所以真的抽不开身……” 王思佳此时正好擦干净玻璃,摆放抹布路过时,听着谢逾面不改色的谎言,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 楚老师闻言也实在不好意思再提,原本谢逾昨天就拒绝了这件事,可奈何一切事都撞在了一起。 “那好吧……我跟工人说让他们换个时间再……” 然而,话音未落,远处,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阔步走来。 男生个子很高,大概一米八五左右,穿着一件黑色风衣,大敞开来,露出里面白色的衬衫,衣袂飘飞。下身黑色长裤,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形和劲瘦的腰身,给人一种满满的禁欲之感。 男生的鼻梁高挺,戴着金丝眼镜,眸光里倒映出谢逾的剪影,墨色瞳仁在与谢逾对视上的瞬间,微微发颤,剑一般的眉毛随之一蹙。 与之一同的女生则显得娇小可人,精致小巧的脸蛋,樱唇琼鼻,最好看的,莫过于那双感觉时刻都含着水花的狐狸眼,灿如春华,皎若秋月。 谢逾只觉心脏漏跳了一拍,那男生与她对视之际,张了张嘴,但是因为过于嘈杂,谢逾没有听清。 她的眉微微蹙起,随之打断了楚老师的话:“等等,楚老师。既然您忙,那就先回去吧。我搞完卫生就去班上。” “啊……”楚老师愣了愣,虽然不明白谢逾转变的原因,但还是欣然答应了,“那好,太感谢你了,这学期期末,我跟学校申请给你个‘优秀班助’。” “谢谢楚老师。” 谢逾转过身,对郑莎凡说道:“莎凡,我去478班了,不用等我。” 拿着个拖把的郑莎凡听完,冲了出来:“不是谢逾,你不是已经拒绝了楚老师了吗?还去干嘛?不是找罪受?” 谢逾没有说话,冲她笑了笑,走了。 郑莎凡不明所以:“怎么一天一个想法?好端端的非要再去折腾一下午,不知怎么想的!” 她嘴里嘀嘀咕咕,刚转过身,差点撞到人,引入眼帘的是白衬衫、黑风衣,还有木质的香味也随之扑鼻而来。 “谁啊!”郑莎凡被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地骂道。哪知来人非但没让,还向前走了一步,她猛一抬头,入眼的,是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孔。 “卓霆!!!”她的嗓门更大了。 卓霆板着个脸,一眨不眨地盯着谢逾离去的背影,眼神不曾分给她分毫。 他语气生冷道:“让开!” 却被郑莎凡张开双臂,死死地挡住了去路。 他有些不耐烦地低头看去,郑莎凡充满嘲讽的声音恶狠狠地刺来,“哟,我还说这是谁呢?竟然是卓大会长和他的‘小娇妻’啊。半年不见,还是学不会用敬语呢。” 慕容凝脸色白了几分,猛地眼眶湿润,别过了脸去。 “不对,我说错了,应该是绿茶才对!”郑莎凡的白眼忍不住翻到天上去了,路的一半用身体挡得死死的,另一半则用拖把堵着,就是不让卓霆过去。 卓霆侧目看了一眼慕容凝,眼底闪过一丝关心,才接着说道:“请……让一下……” 郑莎凡却并不打算放过他,冷笑一声,“那我们的卓大会长,又是打算干嘛呢?” 卓霆闻言抿唇轻笑,眼神却冷得可怕:“郑莎凡,半年不见,你还是那么爱多管闲事。” “彼此彼此喽,”郑莎凡也干瞪着眼,眼底的嫌弃不落分毫,“总比你一边吊着一个,心里却还惦记着另一个强吧?”她一边说着,一边眼神意有所指地剜向慕容凝,内涵意味明显。 卓霆眉眼间不动声色地浮上戾色,盯着郑莎凡,沉声道:“这是我和谢逾的私事,和阿凝没有关系。” “阿凝?”郑莎凡不可置信地轻笑了一声,胸口也剧烈地起伏着,“你倒是叫得亲热。” 慕容凝却在此时添油加醋地挽上卓霆的胳膊,眼泪汪汪地说:“没事的,霆,你先处理好你的事情。” 卓霆伸出手拍了拍她交叠的手,眼底有他自己察觉不到的神情。 郑莎凡:“……” 看着慕容凝娇滴滴、好像一句重话都能要了她的命的神情,郑莎凡止不住的恶心。她扁了扁嘴,突然觉得很没意思的让开了路,嘴里还止不住地吐槽道:“咦,恶心。” 说罢,将拖把向前撞了撞,惹得卓霆和慕容凝连连后退。 “郑莎凡,你!” 郑莎凡又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不好意思,会长,我要拖地了!你又踩脏了!” 在走廊上一直拖着地的“小蘑菇头”发型的男生不解地问道:“郑莎凡,这不是我的区域吗?” 郑莎凡:“……”不会说话就闭嘴。 “小蘑菇头”似乎看出了猫腻,尴尬地笑了笑:“哈,是我记错了,你拖、你拖。”之后倒着退出了“战场”。 慕容凝善解人意地摇了摇卓霆的胳膊:“霆,先别管我,先去追阿逾吧……你和她误会了那么久,也需要一个答案不是?” 说罢,她走上前,轻轻拍了拍正在拖地的郑莎凡,柔声说道:“莎凡,我知道我之前做过很多让你和阿逾误会的事情,但是现在,可不可以先告诉我们,阿逾在哪里?” 她说着,不舍地回头看了卓霆一眼,眼泪说流就流:“霆……他一直以来都很想听阿逾解释……我相信,你是愿意给他们这个机会的,对吗?” 一旁的郑莎凡:“……”哪来的白莲花闪瞎她的狗眼? 郑莎凡脸上嫌弃的表情收不住,她背过了身。 打败绿茶白莲花的唯一方法,便是加入他们! 第6章 大扫除2 不出片刻,郑莎凡再转身之际,眼泪也噙满了她的杏眼。她上前,将慕容凝的手轻轻地握住,还作势吸了一下鼻子,“你说得太有道理、太令人感动了。” 听到这句话后,慕容凝小声地抽泣了一下,卓霆神色缓和了一些,都在等待着郑莎凡接下来的话。 “但是,我觉得……”可郑莎凡话锋一转,“门都没有!” 卓霆:“……” 慕容凝不死心,紧紧抓住了郑莎凡的手,“你放心,如果那时候,霆和阿逾能够和好如初的话,我自己会离开他们……不会再见霆的……”说着,声泪俱下。 郑莎凡没料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慕容凝力气倒不小,一时间挣脱不掉。 卓霆见状却急了,走上前一把拉住了慕容凝。 慕容凝适时松手,郑莎凡始料未及,头朝身后狠狠砸去,好在“小蘑菇头”率先一步,在身后接了一下郑莎凡,帮她稳住了身子。 卓霆恼怒道:“郑莎凡,你和谢逾一直看慕容凝不爽,可是也没必要这样欺负她吧?” “我们欺负她?”郑莎凡乐了,“你是不知道她的力气有多大,我的手刚刚被她抓得……” 慕容凝默不作声,白皙的手不知何时抬了起来,轻轻擦了擦眼角的泪,露出了一些红印子。 卓霆满眼心疼,“你的手……” 郑莎凡呆了呆,自己明明没有用力,怎么就? “没事,”慕容凝摇了摇头,“霆,你先去找阿逾吧。” 郑莎凡:“……” 卓霆凝眸看向郑莎凡,眸底暗色变得浓稠,周遭的空气似乎骤然降下来几度,郑莎凡理亏,心里也一阵发虚。 之后,卓霆冷意冽冽道:“郑莎凡,我想我跟谢逾和你解释过,慕容凝和我从小一块长大,她不只是我的妹妹,更是我的家人——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如果谢逾容忍不了的话,我想我找她,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郑莎凡听这话心里一阵火大,但却不敢吱声,卓霆的眼神越来越冷,令人如至冰窖。 下一秒,“小蘑菇头”突然走上前,将郑莎凡拉到了身后。 “会长狠话放完了吗?马上要检查卫生了,还请让一下。”他的声音凉凉的、轻轻的、淡淡的,听不出起伏,似是刻意装成这个声调,让郑莎凡觉得莫名熟悉。 卓霆冷眸看了看面前这个刘海很长、半遮盖住眼睛的男生,扶着慕容凝,转身走了。 郑莎凡见卓霆走远了,有些高兴了用胳膊撞了撞“小蘑菇头”,“谢啦,钱晨。” “嗯。”钱晨将头栽下,转身要走,却被郑莎凡一把捞了回来。 “还……有什么事吗?” “嗯……没有……”郑莎凡摇了摇头,脸却突然凑近他,“就是觉得你跟平常很不一样。” 钱晨眼神躲闪着:“哪不一样?” “刚刚,性格、声音……也说不上来。”郑莎凡想了想,放弃了思考。 “不过,”她凑近了些,钱晨额前的刘海很长,视线都被遮盖住了一半,“你这刘海……是不是太长了些?” 她说着,就要上手撩刘海,却被钱晨用手紧紧地扣住了。 “那好吧。”郑莎凡放弃道,她与钱晨凑得极近,所以勉强能从厚重的刘海中看到钱晨那双闪着微弱光芒的桃花眼。“尚……”她突然说道。 “尚什么?”钱晨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她的视线。 郑莎凡忍不住笑道:“怕什么?我只是觉得你的眼睛还挺好看,跟我爱豆尚木泽还有七八分像。” “尚木……泽……怎么可能?你看错了!”钱晨用手摁住刘海,拿起拖把塞回郑莎凡手里,兀自拖地去了。 “什么叫不可能……”郑莎凡直言道,“我看着我爱豆出道的,我还能看错?他化成灰我都认识!” 谢逾走到勤勉楼478班的教室时,张苑正在指挥着郑梓豪往水桶里加着洗衣粉。 她一向酷爱干净,看着郑梓豪吝啬地往里头抖了一勺洗衣粉后,很是不爽地拍了一下他的脑门。 “郑梓豪,是用着你家洗衣粉了?这么省?” 郑梓豪闻言,嘴里嘟囔着:“加什么洗衣粉,等会拖也拖不干净。”但还是依言,往水桶里头又加了整整三大勺,赌气似的拿刷子捣鼓了一下。 不一会儿,许多白色的泡沫涌了出来,张苑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摸了摸郑梓豪的头,表扬道:“很棒,亲亲。” 郑梓豪弯了弯眼睛,似乎很是受用。 谢逾用余光瞥了一眼他俩,确认陆一航没有与他们待在一块,这才抬脚走进了教室。 教室里井然有序,擦黑板的擦黑板、抬水的抬水、擦窗户的擦窗户、摆桌子摆桌子,扫地的刚扫完一组,拖地的马上接上,动作干净利落。 整个教室没有闹哄哄的喧闹声,只有马不停蹄的干活声。 谢逾刚觉得有些诧异,正在擦讲台的陆一航先一步赶了过来,“学姐!” 众人闻言,望向谢逾,表情竟然有些——委屈? 谢逾不解。 “还挺有秩序的,”她看着奔过来陆一航,不经意间问道:“楚老师安排的?” 周风在一旁蹲着个身子、弯着个腰,用布拼命地擦着教室底端的踢脚线,嘴里愤愤不平道:“什么楚老师啊!还不是陆大帅听说你要来,把所有人说了一顿,这才安排了下来。” “不准我们大声说话……” 众人:就是,就是,学姐,你看他多凶! “别瞎说!”陆一航狠狠地瞪了过去,周风噤声。接着,陆一航转回了身子,态度堪称一百八十度变化:“学姐,我没有。” 谢逾:“……” 谢逾轻咳了一声,说道:“大家打扫卫生吧。” 不知怎地,以前被注视着没什么感觉,但现在,却莫名觉得有些异样。然而要问具体是什么,她也说不上来。 “哦。”陆一航还来不及多说什么,就已经被下达了命令。他有些沮丧地转过身子,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又转了回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谢逾。 谢逾:“?” 他张了张嘴,“那个学姐,你不是说你不会来吗?” 谢逾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地问道:“所以呢?” “所以……你是不是因为我希望你来,所以就来了?”陆一航满脸通红,用手挠着脖颈,脱口而出。他的语速很快,让人听不真切。 “嗯?”谢逾尚未听清,他就急忙说道:“没什么……学姐在这等我,小心路滑!”转身继续擦讲台去了。 所以因为我希望学姐来,即使学姐要加大劳动量、缩短休息时间,她还是来了。 嘻嘻~学姐真爱我呀~ 尚未反应过来的谢逾,站在原地:“?” 第7章 水渍 她在教室转了一圈,刚想找个地方坐下,郑梓豪不知何时提着水桶出现在了面前,往她的鞋子处泼了好几次水。 洁白的运动鞋立马沾上水渍,谢逾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子,微微蹙眉。 她抬起头,郑梓豪一副不爽、想要“掐人”的神情怼了过来。 谢逾:“……”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讲台上的陆一航,更加确定了两人吵架的事实。 她没有动怒,眉心舒缓了些,转身离开了教室。 郑梓豪很是不爽地竖起了中指,嘴里喃喃道:“装什么装?” 一向不怎么插手、言听计从的周风目睹了一切,忍不住开口道:“郑哥,学姐没做错什么,没必要这样吧?” 郑梓豪白了他一眼,语气不善:“你一个叛徒有什么好说的!” 周风不好解释什么,哑口无言。 原本在擦玻璃的叶情无意间看到了两人剑拔弩张的气势,下一秒站在了周风身后,用手安抚性地拍了拍周风的肩膀。接着,冷眼望向郑梓豪。 郑梓豪本就一直没有消气,这下说出口的话更加刻薄,“哟,遇到新的靠山了?难怪现在翅膀这么硬。” 叶情紧紧地握住了拳头。 周风神色也冷了下来,但还是好声好气地劝道:“郑哥,我知道你有气,但是学姐没有做错什么,我们和陆哥也可以跟以前一样,不是吗?” “一样?”郑梓豪气笑了,“你们一个天天跟个‘舔狗’似的跟着别人转,另外一个天天屁股后面跟个‘癞皮狗’,咱们!还能跟以前一样吗?” “舔狗”指的是陆一航,“癞皮狗”则意有所指地望向叶情。 周风快速地扫视了一下叶情,见他神情压制着,眼底仿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怒意,立马认出这是叶情发怒的前兆。 当即伸手捏了捏叶情的手腕,回顶道:“郑梓豪,你把嘴巴放干净点!” 叶情猛地看向周风,他长得白白净净、头发软软长长,此时眼底莫名闪过一丝维护之意,却又明澈清亮,单纯至极。 叶情忍不住扬起唇角,别过头,眼尾那颗泪痣被清冽的侧颜衬得更加瑰艳。 郑梓豪闻言涨红了脸,额间青筋微微跳动,紧紧捏住的拳头猛地向前砸去。 周风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出现,周风再睁眼时,叶情牢牢地握住了郑梓豪的手,将他的手狠狠摔下。 陆一航也在这一刻呼叫出声——“周风!” 接着,眼眸森然地望向郑梓豪,清亮的嗓音中压抑着怒气:“郑梓豪,我们两个的事,你牵扯上周风干什么?” “那你们眼底还有我这个朋友吗?”郑梓豪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黑眸深处涌动几分薄怒。 “朋友?”陆一航笑了,“动手的那种吗?” 郑梓豪自知理亏,紧咬着唇不愿多说,躲过了陆一航的眼神,却仍是满脸的不服气。 叶情眯紧了眸子,心底腾起一股躁气,眼神俊冷地瞪向郑梓豪。他浑身气质极冷,棱角分明的脸上此时没有任何表情,一双黑眸更是深不可测。 良久,他望向陆一航,眼底的寒意令人不寒而栗,“你尽早处理好,别牵扯上周风。” 陆一航点头应下,拍了拍他的肩膀。 叶情转身就走。 他拉了拉周风的手腕,见周风迟迟不肯走,这才颇为烦躁地用力拽过,将他带离了现场。 余下两人干瞪着眼,谁也不服谁。 周围无意有人路过,意识到被卷入了什么后,默默地弯下了腰,选择了绕道而行。 学委在一旁摆正了黑框眼镜,轻咳了一声:“班长,该你去救场了。” 张苑与他并肩而战,转过身哀求道:“学委,你跟人家一起嘛,为了我们478班的和谐共生!” “我就不去了。”学委又推了一下眼镜。 张苑哭极:“为什么啊!学委,救人一命胜读七本,不!七十本好书啊!” 学委淡定地望向她:“我腿软了。” 张苑:“……” “那,还是……我去吧。”她呵呵笑了笑,深吸一口气,冲了过去。 最终,在张苑左威胁、右哄骗的手段下,两人才算结束了干瞪眼,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郑梓豪看着陆一航大声喊着“学姐”的焦急声音,很不是爽地添油加醋:“别喊了,路那么滑,当心吓着你亲爱的学姐,摔不死她!” 陆一航微微眯了眯眼睛、薄唇微白,眼帘微低,藏匿着明显的不悦情绪。 张苑立马捂住了郑梓豪的嘴,慌张地掩盖着:“那啥,陆大帅,我好想看见学姐在楼道那里,你去找找?” 郑梓豪:“唔唔唔!唔唔唔?”捂什么!我怕他? 张苑一把拽过郑梓豪,气急败坏道:“闭嘴吧你!” 教室旁边便是楼梯口,地上沾染着洗衣粉泡沫的水从走廊外一直往楼梯间蔓延,弄得跟洪灾差不了太多。 谢逾立在楼梯拐角处,手扶着栏杆,静静地看着楼道的窗户外。 一夜风凉,不知何时,盛夏悄然过去,晚秋不请自来。 日光、树影、碧空、白云,少女身形姣好,红润的唇齿间带着明媚,芳香自来。 鼻尖飘来一阵淡淡的茶香,陆一航后知后觉地收回视线,跨过面前一滩泡沫水,悄声走到了谢逾身旁。 她穿着正经规矩的白色衬衣,领口系到了脖子处,露出一节白皙的颈子。她的皮肤非常白,仿佛轻轻一掐便会泛红,身下黑色的马面裙搭配着一双小白鞋。 “学姐。”陆一航轻声唤道,在谢逾看过来时,那双雾气弥漫的茶色瞳仁与他视线相撞,他的呼吸紧跟着停顿了一下。 “忙完了?”谢逾轻声问道,她的声音有种说不出的清冷,却又不带丝毫寒意。 “我是谁啊?擦黑板还不是小case,”他点了点头,递了一张湿纸巾过去,“擦擦?” 谢逾低眸看了看被水渍弄得脏兮兮的鞋子,不太在意地问道:“你都看到了?和郑梓豪……因为这事吵起来了?” 陆一航却有意避开这个话题,只是问道:“那学姐,我帮你擦吧?”说罢,拿着湿纸巾就蹲下了身子。 谢逾慌了神,急忙退了一步,却被陆一航握住了脚腕,制止住了动作,两人相隔半步之遥。 陆一航抬头,笑靥如花:“别动。” 谢逾心脏突了突,再一眨眼时,更深的朱湛色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谢逾的胸口近了几寸。而只剩半步的距离,谢逾的胸口仍是之前的水华朱色。 谢逾呼吸滞了滞,她按住了狂跳的胸口。 下一秒,陆一航拉过她的手,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背上,陆一航少年气的声音像贴着耳朵灌入,渐渐分明:“这样,就不会倒啦。” 谢逾没有反驳,虚搭着他的肩膀,忽略了他脖颈处的绯红。 第8章 滚下楼梯 不出一会,陆一航便擦干净了脚上的污渍,谢逾见他动作停了停,随即问道:“可以了?” “啊?”陆一航继续擦着,“还没有。” 谢逾不疑有他,但又实在觉得这个姿势过于别扭,便站起身子说道:“那个,我还是自己来吧。” 陆一航慌了,急忙道:“可以了,可以了。”慌忙起身。 他面上一派云淡风轻,但语气里明晃晃的发虚,谢逾也猜想到了,兀自收回了脚。 紧接着,陆一航拿出另外一张纸巾擦了擦手,才将两张湿纸巾一并卷作一团,丢进了远处的垃圾桶里。 “喝点水吧。”他像变魔术一般,掏出了那个米色保温杯,递了过来。 谢逾看着保温杯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那个总是被她遗忘在讲台上的、陆一航送的杯子。 “谢谢。”她接过保温杯,有些生硬地说道。 陆一航闻言笑了笑,“我之前还想着学姐说‘谢谢’,或许只是跟我客气,现在看来,学姐本身就是一个非常有礼貌的人啊。” 谢逾抬眸向陆一航看去,他的的眼波闪了闪,再次凝眸看过来时,满脸笑意。 “不过,学姐是不是特地落下的杯子,好让我每次都有理由去找你呀?” 刚打开保温杯,倒下一口热茶的谢逾,猝不及防地失语了一瞬:“……” 眼见谢逾准备品尝,陆一航接着输出:“我特地给学姐泡的绿茶,还放了蜂蜜,希望学姐能够甜到心里,也不忘记想我哦~” 他比了个明晃晃的大爱心,说话间还自以为很有范儿地冲她抛了个眉眼。 谢逾一噎,差点呛到:“……” 她表情微妙,意识到油过头的陆一航收回了比心,尴尬地挠了挠后颈,嘴里嘟嘟囔囔道:“难道不浪漫吗?” 一旁的“电灯泡们”:………… 在看不见的时候,与478班共扫一个楼道的479班,一人骂骂咧咧地将所有蔓延开来的泡沫水扫成了一滩——“哪来的这么多泡沫水,怎么拖得干净哟!” 被张苑开解、“修理”了一顿的郑梓豪,很是不情愿地来到教室门外,略显不服气地喊了声:“那个……谢学姐……” “我有事找你,你可以过来一下吗?” 谢逾回头,见到郑梓豪略显扭捏的神情,眉心微微一蹙。 她刚想抬脚走过去,陆一航却一把拉住了她,满眼戒备地看向郑梓豪。 “郑梓豪,你好端端的,找我学姐干什么?” 这一声“你”、“我”,排他性极强,郑梓豪原本压抑的怒火又被点燃了火星子,当即回呛道:“行,你家学姐行了吧?都是你家的。” 之后气愤地转过身子,小声说道:“我是脑抽了才想着道歉!” 谢逾看见郑梓豪转身的模样,回头看了一眼陆一航,见他神情有些许懊恼,低低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下一秒,谢逾叫住了郑梓豪:“郑梓豪,不是要说什么嘛?” 郑梓豪回头,面前之人眉目清绝,一身素雅的中式衣裙,罩着清冷的光晕,虽有淡淡的笑意,却给人莫名的疏离感。 她的声音更是冷冷淡淡,开口之际、朱唇轻启、沁入心脾:“我就过来。” 郑梓豪神色缓和了些,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立在了原地。 当谢逾抬脚踩上泡沫水潭的一瞬,她只觉脚下一滑,然后—— 就在郑梓豪徒然瞪大的眼神中,她直愣愣地往后摔了下去。 身下是二十多层的楼梯,而扶手在另外一侧,如果这一跤一旦摔实,那么她免不了要滚下好几层楼梯,后脑勺也免不了开花。可是慌忙之下,谢逾却感觉到自己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有人张开结实的双臂一把揽住了她,还将她的头紧紧地护进了身下。 有急促的呼吸声、尖叫声、惊呼声,还有心脏的狂跳声……谢逾听得不真切,但淡淡的青草气却萦绕身侧,抚平了她的心跳。 匆忙之间,有人将她紧紧护住,而那人却承力摔下,与她一道滚下了楼梯,最后撞在了楼梯下一层拐角的栏杆上,栏杆咚地一声震响。 那人痛得五官皱在了一起,随之一声闷哼。 他感觉头脑一阵眩晕,等他稍微恢复点意识睁开眼睛,就见谢逾已经吓得面无人色,手捂在他的后脑勺上,手上满是红色,湿漉漉一片。 若单是滚下楼梯,撞到前面的白墙就会停下,但陆一航没那么好的运气,楼梯转弯处有一个矩形尖角,他的头不偏不倚地与这个角来了个亲密接触,这才堪堪停住。 相当于他的头,硬生生地当了一次刹车踏板,头破血流的那种。 场面一度触目惊心,周围人纷纷驻足,之后郑梓豪七手八脚地冲了下来,意识到第一时间应该是打急救电话后,这才又跑回了教室,手忙脚乱地喊了一路。 “出事了!出事了!快打120!120!!!” “学姐……” 陆一航唇色苍白,但看见谢逾茶眸湿润,俨然一副被吓呆了的神情,还是开口唤道,慢慢地伸出了手。 谢逾急忙对陆一航说道:“你别动,你别动。” 见陆一航并不死心,她急忙俯下身子,将耳朵凑到了陆一航嘴边。 ——“学姐,别怕。” 少年脸色虽然苍白,但却担忧地看向她,低低的声音,慢慢地在谢逾心底炸开了锅…… 她心脏一跳,对上他的目光,像是恍惚间明白了什么,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被他这么关切的一安慰,她原本紧绷的心绪瞬间破防,霎时间所有的担心、懊恼、后怕一股脑地涌上心头,鼻头一酸,滚烫的眼泪扑簌扑簌地夺眶而出,一颗颗滴落下来。 视线慢慢模糊,谢逾有些慌了神,极力想要控制,但都是徒劳,越来越多的眼泪决堤,涌了出来。 陆一航用力地眨了眨眼,慢慢地伸出左手,轻轻地碰上了她的脸颊,用大拇指缓缓地摩挲着她的眼帘下面,似是擦泪的动作,但却没什么劲:“学姐,我没事的……” 陆一航慢慢捧住她的脸,轻轻地拂去她眼角的泪花。 那一刻,周围的一切都变得虚无,胸口的红线同时从两人的胸口生出,迅速地将两人缠绕起来,发出耀眼的朱红色光芒,微微打着颤…… 红线的颜色统一起来,都成了朱湛色,再没有一点分别。 第9章 滚下楼梯2 陆一航面容巷白如雪,琥珀色的眼睛却流转着迷人的波光。 “你别说话,乖乖躺着……”谢逾微微启唇,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嗓音艰涩得不行,带着一股子惧怕。 陆一航用力地眨了下眼,这下终于感觉清明起来他脸色也随着慢慢扩开的疼痛变得惨白,惨白而透着红的嘴唇微张:“我没事,你别担心。” 还好你没事…… 手紧紧按住的地方又是一阵热流,谢逾眼眶红了一圈。她心头巨震,眼眶里氤氲着水雾,看不真切。 “这时候你还想着我干嘛!”谢逾顿了顿,眼睫湿润,薄唇颤抖几瞬,声音泣不成声,“你不要说话,求你了……” “什么叫‘还好你没事’?陆一航,你自己的命不是命,是吗?”谢逾哑声道。 陆一航闻言,僵直在原地。 冷风吹过他发皱的衣角,凌乱的发丝清扬,原本干净的白衬衫上,也沾染了血色。苍白之色凝结在他的眉宇,他的目光一阵发愣,虽然伤口处很疼、身上也隐隐作痛,但此时惊讶远远大过于疼痛。 学姐是怎么听到那句话的?自己明明,没有说出口。 谢逾呆了呆,红线缠绕着陆一航,邀功似的飘到谢逾面前。恍惚间,谢逾明白了什么,没有再出声,只是攥着陆一航胳膊的手微微发力,生怕失去一般。 周围的人见出事了,都纷纷驻足,尤其是认识陆一航的,赶紧上前将他们团团围住。 479班班长朱雅见状蹲下了身子,关切地问道:“陆一航,你没事吧?” 说着,她瞥见鲜艳的红色,脸上满是担忧地惊呼出声:“啊……你的头……” 周围的人也小声议论道:“出什么事了?需不需要帮忙?” 栏杆和地面已经聚了一滩鲜红色的液体,此时因为谢逾用手帕紧紧地按压着,已经止住了血。但浓厚的血腥味和现场的混乱痕迹,依旧令人触目惊心。 郑梓豪和周风此时扒开人群,挤了进来。 在身后追着的张苑踩到那一滩泡沫水,险些摔倒,被紧跟着出来的叶情堪堪稳住了身形。 “谢谢。”张苑有礼貌地说道。 “陆哥,你没事吧?”陆一航身形一入目,周风慌忙道。 但很快另一个声音盖了过去——“陆一航!陆一航,你死了没有!死了没有!”只见郑梓豪惊呼出声,一把扒开了朱雅。 朱雅:“……” 他紧接着踉跄了一下,连滚带爬地摔到了陆一航面前,整个人压住了陆一航的右手。 陆一航:“!!!” 他一阵吃痛,五官痛得皱在了一起,“唔……郑梓豪,你巴不得我死是吧?” 郑梓豪终于挪开了压住的手,眼泪汪汪地望向他:“呜呜……陆大帅,你还好吧?” 陆一航一阵失语,有些不习惯道:“死不了,别哭爹喊娘的!” “还能骂人,看来伤得不重。”郑梓豪当即松了口大气,意思到自己的失态,这才别扭地转过身子,轻咳了一声。 周风也沉沉地松了一口气,安抚住围观群众:“谢谢大家了,我们已经打过120了。” 姗姗来迟的叶情冷声疏散人群:“麻烦大家散开一些,给受伤的人一点新鲜空气。” 张苑在看见鲜血的那一刻双脚一麻,所幸一把攀住了叶情的胳膊。 叶情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终究没有作动。 陆一航此时只觉头有些发晕,莫名的疲惫,但他不敢阖眼,生怕学姐看到会担心,因此强撑着眼皮,一眨不眨地盯着谢逾。 谢逾眼睛通红,手动也不敢动。 学姐一定担心坏了。 谢逾听见陆一航在心里说,我得想办法让她开心一点。 紧接着,她听见陆一航有意逗乐道:“学姐,没事的,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说着,冲她露出了一个标准的笑容。 笑容淡淡的,酒窝很深,一如初见一般,甜得发腻。 谢逾心里一阵发酸,刚想开口说些什么,陆一航继续逗弄道:“还是你非要我站起来,给你蹦两下才行?”说着,竟真的要站起来实践一下。 谢逾:“……” 她一把按住陆一航,冲他扯了一下嘴角。 陆一航心满意足地笑了笑,“这样才对嘛,我没什么大事的,你别担心了。” 陆一航自己心里也清楚,只是伤口看起来吓人,血流了没一会就凝住了,但其实他伤得并没有那么可怕。但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陆一航渐渐感觉到头炸裂般的头痛,右手也不知怎地有些发酸,一动就会有一阵阵的疼痛。 他小声的“嘶”了一声,默默地移开了有些发疼的右手,之后冲谢逾勾起了又一个笑。 安慰人什么的,可太累了,他只想休息…… 这么想着,他闭了闭狭长的双眸,无边的困意袭来,令他昏昏欲睡。 谢逾也好不到哪去。 之前看到那些贴吧里的评论,本就让她身心不悦,又加上刚才情绪的高度紧绷,现在一松懈下来,骨头里渗出疲惫感。 她的手动也不敢动,紧紧地护住陆一航的后脑勺。 她莫名想到她第一次见到陆一航,少年朝气、阳光、充满活力,而现在,他竟然虚弱得随时都要死掉,顿时自责得不行。 上下楼的人纷纷驻足,郑梓豪、周风无端懊悔,围在陆一航身边,动也不是、叫也不是,只是湿润着眼睛干瞪着眼。 叶情见到此番场景,莫名觉得不妥,当即对谢逾说:“嫂子……” 谢逾:“!!!” 周风、张苑、郑梓豪:“嫂子???” 陆一航:“???”我什么时候认了个弟弟? 叶情淡定眨下眼,改口道:“咳……学姐,先把陆一航扶到教室去吧。”这样太招眼。 “不是说撞到头不能动吗?”周风有些六神无主道。 叶情果断说道:“又不是车祸,没关系的……而且在这也不太方便,不是吗?” 说着,走了过来,郑梓豪、周风立马退到了一边。 谢逾却在叶情的手快要搭上来的时候,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等会。” 她转回脸,柔声对陆一航说:“陆一航,听得见吗?” 陆一航原本紧闭着的眼睛睁开了,低声回应了一声。 谢逾当即紧张地问道:“除了右手,还有哪里不能动吗?” 陆一航摇了摇头,之后一行人拿来了纸板,简单地固定住了他的右手。陆一航借着其它人的力站了起来,之后就被郑梓豪背进了教室。 “地上滑。”谢逾着急地叮嘱道。 周风看了一眼泡沫水滩,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郑梓豪。 张苑也有些发懵起来。 第10章 医生 他们将陆一航扶进去没多久,救护车鸣着刺耳的喇叭声赶到了学校。 又正值学校大扫除时间,引起了不少的轰动。不过所幸,已是大扫除收尾阶段,人流量少了许多,但仍是在贴吧里掀起了不少的热度。 伴随着“陆一航满身鲜血躺在谢逾怀里”的图片一炸出,更是炸出了新一波高度。 秉持着“患者为大”的第一原则,众人将谢逾和卓霆的瓜匆匆盖了过去,转变成了谢逾和陆一航的cp粉,更是有人开始深扒起受伤的源头来。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几个医生带着简易担架爬上了六楼,看了眼陆一航,检查他的受伤情况。 他正躺在几张桌子拼起来的大桌子上,看起来很是精神,脸上还挂着笑容。他的头上、身上还残留着血渍,手却紧紧地攥着身旁的一个女生,轻轻地拍哄着。 若不是陆一航身上受伤明显,医生们倒真的要怀疑是谁受伤了。 那个被哄着的女生对比之下,则显得异常慌乱,在医生们进教室后,慌张地站起身,行动里透出一些手足无措。 陆一航小声哄道:“没事的,学姐,别怕。” 医生:“……” 强大的职业道德支撑起他,医生轻咳一声,例行公事:“头晕吗?” 陆一航看了谢逾一眼,怕她担心,强撑道:“还好。”说着就要起身,谢逾急忙扶住了他。 下一秒,很笃定地回答道:“医生,他头晕得厉害。” 医生:“?” 医生看了一眼谢逾,又看了一眼陆一航,见他没有再否认,当即判断道:“那应该是脑震荡了,还能走吗?想不想吐?” 陆一航摇了摇头。 医生靠近一步,之后将病历板递给了谢逾,谢逾小心地接过,写字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窗棱处透进阳光,谢逾逆光而站,身上被一层层橙色光圈环绕,脸上没什么血丝,显然吓坏了。 陆一航心疼地看着,无意间看见了谢逾随意塞在裙摆下的淡绿色的手帕,手帕露出一截,被鲜血染红,依稀能够看见上面的旋转木马图案。 他的心脏剧烈地颤动起来…… 这是?! 伯母送给学姐的手帕! 学姐竟然拿它给自己止血!!! “那除了右手不能动外,还有哪里吗?脚呢?能不能走?背动得了吗?”医生接连问道,陆一航却没有答话。 他正在记录着,见没有人答话,挪开视线,只见陆一航死死地盯住谢逾,眼神都不曾分给自己分毫。 医生:“???” 他有些无语地叹了口气,又重复问了一遍,倒是谢逾先反应过来,低头看向陆一航。 见他神情颇为严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身下,谢逾立马意识到了什么,匆忙藏起了口袋里的手帕。 “陆一航,右手……还疼么?另外,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谢逾转移他的注意力,柔声问道。 陆一航这才缓过神,摇了摇头,只是道:“就是右手有点麻。” 医生:“……” 医生在内心无语道:得,不是媳妇问的不回答……就当我刚刚什么都没说过吧。。。 他点了点头:“那行。”他转过身子,对所有人说道:“你们来一个人就好。”说着,两个医生将陆一航抬上担架,在几个医生的配合下,将陆一航送上了救护车。 谢逾刚想跟上去,郑梓豪先一步拦住了她:“学姐,就让我去吧……陆大帅他一个人,我不放心……麻烦您跟辅导员请个假?” 谢逾没有答应,沉声道:“他是因为我受的伤,我去陪他。” 郑梓豪低下了头,手缓缓放下,却听谢逾说道:“假……我帮你们一起请了,等会打车来看他吧……” 他猛然抬起头,车门却先一步关闭了。 救护车开得很快,一路绿灯,很快就到了医院急诊处。 门口几个护士等待已久,车门一开,病床一划下,立马熟练地接过病床,推着马不停蹄地往里赶,谢逾也利索地跟上,跟着护士一道向里跑着。 她们分工明确,一个检查伤势、一个核对名字,另外一个则一脸打量地看了一眼陆一航,略带调戏地问道:“陆一航?小伙长得还挺帅嘛。” 陆一航惨白着一张脸,有些被调戏似的别过头,看向谢逾。 还是学姐可爱一些……不对,是很多! “还害羞了。”方才紧蹙着眉头,检查伤势的护士这回眉心舒缓,也加入了进来。 谢逾立马问护士道:“他这个情况严重吗?” 医院一向不会夸下海口,虽然凭借着多年经验,立马判断出了并无大碍,但护士还是谨言慎行道:“还不确定,得先做个检查。” 谢逾紧抿着唇,点了点头。 其中一个男护士当即问道:“你是他女朋友吗?” “嗯?”谢逾愣了一秒,才回答道:“不是,我是他朋友。” “只是朋友啊……”男护士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之后便朝谢逾多看了几眼。 原本闭目养神的陆一航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一脸执着地盯向男护士,问道:“是朋友,怎么了?” “没什么,”男护士摇了摇头,“等会联系一下他的家里人,还需要缴纳费用,说不定还要住院。” 谢逾点头应下,“麻烦了,可以顺便做个全身检查吗?我等会就去缴费。”她生怕有什么后遗症。 “这个放心,”男护士安慰道,“不着急缴费,医生有定夺的。” 谢逾点头应下,看着陆一航被推进了手术室。 郑梓豪、张苑、周风、叶情四人在救护车走后,立马打车跟紧了救护车,朱雅原本也想陪同,却被同伴拉住了。 在周风打电话给了陆父之后,出租车内,陷入了异常寂静。 众人心怀鬼胎,想法各不相同。 最终还是周风按捺不住,率先打破僵局。 “郑梓豪,那个泡沫水,是你故意倒的吧?”周风一副质问的语气,显然是陆一航的伤过于渗人,令他乱了方寸。 现在手上仍然残留着满手的血渍,用湿纸巾都未曾完全擦去。 原本神经紧绷的郑梓豪突然身子僵了僵,不可置信地转过头,望向周风:“什么意思?周风?” 叶情闻言,神色微动,意味深长地看了过来。 坐在副驾驶的张苑也转过了身子。 这一语就像是道破了什么,一时间,周风和郑梓豪你瞪着我、我瞪着你,互不相让。 郑梓豪身下拳头紧紧捏住,一脸不可置信地问道:“周风,把话说清楚。你是认为,陆一航摔倒是我故意害他吗?” “难道你认为,我是那种故意害朋友的人吗?” 周风一时怔住,他当时也是一时情急,才说出了这样的话,当下便只能顺着话说:“你虽然不会害朋友,可是谢学姐呢?你难道没想过害她?今天如果不是陆一航挡在身下,上救护车的就是谢学姐了!” 郑梓豪一时语塞。 周风紧接着说道:“你之前就一直跟谢学姐不对付,今天你更是威胁学姐,说什么‘路那么滑,当心摔不死学姐’——这些,都是你说的吧!” 郑梓豪张了张嘴,想解释,可话到嘴边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徒然张了张嘴,最后话到嘴边,却只剩下一句“对不起”,猛地低下了头。 这个行为在周风看来却变成了默认,他当即眉头拧在一起,整个面色变得阴沉的可怕,眼里写满了失落与愤怒。 第11章 医院 周风不敢相信,短短几天,郑梓豪就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陌生、可怕、睚眦必报。 当即脸因愤怒而涨得通红。 “你……”他狠狠地吐出一口气,紧咬着下唇,别过了身子。 张苑见状,有些着急地解释道:“周风,不是你想的那样……” 然而,话还未说完,周风突然大喊道:“师傅,停车!” 叶情、张苑、郑梓豪:“?” 踩了急刹的师傅:“?” 接着,在众人的不解中,周风将叶情推出了车子。 张苑、郑梓豪:“!” 张苑急道:“郑梓豪,愣着干嘛!你倒是跟周风解释解释清楚呀!” 郑梓豪反应了过来,刚将手伸向车把手,叶情就被周风推了进来。紧接着,周风气鼓鼓地坐在了原本叶情的位置,拉上了车门,嘴上振振有词:“我才不想跟你这种人挨在一起呢!脏了我的身子!” 郑梓豪、张苑、叶情:“……” 司机师傅:整这死出!!! …… 在手术室亮灯没多久后,陆父陆母在周风通知后很快赶来,陆母急匆匆地赶到手术室门口,哭得眼妆都花了。陆父也好不到哪去,紧紧抱住陆母,神色凝重、满脸担忧。 虽然不认得伯父伯母,但这么一弄,谢逾就确定了他们的身份。 她十分自责,时间离出事那会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小时,但她紧绷的神经丝毫没有放下,满脸憔悴。 她的眼睫一眨不眨地盯住手术室亮起的“手术中”三个字,心里头也跟着微微发颤。 之后,她凝眸,眼底遮盖不住地疲惫。 “伯父、伯母。”谢逾走了过去,神情凝重地说道:“陆一航……他是为了保护我……才受伤的……我真的……很抱歉……” 出事那会儿,陆一航明明可以视而不见,可是他却毫不犹豫地抱住了谢逾,将她紧紧地护在了怀里。 她毫发无伤,陆一航却进了手术室。 是她害了他…… 她说着,眼泪缓缓流下,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滑下,砸在了手背上。 下一秒,陆母温暖的手掌抱住了谢逾的手掌,谢逾一抬头,陆母满眼慈祥地抚摸着她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 她淡淡开口,语气里没有半分责备——“孩子,这不是你的错。” 闻言,谢逾的肩膀轻微地颤抖起来,眼泪抖落得更凶了。 她一向不喜欢哭,但不知怎地,这一天就仿佛是流干了眼泪,眼睛都微微肿胀起来。 “别哭了,孩子……”陆母慈爱地拿出纸巾替谢逾小心地擦着,“你看,年纪轻轻的女孩子,眼睛都哭肿了,就不好看了。” 谢逾低下头,“谢谢……” 陆母笑了,“这孩子,是真的很爱说谢谢呢。”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陆父一眼,轻轻地捏了捏谢逾的手掌。 她的笑容充满慈爱,继续开导着:“再说了,保护女孩子本就是应该的,不是?” 陆父会意,将手轻轻搂住陆母的肩膀,灿然一笑:“逾逾,你就别客气了,保护媳妇本就是天经地义的。” 谢逾尚未从“逾逾”这个称呼中缓过神,接下来就听见了更加震惊的事情,当即有些愣神地问道:“媳……妇?” 陆父立马改口道:“女生、女生!我是说男子汉保护女生是应该的。对!就是这句!” 陆母此时脸上也挂起了笑意,有些羞涩地拍了一下陆父,一边拍一边说:“别吓坏逾逾了,虽然说是迟早的事,但八字还没一撇不是?” 谢逾愣了愣:“?”迟早? 陆父赞同地点头,扭头看向谢逾,“逾逾,没事的,那小子皮糙肉厚的,耐摔!你尽管受伤,让他来保护你,多摔几次没什么大事的!” 手术中的陆一航:爸!妈!我是你们亲生的吗? 谢逾见状,紧绷的心情舒缓了不少,但脸上还是挂着担忧,扭头看向手术室外闪烁的红灯。 郑梓豪一行人,在堵车好一会后,姗姗来迟。 询问过陆一航的位置后,他们四人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 “学姐,陆哥没事吧?”一向跑步最为吃力的周风爆发出无限的潜力,跑在了前头,先一步扶住墙,喘着粗气问谢逾。 谢逾没有说话,扭头望向手术室。 周风愣神,望向手术室后,才注意到陆父、陆母,匆忙说道:“伯父、伯母好。” 郑梓豪、张苑、叶情紧随一步跟来,也跟着喊道:“伯父、伯母好。” 陆母的眼神在四人面前飘过,试探性地一个个拉过手,亲切地喊道:“周风。” 周风急忙点点头,朝陆母微微低了低身子。 “张苑。” 张苑显得有些意外,意外于陆一航竟然跟自己父母的关系如此之好。当即礼貌地喊道:“伯母好。” 陆母勾了勾唇角,浅笑着点点头,接着便看向郑梓豪。 郑梓豪显得沮丧极了,满眼猩红,一看就是偷偷哭过,两只手交叠在一起紧紧地揪着,手指甲都嵌进了皮肤里。 以陆母敏锐的洞察力,当下也猜到了原委——想来,陆一航摔下楼这事,或多或少有郑梓豪的原因。 “阿豪,”她语气又温柔了几分,伸出手轻抚郑梓豪的肩膀,眼里充满了试探,“你去帮伯母交一下手术费好吗?” 周风看了郑梓豪一眼,当即想抢,却被叶情拽住了手腕。 周风不解地抬起头,叶情眸色冷冷的,有种不容拒绝的压迫感。周风默默地噤了声。 叶情的眼神深邃而锐利,举动冷漠且从容,与陆一航截然相反,言行举止间透出的沉稳与自信,反而让人更加难以接近。但只有在看向周风时,眼里会流露出一些隐晦不明的情愫来。 郑梓豪激动地接过陆母递过来的卡,点点头,跑了出去。 陆母满脸慈爱地望向郑梓豪疾奔而去的背影,默默想道:得让他忙起来,不能让自责再折磨他了。 这么想着,陆母转回身子,又望向叶情。 与他们三人不同,叶情身上有种莫名的疏离感,此时即便和他们站在一起,却仍有种与之不同的气质,一骑绝尘。 “这位是?”陆母随即问道。 “叶情。”叶情立马地朝她低了低头,“陆伯母好。” 陆父、陆母默契对视,当下反映过来,“是你啊,叶贤侄。”陆父笑意款款,“我经常听你叶叔叔提起你。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叶情坦然接受:“原本过几天,父亲、母亲是要带我来拜访你们的,不曾想,能在这遇见。” “不敢不敢,我们也正打算去看望你叶叔叔呢……” 嘴上说着客气、客气,但言语中却尽是礼数。 这生意场上的客套话,将周风看得一愣一愣的。他半张着嘴,愣愣地看向叶情。 叶情自如谈吐的同时,察觉到直勾勾的目光,用手轻轻拍了拍周风的额头,轻声说道:“太帅了?看呆了?” 周风顿时涨得满脸通红,别过脸道:“没有……明明是太装B了……” 张苑也有些震惊。 对于叶情是富N代的事情,全班早就心知肚明,可他们只知道陆一航家有点小钱,那曾想,跟叶情家一样有钱? 这么想一想,她仿佛突然理解那时候陆一航请完全班奶茶后说的:“不能大手大脚花钱了”——哪曾想,人家大少爷不是以月为单位,竟是以天为单位的!!! 当真是贫穷限制了想象! 第12章 住院 随着手术室灯一灭,谢逾先一步起身走到了门旁,一群穿着白马褂的医生随即走出。 谢逾立马开口问道:“医生,里面的人怎么样?” 其中一个医生摘下口罩,满脸凝重,冲她摇了摇头。 谢逾呆了呆,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脚不受控制地朝手术室奔去。 另一个医生对于奔进去的谢逾显得不明所以,望向主治医生,当即心下明了,佯怒道:“吼,主任你怎么能这么开玩笑,吓唬家属呢!” 医生当即收起愁容满面的神情,笑容灿烂:“谁叫里面那个小伙子吵了我一路,非要我跟他什么学姐说他没大事,就是小伤。” “我这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冲进手术室的谢逾关心则乱,一进去看见盖住白布的病床,当即扑上去,眼泪止不住地流。 “陆一航……”她哭得哽咽,声音因为长久的哭泣而沙哑起来,“陆一航,你别吓我……陆一航……” 旁边的床帘异动。 谢逾浑然不知,哭得更凶了:“陆一航,都是因为我……你不应该……不应该……” “撕拉”一声,床帘被拉开,陆一航好端端地坐在隔壁病床,满脸木讷,喊道:“学姐?” 他坐在昏暗的逆光晕影里,周身仿佛镀着一层光圈,身患病号服,却难掩脸上的姿色,朝气且肆意,那双眼睛透着亮,不容忽视。 “我在……”这……“这”字的音还未发出口,谢逾已经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了他。 茶的清香还有青草的香气,不知不觉混合在一起,两颗剧烈跳动着的心脏,也在这一刻同频共振。 陆一航没再说什么,双手一直悬空,愣了好半晌,才确认似的拍了拍谢逾的背。 “学姐,我没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陆一航语气轻柔,耐心地哄道,“你别不信,医生不也说我没什么事吗……” “闭嘴。”谢逾不想再说话,冷声说道。 “哦。”陆一航迟钝地回答道,却察觉到谢逾将他抱得更紧了。 “傻瓜,”谢逾低声呢喃道,“你自己都这样了,还安慰我干嘛。” 陆一航没有听清,沉声问道:“你说什么?学姐?” 与此同时,陆父、陆母还有四个朋友姗姗来迟,纷纷在手术室门口目瞪口呆。 郑梓豪、周风、张苑:“!!!” 陆父、陆母相视一笑。 叶情率先一步发现了陆一航吊着的针因为两人紧紧搂着回了半管血,当即用手指了指。 陆一航眼尖,目光直勾勾地盯住叶情,俨然一副不准他们说半句话打扰的架势。 叶情:“……” 陆父当即转身,张开手示意所有人出去,不要多加打扰。 病房内还未出去的护士:“……”合着你们亲亲热热,还堵着我不让我出门? 护士不悦地出声提醒道:“家属来了啊,可以进来看病人了。” 谢逾当即松开手,退回了身子,满脸涨得通红。 陆一航:“…………” 护士直接无视掉陆一航“气急败坏”的神情,转过身叮嘱道:“病人还没有完全恢复的,建议多休息一会,观察观察。不过脑震荡后遗症,他过会儿可能会想吐。” 谢逾点头应下,慌忙站起了身。 她这才发现,原本出血的后脑勺已经被刮胡刀剃出了一块光溜溜的地方,现在缝合好的伤口上盖着白色的纱布,与他乌黑透亮的头发待在一块,显得格外扎眼。 而他的右手上,则戴着手腕护腕,显然是伤得不轻。 谢逾冷不丁想到,刚开始陆一航用右手轻轻摩挲自己后背的触感,不动声色地问道:“护士,他的手严重吗?” “因为外力作用导致的腕部扭曲变形,腕部的肌肉和肌腱因外力作用发生移位和损伤……”简而言之,就是扭着手腕了。护士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你说呢?” 谢逾点点头,将担心卸下,郑梓豪却如临大敌,“哇”的一声扑在了陆一航身上,“陆大帅,你的手不会废了吧?那我真就成了罪人了!” 周风也抱了过来,“陆大帅,你不会成残废吧?呜呜……我不要,我还要看你驰骋‘计算机场’呢……” 护士:“……”难道一个肌腱损伤就残废了? 陆一航:“痛!郑!梓!豪!你压着我手了!” 谢逾接着问道:“大概多久能好?两周后好得了吗?他那时候还有球赛。” 护士对于病人家属的无病呻吟,一向嗤之以鼻,有些嘲讽地说道:“没事的,说不定明天就能跑能跳了呢!” 谢逾听出了言外之意,没再多问,护士转身走出了病房。 一直被忽视的陆父陆母这时走了过来,“儿子,感觉怎么样?头还痛不痛?” 却见陆一航眼神眨也不眨,直勾勾地盯住谢逾,嘴里喃喃道:“学姐竟然连我篮球赛都记得……” 不愧对我情深义重…… 陆父:“……” 他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直摇头:没眼看,没眼看,真的太丢我老陆家的脸了! 陆母却饶有兴致地用胳膊肘撞了撞陆父,冲他挑了挑眉:亲爱的,你看咱儿子跟你年轻的时候一个样。 陆父:“…………”可别,我不承认哈! 陆母憋着笑,扭头继续关心道:“航航,你头还晕吗?” 陆一航回过神,摇了摇头,“麻药劲还没过呢。老陆、妈,你们就别瞎操心了!我没事,身体倍儿棒!” 陆父佯装生气,瞪了陆一航一眼,嘴上虽吐槽道“没大没小”,眉心却舒展了许多,显然十分受用。 “儿啊……”陆母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陆一航额前的碎发,满脸深情。 陆一航刚要感动,下一秒,陆母郑重开口:“你头发是不是长长很多了?要不干脆剃个光头,你小时候光头可帅了。” 说着,就要掏出手机,翻找照片。 陆一航大急:“妈!妈!这不重要!” 陆母不理,打掉了陆一航的手,继续翻找着照片:“怎么不重要了?” 片刻,她就将照片亮了出来,出于好奇,郑梓豪、周风、张苑几人立马将头凑了过来,但照片就摆在谢逾面前,谢逾无意观看,却还是瞥见了一颗“闪亮”的光头。 陆母满脸爱意:“逾逾,你看航航小时候多可爱呀!那时候,吵着闹着要当黑魔王伏地魔,缠着我们要去斯莱特林学院呢!” 谢逾:“……” 下一瞬,陆一航用手盖住了手机,顺势熄灭了屏幕。 “等!等等!”他转移话题道,“妈,你不觉得,老陆更适合弄这个造型吗?” 战火转移! 陆父在陆母身后狠狠地指了指陆一航,转身悄悄溜走。 陆母如梦初醒,“确实!他都秃顶了,不如干脆整个光头……”说罢,转身,陆父立马拔腿就跑,陆母也急忙追上。 他们走后,陆一航转身紧张地盯住谢逾:“学姐,你……没看到什么吧?” “嗯?”谢逾摇了摇头,一脸无辜,“没看到什么。” 陆一航暗自松了口气。 谢逾话锋一转,“不过,挺酷的……” “什么挺酷的?”陆一航愣了愣,立马如临大敌:“学姐,你都看到什么了?” 谢逾嘴上憋着笑:“很亮。” 陆一航:“……” 第13章 住院2 这么一折腾就到了晚间,陆父陆母原本要带着几人去吃大餐,但因为主治医生想找陆一家私自谈话,谢逾便领着四人到了医院的食堂随便解决了点。 病房内,医生拿着病历本,面色凝重:“虽然是小伤,但毕竟伤到了头部,可以考虑一下住院调养。” 医生说着,不动声色地拿起笔点着什么,计算着病人住院可以得到的分成。 陆一航自己清楚自己身体的情况,也考虑到住院可能就见不到学姐,当即否认道:“没事的,医生,小伤,就轻微脑震荡,手也只是扭伤,晚点做个全身检查就没事了。” 陆母立马展现出了对自己儿子的关爱,“航航啊,身子重要,学业什么的没关系的……医生都说建议住院了,那就住院吧……把伤养好,免得落下什么后遗症。” 陆父立马慌了神,拦住陆母道:“老婆大人,儿子都说没什么事,不用住院了,没事的……” 沉睡的母爱泛滥了起来,陆母白了陆父一眼:“你别掺和!儿子身体最重要,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要是以后影响到了命根子,有得你哭!” 上一秒还在疯狂摇头表示拒绝的陆一航感觉下半身一凉,连忙捂住了下半身。 陆一航:“……”妈,有你这么诅咒你亲生儿子的吗? 陆父并不死心:“老婆,你想想,儿子住院,咱也没个人照应不是?”说着,向陆母疯狂眨眼。 陆母气极,一巴掌拍过去:“什么叫没有人?我们不是人?” 陆一航一阵感动。 陆父立马凑近,拉住陆母的衣袖嚼起舌根子:“亲爱的,你不是还想去海南半月游的吗?刚好最近公司没啥事,又是旅游的淡季期,你不想去玩了?” 要说是嚼舌根子,还不如说是安了喇叭,一字一句尽数入耳。 听到了的陆一航:“……” 陆母轻咳一声,“不过,我们要尊重儿子的意见……航航呀,你不是担心荒废学业吗?还是别住院了。” 陆一航:“…………”他梅开二度,发出疑问:爸!妈!我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医生点头应下,“不住院也行,如果实在不放心,没人照顾的话可以考虑请个私人医生,我这里有……” 话未说完,一句“没人照顾”瞬间点醒了陆一航,他装模作样地捂住额头,夸张地演道:“啊……等会……等会……我感觉我头还是好晕,不行!不行!太难受了,我还是住院算了……痛啊……” 医生、陆父、陆母:“……” 医生递出手里的名片,“可以考虑一下私人医生,也挺方便的。” 陆父、陆母同仇敌忾。 陆父:“不、你不想。” 陆母:“航航,乖,不住院。” 眼见拙劣的演技被戳穿,陆一航没了劲小声嘀咕道:“又不打扰你们旅游……一年去一次海南,不腻吗?” 陆父一脸“你不懂”的神情:“谁叫,这是我和亲爱的相遇的地方呢~” 陆母娇羞,拍拍陆父,一掌将他推出去了老远。 陆一航:“……” 陆父满眼爱意:“老婆大人害羞起来太可爱了,力气也大。” 陆一航:“???”他在心里无声吐槽道:这也……可爱?和可爱占了半点边吗? 陆父干瞪他一眼,解释道:“你不懂。她怎么不推别人,就推我?果然对我用情至深。” 陆一航:“……” 陆一航将陆父、陆母赶出了病房。 医生淡定说道:“其实我觉得,为了你学业方便,可以考虑一下聘请私人医生,这是名片,你看看。” 陆一航接过名片,名片上的私人医生照片,赫然就是面前站着的医生。 陆一航:“…………” 医生也被赶出了病房。 被赶出来的医生手部还保持着拿名片的动作,低低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算了算了,虽然住院分成没有私人医生赚得多,但好歹还有点钱不是。”说着,自我安慰般走了。 病房内静悄悄的,窗外黑黢黢的。陆一航将身子靠在后背上,不由担心着:“这么晚了,学姐吃什么啊?” 陆母探出了身子,回答道:“你学姐他们去医院食堂吃去了。” “食堂?”陆一航支棱起了身子,之前医生说晚点会有头晕的想象,现在起身起猛了,陆一航感觉到一阵头晕,有些想吐。 “她吃不惯的。”说着,看了一眼手表,时间已是晚上八点,谢逾一向过九点就不吃东西,陆一航慌忙寻找着手机。 陆母不解地问道:“航航,找什么?” “手机,我手机呢?”陆一航问道。 “手机?”陆母快步走了过来帮忙寻找,却并没有踪影,她对陆一航说道:“你想想看,摔伤之前,手机放哪了?” 陆一航思索无果,转头对陆母说道:“别找了妈,要不……你把手机借我一下?” 陆母“哦”了一声,刚递出去,很快陆一航一顿操作,下单了许多外卖,这才将手机退还给陆母。 “你点外卖干嘛?饿了?”陆母后知后觉,自己的儿子还没吃晚餐的!“不过……”她迟疑道,“你不是吃不得辣吗?怎么全是辣的,而且,你最近能吃这些辣口吗?” 她说着机械性地看了一眼陆一航正在吊的针,又看了一眼他的后脑勺。 陆一航只感觉被剃净的地方吹来一阵凉风,凉飕飕的,他忍不住缩了缩身子。 “忘记了,”陆一航如梦初醒,“那我再点碗粥。” 陆母:“???”她更加疑惑地问道:“那你原来是给谁点的?” “学姐!”陆一航想也不想,眼睛盯着屏幕确认一下自己之前下单的外卖是不是学姐喜欢吃的,嘴里嘟嘟囔囔道:“食堂餐具不卫生,她肯定吃不惯,等会晚上又该胃疼。” “真体贴啊~”陆母故意酸溜溜地说,“有了媳妇,忘了娘。” “哪敢啊……”陆一航撒娇道,“我们依女士可是全世界、全宇宙最美、最善良、最好的妈妈,怎么会忘了依女士呢~” “小嘴真甜!”陆母故意严肃道,之后笑了一下,坐在了陆一航身旁。 “爱您!”陆一航亲了一下她的手背。 就在陆一航即将要下单的时候,敲门声响起,谢逾一行人推门而入。 “伯母,”谢逾打了个招呼,之后拎着一盒粥走了进来,“陆一航,吃点?” 周风眼尖说道:“哦?咱们陆大帅已经点好了是吗?” 郑梓豪、叶情在一旁无语于周风的嘴碎,张苑狠狠地敲了一下周风的头。 “没有!”陆一航急忙划到主页,“没点呢。” 说着,眨眼看向谢逾:“还是我们家学姐对我最好了,吃个饭都想着我,生怕我饿着。” “不想某些人。”说着,眼睛瞟了一眼郑梓豪、周风。 郑梓豪、周风心虚地别过头,感慨道:“医院还挺凉快,开空调了是嘛?” 谢逾将粥递过去,陆一航接过,手指触碰的瞬间,他的心声尽数被谢逾听见——原来学姐一直记挂着我,果然超喜欢我! 谢逾:“……” 她触电般地收回了手。 “既然如此,你们小朋友聊,我和你们陆叔叔先去吃个饭。”陆母识趣离场。 第14章 住院3 病房内只剩他们六人,整个医院住院楼也静悄悄的,都在遵循着不打扰病人休息的第一原则。 谢逾将粥打开,轻轻地呼了呼,郑梓豪立马冲了过来,动作麻溜地将病床摇了上来。 陆一航没什么胃口,头开始发昏,微微眯了眯眼睛后,突然扭头问道:“学姐,你有看见我手机吗?” 见谢逾摇了摇头,反问道:“不在你身上?”他扭头望向其他人,其他人均是摇了摇头。 陆一航见状只好“哦”了一声,紧蹙着眉头,不动声色地往后靠了靠。 谢逾自然明白他吃不下粥,便没再坚持,只是将粥放在一旁,用手轻轻地贴在了他的额头上。 陆一航额头温度并不高,冰凉的触感与谢逾手背的温热一对比,令谢逾心中一颤。陆一航也随之一颤,有些木讷地扭头望向谢逾,眼里闪烁着模糊不清的情绪。 学姐,她…… 谢逾听见陆一航在心里说。 于是,她缓慢地掀起眼皮,与他的目光对上,眉目间带着些隐晦不明的情愫。 谢逾本就非常漂亮,她自带清冷之感、眉目清绝,但此时却双眸似水,眉目间透出一种勾魂摄魄的冷艳,那双比桃花还要媚的眼睛此时染上了些许水雾,勾人心弦。唇瓣跟抹了层糖霜似的,红润欲滴…… 陆一航的心跳漏跳了一拍,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去触摸谢逾的脸颊。 一如刚摔倒之时,谢逾将陆一航拥入怀中,他替她擦去眼角的余泪。 面对突然伸过来的右手,谢逾懵了一瞬,她缩回了自己的手,下一瞬,陆一航的右手轻轻地捧上谢逾的脸颊和后颈,随之冷凉的触感袭来。 他的大拇指缓慢摩挲着谢逾的脸颊,谢逾想要拒绝,但余光瞥见灰色的护腕,一时心软,没有推开。 陆一航的心剧烈地跳动着,伴随着他的一步步靠近,红线飞扬而出,缠绕住谢逾,谢逾微微挣了挣,却没有挣脱,红线仿佛有力气似的,将她固定在那里,动弹不得。 她的瞳孔微微张了张,回过神来时,陆一航的面孔近在咫尺,湿热的呼吸扑面而来…… 张苑瞳孔地震,一副“磕到了”的神情,手静静地抓着郑梓豪的手臂上下摩挲。 郑梓豪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微微叹了口气。之后在陆一航越靠越近时,他突然明白了什么,脖颈一红,慌忙用手捂住了张苑的眼睛。 张苑只觉眼前一黑:“???”立马去扒遮挡住视线的大手。 周风也微微张大了嘴巴,眼睛徒然瞪大,不可置信地看着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既期待又害羞。 下一秒,他的视线被一双手占据。 一扭头,叶情一本正经道:“少儿不宜。”若不是微微涨红的耳根和喉结的滚动出卖了他,周风倒真会以为他是个正人君子。 周风眉宇一挑,踮脚凑近,在他耳边低声问道:“咋啦,小情情?没体验过啊?” 叶情但笑不语,看着周风,眉宇深邃,眼底的情绪捉摸不透。 空气仿佛定格在这一秒,在即将触碰到的间隙,陆一航猛地闭上了眼睛,眼睫轻颤,反观谢逾不知所思,只是眉宇紧蹙,眼里的情愫忽明忽暗,令人捉摸不透。 这场爱情的角逐,似乎从第一次见面,就内定了输赢。 陆一航:想亲~ 谢逾:“……” 谢逾下意识地推开了陆一航,只是耳根的微红出卖了她躁动不安的心跳。 陆一航勾唇一笑:学姐害羞了。 之后,便“诶呀、诶呀”抱着手腕,呼唤起来,谢逾心下一揪,想来是刚才的动作推搡到了他的手腕,她立马关切地问道:“没事吧?手很疼吗?” 一旁的四人:这不是显而易见在装可怜吗? 陆一航一只眼睛睁开着,冲众人比了个眼色。 张苑会心,立马走上来,添油加醋道:“陆大帅,你没事吧?不会是扭到手腕,二次伤害了吧?” 在谢逾看不见的地方,陆一航冲她竖起了大拇指。 张苑拍了拍胸脯:兄弟办事,你放心! 二次? 谢逾心下一惊,立马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小心地查看起来,但只一秒,她就听见了陆一航的那点见不得光的小心思,脸上神色立马由慌乱转变平常,不动声色地放开了手。 “那怎么办?”谢逾故意道,“你们等着,我去叫医生。” 说着,转身就走。 陆一航急道:“那啥,突然不疼了呢。” 谢逾佯装担忧道:“那怎么行呢?万一手腕二次扭伤,或者错位,那岂不是终身残疾?” 陆一航脸上的表情僵住,莫名觉得手腕没来由一阵抽痛。 他只好坦白道:“学姐,对不起,我骗你的……我手没事,只是小伤,不用惊动医生了。” 张苑震惊:这么快就自爆了? “嗯,我知道,”谢逾转回身子,走向床边,张苑识趣让开,“头晕不晕?先喝点粥?” 陆一航暗自松了一口气,嘴唇轻轻一动:“没什么胃口。放心,不晕。” 下一秒,脑震荡的后遗症令他没有精神再开口说话,紧接着便一阵反胃。 谢逾立马拿起盐水瓶,搀扶上了陆一航,作势要扶他去不远处洗手间。 郑梓豪立马走上前,争夺道:“还是我来吧。” 陆一航苍白着嘴唇,冲谢逾点了点头,“学姐,你去坐会,让郑哥来。” 郑哥这个称呼令郑梓豪热泪涌出,他突然没什么男子汉气概的擦了擦眼角的泪,顺手从谢逾怀里接过了陆一航。 谢逾没再坚持,退到一边,视线却一直追随着两人的身影进了洗手间。 随着洗手间门一关,陆一航挖心掏肺地吐起来,跟怀孕似的。 谢逾心下一动,身子僵了僵,但马上她握紧拳头让自己镇定起来,接着动作麻溜地接好一杯清水,顺手拿上了一块干净毛巾,候在了洗手间外。 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周风见状,很没存在感地跟在了身后,脑袋一个劲往洗手间里望去。 叶情给他倒了杯水,递了过去。 “怎么吐得这么严重啊……”张苑关心地问道。 谢逾闻言,眉间紧蹙,自责与疲惫更甚,她不由地捏紧了手杯。 下一秒,张苑非常淡定地接着说:“几个月了?” 谢逾:“……” “噗”的一声,周风将嘴里的水尽数吐了出来,叶情也愣了一下,才转为平静地递上了一张纸巾。 这时,郑梓豪猛地推开了洗手间的门,似是要寻找着什么,谢逾顺势将清水和毛巾递了过去。 水是温水,毛巾是刚刚吃饭时新买的。 病房的沙发上,还放着一包全新的生活日常用品,全都是谢逾不知道何时给陆一航买的。 他脸上动容,低头看了一眼清水,接过,“谢学姐……” 谢逾却只是担心地问道:“他怎么样了?” “谢谢。”郑梓豪答非所问,又把门带上了。 第15章 住院4 随着呕吐声渐熄,谢逾犹豫片刻,还是推开了厕所门。 只见陆一航弓着腰,趴在马桶旁,郑梓豪已经按下了冲水键,一遍又一遍地给陆一航顺着后背,满眼自责。 若不是他非要在楼道旁倒什么泡沫水,陆一航和学姐也压根不会摔倒。 陆一航自然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当即拍了拍郑梓豪的肩膀,接着郑梓豪的搀扶起了身,有些脱力地安慰道:“我没事,医生都说了明天就能好,你别担心。” 郑梓豪眉头拧得更深,更加自责了。 下一秒,门被推开,陆一航一抬头,谢逾逆着光站在门口,轻眨羽睫,紧抿着唇。 陆一航大惊,难道刚才说的话学姐全部听到了? 那自己还怎么装病让学姐照顾? 不行! 陆一航下意识地松开了郑梓豪的手,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道:“我明天好不了!” 郑梓豪:“???” 似是这句话过于刻意,谢逾表情微动,他立马转变策略,向谢逾走了一步,半撒娇半装柔弱道:“学姐,人家头疼。” 说着,高大的身子整个人软糯起来,张开手就要往谢逾怀里钻。 谢逾并不排斥,第一反应竟是想将陆一航拥进怀里,但她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伸出手轻轻托住了陆一航的下巴,然后顺势拉过他的手,轻轻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一定是因为陆一航跟家里以前领养过的金毛一样,所以她才心软的。 谢逾给自己找着蹩脚的借口,接着便像接受了似的,将陆一航的胳膊挪了一个双方都舒服的位置。 “给我吧。”谢逾对郑梓豪说。 郑梓豪没有拒绝,将盐水瓶递给了谢逾。 紧接着,谢逾一把搂住了陆一航的腰,让他的半个身子都方便压在自己身上。 隔着病号服的触摸令陆一航怦然心动,他滞了滞呼吸,之后唇角一勾,笑容灿烂。 “学姐,你摸我了!”他的笑容有着穿透人心的感染力,两只酒窝明朗地显露了出来。 谢逾:“……” “闭嘴。”谢逾没再理会他,依旧小心地撑着陆一航,专注地看着脚下。 于是,他心里美滋滋地想着:学姐对我真好,比我妈和老陆对我还要好! 此时对他很好的陆父陆母正在享受着烛光晚餐。 正在吃着美食的陆母猝不及防地打了一个喷嚏。 陆父拿着手机,迫不及待地问道:“老婆大人,你说这次我们是先去三亚,还是先去琼海?” 陆母刚想问时不时有人骂她,紧接着思绪就被陆父这番话打断了。 她思索片刻说道:“要不先去海口吧,一路文昌、万陵、三亚,不更好玩?” 陆父点头表示赞同:“那亲爱的,我们吃完饭后,就回去收拾行李吧。” 陆母点头表示赞同。 两人:貌似还有什么东西忘了? 陆一航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他嘟着嘴巴,委屈地告状道:“学姐,有人在骂我。” “少信些有的没的。”谢逾叹了口气,总算将陆一航安置在了床上。 郑梓豪也亦步亦趋地跟着,来到病床旁。 自从发生这起事故,郑梓豪的心一直紧绷着,这会却因为陆一航之前那句安慰的话莫名松懈下来,整个人都憔悴了几分。 张苑目光瞧着,莫名有些心疼,走到郑梓豪身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 郑梓豪会意,这两下就像是鼓励,给了他莫大的勇气。 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道:“陆一航,这次……对不起……” 周风似是没料到郑梓豪会坦然道歉,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谢逾见状,识相地想要出去,留给他们空间,却被陆一航一把拽住:“学姐……你……留下……”你不是外人…… 谢逾眸光微动,轻轻地点了点头。 “郑哥,这事,你不用道歉的。” ——陆一航是郑梓豪的兄弟,自然了解那泡沫水绝对不是他刻意为之,可即便如此,郑梓豪却仍然觉得这事与他脱不了干系,所以此时内疚得不行。 张苑立马补充道:“都怪我,这件事不关郑梓豪的事……是我让他多加点洗衣粉、多洒点水的,我想着能刷干净点,没想到会闹成这样……” 张苑平时虽然对郑梓豪怨怼颇多,但真事到临头,却是毫不马虎,大包大揽。 郑梓豪侧头看了张苑一眼,她紧闭着眼睛,一副“任君处置”的决绝,白皙的脸庞宛若刚剥壳的荔枝,晶莹嫩滑。 他别过脸,伸手拍了拍张苑的手,“不关圆圆的事,水是我倒的,所以陆大帅,你想要我怎么样都行。” 陆一航一副看八卦的心,注视着两人紧贴着的双手,很想爆笑,却还是强忍住了笑意,轻咳一声道:“我怎么敢怪到班长头上呀?”说完若有所思地望向郑梓豪。 郑梓豪立马豪气地回答道:“你想怎么惩罚我都行!陆大帅,我听你的!” “当真什么都行?”陆一航故意卖起了关子。 郑梓豪猛点头。 陆一航眼珠子一转,使坏似的朝郑梓豪招招手。 未知的才最令人恐惧,郑梓豪怔了一下,但还是凑近了身子。 其他人:“???” 十几秒过后,郑梓豪的脸色开始青一阵、白一阵,表情抽搐。 陆一航却突然玩起了以退为进,佯装大度道:“哎,没事的,郑哥……你也没必要委屈自己的……我这头,摔了便摔了……也就轻微脑震荡,没事的……我这手,扭了便扭了……肌肉、肌腱移位和损伤,死不了的……” 郑梓豪:“……” 他鼓起勇气,紧捏拳头,应道:“行!” 其他人:“???” 张苑惊呼:难不成要以身相许?那学姐怎么办?我怎么办?……不对,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陆一航眼底闪过一丝狡猾,对张苑说道:“亲爱的班长,能借一下你的手机吗?” 张苑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开锁递给了陆一航。 很快,在郑梓豪咬牙切齿的三声大喊中,他们总算明白了陆一航的要求。 只见郑梓豪如临大敌,紧蹙着眉头,极其不情愿地喊道: ——“陆一航比郑梓豪好一百倍!” ——“陆一航比郑梓豪酷一千倍!” ——“陆一航比郑梓豪帅一万倍!” 一旁站得最近的谢逾和张苑:“……” 远处受了一万点暴击的周风、叶情:“……”6的…… 视频录完,陆一航眨着无辜的琥珀色眼睛,温柔地说道:“麻烦班长把视频发我喽,要是我没收到的话,我会让郑哥再录一次的。谢谢亲爱的班长大人。” 张苑抽搐着嘴角,接过手机,忽视掉郑梓豪那欲杀人的目光,“呵呵……你放心好了……我等会就发……不对不对……现在就发,现在就发……” 陆一航高兴地收回视线,望向谢逾,眼睛亮亮的,似乎想要说什么。 他的小拇指无意间触碰到谢逾,心里在小声地说道:学姐,你放心,我帮你报仇啦! 报仇? 谢逾:“……”她一想到那三声离谱得不能再离谱、自恋到不能再自恋的话,半晌无语。 第16章 住院4 自从红线的颜色统一成了朱湛色,谢逾便发现了红线的一个新特点。 她能够在触碰陆一航的时候,听到他的心声。 当然,这个人仅限于陆一航。 她曾通过触摸别人来试探是否能够听到心声,但都以失败告终。 这个红线的特殊技能,并没有给她带来什么益处,反而令她更加不解。 为什么单单听得见陆一航的心声,又为什么是现在才听得见? 这些都不得而知,仿佛给这种特殊技能添上了神秘色彩,令人更加疑惑、不安。 在失神的片刻,外卖员送来了晚餐,谢逾被陆一航叫了回神。 “学姐?” 谢逾定睛,入目的已是满桌的美食。 “吃点吧?”陆一航小心翼翼地问着,此时已经是晚上九点过五分,外卖送过来的稍晚,已经超过了九点,他生怕谢逾不愿意再吃,所以问得小心翼翼,“胡辣汤、拌面、煎饼、黑茶酥、慕斯蛋糕,还有小吃,你看看还想吃啥?” 谢逾顿了顿,看了一眼手表,默默地别开视线。 九点不食,这是她一贯的习惯,可是看着面前孜孜不倦的陆一航,她说不出拒绝的话,况且,医院食堂的饭,她确实没吃下什么。 “前不久你不是经常吃这家拌面吗?我今天按照你以往的口味买了点,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哦,我备注了,都是消毒餐具,学姐你放心……” “嗯,”谢逾迟疑地回答道,“喜欢的。” 张苑看得目瞪口呆,低声跟郑梓豪耳语道:“这么宠,也是可以的吗?” 郑梓豪低头看了看张苑浓密的发顶,伸出手胡乱地揉了揉:“别人的事,你别瞎掺和。” 张苑捂着被柔软的发型,气急败坏道:“郑梓豪,我跟你有仇嘛!我今天不打算洗头的,都已经被你摸油了!” 郑梓豪充耳不闻,扭头看向沙发上的那一袋物资,中肯地说道:“他们这叫互宠,双向奔赴。” 张苑忿忿不平道:“这也不是你弄乱我发型的理由啊……不是,等会,你说什么?” 她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郑梓豪,转性了?毒唯变CP粉头了?” “什么毒唯、粉头的?”郑梓豪伸出手指轻轻敲了敲张苑的额头,“我这顶多叫洗心革面。” 张苑装腔作势地捂着泛红的额头,低低地“哦”了一声。 叶情眼见周风嘴馋,掺一嘴道:“陆一航,我们也忙活了半天,不请我们尝尝?” 陆一航冲他挑了挑眉:“叶贤弟放心,肯定有你们的份。” 叶情:“叶……贤弟???”难道陆叔叔跟陆一航提了他们父母认识的事情? 其他人:“!!!”他们竟真的是失散多年的兄弟?!! 陆一航粲然一笑,开口解释道:“你之前不还叫学姐嫂子?”那可不就是我小弟嘛。 叶情:“……” 谢逾:“…………” 傻人自有傻福。 此时陆傻人正拿起拌面,拆开递到谢逾面前,谢逾刚好也将温热的粥递给了陆一航。 众人这才围了过来,吃上了夜宵。 陆一航又向周风借了手机,趁着谢逾不注意的功夫拍了一张照片,动作利索地发给自己后,果断删除了这张照片在郑梓豪手机里的所有备份,接着才咧着嘴喝起粥来。 很细腻的白粥,谢逾专门找厨房内部人员买的,虽然清淡,但他却莫名吃出一股甜味来,一直甜到心底。 “学姐给我买的就是好喝……”陆一航美美地喝着,表情甚为享受。 周风顿了顿,突然怀疑起自己嘴里的煎饼的美味程度。 难道?白粥更好喝? 他很慢地眨了眨眼睛,将煎饼尽数吞下后,凑了过去:“陆哥,真这么好喝?” “那当然,”陆一航夸大其词,眼睛直勾勾地盯住谢逾,“此等美味,只该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尝?” 谢逾:“……” 周风见他十分享受,忍不住抿了抿唇,咽下口水,急切道:“那陆哥你给我尝尝呗?” 陆一航失语:“……”尝你妹!这是学姐专门给我买的! 眼见周风的嘴凑了上来,叶情黑着脸将一个鸡翅塞进了周风嘴里。 周风:“唔唔……” 张苑笑得前仰马翻,“周风,别吃了,你都胖了一圈了!这肚子上的肉牛仔裤都包不住喽!” 周风拿出嘴里的鸡翅,享受似的咬了一口,回顶道:“班长,你不懂,这可是小情情一口一口投喂出来的,这叫幸福胖……是吧?小情情?” 叶情并不答话,起身去了另外一头。 周风一脸茫然:“?” 张苑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就在此时,郑梓豪突然一本正经地递上了一只鸡翅,对张苑说:“圆圆,你也胖了一圈了。” 张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肚腩:“?” 郑梓豪继续补刀:“你看,小裙子都穿不下了……这可是被我一口一口喂……” 张苑:“……” “不吃了!不吃了!”张苑猛地将鸡翅一股脑尽数塞进郑梓豪嘴里,又拿起好几个鸡块,泄愤似的往他嘴里塞。之后,气鼓鼓地冲到了病房的另一头,拉上了床帘。 郑梓豪一脸无辜:“唔唔唔唔唔?”我说错话了? 陆一航紧抿着唇,直点头。 谢逾脸上有了些笑意,冲他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去哄。 众人嬉嬉闹闹一直到傍晚,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了明天的早课。 张苑心里边“咯噔”一声,惊呼出声:“糟了!明天还有早课呢!”说着,松开揪住郑梓豪耳朵的手,转身去拿包。 周风闻言吃肉串的腮帮子停了下来,看了一眼手机,也脸色大变,慌忙就要跟上:“班长……等等我!” 叶情见状,一把按住了从沙发上挣扎着要起来的周风,镇定分析道:“现在十一点半了,寝室门早就关了。” “寝室进不去,睡教室也行,一起不?”张苑心里有了定夺,她可不想自己这个班长因为没上早课而给班级扣分,那不得丢死人。说罢,扭头望向陆一航:“陆一航,那我就先走了,你照顾好自己哦!” 陆一航此时正用手撑着头,细细地端详着谢逾的睡颜。 不同于平时的清冷,此时的谢逾显得乖巧又懂事,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薄唇轻闭着,整个人显得异常恬静,笼罩在灯光下,面部奇迹般的柔和起来,令人挪不开眼。 陆一航小心翼翼地注视着,随着一阵风吹过,她耳后的头发随之被吹到眼前,陆一航伸出手小心地拨弄开。 张苑:“……”被忽视了呢~ 她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扭头问道:“你们呢?跟我一起走吗?” 周风一向没什么主见,他下意识地想问郑梓豪,却突然想起之前在出租车里的那一架,只好扭头望向叶情,叶情明了,点下头,伸手拉起了坐在沙发上的周风。 “郑梓豪,你走不走?”张苑扭头望向郑梓豪。 郑梓豪有些犹豫地望向病床上的陆一航,表情很是犹豫。 他自是想留下来照顾陆一航,可是却又莫名觉得,若是留下来会格外得碍眼,说不准还会被嫌弃? 张苑一语中的:“好了郑梓豪,别在这当电灯泡,咱们去教室里对付对付一晚得了。”说罢,一把勾住了郑梓豪的后衣领。 郑梓豪慌忙试探道:“那个……陆大帅,我们就先走了?” 声音有些大,谢逾紧蹙着眉头,睫毛轻颤,陆一航慌忙冲他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伸出手,轻轻地捂住了谢逾的耳朵。 郑梓豪:“……” 他扭头,淡定道:“圆圆,我想,我确实不适合留下来。” 张苑憋笑,拍了拍郑梓豪的肩膀:“明白得还不算太晚,朕批准你随朕摆驾回宫。” 郑梓豪回头,神情凝重地看了陆一航一眼,这才扭头跟上了大部队。 第17章 住院5 他们打了个滴滴,车子上静悄悄的,似乎都已经疲惫了,所以都没怎么说话。 张苑坐在副驾驶上,歪着头浅眠着,周风困得不省人事,一头靠在了郑梓豪的肩膀上。 郑梓豪却没有半分困意,他仍是对自己倒在楼道的泡沫水自责不已,更是为害得陆一航受伤这件事而内疚得不行,恨不得躺在医院的是自己。 他的双眼深邃漆黑,漆黑一片的车子里,心里的万千思绪飞扬,手下的拳头死死捏紧,压抑着情绪。路灯微弱,照得他的侧脸忽明忽暗、下颌线清晰可见。 就在他的情绪快要到达顶峰无处宣泄的时候,周风含糊不清道:“郑哥……对不起……” 郑梓豪猛然扭头,才发现他已经沉沉睡去,只是在说着梦话,顿时无奈地摇了摇头。 周风却继续呓语道:“郑哥……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这么说你的……对不起……” 郑梓豪心下一咯噔,紧握着的拳头泄了气似的松开了。 “没事,都过去了,”郑梓豪伸出手握了握周风的肩膀,“以后我们仨,还跟以前一样。” “嗯……”周风口齿不清地回答道。 下一秒,他砸吧着嘴,留下了口水,“鸡翅……好吃……啊呜……” 郑梓豪:“……” 他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愤怒,小声道:“周……风!” “木啊……好吃……” 郑梓豪复又捏起了拳头,却在拳头要落下的瞬间,一双白皙、关节分明的手一把捞过了周风,将他顺势放进了自己的怀里。 郑梓豪:“叶情?” 叶情面色不善,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看得郑梓豪一愣一愣的。 “嗯哼?”郑梓豪实在不理解,貌似要长脑子了?他挠了挠头,没再管周风和叶情。 车子畅通无阻地开到了学校附近,付过车费后,一行人困得不行。 “走吧!”张苑说着,打着哈欠眯起眼睛分辨了一下学校的位置,确定位置后,用手指指着方向,晃晃悠悠地往前走,“在这边。” 郑梓豪强迫自己睁开眼睛,走上前,一把扶住了张苑:“圆圆,你慢点!” “是苑!第四声!”张苑强调道,用手指指了指郑梓豪的额头,在即将要触碰到额头的瞬间,她转变为轻轻拨弄,将他的刘海尽数弄到两边,然后笑嘻嘻地指着郑梓豪说:“郑梓豪,周风,你们快看!这里有个帅哥!” 周风、叶情:“……” 郑梓豪脸上一红,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口嫌体正直地说道:“就不该让她喝什么啤酒。” 嘴上虽然嫌弃,却还是扶稳了她,耐心地哄着:“圆圆?圆圆?先别睡,我想办法把你送进宿舍先……” 周风叹了口气,扭头对叶情说道:“走吧。” 拽住的叶情却没有动作。 周风:“?” “我打算订酒店,就在学校旁边,一起?” 周风连忙叫住郑梓豪,告诉了他。郑梓豪看了一眼醉醺醺的张苑,只好妥协。 四人很快便来到了学校附近的酒店,对于开房间的事却犹豫起来。 叶情打算开两间单人间、一间双人间,周风核算价钱后却打断了他,“老板,我们要三间钟点房,到八点的那种,谢谢哈。” “?”叶情不解地望向周风。 周风拿出手机计算机摁给他看,现场演算起来,“我这么安排比两间单人间、一间双人间划算多了,可以省一半的钱。” 他摁出价钱,邀功似的递给叶情看,继续解释道:“而且八点半就上早读了,现在快凌晨一点,我们最多住七个小时不是?” 叶情很慢地眨了下眼,没有拒绝。 服务员点了点头,随即将钟点房的房卡递给了郑梓豪一张,又递给了叶情和周风一人一张。 郑梓豪:“???”怎么感觉怪怪的? 他将那张房卡塞进了口袋,之后说道:“再给我一张吧。她一个人一间,我跟你们睡。” 叶情表情微动,挑了挑眉,将房卡递了过去。 周风顿时如临大敌。 “不行!”他大声拒绝道。 绝不能让叶情和郑梓豪住一间! 秉持着这个原则,他将自己的房卡递给了郑梓豪,一手紧紧攥住了叶情的胳膊:“我跟叶情睡,郑哥你一个人一间房吧。” 郑梓豪不明所以:“周风,抽什么风?人家自己开房出钱,还愿意跟你挤?咱两睡一间不就……” “不用,”叶情出声打断道,“我跟他一间吧。” 郑梓豪:“?”他没有再拒绝,下一秒,张苑有些难受地嘟囔起来,他急忙扶住她,将她带到了垃圾桶旁。 张苑吐了有一会,郑梓豪顺势接了水给她漱了个口,确定好房号后,搀扶着她上了电梯。 服务员看着这个奇怪的分房,不禁联想到了什么,双手叠在身前,郑重地祝福道:“祝您们用房愉快。” 周风:“???” 叶情:“……” 周风想要解释,却被神情怪异的叶情勾住脖子,迈入了电梯。 医院内。 早在谢逾昏昏沉沉睡去不久后,陆一航的最后一瓶盐水宣告完工。 陆一航打量着谢逾的睡颜,一直确保她熟睡后,这才起身,小心地抱起了她。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令谢逾不安地蹙起了眉头,陆一航心上一阵悸动,生怕吵醒了学姐,却在下一秒,谢逾薄唇微微动了动后,整个头靠进了陆一航的胸膛。 陆一航身子一震,一时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舒服的温度令谢逾忍不住蹭了蹭,陆一航莫名咽了咽口水,低头在谢逾的发顶上闻了闻,这才将她小心地安置在了床上。 谢逾的眼睛安安静静地闭着,狭长的睫毛如同把小扇子,盖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此时她的睡相是那么柔美,面色柔和,整个人沐浴在月光的柔和光影下,让人看了就有想要触碰的冲动,但眉眼间却始终紧拢着云雾般的忧愁,似乎还在担忧着什么。 陆一航不受控制地想要伸出手抚平眉心,却又害怕惊扰梦中人,突然收回了手,转了其他地方。 他慢慢伸出手,将薄被盖在了谢逾身上,轻轻地拿起谢逾的手,将她的双手放在被子上。 做完这一些,他轻轻地凑近,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她的呼吸异常平静,胸腔小幅度地上下起伏着。 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无法克制。 就在此时,身下人却有了些动作,似在呢喃,声音很小,陆一航听不清晰。于是他俯下身子,将耳朵微微凑近,想要听清楚她的呢喃,但很快,湿润的触感如触电般轻触他的耳垂,全身仿佛通了电流似的,令他的心狂跳不止。 他僵直着站起身子,慌忙起身冲进了洗手间。 第18章 下一个目标 翌日清晨,谢逾睁开眼睛,却突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躺在了病床上。 昨日太累了,竟不知不觉在床边睡了过去,再次醒来,原本应该要照顾的病人不知所踪,她这个陪护人睡在了病床上。 出于懊恼,谢逾慌忙起身穿鞋,顺势铺好了床。 自己的手机被摆在一旁的沙发上,谢逾拿过手机,已经是早上九点了。 她竟然整整睡了十个多小时! 脑中闪过些许羞恼,谢逾打开手机,郑莎凡的信息炮轰而来。 先是最开始的调侃: ——阿逾,我帮你卫生收场,你不得请我喝杯咖啡,星巴克哦~ 到中间的插叙: ——阿逾! ——你猜我见着睡了? ——卓霆!还有……那个女人…… ——我先去帮你会会他! 过了大概三十分钟后,郑莎凡的信息又发了过来: ——那个女人是真的茶!还有你前男友也是真的恶心啊!亏我之前还一直想着让你们复合!复合个屁!这样的眼瞎的、不会明辨是非的野男人谁爱要谁要去!!! ——我看野狗配绿渣滓天经地义!!! ——真是气炸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接下来入目的尽是各种表达气愤的表情包刷屏。 谢逾紧蹙着眉头翻看着这些,不知怎么的心情竟没有沉重,看到“卓霆”那两个字的时候,也没有那么大的反应了。 她淡定地一路翻过这些表情包,不禁感慨起了短短一个多月自己的心态变化。 是因为什么呢? 谢逾手指颤了颤。发了会呆后,继续翻看。 大概是贴吧爆出了陆一航受伤的这件事,还有人附了一张图片。郑莎凡一股脑转发了过来。 谢逾点开看了看,图片是抓拍的,人群模糊中,唯有躺在血泊中的两人清晰异常:陆一航虚弱地替她擦泪,纯色煞白,而她一颗晶莹的泪珠刚好停在了半空中,半睁着哭肿的眼睛却依旧不改艳色。 奇迹的是,陆一航的手臂上沾染着血痕,与谢逾紧紧捏住他的手臂交织在一起,宛若一条蜿蜒的红线,将两人缠绕在了其中。 第一条评论赫然写着:绝绝子,我姑且称他们为红线夫妇,陆渝CP吧! 谢逾:“……” 郑莎凡的信息随之发来: ——阿逾,不是吧!就一会的功夫,你们怎么回事? ——贴吧里面说的是真的吗? ——这么严重!竟然流了这么多血!打120没得!你不是晕血吗?没事吧? 多数情况下恐惧是来源于火力不足,当陆一航全身是血躺在那里的时候,她只感觉自己轻微的晕血全部好得透透的了,全身上下都只剩后怕。 谢逾又接着翻看,近来的几条消息无非是询问谢逾近况,见谢逾没有回答自己后接连打了好几个电话,还顺便将宿舍那边的突击查寝给糊弄了过去。 零零散散,郑莎凡依稀又发了很多信息前来,无非都是关心的话。袁艺伶也接连打了好几个电话,询问情况。除此以外,班上很多同学、老师都发来了关心的信息。 谢逾揉了揉微微有些发胀的头,有些庆幸地想,幸亏今天上午没课。 她翻开通讯录,原本想先给郑莎凡打电话,却下意识地摁了陆一航的电话过去。 她回过神,突然想起陆一航的手机落在教室了,刚想要挂断,电话却被接通了。 “喂。” 与此同时,病房门应声而开。 平行视线交汇的瞬间,少年的目光炽热坦诚,如湖水般清澈见底,亦如皓月般皎洁柔和。 “学姐。” 面前的少年身穿一件黑色衬衫,身姿欣长挺拔,生得极为好看。 他面如冠玉,琥珀色的眸子目光清澈,却又藏匿着朝气与不羁,眉目如画,鼻梁高挺,面部线条轮廓分明,令人挪不开眼。偏偏这样的面容上多了一副金丝眼镜,更添几分禁欲之感。虽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却难掩眸中的绝色,他敛去淡淡笑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谢逾。 那一刻,谢逾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她按住胸口,故作镇定地问道:“你手机?” 陆一航却不答话,嘴角噙着笑,一点点向前俯身,他的一双眼睛滟得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嗓音低哑,在谢逾心底炸开,他说:“学姐,你在躲什么?嗯?” 在炙手可热的呼吸中,他的声音极富磁性,钻入谢逾心尖的每一处,“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陆一航唇角含笑,眼眸是深深浅浅的琥珀色,透出的光芒温柔坚定,不觉沉沦。 “瞎说什么?”片刻后,谢逾转回眸子,伸出手摘下了金丝眼镜,“没近视,戴什么眼镜?” 陆一航:“???” 似是没有料到眼镜会被摘下,陆一航呆滞了一瞬,只这一会的功夫,谢逾反客为主,淡定往后退开一步,离开了陆一航的“包围圈”。 陆一航噘着嘴回答道:“学姐,那个眼镜是防蓝光的,我爸妈特地给我买的,说住院期间戴着看手机减少辐射。” 谢逾这才低头看了一眼金丝眼镜,确实是平面镜,不是凹透镜,才有些尴尬地抬起眼眸,复又把眼镜给他戴上了。 她的手干净而修长,阳光透了过来,显得微微透明,似有微小的金色粉末在四周微微漂浮着。 指尖的触碰,柔软而又滚烫,一如触电一般,令陆一航一时无法动弹。 “手机拿回来了?”谢逾转移话题问道。 陆一航总算回过神来,点了点头,“今天郑哥给我送来的。” “对了学姐,你先梳洗一下,换个衣服吧。”说着,递过来一个塑料袋,“我去买了点你可能用到的,还有一套衣服,s码你应该穿得下。” “谢……”谢逾接过塑料袋,刚想开口,想到了什么,转移道:“你要住院吧?住多久?” “住院,先住一个星期吧,只不过,这一个星期都不能见到学姐了。”陆一航故意将手指放在鼻翼,五官皱在一起,挤落了几滴没夹带任何感情的生理盐水下来。 “这医院地处偏僻、人烟稀少,病房冷冷清清,医生凶凶巴巴,护士也爱搭不理的……这些都没关系!主要是一想到学姐回学校后,没我这么个烦人精、跟屁虫在身边……学姐你肯定半夜都会被乐醒吧?” 谢逾:“……”她蹙起了眉头。 市中心的医院:???我?地处偏移? VIP病房:???我可是至尊病房!!! “低三下气”的医生:???我?凶凶巴巴? 恨不得把他当主子伺候的护士:???我?爱搭不理?你早餐都是谁送的!!! 陆一航说着,故意别过头去,露出了后脑勺那个刚换过的白色纱布,有意道:“也没什么的学姐……主要是我爸妈有事,亲戚也都没时间照顾我……”他猛吸了口气,演技到达了巅峰:“没关系的……我也这么大了,学姐,你安全去上课吧……不用管我死活的。” 谢逾:“…………”她眉头蹙得更紧了。 良久,谢逾叹了口气,“我没说不陪你。” 此话一出,陆一航突然没了人影,随着床帘被拉动的声音,谢逾一转身,另外一张病床上,全新的三件套被更换上了,旁边的床头柜上甚至贴心地摆好了所有的洗漱用具——牙杯、牙刷、牙膏、毛巾、浴巾、干发帽。 甚至,连她平时用的护肤品都有。 谢逾:“……”合着,一开始,他就做好了她不会拒绝的打算。 谢逾无奈地摇了摇头,接过陆一航手里的手提袋:“我先去换个衣服。”说罢,进了洗手间。 陆一航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捂嘴笑了笑。 学姐终于不再说那么多“谢谢”了,看来——短期目标,成功完成。 至于下一个目标嘛,陆一航看着洗手间的方向,若有所思,忍不住又痴笑了两下。 那就是——让学姐勇于承认喜欢我~ 第19章 新衣服 换好衣服的谢逾只觉得身后一凉,当她推开门走出来时,陆一航的视线定格在了她身上。 一身浅蓝色的长裙,上面绣有点点玫瑰,一条纯净色腰带下是玫瑰红柔纱,好看而又不失大雅。腰带系得恰到好处,衬得她的腰肢不堪盈握,黑发披肩散落下来,显得慵懒却又不失灵动,一张脸更是绝美动人。 陆一航一时看呆了。 红线顺着陆一航的胸口连上了谢逾的胸口,整个医院内,一条条耷拉着的红线错综复杂。 对于这种过于招摇的打扮,谢逾则显得有些拘束,她薄唇轻启,忍不住问道:“是不是过于隆重了?” 说罢,紧闭着唇望向陆一航,见他迟迟不开口,当即眉心微微一蹙,好看的双眸微微一眯,“我去换回来。” “好……看的……”陆一航结巴道,“就这么穿吧,学姐她们不都这么穿吗?二十一世纪了,穿衣自由。” 谢逾低头看了一眼原本白色衬衣上的沾染的红色血渍,眉心微皱,显然有些犹豫,她的洁癖让她不想再换回那身脏衣服,更何况,还有细末的血腥味…… 陆一航接着劝道:“再说了学姐,你要是衣服没换就回学校,学校贴吧还不知道会怎么传呢。” 谢逾神色微变,默默对他改观:还挺细心。 这一回,她没再拒绝,默默地点了一下头。 陆一航只道是她素来的洁癖和人言的可畏吓住了她,笑了笑,起身将一双浅蓝色的高跟单鞋提到了她的面前。 “一个色系,我看着挺搭的,就买了。”他说着俯下身子,很自然地摆到了谢逾面前,“试试?” 谢逾原本想要拒绝,但他一看陆一航撸起袖子、捏住鞋子就要上手的模样,只好慌忙道:“我自己来就好。” 不等陆一航再开口,受惊似的抢过鞋子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 陆一航不明所以:“?” 他半跪在原地,思索片刻,思绪才渐渐清明,嘴角忍不住挂起了难掩的笑意。 学姐是怕我给她换鞋吗? 难道是怕我累着不成? 害……真是的,这么替我着想干嘛?反正迟早是一家人。 不消片刻,谢逾换好了鞋子,如陆一航所言,这一套果然很搭,法式绸缎气质的尖头单鞋与裙子搭配起来毫不突兀,反而显得更加令人夺不开目。 谢逾下意识地说道:“谢……”噎住半晌,才别扭地说道:“衣服、鞋子、很好看。我,很喜欢……” 陆一航笑容灿烂,挑眉刻意问道:“那送东西的人呢?”喜欢不? 谢逾失语:“……” “害,开玩笑的。”陆一航打着哈哈,谢逾看去,莫名觉得陆一航眼里闪过一丝忧伤,心下也跟着颤了一下。 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陆一航自顾自地说道,“我们初中就学过等量换算,学姐喜欢我送的衣服、鞋子,那是不是变相说明——” 谢逾:“……”我就不该心软。 陆一航自顾自地下定义道:“那是自然,像学姐这么喜欢这个衣服、鞋子,那对于送这些东西的人,肯定也是爱屋及乌啦~” 谢逾:“…………”她叹了口气,十分想拿什么东西堵住他的嘴,但终究没有动作。 毕竟,自小的礼仪教养不准她如此。 第20章 绿茶小作精 时间并不剩下多少,谢逾辞别了陆一航,匆匆赶去了学校。 回宿舍后,她先是又好好地洗漱了一番,这才勉强接受了自己身上的味道。 当她从洗漱间出来,低着头吹着头发时,宿舍门打开。 郑莎凡与谢逾对视了一眼。 只一眼,郑莎凡扑了过来:“呜呜,阿逾,还能见到活着的你真的太好了!” 谢逾:“……” “我没事。”谢逾停顿了一下,回答道。 “真的嘛?”郑莎凡并不放心,伸出手在谢逾身上上下抓了抓,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我给你发那么多消息你也不理,担心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也受伤了呢……” 谢逾神色微变,心里头思绪万千。 “对不起啊莎凡,”谢逾有些羞愧地抓住了郑莎凡的手,“昨天情况太紧急了,没看手机。早上又赶着回学校。” “不过,你竟然能毫发无伤,连皮都没擦破?” 确实,从楼上滚下来,最轻都会落个擦伤,陆一航的身上的擦伤、淤青大大小小不下五处,而她却因被陆一航死死护在怀里,只是体验了一波“打滚”罢了。 谢逾低下了头,说不上话来。 郑莎凡其实在贴吧上看得七七八八,也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只是想从当事人这里听一下心路历程。 可当事人紧闭着双唇,似乎陷入了沉思,并没有跟她全盘托出的打算,她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转而说道:“讲真的,那些个图片真的吓死人了,流了那么多血,还是后脑勺……你说……陆一航他不会……” 谢逾也担心地看去,她并不知道陆一航的实际病情,只是从陆一航嘴里得知了他至少还要住一个星期的院。 郑莎凡继续一本正经地瞎猜道:“他不会得脑膜炎吧?” 谢逾:“……” 眼见谢逾对于这种缓解气氛的笑话并不感冒,郑莎凡扁下嘴道:“我就开个玩笑而已啦。” 谢逾眨了下睫毛表示默认,余光瞥见了郑莎凡腰间的斜挎包,问道:“上午,你去哪了?” 郑莎凡是那种典型的“有人就疯、没人死宅”的性子,平常除了给爱豆打call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况且那个新买的挎包她每次出门必带,如今背在身上、又刚好推门回来,自然说明了一切。 “对啊,出门了。”郑莎凡大方承认,“今天去赶爱豆的线下活动了,你说巧不巧,‘小蘑菇头’竟然也是我爱豆的‘木粉’!” 她说着满脸写满了崇拜之情,整个人洋溢在幸福之中,“真不愧是尚大大!魅力无边,男生也为之倾倒!” “小……蘑菇头?”谢逾迟疑地问道。 郑莎凡恍然大悟:“哦,忘了跟你说了。” 她说着在宿舍门口向四周望了望,确定周围没人后,这才将门带上,抓住谢逾胳膊激动地说道:“‘小蘑菇头’就是晨晨啊!” 谢逾不解地轻哼了一声:“嗯?” 郑莎凡眼尖解释不通,更加激动地比划道:“就是班上存在感不强,刘海很重,遮住眼睛,总是低着头不说话的钱晨啊!” 谢逾立马意识到郑莎凡误会了,这才开口解释道:“我知道钱晨,我是问,为什么叫他小……蘑菇头?” “我还以为你不认识他呢。”郑莎凡小声说了一句。 谢逾轻轻叹了口气:“都一年同班同学了,能不认得吗?” “哦,”郑莎凡嘟囔了一声,不过,她渐渐意识到自己跑题了,这才匆忙拉回话题,“他那个发型就是很着名的‘蘑菇头’嘛,班上很多人都这么喊他的……” 谢逾搜寻了一圈记忆,貌似并没有人给他取过这个外号,她淡定地看着郑莎凡,眼神似乎在说:你确定是大家都这么喊?而不是你喊了后大家才跟着喊的? 郑莎凡语气越来越虚,打着哈哈转移话题道:“害,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钱晨也是尚大大的忠诚粉丝!他不仅有着尚大大的同款钱包,而且钱包也里面都是尚大大的绝美照片!所以今天这个线下活动我就拉着他也去了。” 有同僚确实是一件值得兴奋许久的事情,谢逾替她由衷高兴,但她还是有些不解地问道:“你和他,怎么玩到一块的?” 才仅仅半天不到,她去个医院的功夫,原本在班上毫无交集的两个人竟然突然这么熟? 她不禁下意识想到陆一航。 陆一航也是不到半天的时间,突然跟她熟起来的。(虽然只是单方面的。) 郑莎凡想到此处就忿忿不平,“这就不得不提你那个渣渣前男友和他的绿茶小作精啦。” 谢逾呆了呆,一时没反应过来说的是卓霆和慕容凝。 郑莎凡便气鼓鼓地控诉起了一切。 “他本来昨天下午来找你的,我看你走得很急,就想着先帮你套套话,顺便出出恶气,他那个‘青梅竹马’倒好,装腔作势道起歉来,倒显得我里外不是人了。” “最最最气人的是——”郑莎凡拿起谢逾的杯子猛灌了一口水,接着吐槽道,“那个渣男竟然颠倒黑白,帮起她来,还把我‘凶’了一顿。” 谢逾沉默了片刻,第一反应并不是伤心,反而是自责自己不该直接躲开,将烂摊子留给了莎凡。 “对不起啊,我不应该自己走掉的。”她轻轻捏了捏郑莎凡的手。 “没事,”郑莎凡毫不在意地回答,突然反应了过来,一脸震惊,嗓门也大了几分:“等会莎凡,你是故意走掉的?就是为了躲卓霆?” 谢逾被这个音量震住,过了一会才点了点头。 郑莎凡顿觉天都要塌了:“我本来以为你会怪我直接赶走卓霆,谁知道,你竟然还自己躲着人家?” 她用力地晃了晃脑袋,似乎想要自己清明一些,可怎么捋也捋不行了:“不是……你……” 谢逾:“?” “不对……你明明前不久还要我告诉你卓霆的联系方式,还想方设法去参加聚会见他的,怎么突然……就?” 谢逾:“??” 她胡言乱语了半晌,最终才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跳出了这些杂乱的思绪,坐在了谢逾对面,握住她的肩膀,郑重其事地宣布:“谢逾——你变了。” 改变吗? 谢逾回答不上来,只是不知不觉中,那个一直困在心头的“执念”,慢慢成为了一段过往,可以无限回看,却不会再去触碰。 郑莎凡见谢逾沉默着,便知道了答案,很是疑惑地问道:“怎么突然间就变了呢?” 明明之前,对于卓霆和慕容凝,她一直最是介意的,可现在,像是这种反复提及,谢逾都跟旁观者一样,冷眼看着一切,置身事外。 “也许不是突然间呢?”谢逾意有所指,“就像是一滴又一滴的水,汇成大海,水滴石穿。” 郑莎凡:“???”她紧蹙眉头:“什么鬼?又在说啥我听不懂的高级术语?” 谢逾摇了摇头,站起身轻拍郑莎凡的肩膀,“这个星期晚上我不住宿舍,你帮忙应付一下查寝。” “为什么啊?”郑莎凡很是不解。 谢逾却已经走向了洗漱间,不再回答了。 袁艺伶仅仅是三两头往男朋友家跑,谢逾倒好,直接一个星期不归家,这宿舍岂不是就只有她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阳台莫名传来一阵凉风,郑莎凡缩了缩身子,跑上床死死抱住了爱豆的人形抱枕,嘴里念叨着:“泽泽,保护人家,泽泽护体!” 第21章 卓霆 当天下午,卓霆和慕容凝来医院看望陆一航。 卓霆手上提着一个果篮,随行的慕容凝则抱着一捧花,敲门进了病房。 而身为病人的陆一航却一点作为病人的自觉都没有,此时正扎着马步,戴了手腕护腕的右手正提着一个哑铃,上下运动着。 他的右手肌肉时隐时现,脖颈处还残存着汗滴,身穿无袖上衣、中裤,露出姣好的身材。 慕容凝顿时呆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看,索性将花挡在了头上。 卓一航望着开门的方向,慌忙藏起哑铃,这才看见拐角处走出来的卓霆。 “师傅、慕容学姐,你们来看我啦。”对于这个结果,陆一航的神色微微变了变,语气虽然还期待,可神情却没有半分期待。 卓霆忍不住调侃道:“怎么,是你师傅失望了?师傅可是还给你带了水果和鲜花呢。” “哪有哦,”陆一航连忙狡辩道,“师傅来看我我肯定最开心啦。” 说罢,走上前接过了果篮和鲜花。 卓霆随即说道:“你已经转正了,以后就别一口一个师傅喊了,喊卓哥,卓哥罩你。” 陆一航还未回答,视线就定格在了花上,是一束奶白色香槟向日葵,很是好看。他忍不住夸道:“卓哥,你这送花的品味好多了。”说着,视线随意瞥了一眼床头柜的一捧颜色艳丽扎眼的芍药花束。 卓霆的视线随意在花上瞥了一瞬,只一眼,他立马将视线粘在了花上,身子明显一怔,久久没有缓过神来。 慕容凝见状,伸出手轻轻拉了拉卓霆的胳膊,可他依旧保持僵在那里的姿势,自始至终连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不知怎地她的眼睛很快地眨了眨,眼泪不知不觉噙上眼眶,但很快被她不经意间捋发丝的动作擦干了。 她吸了一下鼻子问道:“陆一航,那束花是谁送的?” 卓霆微微眯了眯眼,有些答案,他们明明心知肚明。 陆一航害羞地捏了捏后颈,有些炫耀似的说道:“害,谢学姐送的……她今天明明下午还有课,谁知道离开前还专门跑去给我买了花,哦,对了,还有水果呢!” 这么说着,他低头看了一眼卓霆送来的果篮,突然惊呼道:“卓哥,你和学姐送的果篮竟然是一模一样的!怎么这么巧?” 能不巧吗? 那是他们两人以前经常买水果的店子,就连那束芍药花束,也是谢逾住院时,卓霆送过的一款。 “巧合。”卓霆回过神,淡淡瞥回眸子,看似不经意地问道:“谢逾今天上午来过?” 慕容凝很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抓住卓霆的胳膊微微用力,似在掩饰内心的颤动。 学姐昨天照顾了我一夜,都没好好休息过。 陆一航有些自责地想到,但他并没有说出口,只是点头默认了。 “那下午呢?还会来吗?”卓霆突然情绪有些激动地问道。 慕容凝的视线也望向陆一航,睫毛轻颤着,似乎有些紧张。 被两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这种感觉并不好受,陆一航莫名有些想逃,却还是“夹缝中求生存”道:“学姐下午还有课呢,肯定来不了了。” 此消息有人欢喜,有人悲。 他们就这样,奇迹般地错开了,仿佛命运使然。聚会那次是,昨天是,今天亦是如此。 卓霆眉宇一拢,眼底闪过一丝阴郁,慕容凝则小心地吐了一口气。 陆一航:“?” 虽然不明白缘由,但陆一航还是问道:“那个卓哥,是有什么事,需要我转告学姐吗?或者……你有学姐联系方式吗?需要我把学姐微信推你吗?” 此话一出,陆一航顿时后悔了。 他亲爱的学姐魅力无边,等会别卓哥也看上了,兄弟俩追一个女生啥的,也太玛丽苏情节了吧? 索性卓霆摇了摇头,“不必了,我就好奇问问。” 陆一航长舒了一口气。 “你还好吗?”卓霆趁机转移了话题,他伸出手按在陆一航的肩膀上,关心地拍了两下。 “这不是没事吗?能跑能跳,还能单杠。”陆一航冲他扬了扬下巴,右手敲了敲自己的胸口,又做了个秀肌肉的动作。 卓霆:“……” 卓霆伸出手,按住了陆一航想再一次秀肌肉的动作,“没事就好,不用演示了。” 他扭头打量了一圈VIP病房,大气的落地窗,地板干净整洁,由上好的大理石地板铺成,各种医疗设备也是一应俱全,堪称五星酒店待遇,光住一晚价格就不凡了。 他微微眯了眯黑曜石般的眸子,神色晦暗,眼底还有隐隐的情愫,在心底无限扩散…… “打算多久出院呢?”卓霆随即问道。 “先住一个星期看看吧,医生帮我开了副中药,晚上也需要吊水,调养调养身子。而且……”陆一航话锋一转,有些羞涩地低下了头,轻咳了一声,“学姐也说了不让我出院,让我好好调养调养身子先,她会来照顾我。” 卓霆脸色肉眼可见的低沉,身下拳头紧紧地捏在了一起,慕容凝急忙伸出手包住了他紧握的拳头,他才不至于失控。 “那还挺好的。”慕容凝说道,“住院调养也行,先把身子调好,才好专心读书……那学生会的事这段时间我就帮你顶了。” “谢谢慕容学姐,我回来再请你和卓哥吃饭。”陆一航感激地说道。 卓霆将视线挪开,余光无疑瞥见了床头的同款金丝眼镜。 “那个?”他开口问道。 陆一航面色一红,不由地想到了早上谢逾害羞的模样:“买的,学姐还挺喜欢我……” 三句不离学姐。 卓霆突然直勾勾地看向陆一航,不等他说完,就问道:“陆一航,你喜欢谢逾?” 虽是疑问语气,却没有半分疑问的感觉,就像是陈述事实。 陆一航的脸色“唰”的一下红了,他躲闪着,眼睛并不敢看卓霆,有意打着哈哈道:“啊?卓哥,你在说什么?” 卓霆目光笃定:“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怎么可能……” 原来也没有那么喜欢,可以这么轻易地否定。卓霆下定义道。 下一秒,陆一航神情严肃,眼中似有万千柔光,“怎么可能不喜欢?喜欢,很喜欢,想要一辈子在一起的那种喜欢。” 那些神情,仿佛在透过卓霆,望向另外一个人,坚定不移、至死不渝! 卓霆的眼神突然黯淡了下去,心脏开始抽疼。 陆一航接着笑道:“我还以为我表现得够明显了呢。” “原来并没有……”他小声呢喃道,语气里有觉察不到的失落。 那学姐看得出来吗?大概是看不出来吧,这样也好,不会给她造成什么负担。 那一刻,似乎一直稳定地绷在卓霆心里的弦断了。 后劲很大,搅得他五脏六腑生疼。 第22章 绿茶 卓霆一直很倔,他不爱表达,更是从不解释。 所以当谢逾打电话给他却被慕容凝接到后,他一言不发,笃定谢逾会相信她;所以三番五次被谢逾抓包两人同去城南福利院的时候,他不愿意解释,并没有保持距离;所以当福利院小朋友问他和阿容姐姐才是一对的时候,他闭口不言…… 他一贯如此,不喜欢自己的生活被别人议论,也不喜欢解释自己的行为。 他默契地认为,谢逾是懂他的那个人,谢逾应该是懂他的那个人,谢逾必须是懂他的那个人。 可事实,并非如此。 他们虽然有着相似的经历,却又是完全不同的人生,谢逾有父有母、虽然总是被忽视、但却拥有优渥的生活环境;而他呢,生下来就被抛弃,被亲生父母放在了城南福利院的门口。虽然上小学三年级时被慕容凝一家收养,可是童年的创伤却是永远弥补不了的漏洞,任何东西都能攻击着他千疮百孔的内心。 对于他来说,慕容凝是他必须要守护的人,但这种情感,他十分清楚,无关爱情,只是责任。 而谢逾就像是透进他生命的一束光,她孤傲、冷漠、倔强——这种气质深深地吸引住了他,让他无法自拔地喜欢上了。 他原以为谢逾会理解他对慕容凝的感觉,谢逾也一直理解的。 可是不知怎地,自从大一那年寒假,谢逾出了车祸后,她就变了。 变得斤斤计较、不可理喻。 她开始在乎卓霆住在慕容凝家,在意每次吃饭都会带上慕容凝,更介意起所有有慕容凝和他出现的场合……更是在两人闹过无数次冷战后,果断地删除拉黑,没留下一句话,转身消失在了卓霆的生活里。 一句解释都没有,一点解释的机会也没给他。 卓霆也没有选择去解释,他认定的生活模式就是如此,对慕容凝无限照顾且绝对忠诚。 他并不会改变自己的生活模式,如果谢逾不能够接受,又何谈走到最后? 而且,他也仅仅把这次分手看作是一次长期冷战,都在“等着对方主动低头”的那种。 他仍印象很深最后一次冷战前。 谢逾穿着米白色棉衣,脖子上围着她自己亲手织的情侣围巾,米色情人扣样式,手上还戴着米白色的手套。 她伸出手挡住卓霆的去路,却一眼看见了自己给他亲手织的情侣围巾被戴到了慕容凝的脖子上。 她想要个解释,可却只是紧闭着唇,双手交叠,泪眼朦胧地望向卓霆、一言不发。 他当时是怎么想的? 想哄哄她,想安慰她,想伸出手将她揽进怀里,好好地吻住她,跟她解释那条围巾并不是她送给自己的那条。 可是他又是怎么做的? 他站在原地,一句话都没说,甚至在谢逾转身时,连拉住她手、叫住她的勇气都没有。 而谢逾也没有发问,秉着自己看见的,就给他们的感情判定了死刑。 他本以为这只是她一时的脾气上头,以为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好。 可是,她在中途莫名退出了学生会,辞去了篮球社经理,再接着,换了手机号,便在卓霆的世界中,彻底消失了。 这似乎是早就预定的结局——两个同样倔强的人,一个不愿低头、一个不愿挽留,便渐渐地,在前进中,松开了对方的手。 再然后呢? 再然后,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一切悄然改变。 因为陆一航的出现,一向不随便加人微信的谢逾跟他互通了好友;一向不喝奶茶的谢逾也喝了几次奶茶;一向不爱笑的谢逾更是慢慢在他死皮赖脸地引诱下,露出了很多次由衷的笑容。 于是,卓霆开始慌了,他引以为傲的自尊被打得稀碎,他开始低下身子,主动去找谢逾;他开始故意试探,从陆一航这里套话;更是发了疯似的翻看陆一航的朋友圈,去寻找谢逾的蛛丝马迹。 他甚至自欺欺人,像谢逾这种冷漠、高傲的人怎么配得到别人的喜欢呢?一味地骗自己陆一航只是情绪上头,过段时间就会换新目标的,毕竟谢逾这么无趣。 可是,他却亲耳听到陆一航说——他喜欢谢逾,是想要一辈子的那种。 直到这一刻,卓霆给自己建设的心理防线才全面崩塌。他像是地震中的幸存者,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一砖一瓦建造的家园不堪一击的模样,不敢置信。 一切都在脱离轨道,一发不可收拾。 而谢逾,也在他固执己见的日子里,渐行渐远。 “那个卓哥、慕容学姐,这件事还请你们不要告诉别人,特别是学姐。”陆一航思索了片刻后说道,“我怕给她造成心理负担。” 慕容凝郑重地点下头,扭头打量着卓霆失神的神态,给他递了一瓶矿泉水过去,然后对陆一航问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告白?” 陆一航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说道:“学姐她不喜欢高调,喜欢慢慢来,我不着急的……” 正喝了一口的卓霆剧烈地咳了咳,慕容凝连忙顺起了他的后背,催促着他再喝一口顺顺气。 卓霆依言又灌了一口。 下一秒陆一航突然自恋地说道:“虽然我和学姐两情相悦,但是我还是要尊重学姐的……反正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 “噗”的一声,卓霆尽数吐出了嘴里的水。 陆一航:“?” 他有些意外于卓霆的失态,拿出纸巾递了过去问道:“卓哥,你怎么了?呛到了?还是羡慕我和学姐两情相悦啊?” 慕容凝:“……”闭嘴吧你…… 卓霆满脸黑线:“滚!” 自知这个行为颇为讨打的陆一航憨憨地笑了笑,起身挪到沙发旁,拍了拍沙发垫:“卓哥,慕容学姐,坐会,我给你们倒茶。” 卓霆表情稍许松动,抬脚走了过去。 陆一航介绍道:“这是绿茶,挺新鲜的,学……”姐挺喜欢喝的。陆一航硬生生掐断了接下去的话。 但卓霆还是猜到了一二:“……” 绿茶。 慕容凝表情略微有些异动,她一言不发,郑莎凡昨天的话句句扎心,直戳她的心窝子。 “我有些不舒服,先走了。”她突然说道,走出了病房。 “慕容学姐?”陆一航呆了呆,完全置身于状况之外。 卓霆手拿茶杯,还未品尝,就放下了茶,抬脚追了上去:“阿凝!” “哦?卓哥?你不喝点茶?”陆一航顿觉莫名其妙,一把拉住了卓霆。 卓霆抽出了手,头也没回:“不喝了,以后再说。” 好家伙。 陆一航坐在沙发上,背挺得笔直,耸了耸肩,自言自语道:“没人喝我就自己全喝了吧。”说着,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嘶!烫!”他吐了吐舌头,将茶果断地放回了远处。 第23章 住院 晚间,伴随着病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陆一航激动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末了,似乎觉得这并不符合住院之人的侧写,这才轻轻咳了咳,假装虚弱地靠在了病床上。 谢逾从门外走了进来。 陆一航压抑住内心的兴奋,低沉着声音道:“学姐,你来了……” 谢逾点了一下头,陆一航见她并不想多说什么,紧蹙着眉头,立马接着说道:“学姐,你都不知道,你不在的这十个小时二十三分钟里,我对你思之若狂……” 谢逾轻挑了一下眉,余光瞥向站在身后的郑梓豪。 原本躲在门后、迟迟不肯现身、想给陆一航一个惊喜的郑梓豪:“……”他不禁想到:我是不是应该在床底? 眼见谢逾没有回话的打算,陆一航浑然不觉,立马变着法子接着作妖:“我给你倒水。” 说着,“虚”撑起身子,却又无力地坐了回去,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太阳穴,“哎呦,头好晕……起不来……” 谢逾急了,慌忙走过去,扶住了陆一航。 “怎么样?”谢逾着急道:“需不需要我去叫医生。” “不用了,”陆一航眼眉含笑,直勾勾地盯住谢逾,“学姐一拉我,什么病痛就全消失了。” 谢逾:“……” 陆一航哪里还有半分头晕的样子,此时精力倍增,早已满血复活。 谢逾立马抽回了自己的手,然而,陆一航以柔克刚,就着谢逾抽回手的劲,轻轻向谢逾靠了靠,两人四目对视,彼此的呼吸都炙热了几分。 谢逾一阵被调戏了的羞恼,紧蹙着眉头,刚要发作,陆一航脸色一软,轻轻地抓住谢逾的手,放在了自己后脑勺的纱布上。 “好喽、好喽,”他柔声哄道,“学姐你就看在我的头还包着纱布,伤口随时会裂开的情况下,对人家温柔一点喽~” 病房内虽然开了热空调,可是他的指尖却是冰凉的,被他这么握着,谢逾只感觉心头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接下来是没什么规律的跳动。 毕竟是为自己受的伤。 谢逾心头一软,轻轻地低头看向他的后脑勺,手指微微有些颤抖地碰了碰。 “还痛不痛?” “痛,”陆一航委屈地扁着嘴,泪眼汪汪地抬头,将头歪着靠在了谢逾的胳膊肘上,“要学姐呼呼~” 没有用力,仅是他的发丝碰到了谢逾的胳膊。 谢逾没来由一阵心悸,头发柔软的触感便落在了她的手上。 “咳咳……那个……我还在这……”郑梓豪尴尬地从门后站了出来,满脸写着:你们能不能在意在意我第三方的感受? 谢逾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陆一航:“……” 他的脸色一变,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可真会挑时候出现啊……”晚一两分钟会死啊! 郑梓豪干笑了一声,有些心虚地别开了陆一航剜过来的眼神:“我这不是关心你嘛……陆大帅,你感觉还好吧?没什么大事了吧?” 陆一航皮笑肉不笑地冲他抬了抬嘴角:“这不你一来我就全好了吗?” 病都懒得装了。 郑梓豪两眼放光、信以为真:“那真的太好了,以后我多来!” 陆一航一阵失语,反问道:“不过郑梓豪,你现在过来,到时候宿管关门了怎么办?” 言下之意就是,你不需要过来,你看,你晚上过来,宿管关门了就没处可去了,我这病房可没有你的容身之所。 郑梓豪却只当是陆一航的关心,毫不在意地说:“你放心陆哥,我跟周风打过招呼了,到时候一到宿舍楼下就给他发消息,他悄摸摸来给我开门。以后就可以每天都来你看了!” 陆一航:“……” “呵呵,”他干笑了两声,一个眼神冷冷地瞪向郑梓豪,“那我还得感谢你喽?”可眼神却充满了杀意,似乎在威胁说:你敢! 郑梓豪只觉恶寒无声袭来,陆一航的眼神明明恶狠狠地瞪向他,可是嘴上却说:“你对我真的……太好了。” 郑梓豪:“……” “那个陆哥,你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他慌忙搬出“救兵”,取下了背在身后的书包,“我给你还带了好些东西呢。” 陆一航神色缓和了些。 冲着谢逾笑了笑:“学姐,你看郑梓豪多客气。” 谢逾:“……”刚才是谁一脸要杀了他的眼神? 郑梓豪这才松了一口气,接着说:“陆哥,有我和周风给你带的夜宵呢,你吃点不?” 陆一航轻轻挑了挑眉,似乎在说:你俩还挺关心我的。 郑梓豪走了过来,将一个塑料包装盒打开,里面的东西绿得发光,好看的蔬菜沙拉闪亮登场。 陆一航不可置信地眨了下眼睛,有些机械地抬头望向郑梓豪。 郑梓豪立马贴心地解释道:“我们想到你刚做了手术,肯定不能吃过于油腻的东西,但是也已经这么晚了,医院肯定给你早就准备过晚餐了,所以思来想后,还是这个最为合适。” 肉食系的陆一航:“……” “呵……谢谢……”陆一航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你们还真是……格外体贴呢?我以前怎么没发现。” 谢逾站在一旁看着,虽然与陆一航只有短短一个多月的相处,但是却也熟知他的本性,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对了,陆大帅,”郑梓豪灵机一动,突然想到,“我还把你的本命物拿来了。” 本命物? 谢逾眼中闪过一丝好奇,顺着郑梓豪掏书包的动作望去。 “打住!”陆一航大惊,慌忙撇下蔬菜沙拉,一把按住了郑梓豪拿东西的手。 这更加加重了谢逾的好奇心。 谁知,被按住左手的郑梓豪不慌不忙地伸出右手,从另外一头拿出了那个“本命物”,嘴里还振振有词道:“慌什么陆大帅!可不就是你天天晚上睡觉前放在胸口上的‘本命物’嘛!” 那个缝缝补补、长得十分有特色的“丑娃娃”此时正被郑梓豪高高举起,灯光照在它的身上,它的表情仿佛在哭。 这娃娃不就是谢逾缝的那个娃娃吗? 谢逾的脸色蹬地一下变了色:“……” 陆一航慌忙看向谢逾,只见她表情怪异,眉毛紧蹙,似乎有些动怒的迹象。 他捏紧了拳头,就要去抢,郑梓豪却有意调侃道:“陆大帅你抢什么呀!平常碰都不给碰一下,说是一个美若天仙、对你情深义重的大美女强塞给你的,怎么?我偏要碰……” 谢逾顿时有种被调戏了的感觉:“……” “郑梓豪,你闭嘴!”陆一航这才想起去捂他的嘴,但为时已晚,该说的话都说了出来,也被谢逾尽数听了去。 就在两人争夺之际,谢逾踮起脚,一把拿走了郑梓豪手里的娃娃。 郑梓豪、陆一航一脸疑惑望向谢逾:“?” “学姐?”陆一航有些慌了神,学姐不会把娃娃扔了吧? 就在此时,电话铃声突然响起,谢逾接通了电话,“喂,学长。嗯……有空的,学长您说。” 说着,走向病房外,陆一航想要追,谢逾却先一步消失在了病房内,“嘭”的一声带上了房门。 留下郑梓豪和陆一航在病房内面面相觑。 第24章 住院2 刚刚学姐抢娃娃难道是吃醋了?嫉妒咱陆大帅有其他大美女追,所以气急败坏地要抢走那个“定情信物”喽。 郑梓豪一脸吃到了“大瓜”的神情,半张着的嘴巴始终没有合起来。 陆一航却显得坐立难安,他此时正处在洁白的病床上,眼神却在没什么焦距地胡乱转着,不时向门外探去。 肯定不对劲!学姐平常喊学长都是加了姓氏的,怎么会一口一个“学长”叫得这么亲密?竟然还关上门说话! 思索了片刻,他突然起身,还是不放心地想去看看是咋回事。 郑梓豪慌忙说道,“陆大帅,你要去哪?还没好利索呢,不能出院哈!” 陆一航连忙用食指使劲地比划了几下,示意郑梓豪噤声,这才小声回答道:“听墙角。” “听墙角,哦,我还以为你要……”郑梓豪原本放松下来的心突然紧绷了起来,大声说道:“什么?听墙角?!” 陆一航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眼神微微眯起,充满了敌意,“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学长叫得这么亲密,打电话不能光明正大说,还非得藏着说。” 郑梓豪一阵无语:“……陆大帅,学姐哪一次打电话不是背着说的?” 陆一航:“……” “就……反正背着你行,背着我不行……”陆一航没想到措辞,强硬地解释道,不再理会郑梓豪,快步向门那头走去。 “好了陆大帅,我告诉你那个学长是谁。”郑梓豪并不打算再瞒着陆一航了。 陆一航定在原地,回头一脸凝重地问道:“谁?” 他长眉一拢,突然追问道:“为什么你和学姐都认得他,就我不认识?也就一个下午的时间而已……难道你和学姐背着我……” “打住!”郑梓豪慌忙说道:“这些是重点吗?重点难道不应该是那个学长是谁吗?” “不!”陆一航严肃道,“这也很重要。说!”俨然一副护食的野狼,眼神犀利,露出寒光。 郑梓豪冷不丁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解释道:“你先听我说,陆哥。那个学长是校团委外联部的部长谭渝,主要负责这次的校运动会的。” “校运动会……”陆一航一时记忆回归,自己这几天光顾着想怎样找借口让学姐陪在自己身边,倒是把运动会这件事抛在了脑后,“可是系部名单不是还没有正式确定吗?” “确实如此,但也并非如此……”郑梓豪一脸严肃地说道。 这番话反倒将陆一航搞蒙了,他不解地问道:“你说清楚些。” “班上不是给你报名了1500米长跑吗?名单早就送到系里去了,刚好昨天上午系部做了决定,让你代表系里出赛……你也知道嘛,系里通知都是临时下的,你出了事他们才想起这件事,今天下午才告诉学姐,现在名单早就送到校部去了。”郑梓豪尽量让自己的说辞显得逻辑通顺一些。 陆一航显得一愣一愣的,点点头,却只关心另外一个问题:“所以呢?这跟谭学长打学姐电话有什么关系?下周我去比赛不就行了?” 谢逾正好此时推门进来,听到了陆一航的这一番话,当即黑了脸色,严声拒绝道:“不行。” 陆一航愣了愣。 一扭头,谢逾满脸严肃,正直勾勾地盯住他。 时间似乎在这两人对视的这一刻走得极慢,他看见她精致的五官上透露出的惊慌失措与担忧,她看见他眼底的满腔情谊——各种情谊都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 原本有的不满、疑惑、不悦,都在陆一航见到谢逾的这一刻烟消云散,他浅浅笑了笑,露出了那两颗甜得发腻的酒窝。 “学姐,你好关心我呀!我太幸福了!”陆一航眨了眨眼睛,死咬住这一点不放。 谢逾下意识地别开眼,心里紧绷着的弦仿佛在这一刻被人胡乱地拨动着,她耳根微微红了红,声音略显干涩:“没,医生说的,不能出院。” “但学姐你一直记得,而且比我这个当事人都要熟,不是吗?”陆一航的笑容好看地漾起,“这说明,我在学姐心中的位置,很重要,不对,是非常重要!” 谢逾:“……”这两者有什么关联吗? 郑梓豪也不禁为陆一航这神奇的脑回路连连鼓掌。 谢逾自知陆一航偏了题,对他将医生的原话复述了一遍:“你还是好好休息。我问了医生了,你的伤口要下周才缝线,暂时不能长期剧烈运动,两周后的球赛没有问题,但是下周的长跑肯定不行,会有后遗症的。” 郑梓豪连忙点头表示赞同:“学姐今天晚上为这件事愁死了,马上就要比赛了,名单都确认了,现在你大病初愈,学姐正在收拾烂摊子呢。” 一个人强调着“后遗症”,另外一个一口一个“大病初愈”,陆一航莫名觉得原本好了大半的伤口又一阵发疼,心里也没底起来。 “不能临时换人吗?”他问道。 谢逾摇了摇头:“学长说再请示一下学校,但我估计悬。” 陆一航瞪大了眼睛:“怎么会悬呢?不就是修改个名字的事?” 郑梓豪连忙解释道:“我问了往届学长、学姐。他们说学校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因为每年运动会想参加的人员众多、学校的系也很多,所以每个项目每个系只能派出一名成员作为代表参赛,名单一旦确定下来就不能更改了。” 陆一航嘴角抽了抽,内心止不住吐槽道:想参加的人真的很多吗?为什么他记得——貌似他们班、他们隔壁班,以及隔壁的隔壁班都是生拉硬拽、抓阄参加的比赛呢? 郑梓豪说着,神情一黑,强调道:“如果是因为意外不能参加比赛的,一切后果自负,相当于主动弃权做最后一名。学校声称要有将士精神,不向困难低头!” 谢逾忍不住在心底嘀咕道:什么将士精神,还不是怕你们临阵脱逃选不出人,才这样规定的。 她拍了拍陆一航的肩膀,想要安慰安慰他,却听见陆一航在心里疯狂吐槽:什么将士精神!什么克服苦难!难不成腿瘸了还要去比赛,绝不认输才行? 谢逾抬头看向陆一航的脸,他的脸暗了一片,满脸写满了不爽,心里的话还在喋喋不休地输出:这是什么垃圾规定,怎么校长自己不去参加运动会呀!滚犊子,去他妈的…… 谢逾:“……” 还真是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谢逾默默收回了手。 然而觉察到了谢逾视线的陆一航脸上神情一秒转变,又恢复了以往的“乖乖男”形象,笑着对谢逾说道:“学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去参加的,不管怎样,这个事情既然落在我头上,就是我的责任。不管代价是什么,我都会去比的。” 若不是谢逾亲耳听见了他不堪入耳的骂声,谢逾还真会被感动一番。 但此时的谢逾:“……” 陆一航学的专业是变脸吧?她不禁怀疑。 第25章 米 “不行!这原本不关你的事。”谢逾坚定地对陆一航说。 对于陆一航坚持要去比赛的决定,郑梓豪和谢逾都表示了不行。 但在陆一航面前,谢逾拥有一票否决权,所以当她拧着眉头,言辞里满是担忧的时候,陆一航便开始懊恼自己让谢逾拢起了眉头。 “是我私自给你报的名,这个后果不该你来承担,会有解决办法的。”谢逾抿紧唇,陷入了回忆。 起因是某一天晚上,听说了谢逾不会来守晚自习的陆一航,毅然旷掉了晚自习,结果被谢逾抓了个正着。 正巧系里需要运动会的初赛名单,她便自作主张,在没人报名的1500米长跑项目上写上了陆一航的名字。 那时候,她一边想着“大惩小戒”,在班上立下威信;一边又深知陆一航那一句“1500米不在话下”不是海口,所以写下名字时没有半点犹豫。 陆一航更是在得知了自己被迫报了1500米长跑时,一脸欣喜地说:学姐可真了解我啊! 他也十分争气,在系部的复赛中轻松脱颖而出,拔得头筹。 当时确实是一件喜事,他可以代表系部参加比赛,可放在当下,却反而成了一件坏事。 原本学校就极其重视校运动会,一年举办一次,还会大张旗鼓地为各项运动的冠军拍摄专属MV,用作宣传。若是因为受伤缺席而让系部排成最后一名,估计系里都会议论纷纷的。 那时候,陆一航会成为众矢之的的。 她担心地看向陆一航。 陆一航抚慰性的眼神也回望向她,似在无形的安慰。 郑梓豪在一旁感觉自己跟他们不在一个频道,只觉得两人的视线灼热,自己此时应该在地底。 这个深情对视是要咋滴?要生离死别了? 要不干脆我改名叫陆一航,替你参赛得了。 郑梓豪发出无声的呐喊。 就在此时周风打来电话。 郑梓豪摁下了接听键,故意放成了免提。 周风的声音跟按了喇叭似的,激动地说道:“郑哥!郑哥!解决了!终于解决了!” 离得最近的郑梓豪被吓得一激灵,将手机抛了出去。陆一航也被吓得叫了一声,伸出手将谢逾护在了身后:“什么?什么声音?” 周风见电话那头迟迟没有声音,说道:“喂,郑哥?郑哥?你听见了吗?” “呃……你要是声音再大点,我送你上青天!”郑梓豪拿起手机没好气地回答道。 电话那头周风也吓了一跳,低声回答说:“哦,知道了,我错了郑哥,这不是太激动了嘛。” “诶,你干嘛!我的手机……”之后,周风的声音越来越小,电话随即被另外的人抢了去。 “郑梓豪,我说过,别欺负周风。” 清冷的声音极具特色,但作为音痴的郑梓豪还是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道:“叶情?” 叶情不耐烦地“嗯”了一声。 郑梓豪声音登时大了起来,丝毫不亚于周风:“不是!你怎么去我宿舍了?!” 叶情将手机拿远了些,最终实在受不了了,便还给了周风。 “郑哥,不是我们宿舍,我在他宿舍。”周风这才解释道。 郑梓豪声音更大了些:“纳尼!叶情你要对我们家周风做什么?” 一旁的叶情:“……”他默默地起身,去了阳台,留下了周风一人在宿舍。 “郑哥,说来话长。”周风神情复杂,并不打算过多解释,“Em……你是信任我的对吗?” 这次的事情就是叶情帮忙解决的,但是解决的要求是,去他们宿舍住一晚。 这要是让叶情住到他们宿舍,跟郑梓豪待在一起,郑哥多危险啊?所以,他果断地选择了去叶情宿舍住一晚,替郑梓豪挡灾。 然而这种事敢做不能言,他现在压根有口不能言,只想着怎样才能尽早打消叶情对郑梓豪的想法。 然而,他作为局中人不会知道,这只是一场无稽的乌龙。 “废话,”郑梓豪想也不想,但还是难掩心中的愤怒,“可这也不是你去跟他住的理由啊!而且他室友也在宿舍,你住哪呀?” 周风很慢地说道:“郑哥,你忘了叶情他一个人一间宿舍啦?” 郑梓豪不耐烦地回答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能住过去!”他眉头紧锁,脖颈都红成了一片,沉默片刻后,下定决心道:“你等着,我马上就回来接你!” 不知怎地,他现在对谢逾改了观,可对叶情却无论如何也看不顺眼,只想让自己的兄弟都离他越远越好。 周风急道:“郑哥,我都答应叶情了……” 陆一航却走了过来,抢过了手机,说道:“没事,周风,我等会帮你说服郑哥。” 郑梓豪急道:“陆大帅,你放心让周风……” “他们都是男的,怕什么?” 陆一航一句话堵得郑梓豪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却还是扭捏着,嘴巴硬得不落下风:“可是……” 电话那头的叶情微不可察地眯了眯眼睛,将阳台的门带上了。 他点了根香烟,却只是一直拿着,并不入口,一直低头看着手里的香烟一点点燃尽。 他的神情晦暗不明,双眸隐在黑夜里。 “少操你那个老父亲的心。”陆一航拍了拍郑梓豪的肩,眼睛盯住郑梓豪,眼里充满了让人信任的味道。 郑梓豪还是妥协了,勾唇回了个笑。 知道一切解决完毕的周风立马说道:“陆哥,你身子怎么样了?” “放心,陆大帅的大帅名头可不是浪得虚名。”陆一航对着手机说道。 周风听到此也放心了不少。 郑梓豪随即问道:“周风,你之前不是说解决了吗?具体怎么解决的?” 周风思绪被拉回,立马激动地说道:“这次多亏了叶情,是他帮我们托人跟校长说明了情况,校长那边同意换人了。” 陆一航、谢逾立马激动地对视,陆一航眼底写满了激动,而谢逾也勾了勾唇角,看起来心情平复了不少。 郑梓豪更是兴奋地说:“太好了,可以换人了,陆大帅不用上了!” “不过,叶情什么亲戚啊,还跟校长这么熟?”郑梓豪突然智商在线问了一嘴。 “哦,叶情说他们家赞助学校投资,给学校修过几栋楼,所以很好讲话的。” “什么?”郑梓豪惊呼出声,“几栋楼?赞助?” 他苦着脸想:我怎么就没这么好的家庭赞助学校呢? 他急忙改变了对叶情的态度:“那啥,叶情,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刚刚是口不择言,您不要记在心里,成不?” 陆一航、谢逾又默契地对视了一眼,无声地笑了。 不过,任凭他鬼哭狼嚎,阳台上的叶情始终面无表情,最终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接起了电话、回了句:“你记得把‘礼物’带给陆一航。”就挂断了电话。 第26章 礼物 “礼物?”陆一航不解地问道。 郑梓豪后知后觉,拿出书包,拉开了拉链。 “我差点忘了都,班上同学、老师都很关心你,所以让我带了些em……‘礼物’过来。” 迟疑说明了一切。 “什么礼物?”然而陆一航浑然不知,只是一脸期待,谢逾也微微好奇地看了过去。 只见郑梓豪一边拿出一沓书,一边介绍道:“这是数学课代表要我给你带的作业;这是大学英语老师要我带给你的练习……哦!对了……还有肖老要你完成小组测试,全是上个月学的高级语言程序设计,你懂的。” 边说便将这一堆资料放在了陆一航的床上。 陆一航石化当场:“???” “不是等会,小组测试?为什么我要一个人完成?”他下意识地问道。 郑梓豪也忍不住替他叹息道:“陆大帅,没有办法,我们也替你求情了,可是肖老说你一个人住院没办法小组合作,所以这次只能你一个人一个组了。” 陆一航语塞:“……” 郑梓豪“潸然泪下”:“肖老还说,让你明天下午六点前完成发给他,你的通过后,全班的都给你检查。” 陆一航震惊:“这不是这一周的作业吗?” 肖老似乎早有察觉,转接郑梓豪之口,面色凝重地忽悠道:“肖老还说了,他整个系最看重你,相信你一定可以克服环境的艰苦,一个人排除万难,准时完成测试的。” 陆一航:“……”谢谢您老如此记挂我,但是大可不必。 他不死心地说道:“没有电脑我怎么……” 郑梓豪提前预判,将电脑也摆在了床上。 陆一航:“…………”郑梓豪,你何其歹毒啊! “可是我是病人诶。”他眨了眨眼睛,“难道老师们真的这么狠心?让我一个病人……” “非也!非也!”郑梓豪的食指左右摇了摇,“原本老师们都默认你请了病假,可以忽略掉你的作业的,是叶情跟班主任力挺,说你身残志坚,可以完成任务,这才有了这些作业的。” 陆一航:“???”他捏紧了拳头,苦笑道:“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他?” 他突然无比后悔,为什么刚开始还要帮叶情说话了。 郑梓豪笑得一脸得意,似乎因为陆一航的表情爽到了,最后补了一刀:“楚老师说了,为了你能跟得上进度,每堂课都给你开网课,方便完成作业。” 陆一航彻底放弃了挣扎,一脸生无可恋地问道:“这也是叶情的主意?” 谢逾偷笑了一下,之后立马故作严肃道:“不好意思,是我的提议。” 陆一航苦笑了一下,刚想脱口而出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啊……是学姐啊……学姐也是为了我的学习着想不是?” 郑梓豪:“?”喂,兄弟,刚刚你可不是这么想的喂! 就在此时郑梓豪的手机收到了一条信息,郑梓豪顿时激动地说:“陆大帅,另外我们全班同学还斥巨资给你买了礼物呢!” 陆后怕道:“我是可以信任你?信任这个礼物的,对吗?” 郑梓豪神秘一笑:“包你满意。” 陆一航不怎地有些浅浅的期待再次浮上心头。 随着郑拍了拍手,一个外卖员捧着一大束菊花,艰难地从门外走了进来。 九十九朵淡黄色小菊花鲜艳地开放着,争奇斗艳。 郑梓豪匆忙接过,遮挡住视线的大束花朵被送到了陆一航面前。郑梓豪满脸兴奋地说着:“怎么样,喜不喜欢?” 谢逾:“……” 陆一航:“……” 他低低地叹了口气,咬唇嘀咕道:“我刚刚究竟在期待什么啊?期待这九十九朵……菊!花!吗?” “快接过去吧,这是我们对你的祝愿。”郑梓豪歪过头,对他笑道。 越靠近,菊花的颜色越淡,它的香气虽淡,但也实在顶不住九十九朵的香气,令陆一航有些招架不住。 他嘴唇白了几分,强迫自己勾了勾唇角,最终还是接过了这捧菊花。 这是让我早日康复?还是送我上天的? 陆一航不可自制地想到。 谢逾也僵在原地,默默地想:菊花是有坚毅、正直不屈的花语,凌霜而开、傲岸不屈,可是为什么这个菊花的颜色……总让她觉得这么不吉利呢? “我帮你放一下吧。”谢逾帮忙解围道,捧过菊花,放在了茶几上。 陆一航终于喘了一口气。 郑梓豪和陆一航陆陆续续聊了会天后,楚老师的电话打了进来。 楚老师的意思是,学校同意有人替换陆一航,但是因为系里没有人愿意参加,上次复赛的第二名也不肯参加,因此,这个人还是要他们班来推,否则,仍算作弃权。 谢逾失语了片刻:“……” 还能这么随意? 系部主任看起来很开明,说弃权也没关系,可但凡有点脑子的也懂,之前因为学校的不成文规定,陆一航尚且可以免一些指责,但现在规定破了,还是无人参加,选择弃权,那他们班就会被计算机系的一通臭骂,比之前要更加棘手。 谢逾明白其中要害,点头应下后,沉默地看向陆一航。 陆一航立马担心地问:“怎么啦?学姐,发生什么事了?”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谢逾沉默了片刻,如实相告,“好消息是同意换人了。” “这很好啊,”陆一航说道,“那坏消息呢?” “主任的意思是人,还是我们班出。” 陆一航、郑梓豪:“???” 陆一航急道:“那与之前有什么区别?”他叹了口气,“学姐,我不能让我们班为难,还是我去吧。” 谢逾毫不犹疑道:“不行!” 郑梓豪也慌了:“要不我去吧!”他下意识说道。 谢逾、陆一航同时扭头望向他,异口同声:“行!” 郑梓豪懵了:“???” 他后知后觉地问道:“合着你们俩套我呢?” 陆一航立马掩面哭泣:“我是因为什么才住院的?比赛都不能去?其实……我不奢望你拿金牌的,但你至少也得给我拿个铜牌回来?不是?” 郑梓豪突然明白了陆一航撒娇的魅力,一咬牙道:“行!我去!算我上辈子欠你的!” 陆一航脸上憋着笑意,一把抱住郑梓豪:“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第27章 叶惜 自从陆一航受伤住院后,谢逾便一有空就往医院赶,虽然自己并不能做些什么,但是却也尽着绵薄之力,陪着陆一航。每晚更是在一旁的病床上休息,陆一航每次都会贴心地替她拉好床帘,而谢逾则会监督他每晚喝完中药,再打几瓶盐水,才放心地合上眼。 而这一陪,便不知不觉过了四五日,再过个三日,也就是学校校运会比赛那日了。 秋日的风总是清爽而淡雅,夜里起了凉风,越近深秋,天气一日比一日寒冷。 谢逾穿上了卡其色风衣,提着保温饭盒,走在医院的一楼大堂里。 大堂里几个医生急急奔走,随之而来的,是一个高挑、还有些胡茬的男生匆匆忙忙跟在病床旁,满脸的害怕与担心。 医生的慌忙,救护人员的手忙脚乱一时间引出不少动静,许多人都驻足、好奇的目光看去。 谢逾刚要上电梯,便听到身后一阵响动,还有救护车刺耳的鸣叫声,她循声看去。 一个女生正满脸惨白,口吐鲜血,医生原本戴在女生口鼻处的氧气罩不一会就被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他们急忙取下呼吸机,采取着急救措施。 女生旁边的男生身穿着黑色衬衫外套,里面搭配了一件白色短袖,他的个头很高,侧低着头,正胡乱地用手去擦女生吐出来的鲜血,鲜血一会就染红了他的白色内衫。 谢逾呆了呆,几乎是不敢确认地看了过去,下意识地跟了上去。 男生满眼疲惫,抬头看了一眼谢逾,眼神也在那一刻僵住了。 两人相顾无言,电梯打开的瞬间,谢逾争分夺秒,一齐上了电梯。 其中一个护士稍微腾出些时间来,歪头看了一眼谢逾,问道:“你也是病人家属吗?” 谢逾果断点头应下:“是的。” 护士便没再说话了。 主治医师拿着听诊器,认真地听着病人的脉搏,在电梯缓缓上升的期间,他们有条不紊地分摊着一切抢救措施,争分夺秒地延续着女生的生命。 男生自始至终眼睛没有离开过女生,眼底下扎眼的黑眼圈暗示着他已经连续几晚没有好好休息。 谢逾观察着面前的男生,没有出口打断他,也沉默地盯着躺在病床上的女生,眼里闪过一丝难掩的担心。 随着电梯门打开,女生被推进了抢救室,抢救室不准家属进来,男生被拦在了门外。 谢逾没有说话,只是站在远处的座椅旁,沉默地陪同。 男生始终没有过来,只是站在抢救室外,沉默地盯着抢救室门外那块防窥视的玻璃,企图能从玻璃中看到些什么。 不知不觉过去了一个多小时,男生就始终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地处着。 谢逾的电话就在这时响了。 谢逾低头看了一眼,是陆一航打开的,她便挂断了电话,发了消息过去:出了点事,晚点再来。 陆一航很是着急地回了消息:学姐,什么事?很严重吗?你没事吧? 见谢逾没有再回,他又发了一连串消息。 宇宙无敌噜大帅:学姐,你在哪?我来找你? 宇宙无敌噜大帅:学校是吗?还是路上? 宇宙无敌噜大帅:学姐? 宇宙无敌噜大帅:你等着我,我马上就来。 微信信息一连“嗡”了好几声,谢逾都还未来得及回消息,陆一航就已经穿上了外套,冲出了病房。 谢逾的消息姗姗来迟:不用,我没事,病房待着,晚点来找你。 陆一航这才松了口气,又乖乖地退回了病房。 一直站在原地的男生突然动了动身子,扭头对谢逾说道:“是陆一航吧?你去找他,不用陪我。” 谢逾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望向抢救室,开口道:“叶惜……她?” “白血病。”开口的正是叶情。 这一句话,让谢逾噤了声,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宽慰的话。 短暂的沉默过后,叶情终究还是开口说道:“她很小的时候就得了白血病了,舅妈当时怀的是双胞胎,只有她存活了下来……外公也有白血病,原以为不会影响给后代的……” 结果却事与愿违。 叶惜从小就受疾病的折磨,治疗康复,又复发,长此以往,反反复复。 所以谢逾才会第一次见到这个小姑娘的时候,觉得她有种不同于常人的白,白的发光。 但那时的谢逾,绝对不会将这个小姑娘和疾病扯上关系,因为她开朗、乐观、自信,永远都是笑眯眯的,让人感受不到半点她的伤痛。谁又会将这个女生跟疾病扯上关系呢? 可事实就是如此,叶惜还躺在抢救室里,不知道还能不能睁眼,而叶情站在抢救室外,面对着未知的恐惧。 “叶惜一定可以没事的。”谢逾安慰地说道,虽然这话没什么底气,但是她却愿意相信这个结局。 叶情象征性地扯了扯嘴角,眼神却没什么焦距。 作为独生子,他一直都是一个人,是他小两岁的表妹叶惜一直陪着他、闹着他,后来上了初中表妹去了国外化疗,他才又恢复成一个人。 所以,叶惜在他的世界里,与亲妹妹无疑。 他原本以为数年后会接回来一个健健康康的妹妹,可是她的病却似乎越来越重,甚至舅舅、舅妈也不再强迫她化疗,让她去学校正常读书,做她愿意做的事。 这一切在叶情看来都糟透了,就像是选择了对疾病妥协,只单单让她选择快乐。 而叶惜似乎很喜欢这样的日子,她开始像一个正常人去上学、放学,不会再不定期请假、转学、休学,她也体会了小鹿乱撞,感受到了青春期应该有的绚烂。 叶情像是压抑得太久了,开始讲述起那个有关叶惜的故事。 讲她怎么坚强、乐观挺过一次又一次化疗,讲她如何顽强不屈地承受一次又一次治疗的失败,又是如何安慰他们所有人的…… 还讲了她和郑梓豪的故事,一段只属于她一个人的暗恋。 十六岁时郑梓豪挺身而出,教她手把手投了一次篮,还击退了嘲笑她是“药罐子”的同班同学。 那一刻,他就宛若一束光,照进了这个十六岁女孩的心。 也就是那一刻,她的暗恋成了一部漫长的青春史,最终化作了那一封被雨打湿了署名的情书。 第28章 叶惜2 那时候,叶惜经历了又一次化疗,虚弱地拿不起笔,便通过口述,让叶情写下了那一封情书,情书里她唤他作“亲亲阿豪”,笨拙地学着网络上的土味情话诉说着满腔的情谊。 而那个铅笔的署名,则是她强撑着虚弱的身体,一笔一画写上去的。 叶情并没奢望过郑梓豪会回信,这种不能宣之于口的告白最终以叶情伪造了一封回信,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而叶惜也真的在收到那封回信后,身体一下子好了许多,脸上也多了几分笑容。 她一遍又一遍地数着郑梓豪回信的一百零八个字,跟对待一百零八好汉一样,每一个字都记得真切,也阅读了无数遍。 她还总是趴在窗台上,看着外面的阳光,显得精神大好的样子。 那时候,叶情并不知道,那是“回光返照”。 抢救室大门打开了,一个医生手里拿着一些东西走了出来。 叶情的腿已经站麻了,在看到医生的时候,急忙赶过去,还踉跄了几步。 谢逾赶紧扶住了他,带着他快步走了过去。 医生表情凝重,递过来了一张纸。 叶情想也没想接过笔就想签,却突然看到了纸上的几个大字——“病危通知书”。他整个身子登时僵住了,拿着笔迟迟没有动作。 “你是叶惜的监护人吗?”医生的声音很是冷淡,就像是很平静地对待一切,除了表情凝重,并没有过多的波澜。 “我是他哥。”叶情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医生沉思了片刻后,语气里有了几分责备地说道:“她的监护人呢?患者并没有满十八岁,需要监护人陪同在侧的。” 叶情的语气软了几分:“他们在回来的飞机上,最快……”他抿了抿唇,有些无力地说道:“最快凌晨五点才赶得到。我能代签吗?” 医生眼里闪过一丝不耐,似是对于患者的家属这种行为颇为不满,但终究没有表现出来。 他沉默了片刻后说道:“患者是急性髓系白血病吧?” 叶情点了下头。 医生例行公事问道:“患者平时有什么过敏史、家族史吗?还有就是有没有什么传染病之类的?” 叶情立马拿出了一堆资料递了过去,“这些是她在另外的医院做过的术前八项,你说的这些都没有的。” 医生点点头,接着说道:“出现了很多并发症……考虑到有消化道穿孔,门脉积气;腹盆腔积液,而且左上腹部分长壁可凝积气,肝脾肿大……不仅如此,胃部、肺部均有损坏,无法再做常规治疗了。” 叶情的眼神霎时间黯淡了下去,沉默地听着,原本黝黑的眼神似乎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再没有了一点光亮,整个人显得木讷极了。 他的脸上还残存着胡茬,似乎是短时间内长出来的,显得他颓废极了。 “还请家属签一下病危通知书还有手术同意书,我们会考虑给她做一个手术,用于……这个手术风险很高,病人不一定能够挺得过来……”医生一字一句都说得十分清楚,但是组合在一起却让叶情的心猛地停止了跳动。 他点着头,很是慌乱地拿过那几张纸,挨个填好了信息。 在签下字的那一刻,他从没想过生命竟然可以仅由那一张薄薄的一张纸来决定,甚至不到四克的距离。 签完字后,叶情整个人拉住了医生,近乎哀求道:“医生求你了,一定要救救我妹妹……不管什么手术都行,只要能救活她……我有钱,再多钱都没有关系。” 医生也只能说道:“我们会尽全力的。”接着便走进了抢救室,抢救室的灯再度亮起。 叶情整个人近乎快要栽倒下去,索性被谢逾稳住了身子。 “谢谢。”叶情往旁边挪了一步,保持了距离。 两人陷入了短时间的沉默,直到有护士过来交给了叶情缴费单,叶情短暂地离开又回来后,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两人的心里均是忐忑不安。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叶情仿佛定格在了原地,坐在座椅上,双手交叠握在一起,将头靠在交握的双手上,整个人笼在黑暗里。 谢逾从食堂买来了一份蒸饺,递给了叶情,开口道:“吃点吧。” 叶情没有作动,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似乎想要一直这样。 “吃饱了,才有力气等叶惜手术成功不是?”谢逾想了想,解释道。 化作“木雕”的叶情这才有些茫然地扭头看向谢逾,黯淡无光的眼睛这才恢复些光彩,伸手接过了蒸饺,像有些机械似的整个塞进嘴里,重复着吞咽的的动作。 谢逾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还是憋住了,兀自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再加上这种事她更是第一次碰见,所以一时词穷。但仅仅是默默的陪伴,在叶情看来都弥足珍贵,在他吞下最后一口蒸饺时,叶情突然视线定格在了远处,开口说话了。 “你说我一开始是不是就不应该答应让她回来治疗。” 谢逾愣了愣,方才意识到叶情自责的是他放她回国的事情,一时说不出话来。 叶情接着自言自语道:“惜惜一向最听我的话的,即使舅舅、舅妈同意,如果我不妥协,不让她回国……或者我在国外一直陪着她,她是不是就……”不会住进抢救室了…… 然而一切没有如果,病情的突然恶化,打得叶情措手不及。 讲到此处,突然叶情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他反应很快地别过脸去,用手向上抹了过去,抹去了滑落脸颊的那一滴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谢逾明白,此时内心也感触颇深,轻轻地呼了口气,开口安慰道:“叶情,这是叶惜希望的,你选择了她想做的事,不是你的错。” 何来的错没错之分呢? 在叶惜眼里,这十六年光阴就宛若偷来的,她在化疗中苟延残喘,从没有体会过人生的意义,唯有回国不再治疗的这一年,她才像是真正地活了一遭。 “是这样的吗?”叶情却不知这番话听进去了多少,在这一句回答后,便一言不发地望向抢救室亮起的灯,二人再次陷入沉默。 第29章 叶惜3 在时间挪到晚上十二点整的时候,电梯响了一声,谢逾被吸引了目光,往电梯口看去,电梯门应声而开,一个老人步履蹒跚、被人搀扶着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谢逾的胸口突然像是被什么揪了一把,往老人的方向扯去。她连忙按住了自己的胸口,往搀扶着老人的人看去,莫名的,她想要看清那人的长相。 但就在即将看清的那一刻,抢救室里响起一阵躁动,紧接着是机器的滴滴声、医生们的脚步声,还有一声又一声震动声,在寂静的回廊里显得异常突兀。 叶情猛地起身,朝抢救室奔去,由于起得太急,整个人顿时因为脱力而栽倒过去,谢逾慌忙起身去抓,才堪堪稳住叶情。 “叶情,你冷静点!”她有些生气地说道。 下一瞬,她仿佛看见了透过门缝底下的一条耷拉着的红线,宛若秋季含苞待放的玫瑰,闪着微弱的光。 谢逾的心没来由地一阵狂跳,在拉住叶情的同时,她能够感觉到叶情摇摇欲坠的身躯,在轻轻颤抖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打碎了似的。 她的眼眶没来由一阵湿润,朦胧的泪光中,她看见淡红色的红线微微颤动了一下,接着就像失去生机一般再次耷拉了下去,再无生气。 这跟袁艺伶和孟裕峰那天一样,不同的是,一个谢逾能够改变,而另一个,谢逾只能站在手术室外,静静地等待着生命的最终判决。 医生叹了口气,推门而出,摇了摇头。 叶情一下子瘫软在了地上,谢逾一时搀扶不住,跟着踉跄了一下。 医生见到瘫软的叶情,急忙走了过来,对他说:“您放心,手术没问题,但是术后还需要好好修复。” 叶情一时间如获新生,抓住一声问道:“我妹妹她,已经没事了对吗?” “手术是成功的,但是病人已经不能再进行骨髓移植了,所以……”医生不敢妄下断言。 “所以?”叶情不敢置信地望向医生,明白了医生的话,眼里的光瞬间黯淡下去,只是死死拽住医生的手臂,转而问道,“她还有多久?” 医生摇了摇头,只是道:“现在建议完成病人的心愿,能吃的、能做的,都尽可能满足吧。” 这无疑宣告了她的死期。 叶情木讷地点了点头。 谢逾很慢地眨了下眼,抬眸看向病房,那根红线的颜色一如初见一般,淡红没有一点变化,唯一不变的是,此时的红线,已然了无生气,宣示着既定的命运。 谢逾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一小部分人的胸口上没有红线,他们也许是天生没有红线的,又或许是与他牵红线的人,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汇入了时间的洪流,结束了生命的进程。 而耷拉下去的红线,则证明了叶惜的生命即将走向终点。 整个医院中,一根耷拉着的红线紧连着呼吸机上的女生,显得沉重而忧伤…… 谢逾说不出安慰的话,她的眼泪也顺着眼角滑下,心一阵一阵的发酸。 陆一航此时就站在身后,刚才搀扶完老爷爷出了电梯,一回头,他就看见了谢逾抱住叶情的一幕。 当时他只觉气血上头,想着学姐你说有点事,竟然是在这“私会”叶情?当即想要讨个说法。 但下一秒,他便注意到了这一层是ICU——重症监护室。 周风曾跟他们提过叶情的妹妹得了重病,他不由地将这一切串联在了一起,很快便明白了一切。 随着抢救室门被推开,一个戴着呼吸机的女孩被退出,叶情和谢逾静静地跟在了护士长后面。 陆一航连忙躲到了别处,没让他们见到自己。 叶情应该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件事的。 陆一航这么想着,也不知道那个女孩怎么样了,但出了抢救室应该就安全了吧?一定是这样的。 陆一航默默祈祷着。 接着,他有些沮丧地退回了电梯,回到了自己的病房。 叶惜一路在护士长的护送下,被推进了ICU,周围的仪器繁多冗杂,就仿佛吊命一般,各种仪器机械化地运作着,记录着各种错综复杂的数据。 这一层全是重病患者的房间,每个房间都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还有许多不知名的味道缠绕在一起,吊瓶滴答作响。 不同于之前大厅的嘈杂,这里笼罩着诡异的安静,在死一般的寂静中,偶尔飘来的小声的啜泣声,显得异常清晰。 叶惜躺在医院的留诊观察室,浓浓的消毒药水味道呛入鼻腔,而此时的她嘴唇惨白着,脸上没有一点血色,紧闭着双眼,整个人十分消瘦,虚弱得不行。 叶情沉默地坐在身旁,想要伸手去抓叶惜的手,但她的手上插满了针管,令叶情的动作僵直在半空中,微微颤抖着。 “学姐,你先走吧。”好半晌,叶情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谢逾没有说话,点点头,走出了病房。 她在留诊监护室外逗留了一会,习惯性地走到了陆一航的病房外。等她再度回神时,才发现自己走到了这。可是已经凌晨一点多了,整个病房静悄悄的,虽然病房仍然开着灯,但谢逾没有推门进去,抬脚坐在了一旁的座椅上。 她觉得身体很累很累,眼睛都累得快阖上了,但精神却像受了刺激似的紧蹙着眉头,不让她入睡。 就在这种双重折磨下,谢逾不禁想到了叶惜。 那个第一眼见到就是“团宠”的女孩,她坐在一群大老爷们中,发着呆,但嘴角却挂着笑,没有一点生病的样子。 但是没过多久,她便惨白如纸,了无生气,躺进了重症监护室里。 命运仿佛很爱开这种人的玩笑。 他们坚强,但命运偏不给他强壮的身体,让他饱受折磨、却依旧每天微笑着面对世界;他们不屈,可命运却不给他时间顽强,一场疾病加身,便轻易地剥夺了他的一切。 对比之下,自己又是何其幸运?又有什么理由不坚强、不乐观呢? …… 最后,谢逾陷入昏睡,沉沉地睡了过去。 在头砸下来的瞬间,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感觉有人轻轻地用手捧住她的头,将自己轻轻地平放了下来。 她感到有一双温暖的手在自己的头上摩挲着,之后,便有什么东西盖在了自己的身上,再然后,她的意识便渐渐沉睡过去。 第30章 说好了哦 陆一航轻轻地用手捧住谢逾的头,将她轻轻地平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夜有些凉,谢逾缩了缩身子,之后陆一航便脱下了自己的外套,轻轻盖在了谢逾身上。 似是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谢逾紧紧蹙着眉,眼睫上还残存着些许水花,陆一航有些心疼地看着,眼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情愫,在寂静的回廊里潜滋暗长。 之后,确保谢逾熟睡后,他轻轻抱起谢逾,向病房内走去。 他的碎发落于额前,在脸上打下细碎的剪影。在月光的微弱照耀下,他的身材高大宽厚,给人极强的安全感,而怀中的女孩安静地沉睡着,宛若壁画中的仙子,一尘不染。 之后,谢逾被轻轻地放下,落在了病床上。 在落下的瞬间,谢逾突然蹙紧了眉头,紧紧地拽住了他的手臂。 她的手劲不小,加上陆一航没有防备,只一瞬,她便将他一把拉下,陆一航的嘴唇就这样贴在了她的颈窝上。 陆一航的眼睛霎时间睁得滚圆,整个脖子涨得通红,身子也僵直在一块。 紧接着,他听见谢逾的呓语:“陆一航……” “学姐,我在。”陆一航的声音闷沉,刚想起身,谢逾的两只手不知怎地落在他的腰间,一把勾住他十分有劲。 他不敢太用力,怕弄疼了谢逾,只是轻轻伸出手,用手撑在床上,防止自己整个摔在她的身上。 谢逾呢喃道:“我不要你……出事……” 陆一航低低地笑了一声,趁着她松开的劲,站起身,轻轻地用手捧上了她的脸:“学姐,你放心,我永远陪着你。” “一辈子,”他固执地重复道,拉起谢逾的手,与她拉了个勾,“我们可说好了哦。” “你不许反悔。” 这一刻,许下的诺言弥足珍贵。 谢逾再度沉沉睡去,有些不舒服地“嗯”了一声。 陆一航笑得灿烂,有些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将她的手放进了被窝里。 “晚安。”他沉声道,“阿逾……” 翌日,周六。 谢逾一醒来,便诧异地发现自己躺在了病床上,一扭头,透过纱布帘子,依稀能够看到陆一航在另外一张病床上,睡意沉沉。 她揉了揉发酸的脖子,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自己昨日的着装,接着起身,蹑手蹑脚地进洗漱间洗漱了一番。 待她赶到重症监护室时,叶情和一对中年男女站在监护室外,中年大妈掩面哭泣,而中年男人则面色凝重,想来是接受了叶惜这迟早要来的一天。 叶情的眼睛已经肿了,一向爱整洁的他依旧穿着昨日的衣裳,眼睛下也因为彻夜没有合眼而蹲满了厚重的黑眼圈,头发也胡乱不堪。 听他们的意思,叶惜迷迷糊糊醒过几回,交代了他们一些什么,所以这会儿他们正在犹豫。 谢逾很有礼貌地选择不去打扰,站在一旁,往重症监护室里看去。 之后,叶情就被叫进了监护室。 病房内,窗帘没有拉开,想来怕刺眼的阳光灼伤病人的眼睛,所以病房的窗帘遮光性很好,整个病房十分昏暗。 在昏暗的余光中,叶惜静静地躺在洁白的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但好歹有了些许红晕。 经过一晚上的抢救,她显得精神了许多,半睁着眼睛,有些艰难地喊道:“哥。” 叶情急忙走过去,泪眼朦胧地冲叶惜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她现在光是开口都要用上全身力气,更别提说话了,但叶惜却为数不多的叛逆道:“哥,答应我一件事。” 叶情立马安抚道:“你说,哥哥都答应你。” 叶惜这才笑了笑,勾唇吐出几个字:“我想见见阿豪。” 叶情呆了呆,之后神色如常地轻声哄道:“好,哥答应你,等你病好了、能下床了,哥就带你去见他,好不好?” 叶惜有些吃力地摇了摇头,她知道这是叶情画的大饼,自己的身体已经等不到那一天。她轻轻咳了咳,伸出手脱力地抓住了叶情的衣角,“我想,现在就见,马上。” 叶情显得有些犹豫,他之前伪造回信,所以郑梓豪完全不知道这回事,更何况现在叶惜的身体这么虚弱,若是知道了这件事,只怕是…… 叶惜却突然勾起惨白的唇角笑了笑,弱弱地喊了声:“哥。”说罢,撑起身子就要起来。 叶情执拗不过,只好将她扶了起来。 叶惜淡淡开口:“我其实一直知道那封信,是你写的。” 叶情闻言,瞳孔微微睁了睁,他不可思议地看向叶惜,那一瞬间,叶惜的笑容虽然笑得十分牵强,但却又发自肺腑,令人心疼。 “哥,我可是你的妹妹,怎么会不认得你的字呢?而且阿豪从来没见过我,他又怎么会给我写那些话呢?” 更何况,她在情书里只字未提郑梓豪见义勇为的事情,那封回信又是如何知晓的呢? 叶情垂下眼帘,“叶惜,我……” “所以哥,答应我吧。”她近乎乞求道,“爸妈都已经答应了,你能不能?” “不能!”叶情斩钉截铁地拒绝道。 上次以往他的妥协,叶惜已经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这一次若是她取下仪器、精心打扮,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了。 “就当……”叶惜眨着眼,插满针头的手轻轻抚上叶情的头,一滴滚烫的泪顺着脸颊,滚落在了洁白的床单上,湿了一小块。 她淡淡开口,坦然接受既定的命运,“是我的遗愿了。” 叶情的眼泪徒然落下,紧紧地拽住叶惜的手,仿佛要将她从什么人手里夺回。 叶惜无力地挣了挣,只是道:“哥,你弄疼我了。” 叶情回过神来,兀自松开了手,突然站起身,背过了身子,“我只给你半个小时。” 说完这句话,他像是用尽了全部力气,走出了重症监护室。 医生对于这件事并不意外,就像他所说,现在所做的,应该是尊重病人的想法,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与其躺在病床上等待死期,不如尊重病人的意愿。 不多时,叶情拨通了郑梓豪的电话,医生、护士准备好了抢救措施,而叶惜的父母给她买好了好看的衣服,叫来了化妆师。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准备着,叶情却在拨完电话后,站在回廊里一言不发,沉默地低垂着头,显得狼狈至极。 叶惜的父亲走了过来,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叶情的肩膀,递给了他一个袋子。 “叶情,让叶惜见到最好的哥哥吧。” 叶情失去焦距的瞳孔总算清明了些,接过袋子,去了洗漱间。 整个医院静悄悄的,凌晨五点半,太阳翻着鱼肚白,寓意着新生…… 第31章 兄弟 不多时,医院走廊上响起拖鞋的达拉声。 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身穿有着褶皱的T恤,胡乱地塞进裤子里,他的脚上套着个拖鞋,急匆匆奔来。 他的身高一米七五左右,深褐色的眸子目光清澈,半长的黑发凌乱地散着,俨然一副奶油小生模样。 叶情余光瞥见,突然转过脸去,直勾勾地看向来人,显然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那男孩在急急跑来时拖鞋不小心落下了一只,但他却像没有察觉一般,光着一只脚,奔了过来,在即将靠近叶情时,一时没稳住身形,向前栽去。 叶情顾不得惊讶,冲上前一把扶住了他。 那人听见叶情闷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阿风,你怎么来了?” 周风猛地抬头,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仔细一看,不难发现,他的衣服穿的是反的,而且只胡乱塞了一半进了裤子里,衬衫的领口位置都不正。 想来是刚刚醒来,来得匆忙、又着急,所以如此。 他有些气愤地指责道:“叶情,发生这种事你怎么都不告诉我?” “你还当我是兄弟吗?” 叶情苦笑了一下,没有答话,只是将周风拉起身,伸出手帮他正了正领口,将上衣全部从裤子中扯了出来。 周风原本还想指责他只告诉郑梓豪,不告诉自己,自己还是正巧睡醒偷听到的,但是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 面前的叶情虽然穿着黑色西装,头上打了啫喱水、还喷了香水,简单化了个淡妆,但神色却难掩的疲惫,眼睛微肿,一切原因昭然若揭。 不出一会,电梯门打开,郑梓豪和张苑姗姗来迟。 张苑踹着周风落下的拖鞋,将他的鞋子踹了过去,调侃道:“周风,平常运动一下跟要个命似的,今天一下也等不了了,电梯不坐,直接一口气爬七楼?” 周风没有说话,穿好拖鞋,微微喘着粗气,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叶情。 叶情的视线却停留在张苑脸上,问道:“她怎么来了?” 郑梓豪只好解释道:“我跟她刚好约了晨跑,所以顺道……” 张苑完全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有些茫然地看了看郑梓豪和周风:“?” “别让叶惜知道她的存在。”叶情点点头,之后薄唇抿了抿,“拜托了。” 叶惜喜欢郑梓豪,而郑梓豪和张苑关系不一般,若是此时叶惜知道这一切,再给叶惜什么刺激……叶情不敢细想。 郑梓豪似乎很意外一向脸臭嘴臭的叶情能说出“拜托”这两个字,一时有些意外,但还是点了点头,回答道:“放心。” 一旁的张苑:“???” 她看向周风,周风也一副很懂的神情,紧张地往病房内张望。显然刚刚叶情和郑梓豪说明一切时周风已经捋清了一切。 她微微凑过身,对周风问道:“周风,发生啥了?为什么不能知道我的存在?还有叶惜难道是叶情的妹妹?” 周风一脸焦急地回答道:“我也不清楚。” 张苑:“!!!”那你一副你什么都清楚的样子? 在叶情和郑梓豪私密聊了聊之后,郑梓豪整个人呆在了原地,似乎还没有从中反应回来。 他眉头紧蹙,求证似的看向张苑,问道:“圆圆,那封情书不是你写给我的?” “什么情书?”张苑此时对于这种被蒙在骨子里的感觉很不爽,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之后,她突然想起了那一封近一个月前的信封,有些意外地问道:“那封?” 郑梓豪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张苑,很直白地再次问道:“谁送的?” 张苑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叶情,还欲隐瞒:“都是一个月前的事了,还问干嘛?” 郑梓豪登时面色铁青,明白了一切。 那封信当真是出自叶情的妹妹叶惜之手,而非圆圆之手。知道这一点之后,他突然有些烦躁,开始为他们的不清不楚的关系担忧起来。 若是如此,圆圆岂不是对自己没有半点非分之想?反而是自己自我攻略般认为他和圆圆心意相通? 想到这,他捏紧了拳头。 叶情给了张苑一个眼神,张苑才低下头支支吾吾道:“那封信确实不是我写的,是叶情他让我给你的。” 叶情当即继续说道:“我是代我妹妹叶惜写给你的。没有署名,但确实是她念,我来写的。” 周风:“???”他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你妹?不是你写给……郑哥的吗,署名还有个竖心旁……”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是了,“惜”字也是竖心旁的。 叶情也有些意外,他呆了呆,迟疑地问道:“署名?”原来叶惜背着他加了自己的名字上去。 郑梓豪更意外了:“什么竖心旁,署名不是草字头吗?” 周风羞愧地低下了头。 所以叶情根本就没有对郑梓豪有什么非分之想,是自己想当然,闹出了这场乌龙。 但不知怎地,知道那封信书不是叶情写给郑梓豪的后,他莫名放松了不少。 这场乌龙就这样在一番交谈与混乱中被剥开原本的面目,兜兜转转的误会被解开,叶惜穿着公主裙,轻轻地拉开了病房的门。 房间内早已精心布置成了一件公主房,那些医疗仪器被粉色的布罩住,叶惜戴着皇冠、穿着公主裙,脸色白的宛若童话里的白雪公主,举止优雅,脸上带笑。 她戴着假发,穿着小洋鞋,微微歪了歪头,冲大家笑了笑:“你们好,我是叶惜。” 之后,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郑梓豪,眼睛笑成了月牙:“阿豪哥哥,你终于来了,惜惜终于见到你了。” 郑梓豪的心脏猛地抽疼,原本紧蹙的眉也舒缓了下来。 叶惜有着一种神奇的魔力,便是让人心疼,她此时笑着,众人无法将她与重病患者联系在一起,更何况她的乐观、开朗,都没有任何被病痛折磨过的迹象。 “惜惜……”郑梓豪生硬地回应道,“很高兴认识你。” 之后,在叶惜的请求下,郑梓豪进了病房,门被一阵风带上了。 张苑明明听完了这个故事,但不知怎地胸口闷痛,她看着门外那一扇玻璃窗,郑梓豪和叶惜地坐在里头,嘴上正在交流着什么。 她心疼叶惜,却又十分清楚自己这种没来由的闷痛感源于叶惜和郑梓豪的单独相处,所以干脆“眼不见、心为净”,走到一旁的窗口透气去了。 叶情则一直紧张地注意着叶惜的身体状况,紧紧捏着拳头,按捺住自己想要推门的冲动。 周风见状默默伸出手,拍了拍叶情的背。 第32章 自由 他们的谈话以郑梓豪走出门,喊张苑进去,成了终结。 张苑十分意外会喊自己进去,但还是依言,推门走进了病房。 叶情、周风也十分意外。 但马上,在短暂的交流后,张苑便明白了这个小女孩的意图。 她紧接着喊了所有人进了病房,然后拉起了张苑的手,轻轻地搭在了叶情的手上。 “哥,我很喜欢圆圆姐,圆圆姐以后就拜托你照顾了。”叶惜语重心长地说道。 郑梓豪、周风皆是一愣。 叶情下意识地看向他们二人,想要抽回手,却透过叶惜略显意味深长的眼神看透了她的想法。 她是要在走之前,为郑梓豪找个能够托付的人,也让郑梓豪自己勇于承认自己的感情。 于是,他没有再动,另一只手攥住了下意识抽离、望向郑梓豪的张苑。 张苑:“???”你干嘛拉我?我等会还怎么跟郑梓豪解释啊? 见叶情力度不小,她又求助似的看向郑梓豪,郑梓豪却眉头一拧,有些怨怼地狠狠剜向叶情。 叶情浑然不觉,还添油加醋道:“惜惜,你放心,以后圆圆姐就交由我照顾了……” 张苑:“……” 周风第一次拉下脸,借口道上厕所,离开了病房。 “阿风……”叶情没有叫住他。 “不用,”郑梓豪打断道,将张苑拉进了怀里,“以后我自己会照顾圆圆,不用你这个外人。” 目的达成。 叶惜突然笑了笑,问道:“阿豪哥哥,难道圆圆姐是你的?” 叶情附和道:“惜惜,你别信他的,圆圆姐和哥哥最配。”说着,还要再去拉张苑。 郑梓豪急道:“你别碰她!” “为何?”叶情明知故问。 “是啊是啊。”叶惜低咳一声附和道。 “我在追求她!”情势所迫之下,郑梓豪捏拳重复道,“我在追求她!听见没有,所以还请你远离圆圆,她是我的!” “你瞎说什么!”张苑一阵面红耳赤,揪住郑梓豪的耳朵将他带离了病房。 他们离开的瞬间,叶惜像是突然脱力似的栽倒下去,叶情换忙将她搂进怀里。 “惜惜!惜惜!” 在一阵惊呼声中,医生、护士匆忙赶来,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最后的抢救。 叶情在一旁手足无措。 随着医生紧张有序地按压心脏,叶惜开始抽搐起来,呼吸从正常的节奏转为急促。 医生慌忙递上呼吸机,给叶惜套上,但呼吸机内的水雾越来越多,罩住了她的半张脸,她无法吸氧,抽搐得更厉害了。 之后,在一阵手忙脚乱后,医生慌忙喊道:“大脑缺氧,脑细胞估计开始死亡了。” “电击!”另一个医生强调,仪器上阵,监护仪上,病人的心跳越来越慢,慢慢地汇成了一条直线。 在电击的瞬间,心跳又恢复了一段,医生还来不及高兴,监护仪上突然变成一条起伏不大的横线,最终归向寂静。 在陆一航的陪同下,站在门外的谢逾,看见了那一条淡红色的红线最终微微颤动了一下,然后落回了地上。 之后,医生宣布了死亡时间,随着叶惜的瞳孔渐渐放大失去光泽,她胸口的红线也渐渐如粉末一般,散落在空气中,直到变淡、透明,再到彻底消失…… 抢救仅仅持续了五分一十三秒,原本鲜活的生命,便画上了句号。而叶惜,也用自己短短十六年的生命,散尽了所有属于自己的光…… 这是谢逾第一次直面死亡。 她的心猛地颤了颤,身子向后栽去,陆一航慌忙将她抱在怀里。 “学姐!” …… 依照叶惜的遗愿,她没有举行葬礼,周六简单地收拾了所有与她有关的东西,周日,便在几个好友和亲人的见证下,将所有与她相关的痕迹全部一把大火烧成了灰烬。 而叶惜的骨灰,也在叶情和她爸妈的见证下,洒向了她从未去过的大海。 她不愿哥哥、爸爸妈妈伤心,所以选择了摧毁所有与她有关的痕迹,不留下任何纪念,就是为了不让他们触景生情。 那封情书,也在她的要求下,随着她的骨灰,一同洒向了大海。 自叶惜离开那日后,叶情一言不发,周风也说不出安慰的话,只是默默地陪在身边,像个管家一样,提醒他穿衣服、喝水、吃饭。 而当骨灰洒向大海的一瞬,叶情却突然张了张嘴,周风以为他要说点什么,却只听见极低的一声叹息。 像是从疲倦到骨子里发出的哀鸣,周风听得心头一悸。 就在他以为叶情不会开口的时候,叶情突然目视前方,淡淡开口:“周风,你说惜惜会不会怨我?” “怎么可能,她爱你还来不及。”周风斩钉截铁地回答道,似是叶情听到这话发应过于平淡,他扭过叶情,又郑重其事地说道:“叶情,叶惜她是你妹妹,她不会怪你,她还要感谢你,而且,她很爱你,你也很爱她!” 叶情从没想过自己的一句玩笑话周风会如此当真,他勾起唇角,唇角扬起了一抹弧度:“你还是跟以前一样。” “以前?”周风不解地问道。 “嗯,”叶情点点头,“可能梦里吧。” 这似乎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周风固执地问道:“梦里怎么了?” “你也是这么安慰我的。” 周风大为诧异:“这不是我第一次安慰你吗?” 叶情笑了笑,无所谓地回答道:“所以,我才说,是梦里。” 周风点了点头,很不对劲,但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劲,叶情眼里总有一抹化不去的忧伤,令他捉摸不透。 他没有再追问,只是承诺道:“那我以后经常安慰你就好了。” 有这么诅咒别人的人吗?叶情无奈地笑了笑,看向蔚蓝色的大海,眼底神情晦暗不明。 小时候的叶情十分不喜欢这个一出生就夺了自己父爱、母爱的表妹。他嫉妒叶惜,所以总是不愿搭理她,反倒是叶惜从早到晚跟着他,四处乱蹿。 那时候,叶惜不小心跟丢了,父母对叶情劈头盖脸一顿骂,惹得叶情离家出走。 但他心里也十分愧疚,自己弄丢了叶惜,所以找了许多地方,最后才被告知叶惜早就被找到了。 他就是那时候见到了周风,那时候的周风还是个小胖子,嘟囔着腮帮子,斩钉截铁地安慰叶情,说了同样的话。 海风湿哒哒地扑过来,叶情放松似的闭上了眼睛。 惜惜,你看,你终于自由了。 而哥哥,也找到了自己想找的那份自由。 他侧目,余光瞥向周风,却又在周风看过来时,默默地别开了眼…… 第33章 拆线 周二,陆一航拆线后,回了学校,但谢逾始终没什么表情,仿佛还未从叶惜的离开中缓过神来。 郑梓豪也一改之前吊儿郎当、应付运动会的态度,一归校,便没日没夜地练习跑步。 运动会在即,周三上午,运动会彩排如期举行。全校放了半天假,全用作运动会的彩排 郑梓豪旷掉了彩排,张苑也默契地找了人代替自己的班长职位,之后,便不见了踪影。 陆一航代替郑梓豪彩排,了解基本比赛流程,楚老师也显得饶有兴致,出现在了这次的彩排上。 “谢逾呢?怎么没见她陪你?”宁学长一脸调侃意味,左手轻轻捏住下巴,用胳膊撞了撞陆一航。 陆一航扭头看向宁学长,之后眉头就拧了起来:“……” 471班是计算机系的第一个班,而他们478班则是稍微靠后的班,中间隔了整整六个班级,数十米距离。而宁学长硬生生地走了过来,就为了打探谢逾消息。 这一点让陆一航莫名充满了敌意。 但毕竟是学姐的朋友,陆一航终究耐下性子答道:“学长好。阿逾没和我在一块呢,她还有点事,待会会来找我的。” 他特地换了称呼,还强调了谢逾会来找他,这些放在宁学长的耳朵里则显得更加暧昧不清。 宁学长眉头一挑,秒懂道:“不错啊学弟,把妹这一套杠杠滴!这么快就追到手了,称呼都是爱称了。” 陆一航有些受用似的冲他笑了笑。 宁学长立马伸出手一把拦住陆一航,陆一航比他稍高些,被这么一揽,只能微微弯下身子。 宁学长立马八卦似的询问道:“我听说,你这几天住院直接就拿下她了,怎么样?现在夫妻俩不应该如胶似漆、恩恩爱爱?怎么还舍得这么久不见?” 远处姗姗来迟的谢逾听了个正着:“……” 她刚想出口打破外界的猜测,陆一航却率先一步掰开了宁学长揽住自己的手臂,颇为严肃地回复道:“学长,我纠正一点,我和学姐清清白白的。是我单方面缠着学姐,仅此而已……” 谢逾张开的口复又闭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他,眼睛里似有什么东西隐匿其中。 陆一航接着补充道:“而且学姐只是出于责任和愧疚来照顾我的,希望学长不要胡乱猜测。” 宁学长显然没有料到陆一航反应会如此激烈,只是打着马虎解释道:“开个玩笑而已,别那么认真嘛。” 陆一航颜眼神依旧坚定:“学长,这对于当事人来说,并不只是个玩笑。” 被这么一说,宁学长的神情也严肃起来,他兀自住了嘴,干笑了一下。 谢逾这时才站了出来,为宁学长解围道:“学长,麻烦你了,既然我来了,班上就由我来看吧。” 宁学长见好就收,慌忙答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先走了……”他慌忙逃离。 陆一航闻言立马转过身子,直勾勾地盯住谢逾,几欲开口,却复又闭上了嘴。 他小心地观察着谢逾的神情,见她神情微动,这才缓慢开口喊道:“学姐,你来了?” 谢逾的神色被他紧张的神情弄得缓和了几分,低低地“嗯”了一声,反问道:“怎么?不欢迎?” 陆一航喜笑颜开,站到谢逾的身后,伸出手按住了她的肩膀:“那哪能呢?还给您留了最佳观赏位置呢?” 说着,就将谢逾推到了阶梯下摆着的靠椅上。 运动会开在露天体育馆里,每个学院坐在规定的彩色硬凳子上,而谢逾的凳子却是办公室的软靠椅,格外显眼地放在下面的过道里。 谢逾被这一系列操作整得有些不知所措,一扭头,发现计算机系每个班前都贴心地放了一把软靠椅。 学校竟然这么贴心?考虑到了班主任? 谢逾有些意外。 陆一航伫立在她身边,适时贴心地递上了保温杯。 “我落在……医院了?”谢逾不确定地问道。 陆一航笑了笑,解释道:“昨晚落下的。” 谢逾一时有些失语,这个无数次被遗忘在各个角落的保温杯,总是会被陆一航一次又一次拾起,而后又贴心地泡上一壶热茶。 她刚有些感动,陆一航却戏精附体,突然略显委屈地扁起了嘴:“学姐,我知道你嫌我麻烦,不想去医院照顾我了,所以才一听说我要出院,就迫不及待地离开,东西都落下了……” 谢逾愣了一下,慌忙解释道:“没有的事。” 陆一航突然画风一变,“那学姐的意思就是希望我快点康复,好跟你一起双宿双飞喽?” 谢逾:“……”前半句没毛病,可这后半句怎么…… 谢逾果断拿起保温杯,轻轻地在陆一航的头上敲了一下。 陆一航一阵吃痛,捂住伤口,惨兮兮地道:“学姐害羞就害羞嘛,还不让人家说……” 谢逾:“……” “你代替郑梓豪彩排?”谢逾转移话题道。 陆一航这才恢复正经,点点头,“是的,学姐,你要为我这个‘临时选手’加油助威吗?” 谢逾眉心一蹙,似乎更关心另外一个问题:“不是需要试跑?你……” 陆一航感动地洗了洗鼻子:“学姐对我的心,日月可鉴、金石为开,连这个都替我考虑到了……” “所以?”谢逾的表情管理有些许的失控。 陆一航见好就收,当即站直身子,夹紧双腿,故作严肃地说道:“报告学姐,我已经跟上头申请,只参与走位,不参与排练。” 谢逾表情一时没绷住,笑出了声,配合问道:“上头如何指示?” “上头深知本人的情况,已经允许、批准,请学姐放心!”陆一航做戏做全套,继续回复道,声音越来越大。 谢逾一阵臊得慌,慌忙伸出手捂住了陆一航的嘴,急道:“行了,陆大司令,差不多行了。” 陆一航饶有意味地坏笑着。 主席台旁,目睹这一切的男子神情颇为严肃,他攥着话筒,手下意识地收紧,话筒开得外放,弄得音响发出刺耳的声音。 坐在音响旁边的班级立马被吓得捂住了耳朵。 站在男子一旁的女生捂着耳朵惊呼道:“会长,你话筒……” 男子这才反应过来,慌忙关掉了话筒的开关。 第34章 话筒 这是卓霆鲜有的失态,第一次是半年前慕容凝失联几个小时,卓霆发了疯似的丢下学校领导和学生会全部成员,推门寻找;第二次则是他看见了不想看见的东西,将话筒弄出了极大的噪音。 提醒的女生稍稍松了口气,刚刚会长的眼神简直像要杀人似的。 她抖了抖身上因为害怕而长出的鸡皮疙瘩,在卓霆还未开口之际,飞速地离开了现场。 另一个学生会成员则被另一件事困住了头脑,走上前对卓霆说道:“会长,咱们有安排给计算机系班主任软椅吗?” 卓霆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过道上的十几把软椅,陷入了沉思。 据另一位学生会成员所说,刚才好几个系投诉说学生会单独给计算机系优待,他为此愁破了头,也没有想明白那十几把软椅从何而来。 “我知道了。”卓霆这么说着,学生会成员见他神情复杂,只好点点头走开了。 远处,谢逾与陆一航开怀地笑着,这也是谢逾这几天少有的欢乐。 陆一航总有办法冲淡这一切。 卓霆的眼神有些黯淡,神情严肃,静静地打量着这一切。 他总觉得所有东西都不会变,而这所有东西里面,他觉得最不会变的——则是谢逾对他的感情。 但随着时间的慢慢流逝,他对她的思念愈发强烈,她却抽离得愈发迅速…… 直到——陆一航的出现,才彻底地斩断了两人的情愫。 陆一航为了谢逾去购买自己最讨厌的香水,只因她喜欢;陆一航每一次默默送谢逾回宿舍;陆一航每一天的早安、晚安问候;陆一航每一次的“饭搭子”情谊;陆一航给她每日冲泡的热茶;陆一航永远道不尽的分享欲;陆一航奋不顾身地舍命相救——桩桩件件,卓霆都有所耳闻。 但他又做了什么呢? 他站在原地,依旧等着谢逾来道歉;等着谢逾来妥协;等着谢逾来再一次奔向他…… 直到他发现——她的生活已经不再需要他,他仅仅成了过去的证明,他才开始乱了阵脚。 主动找她,被她刻意避开;医院假装不期而遇,却错开了与她会面的时间…… 而如今,得知陆一航昨晚找人搬运了一晚上软椅,只为谢逾能够坐得舒服片刻,他的心彻底破防了。 自己又能为她做什么呢? 给她带来伤害、痛苦?还是让她避如蛇蝎、恨不得彻底忘记? 卓霆别过眼,重新打开话筒,宣布道:“通知,请各班班主任前来主席台开一个短会,了解一下具体流程……领取运动会开门福利……” 熟悉的声音浑厚、低沉,谢逾的心跟着轻轻晃了晃。 她神色微变,问道:“怎么是你们会长?谭学长呢?不是他负责统筹这次运动会?” 陆一航原本笑意满满的脸耷拉了下来,有了一丝裂缝:“谭……学长?” “嗯,不是校外联负责的这次运动会?” “还校外联,我还是校学生会的呢?”陆一航答非所问道。 谢逾:“?” 陆一航继续阴阳怪气:“怎么校学生会就不能负责这次运动会了……” 谢逾:“???” 陆一航气鼓鼓地加了一句,“反正我就觉得我卓哥比那个什么谭学长长得要帅,不对,明明帅得多!” 谢逾:“……” 什么陆大帅,明明就是陆三岁好吧。 谢逾无力吐槽。 恰好此时长跑排练开始,陆一航自知自己没有资格多说什么,只好吃瘪,扁着嘴,默默地递了一个袋子塞进谢逾手里。 “什么?”谢逾有些意外。 “奖励。”陆一航笑了笑,颊边的酒窝好看地漾起,“学姐你来陪我的奖励。” “你买了什么?”谢逾来不及发问,陆一航笑意款款地盯住谢逾看了一会后,转身走下了运动场。 运动场传来阵阵欢呼声,人声鼎沸中,少年意气风发,数不尽的朝气。 骄阳正好,风过林梢,他穿着运动会的统一蓝白着装,背影显得高挑而醒目。 在风声鹤唳的青春里,他目光灼灼,眼中锁定前方的目标。 谢逾心里一阵悸动,却又冷不丁想起了医生的嘱托,下意识地站了起来想要阻止,话语却如鲠在喉。 他该是一往无前、只管向前奔跑的少年,却义无反顾地为自己挡下了所有的伤害。 原本应该驰骋“赛场”的他退出了比赛,原本应该住进医院的她却毫发无损。 谢逾感觉嘴中一阵酸涩,眼眶不知不觉红了。 鹤立人群中的陆一航仿佛有察觉似的转过身,明知谢逾看不见,还是冲她笑了笑,伸出手指了指她手里拎着的袋子。 红线就在这时悄无声息地相连,连接住了两人。 近千人的体育馆内,嬉闹、吵杂,但谢逾却能准确地读懂陆一航的唇语。 志气方刚的少年正冲他挥着手,仿佛在说:学姐,等我。 无数根红线接连出现,漫天飞舞,交织在一起。 但谢逾浑然不觉,入心、入眼的只有人海中冲她挥舞着手、头上还贴着白色纱布的少年。 无数个时光交错的夜晚,谢逾都能依稀见到这个场景。 少年、操场、阳光、还有那一颗赤诚之心。 谢逾低头,挥去了所有的自责情绪,唇角不自觉地上扬了几分。 粉色Hello Kitty袋子里,一些咂嘴小零食堆叠着,下面还有一小方盒。 谢逾拿起方盒,方盒内正是芝士蛋糕,外面还贴着一张浅黄色便签条,上面的字迹工整、端正,一笔一划写着: ——叮叮~您有一份甜蜜日常,请注意查收[爱心]甜到你心里~ 谢逾小心地撕了下来,背面也画着一个很可爱的yeah的手势,配文:学姐,航航写字可是工工整整的哦,不许扣分~ 航航…… 谢逾忍俊不禁,还是将纸条小心收好,放进了外套口袋里。 她一向不喜欢吃零食,但不知怎的,突然觉得心口压着的那一股沉闷尽数散去,顿觉一身轻松。 她盯着陆一航的背影看了看,之后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第35章 红茶 彼时,学校另一头的田径场上,人烟稀少,稀稀拉拉只有几个人。 穿着运动服的女生扎着高马尾,清爽利索,她喘着粗气,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前头远远地跑着一个男生,他的衣服湿透了,现出若隐若现的腹肌,身体的曲线健壮、完美。脖颈处汗水顺着衣领徐徐流下,他也喘着粗气,双脚、双手却不听使唤地前后摆动着,仿佛永远不知疲倦。 女生被落下了近半圈,终于在几声近乎沙哑的呼喊声中,慢慢地停了下来。 “郑梓豪,你先歇会……”张苑缓了几口气,揉了揉自己快要软到下跪的双腿,有些沙哑地喊道。 但郑梓豪浑然不觉,眼神却反而越发坚毅,坚定地向前跑着。 田径场离体育馆很远,又位于学校新扩建的地段,本就人烟稀少,这会更是少有人至。 自从叶惜与郑梓豪单独谈话之后,原本对这次比赛打算敷衍了事的郑梓豪,突然一改吊儿郎当的态度,开始了没命的练习——早上赶早五点半练,休息时间练,下午吃饭前练,晚自习也旷掉了没命地跑。 想来是叶惜跟他说了要他努力比赛的事情,所以才会这样没命的练习。 张苑自知劝不到他,也只能默默地在身旁陪着。 当又一次跑完一圈后,郑梓豪突然用力过猛,猛地向前栽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阿豪!”张苑的心猛地一抽,走过去,想要将郑梓豪搀扶起来,却被郑梓豪挥手挡去。 “班长,你不用陪我的,你应该去班上。”郑梓豪语气生冷地说。 张苑一愣,联系这几天郑梓豪对他态度冷淡、疏离,她都当他是情绪没有调整过来,可是如今,他却不再喊她“圆圆”,也不喊名字,就只是格外疏远的称呼——“班长”。 “你喊我什么?”张苑不可思议地问道,手一时间僵在了原地。 “这几天辛苦班长了,”郑梓豪继续说道,无所谓地拍了拍伤口上的灰,“你没必要为了班级的荣耀来迁就我的,更没必要因为同情或者爱心泛滥,就净做这些让我误会的事。” 张苑眉心一蹙,很轻易地抓住了重点,一把抓住了郑梓豪手腕,表情倒是不如之前那般难受:“所以你这么对我,是觉得——我是因为爱心泛滥才对你好的?” 郑梓豪不想多做解释,抿着嘴,转移话题、自言自语道:“还好伤的不是脚,只是手……”那就还能跑。 张苑见被无视了,十分不悦地掰过郑梓豪的脸。 手心触碰脸颊的瞬间,郑梓豪瞳孔收缩了一下,但马上光芒尽数褪去。 郑梓豪想别过脸去,却又没忍心,只是稍稍挣扎了一下。 “是这样吗?阿豪?”张苑有耐心地再问了一遍。 郑梓豪眼神微闪,胸腔剧烈上下起伏着,额间汗液缓慢滑下。 张苑又十分有耐心地再问了一遍:“阿豪?” 郑梓豪故作不耐地回答道:“没……没有……” 张苑却不信他的,直截了当地回答道:“郑梓豪,你听好了,第一,我没有嫌你烦,第二,我不是因为班级荣誉才来陪你的,第三,更不是因为什么爱心泛滥才对你好的,你听懂了吗?” 郑梓豪呆了呆,有些失神地望向张苑。 阳光颇为刺眼,张苑逆光而站,目光灼灼,眼底尽是希冀与信任。 透过她的眼睛,郑梓豪仿佛看见自己,疲惫、自卑、懦弱、又倔强,整个人肮脏不堪。 他别过眼,低声“嗯”了一声,又继续向前没命地跑去。 现在的你自信、开朗、乐观、阳光、坦率,而这样的我又怎么配得上如此美好的你呢? 郑梓豪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郁很快被高强度的训练压制住了。 …… 随着彩排的渐渐深入,很快,陆一航便象征性地踩完了点位。 学校这次的活动是百年校庆,紧随着要拍摄宣传片,还全程无人机直播,因此校方格外重视,连哪一个角度拍摄最美,都拉着外联部和微电影社商量了许久,外头请来的摄影师也没少忙活。 如此一折腾下来,待陆一航回到班上时,谢逾早就不见了踪影。 陆一航眼底闪过一丝异样,他低着头,看了一眼手机信息,除了朱雅重复发送的好友申请外,消息列表里,谢逾一个走了的信息也没有。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伤心,有些泄气似的将手机塞进了裤兜里。 很快,脚步声响起,紧接着,脸上被一个冰冰的东西贴住,陆一航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余阳下,谢逾穿着一件白色纱裙,头发随意地盘起,发丝轻扬,轻轻地飘动着。她的手里拿着一瓶茶π,伸着手递到陆一航面前。 陆一航抬眸看去,面前之人眼波流转,笑意斐然。 “呐。”他听见谢逾轻声说。 他的心止不住漏跳了一拍,有些发愣地接过谢逾递过来的茶π。 在手指触碰的瞬间,陆一航的心跳极快,手止不住地发颤。 这还是学姐第一次正式意义上给我送的饮料,我可得好好保管! 谢逾听见陆一航说。 有那么夸张? 谢逾稍稍愣了愣。 陆一航的心声接着疯狂输出——竟然还是柠檬红茶!红茶的意思不就……学姐这是在变相安慰我,让我别误会她和谭学长嘛? 谢逾:“……” 陆一航的心里百转千回,面上却不显,冲谢逾傻笑了一下。 他见谢逾手里还提着那个Hello Kitty的手提袋,连忙自告奋勇道:“学姐,我帮你提吧。” 说着,伸出手去拿手提袋。 手提袋本就不重,谢逾开口拒绝道:“不重,不用了。”她将袋子往后一带,陆一航的手冷不丁地触碰到了她的手指。 陆一航继续想歪:学姐是很喜欢我送的东西吗?都不舍得让别人碰…… 显然,他没有把自己列入到这个“别人”里头。 谢逾:“……” 谢逾松开了拿住袋子的手,将这个“光荣的使命”交给了陆一航。 陆一航笑容格外灿烂,一手提着袋子得意地荡着,一手拿着茶π,侧头向谢逾看去。 他有些刻意地拿着饮料,试了好几次都不方便打开,于是满眼委屈巴巴地看向谢逾。 谢逾叹了口气,刚想接回手提袋,陆一航却把饮料递了过来,示意谢逾打开。 谢逾明显没料到这样的操作,但还是将茶打开了来。 陆一航接过饮料,享受地喝了一口,然后看着谢逾挑了挑眉:“学姐给的,真甜。” 谢逾:“……” 红茶茶语:我只在乎你 陆一航:学姐是在告诉我,什么谭学长、宁学长全是浮云,我才是真爱嘛?学姐真的不要太爱! 谢逾:…… 第36章 疏离 随着彩排的结束,外联部和学生会的事情一结束,谢逾便打算转身就走。 陆一航刚代替张苑开完学生会的短会,讲了些注意事项,一回头,谢逾不知何时没了踪影。 陆一航张望了一圈,实在没有找到谢逾的身影,便掏出手机拨了微信电话过去。 手机在谢逾的口袋里震动,谢逾没有去接,反而拿起手机调了静音。 面前之人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剑一般的眉宇紧紧的蹙着,落入额前落下的几缕黑发中,仿佛正在压制着什么,无形的压迫感袭来。 他的身材魁梧,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一双眸子幽暗深邃,直直地盯住谢逾,仿佛要将她一整个揉碎…… 被这么炙热的目光注视着,谢逾却并没有半分怯懦,仿佛早有预感似的止步,微微抬头,一双桃花眼眨也不眨地回望住面前之人,眼眸中却并没有多少情感波动。 “小逾……”那人终于开口说话了,却仅仅是一个称呼出口,声音就已经哽咽住了。 原本想象过无数遍的称呼,如今再度入耳,却再也掀不起任何波澜。 谢逾惊讶于自己不知不觉间的转变,却只是沉默着不出声,礼貌地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话语。 但就仿佛宕机了似的,这句称呼一出来,那人再也说不出多余的话,眼底也多了一抹化不开的浓情,紧紧地萦绕在谢逾身侧。 深知他不会再开口的谢逾淡然勾唇,看着他笑了笑回应道:“卓霆,好久不见。” 卓霆的心猛地一阵抽动,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望向谢逾的眼睛,但面前的人太过于平静,她的眼底没有任何波动的情绪,就仿佛是在与一个老友叙旧,除此之外,再没有掺杂半点多余的情绪。 “小逾,你叫我什么?”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拉谢逾,却被谢逾退后一步躲开,更为生疏的话语弄得僵在原地。 “会长,你不需要处理校运会的事情了吗?” 这个称呼,更加冰冷。 卓霆伸出去的手在原地僵住了片刻后,兀自收回手,随意地摆了摆:“那边不用我管……” 谢逾闻言点了点头,见卓霆没有什么话要说的意思,便借口道:“我还有些事,就先走了。”说着,她将手中的袋子稍稍捏紧了些,作势要走。 卓霆慌了,急忙拽住谢逾的手腕,慌忙问道:“那个,小逾!你有空吗?我想找你谈谈……” 谈谈?有什么要谈? 有什么好谈? 这些答案都是否定的。 而且她也并不想与自己的前男友有过多的来往。 但是,她却说不出拒绝的话。 她跟卓霆太像了,一是明确地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二是过于傲气,不肯低头。 如今,卓霆能够做到低下头主动找她,就已经说明他将自己的自尊踩在了脚底下,将伤害他的机会送到了她的面前。 谢逾又怎么忍心践踏他的自尊呢? 她的眼眸微微敛下,不动声色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卓霆的眸子瞬间黯淡了下去,长眉拢起,整个人都埋进阴影里。 谢逾继续回答道:“那,老地方?” 小逾还愿意跟我聊,而且她还一直记得老地方! 卓霆的眼波闪了闪,再次凝眸看来时,眼里隐隐泛着些水光,胸腔也剧烈地起伏了几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谢逾,仿佛想要急于将她看破。 但她的茶色瞳仁在阳光下轻轻摇曳着,羽睫轻颤着,似乎思索着什么。 虽然仅仅半年时间,但卓霆蓦然发现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仿佛成了一条银河,她在半年里所发生的事、所遇到的人,都成了他们之间无法横亘的鸿沟。 他听见谢逾抿唇说道:“你先去,我还有点事。” 但卓霆并没有走,只是站在原地,默默地看见谢逾拿起了手机,点进了微信。 紧接着,某个人像装了马达似的,“突”的一声忽然蹿出,站到了谢逾身后。 再然后,“甘露”的声音高调地响起,谢逾猛地抬头,信息发送的瞬间,陆一航口袋的铃声响起。 体育馆虽然喧嚣,但这个铃声清脆、悦耳,在嘈杂的人声中,显得格外的招摇。 原本还一脸警惕、想要吃人的陆一航,在听见铃声响起的瞬间,唇角立刻炸开了一个别样的弧度。 “学姐!” 谢逾一个没有站稳,顺势轻轻抓住了陆一航运动衣的袖子。 指尖触碰布料,抓住胳膊的一瞬间,陆一航的“想入非非”开始了它的表演。 学姐为什么提前走了不说一声!太令人生气了! 伴随着“特别关心”的铃声响起,陆一航的心里突然一咯噔——等会,学姐是在跟我报备吗? 啊啊啊啊啊……没错了!没错了!学姐竟然还告诉她要去干嘛!她真的,我哭死…… 谢逾:“……” 谢逾瞬间想要撤回发出去的信息。 然而无论内心活动多么丰富,陆一航始终以一副“傻不拉几”的模样,冲谢逾笑着,还顺势将谢逾扶正了。 一旁的卓霆:“……” 陆一航后知后觉地喊了一声:“诶,卓哥你也在啊?” 卓霆心里五味杂陈:“…………” “学姐,你们……”陆一航有些迟疑地问道。 谢逾心里闪过一丝异样,并不想过多解释,却听见陆一航继续问道:“你们是在叙旧吗?” 谢逾:“……” 卓霆:“……” 二人同款无语。 陆一航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之后问道:“学姐,卓哥,你们饿了吗?要不我们一起去学校后街新开的卤味馆看看?” 卓霆立马回绝道:“太辣了吧,我记得小逾你喜欢吃清淡点的,不如去吃点鱼片粥?” “学姐喜欢清淡?”陆一航瞳孔微微睁了睁,“学姐你不是无辣不……” 有些东西,呼之欲出,即将要被拉开帷幕。 “陆一航,我们还有点事,”谢逾打断道,“今天,你先自己去吃吧。” 陆一航眨巴眨巴眼,看了看谢逾,又看了看卓霆,眼里闪过一丝异样。 他想开口问,却不知怎的问不出口,只是隐约看出了些端倪。 “嗯,”他情绪瞬间低落,耷拉下来脑袋,眨了眨略显无辜的大眼睛,隐约还有些水雾,“学姐、卓哥,你们吃好,喝好。” 谢逾心里没来由闪过一丝不忍,眉心微微一蹙,却只是抿着唇低低回了一声:“嗯,你也是。” 这句话似乎打开了陆一航的“任督二脉”,他鼻子一吸、眼眶一红,嗓音一低,悠悠说道:“没事的,你们去,我回去吃泡面就好了。” 说着,手不知怎的抬起,意有所指地捂上了自己后脑勺的白色纱布。 ——仿佛在低吟:没关系的,虽然我的伤口才刚好,但是学姐,我很懂事,不会打扰你们的。 卓霆在一旁失语了一阵:“……”装啥可怜? 谢逾的眉心不知不觉间蹙得更紧了,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只是问道:“泡面?为什么不去食堂?” 陆一航尤其无辜地说道:“饭卡借给周风了,他和叶情去食堂了。” “除了食堂,小纪面馆不也可以?”谢逾有耐心地给他提意见。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唯一一家最清淡、最近、陆一航又吃得下的店子了。 陆一航表情更为无辜,无奈地耸了耸肩:“我手机没电了,充电器也被郑梓豪顺走了。” 谢逾眼底闪过一丝犹豫,刚想开口请求卓霆让陆一航一起同行,哪知卓霆不慌不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五十元大钞,塞进了陆一航的手里。 陆一航:“!!!”这也行? 他连忙说道:“纪叔怕是不会收现金吧……” 卓霆非常淡定地回答道:“今天纪阿姨在,她收现金。” 陆一航:“……”真的谢谢您勒…… 第37章 修罗场 陆一航看着手中崭新的五十元大钞,陷入了沉思。 在他沉默的瞬间,卓霆别过头一脸凝重地看向谢逾,似乎是在寻求她的认同。 “小逾?”卓霆轻声唤道。 但是,这期间,谢逾始终一声不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陆一航,眼里满是犹豫。 她是该先处理好自己与卓霆之间的事情,可不知怎的,在陆一航尤其幼稚的心声中,谢逾一时间于心不忍,说不出狠心的话来。 卓霆心里没来由一阵抽疼,他的身子微微晃了晃,抿唇,最后还是泄气了似的退了一步:“小逾,我都可以,看你。” 谢逾扭头,眼中闪过一丝羞愧与歉意,最终还是同意了陆一航的同行。 综合考虑,谢逾选择了卓霆说的老地方——“酥粥”。 点单的间隙,陆一航坐在谢逾身旁,伸手拿过了摆在桌子上的菜单。 “酥粥”的店铺很旧,桌子也颇为老旧,一张桌子本就不大,三个人坐下来,谢逾和陆一航自然而然挤到了一块,免不了一些触碰。 不是不喜欢吃清淡口的吗?为了卓霆还特地来吃清淡的粥……什么“无辣不欢”,根本就是骗人的吧! 谢逾:“……” 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没头没尾地说了句:“你不是伤口刚拆线?来个山药猪骨粥?” 蔫巴了的陆一航瞬间满血复活,很快地眨了眨眼,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伸手挠了挠后颈。 原来,学姐选择喝粥是因为我伤口刚缝合好啊…… 他这样瞎想着。 听到了陆一航心声的谢逾并不想过多解释,只是在看不见的地方,轻轻地勾了勾唇角。 卓霆见状,苦笑了一下,然后又迅速地收起了那一抹苦笑,冲谢逾温声说道:“小逾,你点什么?” 不等谢逾答话,他便自言自语道:“你应该还跟以前一样吧?鲜鱼片粥。” 谢逾本就不喜欢喝粥,点头默认了卓霆的安排。 陆一航在一旁默默地听着,手却不自觉地收紧,眼神也犀利了几分。 他本一直是笑嘻嘻的模样,看起来人畜无害,但严肃起来却别有一番风味,像是不能触碰的猛兽,此时正在酝酿着什么。 学姐和卓学长……他们…… 学姐明明在有意疏远学长,为什么学长却一副他们很熟的样子?学长和学姐到底发生过什么? 谢逾正低头拿着茶壶,一手扶着杯子,一手往杯子里倒水,冷不丁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心里这么想着的人此时一脸严肃,神情晦暗不明地看向卓霆。 谢逾心里一阵咯噔,茶不自觉地倒出了些,洒在了桌子上。 卓霆急忙拿过桌子上的纸,擦着桌子。 陆一航却眼尖,在手指触碰到桌子上余温的瞬间,立马蹙眉,紧张地问道:“学姐,你的手没事吧?” 他刚想拉过谢逾的手查看情况,但却在即将要触碰到谢逾的瞬间,手堪堪停住。 学姐说过不喜欢别人随意碰她。 迟疑的这几秒钟,卓霆已经先一步拉过谢逾的手,也关心地问道:“小逾,你的手……” 谢逾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一时间任由卓霆拉过她的手轻轻地呼着,但到反应过来,抽回手时,便觉得身旁一道直白的视线,死死地盯住了她的手。 谢逾后背没来由一凉,顿觉如坐针毡。 一扭头,果然看见陆一航那一双充满了幽怨的小眼神,正一眨不眨地盯住她刚刚被卓霆触摸过的右手,盯得她心里直发怵。 此时,不用通过触碰,陆一航的心声赤条条写在脸上,一脸酸溜溜的模样,俨然在说:学姐竟然允许别人碰她的手!那只手不干净了! 谢逾看得心里发毛,干笑了一下,别回了脑袋。 接下来的时间,三人的场景就仿佛一个修罗场,火药味都随时一触即发。 好几次,谢逾都后悔自己不该因为心软,忽视掉陆一航漏洞百出的借口,同意他一起吃饭的请求。 不然,再怎么样,也不会是如今的这番局面。 一饭罢,卓霆提出饭后一起散步的请求,他原本情绪就一直压抑着,想找谢逾好好聊聊,但却因为陆一航的存在,而支只口未提这件事,所以当下,便发起了“逐客令”。 “陆一航,你的伤口还没好,时间也不早了,要不,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谢逾自然也猜到了卓霆的用意,对于今天一直没有与卓霆好好细聊这件事,她也十分抱歉,因此也附和着:“陆一航,你先回去休息?” 陆一航一听,当下就不乐意了,立马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没事的学姐,卓哥和你不顺路,我正好可以先送你回宿舍。” 卓霆:“……” 谢逾:“……” 谢逾哽住了半晌,陆一航自然知道他们两个话里的意思,但就是懂装作不懂,眼神还尤其真挚。 在沉默的片刻,后街年久失修的灯微微闪了闪,微弱的灯光下,一个女生消瘦的身影在路灯下若隐若现。 新砌的红色水泥墙与破旧的路灯形成鲜明的对比,一切都那么格格不入。 而路灯下,那个身穿粉色公主洋裙的女生消瘦、憔悴,眼里是化不开的伤感。 卓霆的视线不知不觉定格在了远处路灯下的女生,眼里微闪过几丝不忍与心疼,步子却没有挪过一步。 暗黄的路灯下,卓霆胸口的红线颜色鲜艳,闪着微弱却不容忽视的光,在他看向那个女生的瞬间,胸口的红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红了几分,向不远处蔓延过去。 谢逾不用转身,便清楚地知道慕容凝近在咫尺,就站在几步后的路灯下。 她想,她该是生气、愤怒,或是伤心、难过,又或是痛苦、心悸……但这些预想的情感并没有在她身上灵验,这种种情愫之中,她唯独不该像现在这样,没有任何感觉,就像是一个旁观者,静静地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甚至还有点好奇后续发展。 不知不觉中,仿佛卓霆真的成了过去,而她,也可以坦然面对过去了。 “她来等你了?”谢逾勾唇笑了笑,“去吧。” 卓霆的视线冷不丁阴沉下来,他回眸强制自己不要再往那个方向看,冷下心肠解释道:“小逾,你别误会,我已经和她保持距离了。” 谢逾一时没缓过神,随之眉心不悦地蹙了蹙。 一旁的陆一航一头雾水,顺着卓霆的视线看去,便看见了慕容凝直直地站在路灯下,仿佛被风一吹就会吹倒。 这种情况令他一时间摸不着头脑,明明前几日还一起来看自己的卓哥和嫂子,怎么突然间就成了如今这样?难道是二人吵架了? “卓霆,”谢逾声音阴沉,神情颇为严肃,“没有人会一直等你。如果遇到那个还愿意等你的人,就牢牢抓住她吧。” 这句话其中蕴含的份量颇深,但此时的卓霆,倔强、偏执,不撞南墙,绝不回头。 言尽于此,谢逾没有再多说什么,抬脚走了一步。 陆一航不知所以,还未了解清楚情况,就被退后一步的谢逾一把拉住手腕,消失在了黑夜里。 卓霆下意识想要抓住谢逾的手,但手还未碰到,谢逾已经消失在了黑夜里…… 第38章 牵手 秋夜偏凉,不知不觉间夜幕降临,一条马路,越走越黑。 鉴于明天的校运会,学校取消了所有人的晚自习,只为还给大家一个充足的睡眠。 陆一航的心脏砰砰直跳,拉手的瞬间,他直觉浑身一颤,心跳都快要溢出嗓子眼。 他紧抿着唇,不愿说一句话打破这难得的宁静。 夜静悄悄的,在路灯全部打开的一瞬间,面前之人长发轻飘,发丝随风舞动,隐约间透着淡黄色的光泽。 谢逾整个人沐浴在路灯下,手紧紧地攥着陆一航的手腕,发丝都在发光。 陆一航不敢吱声,只怕打破这种静谧的美好。 谢逾的手软乎乎的,白皙而修长,指尖轻轻地圈住他的手腕,温热的触碰,两个人的心跳不知不觉达到了同一频率。 这盏路灯就像一个警铃,在亮起的瞬间,谢逾的胸口被红线包裹,紧接着,她听见沉重而有力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撞击在耳畔,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她猛地反应过来,有些羞赧地松开了陆一航的手腕。 “不好意思,一着急就……” “没事,”陆一航意犹未尽地用手碰了碰自己刚才被拉住的手腕,手腕处还有温热,他笑了笑说道,“学姐想拉多久都可以,我的手随时给学姐拉!” 说着,没脸没皮地将手腕往谢逾跟前凑。 谢逾:“……” 脸皮真的厚比城墙。 她在心里默默地形容。 “脸皮巨厚”的陆一航浑然不觉,一脸青春模样,歪头去看谢逾表情,却被谢逾一把打开了伸出去的手。 学姐真可爱。 看着谢逾耳根的绯红,陆一航默默想着。 谢逾:“……” 虽然已经见识过陆一航的没羞没臊,但谢逾还是被再一次无语住了。 她不愿再多说,只觉他的行为颇为轻浮。这么想着,不知是踩到了她的哪一根筋,谢逾没来由一阵烦躁,转身就快步走了。 陆一航适可而止,走上前,接过了谢逾手上提着的半袋子零食,讨好似的哄道:“老大,我来提,小的力气大点。” 谢逾瞪了他一眼,见他尤其无辜的小表情,只觉怒气消了大半,这才缓了些步子。 陆一航便很自然地将话题引到了他想问的上:“学姐,你和卓哥?” “卓哥?”谢逾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反问道。 陆一航接着说:“卓霆,我师傅他老人家……”之后,他突然想起什么,小声嘀咕道:“刚开学那会,你不还叫我卓一航来着,现在怎么连卓哥是谁都反应不过来了。” “嗯哼?”谢逾没有听见后半句,关注点再一次落偏:“老……人家?他也就只比你大一岁吧?” 陆一航笑了笑,解释道:“我们学生会内部的人都这么调侃他,卓哥才不会介意呢。” 谢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精妙的逻辑盘了起来:“他比你大一岁,你叫老人家。” 陆一航砸了砸头表示认同。 谢逾继续说:“那我比也大一岁,是不是也要叫我……老人家?” 陆一航一时没反应过来,跟着点了点头。 头还未点下,突然反应过来似的,低头看向谢逾,急道:“学姐,你……” 话音未落,谢逾唇边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明媚的笑意迅速在脸上荡漾开来。路灯下,少女笑意盈盈,淡淡的茶香弥漫开来,一下子就蔓延进了陆一航的心底。 陆一航一时看呆了,他的心脏又恢复了之前剧烈的跳动,近乎痴迷地盯着满脸笑意的谢逾,俨然看呆了。 红线随风微微颤动着,在谢逾没有注意的地方,慢慢地朝她的胸口,又红了几寸。 我见过你骨子里的悲伤、也见过你灿若明珠的笑意,所以……你对我而言,视若珍宝。 从远古到今生,从他世到今生,我曾用无数个形象无数个世代爱你,只为你唇边的这一抹笑容。 “陆一航?陆一航?”谢逾轻声唤道。 陆一航在好几声呼唤中,才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地错开了眼。 谢逾不知他内心的小九九,在陆一航盯着自己发呆的时间里,她只当陆一航想问题去了,所以便很自然地将他拉回了现实。 陆一航还不忘自己的问题,执拗地再次问道:“学姐,你之前和卓哥……卓霆关系似乎很好?” 谢逾愣了愣,没有避讳,回答道:“嗯,去年的事了。” 陆一航不死心地追问道:“你们以前关系很好?经常一起去吃东西?逛街?聊天?或者……他去过你家?还有还有,你回他信息回得多不多?” 他似乎对于这些一起做过的事很是执着,硬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谢逾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难道说不仅如此?他们曾经还是情侣? 这种念头一出来,谢逾立马就将它压了下去,她虽然并不想有意隐瞒,但是让她直白地讲出来,却也是不可能的。 对她而言,这件事已经过去了、翻篇了,那便连提起的必要性都已经没了。 所以,她这么回答道:“以前关系挺好的,后来因为一些事,就没怎么联系了。” 陆一航如释重负。 但转念一想,又一脸酸溜溜地问道:“那你以前都是惯着他的吗?他竟然连你喜欢吃什么口味都不知道。而且学姐你不是不喜欢喝粥吗?怎么那个‘酥粥’还能是你们的‘老地方’?” 谢逾一时说不出话来。 在与卓霆交往的一年里,她确实一味地迁就他,口味也都顺着他来,如今被陆一航这么明面上点出来,不知怎的,胸口一阵悲凉。 她勾了勾唇角,淡然道:“都过去了。” 也不重要了。 有些东西,发生了就发生了,过去了也就真的翻篇了。 陆一航不禁噤了声。 现在的谢逾独立却又孤单,眼里总有一抹化不开的浓情,仿佛随时都要碎了似的。 陆一航小心翼翼捧着的,不正是这样的谢逾? 他心心念念,唯恐被别人欺负的,不也正是这样的谢逾? “学姐,”陆一航轻声说,“别想了,以后……我来保护你吧。” “你喜欢什么口味,喜欢什么东西,想去的地方,想见的人,通通都去做吧,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正如一个誓言,陆一航轻声许的诺,却是他几十个日夜一直默默做的事情。 月光倾斜在他脸上,他站在阴影里,轮廓忽明忽暗,眼里是化不开的柔情,声音像砂纸摩挲过,带着低沉的磁性。 夜色并不浓重,光线却飘逸迷离,谢逾看不清他的脸,但那一刻,她却清晰地听见了自己心跳的频率,笨拙而又杂乱。而说这句话的那一刻,谢逾看见,连接陆一航胸口的红线,不仅深了一个度,反而向谢逾的胸口处又延伸了几寸。 那个颜色宛若成熟了的樱桃,谓之“朱樱”。 一次又一次的红线加深,静静地诉说着陆一航一次又一次的心动。 陆一航浑然不觉,他背光站在路灯下,修长俊逸,优雅自如,他的眼睫垂下来,薄唇紧抿着,好看得不像话。 那句“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宛若一个完美的童话,细细地摩挲着谢逾的心。 谢逾勾唇笑了笑,没有答话,转身没入黑暗里。 第39章 校运动会 翌日的校运动会如火如荼地开办起来了。 无数架无人机、专业摄影机架了起来,操场也是额外翻新了一遍,声势浩大。 谢逾并没有来看478班的表演,留在了自己班539班加油助威。 露天体育馆虽大,但全校人数众多,两个班两个班便拼坐了一块。 479班与478班又被分配在了一起,座位刚安顿下来,隔壁班的班长朱雅便跟周风兑换了位置,坐到了陆一航身旁。 天气很冷,但是这么多人挤在一块,倒也热得够呛。 陆一航颇有先见之明,拿着个橙色的狐狸耳朵小风扇,对着自己的脸一顿猛吹,周围人顿时投来羡慕的目光。 不一会儿,朱雅便小声开口道:“陆一航,可以借一下你的小风扇吗?” 陆一航没有反应过来,还当是周风,便将风扇递了过去。 朱雅的脸上立马绽开一抹腼腆的笑容,隔壁班随即传来一声欢呼——“咦~” 陆一航这才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待转过脸看去时,映入眼帘的是穿着小香风套装的腼腆女生,脸部涨得微红,眼睛却直勾勾地盯住自己的场景。 他立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当即有些不悦地看向换了座位的周风。 周风冲他无辜地耸了耸肩、扁了扁嘴,一脸无辜相。 “朱雅。”陆一航只好打招呼道。 “陆一航同学,好久不见呀!”朱雅脸上的笑容更大,一手拿着风扇,一手冲他摆摆手道,“谢谢你的风扇,很凉快。” 陆一航有些敷衍道:“凉快就行。” 哪知朱雅看不懂他的疏离,手上还拿着橙色狐狸小风扇,眼睛却不自觉地瞥向了袋子里的灰色兔子小风扇,变本加厉道:“这是什么?好可爱啊!” 说着,不等陆一航反应过来,就拿过了袋子内的兔子风扇,一脸欣喜状。 “这是朱迪警官和骗子狐尼克吗?”她的开心溢于言表,还自顾自地说着,“你看,我正好姓朱,难道这个风扇是特地?” 话音未落,陆一航已经先一步抢回了她手里的兔子风扇。 他脸色一变,显然一副压制着怒气的样子,整个脸都阴沉下去,说出口的话自然也不会十分客气:“没有人教过你不要随便动别人东西?” 其实陆一航的心情本就不好,今早找谢逾想给她送电风扇时,一头撞见了她和卓霆在一起的场景,所以电风扇自然没送出手,而朱雅正好撞在了枪口上。 她对于陆一航过激的行为也是明显一愣,刚想开口解释什么,陆一航已经先一步站起身,走下了座位。 朱雅何时受过这种待遇? 她一向属于团宠,性子开朗,颜值颇高,家境又殷实,所以追求者众多,但在陆一航这却一直处处受挫。 闺蜜忍不住凑上前,替她打抱不平道:“雅雅,他怎么敢这么对你,也太没礼貌了吧!” 朱雅却越挫越勇,无所谓地摆弄了一下手中的狐狸风扇,将它调大了一档风力,笑了笑:“这样才有意思不是?”接着,她便跟周风换回了位置。 陆一航很快便去到了539班,三十多个人头中,独独缺了谢逾。 他又搜寻了一圈,依旧无果,这才退而求其次,寻找起郑莎凡学姐的身影。 只见郑学姐此时正笑容大咧,眉飞色舞地用手拍着一个男生的肩膀。 男生虽然精瘦,但是陆一航却还是一眼就感受到了他的气场,那种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明星身材。但是他的头发却十分长,遮盖住了眼睛和额头,厚重的黑框眼镜更是压在鼻梁上,让人看不清他的脸。 陆一航走过去,轻声地唤了声“郑学姐”,那人眼眸中立刻闪过一丝犀利,隐藏在了笨重的眼镜中。 “陆一航,你来了呀?”郑莎凡十分意外,立马跟他解释着谢逾的行踪:“不过你的谢学姐此时还有些事,可能要晚点才来。怎么了?有什么事?我帮你转告她。” 陆一航正有此意,道谢过后,便将一大袋子递了过来,说道:“麻烦郑学姐了,这些是给学姐买的一些小零嘴还有日用品……” “对了,我还给你也买了一些,希望郑学姐喜欢……这次没有空,下次就再请郑学姐你吃饭了。” 郑莎凡立马喜笑颜开,满口应着“好”,伸手就要接过袋子,却在袋子即将交接的瞬间,旁边的男生钱晨先一步接过了袋子,替郑莎凡回答道:“谢谢学弟了。” 陆一航能够明显地察觉到钱晨透出来的敌意,但他却不甚在意,交接完零食后,旁敲侧击地问道:“运动会马上要开始了,学姐,是去校部帮忙了吗?” 其实郑莎凡也并不知情,她进来找到了爱豆尚木泽的“木粉”——钱晨,所以一直和钱晨打成一片,对于谢逾的行踪都忽视了不少。 “我也不清楚,”郑莎凡猜测道,“最近校学生会的经常找她,估计是将拍摄宣传片的事吧。” 陆一航点了点头,有些丧气地回了自己班上。 郑莎凡看见陆一航落寞的背影,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但还来不及细究,她的思绪就飘到了陆一航给自己的一袋零食上,当即就要从钱晨手里拿回零食。 钱晨却不依,在郑莎凡嚷嚷着要吃零食时,将那一袋子零食放远了些。 郑莎凡不明所以:“晨晨,你干嘛呀?” “我看了,这些不好吃。”钱晨生硬地解释道。 “哪里不好吃了?”郑莎凡显然不信,“我明明看到里面有德芙巧克力还有肉松小贝……你快点给我!” 钱晨语塞,却在郑莎凡整个身子探过来拿零食时,一脚将零食踢远了些,踢到了别人跟前。 一旁的人一脸诧异地问道:“这是?” 郑莎凡刚想让别人给她踢回来,钱晨已经先一步开口道:“送给你吃了。” 郑莎凡:“!!!”她近乎怒吼道:“钱晨你脑子有泡啊!” 钱晨当即眉心一簇,不敢置信这两个多星期一直喊他“晨晨”的郑莎凡会直呼其名,当即回问道:“郑莎凡,你会这么直呼你爱豆名字吗?” 郑莎凡气鼓了脸,“这跟我家泽泽有什么关系?我就叫你全名了!钱晨!钱晨!钱晨!难道你是我家爱豆啊?我还把你捧着哦!” 钱晨眨了眨眼,沉默地盯住她。 郑莎凡却小声地“切”了一声,正在气头上回怼道:“我家泽泽可比你温柔、帅气、大方、厉害多了,哪像你小气又抠门、长得也不咋地!” 钱晨:“……” 他有些气恼地闭上了眼睛,半晌沉沉地叹了口气,说道:“我给你买就是了。” 说着,打了个电话。 郑莎凡不明所以:“???” 不多时,一个戴着黑帽子、黑口罩、黑墨镜的人提着一大袋子零食走了进来,放在了郑莎凡身旁。 郑莎凡在钱晨的示意下打开了袋子,满满一大袋进口零食看得她目瞪口呆:“!!!” 她立马反悔,回抱住钱晨胳膊:“晨晨大大,你真的太好啦!” 钱晨笑了笑,一言不发。 第40章 校运动会2 比赛很快拉开了帷幕,一项项运动有序进行,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加油声,比赛愈演愈烈。 各个系部的啦啦队穿着整齐划一的队服,跳着专属的啦啦操,气氛十分热闹。 大概在进行了一两个项目后,谢逾姗姗来迟。 郑莎凡连忙将零食递给她,跟她说明了来龙去脉。 谢逾明显没料到陆一航会这么细心,当整个露天体育馆热得像汗蒸一般时,他送的电风扇宛若一阵凉风,吹进了她的心里。 “阿逾,你之前去哪了呀?陆一航一直在找你呢。” 郑莎凡追问道。 “卓霆……他找我了……”谢逾犹豫几秒后,还是说出了实情。自从上次郑莎凡帮她赶走了卓霆,她便不再刻意隐瞒自己和卓霆之间的事了 。 “他那个不要脸的还来找你干嘛?”郑莎凡忿忿不平道,“枉我之前还一直想着帮他复合,谁知道他竟然这么没脸没皮,不和慕容凝保持距离,还敢来找你?” 不知怎的,“没脸没皮”这个成语一出,谢逾不自觉地想到了陆一航,忍不住笑了笑。 郑莎凡的表情顿时变化莫测,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 “不会吧阿逾,你不会还对卓霆念念不忘吧?” 谢逾无奈,苦笑了一下,“瞎想什么呢?”她避开了这个话题,也只口不提卓霆与她聊了什么,接着便坐在了郑莎凡身旁的空座位上。 “没有就好。”郑莎凡松了口气,凑到谢逾身旁,蹭着小风扇的风。 很快,便轮到了1500米长跑。 此时,各个班已经全然乱套,许多人站了起来,都激动地看着惊心动魄的各场比赛 复赛入选的十几名选手站在田径场上,无人机扫过每一位选手的神态,他们个个铆足了劲、神情凝重、目光坚定,巨大的电子荧幕投射着他们必胜的信念。 在紧张的准备阶段,许多人都疯了起来,秩序也在一次又一次的比赛呐喊声中乱了套。 渐渐地,谢逾隐没在了人群中,她的身高并不占优势,此时入眼的仅仅只有一个个黑乎乎的头,其他的全然看不见。 更令人无奈的是,人头攒动,还有人在互相推搡着。 在即将要被推搡之际,一双温热的手轻轻地抓住了她的手腕,一把将她从人群中带入了温暖的怀中。 谢逾始料未及,被人轻轻带入怀中的瞬间,她猛地抬头,便撞见陆一航满脸宠溺的笑容。 他俯身凝视着她,暗影里眼眸清澈且真挚,目光灼灼,琥珀色的眸光中似有星辰闪动着,流光溢彩。 他身穿黑色冲锋衣,外套敞开,露出里头纯白色的内搭,显得慵懒而又随性,头发是蓬松的质感,稍稍有些凌乱,却更添几分肆意,配合上唇边明媚的酒窝,有种别样的精致。 颈边似乎还有淡淡的木质香气,虽然淡,却正好与他此时透露出来的气质相得益彰。 “人太多了,”陆一航解释道,“走。” 不由分说,就拉着谢逾一路向上爬去。 伴随着比赛枪声响起,众人呐喊加油,人声鼎沸中,二人逆流而行,穿过喧嚣的人群,走到了最顶层。 不同于底部的拥挤,高处视野宽阔,一览无余。更值得一提的是,他们可以平视电子荧幕,确是个绝佳的观赏胜地。 谢逾的眼里闪过一丝欣喜,很容易地被陆一航尽收眼底。 陆一航满足地笑了笑,拿起白色的耳机,轻轻地罩在了谢逾的耳朵上。 马上,外界的喧闹声被隔绝掉,谢逾盯着屏幕,身子不自觉地轻轻颤了颤。 耳机能够隔绝掉外界的喧闹声,却盖不住内心的躁动。谢逾不敢转身,她强迫着自己不要扭头,却还是不自觉地在余光中看见了戴着同款黑色耳机的陆一航,正玩味地扭头打量着她。 他负手站在谢逾身旁,灯光映着他的脸,轮廓分明,白玉无瑕,清澈皎洁的眼神里,总有一汪水潭,是藏不住的爱意。 谢逾听见自己的心跳漏跳了半拍,她别过脸,轻轻地捂了捂自己的心口。 电子荧屏上,“长跑健将”各个保持着自己的节奏,激烈地赛跑着。 比赛没有想象的轻松,反而多了几分激烈,只不过一声枪响,所有选手拔腿而跑。 郑梓豪始终保持着前进的速度,这几天来,他没命的训练总算有了些成效,令他在比赛的前半场游刃有余。 他并没有铆足力气,反而一直在保持着中等的速度,以此来保存体力,随着无人机从上方掠过,十几个人的排名依次拉开,郑梓豪始终维持在前五名。 跑在第一名的体育系选手表情十分从容,就仿佛是在进行一次普通的训练。往往这时候,体育系总会以压倒性的优势毫无疑问地打败别的选手。 谢逾不禁替郑梓豪狠狠地捏了把汗。 远在台下啦啦队的张苑也十分担忧,以至于跳啦啦操期间,她始终没什么兴致,反而是眼神一眨不眨地在大荧幕和比赛场地上来回切换,健美操动作都十分敷衍。 啦啦队队长忍不住吼一嗓子:“干什么呢?没吃饭啊!声音大点!” 张苑紧蹙着眉头,跟喊着啦啦操口令。 一定要赢啊! 张苑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 比赛进入白热化阶段,在跑到一千米的时候,许多人都渐渐铆足了劲向前冲,郑梓豪不一会儿就落入了下风。 最后面一位不起眼的选手却突然像脱缰的野马一般飞奔而去,一时间所有的选手全部落入了下风,郑梓豪则一直保持着不紧不慢的样子,稳定地保持着倒数第三的位置。 谢逾不禁替他捏了把汗,眉头紧紧蹙着,有些担忧地问道:“郑梓豪怎么不加油跑?” 陆一航勾了勾唇,露出势在必得的神情:“他这是在蓄力。” 谢逾不疑有他,眼见郑梓豪神情泰然自然,更加明白了陆一航话里头的意思。 随着“战况”的渐渐拉近,之前跑在前头的那名选手很快体力不支,而此时,原本位于后头的郑梓豪和体育系的选手却突然蓄足了劲,在只有一百米的时候,飞速狂奔向终点。之前还颇占优势的前头选手不禁乱了方寸,想要赶超,却早已心有余而力不足。 在现场看到这一切的张苑突然满血复活,不再按照啦啦队的口令,兴奋地呐喊道:“郑梓豪加油!郑梓豪加油!” 啦啦队员尽是一懵,在看清楚形势之后,也振奋地附和着:“郑梓豪加油!” 连带着整个计算机系都跟着呐喊道:“郑梓豪加油!” 有些人尚未弄清楚情况,便到处询问计算机系参赛的选手叫什么?但无人回答,那些人只好跟着瞎喊:“嗯嗯嗯加油!嗯嗯嗯加油!” 气势颇为浩大。 余主任也激动地热泪盈眶,他装模作样地擦了擦眼泪,挥动着受伤的纸巾,没节奏地呐喊道:“加油!加油!” 原本默认体育系会赢、流于形式的比赛,在这一刻达成了相似的统一,众人的兴致全被调动起来,一齐为这个“未来新秀”加油鼓励起来。 十几秒过后,伴随着红布被超越,郑梓豪以零点几秒的优势,先一步超越了体育系选手。 场上一阵尖叫,谢逾和陆一航也欢呼起来,激动地抱在了一块。 第41章 正义 在这一时刻,一声哨响,谢逾和陆一航喜极相拥,却又在对视一眼后又猛地松开手,互相别扭地别开眼。 时光仿佛定格在了某个平凡的瞬间…… 后来,谢逾才知道,这个时刻叫做永恒,而这个时刻遇到的人,就是唯一…… 裁判一声哨响,宣判了1500米长跑比赛的结束。 在短暂的商讨后,比赛结果被送到了校领导手中。 校领导拿到结果时明显一愣,但还是拿起话筒郑重宣布道:“我宣布,本次第五十届校运动会男子1500米长跑比赛的冠军是——” 众人屏住呼吸,计算机系的同胞们早就按耐不住心中的狂喜,一齐呐喊道:“郑梓豪!郑梓豪!” 校领导冷下脸,示意所有人噤声,现场立马安静下来。 校领导继续说:“本次的冠军是——体育系曾明同学。恭喜你!” 现场顿时一片哗然,原本笑意满满的陆一航脸色顿时一变,面色凝重,郑梓豪也是始料未及,紧蹙着眉头不可思议地望向裁判。 裁判面色不动,也直勾勾地与郑梓豪对视着。 反倒是张苑最先坐不住,她冲出啦啦操队伍,快步走了过来,不卑不亢地质问裁判道:“叔叔您好,请问我们所有人看到的都是三号选手郑梓豪夺冠,为何结果却是五号选手曾明呢?” 他们位于不同的跑道,但明眼人都知道分明是郑梓豪先越过的起跑线。 “没什么好说的。”裁判对此不置可否,并不愿回答。 他有着他专业的判断能力,更不允许随随便便的人跑来质疑。 张苑顿时火大,还想再说,郑梓豪却走上前拉住了张苑,冲她摇了摇头。 张苑不死心道:“那亲爱的裁判,我可以申请查看他们两个的跑步时长吗?这个总是可以的吧?” 裁判一个眼神都没给,将身子转了过去。 就这样,郑梓豪变成了亚军,与冠军失之交臂。 在所有奖牌即将要颁发的瞬间,“远在天边”的谢逾不知何时赶了下来,阻挡住了校领导要颁发奖牌的动作。 她的态度不卑不亢,很是礼貌,似乎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校长叔叔您好,我们微电影社想要对您进行一个单独的采访,以便完善我们学校的宣传片,您看,现在方便吗?” 她代替了微电影社的社干,接替了这一次的工作。 校长是位年近五十的中年大叔,看见如此明艳可人的谢逾不禁有了几分怜爱,脸上温和了几分:“可以先颁发完奖牌再录制吗?” 原本就是这样的流程。 但谢逾临危不乱,莞尔一笑:“校长叔叔,这个采访是针对长跑前进行的心理活动测写,也可以之后录制的,但可能……效果不会那么明显……” 谢逾退后一步,讲出了顾虑。 校长沉思了片刻,也觉得说得有道理,但又怕耽误全校的时间。 谢逾立马补充道:“校学生会还特地准备了一个学校的纪录片,用于本次校宣传,刚好五分钟左右,您看?” 校长欣然接受。 陆一航得到谢逾的暗示,当即通过校学生会的入口播放了纪录片,紧接着,便马不停蹄地破译了无人机的访问权限,逐祯查看起了比赛的录像。 在三号无人机拍摄的影像中,终于解析出了裁判在给曾明的计时中早了一秒,而这期间,郑梓豪的计时晚了一秒。 他将这个解析过程录制出来,当即拿到了裁判面前,让裁判登时哑口无言。 曾明提前触碰到了红布,但并未跨过起跑线,而郑梓豪虽晚一步触碰到红布,却实打实越过了起跑线。 这一压倒性的证据一出,裁判无话可说,也很坦诚地认了错,并将这个事情报告给了校部。 随着陆一航与谢逾做的“OK”手势,这件事最终落下了帷幕。 陆一航和谢逾忍不住松了口气,在采访录制完后,裁判将这件事告诉了校长,校长面色颇为凝重,马上又和其他校领导进行商议。 不出片刻,裁判面色凝重地走了回来,冲他们摇了摇头。 “叔叔,怎么样?”张苑第一个关切地问道。 裁判表情满是歉意:“全校都已经通报了,校运会又是直播,校长说若是现在擅自篡改比赛结果,会对学校造成不好影响。” 谢逾和陆一航听后眉心统一地蹙在了一起,张苑撸起袖子忿忿不平道:“这不公平!为什么破名誉,就不管比赛的公平公正了吗?” 说着,就要去找校长理论。 却被郑梓豪一把拉回,一手圈住了她的身子,“乖,别闹。” 裁判接着说道:“校长说了,之后会还计算机系一个公道,只是现在,得把流程走完。” 对于这个结果,郑梓豪点头表示默许,张苑却满眼心疼。 陆一航也没料到花费这么大功夫,最终会落得这个下场。他凝视着学校巨大的电子荧幕,陷入了沉思。 谢逾很轻易地就看破了陆一航的小九九。 一般荧幕都会有专用权限,只要破解权限,更改荧幕的内容并不是难事,想来陆一航就是想用这个方法,将一切真相公之于众。 谢逾一把拉过陆一航,将他带到了一边。 “陆一航,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这样做的话,学校那边会有许多负面影响的。” 陆一航点了点头,颇为义气地说道:“我是想这么做,但是……”他也知道,这么做确实十分鲁莽。 “先等直播过去吧。”谢逾劝道,“在那之后,公道、正义,我们一起讨回来。” “嗯。”陆一航点了点头,“我不会让阿豪吃亏的,是他的东西,决不能拱手让人。” 谢逾点头认同道:“他也是我的朋友,不能吃闷亏。” 陆一航的心颤了颤,他低头,望向谢逾。 从他的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谢逾颈间完美的线条,侧脸的弧度清晰分明,有着莫名的清冷感。 她扎着干净清爽的丸子头,一些额前的小碎发自然垂落,修饰脸型,一身粉色的棒球外套里面搭配白衬衫与小短裙,锁骨若隐若现,充满了禁欲之感。 只一眼,陆一航迅速地别过视线,喉结忍不住滑了滑。 “学姐,天冷。”陆一航强迫自己不要再偷看,急忙脱下衣服,盖在了谢逾的身上,将她整个包裹住了。 热出了一身汗的谢逾:“……” 第42章 两不疑 这件事情告一段落,最终领完奖牌后,班级集合接着便解散了。 解散的时候,体育馆闹哄哄的,许多人都还对这次的活动念念不忘,在大声地商讨着。 陆一航想着先去找到周风和郑梓豪,告诉他们不用等自己,他要去找学姐,可是还未动身,叶情就先一步走了过来。 “陆一航,周风借给我了。”叶情板着一张脸说着,似乎并不是在征求意见,只是在陈述事实。 这种理所当然的语气令陆一航莫名不爽,他轻轻地“啧”了一声,刚想回怼,但还是忍住了,转念问道:“阿豪和张苑呢?和你们一块?” 叶情明显对于郑梓豪和张苑的去向并不感兴趣,眉心一拧,回答道:“他们早走了。没等你?” 陆一航愣了愣,原本以为郑梓豪已经没事了,但是现在看来…… 这件事对他还是有一定的影响的。 “你们去忙吧,周风借给你了,晚点给我送回来。”陆一航避开了这个话题,催促叶情道。 叶情却沉默了片刻,眉心蹙得更深了。 陆一航:“?” 沉默片刻,就在陆一航以为叶情不会再开口说话时,他淡淡开口,一脸严肃:“晚上……他不回来了……” 陆一航下意识道:“嗯。” 马上,陆一航瞪大了眼睛:“什么?夜不归宿?” 叶情轻咳了一声,解释道:“我一个人住宿,他待我那。” 陆一航嘴角抽了抽:“可是,你那不是只有一张床?” 叶情却像没听见,挥手带走了周风。 陆一航只觉下身一紧,不禁打了个寒颤。 障碍尽数扫除,陆一航顿感身心愉悦,此时体育馆里头的人散去了半数,他急忙掏出手机,想也不想地点了第一个号码拨打了过去。 该和学姐去什么地方呢? 他这么想着。 电话在嘟了三声后,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sorry,the……” 陆一航一脸疑惑:学姐怎么不接电话? 电话线那头,谢逾正挂了陆一航的电话,顺势将手机关了机。 她穿着粉色棒球服外套,丸子头干净利落地竖在脑后,双手插进外套口袋里,身子靠着墙体。 “走吧。”谢逾淡淡开口。 面前穿着黑色风衣的男子同样将手插进口袋,一言不发地抬脚跟上。 他面上虽然泰然,但看不见的口袋里,他的手心正出着汗,紧紧地攥着,似乎在压制着情绪,一双墨色瞳仁伴随着光线的忽明忽暗被笼罩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谢逾没有说去哪,身后之人也没有问,只是沉默地跟着,始终保持着一米的距离。 在路过一条马路时,几辆自行车摁着铃铛飞速驶过,男子心下一紧,急忙快步上前,想要拉过女生。 然而还未动作,谢逾已经灵巧地向后退了一步,成功地避开了车子的“撞击”。 男子的手尴尬地僵在空中,这一幕正好被谢逾尽收眼底。 “卓霆,”谢逾出声提醒道,“需要你保护的,从来都不是我。” 卓霆呆了呆,兀自收回了手。 以前谢逾总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卓霆总喜欢保护别人?不是因为喜欢一个人油然而生的保护欲,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保护。 后来,直到慕容凝的出现,谢逾才慢慢明白卓霆的“本能”来源于何处——那是一种持续了十多年的习惯。 在那之后,谢逾又总在想,他在保护自己的瞬间,想的又是谁呢?是面前的自己?还是陪伴了自己十几年的“妹妹”? 不过,这些都不得而知。 二人亦步亦趋爬到学校鲜有人至的假山山头,谢逾这才停住了步子。 卓霆看了看近乎没有人烟的空山头,嘴上扬起一抹苦笑:“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谢逾摇了摇头,“只是不喜欢学校的闲言碎语罢了。” “所以,”卓霆的眼神也沾染上几分苦涩,“有必要这样避嫌?” 他浑身散发着深戾淡漠的气息,墨眸幽深暗炙,翻滚着炙热的波涛。 谢逾很慢地眨了眨眼睛,神色同样淡漠:“所以,卓霆,你还想找我聊什么?今天早上我说的话还不够清楚吗?” 卓霆闻言,眼睛不知不觉爬上一些血丝,昨晚一夜未眠的他,在操劳了半天运动会后,显得更加憔悴,眼下的黑眼圈更是格外扎眼。 “小逾,你听了我早上跟你说的那番话,你还是决定如此吗?”卓霆的话语近乎哀求,他说着向前走了一步,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谢逾的脸,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触摸她脸颊的柔软,“小逾,你说过,人都会有做错事的时候,你能不能,给我、给你、给我们一个机会呢?” 他的手指轻颤着,却在离谢逾越来越近时,被她下意识地躲开了,手再一次扑了空。 这像是一种无声的拒绝,卓霆心如刀绞,眼眶也不知不觉湿润了。 “那你这半年频繁地翻阅我的动态、是不是给我留言,打听我的联系方式,甚至想要约我去聚会……这一切,又是因为什么呢?”卓霆不死心地问道。 谢逾眼眸微微动了动,眉心有些不悦地蹙起。 卓霆说的这些,她一概不知。 联系方式是莎凡自作主张要的,聚会也是莎凡会错了意,帮她擅自约的。什么频繁翻动态、写留言,就更没有了。 眼见谢逾表情不像作假,卓霆呆了呆,之后有些迟疑地问道:“‘两不疑’不是你?” “‘两不疑’?QQ?”谢逾神色微变。 卓霆紧抿住了唇。 谢逾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那是慕容凝的……”似是觉得很难以置信,她有些不解地问道:“难道你和她连QQ都没有加?” 卓霆的沉默代表了一切。 十分难以置信,但事实就是如此。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卓霆虽然时刻在保护着慕容凝,却始终将存储了自己“城南福利院”所有记忆的QQ视为禁区,从不容她踏足。 他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凝”字的本身就是“两不疑”的化身。 谢逾莫名心疼起慕容凝来,她沉沉地叹了口气,之后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劝道:“卓霆,我还是那句话,一切皆为过往烟云。或许以前我没有放下,至少我做到了不打扰……而你,也应该学会放下,回头看看你身边的人……” 第43章 过去 卓霆眉头一皱,原本沉冷的眸子里,忽被投入一颗石子,激起无数涟漪。 在听到“回头看看身边的人”几个字时,他猛地捏紧了拳头,咬紧牙关低吼道:“小逾,我不想回头!我只要你,其他的我都可以不要!会长职位、家庭、金钱,我通通都不要,小逾,我只求你不要离开我。” 谢逾原本平静的情绪被这一番话打乱,她极慢地眨了眨眼,有些错愕地望向卓霆。 卓霆立于风口,身形如之前一般高挑挺拔,面容也未改变分毫,但谢逾却越发觉得,他已经不再是之前的那个卓霆,又或者是,她一直不曾认识真正的卓霆。 谢逾紧蹙着眉头,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卓霆,你的自尊、骄傲、养育之恩、立身之本通通都不重要了吗?” “那些都没有你重要,”卓霆的情绪已经快要到达顶峰,他的身子微微踉跄了一下,向谢逾靠近些,之后伸出手拽住了谢逾的胳膊:“还有,小逾,你不是说我和慕容凝有红线吗?没关系,我和你去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我以后都不见慕容凝,永远陪着你好吗?” 这个决定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谢逾惊讶于卓霆的决定,有些害怕地甩开了卓霆的手,不敢置信地摇头说道:“卓霆,你疯了!” “那也是被你逼疯的!”卓霆近乎癫狂地沉声回道,“这半年我一直在想着你,可是你呢?分手你一声不吭、没有一句解释,半年都没有联系,现在更是和陆一航搅在了一起!” “你闭嘴!”谢逾也急了,“这跟陆一航没有关系!” “没关系?”卓霆闻言,面色更加冰冷,浑身仿佛竖起一道又一道坚冰,“怎么可能没关系?” “谢逾,你到现在还在自欺欺人,扪心自问,一向生性冷漠的你,遇到陆一航后,还记得你本来的样子吗?”末了,他忽然发出一阵冷笑,冰冷的声线里,隐藏着一丝颤抖。 你原本应该跟我一样冷漠、孤傲,烂在尘泥中! 此话一出,谢逾的心忍不住颤了颤,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第一次见面陆一航那两个甜的发腻的酒窝便浮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了…… 谢逾没有说话,只是紧抿着唇,眼眶不知不觉红了。 她原本以为有些东西不必摆在明面上,可事实并非如此。 “卓霆,”她一字一句,将伤疤再度揭开,“是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接着,她一言一语倾吐着所有发生过的、被忽视掉的感受,“你记得我的生日吗?记得我喜欢什么颜色?喜欢的口味?最讨厌吃的东西?知道我的爱好吗?” 这一连串问话,却一时间堵住了卓霆的嘴,他的嘴张开又闭合,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但我知道你的,我知道你喜欢吃清淡的,所以我戒了辣;知道你喜欢暗的色调,所以明艳的颜色我一个不用;我知道你最喜欢吃的是李院长煮的鸡蛋面、两个煎鸡蛋;最讨厌红烧鱼,因为那是你妈妈离开你之前给你做的……” “卓霆,这些我都记得,而且刻在骨子里,可是我呢?你一点也不了解吧?或者说,你根本不想去了解。” 卓霆想要解释,但说出口的却只有一句句重复的呢喃:“不是这样的……” 谢逾自嘲地笑了笑,“卓霆,其实我并不在意这些。但是对我一点也不了解的你,是如何自信地说出你喜欢我这句话的呢?” 卓霆闻言,心脏“突”地一跳,像是有千斤铁锤,重重地砸下,让他一时无法呼吸。 谢逾继续说着:“我没有骗你,我真的能看见红线,不管你信还是不信。” 事实证明,卓霆一直都不曾相信。 红线天生有自动屏蔽功能,只有真正相信的人,听到的才是听不懂的屏蔽音,而不信的人,却能听清楚夹带着它的每句话。 “我确实如你所言,跟你一样冷漠、薄情、孤傲……但是卓霆,我又跟你不同。你可以随便抛弃的自尊、骄傲、养育之恩、立身之本——这些,在我看来,都比爱情重要得多。”谢逾的话音虽弱,但其中蕴含的重量却十分沉重。 “或许是你选择性忘记了……冷战是你一次又一次的开始,底线也是你自己一次又一次打破的……”谢逾说到此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所以卓霆,我不欠你的。” 良久的沉默。 卓霆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他一直低垂着头,眼里有着化不开的情愫肆意疯长。 他的眉峰高高拢起,表情严肃,一言不发。 谢逾自知言尽于此,错身避开卓霆,正打算往山下走去。 却在两人即将失之交臂的瞬间,她的手被紧紧地拽住,紧接着,一股蛮力用力一拉,谢逾整个人被卓霆圈进怀里。 他近乎疯魔地用右手死死按住了谢逾,谢逾想要挣扎,可男女力量的悬殊让她动弹不得,反而被卓霆更加偏执地死死禁锢住。 “卓霆!”谢逾瞪大了眼睛,恼怒地骂道,“你干嘛!松手!” “小逾!不要离开我!小逾!”但此时的卓霆充耳不闻,他的眼睛仿佛着了火一般灼烧着谢逾,嗓音也沙哑得厉害,惊得谢逾浑身一哆嗦。 紧接着,卓霆的头突然毫无预兆地凑了上来,侵略性极强地将谢逾拥入怀中,令人压根招架不住。 谢逾的眼里闪过一丝错愕,下意识地想躲,却被卓霆死死禁锢住,动弹不得。 她使出吃奶的力气狠狠地屈膝,往他的下体一顶,这一方法奏效,卓霆一阵吃痛,松开了圈住谢逾的手。 钻心的疼痛让卓霆清醒了些,他的脸上还有拍红了的巴掌印,嘴角被打出了些鲜血,头发更是凌乱不堪。 他的双目渐渐赤红,却是毫不在意地嗤笑了一声,转过眸子,死死地盯住谢逾,仿佛要钻进她的骨子里去。 谢逾死死地睨住他,眼眶不知因为什么,湿润了起来。 “以后不要再见了。”她丢下这句话,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卓霆直到此刻才后悔起自己的行为,他不想再放任谢逾离开,所以想也没想,抬脚追上。 “小逾,我们还可以做朋友的吧?” 朋友?强制爱的那种吗? 谢逾只觉一阵反胃,她的性子一向如此,遇软则软,遇硬更硬,撕破这层脸面后,她连废话都懒得再多说一句。 卓霆也深知谢逾这一点,刚才也是被逼急了,现在所有的自尊都全部消失殆尽。 “小逾,我求你了,别离开我……” 但谢逾心意已决,她的步子越来越快,卓霆也跟着越来越急,最后近乎是口不择言道:“小逾,你明明就没有放下我!不然你怎么还留着我送你的簪子?还有朋友圈……”朋友圈背景也还是戴着簪子的图片……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谢逾突然停住了步子,猛地回过了头。 “也是,”他听见谢逾冷到骨子里的声音,“簪子我周一会交给慕容凝,让她还给你。” 卓霆愣住,一把无形的刀子,狠狠地刺进了他的胸口,让他喘不过气来。 “小逾……”他迟疑着喊道。 “或者你着急要,我现在就回去拿给你?”谢逾换了个解决方案,“还是说,需要我将交往期间的所有费用都结清,一并还你?” “不用……”卓霆只觉失语,眼前的谢逾,似乎在他动粗的那一刻起,离他越来越远了…… 他没有再挣扎,无力地回答道:“簪子……不急……你可以先留着的……” 谢逾点了点头,“周一我让慕容凝带给你。” 接着转身,消失在了卓霆的视线中…… 此后,凡是过往,皆为序章。 第1章 郑梓豪 我在幽谷最深处遇见她,浆果上凝结着露珠。 太阳渐渐升起,远方的雾渐渐散开,地面上漫着一层薄雾。树荫下、阴影里,白霜在树叶上透着亮光,宛若银白色的锦缎。 金色的阳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远处的海岛、海岸融为一体,近处,张苑紧紧地枕在郑梓豪腿上,构成了一幅美丽的油画。 当阳光照下,张苑被那一缕刺眼的光刺醒,睁开眼睛时,对上了郑梓豪深情的视线。 他一夜未眠,胡茬都长出了一些,头发也十分凌乱,整个人透出一股子别样的颓废之感,却不失英气。 张苑许久未曾这样打量他,此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一向寸头的郑梓豪不知何时,发梢稍长,一些短碎发留在头上,竟透出从未有过的“儒士”之气。 似是目光过于直白,张苑羞红了脸,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郑梓豪依靠在石栏旁,脚依旧保持着一只弯曲、一只直立的状态,右手搭在弯曲的膝盖上。 “你一晚上没睡?”张苑察觉到他眼底那一抹显眼的青黑,惊讶地问道。 “嗯。”郑梓豪的声音有些沙哑,姿势却一直没变,头轻轻靠在白色的石栏上,微眯着眼。 张苑不满地“哦”了一声,接着整理整理了自己的发型,“想通了没?回学校了。” 郑梓豪半眯着眼,微微动了动,朝向张苑,朝她伸出了左手,示意张苑拉自己。 张苑一阵发笑:“亲亲豪豪,矫情什么?” 嘴上虽是数落,身子却很诚实地拉过郑梓豪的手,没使什么劲地拉住郑梓豪。 郑梓豪不知是有意戏弄还是刻意为之,在张苑的手拉住他的瞬间,他全身的力量都落入张苑手中,张苑始料未及,直接扑进了郑梓豪怀里。 郑梓豪吃痛,表情有些意味深长。 “郑梓豪,你故意的吧!”张苑气急,用手撑住自己的身子,但因为姿势怪异,所以干脆认命般地跪在地上,狠狠地朝郑梓豪的左腿打了过去。 郑梓豪忍不住痛的“斯”了一声。 “不是?你怎么了?残疾了?”张苑急道,“你是不是趁着我睡着的时候自残了?跑不过也不要伤害自己啊!而且你自己也知道你是冠军呀!” 看着张苑手忙脚乱,想要去看郑梓豪的左腿又不敢作动的神情,郑梓豪顿时觉得一切都值了。 “自残不至于……”郑梓豪有意调侃道,“还不是某个人睡得跟个死猪似的,直接给我的腿压成了‘残废’?” 张苑愣了愣,嘴快过了脑子:“什么人还压你的腿……” 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郑梓豪这腿分明是工伤——那个睡得跟个死猪似的不是别人,可不就是她张苑? “神经!”张苑嘴上不饶人,但脸上却还是止不住地笑开了花。 她这一笑,便如妖花绽放,眼尾、脸颊、嘴角都张扬着,明媚张扬,郑梓豪一时看呆了。 张苑大大咧咧地说道:“我给你揉揉?”说罢,伸出手就要帮他揉腿。 正可谓“色字头上一把刀”,郑梓豪慌忙起身,忍着酥麻的酸爽,拒绝道:“圆圆、圆圆别了吧!” 张苑眉毛一挑,有意记仇道:“圆!圆!之前也不知道是谁叫我班长来着?”眼见郑梓豪后悔不已的神情,她继续不依不饶:“你就继续喊你的班长呗!” 说着,起身欲走。 郑梓豪慌忙拉住她,连连求饶:“圆圆,人家错了还不行吗?错了、错了!”一边说还一边用手轻轻地拽住张苑的衣袖,一个劲地晃悠。 张苑再也绷不住笑,捂嘴笑个不停,解释道:“逗你的!” “好啊你!”郑梓豪故作气愤,却趁张苑一个不注意,上手挠起了她的痒痒。 欢声笑语回荡在海岸边…… 这片海岸便是叶惜骨灰洒向的地方,也是她自由意识肆意飞扬的地方。 过去的一个星期里,郑梓豪铆足的劲,都在来到这片海岸后,轻轻地放了下来。 郑梓豪也说不上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在意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姑娘,但缘分往往如此,有的人,只需要一面,就会让你一生难忘。 他花了整整一晚的时间,才算是明白了叶惜带给他的感觉。 那是一种不顾一切的拼搏与奋斗,她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刻,点燃了郑梓豪碌碌无为的一生,让他第一次有了奋斗的目标。 陆一航看起来在混,但骨子里却十分努力,专业技能学得很精;周风看起来唯唯诺诺、唯命是从,但成绩却十分优异,自己在申请奖学金;张苑更是不用说,自信、努力、目标明确;只有他,碌碌无为,在鬼混度日。 他仍记得叶惜跟他说的那番话—— “阿豪哥哥,你其实很优秀、很阳光、很开朗……我一直都很羡慕你们有强健的体魄……我第一次在学校看见你打球,就被你深深吸引。我那时候就在想,怎么会有人打球这么自信、厉害……” “但是自从上了大学,你就变了……我能看出你骨子的自卑……阿豪哥哥,其实你不比任何人差,你不比我哥哥差,相反的,你敢于去追求自己喜欢的,热爱运动——这就不知道比我哥哥强上多少倍……” 她说这番话时不停地在咳嗽,但却始终笑着将这一切说完。 也正是这番话,让郑梓豪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这样放纵下去。 更何况…… 他扭头,看向笑容灿若星辰的张苑,心头一暖。 “圆圆……”他突然严肃道,盯住张苑,勾住她的手将她轻轻拉到自己身前。 郑梓豪嫌少严肃,这种神情,令张苑不禁心头一紧。 她依言,乖乖地走上前,乖巧地盯住郑梓豪深邃的眼眸。 郑梓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张苑紧张的呼吸声,伴随着海浪拍打沙滩声,尽数入耳:“我这个人懒散、拖沓、没上进心,还不讲卫生,有时候又很大咧、不懂你们女生心思……当然啦,你也知道,有时候还特别自负……” 海鸥轻轻在海面上盘旋,偶尔发出一两声啼叫。 张苑的鼻尖一酸,眼眶也模糊成了一片。 郑梓豪的眼泪也噙满了眼眶,他轻咳一声,才发现自己早就哽咽得说不出一句话来,于是低头有些笨拙地掏出了一张纸巾,轻轻地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花。 “其实你别看我这个人平时特拽、特有种,但其实特怂……”郑梓豪咳了咳,继续说,“从小我就被惯大的,但自从有了弟弟后,他们就不怎么关注我,所以我基本上没怎么被重视过、信任过……” 他说话紧张,所以有些语无伦次,但张苑认真听着,从没有打断他半句,“你看这次我不就没有拿冠军,闹出了这么场乌龙。” 张苑听着,连忙摇了摇头,掰过郑梓豪别过去了头颅,强迫他看着自己:“听着!郑梓豪,你不比别人差,而且你这一次也是冠军!最最重要的是——我其实不在乎你赢不赢,比起胜利,我更在乎你的感受。” 郑梓豪的瞳孔巨震,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他急忙用手指向上划去,极快地抹去了眼角那颗即将要淌下来的泪。 天已大亮,海边映衬着橘红色的朝霞。朝阳正柔,阳光落上枝桠,榆木、清风拂情。 两颗同步跳动着的心,在无边无际的海畔,随风飞扬。 第2章 郑梓豪2 要说郑梓豪和张苑的感情,其实早从第一次见面就埋下了伏笔。 张苑对郑梓豪总会更加肆无忌惮,而郑梓豪也对她有着过分的包容。 在这种被视为默契的平衡中,两个人渐渐看对了眼。更是在经历了叶惜的神助攻后,两个人之间的窗户纸在不知不觉被悄然捅破了。 “呜呜,你是在告白吗?”张苑小声地抽泣着,流下了激动的眼泪,“哪有人告白说自己这么多缺点的,等会我不答应你了。” 郑梓豪一下子清醒过来,猛地吸了一下鼻涕:“对哦,你不会反悔吧?” 张苑继续补刀:“呜呜,告白的时候你连个花都不准备的吗?这么草率?” 郑梓豪刚刚将美人拥入怀中,见美人正在吐槽,连忙解释道:“我订了花的,还是你最喜欢的康乃馨。” 张苑的眼泪一时间停住了:“……”我可以抽死面前的这个人吗?谁家告白用康乃馨啊! 而且,她可没告诉过他们喜欢康乃馨的理由——只是单纯想当他们的妈罢了! 郑梓豪见张苑不答话,急忙补充道:“特地买的你喜欢的粉红色!” 张苑抬起头,郑梓豪满眼无辜,丝毫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甚至还特地邀功似的眨了眨眼。 张苑:“……”消气!消气!这是我男朋友!这是我男朋友! 她顺了顺自己的气,问道:“所以……花呢?” 郑梓豪也纳闷起来,疑惑之际已经掏出手机,输入密码进入了外卖小程序。 张苑眼尖发现密码竟然是自己的生日,心里不禁喜滋滋的。 但这种高兴还未持续几秒,下一秒,外卖小程序显示订单的时间是明天早上七点,张苑咧开笑着的嘴角登时收了回去。 郑梓豪的话语衬得身材高大的他有些呆萌:“圆圆,这个订单时间貌似是明天的呢?” 张苑:“……”你说呢…… 张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作势要走:“我看郑梓豪你还是单着吧……” 郑梓豪求生欲爆棚地拉过张苑,哀求道:“别啊圆圆,别那么狠心嘛。” 张苑原本十分的心情此时没了八分,她嘟囔着小脸蛋,有些气恼地说:“郑梓豪你每次都这样,做事马马虎虎,总是我推一下就动一下……现在要在一起了也是,我就没见过哪个男孩子告白像你这样……” 然而,话刚说了一半,她就眼睁睁看着一米八的大男人扑通一声,双膝一齐跪在了地上。 张苑一阵受惊,慌忙要去扶他,表情显然被震惊到了,嘴里止不住吐槽:“别啊,我没要你下跪求得我原谅,我受不住……” 下一秒,郑梓豪后知后觉,有些笨拙地改为单膝跪地,手上掏出了一个锦盒。 一时,张苑要说出口的话被哽在了喉咙里。 她莫名有些不知所措。 在张苑愣神之际,郑梓豪打开了锦盒,锦盒内,一对镶着碎钻的纯银戒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她忍不住捂住了自己嘴,泪水顺着脸颊流淌而下。 “郑梓豪,你……” 她没见过想要告白却双膝跪地的场面…… 更没见过哪个男孩子第一次告白就像郑梓豪这样拿戒指的…… 但此时的少年意气风发,眼里的爱意与大海一般无边无际。 郑梓豪的眼里是数不尽的深情,扯着嗓子大声告白道:“圆圆,做我女朋友吧。认真的那种,奔结婚的那种。我已经跟我家里人都说了,他们很喜欢你,觉得你很漂亮、阳光、很会照顾人,最重要的是可以管住我……” 这番话说得十分忠诚,眼角也因为激动淌下热泪来。 “其实我很早就认定你了,或许从第一次你怼我开始,又或许是你抢我东西、踹我座位开始……或许更早,那时候我就觉得,这辈子就是你了!认定你了……我这个人运气一向不太好,我想应该是遇到你,花光了我所有的好运气。” “那是你自己运气不好,还怨我。”张苑忍不住笑出了声,捂住嘴巴,感动的泪水自眼角汩汩淌下。 “你放心,我们家家境也还过得去,父母都是双职工,退休金过万,我还有个弟弟,比我小八岁,二胎政策生出来的。以后我也会努力干活,不会让你吃亏的。” “你……愿意吗?”说到最后一句话,他的声音微微颤抖起来,手也在微微发抖。 兴奋和激动如同决了堤的洪水,浩浩荡荡,张苑早已泣不成声,只能不住地点头,任由郑梓豪小心地将穿好绳的戒指戴在了她洁白的脖颈处。 张苑也接过另一枚戒指,戴在了郑梓豪的脖子上。 情动之际,郑梓豪单手轻握女孩纤美白皙的脖颈,在争得女生同意后,顺势将人拥进怀里。 男子低头吻在薄唇上,起初轻柔缓和,仿佛浅尝辄止,轻巧却又带着试探的意味,但随着女生的面红耳赤,他便忍不住慢慢加深力量,唇瓣慢慢摩挲、缠绵,而后辗转剧烈,热烈缱绻。 一吻毕,郑梓豪意犹未尽,张苑却早就羞红了脸。 她用手死死地捂住脸,有些娇羞、恼怒道:“你不给人家纸的吗?” 张苑早就哭花了脸,突然介意起自己的这副样子被郑梓豪看到,所以别扭得紧。 郑梓豪只觉可爱,慌忙将手中的纸巾递了过去。 张苑急急接过,才后知后觉地问道:“这是你用过的纸巾吗?” 郑梓豪呆了一瞬,还没回来,张苑猛地用手给了他“邦邦”两锤,并怒吼道:“好你个郑梓豪,用过的纸巾还给女朋友用!你害不害臊!” 郑梓豪一边躲,一边求饶道:“圆圆饶命,媳妇饶命啊!” 两人又在海边嬉戏了好一阵,才不舍地被张苑催促着准备赶回去上早读。 回去途中,郑梓豪对着手机相机理了理自己微微有些长的头发,有些看不顺眼地嘀咕道:“圆圆,我头发是不是有点长了,看来周末要去理发了,你陪我去吗?” 张苑立马如临大敌,依依不舍地扫了扫他额前的小碎发,“这头发,非是寸头不可吗?” “你不觉得我寸头,又阳刚、又英俊吗?”郑梓豪说着,尤其自恋地秀起了他的肱二头肌,低头抵在脑门上,做着沉思状。 张苑:“……” “呵呵,你喜欢就好。”张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自我安慰道:消气!消气!消气!他是我男朋友!他是我男朋友! 这是此时的张苑心中所想。 但是一天后的张苑将会万分后悔她此时做的这个决定。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第3章 纠缠 前一晚,陆一航的内心遭受了一万点暴击。 入夜渐凉,晚风轻拂。 明明灯火通明的宿舍,但却有说不出的冷清。 先是学姐没约到,他等了一下午、找了一下午,却连她的行踪都不知道分毫;再是周风最近总是夜不归宿,总是找各种理由去叶情的“豪华单人宿舍”蹭立式空调;最后,便是郑梓豪一蹶不振,直接失踪半天,再加夜不归宿。 一时间,他们“大帅三人组”倒真的像分崩离析了似的…… 陆一航抱着枕头,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郑梓豪当时的心情。 他突然理解了《杀死一只知更鸟》里面那句话的含义了——“你永远不可能真的了解一个人,除非你穿上他的鞋子走来走去。” 他现在就十分理解郑梓豪当时的心情。 当然,他的心思也分了一半在他亲爱的学姐身上。 他点亮屏幕,再一次点进了跟谢逾的微信聊天框中,聊天框突然显示的“对方正在输入中”令他不禁心下一颤。 “学姐!”他激动地坐起身,眼睛死死地盯住屏幕。 然而,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过去了,谢逾一个消息也没有发出来。 陆一航的心里一阵失落,他调整好自己的心情,刚想发一堆消息过去询问谢逾今天下午的行踪,但最终,信息尽数删去,只发了简单的两个字过去。 宇宙无敌噜大帅:晚安。 随着手机的震动,手机屏幕在黑夜里微微亮了一下,格外刺眼。 谢逾微微眯了眯眼睛,本想闭眼忽略这条信息,但手却快理智一步拿起了手机。 陆一航的“晚安”显示在一分钟前。 她想了想,打下同样的“晚安”,却在即将点击发送键的时候,默默删除了。 卓霆的话如尖刺一般扎进她的心里——“谢逾,你到现在还在自欺欺人,扪心自问,一向生性冷漠的你,遇到陆一航后,还记得你本来的样子吗?” “谢逾,我们才是一样的人!你原本应该跟我一样冷漠、孤傲,烂在尘泥中!” 谢逾顿觉头疼欲裂,脑海中纷繁交错的红线缠成一团,将她团团包围,呼吸不得…… 她眉心紧皱,慌忙拿出枕头底下的中药片,塞进嘴里。 中药微微泛苦,却透出一股凉意,正如秋夜的温度,让谢逾的心一下子如至冰窟。 卓霆近乎疯狂的笑容,让她不寒而栗。 应该听从红线的指令?服从命运的安排? 她明明知道无力抵抗…… 可不怎么的,她又不愿妥协。凭什么红线可以决定别人的命运?轻易地拆散自己引以为傲的家庭? 这种反抗感漫无目的地袭来,她只觉头疼症状缓解了不少,慢慢地沉睡过去…… 枕头下,一个白色瓶子内装着中药片,瓶身外,几个用马克笔写的字工工整整排着队:学姐,西药吃多了不好,试试航航家的中药吧~保管药到“病”除! 时间很快跳转到第二日早读。 楚老师原本想找谢逾帮忙守早读,却被谢逾果断拒绝了。 经历了昨天的事情,她不仅抄远路,特地避开了体育系那栋大楼,甚至有意跟陆一航保持距离。 一连周四周五,谢逾的有意躲避,都让陆一航尝到了深深的挫败感。 他一手撑着头,一手望向窗外,一双大长腿横在过道中间,格外碍眼。 郑梓豪、周风、张苑很快注意到了陆一航的反常,盯住陆一航小声商讨着什么。 沉浸在“学姐为什么不理我”的幻想中的陆一航却浑然不觉,他看着窗外萧瑟的校园,顿觉自己的心也拔凉拔凉的。 张苑按捺不住好奇,一手扒开了陆一航斜对面的学习委员,自己倒坐在凳子上。 学委向上推了推即将要砸下来的眼镜框,一本正经地柔声说道:“班长,你坐的是我的位置,而且我还没复习完高等数学的内容,所以,请你让……” 话还未说完,郑梓豪在一旁轻轻拍了拍学委的肩膀,学委淡定回头,果断改口道:“班长,你的位置也挺好,我去那边学。” 说着,申请淡定地收拾好了桌子上的资料书,坐到了张苑的位置。 张苑斜眼睨了郑梓豪一眼,佯怒道:“你又欺负人家学委!”接着对陆一航说道:“陆大帅,你说郑梓豪过不过分!” 陆一航没什么兴致的“哦”了一声。 张苑、郑梓豪交换一个眼色:A计划失败! 之后,张苑眸色一转,状似不经意地把弄起自己的手问道:“不过啊陆大帅,这两天怎么没见到谢逾学姐呀?” 郑梓豪、周风立马配合道:“是呀是呀,早读、休息时间、晚自习都没见这个人,就跟人间蒸发似的……” 陆一航微微动了动眼珠子,长长地叹了口气。 叶情不知何时冒了出来,补刀一句:“是人间蒸发?还是刻意躲着?不想见你的人,怎么样都见不着。” 郑梓豪、周风:“……” 张苑立马一记刀眼过去。 但叶情丝毫不慌,冷眼跟张苑对峙着。 陆一航却仿佛被点通了任督二脉,猛然想起自己前天晚上那一番冒失的话—— “学姐,别想了,以后……我来保护你吧……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难道学姐是因为这句话才刻意躲着自己的?这就解释得通为什么第二天早上去找她,她刻意躲着自己跟卓霆见面,他送东西时,她也不在座位上了。 这个想法一冒出,他立马询问自己的“兄弟团”—— “你们说一个男生跟一个女生说‘我会一直陪着你’这句话后,女生就一直躲着男生,是因为什么?” 张苑都无语了。 男生还能是谁?可不就是他陆一航本人吗?那个女生用脚趾头想一想也猜到是谢逾了。 张苑忍不住吐槽——还能因为什么?因为学姐不喜欢你,刻意逃避你呗! 她刚想脱口而出,周风难得脑回路清奇地回答道:“难道是因为女生觉得男生太轻浮,没有正式的告白,就想占便宜,所以生气了?” 张苑:“……”六…… 偏偏智商在线的叶情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郑梓豪也毫无理由地赞成,陆一航被成功带跑了偏。 所以学姐是生气自己没有给她一个名分,所以故意跟卓霆见面,来让自己吃醋? 一定是这样没错了! 看来,表白必须快一步提上日程了! 张苑无奈地摇头扶额,站起身一把勾住郑梓豪的脖子,从牙缝里发出声音低声问:“你确定是这么个说法?这不分明是人家学姐对他没意思,所以刻意避开吗?” “我们作为朋友这时候不应该劝他知难而退,不要过分纠缠人家吗?” 但郑梓豪浑然不觉,粗大的声音压也没压,大咧咧地问道:“怎么就是没意思了?那我跟你表白的时候你不也迂回躲着我,这分明就是你们女孩子害羞!” 话音掷地有声。 周风:“什么?” 陆一航:“啊?” 全班:“纳尼!!!” 一时间,班上炸开了一锅粥。 张苑:“……”我就说你郑梓豪嗓门粗你还不承认! 郑梓豪尴尬笑笑,轻轻拉了拉张苑衣角,小声嘀咕:“媳妇,瞒不住了。” 张苑:“…………”刚刚不知道小声,现在知道了?真想狠狠给他来一下! 第4章 在一起 很快,张苑和郑梓豪在一起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班级群内最先炸开了锅。 张苑和郑梓豪一时没有闲暇时间来管陆一航这未解决的情感问题,就陷入了一轮又一轮的发红包、发喜糖环节。 但这个消息无疑给了陆一航当头一棒,毕竟他可从来没把自己的好兄弟和自己的好闺蜜联系到一块过。 “你们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什么时候在一起的?谁先表白的?”陆一航一连三问,末了,又想起来什么似的,补充道:“最最最重要的是,怎么表白的?我需要知道所有的表白过程。” 郑梓豪原本是十分想要公开自己和圆圆在一起的事情的,但一听到众人最关心的是“怎么表白的”这一问题后,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 总不能实话实说,这个媳妇是自己跪出来的吧? 张苑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段经历,还真的可以称作他郑梓豪的黑历史。 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郑梓豪直接把自己的“黄金”跪没了…… “这个嘛……”张苑有意卖关子道。 郑梓豪急忙上前一步,一把吻住张苑。 周风:“!” 陆一航:“!!” 全班:“!!!” 这是我们不付费就能看的吗? 张苑也满脸震惊,瞪大了眼睛,茫然地看着紧闭双眼、吻得一脸投入的郑梓豪。 接下来的画面,少儿不宜…… 经过这么一闹,陆一航重新振作了精神,也更加坚定了要给谢逾一个名分的想法。 身在局外的谢逾毫不知情,只是在一阵风吹过来时,不自觉泛起一阵恶寒。 “怎么啦,阿逾?”郑莎凡不解地问道。 “没事。”谢逾摇了摇头,按住了自己一直跳动着的右眼皮。 次日周六一早,谢逾便明白了自己的右眼皮跳动的原因。 一大清早,便有一个人穿着一身黑色风衣,站在宿舍大楼前的一棵大树旁。 谢逾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刚想加快步子快速越过去,那人却突然转身,快步跟了上来。 “你还要跟我到什么时候,我说的难道还不够清楚?”谢逾听到跟上来的脚步声,眸色一冷,立住身子,沉声回答。 陆一航愣了愣,有些无辜而迟疑地喊了句:“学姐?” 谢逾这才意识到,身后之人是陆一航。 她连忙转身,有些尴尬且意外地说道:“是你啊……” “是我学姐,”出于礼貌,陆一航原本不想打探她的隐私,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不然学姐以为是谁?最近有谁一直跟着你,缠着你吗?” 他蹙紧了眉,神情十分严肃。 谢逾当然不会告诉他,只能打着马哈道:“没什么,最近比较忙,可能是我多想了。” 这个理由很拙劣,但陆一航却误以为谢逾是在跟自己解释这段时间没去478班的原因,顿时笑意灿然。 他身高腿长,身材也是中等,属于那种偏瘦却又不失肌肉力量的身形,穿上风衣,里头搭配白衬衫、黑西裤,脖子上系个领带,活脱脱衣架子。 但他并没有身为帅哥的自觉,此时耍帅一般眼睛直勾勾盯住谢逾,说话间还有意无意地理理喷了啫喱水定型的刘海,到处散发着花孔雀招摇过市的范儿。 谢逾:“……” 谁家动物园把发情孔雀放了出来? 谢逾只觉得自己被闪到了眼睛,明明是披个麻袋也能穿出时尚范的身材,为什么偏偏一身“油”气? 谢逾果然伸出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这才算是好受了些。 陆一航不知所以,还以为谢逾是眼睛疼,当下伸出手着急地问道:“学姐,你眼睛怎么了?” 就在两人手指相碰的瞬间,谢逾听到陆一航的心声——学姐是眼睛疼吗? 他的眼神专注,凝聚在她的眼睛处,那双眼睛透彻亮堂,倒映着微光,好看到令人挪不开眼。过近的距离,谢逾闻到了一阵清香,是他自己本身自带的青草香气,朝气而悠扬,环绕在她的鼻翼。 像是刚刚下过一场雨,泥土露水,草本根茎,青而松弛。 谢逾的心没来由狂跳了一下,她眨下眼睫,有意避开让自己心悸不已的触碰。 马上,在陆一航发现了谢逾的眼睛没事时,他的心声迅速走偏:学姐不是眼睛疼,难道……学姐是害羞了? 谢逾:“……”害你妹的羞…… 她轻轻咳了咳,眉心一蹙,将陆一航的脸推向了一边。 陆一航心里乐开了花,学姐真不禁逗。 谢逾随即转移了话题,“你怎么来了?打扮成这样?是在等人吗?那我就先走了。”说着,不等陆一航说话,转身就要走。 陆一航眼尖,跟个癞皮狗似的,抬脚跟上。 “不忙,学姐,我专程来找你的。周末想约你去看个画展,你看可以吗?” 谢逾立马回绝道:“我最近都挺忙的。”说罢,看向陆一航,以为他能听懂其中的“逐客意味”。 但陆一航浑然不觉,眨巴眨巴眼,满是乖巧地说:“学姐,你忙,我在旁边陪着你就好。” 谢逾:“……” 她失语了片刻,眉心一蹙,直截了当地回复道:“私事,不方便跟着。” 言尽于此,起身向学校大门走去。 鼻翼间,那股清冽的香气仿佛糅杂了许多柔情,萦绕在谢逾身侧,让她整个人莫名放松了不少。 她的手上还拖着行李,陆一航又不是可以轻易退缩的主,站在原地停了几秒,等脸皮恢复了后,又死皮赖脸地从谢逾手里抢过了箱子:“学姐别那么绝情嘛,我纯当送送你,实在不行,你把人家当空气呗~” 空气?一米八、壮似一堵墙的那种吗? 谢逾不怎么情愿松开手中的箱子。 陆一航却深知怎么“拿捏”谢逾,有意调侃道:“学姐,你是心疼人家拿这么重的东西?所以才跟人家抢的吗?” 他的笑意更深,凑近了些:“你放心好了,我的体力很好的。” 果不其然,谢逾听到这话后,脸上一黑,松开了拽住行李的左手。 谢逾:“……”怎么这么没皮没脸? 陆一航:学姐太可爱了,还知道心疼我。 第5章 尊重 两人渐渐搭着话走到了学校门口,但宋叔却始终未出现。 走到校门口时,有一大段台阶,陆一航张望一圈,忍不住问道:“学姐,宋叔呢?怎么不进校接你。” “他说等会儿来,路上堵了。”谢逾回答说。 陆一航点点头,想着时间不多了,自己得想办法约动谢逾,于是突然快步向下走了一个台阶,面朝谢逾立住了。 谢逾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脚步虚晃,原本扎在脑后即将断裂的发绳轻轻裂开,发丝随风吹动。 陆一航急忙双手握拳,轻轻托住了谢逾的腰,将她扶正了。 双目对视之际,谢逾的发丝轻轻飘动,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清纯感,她的眸光一掠,眼波流转间,眼尾一颗浅褐色的痣越发鲜明,增添几分妩媚。 “学姐,小心!”她的身上有淡淡的茶香,只是一个简单的对视,陆一航的心却不自觉地快了好几倍。 呼吸也有些急促。 谢逾也好不了多少,之前差点摔倒,现在又一阵面红耳赤,耳垂软乎乎的,早就在看不见的地方起了红晕。 “嗯,”她慌忙起身,立住,抿唇别过了脸,“谢谢。” “突然停下,怎么了?”谢逾问道。 陆一航这才回过神来,干笑一声,伸手挠了挠后颈,“那个,学姐,我想要……” 门口的小贩不知怎地此时打开了喇叭:“不要九十九,不要六十九,只要九块九!九块九,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陆一航:“……” 谢逾轻轻眨了眨眼,等着陆一航开口。 陆一航轻咳一声,掩饰尴尬,等喇叭声音没那么大时,才深吸一口气,继续说:“我是想说……” 谢逾挑了挑眉,神情凝视着他,等着他继续说。 下一秒,学校侧门大闸一开,垃圾车徐徐开来:“垃圾分类你我他,环保卫生靠大家!垃圾分类你我他,环保卫生靠大家!” 陆一航:“……”大清早的来什么垃圾车啊! 一连被打断两次,陆一航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消失殆尽,他叹了口气,恨不得给自己当场找一个洞。 谢逾不明所以,见陆一航迟迟不开口,作势要走,这一动作,陆一航顿时急了。 在出发之前,郑梓豪和张苑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要直球表达,他原本觉得不够浪漫,但此时这个点子就像是救命稻草一般,给了他最后的希望。 直球地表达吗?临门一脚,陆一航倒泛起了迷糊,他捏紧早就湿透了的手心,快速地问道:“我是想问……学姐,追你有什么要求不?” “小姐姐,你看一下,我们这个是虚拟男友体验中心,里面你想要的理想型都有,您可以下载这个APP,就可以体验各种虚拟男友了……”与此同时,一个创业的学生发着传单,将传单递到了谢逾面前。 陆一航:“!!!” 学生依旧在孜孜不倦地介绍着:“小姐姐,像你这么漂亮的,可以体验一下这个软件的,目前我们还在测评阶段,在这个阶段可以免费体验三到四个虚拟男友,后续还可以给您开通……” “不用了小妹妹!”陆一航急道,“这个小姐姐早被人预定了!” 说着,一手提着箱子,一把拉住谢逾,气鼓鼓地快步走下了台阶。 谢逾一时没有料到,但眼前人的脚步匆匆,手却紧紧攥住她的手腕,透过布料,她能感受到他掌间的湿热,而心跳,也在那一刻,透过他的心声,铿锵有力地跳动着。 谢逾给自己竖起的高高的围墙在那一刻仿佛被推倒,只剩下快要溢出胸口的心跳,在左胸腔上下运动着。 来到学校外,总算远离了一部分喧嚣,陆一航左顾右盼,这才稍稍放下心,扭头看向谢逾。 阳光不知何时打了下来,谢逾涨红了脸,连耳尖也跟着泛起红晕,身子因为疲惫而微微前倾,用手撑住大腿,微微喘着粗气。 这么一会的功夫,她的面颊蓦地涌上红晕,她用手轻轻撩了撩额前的碎发,抬头看他,浅瞳里带着丝丝水雾气,隐隐有些不满与委屈。 “抱歉!”陆一航懊恼地松开了手,之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从口袋里变魔术似的拿起了一个小皮筋,递了过去。 “热的话,就……扎一下……” 谢逾点点头,依言接过了皮筋。 “那个学姐,我还是想问一下……”陆一航不死心地问道。 谢逾将头发随意绑了绑后,对陆一航说:“嗯,你问。” “刚刚那个小妹妹不是问学姐你的理想型吗?”陆一航斟酌着用词,“那学姐,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 似乎一直是他在盲目自信、盲目追求,从来未曾真正问过谢逾喜欢什么。 这个问题过于笼统,谢逾垂眸思考了一阵,一时答不上来。 自从大一得知父母早就离异后,她对感情的定义就变得可深可浅,她不会去刻意期待一段感情,也不会觉得感情会与自己有任何关联;却又会在灯火通明、阖家欢乐时,眼神望向被爱者。 所以,非要问理想型,谢逾答不上来。 陆一航也觉得这个问题的回答范围过宽,索性问道:“长得帅?” 谢逾微微眯了眯眼,觉得有些好笑。 陆一航只当她是默认,紧跟着问道:“性格好?” 谢逾不作回答。 陆一航接着问:“身高有什么要求?比你高半个头可以吗?” 她挑了挑眉,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有钱?” 最后这一问一出,谢逾忍住轻笑一声,那笑声如同雨点一般,轻轻地拨动了陆一航的心弦。 眼见谢逾只字未提,陆一航着急起来,有些紧张地问道:“所以,还有吗?” 还有? 想来陆一航已经默认了之前他提出的那几点要求。 谢逾没有解释一个字,反而望向陆一航,眼尾上挑,声音带着些蛊惑:“那你呢?陆一航?” “没有理想型。”陆一航脱口而出。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谢逾,眼里清晰地倒映出面前之人的轮廓。 “嗯?”谢逾愣了愣。 “没有理想型。”陆一航再一次重复道。 “我这个人很拗,喜欢就是喜欢上了,只会是那个人,不会再有别人。” 他的眼睛死死盯住谢逾,难得的严肃,仿佛要将她揉进骨子里。 谢逾一时没有回避,待反应过来时,猛地别过眼,别扭地避开了炽热的目光。 陆一航嘴角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容,忍不住伸出手,迟疑但还是轻轻揉了揉谢逾的头。 ——阿逾,你喜欢的这些理想型我都符合,所以,我能追你吗? 在心声快要通过触摸掩藏不住的时候,陆一航抽回了自己的手。 我会尊重你,直到你同意我越界为止。 第6章 窝窝头喜欢辣椒泥 不多时,宋叔开着车姗姗来迟。 车门一开,陆一航自来熟地探进脑袋,亲切地喊道:“宋叔好呀。” 他的声音本来就极具少年特色,阳光、开朗,此时尾音更是如同轻轻上扬,仿佛在撒娇似的,一下子就击中了中年大叔的心灵。 宋叔正有一个小三岁的儿子,自然对年纪差不多的陆一航疼爱有加。 “小航呀,你又来送小逾了?” 陆一航露出标志性的八颗牙灿然一笑,拍拍胸脯道:“宋叔,学姐就是我的家人,我怎么可能放心她一个人回去呢。” “这么久没见,你小子变帅了不少,头发弄上去了,看着倍有精神!”宋叔发自内心地称赞道。 “宋叔,您也年轻了不少,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我哥哥呢!”陆一航回夸道。 “哈哈,”宋叔乐开了花,“还得是你们年轻人会讲话,我就喜欢跟你们这种年轻人打交道!” 谢逾仿佛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在一旁无奈地摇了摇头。 一阵寒暄后,陆一航抢着将行李箱放进了车子的后备箱,之后便拿依依不舍的目光望向谢逾。 谢逾只觉得这种目光过于火热,他就跟金毛一般乖巧、懂事,嘴里还发出不舍的“呜呜”声。 但这些谢逾早就见怪不怪,她的脸始终冷着,没什么表情,敷衍性地说了一句“麻烦了”之后,毫不犹豫地坐进了车里。 宋叔急忙问道:“小航呀,你周末什么安排呢?” 这番话惹得谢逾眉心止不住地跳了跳,果不其然,站在车子旁的陆一航眼皮一垂、眼眶一红,表情竟然逐渐委屈起来。 坐在车里的谢逾:“……” 她一个激灵,立马扭头大声说道:“宋叔,陆一航他周末还有事……” “有事啊……”宋叔有些惋惜地说。 陆一航也不恼,顺着谢逾的话继续说:“是的宋叔,其实……”他话锋一转,“主要也是想约学姐一起到处逛逛,听说明天省博物馆会办一个‘十里画廊’,学姐应该会喜欢。” “画廊!”宋叔的眼里闪过一丝兴奋,“画廊不错呀,小逾最喜欢画展了,她……” “宋叔!”谢逾声音加重了些,阻挡住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陆一航察觉到了这一丝异样,立马猜到了缘由,眼里闪过一丝心疼,低头看向谢逾。 “那可惜了。”宋叔说道,沉沉地叹了口气。 谢逾刚想催促宋叔快走,宋叔又突然问道:“那小航今天的安排呢?需不需要顺路去市区玩玩?” 谢逾顿时如临大敌,先一步问陆一航道:“陆一航,你不是还要先回家吗?” 陆一航呆了呆,“啊”了一声,之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点点头懂事地说道:“是了宋叔,我还要先回家,不用麻烦的……” 嘴上说着不用麻烦,手却搭着车门,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 谢逾微微抬头瞪了他一眼,但在陆一航的角度看却只觉得谢逾小巧、可爱,让人止不住的怜惜。 “你家是在?” 鱼上钩了。 陆一航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只一瞬,又恢复了人畜无害的模样,回答道:“就在学姐那个小区,没事的,我等会自己坐车过去就好了。” 谢逾:“……” 宋叔五官紧紧皱在一起,似在沉思,之后开口对陆一航说道:“那哪行啊!正好顺路啊,要不小航你先跟我们一起回去?” 目的达到了。 陆一航的唇边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之后被更大的笑容掩盖了过去,茶言茶语道:“啊?可以吗?学姐?” 何必再问呢? 她有拒绝的理由吗? 谢逾忍不住翻个白眼:“……” 车子飞速向前行驶着,宋叔笑容慈祥,开了好一阵,才想起自己刚买的饮料,当即说道:“小逾,我买了些饮料,有茶π、可乐、矿泉水、阿萨姆,你们俩看着分分……” “饮料?”谢逾有些意外,顺着宋叔指的黑色袋子望去,打开,里头果然有不少饮料。 “宋叔,今天怎么想着买饮料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宋叔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还不是你宋婶,偏说我天天自己泡茶,是什么老古董、老东西……她还说你们年轻人都爱喝饮料,让我多跟你们打打交道,免得跟时代脱节了。” 嘴上虽说着埋怨的话,嘴角却是笑着的,言语中满是宠溺。 谢逾也被感染上了几分笑意,小声说了句:“不脱节。” 宋叔之后问道:“小航,你喝什么饮料,让小逾拿给你。” “可乐!”陆一航想也不想。 谢逾点点头,低头往袋子里找了一下,最终却递过去了一瓶茶π。 宋叔:“?” 陆一航:“??” 宋叔余光瞥见,忍不住问道:“小逾,你是不是拿错了?小航不是说要喝可乐?” 陆一航也想知道缘由,一双眼睛直直地盯住谢逾,坐等一个解释。 “你喝这个。”谢逾没有解释,只是说道。 她现在就像是闹脾气的小女孩,既然陆一航不要她如意,偏要在她面前蹦哒,她充其量也只就能从喝饮料这些小方面让他不如意了。 但别人可不会这么想。 宋叔、陆一航皆是一愣。 宋叔最先反应过来,突然笑了起来,调侃谢逾道:“小逾,你现在这样,就跟你宋婶年轻时管着我,不准我抽烟时,一模一样!” 谢逾一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反倒是陆一航猛然明白,伸出手挠了挠后颈,遮盖住了绯红的耳垂。 学姐不给我喝碳酸饮料,原来是担心对我身体不好呀! 学姐真的不要太爱我! 谢逾后知后觉,突觉一阵恼怒,有些生气地说道:“宋叔!” 陆一航眼见谢逾急了,连忙转移话题道:“宋叔,学姐,你们吃过窝窝头蘸辣椒泥吗?” 宋叔哈哈一笑:“你们年轻人现在吃的都这么花里胡哨的呢?窝窝头还能蘸辣椒泥?我只吃过蘸肉酱的,味道还可以。” 这种奇怪的吃法果然转移了谢逾的注意力,她眉心一蹙,身子坐正了些,等着陆一航下一句话。 陆一航见谢逾对这种吃法有了好奇,笑了笑解释道:“将辣椒捣成泥,做成辣椒糊,就跟胡辣汤似的,然后用窝窝头蘸着吃。” “你跟小逾口味还挺像,她就挺喜欢吃些胡辣汤之类的。”宋叔感慨道,“这样味道会好吗?” “可好吃了。”陆一航笑着,眼睛看向车子反光镜里的谢逾,她此时微微眯着眼睛,似乎在闭目养神。 几个晚上思绪乱飞,她没怎么休息好,现在反倒放松下来,沉沉睡去。 睡着的谢逾褪去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脸颊红扑扑的,头发稍有些凌乱,呼吸清浅、匀称,岁月静好。 陆一航小心地脱下外套,轻轻盖在了谢逾身上。 他的唇角勾起了一抹笑,小声地呢喃着:“学姐,窝窝头很喜欢辣椒泥,辣泥呢?” 第7章 狗蛋 很快,车子驶向新开发区,谢逾眯眼休息的功夫,车子稳稳当当地停在了车库。 谢逾醒来时察觉到有一个热源的靠近,跟她在车祸时出现在一旁的好心人的感觉十分相似。 她稍稍伸手摸了摸,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四目相对,陆一航的眼睛直勾勾地盯住她,眼里闪过一丝惊吓。 “陆……一航……”谢逾愣了愣,开口唤了声。 陆一航慌忙向后靠去,解释道:“我看衣服掉了,所以就……” 谢逾低头,陆一航的风衣外套不知何时披在了自己身上,想来是陆一航给自己盖的。 “谢谢。”谢逾说着,将外套对折叠好,还给了陆一航。 她见宋叔不在驾驶位,就问道:“宋叔呢?” “宋叔还有些事,”陆一航说道,“走得挺急的。” 谢逾点了点头,之后又问道:“现在几点了?” 陆一航看了一眼手表,回答道:“十一点。” 十点半就到了,陆一航硬生生在车里陪了她半小时,没舍得打搅她。 不知怎的,他莫名觉得这几天谢逾浑身都很疲惫,就像是用尽了力气,每天的状态也都不是很好。 他的猜想没错,自从卓霆找上谢逾以来,谢逾只觉得身子莫名的疲惫,就像是被抽干了力气,每天都无精打采的。晚上反反复复做梦,在车上睡的近两个小时,倒是让她身心放松了不少。 “你不回去?”谢逾打开车门,见陆一航紧随其后,当即问道,“你家远吗?需要我开车送你吗?” 这是要“过河拆桥”? “不回去!”这可不行,陆一航情急回答道。 谢逾:“?” “我的意思是……暂时不回去……”陆一航生硬地打着圆场,“宋叔不是走了吗?学姐我先帮你搬行李吧!” 他见谢逾还想开口说话,就先一步冲向后备箱,一边将箱子拿出来,一边说明道:“学姐你看,我可是大自然的搬运工!简称‘免费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谢逾没再挣扎,手上拿过陆一航提着的小黑包,便领着陆一航进了屋内。 阿姨已经在厨房忙活了,见谢逾推门进来,立马将身子探了出来,高兴地喊着谢逾的乳名:“小小,你回来了啊!” “阿姨。”谢逾回应道。 陆一航也跟着礼貌地喊了一声,“阿姨您好,我是小……小的朋友,我叫陆一航。” 说完,还朝阿姨鞠了一躬。 “陆一航啊……”阿姨手上拿着把葱,穿着围兜,慈眉善目。 她听到这个名字,似乎想起了什么,但毕竟已经上了年纪,白发渐生,所以短时间没有回想起来,只能回应道:“这个名字很不错,也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 说着,就像挑选女婿一样,上下打量了一下陆一航,怎么看怎么满意。 陆一航露出一口标准的大白牙,赔笑着。 之后,见谢逾已经要上楼,就跨了一步追上去了,一边追,一边用胳膊肘撞了撞谢逾:“学姐,你的乳名叫小小呀,怪可爱的。” 谢逾可不吃这个近乎,反问道:“乳名是为了好养活,你呢?乳名是什么?” 陆一航笑得正欢的一口大白牙生生收了回去,“学姐,这个不重要吧?” 谢逾眼眸转了转,嘴角有了些弧度:“所以,叫?” 陆一航别过头:“狗蛋。” “什么?”谢逾觉得不可置信,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哼。 陆一航却当她没有听清楚,刚想开口,却又实在觉得羞愧,所以只能用很快的、大声的声音重复了一遍:“狗蛋!” 随着这个声音响起,一个身形如成人的狗叫嚣着从杂物间奔了出来,“汪”地一声将陆一航扑在了地上,疯狂地用舌头舔着陆一航的脸蛋。 谢逾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 “汪汪!”狗狗疯狂地舔着陆一航的脸,尾巴摇个不停,两只如黑葡萄一般的眼睛无辜地眨着,跟撒娇时的陆一航简直如出一辙。 “啊!”陆一航一阵惊呼,整个人都愣在当场。 谢逾这才反应过来,惊喜地蹲下身唤道:“狗蛋,你怎么来找姐姐了?” “汪!”狗狗又吠了一声。 谢逾慌忙说道:“下来下来,你压着人了!” 金毛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陆一航。 被谢逾拉起的陆一航:“???”他迟疑地问道:“学姐,你喊他什么?” “狗蛋呀。” 陆一航顿时石化当场。 他觉得面上挂不住,用手擦了擦脸上残存的唾液,表情很是古怪地低声呢喃了一句:“他怎么能叫‘狗蛋’呢?”仿佛在说:它怎么能跟我同名呢? 狗蛋无辜地吐着舌头,乖巧地蹲在地上,看看前主人,又看看这个新来的、它超级喜欢的“新伙伴”。 谢逾忍不住笑了一声,似是觉得这样不太礼貌,又生生憋住了笑,扯过纸巾,下意识地去擦陆一航脸上残存的唾液。 “好了,它以后不叫‘狗蛋’了,行不行?嗯?你给它取名?”语气温柔,似是在哄小孩入睡,甚是宠溺,手上也认真细致地擦着,嘴上噙着由衷的笑意。 她的温柔仿佛春风拂过,轻柔而宁静,手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触碰更是如同一泓清泉,一下子滴进了陆一航的心里。眼眸间的柔情,更是陆一航从未见过的风景,一时间占据了他的全世界。 要是时间能够停止就好了,就这一刻,就这一秒。 陆一航痴痴地想着。 谢逾的洁癖好像也在不知不觉中,好了大半。 阿姨听到声响推开门走了出来,着急地喊道:“狗蛋,你怎么随便出来了,可别吓着客人了。” 说着,走过来牵住了“狗蛋”的后颈肉。 “狗蛋”委屈地“嗷呜”了一声,耳朵和尾巴都耷拉了下去,整只狗瞬间蔫吧了一样。 谢逾也被阿姨的声响唤了回来,受惊似的抽回了手,后退了一步。 陆一航忙说道:“没事的阿姨,狗……金毛挺活泼的,多舔几下也没事的……”说着,有些意犹未尽地望向谢逾。 “狗蛋”的眼神立马亮了起来,轻轻甩开了阿姨,摇着尾巴和陆一航贴贴。 陆一航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谢逾也忍不住笑了笑,却在“狗蛋”向她投来视线时,故作严肃地冲它摇了摇头,表示了无声的拒绝。 “可别再舔哥哥了。”谢逾轻声说道,用手揉了揉它的脑袋。 陆一航也揉了揉,在心里执拗地纠正道:是姐夫。 第8章 矛盾大爆发 最终,谢逾还是陪着陆一航去洗手间,拿洗脸巾洗了把脸。 简单的收拾后,他提着行李箱,帮谢逾提上了三楼。 谢逾的房间在三楼,除了她的卧室外,还有一个小客厅、一间书房和一间空出来的房子,房门虚掩着,看不见里面的布局。 “学姐,行李箱放哪里?”陆一航手推着行李箱,问道,“你房间吗?” 说着,就要跟谢逾一起走。 谢逾却出声说道:“书房吧,我先去房间收拾收拾,你去书房看会书,等会送你回去?” 陆一航就知道谢逾没有打消这个念头,当下也只能假装应着,有些不悦地“哦”了一声,推着行李转身去了书房。 书房内厚重的书生之气铺面而来,还散发着淡淡的木香,想来谢逾经常走动,所以房间很干净,而且空气中隐约还能闻见谢逾身上独有的、淡淡的香气。 他推着行李箱,找了一处可以安置的地方,便将行李箱轻轻地推了过去。 书房不是死板的红木装饰,相反的,淡黄色的原木书柜还原了这个房间原有的底色,简单而舒适。 一套浅绿色沙发后,书柜镶嵌墙中,暖阳照进来,给人一股温馨的感觉。 陆一航随意看了看,之后,走进另外一个隔间,便看到了另一方天地。 墙上挂着许多颇有特色的画,房间内拱形窗户给这个书房增添了复古气息,快到正午,光线很充足,照进室内,一个复古色的沙发正对着阳光,旁边还摆着一张圆桌子,上面还摆着一个花瓶,里面装着大朵大朵的粉色芍药。 “这画。”陆一航一眼就看到了墙上的画,应该是上一届艺术展的作品,“看来学姐是真的喜欢。” 他笑了笑,有些傻呵呵地想着,所以自己准备的画展,不正算歪打正着吗? “芍药、原木色、书。”他细数着,默默记下了谢逾的喜好。 学姐在干嘛呢? 陆一航想着,便在书桌前坐了下来。 书桌上层依稀摆着一些东西,陆一航随意瞥了一眼,大概是一些八音盒、小摆件、还有一个风铃,被风轻轻吹动着,发出叮铃铃的声音。 陆一航顺手拿起桌子上的书,是一本《PRIDE AND PREJUDICE》——《傲慢与偏见》,里头夹了一页书签。 书签已经有些老旧,但是上面的英文句子却被它的主人再一次描了起来——Once happiness is rejected, it is not worth paying more attention to. “Once happiness is rejected, it is not worth paying more attention to. ”陆一航轻声念出来,“幸福一经拒绝,就不值得我们再加重视。” 他的心莫名抽了抽,不知怎的,总觉得这个句子莫名悲伤,但是谢逾却似乎很是喜欢,从书签的磨损程度和她的描红便可看出。 陆一航的眼里闪过一丝难掩的心疼,他想了想,拿起笔,在书签的背面写着什么。 写完后,他将写了字的背面轻轻吹干,才将书签小心地夹回了原处。 桌面上十分整洁,一个与之不大相称的红木盒虚掩着,摆在桌子的边缘。谢逾的书房多是原木色的淡系装饰,这么看来,这个木盒甚是扎眼。 陆一航眼睛看着,木盒内的东西想必不一般,他不免有了些许好奇。木盒落在书桌的边缘处,而且又是虚掩着的,陆一航想了想,站起身走了过去,伸出手想要将木盒摆好。 就在这时,在房间内搜寻簪子无果的谢逾走了进来。 在房间内都快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簪子,她不免有些烦躁,而且又答应了要将簪子还回去一刀两断,若是找不到…… 谢逾不敢细想。 “陆一航……”谢逾喊道。 伴随着这一声叫喊,陆一航抬头望去,风衣袖子上的扣子不经意间推动了一下木盒,只听“啪嗒”的一声,木盒摔下,里头的东西应声摔在了地上。 声响并不大,却在安静的书房内,显得格外刺耳。 陆一航还未反应过来,谢逾已经蹙起了眉头,冲了过来,严肃地问道:“你在干嘛?” 仔细一看,就能发现这是一个精致的玉簪子,簪头上雕刻着一朵精致的莲花,簪身上都刻有简约却独特的玉雕花纹,一看就价值不菲。 谢逾的心缩了一下,确定了地上的碎掉的簪子正是卓霆送的那只后,有些气恼地蹲下身。 “学姐我……”陆一航看了一眼碎在地上的玉块,有些语无伦次。 彼时,谢逾正蹲在地上看着碎玉,大脑飞速运转着。 簪子的簪头还没有受损,虽然簪挺已经碎了,但是只需要找人帮忙修复一下,应该还是可以的。 她暗暗松了口气,虽然有些不悦,但终究没有发作。 陆一航就在此时慌忙蹲下身,拾起地上的碎玉,想要帮忙收拾,但是反而完全挡住了光线。 谢逾下意识眉心紧紧一蹙,略显烦躁地推开了陆一航想要帮忙的手,语气生冷且不耐烦地说道:“我自己来。”末了,更是有意疏远地补充道:“不用你插手。” 然而,陆一航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依旧固执地想要帮忙补救,他刚拿起一块碎玉,就被谢逾有些不耐地一把夺过。 陆一航没有反应过来,碎玉已经从他的手心被扫到了一旁的书桌旁,巨大的冲击力让碎玉急速地反弹了回来,射向谢逾。 说时迟那时亏,陆一航慌忙伸出手心一把护住谢逾的脸,碎玉在撞到他的手背后“哐当”一声,再一次摔在了地上。原本残存的并蒂莲簪头在与地面二次碰撞后,碎成了很多块。 谢逾近乎是不可思议地看着地上碎成了无数片的簪头,已经没有任何修复的可能。 压抑在心中的情感也跟这个簪子一样,霎时间炸裂开来。 “陆一航!”谢逾厉声呵道,“你到底在干什么?” “对不起学姐,我只是想……”陆一航无力地解释道,他弯下身子还想要拾起地上的碎玉,这一举动却彻底惹怒了谢逾。 “我说过不用你插手的!”这是她近一年来第一次发火,也是第一次说狠话,声音都大了几分。 但她马上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手用力地捏紧后,洁白的牙齿咬住薄唇,想要平复心情,却感觉胸口压抑的怒气更盛了。 陆一航急忙说道:“我会想办法赔的……这个是在哪买的?”这是他的下意识想法——买一个一样的赔偿,但他见谢逾真的动了怒,又马上补充道:“那钱呢?多少钱,我赔给……” “陆一航,你是觉得所有东西都可以用钱买到吗?”这句话,却莫名点燃了谢逾心中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她的眼里也闪过一丝轻蔑的笑,看得陆一航浑身一震。 第9章 矛盾大爆发2 谢逾的童年便是空荡荡的书房和白花花的墙壁。 父母工作忙碌,父亲常年在外奔波、母亲在韶华中学任教,鲜少有时间关注到她。 除了定期的钱聘请阿姨、司机,谢逾半年也见不到他们几次。 所以,当陆一航提出用钱解决这个问题时,一条导火索被成功点燃。 “学姐,我不是这个意思……”陆一航慌忙解释道,“这个簪子一看就是私人订制的,这样,我想办法联系,再重新定制一个一样的,你看?” “不用了。”谢逾打断道,“这里不欢迎你。” 说着,索性簪子也不收拾就站起了身。 陆一航也跟着站了起来,“事情总要解决的不是吗?虽然我重新定制的已经不是这一样了,但是至少,也让我为我自己的错误承担后果,可以吗?” 谢逾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沉沉地叹了口气。 她不愿再说,睁开眼睛,语气冰冷地驱赶道:“出去!” 陆一航没有动。 “我请你出去!”谢逾再次重复道。 陆一航紧蹙着眉头,眼里尽是自责与懊悔,有些执着地站在原地,不愿离去。 他总觉得,这件事,不该就这样过去;他更加不能放任这种情绪,让谢逾独自一人消化。 “学姐,我想陪着你……” 谢逾却听不进了,她起身,拿过陆一航的小黑包,塞进陆一航怀里之后,一把扯起陆一航的衣袖,亲自动手送客。 陆一航生怕谢逾弄伤自己,只能紧跟着谢逾的步伐,被她“拖”下了楼,“扔”出了屋内。 “砰”的一声,大门沉重的闷哼一声,陆一航就这样被“晾”了出去。 “学姐!学姐!”陆一航敲着门,扯着嗓子喊道。 动静不小,厨房刚端完最后一盘菜出来的阿姨一脸茫然:“?” “小逾,你和你朋友怎么了?”阿姨慌忙问道,眼睛瞥向紧闭的大门,莫名心疼起那个仅仅一面之缘的小男生。 “没什么,阿姨。”谢逾敷衍道,“您接着忙。” “没什么人怎么就……”被关到门外去了?她刚想细问,瞥见谢逾眉心紧蹙,隐隐有些发火的前兆,当即住了嘴。 “学姐,你开门!别这样带着情绪……”陆一航依旧执着地喊道,“我知道是我的错了,我不该打碎簪子,可是学姐你是不是应该再给我一个机会补救呢?” 谢逾咬住下唇,有些烦躁地闭了闭眼睛,转身捂住了耳朵。 陆一航的嗓门却更大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簪子就放在书桌上,盒子也没盖好,我不小心就……我发誓我真的是不小心碰到了……你原谅我好不好,不要生气了……别气坏了身子……” 他的力气就像是用不完似的,敲的门阵阵作响,嗓门也一句比一句亮,谢逾捂住耳朵也没有起到丝毫作用。 谢逾:“……” 她沉沉地叹了口气,垂眸向楼上走去,不打算再多加理会门外嘈杂的声音。 就在她转身走的瞬间,红线突然毫无征兆地飘了出来,而且闪烁着刺眼的、不容忽视的光芒,就像做着无声地抵抗。 谢逾自动忽略这一抹红色,抬脚继续向前走时,红线却像活了似的,有了些拉扯力,紧紧地系住谢逾,让她动弹不得。 谢逾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眼睁睁地看着红线发着耀眼的光,缠绕着她,无形之中,有一双手在轻轻控制住她,将毫无预兆的谢逾推向了门旁。 谢逾:“!!!” 怎么会这样! 谢逾慌忙抬起手想要去拔红线,下一秒,她的手却不受控制地打开了门。 门外,陆一航的眼神甚是落寞。 在看门的瞬间,二人四目相对,陆一航怔怔地问道:“学姐,你是愿意原谅我了吗?” 他原本要敲门的手曲在空中,见谢逾突然打开门,身子一时僵住,愣了愣才放下了手。 红线也在见到陆一航的一瞬间卸了力,交还了谢逾身体的掌控权。 谢逾顿时脸色一变,眸子也冷了下来。 她一向不喜欢顺天而为,但此时她却感觉到了无形的束缚,所以整个人都冷若冰霜。 若天要她如此,她便偏要逆天而行。 “陆一航。”谢逾沉声唤道。 陆一航的眼神亮了一瞬,在察觉到谢逾语气里的生疏后,眼里的光泽瞬间褪去,垂眼看向谢逾。 “我以前有没有说过你很吵?”谢逾接着说道。 “啊?”陆一航愣了愣,“学姐,你没说过。” “那我现在说过了。”谢逾已经不打算再顾及陆一航的面子了,再加上红线的反向“助攻”,鲜少动怒的她像是瞬间到达了忍耐的临界点,所以一次性发作起来就格外刚烈,“我承认你很能说、而且很会说,但是陆一航,我不是话多的人,所以,我也并不喜欢话多的人。” 陆一航极慢地眨了下眼,明显状况之外还未曾反应过来。 “而且,陆一航,”谢逾继续说道,“我喜欢独处,一点也不喜欢有人跟着。你有没有想过,你每天漏洞百出的‘偶遇’,对我来说是一种负担?” 陆一航的身子僵了僵,原本张开的口突然抿紧了,神色也略微有些呆滞。 “不,准确来说,”谢逾改口道,“是一种纠缠。” 陆一航身子巨颤,不可置信地拧紧了眉头。 “学姐,我一直以为你不介意这些……”他生硬地开口解释道。其实与其这么说,不如说,他一直以为自己和谢逾的感觉是一样的,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地享受着两个人的暧昧拉扯。 可是显然事实并非如此。 他也是今天才突然知晓,自己一直以为是双箭头的暗恋,竟然一直是自己自以为是的“纠缠”。 “怎么会不介意呢?”谢逾顿觉好笑,嘴角扬起一抹弧度,冷笑道,“陆一航,你有哪怕一次真正沉下心认真思考过我会不会介意吗?” “学姐,我有……我一直都想尊重你的想法,按照你的想法来……”陆一航慌忙说道,眼眶不知不觉红了。 “‘非吾欲者,虽赠犹拒’——这个道理你懂吗?陆一航?”谢逾沉声回应道,“我承认,你对我真的很好,可是陆一航,我不是你的宠物,也不是你的附属品,不需要通过你对我的好来实现我的价值,你能明白吗?你给我这些东西之前,有没有想过,对于我来说,会让我觉得十分负担呢?” “如果不是我想要的,哪怕再好也只会是负担。陆一航,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谢逾说到这,手始终撑着门,眸子冷到了骨子里。 “或许是我一开始的拒绝表达得不够明确,让你误会了,那我很抱歉。”谢逾一字一句道,“那么以后,我希望你不再误会了。” 话语掷地有声,最后一句话入耳的瞬间,陆一航想要伸出手去抓住什么,但谢逾眸色冰冷,一如初见那般,目光冷漠若水,毫无温度可言。 似乎,陆一航一直就被这样的谢逾深深吸引。 冷漠、倔强、独立,有时候却十分脆弱,让人心生怜惜之情。 而不知不觉间,这种感情变成了欢喜、依赖、占有欲,以至于到了最后,成了他人生必不可缺的一部分。 ——可现在,这部分却突然抽茧剥丝,陆一航只觉得呼吸急促到难以呼吸,心也在谢逾说出那段话后,彻底冷了下去。 “学……”陆一航终究没有喊出口,只是点头道,“我知道了。” “之前……”他的声音有些哽咽,顿了片刻后,点点头,自嘲式地笑了笑,“是我多加打扰了。” 说罢,深深地凝视了谢逾一眼,转身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小院里…… 陆一航转身走的瞬间,红线的光泽恢复往常,而陆一航胸口的朱樱色也褪去了几分,向他的胸口蔓延。 随着陆一航的慢慢走远,视线再看不见时,红线也随之消失不见了。 世界恢复了一片清净…… 第10章 冷战 谢逾撑着门,在风中站了很久。 十月末,秋风越发凛冽刺骨,她却像感觉不到似的,怔怔地盯着陆一航远去的方向发呆。 还是阿姨率先走了出来,将外套披在了谢逾身上。 谢逾身子僵了僵,突然扭头望去,眼里闪过一丝光亮,却在看清阿姨慈眉善目的面庞后,眼神又迅速黯淡了下去。 有些话,说出口了,就真的回不去了…… “小逾,天冷了,先进去吧。” 谢逾抿唇点了点头。 阿姨接着说:“饭菜做好了,要不先吃。” 谢逾依言走向餐桌,却在看见桌上的三菜一汤时,愣了神。 餐桌上,红烧鱼摆在正中间,色香味俱全,谢逾却不禁恍惚间想到了略微有些糊味的红烧鱼。 她沉默了片刻,夹起一块鱼放进嘴里,却是模糊了双眼。 吃着吃着,不知怎的想起也是某一天中午,有一个人笨手笨脚地给她煎红烧鱼,还把自己的手给烫伤了。 谢逾口中的食物顿时索然无味,但她还是礼貌性地吃了一些后,起身回了书房。 书房内的陈设不变,破碎的簪子杂乱地散在地上,谢逾低低地叹了口气,弯下腰,准备拾起地上的碎玉。 可碎玉上,却突然多出了一抹异样的红。 谢逾仔细看了看,一小块碎玉上沾染的那抹血色,并不是谢逾的血,难道…… 谢逾的身子僵了僵,突然想到之前陆一航略显突兀的抬手动作——所以压根不是闲得无聊的假动作、或是轻浮的举动,而是出于他下意识的、对自己的保护。 她慌忙拿起手机,动作连贯地点进了与陆一航的聊天记录,却在打下一番字后,又迅速地删除了那些字。 她很想问问他的手有没有事?记得擦药。 却恍惚间意识到,自己之前放下的那些狠话。 或许,现在于他们而言,“互不打扰”——才是唯一、也是最适合的模式。 谢逾莫名觉得心头一阵烦躁。 赶走陆一航这个“跟屁虫”后,想象中的轻松并没有到来,反而让她的心中,腾升出一种更加异样的情愫来。 谢逾说不出这种感觉,她低头看着并没有出现的红线,胡乱地按了按躁动的胸口。 但这种情绪并没有因为她的这种行为有所缓解,反而更加变本加厉,她开始发懵,之后愣了许久神后才缓过神来似的,坐在了书桌旁。 书桌上,她的书本被翻开,一张书签静静地摆在书本上,书桌上还摆着一张画展票,正是谢逾一直想去的一个小有名气的画手办的展。 她伸手随意地拿起画展票,犹豫再三,还是将画展票收进了抽屉里,之后随意拨弄了一下书签,却在背面看到了这样一串文字——The best and most beautiful things in the world can not be seen or even touched, the most be felt with heart. 世界上最美好的、最漂亮的东西是看不见、也摸不着的,它们必须用心去感受。 仿佛是对她写的那句——“幸福一经拒绝,就不值得我们再加重视”最好的答话。 字迹的主人谢逾再熟悉不过。 风过鼻翼,依稀能够闻见字主人身上淡淡的青草气,但都随着消失的背影,一起尽数消散而去…… 谢逾的心里,仿佛被针扎了一般,再也喘不上气来。 她突然很想见陆一航,非常想。但说出口的话,就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兽,再也收不回了…… 她好像,弄丢了那个,很不起眼、却又无法忽视的存在…… 在这之后,一连三天,晚自习再也没有了陆一航的身影,他坐回了他原本角落的位置,而且,突然之间消失在了谢逾的视线中。 QQ的聊天火花突然消失,谢逾看着断联一天、就熄灭了积攒了近两个月的火花,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知不觉,她走到了478班门口,她的眼神下意识向教室内望去…… 教室内,478班的人整齐划一地盯着上课的老师,唯独教室角落,一个乌黑的脑袋,正趴在桌子上闷头、呼呼大睡。 谢逾登时呆在原地,心脏都没来由“突突”了几下,她慌忙按住躁动的胸口,理智告诉她要转身就走,但步子却仿佛灌了铅似的挪不动分毫。 阳光打在少年乌黑浓密的头发上,细小的灰尘在低低地打着旋儿。 阳光下的少年,静谧而慵懒,闲得惬意又洒脱。 他在这个有些冷的上午就穿了一件短袖,外套搭在座椅靠背上,臂膀线条紧实流畅,头发未遮盖住的半边侧颜干净利落,引得周围的女生偷瞄了好几眼。 他不冷么? 谢逾静静地看着,余光瞥见他身边窃窃私语的女生,眉心不可觉察地微微蹙了蹙。 一阵微风透过窗口静静吹来,带来一丝寒意。 少年被寒意冷醒,微微瑟缩了一下身子,之后,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没什么焦距地睁了开来。 他的眉眼本就极为出挑,那双琥珀色的瞳仁更是极具特色,眼眸不同于以往的干净透亮,此时深邃似潭,眼角下还有一抹淤青,显然是好几夜没有休息好。 他趴着的角度正对教室后门,冷不丁,两人视线交汇。 眸光流转间,谢逾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眉宇间是从未有过的慌乱。 红线也在这时从谢逾胸口跑了出来,瞬间连接上了陆一航的胸口,颜色毫无预兆地红了几分, 她马上转过身子,往楼梯间躲了过去。 陆一航尚未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刚揉了揉眼睛,想要再度确认时,身影却消失在了教室后门。 是看错了吗? 陆一航眉心狂跳,他摁了摁跳动的眉心,自嘲地笑了笑。 也是,学姐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他转回了身子,困意顿时消失了大半。 讲台上的老师皱起了细长的柳叶眉,用翻页笔轻轻敲了敲讲台,厉声咳了咳,“陆一航,你来回答一下这两个问题。” 众人屏住呼吸,一脸看戏地扭头望向陆一航,他的状态疲惫,而且桌子上书本都未曾翻开,一部分人不禁替他捏了把汗。 “洲际导弹的射程是多少?” 陆一航轻轻站起身,想也不想答道:“8000公里以上。” 众人松了口气,老师却不依不饶地问道:“那东风-41呢?” 众人:东风-41?啥玩意? 陆一航淡定回答:“大约14000公里。” 众人:14000?书上哪里有些? 陆一航淡然坐下。 众人:…… 门外偷听的谢逾敛下眸子:原本,他也不是自己想的那样……无所事事…… 第11章 冷战2 这件事后,谢逾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不曾见到陆一航的身影。 平时一天数十回的“偶遇”,也在这天后,一次也没碰到。 陆一航缺席了与谢逾约定的“早餐时刻”,自然别提每日必有的“早安”;他缺席了约定俗成的中餐与晚餐,食堂里,原本常见的“三人行”,成了谢逾与郑莎凡的专场;他甚至逃掉了所有的晚自习、早自习,说是报名参加了“蓝桥杯”,专业老师开课辅导,每日必发的那句“晚安”自然而然也销声匿迹…… 在心理学中,有一个着名的效应,也就是“21天效应”,在陆一航一次又一次的死皮赖脸中,“21天效应”悄然成型,而适应了习惯的谢逾,已经无法从中逃离出来。 她总会下意识地买好早餐,坐在座位上想起那杯“无糖豆浆”;她总会在用餐前下意识地伸手,愣了半晌才意识到不会再有人帮她消毒碗筷;她总会在教室门口驻足片刻,才慢慢想起,夜路终究是要一个人走…… 而那些无数的记忆碎片,总会在悄无声息中,默默地提醒、刺痛着谢逾的心。 她开始后悔、自责自己说出口的话,可覆水难收,好几次打好的道歉短信,终究是被她尽数删去。 是夜,谢逾在要去上晚自习时,碰上了正往宿舍走的肖老师(陆一航高级语言专业老师)。 谢逾有些意外,当下礼貌地问道:“肖老……师……”她连忙改口,想来是跟着陆一航喊惯了,她下意识脱口而出。 “那个……我是478班的班助……” “阿逾啊,怎么了,有什么事?”肖老热情地笑道。 “您知道我?”谢逾很是震惊。 肖老憨厚地笑了笑,秃顶的额头在路灯下闪烁着别样的光芒,“经常听航航那小子提起你,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谢逾点了点头,这才说道:“是这样的,最近……陆一航的‘蓝桥杯’准备得怎样……” 谢逾打探的话说得弯弯绕绕,又十分小心。 “啊?‘蓝桥杯’,这又不着急的……”肖老下意识地说道,但话到嘴边,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忙改口道,“在准备的,在准备的呢,每晚都在用心准备呢……” 谢逾:“?” 显然对于这种前后矛盾的说法很是不解。 肖老自知即将穿帮,找到理由、拔腿就跑:“那小子还在办公室等我呢,我先走一步了,阿逾!” 说着,快步向宿舍奔去。 谢逾:“……” 所以说,陆一航压根不在准备比赛?那他为什么不来参加晚自习,难道只是为了躲着自己? 想到这,谢逾的眸色不自觉冷了几分。 怀疑的种子一旦被种下,许多事情就会顺着藤蔓往上攀。 晚自习下课后,谢逾一反常态,神色严肃地叫住了郑梓豪和周风。 “郑梓豪,周风,我想问你们点事。” 郑梓豪、周风闻言,身子一僵,愣在了原地,显然没料到谢逾的“突然袭击”。 叶情手臂交叉,靠在周风桌子旁,轻轻勾了勾唇,“学姐,我还以为你有多能忍呢?”终于舍得问陆一航了? 郑梓豪、周风:莫要问我!莫要问我!!! 郑梓豪率先说道:“我不知道陆大帅干嘛去了,别问我!”恰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架势。 周风也猛点头,附和道:“不要问我们,我们也不知道陆一航具体干嘛去了!” 谢逾:“……” 张苑用脚踹了踹没出息的两人,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 叶情的表情略显复杂,稍稍有些无奈地看了看周风,低低地叹了口气,显然是为他的智商堪忧的。 谢逾马上就察觉到了他们之间难以言喻的猫腻,心中的猜想被证实,当即沉下了脸道:“所以……他最近到底干嘛去了?” 郑梓豪、周风出奇的口风一致。 “没什么……没什么……” “你多想了学姐……还能有什么啊……” 可越这样说,谢逾心里就越没底,她眸色暗了暗,话说至此,已经觉得没有必要再问一次了。 所以,陆一航真的生气了……而且,不打算再来找她了,是吗? 不知怎的,知道这个消息后,预想之中轻松没有袭来,反而让她的心瞬间如置冰窟。 “谢谢了,”她听见自己这么说着,“那我先走了……” 说罢,转身就走。 张苑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郑梓豪一眼,手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表示气愤,之后连忙追了上来。 “学姐!”她喊道。 谢逾回头,张苑眼里满是真诚。 “我这人说话一直都挺直,也不喜欢弯弯绕绕,所以说话不好听您别介意。”张苑先做好铺垫。 “我也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了,不过自从上周末返校后,陆一航的状态就很不对头了。” 郑梓豪还想拦,用手去拉张苑的衣角,却被她一记刀眼悻悻收回。 周风也想阻拦,叶情识相地一把拧起周风的卫衣外套,熟练地将他带离了现场。 谢逾沉默着,绝口不提周末发生的事。 张苑继续说道:“我们问了好几天,他一直闭口不言,而且开始频繁地逃晚自习,座位也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若是换作以前的谢逾,肯定会事不关己地回怼一句:“这是他自己对自己不负责任,他也是成年人了,我没有理由去限制他选择的权利。”哪怕是自甘堕落…… 但现在的谢逾一言不发,眸色微动,似乎知道隐情。 “他……没跟你们说?”良久,谢逾问道。 张苑摇了摇头,“不过我想你们之间肯定也发生了什么,如果是误会的话,我可以帮你……” “不用了。”谢逾婉拒道,“这本来就是原本的轨道,没什么不对。” 张苑登时哑然,只好苦笑着点了点头。 谢逾感激地说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也明白他的意思了,也会尊重他的选择。” 张苑:“???” 郑梓豪:“???” 什么选择?我们错过了什么? 一切仿佛朝着不可控的方向疯狂奔去,郑梓豪和张苑拉也拉不回。 “不是,学姐,圆圆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帮你们和好如初……”郑梓豪急忙解释道。 “我知道,”谢逾回答道,“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不用了。” 说罢,点头示意后,离开了教室。 郑梓豪、张苑:“……”你就犟吧你!是谁天天上课盯着空座位看;一有风吹草动就以为是陆一航回来了;还时不时课间溜到教室后门偷看陆一航的!!! 活该! 第12章 冷战3 在那之后,谢逾便默契地没再过问陆一航。 时间又过了两天,当楚老师电话打过来时,谢逾还有一瞬间的恍惚。 “小逾啊,你下午有空吗?” 这熟悉的开场白。 郑莎凡坐在一旁疯狂摇头,示意谢逾不要去,谢逾本可以拒绝,但不知怎的,话到嘴边又犹豫了:“楚老师,我下午没课。” 郑莎凡:“!” 楚老师立马说道:“我下午家里边还有点急事,走不开,你可以帮我……” “可以的,楚老师,”谢逾想也不想。 郑莎凡:“!!!” “那个……”谢逾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下午没人请假吧?” 郑莎凡恍然大悟。 楚老师也明白了谢逾的问话,意味深长地回答道:“你放心好了,其他人全都请假了,我也不会给他批假的!” 谢逾:“……” 郑莎凡竖起大拇指:姜还是老的辣~ 正发信息请假的陆一航的“请假申请”被无情驳回。 陆一航:“???”楚老师不是从不卡人请假吗?大学生还有没有点人权了?!!! 下午如约而至,当陆一航满脸怨气进教室时,谢逾已经坐在了讲台上。 谢逾的长相是极为标致的美人胚子,肤若凝脂,高挺的鼻梁下一双茶眸低垂着,羽睫打下一片阴影,正在专注地看着手中的书。一件白色修身长裙,搭配着米色小香风外套,精致得不成样子。 若不是睫毛的轻微颤动出卖了她,倒真叫人以为她在仔细看书。 陆一航的心“突突”了两下,胸口的红线就这样冒了出来,连住了谢逾的胸口。 谢逾敛下眼眸,嘴角扬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陆一航的怒气早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他按了按自己躁动不安的心口,总觉得心口痒痒的,有什么东西在牵动着他。 学姐……大概不想看见自己吧…… 他这么想着,耳根便红得发烫,也没来由一阵委屈,微微红了眼眶,转身要走。 “陆……”谢逾下意识喊道,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急忙改口道:“门口那位同学,已经上课了,快进来。” 陆一航微微蹙了蹙眉,表情显得更委屈了。 陆一航:学姐喊我什么?同学?果然学姐不想再看见我! 他的眼睛耷拉下来,有些赌气似的跨步走进了教室。 但是教室都已经坐满了,他原本角落的位置也做了人,只剩下以前他经常就坐的讲台旁边的“黄金宝座”。 陆一航十分不解:“???” 坐在角落、占了陆一航位置的人将自己的头埋进了手臂里,心里默念:别看我!别看我!不是我要坐的,是谢学姐非要我做的!!! 谢逾轻咳了一声,语气生硬道:“陆一……陆同学,怎么还不就坐?” 陆一航狠狠地剜了占自己座位的人一眼,之后一声不吭地埋头将自己“塞”到了讲台的座位旁。 谢逾微微勾了勾唇角,盯着陆一航看了一眼,心情也舒畅了不少。 反观陆一航却一脸的不知所措、如坐针毡。 可想而知,原本就漫长的四十五分钟,更是变得宛若一个世纪。 下课铃声响起的那一刻,陆一航猛地站起身,起身就往教室外面冲,却被谢逾一把叫住了。 “陆一航!” 陆一航的步子猛地顿住,整个人僵在原地。 周围人来来往往,谢逾的呼唤声并不大,但清晰入耳。再次听到谢逾喊他的全名,陆一航恍如隔世,眼圈不由地泛红。 他缓慢地眨了下眼,不敢转身,因为眼眶早已酸涩得不成样子。 周遭人来来往往,陆一航始终没有转身,只是僵在原地,低头打量着自己的脚尖。 教室很快清空,叶情、周风识趣退场,郑梓豪、张苑则躲在教师拐角处往教室里偷瞄。 终究还是陆一航先沉不住气,他看了看教室里面,确认没人后,才敢说道:“学姐……谢学姐,有事吗?” 谢逾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有了一些裂缝,眉心轻轻拧了拧,眼珠微微动了动:“我只是想说,陆一航,我……” 陆一航却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装作不经意地耸了耸肩:“谢学姐,我已经尽量做到不去打搅你、干涉你了。” 谢逾闻言,薄唇轻启,刚想开口,陆一航却继续说道。 “我很抱歉,之前对你的多加打扰、纠缠,但是以后,我不会再这样了……我会尊重你的选择,保留你想要的空间……我也希望你能够原谅我之前的鲁莽,真的很抱歉。” 谢逾眼睛轻轻眨了眨,眼里闪过一丝受伤。 陆一航的心顿时像被紧紧揪住了一般,钻心地疼,他想伸出手一把抱住谢逾,却连这个机会都被抹杀掉了。 于是,他咬咬牙,一狠心,将头别了过去,不让自己心软:“至于那个簪子,一定是对学姐很重要的东西吧?弄碎了,我很抱歉。” “没,”谢逾慌忙回答道,“也没很重要,你的手……” 她说着,低头看向陆一航的右手,陆一航却将手藏在了身后。藏在身后的右手上,一处结了痂的伤口格外醒目。 “谢谢关心,”陆一航敷衍地回道,之后接着说,“那个簪子我已经找人在做了,本来下午就是请假要去拿的,但是楚老师不给批……” “找人做?”谢逾意外道。 陆一航点了点头,之后有意疏远道:“我今天下午拿回来,改天给你……”他想了想,还是改口道:“改天让张苑给你。” 谢逾眉心微蹙:“那个簪子你没必要再做……” 陆一航却自顾自地往后退了一步,有意躲避道:“我今天也讲了挺多废话的,学姐不喜欢话多的人,喜欢独处,我就不打扰,先走了。” 说罢,跑出了教室。 “话多”、“喜欢独处”——这不正是谢逾说出口的词不达意的话吗? “陆一航……我不是这个意思……”陆一航没有听谢逾解释,他转身,消失在了教室里。 门口的郑梓豪和张苑大为震惊:“!!!” 虽然没有弄明白谢逾和陆一航之间发生的事情,但是就淡淡从两人诡异的态度和对话,他们就看出来了两人之间不可逾越的“代沟”。 “你说,他们在闹什么脾气?”张苑不解地问道。 郑梓豪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你明白了?”张苑反问道。 “没有。” 张苑:“……” 她将手狠狠地拍向郑梓豪骂道:“那你装啥深沉?” 郑梓豪迎着她的怼骂,厚脸皮地贴了上去,满脸深情道:“你不懂,那是我对你爱得‘深沉’!” 张苑:“…………”yue~ 第13章 冷战4 学校论坛模范“cp”闹掰,整整两个星期没见的事情很快传得沸沸扬扬。 这让原本就支持二人“单飞”的“唯粉”气焰逐渐嚣张。 再加上陆一航曾经占据过“野草榜”榜首之名,很快,“表白墙”掀起一阵热潮。无数人接踵而至,喊话陆一航,扬言要追求他。 谢逾也无端多了许多“死皮赖脸”的“新式陆一航”——手机短信骚扰、食堂围追堵截,更甚者教室门口、宿舍楼下公然表白。 一时间,两人无暇再顾及其他。 午休时,一个人在朋友的怂恿下拿着打好的饭,径直走向谢逾,坐在了谢逾对面。 谢逾刚夹起一块青菜,还未送进嘴里,便对上了陌生的眉眼。 虽然对于追求者的增多,谢逾已经渐渐适应,但是这么操作的,却还是第一人,她的眉心微微蹙了蹙,之后便放下了手中的青菜。 “谢逾,我喜欢你,我们交个朋友呗。” 来人单刀直入。 谢逾:“……” 她不想理睬,只是果断端着菜起身,想要换个位置时,却被来人一把挡住了。 “别装什么假清高,你不是所有人都行吗?我怎么样,我自认为我的颜值不输陆一航,家境也还不错,又是体育系的,身材挺不错,不比那个‘瘦竹竿’好多了?” 谢逾眉心紧紧一拧,眸色晦暗不明,显然是有些动怒了。 来人见谢逾表情有了细微变化,还当是说动了谢逾,当下露出有些得意的笑来,眉宇间尽是轻佻。 谢逾冷声说:“麻烦让一下。” 来人的脸上立马出现了一丝裂缝。 他本就是朋友起哄来的,当下哪受得住这样的气,登时长眉一拢,气压也冷了起来。 谢逾冷眸看向他,气压也同样低沉得吓人。 “请让一下。”她重复道。 或许是她的眸光过于冰冷刺骨,又或许是来人本就不想闹事,二人僵持一阵后,男人狠狠地骂了一嘴后,转身走了。 才不是谁都行呢! 谢逾盯着那人的背影,默默想道:陆一航本就是不一般的存在,一直都是。 这一小插曲过后,又出现了新的转机。 这段时间内,原本感情一直十分稳定、幸福的袁艺伶突然像变了一个人。 她先是从孟裕峰那搬回了宿舍,接着开始频繁地发呆,半夜也时不时会听见她的哭声。 谢逾一直担心着她,又不好意思直接问,所以也只能陪在她身边,绝口不问缘由。 这种状态持续了一周后,还是大咧的郑莎凡慢半拍地发现了猫腻,直接在宿舍问道:“阿袁,你最近怎么了?吃饭不香了,街也不逛了,恩爱也不秀了?” 此话一出,袁艺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一把抱住了谢逾和郑莎凡。 她眼泪、鼻涕纵横,委屈得只掉眼泪:“呜呜……你们终于舍得问我了……我可憋坏了……一直不好意思说……” 谢逾拍着她背的手不禁停顿了几秒,心里感慨道:果然,人和人有时候真不是一样的,是她想当然地认为别人伤心都是不愿意说出口的了。 “所以,到底是因为啥?”郑莎凡关切地问道。 谢逾也轻轻拍了拍袁艺伶的肩膀,以表安慰。 袁艺伶一边流着泪,一边看着两人,说话含糊不清:“呜呜……呜呜……呜呜呜……” 郑莎凡立马表示了气愤:“他竟然这样,这真的太过分了!” 谢逾:“?” 袁艺伶:“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郑莎凡点头表示赞同:“是的,男人靠不住!还是要靠姐妹!” 谢逾:“??” 袁艺伶将两人抱得更紧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郑莎凡眼睛亮了亮:“好的嘞,姐妹陪你,不醉不归!” 谢逾:“……” 她刚想开口拒绝,自己并不擅长喝酒,更何况,喝酒过量伤身。 郑莎凡却抢先一步劝道:“阿逾啊,姐妹有难,你难道忍心就放任她不管吗?” 袁艺伶转过哭得梨花带雨的脸蛋,猛砸着头,重复道:“阿逾,你忍心弃我于不顾吗?” 谢逾只好默认:“……” 看来,还要照顾两个醉鬼。 她默默盘算着,得提前把宋叔喊来,不然,她还真的照顾不过来。 当晚,最初嚷嚷着“姐妹情深”应当“不离不弃”的郑莎凡收到了“木粉”群里的小道消息。 她的爱豆尚木泽今晚八点赶Z市去往S市的飞机。 此消息一出,她果然抛弃了姐妹情谊,匆匆撇下袁艺伶和谢逾扬长而去。 谢逾一阵失语:“……” 袁艺伶用哭肿了的眼睛,转过头,可怜兮兮地看向谢逾:“阿逾,你不会也要抛弃我吧?” 谢逾:“……” 她低低地叹了口气,打开出租车的后门,无奈说道:“走吧。” 袁艺伶一把搂住谢逾,谢逾眉心微蹙,一手抱着她,一手护住她的头,将她带进了车里。 目的地据说是城南新开的一间酒吧,风格典雅,取名——“雅阁”,是一间清吧。 谢逾坐在出租车上,车窗外的光线忽明忽暗,袁艺伶不知何时枕在了她的大腿上,睡着了。 出租车司机听着老式电台,电台内的声音如同清泉,充实了漫长而无聊的驱车之路。 “欢迎收听……忙碌了一天,又是辛苦的一天,又是为生活奔波努力的一天……” “有人总喜欢给感情定以上一个固定的昵称‘喜欢’,可真正的感情,一直都是模糊的……在平淡的一天,平静地接受自己的平凡,去满满地接触、认识一个同样平凡的人……” “沿着阳光去偷看他落在窗棂上的影子;在空白的扉页写上名字的缩写;视线追随她走过时迎面吹来的那缕微风;用指尖触碰炙热的眉梢……这些琐碎而平淡的喜欢,渐渐有了答案……” 谢逾听着,垂下眸子,打开手机。 手机界面仍然停留在与陆一航的聊天界面,今早她发出去又及时撤回的“对不起”,最终石沉大海。 不知怎的,她鼻尖一酸,在眼泪快要留下来的时候,她及时熄灭了手机,侧头,用手指随意地抹去了积攒在眼角的那滴泪。 下一秒,两人的聊天记录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在无数个“对方正在输入中”,聊天记录归于了平静。 一个害怕打搅情愿放手,一个因为怯懦甘愿沉默。可喜欢偏生是晦涩难懂的诗,提笔起落,再难续作。 第14章 雅阁 车子渐渐行驶向“雅阁”,半个小时后,袁艺伶在谢逾的叫唤声中醒了过来,半拉半就下了车。 清吧的排头做得十分气派,里面时不时传出架子鼓有力的敲击声,伴随着悠扬的钢琴声,声声入耳。 袁艺伶顿时困意消了大半。 “阿袁,我觉得……”谢逾刚开口,袁艺伶立马哀求道:“逾逾,就这一次,拜托拜托了……行不……” 谢逾无奈地勾了勾唇角,“我知道,先去买点醒酒药、矿泉水备用,下午没吃东西,不能空腹喝酒,我们先吃点晚餐?” 袁艺伶撒着娇不愿离开,谢逾无法,只好下了外卖,定了些醒酒药和矿泉水,接着,陪着袁艺伶进了酒吧。 虽说是清吧,但浊吧的氛围一个不少,霓虹灯觥筹交错,动感音乐纵情狂欢。 谢逾淡淡地扫视一眼酒吧内部,很快便在一个角落的沙发处,看见了熟人。 是他…… 谢逾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袁艺伶不一会儿就跟着人群玩嗨了,将谢逾遗忘在了吧台旁。 她没有刻意打扮,穿着姜黄v领飘带毛衣,搭配蓬蓬半裙,头发带着微卷儿垂在耳后,显得慵懒而知性。 纤细却不失风骨,清冷却不缺温柔——形容的就是谢逾。 可能是天生自带的清冷气场,她坐在吧台上,跟酒吧的人宛若置身两个世界,不一会儿,就吸引住了许多猎奇之人的目光。 有人走上前,手上端着两个酒杯,轻轻晃了晃,走向了谢逾。 “这位小姐,不知可有荣幸与你共饮一杯?”来人轻轻勾了勾唇角,剑眉一挑,一身黑色的皮衣,衬得身材笔直而挺拔。 谢逾淡淡抬眸,一双桃花眼妩媚动人,尽显媚态。 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意外与迷茫,在视线慢慢聚焦后,盯向来人,轻轻冲他摇了摇头:“谢谢好意,我酒精过敏。” 如此蹩脚的借口。 来人反而更有了些兴致,轻轻放下酒杯,朝酒保推去,示意酒保换一杯。 “不知,小姐怎么称呼?”来人说着,一手轻轻转过谢逾的座椅,一手撑着吧台,脚轻轻一勾身后的座椅,坐在了谢逾身侧,一副含情脉脉的模样。 二人的呼吸近在咫尺,伴随着酒吧忽明忽暗的灯光闪烁,来人的一双丹凤眼轻轻上挑,嘴角也扬起一抹肆意的弧度 。 谢逾还未反应过来,随着座椅地慢慢转动,四目相对之际,霓虹灯轻轻扫过,渐渐照亮了她精致无瑕的侧颜。 她下意识想要后退,但自己早被紧紧圈住,后退的路也被死死固定住了。 于是,她眉心一蹙,刚想要说些什么,余光不知瞥见了什么,转而眸色微变,唇角轻轻勾了起来,显得越发明艳动人。 “谢逾。”谢逾淡淡一笑。 “你呢?”她的身子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微扬着下巴抬眸望他,那股清冷感便随着轻轻飞扬的发丝显得更加清媚。眼尾那颗浅褐色的痣依旧明艳动人,显得尤为蛊惑。 来人轻轻哼了哼,一张脸英气逼人,声音更是如同被砂纸摩挲过一般,低沉浑厚,淡淡吐出:“你的人。” 谢逾:“……” 她强忍下心中的不适,轻轻勾了勾唇角,然后趁着这人松散之际,轻轻挪动步子,后退了几步,隔开了两人的距离。 她用手拿起酒保递过来的新的饮品,轻轻举了举,冲面前之人说道:“谢谢,我请了。” 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张卡,递给了酒保。 那人错愕了一瞬,这才意识到适才只是谢逾婉拒的手段,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他默认了谢逾的婉拒,选择了尊重,随后拿起新饮品,冲谢逾微微点了点头:“美女请客,求之不得。” 说罢,一饮而尽。 喝完后,还展示了一下手中空着的酒杯。 谢逾眉心微微蹙了蹙,她一向不轻易吃陌生人给的饮品,更何况这个饮品的颜色淡蓝,处处透露着诡异的气息。 但她还是微微弯了弯眸,拿起酒杯小酌了一口。 角落处,一抹熟悉的身影拿着手机录制着视频,片刻后,将视频发送了出去。 随着视频的发送,不出三秒,手机震动起来。 陆一航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他急得连敬语都差点没了,直接开口问道:“那个人要干嘛!他要对学姐干嘛?”似是意识到不太礼貌,他急急补了句:“舅舅,你是在现场吗?您先帮我守着,我马上就来!!!” 陆礼唇瓣刚开,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到电话那头一阵乒乒乓乓,显然是陆一航着急忙慌不知扛了什么器具,格外刺耳。 陆礼:“……”这小子一点也不沉稳。 他缓了口气,刚想对他说不急,自己在现场帮忙看着,下一秒,谢逾不见了踪影,他脸色大变,惊呼出声:“啊!坏了坏了!” 陆一航:“!!” 他的心提到嗓子眼,急忙问道:“怎么了?舅舅!地址在哪!我马上来!” 陆礼反应过来,飞快地报了一串地址。 同时,陆一航的声音再度传来,语气中多了几分哀求:“舅舅,就当我求求你了,你侄子下半辈子的幸福可就拜托给您了!您帮我看着阿逾好不好?她还小,不懂这些,别让她出事。” 陆一航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这么求自己。 他一向要强,而且喜欢自食其力,对于陆礼而言,这是陆一航第一次这么失态。 陆礼一边佩服于谢逾的高明拿捏手段,一边又心疼自家侄子单相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后,抬脚便寻找谢逾去了。 从学校到“雅阁”虽然只有不到二十分钟的距离,但对陆一航而言,这个时间却被无限地扩大了数倍。 他原本刚拿好重新做好的簪子,准备还给谢逾,此时压根顾不得这么多,将簪子随意塞到周风手里要他帮忙保管,就一手拿着外套、手机,往校门外狂奔。 他仿佛一头暴走的狮子,穿梭在人群中,不一会儿就蹿上了一辆刚停稳的出租车,疯了一般地催促师傅快走。 师傅有些口吃加耳背,愣了半响,只看到陆一航速度极快、指手画脚,说话也含糊不清,于是很慢地问了句:“您、好,请问、去、哪里?” 陆一航:“……” “师傅,‘雅阁’清吧,马上就走!越快越好!”陆一航重复道。 “好的,雅、阁,马上、就走。”司机重复道。 陆一航:“…………” 他刚想再催促司机一句,哪知车子一发动,原本前倾、为了靠近师傅让他听得更清楚的陆一航猛地因为惯性,靠在了后座上,震得他脑瓜子嗡嗡的、一阵耳鸣…… 陆一航:“……” 第15章 破冰 不过这也正应了陆一航焦急的心理,师傅轻车熟路地极速超车,虽然将他在后座甩来甩去,但心里的焦急着实也缓解了不少。 然而,下一秒,车子一阵急刹,导航显示剩余的一公里左右路线呈现出深红色——显然严重塞车了。 现下的时间点,正是晚班下班的高峰期,再加上“雅阁”又处于市中心,交通便更为拥挤。 陆一航抓住扶手的指节发白,忍不住低沉着脸问道:“师傅,堵车了?” “是、的,我、看、前面、可能会、堵、堵一会儿,但……”师傅口吃着,慢慢答道。 然而,陆一航无暇再听,往车上放了一些现金后,急急嚷道“停车”。 车子还未停稳,他便火急火燎地蹿下了车。 车子前果真如导航所言,堵了一长排,车子寸步难行。 陆一航来不及多想,跟着导航,开始使劲朝前奔去。 深秋的风瑟瑟地吹着,划过陆一航的脸颊,冷若冰霜。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周围车子的鸣笛声、人群的喧闹声、车轮胎的摩挲声,他全听不到,只知道要往前冲、没命地冲。 冷风灌进他的肺里,惹得他大口咳嗽起来,整个喉咙火辣辣地疼,令他每喘一口气都疼上几分,他感觉自己就像置身太空之中,不知不觉,连气都喘不上了。 而且,他口腔里的血腥味也越来越重,整个人都有些体力透支。 几分钟后,他便赶到了“雅阁”。 这一路上,他简直不敢多想,思绪很乱,但是想法又纷杂。 不知道舅舅有没有找到学姐。 不知道学姐有没有出事。 更不知道学姐为什么会来酒吧、又为什么会喝陌生人递的酒。 难道她看不出那人明显图谋不轨吗? 这桩桩件件真是令陆一航头疼不已。 路灯照射下来,打在陆一航的身上,将他的身形拉得消瘦且孤独。 他就不该放任学姐一个人!——最终,陆一航自责起来。 他一个男孩子脸皮厚点怎么了?追求自己喜欢的死皮赖脸又如何了? 怎么能因为学姐的几句气话就将她一个人撇下呢! 陆一航懊悔不已。 他刚想推门进去,陆礼的电话播了过来,“你现在在哪呢?上车了没?还要多久?” 陆一航喘着粗气,惨白着脸蛋,哑着嗓子道:“舅舅,我到了。” 陆礼:“……” 陆礼停顿了几秒,之后有些迟疑地望向时间,期间还不敢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二十分钟的路程,陆一航只用了不到十几分钟,就赶到了? 陆礼:“……” 当大门一开,陆礼见到陆一航时,才明白了这小子的疯狂之处。 此时他汗流浃背,头发也凌乱不堪,整个脸部涨得通红,显然是缺氧所致,正在使劲地喘着粗气。 但是那双眼睛里却没有半分疲惫,反而闪过一丝危险的气息,在看见陆礼的瞬间,眸色一深,令人不寒而栗。 他竟是生生跑到了这!鬼知道他究竟跑了多远! “舅舅……”陆一航嗓子发干,他上前走了几步,脚步虚浮、发软,连忙扶住了门口的柱子。 “阿逾呢?”陆礼走上前,却被陆一航反手抓住手,着急地重复道,“阿逾在哪里,舅舅?” 陆礼急忙说道:“别慌航航,你亲爱的学姐没事,就是可能……” 短暂的沉默说明了一切。 陆一航没说话,可眼中的血丝越来越浓,拳头也捏紧了,两只眼睛死死地盯住之前视频里谢逾呆过的吧台。 视频里,那人与谢逾距离极近,两个人的呼吸都能感受到,而他更是将谢逾周围所有的“退路”尽数堵死,显然想要霸王硬上弓! 想到这,他眼里的阴郁越发浓郁,整个人散发出一股狠戾气息。 “阿逾到底在哪!”陆一航再次问道。 陆礼知道终究躲不过,就带着自家侄儿绕过一众人群,去到了一间包厢内。 包厢门的隔音效果极佳,在门被推开的瞬间,陆一航一眼就看到了里面穿着姜黄色毛衣的谢逾,她的身形单薄,头发慵懒地散下,靠在沙发上,眼底一抹化不开的情愫,在茶色的瞳孔中聚集。 她的眉心紧紧地蹙着,显示着身体的不适,一张脸蛋更是白皙得没有一点色彩。 “阿逾!”陆一航已经顾不得其他,快步上前,将一直拿在手里的外套敞开,一把裹在了谢逾的身上。 突然的怀抱令谢逾身体一滞。 她还未反应过来,就感觉身子被一个熟悉的温度笼罩,然后熟悉的青草香气飘来。 她有些错愕,身子一时僵在原地,生怕这是幻想。 在陆一航上前的一瞬,谢逾身上似有若无的茶香气飘入陆一航的鼻翼。微弱的灯光下,谢逾微微抬眸,神情专注地盯住他,肤色白皙若瓷,却隐隐透着一抹娇态,眼尾细小的褐痣明艳生姿。 眼角的一滴泪埋入眼眶里。 陆一航的心一阵抽疼,他心疼地向前跨了一步,一手搂住谢逾的头,将她整个揽进怀里,眼里满是心疼。 “对不起阿逾,我来晚了。”他的声音低沉,打着旋儿,尾音微微颤抖着。 谢逾突然鼻尖一酸,眼泪噙满眼眶。 红线就在这时从二人的胸口钻了出来,两根红线相触的瞬间,微微颤动着,最终,颜色一致统一成了朱樱色。 一向要强的谢逾,不知怎么的,突然委屈起来。 陆一航也好不了多少,疲倦从他的四肢钻到皮肉里、骨髓里,刹那间,深深的无力感袭上心头,他低垂着头,双眼近乎偏执地盯住谢逾,一双手轻轻地摩挲着她的头,好似在轻哄。 “让你受怕了。”陆一航心疼地说道。 谢逾眼里闪过一丝亮光,不知怎么的,越发委屈起来,眼角的泪便顺着淌了下来。 整整两个星期,太久了。 自从他们认识以来,这还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冷战,谁也没有搭理谁,没有一起吃饭、没有聊天、更没有寒暄。 这一次的这个事件,更像是一次破冰,一下子缓解了两人之间尴尬、异样的氛围,同时也更加坚定了谢逾和陆一航心中的想法。 第16章 初吻 坐在一旁被忽视成了电灯泡的受害者林小姐在一旁,发着最亮的光。 她原本在小声地抽泣着,此时看到这个场景,一时也奇迹般地止住了啜泣,睁着眼睛、紧蹙着眉头,有些错愕地看着“腻歪”的两人。 路人小姐姐:受伤的不是我吗?怎么他们也委屈上了? 很快,陆一航想起了重要的事,他轻轻伸手握住谢逾纤细的胳膊,很是关切地问道:“阿逾,你没事吧?那个人渣对你做什么了吗?” 谢逾刚想开口,陆一航却抢先一步改口道:“没事,就算做了什么,也不是你的错,你不要再去想了……” 谢逾:“……”做了什么??? 谢逾苦笑了一下:“没有,他是在酒里下药了,但我没……” 果然…… 陆一航倒吸一口凉气,他的呼吸粗重了几分,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的理智墙再度崩塌。 “陆一航?”谢逾轻声唤道,声音尾调带着点撒娇意味。 陆一航一低头,谢逾身上姜黄色深v领毛衣尤为贴身,脖颈欣长,锁骨犹如绽放的花托,衬得身形凹凸有致。 理智的城墙坍塌得更快了。 “他……”陆一航的喉结轻轻滚动,手紧紧地捏紧了拳头,话语都显得有些艰涩,声音也带了几分控诉,“他竟然敢对你用药……” 意识到这点后,陆一航立马焦急地拉过谢逾的手,上下打量起来:“你有没有事?头还晕不晕?身体其他部位呢?还有……” “放心,他没得逞……”谢逾急忙说道。 陆一航顿时如释重负,也因为关心过度,自动忽略了谢逾话语里细枝末节的解释意味。 他心里的气刚要松懈下来,下一秒,站在角落里的“罪魁祸首”突然不耐烦地嚷嚷着要走。 “罪魁祸首”柯少家里显然颇有实力,保不准这间酒吧只算是这个公子哥为了休闲娱乐而建立的“游乐场”,所以气焰颇为嚣张。 这一下子点燃了陆一航压抑已久的怒气。 他猛地转过身去,大步流星地冲了过去,神色阴郁地瞪向柯少。不等那人有所反应,流星似的拳头便招待了上去。 拳拳到肉的声音划破寂静的夜空,闷沉却异常清晰。 不出一会,就传来阵阵哀嚎。 谢逾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再眨眼时,陆一航已然闪现到了角落,狂揍起了“罪魁祸首”。 谢逾一时没了言语,整个大脑被眼前的场景搅得一片空白。 ——她还从未见过陆一航这样动怒,一时被怔住了。 任谁见到陆一航这暴戾的神情都会被震慑当场。 谢逾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想开口阻拦,门口的陆礼不知何时站在了谢逾身旁,冲她淡然摇了摇头。 “没事,侄媳妇,让他消会气吧……” 谢逾:“……”不是消不消气的问题,重点是她报了警啊……要是被警察看到了,这不得…… 她的眉心微微一蹙,显然没有打消心中的担忧。 更何况,在他面前一直温温柔柔的陆一航,现在俨然像刚从监狱里放出来,还带着镣铐的“犯人”…… 陆礼灿然一笑,颊边一个同款酒窝明媚粲然:“没事,我们别的不多,钱倒有的是。” 谢逾:“……” 挨揍后的柯少在吃了好几记硬拳头后,连连求饶:“兄弟饶命!兄弟饶命啊!” “谁TM跟你是兄弟!”陆一航骂得很脏。 柯少肿着腮帮子急忙改口道:“大侠!大侠饶命!我没有对她做什么!我保证我手指头都没碰到!” 陆一航的火更大了,拽起他的衣领又是狠狠一拳:“你还想碰阿逾的手指头?!” “呜呜……我是真不知道她是您的呀……我只是想请她喝了饮品……我发誓!”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柯少还在嘴硬。 “你放屁!”陆一航显然不信,拳头毫不吝啬地锤下,吓得男人急忙护住了自己的脑袋。 预想之中的拳头没有落下,陆一航紧捏着拳头,最终紧咬着牙关,还是选择了放下。 他虽然拳拳到肉,但是只是看着吓人,被揍之人除了嘴角有一处青紫外,其他并没有太多的伤口。 谢逾一声不吭地坐在沙发上,眼睛关切地盯住他。 见他终于发泄完了所有的气,站起身时,立马快步走了过去。 “陆一航……”她柔声喊道,视线一直定格在他受伤的拳关节处,眉心担忧地拧在了一起。 然而,这个角度在陆一航看来却变成了在看身后蜷缩在角落的柯少,联系起视频里谢逾那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他只觉心头越发烦躁,当即占有欲极强地撩起谢逾的下巴,然后用一只手轻轻握住了她的脸颊,将她的视线慢慢抬高,与自己持平。 谢逾的茶色瞳孔微微缩了缩,眼里闪过略微地颤动。 “阿逾,你不要再看别人了。”他一字一句地说着,“看看一直站在你身后的我,不可以吗?” 陆一航眼眸低垂,看过来的目光直白而热烈。 谢逾轻轻眨了眨眼,眼底茫然失了焦距。 心脏的有力跳动就这样传入谢逾的耳中,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只有有力的心跳声,混合着陆一航略带磁性的声音,占据了谢逾的全部。 那一刻,谢逾的视线也渐渐模糊,所见之色,唯有对面之人眸中的一抹琥珀色;所想之人,唯有眼前人。 原来,陆一航早在不知不觉间占据住了她的一整颗心。 只是,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谢逾淡淡勾唇,眼中流光溢彩,眸光微转间,似笑非笑地盯住陆一航。 “好啊。”她淡淡开口,伸出手,一双白皙的手轻轻勾住陆一航骨节分明的手指,指尖的炙热达到同一个高度。 她雪白的脸一半隐在阴影里,茶色瞳仁深了几分,似乎倒映着满池星光。 陆一航一时心头巨震。 下一秒,谢逾轻轻踮起脚尖,在陆一航的唇间落下轻轻一吻。 薄唇微凉,浅尝辄止。 陆一航登时瞪大了眼睛。 这个吻来得快去得也快,犹如蝉翼般轻轻降落,无声无息,但却足够让陆一航心脏狂跳。 下一秒,唇瓣离开之际,陆一航猛地俯身下来,手掌轻抚上她的后脑勺,极具侵略性地吻了下去。 谢逾明显愣了一拍,才后知后觉地闭上了眼睛,静静地享受起了这个吻。 随着吻的不断深入,她越发觉得呼吸艰难。 一旁吃瓜的众人:“!!!”这是什么剧情发展? 第17章 护短 一直到门被猛地推开,袁艺伶跌跌撞撞地闯进来,直呼“谢逾”时,二人才后知后觉地分开了。 袁艺伶:“!!!”我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 她的酒顿时醒了大半。 警察随即也推门进来,控制住了局面。 柯少的父亲酒吧行业的巨头柯老爷就站在警察身后,一脸无所谓、有恃无恐地拿着香烟,吞云吐雾。 他随意张望了一下房间内,冷不丁瞧见自己疼爱的独生子柯少鼻青脸肿,正抱着膝盖、“嘤嘤呀呀”叫唤着的模样,登时面色大变,唇色惨白。 一时,行业“巨头”大惊失色,三步并作两步,又是焦急又是气愤地跌了过去,一把扑向自己的儿子。 “柯柯!柯柯!你怎么了?谁打得你啊!你告诉爸爸!” 警察脸色也微微变了变,他们原本接到的报警是——“柯少给人下药”,可现在这副场景,反倒像是“施暴者”成了“受害者”,一时令人摸不着头脑。 再者,“柯少对别人做了什么”,这件事原本就见怪不怪,可“柯少被揍”这件事,无论放在哪里,都是一件棘手的大事,更别提,这酒吧还是柯家的! 警察很快确定了自己的立场。 柯老爷厉声一咳,冲警察比了个脸色,几个警察立马疏散了酒吧内的其他群众,其中,两个看起来位阶比较高的警察关上了包厢,之后沉声问道:“大概事情我们都了解了,谁动手打的人?” 警察这话说得搞笑,完全只字不提“下药”之事,而将“打人”之事放在了首位,显然给足了柯家面子。 陆礼的脸色当即沉了下来,显然有了几分不悦。 但他一句话都不说,淡淡扭头看向陆一航,等待着他的动作。 对于陆礼而言,陆家不是没有势力、财力解决这件事情,但他更看重的是——陆一航会怎样处理这件事情。 陆一航收到陆礼的眼神示意,当下眉宇一瞥,眼里夹带了几分危险的笑意:“警察大人,您们怎么不先问问亲爱的柯柯少爷是不是干了什么事情,才会‘鼻青脸肿’地坐在地上‘躺尸’呢?” 闻言,地上原本肿着一只眼,微眯着眼睛“装死”的柯少身子微微颤了颤,将身子瑟缩得更厉害了。 陆一航的眼里闪烁着危险的气息,眉头微蹙,不怒反笑,冷冰冰地瞪向柯少。 柯少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陆一航这话说得巧妙,既把谢逾报警的事间接点了出来,又把柯少的可怜受害者身份成功摘除,给自己冠上了一个“见义勇为”的标签。 原本打算敷衍了事的警察立马意识到陆一航并非“善茬”,态度也严肃了几分。 而且,透过陆一航的话语和气场,处事经验丰富的老警察们隐隐察觉到了陆一航身后的背景并不简单。更何况站在门口始终一言不发的陆礼气场两米八,一看就绝非常人。 若是柯少给陌生女子下药,陆一航出于爱护之心揍了柯少,柯家便也说不出多余的话了——反而需要更加头疼如何处理这个爆炸性的负面新闻。 所以当下,二人僵持不下。 清楚自家孩子的尿性,原本剑拔弩张的柯老爷也拉下了脸,思考起了这件事的严重程度。 警察有意劝和,“不管怎样,动手打人肯定不对……” 另一个稍微老练一点的警察叼了一口老烟,斜眼打量了一下柯少脸上的伤,与柯老爷交换了一下脸色,随即吐出了一个烟圈。 “这少说也得算轻伤了吧。”他有意吓道。 说罢,还刻意打量了一下陆一航的神情。 断案经验丰富的老警察不可能不知道——柯少的伤只是看着瘆人,若真要算,摔一跤兴许都会比这疼。 陆一航当即冷哼一声,顿觉可笑。 不去抓罪魁祸首,反而揪着这伤不放,看来这附近一带的警局早就与柯家狼狈为奸、沆瀣一气。 那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了。 “就是我打的。”陆一航当即不爽道,“我就是看某些人的人渣行为不爽,欲行不轨之事未遂,反而恶人先告状。” 陆一航的话说得直白,也格外难听,柯老爷当即变了脸色,满脸涨得通红,站起身往地上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你小子嘴巴最好放干净点!” “说的是您吗?”陆一航丝毫不惧,狠狠回呛,“您干嘛对号入座?” “你!”柯老爷气得手指头都在大幅度颤抖。 原本挺复杂的一件事,因为二人的对骂,当即幼稚起来。 一旁的谢逾、陆礼:“……” 陆礼扶额:果然不该对这小子抱什么期待……自家侄子这智商嘛,能平安长大就已经很不错了…… 反倒是谢逾稳住了场面。 她上前一步,轻轻拉回陆一航。 被谢逾的手轻轻一碰,原本脾气很大的陆一航顿时气消了大半,低下头,十分关切地望向谢逾,将外套给她又裹紧了些。 谢逾回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之后开口问道:“警官,不如直接看监控?我见过,大堂正对门的监控一直是开着的。” 陆一航如梦初醒,他怎么没想到这一茬? 柯老爷立马使了个眼色,原本站在一旁一声不发的大堂经理立马不动声色地拿出了手机。 陆礼笑得格外灿烂,刚想走过去,却被袁艺伶抢先一步,抽走了大堂经理的手机。 大堂经理:“!!!” “怎么?”袁艺伶虽然酒未醒,但自身散发出来的气场,丝毫没有半分影响,“要提前销毁证据?” 谢逾笑着冲她扬了扬下巴。 陆一航竖起了大拇指。 这样一来,就阻止了他们酒吧内部提前删除监控。 然而,众人还是漏算了一遍。 酒吧的公关部十分机灵,在柯少的丑事曝光的一瞬间,就提前删除了当天的监控录像,扬言说是监控出现了故障。 警察顺着台阶而下,看向谢逾和跟在谢逾身后瑟瑟发抖、始终被谢逾护着的林小姐。 “你们不是举报有人下药,强奸未遂吗?现在监控也没有,又有什么证据呢?” 警察的声音带着一种天生不容反驳的霸气,冷冷地看向她们,语气极为不善。 陆一航不动声色地将谢逾护在身后,还用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第18章 证据 一直沉默着的谢逾丝毫不怯场,她很慢地眨了一下眸子,语气生冷、没有一丝温度:“警官,你不去搜查‘物证’,反而对我们‘受害者’这样……威逼……恐吓……难道中国的法律是这样的?” 年轻警察的表情有了一些裂缝,刚想发怒说些什么,老警察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上前一步,假意劝道:“小妹妹消消气,我知道你们遇到这样的事肯定会很慌乱……” “但是眼下也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药是柯先生下的,不如先和气和气,给警察一点时间,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更何况,若是真是下了药,这可关乎到你们两个人的名誉问题……” 这话说得极为漂亮,一边撇清了柯少下药的嫌疑,一边又在明面上给了谢逾她们一个口头保障,更是拿“名誉”作为暗示,一时真有种全方位替她们着想的意味,令人挑不出错处。 林小姐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她的记忆断片了将近半个小时,若真是发生了什么,她不敢想象。 于是,她紧紧地捏住了谢逾的胳膊,谢逾安慰的眼神看去,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别怕。 “所以,两位小姐的意思是——私了还是立案?” 谢逾的表情缓和了一些,嘴上转移了话题:“若是私了,我们就可以先走了?” 说着,挽上陆一航的胳膊,故意问道。 “您和林小姐是这样的,至于这位动手打人的先生,怎么着也得给当事人道个歉、赔个医药费不是?”老警察话音一转。 果然,埋在这呢。 柯老爷虽没有说话,但是他黝黑的眼眸深邃,在包厢微弱的灯光下,散发着异样的气息,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陆一航,犹如锁定猎物的猛兽,咬死了绝不松口。 “哦,”谢逾淡淡地点了点头,“既然这样……” 她还未说完,陆一航就侧过身子,将谢逾转了过来,小心地打量着,之后伸出手轻轻地捋了捋她的头发,又将外套给她裹紧了些,才紧张地吩咐道:“阿逾,这里交给我,你们先回去,我处理好了就联系你,嗯?” 尾调微微上扬,似是在征询意见,又似乎在陈述事情。 他的话语说得极慢,像是希望谢逾能够听懂,之后又不知何时掏出了围巾,小心地给谢逾系上了。 他的指尖微凉,指尖触碰到谢逾的脸蛋时,谢逾下意识地缩了缩,竟比深秋的夜还要凉上几分。 陆一航很有耐心地再次叮嘱道:“你先打车回去,上次我给你的姜茶还有的吧?回去泡上喝点,我等会给你点醒酒药,你记得跟宿管提前知乎一声,我让门卫叔叔通融一下放你楼下,你下楼来取就好了。” 谢逾盯着陆一航认真而小心的目光,一时不忍心打扰他,只知道小心地点了点头,其他什么都说不上了。 不出片刻,在陆一航目送的目光中,林小姐、袁艺伶、谢逾出了包厢,包厢门即将关上的那一刻,陆一航转回目光,眼底闪过一丝犀利,脸上的笑容迅速敛去,眸底一片阴郁。 谢逾将二人分别送上了出租车,最终还是转身毅然决然地走回了包厢,眼底闪过同样的阴沉。 在警察开门的瞬间,原本剑拔弩张的氛围戛然而止,警察和柯家皆是一愣,陆一航的眼底也很是诧异,都没有搞懂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警察间交换了一个眼色,之后转眸看向谢逾,不解地问道:“谢小姐这是要?” 陆一航也愣愣出神:“阿逾?” 谢逾灿然一笑,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警官,林小姐同意私了,可我并不是这样想的。” 警察神情一变,柯老爷的眼睛也微微眯了眯。 “要是要立案的话,对你一个小姑娘的名声怕是……” “名声?”谢逾笑了笑,“可是经理不是说监控出错了吗?那估计什么也没拍到吧?更何况,警官大人,我的隐私权你们会维护的吧?” 柯老爷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说道:“你个小姑娘,没有证据,就不要污蔑我儿。” 谢逾淡淡一笑,“柯老爷,没有证据我怎么敢回来?” 说罢,从兜里掏出一个透明药瓶,轻轻晃了晃里面的淡蓝色液体。 被柯老爷扶起来坐在一旁的柯少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白了几分。 谢逾观察着他表情的变化,一双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扬,眼里闪过一抹势在必得的自信,转瞬即逝,“怎么样?需不需要拿回局里验验?” 柯老爷索性心一横,抵死不认:“你怎么确认这药是我儿下的?” 谢逾料到了柯老爷会这么说,转身看向了陆礼,一个眼神不言而喻,仿佛在说:舅舅,该您上场了。 陆礼抱拳靠在门旁,会心一笑,长腿跨步走了过来,沉声问道:“警官,还需要我出示视频吗?” 这默契的配合,陆一航登时目瞪口呆。 他怔了好一会儿,才有些转过弯问道:“阿逾,你……怎么知道舅舅拍了视频的?” “咳咳……”谢逾猛地咳了咳,用手随意散了散身上的热气,别开了视线。 人证、物证齐全,柯少无法再抵赖分毫,柯老爷看着自己唯一的宝贝疙瘩即将要被抓去问话、保不准还会拘禁一阵,顿时心疼得无以复加,老泪纵横。 这种情绪一直挤压在心中,最终化成了悲愤,满脸恨意地朝谢逾扑来。 陆一航眼疾手快,一把捞过谢逾的细腰,将她拦腰抱到了另外一边,结结实实地护在了身后。 正如柯少是柯老爷的命根子,谢逾也同样是陆一航的底线,他当即狠狠剜向柯老爷,神色阴戾而戒备,目光阴冷骇人。 好在警察及时拦下柯老爷,陆一航这才没有继续发作。 对比之下,陆礼沉稳,深谙世事,他老练地叼起一根烟,眸色一沉,转向柯老爷。 “柯魏,我知道你柯家不好惹,可是你最好出门打听打听,我陆家也是不好惹的。” 说着,烟灰落下,他将烟扔在了地上,踮起前脚掌,轻轻地踩灭了未吸完的烟。 柯老爷不知想到了什么,看着地上被踩灭的烟头,突然一阵急火攻心,猛地晕了过去。 这个场景颇为“惨烈”,陆一航适时捂住了谢逾的眼睛,将她轻轻公主抱起,带离了酒吧。 第19章 和好 一夜之间,新开的、风靡一时的“雅阁”瞬间查封,紧接着,国家严查柯家旗下的所有酒吧,柯家一夜倒台,许多酒吧关门大吉,行业巨头一时间由风光无限到逐步倒台,柯老爷一夜华发。 柯少干过的不少缺心事被搬上台面,很快收到了无数的起诉。 所谓“墙倒众人推”,一夜之间,柯家倒台,渐渐没落。 这晚,夜格外的寂静。 陆一航抱着谢逾,静静地走出了酒吧。 不同于酒吧内的灯火通明,酒吧外,一片寂静,只有几盏路灯散发着微弱的灯光。 谢逾的身子被紧紧抱住,细软的发丝被风轻轻带起,像是爪子轻挠着下巴,陆一航没有躲避,喉结跟着微微下沉滚动。 不同于以往少年自带的意气风发,陆一航褪去了一身稚气,眼底满是溢出眼眶的担忧,一双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坚毅与果敢,让人不自觉想要靠近。 在这样的姿势僵持了一阵后,谢逾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了起来。 察觉到谢逾身体的紧绷,陆一航愣了愣,这才将谢逾小心地放了下来。 “那个……阿逾……我只是顺手,所以就……”陆一航神情慌乱,半天解释不通。 谢逾也羞红了脸,紧抿着唇,一时没有开口。 在沉默的几秒钟内,陆一航不知想到了什么,转而说道:“阿逾……学姐,那个……我先送你回去吧……” “学姐?”谢逾眉心一蹙,显然并不喜欢这突如其来的生疏。 陆一航却像觉察不到似的,傻愣着点了点头,“我怕学姐你不适应我这么叫……毕竟……可能会给你造成困扰……” 谢逾:“……” 这茬看来陆一航是过不去了。 她叹了口气,也不反驳,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之后,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扭头问道:“你当时把我送出去了,那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自己扛下来?” 这是最笨的方法,却也是唯一可以保护住“谢逾被下药”这件丑事不被暴露的方法。 可这也就意味着,陆一航很可能会因“故意伤人罪”面临起诉。 谢逾眼睛死死盯住陆一航,惹得陆一航一阵失语。 “我……”陆一航迟疑地说道,“我没想那么多。” “你明明可以恢复监控数据的吧?”以你的能力……谢逾问道。 陆一航一时的沉默证明了一切。 为什么不恢复监控数据呢? 因为陆一航不敢赌,他怕里面会有任何对于谢逾不利的画面,更怕这个画面流出,所以这个“故意伤人”的闷亏,他宁可自己吃下。 “学姐,我不是你信任你……”半晌,陆一航哑着嗓子、眼眶猩红道,“我不在意发生了什么,但是,这种意外,哪怕只有万分之一,都不可以出现……” 陆一航说完这话,默默地低下了头,他太害怕谢逾会因为自己“不信任她”而生气了。 但预想之中的生气没有袭来,谢逾也红了眼眶,一时感动的眼泪噙满眼眶。她哽咽了一会,才说道:“……下次不许了。” 陆一航立马绽开了一个分外灿烂的笑容,“呸,乌鸦嘴,是没有下次了,学姐。” 谢逾沉默了片刻,盯着他看了一会后,才扭过头,低低地“嗯”了一声。 “我没喝那个饮品。”谢逾抿了抿嘴唇,最终还是解释道。 “那舅舅给我的视频里面,学姐你明明……”陆一航很是震惊。 “秘密。”谢逾没有过多解释,轻轻勾唇笑了笑。 至于是什么原因——还不是因为早就看到了陆礼,想要借此引陆一航主动现身。 不过这个原因,陆一航大概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了。 陆一航听后心情顿时轻松了不少,轻轻地吐了口气,“我还以为……今天打那个混蛋打轻了呢……” 谢逾偷笑着,别过了脸。 他们默契地没再提这件事情,这样的默契,二人心照不宣。 正如陆一航明明有办法复原被删除的监控,却担心谢逾的名声有损,而选择沉默;亦如谢逾知道陆家有办法解决这件事,却还是为了陆一航,毅然决然地站了出来,与他一起面对。 二人亦步亦趋,散步在路灯下,没人愿意打破这份静谧的美好。 跟在后面半晌的陆礼:“……” 今日份最亮的灯泡。 他终是没有再去打搅二人,默默开车走了。 天气微冷,二人散步在寂静的天桥上,没有人愿意先走。 一阵冷风吹来,谢逾不自觉地缩了缩身子,陆一航见状,默默走得离谢逾近了近,伸手给她打理了一下围巾,将围巾裹得更严实些。 呼出的热气温热,落在陆一航的肌肤上,谢逾身上的茶香虽淡,却越发清晰。 陆一航的手一时僵了僵,复又整理起围巾来。 在陆一航专注地整理着围巾,他的耳垂微红不知是热的还是害羞,谢逾淡淡瞧着,轻眨了一下睫毛,一双桃花眼微微抬眸望向他,显得可怜又动人。 他的手指轻轻捏住围巾,指腹轻轻摩擦,在某一瞬间,像过电一般,触碰到了谢逾的软唇,一阵酥麻。 阿逾是不是冷坏了。 穿那么少,还带她在外面瞎走,真不该。 可是宿舍应该关门了,要不送她先回家? 在他沉默不语的瞬间,无数心声因为触碰疯狂侧漏。 谢逾的脖子微微往下沉了沉,将半边脸埋进了围巾里,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道:“那个……再走走?” 陆一航的眼神亮了亮,但只一瞬,理智还是战胜了感性,果断地摇了摇头:“不行,还是早点回去吧学姐,已经很晚了……” 谢逾:“……” 谢逾一时哽咽住了,接着推辞道:“明天周末……没事的……” 陆一航斩钉截铁道:“不行,外面太冷了,等会学姐你感冒了。” 谢逾:“…………” 谢逾失语了一瞬,最后一次挽留道:“也还好……衣服挺暖和的……”说罢,有些不知所措地咬住了下唇,不敢再看陆一航眼睛。 “学姐,”陆一航态度依旧明确,“你看你脸都冻红了,还是早点回去洗个热水澡,喝杯牛奶,早点休息吧。” 谢逾:“………………” “你洗你的澡去吧。”谢逾一阵恼火,快步走掉了。 留下陆一航一脸茫然:“?”我说错什么了吗?学姐怎么感觉生气了? 第20章 和好2 而我们的陆憨憨,终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 手上谢逾嘴唇的温度尤在,陆一航冷不丁想起了酒吧包厢内那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吻。 少女的羽睫紧闭着,唇瓣带着清清浅浅的温度,一度令少年沉沦。 陆一航慌忙追上去,轻轻地拉住了谢逾的手。 谢逾没有挣开,只听到有力的心跳声,抬眸时,少年满脸的赤诚。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望向谢逾,小心却炙热。 “学……学姐……”因为紧张,他说话结结巴巴,手也在触碰到谢逾后,慌忙收了回来,像极了一个因为做错事、怕被老师责罚的小孩。 谢逾一阵失笑,轻轻地“嗯”了一声。 “你慢慢说。”她轻声说道,倒真像一副耐心哄小孩的模样。 “学姐……”陆一航鼓足勇气一字一句地问道:“我之前说的,学姐你的回答是什么?” 谢逾回忆了半晌,也没回忆起陆一航话语的意思,一时很是不解地低语:“嗯?” 她见陆一航扭扭捏捏不愿开口,耐着性子重复道:“你是指什么事?” “之前的事。”陆一航扭捏道。 “之前?”谢逾显然不知道之前发生过什么。 “我们不是……这个……那个了吗?”陆一航急了,话就要脱口而出,却还是憋了回去,只能压低嗓子道。 谢逾:“?” 不过眼看陆一航的态度,谢逾也明白了他想问什么。 她见陆一航迟迟说不出所以然,索性直接逗弄道:“你也知道的,我之前就喝醉了,所以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要不,就别想了?” “你就当……喝醉了做的事,都不作数的……” 陆一航一时急了,整个人委屈巴巴,显得又可怜又可爱,他哑着嗓子,一双泪眼眨也不眨地盯向谢逾:“所以学姐……” 他天生自带的磁性配合着撒娇的语气,简直就是“王炸”。 ——“看来学姐你是喝醉了就会随便跟人亲嘴的那种人啊……” 谢逾:“……” 陆一航持续输出:“既然如此,以后学姐你要喝酒了就提前说一声,我好排第一个,也保证是唯一一个。” 谢逾:“…………” “只是可惜了我对学姐的一片赤胆忠心,要是学校知道了学姐是一喝醉酒就乱亲人的人的话,怕是对学姐的名声……” 谢逾慌忙上前捂住了陆一航的嘴。 陆一航:“唔唔……”学姐不仅对我始乱终弃,竟然还想“杀人灭口”! 谢逾只觉得眼前的陆一航是一块烫手的山芋,松手也不是,不松手也不是。 这么一闹腾下来,陆一航显得委屈极了。 他的眼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耷拉下来,一双琥珀色瞳仁也失去了光彩,语气更是说不出口的楚楚可怜。 “所以学姐,你是拒绝我了吗?”他有些半开玩笑似的说出了心声,眼里的光也在那一刻黯淡了下去。 谢逾看在眼里,心里也跟着狠狠揪了一把。 她刚想开口,却不知陆一航复又想起了什么,眼里的光芒一瞬间回归,整个人满血复活。 “那学姐我总可以再追求你的吧?” “啊?”谢逾愣了愣,一时看呆了。 陆一航眼里流光溢彩,眼底是数不尽的朝气。 “不过,学姐,你不要走得太快哦,稍微等一等我。”陆一航一脸认真地说道,“总有一天,你会喜欢上我的。那一天,可能不会太快,但总会来的。” 人间月影婆娑,风过河畔,彼时面前之人,意气风发,张扬又肆意,赤忱且热烈。 谢逾低低地笑了笑,嘀咕道:“幼稚。” 陆一航两个酒窝咧了出来,凑上前笑嘻嘻地问道:“学姐,你说什么?” 谢逾似笑非笑,昏暗的光线里,她的眼睛温柔、带着几分缱绻:“那你就继续。” “继续什么?”陆一航问道。 “如果你是认真的,”谢逾抬眸,盯向陆一航清澈的眼神,半露未露的锁骨自带魅惑,红唇轻启,嗓音轻柔蛊惑,一丝丝传到他心底,“就继续单恋吧。” 说罢,转身微微一笑,走向了前方。 陆一航一时呆愣在原地,久久未从刚刚谢逾的神情中缓过神来。 良久,他突然明白了什么,低低地捂嘴笑了笑,酒窝深陷,眉宇尽是数不尽的笑意。 “真是败给你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宠溺地呢喃。 之后,抬脚追上,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 “学姐,等等人家……要是我累坏了,谁来追你呀……你可得体谅体谅我这个‘一号追求者’啊。” 或许风声萧瑟,阻挡住了少年的呼唤,但少女眉梢含笑,在那一声声呼唤声中,渐渐地放慢了脚步。 在某一刻,少年与少女的脚步慢慢达成一致,只剩两颗同频共振的心在寂静而漫长的夜里,有力地跳动着。 …… 陆一航还是按照他说的,将谢逾及时送回了家里。 彼时天蒙蒙亮,像被笼罩着一层轻纱,橘色的日光在东方,隐隐泛出些光芒。 陆一航刚想走,却听到身后一阵窸窣,他扭过头去,谢逾不知何时换上了自己的风衣外套,手上还拿着一个纸袋子。 “学姐?”陆一航微微愣了愣,慢慢开口道。 “你的手。”谢逾说道,不等陆一航反应过来,已经抬脚走了过来,一把抓住了陆一航的右手仔细打量了起来。 不同于陆一航手上的冰冷,她手上的温度温热。 陆一航一低头,她的发丝轻轻拂过他的面颊,柔软的触感勾的人一阵酥麻,陆一航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 “我没事的。”陆一航无所谓地笑了笑,抬起左手看了看。 意识到拿错手的谢逾身子僵住了几秒,才放下他的右手,转而将他的左手拉了过来。 左手上有几道抓痕,想来是抓住柯少衣领的时候被他挣扎所致的,虽说伤口并不吓人,但在陆一航骨节分明的手上也有几道红印,显得尤为突兀。 谢逾微微蹙了蹙眉,之后不动声色地将陆一航拉进了屋内。 陆一航:“?” 第21章 B计划 屋内陈设不变,跟陆一航上次踏足这里一样。 这回来的心境大不相同,陆一航这么想着,就已经被安置在了沙发上。 他尚且没有弄明白缘由,就见谢逾坐在身侧,放下纸袋,从茶几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医疗箱。 医疗箱打开,琳琅满目的药品摆放得整整齐齐,一如房间干净整齐的布局,令人赏心悦目。 “学姐……”一声学姐还未喊出口,谢逾已经拉过他的左手,谢逾的指尖温热,陆一航怔怔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快要溢出胸口。 谢逾的风衣敞开着,白色蓬蓬半裙散在里侧,姜黄色修身毛衣衬得谢逾皮肤白皙透亮,纤纤细腰,陆一航感觉自己一只手都能握住。 他强迫自己别开视线,但刚一别开视线,谢逾便拿着棉签蘸了蘸药,轻轻地碰在了陆一航左手的红痕上。 冰凉的触感令陆一航下意识地缩了缩手,谢逾只当是他怕疼,眉心微微一蹙,动作越发轻柔地哄道:“忍一下,这个药不能吹。” 她细密纤长的羽睫轻颤,眉宇间多了几分轻柔。 有什么东西似乎悄然之间变了味,陆一航能够感觉到,却说不出来。 当药上完后,陆一航依旧有些恋恋不舍,整个眼睛一时间贴在了谢逾的脸上,有点怔怔地开口道:“学姐……” “你下午有空吗?” “下午?”谢逾的眼里闪过几分诧异,彻夜长谈,再加上他们才刚回来,难道不需要补觉吗? “嗯,也不是什么大事……”陆一航迟疑地思考着措辞。 下一秒,谢逾淡定点头:“嗯,那下次再约吧。” 陆一航:“……” 察觉到陆一航神色的突变,谢逾忙开口道:“我的意思是……我们,有的是时间。” “哦……”陆一航情绪低落地拖长了尾音,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蔫了下去,忽略了谢逾的话外之音。 谢逾不解:“?” “那?”谢逾试探性地改口,“我……有空?” 果不其然,陆一航眼色一亮,猛地粘上谢逾,眨巴眨巴眼,两眼汪汪地看向她。 谢逾低低勾唇笑了笑。 陆一航紧接着说道:“空山上新开了个‘户外烧烤’,学姐你星期三不还说想吃烧烤吗?要不我们一起去?” 空山是他们Z市占地面积最大的一处旅游景区,就在郊外。 “我保证,那里烧烤口碑不错,环境也很美,还有室外帐篷,要是帐篷住不惯,还可以订两间民宿。” 谢逾呆了呆,她确实在周三的时候帮忙转发了这个店,想着有空也要去转转,没想到陆一航在与她失联的日子里也一直关注着她,这令她鼻尖一酸。 陆一航只当谢逾仍在犹豫,这才有些不情愿地说出了B计划:“学姐放心好了,这次其实是我们几个玩得好的组织的内部团建,阿豪、班长、周风、叶情都会来的,你看……” 四人:拜托,我们才不想当电灯泡好嘛? 谢逾虽然心下有些动容,但还是口是心非道:“熬两个通宵?身体会吃不消吧?” “学姐,你忍心抛下我嘛?”陆一航立马一脸受伤样,耷拉下脑袋,抓住谢逾的手,将额头抵在她的肩膀上一阵撒娇:“好不好嘛~学姐~你就去喽……学姐对我最好喽~学姐……” 谢逾:“……” 她低低叹了口气,妥协道:“晚点。” “遵命!”陆一航喜笑颜开。 看来B计划可行! 他默默想道,就是好好的双人行要多四个电灯泡了。 谢逾一脸茫然:“?”电灯泡? 远在千里之外的张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郑梓豪立马关切地问道:“圆圆,怎么了?感冒了,我就说你穿少了吧,来,穿我给你准备的!” 张苑嫌弃地推开红绿花袄,“没感冒,就是感觉……有人在心里咒我?” 这么说着,郑梓豪也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他擤了擤鼻子,淡定补充道:“看来还是我们都认识的人。” 张苑:“……” 就这样,陆一航告别了谢逾,回了自己家补眠。 谢逾站在门口,再一次目送陆一航离去,莫名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她蹙眉想了一会后,才意识到两个星期前的周五,也发生过这种类似的场景。 而这十四天恍如隔世,谢逾的心境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开始坦然接受陆一航的靠近,甚至开始庆幸时隔十四天后,红线再一次的点燃,更开心她和陆一航能够重归于好。 这份感情,终于是在潜滋暗长中生根发芽,唯有短暂的分离才让谢逾意识到它的存在。 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半晌笑意蔓延到眼角,转身进了屋内。 …… 陆一航在回家的路上,着急忙慌地掏出手机,在宿舍群里打了群聊电话。 不出片刻,郑梓豪接通,一开口便是一阵揶揄。 “哟,咱陆大帅终于想通了,舍得给我们打电话了?”他还耿耿于怀这近两个星期陆一航的冷淡,所以说话格外刻薄。 陆一航却没有调笑的心思。 他语气严肃且着急,直截了当地说道:“今天下午六点,空山‘户外烧烤’店集合。” 电话外,站在郑梓豪身侧听着扩音的张苑随之一懵,之后与郑梓豪默契对视后,狠狠地拍了郑梓豪大腿一下,恍然大悟。 郑梓豪一阵吃痛:“……”大哥,你拍的是我的腿呀…… 张苑立马抢过手机,有意调侃道:“哟嚯,是谢学姐朋友圈里的那个‘户外烧烤’嘛?” 陆一航刚想羞涩,郑梓豪抢先一步反驳道:“哪能啊,他都跟学姐闹成那样了,没准就是想去散散心,对吧,陆大帅?” 陆一航:“……” “谁说我们吵架了?”陆一航不爽地反驳道。 郑梓豪顿时七窍通了六窍,瞪大了眼睛,兴奋地说道:“不是吧?你们终于和好啦?” 早就猜中了一切的张苑挑了挑眉,透露着“一切尽在掌握中”的绝对自信。 陆一航也笑开了花,略显刻意道:“还好啦,就是比以前好了那么亿点点。” 迟了半拍的周风突然连线上,传出的声音却格外冰冷。 “所以,为什么还要约他们?” 这个声音冷漠刺骨,瞬间如一桶冰水,给郑梓豪、张苑、陆一航浇了一个透心凉。 张苑被吓了一跳,差点没缓过来,郑梓豪当即护犊子道:“有病啊叶情!没事啊,圆圆,他是大坏蛋……” 叶情:“……” 陆一航:“……”狗情侣…… 郑梓豪的声线急剧变化,在安慰完张苑后,声音又变得粗犷起来,“不过叶情你有事没事老拿咱们周风手机干嘛?周风呢?” 周风软软糯糯的声音这才小声地传了出来:“豪哥、陆哥我在呢。” 郑梓豪:“……” “下午六点空山对吗?好的……” 周风话音未落,叶情的声音率先截了胡,“他没空,不去。” “什么叫他不去?”郑梓豪的脾气一如既往的火爆,“你是他谁啊?他自己都说去了,你有什么资格替他做决定!” 不知如何答话的周风抿了抿唇,没有答话。 叶情见状,一时语塞,短暂的沉默后,陆一航率先开口了:“我给你们四个都订好票了,下午六点,不见不散。” 郑梓豪登时目瞪口呆:“什么?你还约叶情去啊?” 叶情本想拒绝,但因为郑梓豪反对的声音太过于“歇欺底里”,立马改变了主意。 “那就……”他淡然一笑,“恭敬不如从命。” 之后,退出了群聊语音。 郑梓豪气极,立马质问道:“陆一航,好端端的你约叶情干嘛?”看着就倒胃口…… 张苑对他的无礼行为闪过一丝不悦,狠狠地瞪了郑梓豪一眼,郑梓豪这才收敛了一些暴躁脾气。 陆一航则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都跟学姐说好了,是这几个人,少一个人都不行。”说罢,也退出了群聊。 第22章 空山之旅 补眠的时光转瞬即逝。 订好了下午四点钟闹钟的陆一航悠悠转醒,之后立马起床洗漱。 他大致准备了一些零零散散的东西,堆积起来后,很快就填满了一个小的行李箱。接着他又将一部分行李放进了纸袋子里,这才缓缓走向床头柜,拿起上面摆放着的一个绿色锦盒。 学姐应该会喜欢的吧? 陆一航这么想了一会,最后才给谢逾发去了信息。 宇宙无敌噜大帅:学姐,该起床啦~ 谢逾看着最后一条聊天记录定格在两个星期前的那句“假期愉快”,心里感慨万千。 逾:嗯,起来了。 陆一航喜出望外,立马拨打了电话过去。 谢逾没料到陆一航的执行力,稍稍有些慌乱,清了清嗓子后,才接通了电话。 “学姐,你醒啦?”电话的声音略带磁性,此时充满了别样的蛊惑力。 谢逾低低地“嗯”了一声。 陆一航接着说:“睡得舒服吗?” “还好。”谢逾将手机放在自己耳边,坐在床头,一边与陆一航聊着天,一边感受着心脏的有力跳动。 “你再睡会不?我们可以晚点出发。”陆一航听着她的声音微微带着些慵懒,关切地问道。 “没事。”谢逾回道。 “那好,”陆一航点了点头,估摸着谢逾至少睡了八个小时,这才说出了计划,“我五点来接你,半小时后见?” 谢逾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后才意识到这是在打电话,才“嗯”了一声,“你来开?” “放心好啦,我可是有‘通行证’的!”他调笑道,“肯定不会‘无证驾驶’被拘,让学姐独守空房的!” 谢逾:“……”一点也不正经…… 她哽了哽,转移话题道,“多久考的?” “暑假学的。”陆一航立马恢复了正经,“前段时间拿的证。” 前段时间…… 难道陆一航这段时间是考证去了? 马上她又否定了这个想法——谁家大晚上练车呢? “嗯,”谢逾犹豫道,还是很在意这两个星期晚自习陆一航的去向,但她支吾了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好说道,“等会见。” 陆一航忍不住开始期待。 半小时后,陆一航准时开着车子来到了谢逾家门口。 数十米的距离,陆一航整个人倚在车子旁,黑色冲锋衣外套被风吹得鼓起,下颚微敛,漫不经心地甩着手上的车钥匙。 阳光不偏不倚照在他的身上,他没有抬头,半低着脑袋,两手插兜。 谢逾站在门口看了一会,这才走出了别墅。 跟早上比,她换了一套衣服,一身莫兰迪绿的低饱和小香风外套,搭配牛仔裤,衬出她无可挑剔的身材比例。一头干净利落的丸子头,更衬出她完美的颈线白皙流畅。 待走近时,还能闻到淡淡的花香,她的面部更是因为淡妆变得更加精致可人。 陆一航看得呆了呆,别过脸去,在谢逾看不见的地方勾唇笑了笑。 他拉开了副驾驶的门,一只手接过谢逾手里提着的袋子,一只手护住车门上方,防止撞头。 在谢逾坐上车的那一刻,他俯身下来,与谢逾的距离近在咫尺。 谢逾稍抬眼眸,意外地撞入一道视线中,只见陆一航不知何时俯身过来,狭小的空间一下子就将她禁锢住了。二人的心跳声,在密闭的车座中,此起彼伏地跳动着。 陆一航本就生得极为俊俏,这么近的距离,那一双眼睛眼尾上挑,眸中倒映出谢逾的身影。 谢逾的眼里闪过一丝不知所措她眼眸向下,便看到了陆一航的薄唇,不知想到了什么,身子一时僵在了原地。 陆一航颊边酒窝乍现,伸出手拉过座椅旁的安全带,扣上了安全卡扣,动作流利、一气呵成。 “学姐?”陆一航垂眸看向谢逾的嘴唇,轻轻伸手勾了勾谢逾的鼻子,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你在想什么呢?” 谢逾顿时一阵羞恼,眼神里闪过一丝被发现的慌乱。 “没……没什么……”谢逾恼羞成怒。 然而陆一航却并不着急起来,他伸出手随意理了理谢逾的头发,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这才不急不缓地起身,关上了车门。 副驾驶上,谢逾抿紧了唇,按了按胸口,静静地感受着快要溢出胸口的心跳,一下又一下,乱了节奏。 陆一航刚坐上驾驶位,便察觉到一阵幽香缓缓靠近,他还未弄明白之际,谢逾突然逼近,一双白皙柔软的手横过了陆一航的视线,轻轻抓住了陆一航的安全带。 陆一航:“!” “学……学姐……”陆一航一阵结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谢逾靠得极近,她新喷的玫瑰香水淡淡的,沁人心脾,却也令陆一航不自觉地心跳加快、面红耳赤。 她的动作在他的眼里不自觉进行了慢放,一帧一帧,时间被无限拉长。 从精致明艳的五官、白细的脖颈、未被扎上去的发丝,再到纤瘦的腰肢、柔若无骨的手指,尽数被无限慢放,铭刻进心底。 陆一航感觉到自己心跳的灼热,连呼吸都滞了几分。 谢逾淡淡勾唇一笑,眉宇间尽是数不尽的妩媚惑人。 红线就在这时钻了出来,好像兴奋似的微微颤动着,将两人轻轻环绕。 随着呼吸的炙热,红线发出耀眼的红光,印在陆一航和谢逾的脸上,极具暧昧。 “怎么?”谢逾敛眸充满戏谑地看了一眼陆一航滚动的喉结,声音是别样的魅惑横生,“不需要我给你系安全带?” 意识到谢逾是故意为之,他又气又恼,眼神都多了几分慌乱。 伴随着安全带缓缓拉下,卡扣“咔吱”一声,谢逾坐回了原处。 陆一航顿时如释重负。 他闭着眼睛缓了缓情绪、安抚了好一阵狂跳不止的心脏,这才恢复了平静。 “准备好发车喽!”陆一航郑重其事道。 “坐我这个新手司机的车,学姐你慌不慌?”他扭头,笑得露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 “这么说,我是第一个做你副驾驶的喽?”谢逾淡然一笑,关注点与众不同,“倍感荣幸。” 学姐怎么这么会撩啊! 陆一航感觉自己的心跳再一次乱了方寸。 “不仅是第一个,也会是唯一一个。”陆一航目光灼灼,眼底神色晦暗不明,深邃异常。 谢逾不疑有他,眼里也惹了几分笑意。 第23章 空山之旅2 新开发区外的马路直通空山山脚,“户外烧烤”在半山腰,车子一路迂回向上,不出一个小时,当车子驶过一条隧道,视线再度空旷之际,另一番景致映入眼帘。 山路蜿蜒上升,但所到之处空旷,天边的晚霞与此处平地接壤,渐渐混成一片。 太阳渐渐落下,一片极美的明霞染红了天,下面一线薄雾,有种朦胧之感,深山被镀上一层金光,温柔的风没有推动暮云,却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谢逾有些发愣地端详着这一片绯红,脸上也被映照出了几分红晕。 人群熙攘,白色的帐篷没有规律地错综在地平线上,显得安静又熙攘。 “公主,请下车。”陆一航不知何时站在了副驾驶门旁,打开了门,做了一个标准的西方行礼,要是再配上伯爵帽和深红色丝绒外套就更贴切了。 谢逾虽然一阵失语,但终归是走下了车。 在她脚刚着陆的瞬间,另一辆车子呼啸驶来,停在了陆一航车后方。 郑梓豪开门走下,眼睛一盯到陆一航的车,登时瞳孔放大。 “好家伙,我原本以为叶情的玛莎拉蒂已经够招摇了,陆大帅竟然是宾利!” “颇有种我朋友瞒着我是富豪肿么办”的悔不当初。 陆一航淡定表示:小case! 谢逾视线看去,张苑紧接着走出,周风从副驾驶走下,最后才是叶情迈着一米八的大长腿阔步走来。 人员集结完毕。 张苑虽然震惊,但还是坦然接受了陆一航的隐形富二代身世,随即调侃道:“这地方怪好,怎么不早点喊我们过来?上午匆匆忙忙的……” “咳咳……”陆一航立马出言打断。 “什么上午?”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微微别过身子,一个劲冲张苑使眼色,“我们不早就说好了吗?” 张苑本就是有意使坏,调侃着冲陆一航比了个数字二,陆一航点头应下。 郑梓豪:“?” 周风却不动眼色,依旧天真地问:“哦?不是上午刚约的吗?七八点的事,我们手机里还有电话记录呢……” 陆一航:“……” 叶情:“……”他叹了口气,见陆一航神情变幻莫测,及时伸出手拉走了周风。 谢逾也立马明白了所谓的“B计划”——原来竟是怕自己尴尬,硬拉上所有人来团建。 傻瓜。 她默默想。 空山的“户外烧烤”店所有东西一应俱全。 网上定好票后,很快他们便分配到了烧烤位和帐篷。 简单的分配后,周风、叶情一间帐篷,郑梓豪、陆一航一间,张苑、谢逾则一人一间。 帐篷简单朴实,里头还挂有小彩灯,第一档暖色调橘色,给人腾升出一种别样的温馨感。 她刚将袋子放下,帐篷外一个身影逼近,紧接着,一个口动的敲门声响入耳畔:“咚咚咚~” 谢逾:“……” 陆一航浑然不觉有什么尴尬,眼见谢逾没吱声,继续口动档:“叮铃铃?那个……学姐……你在吗?” 谢逾:“……” “我在。”谢逾忍了许久,在下一种奇怪的声音要上场之前,及时打断了他,“怎么了?” “学姐,老板说四间帐篷送一晚民宿,要不,去送的房间看看?”陆一航说明了来意。 送民宿? 这个理由也太蹩脚了吧? 但谢逾没有戳破陆一航的体贴,撩开门帘,点头应下:“嗯,去看看吧。” 陆一航顿时松了一口气,接过谢逾手中的纸袋子,一手拧着小行李箱,一手拧着纸袋子,一起走进了不远处的原木色民宿楼。 民宿自带乡村的幽静,橘色暖调小灯给建筑点缀上了不一样的色彩。 刚走进民宿楼,入目的便是四季常绿的竹节和鹅卵石路,令人的心情不由地放松了几分。 不一会儿,二人便去到了“送”的民宿单间。 木桌子茶几,原木色系房间,跟谢逾的喜好莫名登对。 床头还摆着一瓶“绿晕”芍药,开得正艳。 谢逾的视线第一眼就锁定在了芍药上,眼中闪过一丝喜欢。 “这……”她迟疑地问道。 陆一航忙解释道:“不知道呀,现在的民宿怪好的,还送花。” 谢逾也不戳穿,嘴角不自觉上扬了几分。 “确实挺好的,服务周到,订了四个帐篷还送民宿。”她话里有话,扭头抬眸之际,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陆一航,眼里闪过几分温柔。 陆一航都觉得这个说辞漏洞百出,憨憨地笑了笑,抬手挠了挠后颈,打着马虎:“是啊,这店家人怪好的勒。” 谢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眼眸含笑。 陆一航自走进来手中就一直提着一个牛油果色的箱子,谢逾早就注意到了,在二人大致观赏了房间,检查好是否有监控后,她才开口问道:“你手里拿着?” 陆一航这才注意起自己手上的箱子一直不曾放下,顿时反应过来。 “我带了些东西,想着你应该能用上。” 说着,便将小行李箱放在了桌子上,打开了来。 箱子内的东西一应俱全,大到一次性浴巾、床套、建议吹风机,小到小样化妆品、香水、护肤品、皮筋,就连一次性毛巾、牙刷、杯子、小件洗发水、沐浴露全都囊括了。谢逾一时看呆了。 “你这是……”谢逾怔怔地开不了口。 “想着你可能用得上,”陆一航却仿佛这只是本职工作,很是平常地清点道,“杯子、牙刷、牙膏……” 谢逾的眼眶瞬间红了,但她紧抿着唇,趁着陆一航不注意时飞速地拭去了眼角的泪。 “坏了坏了!”陆一航清点着清点,突然想起了什么,立马着急地说道,“我怎么没有准备浴帽呢?学姐要不你等等,我去看看有没有卖?” 说着就要出去,却被谢逾一把拽住。 陆一航回头,只见谢逾的神色有了一丝轻微的变化,眼眶也微微红了起来。 “学……学姐……你怎么了?”他一时有些慌了,有些手足无措地呆愣在原地,“你别多想,这些我是顺手带的,不用觉得负担……我……” 谢逾紧抿着唇,只是摇头。 她原本并不矫情,但此时面对陆一航,却只觉得委屈,一时也娇气了不少,湿润了眼眶,吓得陆一航整个人不知所措,想要擦泪,却又害怕越界。 在陆一航再一次试图解释的时候,谢逾突然躲进了他的怀里。 陆一航的身子有一瞬间地僵住,但很快柔软了下来,轻轻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了她,将她带进了自己的风衣外套里。 彼此的呼吸炙热,拥抱又是那么真实,在那个瞬间,他们似乎融为一体,彼此的气息和体温交织在一起,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彼此。 曾经无数次想要拥抱谢逾的瞬间,在这一刻缓慢而清晰地出现在陆一航的脑海中,在那个燥热的午后,想要伸出却未伸出的手;在游乐场想要安慰却止步于友情的尊重;在医院里她睡沉过去,并不知情的怀抱;还有酒吧里想要将她摁进怀里,近乎偏执的占有欲…… 这无数个瞬间交织在一起,才有了这一个渴望已久的拥抱。 他不敢用力,生怕揉碎了梦…… 两个彼此孤独的灵魂,在一次又一次的救赎中,终于找到了停靠的彼岸…… 第24章 空山之旅3 就在二人静谧地享受着这份美好的时候,门却不合时宜地开了。 伴随着“吱呀”一声,木门不堪“重负”,将门外的四人捅了出去。 郑梓豪、张苑、周风与谢逾、陆一航面面相觑。 叶情站在门外,实在觉得这种情形不适合自己掺和,索性站在门外没有进去。 短暂的沉默后,谢逾猛地退后一步,脸瞬间染上了红晕。 看戏看得最深的张苑慌忙捂住了眼睛,还不忘露出一条缝隙,以便能够看戏,“你们继续、继续,我们什么也没看到……呵呵……” 陆一航:“……” 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 一向以“看戏是天”奉为懿旨的郑梓豪一时间收不回自己长大的下巴,震惊道:“学姐、陆大帅,你们在一起了?什么时候的事啊?”竟然连我都瞒! 周风一个劲地点头表示赞同:“是啊是啊……”怎么还不发喜糖?豪哥和苑姐都给了。 陆一航的脸黑得更快了:“……” 反倒是谢逾开口回答道:“我们……” “我们没有在一起!”陆一航抢话道,眸中笼罩上了一层暗色,“你们别瞎说!” 谢逾愣了愣,微微抬眸,便看见了映着淡光的幽沉眼眸,像是深不见底的寒潭,俨然一副动怒的神情。 不知怎的,谢逾的情绪也被牵动,眸色也沉了下来。 “嗯,”她重复道,“没有在一起。” 说罢,先一步走出了房间。 谢逾没有看到,她走后,陆一航眼底一闪而过的黯淡与伤感。 “陆哥……”郑梓豪沉默了一瞬,试探性地安慰道,“没事,学姐不一直这样……” 旁边将一切看得最为透彻的张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一把将郑梓豪推到了一边,看着陆一航,一语中的:“不是陆大帅,你看不出学姐对你或多或少是有点意思的吗?” 说完,她又忍不住无语了半晌。 谁家普通学姐给抱啊?! 谁家普通学姐默许你去她家住呀?! 谁家普通学姐放纵你这么死缠烂打啊?! 陆一航却驻足看着门外,眼中闪过几缕坚定与果决。 “我知道。”陆一航严肃地说道,“但我不是只想玩玩的。” “我想跟她一辈子。” “或许现在说还太早,没有说服力,但是我说过,我会用时间来证明。”陆一航的话语带着一定的分量,眼里是从未有过的认真,“而且,不清不楚的开始就会不明不白的结束。” 我想对她,有一次堂堂正正地表白。 张苑:“……” 郑梓豪、周风:“!!!”陆哥,好样的! 张苑:合着就我瞎操心了呗? 她越发无语,忍不住吐槽:“得得得,别在我面前秀恩爱。” 郑梓豪突然满脸深情地看着她,摆了一个自认为十分帅气的pose,还冲她抛了个媚眼:“亲爱的,我们也可以。” 张苑:“……” 她怒吼:“滚!” 一旁的陆一航摸了摸口袋里的锦盒,他其实心里也十分没底,现在学姐不知什么原由负气走了,惹得他手心里头都出了不少汗。 看来,追妻之路终究漫漫。 房门外听到一切的谢逾眼里闪过一丝懊悔。 将她拉在原地的叶情此时沉着眸子,冷眼旁观着一切。 “谢谢了。”半晌,谢逾开口。 若不是叶情,自己恐怕跟陆一航又一直误会下去。 不过,她又何尝不知道陆一航对她一直坚定的选择呢?只是在无数次的宠溺与无条件喜欢中,她渐渐放纵、娇惯,已经一点委屈都受不得了。 “客气。”叶情冷声回答。 那双静默的眸子异常冰冷,肌肤冷白、眉如墨画、眼窝深邃,透着不易接近的气息。 他本就体态欣长,气质跟陆一航截然相反,在萧瑟的初冬里,散发着同样冰冷的气质。 察觉到一行人即将出来的叶情突然神色微变,二话不说拉住谢逾躲进了一旁的拐角里。 谢逾:“!” “叶情?”谢逾开口问道。 叶情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她别出声。 耳畔传来郑梓豪、张苑的声音,谢逾瞬间明白过来,闭上了嘴。 周风软糯的声音传来:“奇怪了,叶情怎么不见了?” “叶情?”他连喊了好几声,走廊静悄悄的,无人应答。 “可能先去帐篷那了。”郑梓豪回答道。 陆一航却并不在意叶情的去向,突兀地说道:“我先去找学姐,等会汇合。”说着,先一步走了。 郑梓豪、张苑、周风只好跟上。 众人走后,叶情和谢逾才敢出声。 “刚才,谢谢了。”谢逾感激地说道,她确实一时不知如何面对陆一航,更何况她并没有偷听墙角的习惯,第一次难免有些慌张。 但叶情,绝不可能这么好心。 谢逾敏锐地察觉道,抬眸看向面前之人。 叶情也不答话,只是眼眸死死地盯住谢逾,好像在打量一件物品,显得轻蔑而又专注。 “你想问什么?”谢逾的性子一向直率。 叶情反倒此时勾唇笑了笑,“适才我还在想,你有什么魅力让卓哥和陆一航对你如此痴迷,不过……” 他的嘴角挂上一抹危险的气息。 谢逾却丝毫不惧,迎着他的目光,眸光同样淡然无畏,轻挑了下眉,“不过?” “不过,我现在懂了。”他说完剩下的话,将一只手插进兜里,另一只挥手告别,“周风等会急了,先走一步。” 谢逾侧身说道:“我和卓霆的事已经过去了……”言下之意——请你不要告诉陆一航。 叶情不置可否,只是挥手道:“我不喜欢八卦。” 谢逾松了口气,身子缓缓靠住墙,眸子忽明忽暗,一直呆在原地,没有作动。 她想了很多,也坚定了自己对陆一航的喜欢。 可是想着想着,她又不自觉地害怕起来:她这样的人,真的配得上如此美好的他吗? 站在黑暗里的人,只要看到光,都是想要靠近的。 可那束光,到底是阳光还是下一个深渊呢? 她沉沉地叹了口气,想起了初中无数次父母的争吵与冷落;想起了高中父母的分居;想起了看得见红线的那天,父亲领着另一个女人要她喊妈妈;想起了那场车祸浑身是血的自己;想起了等卓霆解释那天的倾盆大雨;又想起了第一次见陆一航时,他脸上明媚的笑容…… 她真的可以相信光、靠近光吗? 谢逾蹲下身,将自己蜷缩进了角落里。 第25章 空山之旅4 陆一航先到达帐篷处,搜寻一圈后,却并未发现谢逾的身影。 他不由地闪过一丝慌张。 难道自己刚才说错什么了? 可是学姐一向不喜欢别人过多地议论她的私事,更何况,还没有正式的告白,怎么能这么稀里糊涂的开始呢? 这么想着,不远处,谢逾姗姗来迟。 她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但通过眸中的木讷也隐约能够看出几分一闪而过的伤感。 他急忙快步走了上去,步子都有些踉跄:“学姐!” 谢逾有些茫然地循声望去,只见陆一航逆着光快步靠近,将她罩进阴影里。 她看不见他眼底的神情,只能透过晦暗不明的光线,看见他眸中似乎暗藏着什么情愫,呼之欲出。 而他慌张的声音,也早就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安。 他逆着光,不同于以往的松散与漫不经心,下巴微微收紧,凌厉的下颌线镀上一层光线,头发随意散在额头上,颗颗汗珠渗满额头,一看就是焦急找过来的。 谢逾的脸上有一瞬间的茫然,在与陆一航抬头对视的瞬间,眼底的委屈一闪而过,她慌忙收回视线,愣了半晌,才开口道:“我……我没事。” 她内心的阴霾,仅仅因为这一句“学姐”,便散去了不少,而这一刻,那束光也确确实实地落在了谢逾头上,照亮了她。 陆一航轻眨了下眼,明显不信,察觉到谢逾神色异常,伸出手,慢慢朝谢逾额头上探去。 她的额头滚烫,但不到发烧的地步,但陆一航的眉头却不自觉地皱紧了些,有些严肃地说道:“学姐,你发烧了!” 不由分说,伸出手,轻轻拉住了谢逾的手。 他的指尖冰凉,与谢逾明显形成鲜明对比,谢逾刚要被拉动,有些没反应过来说道:“我没……没有……是你的手太凉了。” 陆一航僵了僵,有些不信地用手碰了碰自己的额头,之后便沉默住了。 陆一航:“……” 确实如此。 谢逾看到有几个省略号毫不违和地出现在了陆一航的头上。 他干笑了一下,之后小小地松了口气,嘀咕道:“还好你没发烧。” 谢逾心里五味杂陈。 之后,陆一航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迟疑着开口解释道:“那个,学姐,我之前说的话,你别误会。” 谢逾明知故问:“什么话?” “就是……”陆一航不知怎么开口。 只听谢逾继续开口问道:“是说我们没交往的事,还是还没有交往的事?” 陆一航明显一懵,木讷开口:“这俩有区别吗?” 谢逾低下头,有些赌气地劈头说了一句回道:“嗯,你说的没错,确实没交往。” 说罢,撂下还在思考着不同的陆一航扬长而去。 在这一番莫名其妙的对话后,谢逾的情绪再一次到达了冰点。 几人简单地收拾好行李,整理好帐篷后,便决定开始伟大的“烧烤工程”。 在此期间,陆一航的刻意吸引注意力的行为,全被谢逾忽视,二人的关系又恢复了最开始刚认识的模样。 “学姐?”陆一航试探性地喊道。 谢逾理也不理。 “学姐。”陆一航委屈巴巴地拦路。 谢逾直接无视,绕道而行。 “学姐,我来帮你拿。”陆一航主动献殷勤。 谢逾头也没抬,将肉串递给了郑梓豪。 “学姐,我来烤,这里烟味太重了。”陆一航伸出手。 谢逾冷冷地瞪了他一眼,转手将酱汁刷在了串好的肉上。 陆一航:“……” 什么叫“一朝回到解放前”,陆一航此时可谓是深有体会。 正在他百思不得其解时,张苑正好端好一大盘肉走过来,陆一航的眼里登时放光。 “班长,哪能让您这么操劳?小的来,小的来。”他说着,无比殷勤地冲上前,挤走了要接盘的郑梓豪。 郑梓豪:“……” 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张苑只觉眼皮突突直跳,只好问道:“有啥事求本公主,说。”气势颇凶。 陆一航嘿嘿一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想着你也是女孩子,会更了解女孩子一点。所以嘛……” 郑梓豪在一旁“噗”的一声笑出了声,忍不住道:“她还女孩子。” “砰”的一声,易拉罐炸开,一瓶啤酒被瞬间捏爆。 陆一航:“!” 周风:“!!” 郑梓豪吓得一个激灵,立马手动闭麦。 张苑这才转过来,面色和善笑道:“陆大帅,你接着说。” “呵呵……”陆一航有口难言,敢问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但他终究还是说出了口,将谢逾的原话告诉了张苑。 “那个……”他思考着措辞,“没交往和还没交往,你觉得有什么区别?” “找不同游戏?”张苑第一反应问道。 陆一航:“也不算吧……你就说说咋回事吧?” “这个你也要问我,”张苑嗤之以鼻,“你不是自称情商、智商双高吗?” “咳咳……这不是想考验考验你的情商吗?”陆一航强行解释道,“脑子不用是会生锈滴。” “谢谢您老的忠告了。”张苑颇为无语,但还是解释道:“应该就是一个‘先’字的区别吧?一个是陈述事实,一个是强调现在没交往,以后会交往?” 总觉得解释还是过于文绉绉的,陆一航打断道:“那换个说法——‘和你没交往’与‘和你还没交往’。” 张苑恍然大悟:“我敲,这不就是两种回答了吗?一个是我和你没有交往,也不打算交往;另一个就是先不交往,之后交不交往就看你表现了!” 陆一航的头像是被强行灌了一挤药,茅塞顿开。 “我草!大意了!”他震惊地捂住了嘴。 谢逾的心思过分细腻,不仔细推敲,陆一航压根发现不了。 他再一次振作起来,仿佛受到了莫大鼓舞似的,再一次热脸贴上冷屁股。 “学姐~”他的笑容灿烂,“我来帮你扇风吧!” 谢逾的心里莫名生出一股恶寒:“……”她没有拒绝,陆一航慌忙拿起扇子,改变了烟的方向。 被烟狠狠熏到的郑梓豪、周风、张苑三人:“……” 叶情淡然坐在不远处的板凳上,跟个少爷似的等着人伺候。 第26章 真心话大冒险 在郑梓豪的绝佳调味、张苑的无敌碳烤功和陆一航的最强助攻下,美味的烧烤被摆上了桌。 这一块空地时不时传来烤肉的香气和烧焦的香气,混合着此起彼伏的吵闹声、喧闹声,异常热闹。 谢逾很少见过如此温馨的场景,她有些贪婪地打量着四周的一切,深深吸了口气,不由地微微勾了勾唇角。 陆一航适时递过来一串成色最好的五花肉,蘸了些许调料,递了过来。 五花肉还在滋滋冒油,传来肉的香气。 谢逾伸手接过,浅尝了一口,瞳孔不自觉放大。 很美味。 手中有美食,周围有朋友,身旁有喜欢的人,谢逾只觉心头一暖,十分享受这种静谧的美好。 当然,这仅限于这一秒。 下一秒,张苑不知从哪里端来一箱啤酒,砰的放在桌上,发出巨大声响。 “咱干了!”张苑撸了撸袖子,很是爷们地嘀咕了一句。 谢逾:“……” 撤回刚才的话。 她默默地想。 郑梓豪瞪大了眼睛,他显然没有从刚才的那幅场景中反应过来——刚才是有什么东西“砸”下来了? 又是谁搬来了这一箱啤酒? 答案毋庸置疑,就是他的亲亲女友。 那个前一个月还撒娇说她力气小,拿不动包的亲亲女友! 张苑淡定坐下,单手合拢了郑梓豪那还未来得及收掉的下巴。 “这一箱?”周风瞪大了眼睛,“全干了?” 他看着24罐啤酒,陷入了莫大的沉思。 现在撤还来得及吗? 这么想着,他朝叶情比了个眼色,说着就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悄悄溜掉,却被陆一航拽住帽子,一把拧了回来。 叶情原本也站起身准备走,见状,又坐回了座位上。 张苑看出了半数人的不乐意,连忙表态:“要不二选一?” “怎么个二选一?”陆一航来了兴致,将身子微微上前,还不忘顺带给谢逾盘里又塞了一串玉米粒。 “第一种玩法,我先干一瓶,然后转到谁谁喝?喝到饱。怎么样?”张苑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陆一航:“……”这不就是摆明了让人选第二种吗? 只见张苑的眼里闪过一丝兴奋,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开了一罐啤酒,作势要喝,郑梓豪慌忙拦下,却想拦也拦不住,一下子,半罐下肚。 “第二种嘛,”张苑故弄玄虚,扫视全场,之后郑重其事宣布,“真心话大冒险。” 谢逾的眼里有了一丝裂缝。 “我退出。”她毫不犹豫地站起身,却被张苑眼疾手快地摁了下去。 “学姐,你别急嘛,输了大不了陆大帅帮你喝,再不济郑梓豪帮你喝!” “不是,凭什么我……”郑梓豪刚想发表意见,大腿肉却被张苑狠狠捏下,他的声音尾调立马发出一阵奇怪的“嘶哈”声,拐着弯改了口,“我的荣幸!我的荣幸!” 陆一航却严肃表示了拒绝:“不用,学姐的酒我包了。” 谢逾这才没了声。 周风一向玩游戏十分倒霉,只好找个借口道:“这个游戏不是需要卡牌的吗?没有卡牌怎么玩?要不,我看还是算了吧?” 话音未落,张苑从口袋里掏出一整套全新的卡牌,摆在了桌子上。 周风顿时哑口无言。 “呵呵……”他笑道,“这个是提前……买的?” “你们说巧不巧?这里的生活超市啥都有!除了卡牌还有扑克牌、字牌……”张苑激动地解释道。 周风干笑了一声:“这生活超市还怪齐全的……” 谢逾默默表示赞同。 就这样,卡牌被分成了两份。 “这样,我们转瓶子决定,瓶口对准谁,谁就选择真心话或者大冒险。”张苑话音一落,就迫不及待地转动喝完的罐子,但罐子太轻,随着罐子在原地飞速地旋转几圈后,瞬间失了方向,直接滚到了周风的身上。 众人的眼睛一下子粘在了周风的身上。 “我就说最近倒霉……”周风正嘀咕着,郑梓豪立马起哄问道是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在他犹豫的间隙,旁边四座的两个小哥哥和两个小姐姐听见热闹凑了过来,立马表示想要加入战局。 张苑正有些犹豫至极,一个个头偏高的小哥哥立马拿出新烤好的一整盆烤肉,直接扭转了局势,张苑他们立马默许了另外四人的加入。 其中一个肤白貌美的卷发小姐姐宋伊人大方表示自己有平板,可以换个方式抽取幸运儿,说着,亮出了小程序。 随着众人将手指头放上去,红色圆圈不停地转动,最终又一次停在了周风的手指头上。 周风:“……” “我……”他刚想找借口再一次开溜,却被张苑狠狠地瞪了一眼,只好改口道,“我选大冒险。” 这才懂事。 张苑满意地点了点头,冲他扬了扬下巴,周风颤抖着手,伸向了蓝色卡牌。 在摸到第一张的时候,张苑的表情明显有些兴奋,于是周风立马放弃了第一张,果断地选了最后一张。 “写了什么?”一个性子比较活泼的黑长直小姐姐赵珂立马好奇地探过脑袋,去看卡牌上的字,叶情的神情微变。 谢逾也不禁有了一些好奇,微微转过眸子,望向周风。 只见卡牌上赫然写着:删除微信中第一个正在暧昧的异性。 “是什么?是什么?”坐得最远的陆一航率先问道。 周风松了一大口气,亮了出来。 张苑来了劲,立马率先起哄道:“删除!删除!删除!”新加入的四人也跟着起哄:“删除!删除!删除!” 叶情微微眯了眯眼,眸光深邃,望向周风,周风顿觉身上被一道冷得掉渣的视线覆盖,如至冰窖,他不禁缩了缩身子。 “那个,我没有暧昧过的异性。”周风十分不好意思地说道。 起哄声立马消失了。 “真纯情。”有人小声地嘀咕了一声,但神情上却分明写着:真没劲。 叶情的神色却在听到这个答复后,恢复了过来。 依照游戏,选中的“幸运儿”要先干一罐啤酒,完成不了大冒险与真心话的就要再干一罐,郑梓豪刚给周风打开两罐,就被叶情一把抢过,一口气两罐咽下了肚。 “哦吼,”张苑眼神亮了亮,竖起了大拇指,“看来不止学姐有代喝,咱周风的代喝也杠杠滴!” 两个小姐姐宋伊人和赵珂立马凑到一块,嘀嘀咕咕地聊起了女孩子家私密话题。 谢逾也望向叶情,神情如常,陆一航却自作主张地凑了过来,自恋地安慰道:“学姐,你不用羡慕,我不仅是你的‘专属代喝’,更是你的‘专属陪玩’哦~” 谢逾脸上的神情微变:“……” 第27章 真心话大冒险2 新的一轮立马跟上。 随着红圈的不断闪烁跳动,最终落在了谢逾的纤细的手指头上。 众人的视线都黏在了谢逾的身上。 昏暗的灯光下,谢逾的丸子头慵懒地扎着,松散且蓬松,衬得她的容貌越发小巧精致,一双桃花眼冷淡且魅惑,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沉默片刻后,她做好了决定。 但在还未开口之际,张苑忍不住在她耳旁起哄道:“真心话,真心话……” 谢逾的右眼没来由跳了跳,显然张苑不怀好意。 于是,她果断地换了个决定,“大冒险。” 修长纤细的手指便搁在厚厚的卡牌上,毫不犹豫地抽出了最上面一张,翻过来扫了一眼。 “调戏右手边第三个异性,并对视十秒!”张苑忍不住将卡牌上的字大声地念了出来,说着期待地望向谢逾。 刚参与进来的微胖男生曾子杰立马配合着数起数来:“1、2、3……” 众人视线望去。 只见原本坐在谢逾旁边的陆一航不知何时插进了郑梓豪和另一个高个子男生欧阳彻的中间,一脸正气凛然地坐着。 在数数点到他后,还装作若无其事地抬头跟曾子杰对视了一眼。 曾子杰:“……”兄弟,你怎么回事? 有这么好的机会不抓住? 欧阳彻:“……”你应该问这人什么时候来的? 众人:“……” “emm……”张苑这个主持人也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出于公正原则,她得表态,可是出于私心,她又想成全…… 这种思考仅仅持续了三秒钟,三秒钟后,她果断说道:“学姐,恭喜你要和陆一航完成大冒险任务!当当!” 众人:“……” 三秒——已经是张苑对公正最基本的尊重了。 众人纷纷默契让开,给足了二人主角空间,拍手起哄道:“撩一个!撩一个!” 谢逾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抬脚向陆一航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三个人的距离,正好是三步。 三步开外,陆一航只听得见起哄声,而三步之内,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剧烈,瞬间乱了分寸。 透过昏暗的光线和帐篷顶上微弱的彩光,谢逾的神情无法看透,但步子坚定,嘴角隐隐上扬。 陆一航的心“突突”了好几下。 在心脏乱了分寸的这几秒,红线应声而出,颜色发出耀眼的光芒,微微颤动着,轻轻拉动着二人的距离。 从未有过的心跳,在这种充满暧昧气息的氛围中,剧烈到了极致,脚步声也随之戛然而止。 他愣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眼眸中闪过几分慌乱,脖颈处也剧烈地红了起来。 “学……学姐,你要是不想的话,我们就罚酒吧……”陆一航临门一脚犯了怂。 谢逾凝视着陆一航,见他紧张的神情顿觉有几分有趣,不禁起了挑逗之意。 “愿赌服输。”她抬眸,目光灼灼地盯住陆一航,向前又走了一步。 “学……学姐……”陆一航下意识想要后退。 下一秒,谢逾伸出手,慢慢越过陆一航的肩膀,轻轻地环保住了陆一航的脖子。 陆一航浑身一僵、瞳孔随之一缩,对上了那双桃花眼,立马散发出极具蛊惑的魔力。 湿热的气息立马涌向他,心跳在这一刻到达了顶峰,从后颈处传来的酥麻似电流一般淌过全身。 众人尖叫。 被顶替的欧阳彻见到谢逾近乎完美的腰身,心头随之一酸,小声嘀咕道:“我后悔了。” 曾子杰愣愣道:“我也想。” 欧阳彻:“?” “呸,”曾子杰立马开口,“我是说,我替你后悔。” 倒数正式开始。 “十、九……” 人声鼎沸的空间里,似有一种不明不白的东西在疯狂蔓延。 鼻尖全是少女的清冽茶香,在立冬时节,迅速地占据了少年的鼻翼。而少年名为“喜欢”的感情,就像是表面平静的汪洋大海,内心早已暗流涌动。 谢逾的嘴角微微勾出弧度,茶色瞳孔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瞧。 压抑已久的心情,也随着谢逾一次又一次的挑逗,乱了阵脚,喷涌而出。 “五、四……” 陆一航伸出宽大的臂膀,一把捞起谢逾纤细的腰肢,将她一把搂进怀里,谢逾立马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眼里闪过几丝慌乱。 “别动。”陆一航轻声说道,恍惚间,眼眸似乎在她的唇瓣上停留了片刻,复又与她紧紧对视着。 如此近的距离,谢逾的脸颊、耳尖都迅速染上了烫意,陆一航袖口上的纽扣轻轻抵住她的腰间,就像被人嗯住了命脉,谢逾的呼吸都越发急促,心跳更似停了一拍,而后又如擂鼓般剧烈响动。 “乖。”陆一航复又补了一句,话音落下的同时,轻轻地锁住了少女的馨香。 “二、一!”数数声越来越激动,随着倒数的结束,围观群众乐着跳着格外激动。 陆一航刚松开谢逾的腰肢,谢逾的身子就被人轻轻推了推,险些栽倒。陆一航眼疾手快,立马上前,一把捞起了谢逾,将她带进了自己的怀里。 再次对视之际,依旧心跳如擂。 周围的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只此二人,唯此二人,听见彼此的心跳,为彼此剧烈的跳动着。 只几秒,二人立马尴尬地分开,脑海中却依旧是当时的场景,挥之不去。 张苑、郑梓豪一副看破不说破的表情,噙住笑意,彼此依靠着说着悄悄话。 “有戏。”郑梓豪挡住嘴,小声地附和道。 他惯喜欢吃瓜,但没想到有一天这恋爱的瓜也能吃到陆大帅头上。 毕竟,他可一直认为陆大帅追谢逾学姐那是不可能成功的事——两个八竿子打不到一处的人,还能有什么后续? 然而现实啪啪打脸,两人现在“如胶似漆”,暧昧横生。 张苑一副“你不懂”的神情,早就看破了一切。 “俗话说的好,恶鬼怕钟馗,烈女怕豺狼。这句俗语果然没错。”张苑由衷地感慨道。 一旁的周风耳朵听着,有些茫然地问道:“不是烈女怕缠郎吗?” 张苑一脸没文化地问:“啊?是这样吗?” 郑梓豪将她的头掰了过来,捂住她的耳朵道:“别听单身狗瞎说,我家圆圆说啥都是对的。” 周风:“……” 第28章 真心话大冒险3 游戏随之愈演愈烈,诸如给别人一块钱,又把一块钱要回来这种捆绑式大冒险;现场强吻一个单身狗;大喊“我尿裤子尿身上了”,属实没什么下限。 谢逾总感觉这些大冒险卡牌没有下限,眉心不由地跳了跳,望向了不远处亮着牌子的“生活超市”。 果不其然,没有下限的老板用手扒着门,探出头,一个劲地往这边张望,也想凑个热闹。 周风不知是不是触了霉头,连着中了好几轮,叶情替周风挡了好几罐酒,不由有些晕晕乎乎,说要去洗手间。 周风原本想要同去搀扶,却被自来熟的曾子杰一把拉回。 他可不想放过周风这个“倒霉蛋”,势必要灌他个十罐八罐。 周风推辞不掉,只好颤颤巍巍地将手放回了平板上。 在下一轮盲选中,谢逾成了那个命定之人。 欧阳彻眼睛一亮,立马觉得逮住了机会。 谢逾没有丝毫犹豫,伸手去拿最上面的大冒险卡牌,卡牌却被另一双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摁住了,两个指尖轻轻触碰。 谢逾抬眸望去,欧阳彻耳垂处一个铆钉带钻耳钉格外耀眼,闪烁着精明的气息,戴耳钉之人更是眉清目秀、目光灼灼,写满了攻击性。 “小姐姐,下个大冒险我替你怎么样?” 这是哪一出? 陆一航近乎是觉醒了本能,先一步拉回了谢逾的手,分开了两人微微触碰到的指尖。 “不用,我来就可以。”陆一航轻轻拉了拉谢逾的手,抢先一步答。 欧阳彻但笑不语,头微微一歪,越过陆一航望向谢逾,眼眸里还含着笑。 张苑忍不住在一旁吐槽道:“孔雀开屏……” 精准打击。 正在给张苑撒孜然粉去葱的郑梓豪身子一僵,还以为是谁在说他,有些茫然地扫视了一圈,确认没人说闲话之后,这才笑嘻嘻地将精心挑好的肉串递给张苑。 二人虽然神情没什么大的变化,但气氛顿时就压抑了起来。 在矛盾即将升级的时候,谢逾伸手拉了拉陆一航,微微一笑:“不熟,谢谢好意。” 一下子化解了气息。 “咳咳!”正在吃肉串的张苑明显被这个答案呛到,内心由衷地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学姐! 欧阳彻显然没料到自己的魅力被这样直白的回绝,一时愣在了原地。 曾子杰紧抿着唇,猛眨着眼替自家兄弟尴尬着。 这位高岭之花,谁爱要谁要吧。得亏是陆一航这种厚脸皮才能支撑下去。 曾子杰默默地庆幸。 谢逾没有理会这些人神色各异的神情,复又拿起第一张大冒险,之间上面写着——指定两人喝交杯酒。 这种卡牌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还能这样?!”周风惊掉了下巴。 不是她要受惩罚吗?怎么还能指定别人啊?最终这些思想全部变成——“怎么我没这么好运,抽到这种卡牌”的想法。 在大大小小的讨论声中,谢逾将视线落回在了欧阳彻身上。 男生有一头微分碎盖,五官深邃灵动,深褐色的眸子隐匿着不羁,那一只镶钻耳钉将他衬得更为乖张。 不同于陆一航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欧阳彻更像是秋季里肆意洒脱的一缕风,子夜寒星的眸子中,邪魅气息侧露,令人着迷,却又难以掌控。 “怎么?”欧阳彻唇角一勾,“要不要和我试试?”显得格外放荡不羁,又有点坏坏的痞气。 不得不说,谢逾还是第一次见过他这种气质的人,骨子里虽高傲,表现出来的却又颇为轻浮。 陆一航的眸子瞬间沉了下去。 “嗯,”谢逾也不反驳,只是道,“那就麻烦欧阳小少爷和赵珂小姐姐起这个‘交杯酒’的头喽~” 陆一航原本的怒气瞬间熄灭:“?” 正在看戏凑热闹的赵珂没想到吃瓜吃到了自己头上,当下抬起来准备鼓掌的手瞬间落下,不确定地问道:“谁?我?” 原本神色自若的欧阳彻身子立刻僵住了,眼里一瞬间的慌乱情绪立刻被谢逾尽收眼底。 他别眸看了赵珂一眼,眼里情愫一闪而过,言语却格外轻浮:“这多不好意思。” 说着,趁赵珂还没注意时,一把将她拉到自己面前,将啤酒塞进了赵珂手里。 赵珂瞪大着眼下意识地接过,下一瞬,她的手被人轻轻一勾,欧阳彻俨然绕过她的手,一张俊美的容颜近在咫尺。 “赵大美女肯赏个脸否?” 他笑了笑,眼神充满了挑逗意味,却不知不觉令人沉沦。只不过嘴角微微的颤动出卖了那实在过于轻浮的眉眼。 “谁!谁说的!”赵珂打着结巴,“咱都十几年好哥们了,干就干!” 说罢,二人皆是一饮而尽。 陆一航坐在一旁,有些羡慕地靠近了些谢逾。 在喝交杯酒的两人心跳快要冲破胸膛的时候,红线乍现,闪烁着亮眼的红光,格外精神抖擞。 周风坐在谢逾的对面,胸口的红线也突然像有了预兆似的,直直地连向不远处的山坡。 谢逾顺着山坡望去,那里只有点点灯光点缀着寂静的空山密林…… 下一秒,陆一航的心声赤条条暴露。 真好,他们真配。 谢逾敛下眸子,看向正看着欧阳彻、赵珂发呆的陆一航。 要是我也能和学姐一起喝交杯酒就好了。 谢逾:“……” 就这么说定了,以后一定还要弄一个中式婚礼,喝个交杯酒!拜个天地!敬个月老庙! 谢逾:“…………” 全程闭着眼睛喝完交杯酒的赵珂立马催促道:“下一轮,下一轮!” 欧阳彻却仿佛一言未尽,他歪头追踪着她的视线,嘴唇带着笑,调侃道:“赵王可,你怎么不敢看我?” “我,我没……”赵珂强行解释道,含糊不清地挤出了几个字,在欧阳彻的目光再一次追踪上来时,猛地将他的头一把推向了别处,嚷嚷着:“下一轮!下一轮!” 众人立马收起了吃瓜的心思,聚精会神地祈祷着自己不要是下一个“幸运儿”。 第29章 真心话 随着红圈的再一次启动,命运之轮再一次转动,最终兜了好几个圈后,又落在了谢逾的手指上。 谢逾有了一瞬间的愣神,原以为与自己无缘,却没想到连续两次花落她家。 陆一航熟练地拿起一罐啤酒,毫不犹豫地咽了下去。 思考了一会后,谢逾摸向了真心话。 根据游戏规则,真心话卡牌本人不能查看,一律由主持人发问,张苑往卡牌上哈了口气,之后屏气,念出了“真心话”的问题。 “谢学姐,请问——” 众人满脸期待地望向张苑。 话语从张苑嘴里一个字一个字蹦出:“你是否谈过恋爱?前一段感情又是为什么终结的?” 周风、郑梓豪、陆一航顿觉没劲,以他们对学姐薄凉性子的了解,这个又是一道无解题。 张苑见谢逾并不答话顿时也觉得没意思,嚷嚷着直接开始下一轮。 就在这时,谢逾的眸子微不可察的暗了暗,许多过去已久的回忆被这句轻飘飘的话牵起,在她的脑海中快速过了一遍。 就在众人将手指再度放回平板上时,一旁的谢逾毫无预兆地拿起桌子上的一罐啤酒,毫不犹豫地打开。 “噗嗤”一声,易拉罐打开的声音虽小,但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一众人诧异之时,谢逾拿起一罐啤酒,猛地灌进了嘴里。 陆一航:“?” 张苑、郑梓豪、周风:“!!!” 曾子杰、欧阳彻、宋伊人、赵珂:呦呵,这是有故事? 陆一航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在谢逾灌酒的第一时间,他下意识地想要接过谢逾手中的酒,但手刚刚抬起,思绪却突然乱得很,一时愣在原地。 在愣神之际,谢逾纤手举过啤酒,一罐下了肚,再抬眸之际,一双灵动的眼睛似一潭深不可见的泉水,隐隐带着些忧伤。 陆一航时常在谢逾眼里看见这一缕情愫,但都转瞬即逝,令人捕捉不到。但此时他的感官变得极慢,一时间将一切尽收眼底。 清风拂过谢逾的发梢,她明明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睛里不经意间透出的情绪淡泊而荒凉,破碎感如同蚕丝,一点点将谢逾笼罩。 “学姐……”陆一航一时哑然。 谢逾没有答话,也没有扭头,眸光淡淡地垂下,用手背轻轻擦去了唇角的湿润。 张苑一时始料未及,手也吓得从平板上抽了回来。 郑梓豪张大了下巴,一时间再合不拢。 什么情况?张苑迟疑着扭头,眼神与郑梓豪交流着。 我也不知道啊!郑梓豪眼睛瞪得滚圆,只晃着脑袋。 学姐这样的性子,除了陆一航还能有人喜欢?从他震惊的眼神中,他的不理解溢于言表。 他实在不太理解故事的发展。 按照游戏规则,完成不了大冒险与真心话的人需要再喝一杯,张苑连忙打着圆场道:“学姐真遵守规则,正好陆一航这个代喝也省去了一杯酒不是?” 说着,就要掩盖过去。 但新加入的小伙伴们可喜欢看热闹了,以曾子杰为首的“挑事党”立马表示拒绝。 “别啊,规则上说完成不了挑战的人需要自罚一杯……”曾子杰钻上了牛角尖,“那这位谢学姐到底是没有那些所谓的前任呢?还是单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呢?” 这两者性质完全不同。 如果是前者,那就只需要再喝一杯就好,但若是后者的话…… 宋伊人、赵珂立马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将视线投向谢逾。 谢逾眸光微动,目光灼灼望向曾子杰,眼底没有一丝情绪。 曾子杰也不犯怵,率先笑了笑,反倒继续拱火道:“如果是后者的话,这真心话可有两个问题,谢学姐你……” 谢逾的眼神一眨不眨地望向曾子杰,也不答话,只是单手重新打开了一罐啤酒,毫不犹豫地灌了下去。 陆一航的脸色当即一黑。 他有些心疼地望向身侧的谢逾,手下意识地要去抢谢逾手里的啤酒,但谢逾态度坚硬,手死死攥住啤酒瓶,反而灌得更加猛烈。 不出一会,她将空罐子转过来,用力地倒了倒,一罐啤酒一滴不剩。 曾子杰一时也没料到谢逾如此豪爽,原本想要帮兄弟出口恶气的气焰渐消,眼里多了几丝佩服。 谢逾薄唇轻启,眼皮一抬,微微勾了勾唇角,“继续?” 她的声线本就极为清冷,此时冷酒灌喉后,更带着低低的沙哑,微弱的路灯下,身上的肌肤如雪,衬得原本冷艳的脸上多了几分媚色,嘴唇一张一合更显诱人。 曾子杰受不住这样赤裸裸的视线,眼中闪过一丝符合他年龄的慌乱,别开了视线。 陆一航的脸更黑了。 他眼见谢逾脸泛红霞,微带酒晕,只觉气血上头,再加上她转眸看过来时,双眸一意,温柔中揉入了娇媚,更添几分怜爱气息。 他心里仅存的理智顷刻间荡然无存,眼底变得沉黯,轻轻扯了扯嘴角,声音亦冷了下来。 陆一航沉着眸子,一把拉过谢逾的手,有些固执地说道,“学姐,走。” 谢逾却没有动作,手被人轻轻拉着,身子却坐在原地没有动弹。二人僵持片刻,陆一航低声叹了口气,弯下身子,将谢逾一把公主抱起,阔步离开了此地。 “诶!你们!” 张苑反应过来,刚想阻止,二人早已离开,陆一航的声音远远传来——“先走了,你们收尾。”他左手轻轻搂住谢逾的纤细腰身,将她固定住,右手朝他们挥手示意道。 切!重色轻友。 张苑望着陆一航远去的背影,狠狠地翻了一记白眼。 下一秒,她脸色瞬间温柔,眨巴着眼望着众人:“你们还继续的吧?” 脸上虽然温柔备至,手却紧紧地拽住平板、精准按住他们的“命脉”。 宋伊人、赵珂:“……” 你看我们敢走吗? “既然这样,我们继续吧。”张苑喜笑颜开。 周风却在这时站了起来,原本他的视线就一直往山坡处的公共厕所张望,见叶情迟迟不回来,顿时玩的心思全无。 “那啥,苑姐、豪哥,还有兄弟姐妹们,我就先不玩了……”他果断请辞。 张苑立马问道:“为什么啊?” “那个,叶情一直没回来,我去看看。”周风脸上着急,眼神一个劲地飘向公厕,嘴上刚说着,步子已经迈了出去,“我先走了哈!” 说罢,扬长而去。 张苑:“……” 得!这个重友轻色的! 第30章 我不会不喜欢你 夜色下的空山有种别样的宁静,不同于Z市市中心的繁华与喧嚣,这里显得寂静而安心。 晚间的月光柔和似絮,给这雾气氤氲之地增添了几分光晕。 黯淡的路灯下,陆一航身姿修长,黑色风衣里的白色衬衫扣子微敞,露出似有若无的胸肌,显得性感而禁欲。 他的眸子阴沉,路灯照下,给他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 路灯下,两个影子紧紧依偎着,不离不弃。 “陆一航?”谢逾微微愣了愣,她的脸蛋依旧微红,但眸子清醒了不少,好半天才适应过来身子的腾空感。 陆一航却不答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她,眼里还有一丝难掩的怒意。 谢逾大致也猜到了一二,一时没再说话,手臂勾住陆一航的脖子,将脸埋进了他的胸脯里。 淡淡的青草香气十分好闻,谢逾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 他们认识的时间并不算长,也才两个月时间,但谢逾却总觉得像过了一个世纪,中间有过的开心、不开心,体验过的新事物、旧事物加起来数不胜数。 而她不知不觉间,竟然贪念起这种属于二人之间默契的独处模式。 她的一颗心早就被陆一航的真心捂热,慢慢地走出了阴霾。 陆一航教会了他自己要爱自己,教会了她自己的独一无二,更是带她走出了童年的阴霾,一直坚定地选择她,从不曾退缩…… 而正是这颗坚定不移的真心,一次又一次赤诚地感动谢逾的内心。 他呀,早就不知不觉地住进了自己心里。 而她往日漆黑的世界,也因为这束光变得流光溢彩、灿烂非凡。 她微微歪头看向月光下的影子,默默地数着。 一个、两个…… 月光下有两个影子,一个是我的,另一个也是我的。 不知不觉间,陆一航已然抱着她,将她抱进了民宿,轻轻放置在了床上。 床榻柔软,在陆一航将她轻轻放下的瞬间,谢逾微微勾住他的后颈连带着将他一起拉在了床上。 陆一航顿时一阵惊慌失措。 像是被这动静吵到,谢逾猝不及防地睁眼,双目对视之际,眼里皆是数不尽的灿烂烟火。 茶色瞳孔稍显慌乱,仅仅一瞬,又恢复了以往的淡漠,只有丝丝晦暗不明的情愫在眼底疯狂蔓延。 在这个静谧而长久的对视中,陆一航不由自主地屏息,手紧紧地撑起身子,仿佛周遭的空气都停止了一般。 陆一航的心狂跳不止,心里的小九九疯狂侧露。 学姐不会觉得我是想轻薄她吧! 虽然我也想……呸,禽兽!怎么能这么想入非非! 他垂下浓密的睫羽,遮住了眼中的丝丝波澜,也遮挡住了躁动难忍的内心,“刷”的一下,脸部、脖颈涨得通红,慌忙站起了身子。 “对……对不起……学姐……” 陆一航焦急地解释道,不敢再凝视谢逾的眼睛,自然也看不到谢逾脸上的神情。 她早已坐起了身子,正抿着嘴偷笑,眼里似一泓清泉,仔细地瞧着陆一航,眼里满是宠溺。 傻瓜。 她在心里说道。 但面上却不显,只是装模作样地扶了扶额头道:“没事……你也不是故意的……”说着,身子像是急于证明一般,微微晃了晃。 陆一航立刻方寸大乱。 他快步冲上来,扶住了谢逾,将她的身子轻轻地靠在了床的靠背上。 “学姐,我去给你拿醒酒汤!”谢逾这一波操作下来,陆一航早就忘记了自己的初衷,满心满眼扑在了谢逾身上。 说罢,起身就要走,手却被谢逾紧紧拽住。 “别走。”谢逾柔声唤道。 “学姐……”陆一航身子一僵,登时大脑一片空白,跟死机了似的。 谢逾微微勾了勾唇角,不由地觉得——他这副紧张的样子尤为有趣,嘴上的笑意遮掩不去。 而那根红线也就在这时,再一次从陆一航的心口长了出来,慢慢地接上了谢逾的胸口。 谢逾没有再拒绝,莫名觉得心头一暖,语气也更加柔和了几分。 “陪陪我。”她不自觉地说道。 陆一航大脑“轰隆”一声炸开。 学姐,这是在对我——撒娇嘛?!!! 谢逾微微愣了愣,霎时间松开了陆一航的手。 撒娇? 她蹙了蹙眉,自己刚刚在撒娇? 怎么可能! 她有些嘴硬地反驳道。 陆一航此时早就坐在了床边,轻轻伸出手,抚摸着谢逾额前的碎发,轻声哄道:“阿逾,我不走,我就在这陪你,乖……” 他逆着光,蓬松的头发挡住了天花板上刺眼的光源,将他整个人笼罩在一片暖色中。 谢逾的心跳得很快,只能顺着陆一航的说法,乖乖地躺了下来,任由陆一航抬起她的手,将她的手一齐塞进了被子里。 一夜立冬,气温降低,室内虽然没有开空调,却莫名给人一丝暖意,陆一航轻诉着睡前故事哄着谢逾入睡。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很可爱的小兔子要去睡觉了,小狐狸给小兔子盖好被子,温柔地问道:‘亲爱的公主,请问您需要怎样的哄睡服务呢?’”陆一航的声音放缓、放清,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谢逾的耳中。 尤其是那声“亲爱的公主”,微微拖长。 他说这几个字的时候,眼睛目不转睛,仔细地注视着谢逾,看得谢逾心脏砰砰直跳。 意识到自己被一道灼热视线包围的谢逾不甘示弱,反问道:“那亲爱的狐狸骑士,又会什么呢?” 一双桃花眼妩媚生姿,陆一航在心里低低地“艹”了一声,别过头,只余下微红的耳垂。 在沉默不久后,陆一航继续说道:“‘我会唱歌。’小狐狸说。小兔子‘哦’了一声,眼睛却看向了别处,显然并不满意这个哄睡服务。‘我会跳舞。’小狐狸又说。可是要睡觉了谁看跳舞呀?真是笨蛋。于是,小狐狸又拿起了旁边的吉他,‘我还会弹吉他。’小兔子无语地想,大晚上弹吉他会吵到邻居的。” 他讲着讲着,声线会随着故事的不同人物,改变不同的声线,惹得谢逾忍俊不禁。 谢逾觉得十分幼稚。 或许是因为他那句哄小孩的“乖”,或许是因为他软声软气的说话嗓音,又或许是因为他稚气的睡前故事……不管那一点,谢逾都觉得十分幼稚。 但她却莫名受用,心里被一层暖意包裹着,眼里隐约倒映出陆一航柔和的面容。 “小白兔于是又问:‘那你还是说一说你不会的吧。’”陆一航说到此处,将被子又给谢逾裹紧了些,这才垂眸定定地望向谢逾,眼中似有一团火焰喷涌而出。 谢逾不由地期待着,问道:“小狐狸不会什么?” “不会不喜欢你。”陆一航低眸,扫视了一下谢逾的薄唇,眸中爱意似漩涡般令人沉沦,眸中闪动着悠悠星光。 透过他的眼眸,谢逾看到了另一个开阔的世界,一个倒映出的澄澈的自己。 第31章 醉酒 谢逾的眼神有了一瞬间的呆滞与茫然。 眼神瞬间清明起来,原本伪装的醉意全消,只有脸部红得发烫,耳根的绯红出卖了他。 陆一航本来脸皮就极厚,目光灼灼,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专注地打量着谢逾,仿佛在认真地欣赏着谢逾的眉眼。 她的眉眼是说不出的精致。 高挺的眉骨,精致的五官,自带的优渥五官,再配上她疏离的气质,更衬得整个人清高,不染尘埃。 但此刻的谢逾静静地与他对视中,眼里看不出一点醉意,一双清澈的眸子更是与他直直地对视着,看得陆一航心脏狂跳、肾上腺素飙升。 下一秒,谢逾轻轻抬手勾住他的脖子,炙热的唇轻轻地吻了上来。 不同于第一次接吻时的生疏,这一回谢逾显得游刃有余多了,她的唇炽热,如同迎面袭来的热浪,轻抚陆一航的唇瓣,显得专注又神情。 陆一航徒然瞪大了眼睛,身子一阵酥麻,要不是用手撑着床沿,他都险些要栽倒下去。 似是不满意陆一航的反应,她神情柔软睁了睁眼,之后轻轻拉过陆一航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腰间。 陆一航:“!!!” 整个人仿佛成了一尊石像,但气息却烫得厉害。 “学……”一声“学姐”还未喊出口,谢逾不满地“哼哼”了两声,再一次缱绻地吸吮了上去。 这一吻格外火热,陆一航的喉结极速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之后,一只手牢牢揽过谢逾的腰,将她向上提到了自己的身上,另一手轻轻挑起了谢逾的下巴,有些近乎贪婪地打量一下谢逾绵密的睫毛。 他的唇瓣温热,仿佛带着电流,覆在她的唇上,一下又一下地缓慢游离,温柔却又带着克制。 两人的气息交织在一起,鼻尖萦绕着房间特有的松木香,清爽而凛冽。 只片刻功夫,谢逾被轻轻地推倒在了床上。 她明显一愣,神情中闪过丝丝茫然与不知所措。 这种感觉很是奇妙,陆一航喘着粗气,眼眸深邃,就像一头苏醒的狮子,眼里头满是浓浓的占有意味,显得专制而陌生。 下一刻,陆一航俯身下来,将头缓缓埋进谢逾颈肩。 温热的呼吸立马占据谢逾周身,她的心开始一阵乱跳,身子却软软的,没什么力气,脑子也一片混乱。 电光火石间,谢逾眼眸微阔,睫毛簌簌颤动,只听见一个极具磁性的声音在耳蜗处低低炸开—— “不好意思,阿逾。” 谢逾还未反应过来,身上之人猛然起身抽离,支起了身子。 谢逾:“?” 她有些发愣地眨了眨眼,胸口依旧剧烈的起伏着,仅仅半秒,脸颊刷得通红,羞得紧紧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我都干了什么! 她有些自责地想着。 陆一航也好不了多少。 他的身子一直侧着,不敢再看谢逾半眼,发型也凌乱不堪,整个人僵直着,站也不是、走也不是,满脑子只剩下适才谢逾唇边的温度。 在气氛冷凝了几分钟后,他的余光瞥见了放在床头柜的矿泉水,立马拿起,猛地灌了下去。 刚入口时陆一航只觉得喉咙一阵灼烫、辛辣,他只当是喝啤酒喝多了,没太在意,又接着灌了几口。 又几口下肚后,他的眼神开始涣散,顿觉视线朦胧,整个人天旋地转起来,脚步虚浮,接着摇摇晃晃地栽倒下去。 谢逾来不及管之前的尴尬,立马上前搀扶住陆一航。 他的身材高大,身子本就极沉,再加上醉死过去,所以谢逾一阵猝不及防,压在了陆一航的身上。 手中的矿泉水瓶立马倒在了地上,剩下的一小部分水浸透了床边的脚垫,渗进了木板里。 谢逾始料不及,头紧紧地贴在了陆一航跳动的胸脯上。 “陆一航?”谢逾顾不得被撞得生疼的头,支起身子,轻声唤道。 陆一航却并没有回应。 谢逾一时慌了神,想要去查看陆一航的情况,却被他一把牢牢地抱在了自己的怀里嘴里还嘟囔着:“没事阿逾,我会保护你的。” 谢逾身子猛地一僵,不由地想到上次大扫除时,陆一航也是说了这句话,之后义无反顾地将谢逾护在了身前。 她的思绪不由地被拉得远了些。 过了一会后,确认陆一航的力度没有这么大后,才小心地拿开陆一航的手,支楞起了身子,坐在了他的身侧。 他的身上有扑鼻的酒味,谢逾顺着酒味望去,视线很快地锁定在了倒在地上的矿泉水瓶上,浓厚的酒香顺着那个方向源源不断地四散开来,不容忽视。 谢逾微微蹙了蹙眉,凑近敲了敲,便确认了矿泉水瓶内装得并不是什么矿泉水,而是满满的二锅头白酒。 二锅头度数本就很高,再加上陆一航又喝了十几罐啤酒,两种酒一混合,立马起了化学反应,醉意立马袭来。 谢逾不禁担心起陆一航来。 刚喝完酒绝对不能立刻睡觉。 明确这一目标后,谢逾有些吃力地俯下身子轻轻拍了拍陆一航,然而陆一航却并没有什么反应,看样子应是睡死了过去。 她只好有些吃力地将陆一航扶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勉强坐在了床头。 陆一航略显不适地轻蹙着眉,微微睁开了眼睛,嘴里嘟囔了一声“阿逾”。 谢逾却并没有听清,还以为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将耳朵凑了过去,轻声问道:“嗯?你刚刚说什么?” 耳鬓厮磨间,陆一航视线模糊,嘴里含糊不清地重复道:“阿逾,你是我的。” 谢逾的心脏顿时生出一阵酥麻,耳垂滚烫。 “嗯,我知道了。”谢逾低声回答道,慢慢坐在了陆一航身侧。 陆一航却仿佛闹什么别扭似的,嘴里又嘟嘟囔囔起来,谢逾刚想再听,却被陆一航一把推开,谢逾明显一怔。 谢逾:“?” 陆一航有些生气地紧蹙着眉头,双手护紧了自己的胸口:“你……你想干嘛?” 谢逾:“……” 喝醉的陆一航却并不管那么多,只是将自己护得更紧了,身子还向后缩了缩,将自己缩成了一团,直到退无可退,这才继续道:“你别想对我做什么!我是有家室的人,你休想胡来!” 谢逾挑了挑眉,装作满不在乎的“哦”了一声,有意逗道:“那你的家室呢?要是没有的话,我可就要……” 说着,眼神上下扫视了一眼陆一航,仿佛在打量一件商品,眼神充满了调戏意味。 陆一航顿觉菊花一紧,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第32章 醉酒2 “你等着!我就喊她过来!”说罢,陆一航晃着个脑袋,掏出手机,对着手机背面一通乱按。 谢逾:“……” 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帮他将手机翻转了过来。 陆一航半梦半醒间还抬头看了一眼谢逾,对着她很有礼貌地咧开了一个笑容,露出了两个可爱的小酒窝道:“谢谢。” 谢逾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在她笑的功夫,陆一航已经摁通了一个电话,拨了出去。 电话响了几声,接通的一瞬,谢逾的脸色明显一愣。 她只当陆一航是在开玩笑,却没想到,他真的将电话拨了出去。当即眉头微微一皱,神情里也有了一丝裂缝。 她开始好奇——陆一航的电话究竟拨给了谁。 谢逾屏住呼吸,眼神死死地盯住陆一航的手机屏幕。 “喂……”电话那头传来郑梓豪粗声粗气、带着些醉意的粗犷声音。 谢逾:“……”我到底在担心什么? 陆一航脸上的笑容随着电话的接通越盛,奶声奶气地撒着娇:“喂,阿逾,我喝醉了,你来接我。” 谢逾心里蓦然一恸,眼眶微润,一缕甜意后知后觉从心田滋生出来。 不过仅仅一瞬,谢逾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 陆一航撒着娇:“阿逾,我喝醉了,难受受……” 她受不了这种过于嗲气的撒娇声,在陆一航靠过来时下意识地拿肩膀撞了回去。 陆一航没有用力,在被反弹后立马向后栽去,谢逾一阵慌乱,只好扶正陆一航的身子,他的身子冷不丁全部栽到了谢逾的身上。 谢逾低低地叹了口气,没再挣扎。 “啊?”电话那头的郑梓豪完全游离在状况之外,只是道,“谁?什么?” 陆一航脸色瞬间一变:“你是谁?哪个野男人?竟然敢抢阿逾手机!” 之后,他们又细细碎碎聊了一些,最后竟然发展成了两个频道各说各的,互不耽误,谢逾扶额想去抢手机,手机却被陆一航死死按住,压根抽离不开。 她叹了口气,起身走向了前台,倒了一杯温水。 陆一航特地给她准备了醒酒药和蜂蜜,谢逾挖了一勺蜂蜜,将它在温水里散开。 看着旋转着的温水,她突然想到陆一航喜甜,于是又挖了一勺,搅拌均匀后,这才重新走向了陆一航。 仅仅几分钟的功夫,二人的电话内容越发离谱。 “媳妇~”陆一航亲密地叫着。 郑梓豪微眯着眼睛,也唤道:“老婆!” 谢逾:“……”没有人管管这两个人吗? 张苑呢?不管管自家郑梓豪? 此时同样醉倒的张苑睡倒在郑梓豪的腿上,舒服得打着鼾,毫不知情今夜这通离谱的通话。 又过了一会,电话才被挂断,谢逾本想将温水递过去,但唯恐他又耍什么小脾气,或者有什么过激行为,只能先轻声唤道:“陆一航?” 陆一航没有搭理她。 谢逾又试探性地喊道:“航航?” 陆一航身子微微动了动,砸吧了一下嘴。 于是,谢逾的眸子微微转了转,之后,又轻声唤道:“狗……蛋?” 果不其然,听到这个名字后,陆一航睁开了惺忪的睡眼,低低地回应了一声。 谢逾脸上顿时兜不住笑,唇角倏尔一弯,拿着温水在他身边坐定,柔声开口哄道:“乖,先把水喝了。” 陆一航有些不确定地喊了声:“阿逾?” “我在。”谢逾耐心地说道。 陆一航又低声唤了遍:“阿逾?” 谢逾依旧坚定地回答道:“我在。” 他定定地看着眼前的模糊人影,确认是他的阿逾后,这才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容,伸手接过了温水。 水的温度正好,味道清甜,陆一航顿觉喉咙好受多了。 谢逾接过水杯,感觉到陆一航又一次迷糊起来,便伸手拿过了枕头,垫在了他的背后。 陆一航微微睁了睁惺忪的睡眼,只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在面前晃晃悠悠,就是不站定。 凑得近了些,她独有的茶香气息便飘了出来。 这阵熟悉的味道令陆一航心头一颤,他傻傻地笑了笑,之后身子便坐不稳似的,向前砸去。 谢逾心下一惊,连忙伸出手臂想要接住陆一航,却被陆一航轻轻一拽,他的下巴便枕在了谢逾的肩膀上。 昏暗暧昧的光线中,陆一航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隔着衣服布料,谢逾察觉到喉结上下运动时带来的丝丝酥麻感,在微冷的夜里,感官被无限放大。 月光倾斜在他的脸上,他侧颜的线条凌厉挺拔,仿佛被炭笔勾勒出来,整个人裹着浓浓的暖意,唇角微微下压,声音嘶哑低沉:“阿逾,你为什么不来陪我看画展呀?” “什么?”谢逾的心脏因为零距离的接触砰砰直跳,她的脑子微热,懵了一瞬,才哑声问道。 “学姐……”陆一航按住想要推开自己的谢逾,声音更显沙哑,“我等了你好久,可是你没来……烟花……都没了……花,也谢了……” 谢逾的眸子微微沉了沉,流盼间眼眸微润,又低低地问了句:“烟花?” “画……展?” 她的眼睫一颤一颤的,隐藏的情绪迎着光快要喷涌而出。 “嗯,学姐喜欢的画展……”陆一航小声地重复道,“我等了好久、好久……” 谢逾的眼眶隐隐泛红,泪水不自觉地在眼眶里打转,声音都多了几分艰涩:“是那天周六吗?” 陆一航沉默了一会,没再答话。 但谢逾心知肚明,就是那天跟陆一航吵架的那天,他一直恳求的原谅,他提到过的画展,他发出去又撤回了的信息。 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但是那时谢逾又是怎么做的呢? 她只顾着自己的情绪,差点就将陆一航彻底地推出了自己的生活。 “对不起。”谢逾平复了好了一会情绪后,才珍重地说道,声音更是添上了几分哽咽。 陆一航又一次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良久没有说话。 谢逾就这样跟他僵持了好一阵后,才小心地托起陆一航头,将他轻手轻脚地安置在了床上。 陆一航额前发丝稀碎,乱糟糟的,看着比平日里要多了几分凌厉,细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呼吸均匀,胸腔轻轻地起伏着,只有眉宇间那道清清浅浅的沟壑,证明了此时他并没有真正放松下来。 谢逾眼里闪过几分心疼,伸出手想要抚平眉间皱褶,刚伸出去的手却被陆一航精准抓住。 谢逾:“!” 陆一航猛地睁开了眼睛,眼里仿佛多了几分清明。 “你醒了?”谢逾身子僵了僵,没有聊到陆一航酒醒的如此之快,刚想要给他再倒杯温水,手却被眼前之人轻轻一带,整个身子拉到了眼前。 谢逾身子猛地一僵。 不仅是因为陆一航过于炽热的眼神,更有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雄性荷尔蒙气息,二者搭配起来,谢逾一时间不敢直视陆一航眼睛。 就在她以为陆一航会说点什么的时候,陆一航的眼睛忽地再一次阖上,一头又昏睡了过去。 谢逾:“……” 第33章 表白信 山坡下冷风萧瑟,但绕过一条蜿蜒的马路,拐角处便能看见极富森林气息的公厕。 公厕的“WC”字样很是显眼,亮堂的洗手池里,两面镜子装饰得极为简洁、亮眼,里头的人来来往往,有说有笑。 周风站在不远处的拐角处,拿起手机又拨了叶情的电话过去,却迟迟没人接通,电话在一阵忙音后被匆匆挂断。 周风看了看整整六个电话未接,不由地担心起来。 当即再次发了语音过去,语音里头声音奶气与焦急:叶情,那个……你上完厕所了没?这么久,不会出事了吧? 我……我在门口等你哈~ 等了好几分钟,他频繁地打开移动数据,刷新聊天界面,结果,发出去的信息依旧石沉大海,无人应答。 会不会是没有话费了? 周风在原地转了转后,确认这个想法后,想也不想地给叶情的手机号充了五十话费,再一次拨打了电话过去,可依旧没有人接通。 周风:“???” 肯定是话费充少了! 思索了十几秒后,周风得出结论,再一次毫不犹豫地又充了一百话费。 可依旧无人接听。 管不了那么多了。 周风心下一紧,朝厕所奔去。 中间好几个人险些被撞到,但秉着“人有三急”的原则,没有人去责怪周风,都纷纷绕开了路。 一进厕所,一股烟味袭来。 周风一向闻不惯烟味,但仅限于不太舒服,可最近不知怎么的,人娇贵上了许多,一时间竟惹得一阵反胃。 他连忙捏住鼻子,一间一间厕所找去,惹得许多男生四散而逃。 “叶情?叶情?”周风焦急地喊道。 但一间间厕所都没有人影,于是他在最后一个隔间站定,大声唤道:“叶情?叶情!你在里面吗?” 但里面无人应答,门结结实实地锁着,雷打不动。 周风又试探性地喊了声,之后悄悄趴在门上偷听起来。 在整个洗手间安静下来的一瞬,他隐隐约约听见里面有人难受作呕的声音,心头便立马想被人紧紧捏住一样,心下不由一紧。 “叶情!”他慌忙喊道,猛地砸起门来。 “叶情!你不舒服吗?开开门!我是周风啊!”他在这又嚷着吵着好一阵后,眼见无人应答,砸门的力气更大,之后更是灵光乍现,向后退了几步,猛地向前撞去。 与此同时,门伴随着一阵极其不耐烦的声音被猛地打开,周风猝不及防地向前撞去,一头撞进了一个温暖的胸脯。 “嘶~”周风一阵吃痛,捂了捂自己撞得生疼的额头,语气也委屈起来。 他的眼睛因为吃痛微微眯着,抬起头来,入目的是极其高挑的身材。 面前之人身材伟岸,肤色古铜,五官轮廓分外深邃,犹如精心雕琢的雕塑,然而他的表情却十分不善,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一双幽暗深邃的冰眸,更增几分寒意。 周风心下巨震,微微瞪大了眼睛,说话也结结巴巴起来:“我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事……” 只此一声,面前之人眸色一凝,眼中的寒意褪去,转而多上几分淡漠。 “周风。”叶情轻声唤道。 “你来找我了?”他有些不太清醒地蹙了蹙眉,微微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些。 这一瞬间的态度转变,让周风恍如隔世,他悄悄松了口气,才说道:“我给你打了很多电话,你没接;我还给你……充了话费……” “电话?”叶情显然并不知情,他掏了掏口袋,却没有找到手机,又低下头找了一会,才缓缓开口:“刚刚摔了一跤,手机……可能丢了。” 周风:“神马!!!” 周风大震:“手机丢了?丢哪了?还能找到吗?”他着急地呢喃道:“你那个可是最新款,可贵了……” 叶情:“……” 他眸色微微一沉,低低地“嗯”了一声,之后便一声不吭了。 周风莫名觉得周遭空气莫名冷了好几个度,忍不住缩了缩身子,抬头朝着冷空气源头看去,但叶情神色如常,看不出什么。 他于是轻轻咳了咳,才象征性地问道:“那个,你摔跤了?” 叶情没有说话。 但顺着衣服下摆看去,他裤脚处的一些淤泥昭示着一切。 “你真摔跤了?”周风大惊,慌忙弯下身子去捞叶情的裤脚,却被叶情别扭地躲开了。 “你别躲呀!”周风眼中闪过一丝焦急,叶情刚要感动,周风接着道,“我还想看看这么大个人还能摔成怎样呢?” 叶情:“……” 周风气得拍了拍自己这毫不设防的嘴,忙改口道,“走慢点,你不是不舒服、还摔跤了吗?” 叶情没有理会,但脚步明显虚浮,想来是摔伤了左腿。 “不能沾水吧,你不是订了民宿?我去照顾你?”周风接着说道。 叶情不置可否,在周风看不见的地方,唇角微微向上勾了勾。 …… 民宿内,陆一航慢慢闭上了双眼,谢逾替他脱去外套,将外套轻轻搭在了陆一航的被子上。 外套的右口袋微微鼓着,随着陆一航的轻轻翻身,右口袋里的绿色锦盒慢慢滑落,磕在了地上。 谢逾微微怔了怔,视线定在地上绿色的锦盒上。 锦盒小小的、四四方方,谢逾看到锦盒的第一时间,便不自觉地联想到了戒指。 这种想法转瞬即逝,但也真真切切地存在了那么几秒,几秒后,谢逾否认了这个荒诞的想法,之后便有些发愣地拾起了锦盒。 她想打开锦盒查看。 但理智告诉她不能。 在她迟疑的这几秒钟,陆一航再一次睁开双眼,坐起身,拿过了锦盒。 “阿逾……”迷迷糊糊中,他轻声唤道。 谢逾的眸色微沉,抿着唇并不说话。 之后,陆一航轻轻牵过了谢逾的手,慢慢地打开了绿色的锦盒。 谢逾的呼吸一滞,脸色不由红润起来,呼吸紧跟着也急促了几分,陆一航的动作被无限放慢,只听见心脏有力的跳动声,一下又一下,乱了方寸。 谢逾感觉到自己呼吸的缓慢,耳根的灼热感烧得她晕乎乎的,脖颈处都微微发烫。 下一刻,一颗粉色手工爱心被摆在了谢逾的手上。 绿色锦盒内除了这颗手工折纸爱心外,空空如也,谢逾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陆一航脑子并不清醒,只当谢逾害羞,当即拿回爱心,拆了开来。 信的开头是这样的: “亲亲阿逾:我是最最最爱你的陆一航。希望你能收下这颗来自我赤诚的心……” 谢逾扶额:“……” 陆一航仿佛越讲越兴奋,拿起情书,情绪激动之时,还站起身来,站在了床头,声音也越来越大—— “……当我写下这封情书时,我的心犹如烈火在熊熊燃烧!我对你的爱天地可鉴、日月为凭,让我难以忍耐,更像是酷刑一样疯狂地折磨着我,却又让我甘之如饴……” 谢逾的脸色立马难看起来:“……” 她的手一抖,顿觉浑身鸡皮疙瘩立了起来,随着陆一航的音量越来越大,这些肉麻的文字更加猛烈地倾吐而出,谢逾慌忙拽住陆一航的裤脚。 陆一航却越来越来劲,躲着谢逾越念越兴奋。 谢逾索性站起身,一把捂住了陆一航的嘴,将那封信连同锦盒一齐抢了过来。 “哦,我懂了,学姐……”陆一航感觉头晕乎乎的,他撒着娇,伸出两根手指头轻轻地向上戳了戳谢逾的唇角,勉强带出了个笑容,便自顾自地傻笑道:“你是害羞了吗?” 呼出的空气炙热,谢逾的心也跟着灼烧起来…… 第34章 表白信2 这一晚,冬霜将歇,月明星疏,连半夜敲打在窗户玻璃上的风,都显得尤为温柔。 翌日清晨,陆一航醒来,发现了自己正躺在谢逾的民宿内。 宿醉后的难受并没有出现,反而神清气爽,感觉全身充满了干劲。 他伸了伸懒腰,突然想到了什么,慌忙向房间周围看去,房屋内整整齐齐,房间内还摆放着陆一航为谢逾准备的小行李箱——赫然正是谢逾的房间! 陆一航大惊:“!!!”慌忙喊道:“学姐!” 却无人应答。 他正纳闷,思考着自己为什么会断片,以自己的酒量,十几罐啤酒还是不至于喝醉,那又是因为什么呢?而且,昨晚又发生了什么?自己为什么会在学姐的房间里? 难道?! 这个危险的想法一冒出来,陆一航立马翻身下床,匆匆披上外套,向门外跑去。 仅几步路的功夫,敲门声起。 陆一航又往前大步跨了几下,便打开门,迎面撞上郑梓豪冷着个脸,端着个早餐满脸怨气的模样。 陆一航:“……” 大清早看见这张脸,还真是……晦气…… 他将视线向四周望了望,这才问道:“阿豪,大清早的,谁要你命了?” 郑梓豪忍不住翻了个朝天的白眼,将早餐连带着托盘一齐放到陆一航手中,也不答话。 陆一航满脸问号:“???” “这是?”他狐疑地问道。 “别问,问就是有人委托张苑让我给你送的。”郑梓豪伸出手止住陆一航的发问。 陆一航眼神亮了亮,忙问道:“是学姐吗?” 郑梓豪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连带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或许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他默默地想,自己这头深深地无语着,而陆一航那头却发自内心地开心着。 “学姐呢?”陆一航眼神亮了亮,眨巴着眼,一把揪住了郑梓豪的衣袖。 郑梓豪看了看他:“……”你看我像知道的样子吗? 陆一航:不,你不像。 他放走了看起来生无可恋的郑梓豪,转身将早餐视若珍宝地放在床头柜上后,心情愈佳。 床头柜上还摆着凉透了的蜂蜜水,还剩半杯。陆一航视线扫过之际,隐隐有些印象,却又实在记不清了,索性一头扎紧洗手间里,简单地洗漱了一番。 经过昨天的游戏情谊,谢逾刚去往帐篷处就看了宋伊人、欧阳彻一行四人。 彼时赵珂正一把揪住曾子杰耳朵,而欧阳彻两手插兜,斜靠在石桌旁,斜眸望着他们,眼底神色晦暗不明,隐隐带着些许不悦之色。 在曾子杰即将要抱住赵珂胳膊“缠斗”之际,欧阳彻双眼微微一眯,高声喊道:“赵王可!”眼里虽夹带着笑意,眸子却是冷得浸入骨髓。 “怎么了?”赵珂讶然,抬脚向欧阳彻走去。 一直在一旁置身事外的宋伊人率先注意到了谢逾,屈手打招呼道:“学姐。”其余三人立马视线齐刷刷地望向谢逾。 谢逾眸光微不可察地暗了暗,朝他们礼貌性地笑了笑。 她其实并不喜欢这个称呼,更何况,才大二的谢逾被这人这么一称呼,辈分都往上提了好几倍。 欧阳彻眉峰轻挑,冷峻的眉眼满是不羁,往谢逾身后瞅了两眼,调侃地问道:“小跟班呢?” 小跟班? 这个称呼令谢逾莫名不爽,眉心当即一拧,眸色也再度沉了下去,直截了当地回道:“他不是。” 欧阳彻的表情却更加变幻莫测,凌厉的眉眼染着笑,纤薄的嘴角痞气地勾了勾,眼尾上翘,声音闲散:“不是小跟班那是什么?” 停顿的几秒,曾子杰状似不经意地补充道:“舔狗。” “这年代确实十分罕见。”欧阳彻的唇角扬起了一抹鄙夷的笑,唇角虽笑着,眼底却沾染了几分悲凉。 谢逾眉头皱得更紧,表情颇为凝重,眼神也沾染上了几分锐利,嘴唇紧抿着,呈一条线。 眼见谢逾微变的神情,曾子杰似是意识到了自己话语的讽刺之意思,当即噤了声,不敢再说话了。 他们只当是寻常玩笑话,并没有当真,但沉默半晌后,谢逾还是淡淡开口,话语虽然有些矫情,但她还是极其认真地开口道:“不是的。陆一航他是对事认真、对人也是,从不敷衍,随意玩玩。” 欧阳彻微微一愣,一旁以为戏已经散场的宋伊人、赵珂与曾子杰也皆是一怔。 谢逾看着欧阳彻再度开口:“或许你会觉得这样很傻,但是真诚永远是首选,对我而言是,对任何人来说,都是。” 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赵珂。 欧阳彻身子微微僵了僵,很是慌张地望向赵珂,赵珂眼里的神情微愣,唇瓣微张,耳根也因一瞬间的慌乱而涨得通红。 谢逾突然替他们两人感觉莫名的悲凉。 明明是心照不宣的默契与喜欢,但却因为表面伪装的外壳而变得虚假、复杂,最后渐行渐远。 “还有,奇怪的不是陆一航,而是对他指指点点的人。” 谢逾不愿多说,转身离开了他们的视线,欧阳彻总觉得谢逾这一番话别有深意,向前一步,挡在了谢逾身前,冷声问道:“那番话,什么意思?” 谢逾言尽于此,没有再说,转身离去。 清风如丝,碧空如洗,朝阳顺着木雕窗花纸照进屋内。 陆一航简单洗漱后,便下意识地往口袋内摸了摸,绿色锦盒依旧在口袋里,他趁着四下无人,掏出锦盒,打开了来。 可锦盒内空空如也,表白信不翼而飞。 陆一航大震:“!!!” 他慌忙私下翻找,将房间、床铺都快翻了个底朝天后,依旧没有翻到表白信。 难道…… 他眸子微动,可脑子一团浆糊,什么也记不起了。 想来是玩真心话大冒险时弄丢了,想到这他的情绪低落了几分,原本想好的表白流程在第一步就又陷入了停滞,令他莫名士气大跌。 但看着谢逾给他准备的早餐后,他莫名觉得心头一暖。 爱是一种很突然的情感,就在那个夏日的午后,那个穿着白上衣的少女主动走入他的世界,从此他的眼中、心中便只有她一人。 第35章 爱意 周末的时光转瞬即逝。 陆一航恍恍惚惚觉得,这近半个月来,恍如隔世。 就仿佛他与谢逾并未有过隔阂,也并未发生过什么——谢逾不曾说过那番伤人的话,而陆一航依旧死缠烂打、三点一线。 中午,谢逾走出教室的一瞬间,一朵淡粉芍药花束映入眼帘。 她的视线顿时被花束占据,淡淡的幽香扑鼻,只一秒,香味袭来,谢逾微稍稍后退了几步,微微发愣。 淡粉色的芍药全部绽放开来,显得雍容又不失清雅,国风宣纸色的包装纸和透明包装纸则更添了几分高级感。 谢逾近乎是下意识地蹙眉,唤了声:“陆一航?” 果不其然,在一声稍稍有些怀疑的呼喊声中,陆一航拿开了挡住脸的花束,露出了一张极为俊秀的脸。 他本就长相惹人,今日不知怎地穿上了一身白衬衫,笔挺的西装裤将人衬得多了几分高岭之气,有种说不出的禁欲之感,手腕处松松挽起。 谢逾微微蹙眉,视线略过他未挽好的袖口,随即伸手轻轻拽过他的袖口,替他拾掇起来。 陆一航的身子顿时一僵,原本灿烂的笑容僵住在脸上,身子也紧绷起来。 谢逾的举动虽算不上轻浮,却又实在过于平常,反而带了几分亲昵。 想到这,陆一航只觉心跳如雷,任由谢逾对他“上下其手”。 “学……学姐……”陆一航咽了口口水。 谢逾低低地“嗯”了声,拉过另一只手,将袖口重新叠好,神情镇定自若。 学姐这样……不太好吧…… 陆一航在心里默默地想。 谢逾手上动作一顿,微微愣了愣,视线再度聚焦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多么自然。 不过……人家怪喜欢……乖害羞的…… 陆一航依旧脑补道。 谢逾:“……” 她强装镇定,胡乱地将仅剩的袖口固定后,便兀自收回了手。 手上那束芍药与陆一航气质本就不搭,可刚刚谢逾那过于亲昵的举动,又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 还在教室内未散去的539班同学皆是一愣,原本正跟在后头,喝着牛奶的郑莎凡也一脸震惊地看着二人的动作。 郑莎凡:“!!!” 早就见惯这种场面的袁艺伶淡定揽过郑莎凡的脖子,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不愿当这二百五十瓦的电灯泡。 “学姐,给。”陆一航不理会他人目光,将芍药递了过去。 谢逾僵着身子没有接,扭头看了一圈周围人吃瓜的神情,只是拉住陆一航,将他一把带离了现场。 身前,谢逾的慌乱与尴尬一闪即逝,身后,陆一航的笑意遮掩不住。在鲜少晴好的冬日,一股暖阳照进了二人心间。 走出众人视线后,陆一航慢慢停了下来,谢逾的步子也缓了下来。 即将松手的一瞬间,陆一航反手握住谢逾的手,向前跨了一步走到了谢逾身前。 他原本个子就极高,自然也有腿长的优势,只轻轻一跨步,反客为主,将谢逾的手紧紧地握在了手心里,唇边还挂着甜甜的酒窝,低头仔细地瞧着谢逾。 少年一张坏坏的笑脸,两道浓浓的眉毛上也泛起柔柔的涟漪,好似夜空中皎洁的上弦月,俊美突出的五官都灵动了几分,阳光朝气中又带了几分不羁。 “学姐,我好心给你送花,还给你带了点心,你看都不看一下的嘛?”说出来的话语却满是软糯的撒娇音,低低沉沉,表情也配合着委屈上几分。 谢逾的眸子微微动了动,软下声音来:“什么点心?” “学姐果然只关心点心,不关心这送点心之人。”陆一航不满地扁了扁嘴。 谢逾刚要解释,陆一航的神情却又变回了原样,献宝似的从身后拿出了一个袋子,举在了谢逾面前。 绿丝绒芝士蛋糕卖相精美,映入眼帘。 谢逾的眼里闪过一丝惊喜,眉眼稍稍弯了弯。 陆一航嘴上笑意更深,忍不住在心里嘀咕着:学姐笑了,真好看。 谢逾微微愣了愣,莫名有些恍惚。 自己真笑了吗? 下一秒,陆一航的心声接着吐出:看来早起做蛋糕没白费功夫。 “自己做的!”谢逾惊讶出了声。 陆一航明显一怔,愣愣地回答道:“学姐,被你发现了。”表情都有些害羞与无措。 但意想之中的感动发言并没有降世,谢逾满脸凝重,一脸复杂地看向陆一航。 那一刻,陆一航在她的眼中看见了转瞬即逝的愠怒,但速度太快,让人捕捉不到。 谢逾双唇一抿,艰涩开口:“陆一航……没有人值得你这样,除了你自己。” “我希望你能做你想做之事,成你想成为之人,而不是因为我去迁就自己。”而我也会慢慢学着去适应你的习惯、了解你的喜好,坚定地走向你。 后面一句话,谢逾虽没说,但眼里流露出来的情愫太过于汹涌,一层又一层,快要将陆一航淹没。 她的行为拒绝着爱,嘴上强调着无爱,可心里还是会在夜深人静时,渴望被人收藏,妥善安放,耐心保存。 陆一航给了她真诚的喜欢、明确的爱意,站在太阳下的坦荡,还有那份坚定不渝的选择。或许,只有当这份爱被她渐渐在意时,她才会明白,人生最大的幸运,莫过于确信有人爱自己——仅仅因为她是她而爱她,没有半分怜悯、同情,只是两个平等灵魂的碰撞。 因为是你,所以超级爱你。 因为是谢逾,所以陆一航会爱她,只爱她。 “没有迁就。”陆一航果断地摇了摇头,“学姐,因为你喜欢,所以值得。” 谢逾还欲再说,陆一航弯下身子,轻轻勾了勾谢逾的鼻子,了当地说道:“反对无效。蛋糕不管好不好吃,罚你都要吃完。” 傻不傻啊。 谢逾嘴角挂上了几分笑意,在陆一航偷瞄的视线中,那份笑意渐深,也传染到了陆一航的脸上。 他突然停下步子,举起谢逾和他紧紧握住的手,贱兮兮地说道:“学姐,你牵我了!” 谢逾微微愣了愣,刚想缩手,却被他微微用力,握得更紧了。 “我不管,这次是学姐先越界的,你拱的火,你必须负责到底!”陆一航一本正经地瞎说道,神情颇为严肃。 谢逾无奈,没再挣脱。 “阿逾,你这次可得答应我排追求者一号了吧!毕竟……”陆一航若有所思,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发神经似的,举高谢逾的手,大声喊道:“我们都盖过章啦!” 谢逾:“……” 她来不及反应,已经被周围人投来的目光羞得无地自容,只能一手捂住脸,一手任由陆一航将他拉着向食堂奔去。 “不好!”陆一航一惊一乍道。 谢逾不解:“?” “蛋糕!撒了!”陆一航大惊。 谢逾:“……” 第36章 硬气 当天下午,陆一航还看着摆在桌子上的手傻傻发笑。 周风、张苑小声议论着,一度觉得这小子不是傻了就是颠了。 这种猜测不假,在郑梓豪一记重重偷袭下,陆一航非但没闹,反而笑得满脸春风得意,扭头问道:“豪哥,有什么事吗?” 郑梓豪一度怀疑是自己打轻了,刚想再重新试验一遍,就被张苑一把死死拉住。 他只得作罢,转而问道:“陆大帅,你又抽什么风?” 这个“又”字就格外精辟。 周风默默竖起大拇指。 陆一航轻轻嘬了嘬嘴,一副“你不懂”的神情,把头慢慢转回去,再一次看着自己的左手发出又一声傻笑。 张苑:“……” “神经病吧!”郑梓豪下定义道。 听到此言的陆一航非但不恼,反而伸出右手来回划了个“no”,之后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们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郑梓豪问。 陆一航将他的左手高高举过头顶,双眼专注且深情的注视着,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那只左手倒真发出阵阵耀眼的“声母”光芒,差点刺瞎众人的眼睛。 “这是学姐牵过的手。” 张苑、郑梓豪、周风:“……” 失语一阵后,众人皆是一愣:“!!!” “谁牵的?”郑梓豪瞪大了眼睛。 张苑也凑近了些,一把抓住陆一航的衣袖:“你和学姐在一起了?” 周风也相当震惊,但刚张嘴,台词就被尽数抢走只好一个劲地点头附和着:“是啊是啊!” 陆一航对他们的反应很是满意,老脸一红,腼腆地回道:“别瞎说,才不是学姐主动牵的呢……” 张苑:“……”莫名嘚瑟怎么回事? 郑梓豪抽了抽嘴角:“……”他好贱,我能打他吗? 只有周风消息闭塞,满脸震惊:“你和学姐都到这一步了?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坐在不远处,脚上打着石膏的叶情知道周风说错话了,立马重重咳嗽了两声。 周风立马闻声跑了过去,嘘寒问暖起来。 “还没在一起啦……”这一句话问住了陆一航,他脸上笑意僵了片刻,但马上解释道,“不过也是迟早的事。” 张苑顿时失去了兴致,忍不住吐槽道:“这句话你刚开学就在挂在嘴边了,现在也追了快三个月了,怎么一点进展都没有?” 陆一航却仿佛视若无睹,继续打量起自己的左手,笑意渐浓:“俗话说得好,智者不入爱河,而我甘愿堕爱海……学姐既然不想下来,我就去岸上找她……总有一天会和她并肩而行的……” 他眼里透出的绵绵爱意,汹涌不觉,正如他嘴上说的那样,行动上也不曾削弱分毫。 说他傻吗?喜欢一个人怎么算傻呢? 可不傻吗?又实在是只管付出,撞了南墙也绝不回头。 他只管满腔爱意肆意宣泄,从不奢求所爱之人有任何回应,但所幸的是,谢逾并不舍得让他输上分毫。 晚自习快上课时,谢逾破天荒提前到了十多分钟。 她刚踏上六楼楼梯,陆一航听着脚步一下子从教室里头窜了出来。 楼梯间没有开灯,已到冬季,夜晚来得总是早些。 在熟悉的脚步声中,走廊的灯伴随着清脆的一声,亮了起来。 谢逾微微闭了闭眼睛,淡黄色的光晕停留在视线中,视线模糊了一瞬。 下一瞬,她手扶扶手,长发随风而动,羽睫轻眨,眉眼难得的温顺;而一少年,立于顶峰,双手插兜,轻轻歪头,满脸笑意。 狂风吹得谢逾的耳根通红,树叶簌簌作响,呼出的热气在空中渐渐飘散,冬天在少年出现的那一刻而变得具象化。 “学姐。”少年的声音温和,语调不疾不徐,眼底涌动的爱意遮掩不住。 那一刻,谢逾听见自己有节奏的心跳声,在寒冷的冬夜,铿锵有力,再难抑制。 朱樱色的红线也在刺骨的冬夜里轻轻飘荡着。 “我在。”谢逾也弯了弯嘴角,站在原地,等待着陆一航奔赴而来。 他穿着一身黑色离子大衣,脖子上还围着一个灰白格子的围巾。脚步声慢慢逼近,在即将走向谢逾的同一时间,谢逾微微勾起唇角,上前走了一步,仰头看向陆一航。 她的脖颈线条流畅,白皙的皮肤更显得整个人又魅又娇小,令人忍不住疼惜。 陆一航的睫毛微颤,眼尾因为天气寒冷微微泛红,眼里尽是化不开的浓情,快要将谢逾吞噬。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解开自己的围巾,给谢逾结结实实地带了上去。 谢逾身子紧跟着一僵,动也不敢动,只能任由着陆一航的手在她的脖颈处轻轻游离。 围巾上还有他残存的温度,谢逾不自觉红了脸颊,将头微微埋进围巾里。 “不冷,”谢逾抬起头,柔声问道,“有东西要给我?” 她正是因为陆一航说的这个才提前来的。 “嗯。”陆一航点了点头,他将手踹进兜里,刚想将盒子拿出来,楼梯上却传来一阵不合时宜的嘈杂起哄声,吓得陆一航猛地将东西又揣回了兜里,拉住谢逾,带着她躲到了五楼的一间空教室内。 教室内没有开灯,但微弱的月光透了进来,打在二人身上。 “陆一航?”谢逾这才出口问道。 陆一航意识到自己言行不妥,慌忙松开了谢逾的手,眼神躲闪了片刻,欲盖弥彰道:“没……没什么……上面人多、眼杂。” “不都是认识的吗?”谢逾不解地问道。 “话是这么说没错……”陆一航小声嘀咕道,“我可夸下海口要硬气一回等你找我……”结果,哪知自己一看到谢逾没戴围巾,屁颠屁颠就跑下去给她系上了,哪还管得了那么多? 谢逾没有听仔细,转而问道,“现在上去?” “不……”陆一航下意识地伸手挡住了谢逾的路,眉心随之一蹙,“先、先别上去。” 自己现在上去,他陆大帅的老脸还望拿搁?自己可万万丢不起这个人。 他原以为谢逾会追问,刚在想应该用个什么理由搪塞过去,谢逾却只是镇定地点点头,“嗯,上课再上去?” 陆一航微微张了张嘴,对上谢逾月光下精致无暇的脸蛋,伸出舌头微微舔了舔,“嗯,晚点。” 谢逾没再说话,背靠上墙,嘴角在看不见的地方微微上扬。 第37章 爱意2 暧昧的气息在两人之间翻腾。 陆一航红着脸,将脸埋进围巾里,耳根热得发烫。 他的手心紧紧攥着口袋里的盒子,鼓了好几次勇气,最终都泄了气。 就在心跳快要到达另一个高度的时候,谢逾微微凑近身子,淡淡的茶香飘来,陆一航的瞳孔微微缩了缩,视线立马粘在了谢逾身上。 教室内没有灯光,月色朦胧、模糊,微弱的月光下,陆一航的视线也跟着模糊起来,看不真切。 但柔和的月光中,谢逾的睫羽好似凝着水珠,宛若黎明初生的晨露,冶艳中,穿过陆一航的胸膛,侵入他的心底。 下一秒,谢逾抽离些身子,淡然开口:“快上课了,走吧……” 她的步子刚一迈出,发丝微微滑动,陆一航心一悸,伸出手,牢牢地攥住了谢逾纤细的胳膊。 谢逾微微张了张嘴:“?” 但陆一航的眼神过于深邃,对视的一瞬,他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轻轻握住了谢逾的肩膀,让她背对自己。 谢逾眼里的惊讶一闪而过,指尖点到为止的触碰令她瞳孔微微颤了颤,马上,她的发丝被轻轻挽起,陆一航沉在嗓子里的声音一点点炸开:“学姐,冒犯了。” 随着发丝被轻轻挽起、打结,一根发簪便灵活地贯穿在头发间,将头发固定在了脑后。 “你……”谢逾愣了愣,转过身子,扭头望向陆一航。 陆一航有一双藏着星星的眼睛。 他唇角含笑,眼眸是深深浅浅的琥珀,笑得极尽温柔。 “赔你的。”他淡淡开口,语气状似不经意,眼里闪烁着忽明忽暗的光芒却不容忽视,“一模一样的。” 谢逾身子一僵,伸出手轻轻摸上脑后的簪子,簪子光滑温凉,隐约能够摸出精致小巧的莲花形状,俨然就是摔碎的那支。 “你去找了?”她轻轻眨了眨眼,有些发愣地开口问道。 “嗯!”陆一航点了点头。 谢逾抿了抿唇,继续追问道:“所以之前请假就是为了买这个簪子?” “嗯。”陆一航眼瞧着谢逾的表情不太自然,说话莫名虚起来。 没等他说完,谢逾紧接着问道:“为什么不跟我说?” “说了不就没惊喜了吗?”陆一航小声嘟囔道。 谢逾的眼眶瞬间红了——这个簪子原本就不是陆一航故意摔碎的,更何况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她也已经找卓霆解释了具体的情况,早就已经翻篇了。可陆一航的时间就仿佛静止在了簪子碎了的那一天,站在原地,努力地想要修补这一切。 “谢谢,我很喜欢。”似乎是想要陆一航听清楚,她说得尤为缓慢,一字一句,像是从心底里的呼唤。 “嗯,喜欢就好。”陆一航笑了笑,颊边的酒窝一深一浅,沁人心脾。 “不只是簪子。”谢逾缓缓抬头,直视陆一航的眼睛。 在他的眼里,一个小版的谢逾仰着头,脑后莲花簪子犹如出水芙蓉,水灵动人。 陆一航不敢细思,呼吸都停滞住了。 这一句话无疑是最好的回答。 ——不只是簪子,送簪子的人也很喜欢。 陆一航不可自拔地多想了,耳根红得发烫,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无声的暧昧气息疯狂蔓延。 就在快要将陆一航淹没的时候,陆一航轻轻勾了勾唇角,一双琥珀色眸子定定打量住谢逾,淡淡开口:“学姐,你听过罗伊?克里夫特的诗吗?” 谢逾没有答话,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他伸出手,轻轻指了指自己的左胸膛,声音空灵沉寂,“穿过旷野,你到过这里。” 我爱你,因为你能穿越我心灵的旷野,如同阳光轻易穿透水晶……别人都不曾用心走那么远,别人都觉得探寻很麻烦,所以没有人发现我的美丽,所以没有人到过这里…… 这是罗伊?克里夫特诗人的《爱》。 扑通…… 谢逾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沉闷有力。 她没再答话,轻轻低下头,抿住了唇。 陆一航也没再逗弄谢逾,从口袋里将木盒掏了出来,放在了谢逾手上。 木盒是红木做的,还泛着新制的木香,上面有一些方形镂空设计,算不上精致,但也绝对算不得粗糙,像是纯手工制作,但跟可卖品比起来又过于牵强。 谢逾的心里咯噔一下,一个想法转瞬即逝,她张了张嘴,但终究没有问出口。 下一秒,盒子被打开,一个飞机雏形的玉坠系着流苏,躺在其中。玉坠后,一张黄色便签条压在下面——“追寻你到世界尽头”。 陆一航有些不大好意思地挠了挠后颈道:“学姐,这算是另外的小惊喜吧。” 似是怕谢逾不会接,连忙补充道:“你放心,不贵重,是簪子的边角料做的。” “嗯。”谢逾低低地笑了笑,“好。” 不知是回到陆一航的话,还是便签上的那句“追寻你到世界尽头”。 即将上课的前三分钟,二人一齐走向教室。 “好啊你小子!”原本在门口守株待兔的两个高个子男生一把拉住陆一航,兴师问罪。 门被风吹得更大,门口,别着簪子的谢逾虽然气质绝尘,但没什么表情的脸却冷若冰霜,登时吓退了两人。 其中一人松开了陆一航的胳膊,往后退了一步说道:“谢学姐,你也在啊。” “谢学姐,晚上好。”另一人也颤声唤道。 谢逾礼貌性地点了点头,淡定地从他们二人中间走过,走上了讲台。 僵在原地的二人:“……”学姐,刚刚是不是想杀我们? 陆一航见二人视线还追着谢逾不放,脸色微微沉了沉,轻咳了一声以示“正宫”之位。 张苑还站在第一排的位置,观察着这一切,看见谢逾后,忍不住问道:“学姐,问你个事呗。” 谢逾轻轻点了点头。 “今天晚上,你主动找的陆一航,先一步找的他?” 谢逾眸色微动,抬眸看向门口的陆一航。 他正被一群人围在中间,嘴上不知讲着什么眉飞色舞,但伸手挠脖颈的动作却出卖了他。 原来是这样。 谢逾忍不住勾了勾唇角,低低地“嗯”了一声,默许了张苑的话。 张苑瞳孔微微睁大,立马冲过去,猛拍起陆一航的肩膀。 一群人簇拥中,陆一航抬眸看来,眼里闪过一丝惊愕,嘴巴微张。所见之人淡然落座,用手撑住头,轻轻指了指脑后的发簪,唇瓣一张一合。 距离太远,陆一航听不见她说的话,但依稀通过唇语,读出了是“谢谢”。 他似乎一愣,但只是一瞬,又开始笑,颊边的酒窝醉人,嘴角的弧度好像是极力克制后的。 包裹在少年周围的柔光似数不尽的细小颗粒,钻入少女心田,拨动着少女的心弦。那一阵满载着少年满腔爱意的风,填满了少女十万八千个梦。 第38章 拥抱 晚自习过后,郑梓豪作为吃瓜第一人,率先一步冲到了谢逾面前,眼神直勾勾地盯住谢逾脑后的发簪,说话略显阴阳怪气:“诶呦,学姐,这是谁送的呀?” “是我们亲爱的陆大帅吗?” 谢逾:“……” 张苑刚收拾完东西,冲过来一把揪住了郑梓豪的耳朵,骂骂咧咧道:“好啊你,我东西都清好了,敢情你还在唠嗑!” 话还未说完,余光就瞥见了谢逾头上簪的簪子。 “学姐,陆大帅终于送给你了?”她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嘴里嘀咕道,“我还以为他会一直烂在肚子里呢。” “媳妇、媳妇,松松,松松……”郑梓豪“哎呦、哎呦”地叫唤起来。 眼见张苑松了手,立马夫唱妇随道,“这簪子陆大帅可费了不少功夫,又是买料,又是找大师,中间还被骗了……” 然而还未说完,陆一航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一把捂住了郑梓豪的嘴。 买玉,找大师…… 谢逾嘴巴张了张,还未反应过来,陆一航已经急忙制止住了郑梓豪脱口欲出的后半句话。 “这一茬没必要说。”陆一航着急忙慌地大喊道,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谢逾知道郑梓豪不会再说,于是抬眸望向陆一航,对他说:“买料?” 陆一航抿紧了唇,没有答话。 “找大师?” 陆一航眼神飘忽,虚虚地看了谢逾一眼。 “被骗?” 他终是按耐不住,有些恼地嘟囔道:“没有。” 沉默和狡辩证明了一切,谢逾紧接着问道:“你不是说不贵重吗?” 陆一航垂下了眼眸,嘀咕道:“我还不是怕学姐你不会收。” “我知道这个簪子对于学姐你来说很重要,所以我希望,能够把这份重要的东西,重新归还给你。” 我知道我的地位可能并没有那么重,但是我不会强求你必须将我放在重要地位,只求,我在你的心里,有一席之地,哪怕只有一点点,便也足够了。 陆一航眼神灼灼,心声透过一步之遥,疯狂吐露。 谢逾的心随之一阵悸动,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陆一航没有开口,可那一刻,他的心声透过短短的距离,清晰地传入了谢逾的耳中。 谢逾想要解释,一开口,却哑然,一时说不出话来。 果然…… 沉默的片刻,陆一航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别开眼去。 一向冷淡疏离,凡事都处惊不变的学姐,唯独在两件事上失态过——一次是母亲送的手帕;另一次便是不知何人送的簪子。 出于本能的直觉,陆一航深知簪子的与众不同,再加上跟郑学姐打听时郑学姐遮遮掩掩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但他还是装作毫不知情,仅仅凭借着谢逾朋友圈的背景和自己零星的模糊记忆,重新找卖家、买玉料、找大师制作,将发簪复刻了一份。 想到这,他的嘴中一阵苦涩,神情却又克制住了,只是死死盯住谢逾,有些自虐般地开口问道:“所以学姐,现在知道了,你又要还给我?跟我划清界限吗?” 就像你之前一直做的那样。 谢逾眸色微动,下意识地开口道:“这不是一个概念。” 陆一航送的这个簪子,一看就价值不凡,用料精细,如此贵重的物品,她怎么能收?更何况,她并不习惯欠人家的。 但话一说出口,谢逾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陆一航的回答也证实了这一点。 他眼底最后残存的光迅速熄灭,有些破罐子破摔道:“既然这样,那学姐还给我吧。” 说罢伸出了手,表情却是十分不情愿。 谢逾垂眸看了一眼他伸出来的手,有了一瞬间的失语:“……” 周围仅剩的围观群众眼见局势不妙,都自觉退出赛场。 郑梓豪还想掺和,也被张苑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拉出了教室。 谢逾见陆一航轴劲犯了,也觉麻烦,索性没有答话,沉默地看着他伸出来的手,之后抬手摸上脑后的发簪。 陆一航的心里防线却先一步破了,突然抽回了手,有些赌气地说道:“不过之前那个簪子是我摔碎的,我得赔,学姐你说吧,多少钱,我发给你。” 说着,拿出手机,摁下了转账。 这还是陆一航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发脾气。 谢逾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抬眸眼里闪过一丝疲惫,声音也染上了几分倦意:“你听谁说的……簪子很重要?” 陆一航眸光微动,抬起眼皮看向谢逾。 “郑莎凡?” 陆一航抿紧了唇。 谢逾心里早就有了答案,继续问道:“她跟你说簪子很重要?还是……你自己猜的?” 被猜中心思的陆一航立马怯生生地收回了视线。 见状,谢逾悬着的心终于下去了一点。 她小声地缓了口气,才复又望向陆一航,眼底的纷杂情绪遮掩不住,赤诚且认真。 “我不想撒谎,也不会撒谎。我只能回答你,簪子——是以前很重要的东西,但是,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谢逾眼底的一抹复杂情绪一扫而过,转瞬即逝。 “至于你说的,”她顿了顿,补充道,“还簪子这件事。我做不到。” “陆一航,”谢逾的一双茶眸一眨不眨盯住陆一航,竟比漫天星辰还要璀璨耀眼,透露着隐约的情愫,“给我的就是我的。你是成年人了,说出口的话,就是诺言,我会当真……不许食言。” 闻言,陆一航的眼底突然亮起了一道光,突如其来的心跳将他撞得晕晕乎乎的,身子不由自主向前,一把将谢逾拥进了怀里。 与此同时,谢逾浑身一僵,也毫不犹豫地微微踮起脚回抱住了他。 心跳声混合着偶尔传来的几声嘈杂声,拥抱住了一整个冬季。 “学姐,我想抱抱你。”陆一航将头埋进谢逾颈肩,吐出的气息环保住谢逾,谢逾缩了缩脖子。 “不是在抱了吗?”她弯了弯眉眼,有些宠溺地笑道。 “我想抱得更紧些。”陆一航有些不满地嘟囔道。 谢逾:“……” 她有些无奈地勾了勾唇角,最终还是妥协地“嗯”了一声。 空气中漂浮着柔和的光,包括身前这个紧紧将她揽在怀中的少年,侧脸也变得莫名柔和。 谢逾突然希望时间慢点走。 就从这一刻,拥抱的这一刻,这样的时光,再长些,再长些,最好能延伸到岁月的尽头。 第39章 不开窍 二人一齐走向宿舍,陆一航还沉浸在适才的喜悦中,未曾自拔,喋喋不休:“学姐,所以,现在我在你心中,是不是稍微有那么一点不一样了?” 谢逾:“……” 她一向觉得陆一航脸皮厚,但至少开窍,可这小子在恋爱实践中经验几乎为零,智商更是为负数。 她不想答话。 陆一航有些不大好意思地挠了挠后颈,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念问道:“所以学姐,原本这个簪子到底是谁送的?” 谢逾原本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住了,抿紧了唇。 良久,就在陆一航以为谢逾不会答话时,谢逾缓慢开口道:“一个故人。” 陆一航:“……” “所以学姐,贴吧里面说的是真的?”你以前有一段“轰轰烈烈”的感情?陆一航小心问道。 “你很介意?”谢逾停下步子,抬起眼眸,盯住陆一航。 被这么直白地盯着,陆一航先是有些发懵,之后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老实巴交地回答说:“学姐你也说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不介意。” 这话说得真诚,他也难得严肃,回望住谢逾,眼里倒映出她的身影。 “那还问什么?”谢逾挑了挑眉,唇边挂了些笑意,抬脚向前走去,陆一航一时愣在当场。 待她走出几步后,陆一航这才反应过来似的,急道:“学姐,你这明显是偷换概念。” “是吗?”谢逾反问。 陆一航不住地点头表示赞同。 谢逾眼里笑意更甚,“那……算我不想说。” “哦。”陆一航扁了扁嘴,神色耷拉下来。 月影很长,映着寒霜,银光微微闪烁。路灯亮起,投下柔和的光芒。天空中偶尔闪烁的几点繁星,划破夜空,投下斑驳剪影。 谢逾的步子不算太快,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中,原本遥远的路程也短了不少。 “你……之前不是请了个很久假?”谢逾盯着鞋尖,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也没有吧,”陆一航紧皱着眉头思索着,“也就两个星期吧。” “十四天。”谢逾补充道。 “学姐,你……”陆一航眨了眨眼,机械性地低头,想要看谢逾的表情,但谢逾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眉眼。 “而且,上课也没精神。”鞋底卡上了一块小石头,谢逾用鞋底磨了磨,呢喃道。 陆一航:“!” 谢逾继续说道:“听说,有些专业课你都翘了?” “所以,你到底……”她自顾自地说着,等再抬头时,只对上陆一航亮晶晶的眼神,亮得简直快要将她吞没。 她张了张嘴,刚想解释,却又觉得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所以稍稍垂下眼珠子,别开了眼。 昏黄的路灯下,她的侧脸迎着光,轮廓越发清晰精致,乌眸红唇,冷艳中越发乖张,微红的耳垂更是有着一股不自知的可爱。 陆一航的呼吸一滞,情不自禁向前走了一步,眼眸下滑,死死地盯住那一抹鲜红。 靠近的一瞬,谢逾的心蓦地失了频率,看不见的地方,紧紧攥住了衣角。 呼吸越发炙热,在陆一航靠近的一瞬,谢逾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预想之中的事情却并没有发生,下一瞬,她的头被人轻轻扫过,耳畔响起一声状似调侃的轻笑。 ——“学姐,想什么呢?” 谢逾睁开眼睛,面前的少年眼眸含笑,熠熠生辉,声音却夹带着压抑在嗓子里的低沉:“我可不会趁人之危。” “你也别犯规。” “犯规?”谢逾微微蹙了蹙眉头。 “嗯喽,”陆一航点了点头,满眼猩红,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别过眼去,发出一声轻咳,“我可不需要你的感动。” “我没有……”谢逾张了张嘴。 陆一航继续道:“我啊,要光明正大地追你,要你堂堂正正地喜欢我——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我这个人。” 谢逾:“……”傻子。 她笑得别开了眼。 “学姐,”陆一航轻念着谢逾的称呼,声音放得很轻很轻,周围寂静一片,“不管是了解市场、买玉料、找大师,我都是自愿的。” 他状似不经意开口,余光却在意着谢逾的一举一动:“学姐,我可不想用这个卖惨,不过……” “嗯哼?”谢逾转过眸子,轻哼道。 他歪了歪头,颊边酒窝渐深,愈加灿烂:“既然这个在你这能够加分,那我就……” 陆一航顿了顿,没再继续深说。 谢逾等了一会儿,见他目光灼灼,眼中流光溢彩,微微蹙了蹙眉,压低声音轻声重复道:“就?” “就求个赏赐吧。”陆一航勾了勾唇角,笑容明媚。微卷发丝贴着额头,随着呼吸、寒风扬落,他的睫毛和眼睛微微弯着,随性飘逸。 柔和的月光此时却热得发烫,谢逾呼吸一滞,轻眨睫毛盖住了一瞬间的慌乱。 谢逾:“……” 她没有说话,可是一双眼睛刻意地避让却出卖了她,陆一航眸色一深,笑意入了眼底。 “学姐,”他撒着娇,双手轻轻扣住谢逾纤细的手腕,轻轻晃了晃:“学姐,我好累啊,连着跑了两三个星期没有合眼,腿都快跑断了,呜呜……” 谢逾愣了愣,下意识地垂眸望向陆一航的腿。 陆一航注意到谢逾下意识的动作,心里偷着乐,赶紧添了一把新火:“学姐,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学姐还不相信我……竟然还有空去撩别的小哥哥……真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呜呜……” 别的……小哥……哥? 谢逾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 “什么赏赐?”她蹙了蹙眉心,终究还是妥协了。 陆一航一秒变脸,笑逐颜开:“学姐,手机给我!” 谢逾:“?”虽有疑问,但谢逾还是将手机递了过去。 三秒后,陆一航一通操作后,满意一笑。 谢逾更加不解:“???” “学姐,你可不许反悔。”陆一航解释道,“特别关心设了就不能取消了哦~” 谢逾定定地看了陆一航一眼,没有说话,小幅度地点了点头,默许了。 月色清冷柔和,黄晕的微光洒下,罩住了缓慢前行的两人。月影朦胧,或隐或浓。 于陆一航而言,幸事有三。其一,谢逾的笑;其二,谢逾的喜;其三,才是陆一航与谢逾。 人总会遇见那么一个人的。 一个雨季、或是晴朗的一天,穿着卫衣、或是短袖,在意想不到的时间、地点,与那么一个人不期而遇。 这显然与万有引力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 但仿佛是一切的尽头,那个人出现的那一刻,一切都有终点。 而谢逾,对于陆一航来说,就是那么一个人。 第40章 喜欢你的,航航 回到宿舍时,宿管即将关上宿舍大门,谢逾抢先一步刷卡走了进去。 陆一航站在门外恋恋不舍,这算得上是和学姐冷战这么久以来,第一次送学姐进宿舍门,所以对于陆一航来说,算得上久违。 他站在门口,探头恋恋不舍地往里看去,刚好迎面对上宿管面色和善的笑容。 “姐,好久不见。” 三四岁的宿管大妈面色一红,略显羞涩,“小伙子,好久不见了,和女朋友终于和好啦?” 陆一航面色绯红,站直身子,也不否认,嘴巴跟抹了蜜似的:“下次再给您带好吃的,姐。” 宿管大妈笑容更甚:“来就来嘛,没得事,宿舍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依稀听见些对话的谢逾:“……” 她默默地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宿舍内灯火通明,袁艺伶趴在桌子上,整个人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郑莎凡则显得精气神倍棒,穿着个棉拖鞋,嘴里还哼着个小曲儿。 谢逾刚踏进宿舍,袁艺伶便掀开耷拉的眼皮,有气无力地喊了声“阿逾”。 自从失恋,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花心小萝卜”袁艺伶失去了生活的希望,一直都是这个状态。 可值得一提的是,她胸口的红线却不再了无生气地低垂着,相反地渐渐有了些生命力,仿佛起死回生了一般。 谢逾虽然此时见不到她胸口的红线,但之前见到过,所以一直印象很深。 “嗯,回来了,阿袁。”谢逾应着,伸出手摸了摸袁艺伶的头以示安慰。 仅仅这一个歪头的动作,便被眼尖的郑莎凡发现了猫腻,她一个箭步窜了上来,眼睛直勾勾地打量着玉簪。 “嘬嘬嘬,我就说怎么今天晚上整个人容光焕发,满血复活,原来是有佳人相赠啊~” 谢逾微微蹙了蹙眉,显然很不认同郑莎凡的说法。 “是那个小男友送的吧~”郑莎凡继续补刀。 谢逾:“……” 袁艺伶将头歪向她们这边,有些不明状况地问了句:“什么小男友?是我落后了吗?” “他送的。”谢逾也不否认只是道。 袁艺伶这才明白了谢逾口中的“他”指的是陆一航,低低地叹了口气,没什么精力地将头重新埋回了胳膊里,睡了过去。 人类的悲欢真的并不相通。 袁艺伶默默地笑着。 她又不可救药地想到了孟裕峰,只能吸了吸鼻子,将眼眶的眼泪又憋了回去。 “不过,这个款式怎么这么眼熟?”郑莎凡再一次细看后,提出了疑问。 “嗯。”谢逾也不否认,只是道:“之前那支碎了,他找人重做的。” “啊?”郑莎凡大惊失色。一是震惊好端端的玉簪怎么会碎,二则是震惊陆一航这傻小子竟然重新弄了一支类似的送还了回来。 谢逾有些不解,蹙眉问道:“怎么?” “你不觉得……”郑莎凡的话略微委婉,“这样……不大好吗?” 谢逾眉心微微皱了皱:“?” “主要是这个东西吧,送的人不对。”郑莎凡解释道,试图提点谢逾。 可谢逾明显不是这块料,直言道:“直说。” 郑莎凡哽了哽,小声嘀咕道:“亏你还谈过恋爱呢,怎么感觉跟个小白似的。” 谢逾:“?” 郑莎凡满脸凝重,默默想着:这个恋爱没我迟早得散。 明确这个定位后,她便坦率直言:“你之前这个簪子是卓霆送的,没错吧?” 谢逾点了点头。 “而现在这个簪子又是陆一航送的。”郑莎凡一挑眉,满脸写着:现在终于明白了吧? 谢逾却只是略加思考,接着问道:“有什么问题?” 郑莎凡:“……”烂泥扶不上墙…… “这么说吧,现男友砸坏了前男友送的东西,结果,现在现男友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还赔了一个一模一样的!” “我跟他还不是……”谢逾小声解释道。 郑莎凡却不理,直接打断道:“这个不重要。现在就是这个情况没毛病吧?” 谢逾总算开窍,解释道:“我跟他说了不用赔,但是他很在意这件事。” 郑莎凡急得舌头都快打转了,“我知道,但重点是陆一航不知道这件事,他以后知道了,会不会因此生气呢?” “有道理。”谢逾点了点头。 郑莎凡刚松下一口气,谢逾的话悠悠传来:“但是他说了不介意之前的感情,而且那都已经过去了,我也放下了。” 郑莎凡:“……” “换做是你,你不小心打碎了一个东西,买了个一样的还给陆一航,结果发现那是他前女友送的,你气不气吧?”郑莎凡嘴角略显抽搐。 谢逾义正言辞:“东西弄坏了,不本来就要赔?” 郑莎凡:“…………” 难道重点不应该是陆一航为什么会留着前女友送的东西吗?行行行!你圣明,你大义,我这个臭皮匠教不动你! “得了,跪安吧。”郑莎凡自暴自弃道。 谢逾:“?” 她不明所以,郑莎凡气极不欲再说,转身就走。 谢逾伸出手摘下了簪子,随着发簪的取下,她的头发自然披下,微微卷曲,发丝萦绕在耳后。 灯光下,素色簪子光滑朴素,隐隐闪着些纹路,仔细一瞧,竟有无数道小小的菱形图标,熠熠生辉,折射出莹莹光芒。看着简单,其实另藏玄机。 谢逾虽然对于玉并没有什么了解,但也一眼看出了这个簪子价值不凡,心下一动,掏出木盒,打开了来。 只一个轻微的动作,木盒里的一封隐藏的信件掉了出来,鹅黄色的纸张细腻精美,被折叠成信封的样子,谢逾微微愣了愣,这才弯腰拾起了掉落在地上的信封。 她刚想打开信封,却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周六晚上那一封辣眼睛的情书,动作一时迟疑了几秒,最终还是按耐不住,将纸张拆了开来。 “吾之阿逾”——他这样写,字迹娟秀,一笔一划,带着从未有过的专注。 谢逾眸色微微暗了暗,捏住纸张的手微微发力。 “我喜欢你。” 仅仅四个字,陆一航就将懵懂忠贞的明恋书写,汇成一道明亮的色彩。 谢逾的心无端跳了跳,呼吸都有些不畅。 她按了按躁动的胸口,继续看了下去。 ——我喜欢你。 ——不止在发生的时间里,不止在你看向远方的时间里。不止此刻,不止未来。 ——只是觉得,不舍得不喜欢你。 谢俞心口一颤,心跳多了几分紊乱。 脑海中,陆一航的笑意明媚,微微弯起的眼角弧度,映照着灼灼爱意,诉说着心动的轨迹。 末尾,他写道: ——如果可以,我想用余生同你诉说。 ——喜欢你的,航航。 遇见的反感、相识的躲避、相处的嫌弃、习惯的适应,最终通通化为了泡影,在谢逾脑海中飞速地掠过,最终凝固在了陆一航灿然的笑意里。 她很慢地眨了眨眼,掩盖住了眼底的多余情绪,将纸张复又折好,一齐收进了带锁的抽屉里。 第1章 花式表白 黄昏,偶尔有人在顶楼的某个房间倚着窗子吹笛。窗口盛开着大朵大朵的郁金香。——此时如果你不爱我,我也不会介意。 这封信就像是打开了某个未知世界的大门。 这天之后,陆一航便开始了花式送情书法。 或是吃饭时不经意递过来的便签,或是夹在谢逾书本里的信封,或是各种小零食的夹层里,又或是明目张胆地亲自送情书。 只两个星期,谢逾收到的情书便满了一整个抽屉。 但除了第二封情书的内容可信之外,其他的情书内容格外辣眼睛,以至于谢逾现在对于陆一航的情书,多了一种莫名的恐惧色彩,甚至可以说是应激反应。 这不,在周五吃中饭,陆一航拿着一小束郁金香现身食堂时,谢逾有了一瞬间的失语。 “学姐,给。”陆一航的眼睛亮亮的,将花递到了她面前。 谢逾低头看了一眼花上别着的便签,距离有些远,只能依稀看见上面的零星字眼。 谢逾:“……”这花非收不可吗? 郑莎凡:“……”这情书非送不可吗? 袁艺伶:“……”虽然我失恋了,可如果天天被这种土味情话围攻的话,我情愿失恋。 三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呆滞在了原地,谢逾并没有伸手接花。 陆一航:“?”学姐是太感动了吗?一时间都知道怎么反应了呢? 陪同在一旁,事先被卡片上的土味情话洗了眼睛的陆一航:“……”这小子没一点自知之明,这情书是非写不可吗?活该你没媳妇。 张苑跟郑梓豪叫唤了一个眼神,满眼尽是“你别管”的字样。 谢逾下意识地排斥了十几秒,最终还是伸手接过了花,低声说了句:“……谢谢。” 陆一航喜笑颜开:我就知道学姐稀罕! 不小心触碰到陆一航的谢逾听到心声:“……” 陆一航眨巴眨巴眼睛,满眼期待,等待着谢逾当场阅读情书。 谢逾的手顿了顿,最终还是将手伸向卡片,简单瞟了一眼: ——给你科普一下辣的级别:微辣、中辣、特辣、变态辣,还有,我想你辣~ 谢逾:“……” 无意间瞟到的郑莎凡:“yue~” 陆一航抿紧嘴唇,满眼无辜地望向谢逾。 “走吧。”谢逾叹了口气,转移话题道。 “哦。”陆一航小声回答道,对于谢逾没有回应这封情书虽然有些小小的失落,但只一瞬,又屁颠屁颠拿好餐具,承担起了消毒的工作。 几人分别点了自己爱吃的小菜,聚在一起,倒也占满了整整一小排桌子。 青春的气息回荡,谢逾总觉恍若隔世。 她抬头看了看笑着的朋友,又望向眼前的少年,暖意便瞬间将她包裹住,唇角也扬起了一抹弧度。 她点了一盘红烧鱼,陆一航下意识地拿起一次性筷子,将鱼刺简单地挑了出来,之后,状似不经意地开口。 “学姐,这个有点咸,你最近少吃盐。” 张苑点了一份同样的菜,闻言微微睁了睁眼睛,慌忙夹起一块鱼,放进了嘴里,很是不解道:“还好啊,这不跟以前的味道一样?” 谢逾也问道:“为什么?” 陆一航猛地支起下巴,盯住谢逾,满脸真诚地对她说:“因为……我怕你太闲会想我。” 谢逾:“……” 张苑:“……”合着我是你们调情的工具人? 郑莎凡、袁艺伶:“……”小情侣就炫吧,谁炫得过你们啊! 郑梓豪喷出了嘴里的饭:“……”不是陆大帅,还整这一出啊!你怎么不提前告知我好紧急避险啊! “谢谢你哦。”谢逾苦笑道。 陆一航义正言辞道:“不客气。” 谢逾再度语塞:“……” 郑莎凡疯狂补刀:“大兄弟,难道你听不出这是反话?” 陆一航明显愣了愣,傻傻问道:“啊?学姐难道不是真的谢谢我?” 众人:“……”恋爱脑智商真的为零,不,准确来说,是负数。 本来是美美的一顿午餐,被陆一航莫名用油糊了一脸,众人各自心事重重,都沉默了不少。 一顿饭后,还是谢逾最先打破了僵局。 “那个,陆一航。” “你说。”陆一航抬起头,真诚应答道。 谢逾一时被他的真诚弄得有些不大好意思,停顿片刻后还是说道:“我爸、阿姨他们说想请你周末做做客、招待招待,你看?” 陆一航:“!” 他略微有些震惊,迟疑地重复道:“叔叔阿姨说想见我?!!!” 一旁的袁艺伶立马添油加醋:“哟,我都没去过你家做客呢?还被小屁孩捷足先登了。” 谢逾立马找补道:“阿袁,如果你有时间的话……” 袁艺伶刚想说自己有时间,嘴巴却被郑莎凡抢先捂住了,“我们两周末约了泡吧呢,不去不去啦!” 袁艺伶:“呜呜?”什么时候的事? 郑莎凡眉心一簇交换眼神:你想当电灯泡? 袁艺伶:其实我也不是很介意。 郑莎凡专制的眼神杀:不,你很介意! 袁艺伶瞬间吃瘪,冲谢逾摇了摇头。 陆一航看着她们三个两人一台戏,心里却不住紧张,看不见的餐桌下,手心都交叠在了一起,谨慎开口道:“既然叔叔阿姨都邀请了,我肯定愿意做客。” “嗯。”谢逾点了点头,继续道:“那下午宋叔来接,你跟我一起?” “啊?”陆一航惊呼出声,“下午?”这么快! “你下午有事?”谢逾问道。 “没、没事。”陆一航连忙摆摆手,“嗯,那行。”说完,便娇羞地低下了头。 在谢逾看不见的地方,他打开了手机屏幕,现在是下午一点,大概五六点钟的样子,宋叔会过来接谢逾。 再加上自己最后两节课没课,打个车买点东西跑个来回,应该来得及。 这么简单地过了脑子后,陆一航的紧张情绪才算散去了一些。 郑梓豪小声“啧”了一声,心里暗骂:真没出息,不就是见家长嘛!怂包。 张苑身子微微晃了晃,凑近了些,跟郑梓豪小声嘀咕道:“我爸妈也说周末想见你。” 她的语速放得很快,字跟机关枪似的,突突两下全蹦了出来。 这会震惊终于落在了郑梓豪的脸上:“!!!” “什么?!”他激动地站了起来。 陆一航轻挑了一下眉,暗戳戳地嘲讽道:兄弟,你这也不行啊! 慌乱的一下子变成了两人,有了郑梓豪的加入,陆一航的紧张莫名缓解了不少,只剩郑梓豪一个人独自在风中凌乱。 第2章 做客 下午的时间转瞬即逝,当谢逾在宿舍门口等陆一航时,陆一航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闪亮登场。 谢逾刚想开口说没必要带那么多行李,定睛一看,才发现竟是些大件、精致包装的礼盒。 “你……”谢逾迟疑着,眼神扫过陆一航手中拎着的东西。 护肤品、坚果、补品、茶叶、烟酒,甚至还有包包。 陆一航轻咳了咳,有意将这些东西往身后藏了藏,刻意道:“有吗?没有吧。” 礼盒颇多,在陆一航身后藏也藏不住,颇有种“孔雀开屏”的意味。 谢逾:“……” 她刚想开口,陆一航急道:“这也不是给你的,我送给叔叔阿姨的。”眼神尤为坚定,牢牢护住身后的礼品。 谢逾觉得陆一航的神情有些好笑,但还是忍住了笑意,低低地“嗯”了一声:“谢谢。” 陆一航笑了笑:“人到了,礼肯定也要到啦。”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嘀嘀咕咕起来:“再说了,第一次见岳父岳母肯定要重视一些。” 谢逾没有听清,将身子凑近了些,轻声问道:“嗯?” “没,没什么……”陆一航慌忙道。 谢逾:“?”她总觉得漏听了什么,之前对这种事都不甚在意的,现在却突然在意起来,面上却不显,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一向准时准点的宋叔出现在了他们面前,一见到陆一航便殷切起来。 “小航啊,好几日没见了,又长高了!”宋叔望着陆一航,总有种慈父见到儿子的感觉。 谢逾:“……” “宋叔,这个年纪,应该不长了。”陆一航憨憨地笑了笑,有些不大好意思。 “瞎说,”宋叔拍了拍胸脯,嗔怪道,“男生至死是少年,能长到七老八十!” “咳咳,”陆一航被呛到了,“那倒不至于。” 宋叔也不继续调侃,顺手接过陆一航手里的礼品,便打开了后备箱。 宋叔不知是上了年纪,还是到了更年期,近年来话尤为多——“小逾,今天买这么多东西呀,你爸知道了铁定高兴!” 谢逾闻言,刚打开保温杯喝了口水,免不了呛了起来。 陆一航一边看向被水呛到的谢逾,一边望向笑意款款的宋叔,有些手忙脚乱道:“宋叔,这些是我买的。” 说罢,慌忙走过去,轻轻拍了拍谢逾的后背,帮她顺着气。 谢逾总觉得这样子过于矫情了些,便冲陆一航摆了摆手,说道:“我没事。”自己顺了顺气。 宋叔闻言愣了愣,突然大声说道:“小航,你买的?” 陆一航这头刚安抚好谢逾,慌忙回头,急得出了满头大汗,直点着头,解释道:“就随便买点。” 随便? 望着满满半后备箱的精致礼品,宋叔陷入了沉默:“……” 他也觉着这不是很妥,便扭头征询似的望向谢逾,谢逾微微蹙了蹙眉,只是道:“走吧,宋叔。” 说罢,走向了车子后座。 陆一航抬脚跟上,问道:“学姐,你不晕车吗?” 谢逾神色有点躲闪,却没说话,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倒不是因为并不晕车了,只是无意识地想起了陆一航那天用手扒着副驾驶座椅的神情。 栗色瞳仁,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毛色软乎乎的,温顺得不像话,却又孤零零的,很是可怜。 陆一航这聒噪的性子,一个人坐在后面不得闹腾死,谢逾这么想着,就自然而然坐在了后头。 “学姐,要不你还是坐前面吧,坐前面不晕车。”陆一航再度建议道。 谢逾:“……” 陆一航还欲再说,谢逾有些无奈地闭上了眼睛:“闭嘴。” “哦。”陆一航嘟囔着,整个人蔫巴了起来,乖乖地将自己缩成了一团。 宋叔嬉笑着:“小逾,你别吓坏小航。” 透过车内后视镜,谢逾果真看见陆一航整个人顺毛了不少,眼里闪过一丝不忍。 “都买了些什么?”谢逾缓和问道。 陆一航眼神亮了亮,立马坐近了些,嘴里念念有词:“学姐,我买了些补品、烟酒,应该是适合叔叔这个年纪的。” “还有、还有,叔叔不是很喜欢喝茶吗?我托人弄了些普洱茶,还有一些适合中年女士用的护肤品……” 谢逾:“……”早知道不问了。 她淡淡阖了阖眼,说了句:“宋叔,前面堵车,开快点。” 陆一航:“?” 宋叔闻言,果不其然急了,像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刷地踩紧了油门。 车子疾驰而去。 半小时后,车子稳稳落地,宋叔利用他高超的超车技术,成功避开了下班高峰的堵车地,到达了家门口。 而这堪称神速的速度,成功让陆一航住了嘴。 进家门前,陆一航深深地吸了口气,提着东西跟在了谢逾后头。却在即将进家门的时候,猛地拉住了谢逾。 谢逾不解:“?” 陆一航磕巴地问道:“那个学姐,你没跟家里人说我奇奇怪怪的事吧?” 谢逾眸子动了动,回答道:“没有。” 两人一进屋,便见到了陆父、陆母。 陆父长相英俊,一头大背头,风韵犹存,陆母更是柔弱娇小,却又满脸慈爱。 “你就是小航吧,长得可真俊俏。”陆母眉心一弯,似月牙似的,好看得紧。 陆父则稍显严肃:“来就来嘛,送那么多礼物。” 说罢,接过陆一航手里的礼物,递给了家里的阿姨。 唯独有一盒自己始终拧着,跟着一起拧了进去。 两人换了鞋,走了进去。 走到客厅时,一个小朋友摇着拨浪鼓摇头晃脑地冲了过来,一头扑进了谢逾怀里。 谢逾神色立马温和起来,轻轻地揉了揉小朋友的头发。 “晨晨,喊姐姐。”谢逾柔声哄道。 晨晨鼓着小脸蛋,探出头来望向陆一航,指着陆一航天真地问道:“鱼鱼姐姐,这是自恋狂小航哥哥吗?” 谢逾:“……” 陆一航眼睛瞪大了些,扭头皱眉望向谢逾,缓慢道:“学?姐?” 谢逾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愫,却只是淡定道:“不是我。” 陆一航眉心皱得更深了,想了想,有些不放心道:“学姐,你没说别的了吧?” 谢逾刚想否定,阿姨冲了出来,热切地喊道:“狗蛋……”“蛋”字音还未落下,阿姨就急忙改口:“航航来了呀?” 陆一航:“……” 他扭过头,机械性地问道:“学姐,刚刚阿姨喊我——狗……蛋?” 谢逾重重地咳了咳,别开了视线:“你听错了。” 陆一航:“……” 第3章 大龄产妇 谢家礼数周到,招呼着他去沙发上坐着,便着急忙慌地去厨房帮阿姨准备晚餐了。 入夜,谢家灯火通明,头顶上的吊灯橘色暖黄,异常温馨。 宋叔手上还拎着谢逾的行李箱,刚想跟着送上去,就被陆一航半路截了胡。 宋叔心下了然,意味深长地拍了拍陆一航的肩膀,便放任陆一航跟着谢逾上了楼。 随着房门被打开,谢逾率先走了进去,立在门旁,转过身来看陆一航。 但陆一航却格外地拘谨,很自觉地将行李箱放在了地上。 谢逾望了陆一航一眼:“?” 陆一航会意,稍稍施加了点力,将行李箱滑了过去。 谢逾:“……” 陆一航眨巴眨巴眼,满脸真挚地望向谢逾:学姐,我优秀吧,求夸夸。 谢逾也没再强求,只是微微扬了扬下巴问道:“这是?” 陆一航望向谢逾,谢逾眸色微动,有些恍然地扫过——是另一套护肤品。 她愣了片刻神,才反应过来这是送给自己亲生母亲的,眼眶不由一红,神色却倏地冷了下去:“你自己拿回去吧,我很忙,没空给她。”眼底却闪过一丝挣扎。 陆一航只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什么轻轻敲击了一下似的,喉咙发紧,不由地捏紧了拳头。 “学姐,”他柔声唤道,“你在我面前不用坚强的。” 这一句,就将谢逾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消耗掉了。 她有些手足无措地别过脸,陆一航快步走过去,这才发现她的眼眶全红了,却只是死死地咬住嘴唇,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陆一航的心就在这一刻被彻底融化,有什么一直绷着的东西,也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他心脏跟着一阵抽疼,然后猛地将谢逾拥进了怀里。 这个拥抱过于熟悉,谢逾身子僵了一瞬后,瞬间被温暖裹挟,原本抑制着的情绪在此刻瞬间爆发。 她鼻尖一酸,之后眼泪就不争气地流了出来,一颗接着一颗,卧室里静得能够听见她压制着的哭声,一遍又一遍地撞击着陆一航的心脏,陆一航只觉得自己心痛得无以复加。 “阿逾,哭吧。”陆一航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轻轻护住她的后脑,将她搂进自己怀里,不敢用力。 谢逾身子微微一僵,伸出手轻轻拉住了陆一航的衣摆。 陆一航耐心地重复着,眼里有无尽的心疼与爱意。 “阿逾,我说过,在别人面前,你想怎样是你的自由,但是在我面前,你不需要坚强。”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浓的眷念,眸光闪烁。 他扭头瞥了一眼楼道,最终还是在看不进的地方,伸出手将门轻轻推上了。 随着门的关闭,谢逾最后的心理防线被击破,她回抱住陆一航,压制着的声音这才发了出来,抽抽搭搭起来。 随着门缝的最后一丝缝隙的合拢,站在楼道上的谢母一个激灵,差点想要冲进去,却被一脸笑意的谢父轻轻拉了回来。 面色和善的谢母此时满脸“怒意”地盯向谢父,小声说道:“老谢,我们家白菜被猪拱了!” 谢父立马求饶,“知道了,知道了,我的错,我的错。” 他一边求饶一边劝道:“他们小年轻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吧,你就别操这个老妈子的心了!” “那怎么行!”谢母果断say no,“我不得护好我家的‘小白菜’,要被人知道小逾才不是爹不疼、娘不爱的。” 谢母刚想继续看时,已经被谢父连人带鞋一把公主抱起,带了下去。 谢母瞬间满脸通红,直捶谢父胸口。 房间内,谢逾的哭声越来越小,渐渐平复住了心情,这才小声开口道:“她,怀孕了。” 陆一航瞳孔一缩,刚想看看谢逾的脸,却被谢逾紧紧拽着,半分都移动不了。 “所以,她大概不会回来了……就在那发展了……” 早些校友群里头确实传出了“母老虎”教导主任“辞官回乡”的信息,那时陆一航还在感叹这个“母老虎”怎么不早点辞职,自己好摆脱苦海;此时,却只剩愤然与心疼。 气自己为什么不对未来的丈母娘好一点,心疼谢逾与自己的亲生母亲漂洋过海才能见上一面…… 最终这些复杂的情绪全都表现了出来,陆一航将谢逾抱得更紧了,静静地听她说着。 “她应该会过得很幸福吧,有很疼她的丈夫、不一样的豪门圈子、还会有一个与自己喜欢之人的结晶……”谢逾呢喃着,说到最后一句时,拽住陆一航外套的手渐渐锁紧。 “嗯,那是她想要的。”陆一航也不否认,喉结微微滚动,轻轻摩挲了一下谢逾的头。 “她会找到一份很体面的工作,或者当全职太太,不用再为一点小事就争吵,她也会很爱、很爱那个小孩……”可是不会再有我了……谢逾的尾音微微颤抖着,眼泪凝在眼眶,晶莹剔透。 “她也很爱、很爱你。”陆一航笃定道,轻轻拍了拍谢逾的肩膀。 谢逾轻轻眨了眨睫毛,将头埋进了他的下巴处。 过了好一会,她才轻轻挣开怀抱,继续说道:“你别多想,我说这些只是猜测。” 陆一航喉咙发紧,点了点头,“嗯。” “我才不稀罕她呢。”谢逾有些幼稚地补充道,“她年纪也这么大了……这些生活都是她选择的……” 陆一航点了点头,眼睛追随着谢逾,又低低地重复了一遍,“嗯。” 直到谢逾第三次重复着相似的话,陆一航这才轻轻按住谢逾的肩膀,促使她盯住自己,这才缓声说道:“阿逾,你明明很担心阿姨,不是吗?” “我没有。”谢逾小声反驳道。 陆一航却不听,只是继续道:“你很担心阿姨这个年纪,还要生育,已经是大龄产妇……难道不是吗?” 谢逾的眼眶刷地一下红了,刚想否认,一张嘴却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陆一航眼底汹涌的情愫太过浓烈,刺得谢逾生疼。 “既然心疼,”他继续道,掏出手机,毫不犹豫地点了下去,“为什么不跟她好好说呢?” 谢逾定睛一看,备注“未来丈母娘”显眼、鲜明,号码更是异常熟悉。 她登时瞪大了眼睛,有些生气地要抢过手机,手机却被陆一航举高了。 “陆一航,你越界了!”谢逾够不着手机,只能红着眼眶,大声吼道。 陆一航却并不恼,仿佛这个决定早就下好了,所以自愿承担一切后果。 “喂。” ——随着一声苍老却又透露着严肃的声音落下,整个房间,突然寂静下来。 第4章 通话 “喂,航航呀。” 电话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轻轻地敲打着谢逾的心弦,她兀自放下了抢夺的手。 陆一航这才将手机拿到谢逾面前,死死地盯住谢逾。 整整沉默了五六秒,谢逾一言不发,只是一双好看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亮起的手机屏幕,有什么情绪被死死压制着。 “航航?” 电话那头再次发出声音,陆一航刚想开口,谢逾突然伸出手,轻轻地堵住了陆一航的嘴。 “妈。”她颤声喊道。 电话那头身子一僵,愣了好一会,才回道:“逾逾……”声音明显带着颤。 “嗯,是我。” 谢逾点了点头,积攒的泪水顺着眼角落下,滑落在了洁白的衣领上。 母女俩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起来,时隔一年的对话再一次响起,将看不见的思念无声地拉长了。 自从那一次车祸后,谢逾便跟母亲彻底断了联系,她一直躲避着母亲、躲避着新母亲、也阻挡了所有人各种形式的爱,而这一刻,那些爱却又在无形中,全都涌了回来,钻入谢逾心头。 而这个转变,也只因陆一航。 她因为他开始接纳自己、接纳家庭,而他也一直都想把最好的全都呈现给自己。 谢逾偷偷瞄了一眼陆一航,耳根便红得发烫,迅速别过脸去。 陆一航:“?”学姐还在生气吗? “妈,我听爸说,你怀孕了?” 电话那头顿了顿,有些抱怨道:“那个大嘴巴!我都跟他说了不用告诉你,他竟然还这么直白地跟你说了!” 谢逾脸色变了变,冷声道:“您没必要瞒我。” “我知道,还不是怕你……”母亲叹了口气,这一瞬间似乎时间流逝得很快,谢逾望眼欲穿,一下子看见了她的衰老。 “你现在这个年纪,”四十了,谢逾犹豫着,还是郑重开口,“并不适合生育。” “我知道。”母亲的语气瞬间落寞起来,“可是Alex已经快五十了,膝下无子,我不想让他……” 她们交谈的声音并不小,陆一航本以为谢逾会生气、反驳,但是她什么也没做,甚至连眨眼都慢了下来,仿佛在静静地聆听。 她沉默良久,最终还是善解人意道:“我知道,妈。你有选择你生活的权利,有决定你身体的权利……我没有理由干涉。 那一刻,谢逾的母亲只觉心脏猛烈地收缩,有什么东西,再也回不去了。 下一秒,谢逾目光灼灼,一字一句开口道:“我会尊重你,不管是离婚、还是生下他……” “逾逾……”母亲的眼泪瞬间决堤,抽泣声随着通话语音传了过来,谢逾的心也跟着狠狠揪在了一起。 “妈。”谢逾唤道,“我在。” 岁月如一卷无字经书,缓缓镌刻着一朝一暮,所有逝去的风华均已刻下。 那些用寥寥几页书写的曾经,早已顺着长河尽数散尽,然而,泛着苦涩、夹带着丝丝甜意的母爱却如涓涓细流,一遍又一遍抚慰着千疮百孔的心。 不管是那一块绣着旋转木马的手帕,还是这一声声灵魂深处的呼唤,都写着数不尽的爱意。 谢逾想,她或许是幸运的。 有一份跨越太平洋的爱意——漂洋过海,却依旧温暖如初。 “逾逾,妈妈对不起你。”母亲咬紧牙关,最终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这句话迟了一年,但终究说出了口。一语毕,二人都泣不成声。 谢逾没有反驳,也没有答话,握着手机的手指却微微发颤,好几次都拿不稳手机。 在手机即将要摔下来的时候,陆一航伸出左手,轻轻地扶住了手机,握了握谢逾的手,右手则在谢逾背上轻轻地拍了拍。 母女俩又聊了一会后,谢逾才以一句——“保重身体”结了尾。 电话挂断的那一刻,陆一航清楚了这是过去的一个告别,他没有再吱声,只是拿回手机,站在离谢逾一步之遥的地方,静静地陪着她。 风过林梢,橘红色的残阳照在谢逾脸上,将她眼尾那一颗小痣映衬得越发娇艳。 碎发被风轻轻带起,谢逾缩了缩身子。 陆一航往前轻轻跨了一步,挡住了出风口。 一阵阴影笼下,谢逾微微愣了愣,有些茫然地抬起了眸子,对上了那一双琥珀色的瞳仁。 陆一航的长相算得上阳光俊朗那一挂,他笑时如沐春风,而此时却严肃得不像话。 五官轮廓分外深邃,眸子也蒙上了一层轻纱,薄唇轻抿,俊逸惑人。漆黑的发,深邃的眼窝,带着些张扬与肆意,直勾勾地盯住谢逾。 他眼底的情绪太多太多,有心疼、有爱意、有愠色、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纷纷杂杂,交织在一起,而胸口那一根红线,更是将谢逾团团围住,裹挟在一起。 谢逾的眸子中闪过一丝触动,想要知道陆一航究竟在想什么,她也确实这么做了,伸出手轻轻抓住了陆一航的衣袖。 陆一航:“!” 陆一航眸光微闪,将谢逾冰凉的手攥进了手心里。 别哭,我在。 他在心底呢喃。 谢逾的心弦在这一刻被轻轻叩响,聚集在心底难以排泄的情愫霎时顺着泪水缓缓流下。 收拾完这些多余的情绪,二人一齐下到了客厅,很凑巧的是,一桌子的晚餐正好备齐。 在陆父的招待下,众人落了座。 陆母的眼神则颇为不友善,一直盯住陆一航,眼里隐隐透露着杀气,仿佛陆一航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一样,还是陆父轻轻凑上前去,哄了好一会儿,她才恢复的原状。 一扭头,她立马笑意款款,判若两人。 陆一航:“……”刚刚似乎有一股——杀气?! 谢逾:“……”可以去学变脸了。 陆父夹起一块红烧肉递给谢逾,谢逾拿着碗刚要接过,陆父的筷子却被陆母轻轻敲了敲,推了回去,嘴里振振有词道:“你真的不了解你女儿,小逾最喜欢吃红烧鱼了,她才不吃甜的呢,就你非吵着闹着要吃甜口,争你女儿的菜吃。” 嘴上说着,顺势夹起一块红烧鱼,挑了刺放进了谢逾碗里。 谢逾怔了怔,眼眶一红。 谢母一边将鱼夹过去,一边招呼着陆一航道:“航航,你随意吃,就当自己家,不用拘束。我和你叔叔都随性得很。” 她的话一向不多,却还是在给谢逾夹菜时自乱了阵脚。 谢逾或许想,自己真是幸运的。 正如陆一航所说……她不仅没有失去半点很,反而多了一个爱自己的人,多了一个做好饭、会等她回来的人。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又胜似亲人。 “谢谢妈。”谢逾接过菜,低声喊了句。 谢母瞳孔地震,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有些傻愣愣地开口道:“你喊我什么?” “你傻了,喊你妈呢!”谢父虽然也很激动,但还是维持着形象故作责怪道。 “好,小逾多吃点。”谢母吸了吸鼻子,泣不成声,又接连往谢逾碗里夹了好几样她喜欢吃的,渐渐堆成了小山。 谢逾:“……” 小侄子拍手直乐,也吃得更欢了。 第5章 晚餐 这一顿晚餐本就是为了感谢陆一航对谢逾的照顾,餐桌上也出现了不少陆一航喜欢的甜口的菜:诸如南瓜、红烧肉、糖醋排骨等等。 谢母问话比较随和,多半是问学校的相处、菜合不合胃口;对比之下,谢父则更显严肃,聊着聊着颇有种刨根问底的感觉。 “航航呀,你们家住哪?” 陆一航坐直了身子,认真回答道:“我们家在这个小区也有房子的,就在东3区。” 谢父眉心舒展了一些,继续问道:“父母亲呢?是做什么工作的?” 这个问话…… 谢母有些嗔怪地捏了捏谢父的手背,却被谢父一个凶凶的眼神呵住了。 陆一航认真回答道:“家里开了一家小公司,父亲主要负责运营,母亲主要负责公关。” 谢逾喝汤的动作顿了顿,险些呛到。 陆一航管陆家连锁公司叫小公司?她没敢吱声。 谢父早些年靠自己创业,也开了家公司,经济来源十分可观,对于这个回答也颇为满意,这才舒缓了眉心,给陆一航倒了一杯上好的茶,算是承认了陆一航的身份。 谢逾总觉得走向有些不对,但却又说不上来,所以一直沉默地吃着饭。 这一回,陆父还未开口,陆一航就继续说道:“我目前学的是计算机专业,刚入学,打算再修个管理学方面,以后好帮助家里打理打理,也能有更好的发展。” 谢父显然没料到陆一航有这觉悟,心下不由赞叹,面上却是不显:“双学位?有志气。” 谢逾夹青菜的手愣了愣,眸子转向陆一航。 他的眼神坚定,仿佛这不是一次简单的交流,而是之后奋斗不止的目标。 某根弦就这样被轻轻触动了。 用过晚膳后,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他们没有再出门散步,将陆一航安置在了客房,小两口便说悄悄话去了。 小侄子跟着宋叔依依不舍地走了。 只剩下陆一航和谢逾两人对视着。 “走吧。”谢逾率先说道,将陆一航领进了三楼的一间客房。客房的装饰略显沉闷,原木色调,倒跟谢逾的性格相得益彰。 陆一航点了点头,刚想再问点什么,谢逾便很是默契地打开了一旁的柜子,柜子内一次性用具准备齐全。 陆一航:“!!!” 谢逾莫名觉得陆一航神色怪异,染上绯红,便向柜子内无意瞥了一眼,只一眼,瞬间失语:“……” 家中阿姨竟是连内裤都准备齐全,赫然摆在最外层。 “咳!”谢逾剧烈咳嗽起来,猛地合上了柜门。 一旁的陆一航:羞羞~学姐竟然连这个都记得! “没什么的话我先走了。”谢逾打了退堂鼓,立马想走。客房有独立卫浴,对于陆一航来说正是最方便的,可陆一航却还是出声喊住了她。 “有事?”谢逾微微蹙眉问道。 “嗯嗯。”陆一航猛点着头,将手放进了口袋里掏着什么。 “嗯?”谢逾别过身子,凝眸看向陆一航。 刺眼的灯光下,谢逾看不见陆一航的眼神,但却莫名从他猛点着的头中看出了他的兴奋,语气也不由地缓和了下来。 在陆一航各种形式的东掏西掏下,他竟然真的奇迹般地拿出了一张保存完好的信封。 看到信封的第一时间,谢逾原本缓和不少的脸色瞬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谢逾:“……” 算不上愉快的回忆被唤醒,在信封被递过来的一瞬,谢逾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陆一航的嘴立马扁在了一起,低低喊了声“学姐”,撒娇道。 谢逾:“……” “天色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谢逾犹豫了一秒钟,最终还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眼睛,选择了逃离现场。 然而步子刚迈出一步,手腕却被陆一航轻轻拽住,回过头时,一双琥珀色的眼眸似有星光闪闪,目光灼灼,似乎要将谢逾吞噬掉。 那额前凌乱的短发更是很合时宜地被风轻轻吹动,衬得少年越发清秀。 谢逾顿了顿,一时卸下了力气。 眼前的少年过于耀眼,阳光、朝气、肆意——所有少年拥有的美好品质全都展现了出来,如何不让人心动? 她也回望住陆一航,一双茶眸看似平淡,里面泛起的层层涟漪却又暗藏汹涌,再难压抑。 谢逾想,或许自己真是败给陆一航了吧。 或许在他一次次不要脸的请求中,或许在他一次次厚脸皮的追随中,又或许是某个心血来潮的下午,正好眼前的少年阳光明媚,闯入了她这个孤寂者的心,便再难出去了。 陆一航唇角微勾,露出一个甜甜的酒窝,眉毛随之轻轻一挑,“学姐……” “如果你实在不愿意收这个信封的话,那就只能……” 陆一航停顿了好一会,眼睛直勾勾地盯住谢逾,谢逾不解,闷声问道:“只能?” “只能收下我了。”说罢,托起谢逾的手心,将下巴轻轻抵在了她的手心里。 谢逾:“……” 她只觉耳根红得发烫,触电般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陆一航,你知不知羞啊?”谢逾有些恼怒道。 手心痒痒的,还带着点湿热,谢逾的心“扑通扑通”跳个没完。 还好自己收手收得快。 谢逾默默想着,差点就要暴露自己这点小心思了。 陆一航却突然不懂装懂起来,有些怅然若失地看了一眼谢逾手回的手,轻轻眨了眨眼,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情绪便被掩盖了过去。 “是单人旁的‘修’吗?”陆一航一副若有所思地沉思了片刻,突然眼睛亮了几分,身子突然凑近,“还是‘咻’~” 伴随着这一声清脆的拟声词,陆一航在谢逾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凑近了些,湿热的呼吸扑面而来,二人呼吸近在咫尺,暧昧氛围攀升。 谢逾却只觉被油糊了一脸,好一阵失语:“……” 陆一航见好就收,将信封塞进了谢逾手里,腆着脸笑了笑道:“好啦,学姐,逗你的。” 谢逾:“……”早知道有这一死出,一开始我还不如直接收了。 陆一航眼见谢逾表情极为不情愿,连忙解释道:“放心好啦,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情书啦,你回去再拆开看。” 谢逾半信半疑,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回了自己房间。 安静躺着的信封里,是陆一航上次未实现的遗憾——一张崭新的画展票。 谢逾的眼尾微微颤了颤,声音都有了些哽咽。 有些东西在不知不觉间改变,画展的票更新了、期待的画家错失了,但值得庆幸的是:邀请看画展的人没变,而被邀请的人终于不会再缺席…… 第6章 画展 天刚蒙蒙亮,谢逾就被陆一航房间的一阵乒乒乓乓吵醒。 她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头,刚想好奇陆一航在干嘛,却还是被困意袭击,沉沉睡了过去。 待再睁眼时,时间已经到了早上八点,她关了闹钟,简单地捯饬后走出房门,惊讶地发现陆一航并不在房间,不由产生几分好奇。 她怎么不知道陆一航习惯早起? 说着,耷拉着拖鞋,手扶扶梯,走下了楼。 陆一航端端正正地坐在餐桌旁,正在摆着碗筷,听到脚步声,心有灵犀地扭头望来,立马流露出甜甜的笑意。 “学姐!”他侧过身子,走了过来,“Good morning!” 谢逾:“……” 她挣扎了一会,最终还是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陆一航眼珠子微微转了转,见谢逾盯着桌子上的早餐好奇地走了过来,立马拉开了凳子,没话找话道:“今天的太阳比昨天更耀眼了呢!” 谢逾望向雾气萦绕的外边,再次失语:“……” 陆一航却仿佛没有察觉似的,一本正经接着道:“就像今天的我比昨天的我更喜欢你了一样。” 谢逾:“……” 不知道什么东西让谢逾饱了腹,她瞬间连吃早餐的心思都没了。 她望向桌子上的胡辣汤,特地避开了陆一航拉开的座位,在旁边坐了下来,给自己盛了一碗。 见陆一航仍然站在那里好一阵没反应过来,这才缓和气氛道:“阿姨今天做了胡辣汤?” 阿姨一向不支持早上吃这种东西,说是伤胃,今天难道? 陆一航但笑不语,只是坐了下来,对谢逾说道:“尝尝。” 谢逾点点头,轻轻抿了一口,熟悉的暖意袭来,全身顿时暖烘烘的。细品下来,说不出的细腻,竟与学校卖的味道有个七八分像。 她的眼神亮了亮,扭头望向阿姨,眼底竟闪过几分童真。 陆一航笑了笑,憨憨地说道:“喜欢就好。” 刚从厨房收拾完东西出来的阿姨和蔼地笑着,听见谢逾这么说,急忙解释道:“不是阿姨做的,航航亲自下厨呢,说你会喜欢。” 陆……一航? 谢逾怔了怔,望向陆一航。 陆一航耳根一烫,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随便做了点。学姐你不是说学校那家味道比外面卖的都要好嘛?我就跟食堂阿姨请教了一下秘方。” “什么时候的事?”谢逾轻轻蹙眉问道。 “忘……忘了……”虽然不知道谢逾为什么这么问,但是陆一航还是如实回答了。 谢逾点了点头,心里莫名生出几分不悦。 她一直奉行的恋爱观是平等的、自由的,而不是像陆一航这样“一方无条件付出、一方被迫承受”的模式,所以心中就像是被一块大石头死死堵住,难以排泄。 陆一航也看出了谢逾情绪的异常,却又猜不到缘由,一时果断选择了噤声。 谢逾想要解释、想要表达,可是话到嘴边却又觉得自己没有资格说这种话, 还是阿姨笑着提议自己也要尝尝,才打破了这种僵局。 画展预约的是下午场,在省博物馆内部,一个新晋画家,近来因为在网上火了一阵,所以小有名气。 画展的名字为Meet You,倒是颇为浪漫。 画更是致敬莫奈、梵高流派,所以绘画颇有特色。 陆一航虽然做过些许功课,但终究不太懂欣赏这些绘画作品,所以只能跟着谢逾欣赏一幅又一幅画作。 其中,有一幅喧闹的街景图,左半边用黄色鲜明地点缀,右边则是延续了梵高一贯的画风,遍布蓝色旋涡的天空,对比尤为突出。 左下角,那一行字触动心弦——“我梦见了画,然后画下梦”。 石板路、屋檐、屋檐下大酒大肉喧闹的人们,还有远处那寂静无声的茫茫星河,莫名给这幅画添上了不一样的色彩。 就像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呼唤,谢逾一时挪不开步子,眼睛一直盯住蓝色的星空。 陆一航随意望了望,视线也定格在了这幅画上。 “他们还挺开心。”陆一航下意识说道。 谢逾愣了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跟自己说的是同一幅画。 是啊,内心向善的人看到的会是满眼阳光,而孤寂的人,入目的尽是满目萧条。 她和陆一航或许本就是不一样的人。 一直都是…… 画展规模不小,两人逛了一圈出来后,夜色悄悄笼罩整个博物馆。 博物馆内部中空,有着露天的设计,从上往下看,露天的地方正是一个园区,提供欣赏、观摩。 天,悄悄黑了。 谢逾刚想离开,却被陆一航轻轻拽住,拉到了扶手边。 谢逾微微抬眸,陆一航的喉结因为紧张而不断吞咽,眸光微闪,眼底暗涌的情愫犹如涛涛江河,奔涌而来,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谢逾愣了片刻后,才猜到了陆一航的意图,不知怎的心也跟着漏跳了几拍。 陆一航迟疑着,唇微微颤抖着。 他深深吸了口气,复又别过脸轻轻吐出,这才算是将紧张的情绪尽数排出,这才张口唤道:“阿逾……” “我想对你说……” 谢逾盯着陆一航的嘴唇,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在这一瞬间,一切事物被定格,不管是喧闹的人群,还是嘈杂的交流声,全都隔绝在外。他们像是被一个屏罩裹挟着,将所有东西都自动屏蔽掉,只有眼前的彼此,呼吸炙热,眸光隐隐映衬着对方的身影。 “我想说……”陆一航再度开口,紧接着一阵窜天的响声划破天空,紧接着绚烂的色彩便在天空中奇迹般地炸开。 谢逾瞳孔一缩,昂起头,便看到了满目的烟花。 刚开始只是几条光柱,但在天空马上接连炸开,绘成五颜六色的色彩、缤纷烂漫,宛若绚烂的星河,点亮了原本算不上明亮的博物馆。 而谢逾的眼中,也倒映出了这些色彩,一遍又一遍、一幕又一幕。 “阿逾,”她听见陆一航轻声唤着,“你试试这样。” 谢逾扭头看去,眼前的少年虽然穿着黑色外套、裹着白色围巾,色彩单一,但却仿佛融进了春天所有纷杂的色彩,涌入了她的生活。 谢逾学着他的样子将手慢慢张开,伸到空中。下一瞬,一只温暖的手轻轻覆盖了上来,温度转瞬即逝,待再眨眼时,只剩手指上挂着的一个小小的烟花项链。 银色项链旋转,正面刻着粉色的烟花,背面则是一颗赤诚的真心。 “恭喜你,阿逾。”陆一航笑着,凑近了些,认真地望向谢逾,“你刚刚给自己放了一朵烟花。” 手臂挨着手臂的距离,她听见陆一航在心里说道:永远不会散的烟花,只为你开的烟花。 她脑海中莫名浮现了这样一段话,源自《蜂蜜与四叶草》: ——烟花这东西,其实很快会消失,所以才要和别人一起看。忘了烟火的样子和颜色也没关系,但是却会一直记着身边那个人的脸。 繁华褪尽,眼前人却永远印在了心里。 “扑通”——谢逾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亘古而持久。 正如确定自己心意的那晚,面前的少年依旧光彩夺目,难以拒绝,嘴角带着甜甜的酒窝。 第7章 大繎 这一刻,红线肆意疯长,原本足够深的红色,再度深了一度,向两人胸口疯狂蔓延,如火烈烈,勇猛无畏,竟比天空还要耀眼几分。 这种色彩过于夺目,却并非耀眼,相反地透露出几分阴沉,谢逾目光所及之际,微微蹙起了眉。 总觉得似曾相识…… 她想仔细回想一下,但很快,胸口处剧烈地起伏着,随着“大繎”的颜色蔓延至胸口时,一阵从未有过的绞痛袭来,呼吸也急促了几分。 这种痛感没有持续多久,转瞬即逝,却又异常清晰,就仿佛心被针狠狠地扎了一下,难以呼吸。 她再凝眸望向陆一航时,他正说着什么。 嘈杂的花炮声,他的嘴一张一合,谢逾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却通过唇语,听出了他说出口的话—— The fireworks are gone.I am still waiting for you. 浮华散却,我仍在你身旁。 那些遗憾的、难过的时刻,都随着这句话,如同烟花一般,一齐渐渐地在夜空中熄落、消散。 而繁华散尽,仍有人愿意执起你的手,告诉你:他愿意陪你等待接下来的繁华,或许,这便是答案。 谢逾不愿再深思,忽略了那一阵心绞痛,勾起唇角,也张了张口。 陆一航却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再想问时,谢逾已然转身,朝楼梯口走去。 他愣了愣,有些无奈地低声笑了笑,没有丝毫犹豫地抬脚跟上。 有什么办法呢? 他喜欢的,不一直都是这样的谢逾? 虽然高冷,却又拥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值得他一生追随。 “学姐,你刚刚到底说了什么?”陆一航紧追不舍,忍不住开口问道。 “没听到?”谢逾转过身,微微抬头盯住陆一航的眼睛。 这么直白的对视令陆一航胸口一滞,一直顾不得开口,反而死死盯住谢逾。 他身材本就高挑,此时上身穿着黑色大衣,大敞开来,露出里面黑色的牛仔裤,一双同色系小皮鞋被擦得油光发亮,一身白色衬衫、内配米白马甲相得益彰,有种说不出的禁欲之感。 谢逾这才注意到他刻意的打扮——与自己相配的套装、相衬的内衫、同类型的鞋子,甚至于头发还喷过发胶,被轻轻固定成三七分,手腕上还带了一块腕表,显得成熟四射,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更是在不说话时,散发出成熟男人该有的魅力。 她一时有种说不出的错愕感。 在他的印象中,陆一航眼光、开朗、爱好运动,总是穿着黄色系的运动服,甚至冬装都没有深色系的。 可不知何时起,他的颜色被同化、他的爱好被消磨、他的喜欢被忽略,甚至连最开始的他,也渐行渐远了。 而这些变化——全都是陆一航喜欢自己所做出来的妥协。 难道真的要这样吗? 不能,答案是肯定的,可是,自己又真的能够接受没有陆一航的世界吗? 谢逾望着陆一航的眼神,一时回答不上这个问题。 “没听到,”陆一航重复道,眨巴眨巴眼,满脸无辜道,“要不阿逾再说一遍,不,一百遍!我要录音收藏。” 谢逾:“……” 她突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人群也纷纷散去,议论声再起。 “今天又有烟花节目,我们来得可真凑巧。”一个人很是满足地说道。 另一人挽着她的胳膊也附和道:“不知道又是哪家霸总追他的小娇妻,真是狠狠羡煞旁人。” 一行人讨论着、讨论着,不自觉地便将这场烟花与之前的烟花对比起来,最终一致得出了结论,这场烟花虽然声势浩大,却不如上次的印象深刻。 “上次的烟花可是某人的专属烟花呢。”一人立马指出。 专属烟花? 谢逾虽没有听墙角的习惯,但这群人站在同一辆电梯里,难免听了个十成十。 “是一个月前那一次吗?十一月四号?” 谢逾眼眸微动。 立马有人接道:“那次不是有人专门用烟花表白,好像那人姓‘YU’?还有整个画室全都是鲜花呢……” YU? 莫名的,陆一航喝醉酒时说的那句——“学姐,我等了你好久,可是你没来……烟花都没了……花,也谢了……”浮现在脑海里。 一切仿佛都串联了起来。 他站在门外一直敲着门想要邀请谢逾看的画展;谢逾一直夹在书里,过期了的画展票;还有那晚陆一航的呓语,都诉说着陆一航精心准备的浪漫。 他却半句埋怨都没有、半点质问也不曾出现,依旧笑着,跟初见时一样,从不给她半点难堪。 谢逾微微睁大了眼睛,扭头看向陆一航。 陆一航却没有一句解释,只是琥珀色的眸子里浮动着柔和的波光,眼神闪烁之间,仿佛翻涌着无数情丝,紧紧缠绕着谢逾。 “没关系,”陆一航温声宽慰道,“现在不是看到了吗?” 谢逾眼眶微红,目光缱绻望向陆一航,低低地“嗯”了一声。 “只是以后,阿逾可不能再不理我了。”陆一航继续道,微微弯下身子,将头枕在了谢逾的肩膀上。 谢逾没有拒绝,轻轻用手摸了摸她的头,好似在宽慰。 他低低地笑着,滚动的喉结带着低低地沙哑,磁性的声音慢慢炸开——“阿逾,你真好。” “嗯。”谢逾回答道。 “阿逾,你真美。”陆一航有些不满足地接着道。 “嗯。”谢逾耐心回答道, “阿逾,我喜欢你。”陆一航不依不饶。 “嗯,”谢逾勾了勾唇角,只是回答,“我知道。” 陆一航脸颊微红,起了挑逗的心思,故意道:“阿逾,我也很好是不是?” “嗯。”谢逾微微蹙了蹙眉,虽然不明白陆一航意欲何为,却还是回答道。 陆一航于是再道:“那阿逾,你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嗯。”没有半分犹豫,谢逾回复道,扭头望向陆一航,刚想继续开口,陆一航却做起了胆小鬼,站直了身子。 “逗你玩的。”陆一航故作轻松道,“阿逾真好骗,这都能被套路到。” 谢逾想回答才没有,但陆一航已经紧张地别过了脑袋,僵直了身子。看到这一幕,她便收回了自己即将说出口的话,只觉得陆一航这个样子很是好玩,笑意便再也掩盖不住,入了眼底。 她和陆一航有的是时间。 谢逾这么想着,心底便像抹了蜜饯似的,唇角弯了弯。 第8章 陌生来电 Kissing酒吧会再次联系上谢逾是她没想到的。 当陌生电话打来时,谢逾果断挂断,直到第二次电话打来时,她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按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声音嘈杂,依稀能够听见觥筹交错声、酒杯碰撞声,还有刺耳的音乐声。 “有什么事?”谢逾微微蹙了蹙眉,耐下性子问道。 经过短暂的交流,谢逾才明白了电话的用途,果断地拒绝了,“不好意思,明天没时间,而且谁跟你说的,我会弹钢琴?” 电话那头愣了半拍,似乎是在跟什么人商量,不一会后,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极具磁性的声音。 “是我。” 谢逾身子僵了僵,扭头向坐在身后的袁艺伶看去。 袁艺伶被突如其来的目光注视着,有些犯怵地扭过头,满脸疑问:“???” 谢逾轻轻摇了摇头,起身走出了宿舍。 周四夜,风微凉,谢逾轻轻将加绒睡衣围紧了些,吸了口气,才开口道:“有事?”语气不善。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沉默,估计是点了根烟,过了半晌,才开口道:“谢逾,两个月不见,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讨打。” 谢逾抿紧了唇,不欲再说,刚将手机拿离了些,想要挂断电话,极具侵略性的挑衅言语再度袭来:“不是弹得一手好钢琴,给你开工资,不来露露?一千、两千……还是更多?” 谢逾眉心随即一拧,冬季的冷空气将她的鼻尖冻得通红,整个人笼罩在阴影里,神色晦暗不明。 她咬牙,一字一句打断道:“孟!裕!峰!” 电话那头随即发出一阵轻笑,孟裕峰轻轻吸了一口烟,又将烟圈尽数吐出,整张侧颜如刀刻一般,隐匿在烟雾里,闪烁着危险的锋芒。 “哟……现在愿意喊我了?大小姐。”孟裕峰微抬下巴,眉眼惹了些许笑意,未入眼底。 “很有意思?”似是早就知道孟裕峰的德行,谢逾忍了好几次,这才算是语气平淡了些,反问道。 “呵……”孟裕峰爆发出一阵嘲讽,将烟头扔掉,轻抬鞋尖,将烟碾灭了,随之发出邀请,“你要是肯赏脸的话,寒舍肯定蓬荜生辉。” 对于孟裕峰这种地痞、老赖的做法,谢逾一向选择忽视,但这件事牵扯到了袁艺伶,谢逾没办法理智。 她压抑了好几次情绪,这才堪堪问道:“放过她不行吗?”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孟裕峰一时收起了笑意,眼眸也染了几分深邃。 他马上熟练地点起了另一根烟,吸了一口,才悠悠回道:“我放过她,谁放过我呢?” 这似乎是谢逾听过最大的笑话,她微微眯了眯眼,毫不客气地回怼道:“孟裕峰,你不能既要、又要……既然选择了自由,就不要再来打扰她了。” “这是她和你说的?”孟裕峰眼神失焦了片刻,但很快自嘲地笑了笑,低声道了句,“也是,是我自己那么说的。” 这番话说的莫名其妙,谢逾眉心很快拧在了一起。 两人沉默了几秒后,孟裕峰无力地开口道:“放心,与她无关。” 谢逾果断定性:“那就跟我更没关系了,别再打电话来了。”说罢,挂断了电话。 不出三秒,那个陌生号码再度call来,谢逾没再理会,直到第三个未接电话响起,世界恢复了平静。 她并不觉得自己和他有什么可聊的,所以于她而言,多一分交流都是浪费。 电话战术眼看不通,短信紧跟着弹出。 陌生信息:聊聊。 陌生信息:明日晚八点,Kissing酒吧,老地方见。 谢逾:“……” 她刚想将电话拉黑,新的一条消息却吸引住了她的注意力。 ——跟陆一航有关。 陆一航? 谢逾愣了愣,随即扣了一个问号发出,陌生电话再一次打进。 犹豫三秒,谢逾还是极其不情愿地接通了电话。 “跟陆一航有关的,就愿意聊了?这三个字果然是你的情绪开关。”孟裕峰依旧言辞犀利,不忘嘲讽。 谢逾懒得争辩,只是道:“何事?”语气很是不善。 孟裕峰也没了废话的心思,又一如既往,说起了哑迷:“谢逾,你最近会不会总是心口疼?” 谢逾心里咯噔一下,自己这个星期总是频繁心悸,却有此事,但她面上不现,反问道:“跟陆一航有什么关系?” “你们的红线是不是又变深了?”孟裕峰只是接着问道。 谢逾神色有了一瞬间的失神,闭口不言。 “谢逾,我想,有些事情,我是时候告诉你了。”孟裕峰淡淡开口,卖着关子,言语蒙上了神秘的色彩。 “什么事?”谢逾忍不住问道。 “明天八点,老地方见,那时候,我必知无不言,”孟裕峰再一次邀请,“关于你、你们、红线,当然,还有我。” 这一回,谢逾没再犹豫,点头应下,“君子之言,我来。” 挂断电话,谢逾感觉头脑一片混乱。 自从看完画展,红线再度变深之后,许多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正如孟裕峰所言,这一个星期,她总是频繁心悸,而且这种症状总是发生在红线出现之际。 越靠近陆一航,心就越痛——换句话说,越心动,心悸就越严重。而且红线也不如之前一样富有活性,反而隐隐多了几分耷拉之意。 想到这,谢逾的瞳孔缩了缩,免不丁想到了之前横亘在袁艺伶与孟裕峰之间的红线,颜色比大繎还要深一个度,却是耷拉着的。 难道自己和陆一航的红线也会变成那样?——红线颜色越深,他们就离死亡越近? 谢逾顿觉心里一阵恶寒,她快速地稳定身形,不准自己再多想,转身推门走进了宿舍。 宿舍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袁艺伶站在门口,冷不丁与谢逾对视上。 谢逾怔了怔,神色闪过了几分慌乱。 “阿袁!” 袁艺伶一向不善于伪装情绪,更何况,眼泪不自觉地从眼角滑落,昭示了一切。 谢逾不知道应该从何问起,话到嘴边,已经说出了口:“你听到了多少?” “全部。”袁艺伶毫不犹豫。 “阿袁,我……”谢逾刚想解释,手已经被袁艺伶一把拉住,袁艺伶近乎恳求的声音传出:“阿逾,你带我去。” 谢逾深深地凝视住了袁艺伶一眼,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 第9章 红线管理者 当天下午,谢逾拒绝了陆一航的跟随请求,带着袁艺伶去到了Kissing酒吧。 酒吧内依旧生意如初,相反地,比两个月前生意还要好上几分。 柯家旗下的酒吧倒台,便更加促进了各色各样的其他酒吧生意,其中,受益最大的当属Kissing酒吧。 袁艺伶换了身白色的里子衣,带了个清纯的妆,谢逾也简简单单拾掇了一下,将头发用发簪挽起,穿了件青绿色大衣。 走到大门口,袁艺伶便停下了步子,示意谢逾先进去。 谢逾点点头,走了进去。 果不其然,以袁艺伶对孟裕峰的了解,他正叼着个烟,站在门口,静静地等待着谢逾。 在朦胧的烟雾中,他的眉轻轻地蹙着,手插进上衣口袋里,显得格外魅惑。 浓浓的烟味扑鼻而来,谢逾立马蹙起了眉头。 在她蹙眉的一瞬,孟裕峰已经站了起来,将烟摁灭在了一旁的烟灰缸里。 “大小姐,请?” 男人长眉一拢,剑眉星目,一双狐媚眼分外勾人,淡淡瞥过玻璃门外。 谢逾没多加理会,抬脚向内走去。 外界凄凉,人烟稀少,只有冷空气时不时袭来,孟裕峰不动声色地转回了眸子,眼尾多了几分红晕,抬脚跟上了。 钢琴架还空缺着,要不是孟裕峰提前跟她说明了今天的来意,似乎真是缺一个弹钢琴的。谢逾余光瞥见,眸子温和了些许。 “来一首?”孟裕峰指出。 谢逾也不拒绝,欣然坐下。 抬手间,台上的乐团停了音乐,盯向谢逾,似乎准备由谢逾来起头。 前奏颇为缓和,空灵而清澈,酒店灯光配合着柔和,一束光柱打下,落在了谢逾青绿色的外衣上,带着点古朴的素雅之感。 众人将目光看了过来,纷纷屏住了呼吸。 光圈下的少女秀靥清雅、眉似柳叶、唇瓣微抿间却又恍若红缨初绽,一双明眸宛若盈盈秋水,一颗泪痣若隐若现,美得一尘不染。 少女美得不像这个世界的人,原本嘈杂的酒吧也安静了下来,静静地倾听着滋润心灵的这一缕清泉。 随着少女纤细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快速地跳跃,间奏越来越短…… 音乐停的一瞬,灯光全灭。 在那之后,空灵清澈的声音被取而代之,摇滚乐随之占据了主场。乐队的乐手一阵惊呼,接踵而至的是更加激烈的电音,冲击着人们的耳膜。 五颜六色的霓虹灯闪烁、跳跃,碰杯声、舞动声、交谈声交织在一起。 孟裕峰低低地笑了笑,扫过熙攘的人群,走上了舞台,占据了主唱的位置。 一曲毕,掌声擂动。 谢逾轻轻抬眸,站起身,向众人弯了弯唇角点头致谢。她淡淡地瞥向人群一隅。二人对视,谢逾心领神会,走下了歌台。 台上的孟裕峰依旧满脸笑意,但笑不入眼底,反而带着刺骨的寒意,眼里是数不尽的苍凉。 他下意识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熟练地叼起,点火的动作却有些焦急,重复了好几次才点燃火机。 鲜艳的火苗上下蹿动,橘红色的火焰将无尽的思念点燃。 他终究还是有些烦躁地关上了火机,跟着谢逾走下了歌台。在快要隐匿在黑暗中时,他的步子顿了顿,微微侧头,余光瞥过人群中一个熟悉的人影。 “孟哥?”身后之人出声问道。 孟裕峰这才回过神,继续朝往外走去。 依照约定,谢逾早已在后台隔间等待多时,孟裕峰姗姗来迟。一进门,就见谢逾眉心微蹙,格外沉默地倚靠在化妆桌旁,两手抱胸,一脸严肃。 与之相反,孟裕峰则显得十分活跃,眼带笑意,言语轻佻,“谁惹咱们谢大小姐不开心了?这样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谢逾眉心蹙得更深了,眸光微闪,冷冷盯住孟裕峰,只是道:“孟裕峰,你答应说的事呢?” 孟裕峰的眼好看地弯了弯,“谢大小姐这么着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逼婚呢?” “孟!裕!峰!”谢逾的声线更冷了。 “好,”孟裕峰却不恼,勾了勾唇角,假意问道,“只不过,小阿逾不会带什么多余的人来吧?” 谢逾微微垂了垂眸,思考了片刻。 孟裕峰原本就能看见红线,只是不知能否控制看到的时间。如果是前者的话,那他必定知道袁艺伶也来了,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好隐瞒;但如果是后者的话,她就更没必要将自己人捅出来。 所以她并不答话,转移话题道:“可以说了吗?” “分手的原因,还有,你说的,跟陆一航有关,又是什么意思?”只要一想到这件事竟然还牵扯上了陆一航,谢逾就觉得自己气息有些不稳。 孟裕峰却并不急,他走向一旁的茶几,不慌不忙地倒出了两杯茶。随着茶水的热气慢慢飘出,谢逾捏紧了衣角。 “坐下?” 孟裕峰将一杯茶缓缓推向谢逾,在另一侧沙发上坐了下来。 谢逾深深地看了孟裕峰一眼,眼尾的痣在晦暗不明的空气里越发娇艳。她叹了口气,终究妥协了,坐了下来。 “你和他的红线颜色,已经很深了吧。”孟裕峰拿着茶盖,轻轻带过杯子上一层浮沫,表情严肃了不少。 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谢逾抿了抿唇,没有隐瞒:“嗯。”她微微蹙了蹙眉,追问道:“所以?” 孟裕峰却并不喜欢这种一问一答的模式,他目光凌厉,很是笃定地看向谢逾,意味深长地说道:“小阿逾,你自己说呢?” “我?”谢逾愣了愣,不解道。 “你不是见过叶惜的红线,见过我和……”说到这,他的声音被硬生生截断,或许是觉得太过突兀,才补充道,“我的红线吗?” 此言一出,谢逾瞬间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一切真相,似乎早就隐藏在了一个个被忽视的细节里。 谢逾的脸色霎时间白了,眸中也闪过几分错愕与茫然。 而这一切的缘由,就都在这理也理不清的思绪里,渐渐地串联在了一块。 第10章 红线管理者2 谢逾最先见到耷拉着的红线,是叶惜。 了无生气的红线紧贴地面。 那时,谢逾仅仅认为,这红线代表着爱情的完结。 直到叶惜死去,红线化作泡影,她才恍惚明白,那紧贴胸口的红线,不仅仅是爱情的化身,更是生命的写照。而耷拉着的红线,则预示着生命的油尽灯枯之相。 尽管它会在主人临死之前,散发掉自己的最后一丝光亮,但同时也宣告了一条生命的完结。 谢逾本以为耷拉着的红线承载着这种残忍意义,却不曾想到——孟裕峰与袁艺伶中间的红线,却是另一种更残忍的存在。 正如孟裕峰之前与她所说,他们红线颜色越深,他就离死亡越近。 那条红线,竟天生就是为了阻止他们在一起的枷锁与警告! 而现在,这种枷锁与警告俨然存在于自己身上:她和陆一航身上的那根。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几乎是在所有细节串联起来的一刹那,谢逾下意识地说道。 说罢,她起身,毫不犹豫地转身想往门外走。 孟裕峰也不追,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似的,端起茶杯,细细地品了一口。 谢逾走出了一步的距离,只觉得心口突然又是一阵没来由地抽动,她紧忙捂住胸口,脸色霎时惨白。 这时,孟裕峰才缓慢开口挽留:“你就打算这样自欺欺人?” 谢逾轻喘着气,缓过来后,才惨白着唇回顶道:“不然呢?像你一样直接退缩?然后像个酒鬼一样,天天醉生梦死?” 孟裕峰紧紧捏了捏拳,眸色暗了几分。 但仅此一瞬,他眼底那一点情绪便马上消失殆尽,又挂上了一贯的笑容。 “酒鬼?”他自嘲地笑了笑,“喝Romani Conti的那种吗?我倒是恭敬不容从命。” 谢逾却并不感谢孟裕峰的幽默致辞,她的眸色极冷,唇色也惨白、毫无血色,却还是出于礼貌地回道:“那我先走了。”说罢,抬脚走去。 几乎是一刹那,在她控制不住想到陆一航的时刻,她的心脏立马伴随着一阵剧痛,她差点喘不过气,脚下也随之瘫软下去。 孟裕峰眸色瞬间一凝,慌忙上前一把扯住谢逾的胳膊,将她带到了沙发上。 他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收起了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眉宇间是从未有过的凌厉,“谢逾,我本来今天就是要同你讲清楚的。” “不用。”谢逾捂住胸口,执拗道。 孟裕峰凝视着谢逾,见她眼眶微红,似乎接受不一切,眼底闪过几分不忍,但还是开口语重心长道:“你难道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突然放弃和阿伶的姻缘?” “你害怕了。”谢逾微微抬眸,眸光中却闪烁着坚定,“但我和你不一样,孟裕峰。陆一航是我想选择的人,也是我唯一会选择的人。我不会放弃,也不可能放弃。” 孟裕峰愣了愣,有一瞬间的恍惚。 恍惚中,他似乎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半晌,他有些轻蔑地笑了笑,开始时笑声很轻,仿佛一阵叹息,渐渐地笑声越来越大,俨然成了一种自嘲。 他喃喃道:“阿伶肯定也是和你一样想我的吧,那看来,我倒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了。” 谢逾拧了拧眉,她越发难以看清孟裕峰了,或者说,她一直都未曾看清过他。 在这一阵近乎极致的自嘲后,孟裕峰好似终于发泄完了最后一丝情绪,眼眶猩红,“她是我拼了命求来的,我怎么舍得。” 谢逾闻言呆了呆,却怎么也听不懂他话里的话。 “孟裕峰?”她轻声问道。 孟裕峰却仿佛视若无睹,依旧呢喃道:“我说过不管什么我都不会放开阿伶的手,可是,如果代价是阿伶的命,我怎么舍得?” 谢逾瞳孔瞬间地震:“!!!” “你不是说一切后果不会牵扯到阿袁吗?怎么会……” 孟裕峰却是无助地摇了摇头,眼底的落寞潜滋暗长,灯影下,他的头发浓密而杂乱,嘴唇上的小小胡茬格外眨眼,显得他形单影只,似有无尽的落寞。 他的沉默证明了一切。 谢逾只觉得刚刚才缓过来的心再一次受到了重创,细心的她立马将陆一航放在了和阿袁一样的位置。 所以说,红线同样会威胁陆一航的生命。 谢逾胸口的弦一瞬间断了。 在这之后,孟裕峰将很多事情都讲了出来。 自古便有能看见红线之人。古时称之为“月老”,而现在则被称之为“红线管理员”。 “红线管理员”不老不死,负责矫正红线混乱、帮相似之人牵上红线、指引他们走上人生的既定轨迹。 不老不死不伤——这是对“红线管理员”的奖赏,也是一种惩罚。 “我有过很多身份,造过兵马俑、护送过文成公主、打过仗、抗过日……做过酒保、保洁,也cos过霸总……”孟裕峰闭上眼睛慢慢想着自己过于漫长而单调的记忆,最终放弃了细数。 “我真的太孤单了。” 谢逾凝视着孟裕峰,只觉得他眼眶里的情愫太过于浓郁,自己的心又开始泛疼,一路冷到心底,排解不散。 无非是“神仙”动了凡心,妄动恻隐之心,从此万劫不复,无法抽身,于是上天剥夺了他永生的权利,并提前决定结束他的生命。 “红线管理者”没有姻缘,而孟裕峰却擅作主张,将原本袁艺伶与柯少的红线斩断,签在了自己身上。 “柯少?”谢逾愣了愣,喉咙发紧,追问道。 “嗯,”孟裕峰点了点头,“就是‘雅阁’的那个柯少。” “怎么会?他明明是……”谢逾喃喃道。 命运就是如此奇妙。 剥夺了别人姻缘的孟裕峰被处罚,才有了新的“红线管理者”出现,随时要将孟裕峰这个错误代码及时纠正。 “新的‘红线管理者’?”谢逾不是很能明白,“你不是说只有看得见红线的人才……可我是将近一年前才可以……” 突然她瞬间明白了什么,眼睛里满是错愕。 孟裕峰点了点头,证实了她的猜想。 “我也是一年前才将阿伶的红线连给自己的。” 孟裕峰开口解释道,“至于陆一航和你为什么会平白无故地出现红线,我也暂时还没搞明白……” 一句话让谢逾如至冰窖。 她大抵明白红线为何而来。 少年的爱过于炽热,便犹如那玲珑之心,生生长出血肉来,再难割舍。 第11章 红线管理者3 “我知道了。”谢逾淡淡开口,她垂下眸子,隐去了眸中的晦暗不明的情愫。 孟裕峰扭头看到谢逾这般模样,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安慰道:“谢逾,我会矫正我自己犯下的这个错误的,真的很抱歉……但是,在此之前,为了你和陆一航的生命安全,你最好还是跟他保持些距离,不能再让红线变深了,不然……” 这个后果,大家心知肚明。 谢逾却没有搭话,她的瞳仁本就是浅色,看起来有种混血的美感,此时更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显得静谧而又神秘。沉默片刻后,她突然抬眸哑声道:“那你和阿袁呢?” 孟裕峰怔了怔,“我和阿伶……” 再抬头时,他的眼眶马上红了一圈,明明氤氲着水雾,却又像有着深沉雾霭遮盖其中,如淤泥满堂的死水,再无生气,“我们本身……就是一个错误……不是吗?” “不是的,”谢逾立马否认,焦急地询问道:“没有办法解决吗?不是已经有新的‘红线管理者’出现了吗?你不应该恢复普通人的身份,为什么非要你们的性命……” 孟裕峰无力地勾了勾唇角,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慢慢炸开,“谢逾,这是代价。” 谢逾猛地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兀自别回了眼。 然后,她听见孟裕峰的声音低得宛若一声叹息,“小阿逾,我本就活得够久了。” 谢逾抿紧了唇,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她想起了阿袁喝醉酒的呢喃,想起阿袁近乎绝望的恳求,最后又想起了她第一次陪阿袁参加舞会时阿袁看孟裕峰的眼神…… 这诸多种种,最终却都成为了泡影,封锁在了时光的长河中。 她突然有些后悔带阿袁来这里了,然而此时,袁艺伶就站在门外,静静地倾听着这近乎荒唐,却又无法解释的一切。 或许,这种答案要比“孟裕峰变心”要更残忍得多得多。 “谢逾,我会重新担负起我的职责,我也会毁去我和阿伶之间的红线。但我需要时间。”孟裕峰还是不放心地嘱咐道。 “我们现在的红线还是过于坚固,等它慢慢褪色,我就可以彻底毁掉,掰正这一切……在此之前,你一定要和陆一航保持距离,不然你们会有生命危险的……” 不能想他。 尽量少见他。 与他保持距离。 孟裕峰一遍又一遍重复着的,是谢逾心里难以做到的。 可是知道真相后,即使一切都步入了正轨,她又怎么可能毫无负担地跟陆一航在一起呢? 难道她的幸福,就需要牺牲掉孟裕峰与阿袁的幸福来换取吗? 这太过荒唐,太过牵强了! 孟裕峰似乎看透了谢逾心之所向,他冲谢逾笑了笑,想让她宽慰,苍白冰凉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衣角,让人觉得无端疲惫而沉重。 “嗯,我知道了。”谢逾低低地回应着,声音勉强带了些哽咽。 孟裕峰解释完这一切后,谢逾才算是后知后觉明白了许许多多以前无法解释的事。 比如说一年前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看得见红线。 ——那是因为同一天孟裕峰强制牵上了和袁艺伶的红线。 比如说为什么红线会有各种颜色之分。 ——是因为感情在不断地升华。 比如说又为什么会有耷拉的红线,而有些人会没有红线。 ——那是因为生命的终结;因为命定之人早在认识或者不认识、擦肩或者某个巧合的时候,离开了这个世界。 至于她和陆一航。 原本就只是两条无意相交的射线。 本应该在一次偶然的遇见后再无瓜葛,却又因为陆一航的真心,妄生了红线。 在此之后,每一次心动,都伴随着“离死亡更近”的代价。 而他们,却在不知不觉中,无限接近了彼此,也拥抱了死亡。 “孟裕峰,谢谢你告诉我这一切。”谢逾无力地勾了勾唇角,“但是很抱歉,有件事我隐瞒了你。” “但是我想,你应该也清楚。” “嗯。”孟裕峰低低地应了一声,低下头,盯住了自己的胸前。他的胸口处,那一根耷拉着的红线向外蔓延,一直延伸到房门外。 谢逾看不见红线,但却知道孟裕峰随时都能看见它,轻声道了别后,起身,打开了房门。 房门外,袁艺伶脸色凝重地站着,脸颊处还有两道没有干涸的泪痕。 “阿袁,进来吧。”谢逾淡淡开口。 袁艺伶轻轻眨了眨眼,眼眶微红,一滴硕大的眼泪很快顺着睫毛落了下来,挂在了精致的下巴上。 她没有动作,谢逾也没有催促,起身出了隔间。 留下的二人,相对无言。 孟裕峰坐在沙发上,侧过头,一言不发地望住袁艺伶。 抬头的一刹那,那股熟悉的感觉瞬间萦绕周身,袁艺伶整个人仿佛被施法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分毫。 他只是沉默地盯住她,眼睛里看不见昔日的宠溺与爱意,取而代之的是平静与冷漠。袁艺伶的心一阵抽痛,没有的感官后知后觉地回溯,眼眶瞬间湿润了。 她的脑海中闪现过无数与他重逢的场景,或是释然、或是愤然,再不济也会多几分心疼,却始终没有预料到会是这般。 他的身形不再欣长挺拔,反而多了几分萧条与落魄。 “阿峰……”她刚开口,兀自停住,没再说什么,着急忙慌地抹去快要落下来的热泪,抬脚走了进去。 孟裕峰沉默地看着袁艺伶走向自己,一如当年,她穿过起哄的人群,满脸通红地撞入自己的怀中,四周的一切都像是静止了下来。 两个身影重叠在一起,她竟是消瘦了不少。 孟裕峰的心随之一阵抽痛,他慌忙别过脸去,掏出烟,很快地点了一根,放进了嘴里。 但他刚放进去,便立马意识到了什么,烟还未入肺,就摁灭了烟头,一并将烟灰缸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你都听到了?”虽是询问,但答案二人心知肚明,袁艺伶点了点头,没有回话。 红线的自动屏蔽机制早在孟裕峰与袁艺伶的红线到达某一境界时,就已经失效了,似是已经将她归纳到了自己人的行列。 所以刚才的对话,袁艺伶听得清清楚楚。 她张了张嘴,却是没有忍住,压抑着的哭声爆发了出来。 第12章 那就,再相逢 “孟裕峰……”袁艺伶哑着嗓子问道,“为什么?” 孟裕峰没有答话。 她的声音更大了,“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阿峰?你说啊!” “你凭什么替我选择结局?”最后一句,她几乎是歇斯底里喊出来的,心底那股酸涩的情绪,已经怎么也压不住了。 “什么红线管理者?什么会死?什么你断掉我的红线,又连上的我……孟裕峰!你说的每一个字,我全都听不懂!”她杏色的眼珠里倒映着水色,声音带着满满的委屈,满脸不敢置信地控诉道。 可是孟裕峰自始至终都沉默地坐着,低头看着地板。 在那一瞬间,袁艺伶觉得自己唯一的支撑都断掉了,她面对的不再是蔓延宠溺的阿峰,而是一个冷漠至极的木头人,心中缺失的一块,隐隐作痛,茫然而不住地向外冒着苦水。 她用双手捂住脸,压制住激动的情绪,却仍有泪水源源不断地流出,肩膀不受控制地抖动。 或许谢逾说的是对的,她就不该来。 她宁愿接受孟裕峰的变心,也不愿意接受自己和孟裕峰强行的分离。 像是被袁艺伶伤心的模样刺激到,孟裕峰紧握着的拳忍不住颤了颤。他眼眸发暗,又握紧了几分,努力稳下心神,却还是不受控制地伸出手想要将袁艺伶揽进怀里。 可手刚一靠近袁艺伶,心脏就像被无数密密麻麻的细针扎了一样,紧接着是席卷的钝痛,他顿时唇色惨白。 他堪堪忍着,低低地唤了声:“阿伶。” 袁艺伶转身紧紧抱住了他。 拥抱的瞬间,脑海中不断闪现着他们以前的亲密与美好。 孤岛听过海浪的喧嚣,有了海浪的陪伴,不再孤单。于袁艺伶而言,她是一座孤岛,而阿峰是一声声海浪。 而于孟裕峰而言,他是荒瘠的土壤,阿伶是最后的玫瑰。他自私地将玫瑰藏于身后,风起花落,以爱之名,困住了一方花园。 不过十几秒,但却像过去了许多,直到袁艺伶听见孟裕峰压抑在嗓子里的闷哼,这才有些惊慌地松开了手。 “阿峰,你……你怎么了?”袁艺伶焦急地捧住孟裕峰的脸,原本英气十足的脸上此时憔悴不堪,脸色也宛若一张白纸。 她猛然想到了谢逾的心悸,瞪大眼睛、喘着气、试探性地松开了手,后退了一步。 仅隔开了半步的距离,他的气息瞬间平稳了不少,唇色也慢慢恢复。 袁艺伶:“!!!” “怎么……怎么会?”袁艺伶不敢置信地摇着头,身子却往后退了好几步,给足了孟裕峰空间。 她原本就对这一切的真实性持怀疑态度,此时却像是魔怔了一般,一直不住地摇头,呢喃着:“不可能……不可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孟裕峰的眼里一闪而过的心疼,他一靠近,袁艺伶就退得更快了,这一回直接就从沙发上摔了下去。 孟裕峰心下一惊,一把拽住袁艺伶的胳膊,将她复又拉到了自己跟前。 “是真的。”他残忍地回答道。 说着,毫不犹豫地咬破自己的大拇指,接着轻轻捧住袁艺伶的脸,大拇指轻轻抚上了她的眼角。 只是简单的触摸,他都像是用了极大的力气,末了,一滴鲜红色的痣定格在袁艺伶白皙的脸上。 袁艺伶顿时感觉眼睛像是被一股温泉轻轻覆盖,她下意识地眨了眨眼,再睁眼时,世界也变得透明而陌生。 悬挂在孟裕峰胸口处,赫然一根红线,耷拉着,闪烁着微弱的光,就像是濒死的挣扎。 她有些害怕地站起身,向后急急退了两步。 孟裕峰想要站起身,却感觉头一阵眩晕,待反应过来时,袁艺伶已经率先跑出了隔间。 糟了!他心下一紧,顾不得虚弱的身体,毫不犹豫地追了出来。 觥筹交错的酒吧,霓虹灯闪烁着迷离的昏暗光线,可与袁艺伶而言,入目的却只有无数密密麻麻的红线,交错复杂、格外地晃眼睛。 她感觉头疼欲裂,手使劲地按住太阳穴,眉心狂跳。 就在这种症状快要叠加到无法承受时,一双手牢牢的护住了她的眼睛,将她揽进了怀里。 袁艺伶什么也看不清,但是味道却莫名的呼吸,炙热的气息包裹住她,令她顿觉安心。 就这样,她被带回了隔间,眼角的血痣也被人轻轻地抹了去。 “现在,你该相信了吧。” 入耳的是孟裕峰熟悉的声音。 袁艺伶紧抿着唇,最终还是妥协了,低低地“嗯”了一声。 “所以,我原本的红线,是你断的?”像是确认,她低声问道,没有直视他。 孟裕峰却像是被判了死刑一样,直接认了罪:“是我,嫉妒他。” 袁艺伶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即使到了现在这个境地,她仍是受不了孟裕峰诋毁他自己分毫:“不是的阿峰,我见过柯少。他不是什么好人,你是为了救我。” 孟裕峰没有承认,一双狭长的眼睛仍是死死地盯住她,仿佛要将她跟自己的灵魂融合在一起。 袁艺伶突然觉得十分委屈,说着说着她的眼眶再度泛红,“可是阿峰,我不介意,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哪怕死我也愿意。” 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偶然吹过的一阵风,凌乱了袁艺伶的发梢。 孟裕峰伸出手,温柔地别过她的发梢:“可是阿伶,我们不能这么自私。要是我们死了,谢逾和陆一航怎么办?” 袁艺伶的瞳孔猛地一怔。 “而且,”孟裕峰一字一句继续道,“你那么好,我怎么舍得你和我一起消失?” 咯吱,是窗户融落冰花的声音。 爱让冰封的世界生出一块蓬勃的绿地,那里不设围墙,只为所爱下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充盈一整片森林。可冰雪再一次降临,于是,雪簌簌生出冰花。 可是,没关系呀,我就在这变化无常的世界里,静静地等待着疯长出另一片盎然。 “你个胆小鬼。”袁艺伶泪眼朦胧,笑着哽咽道,“我一定要找一个比你帅、比你有钱、比你对我好的人,然后彻底忘掉你!混蛋!” “那就提前祝你们百年好合、长相厮守。” 这一刻,袁艺伶和孟裕峰胸口的红线化作粉末,在彼此胸口间消失殆尽了…… 长风又过几季夏,想念过去,但不是想你。 那就,等待着再度相逢。 第13章 赴约 周六,谢逾原本想找袁艺伶,再安慰安慰她,或者只是单纯地陪陪她。 却被袁艺伶婉拒了。 当天清晨,一晚上与谢逾没有取得联系的陆一航便找到了她家门口。 他一直徘徊在院门外,没有按响门铃,似乎是怕影响谢逾一家人休息。 谢逾站在落地窗前,透过窗帘,不经意一瞥,便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他身穿黑色离子衣,两手插兜,一头浓密的头发有些许凌乱,腕间还别着一个精致的食盒。 似是有感应似的,陆一航猛地抬起头向这边望来。 谢逾慌忙退后一步,藏进了窗帘里。 在对视的一刹那,谢逾看见自己胸口的红线蹿了出来,像有些重量似的,将自己与陆一航牢牢地捆绑在了一起。 陆一航——似乎是她看见红线的必要因素。 她压下自己还未平复的心情,拿起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出去,之后便有意忽视楼下的陆一航,进了洗手间洗漱去了。 一个时辰后,郑莎凡被专车接进了这个近乎夸张的别墅区。 她有些发懵地瞪大了眼睛,一脸震惊地从车子上下来了。 “不是吧?谢逾竟然是隐藏富豪?”郑莎凡望着偌大的别墅,发出了致命的感慨。 同样是人,怎么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就这么大呢? 陆一航也很是震惊,但还是乖乖喊了声:“郑学姐早啊。” “陆一航?”郑莎凡这才注意到身高八尺的陆一航,他穿着单薄的外套,双耳冻得通红,脸也有些红扑扑的,但却是格外的精神。 “谢逾也约了你?” “约?”陆一航很快抓住了华点,后知后觉道:“你和学姐今天有约啊?” 谢逾站在门内,手刚碰上铁门,就听见了陆一航略微有些迟疑的声音,心里直道:是的是的所以你快走,别当电灯泡。 哪知陆一航话锋一转,厚着脸皮问道:“那郑学姐可以把我也一块带上吗?我身形好、样貌佳,还可以做人形挂钩、提款机!” 郑莎凡:“……”听阿逾提过这人不要脸,没想到是这个不要脸法。 谢逾:“……”想过丢人,没想过丢脸。 “吱呀”一声,她打开门走了出去,婉拒道:“那个,女孩子的活动可能不方便带你。” 郑莎凡:“?”不方便?有什么不方便的?不就是逛街、撸串、唠八卦吗? 陆一航眼睛眨了眨,兴奋先代替了别的思绪,唤道:“学姐。” “你还没吃早餐吧,我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那一家糕点,你尝尝。”说着,将食盒递了过来。 谢逾抬眸望向陆一航,今早温度很低,他的鼻尖冻得通红,呼出的热气在冬季里沉默地浮动,他的手指也被冻红了。 “不用,我吃了的。”谢逾失了一会神,这才后知后觉地回应道。 陆一航没想到会被拒绝,他兀自收回食盒,呢喃道:“是不喜欢吃了吗?”眼里闪过一丝可惜。 一旁闪的不行的电灯泡郑莎凡:“……” “得得得勒!你们不吃,我吃。”说着,毫不客气地抢过食盒,吃了起来。 陆一航重新振作,问道:“学姐,不是要出去玩吗?我送你们。” “不……不用……”谢逾再次拒绝道。 这回换作陆一航不解了,他深深地看了谢逾一眼,企图从她身上看出什么端倪,却被谢逾躲过了眼神。 “学姐……” 他深知谢逾性格执拗,转身望向郑莎凡:“郑学姐,那我送送你?” 吃得满嘴都是粉的郑莎凡一哽,吃进肚子里的糕点翻江倒海,她尴尬地笑了笑,不置可否。 “郑学姐……”陆一航轻轻哼了一声,望向郑莎凡,半是请求半是威胁。 郑莎凡咽下嘴里的食物,扭头一把拉住了谢逾:“阿逾,就让他去吧!他花钱!” 谁叫吃人嘴短呢。 郑莎凡欲哭无泪。 谢逾叹了口气,苦笑道:“莎凡,我又不是没有钱……” 陆一航恍然大悟:“学姐,原来你是不想让我花钱啊!没事,我有钱,你可劲花!” 谢逾:“……” 郑莎凡忍不住“噗”地笑出了声。 陆一航也不去多加纠结,对谢逾道:“学姐,你等着,我去开车。” 谢逾还想拒绝,“我有车。” 陆一航若有所思:“开机车吗?太冷了,受不住吧?”见谢逾有所松动,他立马安抚道:“学姐你放心,我很快,等我几分钟。” 说罢,转身要走。 谢逾心里有些动容,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将一个袋子递了过去,“帮……忙,拿到车上。” 陆一航愣了愣,绽放一个爽朗的笑容,“放心,每时每刻,使命必达!” 陆一航的速度很快,不出十分钟,一辆黑色宾利便开了过来。 郑莎凡刚想开口感慨别墅区都是富人,没想到,车子停到跟前,陆一航从车上走了下来。 郑莎凡:“!!!” 是我肤浅了,合着这两夫妻都是富二代。 与适才的装束相比,陆一航多围了一条白色围巾,跟他黑色的呢子风衣相衬,将身形修饰得更加直挺硬朗。 少年目光灼灼,走过来,将副驾驶的门打开了。 “学姐,请。” 谢逾没有谦虚,敛眸注意到他颈肩的素色围巾,耳根呈现出别样的淡粉色。 她轻轻咳了咳,便钻进了车里。 郑莎凡感慨完慌忙追上,一齐钻进了车内。 车内空间很是宽敞,座椅也是格外地舒服,郑莎凡一坐进去,不由地再度感慨:自己之前坐的都是什么车啊?那些车哪是人坐的啊?! 这些有钱人可真会享受。 她小心地摁了摁座椅,觉得松软极了,眼神也亮了几分。 前排,陆一航内心藏着小九九,见谢逾刚想伸手去系安全带,慌忙抢先一步,探出身子,一手轻轻抓住了谢逾身后的安全带。 “学姐,我帮你。” 两个人的距离在顷刻间拉近,少年熟悉的气息压了下来,眉眼也近在咫尺。 这距离近似贴近,再加上少年身上淡雅的青草香气,紧紧环绕住谢逾的周身,一时间,她的所有感官都被通通放大了来。 偏偏这么近距离的接触,有了无意间的触碰,少年的心跳混合着心声疯狂吐露。 ——学姐耳根红了。 谢逾的眼神有了一瞬间的慌乱,适才粉红的耳垂刷地一下全红了,他的眼眸低垂,双眼满是深情地凝望住谢逾,目光成了形,视线在她身上粘住了。 ——真可爱。 谢逾想往后退些,却又被座椅固定住,一时动弹不得。 陆一航低低地笑了笑,终究不忍再多加逗弄,只好伸出手拉过安全带,退回身子轻轻地扣上了。 退开的一瞬,谢逾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将通红的脸颊别到了一旁。 身后的电灯泡郑莎凡:“……” 第14章 围巾 “喂,姐妹、学弟,你们这样也太不厚道了吧?”郑莎凡可不是受气的主,她叉着腰酸溜溜地道,“不会阿逾你专门把我喊来就是看你们小两口秀恩爱的吧,啧啧啧……” “别瞎说……”谢逾轻轻咳了咳,辩解道。 似是觉得过于刻意,谢逾转移话题道:“你不是说要买新衣服?购物中心转转?” 郑莎凡挑了挑眉,心下了然,斜眼打量了一下陆一航,却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俩。 原本打算烂在肚子里的事,此时却打算一吐而出。 于是,她假意“哦”了一声,直接状似不经意喊道:“一航学弟……” 正在给自己系安全带的陆一航感觉鸡皮疙瘩落了一地,他赔笑着问道:“嗯……嗯哼?郑……郑学姐……怎么了?” 郑莎凡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你脖子上这个围巾不错哈。” “我也觉得。”陆一航笑了笑,扭头看了一眼谢逾,眼里闪过一丝甜蜜。 谢逾愣了愣,刚想转过身子开口堵住郑莎凡的嘴,却被郑莎凡抢先一步打断了。 “阿逾,我怎么觉得这条围巾跟你前段时间熬夜织的那条那么像呢?”她故意调侃,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放大声量道,“是什么花型来着……好像叫什么一往……” 谢逾心下一惊,慌忙伸出手一把捂住了郑莎凡的嘴。 陆一航:“???” 他拧紧眉头,很是不解学姐的反应,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带着的围巾。 一时间,恍然大悟。 他废了很大力气,才勉强克制住内心的喜悦,心怦怦跳个不停,全身涌起一股暖流,眼底突然就亮起了一道光。 “学姐,这是你亲手织的?” 谢逾好像被说中了心事,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她张了张嘴,慌忙解释道:“不……不是……” 陆一航却不信,他的感情如同一壶烧开的沸水,下一秒就要溢出来,眼睛更是直勾勾地盯住谢逾瞧,生生要将她瞧出个窟窿来。 谢逾只好道:“天冷,我给我爸织的,先借你。” “哦。”陆一航应了一声,嘴角却是压也压不住。 不是就不是嘛,学姐你结巴什么。 他于是满心欢喜地想着,他的学姐真是嘴硬。 却没了逗弄的心思,微微抬高音量道:“出发喽!购物中心!”说罢,发动了车子。 Z市街道两旁店肆林立,太阳藏在云层中,偶尔透出些阳光,淡淡地普洒在这遍眼的绿瓦红砖间,高高飘扬的商铺招牌别出心裁、各有千秋,川流不息的人群,粼粼而来的车流,都昭示着都市的繁华。 前面即是购物中心,远远望去,放眼之处,尽是银花火树,处处人声鼎沸。 这里高楼林立,街道上车水马龙,熙来攘往的人群,似潮水,偶有冬日的暖阳晃动,亦幻亦真,斑离繁华。 大都市的气韵与时尚依旧,琳琅满目的商品与缤纷的街景各成一派,演绎着璀璨的韶梦。 陆一航将车子停在招待处,很快便有人接过车钥匙,将一个停车卡递了过来。 谢逾也没闲着,带着郑莎凡先一步走向了正门。 很快,便开始了女孩子的活动。 陆一航秉持着之前自己说的,充当起了拎包人,不多时,小小拎包人发挥了他的正当用途,拎起了大包小包。 他还坚持要充当冤大头——提款机,却被谢逾拒绝,无果后,只能乖乖干着体力劳动。 在谢逾和郑莎凡逛完三楼后,陆一航在宿舍群里由衷感慨道:女孩子间真的有这么多可以聊的吗? 他亲爱的亲亲学姐,今天一个小时跟郑莎凡说的话,比跟自己一天说的话都要多。 郑梓豪秉持着“冲浪第一人”的原则,吃瓜前线。 豪哥:+1。 豪哥:我家圆圆今天逛街去了,留我一个孤家寡人,好是孤单。 豪哥:羡慕陆哥,还能跟学姐一起逛街。 豪哥:至少…… 陆一航等了一会,见郑梓豪没有再发信息,忍不住问道: ——至少? 郑梓豪发出的信息声泪俱下:至少你的学姐还是愿意带你逛街的,不像我家圆圆,嫌弃我果断将我抛弃了。 陆一航听了这个安慰,心里才算是好受了些,他拎着大包小包,抬头看了一下谢逾,发现不知何时,他已经掉了队,而他的学姐此时正站在原地,回头望他,慌忙追上。 群内。 豪哥:呜呜……没有圆圆我可怎么办啊…… 豪哥:圆圆不在的两个小时,想她! 豪哥:圆圆不在的两个小时零一分钟,想她…… 风驰电掣:别发疯。 郑梓豪愣了愣,不可思议地看着群内“风驰电掣”发来的信息,登时火冒三丈。 好家伙,一日不见周风皮痒了? 他愤愤然,果断扣了电话过去。 不出三秒,电话接通,出口的却是清冷的嗓音:“喂。” “好你个叶情!我就知道我家周风不可能这么对我说话的!”郑梓豪气急,开腔骂道,“你个外人,有什么资格用我家阿风的手机!快还给他!不然我告你盗窃!” “我家……阿风?”叶情声音更冷了几分。 郑梓豪用鼻息哼了哼以示回答,周风吓得立马抢回了手机。 “豪哥,你别听叶情瞎说!”周风慌忙解释道,“那个信息一定是不小心摁错了,你别介意哈!” 郑梓豪对于周风近乎讨好的态度很是满意,当即大人不记小人过表示了原谅,但很快,他便意识到了不对劲。 “等会,周末呢,你周五不还说他的腿已经好了,不需要你照顾了吗?怎么又跑他那去了。”郑梓豪较真道。 “在逛街。”叶情音量不大,但声音的穿透性极强,即使没有拿着手机,说的话也清晰可见。 郑梓豪愣了愣,突然像是慢半拍地反应了过来,情绪一下子炸开了。 “什么!”他大声吼道,“你们也在逛街?!!!” “嘟”的一声,电话被掐断了。 郑梓豪:“……” 啊啊啊啊啊!看来是不让人活了!!! 郑梓豪气结。 第15章 喜欢 陆一航鲜少逛街,购物中心也只在初中时被母亲硬拉着逛过一次,但此时身边的人,却让他有了一种别样的体验。 他想过无数种与谢逾共度余生的方式,其中,也就包括一起逛街。 平凡与枯燥或许是生活的点缀,但只要是与你,那便都算是新的体验。 或许,喜欢便是乍见初欢,久处仍怦然。 眼前之人,便为那朝朝暮暮。 似乎感觉到有人注视的目光,谢逾转动了眸子。霎那间,远处壁画的一抹纯粹的蓝渲染上了她的眼底,一双眸子晶莹透亮,犹如碾碎了星辰,璀璨夺目。 陆一航愣了一会神,慌忙别开视线,他将手中大大小小的袋子全都挪到了左手,右手便下意识地遮挡住了通红的脖颈。 他在这一刻,才对《美人赋》中的诗句有了具象化的体会。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若狂。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浑然不知的郑莎凡一把拉过谢逾挽着的手,无知无觉地把玩起来。 “阿逾,你说我家爱豆最近怎么都不在公众场合露脸了?”他都消失了一两个月了。 郑莎凡嘀咕道,“我最近去找‘小蘑菇头’,他也像变了个人似的,一惊一乍,仿佛跟我不熟似的。” “钱晨?”谢逾柔声问道。 “嗯喽。”郑莎凡心不在焉地回应道,举起谢逾的手指,细细把玩起来。 她的手骨节欣长,白皙如玉,隐隐能够看见淡青色的脉络,宛若精雕细琢的艺术品,干净纤秀。 郑莎凡还来不及赞叹,就听谢逾低声问道:“他不一直是这样?” “嗯?”郑莎凡愣了片刻,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个‘他’指的是钱晨,才否认道:“也算吧……” “可我跟他好歹也相处了这么久,而且都是木粉……上个月我们也聊得挺好的,他怎么突然就这么生疏了……”郑莎凡越想越来气,嘴里振振有词道,“搞得谁稀罕似的。” 谢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重复道:“嗯,你不稀罕。” “本来就是!谁稀罕他,他爱跟谁好跟谁好!”郑莎凡再次气鼓鼓地重复道。 谢逾没了调侃的意思,跟着缓慢地点了点头,嘴上露出了些许笑意。 她之前一直未曾看到郑莎凡胸口红线的归属处,但前段时间的惊鸿一瞥,倒叫她惊奇地发现了——郑莎凡与钱晨的姻缘。 料所有人都想不到,这个班上最为内向的i人,竟与班上最为闹腾的e人,是命中注定的一对吧! 郑莎凡的手机响了响。 她打开屏幕看了看,见钱晨发来了信息,冷哼了一声,“我才不稀罕呢。” 可嘴虽硬,手却还是实诚地点开了来,聊天框一句简单的问候:在吗?郑莎凡瞬间大跌眼镜。 还在吗?在吗?不在你全家! 郑莎凡嘴里碎碎念了几句。 下一秒,群消息弹了出来,她下意识地点了进去,一时间两眼放光。 “啊啊啊啊!阿逾!我没看错吧!我爱豆竟然组织了线下应援活动!就在这座购物中心!” 她的声音冲破云霄,谢逾也被吓得一激灵。 陆一航原本正偷偷摸摸地想要靠近谢逾,也被这一声惊呼吓得一哆嗦,手上的东西都险些吓掉。 “尚木……”谢逾还未问出口,郑莎凡已经抢先一步捂住了她的嘴,慌忙道:“嘘!等会被别人听到了!” “就在三楼d区,线下唱片会,我去去就来,等会电话联系!”说罢,一溜烟跑没了影。 “等……”谢逾还未说出口,郑莎凡已经扬长而去,独留他们两人在风中萧瑟。 陆一航一见有了多余的位置,慌忙走上前来,冲谢逾傻乐。 谢逾:“……” 她叹了口气,只好道:“三楼d区,等等她?” 陆一航点头表示赞同,二人顺着路标,缓慢而目标明确地向前走着。 陆一航决定了的事一向坚持,当郑莎凡走后,他便动作麻利地将手伸进兜里,似乎要翻出什么。 谢逾的眼皮跳了跳,她已然猜到了是另一份情书,所以几次三番地假意干别的事,让陆一航的情书掏了一路都未曾掏出。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走到了d区,随着人流量的增大,他们已经步入了尚木泽的线下应援会。 一群人簇拥着,还有许多人往这边靠拢。 不绝于耳的说话声中,熙熙攘攘的人群一时间冲散了彼此。 谢逾被人群带着往前走了走,不多时,就将二人分开,成功地陆一航留在了原地。 谢逾尚未弄清发生了什么,就被人硬塞了一根纯白的应援棒,她的脖颈也在簇拥的人群中沾染了粉尘,被挤得通红。 人群喧嚣,她只能被动地跟着人群,笨拙地学着周围人的样子,举起了“MZ22”的应援棒。 紧接着,周围人齐声喊道:“You complete me!” 在一声声呼喊中,突然一双温暖而又熟悉的手,一把牢牢地拽住了她的手腕。 谢逾错愕回头,蓝色应援光柱下,陆一航挟着人声鼎沸而出,一双瞳仁深邃沉默,满眼焦急。 薄唇轻抿,那双眼睛蕴含着万千星辰,让人深陷其中。 他轻轻用力,将谢逾圈进了自己怀里。 耳畔,他焦急的声音传来:“阿逾,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谢逾呆呆地摇了摇头,别开了视线。 陆一航不疑有她,嘴上沉声说了句“打扰了”,说罢,一双手握拳向下,将谢逾纤细的腰肢盈盈一握。 谢逾顿觉一阵奇妙的酥麻感席遍全身,顿时脑袋一片空白,只能顺着陆一航的力往外走,匆匆出了人群。 一出人群,陆一航便将手松开了,低声说了句抱歉。 不仅仅出于着急带谢逾走出人群,他也带了些私心,此时却无端懊恼起来,所以显得尤为拘束。 松开的瞬间,少女纤细腰肢的触感还在他的指腹挥之不去,少女的腰肢纤细,竟是一只手就能轻轻握住,这么想着,他的耳根唰的一下红了。 而此时,他胸口的那条大繎色的红线,也在这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上了一分,向外蔓延一寸。 谢逾也好不到哪去,她的小脸涨得通红,紧抿着唇,两只手一直交握着,不知该作何反应。 但也就是在红线变深的一刹,她的心紧跟着一阵绞痛,轻轻一扯,顿时呼吸苦难。 她慌忙捂住胸口,脸色一时间变得煞白。 第16章 不讨厌就是喜欢 “学姐?”陆一航哪还顾得了其他,第一时间关注到谢逾的状态,一时间哪还顾得上其他,当下着急地走上前来,想要扶住谢逾。 可他却不知,此时的靠近无异于火上浇油。 谢逾胸口随着她的靠近越发疼痛,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惨白着唇色道:“谢谢关心,我……我没事。” 陆一航僵了僵身子,兀自收回了手。 刚刚深了一个度的红线,也在这一瞬间,像被浇灭的火焰,又退回了之前的颜色。 谢逾不动声色地目视着这一切,心里却是没来由一阵落寞。 这样也好。 她有些怅然若失。 因为喜欢你,所以有了前段时间的靠近;也同样是因为喜欢你,所以不得不远离你。 或许,原本他们的相遇本就是个错误。 互不干涉的两条线,本就不应该相交。 “学姐,你是不是没吃早餐?”陆一航的性子本就是越挫越勇,见谢逾有意保持距离后,却还是担心地问道。 虽然不知为什么一夜之间他和学姐又退回到了最初的模式,但总归学姐还是心软的,陆一航并不打算轻易放弃。 谢逾沉默了片刻,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她原本只是受红线的影响,所以心脏抽疼,可不知是不是陆一航心理暗示的缘故,胃也跟着不舒服起来,所以只好无力地“嗯”了一声。 陆一航早就先一步翻出了食盒,里头还剩下一块糕点,是他跟郑学姐据理力争留下的,此时却派上了用场。 谢逾没再犟着脾气,接过糕点,咀嚼起来。 半块糕点入腹,胃才算好些。 见谢逾脸色恢复了些,陆一航这才松了口气,他在口袋内掏了掏,右手握拳,伸到了谢逾面前,低低地唤了声:“学姐。” 谢逾扭过头,便见到清晰的掌骨,手腕上的血管纹路细腻而分明,透露着野性。 谢逾:“?” “学姐,打开。”陆一航低声半哄着。 “不要。”谢逾想也不想,拒绝道。 陆一航:“……” 他叹了口气,拿眼前之人无法,只好摊开手心,一颗绚烂包装的水果糖便静静地躺在那里。 谢逾能够想到剥开糖纸,糖里头清甜的香气和糖纸外头画着的一颗红扑扑的爱心。 她的心就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敲响,清澈而又透亮,油然而生出一股暖意。 但她没接,沉默地看着他的掌心,眸中神情忽隐忽现,直到再难看清。 陆一航苦了苦脸,委屈地嚷着:“学姐,你是不是讨厌我啊?” 谢逾愣了愣,眉心微微一蹙,抬头,眼神有了一瞬间的失焦,似是没有听清陆一航说的什么。 陆一航失语了一瞬,刚想要不要将这个话题轻轻盖过,耳畔却传来干净透亮的声音。 “不讨厌。” 很是干脆、肯定,没有一丝假意。 陆一航的心突突了两下,他听见自己强有力的心跳声,一时间将他全部淹没。 他灿然一笑,弯了弯头,露出了两个明媚的酒窝,甜甜地喊道:“学姐。” “嗯,”谢逾低低回应了一声,似乎觉得过于敷衍,又低声补充了句,“我在。” 陆一航生了逗弄的心思,他的笑意更深,故意压低声音,凑近了些,开口强词夺理道:“不讨厌就是喜欢喽?” 嗓音轻柔魅惑,一丝丝传入谢逾耳膜。 谢逾抬眸,两个人的目光恰逢其时地相撞,不知是不是过于密集的人群拔高了温度,二人眼底都是冉然升起的燃烧着的熊熊火焰。 谢逾的胸口又开始密密麻麻地泛疼。 她却再也说不出违心的话。 眼底是少年明媚的光彩,心里是少年缱绻的呓语——只是以后,阿逾可不能再不理我了。 那时,她是怎么回答的? 她回握住少年的手,便以为拥有了全世界。 可是这回,她却不敢再上前一步了。 害怕她的少年受到红线的牵连,却又更害怕她的少年就此转身,撤回掉所有的温暖。 谢逾别开眼,用指腹轻轻勾去额前的碎发,也一并接住了即将滚落下的热泪。 人群也在这时爆发一声躁动。 熙攘的人群中,有人兴奋地喊了声“尚木泽”。 紧接着,他的木粉们便循着这个声音,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很快便锁定了人群中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黑口罩的人。 谢逾和陆一航也被吸引了目光,二人顺着声音看去,谢逾一眼就看到了被人群簇拥着的郑莎凡。 “莎凡……”她惊呼出声。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了一旁与郑莎凡站在一块的男生。 男生虽然戴着黑色鸭舌帽,嘴上的口罩捂得严严实实,但透过他胸口那根与郑莎凡紧连着的红线,她一眼便认出了这人是钱晨。 可是…… 周围的木粉们却很是狂热,一口一个“尚木泽”。 钱晨也像是刻意躲避似的,在喊声还未掀起更大的风浪时,牵住郑莎凡的手,一溜烟跑了。 胸口的红线飘荡,也在郑莎凡错愕望向他的瞬间,深了一个度,,紧紧地连接着彼此。 木粉们一阵躁动,之后便蜂拥而至,跟上了奔跑着的两人,还有许多围观群众拿起手机,记录下了这一幕。 谢逾和陆一航虽然站在旁边,但此时也被牵扯到了,无数人向前拥挤着,在谢逾快要摔倒的瞬间,一双温暖的手紧紧地拉住了她,将她护在了身旁。 淡蓝色的灯光在他的身上笼上了一层深浅不一的阴影,他的五官融在疏浅的光线中,有一种不真实的清俊。 光线勾画着他侧脸的轮回,谢逾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手心炙热的温度却又告诉着她这一切的真实性。 ——陆一航在护着她。 亦如无数个瞬间,眼前之人毅然决然,始终牢牢牵住她的手。 生命中有些瞬间总是让人难忘,或是预期已久,或是意料之外,谢逾却一直没有想到,这些无数的瞬间,会是陆一航的专属名词。 明明只是一粒尘埃移动的间隙,冲撞到内心深处的实感,却叫她好久都缓不过来。 陆一航低下头,喉咙有些发紧:“学姐,你没事吧。” 谢逾愣了会神,摇了摇头,松开了陆一航紧紧牵着的手。 第17章 夕阳 彼时,被换做“尚木泽”的人拉着郑莎凡跑在“逃亡”的路上。 在他们跑过第三条街,拐进一个小巷子里时,总算甩掉了这群堪称疯狂的木粉。 郑莎凡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扶着墙壁用力地喘着。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尚木泽”只是轻轻喘了喘,很快便恢复了生气。 他见郑莎凡仍缓不过气来,熟练地伸出手,在她的背上轻轻地拍了拍,帮她顺着气。 郑莎凡还未弄清楚缘由,就被人一通乱拉,此时脑子一片混乱,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侧着头,瞪着眼睛望向冒充自己偶像之人。 “你!”她一手叉着腰,一手食指指向面前之人,很是愤然。 “尚木泽”身子一僵,呼吸都跟着一凝,他的手心渗出薄汗,等待着郑莎凡的发问。 “说!为什么冒充我家木木!” “尚木泽”明显一愣,“啊?” 郑莎凡义正言辞地解释道:“你不是我家木木,却故意扮做木木,还故意在人群中拉走我,刻意制造绯闻!” “尚木泽”更懵了:“?” 郑莎凡最终得出结论:“你是不是我家木木的头号黑粉!想要断送我家木木的女友粉!” “尚木泽”:“……” 他想要解释,却发现郑莎凡此时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了一根应援棒,当做武器举了起来,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她的嘴里还振振有词:“我这就把你生擒了,交回去给木粉们交差,免得闹上热搜!” “尚木泽”叹了口气,只好摘下口罩,脱下了鸭舌帽。 在帽子被摘下的一瞬间,他的刘海被轻轻撂起,那一双明亮透彻的桃花眼显得无辜而又纯粹。 郑莎凡呼吸明显一怔。 “尚木泽”这才开口道,“是我。” “钱晨?!!!”郑莎凡惊呼出声。 这个称呼一出,面前之人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之后变成肉眼可见的红,说话也磕巴起来。 “我……” 郑莎凡却不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伸出手一把勾住了他的脖子,气愤地说道:“好你个小蘑菇头,我之前还问过你好几次来不来线下应援活动,你一直说不来!现在怎么解释!早知如今,当初何必装什么高冷呢?!!” “呃……”钱晨被一把扼住了命运的咽喉,说不出一句解释的话。 “不过,你为什么要冒充我家木木,还大庭广众之下拉着我跑了?”郑莎凡突然意识到,拧紧眉头发问道。 她见钱晨一直不回头,这才后知后觉他快要不能呼吸,慌忙松开了手,满眼歉意,“那个……不好意思哈……” 钱晨轻轻咳了咳,缓过气来后,这才皱紧眉头,细细打量起郑莎凡,开口迟疑道:“郑莎凡,你是不是……”缺根筋…… “嗯?”郑莎凡满脸问号。 钱晨无奈,叹了口气,问道:“你难道没有发现什么?” 他就差将答案直接放在她面前了,说话间,还将脸凑近了些,用手轻轻撩起刘海,似乎想要她看得更加清楚。 可她的心思全然不在这,只当钱晨在让她自己猜答案,当即伸出手一把打掉了他撩刘海的动作,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 “咳咳……”钱晨清了清嗓子,直起身子,满脸傲娇,一副等着被仰视、崇拜的模样。 下一瞬,郑莎凡一脸严肃:“小蘑菇头,是不是我家木木真的来现场了!你在帮他打掩护?” “哪呢?哪呢?都怪你,我还能不能见到我家木木了啊!”说着,焦急地直跺脚。 钱晨:“……” 蠢货…… “郑莎凡,你没良心。”钱晨一时气急,嘴里骂道。 但他最终还是低低地叹了口气,一把将原地气鼓鼓的郑莎凡按住,声音也柔和了几分:“给你的。” 郑莎凡眨了眨眼,有些发懵地接过他手里的卡片,定睛一看,尚木泽的签名飘逸潇洒,旁边还写了一句——“You complete me!” 郑莎凡的眼睛倏地一亮,激动得不行。 “你怎么这么好呢,晨晨!爱死你啦!” 她蹦跶着身子,跳着闹着一把抱住了钱晨。 身子被抱住,钱晨身子蓦然一紧,郑莎凡细软的发丝被风吹起,像是小爪子轻轻挠了挠他的下巴。 他没有躲避,喉结跟着下沉。 在思绪飞扬的刹那,他的思绪开始变得缓慢、木讷,当他反应过来,后知后觉想要加深这个拥抱时,郑莎凡已经先一步松开了手。 “全世界第二喜欢你啦!”她满脸笑意宣布道。 钱晨喉咙一阵发痒,下意识问道:“那第一呢?” “第一?”郑莎凡满脸戒备,一把护住爱豆的签名照,“肯定是我家木木啦!” 钱晨也惹了些笑意,之后似是想到了什么,叮嘱道:“对了莎凡,你不能对别人这样。” “哪样?”郑莎凡不解道。 钱晨有些语无伦次,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用手比画着拥抱的动作,“就是……这样……” “还有,”他加了一句,“学校的我也不行。” “嗯哼?”郑莎凡皱眉,怎么感觉钱晨有些怪怪的? 钱晨自知理亏,只好强硬道:“反正就是不行!在学校你不能这样随便……抱……抱人……也不能喊我‘晨晨’,‘小蘑菇头’。不然,这个签名照你就别想要了!” “诶!”眼见钱晨要抢回,郑莎凡满口答应,“好晨晨,我答应你就是了!” 钱晨勾了勾唇角,装作不在意地“哦”了一声。 不多时,郑莎凡给谢逾发去了信息,结束了与谢逾的逛街之旅。 谢逾便只好和陆一航简单地逛了逛,顺便用了午膳。 两人下午在游乐厅玩了玩,抓了几轮娃娃后,陆一航便提议一起看日落。 谢逾没有拒绝,在一个小时的车程后,车子稳稳当当停在了一处山腰。 陆一航打开车子后备箱,拿出小垫子,给谢逾简单地铺了一下,这才和她一起坐下。 夕阳西下,朝西飘移的云层倏然分开,太阳的位置露出一部分,在云层之间,浅粉色的阳光喷涌而出,光束清晰。 谢逾仰起头,感受着最后一抹暖阳扫在身上。 少女偏爱摇摇欲坠的日落黄昏,殊不知此刻拥有的,是一生最明媚的曙光。 余光下,陆一航支起下巴,一脸认真地描摹着谢逾的模样。 我们总是为许多遥不可及的事情奔波,却错过了路边的花开,傍晚落在身上的夕阳。 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天际,天光山色浑然一体,熠熠生辉。 第18章 甩卖 岁且更始,月已新至。 一月,晚寒未破,柳色微动中可窥见几分春的喜意。日历匆匆翻过一页,又是一场新的开始。 陆一航原本想要约上谢逾跨年,但谢逾一夜之间转变太大,毅然决然地拒绝了他的提议。 他被一连拒绝了好几次,屡屡碰壁,不觉有些气恼。 可当元旦假期上晚自习时,又兴致冲冲,早早地等候在了教室里。 一直到上课铃响了,又过了七八分钟,楚老师才姗姗来迟。 门被推开的一刹那,陆一航立马收起赤条条摆在过道上的大长腿,正襟危坐。 看清楚来人后,他的坐姿立马原形毕露,眼底闪过莫大的失落。 “咋的?这副表情。”楚老师很少见陆一航这样,不禁发问。 立马有人附和道:“人家那是相思。” 这个观点一出,立马有人补充道:“单相思、单相思。” 楚老师立马恍然大悟,刻意调侃道:“说谢学姐啊。她今天有事,来不了,失望不?” 陆一航:“……” 众人:“……”楚老师,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欠呢? 楚老师开了玩笑后,轻咳了一声,紧接着让大家自习,这个指令一发出,电话便响了起来。 她便转身接电话去了。 大概过了十五分钟,当她再次回到教室时,陆一航已经回到了最后一排。 楚老师看了看换回座位,趴在桌子上无精打采的陆一航,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年轻就是好啊。 她在心里无限感慨道。 之后,才算是回归了正题,叫停了所有人。 学校在一月中旬会举办一个集体甩卖活动。 简而言之,就是二手转卖活动,每个班捐出自己不需要的二手物件,每人至少捐赠一个,用于筹备“二手当铺”,加以转卖。 在一月12日这天下午,学校统一停课,用于学生逛二手集市,自由买卖,最终结余清算,各个班级进行评比,所有的资金小部分用于经费开销,大部分作为公益募捐。 据说募捐资金第一名的班级会获得奖金,还会有亲自护送资金采买物资、进山村看望留守儿童的机会。 公益…… 陆一航眸色亮了亮,照片中谢逾与孩子嬉戏打闹的场景突然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他的心里不由地生出一股暖意。 “楚老师。”陆一航举起了手。 楚老师循声望去,点头示意陆一航继续说。 “我申请主动参与本次募捐活动,主动为班集体做贡献。”他的声音嘹亮,目光坚定得仿佛要入党似的。 楚老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却只是道:“这个人手我自有安排。陆同学你要是想积极参与班级活动,就多捐点物资,同样很有用。” 陆一航的眸色瞬间暗了下来,低低地“哦”了一声。 这个重任楚老师委托给了张苑,张苑身为班长很是负责、尽心,所以楚老师很是放心,顺带将接下来的时间交给了张苑,用于筹备物资,自己又成功躲懒了一节课,一溜烟离开了教室。 郑梓豪靠近张苑,与她窃窃私语道:“圆圆,真可惜,我就没有什么有钱的东西。” 张苑:“?”这小子抽什么风,瞎凑热闹? 郑梓豪捋了捋不存在的胡子,继续道:“不过圆圆……我绝对算是我拥有的最值钱的东西了。要不,你把我收了吧?” 张苑:“……”yue! 她一掌拍开了郑梓豪越发油腻的脸,满脸嫌弃。 郑梓豪欲哭无泪,嘴上直嘀咕着:“圆圆不爱我了。嘤嘤……” 周风的身子挺得笔直,在听到有机会近距离接触山村留守儿童时,不禁心下有些动容。 叶情撑着个脑袋,翻看着手中的课文,眼尖周风的微表情,开口问道:“想去?” “啊?啊……”周风愣着神、心不在焉地回复了一声,叶情立马了然。 淡雅如雾的眼眸旁,那一颗泪痣闪过一丝微光,薄唇微动,神态淡然:“那,我进点货?” 周风愣愣回过神:“啊?” 叶情却不再答话,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收回了多余的目光,复又看起了桌子上的书页。 彼时,“有点事”的谢逾正坐在校宣传部的会议室内沉默不语。 这次活动,微电影社再次临危受命,与校宣传部一齐,负责为本次活动制作宣传片——极言学校之慷慨。 活动不亚于校运动会,学校还特地拉了猫K连锁咖啡赞助,又与隔壁M大一起组织操办,可谓是大费周章。 谢逾却对这次活动并不怎么感冒,作为一个社员,她向来服从上级安排,所以此时思绪不禁飘远。 她先是想到了出车祸的那天,醒来后看见了满医院的红线;再是想到了自己亲眼瞧见卓霆与慕容凝的红线;最后思绪就被自己与陆一航的红线一步步占据。 红线是两个人无法割舍的姻缘,却也实实在在记录着自己一次又一次无法忽视的心动。 她先是抗拒、厌恶,再到无力改变,所以选择忽视,以至于最后以身入局,深陷其中。 上天是仁慈的,在给了她狠狠一击后,送来了陆一航赤诚的心;却又实在狠心,在自己彻底喜欢上陆一航后,告知了他们无法在一起的既定结局。 她反感、讨厌、厌恶这一切,却又在无数个午夜梦回间,无比庆幸遇见了陆一航。 而现在,一切却又只能止步于此——她必须与陆一航保持距离。 她开始有意躲着陆一航,害怕、彷徨而又无助。 她怕因为自己的疏离,与陆一航就此错过、遗憾终身;她却更怕陆一航受到红线的牵连,与阿袁一样有生命危险……更何况,她知道了自己是红线管理者后,又怎么能够心安理得地成全自己,眼睁睁看着孟裕峰和袁艺伶分开呢? 所以,自始至终,谢逾别无选择。 头疼的症状再一次加重,谢逾扶了扶眉心,无力地瘫在了桌子上。 第19章 甩卖2 时间很快过去,有了奋斗的目标,陆一航明显跟打了鸡血似的,每天缠着张苑、郑梓豪夫妇俩忙前忙后,自然也就没太多的精力在意谢逾对他的忽视与刻意疏离。 对于这次的活动,叶情却破天荒地积极,罕见地开口问了好几次物资,之后更是大手一挥,给了张苑一张名片,说是活动当天找块空的场地好放置物资。 对此,张苑只觉莫名其妙。 活动举办的前夕,陆一航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他的学姐开始有意躲着自己,但是说要找出确切的证据来,却又无从下手。 可是在偶尔的对视中,谢逾会避开双眼;在时不时的约饭中,谢逾答应得也十分勉强;就连情书、小礼物都收得极其不情愿的;周末更是能不出门就在家待着,避免了一切见面的可能。 仔细想想,要说学姐有什么不同吧——也就是冷淡了点、疏离了点、客气了点、礼貌了点、高冷了点…… 这些n个一点点加起来,却瞬间宛如刀背割肉,弄不伤人,却能叫人难受万分。 可阿逾会对他笑,会陪他散步、和他吃饭、他发信息她也都会回,可就是在每一次看他的眼神中,多了那么几分不易察觉的情愫,在冬季里晦暗不明。 就这样,二手甩卖市场如约而至。 操场上按照既定规划布置好了路线,草坪上聚集了大量的、形色各异的铺子,来来往往的人群将现场围得水泄不通,只见四周人头攒动,许多铺子旁聚拢着不少人,显得兴意盎然,却又异常神秘。 因为是与M大一起举办的活动,加上赞助商给力,各个班级之间的铺子都有印制着赞助商名字的海报和介绍,还时不时在各个班之间参杂着猫K速溶咖啡的活动专区,瞬间将整个活动的逼格拉满。 一大早,联系谢逾无果的陆一航便被张苑叫去打杂。 这种活动她以前也有幸参与过,原本以为会颇为简单,但当她打了叶情给的名片后,事情就变得麻烦起来了。 不出半小时,一辆卡车开进学校,停在了操场外的马路上。 张苑正在清点着数目,一抬头,便看见两个身穿西服的高大男人一人搬着一箱东西抬了过来。 她愣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叶情的捐赠,刚想拿笔记一下数目,却被其中一个大叔打断了。 “张小姐,少爷说您不用记,他那边有清单,自己也会跟老师交代的。” 张——小姐? 张苑拿笔的动作愣了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喊的是自己。 “那好,你们放这吧,我们来清就好。”张苑礼貌应下。 两个大叔的表情立马难为情起来,但他们并没有说话,在张苑又一次重复过后,转身上了卡车。紧接着,卡车上便接二连三搬下来十个箱子,一直到将张苑租的另外一个摊位全部铺满,才算完成。 大叔拍了拍手上的灰,直起身子望向张苑,开口问道:“张小姐,你自己来清吗?” 张苑:“……” 她见好就收,“那还是麻烦大叔了。” 话音一落,两人动作麻溜地打开箱子,将东西全部一一分类摆了出来。 当然,张苑还是又多租了整整三个摊位,才算是安置下了叶情捐赠的全部“家当”。 叶情两手插兜,跟着周风姗姗来迟。 郑梓豪惊讶之余,忍不住开口,“叶大少爷,你是真豪啊?捐东西全捐新的?”他自动让出了“豪”这个头衔,顿感自己德不配位。 叶情刻意解释道:“用不上的,不是新的。” 郑梓豪看了看旁边一个布娃娃上的未拆封的标签,陷入了沉思:“……” 一旁的张苑倒是早就知道了叶情的“有钱富少”属性,手上拿着标签条,开口询问道:“价钱呢?分别定多少?” 叶情明显没反应过来,双方对视十秒,叶情无辜地眨了眨眼。 这个他倒是没想过。 周风眼睛被这些小把戏死死吸引住了,已经先一步观赏去了。 张苑叹了口气,转而问道:“那原价呢?原价是多少?你总有清单吧?” 这个……还真没有……叶情将视线别开,扭头看向被一个破旧小摆件吸引住的周风,神色柔了几分。 张苑:“……”得了,她起码知道了——富家阔少是真的有钱。只好退步道:“那我随便定价了?” 叶情却像是被戳中了心思,将视线别了回来,一脸严肃道:“能赢吗?第一名?” 张苑被问得一脸茫然,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二手甩卖会的第一名。 “应该能吧?”毕竟这么多东西。张苑迟疑道。 叶情轻轻咳了咳,继续道:“豪哥,你人脉广,留意着点别人的收入,不够的话,我再补货。” 张苑:“……”别人捐的是不要的二手,他叶情倒好,直接全新打骨折,这真的是普通人家能够企及的高度吗?!!! 郑梓豪则更懵:刚刚叶情喊他什么?豪哥?他没听错吧? 叶情!堂堂死傲娇、变态高冷男,喊自己——哥?!!!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 叶情没再理会二人,抬脚朝周风走去。 他正弯腰欣赏着一个被玩旧了的木雕小剑,跟欣赏艺术品似的,每个细节都小心地观赏着,尤为真实。 阳光照在他微卷的头发上,将他的发丝照成了橘黄色,一双杏眼却又由于认真,而隐隐闪出黑曜石的光芒,令人无法挪眼。 叶情的眉头微微松了松,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抚摸他的头发,却还是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声线是一如既往的冰凉:“想要?” 周风抬头,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这么多别的都不想要?”叶情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一双眼睛却又沉了又沉,死死地盯住周风,不放过他的任何一丝小表情。 周风没有半点犹豫,猛点着头,扭头开口问道:“圆圆姐,这个多少钱?” 张苑反应过来,回道:“那个很便宜的,你直接拿走算了。” 叶情的眸色沉了沉。 在他的情绪即将到达顶峰的时候,周风却固执得摇了摇头,否定道:“圆圆姐,这个一看就是自己做的,怎么可能很便宜。” 张苑一时没有听清,放下手中的东西,朝他走来。 周风继续道:“要不这样吧,我给你一百块钱,这是我今天全部的钱了,就当是我为班级做的贡献,这个东西就归我了。” 叶情有些不敢置信地扭头看了看周风,伸出手轻轻拽住了他的手腕,他的喉咙发紧,所以说出口的话也有些轻微的颤抖,但不仔细听并听不出任何波澜:“周风,这不是你今天所有的钱吗?不看别的了?” “嗯!”周风态度坚定,“我不是说就想买一样东西吗?我喜欢的东西已经买到了。” “不后悔?”叶情反问道。 虽然很是茫然,但周风仍是坚定地点了点头,“就它了。” 第20章 甩卖3 一旁的张苑愣了片刻,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查看起了这个东西的捐赠者,在名字落在“叶情”之后,张苑便隐隐明白了叶情话语里头蕴含着的满满情绪。 “可以的,我帮你包起来。”张苑善解人意道。 郑梓豪:“???”什么鬼?一把破木剑,一百块?这是什么抢钱现场?为了拿第一名也太拼了吧? 要不,我转行做木匠? 彼时,陆一航姗姗来迟,在视线接触到周风手里的手工木刻剑后,他下意识说道:“叶情,这不是你自己做……” 下一秒,他却惊呼出声,原地跳了两下。 罪魁祸首叶情狠狠瞪向他,陆一航立马识相闭嘴。 郑梓豪恍然大悟:“哦~”我懂了。 张苑急忙拉走郑梓豪,强调道:“懂了就行,别瞎说,叶情不想告诉别人。” 郑梓豪满脸严肃:“叶情倒是很宠周风。” 张苑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 郑梓豪继续道:“你看,陆大帅也看中了那把木剑,可是叶情为了周风,直接断了陆大帅的苗头,真是为爱勇敢啊!” 张苑:“……”她就知道郑梓豪会想歪…… 这么明显还看不出来吗? 那个木剑就是叶情自己做的呀!被周风一眼相中,还肯定了价值。这换作谁,都会觉得周风是小太阳的,好不?至于陆一航,完全就是识破了这个木剑是叶情自己做的,叶情不想打破这个美好的感觉,所以才让陆一航住嘴的,好不? “直男!”张苑翻了个白眼,跟郑梓豪自动隔开了距离。 郑梓豪:“???” 不多时,一直在一旁看好戏的陆一航就被看了好戏。 在叶情转身看向周风时,一个人悄无声息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叶情的肩膀。 “小太阳!” 叶情扶额,脸色冷了几分。 周风:“???小……太阳?” 周风顺着视线看去,一位打扮精致,身穿小香风套装的女生,笑容甜美可人,举止落落大方。 陆一航身子被吓得一哆嗦,转身就想开溜。 下一秒,女生甜甜地转过身,伸出手,一把挽住了陆一航的胳膊,声音更加甜腻地喊了句:“航航~” 陆一航下意识地抽出了手,退后了几步,有礼貌地向她点了点头。 “这是?”周风开口问道。 叶情思索了片刻,回答说:“许南伊,我的朋……” 南伊眸色微微一边,歪了歪头,挤出了一个酒窝,“叫我南伊就好了,我是小太阳的发小,准确的说,应该是未、婚、妻……” 周风原本还挂在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有些机械性地扭头看向叶情,叶情却没有一丝解释,反而有些无奈且宠溺地凝视着南伊,变相地默认了这层关系。 叶情似笑非笑,一双眸子在阳光下不甚清明,却又分明能够透露出里面的种种情绪。 南伊注视着叶情的表情,立马知道这是生气的边缘。 但她没有一丝害怕,眸子微微转了转,看向愣在当场的周风,笑意更甚了。 “你就是阿风吧,小太阳经常跟我提起你。” 周风收回视线,笑意早已荡然无存。“你好,南伊。”周风这声招呼打得生硬。 叶情低头观察到了周风的小情绪,眸色冷了几分。 “你果然不经逗,”南伊“嘻嘻”一笑,没了逗弄的心思,“你……不,你们放心好了,我和叶情是商业联姻,只有利益往来……更何况,目前为止,我似乎有比小太阳更合适的人选了。” 说着,她扭过头,一把拉住了想要偷偷溜走的陆一航,将他拽了回来,笑意满满,“你说是吧?航航~” 陆一航一阵恶寒,瑟瑟发抖,不敢答话,只能咧开嘴赔笑。 周风瞬间豁然开朗,替陆一航偷着乐。 包装好的张苑和郑梓豪也立马吃到了第一手瓜,不一会儿,社牛的性子让他们很快打成了一片,有说有笑地叫卖起来。 这次的二手甩卖市场是与M大的联动,许南伊作为M大的莘莘学子,自然不会放过与陆一航亲密接触的机会,所以市场一开放,便死死缠住陆一航不放,跟在他的身边,跟个小尾巴似的。 陆一航原本早上就给谢逾发了信息,她一直未回,当下又被许南伊纠缠着,一直没有机会联系。再加上最近谢逾的态度,他的心意仿佛被践踏了似的,整个人蔫巴了起来。 张苑看戏看在眼底,颇为震撼。 她仿佛在许南伊身上看见了陆一航追谢逾的影子。 所以,不会陆一航的“死缠烂打”与诸多损招,全都是跟许南伊学的吧? 张苑:“!!!”如果是这样的话,岂不是很劲爆! 这头张苑疯狂脑补,那头许南伊疯狂输出:“航航,你是什么星座呀?” 陆一航正拧眉看着与谢逾的聊天记录,没上心地回了句:“摩羯座,问这个干嘛?” 南伊食指轻轻一摇,一本正经道:“错,你是我的量身定做。” 陆一航:“……”怎么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叶情、周风:“……”真土…… 一旁仔细观察的张苑一口老血喷出,眼泪顿时笑了出来。郑梓豪只担心张苑呛住,立马拧开保温杯,倒了一杯递给了张苑。 陆一航的大脑飞速运转,许南伊当即一个“wink”,继续趁热打铁道:“我们要不要去喝酒?” 陆一航嘴角抽了抽,毫不留情地拆穿道:“……喜酒?” 许南伊立马一脸羞涩地点了点头,重复道:“没错,我们的喜酒。” 这回,张苑一口温水喷出,笑得人仰马翻。 被无辜波及的郑梓豪拿出纸擦了擦脸:“……” 陆一航立马斗抖落一身鸡皮疙瘩,恼怒道:“许南伊,你到哪偷看的我的书?” 许南伊眨巴眨巴眼,扭头望了叶情一眼,满脸无辜起来。 周风、张苑、郑梓豪立马捕捉到关键信息,追问道:“什么书?” “《每天一句小情话》。”叶情一本正经回答道。 张苑、郑梓豪、周风:“……”沉默半晌后,笑声齐齐爆炸开来,陆一航捂脸气极。 第21章 吃醋 在一旁目睹到一切的谢逾捏紧了手中的塑料袋子,转身欲走。 跟在身旁的郑莎凡早就见惯了这种玛丽苏修罗场,立马重重咳了咳,确认陆一航看到谢逾后,嘴里才嘟囔着,“阿逾等等我!”给了陆一航一个眼神。 陆一航一抬头,还未弄清楚发生了什么,身子却已经跨了出去,追向谢逾。 许南伊立马伸出手拽住陆一航的衣袖,继续撒娇道:“航航!你去哪?” 陆一航头也不回,“放开!” 许南伊却不依,反而拽得更紧了,两侧的眉毛向下压,脸颊微微泛红,甚至有些发烫,但是却更给这一副甜美容貌添上一份楚楚动人,让人止不住怜爱。 “许南伊,”陆一航的声音沉了沉,话语里也带了几分警告,“我想我跟你说过我有喜欢的人,不可能接受你的提议。” 说罢,抽出右手,眸底是深不见底的深渊,死死凝视住对方。 许南伊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寒颤,却还是不死心道:“陆一航,陆家、许家都需要商业联姻,论能力、家境,又或是相貌,我想我都是绝佳的人选。” 若是以往的陆一航或许会扬起下巴指向叶情,笑着调侃一句,“那不是还有个现成的?” 但现在,谢逾似是误会了什么,这让陆一航格外不安,同时,这份不安也沾染上了几分燥意。 他之前明示暗示和许南伊说过很多次拒绝的话,现在看来是他的话说得太含蓄了。 他深吸了口气,谢逾说过的话历历在耳——“脾气差?那得改改”,他极力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怒火,尽量心平气和地回道:“许南伊,需要联姻的一直是你。”没有人身自由的也一直是你。 我仅仅是你众多联谊对象中的最优解。 “何况,我们陆家不会用我的婚姻当做筹码。” “轰隆”一声巨响,许南伊依稀听见心碎的声音,一直被藏在内心深处的东西被人撒开了来,顿时鲜血淋漓。 她不禁红了眼眶。 “航……”许南伊伸出手。 “别这么叫我,”陆一航后退一步,“我嫌恶心。” 说罢,朝着谢逾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 谢逾走了几步,刚才没来由的怒气却早已消了大半,此时剩在心里的唯有胀胀的感觉,虽影响不大,却又堵在心口不上不下。 郑莎凡急急追出,着急得不行,中间却还不忘回头看了好几眼,却依旧不见陆一航身影。 这小子,怎么不开窍啊! 郑莎凡暗骂道,一追到谢逾立马做起了和事佬。 “阿逾,阿逾,你慢些,”她喘着气,“陆学弟平时不这样的,是不是误会啊?更何况刚刚我们什么也没听到,两个人或许就是正常的朋友关系呢?” 朋友关系? 谢逾轻轻蹙了蹙眉,面色凝重了几分。 刚才的一幕重现。 在与陆一航对视的瞬间,谢逾看见了两人胸口处飘荡的红线,微微低垂着,了无生气。 谢逾的余光瞥见这一抹红,只觉眼眶刺痛,再一眨眼时,女生的手轻轻触碰到了陆一航,下一瞬,红线轻微晃了晃,红色霎时褪去了一分。 谢逾只觉心跳漏了半拍,曾经以为红线连接着的,是已经命中注定的姻缘,现如今,她却有些不自信了。 袁艺伶和孟裕峰的红线是孟裕峰这个红线管理者强行连的,那是不是也可以认作——陆一航的红线也是谢逾自己无意之中连接的呢? 所以,她和陆一航的结局,是不是也注定与袁艺伶和孟裕峰一样? 谢逾不敢细想。 在胡思乱想之际,陆一航已经快步追上,郑莎凡功成身退,将空间留给了两个小情侣,一溜烟扎入人群逛集市去了。 陆一航悄悄走到谢逾身边,探出头,小声在她耳边低声哄道:“阿逾,你有没有闻到一股酸酸的味道?” 谢逾身子倏地一僵,猛地回头,见到陆一航的瞬间,宛若小鹿受惊一般,惊慌失措,向后退去。 后面是扎堆的人群,陆一航瞳孔紧缩,手忙脚乱地拽住谢逾的手腕,将她带进了自己的怀里。 他们的视线交叠在一起,宛若一道电流直击心房。 阳光抛下,少年的头遮住了暖阳,却撞进了谢逾心里。 “陆……一航……”谢逾惊呼出声。 “我在。”陆一航勾唇一笑。阳光倾斜在他的身上,他站在阴影里,眉目柔和,数不尽的暖意。 两颗同频共振的心同一频率跳动着,红线也在此时亮了出来,颜色早已恢复成了最初的大繎色。 谢逾感觉心跳很快,在胸口快要承受不住,心跳快要蹦出嗓子时,谢逾猛地推开了陆一航,顺带将塑料袋里的饺子扔给了陆一航。 陆一航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手里却下意识地接住了投掷过来的东西。 定睛一看,几份打包好的水晶蒸饺包裹严实,还带了好几双一次性筷子。 陆一航呆了呆,突然唇角勾起藏不住的笑意,两眼亮晶晶地望向谢逾。 谢逾耳根发烫,轻轻咳了咳,解释道:“你不是没吃早餐?” “嗯。”陆一航抿嘴,嘴角比AK还难压,前段时间的不满和适才的烦躁情绪通通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心里不断溢出的蜜,包裹住了全身。 “我还以为……”陆一航缓缓开口。 谢逾微微蹙了蹙眉,抬眸看去。 陆一航兀自摇了摇头,将饺子收好,拎在了手腕上。 他还以为,阿逾不会再理他了;他还以为,阿逾生气了就不要他了;他还以为,他就要永远失去她了…… 还好…… 他的阿逾还关心着他,甚至还会为他吃醋。 “阿逾,”陆一航顿了顿,拉过谢逾的手,轻轻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上,“我心跳很快。” “嗯。”谢逾抿了抿唇,感受着他胸口躁动的心跳,与自己的心跳正一齐跳动着。 “阿逾,你感受到了吗?”陆一航问道。 谢逾呼吸滞了滞,一步的距离,两个人近在咫尺,四目相对,谢逾没有办法逃避自己的内心。 她敛下眸子,没有答话。 陆一航喉咙发紧,追着解释道:“今天那个人叫许南伊,我世交叔叔的女儿,我跟她不熟,见过几次……当然,我对她没有想法。” 陆一航一口气说完,似是担心谢逾不信,继续解释道:“今天是她偷学了几句土味情话,没有别的……阿逾,我没有搭理她。” 谢逾微微抬眸,少年眼睛亮亮的,满心满眼全是眼前人。 “我早就拒绝过她了,今天也拒绝得很明白,张苑、郑梓豪、叶情、周风都可以证明。”陆一航斟酌着,轻轻抓起谢逾的手,轻轻揉捏着,半撒着娇,“所以,阿逾,你是在吃醋吗?因为我?所以你是不是也同样……”喜欢着我? 第22章 墨菲定律 近在咫尺的距离,呼吸可闻。左胸口那颗尘封已久的心,此时却没有节奏地跳动着,像是要炸了似的。 少年的掌心滚烫,眼神却更为热辣,话语里全是小心翼翼的期许。 陆一航何曾这么卑微,这么害怕? 一向肆意、张扬的少年,此时却化身为胆小鬼,等待着谢逾的宣判。他的眼角泛红,声音微微发颤,攥住谢逾的手微微用力,却又怕弄伤了她。 良久的沉默,谢逾一字不发,死死地盯住陆一航,没有任何动作。 她很想答应,可是摇摇欲坠的红线却刺痛了她的眼,心脏发出的如针扎般的疼痛也提醒着她,不允许她沉沦。 可喜欢是自由意志的沉沦,谢逾站在这里,忍受着一波又一波的疼痛,却又甘之如饴。 理智告诉她,她应该拒绝、应该抽手,可她挪不开眼,动不得手,掌心的温度也温暖着她,让她忍不住回应。 清醒的沉沦才更为致命。 眼前的少年是那么美好,光站在这里,就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可一想到这样美好的少年可能会有生命危险,谢逾立马红了眼眶,一次又一次的疼痛缓慢袭来,谢逾无力地挣回了手。 “陆一航……”谢逾感受着内心的跳动,眼尾猩红。 陆一航仿佛感受到了似的,垂落身旁的手蜷缩了一下,却没躲开视线。 “陆一航……”谢逾又唤了一声,声音微微颤抖。 陆一航愣了愣,已经预知到了答案。 “今天是我逾矩了,学姐。”陆一航慌忙说道,拎紧手中的早餐,转身就要走,“那个铺子开张了,我去帮忙。” 手腕却被谢逾拉住了。 谢逾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陆一航捏紧了拳,最终还是妥协,点头应下了。 谢逾清冷的声音缓缓在冬日里散开,她的声音很轻很柔,故事也是娓娓道来:“从前有一棵小树,它一直都十分孤单,树妈妈和树爸爸很早就分开了,将小树一个人留在家里,过年都不曾回来过。” 陆一航微微愣了愣,眼里闪过一丝茫然,扭头望向谢逾时,她细密纤长的羽睫轻颤着,眼里闪烁着凄哀与忧伤。 “所以小树十分自闭,也很孤单。它没有朋友,十分孤僻……” 陆一航的眼底闪过一丝心疼,想伸出手抚摸一下快要破碎的谢逾,他也确实这么做了,再一次按耐不住,一把将谢逾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这是谢逾第一次以第三人称讲述自己的经历,陆一航只觉心疼。 谢逾一向独立,从来不说自己的经历,看着冷淡,但其实心里十分脆弱。 “陆一航,那棵小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 陆一航却没有说话,只是将谢逾揽得更紧了,手心都渗着汗。 他又何尝不知道呢?可是喜欢就是喜欢上了,没有因果,只想一辈子宠着惯着。 故事再一次缓缓展开。 “这时,有另外一棵树,它喜欢上了河对岸的这棵树。于是,它费尽千辛万苦,才发现,河对岸的风景并不是它想要的风景。”谢逾说完,凝视着陆一航。 陆一航,你听懂了吗? 或许,我并不是你要寻找的那个人。 陆一航怔了怔,抱得更紧了,仿佛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不肯撒手。 “不会的,阿逾,这就是它要找的那棵树。”陆一航强调道,“风景不是喜欢的风景,可这棵树,就是独一无二的树。” 谢逾的眼底,闪烁着的点点星光,转瞬即逝,宛若绚烂的烟花,炸开的瞬间,极为凋零。 谢逾固执地摇了摇头,执拗道:“陆一航,不是这样的,或许是错觉,你听过吊桥效应吗?因为付出了很多,中间吃了很多苦,又经历了许多,付出了太多沉默资本,所以就觉得是喜欢呢?” 谢逾说的话很含蓄,却又一针见血,她并不信任感情,即便是陆一航付出的一次又一次真心。 陆一航却慌了神,着急问道:“那为什么不能是墨菲定律呢?” “谢逾,”他一字一句道,“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你在躲什么,为什么不肯遵从你的内心呢?” 早就冰封的真心,透过一次又一次的触碰,早已热辣滚烫。 谢逾的眼眶噙着泪,抿着唇,不愿说话。 我不能,陆一航。 如果这种遵从本心,是要你的命为代价,那我宁愿,我们从未相遇…… 早就提前离场的郑莎凡游荡在猫K咖啡设置的各个活动专区,收集、支持着自家爱豆尚木泽的周边和咖啡。 在一连买下了十包速溶咖啡后,她两手全满,早就没了空余的位置。 偏偏这时,她又看到了自己格外稀罕的周边海报,一时激动不已,立马冲到海报前,留下了哈喇子。 一人戴着黑帽子、黑口罩正双手插兜,站在活动专区,一见到郑莎凡的身影,身子僵了僵,立马端正仪态,站得笔直。 “小哥哥您好,这个周边可以单卖吗?还是必须要买咖啡?”郑莎凡眼底只有自己稀罕的周边,眨巴着眼、卖着萌问道。 口罩内的嘴角向上翘了翘,那人意识到自己失了正形,轻轻咳了咳,刻意压低嗓子回道:“不卖。” 郑莎凡不解:“不卖?买咖啡也不卖?” 那人摇了摇头。 郑莎凡气极,“不卖,你单纯炫耀呗?” 那人:“……” 他回头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什么人后,轻轻摘下了口罩和帽子,露出了清秀、干净的眉眼。 郑莎凡愣在原地呆愣了三秒,瞳孔无限放大,之后心脏开始不受控制的狂跳。 站在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朝思暮想的正主——尚木泽!!! 她就差没惊呼出声了。 可是这种兴奋还没来得及扩散,下一刻,很多人簇拥着走了过来,郑莎凡比尚木泽反应还要激烈,猛地拿起帽子一把套在了他的头上。 尚木泽顿觉视线一黑,不明所以。 马上,他的手被轻轻拉起,就这样遮挡着视线,将他带离了这里。 尚木泽有过数次奔跑,无一不是为了躲避粉丝,可此时感受却完全不同。手被紧紧地攥着,心跳声擂动,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当视线再度回复时,郑莎凡举止优雅、笑容璀璨,声音也作了几分:“那个,不好意思,我担心你被别人看到才……才……” 她支支吾吾了半天,伸出手比划了一下,复又淑女地放下,看得尚木泽一愣一愣的,郑莎凡自己更是极为别扭,却还是维持着自己的形象。 “你……您是来体验生活吗?”郑莎凡最终还是问了出来。 第23章 马甲脱落 尚木泽愣了愣,察觉到郑莎凡炙热的目光,突然没来由一阵失落。 他还以为自己摘下口罩,自己的马甲会跟着脱落,他还挺想看郑莎凡手足无措的神情,而不是此时别扭的郑莎凡。 “算吧。”他敛下好看的睫毛,突然凑近,直勾勾地盯住郑莎凡,问道:“你就没发现什么?” 郑莎凡怔了怔,觉得这话莫名其妙,却又答不上来,现在满脑子又全是尚木泽那一张放大了的精致脸颊,一时间只觉得晕乎乎的,说不出半句话来。 她支支吾吾好一会儿,眼睛想要闪躲,可是大脑做不出反应,只是盯住尚木泽,一时间相对无言。 在气氛马上要到达暧昧的氛围时,有人张嘴打破了这愈发亲昵的对视。 “莎凡,找你半天呢。” 这个声音一出,二人皆是一惊,郑莎凡率先一步挡在尚木泽面前,尚木泽则着急忙慌地将头发从颅顶扒拉下来,低头戴上了黑口罩、帽子。 来的男生严方平时就跟郑莎凡关系不错,两个人经常在班上打打闹闹,曾经更是因为脾气、爱好、性格太过登对而被班上短暂造谣过是“欢喜冤家”,不过最终在正主毫不避讳的铁哥们相处模式中,谣言不攻自破,反而丝毫没有影响到二人情谊。 他挑了挑眉,很是好奇郑莎凡当个宝贝藏着掖着的人是谁,目光不自觉地朝她身后探去,郑莎凡慌忙踮起脚、伸出手一把勾过严方的脖子,迫使他挪开视线。 尚木泽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与口罩的颜色统一了起来。 严方被一记勾拳勒住了脖子,顿时脸色涨成了猪肝色。他用力拍了拍郑莎凡的胳膊,待她松开时,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郑莎凡一时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嘴上一边说着“抱歉”,一边趁着这个空隙扭头看向尚木泽,示意他快走。 尚木泽却没有挪动步子。 郑莎凡立马急了,眼见尚木泽看不懂眼色,只好深吸一口气,作势要带着严方离开这里。 手却在还未接触到严方时被人紧紧地拽了过去。 抬头,尚木泽一双桃花眼低垂,眼尾是数不尽的占有与愠怒。 郑莎凡的心不可自拔地悸动了几下,突突狂跳。 尚未缓过气的严方:“……” 他愤愤不平地“靠”了一声,毫不客气地开怼道:“郑莎凡、钱晨,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们俩这么腻歪。” 郑莎凡身子倏地僵住,扭头问道:“严方,你喊谁?” “喊你啊!”严方没好气地哼哼道。 郑莎凡摇了摇头,重复问道:“下一个名字。”似是怕严方不懂,后退了一步,指着尚木泽问道:“他、他是谁?” 严方用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白了她一眼,语气里满是不屑:“钱晨啊。” “不过你小子今天孔雀开屏?眼镜没带,还弄了发型……”他用手撑住下巴冥思了一会,继续补充道:“还化了妆?喷了香水?” 尚木泽喉咙一紧,自己的小心思被点破,口罩盖住了他微红的脸颊。 这回换作郑莎凡不解了,她抬头死死盯住尚木泽,眼里带了一丝探究意味,仔细地端详起面前人的面容。 面前之人俊美绝伦,口罩将他立体的五官藏了起来,却又蒙上了一层神秘感,有棱有角的脸颊却依稀能够看出,俊美异常。 他带着黑色帽子,帽子盖住了长长的刘海,却没有盖住那一对细长的桃花眼,眼尾处还点了一颗粉痣,衬得人更加多情,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下去,眼底隐藏着的傲意与自信,却是怎么也无法忽视的。 郑莎凡的大脑宕机了一瞬,很多被忽视的细节突然浮现在了脑海。 班上在大一上期的时候,曾调侃过钱晨很像某个爱豆,那时候,她是怎么想的呢?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戴着厚重镜架的钱晨,投去一抹好奇的目光。 他曾经说过自己的愿望是做一名唱跳歌手,还透露过自己参加过选拔。 这些被刻意忽视的东西都在此时圆了回来。 比如说为什么一向冷淡的钱晨会是一个狂热的追星族。 再比如为什么不谙世事的钱晨每次能知道各种线下活动的第一手资料。 最后,就是为什么钱晨每次都能弄来演唱会的前排门票。 原来,一切早就有所暗示。 郑莎凡心下一寒,眼底噙上了泪花。 一直小心注视着郑莎凡的尚木泽顿时慌了,他顾不得严方这个格外亮堂的电灯泡,一手拉住郑莎凡,就将她轻而易举地带到了一个没什么人的偏僻角落。 等他慌忙回过头,想查看郑莎凡的情况时,郑莎凡眼底的泪珠大颗大颗地滚落,一双杏眼满是泪花,鼻尖也哭红了。 尚木泽顿时惊慌失措。 他低着嗓音轻轻地哄着:“凡凡,别哭了,对不起。”手上早就不知所措,着急地去掏纸,却扑了个空,只掏出几张花花绿绿的纸币。 他心一横,声音更温和了,“凡凡,我本来想早点告诉你的……对不起,我不应该瞒着你。别哭了好吗?嗯?”说着,手上拿着一张红红的东西,将就着拂去郑莎凡脸颊的泪水。 郑莎凡的哭声更大了,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尚木泽慌忙凑上前去听,却是一个字也没听清。 “对不起凡凡。”他只能无措地哄道。 好一会后,郑莎凡的声音才算是勉强听得清了——“偶真的太开心了!” 尚木泽轻拍她的肩膀微微顿了顿,不解地重复道:“太……开心了?” 郑莎凡抹了抹眼泪,好不容易稳住了情绪,激动地点着头:“肯定开心啊!” “那你……还……哭?”尚木泽迟疑着,亏他还以为剧情走向是郑莎凡气极,觉得自己被欺骗大为恼怒,一气之下,决定以后粉转黑呢! 郑莎凡长叹一口气,“这是激动的,有什么比发现自己的同学竟是自己最最最喜欢的爱豆还要更玄幻的吗?这简直就是玛丽苏剧情照进现实好吧!”别说哭,就是烧高香都不足为过。 尚木泽虽然不理解追星人的脑回路,但此时也总算舒了口气,可这口气还未舒下,他就猛然意识到事情不对头,扭头问道:“等会,同学?” 郑莎凡点头目光灼灼,“我都知道了,晨晨就是木木,木木就是晨晨。” 尚木泽:“……” 她是怎么做到这么笃定的? 亏自己还在她和钱晨面前开过演唱会、签过名勒!一眨眼,他就和钱晨是一个人了??? “呃?”尚木泽嘴角抽了抽,“其实我不是……” 然而话还未说完,就被郑莎凡打断了,激动地一把抱住了尚木泽,言语里满是激动:“小蘑菇头,你怎么不早说你就是木木,天哪,我到底错过了什么?那么多和木木相处的机会,我竟然生生错过了!” 尚木泽原本想要解释的心思藏了下去,看到郑莎凡这么无拘无束,他倒是更加希望自己永远是钱晨了。 罢了,他叹了口气,是钱晨就是钱晨吧,大不了自己再多和弟弟商量一阵,继续角色play,就当作是为第一部电视剧角色再多多找找戏感算了。 与眼前之人相处的片刻,便是想要永久封存的一刻。 第24章 下乡送温暖 这一次的二手甩卖活动很快完美落幕,不出意外,计算机系478班以绝对碾压的优势拔得了头筹。 对此很多人表示愤愤不平。 毕竟这一次除了有下乡送温暖的机会,更是有12小时的志愿时长,对于评优评奖等诸多事情,都有莫大的好处。 直到有内部人员将478班的募捐资金与堪称集市一般的物资图片爆了出来,顿时无人敢吱声。 全屏只剩哗然。 439楼:这班级是真豪啊~ 440楼:富豪哥哥、姐姐求包养~ …… 509楼:我没看错的话,那是限量版的手办和全新的迪士尼玩偶吧? 510楼:你没看错,是我一辈子追求不到的生活,别人当二手货转卖! 511楼:我抢到了一个!真的巨好看!而且超级便宜。 512楼:楼上光说怎么够,寄过来给我瞧瞧,我帮你分辨分辨~ 513楼:512楼的心思我在八百米外都听到了,哈哈哈(注:本人是货真价实的鉴真专家,寄给楼上不如寄给我) …… 602楼:一直等着你们说关于478班大佬的瓜呢,结果没有,失望ing 603楼:什么瓜?快说快说! 604楼:+1 在满屏的+1过后,602楼才终于赚足了排面,将瓜吐了出来。 620楼:这一些全新的手办、布偶玩具全都是一个富n代豪掷千金给他的小娇妻捐赠的,就为了这一次的下乡送温暖活动! 621楼:要是为了志愿时长我还能理解,为了这个活动……恕我难以理解有钱人的脑回路…… 622楼:楼上,就等着你打脸,这一次的目的地可是号称“山中仙境”的大泽山,山中的一处村落,坐的是飞机、旅游大巴和缆车——都是高奢项目。 623楼:有点羡慕怎么回事。 624楼:而且,最最最重要的是会得到一个市里的证书,加期末综评分整整5分! 625楼:woc!!!不早说! 625楼叫苦不迭,他们可是第二名…… 满座哗然。 突然理解为什么要请赞助商,还要拉拢隔壁大学M大联名举办了。原来含金量竟是如此之大! 看到这么多人叫苦不迭,张苑心里不禁暗爽了一把。 班上一共有四个指标,对应四张证书。指标分配没有任何争议,叶情卖的东西占了大头,他和周风就占据了两个名额,只剩两个名额。 就在张苑犹豫不定时,郑梓豪大方表示退出:“圆圆,你不用想我的,我没出什么力,就只是打杂,剩下的你和陆大帅去吧。” 张苑满脸为难望向郑梓豪,仍在犹豫不决之际,陆一航坚定站出:“张苑,你和阿豪去吧,我这次也没帮上什么忙,况且,学姐也拒绝我了。” “拒绝?她拒绝你还少吗?”张苑下意识答道,“你脸皮再厚一点,她就能跟你一起去了。” 她还以为谢逾学姐不愿跟他一起去参加下乡活动。 陆一航却复又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不单单活动,还有我这个人。” 张苑一时愣在了原地,郑梓豪一阵惊呼:“神马?” 陆一航:“……” 他别过头去,无助地喘了喘气,走向了自己的座位,将头埋进了漆黑的胳膊里。 适才没有注意,此时回想起来,却能够依稀想起陆一航眼底那一抹严重的青绿,他整个人即便沐浴在阳光下,也显得尤为沮丧,有气无力地耷拉着嘴角,声音也是破天荒的沙哑。 张苑、郑梓豪对视一眼,很是不解。 明明前几天关系还很好的两人,怎么现在又恢复成了这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 郑梓豪暗叹:为了兄弟的幸福,我豁出去了。 他立马动用关系,找到了微电影社的社长,在兄弟的一番讨价还价中,用一个月的奶茶换得了谢逾参加下乡送温暖的机会,最终只差陆一航这边了。 陆一航这会儿有气无力,说话都虚飘飘的。 “我不去。阿豪你和班长去吧。” 郑梓豪一时窜了火,拱火道:“陆一航,你还要丧气到什么时候?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他是真的看不惯陆一航这副样子,脱口而出的话臭了点。 陆一航却像是被敛去了性子,依旧回答道:“我真不去,阿豪。” 郑梓豪败下阵来,只能回头向张苑求救。 他一向别人硬他更硬,可此时的陆一航软得跟能掐出水的荔枝似的,他一时竟毫无办法。 张苑长叹一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用手势示意郑梓豪让开,郑梓豪满脸涨得通红,有些不悦地挪开了步子。 张苑跨步靠近,两只手交叠放在身后,温声道:“你真不去?” 陆一航露出半边脸,眼袋很深,微眯着眼睛冲她摇了摇头。 张苑意有所指道:“可是我听说这次会搞一个内部直播,还会拍摄。微电影社的人也会去呢。” 果不其然,陆一航的眸色深了深,却还是没有说话。 张苑眼见他的神情有了些许变化,有意夸张道:“好像还是谢学姐做主播,不去就算了。” 陆一航眨了一下眼,将头别到了另一边。 张苑眼底藏着笑,装作不经意地转到了陆一航别过头的一边,假意大声对郑梓豪说道:“什么?你说谭学长也要去?” “那可真是太好了,他正好可以和谢学姐做个伴呢~” 郑梓豪满脸问号,不解地回答道:“谭学长?谭学长什么时候说过要……”还未说完,就被张苑一个激灵捂住了嘴。 待确认郑梓豪不再说话时,她这才松开了手。 下一刻,陆一航走到了身旁,盯着眼底的一抹青色,无奈道:“班长,我去吧。” 搞定! 张苑冲郑梓豪竖起了大拇指。 郑梓豪对张苑的崇拜到达了顶峰,也回了一个大拇指——我媳妇就是厉害!新长的脑子就是好用。 很快,队伍集结完成,次日买好物资,抵达机场时,陆一航却没见到谭学长和谢逾的身影。 说是不是一家航班,负责的干部们因为先去猫K咖啡完成了一个简单的宣传、签订合同,所以跟他们这批公益人员错开了。 下了机场,几人在老师的带领下乘坐旅游大巴,到达了村子的对面山头。 山头有些凉,陆一航扭头不经意一瞥,一人站在人堆里,侧脸微微拂过,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样子。 陆一航心头一滞。 第25章 缆车 光线斑驳,谢逾站在树荫下,侧过头与身旁的人交谈着,嘴角挂着浅浅的弧度。 她本就生得极为精致,此时化上了淡妆,整个人显得越发惊艳动人,可偏偏五官又极为优越,透出一股清冷出尘、不染世俗的美感,让人呼吸一滞。 树叶飒飒作响,吹动她的发梢,谢逾微微别过头来,视线与陆一航对上了。 她的神色闪过一瞬间的茫然,手却下意识地拂过发梢,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着装。 一行人七八个,但谢逾最先看到的不是站在c位的叶情,而是站在人群外,形单影只的陆一航。 陆一航却并不像往常一样目光炙热,而是急忙别过眼去,强迫自己挪开了视线。 两个人相隔不到五米,却像是隔了一条望不到头的河流,连空气都变得胶着。 无数次的告白、单向奔赴,陆一航坚定地向谢逾走出了九十九步,可这最后一步,他只能将选择权交给谢逾。 可是显而易见的是,谢逾再一次选择了拒绝。 在陆一航别开的视线中,谢逾的眸光渐渐黯淡下去,内心腾升起的钝痛一点点绞着血肉。 乌云遮住了阳光,天色一片朦胧。在朦胧的光线中,谢逾形单影薄,身影在风中越发纤薄,长而密的睫羽眨也不眨地盯住陆一航,眸中似有万千愁绪。 陆一航无意之间向后退去,随着他的后退,他胸口处原本淡了一个度的红线轻轻晃了晃,竟是直接褪去一些颜色,蔓延开来,却在连接住谢逾胸口时,恢复了最初的颜色。 两种颜色对比突兀,一种宛若静脉血毫无生气,另一种却又像极了被雨浸透了的故宫城墙,并且,整根红线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了色泽。 谢逾在那一刻慌了神,伸出手想要触摸红线,却是什么也没触摸到,下一秒,红线消失殆尽,她的世界紧跟着一片寂静。 “谢学姐。”周风兴奋地喊着,显然对于能够在志愿队伍里看到谢逾,无疑是一个惊喜的存在。 叶情也跟着喊了句:“学姐。” 谢逾挪开视线,看向了周风、叶情,声音有些干涩,回道:“你们来得挺快。” “谢学姐这次也是志愿者吗?还是?”别的什么神秘身份? 谢逾勾了勾唇角,强迫自己不去看陆一航,故作轻松地回答道:“要真问的话,剪辑师和记者算不算?” 周风立马来了兴趣,“学姐这么厉害嘛,又会剪辑,还会实时报道呢!”他是真心实意地赞美,自己可以说是这方面的小白,写文章更是烂掉了骨子里,所以对于谢逾这种厉害的学姐,就格外羡慕。 谢逾扯了扯嘴角,算是收下了这份夸奖,但此时陆一航沉默着,过于诡异的氛围让她说不出什么多余的话,只回了一句:“有机会教你。” 周风欣然接受。 两队志愿者成功汇合,加起来十三四个人,却提满了物资,一齐将物资汇合在了一块。 这次领队的是M大的赵老师,一头干净利落的寸头,说话也是标准的播音腔,要不是堪比四五个月打大的肚子,倒真叫人看不出他的年纪。 “一次缆车最多坐六个人,要不工作人员先去,提着东西等你们?” 没有人反对。 因为乡村地处偏僻,那边山又颇为陡峭,建不成公路,所以山中有许多年轻人都去了城里发展。可不乏有许多老人们,仍坚持着最原始的生活模式,还留下了许许多多的留守儿童。 国家想过要将山里人带出大山,可毕竟这里有山里人的根,驻扎着山里人的魂,所以就修了缆车,帮助他们改善了交通。许多社会人士也自发地组织了团队,前来做志愿活动。 当第一辆缆车运走了第一批后,第二批缆车马上就被坐满了。 谢逾正在愣神,一抬头,缆车再没有座位,她本就无意争夺,所以便说道自己坐下一班。 陆一航站在门旁,眸色微微沉了沉,片刻后,还是退了出来,说道:“学姐,我等你吧。” 谢逾刚抬眸,一双茶眸蒙上水雾,显得楚楚可怜,陆一航立马反悔了,“或者你要是觉得不自在的话,干脆你先坐这批,我最后走。” 他说罢,自顾自地做了决定,扬起下巴示意谢逾坐进去,自己往后退了一步,隔开了些距离。 学姐不想跟我一块,她会不自在的。 在陆一航快要离开谢逾视线之际,谢逾慌忙伸出手轻轻抓住了陆一航的胳膊:“没……” 陆一航凝眸看她。 谢逾薄唇轻轻说道:“我和你……一块吧……” 一旁吃瓜的无人满意离场,留下谢逾和陆一航两相无言。 “嗯。”陆一航很慢地眨了眨眼,不动声色地抽回了自己的胳膊,勾起了标志性的笑容,“好。” 谢逾面色如常,心里却早已翻起惊涛骇浪,眸色也突然冷了下去。 在触摸陆一航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听不见陆一航的心声了——如果说听见心声的基础条件是红线达到朱湛色,那么此时,陆一航对她的红线早已跌破了这个颜色。 她的心里一阵后怕,眉无意识地蹙了起来。 陆一航余光瞥见,眸色也冷了几分。 现在是单单一起坐一个缆车都受不了了吗?他的口腔内一阵苦涩,无处诉说。 下一班缆车很快到来,陆一航先等谢逾上了缆车坐下后,自己则在原地站住了。 “学姐,你先走吧,”他说这话说得尤为艰难,“怕不自在。” 不自在? 谢逾的心顿时跌到了谷底,冷下了脸,在缆车即将要发动的瞬间,她站起身,一把将陆一航拉了进来,然后毫不犹豫地锁上了缆车门。 缆车一阵摇晃,之后稳稳地脱离了地面,平移到空中。 陆一航:“!!!” “学姐,你!” “闭嘴!”谢逾没好气地哼哼道。 陆一航:“!!!” 缆车在索道上缓慢行驶,很是平稳,这一小插曲过后,谢逾使上了小性子,一直沉默了好几分钟,一言不发。 这种沉默给本就狭窄的缆车空间扣上了一顶压抑的帽子,同时也将氛围压得死死的。 陆一航则一直处于宕机状态,完全不明白谢逾这突如其来的生气原因,可心却隐隐告诉他——与自己脱不了干系。 于是,他试探性地喊了句:“学姐?” “不熟,别喊。”谢逾脱口而出。 陆一航登时僵在原地,很快地眨了眨眼,语气里不自觉带了点平常惯有的撒娇意味。 “学姐,怎么了嘛?” 谢逾一时间被这声称呼喊得心头一暖,语气也软了下来,却仍是难掩刻薄:“你不用跟我说话,怕不自在。” 陆一航:“???”这话怎么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反射弧有些长,待转了一圈与自己说的话联系起来后,慌忙解释道,“学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主要是怕你不自在,所以才……” “不过等会,”陆一航想明白了什么,嘴里一时笑意想压都压不住,“学姐,你就因为这个生气啊?” 谢逾身子瞬间一僵,有些心虚地抬头看向陆一航,别扭地错开过了视线。 “我……我没有。” “哦?”陆一航语调轻扬,眸光突然亮了亮,竟是比阳光还要耀眼的存在,“那你阴阳什么?嗯?谢逾。” 谢逾的心头突突狂跳,想要别开视线,可是阳光下的陆一航笑意斐然,眼尾高高翘起,满是势在必得的神气,一下子扎根进了谢逾心里。